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与秦始皇做哥们儿》 序言 历史里的事都是故事。 “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有人说这话是胡适所说。 其实胡适也没有说过这句话。 胡适曾在介绍詹姆士的实在论哲学思想时说过,“实在”是我们自己改造过的“实在”。这个“实在”里面含有无数人造的分子。“实在”是一个很服从的女孩子,她百依百顺地由我们替她涂抹起来,装扮起来。好比一块大理石到了我们手里,由我们雕成什么像。 到后来传的人多了,也不知道何时起就成了胡适对历史的看法。 可见,这句话本身就成了“谶”。然而胡适对历史的态度是严谨,客观,有证据。 胡适时代离我们并不久远,然而人们并不介意借名人之口,来表达对历史的看法。 《史记》: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司马迁,对待历史,也是严谨,公正,客观。 世事无绝对,司马迁也会睁眼说瞎话。 例子有很多,关于三皇五帝的传说以及其他传说,戊乙卫就不再赘述。那距离西汉过于久远,权做神话传说。 《史记?高祖本纪》:高祖,沛丰邑中阳里人,姓刘氏,字季。父曰太公,母曰刘媪。其先刘媪尝息大泽之陂,梦与神遇。是时雷电晦冥,太公往视,则见蛟龙于其上。已而有身,遂产高祖。 这是高祖本纪里面开篇的一段。我们现在来看这段话就是神话传说。不可否认,由于时代的局限性,被当做正史传颂了几千年。这段正史坐实了我们中华民族的一个渊源:我们是龙的传人。 另有刘邦提三尺剑斩白帝子,白帝子他娘出来哭诉一番,表明刘邦是赤帝子,吕雉找刘邦不用定位,抬头看云彩就知自己夫君在哪里。这些让我们现在来看就是胡扯瞎诌,其实戊乙卫也没有较真的意思,只是博大家一笑。 司马迁也只是一般武侠小说写手,作品内容也有经不起推敲的。 举一个例子,关于荆轲刺秦王那段。刺秦王,应是头等机密,里面有七个人物,太子丹,鞠武,荆轲,高渐离,樊於期,田光,秦舞阳。 让我们先了解一下这核心七人。 高渐离,是个音乐家,在刺秦了并没有接触核心机密,太子丹也没有必要让他知道头等机密。 田光,豪侠,推荐了荆轲。这两人应该是行动者,机密当知道。 鞠武,是太子丹的老师,忠诚自然不必怀疑。 樊於期,密谋后捐献出人头,泄密更无从谈起。 秦舞阳,十三岁杀人,为荆轲副手,行动人员之一。 故田光推荐荆轲后为了保守机密,田光自刎。 (今太子告光曰所言者,国之大事也,愿先生勿泄,是太子疑光也。夫为行而使人疑人,非节侠也。欲自杀以激荆卿,曰:“愿足下急过太子,言光已死,明不言也。因遂自刎而死。) 田光之死让现在我们这个时代的人无法理解,就因为太子丹一句客套话,就引颅自刎,权当田光是忠义之士。不过我们从侧面知道,荆轲刺秦王,绝对是头等机密。既然是机密,高渐离又不是直接的执行着也不是谋划者。应该是不知道的。权当他是荆轲的知己,让他知道刺秦王的头等机密也无妨,但是太子丹应该没有理由再让多一个人知道这个惊天计划。但是有诗为证不仅高渐离知道荆轲刺秦王而且很多太子丹的宾客也知道。 (太子及宾客知其事者,皆白衣冠以送之。至易水之上,既祖,取道,高渐离击筑,荆轲和而歌,为变徵之声。士皆垂泪涕泣,又前而为歌曰: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这样一来,我们就觉的田光死的太鲁莽太草率,既然这么多人都知道这个事情,那何必急着去死呢?戊乙卫也很纳闷。刺秦王这个事情,太子丹策划了这么久,这么多人都知道,还能成功吗?那就怪司马迁老前辈这个编剧没有编好呗! 司马迁也是大神。 对一些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事情,也能掐指一算算出来。 说一下沙丘之变。事情是秦始皇死在沙丘,赵高,李斯,胡亥,密谋纂位。这是一个很严重的事情,欺君纂位十恶不赦的大罪。当事人只有三位,多一个人都得死。那么司马迁老先生是怎么知道的?赵高泄的密,这里面赵高是主谋,自然死也不会泄露半个字,那么是胡亥,更不可能,泄密后皇帝还能坐稳吗?李斯就更不可能了,李斯是最先被赵高弄死,三人中最危险的是李斯,赵高和胡亥势必会咬住不放,所以李斯最先死,而且死三族。之后赵高又杀二世,当时三去其二。知道这个秘密的就剩下赵高。而赵高又被子婴所杀,这唯一的知情者也死了。那么这么一个细节充分的阴谋是怎么泄露的呢? 由此可见沙丘之变,只能是合理想象了。 不过这都瑕不掩瑜,在司马迁所处的时代背景来看《史记》,已经够完美了。 戊乙卫拿《史记》出来无非是想说,自己的拙文也属于合理杜撰。 另外说一点,秦之先为赢姓,然秦以其先造父封赵城,为赵氏。秦和赵皆出一宗。姓,看字知意,就是女人生,也就是母亲。以母系社会的传统,女人生的孩子都随女人的称谓。随着父系社会的到来,女人的称谓渐渐被淡化。以男人为氏族的社会而兴起。故从三皇五帝开始以氏族为姓。秦始皇正月旦日生故曰:正。正和政是通假字。所以秦始皇的名字作赵正是正解。 你们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推荐票,收藏,是我所欲也! 第一章 楔子 楔子 始皇三十六年,酷夏。 苍穹无边,綴满了繁星;大地无垠,堆砌了琼楼。 渭水之畔,宫阙楼台绵延数百里而不绝,灯火映衬下似是一串璀璨生辉的珍珠。 那最亮一颗就在南岸上林苑中,这里灯火通明,犹如白昼。 这里楼阁高下,轩窗掩映,幽房曲室,回环适合,牗户自通,千门万户,金碧辉煌。更有昔日单檐四阿顶重檐九脊殿的六国宫殿仿造其中,可谓奢华至极,天地江山为之逊色。然而一座更为气势磅礴的宫殿横亘其中,又让六国宫殿为之失色。 此殿门楣之上书就苍劲二字名曰:阿房。 阿房殿,东西五百步,南北五十丈,上可以坐万人,下可插五丈旗。 阿房殿前阁道两侧站满了举着庭炬的宫娥妃嫔猛将勇士。 殿前阁道上停放着一辆十六匹纯黑骏马镶满金玉的华盖辒辌车,天地无风,车帘却是抖落一下,听到车中一个浑厚沙哑的声音急切催促道:“发轫!” 车前躬立了数位黑衣衮冕,神态恭谨之人,只见一位体魄高大面相俊朗的中年人,急急出列接连弯腰将辒辌车轮下的两块玉轫拾起抱在怀中。 阿房殿前阁道直通南山。 一个时辰之后,南山太乙峰上,一位身穿黑色深衣的中年美髯公,正在神色凝重的遥望深邃的夜空。 他高鼻梁,长目,两颊镌刻了两道深深的法令纹,眼角留下了岁月的印痕,身上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冷酷,任凭蚊虫在他脸上肆虐叮咬,他就是岿然不动。 也不知此人背手静立了多久,随着一阵凉爽无比的山风拂面,他才缓缓转身向身后的一人问道:“还未寻到那人踪迹?” 所问之人花白胡须,年纪六旬,白皙圆润的面庞表明他是位养尊处优的高位者。 老者并无答话,只是默默摇头。 突然之间,如同天崩地裂了般,那美髯公仰天放声长啸,声音如同几天几夜不曾进食恶豺的嘶吼,在山中不断回荡,这让满山的侍从甲士噤若寒蝉脊背生寒。 美髯公笑罢,指着天际中那个微微发红的亮星,沉声说道:“这荧惑守心,又让他说对了。真人功盖三皇五帝,恩泽万民苍生。可真人在他的面前还犹如几十年前的幼弟,对他,亦爱,亦恨,亦妒,亦敬,真人时刻想念与他,想与他共游太虚,然而都是真人一时贪念做错了事,伤了他的心。茫茫寰宇,真人再也寻不到他的踪迹了……” “……吾皇,……莫要动怀,……龙体为大!”那花白胡须长者身为他的客卿三十多载,头一次遭遇这种事,老于世故的他也只能这般笨拙的劝诫。 美髯公说到最后,声音有些颤抖,也已发觉自己的失态,便再次转身,仰望苍穹不再言语。 “报……八百里里加急!” 一声声呼喊从山下只传山顶,没过多久,一卷书帛就落在了花白胡须客卿手中。 “启禀吾皇,乃是东郡卫国卫君角的急报……” 美髯公急速扭头,失去了惯有的雍容仪态,连忙追问道:“莫不是东郡真有天外飞石?” 花白胡须的客卿脸色蜡黄,颤抖着双手,将书帛递了过去,就在两人双手交接之际,书帛中露出了半截红丝绦。 美髯公提起了丝绦,发现另一端是一枚黑色的中空圆坠,非石非金,圆润光滑。 美髯公打开书帛之时,便有侍从高举火把为其照亮。 美髯公看了两眼,怒不可遏吼道:“什么?始皇帝死而地分……又是六国余孽造谣生事。通古,替真人拟诏,杀尽遗石旁居之人!” 客卿通古躬身作揖,唯唯诺诺说道:“吾皇,此事不是数年前我等都已知晓了吗?接下来更有江神送璧,诅咒陛下‘今年祖龙死’之事,既然都已灵验了,那么就说明这都是六国余孽所为,陛下不必当真,更不必动怒,只需执行严刑峻法就是了!” 美髯公宽阔的胸口起伏不定,良久之后,才平复了心境,开始不断把玩手中的圆形坠饰。 突然一个清脆柔美的声音传来,“父王,今夜驾临南山是为了看望清儿而来吗?” 女子十六风华,一双灵动的黑眸,透露着无邪的俏皮,她的出现让面色阴沉的美髯公立时绽出了笑容。 “父王今夜前来,就是为了看看清儿!父王修筑阿房宫直达南山的阁道不都是为了你这个小人吗?” 清儿挽住了美髯公的胳臂撒娇着说道:“清儿不信,父王骗人,父王就不爱清儿,要不巡游天下不带上清儿呢?” 美髯公任由清儿捋着他的胡须,颇为享受的嘿嘿笑道:“好了,看你为父王捋须的份上,就答应你了,等父王清理完蠢蠢欲动的六国余孽后,下一年就带上清儿巡游天下,可好?” 就在小女子欢呼跳跃时,瞥见了美髯公手中奇异的石坠,“这是什么玉石啊?清儿似乎从哪里见过啊?” 美髯公听了脸色立时煞白,手一哆嗦,叮当一声石坠落在了山石之上。 小女子天真无邪的说道:“此虽不是上等美玉却也是稀罕之物,父王不要就给清儿算了!父王随清儿前去,胡亥兄长也在前面殿中,今日是那四位皓首中最逗的黄石公在讲故事!这四位老者一个比一个有意思,为何父王不给他们自由呢?” 美髯公故作嗔怒之态呵斥道:“真人待四位夫子犹如父兄,他们想要什么真人都会满足,何来囚禁他们之说!” 清儿拉着美髯公边走边说道:“是胡亥兄长告诉清儿的,说四位夫子在此明是隐居,实则是被父王软禁,为了就是等一人。胡亥兄长还说,那人就是清儿的亲生父亲!” 美髯公听罢镌刻两道深深法令纹的脸颊在不断地抽搐,同时身体也在不断颤抖,通古客卿一见之下,也为之胆战心惊。 他是清楚记得二十八年时,美髯公得知那人逃离了中土,当时就是这副震怒,恰逢路过湘山遇上了大风而不得渡。美髯公一怒之下发徒三千硬生生将树木茂盛的湘山变成了秃山,才出了一时心头之气。 清儿也觉察出了异样,却不似其他人一样慌张,而是长叹了一口气,以一位久经世事的长者口吻说道:“其实清儿身世,清儿早就知晓了。清儿叫秦清而非嬴清,我的家在河内繁阳,尽管清儿什么都知道了,但还是和父王最亲近……” 随即清儿又挽住了美髯公的胳膊,边摇晃边撒娇道:“听崔夫子说,我那从未谋面父亲曾给父王一个极高的评价,就冲此赞誉,父王也不当小气啊?” 清儿一身青翠深衣,笑容甜美无邪。美髯公依稀从她那稚嫩的脸上寻到了那人当年的模样,随即恼意消散,遂问道:“什么赞誉?” “千古第一哥们儿!” 美髯公听罢,沉默了!良久之后,笑意盈盈喃喃自语道:“我赵正并不是寡人,寡人天涯海角之处还有一哥们儿也……” 第三章 火龙五彩白绒衫 大汉抬抬肩膀,觉的甚是舒服。看看秦梦手中剩下的布条,惊奇道:“这是什么丝帛,柔软贴身?”秦梦故作惊讶道:“我也不知,反正是柔软贴身,只要恩人受用就好。” 大汉从秦梦手中拿起一条布条仔细端详了好一会道:“这非丝非麻,比麻柔软,比丝吸水,真是奇物,是我生平第一次见到的东西。小哥这是从哪里得来的物什?” 大汉又接着问道:“小哥哪里人士?又怎么独自一人在那土丘之上呢?家里人安危如何了?”大汉一连串的问题真的把秦梦问住了。秦梦大脑转动找合适的理由来回答问话。 这时大汉好像独自感叹道:“唉,造孽啊,本来一二里的河,现在却变成了汪洋泽国,这两边的村庄都成了鱼鳖之所,多少生灵涂炭。小子还是那句话,你命真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秦梦听到这些话心里嘀咕:“这是怎么回事?大水灾?河道决堤?死人估计难免,我也非石头缝蹦出来的孙悟空,按常理我家人也应该遭受了水灾,这又是历史上的哪个时期?都不知道,不过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逢此大变故,只能恐惧,应该哭泣。” 秦梦想到此,开始慢慢呜咽,却没有想流泪的意思。秦梦努力的寻找着一个落泪点,想想自己差一点被淹死,处于一个如此陌生的环境,想想家里的父母妻儿,顿时感觉到孤独苍凉,可能此生再也无法见到亲人了,秦梦突然觉得好害怕。 到了现在秦梦仍然感觉这么不真实,是否某些机构组织玩的一个游戏,看他应对突发变故时的表现?来提高电视台的收视率?秦梦笃定以及确定是他想多了,因为他的身体已经变小,现在就是一个少年。秦梦摸一把嘴巴,又摸摸下面,都是光滑一片。 秦梦依然相信这就是一个很真很真的梦。事实却告诉他,这一切不是梦。突然无边的孤独袭来,无边的未知恐惧袭来,脑海中浮现儿子天真的笑容,年迈父母蹒跚的身影,贤惠妻子温柔的话语。 秦梦心中的伤感喷薄而出,眼泪哗哗的流,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情感,开始嚎啕大哭。 大汉在旁边幽幽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可怜啊!”旁边小孩不断安慰秦梦不要哭泣!秦梦哭了好一阵,心中也已有了对策。确实也哭不下去了,干脆不哭了,秦梦擦了一把眼泪,心里一横,既然来到了古代就以古代的规矩吧! 秦梦起身就向大汉跪下来头叩木筏道:“谢恩公的救命之恩,今生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恩公,请恩公告知大名,家住何方,我秦梦此生永不相忘!” 大汉连忙上前搀扶道:“秦小哥,不要多礼,我只是举手之劳,发现你的是我家公子。没有我家公子及时发现,很可能我俩就漂流而过了。”秦梦连忙也向旁边小孩施礼说道:“你们都是我的恩人贵人。请公子告知名讳,让我一日三炷香,向上天祈求公子喜乐平安。” 小公子一听笑嘻嘻兴奋的叫道:“今天终于救了一个活人,太开心了,我叫赵——”正要说出他的名字,被大汉打岔道:“不瞒小哥,今天我们漂流在水上,皆由仇人所赐,知道我家公子的姓名对你恐有不利。等到我家公子安全了,我自会向你说。” 秦梦暗道,眼前这对主仆背景肯定复杂。人家以诚待人,虽不说名字,但比造个假名字欺骗自己好吧。秦梦连忙作揖道:“恩公,别见怪,小子唐突了!”大汉微微一笑道:“不要叫恩公了,我姓朱,名万,称我朱叔就行。” 秦梦心里嘿嘿道:“我实际年龄也已三十,估计论真实年龄,咱们不差上下。吃点亏吧,毕竟是人家出手相救的,否则小命已不保了!”秦梦连忙道:“诺,朱叔。” 朱万又道:“小哥这口音应该就是本地人吧!”秦梦“啊”的一声,心想本地?本地是哪啊?难道自己还在霸王镇上?朱万以为秦梦没有听懂自己的问话又大声重复道:“我是说你是繁阳本地人吧!” 秦梦知道霸王镇古称繁阳,有文字记载始于战国,也是两三千年的古镇,南有黄河,北望燕赵,东通齐鲁,西接太行,也是当时九州通衢,商贸往来的重要中枢。 原来自己依然还在故乡的土地上,秦梦心里多少有了点安慰。对于这个一无所知的世界里终于有了点亮光。秦梦心里欣喜,脸上恭敬答道:“是的,小子繁阳人!” 秦梦低头看了他那件很炫的羽绒服,心中有了盘算。“昨夜我在睡梦中时,数月不见的白发老者,手拿一拂尘,把我放到高地,给我穿上两件衣服,离开的时对我叮嘱,此两件宝物虽是火龙衫但可保命,后来我就一直做梦,梦见自己被大火炙烤直到两位恩公救了我,既然是恩公救命,这件宝物就送与公子吧!” 秦梦说这番话时牙根酸的都要倒了,从来没有说过这么不着调的谎话。也许这么无耻的编造就是最好的解释。 朱万神色凝重,仔细的端详着秦梦从后世带过来的羽绒服。色彩艳丽,好似天上的彩虹,非丝非麻,光滑如水,针脚细密一致,把水柠干后,轻飘飘。从里面还有白色的绒毛漏出来。 大汉也是见过世面之人,只见大汉越看脸色越黑,大骇道:“此物,精美绝伦,做工巧夺天工,实乃天上之物!”连忙跪倒就拜。 秦梦作势也是连忙跪拜,心里却在好笑,“对我来说就是平常之物,这么扎眼的东西势必会带来麻烦,不如做个顺水人情,送给你们得了!” 朱万好像想到了什么,说道:“仙人说这是火龙衫?”秦梦故意凝眉思索,手抓了一下头发道:“好像老者在梦中是这样说的!”朱万又说道:“刚才你给我包扎伤口的衣料也是仙人一块赠予你的?” 秦梦点点头。朱万脸色发红青筋暴露,怒叱道:“竖子,宝物,竟给你毁了,你不知道会招灾祸吗?”秦梦看着朱万大怒的样子,心里着实有点吃惊害怕,心里想,好心没好报,那也是用在你身上的,至于吗?秦梦又想,对于古人迷信还真没有办法来反驳,只好接着讲故事。 朱万也觉刚刚有些失态,停止了暴怒,蹲下身来连忙要将身上布条取下来。秦梦急忙阻止道:“朱叔,你息怒,小子这样做也是按照老者的意思行事。老者在梦里告诉小子,救小子的如是身有伤患之人,应该用“白云衫”撕碎包扎伤口,性命方才无虞。” 秦梦也很得意自己信口胡诌出来的两个宝物名字。朱万嘴里念叨着:“白云衫,火龙五彩白绒衫,不亏是两件宝物,名字也是如此的不凡。” 朱万躬身失礼道:“小哥赎在下莽撞了,不过东西我们还是不能收,仙人没有指示,我们随便接受的话,就会有灾祸降临!” 秦梦猥琐的笑着想:“这人情,我自己还想落在自己身上呢?如果我说是神仙赐予你们的,哪儿还有我一分钱的事?” 秦梦连忙答道:“朱叔,那里话,今日救小子一命,我的命就是朱叔和公子的了,其他身外之物又算的了什么呢?望小公子笑纳!” 小公子一直都在摩挲抚摸着这个从来没有见过的物件,翻来覆去的看来看去,穿在身上试一试,拉一拉那奇怪的拉链,非金非石,却很坚硬,发出嘎吱嘎吱清脆的声音,太神奇了。 朱万也是好奇的看着公子摆弄着这件宝物,但看见秦梦无动于衷的样子便奇怪问道道:“小子,你怎么对这东西,看起来一点都不稀奇呢?”秦梦暗道朱万好眼力。 秦梦连忙答道,“仙人曾说,仙人之物可救一命,如有非分只想,恐伤性命,所以我不敢再碰。”朱万脸色凝重道:“仙人之话,不虚,平常贵重之物,三人见之,也会不死不休的相争。不过我朱万,也非小肖贪心之辈,既有云杉,此生足矣!我家公子,秦王公子,救人一命,获得宝物,真是天意如此!” 什么?秦王公子?那个秦王,是战国秦国,还是唐太宗李世民之后?还是历史上某些个秦王?秦梦心里如电光火石般闪现这些猜测。不禁问道:“哪个秦王?” 朱万也觉失言,脸色微微一震,后来又平静了下来道:“都是我一时兴起,是不该当着你的面说我家公子的身份,既然失口泄露,就权当我们有缘吧。那就不妨告诉你我家公子身份。”朱万望四周依然是河水茫茫。心中大安顿顿嗓子道:“当然是当今秦国国君子楚!” 什么?更让秦梦吃惊的是,竟然是秦始皇老爹,秦庄襄王。也就是在赵国做人质的秦质子。那么,眼前之人莫非就是秦始皇本人,赵正。 我的天啊,秦梦耳边呼啸着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心头颤抖着,眼睛已经直了,我的妈呀,这可是千古一帝,扫灭六国统一中国,开创了第一个封建王朝,统一文字,统一度量衡,从此留给后人一个完整中华民族的始创者。一直对秦始皇顶礼膜拜的秦梦,此时已经魔怔了,心里一直默念着秦始皇的丰功伟绩。 第四章 哥们儿,原来是你啊 朱万看他这样的表情,纳闷道:“一个村野田间之人,估计也没有听说过吧!”秦梦此时也觉失态,立即调整了表情,装作木纳的点点头。 秦梦很是纳闷,在赵国好好的当质子,怎么会跑到繁阳地界上呢?史书里可没有这样的记载!秦梦就随口问道:“那你们怎么就沦落到这水上了呢? 朱万长叹一声道:“在下也是始料未及,我朱万,本是鲁国人士,曾受吕先生恩泽,接受邀请,特为报恩,前去邯郸城,协助公子逃离赵国,不想走至邺城,遇见强人,所有护卫皆被杀,剩下我和公子两人逃至河边。前有大河,后有杀手,以为此命休矣,不想河边有一木筏,危急时刻携带公子上了木筏,暂时安全,不想杀手一直尾随,不敢靠岸,在河中盘旋了很久。也许是幸运,突然水流加快,河面暴涨,虽然凶险,但却摆脱了追杀,以至于最后飘落到此。便在此遇见小哥。” 朱万短短几句话说明事情的前因后果。不过这里面包涵的信息量甚是巨大,这和秦梦所读历史有些出入。据史记记载,赵姬母子是被赵国客客气气礼送回国,既然是礼送自然有大军护送,那么追杀之人少了就办不成事,人多的话就又成了战争。 想到这里秦梦故作好奇的问道:“你们多少人,现在就剩你们两人了?杀手人很多吗?” 朱万答道:“我们是秘密回秦,自然是乔装成行商,人也不多也就百十来位,我们分做三伙,二十人斥候,五十人中坚,用来保护公子,后三十人殿后。结果,没有一个斥候回来的,殿后者也没有一个来增援,我想都被干掉了。杀手估摸着有百十来号吧,把我们中坚人手团团包围,众兄弟死战才给我和公子一线逃命机会,如果没有木筏,我和公子早上黄泉了。”说着说着,朱万哭泣起来,捶胸顿足,大声吼叫着:“我的兄弟们,你们死的好惨啊!” 秦梦连忙劝解道:“朱叔,节哀,事情应从长计议,公子依然有性命威胁。”秦梦连忙抱住朱万,不想因朱万一时情绪激动把竹筏子给跺沉了,免得自己再喝一顿水,这个死法秦梦不想再来一遍。突然,秦梦感觉很怪,两个男人差不多都是裸身,抱住一起温热的体温传来传去,当然怪了。看着朱万强壮结实的臂膀很有美感,秦梦突然胃里翻滚,他在恶心自己,好吧,自己没有龙阳之癖。 朱万一看秦梦伏在木筏上,连忙清醒道:“小哥,莫怪,让你晕水了。”秦梦也顺势坐下休息会,亦可能是没有在水上的经历,也就难免晕水。秦梦突然想到了赵姬,莫非赵姬也已经罹难,那样这就和历史截然不同了,连忙问道:“公子的母亲是否也逃脱了追杀!”朱万心想,小小的孩,关心倒挺周全,不过也是,一般小孩都会想着母亲,便不在意的说道:“夫人没有跟随公子一同,夫人依然在邯郸。” 秦梦喘了一大口气,心想:“还好,还以为自己穿越过来就会改变历史进程,看来是自己多虑了。”连忙说道:“既然夫人没事,公子也没有事,这就是上天在护佑!” 这时小赵正开口道:“小哥哥,你的娘亲呢?”秦梦想绕了一圈,他身份的问题,还是没有绕过去。秦梦仔细看看赵正,注意到赵正说话的口音,和自己有几分相同,这也验证了他判断始皇帝的口音有中原腔调的正确性。 赵正母亲赵姬曾是吕不韦的妾,而吕不韦老家滑台离繁阳不足百里,在吕老板的熏陶之下,赵姬带有几分繁阳周边口音也就不足为奇。 而赵正又从小和母亲客居赵国,生活的环境又多是赵人,更重要的原因,秦国名将白起坑杀四十万赵国降卒后,赵人和秦人之仇不共戴天,从那以后赵正老爹逃走,只留下这对母子在赵国东躲西藏,家里如果有浓重秦音的人,估计不知道已经死过多少回了!由此推论可知秦始皇说话应带有几分河南口音!秦梦看着赵正,心里在激动,哥们儿,咱们还是半个老乡啊,看起来你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遥不可及,还是很接近地气的吗?秦梦在臆想,不过在刚才谈话中得知了自己所处的时代,所处的地方。那么一切他都可以编排的滴水不露。 秦梦微微闭眼,仰天长长叹息道:“我父母早已去世多年了,家里只留下我一个瞎了眼的奶奶相依为伴,幸亏有乡邻的帮衬,我和奶奶才活到现在,我自小体弱多病,也赖相邻照顾,相邻对我养育之恩就如再生父母,此生都无法报答了。我年纪渐大也有些力气了,希望能好好侍奉奶奶,哎呀,老天啊,你怎么如此残忍不仅冲走了奶奶,还冲走了我秦梦所有的相邻——随着秦梦的目光呆滞在河面上哭泣声起。 秦梦真的是入戏了,秦梦读史,每次看到黄河改道,就不忍读下去,因为每一次的黄河改道,下面都要铺满尸骸。千百年来黄河的尾巴在河南河北的大地上肆无忌惮的横扫着,留下无数的人间惨事。 黄河,卫河,漳河流经繁阳,黄河水位最高,一旦遇到雨水过多,就会黄河水侵袭卫河漳河导致卫河漳河决堤,祸害了两岸百姓。秦梦想这次情况应该是这个原因吧。 而今他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在他与朱万和赵正谈话时,眼角余光老有白花花的物体飘过,只是当时精神过于集中而没有细想。这次秦梦没有再去主动回避,望着河水,河水漂浮的不全是枯枝败叶,时而会看到一具具已经发白的尸体,和木筏相撞击。秦梦后世的生活中哪里会见到这种场面。 也可能现在水流变缓了,看到的尸体更多了,赵正惊呆了,怯怯的看着河面上三三两两的尸体,身体有些颤抖。秦梦看尽了赵正的表情,连忙把赵正搂在胸前,下意识的安慰道:“不要看了,会做恶梦的!” 赵正轻轻点点头,很享受着靠在秦梦身上,立时秦梦有一种形象伟岸高大的错觉。这时朱万兴奋道:“前面是岸,我们有救了!” 随着朱万手指的方向,秦梦和赵正一同望去,果然发现有无数的人在岸上站立。 秦梦心中充满了期待,终于可以接触到两千年后的土地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呢?一个只有秦国逐鹿的时代,自己的来到,会不会影响到历史的发展呢?秦梦看了看赵正,心里暗暗的对他说,三四年后,这个世界就是你的世界了! 秦梦又看了看朱万,朱万还是兴奋的翘望岸上,不由暗骂道:“还不赶紧收拾下,一看就是强人,满身的刀伤,被当成强盗给抓起来,到时候自己也得遭殃!” 看着朱万不自知的道:“朱叔,咱们收拾下吧,万一岸上有追杀你们的间隙到时候会生事端的。”朱万,哼了声,连忙拍拍自己的头道:“小哥,顾虑的周全,我是高兴过头了!” 朱万把搭在剑柄上的小衣服给了赵正,把大袍子自己穿上,记好腰带,梳隆了一下头发正了正方巾,接着又帮赵正收拾了一番,一切妥当。看看木筏上的利剑,叹了一声:“可惜了我这把流星剑了!”随手给抛入了水中。 秦梦也大感惋惜,那可是古剑啊,拿到后世拍卖,自己再不为一套房子发愁了。这时木筏已经飘到岸边,朱万才把火龙五彩白绒衣放到赵正的包袱里系好。朱万一个箭步就跨上了岸上土地,秦梦看着朱万衣服,满是破破烂烂的刀口,还有残留的斑斑血迹,心里就有不妥的感觉。 朱万岸上站稳后,伸手逐一把赵正和秦梦拉上了岸。站定后,朱万问秦梦道:“小哥岸上还有什么亲人没有?”秦梦道:“没有!”朱万又道:“要不,你就和我们一同吧,有我朱万一口吃的,绝不会饿着你!”秦梦心想巴不得呢?这么快就混到了这个时代的权力中心,那是什么感觉啊! 秦梦痛快的答应道:“我的命都是朱叔和公子救的,自然一切都听从朱叔的安排!”其实秦梦也明白,朱万又一层意思没有说,如果把秦梦放到这里可能会泄露他们的行踪。这个秦梦倒不在乎,巴不得跟赵正走呢?朱万说道:“好,就此说定,天色已晚,我们找个客栈,住上一宿。”朱万说罢正要带两人离开。 第五章 节外生枝 只见这时候,来了一群人,众人簇拥着一个老者,花白胡须,头戴黑色方巾,身穿墨绿色长袍,左襟搭在右襟上,腰间系一黑色腰带,仪表堂堂,面容尽显慈祥,表情焦急不安,双手作揖问道:“壮士,你从哪里来?” “啊!”秦梦不由自主的心里惊讶了一下,好熟悉的声音!朱万连忙弯腰回礼一揖回答道:“鄙人鲁国人士,常年来此跑买卖,俺是从卫水南岸渡口来,由于夜间赶路到的渡口,幸亏中间有一高地,早晨醒来时发现四边已经是汪洋一片了,渡口有一筏,看水势减缓,俺们才撑筏子过河,途中看见此两子在水中被困,顺道捎带一程。” 朱万手指向秦梦,随即向秦梦眨眨眼睛。秦梦的会意的点点头。没想到朱万编故事能力还挺强。老人更是一揖到底道:“感谢壮士不畏生死救我繁阳百姓。”老者说完长啸一声:“天要惩罚就惩罚我一人,与我繁阳百姓何干!”说完跪地掩面大哭。 哭声悲天,令人动容。老者哭泣不断嘴里不停叙述:“我西门安妄作西门豹老太公七世子孙,治水从不敢懈怠,谨记祖宗教诲,忧国忧民,保一方水土安康,怎到我这里,上不能报世代魏王恩泽,下不能救子民倒悬于水火,我一把老骨头留着也无用?”说着就要往水里跳。 让秦梦吃惊的是,没有想到历史上的名人西门豹,还有子孙在世,而且还在繁阳。西门豹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出现在小学教科书那位治理漳河智斗河伯的人物。 感情这是名门之后。看这风骨确也实至名归。“离老者最近的一名中年男子连忙阻拦道:“西门公,你可不能如此,这是天祸,非人力能所避,你一生治水,上对得起高祖,下对的起黎民。要治罪的话也该我繁阳守备郭非,你老保重身体,我等小辈还需依仗与你,太公可不能存轻生之意,繁阳四千户百姓还依仗太公再平水患。” 秦梦盘算道:“原来这人是繁阳的守备,看来西门公的威望很高。西门公这口音怎么就是这么亲切呢?如果闭上眼,不看众人的穿着,不看周围的环境,自己会觉得哪都没去,还在生他养他的那方熟悉不能再熟悉的故土上待着呢? 郭非口音就不是繁阳口音了,不过口音也很熟悉。”西门安对郭非说道:“你看还有幸存之人,能否多派人手沿路搜索,看是否还有幸存之人。另外就是打捞尸体,给逝者一个葬身之地。” 秦梦听老人说话似有责备之意。秦梦仔细观察郭非,身高不过七尺,却挺着一个大大的肚子,感觉就一酒囊饭袋之人。小眼睛,好似针线织的一道缝。脸蛋白中泛红,看来保养的不错。身穿暗红色长袍,汗已经浸湿了前胸一大片。 郭非小眼睛一乜斜,嘴角上翘道:“谨遵西门公教诲,在下这就去办!”说完转身离去,众人似乎也走了一大半。西门公一跺脚道:“气死我了,小子尸位素餐!” 朱万向西门安作揖道告别,带着秦梦和赵正向大道走去。秦梦回首,看见西门公在夕阳的映照下,投出一个长长的身影,有些单薄和悲壮。 大道上泥泞一片,秦梦的小脚踩上去泥水就没到了脚面,每走一步就留下一个深深脚印,秦梦很是不适应。朱万把赵正背在肩上,踩出的脚印更深。这此降水确实不小。 路上行人不断,都是拖家带口互相搀扶着,艰难的行走。地势稍高地方都被人占据,人人都在无奈的望着水面,死鱼般的眼神没有一丝精神。 一行三人,没有走多远便看见了刚才的郭非,此时他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后面一群人费力的跟着。秦梦看到郭非向他们望了一眼,然后就拍马而走,留下后面的人在奋力追赶。 这样的路并没有走太久,就上了一个缓坡,这里地势较先前已经高了不少。地面土地也不像刚才稀烂。已经有村舍出现,偶尔还见青砖灰瓦的房舍。越往前走房屋密度越大,路上行人也越多。四门八方的人都汇聚到这条路上,彼此交谈着,感叹着,也有伤心落泪,也有呼天抢地的。 秦梦慢慢的注意到前方有一道黄黄的土墙,很长,望不见头,墙下面有条河流过,河水已经漫上了河沿。 走近了才发现那是两人多高的土墙,皆有黄土夯成,不过倒也壮观威武。墙下的河应是护城河。秦梦判断河肯定深,跳肯定一般人也跳不过去。战国时候的城池也就这样,并没有出乎秦梦的预料。 一般说的三里之城七里之郭,这郭就是外城,抵御外来军队的入侵,城就是内城建在郭内,可以是中间或者四角皆有,一般是有身份的人住。战国时城池一般也就这样子,万把人。所以史记里面记载,秦今天夺了几座城,明天又夺了几座城,也就是这样的小城。 于此相比咸阳,大梁,邯郸就算是超级大城市了。三人已经看到了一座高大的城门,城门由青石的城砖修成,红棕色兵服的甲士在城墙瞭望,瞭望口和城门中间,有两个篆体大字,秦梦认识,乃是繁阳二字。 秦梦一时心头激荡,转身间穿越千年,又来到了他的故乡。听着过往的人群里发出的乡音,感觉亲切又陌生。 一行三人刚踏过城门吊桥,到了城门洞中,只见过来两排甲士,直扑而来,瞬时就把他们围在了中间。甲士手持利戈,指向秦梦三人,杀气腾腾,秦梦被这一幕惊呆了,心中大感不妙。 朱万小声对秦梦和赵正说道:“千万不可暴露公子身份。”秦梦点点头,赵正搂紧了朱万的脖子。这是从城门里出来一匹马,马上坐一人。此人正是繁阳守备郭非。朱万连忙装着很害怕,颤颤巍巍的说:“大人,不知在下犯了什么罪行,劳甲士们动手。” 郭非眯着一条缝的眼睛,嘿嘿的说道:“鲁地行商?满身刀伤,这又何解释?”秦梦感觉的不妥,终于成了现实。人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朱万不慌不忙的拱手作揖道:“大人明察,我确实是鲁地行商,只是路遇强人,殊死搏杀才捡回一条命!” 郭非用他那白白的胖手摸了摸下巴,说道:“我管你是不是路遇强人,把人拿下,押入大牢,稍后再审!”说着,几名甲士不由分说就把朱万压倒在地反手绑上了拇指粗细的绳子。这是朱万声嘶力竭的喊道:“大人冤枉啊!” 这时甲士把朱万身上的包袱拿了下来送到郭非跟前,郭非解开包袱看见秦梦的火龙五彩白绒衣,立时眼睛发直,好久才系上包袱向周围路人以及朱万一扬手道:“这就是证据!还不俯首认罪。”秦梦此时心中一万匹***呼啸而过,心里骂道:“这就是一个贪财小人,估计是在上岸的时候,如此扎眼的羽绒服让有心人惦记上了。” 秦梦连忙伏地拜倒道:“守备大人,朱叔确实救我兄弟于滔天大水之中,并且赠与我布兜遮羞。你不能冤枉了恩人啊!” 郭非道:“小子,你被奸细蒙蔽了,不怪你们,不过你穿的布兜留下作为证据,来人给小子取一套衣裳,再拿些吃食,让他们寻找他们亲人去吧!” 秦梦心里释然道:“只要自己和赵正自由脱了干系就好。”然后对朱万说道:“恩人,莫怕,大人一定不会冤枉好人。我带正儿一定找到母亲,再来答谢你的救命之恩:”说完对朱万挤挤眼睛。秦梦想朱万应该明白自己是什么意思吧! 朱万这时候挣扎着用饱含期望的眼神看着秦梦,点点头。这时候一个甲士拿一件衣服和几个黄黄的类似窝窝头一样的东西塞给了秦梦,秦梦利索的把布兜脱下来递给甲士,又麻溜的穿上甲士送来的衣裳,也顾不上不合身带来的不便,兜着那几个窝窝头拉着赵正就向城外走去,说了一句:“我们去城外找奶奶去。” 朱万也已被几个甲士架走了,但是秦梦能感受到朱万那灼灼的眼神。秦梦想着自己才穿越过来就连连招祸,现在身边竟带着未来的秦始皇,秦梦觉得太搞笑了。也不知哪里来的自信!秦梦无奈的想着,只能不断的给自己打气,走一步看一步。 第六章 小善人 似乎赵正感受到了秦梦迷茫的情绪道:“小哥,你叫秦梦,莫非也是我秦国人。” 秦梦道:“天下姓秦的人很多,六国各处都有,以后你还会遇见一个叫秦舞阳的坏人,他也姓秦,却是燕国人。 赵正天真的道:“秦舞阳是坏人,我记住了!”秦梦也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是泄露天机,会不会神仙的惩罚。不过秦梦感觉老天一直再惩罚他,也就不多一件吧。秦梦看着赵正说道:“你以后是一个伟人,现在要坚强。我会帮你找到你母亲。”赵正道:“多谢,小哥!” 四只小脚一路行来,留下一串串脚印。秦梦看着小赵正心道:“哥们,该怎么帮你呢?真是难死我了!”他们两个人从城门出来一直顺着大道,向前走,天慢慢黑了起来,秦梦望着大路两旁高大的树木密集生长的荒草,顿生压抑之感,天色显得更加昏暗。 秦梦此时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无边的苍凉,为了缓解心头浓浓的惆怅,他随意问赵正道:“赵正,你想家吗?”秦梦确实想家了,想自己的母亲,想自己的父亲,想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思家的泪水从眼眶悄悄的流下来,无声的掉落到地上。这么大了,第一次因为想家而哭泣。秦梦感觉自己不像一个男人。 此时赵正很平静的说道:“我不想家,我只想大黄和小黄,大黄是小黄的母亲。是天底下最乖的狗。”秦梦震惊了,原来始皇帝是缺少母爱的一个人啊!接着秦梦又问道:“那你最想干什么一件什么样的事情呢?”赵正道:“我想把所有欺负我和我娘亲的人都杀掉!” 此刻,秦梦想家的思绪被这个回答彻底冲散了,秦梦呆住了心里震惊:“是什么样的屈辱,让这个仅仅九岁小孩有如此的仇恨呢?是否战国的人们自尊心都特么脆弱,只要稍微伤害了点尊严,就要需要血来洗涮呢? 这样看来秦始皇灭赵后,第一时间亲自跑到赵国,坑杀仇家的事情就容易理解了。秦梦同情之心大起。秦梦仰了一下头,看看天,心里道:“别老婆孩子热炕头了!自己现在可是在战国!多的是英雄,而非柔情,在这样多愁善感的话,指不定哪天就一命呜呼了!” 突然赵正抬头看见秦梦在望天便问道:“这个世上真的有神仙吗?”秦梦摇摇头很有深意的看着赵正说道:“可能有,也可能没有。”赵正忽闪着明亮的眼睛又追问道:“到底有没有呀?”秦梦微微叹气意味深沉地道:“我们凡人眼中的神仙,是否也如蝼蚁眼中的我们,我们也对于蝼蚁来说就如神仙对于我们,高不可攀,是否神仙之外还有神仙,那么神仙势必也有自己的国度,而众多的神仙在一起,他们还稀罕神仙吗?他们是不是会像我们一样谈论是否还有神仙?那么谁才是真正的神仙呢?” 赵正听的有些晕,秦梦讨论神仙问题已将发展成为了一个哲学问题,他在多想一些也会被绕进去。他们走的太累了,都还是光脚,看着前面地方有些灯光但却再也迈不出步了,实在是太累了。秦梦发现前面有一个大大的窝棚,这里地面还很干燥,就进了窝棚歇歇脚,里面黑漆漆的,他们害怕毒蛇之类的东西也就在窝棚口坐下了。 秦梦也是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确实有点饿了。秦梦把一个窝窝头给了赵正,赵正狼吞虎咽转眼就把窝头给吃掉了,秦梦看看窝头,硬硬的,放到嘴里咬了一口,犹如嚼蜡,嚼起来沙子被牙齿咬碎发出令人抓狂的噪音。真的没法子吃。 秦梦也知道,他所吃的窝头是黄米做的,相当于后世的馒头,在战国时期,这种黄米做的窝窝头就是主食,上到王公贵族下到贫困百姓,吃的都是这个。 秦梦特别想念自己以前最讨厌的馒头来了,尽管麦也是五谷之一,但那时候吃麦基本上都是整粒整粒煮着吃蒸着吃,咯吱咯吱的想想就头皮发麻。秦梦呲牙咧嘴的嚼着窝头。 不经意向里面看了一眼,顿时秦梦惊呆了,定神望里面,发现窝棚最里面抱膝坐着一排小孩。随着秦梦的眼睛适应了黑暗,才看清一共七个小孩,小小的,像极了鸟窝里探头出来的小鸟。 他们一个个都紧紧的抱膝,惊疑不定的眼神看着秦梦和赵正,窝棚夹角处里有一个年纪较大点的男孩充其量也就和赵正相仿,怀里还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秦梦猜测他们是兄妹。 哥哥怀里的小女孩,眼睛一直盯着秦梦手中窝窝头,嘴巴不断的吸吮着,口水都留了好长好长。秦梦估计这个小妞妞饿了,就把手中另外一个窝窝头递给了女童,女童伸手接过窝窝头就狠狠的咬了一口,确实是饿极了。 其他小孩艳羡的看着女孩手里的窝窝,都目不转睛的盯着秦梦手里的窝窝。吸溜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这令人酸的一幕实在让秦梦受不了,看着他咬掉一口的窝头还有剩下的两个一同掰成了五块亲手分给其他小孩一人一块,孩子们接到手中后一口就给塞进嘴里,饿狼般的吞食着。 满屋里面都是吧唧吧唧吃窝窝头的声音,旁边抱女孩的哥哥,从女孩手中取下只吃了一口的窝头,掰下来一半,递到秦梦眼前,怯生生的看着我秦梦,小声的说了一句:“妹妹,吃半块就行了,这半块你吃吧!” 秦梦震惊了,一个也就八九岁的小孩就会替别人考虑了,估计小孩自己也想吃吧,甚有古时先贤风范,孔融让梨比之小孩让秦梦窝窝头也就逊色了,孔融那是吃饱了,这小孩想必是饿着肚子呢? 秦梦很是欣赏这个小男孩。听着小孩口音应该也是繁阳附近,便用他那浓重的繁阳口音套近乎道:“她是你妹妹吗?”男孩点点头,秦梦又接着问道“几岁了?”秦梦指着女童。哥哥还没有开口,没有就伸出一个手掌,曲下拇指,嘴里含糊不清的说:“我今年四岁了!” 那稚嫩天真的声音如天神重锤般敲击着秦梦的心脏,秦梦抬头看看屋顶,抑制自己随时流下的眼泪,搞不懂自己感情突然变的如此丰富,也许女童还不知自己所处的环境,觉得只要和哥哥在一起,那里就是家。更令人崩溃的是自己的哥哥也就八九岁!看来是磨难出孝子! 秦梦强压自己的感情,接着问男孩几岁,男孩九岁。秦梦看着男孩还伸着手要递给自己一半的窝窝头,对男孩说:“你吃吧,我不饿。“男孩没有伸回手的意思,秦梦就就用手把男孩的小手挡回去了,男孩看了一眼秦梦,就把窝头塞进去嘴里一大半,然后想到了什么又往回吐出了一大半,轻轻的咬了一小口。慢慢的咀嚼着。 这时候妹妹手中的半块窝头已经吃光,就把自己的还剩很多的窝头全给了妹妹。妹妹看了看哥哥,把窝窝头递到哥哥嘴边,哥哥轻咬了一下口,就对妹妹说:“我吃饱了,剩下的你都吃了吧。”妹妹天真的以为哥哥真的吃饱了。就开心的一股脑的把剩下的窝头全吃完。兄妹情深似海,偏偏发生在自己眼前,没有任何渲染夸张,如水般流过秦梦的心田,秦梦想大哭一场,他从一个九岁大的孩子身上,看到了人性的光芒,这里没有战国七雄的豪迈,没有火与剑的疯狂。只有作为人的卑微和无奈。秦梦突然间升起了守护他们的念头。 看看赵正,秦梦的头就大,怎么才能把自己心里面给朱万许下的承诺完成呢?孩子们吃完窝头,大概有劲了也活波多了。秦梦和他们聊的很合得来,小男孩提起父母就泪眼汪汪,原来是村里面恶霸欺负他们妈妈,让父亲撞上了,父亲和母亲都被打死后,还要把他们两个人给卖了,小男孩就带着妹妹从家里跑了出来。 秦梦感叹世界永远最不缺少悲情的戏码。小男孩的名字叫豆蛋,秦梦想估计这应该是小名吧。可爱的小女孩对秦梦说自己叫豆小妹。秦梦连忙抓住他的小手说道:“豆小妹,这厢有礼了。”惹得小孩子们都哄堂大笑。 小孩子只要能吃饱就会玩,好像永远没有烦恼。豆蛋又指着其他五个六七岁不等的小孩,说这些都是他这两天在路上捡来的。他们都是没有家的孩子,父母估计都在水灾中遇难了。 旁边的赵正听着这一切,默默的对秦梦说道:“以前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看来我错了。明天我们去找我母亲,把他们都带上,让他们有饭吃有衣穿。” 秦梦点点头,心想:“哥们儿,其实你心肠挺不错的。”其他小孩也都互相认识起来了,秦梦自然在孩子心目中成了头目了,不仅是吃了秦梦给的窝窝头,更因为在这里面秦梦更像他们的大哥哥或者是父亲。 现在这个季节正是蚊子肆虐的时候。秦梦真的是受不了,秦梦满身都是被蚊子叮出的红疙瘩,浑身火辣辣的,穿上袍子,热。脱下来,蚊子咬的不行。秦梦看着赵正,赵正倒很适应这一切。看来始皇帝小时候都没有自己娇生惯养。 众小孩看着秦梦一会站起来一会坐下去都很莫名。秦梦也纳闷了,蚊子怎么就只咬他,不咬其他小孩呢?秦梦知道折腾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了。秦梦是被渴醒的,梦里一直在找水,找到后却怎么也喝不到嘴里,最后急醒了。 看着旁边哈喇子流的满下巴都是的赵正,秦梦不禁笑出声来,这时候豆蛋揉着自己睡眼,看了看莫名大笑的秦梦。秦梦也注意到了豆蛋,小孩子长得虽瘦却有一双亮亮的眼睛,甚是惹人喜爱。 秦梦问他道:“你们喝水,都去哪!”豆蛋指了一下昨天发出亮光的地方说道:“我们都是去前面田妈妈家里喝!那里有口井,水可甜了比河里的水要好喝!”看来小孩子是没有少喝了河水。秦梦上次喝也是河水。差点没有淹死,怎能不记的河水的味道。 秦梦就对豆蛋说道:“那你能不能带我去啊?”豆蛋很高兴的答应道:“走吧,我也渴了,回来再给小妹带点水,估计他也渴了!”说着从草堆里拿出一个葫芦来,秦梦想这是好东西啊,出门必备的东西! 在豆蛋的带领下,秦梦很快来到了一处院落,院子由一个木头篱笆围城,里面有三家茅草屋,土坯构的墙,屋顶是竹子和茅草扎成的。院子被三间隔成了前后院前,篱笆门左侧有一口水井。豆蛋一指说道,就这里,我们进去喝水吧。 秦梦问豆蛋:“这家主人怎么样?豆蛋说:“田妈妈对我和小妹都特别好。” 第七章 舂麦是个体力活 豆蛋还未说完,这时候从屋里传来一个爽朗的笑声:“呵呵,豆蛋啊,又过来取水喝!”豆蛋回答道:“是啊,田妈妈,昨天一天都没见到你,想你了的,你去干嘛了?” 这时候屋里门打开了,出来一位妇人,秦梦一看不由的惊呼,美女。确实出乎意料,以为是一个四五十的老大妈呢? 秦梦仔细的打量了一下田妈妈,田妈妈三十左右白皙面庞带着笑意,有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微翘的朱唇,露出洁白的牙齿,鹅黄色的麻衣显露匀称的身形,虽有岁月在眼角留下深深的眼角纹,却更显成熟魅力。 田妈妈手里搬出来一个外方里圆的石槽,槽里放着一个木棒。把这个物体放到了地面上后抬起腰说道:“不是想我了吧,是想我家的好吃的吧,昨天也怪我,没给你们留吃的。” 豆蛋从我身边快步走到田妈妈身边,俯下身费力的拿起木棒往石槽里重重的捣,嘴里还喘着起说:“怎么样,田妈妈,舂的麦子,都卖完了吗?”田妈妈笑意盈盈的说:“卖完了,还不够卖的,比上次还多卖出了两个钱呢? 秦梦心里道,这个东西就是椿臼,用来舂米舂麦。田妈妈看见秦梦道:“这又是你新认识的小伙伴!”秦梦向前施礼道:“小子,家里被洪水冲没了,才沦落到了这里,口渴难耐,叨扰讨点水喝!” 田妈妈惊奇的看着秦梦道:“哎吆吆,还文绉绉的,听着口音也是本地人,你是哪个村的啊!” 昨天和豆蛋聊天时听说卫河和漳河汇集的那个地方叫二龙口,那里是决堤的地方,因此二龙口基本也让洪水冲没了。从此以后秦梦决定将那个地方当做自己的籍贯。秦梦想着以后如果要在战国混下去,必须得找一个实际存在的地方,但又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二龙口就具备了这两点。 秦梦答道:“我是二龙口人。”田妈妈脸色随即凝重,说道:“唉,命苦的人啊!”然后进屋去了拿出一个木瓢来递给秦梦。秦梦也不客气,从井里舀出一瓢水来咕嘟嘟就一气喝完了,喝的直打饱嗝。喝完之后又把豆蛋的葫芦给灌满了水。 田妈妈心疼着看豆蛋和秦梦道:“饿了吧?我去屋里给你们拿点吃的东西。”豆蛋一听有吃的,这口水就出来了,直流进石臼里。田妈妈看见他这丑样,笑道:“小馋鬼,够你吃的。” 不多时拿出两个拳头大的窝窝道:“快吃吧,这是今天我早晨做的快趁热吃,可好吃了,可是麦面的啊!”秦梦和豆蛋接过窝窝,豆蛋狼吞虎咽的就吃了起来,一面嚼着一面说道:“好吃,真好吃!” 秦梦连忙向田妈妈施礼感谢。放到嘴里咬了一口,也许自己真的饿了,感觉味道还可以,不过就是有点粘牙,这应该是没有用发酵粉的蒸馍吧。秦梦记的自己蒸馒头的时候把增白剂当成了发酵粉,结果出了一锅死面蒸馍,就是这样子的。 这个时代估计还没有用老面当酵母来发馍馍的吧?否则的话,也没人喜欢这么难吃的死面蒸馍了。秦梦也把一个死面馍馍给吃完了,这时突然想起了赵正,还没有吃东西,就向田妈妈说道:“我还有一个弟弟,能不能再给我一个!” 这时田妈妈从屋里拿出一个竹筐来,对豆蛋说,你去把这些都给他们分着吃了吧!”然后拿出一个给了秦梦道:“拿去让弟弟吃吧,以后饿了,渴了,就过来我这里。” 秦梦和豆蛋刚要扭身离开,就听见田妈妈对豆蛋道:“豆蛋,最近不要乱跑,昨日我听从北边来的亲戚说他们那里有人高价收购小男孩,都是你这样大小的孩子,被坏人把你给卖了。”豆蛋无所谓答应了一下,却引起了秦梦的注意! 不好,繁阳北边不就是赵正逃来的方向吗?只要豆蛋这样大小的孩子,而豆蛋和赵正大小差不多,莫非这是针对赵正。这杀手行动力也太强了吧。看来想去邯郸,不光是盘缠问题,还有安全问题。回去告诉赵正一下,起身出发得缓一缓。 秦梦和豆蛋回到窝棚时,赵正已经醒了,正在四下寻找秦梦,似乎又点着急还有点不安。秦梦伸手把死面做的馍馍递给赵正,赵正拿起馍馍问道:“小哥,你吃了吗?咱们一块吃吧!”说着用他那脏兮兮的小手把馍馍掰开,递给秦梦。 秦梦把赵正的手挡了回去说道:“我吃过,这个都是你的,很好吃的!”赵正欢喜的拿起馍馍咬了一口,嘴里含糊不清说:“真好吃!”看着赵正一个馍馍进肚,秦梦把水葫芦递过去,赵正接过然后仰头大口大口的喝起来。 秦梦心想:“哥们儿啊,你的地位比三皇五帝还尊贵,现在也沦落到普通庶民了。其他小孩子听见赵正吃东西的声音,都麻溜的起来了。豆蛋看小孩子都醒来了,就把一竹筐馍馍分给了大家。 这时候秦梦才清楚的看到所有孩子除去豆小妹,还有四男一女。一个个蓬头垢面,都是光着身,肚皮干瘪着,瘦骨嶙峋,全身油渍麻花。配上这个随时都会倒的窝棚,这里简直就是丐帮分舵。 看着自己赤着脚,身上这套大袍子,分明就是丐帮帮主。这时候豆蛋过来,挨个向秦梦和赵正介绍道:“这个女孩是我和小妹河边钓鱼的时候捡到的,当时坐着一个大木盆飘了过来,我俩就叫她木盆妹妹。” 秦梦看着这个快被饿成皮包骨头的女孩,最多也就四岁那样子。豆蛋又指着另外一个孩子道:“他叫大头。”秦梦一看,小孩果然头大身子小,头发稀疏,而且发质发黄,典型的营养不良。 豆蛋又指着其中一个眼睛转来转去的小家伙说道:“我见到他的时候,他正被狗撵着跑,我拿石头把狗吓跑救了他。他说他叫狗剩。秦梦一看狗剩,想想名字也特别有意思,狗都嫌弃才活命的。 最后豆蛋指了指最后两个小孩说道:“他们是双胞兄弟,你看长的像吧!我们叫大蛋和二蛋。哥哥蛋眉角有颗红痣,弟弟则没有。”秦梦仔细一看果然大哥眉角有颗豆大的红痣,两兄弟酷似,不仔细辨别两兄弟就如一人。 豆蛋介绍完毕后就问秦梦:“大哥哥,你们叫什么名字?”秦梦心里着实佩服豆蛋的善良和无私。于是便开诚布公的说道:“我兄弟两人也非兄弟。”指指赵正道:”你叫他秦正吧,这是我救命恩人,是他在水上救了我,但是他家人却遇难了,他就跟着我了,等以后有机会了,我还是要把他送到他父母身边的,所以我们要在你这里多呆些时日。” 秦梦想给赵正起个秦正的名字倒也妥帖。 豆蛋很高兴道:“大哥哥,看你就是好人。”我们巴不得你留下来不走。豆蛋的一番话使秦梦心里暖暖的。等众小孩都吃完馍馍后,秦梦对大家说:“我叫秦梦,要和大家生活一些时日,遇到什么困难我们就一起解决,我比你们都大,一定把你们照顾好。” 小孩们都很高兴的围在秦梦身边转来转去,追逐打闹,好不开心。这时赵正脸色变沉,秦梦看到,把赵正拉到一边对他说:“公子,刚才我得知追杀你的人也已经来到此地,要重金悬赏你,你我要是这时候去邯郸找你娘亲,恐怕没有到邯郸,就会被别人发现抓走。另外我们身无分文,走到路上也会被饿死的,不如在此呆些时日,说不定你娘亲就会派人找我们。公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赵正好像听懂,点点头。秦梦想估计他不是第一次遇见这个情况,没有一丝任性,让人觉得出奇的冷静。看来这么哥们儿这么小就会审时度势,秦始皇威名看来也不是盖的。 第八章 不传之秘 秦梦和赵正又回到了人群中来了,看着小孩子们打闹嬉戏,没有了之前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心里也有几分安定。秦梦来到正给妹妹喂水的豆蛋身旁,开口问豆蛋道:“平常你们都吃什么?” 豆蛋指指远方道:“以前的时候我和小妹就去河里抓鱼吃,最近一段时间老下雨,河水就涨高了,田妈妈就告诫我们不要去河边了,那样就会被河水冲走就见不到妹妹了,我也就不敢去了。我捡到他们之后,我养的鱼这两天就吃完了,昨天饿了一天,田妈妈又没有在家。幸亏昨天你来了,我们不至于饿的肚子疼。” 秦梦已经被感动的两眼流泪,情不自禁的对豆蛋说道:“没关系,以后有我,保管让你们吃饱肚子。”秦梦又问道:“你们怎么认识田妈妈的?” 豆蛋道:“田妈妈一直就住在这里,听田妈妈说田爸爸去打仗了一直没有回来,田妈妈一直在等。其他人都称田妈妈为田氏。以前只有我和小妹两人时,田妈妈让我们去她家里住,我和小妹有时就住在她家,我捡到大头,狗剩,大蛋,二蛋,木盆后,害怕他们没人照顾就又跑回来住了。” 秦梦还是没有忍住眼泪,哗哗的流着,感慨豆蛋的义举。再看看和小伙伴玩耍的赵正,秦梦不经意就把豆蛋与赵正相比,豆蛋胸怀何其宽广,仁心仁德善良,丝毫不逊色那个一个未来的雄主。 秦梦对豆蛋说道:“我们去帮助田妈妈舂麦,你看好吗?”豆蛋说:“好啊,这样田妈妈卖的面就多了,我们就有馍馍吃了。”于是在秦梦和豆蛋的带领下七个孩子就去了田氏的院子。 秦梦放眼望去,看看远处一片片绿绿的庄稼,而田氏的院子处在一处高地之上,旁边都是高大的树木,繁盛的草地。秦梦倒没有发现其他人家,便问豆蛋道:“这里就只有田妈妈一家吗?”豆蛋道:“这里就只有田妈妈一家,往西二三里才有其他人家。 秦梦感叹战国地广人稀。秦时人口也就两千多万,哪比得上后世一个城市动不动就两千多万的人口。小家伙们来到田氏的院子,田氏正在把椿臼里捣好的麦面往一个小筐里倒。 田氏看见一群孩子,特别高兴,就招呼大家到院子来。挨个摸一摸每个人的头道:“太脏了,一会都过来洗洗澡,给我说说你们都叫什么名字。”秦梦这时候开口道:“田妈妈,刚才吃了你蒸的馍馍,东西不能白吃,我们就商量来给你舂麦。”豆蛋附和着:“不能白吃,得干活。”其他小孩都望着田氏点头,如看见了自己的妈妈,眼神里充满了委屈。 田氏看到这一幕,心里感触很深,眼睛里闪烁着泪花,强力抑制着自己,回头抹了一把眼泪,提高声调略带哭音的喊道:“真是懂事孩子!”大家伙就轮流着捣麦,秦梦看着还没有椿臼重的孩子们,就觉这场面滑稽。 出力最多的自然是秦梦,大汗淋漓。田氏看着秦梦不合身的长袍,就将秦梦叫过来,问询道:“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袍子,不过袍子还不太旧?料子也不错!” 秦梦故作憨厚道:“在逃灾的路上一个好心人给的。”田氏从西边侧屋出来,手里拿了条短裤子,递给了秦梦。说道:“你先穿上短裤,袍子我给你改改,咱们土里刨食的庄户人家穿不了这个长袍。我用这个给你们改几个围肚布兜,你愿意吗?” 秦梦连忙施礼道:“哪能不愿意,现在他们都是我的弟弟妹妹,以后我要照顾他们,让他们吃饱饭!” 田氏面有诧异的看着秦梦道:”小子,口气道不小了!”秦梦嘿嘿一笑,接过田氏手中的裤子,跑到屋外没人的地方脱下长袍换上短裤。拿上长袍跑回来递给了田氏。田氏准备好针头线脑,开始裁衣缝制。 秦梦回到院中开始舂麦,满身燥热,汗流浃背。其他小孩子,一开始还帮忙捣麦,到后来就在院子里嬉戏打闹了,小孩子天性使然,赵正也和他们玩的不亦乐乎。 田氏忙活了大半天,终于大功告成。田氏将孩子们召集在一起,由秦梦的长袍改制出一件件兜兜,秦梦帮忙给每个孩子穿上。小孩子们满足的穿着一样的布兜,在院子里面尽情撒欢,互相追逐。秦梦心里生出丝丝的温暖。 大家都穿着一样的布兜,只有赵正穿着与众不同。露臂的短小褂以及合身的短裤,犹如鹤立鸡群,那么扎眼。秦梦感觉不妥,就对赵正说道:“公子,你这身打扮过于惹眼了,要不你也穿一件布兜。” 赵正竟能领会到秦梦的用意,就跑到田氏身边对田氏道:“田妈妈,我想穿和他们一样的兜兜。”撒娇般将自己的衣裳脱下让田氏给他缝制布兜。田氏满脸笑容无奈的道:“你这身衣服多好看啊,看起来就是大家公子,非要布兜,真是拿你没有办法。”田氏没有裁剪赵正的衣裳,而是在房中找了一块自己的衣服给赵正改做了一件布兜。 赵正穿上布兜融入进去和其他孩子别无二样,秦梦也就放心了。田氏看到孩子们期盼吃饭的眼神,说道:“都饿了吧!看你们表现的不错,我就给你们蒸馍馍吃。”小孩子听说还有吃的,个个欢喜。 秦梦想了解田氏是如何蒸馍,自告奋勇的要帮助田氏打下手。田氏欣然接受。田氏把今天舂的面粉在筛子上筛掉麦皮,留下了颗粒粗大面粉。早晨吃的馍馍是用这种颗粒粗大的面粉,秦梦就有了一个想法。如果用石磨磨制面粉,岂不是面粉更细,口感更好。但是田氏这里没有石磨,估计这个时代,石磨这种高科技估计还没有被发明出来吧。 秦梦接触过石磨,知道石磨的原理就是两块平滑的石头刻上纹理增加摩擦力,颗粒状粮食就被磨成粉状。只要有大小合适的石头,制出石磨并不难。 只要由了石磨,麦成份的效率就提上去了,比舂麦省时省力。要是这样的话,田妈妈挣得的钱就会翻番,孩子们就可以吃饱饭了。秦梦又想到,现在这个时代还吃死面馒头,如果加入发酵粉,馍馍岂不是味道更胜一筹,如果卖蒸馍就比单纯的卖面粉利润更高。 想到这里就问田氏:“田妈妈,家里是否有没有用完的老面?”田氏一怔道:“你要老面干什么?一般都不会剩的,面多金贵了。”秦梦对田氏神秘的一笑道:“田妈妈告诉你一个做蒸馍的不传之秘。 这个秘方是我奶奶告诉我的,千金不换,我奶奶曾近救过一个快要饿死的人,这个人为了报答奶奶的救命之恩,就把这个秘方给奶奶说了。” 看着秦梦故弄玄虚的样子,田氏也好奇了:“是吗?什么秘方?”秦梦说道:“那小子就告诉田妈妈了,以后你蒸出来的馒头就是天底下最好吃的馒头了。” 秦梦神情更加严肃的说:“田妈妈,一定不要告诉其他人,否者秘方泄露,大家就都知道了,到时候我们的蒸馍就没有什么特别的了。” 田氏让秦梦说的更加好奇了,催出道:“小子快说,如果你的秘方能蒸出好吃的馒头,那么我们就能挣到足够我们吃饱的粮食了!”说着看了一眼外面的孩子们。 秦梦声音故作神秘道:“其实很简单,就是每次蒸馍馍的时候,留下几块生面,下次蒸馍馍的时候把他们泡进水里化软了,再放进面粉里,用水和面,然后再把面团放置一两个时辰,再蒸。这样出来的蒸馍就是天底下最好吃的蒸馍!” 秦梦想了解田氏是如何蒸馍,自告奋勇的要帮助田氏打下手。田氏欣然接受。田氏把今天舂的面粉在筛子上筛掉麦皮,留下了颗粒粗大面粉。早晨吃的馍馍是用这种颗粒粗大的面粉。如果用石磨磨制面粉,岂不是面粉更细,口感更好。但是田氏这里没有石磨,估计这个时代,石磨这种高科技估计还没有被发明出来吧。 秦梦接触过石磨,知道石磨的原理就是两块平滑的石头刻上纹理增加摩擦力,颗粒状粮食就被磨成粉状。只要有大小合适的石头,制出石磨并不难。 只要由了石磨,麦成粉的效率就提上去了,比舂麦省时省力。要是这样的话,田妈妈挣得的钱就会翻番,孩子们就可以吃饱饭。秦梦又想到,现在这个时代还吃死面馍馍,如果加入发酵粉,馍馍岂不是味道更胜一筹,更重要的是卖蒸馍比卖面粉利润更高。 想到这里就问田氏:“田妈妈,家里是否有没用完的老面?”田氏一怔道:“你要老面干什么?一般都不会剩的,面多金贵了。”秦梦对田氏神秘的一笑道:“田妈妈告诉你一个做蒸馍的不传之秘。 这个秘方是奶奶告诉我的,千金不换,奶奶曾近救过一个快要饿死的人,这个人为了报答奶奶的救命之恩,就把这个秘方给奶奶说了。” 看着秦梦故弄玄虚的样子,田氏也好奇道:“是吗?什么秘方?”秦梦说道:“那小子就告诉田妈妈,以后你蒸出来的馍馍就是天底下最好吃的馍馍了。” 秦梦神情更加严肃的说:“田妈妈,一定不要告诉其他人,否者秘方泄露,大家就都知道了,到时候我们的蒸馍就没有什么特别的了。” 田氏让秦梦说的更加好奇了,催促道:“小子快说,如果你的秘方能蒸出好吃的馒头,那么我们就能挣到足够我们吃饱的粮食了!”说着看了一眼外面玩耍的孩子们。 秦梦故作神秘道:“其实很简单,就是每次蒸馍馍的时候,留下几块生面,下次蒸馍馍的时候把他们泡进水里化软了,再放进面粉里,用水和面,然后再把面团放置一两个时辰,再蒸。这样出来的蒸馍就是天底下最好吃的蒸馍!” 田氏半信半疑道:“是吗?”秦梦笃定的点点头,不忘叮嘱田氏道:“这可是不传之秘,千万不可外泄。” 田氏突然想到什么连忙拍了一下头道:“你提醒我了,好像前几天有块面粉让我不小心掉进了灶台缝里,不知道是否发霉,还能用否?” 田氏便跑进灶房,灶台和墙壁中间有道缝,找来一根棍子,在里面划拉着,突然一块黄黄的坚硬无比的面团出现在眼前。然后问秦梦,这个能用吗? 秦梦也不知这块面是否被灶火烤熟,更不确定里面酵母的活性,别说道:“那就把它用水化软了,试试!”秦梦也期待这快面团可当酵母来用,这样就可以立马证实自己所言非虚,今天就可以吃到好的馍馍了。 田氏干活麻利之极,说干就干,面团很快和好,放在瓦盆里开始醒面。九个小孩和一个大人期待的围着瓦盆,秦梦觉的此情此景倍感温馨 第九章 方便的不方便 秦梦腹中疼痛,看来要方便一下。询问了田氏,谁知田氏对着后院指了一下,递过来两块木片。秦梦莫名,也就接下。秦梦急急的向后面跑去。 顺着土坯墙来到了后院,院子很大,里面种着半院子桑树,茅草垛旁边是一个猪圈,里面臭烘烘的有头肥猪。猪圈旁边有一个碎石头垒成的茅厕,半人多高。 屎尿不等人,秦梦稀里哗的痛快一番。才注意到田氏给他的木片,看看茅厕上面插的也有形状相似的木片,秦梦恍然大悟,我的妈呀!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卫生纸啊! 秦梦刮了半天也没刮干净,真是受不了,以后能不穿越就别穿越,这就是在受折磨。秦梦一闭眼,撅着屁股在墙角蹭了几下。那叫一个酸爽,不知菊花是否受伤。 秦梦提起裤子,叉着腿,总是那么难受。这时候跑来,一只大黄狗,在自己身上嗅来嗅去。吓的秦梦不敢轻举妄动。这时听见田氏喊了一声:“小子不要害怕,旺财不咬人。” 秦梦才放下点心,三间茅屋的后墙下面圈着一群鸡,沿着鸡圈慢慢的挪出了狗的活动范围,这才心里大定。来到三间房子正面,秦梦很好奇,就进了屋门。屋里面基本没有什么摆设,就有一个织机,西侧屋地面下铺着竹席,这应该是田氏的卧室。东侧屋是有木架搭起的蚕室,白白的蚕宝宝在啃食着桑叶,慵懒的蠕动着。 看来这个时代吃饭穿衣都是自给自足。午后的阳光,虽很强烈,但是被院里大树遮蔽掉了,风吹过,丝毫没有感觉太过炎热。 围着发面盆的孩子也都散去,秦梦有些困意,便和赵正找了一棵大树靠着休息。田氏将孩子们领到井边,挨个洗了一遍,之后带着孩子们到屋里休息去了。田氏进屋的时候不忘叮嘱秦梦看好面盆,不让夜猫糟蹋了。秦梦看着孩子们期盼的眼神,知道他们都惦记着吃馍馍呢? 湛蓝蓝的天空,不时几朵白云掠过,风儿在耳边亲昵,蝉儿在树尖忘情的唱歌。时间似乎静止了,篱笆围成的小院,古朴的茅草房,鸡犬之声相闻,没有桃花,有了桃花就是桃花源。 秦梦自言自语的说道:“如果没有互相攻伐,这就是天国。”赵正一个激灵爬起来,看着秦梦道:“小哥,你说这就是天国,莫非你去过天国,”秦梦惊讶的看着赵正道:“哥哥我,哪里去去过天国,能去天国的人都是死人。” 赵正哦一声又道:“阿婆曾经给我讲过,天国就是神仙居住地方。那里到处是粮食,树上接满了果子,地上跑满了鸡鸭,想吃什么就有什么,那里没有兵祸,没有生老病死。大家一起唱歌跳舞,永远的幸福,天国是不是这样?” 秦梦苦笑着心想,这小子怎么对神仙这么感兴趣,莫非真是天生的。赵正口中的阿婆估计也是底层受尽磨难的百姓,只有穷苦人才能想象出来如此仙境吧。不过这个阿婆的愿望灌输给未来的秦始皇,倒有几分正面教育意义!” 秦梦想了想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赵正,敷衍的说道:“可能阿婆说的是对的,停止攻伐,建立乐土,这就是一个天国。”秦梦没有兴趣和赵正讨论天国,建立怎么样的天国,是无数人咀嚼过的残渣,一个人一个构想,愿望催生欲望,在满足欲望的过程中,就出现了各种卑劣的手段,出现了无数人间悲剧,而欲望是没有止境,适可而止,就是最大的智慧。 秦梦凝望着赵正心道:“哥们,愿你当上国君后开创出一片前无古人的宏图,到时适可而止。”秦梦也知道这句话只是美好的愿望。始皇帝统一寰宇后,欲望的念头一天比一天疯狂,天空假如有外星飞船的话,估计也要打下来看看。 赵正迷离着双眼的看着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两人再没说话,秦梦只感觉眼皮沉重,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哇,太神奇了,秦家小子们,快起来,看看。”秦梦被这一声惊叫给吵醒了,揉揉眼睛,答道:“是不是膨胀起来,鼓鼓的,面团嫩嫩的。” 田妈妈更加惊喜喊道:“是啊,不错,就是这样子的,看来有你这个法子,以后妈妈就会挣更多的钱粮回来,给大家蒸大馍吃楼!” 小孩子们被田妈妈欣喜的喊叫吵醒了,一股脑爬起来冲出门外,又齐齐的围在面盆周围。小手指你戳一下,我戳一下,戳来点点的黑印。 田妈妈假怒道:“把你们的爪子都收好,谁在按一下,小心挨打。”赵正正要按最后一下,听到吼声,立即收回了小手。 秦梦懒散的走到面盆前,打着哈欠,看来一眼,面发的还不错,不忘戏谑的对田氏说到:“一定要保密啊!” 众小孩迷茫的看着秦梦和田妈妈,傻笑着,秦梦也莫名的笑了起来,小孩们也跟着一块笑。秦梦被这群小孩的憨态彻底逗乐了。 田妈妈大声喊道:“别傻乐了,都去准备柴火,生火,烧锅,蒸馍馍。”小孩们撒腿都往院外跑,嬉笑追赶着,好不热闹,后院的土狗,也莫名的狂叫着。 豆小妹和木盆拉着秦梦的手,邀他一起去外面拾柴火,秦梦看着他们黑乎乎的脸蛋,眉头一皱,不是刚洗过吗?怎么又脏了?来到井边,打了一木盆水,帮他们洗起脸来了。 秦梦看着孩子光脚的小脚被划破留下的伤疤,秦梦很是心疼。便去了灶台,问田氏家里有没有锯子,刨子,斧子之类工具。田氏疑惑的看着秦梦道:“你说的锯子,斧子家里倒有,刨子是什么东西?” 秦梦一手拿木头,一手拿比划着推,田氏还是不明白什么是刨子。秦梦叹了口气估计这时候不叫这个名字,或者还没有发明出来。田氏正忙着揉馍馍,也没有时间听秦梦解释太多道:“你去蚕房墙跟看看,有没有你需要的东西。” 秦梦去了蚕房,看见墙角处有一个木柜子,打开木柜看见,里面不多的几件工具已经锈迹斑斑,凿子,铁锤,锯子旁边还有几把镰刀,就是没有刨子,不过有锯子凿子铁锤就行了。 秦梦连同箱子一起搬到了院子里。抬头看见灶台旁边有斧子,还有脖子般粗的半截木头,秦梦一股脑的都给搬到院子中间了。 估摸着小孩子脚板的尺寸,锯出大大小小不等的木板,用凿子在木板上凿出品字型的三个小洞,用镰刀把边缘刻出些弧度来,把木刺打磨光滑,找来两个麻绳,穿进品字型小洞里。一双人字拖就造好,秦梦很有成就感。 秦梦将小妹唤过来试试,小妹迫不及待地穿上,炫耀的走在院子里,心里那个美啊!木盆看的眼珠都快掉出来了。秦梦赶忙安慰道:“木盆别急,哥哥这就给你做。” 秦梦吸取做第一双木屐的经验,这次打小洞分上下两段,一段粗,一段细,这样子麻绳穿进木头孔,即平整又不易脱落。秦梦看着亲手做出的鞋子,有点小自豪,越来越佩服自己了。 秦梦忙活了好半天,一共打造出来十双木板鞋。拿出一双最大的号递给了正在烧火加柴的田氏。“田妈妈,你试试我做的木板鞋子,看是能否穿。”忙碌的田氏惊奇看着秦梦道:“木屐啊,好漂亮的木屐,秦小子,你真是心灵手巧。” 田氏对着这双散发出木香的新鞋,竟有些发呆,喃喃自语道:“这么漂亮的木屐,已经好多年没有穿过了,以前我那男人会做木屐,这么多年都过去,也没有音信,估计早已身死在战场上了吧!”说着眼泪啪哒哒直往下流。 第十一章 石磨的发明 樊大同,外号大饭桶,家住离此二里外的紫竹林,靠替人杀猪为生,曾有一妻室,妻子死于难产,几年前和田氏丈夫一块被征入伍,樊大同受伤而归,据樊大同自己说,最后一次见到田大哥的时候,谈话时提及到如遇不测帮忙照顾一下田氏。退役会后后就经常帮助田氏干点农活,送些猪肉。 一旦处多了自然日久生情,樊大同便对田氏产生了爱慕,也就开始了死缠烂打,两人关系也就说不清道不明了。 樊大同生就一副魁梧的身材,又有沙场见血的经历,在樊大同的威名下,三里五村的赖皮破落户倒也不敢招惹田氏。田氏也乐的少招惹些是非,彼此相处倒也融洽。 秦梦看樊大同面相也是正义之士,心里也不反感,竟有推波助澜成就他们好事的想法。在这个时代,田氏属于特例了,女子单独生活远比男人更加不易,田氏也许心中一直念念不忘自己的夫君,孤身寒窑几载,做到这个份上可以获得忠贞烈女的称号。 黄昏的时候,田氏大院比白天更加热闹。秦梦没有吃到想象中的猪肉炖粉条,田氏煮了一锅黄米粥,又把樊大同拿来的肉切去一半,剁成肉泥,放到黄米粥里,就这样一碗黄米肉粥出炉了。 田氏家里就两只木碗,田氏先让孩子先吃饭,秦梦加上赵正一共八个孩子轮流着用两只木碗,根本不用涮碗,包括赵正在内每个人都把木碗舔舐的油光发亮。赵正没出息的舔舐着木碗,秦梦惊讶,按这哥们儿的身家不至于吃饭像饿死鬼投胎吧? 赵正看着秦梦鄙夷的眼神道:“三天不吃肉,真是想死我了,不过瘾!”秦梦用手指嘘了一下示意不要暴露了身份。“三天不吃肉就成这样,哥们儿啊,我真是奇了怪来了,你是怎么统一的中国?” 下一秒,秦梦的吃相更加猥琐,自从来到这个世上,两天就吃了两个馍馍,肉香那不是盖的,勾起了肚子的馋虫,秦梦恨不得将木碗咬碎了,也不再嫌弃别的小孩子的口水了。看着不大的锅,秦梦忍痛放下了木碗,下面轮到田氏和樊大同来喝饭了。怪不得未来始皇吃相不雅,那都是饿出来的。秦梦不得不再次感叹这个时代的落后。 孩子们心满意足的抚摸着依然瘪瘪的肚子,豆蛋对秦梦说,这是他记事以来吃的最香的一碗饭。秦梦听后鼻子酸酸的。天黑了,樊大同走了。秦梦领着男孩子们去了窝棚休息,田氏把两个小妮子留了下来。 清脆的木屐声,伴随着孩子们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杂草丛生的乡间小路上。突然秦梦被什么绊了一跤,定睛一看,原来路上有一块一尺见方的石块,半露出了地面。秦梦初感恼怒,好像想到了什么,用手仔细摸了摸,方才转怒为喜。 秦梦用手扒去泥土,一块规则的石头就露了出来。秦梦又接连发现好多这样的石头,用力把石块搬开,发现下面还有同样的石头。秦梦兴奋的招呼小孩子们把这块地都给刨了一遍,发现了十来块大小一样的石头。 这对秦梦来说就好像自己刚想睡觉就有人递过来一个枕头那么顺心。秦梦把豆蛋叫过来,交代了几句,豆蛋领着大蛋二蛋走了,不多时三人各自拿着凿子,锤子,打火石来了。秦梦又让孩子们找了些柴火生起了一堆火。 秦梦选了两块表面平滑的石头,拿起凿子凿刻石头。秦梦也不是万能人,没用过凿子,自然心里没准,只好从火堆里抽出一个半燃的柴木棍,将需要凿掉的地方涂黑。 世间事都是一样只看到别人轻车熟路,而却不知别人付出的辛苦,轮到自己上手却是那么吃力。秦梦费力的用凿子刻凿着石块,累的满头大汗,还是不着要点,不是用力不均,就是用力过猛,凿的石头表面凹凸不平。 秦梦心里越着急,分寸越拿捏不准,有一块凿的还算马马虎虎,但到了最后关键部位时下手重了点,结果整个轴被敲掉了。孩子们由开始时好奇的围观,到现在也是耷拉着头,忙活了大半天一下子泄了气。 秦梦也力不由心,想着明天再来做,伸伸腿脚,扭扭酸痛的腰。柴火也快熄灭了,正要准备带着孩子到窝棚休息。却看到大头,拿起凿子,轻松自如的凿着画有炭黑的石头。大头娴熟地敲敲打打,不多时石块就被凿好。 秦梦惊讶道:“大头,你凿的真是太好了!”大头天真无邪的炫耀道:“我爷爷爸爸都是石匠,我从小就会!”秦梦大骂道:“熊孩子,早不吱声,让我瞎忙活大半夜,天黑时吃的饭早就消化干净了。”秦梦趴下身来仔细观察了大头做的活儿,纹路清晰,深浅均匀,比自己毫无章法的乱凿强了百倍。 秦梦欢呼着抱起大头向天空抛了几下,亲昵的对着大头的额头亲了一下,说道:“给你记大功一件,明天多奖励你两个蒸馍。”石头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羞赧的看着秦梦,说道:“真的吗?” “你只要能凿出我想要的东西来,以后你天天可以比别人多吃两个蒸馍。”接着秦梦向大头描述了他所要石头的具体样式。第一块石头要凿出来一个短轴,第二块石头要凿出来一个短套环,在有轴的这块石头上,竖着凿出来一个孔。再把两块石头接触面上凿出些花纹,以增加摩擦力。 可能是时代用词的差异,秦梦解释了老半天,大头终于明白了意思。大头很快按要求完成了任务。秦梦将两块石头合到一起来,一台粗糙的小石磨就成形了。旁边的睡意沉沉的小孩子们也全无睡意好奇的摆弄着石磨。秦梦用脚踩着石磨豪情万丈的对孩子们说道:“有了它,我们以后就不用饿肚子了。” 石磨得有推把,才好转动磨盘。看来是少一个安推把的石孔,又让大头在小石磨外壁上凿出一个深深的石孔来。秦梦随手在地上捡到根结实的木棍插进石孔,便推着小石磨转了两圈,像模像样虽有些设计疏漏,但原理大差不差。 秦梦满意的看着孩子们推着石磨转动,心里开心极了,明天就可以吃到细面蒸馍。天已半夜,秦梦聚拢孩子,自己抱一块磨盘,赵正和豆蛋抬一块磨盘,打道回府。刚到窝棚,秦梦就和孩子们瘫软到地。 秦梦累的气喘吁吁,依然豪情万丈地向大家描绘明天的幸福:“明天你们想吃多少蒸馍就有多少蒸馍。一定要让你吃到吐为止!”众小孩不敢思议看着秦梦歇斯底里的夸口。眼睛里都是期望,期望明天早到一会。孩子也热烈的讨论起能吃几个蒸馍来。有的说自己能吃五个,有的说能吃八个,讨论持续了很久,小家伙们才入睡。 第二天孩子们早早醒来,叽叽咋咋的还在延续着昨天睡前的讨论。秦梦对豆蛋和赵正道:“把昨天打磨好的石头和工具带上,我们去田妈妈哪里去,给她一个惊喜。”听到秦梦的吩咐,小家伙们,雄赳赳气昂昂的带上工具,便向田氏家奔去。 不多时,小家伙们推开田氏的篱笆门,在院子里找了一个木桩,把石磨放在上面。秦梦就准备拍田氏的屋门,正要拍的时候,门吱呀开了。田氏看了看灰蒙蒙的天道:“臭小子们,老远就听见你们来,饿了是吗!等着我,这就给你们忙活,一群小饿死鬼儿。” 秦梦并不答话,进到里屋在粮食垛子里,用升斗盛出半升麦来,转身来到小磨旁,将麦子倒入粮食漏口,开始转起石磨来。 田氏被两块石头嘎吱嘎吱不断发出的声音吸引了,一会面粉就从石盘中溢了出来,田氏惊奇的问道:“这是什么器物,这么快就将麦变成了面?”豆蛋对田氏不无表功的说道:”昨天秦哥哥要借凿子锤子,就是用来做这个东西。”秦梦对田氏得意的一笑道:“这个东西叫石磨,磨出的面又白又细。” 秦梦转了一会石磨,把上面的磨盘搬开,田氏见到石头上一层的面粉,用手抓了些,在手心不断揉搓。田氏脸露惊喜的看着秦梦道:“果然是又白又细,你是怎么想到做出这样神奇的器物。” 秦梦看着田氏高兴的样子竟有些不好意的说道:“哪里神奇啊,只不过将两块石头加工打凿一下而已!”田氏更加惊异的看着秦梦道:“你就是鲁班转世,到屋里来,我好好问问你!” 田氏不由分说将秦梦拉到了屋里,神秘兮兮的对秦梦急切问道:“快给我说,怎么做出来的?不要给我说又是你奶奶救了人,人家为了感谢救命之恩,又传授的秘法吧?” 秦梦看着田氏古怪的表情,羞赧的说道:“田妈妈,这个石磨不是我做出来的,而是大头凿出来的。”田氏更加疑惑,看着外面玩耍的大头,问道:“大头会凿石头?快仔细给我说说怎么回事?” 为了打消田氏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念头,秦梦说自己昨夜被石头绊倒而搓碎了脚下的野果,恼怒之余,想到两块石头也可以磨碎麦子。便有了做石磨的想法。苦于自己不会凿刻,凿了半夜愣是凿不好,最后竟然是大头给凿刻好的。 田氏听着秦梦的解释倒也合情合理,不再觉得不可思议。又将大头叫了过来,询问了一番,爱怜的看着大头瘦弱的小身躯。秦梦将自己昨日也对孩子们的许诺说与了田氏。田氏乐不可支的看着石磨,对孩子们说道:“以后有了石磨,你们不仅每天可以吃饱饭,而且还有新衣服穿。”孩子们听见田氏的许诺,更是欢呼一片。 田氏心情异常亢奋,连忙对秦梦道:“咱们把石磨搬进屋里来,别让外人偷学了。”田氏迅速的就搬起一块磨盘向屋里奔去,秦梦无奈的搬起另外一块,顾不了石磨上的面粉洒了一地。 第十二章 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秦梦发现石磨存在几处缺陷,一是两块磨盘接触面大小一样,导致磨出的面粉溢洒出来,还要再次收集。另外石磨重量太轻,转起来时有点飘。看来还需再改进,相比椿臼,自己的石磨这些缺陷都不是缺陷,尽管费些事,但出的面粉细腻而且均匀。 田氏将石磨放在一张干净的草席上面,亲自下手磨麦子,一上午的时光半垛子麦子被磨完。田氏满意的用炊帚将草席上的面粉扫进簸箕里,又用筛子筛出麦麸,面粉更加纯白细腻。田氏看着家中大盆小盆盛满白花花的面粉,心里乐开了花,接连放手给大家蒸了两锅馍馍。 这一次孩子们彻底吃饱了,肚子都圆鼓鼓的。田氏害怕孩子吃撑了肚子,强制他们不能再吃,孩子们这才罢了口。田氏对着孩子们训导了半天,一定要让他们严守家里有个磨面法宝的秘密,对谁都不能说。 秦梦在旁边偷笑,看来古人更重视知识产权的保护。秦梦听到家里这个词,浑身热流激荡好不温暖。对于孩子们来说,难得重新有了家。自己也有了这么一大帮子弟弟妹妹,其中还有一个大的不能再大的人物。 中午的时候,田氏出去了一趟,回来时竟有樊大同,他推着田氏的独轮车。独轮车上装了很多东西。有好些木盆陶盆,几层的笼屉,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竹筐。小孩子们争先恐后的搬着这些东西,秦梦怎么看都像一个个蚂蚁在搬家。 田氏向大家宣布以后不在卖面粉,而是改卖蒸馍。只要大家好好干活就有蒸馍吃,樊大同献媚地对田氏说:“秀娥,你就是能干,明日全繁阳城必定轰动。以后田家娘子的蒸馍,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样下去,一年不到,你家就可以挣到堆积如山的粮食,看来这几间小屋子就装不下。我看要再盖几间房子了。” 秦梦这才知道田氏的名字叫秀娥,田氏瞪了樊大同一眼:“就你聪明无比,明天的事情谁也不知,能否卖得出去,我也心里没底,走一步看一步吧。” 钱币在古代中国早已出现,比如熟知的布币,刀币,圆钱,铜贝。当时各国货币不统一,各国都有不同的货币流通,比如布币流通于韩、赵、魏三国。刀币流通于于齐、燕、赵三国。圆钱流通于周王畿、秦国与赵、魏两国的沿黄河地区,铜流通于楚国。这些钱币一般使用与大宗交易。当时几个或者十几个刀币就可以买一头耕牛,可想这种钱币的价值是相当大。 但是在普通老百姓日常交易还是以物易物为主,粮食和丝帛就是首要的硬通货,直接就当做钱来使,很多时候比钱币要好使。田氏靠舂麦为生计,舂了半天出来一斤面也就换两斤麦子,如果蒸出来的馍馍味道受大家的喜欢,那么一斤馍馍至少能换两斤以上的麦子,这样的利润怎么不让一个徘徊在温饱线上的农妇浮想联翩呢? 田氏没有盖房子,而是给孩子们在院子角搭了两个窝棚。遮蔽风雨的窝棚大功告成,温柔的对孩子们说道:“秦梦,秦正,豆蛋,石头,豆小妹,木盆,狗剩,还有大蛋,小蛋。你们以后就不要出去住了,我们十个人就是一家人,我这里就是你们的家。我这辈子怎么也没有想到,我一个妇道人家,竟然同时拥有了蒸馍的秘法和神奇的石磨。你说你们是不是我的福星?其中任何一项都可以作为立身之本,生计再无忧。你们个个聪明伶俐,乖巧懂事,上天赐予了我,我就要承担起应有的责任,你们以后不再是孤儿,我们就是休戚与共的一家人,我就应该好好的爱护照顾你们。以前我每天舂米舂到腰直不起来,就为了一口吃食,也没有胆量承诺让你们吃饱饭,现在好了,只要我们大家一块努力干活,日子会一天比一天好。我无儿无女如果孩子们不嫌弃就认我做娘亲吧,我也会把你们看做亲生孩子来对待,你们愿意吗?” 孩子们听着田氏真情的诉说,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转。突然孩子们围上来大声哭喊着娘亲,就将田氏围在了中间。田氏肺腑之言确实感动了秦梦。对于这个和秦梦前生年纪差不多的妇人,娘亲这个称呼,秦梦始终喊不出口。被秦梦拥着的赵正,也是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赵正突然挣开了秦梦,去拥抱田氏。秦梦心里想,这哥们儿,什么都不缺就是缺少母爱。 樊大同,听着田氏真情的告白,看着孩子们动情的呼唤,不禁流下两行浊泪。秦梦坏心眼一动,假装真情,恳求道:“樊叔叔,以后我们可不可以称呼你做爹爹?”一旁的正处于母爱泛滥的田氏,听到秦梦这样的请求,立时便没有了刚才贤妻良母的悲情,满脸通红。 樊大同也被秦梦这小子给僵住了,两只手无数可放,挠着头,嘿嘿的笑道:“这个我可做不了主,得看你们“娘亲”是否愿意?”樊大同将娘亲两字咬的特别响亮,秦梦也觉得樊不同还是有点小智慧。 田氏嗔怒着剜了一眼樊大同,说道:“别占老娘的便宜,找一个爹爹,我自然乐意,孩子们多一个亲人,就多一分疼爱。一码归一码,只要孩子们愿意,我不阻止,但是休想沾老娘半点便宜!”樊大同听到这样的训斥非但不怒,反而享受的露出两排白牙憨厚的傻笑。 这些孩子机灵的程度超乎想象,孩子们从田氏身边散去,来到了樊大同身边,一人一句爹爹的叫着,又从樊不同身边挪到田氏身边,不知何时两人已经被孩子围到了一块。站在一边的秦梦趁机溜走,留下田氏和樊大同,豪爽干练的田氏似乎有些扭捏,对樊大同说道:“孩子们叫你个爹,乐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樊大同幸福的看着田氏,说道:“你这娘亲也当了,我这爹爹也当了,孩子们头一天进家门,总得要操办一席好饭菜吧!你们等着我,我当爹爹的要去给你弄条猪腿来,让你们这小子们,妮子们,解解馋,吃一顿丰盛的大餐,也是我当爹爹的一片心意。” 樊大同转身离去,向院外奔去。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樊大同肩扛着半扇猪腿回来了,孩子们乐开了花,欢呼雀跃的围在樊大同身边。田氏微笑着看了樊大同一眼,樊大同挺挺胸脯,向打了鸡血一样兴奋,抽出随身携带的牛耳尖刀,将猪腿三下五除二给收拾利落,扔进大锅里煮。天黑时,孩子们啃着骨头,吃着肉,那个惬意劲,怎么也不会想到前两日他们是一群无家可归饥肠辘辘的孤儿。 赵正拿着一块骨头,正用力吸食里面最香的骨髓。秦梦走了过来拍了下赵正的肩头,说道:“哥们儿,香吧!”秦梦也是吃饱了心情舒畅,看见赵正就想拉拉近乎,占个便宜,以后人家成了国君,就没有这种平等对话的机会了。 赵正抬头奇怪的看着秦梦,说道:“秦哥哥,你经常对我说‘哥们儿’,这个称谓听起来古怪,什么意思?”秦梦嘿嘿道:“这是我们村里的土话,就是好朋友的意思。”赵正又道:“哥们儿,今天太过瘾了,从来没有感觉过肉是这么香!”赵正小子学的倒挺快,秦梦又将自己手中的一块骨头给了赵正。 满满一锅肉都被孩子们吃了个底儿掉,个个喊着肚子撑的疼。樊大同向田氏告辞要回去了,田氏难得对樊大同温柔了一会,嘱咐他走夜路小心点。樊大同露出招牌式的傻笑,颠颠的走了。 第十三章 繁华的繁阳城 四更天,月明星稀,有风,天气凉爽。秦梦休息的不错,没有蚊子的骚扰,享受着清风拂面的惬意。秦梦却再也没有了睡意,靠着树坐了起来,看到满院子席地而睡的孩子们,睡姿各异,互相拧巴着,嘴里流的口水,让人忍俊不禁。 四下望去,院子里高大的树木呈现出令人压抑的轮廓,好似黑巨人静静的伫立,秦梦心中有些许落寞,轻轻在心中盘算,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已经三天,不想危机四伏,还让秦始皇给救了,还成了哥们,这都是哪跟哪,不知他的离去,对父母和妻儿是一种什么样的打击。秦梦越想越担忧,干脆不想了。 在这里一样要为吃饱肚子而努力,还好靠着后世的一些生活常识,至少现在有了个好好的开头。也不知朱万在繁阳城里怎么样,今天要随田氏去繁阳城里,看看能不能有点收获。 田氏房中灯光亮了起,秦梦小心翼翼的来到井边,舀了半瓢水,咕咚咕咚灌进嘴里,甘冽的井水浇灭了全身的燥热,甚是舒畅。接着打了一盆水,洗把脸,只是没有毛巾,也没有找到合适麻布擦拭,只好认它自然干去。 吱呀,田氏的房门开了,洒进院中一片的亮光。田氏端出醒好面的木盆,秦梦跟着过去帮忙。灶台旁摆着许多大小不一的面盆,秦梦苦笑着,没办法谁让这个时代连大的一点的盆子也不好买,先这么凑合,等有时间给田氏做个大点的木盆。 田氏麻利的揉着面团,力争将馍馍做的尽善尽美,争取一炮在繁阳城打响。乖巧的孩子们听见了动静,看看还没有亮的天,也都起来,主动洗洗手,过来帮着揉馍馍。 赵正也没有睡懒觉,也乖乖的爬了起来,秦梦和赵正待着几天发现赵正真是一个乖孩子,没有富家公子的任性刁蛮,除了外在气质上与众不同,其他方面倒真的和普通孩子没什么不同。 在大家的齐心协力下,很快揉好了所有的面团,把面团放进高高的笼屉里,开始生火烧水,田氏唯恐火烧的不够旺,耽误了进城时间,不断的在灶里加柴,弄的好像火苗窜起好高,红彤彤一片,像是着了火灾。大人小孩齐忙活,直到天光大亮,还好一起准备妥当。 长条凳固定好独轮车,放上一个大大的竹筐,竹筐里面衬着填满蚕丝绒的白麻布面,放上冒着热乎气的大白馍馍,馍馍上面又盖了同样一层白麻布面。又在上面箍了一张芦苇席,用麻绳系紧了绑在独轮车上。 田氏仔细检查了一遍,看一切妥当,对秦梦说道:“出发!”孩子们也是期待的着将田氏和秦梦送到大路上。田氏叮嘱了孩子几句,让他们不要乱跑,在家里看家。尤其对豆蛋和赵正说注意安全。田氏推着独轮车上路了,秦梦在前面套上绳子拉着车。 秦梦扭头看了看赵正,会意的向他点了点头。赵正明白他的意思,昨晚秦梦向他说明了要探听一下朱万的情况。秦梦拉着车,田氏推着车,大约走了半个时辰,繁阳城就出现了眼前。田氏从筐子里拿出两个馍馍递给了城门守卫,算是过路交的税吧。 过了城门洞,一轮靓丽的红日已经在东方升起,金色阳光下出现了一个新的世界。城中没有转相连注,山池玩好,穷尽雕丽的楼阁台榭。而是参差不齐,低矮破败,形制简单的蓬门荜户。 城中主干道两旁的房屋算是城里最好的建筑,不过也就是茅草杂糅进泥巴夯成的土墙加上青砖灰瓦筑就的前门脸。城中两条大街,向东西南北四个城门延伸。 大街两边是鳞次栉比的商家店铺,小点的店铺是麻布做的幌子,大点的则是木匾。每家商铺出售的商品,也就那么一两样。不过总体售卖的货物倒也齐全,猪马牛羊皮,山货海珍,农具器械,玉器皮革,铜铁矿石,日常所需皆有。街上人头攒动,倒也热闹非凡。 两条大道相交的十字大街空地,就是最繁华的商物交换自由市场。十字大街周边是几座酒肆客栈,两层木制小楼在这城中最为显眼,市场中有刚屠的猪羊肉,也有牲口交易,更有插着茅草等待雇主挑选的奴隶买卖。更多的是推着独轮车亦或挑着担子的附近百姓,里面多是些果蔬,粮食,鸡蛋之类物品。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叫卖吆喝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繁阳城之所谓繁者,实属不虚也。 秦梦在田氏的指引下来到一家卖肉的摊贩前停了下来。一人满脸虬髯,光着膀子,抡着劈刀,嘭嘭的剁着肉。秦梦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樊大同。偶然抬头看见田氏和秦梦,连忙放下手中的刀,把旁边人一赶,腾出一个不小的空地来,田氏将木条凳独从轮车上的卸下来支稳了车子。 樊大同大声招呼道:“快来看,快来尝尝,好看又好吃的蒸馍了,新秘方独家蒸制,比肉还好吃的蒸馍类!”樊大同高亢的叫卖声,加上田氏漂亮的小脸,刷的一下,吸引了好多人的注意,田氏掀开干净的麻布面,露出来热腾腾的大白馍,麦香味溢漫开来,确实让人食欲大振。田氏高喊道:“两斤麦子换一斤蒸馍,今天是我田氏第一天开张,买一斤送一斤喽,两斤麦子,两斤蒸馍,你一点也不亏,过了今天就是两斤换一斤喽,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喽!” 没有听错,这是秦梦昨晚教给田氏的促销手段。这时刚在樊大同摊上买完肉的一个中年男子,接话道:“田娘子不卖面了,改卖蒸馍了?今天我就捧捧你的场,给我来两斤,这是两斤麦子,你收好。” 田氏口齿极甜说道:“哎,是的王大哥,以后就不卖面了。那太谢谢你的好意了,谁让你是我家第一个顾客呢?我就再多送你一个蒸馍,你要觉的好吃就再来!” 那人接过田氏称过的蒸馍放进自带的篮子里,又顺手接过多送的蒸馍,掐了一口,放进嘴里。 那人连连点头,说道:“甜丝丝,爽口不粘牙,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蒸馍。”说着将剩下的蒸馍馍,三五下给吃进了肚子。又从篮子中拿出一兜麦子给了田氏,说道:“今天就要沾一下田娘子的光,再换两斤的蒸馍。田氏高兴的拿过麦子,过了称,倒进自己的麻袋,给那人称过两斤蒸馍。 这时人越聚越多,田氏拿出一个蒸馍掰成小块,递给观望的人,说道:“各位远来的朋友,近来的乡亲,你们先尝一尝,不好吃不要钱。”免费品尝,秦梦自信这种后世用烂的促销手段颇受这个时代人的喜爱。 果然不出所料,尝过这种新式蒸馍的顾客,无一例外的拿着粮食换蒸馍。不大一会,满满一竹筐蒸馍就卖了大半出去。 第十四章 再遇恩人 这时候从人群后来传出一个声音道:“田娘子,手下留情,剩下的我全买了!” 这不就是刚才第一个捧场的那人吗,那人护到田氏蒸馍筐前,说道:“田娘子你点还有多少,我好给你兑付粮食。”田氏听闻早已乐开了花,急忙称点了一下,还剩下五十多斤。 田氏对那人道:“王大哥,一共还剩五十一斤,你付我五十斤的麦子就行,多余的一近算是送给你的。”王姓中年男子并没有随从,更无随身扛着的粮食袋子。只见王姓男子从腰间取出麻绳系着的两个刀币,取下一个递给田氏,说道:“这是可以兑换五十斤上等黄米的刀币,田娘子你收好了。” 秦梦看着小小的一个刀币,真没有想到一个刀币购买力这么强。田氏欢喜的将刀币在衣襟上蹭了蹭,小心翼翼的握在手里。 那人对田氏说道:“我也是刚才快要到家时,碰见了守备大人,守备大人发现在下竹篮中的蒸馍,就尝了一个,守备大人甚是喜欢,就命在下多买些,生怕田娘子的蒸馍卖完,匆忙赶来,也没有推车,还要劳烦小哥送到前面守备府。” 秦梦心想,原来是守备府上的人,正想着探听消息,真是巧了。秦梦连忙把剩下的半筐蒸馍盖好,系上绳子,压上木条凳。这种独轮车笨重,不好操作,秦梦推起来颤颤巍巍,吃力的跟着中年人往前走去,田氏还在兴奋的攥着那枚刀币,抬头问了句:”秦小子,自己一个人推车行吗?”秦梦吱了声行,就走远了。 秦梦跟着那人向东走去,离十字街大约有一里多地的时候看到了繁阳的内城,内城城墙具是砖石所砌,城垛宽而高大,不过城墙城门皆无人把守,大街一直延伸进去。内城占据了繁阳城的不小的地方,最东头就是外城墙,内城和外城共用一个东城墙,东门外中有一个半圆形的瓮城。内城城墙远比外城墙夯土城墙结实百倍。 离东门没多远,一座孤零零的宅子耸立在那里,这也是秦梦迄今见到最有气派的豪宅,宅子正门开在繁阳的东西大街上,有穿着乌黑发亮盔甲的兵士把守,黑色的漆门高大而厚实,门前两尊张牙舞爪的石头貔貅,门大匾额上大书三个漂亮的梅花篆字:“守备府。” 秦梦和那人一路交流,才得知那人是守备府的木匠,为守备府杂役,打制一些日常所需的器械。王木匠没有带着秦梦进正门,而是在顺着守备府高大的院墙拐进了一个巷子,在巷子尽头有一个小门。 王木匠敲开小门,对开门的小厮说道:“路上遇见守备大人,大人品尝了老汉的吃食,特别喜欢,就命老汉多买些送到府上,大人一会回来就要品尝。”小厮打开小门让秦梦把车子推了进来。 秦梦跟着王木匠进到院中,这个院落都是低矮的土坯房,看来是下人住的院落。越过杂院,来到一个小花园,里面绿绿葱葱,院中有一水池,水池中荷叶连连,几朵盛开的白色莲花纯洁秀美,池中有座假山,雕刻收拾的及其精致。秦梦也不禁叹道方寸之间也能如此美丽,和这几天所见烂泥荒草以及嘈杂的市井形成了天上与地下的对比。 正对假山是一月亮门洞,门洞前有俩个小厮。老王正要带领秦梦进去,被两个小厮拦下道:“王木匠,今天大人吩咐了,外人一律不得进入守备府,您有所不知昨夜有贼人潜入守备府中,将牢房给烧毁了。大人暴怒,你看…”说着一指。 秦梦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几缕缭缭轻烟在已是焦黑的废墟上飘荡,已经看不出牢房的模样了,不知朱大叔是否有事。老王震惊的说道:“谁这么大的胆子,在守备府造次,府上可有人员伤亡?”其中一小厮摇头道:“府上倒没有大碍,只是可怜了牢房中一十三人皆被烧死!” 随后小厮跨出门洞,向花园墙跟处指了一下,说道:“人都在那停着呢?崔管家去拉车了,待会拉出去埋了。”秦梦顺着小厮的手指方向看到,一排被芦苇席盖着,只有脚露出在外的尸体。秦梦心一直往下沉,莫不会朱大叔在里面也已经遇难了? 王木匠带着几分同情叹了口气,便和一个小厮,抬着馍筐进去了。秦梦从假山前慢慢的晃悠到停尸处,挑开芦苇席,一个个的快速看过,嘴里念叨着,不是,不是……,再看到最后一个人的时候,秦梦悬着的心,被重重击打了一下。不是别人,正是朱大叔,还是朱大叔豪气爽朗的脸庞,这是自己来到这个世上见到的第一个人,怎么会忘记,秦梦呆住了。 心里有些悲痛,又有些无奈,见过一路上的漂尸,又见到自己恩人的尸体,感叹这个时代,人命就如草芥。一滴眼泪掉落到了朱万的脸上,朱万眼睛微微动了一下,秦梦以为自己眼花了,定睛看了看,确实在动。用手指摸了一下鼻息。发现还有呼吸,心情由冰凉开始升温,秦梦激动手有些发抖,朱大叔还没有死,秦梦心里狂喜。 秦梦听见王木匠和小厮已经来到月亮洞门口,秦梦立即放下芦苇席,快步来到三人面前,就看见两个小厮嘴里嚼着东西,王木匠道:“怎么样,这馍馍好吃吧!”小厮们点着头,嘴里含糊着:“这是我一辈子吃的最好吃的东西。” 王木匠哈哈大笑,指着秦梦道:“这小哥家里做出来的,恐怕以后他们家要发财了。”小厮看看秦梦道:“小哥,果真是你们家做出来的,那以后还要享你的口福了。”秦梦连忙道:“只要两位哥哥喜欢吃,尽管言语一声,我立马送到。” 秦梦看着他们一个蒸馍进了肚子,心中有了主意,表情肃穆的说道:“王大叔,两位小哥,我是否可以看看,这里面有没有我的一个故人,前几天被抓紧的守备府。”三人看着秦梦认真也严肃起来道:“小哥,请随便看吧!”三人都点了点头。 秦梦过去,又重新装样子看了一遍,到了最后朱万身前,秦梦趴下开始痛哭起来,嘴里絮叨着:“我的朱叔再次遇见你已是阴阳相隔了,可怜你们全家人都被大水淹死了,可怜啊!”秦梦随即对三个人道:“王大叔,两位哥哥,我是否可以把他拉走埋葬,也算是我报答了这位死去之人的一饭之恩,你们看行吗?” 王木匠很是同情的说道:“怎么不行啊?人死为大,应该及早入土为安,你直接拉走,也好让这可怜人有个归宿,到了忌日你也可祭奠一下算报答他的恩情了。” 秦梦心中大喜,很是感谢这个王木匠,便深深一施礼道:“王大叔,是小子的贵人,不是王大叔引我至此,恐怕他就是一个孤魂野鬼。多谢王大叔,以后小子一定报答王大叔的恩情。”秦梦小嘴说的王木匠心里暖乎乎。 王木匠帮着秦梦把朱万抬上了车子,又找了一芦苇席盖住,用绑竹筐的麻绳绑的结结实实,秦梦害怕推不好车子再把朱万摔下来了。秦梦指着竹筐和里面的麻布面,对王大叔说道:“吃食之物,不可沾上了晦气,待会我再来取。” 王木匠看着小小孩子想的倒挺周全,心生几分好感,对秦梦说道道:“不用客气,我正要去城西,捎上竹筐,送到田家娘子手上,到时你就不用再来于此了。”秦梦向王木匠点点头表示了感谢,便推着车向院外走去。 王木匠将秦梦直送到院外,看着秦梦单薄的身体,摇摇头道:“孩子也难为你,这么个小人推这么重的车子。要不是死人,我就帮你一把,小子去城东,离此不远有个乱坟茔找个地给他藏了吧。” 秦梦再此感谢了王木匠,运足力气推车,这可比来的时候推的半筐蒸馍沉的多。秦梦憋着劲一直把车子推出了东门,来到一个树林中,秦梦想放下木条凳,停下来歇息一下。 可以力气已经不济,车子一下子就翻倒在地,秦梦急忙看看朱万,万幸人没摔到。这才出了口气,手脚不断的发抖,这是用力过猛所致,独轮车子推起来太麻烦还要掌握平衡,秦梦能推到这里已经是他的极限。庆幸没有在半路翻车,秦梦喘了半天,才解开绳子,把朱万拖到一棵树下。 第十五章 有内鬼 朱万全身被炭火熏的黝黑,庆幸的是身上并没有烧伤。头发蓬松凌乱,方巾已不知去向,上身赤裸,先前绑缠伤口的布条也已不见,胸前背后却有了更多的伤口,皮肉模糊,向上翻翻着真是惨不忍睹,下身还是那条短裤,不过已是血迹斑斑。秦梦探探朱万的鼻息,比刚才有了些生气。估计朱万是被大火炭气所熏。 秦梦检查口鼻中,发现没有异物,便给朱万进行了心肺复苏操作,双手扣成十字形,用尽力气按压在朱万的胸膛上,运力连续猛压,经过一番折腾,秦梦已经累的不行,手脚颤抖,再也没了力气,就势倒在了地上。 突然,听见朱万一声咳嗽,秦梦顾不得疲惫,翻身起来查看朱万。只见朱万眼睛微微睁开,眼神涣散的环视了一下周遭。突的,眼睛亮了起来,惊奇的看着秦梦,气若游丝的说道:“秦小哥是你吗?是你救的我吗?公子是否安好?莫非我没有死?” 秦梦见朱万醒转,终于松了一口气,眼中充满了喜悦的泪水,激动的点点头,说道:“朱叔,你命大,没有死,公子也没有事,你放心好了!” 朱万想挣扎的站起来,却怎么也动不了。最后还是无力的将头颓然的垂在地上,释然的长吐口气,说道:“公子没有事就好,我就对的起吕公的托付之情。” 看着朱万苍白的面容,秦梦生怕他再一次晕过去。跑到护城河边,脱下自己身上的布兜,沾湿了回来,将水拧进朱万干裂的嘴里。 来回两趟,朱万喝了水后气色明显改善,说话的声音也大了些。秦梦挽起朱万的裤腿,看到双腿血肉模糊,惨状不忍直视。秦梦从朱万断断续续的话语中得知。郭非将朱万绑到守备府之后,每天被刑讯逼供,要朱万承认他是细作,朱万知道这是郭非给他加一个罪名,无非想把他弄死,顺利成章的就将宝物占为己。朱万挺过了酷刑,一次次不说,昨晚又是一次逼供,审讯之人看他这硬骨头,也甚是恼怒,用刑过重,打折了朱万的双腿。被拖进牢房后,半夜就着火了。 守备府高墙大院,竟也有贼人闯入,除了牢房被烧既没有财物损失,也无人员伤亡,秦梦越想越觉蹊跷。如果是郭非要置朱万死地就没有必要大费周章,完全可以一刀结束朱万的性命,但目前可知郭非对于朱万的身份还是一无所知,此人无非就想霸占那件火龙五彩白绒衫。 秦梦突然将昨夜牢房被烧和城里索买八九岁孩童之事联系了起来,心中大惊。事情严重了,追杀赵正的之人定是知道了朱万在守备府大牢,这是要杀人灭口。他们为什么要这么急着下手呢?这些杀手又是些什么人呢?朱万已经暴露,自己和赵正是不是快要暴露了呢? 秦梦越想觉得越可怕,追杀赵正的这一次行动,制定的计划相当严密。从赵正行踪被泄露,到人手被敌人各个击破,一网打尽,可谓是处心积虑,谋划已久。赵国没有必要这么偷偷摸摸的干,在自家的地盘上,赵国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做出行动。既然赵国没有理由这么干,那是谁干的呢? 答案往往是自己人!赵正先前的行踪泄露就足以说明身边有内鬼。如果这样的话,策划这一切的幕后推手就是隐藏在秦国的自己人。这也解释了火烧牢房的动机:杀人灭口,隐蔽身份。追杀并不是第一位的,确保身份不被暴露才是最重要的。这样看来,赵正赵正不论回秦国,还是返回邯郸,都是危机重重,杀机四伏。 秦梦将心中的隐忧简单的告知了朱万,朱万立时神情惊惧,闭目思索了良久,才说道:“秦小哥,思虑周详,不是你的提醒,后果不堪设想。”朱万苍白的嘴唇颤抖着接着说道:“秦小哥,没有你,我朱万早已死去,公子身份也已暴露,我朱万也是行走江湖之人,不曾想遭此大难,我死不足惜,但是辜负了恩公的重望,我无能啊!朱万说到此,突然呜咽起来,眼中泪如雨下,捶胸顿足。 这么一个英豪之士,挺过酷刑,不曾畏惧,却在劫后余生后情绪失控。秦梦连忙上前扶住朱万将他放稳,说道:“朱大叔万万不可气馁,小子本是朱大叔所救,没有朱大叔先救,怎有我机缘巧合在此遇见朱大叔,这都是朱大叔的福报。为今之计,就是要休要好身体,还要你带着公子回到他母亲身边。” 朱万听到此,也觉失态。缓缓的出了口气道:“我刚才想了想认识你的前后,才恍然发现秦小哥就是我朱万的福星。刚见到你时,就撕烂白云衫为我包扎伤口,当时还对你发了脾气,竟然不知其意,幸亏遵从了老神仙的安排,才逃此劫难!” 秦梦让被朱万说的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的看着朱万,一时也不知他这话从何说起。此时朱万脸色泛起了微红,看进来精神好了点。 朱万看着秦梦问道:“那日,救你在水上时,你曾谈到赠你宝物老神仙曾经相识,是否?”秦梦听到朱万如此问,更感诧异,一个死里逃生之人,意识清醒之后首先问这种事情,真是太滑稽了,莫非是朱大叔做了个梦,里面有神仙,是神仙的几句话支撑他的意志不灭,才坚持到得救。 秦梦依然还记得当初自己编的这个故事,预留下了一句:数月不见的老者赠予的宝物。当时是想到了张良遇黄石老人的故事,也就想给自己也找传说中的隐士当老师,而且自己的老师还会托梦拯救弟子,外人听到这些传说,无形中就给自己增添好些神秘色彩,以后出仕做官在外面混岂不容易很多。 由于当时朱万只注意那件火龙五彩白绒衫,而没去详问老者的来历,而是自以为认当做了仙人。此时朱万再才提起来,确实让秦梦好奇。秦梦看着朱万灼灼的眼神,知道他想立刻得到自己的回答。 朱万此时精神突然振奋了起来,怎么都不像是一个刚从死亡线上爬出的人。秦梦很爽快的回答道:“是相识的,朱叔问此话有何意。”朱万精神更加亢奋,竟有想坐起来的冲动,只是身子太虚弱,抬了抬头又倒在了地上。这一举动吓秦梦一跳,以为这是将死之人回光返照。 第十六章 白云衫 秦梦连忙扶住朱万的头,摸摸呼吸,还算正常,这才放下心来。朱万可能刚才用力过猛了,气力明显不济。断断续续的表达了意思。朱万要秦梦说说老者的来历。看着朱万急切的眼神,秦梦就把以前编好的故事拿了出来。 从秦梦记事起,每年里总有一天,老者就会出现在河边的土丘前,添些新土,并且伫立良久。这样的事情接连好几年,有次秦梦好奇问了老者为何,老者神情肃穆告知秦梦,这是老母的亡坟,过来祭奠。此后秦梦也时不时的给坟丘添些新土。最后一次见到老者,老者对秦梦关照亡母的坟茔表示感谢。就驻留了半年有余,教自己认字,并讲述好多天下大事,将自己所学告知了秦梦。不想有一天老者离去,从此再未见过。只在发大水前晚,出现在了秦梦梦中。 秦梦看着朱万疑惑的眼神,说道:“朱叔,我和老者在一起的日子,总是感觉那么不真实,始终觉得自己一直在梦里,问起乡邻可否见过一位白发老者,乡邻都说不曾见过,但有时分明有乡党路过,这些事情也一直困扰着我,我向别人说起,人家都说我小孩胡说。我觉得是梦却非梦,怎么都搞不清楚。”秦梦说完也表现的很是迷茫。 朱万认真的听完秦梦的讲述,眼睛一眨不眨看着秦梦,悠悠说道:“小哥,那不是梦,那是真实存在,昨夜我在牢房受刑昏死,被水接连泼醒,又接连被打晕,也不知何时,那些行刑之人离去。半夜牢房着火,烟气将我呛醒,火势很大,我呛咳难耐,随手将掉在地上的白云衫布条捂住了口鼻,这样好受许多。后来又慢慢晕了过去,醒来时就见到了你,如不是白云衫我早死多时。你说白发老人吩咐过,要将白云衫布条给受伤之人绑缚,莫不是那老者早已算出我必有劫难,又怎能让你如此做呢?你有仙缘,那老者就是老神仙,只因我救了你,仙人不忍我惨死也便救我一命。” 秦梦一听就明白了,朱万受刑被泼水,导致牢房积水,纯棉内衣吸水性好,放在嘴上呼吸自然可以过滤烟灰,这样就让朱万侥幸活了下来,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秦梦不由的感叹道:“这是仙人余恩,看来一切都被安排好了,没有守备府购买田妈妈的蒸馍,我怎能来到守备府,不来守备府怎能遇上朱叔,不遇上朱叔,怎能救下朱叔,朱叔好好养伤,有仙人庇护,一切都会化险为夷。!” 朱万眼神更亮了,仔细的看着秦梦。秦梦真的受不了这个大男人直勾勾眼神。秦梦急忙转移话题,说道:“朱叔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找人,把你推走,我一个人确实推不动你了,等到了安全地方,我们在从长计议。” 朱万很欣赏的看着秦梦点点头。秦梦把独轮车留下,又返回到了城里,来到十字街市场,看见田氏一手里拎着的竹筐,一手里攥着那枚刀币,趾高气扬和樊大同说着话。 看着这两人秦梦心里就想笑,这两人真是前世的冤家。田氏看见秦梦空手来了,问道:“刚听王木匠说了,你遇见了逝去的故人,一个小孩家如何处理的了,我正和你爹爹商议过去寻你。”秦梦听到田氏的话语甚是温暖,尽管自己压根都没有承认这个娘亲和爹爹。 秦梦硬着头皮叫道:“田妈妈,确实小子一个人处理不好,这不过来想让樊爹爹,过去帮忙。”樊大同胸脯一挺,说道:“刚才就听王木匠夸赞,秦儿知恩图报,这等小事,爹爹定当全力以赴,没有二话。”秦梦心里暗骂,樊大同真会顺杆儿趴,自己这就成了人家的儿子。 不过秦梦依然心里感激田氏和樊大同,此时樊大同的一头肥猪也已卖完,只剩些下水,连同田氏的粮食皆被收拾在樊大同的独轮车上。田氏接过樊大同的车子,对秦梦和樊大同说道:“你们去忙吧,我去前面粮店再买些麦子,在家里等着你们,你们去吧!” 秦梦点点头便和樊大同出了城,两人急急的来到了东门外小树林中,秦梦向樊大同道:“樊爹爹,刚才周围人太多,不便实话相告,我的恩人命大,还有一口气,我人小推车推不远,所以才让你来帮忙,还希望爹爹保守这个秘密,如果守备府中人知道恩人没有死,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樊大同闻言表情也严肃起来,看了看闭目养神的朱万,叹道:“真是惨啊,秦儿,你放心,我知道事情的轻重。咱们赶紧把他送回家,好生养伤,否者再耽搁下来,人就保不住了。” 樊大同上来就架住朱万往车上拖,这时听见朱万痛苦的呻吟着。估计是碰着朱万骨折的双腿了。秦梦从树上掰下几根较粗些的树枝,掰掉树杈,将树枝绑缚在朱万小腿骨折处,秦梦有用手摸了一遍小腿骨折处,平滑无突出,觉得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秦梦记得前世踢球时曾小腿骨折,校医就是这样处理的。希望自己接对骨头,否则运气不好朱万就成了瘸子。 樊大同很是好奇,对秦梦问道:“秦儿,你还怎会接骨疗伤?” 秦梦和樊大同一起将朱万周上了车,秦梦不想给他解释过多,说道:“以前我摔住过腿,老郎中就这样给我医治的,我想恩人也是这种情况,姑且试一下。”樊大同仍然觉得很神奇。 关于用木棍做牵引矫正骨头,在中国悠远的医学史早有记载,秦梦觉得没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吧。用芦苇席将朱万裹上,接着又用麻绳绑好,秦梦觉得稳妥了,才让樊大同推车走起。 樊大同有力的臂膀,推起独轮车毫不费力。秦梦长长出了口气,这个时代靠的住的就是力量,看来以后要多锻炼身体。两人推着车绕开繁阳城,顶着烈日快速向田氏院子赶去。 到家之后两人满头大汗,也顾不得停歇半刻,将朱万搬到窝棚里,院子里的小孩,都欢喜的迎接秦梦的归来,发现却多了一个满身是伤的人。 赵正很惊讶的看着朱万,犹多日不见的亲人满眼都是泪,小赵正的表现完全是一个正常孩子的表现,赵正这表情让谁看了也会心里难受。秦梦小声安慰了一下赵正道:“哥们儿,别难过,朱叔很快就没事了。” 第十七章 赤脚医生 秦梦向樊大同询问附近有没有郎中。樊大同吃惊的说道:“小哥莫不是刚才在乱坟岗让鬼魂给魇着了,竟说胡话,我老樊长这么大就没有见过郎中,以前小时候听我爷爷说过繁阳城曾来过大神医扁鹊的弟子,再此行医数日,神医弟子走后,百姓队伍送了百里,我爷爷经常念叨这个盛大的场面。” 秦梦一拍脑门,是自己错了,以为这是在后世呢?现在自己所处的时代是战国,生活水平都是挣扎在温饱上,有了病基本就是靠扛,扛不过就只能等死。哪能遍地都有医生呢?医生这种职业多服务于王室,即使民间有医生,也是世袭,祖传。偶尔遇见大师级人物像扁鹊这样的神医才会收一两个弟子,哪能像孔子一收徒弟就是三千! 赤脚医生能到这个时代恐怕都是神医。秦梦不禁自喜,按自己掌握的医学知识来说也可以当半个赤脚医生,也就是半个这时代的神医。秦梦这才想到樊不同迷惑的眼神所表达的意思。 没有郎中也就不找了,自己来吧,按朱万的体质,扛过去炎症期的高烧估计也不是不能,再则处理得当未必会感染。秦梦看着樊大同无事可干,便想支走他。谁知道樊大同就是不走,秦梦说田妈妈需要人推车,他也不管,就待在秦梦旁边死活不走,秦梦无奈,就由他看。 秦梦吩咐情绪低沉的赵正烧开一锅水,生怕他做不好,又让豆蛋跟了去帮忙。秦梦打来一盆清水,让大头找来几块干净麻布,自己将朱万全身上下的污渍擦洗了一遍。 看着樊大同很专注的看着自己。秦梦笑道:“樊爹爹,我这可都是不传之秘,既然你看了,也无妨,就做我的弟子吧,先帮我换盆水来。”樊大同连忙应声重新打了盆清水来,傻笑着说道:“俺见秦小子第一眼就觉得你不一般,如今你依然气定神闲,好似已有把握,俺觉得奇怪,就想看个究竟。按俺的判断,你恩公的伤能治好很悬,以前战场上受伤的兄弟们比这轻多了,照样死得死,残的残。” 秦梦又将朱万全身身体小心擦拭几遍,看着盆中水不再浑浊,也就罢手。秦梦来到灶房看到水已经沸腾,找了一个干净的木盆盛出半盆来,又从灶房里面找出田氏置若珍宝的盐罐子,不断取盐放进盆里直到盐不在融化为止。水放凉后,秦梦开始给朱万擦拭伤口,递给朱万手中一个木棍,说道:“朱叔,你含着,待会会很疼的。”朱万很感激的看着秦梦点点头。秦梦给朱万一点点的用盐水擦拭伤口,朱万很配合一声都没哼,不过棍子几乎咬断。 秦梦将窝棚换些干燥的茅草,铺上了张芦苇席,给把朱万安顿好,又给朱万盛来半瓢凉开水,拿来一个蒸馍,让赵正喂给朱万吃。秦梦指使赵正干活的时候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使唤未来的秦始皇,不禁有些得意。经过一番折腾朱万脸色明显好转。 樊大同在旁边看得仔细,,樊大同脸上表露出疑问,难得没有出声。秦梦觉得有必要将部分经过告诉樊大同,向他讲述自己怎么被朱万救上水来,到了岸后郭非怎么见物生念,将朱万诬陷为奸细,实施酷刑。牢房遭遇火灾,自己又碰巧送蒸馍,看到朱万。想将朱万埋葬,竟发现恩人命大没有死的遭遇。 樊大同听完义愤填膺,直骂郭非畜生不如,有机会一定要将郭非剥皮割肉,碎尸万段,情绪比秦梦还要激动。秦梦感叹道:“仗义多是屠狗辈。” 不多时,田氏推着樊大同的独轮车载着两袋子麦子回来了。田氏看见多了一个男人,很是惊讶。秦梦就又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田氏也是义气之人,牙根咬的吱吱作响。狠狠地对樊大同道:“大饭桶,听到没?这事可不能向你的狐朋狗友透漏半个字,否者的话,老娘一辈子不理你。” 樊大同很正经很严肃,说道:“娘子,真是小看我,我有那么不堪吗?”樊不同将“娘子”两字咬的甚是亲热,田氏知道他又占了自己便宜,也不计较。 田氏赶紧烧火做饭,熬了一锅黄米粥,又将那天没有吃完被腌渍起来的半条肉拿出来切碎放进去。粥熬好,给朱万端去半碗,朱万喝完肉粥后,脸上泛出些红晕,说话的气力也慢慢恢复了点。 朱万看着守候在旁边的赵正,轻轻的抚摸着赵正的小手,说道:“难为公子了,都是在下无能,辜负了吕恩人的重托,让公子受罪了。”自从上次城门分手,赵正重新见到朱万,好似几年未见,以为再也见不到了,没想到又破镜重圆,看着这个曾多次救自己性命的大汉。赵正哭的稀里哗啦。 稀里哗啦的声音从小孩子嘴里也传了出来,孩子们再次喝到香喷喷的肉粥,自是高兴,谁也没有注意这里的一切。只有秦梦偷偷看着两人。 田氏心情很好,尽管今天都是按一斤麦子兑一斤馒头来卖,但是口碑出去了,销路也打开了。明天就能见到利润了。秦梦向田氏说了自己为洗恩人的伤口用了小半罐盐,田氏开始心疼,后来也释怀了,悠悠的说道:“秦儿,用了就用了,只要能救恩人的性命,用完了也没有关系。” 吃完饭后,大家又开始了准备工作,磨面,和面,捡柴火,忙的不亦乐乎。田氏开始抱怨,面盆太小了,一盆就和不了多少面,锅灶太小了,一锅盖不了几层笼屉就没有水汽了。又抱怨人手太少了,活都干不完。 秦梦在旁边看着田氏不停的使唤樊大同,心里的坏想法就出来了:“田妈妈,你知道咱家最缺的是什么吗?”田氏没有反应过来,疑惑道:“最缺什么?”秦梦道:“最缺樊爹爹啊,有了樊爹爹,灶小了,樊爹爹给砌个大的,盆小了,樊爹爹给做个大的,你说是不是啊?” 田氏听闻知道这是秦梦在戏耍她,假装生气道:“臭小子会消遣你田妈妈,该打!”上去就在秦梦脸蛋轻轻拧了下,羞红了脸去了里屋,樊大同感激的向秦梦憨笑。 秦梦上前凑过去道:“樊爹爹,我说的是真的,你该下聘礼娶我田妈妈了,男人吗,该出手时就出手。”樊大同面红耳赤道:“臭小子,看你田妈妈,掐的你轻。”说完一个巴掌拍到秦梦肩膀上,秦梦顿觉力沉千斤,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樊大同哈哈一笑走了。秦梦好气又好笑的看着两人,嘀咕了一句:“不识好人心,活该你们单身!” 第十八章 哥们儿为你操碎了心 知了在树上疯狂的嘶鸣着,抗议着毒辣辣的太阳,高大的杨树难得的随着风儿摇曳。午睡刚刚醒来的秦梦,看到朱万泛红的脸色重新有了精神,心里无比的轻松。朱万看着这个寻常的农家小院,脸上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欣喜。 此刻就他们两人在窝棚里休息,秦梦心有所思,说道:“朱叔,我们庆幸都还活着,那些神秘的杀手估计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我们,邯郸那边夫人估计也是着急万分,还是想法子早早安顿好赵正,是我们急需做的事情。” 朱万叹息道:“我也是心中着急,但无奈身有重伤,举步维艰,目前只有蛰伏,等我伤好,独自带着赵正上路,还是去咸阳吧,就算死在路上,也再不拖累小哥了。” 秦梦连忙接话道:“朱叔,哪里话,我秦梦人虽小,但大义却知,我绝不会丢下你和公子苟活,只是我觉的回邯郸,要比你去咸阳安全。杀手幕后之人,必是秦国之人,你想公子被杀之后谁受益最大?” 朱万望天思考了好半天道:“莫非小哥,是再说是这是秦王家里之事!”秦梦点点头道:“这就是我最担忧的地方,也许这就是真相,一旦牵涉到哪位公子即位的问题,那必是你死我活的争斗,不死不休,越离秦国近,赵正越危险,只有大王知道了赵正的处境,才能保证公子的安全。我想说的就是如果一旦敌人发现了公子的行踪,宁可落入魏国或者赵国他们手中,也比落在黑衣人手中安全。凭借秦国的实力,赵魏两国都不敢擅开战事,长平之战才几年,赵国人依然心有余悸。赵正公子的身份如此特殊,以后就有可能是未来的国君,如果在魏国地盘上出了事,他们也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所以一旦我们危急,直接寻求魏国的帮助,他们还是乐意落这个好。” 朱万眼中闪烁着亮光,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只有十三四岁的孩子。朱万几次欲言又止的神情,秦梦看在眼里。秦梦替朱万把疑问提了出来:“朱大叔,你是不是在惊奇,为什么我一个黄口小儿,竟然分析如此多。” 朱万紧张的点点头,急切的想得到答案,对于他这个闯荡江湖的老手都未必了解的事情,竟然被一个舞勺之年的小子分析的如此透彻,确实是出人意料,对于秦梦的身份更加迷惑不解。朱万的好奇心被提起来了,点头如啄米的应诺。急切的问道:“小哥你说,我真的太好奇。” 秦梦故作迷茫的说道:“先前给朱叔提过我和老者的奇缘,我始终想不清楚发大水那晚,那到底是梦,还是真实,看着老者留下的宝物,还有他留下的叮嘱,才发现不是梦,是真的有这样一个人来到我的身边。朱叔,你说他不会真的是神仙吧?还有最近只要我一思考问题,就会想起老者给我讲过的故事以及一些道理,不自主的就形成了想法。这些想法我都觉得不可思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朱万又开始他灼灼的眼神望着秦梦,这眼神里面带有几分恭敬,几分羡慕,几分崇拜。好久才说道:“老者就是仙人,他这是点化你开窍。”秦梦依然装着很天真的看着朱万。 朱万接着说道:“我现在也是迷迷糊糊,如不是我死里逃生,切身感受到这一切,怎么都不敢置信。小哥迷迷糊糊自然也正常,不知由此际遇。除了仙人,又有什么能解释通呢?” 秦梦神秘的对朱万小声说道:“此话出我口,听你耳,不要与第三人说,我无意于庙堂之高,只想江湖之远,我不想别人对我奇奇怪怪的猜测。” 朱万立马面容恭敬道:“小哥你就是仙人弟子,救我几次性命,大恩难报,觉不会向别人透漏半个字。”秦梦连忙惶恐,不敢当。朱万又道:“我本鲁地一江湖草莽之人,此行受恩人之托,没想到艰险无比,朱某不为功名钱财,就为报答吕公的大恩,如果小哥帮我了却此事,也算帮我报了大恩,定当全心追随仙人子弟,愿当犬马。” 秦梦从小树林回来,心中就有了顾虑,一直琢磨这个事,救了朱万后,虽然一时轻松,但第六感告诉他,更大危险说不定已经快到来了,如果黑衣人真的发现了他们,他们又该去哪里去寻求庇护呢?知道赵正最后的结局是被赵国礼遇护送回国,秦梦求助魏国和赵国军方势力的想法就产生了。至少赵正不会不明不白的消失。这才思虑好理由,告诉朱万自己的破题之道。 看着朱万好不怀疑的表情,秦梦心里的忐忑才算平静了下来。一旦赵正危险,他想找郭非来帮助,但觉得此人视财如命,靠不住。何况又和朱万结下了这么大的仇恨。不到万不得还是不能找郭非。 看到醒来的赵正,秦梦心里念叨道:“哥们儿为你操碎了心!” 陆续孩子的都醒来,喧闹之声又起,看着孩子们欢快的玩耍,秦梦也把盘算放到了心里。 日子就这样恬淡无奇的过着,朱万一天天的恢复元气,卫河里的水已经退去,留下数里的污泥地,乡间野外无家可归的人却越来越多。 秦梦又找了些更大的石头,设计出了更有效率的磨盘,田氏的蒸馍生意越来越红火,刚一到繁阳城市场场就被哄抢而光。田氏自然高兴,秦梦和孩子们也每天忙碌,这几日晚上,秦梦一直领着孩子们在大树根下踅摸,孩子们欢声笑语,点起篝火,将摸黑找到的知了龟串在树枝上,然后在火上炙烤,直到知了龟变红变亮,散发出诱人的肉香,小孩子们一口一个,吃的不亦乐乎。 田氏早就注意到了,第一天的时候孩子们让田氏尝,田氏觉得挺吓人,就没敢吃。此后,香味飘来就勾起了田氏的馋虫,但孩子们以为田妈妈不喜欢吃,也就不再让她了。 秦梦看着田氏吞咽口水表情,也觉好笑。就递给她一串,说道:“孩子们让你,你不吃,这不让你了,却想吃了吧?你尝尝,保管你吃了还想吃。”田氏接过串子,扭过头去,先是慢慢的吃,到后来一口一个,转眼一串就没有了,真是大快朵颐了。 第十九章 神一样的对手与猪一样的队友 秦梦问过孩子们为什么以前没有想到吃呢?孩子们回答说,这些东西,长着大而明的眼睛还会变身,看着就害怕,哪里还敢吃啊?在这时代生产力的落后,鬼神之说尤为流行,普通人有几个敢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呢?而后世的人,却以为什么都了解,结果什么都敢吃,一点对大自然的敬畏都没有,同样也招来了灾祸。 田氏把一串知了龟消灭干净,仍觉得意犹未尽。秦梦得意的笑了,提议再去找些,田氏急切的就答应了。秦梦带着田氏在林中一路摸去,真还找到不少。两人抬头发现离篝火已远,害怕遇见野狗野狼,便要回去。 田氏突然低声喊了一句:“秦儿…”秦梦以为田氏碰到蛇鼠之类活物,就探下腰去观察。这时田氏又低声道:“别动,有人来了。”田氏顺势和秦梦一同趴到草丛中。秦梦果然注意到前方有几个黑影,好像在窃窃私语什么。 秦梦和田氏屏住呼吸,前方几人猫着身,鬼鬼祟祟。几人来到秦梦和田氏几丈之外,幸亏有草丛的遮掩,并没有发现秦梦他俩。 只听一人低沉的说道:“就是这户人家,有九个小孩,其中两个年纪约莫在八九岁。白天我们来这里,害怕打草惊蛇,就没有靠近,待会我们往前走走,您确认一下是否是我们要找的孩子。”旁边一人微微点点头。 随即几人身形极快的消失了秦梦和田氏的眼前。秦梦听到这里,手里已经攥出冷汗,知道大事不好了,赵正踪迹恐怕已被察觉。秦梦和田氏四目相对,等过了良久,田氏对秦梦道:“说话的人不是本地口音!” 秦梦当然知道,这个年代交通不便,村野乡夫行不过百里,哪里知道天下各地的口音呢?秦梦听出那人口音是荥阳,成皋,一带的口音,秦梦没有说透,点点头道:“他们定是贼人,大概是过来踩点,偷孩子的吧!不是现在八九岁男童可以兑五百斤粮食了吗?” 秦梦这两日在城中听有此传闻,也觉得很是担心。田氏怒骂着挨千刀的贼人,一边对秦梦说道:“家里有个男人,还是瘸腿的,万一他们硬来如何是好,你偷偷回去,带着孩子到屋中躲好,不要开门,我去紫竹林找你樊爹爹。你樊爹爹,好歹也是战场上厮杀过,几个小贼应该不在话下。”说完把今天摸到的知了龟倒给了秦梦,慢慢起身向西疾奔而去。 秦梦不得不佩服田氏临危不乱的定力,秦梦也悄悄起身,将知了龟兜起来。向篝火的方向猛跑。来到了孩子们篝火旁,悄悄的对豆蛋和赵正说了几句,然后他们追逐着快跑进了屋中,其他孩子在院子里玩耍了一会,不多时也进了窝棚。 秦梦见到朱万,小声将刚才的情况述说了一遍。朱万脸色剧变,额头上渗满了汗水,表情很是着急,双手捶地恨自己有心无力。秦梦轻声安慰道:“朱叔莫急,这些人也是白天发现的,晚上叫人过来辨认,如果他们没有见到公子,势必也不会轻举妄动,现在我们只要让豆蛋和赵正不露面,他们就会一直观察,拖得一时半刻,田妈妈就会把救兵找来,到时他们想强来,也会忌惮。” 朱万紧张之色稍有和缓,秦梦对朱万说道:“朱叔你一定不要出声,否则你一旦暴露,他们就确定了公子在此。到时候他们必定会不顾一切的行动。”朱万重重的点了点头。 秦梦随即又想到什么,说道:“樊大叔一人来倒无妨,要是邀几人前来,我就有些担忧了,来了之后,是否让他们更加怀疑,到时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狗急跳墙,强行辨认呢?” 朱万瞪着大大的眼睛,着急的抓头发,无奈一时也想不出主意。秦梦看到此景,又宽慰朱万道:“也可能是我的多虑,如果一夜没事的话,我们明天就进城,直接和郭非摊牌,寻求他的帮助。” 朱万觉得此时只能这么办,故而表示听从秦梦的安排。秦梦说这番话也是在缓解朱万的焦虑。秦梦隐约感觉这批人行动力特别强,从先前的得到赵正的行踪,再进行路上劫杀,安排的本已完美,只是天意让朱万获得一扁舟,从逃脱一时。再到火烧牢房要置朱万于死地,大量收购求买八九岁的孩子,最后竟然找到了这里来。 秦梦不得不感叹这批人的行动力,也不免担忧起来,这批人会不会单刀直入,直取目标,这样赵正就真的危险了。这些人都是谁呢?他们又是谁派来的呢?秦梦本想这会不会是个乌龙,外面这些人是不是赵姬发现赵正被劫杀,而派出来的人呢? 秦梦想想朱万所说被追杀的过程,立马就否定了。这绝不可能是赵姬或者吕不韦的人。估计赵姬还想着儿子已经快到咸阳了吧,或者才发现了异样。那幕后主使又是谁呢?史书里面可没有于此相关的记录。 正在秦梦苦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后院的土狗狂吠起来。秦梦心想不好,站起了身看着后院的篱笆,为首的是田氏和樊大同,他们俩后面带着四个壮小伙。秦梦觉得此举有打草惊蛇之嫌,不过见带来的人多,也算壮了点声势,倒也松了一口气。 篱笆门吱呀被田氏推开,樊大同手里拎着两个坛子,后面几个壮硕的后生手里也拿着不同的东西。樊大同大大咧咧的对后面几个人说道:“把吃食给你田大嫂送过去,给小娃们分些,留下点我们下酒,今天就此守候,看哪个贼人敢来。” 秦梦听樊大同这豪迈的话语,心里不免着急,一直向他努嘴,示意他小声点,可气的是樊大同丝毫没有觉察。秦梦也是无奈。 樊大同向秦梦炫耀道:“这些后生拳脚功夫了得,除了我,没有人能比的。”田氏在旁边鄙夷道:“不吹嘘能死啊,你就少说两句吧!”秦梦跑到朱万的窝棚坐在窝棚口,防止这些人和朱万答话,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樊大同便在院子中找了个树桩子坐下,搬来一木桌,拿来几只木碗,开始喝酒行拳猜媒。樊大同让秦梦上桌,秦梦没理他,他也觉无趣,也没有强求。田氏带着孩子们都进了屋,院子里就留下秦梦守着朱万,以及樊大同和几个后生。 秦梦几次劝说,樊大同少喝点,樊大同不以为意。一直喝到天光渐亮,樊大同已是大醉。樊不同觉得一夜无事,便也觉得无事,踉踉跄跄来到秦梦躺着的窝棚,大咧咧的问道:“朱兄弟,伤势可好,是否可以走路了。” 秦梦立马从睡梦中惊醒,大感不妙。秦梦连忙向樊大同做嘘的手势。酒意正浓的樊大同那能注意这些,竟然一个趔趄将窝棚撞塌了。 秦梦心想坏事了,那些人如果没有走的话,此时就算彻底暴露了。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秦梦没有心思责备樊不同的鲁莽,连忙用茅草将朱万覆盖好,一阵阵后怕涌上心头。 第二十章 坏人办了好事 就在这个时候田氏也已醒来,起来要生火蒸馒头,看着樊大同醉酒,训斥道:“请你过来,看家护院,你倒好,喝醉了,真是没出息。没你的事了,你去一边找地方睡去吧。”樊大同酒意似乎稍醒,红着脸找了棵树歪倒在上,不多时呼噜声起,再看带来的那几个后生也都东倒西歪睡在地上。 尽管天色大亮,秦梦丝毫没有轻松之意,反而心中更加惶恐,时时刻刻感觉危险要来了。竖起耳朵觉得篱笆墙外面草丛里嗖嗖的响声不断,突然后院的大狗在歇斯底里的狂叫,秦梦隐约看到几个黑影在草丛中大树后。秦梦此时此景倍感压抑,呼吸不畅几乎快要窒息,空气似乎凝固了,时间似乎静止了,始终觉得要大难临头。 突然从大道的方向传来的马蹄声,打破了这种窒息。不多时两匹马向院子方向疾驰而来,马后面跟着一两大车载着十几个兵士。直冲田氏院门而来。秦梦顿时浑身放松,莫非真是神人相助。 两匹马在篱笆门前勒住,下来两人,其中一人秦梦认识,正是那天守备府的王木匠,另一人倒不认识。王木匠来到篱笆门前面色羞赧的喊道:“田家娘子,这位是守备府的崔四崔管家,今天我们奉守备大人的意思,邀你去做客。” 田氏一听当时愣住了,觉得自己一介村妇,哪里来的这么大面子,心里自然有些疑惑,连忙将两人请进院中道:“王大哥就是我的贵人,快到屋里来,喝口水。” 这时旁边崔管家乜斜着本来就不大眼睛,揪着八字胡,说道:“你就是盛名远播的田家娘子啊,我家守备早想看看其人了,都说你美如花,人称馍馍西施。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田氏并无觉得不妥,爽朗的笑道:“崔管家,抬爱愚妇了,我就是位低贱村妇,哪里敢登堂入室,我还要抓紧蒸馍馍,一会还要去城里售卖,你们代我向守备大人致谢,改日定当到府上拜谢。” 秦梦也心存疑惑,“天还没有大亮,哪有这样请人做客的?”忙起身向王木匠施礼道:“我替田妈妈感谢守备大人对田妈妈的厚爱。”王木匠不敢对视秦梦的眼睛,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崔管家看着院中樊大同喝完酒的坛子,又看看歪在一边树下的醉汉,皱了皱眉头道:“听说田娘子依然孤身一人,至今无再嫁人是否?”田氏越听越觉得蹊跷道:“妾身丈夫沙场上未归,不知生死,到现在不曾嫁人,管家大人问这是何意?” 崔管家阴笑道:“那就好,那就好,你日后也无需做馍馍,昨日守备大人做梦,梦见吃你家的蒸馍,余香回味不觉,觉得要是能有你这么一位巧手佳人作伴,每日就能吃上热乎乎宣腾腾的蒸馍,这不一早就让我向你提亲。田娘子你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让守备大人纡尊降贵纳你做妾,以后你就不用为生计操劳了。不知娘子是否欢喜的很?” 田氏听完,脸色旋即变红直至发青,怒斥道:“还有天理王法在,我夫君为国尽忠,还有军功爵位,守备大人怎能如此羞辱我一介女子?” 崔管家依然皮笑肉不笑,说道:“娘子不要气恼,这可是别人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你怎能如此不识抬举!”说着脸色阴沉道:“臭娘们,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啊!来人,把她给我抓起来带上马车。” 秦梦听完也是火冒三丈,这个郭非和自己是不是有仇,只要是自己有恩的人,他都要予取予夺。但是理智告诉他,郭非并不是致命危险,相反郭非此来非但不是祸事相反却救了赵正。这一点秦梦不得不承认,守备大人强抢民妇,却变成了见义勇为的出手相助,实在是太可笑,竟帮了自己大忙。最危险的还是隐藏在暗处的杀手,趁此机会和郭非搭上联络也不错。 秦梦主意打定,赶紧上前,笑脸对崔管家,说道:“大人,你别生气,这姻缘之事都是顺着来,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守备大人那是多么尊贵的身份,攀上这么姻缘是多么荣耀,你先稍等一下,我去劝劝田妈妈,” 崔管家惊喜的看着冒出来的这个半大小子,尽管年纪小,说话倒讨自己喜欢,便对秦梦说道:“你这小子,眼力倒不错啊!那就让你劝一劝,别让老子等太久,兄弟们耐心都是有限的!” 秦梦连声称是,转身把田氏带进屋里。田氏看着秦梦奴颜婢膝的样,气就不打一处来道:“秦儿,没想原来你是这样的人,算是妈妈瞎了眼。” 秦梦连忙向田氏跪倒道:“今日求田妈妈救我们所有人的命!”田氏更加糊涂了,把秦梦拽了起来。问道:“把话说清楚,我下嫁不下嫁于你们何干,又与这满院之人的性命何干?” 秦梦连忙说道:“请原谅我对你的隐瞒。”然后秦梦指了一下赵正,说道:“他其实不是我弟弟,估计你应该早就觉察到了,他的穿着,他的口音,还有他平时的言行举止,田妈妈应该觉得和其他孩子有所不同吧?” 田氏点点头,秦梦又道:“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一个王子,他是秦国国君的公子,我救的朱叔就是一路护送他的护卫,他们一路遭到劫杀,全部一百多人,死的就剩朱叔一人。那天发大水,他们救了我,并告知了他们的身份。昨夜我们遇见的那些操着外地口音的歹人其实他们是冲着秦国公子而来,他们一路过来寻来就是要杀人灭口。刚才守备府的人没有来的时候,是不是大狗在狂吠,樊大叔刚才醉酒,不小心暴露了朱大叔的身份了,此后我看见他们身影蠢蠢欲动,要不是守备府的人来,他们恐怕已经下手,如果下手的话,我们一院子人都要被杀死!” 田氏的表情一开始是迷茫,再是惊讶,然后是震惊,最后就成了惊愕!她不敢置信的看看赵正,有又看看睡在地上草席子上的七八个孩子,觉得有些害怕,茫然不知所措。 秦梦又接着说道:“田妈妈,你现在做的就是将赵正和朱叔带到城中去。只要他们一走,我们就是安全!”田氏表情依然是惊愕不已,胸脯起伏不定,秦梦明显感觉她极度恐惧。 良久,田氏弱弱的说了句:“好吧,看着这孩子这么可怜,我就带他一起走!”秦梦又叮嘱道:“田妈妈见到守备大人之后立即将赵正和朱叔的的身份告知他,他一旦知道此事,就知道该怎么办。赵正和朱叔的性命也就安全了,到时候守备大人就不会再对您有什么非分之想。” 田氏经过短暂的惊慌后逐渐镇定起来,这时候崔管家开始喊道:“田娘子,怎么样了,想通了吗?这么好的事,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田氏从门里出来,冷着脸对他说道:“去就去,不过我要带两个人走!” 崔管家小眼睛一亮,睁大了些,惊喜道:“还带两个人呢,你带十个人到守备府都行,只害怕进的去,出不来喽!”田氏厉声道:“这就不用你操心。” 此时屋中的秦梦对赵正严肃的说道:“哥们儿,我们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外面环伺着杀手,一不小心小命就不保了,让你和田妈妈去守备府,你需要向守备郭非亮明你的身份,这样我们还有保命的机会。” 赵正面色虽然紧张,但还是很认真的把秦梦的话听了进去,点了点头。这是田氏重新打量了一遍赵正,拉住赵正的手,便出了屋门,到了院中又对崔管家指了一下倒塌的窝棚。 崔管家一看乱七八糟的草铺下面露着一双脚。连忙叫人把草铺挪开,看到了朱万当时就笑了:“哟嗨,这不是那鲁地商贩吗?明明被被火烧死了,怎么就又活了,真是奇事!都带走,回去好好审审到底怎么回事!” 在一旁的王木匠也吓了一跳,看看跑过来的秦梦,正在清理朱万身上的杂草,没有做声。秦梦趁机简要的告知他,周围杀手可能要行动,自己迫不得要田氏向守备郭非透漏赵正身份。朱万握紧了拳头绷了绷自己还未痊愈的双腿,只是愤恼的点点头。 朱万被清理出来,几个士卒将他抬上马车,田氏带着赵正也上了马车。崔管家转头骑上马带着马车离去,王木匠面有羞愧的看了一眼秦梦,也随即离去。 第二十一章 围观 众人走后,秦梦舀了一瓢井水浇到樊大同头上,樊大同被水激醒,带有几分酒意,迷茫的看着秦梦,大吼质问秦梦为何如此无礼。秦梦嘿嘿的冷笑道:“快去追吧,你心仪已久的田家娘子,被守备郭非给抢走了,你要是不在乎就当我没有说过。” 樊大同不敢置信的又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快快给我说来!”秦梦道:“别让我解释了,你去追吧,还能追到,刚走,还没走多远。”秦梦感叹了一句:“醉酒误事啊!” 秦梦对樊大同酒后失态真是无语,外号大饭桶,果真名不虚传。秦梦后怕连连,如果郭非抢亲的人再晚来一会,大家可能都已经归西了。从这个角度来讲郭非的恶行救了满院子的人。 秦梦也再次佩服潜伏在树林草丛中的杀手,他们锲而不舍,执行任务绝对专业。樊大同,樊大同将带来的几个后生接连拍醒,踉踉跄跄就向大道追去。秦梦觉得此地不易久留,带上七个孩子,也跟着离开了。 突然,草丛中闪出几个人影,为首的一人道:“狗守备,关键时刻过来捣乱,那天真应该一把火将守备府全烧了。”随即几个黑影消失在树林中。 秦梦带着孩子们跑的太慢,樊不同也跑没影儿了,大家跑的上气不接下气,都跑不动的时候。看见两匹马和一辆马车停在路中间,马车上赵正和朱万相互搀扶着坐着,再无旁人。马车后面却是尘土滚滚,尘土下面围着不少人。 秦梦领着孩子钻进人群,这才看到,崔管家指挥一群人在殴打樊大同,田氏死命的抱住一人的大腿,要阻止那人踢踹朱万。樊大同已是满身血迹躺在地上,几个跟随樊大同的后生也是被打的惨叫连连。 秦梦真心不想看到樊大同被打成这样子,只是当时气愤樊大同坏了事,才用话激了他。事已如此,秦梦心中反倒有些内疚。清晨已有不少要去城里赶集的百姓,看到有热闹,纷纷围拢过来观看。围观人群看着嚣张跋扈的郭非狗奴们,心里个个为樊大同担心。 秦梦发现此时的百姓正义感很强,人群里不乏抱不平者指指点点,大骂守备大人无恶不作,畜生不如,占张家地,抢李家闺女,奴役百姓,为自己谋利。崔管家恶狠狠的看着众人道:“休要聒噪,信不信连你们一块打了。”人群一时寂静下来。 这时秦梦带着的小孩子们,看到平日里经常憨笑可掬,老是带些肉食的樊大同被人打的满脸血污,也不由的害怕,大哭起来。秦梦向豆蛋一使眼色,豆蛋会意,哭的更加凶了。 这时沉闷的人群,又开始了谴责之声,不畏**之人大有人在,看着郭非狗奴如此欺凌弱小,抢掠民妇,心中之不忿又起。人群中纷纷附和。人人提起郭非,大有生吞活剥,吃肉喝血之恨。 秦梦想要就是制造声势,声势越大,知道的人就越多,郭非越不好掩盖。人群中有一个人对樊不同说道:“老樊,还不快跑,跑去城里找西门公,让他帮你主持公道。” 崔四听到有人管闲事,厌恶看看出主意之人,欲要伸手打人,围观百姓并不惧怕,个个满脸愤慨之色。崔四心中也有些怯弱,举起的手,也不禁放了下来。恶狠狠的说道:“哪来的臭虫,还找西门公,就是找魏王也没用。信不信我捏死你,这里没有你的事,再出言今天非把你弄死。” 说话那人也有些畏惧崔四的恫吓,也怯怯的不做声了。崔四看着人越聚越多,就对手下人喝道:“今天就饶这些不知死活东西一条小命。我们走。”说着死拖硬拽的就要把田氏往马车拖。田氏泪眼汪汪的看着一动不动的樊大同,田氏拼命的挣扎想挣脱看看樊大同怎么样了。 秦梦自己单薄的身板也无能为力,突然想想西门公这个名字有点耳熟。突然想到,西门公不就是那天上岸时自称七世西门豹之后的白发老者吗?这个倒提醒了秦梦。随即对跟随樊大同的几个后生说道:“你们几位哥哥,谁知道西门公的家,去一个向西门公求救。” 几个后生觉得秦梦的注意不错,其中一人拖着被打伤的身子,一瘸一拐的向繁阳城的方向跑去。秦梦现在心里想的就是拖在他们后面,一路哭,一边追,制造这个事情的影响面,好让城里人都知道这个事情,这样的话郭非就有所顾忌。 秦梦抱着这种想法,就是不嫌事大,呜呜咽咽哭道:“我本在大水灾中被恩人就了一命,没想到守备将恩人诬陷成奸细,只为把恩人的宝物占为己有。而今我等被田妈妈收养,刚刚过了两天好日子,繁阳守备郭非,又要霸占田氏,强抢民妇,以后让我们这些孤儿怎么活啊!” 随后又看向豆蛋,豆蛋会意,孩子们哭又起。这时秦梦突然听见一声音,声音婉转清脆,犹如百灵鸟之鸣,沁人心扉,听之如食甘饴。 “父亲,为何还不动手,拿下那些恶人,我本就是行侠天下之人,有何顾虑。” 秦梦抬眼看去周围,见说话者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旁边站立着一位三十多岁的壮汉,壮汉眼看前方,手准确的拉住了小姑娘握着剑柄的手,小声说道:“莫急,再等一下。” 壮汉短衣襟小打扮,头系黑方巾,面色微黑,眼角上挑不怒自威,腰间佩一柄黑牛皮的剑鞘的长剑。女孩,面如白玉,白芷若凝,明眸善睐,高鼻梁,一双樱桃小嘴。头系绿丝绦,瀑布一般的黑发倾泻而下,气质高雅,又有桀骜不驯之态。 小小美女啊,这是迄今穿越而来见过的最漂亮的人了。 秦梦注意到男子所看之处,不知何时多出几匹雄壮宽厚的马来,马旁三人,其中四十多岁中年人最为惹眼,面如冠玉,黑巾裹扎的发髻一丝不乱,两缕青丝飘逸在耳旁,气质雍容高贵,脸部轮廓自然柔和,短须髯更显的此人成熟稳重。 另外两人比此人就逊色多了,全身油腻,一看就是市井之人。不过马后却有一彪形大汉,五大三粗,犹如张飞重生,李逵在世。秦梦忘了,这是在战国,后两位几百年上千年后才会出现。 第二十二章 盖聂与魏无忌 围观的百姓纷纷叫好,掌声雷动,震慑了崔四带来的一班恶棍。小姑娘婷婷而立,拍了拍手里并没有的灰尘,爽朗的嘿嘿大笑着。 这时田氏已经跑下马车,抱住了不省人事的樊大同,呼喊着樊大同的名字。狗奴们都爬了起来,心里有了准备,就又扑了上来。这时候一旁观战的姑娘父亲,突然跃起,啪啪几声响后,一圈狗奴皆被踹翻倒地。 秦梦没有看清整个过程,就已经结束,男子绝对是武林高手。在车上的朱万也露出钦佩的目光,众人被男子的出手惊呆,人群陷入了一片寂静,只听见恶奴们的呻吟声。突然人群骚动,如雷般的掌声再次响起。不知是谁踹了下面狗奴一脚,群情激愤,乱脚就上去了。 这时男子阻止猛打落水狗的围观群众,连连说道:“大家住手!听我说两句。”众人好不容易收住心中的愤怒,停手望向好汉。 好汉看着地上众恶奴,皆是满地打滚,上前查看,并没有死于非命之人,轻轻释然道:“大家痛打这为恶乡里之人,是应该的,我也不惧怕,但是可知这些人有被打死的话,我等可以一走了之,但却把灾祸嫁给给这孤儿寡母的身上。这样就不是我父女二人救人的初衷,望大家能够理解。” 众人这才真正罢手,纷纷赞叹壮士的高义。有人就说:“壮士赶紧走吧,你身手再了得,怎抵守备手中上千甲士。”群中之人也摇头叹息,都开始替这位出手相助的大侠着急起来。 秦梦看到此人伸手如此了得,大大佩服,心里就想贴上去,身边要是多出这么一个武林高手,幕后的杀手也会顾忌,赵正就会安全。如是这样想,秦梦便领着七个孩子,跪倒在这父女两人面前,说道:“恩人,大恩不言谢,我带着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还有我们的田妈妈谢谢你了。只是你救了我们一时却救不了我们一世,为了不拖累大侠,还是快走吧,大侠尊姓大名家住何方,如果我们逃过此劫难,日后定当去府上定当牛做马,回报恩情。” 大侠眼睛带着笑意的看着秦梦,这时小姑娘怒道:“我爹既然出手,就会管到底,何须远遁。”秦梦就想要这样的结果,连忙接着套近乎,问道:“多谢姐姐救命之恩,我秦梦此生原作牛做马,供姐姐使唤,请问姐姐如何称呼?” 小娘子眼睛向上瞅着,红着脸道:“谁要你做牛做马了,我们盖家干的就是行侠天下之事。” 姓盖,秦梦大惊,他知道,这时代有个叫盖聂的游侠,在史书上出现过,莫非今天自己碰到了有战国第一剑美称的盖聂家人。 秦梦喜上眉梢,连忙问道:“那么是否可告知令尊名讳,好让我们兄弟姊妹们,每日三炷香为恩人祈福!”这时姑娘父亲爽朗的大笑道:“这些都是小事,不需挂齿,我叫盖聂,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说着指了指下面郭非的狗奴们。 “你们去告诉郭非,今天我是替天行道教训了你们,如果他不服的话,让他过来,我还在这里等着他,绝不走。” 秦梦一听,心想不能这么巧吧,这就是传说中的剑圣,这下不仅不用担心郭非而且也不用担心暗处的杀手了。不禁看着马车上的赵正,心里感叹道:“哥们儿,你运气不错,碰上了绝世高手了!” 崔四听话音可以走了,连忙爬起身来骑上一匹马就跑了。这时在后面的王木匠已是满脸通红,对田氏羞愧的说道:“田娘子,都是在下,一时糊涂才跟他们,找到你家,我无非就想保住自己的营生,我羞愧难当,守备府这个木匠不干也罢,我受不了乡邻们戳自己脊梁骨啊,你们也赶快收拾一下逃去吧。”说完骑上马也走了。身后十几名恶奴,看见马车上有人,未敢赶那辆马车,便仓皇而逃了。 王木匠一直以来的表现和现在这番话,秦梦可以看出王木匠也是一个禀性善良之人。这次跟来也是被裹挟而来,秦梦心里并不怨他,反倒对他更有几分敬重。 盖聂俯下身去,看了看樊大同的伤势,发现并没有大碍,只是一些皮外伤,估计是被打晕了过去,掐了掐樊大同的人中,不多时就醒转过来。 樊大同看看田氏悠悠的说道:”我这是在哪里啊?你不会也随我一起来到了阴曹地府了吧?”田氏呸了他一口,狠狠拧了他一把,不过搂着樊不同的双手并没有放开。这一幕却引起了周围百姓的起哄。 田氏羞的满脸通红,向盖聂轻轻万福,说道:“多谢恩公救我孤儿寡母于危难之中,恩公还是速速离开这里为好。我和孩子们也出去躲一躲。” 盖聂轻轻的欠了下身算是还礼,说道:“妹子,无需多礼,我本江湖人,路不平,我来铲,王侯君卿不管的事情我自然要去管。” 说完抬头看了一眼那相貌不凡的美年男子,美年男子俊俏的面容随即有些僵硬。这些都被秦梦看到眼里,心里猜度着盖聂应该知道对方身份,而且这人身份也必定不一般。 美年男子这时向盖聂走过来,身体深深一弓双手作揖,说道:“久仰盖大侠威名,今日救人于危难之中义薄云天,燕赵第一侠士之名果然名不虚传,刚刚在下本想出手相助,只是门客告知您就是盖大侠,恕我失礼,在下只想看看盖大侠是否出手,我魏无忌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失礼,失礼。” 魏无忌这个名字,秦梦再熟悉不过了,眼前这个雍容高贵的美男子,就是战国四公子中最富盛名,曾经窃符救赵,率领五国军队打败秦国大将蒙骜的信陵君魏无忌!真是大感意外。 秦梦认为今天算是开了眼,一下子就见到了史书中最具传奇色彩的两位人物。有了信陵君,就不用和郭非接触了,以信陵君的政治头脑,不会不知道赵正身份的特殊性吧。秦梦心中突然就轻松了起来。 第二十三章 鬼谷子先师 史书中并没有信陵君的年龄记载,秦梦分析他的年龄也就是三四十岁,毕竟干窃符救赵这种事情就是冲动之举,冲动之事干的最多的年龄段,也就是义气方刚的年纪,二十到三十之间。魏无忌窃完魏安釐王的兵符之后,彻底惹怒了自己的王兄,也就不敢回大梁,不得以定居在邯郸,这已经过来七年,看来年龄也就四十左右。 魏无忌这番话确实是很坦诚,做为魏国的二号人物,且影响力远达其它五国且如此谦卑,确实不易。看来四大公子之首的美誉也不是吹出来的。 盖聂连忙也是一施礼,说道:“素闻公子贤达,曾在邯郸见过公子尊容,所以识得公子,刚才在下也存有同样的心思不想被小女子抢了先,再下失礼了。”说完也是一躬到地。 魏无忌恬淡的笑道:“小娘子果然是女中豪杰,巾帼不让我们这些须眉啊!”说完爽朗的笑道:“离故国日久,心生思家之念,今日便从邯郸偷偷出来,看看我魏国的风土人情,以缓解我思念故土的焦虑。身上也没有带什么像样的东西,不过我这里有一块自己带了多年的紫玉,就送给姑娘,算是长者的见面礼吧。” 说着就将身上的一块紫玉解了下来递给盖聂。秦梦在旁边只张嘴不出声的嘟囔道:“魏无忌好名声看来是这样来的,一见面就送礼物收买人心,这名声能差到哪里去呢?” 盖聂惊奇的望着秦梦,秦梦觉察盖到聂再看自己。“不对吧,自己只是嘟囔一下,自己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他的眼神像是知道自己的想法。” 盖聂道:“公子这是多礼了,无功不受禄,这么贵重的礼物,让小孩子给你丢了去,岂不是对不起公子的一片心意,这个东西确实不能要。” 魏无忌道:“无妨,宝剑英雄持,良玉美人佩吗,这么美丽的姑娘也不多我这件拙品。” 盖聂没有婆婆妈妈的推来让去,而是将紫玉递给了自己姑娘,说道:“倩儿,还不感谢无忌公子的盛情美意。”盖倩轻轻万福道:“多谢公子馈赠美玉。” 秦梦以为侠女应该视金钱如粪土,没想到盖倩把玩起来没完了,甚是喜欢。魏无忌自然乐意人家对自己馈赠的东西这么喜欢,接着说道:“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倩儿,好名字,人如其名也。” 盖倩在几个恶人面前都没有丝毫胆怯,此时竟然脸红了。秦梦想到,莫非这无忌公子看上了小娘子,在这里开始了拉关系套近乎,看来信陵君也脱不了俗。 秦梦也无意多猜测,自己的事情还得赶紧办,刚才说魏无忌想故国了,就偷偷跑来了赵国隔壁的繁阳,这说明他还要回去,得抓住这个机会,正好可以把赵正送走,有盖氏父女,就不害怕暗处的杀手。 秦梦想到这里向魏无忌深深一作揖,说道:“您就是威名远播的信陵君魏无忌吗?”魏无忌很是得意连小孩子都知道自己的大名,点点头说道:“是的,正是在下,这些虚名都是世人抬爱,过奖了。” 秦梦看着魏无忌表面低调实则得意的脸色,又向前进一步,小声说道:“公子,我有机密之事,关系魏国安危,要与公子说,可否移步!” 魏无忌有些吃惊,眼前这个农家小子,其貌不扬,但是气度从容,言语精练,不知这个小孩子是何来历,能有什么事情。犹豫不定时,已随着秦梦离开了人群。 魏无忌后面连同铁塔大汉在内的三人紧跟过来,魏无忌道:“他们是我最亲信之人,小哥有事无妨直说。”秦梦用眼神注意到三人袖中似有利器,秦梦又一施礼,说道:“小子,繁阳人士,前些天大水之中获那两人相救。”秦梦指了一下马车上的赵正和朱万。 “幸亏两人相救才得一活命,机缘巧合之下,才知那八九岁小童,乃是秦国公子正,现在他们处于危险之中,好像有人在追杀他俩,所以特告知公子,希望能将二人带回邯郸,已圆我报恩之心。” 魏无忌听罢,脸色惊异,又重新向秦梦确定了一遍,这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魏无忌很严肃的看着秦梦,说道:“此时事关重大,希望小哥从头到尾仔仔细细讲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秦梦就将自己怎么在水上被救,怎么被郭非看到火龙五彩白绒衫心而生贪念,朱万差一点被火烧死,自己正好遇见,以及昨晚杀手已经发现赵正踪迹,今天郭非抢田氏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魏无忌越听越惊奇,说道:“看来小哥也是不凡之人!恕我眼拙了,此时我已知晓,你尽可放心,我定会把秦国公子送回到邯郸归还给他母亲。只是我很好奇,仙人相貌如何,仙人又与你如何相处,那火龙五彩白绒衣宝物又是什么样。” 秦梦真的受不了,现在这个时代人对仙人如此的痴迷,本想绕开这个节,但是自己的羽绒服确实绕不开,想让魏无忌彻底放心帮助赵正,也将自己的神话故事向魏无忌说一遍。 秦梦故作迷茫道:“我和老者相处的时候只感觉他大概的样子,确不曾注意过他长什么样,虽然那次在我梦中出现,清醒时他已经不在,老者和我交谈就是为了感谢我添土之举,我也没有干过其他什么事情,始终迷迷糊糊。但是随着看到一次老人,我就觉得自己明白好些东西。素知公子博学,你能给我解惑吗?” 秦梦向魏无忌说这么多,不仅是解释羽绒服的来历,更想将自己身份塑造成高人亲传弟子。有意将老者向隐士鬼谷子身上引。 战国最传奇的人物是鬼谷子,名叫王诩,史记曾记载其弟子四人孙膑,庞涓,苏秦,张仪。另外后世传记小说里更有商鞅,吕不韦,计然,尉缭,徐福等等凡是有点成绩的人物都成了鬼谷子老师的弟子。 而鬼谷子乃卫国人,繁阳也曾是卫国之地,鬼谷子老师又以孝道著称于世,沾点边就黏糊黏糊,自己也不明说,即使哪天鬼谷子老师站了出来,也不怨自己,因为自己压根就没明确说过。 秦梦如意算盘没有白打,魏无忌说道:“莫非你遇见的老者就是收天下奇才而教之的鬼谷子先师!“秦梦心里暗笑却装出迷糊的表情道:”鬼谷子先师是谁啊?我不知道!” 魏无忌疑惑的摇头,说道:“我也曾四处寻找先师,可惜的是,怎么也没有寻到,老先生如在世也已经一百多岁,据传也已成仙,如今出此奇事,也只有先师才能做到,看来小哥有此仙缘,真是羡煞我等。” 第二十四章 弱秦之策 魏无忌又从头到脚仔细的打量了秦梦一遍,这种眼神看得秦梦心里直发毛。突然,魏无忌微笑着似有深意的说道:“小子好相貌,天庭饱满,地阔方圆,眉角有棱,头顶尖骨,乃是大福大旺之相,只是眼角上挑,必遭小人嫉妒,须有贵人相助,日后方成不世功业,不知小子可愿投我门下?” 秦梦一听,心里暗自腹诽道:“忽悠,纯属忽悠,看我是个人才,就直说,还来这种套路,门下三千食客,看来你不缺粮食,见谁就拉谁,要说贵人,我哥们儿赵正绝对没有比他更贵的人了,你这一套和街摊算命如出一辙,本人也听多了。我不着你的道儿。” 秦梦心中虽这样想,但表现出来诚惶诚恐样子,连忙答道:“小子何德何能,不吝公子赞赏,但是我还有七个孤儿弟妹要我抚养,不能追随公子左右。等我抚养弟妹长大,再去公子门下。” 魏无忌有些惊愕,没想到这小子还挺仁义,照顾和自己毫不相干的孤儿,脸上浮上了少许敬佩之意。叹了口气,说道:“我也是寄人篱下之人,门客也非以前那样趋之如骛了,也好,你先在家乡慢慢长大,我会关照与你。”魏无忌接着又对秦梦问道:“你如何看待秦国公子被追杀之事?” 秦梦不想魏无忌竟然问起了这么一个问题,看来他心中并没有把自己看做一个无知小儿。秦梦并不做作,也没有韬光养晦,装疯卖傻。而是胸有成竹神态老练的回答道:“据小子分析秦国公子被追杀之事,既非赵国所谓,也非他国所为,而是秦国宫闱夺嫡内斗而已。” 魏无忌流露出不敢置信的眼神,怔怔的看着秦梦,嘴里喃喃道:“小子果然是高人弟子,一言中的,十三四岁的年纪,就有如此眼力,真是超出无忌的意料,莫非老者真是鬼谷子先师。” 魏无忌接着又试探的问秦梦道:“按你想法,应如何处理此事呢?” 秦梦在魏无忌问第一个问题的时候,已经想到他会接着问这个问题。秦梦从容的答道:“我想将赵正送回邯郸,这也是我的本意,不仅报答救命之恩,也免除了公子死于我魏地带来的刀兵之祸。这样做会带来一个意向不到的好处,估计公子心中也有了计谋?” 秦梦也不知道魏无忌是否真如传说中的智计百出,还是自己道听途说了,不过都没有关系,因为这样的说话方式,还是回来要自己来解答。 果然不出所料,魏无忌果然惊讶的咦了声问道:“小子先说说这一好处是什么,看于我的是否一致?” 秦梦绕这么一个大圈子,而没有直接说出自己想说的话,无非就是想保赵正周全,顺利回国。秦梦笑道:“这也是小子的一点拙见,天马行空的话,还望公子莫笑。” 魏无忌笑着对秦梦点点头,似有鼓励之意。秦梦说道:“秦国此时处于百年中最慌乱的时期,两任国君相继离世,带来的政局震荡,不亚于六国攻秦,新君即位,万事不稳,势必不会轻举妄动,如今秦国公子就在我魏国国手上,如果我们仅仅把公子当做质子来看,放在魏国或者赵国,无非就是一牵制,如今我们知道秦公子被劫杀的内幕,何不做个随水人情,将秦国公子礼送回国,让他们去争王位,说不定这就是一个弱秦的良策。” 秦梦说完,魏无忌不禁连声赞叹:“好主意,不亏为先师弟子,具苏秦张仪之才,我只是想将公子送回秦国能落个短期安定的局面,倒没有你小子想的这么深远,真是佩服。” 秦梦镇定自若,看到自己要的效果也得到了,便谦虚弯腰施礼,连称不敢当。如果秦梦告知魏无忌,这个九岁的小童以后就是平灭六国的秦始皇,魏无忌会不会为自己今天的举动悔恨千年呢? 众人看着秦梦和无忌聊的甚是投机,也觉惊异。秦梦觉得应该让赵正和朱万应当知晓魏无忌的身份,以及一块商量一下他们回去的安排。 秦梦领着魏无忌来到了马车旁,对赵正和朱万介绍了信陵君的身份。也许真是信陵君的名声广布,赵正颇有敬佩之意,朱万更是放心。 秦梦很奇怪,这个时代不论两国打的多么狠,你死我活,甚至是灭国之战,不管双方是否停战,只要不是在战场上,高层权贵也会叙旧攀亲,表面也会其乐融融。以前是敌将的,只要投降了,就当自己人一样对待,以前是别国大臣的,只要投奔过来,依然高官显爵,大加重用,一点都不会怀疑。这让前线卖命的小兵小卒情何以堪呢?被愚弄多了,底层的士卒也就心凉了,新的时代也就快来了。 就在秦梦摇头叹息时,前方滚滚尘烟席卷而来,前面一标人马,骑兵先到步兵尾随。为首的正是郭非,在马上傲视前方之人,颇有几分威武。围观的人群,胆小谨慎者慌忙离去。留下之人寥寥无几,好奇大胆之人也在数步外树林中探头窥视,都想看看下面的剧情怎么进行。 郭非距离众人好几步时勒住缰绳,往人群中观看。此时信陵君在和赵正朱万攀谈,并不不去理会郭非。崔四从也尾随而来到了郭非身旁,跳下了马,捂着被盖倩戳破的腮帮子,指着前面镇定自若的盖氏父女,颇有点狗仗人势的味道,大嚷道:“守备大人就是这两个刁民欺负了小的们,望大人做主。” 田氏和樊大同还有孩子们都围拢到了马车前,盖氏父女巍然站在人前。郭非看这二人并无惧色,面色更加愤怒,应声吼道:“大胆贼人,还不快点俯首受绑,还要大人亲自捉拿不成?” 没人理他,盖小姐轻蔑的眼神瞧着他,眼神中满是讥讽嘲笑。郭非怒不可遏,正要下令动手抓人,从后面军伍中疾驰来了一匹小驴。驴子上坐一位白发老者,长髯飘逸,虽沾染尘土,但气度依然不凡,驴子很快来到郭非跟前。 紧随之后又跑来一人,这人便是樊大同的后生。后生跑进了人群,看着大家无碍这才大口喘着气。樊大同也已被搀扶了起来,看见后生归来,樊大同虎背熊腰的给了一个大大的拥抱以表达感激的之情。 只听西门安道:“郭非,你不要如此欺压良善,我今天就在这里挡着,真要抓人,就从我身上踩过去。魏王在此也会给我几分薄面,你来繁阳这几年,不修政事,惹得百姓怨声载道,人心尽失,势必又一天会遭受魏王的降罪,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郭非怒道:“你一个老朽休得指手画脚,魏王对你早已厌恶透顶,跟随信陵君窃符救赵,早已失信于魏王了,就是将你五马分尸,魏王心里只是痛快,绝不会对我有半分责怪。快快让开,否则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西门安依然岿然不动,大有视死如归的气概。西门安吼道:“亲兵,将后面两个贼人拿下,敢阻挡者格杀勿论!”只见后面骑兵向左右让开,从后面跑出一排甲士,手持兵戟上来就要围住盖氏父女。 秦梦见魏无忌向两个随从说道:“将郭非擒住。”左右两人相貌平平,低眉顺眼。不想两人忽如狡兔一跃而起,转眼就来到郭非跟前,一手就将郭非拉于马下,一人拧住郭非的胳膊,一人从袖中拿出利刃放在郭非脖颈。 第二十五章 信陵君的手段 魏无忌极其潇洒的从人群后面转到前面,对西门安深深施礼,说道:“弟子不才,让老师受累了,多年不见,老师身体可安健?” 西门安定睛凝视魏无忌顿很久,突然西门安满含眼泪,苍老的面颊有些抽搐,哽咽着说道:“无忌?是公子无忌?真的是我弟子吗?老朽以为有生之年再也见不到你,真是太好了。”老头确认了眼前之人就是自己最得意的弟子,竟然抱着魏无忌痛哭失声。 魏无忌看着眼前这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似乎回到了遥远的过去。年幼时的谆谆教诲浮现在眼前,启蒙幼学教会了无忌怜爱百姓以国为重。这位老师并没有教给他经天纬地的绝世之学,就是这最真诚最人性的灌输,为他日后立身扬名打下了最牢固的基础。随着自己的长大,身边的老师也不断变换,似乎这位默默无闻的长者的形象早已模糊,但当无忌看见那浸满泪水老眼,过往的一切都又回来了。 魏无忌也是发自肺腑的感叹,离国几载,熟悉的人还是那么亲近,一时也是泪流满面。两人抱头痛哭,似乎身边一切事情都不曾存在也未曾发生。 秦梦曾对魏无忌种种拉拢人心之术不以为然,没想到魏无忌确实出自真心,给没想到这老头竟然是魏无忌的老师,背景就是不一般。如此之人竟在繁阳小城中赋闲在家,看来西门安的落寞还是受了魏无忌窃符救赵的牵连。 良久,魏无忌慢慢扶住西门安,安慰道:“老师莫要悲伤,我们不是都好好的吗?老师你还要保重身体,这繁阳城还要你来主持。”说着轻轻拍了拍西门安消瘦的臂膀。 西门安也收住了失控的情绪,对魏无忌说道:“无忌你的作为,为师深感骄傲,尽管有些做法得罪了君上,但这都不妨碍你赤子忠心。你就是我魏国的依靠,有你在,百姓就能安居乐业,有你在诸侯就不敢加兵于我大魏!” 魏无忌很是恭敬的对西门安深深一躬,说道:“这些都是老师你的教导,是弟子应该做的,为国为家也只能这样做了,其他都是世人的溢美之词,弟子不敢当,老师谬赞深感惭愧,荣等弟子处理完眼前之事,你我师徒二人再好好叙谈一番。” 众人看着师徒情深这一幕,也满满的都是感动,纷纷赞叹信陵君的重情守义之名非虚! 魏无忌来到郭非跟前,绕着他转了一圈,脸上阴沉和刚才和善之色天壤之别,厉声训斥道:“郭非,你可辜负了我一片期望,昔年你落难投到我门下,我敬重你的才学,推荐你来边地,只希望你能秣兵厉马,守好边城,不想你却改换门庭,舍我而去,这也罢,我也知自己失势,并不怪你,奈何你却献面首蛊惑君上,我无忌这几年虽不在国中,你当我不知?” 郭非被两人按着头,很是辛苦,几次努力的抬头,已经耗费了他大量的体力,此时也已满脸虚汗,浑身颤抖,刚才也已听出此人就是无忌公子,只想抬头确认。 魏无忌一挥手,押着郭非的两人松开了手,郭非这才如释重负,双手着地痛哭流涕连连叩头,说道:“在下一时失了心智,才做出了离公子而去的荒唐之事,请公子念我家中妻儿老母饶我一命!” 魏无忌冷笑道:“几年不见,只知道你声色犬马,没想到你竟变的如此肥胖不堪,我王兄将繁阳城如此重镇交与你,你又怎能骑马上阵,守卫家国呢?今日我来繁阳本不是为动你而来,只是散散心,纾解思家之情,谁让你这么不开眼,就让我碰上了,既然天意如此,你就不要废话了,我问你,你所获火龙五彩白绒衣,现在在哪里?” 郭非大吃一惊,万万没有想到魏无忌开口就问这个宝物,真是让郭非最后一丝侥幸也没有了。郭非其实小算盘打的很精,只要自己不落入魏无忌之手,改日向魏王献上此宝,还可以东山在起,魏无忌又不在朝中又奈他如何。 郭非自忖既然这样,撕破脸皮又如何,何况这里还是繁阳城,毕竟自己也经营了这么多年,身边还有重兵,虽说魏无忌是魏王亲弟弟,不敢直接下杀手,但是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谁有奈得了自己,想到这里,刚才疼哭流涕的颓废表情一扫而光,眼露凶光,突然站起向亲兵队伍中跑去。 魏无忌的两名随从本想动手,却被魏无忌用目光制止了。跑进亲兵队伍的郭非也不是刚才跪倒在地的可怜模样,而是厉声道:“田荣听命,拿下叛贼信陵君,交与魏王,算你大功一件。” 不想魏无忌依然镇定自若,冷冷看着亲兵队伍中的郭非。对这突然变故,秦梦本是替魏无忌捏一把,但见他如此云淡风轻也就放下心来。 亲兵队伍中为首的甲士拔出长剑,郭非本以为此人会向魏无忌扑去,不曾想到锐利冰寒的剑刃却架在了自己脖子上。不仅郭非目瞪口呆,在场所有人都是惊诧不已。 只有魏无忌,爽朗的大笑,魏无忌冷冷又对郭非道:“本想给你一次生的机会,没想到你心肠倒真毒辣,其他不要想了,拿出宝物来,让你痛快一死,不诛连你的家人。否则的话,一个不留。”郭非听到这里,身体如筛糠,不能自已,重新跪倒向魏无忌乞求饶命。 夹在郭非和魏无忌中间的崔四,在这片刻之间,比别人更深刻的体验到了剧情跌宕起伏的刺激。由绝望到翻盘,再有翻盘到绝望,崔四复杂的心理变化精彩的呈现在了他的脸上。 刚才准备动手的甲士,随着田荣的剑落在了郭非的肩上也停止了动作,崔四知道这次郭非彻底死定了,连忙谄笑着对魏无忌说道:“公子,请饶小人一条狗命,我知道五彩衣在何处!” 郭非看着崔四这卑鄙面孔恨得目眦欲裂。魏无忌看都没看崔四一眼,对身后大汉说道:“此奸佞小人也,拉出去拍死。”只见后面黑塔大汉,从马上取下一只灯笼大小的铜锤,一手拽着崔四,一手提锤,来到路旁草丛里。 众人只听到一声闷响,只见大片的草地已经染成红色。秦梦大骇,魏无忌如此谦谦君子,杀起人来竟没有一点犹豫。 魏无忌又冷冷的对郭非说道:“看到了吗?小人就是这样的嘴脸,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仆从。不要说起你也曾是我的门客,我以此为羞辱。说吧,火龙五彩白绒衫在哪里,给你一个痛快。” 这时从后面军伍中飚驰过来三匹马,旋即到了魏无忌跟前,三人下马,为首衣着看似一将军,抱拳行礼道:“公子恕罪,赵行来迟,让公子受惊了。” 魏无忌道:“好,赵行你和田荣以后就辅佐西门公好好守卫繁阳城吧。不出几天调令就会来到,我不曾来过这里,你们也不曾见过我。” 秦梦听着魏无忌如此轻描淡写的就将事情处理干净,不得不佩服信陵君的政治实力。怨不得魏王愿意听信诬陷之言,排挤自己的胞弟。 面色惨白如纸的郭非,从怀中的取出一把钥匙,手抖动不已,说道:“这是我卧室壁画暗格的钥匙,宝贝就在其中!”魏无忌身边一人接过钥匙。 魏无忌满意的点了点头对身旁两个人和黑塔汉子说道:“你们带着郭非去城里取出宝物,给他来个痛快,然后速速回来。” 这时田荣,收起长剑,向魏无忌施礼,说道:“田荣见过公子!”魏无忌搀扶起田荣,对其很是满意,说道:“做的不错,你回去吧,协助赵行暂代繁阳一切事物,等调令下来,你们自行安排。”田荣应了声诺便退下了,走到时候还没有忘记将崔四的尸体带走。 第二十六章 田氏的小算盘 刚才避的远远的民众不知何时围了上来,无不拍手称快,仰视魏无忌,更有好事者奔跑着四处传颂信陵君的雷霆手段。魏无忌搀扶着老师,来到田氏和樊大同身边,说道:“田娘子,以后和孩子们可以高枕无忧,再也不用惧怕郭非恶人。” 田氏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深知眼前俊美男子绝非一般官吏,只是一个劲的磕头感谢。魏无忌在旁看到樊大同满脸血污,不禁感叹道:“国难见忠臣,日久见人心,你俩伉俪情深,着实让人艳羡!” 秦梦看到了田氏满脸的羞涩之情,樊大同只在一旁傻笑,心里对樊大同的鲁莽之举也不再挂怀,反而对他不顾生死维护田氏感动不己,早有撮合他俩之意,这个时机倒是不可多得的机会。于是向前对田氏和樊大同说道:“樊爹爹,经此一时你俩感情更深,不如就娶了田妈妈吧,否则那天再有郭非王非者抢夺田妈妈,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遇见盖大侠和无忌公子了。” 魏无忌和盖聂也觉此事很有意思,便听秦梦述说樊大同对田氏一往情深的情史,更是极力撮合两人。田氏已经没有了平时好爽大方的气概了,樊大同更是傻笑不止。魏无忌看出两人心思便清了清嗓子,说道:“我看妾有意,郎情深,择日不如撞日,我和西门公,还有盖大侠就做你们这个媒,把好事给办了,你们可愿意。” 樊大同在旁边乐的大嘴都咧到了耳朵跟,田氏依然满脸通红,低头摆弄着衣摆。魏无忌更觉好笑,站在田氏跟前道:“田娘子,你可愿意?” 田氏经历此事倒也和樊不同患难与共了一会,自己知道家里没有一个男人,日后日子孤儿寡母确实不好过,加之以前对樊大同的情意,自然也愿意,毕竟守寡这么多年,一时到也没有勇气捅开这层窗户纸。 听到贵人的追问,也就不再忸怩,对着魏无忌深施一礼,说道:“多谢贵人的月老之意,我妇道人家谨遵贵人之意,不过愚妇有一要求,不知樊家哥哥是否愿意?” 秦梦这牙根都酸倒了,这些天和田氏相处头一遭听到称呼樊大同为樊家哥哥。一旁的樊大同都傻掉了,秦梦捅了捅樊大同,樊大同这才回过来神。连忙对田娘子屈身拱手,献媚的回答道:“秀娥,别说一个要求了,十个要求都没有问题,我老樊即使当上门女婿也没有二话。” 众人看着樊大同憨厚的模样一阵起哄,只听田氏依然面对着魏无忌眼斜着樊大同说道:“我自小失去父亲也无其他亲人,家中唯一母亲体弱多病,亏有田大哥不弃,照顾多年直至送终归葬,愚妇时常感念先夫的情意,迟迟不愿改嫁,我对樊家哥哥这么多年的照顾也都记在心中,心里也是多有感动,为了感念先夫也为了不辜负贵人的一片热心,我只想改嫁不改门。” 魏无忌听了这一番话,明白了田氏的意思,田氏改嫁可以,但是依然要住在这个家,称呼依然是田氏。魏无忌哈哈一笑倒也钦佩田氏的忠贞。不过秦梦却听出了她的意思来,田氏这要在家里当一把手,田氏的心思也够细密,自己说了算,这样就可以照顾这些孩子们,她也知道樊大同偶尔也会犯混,自己要是不当这个家的话,心里确实没有底。 樊大同在旁边晃着满头包的大脑袋,念叨着:“改嫁不改门!”是什么意思。秦梦探到他身边小声的对樊不同说道:“樊爹爹,还不答应,田妈妈意思是说,她嫁给你后,一切都要听她的,住她家。” 樊大同哈哈一笑,对田氏尴尬的说道:“秀娥,你说啥就是啥,当上门女婿俺都愿意,别说这条件了。” 旁边的众人又是一阵哄笑,田氏也及其不好意思,狠狠对樊不同说道:“没让你当上门女婿,以后咱们有了孩子还是姓你的姓。” 成功撮合了一对新人,魏无忌心情大好,很是高兴的对田氏说道:“听说你家蒸出来的馍馍已经名扬天下了,我从邯郸一路而来,路上之人都在谈论你家的蒸馍,此次而来也为了能吃上一口这人间美味。” 然后又对盖氏父女说道:“盖聂兄是否品尝过?”盖聂在路上也听闻繁阳城最近出来的田氏蒸馍味道一绝,不过也没有吃过。 田氏在旁边听自己恩人们谈论自己家的蒸馍,更是受宠若惊,连连谦虚,当即邀请魏无忌众人一块回到家中,要亲自给大家蒸制。田氏虽然摸不清这位美男子到底是多大的官,但是此人的气场确实强大,一个眼神就能支配住一个人。 田氏将樊大同搀扶上了马车,连同几个小孩子也欢欢喜喜的上了马车,田氏扭转马车带领众人向家中的方向赶去。秦梦伴随在西门安魏无忌盖氏父女身边,秦梦注意到刚才随赵行来的两人却留了下来,后面尾不远处随着十几人,应该也是魏无忌的人,估计刚才这些人就混在百姓中,只是自己没有注意到。 魏无忌对西门安盖聂介绍了身边这两人,一人姓毛,一人姓薛,都是自己在邯郸结识的门客。秦梦倒想起了史记记载魏无忌结识了一个毛姓的赌徒,和一个薛姓的酒鬼,莫非这就是那两人。 魏无忌和西门安盖聂闲聊,秦梦这才得知,赵行和田荣具是无忌公子早已安排下的门客。魏无忌出走邯郸后,大概郭非觉得魏无忌失势,会连累到自己,也就有了二意,摆脱了魏无忌,直接效忠了魏王。公子人虽不在国中,但人脉依旧完好,觉察出郭非的异动,便提早做了安排,以防不测。 繁阳城是赵国通往魏国的重要门户,在窃符救赵之前,魏无忌就特意安排郭非做了这里一城守备。这个守备之职并不多有,按照当时普遍官职,一城一邑也就是个县令,魏无忌向自己王兄陈述了繁阳城的重要战略地位,魏王才特意设置了守备一职,不受郡府辖制,直接向魏王负责。 第二十七章 馍馍奇缘 盖倩无聊的跟在父亲身后,秦梦觉察到,跑到前面马车上对豆小妹嘀咕了一会。豆小妹对前面盖倩,奶声奶气喊道:“倩儿姐姐,能不能做我们姐姐呀?有了你这么厉害的姐姐,我们以后再也不受别人的欺负了。” 盖倩看着豆小妹清澈的眼眸,突然觉的这个脏兮兮的小女孩好可怜,不禁心中涌出了无限的怜悯之心。疾步走向前来,看着天真的孩子们,轻轻的抚摸着豆小妹蓬松的头发。不无温柔的说道:“我当然愿意了,以后我保护你们,不再受人欺负。” 秦梦在旁边得意的奸笑,看来盖倩颇有侠女心肠,心中对这个无比漂亮的姑娘多出了些亲近。盖倩顺势跃上了马车,抱着豆小妹,颇有小大人的风范。盖倩撇了秦梦一眼,觉得这个年纪相仿的少年似乎很不一般。 魏无忌对西门安说道:“老师是否尝过田氏的吃食?”西门安道:“确实让家人买过一次,之后再去买经常是空手而归。吃过一次,其他吃食索然无味,田氏蒸馍确实是人间极品。听说这几天田氏的蒸馍还到城中就被早已等候这里的商贾大户截住抢购一空了,还有甚者因为没有抢到蒸馍几次群殴。老夫我就不再凑热闹了。”西门安说完哈哈大笑。 魏无忌道:“前一日,我在邯郸时,有一门客进献给我一个蒸馍,我吃了之后久久不能忘怀,更加思念故乡了,昨日兴起就和客卿们出来,偷偷怀念一下故土。谁知到了繁阳城竟然碰见这么一档子事,还救了田氏,看来是老天有意安排啊!” 秦梦在后面车上他们的谈话,不觉好笑,没想到自己带来的蒸馍还和战国四大公子之一的魏无忌搭上了这么一段奇缘。 魏无忌指了一下秦梦,对两人问道:“老师和盖兄对此子有何感观?”盖聂微微一笑道:“我观此子不简单,遇郭非家奴施暴而不乱,遣人找西门公求救可说是处理机智,最拿手的就是“哭”,这一哭牵动了围观百姓同情之心,引起了你我等的注意。最令我不解的是他竟然能看出你身份的不一般,还可以与公子不卑不亢的答对,尽显此子成熟稳重见识广博。” 西门安在旁附和道:“此子也和我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并没有太注意,他就是那天发大水被人救起的小子。老夫也好奇是什么事情吸引了公子和此子说了那么长时间。” 魏无忌爽朗的一笑道:“不错,此子非一般人耳,老师向来有择天下英才而教之的想法,此子绝不可错过。另外你们看车子上另一个孩子,你们知道此子是谁吗?” 两人摇头不知,魏无忌又道:“此子乃是秦国新君的公子正!”两人听了之后大吃一惊,齐声问道:“听闻秦国质子应在邯郸,怎么来到了魏地?”魏无忌又一声大笑道:“这就是天意,一个蒸馍将我召之此地,原来真正的事情是让我办此大事。” 两人莫名看着无忌,无忌不再深说,两人也没有再去探究。伴随着孩子们的欢笑,众人来到了田氏的家中。田氏将朱万樊大同安置好后,旋即将昨日醒好的面,和好,揉好,就上锅开始蒸馍了。 田氏趁机将秦梦叫到灶台旁边,满腹疑惑的问道:“秦儿,这位风度翩翩的公子究竟是何人?随意就将守备大人的管家击杀,看你和他聊那么久,你是否认识他呢?” 秦梦看着田氏疑惑的表情,嘿嘿笑道:“你知道君上魏王吗?”田氏点点头,秦梦接着说道:“他就是魏王的弟弟信陵君。”田氏呆了半天,嘴里囔囔道:“死鬼啊,死鬼,你在地下怎么都不会想到我们家会来如此尊贵的客人。”手里更加用心的添柴加薪。 魏无忌将身边两人派到赵正身边,以确保赵正的安全。秦梦看魏无忌办事如此周到,也就放心许多。不多时,热气腾腾的馍馍就出笼了,孩子们雀跃的围在笼屉旁边。田氏撵走孩子,找来家中最干净的竹筐盛满一筐蒸馍,端到魏无忌西门安盖聂所坐的木桌之上。 魏无忌平易近人,丝毫没有架子,谦让了一下旁边的西门安和盖聂,就拿起一个吃了。田氏又将蒸馍分于魏无忌带来的随从,特意拿来一个小竹筐给盖倩送了一小筐。剩下的才给了秦梦和孩子们吃。满院无人说话,都在吧唧吧唧的嚼着蒸馍。 魏无忌吃完一个后食欲大开,也没有了君子风度,大口大口的吃食着,一面吃一面连连赞叹。旁边的田氏一直观察着贵人的表情,心里甚是欣慰。魏无忌抬头向田氏笑笑道:“田家娘子,今天吃了你这美食,晚上举行婚庆仪式的时候,我得拿出像样的礼物来,否则我就对不住如此美味呢?” 魏无忌开玩笑的对田氏调侃,又问道:“刚才看见你和的面质为何如此细腻?为什么平常家的蒸馍,吃起来没有你家的爽口呢?要是有你为我大魏边地守军做饭,岂不是士气大震,个个在战场上奋勇杀敌。” 田氏双手不断在围裙上抹擦着,眼睛看着远处和孩子嬉闹的秦梦,似乎欲言又止。魏无忌道:“是否和那小子有关?”说着手招呼了一下秦梦,将他唤道自己身旁。对秦梦问道:“小子,这个馍馍是不是出自你手啊?你快快如实招来。” 秦梦狡黠的笑道:“这个秘密其实很简单,只是我要说出来之后,谁都会做出像田妈妈一样的蒸馍来,到时我们这些孩子可要挨饿了!” 秦梦心里却想,你们不出点专利转让费就想从我这里得到法子,没那么简单。盖聂在旁边似有深意的笑着。魏无忌却明白了秦梦的意思,说道:“臭小子,心眼倒很多,你说出来,我一定补偿你们,让你们这些孩子以后衣食无忧。” 秦梦不依不饶的追问道:“什么补偿?”魏无忌起身拍了一下秦梦道:“你小子,就想着你弟弟妹妹的事了,天底下还有很多的像你一样的孤儿,大魏黄米产量本就不多,麦子却出产甚多,但是椿麦又费力费气,整粒的麦子口感又不好,所以导致了黍贵麦贱,每年都要去赵秦齐购买大批的黄米。如果有了你这个法子,岂不是我魏国国力大大增强。到时候我向魏王表你功绩,赏赐自然少不你的。” 第二十八章 小始皇的危机 五谷,古时候就是稻,黍,粟,麦,豆。稻就是我们说的米,战国时基本上产在长江以南,因为路途的原因,中原的主食一般就是另外四种,其中尤以黍即黄米为主,粟,就是小米,严格的说也是黍的一种。另外就是麦和豆。而麦如果变成面粉的话需要舂臼成面,这对于生产力落后的战国来说价钱就贵了,而直接蒸麦粒来食却没有黄米好吃,这就导致了黍贵麦贱。秦梦自然了解战国的粮食构成。 面粉添加了酵母,做出的馍馍自然要比死面好吃,秦梦对放带有酵母菌的老面这个秘密,到是不在乎,他更在乎是对石磨的推广,这几天没事的时候,他就打听是不是有石磨这种工具,结果别人都没有听说过,这才暗暗欣喜。 秦梦现在所想无非自己先富起来,再找时机献出去挣把大钱,同时也造福了民众。既然信陵君都考虑到了国家战略层面,自己也没有理由不趁机敲一下竹杠。 秦梦想到这里,说道:“公子,您是我和田妈妈即所有孩子们的救命恩人。这么大的恩情,小小的一个蒸馍之法是无论如何是报答不了的,我只是和公子开个玩笑而已。你稍等片刻,我去去就来。” 秦梦说完招呼豆蛋过来,进了田氏屋里,将小磨盘搬了出来,放在木桌之上。三人好奇的看看,不知所谓。秦梦拿来一些麦子倒入石磨上口,然后让豆蛋磨了起来,不一会白白的面粉就从石磨中溢了出来。三人顿感神奇,连连称奇。 秦梦心中得意表面平静,说道:“这个东西叫石磨,磨出的面又快又细,这要比石臼舂麦快上十几倍,公子这可比蒸馍之法是不是更能提升我魏国的国力?” 魏无忌好奇的推着磨,白花花的面就洒下了磨盘,又将石磨搬开来仔细看了看,表情惊异的说道:“如此简易的方法怎么就没有人想出来呢?看来此子真是高人弟子啊!” 秦梦接着说道:“我那天夜里走路不慎被一颗野果绊倒,野果被我蹉碎,才突发灵感,由此想法,我并不会凿石,石磨做出来并不是我一人之功而是此子的手艺才做出的。”秦梦招手将石头唤道信陵君身旁。魏无忌仔细看着石头道:“这个石磨是你凿刻出来的吗?” 石头怯生生的躲在秦梦身后。秦梦笑笑向魏无忌解释道:“孩子胆小,但却是石刻天才。他是豆蛋在路上捡到的孤儿。屋里面还有一个改进过的,更大的石磨,公子如果有兴趣可以去屋中一观。”魏无忌表情更加惊奇道:“快,带我一观。” 田氏领着众人进屋,只见一个比外面大两三倍的石磨。三人更加惊讶,魏无忌连声赞叹,此来不虚!大声道:“我要向王兄写信,大大表赏你们,这是不世之功。”就在这时外面向魏无忌禀告去繁阳城的三人复命回来。 魏无忌更是高兴的领着众人走出屋外。只见一人托着一个包袱单腿跪地向魏无忌呈献。魏无忌接过包袱打开,只见一件色彩艳丽的羽绒服呈现在了眼前。 魏无忌两眼发光,里里外外的抚摸了半天,直叹巧夺天工,天衣无缝,神仙宝物。秦梦看到赵正不知何时来到身边,心里想:“这件宝物我是答应给他的,如果我现在不交代清楚,这哥们儿,要是日后记挂起此事的话,会说我贪图富贵巴结高枝,以后我还怎么混呢?” 秦梦本着宁得罪魏无忌不能得罪秦始皇的想法,说道:“这件宝物我本已经送于赵正公子,来感谢公子主仆的救命之恩,只是被守备给夺了去,现在又被公子找了回来,就凭公子处置。” 秦梦觉得自己这话很不地道,看着魏无忌爱不释手的模样也于心不忍,也管不了这么多,把这个难题推给魏无忌,看他怎么处理吧。 院子里所有的人都对这件宝物爱羡不已,此时魏无忌听道秦梦如是说,好似吞了只苍蝇,那么难受,吐又不好吐。大家也都盯住了魏无忌,魏无忌一时也僵住了。 不想,赵正却恭敬的说道:“不是信陵君救我主仆性命,我俩早已被人杀害,既然此物出自魏国,又被公子复得,那么就说明此物天命是魏国之宝,我等不敢染指,请公子收下。” 秦梦真的没有想到小小的赵正能当机立断说出如此透彻之言,实在是惊叹赵正的处事能力。看来未来的始皇果然不是凡人。魏无忌听此言手上一震,说道:那里,那里,既然此物早已有主,就应当属于公子,我魏国不会做夺人所爱之事。”说着脸色沉了下来,将衣服递给了赵正。 赵正要还给魏无忌的时候,魏无忌也已离开。小孩子们围绕着这件五彩衣服翻弄着。秦梦听道魏无忌对西门安道:“此子能舍别人不舍之物,看来小小公子见识不凡,他若日后成为秦国国君岂不成我六国大患。” 秦梦听到大骇,对魏无忌的眼力着实佩服,赵正尽管心有韬略毕竟还是年少无知,隐隐觉得魏无忌已有杀机。秦梦着实为赵正捏了把汗,得替赵正弥补过去。 这时樊大同颤颤巍巍的从窝棚里出来,看来已经伤势已经恢复过来点,便向盖聂和魏无忌,西门安,跪拜答谢。秦梦趁这个机会,把赵正叫到一旁对他说道:“哥们儿,你刚才说的话有可能引起了魏无忌的猜忌,说不定要惹来杀身之祸了,你得赶快弥补,消去他更深一步的想法。” 赵正惊愕的眼神和他稳重的举止明显与他九岁的年龄不相称。赵正并没有太多的惊慌,而是深深向秦梦以礼道:“小哥,我该如何是好!”秦梦故作轻松一笑道:“也不用过于慌张,你要做一个表面有礼貌的孩子,骨子里面要表现出贪婪,无礼,莽撞来,你可会?” 赵正想了想道:“那要如何做呢?”秦梦指指正在围着火龙五彩衣穿试的豆蛋,说道:“去,把豆蛋打哭,然后你就将火龙五彩白绒衫死命的收好,表现出你暴戾乖张,不懂事的个性来,让宝物一刻都不离身,你可明白我的用意!” 第二十九章 影帝与歌神 赵正点点头,会意了秦梦的意思。便转身进了孩子群里,不多时,豆蛋大哭,大头也被推倒坐地哇哇大哭,赵正死命的抱着衣服不放手,不多时就吸进了大人的目光。 田氏连忙来劝,这时秦梦也上去了,上去就训斥赵正,述说他不知道爱护和自己同患难的朋友,赵正更是和自己怒骂,秦梦心里却笑了,没想到始皇没做皇帝时已是影帝。秦梦带着孩子不和赵正玩了,赵正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了院子里。 秦梦自从穿越而来就考虑一个问题,那就是自己来到这个时代,历史会不会随自己而改变,如果历史改变了,那以后的世界也会变化,那自己所住的霸王镇是不是还存在,作为个体的自己又是从哪里来的呢?秦梦思考完得出的结论就是自己不会改变历史,只有历史不改变,两千后才会有自己,有了自己才会机缘巧合的穿越而来。那么如果眼前的这个赵正不幸死掉,会不会出现一个替身?就像自己读过的寻秦记那样,岂不是要再认识一遍秦始皇,还要又花不少气力去重新接触。秦梦还是希望赵正平平安安的回到邯郸,在平平安安的回到咸阳去,这样老熟人再见面,什么都好说。 秦梦的思绪飞翔千万里,突然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将他拉回到了现实中来。秦梦抬头看到原来是盖聂。盖聂神秘的看了秦梦一眼道:“小子,好眼力,好判断,好主意。”一连三个好把秦梦给说楞了。 这时候秦梦就感觉浑身冷汗涔涔,这人是人是鬼莫非能听到我和赵正说的话来。秦梦故作不知问道:“盖大侠说的什么,小子怎么一点也不明白呢?” 盖聂并不解释反而笑道:“你无需隐瞒与我,明人不做暗事,我们墨家绝技中有一项不传之秘,就是唇语。我观人口开口合便可猜其意八九。所以无需瞒我,我也不会泄露你的秘密。”秦梦一听顿时惊讶,这世上果真有真么奇异之士,他还是墨门子弟,能得到这项不传绝技看来在墨门中的地位必不低。 秦梦一时无言,不知不觉就跟盖聂走出了院外,来到了一处高地。盖聂道:“我是对你这个人感兴趣,既能和仙人在梦中相会,又能凿出石磨来,不见你对身外之物有太多的留念,这足可见你非一般村野小子。我最想知道的是你为什么要帮助秦国公子,又为何那么看重秦国公子。” 秦梦真是感觉这个时代的精英果然个个都不一般,看来以后自己要夹起尾巴,否则不知什么时候小命就不知又去到哪里了? 秦梦想着历史中对盖聂点点滴滴的记载,今日又见盖氏父女古道热肠的侠义情怀,心中也有了计较道:“盖大侠如何看天下纷争?” 盖聂微笑道:“没想到小子还会反问与我,我本墨门中人自然秉承兼爱天下的宗旨,反对战争,反对征伐。”秦梦接着道:“天下大势也已形成,秦强六国弱,想让百姓少遭罪,就需要有强者结束这一局面,我认为秦国是最有可能办到的。我看秦国小公子智慧过人,定能实现这一雄图伟业。盖大侠你是救一人,还是要救天下呢?你是希望七国战争再纷争数百年,还是尽快结束这种乱局呢?” 盖聂听到秦梦铿锵有力的回答震惊了,万万没有想打从这个十几岁孩子嘴里说出这么深刻的道理来。盖聂沉默了好久道:“受教了,没想到你能有如此见地,盖某佩服。” 说完盖聂拔出长剑,剑光一闪照耀在秦梦的脸上,晃的他睁不开眼睛。不会要杀人灭口吧,看来自己确实是锋芒过早暴露。等了好久,睁开眼睛,就见盖聂在草丛中劈砍点刺,剑走龙蛇,越来越快,周围草叶树叶皆被斩断,如天女散花落英缤纷,中间亮剑如一条白练穿插其中,真是妙不可言。 秦梦也不知不觉的看呆了,想起了一首歌来。 我剑何去何从 爱与恨情难独钟 我刀划破长空 是与非懂也不懂 我醉一片朦胧 恩和怨是幻是空 我醒一场春梦 生与死一切成空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恨不能相逢 爱也匆匆恨也匆匆 一切都随风 狂笑一声长叹一声 快活一生悲哀一生 谁与我生死与共 我哭泪洒心中 悲与欢苍天捉弄 我笑我狂我疯 天与地风起云涌 我醉一片朦胧 恩和怨是幻是空 我醒一场春梦 生与死一切成空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恨不能相逢 爱也匆匆恨也匆匆 一切都随风 狂笑一声长叹一声 快活一生悲哀一生 谁与我生死与共 秦梦不知不觉从一开始的低声吟唱到后来的卖力狂吼,似乎又找到了在KTV当麦霸的感觉,一曲唱罢满头大汗淋漓。 这是盖聂也掐了个剑诀收剑凝视秦梦。秦梦抬头已发现不知何时,盖倩已经来到了自己身边,大大的眼睛极其崇拜的望着自己。 秦梦连忙施礼道:“失礼,失礼,看见令尊绝世剑法由心而发,不自觉的就附和一曲了!” 盖倩给了秦梦一甜蜜的微笑道:“臭小子,这是什么曲子,音调怪怪的,我从来没有听到过,不过很有意境,能否教教小女子,我也想学这首曲子。” 这时盖聂也来到了身边道:“秦家小子,此曲从何学来,颇有飘逸洒脱绝尘出世之意境!”秦梦狡黠的笑了笑又想起了自己臆造出的梦中仙人道:“我在梦中时,常听老者低音唱诵,不知不觉就会了!” 盖氏父女颇感好奇,又向秦梦追问老者来历。秦梦不得不又将自己和老者的奇缘,给父女两人重复了一遍。盖倩艳羡的看着秦梦,盖聂也惊异好久,颇觉不敢置信。盖聂道:“那肯定是世外高人,你是否看见老者展示剑艺。 秦梦道:“老者说剑的最高境界就是手中无剑,剑由心生。在下也不明白老者的意思,也就无追问。”这是盖聂喃喃道:“手中无剑,剑由心生。确实是练剑的最高境界,我再练三百年也恐不能及,真是高人。” 秦梦对盖倩也颇有好感,借此亲近,了解了解侠女的日常生活心里想法也不错。秦梦干咳了几下来吸引盖倩,说道:“你不要一句一个臭小子的叫,我有名字好不好,以后你可以叫我秦梦,这样的曲子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学会的,如果我教于你了,岂不是我就成了你的师父,这样不就沾你便宜了吗?不如这样可好,我教你曲子,你教我几招剑法,这样谁也不吃亏,可好!” 盖倩高傲的看着秦梦,眼睛向上翻了翻道:“你倒是不吃亏的人儿,我家剑法天下一绝,别人想学,我定不肯教,既然我要学你的曲子,那就破例一次,教你几招,如果你学不好,可不能怪我没有认真教啊!秦梦,这个名字听起来还不错。”小姑娘答应了,秦梦自然欣喜。 第三十章 昏礼 盖聂恢复了常态,看着两个年龄相仿的小人唱曲练剑,倒也觉得有趣。不多时,豆蛋气喘嘘嘘跑来,看到了秦梦,说道:“秦哥哥,田妈妈找你好一阵了,家里都闹翻天了,让你去樊爹爹家里取来聘礼,黄昏时举行婚礼。“ 秦梦心中好奇,立时停止了歌唱,对盖倩恭敬的一揖说道:“倩儿姑娘,今天就到此,我们要回去看看田妈妈和樊爹爹的成亲,你也来吧,肯定热闹。”盖倩学习这首有趣的歌曲正在兴头上,不想秦梦不教了,很是扫兴,脸色不悦,愤懑的说道:“哼,再嫁再娶有什么好看的,无聊的紧,你们先去吧,我和爹爹随后再去。” 盖倩回过脸去,拿着剑比划着,嘴里吟唱着刚学到的:我剑何去何从。盖聂似有歉意的向秦梦点了点头。秦梦向盖聂拱手告辞,随着豆蛋回到了院中。 刚一进院,田氏火急火燎的对秦梦道:“秦儿,你去哪里了?好找你半天,快跟着你樊爹爹去他家里取回聘礼!莫要耽搁,快去快回。”田氏和樊大同将几个后生召唤郭磊,仔细吩咐他们要请的亲朋好友,这几人便去告知他们相熟之人,邀请黄昏时分过来参加婚礼。 秦梦好奇这个时代婚礼是怎么举行,更好奇二婚又是怎么样。秦梦跟着樊大同向外走去,这时看见魏无忌和西门安在大树底下聊的正欢也就没有打扰。 一路秦梦向樊大同询问了婚礼如何进行,结果很是令秦梦失望,这个时代的婚礼真的太过简单,连后世的生日宴都不及。 这个年代的婚礼没有后世的浮夸喜庆,一切以周礼中的六礼为准。 一礼纳采,就是男方向女方提亲。二礼问名,那时小女子的名字外人自然不知,只能请媒人问出来名字,生辰八字。三礼纳吉,知道了生辰八字找人批一下,两人八字相合就可订婚。四礼纳征,新郎准备彩礼。五礼请期,定下婚礼日期。六礼亲迎,新郎架着马车迎接新娘子。 樊大同和田氏的婚礼本是水到渠成,有了魏无忌这个贵人做媒,自然一切从简,一二三礼就不必麻烦,四礼是必须的,按田氏的小算盘,从此以后樊大同从头到脚都是她的私人财物。五礼,选日子自然就是今天。六礼也免了,说好的改嫁不改门,樊大同也不用驾着马车来迎娶田氏,形式也就如上门女婿,在女家办就行了。 田氏让秦梦跟着樊大同回去可以毫不客气说,就是搬家。秦梦二世为人,难得碰上一个这样有主见的妇人当干娘,自然乐得逍遥。 二里多地,一转眼就到了的樊大同的屋舍。清风拂过,沙沙作响,虽是烈日当头,却有凉意环绕。樊大同独院,也是篱笆的围墙,院中一间土坯茅草房,房前一个石台,石台血污遍地,苍蝇满地,秦梦掩着口鼻腥臊之味刺鼻难闻,这是樊大同家的杀猪台。 屋后就是沙沙声的来源,一片茂密的竹林,林密幽静,竹子个个挺拔,竹皮却是深紫,鸟儿在里面嬉戏,轻轻的竹叶摇曳着,眼前一片清新,真是好美丽的景色。 秦梦看着樊大同因兴奋而充血的大红脑袋,真难为了这片紫竹林的优雅别致。樊大同来到一棵大树下,抛开了一个小坑,从里面取出一只陶罐,拿出两只长长的刀币,在自己身上擦拭干净,递给了秦梦道:“秦儿,你收好了,这是我毕生的积蓄,就这么多了,算是纳征,给了田妈妈吧。” 秦梦看着樊大同似有委屈又有不舍,深表同情,樊大同也即将进入为藏私房钱而使出浑身解数行列的男人,心中生出怜悯之意,好心提醒道:“樊爹爹,你真舍得吗?你不留一个做私房钱吗?” 樊大同瞪着牛眼,试探的问道:“臭小子,莫不是你田妈妈让你试探我的吧?”樊大同似有心动,而后一叹,说道:“也罢,留一个又何用,不过也会吃酒用掉,都给你们吧,也算我做爹爹的一片心意吧。” 这一时刻,樊大同的决绝好似英雄侠士,秦梦不禁为先前自己对樊大同的恼怒觉得有些歉意。樊大同将两个刀币递给了秦梦后,就在院中,脱下短裤,脱掉断褂。秦梦不忍直视,转身去了竹林。 哗哗的冲洗声完毕,樊大同进了屋门,过了好长时间,再出来时,形象大为改观,嫣然就是一个英俊魁梧风流倜傥的型男。 樊大同发髻高挽,黑色方巾裹束,干净的面容,高鼻梁,大眼睛,满脸的虬髯,配上一身干净得体的黑中泛红的长袍。尽显威武不凡之态。 秦梦不禁感叹道,人配衣裳马配鞍,好帅气的樊大同。人逢喜事精神爽,月到中秋分外明,樊不同兴高采烈的从院后赶出一头肥猪来,对着秦梦说道:“秦儿,和我一起走嘞,带上这个畜生,迎娶你田妈妈呦!” 秦梦也被樊不同的喜庆感染,心情极好的一路往回赶,一路上直夸耀樊大同的帅气。 在秦梦的眼中这个婚礼一点也不像个婚礼,不过这确实是一个婚礼。由于后世的演变,如今婚礼举行都选择中午之前。婚礼的婚字来源于黄昏的昏,黄昏寓意日月交替,阴阳交融,古人认为黄昏是个吉时,这个时候举行仪式自然吉祥。院中樊大同几个后生也已归来,还有好些乡里乡亲对田氏和樊大同恭贺道喜,院内没有喧闹,静谧温馨,只有霞光流云,映衬出了今天的喜庆。 田氏也梳妆了一番,不过和平常也差不多,只是换了一身和樊大同的长袍相似的黑色长襟,一样是黑色略带赤红,下衣是一条土黄泛红的女裤,这种穿着契合了天地玄黄之意,应该就是此时的习俗。 新娘子没有后世凤冠霞帔的装扮,也没有大红盖头,婚礼场面更是安静有序,豆蛋贡献了自己装水的葫芦,樊大同用牛耳尖刀,将葫芦劈开两半,倒满了喜酒,两人在魏无忌的主持下,一人喝了半瓢酒。葫芦瓜瓤味苦,新人一块喝酒寓意以后的日子要同甘共苦,这个仪式也演变为后世的交杯酒。 两人随后吃了口猪肉,仪式便完了。下面就是田氏和樊大同象征性的进入了洞房。没人喝彩,没人闹洞房,一切还是如此安静,此时秦梦才领会到盖倩说的没意思,那真是没意思的紧。 樊大同没有体验到春宵一刻值千金的人生大喜,很快就被田氏撵了出来,樊大同憨厚的大笑着和院中的客人们寒暄攀谈。孩子们高兴的疯了,又饱饱的吃了一次肉,这头樊大同赶来的大肥猪为将喜庆热闹献出了一切。 第三十一章 哥们儿保重 天色渐晚,乡邻亲朋也都向新人告辞离去,院子点起不少的火把,照的大院明亮一片。白天见过的赵行田荣搬来大大小小的箱子,放置在了院中,秦梦偷眼发现里面都是各种各样的钱币珠宝,也不乏黄白之物,这都是郭非这些年搜刮的民脂民膏。 魏无忌没有取要,而是一并交给了西门安。西门安一直再为救济大水失去家园的难民,而食不甘味,这一下算是解了燃眉之急。老头瘦削的面容满是欣喜之色,感谢魏无忌的话说了一箩筐。魏无忌看着这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为民生操劳而显得憔悴,不禁又怜又惜,说道:“老师一定要保重身体,繁阳灾民为数不少,但老师还需要掌管繁阳城各项事物,千万不可因操劳而累垮了身体。” 西门安听到公子贴心的关怀,心里也满是温暖。魏无忌又对老师说道:“留下一些钱粮,送给田氏秦梦母子,也好补偿他们所献蒸馍之法和石磨技艺。其他一律都有老师赈济灾民吧。关于郭非之事,我会私下运作,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报于王兄知道,没有朝堂的旨意过来之前,老师还请代领繁阳守备,掌管繁阳一邑。刚才门客禀报,四下有好些身份不明之人,我看他们还是冲着秦国公子而来,此地不宜久留,我明日就回邯郸。”西门安点头应允。 接下来魏无忌又向赵行田荣交代了些事情,赵行田荣留下二百多甲士,和西门安告辞,抬着箱子打到回城。魏无忌将赵正安排自己身边,院子搭起一个大大的行军帷帐。随着帷帐的搭起,一股军营的森严压抑之气也随之生成,繁阳城中的二百甲士将田氏小院围的风雨不透,帷帐外面又有十几名魏无忌的亲随门客。 忙着帮田氏和樊大同打下手的秦梦,看到此景也就放下心来,看来哥们儿赵正遇见魏无忌算是遇对人了。秦梦正忙着和面的时候,魏无忌的随从黑塔汉子来了,说是公子有请田氏一家子到帐中叙事。三人放下手中活计,来到大帐内,帐中也已安排了一大一小两张铺盖,魏无忌确实想的周到,也害怕赵正有个什么闪失。同时,朱万也被抬入进帐。小赵正没有和大家打招呼而是垂立在魏无忌身边,嫣然就是一个乖乖孩儿。 魏无忌将自己明天就返回邯郸的决定告诉了大家,其实秦梦最希望魏无忌快点离开繁阳,听到这个决定,心情格外舒畅,夜长梦多,谁知道外面杀手会想出什么办法来劫杀赵正。 魏无忌很抱歉的对樊大同夫妻两人说道:“在下有幸,做了二位的媒人,只是新人刚拜天地,就要拆散你们俩确实于心不忍,可惜随行没有携带女眷,更害怕另找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在下想让田氏一路照顾秦国公子,不知道樊壮士可否愿意?” 两人哪里遇见过身份如此高贵之人,说话竟然这么平易近人,一点也没有架子,而且还是商量的口吻,身份的悬殊,让田氏和樊不同感动不已,樊大同哪有不愿意的道理,唯有感激涕零。 临走的时候,魏无忌递给秦梦一袋子钱币,里面各式各样的货币都有,沉甸甸的,估计少有一二十斤,魏无忌微笑着对秦梦道:“这是我对你的补偿,你先拿下,说不定以后还有赏赐,想干事业的话,去寻我便是了!”秦梦听着魏无忌轻描淡写的话语,心里也着实佩服信陵君为人处世的手段。 秦梦千恩万谢虚意应承了一番,偷眼看了看赵正,赵正递了秦梦一个眼神,那是让秦梦一切放心的意思。朱万的伤势还在恢复,长时间行路对腿伤不利,朱万不再跟随赵正了。 几人告辞离开大帐后,秦梦安慰了朱万几句,让他放宽心,该做的都做了,碰上信陵君是最好的结果,以后等着赵正回到邯郸后传来好消息吧。 秦梦将一袋子钱币让樊大同拎回到了田氏的房中。田氏将钱币倒在竹席上,一个个归类摆放,查点了好久,又在地上画下各种符号,累的满头大汗,最后抱住了秦梦,欢呼雀跃压低声音说道:“秦儿,你不仅是家里的福星,而且还是我们的财神,你知道吗?这些钱币足可以买到一二十头耕牛,上万担的粮食。” 田氏的热情拥抱简直就是灾难,软乎乎的胸脯贴着秦梦的脸,几乎窒息,秦梦推开田氏大口喘气,田氏也觉失态,不觉好笑。樊大同嘿嘿大笑道:“小子让你沾我家婆娘的便宜,活该找的!”秦梦心里好气,骂道:“你们新两口这还没洞房,就开始穿一条裤子,欺负我一孩子。 田氏看到秦梦满脸通红,也不知是刚才窒息所致还是真的恼怒。连忙向秦梦不好意思的道歉道:“秦儿,莫怪田妈妈,都是妈妈太过高兴,没有见过这么多钱,一时忘记了轻重。秦儿,你主意多,你说我们怎么处置这么一大笔钱?” 秦梦也是苦恼,没钱时,想着有钱,突然弄出了这么多钱来,又不知如何是好,忽然想起了白天樊大同的藏钱的办法,脸色随之露出坏笑,看了看樊大同,又看了看田氏,说道:“目前,我们也不需要这么多钱,还是藏起来,什么时候用,什么时候拿出来。樊爹爹藏钱最拿手,田妈妈你问樊爹爹就行了,这里没有我什么事情了,你们随便!” 秦梦生怕田氏激动起来,让自己再次窒息,离开是非之地为妙,跑出门外时便听到樊不同悲惨的呼喊声…… 夜已深,院里睡的到处都是人,呼噜声响了一夜。 随着天光放亮,院中的人们也陆续醒来,院子外面西门安领了一哨为数不少的人马,应是魏无忌早有安排,田氏早早起来给大家蒸了好些馍馍,都吃好了。魏无忌在帐中调遣人马安排事宜。 魏无忌将秦梦唤道身旁道:“秦小子,既然你不便跟随老夫,老夫就不勉强了,你所言非虚,秦国公子身处险情,刚才我手下之人确实发现几个可疑的韩国商贩,结果都是死士,捉到之后,就服毒自尽了,这事关重大,我调集了繁阳城内几百甲士,确保万一。你的石磨,我拿走了。事不宜迟我们出发了!” 秦梦发现这个大帅哥,也有婆婆妈妈的一面,事无巨细的给自己交代一番,颇有受宠若惊之感。更觉这么一个大人物,没有必要对自己这个毛头小子如此礼遇,心中倍感温暖,挤出几点眼泪,表表衷心,说些愿为公子赴汤蹈火死而后已的话,这种套路还是要演上一遍。否则魏大公子的独角戏岂不演砸了! 魏无忌向盖氏父女告别,得知他们要去濮阳,并非同路,颇感失望,满满的重才爱才之意,颇让盖氏父女动容。闲话续了一大篇。 赵正走向马车的时候对秦梦说了句:“哥们儿,多保重,后会有期。”秦梦递给赵正一个不舍的眼神,并没说话,这种场合不需要言语,一切都在不言中,也不知道此次遭遇能在赵正心中留下什么深刻记忆,自己这个外来人,会对他日后的作为产生什么影响。这些都不去深究了,难得彻底轻松一下,哥们儿,你终于走了,担惊受怕的日子真不好过。希望你以后想起这段经历,别忘了这个纯情的眼神就好。 田氏收拾好随身的东西,也颇有荣光的跟着魏无忌的人马走,走的时候,不忘叮嘱樊大同,秦梦看好家。秦梦故作离别的伤感,恋恋不舍的将他们送到大道上。魏无忌向大家豪迈的一挥手,朗声说道:“老师多多保重,别忘了好好教导秦梦这孩子,盖兄就此别过,珍重!”说完潇洒飘逸的一转身,对身旁铁塔汉吩咐道:”朱亥,前面探路,我们走!” 魏无忌拨转马头,迅捷的穿过前面的步兵方阵,消失在了众人视线中。原来铁塔汉子就是朱亥,真是名不虚传。看见尘土慢慢散尽,秦梦长出了一口气,心中对赵正祝福道:“一路顺风,哥们儿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第三十二章 樊家罐肠 大家回来,院中少了赵正和田氏,家里突然就安静下来了,孩子们朝夕相处的田妈妈,突然离开,心里不免有些寂寥。秦梦自然也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首先见到的人就是赵正,加上这十几天已经习惯了为赵正操心,这小子一走心里空落落,不免有些落寞。 朱万看到大家回来,对秦梦问道:“公子,走了?”秦梦点点头,朱万脸上似乎也流露出离别的伤感。望望天,对秦梦说道:“这下我终于可以放心了,我们可以死里逃生,事情能这么顺利都赖小哥出力,等我身体康健了,我朱万一定要拜你三拜。” 秦梦明白朱万的感激之情,赵正走了心情竟突然不好了,没有和朱万扯车轱辘报恩的话,而是想一个人安静一会,简单的安慰朱万几句安心养伤,转身就去了院外。 秦梦也觉有意思,心里为什么一下子就空落落。来到这个时代,一直都处在时时紧绷的状态,如今什么都好,赵正走了,也有钱了,忧虑也没有了,也不用为吃饱饭而发愁,一下子没有了奋斗的目标,就没有了存在感,所以心中就会惆怅寂寞,看来自己要重新找些事情做了。 突然有人唤自己的名字,秦梦抬头望见是老头西门安,秦梦紧走几步来到了他面前。秦梦对西门安很是尊敬的躬身施礼。西门公打量了秦梦一番,摸着秦梦的头问道:“小子今年多大了?” 秦梦感受到老者手掌的温柔,好似前生自己的父亲,不禁有些心中激荡。到底多大也说不清楚,想了想还是说自己十四岁吧,毕竟大一岁早当家。 西门安慈祥的面容满是笑意,又说道:“小子的言语老成,办事稳重不像十四,倒像四十,无忌公子走的时候,想让我收你当学生,不知道你是否愿意?” 秦梦巴不得在繁阳城找个靠山呢,省得被人欺负。连忙就向西门公恭恭敬敬的磕了仨头道:“蒙老师不弃,收下我做弟子,以后定当听从老师教导。”西门安老头并没有扶起秦梦而是说:“今日先收下你三个拜师礼,明日给老师准备好束脩,我在家中等你。”西门安说完,转身骑上小毛驴和赵行田荣一干人等走了。 这束脩就事古时候拜师要给老师送的见面礼,一只鸡,一条肉,一袋米,只要你有,什么都行,这就算是收学费了。秦梦起身抹去眉头上的土,不觉失笑老头还挺逗。这束脩该怎么给老头准备呢? 不知什么时候,樊大同的两个后生赶来一头猪,说是今天王家办喜事,需要猪肉,要樊大同杀了。三人齐力将猪四蹄绑好,抬上昨日新搭的石台,樊大同拿起刀来,麻利的一刀捅进二师兄的脖颈,血哗哗的流到下面的木盆里,这时心中骤然有了主意。 孩子们看着那猪疯狂挣扎发出最后的悲鸣直至死透了才围近了。孩子们逞能的捅捅死猪的眼睛拽拽猪的耳朵办个鬼脸。樊大同熟练的拿起牛耳尖刀,刨开肚子,此时一堆黄白之物涌了出来。肠子被拽出来要扔进后院喂狗,被秦梦拦住要了去。 樊大同很是不解道:“秦儿,你要这等污秽之物作甚。”秦梦故作神秘一笑道:“樊爹爹,我今天要给传授一招发家良计,你就等着吧。” 秦梦又将一盆猪血要了过去。秦梦用了十几盆水才将肠子从里到外洗干净,确定已经没有了污秽之物后,将半升面粉倒入猪血搅拌均匀,放了点盐巴,又将洗净的肠子截成两尺多长,用麻绳将肠子一头打结,找来一宽口细尖的漏斗,在豆蛋和孩子的帮助下将猪血灌入肠中,将口扎好确保里面猪血不洒。然后又放入大锅中蒸,秦梦还时不时的拿针给上面扎眼,好将里面蒸汽排出,确保肠体不被撑破。 好一阵忙活终于出锅了,秦梦找来大竹筐将这些肠子盛了出来。不知盖氏父女何时来到身边,樊大同带来的后生也都注意这里好久了。看见东西出锅,都好奇的围了上来。樊大同也已把整头猪收拾完毕,伸伸懒腰走了过来,和众人围观。 秦梦面有得意,说道:“待会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保管你们吃了一次还想吃第二次。”前几天在集市上竟有商贩卖大蒜,无蒜不欢的秦梦毫不犹豫得用馍馍换了不多大蒜来,为此还遭到田氏的不解的白眼,田氏抱怨这东西辣的不行,而且还特别贵,也不知怎么食用。秦梦没有理会田氏,想着以后怎么利用大蒜来发财,没想到大蒜这么早就传进了中土,传说是张骞出使西域才有的大蒜,看来传说还是不够精确。 秦梦让豆蛋在石臼里捣了不少的大蒜,秦梦拿出一个蒸好的罐肠,用刀切成薄薄的片放入碗中。又将捣好的蒜泥盛到大盆里,从井中舀来半票凉水冲入蒜泥中,放了些盐,又将田氏从不肯多用的芝麻油葫芦提了出去来,想起昨日沉沉的钱袋子,咱也是有钱人了,就狠狠的倒了不少。立时掺合着蒜味的芝麻香气四处飘逸开来。孩子们闻见香味,口水滴滴答答直流。 秦梦得意至极的将盛有罐肠片的碗中倒入蒜汁,浇一碗就被抢一碗,直到秦梦喊道,先让盖大侠和小女侠先吃,孩子们才停手。似乎是他们也饿了,好像多日没吃饭似的,津津有味的狂吃。 秦梦发现还没有轮到自己尝尝就没有了,不得不再捣一回蒜,再切几条罐肠,结果还是没有轮到自己吃,看着剩的没有几条的罐肠,秦梦恼了吼道:“不能再吃了,这是明天我要拜师送给西门公的束脩!” 孩子们吃的也差不多了,坐在地上的伤势未好朱万嘴巴依然砸吧着问道:“秦兄弟,这种吃食叫什么呢?这么美味?”秦梦道:“这是繁阳特产小吃罐肠,不仅可以用蒜汁调着吃,而且可以油煎着吃,尤其油煎出硬焦儿,那更美味十倍。” 秦梦脑中突然闪现每次回到家,爸妈就会亲自下手做好罐肠,等着自己来吃的幸福场景,突然鼻子一酸眼泪掉下来了。这时候樊大同看到了道:“怎么了秦小子让蒜给呛着了,你说是咱们这儿的特产我怎么不知道,我是这里杀猪的祖师爷!” 秦梦知道自己嘴误嘿嘿道:樊叔你说好吃吗?”樊大同犹未尽喝着蒜汁,回答道:“绝对美味,再没有比这个过瘾的了!”秦梦嘿嘿一笑道:“这就行了,以后这就是繁阳的特产小吃,你服还是不服?刚才我答应送你一个惊喜,这就送于你,既然东西都出自你猪的脚料,便叫它樊家罐肠,好了!你就可以和田妈妈平起平坐,她有田氏馍馍,你有樊家罐肠,你运气好,幸亏田妈妈不在,你可以将名号打响了,这样门当户对,你也可以堂堂正正的当起大丈夫,樊爹爹可愿意?” 第三十三章 吕不韦的仗义 田氏就是樊大同的软肋,樊大同眼泪汪汪的说道:“秦儿的恩情,我樊大同怎么报答呢?”看着樊大同真是感激涕零,秦梦也不敢儿戏道:“什么报答不报答,没有你和田妈妈的收留,我们这些兄妹早不知在哪里饿死了!又何况我们都是一家人,樊爹爹再这样说,就是见外,不得再提!” 盖倩看着樊大同憨厚的表情,噗嗤笑了出来。随即引起孩子们莫名的大笑。樊大同也颇有尴尬,将收拾完的猪,交与后生给主家送去。 这时候盖倩凑到秦梦身边道:“喂,没想到你弄出的吃食都是天下美味!真是小看你小子了,不过你小子也就这点本事了吧,没有一点英雄气,不是我喜欢的类型!”秦梦被盖倩的后半句给噎了。 好半天才顺了口气,这个时代的女子开放程度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好了吧,自己实际足以当你爸了,小妮子还处于后世崇拜偶像阶段,我就不和你计较了。秦梦想着也不觉哑然失笑道:“倩倩,你说喜欢什么样的类型?” 秦梦一个倩倩把盖倩羞的满脸通红,怒道:“那有这么叫人女孩子家名字的,说着就要把拔剑刺秦梦。”秦梦吓了一跳。这时盖聂叫住,训斥盖倩道:“你本是江湖儿女,有何必和世俗一般见识。我看秦梦叫你倩倩两字,重叠起来更加好听。” 盖倩随即脸色缓和下来,轻轻嘟囔着倩倩两字。秦梦傻了,原来那时候名字还没有叠字这一说吗?豆蛋带领着孩子们收拾碗筷,樊大同的后生已将一头猪放上独轮车推走了。 秦梦将田氏的卧房收拾了一下,对盖氏父女说道:“盖大侠如果不急于行路的话,就在家里住下。”盖聂点点头道:“也好,这两日我还要去拜会一些好友,那就叨扰大家了!”樊大同连忙接话道:“盖大侠,说这话就见外了,昨日让你们父女二人睡在院中也已失礼,你可是我们的大恩人,不可这样说了。” 家中主妇走了,但是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盖氏父女出门访友去了,樊大同和秦梦商量一番,还是觉得不能因为有钱了就坐吃等死,还得继续家里的营生,樊大同到城中又购来些麦子,孩子们又开始推磨磨面,秦梦指导下和樊大同一块和面发面。 夜晚时,盖氏父女回来休息,樊大同自己和孩子们一个窝棚,秦梦和朱万挤在一起。夜已深,秦梦看着皎洁的星空,祝福着赵正安全到达赵姬的身边,虽是心中放心不少,但没有接到赵正真正平安的消息还是有些担忧,长长的叹了口气。 朱万小声的问道:“还在担心公子!”秦梦点点头,朱万又道:“这也是最好选择了,没有你,我主仆两人估计早已身死,你不必牵挂了,我已给公子说了,他若安全给稍个信回来,我就解脱了,如果公子有了意外,我也无脸苟活,对不起吕恩公。只盼公子早来消息。” 秦梦很好奇朱万受过吕不韦什么大恩,让他如此忠心,就问道:“朱叔,你口中的吕恩公是何人,对你又有何恩情呢,让你如此赤诚相待呢?” 朱万口中的恩公果然是吕不韦,接下来朱万讲述了一个故事:朱万年轻的时候在濮阳与吕不韦相识,一时成了莫逆之交,只因朱万在鲁国伤了人,进了大牢,留下朱万妻子和三个孩子,朱万妻子靠织布维持生计,不想朱氏的布从来不愁卖而且价钱不错,就这样几年,朱万回来,方知这一切都是吕大老板幕后所为,自然感激涕零。 吕老板也知朱万乃忠义之士,便捎信过去,邀朱万到邯郸来。朱万是个实在人,为报答吕老板,粉身碎骨在所不惜。这故事怎么这么耳熟呢?感情是吕老板首创。秦梦深深的佩服吕大老板仗义之举,而且做的如此艺术。真的佩服吕不韦的手段高明。 秦梦问朱万为何不做吕不韦的门客。朱万道:“坐牢出来后,本就喜欢游侠之事的我,得到了一位老师的教诲,这位师父教导我真正的侠者,扶危济困,急人之所急,不图名利,不奉权贵,隐于草莽之间。”秦梦好好感动,没想到战国奇葩辈出,从一个现代人眼里来看,比小说还要虚构,但是听着朱万诚挚的宣言,它就是切切实实存在着。好吧,服了你了,战国! 秦梦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再睁开眼睛时,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该起来做饭,照顾七个小孩的吃饭问题,还有一个伤员,两个大侠,指望樊大同,只能是饿死。来到这个新世界后,秦梦就没有了睡懒觉的欲望,真是不可思议。 不过仔细分析过后,就没有什么好奇之处。天一黑,没事可做,就开始睡觉,白天本来就干了一天活,还是体力活,躺倒立马就睡着,这样睡眠自然充足,另外就是连个软和床都没有,茅草凉席,硬硬的地面,蚊子满身咬,这种环境,只要是正常人,醒了就不会再睡。 秦梦开始喜欢上这种生活,这样的时代,什么都没有,竟然会喜欢这种单调如一的生活,这才是不可思议,看来一切没有喜欢不喜欢的问题,而是习惯和不习惯的问题。 秦梦早晨起来进了后院鸡窝摸索出十几个鸡蛋来,加上前一天田氏收集的十几个,秦梦估摸可以让孩子吃个饱。将田氏炼制的白花花的猪油罐子搬出来,把大铁锅架上了灶台,生起火,挖了一块油,不一会哧哧就化成了水,开始煎鸡蛋,一通忙活,伴随着鸡蛋的香味飘向四野,大狗狂叫不止,似乎也奈不住馋虫的勾引。 秦梦重新清理了大锅,做了一锅白面瘦肉粥。看着一切告成,心里颇有成就感。 不知盖倩何时来到了院中木桌旁,手指捏着一片煎鸡蛋,嘴里鼓鼓囊囊吃着一个。秦梦低头一看,可怜自己费半天时间煎制的鸡蛋只剩下了一半,立马虎口夺食将剩下一半鸡蛋连着木碗搂到怀中。手指着盖倩道:“你,你,你,一个小女子胃口这么大,不阻止你,还想都吃完不成!” 盖倩撇了秦梦一眼,嗔怒道:“小家子气,本姑娘救你们与危难之中,吃你点东西,看把你心疼的。老鳖一,我不吃了不行吗?去给本恩人盛碗饭去。”盖倩无赖的表情,秦梦也觉的是自己小家子气了。 确实是盖倩先出的手,也救了大家,让恩人多吃点更是无话可说。秦梦好笑又好气,竟也乖乖给盖倩盛来一碗饭,恭恭敬敬的端到她的面前。 第三十四章 与众不同的束脩 盖倩气定神闲的笑纳了,喝完后拍着肚皮,说道:“今日都是你害的,吃这么饱,还怎么练功。”姑娘的强词夺理,秦梦无语了,这是女侠和自己套近乎的一种独特方式吧。秦梦连忙装作诚惶诚恐的模样,说道:“女侠,都是小的罪过,那你说该怎么办呢?” 盖倩神秘的一笑道:“再唱一遍昨天那首曲,再教教我,我就原谅了你!”秦梦看着这个明眸善睐的小美女,怎么忍心拒绝呢? 秦梦将樊大同叫醒,让他照顾孩子和朱万吃饭。便和盖倩出了院子,在昨日高地,秦梦又唱了一遍刀剑如梦,盖倩觉得听着不过瘾,接连又让秦梦唱了几遍,最后盖倩竟然踩着节奏练起剑来。 飘逸的身姿,犹如一条白练,行云如水游走于青草绿树间,秦梦唱了几遍,口感舌燥,无法再唱。 盖倩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便开始兑现自己的承诺,教秦梦练剑,只可惜秦梦入门太慢,一个拿剑的姿势练了半天,盖倩直骂笨猪。盖倩握着自己的手,摆正姿势,秦梦突然感觉此情此景越来越暧昧,是才子佳人吗?感受身边小女子吐气如兰的气质,看看自己土的掉渣的布兜,短短的马裤,黑黑的脚丫子,沾满泥土的木屐,这也太寒酸了,真如青蛙配天鹅! 经过盖倩的一番教导,秦梦拿剑出剑的姿势终于能看过眼了。东方的日头已经普洒下万道金光。想起了今天还没有蒸馍,便收剑回院了。 到了院中,孩子们已经起来了,快活的吃着煎鸡蛋,哧溜哧溜喝着秦梦做的肉粥,却还未见盖聂出来,秦梦有些奇怪,问起了盖倩。才知盖聂天未亮已经起身,拜会一位多年未见的老友了。 秦梦洗了洗脸,擦了擦身子,换了一双田氏编的软底草鞋, 院子门口篱笆外来了一群人,大约有一二十号人,秦梦以为又出什么事情了,樊大同赶忙上前,一问才知。这些都是为购买田氏的蒸馍而来。一连两天都没见田氏到城中卖馍,这些人才寻到家里来。樊大同给大家解释了原因,大家很是失望,以为田氏蒸馍被贵人请去了,以后再也无法吃到这人间极品,不觉扫兴,边想回去。 不想秦梦对大家说道:“虽然田妈妈有事离开几天,但我们也会蒸制出一模一样的馍馍来,大家稍等片刻,我们这就开火蒸制。”这样骚动的人群才停止,秦梦,樊大同,孩子们,都开始忙活起来,盖倩也觉得好玩,也揉起了面团。 不多时一锅馍馍就熟了,蒸熟的馍馍大小不一,幸亏不是论个来卖,七八笼屉,这少说也有二三十斤,没想到最先来买的两个人,一口气都给分完了,换来五六十斤麦子。他们两人是高高兴兴的走了,留下的人不愿意了,生怕今天会空手而归。秦梦看此情景,为了使每个人都能买点回去,对下面的人进行了限购。 秦梦统计出的结果,让他好生欢喜,能跑来找到家的买主自然不会是一两斤,大都是一二十斤,家中或有红白喜事,或是贵客来访,也有酒店茶肆,高门大户。昨日磨出的面也就一百来斤,蒸出馍馍带上水分也就一百五十来斤,卖出去已经三十斤。剩下的一百来斤,给下面的人平分了,一人也就领走五六斤馍馍。 大家都不很满意,不过这也是最好的办法了。秦梦又对大家说:“今天实在抱歉,没有准备这么多面,如果大家想需要蒸馍的话,今天在我这里登记一下,明天一早就过来取。这样你们就不用白跑一趟了。”大家一听自然欢喜,留下姓名,所需斤两,便散了。 樊大同喜气洋洋的查收了换来的麦子,心里美滋滋的,一直夸耀秦梦的经营之道。秦梦却是明白虽有信陵君给自己补偿,但是坐吃山空,蒸馍的营生还要继续。 日头已经老高,还有和西门安相约的拜师之礼,不可再耽搁。这个年代幸亏没有钟表,做任何事都不必按时按点,正好适应了秦梦懒散随意的性格。 秦梦向樊大同说了声,就将昨日做好的罐肠从地窖中取了出来。闻了闻,味道没有变化,这才放心,又取了些大蒜。这就独自往城里奔去,没想到盖倩非要陪着自己去,秦梦自然愿意美女相伴。 一路上因洪灾无家可归,而随意搭起的窝棚,比前几日少了许多。到了城门口,发现城门边上,不知何时搭起了几间草棚,每个草棚里面都有一个大锅熬着稠稠的黄米,灾民排起长长的队伍,端着各式各样的器具,正在有序领粥。一个白发老者指挥着守城的甲士分发热粥,这人不是旁人,而是西门安。 秦梦连忙跑到西门安面前施礼,西门安抬头一看是秦梦,笑意盈盈道:“小子来了,我等你好久了。你先在一边等候,我吩咐一下,这就随你进城。” 秦梦在旁边等了一会,耳朵里都是称颂西门安慈悲心怀,救民于水火,施政以德,不愧为西门豹之后。西门安处理完事情后,随同秦梦和盖倩回到了家中。 秦梦打量西门安的宅邸,除了一个比较大气的院门,里面也就是一个二进院,房子青砖青瓦和一般稍有资财之家别无二样。里面除了一个老家人外,并没有其他佣人。西门安将秦梦盖倩领进里院正堂,一条石制的茶几摆在正门,茶几正上方一副先人画像,画像下一个黑檀木灵牌,上书几个大篆字,秦梦琢磨了半天才看出来:西门公豹之位。 秦梦将罐肠双手奉上,“这是昨日小子,亲自做的特色美味,名曰罐肠,作为束脩奉上,希望老师笑纳。”西门安接过筐子看着白白鼓鼓的肠皮,甚是稀奇,问询怎么吃法。 秦梦将怎么吃,给西门安详细说了一通,西门安更觉好奇,害怕自己做不好,就让秦梦现在就给自己做一碗出来。秦梦欣然同意,正合他意,旁人做的话,害怕做不好,损了罐肠的美味。秦梦看了看旁边欲留口水的盖倩,大方的做了两碗。 西门安看到直流口水的盖倩,笑着说道:“你小女子莫非也想拜老朽为师?还是想吃另外一碗呢?”盖倩轻轻万福,说道:“小女只是好奇这拜师,觉得肯定好玩吧,就跟着秦梦过来看看热闹而已。如果爷爷吃不完两碗,小女子可以代劳!”西门安看着这亭亭玉立,娇嫩如花,赏心悦目,说起话来却语出惊人的乖巧女子,自然喜欢,哈哈大笑道:“欢迎欢迎,这碗就由你代劳了!” 盖倩就一吃货,三下就吃完了,等了半天,西门安才算吃完,夸奖道:“小子弄的不错,满嘴生津,辣辣香香的甚是过瘾,这也是为师收到的最别致的束脩。” 第三十六章 偶遇鲁仲连 家中所有的面盆都用上了,面也都瓷实,秦梦将每个木盆上搭上湿麻布,放到屋子里醒面。在院子里养伤的朱万,听见孩子们欢乐的笑语,似乎也受到了感染。他试着拄着一根丈许的木棍,扶着一棵大树,竟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秦梦害怕他跌倒,上来就搀扶住了朱万,“朱叔啊,你慢点,想挪动的时候给我们说一声,我们在你旁边也好照看你!”朱万流露出感激的眼神,叹道:“久病床前无孝子,难得这么长时间让你不离不弃,这种恩义激荡我心怀,以后必当以命相许。” 秦梦最听不得这个,还是要寒暄几番,这样大家彼此才过瘾。秦梦对朱万道:“朱叔莫要如此说,你的师门不就传承行侠仗义像**一样不留名吗,我这又算的了什么呢?”朱万道:“**,何须人也,他也和我们师门宗旨一样吗?那有机会一定要结交一番。” 秦梦口误,立马扯谎弥补道:“我和奶奶在村里,过不下去的时候,经常有些人帮助我们,他们留名都是**,说**就是他们这些人的称谓。”朱万感叹道“看来我们师门以后也没有必要张口闭口自诩为民行道,大公无私,真是羞愧难当,看来同道中人遍天下。”秦梦心里好笑,不忘叮嘱朱万几句不要着急,慢慢养着,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 天已黑了下来,就见盖聂领着一个人回来。盖聂一进院子就让秦梦给客人准备些吃食来。秦梦连忙端来一筐刚出锅的蒸馍,来到了他们跟前。就听盖聂道:“连子前辈,你的高义,我素来佩服,为何此次周室危局,你却丝毫不关心呢?” 那人道:“鲁仲连不为个人私利,而为天下百姓,我十七离家四处求学,留下孤妻独守空房,二十三岁留下未满月的孩子,为救楚王解郢都之围亲赴楚地,结果晚了一步,郢都被白起攻破,烧了夷陵,国君跑到陈地。此后我余生始终为天下苍生奔走,却不想,有次回家,才发现儿子已经长大,妻子也已经苍老,父母坟头长满蒿草。儿子侧目与我,妻子爱理不理。此时我才知道对他们亏欠太多了。儿子在别人跟前都不说我是他父亲,更别提以父为荣。和儿子长谈了一次,儿子告诉我,他最羡慕就是邻居家的小子,因为他父亲虽是一介农夫但却始终伴随儿子左右,尽管自己父亲有纵横天下的口舌,有令人称道的传奇,但是对于他们母子却如陌生人一般。我听到儿子的心声,倍感惭愧,天下这么大,我能管的下来吗,只想着余生陪他们,尽一下做父亲的责任。” 这个自称鲁仲连的人,说道重情处也已声音哽咽。秦梦连忙将热气腾腾的馍馍放在了木桌之上。盖聂借此打破尴尬,说道:“连子前辈,这就是我请你过来品尝的美食,也饿了一天了,快尝一个,看我所言是否有虚?” 那人收住情绪,拿起馍馍尝了一口,连声称道,不虚,不虚。秦梦突然想到鲁仲连是谁了。鲁仲连,齐国人,曾在信陵君窃符救赵的故事中出现过,他在里面是游说信陵君,争取到了信陵君来解邯郸之围。 这里面还有一个故事:义不帝秦。鲁仲连成功劝说魏赵两国国君不要因为秦国的强势而称臣,结果秦军被迫后退五十里。解了邯郸之围后平原君要大大封赏,没想到这位老兄一句:我救赵不为钱财,而是为城中百姓,说完飘然离去。 秦梦不禁问道:“您就是鲁仲连前辈?替赵国解邯郸之围后分文不去的鲁仲连?”鲁仲连微微一笑道:“小子,听说过在下?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以讹传讹,不能当真。”秦梦道:“愿听先生详说。” 鲁仲连很有好感的看了看秦梦,接着说道:“当时也是为了邯郸几十万城中百姓,不至于到了最后成了人间地狱,易子而食,烧骨取暖。至于说平原君赐我千金却只是说说而已,当时是邯郸城内差不多一片废墟了,哪里还有千金,要是给我,我自然不会辞让。至于不当高官却是有的。我素来就是闲云野鹤之人,不喜欢拘束。”说完后不禁大笑起来。 朱万听着热闹,也拄着棍子,来到桌前,秦梦连忙将朱万扶了过来。三人互相认识了后,颇为投缘。这时鲁仲连道:“秦国新君,励志图新,周室势微,诸侯纷乱,自顾无暇,势必会被秦国拿下。天下唯有强秦,进取之心不怠,天下恐危已,我观各诸侯声色犬马,不思进取,心替忧之,只苦了天下百姓了。” 盖聂和朱万也为天下百姓而担忧,秦梦很是佩服鲁仲连对局势分析的准确,不由的叹了一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三人同时看着秦梦。鲁仲连惊奇的看着秦梦,道重复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好小子,此话,精辟入里,恕老夫眼拙了。” 鲁仲连道:“小子,今年多大了,师从何人?”秦梦暗掐了自己一把,都是怨自己多嘴,还要重新说一遍自己的身世。不过倒好,有盖聂和朱万在身边作解释,秦梦也没有怎么重复自己编的那套说辞,只是在旁边点头称道。 鲁仲连连称奇哉。三人畅聊了很久,秦梦也陪着听了很久,鲁仲连对各国局势分析的条理清晰,大大增加了秦梦对这个时代的了解。秦梦白天干活太多,有点乏了,来到窝棚,看见樊大同早已睡下,磨出几百斤的面粉,不累才怪,自己也倒下睡去。 秦梦一觉醒来,雄鸡鸣叫连连,东方朝霞已起。秦梦和樊大同一块将昨晚醒好的面,蒸了出来。大人小孩也都起来了。这时盖氏父女和鲁仲连取了一些馍馍,给秦梦留下了一些钱币,他们要告辞离去。秦梦颇有些失落,尤其看见盖倩那靓丽的身影。 盖倩也有些不舍道:“我和父亲随仲连伯伯要去濮阳,今日就告辞,日后再路过繁阳,还会来找你。秦梦,我们以后再见。” 秦梦头一次听盖倩这么正式称呼自己的名字,很是不适应,尽管有些不舍,但也故作潇洒道:“多带点蒸馍,路上饿了吃,以后想吃了再回来,濮阳离繁阳还是很近。”盖倩眨了眨漂亮的眼睛,似有怨艾,转身走了 第三十七章 当个奴隶主 樊大同领着孩子们,搀扶着朱万将他们三人送到大路上,挥手告别,盖倩头也不会的走了。三人走远,朱万才笑道:“秦小子,你怎么不给盖家小娘子留点念想呢?人家好像很失望!”秦梦迷糊道:“朱叔不要戏耍小子,倩儿姑娘怎能看上我这个愣头小子呢?”朱万道:“小子,你还是嫩啊,你朱叔是过来人,人家姑娘对你有意了。”旁边樊大同也在一旁帮腔道:“我以为秦儿,聪明伶俐,没想到对此时倒是一窍不通。” 秦梦也是过来人,怎么都没有发现有半点迹象,两人调侃着进了院,豆蛋从屋里跑了出来,拿着一块紫玉,正是那天魏无忌送给盖倩的那块。朱万连连叹道:“你看,你看,人家将信物都送于了你,还不是对你有意了!” 秦梦想说:“我勒个去,估计是忘了吧,要是盖倩对自己有好感,怎么一点迹象都摸不到呢?难道这个时代姑娘的心思要靠猜吗?猜中了幸运,猜不中就会被暴打,这也太难了吧。” 秦梦还是认为这是樊大同和朱万故意取乐自己,便拿上紫玉跑出追,追了好远,也没有见人影,只好回来。这时候家门也已被上门取馍馍的人堵上了。 这次来的人比昨日还要多,秦梦按着薄利多销的原则,还是依以前的定价,并承诺不会涨价,一斤馍馍换两斤麦子。过来购买馍馍的人也觉田家很有信用,直夸樊大同和秦梦小哥不贪心。很快昨天晚上蒸的一些馍和今天早晨蒸的馍都部销售一空。还是有很多人来到时就已售空。 秦梦还是昨天的办法,实行预定,想买的没有买到的,把粮食放下,明天直接取馍馍。就这样,光预定的粮食又收了二三百斤。不仅樊大同头大,秦梦也烦恼,就算把樊大同累的手脚抽筋,一天也磨不了三五百斤的麦子,孩子们再喜欢踩面玩,也受不了这种劳动强度。 这时代一切都是手动,看来要招人手啊!秦梦将这个想法给樊大同说了说。樊大同很是同意,表示一切听小哥的安排。看着堆积的小山的麦子,直夸秦梦是陶朱公再世。秦梦心里道:“自己也成了陶朱公,后世那么多姓马的商业精英又该怎么称呼。” 秦梦想到城门口那么多无家可归的人,心中有了主意,带着豆蛋,便到了城门口。看见老师西门安,将自己的来意说了一遍。西门安看了一眼秦梦问道:“小子,你准备活用还是死用?”秦梦听了不觉疑惑,不明白活用和死用有什么区别。 西门安解释了一番,秦梦才明白。原来活用相当于后世的灵活用工,干一天给一天的工钱,死用相当于终身雇佣,说白了就是奴隶买卖。秦梦不想自己转眼就成了奴隶主,这和自己所接受的价值观严重冲突。秦梦想了想决定选择活用,这个自己能接受。 秦梦看见好多形只影单的妇孺,并没有见到他们的男人,便向西门安问询,老头长叹一声。秦梦才知,这些妇人的男人多已死去,不是在洪水中淹死,就是打仗战死。秦梦本是同情这些妇孺,要西门安选些这种妇人。不想西门安大怒,秦梦问清了缘由,才知道是自己的错。 秦梦选择的活用,就是只用妇人,按当时给的工钱,也就能养活妇人自己,最多养活一个孩子,那么一家中至少会有两个以上的孩子,秦梦这样做了,就会逼着他们卖掉多余的儿女,秦梦听了也不觉自己是在作孽。 秦梦解释好半天,西门安才明白了秦梦的本意。西门安对秦梦讲,妇人们始终怕主家有天会反悔,始终不得安心,既然你出那么优厚的待遇,还不如买断他们,让她们彻底放心。秦梦也明白了老师的慈悲心肠,无奈就当这个奴隶主吧。 西门安乐呵呵拿出了名册选了十个家室清楚的寡妇,带到秦梦跟前道:“小子,你看这些妇人,年龄都在三十左右,家世清白,正值壮年,干活麻利,也就有三四个孩子,不知你还看得过去。” 秦梦一听三四个孩子不觉头大,加起来就有三四十个孩子,自己当这个大头也不能便宜了西门安老头,别嘿嘿笑道:“希望老师授课的时候也带上她们的孩子可好?”西门安楞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骂了声秦梦臭小子。 秦梦选定了这些人后,向老师致谢,西门安让手下小吏书写了十枚竹简,自己作保,就算是签订了卖身契,递给了秦梦。秦梦领着十个妇人,在其他灾民艳羡的眼神中,离开了城门,浩浩荡荡拖着四十多号孩子就回到了家中。 这场面蔚为壮观,把朱万樊大同吓的确实不轻。秦梦解释了缘由,说了是自己老师的主意,樊大同也点头同意,只是担忧蒸馍的生意能不能养活这么多人。 秦梦向这些妇人介绍了要干的活计,并许了让所有孩子都吃饱的承诺,另外又告知妇人们月底可以多拿五斤麦子月例,如果盈余多的话,还可以多发。妇人们领着自己的孩子们跪倒一地,个个痛哭流涕感恩戴德,呼声震天,欣慰自己遇见了大善人。在一旁的朱万樊大同也感动的不得了,眼神中流露出对秦梦如此大手笔的佩服。 秦梦想是不是给这些妇人的待遇是不是给高了,看着这些妇人个个骨架高大却面黄肌瘦,孩子群中不乏像大头,豆蛋,小妹这样的孩子,也觉得可怜,也不再想月例给高与否。樊大同将这些妇人带到了院外空地上,指挥他们搭下窝棚,就算是临时居所。 将她们的孩子安置好了,招呼她们洗脸洗手。樊大同将刚出锅的蒸馍,分给她们吃,结果她们个个都不吃,要留给外面孩子吃,樊大同不免心里发酸,向秦梦请示怎么办,秦梦也觉好笑。 对樊大同说道:“樊爹爹,你是家里户主,怎么问起小子了,这样弄的俺都不好意思了。”樊大同尴尬道:“俺也没有遇见过这种场面,想你小子主意多吗?”秦梦也没有客气,便对樊大同道:“看小子怎么处理!” 秦梦说完,便来到妇人们跟前,知道她们这是想把馍馍留给孩子吃,个个有气无力的,不吃饭干活,万一晕倒,到时候还要自己出手。秦梦想到这里,假装生气道:“头天干活,一人吃两个馍馍,不需藏着,通通吃完,一旦发现立马开除,等你们吃完了,再给你们一人两个,让孩子先垫下肚子,等咱们忙完,剩下的馍馍,让你们还有孩子们放开来吃。”众妇人一听,满脸流泪,再次跪倒感谢秦梦。 第三十八章 扩大生产 秦梦看着十来个妇人在自己身前跪了一片,心里不是滋味,毕竟后世多年平等怜悯的观念深入了自己骨头里,不过也有丝丝的上位者的虚荣。朱万樊大同听着秦梦豪迈话语,不禁称道。 秦梦将将这些妇人安排三组,一组磨面,一组和面,一组拾柴劈柴。秦梦分工明确,干起活来自然也快,三组轮流,没有天黑,预定的二三百斤粮食加上今天收的一二百多斤麦子都被磨成了面粉。同时一锅锅的蒸馍被蒸了出来,上门买蒸馍的客人也络绎不绝。随着天色渐晚,送走最后一个客人。下面蒸出来的馍馍,全部让这些妇人带走了。 不想这些妇人带着孩子们又回来了,她们这是要感谢恩人的收留之意,秦梦莞尔一笑,知道她们的感动,将樊大同推到了妇人和孩子们面前,介绍樊大同是这家的主人,女主人过些天才回来。妇人们互相庆贺着碰到这么慷慨的东家,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秦梦看着这些勤劳质朴的妇人,心里更是怜惜,得让她们还有她们的孩子们稳定下来以后顿顿吃上饱饭。这些妇人帮着樊大同秦梦将屋里屋外收拾了一遍,把最后一盆面和上,也就去了外面休息。 秦梦将蒸好没吃完的馒头放到竹筐里,盖上丝被放妥了,关上屋门,自己又偷偷的捞出些面做了好多面块,作为老面当做酵母来用,这一切让樊大同发现了。秦梦也没有想瞒樊大同,就给樊大同说了。 樊大同恍然大悟,说道:“这就是秘法,我说你总是偷偷摸摸的将老面块磨碎了放入面中呢,原来是这个道理。”秦梦道:“这也已不是什么秘法了,魏无忌公子给咱的钱,那就是这个换来的,这个日后也无需再隐瞒了,想着保密几天是想让外面的妇孺孩子多吃几天饱饭。”樊大同甚是同意。 秦梦做完这些后,来到院中看到朱万还没有休息。朱万道:“小哥给这些妇人们的待遇可真优厚,顶得上卖身的壮年男子了,小哥真是慈悲心怀,朱万又领教了。”确实证实了自己出的价高了,秦梦嘿嘿一笑道:“没什么,朱叔,咱们也是贫困出身,现在我们能挣钱,自然也要这些妇人多拿些,换成朱叔估计也会如此。” 朱万不语,看着星空道:“不知我家娘子和三个孩子是不是也能吃饱?”秦梦道:“朱叔,等你伤势好了,将婶婶和弟弟们接来吧?以后伤好了是不是又要去管天下不平之事呢?” 朱万一时语噎道:“那日鲁仲连前辈说的一席话,正捅到我心里,我对妻子和孩子确实亏欠太多了,世间事事,我想去管,又能管几桩呢?如果小哥不弃,等我伤好了,就将贱内接过来给你打打下手,混顿饱饭吃。” 秦梦连忙道:“朱叔就不要羞愧小子了,小子的命是你救的,你将婶婶接过来,我只当侍奉自己的母亲,弟弟们就是我的弟弟。朱叔也是大慈悲之人,有吕大恩人那样的位高权重的人,不去投奔,却屈居于乡野,管些不平之事,朱叔才是我敬仰之人!”秦梦这一番马屁拍的,朱万呵呵笑纳。 秦梦太疲乏了,尽管睡着茅草,蚊子哼哼的骚扰,不多时鼾声就起来了。太阳还是照常升起,田氏大院依然一派热闹景象。一早就有很多人,过来取昨天预订的馍馍,新来的客人不断,结果昨日发的面,蒸出的几大筐馍馍,还是被抢购一空。 更有甚者出现了一个特大订单,一次就要兑换一二百斤,这是城里有个大户家里办喜事,特意订购。秦梦和樊大同忙着称量麦子置换馍馍脚不沾地,朱万也拄着拐来回挪动,喜笑颜开,不亦乐乎。 秦梦见到今天生意的火爆,觉得养活十个妇人以及几十个孩子还是没有问题。人手有了,不过家里的设备却跟不上了。现在家里只有一个灶台,一套笼屉,一个磨盘。自然产量就跟不上去。必须地扩大生产,扩大规模。 想和田氏商量了再说,也不知道田氏什么时候回来,如果信陵君将自己的蒸馍方法和石磨告知天下,到时自己再去扩大生产就晚了,也就没有了先发优势,必须赶到天下人知道前尽快实施。 人手还是不够,不仅要有女劳力,还要有男劳力,尤其是石匠之类的工种更是大量需要。一旦馍馍被普及了,这个石磨制造还有一定的门槛,另外就是搬石头,砌灶台的事情也需要男人来做的,这都需要男劳力了。 天黑下来后,在卖完最后一个蒸馍后,秦梦想找樊大同商量,结果樊大同从中午出去到现在还没回来,无奈只好跑到朱万跟前,说了自己打算进一步扩大生产的计划,朱万很是赞同,没有异议。 秦梦其实担忧的不是自己的计划,而是担忧自己就是一个小孩,如果被有歹人盯上了,一院子除了樊大同是个全乎的男人,朱万又瘸了腿,其他都是妇孺,不说杀人抢劫,就是把院子里的粮食给偷盗一空,或者失火也够自己受的。 朱万也想到了这个隐忧,秦梦和朱万想了好久的对策,也没有拿出一个明确的章程来。这是只见樊大同耷兴高采烈的领着两个后生推着三辆小车进来。车上装满了几大筐也已做好的白皮罐肠。秦梦不禁想起下午时,有个后生说樊叔需要一些白面,秦梦也没有在意,就让他从家里提走半袋磨好的白面。没想到樊大同是用来做罐肠。 樊大同看到满院子堆的麦子,很是满意。樊大同就向秦梦说了这半天和后生们一连杀了十几头猪,忙到天黑才算收工。秦梦奇怪道:“怎么回事,那家这么有钱,一次杀了这么多猪。” 樊大同道:“别提了,自从水灾过后,猪就一直死,昨天死的最多,四邻八乡的猪都抬到我家里,几个后生忙不完,就让我帮着杀,我推脱不了,这才回的家里。看来以后他们也没有猪可杀了,这次基本上左右村镇能杀的都杀了,以后他们吃饭糊口还是个问题。” 秦梦问道:“你的后生是不是没事可做了?如果没地方去来咱家,咱家里正好缺壮劳力,搬搬石头,砌砌灶台什么的,樊爹爹你看怎么样?” 樊大同一听大喜道:“好啊,今日杀完猪之后,大家都还寻思着干点什么活好呢?今年地里庄稼让大水这么一泡,一冲,自然收成也不好,我还寻思着怎么让他们过这个冬天呢?小子,你可帮他们大忙了!” 秦梦指了下车上的大筐道:“樊爹爹,这些罐肠都是你做的,做的真不错啊。”樊大同嘿嘿一笑道:“还不是跟着你比葫芦画瓢吗,今天我们随便吃,剩下的我们让明天过来买蒸馍的客人品尝一下,到时候他们定说好吃,必定会买走些,我的樊家罐肠的名头不就火了吗?” 樊大同简直就是一个奇才,瞬间就把自己的品尝营销,活学活用发挥了出来,秦梦不禁佩服樊大同粗中有细。秦梦指了指院中的粮食道:“你明天就让你的后生们搬过来吧,家里每天进来的粮食挺多的,害怕出个意外,就需要樊爹爹费心指挥他们看家护院吧。” 樊大同眉开眼笑道:“秦儿,考虑的周全,我本想和你商量,没想到你想到我前头来了,我的后生过来,没有二话。”秦梦将了樊大同一句道:“樊爹爹可得管好他们可不能贪杯了!”樊大同听此话羞愧难当道:“自从因为上次我喝酒醉,没有守护好你田妈妈,我已经发誓此生再不沾一滴酒了!” 秦梦一吐舌头心里道:“真的假的,不过有此决心,也表明了樊大同对那天醉酒的悔恨。”秦梦道:“樊爹爹,一直想问你家中还有其他人吗?”樊大同道“没有,家里就我一个人了,前几年父母去世,不争气的媳妇也撒手人寰,爹爹独自一人,幸遇上你田妈妈。” 晚上,樊大同将灌制好的罐肠上锅蒸熟后,做好蒜汁,让那些妇人们帮忙做出了几十碗来,大人小孩都吃的不亦乐乎。樊家罐肠的名气首先在这些妇孺中间打响了。 第三十九章 商业计划 第二日,家里依然热闹非凡,西门安骑着毛驴来到了院中,这次老头身后还跟随着俩个兵卒。西门安看着院子中热火朝天的大生产,络绎不绝的客人,面上露出惊喜之色。 见到秦梦指挥妇人们抬着一袋袋的麦子更是诧异道:“小子,怎么弄来这么多粮食,你这里的粮食比繁阳粮仓的粮食都要多了,今日老夫过来,本想派个人给你说,改日再来对你们授课,但想着第一次老夫就要失信于你,这不是我做老师做出的事情,就亲自跑一趟给你说一声,由于无家可归的难民需要安置,交给其他人又不放心,所以都是我亲历亲为,还希望小子体谅老夫的难处。”说完之后西门安就长吁短叹。 秦梦安慰道:“授课之事早一天晚一天都无妨,最重要的是安置好因为水灾而受难的乡亲,这个秦梦自然能理解,老师不必挂心,派个人说一声就是了。” 西门安为救济百姓,将繁阳的粮仓都给掏空了,从郭非哪里得来的浮财也再慢慢减少,想了一些办法将一部分灾民,安置在城中大户,无奈流离失所的人太多,根本安置不下来,这个季节秋粮还没有下来,即使下来也是大面积减产,难民吃饭都是一个大问题。 秦梦看着这个慈祥的老头,发愁的百爪挠心也是于心不忍,便对西门安道:“老师如果粮食不够,弟子这里你可以取走个二三百斤,维持一下也行的。” 西门安看着秦梦诚挚的样子直摇头道:“解决不了什么问题,管的了一时,管不了一世啊,筹粮这个办法治标不治本,就算有个上千石粮食,也解决不了这些难民的生计问题啊。他们的庄稼基本被洪水冲没,等水过去,留下的也是一片淤泥之地,今年看来是无法耕种了。熬过开春,到粮食收获这段时间又是半年。,少粮食能填补这个窟窿啊。” 秦梦听着西门安的唠叨一时也没有办法,只能在旁边长吁短叹。西门安悠悠的叹道:“吃饭的人太多,需要干的活却少啊!如果这千把难民都能像这些民妇们像你一样安排就好了。” 这句话提醒了秦梦,秦梦想到要扩大规模,但自己想扩大的规模无非就是多增加几个灶,几个笼屉,几个石磨而已。如果自己将手工馍馍的这个小作坊做成一个大产业的话,不说是三五十人,就是三五百人也不够啊。 西门安在旁边喝着凉水吃着馍馍,秦梦突然灵感大爆发,脑子里飞快的动着,秦梦在旁边呆住了,以为自己妨碍了秦梦做事,就要告辞回去,继续处理难民的事情。 这时醒过来神的秦梦拉住了西门安的手,说道:“老师,别走,弟子想到一个计策,你看能不能解决成千的难民。”秦梦就将老师拉到院外高地树林中,讲述了自己想到的商业计划。 秦梦分析了手工蒸馍是一个劳动密集型的产业,需要大量的人手,而馍馍经过自己的改良之后,成为了畅销的主食,将麦磨成面这又解决了魏地麦贱黍贵的问题。如果将这些难民简单培训后就可以以几个人为一伙,从事这种小作坊生产,推向其他地方,既推广了馍馍的新蒸法,又解决了这些难民的生计,为国为民都是福利。 西门安听到一拍大腿道:“真是好办法,小子不愧受过仙人的指点。只可惜要将你的独门秘方传播天下了。老夫要为繁阳无家可归的百姓谢你的大公无私,以天下为己任。” 老头说着就向秦梦拱手弯腰,秦梦连忙制止了西门安道:“老师,你说着就羞愧弟子了,信陵公子也已给了我补偿,秘方也就不是什么我独家的秘方了,这只是我的大概想法,老师你听我说完!” 秦梦接着更仔细的叙述了一番,西门安听完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接着秦梦又听到了别人说自己是朱陶公转世。 秦梦的商业计划是这样子,培训人员蒸馒头是第一步,培训好之好,给他们提供生产工具,以及适当的本钱,然后分配他们去其他城邑,根据城邑大小决定派出人员的多寡,他们这些人如果不舍的故土。熬过今年冬天,想回来就回来,也许他们感觉这个比种地要好的话,也可继续下去。如果馍馍卖的不错的话,可以在蒸馍作坊附近建立磨房供应他们的面粉也可以对外磨面。这一套下来既解决了难民的吃饭问题,还找了一个稳定的活计。 这第二步就是大量制造石磨盘,不仅可以配置到自己的磨房中,而且也可以出售。由于石磨的笨重自然需要找石料,还要运输,另外还需要石匠雕刻,只石磨一项需要的人手就不比小作坊少,另外通过卖馍馍衍生出来的,竹筐编制,笼屉制造,铁锅打制,柴薪供给等等,这些活计哪个不需要人手。 西门安听着秦梦滔滔不绝描绘的巨大蓝图,心情更是激动,脸上散发着青春的光彩,一下子年轻了十岁。秦梦吐沫横飞,越说灵感越多。突然西门安止住秦梦叙述,颓废的说道:“秦小子,如果将这个计划向朝堂表奏的话,会遇见重重的阻力,一时半会也不会批复,相反其他县邑会认为我们在推卸包袱,此时难办?” 秦梦一时也愣住了,自己没有考虑这么多,什么事情只要牵涉到了官场证据,就生出了很不必要的麻烦,他们会猜度事情的用意,本是一件极其积德的好事,到最后不知道弄成什么样子。再说西门安背后的信陵君也有很多潜在敌视对手,如果这样大张旗鼓的提出方案,势必引起朝堂争论,时间拖个三五个月,最后受害的还是我繁阳百姓。 其实秦梦本意也没有想通过官方渠道去实行,如果朝堂上通过了,秦梦更多的是害怕此举过于招摇,俗话说树大招风,只要西门安点下头,钱财,人力,物资,繁阳城都可以办到。 秦梦说出自己的想法这句话,西门安也很赞同秦梦的见解。刚才的颓然重新被振奋取代,说道:“老夫也有此考虑,魏国朝堂做事拖拉,只为名声而不给民实惠,如果等大梁的批复,我们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更有可能会被有心人利用受到攻击。不如我们就偷偷先做了再说。” 第四十章 计划实施 秦梦和西门安商量琢磨了很久,这时候城中来了个甲士,说城里有要事要找西门安,秦梦陪着西门安走上了大路,西门安接过士卒手中的毛驴缰绳,回头对秦梦道:“既然是你提出来,你就着手操办吧,今天把章程给描述详细,事不宜迟,说办就办。需要什么尽管给我言语一声,这两个士卒,我给你留下,供你驱使。”西门安向两个士卒交代了一番,这才随着刚才那甲士向繁阳城的方向奔去。 西门安留下的两个士卒很是恭敬,秦梦将他们两人安置好了,自己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重新筹划自己手工摸的伟大商业计划。这个计划心中已经有了大概,但是繁阳周边都有那些城和乡邑自己却是一抹黑,这个还需要樊大同和朱万的帮忙。 秦梦回到院子中,看见樊大同向过来买馍的顾客推销他的樊家罐肠,也就没有打扰他,朱万一个人百无聊赖的扶着大树转圈,秦梦就把朱万搀扶到没人的地方,将自己和西门安商量的宏图大业一点没有隐瞒都说了。 朱万惊的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的看着秦梦道:“小子日后定要比吕不韦富有千倍。秦梦很平静的接受了奉承,心里想这就是毛毛雨了! 秦梦虚心请教了朱万对繁阳周围较大城镇的分布情况,心中算是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以繁阳为中心方圆一百里有内黄,滑台,戚城,临漳,酸枣城,胙城,汤阴等县邑,繁阳二百里内有濮阳,马陵,邺城,桂陵,朝歌,平阳等城镇,三百里就有邯郸,大梁,定陶,这些超级大都市。 秦梦想了解这千把灾民的基本情况,年龄,性别,家庭情况,受灾程度等等。这个就需西门安提供了。另外秦梦还比较顾虑现在的人会不会远离家乡,有没有后世人下海经商的魄力。另外就是路途上会不会有拦路抢劫,也就是山大王之类的。 朱万的一句,人都快饿死了还有什么不敢干的,就解除了秦梦大部分的顾虑,秦梦也觉的是这个道理。给这些远去的谋生的人,配备一台小石磨,一口锅,一套笼屉基本就解决了一家人的生存问题,更有可能这些人靠此还能发家致富了。 最关键的还是繁阳基地的供应充足,粮食,物料,石磨,这些才是基础。如果这些灾民能有几个富有开拓精神的完全可以去邯郸,大梁这些大城市发展,在自己的帮助下建几座大型的磨面房还是没有问题。秦梦把事情想顺了,更觉此办法可行性极高。秦梦和朱万商量着就把这些计划完成的七七八八。 事到如今,最关键的就是大量的培训蒸馍的熟练工,以及大量赶制小型石磨,编制笼屉和竹筐。秦梦心中主意已定,心情就舒畅起来,招呼院中妇人们抓紧完成明天工作。 到了中午,樊大同的几个后生来了,抓紧砌了几个灶台,又去城中铁匠铺订购回来几口大锅和几十张新笼屉。磨刀不误砍柴工,果然不错,家伙物什准备齐全后出馍率大大增强。这时石磨出面就成了一个短板。 秦梦本想着待会去城里一趟和西门安老先生谈谈自己的成熟的计划。没想到忙完事情的老先生马不停蹄就又过来了。秦梦将心中成竹的想法给西门安说了,老先生对秦梦的高效和面面俱到赞不绝口。 西门安手中拿出一份灾民名册。一共一千二百多人。壮年男子也就五百不到,六百多妇人,一百多老人。里面都是成人却没有孩子。秦梦想到一个可怕的是事情:易子而食。西门安随即补充道,一千五百个孩子没在统计之内。这才打消了秦梦邪恶的想法。 秦梦随即将朱万和樊大同也叫了过来一块商量办法和措施。四人一直商量到深夜,饿了就吃个馍馍喝点凉水。秦梦不忍心西门安这么大年龄喝凉水,就下灶房给老先生做了一碗鸡蛋羹。 西门安很开心的享用,最后直到鸡叫二更,章程才最终定了下来。首先,确定你家庭为单位,亲戚相邻结伙的原则,人多的去大点的县城,人少就去小点的县城,孩子小的去近一点的地方,孩子大的去远一点的县城。如果有人去更远一些的县城,自然鼓励,想去邯郸大梁或者是更远的临淄咸阳这些大城市多发盘缠物资给予帮助。留下鳏寡孤独者,在繁阳从事,竹筐编制,笼屉制造,石磨雕凿,挑选几十号人进行编组进行物资输送。这样算下来,外出者四百户,留下来的也就一百户就好解决了。 第二,召集石匠雕刻小磨,召集铁匠打制锅具,召集巧手妇人编制竹筐笼屉。第三就是秦梦进行蒸馍培训。上面工作完成后就是安排这些人外出下海。提供的粮食是西门安的事情。西门安还是要求要快,这两三千张嘴真是一个可怕的无底洞。西门安负责动员外出灾民,秦梦和朱万负责培训技术,樊大同安排人员准备物资。四人觉得没有什么补充了,就散会了,秦梦安排西门安在屋中休息。 第二天天不亮,西门安就去城门口动员灾民,百姓们听到西门公要给他们谋个生计,又听说是最新的蒸馍技术,这种蒸馍一直是听闻,作为灾民哪有机会一尝美味呢?个个争先,唯恐不让自己出去。 西门安很顺利按照户籍所在地和制定的原则进行了初步筛选,先将适合外出的挑选出来,又将这些外出的人员分成四十五组,每组二十多人。根据每组的情况确定要去的地方。西门安最后确定后,发现安排的地方已经在繁阳三四百里外。邯郸大梁皆都在其中。 西门安将四十五组各挑两人,派到田氏院中向秦梦学习蒸馍技术。另一路樊大同带着西门公的指示,召集城中的铁匠定做了五十个铁锅,集中篾匠定做了五十套笼屉,和若干大小竹筐,最后樊大同带着召集来的五六个石匠来到田氏院子。 第四十一章 和氏璧 石匠们看到石磨后,个个惊叹不已,弯身仔细研究,好像遇见了奇珍异宝一样,良久,石匠们叹了一声,一辈子也没有想到这么简单法子。樊大同嘿嘿一笑对几个石匠说道:“这个法子就这么简单,不过你们想学走,必须给我带出五个人徒弟来,教会他们凿刻功夫,而且再凿刻出五十套小石磨。这样你们就可以学走这个石磨的法子了,绝不追究。” 这个法子就是滚滚而来的钱财,几个石匠哪里不晓得这个利害。连声称诺,保证一定教会樊大同的五个后生。这个主意也是秦梦给樊大同出的。秦梦将蒸馍产业的核心归于石磨,有了石磨才能大量出产面粉,谁掌握了石磨的凿刻谁就能先挣到第一桶金。 樊大同本想自己学呢可看着自己粗笨的手指也就罢了,将好事留给了自己的后生。这五个后生,其中三个是他大哥家的孩子,大哥去世的早。留下了三个侄儿跟着樊大同杀猪。另外两个却是自己死去妻子的侄儿,五人都是樊大同带出来的杀猪好手,估计学凿刻也不在话下吧。 里面一个姓卞的老石匠,问道:“我能否知道,这是何人作品?”樊大同一听,来了自豪感,将大头领了过来,一指这个六岁的娃娃道:“老卞,看见你吗?就是我家这小子。” 大头怯怯的看着老石匠惊讶的表情,老石匠不敢置信的说道:“小娃娃,真是你所为,你父母是谁?”大头很好奇看着老石匠道:“我父亲,叫喜,妈妈很早就去世了,我和爸爸走了很远很远的路,才来到了这里,结果爸爸被大水冲走了!“大头说完又哭泣起来了。 老石匠轻轻的爱抚着大头的头,大石磨雕刻技法时曾相识。听到石头父亲叫喜,又听到石头的口音这么熟悉。老石匠突然紧紧的抱住大头,放声哭泣起来。院中妇人和秦梦也来到屋门口,来看究竟发生了什么情况。 卞老石匠讲述了大头的身世,卞石匠本是楚国彭城人,家中排行老二,年轻的时候流落到繁阳,一直做石匠,后来见到家乡人,这才和大哥取得联系。前不久得到大侄子要过来看望自己的书信,没想到今天竟无意看到自家熟悉的祖传凿工,更没有想到是自家孙子所凿,喜极而泣。 秦梦看着抱在一起大哭的爷孙两,心里为大头高兴,大头有了亲人了。老人嘟嘟囔囔的说道:“孩子,我是你二爷爷,以后你就有家了,你也有姓氏了,你我的祖宗都是卞和!” 卞和并不太有名,而是他所献宝玉却很有名,这块宝玉就是大名鼎鼎和氏璧,蔺相如完璧归赵的璧就是和氏璧,后来秦始皇得到,将和氏璧作为传国玉玺,刻下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字,从此以后谁拥有就代表谁是真命天子。这块璧时隐时现出现在中国历史的长河里。秦梦也想不通的是,蔺相如保护的和氏璧是薄而中间有孔的一块玉,到了秦始皇手里就变成了一方玉石呢? 卞和是一个倒霉的人,为了向两代楚王献宝,结果两次分别被砍去左右脚,大概是感动了上天,第三代楚王终于识得宝玉。原来这爷孙就是发现和氏璧之人卞和的后代。 石匠心情平复后问秦梦:“我孙儿虽有祖传的凿刻之功,却没有这简单实用的设计之功,请问这出自谁人之手。秦梦微微一笑道:“是小子我,一时兴起才想起的这个法子,没有大头的帮助,一切都是想法,这功劳都是石头的。” 卞石匠看着小小少年,说话沉稳,一点不居功自傲,甚是喜欢。秦梦又道:“收留大头之人不是我,而是豆蛋!”随即将豆蛋喊了过来,秦梦连同豆蛋捡到五个无家可归孩子的事情讲给了卞石匠。老石匠听后,眼泪汪汪看着八九岁的豆蛋,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是轻轻摸摸豆蛋的头,秦梦受不了这么煽情的场面转身离开了。 西门安领来一百多人站在田氏院中,就等秦梦传授蒸馍技法。秦梦来到众人面前,清了清嗓子压一压心中的紧张。两句就将蒸馍的技巧全部说了出来,下面一百多号人包括昨日那十个妇人脸上满是惊讶不敢置信的表情,原来就这么简单。大家感慨没想到的同时,对这个十三四岁少年的胸怀也大大敬佩。 秦梦弯弯腰向下面众人施礼,接着说道:“我也是和你们一样,都是大水中的幸存者,没有田妈妈的收留,我也恐怕饿死在了路边。同是繁阳百姓,自然不能看到你们挨饿,只希望日后我们繁阳百姓不论到了那里都能互爱互助,共度难关。小子,因为深受西门公的恩德,故将蒸馍之法和石磨一并相赠,也希望你们日后发达了见到受苦受难的乡亲们给一口吃食。” 下面众人听到秦梦至情至理的叙说,每个人心里都是感佩这小少年的高义,纷纷跪倒行礼。秦梦连忙阻止,一个个搀扶起。这才一百多号人的跪拜,秦梦就感觉有点飘了,好似已经变成了世间的主宰,这种虚荣之感特别美,看来行善之事做多了容易上瘾。 也是从这时候起,秦梦小小少年的名声,从这些百姓口中传了出去,先前过来的十个妇人是这里面的信息源。她们传颂秦家小子如何慷慨,如何见不得人受苦受难,又是如何不辞辛苦拉扯七个孤儿,竟然还救了一个贵公子,连带着田氏都去享福了。秦梦听着夸大其词的编排,不由心中有几分满足。 秦梦接下给他们讲述了如何下海捞金。比如到了各自去处后,碰到商业林立却没有自己立锥之地,那么就从沿街叫卖开始。如果一开始没有展开蒸馍生意的粮食本钱,可以找高门大户,给他们磨面,从小积累本钱。城中如果物价太高,没有地方可以安身,那么就在城外搭窝棚。 开展生产之初肯定会遇见各种不顺,这些都是暂时的。一句话积蓄本钱,慢慢干起。蒸馍的秘法和发放的小磨盘,只要这两样东西不泄露不典卖,终会守到成功那天。 秦梦口沫横飞,最后说道:“如果你们一旦稳定下来了,挣的钱粮也就越来越多,到时候可以多开几家蒸馍店,到时候如果物资不够,当地采买不了,请记住家乡这里是你们最大的靠山。我们这里会凿刻更大出面更多的磨盘。不过各位乡亲们富裕了也不要忘记回报家乡,因为这里还有鳏寡孤独。” 秦梦讲完了,下面受灾的乡邻也听的入神了,个个思绪飘向远方,每个人勾画发家致富的前景,他们去外面闯世界挣钱的信心更加坚定。众人回过神来,也纷纷对着西门公秦梦弯腰行礼。发誓自己发达后绝不忘西门公,秦家小子,以及所有繁阳乡亲们。 第四十二章 下海去了 院子中开始忙碌起来,每组人轮流着学习和面,揉面,一锅锅的蒸馍也都蒸了出来,这些人吃掉一些,留下馍馍也实在太多了,估计今天过来购买蒸馍的顾客不用预定。 傍晚时西门安看了一下过来培训的人,询问他们学的怎么样了。其实只要是家中做饭的妇人都会,只是放老面,这层窗户纸没有捅破而已。 众人跃跃欲试的急切心理,西门安看到眼里,自然很是满意。就等明日铁锅笼屉竹磨盘筐是否能够筹备齐全。西门安向四十五组分配了各小组要去的县邑城镇,圈定了经营地域,众人也都毫无异议接受了安排。西门安宣布明天准备一天,后天出发。大家欢呼雀跃,众人抱着下海发财的美好憧憬纷纷离去。 这时却有一组人家找到西门安,要求要去咸阳。西门安了解了情况,原来这组人都是一个人村上的人,领头的是一个老者,几个壮年后生,几个十几岁的半大小子,和几个妇人,一些孩子。他们之所以去咸阳,因为村上的一些后生前几年征召入伍,一次战事中被秦军俘虏,后来村里面传来消息,被俘虏的后生都在咸阳做工。这些年失去男人的妻儿父母一直想去找找他们的心愿,正值此机会,他们才得偿所愿。西门安深感同情当场同意。 西门安处理完琐事后向秦梦告别离去,要去给这么多人开具路引。这个工作量确实不小,够西门安老头忙活的了。 第二日,樊大同领着人已经将铁锅,笼屉,竹筐,准备齐全,小号石磨也已经凿刻完毕。西门安也已将众人的口粮准备好运来道了大院中。在田氏院众人又操练了一天,秦梦看着众人也已熟练,心中大安。 秦梦家中所有麦子都磨成了面粉,当日蒸出来的馍馍一部分卖掉外,其余的蒸馍都收集了起来,大约有上千斤蒸馍。秦梦想着明日将这些蒸馍送给即将远去讨生活的乡亲们,也算是自己对故土乡亲的一点心意。 秦梦检查了各项准备情况,发现没有什么不妥后,就带着樊大同去了城中。一打听才知西门安和手下小吏一直忙活填写路引竹简已经一天一夜,秦梦见到西门安时,平日里精神矍铄的老头子,满脸疲惫。 西门安见到秦梦很是高兴,问询了那边人员技术和物资准备情况,秦梦一一答复。西门安听了很是满意,长长出了口气道:“这也是我繁阳城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背井离乡,不过欣慰的是他们这是去讨生活,说不定每个人回到家乡的时候荷包已经满满的了。老夫也很荣幸遇见了你这位少年天才,想出了这么石破天惊的好办法。幸甚,幸甚之哉!” 秦梦依然平静的将功劳踢给了西门安,说道:“都是老师,心忧百姓,不为私利,感召弟子,这都是弟子力所能及之事,怎敢不尽心,恐对不住老师一片诚挚之心。”两人互谦了半天。秦梦又谈到乡民出去后的善后措施。 西门安对秦梦道:“这个老夫已经考虑到了,把剩下来的壮劳力和一部分妇人组织起,时刻准备应付远去乡民遇见的突发问题。哪里器具缺少,就去哪里支援,如果哪里人手不够亦可补充。直至他们稳定有了立身之地。我们这里准备的器具,他们一旦盈利,我们就可发售,这样我们也就有了收入,用这部分钱粮照顾留守繁阳城中的孤寡老幼。” 秦梦点点头表示同意。秦梦道:“小子为表示对远行乡亲的心意,准备了千斤蒸馍,希望老师明日发给乡亲,路上不至于挨饿。”西门安浑浊的眼睛闪烁着激动的泪花,说道:“秦梦你仁心仁德,天地可见,我繁阳能有汝子,真是幸事。千斤蒸馍老夫收下,不过老夫用千斤粮食来换。我已聚集了城内德高大户,捐献了三四千斤口粮,加上之前从郭非哪里获得的钱粮,这些钱粮粮足够四十多队人马路上的口粮,以及生产的本钱了。以后用得着你的时候老夫自然会向你伸手。” 西门安老头本打算明天来一场送行仪式,结果被秦梦婉言否决了。秦梦说道:“这有些不妥,本来我们的财力就捉襟见肘,再让更多已被安置的乡民知道,他们也会加入远行的队伍,这对我们更是不小的压力,另外就是害怕此时闹大,会让附近县邑县令大人生出嫉妒老师的之心,风言风语对老师不利。西门安也点点头表示自己没有考察周全。西门安和秦梦约定明日一早到田家一起送别灾民。 第二天天还未亮,东边朦胧些亮光。凉风袭面,大路两旁已经占满了人群。西门安从田氏院中出来,身后跟随的一众民夫,身上背负着大大小小的器具,铁锅,笼屉,石磨。樊大同将一个简易木桌放到人群前方,找来一个木桩,西门安便坐在上面,拿出名册唱一个名,过来一组队伍,身旁小吏发出路引,随后分发了出行的钱粮。队伍里感激的拜谢了西门安后就转身远行。 天光大亮,所有器具,钱粮,路引分发完毕。西门安对最后一组队伍没有长篇大论,只是叮嘱路上保重。西门安站立在大路中间目送所有灾民远去。 灾民们都兴高采烈挑着担子,向留在家中的老弱幼小轻松的告别,去远方追寻他们发家致富的梦想。这倒出乎秦梦的意料,以为离别的场面是期期艾艾,生离死别的哭上一通。秦梦转念又想到在故土呆着就是饿死,现在每个人都有了一个前路繁华的梦想,换成自己也会欢呼雀跃,不管成与不CD会试一试。 一伙一伙受灾乡民携家带口奔向四面八方,走了很远很远还像伫立大路上的西门安挥手致谢,西门安也都一一还礼,直到所有人走尽,就剩下少数壮年和大多留守的老弱及很多妇女孩子。 西门安终于长长叹了口气,心里大定,疲惫的脸庞也舒展开来。接下来西门安又将几百号走不了灾民,安排了几处地方,抑或教他们学习编竹蔑的手艺,抑或准备他们搬运石头,抑或让他们打制铁具。最后聚集了一百多号壮年劳力作为运输队后勤队,分成十小队,已被急用。 秦梦和西门安,樊大同以及在院子里练习走路的朱万,看到了小院子也已成了狼藉一片,木制的篱笆也已经被挤得东倒西歪。西门安歉意的说了两句,秦梦倒没有在意,心里想着早该给田氏翻盖一下院子了。西门安过于疲劳,就在田氏屋中休息。 第四十三章 烂泥与金子 秦梦向樊大同透露了想翻盖院子的想法,樊大同当即表示赞成。大嘴巴的樊大同这就四处寻找泥瓦匠,周围还未散去的灾民听说了,纷纷要求出力帮忙,樊大同更是乐开了,也不知何时自己的威望变得如此之高。秦梦指挥樊大同的几个后生接受了西门安送来的千把斤麦子。朱万拄着木棍,感叹几天就挣了这么多资财。 樊大同回身找到秦梦商量,新宅院如何翻盖。秦梦点了点家中人员,发现家里人口激增,算上购买的十个妇人和她们三十几个孩子,加上七个孩子,樊大同和田氏,算上自己,如果朱万一家再来,岂不是家中人口将近六十,赶上一个小庄子的规模。看来盖宅院之事需要详细谋划一番。 樊大同听到秦梦的盘算,也没想到,自己的身份已经发生了变化,从一开始的光棍汉子变成拥有几十人的大户老爷,好似在梦中,真是不可思议。樊大同说道:“这事也莫急,筹划几天,找几个有经验的工匠,一起商量,刚碰到一个砖匠说,他们所在砖窑也被冲没了,那可是繁阳方圆百里最大的砖瓦窑了,看来要盖砖瓦结构的是没门,还只能盖土坯房了。” 秦梦听到砖窑,不觉有了些想法,秦梦放下手中的活计,拉着樊大同向外走去,樊大同也不知秦梦抽的什么风,一直跟着走到了河堤。两人站在一处高地,视线所及之处都是大水退去的烂泥滩。 秦梦回头问向后面不知所以的樊大同,“樊爹爹,你眼中看到了什么?”樊大同更是疑惑道,“你小子没病吧,这不都是烂泥吗?”秦梦嘿嘿一笑,“你眼中的烂泥,是我眼中的金子。”樊大同哑口,但是转念一想,这小子肯定又有什么主意了,便贴上去,献媚道:”快说,让你樊爹爹听听你的想法。” “这淤泥不就是现成的土坯吗?我们寻些熟知烧砖技术的工匠,趁着河水刚退,打成砖坯,然后烧制不就是现成的砖吗?另外大灾过去,多少房屋被冲塌,正是需要砖瓦,我们组织人力大干一番,滚滚而来的不就是金子了吗?”樊大同对秦梦的生财之道佩服的五体投地之时,秦梦担忧的问道:“这河滩之地是谁家的呢?不是自家的地,还是空欢喜。” 樊大同倒开始觉得秦梦这句话问得有点白痴了,嗤笑着对秦梦说道:“看你这么伶俐,怎么到这事上糊涂了,河滩之地,又不能种庄稼,地都是有主,不过这主人都是王侯将相家,繁阳城郭非倒台,现在最大就是你老师,自然由他老人家说了算。” 秦梦听樊大同这样说,心中的疑虑打消,就想着回去跟西门安老头商量自己的这一计划。樊大同比秦梦更兴奋,一路谈着怎么样盖砖瓦窑,便到了家中,樊大同便去寻找先前碰到的那位砖匠。 院外又聚集了很多人,西门安被围在了中间,秦梦一打听才知道,这些都是灾民,刚得知自己错过了远行发财的机会,心里不平,希望西门公能给安排个吃饭的活计。 西门公神态疲惫,说话不清,这多大半是被给闹醒的。秦梦心疼的看着西门安道:“老师就不要管了,让学生来处理吧。”西门安看道秦梦来了,也就大咧咧的放心去睡去了。这些难民有二十来个,他们见到是个十三四岁的毛头小子,穿着和一般孩子无二,都觉得甚是不靠谱。 灾民们一边抱怨西门安,一边看着秦梦。他们这是以貌取人了,唤来豆蛋,从灶房里取来两大筐蒸馍,放到了众人面前,一鞠躬客气的说道:“各位乡亲,不要着急,先吃了这蒸馍,待会有劲干活。”秦梦说完便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家中干活的几个妇人看到,其中一个年纪最长,大家都称呼她为顾大嫂。说道:“你们这些人啊,真没有眼力劲,这就是秦家小子,西门安得意门生,能解决几千号人吃饭问题的高人弟子,让你们吃,你们就吃,吃饱了,自然就给你们安排了活计!” 这些人窃窃私语,望着秦梦的背影,这就是将自己的蒸馍秘法随便就传人的高人弟子?人人愧疚自己有眼无珠。这些灾民确实十几天来没有吃到过饱饭,腮帮子一甩,大槽牙开动,盛馍馍的竹筐瞬间就见了底。 樊大同将砖匠带到秦梦跟前,砖匠五十多岁,本名刘黄,人称刘砖头。秦梦向老汉谈起烧砖建窑的事情,刘黄老汉吐沫横飞,水灾前曾经一直在官窑干,不想大水一来,砖窑砖窑就没有了,很多老工匠也葬身水中,自夸自己名字起得好,留在了黄土地上,没被大水冲走,和自己的家人一路西来,便来到了繁阳,对于建窑烧砖闭着眼睛都是轻车熟路。 秦梦向他说明了自己要建窑烧砖,要请他当窑头,刘黄老汉惊讶的张不开口。秦梦微微笑道,小子没有说假:“先给你二十几个人,管吃饱,等烧出砖来,挣来钱来,再给每个人发工钱。” 幸亏那个年代,没有工钱,能找到个吃饱的活计,都是上天的恩赐。 刘黄对秦梦说道:“河道淤泥就是最好的制砖土坯,繁阳城西三十里处有成片的树林,那里树木高大,耐得住烧!”刘黄所说正合心意,西三十里还有森林,秦梦惊叹这个时代还有大量无人的烟的森林,难以想象。在后世印象中,这一带都是耕地。秦梦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这是战国,总人口不过两千万。 秦梦对刘黄道:“土坯,木柴,人手都有了,那你就操办此时吧,趁着现成的淤泥,赶紧制作土坯,家里面还紧着用呢?”秦梦向樊大同说道刚才过来一些灾民,这人手算是齐了。樊大同兴匆匆的领着刘黄带上院中的灾民去了河边。 秦梦经过这么一通折腾,闲下来时,浑身酸软,这两三天的操劳一下子爆发了,眼皮总想打架。于是就在院外找了一个的树荫躺了下来,不知不觉便昏昏沉沉的睡着了,秦梦始终觉有人在呼唤自己的名字,努力的睁开眼睛,一看是豆蛋。 第四十四章 哥们多谢 豆蛋满脸兴奋之色,急切的拉起秦梦,“秦哥哥,田妈妈回来了,四处找你,怎么也找不到你。快去看看吧!”秦梦站起身就往院中狂奔,他是想第一时间得到赵正是否平安到达邯郸的消息。 秦梦老远就看见院中乱哄哄的一片,田妈妈和西门安说着什么,哈哈大笑好开心的样子。田氏见秦梦跑了过来,如老鹰抓小鸡一般,将秦梦搂进怀里,田氏亲昵的抚摸着秦梦的头。 秦梦真的害怕了,上次差点就窒息,尽管自己心里并不单纯,但也没想着吃田氏的豆腐。连忙挣脱,向田氏施礼,欢迎她回家。再见到的田氏已经和走的时候大不一样,一身锦衣绸缎,发饰一看就是经过悉心梳理过,还别说田氏真有贵妇人的派头。 田妈妈看着秦梦惊讶的眼神,表情有些不自在,开口埋怨道:“秦儿,你去哪里了,妈妈寻你好半天,让我好等,离开这几日心中最牵挂的就是你,快看秦国公子给你赠送的礼物。” 院中有两口一大一小的箱子,箱子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黑漆刷制的檀木箱子,散发出沁人心肺的幽香,沉重结实,只说这两口箱子就价值不菲。两个箱子旁边站立四个彪形大汉,魁梧有力,高高的胸脯,站在院中如鹤立鸡群,一看就是赳赳武夫。 朱万懒散的靠着树,向秦梦笑了笑。秦梦从他轻松的表情中看出了赵正那边一切顺利。田妈妈把两个箱子打开,大箱子里面全是各色的织锦,色泽艳丽,手感光滑,一看就是上等货色。小箱子里面乱七八糟的一堆式大号布币刀币,玉器,珠宝,还有黄橙橙的金子。 院子中所有孩子和妇人都看呆了,此生他们都没有见过如此光洁顺滑的丝锦,更别提满箱子的财宝。秦梦倒没有在意这些财物,他更想知道田氏此去邯郸的所见所闻,以及亲耳听到赵正平安回到他母亲身边,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便问出口。 秦梦环顾一下四周,除去那四个武夫,基本上都是家里人。还不错,没有外人,至少这么多钱财不会招来觊觎之心。这时一个面相稚嫩的武夫出来向秦梦恭恭敬敬的抱拳施礼,声如洪钟说道:“你可是秦梦,秦家小哥?”秦梦没有防备,突然被吓的一怔,慌忙按住心神,点了点头。 武夫从怀中抽出一条绢帛,双手递给秦梦,说道:“我家公子让我转告他已平安回到娘亲身边,让你放心,这是我家公子让我交于你的亲笔书信。”秦梦接过白色绢帛,还未打开观看。武夫又对秦梦抱拳施礼,接着来了转圈揖,说道:“公子交代的事情也已办完,我们告辞了!” 秦梦和田氏相送,到了大路上,两名壮汉牵着六匹马早已等候,那武夫再次向秦梦和田氏别过后,接过缰绳翻身上马,一声带着山东口音的陕西腔:“我们走!”其余五人条件反射般立正抱拳回应道:“诺,少主!”翻身上马,马踏飞燕,绝尘而去。 六人六骑却跑出了万马奔腾的气势,如风雷般消失在了大道上。这些当是秦国剽悍的军士,管中窥豹,秦军虎贲当是如此。相较之下繁阳城中甲士就是绵羊。 秦梦此时并没有急于回到院中,而是拉住了田氏,小声的问询了此次回邯郸的前后细节。似乎田氏一直沉浸在锦衣还乡的兴奋里。秦梦看着痴迷的田氏,在她胳膊上狠狠掐了把。田氏这才发应过来,不觉有些失态。 田氏得意荣光之色尽显,不无炫耀的讲述了这几日的经历。路上有繁阳城中几百甲士的护卫,到达赵魏边界时分了手,魏无忌将田氏和赵正带进邯郸城后,一天后才见到了赵正的母亲。赵母得知自己儿子平安而归后喜极而泣,田氏就被当做最尊贵的客人招待了一翻,赵正母亲赵姬将自己的衣物分与田氏穿戴,亲手给田氏梳妆打扮,走的时候还赠送了礼物,就是院中两大箱子财物。 经过讲完,田氏依然沉浸所受隆遇之中不可自拔,摇头自语:“那么大的一个秦国王后竟然一点架子都没有,还为我亲自梳发,赠予我衣物,要不是家中有你们这些孩子们,我都不想回来了。” 赵正在繁阳停留这小半个月,赵姬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恐凶多吉少,没想到田氏将自己儿子送了回来,喜极而泣那是自然流露。母以子贵,没有了赵正,赵姬也就什么都没有了,对田氏的恩遇自然也是发自真心。 魏无忌并没有第一时间将赵正送到赵姬身边,表明魏无忌和赵国高层定是商量计较一番,达成了共识,希望他们是按照自己向魏无忌贡献的弱秦之策来实施,这样赵正被礼遇回国才符合史书所记载。秦梦心中明朗,对赵正最后一丝担心牵挂也彻彻底底放下了。 秦梦有时也会问自己,秦始皇这么大的人物,与自己何干,即便是未来穿越过来,也就比正常古人多了些见识,多了解些历史进程而已。按照先前分析的时空穿梭原理,自己是丝毫改变不了历史的进程,跟何况史书中压根没有秦梦这个名字。历史的车轮依然按着它既定的轨道前行,自己就是一个旁观者,说不定哪天自己也会被车轮碾压过去,消失在这本不该出现的历史长河中。 秦梦对赵正的担心大概是因为对秦始皇的熟悉,对整部二十四史中人物的了解,他排第二,那就没有人排第一。始皇的功过是非,虽已尘封两千多年,但还是不断的被人一遍遍的提起。骊山脚下的皇陵依然闪烁着让世人觊觎的光彩,气势威严的秦俑让无数游人遐想千年前的雄姿,一道万里长城记录了汉民族多少的荣辱。正是这个小孩,这个救了自己命的小孩缔造了这些。此时世间之人,秦梦也就最为熟悉最为了解这个小孩,自然也就牵挂担心。 秦梦打开手中的绢帛,一尺见方的白色丝帕赫然四个梅花篆字:“哥们多谢!” 第四十五章 田氏的多疑 秦梦不觉失声笑了出来。没想到这小子,还挺会拉关系,没有客套,没有寒暄。就四个字!简单明了的四个大字!一下就把身份地位的隔阂消除了,看来不亲近赵正这小子都难! 田氏看见秦梦又是发呆又是傻笑,不禁扯过绢帛看了看,就几个字,也不认识,无趣的重新塞给了秦梦,神秘而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秦儿,我看这次赵公子送的财物比上次魏公子送的价值还要高,你看咱们怎么处理?” 田氏也是问道了秦梦的心里,这多的财物,也不知道价值几何,肯定不菲。幸亏没有外人,都是自家仆役和孩子知道,不过这也难免说漏了嘴,招来不必要的灾祸来。这是赵姬所送,就是感谢所有帮助过赵正的人。那么这些财物应该平分给,朱万,田氏,西门安,和自己。秦梦说了自己心中的想法,田氏点头夸赞秦梦想得周全,表示自己没有出什么力,就不参与平分了。 谦让客套,在中国人的圈子里已经形成了文化,躲都躲不开,明知道是怎样的结局还要谦让客套一番,否则就不符合礼仪之邦的处事标准,尽管每个人都明知,都讨厌,还是要硬着头皮一起演一遍,这样大家才觉得高兴,才觉得满意。秦梦就害怕互相之间的客套谦让,不关是否真心假意。 田氏一番话倒把秦梦惊着了,没想到田氏的风格很高,至少表面绝不是一个贪财的人。秦梦还是耐着性子将田氏功劳夸大了说一遍。 “田妈妈,莫要谦让,没有你及时将赵公子和朱叔带离险境,恐怕我们早已遇害,事后信陵君魏公子抓到的死士,就可见当时是多么凶险,没有你的慷慨献身,哪会碰见盖大侠还有魏公子接力帮助,你要是说没有出力,小子万万不同意,不用在谦让了,田妈妈你的首功是跑不了的。既然西门公在此,让他拿个主意吧!” 田氏被秦梦吹捧的有些脸红,也没有再谦让,点头同意了。 两人进了院子,将朱万和西门公请到屋中商量。西门公考虑了良久道:“这些是秦国公子感谢你们的礼物,我的想法是分成三份,朱壮士一份,田氏一份,秦小哥一份,老朽在里面没有什么功劳就免了吧。”不出秦梦所料,西门安果然是这个说法。 朱万也谦让道:“我的那份就免了,性命是秦小哥救的,我怎能贪这意外之财呢?”朱万直摇头,“我看这样分吧西门公一份,田氏一份,秦小哥一份。” 还是一样的套路,秦梦也觉得很有必要重说一遍:“我承蒙朱大叔的救命之恩,老师的热心解难,田妈妈的临危不惧,我还小更不能要这些财货,我看还是分给西门公和田妈妈朱大叔把。”接着田氏又推辞一遍,这成了车轮大战,每个人都是谦谦君子,都是视金钱如粪土之辈。 西门公也觉得一个简单问题怎么变成了一个难题,觉察到大家目光都看着他,众望所归之下,想了想说道:“老夫就忝为长辈,出一个主意如何,大家看如何?”三人表示听从西门公的安排。 西门安说道:“尽管家里没有外人,都是自家奴仆,但是也难免漏出口风来,遭受贼人觊觎,给家里惹来灾祸。不如我今天都带走,对仆役们说是赵公子送于我的,事后我再将这些财物核算出钱粮来,我留下四成当做救济照顾灾民之所用,你们三人一份两成。知道你们三人都是大忠大义之人,就不要推辞,老夫就这样决定了。” 秦梦见过西门安不畏生死阻止郭非抓人,自然相信老头的人品,另外西门安的安排很是不错,尽管外面妇人也都是自家的仆役,但相处时日尚短,个中人等的品行都还不知晓,家中又巨财,小心为妙。朱万和田氏也都纷纷点头赞同。 回到院中时,樊大同和他几个后生也被大蛋兄弟寻了回来,看见房前美艳如花的田氏,惊呆住了。西门安没有允许樊大同发呆多长时间,就将他唤住,对他和几个后生说道:“大同,把这两箱秦国公子送于老夫的礼物,放上马车,护送我放回繁阳城中。” 三人皆知老头用意,樊大同眼睛好似挂在了田氏身上,怎么都不舍得移开,田氏笑靥如花的看了樊大同一眼,温柔的说道:“当家的,快帮助西门公运去城中,快去快回。”樊大同只觉得浑身酥软,哈喇子都差点流了出来,憨笑的拉着先前抢亲的马车随西门安离去。 樊大同随西门安离去后,秦梦便将这几天所做之事说与田氏,又将顾大嫂等数十妇人做了引见。田氏乐见家里添丁进口,田氏一席锦衣颇有女主的风范,向众妇人致谢:“多日不在家中,有劳各位姐妹照顾,你我都是贫苦出身,日后都是一家人,还望同心协力把日子越过越红火。”田氏说完后,原地楞了会神,脸色笑容逐渐散去。 田氏一别几日,回来后举止也落落大方,丝毫没有久贫乍富的颐指气使。毫无征兆下,田氏轻轻的拧起秦梦的耳朵,秦梦龇牙咧嘴不知所以然,只能顺从的跟着进了屋。这是抽的什么风,本来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拧耳朵呢?秦梦夸张的揉着耳朵,连连呻吟着,本想假装发怒,但抬眼看见田氏面色阴沉,也就作罢。 田氏语气生硬的说道:“秦儿你到底是什么人?自从你来到家中,我就把你看做无家可归的孤儿,可怜你,收留与你,我也始终把你当做自己的孩侄来对待。你献蒸馍奇方,凿刻石磨神器,我就认为你天性聪慧,并没有多想你的身世,那日你与魏公子交谈甚欢,我就有些疑惑,什么样的孩子,能有如此的见识,见到一国王叔丝毫没有胆怯,反而不卑不亢,救我于淫威之下,令魏公子送秦国公子回去,更想不到的是你竟然一下子解决了数千灾民的生计问题,秦小子,我问你,田妈妈对你如何?你是不是还有更多的事情瞒着我?你莫不也是位公子,也是因为遇难才隐于野?” 田氏竟然怀疑起秦梦的来历,甚至猜测是隐居避难的王子,田氏想象力真够丰富。秦梦想了想,田氏有这个疑虑也是情有可原,谁让田氏这几天经历了太多太多超乎想象的事情呢?被抢亲,遇大侠,国叔做媒,护送秦国公子,受秦国王后亲自梳妆。一个村妇做梦都不会梦见的事情,都让她遇上了。再者田氏也不知秦梦梦遇仙人的故事。猜测秦梦向她隐瞒真正身份,也属正常想象。 第四十六章 投资眼光 秦梦每次解释自己出身头就大,真是麻烦,秦梦万不得已又说了一遍。谁知田氏还追着不放了,压根就不相信仙人这一说,秦梦真是无语,田氏继续逼问秦梦身上的卓绝的见识哪里来? 秦梦无奈,居住在中原腹地的百姓,见识少,所接触奇异自然现象也少,从而对神仙一说就没有那么迷信,田氏一直反问怎么自己不做梦遇见仙人呢?朱万行走江湖,魏无忌头脑复杂,自己编造的神神鬼鬼的故事他们自己就会将不通情理的地方想开想顺。而田氏这样的妇人就不一样了,她的脑筋是直的,要是拐弯想让她猜意思,那就难了,得直来直去,她一下子理解了,就不会再纠缠问个没完没了。 秦梦反夸田氏睿智,没有将自己编排的故事信以为真。接着秦梦就直接告诉田氏,自己家附近有个隐士,隐士和自己熟络后,便将毕生所学传授与己,半年前隐士师父离世,水灾之后便到了家里来了。秦梦将故事简化的一点都不精彩了,田氏反而理解了。 秦梦很委屈看着田氏,说道:“田妈妈,都是秦儿的错,没有告诉你,曾经和一位高人相处的时日,我也从未离开过家,遇见事情也就随心做了,我也并非哪国的公子,我就是一个野小子,我这浓厚的乡音,还能假的了吗?” 田氏的脸色和缓过来说道:“臭小子,你直接说,我不就信了,为何这样玄乎其神的骗人?你有这么一段奇缘,怎么早不给妈妈说,让妈妈误会你,从你做的这些事来看,你的成熟老练,一般大人都难及。以前我就想过你肯定受过名师高人的栽培,果然不出所料,此次去了趟邯郸,遇见了赵公子,也就将你往贵人的身份上想了,千万别怪妈妈好奇心重,一家人在一起就应该明明白白。” 秦梦见田氏疑虑已去,便打趣道:“田妈妈,这是遇见贵人多了,想得也多了,直把我一个毛头小子想成了贵族王孙,秦儿领教了,佩服,佩服!” 田氏的脸有些微红,估计也是对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有些懊悔。秦梦突然觉得,田氏要是向别人尤其是西门安老头说起这个事情来,两个版本岂不穿帮,尽管自己可以一笑搪塞过去,但难免说不清道不明,多费口舌,烦不胜烦。秦梦想到此神情严肃的小声对田氏道:“田妈妈,一定要给小子保密,我这位隐士师父说他有仇人,恐危及弟子,不让我泄露从师之事半个字,希望妈妈不要向任何人提起。” 田氏看秦梦如此严肃,自然对自己的鲁莽之举颇不好意思,田氏很诚挚的点点头并承诺保守秘密。田氏心中疑惑已解,秦梦也就放下心来,将建窑烧砖准备翻盖新屋院的计划合盘托出,田氏自然乐得找不到北了,田氏又恢复了躁动,抓着秦梦的肩膀,一直高兴的晃来晃去, 秦梦受不了田氏的热情,想拔腿就跑,不想被田氏叫住,田氏将屋中凉席掀起,露出茅草,茅草下面,黄土地面下竟然有一块木板,木板下面是一个罐子,田氏搬出罐子重重的放在秦梦面前,说道:“秦儿,这是魏公子给咱们的钱财,都在这里,用建窑烧砖肯定需要钱,你就拿去用吧,你很有商贾之道,交与你我也放心,日后家中財计之事都由你来做主。” 秦梦望着田氏,心里有些感动,没想到一个刚从温饱线上过来的农妇,竟有如此胸怀,舍得将得到手的巨额财富托付于人,这种投资的魄力,放到后世的风投也不如。秦梦将钱罐推向田氏一方,叮嘱她将钱罐藏好。并说明此次建窑烧砖都是就地取材不需太大开销。 秦梦见田氏又疑惑,就将在河边选址的细节告知了田氏,田氏大喜连连夸赞秦梦。秦梦被夸的麻木了,只是随意谦虚一下。秦梦和田氏谈了很久,从宅院建造谈到家中人口的剧增,田氏也不免有些担忧,蒸馍的秘方那么多人都已经知道了,被扩展开来也就不远了,日后蒸馍的生意势必会大大折扣,家中这么多人,如何是好呢? 秦梦也想过这个问题,随着蒸馍的普及,这个行当也会从一开始的奢侈尝鲜的暴利行业变成了居家过日子必需的微利行业。以后只能是慢慢降价,直到和居家蒸馍的成本差不多,就算到底了。 田氏蒸馍的目标顾客也会慢慢变少,这都是后话,趁着蒸馍的法子还没有传开,石磨的应用也不普及,一时也不会出现竞争者,必须在繁阳城中开上一家店铺,打出田氏蒸馍的名气,有了这种先入为主的优势,即便日后蒸馍普及,田氏蒸馍的依然是正宗,这样生意也坏不到哪里去。 秦梦担忧起那么多外出的繁阳灾民来,看来他们想长长久久靠蒸馍获取暴利也是不太现实。本来就是救急之策,也没有必要想那么长远,走一步算一步吧。 田氏很是赞同秦梦的分析,也觉得有必要在城中开间铺子,来养活家里这么多人。此时已到黄昏,田氏连日来的行路,也觉疲乏连打哈欠,秦梦见此,就留田氏在屋中休息,告辞离开。 妇人们在院中都忙着自己的活计,朱万翘首望着屋门,看来朱万有话要说。秦梦来到朱万身边,朱万扶着秦梦的肩头,欣喜之意流露,眼中也有激动的泪花,感叹说道:“公子派来之人,也和我说了,公子也已平安,遭此劫难,以后行事定会倍加小心,护得公子周全。这下我们都可以彻底放心了。” 秦梦也是唏嘘不已,到了这个世上,竟首先就碰到了未来的秦始皇,真是难得机缘,赵正这一遭确实凶险,九死一生来形容一点也不过,朱万能保命也确属不易,秦梦安慰朱万道:“这也是朱叔行侠仗义,行善积德,老天护佑。” 赵正派来的武夫,此次不光为护送礼金而来,更重要的是想接朱万回去,毕竟赵正的性命是朱万拼死救下。但却被朱万拒绝了,吕不韦的恩情也已报答,朱万也无意追求高门显爵。可以说朱万现在彻底轻松,只想身上伤势痊愈,早日和妻儿过上平淡的生活。秦梦看到朱万惦念家中妻儿,他的伤势痊愈还需不少时日,既然一切都平定下来,干脆就派其他人去接朱万的妻儿过来。秦梦说道:“咱们前些日子说定的将婶婶和弟弟们接过来的事,我看还是早日着手,你身体康复还需时日,不如我和樊爹爹商量让他寻些人来去把婶婶弟弟们接过来吧,朱叔你看如何!” 第四十七章 朱万的奇葩要求 朱万眼中有感激之色,说道:“秦小子,你我一见如故,又都有相救公子的机缘,在下的命也是你几次救下,你慈悲心怀,大公无私,又得仙人点化,日后必定了不得,这几日我一直观察你,生财之道信手拈来,商贾奇计层出不穷。所以朱叔也有一个不情之请,那就是我想让几个犬子拜你为师,跟你在一起,必定可以学到不少本事,日后就不用为生计发愁,不知道朱叔的这一请求可否过分?” 秦梦听完,顿时愣住了,没想到朱万真能想出这样的奇葩要求,自己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身边跟着几个满嘴叫老师的孩子,自己无论如何一时接受不了。转念一想朱万这样做也是为了拉近和自己的关系。 秦梦按捺心中的好笑,问道:“朱叔,你也太看得起小子了,我就是抖个机灵,取些巧而已,哪里配的上当人家老师啊?这可折煞小子了,弟弟们来了,可以一块接受西门公的教导,岂不更好。”朱万竟有些脸红说道:“学习些识字读书也是必要,我的请求是向你学习商贾之道,秦小子,朱叔给你说心里话,这次一路来死的人太多了,真是不想让孩子们重走我的老路,行侠仗义固然风光,但是命却只有一条,我希望孩子们能平安到老,我以前也是贩夫走卒,做过些小生意,不过那是我看不起商贾,却羡慕游侠,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后,心境就变,还是踏踏实实过日子来的实在。” 秦梦听到朱万真情的讲述,立时明白了朱万的用意,秦梦说道:“朱叔就是我的亲叔,弟弟们自然就是我的弟弟,只要我会的东西一定倾囊相赠,不过拜师这些客套就不用了,否则我真不好意思在你面前称侄儿了。” 朱万看秦梦确实也答应下来,也就不在为师徒虚礼而客套。就等樊大同回来,和他商量此事。秦梦希望朱万留在自己身边,必定一同经历过生死,感情深厚不必说,更重要的是朱万江湖经验丰富做事老道,不是樊大同可比,自己要是在这个时代活下去进而发展,必需得有几个真心助力。 院中只有朱万一个男人,秦梦看出朱万呆的憋闷,就提议到外面溜溜。秦梦搀扶着朱万慢悠悠的向河道的方向走去。路上秦梦把自己建窑烧砖的计划给朱万说了,朱万眼珠一开始瞪的很大,慢慢平静下来,幽幽的说道:“我该早就习惯,秦小子的计谋百出了!” 日头已经偏西,红红的圆日,照耀着河滩,刘黄带领着人正在夯土筑窑,个个满头大汗。见到秦梦领着朱万过来,刘黄满手黄泥来到了秦梦跟前,卑微的弯腰作揖。秦梦看着这个头发黑白相间的老者,有点不适应。连忙搀直了刘黄,很不好意思的说道:“刘爷爷,你莫要这么客气,我一个小子是不敢当你的大礼,以后不需如此多礼。”刘黄憨厚的笑笑,觉得这个娃娃人小却懂情理。 刘黄讲述了自己的工作安排,先修好窑体,同时进行砖坯制作,再派人去三十外砍伐树木,刘黄一直说窑建到这里真是最佳的选址,现成的土坯,方便的河道,树木不用陆运,至今顺河而下,半天就能到。另外烧制好砖后可以利用河道直接运输,省时省力,砖瓦成本必然低廉。 秦梦觉得刘黄很具才干,起初选址的便利,都被他看到了,秦梦相当满意。有了此人,省去自己不少精力,由他放手去做,自己只需派发钱粮,统筹安排就行了。秦梦不忘鼓励,刘黄乐呵呵的离去。 秦梦对朱万道:“咱们这个窑建好之后,自家盖房的砖瓦就有了,日后利用河道砖瓦生意会发展的更远。”朱万白痴的点头,眼神充满了无限的崇拜。 黄昏时,樊大同回来了。秦梦便领着他进屋见了田氏,说起自己有意将恩人朱万妻儿接过来的想法,夫妻两人没有二话,说接就接。樊大同派出了自己侄儿樊江外甥吕弘两人,向朱万要了地址书信,准备好盘缠翌日出发。 樊大同早已按捺不住要和田氏单独相处的冲动,撵走了话还没有说完的秦梦,关上屋门。 秦梦的恶趣味来了,偷偷溜到窗户下面,想听听樊大同和田氏的私密之话,不想后面的樊江吕弘也跟来,这两人十七八岁生的高大威猛,弯着腰也高出窗台半截。樊大同转身出了门,来到三人身后,一人一脚就跟踢跑了,樊大同憨笑着骂了几声,转身又进了屋。 三人也嘻嘻哈哈的跑开了,秦梦向两人又嘱托一番接朱万妻儿的事宜,让他们多带盘缠。两人也颇为敬重比他俩矮一头的秦梦,连连拍胸脯,表示路上一定小心,保证事情办的完美。 人一但忙碌起来,胡思乱想的念头就少了,来到这个时代多日,秦梦也从思念亲人的苦情中摆脱了出来。田氏自从从邯郸回来后,见人就不忘夸耀一番,自己见过的大场面。看见秦梦乱遭遭的头发,污渍满身的烂衫,田氏一个劲的责备自己做妈妈的失职。到集市中用家里十几斤的蒸馍换来了一些布料,连着秦梦等几个孩子一人做了一身新衣服。又给每个孩子定制了一双软底的麻布鞋。 人配衣裳马配鞍,一点也不虚,秦梦穿上了田氏缝制的合身长袍,配上鞋子,头发也长了,勉强可以在头顶挽起一个发髻。映入井水的身影,秦梦不禁啧啧自己现在也是一个地地道道古人。孩子们也焕然一新,兴高采烈地追逐玩耍,直让那些妇人们带来的孩子们羡慕不已。 西门安这几日也没有过来,估计忙活着将丝锦和宝玉兑换成钱财的事情。撒出去的蒸馍淘金队,也都传回来了消息,基本上都找到地方安顿了下来,不出百里的小分队也已派人过来寻求更大的石磨,需要更多的笼屉,更大的铁锅。他们所在的地方这些器具不容易寻来,少数有的话价钱也是极贵,西门安不方便找到,只能来到田氏的庄院子找到了秦梦。 秦梦脚不沾地忙得焦头烂额,四处奔走,紫竹林的编蔑作坊,城中的铁匠们也都搬出了城外在河边新组建了铁器作坊,由卞石匠领导的石磨作坊也在田氏后院日夜不停的赶制着。凡是来过来需求扩大生产的蒸馍作坊,秦梦都一一记下地址,东西筹备齐全就及时派遣运输分队送去。一批队伍送走,一批队伍就满载着粮食回来。 第四十八章 多孔砖 田氏也在城中繁华十字街处的黄金地段寻到一个铺子,家里蒸好馍就运至城中,有等不及的就直接来到家中购馍。秦梦担忧的蒸馍方法外泄的事情倒没有发生,估计人人都保守这个简单的秘密,看来自己对这个时代真的还不够了解。 几日都未曾来河边砖窑看过。上次来的时候刘黄已经筑就了一个比坟头大不了多少的窑体,很是令秦梦失望,相比后世的土砖窑就是;篮球比兵乓球的体量。木柴燃烧的不持久性,煤炭的未普及,决定了只能是小窑,这样火候才容易控制。 时代进步的最重要标志是,用火达到的温度。石器时代就是刀耕火种,只要点起一把火就可以跑了。到了青铜时代,人们就可以利用火达到一千摄氏度以上的温度,铜的熔点是一千多度多一点。铁的熔点是一千五,所以人类的铁器时代到来就要晚。 中午时分,烈日当头,人们不停忙碌,河边空地上又多了好几处小窑,到处是凉晒的大大的砖坯,斧头劈柴的声音不绝于耳,一些小窑上面窜出高高的火苗,刘黄不停的招呼手下往其中一座小窑上浇水。见到秦梦过来,刘黄跑了过来,向秦梦打过招呼,介绍窑上的进度。 “少主家,你看这座砖窑已经烧制完毕,浇水冷却后,就可以出砖了。”刘黄指着还冒着白色烟气的砖窑说道。真是难为刘黄这么大岁数,顶着烈日跑来跑去。生怕老人家中暑,秦梦将刘黄让到树荫下面。 估计刘黄急于表功,没在树荫下呆多久,又跑到窑前指挥人手浇了好一阵子水。白色烟气散尽,刘黄亲自扒开窑前封土,急速的用厚厚麻布垫着拎出一块青砖来,浸入水桶,不多时搬到了秦梦面前。 这青砖也太大了,是后世红砖的五六块大,足有十来斤重,真的把秦梦雷到了,这是用来建房子的,又不是来修城墙的,有必要搞这么大吗?要不这个时代到处是茅草的土坯夯墙吗?不过这种砖建出来的房子,结实,牢靠,祖孙三代住下来没一点问题。 一般百姓家真用不起砖,也就土房子讲究过一辈子吧,秦梦想起后世的红砖多是多孔砖,烧制时间短,成本低廉。战国末年,烽烟四起,战乱不断,到时候人没了,要那么结实耐用的房子又何用,再说多孔砖也未必那么不堪一用,本着菩萨心肠,秦梦决定有必要给这个时代做出些贡献。要想更多人住上砖瓦房,就有必要改一下。 秦梦拿定自己的主意,接下来大加赞赏了一番刘黄的工作成绩,话锋一转说道:“刘爷爷,小子听说过一种砖,大小如成人脚掌,里面是空心的,或者是有孔的,不知道您老见过吗?”刘黄很是好奇,说道:“恕小老儿见识鄙陋,砖要是空心或者是有孔的还能结实吗?愿听少主家详说。” 这个问题在后世就不是个问题,砖是多孔的砖并不影响砖的承重,再说这个时代也无需建造高楼,要想让刘黄明白这个道理还真需要一些手段。 秦梦见到了堆积如上的劈柴,从中寻来几根圆木先是排列密集的牢牢插进泥中,放上一块木板让刘黄坐下,接着从里面抽出两三根来,再让刘黄坐。刘黄被秦梦弄的也是摸不着头脑,两次坐下起来也没有什么差别。 秦梦问道:“刘爷爷,你这两次坐可否稳当,有何异样?”刘黄木讷的摇头道:“两次一样,都稳稳的,这和砖有什么关系呢?”秦梦微笑道:“这就是空心砖和有孔砖的原理。你看我第二次拿去了三根,一点也不影响稳定性,如果将砖里面均匀取出些泥来,是否也和这些木桩一样结实呢?”刘黄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不过还是有疑惑说道:“是不错,多两根少两根不影响稳定,但是要让砖空心怎么能掌握住这个均匀的度呢?” 秦梦哈哈一笑道:“这就需要请木匠打造一些模具出来,刘爷爷你先忙着,我回家一趟!”秦梦说完,没有等刘黄明白过来,转身就向家里的方向跑去。 秦梦到了家中,叫上樊大同,去了城里。秦梦提起做模具的时候就想到了一个人,王木匠。虽说上次抢人之事,是王木匠带的路,但田氏并不恼恨与他,也知他是出于无奈,提起他,就会对他的木匠手艺赞不绝口。 在繁阳城内七拐八拐,最后在一家小胡同里,找到了王木匠的家。未敲门前就听见里面刀削斧凿的声音,樊大同拍门,“王大哥在家吗?”里面出来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子,光着脊梁,手里拿着锯子,一看就是在做木匠活。秦梦樊大同跨进门中,就见王木匠赤着上身聚精会神的凿刻一组榫卯,头也未抬喊道:“班儿,谁啊?” 秦梦先答话道:“王大叔,我是田娘子家小子,不知还记得我否?”王木匠突然听到秦梦的声音,刀凿哐嘡落地,眼睛直直的看着两人。秦梦见势,连走几步,帮忙把刀凿拾起来,递与王木匠手中,依然笑着说道:“王大叔,上次多蒙你出手相助,我的恩人朱叔才侥幸从鬼门关逃脱,一直不敢前来,就是害怕给你惹上麻烦,如今郭非罪有应得,我便冒昧登门感谢。” 秦梦说完,大礼参拜,王木匠万万没想到小小的人儿上来就磕头,一点也不提抢亲之事,王木匠顿时惊讶莫名,脸胀的通红,连忙搀扶起秦梦,羞愧难当的说道:“小子,休要这样说,那日之事一直是我的一块心病,得知田娘子逢凶化吉遇见贵人,我这心里才好受一些,都是崔四那厮哄骗,以为他只是要请田家娘子做几天厨娘,没想到一时铸就大错,差点害了你们,羞愧我这张老脸了!” 看得出来王木匠本性就是一个好人,这些懊悔确实发自肺腑,丝毫没有做作,秦梦和樊大同共同搀扶起来早已坐在地上的王木匠,连声安慰,知道他是出于无奈,田娘子也没有放到心上,要不怎会到家中拜访。一番劝解过后,王木匠将秦梦樊大同让进屋中。 第四十九章 模具 秦梦樊大同席地而坐,那个叫班儿的孩子搬来一个小木桌,放了一些小青果,秦梦拿起一个,也不知是否用水洗过,反正那个年代没有农药,吃了一口,甜甜的,好似后世的青苹果。再想吃第二个到时候,发现木桌上一个也没有了,没出息的樊大同,就要将最后一个往嘴里放,看见秦梦看他,也觉得不好意思傻笑道:“秦儿,不好意思,樊爹爹一时兴起,忘了你了。”秦梦没好气的从他手中夺去。 王木匠换上了一身薄麻布的深衣,也表示对客人的尊敬,席地而坐,寒暄一番,这才聊到正题。秦梦将来意向王木匠说明,并且仔细描述自己需要模具,王木匠忙不迭的当场就要制作秦梦所需物什。秦梦以为要向王木匠多说几遍,没想到王木匠随即就明白了。 秦梦跟着王木匠起身来到院中,一眼见到王木匠的工具箱,就知道这是一个专业的木匠,墨线,标尺,锯,小尖刀,凿,木锉刀,木锤,木砂纸,削刀,还有一下没有见过的东西,简直就是一个百宝箱。 王木匠一番忙活之后就拿出了成品,一块木板上面突兀着几个大小高低相等空心的木管。秦梦抬眼发现王家有块刚浇过水的菜地,于是拿着模具倒扣在地面上,拔出的时,地上就留下了六个圆圆的孔。秦梦大喜,正是自己想要的模具,如果再次使用的话,空心木楔里的泥却不好出来。 这里的一切设计都是为了使用,纸上谈兵,不如到工地上亲身实践,发现毛病可以立即完善,看着离天黑还早,秦梦诚邀王木匠到砖窑工地上试验。王木匠放下手中活计,向儿子交代一番,收拾工具便随着秦梦樊大同来到了砖窑工地。 秦梦再次过来,来到刚要晾晒砖坯的场地,将改良过的模具盖将下去再拔出时,完好的大砖坯上就出现了六个相间均匀大小一样的圆孔。秦梦很是满意,刘黄看见齐齐的圆孔顿时也明白了过来。烧砖多些人工程序倒不怕,就害怕需要大量的木柴,实心砖烧制消耗木柴不少,耗时更长,这多孔砖烧制自然就大大节省了木柴,用时自然会短。 不过刘黄没有赞同秦梦的小砖,脚掌宽的小砖势必要用双砖叠加铺盖,没有大砖铺就的墙体稳固牢靠。秦梦想了想觉得刘黄说得很有道理,这个时代没有水泥,都是石灰黄土的粘合物。费时费力的把大砖拆成六块小砖,不如大青砖来的省工省力稳固牢靠。 秦梦考虑到现在的人们一时接受不了多孔砖,会质疑多孔砖的结实性,便又提议空心木管依照砖坯的高度去短一些,这样砖就不会透,另一头再堵上一截,这样砖看起来就和普通大砖一样,质量却轻了不少。 刘黄觉得秦梦提议很妙,表示这不难,无非做砖坯的时候多一道工序,做好砖坯后要晾晒几天,到时候实心砖和空心砖仅凭肉眼看就分不出了。 秦梦将自己的想法和王木匠说了一番,王木匠随即依照砖坯的模具大小制作出两套模具,这两套是套在一起,外面的自然就是去泥用的打孔模具,里面这套就是去泥模具。去泥模具和打孔模具不仔细分辨好似一样,区别就在一个空心,一个实心,实心木管插进空心木管里,泥土就被顶了出来。 秦梦上下**着,不住的夸奖着王木匠巧夺天工的手艺,没想到王木匠还是一个害羞的人,满脸通红。经过仔仔细细的探讨,终于把制作空心多孔砖的模具打造了出来,秦梦还人性的话的提议将模具两边制作出了手握的把手。 刘黄也试验了几次觉得甚是好用,又将制作砖坯的模具让王木匠改进了一下,也多两个把手,这就比以前效率高多了。 以前霸王镇上有家砖窑,秦梦这一切的设想都源于不经意的一瞥。也不知道这样做是否可行,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和刘黄商量着先烧制一批出来,看看质量如何,如不完善再进行完善。本是信心满满的刘黄很是欣赏自己少主家的成熟稳重,便也答应了。 王木匠又做了几套模具,这时天已经擦黑,估计城门也已关上了,秦梦和樊大同邀请王木匠到家中休息,王木匠有些拘谨,秦梦看穿了王木匠的心思,估计是害怕看到田氏。秦梦和樊大同连拉带扯的才将王木匠拉到了家里。 田氏爽朗的笑声消除了王木匠的尴尬,秦梦将朱万引见给了王木匠,朱万也知那日多亏王木匠好心一句话才活一命,颤颤巍巍的全然不顾还未痊愈的双腿,手中木棍离手倒地,就要纳头便拜。 王木匠手疾眼快立马就搀扶住了,说道:“壮士不敢当,都是秦家小哥仗义,在下安敢承受!”王木匠心有悲悯之意,直叹郭非造孽,看见朱万所拄棍子,不觉皱眉,找来合适的木料,很快一副手拐就被王木匠打造出来。 秦梦看到这副手拐有些单薄,也就是棍子的基础上多了一个把手,长度到达朱万大腿处。秦梦将后世木拐的型制给王木匠描述了一番,王木匠惊奇道:“这个我怎么就没有想过呢?我家先祖曾说过孙膑当年双腿残废时曾重赏召集天下能人,才想出我这副拐来,要是早些时日遇见小哥我家岂不要公侯万代了!” 秦梦不敢置信,也就手拐上的基础多了一个日字形的构件,加高了长度到达肩膀处,就这么简单,难道古人就没有想到过吗?想来想去,觉得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思维定势。提起拐就是手拐,加高几尺就不是拐。是固定思维困扰了世人,而非科技或者生产力不发达的原因,想起后世黑色电风扇的故事,秦梦莞尔一笑,人类自从发明电风扇一直都是黑色,从未试图改变,人们认为电风扇天生就应该是黑色,直到一个偶然的机会进行了改变,人们才惊叹道,原来其他颜色的电风扇也是电风扇。 王木匠随便吃了几口田氏盛情招待的饭食,便又借着灯光,制作出来一副新式拐杖来,朱万试试,很是顺意,本来腿伤恢复的就不错,加上朱万练武出身,身体底子好,两臂有力,熟练后不多时就可以当步如飞,朱万千恩万谢了一番,王木匠很不好意思。 从此王木匠职业生涯里多出了一项独创设计,为了表示对秦梦的谢意,接下来几天里,吃住都在田氏家中,并把儿子王班唤来,一起帮忙建房子。 第五十章 秦砖汉瓦 刘黄负责的砖窑,很快就烧出了第一批空心砖,用重锤敲打后,新型砖墙体和青砖筑就的墙体差别不大,但空心砖烧制所用时间和木柴却不及实心青砖的一半。这样成本就大大降了下来,空心砖的价钱不及实心砖的一半。刘黄擅自做主,为了怕世人误会砖窑以次充好,也为了区分开来两种砖,就将制作空心砖坯的模具打上了标记。 秦梦很是欣赏刘黄考虑事情的周全,搬起一块空心砖掂量了下,不错,一样的结实耐用,不仔细分辨,这就是一块实心砖。低头看去,一个巴掌大的篆字刻在砖角,仔细分辨后,秦梦大吃一惊指着刘黄道:“你,你……” 砖上一个“秦”字,怎不叫秦梦吃惊,没想到刘黄把秦梦的姓氏雕刻在了模具上。如果这种砖流行下来,那后世所称的“秦砖汉瓦”中的“秦砖”,压根就和秦国或者秦朝没有半毛的关系。秦梦不禁又哈哈大笑起来,刘黄再旁边吃惊的看着这个有点失心疯的半大小孩儿。秦梦也觉失态,来忙解释道:“刘爷爷,你羞煞小子了,怎么能用小子的姓氏做标记呢?” 刘黄一本正经的解释道:“这是发明新砖工匠应有的殊荣,日后流行起来,天下众人提起你的名字都会念及你的恩泽,惠及子孙,我刘黄干了一辈子砖匠,都没有你这样的荣光,少主家,你真不愧为人人口中相传的仙人弟子啊!” 秦梦看着刘黄艳羡的神色,心头不觉有了恶作剧的念头,挨近刘黄小声说道:“刘爷爷,我确实是神仙弟子,老神仙曾近嘱咐过我,谁要是帮你完成了空心砖,一定要把新型瓦送于其人,我谨遵仙命,这就将这种瓦告知刘爷爷。” 秦梦更是故弄玄虚,将刘黄拉倒一处僻静所在,看看四下无人,示意刘黄附耳过来,刘黄也被这种气氛感染乖乖低头。秦梦说道:“此事你知我知神仙知道,不可六耳知道,神仙让我对你说,有砖必有瓦,谁做第一个瓦头有字有画之人,福寿绵延,子孙蒙荫,切记切记。”秦梦说完,飘然离去,只留下呆呆发愣的刘黄。 刘黄不断的回味秦梦这句话,突然像小孩子一样,满地撒欢,嘴里喃喃自语:“这么简单,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臭小子,还糊弄你家大爷爷,骗鬼去吧!” 老头自然不信秦梦借来的神仙之语,不过他深知这个创意会给他带来何等的荣光,做第一个在瓦当上刻字画画的工匠,也许就是老头工匠生涯最高荣誉,足可让后世子孙炫耀。 秦梦在城里看到房上瓦当都是光面,聊天的时候也问了些人,都说没有听说过瓦头上有字或画的,这才知道此时还没有出现后世雕刻的“长乐未央”的汉瓦。 这些时日的相处,秦梦敬重刘黄老头做事的勤勉,知道他不缺智慧而是缺少一个创意,秦砖既然出现,秦梦也乐见“刘瓦”的出现,刘瓦变成“汉瓦”,也非不可能。繁阳的刘黄在不知不觉中就决定了历史的方向,不知沛县的刘邦是否感应到些什么,大概六七岁的刘邦此时还在撒尿和泥的吧! 接下来的日子里,田氏的院子总是人来人往,秦梦也忙的脚不沾地。远去谋生的乡民们,无一例外的带来了好消息,他们都安定了下来,由于这种新式的蒸馍技法备受各地食客的喜欢,挣到的粮食不仅满足了他们每天的口粮,而且多有盈余。这些盈余就被运了回来,换取更多的物资,来扩大各自的作坊。 由于西门安要管理繁阳城的事务,一时无暇,秦梦自然就成了总联络人。每一拨过来寻求扩大生产的乡民,秦梦无一例外的满足他们的需求,只是石磨的打制却成了短板。繁阳城周边合适的石料都被用完了,只能派后勤队去百里之外寻找石料。 卞石匠和大头相认后,更是把田家当成了自己的家,每日手把手的教大头凿刻技法,卞石匠本就是孤苦伶仃的一个匠人,有了这个孙子后,心中就有了对生活的期盼,大头也比以前开朗快乐了许多。其他孩子也受到了卞石匠的关爱,可爱慈祥的老头被一群孩子整日围着喊爷爷,这种场面让人心中温暖。 西门安终于来了,带来了分好的钱财。之所以用时这么长,是因为赵正所赠的丝绢非普通丝绢,制作精细,用料考究,具是秦国王侯所用,非一般大户所能买,西门安利用自己在大梁的关系,悉数卖给了魏国公卿,换成了大量钱币。 西门安来到屋里,召来朱万田氏以及秦梦,讲述了自己兑换钱币的经过,说道:“繁阳水患,留下无数鳏寡孤独幼小,这些都需要钱财,老夫就留下了四成,其他六成我也分好,大概每人都能分到五十金。”跟随西门安一同来的老家人,指挥几个小厮抬来一个普通木箱,几人走后,老家人打开木箱提出三个买袋来。 秦梦并不清楚五十斤钱币价值几何,只见田氏眼睛发直不敢置信,就算是朱万这样忠义之士听到这个数字身子也是一震。西门安捻着胡须看着三人的表情,面带微笑似有深意的对秦梦点点头。 秦梦并非第一次听说五十金,古代的金就是铜,五十金就是五十斤的铜钱。商鞅变法故事里曾出现过一次五十金。 “令既具,未布,恐民之不信己。乃立三仗之木于国都市南门,募民有能徙置北门者,予十金,民怪之,莫敢徙。复曰:能徙者,予五十金。有一人徙之,辄予五十金。以明不欺。” 吕不韦列传中记载,“吕不韦者,阳翟大贾人也。往来贩贱卖贵,家累千金。”吕大老板用五百金赠予子楚以交宾客,再用五百金收买华阳夫人他姐。 有这两个例子,秦梦怎会不理解朱田二人的惊讶呢?加起来西门安留存的,赵正赵姬母子赠予的钱财竟有二百五十金,相当于吕老板四分之一的身家。看来赵正的命就是值钱,赵姬出手真是大方。 朱万开口说道:“秦家小哥的救命之恩以及这些天来田家大嫂的照顾,无论如何这些钱我都不能拿。”田氏也是推让坚决不受,这种推来推去的局面又发生了。秦梦不堪忍受,于是起身恭恭敬敬向三人一同施礼,说道:“田妈妈和朱叔,作为晚辈,我深知你们大仁大义,这些钱财不值一提,但这也是赵正公子对我们的谢意,我们坚决不受的话,就辜负了人家的一片心意。你们就收下吧!” 第五十一章 新式学堂 秦梦说的很是中肯,田氏和朱万不约而同点点头。朱万首先说道:“蒙田大嫂不弃,过几日我家妻儿也会和我团聚,我总不能在这里白吃白住,咱们砖窑也需要钱财投入,我的两成就算入伙。” 秦梦眼前一亮,朱万很有投资眼光,已经看出了砖窑的前途,不过窑上一天也就需上百斤的粮食,有蒸馍的收入,应付就足够了,用不了这么多钱入伙。秦梦明白朱万的言下之意,这是要和自己搭伙一起做生意。 秦梦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将这笔钱用于做更大的事业,只是碍于自己是个小孩,人小言轻,有道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尽管朱万和田氏非一般贪财之辈,只是人心莫测,还是分了为好。现在朱万提起了此事,秦梦心中的宏图便又生成。 西门安听到砖窑之事,不由眼中好奇显露,咦了一声。秦梦不等西门安问,便先起身施礼说道:“老师,您这几日忙,弟子也没来得及向你汇报,也就是这些天才做的事情。你也知道,河道水退去,利用淤泥制砖,上游又有大片树林作为现成的木柴,为了方便自家盖房用砖,所以弟子一时兴起就建了这个砖窑。” 西门安惊奇不已,“你小子,趁老夫不在这几日,弄出这么大的事来,真是让为师的不知说什么好,快说说来,日后如何运作砖窑,于民是否得利?” 在西门安眼中只要一切有利于民的事情他都赞同,他都支持。秦梦哪里能放过这个找靠山的机会,便将砖窑的壮丽前途说了一番,初具规模后就可以大量安排流民,增加繁阳城的赋税,另外又将空心砖的优势大谈一番,成本的大大降低就给了很多百姓住上砖瓦房的机会。 西门安兴致盎然的听完,大腿一拍,说道:“好小子,今年灾民都安排的差不多了,截留下的四成也用不完,我拿出两成来入伙,我的要求简单,只要保本就行,收益多少都无所谓,你们挣的多久分我些,以后遇上灾荒年份乡民们也好有个依靠。” 秦梦万万没有想到西门安也要入伙,现在砖窑还没有成熟,一年挣多少钱,自己心里都没有底。朱万一直向自己使眼色要求答应。有了西门安的加盟,就有了官方背景,做起事来就方便多了。这个时代只要有了资本,加上自己后世学来的经营之道,想着不挣钱都难。 一旁的田氏也插言说道:“我一个妇道人家,什么都不懂,这钱本来都是托秦儿福而来,我也没什么要求,都交与秦儿一起打理。” 秦梦没想到这笔庞大的资金悉数都有自己掌控,瞬间就成了资本大鳄,这种感觉有点飘。但是看看自己稚嫩的双手,恐也无力守护这笔钱,纵有伟大的宏图,也是慢慢展开,这个阶段还是韬光养晦的好。 想到这里秦梦向大家施礼道:“各位长辈,也太看得起小子了,我的这些皮毛商贾之道纯属小聪明,不足挂齿,砖窑一时也用不了这么多钱,这么多钱都有我来掌握,万一有什么闪失,我也对不起大家,来日方长,以后不乏更好的商机。我也不能推了你们的好意,砖窑以后有了收益自然有你们一份,老师,朱叔,田妈妈,你看可好?” 屋中四人商量了好久,最后确定,这笔钱各自保管,以后凡是秦梦做出的生意,大家都有一份。西门安走之前对大家说道:“老夫这有些倚老卖老了,硬插一刀,为了避免日后没有钱财救济百姓的事情再次发生,我还是要厚着脸皮沾秦小子这个财神的光,改日老夫定把钱财送来。” 老头走后,三人看着三袋子钱币发愁,真是不知道如何处置,朱万没有取走一个钱,交给田氏,连同秦梦的钱币一起埋进了屋中地下。秦梦离开屋子后,不忘看看田氏居住的草屋,感叹这里简直就是一金库! 来往繁阳城的行商过客,在不经意间发现田氏大院变成了一个忙碌的工地,曾经三间茅屋已经消失,木篱笆的围墙也不复存在,一排排的青砖灰瓦构造的房子慢慢出现在这个荒芜不堪的地方。人们在猜测好奇之中,这个地方已由一户人家不知不觉中成了一个村落。 田氏樊大同的名声响遍了十里八乡,村中最大的院落就是他们的家,院子三层,中间是田氏和樊大同的住所,头院是秦梦和孩子们的院子,后院是田家仆役的居所,两丈多高的院墙将原来猪圈桑林圈了进去。田氏大院两侧还有两户砖瓦院落,一个是朱万的新家,一个是砖窑工匠刘黄的家。上百户半砖半土的茅草房围绕他们辐射开来,这些都是依附砖窑过活的灾民。 田氏大院西两里,原来樊大同的家,已经变成了一处特别漂亮的瓦房,四间通透,高挑的屋梁,窗户很大,里面有一排排的树干打造的长条桌子,木桩锯成的凳子,处处都都透露着怪异。墙上镶着两块薄薄的白石板,白石板下面是一个半尺高的讲台,讲台上面放着一个盛满水的木桶,木桶边挂着一只大号的毛笔。 讲台上白发老者拿起毛笔蘸上水,在白石板上写下了大大的四个字“家国天下”。“孩子们,有家才有国,有国才能兼济天下,适逢礼乐崩坏,各国战乱不断,你我能在这三尺宁静之地相聚实属难得,今天就学写这个四个字,希望你们珍惜这难得的学习机会。” 老者就是西门安,面对下面济济一堂的孩子们,老者第一次授课有些激动,唠唠叨叨说了一箩筐,临近中午才写了这四个字出来。秦梦坐在头排第一位,自然就是这个学堂的学长。学堂外面站满了家长,他们似乎比里面的孩子还要激动,虽已立秋,但酷热未减,个个脸上都挂满了汗水,不知疲乏的看着学堂里自家的孩儿们。 他们似乎认为有这种受教育的机会,自己的祖坟就会冒青烟,自家孩儿离王侯公卿就不远了,望子成龙的强烈欲望,秦梦感觉不安。今日授课已完,秦梦护送西门安走出学堂,外面家长向他俩致以真诚的感谢,秦梦代老师一一回应,秦梦不是小鸡,也学不来小鸡啄米的功夫,只觉得眼前天晕地转,好不容易撑到了家,秦梦便倒在了自己卧床上。 第五十二章 游侠朱家 随后跟来的西门安慈祥的笑着道:“小子,看来日后你在繁阳的声望一定会强过为师,难得再你的要求下为师也干了一会有教无类的大功业,一直给为师保密的学堂果然与众不同,也只有你才能想出如此奇异的学堂。” 秦梦也觉这样躺在床上过于失礼,一个鲤鱼打挺起来,向西门安恭恭敬敬施礼道:“小子,从小也是吃乡邻百家饭长大,也是感念繁阳父老活命之恩,做些小事回报而已,名声再大也是老师教育有方!” 西门安哈哈大笑:“就你小子油嘴滑舌,会哄老夫开心。只可惜不能当饥,快与老夫弄碗樊家罐肠来,我已经馋的不得了了!”没想到西门安老头也有幽默风趣的时候,秦梦连声喏道,就跑去了。 樊家罐肠已经和田氏蒸馍齐名了,见面呼唤“大饭桶”的熟人越来越少,似乎好几日都未听到过了,樊大同走在路上颇有些不习惯,樊家主的名号却此起彼伏的被叫起。 田氏已经具备几分大户妇人的气质,一席青白色的深衣长袖勾勒出完美的曲线,嘴里骂着樊大同又不知去哪里闲逛,手中不停给豆小妹梳理小辫子,木盆在小桌子上津津有味的吃着樊家罐肠。秦梦跑进屋来,“田妈妈,刚才顾大嫂说最后两碗罐肠被你端了过来,是吗?” “是我,我想着西门老先生一定会吃的,特意给你端了过来,咱们家仆役没大没小越来越不像话,我要是不端过来,一会准会没有,桌子上的你端走吧!”田氏咬住手中木梳,手指一指对秦梦说道。 秦梦轻轻拧了拧桌子旁边的木盆的小脸,又给豆小妹扮了个鬼脸,旋即端起碗。“谢谢田妈妈,家里就属田妈妈最贴心!”话落人已跑没影了。 前院西门安吃的津津有味,两碗下肚打着饱嗝,嘴里呜咽道:“我记得罐肠是你为送束脩特意而做,怎么就变成他樊大同的招牌了?秦梦呵呵道:“樊爹爹每日生活在田妈妈的阴影之下,我于心不忍,别送给了他。”西门安也哈哈取笑樊大同。 豆蛋像是被狗撵了着急忙慌跑过来,拉着秦梦道:“秦哥哥,西门爷爷,救我……我家的仇人寻上我了,我怕……”豆蛋脸色苍白,平时说话流利现在却是结结巴巴,看来确实吓的不轻。 秦梦连忙拉紧豆蛋的手,安慰道:“莫怕,豆蛋,哥哥给你做主,西门爷爷在此看哪个敢造次,带我看看。”豆蛋死活不敢出家门,手指着门外,“他们就在外面……” 秦梦无奈只好留豆蛋在房中,自己和西门安奔出家门,只见外面鸡飞狗跳,尘土飞扬,前面一大帮仆役,后头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子,手拿短棍,鼻孔朝天,一看就是狗仗人势之徒。 与这班人对峙的正是朱万,朱万腿伤基本恢复,短衣襟小打扮,手拿长剑自有一番侠士风范,身后也站着十几个庄丁。这些都是新招募的护村队庄丁,朱万就是新任队长,手里拿的长剑是昔日在竹筏上抛进水中的宝剑。 前些日子,樊江吕弘将朱万妻儿接了回来,正赶上朱万新房子落成,秦梦为祝贺朱万新家的乔迁之喜,特意偷偷招募人手,指出丢剑的大概位置。开出一天五斤粮食,找到宝剑再奖五十斤粮食的巨额悬赏。重赏之下效率高,不到两天就将宝剑寻回。 朱万搬新家的时候特意送上宝剑,朱万惊喜万分。欢喜之余要让三个儿子当即拜秦梦为师,朱万大儿子和秦梦年纪差不多,但却比秦梦高了一个头,体型庞大。秦梦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这样的弟子,没想到朱万大儿子很不高兴说道:“咋地,你看不起我朱家,做你弟子你还不乐意了,要不是你救过俺爹的命,俺才懒得理你呢?” 秦梦觉得这师父当的,有些有上贼船的味道,不接受你做弟子,那是想和你平辈论关系,没想沾你便宜,这也扯不到看不起你老子和整个朱家的份上。既然非要当这个弟子,那就收了你,看你闹出那样? 朱万大儿子领着两位兄弟伏地就拜,喊道:“老大朱家,老二朱和,老三朱兴今日拜秦子为师,事事听从师父教诲绝不反悔。” 秦梦望着朱家老大惊讶道:“你叫什么?”朱万大儿子也被秦梦的惊讶眼神问呆了。本能回应道:“我就叫朱家。”秦梦脱口而出道:“你就是游侠列传中的游侠朱家?”朱家更加惊奇道:“秦子师父怎么知道俺喜欢做游侠?” 史记游侠列传中有记载,朱家者,与刘邦同时代,鲁地人士,喜侠闻,救豪杰数百人,曾暗地里帮助一诺千金的季布脱困,但季布发达后却不曾相报。 家乡都是鲁地,名字也一样,看着说话豪气冲天的模样,估计错不了,秦梦嘿嘿直笑没想到朱万家风相传,到了儿子这一代,会将大侠风范做到记载千年的正史里。 秦梦哈哈大笑,虽然矮了朱家半头,却气场强大,对着朱万道:“朱叔,我喜欢你家大儿,以后你就让他跟着我,我定会把他当亲弟弟看待。” 正在和那伙人对峙的朱万见秦梦和西门安来了,随即收了长剑,向西门安施礼,向秦梦点了点头,说道:“这些人到了庄子上就到处搜寻,也不知道他们找什么?到了这里才被我拦住,问他们话,还如此无礼。” 西门安并未看见后面那人,只是向前一步对前面这些人呵斥道:“敢问来人,为何要私闯民宅,你们眼中还有王法礼仪否?” 后面横肉男子眼睛都不瞅西门安一眼,很是无礼道:“老头闪开,在这繁阳地界还没有敢拦我之人!” 一个卑躬屈膝的仆役,来到男子跟前道:“主家,小人以脑袋担保,那奴隶就是跑进了这家宅院里,绝对没错,看错了我将眼珠抠出来让你当泡踩!” 第五十三章 再遇异族女子 这个称作“主家”的横肉男子莫非就是逼死豆蛋父母的恶霸,刚才豆蛋慌张害怕的表情已经告诉秦梦就是此人。秦梦头顶骤然升起一道杀气,阴沉着脸喝道:“休得无礼,这是繁阳守备西门公。” 那人这才稍微看了一眼西门安道:“老匹夫,还没有死啊,不过你的死期也不远矣!哪来的黄毛小子在这里聒噪,不想死得难看的话就给我让开。” 秦梦被那人的气势镇住了,什么样的人竟敢直骂西门安呢?不是疯子就是真有实力。刚开始西门安瘦削的脸蛋上肌肉乱颤,他在强忍愤怒,等西门安看到后面那人后,脸色随即恢复如常,竟陪笑道:“原来是主婿,小老儿这项有礼了,不知晋卿到这农家小院来是为何呀?” 西门安的表现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何时起刚正不阿的西门安也如此献媚,众人大跌眼镜,一旁的朱万也泄了气。秦梦更是好奇这个被西门安称作晋卿的主婿有何背景。 那人看见西门安向自己服软,鼻孔哼了声,说道:“看你老小子面上,我就答你一句,府上奴隶逃跑,贱仆看见跑进这个院落。” 西门安向秦梦使了一个眼色,秦梦明白,连忙后退几步溜进院中,西门安又道:“晋卿好些时日未见,越发富态了,一向可好,不知你家奴隶是男是女,老夫一直在院中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人。” 西门安现在的问话纯属拖延时间,想让秦梦趁机将豆蛋藏好,那人傲慢的都不睁眼瞧西门安一眼,而是带着人就冲进了田氏宅院,朱万本想拦一下,看见了西门安的眼色,也未行动,放一行恶奴进了院中。 秦梦进了院,奔进院中将豆蛋往后院里带,把豆蛋藏进了后院窨井里。秦梦急急忙忙就要往前面赶,突然不经意发现猪圈茅草垛边上露出一边衣角,秦梦扒开草垛,一张由于恐惧显得越发苍白的美丽脸庞出现在眼前,丰满的胸脯随着急促的呼吸忽上忽下,这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异族女子。这女子怎么如此眼熟,秦梦想起正是前些时候和盖倩一同在繁阳城见到的被竞价贩卖的女奴隶。秦梦心头一松,看来外面那帮人不是来找豆蛋兄妹。 异族女子泪汪汪的眼睛看着秦梦,楚楚可怜,让人怜爱,眼神充满了寻找帮助的祈求。寡妇居住的院落传来阵阵翻找呵斥的声音,女子浑身发抖,似乎感觉到末日即将来临。秦梦看了一眼这个异族美女,没有多想,本能的拉起她进了草垛后面的猪圈。 猪圈里有一个粪坑,秦梦扯下头上的方巾递给女子,示意她跳进去。污秽不堪的粪便让女子有些犹豫,一股股的恶臭直冲面门,嘈杂的叫骂也越来越近,最后女子还是接下了秦梦手中的方巾,毅然决然的跳了进去,粪水没过女子修长的大腿直到腰间,女子长吸一口气捂上口鼻,探下身去,头已埋进粪水里。 同时外面寻人的仆役们也进来了。这些人看见装模作样系袍带的秦梦,见无异样,也都解开腰带撒起了尿来,嘴里骂骂咧咧的抱怨这个奴隶害苦了他们,从天不亮就追,追到现在才有机会方便。 从窨井地方传来阵阵欢呼,很显然他们这是发现了豆蛋,秦梦知道他们寻找的目标是异族女子而非豆蛋,也就不担心了。 撒尿的仆役们急急忙忙离开猪圈,秦梦也随着他们出来,后面有朱万带着的一帮人等紧随其后。秦梦小声向朱万说道:“朱叔他们找的是一个女奴隶而非豆蛋,不过那人也是豆蛋的仇人,不知会否认了出来,对豆蛋来个斩草除根。” 朱万手握长剑,脸带杀气道:“秦小子,你放心,见机行事,实在不行豁出我的性命也要保全豆蛋。” 阴窨被打开了,里面的豆蛋被拖了出来,恐惧笼罩了豆蛋,哇哇的大哭不止手脚颤抖。朱万看见自己家二子朱和,上去就一脚怒叱道:“王八犊子,这又是你办的恶事,把弟弟关到这里。”旋即朱和就被跺趴到地上了,十来岁的朱和莫名其妙挨了一脚满头的委屈无处述说,也嚎啕大哭起来。田氏趁机将豆蛋和朱和拉起揽进怀里安慰。 秦梦捡起一截青砖,递给旁边的朱家,示意他扔出墙外树林里。朱家会意,趁大家不注意,双臂一较劲,砖头飞出扑通落进草丛里,秦梦趁机喊道:“外面有人。” 满脸横肉的那人见整个院子都被翻了过来,一无所获,正值失望时,忽听见动静,想带人翻墙头,只是墙头太高,不得已又向前门奔去。 家中众人也跟着那些恶仆们离去,秦梦旋即回到猪圈,看见粪坑里久久没有动静,以为女子出了意外,上前探视,轻声呼唤:“出来吧,他们走了。”秦梦也不知女子能否听懂汉话,不想那女子突然起身,粪水溅了秦梦满脸。 女子用手抹去眼上的污秽,从粪坑里爬了上来,定睛一看刚救自己的少年满脸污秽狼狈不堪,女子顿时如受惊鹌鹑般涩涩发抖。秦梦有些恼火,抹去脸上臭烘烘的粪水道:“看来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是有道理的。” 没想到女子竟然听明白了秦梦的意思,一口蹩脚的汉话说道:“多谢小恩公搭救,虽然你沾染了我带起的污秽,但是你的心灵如同天上的白云和山上的白雪一样圣洁,天神会护佑你一辈子。” 秦梦心头的不悦一下子就散了,两句话竟把他说楞了,秦梦一时也不知如何对答。转身来到猪圈水缸处,濯了几把水,脸上才算清爽些。女子也跟了过来,解去身上黏糊呼呼的深衣长袍,拿起缸中水瓢不断往身上头上浇水,从一开始的遍体污黄,一点点的显露出身体的白皙,好一阵忙活,身上才算干净。 凹凸有致的胴体,丰满如玉的肌肤,秀美乌黑的青丝,秦梦傻了呆了,如木桩站立在那里,只觉得下体燥热难耐,鼻子里好似有鼻涕流出,秦梦下意识抹了下鼻子,抬手一看,我勒个去,鼻血。 第五十四章 晋鄙是个倒霉蛋 尴尬至极,秦梦头也不回的留下一句,“等着啊,给你找件衣服去!”捂着鼻子就向中院奔去,还好家里人都去了前院,院中空无一人。在水井边用凉水激了激流血的鼻子,血止了后,秦梦来到房间,找来一件田氏的长衣,又马不停蹄的赶回去。 此刻女子也已经冲洗完毕,似乎也觉得刚才有些孟浪,怯生生的躲在水缸后面,满脸绯红的探着头。秦梦将长衣抛给女子,背过去身,等着女子穿好衣服。 尽管背着身,秦梦眼前脑海总是挥之不去的春光,看来今晚梦里剧情定会是****秦梦鄙视自己,年轻时对****也是颇有研究,也是种过地,结过果的过来人,今天竟在一个异族小女子面前流鼻血,真想找个地缝扎进去。 生硬的腔调又起,“小恩公,转过身来吧,衣服穿好了!”秦梦收回龌蹉的思绪,回过身来。田氏的衣服颇为宽大,暂时遮住了女子曼妙的身姿。女子双膝跪地,右手压左手,举到眉眼处,头伏地。很诚挚的说道:“谢小恩公的搭救之恩,臧卓雅此生铭记于心。” 异族女子虽口音生硬些,但举手投足间可知她熟知中原礼仪。秦梦惊讶之余,连忙还礼,示意女子起来说话。女子起身过程中依然高举双手,直到站定,手才放下。这个标准的稽首礼,秦梦未必做的标准,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 秦梦道:“我叫秦梦,刚才事情紧急才出如此下策,希望姑娘莫怪。”秦梦抽抽鼻子,尽管臧卓娅已经将一缸水用掉,但身上依然有味,这种味道不经过两三天每天几次的洗澡是去不掉的。秦梦出此下策也全非偶然。新房没盖之前,秦梦一日晚间上茅厕,不想脚滑跌入里面。田氏樊大同为此开心了好几天,英明神武的秦少家主,也有出糗的时候。 从那之后,秦梦也就对一般的污秽之物不再敏感,觉得掉里面也就那么回事,没有想象的那么恐怖不堪。不过对于青春少女能果敢的跳下去确属不易,一般女子宁愿被抓回去也不会跳。这也表明臧卓娅的决断力非一般中原女子可比。 为了缓解臧卓娅心里的紧张,秦梦将自己掉进粪坑之事当做玩笑说了,逗得美女捧腹大笑。一番交谈后两人就熟络了。臧卓娅来自草原,古怪的地名秦梦也不明白,只晓得她是在家中时,深夜遇一伙马贼劫掠,全家被杀,马贼看她姿色不错,就转手贩卖到了中原,之所以会汉话和中原礼仪,而是入中原后人牙子所教。问起为何要逃跑时,臧卓娅美丽阳光的脸庞呈现出无比的恐惧之色。 臧卓娅身体开始颤抖,情绪失控,呜咽的说道:“秦,你们中原诸国皆称礼仪之邦,说我们草原民族是蛮夷之族,但我们蛮夷之族也不会无缘无故以杀人取乐,这样做会受到天神的惩罚,祸及全族。可是那人不仅以杀人取乐,而且还是在我眼前虐杀两个比我小的姐妹……” 秦梦无法想象她见到了什么?可以肯定是,那是一个远超野兽争食的血腥恐怖场面。臧卓娅浑身战栗,美丽的容颜已失去青春的爽朗和阳光,秦梦不忍再揭她那不堪回首的回忆,忽然听到院中热闹起来,人们回来了。秦梦拖着浑身瘫软的臧卓娅,来到了窨井边,对她说道:“有人来了,你先在里面躲藏一下,我看看情况。” 秦梦指引着她躲进窨井里,为其盖好盖子。来到了前院自己房中,只见西门安一脸沮丧坐在床上,听见秦梦进来也没有反应。秦梦也无奈守立在身旁。良久,西门安瘦削的脸庞对秦梦挤出一丝笑容,长长一声叹息,絮絮叨叨说了一番。 战国时期尊称别人一般后面都带个“卿”字。那人姓晋,西门安称呼他为晋卿,表示友好尊重。主婿就是公主的女婿称作主婿,也就是所谓的东床驸马。不过那个时代虽有驸马的称谓,但指向不同。 古代几匹马共同驾一辆车,辕马之外的马都称之为“附”,《说文马部》中有:附,副马也。段玉裁注:副者贰也,非正驾车皆为副马。汉武帝设驸马都尉,掌管皇帝车马的官职。由于这个职位关乎皇帝的安危和体面,多是俊秀才干亲近之人,汉以后多有公主夫婿担当,慢慢的驸马就成了皇帝女婿的代名词。 连西门安见了都要虚与委蛇的这人叫晋布,封五百户于繁阳西三十里的豆陵,也就是豆蛋的家乡。晋布是晋家的主家,是魏王的女婿,又是魏王妃帛姬的哥哥,这些都不是他身份如此显赫的根源。他的一切荣华都来自其父的福祉。他老子掌管魏国兵马十几载,号称嚄唶宿将,故旧门生不计其数。只可惜最后落个倒霉蛋的下场。 他老子就是晋鄙,对魏安釐王忠心无二,邯郸之围时,奉魏王命令迟迟不前解救邯郸,谁知半路杀出一个信陵君,魏无忌窃符救赵,接受兵权时,晋鄙起疑,信陵君无奈才令朱亥锤杀之。 西门安话中满是对屈死晋鄙的同情之意,虽也知道晋布横行乡里为恶一方,但有魏王念他老子功勋以及对他晋家的愧疚一直纵容,朝中虽有正直忠义大夫知其暴行却也无能为力。 秦梦听完西门安一番话,也就理解了西门安前后截然不同的表现。毕竟晋家势大,非是家道中衰的西门安老贵族能惹得起的人。那么田氏的宅院又算的了什么,就是晋布点把火烧了也是白烧,若不是西门安在此,说不定晋布真能干出这样的事来。秦梦想及至此也觉得后怕,刚才朱万与晋布的对峙后果真是不敢想象。 西门安又道:“郭非此人能在繁阳城,很大程度依赖晋家的势力,所以老夫多次上疏也是无果而终,似乎最近晋家的影响力有所增强,这都拜郭非举荐晋家的门客所赐。” 第五十五章 龙阳君 秦梦咦了声,想起信陵君说过郭非曾献面首祸乱魏王,不由对西门安道:“老师所说莫不是郭非所献男宠是晋家门客?” 西门安点点头,面有欣赏之意看着秦梦,说道:“正是,那人就是晋布门客,窃符救赵后,虽是如姬帮助了信陵君盗得兵符,但魏王丝毫不怪如姬,故而恩宠不减,魏王帛姬就是晋布的妹妹一直怀恨如姬,得知魏王喜面好男色,告知自家大哥,没想到晋布门下正有一美男,晋布便和郭非勾连进献了面首,如姬也因此失宠。” 好一部宫斗大片,刺激至极,不仅有女色还有男色,权力勾结,宿仇恩怨,纷繁复杂,真是精彩。秦梦想想魏安釐王确实喜欢男宠,人人调侃的龙阳之好,就是出自现在的魏王。莫不是那个晋布的门客就是龙阳君。 秦梦特别期望见一见这个不仅迷倒万千闺秀,而且还让男人不禁心动的龙阳君。没有多加考虑对西门安道:“老师,这个面首莫不是龙阳君?” 西门安皱了下眉头,疑惑的看着秦梦道:“魏地只有信陵君,以及卫元君,老夫还未听闻有一个龙阳君,小子何处此问?” 这一问倒让秦梦僵住了,莫不是史书有误,还是魏王还未封君,秦梦连忙圆话道:“弟子在茶座酒肆听闻此人叫龙阳俊,俊美的俊,也是我繁阳人士。”秦梦故意强调俊字,即使以后此人封成龙阳君,也好不突兀。谁让人家叫龙阳俊这个名字呢?如果真是史书出入更是无妨。 西门安嘿嘿一笑道:“咱们繁阳百姓老喜欢把出风头的事情往自家头上栽,真是无知小民,不过男宠到底叫什么名字,家乡何处这些都无从知晓,晋布非无能之辈,自然不会让对手得到他的底细,加以利用。”秦梦自然知道这个对手就是信陵君魏无忌。 西门安说道此处精神更加萎靡,长吁短叹道:“秦梦,你没有跟从无忌公子是对的,朝堂之上纷争不断,魏王又非良主,优柔寡断,贪图美色,猜忌公子。而公子宅心仁厚,没有染指王位的一丝想法,故而时时避嫌,未免会牺牲手下跟随之士,故而无忌公子日渐势微。前些时日无忌公子给老夫书信都一一坦言……” 信陵君杀郭非之后,编造了一个这样的故事来应付自己的王兄魏王。繁阳守备郭非收受秦国间细宝物,暗中结交秦国,欲在适当时机投向秦王,不过被副手赵行发觉端倪,郭非里应外合协助秦国质子逃离赵地,不想却被巡游家乡的信陵君碰上,信陵君当即阻止又将秦国质子送回邯郸,不想郭非畏罪自杀,只能将罪证火龙五彩白绒衣宝物呈现给魏王。由繁阳副守备赵行上疏,并表奏了繁阳田氏发明石磨工具,贡献蒸馍秘法之事,希望魏王给予赏赐。事情编造的天衣无缝,却不知哪里出了问题。这些奏折石沉大海,迟迟没有回复。 秦梦听完西门安的讲述,不禁对信陵君编造的故事连连称奇,真是天衣无缝,黑白颠倒,是非混淆,看来魏无忌的才华真不是徒有虚名,手下门客实力真是强悍,指鹿为马的小儿伎俩就弱爆了。看来战国凶险,想害一个人,可以让人永不翻身,秦梦不禁倒吸凉气。 西门安看见秦梦脸色大变,颓废的表情强挤出些笑容道:“其实这些都是绝密,老夫不该向你透露,你毕竟是一个心底善良的孩子,过早让你接触这些黑暗,本不是我初衷,只是世道险恶,你又是一个难得一遇的好弟子,为师将这些告诉你只希望你能透彻了解魏国时局,你又如此聪慧,有了为师的提醒,你遇事就会考虑周全,这样你就会走的更远。” 秦梦看着老者脸上深深的皱纹,没有了上午讲课时的意气风发,只是对老头瞬间的苍老而心疼,对他毫无保留教诲的感激,秦梦不由眼中含泪双膝跪地,双手齐眉,现学现用恭恭敬敬一个稽首大礼。西门安连忙将秦梦扶起来,抹去秦梦脸上挂着的泪水。 谁知秦梦又跪倒说道:“弟子又给你惹祸了!”秦梦本想独自解决收留臧卓娅之事,等风声过后偷偷将她送离。没想到晋家如此势大,再不敢掉以轻心,事情一旦泄露会给田家上下几十口人惹来杀身之祸,想及至此便将事情一五一十和盘托出。 西门安本来舒展的眉头,顿时又皱了起来,沉默良久,喃喃道:“我弟子侠义慈悲心肠,为师深感荣幸,虽是蛮夷奴隶之辈,在你眼里亦然平等,为师有你弟子幸甚!此事虽是义举,但藏匿奴隶犹如入室盗牛,我虽知情由,如果晋家抓住把柄,不仅你受牢狱之灾,田家上上下下都要受到牵连,我看谨慎为好,事不宜迟带为师过去看看。” 正要带着西门安向后院去,朱万进来向西门安施礼道:“老先生,晋家未有找到他们逃逸的家奴,已经离去。”秦梦似有话对朱万道,看了看西门安,西门安会意点点头。秦梦也就将救人之事对朱万说了。 朱万凛然正气道:“小子做的好,就应这样做,扶危济困方显男儿本色,换做我老朱也会这样做,秦小子做了就做了,没有必要过于惊慌,虽说我们不过卑贱草民,但这方圆几里的百姓谁没受过秦小子的恩义,退一万步讲,事情果真暴露,晋家捏住把柄,我们还可以硬拼一番,实在不行我们可以一走了之。虽说晋家势大,也就这一亩三分地上能呈个威风,去了别处他也要夹着尾巴做人。” 朱万身上散发出无限的浩然正气,将秦梦满脑的恐慌驱散。大丈夫就应该活出气势来,整日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是大功德,害怕个鸟啊,自己来到这个世上,本来一无所有,现在有了些身家,混成了小奴隶主,做起事来反倒畏首畏尾。 无恒业者是祸乱之源,这句话确实是颠之不破的至理。人有了身外之物后,顾虑就多起来,很容易做个安分守己的良民。一旦到处都是一无所有的流民,天下就该大乱,他们能失去的都失去了,唯有用最后的性命来搏一搏。 第五十六章 将救人进行到底 秦梦发现西门安一席话语就能影响自己的思想,前生的生活过于安逸平淡,人生阅历还是太少,心中的底气还是太弱,自己终究不是一个舍得灭国破家而干大事的人,不过西门安的话也没错,毕竟一大家子人,都是才安定下来的苦命妇孺,怎能因为自己的一时仁慈让他们再次流离呢? 秦梦考虑周全后还是认为忍一时为上策,对朱万和西门安道:“小子也非是怕事之人,念及田家上下都是妇孺,不能让她们因我仁慈而受牵累,小子觉得为今之计最好送那女子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保得全家安宁。” 西门安很是欣慰,小小少年老成持重,没有因为意气而刚愎自用。朱万也觉得自己过于极端,所思所虑竟没有眼前这个少年全面,脸色微红道:“朱叔也是一时意气,险些连累无辜之人,秦贤侄稳重,老朱受教了。”三人达成了共识,为避免节外生枝,尽快将臧卓娅送离繁阳。 不过这却为难了秦梦,既然救了人家小女子,总该负责到底,要不送人家回草原老家,要不重新给她找个主人。想到这里还是应该征询一下女子的意见。 朱万和秦梦来到后院窨井处,西门安留在外面望风。这种考虑是有深意,最坏的打算一旦女子被晋家抓回,招出协助之人,不至于牵涉到西门安身上。朱万人高马大,满脸胡子,身上佩剑,臧卓娅见多了一个陌生男人,开始有些紧张,秦梦见状安慰道:“你不要害怕,他是好人,是过来帮助你的。”秦梦直言晋家势大,又问及她日后打算。 臧卓娅听完后满脸惊惧之色,哀哀戚戚道:“我是草原女儿,但全家几十口人悉数遭难,再无亲人,本想做一辈子奴隶来报答小恩公的救命之恩,但现在看来自己没有这样的福气,反而连累到了小恩公全家。我不能再麻烦恩公了,等天黑下来,我就离开,流浪天涯,被抓回去,我也绝不会牵连恩公,如果天神的护佑,就让一个好人家收留了我。” 臧卓娅说到最后已经哭泣起来,梨花带雨,让人怜爱。这就是聪明的女子,虽是拒绝帮助,其实是寻求帮助。秦梦怎么不明白臧卓娅的小心思。为了安慰她,秦梦降低身段,称呼臧卓娅为姐姐。这已经不是什么难事,秦梦已经适应了自己小孩的身份。“姐姐,你不要害怕,我们是不会抛下你不管,会重新给你找个善良人家。请相信我!” 秦梦真诚的眼神,让臧卓娅感受到了安全。臧卓娅又回到窨井里,秦梦朱万西门安离开重新回到屋中商议对策。秦梦眼巴巴看着两人,希望两人给臧卓娅找个出路,自己是没招,来到这个时代,认识的人都在田氏庄上,远在邯郸的赵正自然指望不上,只能看他俩了。 西门安摇头道:“这个事情确实棘手,老夫所识亲朋故友皆是魏地,给此女子找个好人家倒不难,难就难在她是一个异族女子,时间一长风声就会出来,晋家之人定会知道,老夫实在没有能力安排。” 朱万接话道:“那就把他安排在陶丘,那里是齐楚魏交界之地,千里之外的胡商也多来此地贸易,一个胡女出现在那里,一点都不起眼,陶丘距繁阳三四百里,又非魏地,更重要的是那里我熟悉,别说让那胡女子进个好人家做个奴婢,就是嫁于好人家都不成问题。” 西门安开怀大笑道:“那就好,如果真能这样,朱壮士也算做下一桩好姻缘,秦小子也算帮人帮到底,功德圆满了。”秦梦很是高兴这个难题解决了,下面自然要考虑何时,如何,谁,送臧卓娅走。 晋家四处寻人未果,说不定会再来搜一次田家,这个后果谁都不敢排除,看来还是尽快,最好今晚就送她走,如何就简单了,自家窑上运砖的船只都是现成,顺卫水直下一夜就到达濮阳,这就出了晋家的势力范围,也就再无忧虑了。这个时节雨水较少,卫水平和,虽是夜间行船但安全问题并不大。 关于谁护送,自然由朱万护送,秦梦也要求随行,秦梦自从来到繁阳城后,远行不过十里,早就有想出去走走看看的冲动,只是一直没有借口而已,今天这个机会怎能错过。秦梦道:“我看此事就我们三人知道,田妈妈樊爹爹就不要告诉他们,免得知道的人多反而容易生出事端,我既然救下这个异族女子,就要救到底,此行就我和朱叔两人,老师你看如何?” 西门安手捻胡须点点头表示同意。西门安没有打算回城,有自己在这里坐守,晋布如再来也不敢过于放肆。秦梦找到田氏夫妇,谎称要去濮阳看看,在那里建一个砖瓦中转货场。两人丝毫没有觉察异样,樊大同也想跟着去,秦梦怕马屁道:“家里石磨凿刻,分配,运输,都需要樊爹爹坐镇统筹,那些在外混生计的乡亲们现在最期盼的就是将小磨换成大磨,樊爹爹可是家里家主,顶梁柱。离了你怎么能行呢?” 樊大同很是受用,呵呵大笑,樊大同慢动作一脚蹬了过来,秦梦早已防备,就势滚出房门,两人动作行云流水自然之极,外人看来以为真在打斗。殊不知这是朱万教授两人的对决技艺,两人关系虽是父子却更像兄弟,经常戏耍玩闹,两人之间这种场面经常上演,互相配合的不亦乐乎。 外出淘金的繁阳灾民们,在各自地盘都是财源滚滚,小磨盘已经完全不能满足他们的生产需求,距离繁阳城最远的小队都已派人要求更换大点的石磨。这些外出的乡民,不仅解决了自己的吃饭问题,而且将盈余粮食运回来,供养家中留守老人和孩子。樊大同的五个后生,在卞石匠的教导下,技艺日趋精进。只是凿刻出来的石磨一直供不应求,最大难题就是合适石料不好寻找。繁阳方圆百里并无石山,如果去远些地方开山劈石的话,成本就太高,何况非短时间所能完成,而石磨所用石料量,也非巨大,派人四处寻找零星石料也就是最好的办法。 田氏宅院落成后,刘黄主持的砖窑也开始对外售卖,由于砖窑交通便利,成本低廉,顾客不仅有受灾的高门大户,竟还有一般的小康之家,刘黄惊喜不已。一连又扩建了几座砖窑,依然供不应求。就连百里之外的濮阳城都有用户前来预订,濮阳处于齐楚魏的交界处,河道方便,秦梦也有意在那里设立一个砖窑厂。本来就曾向田氏和樊大同说过,此次外出,用这个借口倒也合宜。 第五十八章 老子可当咒语 朱万撑浆靠岸,将小船藏匿于芦苇荡中,三人下船,河上一夜漂行,秦梦上岸发现腿脚发软,大概坐船过久,身体有些不适。朱万随口说道:“秦小子自小也是在河边长大,怎你对水性一点不通。” 秦梦面有尴尬,朱万无意戳中了秦梦的秘密。秦梦四处张望掩饰脸上的僵硬,面色故作悲伤回答道:“村上时有凫水小儿溺死,奶奶从小耳提面命不得小水,小子也就谨遵了她老人家的教训。” 秦梦回答得体,朱万听秦梦语气悲伤,便换话题道:“前方是黄河阳邵渡口,再过半个时辰,天就大亮,我们就可以渡河,河对岸就是濮阳地界,再南行,一天就到了濮阳城,到时我们就可以顺濮水直达鲁地。” 由于一夜行船很是顺利,故而朱万语气轻松,再过两日就会将臧卓娅安顿妥当,一切神不知鬼不觉,好像什么事情都未发生过,秦梦揪着的心也放下不少。 突然从西面大道上飞驰几匹马来,直向渡口而去。三人本来轻松的心情一下子紧张了起来。莫不是晋布派来搜寻臧卓娅的人马?朱万将两人安排到路边树林,独自到渡口探查情况。良久,朱万面带愁容而回。 刚才那些人马确实是晋家之人,他们留下一个人转而向下个渡口而去。看来这次晋布下了血本,一定要抓到这个异族女子。对于晋家来说,一个异族女子,无依无靠都可以在眼皮子底下逃跑,晋家的脸面何存。人找不到,岂不是说实力不行,还如何在魏国的政治舞台纵横捭阖。 臧卓娅明亮的眼神立时暗了下来,秦梦也躺在草地上,百无聊赖的摆弄着手上的草叶子,朱万连连捶树发泄心中不快,看来连夜将臧卓娅送出来是对的,晋布还会带人去搜田家可能性是很大的。 黄河上面水流湍急,下面暗流纵横,一般人是没有能力渡河,河上本没有渡口,而是有了经验丰富的撑船老艄公,才有了渡口。可以这样说,哪里有艄公,哪里就是渡口。然而艄公人数有限,还是亭长任命,自然和官府相同。贸然找个艄公恐怕不妥,朱万和秦梦商量无果后,发狠重重一击道:“实在不行,将那守在渡口的仆役收拾了!” 就算此时晋家仆役不慎失足落水,但臧卓娅目标过于明显,艄公即使当时并不阻拦,然事后再禀报亭长,到时行踪已经泄露,晋布正是无处使力之时,得到这个消息,必定全力以赴,不出半日就能追上。 晋家快骑沿河都已有了安排,去其他渡口也属徒劳,臧卓娅面貌过于异样,绕远道行路,时日已久更加容易暴露。此时黄河竟成了横亘三人前行路上的天堑。三人无计可施,坐在树林中百爪挠心坐立不安。朱万怒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如何是好?” 困在林中一连三日,秦梦和朱万轮流到渡口探查情况,又到阳邵村中打探艄公底细,想了无数个办法都无功而返,身上所带口粮明日也将吃完。急的秦梦朱万满嘴起泡,臧卓娅也无心吃东西,白皙的脸庞尽显憔悴消瘦。 黄昏时分,林中来了一伙村民,抬进来一具棺材。放好之后,有人将棺材周围放上一圈柴火,挨个点着,棺材正位处,放上了香台祭祀,随着一声清脆的銮铃声响,两个身穿兽皮,好似野人,蹦将出来。一株双手都搂不过来的大树后,三人也在好奇的看着这一切。 秦梦问道:“这是要干什么?”朱万无精打采的靠倚在树上,说道:“莫不是是村上张家大户,媳妇难产而死,下午去时家中就乱成了一团麻,听乡邻说陈家十代单传,如今到了他这代,更是子嗣艰难,已过不惑之年,膝下无子,终于老天开恩,新娶的这房媳妇今日临盆,眼看家中后继有人,不想却难产。” 秦梦又道:“人既然已死,就该入土为安,大家围在这里跳大神是何故?”秦梦已能看清那两人穿着,金黄的豹皮做成的短衣短裤很是扎眼,脸上都有面具,面具刻画狰狞面貌令人生畏,头戴白色羽毛扎就的冠帽,冠帽之上插着三根长长的雉鸡翎。两人穿着一样,但手中器物却不一样,一人胸前挂鼓静立敲鼓,另一人一手拿小灵旗挥舞不已,一手拿铃铛上下摇晃,绕着火堆疯狂跳跃,看来是巫师。 场面肃穆,村民都远远看着。巫师口中念念有词,秦梦怎么觉得这么耳熟呢?“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仔细分辨原来是《道德经》里头一篇头几句。秦梦觉得太好玩了,这都能成神咒,老子要知道自己大作成了咒语不知有何感想。 秦梦问朱万道:“人既然已死,就该入土为安,围在这里跳大神是何故?”朱万压低声音,脸上正色道:“妇人之死因为难产,腹中胎儿前生与妇人必有缘孽,不愿出世,才死在腹中,家中有桃符镇妖辟邪,冤魂无法出去,只能移到野外。人既然已死,就该让她们化解宿怨,来生就可以喜乐平安。” 秦梦表面恭敬受教,心里鄙视无知。很快法式做完,两个巫师领着乡民急急离开,火堆也慢慢熄灭,林中又恢复了寂静。秦梦看见了棺材,心头狂喜,想起后世抗日剧中,经常有用棺材,混匿过城的桥段,计上心头。秦梦将自己的想法说与两人听,臧卓娅一个草原女子自然对棺材压根就没有忌讳的概念。朱万却不同,极力反对,认为这样是对死者最大的不敬,会惹来脏东西。 朱万描绘了一番鬼魂附身生不如死的惨状,天已全黑,林中还有一具棺材,四周黑暗似乎凝固,朱万突然闭口,林中死一般寂静,突然咕咕鸟叫鸣几声,咕咕咕…,刺破黑暗,穿越天际,在林中回荡,三人更觉诡异,大气都不敢出。 第五十九章 孙二娘的蒙汗药 突然听到:吱呀,吱呀…,声音虽然微弱,但穿透能力极强,好似从地下传来,屏气倾听这个奇异的声响。时断时续,此时气氛更加压抑,秦梦浑身汗毛都树了起来,朱万紧握宝剑,臧卓娅紧抱双膝。 秦梦身边就是手持利剑的朱万,自然不会相信鬼神之说,壮着胆子,捡起脚边石头投向黑皮棺材,“咚”,清脆的一声撞击过后,吱呀吱呀的声音陡然消失,又过了一会,这种声音又起。声音可以确定来自棺材。秦梦和朱万互相看了一眼,同时小声说道:“棺材!”两人蹑手蹑脚来到棺材处,臧卓娅抬头看两人离去,连忙起身,紧跟随其后,秦梦看了她一眼,知道她这是怕黑。 朱万推了下棺材盖,盖子往前移了下,棺材并未钉棺。 打开棺材是个忌讳,朱万犹豫了好久,最终恐惧战胜了好奇。三人又回到大树后面,不多时,吱呀吱呀声又起,秦梦刚才就想推开棺盖一探究竟,只是碍于朱万长辈身份才未动手。声音又起,秦梦好奇心更甚,不再多想,直接跑过去,用力推掉棺盖,棺盖掉地后砸在熄灭的灰烬之上,点点火星散开,引燃旁边地上干草。 秦梦找来一把干树枝,将其点燃,照向棺材里,一个肚皮高耸的孕妇躺在其中,全身无衣。棺内并无多余陪葬品,只有一层厚厚的麦子铺在棺底,估计这也是当地古怪风俗,仔细探查后发现麦子里面竟然有几只小老鼠,声音是由小老鼠们抓挠棺木产生。秦梦恍然大悟,虚惊一场,真相大白,便索然无趣。 臧卓娅觉得秦梦胆子挺大,也委身而来,看到秦梦手指的老鼠,诧然失笑,朱万也过来观看,竟也哈哈大笑。就在朱万笑时,孕妇肚皮微微跳了下,秦梦以为是眼花,接连肚皮又动了几下,秦梦手指移向肚皮向两人说道:“快看,肚子在动!” 两人也发现了异状,目瞪口呆,莫不是刚才笑出声来惊扰了魂灵。很明显是腹中胎儿在活动,秦梦也觉奇怪,按后世科学经验来说,母体死亡后,血液流动也就静止,体内血液只能维持胎儿几分钟存活。不算之前时间,仅跳大神都有一炷香的时间,胎儿无可能幸免。如果胎儿活着的话,孕妇也一定没死。 朱万也意识到胎儿可能还活着,不再顾及所谓忌讳,用剑将棺材一侧的木板和底盖连接处撬开,朱万双手一用力竟将一侧木板掰了下来。棺材里小老鼠四处奔逃,朱万靠近一步,蹲下身子,撕下身上长袍一角,用麻布裹住长剑中间部位,看来是想将长剑当短剑来用。 秦梦不知朱万要干什么,便询问。朱万一边缠布条,一边答话道:“娘亲已经死了,但是腹中胎儿却还活着,我要救她。以前也见过这样的事情,母马死了,就将母马肚子抛开,小马就可存活。如今我也要试一试。”秦梦听闻脸色大惊,连忙阻止道:“朱叔且慢,让我探查一二,你再下手不迟!” 朱万上次腿伤得以痊愈全赖秦梦救治得当,秦梦在朱万心中地位也如半个扁鹊,朱万起身让开,秦梦仔细观察孕妇脸色,面色红晕,全身肤色也属正常,只是有羊水流出,用手探探鼻息,竟然有微弱呼吸,趴下听听孕妇心脏,也有心跳,身上体温也属正常,秦梦也觉奇怪,明明还有生命体征,为何就要装进棺材,弃之荒野。 朱万进秦梦探查一番,眉头紧锁,便想急于知道结果。秦梦独自喃喃道:“孕妇面色红晕,也有呼吸,心跳也正常,为何昏迷不醒呢?”朱万听到接过秦梦手中火把,仔细又看了一番孕妇,恍然道:“这是中了风茄儿之毒。如何唤都不济于事,只能等她自然醒来。” “何为风茄花之毒?”秦梦问道。朱万道:“妇人鼻息散发奇异香味,我一闻就知,定是此花,此生差一点就毁在此花之上,绝不会错。”朱万笃定的话语,秦梦一点不怀疑他的判断。风茄花这种花也是头次听说,秦梦无计可施,只能用葫芦里的凉水激下妇人头脑,可是一点效果也没有,妇人依旧昏迷。 朱万叹息道:“没用的,这种花毒性很强,不到时辰不会醒,这种花来自百越蛮族,没想到几年间就流行天下,放于酒中,使人昏迷,便于杀人劫财,如今手段更加龌蹉,竟想要妇人长久昏迷,致胎儿死于腹中,卑鄙手段。” 秦梦惊呼一声:“什么?”放于酒中,使人昏迷,那不就是孙二娘用的所谓蒙汗药。蒙汗药还有一个洋气的名字:曼陀罗花,水浒里孙二娘做人肉包子必备调料。秦梦庆幸,幸亏当时看的水浒版本有注解,两次提到解药方子下面都是注释:解药就是甘草汁。也不知道书上知识是否靠谱只好照办,小时候奶奶一咳嗽,秦梦就去河堤采撷甘草回来,为奶奶止咳。如今甘草到处都有,尤其是这片树林空地上尤为茂盛。 秦梦扯来大把的甘草,塞进葫芦里,找来一根细木棍不断捣着,不多时半葫芦草汁就制了出来。将甘草汁灌进妇人口中,书上注释不虚,药效果然神奇,不多时,妇人竟然醒转过来,茫然的看着周遭。 好时间才反应过来,哎呀一声惊呼,眼睛胆怯的看着秦梦三人,四周又是漆黑一片,顿时抱头大叫,不过孕妇没叫几声,就开始痛苦呻吟,看来要分娩了。孕妇表情痛苦万分,朱万和臧卓娅手足无措,秦梦还属冷静,连忙吩咐朱万烧些热水来,又命臧卓娅给孕妇披了一件朱万的短褂。 秦梦也非妇科医生出身,只是影视剧看得多了,也知道大概流程,尤其儿子出生时,在产房守护媳妇十八个小时,一切都历历在目。秦梦在祈求上天眷顾这位孕妇,希望孩子不要调皮,顺顺当当的生产。 第六十章 接生 火把照耀下,妇人表情复杂,恐惧,痛苦,害羞,无奈皆有,似乎很是排斥面前的少年,其实妇人也就十七八的模样,秦梦进一步,妇人就退一点,秦梦无奈,灵机一动大声说道:“我乃天上神仙,玉皇大帝,如来佛,观音菩萨,太乙真人,太上老君,齐天大圣,天蓬元帅派来的童子,此次而来就是救你性命,保你母子平安。” 秦梦没想到妇人被这一席话给镇住了,妇人眼光充满了希望,不再排斥。秦梦将火把递给了臧卓娅,示意孕妇保持放松,将棺材板上的粮食清理干净,又将所带衣物全数垫在孕妇背下。 “放松,全身放松,双腿放开,吐气,吸气,用力……” 秦梦此时虽然表现的镇定自若,其实内心已经火烧房子了。谁知道这个孕妇的胎位是否恰当。万一来个撗位,或者是屁股先出来,头卡住了,到时候怎么办?真想打个120,就算能打通,可这里荒郊野外,也没有一个明显标记,急救车也来不到。孕妇的下体已经有羊水流出,无奈孕妇实在是没有力气,奄奄一息的躺着,确实配合不了秦梦的指令。 秦梦也是头大,估计是饿的时间太久,体力不济,翻了下包袱,还有最后的一个蒸馍,给了产妇,分娩的疼痛让她机械性的抽搐,并不去吃这个蒸馍,秦梦无奈,再一次厉声道:“这是仙馍,快吃掉,吃掉后,你就有了力气,孩子和你都能活命。” 不知是母爱的力量还是确实饿了,产妇吃掉了蒸馍,秦梦又给产妇灌了些水。过了一会,产妇有了些力气。秦梦再次命令道:“听我口令,慢慢长吸气,吐气,用尽全身力气……” 随着几次配合,妇人也都踩在点上。秦梦满头大汗,也顾不得男女又别,探手进去已能触及到小孩毛发,谢天谢地,真是老天保佑,孩子头朝下。秦梦精神立即亢奋道:“再加把力气,已经看到孩子的头了,用力吸气,吐气,配合用力……” 随着产妇的一声嘶喊,孩子的头终于出来,秦梦此时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将拖拽着婴儿,生怕伤着这个小生命的胳膊腿。谢天谢地孩子终于出来了,是一个带把儿的。“朱叔,快来拖住孩子,莫动。”朱万配合默契的接过孩子。秦梦迅速将准备好的麻线,扎紧孩子脐带,取出朱万的长剑,在火上燎了下,递给朱万,顺势又接过孩子。又对朱万道:“朱叔斩断脐带!” 秦梦给脐带留出一指宽的距离,示意朱万动手,朱万手腕轻轻一动,脐带脱落。新生命彻底脱离母体,朱万见孩子脸色青紫,顿时大骇道:“怎么是死孩子!” 秦梦并不理会朱万,倒提着孩子,轻轻拍打孩子屁股,可能是下手轻,一直没有反应,无意间发现朱万和臧卓娅以及孩子他妈愤怒的看着自己。再迟疑就要遭众怒了,狠狠一巴掌下去,终于换来孩子一声啼哭。秦梦将孩子还回,妇人亲呢的看着怀中的宝贝,似乎忘记周遭一切。 秦梦穿越后成功转行妇产科医生,满满的成就感,轻松下来才琢磨出并非自己功劳,而是产妇生产的先天条件好,妇人遭遇暗害,蒙汗药使她长睡,不知疼痛,醒来却浑身无力,只能慢慢分娩。这情况正符合医院大夫叮嘱的临产六字箴言:睡、忍痛、慢临盆。 秦梦去河边洗手洗脸回来时,臧卓娅负责清洁妇人婴儿,突然厉声惊呼,扯住秦梦,秦梦也以为出了什么产后大出血之类的并发症,立时赶到妇人跟前,原来是胎盘脱离,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秦梦云淡风轻道:“无事,此乃胎盘,人一出生就会脱落属于正常情况。” 朱万虽知秦梦精通医术,但朱万怎么也不会想到秦梦还会接生,吃惊之余就是佩服之至,神仙弟子,果然无所不精,无所不知。直叹妇人真是好运气,碰上了秦梦。看来秦梦就是一个大福星,见谁,谁有福,自己要跟紧了。 臧卓娅为妇人擦拭好身体,又将临行时秦梦搜刮田氏的衣物,帮妇人穿上,虽知有些紧身,只能将就穿。 妇人搂着怀中的已经睡去的孩子,开口说道:“多谢几位仙人的救命之恩……”还未说下去,秦梦首先噗嗤笑了出来,朱万和臧卓娅也嗤嗤的笑了出来,一开始三人忍着,再接着实在是忍不住,只能哈哈大笑起来。 妇人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一开口,神仙就狂笑不知,颇为纳闷,良久,三人笑罢。秦梦看到妇人迷茫的眼神,顿时觉的这样很是失礼。便躬身施礼道:“姐姐,莫怪我们三人失礼,我们其实并不是神仙,只是当时事情紧急,为让你顺利生产,只能出此下策。” 妇人面色尴尬颇为不好意思,便垂下了头。秦梦很是好奇妇人的身事,便问道:“姐姐,家是哪里,为何被装进这棺材扔到了这荒郊野外?” 妇人双眉紧锁,好像再极力回忆什么,喃喃的说道:“妾身也不知,只记得之前夫人递给我一碗补药,喝下不久就睡着了,只觉得睡的可沉,好像睡了好几天,睁开眼就见到三位恩人,还想请恩人替我解惑?” 补药,蒙汗药,夫人,十代单传,子嗣艰难。秦梦分明从这里看到一部精彩的妻妾争斗剧来。秦梦说道:“我们三人赶路,看见林中有跳大神,便过来一看究竟,刚来到他们就走了,发现棺中有动静这才发现你未死,便出手相救,现在你母子平安,不知你家住哪里,我们好送你回家。” 妇人聪明伶俐,非一般愚钝之人,经此变故,自然猜度出几分原因来。妇人满脸委屈道:“妾身看来有家不能回,嫡庶之争差点害了我母子的命,夫家我是不敢回,还望三位恩公能去前面庄上寻找我家兄长过来。” 人生地不熟,又是黑夜,如何能找到她兄长家,这不是大难题吗?妇人体虚无力,无法行走,秦梦看棺材底板倒不失为一块担架,便和朱万商量,朱万彻底将棺材大卸八块,三人抬着产妇就出了阴森的树林。 妇人娘家姓唐,父母早亡,留下兄妹相依为命,日子一直过比较拮据,长兄喜欢黄老之术,四处游历,对妹妹的终身大事一直没有放到心上,在家中叔伯的说合下,唐氏上年嫁入陈家做了妾室。 第六十一章 四位老友 陈家本是大门大户,陈家主家陈鸣,年过不惑,曾在卫国侍奉卫怀君,适逢家母过世,陈鸣崇尚孝道,以儒学立身,便辞官回家为老母守丧。 既然陈鸣师从孔孟,自当礼仪治家,怎会出现如此卑劣之事,不仅秦梦想不通,朱万也颇对陈家主家鄙夷。在唐氏的指引下,唐氏娘家很快就到了,庄上也就几户人家,都是有院无门的茅草土坯房院落,屋墙都是一色黄土墙。 唐家柴门虚掩,家中无人,朱万无奈摇头,抬着唐氏直进房门。在唐氏指引下秦梦点上油灯,眼前顿时一亮,三间茅草房,屋里陈设简单,但却干净敞亮。不知何时起,臧卓娅满脸黑灰,竟也省去她胡女的身份惹来的麻烦。三人齐心协力将唐氏安置到床榻之上,秦梦和朱万不便靠近,一切都有臧卓娅忙活,小妮子可能是草原上飞马疾驰习惯了,现在做些家务伺候一下人都是毛手毛脚顾头不顾尾。 秦梦在油灯前无聊的拨弄着灯芯,突然屋门吱呀一声响,一个年轻书生跛着脚迎着秦梦走过来,男子面容俊朗,气质优雅,秦梦三人顿时一愣。 “兄长,你怎么才回来?”唐氏一句饱含委屈的问话打破了局面。年轻书生抬眼看见床榻之上人正是自己小妹,还怀抱一个沉睡婴儿,顿时扑倒床前询问,今夜何故跑回家来。唐氏经历生死,饱受委屈,今见亲人顿时大哭起来。 书生楞到此地,秦梦上前施礼,述说救人经历,又将唐氏中毒一事一并告知。书生当即凑近唐氏,用鼻子嗅嗅,顿时怒发冲冠,文气而又有内敛的神情立时变的狰狞,书生握紧拳头,暗暗发力好久。好一阵才平复,对朱万和秦梦拱手一礼道:“果然是风茄花之毒,在下唐秉,小妹幸遇三位,才捡拾一命,否则就成野狼野狗腹中之食,请受在下一拜。”朱万秦梦连忙搀扶,对唐秉连称不敢当。 三人喧哗声大了些,惊动了婴儿,孩子便大哭起来,一时弄得唐氏手忙脚乱,急的都要哭了。唐秉看此情况,对朱万告辞一会去请个长辈过来帮忙照看婴孩。唐秉出去未多时,很快便带回一个老妇人。“哎呀呀,小燕子这是怎么啦?哎呦,小娃子生的如此俊俏,那挨千刀的陈家怎么就舍得把你母子赶出来?明天我和兄长带上你叔伯一定为你讨个公道回来!” 秦梦并不关心他们明天的是否能讨回公道,也不好奇大宅门里妻妾的争风吃醋。只盘算着明天三人何去何从,臧卓娅如何安排?正在此时唐秉来到三人面前道:“恩人们,就留在家中多住几日,让我们兄妹一表感激之情!” 朱万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只是看着秦梦,秦梦道:“我们确实有急事在身,不能久留,只想今晚就渡河?不知唐卿能否帮在下找来行船的艄公?” 秦梦的回答很是巧妙,即表明不能久待之意,又单刀直入让唐秉帮忙。他们并非要大晚上行船渡河,而是透过这句问话来看唐家是否认得艄公,如果认得,那么过河一事就有些希望。如果唐家确实没有能力帮忙,他们就另想办法,或者再回繁阳,或者绕到其他地方,反正此地是无法再待。 唐秉俊朗的面容,满脸笑意道:“三位恩公放心好了,这又有何难,自古便有大河之上夜晚有饕餮等候吃人的传说,这纯属无稽之谈,我有三位老友,一身行船本事,大海万里波涛也曾较量过,夜过大河更是没有问题,你们全都放心,今夜定当让你们过河。” 三人听唐秉说完,眼前一亮,顿时心里轻松,心里好奇他的三位老友。唐秉又一恭敬施礼道:“一直未请教三位高姓大名,何方高人,日后也好多来往?” 朱万道:“唐兄弟,在下朱万,老家鲁地陶丘人士,我们叔侄三人久居繁阳城,昨日听闻大哥身染恶疾,这才日夜兼程希望能让孩子见其父一面!” 朱万人太实在,这编瞎话将自己大哥都贡献了出来。唐秉微微一皱眉,连忙安慰道:“恩人莫要着急,我这就去恳求我那几位老友出手帮助。” 唐秉没过多久就回来,对朱万一行三人道:“恩公请随我来!”三人摸黑跟着唐秉,出了庄子不多时看到一处高岗,本来夜间阴天不见月亮,不知哪来的一股大风吹散了空中的云彩,皎洁皓月当空,只见有三人立在高岗上,背影高大,手拿三足酒爵相互敬酒,风起裙起,飘然洒脱自是一派高人模样。 唐秉爽朗笑道:“三位老友,这就是救我小妹之人,我与你们引荐。”朱万上前见过唐秉的老友,四人年龄差不多都是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意气风发,眼神明亮。方脸长须的名叫崔广,圆脸短须的名叫吴实,白净脸的名叫周术。 方脸长须的崔广首先向朱万一拱手微笑道:“即是我兄台恩公就是我们三人恩公,我也是略懂些医术,不知阁下用的什么方子解得风茄花之毒?” 朱万只能尴尬笑道:“阁下误会了,在下不懂医术,这是在下侄儿所为!”说完施礼招呼身后秦梦向前。 秦梦向前走了几步,又近了些距离看到三人,谁知在月光中,三人面貌尽收眼底,令秦梦不敢恭维,他们三人长的确实太喜人。崔广一大一小两只眼睛,还是斗鸡眼,一撮短山羊胡更衬托出对眼的滑稽。吴实脑门处有一个核桃模样的瘤子,年纪轻轻就秃脑门,后脑的头发也是稀疏不堪,勉强扎起一个小辫来,圆圆的脸庞事实令人喜爱。周术脸白,有点酒糟鼻,身子微胖,笑面孔,如果带个小礼帽的话,就是一小丑。看来四人里面就属唐秉相貌英俊,不过这名字倒有点意思,糖饼还糖包呢? 秦梦实在想笑,但是三人举止得当,神态安然。秦梦也只能强压心中笑意,不去看三人相貌,以晚辈自居,恭敬向三人深躬,拱手道:“甘草的浓汁可解风茄花之毒。” 第六十三章 收徒要实力 崔广立时坐了起来,俯身在秦梦耳边,耳语道:“小子,我看这里属你狡猾,刚才老夫眼角一扫,见你满脸销魂之色,便知你心里有鬼,不知那胡女子的俗胸是否销魂?休要隐瞒,快点如实告诉我等你们的真实来历?” 崔广淫邪的笑容,只是为了避免揭穿秦梦朱万的谎话带来的尴尬而已。适才臧卓娅脸上的黑灰被河水冲去,月光下白皙的异族脸庞尽露,秦梦也不能全当不知,被人戳到羞处,只能硬着头皮翻身站起,向崔广和唐秉等四人一一作揖道:“崔先生,唐先生,周吴两先生莫怪,都是小子的错,让朱叔向你们隐瞒我们真是意图……” 秦梦将如何救下臧卓娅,晋家又如何势大,自己和朱万如何准备将臧卓娅送到陶丘以摆脱晋布搜寻的前前后后都说了一遍,接着又说道到了渡口又遇晋家仆役把守,无奈在林中等了三天,巧救唐秉妹妹,这才遇上四位先生帮忙渡河。秦梦最后致歉说明,隐瞒真相只怕节外生枝。 其余三人听罢唏嘘不已,都为秦梦和朱万的义举赞叹。崔广道:“小子,你眼中倒没有华夷之分,生灵平等,这一点确实难得。老夫也很是佩服。” 秦梦看着眼前这个面目滑稽的崔广,实在生不起半点敬重之意,又想起他适才点到自己羞处,还自称老夫,顿时凑近崔广耳边戏谑道:“先生你才多大,就老夫自诩,既然你也有生灵平等的修为,就把这个胡女收了做妾室好了。” 秦梦说完呵呵大笑,就躲到了唐秉身后。崔万怒骂道:“小子,果然狡猾,戏谑老夫,看我追上你拧烂你的屁股。”一旁吴实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嘿嘿直笑道:“老崔估计不行了,家里有了一个母老虎,这一山岂能容二虎。”周术也插口道:“我看老崔之意不在女人,你我何时见过他和谁这般亲近,他这是想将秦小子收进门下,老崔你说我说的可对?” 正在追逐秦梦的崔广,听到周术此言,立时停住了脚步。大笑道:“周兄最明白我的意思,我看这小子聪慧过人,是堪教化之才,在下心动不已。”秦梦初听也很得意,没想到自己挺受人待见。 这个时代是不是有点本事的人都好为人师,也不知崔广有何本事,自己两世为人,一般学识恐怕没人能及自己了。要是换做吴实,学学手相面相算卦只类,自己也许还有点兴趣。崔广这个名字很是普通,似乎在秦梦记忆里没有印象,估计也是自恃清高之人。也敢收我当徒弟,难道孔子的三人行必有我师他都没听过。 秦梦从心底里就对这几个其貌不扬的人开始轻视,便也停住了脚步,倚小卖小假装淘气撒娇说道:“崔先生,你好可爱,想当我老师,首先说说你有什么本事?” 崔广咦的一声更是惊奇道:“小子还挺刁钻古怪,我最为擅长治病救人,军事谋略,其他天文地理,庄稼农事,儒道墨也略知一二,不知这些能否入你小子法眼?” 秦梦听到不禁好笑,要说医学常识估计扁鹊来了也不是自己对手,从小看着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题材的电视剧长大,孙子兵法,三十六计,三国演义,烂熟于心,军事谋略更是信心百倍。 秦梦装作玩世不恭,看着笑容可掬的崔广道:“崔先生恐是自以为是了,要说小子,唯一不用学的就是治病救人和军事谋略,要拜你为师学些天文地理庄稼农事倒还可以。” 不仅崔广震惊,就连其余三人也大骇,睁大眼睛看着大言不惭的少年。秦梦没有等四人反应过来,首先说道:“治病救人,等我去陶丘回来,咱们一较高下,关于军事谋略现在我们就可以一较长短。” 崔广惊愕的张着嘴巴,怀疑这番话是否出自眼前这个小少年。另三年见此,起哄起来道:“崔兄看你如何应对,想收弟子,没想到还吃了人家的闭门羹。” 崔广脸色微红,不过依然很有自信的对视着小少年,说道:“怎么较量,小子请说,我接招就是。” 秦梦面带微笑不慌不忙说道:“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这句话处于孙子兵法。你可知道?” 崔广正眼都不看秦梦道:“当代乱世,崇尚兵法,一般文士家里都藏有一两本孙子兵书,实属平常。” 《孙子兵法》据说是孙武所写,传下来十三篇,当时献给吴王时,并未得到重视,直到战国七国逐鹿,这部六千字的经书才得到世人追捧。秦梦问此话,是想向崔广求证自己所知是否为真。如果兵法还是秘籍的话,自己随便拿出两段就够他们惊讶半天,如果情况属实,那也好办。 秦梦胸有成竹,面有笑意,微微点头道:“那么小子就想以此书作来做个考校,咱们两人就说一说读此书得来的阐发和总结?” 崔广面有得意,气定神闲道:“小子,这真是大言不惭,对此书,我老崔已经倒背如流,那阐发也是一大堆。兵法十三篇,第一篇《计篇》讲述战前庙堂上估计胜算把握,第二篇《作战篇》讲述战前动员,第三篇《谋攻篇》讲开战之前尽量用非战争手段取得胜利,第四……” 崔广口沫横飞,头头是道讲述了一遍六千字的孙子兵法的具体内容,无非加些很普通的见解而已。 秦梦躺在地上,好像睡着了,崔广讲完,也没有见秦梦有所反应,实在没忍住,上前不耐烦的踢了踢秦梦道:“我讲完了,该你了,你只要能把头三篇背下来就算你赢。” 秦梦懒洋洋的坐起,似有讽刺之意嘿嘿一笑道:“死记硬背是赵括,纸上谈兵终是浅。将军带兵不可无兵法,也不可拘泥于兵法,百胜将军不一定熟谙兵书,但他一定要会活用兵法。我下面要说的都是不传之秘,比太公兵法,孙武兵法,都要玄只更玄,真人不说假话,这些并非我亲身感悟,而是得之高人传授,为了表示对高人的教诲敬意,我只讲一点。” 秦梦这几句开场说的确实漂亮,将几人吸引住了,都是二十出头的才俊,虽有游历四方的见闻,但对军阵战法也都是从别人口中或书中得到,知之有限,很是想知道这位高人传授给秦梦的秘籍。 第六十四章 三十六计横空出世 《孙子兵法》可推演出六计,胜战计、敌战计、攻战计、混战计、并战计、败战计,六计者每计又可推演出六计,一共三十六计耳。我只说第一计胜战计的前三计。第一计,备周则意怠,常见则不疑,阴在阳之内,不在阳之对,太阳,太阴。第二计,共敌不如分敌,敌阳不如敌阴。第三计,敌已明,友未定,引友杀敌,不自出力,以《损》推演。这三计又分别叫瞒天过海,围魏救赵,借刀杀人。三十六的原文秦梦也仅知道前三句,多一句也背不下来。剩下三十多计的也就记住了一些成语故事。这已经足够用了,简单的几句话已经挑起了四人的极大兴趣。 吴实啧啧称奇道:“佩服,佩服,竟将《易经》演化进了兵法中去,看来你说的高人对易数也一定有研究。小子快快说来师从何人?” 周术道:“围魏救赵,这个典故我知晓,不知瞒天过海,和借刀杀人又出自哪里?” 唐秉扶住秦梦仔细观察一番道:“小子由此秘籍,以后定当驰骋天下,马上封君。” 崔广不断重复围魏救赵四个字,好似魔怔了,道:“概括的真好,尽然将老师最辉煌的战绩用四个字概括了下来。老师定当会以围魏救赵而名垂千古。” 崔广哈哈大笑道:“我崔广,一直自视清高,为老师而荣耀,不想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今日见到高人弟子,相形见绌,实在是惭愧!我还有何脸面好为人师呢?” 秦梦小大人般迈着步子来到崔广面前,轻轻拍拍了他的肩膀道:“老崔你何必如此,咱们一块学习一块进步多好,何必拘于世俗,孔子都说,三人行必有我师,你当当我老师,我当当你老师,不是更好吗?“ 秦梦说完,四下寂静,云淡风轻的一番话将四人都说楞了,过了良久崔广才反应过来,双手将秦梦高高举起道:“小子,老老实实告诉我,你到底师从何人?再不说,我老崔把你扔进河里!” 崔广气急败坏,一点文士风范也没有了,秦梦看到自己打压效果已经显现,不可再逞强炫耀,便连连示弱告罪,恳求崔广放自己下来。崔广转了两圈,才将秦梦放到地上,秦梦着地,顿时感觉天旋地转,踉跄着向众人施礼道:“小子也是一时孟浪,得罪了崔先生,望崔老夫子大人大量,不和小子计较。” 秦梦将至少不下三遍的故事又讲了一遍,朱万也在旁边很是为秦梦自豪,时不时的插话帮腔,不忘将石磨,蒸馍,空心砖,补充进里面。在场四人表情由开始的好奇,慢慢变得唏嘘,再到后来的艳羡。秦梦讲完,四人便陷入了沉思。突然四人异口同声道:“白发老者莫非就是隐居云梦泽之地的鬼谷子先师。” 秦梦也没想到自己编造的故事会带来这么惊异的后果,自己可是什么都没有说,随你们猜度去吧! 崔广突然面南大跪长揖,泪流满面道:“师父,弟子今日遇见了师祖的关门弟子,师祖还是如你所说神龙见首不见尾,如今师祖也已成仙,弟子如有缘定可见到。到时弟子定会转述恩师对师祖的思念之情,你老再天之灵可以安慰了!” 崔广跪完苍天,转会身来又迎着秦梦跪去,这可把秦梦吓得不轻。“崔广拜见小师叔!” 秦梦一头雾水,鬼谷仙师徒弟众多,自己怎就成了关门弟子了,而且这里还冒出来一个长相如此奇葩的徒侄。 秦梦搀扶着崔广让他起来,谁知崔广一改面上笑意,面色庄重道:“昔年,我八岁时就跟随师父,师父传我兵法战策,时时在东海之边感念师祖教化之恩,我十五那年师父离我而去。这时师父才告知他就是威震天下的孙膑,他的师父就是神秘莫测的鬼谷先师。刚才的较量让我顿失信心,有辱师父教诲多年,不过得知小师叔奇异经历,我并无懊恼,你是师祖亲自传授的关门弟子,修为学识自然要比我们高上许多,这就不算有辱师门。” 崔广悲剧了,本来是收弟子,到了最后竟然认了一个师叔出来。秦梦连连否认不敢当这个小师叔,崔广滑稽的模样顿时严厉起来:“小师叔,你现在就是这个世上我最亲近的长辈,以后一定要追随左右,你小不知,只有鬼谷先师才能总结出如此精辟的兵法来。” 秦梦哭笑不得,再如此推脱下来就到天亮了,吴实还想听易经在接下来的三十三计原文里的运用,周术也想知道瞒天过海和借刀杀人的典故来历。这些都被崔广给回绝了。非要跟随秦梦一同去陶丘,秦梦托辞不掉,只能默许他跟随。 吴实和周术也想跟着走,崔广道:“本想留下帮助唐兄处理令妹之事,谁知今日机缘巧合遇见小师叔,如不跟随就太失礼,陶丘也非远地,十天半月就会回来,有两位老友帮助唐兄,我就可以放心走了,说着就拱手告别,拉着秦梦往前奔去。” 唐秉哈哈大笑,吴周两人一直大骂崔广脸皮厚。崔广并不理会,大眼睛一挤,傻笑而去。 一行四人沿着河堤,终于找到一条通向南去的大道。天光大亮时已经到了顿丘城外。 一夜的行路确实疲乏不堪,只好在城外歇息。崔广一路上就没闲着,仔细问询师祖音容相貌,以及教授的学问,不过都让秦梦一一搪塞过去。崔广一直不死心,拐弯抹角打听三十六计全部内容。 秦梦被他嬉皮笑脸的神情弄的苦笑不得,便在他耳边说道:“你要是在这么烦我,我就要用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来对付你了!” 崔广嘴里不停默念:“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妙,实在妙,好计策!” 秦梦无暇理会崔广,实在是累,倒下就睡着了!醒来时已经红霞满天,饥肠辘辘,睁眼时,只见崔广笑眯眯看着自己,手里用树叶托着几个白白的蒸馍,在自己眼前晃悠。 “蒸馍,还是热得,老崔你确实用心了,那小师叔就不客气了?”秦梦刚要下手取一个来吃,没想到崔广退后一步,大小眼眯起来,贱贱的坏笑道:“一计,换一个馍!” 崔广贱笑的模样,秦梦就想抽他,这人就是蹬鼻子上脸,故意冷落他,不再去看蒸馍,面容冷峻佯装生气道:“你也敢说和我同门,我们师门秘籍就如此轻贱,才值一馍,万金都不卖,你这是丢我们鬼谷门的脸,我也不吃,哪凉快你待哪去。” 第六十五章 戚城 崔广虽是大小眼,但眼力不错知是秦梦故意挖苦,当即又上前陪笑道:“哪里,小师叔,我这是开个小玩笑,您老吃着,我去河边给你打点水。” 秦梦吃着蒸馍,身边只有臧卓娅在酣睡,朱万也不知去了哪里。看来顿丘城内这家蒸馍作坊的手艺相当不错,也不枉费自己的一番心血,只可惜身边有这个拖油瓶,顿丘城是去不得了,这家蒸馍生意应该不错,如果自己此时去了这家蒸馍作坊,会不会被认出来,以自己伟大功绩,他们定会把自己当做上宾招待吧。 秦梦露着牙傻笑连连,臧卓娅被馍香勾起了馋虫,也睁开眼醒来,饿了一天,肠子都在打鼓,眼巴巴的看着秦梦手里的蒸馍。秦梦便分给了她几个。 不多时朱万和崔广一同回来,崔广殷勤的递上水葫芦,秦梦也没和他客气,大咧咧接了过来,朱万道:“我刚才去了前面不远的顿丘城,探查了咱们繁阳乡民的蒸馍作坊,是颜六指那伙人,前些时日来家里才换的大磨盘,见到我后,非要热情款待,我推脱有要事要办,走的的时候给了一大包袱的蒸馍,他们生意确实不错,都快成这里富裕大户了,还要再城东再开家分号,颜六指嘴里一直念叨你给他们这些快饿死之人带来的福气。” 颜六指,秦梦依稀记得,手指是六个指头,前些时日确实来到田家换了一口大磨,没想到他在顿丘。秦梦突然发现安置这些灾民竟给自己带来了一大好处:外出行走,不用带干粮。只要是大一点城邑,自己大咧咧来到蒸馍作坊,主人就会热情招待,这种感觉真爽。 黄昏时分,夕阳照耀下,脱出四个长长的影子,崔广清清嗓子吟唱道: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送子涉淇,至于顿丘。匪我愆期,子无良媒。将子无怒,秋以为期。 崔广相貌虽然滑稽,但是嗓音富有磁性,抑扬顿挫,自有一番韵味。一曲吟罢,秦梦也隐约听出此曲出自诗经。崔广贱贱的向秦梦献媚道:“世上女子唯有卫女最为多情美丽,小师叔听完此曲可有意找一卫女作为伉俪,相守到老。“ 秦梦不接他的话茬,并非讨厌崔广的黏糊,而是受不了他这种热情。说实话崔广人幽默不失礼仪,多才多艺,地名典故张口就来,有他在身边,一路上见识长了不少。 黑夜行路,没有了崔广插科打诨,那就太无趣。行至半夜,到达一处城阙。朱万道:“秦小子,这就是你曾问过我的戚城。“ 秦梦借着月光,看到远远的城楼几点火光闪烁,城前有一高台,三人多高,长宽有三四十步,台上零星插着几个破败不堪的旗子。 秦梦对一旁的崔广道:“这就是会盟台吧!” 崔广抿了抿小胡子,清清嗓道:“昔日卫国以君子之道立于诸侯,曾是周天下诸侯中的老大,后来的春秋五霸都是小弟,以后势微但天下各路诸侯还是会盟多于卫地,而在戚城就有七次。只可惜后来太子蒯聩两次乱卫,卫国就开始走下坡路了,不断贬身份,从诸侯到君,时至今日,魏囚杀怀君,立主婿元君,卫国早已名存实亡也。” 这些秦梦都了解,唯一就想听听过于关于卫国美女南子的故事。便向崔广作揖道:“小子受教了,崔子博闻广记,佩服!不知蒯聩是如何两次乱卫,卫灵公夫人南子后来又如何了?” 崔广听到秦梦向自己请教,兴奋不已道:“太子蒯聩头次谋害南子未遂,逃到晋国避难,十多年后潜入戚城,与其子辄卫出公争国。蒯聩勾结外甥孔悝,当时卫国国君卫出公辄被迫出逃鲁国,蒯聩自立为庄公,南子就被杀了。” 崔广又叹道:“蒯聩乱卫皆因南子,南子本是宋国公主,优雅风骚,生性淫荡,就连孔子都要勾引一番,卫灵公不以为耻,反以为容,知而纵容,实在是奇葩之国君。不过这也成就了一个大儒的名声。”崔广说着一指前方的大土丘道:“看见没有,这就是孔子最得意弟子子路的坟茔。” 秦梦望去果然见会盟台前有一高高的土堆,有碑文曰:子路坟。子路名仲由,孔门十哲之一,是卫出公的邑宰,为救出公而惨死在与蒯聩的甲士的厮杀中,被剁成肉泥,葬于此处。 朱万扼腕叹息道:“俺素来佩服子路,正衣冠而死。”一旁的臧卓娅听的出神小声道:“那南子究竟生的如何美丽?就连孔子也会动心。” 两人说话声音很大,盖住了臧卓娅的声音。确实不错论语里确有:子见南子,子路不说。孔子矢之曰:“予所否者,天厌之!天厌之!但是这句话并不是说孔子动心,而是说南子名声不好,孔子见她了,子路很是不高兴,孔子大发感叹,世人不能接受,美貌和品德老天不会同时赐予一个人身上。 南子人美但却淫荡,和儒家思想中的完美女人不符,连卫灵公都能容忍,淫荡在那个时代又算的了什么?不过也是一种独特的风雅而已。这小女从莫非还读过论语,只是不解其意而已。秦梦心里只是浅浅的疑惑。 崔广嗓门过大,朱万突然嘘了一声,提醒众人莫要太大声,惊扰了守城甲士,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四人不语加紧步伐向前赶路。 深夜,微风,树叶沙沙作响声,风过后,就是一片的寂静,大地在沉睡。一缕缕桂花清香飘然而来,由浅及浓,那种甜蜜无语言表,似是情窦初开时男女的互相爱慕,甜蜜而又浓烈,沁人心腑,令人不可自拔。只见前方高岗之上到处都是影影绰绰的低矮桂树。月光如水洒在遍地落花之上,香气更加浓郁。到了这里,犹如闯入仙境,四人无语,只有贪婪的呼吸声。 一夜的行路,都已疲乏,四人铺下携带的席子就地而卧,此时,此地,明月作伴,花香环绕,真是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 第六十六章 寒泉冈 一轮朝日升起,一前一后,两位十二三岁身着华裳的小女子,挎着小竹篮翩然而至,好似两只蝴蝶飞入花丛中。手里拿着镊子之类的东西,采撷树上的桂花。小女子们忽然发现林中竟然有一个少年人,鼾声如雷,嘴里淌着口水,连忙用丝帕遮住口鼻,向后退去,脸色渐现恼意。 其中一个女子用脚踢踢睡在最边上的秦梦,秦梦迷迷糊糊醒来,揉着眼睛看到两个精致的小丫头,很是稀奇。秦梦本想问那家的姑娘如此俊俏,不想两个丫头,恼怒呵斥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赶快起来,离开此地,否则让我家阿姊知道一定会打断你的狗腿。” 好霸气啊!动不动就能打断别人狗腿的女子,是何等模样,秦梦有些好奇的品赏这两个嬉皮能肉的小丫头。两丫头看见面前这个小少年,不仅不害怕,相反却脸露笑意。小丫头更是恼怒不堪。 年纪较大点的丫头说道:“你…你…怎么还笑我们,你信不信,我用竹夹子把你眼珠夹出来当泡踩。”秦梦故作害怕模样,答非所问道:“好怕怕呀,你们为何要用夹子采花,而不是用手呢?” 小点的丫头嘟着嘴道:“阿姊告诉我们,桂花本是天上广寒宫仙物,遗落凡间,采撷桂花,直接用手,便沾染上凡间汗臭,做出来的桂花糕就不好吃了。” 她家阿姊如此讲究真是难得的好奇,秦梦如是想,便想打听她们是谁家的孩子。远处的朱万,听见了这边动静,也赶了过来。朱万连连向两位女子拱手施礼道:“两位小娘子,我们是不小心误入桂花林,莫要生气我们这就离开。” 秦梦被朱万一手拉起,一手卷起竹席,接连又将不远处的崔广和臧卓娅拍了起来,一同向林外走去。 这片高岗名曰寒泉冈,诗云:“爰有寒泉,在浚之下。有子七人,母氏劳苦。”随着诗经的传颂,这里便有寒泉之思一说,此后便有家中子女多来此地缅怀母亲,已解思亲之情。 前两年楚国侵鲁,危及左氏城,左氏城本是魏国太史左襄的封地,左氏城要保,恐要和楚国开战,魏王思前想后,为对付秦国,便也就放弃了左氏城。左襄本是左丘明之后,熟知各国史事,魏王得之委任太史,左氏城丢失,左氏家庙尽毁,魏王得知左襄是个大孝子为了补偿,便赐寒泉冈方圆十里作为封地。 朱万接着说道:“左襄也是魏王主婿,有一女,据说貌美如花,超凡脱俗,甚得左襄喜爱,便将封地给了此女。常听民间传闻此女酷爱花草,不喜在大梁居住,便来到了这寒泉冈,昨夜过于乏累没有注意这是何地,今见两个小女子穿着华贵,口出不凡,便想起这是左太史封地,我们有错在先,误入别人封地,一旦闹将开来,打断我们双腿都是轻的,我们有事在身不已节外生枝。你说呢秦小子?” 朱万一番介绍,秦梦点头赞同,四人误入太史桂花园,有错在先,自己本就是贱民,势力相差悬殊,心中纵有千万个不平衡,也得按势力说事。朱万接着道:“前方不远就是濮水,我们可以坐船直下陶丘,一天即到。” 濮水,由西而来,到达濮阳后又分两条支流,其中南支流经陶丘注入大野泽。由于水流较小,河上游船穿梭如织。朱万年轻时经常往来河上,故对这里很是熟悉。四人长途的行路,个个蓬头垢面,满身灰尘,和乞丐也差不多,难怪两个小女子如此嫌弃。 四人一路向东行去,随着距离寒泉冈越远,桂花诱人的香气也就越淡,秦梦踟蹰不前竟对这幽香的桂花恋恋不舍,回到繁阳城里也要种上一片,金秋之际香气也会溢满四野。 几日的奔波确实是对秦梦身体和身心的挑战,也无心多想,只想将臧卓娅这个姑奶奶赶紧安置好,好人做到底还真是一件累活。繁阳距离陶丘也就三四百里,快马也就一两天就可到,回到后世三四个小时的车程,没想到却走了四五天,而且也才走了一半。没想到晋家出动几匹快马就能封锁渡口,要想平安活着,权贵真是不能招惹,好人也不能滥做。 秦梦深知此时正是中国历史上少有的几次的变革之一,但无奈自己是一个现代人,长期享受和平安定,已经安逸惯了,骨子里也缺少积极进取的雄心霸志,只想过平安喜乐的日子,并不喜欢残酷的争斗,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自己不惹事,偏偏事往身上凑。被困阳邵渡口树林三天里,秦梦为自己以后的人生道路想了好多条路,唯独没有逐鹿中原,称霸一方的想法。 人生百年过眼烟云,秦皇汉武都有大志,开疆扩土,无非想做一个旷世帝王,留下万古基业让儿孙享福,秦梦感觉单从这点来说,古人就比自己有心,自己坐上了皇帝之位估计也是昏君懒君,宠爱皇后,宠溺皇子,优柔寡断,妇人之仁,最终导致天下大乱。 天下至尊,千古一帝也非一般人有命能做,自己就是一个平庸的老百姓,读史书时虽有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凌云壮志,但不论前生今世自己接触的人都是,如父母般一样,卑微生存的小老百姓。奴役他们,换来身前身后功名富贵,这个秦梦确实无法接受。 几个月前的大水灾还历历在目,田氏庄上经历生离死别的灾民也才稍稍平复惊恐。他们都是这个世上最亲近的人,高居庙堂之上的王孙贵族不曾为他们打算,只有奴役,没有了利用价值,遇上大灾荒年份就是舍弃。 秦梦不喜欢争斗,不喜欢流血,不喜欢阴谋,不喜欢奴役,只是喜欢简单,喜欢和平,喜欢平静,喜欢无忧无愁的生活。虽然心怀慈悲,曾有拯救天下苍生之志,但今日救一女子都大费周章,再想救天下黎民已是有心无力。管不了那么多就想做一个安分自私的小百姓。 眼前时而出现可爱的豆小妹,吃胖了的木盆,有了爷爷的大头,不再削瘦的大小蛋,古灵精怪的狗剩,还有刀子嘴豆腐心的田氏,憨憨的樊大同,以及领着一群孩子的那十户寡妇。这些人也是土里刨食之人。他们无法掌握命运,只是水中青萍,随波逐流。日子不会如此一番风顺,遇见危机自己可以全身而退,但他们有什么可以凭借呢? 这里没有东方红太阳升,有的只是饿殍盈城,死尸盈野,命如草芥,生灵涂炭的战乱黑云。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才是生存之道。这种懒惰自私不思进取无为而治的心态,在这个时代要不得。享受片刻的安逸,会带来无穷的悔恨。在这个时代生存必须要有实力,否则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趁着现在自己年纪还小,无人注意,扎扎实实的做些功课,已被以后不时之需。 第六十七章 卫君祈福放生 四人东行,看见一条清澈的大河,水面如镜,两边片片桑林,整齐划一,耕地阡陌交通,农家小院散落其中,袅袅炊烟悠然飘散,孩童追逐,鸡狗打架,一副桃源美画展于眼前,这哪里是桑间濮上图?没有看见一对男女幽会其中,更没有看见**风气盛行,秦梦实在是不解,好生生的一个成语,到后来就成了贬义词了,桑间濮上和荒淫嬉戏对等了,这就是赤裸裸对卫地人民富有安居乐业彻头彻尾的红眼病以及嫉妒。庄子就曾垂钓于濮水,宁做一只闲云野鹤,也不做庙堂供奉的神龟,可见濮地的魅力。 朱万眉头紧紧皱起,原本大小船只穿梭其上,今天却不见一扁舟。再往前走两岸百姓也多起来,翘首凝望,似是等待什么人。越靠近濮阳城的方向人越多。秦梦看了一眼朱万,朱万摇头,又看了一眼崔广,崔广也是摇头。找人打听,才知今日是卫君替自己娘亲祈福放生,船只一律被禁通行,放生完毕后恢复如常。 崔广嘿嘿笑道:“小师叔,你可知上任卫君为何谥号为“怀”?秦梦这个倒不知道,示意他讲下去。崔广道:“卫怀君有乃父卫嗣君之遗风。卫嗣君治国严明,有大志,卧薪尝胆,为避免各国猜忌,两次自贬,有出自卫国势微的原因,更多是卫嗣君凝聚力量振兴卫国。怀君即位更是如此,对外亲近秦楚以制衡齐魏,在外交上制造平衡,对内节省民力,招揽四方人才,树立卫国君子之风,已延卫国气数,怀德念祖是谓怀也。” 崔广瞪着一大一小的眼睛摇头道:“只可惜了,现在卫君只是隐没百年的卫氏一族的旁支,被人利用,竟也数典忘祖,愧做卫康叔之后,将卫怀君骗至大梁囚杀。” 《史记》记载,嗣君四十二年卒,子怀君立,怀君三十一年,朝魏,魏囚杀怀君。魏更立嗣君弟,是为元君,魏王婿,故魏立之。 秦梦一直有疑问,卫元君是嗣君弟弟,那么他即位时年纪最小也要七十三岁年纪,魏王要这么大的女婿也够难为的。听崔广一句旁支,这个疑问就解了,不说年龄,按辈分来说,是卫嗣君他弟就算是卫嗣君他叔都会有。秦梦多年的不解心中已解,自然高兴,真诚对崔广拱手表示受教。崔广笑的很是得意,模样更加猥琐。 濮水河面最窄处有一座木桥。木桥裸露出白花花内皮,桥头两侧站满了身披盔甲手拿长戟的甲士,护卫此桥,看来这是特意为卫君放生祈福而建的新桥。木桥前面各有一段向河里突出的栈桥,这里是一个渡口,为方便上下客而搭建。栈桥上已经挤满了百姓,岸边也是人群,到处人声鼎沸。秦梦很是好奇卫国王族的风貌,想看的仔细些,便往岸边挤了挤。 太阳已经到了头顶,只见一队仪仗徐徐而来,百十来人,一律身穿土色的深衣,手持长条竹竿,杆上挂着各式各样栩栩如生的鲤鱼,随着风儿飞扬,这些并非真正的鲤鱼而是画在丝帛上的图案。钟鼓齐鸣,金锣开道,中间是一行华盖马车,后面一二百手持戈戟的甲士。 到了桥头,队伍停下,打头的马车里,下来一位风度翩翩的年轻公子,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身穿华丽衣饰。随之其他马车上雍容华贵的贵妇人鱼贯而下,顿时在这碧水蓝天中多了一道美丽风景,众人拱卫着卫君来到木桥之上,司仪官高声唱道:“卫地百姓拜见封君!”随着高亢的声音落地,在场所有百姓都跪倒拜见卫君。一时喧闹的场面静了下来。 “公子,你不可以胡来,我父亲让我陪你看看热闹,并没有让你擅自行动。”熟悉的声音,依然还是那么动听,盖倩的音容相貌就浮现在秦梦眼前,是她,绝对没错。秦梦四处寻找这个声音的主人但是无果,百姓们只是象征性的跪拜一下而已。 卫元君缓步走上木桥,身边舍人捧着一个木盆过来,卫元君从木盆里搬一个两尺大小的龟,托举着,面西长拜。司仪官手捧帛书唱念道:“先祖司寇,受封于卫,梓材有作,八百余载,成锡厥器,夷加其爵。暨武能修,从文始约。诗美归燕,传矜石碏。皮冠射鸿,乘轩使盟。子孙不孝,国势渐微。殚精竭虑,为续祭祀,祈求天地,国泰民安。” 司仪念罢,卫元君起身,面向所有百姓拱了下手,对身边司仪官说了几句。司仪官又打开一张帛书,念道:“卫地百性,孤子南真,乃嗣君之弟,怀君之叔,怀君撒手西去,留下濮阳之累,卫地乃四野征战之地,侄儿子嗣尚小,孤一并承担。借为母祈福放生之际,希望卫地百姓于孤齐心戮力守好家园。” 卫元君没有亲自念,而是站在一旁听司仪念完,这点秦梦就比较费解,莫非这个时代还有找播音员代替讲话的规矩?卫元君,氏子南,原来名字叫真,好记指南针。子南真拿来吊筐将大龟放入筐中,垂下桥去,浸入水中,龟见水便灵敏的游开,不多时就不见了踪影。卫君放生过后,姬妾佳丽,也上了木桥,拿出随身携带的生鱼,鳖,龟,抛入河中。 桥上卫元君,由身边侍者簇拥着正要下桥上岸。就在他抬脚之际,忽然桥下,斧凿之声铿然而起。咣咣几下,桥已倾斜。子南真也知情势不妙,当即飞奔上岸,本来他的位置离岸就近,几步之余就到了岸。不过身后的重装佳丽们就没有这么幸运,不少都落入水中,卫君喊道:“保保保…护护…魏姬…“卫君子南真不知过于紧张,还是有口吃,不过结合刚才桥上的一番表现,秦梦猜测卫元君是个口吃患者。卫元君一句话没有说完,岸上人群中一个普通百姓模样之人,手拿长剑的直向子南真奔来。 第六十八章 杀手 子南真身后侍者,立时从袖筒中露出利刃,守护在他身边,岸上甲士也一并护住了子南真。这名杀手出手不凡,一剑之下斩伤两人,力道凶猛至极,甲士为保子南真,贴身甲士只用长戟隔离,而不进攻,随着一道道人墙组成的护卫,杀手再无机会靠近子南真。此时木桥彻底倾覆,一些没有掉进河的贵妇人,也只能死命抓着木桥围栏。岸上卫君的甲士,也有条不紊的分出一些人来救落水的卫君姬妾。斧凿声又起,突然栈桥木桩断裂,一时间栈桥之上落水者无数。 一个彪形大汉赤着膀子,手拎两柄巨斧从栈桥下爬了出来,岸上甲士顿时发现,蜂拥而上,大汉便被团团围住,压制在岸边。岸上护卫子南真的甲士没有主动进攻,而是采取守势紧紧护着卫君。长剑杀手身法敏捷,剑道沉稳,倒也游刃有余。岸边大汉却已身受创伤,只有挥挡之力,已无进取之心。大汉高呼:“殷兄,今日取不了子南真的狗命,改日再来,殷兄你先撤,护好公子周全延续先君子嗣!” 随着后来的甲士加入围攻,殷姓男子此时也连连后退,和子南真的距离越拉越大。一声长哨之声响起,殷姓男子有些犹豫,又有些不舍,重重一跺脚向后急跃而去。 远处来了一人五骑一面疾奔而来,一面打着长哨。秦梦望去只见马上之人,头戴斗笠,身材匀称,气度恢弘,稳如泰山高坐马上。人群队伍中一男一女两个少年正在跑向马匹,殷姓壮士也跑了过去,他们摘下马背上的斗笠带上,翻身上马呼啸而去。虽有斗笠遮住了面容,但是秦梦和朱万还是认得这就是盖聂,后面那位少女就是盖倩。 岸边的赤膊壮士深受重伤,体力不支,被长戟挑入河中,留下片片血迹,慢慢变淡直至消失不见。围攻甲士本想下河去寻尸体,只见岸上早已受惊的围观百姓,四散奔逃,人群中不时传来,“怀君公子角已攻下濮阳城…” 在众甲士护卫下子南真气定神闲,此时听见人群里的高呼,也不禁有些慌了神,急忙命人查看自己姬妾。这时落水的姬妾基本上都已经被救上岸。甲士将魏姬带到子南真面前后,也不管其他之人的生死,全部拖入马车之中。带着人马向濮阳城奔去。 城门失火殃及鱼池,栈桥上看热闹的百姓可遭罪不少,栈桥塌陷,落水者不计气数。岸上百姓遭遇此变故,早已六神无主,哪里还有见义勇为者,个个都在蜂拥上岸,会水的落水百姓也仓皇爬上河岸随着人群逃去。不会水者就在河里扑通连连。崔广一看事情不妙便跃入水中救人,朱万也跟着跳入水。 河里救人的还有一位壮士,秦梦已经陆续从他手里拉上十来个人上岸,男子三十多岁,黑脸剑眉生的仪表堂堂。听口音应该是濮阳人士。三人的一通忙活,落水的二三十人悉数被救起,因为救的及时,落水者虽然灌了不少河水,但是上岸一阵呕吐大多都无事。 被救起之人纷纷向黑脸汉子致谢,称呼他为汲卿。水里已经空空如也,只有几片折木漂浮。汲卿却未上岸,而是向河深处游去,看着方向正是用斧大汉坠河的地方。他不断潜入河中,这样几次过后,终于见他,一手托了大汉脑袋,一手拼命划水,向河岸游来。黑脸男子刚才接连救人,气力耗尽大半,又几次潜入水中,此时气力明显不济,只见托着大汉脑袋的手越来越低,马上要再次落入水中时,朱万崔广游到男子身边,朱万将人接下,崔广助力汲卿游上岸来。 大汉被抬上岸来后,不想刚被救下的落水百姓就落荒而逃。岸上也就孤零零剩下了四男一女一尸体。黑脸汉子躬身一鞠,向朱万崔广表示感谢道:“多谢两位壮士出手相求我濮阳百姓,在下汲泽,蒙受卫君三世恩泽,富甲乃先君家臣,今日收尸也算尽了同臣之义,这会招来卫君责罚,为了不连累各位,望各位早早离开吧。” 秦梦听到他的介绍,便开口问道:“侍奉卫君是否只有你一家姓汲?”汲泽被这个小孩的问话惊呆了,其他几人也对秦梦所问有些嘀咕。不过朱万知道秦梦此问必有目的。汲泽随即回答道:“卫君臣子只有我一家汲姓而且还是单传,先父前年病故,又无子嗣,在下不才卫地朝堂也只有我一人姓汲,不知小义士问此有何意?” 秦梦听闻汲姓就想起史记中有篇汲郑列传,有一个叫汲黯的社稷之臣,自称汲家世代享受卫国国君恩宠,到他这已经七世了。这样推算出来汲黯可能是汲泽的玄孙。既然子孙都有留存看来替刺客收尸也非灭门大罪,秦梦问此就想确定姓汲的有几家,如果至此一家,不介意自己好人做到底,反正没有什么大危险。 汲泽倒实在,爷孙三代都交代了,看来替刺客收尸,未必就有杀身之祸,竟无子嗣,那么就更不必担心。汲泽日子还长着呢?主谋都无事,自己四人更无需担心。但汲泽的问话还是要回答,秦梦想了想答道:“先师曾近对我提起,曾受濮阳汲家恩惠,如当碰上一定要替师父报答,故此问,这样看来先师所说汲家也就是你家,请受小子一礼。”秦梦随即弓腰施礼。 汲泽挠头不知所云,更不知自家祖上做了什么好事,人家问此是为了确定师父的恩人。既然如此更不该让人家趟浑水。便进一步相劝几人速速离开。 秦梦已知结局,心中大定,更是云淡风轻,一点也不领汲泽的好意,汲泽一时急的直跺脚。秦梦探下身去,摸摸了富甲的鼻息,发现已经没有了呼吸,富甲高高的肚子说明剑戟伤并非致命伤。秦梦又用耳朵听听心脏发现也没有了动静。 第六十九章 心脏复苏与人工呼吸 一旁的崔广也同时如此探查了一番,摇头叹息,此人已归西。秦梦从自己身上撕下些布条,包扎住富甲身上还在流血的伤口,回头神秘的向朱万做了一个双手交叉反手向下的动作,朱万随即明白,上前一步先将富甲反扣在单膝上怕打背部,富甲腹中河水瞬时呕吐出来,朱万又将富甲平放,半跪着骑在他身上,开始按压他的心脏。一开始朱万并未敢使力。秦梦在旁边说道:“朱叔使大力,肋骨断了没关系,能不能救活,就看你了。” 朱万曾经在火灾后被秦梦救醒,意识有些模糊的记忆,事后和秦梦聊天,秦梦便传授了朱万心脏复苏和人工的呼吸的操作方法,由于朱万亲身经历过,对秦梦所教绝无二话,经常模拟练习。 没想到此次派上用场,朱万手上力道骤增,在富甲胸前按压。崔广也精通医道,对此也是大为惊讶,更别提汲泽,一时僵住。接下来的举动,就更加令人惊世骇俗,朱万捏住富甲的鼻子开始了嘴对嘴的人工呼吸。 汲泽一时也不知所措,只是连连掩面,质问秦梦道:“小子,壮士这是做什么,人已死,为何要糟践尸体。”富甲落河,到被救上岸也不过几分钟时间,如果幸运的话,他被救活的希望还是挺大。他们自然不懂得心脏复苏和人工呼吸之法,让他明白道理估计也得从十天八个月的解释。秦梦自然懒的解释,便厉声道:“汲大叔莫要着急,这是先师救人治病之道,想要富壮士活命,你就莫要多言,静静观看。”汲泽一时也被秦梦的厉色呵斥镇住,崔广支着的耳朵旋即也抽了回来。 朱万刚做完一轮心脏复苏和人工呼吸,接着要做下一轮,不想后背之上瞬间火烧一样剧痛,像是鞭子抽在肉皮之上,一时不知所措,正欲停手回身探查究竟,不想被秦梦呵斥道:“朱叔关键时刻,千万不可分心。” 朱万听见秦梦惨声连连,只是牢记秦梦吩咐不敢回头,继续心肺操作。朱万做完第二轮急救操作后,后面已经乱成一片,有崔广汲泽的相劝声,还有一个陌生女子的清脆斥骂声,同时也有臧卓娅蹩脚的回骂声,朱万真的太好奇,每次想回头看一眼,秦梦都要喊一句,朱叔莫要分心。 朱万正要做第三轮急救时,只见富甲眼皮动了几下,接着发出几声闷咳声。朱万兴奋的跳将起来,高呼:“活了,活了。”回头看到,秦梦和一个女子滚在地上,秦梦衣服上血迹斑斑,女子拿着一条马鞭子,拼命推搡着压在她身上的秦梦。臧卓娅也在一旁摁住女子的双脚。 这事发也突然,也不知什么时候起,一个黄白深衣的俊俏公子坐在一匹枣红色小马上,静静看着这一切。秦梦一帮人等都在聚精会神的观看朱万抢救富甲,眼角好像有这么一个人,女子听完汲泽问话后,就拿着马鞭怒不可遏的抽向朱万。 秦梦应急反应低着头便冲了上去,接连几鞭子挨到身上,火辣辣的疼。秦梦暴脾气上来,也不顾疼痛双手抱着头扑倒上这个疯子,公子也没有注意秦梦如此不要命,顺势就被秦梦扯下马来,秦梦便和这个身上散发着浓郁的桂花香的公子翻滚在了地上。 秦梦双手擒住俊俏公子的双手,脸着落在公子胸前,只感到一团软软的东西贴在脸上。秦梦突然浑身一震。原来是个母的,女扮男装而已。 这个假公子也是突然一惊,面色红涨一片。突然朱万欢呼一声,秦梦便趁机松开了手,急忙赶来帮忙的臧卓娅扶起秦梦,眼角已经浸满了泪水,爱怜的抚摸秦梦的伤处。假公子一骨碌爬起来,来到富甲身前观看,只见富甲微微睁开眼睛,虚弱的看着周围几人。秦梦看见富甲醒来顿时底气充足,转身怒视这个真女子。 男扮女装身穿黄白锦衣的女子浑身沾满了黄土,看见满身血印子的秦梦,顿时眼中充满了歉意。女子十五六岁的年华,却有着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满头秀发乱作一团。尽管已经男装打扮也掩盖不了俏丽脱俗的气质。秦梦正要厉声训斥,四目相交时,秦梦愣怔住了,一种久违的心动油然而起,身上疼痛也顿时消失。 女子长相并非沉鱼落雁,美貌不可方物,秦梦一眼看见,似曾相识,很想说一句,我们在哪里见过。也许这就是心动,灵魂深处情窦初开时久违的记忆,人永远是这样,第一次会刻进骨子里,也许是遗憾使然,得不到的永远是最美。一辈子一次的心动。人面桃花笑春风,心底里的沉静总会被不经意挑出层层涟漪,并非贪慕美丽,也非没有得到的不甘,只是符合了曾经记忆的烙印。怀旧,念情,是人脆弱心灵最美好的品质。人之常情而已,每个人都有的一种心结。 虽然心动,仅也是一瞬间的美好,也许此人非彼人,现实没有那么多风花雪月来供人们重拾记忆。秦梦念此,也就回到了眼前现实,但依然有几分亲近之意说道:“公子,莫误会,这是在治病救人,在下也是一时鲁莽冲撞了兄台,还请赎罪。”女子本来也是胸中气闷,欲要发作,但见这个乞丐般的小少年,举止优雅,说话轻柔,连受几鞭子依然和气,也一时语塞。 女子将右手握着的鞭子,卷了几圈强作蛮横说道:“本公子来河边多时,见各位是义士,下水救人,刚开始很是钦佩,不想到了后来这位壮士做出如此惊世骇目之举,竟然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做出侮辱尸体之事,是可忍孰不可忍,这才不问青红皂白,乱打一气,看来是我误会你们了。” 姑娘刚说完,从身后老远一驾马车飞驰而来,马车后面还有几个青衣长袍的家丁。马车一停,就从里面跳下来两个小丫头,当即上前一左一右拦住秦梦,两个小人看见秦梦就气恼不堪道:“臭小子,怎么又在这里碰见你,你竟敢如此无礼直视我家阿姊,不……是我家公子,公子绝不能放过他,他就是私闯我们家桂花园之人。” 第七十章 女扮男装 真是太巧,竟遇见早晨那两个厉害小丫头。难道身前这个泼辣蛮横的姑娘就是左太史千金。秦梦就纳闷了,这也太扯了吧,太史就是一文官,跟在魏王屁股后面记录起居言行的史官,也算的上书香门第。母亲又是魏王女儿,是公主,这修养举止也应优雅内敛。但眼前这女子骑马挥鞭打人,确定就是爱花养花的寒泉冈封地的主人? 霸道的小丫头也觉得自己说漏嘴了,便退到女子身后。姑娘脸色便有些怒意,低声训斥道:“芍药牡丹,好了不用再说。”两个小丫头察言观色发现主人动真火了,也就乖乖站立身后。 随后马车上又下来一位五十上下的妇人,不多时后落在马车后面的家丁仆役也跟了上来,妇人也紧跑几步气喘吁吁来到女子跟前道:“少主家,刚才老妪听闻这里有刺客行刺卫君,便紧赶慢追了上来,还是没能截住少主家,都是我们办事不利,身上有没有伤着?我们还是快快回家为好,万一有点散失,老妪可承受不起。” 老妪发现了地上之人,连忙挡在姑娘之前,高呼保护少主家。这番关怀,更吸引了在场众人的眼光,姑娘脸色红涨怒意更甚。 地上被救活的富甲,呼吸已经正常,脸色也已红润下来,不过身上的包扎的伤口却往外渗血。汲泽也没想到会把人救活,心中倍感欣慰,但愁云却上了眉头。下河捞尸和下河救刺客,一个可以说是出于义气,一个可以说是同党。一样的义举,结果却不同,产生的罪责也就相差悬殊。 秦梦看见汲泽在为难,又见众人环卫下的假公子满面绯红。秦梦立时计上心头,忍着身上的痛,微微一笑对姑娘说道:“公子,虽说是误会,但出自公子一片公义之心,我很荣幸与公子结识,在下秦梦,繁阳人士,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姑娘还未反应,那老妪就手叉水桶腰,鼻孔朝天,恶狠狠的怒叱道:“啊,呸,一个叫花子儿,还大言不惭结交我家少主家,你真是白日做梦,告诉你吧,我们少主家可是魏王外孙,七公主独…子,左太史嫡…子,寒泉冈少主,你一个低贱庶民有这个资格吗?……”妇人估计还未习惯称呼女扮男装的少主家为公子,说到男女处就会顿一下。 姑娘打断了老妪,“严妈妈,你不要无理,先退下!”接着轻轻一拱手,故意虎着嗓子对秦梦说道:“不好意思,见笑了,在下姓左名清,既然无事,这就告辞……。”左清满脸通红,以表明尴尬之极,想尽量脱离此地。 秦梦哪能这么轻易放她走,不等她说完抢着说道;“公子莫走,公子要走了此人也就死了。地上之人就是刺杀卫君的刺客,他是富术子孙,富术是卫嗣君的肱骨之臣,又辅佐怀君多年,怀君之死不明不白,富甲挺身而出为怀君子嗣鸣不平,干了卫地老百姓想干而没有干的事情。想必公子也知道卫君内斗之事吧?我等都是卑贱草民,公子也是热心侠义之人,有你做主,定会继承乃父秉笔直书风范给我们一个满意结果。” 太史也是颇有分量的官职,秉笔直书,劝谏魏王。秦梦抱着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心态,有意将左太史一方拉入这个乱局中,卫元君是主婿,左太史也是主婿,实力相当这事就好办多了。 秦梦其实已经猜出了此次刺杀的几分内情,盖聂盖倩和鲁仲连来濮阳是为卫怀君的公子也就是子南角而来。而这次刺杀并没有得到盖倩父女的同意,子南角擅自决定导致刺杀失败。一通暗示性解决方法加溜须拍马阿谀奉承,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如何应付得了。 姑娘听完秦梦一番话后,觉得很有道理,加之丢人丢到家了,想尽快离开此地。便佯装豪迈说道:“小兄弟说的对,放心吧,”说完便命手下仆役将富甲抬上马车,然后自己骑上枣红小马领着一帮仆役家丁离开河边。 秦梦心情轻松的望着左清离去,汲泽刚才见秦梦谈吐不凡,更是对朱万起死回生之术大加赞叹,盛意邀请正在收拾行囊的四人到家中做客,不想被拒绝。北面呼啸驰来一匹小枣红马,左清去而复返,五人又一同站住。 左清老远勒马站住,女王范十足的勾勾手指示意秦梦过来。秦梦哪能拒绝,恨不得贴上去。左清狡黠一笑,低头看看胸前两只红手印,装作大人腔调说道:“小子,看你邋里邋遢,没想到你口才不错,而且演技上乘,差点被你无辜纯洁的眼神欺骗了。”左清又低了低头,凑在秦梦耳边小声说道:“小子,沾了本姑娘便宜就想这样溜走,” 秦梦万万没想到左清还会再回头来算账,从心底里秦梦也想黏糊黏糊,只是任务在身,现在身份地位差距又如此之大,实在没有资本和人家一个郡主又是太史千金搞暧昧。秦梦故作吃惊不忘装可怜道:“公子,在下听不懂你说的什么?还是希望公子饶了我们吧,在下身上数条鞭痕,还在流血。” 左清清脆的笑道:“呵呵,没想到你小子,嘴挺硬,还会装可怜,这越来越让我对你好奇,我也大度一回,今日你沾我便宜之事就算了,不再对你追究,先前听你说精通救人治病之道,家中祖母身体最近一直不适,你随我进府,诊治一下将功补过吧。” 话没有商量的余地,只是命令,秦梦乐呵呵的一副奴才嘴脸,就喜欢被虐的媚相,几乎卑躬屈膝想表示遵从。但发现臧卓娅鄙夷的眼光看着自己,眼神里竟有几分妒意,便想起自己还有正事要办,不可再生事端,便推辞不去。 左清当即不悦,顺着秦梦回望的眼神也看到了臧卓娅,面上有些欢笑道:“小子,那是你的女奴吧,看来你的眼光不错,我家中的胡女奴隶都没有你的漂亮,我给你买了,多出钱粮,出的钱粮足以让你找个好人家娶个正经媳妇,这蛮夷化外之地的女子,可不敢传递香火,否则你家祖宗在天之灵是不会安息。”左清说完哈哈大笑,好想遇见多么滑稽的事情一样开心之极。 秦梦知道只是她在戏弄嘲讽自己,寻个胡人女子当做妻室传递烟火,这是被人看不起的事情,和被挖祖坟的羞辱性差不多。那时中国人民,以文明礼仪之邦自居,孔子都讲过,狄夷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一向都以仁者自居的圣人都歧视狄夷,可想胡人地位如何,基本上就不算人,民间更是以娶个胡人之妻为辱。 秦梦倒没有他们如此的优越感,如今华夏子民不过千万,疆域不过两千年后的十分之一,现在所称的蛮夷戎狄再不久的将来都会成为我华夏的一员,千百年的民族大融合,谁又能说的清,纯正的华夏民族血统在哪里呢?厚此薄彼,搞地域歧视实在不应该,秦梦不介意找个洋媳妇,听说那样后代基因更优良。 第七十一章 人贩子 当左清说他家里也有胡女时,秦梦心里就欢喜,一个胡女很是扎眼,如果将臧卓娅放进一群胡女里,那就顺眼平常了。外国人惊叹国人黄皮肤黑眼睛都是一个摸样时,国人也同时惊异无从区分番邦之人面孔,看来脸盲症是普遍存在的。 晋家再有本事,看见一群胡女也是头大。如果把臧卓娅放在左清家里,岂不比突兀一人安置臧卓娅更为合适稳妥。既然想把臧卓娅托付给左清,干脆就承认她的姑娘身份,也省的多有羁绊。 左清大笑不止,良久才止住笑声,竟然发现马下少年稳重有礼双眼含笑看着自己,丝毫没有羞恼之意。左清一时也没了取笑秦梦的兴致,只听秦梦问道:“左姑娘如果想要这个胡女奴隶,我就送给你如何?” 左清一时被秦梦看似没头脑的问题给问楞了,左清脸上笑意尽去,以为这个少年再说笑,正色看着秦梦道:“此话不知是否当真,一个胡女奴隶价值不菲,你舍得吗?我看你们三人风尘仆仆,随身又有一个胡女在左右,难道你们不是燕赵之地做奴隶买卖的人牙子?” 没想到自己竟然变成了令人不齿的人贩子,这次轮到秦梦大笑连连,用手指指着自己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看我像是人牙子,还是他们两个像呢?” 左清见秦梦张狂的笑样儿就知道自己猜度错误,朱万崔广见秦梦畅怀大笑又指向他们,不禁也跟来,莫名的看着秦梦。 秦梦止住笑声,对朱万和崔广说道:“朱叔,老崔,人家说我们三人是贩卖胡女的人牙子,我这才放声大笑,朱叔仪表堂堂浩然正气绝然不像,姑娘误会我们可能是因为老崔你这副诙谐的面孔吧?” 崔广一本正经道:“我很丑,我知道,我的授业恩师就曾告诫我,人丑不好找媳妇,如果想找到好媳妇,就该多读书,这样就会娶到漂亮媳妇,我这样做了,结果娶了一个比我还丑读书比我还多的媳妇。” 秦梦朱万被崔广的话语逗的更加不可收拾,直笑的心肝脾肺乱颤,马上的左清也噗嗤笑了出来,诙谐幽默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左清仔细打量了一番崔广,随即对面前这位大小眼之人眼神也有了几分恭敬。秦梦借此机会,对左清推荐道:“左姑娘那我们就说定了,人你领走分文不取,只希望你善待与她。另外这位崔先生学于名师,精通岐黄之道,医术自然不错!” 崔广朱万齐呼:“姑娘!”两人眼睛睁得大大,皆是错愕不止。后面的汲泽和臧卓娅也跟了过来。臧卓娅并不惊讶似乎早已知道。 秦梦又向朱万崔广解释道:“朱叔,老崔,我看我们就没必要再去陶丘了,左姑娘有意接纳卓娅姑娘,太史府上也有胡人女子,我看这个去处不错,你们说呢?” 朱万崔广点头赞同,臧卓娅也听到他们的谈话,表情有些落寞,更有些不舍,本就是水上浮萍,只要不落入晋家魔窟,哪里都行。 秦梦看见她的眼圈似乎发红,安慰道:“姐姐,没关系,繁阳离此也就百十里,有空我就会来看你。” 左清听闻秦梦确实不是在说笑,似有话要问,欲言又止,拨转马头道:“那我们就说好了,不过我也不会让你们折本,姑娘刚才几鞭子确实让你吃了苦头,家里有上好的金疮药,你和他们一同随我来,到我封地寒泉冈停留歇息一番吧。” 左清温暖贴心的关怀,听得秦梦心头热乎乎,不再是先前刁蛮任性的丫头,似乎一瞬间变了个人。 秦梦看了看汲泽道:“汲先生,你要不和我们一同前去,看看富甲壮士的伤情。”汲泽更是有此之意,本就对秦梦一行猜测不透,也有意结交,只是刚才他们要顺河而下,正在遗憾之际,得此建议哪还有不同意。 左清刚拨转了马头,只见严妈妈在马车上探出身来,指挥车夫赶来,车厢后一众人等也是气喘嘘嘘,手里的手帕无奈的空甩,嚷道:“我的小姑奶奶,你急死我了,快回家吧,这里不太平。” 左清也不理会严妈妈的抱怨,打马向前,喊道:“牡丹芍药留下,照顾好那几人,他们都是我请到府里替祖母看病的贵客。莫要怠慢,我先走一步。” 严妈妈看着左清又要打马飞奔,催促牡丹芍药道:“你们两个丫头片子快快下车,按少主吩咐行事。我还要追着少主,免得再惹事端。” 牡丹芍药两个小姑娘差不多是被严妈妈推下马的,身体前倾,眼看就要趴到在地了,朱万伸手搀扶住了两个小丫头。想起先前自己对人家的恶脸色,脸色发红不好意的看了朱万和秦梦一眼。 左家的几个家丁也拉了下来,一行人等向寒泉冈走去,落在队伍最后是秦梦朱万和臧卓娅,秦梦对臧卓娅安慰道:“姐姐,左清她们家也有和你一样的胡人女子,你到了他们家或许能找到同乡,这样也不至于过于思家,所以我改变主意,不将你送往陶丘了,如果有人问起你的来历,你就说是人牙子将你带来,只可惜人牙子过大河时不幸落水,幸亏遇见我俩将你救下,左家阿姊看上了你,才进了左太史家。” 臧卓娅此时眼眶含泪,无奈的点头。短短几日的相识,经历了种种曲折和磨难,似乎彼此之间都已成了老朋友,无尽的不舍与无奈。 朱万在旁边说道:“我们少主家就是一个福人,谁和他结缘就是满满的福气,卓娅姑娘你是幸运,竟然可以从晋家逃离,还成功逃到了卫地,这是多大的福分吧,只要你不提过往逃脱被救之事,别人也无从知晓,你就可以安心在左家生活。” 朱万说这话也是再次提醒臧卓娅一旦被别人识出,一定不要牵连秦梦以及田氏一家。臧卓娅似乎听出了朱万的言外之意,擦了把眼泪说道:“朱叔,相处几日你好似我的叔父一般,你的恩情,卓娅此生也不会忘记,你们帮我太多了,我此生都不见的能报答一二,如果我有一天再被晋家发现,至死也不会牵连阿弟,此刻我只想跑到草原上,在最高的山峰上放飞最美丽的鸟儿,向长生天带去我最美好的祝福。” 第七十二章 牡丹芍药 秦梦道:“姐姐,如果你在中原实在待的不舒服,可以和我说,我有了能力后,送你回草原。” 臧卓娅听闻,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哗哗淌在她娇嫩白皙的面颊上,双手挥舞决绝道:“不要,不要……” 臧卓娅随即觉察到自己情绪的失控,用手擦去面上的泪水,补充道:“不用了,这已经够麻烦你们了,这种恩情此生已难报,更不敢奢求其他,姐姐此生难忘,今生有你这个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阿弟足矣。” 在秦梦眼中臧卓娅就是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此时尽显可怜和无助,秦梦驻步双手打开,给了臧卓娅一个大大的拥抱。 臧卓娅也被秦梦雄浑的气场罩住了,乖乖的向前抱住了秦梦,感觉怪怪的。虽然年龄差着两岁,但身高却高出了秦梦一头。下巴正好放在秦梦的头顶,闭上眼感受着秦梦小手轻拍后背,无尽的温暖涌上了心头,这是无家可归后经历的最温暖的关爱,抱着的虽是少年小孩,但身上的气息最阳刚沉稳,臧卓娅心里也说不出的什么原因一下子就安定坦然了。 秦梦只想着快快长大,只想给予这个流落异乡的小女孩一些安慰鼓励,没想到嘴和鼻子此时被臧卓娅紧紧贴在胸前,呼吸不畅,拍打臧卓娅是想让她不要抱那么紧,遭受过田氏的折磨倒还算是轻的,几天来的奔波汗臭,臧卓娅身上还有一股羊骚的狐臭,真是莫大的折磨。 朱万对两人的举止颇有异议,虽是卫风濮地,有些靡靡之风,但这两人也太过了吧。朱万咳嗽了几声,招来了崔广的大小眼的注视,啧啧称赞道:“小师叔果然行事大胆,有狂人野士的豪迈,人生之道能不拘于世俗,难得!” 秦梦听到推开了臧卓娅,畅快的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突然觉得里面夹杂着几分清香,没错!就是桂花的清香。越往前,香气越浓,又来到这个世外仙境,秦梦贪婪的享受着难得的桂花香。 大路蜿蜒伸向了远方,一条岔道进入了翠绿挺拔的树林。夜晚的寒泉冈是位红烛映照身穿轻纱,幻影迷离的闺秀,白日的寒泉冈却是青春靓丽阳光活泼的少女。一个年代久远的界碑龙飞凤舞篆刻几个大字:寒泉冈。 随着左家的家丁进入寒泉冈,两旁不同的树木层叠展开。金秋时节,两旁果树硕果累累,粉红的桃儿娇艳欲滴,黄澄澄的杏儿,红的发紫的李子,青红相间的枣子。一片果香浓郁之气。层林尽染,漫江碧透,色彩多姿,蓝天白云下令人心旷神怡。 在这色彩艳丽的果树中出现了一条小溪,溪水清澈见底。秦梦不禁掬起一捧水来喝下,顿时清冽甘甜。朱万崔广也对寒泉冈的风景连声称道,一旁的两个小丫头满脸着急催促之色,看着秦梦这些下里巴人。 秦梦想要洗脸,大点的丫头实在着急,说道:“唉,你还不快起身赶路,阿姊会等着急的,前面不远就是左家府院,后院有泉眼,你们可以尽情洗漱。”小丫头没有称呼臭小子,就是最大的客气了,秦梦心知有意为难一下这个小丫头,故装作没听到,也不睁眼看她一眼,依旧不忙的掬起水来洗了把脸。 小丫头只能跺脚干生气,无奈又见秦梦脱鞋,这才跑到秦梦身边对秦梦说道:“唉,我说的话,你没听见吗?阿姊都等急了。”秦梦道:“关我何事?”小丫头急的跺脚,眼泪都要掉了下来。 秦梦见此也不忍再难为小丫头,穿上鞋子,甩下沾水的手,嘿嘿对小丫头一笑道:“你叫牡丹吗?”看见丫头生气撇开了头,秦梦更觉好笑道:“小丫头,气性不小,告诉我是否,我就起身行路。” 大点的丫头似乎还在生气,一时场面僵住了,小点的丫头见势,机灵的跑到秦梦身边,满脸尴尬说道:“小哥哥,你猜对了,她叫牡丹,我叫芍药。名字都是阿姊给我取的。”秦梦很是喜欢芍药的机灵,憨湘云醉眠芍药裀的芍药,国色天香值千金的牡丹,都是花中极品。秦梦不再戏逗牡丹,起身领着几人继续向前走去。 芍药弯腰轻轻以礼,算是对秦梦的感谢,面容虽是稚嫩,但举止稳重,发髻梳的干净利落玉面桃花红唇开启道:“小哥哥,你不知我们寒泉冈方圆十里,都是我家的封地,这里本来就是大片的果树花树,阿姊来了之后找人整修了一番,比之前更加规矩,前面不远就是府上,这座院子今年开春才修好,正好坐落在寒泉冈上。寒泉冈的泉眼也是神奇,三伏骄阳如火的天里,泉水依然冰冷刺骨,三九天里泉水却温暖如春,你说奇怪吗?” 秦梦微微带笑看着芍药小嘴伶俐的数说,不知不觉眼前就出现了一座府邸。秦梦抬眼望去,有些失望,大门竟然没有田氏宅院建的气派。虽也是青砖灰瓦的建筑,但看着却有些寒酸。沿坡而建可以看清左府有三层的院落构成,墙角依然留有修造时的工料,看来落成也没多久。宅子大门虽显普通,但门楣匾额的太史宅邸四个大字却苍劲挺拔,青砖修砌的围墙有些低矮。大门两侧倒也干净整洁,但两侧院墙却搭着不少的窝棚,竟然有些贫民窟的感觉。 似乎芍药看出了秦梦的疑问,开口道:“小哥哥,两侧窝棚都有人家居住,他们都是水灾逃荒而来的百姓,当时听说西面好些地方被大水淹没,他们家园被冲垮,能吃的都吃了,无以为继,只能在我们府上接受施舍,幸好寒泉冈上有很多瓜果梨枣。有了这个便利,他们摘取些以此为营生,去城邑里换些粮食回来,倒也在这里定居了下来,阿姊心底善良从不曾驱赶,相反却常常接济。这些灾民已经少多了,大水来哪几天寒泉冈周围都是人,本来用作府邸建设的钱粮都被阿姊救济了灾民。眼看太史府上的存粮也要告罄时,灾民却去了繁阳,阿姊这才松了口气,事后打听才知道繁阳城出了一个大善人,一下子解决了好几千人的生计,没想到干出这么大的事情却是一个……。” 第七十三章 血崩之症 秦梦越听小姑娘讲述越觉得有意思,当听到繁阳城里出了一个大善人时,便想到了自己身上,不禁喜形于色,插话道:“没想到是一个小少年吧?”秦梦一句话,没有得到想要的效果,相反芍药姑娘奇怪的看着秦梦,一旁一直不语的牡丹这时撅嘴道:“哪里是小少年啊!而是一个失去丈夫收留了一帮妇孺的寡妇!” 秦梦当即哑然失笑,原来自己压根就没有出现在故事里,仔细思量了下,却非灾民道听途说,自己在整件事情里都是幕后推手,几千之人见过自己之人仅是学习蒸馍秘法的一二百人,但每次讲话都以田家自居,这样功劳自然就落在了田氏和老头子西门安身上了,一旁的朱万眼中含笑暗自唏嘘。 秦梦也随即附和道:“两位姑娘讲的不错,确实繁阳有此善人。芍药接话道:“阿姊时常提起这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妇人,阿姊又不方便远行,百姓时常称颂妇人义举,阿姊也开始仰慕,很是遗憾未能相识,如果你们识得这个善人的话,还请小哥哥带个话,让那繁阳的大善人来寒泉冈一叙。” 田氏如果听闻百里之外有位太史千金魏国郡主已经仰慕日久不知今夜还能入眠否?不过田氏也没有那么不济,田氏见过秦国王后,也算是开过眼界的人物。秦梦嘿嘿直笑,笑的两个小姑娘有些不知所措。 左清从门里出来,此刻也已焕然一新,粉色女儿装,俏丽典雅,落落大方。左清跨出门来优雅之态便荡然无存,不等小丫头开口,火急火燎的训斥道:“让你们照顾好贵客,可没让你们如此拖沓。”两个小丫头似乎早已经摸透了主人的脾气,小绵羊般恭顺低头施礼。左清也不再生气说道:“好了一旁退下。” 左清上前一步恭敬的向朱万崔广行礼语气急促道:“小女自然懂得待客之道,如今事情紧急,我就长话短说,此次在河边遇上几位也是冥冥注定,我本来就是要去濮阳城遍寻名医圣手,不想卫君遭刺,估计城中也不能去了。今晨走时祖母表情还属稳定,可回来时却愈发严重,祖母几日一直身体有恙,也找了不少大夫,都没有功效?只能求助两位了。” 左清进一步将朱万和崔广拉离了人群,似乎有意避开秦梦。朱万听了一阵后,双手抱歉施礼说道:“实在对不起,在下就是一个粗人,哪里懂得岐黄之术,剑伤刀伤这些红伤,在下还能应付一二。左姑娘,在下非谦虚实在无能为力,不能延误了老妇人病情。”朱万说完便退了回来。 秦梦听闻好奇,只想窥听一二,没想到让左清恶狠狠的眼神瞪住了。崔广回望一下秦梦,无奈被左清拉进了中院堂室里。秦梦几人被安排在了厅堂里等候,朱万在耳边嘀咕了一阵,秦梦这才了解了缘由。 左太史父亲一妻三妾,老夫人没有生养,左襄亲母和夫人情如姐妹,为了让左襄成为左家嫡子,左襄年幼就被过继给大夫人。只从亲母过世,左襄更加孝敬老夫人。老夫人身体一直有恙,最近一年越发严重。朱万犹豫再三才勉为其难的道出了病情,原来是女人特有之症,经血不止。 秦梦哦的一声,才知道左清为什么要避着自己这个毛头小子了。不多时崔广双手摊开无奈道:“老夫人事情不妙,老崔也是学识有限,没有好的办法,也只能开些养气固本的寻常方子。”崔广坐在秦梦身旁小声道:“左家祖母,找我们就是急病乱投医了,对我等也没有报太大希望,里面太史公大人刚从大梁赶回,还带了几个国医妙手,方子也试了不少,始终不见好。妇人闭经后血崩之症,老崔也见过几例,也曾寻访同行寻求解决之道,不过至今一无所获。” 秦梦眼前一亮,关于止血这个事情还真知道一二,不知道哪个科普频道里讲过一集,一个年过八旬的老患者在各大医院都看了,小肠始终流血不止,病危通知都下了八次。结果家属也是抱着试试态度,从亲戚那里得到一个偏方:伏龙肝化水服用。奇迹发生了,血很快止住了,老人身体也康复了。专家解释了伏龙肝的一番药理,不禁适用于泄泻而且还对女人月经血崩也有奇效。 之所以秦梦记住了是因为这个伏龙肝这个药名过于洋气,秦梦多关注了一会,结果就记在了心里。伏龙肝是中医里的一味药材,其实就是农村生火做饭所用土灶里的灶土。这个灶土属灶心土,药效最好,灶心土就是砌灶台时和锅底接触的那圈土。 这一切都是听说,虽有些理论依据,但伏龙肝是否对左家老夫人之症,秦梦还真不敢确信,那也只能试一试,全当碰运气吧。秦梦想罢微微一笑道:“老崔,你去请左姑娘到此来一趟,我有事对她交代。“ 崔广只从富甲被救醒后,他在医道上的几分优越感也荡然无存了,乖乖进了里室将左清带到秦梦面前。秦梦严肃道:“左姑娘,你家祖母病情我已经知晓,在下曾受一位高人指点略懂一些救人之法,不过我要亲自看上一看老祖母。” 秦梦看看左清似乎有些犹豫的眼神,自信满满指指身上血迹未干的鞭痕说道:“抓紧时间吧,医病救人不可用世俗眼光。”左清也似乎被秦梦的气场给折服了,带着秦梦进了中院内室。 只见屋内站满了人,一个屏风将人挡住,左清带着秦梦进了屏风隔起的卧室。卧室里面人就少了,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妪隔着帷帐伺候在病人身前,两个发须皆白的老者和一个俊秀文士守立身旁。 秦梦并不答话,待老妪取下老人家身下带血的麻布,从帷帐里出来,秦梦便来到病榻前,挑开帷帐,一个年纪五十多岁,慈眉善目的老妇人,满脸苍白,有气无力的眯着眼睛躺在床上。 秦梦上前,轻轻摸了一下老夫人的额头,撑开老人的半眯的眼皮,秦梦装模作样,两指搭在老者手臂处,竟然号起脉来,老夫人哼了一声有了反应,秦梦在耳边大声呼唤道:“奶奶,你坚持一下,没有什么大碍,喝下我这副祖传秘方定报你药到病除。”老人努力睁睁眼,随即又闭上了眼。 第七十四章 禅师与小青年 秦梦装模做样一番就是在造势,适当的心理暗示,对病人的病情会有意向不到的效果。有些病人经常嚷着失眠,医生拿些维生素当做安定药,病人服下也会很快入睡。如果简简单单说出药方,端来一碗药汤来,左老夫人势必没有这样一番折腾后对药效的期望值高。 秦梦高声说罢,全然无视旁边老者和中年文士奇怪的眼神,随即领着左清来到屋外。秦梦道:“祖母的病情,我已看过,在下正有此疑难杂症之解,不过这也要看祖母的造化,服下此药如能挺过今晚,性命就算无碍。” 废话!这都是江湖游医治病的套路,人体能有多少血,那能经得起一晚流。说此话就是给自己找个退路,蒙对了算是医术高明,没蒙对,算是病人气数已尽,老天要收你,和我无关。 “哎呀”一声,秦梦蹦起老高,左清杏目圆睁满脸希望道:“臭小子,快快说来!”否则本姑娘还要拧你,秦梦揉着胳臂上的疼处,秦梦无奈快速讲述了一遍,左清又重复一遍:“灶心土,灶龄越老越好!”秦梦点头。 左清如风般招呼几个家丁仆役,骑上小红马就向府外奔去,连声呵斥后面已经飞奔起来的家丁。秦梦在左府也吩咐牡丹芍药两个丫头准备来擀面饮水器具。不多时左清满脸黑黑的就回来了,大马金刀的将一包袱灶土摆在了秦梦面前道:“这是寒泉冈丁老妪家的灶土,此灶十年,不知可行。” 秦梦本想故弄玄虚一把,闻见香汗蒸腾,只见左清满脸汗水一双急迫的眼神,秦梦也就不忍。找出一块合适的灶土打碎了碾制粉末倒入盛由温水的器具里,等大颗粒的土沉下去,就将上层略黄水的倒出,嘴里念念有词神神叨叨的也不知说些什么,递给了左清示意她可以让祖母服下。 秦梦嘴里念念有词只是祈求这个方子管用,也不知何时崔广见也来到了中院,跟在了秦梦身后,等左清离开后,崔广凑近秦梦身边道:“小师叔这也是师祖传下来的方子,最后的咒语是什么意思?” 再没有见到左家祖母病情好转之前,还是不宜把话说得太满。秦梦看了看虚心请教的崔广一脸高深莫测的道:“乾坤旋转,日月交替,乃阴阳也,女人属坤阴,此病乃常年阴气所致,阳气不足,因而血门空虚,病邪一旦入体,血门敞开,此乃最为凶险之症。坤本有土组成,土属阴,但灶心土日夜不停煅烧,阴气去尽,进而被日积月累的阳火之气填充,虽然载满阳气,但又属坤的一部分,因而药性温和,中和病体阴性,故而灶心土是最佳克药。” 一旁的崔广瞪着一大一小的眼睛,一直点头称是,又听秦梦说道:“不过唯一不确定的就是左家老祖母始得病灶时,是否超过十年,如果时间过久,灶心土十年阳气也未必能克制体内阴气啊!但愿老人家福大命大吧!” 看来读点阴阳五行之书,还是不错的。至少再给人家讲些药性之类的东西,说出口的话还是有几分玄妙之处。崔广深深一礼,诚挚说道:“多谢小师叔教诲,老崔受益匪浅,徒侄还有一事不明想请教?”秦梦一听起他要请教就头大,这些微末伎俩,开头说几句还像回事,被问多了老底就被揭穿了! 秦梦硬着头皮,故作轻松道:“老崔你尽管问,可能有些我也不见有你精通,我们互相交流吧!”既然自己不是全能,也得谦虚些,这样反而会给人一高深的印象。崔广道:“师叔,谦虚了,能学到师祖九牛一毛都是神医圣手,老崔唯一不明白的就是为何要用水来化服这些灶土,土既然是火的载体,水火又相克,岂不是将灶心土里的阳火之气消耗殆尽?” 这问题,让秦梦苦笑不得,此时也无语,只觉得被问的蛋疼,无意识的探进裤裆里顺了顺。秦梦闭上眼不想看见崔广一脸认真好学的滑稽样,免得忍不出大笑一番惹得左家上下怒目。 崔广等了好久,秦梦都是这番模样,不禁说道:“我明白了,小师叔。刚才你手探进裤裆是想告诉我,这是师祖绝密相传,就如裤裆里那活儿,不可外泄是吧。” 我勒个去,秦梦卟的一声,差点笑出声来。这还真是禅师和小青年的战国版。看着崔广一脸认真样子,在他耳边轻声说道:“都是扯蛋惹的祸……”说完捂上嘴巴,一个箭步窜出厅堂,到了外面没人的地方使劲笑,但又不敢过于大声,这个痛苦劲,无语言表,笑的浑身无力,笑的满地打滚。 笑毕,还好无人,否则的话,就会成了左家上下的公敌。秦梦勉强挺起了身,这时崔广追了过来,说道:“小师叔,左太史有请您到老夫人卧室。”崔广表情严肃,莫名其妙的看着嘴角还有笑意的秦梦。秦梦此时觉得崔广一脸无辜,心中更加可笑,不过碍于左家的肃穆,强压笑意。捂着肚子跟着崔广来到内室,内室鸦雀无声,屋内一众人等都齐刷刷的看着秦梦。 秦梦对这种压抑的气氛有些不适,心道莫非老夫人病情恶化。秦梦几步绕开屏风直奔卧室,来到床榻只见左老夫人面色已有改善非先前那么苍白,呼吸也较先前均匀了些。中年文士见秦梦进来,当即拉住了秦梦,情绪激动的上下打量这个浑身汗臭味,头发蓬松,衣服破烂不堪的少年小子,此人有些疑惑的道:“小子,你就是鬼谷先师关门弟子?” 秦梦猜的没错的话此人就是是左丘明之后,魏国太史左襄,当今魏王主婿,左清父亲。估计崔广已经把自己从师高人之事给左襄讲了。不过这个事情可以让别人随意猜测,但自己一定要保持清醒的认识,不论学识还是见识都是在广度上占优,却谈不上深度上的优势。 秦梦当即稽首大礼参拜左襄,答道:“见过左公,这些都是人言相传,我也不曾认识鬼谷先师,更也不知道他是何人。只是每次将自己奇遇讲给别人听的时候,别人就说我是遇见了鬼谷先师,我也无奈不知当否承认?” 左襄热情的拉起秦梦的手来,向屏风外走去,直到出了内室,左襄这才兴奋的说道:“当得,当得,就凭今日你出手医治老母,已经力压群芳,国都岐黄三位高手的两位都在寒舍,今日过后你定会名扬天下。刚才观察老母流血已止,面色也恢复了些,不知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第七十五章 扁鹊弟子 这是个就麻烦了,后续也不能一天三遍喝土吧。既然有国医圣手在左太史府上,自己何必逞强充大呢?这是运气好,才蒙对,后面调理更加重要,如果操作不善,前功尽弃也未尝不会发生。人还是要谦虚,适当适合谦虚是不会错的。 秦梦又对着左襄施礼道:“左公,也太看得起我这个黄口小儿了,我献此方,也是高人所赠,在下却非行医治病之人,此次都是老祖母慈悲心善打动了老天,也是国都的两位杏林高手做下的基础,正好被小子赶上,这个功劳绝非我一人,接下来如何调理老祖母身体,小子不懂也不敢乱治。” 秦梦和左襄交谈的时候两个白须老者也从里面出来,一脸不敢置信的目光打量秦梦。一个老者说道:“刚才你和左太史之言,我两人都已听到,不过别人都说那高人是鬼谷先师,我就有些不同意了。鬼谷先师,精通奇门遁甲,行军布阵,治国安邦之道,但从未听说他精通医道。你适才所用治病救人之法具是我家先师所传望闻问切之法。真是太奇怪了,要说这世上医学修为之人没有我俩不识得的,真是怪哉!” 另一个白须老者说道:“小子,你先前和那人谈论的灶心土的药理,我们也窃闻,本不想听,但是讲的确实精辟,周易乾坤之道,阴阳五行之术,丝丝相扣,确实妙哉。看来你不仅博学而且为人低调,一点没有居功自豪,得意洋洋之态,孺子可教也?不知小子是否有意精进医术,又知小子姓秦和先师同姓同祖,真是难得啊!” 秦梦有点诧异的看着面前这个耄耋之年的老者,不知所云。左襄一旁解释道:“小子好运气啊,看来是子豹公看上你,想让你做他的弟子啊!子豹公和子阳公具是秦公越人的嫡传弟子,今年都九十高龄,门下弟子也都遍布天下了!” 这下秦梦算是明白了,原来这两位皓首就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扁鹊又名秦越人的传人,难怪和自己套近乎说是同祖呢?刚才的望闻问切也是人家师父首创,自己纯属就是剽窃。 要说拜名师学习医术,自然是好事,这个时代无论王侯将相,还是贫民百姓,唯一得罪不起的就是妙手回春的医生。这要是在这个时代当一名医生来,凭借自己生活经验和科学知识,短时间脱颖而也非难事,身份地位随之抬升,不仅可以闻达于魏国,还可以游走各国,受世人敬仰,得诸侯赏赐,此生荣耀如此,还有何不满足呢? 但转念一想名传千古的扁鹊岂非也是如此,但最后结局却招人嫉妒死于暗杀。虽是名人,但命运却不由自己,医者可以救人,但危机时刻却无能为力,可叹一代医道宗师死于非命。 现在自己在繁阳活的也很滋润,吃喝不愁,也受世人敬仰,生活的舒适能消磨一个人对危险的敏感。未来几十年内,征伐不断,人口将会大量锐减,十室九空。秦梦不能确定自己始终做命运的主人,更不认为自己身后那些孤儿寡母能比自己更加有能力?做一个单纯的医者,即使一个医术名扬天下的医者,也是消除不了心中的惶恐。 秦梦几日都在考虑如何能超脱于乱世,保得自己和身边之人平安。想起了赵正,想起了魏无忌。现在离赵正登基称王还有三年,离他亲政还有十二年,离他统一天下还有三十年。仅凭对他的搭救之恩,要想保全田家上下确属天方夜谭。信陵君虽是招揽四方英才的贤士,自己虽受他青睐,一旦投奔,那也算是卖身,魏无忌虽是政治明星,但政治生涯好像也快到尽头了。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看来要想在这个时代活的有尊严,活的时间长,还得靠自己啊。 转念想这么多,还是要回答二老的问题,装傻充楞历来是秦梦的拿手好戏,对左襄兴奋之色一点没有反应,卖萌装可爱对老者说道:“老爷爷,小子不喜欢到处背着竹篓上山采药,更不喜欢背那些古里古怪的药方子,我只想到处玩玩,如果哪天我玩烦了,想学医道时再去找你们,还行吗?” 两个老头有些惋惜,又有些好笑,无奈的摇头,面容充满了慈祥拉着秦梦到院中墙根之处,小声的问道:“小子,你说你的家在繁阳二龙口?家中还有其他人吗?” 秦梦突然觉得两人向问似有深意,便又述说了自己的身世,为了防止两人刨根问底,只说从小被瞎眼奶奶养大,从小父母就离世。奶奶也很少提起自己父母的事情,接着今年一场大水,奶奶就被冲走了。 两个老人长吁一声,子阳公说道:“小子,看你相貌和我们恩师有些相似之处,你有所不知,恩师一生为天下病人疾苦而奔走,曾在邯郸附近与一村姑成家,后来生下一子,后来由于战乱,便和母子失去了联系。此后三四十年里,恩师都颇为遗憾,只能视我等为其子,聊以慰藉。” 老人说到这里,浑浊的眼底出现了泪花接着说道:“我等弟子也借行医四处打探只可惜一直没有结果。恩师救人无数,可惜膝下子嗣都已早逝,不能传其衣钵,真是遗憾至极。恩师已经去世六十载,如果恩师后人还在的话,也应该和我等年纪差不多,膝下也应有四世孙和五世孙了。” 子豹公也叹息一声:“小子,一见你,就感觉投缘,你小子就是鬼机灵一个,本想让你接替我们的衣钵,但你并无此意,想必你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老头子也不勉强,这块木牌你拿着,什么时候想学了,就拿此到大梁太医苑找我们。” 秦梦好奇的接过一个小手大小的木牌,精致光滑,应该是这个时代的名片之类的东西吧。秦梦听这两个老头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片,也觉好笑,自己怎就和一代神医秦越人扯了关系,竟然在相貌上有几分相似,也许是年老想念师父了。 秦梦看着两位老者苍老消瘦的体型,不禁有几分感动,深深施礼,千恩万谢,突然想起崔广那滑稽的容貌,便对两位老者说道:“小子还真认识一个人,底子也不差,如果您二位收了此人当弟子,每天解闷逗乐让你们不亦乐乎!” 第七十六章 生命的顽强 秦梦说完,将崔广叫了过来,正要向两位长者施礼参拜,不想两位老者呵呵大笑,胡子乱颤。崔广瞪着雌雄眼迷茫的看着两个老头。子豹公停住笑声说道:“小子,莫不是子越公的传人吧。”前两年偶遇子越,他说收了一位可造之材只是长相特殊,今见小子和他描叙一般无二。” 崔广欣喜惊讶道:“莫不是二位就是师叔子豹公和子阳公,恕弟子眼拙没能认出师叔。我和恩师相识于沂蒙山里,老师见我可堪造就,收了我做了徒儿,前两年师父又云游天下四处行医救人,再无音讯,不知恩师身体是否康健,现在何处?” 子阳子豹两个白发老翁,遇见同门徒儿,心里欣喜不禁笑逐颜开,又见旁边左襄有些着急,这才收了话题道:“你师父安好,来日方长,当下急务还是得给老夫人制定好调理将养身子的方子来。” 左襄这才脸色缓和,笑容迎面。不多时两位老者商量了多时开出了些滋阴补虚的药方出来,崔广拿来让秦梦看看,秦梦也不知他们所云,只能点头 事情安排妥当后,左襄将让人领着秦梦和崔广到后院客房洗漱换衣准备晚宴盛情招待一番。两人跟着家丁下去了,经过后院时,看到了严妈妈盛坐的马车,马车边角有血滴地下,秦梦觉得诡异,向领路的家丁示意了下,家丁也觉诡异便上前打开了车帘。 马车内横躺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面容熟悉,秦梦怎能不认得。崔广吃惊道:“富甲,怎么还在这里!”秦梦摸摸富甲的鼻息,还好,鼻息尚存,估计富甲感觉有人,昏迷中嘴唇蠕动,秦梦贴耳倾听,原来是富甲想喝水,全身包扎的布条也都被血浸染了,这是失血过多的征兆,富甲体质不错,换成其他人,早就因失血过多,一命呜呼了。此时富甲还有意识,人还能救。 秦梦和崔广对视一眼道:“老崔啊,看来富甲命真大,硬挺到现在,左家上下都忙活老祖母的事情,谁还有心管一个刺客呢?都是我们疏忽,忘记追问左清,看来女子办事不牢靠啊!我们得赶紧给他重新包扎伤口,好生调养,否则不死人也会废。” 这也是一条生命,竟然被当做阿猫阿狗,遗弃在了车上。大概是回家后左家老夫人病情恶化,大家慌了手脚,大家蜂拥而去伺候老夫人,别的事谁还去关注,车上躺着一个人,还是一个将死的刺客,自然被人遗忘。秦梦想想事出有因,但毕竟是条生命,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秦梦脸色严肃,紧皱眉头,立时吩咐身边家丁将左清唤来。家丁年纪也在三十左右,要比崔广老成一些。看见车上有个浑身是血的男子,本来就惊愕不已,这时听见秦梦竟然要求将太史府上的千金大小姐如唤丫鬟一般找过来,更觉不可思议。本来看似精明能干的家丁也被眼前这个稚嫩少年强硬的话语惊呆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了。 崔广见此,立时说道:“小师叔,莫着急,我这就去前院,找些止血的金疮药回来,顺便将那左清请过来。”崔广飞奔而去。 秦梦看着眼前木纳的家丁,也意识到自己说话出了问题。这个时代左家是王侯,自己是贱民。这里身份的差距堪比鸿沟不可逾越,田间耕种的陈涉曾说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想改变这个差距,只能交付生命去造反。可见地位差距如何之大。 人人平等的价值观,已经深入骨髓,不是穿越就可以丢掉的。秦梦知道自己失言无奈笑了笑,向面前家丁微笑施礼道:“还请这位大叔,给伤者取来一些水来。”家丁明白了过来,转身端来半瓢清水来。 秦梦在家丁的帮助下抬起富甲的上半身,灌进了半瓢水去。这时崔广也回来了,身后还有朱万汲泽臧卓娅一班人。这些人和秦梦同时接到左府家丁的安排到后院歇息,所以相差也就前后脚的功夫。崔广将手中包扎伤口的上好麻布递给了秦梦,又从怀中掏出一个洁白小瓷瓶来,视若珍宝的对秦梦说道:“这是子豹子阳两位师叔所给滇西羌人特有的金疮药,千金不换,有了此药富甲性命无忧矣!” 搞什么神秘?秦梦夺过精致小药瓶,瓶口未开就已经闻到浓浓的三七味道。真是难得,竟然是云南白药。秦梦当即解下先前给富家包扎的伤口,先找流血多的伤口,敷上药粉,重新包扎,一通忙活下,富甲变成了一个大粽子,血是止住了。 不过富甲依然面色苍白,看来需要补充营养,也不知这滇西羌人千金不换的金疮药能否媲美后世白药,富甲受伤确实太重,更无消毒手段,伤口发炎在所难免,势必晚上高烧,只能祈求老天保佑。 秦梦感叹富甲命大,岸上没被砍死,水里没淹死,车上没耗死,富甲就是猪坚强,不死鸟,真不希望他死在最后时刻,坚强的生命总是令人敬重。秦梦将富甲安排进了自己的客房,又将汲泽和臧卓娅领到了房内,和朱万崔广一行人等讨论怎么倒班照看富甲。 汲泽抱拳深深向秦梦崔广作揖,感谢救富甲之命。汲泽唏嘘一片,感叹富甲命大,自嘲自己也是卫君家臣,相形见绌,无脸见先祖。秦梦只能安慰汲泽心中存义,待时而发也不失为君子良臣。 这时过来十几个左府家丁,有男有女,有小厮有侍女。秦梦抬眼望去,领头的竟然是严妈妈,对秦梦一行人等深施一礼道:“刚才家人来报,确是老妪疏忽,将伤者遗留在车里,幸而小恩公发现的及时没有酿成大祸,老妪真是老糊涂罪过大了,刚才太史公虽已责罚过,但老妪依然要到小恩公再次领受责罚。” 只见严妈妈垂首向秦梦弯腰致歉,这倒让秦梦浑身不适。言辞确实诚恳,刚才的布满也就烟消云散了。秦梦扶住严妈妈道:“小子不敢当,家里出了老夫人之事,小子还带人叨扰,是小子的错,和严妈妈无关,快快起来,你这是折煞我也。” 秦梦也没有想到左府的危机处理能力很强,崔广说了几句,左襄就能做出安排,确实出乎了秦梦的意料。虽说秦梦救了老夫人,但毕竟是一个毛头小子,无身份无地位,左府如此抬举确实令人受宠若惊。 严妈妈起身对领秦梦过来的那位家丁说道:“老吴啊,你也是家里老人,太史公已经吩咐下,要好好照顾小恩公和一班义士,我留下几人听你招呼,务必做到待客周全。”严妈妈接着向秦梦告辞离去。 老吴双手垂立送走了严妈妈,指挥留下的家丁,到后院准备沐浴之所需,看见秦梦所穿破破烂烂,交代一个家丁,准备一些衣物。秦梦侧眼观看老吴做事井井有条,看来也是一个干练之人。 第七十七章 风流贵公子 泉水叮咚作响,一丈见方的深潭,石砌的潭壁布满了青苔,尽显岁月的沧桑。寒泉冈最高处竟然有如此神奇泉眼,顺坡形成溪流。左府后院占地很大,树木苍翠,溪流蜿蜒,夯土围成的院墙被树木遮挡看不见尽头。 四个大木盆一字排开,帷帐围住。在这寒泉冈上,秦梦四人洗起了日光浴。旁边小厮不断加柴烧水,又将热水不断的加入四人所在木盆,周身的温暖,耳边悦耳的泉声,此时此刻尽是无限惬意,几日来的奔波劳苦都被热水淹没。 崔广略带磁性的嗓音婉转凄凄然唱道: 凯风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劳。 凯风自南,吹彼棘薪。母氏圣善,我无令人。 爰有寒泉,在浚之下。有子七人,母氏劳苦。 睍睆黄鸟,载好其音。有子七人,莫慰母心。 这个曲子出自《诗经》中的《国风邶风凯风》。寒泉冈因此曲而有名,朱万汲泽在旁边附和一起唱。秦梦虽然后世也解析过此曲,但当时并无一丝感觉,此刻从崔广口中吟唱出来,却涤荡了心灵。啊,老母日夜操劳,虽有暖风徐徐,黄鹂啼鸣,却不能慰藉已逝老母牵挂七个孩儿的心。 一曲唱吧,秦梦眼泪流淌出来,想起自己的父母,此生谁料,心在后世,人在先秦。呜呼,只能不断将木盆中的水打湿面庞,将思念放进心里。 秦梦已无心洗将下去,起身后身旁伺候的小厮送来的柔软麻布,擦拭了全身,又用子阳子豹两位老者所赠金疮药涂抹了身上的鞭痕,这才穿上左府提供的衣裳。衣料确实讲究,丝滑贴身。上衣两件,内穿的纯白丝绸,外穿青色深衣,白色的丝绢所作的裤子,也是没有裆。这些在繁阳的时候,田氏也曾给秦梦作了几套,不过秦梦老嫌弃穿着麻烦也就没穿几次,这次看来是不穿不行了。 一旁姓吴的家丁伺候秦梦穿衣,说道:“小恩公,真是好福气,这是我家小公子衣着,前两天刚做出来,小公子和你年纪相仿,高矮差不多,不过没有在此,而是在大梁府上,牡丹姑娘特意拿来让小哥穿上。 秦梦摸摸衣物的材料确实丝滑柔软,比起以前田氏为自己准备的好上百倍,穿在身上轻身舒适。腰间腰带也不知什么皮子的结实细腻。秦梦穿戴完毕,上来几个年纪二十左右的侍女给秦梦梳理头发,秦梦哪里受过这种待遇,最多也就在电视剧里看到过,轮到了自己,竟然浑身不适,如临大敌,浑身起鸡皮,还好小女子们个个低眉顺目,面露笑意,省去了不少尴尬。 发饰整理完毕,浅蓝方巾裹在发髻上,倒影映在潭水里,一个翩翩公子的模样出现在了水里。崔广,朱万啧啧艳羡。汲泽称道:“好一个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贵公子啊!”秦梦抬眼望去几人也换了新衣,个个容光焕发,连忙抬手谦虚道:“汲先生也是文士风流啊!” 人靠衣装马靠鞍,自古不变的真理。秦梦在繁阳时接触都是平头百姓刚过温饱,哪里讲究衣着服饰,短裤短衫穿着身上甚是方便和人打成一片,偶尔见一见西门安时才穿着一下深衣长袍,几个月下来也就习惯了。时间和环境并不能消磨秦梦上辈子所具有的书生文气,不想穿上这一身华服锦裳儒雅的气质脱颖而出。 脚上裹上缠脚布蹬上软底丝绦鞋,几个侍女们拿来手掌大小香炉,里面冒起袅袅青烟,围住秦梦,将勾人魂魄的香气熏在秦梦身上,顿时如在雾中,迷离不已。富贵之家果然和温饱线的百姓之家不可相提并论,讲究果然不少,好久一番折腾才罢,秦梦一袭新衣,满身香气,走起路来就觉得有些飘,很是不适应这突然而至的富贵生活。 几个小厮将木桶里的水倒进了溪流里,窄窄的溪流徒然有了几道波浪,崔广在旁嘿嘿笑道:“小师叔,你可知先前饮用的溪水说不定就是左府哪位家丁濯脚洗衣的脏水?哈哈……”秦梦听闻随之大笑解嘲,掩盖这身打扮的不适。 四人回到后院富甲所在客房,一直在里面等候的臧卓娅见到秦梦,不觉目瞪口呆,大感惊讶,臧卓娅脸色红晕飞升,双目游离摆弄着自己手指道:“阿弟,不想你长的如此俊美,这得思煞多少怀春少女!” 秦梦不想臧卓娅如此夸奖,脸上发烧。是真的吗?好长时间没有照过镜子了,田氏祖传几代的铜镜模糊不堪,还不如井里的倒影清晰。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曾经急切想知道自己相貌有何变化,见过水里倒影后,也就放心了,还如前世中学时代的模样,普通无奇。 一身华服真的如此神奇吗?前世时,从小到大都未曾受过老师同学的特意关注,只因长相过于平常。直到大学认识了自己的初恋女友,才第一次听到不一样的评价:你长的很普通,但却很耐看。一句话一辈子的铭记,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相貌是男女相识的敲门砖,相识相知后,反倒没有那么重要,不知左清见到自己会不会也如此说。屋里昏迷的富甲一声嘶吼打断了秦梦的飘思。秦梦心里骂了自己几句,不时刻挂念妻儿,却依然想起初恋的青涩,做人不能这样吧! 富甲面色依旧苍白,不过较先前已大有改善,臧卓娅不再观看秦梦,拿起手中布帕擦去富甲满头的大汗。秦梦伸手摸了摸富甲的额头,滚烫滚烫,全身其他地方也是如此。包扎的伤口有几处依然在流血,一旁的崔广解开布条,只见血肉模糊,皮肉向外翻卷着,撒上的金疮药都被冲走了。 秦梦向崔广投去问询的目光,催广道:“这些伤口过大,一时半刻也长合不到一起,只能多用伤药涂抹,再用布条扎紧。也没有太好办法。” 第七十八章 缝合手术 富甲开始发烧,应该是伤口沾水,引起发炎,凶险自必多说,这年代也没有特效抗生素,只能依靠自身体质对抗,但这些翻卷的伤口,是不容易愈合。想尽快康复,还必须进行伤口缝合。秦梦思考了一下,觉得还是很有必要当一次外科医生。随即吩咐身旁左府吴姓家丁打来一盆开水,找来几枚大小不一的绣花针还有一些细线以及剪刀。只留下崔广,其他人都被撵出门外,避免富甲感染更多细菌。 秦梦关上门来,点上屋里油灯,开始穿针引线。崔广甚是奇怪,天还不黑,点什么灯,眼睛一直打量秦梦,似乎想要秦梦一个解释。秦梦并不多言,冲洗了富甲身上一处伤口,将针在灯上燎一下,就开始在富甲身上做针线活,富甲已经昏迷,对疼痛毫无反应,这样倒方便了秦梦的操作。 秦梦做针线活也没有多少经验,更何况在人身上缝线,凭借前世拥有的生活经验,不知什么时候胆子变得超乎想象的大,什么都敢尝试一下。秦梦拙手拙脚将一处一指长的伤口缝合了起来,干完活后,满头大汗,什么事情看似简单,但亲自实践了,就会觉得没那么简单,歪七扭八的针脚,实在看不下去,幸亏没有对比,就没有优劣。 秦梦对一旁聚精会神观看的崔广道:“老崔啊,这是咱们鬼谷先师的不传之秘,你也不是外人,我就不瞒你了,下面你就按我所作,你照做一遍,也算我们相处这两天,小师叔送你的见面礼吧!”这一幕很诡异,小少年言谈举止和年龄一点也不符,崔广也被秦梦超强的气场折服了,丝毫没有意识年龄倒置的诧异。 崔广受宠若惊当即要大礼参拜秦梦,秦梦道:“老崔别啰嗦,快快上手!”崔广很是机敏,看一遍就知道了重点。用水冲一下伤口,在将绣花针在灯上消下毒,然后就开始缝合伤口。做出的活那更是不堪目睹,看来崔广野外生存技巧里的针线活需要勤加练习。 崔广很有成就感看了看自己的作品,其余不易长合的伤口,也都一一缝合了。再次敷上金疮药就容易多了,崔广啧啧称奇,为何自己就不曾想着用针线缝一下不易长合的伤口呢?目光投向秦梦,眼中尽是佩服好奇之意。 崔广洗完手后,亲热的凑到秦梦跟前,一脸小贱样,嘻嘻哈哈说道:“小师叔,老崔算是服气了,经过今天一天,再不敢在你面前自诩医术有所造诣。富甲落水已经没气,在我看来已经死了,但却被你救活,左家老夫人血崩之症子阳子豹师叔都无能为力,却被你一方灶心土给止了血,富甲身上皮开肉绽没想到你会用绣花针给缝上,这样利于伤口愈合的简单办法我怎么都不曾尝试,小师叔,你真不愧是鬼谷先师的关门弟子,老崔佩服之至。” 秦梦听闻崔广一番赞许,不禁哑然失笑,这些都是日常积攒的生活常识,没想到在这里竟然变成了医道圣手。秦梦又检查了一遍富甲身上其他较轻的伤口,又重新上了一次金疮药。看一切都忙碌完毕,这才打开房门,让外面好奇窥探的朱万等一班人进来。 没想到朱万臧卓娅吴姓家丁闪身两旁,左襄领着两个精神矍铄满头白发的老者迎了上来。个子低些的子豹公呵呵说道:“秦家小子,你为何关门啊!”个子魁梧的子阳公说道:“肯定有门道,快快告诉我俩老贼!”老而不死为贼也,出自《论语》,这是老人自谦的称谓。 秦梦心里颇为喜欢这两个眉眼慈祥的老者,便如实告知。两个老者连声称奇,以前也遇过伤口撕裂过大的患者,却不曾想到有如此简单方法,为此也耽搁了好多能救过来的伤者,老人不禁唏嘘不已。。子豹老人指指富甲伤口处的麻线,问道:“这些线你准备如何处置呢?” 职业的就是专业,老头子不愧行医数十载,一眼就看到了症结,麻线势必不会和肉长到一起,时间长了还易发炎生脓。秦梦答道:“过几日伤口长合好些时,自然要将麻线剪除,这个您老不必担忧。”子豹公欣喜点点头道:“看来小子,内外医术都不错啊,刚才听起左清姑娘讲述河边救人之事,老朽很是新奇,世上还真出现了起死复生之事,特地过来看看,以求解惑。” 秦梦连连施礼,谦虚的表示不敢当,两位老者都是行医一生的内行,简单糊弄一下,更容易招来更多疑问需要解释,那样就等于自己刨坑往里面跳。看来让老人满意,只能老老实实解释一番心脏工作的原理。 心脏的跳动,带动了血液的流动,提供了全身各个细胞新陈代谢的氧气,心脏骤停导致血液流动停止,如果及时回复心脏跳动还可挽回生命。嘴对嘴吹起,给予肺部足够的氧气用来维持身体重要器官用氧需求,以等到可以自主呼吸。 秦梦讲完这席话来,子阳子豹俩个老人惊异莫名,崔广也匪夷所思,他们开始怀疑自己的理解能力了。听完和没听一样,丝毫不知所以然。什么血压,氧气,肺泡,莫名其妙。 秦梦有意卖弄一番接着说道:“这些都是高人梦中相告,讲的实在过于复杂,小子也就记住十之一二。”子阳子豹,眼睛发亮,叹息道:“老朽,自以为行医数载无所不通,没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十之一二,已经让我们坠入云里雾里,那位高人的医术修为深不可知,令人惊骇。虽然我俩不甚清楚所云,但我们也能听得出这番解释自有体系。老朽受教了。” 两个如此年纪之人,竟然双手拱手向秦梦施礼。秦梦当然不可托大,当即深深弯腰还礼道:“小子只是偶遇世外高人,只知些皮毛而已,何足挂齿,在您二位老祖宗面前,就是板门弄斧了。” 第七十九章 宴席 左襄一旁说道:“看来富甲刺杀卫君一事,也非坏事,至少给我们提供了相会的机缘,既来之则安之,来到我寒泉冈别院就安心住下,来日方长,我们尽可以从容相叙。老母病情已经大为改观,还望秦小哥多住两日,老母病愈再走可好?出手相救之恩,左府定当厚报。” 秦梦心想,自己没有要走的意思,巴不得留下不走,你家闺女我还没有彻底了解怎能轻易离去?但是嘴上却说道:“太史公客气了,微末之功何足挂齿,本想着明日就离去,但和老夫人一见如故,想起了我的祖母,处境生情,小子真想留在老夫人身边,回味昔年奶奶的温暖。” 秦梦演技略有浮夸,但丝毫不影响煽情的效果。左襄眼睛似有泪水,拉住秦梦的手道:“天下为孝最大,小子可教,如不嫌弃,就将我母当做你祖母吧!想住多久就住多久,老夫人心里也会高兴!”左襄语气真挚,同时向子阳子豹点头称许,接着又说道:“大家也辛苦了,两位老太公也随我赶了一天的路,左某心中甚是不安,准备了些酒宴聊表心意,请各位移驾前厅。” 臧卓娅日后要留在左府,不方便出席宴请,秦梦将臧卓娅留在了客房。并将富甲托付给吴家丁,让他时时擦拭富甲发烫的身体不至于因为发烧而昏厥,秦梦被两个老者和左府主人左襄簇拥着去了前厅。前厅是左府宴请宾客的地方,是头道院子的客厅。众人来到前厅,左府的仆役已经安排好所需。 此时天色已经发暗,宽敞的厅堂已经点满了数排油灯,也不知油灯燃烧的油是什么油,味道清香,比田氏家中油灯味道好闻多了。 秦梦第一次出席这么高规格的宴席,颇为新奇。来到这个时代,从一开始的食不果腹,到后来顿顿蒸馍,甚至还有猪肉,鱼肉等。不知不觉田家已经进入了土豪的行列,窑上新来的劳力听说都艳羡不已,感叹那得几世修来的福分才能过上这种生活。 山珍海味吃多了也会腻,更关键的是每天不是山珍海味,而是白白的馍馍。秦梦慢慢的食欲不振,开始怀念醋溜白菜,酸辣土豆丝,等等一些家常炒菜,进而有些抱怨,田氏在耳朵旁告诫秦梦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此后田氏也尝试做些花样吃食来。 让秦梦大跌眼睛的是每次都是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粥羹,普通的猪肉,羊肉,鸡肉,有些时候也不知道是什么肉,有次吃完,随便问了田氏,田氏平淡无奇回答:肉芽菜。噗!秦梦呕吐不止,大概三天前未消化的食物都吐了出来。胃里空空如也,一连三天都没有食欲,这三天来秦梦感觉无比的孤独,想回家,想念家中的做菜难吃至极的梅梅老婆。 田氏家的日常吃食已经在繁阳数得着了,其他贫苦百姓家依然每日喝稀饭,吃硬硬的麦粒。人生的快乐不仅来自于获得,更多还是内心的满足。秦梦也想过到铁匠铺子打造一个小铁锅出来,方便炒些菜出来,让田家上上下下品尝一下,但转念一想自己表现的过于优秀突出,并不是一件过于明智的事情,所以很多想法都掩藏了起来。入乡随俗,和这里的人一同体验这个时代的乐趣。 左府宴会,确实已经很上档次了,不过也跳不出这个时代的发展水平。三腿的小鼎密密麻麻排列大厅一角,每个小鼎下面堆着炭火,里面煮的都是各种各样的肉,有猪肉,羊肉,鸡肉,鸭肉,还有狗肉,鱼肉,还有熊掌。虽说质朴,但肉香飘溢,确实是实实在在的硬菜。 客人席地而坐,席子做工也很细致,干净整洁,每个人身前一张小桌,上面有些瓜果梨桃之类的水果,一枚三足酒爵,一壶雕刻饕餮纹路的青铜酒壶。大厅上位三张小桌,那是子阳子豹左襄的席位。大厅一侧有一排编钟,和曾侯乙墓出土的编钟相似,不过数量却稀少些。编钟前有四排四人一排的鼓乐演奏队伍,正在擦拭各种奇形怪状的乐器。 众人入席,左襄这才挥手示意乐队开始演奏,侍女用小瓷碗为客人分盛来小鼎所煮的肉食,负责倒酒侍女为客人满上酒水。秦梦抬眼望去,宴厅有四间房子大小,客人就秦梦朱万崔广汲泽左襄子阳子豹七个人。酒爵里浑浊不堪的黄酒,还有些热气。 左襄首先举杯向两旁子阳子豹敬酒,然后又向秦梦一等人举杯,说道:“诸位,都是为了我家老母奔波而来,满饮此杯酒!”秦梦也学着崔广朱万等双手举杯,其他人都是一饮而尽,只有秦梦轻轻品了一口。说实话这个时代酒真不敢恭维,口味还不如后世料酒。一小口下去秦梦眼前一亮,左府的酒有股桂花香味,确实和繁阳城里酒肆售卖的酒味道不一样。 只听左襄说道:“这是小女亲自制作的桂花酒,不知各位是否喜欢?”子阳公道:“令千金,确实多才多艺,没想到酿出如此美酒,老朽今日有口福了!”子豹公附和道:“也只有左太史的家风能培育出如此兰质慧心的女子来,老朽也去过不少高门深宅,只有你左府礼乐排场依然遵循周礼的四佾十六人的规制。天子八佾,诸侯六佾,大夫四佾,如今这些都成了历史,礼乐崩坏,除了你已无人遵循这些旧礼了,魏王如今也是十人一排的方阵,晋布家大梁的府邸甚至出现了十六人一排的规制,令人瞠目。” 秦梦听见谈及晋家,不由提耳凝神倾听,关于所谓“八佾”多多少少也知道是关于礼仪规制的,论语中有句,孔子谓季氏: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魏王才十佾,晋家都敢十六佾,真是嚣张至极。 左襄听见子豹公如是说,也不禁一愣,神情严峻道:“此事发生于何时,因何故宴请,又有何人见证,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定当在史书上记上一笔!子阳公哈哈一笑道:“子豹兄,你不该多嘴扫了大家兴致,雅语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们下里巴人说出头的椽子先烂,都一个意思,晋家所作所为必会招来报应。” 第八十章 献曲 正在品尝桂花酒的秦梦,听三人语气,很是欣喜,原来都是一个战线的战友,现在只要是对晋家不满的都是自己的朋友,臧卓娅在这里也算是安全。秦梦不禁脸色露出笑意。 左襄看到秦梦如此表情,干咳一声道:“小恩公,一直没有机会相问,你们为何来到濮阳,是路过还是有事要办?” 官者处于权谋漩涡中心,能保持一颗赤子之心者多被打倒,留下来者,多是权谋老手,尤其是高位者,更会演戏,堂上一套,底下一套。白日高堂表廉洁,夜晚床头数银子。仗义多是屠狗辈,良心泯灭多官人。当政者不讲义气,一切都以实际利益出发,臧卓娅之事秦梦不打算对左襄实话相告,必定对左太史还不甚了解。 秦梦起身躬身施礼道:“太史公,莫要称呼我小恩公了,小子承受不起。小子繁阳人士,本是要去陶丘,过濮水时,偶遇卫君祈福,想不到河边突然变故,便救了刺客富甲,这才机缘巧合结识了你家阿姊,这才来到了贵府。” 秦梦向左襄引荐了汲泽,汲泽自我介绍了一番,最后说道:“富甲和我都曾是怀君的家臣,出于情分才下水为其收尸,万幸的是富甲命大没死,蒙受左姑娘收留,这才来到左府,给太史公添麻烦了!” 汲泽早就想捅破此事,只是大家嘴上不说而已。富甲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几人救了一个刺客,仔细追究下来都脱不了干系。卫君子南真是魏国势力最大的封君,拥有濮阳方圆五十里封地,继承祖上恩德,可以配备五百甲士,百辆战车。幸亏遇上了左清,否则光天化日之下一个刺客谁又敢收留呢? 包括子阳子豹两位老者都在凝望左襄,乐班也正好演奏完一篇,厅内顿时安静下来,左襄知道大家的期许,清清嗓子道:“诸位不要担心富甲壮士,更不要担心自己所作所为会招来麻烦,卫君子南真所作所为我也是知道一些内情,在下的薄面他还是会给,等富甲壮士伤势好转,我给他们调和一下。” 左襄的答复还是很有担当,但人心隔肚皮,作为一个局外人,又怎能知道这里面的利害关系呢?但此时已经不错了,至少左襄没有将富甲立即推出去。就听见外面一声女儿家的轻咳,左襄换上了满脸笑意道:“小女左清善弹筝,下面显丑给大家助下酒兴!”子阳子豹击手叫好,秦梦也在下面起哄鼓噪。 左清仪态端庄的来到大厅中,一袭粉红长袍,雍容华贵,俏丽脱俗,似九天玄女降落凡尘,在秦梦眼中光芒万丈。身后有侍女抱着一面紫檀木的筝,家丁抬上矮几,侍女将木筝放好。又在桌前布置好蒲团。左清屈身跪坐,正好面对秦梦。 此刻在灯光照耀下左清显得温婉贤淑,一点也没有蛮横泼辣的样子。左清颔首向上手的子阳子豹以及父亲致礼,皓齿红唇轻启说道:“小女子,素来得祖母的疼爱,祖母生病,多日不见好,我便在心里许下愿望,祖母病好当为医者弹曲一首。” 秦梦看得清楚,左清确实费了不少功夫打扮,红红的脸蛋用的腮红水粉不少而显得过于艳红,黑眉凸显那是描眉过度,嘴唇过于鲜艳胭脂用多了缘故。秦梦很是遗憾,不如素颜的左清美丽清新。 这些时日来秦梦未曾接触丝竹,清脆悦耳的琴弦撩拨开来,犹如三月不食肉,顿时满嘴香溢,耳边清新。随着曲声,心灵飞荡,好似飘上白云之巅,遁入静谧大山,流水潺潺,虫鸣鸟叫,但是到了后来慢慢的似乎由明快转向低沉,物极必反,静到极点,寂而生寥,似哀似怨,有些闺中少女待嫁的幽怨。 秦梦闭眼体会音乐带来的享受,一曲已毕,大家也都在回味其中韵味。左清偷眼观看对面,灯光影影倬倬中的秦梦,华衣锦服,有一种独有的书生气质,衣冠楚楚,尽显潇洒飘逸。不过看见少年郎一副闭目享受的样子,左清心中就升起一股火气,这换了一身皮的穷小子一点也没有拘束之意,好似在自己家中一样闲适。左清不免有些嘀咕,臭小子到底真懂还是假懂,想想先前扭打在地上,明明知道自己女儿身,沾了便宜,还一本正经装的若无其事,左清想到此,牙根气的就痒痒。左清银铃般一笑,满是讥讽秦梦之意道:“小子,看你模样似乎很懂丝竹之道,不知你从本姑娘曲中听到些什么?还是已经睡着了!” 秦梦并无不悦,笑嘻嘻的看着左清鄙夷的眼光。左襄见此,连忙出言道:“小义士,莫见怪,小女子,被我娇惯坏了,言语不逊,莫要和她一般见识!”秦梦如大人般,不接左清话,而是向左襄点头回复道:“太史公,敬请放心,小子度量宏达,不会与一般女子计较,但左姑娘怎是一般女子呢?所以我还是相当计较的?” 秦梦说完俏皮话,左清面红耳赤道:“臭小子,你一身破衣烂衫,不是本姑娘亲自吩咐,哪有你一身华服,你就是油嘴滑舌之徒!” 秦梦没想到衣服是左清亲自吩咐仆役给自己送来,心中顿生一丝暖意,没想到这个脾气暴躁的姑娘还有细心的一面。秦梦心中欢喜,自然不怒不愠,面带微笑对左清道:“在下,并非油嘴滑舌之徒,也非不懂丝竹之妙之人,刚才姑娘的曲子确实意境高远!” 左清又追问道:“意境高远?那你倒是说说如何意境高远?”秦梦神态自若的看着左清,知道她这是故意为难自己,此女子心高气傲,喜欢压人一头,这样她心里才舒服。 几根琴弦能弹出意境,需要日积月累的练习,久而久之人琴合一,一拨一弄皆是心中情感外露。左清十五六岁的姑娘,此时境界料想也到不了这个程度,不过从名师临摹弹奏而已。说你意境高远不过客套一下,弹出来的音符又非莫尔斯密码有规律可循,曲子千人听了有千种理解。不过左清弹奏这种清幽舒缓的古曲,正可做古风歌曲伴奏音乐,现在古风类的歌曲搭配起来毫无违和突兀感,秦梦此时有一种想唱歌的冲动。 秦梦眼角夹起一丝坏笑,气定神闲清清嗓子道:“意境高远,又岂能三言两语说清,要不这样,左姑娘,可否重弹一曲,我附歌一首如何?”上手出的子阳子豹两位老者乐呵呵的看着两个少年针锋相对,左襄也含笑不语。身边的崔广朱万却起哄道:“好!好!太好了!好主意!” 左清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挨过自己几鞭子,貌似粗鄙不堪的小少年,说起话办起事老成稳重,一点和他的身高年龄不符,脸上总是充满自信的笑容,令人神秘莫测。左清也见过不少形形色色之人,也有讨厌,憎恶,但从未有过一个人,她会如此迫切的希望看到他出丑,但潜意识又似乎希望这个小子能表现的与众不同,左清心中有些迷惘,不知自己此时为何有这么样的心态。 左清并无答话,重新坐好,双手伏在木筝之上,秦梦将整杯桂花酒灌进肚里,潇洒起身离席,有模有样的清清嗓子。然后示意左清先弹,十几个节拍过后,秦梦才切入曲子,低声吟唱道: 墨已入水,渡一池青花 揽五分红霞,采竹回家 悠悠风来,埋一地桑麻 一身袈裟,把相思放下 十里桃花,待嫁的年华 凤冠的珍珠,挽进头发 檀香拂过,玉镯弄轻纱 空留一盏,芽色的清茶 倘若我心中的山水,你眼中都看到 我便一步一莲花祈祷 怎知那浮生一片草,岁月催人老 风月花鸟,一笑尘缘了 第八十一章 又见鲁仲连 这首《半壶纱》,是秦梦最喜欢的歌曲。没想到唱出来和着左清的筝音相当契合。歌词大意,秦梦也是听了半年之久之后才晓得,不过要得就是这种效果,在座诸位要是一遍都能听明白大意,那才叫匪夷所思。 歌曲里很多词汇这个时代还没有出现,不过这并不妨碍歌曲和筝音完美结合产生出来的意境。诗经距此也有八百年,崔广一路而来吟唱不少,朱万尽管不理解其意,但依然痴迷的和着节拍击节。想必这首来自两千年后的歌曲,在座每个听众也是云里雾里。 这次秦梦大放歌喉,总算过了把瘾,可不是清唱,而是有了伴奏,唱起来也就有了感觉,多少天都没有如此痛快的感觉。在场的其他人也都被这独特的唱法给吸引了,两位老人听完也好似年轻了许多,脸上红光熠熠,不知是酒意使然,还是青春回头。左太史静静的品尝里面十里桃花的美景。 此时大厅里画面有些诡异,两个半大小孩,一人弹奏,一人吟唱,唱着一首大家从未听的歌曲,但每个人好似沉浸在了其中。曲停歌罢,大家好像意犹未尽,赞叹琴音和谐,人间怎会有如此美妙独特的歌曲。 这首歌本是女子所唱,为了表现歌曲的柔美,秦梦唱得过于低沉,此时嗓子可能过度使用,声音有些沙哑。崔广向前问道:“小师叔这首歌从哪里学来?里面袈裟作何解?一步一莲花又如何解释?十里桃花,待嫁的年华里面“的”字是何意?”崔广听力超乎想象,简直可以用过耳不忘来形容,秦梦暗自叫苦,这后世的普通话也能听明白,而且记忆力也好,唱过一遍就能记住歌词,真是奇才啊! 秦梦不想解释过多,以免自己挖坑埋自己,哑着嗓子道:“老崔,这个我也不知道,这是先师经常吟唱的一首歌曲,我也是听多了才会吟唱,你多多琢磨,弄明白意思一定要给我讲解啊!”一句话没说完,秦梦嗓子已经沙哑不堪,声音那么刺耳,很是不舒服,连忙自斟自饮一杯桂花酒润润嗓子,可能刚才唱歌伤着了声带。 崔广恩了一声,瞪着大小眼,面露坏笑道:“这首诗歌风格无比怪异,里面词意我也弄不明白,但我隐约听出了女子怀春之意,莫非你这是暗示左家娘子所弹曲子有思春之意!” 左清似乎还未从歌声里走出来,愣愣的反复哼唱着,“十里桃花,待嫁的年华”,尽管不理解词意但是能感觉出歌曲的美丽意境,这时秦梦难听的嗓音将左清拉回了现实。望着对面秦梦,眼中没了起初的鄙夷之色,而是欣赏佩服之意,但崔广肆意的说笑一字不拉的灌进了左清耳朵。当时脸色绯红,灯光闪跳,倒也无人注意。 这时门外传来马嘶驻蹄的声音,随之左府家丁来到大厅,到左襄身边耳语几句。左襄脸色一震说道:“各位失陪一下,有贵客来访,我去迎上一迎。”左清趁机向父亲告退,慌忙离座,生怕对面秦梦看出自己尴尬之色来,眼神复杂的看了秦梦一眼,轻悄悄离开了宴席厅。 不多时左府家丁带来五个人,三个成年人两个少年一共五个人。左襄弯腰向为首长须老者欠身施礼道:“鲁公莅临寒舍,蓬荜生辉,在下倍感荣幸。”秦梦望去五人,门口处灯光最为明亮,一眼看见为首之人,大吃一惊,这不就是盖聂那天带到田氏院中的鲁仲连吗?后面四人正是白天见到的盖聂父女以及那个少年和殷姓刺客!秦梦还以为他们早已遁走他地了,没想到他们还敢回来。 鲁仲连连自谦道:“老朽过来冒昧打扰,实在不该,不过事情紧急,自能出此下计。”然后指着身后少年小声对左襄说道:“此子,就是卫怀君子嗣,子南角,今日刺杀子南真之事想必左公也已听说。我本已打算带着公子角,远离濮阳,只是在路上听闻,卫君家臣富甲被府上家人救起,这才冒昧打扰将富甲一并带走。不知左公可否行此方便?” 左襄很是客气道:“鲁公,这是羞煞在下,昔日曾在稷下学宫学于你的门下,你我也有师徒的情分,这些微末之事晚辈怎敢托大。富甲之人确实在我府上,不过人你恐怖带不走!” 两人谈话声音时大时小,但灯光映衬下,两人表情看得清楚。左襄说完,鲁仲连眉头紧锁,身后殷姓汉子握紧了剑柄,盖聂也下意识的看了看手中的剑。 左襄似乎觉察了几人的紧张反应,哈哈一笑道:“鲁公,误会了,富甲带不走是因为他身上伤势实在太重,非要强行离开,恐怕凶多吉少。在我府上还可以保全性命。既然来了,就在寒舍吃点饭食,在下向来钦佩鲁公仁义,多有结交之意,今日卫君遭刺之事在下也听说了。既然卫君无恙,在下认为就可以坐下来谈一谈解除误会,必定公子角和卫君子南真源出一家吗?” 鲁仲连脸色放缓,对左襄拱手道:“今日一见左公,看来传言非虚,魏国朝堂之上也就你一位直言诤臣了。今日我们都是落难逃命之人,是人都想和我撇清关系,没想到左公如此盛情,那我们就不好推辞了,说实话我们一行也跑了一路,着实饿了,那就叨扰了!”左襄畅快大笑道:“哪里,鲁公请都请不到,这是我的荣幸,相请不如偶遇,正好舍下也有几位朋友,估计你也认得!” 鲁仲连抬眼看到上手席位上的子阳子豹两位老者,跨步惊骇失声道:“在下鲁仲连,见过子阳子豹两位老前辈,多有失礼,莫要见怪。看来富甲能保住性命多亏二位神医啊!”鲁仲连谦卑的一躬及地向两位老者行礼。 子阳面带慈祥的微笑道:“连子,我们上回见面还是秦国铁壁合围邯郸时,你当年风采老夫依然历历在目,解救了数十万邯郸百姓免遭荼毒,功莫大焉啊! 鲁仲连再次点头作揖道:“子阳老前辈过奖了,那年你八十多岁高龄,身在老家临淄不远千里赶到邯郸,召集弟子百人,医治战场伤病,为此活命者不计其数,这种大德小子怎敢相比。”子豹听闻哈哈大笑道:“连子口才还是如此了得,让我俩老头子听着就舒服!”不过你这次说错了,救富甲之人非我们,而是另有其人。”左襄在一旁附和道:“子豹太公所言非虚!其实从水里救下富甲壮士的也非我左府之人!” 上面谈话秦梦都听到,鲁仲连和子阳子豹认识,更没想到子阳子豹两位年龄八十的老者,竟率弟子数百人,组织起了红十字会战争救援医疗小组,不仅年高,而且德邵,着实令人佩服。 鲁仲连惊异的咦了声,环绕了厅中,除了十几人的乐队,那就是四个衣着光鲜的宾客,里面还有一位少年贵公子。只是天已黑,油灯跳跃也未认出秦梦来。 第八十二章 叙旧 刚才秦梦还抱着旁观者的态度来看左襄如何处理此事,没想到包括子阳子豹在内似乎都没有沾惹麻烦的顾虑,这样一来也从侧面看到了卫元君子南真影响力并没想象的大。秦梦之所以一直未敢向前打招呼的原因,是因为心里有顾虑,自己没有盖聂的绝世武功,也没有鲁仲连的人脉,贸然和他们相认,一旦他们走了,自己一个平头老百姓受到牵连如何是好? 既然左太史都不介意招惹是非,自己也就无需太多顾虑,此时左襄已经转身面对秦梦四人,准备向鲁仲连引荐正真救富家之人。秦梦起身离席来到鲁仲连跟前哑着嗓子道:“见过连子前辈,不知一别数月是否记得小子。”不等鲁仲连反应过来,又向前跨了一步,走到盖聂身前,双膝跪地稽首道:“见过盖恩公,一别数月甚是挂念。” 秦梦还以为盖聂会顺势将自己扶起来,没想到盖聂有些迟疑,楞了几秒钟,向前弯腰扶起秦梦道:“在下记忆里未曾在濮阳地界出手帮助过人!” 秦梦已经和几个月前大不一样了,个头也长高了,身子也壮实了,这里又是濮阳,一身贵公子打扮,还是晚上,秦梦说话的声音还有些沙哑,最关键是低着头,看不见正脸。就算盖聂识人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但一时半刻也不见得猜到秦梦身上。 秦梦已想到鲁仲连未必记起自己,毕竟是一面之缘,但盖聂未能认出自己来就有些失望,一代剑圣怎能如此呢?后世传说神乎其神,怎么也和普通人一样。此刻秦梦心中有些得意,剑圣已掉下神坛。盖聂相扶秦梦并不抬头,而是接着低头又向盖倩拱手礼道:“想必倩倩,也把我给遗忘了吧!” 冷若冰霜的盖倩此时也是双眼迷茫,不知身前这个少年是谁,不过此人肯定认得自己,否则不会叫出自己的芳名,而且还是叠字叫法,盖倩突然想到什么,欢呼道:“啊呀,我知道你是谁了……”随即声音小不可闻,似乎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那个教自己唱古怪又好听歌曲的臭小子,但声音不是这样粗大沙哑,如公鸭嗓般。他也不会来濮阳,还一身锦衣华裳。盖倩低下头想仔细看看面前少年,没想到少年手里捧出一块紫玉来。秦梦此行就想着能否遇上盖倩父女,所以就将这块紫玉随身带以便遇上盖倩相归还。 盖倩又“啊”了一声,喊道:“臭小子,是你啊,你怎么会在这里?”盖倩对秦梦说完,一反常态,上前就抱住了秦梦一起跳跃,秦梦这时才抬起头来,狡黠一笑逗趣道:“不错,看来煎鸡蛋没让你白吃,算你有良心,还记得我。” 盖倩撅起了小嘴,似有打趣的意味道:“这是濮阳,你又穿着如此富贵,个头还长高不少,嗓子也变声了,还以为那家的赘婿,我哪敢随意相认!”秦梦瞥一眼盖倩身旁的少年,这才注意到少年年纪和自己差不多,面相清秀白皙,不过他的眼神里似乎有几分嫉妒。 适才满厅堂的严肃紧张之气一下子被两个少年少女爽朗的笑声激活了。盖聂恍然大悟,一拍脑门对鲁仲连说道:“鲁老前辈,这小子就是繁阳田氏家中那位少年!”鲁仲连这才记起。朱万也起身离席来到盖聂身前弯腰抱手施礼道:“恩公多日不见,可好啊,在下朱万,昔日腿折之人,不知恩公还记得否?”盖聂当即抱住朱万双手道:“朱兄莫要多礼,盖某怎会忘记!” 汲泽也起身过来,见到盖倩身旁少年,趴在地上哭泣道:“家臣汲泽,辜负世代卫君厚恩,辜负公子啊!”公子角见到汲泽哭泣心中也有些伤感,带着哭音搀扶起汲泽道:“汲卿莫要自责,卫地上下都受子南真控制,汲卿能辞官不做,就是对先父最大的慰藉,我还要感谢你从水里救了富甲,汲卿快快起身,莫要哭泣。” 秦梦一旁观看,没想到子南角这番话还挺有人主风范,秦梦也不由佩服眼前少年。子南角满含泪水搀扶起汲泽,君臣相拥而泣的场面并没有破坏盖倩的好心情,见到了秦梦极其熟络的和秦梦聊了起来,银铃脆耳的笑声不断。 一旁的鲁仲连向左襄和子阳子豹引荐了盖聂,盖聂向三人抱拳道:“在下盖聂,久仰太史公和两位老神医的大名,今日得缘一见此生无悔。”左襄和两位老者惊异的看着盖聂道:“阁下就是威震燕赵之地的豪侠盖聂,失敬失敬。”双方寒暄一番。 盖聂向主人家讲述了前些时日在繁阳和秦梦相识的经过,自然也就将繁阳守备郭非强抢田氏以及信陵君出手相救的事情说了出来。左襄听完面有惊讶之色,连忙将秦梦换到身边道:“小子,你就是世人所传大善人田氏的家子?” 秦梦听左襄语气,只对田氏颇为赞赏,看来他也并不知道里面详情。秦梦深谙低调做人的好处,懒得为虚名而争。呵呵一笑道:“田氏正是我家养母,小子命好,快要饿死的时候被田妈妈收留,才苟且到了今天。“ 左襄兴奋不已,招手唤来两个家丁道:“快将善人之子的桌席,搬到我身边,时常听到有人讲述繁阳田氏的善举,却不曾碰见识得田氏之人,想在史书记录此事却时常犯难。”盖聂在旁边笑而不语。 鲁仲连接着又着重介绍了一番子南角,左襄拉起子南角的手说道:“怀君体恤濮阳百姓,节用爱人,使民以时,怀君故去百姓自然怀念,但有了不该有的想法,就成了灾祸,今日之事于孝道来说你做的无话可说,但从祖宗基业上做得未免鲁莽了,希望公子听我一句劝,该放手就放手吧!” 子南角面色苍白,嘴唇有些颤抖道:“多谢太史公教导,鲁公也责备于我了,小子也已明白错在何处。”左襄看看鲁仲连,欣慰的点点头,招呼了他们入席。 第八十三章 左氏城 子南角并未入席,而是向左襄施礼道:“小子想看看家臣富甲的伤势,不知太史公可否应允?”左襄爽快的答应了子南角的请求,颇为赞许道:“公子你小小年纪就知关爱家臣真是难得!要是你继承了封君,想必也是一位好卫君。” 一旁的殷姓汉子对子南角说道:“公子让我随你一起去吧,今日丢下富甲兄,心中很是愧疚,殷众想留在富甲身边亲自照顾!”左襄说道:“去吧,他身边正需要一个贴己之人照顾。”子南角点点赞同,又向鲁仲连知会了一声,面色已有疲倦之意的鲁仲连慢悠悠的说道:“应该去看看!”子南角便和殷众随着左襄唤来的侍女出了大厅。 厅上宾客都已入座,左府的侍女为诸位杯中斟满了桂花酒,左襄举杯邀大家共饮。秦梦坐在左襄旁边,此时视角开阔,厅内众人状况一目了然。大家饮完,杯未放稳,突然从门口处突然窜进来一个黑衣人。门口处守卫的家丁觉察时,黑衣人已经来到鲁仲连身边,俯首低语。左府家丁大声责问:“何人?”,声音还未落下,黑衣人一晃飞奔而出,消失在夜色中。 除去那声呼喊,好像什么事情都未发生过,主人位置上的左襄自然看见了这一切,挥手示意跨进门来的家丁退去。此时鲁仲连含笑作揖道:“太史公,失礼了,弟子莽撞,多多包涵,弟子来报卫君子南真带领二百甲士出了濮阳城在赶来寒泉冈的路上,估计半个时辰就能赶到!” 鲁仲连对子南真的监控竟到了如此地步,从黑衣人犀利的身手来看,鲁仲连身份绝不简单,背后实力甚是强大。绝非史书记载的只凭三寸不烂之舌就可以说动赵王义不帝秦的所谓热心人士。 史书多记载何人何时干了何事,而不交代人物背景,动机,过程,故而历史就多了很多演绎。秦梦多年读史书养成了发问思考的好习惯,为何历史名人总能横空出世,为何历史名人想见谁就能见到谁,为何历史名人总是形象高大。秦梦费劲思考半天竟然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这才是历史,而非小说。 事情交代的过于清楚未必是真正的历史,而事情简单到只有结果的那才是历史。历史又是人来书写,人自然有好恶憎恨,最后写出来的东西到底是历史还是小说,只有历史才知道。 鲁仲连接着说道:“左公,你说此事如何为好呢?”左襄含笑不语,屏退厅中的乐人和侍女,起身离席来到鲁仲连桌前,这才哈哈笑着回答道:“想必鲁公未必只为带走公子角家臣富甲而来寒舍的吧?” 鲁仲连也起身面露笑意望着左襄道:“左公果然智慧超人,鄙人来此,确非只为富甲一人,左公来自左氏城,很久以前左氏城既非楚国,也非魏国,而是卫国之地,这样算起来左家和富甲殷众一样都曾为卫君家臣。左氏家族历来讲求不忘根本,忠义立世,在下正是因此,才来府上寻求左公的帮助。” 昔年卫嗣君的时候,卫国确实拥有左氏城,史记记载,一名逃犯跑到了魏王那里,卫嗣君对此事不依不饶,一定要将逃犯抓回来,在卫国受完惩罚才行。只是逃犯精通医术又得了魏王看重,魏王不肯放。卫嗣君出价五十金,魏王依然不允,卫嗣君又提出愿拿出一座左氏城来交换,卫臣就劝解卫君不要意气用事,卫嗣君就讲,卫国虽小但一定要严明法治,逃犯逃走,一定要追索回来,一座左氏城不够可以出十座像左氏城一样的城。最后魏王感动卫君治国有方,分文不取,将逃犯送回了卫国。 秦梦知道这个历史小故事,既然左襄来自左氏城,那左家以前也应在卫国任职。那么左襄的先辈也像富甲和殷众的先辈富术殷顺且一样都是卫君的家臣,左襄自然就和卫国有脱不开的关系。左襄下面的话证实了秦梦的推断。 左襄面色严肃,面相东方作揖一拜道:“左氏城是我左家宗族家庙所在,自然不会忘却,世代受卫君恩泽。不过卫国衰落的实在太快,两代国君,从诸侯自贬为君,彻底变成了魏国的附庸。我过世的亲母就是卫嗣君之女,只是母亲出身卑贱,逝去又早,子南氏宗亲估计也已忘记这份血缘了吧!” 鲁仲连听完,平静的面容荡起了一丝笑容,随即归于平静,拱手向左襄说道:“左公何不早说,这样算来左公还是卫嗣君外孙,怀君外甥,公子角的亲表兄,公子角相见没有相认,实乃最大的失礼之处,真是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那这样说来,我此次过来求你帮忙也就顺理成章成了你的分内之事!” 左襄接着说道:“鲁公,见外了,子南角的事自然就是我的分内之事。怀君困在大梁,我是知道的,我们见了一面。怀君感叹自古君王无孝悌,都是为了权柄征伐不断,不说天下,就说卫国,子弑父,弟弑兄,何其多!王室贵胄之间多是争斗。子南角还在濮阳,万一新君即位,公子角性命堪忧。只是怀君身在囹圄,无力回天。只是请求我,看在舅甥的份上,照顾一下子南角,我便答应了。只是私下寻找子南角,却发现他已消失的无影无踪,看到鲁公,我这才明白怎么回事!” 两人说话在场众人都听到了,朱万不由赞叹道:“遇事不慌,鲁仲连真乃大丈夫也!”鲁仲连一点也没有着急逃命的意思,反倒和左襄谈笑风生。两人一问一答间包括秦梦都明白了鲁仲连帮助子南角的缘由。 鲁仲连年轻时周游列国,结果如果平常人一样碰了满鼻子灰,正当抑郁消沉时来到了卫国濮阳,唯独怀君对鲁仲连颇为看重,待为上卿,两人一见如故,首次见面就谈了一天一夜,毫不疲倦。 怀君知道卫国势微只想着自保,鲁仲连崇尚仁爱,不喜征伐,希望天下维持现状。两人有了共同话题,谈起话来就颇为投缘。鲁仲连和怀君朝夕相处两年有余,便结下了深厚的情意。 只是卫国太小,仅一城之地,无法实现鲁仲连的抱负,卫君明白鲁仲连才学,最后两人含泪分别。鲁仲连讲述这段经历时,满眼泪水,大有士为知己者死的意味。秦梦作为一个现代人,很难体会这种感情。 第八十四章 卫嗣迷局 鲁仲连与怀君的友谊保持了几十年,后来长平之战后,邯郸被围,世人皆知,鲁仲连为了邯郸苍生,游说赵魏两国义不帝秦。但里面也有私心,秦军围困邯郸时,鲁仲连首先想到是卫国的安危。邯郸一旦被攻陷,将危及魏国,魏国一旦危急,首当其冲被秦国拿下的就是卫国,当时还是卫怀君在位,鲁仲连不忍看见这种局面,便做了天下皆知的义举。 魏国城池不断被秦国蚕食,尤其这两年最为严峻,自然钱粮税赋向卫国摊派就多。卫国在卫昭公就已经是魏国的附庸,距今已有一百五十多年。但从未像现在如此这般受命于魏国,魏国所要求的税赋已经远远超出卫国的能力范畴。秦国奉行远交近攻的外交战略,对魏国直接刀兵相见,而对一城之地的卫国却是拉拢收买,希望卫国能成为秦国的附庸国,作为内应策应秦国外交或者军事。卫怀君心动,几次和秦国使者接触。不料怀君所为被魏国细作发现,魏王这才除去卫怀君,立子南真为卫君。 子南真一支并不是卫嗣君一脉,而是孔子访卫时,看不惯卫灵公宠妾南子的公子蒯聩一脉。公子蒯聩作了卫庄公,他的儿子卫庄公到魏地避难,即位三年不到就被弑杀,此后卫国陷入内斗,两年两个国君死于非命,到了第六年时,卫国群臣想起了还在魏地避难的卫庄公,便将他请回来复位。七年后卫庄公病死,庄公之子即位,结果又被卫庄公叔叔卫悼公抢去,卫庄公之子只好重新逃回魏地。此后二百年来,卫庄公一支就在魏地定居下来了,繁衍生息成了魏国大族,到了如今就是子南真当家。 魏王看到了子南真的政治影响力,便将自己一个女儿许配给了他。魏王发现怀君将要背叛魏国投向秦国,便将怀君诱骗进了大梁,囚杀而死,之后扶植卫庄公后裔子南真做了卫君。 鲁仲连感叹道:“天道循环,没想到二百年后卫国君主还是顺了过来,卫国宗亲也都知晓,子南真当卫君,在宗族血脉上一点问题都没有,凭借魏王的支持,很快就站稳了脚跟。老夫知道怀君遇害后,马不停蹄命弟子们将公子角隐藏了起来,准备伺机而动,观察了两年,发现子南真循规蹈矩,倒也看不出失德的地方,无奈老夫一时疏忽,子南角擅自行事,险酿大祸。” 鲁仲连接着又讲述如何替公子角收拾烂摊子。怀君公子角认为卫元君为了谋求卫国封君,而挑拨魏王和卫怀君的关系,将父亲怀君杀了。怀君臣属里殷富两家,一直对怀君忠心不二,一同和鲁仲连参与保护公子角。子南真上台重新启用了被怀君贬斥的绁家和挈家,同时贬斥了和殷家富家相近的臣属。这更引起了殷众和富甲的仇恨,公子角又每天都寻思着替父亲报仇,三人一拍即合,趁卫君祈福放生之际行刺子南真。 昨日鲁仲连和盖聂外出未归,今日一早得到弟子回禀,公子角有刺杀子南真的计划。鲁仲连在濮阳期间寻访故人,发现卫国臣属已经接受了子南真,包括和殷富两家走的近的一些被贬斥的臣属都又重新启用。一听到子南角要刺杀子南真,鲁仲连心里就感觉不妙,隐约感觉刺杀之事会泄露。 鲁仲连马不停蹄赶到濮水时,仪式将要开始。鲁仲连临机决断,两手准备。吩咐手下弟子,一部分混迹于看热闹的百姓中,一但刺杀失败,在人群里高呼:公子角已经占领了濮阳城。这样做是为了扰乱子南真军心,使其无心追捕刺客,好让公子角脱身。 另一部分赶去濮阳城下,宣扬卫怀君如何惨死于子南真之手,公子角已经替父报仇杀死了子南真,希望城上甲士出城迎接公子角即位。城中子南真的心腹势必会派人去看个究竟,如果刺杀成功,这样做可以使据守濮阳城的甲士产生心里动摇,进而分化瓦解他们,引起内斗。子南角就可以振臂一呼得到怀君旧属的支持。如果刺杀失败,子南真肯定会得到消息,知道城中人心涣散。一座城,几名刺客,孰轻孰重,自不用说,子南真定会回师濮阳城,安定人心,子南角也就容易脱身。 鲁仲连为了子南角万无一失,最后派遣身手了得的盖聂殿后,如果事情陷入胶着,盖聂就要亲自上阵,杀入敌阵救下子南角,事情按鲁仲连设想发展,盖聂并未上阵厮杀,只是出马了。这才有了秦梦看到的盖聂一骑五马豪华阵容,只可惜富甲深陷重围掉进了水里。 盖聂一行四人和鲁仲连回合后,本来打算一路向西去子南角姥姥家野王之地避难,没想到鲁仲连弟子来报,富甲没有死,被人救起,又被左家马车拉走了。子南角懊悔擅自行动,要求将富甲接来,一同逃亡。 这正是鲁仲连冒昧来访左府的原因,另外更主要的目的想通过左襄,向子南真说和,希望双方不要相互报复,争斗不止,只要卫君子南真答应,子南角就隐居野王,不再踏进濮阳一步。 《史记》记载:鲁仲连者,齐人也,好奇伟俶傥之画策。好,擅长。奇伟俶傥,奇异宏伟卓异不凡。画策,计谋。 秦梦没有亲眼见到鲁仲连义不帝秦,智退数十万秦军的宏伟谋略,但眼前为公子角脱难之事,鲁仲连擅长谋划奇异宏伟卓异的计谋,当之无愧。看来太史公司马迁所言不虚。 秦梦佩服鲁仲连计谋超群之时,也对鲁仲连手下的弟子们好奇起来,还有一代剑圣追随左右,似乎朋友,又像晚辈。鲁仲连到底是什么背景? 厅中所坐包括耄耋之年的子阳子豹以及十几岁的孩子秦梦盖倩似乎都忘记这是宴会,目光在鲁仲连和左襄身上交替逡巡,王侯君卿之间鲜为人知的争斗秘闻抓住了每个人的好奇心。小半个时辰过去了,鲁仲连依然谈笑风生,神情自若,似乎忘记了危险的迫近。不知卫君子南真带着二百甲士饿虎扑食般赶来见到如此场景,有何感想呢? 第八十五章 尚黑墨家 此时子南角面无表情的回到宴厅,子南角向上座的左襄作揖致谢,然后默默的来到鲁仲连身边,摇摇头说道:“富甲身受重伤,高烧不退,昏迷不醒。”鲁仲连点点头,示意他坐在身边,子南角心情很是低落,好似一个无家的孩子落寞迷茫。鲁仲连慈祥抚摸着子南角的后脑勺,叹气道:“公子,这次你可要记住,这是鲁莽行事所付出的代价,做大事者应当谋定而后动,不可意气用事。”子南角低头,恭顺的点点头。 这时刚才闯入宴会厅那个黑衣人,再次闯入进来。单膝跪地和鲁仲连耳语交流了几句,随即离开。门口的左府家丁再次眼睛直楞楞看看黑影消失的地方。鲁仲连旁边的子南角应是听见他们所说内容,脸色大变,眼神有些敌意的看着对面的左襄。 鲁仲连再次向左襄抱拳致歉,但话语似乎较先前生硬了些,说道:“弟子来报,子南真一行人也已来到寒泉冈下,估计半柱香的时间就会到达太史府上。不知太史公如何办呢?” 左襄似乎觉察出了鲁仲连的反常,脸色坦然,爽朗大笑道:“鲁公,看来你是多疑了,我寒泉冈府里前前后后没有一个身手了得的家丁,和你墨家高手比不了。他们都是我左家土生土长的奴隶,只会伺候人,不曾学习功夫,不会有人去拦下你的隐者,更不会有人能拦得住你的隐者。所以鲁公也不必再让你的弟子试探我左府的虚实。” 鲁仲连面无表情的看着左襄,左襄接着又说道:“濮阳地界只有卫君和我府上有如此气派的马车,小女救人自然瞒不了人,卫君来我府上要人,也理所当然。鲁公要是怀疑我向卫君通报富甲在我府上,那就是小看在下了。今日老母大病,全府上下都慌了手脚,竟然将富甲壮士遗忘在了马车里半个时辰,要不是秦梦小义士及时发现,恐怕富甲会流干血而死。对于此事我已经责罚过家里奴婢了。” 鲁仲连依旧面无表情,子南角鼻子一哼,语气轻蔑的说道:“为何你家管家会出现在子南真的队伍里?”左襄听闻脸色惊异,随即想到什么,大笑一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谁知这时从窗外鱼跃而进几条黑影,手持白练般的利剑护在了子南角和鲁仲连左右。 突然起来的变故,让秦梦惊呆了,看来鲁仲连果然有背景。朱万手握剑柄迅速挪到秦梦身边,小声说道:“只有尚黑墨家才有隐者,看来这位鲁公来头不小呀!待会打起来时,秦小子莫要慌张,有朱叔在,定会护你周全。”隐者?是什么人物?尚黑墨家?这墨家还分着好几家了吗?鲁仲连到底是什么身份,竟然如此神秘!不过拍桌为号和摔杯为号,这种古装电视剧的弱智情节还真让自己碰上了,真是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害死个人啊! 崔广瞪着大小眼睛警惕看着对峙,站起身来小步伐也迅速挪到秦梦身边道:“真想不到,何时房前屋后埋伏了这么多人,看来小师叔认识的这位老者大有来头啊,小师叔莫怕,待会乱刀之下,我变成了肉泥也会护着你!”秦梦心中确实被突如起来的变故吓蒙圈了,腿有些发颤,前生今世哪里见过这个场面,这要是火并起来,刀剑无言把自己剁了岂不冤死了。不过身边两人的举动确实令秦梦很是感动。 上座的左襄站了起来,随着破窗的声音,顿时也呆住了,笑容在脸上僵住了,迷茫的看着刚才用力过猛有些微痛的手掌,随即明白过来了,大笑道:“误会,鲁公莫要惊慌,都是在下的错,老母病情没有好转,秦小义士还未来时,管家就说卫君府邸来一位方士,云游四方,见识广博,大有神通,便想去濮阳城将人请过来为老夫人治病。不想管家前脚走,秦小义士后脚就来了,还献上秘方,老夫人命才保住。左某一时高兴,便什么都忘了,也不曾派人追回管家,鲁公千万莫要误会!” 大厅中只有鲁仲连一方手持刀剑,左府一方并没有动静,这已经说明左襄并未做手脚。鲁仲连哪里看不出来,脸色缓和了下来。子阳子豹两位老者坐在席上,岿然不动,捋着胡子看事态发展,子阳见此面带笑容向鲁仲连劝解道:“连子莫要误会,我俩老贼可以作证,今日一直伴在左右,太史公从没有令人不齿之举动。” 秦梦也相信这多半是一个误会,但事无绝对,人心难测,左襄也是今日才见到,虽然感观不错,但也不敢打保票因为什么利益纠葛就不会派人去送个信什么的。子阳子豹两个老先生出来做保,就说明左襄确实没有这样做。 秦梦也知道,不论子阳子豹作保,还是自己帮腔,都无法确实证实左府的管家到底去卫君哪里做什么。不过厅中的鲁仲连一方人多,控制住左襄也不在话下,观左襄言行不像说慌。 鲁仲连挥了挥手,这些适才破窗而入的黑衣人又鱼跃而出。鲁仲连面容又恢复了笑容,对旁边子南角道:“小子,莫要无礼,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然后拱手施礼道:“子阳子豹公莫怪,左公也莫怪,我素来相信左公为人,但行走诸侯间养成草木皆兵的习惯,常备弟子在暗处,都怪老朽了,让你们虚惊一场,我自罚一杯。” 鲁仲连双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缓身站起,拉起旁边的子南角走向大厅中央,对子南角道:“角儿,你可知左太史和你有何渊源?”子南角摇头满脸迷茫。鲁仲连接着说道:“你先行一个大礼,我再详细给你叙说!”子南角无奈,只好依鲁仲连说言,面向左襄跪地稽首。 上位的左襄已经重新就坐,面带笑容看着子南角,坦然接受了子南角的大礼。鲁仲连道:“角儿,左太史亲母是姑母,左太史自然就是你兄长,你说这个大礼是否该行?” 子南角面露惊异之色,不知如何接话。左襄已经起身来到子南角的身边,拉起了少年的手道:“我母是你父的小妹,我自然就是你的姑表哥,家母过世的早,自然被人遗忘,更因为你还小,没有人向你提起过,所以你不知!你父亲临终时曾经托付与我照顾你,只是被鲁公抢先了,所以未能兑现你父的承诺,心中有愧!” 第八十六章 卫君口吃 看来子南角也是聪明之人,接着又跪地向左襄拜了三拜,左襄将子南角搀扶起来道:“虽然此次刺杀失败,但愚兄见你如此有为,心里也倍感欣慰。但是这终非明智之举,子南真并非你父之死的祸首。即使子南真被你刺杀得手,但君位依然和你无关,更有甚者,魏王会直接取消你们卫人的封君,你也会被追杀至黄泉,这些都不是我们愿意见到的!鲁公明智,希望讲和,我认为确应如此!不过管家与子南真一同前来,确实令人生疑,为了避免再生猜忌,请鲁公和我一同相迎子南真!” 子南角回头看看鲁仲连,鲁仲连手捻须髯笑道:“左公果然是光明磊落之人,先前在下确实存了小人之心,真是惭愧,既然求助左公说和,自然再无怀疑之心。即使左公不说,我也想伴左公左右,亲身见一见卫君子南真,以便确定子南真是否真有诚意与我们讲和!” 左襄听完后有些尴尬道:“在下说话欠考虑,再次引起了误会,本是想着解除猜疑,但却让鲁公陷入了小人之心的境地,非我之意!鲁公大度,自不会和我计较,此后之事唯你马首是瞻!” 鲁仲连听罢,面露感动之色,紧紧握住左襄双手,颤声道:“左公君子也,胸怀大度,能容别人不能容,今日鲁某受教了!”说完深深弯腰向左襄一礼。 后面的子阳对子豹啧啧称赞道:“左襄果然是磊落光明的君子,我们旁观者清,左公处处为别人着想,鲁公也是宽广之人,同时也亏两人见多识广,办事稳重,否则的话,两个小肚鸡肠之人遇上今日之局面,必会疑神疑鬼,相互猜忌,进而坏了事。” 左府管家与子南真同来,鲁仲连有理由怀疑左襄为了少生事端,早早将富甲之事通报给子南真。鲁仲连的防人之心,以及弟子两次无礼闯入宴厅,都足以使左襄心中不悦。如果邀鲁仲连一同前去是左襄的虚虚实实之计的话,他的目的只是为了试探鲁仲连是否真的用人不疑,那么鲁仲连的答复必定会让左襄失望。鲁仲连先前已经误会左襄,如果左襄小心眼,想试探一下鲁仲连是否真如口中说说,只能得到失望,答复表明鲁仲连依然不信任左襄,左襄有理由认为自己一片诚心受到猜忌,进而心生怨恨。如果此时从中作梗,那么就像子阳子豹公所说,一定会坏事。 屋中之人突然感到大地的在颤动,应该是子南真的人马到了,闭着眼睛都知道应是重兵护卫。窗外传来三长两短几声鸟鸣,应该是传递讯息的暗号,鲁仲连向盖聂似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盖聂上前一步将子南角请回到席位上了。随着外面马嘶连连之声,一个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的五尺短汉,风风火火疾奔来到宴会厅,一个箭步就跪在左襄面前惶恐的喊道:“太史公,老仆此去耗时甚久心中恐慌不安,不知老夫人病情如何了?” 太史公扶起老仆,帮其整理了一下蓬松的发髻,面带微笑说道:“老福哥,你回来就好了,老夫人有贵人相救,病情稳定,已经无碍莫要过于担心!” 老福哥就是左府的管家左福,老仆听到老夫人的病情稳定,脸色焦急之色尽去,四下环绕一圈,看到宴会大厅多了好多自己走时未有之宾客,料想这里面就有主家说的贵人,便向四下之人谦卑友好的点头致礼。 左福向左襄说道:“太史公,老仆一路风驰到了濮阳城,没想到四门紧闭,这一打听才知道,卫君今日遇险,我向城中守卫禀明来意,过了一两个时辰,城门才开,老仆直接到了卫君府邸,卫君听闻老仆所请,甚是为老夫人病情着急,便令云游的方士立即赶回来,不过老仆刚到城门口,卫君就率领一众甲士赶了上来,表示要亲自探望一下老夫人的病情。老仆便和卫君一同前来了,老仆现行一步告知主家,估计卫君已经等候在门外了。” 左襄点头很是满意老仆的一席话,这席话自然摆脱了自家通风报信的嫌疑。左襄沉稳大度向身后鲁仲连平和微笑,说道:“有劳鲁公亲自迎接一下卫君可好?”鲁仲连双手向左襄施礼道:“惭愧,左公大度不和鲁某见识,今日欠左公一个人情,改日一定补上。”鲁仲连豪气的说完,向左襄做了一个先请的手势,此时后面的盖聂也贴了上来。 秦梦在朱万和崔广的簇拥下,跟着左襄出了厅门,来到院门处。黑夜中一轮半月挂在天际,门前整齐威武的骑兵行列,马上骑士盔甲俱全,手持长矛,令人不寒而栗。骑兵队伍见有人出来,散开一条道来,从里面鱼贯而出一队步兵甲士,整齐有序的站立在骑兵之前。只见里面有一辆马车,马车下来一位身穿黑色深衣,头缠黑色方巾的儒雅年轻公子。 年轻公子疾走几步来到左襄跟前,弯腰施礼道:“妹婿…子南真…见过姐…夫,不知…老…夫人病情如何,听…管家…所说,甚是…凶险,正巧…云游…天下的徐…虞人在府上停留,小婿…特…地带来查看老夫人…病情!” 子南真说完秦梦终于长吁一口气,曾在濮水祈福之时就猜测子南真语言表达能力有障碍,果然被自己言中。尽管口吃,但子南真并没有表现的着急,眼神四处打量左襄身旁之人。 左襄热情的搀扶住子南真,满脸感动之色,不管子南真是否出自真心来探望老夫人,这份礼数是无可挑剔的。两人的渊源在于他们都是主婿。都有一个共同的老丈人。左襄常年在国都,平日基本没有来往。但今日左府管家都已经来到府邸,子南真跑一趟也算不上突兀,毕竟还有连襟亲戚关系。左襄语气很是热情道:“有劳贤弟费心,家母现在已无大碍,听闻卫君今日遭刺,没能探望,失礼了!”左襄环手簇拥着子南真,接着说道:“来了就好,到家里详叙!” 第八十七章 卫多君子 子南真带来的随行贴身甲士紧跟上来将他们两与其他人隔开。鲁仲连秦梦等就被排挤到了队伍之后,一个穿着利落,干瘦干瘦的白须老者,跟在了甲士之后。秦梦瞟了一眼这人,估计这就是子南真口里说的徐虞人,穿着质朴,灰白短衣,黑色短裤,身上有一个褡裢,鼓鼓囊囊装满了东西,老远就能闻见身上有一股怪怪的味道。 左襄拉着子南真来到中院客厅,左府仆役已将客厅上下点满了油灯,一片通明,恍如白昼。左襄安排子南真在客厅正位小茶几前席地而坐。几名贴身甲士站立子南真周围,来的骑士也都下马进府包围了中院。子南真表情淡然,好似今日身上并未发生遇刺之事。鲁仲连盖聂秦梦朱万崔广被安排到了客厅下手位的茶几处坐下。 秦梦从来没有这么遭罪的跪坐这么长时间,浑身酸痛,很想盘腿坐着歇一会,真是受不了,要是回到繁阳后一定要让王木匠打制几把小凳子来,或者小马夹,以后出来的时候随身携带,就地安坐。旁人都跪着,只有自己是坐着,想想都拉风。 左襄和子南真坐下后,左府仆役上来茶水。子南真环视了周遭情况,将大部分贴身甲士撤去,只留下两个心腹。子南真和左襄谈话时,眼神不时的瞟向少年人秦梦。子南真磕磕巴巴低声向左襄说了好半天,左襄这才明白子南真此来也是为了富甲而来。 子南真完全知道此次行刺是子南角和家臣所为,也知道幕后有鲁仲连支持。不论卫怀君,还是他子南真,以及子南角都是卫康叔一脉,八百年家庙不倒,子嗣不断,实属不易,天下纷争,周天子的七十诸侯到如今已经没有几家尚存,他不希望出现同族相戮祸延子孙的悲剧,他要让步,不惜让出卫国封君的位子,求得卫地安宁。 子南真之所以今夜赶来左府,自然得到消息富甲没死,寒泉冈左府所救。子南真来此就是为了避免再生事端,濮阳城中自己看似掌控一切,不过是表面现象,里面暗流涌动,各家势力犬牙交错。富殷两家虽然下野但势力亦在,绁挈两家自然希望全盘掌握卫地上下。绁挈两家不是没有可能向未死的富甲补上两刀,以挑起富殷两家的对子南真的仇恨,他们正好可以被重用,进而坐收渔翁之利。 为了避免这种可能的发生,子南真只好亲自前来保护富甲,希望通过富甲传递自己的善意,通过富甲向子南角说明自己并非杀死怀君的祸首,自己不过也是一枚棋子而已,通过富甲向鲁仲连传递自己想让双方冷静下来,停止争斗,坐下来谈一谈的意愿。 左襄和子南真两人嘀嘀咕咕说了半天,说话声音较小,有些话听的并不清晰,但这并不妨碍盖聂解读唇语。鲁仲连锊着胡须颇为惬意的听着盖聂的翻译,觉得是时机表明身份了,便起身向子南真走去。 子南真的两个贴身甲士见此,手握剑柄护住子南真。鲁仲连见此便停住了脚步,弯腰向子南真见礼道:“老朽鲁仲连见过卫君,今日之事都是小老儿一时疏忽,才酿成大祸,希望君上责罚在下!” 左襄插话道:“贤弟赎罪,愚兄早想介绍鲁仲连与你相识,只是不明贤弟心意,未敢轻易引荐。”子南真想对左襄说什么,摇摇头便闭了嘴。 子南真听闻鲁仲连名姓时,瞳孔放大,精神为之一振,挥手让两个贴身甲士散开。面带笑容看着谦卑的鲁仲连道:“鲁…老…先生,寡人久…仰你的…大名…”寡人在这个时代并不少,只要是一个封君就可以自称为寡人。适才子南真和左襄只说几句话就耗了半柱香的时间,这要是和鲁仲连搭上话,不知今夜能否将问题谈完。 只要轮到子南真说话秦梦就有种想撞墙的冲动,可是还要耐着性子听他把话说完。秦梦无奈四下观望以便转移烦躁的心情。不经意间发现客厅一角有笔墨书简。顿时心头畅快了许多,站起身来取来笔墨和书简放在了子南真桌子前。 客厅之上都是大人,一个少年甚是惹人注意,本来子南真就对秦梦的出现甚是好奇,他这么跑来跑去,怎不引起厅上众人注意。崔广小声嘀咕道:“小师叔心窍果然玲珑。”子南真见到桌子上的笔墨书简,眼睛发亮,面露感激之色,直至目送秦梦回到座位上。 子南真拿起笔来沾上墨汁,在空白书简上写道:“鲁先生大名如雷贯耳,智计百出无人能敌,今日一见三生有幸。此次行刺必不是先生主谋,否者以先生智计,寡人早死多时!先生没有远遁足见先生坦荡,寡人敬佩还来不及,哪里会责罚!” 左襄也看了一眼刚坐下的秦梦,赞许的点点头,然后高声念起子南真所写内容。鲁仲连听闻鞠躬施礼道:“依老朽行走天下所见闻,君上不论在胸怀,还是在谋略,都是天下佼佼者。适才听到君上与左公的一席对话,心中顿生敬意,天下不缺有为之君,只缺仁慈之君,老朽为卫地百姓贺。能有你这么一位仁慈的君上而高兴。今日之事幸亏老天护佑卫君,否则老朽九死难辞其咎。”鲁仲连说完跪地稽首。 白发苍苍的老者,佝偻着背,脸型瘦削,颇让人于心不忍。可以看得出来,鲁仲连这是真心向子南真谢罪。子南真慌忙起身搀扶起来鲁仲连说道:“先生…不可…”然后将鲁仲连拉到了自己的坐席之上。自己跪坐到一旁。 鲁仲连手握着子南真的手臂情真意切说道:“老朽护卫公子角非为了争夺君位,而是感念怀君知遇之恩,怀君惨死,自然考虑有人会对公子角下杀手,这才将公子隐匿起来。卫君即位两年来,濮阳一地政通人和,百姓安居乐业,老朽深有感受,也时常劝解公子角不必执念。不想今日公子角擅自行事,在下有脱不开的责任,听闻富甲被救,这才来到太史府上,一为接走富甲,二是通过太史公向卫君传递和解之意。不想卫君今夜也到了此地,老朽心念卫君仁义,不吐不快。” 子南真听完手笔急书道:“寡人素知先生对我卫国多有恩情,自然不会为子南角的一时鲁莽而怨恨先生,也不会和子南角一般见识,只希望和子南角化干戈为玉帛,共同维护宗室尊荣,做先祖卫康叔的好子嗣。” 鲁仲连再次握住子南真的手连声说道:“没想到,没想到,老夫几十年以人性恶来揣测人心,不想今日也有马失前蹄之时。真是卫多君子,其国无患啊!”谈和是双方利益最大化,自然互相恭维,无话不谈,一片祥和,相谈甚欢,似乎白日里的刀光剑影未曾有过。 第八十八章 朱砂 左襄作为调解人见事情如此顺利自然高兴。便将前院宴厅中的子阳子豹以及子南角等人请了过来,子南真颇为谦虚的向子阳子豹施一晚辈礼,没有自称寡人,而是自称小子写道:“小子久闻两位太公起死回生的医术,前些时日曾派人去大梁邀请两位为老母看病,不巧的是太公外出云游,至今家仆还在大梁府上等候,不想在这里偶遇,子南真喜出望外。” 子阳子豹向子南真解释说他们两位最近时日一直没在大梁,而是云游到了外黄,碰巧左襄知道他们的行踪,便经过外黄邀请他们一同来到了寒泉冈封地。两位老人颇为关怀的询问了子南真母亲的病情,听完述说,神色凝重表示明日就去濮阳城中为其母诊治。 子南真和子阳子豹寒暄完后,转身面向子南角,亲切的摸了摸子南角的头,坐下来写道:“为父报仇其心可嘉,但做事还需周详,你我同气连枝,卫国名存实亡,封君之位只是虚名,寡人并不眷恋,你长大了寡人自然让给你。莫要再干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子南角脸色微红,矜持的点点头。两人年纪相差十来岁,接着论起辈分来,没想到子南角还要称呼子南真为爷爷,大家在欢笑中解除了误会。 子南角见到汲泽,拍怕他的肩膀,本想写两句,但书简空白已被用完,无奈,吭吭哧哧半天才说明白,卫地濮阳需要像汲泽这样的贤人治理,希望他能过来为仕。汲泽辞官也属一时激愤,并不了解实情,今晚亲身所听所见和道听途说之事大相径庭,因此彻底改变了对卫君子南真的看法,当即表示愿意为卫效力。 左襄本想重开宴席,热情款待子南真,被子南真拒绝了。子南真临走的时候看望了一眼还在昏睡的左家老夫人。正好碰到守护老夫人的左清,颇为亲热的看着左清,“啊”了半天,最后只说出两字:“好看”,心中纵有绚丽辞藻,就是表达不出,只能徒增笑料,子南真有些尴尬的闭上了嘴,再不多说一个字,子南真离开老夫人卧房后,里面传来左清牡丹芍药低沉压抑的笑声来。 子南真礼貌性向左襄了解了一番老夫人的治病过程,当听说是人群里这位少年时,子南真惊奇至极。拉起秦梦了解半天,所谓高人传艺秦梦轻车熟路又讲了一遍,子南真颇有兴致的听完,啧啧艳羡。谎话重复一百次就会变成真理,戈培尔是对的。秦梦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个故事,恍惚间眼前出现了一位仙风道骨的白发老者,似乎在对自己笑。 徐虞人面带微笑,并未太多惊讶的听着秦梦的故事。子南真扭头发现淡定的徐虞人,便将他拉到身边向左襄以及众人引荐,着重交代徐方士是他不远千里从龙虎山请过来,只为老母炼制益寿延年的丹药。子南真希望徐方士加快炼丹进度,同时承诺炼出来的丹药一定给左家老夫人送来一些。 左襄向子南真致谢,表示不用,却没想到子南真较起劲来,非要执意给老夫人送来,左襄无法忍受子南真一句话结巴半天,也只好欣然同意,面有难色的看了看子南真身后的徐方士。徐虞人似看出左襄对丹药治病怀疑之意,伸手从褡裢里取出一个小瓷瓶来,对左襄道:“太史公想必有心悸失眠,多梦乏累,精神不济之烦扰吧?瓷瓶中正是此症的良药!”徐虞人语气笃定不等左襄答话就将瓷瓶塞给了左襄。 左襄家学渊源,老祖宗左秋明就崇拜孔子,自然崇尚儒学,对一些怪力乱神都是敬而远之,方士所炼长生不老金丹,自然不信。子南真向其介绍徐虞人时,左襄倒未重视,但当听完徐虞人说出他的病症时,脸露惊异之色,正色看向徐虞人,下意识的收下药瓶。 左襄满脸迷惑的问道:“先生是如何知道在下的症结?徐虞人道:”鄙人通过观色,闻味,查气,便可知太史公症结。”左襄连声称奇,向徐虞人施礼表示谢意。徐虞人又道:“太史公切忌不可多食,一日三服,每次取指甲盖大小的药粉冲入水中服食,三天后症状尽除。” 秦梦在人群里含笑不语,左襄本就是黑眼圈,一看就是长期缺乏睡眠,太史的工作性质又是伴君如伴虎的高危职业,精力自然透支,失眠多梦,心悸乏累那是在正常不过。方士者游走天下,自然见识广博,一语中的让左襄心生佩服实属小伎俩。不知练成的丹药人吃了会如何,看来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左老夫人。 众人的目光都被徐虞人高超的医术吸引了,左襄将手里的瓷瓶拧开倒在手掌中些,红红的药粉甚是醒目,子豹捻须髯道:“徐方士果然技高一筹,通过望闻就可探知病症,老夫佩服之至,这瓷瓶里可否是丹砂?”徐虞人谦虚一笑道:“两位前辈好眼力确实朱砂之物。”子阳点头道:“朱砂治心悸梦多者药到病除。” 秦梦听闻朱砂两字,心头一震。朱砂这玩意是修道成仙居家必备良品。虽然后世今生秦梦没有亲身接触过,但却不妨碍对它的了解。朱砂少用确有立竿见影镇静安神的功效,短时间使人精神为之振奋,感觉好似年轻几岁,但长期少量服用会使人慢性中毒身体各器官逐渐衰竭,如果是大剂量服用直接就会身亡。 朱砂之所以有毒,那是因为它的主要成分是汞化物。朱砂煅烧可以练出水银,在经过密闭的丹炉煅烧又可转化为汞化物。这就是朱砂的神奇之处,自然也就成了方士们炼制丹药必备的原料,再加上醋,盐,铅,金,银等一些佐料,成品后的丹药名副其实就是“金丹”。 战国时代最有权势之人莫过于大大小小的诸侯国的那些大王们,然而此时他们不是死于外部征伐,就是亡于内部争权,他们王位始终处于危机之中,自然无暇追求长生不老。此时懂得修炼金丹的方士还是稀有职业,但谁又能料到二三十年后,修道成仙蔚然成风,天下方士蠢蠢欲动,造就了徐福千王之王的美誉,这些推手自然就是秦始皇。 第八十九章 大梁蒸馍热 秦梦突然想起徐虞人也姓徐,他应该不会就是徐福吧?距离徐福行骗秦始皇还有三四十年,那时徐虞人也应是百岁干瘪老头了。如果徐虞人那时不死,以一个百岁老人现身说法忽悠秦始皇寻找长生不老之药的话,换做秦梦自己也会相信。 不过这里证明了一个事情,那就是方士们炼出的仙丹或者金丹确实没法吃,否则的话秦始皇也不至于派人到海外寻找仙草。朱砂的价值不仅仅在于炼丹,最广泛的用途是用于墓葬。朱砂煅烧经过蒸馏可以提出液态汞也就是水银,水银注入尸体可以防腐,注入墓室形成毒雾可以防盗。不过要从朱砂里提纯水银那就耗费颇大,非一般王侯君卿可以肆意使用。 左襄再三挽留子南真留下到客厅饮宴,都被回绝了,子南真结巴半天才表达完意思,其一家中母亲身体有恙,其二所带人马为数不少,这要一顿下来,估计明日左府再无存粮。 子南真最后哈哈一笑,来到秦梦身边颇为顺溜的说道:“好办法!”看来子南真结巴也是有规律,只说两三个字倒不结巴。徐虞人跟着子南真从秦梦身边走过,多打量了秦梦几眼。左府上下差不多都出来相送,子南真再次向众人告辞,鲁仲连向前一步来到将要上马车的子南真的面前再次施礼道:“君上慢行,在下和公子角在左府会留些时日,等富甲伤势好些,就和殷富两家一同护佑公子到野王隐居,从此以后不会问卫国之事!” 子南真扶住鲁仲连的手道:“先生…辛苦…,改日…寡人…给公子角…多送钱财。”鲁仲连此话是让子南真彻底放心,免得在左府多停留的几日,闲言碎语传入子南真耳中再生枝节。虽有弟子护卫子南角,但卫地濮阳,子南真才是老大。 左清也在门口送别之列,陡然发现秦梦和一个美艳冷峻的少女嘻嘻闹闹,不觉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表情不屑的看了秦梦一眼,转身离去了。 左襄领着众人重新回到宴会厅,子阳子豹两位耄耋老人,岁月不饶人,体力不支被左府仆役送入内院中休息去了。内院即中院,是主人家安寝的院子,不仅因为两位是长者缘故,左襄也有考虑,老夫人一旦有事两位老先生可以随时出手诊治。 鲁仲连满饮一杯向左襄诚挚道谢,感佩太史公胸怀宽广。子南真和子南角的事情圆满解决,左襄甚是高兴,拿起酒爵一饮而尽。无事一身轻,左襄接下来便和鲁仲连五湖四海神侃一番,不知不觉话题就跑到了身边秦梦身上。 左襄向身边秦梦问道:“秦小子,快快给老夫讲讲繁阳田氏如何救济那么多灾民,越详细越好。”这件事压根和田氏没多大关系,主要还是西门安的功劳。秦梦如实叙述,只是开头加了一些田氏催人泪下宁饿自己不饿孩子们的感人事迹。强调了西门安夙兴夜寐兢兢业业为灾民谋出路,对自己只是一带而过。一旁的朱万眼神灼灼的看着秦梦,脸上尽显佩服之意。 左襄听完感叹道:“西门公慈爱敬事,不愧为忠良之后,只可惜魏主不明!”魏主即现在的魏王魏圉,历史称谓魏安釐王,也就是左襄的老丈人。秦梦听左襄如此说来倒未太在意,但左襄接下来唠唠叨叨的一番话,却令秦梦心里有了阴影。 太史一职虽无实权,但却是一个要职。由于要记录君王起居言行,自然就长陪君王身边,朝堂大小之事无所不知,正因为有此便利,左襄门第就成了权贵探听消息的去处。左襄得到老母病重消息,连夜赶到寒泉冈之前,魏王在他面前大发雷霆,下达王命撤销西门安临时守备之职,任命晋布为繁阳县令,当即命令驿马即可前去繁阳宣旨。 事情回到三个月前,赵行上疏奏明魏王,郭非私下结交秦人细作,结果被信陵君发现,事情败露畏罪自杀。这件事情魏王本来是不信郭非会如此做的,但赵国国君遣使送来感谢书信,褒奖魏无忌在繁阳擒获了欲要逃回咸阳的秦国质子正。随同赵使前来大梁的信陵君门客还带来了一件秦人行贿郭非的宝物,五彩白绒火龙衫。人证物证都有,魏圉不得不信。 魏王发现五彩白绒火龙衫果然是宝物,轻薄无比,但穿在身上一会就回大汗淋淋。秦梦偷着笑,五月天站着不动都会出汗。魏圉身边美人看见魏王试穿火龙衫忍俊不禁。臃肿的身躯穿上色彩鲜亮的火龙衫像个圆球,魏王也觉滑稽听闻嘲笑不怒反乐,难得见美人一笑倾城,便将衣服给了美人试穿,没想到美人穿在身上却大小合适,灯光照耀映衬下美人霞光万丈,楚楚动人,惹得魏王春心荡漾,暧昧无比的挑起美人俊俏的面庞…… 左襄接着说道:“接着魏王便将宝物赐给了美人,没想到第二日美人穿上宝衣在后宫招摇一番,接着美人晕倒,太医诊断中暑,没想到魏王更生怜爱,觉得美人为取悦寡人,不息自损身体,感动的魏王老泪纵横,当即赐美人为封君,食邑五百户,封地二十里!一时激起千层浪,后宫佳丽为此争风吃醋大起,以致众姬妾在魏王面前哭闹不止,也有大夫上直谏魏王有悖天地阴阳之道,弹劾新封君龙阳君迷惑王上!魏王一时头大!彻底无暇思考郭非之死真伪,自然忽视了魏无忌在里面起什么作用,便默认赵行所上奏疏由西门安代行守备之职。” “什么美人是个男人而且还是后世人尽皆知的龙阳君?不会这么巧吧,耽美界的两位人物因为我的羽绒服,产生了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天啊!我这是造孽啊!”秦梦心中感叹造化弄人,千年来令君子不齿的龙阳之好竟有自己的推波助澜。 左襄接着又讲起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大梁蒸馍热”。魏王注意力都放在了龙阳君身上,自然奏疏中提及赏赐村妇田氏之事也被忽视,蒸馍秘法和石磨工具的推广一时也被堙没在了书简中,但好吃的蒸馍却没有被湮没。 一伙繁阳灾民不知何时来到大梁蒸制馍馍贩卖,从一开始走街串巷的叫卖,接着开成小铺面,后来又变成大铺面,一时全城热卖。平民百姓只能摇头叹息,非富贵之家无缘品尝,大梁街头再无乞丐,都转行做了黄牛。同时魏国朝堂上也兴起一股蒸馍热。不论官职大小,朝堂见面就问候:今天买到了吗? 第九十章 繁阳危局 前些天魏国长大夫归档奏疏时偶然发现一卷奏疏里竟记录着蒸馍秘法和石磨工具的制造和利用,顿时如获至宝,当即命令家中仆役按方打制石磨,按方蒸馍,结果所出笼的蒸馍和街市所贩卖的蒸馍一样香甜,这时困扰国都千百吃货的蒸馍秘法才终昭然于世。 长大夫奏禀魏王,魏王也觉新奇,时常听闻后宫佳丽私下讨论大梁街市贩卖的蒸馍如何美味,当时并无在意,只想不过是下贱之人的吃食。听闻长大夫所言,便命人去街市中买回来了一个蒸馍尝吃,没想到爽口甜香,美味无比。 魏王心中大喜,正准备赏赐繁阳田氏,不想冤死的晋鄙,其之子晋布的奏疏来了。里面弹劾西门安祸害繁阳罪状数条,偌大一个三千户的繁阳竟然变成了两千户,千余户之人都被西门安化成流民分流到其他县邑,晋布又详说了郭非之死都是西门安伙同信陵君一手策划的阴谋。 魏王听完,顿时确定了心中的疑团,仔细想来确实如此,当时怒不可遏,当即下命晋布取代西门安,同时也要将赵行抓回大梁详加拷问。当日信陵君光天化日锤杀郭非管家崔四,在场者目击者甚多,没有传进大梁朝堂那是没有渠道,晋鄙封地豆陵距繁阳不远,百姓饭后谈资必定回传入晋布耳中,秦梦早就料到此事早晚会真相大白。 田氏本该得到的赏赐也因此取消了,秦梦眉头紧皱,非是为了赏赐成泡影,而是想到晋布会因此事,憎恨田家。秦梦想尽快通知老师西门安,让他做好准备,大梁距离繁阳也不过三四百里之路,昨夜加今天王命驿马早已达到,纵使自己快马加鞭为时已晚。左襄似乎看出了秦梦担忧之色,说道:“小子莫要牵挂,信陵君虽然人在邯郸但朝堂影响力依然强大,估计消息早已收到,相信赵行相关之人也会遁逃。” 秦梦听闻心里稍稍安宁一点,不过心中还是觉得什么地方不妥。秦梦向左襄表明,明日想起身回家,告辞之意一出口就被左襄严厉的驳回,非要秦梦住到老夫人痊愈,并拍着胸脯保证西门安无大碍,秦梦无奈一时也没有好的托辞,只能不提回家之事。 酒宴众人都已劳累一天,吃到此时也无心再吃。秦梦用刀子插了一只熊掌,心事重重的翻来覆去,塞在嘴里也不知道什么味道,看看盘中的鱼肉,谁说鱼和熊掌不可得兼!这要是后世,如此这样做,岂不要在铁窗中反思悔过。这个时代熊比人多,到处都是未开垦的荒地,宋朝的时候有武松景阳冈打虎,不知这熊掌是不是出自寒泉冈上。 左襄连声哈欠,身体也十分疲乏,宴席也就散了。接着唤来仆役为鲁仲连一行安排了客房,便分道各自休息去了。秦梦汲泽四人跟着鲁仲连一行人去了后院客房。 秦梦心中一直在盘算晋布接手繁阳后如何作为,但耳边却听见崔广不住的吸溜着嘴巴,很是烦人。秦梦瞪了崔广一眼,崔广无视,用自己黑呼呼的大手塞进嘴里掏牙缝里的肉丝,嘴里说道:“这是老崔这么多年吃过的最丰盛的宴席,也不知道左府是怎么做出来的,味道美妙至极。” 白花花的肥肉,整个宴会厅上就属崔广吃得多。由于过于油腻,秦梦也只是吃了一块,其余的都被崔广给端走了。崔广见肉如命,秦梦对此无语。崔广接着伸手拍向秦梦肩头道:“小师叔,怎么了,心里好像有事?” 秦梦鄙夷看看他满是口水的手,并不理会他,而是晃晃肩头挣脱他的双手。一旁的朱万明白秦梦的所担忧,便对崔广挤挤眼睛道:“老崔,你刚才只记着往嘴里刨肉吃了,刚才左太史所言你没听清楚吧!” 老崔瞪着大小眼道:“老崔虽是忙着吃肉,但耳朵也没闲着,左太史所言自然全部听到。不过老崔就不明白小师叔为何烦恼重重?”秦梦也在反问自己为何如此敏感,为何如此担忧,只能摇头,可能自己还是历事过少,定力不够。朱万说道:“老崔,你这就不知道了吧。秦小哥心思细腻,料事长远,小哥觉得不妥的事情肯定会出大问题,这是我朱万追随小哥这么长时间琢磨出来的经验。” 秦梦听闻哑然失笑,对朱万道:“朱叔莫要这么抬举小子,小子只是觉得晋布弹劾之事和臧卓娅逃离晋府之事有些关联,一旦西门公罢职,虽说西门公名望甚大,但也不敢肯定晋布会不会对西门公下黑手,更不确定他会不会惦记上田家,毕竟郭非之死和田家有莫大的干系。” 朱万眼睛瞪的老大,试探着问道:“左太史一片好意,也打了保证,你明天非要回家,多少有点惊弓之鸟之意,也逆了人家一番好意,不如秦小子就先留下住几天。明日我一早就赶回繁阳,也就百十里,骑马两三个时辰就能赶会。你放心住下,晋布也不敢胡作非为,即使晋布敢胡来,以太史公如此欣赏西门公以及你田妈妈他也不会袖手旁观。” 秦梦点头,朱万思虑周详所言极是,也可能是自己想的过于复杂,晋布未必有如此心机,自己认为田家有危险实属杞人忧天,此地距离繁阳不过百里,家中如有事发生朱万当天就能告知,秦梦想完将所有顾虑都抛开,故作释怀,大笑两声,然后对朱万说道:“朱万,就你能了解我的心思,明日你先回家一趟,给田妈妈报个平安,你再回来接我。”破嗓子发出的笑声吸引了前面鲁仲连驻步。 鲁仲连凝望秦梦,等秦梦走近了,颇为郑重道:“小哥,一直没有机会感谢你出手相救富甲之恩,老夫失礼了!”说完就要弯腰抱拳。 秦梦连忙扶住鲁仲连道:“连子先生你说的是哪里的话,人命大事怎能见而不救,小子向来感佩你老的仁义大德,这可折煞小子了!” 一旁的盖倩嘻嘻道:“太公莫要将这小子捧上天了,数月不见个头也长高了些,嗓子也变成了公鸭嗓,想必他那活儿也已长粗好多,太公要是真想感谢,不如送他一个好婆娘,让他成家好了!” 秦梦这些时日在田家,那些寡妇时常也会当着他的面说一些露骨的话来,都是生养过的农妇,倒也不太注意。没想到眼前如此钟秀的江湖侠女出言粗鄙不堪,丝毫不避讳世俗,此话一出,秦梦虽是有过生儿育女经验的老男人,脸上也不免发烫。 秦梦抖抖腿,确实发现裤裆空落落的,这才明白宴席之上为何要跪坐。看来自己找王木匠打造小板凳,小马扎的想法不可行。人前这么一坐,那可是彻底走光了。想起《史记》这么一部皇皇巨著里面公然记录着三个字:“大阴人”,此人每日挺着那活儿人前显摆可以转动车轱辘。那么盖倩说些粗话也就正常不过了。 第九十一章 表白 鲁仲连哈哈大笑,拍着秦梦的肩膀道:“好,好,好,等你再长大些,我一定给你说一门好姻缘。”说完亲切的拉起秦梦的手向里走去。到了后院,左福满脸歉意的告知秦梦四人,家里从没有来过这么多人,事前也无准备,床榻睡具都不够,劳烦两人相互挤挤。无奈朱万和秦梦一同,崔广和汲泽挤在一起。他们三人都去收拾各自留在房中的衣物去了。 只有秦梦随着鲁仲连一行四人首先探望了沉睡的富甲。左府家丁老吴,看见秦梦来了,恭敬的向前施礼道:“小恩公,你回来了,我按照你的吩咐不断用水擦拭身体,伤者迷迷糊糊要过几次水喝,大多的时间都在昏睡。”坐在床头另端的殷众,也起身向秦梦深深的一施礼。 秦梦看看老吴拿着的湿麻布,再看看富甲已经变得干净的身体,对老吴办事很是满意。秦梦弯腰用手探摸了富甲额头,依然滚烫,端着油灯观察气色,发现面色已经泛起了红晕。秦梦又重新解开伤口,看愈合情况,针脚线如一条黑黑的蚰蜒般伸展开来,吓坏了身后的子南角。 秦梦又重新为富甲上了一遍药粉,看着已经见底的瓷瓶甚是惋惜,看来想留点自己用是不成了,突然想起白药内外服都行,瓷瓶壁上的药粉也不能浪费了,秦梦兑入少许开水,摇晃半天,掰开富甲的嘴给他喂了进去。 众人眼光都聚集在了富甲伤口缝线处,房中竟一时无声。鲁仲连看着少年干净利索的给富甲包扎伤口,丝毫不在意衣服沾蹭上血渍。鲁仲连颇为赞许的说道:“秦小哥费心劳力,全然不顾惜身上华服沾染的污渍,真是令老夫感动。” 秦梦并未在意鲁仲连神情,依然替富甲包扎伤口,低着头嘿嘿一笑道:“老先生言重了,不过一件衣服而已,哪能和病人相比,说实话这衣服小子穿在身上浑身难受,不如我的短衣短裤舒服。” 鲁仲连刹那神情一震随即满脸笑意道:“小哥高义,适才与左太史谈论的田氏老夫自愧不如。”秦梦依然低头,客气的向鲁仲连谦虚的回了几句,将最后的伤口包扎完毕,直起身来,腰酸背疼顿时感觉全身疲惫。看着夜已深,秦梦便向鲁仲连盖聂告辞离去。 鲁仲连将秦梦送去门外,没想到盖倩却从门里溜了出来。抓住秦梦的肩头道:“臭小子,数月不见变得英俊潇洒了不少,人靠衣裳马靠鞍,看来一点也没错。你教人家的歌曲太过难记,早就忘得剩下了半句,不知人家教你的几招剑法你有没有练习啊!” 燕赵美女扭捏起来,似有一股邯郸学步的意味,秦梦浑身起鸡皮疙瘩,看见盖倩俊俏的眼眉似有羞涩之意,心里莫名的想发笑,这算不算是一种表白呢? 不管是奴隶时代末期的战国,还是以后文明开化的时代,情窦初开的少女们都会喜欢身边有能力的男孩,视他们为心中的英雄。秦梦身上多出来两千多年的见识,自然无人能比,知识就是力量,是没错的。 平时我们觉察不出来,那是因为我们周遭之人掌握的知识大多相当,每人所拥有的能力大差不差,由此忽视了知识的力量,久而久之知识变的平淡无奇,其实每一条看似平淡无奇的生活经验,都是我们先辈们积累数年或者数百年总结出来的知识。 盖倩随他爹也算是闯荡武林多年,见过的人物也算甚多,只有秦梦与人相异。老练成熟的言谈举止,卓异风流的才华,颇为鲁仲连称道的仁义。君子鄙夷的庖厨之道,他却不以为耻,反而造福了千百流离失所之人。身上迷雾缠绕,似有仙缘,又重来都不曾以此为傲,这些优点是其他同龄少年甚至大他许多的英雄才俊身上所没有的。 一向自恃清高的盖倩也不知何时起就喜欢上了这个矮自己一头的小子,练剑时会不由自主想起他奇特美妙超越红尘的歌声,想起教他练剑手手相触的往昔。吃饭时会想起那日清晨吃过的鸡蛋,长这么大从未吃过如此鲜嫩美味的鸡蛋,也不知那人是如何做出来的。 本来遗留在田家魏无忌所赠的紫玉盖倩并未想着再找回,但心头总有那人挥之不去的身影,倒期望起那人有一天还给她,今日见到这人,竟梦想成真,还高兴的抱起他蹦了起来。但也不知道那人心中有没有想她,出于小女子的狡黠,盖倩话一出口脸上泛起红晕,娇羞不已。 臧卓娅这个大包袱终于可以卸掉了,秦梦也因她有了着落而大卸心劲,连日来的奔波劳累集中爆发了,尽管有夜空皎洁的半月衬托此时的良宵美景,但秦梦真的无意和盖倩暧昧,只想休息睡觉。 这时一个左府女婢从旁边客房出来,款款向他们两人走来。到了近前,秦梦这才发现原来是臧卓娅,一身左府女婢装束更衬胡女的媚态。 臧卓娅看见眼神闪烁的盖倩,又见挠头四下张望的秦梦,似乎预想到了适才暧昧。大大方方挽起了秦梦的手臂,用僵硬的中原强调说道:“阿弟,今夜由阿姐伺候你入寝!”秦梦听闻,似乎一道惊雷炸在脑袋上,心想你这个胡女弄啥哩? 盖倩定睛看到眼前胡女,顿时想起和秦梦闲逛繁阳城那次看见的那个令男人垂涎三尺的胡女。盖倩下意识做出拔剑的动作,不想剑却留在了房中,一时羞恼,俊俏的面容似乎涂抹的过多腮红。秦梦看见盖倩手握成拳,觉得事情不妙,当即要向盖倩解释。不想臧卓娅抢先向盖倩轻身施礼道:“姑娘,你莫见怪,奴婢是秦小恩人在路上所救的奴隶,素以姐弟相称。” 臧卓娅言语流利,丝毫没有陌生感,接着拉起盖倩的手道:“阿妹,想必你就是秦小恩人的心上人吧!阿弟平日里时常拿出这块紫玉把玩,呵护备至,奴婢当时就想肯定是阿弟心仪姑娘的一方信物,不想今日见到阿妹竟如此美丽,婢子都替阿弟高兴。今日能遇见,也应回屋详谈啊!”这句话说完盖倩转怒为喜,只见盖倩面露羞涩,竟如丝毫反抗之力随着臧卓娅去了他的客房。 秦梦刚才的疲惫之意,被臧卓娅一吓,消失的无影无踪。秦梦这才想起盖倩追出时手中拿有紫玉,这块紫玉这些时日一直在自己身上揣着,害怕丢失,故而时常拿出来看看,好几次被臧卓娅看见。臧卓娅有此判断这是信物倒无奇,但臧卓娅一眼分辨出盖倩手中紫玉属同一块,那么这相当犀利眼力就令人惊叹不已了!难道在草原上天高地阔任驰骋的胡女视力方面具备天生优势?秦梦对此迷茫,实在搞不懂这是怎么一回事。 秦梦愣在原地良久,忽然身后传来一声银铃般笑声,秦梦扭头只见月光映衬下,一席白锦深衣,落落大方的站立着一个少女。 左清! 秦梦脑子已经完全短路,三个女人一台戏,尽管互相都不认识,也能演绎出一部大戏来。看来她已经来了有一会儿,秦梦很清楚左清是想看自己怎么回答盖倩的表白。难道适才臧卓娅看出了里面的端倪?所作是为自己解围? 秦梦收回思绪,故作镇定自若转过身来,嗓音嘶哑说道:“左姑娘这厢有礼,不知有何事劳烦亲自来一趟!”左清眼神高傲的看看低她一头的秦梦道:“没想到你这个臭小子,年纪小小还挺招女子喜欢,你的胡女我已经收下了,你在我们左府这些日子,由她伺候你,记住本姑娘不会沾你便宜,钱财不会少你的,可不要打她的主意啊!” 这是羞辱,秦梦心中平静并不为所激,面露羞愤之意,故作气呼呼之态摆出结束谈话之势向左清作揖施礼道:“左姑娘,在下知道了,如没有事情,请回吧!” 左清听闻笑道:“哈哈,嘻嘻,没想到你脸皮挺薄,好了不逗你玩了,我过来是奉老祖母命令请你过往一叙。”秦梦惊奇道:“醒了?”左清答道:“借你的吉,奶奶醒来就说做了一个梦,梦见见了一个少年在奈何桥拉住了她!” 奈何桥?与奈何桥相关的有黄泉路,鬼门关,彼岸花,忘川河,孟婆汤。四下看去房后树木黑影绰绰,秦梦后背此时凉飕飕的,感觉有些瘆人。大小姐亲自来请,已是莫大的荣幸!秦梦看着美丽动人的左清,心里也不知就想被她虐!便随左清去了中院。 老夫人的病折腾了左府上下好几日,今夜终于消停了。天空中的半月时隐时现穿梭在云彩间,左府一片漆黑,子夜时分,大家都已睡熟。不过只有后院的寒泉还在叮咚作响,潭中泉水已满,溢出的水形成潺潺溪流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两个身影伫立于潭边,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按你所说此子有仁爱之心,如行医必是扁鹊,如行商必为范蠡,如出仕必为商鞅,如做大匠必为公输班,如做墨者必定兼济天下,你如此看好他,不知是否明了他的出身?”另一个略显疲惫的声音回答道:“等弟子将手头上的事情处理好,将会对他进行深入的探究……” 寒泉急涌,只闻水声。 第九十二章 赘婿 翌日清晨秋高清爽,左府上下充满了轻松喜悦的气氛,客房里的鲁仲连也早早起来,在院中闲适漫步。秦梦伸着懒腰从屋中出来,大口呼吸室外芬芳的桂花香气。鲁仲连恰巧来到秦梦身边,一夜的休息疲惫之色尽去,满脸慈祥的看着秦梦道:“秦小哥,听闻昨夜左老夫人为你说了一门亲事,却被你拒绝了,何故啊?” 秦梦脱口而出道:“告非也!”鲁仲连凝神注视秦梦不知其所言。秦梦也知失言连忙解释道:“这是小子村中老人们的口头禅,老天的意思!鲁仲连脸露得意之色很与他平时的沉稳不符。 秦梦暗骂道:“看来自己是被史书记载给蒙骗了,一个伟岸高大的形象就此倒塌。鲁仲连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你丫丫的就是一听墙根的特务头子。你面露得意之色以为我不知是向我炫耀吗?看来昨日向子南真谦卑内疚义正词严的表态有待商榷!” 昨夜左清将秦梦请到内院,进到里屋就见老夫人已经睁开了眼睛,白皙饱满的脸庞也恢复血色,一双满带鱼尾纹的大眼睛,依然显现年轻时的美貌与高贵。 白日那位老妇人见左襄和秦梦来到,便小心的将老夫人扶坐起来,为其身下垫了一床被褥。老夫人伸出依然细腻的手,和蔼的将秦梦拉到床榻前,示意秦梦坐在她的身旁,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说道:“孩儿,你是老妪的福星,我的身体一直不好,今日最为严重,浑身无力就想躺着,虽然躺着但脑子一直没闲着,都在回想过往岁月中的事情,也不知何时就睡着了,一睡着就做梦! 梦见老妪一人四处流荡,突然就来到了一座石桥,我想这里是哪?四下张望发现桥上有一个亭子,亭子里有一个老婆婆在煮汤,微笑着向我招手,我正想过去之时,一个满脸红光的少年小子拉住了我,不断呼唤我。 当时口中饥渴,觉得那少年甚是讨厌,好不容易那少年走了,再去寻亭中卖汤的老妇人已经不见了,只见桥上刻有三个字:奈何桥。转身却发现小清端了一碗汤喂进了我嘴中,实在是口渴难耐,一股气喝完,顿觉全身舒服,接着又睡去了,再次醒来就看见姬离和左清守在了老妪身边了,将梦中所闻讲于她们听了。” 老夫人看看站立的左清和那老妇人,秦梦这才注意到这位叫姬离的老妇人。气质雍容华贵,面容虽有皱纹,但也白皙姣好,这就和先前过来致歉的严妈妈形成了强烈对比,都是一个府里的仆役差别就怎么这么大呢?秦梦心中疑惑。 左老夫人接着说道:“姬离告诉了我这种迷糊状态已经一天一夜了,甚是凶险,左太史星夜赶来,子阳子豹公见此都束手无策。不想出现了一个小娃娃,进来望闻问切一番,呼喊你多时,然后开方抓药,谁料药到病除。姬离对你满口夸赞之词,说那梦中的少年就是你!老妪也好奇,便想见你一见!”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秦梦自然谦虚一番,老人家就喜欢刨根问底,问问秦梦家乡何处,家中有何亲人,医术哪里学得,又如何来到左府的。老夫人双手握着秦梦,颇为爱怜的看着秦梦,听秦梦悲惨身世时汩汩落泪,听秦梦奇遇学艺时满脸欢喜,一股久违的温暖回荡在秦梦的心田。秦梦觉得老夫人很像自己的母亲,但感觉又像过世多年的奶奶。 秦梦难听的嗓子遭来了左清无数的白眼,左清起先以为秦梦故意捣蛋便出言训斥道:“能不能正常说话,今夜唱歌的时候,嗓子好好的,还不是这样子的吧!”秦梦无辜的眼神看着凶神恶煞的左清。 老夫人连忙先左清瞪了过去,慈爱的说道:“清儿,勿要无礼,梦儿这是要长大啊!男儿一旦变声完毕就可以顶门立户成为真正的男人了,看来老妪还能吃到梦儿的喜酒。” 听到秦梦耳中甚是酥麻,“梦儿”的称呼老夫人脱口而出,看来老夫人已经把自己当做家中孩子看待,一丝丝的暖流直冲秦梦头顶。左清嗔怪不已,似有嫉妒的眼神看着秦梦。 姬离接话说道:“老姐姐此话差矣,别说喜酒,就是满月酒,或者是他儿子的喜酒你都能吃到。”左老夫人当即被逗乐了。忽然想起了什么对姬离道:“离妹,你看梦儿这孩子怎么样?无家无靠的多可怜,要不你就收下这孩子作为贤孙婿!” 姬离听完眉心隐隐有一股黑气,叹气道:“老姐姐说得也是,这个事情我也该考虑了,不孝子直到今日也只有膝下这一女,偌大家业还需要她来继承。我是喜欢梦儿这孩子,不知人家小子是怎么想的?” 秦梦听完一脸黑气,两个老人在这里你一句我一句,就这样将自己的终身大事敲定了,还是“赘婿”,情何以堪啊!只见左清满脸得意之色,语气颇为讥讽道:“秦小郎君,不知你该如何选择,我家姝妹可是大美人,父亲又是家值千金的大商贾,小子心动了吗?” 秦梦听完哭笑不得,也不知姬离富家到底何许人也!左老夫人颇为热心的解说,适才的疑惑这才解除。秦梦听闻老夫人是鲁国公主,当场错愕,没想到这个时代的公主真多!姬离就是老人从小的侍女,感情深厚,一个月前听闻老夫人身体有恙,便从夫家赶来伺候老主。 姬离他们家世代为奴,从小服侍跟随公主,姬离体贴乖巧,深得老夫人喜欢,到了姬离出嫁的年龄,老夫人尽管不舍,还是给姬离找了一个大富之家嫁为主妇。婚后姬离生有一子,此后便再也无生养,得知夫家几代都是这种情况,无奈也只能如此。 谁知儿子娶妻后,头胎竟是个孙女,从此以后十几年家中再无添丁,整日感叹子孙不孝!找来巫医神婆无数,得出结论是风水不好,最后举家搬迁到宋国故地外黄,孙子依然没有生出来,但却成了当地首屈一指的富贾,姬离老妇人也只能认命,今日老夫人所说赘婿之事也早有考虑。 左老夫人介绍完后,便冷场了,三人都盯着秦梦,希望他来表态。秦梦眼睛盯着左清,心中叫苦,要是左老夫人让自己做左家的赘婿,自己还会考虑一番。但要去外黄,舍去繁阳所有熟悉的人,为了千金家产,做人家上门女婿,除非脑袋抽筋,才会做出这样的抉择。 第九十三章 四大墨门 秦梦弯腰向老夫人和姬离老妇人致歉道:“二老的好意,小子今生不敢忘,只是家中还有七个命运一样孤苦的弟妹,曾经困难之时共分一个窝窝,那时小子就发誓一生相守绝不抛弃。小子哪能独享富贵,这良心不忍啊!” 一番动情描述加上夸张演技,倒把左老夫人感动的再次流泪。接着又一番探究,秦梦不得已说出了田氏收留孩子们之事,自然又追到田氏救济灾民之事上了。左清惊异的看着秦梦道:“你认识那人人称道的繁阳大善人田氏妇人?” 秦梦也颇为自豪的点点头,左清眼中满是不敢置信的神色,再次问道:“那人人都追捧的美食蒸馍也是出自你们家?”秦梦再次颇为得意的点点头说道:“蒸馍秘方本是我家秘方,是我感恩田妈妈收留之恩,这才传于田妈妈的!” 左清张着红唇想问却未问,秦梦见此颇为潇洒的弹弹衣袍上并没有的灰尘,也不看左清说道:“田氏蒸馍之所以好吃,全在于加了一块老面,并非密不可传,秘方早已呈给了大梁朝堂,只可惜魏王搁置不用,这个我也没有办法。”左清一时无言。 不知不觉一个多时辰就过去了,看见老夫人也已疲惫,秦梦向左老夫人告辞,离开之时对左清道:“左姑娘好奇蒸馍秘方,明日我去濮阳城中一趟为你取些发面的老面,再取些石磨磨制的面粉,亲自为你蒸一笼馍馍如何?” 左清鄙夷的看了一眼秦梦,咣的关上了院门。秦梦不无得意的挥手道:“莫送!”秦梦回到客房见屋内盖倩和臧卓娅已经好的像一个人似得,太不可思议了,结果被撵了出去,无奈只能和朱万共处一室,遭受他如雷般鼾声的轰炸,不过还好天未亮,朱万就起身回繁阳去了。 今日醒来第一个人就碰到鲁仲连,感情鲁仲连散步是假,等着自己是真,昨夜老夫人屋里没有外人,连婢女都没有,如此私密之事鲁仲连竟然如此快就知晓,除了趴墙根偷听,没有其他解释。秦梦惊恐之余不免猜度尚黑墨门是怎样的组织?怎么就和他们祖师爷墨子高大伟岸光明正义的形象有如此之大的差异呢?不过秦梦眼中露出的失望之色,彻底将心中那个神一般存在鲁仲连埋葬了! 鲁仲连面色坦然,似笑非笑道:“看来小子对老夫所为很是失望!听墙根非君子之所为,我本人也以此为耻,但有句话说的好,干大事又岂能拘小节!昨夜让门下弟子如此,也只是想引起你对我们墨门的兴趣。” 秦梦狐疑的看着鲁仲连心想:“这个时代有些才学的人都想聚天下英才而教之!不会鲁仲连要让我拜他为师吧!那么拜完师后,自己也就算加入了中国历史上最早的黑帮。这以后打打杀杀的有个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爹生娘养活到现在不容易,还是惜命的好。” 墨门向来神秘,虽不清楚鲁仲连在尚黑墨门任何职,但可以猜测地位绝对不会低,能结识鲁仲连这样大佬,秦梦觉得也算是自己草民生涯的荣幸。历史中大名鼎鼎的鲁仲连,已经变得复杂多面。不过如此看得起自己,秦梦心中油然升起几分千里马遇伯乐的感慨!秦梦向鲁仲连躬身一礼试探的问道:“连子前辈所言似有深意,小子人小,理解不透,连子前辈不妨直说?” 鲁仲连急忙搀扶起秦梦,爱怜的重新打量了一遍眼前的少年。这才手捻须髯说道:“小子果然聪慧过人,那老朽就不再兜圈子了!”鲁仲连滔滔不绝只讲的吐沫横飞,最终目的还是招人入伙。 墨门起源墨家,祖师爷墨翟,世人皆称墨子,为墨门第一任掌门人,不过墨门内部称之谓巨子。第二任巨子是墨翟得意门徒禽滑里,到了第三任巨子孟胜,不想参与进了楚王夺位的内乱中去了,巨子孟胜为了一个义字和墨门一百八十个精锐兄弟一同战死,临危之际将巨子之位传给了宋国的田襄子。 随着巨子孟胜的慷慨就义,墨门从此实力大减,田襄子也无力重振墨门昔日的辉煌。天下诸子百家,又回到了以儒称大的时代,“孔席墨突”也成了过往,墨门幸存的元老也只能空叹墨门和孔门势均力敌的辉煌不再。 留在天下各地的墨门弟子慢慢发展,形成了四个较大的分支,逐步形成了独立的东西南北四派,落于东方齐国的称之谓尚青墨门又叫齐墨,扎根楚国的称之谓尚赤墨门又叫楚墨,燕赵之地的称之谓尚黑墨门,迁徙于秦国的称之谓尚白墨门秦墨,中原故地原有的老墨门却衰落了下去。 随着宋国势微,老墨门日渐衰落,巨子田襄子在时还可以勉强维持运转,田襄子去世后,巨子更替频繁,宋国灭国使老墨门彻底失去了存在的基础,老墨门再也无力领导其他四派。而其他四派却日益强大起来,墨门号令本来出自老墨门一家,可后来力量一消一涨间,天下各派墨门便各为号令。 秦梦插话问道:“那么连子前辈属于尚黑墨门了?”鲁仲连点头继续说道:“不错,我属于尚黑墨门,实力最为雄厚,其中就有昨日你见过的隐者,隐者是我墨门门徒中的精英中的精英,身怀五行遁术,善于利用不同的环境,隐蔽行踪,遁逃无迹。”秦梦越听越觉得神奇,不知隐者的五行遁术如何施展。 鲁仲连见秦梦神色认真,心中大感宽慰,接着说道:“我尚黑墨门全面继承了墨家先师的衣钵,而齐秦楚其他三派只是传承了墨门部分要义。 齐墨相夫氏继承了先师墨翟的兼爱非攻思想,多以辩论为主,齐墨门徒游历各国,只为讲授墨家的兼爱思想,反对武力。 秦墨相里氏继承了先师墨翟尚贤尚同节用主张,秦墨门徒专研百工技艺辅佐秦王致力于统一天下。 楚墨邓陵氏传承了先师墨翟非乐非命的精粹,楚墨门徒行侠天下,与黎民共疾苦管天下不平之事。 而我尚黑一派也是最近十几年才发展壮大起来,这都得益于我师父墨门十代巨子侯公。三十年前宋国被诸国瓜分,师父见大事一去,便将墨门弟子隐匿与三晋之中,师父待我如亲子,将老墨门能力卓异的弟子都给了我尚黑墨门,我派日益声威,师父的母派却越来越小,老墨门如今名存实亡只剩吾师一人矣。 正是师父侯公细心呵护才成就了如今尚黑墨门的辉煌,饮水不忘思源,师父最大的期望就是想重建墨家当年的伟业,可惜老夫天资愚钝,空费岁月,多年无有建树,勉强守成而已。我日渐老去,多感力不从心,为今也只能将这个希望寄托在年轻弟子身上。门内弟子多是偏才,不堪大用。今日老夫再次遇上你,眼前一亮心中欢喜,对你所作所为甚是欣赏,便有意收你入门,希望能为墨门的复兴注入新的生机,以上句句是老夫心里话,不知小子是否愿意加入我尚黑墨门?” 第九十四章 帝星晦暗 墨门非官方组织,秦始皇一统天下后着重打击的黑社会团体,这个行当属于夕阳行业。每个人都有一个侠客梦,秦梦也不例外,也很向往快意恩仇的侠客生活,墨门这里有,而且还是有组织的,多么大的诱惑。只可惜自己不会武功,行哪门子的侠呢?看着鲁仲连单薄的身影,穿着和一般市井贩夫无二,秦梦知道墨家向来讲求节用,自己要是答应了岂不要过苦行僧的生活? 秦梦觉得还是考虑一下为好,不论哪种组织进时容易退时难,万一跟错了人,跟成了像墨门第三代巨子孟胜一样,为了“义”领着一二百弟兄一起赴死的领导,那就死的冤了,自己的命运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来得靠谱一些。 秦梦打好主意回答道:“连子前辈,恕小子无礼,小子家里还有一群和小子一样的孤儿,他们都还指望着我混口饭吃,所以小子没有多余的精力和你游走天下拯救苍生!” 鲁仲连似乎知道最后的结局,脸色平静说道:“你先不用急于答复我,我墨门选才看的是人的品质!天下之人多为利,墨家并非因为孟胜一役而衰落,而是墨门讲求克己为人,粗衣恶食,砥砺苦行,这与人心喜逸爱荣相冲突,故墨门弟子非大志之士不可为也! 先师墨翟的兼爱讲求爱戴每一个身边的人,而世人不愿吃自己兼爱的苦,却情愿享受别人兼爱的福。这就决定了我们墨门的子弟要心甘情愿的为别人付出,不图一丝回报!我一世为人通过两次的接触可以看出你小子有几分我墨门的精髓,纵使你不加入我墨门,也会为天下苍生谋来不少福利的。” 鲁仲连一席话讲得真好,秦梦差点眼泪就要落下来。天空中飞掠一群群快乐的小鸟,白云蓝天下是那么自由惬意。鲁仲连一脸大义,拯救苍生疾苦的使命出自他口似乎名正言顺。不过秦梦还是不为所动,后世成功学的洗脑经历的多了,这些激昂澎湃的壮志只能换来心中的冷笑,历史车轮不断前行,世人的苦难才刚刚开始。杀伐征战不会因为某个人而停止。 秦梦看着远去的鸟儿,心中为他们的自由而快乐,一夜的休息并未消去鲁仲连脸上的疲惫,身形枯槁是他为苍生奔波的见证。秦梦不由长长叹息道:“连子前辈想为世人铺就一条少灾少难的平坦大道,世人又有谁知道前辈的用心呢?涛涛洪流过后平坦大道又何能幸免!西秦步伐不止,东周公苟延残喘,不也被灭国,成皋荥阳两地进入秦国之手,天下何能幸免。” 秦梦只是有感而发,鲁仲连不禁瞠目结舌道:“东周巩邑三天前才被吕不韦领兵平灭,成皋荥阳两地才落入秦人之手,小子如何知晓的?” 秦梦听闻不觉失言,还以为这个事情早就发生过了,只想拿出来说一下天下趋势而已,没想到差点泄露天机,这要是提前说了岂不令鲁仲连更加吃惊。秦梦急中生智道:“小子略懂天文,前些时日听连子前辈讲过秦国围攻东周,便留意起天象,前两天小子行夜路,见西方升起一颗大星,闪烁熠熠,而原来帝星晦暗无光,小子就推算出了东周五百年气数已尽,西方出新主。” 鲁仲连惊诧的看看秦梦,再看看天空,神情有些迷茫。秦梦趁这个机会向鲁仲连施礼道:“前辈所说句句至理名言,小子受教了,既然前辈并不以忤,小子就放心了,小子还有事要忙,暂且失陪了!”不等鲁仲连反应过来,便向崔广汲泽的房间走去。 秦梦早晨醒来就想着去濮阳城一趟,看看是谁在濮阳经营蒸馍生意,向繁阳老乡要些老面和一些面粉回来,以便完成昨夜对左清夸下的承诺,尽管人家不屑一顾,做人还是要言出必行的。不想被鲁仲连给截了去,耽误了大半个时辰,做拯救世界的超人也要让身边人吃饱肚子吧。 汲泽崔广起床多时,见鲁仲连和秦梦在院中说话,便没有上前打扰,席地而坐吃着左府送来的早饭。秦梦进来时见两人手中拿筷子争抢最后一块类似糕点的东西。本来汲泽给秦梦的印象是文质彬彬,礼数周到之人,不想也会为一块糕点和人憋气较力。 秦梦上前将盘中最后一块糕点放进了嘴里,笑着说道:“汲先生怎么一夜间竟也被老崔带成了狷狂之士!”汲泽哑言失笑道:“秦小义士见笑了,适才一盘桂花糕,都被老崔给吃了,看见他吃的津津有味,也想吃一块,不想老崔竟和我玩起来逗筷箸的游戏来!” “嗯,真不错,清香甜蜜,爽口松软,不错!”秦梦一面嚼着一面品评着。崔广呵呵大笑道:“确实不错,老崔都没有吃够,趁着老汲不注意,我就一个劲的吃,没想到还是被他看出了端倪,呵呵……,最后一块还被小师叔吃了,看来你老汲没有口福啊!”秦梦发现崔广的脸皮厚如城墙,对于美食之类的东西,从不与人谦让,就差把肚皮割开往里面放。秦梦笑道:“老崔啊,你上辈子是饿死鬼托生啊!一盘糕点有必要这么不讲风度吗?我那屋里左府仆役们肯定也送了些,你去取来一块吃吧!” 未等秦梦说完,崔广就闪身出去了,不多时崔广回来,手里那了两个黑乎乎的窝窝,笑着进了屋,说道:“小师叔啊,看来左家对你不薄啊,害怕你吃不饱,竟给你房中送了一筐硬如石头的馍馍。” 秦梦取回崔广手中的窝窝,一种久违的感觉迎上心头,这种窝窝不就是初来这个世上时,郭非手下甲士送于自己的吃食吗?秦梦不禁笑了起来,掰下一口来,放到口中,回忆起和赵正豆蛋他们几人黑夜中在窝棚里分吃几个窝窝的事来,历历在目,犹如昨夜发生,心头不禁有几分酸楚。 左府孝悌之家,秦梦仅待一晚,便可知左公待人宽厚,家风正直,仆役们断不会偷换主人待客的吃食,看来这里面有深意啊!秦梦想及于此一双高傲不屑的眼睛便浮现在了秦梦脑海。秦梦对汲泽和崔广说道:“看来是人家左府千金不想吃这硬硬的馍馍了!那好,我就帮他将濮阳城里蒸馍作坊给搬过来。” 第九十五章 飙车 两个大人眼神灼灼的看着一个小孩,口气如此大,令人吃惊。秦梦微微一笑,便走出了门,找来吴姓仆役要来一辆马车,三人便驾着车出了大门,向东驶去。 秦梦一个现代人,马都不常见,何谈驾驶马车。周礼讲究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读书人必学科目。这“御”就是驾驶马车的技艺。而两人又是士人,自然会驾马车。谁来当司机,崔广和汲泽却争执起来,汲泽自从辞官回家已经两年没有俸禄了,家中马车也早就变卖了,多日不驾车有些手痒。两人争执中,秦梦听崔广之意想炫耀一番自己高超的御术。崔广水上行船的功夫不含糊,便想看一下他驾驭马车有何出彩。 两人争持不下,秦梦便笑着说道:“汲先生,咱们就看一下老崔的御术有何高明之处,如果确实出众咱就不说什么了,如果一般而已,我俩就要羞辱他一番,可好?”汲泽听闻,哈哈一笑,觉得甚是有趣,便上了车厢,将缰绳交给了崔广。 崔广接过缰绳做了一个很夸张的勒马动作,引来马长啸一声,拉动车子奔驰在大路上了。车厢内只闻马蹄声越来越急,崔广回头对车厢内喊道:“抓好车厢,下面是单轮飞骑,保持好姿势别动!”马车如飞,崔广驾车给人不踏实的感觉,秦梦也只能老实抓好车厢,突然感觉身子向一边倾斜。幸好是向车厢里侧倾斜,这要是向车门一侧倾斜,恐怕就会将车内人甩出去,秦梦可以感觉到马车现在是一个轱辘在行驶。 汲泽神色轻松,挑开车帘,只见路边树木杂草嗖然后退,崔广呵斥挥鞭声,不绝于耳。秦梦很不习惯这种一旦抓不紧把手,就要飞出车厢外的感觉。不过也没有持续太长时间,随着车轮嘎吱落地,车速慢了下来,崔广长吁一声,马车站住。崔广面带兴奋之色回头对车里人说道:“怎么样,没有让两位失望吧!不是害怕车子不牢固,还会给你们展示一下左右轮交替飞骑。” 崔广这是不折不扣的飙车不良青年,汲泽鼻子出气,很是不屑说道:“我以为你有什么绝技,不就是单轮行车吗?这个我十五岁的时候就已经独步濮阳无有对手。只是人老了,不再做些无聊之事,如果你不服,改日我们赛一场如何?” 崔广听闻汲泽挑战,大小眼中更是充满不屑之色,说道:“听你吹吧,这项技术我可以行走十里而不倒,你能做到吗?平地赛车多无趣。你要是有种的话,我们来一场壕沟翻越,行进取物,并排双马挂双厢,你可敢?” 汲泽的斗志被挑了起来,看着崔广挑衅的表情,有些恼怒,满脸通红道:“有何不敢,你有种敢比驾车过一尺宽一丈长的独木桥?”这出乎秦梦所料,没想到这个时代,日常驾驶的马车,都有这么多花样玩法,一点也不亚于后世的赛车赛。 大概汲泽所说的这种驾车过独木桥的玩法有些难度,崔广小眼瞪得溜圆,迟疑了片刻,这才又叉腰昂头道:“那有何不敢,一尺宽两丈长的独木我都试过!” 秦梦听着两人斗嘴甚是觉得有趣,这不就是后世争强好胜二缺青年的活生生写照吗?虽然昨日救人之时他们都是而立之年的正义之士,但今天表现却是玩心正大的无聊青年。两人也不知何时注意到秦梦诡异的笑容,打住了斗嘴,好奇的看着秦梦,不禁哈哈大笑。汲泽对崔广说道:“老崔你我都这把年龄还争强好斗,还不如十四五岁的秦小哥稳重无争,你不觉惭愧吗!” 崔广也笑道:“老汲,此话差矣,小师叔看似年龄虽小,但有仙缘。你可听说天上一日,世上一年!”汲泽神色凝重道:“自然听过!”崔广接着说道:“你不会想吗?小师叔说不定和先师相处的时日不在人间,而是在天上。这样算来,你说小师叔到底多大了?” 秦梦听完心中惊诧,不想今日所作所为给崔广留下这么丰富的想象空间,也只难为了崔广,竟有如此奇思妙想。秦梦抬眼望去,路边两旁树木密集,车子停靠处,一颗桃树挂满了硕大的桃子,秦梦见到此景,心中欣喜,有了猴子摘桃的欲望。也懒得听两人闲扯,便跳下车来,跑到树前,顺手便要摘下一个娇艳欲滴的桃子。 就在此时,秦梦看见一根树枝粗的木棍,抽在手上,疼痛感传遍全身,手上便又缩了回去。哎呀一声,将崔广和汲泽的吸引了过来。秦梦双手攥在一起,只觉得生疼生疼,心想这谁下手狠重。秦梦抬眼这才发现身旁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矮自己半头的小子,手里拿着一根木棍。赤裸着上身,屁股上缠着一条污秽不堪的兜裆布。棕黑色的皮肤,狠厉的眼神正瞪着秦梦! 小孩子稚嫩的声音责问秦梦道:“这是我家的桃树,不告而取是谓偷!”秦梦一时也无语,可不是?自己所为就是小偷!秦梦看着眼前和豆蛋大小的孩子,心中的怒火也就消散了。秦梦对小童说道:“在下有错在先,不知这是有主之地!小兄弟莫怪!” 汲泽见此疾步赶来责问那童子道:“野小子,胆子倒不小,这里哪里是你家的桃树,方圆十里都是太史府之地,你可知冒犯了太史府上的贵客了!” 那小子倔强的看着汲泽,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崔广见了,上去拉起秦梦的手,看了看,确实红彤彤的一片。崔广一大一小两眼怒瞪向那小子,没想到小子见状直挺挺瞪着崔广,一点也无害怕之意,不过手里的棍子握得更紧了! 这时一个妇人的声音从里面穿了出来:“庆儿,你与何人说话?” 伴着声音从桃林中走出来一个三十左右的妇人,弯着腰,围裙里兜着一些桃子,面色苍白,一副弱不禁风之态。抬眼看见那小童手拿的木棍,以及崔广揉一面吹秦梦的手儿一面怒目威逼,便知道儿子闯了祸,又见三人穿着不凡,面上更是惶恐,对那小童说道:“庆儿,你怎么就是不让为娘省心呢?是不是又惹祸了?”然后上前护住了那小童。 第九十六章 护犊之情 由于说话过于激动便引起了不断的咳嗽。妇人的腰更弯了,两手拽着围裙对三人祈求道:“我孤儿寡母寻亲不着,才沦落到此地。贱妇前些时日又生了一场大病,听说太史公爱民如子,这才到了寒泉冈上认领了一亩多的桃林,维持我母子二人的生计,我家小儿如得罪了三位高士,请将怒气撒到贱妇身上吧,千万不要伤害我的孩儿!” 母爱大如天,妇人久病,中气不足,悲鸣的哀求早已令秦梦心生同情。秦梦压根也没想着怎么着那小童,妇人的悲鸣声荡气回肠,世间最无私的护犊之情令人动容! 她们虽然生活艰苦,但这个叫庆儿的小子却比自己以及豆蛋他们都幸运的多,至少身边有母亲陪伴,而豆蛋他们依然孤苦伶仃。秦梦挣脱崔广的揉吹,又将崔广的头扭了回来,说道:“老崔,不要吓唬人家小童,他娘亲心中已经恐惧不堪了。孤儿寡母的多可怜,老崔你身上带钱了吗?我昨天换衣服钱财都留在了客房!” 崔广双手一摊,表示身无分文!崔广也早有存着想看看秦梦一文不带如何从濮阳城带回来想要的东西的心思!汲泽听闻连忙将手伸进衣袍口袋,拿出来几枚铜钱,递给了秦梦。 秦梦又将铜钱递给那妇人道:“姨姨,小子没有要责罚小兄弟的意思,适才都是误会,小子想吃树上的桃子,也没有相询便要摘一个来吃,不想让小兄弟误会,都是我的错,这些钱你拿着,算我买你的桃子吧。” 妇人哪里见过如此谦卑仁慈的富贵少年,本是一个流落他乡的贱民,哪里配得上一个衣着华丽公子的致歉。妇人怎么看不出儿子打了人家,本来心中认为免不了要受身边两位仆役的殴打,不想却出现了想都想不到的结局。 妇人痛哭流涕,双膝跪下,只是大哭,那黝黑的小童瞪着一双倔强的大眼睛看着三人。场面就这样定格下来,秦梦也没有料到自己一片好心竟惹起了妇人嚎啕大哭,递出的手也僵持住了! 妇人哭了一会,这才连连向秦梦叩头说道:“小贵人,贱妇不敢收,真的不敢收,这要是让太史府上知道我得罪了贵客,这以后还怎么在这里安稳呆下去?桃子贵人随便吃,钱我们不敢收!” 妇人从围裙中挑出两个最饱满的桃子递给了秦梦,秦梦接下桃子,顺手递给了崔广,示意妇人起身,没想到妇人重新伏地而跪,任凭秦梦如何相劝就是不起。秦梦试图上前拉起妇人满是老膙的手,接触刹那一股冰凉刺骨的寒意从妇人手上传来,再看面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妇人确实病的不轻。 秦梦无奈,将铜钱塞进妇人手里,妇人坚决不受,抬手又还给了秦梦,秦梦再次示意妇人站起说话,谁知妇人头更低了。依然不起。 秦梦隐隐觉得,周围树林中草木窸窣作响,偶尔有人低语。秦梦细听,声音随即消失。估计旁边周围流民看热闹的不少。秦梦也无奈,放到后世此种场景如被拍成照片,好事者传上网去,那就有标题党写成:富家大少依仗权势肆意凌辱孤儿寡母! 密密丛丛的桃树后面,也不知暗地有多少眼睛看着这一切,不明真相的群众会诅咒自己,说不定还有侠义之士二话不说给自己一剑,到时已经冤死找谁说理吧!还是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想帮这对母子,日后有的是机会。想到这里,秦梦将铜钱硬塞进妇人手里,转身便向马车走去。 崔广啃着桃子,也跟着秦梦上了马车,汲泽将桃子递给了秦梦,让后跳上马车,轻勒缰绳,驾驾几声,催动老马不缓不急的向城里驶去。 崔广说道:“小师叔修为确实不一般,挨了一棍子依然不愠不怒,反而同情起那孤儿寡母。估计圣人门徒儒生都做不到你这样子,小师叔,这桃子确实不错,味道鲜美多汁,你尝尝!” 秦梦一面桃子在崔广衣角上擦擦,一面平静的说道:“看见他们孤儿寡母我便想起了我和奶奶相依为命的不容易,你说我还会生气吗?” 崔广收去脸上的贱笑,正经的点头表示同意。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发现秦梦在自己衣角上刚擦拭完桃毛,想躲避已经晚了,只能故作委屈道:“小师叔,你不能如此欺负弟子吧!现在弟子都浑身刺痒了,您对莫不相识之人都慈悲心怀,怎么对我如此狠心。”难道这也是你所说的三十六中的一计?” 秦梦咬了一口桃子,果然味美甘甜,坏笑的看着崔广的贱样道:“小师叔,这是报复你刚才炫耀车技,差点让我呕吐!不过也不会白让你受我委屈,刚才和你说话趁你分心,来擦拭桃毛,这是师爷所传三十六计中的一计,传授给你吧!” 崔广听闻,大喜过望,凑到秦梦跟前,小眼瞅着车厢外驾车的汲泽,小声对秦梦说道:“小师叔小声些,莫让外人听取。快快告诉老崔!” 秦梦看看崔广顾左右而言他对崔广说道:“老崔,你看那妇人是不是伤寒之病未愈,如果这样拖下去的话,说不定还能整出个肺炎什么的,到时候就麻烦了,你看看有什么好的方子没有,给她开一方?” “啊,肺炎!小师叔,你说慢些,在下愚钝,不知所言!”崔广面露着急之色问道。秦梦也是说顺口了,当即解释道:“肺炎就是痨病,咳嗽时间长了会咯血浑身高烧不退,直至通气不便。” 崔广这才点头道:“大概这也是祖师爷给你传授的独门绝学吧!你这样说老崔就明白了!老崔也观察了那妇人确实伤寒入体,畏风畏冷,现在病才侵入肌理开几幅要还能调理过来,等咱回来了给她开几幅药,这个你就放心吧,小师叔快说,这一计是什么计?” 秦梦看着崔广急切的眼神,便不在为难他,语气轻松诙谐道:“声东击西之计,好了如今你已经学会我五计了,以你的聪明,三十六计学到手就是孙武再生了,小师叔不敢给你讲太多,害怕你会骄傲自满不可一世!” 崔广一大一小的眼睛,故作委屈欲哭之意,却抱手一揖郑重其事道:“谢小师叔传我不传之秘籍!”秦梦很是喜欢崔广这点,看似不拘细节,实则心细如发。 第九十七章 濮阳 濮阳,卫国都城。 如今卫国只有濮阳一城之地,但上溯八百年卫国也是诸侯中的大哥,周平王东迁时还曾出兵帮助周王室平戎狄。不过世事变迁,没想到之后狄人入侵卫国,国破家亡,只剩下五千遗民。 春秋好盟主小白帮其复国,卫国才又缓过劲来。之后卫国几次迁国,先后建都于朝歌,楚丘,帝丘,野王。最后在卫成公时才定都濮阳,距今已有三百七十多年。 汲泽驾驶马车已经来到城前。三里之城,七里之郭,放在春秋时代算是大城,如今即便繁阳这般小城都是如此规模。秦梦撩开车帘探身看去,皇皇一座城,出现在视线内。此城非繁阳小城可比,方方正正,自有一股历经沧桑而散发威严之气。 城高两丈,城外有护城河,只是城墙不再是繁阳城那般夯土城墙,而是大靑条石构筑的城墙,城墙严丝合缝,看似坚不可摧。城墙无限向城门两边延伸开来,城墙之上有甲士巡视。马车驶近了,这才发现,迎面城墙突兀出一块来。 城门处有甲士把守,两边行人行色匆匆。汲泽驾驶马车经过甲士时,秦梦发现守卫向汲泽欠身施礼,汲泽点点头便从城门而入。秦梦这才发现濮阳的西门是一个瓮城,瓮城空旷,百步见方,四壁高耸,顿有压抑之感。 汲泽策马穿过瓮城进入城内,汲泽回头对车厢里的崔广和秦梦说道:“两位可来过濮阳城。”秦梦摇头。 汲泽接着说道:“濮阳城,外郭东西长十四里,南北宽十四里,东北角有内城,内城方圆七里。内城和外城间有方圆七里的集市,集市规模之大秦国咸阳齐国临淄之市亦不能相比,乃是七国商贾云集交流之地,四海蛮夷汇通之所,胡人匈奴也多来此为其王室换置财货。普天下只有陶邑与我濮阳相提并论,卫陶二地向来被各国垂涎,不过今时今日都归魏所有了。” 陶邑,即定陶,不就是朱万所说的陶丘吗?朱万不是说那里是三国交界之处吗?不是不归魏国管吗?何时成了魏国的城邑?秦梦带着疑问问道:“汲先生,陶丘何时也成了魏国的城邑了?” 汲泽道:“陶丘本是唐尧古都,周武王封其六弟于此称谓曹,两百多年前宋灭曹,陶丘易手于宋,三十多年前宋被齐联手魏楚灭掉,秦国国相魏冉看准三国忙于瓜分宋国无暇之时趁机派兵占据了陶丘,更名为秦国陶郡。 几年前长平之战,赵国命悬一线之时,魏公子信陵君出手相助解除了邯郸之围。魏王趁机从秦人手中夺取了陶丘,至此魏国拥有了天下两座堪比国都的大城,每年税赋何止万金。” 秦梦这才全然明白,只怪平时读史不够细,朱万那时在鲁地坐牢,自然不知外面时局变化。不过也从一个侧面折射出战国之所以谓战国,强者凌弱,弱者灭亡,互相征伐,战乱不断。 秦梦向汲泽道:“多谢汲先生解惑,小子一直还认为陶丘归楚或者齐呢!”汲泽接着说道:“秦兄弟,你有所不知,陶丘尽管归魏王所有,但是里面商贾云集,势力交织纵横,魏王也非一手遮天,就像我濮阳城,虽是魏王之城,但城里各国势力相互绞缠,纷乱复杂。如遇战事魏王振臂一呼响应募捐者最多十之一二。商贾之便在于循环往复,商贾之惠在于利益均沾,商贾之道在于贸易自由,如用强力犹如杀鸡取卵,得不偿失也!” 秦梦听完不由连连点头,汲泽所言一语中的,商业的根本在于自由贸易,没有了自由,到处都是你抢我夺,谁还出门做生意?没想到汲泽还挺懂经济,倒令秦梦吃惊不小。 濮阳城果然非繁阳城能比,马车驶过之处到处是一排排青砖灰瓦的宅院,里面尽管也有破落户,不过依然也可以看到当年的富贵。马车沿着一条宽阔的街道向前行驶,街道两旁酒肆舍馆遍立。 汲泽扭头对秦梦说道:“秦兄弟,这条东西长的六轨大道经过市场大门,直通内城,内城里有汲某的家,不如我们先到寒舍歇息片刻再来市场采购东西如何?” 秦梦怎不知汲泽的一片好意,三人身上一个铜钱没有,逛市场也是白逛。秦梦问道:“汲先生,不知城中哪里卖有蒸馍?”汲泽答道:“前些时候听老母述说,濮阳城出了一家作坊,蒸出的馍馍香甜可口,汲某也尝了确实不错。售卖场所好像就在市场里!”秦梦笑道:“那就好,我们先去市场里看看再说!” 汲泽诧异的回头看看秦梦,似乎欲言又止,又打马向前。崔广笑道:“小师叔,你这又准备做甚,身无分文,莫非还想当掉衣服换购货物!”秦梦并不语,一副高深莫测的嘴脸。 马车行进的速度越来越慢,够六个马车并排走的大道,已经变得拥挤不堪,车流如织,路上行人多是带有货物,运货物的工具也是多种多样,车载马驮,独轮推车,扁担肩挑,也有身背竹筐的,更有徒手肩扛,头顶的。 这些人都朝着一个方向前进,大路两边的房屋慢慢的豪奢起来,雕梁画栋的两层小楼上酒肆招牌迎风招展,红楼舍馆传出莺歌燕舞来,路旁有各式杂耍,玩意,斗鸡,走犬。秦梦惊叹道:真是一幅战国版的清明上河图啊! 走着走着,人流突然转向,人们眼前豁然开朗,大道路南已无房舍,巍峨的宫殿群映入了眼帘,前面应该就是卫君世代居住的内城。大道向南凹进去足有半里之路,便见前面丈许高的围墙圈出好大一片地来。中间一丈多高的黑漆大门正对门前东西大道,怒目圆睁,血口獠牙的两尊神兽守卫着大门,大门上有匾额大书三个篆字:濮阳市。 自古筑城都是为了保卫国君,造郭是为了安居百姓。久而久之便形成了一套建设都城的标准,有“城”有“郭”后,便要有“市”。这里的“市”,是市场之思。贸易交换之所,物资汇通之地。而建“市”也是有标准的,《周礼》曾记载“面朝后市”。朝是国君的朝堂,也就是宫城。也就是说建设都城要遵循前面是宫城,后面是市场的原则。 濮阳市这座庞然大市,透过大门一眼望不尽头,房屋鳞次栉比,空余之地都是黑压压的人头,喧闹之声直冲云霄,长长的围墙跟下蹲满了各色人等,濮阳的繁华不用再说,仅次一处就可顶上一座万户城邑。 大门远处有片空地停满了大小差异的马车,拴马桩上系着满是灰尘的骏马高骑,独轮车以及各式各样的挑担工具充塞其中。汲泽将马车赶到空地处,三人便下了车。 第九十八章 濮阳市 三人还未站定,门口处一个身穿黑色深衣的执鞭中年老汉,向这里看来,汲泽正巧也看见了他,那人神情紧张的小跑迎了上来,拉住汲泽小声问道:“贤侄是你啊?昨日听闻是你救了富甲,可否属实,富甲人怎么样了,子南真没有为难你吧?”汲泽微笑道:“富叔,你就放心吧!富甲现在在左太史寒泉冈封地内养伤呢,幸亏得到及时救治再保住一条小命!” 老汉长叹一口气道:“汲贤侄,真是多谢你救了富甲一命,否则我富氏嫡长一门香火就断了!”汲泽拍拍老汉肩膀道:“真正救下富甲的是这位小兄弟!”汲泽将秦梦引荐给了老汉。 这位富姓老汉,自是富家之人。曾是怀君肱骨大臣富术的家仆,名叫富驹。老汉听闻面前少年竟有起死回生的医术,惊诧之余便要施大礼叩谢秦梦。秦梦架起富驹的胳膊,连忙阻止。富驹人高马大,秦梦托着有些吃力,呲牙咧嘴表情痛苦。 富驹觉察到了秦梦的不适,便不在坚持,一改刚才小心紧张之色道:“小恩公你救了富甲,就是我富家上下一百八十多口的大恩人,这里环境纷乱,容我向司市请个假,汲贤侄一定要带小恩公随我到家中一坐。” 汲泽疑问道:“富叔,适才看见你执鞭而立,还以为亲自下来体察胥吏们的辛苦?看来你先前任职的司市是降了职!” 富驹苦笑道:“贤侄,你还不知道吗?只要是和富家有关的人,都被贬斥了,幸亏我富驹经营濮阳市多年,没有比我更为熟悉里面门道之人了,卫君少府怕赋税锐减,这才委以我司暴之职协助新来司市管理市场,否则我现在也赋闲在家了。” 一辆马车要向这边停靠,差点撞上了正在说话的富驹。富驹怒斥驾车的车夫,车夫当即下马跪地谢罪道:“贱仆冒犯了司市大夫,请司市大人息怒,不和贱仆一般见识!”富驹吼了一声:“快滚,停你的马车去,老子早就不是什么司市大夫了!” 然后回头对汲泽秦梦说道:“贤侄们,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随我来,到里面歇息一下!”富驹牵着秦梦的小手,穿过人来人往的大门,挤进了市场内。 大门一侧靠墙处有一排房子,房门大多虚掩着,每个门上钉着一个木牌,写有字。头间大是两间为一大间,门上木牌刻有司市两字,其他房子都是一间的,依次刻着泉府,质人、廛人、胥师、贾师、司暴、司稽、胥、肆长。富驹领着三人进了中间一间刻有司暴两字的房子里。房内一席一矮桌,矮桌上摆满了好些吃食,还有刺鼻的酸酒味。 富驹挥挥衣袖赶走桌子上乱哄哄的苍蝇,从矮桌上捡起一条未吃的鸡腿递给秦梦。秦梦受不了富驹如此这般盛情,更多是嫌弃乱哄哄的苍蝇,便推辞道:“昨日在太史公府上吃的肉食至今也没有消化,小子吃不了!”秦梦捡起桌子上一个红红的李子,接着在太面前一晃说道:“小子就吃这个吧!” 富驹很受用秦梦的活泼随意,呵呵笑道:“老夫就喜欢你这样洒脱的后生小子,来来来,我们四人一同坐下,畅饮一番可好?”此时秦梦看见汲泽递了一个眼神,是在征求他的意思。富驹挺着胖乎乎的肚子,脸蛋红彤彤的,一看就是一位酒迷糊,这要是和他喝起酒来,那就没玩没了,估计今天什么事都办不成了。 秦梦想及于此故作亲热之态道:“富叔,小子不能久待呀,今日特地是为了找我繁阳的乡党而来,为得是要些蒸馍工具来答谢左太史的款待。再说早晨出来的急,未曾给富甲壮士换药,中午之前还得回去,这可耽搁不得!” 秦梦如此一说富驹自然能分出轻重缓急来,富驹便不在强留,说道:“还是你们的事情要紧,汲贤侄你有了空闲时间一定要带着小恩公到家里来,让我们聊表谢意。”汲泽回答道:“富叔,无需挂怀,来日方长,公子角和卫君已经讲和了,富家老夫人少夫人可去寒泉冈探望!” 富驹听闻,大腿一拍道:“此话当真?”汲泽再次点头,简明说了一番昨夜子南真来到左府和公子角言归于好的经过。富驹脸上泛着红光直呼:“我得赶快告诉老夫人去!让老夫人也缓缓多日悬着的心,你们三人也不要进去瞎逛了,我遣人把他们掌柜的叫到此处!” 秦梦很好奇此时的商业市场具体是个什么样,便执意前去。富驹无奈道:“那你们可要照顾好自己,小心莫要跌倒,发生踩踏意外,我这儿每年可死不少人的!, 富驹跑到外面喊来一个胥吏,交代一下让其领着汲泽秦梦崔广三人去寻蒸馍作坊。他要向司市大夫告假,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在外面东躲西藏的老夫人去。 富驹唤来的这个胥吏,原来是一个俊俏少年,年纪在十五六岁左右,双目有神,见到汲泽作揖道:“汲先生,多日不见,不知可好,学生有礼了!”汲泽道:“桑小子,一年不见,长这么高了,什么时候在这里寻了一个差事?”胥吏小子说道:“也是托先生的威名,才找了一个如此轻松的差事……” 小胥吏一面说话,一面带路,话未说完,便被洪水般的人流淹没了,秦梦也被强大的人流裹挟着,在里面随波逐流,似乎不用迈动步子,就可以前行。 市场内分成三大块,东边区域是两层楼的砖瓦房舍,中间区域也是人头最为密集的区域,这里平房商铺区,市场西边处是露天摊位。市场内尽管人头攒动,但给人感觉整齐有序。南北纵列的商铺出售着各式各样的货物,产品门类应有尽有,非繁阳小城所能比。 两层楼的商铺装修考究,雕镂的门楣,丝绢衬底的货台。门口插着各式的帜幌,龙飞凤舞的书写着各国的文字:兖州漆,青州丝,徐州珠,扬州贝,荆州砂,豫州纤,梁州玉,雍州琅。九州之地的特产皆被囊括。 平房商铺占据了大半市场区域,大小不一的商铺内,经营的货物各不相同,商铺内站台的活计们也形形色色,男女老少皆有,着装可看出华夷,粗犷彪悍,文质瘦弱皆有之。商铺内货物琳琅满目有五谷杂粮,绫罗绸缎,车马配饰,家具陶瓷,农耕工具,矿产资源,名贵木材,奇珍异宝,甚至还是刀戈剑戟。 露天摊位上多是各行各业百姓临时出售的货物。猎户带来的各式皮革,渔民采集的鱼虾鳖龟之物,农户收获的各色粮食,家里出产的家禽牲畜,以及自家纺织的丝帛麻布葛布。也有贩卖幼小儿童,成年奴隶的。 三个区域,三个层次的货物涵盖了社会各阶层所需。视线所及皆是一片繁华热闹,有身份有地位的商贾,在闲谈品茗中,一掷千金便谈妥了大宗货物。亦有脖颈之上挂着沉重钱串子的乡绅土豪,来此闲逛,挑选心仪物件。更多的是那些来自山南海北互通有无低价进高价出转去贸易差价的商贩。看来汲泽所言非虚,“濮阳市”果然繁华无比堪当国际商贸中心! 第九十九章 郦道 处在人流自主行进模式中的秦梦等三人发现前方有家商铺,这里人流更加密集,商铺没有招牌字号,只见门前挤满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这些人手里举着粮食口袋的,也有提着铜钱串子的,更有抱着布匹绢帛的。人声鼎沸,相互推搡着,也不知他们在抢购什么? 小胥吏大声对秦梦三人喊道:“这户就是你们要找的繁阳蒸馍作坊,以前的来此买馍的人要比现在还要多,他们家门框都被挤掉过几次,招牌字号也不能幸免,这样的事情反复几次,店主也无奈,索性什么的不挂了,大概人们都尝过鲜也就不再稀罕了,这人才少多了,不过就这样也令周围邻里羡煞不已!” 秦梦万万没想到蒸馍的生意能火爆到如此地步,只见里面雾气缭绕,人头攒动,大概是新出锅的一笼蒸馍吧!小胥吏引着三人绕过前门脸来到门店后门,秦梦这才发现市场内的商铺大多是前店后院。后门处的人也有不少,但比之洪流般的人群这里算是世外荒原。 小胥吏小声向汲泽秦梦解释道:“这些都是城里勋贵们家里的仆役,已经向店家提前打好了招呼,能优先取来做好的蒸馍,这些人背后的家主谁也惹不起,嘴巴歪一歪就令店家混不下去。还好店主见识广,知道如何他们相处,多半这些蒸馍都是白送与这些仆役们。” 后院的小门敞开着的,这些三五成群的仆役们,看见来了四个人,便不耐烦的说道:“买蒸馍的去前面挤去,别来这里搅和。爷爷们都等了老半天了!”正巧里面传来一声“出锅了”的吆喝,这些仆役们便不再理会他们,争先恐后的向里挤去。 秦梦透过小门向里看去,院子深三丈有余。院中有一是石墩,石墩之上有一盘闲置的石磨,磨上赫然刻有一个田字。这些成人一抱勉强可以抱住的石磨,秦梦对此在熟悉不过,石磨自然出自田家,不过看这生硬笨拙的凿工应该出自樊大同的几个后生之手。石磨上放有码满馍坯的笼屉。 妇人们熟练的揉搓面团,成形后放到面前一张两丈有余的案板上。另一边院墙处四个灶台一字排开,下面大火熊熊燃烧,站在门口都能感觉到阵阵热浪。笼屉码的高过院墙,向外冒着腾腾热气。 刚才聚集门口的那些仆役们围在一口刚熄了火的灶台前。两个大汉各自上了一架人字形梯子,骑坐之上,将最上层笼屉合力抬了下来递给下面接着的两个妇人。这架发明没多长时日的人形梯子确实很方便,两个大汉如使臂指,竟能骑着来回行走。王木匠也因此风光无限,他已赫然成了繁阳小城木匠同行中的翘楚。 转眼间比墙头还高的笼屉就被卸了下来,一个专门点数的年轻妇人便开始向那些等候多时的仆役们兑付所需蒸馍。空突突的大锅上,又被重新加满了水,妇人们麻利的抬上装满生馍坯的笼屉,一排新码好的笼屉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下面两个妇人接着又揉搓馍坯去了。两个大汉也合起梯子,转向另外一口锅去了。 这一切行云流水的般的配合,秦梦很是满意,这就是他所传授的流水工作法,有条不紊,分工明确,效率极高。其中一爬梯子的汉子来到门口处的大锅前,登上梯子查看蒸馍几分熟时,突然发现了已经进门来的小胥吏,便慌忙下了梯子,向小胥吏施礼道:“贱民,见过桑头,不知桑头有何差遣!” 小胥吏恭敬的回礼微笑道:“郦叔莫要多礼,小子只是领路的,后面几位贵人才是专程来找你的。”小胥吏指向门口处秦梦三人。大汉眼神迷离的看了门口良久,两个大人皆不认识,为看得仔细些不由自主跨前几步,突然注意到个子最小的秦梦,不禁欢呼道:“秦小恩公,是你啊!” 秦梦对这个热情的问候,很是满意,因为这声欢呼里面充满了无限的感恩。大汉秦梦也认得,他是繁阳地界上一个叫泊口的小村里的人,那里本是漳河的一个渡口,住着十来户村民,大水来时将村中一切都给冲没了。 幸运是他们水性都不差,成年壮劳力幸存的比较多。西门安又见他们为人机灵,做事周到,这才分配他们来到了濮阳城。大汉姓郦名道,为人豪爽,挣来的钱财没少接济其他灾民。秦梦记忆犹新他们是第一个用上大石磨的作坊,也是第一个大副盈利并且还上欠账的灾民。 秦梦笑道:“郦大叔,一向可好啊,有好长时间我们不见了。小子今日来访看到你这里生意兴隆,财源广进,心里很是高兴啊!” 郦道拱手施礼道:“果然是恩公啊!多日不见个头长高了不少,竟一时没有认出来,真是惭愧。生意兴隆也是恩公给予的,吃水不忘打井人,恩公之德,郦姓全族都不会忘记!小恩公来此怎么事先不派个人给郦某带句话,也好让我有个准备。关上一天门,好好招待恩公一番!” 郦道说话很讨人喜欢,比繁阳其他乡民要圆滑些,秦梦正色道:“郦叔我们不是外人,小子就直接说了,这次来到濮阳,小子机缘巧合之下成了寒泉冈左太史的坐上客,和太史谈话中得知了我们有危机。此次过来,就是想告诉郦叔,咱们蒸馍作坊的好日子快要到头了,咱们得未雨绸缪!” 郦道变色道:“什么?”秦梦说道:“郦叔,你没有听错,好日子不多了。这里不是谈话之地,后面还有人等着我?今日前来我是要向你借一些老面,一台小石磨,以及一个伙计,到寒泉冈上太史府上传授蒸馍技巧的。” 郦道看看秦梦指指自己说道:“恩公你看我如何,我随你去是否可以?”秦梦道:“郦叔,这怎么可以呢?这不耽误你的生意了吗?” 郦道说道:“天下的钱粮是挣不完的,如今恩公有事让帮忙,就是关门歇业,赴汤蹈火,郦道在所不辞!”秦梦笑道:“郦叔言重了,你离开耽误生意,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不过也好,我正好给你讲讲我们的危机,以及破解之道!” 第一百章 身份有别 郦道说道:“小恩公处处为我们考虑,实在感动不已,我离开一时半场没关系的,不是还有我兄弟郦二在吗?恩公就不要为这个挂怀了!” 秦梦向里面的郦二点点头,郦二楞了片刻,礼貌的点头回应。郦道见此急了,一把将郦二拉过来,说道:“二蛋,你怎么回事,脑子都让猪给拱了吗?这是教我们蒸馍秘技的秦小恩公,还不行礼!” 郦二恍然大悟,当即要行礼,被秦梦拉住说道:“郦二叔,莫要多礼,小子如今变化很大,个头也高了些,未认出小子也是自然。”郦二呵呵笑道化解了尴尬。 这时郦道突然对院子里忙活的一干人等喊道:“大家停一停,我给你们介绍一位贵客,这就是我时常给你们提起到的田家大子秦小恩公,你们都说离开繁阳那日没有注意到小恩公,甚是遗憾,今天你们可以一睹恩公的尊容了!” 一群手上拿着白面或者脸上净是黑灰的妇人还有汉子们,满是好奇之色的来到秦梦面前,啧啧感谢之言不绝余耳,一个年纪大点的老妪握住了秦梦的小手说道:“哎呦小子,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干出了如此了不得事了,以后肯定也是位圣人。 老妪时常听我儿提起你,说你仙童降落凡间,有一颗慈悲悯人之心,将自己家中的谋生绝技拿出,白白给了我们这些受苦受难的贱民,这样的大义,几人能做到! 老妪时常耳提面命道儿,要记着小恩公一辈子的好,要用一辈子报答!孩子啊,奶奶也听闻你命苦,自小也是吃百家饭长大,和奶奶相依为命!奶奶去了那是去享福去了,小子莫要悲痛,以后想奶奶了,就来家里,奶奶给你做好吃的!” 老妪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没了,但质朴之言出于本心,秦梦自然明了,耐心的去感受一个陌生老人的关爱之意,觉得这也是一种快乐。 一旁的郦道却有些不耐烦说道:“娘,你那车轱辘话,就不要对小恩公说,恩公好人有好报,如今这一身装束明显就是王侯君卿之态,恩公这次过来也是为了帮我们这些泊口的乡民再次度过危机,恩公有事在身,孩儿也要随恩公去个一两日。” 郦道又将郦二喊到身边小声说道:“老二,我要去城西寒泉冈一两日,家里你就操着心,把咱家不用的那盘小石磨取出来,再取些老面块!” 老妪被提醒,连忙向秦梦致歉说道:“老妪嘴碎,小子莫往心里去,不过老妪的一片心意那自然是实打实的。”秦梦接触到老妪粗糙的大手,又见两鬓斑白,焦黄的脸上布满了皱纹,秦梦的心抽搐了一下。不禁想起了异世中的母亲,爱屋及乌,除了温暖,哪还能有什么讨厌? 秦梦说道:“奶奶,这些都是小子应该做的,我们都是饮一江水的乡亲们,你们过不下去了,我能不帮一下吗?小子奶奶生前也是靠着乡亲们才把我养大,她也时常告诉我记得乡党的恩情,以后有能力了一定报答。今天小子这样做就是对我死去奶奶最大的告慰!尽管我身穿锦衣华服,但小子的一颗赤子之心时刻会惦念繁阳乡亲们的!” 老人家听完,老泪纵横,惹得身边家人以及那些取蒸馍还未走的仆役们也不禁唏嘘不已。老妪稳定了一下情绪,握紧了秦梦的小手说道:“小子,以后定是至情至理的圣人,那一身衣裳自然割不断我们繁阳人的乡情,老妪看你也有要事在身,就不叨扰你了,小子多保重,有时间经常过来坐坐!” 秦梦向老妪深深一礼,看见郦二已经准备好了所需,郦道接过扛在肩上,便向院内老小告辞,老妪领着一帮人将秦梦几人送出门外,直至几人汇入人流,老妪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濮阳市有四门,一行四人在桑头的带领下从不太拥挤的的西门出来。秦梦终于长出了口气,这里哪是市场交易,简直是人间炼狱,富驹所言经常死人也就容易理解了。 桑小胥吏帮着汲泽将马车赶到大道上,便向汲泽告别回去了。秦梦向郦道介绍道:“郦叔,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汲先生,曾是卫君家臣,这位是老崔,和我有同门之谊!汲先生,老崔,这是我繁阳乡党,郦道郦大叔,日后还望汲先生多多照应他一下!” 郦道听着小少年云淡风轻的介绍,不禁感服的五体投地,怎么也想不到昔日里的村野小子,如今锦衣华服,还结交了如此一位权贵。自己一个村野贱民能缘见到卫君的家臣,真是莫大荣幸,还有一个虽长相滑稽但气度不凡充满智慧的同门,郦道当即便下跪向汲泽崔广施礼。 秦梦对郦道这一举动有些莫名,听见郦道口中的贱民自称。秦梦才突然意识到是自己根深蒂固的平等观念使然。这个时期,贱民和士人本就是天壤之别,国君家臣那是权贵,身份高不可攀。秦梦无非凭借丰富的生活经验瞎打胡蒙,救活富甲,治好左老夫人,这才有了和左太史汲泽公子角,鲁仲连平等对话的机会。 秦梦想到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正儿八经礼拜过谁了!这一切竟让自己忘记了身份有别。疏漏!很大的疏忽!要不是今日见到郦道扑倒跪地,还意识不到这个问题。想想当初朱万未受伤时对赵正的恭敬程度!秦梦开始觉得自己和赵正勾肩搭背确实有些过分了。要想讨人喜欢,还是有必要计较一下身份出身。 汲泽将郦道搀扶起来,邀他上车,汲泽对秦梦说道:“秦兄弟前面过了内城门,没多远就是在下寒舍,请到家里坐坐认个门户,以后方便过来做客!另外老母近几日略受风寒,还请你和老崔看看。” 崔广笑道:“老汲,莫要多礼,一句的话的事情,何必如此多礼,既然到了贵府,我们就叨扰一番。”三人进了车厢,汲泽前面驾车,秦梦一坐上车来顿觉浑身惬意,一边的崔广也大为放松的瘫坐在地。 秦梦对郦道说道:“郦叔,这濮阳市每天都这么拥挤,你们能受得了吗?”郦道嘿嘿笑道:“恩公有所不知,濮阳市分旺集和背集,每五天一旺集,其余都是背集,恩公赶巧今日正是旺集,如是背集市场就松闲多了。” 突然听闻外面呼叫,郦道撩开车帘只见一个十来岁的小男童,捧着一个包袱追着马车,郦道跳下车来,男孩喊道:“爹!这是我娘给你路上准备的蒸馍和衣服。”郦道接过包袱道:“爹收下了,商儿快回去吧!” 等自家孩儿离去了,郦道重新上了车。秦梦道:“郦叔,那是你家孩儿?”郦道回答道:“那是我家二子,他还有一个哥哥两个妹妹,老大在陈留老家,两个小妹都还小被留在了繁阳!” 秦梦不禁问道:“郦叔老家不是繁阳?”郦道说道:“恩公有所不知,我们村上的皆是军仆之人,十几年前赵魏打了场仗,仗打完了我们就留下了!老家还有宗族祠堂,家里有位老太公,有些学识,便将老大放在了老家,希望长大能成才!”秦梦叹气道:“一家人因为生活所迫,被分的支离破碎,实在令人难受!” 第一百零一章 文昌星君 马车没走几步就穿过了内城门,沿着内城街道没走多远,就停在了一处大宅门前。宅子院墙高大,门楣气派。几人跟随汲泽踏上门阶,直接推门而入。众人跨进了汲家,便感受到了冷清。似乎前院没有人,这是一个三进的庭院,汲泽将秦梦三人带入了二道院正堂。 汲泽邀请三人坐下,喊道:“秀姝,有客人来了,上茶!”好半天没有回音,汲泽无奈,站起身来,出了正堂向后院边走边喊:“秀姝,娘,你们在家吗?”汲泽的喊声越来越小,直至停止。 秦梦向堂外望去,院内有两棵高大的楸树,长得枝繁叶茂,树高过屋顶,遮盖住了整个院落,地上落满了楸树的残花和楸果,院子墙根处除了两口缸底长满苔藓的水缸外,再无他物。正堂屋舍内显得有些阴暗潮湿,大概是楸树遮挡所致。 秦梦跪坐在正堂之中,闻见一股潮霉味,脚下所坐竹席,已经破旧不堪,屋内陈设简朴,墙角处可见发绿的苔藓。正堂窗处有张矮几,窗边一侧摆有一张很大的木架子。屋舍内唯有这里最为亮堂,整个院落唯有这里没有树枝遮挡,透过窗外可见一片湛蓝的天空。高大宽长的架子从上到下有十几层,上面都码满了竹简。 秦梦站起身来来到架子前,发现这些书简,有些竹简表面光滑黑亮,有些竹简绳子断裂,也有竹简是被结实葛布所装束。矮几上放有一卷未完待写的书简,旁边砚台上的墨早已风干,笔架上的毛笔也已被风吹落地上。 秦梦捡起地上毛笔,放于笔架之上,捧起桌上书简读道:“余读管子多有感慨,管仲世所谓贤臣,然先圣孔子小之,余不同也。管子设轻重鱼盐之利,徼山海之业,以赡贫穷,禄贤能,以朝诸侯,为国为民皆利尔。然管子勿使四民杂处,余不苟同焉。四民者,士农工商也。商贾者通济有无,百工者擅长利器也,农者衣食父母也。士者,文为儒,武为侠,虽可定国安邦以利四方。然勿使四民来往,百工不知农工所需,农者结余无处兑换,商贾不解三者所急,士者不晓国力几何,焉能富民强国……” 这是一篇《管子》的读后感,对先贤管子的主张有赞同有反对,赞同他对水里出产的鱼盐以及山中出产的金银铜铁等物征税,反对管子对百姓约束关于严格,这样不利于社会各阶层的合理流动。秦梦很是赞同汲泽的这些观点。 世事物极必反,过于自由的市场经济会带来严重的经济危机,而严格的国家调控会带来严重的社会问题。如何把握这个度,就需要聪明的政治家来考虑这个事情了,令秦梦深恶痛绝的高房价,绝对是不正常的,上市公司如果风行靠变卖房产来扭亏为盈,那么实体经济还能持久吗? 秦梦在神游天外时,汲泽提着一个陶罐,手里拿了几个瓷碗进来。尴尬的向众人笑道:“老母和内人今日没在家中,应是出外串门去了,家道中落,家徒四壁让诸位见笑了!”秦梦放下手中书简,迎上几步接过汲泽手中瓷碗,笑道:“汲先生这是自谦了,虽然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但先生这满橱书简皆是先贤智慧流光溢彩熠熠生辉。子曰:何陋之有? 崔广拍手喝道:“好,小师叔文采斐然,口出成章,令人闻之如食肥肉!”汲泽也放下手中陶罐,惊讶的看着秦梦道:“咦,没想到秦小兄弟这文采了得,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十个字竟真的将我这陋室刻画的跃然纸上,汲某佩服之至!” 一旁的郦道,虽不明白辞赋,但也从旁听出了秦梦有才,也加入拍马行列道:“我们繁阳百姓感佩秦小恩公恩义皆称之为文昌星下落凡间,救我繁阳百姓于饥馑之中,传我百姓蒸馍技法,于星夜雕凿石磨省时省力,惠及于民。” 秦梦初次听闻别人如此这么夸奖自己,竟然有些不自然,脸也不知怎么红了起来,连忙向郦道作揖道:“郦叔,休要在人前不着边际的夸耀小子,小子不敢当!” 没想到这激起了汲泽和崔广的好奇,两人同时咦了声,汲泽给郦道倒满了一碗水问道:“你说什么?蒸馍技法,石磨都是出自秦兄弟之手?” 郦道哪里享受过一个卫君家臣亲自斟茶倒水,慌忙的不知所措,也只好继续夸耀秦梦来掩饰心中的惶恐!昨日在左府宴席上,秦梦并未说明这些都是他的功劳,而是一把都推到了田氏身上,今天郦道将事情从头到尾讲述一遍。两人发现里面压根没有田氏一毛钱的事,不仅骇然道:“没想到秦兄弟虚怀若谷,不为名利到如此地步!” 秦梦觉得郦道表述的有些夸张:秦家小哥出生那晚风雨大作,夜闪霹雳,天空开阖,原来是文昌星君下凡游玩,十天后天帝召集群仙上朝,却发现唯独缺少文昌星君。 天帝便派神仙在三界内寻找,结果在繁阳二龙口发现了文昌星君附身的孩童,天上一天地上一年,那秦家小哥也已十岁,仙人想将文昌星君带回天庭,竟发现文昌星君深受重伤失去了神仙意识。 仙人多次使用法力将文昌星君唤醒结果都失败了,这样又过了四年,有天,神仙惊动了酣睡中的两条恶龙,恶龙想毁灭伤害文昌星君的证据,便想淹死文昌君附身的秦家小童。神仙为救文昌君便和恶龙大战三百回合,最后终于杀死了那两条恶龙,同时文昌君神仙记忆恢复了些,但遗憾的是文昌君下凡时间太久沾染了过多人间的凡尘,无法再回到上天去,只能留在人间。 自然那场洪灾就是今夏的大洪水,但秦家小哥从此充满了智慧,无论走到哪里头顶都有一片祥云。郦道口沫横飞,似乎亲眼所见,所言斩钉截铁,不容人不信。 郦道讲神话传说讲的惟妙惟肖,细节之处也都丰满无比:秦家小哥的奶奶本来人不瞎,孙子出生那天儿子要过河去对岸请稳婆,结果河中二龙魔性大发便要吃了过河的秦郎。 正巧被下凡的文昌星君看见,文昌星君便出手相救,文昌君没想到二龙口有两条法力高强的恶龙,出手相助反被二龙先出手所伤,文昌君身受重伤,只能自保,便投胎于秦家媳妇腹中胎儿身上,结果秦家媳妇将孩子生出来后,便死了。 这一切都被秦家老奶奶所看到,文昌君投胎时发出的亮光,闪瞎了老奶奶的双眼。秦家老奶奶受此惊吓,从此以后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不过始终告诫孙子莫要下水。二龙无法出水,自然动不了岸上的秦家小子。幸亏有二龙口的乡亲们的帮衬,秦家小子和老奶奶相依为命才未被饿死。 文昌星君附身的秦家小子,自然感念乡亲们的大感,只是二龙肆虐的大水灾让二龙口的乡亲们都死了,文昌君悲痛欲绝,只能将恩情报答到每一位繁阳百姓身上。 秦梦听闻郦道所言,都惊呆了,原来自己的身上的故事竟如此传奇,自己怎么也未听人说起来呢?这里面肯定有樊大同田氏朱万的原始材料,否则的话不会如此贴合自己的讲述。他们自然知道这些都是胡编乱邹出来,自然不信,自然不会和秦梦说这些无稽之谈,秦梦想想便释然了。 汲泽崔广盯着秦梦看了良久,眼神森森令秦梦很不自然。秦梦便开玩笑道:“乡野村妇村夫之言,你们也相信啊,你们出去看看我头顶有无祥云?” 崔广带着一副贱笑无聊至极的来到窗前抬头看天。 刚才湛蓝的天空此时竟有一块白云空悠悠的在飘荡。 秦梦百口莫辩,只能任凭三人发挥想象讨论传奇故事。 第一百零二章 姓氏起源 屋内的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大家闲聊之中得知,汲泽祖上在卫嗣君即位时就已经是卫君的家臣,那时汲家担任卫国内府这一显职,内府对内征收税赋,对外贸易交流。就连享誉天下的濮阳市也有汲家一手把持。 由于汲家和嗣君宠臣挈泄两家走的近,结果怀君继承王位,殷富两家掌了权,汲家便被排挤出了权力核心,只是委以汲家闲职,此后汲家虽也是卫君家臣,但和往日的辉煌却天壤之别。 到了汲泽父亲这代时,政治上也已成熟的怀君鉴于汲家世代对经营之道颇有心得,便让汲泽之父做了太宰手下的一名少庶子负责税赋的征收,这里面也有富家的推荐之功。父亲过世后,汲泽接班没几年,怀君就被魏王囚杀。汲泽感念世代卫君对汲家的恩德,在新君即位时便辞官回了家。 汲家世代家风清廉,从未有为己谋取私利过,故而家底贫瘠,两年的光阴,已经坐吃山空了。原来家中不多的仆役婢女也遣散让其自谋生路去了。汲泽曾有一妻,身体一直不好,上一年不幸去世,去世前托付陪嫁过来的婢女秀姝做汲泽的妾室继续照顾夫君。现在汲家也就汲母,秀姝三人! 汲家和富家倒有些亲戚干系,汲泽亡妻出自富家庶子一脉,也就是说汲泽是富家的女婿,这门亲事是汲父为感谢富家的推荐之恩而表示的亲近之意。有了这层关系,汲泽重掌卫君的内府也是有希望的,因为富家的夫人多是卫君的公主,自然汲泽也就是自己人了,可惜此卫君非彼卫君。秦梦想来富甲不辞生死刺杀子南真就容易理解了,估摸着富甲应该是子南角的大舅哥吧! 华夏是个神奇之地,如是三里五乡,攀谈起来,不出三人,必有亲戚。方圆三五十里者,攀谈起来三代之内,必定也有渊源。方圆三五百里者,同姓同氏者追究起来,必也是一个祖先。华夏大地上近千年来的人类繁衍,犹如石子落水激荡出的层层涟漪,不论扩散多远都能找出最先的策源点,这个策源点就是姓氏。 先有姓后有氏,中华文明最璀璨的瑰宝就是汉字。姓者,看字知意,女生,女人生也。同姓就表示来自同一个母体。人是群居动物,一个部落有很多族群构成,这些族群便以姓来区分。原始社会生产力决定了先有母系社会,后有父系社会。 母系社会族群发展缓慢。这是女性生理特性决定,女人一生也就繁育十几个孩子,族群人口增长自然缓慢。到了父系社会后,男性族群首领,想尽办法壮大族群,不断的抢掠弱小族群的女人,来繁衍后代。一个强壮男子一年可以繁育上百个后代。 这样族群便越来越大,大到不得不分家,分出去的族群便以各自领袖的名字来命名。这样的族群越来越多,形成了更多的部落。随着生产力的发展,不同的族群以及不同的部落开始交流融合。大家互相认识时,便报出最初的母姓,再说后来族群的父姓,这便是姓氏的来源。 几百几千年后,人类繁衍的更为庞大,最初的母姓便不再提起,直至淡忘。只有那些氏族中的嫡子嫡孙们为了表明血统的高贵,一直沿用母姓。百家姓里面带女子边的姓氏都是华夏最古老的姓氏。 华夏之地由部落形成国家后,姓更成了久远的历史,庶民们便以先辈氏族所居之地的地名,水名,山名,以及从事职业,官职,所封爵位为姓。姓氏便合为一体,随着大秦帝国的覆灭,老牌的贵族便彻底消亡,远古的姓便再无人继绝了。 一个尚没有正式名字,名叫刘三的地痞,却得了天下。人家虽是混混但却实在,自知出身平民,也不去伪造千年前或万年前那象征高贵的母系姓氏,直接姓刘氏,要比八百年后的那个叫李二,却认一个姓老名聃毫不相干之人为祖来的光明磊落。 从此华夏之地的姓和氏彻底不分,姓就是氏,氏就是姓,成千上百的姓氏流传了几千年,每一个姓氏都有一段独特的历史,人可以四海流动,但每个姓氏背后的历史却被一直传承。每一个华夏子孙荣耀于自身的有根有基,而非青萍飘零迷茫不知。因为每个姓氏都可以追根溯源到千年前的祖先。 四人相谈甚欢时,一个老人家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泽儿,是你回来了吗?”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着着急急跨进院来,汲泽起身下去相迎。 老夫人饱含温情的说道:“你这挨千刀的小子,昨日你没有回来,着实为你担忧,不过秀秀打听来的消息说,你昨日救了不少濮阳乡民,然后就跟着左府的马车走了,老娘也才放了点心!” 老夫人又接着说道:“刚才在路上碰上你姑丈,聊天的时候谈到卫君宫殿发生了蹊跷之事,卫君所请来的真人替母炼了半年有余的金丹竟不翼而飞,这可急坏了卫君,宫内如今闹得已是鸡飞狗跳! 虽卫君之位来路不正,但卫君孝悌濮阳上下无人不知,也怪老天不眷顾卫君,昨天遭刺杀,今天又发生了这么一档子事。儿啊,娘怕你祸及与你,你还是不要再家中待了,到城外去你舅舅家住上几日吧,免得横生事端!为娘可是日盼夜盼你为汲家增丁添口生啊!” 老夫人说到这里,面生悲愁之色,突然抬头发现正堂内有三个外人,不由停止唠叨,向屋中人说道:“人老了,就是喜欢唠叨,老妪失礼了,没见到家中有客人,怠慢了几位贵客,老妪这就给贵客上茶去。” 秦梦跨出屋去,向汲母稽首一礼说道:“晚辈小子,见过老夫人!”汲母很是热情的搀扶起秦梦以及后面跟出来的崔广和郦道。汲泽上前向汲母介绍道:“娘,这是昨日和孩儿一同救人的几位义士,他们不仅是侠义之士,而且还是杏林高手,此次儿特意请他们到家中为娘诊治多年的顽疾。” 第一百零三章 楸树 汲母听闻眼前一亮,又重新打量了面前的两大一小三人。但怎么看,都让你难以相信这三人里会有年高德劭的医者。面前少年倒是眉清目秀可惜年龄不对,另一个面容憨厚黝黑的壮年,一身土黄色的短衣短裳一看就知是庄稼人。另个一个青年人气质上倒有些书生气,不过一大一小的两只眼睛,加一撮小胡子,如此滑稽之相倒令人不敢恭维。 汲泽看出了母亲的迟疑,便向母亲介绍秦梦道:“娘,你看着这位气质雍容的小哥,虽年少,但经历却传奇。昨日,儿将富甲救上岸时,人已经没气了,就是这位小哥略施技艺,便让他起死还阳了。左家老夫人之病,号称扁鹊在世的神医秦越人,他的亲传弟子子阳子豹两位太公都无能为力,结果这位小哥略施小计就将老夫人的命从奈何桥边拉了回来。” 汲泽很平静的述说昨日所见所闻,话语及其平实。尽管所说具是实事,但秦梦怎会不晓得,连救两人都是侥幸,可谓险中又险。富甲迟个一时半刻捞上来,纵使肋骨压坏,也休想心肺复舒。左老夫人得救纯属押对了偏方,否则也是一命呜呼。 秦梦直觉得面红耳赤,嘶哑着公鸭嗓子向汲泽拱手施礼道:“汲先生严重了,这些都是碰巧而已,要论医术,还是我这位同门师侄造诣深厚,小子只会一些不入流的旁门左道。” 人前装样,受罪的是心,本来秦梦的心理素质就不好,再这么装下去,非要患上心律失常。秦梦长吐一口气,这实话实说心里就是舒服。天知道汲母身上是什么疑难杂症,到时抓耳挠腮的犯难,不如做个人情顺手推给崔广。 崔广听秦梦夸耀不觉当时在汲泽面前提起腰来,感激的看了秦梦一眼,对汲泽说道:“汲兄,我们让老夫人到厅堂坐下,在下好好为令慈诊查一番可好?”秦梦听着语气,似乎崔广这是向汲泽炫耀才华。 汲泽白了得志的崔广一眼,一旁的汲母一边卷起袖子让秦梦和崔广观看一边说道:“看你年纪小小的,没想到倒如此谦虚,还有一位这么年长的师侄,老妪见识了。也不用去厅堂问诊,老妪这身病也找了不少大夫看过,都无济于事。你俩看,就是这四肢关节处的毛病,一年四季胃寒怕冷,稍微变天就会疼痛麻木,阴雨天尤为阴冷,很多大夫都说我这是年轻时坐月子被风刮了,风邪入里所致。” 秦梦这才注意到汲母比旁人多穿了一套里衣,手指关节变形严重,各个关节处红肿粗大,这是典型的关节炎的症状。病人年轻时大量机械单调性劳作加上恶劣的外在环境所致。对于此症秦梦再为熟悉不过,父亲就被这种病痛困扰了多年。久病成良医,病人的家属也能成良医,医学上称作退行性的关节病。 秦梦眼睛一亮,轻松自信之色聚集在眉间含情脉脉的看着崔广。崔广徒然感觉秦梦的眼神重似千金,凝神思索一下说道:“老夫人您这种痹症当属外邪入侵,肝肾亏虚,经络不通所致,小子也是学艺不精没有确实有效的法子,让您见笑了。” 崔广说完,看向秦梦,秦梦向他点点头,然后对汲泽母子说道:“以小子所知,这种痹症确实没有良方治愈,让汲先生失望了!” 汲泽和汲母一同叹息,汲母说道:“也难为你们这些后生了,老妪也见怪不怪了,既然远来就是我家贵客,你们先在屋中坐下,我先为你们重新打壶请水,你们歇息片刻,我再给你们准备些吃食!” 汲母进屋取走空陶罐,向后院走了。秦梦回头对汲泽说道:“汲先生,日头已经正中了,我们该回左太史府了,再晚的话,晚上天黑之前便吃不上蒸馍,这就让小子食言了!此时濮阳城是个是非之地,你也和我们一同回去可好?” 汲泽迟疑了一下,便应允了,疾步走向后院告知母亲一声。秦梦抬头看看满院遮蔽的楸树树叶,又用脚蹉蹉地上的楸荚果,然后指向缸底的绿苔,对崔广说道:“老崔,如果将楸树树枝砍去,让阳光撒进原来,岂不阳气上升,绿苔之物还能存否,地上楸果本是活血化瘀,去湿止痛的良药,丢了满院岂不可惜?” 崔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直盯盯的看着秦梦,突然大小眼齐睁,一拍脑袋道:“小师叔,提醒的极是,老夫人得此病症,虽是产后风邪入体所致,但却和汲府阴冷潮湿的环境有莫大的关系。痹症虽不可治愈,但可改善。我知砍去树枝让阳气充溢,抵消体内的阴寒之气。但不知这楸树荚果如何使用,是煎服内用还是蒸敷外用呢?弟子愚钝,第一次听说楸树荚果也可药用,望师叔告知!” 崔广瞪着大小不一的眼睛,甚是恳切的请教秦梦问题。也将“小”字去掉直接称呼师叔,他竟然自称弟子,这可是头次!秦梦大呼过瘾,一个想做别人师父的人,没几日间竟心悦诚服的成了别人弟子,真是令人笑掉大牙了。 秦梦压抑心中的自豪之气,抬头看天,故作一副深高莫测之态,慢慢悠悠说道:“你当牢记,这是我派先师自创的独门秘方。取同等分量的楸树荚果,树皮,树叶,大火熬制小半个时辰,放至烫手不伤手之时,浸泡四肢疼痛部位一日三次,一次一炷香的时间。坚持七天,便可见效,疼痛麻木感减轻,如能常年坚持,病症自然控制。” 这是镇上老中医开的方子,父亲用过效果挺好,只泡了一两月,身上不疼了就停了,偶尔变天时节老毛病会发作。如果平常时坚持每日泡手泡脚,下雨下雪天也不会关节疼痛。家中的一棵楸树如今也被折的光秃秃的。 秦梦不懂药材药性药理,只是想想每日用热水浸泡或热敷关节疼痛处也会减轻疼痛的。汲泽家里确实太过潮湿,这也是汲母得关节炎的一个原因,保不齐汲泽年纪大了也会犯同样的病。 第一百零四章 男人之隐 一旁的郦道听到,当即默念数遍秦梦所言,见秦梦看他,便嘿嘿一笑道:“恩公,你有所不知,我老娘我媳妇也有这个毛病,回去给他们治治,省得天冷的时候每日呻吟。” 秦梦听了心中感叹道,来到这个世上,别的事没正经干几件,行医救人倒干了不下四五件了。虽然每次都是侥幸救治,但成就感油然而起,看来古人常说不为良相就为良医只有一番道理在其中。 崔广没有平日的戏谑之意,很是恭敬的对秦梦说道:“多谢小师叔传道,老崔定会牢记,我们今日帮汲泽砍树还是改日呢?” 秦梦刚才倒想这个问题,抬头看看这两株参天大树,也觉得是个问题,这要是砍的话,到天黑未必能收拾好,那么昨日给左清许的承诺算是自食其言。这要是不砍的话,似乎和自己一贯仁爱之风不符。难题!讨美人欢心还是要仁爱呢?心中暗骂老崔,净出难题。 郦道一旁插话道:“俺看你们都是书生都没干过这种粗活,这么大的树枝,你每个一两日是砍不完的,还有就是你们读书人说的那个什么工什么器,得去濮阳市上购上几把锋利大斧头,才能干着活!”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语出《论语?卫灵公》:子贡问为仁。子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居是邦也,事其大夫之贤者,友其士之仁者。” 秦梦暗骂自己,这学问学到狗肚子里了,这么简单完美的推辞都没想到,还不如一个土里刨食儿的白丁,羞愧。 郦道此言令人高看,秦梦道:“郦叔,也是多学之士,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郦叔说的对,这个我们就从长计议,改日再来帮助汲先生整理房舍。” 崔广听完,更是对他打击甚大,狠狠一拍脑袋,平时自诩的智计百出,不知今日怎么卡壳了。 这样一来自然要向汲家多跑几趟,和汲泽拉关系建交情也就水到渠成。今日秦梦见识了了繁华无比濮阳市后,便有了在此货殖天下的冲动。日后要在濮阳经商,少不了汲泽的帮助。 很快汲母和汲泽又疾奔了过来,汲母热情的握着秦梦的手儿说道:“小子,怎么如此着急,这眼看就当午了,留下吃了饭在走也不迟吗?” 秦梦恭敬的向汲母致歉道:“小子,真得回去,也不知左老夫人病情是否还有反复,富甲伤情也不知如何了,这些事都牵挂小子的心,老夫人你说救人不得救到底?”汲母握紧秦梦的手很是感慨。秦梦接着说道:“适才也看了老夫人的顽疾,刚才我和老崔商量出一个方子也许会改善您老人家的病症,你姑且一试。” 秦梦向崔广示意,崔广没有了平日的贱样,颇为郑重的说道:“我也号称精通岐黄之术,在师叔面前再不敢提,这个方子也是师叔所出,只是碍于我的情面,害怕伤我的心,才让我说来,小师叔爱我,老崔真真的感受到了!” 秦梦颇不习惯崔广,如此郑重其事的发表感言,干咳两声对崔广骂道:“好了老崔,说正题,老夫人都等急了,谁会爱你这雌雄眼呢?”崔广听了呵呵笑了起来,真令秦梦不解,人至贱则无敌,一点没错。 崔广将刚才秦梦所说又重复了一遍,汲泽听了很是同意院子里阴湿过重一说。不过汲泽执意请人代伐,崔广秦梦等执意要出力,最后汲泽拗不过崔广也只能同意明日买了上手的家伙什,再来动手。 秦梦对汲母说道:“老夫人,您今日就试它一试,看看效果,今日我让汲先生和我们一块回左府,正好要蒸制宣腾腾的蒸馍,明日给你多带些,也算补偿今日空手来府的失礼,你看如何?” 老夫人听闻,眼睛明亮,问道:“可是那濮阳市那人山人海排队的繁阳蒸馍?”秦梦一指郦道道:“您没说错,就是他家的作坊!”郦道嘿嘿一笑道:“老夫人,正是鄙人的作坊,其实蒸馍技法很是简单,老夫人如想学,改日我过来教教你,保管半天功夫你也能蒸出我那样的蒸馍!” 老夫人面有七分欢喜三分难为情之色,喃喃说道:“这可不好,这是你家的生财之道,让我学了去,岂不是断人财路,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秦梦笑道:“老夫人没关系的你尽管学去,这蒸馍的方法早晚也会普及的,您早也就一时三刻而已!明日我们再来,把院子给你拾掇光明来,再亲自传你蒸馍之法!” 秦梦一面和汲母说话,一面就走出了汲府。打开门来时正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要进门,汲泽尴尬一笑道:“秀姝你回来啊?”名叫秀姝的妇人向众人颔首以礼,然后对汲泽说道:“妾身去集市买了些粮食回来,郎君你这又要出去吗?不留客人吃了午饭再走吗?” 秦梦三人向汲泽内人还了礼,老夫人接过手里竹筐,颇有些尴尬之色对秦梦崔广说道:“二位贵人,不知能否圆老妪抱上孙子的梦……” 汲母话没说完,汲泽当即双臂打开将老母和内人揽进了门里,然后迅速的关上们,对门喊道:“娘,你先回家试试秦小哥的方子,儿明天就回来了,秀姝照顾好娘!”汲泽说完满脸通红一片,拉着秦梦,揽着崔广的手强行推上了车厢,等三人都进了车厢,汲泽便跳上车去,执鞭喝道:“驾!驾!驾!”一骑绝尘向西驰去,只听到打开门的汲母向汲泽喊道:“你这挨千刀的小畜生,就是不让我省心……” 车厢里压抑很久的笑声终于爆发了,崔广笑得最是肆无忌惮。问道:“老汲说说你有什么男人之隐情况,看看老弟有没有法子帮你!”汲泽颇为不好意思,并不答话,闷头驾车向外城驶去。 此时日头也已升上中天,估摸着中午时分了。想让左清中午吃上蒸制的热馍看来是不可能了,也只能等到晚上了。过了濮阳市人多拥挤的地方,汲泽便打马想向城外飞去。 穿过西城门时在翁城里与一队车马迎头相碰,城门狭小,只能等着对方过完才能过。不想碰上一看,原来也是左府的车马,为首持鞭御马者正是左府管家左福。秦梦汲泽连忙下车高呼:“左管家,您这是做什么?” 第一百零五章 扮尸 左府管家左福当即勒马停住,对秦梦喊道:“小恩公,老仆正寻你来着?还好在这里碰见你,未误卫君请托,实属侥幸。” 车帘打开,里面两个精神矍铄的皓首露了出来,正是子阳子豹公,子阳公首先开口笑道:“小子啊,老夫一早就派人去寻你,听闻你要将濮阳城里受世人追捧的蒸馍作坊给左府置办来,老朽就颇为好奇,本想哪也不去,在家等你佳音?倒不成想,卫君着急忙慌的遣人来请!说是他家老母旧病复发,昏厥了过去! 老朽这才催马赶到了这濮阳城,更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算你小子幸运,否则的话你回到左府,还得重返回来,卫君可是点名让你小子过去!好了不说了,赶路要紧,你和我崔师侄一同前去!遇见疑难杂症也好互相商量一番!” 秦梦万万没想到,自己为救一个胡女而背井离乡,一路上倒成了行医治病的赤脚大夫。不仅和鲁仲连盖聂再次相逢,而且还结识了魏国太史左襄以及濮阳这片地儿上的王:卫元君子南真。心中多少有些忐忑,不过要想做大事,首先得结交几个有实力有分量的朋友,子南真就不错。 秦梦昨日成功救治了富甲和左老夫人,势必让子南真大呼一个少年有如此医术令人惊讶。加上昨日突发急智送上笔墨书简解他尴尬之围,卫君子南真怎能想不到这个少年小子呢?子南真老母昏厥一事十有八九和汲母所说金丹失窃有关。 秦梦乍闻,便觉得此事和鲁仲连的尚黑墨门脱不开的干系,但细想来以鲁仲连的为人,应该不会干这等龌蹉之事。毕竟老鲁也是彪炳史册的正面人物,出手解邯郸之围,救得了数十万百姓于水深火热中。秦梦摇摇头,大概昨日鲁仲连派人偷听墙根造成了巨大心里阴影面积所致吧!不论墨门是否参与其中,出了此等之事,子南真首先怀疑鲁仲连。 不过这事出得也好,自己正愁没有机会接触子南真呢?如果能和子南真结交上,心中那个筹划已久的宏伟商业计划多少就有了些实现的希望。子南真母亲所患必是疑难杂症,以子南真战国封君级别的身份,想必早已为此访遍天下名医。如今此去,有子阳子豹两位医界泰斗顶缸,即便治不了他妈的病,与自己一个少年小子又有何干呢? 秦梦想罢,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回头对汲泽郦道说道:“汲先生,要不劳烦你驾车带着郦道先回左府?郦道叔你到了左家,先蒸几笼屉馍馍出来,让左府上上下下都品尝一番,也好长长我们繁阳人的脸!”汲泽应了声诺,郦道摩拳擦掌兴奋的欲欲跃试拍着胸脯保证,蒸出来的馍馍一定要惊掉左府上上下下的大牙! “惊掉大牙”,秦梦想笑掉大牙!无暇和他们谈笑,跳下了车,和崔广上了子阳子豹那辆马车。左福打马行车向城内驶去。 左福所驾这辆马车远比刚才汲泽驾驶那辆豪华的多,梨木做的车毂坚而实,青铜铸造的整体车厢,高挑的犀牛皮华盖,蓬松软和的蒲团。坐在里面甚是舒服,秦梦顿觉身份尊贵了许多。车里还有一个少年,年龄和秦梦相仿,应是子阳子豹公的弟子,怀里捧着一个两尺见方的黑檀木药箱。 车厢大而舒适,坐五个人一点不嫌拥挤。子豹公先开口道:“秦小子,你怎么看方士所炼金丹呢?”秦梦听闻,下意识就想喷出三个字:瞎扯淡。不过转念一想,人越老越怕死,焉知这两位老者没有存有长生不老的念头?多给人家留点念想,也算积德吧。 秦梦抓住子豹所问纰漏,嬉皮笑脸诡答道:“回太公的话,小子从没有见过金丹,更不知怎么看,是横看,竖看,俯看,仰看呢?”子豹公,听闻秦梦无厘头的回答,倒不以怪,反而捋着须髯面露笑意。不过他们身后那少年却沉不住气,讥讽秦梦道:“枉两位太公如此看好你,今日一开口竟令人啼笑皆非!”那少年似乎言犹未尽,鼻子里又重重哼了一声。 子阳公扭过头,拉长腔调对他和蔼的说了声:“无且,莫要无礼!”秦梦看少年气呼呼的样子,并不生气倒觉得很有趣。子阳公接着说道:“世间万物,浴火重生者有几?人乃血肉之躯,吞金者死,老朽几十年也曾多次试验,未尝见过大火之中能出什么柔软可食之物。想必小子也是智人,故意用此话试探老朽吗?” 秦梦嘿嘿一笑道:“太公果然智慧,小子也是逗二老一乐,世人多痴迷于长生不老,对此深信不已,唯独太公能保留一份清醒。曾经和小子相伴几年的高人师父,也曾制了一个鼎炉,每日烟雾缭绕,小子那时不解,就问高人师父这是作何之用?师父不语。 多日后,师父砸碎鼎炉,说道,此道误人,从此以后再不见他生火烧炉。直到师父要舍我而去时,才语重心长的解释了以往炼制金丹的事情,告诫我莫要相信世上能炼出长生不老的金丹,那只能徒伤性命而已!” 既然子阳子豹公都是贤明之人,不信炼丹之术,秦梦不介意借神仙师父之口声援他们一把,毕竟这个时代能有一股不信仙丹的清流实属难得。子阳子豹听罢,当即神色飞扬,甚是兴奋,大声说道:“孺子可教也!不愧和先师同姓秦氏也!”秦梦瞥了一眼那出言不逊的少年,他似乎撅着嘴,好像对秦梦所说不以为然。 秦梦又接着说道:“师父也说了,醋盐,胡粉,朱砂炼制而成的金丹之物虽然害人,但那不断改进的炼丹之术却造福了天下苍生百姓。比如有的方士专研出提高鼎炉火候的方法,这个方法就可以应用在冶炼业中。火候的提升可提高铁器的产量,农者购买铁器所需钱粮就会减少,那么百姓手里就多一分糊口的粮食,天下就少饿死一个人!两位太公你们说是个道理吗?” 两个老者听后,平静微笑下面,掩饰不住的激动,他们捋胡须的频率却再加快。车内静默良久,车外左福赶马策鞭之声震耳欲聋。 子豹开口对子阳说道:“阳兄,是否觉得我们真的老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高人先师教出来的弟子果然语出惊人。你我能看得如此深远?” 子阳说道:“我已这么大的岁数了,从没如此佩服过一个人,今天我算是遇到了,秦小子的高人师父,不仅智慧超群,而且仁爱苍生!豹兄,我们来次祭拜以表达我们的追思如何?” 子豹爽朗的回答道:“好的,我也有此意。秦小子,你正襟危坐,让我们借你之体,向你不知是人是仙的高人师父拜上一拜,表达一下我们老哥俩一片敬仰之意!” 两位老人整理一下衣服,拢了拢发髻,端端正正跪坐向秦梦三稽首,秦梦当即慌了手脚,便也跪拜稽首相还。这两老头不干了,非要让秦梦坐直了,秦梦始终不敢托大,没想竟惹起一向慈祥和蔼老头的训斥和愤怒。 秦梦无奈坐直,以莫须有高人先师的身份接受了两位白发苍苍老者的跪拜。心中叹道,幸亏刚才没有说,炼丹术的副产品还有一项:火药。这要是透漏一丝半点火药的威力,不知两老头,如何感想呢?秦梦接受两位耄耋老人的礼拜,心中一直惶恐,不知会否折寿。” 秦梦并不知这种仪式叫做扮尸祭拜,后世祠堂都有先人画像,后人或者仰慕者可以对着画像拜上一拜,表达追思抑或敬仰。而这个时代还没有画像一说,只能找一个身份高贵或者和所拜之人渊源颇深的小辈来代替。《诗经采蘋》有云:谁其尸之,有齐季女。这里就涉及到这种礼仪。 第一百零六章 夏无且 这三拜对两个百岁老人来说有点吃力,两人头上渗出了汗水,后面那位少年,掏出丝巾为两位老人细心擦拭。子阳拉住少年的手,将他扶到旁边坐下,爱怜的拍着他的肩膀,对秦梦说道:“无且,老朽的四世孙,今年一十有四,对岐黄之道颇有天分,你们年龄相仿,说话理当投缘,不妨认识一下,以后可多切磋医术。” 秦梦向子阳公的四世孙无且欠身作揖,嘶哑着嗓子道:“在下秦梦繁阳人士也,也觉小弟和我年龄相仿,但在下年幼家贫,由瞎眼奶奶养大更不知生辰几何,但听你声音嘹亮,想必还未变声,在下就恬当一次兄长了!” 秦梦异常热情的答话,没想到热脸贴上了冷屁股,那少年一副冷漠面容,眼神尽是鄙夷之色。倒弄得秦梦不知所措,秦梦心里想:称你为老弟,就算抬举你了,我两世为人,估计和你父母年纪也差不多大! 少年人白皙的面庞,稚嫩透着傲慢,旁边的子阳公,也无责备之意,想必此孙也是子阳公的心头肉。小子不忿,大概多年来未曾遇见过同龄人,像自己这般卓异,心里挫败感油然而生。越是优秀之人,越有敌意,嫉妒之心使然,少年如此表现也在情理之中。 秦梦不以为然,这点容人之量还是有的,始终微笑的看着对方。那名无且的少年,大概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又有长辈再此,终于欠身向秦梦作揖回了一礼,态度依然倨傲,并不正视秦梦,说道:“在下夏无且,阳翟人士,见过秦兄!”说完便不再自顾自的继续为两位老人家擦拭汗水。 什么?夏无且!此名可是如雷贯耳。秦梦读史向来有怀疑精神,就曾对史记中荆轲刺秦王一段颇有怀疑,但太史公言辞凿凿还有人证。那人证就是眼前“夏无且”之人!这位在秦始皇遇刺千钧一发之计,出手掷出药囊砸倒荆轲,始皇才算化险为夷。后来秦始皇赐夏无且黄金二百镒,曰:“无且爱我,乃以药囊提荆轲也。” 秦梦怎么也不会想到坐实了荆轲千年扼腕叹息美名的夏无且就是眼前这个有些高傲的子阳公四世孙。夏无且没有凭借医术留名千古,而是凭借了一个药囊,成功改行做了秦始皇的保镖,还出色的完成了任务,救了始皇帝。他,夏无且,改变了历史,延续了秦始皇的生命,才有了中国的大一统,可以毫不谦虚的说,夏无且是华夏民族的大功臣。 也不知赵正这哥们,现在在哪了?有机会介绍他认识认识夏无且。不论多傲慢,看在小赵正的面上,也当纵容他。那人越不屑与己,秦梦越是对他好奇。秦梦恬不知耻的笑容更加甜腻,对着看都不看他的夏无且再次作揖示好,说道:“贤弟大名如雷贯耳,久仰久仰!”秦梦如此说来,子阳子豹以及夏无且并无在意,还以为是秦梦客套寒暄之语,夏无且依旧不屑,表情冷淡相对。 秦梦接着说道:“在下与无且贤弟一见如故,愚兄村野小子,虽学了一下偏门左道之术,终难登大雅之堂,要向贤弟学习的东西还有好多好多,希望贤弟多多帮助在下!”可能是秦梦这番低三下四谄媚之言起了效果,夏无且便哼了一声。车上崔广实在是看不下去秦梦如此作呕之态了,鄙视的看了秦梦一眼,双手高举对夏无且一揖说道:“在下崔广下邳人士,见过小师弟,我乃子越公弟子也。” 不想,夏无且放下手中丝巾,端正跪坐好,很是恭敬拱手回礼,说道:“哦,原来是子越太公的弟子,无且见过师兄!不知师兄这是从哪里来?怎到了卫国濮阳了!”好吧!秦梦无奈,也不知怎么地夏无且就这么讨厌自己,只能干赔笑脸,听两人聊起了家常。 子豹公早已看出了秦梦的尴尬,和蔼微笑着对秦梦说道:“卫君子南真,遣人告知老夫,昨日我们见到的方士徐虞人,炼制数月的丹药,出炉在即眼看大功告成,竟然被人盗取。其母听闻,旧病当即复发,昏厥过去了。卫君这才急请我哥俩前去诊治。昨日子南真就将其母的病症描述给了老夫,当时老夫就觉棘手,你小子看有什么奇特的法子没有?” 胸闷胸痛,发憋气短,心慌出汗,疲乏无力,心口时常疼痛,严重时会昏厥,秦梦不用细想就知子南真母亲得了心脏病!崔广听闻,插话道:“这是心疾征兆,不知小师叔是否从仙师哪里学过医治之道吗?” 对于心脏病,后世发达的医疗也只能维持改善,确实没有治愈的办法,除非器官移植,而器官移植又是风险极高的解决之道,不到最后没人这么做。秦梦看看夏无且那张高傲的脸,心中坏水翻滚,再激他一回,耍弄他一番给他给教训!秦梦想定便说道:“小子朦胧中记得高人师父曾说过,此症无治除非换心!” 惊世骇俗之言!夏无且面容勃然变色,瞳孔急剧放大,脖子挺挺着,当即就质问秦梦道:“信口开河,异想天开,世间那有这种医术!换心?那要如何高明手段,手脚胳臂断为两处者,尚不可重接,哪有换心一说!莫非仙人之力?鬼斧神工之功?即使换心成功,那这人还是以前的旧人吗?如此岂不是得不偿愿也?在下不信,你这纯属胡诌!” 没想到这个小子还真上勾,秦梦似笑非笑的看着夏无且,安静的说道:“在下乡野小子自然也不信,但这确实是高人师父所言。先师提及他曾经和一些医术高明的同门齐力同心做到了,身上的五脏六腑皆可更换,唯独换头一直没有成功过。那些医术高明之人真正专研如何换头!” 车内四人听到秦梦如此匪夷所思之语,骚动起来。两个老头眼神中充满了惊异之色,多半是不信之意。秦梦看见老人不再明亮的眼睛,心里有些歉疚,不该如此过分,意气用事竟将几千年后的医学之事提前泄露出去,便回转语气道:“小子也不信啊,无奈高人师父从未信口开河过,也只能心存疑窦,不敢多问!” 老者子豹道:“仙师之言也非全虚,老夫观察心的作用,在于跳动,心跳人活,心静人死。酒鬼胡闹,翌日却不记昨日所作荒唐之事,只是感觉头脑疼痛。酒醉者,心跳从未停止但却不记昨日之事,可见心非记事脏器,人头挨上一闷棍当即晕倒,不醒人世可见头才是记事脏器!” 子豹公对生活琐事细节观察入微,秦梦很是佩服,只有这样的人才有不同寻常人的见解。中国历史注重几千年的心学,而忘记了中枢乃是大脑,一切源于大脑的创造都归功于心,这个对大脑来说太不公平了!好人有良心,坏人多贼心,忠君爱国是忠心,羊羔跪乳乌鸦反哺是孝心,所有一切都没大脑的事。在中国人的心目中大脑的一切作为都被忽视的一干二净。 这绝好的拍马机会秦梦自然要独揽鳌头,当即向子豹公献媚道:“太公一席话,醍醐灌顶,豁然开朗,小子至今都不明白头有何作用,一直还以为是为了吃饭而存在。今天太公之言振聋发聩,犹如惊天霹雳。太公不愧称之谓杏坛老神仙,医者圣手,小子仰慕至极!” 第一百零七章 仙草 夏无且翻着白眼瞅着秦梦,车厢一共也就三尺多宽的地方,秦梦怎能不知,故作忽视之态。子豹公哈哈大笑道:“你啊,小嘴甜如蜜,让老朽心里倍感舒服,不过你所说醍醐灌顶是何意?” 印度三哥的佛法大概这时候还没有传过来,估计也就再过个一二百年才会来到我泱泱华夏大地。子豹自然不明醍醐之意,秦梦本想解释:早晨没睡醒,向头顶浇一壶水,头脑顿时就会清醒。秦梦正欲张嘴胡扯不料子阳公神色异样的插话道:“小子,此话应是你先师所言吧!你这小身板也经不起那极西极南之地的酷热寒冬!” 子阳话中有话,秦梦便收回编好的说辞,向子阳公点头,然后借坡下驴说道:“确实是师父经常所言,小子也是鹦鹉学舌抓过来就用!”此时陡然发现子阳老先生眼睛发红,胸膛起伏,双手打颤。 只见他仰头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一些,侧脸对子豹公说道:“豹兄,你还记得否?我们五十多年前,曾听人说过,世间有种奇异的仙草,人吃了可以延年益寿,甚至长生不老。此种草冬天是虫,夏天是草,只有那西南穷山恶水间才有。 人们只是听说,鲜有人见过,老弟那时年轻,心高气傲,一时迷了心窍,动了心,寻访无数之人,最后带得知那草在西南何地,竟然是那极西极南的不毛之地。我瞒着师兄们,独自一人领着一班弟子们偷偷前往寻找,历经千山万水,才到了那传说的西南崇山之中。 上山时还是夏日如火,走着走着一月不到,便开始变冷,没过多长时间竟然下起了鹅毛大雪,我领着弟子们被迫躲进了一处山洞。谁知那雪足足下了一个月,身上所带干粮也吃完了。 最后反正困死也是死,便心存侥幸领着弟子们拼死下山,谁知视线所及之处都是白茫茫的大雪,眼睛被雪扎的红肿不堪,睁不开眼。十几个弟子因此不慎跌下了山崖,最后到了平地上了,心中倍感欣喜觉得有了生的希望。 谁知眼前平地竟成了我那最后一十八名弟子的坟地,虽没了掉入深渊的危险,但我们在里面转了三天,硬是走不出,估计我们遇上了人们传说中的鬼打墙了,我不甚摔倒,脚受伤了,弟子们便搀扶着我走,始终不离不弃。但茫茫大雪山里,荒蛮一片,丝毫找不到可充饥之物。眼见弟子们一个个倒下,我更是懊恼至极,痛恨自己的非分之想,害了跟我十几年的徒儿们!” 子阳公老眼满含热泪,此时悲从心生,回忆让他痛苦不堪,情绪到了崩溃的边缘。子豹公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再说了.子阳公执拗的说道:“此事沉浸我心里四十多年了,我今日一定要一吐为快,否则死都无法释怀。” 子阳公取过一旁目瞪口呆被吓傻的夏无且手中的丝巾,擦掉脸上泪水,定了定心神,接着说道:“我心里永远对他们这批弟子充满了愧疚,最后一个弟子倒下后,我便彻底失去了苟活的意念。倒在雪地里看着蓝天白云心里想,能和我那些徒儿们死在一起,也不枉师徒一场,来世再续前缘,想及此处心里甚是痛快,以后我便失去了直觉,以为就此一睡不醒。 谁知苍天眷顾,我大难不死,再次睁开眼,发现一群蓬头垢面,红脸红肤的野人围着我看着我。此时我身处一个山洞中。他们并非野人,而是这里的一群土著山民。虽然言语不通,但他们天性善良,照顾我吃喝,慢慢我身体恢复了,我便拿出所学医术,帮他们治疗一些小病,就这样和他们混熟了。 他们整日邀请我喝他们制作的奶茶,喝之前每次都用手指沾点上面的酥油弹到我的头顶,然后念念有词的神叨一番,日子过了大半年。翌年大雪消融后,我便离开了他们,出了山回了故土。后来我遇见了一位精通西南蛮族风俗的隐士,这才晓得那奶茶上飘的一层酥油叫醍醐,主人将醍醐弹到客人头上,希望他们哪的天神赐予客人无限的智慧!” 秦梦当即呆住,没想到子阳老头身上还有一段如此传奇的经历。不过这些对秦梦倒没有丝毫吸引,不就川藏线上的一次旅行吗?不就冬虫夏草那玩意吗?还极西极南之地!产于西南之地川藏青等地。虽然前世每日吃个钙片都得数着吃,自然消费不起那东西,虽吃不起,但对此物并不陌生。不管含着吃,嚼着吃,它就是根草! 子阳公有如此刻骨铭心的惨痛经历,便可以理解,“醍醐”之词激起了老人家久已平静如水的心,荡起了层层涟漪,进而形成了波涛。也许不碰见秦梦,不听到那混沌未开穷荒之地的只言片语,子阳的记忆中那不堪回首的往事也许永被埋葬,不会提及。秦梦对子阳公说道:“太公,赎罪。都是小子不知深浅,肆意胡言揭起了您老的痛楚,罪过罪过!” 子阳公叙说完这段尘封的往事,脸上痛苦的表情减轻了好多。老人家拍拍秦梦的肩膀说道:“此事老朽从未向人提起,就是你子豹太公也并不知情,今日醍醐一词勾起了我的往事,如鲠在喉不吐不快,述说完我心里也就敞亮了。 还得真谢谢你小子让我搬起了压在心中几十年的这块巨石,挪动一下,我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不过话有说回,可见你那仙人般的鬼谷先师定去过那极西极南的雪山之中,要不决计不会知晓醍醐一词。不知你先师是否也是为了找那是虫是草,非虫非草的奇珍而去的西南洪荒之地?” 车厢内适才压抑苦闷的气氛,随着子阳公的相问,一下子活跃了起来,崔广很有眼力劲,趁着子阳公神色轻松,便开始好奇的问道:“子阳师伯,那你到底有没有找到那冬天是虫夏天是草的世外仙草呢?” 白发鹤颜的子阳公,适才明亮的眸子,一下子又黯淡了起来。长叹一声说道:“仙草并未采到,我被救那几日,那些红脸土著顿顿给我喝烧开的雪水,竟然不经意间发现他们每次给我煮水喝的时候,都要将一些草放进陶罐里。 我取了一把这才发现这些草各各如死去多日早已干枯的虫子。大概这就是我要找的仙草,说也奇异,连喝几天这种草熬制的水,浑身有用不完的力,身上伤痛也好了。我当时甚是兴奋,猜想这就是要寻找的仙草。 但老朽不经意间发现远山上有具封冻的尸体,走进一看正是我那最后一个陪伴我的子弟,手中的仙草掉落一地,大风一起便无影无踪,我丝毫没有觉得可惜。 我请求土著长老给我些这草,谁知他很大方的将剩下的都给了我,老朽便在周围寻找我那些死去弟子的尸首,最后只找到六具尸体,我挖了一个很大的雪坑连同仙草一起埋掉了! 从此以后老朽再不去寻找所谓的仙草,他们看似草,却是索命的无常。回到故里,我抚恤那些因为我而失去孩子的父母,失去丈夫的妻子,失去父亲的孩子,老朽终其一生难以心安啊!” 看着老人黯淡的眼神,众人都不敢随意答话,以免再次引起子阳公心中的悲鸣。车厢里再次陷入了安静。子阳公坦然开口打破了这种寂静,说道:“秦小子,和你聊天确实令人大开眼界,听闻未闻之事,发人深省,令我等自诩天下医术第一之人都觉得固步自封如井底之蛙。你先师不愧为世人所传颂的鬼谷先师,学其一毛者,便可驰骋天下。” 第一百零八章 颛顼宫 秦梦很糊涂,不就在老头面前,救了两人,炫耀了一把后世的医疗技术水平吗?还无意中说了一个几百年后才有的成语:醍醐灌顶。就这些就令老头感佩的五体投地,又哭又嚎。 假如自己再随便说说后世一个时辰从大梁开到咸阳的动车,半个时辰来往临淄到蓟城的飞机,射程千里万里的导弹。再告诉子阳公他所说极西极南之地咱也去过,每个景区都是人山人海,还搭里面不少钱,没玩好不说,还生了一肚子气,不知子阳公会不会当场晕倒啊! 秦梦正要向子阳公谦虚一番,只听见左福喊道:“两位老太公坐好,这要上坡了。抓紧车厢!”秦梦撩开车帘只见车子缓缓而行,外面一条缓坡,在一行甲士护卫下,便上了高坡最顶处。众人身子稍微向前一倾斜,马车停住,车外快步走来一人。 映入众人眼帘是一个极其漂亮的柔弱男子,穿着华丽,面色白净,如玉雕瓷做般精致。不过男子一笑一颦却打破了这种美。手捻兰花指,谄媚的笑容堆积在脸上那么生硬,张口说道:“世外的两位名医,你们终于来了,君候坐立不安,正翘首以盼。” 这句说完,那公鸭嗓子尖利般的余音在车厢里环绕不止,车内四人看看这人,又回头看看秦梦,崔广夏无且不由遮面窃笑。秦梦铁着脸故作生气之态,心想有什么好笑的,人家的嗓音虽如鸭子,但质地还是很浑厚的,和面前这位公公绝不一样。 子阳子豹在那位秀色可餐的公公搀扶下下了车。秦梦出来发现置身于一座宏伟的宫殿群前,青砖修筑的高大围墙略显破旧但可看出时间沉淀下的庄重。宫门前雄姿英发的一板侍卫甲士,雄赳赳站立门口。公公领着众人经过时,甲士们齐身躬身施礼,这种隆重场面秦梦毕生未成体验过,自然有一种豪迈的快意。 秦梦跟随一班人往里进的时候,不经意回头看了一眼,诧异发现身处高处,眼界所及之处,内城外郭,濮阳市皆可眼前,整个濮阳城尽收眼底。 宫殿坐东面西,可见内城整齐分为三个坊区,外城由街墙条理清晰的隔成东西长南北窄十片街坊。而中间人口最为密集带就是秦梦早晨走过的直通东西二门路过濮阳市的大道。 站此俯瞰,西北人稀多是繁杂交错的茅茨土阶,东南繁华高门大户庭院叠叠,正中濮阳市尘嚣云上的喧闹似在耳边回响。视线回到近处只见脚下百余节台阶延展开来,一条半圆的坡道环绕台阶,直通宫殿。刚才马车应是顺着面前的坡道而上。 宫殿并非危楼高百尺之所以四野开阔,而是脚下这足有数十丈的高台夯土,这是王权地位的象征,喻示俯瞰人间,掌握苍生。不过令秦梦纳闷的是卫国王城为何坐东面西呢?这和自己掌握的历史知识相冲突。 宫殿四角有四座角楼,楼上有甲士巡游。眼前一排排的楼宇宫殿,这些宫殿多是三层的屋檐,每个屋檐两个顶,一共六个顶形成了多角多檐,多层脊的造型。使整个建筑群的轮廓具有了玲珑绚丽,参差错落之美,又显得庄重雄伟,气势不凡。 众人进了宫门,来到了里面,近处细看卫宫的房舍,多是陈旧和破败。令秦梦失望的是没有见到金砖铺地的奢华,也没有见到金碧辉煌的装饰。众人走过一段廊庑后,眼前便见到了一座陈旧不堪,屋檐灰白,房顶甚至还长有枯草的大殿。 虽说破败,但气派恢弘还在。恢弘之气都在宫殿门口处四根一抱多粗的柱子上。站在两丈多高柱子下的甲士尽显渺小瘦削。四个柱子挑起的门楣上,上书三个篆字:颛顼宫。笔力苍劲,君王的威严和尊贵尽显。 颛顼宫内出出进进的婢女丫头络绎不绝,但每个人脸上尽从容安定之色。子阳子豹公,还未进入大殿内,子南真便从里面迈着方步出来了,神色谈然的迎向前来,丝毫看不出其母病情危急,令人不解。 子南真见面便恭敬的向两位老先生施礼道:“小子失礼了,这么着急将两位太公请了过来,路上颠簸自不用说,太公辛苦太公辛苦了。老母昏厥确实令寡人手忙脚乱失去了方寸。如今老母也已醒来,已无性命之危,不过还需两位医道高人看一番!” 众人听完,心里也长顺了一口气,然后跟着子南真来到大殿一角处的隔间内。子南真挥手让隔间内的侍女们都下去,这时一张床榻就展现在了众人面前。卧榻帷帐里,隐约躺着一个体型庞大,身躯白胖的妇人。子南真轻声呼唤道:“娘亲,子阳子豹两位老先生过来替你诊治病情来了!” 只听见一个闷雷般的声音响道:“真的吗?是令人起死回生的两位老神仙来了吗?快快请来!” 子南真并没有直接将子阳子豹请到床榻前,而是拉着子阳子豹的手向外走了几步,这才说道:“老母昏厥皆因今早徐真人发现马上将要炼制成功的丹药不翼而飞,徐真人的小童便禀告给了寡人,不想老母就在殿中,悉数让老母听去了。 老母早就寄许早日炼出灵丹,好服下去身轻如燕,不再受病痛折磨。谁知盼望多日的金丹不翼而飞,心中甚是难过,一时气塞便昏厥了过去。还好宫内医者即使赶来,替老母施针用药,没过多长时间便醒转过来。现在看来已无碍,不过老母大汗淋漓,气虚乏力,现在只能在床榻之上躺着,无力站起身来。” 子阳子豹点头沉思道:“原来是这样,老朽们先过去探查一番老夫人的身体状况,再做下一步打算。”子阳子豹两位老人一同来到老夫人床榻前,望闻问切一番,和蔼慈祥的安慰了子南真之母几句,两人相互交流着便走出了隔间,一众人等也出了房间。向外走去,子南真跟了上来,秦梦也跟了上去。 子阳公一直捋胡子,子豹公皱眉道:“老夫人脉象缓慢,时见一止,止无定数,脉搏慢而有不规则间歇,为阴盛寒积或气血瘀滞,气滞血瘀,痰结食积。结而无力为气血虚衰,心律不齐的心疾之症也。此症可引发口眼歪斜,抑或偏瘫等恶疾,更甚者长睡不醒。 第一百零九章 减肥 子南真听罢,口吃的毛病更加严重,说道:“那两位太公是否有法子,救一救寡人的母亲?”一句话让他说了半天,不过情真意切母子情深让秦梦听起来甚是感动。 秦梦听子阳子豹两位老先生说了一大堆,也没有点名症结之所在。后面说的也多是猜测之言。今日子南真母亲晕倒那是急火攻心,不过适才子南真说道他母亲希望身轻如燕,倒提醒了秦梦。子阳子豹公搭脉之时,透过朦胧的帷帐就感觉子南真母亲身材过于肥胖,具体多胖倒看不清楚。莫不是她所谓的病症是因为肥胖引起的。 子阳公和子豹公咳嗽两声,摇摇头,叹息道:“老夫行医数十年遇见这些富贵之病也多有之,但一直苦于找不到出手根治的门道,惭愧之极。就连魏王如今也有此症,太医们也苦于没有良策,经常上门拜访啊!” 秦梦听子阳子豹如是说,心里更认为是因为肥胖所致病的。便带着这个疑问向子南真作揖行礼问道:“请问君侯,老夫人身重几何?”子南真听到这个问题,一皱眉也不知如何回答。指着秦梦道:“你…你…你…你…”你了半天也说出半个字来。 子南真似乎有些尴尬,瞅见旁边一样替卫君着急的俊俏公公,甚是恼怒,一脚下去便把他踹了个趔趄。那公公倒是无辜的趴在地上,一副委屈欲哭的眼神看着向子南真。子南真气急道:“笔墨…笔墨…” 漂亮公公转身到矮几上取来笔墨,递给子南真,没想到身上又挨了一脚。秦梦真心看不下去了,这个漂亮公公也太实在了,要笔墨就给笔墨。一点揣测圣意的机灵劲都没有,如何能在勾心斗角的后宫活下去呢? 子南真转身回到矮几上,唰唰几下,在空白书简上写下了几个字:问此有何意?”秦梦也恍然,这时代肥胖不是病,那是福气富贵的象征。现在这世道到处都是饿殍满地,家里有一个肥胖点的人就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包括大夫思想里何时认为过于肥胖是病呢? 再说这时候你去哪里找体重称去量呢?总不能把人放进筐子里或者麻袋里吊着称吧,一般人可以,这是封君他妈呀!那样成何体统。这典型的肥胖症,这是有福到家了,秦梦向子阳子豹还有子南真一辑到底说道:“两位太公恕小子无礼之言,小子见解也是照办先师所言,如有不对之处,望两位老先生指正!” 两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眼前一亮,盯着秦梦说道:“小子有话直说,我们俩求之不得有解决之道!” 秦梦接着说道:“小子问老夫人重几何,就想清楚知道,老夫人是否为肥胖所致病。降水过多易成洪灾,降水过少易生旱灾。天过热易中暑,天过冷易冻伤,凡是都有个度,人也一样太瘦则面黄肌瘦浑身无力,太胖则浑身赘肉气喘嘘嘘。双腿双脚负荷过重,易于疲劳,疲劳则不动,不动则更易生胖。 人胖是肉长多了,而五脏六腑皆不长,心器负荷加重进而产生心慌无力容易晕厥之症,在小子来看老夫人症结在于肥胖,汤药不能解决根本之道,唯有节食多动才是治病之道。” 子阳子豹两位老先生连连点头甚是同意,秦梦这种新颖的说法。秦梦看看坐在矮几前听的发愣的卫君,又对他问道:“不知老夫人是天生肥胖,还是后来慢慢胖了起来?” 子南真拿起笔来龙飞凤舞写了起来。子南真母亲并非天生肥胖,以前未即位时,他这支卫国后裔甚是落魄,先父早亡,其他宗室多是冷眼旁观,无人救济。母亲要强,为了争口气未曾向宗室哭穷过,其母曾替人洗衣浣布挣些钱粮都供给子南真留学结交友所用。 子南真看在眼里泪流到心里,发誓富贵了一定要让母亲顿顿大鱼大肉山珍海味。可能是孝心感动了老天爷,梦想果然成真,摇身一变成了封君,从此以后百般疼爱母亲。这几年在卫地唯一坚持做的一件事就是招募天下善于庖厨之人来濮阳城变着花样做美食,让母亲尽享天下美味,广招天下滑稽之人,进宫表演逗母亲开心快乐。 谁知这么一种宠爱竟让母亲一年就变成了一个大胖子,四个人才勉强抬动。其母也想过节食,但经不起美味珍馐的诱惑,始终每日大吃大喝。徐虞人曾在子南真母亲面前说过,他炼制的丹药有身轻如燕的功能,从此以后其母便期待金丹早日练成,也好早天吃上,梦想成真。谁知今日徐虞人的丹药被盗,让一直抱有美好希望的梦想破灭,也不知怎地就晕倒了。 秦梦了解了大概经过后,更肯定了都是肥胖惹得祸,便和子南真还有子阳子豹讨论起,如何减肥的话题来。这时旁边的崔广肚子叽里咕噜的叫个不停。子南真笑道:“都是寡人的错,子阳子豹公一定早已饥肠辘辘了吧。白玉你领着贵客到宴厅用饭,待会寡人相陪!” 白玉,好名字。人如其名,可惜了是一个宦人。白玉听闻子南真的吩咐当即恭敬的应承下来,随之将刚才被踹的尴尬换成满脸的微笑,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便头前带路出了颛顼宫。 白玉领着众人从东殿门出来,跨过一层院落,来到一个有花有草,有亭有阁,有山有水的美丽花园中。花园两旁各有一座大殿。白玉将众人安排到一侧大殿内,殿内矮几蒲团一应俱全,几人按尊卑次序做好,侍女仆役们便端上来一盘盘的吃食。 大概这时代最好招待客人的食物就是肉了吧,和昨日左府所吃差不多,不过卫宫的味道闻起来要好过左府。估计这就是卫君所请的大牌庖厨烹制的吧! 子阳子豹两个老头似乎对肉情由独钟,举着筷子正要招呼众人吃肉,不想听闻一个熟悉的强调从门外传来:“有,有…没有,本公子…爱吃…的熊掌…”大家听闻以为是子南真来了,便放下手中筷箸,翘首看去。发现从门外进来一个白衣书生,并非子南真!” 第一百一十章 遇见韩非 门口的阳光照射到书生身上,上穿质地轻薄的白绸短衫,下穿宽敞黑裤,裤腿紧扎,脚蹬一双缀有枣大小般红玉的貂皮软底轻履。腰间一条小牛皮的棕红腰带,腰带上有一镶金嵌玉的带钩,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右腰间佩有一柄三尺长镶金缕银的玉剑,左腰佩有一块血红饕餮形制的玉石。头戴高耸华贵的远游冠,面容保养的白皙细腻,修剪的及其精致的八字胡微微向上翘起,从容自信之态可从眼波流转中洞悉一二。此人一脚跨进门来,潇洒飘逸,光影结合之下犹如佛光万道,高大身躯令人仰止。 来到殿中书生看见两位白翁老人,含笑点头表示礼貌,随即来到秦梦他们对面的一张矮几前跪坐下来对尾随进来的白玉说道:“老…夫人…身体…可好…些?”白玉附身回道:“多谢公子关心,老夫人也已醒来,此时已无大碍!” 秦梦看着这个华贵书生,心里好笑,看来物以类聚,人以群居一点没错,什么人找什么人。子南真这里怎地都是结巴?此人长相并不和子南真相像,应该非子南真兄弟。 书生神情的严肃的点点头,然后对白玉说道:“去给庖厨说声来只熊掌来,公子就喜欢子南真兄这里的吃食!”白玉谄媚的答应了一声,双脚蹈着小碎步奔出了殿外。 众人的眼光这才从书生身上收拢回来,大快朵颐的吃着自己桌上的美味。刚吃一口,门口又进来了五人,门口侍者挨个向来人弯腰问候道:“见过挈太宰,绁司徒,孔宗伯,张司马,颜司寇,!” 这五人进到殿内,一眼便看见了两位皓首,当即躬身施礼道:“见过子阳公和子豹公两位老寿星,晚辈有礼了,在下们也才得知老夫人身体有恙,特地过来探望一番,君侯告知两位尊者也在,还特意嘱咐在下们来此陪陪二位长者,以慰一路车马颠簸之苦。” 秦梦崔广夏无且起身带长者向四位回礼,子阳子豹面带微笑寒暄道:“哪里,不敢当,未能为君侯分忧,实在惭愧。”秦梦三人见五人躬身不动,识趣的离座。殿内侍者当即将秦梦等人的矮几和对面的空矮几对换,众人重新坐下。秦梦三人便和那位贵公子坐在了一排矮几之上了。 听侍者称呼五人的官职,大的有点吓人,秦梦知道,太宰司徒等本是周天子的官职设置。按周礼分天官太宰,地官司徒,春官宗伯,夏官司马,秋官司寇,他们掌管天下政事,宗法,军队,官吏,刑禁。 本是天下独一无二的官职设置,没想到小小濮阳城便凑齐了。这周天子势微可见一斑,东周国彻底被灭也不再稀奇。五人坐下便和子阳子豹公寒暄起来,两位老者倒来得实在,手不停歇,直往嘴里塞东西吃,看得几人也大咽口水。 不多时门口又来了一堆人。这次为首的不是旁人正是卫君子南真。身后跟随之人个个身穿锦缎丝绸,腰带上的带钩嵌满了金银珠宝,腰间挂满了做工精致,温润喜人的玉饰,穿着装束一点不比先前的书生逊色,不过精神气质上却差着十万八千里。尽管浑身肥肉,膀大肚圆的富贵相,但个个谄媚含笑,低头哈腰。 挈太宰为首的几人,见卫君领着一干人过来,当即起身躬身相迎。子阳子豹公欲离席,却被子南真双手搀扶住了,并向来人介绍了子阳子豹。一行人等纷纷礼拜,其中不乏识得两位老者之人。子安真转过身去,看见那白衣书生,当即向众人介绍道:“这…是…寡人的…好友……” 子南真长长的结巴牵动了在场想知此人身份的好奇心,同时也牵动了秦梦的好奇心。一旁的夏无且却轻蔑的看了一眼满脸好奇之色的秦梦,哼了一声,小声道:“这位风流倜傥的士人乃是韩国公子,在下曾在嵩阳山上见过一面。”说罢头一甩,尽显炫耀之色。 秦梦听罢,忽然想到一个人,历史上绝无仅有的才子,也是一个结巴,也是韩国公子。 “韩非!”子南真终于把最后两字吐了出来,不错,正是秦梦想到之人。秦梦心里翻江倒海,没想到在此碰见了哥们儿赵正最崇拜的偶像:韩非子! 韩非,韩国公子,学富五车,洞察时世症结,道破人性弱点,集法,术,势于一体的法家大成者,创立了以后两千年来皇帝们孜孜不倦研究的帝王术,所写十万多字的著述给中华成语字典里增添了数百个词汇。 秦梦眼中流露出无比的崇拜的眼神,再次打量身旁这位身上还散发着幽兰之气的帅哥。剑眉朗目,隽秀上挑的八字胡,坚毅明亮的眼神,给人一种亲近之感,不过颧骨突出,也有一丝福少命薄的面相。 韩非似乎注意到秦梦直勾勾的眼神,向秦梦颔首微笑,秦梦突然意识到失礼之处。韩非微笑着起身,向众人来了一个圆圈揖。没想到子南真所带的一众人等,很是热情的自报门户,韩非皆一一谦虚回礼。 韩非回礼之后,走到子阳子豹公席前,恭敬的躬身说道:“小子韩非见过两位恩公,适才不知是二老未敢攀谈,失礼了。母后时常念叨子阳太公的救命之恩,经常遣人去寻老先生来都城做客,以表心中感念之情,每次都被老先生拒绝。今日相遇请接受小子诚挚一拜,寥表母亲感恩之意。” 韩非说完便拜倒在地,实实在在一稽首。两个百岁老人,有起身之意,不过也是欠欠身而已,子南真将韩非拉了起来,说道:“好了…,两位…太公…起身…不便,你…就抓紧……自己起来吧!” 令人啼笑皆非的一幕出现了,韩非也结巴对子南真说道:“多…跪…一会,替…母亲…多表达…一下救命…之恩,管你…何事!”子南真听罢,双手一推道:“那你…跪…着吧!”韩非笑着借势站了起来。 两个结巴,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嬉笑怒骂开起来玩笑,秦梦想着会引来众人附和的笑声,谁知个个脸上一副故作平静的诡异面容。只有子阳公笑道:“公子莫要多礼,这都是我们的渊源,你再见到老夫人时要替老朽问候一声!”韩非再次施礼,连声称诺。 第一百一十一章 逼捐 没想到子阳公和大名鼎鼎的韩非还有些渊源,秦梦用胳膊肘碰碰夏无且小声问道:“夏兄,韩后得了什么疑难杂症,让老太公治好了?”夏无且眼睛都翻到了天上了,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表情甚是傲慢,神秘兮兮的说道:“非也,并非诊治疾患之恩,而是救韩后于乱兵之中的大恩,此时甚是机密,我看你甚是不顺眼,不想告诉你!” 夏无且这小子把秦梦的好奇之心吊了起来,结果不说了,秦梦心里特别痒痒就想知道这里的原委,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者怎么救一国之后于乱军之中呢?听起来就匪夷所思。 夏无且得意的看着百爪挠心的秦梦甚是得意,秦梦知道小孩子的脾气,你越低三下四的相求,他越要戏耍你一番。秦梦当即收回乞求的谄媚,板着脸道:“你不用说我也知道,不就是那一年秦国伐韩的事吗?” 夏无且脸上表情随即僵住了,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生硬的问道:“小子你是怎么知道的?”这次轮到秦梦得意了,秦梦故作高深之态笑而不语,伸出一手来,在夏无且面前做掐指一算之态。秦梦这也是根据夏无且所说救韩后于乱兵之中推测而出,韩国弱小向来被秦国欺负,自然遭遇的战患多来自秦国。随便这么一说,夏无且以为秦梦已经知道此事的详情。 夏无且不乏孩子般幼稚天真诧异的问向秦梦道:“难道你真得能掐会算,知道过去将来,这也是你哪位仙师传授于你的?”秦梦心中得意,一副深不可测的表情,只是点点头。夏无且进一步问道:“那你给我算算此一役死了多少人?” 这个问题就好比小孩子问天上星星有几颗,韩国素来孱弱,史书记载不是秦伐我斩首十万二十万的,就是魏伐我斩首五万八万的,四面受敌委屈之极,好像叫韩国,就是天生被欺负的料!秦梦无法回答,伸开正在掐指的手,无奈的甩甩掐的发酸的手指。 谁知夏无且这次惊呆了,呼出声来道:“四万,你这都能算出来!”这次轮到秦梦无语,停止甩手看看大拇指握在手心的姿势,不禁心中好笑,这是无心算有心!四万!秦梦依稀记得,秦本纪中有句:五十一年,将军摎攻韩,取阳城、负黍,斩首四万。不知夏无且所言是否是这次的战争。秦梦又接着说了一句:“不就是七八年前的事吗?” 这次夏无且彻底相信了,当即滔滔不绝说来,原来是子阳公西去秦国为秦昭襄王看病,回来的时候上嵩山探望了一下在书院读书的夏无且,下山时遇见了被秦军追杀的韩非母亲一行,幸亏之前认得。 问明缘由,知道韩夫人以太后身份过来劳军,没想韩军溃败,被斩四万,韩王领着人就先撤了,路上失散,子阳便出手相助,收留了一干妇人,子阳公拿出秦王相邀的帛书,慌称这些妇人都是自己家眷,幸而骗过了秦兵,韩母无恙。 秦梦这才明了此中内情。这样推算一下,韩非子,应该是现在韩惠王的弟弟,是末代韩王的叔叔,也就是将韩非献给始皇帝的韩王安。人物关系理清楚后,秦梦心里甚是明亮。夏无且还在意犹未尽的讲述在嵩山读书时受到韩太后的多少照顾。宴会厅内子南真清清嗓子欲要说话,秦梦便阻止了夏无且的唠叨,夏无且悻悻然的住了口。 此时子南真已经坐在了宴会厅内的主位,其他一行人均被安排到下手位坐下。秦梦从他们言行举止早已看出他们都是濮阳市中一些实力雄厚商行的大执事。子南真清过嗓后,并未说话而是提起面前桌上的笔墨,在书简上写了起来,太宰跪坐在身边,子南真写一句,太宰抑扬顿挫的念一句。这种新奇的做法,引起了韩非的欣喜,他在下面静而倾听。 “多谢各位豪商大贾热情探望寡人的母亲,这份情谊寡人铭记于心了,不过既然来了,寡人也要进一下地主之谊的,今天请大家一定要在宫内吃好玩好,先饮酒吃肉,尔后再看寡人新请来的杂耍班子表演,大家意下可好?” 这吃喝玩乐的事,那还有什么不好的!一众人等欢呼致谢。白玉也不知何时跑了过来,单独给韩非上了一盘黑乎乎的熊掌,然后来到子南真跟前耳语了几句,放下一块布头在桌上,子南真点头,白玉退下。 子南真举杯高呼:“饮上!”这次奇怪倒丝毫没有结巴之态。众人纷纷举杯满饮此杯。子南真再次拿出笔来写道:“郭执事你家今年收入可是不菲啊,恐怕获利已不下千金了吧,寡人听少府所言此次重修卫宫你只出五十金,你不觉少了点吗?” 被点到名的郭执事当即出席躬身声辩道:“卫君明察,在下商行的每笔交易都是经过了司市官人的核准,税赋一分都不曾少过,我郭家的铁器贩卖虽然一年可获利千金,但交了税赋,打点完各方关系,所剩真是无几,家主每到年终都要训斥老仆无能,这额外的五十金也是压榨了仆役奴隶们所得才勉强凑了出来,再多一金老仆也是有心无力啊!” 子南真听罢,先是微笑不语,慢慢的眉心散发出黑气来,眼神冷酷的看向那郭执事,然后从捡起适才白玉放在矮几上的一块写满小字的布头递给了太宰。太宰高声念道:“二月初五,郢都商贾购置铁锅三百口,经司市五十口,另二百五十口瞒报。二月初八,陈留商贾购铁锤五百把,经司市一百把,瞒四百。二月初十,阳翟商贾购纯铁两千五百斤,经司市五百斤,瞒两千斤。二月十五,临淄商贾购铁犁千把,经司市五十把,瞒九百五十把……” 子南真看下面躬身的郭执事已经掩面跪地,大汗淋漓,便提笔写道:“我于你家主郭纵素来有交情,寡人也不喜欢撕破了脸,你再多出一百金,算是补偿所透漏的税赋吧,你起身退下吧!”下面肥胖如猪郭家执事没了适才的伶牙俐齿,唯唯诺诺答应下来,便起身退了下去。 子南真身旁的挈太宰表情严肃的向子南真施礼说道:“君侯,此事不能就此了结,应该一查到底,看看哪些人等在这里作奸犯科,谋取私利,找出封地内的蛀虫一网打尽!”不仅一众商贾执事们脸色大变就连下面就坐的绁司徒也脸色苍白,按理是他掌管司市,出了问题,自然难辞其咎。 子南真这次没有挥笔书写,而是结巴道:“寡人,自有…计较…,太宰…勿须…多言。”挈太宰便不再多言,子南真锋锐的眼神看向一等商贾执事们!先出来一个年纪五十左右头发花白的老者,整个商贾人中就属他格格不入,穿着朴素。躬身向子南真施礼道:“我吕家商行,决定在给卫君多出二百金以供享用。” 子南真大喜,结巴道:“吕伯,不愧为吕相国第一干臣!”原来这个质朴之人是秦国相国吕不韦的执事,真是见识了。秦梦不由多看了老者几眼。一身灰布深衣,瘦小的身躯,却有着一对极其有神的眸子,脸上堆起了道道皱纹,沧桑睿智之态尽显。 吕伯带了一个好头,下面贩卖池盐的猗家也表示多捐一百金给卫君多添些砖瓦。洛阳白家执事也表示多出五十金,黎阳端木家,塞外乌氏部落,也表示再多出三十金,下面大大小小的商贾执事也都纷纷相仿追加捐赠。 每出一个执事表示多捐,子南真必报以微笑。等所有商贾表示完后,子南真便端起酒杯挨个相敬,厅中所有人等也开始闲聊胡扯开来。一旁的韩非苦于不善言语,一直闭目养神。 第一百一十二章 吞剑表演 不过让旁人看来,还以为他在欣赏宴厅里瓦缶钟磬的演奏以及十几乐人吟唱的乐曲。卫君安排的大合唱,也引起了厅内不少人的唱和,秦梦多少也听出点意思,这些乐曲皆是诗经里面的篇章,第一首唱的是耳熟能详的《关雎》,第二首是《葛覃》接下来几首分别是《卷耳》《鹊巢》《采蘩》,最后一篇《凯风》。 看来古人记载没错,饮酒宴礼皆唱诗。这六首乐曲出自《国风》内《周南》《召南》《邶风》。秦梦一直再观察旁边韩非的举动,乐曲唱罢,他便睁开了眼。秦梦趁机凑上前来,彬彬有礼请教道:“先生,小子早已耳闻先生大才,小子愚钝不知为何每次宴请都要唱这些诗呢,特此请教?” 韩非看似孤傲清冷,但接触起来倒没有架子。韩非惊奇的打量了一番秦梦,面有笑容,但一旦结巴起来,脸上就有着急之色。“这是…《仪礼》…规…定。”韩非结巴的说完,然后不失风度的想秦梦一笑。欲言又止。秦梦猜忖他这是害怕一旦再说,卡到某词上就失了体面。 秦梦看见他矮几上摆放整齐的一双竹筷突然脑洞大开,拿起自己的竹筷,沾上酒水侧身在韩非矮几桌面上写道:自写自话。秦梦写完说道:“听闻先生才华横溢,满腹锦纶,自然下笔成章,何不自写自话呢?” 韩非惊奇的看着眼前这个小少年,白皙的脸庞笑成了一朵花来。结巴着说道:“甚…甚…妙…!”便拿起一个竹筷沾上酒水试着边写边说道:“小子,哪里人士,机灵聪慧,使人眼前一亮,韩非谢过了!” 秦梦心里得意,这算什么呢?以前同学中就有结巴者,朗读起来一点也无障碍,有甚者说起普通话一样流利。还有唱起歌来竟看不出一点结巴的模样。这个时代读书的人少的可怜,结巴者多不会读书写字,自然没有留意这个妙法。 你是千载留名诸子百家最闪耀那颗星,下笔千言自不在话下,如你用微信聊天,被你撩倒的妹子数不胜数,这也是你的幸运和不幸。你若是整日话唠,哪还能有千古不朽的名作《说难》,《五蠹》流传呢? 秦梦接话道:“小子繁阳人士,此小伎俩不足挂齿,这是小子适才看卫君所为突发的灵光,先生莫要抬举小子!”韩非沾着酒水在桌上写字的速度很快,读字的语速虽比平常人慢些,但却比他结巴令人舒服多了。 韩非说道:“在下其实也并非天生口吃,自是我八岁那年碰上了比我小几岁的子南真,他地地道道是个口吃,我们嬉闹玩耍时故意取笑模仿,谁知在下便真的成了一个结巴,怎么改都改不过来了。为此挨了子南真不少的讥讽。谁知子南真这小子的口吃有了减轻之意,而在下的却越来越严重。真是不爽的报应!” 原来子南真和韩非还是发小玩伴好损友,看来还是子南真无意成就了韩非千年崔璨的才华?韩非话题一转又回到了秦梦适才所问宴席之上为何要吟唱那六首诗。 韩非说道:“《诗》看似独立为篇,其实相互联系。《关雎》是咏世人对婚姻的选择,《葛覃》是咏嫁夫后不忘家中父母的孝心,《卷耳》是咏夫妇相敬如宾,《鹊巢》是咏对婚姻的郑重态度,《采蘩》是咏不忘先祖之德。” 说道《凯风》时,韩非看看高堂上的子南真悠悠的说道:“这最后一首就是卫君自己所选,他的仁孝在下也很钦佩。你这样连起来一看,便会知道整部《诗》已将人伦大道潜移默化进了每个吟唱之人心里了。这就是先圣孔子的高明之处。不过一家两家一邑一城可如是教化,一国,七国,天下,环伺我华夏之地的万邦蛮夷们,如何能用几首诗来教化呢……” 秦梦看得出,这后面才是韩非想着重畅谈的心得,不过宴会厅内子南真撤去了先前吟唱诗经的乐人,换上来一批身穿奇装异服,模样各式各样,稀奇古怪之人。韩非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眼睛看着这些人,结巴着说道:“先…看…杂…耍…” 秦梦的视线也移向了宴厅大殿内空地上。只见一个高八尺的壮汉,手拿一柄明晃晃的三尺宝剑。从头上割下一绺头发,将头发放在剑刃处,壮汉轻轻一吹,头发便纷纷从手上脱落,壮汉圈巡一番,让众人看看手中留有一半的发丝。包括子阳子豹两位老人也是惊叹宝剑锋利,到了吹毛断发之地步。 壮汉接下来,双腿扎了一个马步,全身较劲发力,上身及脸部通红如烧铁,然后仰头颤颤巍巍一点点将宝剑插入嘴中,直至没到剑柄处,剑柄很长足有一尺半长,壮汉保持这个姿势,又向众人展示了一圈。众人皆屏气凝神观看,一时厅内鸦雀无声。 展示过后,将宝剑慢慢从嘴里拔了出来,壮汉再次双手抱圆,吸气收功。大厅爆发出一阵阵热烈如雷鸣般的喝彩声。秦梦身边的韩非也难掩稀奇惊叹之色,连声叫好。夏无且更是站起来,手握拳头,场上大汉一举一动皆牵挂其心。子南真在座上呼喊叫好声尤甚,子阳子豹公手捻须髯,脸上具是惊叹之色。这里面最平静的莫过于秦梦,只是微笑静观。 壮汉向大家作揖回礼,又回到场上重新取来一把足五六尺长的一柄长剑,壮汉将宝剑在身上比划了下尺度,除去长长的剑柄,剑身足有从嘴巴到肚脐这么长。壮汉还如从前,站成马步,全身发力,再次将长剑慢慢插入口中,直至没到剑柄处。场下爆发出了比先前更为热烈的欢呼声。场上之人唯有秦梦和两位老者镇定自若。两位老者较先前平静了许多,三人皆是笑而不语。 秦梦在后世见过比这更为精彩刺激的表演,初次看来也是如这般人等瞠目结舌,叹为观止。里面虚虚实实,掩人耳目,先入为主的表演对于初次观看者,视觉上的冲击力最为震撼,一旦多看几遍,观众便有了想法,一旦分析过后便觉得不过如此。 第一百一十三章 嫪毐 壮汉的表演确实精彩绝伦,这也是需要真功夫的,没个十几年的练习是克服不了咽喉和胃部对异物激烈的排斥反应的。第一次所表演的吞剑应是真功夫,剑刃如此锋利下做到这种程度已经相当了不起了。 第二次吞剑表演,大概壮汉是为了追求更强烈的视觉震撼,竟然用了一柄长度到达肚脐的剑。事实上人的咽喉直通向胃,胃在人体腹中,在往下就是曲曲弯弯的小肠,要是剑的长度达到了肚脐处,岂不将胃和肠子当即穿透?这便露出了破绽。稍微懂点解剖学常识的人都知道这把剑肯定有蹊跷,不过这里面也就秦梦和子阳子豹公是明白人。 想及这些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打把势卖艺的江湖杂耍人,冒着生命危险,牺牲健康为代价只为混碗饭吃,秦梦便唏嘘不已甚是同情,便也随着亢奋的众人齐声喝彩,给予精神层面最大的鼓励,仅此而已。其他富商大贾可以挥金如土赏大把的银钱给表演完毕的壮汉,但自己却身无分文,只能和崔广一同接受来自夏无且那鄙视的注目礼。 韩非从身上摸出了一枚金贝壳,随意丢进了场中,谁知大汉眼疾手快,竟然侧身飞掠接住了金贝壳。大汉站稳向韩非恭敬的躬身作揖道:“多谢贵人打赏,这枚金贝壳乃小人平生未受过的厚赐,请尊客留个名姓好让在下铭记终身。” 韩非笑道:“区区一枚金壳子,何足挂齿,壮士无需多礼!”韩非不报名姓,自有一众溜须拍马的商贾出面赞扬韩非的慷慨大义。“壮士,今日你走狗屎运了,这是韩国贵胄,公子韩非!” “壮士,看来你是走运了,遇见了公子非的青睐,不如改投公子门下,也不用如此辛劳吃苦了!” “公子韩非,你不识得啊!还不赶快拜谢,这是你家几代修来的福气,估计今晚你家祖坟就会冒青烟。” …… 吞剑壮士,怎能不明白!便向韩非深施一礼道:“卑贱之人,定当不忘恩义。”那壮士捡完地上的所赏银钱,再次致谢,转身离去。 不多时,厅中又来了两人,两人身材魁梧,膀大腰圆,阳刚英武,上身皆裸露,下身皆系着一条麻布。身上的腱子肉突突着,黝黑的肤色,不知是抹了油的缘故,晶莹发亮。鬓发高束,五官轮廓清晰,棱角分明,一个中年,一个青年,面相接近,大概是一对父子。 两人站定,抱拳向子南真及其所有人致礼。中年长者开口说道:“各位濮阳的爷们儿,想必都听过我家的独门绝技吧,我出道二十多年,三山五岳的奇人异士也算得上一号,都是大家抬爱,才有了今天的荣耀。但人老不以筋骨为能,在下这门绝技,早学不得,老做不得。学的太早劳损先天元气。人老有心无力……” 中年艺人说到这里,厅中一些人竟报以轰然大笑。秦梦也在侧耳倾听,料想这两人应是很有名的艺人,应有一套过人绝技。不过他所言让人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 中年人接着说道:“多谢各位抬爱,在下巡演天下,已经不知道多少次来到这桑间濮上钟秀之地,但今日能进卫宫表演确属在下三生有幸。在下年迈,形神俱损,不能污了卫君的眼,今日全有犬子献艺。诸位放心犬子今年风华正茂,正是血脉偾张气势冲天之际,定不会让各位失望。” 中年人说罢,向大殿门口处挥手。厅中宾客这才注意到门口处,早已等候了四位绝艳女子,女子皆穿黑色麻衣大披风,发髻高盘,上罩圈圈帽,颊边一簇胭脂点,眉黛黑浓。四位女子眼波流转妩媚娇羞的迎上殿中贪婪的眼神。 女子们围拢到青年男子身边。一合一开,一进一退间,那男子腰间所系丝绦已被扯开,麻布脱落脚踝,光溜溜赤条条岿然立于大殿中央。这一幕引起了秦梦在内不少宾客的惊愕咂舌,心中暗自对比,皆面露惭愧之色。 下一幕来到时,秦梦摸摸鼻子,还好没有流鼻血。只见四位女子解开脖间的丝扣,将四条披风向那些始料未及的商贾丢去。殿内骚动一片,口水吸溜声不绝于耳。那些被披风罩住眼的商贾们歇斯底里的扒掉头上遮挡之物,露出两只怒红的眼睛。 秦梦身边的崔广赞叹道:“硕人其颀,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依秦梦前生览遍天下美女的阅历来看,这四位女子也数的上绝色倾城的佳人。 秦梦听崔广一席话来,自觉无颜,自感知识贫乏,修辞单一,真是文化修养欠缺。只能用四个女子身材真好,胸大臀肥这些粗俗之语来形容。 秦梦看到这里心里暗骂一声:娘的,这不是大阴人嫪毐的招牌绝技吗?昨日还想过此人,没想到今天就遇上了和他功夫一样的人。按适才那中年人所说此乃独门绝技,那么嫪毐不是其中之人,也必和他们是一家人。中年人年龄也已四十往上了,十来年后也就五六十了,再入宫当假太监怎么都说不通。他可以排除了,那么眼前青年男子就有可能是大名鼎鼎的嫪毐嫪大阴人。 没错,他就是嫪毐,中国历史上有一号的人物。父子两人看到反应寥寥心里有些失落,依然弯腰捡起地上少的可怜的赏钱,中年人抱拳致谢,又向各位看客说道:“接下来请看我嫪家另外一套绝技:力拔山兮!毐儿下去准备一下!” 不多时,嫪毐再次上来时下体已经围上了半边麻木,独留半边没有遮挡,下面的表演毁尽了秦梦三观,让秦梦啼笑皆非,惊掉了大牙!卫君也是无聊之人,竟也找了四五个仆役,只听到木棍清脆的“啪”一声,折为两段。 这就是嫪父所说的力拔山兮?这要是让项羽听到,恐怕要气的提早二十年投胎为人。闹剧,皆是闹剧,秦梦感觉卫君子南真真的有些不靠谱,子阳子豹也是连连摇头。 第一百一十四章 卫君自污 这种大尺度的表演确实惊艳全场,看客们满脸惊异之色,唯有韩非一脸宠辱不惊之色。一些商贾交头接耳,评说这次表演比以往所看规格更高,内容更丰富,展现更惊艳,还多了不少绝世女子出来助兴,真是难得一见的大场面。 秦梦看看厅中赤裸的嫪毐,觉得那四位女子风轻云淡的艳舞走秀,倒比嫪毐所谓的招牌绝技更令人回味无穷。之所以打赏稀少,是否和人们嫉妒他们父子拥有了不该拥有的绝世美人有关呢?令人想不通的是,一对进不了大场面的下流父子何以拥有四个国色天香气质雍容保养得法的尤物呢? 秦梦来这时代几个月来,也观察出来此时社会风气的两极分化。底层百姓生活的艰辛多为生计奔波,对世俗礼法无太多讲究,而地位稍微高些的上层却较为保守,对于男女不雅之事多是隐晦。那么卫君今日表现确实是高层贵族里面的一个例外。 在他的身上丝毫没有矜持体面可言。也不知他怎想得,昨日被刺,今日母亲昏厥,金丹又被盗,却在此其乐无穷的观看突破礼法,惊世骇俗的杂耍演艺。彻底坐实了卫地多靡靡那啥的风气, 主人位置上的子南真满脸笑意,喊了一声:“赏!重赏!”话语干净利索,丝毫不像一个口吃之人所说。嫪氏父子正为赏钱少而闷闷不乐,听到此话立即来了精神,千恩万谢的躬身施礼。 嫪氏父子起身要离去,却不想子南真身旁的白玉发出了极富有杀伤力的嗓音道:“两位领了赏钱莫急着走,今日你们算是出尽了风头,往后你们自不需去那低贱之地卖艺混饭了,这等机缘别人挤破了头也是求之不得的。” 白玉说道此向门外那四名佳丽看了看,稚嫩的脸庞上露出了与年龄不相符的老成世故的奸笑。接着说道:“你们应该明白君侯是何意吧!” 嫪父回头看看门外那些女子们,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说道:“在下,能明白贵人的意思,不过这些都是在下花了不少金银从小养到大的奴婢……” 白玉没等嫪父说完,阴阴的笑了两声道:“你放心,君侯会多多给你银钱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君侯怎会做那恃强凌弱之事呢?只要你将人留下,向女子交代要听话就行了!”嫪父始终表现出很勉强的模样,像是心头肉被挖走一样不舍。 一旁的商贾们劝道:“嫪兄,好了啊,见好就收吧,日后你再多调教几个女子就是了。今日你能在君侯这里表演就是莫大的荣幸,你在人前说起,也是一种巨大的招牌。从此以后上层王侯君卿少不了私下请你,谁便一点赏钱就够你在外面演一年的了!”嫪父极其不情愿的忍痛割爱的答应了白玉,耷拉着脑袋领着嫪毐走了。 夏无且直愣愣的盯着门外几位佳人被白玉领走,回头见秦梦看他,为掩饰心中难以启齿的念头,凶巴巴瞪着秦梦。秦梦故作无视之态,眼光落在他的胯间,夏无且低头一看,满脸绯红再也无处遮掩。有卫君侍从向众人宣告了今日只请了两位异士表演,还在意犹未尽回味的商贾以及大执事们怎还不明白什么意思,便告辞离去,走的时候不忘重申所答应的赋捐。 子南真一一报以笑脸送别了各位商贾,一旁的太宰似乎有话要说,看看殿中的子阳子豹和韩非,欲言又止。子南真看出了其意便说道:“挈…太宰,有话…请讲,这里…没…外人。 太宰挨近子南真身边小声说道:“老仆觉得今日君侯所请嫪氏父子在我卫宫表演有失体统,这势必会引来世人对君侯的轻看和嘲笑。老仆甚是担忧啊!” 子南真听完后轻松自若挥笔写道:“寡人就想通过嫪氏父子名扬于七雄朝堂,我卫国虽已成一城之国,虽沦为大梁的傀儡小丑,但即便如此,魏王也不敢灭我国绝我祀。 我卫八百国祚,靠祖宗恩德荫庇,魏一旦侵吞我濮阳城,想必你们也不愿意。秦齐楚燕韩赵更是不答应。寡人今日之所以这样做就是让魏王和天下都知道我卫君昏庸无道,只有自己先污,他人才会轻视与我,对于一个看不起的对手,他们还会关注我吗,还会想着侵吞我卫吗?” 子南真写完之后,哈哈大笑,结结巴巴说道:“诸侯想起…阳…贯…桐…轮…力拔…山兮,定会想起了…我…子南真。”秦梦见子南真接受臣属的责问依然镇定自若的大书一通,虽不知他所写内容,但已经看出子南真非浅显表面之人。 从他后面两句话倒可以推测出嫪家的招牌绝技还未流行到天下皆知的地步,今日在卫宫的表演将是嫪家绝技流传天下的开始,史书只记载了阳贯桐轮,但不知他菊花折棍这一绝技怎么就失传于世了呢? 子南真又对挈太宰说道:“凡寡人做所必有道理,你们先退下吧。”卫君五大臣走了之后,子南真起身来到子阳子豹公席前说道:“小子将两位太公着急忙慌的请到这里来,实在欠考虑,一路颠簸劳顿,酒足饭饱后不适宜赶路,二老就先在我这里歇息一晚,我先遣左府管家先回,明日我再派人送你们回去可好?” 子阳子豹两公呵呵笑道:“老朽们那就领了卫君美意,住一晚也好!”子南真对身边侍从吩咐了几句,侍从们便搀扶起了两位老者领着秦梦几人去客房休息。 殿内此时只剩下了子南真和韩非。两人对坐而写,子南真首先写道:“多谢韩兄今日策划的一出好戏……”两人如此相谈,自有一番新奇的感受,不再为彼此有话说不出的短处而抓狂。 秦梦几人跟着卫宫的侍者,穿过宴会厅这个院落,来到后面的一处院落,经过一处石桥的时候,碰到了白玉。白玉恭敬的向子阳子豹行礼后说道:“两位老神仙啊,吃的还顺口吗?你老有什么要求只管吩咐这些仆役们就好了,一切都有小奴为你操持!” 子阳子豹点头表示了谢意,白玉又对那前面带路的侍从说道:“你们记好了,一定给两位老人家安排最好的客房!”说着告辞离开了,走了几步后手捻兰花指向那侍从说道:“徐真人院内几间朝南的房间就很好吗?”侍从们再次点头应诺。 第一百一十五章 炼丹炉 小桥高于四周平地,秦梦站在桥上发现身处在一个有花有草,有亭有阁,有山有水的美丽花园之中。花园一端是座别致的小院,花园空气本该清新宜人,却有一股烟火味,侍从领着众人向小院走去,离门口愈近,刺鼻的烟火味越重。 秦梦一行跨进门去,只见是一个很宽阔的院子,院子收拾的干净利落,院中一角耸立着一个一人多高黑色柱体,甚是惹人扎眼。旁边有两个扎着羊角辫的小童正对着黑色柱体扇风,其中一小童看见有人进来了。当即奔进了屋中呼喊道:“师父有人来了!”屋门口很快就出来一个短衣衫打扮的老者,不是旁人正是徐虞人。 徐虞人快步走到了院中间迎向众人,面带微笑向子阳子豹公拱手施礼道:“见过两位前辈,徐某这厢有礼了,想必二位老前辈是为治病而来吧,不知现在卫君老夫人身体可好些?” 子阳子豹作揖回礼,子豹也微笑着说道:“原来是徐真人啊!咱们很是有缘啊!昨晚刚见,今日又重逢,老朽来时,老夫人已经无恙了,老夫人昏厥乃一时气急攻心所致,现在看来并无大碍。病根在于心脉虚弱,非一方一针所能治愈,不知真人为老夫人所炼丹药依何药理?” 适才在马车里相谈,可以看出两位医道老人自是不信什么金丹妙药,子豹公如此相问倒有些责问之意。徐虞人不紧不慢回道:“虽说丹药乃是祖师所传,不可外泄,但对两位医道圣手的前辈说来也无妨。 老夫人之病乃是富贵所得,气虚乏力,心慌气短,多因身体过于肥胖,祖师爷曾讲过: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道法自然,世间万事过犹不及,世人受窘迫久矣,故不知过于肥胖损伤身体也。在下所炼制的丹药乃是泄泻之药,可治老夫人之病。” 徐虞人一语中的,子阳子豹两位老先生频频点头,表示赞同。一旁的秦梦听到,也甚是佩服,还以他要胡诌胡诌一番,看来是自己小瞧了人家,徐虞人引经据典竟然将祖师所著《道德经》中的五色五音五味都给扯了出来当论据,看来肚子里真还有点货的,否则子南真也不会轻易被忽悠。 常理看吃点泻药确实有助于短时间减肥,但却不知道他用什么办法能在火里炼出泻药呢?直接拿点巴豆出来不就可以了吗?何必舍近求远,费尽周折大炼所谓的金丹呢? 徐虞人做了个请的姿势,将两位老先生让入客房,转身便回了火炉旁,开始催促小童扇风,时不时的教导一下,什么扇风的方向不对了,丹炉内如是东南金时应扇东南风,如是西北水的话就应扇西北风。 秦梦靠立在自己所属客房的门柱旁,面带微笑的看着一老两小。徐虞人向秦梦招了招手,秦梦便走了过去,向他恭敬的施了一礼。徐虞人开口说道:“老朽没有你的师父那种好运气,能收到如你这般天资聪慧的徒儿。” 徐虞人用手抚摸着一个孩子头接着又说:“这脑袋瓜就是石头做的,教了三个月的扇风依然不开窍。要不是看他俩在洪水中死了爹娘,无家可归,老朽早就打发他们回家了!” 两个小童听到徐虞人无奈的叹息,当即跪倒在地,泪流满面的说道:“师父,你千万不要轰我俩走,你让我们离开你,那么我们就会饿死的,前两天替师父买木炭的时候,就曾见到和我们一同戏耍过的伙伴在城里流浪,瘦的皮包骨头了,一直被一只大犬撵着,要不是我俩,他就会被咬死的。求求师父,不要撵我们,我们一定会好好听师父的教导的!” 秦梦最受不得这种煽情的哭诉,心里又起悯人悲天之意。徐虞人转过身去,朝两人屁股上狠狠踢了两下,笑骂道:“这点看来倒伶牙俐齿的,师父平时重复了不知多少遍的炼丹细节怎么不记住?你俩再出一次错,手掌心信不信给你们抽烂了!”两个小童破涕为笑,翻身起来,卖力的往那个黑柱开口处扇风。 秦梦这才注意到眼前这个物体,大概这个就是徐虞人的炼丹炉吧。秦梦看了一眼差点没笑出声来,眼前丹炉是一个一人多高的圆柱体的黑铁桶,底部开口是为了加柴添薪。铁桶顶部是一个用粘泥糊上去的圆底铁锅。 铁锅和铁桶相接处是留有一个半弧形的缺口,大概这是为了方便添加药物而开的口,开口处吊着一块和缺口型制大小相等的铁皮,估计是为了封口所用。封上口,添满炭,扇起风,就算是炼丹了。秦梦尽量做到视而不见此物,以免控制不住笑起来,尽管很难受,但是出于礼貌,秦梦还是硬生生将笑意顶回到肚中。 炉顶缝隙处窜出丝丝火苗来,秦梦满脸笑意的看着,似乎那里面炼制的不是所谓仙丹灵药而是自己最喜欢吃的芝麻盖烧饼。秦梦之所以想发笑,那是因为这种炉子让秦梦不由的想起后世打烧饼所用的挂炉。 这种挂炉在北方小镇随处可见,下半部是一个大大的废油桶改装而成的炉子,上半部用石灰糊上一截锈迹斑斑的铁锅,将成形的面饼贴在锅上,不多时在大火的烘焙下香甜美味的芝麻盖大烧饼就会出炉! 秦梦怎么也没想到此时方士炼丹一点也不讲究,秦梦强压心中好笑,静静盯着徐虞人心想:你这老汉,还炼甚丹,你该上街摆摊改行打烧饼得了。好歹造一个像样点的鼎炉出来,金丹即将成为这个时代最为流行的奢侈品。什么是奢侈品?奢华之物。 用什么衬托它的奢华?自然是包装。从里到外的包装一番,再奢华都不为过,用千年的人参当引子,用千年雪水来服丹,用千金匣子来盛丹,这些都是后话。首先你们好歹造一座奢华无比气派恢弘的鼎炉出来,免得让那些期望长生不老的王侯,觉得如此寒酸以为金丹廉价便不肯出大价钱,进而影响了炼丹事业的财源供给。 第一百一十六章 传道 徐虞人被秦梦看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点着自己红红的蒜头鼻迷茫的问道:“小子,你莫不是觉得老朽模样滑稽,一直盯着我的脸来看?” 秦梦不觉徐虞人有崔广长相滑稽可笑,昨日提起他时心中甚至满是鄙夷,讨厌这些空手套白狼的方士。不过适才他对子南真老母肥胖的见解倒比子阳子豹两位神医还要略胜一筹,这确实让秦梦眼前一亮,开始对他的成见也稍有改变。 不过当两个孩子在他面前悲惨哭诉时,他眼中所流露出的慈爱之色,是伪装不出来的。秦梦至此对他的看法彻底扭转。如果徐虞人是个骗子的话那他也是一个有爱心的骗子。一个这样的骗子要比一个冷血的君子更为可爱。秦梦觉得有义务替他升级一下炼丹炉的档次,多忽悠些人多挣些银钱好让他多救几个孩子。 秦梦身上那种与年龄及其不符的老成,让盯着他看的徐虞人很是不自然。徐虞人的瞳仁在急剧放大和缩小中来回往复了几次,徐虞人心中大骇不由往后推了几步。秦梦的话声暂时解除了他心中的不安。 “万事万物,天地日月,皆循阴阳。人者以母为阴,以父为阳,阴阳结合,生生不息。以金丹而言,人之一身,法天象地,与天地同阴阳,与日月相交替,欲炼金丹,应以乾为鼎,以坤为炉。乾坤合,鼎炉出,分阴阳,顺四时,金丹方能成。” 还不错!多年读书培养的素质,即兴胡编一段竟没有打嗝而是一气呵成!这种本事怎不让秦梦心中得意洋洋!如此长的一段其实用一句话就能说明白,那就是:炼成能忽悠住人的金丹,你得有像样的鼎炉。 如果直白的这样说,即使徐虞人也是这么想,他也会和你来玩命,因为他会认为你这是在侮辱他毕生所追求的梦想。单从一个扇风要讲究东南西北风来看,徐虞人已经陷得很深了!也许他会真的认为,他就是在不懈的努力寻找真的炼制金丹的法门。 不管他戏演的如何逼真,还是把自己真正融入进了戏里,只要他没死,还活着,就可以说,他还是一个骗子。因为那些真正相信能炼出长生不老金丹的方士早已死于尝吃自己所炼金丹之手了。徐虞人依然还康健的活着就这只能说明他从来没有吃过自己所炼的金丹。 徐虞人手捻须髯,惊异的看着秦梦,一副虚心求教模样问道:“小哥,你还懂炼丹之术?那么你说的这个鼎炉是何模样呢?”这个问题秦梦八岁时就知道,西游记看了不下几十遍,每逢寒暑假,都要津津有味的再看一遍,也是奇了怪了就是看不厌。孙悟空大闹天宫,踢翻太上老君的炼丹炉,就是现成的鼎炉形制。 秦梦想试探一番徐虞人的虚实,便先开口问道:“请问徐真人,你所用何物来炼制金丹呢?” 徐虞人不动声色的回答道:“那就要看需要什么功效的金丹了?”秦梦不给他喘息思考的机会,紧接着问道:“比如老夫人所需身轻如燕的泄泻金丹,抑或者延年益寿那种金丹呢?” 尽管秦梦步步紧逼,但徐虞人却自有节奏,依然不慌不忙的手捻须髯,回答道:“小子,你这就有点强人所难的了,每个方士所炼金丹的药方乃是本门的不传之秘,我怎会随随便便告诉其他人呢?除非你成了我坐下弟子!” 秦梦料想他会这样说,点点头说道:“在下也很想拜徐真人为师,只可惜机缘巧合已跟随过一位高人学过炼丹之术,尽管高人先师未曾正式收小子入门,但小子要是改投他人门下,这样做人总归是不对的。先师不曾有过告诫不许随便相传炼丹之术,相反要求小子将所学悉数说与同门!”徐虞人好奇道:“奇怪,炼丹之术最忌相传,那位高人为何如此有违常理呢?” 秦梦笑着回答道:“师父说了,炼丹的方士各自为派,为了一己私利相互隐瞒,为此不知多少人死于非命,只有集思广益大家坦诚相待,炼丹流派才能越走越远,这就是先师的教诲和告诫!” 徐虞人听完,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强压心中不平,然后向秦梦拱手施礼道:“请赐教!愿洗耳恭听!” 炼丹术能传至两千多年盛而不衰,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抓住了当权者希望长生不老的弱点。但另外一点也很重要,就是人们口耳相传将他神话所致。 炼丹术,最初就是煅烧胡粉和丹砂,胡粉是铅的化合物,丹砂是汞的化合物。这两种药物煅烧之后形成化合物,它的最大功效就是服用后可以杀灭体内的寄生虫。 古代人们生活环境恶劣,身上自然存有大量寄生虫,整日痛苦不堪,偶然发现这两种药物能杀灭体内寄生虫,从而身体康健一身轻松,犹如飘飘欲仙般舒服。久而久之便认为这些煅烧这两种矿物的人无所不能,而这些人就是方士,术士,道士的先祖。 大量的方士和术士应运而生,他们煅烧一切可以煅烧的东西,运气好点的方士,炼出一两样可能会治好一些疾病的丹药,一传十,十传百,到了最后就成了所谓的真人,仙人了,流传了千百年,令后人去不断追寻。 秦梦心中暗笑,当然有悖常理了,这是在下的一种爱好,喜欢看别人崇拜的目光,你既然不说,那本人先说一说,看你是否真的是个无所不能的真人。 秦梦顿顿嗓子说道:“先师乃太乙真人门下弟子,已成功炼制金丹,今将法门传于天下莘莘众生。先制备胡粉和丹砂,将两者置于鼎炉中,武火炼制九九八十一天,文火炼制七七四十九天,转动鼎炉,顺四时,合历律,等铅金汞银在鼎炉中相交相融,再一寒一暑,变成黄色之芽,而后再煅烧一百二十天,合为一体者,金丹……” 第一百一十七章 尹喜弟子 秦梦说顺嘴了凡事都往自己所谓的神秘先师身上栽,也多亏前世喜欢读一些没有用的书,谁知还能派上用场。古代炼丹术从何时起已经无从考证了,神秘的炼丹术是人们在实践过程中慢慢总结出来的经验,他们代代相传,发展缓慢,到了秦皇汉武才逐渐流行起来。 秦梦随口说出的胡粉和丹砂,仅这两种就够那些炼丹的方士们,耗几代之力才能总结出来的不传之秘,徐虞人自然不会轻易将自己修炼得来的宝贵经验轻易视人,但他没想到是一个毛头小子竟然丝毫不以为意,侃侃而谈,更令他瞠目结舌的竟然把本门的不传之秘竹筒倒豆般悉数说出。 徐虞人眼中神态颇为复杂,惊异之色中参杂着惶恐,惶恐过后,眉心结出了冷若冰霜般的杀气。秦梦所说几句话也是须臾之间的事情。已是两鬓斑白的徐虞人,再也无法容忍秦梦如此放肆的说下去了。一步跨上前来,粗暴的捂住了秦梦的嘴。 正在摇头晃脑显摆学识的秦梦,突遭变故,心中大骇,抬眼看向徐虞人,秦梦顿时心生寒意,那种冷如刀剑的眼神,让秦梦心里急剧的颤动了一下。秦梦随即明白了自己犯了一个很大的忌讳,砸人饭碗如杀人父母,自己无意中要砸人家徐虞人人的饭碗,人家怎会不起杀意呢?秦梦下意识挣扎挣脱了徐虞人,向后退了一步沙哑难听的声音有些颤动,从他那破嗓子里蹦出两个字:已成! 徐虞人接着又上前一步低声呵斥道:“好了我的小祖宗,别说了!这都是我派吃饭的饭碗,让旁人听取后,本门还如何立足于天下方士之中。万山之中哪还有我龙虎山的一席之地?老朽还如何行走天下呢?好了!千万莫再说了!老朽心里恐慌,心中有话想问小哥,可否借一步移驾房中说话呢?” 徐虞人语气由开始的恼怒逐渐变得无奈再到后来近似哀求,殷切的望着秦梦。秦梦怎么也想不到徐虞人会是这副表情。适才徐虞人凌厉含有杀意的眼神令秦梦感觉后怕,不过进他屋也无妨,他总不能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杀人灭口吧! 今日这个教训一定要记住,日后定当要谨言慎行,多听少说,免得遭来无谓的杀身之祸,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消除徐虞人的顾虑,免得他把自己当做心腹大患,时时想着杀人灭口,不怕贼偷就怕贼想,徐虞人如果真是这样想的话,自己迟早有一天小命不保。 秦梦还是迈动了步伐跟着徐虞人进了房间,徐虞人当即招呼两个小童站在门口。领着秦梦进了里面套间,关上里屋的门,小声对秦梦道:“先前听闻你学于名师,老朽还以为你凭得一些小聪明,混迹于王侯权贵之家混口饭吃,不想今日你一说,令我惊叹不已。你今日所说竟是老朽师父临终前传于我的炼丹法门,这令我震惊错愕,看来我派和你遇见的那位世外高人定有渊源。 你适才所说的法门确实我派独一无二的秘法,已经流传八代,只因这个高人一等的法门,我派才能在众山中脱颖而出,令世人仰慕。今日令我不解的是,你的那位师父为何知道我派的法门。我们之间又存在什么样的渊源呢?小哥请你详细给老朽讲讲,当时那位高人先师是如何传授你这些不传的炼丹法门,又交代了些什么?” 徐虞人吐沫横飞,一脸急切之意,眼神中多是迷惑,倒没有了先前的阴鸷,秦梦的大脑也在飞快运转,希望能找一个合适的解释。秦梦看看身处的这间内室,发现到处都是瓶瓶罐罐,罐子里盛满各式各样的粉末,味道刺鼻难耐。 其中靠着窗户的一张桌子上有张折叠的整整齐齐的书帛,上写:龙虎虞人师弟启,下写龙门洞尹福。 桌子上还有好多精致的小瓷瓶,就是昨晚送给左襄那种瓷瓶。桌上放有研磨药粉的药杵,多半的瓷瓶已经装满了红色的药粉,只有少部分塞有塞子,大概红色药粉就是朱砂。 看来刚才徐虞人在屋里忙着分装朱砂,听小童禀报有人来了,这才无暇做完,出来迎接子阳子豹公。看来门口小童不单单是给炼丹炉扇风的,多半还是徐虞人的门童。 徐虞人殷切望着秦梦,希望得到心中这个难以解开的疑团。谁知少年轻轻笑道:“先师向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不知何时现身和小子说上一番话,要求小子强力背下,说过了时日会慢慢参悟。小子也是照办。 不过高人先师倒和小子聊天时常常提及什么丈人山,白岳山,太岳山,对了还有你提及的龙虎山,说这些都是他所教授的不肖弟子占据的山头,各自为大,自以为是,结果固步自封,多少年了也没有炼出像样的外丹来,他老人家痛心疾首感觉对不起祖师爷!” 徐虞人听完秦梦说完良久,莫不做声,突然间一拍大腿,好似恍然大悟一般,疾呼一声:“原来是先师大弟子重返人间。”脸上满是喜悦之色。冷不防的掬起了秦梦的小脸,疯癫似的仔细打量。秦梦并不阻止,眼中的笑意多是与年龄不相符的沉稳和深邃。这一次又一个人自愿入瓮,掉进了秦梦所挖的陷阱里了。 这是秦梦看到那封信才突发的灵感,更没有想到是,他们就愿意将高人往各自心目中的崇拜者身上映射。信陵君魏无忌崇拜纵横捭阖的苏秦张仪,便将高人往鬼谷子身上引。崔广笃信师父孙膑战无不胜的兵法,便将高人往师爷鬼谷先师身上上想。就连活了百年的子阳子豹公,也是如此,要是秦梦稍微暗示点什么,说不定他们就将高人归于师父秦越人死而复生得道成仙。这种手段百用不爽,不在于骗术的高明,而在于符合人们内心期望。 中原大地上的儒释道三教,现在只有儒教一家。所谓以老子为祖师的道教,仅仅是诸子百家中的一个学术流派并未形成团教,严格来说此时的方士和庄老学说或者黄老之说并无太多渊源。 要说有渊源,也就是老子被迫成为了一群点火烧炭之人的先师。也不知老子活过来,拿出自己五千字的道德经会不会摔到讲台上,大吼一声:你们这些不成器的学生,老子有一个字是在说炼丹修仙吗?至到张良的八世孙张陵开创了天师道,奉老子为祖师,华夏大地上才有真正的道家教派。 此后一千八百年间,便脱颖出了五大道家圣山:青城山,武当山,龙虎山,齐云山,景福山。这些山上多有修炼成仙的传说。其中景福山这时叫龙门洞,是当年截住老子骑牛西去索来五千字道德经的函谷关令尹喜修仙飞升之地。 既然后世的道教以老子为祖师,术士又是道教的前身,那么自然术士们心中的先师自然是老子,而老子最直接的传人自然就是得了道德经的尹喜,那尹喜修炼所在的龙门洞自然就是天下方士们的圣庭。 那么书帛上的那位叫尹福之人自然和老子的亲传大弟子尹福有脱不开的干系。秦梦只说高人先师只提四大仙山,唯独不提尹喜修炼成仙的龙门洞,用意在于要把徐虞人思路引向那位高人先师就是在龙门洞得道飞升的尹喜。也只有尹喜才有资格训斥天下所有方士。 看到徐虞人的表现,说明他是上了当。秦梦心中大慰,借助这道光环,秦梦身上又多了一层神秘的背景。不仅不用担心徐虞人的杀心,反而在名义上凌驾于他之上。 徐虞人将秦梦扶到正西的位置上,然后郑重的看着秦梦说道:“小师叔祖,适才老朽心中对你曾起杀念,幸亏只是一时迷了心窍,未酿成大祸,否则对不起历代祖师,弟子也定然不得好死。” 徐虞人说完,对着秦梦行三拜九叩的师礼。秦梦心中好笑,自己摇身一变竟然成了老子大弟子尹喜的嫡传弟子,还被眼前这个老头子,称作师叔祖,这以后徐虞人和崔广见了面,又该如何称呼呢?秦梦故作迷茫和惶恐之态,一直躲避徐虞人的大礼。无奈徐虞人只好空对西方行完了礼。 徐虞人看秦梦如此之态,自然要向解释秦梦一番。修炼金丹这一行行当,确实分了好多山头,都是各自关门专研,相互很少有交流。当初祖师爷老子西去西王母的昆仑山在哪里得道成了仙。二代祖师尹喜便在龙门洞得了道,如今龙门洞是尹喜的第七代传人尹福掌管。 龙虎一门自然也是出自龙门洞祖庭,只因为龙虎门这支运气好些,研发了两道能治百病的丹药,这才在众师兄弟中成了佼佼者。尹福得知徐虞人从楚地来到了中原便派弟子送来书信请徐虞人去秦地龙门洞做客,顺便看能不能交流点炼丹心得。 而徐虞人本是徐国遗民,未炼丹修道时家在彭城,曾替楚王管理猎场,后来长居深山遇上了先师,便拜师学艺,走上了修炼金丹的忽悠大道,一直干了三十多年。今日机缘巧合遇上了祖师爷的再传弟子。 秦梦心里也没有一开始骗人时的忐忑不安,没办法现在这时代的人,他就相信这个。最重要的是,自己说言确实令他们不得不信。秦梦也自述了身世,称此来濮阳是为了开拓商路,不想救了一个胡女,又救了富甲和太史府的老夫人,又机缘巧合的来到了卫宫。 第一百一十八章 惊天密谋 一老一少相谈甚欢,不过秦梦仍对徐虞人适才那杀人的眼神记忆犹新。谁也怪不得只怪自己处事经验不足,言语行为不够低调。不过眼下徐虞人这么大岁数的人,如公开称呼自己师叔祖,那岂不是想不低调都不成! 嫉妒是万恶之花,就连夏无且这样的少年人都有强烈的嫉妒,更何况高位掌权者,一旦不为其所用,小命定然不保。这里可是濮阳,也就是魏王的地盘,魏国素来有出奇才的传统,出一个吴起跑到楚国,楚国强了。出一个商鞅跑到了秦国,秦国强了。出一个孙膑跑到齐国,齐国强了,出一个范雎又跑到秦国,结果魏国快死了。 尽管自己前世平庸,但到了这里也够得上一块奇才的料儿了。吴起,商鞅,孙膑,范雎这是前车之鉴,轮到自己身上就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如果哪天自己再冒出一个师兄弟来,自己会不会像孙膑,韩非一样惨遭蹂躏抑或被弄死。 一个拥有现代人思维的穿越者生活在这个时代,确实够累!明哲保身,唯有低调是最好的保护色。自己疑似鬼谷子的弟子差不多搞得天下皆知了,如再来一个老子再传弟子的传说,势必树大招风,迟早惹祸上身。 秦梦正在琢磨应付之道,突然门外喊道:“师父白寺人正向这里走来。”秦梦明白那时寺人就是太监。秦梦听闻小童喊声,心念一闪有了主意。 当即向徐虞人说道:“小子有时也想着去试着炼些金丹来,也好人前风光一把,不过高人先师甚是严厉的告诫小子,不可修炼丹术,就连做一个普普通通守护丹炉的童子也不可,先师说小子命属木不可接触此道,否则有灾祸降临。先师所言从来不虚,小子笃信不疑。好了,小子完成了高人先师的嘱托,无事一身轻。” 秦梦说完后面西举手发下毒誓道:“今日已完成先师嘱托,先师的通天法门自此守口如瓶,如有泄露天打五雷轰!”秦梦发完毒誓之后,面西跪拜三次,表情甚是凝重。这突入起来的一幕将徐虞人看呆了。 秦梦做这一切就是彻底坐实所遇高人只是让自己充作传话筒告诫天下所有炼丹的方士。同时也向徐虞人暗示,自己使命已经完成,绝不会再泄露所谓的不传之法门,好让徐虞人彻底放心。徐虞人自然不会轻易泄露秦梦晓得炼丹之术,这样一来秦梦就可得到需要的低调。 这时门外响起了白玉那及其难听的公鸭嗓子般呼喊:“徐真人,君侯有请你去一趟颛顼宫,有要事相商。” 徐虞人打开里屋房门,和秦梦一同来到院中。只见白玉白皙的脸庞泛起片片红晕,气喘吁吁,两手抱着一摞书简。白玉又说道:“累死个人,要不君侯着急要见您老,在下也不会抱着这么沉的书简拐个岔路来告知你声啊?” 徐虞人伸手要替白玉接怀中的书简,不曾想,白玉连连后退道:“不可,这是君侯命小子亲自焚烧掉这些书简的!既然我已告知了真人,在下就不停留了,这就去伙房,将这些劳什子家伙悉数烧掉!” 徐虞人从怀中掏出一个瓜子大小的金粒子,塞进了白玉手中说道:“白寺人辛苦了,这些天多亏你替老朽奔走,感谢之意不胜言表,一颗金粒子,聊表老朽心意。” 白玉脸上红晕飞升,笑意更加甜美,说了声谢,转头往外走,没走几步,又回来了,自言自语道:“这里有现成的火炉,我何苦舍近求远呢?”白玉向炼丹炉旁的两个小童喊道:“小子们,过来将这些书简悉数拿去给我烧掉!” 徐虞人见他走而复还,便迎上来将他手中抱着的书简接走了一半,秦梦不好意思呆立一旁,便也伸手帮忙将另一半从白玉手中接了过来。白玉说道:“既然我的差事已办完,那么就请真人和我一同去见君侯吧!”徐虞人回了声诺,将手中书简交与二位童子,向秦梦点了下头,便跟着白玉走了。 秦梦抱着沉沉的书简向丹炉走去,不经意间,看到书简上还未干透的墨迹,一行隽永的小隶字露了出来:“不可将四佳人献于魏王,而应献于其权臣。” 四佳人,未干的字迹,莫非就是子南真向嫪父索取的那四位妖艳无比的女子。秦梦好奇心大起,快走两步,便将书简放在炉边地上,随意翻开来看。秦梦脸色一变,接着将剩下书简全部看了一遍。 秦梦眼角余光发现两个小童要将书简塞进火中焚烧,秦梦也顾不得太多唐突,当即悉数将那些书简拦了下来,口中还煞有介事训示小童道:“你俩小子让师父说你们,还真不亏。能这样随随便便直接烧掉,看来不是一般的笨!” 两小童顿时愣住了,秦梦便将他们手中书简全部收了过来,一边作势整理书简码放整齐,一边手疾眼快的读取上面的文字,嘴里不忘数落小童的迟钝:“你们俩学着点,里面的丹药本也是按序整齐排列,你用柴煅烧,柴火也应讲究个整齐划一。以后学着点,免得再惹你们师父生气!” 秦梦很快便将剩余书简读完,十几卷书简是两个人的所书,一个字迹潦草不堪,一个是工整清晰。所书狂草之人应是子南真,因为字迹与昨日子南真在左府所写笔迹如出一辙。另外所书工整隶者,应是韩非。秦梦刚开始就觉得应是韩非,看完所有书简,再联系书简上的内容确定百分之百是韩非所书,也只有结巴才会以书代说! 此时朝南客房中的崔广和夏无且也已伸着懒腰从屋里出来,见到秦梦似乎很忙碌的样子便走了过来,秦梦见状,抱起书简就往炉里塞,一连塞了三次,才全部扔进了炉火中。 炼丹炉中的炭火本来就旺,这些书简进入之后,火势更大,秦梦顺手便将炉火之门关上,心中甚是喜悦,拍拍手中并不存在的灰尘,笑意盈盈的看着已来到身边的夏无且。 秦梦转瞬间就将一切处理的干干净净,丝毫没有引起崔广和夏无且察觉。只有两个小童迷惑的看着秦梦,挠着头不知这位兄长为何所做和所言并不一致呢?两个在水灾中失去亲人的小童,自然不识得书简上的字,更不清楚这些书简书写了一个惊天密谋。 第一百一十九章 韩非的用心 夏无且围着秦梦转了两圈,用极其蔑视的眼神看着秦梦,鼻子先哼一声,轻轻叹息道:“还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你是个龌蹉小人!” 秦梦心里陡然一凛,以为适才偷看子南真与韩非的书简被他发现了端倪。夏无且接着又说道:“不知谁在车上所说方士炼丹皆是愚昧世人,不想半天不到遇上一个真人就恬不知耻的跟在身后,卑躬屈膝欲学通天之术!” 秦梦听罢心头一松,满脸泛出兴奋之色,丝毫不以为意,微笑着看着夏无且说道:“小人,在下就是一个小人,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小人,你呢?莫非你还是大人,个子矮我一头,谁能看重你,谁又欣赏你了?气死你个小小人!” 夏无且瞠目结舌,甚是恼怒,一步跨上前来,要和秦梦较量一番功夫。谁知刚刚接触便让秦梦一个绊脚给摔倒在地。秦梦站在原地哈哈大笑,心想和朱万学些三脚猫的武艺,还真有效果,出手果然不同凡响。 夏无且似乎恼羞成怒,站起身来,又和秦梦厮打在了一起,没想到一旁的崔广竟然抱着肩膀看起热闹来。秦梦确比夏无且高了半头,自然占了身体上的优势。适才秦梦笑着说出来这番激怒夏无且的话,并没有真正要侮辱他的意思,没想夏无且气量小,上来就开仗。 秦梦觉得又犯了一个用现代人思维来揣度古人的错误,还以为向后世打架之前先吵上半天,不想夏无且他上来就动了手。看来此时的华夏之民骨子还是充满了好勇斗狠的质朴。士可杀不可辱,夏无且还是有些血性男儿之气,并不畏惧身高体大的秦梦。 等夏无且再次站起来扑向秦梦时,秦梦突然想起了子南真的自污之道,自己想低调,何不与夏无且一般见识一番,打场小架,岂不让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终归还是一个小孩吗?借以达到低调的目的。 念着子阳子豹公的面子,秦梦手下多有留情,不过夏无且却是歇斯底里的报复,秦梦脸上好几处地方让夏无且抓花了,一时间小院里围了不少卫宫的侍从和婢女们,似乎从来没有见过小孩打架,甚是稀奇,不知不觉中就围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人墙,围观者不乏起哄叫好者。 突然人群静了下来,两个苍老的声音,一块咳嗽起来。人群便散开了一道缺口来,夏无且听闻手似触电般僵住了。秦梦早就不想和这儿毛头小孩打闹了,当即挣脱夏无且,从地上爬了起来,脸上火辣辣的疼,没想到两天两次受伤,昨日挨左清的几鞭子还在隐隐作痛。秦梦抬眼看看夏无且,脸上倒干干净净,不过他捂着肚子,自然是挨了自己的无影脚。 子阳公脸色阴沉,出言训斥夏无且,夏无且当时就浑身战栗了。“多少次告诫你,不要斤斤计较,要有虚怀若谷的心胸,你倒好小肚鸡肠,这次还大打出手,你给太公说说,因何事起?”老头吹胡子瞪眼,看来真是动怒了。 秦梦思忖夏无且出手,是自己预判形势出了问题,架也打了,目的也达到了,那就没有必要再惹得老头子不高兴了。万一一时背过气去,这可承担不起。秦梦嬉皮笑脸的勾肩搭背搂着夏无且,对子阳公笑笑说道:“我俩闹着玩呢?说起谁的功夫高,便有了争论,争持不下便决定动手试试,这一试小子这才明了无且贤弟果然功夫了得,不愧出自中岳嵩山门派!” 夏无且似乎还未明白过来秦梦其意,愣愣的呆立不动,秦梦戳了他一下又给他使了个眼色,夏无且这才明白过来。夏无且这才放下对秦梦适才傲慢的态度,附和道:“太公,我和秦兄只是切磋一番拳脚功夫,并未冲突,惊动了您老,玄孙儿心中不安!” 老人家本想再训斥几句,不料却反怒为笑道:“世间之事,老朽见多了,但从来没有见过你如此泼皮之人,秦梦小子你看你所站姿势成何体统?” 秦梦这才注意到自己斜立着,一条臂膀搭在夏无且肩上,一手环着夏无且,本来是好哥们,好朋友的亲近之意,不过让老头子看到,却有了些暧昧的味道。这也是后世的习惯使然,秦梦知道了失礼之处,便站直了躬身向子阳公施礼,承认举止不雅。 子阳道:“都是无且无礼了,你随我进屋来,在你脸上抹些药。免得日后留下疤痕让小娘子嫌弃!“子阳公说完,便引起了众人的欢笑。 这时从门外进来一个嘴上翘着两撇小胡子神态雍容身姿潇洒白衣书生。那人来到子阳身边慢条斯理道:“太公无妨,在下愿做媒,给秦小哥找一位方正贤淑且不嫌弃他脸上有疤相貌美丽的女子做娘子如何?” 这人正是秦梦颇为仰慕的才子韩非,熟悉他的人当即惊呆在了当场,人们并不是因为韩非的帅气而惊艳,而是为韩非说出这么长长一段话来竟没有结巴而震惊。秦梦也石化到了当场。 韩非适才在宴厅上还结巴的不得了,怎么转眼间便正常了起来呢?子阳子豹道:“公子,这是何故,为何转眼间你的口吃之疾就好了呀!” 韩非躬身向子阳子豹公施礼道:“这要感谢秦小哥,适才教我亦写亦读,小子一试觉得甚是好用,只是人前拿笔书写甚是繁琐,便试着在心中写下要说的话,然后再念出,没想到还真行。这样与人交谈虽慢,但不至于过于结巴,给人不便。 明日在下将起身去兰陵拜荀卿为师,为此心中惴惴不安多日,谁知遇上秦小哥,竟助我了一臂之力,让我再见荀子大师时,心中也多了几分底气。日后小哥要是找不到婆娘,可到我韩都郑城,去寒舍叨扰在下,到时在下定会做小哥的月老。” 韩非说这句长长的话,语速甚慢,不过这已算是很了不起了,至少让人听着不至于有撞墙的冲动。 韩非来到秦梦身边,帮秦梦拍了怕身上的灰尘,然后满眼自信之色望着秦梦问道:“秦小哥,你可否愿当我韩地之婿呢?” 秦梦对韩非这一举动颇有好感,身为一国王子,一点没有王公贵子的架子,还替自己这个村野小子拍去身上的灰尘,韩非看似自然的举动却为他赢得了不少人心。不过对于这个精通帝王术的家伙,这样一个举动隐藏了什么用心呢? 第一百二十章 说难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秦梦如是想。如换成这个时代的一个人,必定这样想: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不感动的涕泪横流那不算完。 韩非,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秦梦再没有看过他与子南真的书面对话之前也许仅仅是崇拜或者对他命运不幸的惋惜。但是看过之后,便对韩非看法扭转了一百八十度。今韩非如此殷勤,并非只是一个暖心的大叔,他肚里一定憋着坏? 小恩小惠,心智单一者,就会以为对方是大善之人,报以赴汤蹈火之举。和孙子齐名的吴起,当年亲自为士兵吸取脓疮,将手下将士感动的为其卖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伤者士兵老母却一眼看透了事情的本质,恸哭不已,感叹儿也离死不远。施以让人为其卖命的关爱,那只是更胜一筹的无情。 秦梦假装感激的望着韩非,眼神中露出了几缕不易觉察的冷笑,诚惶诚恐的向韩非施礼道:“多谢公子的抬爱,小子就是一村野贱民,怎能不愿意,在下求之不得呢?” 韩非听闻满意的点点头,移步来到夏无且身前,为他理理纷乱的鬓发,轻轻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在下看你小子,虽长得文气瘦弱,但也有股血腥之气,不愧是我韩国儿郎!” 夏无且听闻脸上抽动了几下,胸脯急剧起伏,当即抱拳施礼语气甚为兴奋得致谢了韩非的夸赞。 院中众人看有贵人来,便散了去,子阳公也不再对夏无且训斥,一场小儿间的闹剧就这样归于平静。两位长者要邀韩非进屋叙话,韩非婉言谢绝,然后说道:“小子适才听卫君无意中提到秦小哥不同凡人的传奇经历,艳羡不已,便想着当面请教,就寻到此处了!” 子阳子豹公领着灰头土脸的夏无且进了屋,崔广也进了自己客房,只留下韩非和秦梦在院中说话。韩非道:“小哥不如到我的客房,洗漱一番换身干净的衣服,你再给我讲讲你传奇的经历可好?” 秦梦如今确实头大,看来自己所编造的身世用不了太长多时间就能传遍天下。讲故事是没问题,不过后面的是凶是吉谁又能知晓呢? 秦梦乐得又遇上一位身世显赫的贵人哪有不结交攀谈的道理,便跟着韩非出了小院。院外面跟着两个和秦梦年纪大小相仿的仆役,很惊异的看着秦梦。秦梦回一微笑,算是见过。 韩非颇有关怀之意的询问了秦梦一番身世,秦梦一一恭敬回答。不多时便到了韩非所住的小院,小院颇为精致,看来是卫君招待贵客所用的客房。 韩非招呼院中的婢女要为秦梦换衣梳洗,秦梦拒绝了只是简单的洗了洗脸,再就是掸掸身上的灰尘,便和韩非来到了客房。秦梦言明身份卑贱不敢同坐,愿垂手静立,韩非对秦梦如此举动颇有好感,执意要秦梦坐下,推让一番,也就从了。 秦梦轻车熟路的又讲了一遍故事,每讲一次,水平就提高一次,依然遵循,糊里糊涂,语焉不详的叙事方式,只负责将人带入故事里,让听故事的人自己去完善里面的细节。 故事虽惊世骇俗,但秦梦所表现出的言行举止谈吐见识却是实实在在让人不得不信。韩非也是凡人,听完之后嘘嘘不已。正在韩非想求得最大细节的时候,门外一个小童进来,在韩非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韩非脸色凝重,随即站起身来,让秦梦先坐一会,去去就来。 韩非出去不多时,便听见一人向韩非施礼道:“老仆见过公子!老仆日夜兼程赶来此地,晓得明日公子就要离开濮阳,幸亏路上没有耽搁,总算见到了公子。家里出大事了,成皋,荥阳二地皆失,相邦张公心中一时气恼,吐血不治而亡,国中一片大乱啊!” 秦梦听闻韩非结巴声更急,便知他方寸大乱,可想像他痛心疾首之态。韩非强制稳定了情绪慢慢说道:“好了,事已如此,再担心也是无用,我知晓张公有两个年纪尚小的儿子,你回去之后,替我多多费心关照,张家侍奉我五代国君,不可短了礼数。” 秦梦听闻脚步远去的声音,似是他们远去的脚步声,不多时韩非回来了,尽管脸上挤出些生硬的笑意来,但依然难掩满面愁容。韩非心绪不平,说话就不顺,结结巴巴说道:“适逢天下大争之世,我韩国四战之地,连累百姓遭难重重,心中悲愤之义难平,如今秦国又夺走我成皋二地,祸不单行,我相邦张平张公又积郁而亡,我怎有面目逍遥在人间,秦小哥你说我该如何是好呢?” 秦梦看着韩非满脸忧国忧民之色,甚是感动,不过没想到是他话锋一转问起了自己该如何是好。“我勒个去,韩国遭罪,你一个王子自当为国分忧,我一个村野乡夫,没沾你们韩国一点便宜,与我一个毛头小孩何干,我看你到底有何想法,不知能否说动我,你尚未写的《说难》,我也拜读过,不知说我能有多难?” 秦梦面扮同情之色说道:“小子也为韩国百姓心忧,不过天下之事,我一个贱民庶子又能如何?纵然和高人先师有过几日渊源,谁又能真正看得起小人?天下是王者的天下,我又有何德何能为天下之民解忧呢?” 韩非又说道:“当今乱争之世,凡天下有志之士,不分贵贱皆可凭才华封君拜相。百里奚奴隶之身尚可做的秦国大夫,管仲贫寒出生辅佐桓公成就霸主之业,苏秦受哥嫂妻妾讥笑身无长物翌日却挂得六国相印。小哥莫因贫困而自惭形秽,以你的机智聪慧,沉稳老成只要再年长几岁定可出人头地。” 韩非虽然表达有点问题,但说出的话却令人精神为之一振,引三个名人做榜样,让听者备受鼓舞。换做别人估计就信了,可惜的是秦梦,天下有志之士多之又多,成功成名者也就几个而已。不论何时天下都是掌权者的天下,刘邦,朱元璋,太祖这样的幸运者也就出了仨。 秦梦觉得韩非所说要比自己更为兴奋,秦梦自觉有一点长处,就是给人面子,不让人难堪。秦梦故作惊喜兴奋之态道:“话虽是这样说,但小子既无显亲有无名师,何有出头之日呢?” 第一百二十一章 子傒何人 韩非双目闪亮的看着秦梦说道:“名师?以小哥令人艳羡的奇遇,要什么样的名师没有?仅以小哥的姓氏,就可向外说是扁鹊再生,神医秦越人的后人,在下想子阳子豹公也不会介意的。你小哥雄辩机智之才,说是苏秦张仪得意门生也未尝不可,对了……” 韩非停顿了一下,眼放异彩,惊呼道:“这个我怎么给忘了,士人皆叹,此生不遇鬼谷子,纵横天下白枉然。小哥的奇异境遇,让我想起了你完全可以托鬼谷子先师的再传弟子,行走天下,哦,说不定你遇上的那位高人就是世人难见的鬼谷子!” 秦梦不经意的撇了撇嘴,心中得意,这个套路老子用了十遍八遍了,要得就是这个效果。不过相比其他人而言,韩非还算思维独立。其他人听完秦梦的故事后,就被带进了沟里,对那位高人先师是鬼谷子深信不已,也只有韩非子,听完之后颇为不信。 但这个套路只有自己能用,做人应表里如一,今日要赞同的了韩非的建议,势必就给故事里的高人先师定型了,故事一下就直白了,那种朦胧不可言说的神秘感就荡然无存。另外就要受制于韩非,韩非可以向别人说,自己就是他一手捧出来的奇才少年。如果籍籍无名倒也无妨,一旦自己有点小名气,到时身上的疑问更要引起世人关注。 韩非接着说道:“小哥有这样的名师背景,加上本身的机智聪慧,扬名诸侯间指日可待,不过你交友狭窄,历练太少,就是你最大的缺陷!”韩非说完长长叹了一口气。又接着说道:“即使是珠玉也会和污土混迹道一块,金子也要被深埋地下,天下胸怀大志的士人被埋没着何其多也!” 其实韩非从头到尾所说恳切公道,还有他这长长一叹,对秦梦颇有赏识之意。不过这一切让秦梦始终觉得韩非在做作演戏。不过韩非情感真挚的表演又让自己觉得可能误会人家了。那么就尽管揭开韩非的用意,看看他欲意何为? 秦梦想到这里再次向韩非叩谢道:“多谢公子为小子费心,自古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承蒙公子如此赏识在下,小子涕泪横流难表心中感激之情,请公子指教!”韩非要的就是秦梦做庶人小子的士为知己者死的态度。 韩非自信微微点点头,慢慢说来:“在下受故人之托,为其公子寻找一个机灵忠心的玩伴,我觉得你可胜任,就有了推荐之意。那公子地位显赫不在我之下,以后前途更不可限量,不知秦小哥是否有意俯身低就啊!”秦梦冷眼望着韩非那一开一合嘴舌,犹如见到狗吃屎般令人作呕吐。 秦梦觉得聊到到这里已经没有聊下去的必要。韩非也仅仅将自己视为一个聪明伶俐的少年而已,前面所说的一切恭维话,都是想着利用自己而已。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自己要是答应了韩非的推荐的话,自己恐怕真得就成了别人的玩伴了。 秦梦很想知道那位变态公子到底是何人?但是生活常识告诉自己,好奇害死猫,知道的太多,活不长。秦梦压抑住心中的巨大好奇,再次向韩非郑重一拜道:“今日小子能得公子指点,三生有幸,适才小子,考虑良久,觉得其中也有不妥之处。 小子当年年少无知,粗陋寡闻,竟不知问清楚先师姓氏名谁,长大点后心中愧疚不已,既然是师,一天为师终身为父,即便不知师父到底是何人,也不应随意认他人为师,那样做了岂不忘本,成了无情无义之人,小子即便飞黄腾达了也经不起别人戳脊梁骨。 小子再次谢过公子,能成为王侯公子的身边近侍,不知是小子家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但小子自小粗鄙不堪,不懂富贵之家的规矩,也受不了约束,心中惶恐不安,深感不能胜任此职,小子辜负了公子期望,心中愧疚不已,望公子莫要挂怀!” 韩非怎么也料不到,一个少年竟能如此尊师守道,竟比那帮儒家崇尚仁义道德之人还要执拗。自惭形秽,脸上青红不定,额头上冒出了丝丝冷汗,先前充满自信的神情,慢慢黯淡了下来。 韩非怎么也不明白,自己的步步引导,丝丝入扣,已经描绘出了一副令庶子们心动不已的锦绣前程,一个世人挤破脑袋都想卖身于王侯的机会,竟然被这小子毫不留情的拒绝了。 一番良苦用心,转瞬间化成了泡影,韩非满脸失望之色,感叹道:“村野小子,果然提不上台面,井底之蛙,见识短浅。看来是本公子过于高看你了!” 韩非说完头也不会的转身进了内室。空留下秦梦和一个小厮。面相姣好的小厮不客气的喊道:“请吧,不识好赖的东西!”秦梦轻蔑的看了这位前恭后倨的仆役少年一眼,并无恼意,只是心中冷笑连连,回头向韩非走入的内室大声道:“多谢公子款待,小子告辞了!” 秦梦走出院外,回头见小厮狠狠的关上了门,似乎是在为主人发泄心中的不爽。秦梦冷眼相视,心想你小子别得意,你家公子找不到垫背的,你就摆脱不了被玩弄的命运。 没想到,令秦梦如此崇拜的偶像真的变成了呕像。真是大倒胃口,秦梦从头想来,韩非是如何想到自己的,是长相漂亮吗?还是如他说的聪明伶俐?他如果实实在在说明推举自己所作工作的性质,也许自己心中也会感激他一番,毕竟这也是没有根基的贱民通向富贵的一条捷径。 子傒?子南真和韩非从小的发小,这是何须人也?竟然喜好十四五岁的栾童秦梦从子南真和韩非交谈的书简中得到这些信息,不过这已经足够,让自己认清了韩非的真正目的,虽不致于屈身去作一个任人奴役的小厮,但心中却存了一份拒绝人家好意后的愧疚感! 第一百二十二章 潜规则 卫宫很多人不开心,秦梦心中的失落在于偶像的破灭,韩非的郁闷在于没有掌控住一个少年小子,徐虞人的烦恼在于他的被盗的金丹失而复得,子南真的痛苦在于重修卫宫的费用不够。 秦梦从韩非那里回来时,徐虞人也从子南真那里回来了。徐虞人去了颛顼宫一趟,偷窃他金丹的之人竟是卫宫执更的仆役,执更老卫本是卫宫的老人,今年年约六十,侍候过包括子南真在内的三代卫君。 最近身体不适,自感死期不远,便经常向徐虞人请教金丹的疗效。在得知金丹即将练成的时候,执更老卫利用巡夜之便窃取了所有的金丹,回到他的屋中,一股脑服下,以为第二日会飞升成仙,谁知横死屋中。 卫宫的侍卫调查金丹失窃时,并未将执更的老卫列为头后怀疑对象,只是着重调查卫宫内那些忠于先君的一些侍从和婢女。一无所获后,来到执更老卫屋中,见他七窍流血而亡。 卫君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到老卫所住的屋中,仵作从他体内取出十几枚硬如石头的药丸。子南真掂量了一番,心中甚是迷惑,便将徐虞人唤到了身边。 金丹丢失后即喜又忧的徐虞人见此情形,不由心中慌乱了一番。在这里他被卫君奉为上宾,一日三餐好酒好肉的招待着,又可一文不花的炼制多年想炼制而没有机会炼制的丹药。 遭遇卫君盘问,老于世故的徐虞人推说,开炉时辰不对,坏了炉中丹药的精华之气,进而导致丹药变性,执更老卫又一次服用过量,最终导致血冲命门,七窍出血而亡。反正不管如何,丹药是没问题,人之死和他徐虞人一点关系也没有。 这花费大力气不远几千里请来的真人炼出的金丹竟如此匪夷所思,幸亏被人盗取,有了替死鬼,如若母亲服食,还不知后果如何。一日供给徐虞人的炭火钱都够卫宫伙房一个月的开支,也不知徐虞人所需的柏木炭为何如此昂贵,整个濮阳市也就一家有得卖。 本来就为筹钱费劲了心力,谁知昨日遇刺,今日金丹失窃老母昏厥,如今耗费几百金,炼制三月有余的金丹也以失败告终。掌管卫君财计的少府回禀重建卫宫的还需三百金的砖瓦钱,子南真头大,正在冥思苦想如何弄这笔钱呢?子南真相问徐虞人,发现什么都问不出来,心中虽充满疑惑,但也无暇顾及了。 “你放心吧,到时候金丹出炉,金丹有个晾置的过程,这期间我早已换上了那些可以服用的丹药。那些炼制几日或者数日有余的金丹,早被老朽试吃了!” 秦梦本是想问如何辨别炼出的金丹确保能吃,没想到得到徐虞人这样的答复,秦梦自然不信。接着追问。徐虞人很是不好意的挠头道:“老朽所说试吃非老朽亲自试吃,而是先将丹药塞进鲜肉里,寻来一些野猫野狗来试吃,看畜牲是何反应,然后做进一步改进。 在卫宫三个月里,不知院墙处已被埋下多少只死猫死狗了,老朽还不至于那么荒诞,炼出来的坚如石头的东西自己先服下,那就是找死。可惜了!老卫也是一个村铺善良之人,竟然被我给祸祸死了。老朽多年炼丹从来没有出过意外,老卫算是死于我丹药第一人了!老朽造孽了,心中愧疚不已! 卫君算是慷慨大方的主儿,这三月没少破费他的银钱,老朽也是知恩图报之人,到了最后,我也会拿出一些像样的东西回报卫君的,你看就这个!冲服一点精神百倍!” 秦梦如此诘问,以为徐虞人会闪烁其词,不想徐虞人倒是如数家珍般说出了里面的潜规则。这多少有点像后世各行各业同行之间交流心得,相互并不隐瞒,外行人认为欺骗的行为,到了他们这里就是风轻云淡的惯例。 秦梦看看他手中晃着装有朱砂的小瓷瓶,不禁会心一笑,心中骂道:“就这东西让你当成宝了,素不知,吃多了一样出事!不过这个时代缺医少药的,吃点也能缓解病痛!不过一直看你的炼丹炉就是感觉不顺眼,等我有时间有精力了,一定给你打造一座孙悟空大闹天宫所踢翻的那种高大气派上档次的鼎炉送于给你,也算对你心怀慈悲的回报吧!也好让你在同行中风光一番!在王侯将相府中长长脸,多捞些好处!” 徐虞人有些失落说道:“经此一闹,卫君心中已有疑惑,估计老朽在此呆不长久了,不知何时再遇上像卫君如此宽厚大方的朱家呢?也罢,这些时日来,挣的钱粮也够回山中炼上几年丹药了。如果卫君送客的话,老朽先要西去龙门洞,会一会久未蒙面的师兄尹福,不知小师叔祖,可否同去!” 秦梦厉色望着徐虞人,伸出右手中指和食指来,低声说道:“不可称呼我小师叔祖,我所发下的誓言你忘记了吗?你想将我置于何种境地呢?”徐虞人自觉失言,连连致歉,自责不已,改口称呼秦梦为秦子。对于这个称呼秦梦很是不适应,何时自己也成了有学问之人竟与孔老庄相提并论,荣幸之至! 韩非子郁闷的出了卫宫,搬进了他在濮阳城中的别馆,因为适才一连好几拨人过来拜访他,毕竟这是卫宫,不是韩都郑城,深感不便。 崔广百无聊赖揉着圆滚滚的肚皮,正在赞叹一连两日来所吃的美味,挤着大小眼,用手扣着牙缝,这种颓废的姿势也太销魂了。秦梦鄙视的剜了他一眼,说道:“今晚可能你的肚子又要受罪了,说不定卫君所请晚宴更加丰盛。” 正如秦梦所言,卫宫的晚宴尤其庞大热闹,傍晚时,卫君亲自来请子阳子豹两位长者。崔广呲着牙,拍拍秦梦的肩膀道:“小师叔,你就是我的大福星,跟你算是跟对人了,一日三餐逍遥至极,回去之后一定要讲给那三位损友听听,让他们羡慕死。” 第一百二十三章 表明态度 宴会厅里来了很多人,白玉忙前忙后招呼个不停。那中午见过的卫君五大臣也悉数到场,场面搞得好像有人私下里组织一般,三五成群的各色人物都过来了。 其中有些久未露面的怀君老臣,悉数前来。这些人先前多多少少对子南真有些抵触之意,大概是听闻子南角和子南真握手言和,抑或者接到了子南角的指示?这些人纷纷以探望老夫人病情为借口,向卫君示好,表示从今以后效忠新君! 子南真心情甚好,将中午从嫪氏父子手中硬抢过来的四位女子,请到宴会厅中载歌载舞一番,不过这次表演庄重典雅,中规中矩,一点也没有惊世骇俗的艳舞。秦梦和夏无且一样都觉很没意思,不知子阳子豹两位长者如何想?崔广倒说了一句实话:“不能再目睹女子们令人血脉喷张的胴体心里特别的痒痒啊!”随着钟磬低鸣,诗歌诵起,宴会正式开始。 子南真这次没有带笔墨书简,而是取来根筷子,沾上酒水在桌上边写边念,说道:“天下纷争,独有我卫国八百年国祚始终不断,听闻东周君也已被赶到山窝里去了,三家分晋,田氏代齐,齐秦分帝,如今秦已灭周也。周室彻底覆灭,寡人虽据一城之地,但宗庙祭祀未断,这是先祖福祉荫庇。 寡人也是周室之后,卫康叔不孝子孙,周室嫡子尚不能复兴文王武王之业。寡人一个一地之君更没有此大志,寡人能做的也只有守好祖宗的宗庙。众臣属你们也看到了如今卫宫破旧不堪,实在难以居住。寡人早有打重修卫宫之意,不知各位臣属意下如何?” 下面所来的卫君家臣们,纷纷赞成,不断向子南真阿谀奉承,拍马溜须。子南真再次举杯同饮,又说道:“老母每次站在角楼上俯瞰我濮阳城时就会落下腿脚风湿之病,她老人家最大的愿望就是想早晨起来看看日出,看看太阳光辉下的全城。 寡人每次听完唏嘘不已,她的不孝之子,大事做不得,唯有盖盖房是力所能及之事,为圆她老人家一个愿望!今日寡人向各位郑重宣布要重建卫宫,将卫宫重新放到西北角,坐西朝东,希望各家臣有力出力,有钱出钱。” 子南真说完,下面寂静了好久,突然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欢呼。这些人如同禁锢了好久的马群,突然开圈,万马奔腾,呼喊震天。宾客们纷纷离席,互相敬酒,相互拥抱,个个喜笑颜开,彼此庆贺。 秦梦早就纳闷为何濮阳宫城是坐东朝西的呢?今晚听众人相互交谈中透漏的话风,隐约觉察出几分屈辱和压抑。秦梦抬眼望去,竟发现一个熟悉的面孔,是今日白天和汲泽在濮阳市遇上的富甲家臣富驹。富驹向卫君敬完酒后来到秦梦身边,秦梦起身寒暄后,聊起了濮阳城不同其他都城的地方。听富驹说完,这才了解到这是卫国子孙们的一段国破家败的屈辱史。 明确的说来是一百年前的事了,正是战国好戏连台的时期。那时卫国已显衰败没落了,大国争霸它基本处于挨打的地位。那时秦孝公即位,任用商鞅变法,赵成候修筑邢台要当霸主,魏惠王任用庞涓开疆拓土,齐威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而只有卫国被赵魏齐不断征伐割地丢失城池。 历史上很多大事都是小小的卫国引起的。当年赵国欲吞并卫国,在濮阳城不足百里处囤积大军,并在顿丘西南修建刚平城,以备一举拿下卫国。卫成公四处游说,终于搬来救兵,代价就是做魏国的附庸。无奈在灭国的威胁下,卫成公便答应了魏惠王的条件。卫成公为表诚意由公称候,重修卫宫,坐东朝西明则侍奉周室,实则侍奉魏国。 此后庞涓率领魏武卒攻克赵国邯郸,解了卫国灭国的危机,此后魏国雄起,齐国看不下去了便出手打击魏国,庞涓两次兵败,秦国崛起,左右攻伐之下,魏国很快衰弱了,无暇顾及卫国。卫国也争气,这片土地上净出不世出的人才,吴起,商鞅,孙膑,吕不韦,一个个闪耀的巨星,为世人称道,诸侯多念卫多君子,一直也未去征伐吞灭。 一百年已经过去,卫宫还是原来的卫宫,但诸侯势力却彼消此长,唯秦国一家独大。卫宫坐东朝西的意义,估计多数人已经忘记了,这是卫国向魏国表示顺从之意,甘做魏国附庸。 这些几代效力于卫君的老臣们怎会不知道卫君此举意味着什么?宴厅内的喧闹能否说明这是老卫人最后的狂欢,宋鲁皆被灭,卫国灭国也是指日可待,如此苟且不如痛痛快快的去死,大殿内适才寂静后的欢呼能否表明每个人也是这样想的呢?子南真充满笑意的面容中有着令人不易觉察的担忧。 别人看不出,但秦梦却看透了子南真的心思。子南真虽是魏王的女婿,但最终还是卫康叔的血脉。今日得到东周君彻底被平灭的消息,作为后卫国时代的掌舵人,子南真不得不为子孙考虑一下未来的生存之道。子南真和韩非的交谈中,都认识到了如今无主的天下将来势必是秦国的天下,首先要做的就是表明卫国的态度。 若一直以魏国马首是瞻,势必引起秦国的敌视,小国如何在大国中生存,唯有左右逢源,互相制衡。如今魏王魏圉喜爱男色,独宠龙阳君一人,昏庸年迈,不理朝政,目前掌权魏国之人多是重臣。 韩非让子南真强制留下嫪氏父子的四位佳丽,是看重了这些女子的姿色才艺,想将这些女子作为礼物送于魏国的权臣。子南真只想一股脑送给自己的老丈人,韩非分析了魏国时局,觉得那样做的话,只能引起龙阳君背后权臣的仇视,倒不如分别送于这些权臣之手,子南真有着主婿的身份,料想这些权臣也多少卖些面子!只要和他们关系维护好了,子南真想怎样折腾就这么折腾。 子南真重建卫宫就是在表明态度,这也只是韩非向子南真所献计策的第一步。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夏无且很坏 卫国之所以还称之谓卫国,只因叫惯了顺口了。早已名不副实,但一国的设置都还在,各方面都要钱粮,这就是卫君最穷的缘故,大概卫宫已经几十年不曾修缮。卫地除了前几年换了换卫君,大概很多年都没有新鲜事发生了吧。 子南真一言犹如巨石砸入一潭死水中,顿时激起了千层浪。这个仅比县大一些的地方却拥有了朝堂所有的官职配备,大殿内坐满了各个品阶的官吏,喧闹过后,却是令人窒息的沉闷。人们故作不经意的转头,似乎再寻找什么人? 一个可以决定卫国存亡,卫君生死的人。他就是魏公主身边的魏寺人,他叫什么没有人记得,只知道他被魏王赐了国姓,他明面上是公主的老仆,实质上却是魏王放在子南真身边的耳目。 “白玉?魏寺人今日怎么没来?你去后宫将他请来与寡人共饮!”子南真慢条斯理的问道。子南真声音不大,话一出口,殿内更加寂静了。 四下的安静让白玉的嗓音听起来头皮更加发麻,“回君侯,你忘了吗?魏寺人,昨日清晨已经带着君侯送于晋鄙主婿的美女和礼物去了繁阳!” 子南真似是恍然大悟一拍脑袋道:“寡人糊涂了,这两日事情确实太多竟给忘记了,对…对…,前天晚上去繁阳传递王命的寺人特意拐到寡人这里送来了王姬娘娘给公主的关怀,寡人打听得知原来是晋主婿被魏王委以了重任,将要守备繁阳。寡人以前曾答应晋主婿为其收罗些美人,此时早已办妥,正欲找时间送去。正巧赶了这个机会,算作寡人对他的重新启用的贺礼,魏寺人为寡人分忧,主动领命前去送礼。” 子南真说完,秦梦一旁的富驹嘴一撇道:“那死阉狗视钱如命,这等两面都能拿钱的好差事哪能放过,老夫花在他身上的钱财不下百金!”秦梦好奇的回头看看富驹,富驹一时有感而发立时觉得失言当即闭嘴。不过料想富驹也是通过魏寺人刺探一些卫君的对子南角和富家的看法。 魏国虽然连连被秦国攻伐,损城失地,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魏王动一动手指头依然可以让在座的卫卿臣工们家破人亡灰飞烟灭。卫君可能会是一时脑热,但这些宦海沉浮中的老油条们,却不得不好好想想,用不用附和子南真这个政治意义颇大的提议。 他们平静下来最多的还是考虑这里面的得与失,哪怕魏寺人这个唯一亲信被子南真收买了,但保不准对面正和自己微笑的臣僚就是魏王私下收买的内奸。眼下虽没有危险,但此等大事一旦魏王知晓,谁先冒头势必被人记住引来杀身之祸。尽管宴席厅中适才一片喧闹,但仅仅一时兴奋而已,冷静下来,此地又变成了一潭死水,谁也不再主动提起这事。 子南真笑意盈盈的看着一众属下们,从矮几上拿起一卷书帛来,递给了白玉道:“寡人早已向魏王请示过了,魏王也已答应,准许寡人重建卫宫!白玉让臣工爱卿们都看看!”白玉先将书帛传给了卫国五大臣,接着便按官阶大下传了下去。 子南很无视家臣们看完书帛后发出的惊讶之声,接着说道:“寡人眼下最为忧虑是重建卫宫还需三百金的砖瓦钱。该找的钱都找了,该借的钱也已经早皆了,现在寡人无能为力,头痛的狠,还需各位家臣各位爱卿施一把援手,出粮的出粮,出钱的出钱!” 子南真一副天真无邪颇有些玩世不恭的面孔看着大家,这些唯唯诺诺的家臣似乎开始怀疑他们刚才过于杞人忧天,脑袋是否想得过于复杂,不就是重建一座卫宫的事情吗,魏王都不以为意,自己担的哪门子心。看来眼前这个结巴的卫君并非酒囊饭袋,确确实实为此事费了一番功夫,确实有些韬略。 人群再一次喧哗起来,大家已经不管同僚里是否混迹有魏王的眼线,此时就是巴结卫君最佳的时机,也不管这个事情到底隐藏了那些政治寒意,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唯有让卫君这一次深深的记住他们对于卫国的世代忠心。大家确实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各家的奴隶,其实他们心底里还是希望这个还称之谓国家的地方再次令诸侯们敬重起来。 殿内宴席中的这些家臣们,自然不能和货通天下的巨富商贾们的财力相比。最后算下来,几十人竟没有吕家大执事一人捐的钱粮多。子南真有动员了一番,最后还是遗憾的差着一百多金。 无奈,殿内再次安静下来,唯独崔广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啃着熊掌发出卟叽卟叽的声音在厅内作响,好像大家的兴致变成了转头寻觅这种奇怪的声响上面了。 本来崔广挨着秦梦而坐,适才富驹前来,崔广让出位置,坐到夏无且外侧。秦梦见此情景,只能用肘推推夏无且指指崔广,意思是让夏无且提醒一下崔广,夏无且竟毫不理会。秦梦无奈只能侧着身隔着夏使劲去扯崔广的衣服。 没想到夏无且这小子很坏在秦梦重心不稳的时候,向后一探身,秦梦一时没有了着力点,扶着矮几的手,一下子滑了,便将夏无且矮几上的酒盏碗碟,一股脑推到地上去了,霹雳哗啦的声音,持起彼伏,彻底打破了殿中的安静,瞬时成了全场的焦点。 不过秦梦对于濮阳城中的大佬们,也就是是一个毛头小子,大家只是认为他是子阳子豹公的弟子,对他的出丑除了冷眼旁观,并无过多在意。崔广看看秦梦,茫然的眨了眨眼睛,接着低头继续啃他手上的熊掌。 秦梦一时脸红脖子粗,尴尬至极。适才也想了,重修卫宫需要砖瓦,而自己就是干这个的,本来此次出来也是以此名义寻找商机开辟商路的,趁这个机会在濮阳城上层中打出自家砖窑的名声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三百金的钱过于庞大,田氏也拿出不出这么多钱送于卫君。要是三百金的砖瓦倒勉强可以赶时赶工做出来,秦梦只是想着私下找子南真问问到底需要的是三百金的钱还是砖瓦,再做进一步的打算。事到如今众目睽睽之下,成了众人焦点,终究要找些说辞掩盖一下心中的尴尬。 也罢,如果子南真非要钱的话,也是有的,出点血,就出点血吧。秦梦想定,当即起身向子南真以及殿内所坐众人躬身致歉道:“小子本想起身向君侯禀告,小子家里就是开砖窑工坊的,可提供一部分砖瓦。不料手脚不稳,弄翻了酒盏碗筷,实在失礼,请君侯见谅。”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大生意 子南真听秦梦如此说来,顿时精神一震。向白玉挥了挥手,白玉会意差遣了身边女婢,去收拾地上的碗筷。子南真殷切的望着秦梦说道:“无碍,无碍!你快快说来,能为寡人分担多少砖瓦……” 子南真迟疑了一下,接着又说道:“唉,寡人急糊涂了,你是独门小户出来的庶民,又能解决多少砖瓦呢?濮阳城外的几座砖窑也都被寡人榨干了,最后才愿意提供所需五分之一的砖瓦,即使你白给寡人,寡人也不好意收的。” 秦梦听闻子南真如是说,心里倒有底了。看来子南真有些小看下层民众了,不过秦梦对他的好感大大提升,子南真虽然表面让人觉得荒诞奇葩,但心中还顾念庶民不易,没有到了饥不择食残酷索取的地步,不过这就好办,看来还是能与子南真合作一把。 秦梦再次向子南真施礼说道:“君侯,您可能不太了解砖窑这一行当,小子家里虽这个几个月才开的砖窑工坊,但里面的大概要领已经掌握,只要有一位技艺高超的制窑烧砖工匠,一众吃苦耐闹的熟练小工,就可以扩大生产规模,需要多少砖瓦,就可烧制多少砖瓦,小子也有意在濮阳在建新的工坊,只需君侯给小子一片沿河之地,小子就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给君侯提供所需的砖瓦。” 子南真当是眼睛就亮了起来,诧异问道:“此话当真!”秦梦即口肯定回复。子南真听闻心中畅快,招手将秦梦召到身边说道:“寡人本来想着宴席过后,将你留下,商议一番如何为我母亲治病节食之事,不想秦小子又替寡人解决了一大麻烦,不过寡人确实不放心,你家所烧制的砖瓦是否耐用,寡人的宫殿可是要用上百年以上的!” 还百年呢?掐指一算卫国还能存在三十年不到!秦梦腹诽,这就是人小言微,所换成朱万那样的大汉,说起话人们就会确信,自己一个小儿,自然招人质疑。 秦梦当即回道:“君侯请你一百个放心,小子本人不生产砖瓦,这些都是工坊里的大工匠负责,而我家的工匠曾是在内黄邑砖窑干了几十年的老师傅,只因遇上洪灾,被我家救助,小子看他一身本事,便一块开办了砖瓦工坊。 如今繁阳方圆五十里修建房舍悉数用的都是小子家中工坊,结实耐用,美观大方。如君侯实在不放心,明日可派一人随小子去繁阳家中工坊探查一番!再做打算!” 子南真眼角透露着掩饰不住的笑意说道:“怎能信不过你这神仙弟子,确如你所说,寡人心中窃喜,不再为砖瓦之事烦心!”大事已定子南真心中喜悦,再次向众家臣举杯同饮。招手让众宾客随意,便和秦梦聊一些细节之处。 殿中众宾客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互相询问起这个少年何方人士,为何受到卫君如此看重。卫国朝堂里并非都是混吃等死的一干官僚,也有信息灵通者,已经知道了秦梦的来历,口耳相传将秦梦如何救得富甲,又如何救得左太史的老母,说他就是昔日号称扁鹊的秦越人的后人,只不过落魄到了繁阳而已。这话隐隐传到了上座的秦梦耳中,不禁啼笑皆非。 子南真办事很有效率,当即找来管理河道的官吏,让其全权解决秦梦的事情,吩咐这人需要多少地,就给多少地,只求一个目的,以最快的速度将需要的砖瓦制造完毕,如能保质保量的完成任务,将其使用的河滩全部赏赐给秦梦,另外还可加官进爵。 秦梦惊喜不已,感叹花上百八十金,买个官也值了,不知此地的官能顶个啥用。砖瓦的成本说白了就是粮食,只要有粮食,什么都可以办到。只要给口吃砖窑就能修起来,只要给口吃的木柴就可以在山林中伐来,只要给口吃的,就可以从百里之外运过来,只要给口吃的砖坯就能摔打成形,只要给口吃的,就能将砖坯烧制成砖。 这个时代人们的意识淳朴的令人抓狂,只要给口吃的就可以让你驱使,不管干多累多苦的活计,到头来还感激你活命之恩。而秦梦最不缺的就是粮食,在前些时日已经通知了各地的蒸馍作坊,尽量多收粮食,多余的粮食自己按市价统统收购过来,并且要求运输分队运至繁阳,已备来年青黄不接时食用,这个自然得到了众乡民的一致拥护,近地方来的粮食已经堆满了两大屋子,以后还会有更多粮食运来。 只要自己粮食充足,就可以招募大批人手,仅仅那些在洪灾中失去家园的流民都够用的了。这笔生意只需自己提供一些口粮,就可以为子南真提供所需要的砖瓦,日后提起来,卫宫所用砖瓦都是自家窑上烧制的!广告费也省去不少,多么好的一本万利的机会!只需回趟繁阳家中,将刘黄请过来指导指导建造窑体,再带些熟练工出来,濮阳繁阳两面开工,家里外面同时开动,大把大把的金银就能进帐,想想就够美! 秦梦打完心中的算盘,会意的一笑。如此一来,通过濮水,自家的秦砖汉瓦就可以向东直达齐鲁向西直通大梁,心中那宏伟的商业计划就算是有了一个好的开篇。 宴席上欢声笑语,一片祥和之气,子南真连连举杯相邀,众人随声附和,宴席散罢,子南真搀扶着子阳子豹两位长者,将他们送到殿外,说起母亲节食之事,秦梦也是给出了中肯的建议,少吃多餐,加强运动,控制饮食。估计这对于吃货来说,就如赌徒戒赌,酒徒戒酒一样无效。心病还需心药来医,此事还需要徐虞人来出手。 今夜,秦梦很高兴做了一笔大生意,离自己的计划实现近了一步。子南真很高兴钱粮筹措完毕,完成了他谋划的第一步。夏无且也很高兴,终于戏弄了心中最憎恶那人一把。似乎卫地上下所有人都很高兴,也许只有徐虞人心中不快,因为被奉为座上宾的他今夜未能参加卫君的饮宴。 第一百二十六章 泥丸当金丹 “徐前辈,因何事闷闷不乐?”饮宴完毕后,秦梦小跑回到小院,见到还在炉边添薪加炭的徐虞人,似乎在长吁短叹,秦梦打趣的问道。 “秦子,莫要戏耍老朽,在卫宫的好日子要到头了,心里有些不舍而已!”徐虞人神态颇为恭敬的回答了秦梦的戏谑。 “徐前辈,你在卫宫还有得呆,得将卫君老母的心疾治好,否则的话你多年的名声就会付诸东流,得不偿失!” 徐虞人叹气道:“那也没有办法,金丹被窃,彻底打乱了老朽的计划,本想着过两天,来个偷梁换柱,换成自制的泄泻之药,即便老夫人吃了后拉稀跑肚,依老朽多年积攒的威名,卫君也不会觉得不妥,只要半个月,老夫人就可瘦下来。可如今再用此道,势必要引起卫君的猜疑,老朽也只能卷着铺盖滚蛋了!” 秦梦神秘一笑说道:“小子跑来就是为您老解忧,此时不难,你只需将此捏成丸,按时三日一次服下……如此这般就行!”秦梦将手中那经过花园时从刚浇过水的花坛中挖个的一把湿泥,交给了徐虞人,在他耳边低语了一阵,最后说道:“你觉得小子这个计策如何?徐前辈!” 徐虞人一扫心头的抑郁,顿时容光焕发起来,啧啧赞叹秦梦智计百出,不愧经真人点化过。也不知为何,秦梦就想帮帮这个徐虞人,尽管他是一个执着于炼丹事业的骗子。也说不上来为什么突然就对他由厌恶到心生好感了,大概是因为他收留了两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吧。 那种渴望着被收留的感觉,依然刻在秦梦心灵深处,夜深人静的时候,时常会想起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朱万被抓,自己和赵正从繁阳城门里逃离出来,走在一条陌生而又荒僻的乡间小路上,天慢慢黑了下去,无边的恐惧与无助爬满了心头,一种强烈的被收留的渴望油然而生。不过那时自己和赵正并不幸运,没有遇上徐虞人! 秦梦想起河面上的飘尸,置身处地想想两个小童家人死于大水后的悲伤和绝望,顿时便能感受到徐虞人的收留是多么温暖人心的善举。也许正是这一点,徐虞人在秦梦心里留下了一个高大的形象。 院外想起了子阳子豹公和崔广交谈的声,秦梦示意徐虞人着手去办,而自己奔向了院后的茅厕。秦梦是借着屎遁,才提前跑到院里,害怕大家都回来后,就不方便和徐虞人说话了。 徐虞人进屋后鼓捣了一番,出了屋门,招呼两个小童看好丹炉,自己跑去颛顼宫求见子南真了。子南真酒意阑珊心情很好,见到徐虞人前来,不由皱起了眉头,徐虞人见状,先施礼说道:“见过君侯,在下今日无意间翻到先师遗留下的几粒丹药,心中甚是欢喜,这种流云丹对治疗老夫人心疾甚是对症,请君侯过目!” 适才秦梦送于他一块泥巴,已经被加工成了外表圆滑,颜色金黄,大小一样的五颗金丹。更为神奇的是被他装进了一个镶金嵌玉做工考究的盒子里,此时任随也不知眼前东西实实在在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子南真伸手摸了摸,发现这次是软的,倒也放了不少心,但神色依旧有些迟疑。 子南真老母也在颛顼宫内,听闻徐虞人前来,她拖着臃肿的身材在两个侍女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从内室中走了出来。徐虞人向老夫人施过礼后,接着开始编造此丹的来历,先诉说先师如何不易,走遍三山五岳才集齐的十六味名贵药材,又用文火炼制了九九八十一天,最终出炉了十颗这样的丹药,其中五颗被先师送于了秦国宣太后,宣太后吃过后,身轻如燕似乎又回到了年轻时候。 老夫人听闻徐虞人绘声绘色的描述,跃跃欲试,当下就想拿起一颗放入嘴中。徐虞人拦了下来说道:“先师告诫弟子,此药性威猛,一粒得分作三次,三日一次服下,吃前务必斋戒三日,三日内不得沾染荤腥,一日十二个时辰每隔四个时辰喝上一碗小米粥,如此一来九日一个疗程,五九十五天后定保老夫人身轻如燕。” 徐虞人不愧和大忽悠徐福同姓,忽悠人的功夫到了炉火纯青地步。其实秦梦也就随意给徐虞人说了说心里暗示的巨大效果,卫君老夫人很信徐虞人此道,即便是泥丸,只要是从徐虞人口中说出,她也会相信是金丹。最重要的是辅以节食方法,只要持之以很卫君老母的体重就会降下来。 徐虞人不愧为行走江湖的老手,他听秦梦寥寥几语便能处理的风雨不透,玄之又玄。看来没少干这种坑蒙之事。老夫人喜滋滋的看着手中的金丹,意欲拿走,不想徐虞人合上盖子,说将一粒丹药分成三份需入火炼制,才能发挥药力,老夫人这三天所作就是斋戒,一日三碗小米饭,否则药效不灵。 自从执更老卫死于服食金丹之后,子南真已经对此道不再如此痴迷,甚至起了怀疑之心。也本有意打发徐虞人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不想今夜听闻徐虞人又找到了一种可以使母亲身轻如燕的丹药,这心里满是狐疑。不过看着母亲满心的期待,也不忍心去质疑。 子南真如此聪明之人,自然能分辨出徐虞人所说服药之法的真正意图,子南真送走了满心欢喜的母亲后,回身阴鸷的盯着徐虞人问道:“徐真人,这种丹药是否会危害老母身体?”一句疑问,表露了子南真的态度。 徐虞人心中明镜似的,盒子里就是一块泥巴。人生如戏,全凭演技,徐虞人堪称影帝。举手投足,每个细节都展现了他是一个有信仰的炼丹方士。眼角眉梢显现了几分怒意,徐虞人故作恼怒状,慢悠悠道:“君侯是在怀疑先师的丹术了?大概还是为先前执更老卫之死心存芥蒂吧!到底老卫是否死于老朽的金丹之下尚有疑问,老朽听闻仵作所言,老卫的脖颈处有扼痕?” 徐虞人晚间遇见仵作时,聊起此事时,仵作透漏了一个最新发现的细节。子南真心头一震,面色苍白。徐虞人接着又说道:“咱先不表药效如何,老夫人如果每日能按老朽所言,依言行事,到时也会消瘦下来,先师丹药益气中补,调理五脏六腑,身心自然舒畅,两项结合下,定能取得不错的效果。君侯敬请放心。绝对无害!”子南真似乎陷入深深的思索中而不能自拔,只是挥挥手让徐虞人下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道别 翌日清晨,左福早早来到了卫宫,告诉两位老者和秦梦几人,莫要担心,左老夫人恢复的不错,富甲依然高烧,不过身边一直有人伺候着伤情倒也稳定。左福似又回味的还提到昨日秦梦请去的庖厨,做出了令左府上下都为之赞叹的美食。秦梦无语,不就蒸了几笼屉馍馍吗? 大家在客房用过早饭后,起身上马车将要赶回寒泉冈左府。子南真亲自来了,秦梦发现他一脸疲惫之态,大概昨日没有睡好,不过换做其他人,如此谋划那么大的一个计策未必有子南真表现的洒脱自若。 子南真带上一众亲卫骑着马将子阳子豹公送出卫宫一直到了内城城门处,才勒马驻足。秦梦对子南真尊老爱老的礼节赞赏有加,不过透过车帘看见城门处早有大批的人静候在了那里,为首一人白衣飘飘气质优雅,不是韩非还能是谁?秦梦感觉甚是反胃。 子南真所骑的骏马,路过左府马车时,秦梦发现他的眼神中竟有一丝讥讽藐视之意。看来子南真相送子阳子豹公这么远,纯属是顺路而已,真正是送去楚地兰陵求学的韩非一程。 韩非被一堆人热情的围在中间,场面甚是壮观,人们衣着光鲜靓丽,气质富态,青中老各个年龄的人都有。韩非面对一个穿着很是平常老者,神态颇为恭敬,和他亲密的交谈,秦梦依稀好像在哪里见过,没错!昨日中午宴会大殿上,捐二百金的吕伯,吕家商号的大执事! 众人见子南真一行前来,缓步上前去迎。两边队伍会合时,子南真下马挽起了韩非的手,两个帅哥无此这番举动,加上两人磕磕巴巴的对话,令人不敢直视。看来人家俩确实是好丽友好朋友。 韩非向子南真诉说离别的衷情后,来到马车边,与子阳子豹公相互告了别,亲昵的轻轻拍了拍夏无且的肩头。秦梦向其问好,不曾想他竟充耳不闻,无视秦梦的存在,秦梦耸肩,表示无奈。这也不能说人家没有礼貌,自己一个贱民,是没有资格与人对话的。 朋友告别技巧,用时一定要短,时间拖得太长,人的演技就会大打折扣。韩非深谙此道,无尽的不舍,随着挥手都融进了红红的朝阳里。子南真领着人群,向东向西不停招手,似乎是领了几百人的拉拉队,场面尤为滑稽。 马车一路向西,不多时就到了寒泉冈左府门前,门口围了一堆人,挡住了马车去路。左福大声呵斥了几句,有左府的仆役过来,报告左管家说有一个小童,愿意卖身为奴来救生病的母亲,左家阿姊正在了解情况。 子阳子豹心善,听闻便要下车看个究竟,老者被搀扶着下了马车,人群自动散开了一条路来,只见一个上身赤裸肤色黝黑的小孩,跪在左府门前,旁边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散发着母性固有的慈爱,眼波尽是怜悯之色,轻轻的在抚摸小孩蓬乱不堪的头发,小声向那小童询问情由。 左清见到子阳子豹公一行来到,便拉着小童站了起来,对他说道:“莫怕,你母亲有救了,这是子阳子豹两位太公,他们是世上医术最高明的人!”小童听罢,便扭转了身子看向来人。 秦梦和崔广眼前一亮,这小孩就是昨日用树条鞭笞秦梦名叫庆儿的小童。子阳子豹公走上前来,和蔼的摸摸孩子的头,拭去他脸上的泪痕,问道:“你母亲现在何处?孩子莫要害怕,老夫们定会用尽全力去救你娘亲的!” 秦梦见此情景插话说道:“小子和崔广师兄,昨日和这小童有过一面之缘!”秦梦刚一开口,小童就认出了秦梦,本能的向左清身后藏了藏,看来还是对昨日之事心有顾忌,可能以为秦梦会报复他的无理吧。秦梦向他投以温暖的微笑,接着说道:“小子当时就知道他母亲身有伤寒之病,本想从濮阳城回来就对其医治,不想卫君留宿,才耽误了此事!” 左清下巴抬得很高,蔑视的看着秦梦道:“知道人家娘亲有疾,还不说早点医治,孤儿寡母的你不知道有多难啊!”看着左清气鼓鼓的小脸,心中生出了几分爱怜,比之昨日朦胧油灯下,白日观美人才叫一个自白真实。秦梦只顾着看着左清怔怔发呆了,一时无语。 崔广一旁插话道:“二位师叔,确实如此,昨日秦小哥为了左千金能吃上热乎乎的蒸馍,一早赶马前去濮阳城去请人,谁知路上遇上了这对母子,我们本来约好回来就给其母看病,不想被卫君留下,昨夜也未能回来。” 左清听完,俏脸一红,嗔怒呵斥秦梦道:“那还愣着干嘛?还不赶快诊治,适才将他带过来的邻人也说了,其母恶寒,昏迷不醒,口中胡言乱语,以为是恶鬼缠身,不过其母染病有些时日,一位长者便让小童前来府上求治医者!” 秦梦很享受左清驱使自己,二话没说便和崔广向夏无且要了些治疗伤寒的草药,带上小童换乘了一辆马车去了母子俩安身的桃林。秦梦颇有亲近左清之意很希望她同去,不过人家千金郡主怎能涉足贱地呢? 庆儿领着两人来到桃林深处的一个窝棚处,这里不是家更没有家徒四壁,就是柴草铺成的一个窝,但这里就是母子相依为命的家。窝棚旁边支着一口三脚的釜,里面还在煮着些能数的过来的麦子。妇人口唇干裂,面色惨白,紧闭双眼,浑身蜷曲着。 妇人这是高烧而生寒意,秦梦想给庆儿母亲盖上些东西,好让她好受些,但窝棚里找不到一件多余的搭身之物。这种状况秦梦也见了多了,那些刚到田氏庄上讨饭的流民大多也是这副惨状。 一开始确实对秦梦产生了巨大的冲击,不过时间长了便习以为常,也就麻木了。尽管已经麻木,但爱心却不曾失去,秦梦解开小皮带,脱下这件价值不菲的深衣,盖在了妇人身上。然后对着瞪着两只大眼睛的庆儿做了个鬼脸道:“好了,现在咱俩一样了,一看我这身上还多了几条被恶婆娘虐打的鞭痕。希望治好你娘后,下次再偷摘你家桃时,你小子下手别那么狠!” 第一百二十八章 荆轲 秦梦觉得不论前生还是今生,都应削发为僧,因为慈悲心肠,见不得别人受苦受难。前世也曾想往过青灯古佛的生活,不过矛盾的是自己又是一个大俗之人,心中拥有了太多尘念,追求想往的东西太多,时常徘徊在出世入世中。 后来见识到带头大哥陷入了纷纷扰扰的舆论中不能自拔时,惊叹自己不入佛门也已快六根清净,四大皆空,这要入了佛门岂不被染坏了,也罢!最后心有慧心的发现只要佛在心中,出不出家又有何妨呢?如今这个愿望更是实现不了,因为此时空门还在来东天传经的路上! 庆儿听闻秦梦的一番唠叨,眼泪滴答滴答的落了下来,转身敏捷的上了一棵桃树,摘下那颗最大最红的桃子,送到了正在扇风点火准备熬制汤药的秦梦面前。秦梦看到庆儿满脸一道一道的泪痕,心中发酸,真真的感叹一句,宁做太平狗,不做乱世人。 秦梦看着小童颇为诚恳之意,便接下了桃子,咬了一口,觉得不方便生火,就递给了正在捡挑药材的崔广。崔广有一点好,不嫌弃别人的口水,二话不说吃了起来,他看着一旁愣怔的庆儿问道:“小子,看你长大后也是一个机灵人,不如拜我为师吧,我教你治病救人的医术,你也好养活你娘亲!” 崔广此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找不到徒弟,庆儿的回答又是对崔广的一次严重摧残。“不,我不当医者,今生我要当一个令十里八乡仰慕的大侠,为那些受尽欺辱的孤儿寡母出气!”没想到看似并不多言的庆儿竟然迸发出了一通震人心肺的宏图大志,看俩母子两人没少遭人欺负。 崔广听完,哈哈大笑道:“老崔此生也就主动询过两人为徒,不想都被拒绝的干干脆脆,一个是神仙弟子,一个是落魄乞儿,老天厌恶我呀,这日子没法活了!” 秦梦倒觉得庆儿说得一番话来,气场十足,倒有几分大侠的风范。秦梦不禁心生亲近之感,如果他母子两人愿意的话,自己乐意做一次善人,接纳他们一起回繁阳田氏庄上,和朱万学学武艺,和朱家一起做大侠。这样的话,以后母子两人就不必如此辛苦过活。秦梦一面扇火一面盘算,不经意问道:“庆儿,你姓啥?老家哪里的?” 庆儿迷茫的看着秦梦用一种和后世有几分相像的山东口音回答道:“俺就姓庆,庆儿就是俺的姓氏,俺祖上是齐国人!”秦梦听闻,发现自己错了,这时代这么大的孩子没有正式的名字一点不奇怪?有个狗儿,蛋儿的名字已经不错了!到了明代贫民家的孩子还多以出生日子命名,要不是明太祖“朱重八”三个字载入史册,后世人哪能人人知道这个细节。 秦梦再次改口问道:“那你叫什么呢?”庆儿回答道:“俺还没有名字呢,不过老家人都叫我坑儿里孩儿,说我娘把生在了坑里,大家叫顺口了,我也觉得坑儿,这个名字挺好听的?” 要是换做未听过山东口音的人来,定然不明白,庆儿口中说的“水壳儿”就是水坑的意思。秦梦确明白其意,心想看来你还真是坑娘的主儿!从名字上就能知道你娘亲命苦! 一旁的崔广道:“你既然不拜我为师,我也不生气,不过你这个“坑儿”的名字不仅难听,还与你身上的气质很不配,这个名字叫的时间长了,就把你的天性磨灭了。老夫怜你气宇尚佳,希望你日后也如现在一样一身浩然正气。特赐你一个名,一样是这个音,但意思却大不相同,就叫……” 秦梦看着对面一边吃桃,一边说话的崔广,听到“浩然正气”四个字时,当即便想到了另一位叫“壳儿”的人!秦梦再一次从心底里佩服崔广的多学,不过也不能让崔广得意过甚,免得让他眼高于顶。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乃浩然正气也!”崔广听闻秦梦如此说来,惊讶道:“小师叔,果然是满腹经纶,孟子这四字词,老崔颇为喜欢,但却一直找不出阐述其意的恰当言语,听你一言令我豁然开朗。小师叔,那你觉得这小子用上孟子的“轲”名如何?” 秦梦心中偷乐,故装老成沉稳,颇有老学究的之态,慢慢点头道:“我看行,名字是极好的!轲,车之柱梁,寓意比之水坑儿好上百倍,庆轲,庆轲……”秦梦慢条斯理的念着为庆儿新起的名字,突然大脑神经一震。不对!不对!怎么觉得这个庆儿越来越接近一个人呢? “荆轲”!没错!就是荆轲刺秦王中的荆轲。史记记载没错,“卫人谓之庆卿,燕人谓之荆卿”。现在的山东或者豫北口音中依然还有几音和七音不分者。莫不是眼前这个名字土的掉渣的“坑儿”就是以后大名鼎鼎的“荆轲”吧!不会这么巧吧,竟然在眼皮底下铸就了哥们儿赵正的一位煞星! 赵正和荆轲都是一样大小的年纪,也都是与自己在苦难中结识,真是不忍看到二十多年后的悲剧,秦梦脑中一片混乱,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未卜先知的痛苦。秦梦机械的扇着火,看向得意的崔广,怎么都觉得他长了一张乌鸦嘴!把一个好好的孩子,推向入万丈深渊中了。 秦梦还想着试图为庆儿改一下命,便对崔广说道:“老崔,我觉得“轲”字,是不是不太吉利,你飙车飙多了是不是柱梁会折?”崔广鄙视的看着秦梦道:“层林遍是木头,做栋梁者有几?做车之柱梁有几根?芸芸众生,出人头地者有几?士为知己者死有几?轲虽折,也曾风光过,不枉吸取数载的天地精华,比之柴薪之木,此生值了!” 崔广一连串的反问,嘴里口水大有将秦梦喷死之势。秦梦能理解他的激动之处,稍微有点的志气的士人,就想投靠明主,做一根栋梁,争相恐后为主人卖命,赢得身前身后名,虽死犹荣,好让家中妻儿老小继享荫恩。能做显赫与世人的车轴柱梁,虽折也不悔! 其实从另一个角度看,是崔广成就了这孩子的人生,以后庆儿绝不会只在十里八乡里叱咤风云,他惊天一匕首的伟岸形象将会驰骋九万里,纵横两千年!秦梦叹了口气,子非鱼也,安知鱼乐,也只有自己这种苟且惜命之人,才如此顾念生命的宝贵,一切都是劫数,悉听尊便吧! 第一百二十九章 悲哀 秦梦连连咂舌,幸亏没有直接说出心中想法,否则自己很可能就会被世俗不齿的吐沫淹死了。此时也不知高烧中的庆儿母亲,怎得就醒了,竟然晃晃悠悠的坐了起来,对着秦梦和崔广就磕头。 颤颤巍巍的说道:“庆轲真是好名字!庆儿,还不给崔子先生磕头谢他赐名之恩,为娘虽是村野乡妇,但还是知道孟轲先生的大名,为娘虽也想做孟母那样的母亲,但却有心无力,病体拖累了我儿!今日你有了一个叫得出去,响响铛铛的名字,为娘即使明天归西也欣慰了!” 秦梦重重扇了几把火,心中暗道,好了,彻底玩完了,至少确定庆儿和以后刺杀秦王那人同名了。妇人家说完话后,直喘粗气,庆儿欲要叩谢崔广,崔广摆手示意他照顾身体孱弱的庆氏! 崔广说道:“没有什么的,老姐姐,孩子长得虎头虎脑,在下甚是喜欢,起个名字算不了什么?你还是安心休养,早日康复,免得此病拖得时间再长,落下病根!” 庆儿娘亲哭泣着说道:“真是遇上两位贵人了,老妪身死不能报万一……”断断续续的哭泣开来,一个男人家,哪里受过这种待遇,崔广当时就不知所措,如让他内人听到,必定以为崔广背着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秦梦嘿嘿直笑,崔广真急了,对秦梦道:“你鬼主意多,让妇人别哭了,老崔最受不了女人家的眼泪!”秦梦向崔广做了个鬼脸,转身看向妇人道:“婶婶,你也莫要哭泣了,这样让不明就里之人听到,还以为崔先生欺负了你们母子,他脸皮薄!最重要的是你这样哭泣对你身体不好!” 这么一说挺管用,庆氏停止了哭泣,崔广虽说特立独行惯了,也不太在乎世俗礼法,但总归于是一个大男人,寡妇门前是非多,站在一块,别人的一个眼神就会产生尴尬。 崔广配完了另外三剂药,釜中的药也煎好了,昨夜天冷,庆氏因此受寒,突发高烧,导致昏迷,既然庆氏也已醒来,说明并无大碍,崔广借故看看马车是否安在,便溜走了,剩下的善后就交给了秦梦! 秦梦为庆氏熬好汤药后,只找来一个豁沿儿的陶碗,将就着盛了些药汤。庆氏双手感激的颤抖接过药碗,满含眼泪,呜咽着又不敢高声哭泣,这一幕实在令秦梦头皮发麻。 庆氏全然不顾烫嘴,两三下便喝了个精光,突然意识到秦梦赤裸的上身,发现身上多了一件柔滑的锦衣,顿时明白。神色更为感动,执意要将衣服还给秦梦。 秦梦道:“婶婶,中午时分,小子不冷,这药汤喝过欲要捂汗,正需铺盖,你就不要推辞了。小子从小和奶奶相依为命,也是穷人家的孩子,后来发大水奶奶也不知所踪了,幸得遇繁阳田氏救助,才有了安身立命之处,都曾是天涯苦命人,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秦梦发现谎话说多了,真就成真了,秦梦完全将自己置身于所编故事里了,想当初自己和一众孩子们分吃几个窝头时,那何等的催泪,历历在目,看着两母子可怜至极,推人及己,才至于说到动情处,不免眼角湿润。, 庆母千恩万谢一番,说道:“听闻繁阳田氏仁善,我母子也有意去投奔,无奈老妇病倒,实在无力无粮前行,眼下虽可以摘些桃李换些粮食,但金秋一过,到了寒冬可是如何是好,小恩公如不弃,就收留了小儿做奴,给他一口饭吃,即使老妇身死,心里也会感恩戴德来世报答。” 满是心酸,母爱的伟大,只能用眼泪来表达,秦梦也是满眼泪水的看着母子两人抱头痛哭,心中也多悲伤,怎么活一个人怎么这样难呢?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人们只说王侯将相逐鹿天下,却不道百姓为口吃食,贱如草芥,命如蝼蚁。君侯富有四海,史载事无巨细。百姓生无立锥,死不留青史一页纸。这是百姓的悲哀,人性的悲哀! “你们母子俩,我管了,待婶婶病体康复,就随我去繁阳田氏庄上,只要有我一口吃的,一定不会让你们饿肚子!”秦梦铿锵有力的说完这些话后,心头的憋闷郁积尽数全消,眼中没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大英雄,只有黝黑瘦弱食不果腹的孩童。 庆氏面色逐渐红晕,头上也开始发汗,看来这副驱寒发汗的药开始起劲了。药只是辅助机体对抗病邪,要想病体康复彻底,还需好生调养。庆氏母子这里一无所有,等到夜晚来临,再受风寒,反复如此,金刚不坏之体也受不了。为今只有回到左府里,让圣母左清送来些衣被御寒之物,才是根本之道。 秦梦还是接受不了,庆儿就是荆轲这一现实,还是以庆儿相称,向他交代了一番,剩下的药怎么吃,便告辞了正在发汗的庆氏,光着脊梁出了桃林。来到大道上便一头就扎进了车厢里,生怕如此形象让人误会,崔广拨转马头向回驶去。 秦梦急着返回左府,不单单为庆氏准备御寒之物,其实有很多事情要去解决。首先要和郦道谈一番,蒸馍作坊的红利时代将要结束,以后如何打算,做到未雨绸缪,不至于到时候被动。另外想向汲泽求教那些濮阳市中的商贾们到底都代表哪些势力,卫君子南真为何很看重这些商家,非要通过捐金拉他们下水呢?也想知道,鲁仲连如何看待卫君重修卫宫之事。其实最想知道的是朱万有没有传消息回来,寒泉冈距繁阳不过几十里,一日徒步也可往返一趟。 秦梦坐在车里,任由崔广胡乱炫耀车技,心中想着自己的谋划,车帘随风飘扬,秦梦不经意间发现大道前方一高一矮两人,见人就打听,看似是在问路,马车驶近些,发现是两个少年,疲惫不堪的拼命赶路。 崔广疾驰的马车驶过两人,秦梦突然发现两人甚是眼熟,离别不过七日,这两人怎能不识得,正是朱家和豆蛋,两人满身灰土,大汗淋漓,满脸污渍,豆蛋已经累的站立不稳,腿脚无力迈步,只是机械的任由朱家扯拽着走。秦梦见此情景,头上的不祥预感再起,心想莫非家中有事发生? 第一百三十章 毁家灭户 秦梦即令崔广勒马停车,秦梦下车,只见豆蛋惊呼:“朱家哥哥,快看,是秦哥哥!”朱家顿时呆立在当场,眼睛如铜铃般瞪着秦梦,手一松,豆蛋一屁股蹲倒在地。 秦梦走上前来,两人哇的哭了起来,素来威猛的朱家,也满眼泪水,手锤地面,嚎啕不已,秦梦见此心中更是惶恐不安,不知家里到底发生何等惨事。见两人只是哭泣,管心中更是着急,抓住人高马大朱家的耳朵道:“平日里,我以你日后必是一个仗剑天涯的侠士而自豪,不想你遇上一点破事,就乱了方寸,只知哭泣,没用的家伙,快点!站起来,详细说来家中发生了何事?” 朱家的耳朵大概被秦梦拎疼了,一个机灵站起来,停止了哭泣,抹去脸上的泪水,开始讲述事情的原委。 家中确实遭难,不是一般的小难,而是毁家灭户的大难:全家抄没,悉数为奴。这一切皆因在田家粪坑里发现了一件晋府女仆所穿的衣裳而起。 秦梦带着臧卓娅连夜走的第二天,皆因未曾找到臧卓娅,再次返回到田家,又在田家搜索了几遍,就差将田家掘地三尺。最后无功而返之际,一个敬业的狗奴在田家后院的粪坑中发现了一件自家仆役们所穿的衣服,顿时喜上眉梢,将此消息禀报了晋布。晋布恼怒,将田家上下以及庄上所有人悉数聚集起来,要他们交出晋家的女奴,否则铲平田家。 樊大同和田氏自然觉得冤枉,怀疑这是晋府家奴故意陷害,受惠田家的流民多是忠义汉子,不满晋布家奴的霸道,又有西门安主持公道,言语不对,两向便动了手,田家庄丁人多,晋布家奴未曾沾到便宜,铩羽而归,不想第二日晋布引来滑台城中的甲士,围了田家,西门安此时才意识到事情闹大了。 西门安见晋布来则不善,要求田家庄上所有人,受些委屈也不可再生事端。一群昨日吃了亏的狗奴们,今日仗着有甲士撑腰,便对昨日出手的田家庄上的壮年,进行群殴发泄,只因大家畏惧国戚主婿的名头,又有西门安的叮嘱,只能忍气吞声,一时间田家庄上下哀嚎一片。 只有西门安知道事情原委,料想秦梦三人也已安全,除一件衣裳,并无确实证据,西门安欲要息事宁人,认为晋布出了气,也就好了,便容忍晋布在他眼皮底下的肆虐。 也还好晋布出了气就走了,一连两天晋家家仆也无再来,大家以为此事就此了结,没想到第五日的时候,事情骤变。按照往常西门安一早就会来到学堂为孩童们传授学业,不想孩子们等到日上三竿也未见到西门安前来,最后等来是繁阳城里的数百甲士。 他们将整个田氏庄子给围了,把全庄五六百口人不分老幼男女,悉数撵入了建有高墙的田氏家中。领头的甲士,点名樊大同,田氏夫妇,以及秦梦和朱万,四人为罪魁,要求四人出来伏法。樊大同田氏夫妇为避免甲士伤害乡亲们,便挺身而出,说秦梦朱万二人已逃。 两人被抓了起来,也不知带到哪里去了,家里群龙无首,自然乱套,朱家和豆蛋仗着对家里熟悉,趁着夜色翻墙逃出了田家,欲要去城里找西门公为田氏庄上几百口人做主。不想到了城中,才发现,城里气氛更为紧张。 听说西门安昨夜已经被抓了起来,说他私通秦国间细,祸乱一方,杀害前守备郭非,事情败露,魏王震怒,现在已经被主婿晋布给严加看管了起来。而樊大同和田氏之罪更为恶劣,不仅私藏秦国间细,还与西门安合谋将繁阳几千民众蛊惑到异乡,削弱繁阳城守备实力,以备来日为秦军攻打繁阳提供助力。 两个未曾深谙世事的小孩,一时也迷茫了起来,不知如何是好,朱家想起,父亲和小师父为了开拓商路去了濮阳,想到此,便和豆蛋决定前去卫地,早日寻到父亲和小师父,将家中之事告知他们,好早点拿出个对策。 幸运的是他们俩在邵阳渡口遇上了回返的朱万,两人便将家中的变故告知朱万,朱万大骇,三人再一次返回繁阳城里。朱万通过王木匠得知,田氏夫妇被关进了守备府大牢。朱万仗着自己来过守备府,熟悉地形,夜晚时分潜入大牢,欲要救出樊大同和田氏,不想惊动了守卫,结果朱万被捉住。 在外守候的朱家和豆蛋见此变故,痛心无奈,只能按父亲先前所说,出了意外,就去濮阳寒泉冈寻找秦梦搭救。两人忍饥挨饿星夜兼程,再次来到邵阳渡口时天已大亮,过了河,中间还搭了一段好心人的马车,两人不顾疲惫,边走边打听,这才来到寒泉冈上。两人体力极尽耗尽时正好碰上秦梦,这一两日的变故对他俩打击甚大,突遇秦梦,喜极而泣,以致百感交集,嚎啕痛哭。 秦梦听完朱家东一锄头,西一榔头的述说,很快就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秦梦懊恼不已。田氏,樊大同,朱万,三人刚过上了几天好日子,便成了罪魁,他们是无辜的,田氏家中那些刚从家园被毁,亲人离世的痛苦中走出来的灾民们,他们更是无辜的。秦梦看着豆蛋,就想起来了豆小妹,木盆,大头,狗剩,以及大蛋小蛋兄弟俩,他们也是无辜的,这些都是自己最为熟悉的人,不想都因为自己一个疏忽而惹上了灾祸,看来朱万所说不对,自己并非福星。 秦梦算来一共离家才七天,三日在邵阳渡口滞留,第四日白天顿丘城外休息,五日寒泉冈救人,六日濮阳城里呆了一天,这才第七日中午不到。看样子晋布动手抓了西门安是在四日晚间,也就是子南真所说的传命之人特意拐来濮阳带给公主问候那晚。 不是说魏无忌耳目灵通,会及时通知西门安,做到未雨绸缪吗?左太史还劝慰自己无碍,但事情终究还是以最坏的面目出现了。如今自己也成了晋布锁拿的罪犯,虽然自己前世吃了三十多年的干饭,那可是太平年景,不说此等大事未曾遇上过,就是派出所也未曾进去过,如今心里有些发毛,这可如何是好? 可自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身子,如何能劫牢救人?秦梦有些幻觉,眼前尽是不真实感,这些以往影视剧中的经常出现的桥段情节竟发生在了自己身上,一时竟恍惚起来。 当秦梦茫然的眼神和朱家豆蛋殷切信赖的眼神相交时,身上激起一个冷战,顿时清醒了,这就是确确实实存在的现实。这些世上与己最亲近最熟识的人,将因自己疏忽而改变了他们的命运,他们如断线的风筝,随风而去,为奴为仆,将受尽世间万般的磨难。 秦梦心中顿时产生了无比沉重的负罪感,同时也产生了无比强烈的好斗之心,不管如何,都要试上一试,搏上一搏,为自己也为田氏庄上几百无辜之人,去争取一个自由,去换回一个尊严。 第一百三十一章 谋划 秦梦努力控制情绪,适才一片空白的大脑也理出了些思路。为今之计,只有先救朱万,樊大同,田氏三人,三人都是与己最为亲近之人,都曾对己有恩之人,他们和西门安比不得,西门安,必定有世家功臣的名头,晋鄙也未尝敢随意杀伐,而他们三人都是贱民,说砍头就砍头了。救下这三人后,再解救田氏庄上的一众乡民。 怎么救?武救还是文救?如朱万在身边还可以夜行潜入救人。如今朱万也搭里面了,身边的这个朱家还未长大成人,不堪一用,自己更是白搭。那只有求助于尚黑墨门的巨子:鲁仲连。秦梦相信只要相求,他定会出手相助,不为其他,单为报答搭救富甲之恩就足矣。 然而用武力,即便可以救下樊大同和田氏,以及所有田家被囚的乡民,但从此以后,就要隐身大山大泽之中,还要时时防备晋鄙的追捕,强壮的成年人可以,老弱怎么办?最后很可能陷入饥困之中,死于追杀途中,那样就有违初衷。看来武救是行不通的。 文救?去找晋鄙,谈个条件,放了樊大同和田氏以及田氏庄上一众人等。其实整件事情来看,晋鄙对付西门安等陵君派亲信早已在谋划之中,只是田氏庄不幸倒霉牵涉了其中,晋鄙家女奴臧卓娅最后确实消失在了田家,这也成了晋鄙发泄怒气的对象,田氏庄上一干人等,全是贱民,无足轻重,任杀任留全凭晋鄙心情。看来找一个中间人去谈谈还是有希望救下一众人等。 谁来做中间人?信陵君魏无忌是用不上的,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如是求助魏无忌一派,只能适得其反。左襄和子南真两人都是晋鄙的连襟,应该做得说客。 凭着对田氏善举的仰慕,左太史会出手相助,只是不知晋鄙是不是买左太史的帐。从左襄言谈中可看出,他对晋家所作所为的不满,两人虽都为主婿,行事作风截然相反,自然没什么共同语言,话不投机半句多,要是晋鄙是一个浑不吝,不理会左襄的笔伐口诛,反其道而行之,越不让他杀樊大同夫妇,他越要如此,那左襄岂不是成了催命鬼了? 剩下也只有子南真了,说心里话他倒是个不错的人选,他不是已派魏寺人前去繁阳恭贺晋鄙重新启用之喜吗?看来两人平日里有些交情,如子南真做中间人,说和一番,倒有可能救下樊大同田氏朱万三人。 但是子南真会出手相助吗?人家凭什么出手相助?秦梦对此并不担心,他有把握和子南真交换到各自所要的东西。秦梦想及到此,便决定了应立即行事。 秦梦将朱家和豆蛋带上车去,令崔广催马回左府,崔广一旁听到事情的严重,二话不说挥鞭疾驰。很快便来到到了左府,正巧碰上了左福,秦梦将庆氏母子的情况简略说给他听,此事牵涉左清和子阳子豹公,左福自然不敢怠慢,命人下去慰问庆氏母子去了。秦梦将朱家和豆蛋交给崔广,让其领到客房用饭休息去了。秦梦腾出手来,找到了正在伙房蒸馍的郦道,简单述说了田家庄上变故。 郦道听完也是惊骇莫名,他家泊口庄上有不少的老弱妇孺都留在了紫竹林编蔑过活,年轻壮劳力都在濮阳市中作坊里,一时间比秦梦更为着急,满地打转不知如何是好。 秦梦一副镇定自若的之态,问道:“郦叔,可曾将蒸馍技巧悉数传于左家庖厨?”郦道一时被问楞了,反应过来回答道:“悉数全教了,他们管事的学得也甚快,蒸出来的馍馍,比我们作坊里都香甜,看来以后蒸馍一旦推广开来,我们无利可赚就要喝西北风了!按小恩公的吩咐,小磨盘也送于了左家,今日早间左家千金致谢,说要重重的赏赐在下,在下拒绝了,说这都是小恩公的意思!” 秦梦点头很是满意郦道的对答。这时候汲泽一手白面的从里面出来,见到秦梦甚是欢喜道:“原来蒸馍如此简单,这回去传于老母和内人,定会欢喜至极,秦小哥,这才回来吗?” 秦梦满脸愁云挤出一丝笑容,向汲泽施礼道:“汲先生,说好的有时间为你家砍修树枝,看来最近些时日我和郦叔都没时间了,家里突遭变故心如火焚!” 汲泽脸色一正问道:“小哥家里,怎地突生变故,我汲某可能帮到一二?”秦梦一脸哭相道:“小子真是不想劳烦先生,但是眼下事情紧急,也只能求助先生了,希望先生能助我一臂之力。”汲泽甚是诚恳的表示,凡是能做到的一定出手相助。 秦梦将汲泽拉到了一个安静之处,耳语了很久,汲泽面露不可思议之色。汲泽道:“既然小哥,想好如此这样办,我汲泽就舍命陪君子,我们这就走吧!” 秦梦再次见到郦道后说道:“郦叔莫要着急,小子此去濮阳城,去找卫君求助,希望他能向晋鄙说一下情,放过田氏庄上的所有乡民。你和我一道回濮阳,咱们在路上再详加商量可好?” 秦梦一行三人,向里面马厩走去,欲要向左府借辆马车,谁知迎面来了一人,叫住了秦梦,秦梦抬头一看,一张深不可测的笑脸,正是鲁仲连。秦梦看看日头,已经偏西,没有时间和他浪费时间。便直接问道:“连子前辈,可有事否,小子有些急事要办,不能多陪!” 鲁仲连依然不紧不慢微笑着说道:“适才看到崔晚辈,领着两个少年来到了后院,老夫就知道小哥也回来了!老朽昨夜得到一个情报,事关小哥一家生死,作为朋友,老朽不该相瞒!” 秦梦听完,立时惊呆,暗道:莫非鲁仲连知道繁阳城中发生的变故?好灵通的消息,实在令人难以置信!既然鲁仲连有如此的神通,想必也有不少实力安插在了繁阳,说不定有些不为人知的情报?说不定能帮助田氏庄上众人?秦梦这次甚是恭敬的施礼道:“连子前辈果然神通,这种小事都能知晓?还请连子前辈出手相救!” 鲁仲连喟叹道:“老夫恐怕会让小哥失望了,三两人可以救得,成百上千之人老夫无能无力。来此寻你只是想告知与你,让你早作打算,以求事情圆满解决?” 第一百三十二章 连横合纵 请鲁仲连出手相助的利与弊,秦梦已经分析过了,这样做风险过大,不到万不得已,不准备请鲁仲连相助。如今鲁仲连亲自说出,看来他也是存了想出手相助的心思,秦梦略感欣慰心中很是感激鲁仲连。 鲁仲连看秦梦并未太多失望之色,接着又说道:“其实老夫想替你出手,一刀解决了晋布那个畜生,但老朽的师父,却不主张如此这样做,他说那样风险很大,会伤及无辜之人的性命。他老人家只去了繁阳一天,就对你小子甚是感兴趣,他说相信你小子,有能力处理好此事的,让老夫静观其变。” 秦梦很是纳闷鲁仲连师徒这是搞什么呢?甚是神秘。前日,听鲁仲连说过他师父一嘴,墨门第十代巨子,称谓候公。如此说来,他师父前两天就在他的身边,这才去的繁阳,听着口气倒是冲着自己所去,言下之意还特别欣赏自己。秦梦甚是好奇张口问道:“前辈师父,是何人?为何会对小子感兴趣?” 鲁仲连悠悠说道:“谁让你小子有一颗平等爱人之心?师父正是看中了你这一点,才对你赞赏有加的!至于老朽师父是何许人也,到时候自然知晓!老朽言尽于此,下面就看你这个鬼谷先师弟子如何纵横捭阖了!”鲁仲连说完,飘然离去,只留下秦梦在原地怔怔发呆。 看来鲁仲连师徒对自己很有好感,颇有招纳之意,不过也不错,事情到了绝处还可以委身墨门之下,不至于无依无靠。至于投奔墨门后有没有前途,秦梦实在无力多想,走一步算一步吧! 能做鲁仲连师父,自然也是厉害角色,事到危急,想必他师父也会出手帮自己一把。如此这样一来,秦梦心里多少倒有了些底,不知道此去卫宫能否说服子南真出手相助。 事情不容耽搁,秦梦取了一辆马车,由汲泽驾马东去,不多时便来到了濮阳内城门处。早晨红霞满天的时候,自己还是一副闲适之态,看韩非潇洒至极的挥手离别,不想下午时分再到此地时,心中已乱作一团,虽也有红霞相映,但心境已大不相同。 秦梦未想到晋布动手如此之快,看来他确实是一个狠角色,家中生变,始料未及。心中如焚之时,还有一分欣慰,那就是韩非与子南真的谋划,被自己知晓,心中甚是明了子南真所需,这才有了子南真能出手救人的把握。 说来子南真在魏王的支持下做卫地封君已有两年,位子已算稳当,但他的心里却不踏实,会想哪天惹得魏王心情不好,会不会也像怀君一样被召入大梁,而后囚杀之呢?兔死狐悲,人心微妙之处在于思而生变。 谁也不想做别人的傀儡,都想堂堂正正为自己而活,子南真终究还是卫康叔的后裔,甚是为卫国八百年的宗庙祭祀延续而忧心,命运掌握在别人手中,不如握在自己手中踏实。 韩非此来,说是要去兰陵求学,顺路看望一下老朋友,但其中的小九九,子南真怎能不明了?韩非不仅只代表他的朋友,更多是韩国的说客。不过两人多年未见,追忆起发小时的趣事,自然情意浓浓,相谈甚欢,子南真素知韩非心术缜密,智谋超群,便向韩非求计。韩非和子南真磋商几日,终于定下了一个各取所需的谋略。 韩国连年遭受秦国的征伐接连失地,秦昭襄王任用范雎后,更为严重。就连最东段的野王之地,前两年也被秦国所夺,野王之地是聘用申不害变法的韩昭候给予小女儿的封地,而这个小女儿乃是卫怀君的母亲,子南角的姥姥。怀君在这里经营多年,虽为韩地,实际是卫地。秦国攻下此地,向怀君抛去了橄榄枝,怀君也有意改换门庭。但结果是不幸的。 韩非作为韩国公子少有作为者,言语虽有结巴,但才智过人,颇受韩王兄的喜欢,国中大小事都与韩非相商,韩非虽未实职,却是韩国联络其余六国连横合纵的实际执行者,权柄之大,不在相邦之下。 韩非得知子南真遇刺后,劝诫子南真莫要为一时意气,而寻仇报复,应以卫地大局为重。子南角人虽小,但政治影响力不容忽视,怀君在位多年,在濮阳城中很得人心,野王之地又是子南角真正的老巢,秦国因怀君投诚,并没有动怀君在野王的根基,以前拥有的臣民悉数都在,子南角因此受惠,实力犹在。 希望子南真能放开胸怀,不计较子南角的愚蠢行为,则可以两方得力,既收了濮阳城中百姓家臣的心,同时也向子南角真正的后台秦国释放了善意。两厢受益,何乐不为?这一点子南真也明白此举对他韩国也甚有利,秦国拥有卫君遗孤子南角这张筹码,随时都可以行大义之兵,为怀君讨公道,兴征伐魏国之举。韩国乐得看两国混战。 韩非让子南真对外以一副放荡不羁,沉迷于酒色,胸无大志之态示人,对内笼络家臣,收编怀君旧臣。如此这般可麻痹天下诸侯尤其是魏王,使其不以为意,等到了濮阳城实力大增之时,魏王再想随意拿捏,也只能望洋兴叹。 再者以重修卫宫的名义,聚拢人心,向其他几国展示对魏国疏远之意。另外对商税征收姑息养奸采用宽松手段,看似卫君吃亏,实则亏了魏王,卫君卖好天下的权贵,争取他们的拥护,令魏王不敢随意换掉卫君。 子南真能感觉出韩非有引导自己学习怀君,投向秦国的之意。韩非如意算盘巴不得秦国占领濮阳,濮阳乃齐赵魏楚四国交界之地,秦国如在此驻军,对四国来说如芒在背,四国必定会围而攻之,到时候秦国陷入四国重围,自然无暇对付弱小的韩国,韩国便可趁此空隙休养生息,整军备战! 韩非存有私心,子南真心知肚明,依然采用他的计策,自是各取所需而已.子南真认为只要把握好卫国与秦魏两国相处的度,此计策就可以让自己坐稳封君之位,真正掌控卫地,延续卫国八百年祭祀不断。 第一百三十三章 生财之道 秦梦真心赞叹韩非所谋甚是周详,可见韩非并非一般闭门造车的穷酸诸子可比,他处事老道,人情练达,城府颇深。否则也做不出流传千年的《韩非子》。 韩非的谋划,看似件件都为卫君考虑,但在秦梦看来这里掩藏也杀机。韩国如能应付秦国倒还无事,一旦韩国遭受秦国全面倾轧,力不能及时,保不齐韩非会主动推波助澜,引爆预埋在子南真这里的一颗地雷,搅乱天下局势。到时候就会正真证明“朋友就是用来出卖的”这一人间至理。 “君侯,小子去而复返,一是有事相求,二是心中有几句话,关系君侯大事,不吐不快!”秦梦在汲泽轻车熟路的引领下,顺利通过了宫城守卫,来到历经岁月沧桑的颛顼宫,见到子南真开门见山的说道。 子南真“哦”了一声,坐在大殿正堂矮几前,不知在书简上批画些什么,听到秦梦如是说,便抬起了头,看向秦梦突然笑道:“秦家小子,寡人今日发现你,全身老气横秋,与你这稚嫩小脸甚是突兀,倒是一个小老头,寡人觉得甚是滑稽,不过说实在话,你身上确有一股与一般同龄孩童不同的气质。哈哈,寡人不取笑你了,有什么事,尽管说来,不为其他,就为你能为寡人建窑烧砖这份情谊,寡人也要一并满足。” 子南真待人没有架子,他身上这一点就很讨人喜欢,秦梦更没有想到子南真还承自己人情。秦梦故作惶恐之态说道:“君侯如此说来,心中甚是惭愧,替卫宫建窑烧砖,本是为自家得利而为,让君侯一说,小子无言以对。今日小子忐忑而来,看来是来对了,小子的几句肺腑之言如令君侯不快,还请原谅小子的唐突。” 秦梦的自信来自子南真与韩非所谋的缺陷,心中打的如意算盘,就是用自己独到的见解先把子南真震撼住,进而让卫君以为自己确实是一个人才,起笼络之心。秦梦便可趁机说出相求之事。不若如此,秦梦实不敢想一个与己只有几面之缘的一方封君能认真对待一个少年小子的相求。 秦梦清了清嗓子说道:“昨日卫君当着众人之面,提出重建卫宫的大计,小子当时就觉得此事干系甚大,希望君侯重新考虑。如今乱世,国破家亡乃转瞬间之事,宫殿宏伟气派,并不能给卫国带来福禄。相反,倒让天下诸侯看到你卫地的富庶,均起染指之意,恐诸侯兵戈相取。 小子之意,卫宫可以重建,但永远不要修起来,要让卫宫永远在修建中。时日一长,诸侯以此为笑柄,便会觉得濮阳城,无利可图,食之无味,我卫地就无兵灾之虞。君侯可趁此良机暗地加固城墙,利用多余钱粮训练忠勇甲士,加强君侯对濮阳城的控制力,以备不时所需。” 子南真听来,两眼放光,起身来到秦梦跟前,好像初次见面,从上到下仔仔细细重新打量了一番秦梦,不敢置信的叹道:“秦家小子果然是高人弟子,语出不凡,说出了寡人真实意图,应做我子南真的坐上宾。来来,我们坐下详谈,汲卿也一同坐下吧!” 秦梦一席话不仅将子南真惊住,一旁的汲泽也流露叹服诧异之色。秦梦趁热打铁,接着滔滔不绝的大谈一番如何让子南真不为大国所制获得真正自由的谋略。自由其实很简单,只要你足够有钱,古今一个道理。想要自由首先满足财务自由。 先谈濮阳的位置,背靠黄河,前有濮水,北接燕赵,东依齐鲁,西靠魏国,南偎楚宋,交通便利,天下商贾聚集之地,也就是天然的聚宝盆,子南真有此之地,甚是祖上千年荫泽。然最大的威胁在于魏国,如今卫国是魏国的附庸,只求税赋钱粮,对谁做卫国的封君并不在意,而是谁能给魏王足够的税赋钱粮,谁的位子就可以坐得稳固。 也就是说子南真将应交给魏国的赋税交齐,魏王才懒得理他子南真的折腾。而最关键就是生财之道,要想得到七国对子南真做封君的支持,就不能多收向各国利益代理人即各国大商贾的赋税钱粮,那么生财之道何来? 秦梦说道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卖个关子,然后望向子南真和汲泽,子南真此时好奇心全被秦梦吸引,只想知道解决之道,并无想法,只是眼巴巴的望向秦梦,希望他快点说出自己最想知道的答案。而汲泽说道:“开源节流,严肃税赋征收,杜绝贪腐,禁止假公济私。” 汲泽所言与秦梦所说相去甚远,不过碍于情面,秦梦说道:“对,确应开源节流,如何开源,这就大有文章了。”汲泽脸色微红,其言侧重节流,秦梦料知他开源也就如管子所言多征山海之税提高财政收入。 秦梦看见子南真迫切的眼神,也不好意思再卖关子,接着便和盘托出所谓生财之道。秦梦策略并不是多征山上和水里货物的税赋,而是利用卫君在卫国濮阳市的独特优势和便利,另辟蹊径亲自出面做生意。 秦梦所讲皆是后世开商店所获心得,秦梦把卫国濮阳市比作一个超级大卖场,卫君子南真就是大卖场的大老板。而老板就有想让谁铺货,谁就能铺货的权力,看谁不顺眼就让他滚蛋。七国商贾为此都要仰视巴结卫君,这点子南真自然明白。 明面上所征收商贾的赋税,就好比卖场的进场费,与商贾所获利润相比税赋只占微末,如果子南真这个大老板,亲自操刀上阵取代商贾,岂不是将利润和税赋一并得了去。这种财路是不是一下子就开大了去。 卫地向来是号称桑间濮上,诗经有云:抱布贸丝。濮阳就不缺布匹之物。濮阳东北有雷泽,树木繁盛,鸟兽多样,矿物齐全。濮阳九州通衢之地,水运尤为发达,大河之上行船千里,上游直通秦国,下游直上燕蓟。濮水济水,西经大梁,东至临淄。天下货物物皆汇于此。 布匹丝麻,铁器,粮食,皮货,木材,这些大宗商品,子南真都可以自己备货,然后利用自己的优势挤占市场,便可获利颇丰。这所挣到的钱粮可比惹得天怒人怨多征几个点的税赋要多得多。 这里面又出现了一个代理人的问题,子南真不可大张旗鼓这样做,如果这样做,势必和多征税赋是一个结果,惹得天下权贵们怒目相视,处境更不容乐观。想挣钱,还要面子,这就需要一个代理人来完成此事,最重要是一定要保密。 茶,上茶,上好茶。坐,请坐,请上座。子南真听秦梦如此侃侃而谈,对他的学识佩服的五体投地,当即起身向秦梦施礼欲拜秦梦为他的舍人。秦梦不敢托大,立即阻止子南真的大礼,秦梦借此机会,便将家中变故之事,悉数向子南真说来。 第一百三十四章 百金 子南真听完,顿时凝眉深思起来。子南真似有顾虑的说道:“秦卿,你所不知,晋布与我虽是连襟,但并无深交,都是场面的迎合,寡人看晋布在朝中势力如日中天,送些美人也是巴结之意。寡人不敢对你打包票,一定能救回田氏夫妇,以及朱壮士。但寡人可以一试,出面相求晋布,料想晋布也会卖几分薄面与寡人!” 权贵之间,卖个薄面,救下三个庶人,以平常来看不算什么大事,子南真却表现很谦虚,也说明事情的复杂性。秦梦只是猜测大概子南真考虑到了这里面牵扯了信陵君魏无忌,晋布的杀父之仇正没处报呢?倒霉催的三个人,撞到了刀口上,实在不敢拍胸脯打包票一定能从晋布手里救下人来。 秦梦心里倒觉得子南真从这点来看,倒很靠谱。子南真左一个秦卿,又一个秦子的称呼秦梦,让秦梦直呼受不了,接着又安慰秦梦,让他不要过于着急,这就吩咐白玉带上自己亲笔帛书即刻赶往繁阳救人回来。 子南真从书桌上取了一块白帛,在上面飞快的写写画画,然后交给白玉道:“欲要求人,钱粮开路,你即可前往内府,说是寡人的意思,兑取百金,拿上我的书帛,骑快马赶往繁阳,奉于晋主婿面前,成与不成,即可就能知晓。” 秦梦也想到了求人办事得花银子,只是身上也就些零碎的银钱,家里魏无忌和赵正他妈所送的银钱都在田氏屋中地下埋着呢,数目为数不少加上这些时日的收入大概也有三百金,只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百金可是不小的数目,子南真倒慷慨的多,这会不会就是自己的身价?这钱一出,是不是就等于他把自己预定了。不过也值了!就这价钱在市场上可以买到上百个奴隶,看来自己还真有些身价,子南真是真心欣赏自己,自己也应适当的涕泪横流才对,也不枉子南真出手大方一回。 秦梦双膝叩拜,尽情的表演一番,讲一段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的套话,表示一定为卫君效犬马之劳,百金数目,日后百倍偿还。子南真亲切的拉起了秦梦道:“寡人想那晋布看在金子的份上也会大开方便之门的,秦卿,你也是他要锁拿之人,你就在寡人宫中安心静候佳音吧!” 子南真与秦梦相谈意犹未尽,想接着谈下去。秦梦哪里还能坐得住,早就想亲自前往繁阳看看情况。能救下三个人,才是事情的第一步,田氏庄上的几百口子老弱妇孺更是难以解决的大问题,要赎要买,得有钱,而最要命的是现在手里没钱。 家中那几百金,只有自己和田氏知道在何处,田氏已在牢中,以田氏彪悍的个性,也是宁舍命不舍钱的主,自然不会轻易交代出去。为今也只有自己亲自回一趟家,将钱取出来,才能救得几个孩子,朱万全家,以及其他几百乡民。 秦梦婉拒了子南真的好意,表示一定要跟随白玉前去。子南真见秦梦执意前往,也不再相劝,只是吩咐白玉照顾好秦梦。汲泽也表示前去,秦梦看身边无人,多一个人多一个帮手总归是好的,秦梦没有拒绝。秦梦再次谢过子南真后,便跟着白玉出去了。 白玉领着十多位甲士,骑上快马一路奔向黄河岸边,马很快,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黄河渡口,听汲泽说这个渡口叫铁丘渡口,几百年前晋郑在这里打过一仗,名曰“铁之战”。 天色还早,白玉吩咐人找来艄公将他们连人带马摆渡过了河。这马腿相比人的两条腿要快得多,濮阳距离繁阳百十里的路程,不到两个时辰便赶到了。秦梦不会骑马,而是由汲泽抱着共骑一马。秦梦下了马后,两腿颤抖不已,几乎站立不稳,这要是千里奔驰估计腿都要废了。 看来日后要学的东西过了,不会骑马真是不行。汲泽和秦梦装作仆从,跟在白玉身后,再次见到了晋布。晋布趾高气扬,一副得意之色,眯着眼睛看着白玉道:“卫君的厚礼,本侯已经收到了,魏寺人也带着本侯的回礼,中午也回去了。卫君这是何故,又送大礼!” 世人只记住了晋布主婿的身份,倒忘记晋布也是侯爵,也是一方封君。晋布的小眼睛飘过白玉后面一副小厮打扮的秦梦,毫无反应的掠过了,秦梦紧捏着的手才慢慢松开。看来他已经认不出来自己了,前些时日的一面之缘自己所穿农家子弟的短衣汗衫,而今身上穿的却是在左府要来的一件小厮的青衣,两相差距甚大,无怪他认不出来。 众人来到繁阳守备府的时,天色早已黑了,上任没两天的门房新管事,毫无眼力劲的直接将他们领到了晋布所住的内宅。三人距离内宅很远时便听到了屋内有妇人凄厉的呼喊,如同见到了鬼魅般绝望恐怖。 门房管事不以为意的拍响了房门,换来了晋布愤怒的喝骂声!里面妇人的呼喊声随即停止,不多时晋布便打开了房门,手里拿了一把带有鲜血的短匕首,心情不错的在一条只有女人才穿的红兜兜上慢慢的擦拭着。晋布欲想大发雷霆,看到管事打开脚下盛满黄灿灿金锭的口袋,顿时转怒为喜,语气欢喜的问明原由,这才疑惑的问向白玉。 白玉道:“我们家卫君有事相请,小小薄礼算不了什么!”白玉将书帛交与了晋布,接着说道:“我们君侯年少时曾受田氏一家大恩,当时卫君,在心中盟誓日后发达,一定数倍相报,如今知他犯了些事,这才遣小人过来,希望晋候网开一面,卖个人情给卫君,圆了卫君的誓言。” 晋布倚在门口,并未打开书帛,而是合着红色兜兜擦拭匕首,听闻白玉说完,哈哈大笑道:“我看天下最幸运的莫过于你家主人了,昔日一个穷酸措大,没想到时来运转,坐上了人人羡慕的卫国君侯之位。看在他为本侯送来美女,还有这些金锭子上的份上,本侯就卖他一个人情!” 晋布吩咐管事将沉甸甸的布袋放入屋内,又对管事说道:“你去大牢将人提出来交与他们吧!”接着晋布迟疑了一下,看看手中擦得明亮的匕首,脸上淫笑连连又说道:“慢着,先将田氏的赘婿和护院让他们带走吧,田氏就留在本候这里做个侍妾,想必子南真也会同意的,那娘们,身上有股别有不同的味道,正对本候的胃口,虐起来,想必更有乐趣!哈哈……” 第一百三十五章 蛮横 秦梦两次见晋布,都给秦梦一种,天是老大,他是老二的感觉。一身肥肉,两只小眼,让你一见就欲呕吐,不知是怎样的心里变态行径,令人屋内的女子惨叫连连,让臧卓娅不堪回首。可怜的田妈妈,也要遭受这家伙的玩虐,秦梦心中顿时激流涌动,起了一千个弄死这货的心思。 晋布语气里满是对卫君子南真看上之意,秦梦此时彻底明了先前子南真为何不敢保证能将人救回来的原由了。一是因为子南真靠为赘婿上位令人不耻,二是晋布势力确实够大,根本不把子南真放到眼里。 晋布竟连卫君的书信看都不看一眼,又将子南真埋汰的一文不值,将赘婿一词咬的很响,这是公然侮辱卫君,丝毫不将白玉的主人放到眼力,主辱臣死,此时白玉面色白皙的小脸涨的老红。本来此次就是为搭救田氏而来,竟然被晋布生生的拒绝了,白玉心中顿生了几分怒气,眼眉向上挑起。 晋布虽然狂傲,但眼力却不差,将手中擦拭匕首的红兜兜和子南真的书信一同扔掉,一把摸住了白玉的下巴,瞪着他那令人生畏的小眼睛,色眯眯挨近了白玉,说道:“小寺人,好白的皮肤!嫩的都能掐出水来!比本侯府上的女子都要俏丽几分,只可惜本侯对带把儿的不感兴趣,对啦,听你说话,看来就是一个没有把儿的寺人。不男不女的狗东西!这里还轮不到你来发怒,你家主人子南真在这儿也得想狗一样蜷着卧着!你个小白脸算什么东西!看着你带来金子的份上,本侯就不予你计较,还不快带着你要的人快滚!” 晋布拿着匕首在白玉面前晃来晃去,吓到白玉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扭头就跑了!晋布哈哈大笑,关上房门回了屋,屋面不多时又传来了女子撕心离肺的惨叫。 秦梦将白玉追了回来,帮他擦拭去脸上的泪水,又安慰了他一番,这才心绪稳定了下来。门房管事不多时指挥着几个仆役,从守备府大牢里提来两个人,丢在了秦梦三人的脚下。 秦梦低头看向两个,两人头发披散,身上衣服血迹斑斑,浑身肥肉的应是樊大同,衣服新些的是朱万,两人已动弹不得,看来没少受刑。秦梦蹲下身躯仔细探查了呼吸,发现都还有气息,这才松了一口气。管事催促着秦梦三人立即离开,汲泽负责朱万,秦梦和白玉负责樊大同,连拖带拽总算将两人拉到了府门口,知道外面等候的甲士,出手相助三人才大大松了一口气。 秦梦看着驼在马背上的两人心中甚是后怕,幸亏没有落到晋布手中,否则以自己的小身板,不知早死几次了。秦梦此时甚是担心田氏的安危,不知性格倔强的田氏会不会寻了短见。眼下最急迫之事,当找个安稳的地方,将两人救醒。秦梦想起了附近的王木匠,不知王木匠是否在家? 一众甲士确实过于惹眼,秦梦便和白玉商量,先让他们去投店,约定好了会合时间以及所住哪家逆旅,众人便分开了,秦梦三人牵着两匹马拖着朱万樊大同,向王木匠家走去。 三人走着走着,突然迎面过来两人,满身酒气,东摇西晃便撞上了白玉。此时个矮之人见撞上了人,带着几分醉意对另一人说到:“薛兄,走路当心,你都撞上人了!”白玉厌恶的骂了酒鬼两句,便向旁边躲去。 两人便顺势倒向了秦梦一边,秦梦借着路边酒肆的灯光抬眼观看,突然觉得似乎在哪见过两人。当听一人称呼为薛兄时,当即想到这两人就魏无忌身边的随从,出手生擒过郭非。一个姓毛,一个姓薛。当时对号入座还想着两人会不会是史记上记载魏无忌在赵国结识的酒鬼和赌徒那两人。 秦梦当即喊道:“薛公,毛公,是你们吗?”两人东摇西摆的身子一下子僵住了,侧脸看向秦梦,良久,都没认出来。秦梦知道这几个月自己变化有些大,便说道:“二位恩公先前生擒郭非救得田氏一家妇孺,小子就是那秦家小子!” 两人再次打量了秦梦才豁然认出,又惊又喜道:“果然是让魏公子称赞不已的秦小哥,你没被抓起来吗?怎么在这里?”薛姓那人从袖中取出了一个钱袋,递给了白玉道:“让我白欢喜一场,还与你。”白玉伸手入怀,发现钱袋不翼而飞,又惊又气,跺着脚的发怒。今日连遭背运,秦梦也为他难过,看来他是出门没问吉凶,尽是倒霉时,不是被辱就是失财。 秦梦指向前面的亮着灯的一处人家道:“那户人家我熟识,这里不是说话之地,你们随我来!”秦梦拉着马,走向王木匠家拍了门,不多时王木匠开了门。王木匠惊讶发现是秦梦,探出头去,看看四下无人,心中的一块巨石落地,便让几人赶快进了家门。 王木匠将朱万樊大同抬入家中床上,把家中的儿子撵到了后院,这才关切的询问秦梦从何来,如何救得朱樊二人,秦梦几句带过,安置好了朱樊二人,找来凉水喷向两人满门,不多时两人醒转。 秦梦为两人查看了伤情,发现樊大同只是一些皮肉伤,大概一时昏厥并无大碍,但朱万所受刑伤就重的多,不仅断了几根肋骨,先前长好的小腿又断了,而且身上一片片烙铁烧焦的黑肉,令人毛骨悚然。看来朱万遭受的刑罚比之樊大同重上百倍。从伤口来看,也就是今日才受的刑。 樊大同悠悠醒来,发现了秦梦,泣不成声,询问田氏是否救了出来,秦梦无言以对,只是安慰他好好养伤,他哪里还能躺得住,非要去守备府大牢把自家媳妇抢过来。 朱万也醒转过来,睁眼看见了秦梦,眼睛一下子就明亮了起来,悠悠说道:”小哥就是我朱万的福星,只要有你在身边,我朱万终会遇难成祥的!” 秦梦看着樊大同痛不欲生之态,又看看朱万浑身的伤处,想想田氏不知生死,一时泪流满面,心中充满了对他们的愧疚,这一切的苦难都受自己拖累。 第一百三十六章 毛公薛公 细节决定成败,没想到一件粪坑里的衣服将田氏庄上几百口人陷入了绝地。秦梦没有时间内疚,还要抓紧想对策去救田氏。眼下遇上魏无忌的门客,说明魏无忌在关注繁阳城的动向,可做助力自己并非孤军奋战。 问起毛薛两人,此来繁阳何事,两人一脸丧气儿。信陵君得到朝堂任用晋布为繁阳新守备得消息后,便派毛薛二人马不停蹄潜入了繁阳城,在王命使者见到晋布前,便找到了赵行田荣,以及西门安。 赵行田荣两人接到消息后便趁夜离开了繁阳,去了赵国鄗城投奔信陵君。想及晋布接手繁阳城后,一无所获后定回大兴冤狱祸及无辜之人,西门安决定留下来。老头子一身大义凛然,奉行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慈悲,婉拒了毛薛两人。两人一直苦口婆心劝解西门安离开,直至晋布闯入了西门安家中的最后时刻都没有说动老头,两人无奈只能先行离开,之后西门安便被软禁了。 西门安错了!他不知道,他在与不在,晋布都要殃及无辜之人,凡是和赵行田荣西门安走的亲近之人,悉数都被洗刷了一遍,晋布如此做一为搜刮钱财,二为敲山震虎,向魏无忌示威。 繁阳城全城戒严,鸡飞狗跳了一夜,直至二日午时,城门才算解禁。晋布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抄了田氏庄上所有人的家,将人统统圈进了田氏刚建好的大宅院里了。秦梦苦笑,没想到这才是真正的作茧自缚,自己修的大宅子摇身一变成了大牢。 不仅毛薛两人没想到晋布会对城外的田氏庄下手,大概信陵君和西门安都没有想到,两人见到秦梦后自然认为他被抓了。秦梦也向两人介绍了白玉和汲泽身份,简要说了说自己这方面的情况。 两人颇不好意的向白玉再次致歉,希望这件事莫要宣扬以免失了信陵君的身份。白玉也看出了端倪,得理不饶人,使劲挖苦了两人,薛姓那人嘿嘿陪笑,毛姓那人插科打诨,将两人的右手一起张开,让喋喋不休的白玉观看。没想到白玉好奇的瞪着大眼睛,听起了两人的故事。 毛薛是两个很有趣的人。两人的右手也很有趣,放在一起和常人无异。分开后,就知道此十个手指非彼十个手指,一人六指,一人四指,都是天生畸形。毛姓之人,人称毛六指,确如史记记载就是赌徒,十赌九千,毛六指千术高明,混迹于赌场酒肆。薛姓之人,人称薛四指,确实是酒鬼,成天迷迷糊糊,以摸人钱袋子为生,虽缺一指,但手法高明。 两人行事也很有趣,虽混迹于赌场酒肆,却行善于街坊四邻。可谓臭味相投,一见如故。毛六指,千术虽高明,但却轻易不出手,一出手便让对方倾家荡产,所得钱财悉数分与贫困无衣无食者,可称赌侠。 薛四指每日相当勤奋,无声无息顺人钱袋为职业,自己定下规矩一天必须摸到一金的收入否则不能收手,日耕不辍,孜孜不倦,从无偷懒日,得来的钱财却悉数换成食物,与苦力行脚同吃共饮,可称谓偷侠。 魏无忌刚从魏国来到赵国时,失意酗酒常在赌场排解心中不快,结果被毛公赢得分文全无,就连身上的公子印章也被薛公顺了去,魏无忌酒醒后大怒,也亏得公子慧眼识人,竟然发现二人都是隐居于市的侠士。魏无忌爱才惜才,自然屈身相待,两人也敬佩魏无忌的仁义名望,真心侍奉。 两人受魏无忌派遣让西门安远走,却不想老头子犯倔,无奈两人只能派人回禀魏无忌,留此静待消息,不想今夜技痒,略施手段,碰上了秦梦。 两人听秦梦说来,甚是佩服秦梦的老练稳重,提起晋布,视作寇仇,两人只说当年朱亥少了一锤,应该也把晋布砸死,不过说说发泄心中怨气而已。如今繁阳城内戒备深严,守备府更是重地,丝毫没有机会潜入杀了晋布。 说起田氏庄上的情况时,王木匠端了饭食进来了。王木匠插口道:“小哥不知,现在凡是去田氏庄上之人悉数被当做同党,只有拿钱才能赎人,就连那些不知情去田氏庄上购买蒸馍以及索买砖瓦的无辜之人也被扣住,家中交了赎金才被放回来了,在下前往打听消息差一点也被扣在里面,只因守卫那里的甲士头认得老汉,这才免了一份赎金。” 秦梦听闻暗道:要坏事!如果此时外地开蒸馍作坊的乡民们回来探亲岂不是悉数自投落网,看来明日得派人在路口蹲守提醒。 但为今最牵挂秦梦心的就是田妈妈的状况,虽然心理年龄还要大田氏几岁,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已经确确实实把他当做自己的姐嫂了。田氏温柔率真的音容相貌萦绕在眼前,想起晋布手中带血的匕首,秦梦心头满是担心。 秦梦向王木匠打听,王木匠也是摇头叹息,百姓传言,晋布就是阎王再生,昔日在豆陵封地的时候,经常有姿色尚可的女子惨死于他手中,而今来繁阳不过几日,每日都有妙龄女子从守备府裹着席子抬出来,惨状不堪入目,挖心剖腹,令人胆寒。秦梦明白王木匠意思,田氏能出来只能是裹着席子抬出来。秦梦心中顿觉凄凉悲伤。 秦梦怔怔的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夜,情绪低落至极,这个时代为恶不悛着太多,低贱之人不如牛马,人殉之风大而有之,一个卑贱的村野村妇田氏又算得了什么!秦梦感觉无比的压抑,心中的怒火腾腾而起,现在只想抱上一把阿卡四七将晋布等人突突了,秦梦走神好久,终于叹了一口气,悠悠说道:“先得保住田氏的命,再弄死晋布!” 今夜繁阳城中发生了一件诡异的事情,很多城头的甲士都见证了,晋布早已睡下多时,他身边一个双目紧闭如花般的女子,再也看不到了第二天的太阳。管家冒死将晋布叫醒,递过来一张帛书,晋布怒道:“你个杂种贱奴,不知老子不识字啊!快念来?”管家颤抖着手念道:“晋布者死,为虎作伥者死!” 第一百三十七章 诅咒 晋布飞出一脚,便将管家踢出了门外,怒道:“是谁在诅咒本侯,今夜不眠挖地三尺也要将人给找出来!” 跟在管家身后的晋家门客们却慌了手脚,带头一人向晋布劝诫:“晋候不可再口出诳言激怒了上天,今夜在下当值在城头亲眼目睹异象,小人不敢胡言,今夜守城的几百兄弟都可作证。确实是一条金龙下凡,等金龙消失后在下派人循迹便发现这件帛书!” 余下众人也七嘴八舌的讨论起适才所见到的诡异一幕,那些跟着晋布干了不少灭绝人性坏事的个个心中恐慌至极,说话声音都在颤动。 晋布听完这些最信赖的舍人述说后,颓废的倒在了床上,手臂不小心碰到身边浑身是血的那女子,那女子颓然睁开了眼,屋内一众狗奴们,个个鸡飞狗跳,惊恐莫名,晋布更是神魂相离大跳连连,呼喊着来人将尸体拖走。 没想到素来胆大的晋布也有被吓得失魂落魄的时候,晋布再也不敢呆这个屋了,来到守备府大堂,晋布命令全府上下打起灯火,一处都不能留死角,府内一片灯火通明,晋布所带来的一干门客仆役们也觉得只有这样才有些安全感。大家都围拢在晋布身旁,互相壮着胆子,终于熬到了天亮。 天光大亮,又是一个艳阳天,一夜惶恐不安的晋布,好像缓过来些神,又询问了几遍昨夜发生的诡异之事,晋布壮着胆子大叫道:“这里面一定有人搞鬼,一定要严加追查!”凡是昨夜亲眼见过的无不惶恐,道听途说者多附和晋布,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一定程度上壮了他们胆子。 晋布开始了实地探查,来到昨夜捡到书帛的地方,空空如也,一无所获。但城里却传开了一个田氏是仙姑转世下凡的说法,昨夜天空中有一条金龙现身,盘旋在繁阳上空良久,怒气冲天,那是因为天帝知道女儿在受难,心中愤怒,才现出真身,来到了繁阳城,看了看正在受苦的女儿,丢下写有晋布不日将死的诅咒书帛后便返回了天上。 在秦梦过往的人生里,从没有一个人让他憎恨到了置之死地而后快的地步。晋布,一个这时代在普通不过的名字,每次都是踩着别人的血与泪出场,恶名昭彰就连素来平和的鲁仲连提起都想一刀了结他。秦梦首次听豆蛋哭诉父母惨死于这人手中时,便有了日后为豆蛋报仇之心。直到如今,豆蛋白天无意听到晋布这个名字,晚上必有梦魇。 每每有逃难的灾民在人前哭诉晋布罪行,必要引起围观者滔天的愤慨。如今的危局皆因救臧卓娅而产生,但秦梦一点不后悔。臧卓娅能逃脱魔掌实属难得,不知有多少少女想逃却死于他变态玩弄之手。如今他的魔爪已伸向了待自己如姐嫂的田氏身上,叔能忍,婶也忍不得。不论今生还是来世繁阳这个地盘都不能容许这样的畜生存在!秦梦心中在呐喊,发下重誓一定要为民弄死这畜生。 王木匠家并不大,毛薛以及汲泽白玉四人,离开王家去客店投宿去了。秦梦为朱万樊大同清理完伤口后已到了子夜,秦梦心中烦躁,便出了屋透透气。一阵凉风袭面顿时心中畅快几分,天空一片漆黑,没有星星和月亮,天的尽头,轰隆作响,忽明忽暗,看来要下雨了。 秦梦看到满院子的未完成的木匠活,提醒王木匠。秦梦不经意间看到一件由竹篾扎成的燕子,觉得很是熟悉便脱口而出道:“风筝!”一旁的王木匠惊讶得道:“什么?这就是小儿自编的物件,没什么用的,小儿这两天没有看见家里栖息的燕子归窝,心中起了挂念之心,便用竹子扎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燕子来玩。” 秦梦听王木匠说完,心中惊奇莫非此时还没有风筝出现。接着便问王木匠道:“王大叔,这个东西我见师父做过,可以飞上天,你不知道吗?” 王木匠听完惊奇无比,重新拿起竹篾编制的燕子道:“这个可以飞上天,你就不要糊弄老汉了,老汉长这么大,重来没有见过那个农工巧匠造出来的东西能飞上的,不过祖师爷公输班倒造过一种鸟能在天上飞上三天三夜的!” 秦梦小声自言自语道:“从外形上来看,编制的确实像后世所玩的风筝,这时候还没有纸,自然没有人尝试着糊上纸,扯根绳子往天上飞一飞。” 王木匠将院外东西归置好,便对秦梦说道:“秦小哥,快点进屋吧,省得雷神发怒砸下重锤,将你伤着!”秦梦心中的抑郁一下子让王木匠逗乐了!王木匠很是认真看着秦梦道:“你可别不信,前些日子,坝上一人不知道避讳电母在河中洗澡,结果被电母一斧头劈死了!” 秦梦心中越来越觉得王木匠愚昧的可爱,心想着给王木匠解释一番云层摩擦起电的原理,但还是算了吧,多此一举,纯属耗费自己吐沫。这时代也就刚刚脱离愚昧向文明迈进,国家大事戎与祀都靠占卜,大事小事都要跳大神来慰藉各方大神,就连自己也都被认为是神仙弟子…… 秦梦突然想到了什么,当即问王木匠家中有多少墨线,王木匠将所有墨线一股脑都给秦梦拿来。秦梦心中甚是欢喜,墨线足够长。秦梦脱下身上的青衣,用剪刀剪出了一个和竹子编制的燕子大小的轮廓,用针线缝在竹篾上。 秦梦找好重心位置系上墨线,在屋外试飞了几下,竟然能飞起来,秦梦大喜。这时的风筝,犹如后世的飞碟,都是神一样的纯在,从这上面做些手脚,让地上的人们看看,是否将这些朴质的百姓吓傻呢? 光天化日下,没有秘密能保持长久,一切的神神鬼鬼都是在夜晚才出现,白天人多眼杂,一旦看到有人操纵,神秘感就大大减弱。这城中大多人都已睡去,不睡者只有守城的甲士,而现在守城的的甲士悉数都都是晋布的亲信,这是要是以老天的名义诅咒一下晋布,会不会打压一下他嚣张的气焰,保田妈妈一两日的平安呢? 秦梦想到这里,紧皱了一晚的眉头终于松开,心中甚是轻松。夜晚只有火能吸引人的眼球,秦梦心中已有主意。将墨线和风筝全部浸上灯油,生怕单股的墨线着起火来,不够显眼,又让王木匠帮着往线上挂了好多丝线,王木匠家里的丝基本全部贡献了。 秦梦翻遍了王木匠家,终于找一块上好的丝帛,取下一块,其他悉数扔进了火里。秦梦在上面写下了让晋布愤怒的一行字:晋布者死,为虎作伥者死。书帛用湿了水的麻绳系在风筝上,一旦风筝燃烧完毕,书帛就掉下。至于掉到何处秦梦也没有把握,料想会有人在风筝消失的地方寻到。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天有异象 黑夜,微风,天上的霍闪已经停止。繁阳城中,偶尔的狗吠,衬托出了夜的寂静。人们都在睡梦中,只有城墙上那些新提拔的小头领们像打了鸡血般不知疲惫的来回巡视。 夜空中,忽然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圆弧,灿烂炫目,好似一柄闪着寒光的利剑劈开了混沌的天空。紧接着出现了一大片火光。四面城墙值夜的甲士们,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异象,瞠目呆立,黑缎子的天幕上好似有一条金龙在游弋。 果然是神龙见首不见尾,金龙的尾巴转瞬间就消失了,一颗狰狞的龙头,发出耀眼的光,愤怒的在空中翻腾,不多时便隐没在了黑夜里。 等到天空再次恢复如常,深邃的天际又变成了混沌一片。看到异象的甲士,倏然惊醒,有四下奔走者,有跪拜祈祷者,有双腿颤抖迈不开步者。守卫东城的是晋布最器重的门客,鉴于昨日有刺客被捉拿,今夜亲自在城头督促甲士值夜,犹如在梦中看到了这一奇景,大惊失色,要亲自带人打上火把在金龙最后消失的地方去探查。 火把在风的吹拂下啪啪作响,甲士们面有异色,纷纷退却低语不前。其中一个人道:“龙卿,兄弟们有家有室,都指望我们吃饭,贸然去寻金龙,会不会像前几日被电母劈死在坝上那人一样让金龙给吃掉,小人们命虽贱,但也是命啊!”那龙卿恼怒道:“竖子,我龙姓,素知龙性,龙行云,落地不如狗,金龙现身必留祥瑞,得之者福禄齐天,这等好事焉能留给其他人?”甲士们听他如是说,忘却了先前的胆怯,个个争先跟着那人下了城墙。 王家院子很大,但考虑到离城门较近,点火之后,城头上如有心人循迹找来,势必要露出破绽,进而连累到王木匠家。秦梦让王木匠领着自己去了城中一处偏僻的地方,两人齐力将风筝放上了天。 秦梦觉得今夜干得这事意义要比救田氏更重大,这是开探索星空的先河,还原了公输班失传已久的绝艺,第二次将人类的飞行器带入了天空中。 “你点火,还是我点火?”秦梦无耻的臆想被王木匠打断。秦梦看看墨线已经到头,被风筝扯得紧紧的。火折子不好使,每次生火做饭都要捣鼓半天,才会打出火来,还是留给王木匠点火吧。 王木匠扯着绷紧的墨线,说道:“可惜了,这么一个能在同行中扬名立万的好东西就这样烧掉了!”王木匠无比惋惜的引燃了墨线,火苗一下子就窜上了夜空,直至风筝起火,墨线烧断,燃烧着的风筝飘向了远方,秦梦似乎听到了城头上的骚动,顾不了那么多了,生怕让巡城甲士撞见,引起怀疑,扔掉手中残留的墨线便拉着王木匠疾奔回家。 “王大叔,今日你与我冒险做此大事,一定要保密,否则不仅我们小命不保,就连田氏庄上的几百号人性命都要堪忧。”秦梦推开王家的院门,和王木匠快捷的隐入了门里,两人坐在门后,听听后面无人,秦梦便气喘吁吁的对王木匠说道。 “秦小哥,你放心吧,老汉知道轻重,定会守口如瓶,不过老汉就不明白了?小哥的师父怎么如此精通我们木匠的手艺,先前改良木拐,接着教我人字梯,今日竟然又做作了失传数代的木鸟。莫非你那位高人师父是公输班下凡人间?” 我了勒个去,秦梦暗笑,让王木匠如此说来,秦梦也不能确自己所编故事中的师父原型到底是谁了?现在恐怕连自己都糊涂了,鬼谷子,扁鹊秦越人,道家二代传人尹喜,还是如今的公输班鲁班呢? 秦梦实在不知如何回答,只是大口喘气,然后趁机转移话题道:“不知道这个办法是否能让晋鄙收敛所作所为,王大叔你明日能否打听一下田妈妈的消息?”秦梦知道王木匠有昔日的同事服役于守备府中,王木匠点头表示明日一早就去办这事。 翌日清晨,秦梦早早去了毛薛二人以及白玉汲泽一行所住的逆旅。秦梦让白玉一行先回濮阳向子南真复命,自己处理完这边的事情,稍后回去。经过昨夜和秦梦的相处,白玉很是欣赏秦梦的老成持重宠辱不惊的做派,直叹自己不能所及。 白玉安慰秦梦莫要着急,不要为田氏之事过于着急,一定会想到办法救下田氏的,卫君不行,还可以走夫人路线,让魏公主回趟大梁,向魏王陈述一番田氏的善行,女人家的眼泪向来能打动人,魏王心一软,下道王命,到时晋布就不得不放人了。 白玉嘟囔完后,秦梦从此对他产生了几分敬意,不凡细腻和温暖。秦梦很想和白玉聊聊,打听打听如此相貌之人如何就沦落成了寺人。想到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办,便打住了谈话,拱手送别了白玉,目送他们向城外驰去。 “多谢汲先生,你的古道热肠,你的不离不弃,让小子铭记于心,此生不忘!”秦梦深深向汲泽躬身致谢。汲泽没有跟随白玉返回濮阳,而是留下来陪着秦梦,要为他分担危难。 汲泽说道:“秦小哥莫要如是说,想前两日,你我朱兄老崔四人,在濮水救下无数百姓,莫不是朱兄出手,富甲和我早已沉入水中,如今朱兄蒙难,你又孤苦一人,作为朋友定当如此!小哥莫要多礼!” 繁阳逆旅是两层的阁楼,毛薛二人也站在窗前目送白玉一行远去。秦梦与汲泽上了楼,进入了两人的房间,毛公首先说道:“昨夜城中发生一件天大的异象,惊动了全城甲士,守备府灯火通明,看来事儿不小,我已加派了人手着重探听消息去了!” 秦梦微笑道:“毛公薛公你们说的异象是否是天上曾出现了一道火光?”两人惊讶的点点头说道:“我俩也未曾见到,蹲守西门公家的兄弟们,昨夜亲眼所见,他们说是一条火龙隐没在了繁阳城里,火龙消失后,城头的甲士下来寻找了一番,后来就看到守备府里人头攒动,灯火通明,小哥莫非昨夜亲人所见?” 秦梦语气平淡的回答道:“不瞒二位,是小子干的!” 第一百三十九章 鬼斧神工 是鬼斧还是神工?不论如何,此种异象都超出了他们的想象。汲泽表现倒还平静,一是因为见到过秦梦能把死去的人救活,二是没有亲耳听到目击者惊骇的描述。 不过毛薛二人却再也淡定不住了,毛公口中的一口水,喷薄而出,吐到同样惊诧莫名的薛公脸上,薛公微红的面色,能看得出一大早就饮酒,抑或者昨夜的酒意未退,一改平日迷迷糊糊的状态,瞪着两个含有血丝的大眼珠子,并不在意脸上的茶水,一把抹掉,对秦梦道:“什么?娃娃你莫非在说笑?” 秦梦本不想向世人炫耀自己的伎俩,但想着有事向求毛薛二人,不得不说出此事的真相用和两人以结成同盟。“我怎么给你们说呢?按理说这是小子先师的不传之秘,本不该说,但如今我们为救西门太公以及田妈妈,不得不面对晋鄙这种嗜血如命的家伙,小子不想给毛公和薛公留下妄自托大的印象,只有我们齐心合力才能将人救下,小子也顾不了什么规矩,说出来也无妨!” “那怎么可以呢?先师的不传之秘,怎能轻易示人?”毛薛二人听完秦梦述说当即推让,嘴里啧啧声不断,眼神却充满了期望,小声嘀咕道:“这种惊为天人的异象,用何等绝乎奇技才能办到呢?” 两人也觉察出这等谦让之语,如此假惺惺,两人脸皮一红,嘿嘿对着秦梦直笑。“昨日小子在守备府见晋布蹂躏一女子,回来后心中一直牵挂田妈妈,生怕晋布对她下毒手,正在郁闷之际,见到王木匠家小子做出的一种木鸟,毛公薛公也知道小子的奇遇,这木鸟就是我那位高人先师,经常放飞到天上的那种木鸟,小子灵机一动,就想通过此木鸟恫吓一番晋鄙让他收敛恶行!” 薛公眼巴巴的等着秦梦道;“你那木鸟如何上了天就变成了火龙了?”毛公扯扯薛公道:“四指儿啊,你这就没意思了,这是小哥的不传之秘,点到为止就可以了……”毛公又向秦梦挤挤眼睛道:“小哥你说是不是?不过在下也是纳闷了,你说怎么就能变成火龙呢?” 秦梦噗嗤笑了出来,接着对两人说道:“毛公薛公莫要不好意思,此不传之秘对二位就能说得了,因为小子还要有事相求!”这时代,连个蒸馍的秘方,大家都是讳莫如深,学了去都想准备当做传家宝,无关人等甭想探知,乃至于到了现在都没有流传开来。料想如此神乎其技的东西,如随便告知与人,岂不让人背后骂自己是闷瓜傻蛋!不如借此机会求得两位替自己办事。 秦梦毫无保留的将风筝上天的全过程悉数讲了出来,汲泽听完后,连喊了三声好,说道:“此计甚妙,没有丝毫破绽,借上天之口警告晋布,希望他能收敛些恶行!”毛薛二人砸吧着嘴,似乎依然不敢置信这一异象出自少年之手。 秦梦想做此事的时候,心中多少觉得这就是儿戏,未必有人会信,但现在看来是自己错了,一路而来见到的甲士个个面色恐慌,街坊中多有三两人窃窃私语,和平时的大嗓门截然不同,十字街的市场上也尤为安静肃穆。 生产力落后,阻碍了人们了解这个世界,文明从荒蛮中诞生。想一想几十年后的秦始皇寻遍三山五岳九州四海定要找到长生不老药,这是一件多么滑稽的事情。此时的人们仍然在黑暗中摸索,古人没有去穷究其理的研究自然现象,而是热衷于占卜打卦,相信一切鬼神说,将一切自然现象附上鬼神。 秦梦再一次领略到了知识就是力量的魅力,随便利用手中一点简单无奇的生活常识,就可蛊惑人心,让人恐惧,奉为仙人。汲泽毛薛二人,齐呼道:“小哥,你如此这般做,就不害怕惊动上天遭来天谴。”秦梦听闻,无言以对。三人又悠悠的说道:“小哥安然无恙,看来是老天默许了!” 啼笑皆非,这三人也是读书人,也算是有见识的人,没想到也是这么愚昧。子不语怪力乱神,不是说孔子不信鬼神,而是连他都解释不了。秦梦觉得自己适才过于单纯,就不该向他们普及科学知识,倒不如对他们说自己能通神,念几段咒语就可找来天上的金龙,更能让人敬畏。 是让人敬畏了!接下的事还怎么办?既能驱使金龙,如何不能将凡人晋布咒死呢?他死了,一切都迎刃而解了。玩鬼神者,必会反噬与己!老老实实的作人为好。 秦梦清了清嗓子,再次对毛薛二人施礼道:“这件事情,还需保密,等我们救出西门太公田妈妈后,小子亲自做一个木鸟,定然让二位前辈一饱眼福,为今小子还希望二位前辈能出手相助。”两人不敢再小看眼前这少年,恭敬的还礼,表示任由驱使。 两人听秦梦的述说完后,顿感意外,惊呼计谋堪比鲁仲连!让秦梦意外的是他们也认识鲁仲连。毛公拿出一个竹哨,打开窗户,丹田用力,吹出一通婉转清脆的哨音,不多时进来了七个二十左右的年轻人。身着服饰各式各样,粗看下来,不外乎酒庸,仆役,商贩,农夫之流。 毛公对秦梦说道:“这些都是无忌公子门下一等一人的高手,他们多数出自魏武卒的斥候,上墙跃房,探查敌情,完成小哥的差遣,不在话下,他们先行到达繁阳的人手有九人,两人返回赵国回禀信陵君,余下之人都在西门安家轮流周围蹲守,准备寻找机会强行救出西门安,不过听小哥之言,觉得你的计策甚妙,这些人悉数交与你居中指挥吧。” 其中一人先前说道:“启禀毛公薛公,我在听到召唤前,发现晋布带人欲要出府。”毛薛二人听闻,探出窗外向东看去,果然发现街市中一骑人马疾驰向西而来。秦梦也去观看,竟发现前来的王木匠,当即招手示意。 王木匠果然不负期待,带来了一个好消息:田氏安好,晋布被上天诅咒守备府如临大敌。秦梦心里宽慰,看来他们找到了书帛,希望能借此震慑住变态的晋布,为营救田氏多争取些时日。 第一百四十章 战国草鞋版 秦梦对于毛薛两人赋予自己的大权,秦梦当仁不让笑纳了。当即派遣两人到田氏庄口去拦截那些欲要回来探亲的外地乡民。秦梦发现客房中墙角有一堆茅草编制的鞋履,很是不解的相问,毛薛二人笑着回答道:“我俩来到繁阳城总要有个身份,这不在路上碰上一个卖草鞋的老汉,我俩一合计,便悉数买下了,充做贩鞋的老汉,比较适合我俩的身份!” 秦梦听完鼻子差一点气歪,这两个活宝,还是去干他们的老本行:喝酒赌钱,比较适合。秦梦笑道:“哪有贩草鞋的住一夜五百钱的逆旅的,恐怕这些草鞋也不值一百钱吧,看来毛公薛公还是干回老本行合适!” 两人听闻顿时瞠目结舌,转而嘿嘿傻笑,辨称一时疏忽。毛薛二人被秦梦派往了赌场酒肆,任务就是散布流言。秦梦对其他几人道:“你们一人拿一些鞋出去白送与人,每送一人就要将何故送鞋:昨夜在城外遇见一位自称西王母的老妪,提着一捆草履,见人就哭泣,女儿田氏正在繁阳大牢受苦无鞋可穿,希望好心人将鞋送出去。 忽然那老妪就不见了,但却留下了一句话,如我苦命女儿真能穿到这鞋,每个送鞋之人都会福报绵延。接着你们就说自己就一平头百姓如何认识繁阳差人,只能随便送人,希望能传到田氏手中,沾些福报。” 这个故事不仅像刘邦斩白蛇老妪哭白帝子,更像是“不转不是中国人,不转死全家”的战国草鞋版,不过秦梦没有那么卑劣,没有糟蹋此时人们单纯的善念。只要他们每人重复几遍,半天不到这个传说就会传遍整个繁阳城。而毛薛两人传的版本则是金龙发怒诅咒晋布当死。 百姓们如听到两个流言,自然回联想到一起,到时为何西王母会出现在城外,金龙为何要诅咒,不用解释大家就明白其意。秦梦散布流言就是为了造势,不全为了让晋布胆寒,更多的是要为后面的局服务。 晋布一行去到昨夜捡到书帛的地方,结果一无所获。秦梦想也知道,晋布去也白去。书帛虽然在此坠落,但风筝还要继续飞一会,昨夜又有风,灰烬自然四处散落,农家又是生火烧柴,即使寻到残骸又怎能知道就是昨日的燃烧之物。 让秦梦失望的是,大坏蛋多是聪明人,否则他只能做一个一时的坏蛋,而等不到“大”的时候就被别人“坏”了。晋布折腾了一番,已到中午,回到府中郁闷的看着那片书帛,愣愣出神。晋布为人凶残,但心细如发,突然捏起捆束书帛的一截麻线,将他的心腹龙卿唤来。果然能干没多长时间便在秦梦昨晚放飞风筝的地方,竟然找到了一截同样的墨线,晋布虽不认识字却认得线! 坏蛋也多是不信鬼神报应,否则他也不会虐杀无辜,与尸骸共眠。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匹夫一怒,血溅三尺,晋布一怒,距离发现墨线最近的街坊所有住户,皆被抄了家。街坊里的所有百姓们悉数被聚到一块,晋布指着手中的墨线,要他们承认是谁所为,不交出罪魁,统统贬为奴隶。 “阿弥陀佛,我罪孽深重!”秦梦得到消息便混进了人群过来探查情况,看见甲士们在挨个鞭笞百姓,心中在内疚不已,又是自己的疏忽,点背也不能到了这种令人发指的地步,仅是一段缠在树枝的墨线,晋布怎么就能发现呢? 看来这时代也非所有人都相信鬼神,晋布知道这是有人为之,料想对手也非此中百姓,但却依然要殃及无辜,就是要向城中百姓说清楚,那诅咒不是老天所为,更是聚拢手下一帮为虎作伥者的人心。 秦梦很想当一回有气节的地下党,站出来一力承当了所为,但身上的浩然正气还是差了点,只能咬碎银牙,暗自发誓,再有机会黑砖拍的扎实点,让他彻底玩完。秦梦是感受到了危机,繁阳城中不宜久留,如按电视剧中的套路,下步晋布就该寻找线头的来源,此种线头一看就是木匠所用的墨线,王木匠名气最大,自然头一个被查访的对象。事不宜迟,风紧扯呼! 繁阳城自从被晋布接手后,盘查尤为严密,还好王木匠在郭非死后,便辞去了守备府里的差事,以至于重新掌了权的郭非亲信,认为王木匠是自己人。王木匠赶着一辆大车,没有受到盘查便顺利的过了城门,向东而去。 马车停在了城外的乱坟岗,秦梦从车里下来,对马车上的王木匠,说道:“这就有劳你父子俩了,此去黄城路途颠簸,先前地址一定要记清楚,邵阳渡口西五里的唐家村,找唐秉,就说是秦家小哥相求,他认得朱万朱叔的!到了那里尽管住下,我忙完这边的事就去与你们回合!” 秦梦探进车厢向朱万樊大同告别,拍拍王木匠的儿子王班说道:“班兄有劳了!”王班不善言语,只是憨厚的对秦梦笑笑。秦梦挥手告别目送王木匠离开。撤离时秦梦想了大半天将朱万樊大同安置在何处,竟发现繁阳如此大没有立锥之地,也只能先将他们安置在唐秉那里,等什么时候回濮阳时,再将他们一同带走。 马车消失在了视线里,后面的汲泽和毛薛等人也赶了过来。秦梦一行人便向田氏庄上的方向折返过去,这条路对秦梦有着重要的意义,也是这个夕阳西下的时刻,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自己和赵正两人踏上了这条未知的道路,遇上了一群一样命苦的孩子们。 而今天身边人很多,但心头依然莫名的孤独,其实自己要得不多,就想有一个温暖的家,一群熟悉的人,一起发家致富,闲暇时间找一俩时代风云人物为他们批批命,寻些开心,平安喜乐的过完一生而已,没想到这都不行! 第一百四十一章 声东击西 到田氏庄上后,秦梦一行便和先前派遣过来的两人汇合了,交谈之下才发现,秦梦过于担心了,那些遗留老弱在田氏庄上的外出乡民,远比自己想的要机灵,前一日确实有几个回来的乡民自投罗网,被一并扔进了高墙内。 不过田氏庄上这么大,自然有漏网之鱼,这些幸运逃过一劫的乡民,自发组织起来,截阻回家送钱送粮的乡党,互相打听消息,两三日不到已经聚集了几十人。他们都没有远去,在庄外逡巡,很是着急无助,只希望多遇上几个同乡大家一起能商量拿个主意。 那二人也摸了下田氏庄上的情况,庄里驻有一队五十多人的甲士,前日发现有人逃脱,便加强了这里的守卫,将田氏大院统统围上,四面之地没有死角,每一面都有几人一组的甲士围坐看守,地上食物丰盛,酒盏狼藉。甲士们嘻嘻哈哈,面带欢喜,看来他们心情不错,虽嬉闹,但也不失戒备心,一条野狗过来都要看上一看。 入夜后,秦梦来到庄里探查情况,突然发现前面来了一队甲士,秦梦慌忙找了一处草木繁盛之地潜身掩藏,他们应是例行巡视,老远就听见他们热烈而又欢快的谈话。 “哥几个,咱们这次算是捞到了,校尉对咱们不薄,别看这里都是一些老弱妇孺,这可是都是黄澄澄的铜子啊!已有人托我赎买这里的罪囚了,这些前几个月还穷的差点饿死的灾民们,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就走狗屎运!听说他们在外蒸馍卖面已经富得流油了。前日截获的回乡灾民身上可是有实实在在的钱粮,就凭着这些收入,都比得上哥几个的一年的例钱了。看来世人传的没错,这些狗日的灾民有财神关照啊!” 一众甲士到了秦梦前方两丈地时,驻步不前了,秦梦以为被发现了,正准备一旦过来就发力狂奔,谁知虚惊一场,他们解开腰带褪下裤子,正对着秦梦隐匿的地方比谁尿得高,这可苦了秦梦,估计都是童子身,一尿两三丈,搞得秦梦满头都是腥臊,尽管如此哪敢动上一动。 “昨日听晋主婿的贴身亲兵说,晋主婿已经找到了此次外出谋生乡民的花名册了,有了这个几百户的花名册,那些出外谋生的灾民可就一网打尽,一律成了晋候的私奴,别看他们现在在外面风光,富比官绅,到时候晋候一个召令他们都得回来,否则都将成为流犯,那是他们想做奴都没门了。” “哥几个,晋主婿手下的心腹舍人,人不错,听说要将这些灾民名下的田亩,拿出一部分地来分给兄弟们,别看地被水淹了,如若来年重新开垦,那可都是肥田啊!” “兄弟们,这此抄家,都没少搂粮食吧,你说田氏这娘们,还真是厉害,屋里的存粮都顶的上繁阳城里的粮库了,里面那些寡妇们,也有姿色不错的,哥几个有愿意要的,给校尉几个小钱,买回去慢慢享用,这可是机会,别等着美人饿瘦了,就无趣了!” “你不知道,咱们校尉看上田家大院两侧的宅子,就是如今兄弟们安营的小院,那两攒院落几间瓦房盖得真是漂亮气派,他说堪比他在晋府的宅子,田家大院他也想要,不过想了想还是留给晋候他这个便宜姐夫了!” “你说都三天了,为何还不处置这些老弱妇孺,尽管粮食都减半了,但几百人的口粮,也是个大数目啊!” “你懂啥啊,校尉说快了,明日晋候就刷榜公布,让那些远去他乡谋生的乡民,悉数回来拿钱赎人,无人赎买的家眷,一律囚禁在高墙内,饿死为止。” “高,计策高明,听说是那龙卿给晋候献上的主意,到时候我们兄弟又能捞一笔了……” 随着笑声远去,秦梦顾不得脸上的尿骚,爬起身来向庄外奔去。淋这一泡尿值了,看来今日来对了。晋布这厮弄这么一场牵连大案,看来就为捞钱,不知道甲士们口中的龙卿是何许人也?即要收买人心,又要为虎作伥,真是坏透了。 秦梦本想找几个白日逡巡在庄外的乡民,怎奈他们都是惊弓之鸟,畏缩不出,稍有动静便掩藏了起来,加上天黑,谁又认得出自己,秦梦来来回回在大道上往返几次楞是一个人也没找到。无奈也只好等明日再作打算。 他们一行潜入了田氏庄上。平日里乡民们吃完晚饭后三五成群的拉家常,孩子们嬉戏玩闹,如今却冷冷清清,一片肃杀之气。只有田家大院四面一片通明。甲士们为了时刻方便看是否有人翻越墙头逃跑,而在墙根下升起了一堆堆的大火,将四野照如白昼。。 毛薛二人一直叹气,把守的如此严密,一时难以进去田家大院,两人跺脚,甚是着急。秦梦觉得这对出身斥候的他们来说应该不是问题,带碍于情面,实在不好再出言指导。又过一时三刻,他们依然无计,毛公跺跺脚对薛公说道:“我们一起上,将后墙这一众守卫,强行干掉如何?” 薛公也是皱着眉头,想了良久,觉得也只有这样做了。一旁察言观色的秦梦甚是着急,看来人们心眼忒实了,真需要普及三十六计。秦梦悠悠的说道:“那样岂不打草惊蛇了,一旦不慎,必招来其他人的围攻,我们虽可脱身,但今夜也是无功而返了。” 两人回头看看秦梦异口同声道:“小哥,你说如何是好?”“声东击西!”田氏大院虽无缝可插,但拱卫田氏大院的朱家和刘家却处在黑暗之中,没有人比秦梦更熟悉这里的一砖一瓦。朱万院子里后墙有一堆柴草,料想现在也是如此。适才又听那一众巡视的甲士所说,这两个小院被用作甲士的宿营,这要是在里面放上一把火,那些值夜的甲士们岂有不救之理?他们从田家捞的粮食,抄家得来的钱财,可都在里面存着呢!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夜入田院 大火烧起来的时候,寂静的田氏庄子沸腾了起来。每个值夜的甲士蜂拥而去,瞬间高墙之下空无一人。秦梦见此情况心生一计:趁火打劫。随即摇摇头又否定了,此计虽可乱敌一时,一旦看守甲士们反应过来,还是如先前考虑的武救一般结局,此计风险极大非上策。 秦梦领着毛薛二人放完火,气喘吁吁的又奔回了后墙,墙后就是茅厕和猪圈,猪舍是倚墙而建,便于翻越。豆蛋和朱家就是趁人不备从这里逃了出去的。 毛薛二人将秦梦托上了墙头,秦梦小心翼翼的跨过身子,居高临下,看见朱万家的后院火光冲天,恐怕大火已经燃及房舍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大火染红了半个夜空,绚丽至极,秦梦无暇欣赏,迅捷的跳下墙头,向田氏所住的中院奔去。 他们没有遇上一个巡视的甲士,院内如有巡视的甲士,此时也去救火了。秦梦来到田氏所住的中院,相较外面的喧闹,院子里倒显得很安静,三间大瓦房,田氏住在正堂,两厢房是孩子们所住。 一路跑来经过后院时,就见到房舍门户悉数被木板封死。料想几百乡民都被关在了房中。田氏这院也不例外,门窗皆被木板钉死,只有窗户一角留有一小口,大概是为送吃食的留。 秦梦指着正堂大门说是这个屋,毛薛等人便将手里的长短利器当做撬棍,去撬门上的木板。木板钉的很轻,三两下就撬开了。两人推门便要往里进,忽的,又猝然退了回来,秦梦觉得一股冲鼻的骚臭味袭面而来。 屋内臭气熏天,秦梦掩住口鼻,借着外面的火光,看见地上污秽横流,原本田氏屋中一应俱全的家具,也不知所踪,真成了家徒四壁。其实也非光秃秃的墙,墙根处蜷缩着一个个小小的身躯,忽明忽暗的火光,隐现出他们蓬松的发髻和污黑的面容。秦梦置身此地,犹如走进了少年丐帮,屋内清一色小孩子,从蹒跚走路的幼儿到八九岁的小童都有。 秦梦见此情景心中不由的颤抖起来,这些熟悉的脸庞,曾欢欢喜喜的和自己这个大师兄同坐一间讲堂,听西门安讲述家国天下。不想几日后竟沦落成了待价而沽的奴隶,这都是拜晋布所赐。秦梦心中悲愤不已,突然一声清脆稚嫩的声音叫道:“秦哥哥!” 秦梦怎能听不出豆小妹的声音,当即向传来声音的地方望去,回下意识的答道:“小妹,就是我!”可爱乖巧的豆小妹从孩子堆里脱身而出,扑向秦梦,小妹喜极而泣,嚎啕大哭。秦梦也泪流满面,抱紧了纤弱的豆小妹,自言自语道:“怎么这么轻,几天没吃饭了?” 小妹的哇哇大哭,引来了孩子们的一片哭泣。幸而有外面呼喊救火的声音将这里面的喧闹遮住,秦梦将小妹放到地上,掬起她的小脸说道:“别怕,秦哥哥不会丢下小妹的!”秦梦四下里去寻找木盆,大头,狗剩大蛋小蛋他们,一个都没发现,他们要是在的话,早就围拢了上来。 秦梦无暇追问豆小妹,粗略一眼扫过,小小的屋里恐怕得有四五十个孩子,秦梦大多都识得,名字也都记得,他们基本上都是十寡妇家的孩子。 秦梦来到里屋,屈身去敲地上满是污秽的方砖,在一块响声清脆的砖下住了手,秦梦向毛公索来匕首,撬开了方砖,有人帮着把方砖挪开,露出了一层黄土,再次用匕首一撬,一块厚实的木板便启开了,众人便看到了一个圆形瓷缸口。 秦梦从瓷缸里连续取出六个包袱,每件都很有分量。这些沉甸甸的包袱里面都是金银珠玉,也有大面值的刀币布币。这些都是自己和田氏在新宅落成前藏入的,就连樊大同都不知道此事。 家里出产的砖瓦,蒸馍收益颇丰,剔除修建新家耗费的钱粮,田氏家中的铜钱都有半屋子之多价值五十余金,田氏欢喜又是忧,秦梦无奈去找西门安换成了金银。西门安也将先前答应合伙的五十金一并交了过来,这样加上先前的信陵君赠与的钱财,以赵姬所赠的一百五十金,一共有了近三百金,家里一时不需要这么多钱,秦梦和田氏这才不得不重新藏匿这些钱财。 秦梦合计着这三百金,赎买全庄上下的乡民应该绰绰有余。秦梦将这些包裹就给了毛薛等人,一人一个包裹,扛在身上。秦梦再次安慰了屋中的孩子们,让他们保守今日看到的秘密,明日一定将他们救出来,今日不救是因为,外面有恶人,强行救他们出去,恐被杀死!孩子们都很乖,向秦梦点头称诺。 豆小妹一直跟在秦梦左右,对其他孩子说道:“我说吧,秦哥哥一定会来救我们的吧,他们都还不信!现在信了吧”秦梦看着乖巧的豆小妹,很想将他抱起一块出去,但是难以预料外面是什么情况,如守卫甲士返来,自己本就是一个拖累再多一个豆小妹,到时如何是好?到时走不了,恐伤了小妹性命! 秦梦觉得还是将小妹留在这里比较安全,秦梦问小妹:“你大头狗剩,大蛋,小蛋哥哥呢?还有你木盆小姐姐呢?”小妹指指外面两间厢房:“他们都在另外屋子关着了!” 秦梦蹲在豆小妹跟前,用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痕,轻轻的亲了亲她的小脸,然后对她说声:“乖,今日在呆一晚,明日秦哥哥一定会救你出去!”豆小妹含着泪水,重重的点点头,似乎都明白。秦梦猛然站起身,不舍的看着豆小妹出了屋门,毛薛等人又重新用木板将门钉上,秦梦隔着屋门似乎看到了一双双期盼的眼神。 秦梦暗忖此时不是儿女柔情之时,猛然大踏步走了出去。来到了后院,毛公吹了一声口哨,随即便有了回应,毛公点头,先将秦梦推上墙头,然后相互配合着跃上了墙头,秦梦骑在墙头,却不敢跳了,墙里有猪舍,可墙外什么都没有。甚至墙外地势更低,秦梦犹豫了片刻,一横心一咬牙,就跳了下去。 秦梦咬着牙,等着硬着落受疼呢?谁知有人接住了自己,秦梦睁眼一看是毛公,却见毛薛二人正对着自己笑,一旁的汲泽收回了接人的马步姿势。看得出他们对自己的爱护之意,估计是对适才献计的无声感谢。他们的几个手下也早已站在墙下,汲泽等人接下他们手中沉重的包袱,跟着秦梦便消失在了黑夜里。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多米诺骨牌 繁阳城外,一间茅屋里,一盏微弱的油灯,一张布满灰尘的桌子,聚集着十来人,桌上摊开了六个包袱,包袱里熠熠生辉,珠玉金银,各种钱币,令人艳羡不已。一个半大少年,重新系上了包袱分发给面前的一众大人。 “有劳汲先生明日一早你返回繁阳守备府,将这包价值五十金的财宝送于晋布,能将田氏赎回最好,如不能也没关系,以计行事就行!”秦梦将包袱递给了汲泽,汲泽点头回复道:“秦子你就放心吧,此事一定做得周全!” “有劳毛公派遣一位腿脚灵便的兄弟,将这封书帛交与信陵君魏公子手上,拿到公子的回信后立即返回,一定要快!”秦梦递给毛公一封书帛对其说道。 毛公拍着胸脯保证道:“小哥你,放心吧,这就派兄弟骑上快马出发,不出意外的话明日晚间就可得到消息。“ “按照我们商量的,薛公你老明日就带上一百金的钱财,扮作秦国的大号奴隶贩子,找繁阳最大的人牙子行,按市价三倍收购壮年奴隶,不论男女,有多少要多少,当着他们的面先付二十金的定钱给他们,约定十日后取人。他们若贩卖幼孺,我们拒之,若市价五成则可收购幼孺!” “得令!”薛公颇为恭敬的应允,瞬即哈哈大笑道:“公子对你不愧赞赏有加,今日看你筹划事项,分派任务有条不紊,清晰明了,日后定当是统帅之才,老夫受教了!” 秦梦脸一红,才觉得自己过于投入,以至于忘记了自己现在的年龄。很与这份成熟不相称。这都是“有钱”使然,秦梦昨夜将钱财悉数挖回来后,这心里就有了底气。钱比酒更能壮人胆气,手里有钱心中不慌,定要用这几百金砸死晋布这厮。 一夜折腾,每人都很疲惫,倒在厚厚的茅草上就睡着了。这是卫河岸边的一处茅草屋,昔日,这里昼夜不息,人流不断,火光通明,如今萧条无人,冷冷清清。砖窑早已熄火多日,只留下一窑烧了半熟的坯砖。 天光大亮,秦梦再次出现在田氏庄上附近,一路走过,遇上了好多熟悉的面孔,每个见到他的人,立时颓废的神情焕发了精神。碍于大道之上三三两两的行人,秦梦只是向他们微笑点头,并不答话,示意他们跟随。 秦梦旁若无人的和身边毛公相谈,秦梦问道:“毛公,看你的钱袋子鼓鼓的,昨日在赌场没少赢钱吧,不知你那绝技能否传授小子一二?” 毛公惊喜不已道:“小子说话可当真,我这下九流的手段,小哥也能看得上?老夫比你逊色多了,你谋划的是解救几千百姓于水火的大事,而我只是一时兴起,随便帮助一两落魄之人而已,如小哥喜欢的话,老夫愿倾囊相授!” 无趣!秦梦并非真想学他的千术,只是心中发闷,此次大摇大摆的走在大路上,就是为了聚拢田氏庄上未被抓住的乡民,要和他们共商大事。如此这般可是担着很大的风险,唯恐晋布得知消息,将自己也一并拿下,为了消解心中的紧张便有意拉扯些闲话。不想毛公认真了!既然有意学学也无妨,也好落魄时用上一用。 繁阳守备府大牢的牢头,家里堆满了上百双的草鞋,场面堪称诡异。从昨日下午到今早,家里一直来人,这些人,有昔日多年不来往的亲戚,有新结识的朋友,有街上的商贩,有酒楼活计,有隔壁邻居,有关过的犯人,凡是这个世界上认识他的人差不多都来了。 一开始他还能耐心的听来人说完缘由,留下一双草鞋,到了后来,来人直接扔下一双草鞋,提一句仙姑田氏便走了。直到子夜他才安睡,天不亮又有人敲门,他实在是不敢呆在家了,起身前往大牢躲避,此刻他已处在精神崩溃的边缘,走在路上突然看见一个担着草鞋的商贩向他微笑着迎面走来。 终于爆发了,他跪在大街之上向往来的百姓痛哭流涕,忏悔过往的草菅人命,悔恨不该行刑仙姑田氏,他说他听到了西王母的训斥,感受到了天神对他的惩罚,他乞求老天爷不要再上下左右的抛着他玩了!那样实在太眩晕了,哭着哭便晕倒在街上,再醒来时,口鼻眼斜,全身动弹不得了。 报应?繁阳城中的人都说这是报应。秦梦怎么也想不到,会出这样的事情,大概是牢头为了巴结新上任的城守晋布,这几日没少折磨人,以至于劳累过度,精神紧张,加上一晚上的语言软暴力,不停的灌输同样一个事情,才走了崩溃之路,导致脑溢血,身体瘫痪。 秦梦在小树林里开了一场动员大会,让他们即可返回各自的城邑,顺便通知其他不知情的繁阳同乡,如今都是罪囚之身,不搬到晋布,子子孙孙都会抬不起头,不过一时晋布还无暇顾及繁阳城之外的他们,以后再卖蒸馍少挣五成利。向所在城邑宣扬,繁阳守备晋布卖我同乡,卖我妻儿,只为勾结秦军,欲为虎狼秦军输送兵源,以求得世人的同情。 秦梦口沫横飞,发现他们还是有所顾虑,秦梦只好使出杀手锏,将几大包袱金银钱币贝珠玉石,悉数倒到他们面前,让他们彻底放心,赎人之事,悉数都包在自己身上,钱财都有田家来出,众人震惊之余,只剩欢喜,一扫心中的阴霾,个个满怀斗志的返回所在城邑,十日后联络好所有乡民后再来此处相会。 秦梦想想还差最致命的一环就可以大功告成,此时谁能去寒泉冈左府找左太史哭诉一番:晋布肆意乱为,诬陷繁阳女善人田氏,祸害妇人凌辱致死,大兴冤狱殃及无辜,天怒人怨,导致金龙献身,王母诅咒。按左太史对田氏的敬意,他定会向魏王上道奏疏,到时这就是推倒多米诺骨牌的第一牌,不论力量多么弱小,都会引起全面的崩塌。秦梦看见汲泽回来,身边竟然是郦道,秦梦心中便有了人选。 汲泽过来向秦梦陈述了经过,他又以卫君的特使的身份将秦梦特意准备的一包袱钱财交给了晋布,晋布这次对卫君的态度温和多了,没有上次的讥讽藐视。不过对放田氏这一要求,再一次拒绝了,又是收钱不办事。 第一百四十四章 羡门高派 有毛薛手下回禀,繁阳城贴出布告,列举西门安赵行田荣十大罪状,凡牵涉之人悉数抄没家产,贬身为奴,如交赎金者可恢复自由之身。 “什么?西门公殷乱成性,凌辱妇人致死者不计其数?”秦梦听到晋布给西门安按得罪状,差点笑掉大牙,幽幽的说道:“玩火者必自焚,这个罪状捏的好,只是名字不对,改为晋布之名最为恰当,等着吧,会改的!” 郦道此来也是为了乡党而来,虽说他没有亲人在田氏庄上,但作坊中人却多有妇孺留守,郦道素来威望甚重,此来也是亲自探探情况给乡党一个交代,一路上的城邑都有繁阳蒸馍作坊,郦道顺道通告了家乡的变故,自然有不少人跟来一看究竟。 秦梦将目前情形说与郦道以及所有乡民听:“郦叔,各位长辈,我们此刻都是罪囚之身,身份连奴隶都不如,晋布获得一本花名册,里面记载所有外出讨生活乡民的籍贯姓名,我们这些人悉数牵涉到西门安,赵行田荣一案中,土地被罚没,地位贬身为奴,为今之计只有搬到晋布,才能还西门公清白,我们才能从此案中脱身。” 郦道等乡民听闻,面色大变,不想闲坐家中,祸从天上来,郦道有些惊慌的问道:“这可如何是好!”秦梦又将适才对先前那批乡民所说之话重复了一遍。大家这才安定下了心。 秦梦嘱咐他们回去一定要相互通知那些不知情的相熟乡民,无事这几日就不要前来田氏庄上,等事情了结再相聚。乡民们感动不已,都要留下身上所带的银钱,别秦梦拒绝了。秦梦特意嘱咐郦道几句,然后就命他们回返了。 大道上来一辆颇为奢华的马车,秦梦一行人微笑着翘首以待。一身华服的薛公从车厢里出来,向所有人抱拳道:“要气派得花钱,这是繁阳最贵的马车了,这身行头一共花了秦小哥五金,真是心疼死老夫了,这能买多少上等好酒吧!” 薛公此去将戏份演到了极致,盛气凌人,恃才傲物,耍的就是一个有钱,出手就是二十金的定金,不讲价一出就是双倍的价钱,地位更是吓死人牙子行,秦国豪门商贾。专为秦国王室封地运输奴隶。 此次经过繁阳前往燕国,听说廉颇率领赵国大军战胜了齐国六十万大军,将燕军杀出五百多里,杀燕相,俘燕将,包围蓟城。越是打仗越是奴隶贩子发财的好机会,本来想着一步步按常理收买奴隶,不想秦国攻取了韩国成皋荥阳,建立的三川郡,公子宗室封了一堆。 如今他们秦国贵族地是不缺了,但缺人了,这才招揽秦国大人贩子出高价买奴隶。繁阳小地方的人贩子哪里见过这等买家,看到二十金的定钱,心花怒放,立即应允保证多多招揽奴隶,让薛公静候佳音。 人贩子这等行当历来都是地头蛇所为,繁阳也不例外,他们和官府牵扯过多,人牙子立即发动所有关系,向繁阳城守城的大大小小头目发出了高价收购奴隶的消息。 正欲睡觉,有人送来枕头,是谁都会乐意笑纳。看管田氏庄上的校尉,人传晋布是他的大姐夫,但不知道他是晋布多少小舅子中的一个。他也得知了这个消息,心花怒放,觉得要发大财了。他 本想着田氏庄六七百人,大部分只有妇孺,也就一百多号壮男劳力,不想那壮年妇人也能算上,这样足足就有四百多人,那些富得流油出外谋生的繁阳灾民肯定会出更高的价钱赎买家人,这样一来就可坐地起价大捞一笔了。 秦梦觉得此时应该是毛公出手的时候了,秦梦亲自将一件青灰色衣服帮毛公穿上,并在他身后,画上了一个阴阳鱼图,随即递上一根马尾巴鬃毛做的拂尘,秦梦自己也换上同样服饰,肩上跨上了一个包袱。毛公口呼:无量天尊!两人如此装束惹得薛公汲泽一众人等人直呼:“羡门高派真人!” 羡门高在燕齐素有名望,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传奇人物,在和徐虞人闲聊时得知,道家现在还未有统一的制服,但唯有齐燕之地的长生派方士穿阴阳鱼图的道服。 羡门高此人隐居山中,收徒教之,一向神秘,立派几十载不为人所知,只知身穿阴阳鱼图道服。秦梦想起徐虞人收徒,突发灵感利用羡门高的威名也来一次收徒,这样就有了购买小孩的借口了,顺道通过毛公向晋布便宜小舅子讨个便宜。 秦梦随着毛公进了田氏庄,刚进庄就遇上了一列巡视的甲士,说明来意后,便被带进了刘黄家的宅子里。“无量天尊,本道从燕山而来,欲要前往雷泽之地修道,途径贵地,见此地多生紫气,一派祥瑞之气,今日得知府上有奴仆可供挑选,特此一看!” 没想到毛公记性不错,竟然将自己所教悉数说了下来,看着接待自己的矮小胖子,秦梦心中好生可笑,这就是甲士们口中所说的校尉,相貌真是不敢恭维,蛤蟆肚,罗圈腿,小眼睛,短粗脖,疙瘩脸,简直就是一个癞蛤蟆。真想不出他姐是何等模样,晋布能宠爱有加? “真人,你此来算是来对地方了,这里什么都没有,有的就是人!真人你直说要什么样的奴仆,本校尉都能满足与你?”晋布小舅子开门见山问道。 “童子,本道只要童子,越多越好,我要在雷泽之地,开宗立派,自然人越多越好!至于钱财本真人就不与你计较了,这是为师羡门高施了法术的一块金子,你只需将此块金子埋如地下十日,它就可以一生二,二生十,十生百,埋在地下时间越长,衍生出的金子越多!最高的一个信徒竟然最后取出了万锭金子!” 毛公右手空无一物,表情却极为认真严肃向他展示,蛤蟆校尉开始怀疑自己的视力了,揉了揉眼睛,依然什么都看不到,本想发怒,奈于羡门高的神秘至极,也只能小声的相问,“哪里,有金子啊!” 毛公坦然笑道:“果然一俗人尔!尘念迷了你眼!”毛公另一手在他眼前一晃:“说道,我已经抹除了你的尘念,如今可能看到否?”校尉赫然发现毛公手里多出了一锭金子,黄灿灿的,甚是夺人耳目。 不过他一时接受不了这个现实,犹豫不定。毛公看出了他的犹豫,接着说道:“俗人一个,可是不信?没关系,既然你不要万金,我就给你现金,不过立时从这块金子身上取出一块,便少上千锭,听说小童市价也就五百钱,我就给你再生出九锭金子来。毛公手法很快,左手拿住金子,右手合上左手,再一错开,右手便多了一块一模一样的金锭子。晋布他小舅子大骇,不可思议的张着嘴,看着毛公丢在他脚下的金子。毛公没等他的大嘴的合上,左手右手一合,又生出一块来,接着又扔于他脚下。 第一百四十五章 空手套白狼 “你和金子有仇啊,还不快让真人住手,这样下去你就只能得十锭金子,与八千锭金子相比孰重孰轻,你傻呀!” 校尉听到真人身旁的小童斥骂提醒声,也顾不得发怒,立时上前扯住了毛公手臂说道:“好了,真人,我是俗人,你就罢手吧,我心服口服!”他手里掂量着两锭金子,叹道:“出一锭金子就少一千锭,这要继续下去,岂不亏大了?” “世俗之人不可言语,本道认为你颇有仙缘,特想给你些方便,不想你就是不开窍,还好你醒悟的及时,剩下八千金就看你的造化了,有多少仙缘就有多少金子,看你五官气宇,心诚的话也能出产个六七千金!”毛公用指头狠戳了一下蛤蟆校尉的脑袋骂道。 校尉不怒反喜,当下向毛公请示埋在何处最旺财,毛公顾做掐指状算了半天才道:“后院西北角!” “啊!粪坑所在处!”几个得了令的甲士来到此处顿时惊呆了。真人的贴身小童看着几个甲士目瞪口呆的表情悠悠说道:“看来师父就是师父,此地果然是旺地!向来粪堆之上花朵最滋润,世间道理相通,种金子也是一样道理!你们还不快挖坑,将金子埋入土中!” “你们几个家伙,平日里老子对你最为优待,如今这点小事都要推三阻四,快挖!快挖!”校尉看几个甲士慢慢吞吞,心急如焚,生怕金子稍一耽搁,就如小苗缺水,收成不好。 甲士们齐心协力,不大一会就将粪坑清理出来,并挖出一个三尺见方的坑。毛公来到坑前,嘴里念念叨叨,一手从怀中掏出先前在路上捡拾到的一把黄叶,向所有人展示另一手的金子,突然两手向下一翻,将手中叶子和金子同时扔进坑中。 毛公厉喝道:“快填土!”甲士们也见识到了真人的神功,不敢懈怠瞬时就将坑填上了。毛公又指指逃出来的粪便,甲士们也顾不得臭气熏天,又将粪便回填坑里。 毛公对蛤蟆校尉说道:“你这下大可放心,安心找人守好此处,十日后才能开启到时自有千金,如果你能等上九九八十一天后再开启,到时你富比王侯,不过此事定当保密,免得觊觎之人提前开启,到时功亏一篑!” 晋布小舅子蛤蟆校尉对毛公所说言听计从,当即吩咐加派心腹甲士日夜在此值守。毛公拉起他的手,从容的将他手中那两块锭金子取了回来,对他说道:“这金子你不可留下,它与母体金锭相克,如留在你手中势必影响收成,还是交还与我为好!” 秦梦看了毛公一眼,心想:“这真是绝了,简直就是空手套白狼!”两人趁人不备互**笑着对视一眼。 晋布小舅子蛤蟆校尉到是一个爽利人,当下便让手下甲士就将田氏院中关着的所有孩子悉数带到了前院。相邀毛公和秦梦,进院查收。 校尉颇为贴心的问:“真人,是否用绳子将小童们都捆起来,以防他们出了院门如野马脱缰到处乱跑!”他话未说完,立时招来毛公的白眼,害的他也不敢再提。 秦梦插话道:“你也太小看真人了,不劳你费心!我们自有御人之术!”他们不曾注意秦梦一直是侧对孩子们的,秦梦向毛公点点头,毛公会意道:“孩子们,从今天往后你们就是本道长的弟子,也就是说从此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一会儿,我们离开时,年龄大的哥哥姐姐拉着年纪小的弟弟妹妹,不能落下一人。 你们可能不知道本道何许人也?不过想必你们都知道长命八百八的彭祖,本道师父羡门高,就是彭祖的嫡传弟子,师父年纪几何已无人知晓。老道也学得师父一些皮毛,便和一众弟子前去雷泽开枝散叶借以光大师门! 听说田氏庄上有不少孩童,本道这才来了,这是你们的幸运,也是我们的缘分!希望孩儿们抛弃尘俗,和师父我一同修道成仙,下面向你们介绍一下你们的大师哥,你们可以叫他秦哥哥,或者秦师兄都可以!” 孩子们并不认得毛公,听说要离开母亲家人,跟他走,心里顿时不舍,场面一时喧闹了起来,大大小小的孩童都哭泣。秦梦大声喊道:“你们都不要哭了,安静!听我说两句!”秦梦霹雳一声,嗓音尖利难听,不过将所有的小孩都镇住了! 秦梦这才慢慢转过身接着说道:”你们都不要说话,不要哭泣,请先接受我对你们的洗礼,我洗礼过程中,谁要哼一声!哭一声!说一句话!当即踢出山门,还会被关进屋里!请大点的兄长管好幼小弟妹的嘴巴!”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秦梦说这几句话时,声音并不大,但全场二百多个孩子,顿时安静了下来,那些不懂事哭泣的孩子也被兄长捂住了嘴巴,一时静的让人难以捉摸。秦梦来到孩子面前,口中念念有词,在每个孩子头上轻甩拂尘,走完一圈,查了下人数一共二百一十六个孩子,正好是梁山好汉人数的两倍。这些都是能跑能走的孩子,想必那些襁褓中的孩子,应是和母亲在一起关着的! 秦梦走到大头,狗剩,木盆,大蛋小蛋,朱和,朱兴身前时,看着他们诧异的眼神,实在想笑,不知他们心中是如何想的!他们应该明白,这是在救他们出去吧! 洗礼仪式过后,秦梦站在孩子们身后,命令道:“听我命令,兄长抱起刚会走路的弟妹,排好队形,向前起步走!”孩子们似乎木偶人般,有条不紊的收拢了散乱的阵型。令所有在场的甲士目瞪口呆,他们也不知道短时间内孩子们如何能从无序到有序,进而形成整齐的阵列。在场的蛤蟆校尉,脑袋上都在冒汗:御人之术。不愧是羡门高的传人弟子,果然能通神! 在甲士们的惊诧声中,孩子们跨出大门,直接上了为他们准备好的车马。三十多辆马车,一直延伸到庄外,等孩子们都上去完后,毛公见事情已经办妥,高颂:“无量天尊,真人去也!” 第一百四十六章 再见三友 雇佣这么多的车马,已经将繁阳唯一的车马行彻底掏空,就连东家私用的马车也被派了过来,有钱能使鬼推磨,现在秦梦的办事宗旨是不怕花钱,事在紧急,出平时两倍的价钱瞬间就让车老板调动了这么多车马来到了田氏庄。 秦梦和毛公现在终于可以长出一口气,不枉事前的多次预演排练,令秦梦最为捏把汗是和孩子们见面那刻,生怕哪个孩子出口呼唤自己秦哥哥,那就有了功亏一匮的危机。秦梦非要亲自前来,就是想让孩子们安心离开,不想出现孩子们趁机逃走,流浪他乡的局面。 还好一切都是那么完美,先有毛公铺垫,介绍自己,即使当时出现了孩子们呼喊自己,也不至于引起守卫甲士的怀疑,至于孩子们为何能如此有序的排好队列,那是因为前些日子,为迎接学堂开课,秦梦特意组织孩子进行了三天的军训,不想还真起了效果,熟悉的口令,熟悉的声音,孩子们还真配合。 毛公潇洒至极的一甩拂尘,由秦梦搀扶着上了为首的一辆马车,校尉本想有意套现近乎,看真人是否能收自己做个弟子?不想被毛公无情的拒绝了,他怔怔的站在一群甲士前面,如一尊泥雕木塑的癞蛤蟆般傻傻发呆。 骗子最喜欢和这种智商为零的人打交道,被人耍了还在崇拜别人。幸好遇见了这样一个贪念过重之人,才为自己省了不少金子。上车前秦梦向扮作车夫的汲泽使了一个快走的眼色。汲泽“驾”的一声,领着浩浩荡荡的车队向东而去! 一众甲士也散了去,蛤蟆校尉抖着腿,站在原地看着昨夜失火已成废墟的朱家宅院,笑道:“一座宅子算的了什么?老子有钱了重盖一座大梁城!”他心中充满了对那块金子的期待,想象着数十天后挖开粪坑,见到满坑金子的场景,心中喜悦,不由自主的便晃悠到了茅厕。 田家院子里,那些看到自家儿女被带出去,为人父母者,悲痛万分,伤心欲绝,大声嚎哭,不断撞门,声响震天,不想打扰了校尉的兴致,再次叮嘱甲士看好粪坑,便来到田家大院耀武扬威恫吓一番。 汲泽一马当先领着车队出了田氏庄,毛公坐在车里手中掂量着三个金锭子,适才想笑而不能笑的压抑情绪终于爆发,一笑而不可收拾,直笑得天旋地转,还不断的说道:“这个蛤蟆校尉就是一个蛤蟆,还是秦小哥你最有眼光,看了一眼老夫的绝技,就能为己所用,将老夫的不世绝学,用到救人上面,真是令毛某佩服!” 秦梦谦虚道:“还是毛公的手法高明,没有毛公移形换位神来手法如何取信那厮,这次成功全赖毛公,小子替田氏庄上二百一十六名孩童向毛公致谢!”秦梦说完郑重的向毛公一揖,来了一个大礼! 毛公连忙搀扶秦梦:“不可,小子多礼了,老夫什么高明的手法,不过较常人手快了一点而已,当时心里也捏了把汗,不过也亏那蛤蟆校尉够傻,树叶子那么轻,丢到坑里连个响音都没有,这都信了!” 车马一路疾驰,没有在邵阳渡口停留,而是沿河北上,在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停了下来。孩子们一路颠簸,终得下车,外面地阔天空,又成了自由身的孩子们,撒欢追逐,嬉闹玩耍,秦梦几日来的抑郁之情,因此大为纾解。 大河之上划过来三叶扁舟,秦梦看到正是唐秉吴实周术三位老友。毛公给车夫汇结了费用,声称要从此过河,便打发他们悉数回返繁阳。等车夫走了,孩子们也未过河,而是和河上三人摇摇呼应,沿河南下,走了小半个时辰,才来到唐秉老友结庐之地。 秦梦毛公之所以这样安排,也是为了谨慎起见,本可以直接来到此地,但顾忌车夫泄露行踪,又将孩子们置于了危险之地,而施的疑兵之计。 此地确实不错,周遭没有人烟,还有山岗可以瞭望放哨,他们还在这里见到了樊爹爹朱伯伯,秦梦带着大头狗剩木盆大蛋小蛋豆小妹朱和朱兴八个孩子进入林中的一处茅屋,见到了躺着养伤的朱万樊大同,两个大男人满眼泪花,孩子们也是相拥而泣。 秦梦大礼见过唐秉吴实周术三人,四人唏嘘不已,唐秉三人见秦梦毛公如此怪异的装扮心中好奇,询问之下,才知道缘故,痛快淋漓的大笑了一通。唐秉说起昨日王木匠父子送来身受重伤的朱万后大为惊骇,不想短短的几日再见,朱壮士蒙受折磨,田家竟发生如此大的变故,为报答救妹之恩,三人已经决定今日要前去繁阳为秦梦分忧,却不想一早接到秦梦书帛,心中快慰,能为小恩人出力。 秦梦甚是感动,将一时事急把崔广留在了寒泉冈,不过已派郦道前去告知,四友不日就能在阳邵相聚。秦梦现在就是缺少得力的人手,见到这三人,心中大慰。 不少在阳邵周遭城邑谋生的繁阳乡民也早等到秦梦通知在此等候,这些得到消息赶来的乡民有不少早上见过的面孔,那些有子女留守在田氏庄上的妇人们满眼红肿,满心期望,见到了自家的孩子,场面一时失控,那些没有见道亲人的,孩子团团围住秦梦,也不知道有多少鼻涕眼泪摸到了秦梦身上。乡民们按秦梦的要求带来了大筐小筐的蒸馍,孩子们见此不再哭泣,而是狼吞虎咽的只顾进食,此景令在场所有人悲愤不已,一起咒骂晋布造孽。 此次行骗只是秦梦偶发奇想,本打算拿钱去赎孩子们,只因一句向毛公求教之言,看到了毛公的如鬼魅般迅捷的手法,才有这个大胆的计策,薛公留守繁阳居中指挥,接收消息。毛公薛公几个斥候出身的手下四处奔走联络,这才救下孩子,安置妥当。王木匠也已受秦梦嘱托再次返回了繁阳城中,打听田氏的情况。 第一百四十七章 是否陈余 秦梦得知唐秉妹妹已被夫家接了回去,情况确实是家中嫡庶之争,陈家夫人为陈鸣在她娘家所选的妾婢和唐氏同日临盆,经过名士占卜都为男孩,陈家夫人这才起了祸害唐氏的想法,没想到娘家小妾生出来一个女娃,陈鸣又一次失望。 第二日唐秉领着族人气势汹汹的讨公道时,陈鸣这才知道事情前因后果,对自己当初的莽撞决定懊悔不已,向唐家再三请求谅解,保证以后以夫人之礼对唐氏。唐秉这才应允陈鸣将母子接回了陈家。陈鸣定要感谢救得母子两人恩公秦梦,唐秉只说人已离去,是繁阳善人田氏其子。 “什么?劫后余生,故起名‘陈余’?”秦梦不可思议的重复了唐秉所言。对史记了如指掌的秦梦怎不知张耳陈余两人的基友故事。唐秉惊讶的看着秦梦问道:“有什么不可吗?”秦梦当即掩饰了面脸的惊诧之意,改为热情的赞赏,对人家老舅夸道:“恩,好名字,我当事观小子面相极好,日后当是定当是一方诸侯!” “什么?你怎么和周术所言如出一辙,”这次是唐秉惊讶了。陈余出生当日,周术就对唐秉道,此子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封王拜将都未可知。秦梦先前已经领教过周术的神奇,不过再次验证还是冲击很大。唐秉接着又说道:“日后更难和小妹见上一面了,陈鸣听人说陈余命格上佳,已经决定举家搬往大梁,从小就给他聘请名儒教之! 看来此陈余原来越接近彼陈余,什么时候张耳和他能同时出现,那便能确定这就是日后跟随陈胜造反,解巨鹿之围,和张耳反目为仇,封成安君,向世人证明朋友可以同患难不可同富贵的不二真理的陈余。现在只是小娃娃,不敢妄下结论,同名同姓者多了去,泄露天机也没啥好处,秦梦便不再言语。 天已黑,秦梦没有在唐秉三友这里过夜,便急着赶回去等待信陵君魏无忌的回信,秦梦拜托唐秉和繁阳乡民一同照顾这些孩子,也接受了吴实周术跟随帮忙的要求。 汲泽驾着马车到了繁阳城北十五里外的新筑城,这里也称作回龙城,相传大禹治水时期,黄河经此地,故而得名。这里已非魏地,而是赵地,魏公子在这里设有联络驿站。 在毛公指引下来到一个村庄里,这里据回龙不远,是一个五六十户的中等大小的庄子。毛公开口道:“你们就安心在这里住下,不要担心晋布能找到这里来,这些庄户都是跟随魏公子的忠实舍人,他们都将家眷移居至此才有了这么大的一个村子。” 秦梦跟着毛公,来到一处靠近村外的一处茅草小院内,院子里几匹健硕的马甚是招惹眼神。还未进门,薛公就已经迎了出来。昨晚派去向魏无忌送信的手下也已回来,带来了魏无忌的书帛。 信陵君魏公子果然是颇会笼络人心之人,信里言辞恳切的向秦梦表述了因为一时疏忽,没有料及晋布会对田氏及所有和田氏有关之人下重手。先前已经得到繁阳城中的消息,对田氏无辜牵连之事已经向魏王请求重新审查,强调晋布此举狭私报复。不过如今朝堂之上晋家势大,又有龙阳君得宠魏王,自己作为王弟说话恐也不顶用。 今收到秦梦的书信,斗志再次昂扬,对秦梦搬到晋布的计策赞赏有加,全力协助,希望将祸害一方的晋布彻底打倒。魏无忌也强调了魏王是仁爱之君,对大善人田氏之所以无动于衷,也是一时受到了蒙蔽,希望秦梦不要怨及魏王,田氏所受苦难,信陵君原为王兄一力承当,只求秦梦能为魏国效力。 一封至情至理的书帛,令秦梦动容,不亏身前身后名,战国四公子之首,丝毫没有高为公子的优越感,与人相处能平等待之,不以秦梦年小而轻视,设身处地从别人的心里出发,这种情商确实高。不管这是信陵君笼络人心的手段,还是出自真心的善良,秦梦都不计较,只要能将田氏救出来他就是朋友。 说白了信陵君此举,也是沾了秦梦的便宜。田氏妇人,无关紧要之人,死与生,权贵大佬有几个在意的。她仅仅倒霉落入了权力角斗之中,此役更应该说是魏无忌和晋家之间的决斗,天下六国之间也在看,如连一个小人物都无法保护的话,那么就代表着信陵君已经彻底过气,已经在魏国彻底失去了政治价值。此一役胜败决定了已沉寂七八年的魏无忌能否东山再起笑傲七国的政治命运。 信陵君增派了三十人为秦梦效力,提供了五百金的活动经费,秦梦觉得信陵君还会提供更多的资源。明面是自己与晋布的较量,其实这就是魏公子无忌和晋布一党的决战,已到有他无我的地步,秦梦现在也已被裹挟在了其中。 傍晚时分守备府失火,听说幸亏扑救的及时,为造成大的损失。秦梦对这一消息身为感兴趣,问了问毛薛二公是否是手下人动得手,两人摇头,如今守备府防范特别严密,都无法靠近一步。只知道晋布大为光火,又将昨日抄的那个街坊的旁边的街坊也给悉数抄了家,繁阳城中百姓得到消息,已经人人自危了,大有逃离出城的想法。 第二天,秦梦又使吴实扮作秦国的人口贩子,这吴实比薛公更加有派头,头上一个肉瘤晃悠着,身穿锦衣,脚踩镶珍带玉的布履,身后家僮都跟着二十多人。来到繁阳最大的人牙子行,进来就要找他们的幕后老板,张口就开三倍的价钱收购奴隶,有多少要多少,并且也出了二十金定钱。繁阳的人牙子彻底发蒙了,不知道如何是好,觉得秦国这此肯定又打了大胜仗,一个个将奴隶的身价都炒到三倍以上了。 这些人牙子,前日已经和晋布那些大大小小的头目已经达成了口头协议,只不过他们都在等因罪成奴的家属拿钱赎身,所以即使大牢人满为患,也没有卖给人牙子一人。 第一百四十八章 离奇走水 对于具体奴隶买卖,晋布并不过问,都交于手下甲士头目去做。而这些甲士都是郭非的老班底。西门安代理繁阳守备时,这些喜欢抄家灭门的甲士头目们都知道收敛,晋布接手后,这些甲士嗜财如命敲骨吸髓的贪婪本性便暴露无遗。 晋布此次上任过于匆忙也就带来几十人的亲随舍人,自然要捞好处,自己人优先,蛤蟆校尉就把持了在这次繁阳清洗中获利最丰的田氏庄部分。毕竟想要马儿跑,得让马儿先吃草,赵行田荣一走,留下一群地位相当的下层头目。晋布也知道笼络好了这些人,才能真正掌控繁阳城,便将其他抄家肥差交与这些了。 而这些头目们看到晋布小舅子占了那么一大块肥肉,而自己也就喝点汤,心里自然不平衡,便也在繁阳城里恣意妄为,横征暴敛,贪婪如狼。昨日再次查抄一个街坊,本不是晋布的本意,但却被执行的甲士头目故意曲解,以达到多捞些钱财的目的。 这一两天时间,毛薛的手下汇集来了大量情报,秦梦一旁听言别得出这样的认识。看来信陵君非是徒有虚表之美誉,斥候收集情报工作很有一套。史记记载,魏公子和王兄一起下棋,魏王得急报赵国急调边地军队,魏王大惊,魏无忌轻松落子,淡然一笑:王兄莫慌,乃赵王打猎也,果不其然,斥候再报,果然是虚惊一场,确实是赵王在打猎。 包括晋布小舅子蛤蟆校尉在内所有甲士头目不卖一人,并非因为他们过于贪婪,虽然人牙子已经发出了较平时行情不错的价钱,但那些头目都想等田氏庄上罪囚的家人出更高的赎身价钱,以此向人牙子抬价。 吴实走后,人牙子再也坐不住,接连不断的向那些手中握有奴隶的甲士头目开出高价。不过那些甲士头目们并非耳目塞听,已听闻已有秦国大人口贩子,在高价收购成年奴隶,他们也在观望,不过碍于关押牢房人满,为了腾些地方多关几个人,只能忍痛五折出手一些妇孺老弱。 繁阳街上,依然车水马龙,不过不比以往的热闹,人们噤若寒蝉,行路言语顾及颇深,看见甲士都躲着走,生怕一个眼神过去,别以奸细抓紧了军营。 一对看似父子的卖柴人挑着担子,走过十字大街,短衣短裤,衣着破烂,但细心之下,就可见两人衣裳之下的白皙皮肤。他们一路向东而行来到王木匠的家前。高呼:“王大叔,你要的柴火,我给你送来了,请你开一下门!” 吱呀一声,王木匠将门开来,嘴上小声嘀咕道:“我家并无要买薪柴啊!“不过抬眼看去,诧异之间当即改口道:“快快,就等你们了!” 秦梦这次来到繁阳城更为低调,他和毛公两人如一对进城卖柴的苦命父子。一人担着一担木柴,见到了王木匠,王木匠都傻了眼,不仔细看脸决计认不出来。 从村子出来后,曾路过一个庄户家时,见到院门口已经捆好了将要发卖的柴薪,树上搭着两套破破烂烂的短衣短裳。秦梦先前并不顾忌让人认出身份来,而是因为昨日行骗得手后,再入繁阳城,生怕碰到田氏庄上的甲士,一旦被认出,势必会败露,尤其和毛公在一起时更应当谨慎,这才看到衣服起了乔装之意,不告而取谓之偷,但是不告而取给了钱,不知道是否还是偷? 秦梦再次进城,一为亲身观察城里形势,二是了解田氏状况,三是想通过王木匠熟人的引荐安插进自己的人,以便田氏危急时刻,可以出手相助,抑或者里应外合。 “田氏安好,幸有王母娘娘护佑,驱使火神放火,才解田氏之围!”王木匠说完,秦梦联想起昨日守备府的走水,看来此事是和田氏有关。 昨日守备府走水确实诡异。傍晚时分,牢头婆娘命人担了两大筐的草鞋送到了晋布面前,讲述了家中的诡异之事,如今牢头已成一个活死人,在家中床上动弹不得。 晋布听完心中大骇,联想到这两日来,繁阳城中发生的种种诡异之事,好像件件都指向田氏,想及在田氏庄上搜寻逃走的女奴时,曾见过田氏,世人都说繁阳西有女善人,不想田氏神态雍容气质脱俗,色眼眯眯的晋布当时就欲要非礼田氏,不想让田氏牙尖嘴利的骂了回去。 晋布心中便记下了这个田氏,抄了田氏全庄后,还曾特意交代牢头,为他留着。如此一来,田氏倒未受过重的刑罚,也却遭受过牢头的虐待,不过也只是一些不出红伤的体罚。 此后晋布初来乍到繁阳,手上事务繁忙,又有部下巴结所送来的一群绝色美女,一时倒把田氏给忘却了。不想田氏还是卫君的恩人,子南真竟用百金来赎。这倒让晋布便想起了田氏,立时觉得房中女子没有了味道,想想便子南真又算的那根葱,不过一赘婿而已,便毅然拒绝子南真的要求。 不想一夜不过,城中就发生了诅咒他的异象,晋布不用想也知这是魏无忌门客舍人耍的手段,妖言惑众而已。这两天又忙得焦头烂额,变也无了寻欢作乐之心。 不想子南真使者去而复返再次追加五十金索回田氏,更令晋布想不到的是,下午就有牢头收到无数双草鞋的诡异之事,牢头还成了活死人。自己也曾听舍人说过,繁阳城中流传,田氏是仙姑下凡,西王母为田氏蒙难哭泣,金龙为田氏而愤怒现身。大坏蛋晋布一直认为这一切都是魏公子信陵君搞的鬼,都没有放到心上。 不过有些事情晋布也不好解释,怎能人为设计出金龙驰骋苍空的异象呢?那么魏无忌做此种种之事,为何都要指向田氏呢?晋布再不信邪,也跳不出那时代人的局限。心中还是充满了对神怪的敬畏,他觉得如果这一切异象源自对田氏的失礼,田氏身份像世人所传如此尊贵,他不介意将田氏纳为妻妾,好生对待。 第一百五十章 朝堂风云 薛公问秦梦这些流言是否他放出去的,秦梦一脸无辜回答道:“繁阳此地的流言非小子所为,但跟其究竟却是小子始作俑者,希望事了之后他们都能回家,性命之忧倒是不至于。以现在奴隶行情,价值一金多一个,谁又会和钱过不去随意杀人呢?” 如今这虽是流言,但也是确确实实正在发生的事情。秦梦还清楚的记得自己只是让那些在外谋生的乡民在当地传播流言,并未使人在繁阳城里传播,但人们愿意相信这就是真相。 都是利润驱使,伟大的导师就曾说过,五成利可以铤而走险,十成利可以践踏法律,三倍的利可以犯下任何罪行。不过如今已是六倍的利,不知严重到何种程度? 繁阳城如今的情势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往日那些作奸犯科的泼皮无赖,竟然颇具慧眼的看到了商机,这几日干起了绑人的勾当,对独自一人的外地人以及小门小户的本地人下手,转手就卖给人牙子行,获利颇丰。那些守城的甲士反应就慢了一拍,直到这两日才知借着稽查奸细的罪名,随意扣人抓人。 如一个外乡人来此,他会从头到脚每个汗毛孔都会渗得慌,他会被城中巡弋的甲士盯上,当他走到行人稀少的背街巷时,立时会被堵上嘴巴,一个麻袋套到头上,转眼就被人背起抗走。 恐慌传播速度更快,繁阳城内人人自危,昨日繁阳城还是熙熙嚷嚷的人来人往,突然一夜之间,街上行人骤减,商铺关门,只留下空空荡荡的街道。此时只需重重加上一根木头,繁阳城这座已经承重过度的骆驼就会被瞬间压倒。 这几日大梁朝堂上每日都不得消停,弹劾晋布的奏疏不计其数,魏王的桌子都被压垮一次。弹劾晋布因左太史而起,左太史左襄替繁阳田氏向魏王喊冤,陈述田氏为善事迹,请求魏王将田氏以及所有乡民释放,并给安慰与奖赏,列举晋布十大罪状,请求对晋布施以国法告慰臣民。 对左太史的弹劾,魏王并不在意,只说是魏公子无忌,身在赵国还越境干预朝政,乱杀大员,田氏这妇人也在里面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受些刑罚也是应该的,至于晋布的一些个人嗜好念及先父晋鄙的功勋又算得了什么呢? 左襄满心愤慨的退了下去,认为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却开启了一场声势浩大弹劾晋布的运动。第二日就有人站出来再次弹劾晋布,列举他种种违制之举,比如家门过高,府上乐人仪仗远超天子,妻妾过多怠慢公主。还有大臣站出来翻出这些年来晋布对百姓犯下的种种罪行,一条条列出简直到了罄竹难书的地步。 甚至连一大把年纪的士大夫都控诉晋布所作恶行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列举晋布上任繁阳没几日,城内就接连异象丛生,如金龙诅咒,王母哭女赠履,老树欲焚。最后双手颤抖口沫四溅的警告魏王如果这样一直纵容下去,上天势必降下灾难殃及我魏国所有百姓。 接下来朝堂上,有人开始为魏公子信陵君辩白。说繁阳前守备郭非就是畏罪自杀,和信陵君一点没关系,只是因为思念家乡,偷来此地碰上了郭非投敌,作为魏国公子,怎能见祖宗社稷危机不出手的道理,何况还有赵国使者的致谢。 晋布一派自然要辩驳,但挺公子一派,一言指出,既然郭非忠于大王,为何要私藏火龙五彩白绒衫这种奇异珍宝呢?不说尽早呈给大王?最后还是信陵君送来的大梁,到底谁忠于魏王还用说吗?一连串的反问,让晋布一党哑口无言,如今更可气的是,这宝物还被自家的龙阳君时不时拿出来向世人炫耀一番。 挺公子一派站了上风,随之而来的朝堂风向也开始变了,不仅有偏向魏无忌的大臣,更有忠于魏王的中立派,抛出了一个重磅弹劾:晋布有投奔秦国嫌疑。 那些风闻奏事的御史大夫们更是不肯错过这个机会,他们都听到过民间传扬晋布收买大量奴隶,要作为投奔秦国的礼物。以至于繁阳周边奴隶价钱飙升六七倍之多,就这样还有向上再涨的趋势。 魏王当时就震惊了,不管晋布如何“作”,即使有“作死”的节奏,有龙阳君的枕头风,都会一笑置之。不过涉及到背叛之事,更有甚者裂土投敌之事,魏王心中便敲开了鼓打起了锣,再也坐不住了。 魏王觉得此事并非子虚乌有,不仅朝堂大臣如是说,就连那些经常出王宫采办货物的仆役侍婢都传言晋布投奔秦国之事,想向也是,晋布对国忠诚无二心的老爹被自家王弟魏无忌一锤打死,能不心生怨气吗? 既然弹劾晋布已到了如此地步,魏王也只能派出使者,代表朝堂前去探查。朝臣商议了一番,一致认为左襄左太史是当担此重任的最佳人选。于是太史领队和朝中半数御史,组成了使者团,前去繁阳核查晋布投秦之事。 此事到此晋布一派已经相当被动。作为晋布一党他们未尝不想反驳一番,不过实在无处着力。要是说魏无忌有投靠秦国之嫌,恐怕自个都不信。若说信陵君有取而代之魏王的野心,这更是荒诞,因为信陵君魏无忌离开魏国已经七八年。若说一个田氏在繁阳呼风唤雨,纠集朝臣攻击晋候,更是荒诞绝伦。小人物自有小人物的优势,他们无处着力只能一旁傻看。 秦梦问薛公:“使团什么时候能到繁阳?”薛公道:“不出意外的话,需三两日,来得都是一帮老骨头,骑不得快马,只能坐车。一日行上百十里已经不错了。” 秦梦点点头又说道:“毛公那边什么情况?”“你放心,田氏无碍,这两日来自大梁的信使,都够晋布忙活的了。毛公真是有福气,他比我们要悠哉的多,每日喝酒耍钱,和晋布一众狗腿子仆役玩的不亦乐乎!” 第一百五十一章 出货 薛公接着说道:“秦小哥对田氏的一饭之恩,念念不忘,不是娘亲胜似娘亲,即便我两人前往保护都不为过,对整个繁阳乡民更是不离不弃,此种仁孝恩义行为,令我们这些老家伙都为之动容,下面兄弟自然愿意为小哥效命!” 没想到薛公也会奉承人,秦梦听得有些不好意思,故而哈哈大笑掩饰,说道:“这些都是小子该做的,繁阳乡民素来对我有恩,自然要拳拳相报。这两天确实劳累薛公了,为救田氏庄上,小子将你们累的够呛,下子承诺忙完此事后,一定要请薛公毛公连喝三日不醉不归!” 薛公哈哈一笑道:“老夫们非为田氏庄上劳累,而是为魏公子奔走。小哥你可能不太了解魏公子,公子志存高远,谋划长远,其实公子早想铲除晋布一党,只是苦于找不好时机。你这次所谋正和公子之意,故而对你所请,无不悉数满足,非单纯为你。 鱼儿总是离不开水的,魏公子也离不开魏国,公子要想连纵拒秦需得依靠母国。天下之势皆有秦国一手掌握,时下秦国新君才立,无暇东顾。但日后必定会卷土重来,吞并六国。无忌公子仁义宽厚,威望甚重,六国皆以公子马首是瞻。晋布就是公子最大的绊脚石,势必要掣肘公子,而晋布倒,魏公子就能顺利回国重整旗鼓为天下扛强秦。“ 秦梦没想到平时迷迷糊糊的薛公讲出了如此透彻的一番道理来,不禁肃然起敬,人不可貌相啊。薛公接着又说道:“老夫虽说嗜酒如命,但最近几日来,却无一点酒瘾。因为老夫都被你小子的谋略给吸引了,老夫只想知道秦子下一步的谋划?” 秦梦故作深沉的摸摸并没有胡须的下巴悠悠说道:“已到胜负见分晓的决战时刻!出货吧!” 奴隶涨价的第七日,一个自称来自赵国军中的校尉,一大早就找到了繁阳牙行的老板,声称要谈一笔大生意。牙行的东家看此人确实是武人,黑塔般高大健硕的身躯,提着一柄灯笼大小的铜锤,威猛无比,气势逼人。 牙行东家仔细询问下才知道:他们军伍和燕国作战取得了大胜,俘获了大量燕人,其中几个校尉合伙从中私扣了一千多人,想多捞些钱财。只因上官查的严,多次错过了和秦国商人洽谈的机会。一路走来不想明日就要回邯郸大营,这些费劲心机得来的奴隶也会被充公。以现在的奴隶行情价钱已超千金。本想将这千把奴隶,留在地方上,但苦于没有大军看管。恐生事端。一旦闹出乱子,追究下来罪责更大。 又不敢将这些奴隶卖于赵地的人牙子,以恐私扣奴隶之事,让上官得知,到时东窗事发,更是得不偿失。想来想去,只能卖于魏地的人牙子行。如今大军就行进在漳河边上,今天路过繁阳,便到了繁阳人牙子行,愿意降价转让这些奴隶。 牙行东家听完前因后果后,喜出望外,庆幸这人来的早,没有碰上那三位来自秦国的大人口贩子。否则的话,这金子就装到别人口袋了。牙行东家先将人稳住,请人陪着这位校尉到繁阳最好的酒肆用酒。而自己挨个将此情况一一通告给了那些甲士头目们。 人牙子行的东家也很想一人吃掉这么多的奴隶,一是苦于手上没那么多钱,而是没有足够人手去看护这么多人。这些奴隶可都是从战场上下来的战俘,非一般百姓能比,如一旦有失,那后果不堪设想。只能退而求其次,借助繁阳城的甲士头目,自己也分一杯羹, 那些繁阳城中大大小小的头目们,听闻有此好消息,便齐聚一堂,再次详细了解牙行东家所说的情况。便将那赵国校尉请了来,以牙行东家为首,大杀其价,进过几番激烈的讨价还价后,最后以奴隶未涨价前的三倍价钱成交了。这个价钱已经是赵国校尉所接受的极限了,再低的话,即便将奴隶充公,所获军功奖励也不比这个少到哪去。 以蛤蟆校尉为首,贪婪的将千人奴隶瓜分完毕,按此时的市价,一千多人的奴隶,价值一千二百金,如今可好,一千多人只需六百金,打了一对折。甲士所有头目和牙行东家拿出全部身家才勉强筹齐这笔巨款,大家约定第二日统一出货按出钱多少分得利润。 甲士们推举蛤蟆校尉去接收了这批奴隶,又抽调出繁阳城中不少的甲士,将奴隶集中安置在田氏庄子上了。赵国校尉交付奴隶后,领着一众军卒心有不甘颇为无奈的拉走了三马车的铜钱,一马车的珠玉金银,以及数十车的粮食。 繁阳这些甲士头目以及牙行东家,如今他们口袋空空如也,身无分文。但是他们精神的世界却是从未有过的充实。他们想想都要笑出声来,这样倒手一出就是一倍的利,那可是六百金的数目,到时人人都是繁阳的巨富。 大家庆幸赵国校尉没有遇上那三个财大气粗的秦国商人,而是直接来到牙行,这才成就了他们这么一桩发财的买卖。直到将燕人俘虏安置妥当,头目们才发现他们对这三个秦国商人竟然毫无了解,连他们在繁阳何处落脚都不知晓,无奈只能等人上门。奇怪的是他们三人一天都未在繁阳城中露面,像是约好了似的。大家对此并不为意,照样庆贺狂欢了一夜,一致决定明日就将这一千多人出手。 第八日一早,人牙子行东家亲自坐镇,早早开店营业,满心期待的恭候三位秦国大商人的光临,不想半晌过去,三人中的任何一人都未曾露面,牙行东家还曾怀疑是否为甲士掳了去,但转念一想个个手下仆役成群,断无被人掠去的道理。 日头偏西,夕阳西下,天色转暗,都无一人上门,牙行东家压力倍增,神情有些恍惚,似乎觉得他们从未出现过一样,而是自己的一种梦境。秦国商人未上门,但繁阳的甲士头目们却想要踏破他牙行的门槛,接二连三的催促,牙行东家某个瞬间都忘记了他今日这是在等谁光临。 第一百五十二章 跌停板 他等的三人,此刻正在一个少年面前哈哈大笑。“朱壮士安敢深入繁阳城中进行交易?你就不害怕被晋布等人认出,你可是他的杀父仇人?” 那个头有肉瘤长相奇特的秦国大人口贩子,正好奇的相问那先前出现在繁阳牙行的黑塔般赵国校尉。黑塔汉子哈哈一笑,将手里的铜锤往地上狠狠砸了几下,话声轰轰直震得茅屋往下落土,“即便认出又何惧,那些酒囊饭袋的繁阳甲士,捆起起来也休想拦得住我朱某人!” 那赵国校尉说完,又引起了屋内一片欢呼叫好。少年人坐于中间上位,年龄虽有悬殊,但气度一点不输于周遭成年大人。这里正是赵魏两国交界回龙城外,信陵君魏无忌所设的驿站据点。 少年年正是秦梦,那黑塔汉子赵国校尉正是朱亥,几个月前一锤砸碎郭非狗奴崔四脑袋之人,也是数年前跟随魏无忌窃符救赵击杀晋布老子晋鄙之人。朱亥此来是给秦梦送奴隶的。 事情回到几天前,秦梦写下了一封书帛交与信陵君魏公子手上,详述了搬到晋布的计划,晋家枝叶繁茂,即便使用暗杀能将晋布除掉,也根除不了整个晋家在朝堂的势力,打蛇不死,反遭其害。 日后还会遭受晋家的反扑,彻底摧毁晋家及其党羽,晋布是最好的突破口,他跋扈于朝堂同僚与他同伍为耻,他为恶乡里民心尽失。他之所以如此嚣张,是凭借先辈的世代功勋,家族的庞大势力,看准了魏王不会因这些细枝末节而把他怎么样的。但如果他反了,想想会是怎样的情势,尽管他也是主婿,到时候魏王可不会有丝毫的纵容,一样要下杀手,置他于死地,同时铲除晋家在朝中的势力。 造反失败和被诬造反,结局都是一样的晋布的命运将是后种!当秦梦炮制出如此阴险计划时,连自己怀疑都怀疑起自己的人格了,简直匪夷所思!看来读史并非只让人明智,而且还让人阴暗!不论是朝堂风云,还是流言乱飞,以及当下的奴隶暴涨,这些都是诬栽在晋布头上的一把屎。 而信陵君所拥有的能量,可以让秦梦的计划迅速成形,变成杀人的利器。信陵君昔日那些门下舍人,故交旧人,势力庞大。信陵君一声召唤他们就加入了声讨晋布的浪潮中了。信陵君又是赵国的救命恩人,赵王赐予他有封地,平原君是他姐夫,姐夫虽然亡故,但还有外甥。他出手向廉颇要上千把个奴隶用用,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信陵君魏无忌帮秦梦完成了这两步后,晋布就算走到了悬崖之上了。 秦梦恶炒奴隶,让奴隶一天一倍的向上翻时,心中多少有些忏悔。不该呀,不该进入后世的股市,那可是将人心变坏的地方。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从小所受的教导,悉数被自己吃了。被虐千百次,我虐人家一次,这心里真是不好受,不过事情从急也只能如此。 股票第二天一旦低开百分之五开盘,很可能要向跌停挺进。新入行的韭菜,就喜欢抄底,结果只能是被套的命运。多么熟悉的套路,被用到了这个民风还未开化的时代里,哪还能逃过连挨几个跌停板的命运。 往日入夜时,繁阳城门早早关上,百姓也都闭门不出。而今日却与往常不同,街道上人流穿行,马车攘攘,依然热闹非凡。他们都是一伙一伙的,那些穿着华丽的主家,身后都跟着一些身高体大的奴仆,而奴仆手上往往都拉着一根麻绳,绳上栓着一串四目无神的奴隶。 他们已经在城中晃悠了一天,往日听说奴隶涨价,也就随便收几个,想着挣点闲散铜子花花。他们整日里来城中打听行情。只昨日没见奴隶价钱上涨,这心里就开始犯嘀咕,生怕这么高的价格掉下来,不如早卖以免得不偿失。 他们一早来到城里就欲出手奴隶,没想到繁阳最大牙行,开始时还低价要几个,到后来一个都不要。他们心里这才慌了,一倍倍的降价,有些不甘心者,想着等等,会有人出钱收走奴隶的,可天都黑了,也没等到昔日叫嚣有多少收多少的秦国奴隶贩子。 城门没有关上,那是因为甲士们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实在是饿的慌,无力关城门。昨日所有甲士都被头儿勒索了一遍,不仅身无分文,连上街买点吃食的钱都没有,也不对,街上已没有了卖吃食的酒肆饭堂,中午时已被守城甲士吃倒闭了, 那些甲士头目们如意算盘打的很响亮,将手下兄弟们能勒索都勒索了一遍,声称明日加一成利相还,结果所有甲士的钱袋比脸都干净,就连那些不多的口粮都被拉走低钱了,剩余不多的口粮也被昨晚吃完了。想着今日一早秦国大商人就会买走奴隶兑付出钱,到时候要什么没有啊!可惜的是,他们从早晨挨到中午,又从中午挨到晚上,始终没有见到一个大钱一粒粮食。 自从奴隶涨价之后,囚犯奴隶在他们眼中都是一锭锭的金子,甲士们不再刻意克扣他们的口粮,生怕饿出个好歹来,丟了应得那份金子。本来繁阳粮仓里存粮就不多,西门安救济灾民,已经耗用了大半,洪灾过后,今年粮食歉收始终不能补齐粮食的亏空,人吃马嚼的存粮基本告罄,得益于西门安拿出了五十金到其他城邑买了些粮食,才应付至今。 晋布接手繁阳后,大肆往自家口袋中搂粮食,粮仓彻底稀黄,一千多众的甲士也只能靠抄家所得粮食过活。昨日一把交易竟连个人手中的粮食也给收走了,多出的一千多号奴隶,一顿饭就将繁阳粮库吃了个底掉儿!想着将奴隶贩卖后,会大挣一笔,同时也解决了甲士们的钱粮。不想事与愿违,连叫花子都不如了,饿的前胸贴后背,这城门还有人关吗? 繁阳城内,牙行老板和甲士们又齐聚在一起了,欲哭无泪,手中大量奴隶已经成了烫手货,甩都甩不出去,想嫁祸同僚甲士,同僚也得有钱接盘。一夜之间,城中风平浪静,更没有月黑风高掳人的事情发生。 第一百五十三章 妖孽 城里虽然没有偷偷摸摸的绑人事件,但却有光明正大的杀人事件。牙行的东家死于众怒拳脚之下,家被抄,家人悉数充为奴隶。他的罪名就是勾结秦国商人欺诈善良百姓,扰乱奴隶买卖秩序。 如今倒好,那些昔日里嚣张跋扈的秦国商人消失的无影无踪,奴隶的身价,一天就从六倍多跌回了未涨价前还要再打个对折。头目们辛辛苦苦鱼肉乡民多年,挣来的六百金,转眼就缩水到了一百五十多金。 这些昔日里充满暴力的家伙们,怎还能冷静的下去,蛤蟆校尉首发一拳将牙行东家打倒,接下来便遭来众多头目的拳脚脚踢,没几下繁阳最大牙行东家便一命呜呼了。他虽死,但甲士头目们心头怒气却难平,一切都因为他这个死中介,大家才会全线套牢而陷入绝境。 更可怕的是城里已经断粮了,城中因罪成奴的人数以经上千,守城的甲士人数也在千人,这又来了千人的燕国俘虏,一个小小的繁阳城,仅吃粮的嘴都不下三千张。一顿不吃会鼓噪,再顿不吃会烦躁,三顿不吃甲士就没有力气看护奴隶,一旦奴隶生事,岂不危及整个繁阳城,这里面可有一支才从战场上下来的燕军。 亟需解决城中甲士及奴隶的吃饭问题,甲士头目们觉得事情已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凭自己已经无法解决,必须禀告晋主婿,只能让他来善后了。 晋布听闻气急败坏,将厅室内青铜礼器全部招呼在这些不争气的头目身上,尽管很疼,但没一人敢哼声。 自从晋布得到被弹劾消息后,就安分下来,不再肆意虐杀少女,而是静静的在府中圈划那些此次弹劾他的臣僚们,满心愤怒的等着风头过后,一并都报复回去。他觉得给他捏造的罪名荒唐滑稽,清者自清,丝毫不以为意,只是认为信陵君魏无忌的报复之举越来越低劣。 今日听闻此事,心中寒意起,顿时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大梁的使团很可能这一两天就会到达繁阳,本来还想气定神闲等候使团来临,再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好好整治一番那个迂腐古板的左太史。不想自己眼皮子底下竟然出了这种大事,一旦城中闹起兵变,自己一千张嘴都说不清! 最先从这件事情反应过来的是晋布的头号心腹龙卿,龙卿对晋布说道:“这一两日守城的甲士头目们脸色喜忧变幻,原来是这回事。此事应慎重起来,看来信陵君的人已经在我们眼皮子地下活动了,一定是他布的局,后面可能还有更大的陷阱。为今之计应当解决粮荒,首先保证甲士们吃饱,才能有力气维护繁阳城的稳定。” 晋布很赞同龙卿此言,只要甲士们有粮吃,自己就能控制繁阳城,谁也休想趁乱打劫。晋布和众门客商量后决定,先将守备府内剩余不多的余粮拿出去救急,吃饱饭的甲士即刻增援田氏庄,守护好那里的奴隶以免奴隶生乱。 晋布又命小吏写下书信,连夜派人送到他的豆陵封地,让家里人送来些救急的粮食,想想封地粮食也不够维持一天的,接着又写下几封向就近城邑借粮的书帛,等天亮后即可叩城救急。晋布很是叹息,三千多张嘴,吃都能把自己吃穷,无暇打算那么长久,为今也只有大出血了! 晋布亲自值夜,巡查四门,他放纵那些没有吃到饭的甲士们,逐门逐户的收集粮食。如此一来,城中混乱一片,直到天明时才消停。不过这招还挺奏效,一夜战果颇丰,解决了甲士们的一顿饱饭。 甲士是能吃饱饭了,可是城中百姓就要饿肚子了,此时繁阳城怨声载道,路人侧目,似乎一夜过去,百姓们胆子壮大了几倍,敢于怒目直视城中甲士。 天亮后,在繁阳城外的乱坟岗上,发生了一件离奇之事,那些前几日从守备府上抬出的三具女尸就埋在这里。天亮时分,守东城门的甲士们就听闻鸟鸣大作,抬眼去寻,却发现天上有大批的飞禽向乱坟岗方向的树林中集聚。 甲士好奇,派人下城去看,只见乱坟岗上密密麻麻的聚集着各式各样的鸟儿,但唯有三封新土堆起的坟茔上没有小鸟停留。有认字的甲士们站在高处往下望去,赫然发现鸟儿组成了一个大大的“冤”字!甲士们望见此景个个心生恐惧。 同一时刻守备府的大门上爬满了蚂蚁,一个黑黑的“死”字,赫然其上,凡是路过此地的繁阳百姓都惊骇莫名,守备府里留守的仆役甲士们更是万分害怕,门房新任管事更是窜上跳下,似乎蚂蚁爬到他身上般惶惶不安。 这两件事如长了翅磅般,不多时就在城里炸开了,一时间议论四起,人心浮动。有说这是可怜女子们死不瞑目,心有怨气,向上天控诉晋布恶行,也有说这是金龙再次显灵,西王母再来人间,警诫那些为虎作伥者,更有人总结是晋布来了繁阳之后异象频出。按着天有异象,必有妖孽一说,晋布很快就被愤怒无比的城中百姓给捏造成了祸害人间的妖孽。 秦梦此时正在回龙城外闲适的吹着蜜水,抬头对薛公说道:“薛公,此等冬酿确实香甜,花香浓郁,真是上品,拿去涂抹守备府的大门可惜了!” 薛公一抱拳道:“这种招数,也就你小子能想得出来,如若老夫不知,在自家门前有一个大大的死字,估计今夜不过,吓都得被吓死。想必那晋布的鹰犬狗腿们此刻吓得屎尿横流了吧!蚂蚁吃蜜,可鸟儿是不吃蜜的啊,老夫纳闷了,你小子是如何让鸟儿成字得呢?” 秦梦微微品了一口蜂蜜水,哈哈一笑道:“这还不容易,繁阳城中人都没有吃的了,鸟儿焉能找到吃食,我命吴实周术他们在乱坟岗上用上好的黍米铺成了一个大大的“怨”字,鸟儿们闻讯自然来此啄食,哪有吃的它们就在哪落脚,如此一来字就成形!”薛公一拍大腿直呼妙哉。 秦梦放下手中茶盏,精神振奋的对薛公说道:“如不出意外的话,营救西门公和田妈妈应该得手了。我们即刻出发和他们会合,到时我们一起见证人民的洪荒之力是怎样将晋布这厮碾成齑粉的!” 第一百五十四章 营救西门安 西门安出来了,他是被上千成万的百姓营救出来的。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繁阳城百姓,昨夜一宿未得安生,至今还饿着肚子,自然而然念起了晋布未来之前的好光景,随之而来便提起了西门公长者的宽厚仁爱清廉无私。 一个气宇轩昂但长相颇为滑稽的汉子登高一呼,“让西门公为我们做主!”六神无主的百姓一下子振奋了起来,不大会儿就在西门府聚集了上百人,便和看守西门安家的甲士对持了起来。这十几个甲士到现在还能坚守到这里,实属不易,他们多半是晋布从封地带来的亲卫。 随着百姓越聚越多,甲士先前颇为蛮横的气焰被压了下去。百姓们步步紧逼,这些甲士已经被压迫到墙根下了,已经退无可退。为首的甲士硬着头皮上前呵斥阻拦,不想百姓队伍中蹦出来一个人高马大的半大少年。伸手敏捷的便夺了他的长戈。 百姓见势蜂拥而上,便将甲士悉数缴了械,将我们按到在地混乱之中也不知道多少脚踩了上去。人们都冲进了西门安家里了,那半大少年还在左右开弓狠揍那已不省人事面脸开花的甲士。 “奶奶的,把俺老子打的那么惨,今个非得弄死你们几个不成!”半大少年一边挥着拳头,一边骂道。但他身后的一个小童却在死命的拖拽他,“朱家哥哥,你忘了,秦哥哥让你此来是让你来保护西门公的吗?”朱家听闻,立即停了手,憨憨的笑道:“你不提醒俺,俺都忘了,不能耽搁大事,豆蛋咱们往里冲!” 他们正是朱家和豆蛋。十天前,秦梦离开寒泉冈,由于过于匆忙,谁也没有告知。左清吃了秦梦派郦道蒸制的馍馍,心中对这个少年更多了一份好奇,由于庆儿卖身救母,一时也忘记了感谢秦梦派人传艺之情。 左清后来想想对秦梦的无名之火,心里就好笑,也不知自己为何见了这少年就想对他发脾气,将人家撵走,却会想着他,这种感觉怪怪的,安静下来后,心中便多了几分愧疚,想着他回来后,给他一个微笑所作赔礼了。 谁知左等右等,始终不见秦梦回来,无名之火又起,一气之下也顾不得自己左府千金的身份,直接来到客人居住的后院,寻了一遍始终不见秦梦这个家伙。却在家中看到两个陌生的小家伙,一问之下才知道,两个孩童是找秦梦而来。细问之下才知道田氏家中出了大事,他们俩这是连夜从繁阳而来。 左清将两人唤来,朱家这个没出息的家伙,看到左清好似天上的仙女下凡,眼睛都直了,什么话都往外抖落,就连家中被晋布仆役搜查,秦梦递给他块砖头,抛到墙外戏耍了一番那些走狗仆役之事都说! 左清听完朱家讲完事情的前因后果,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连忙询问田氏的情况,两人含泪摇头。几番交谈后,两个小孩便和左清熟识了起来,两小孩子一下就成了左清的座上宾,两日没有吃饭,就着左府丰盛的饭菜,更是无话不讲。 令左清吃惊的是,世人所传以及秦梦所说的田氏善人在豆蛋的口中,却成了另外一个版本。豆蛋言必称秦哥哥,手里数着当时和秦梦在草棚里相遇时共同患难的七个孩子的名字。从豆蛋所言,可见在孩子们的心目中,田氏就是一个慈爱的妇人,除了这点和善人挂些边,其他那些乡民所讲述的出资出物帮助谋生的事情压根便和田氏没有关系了。显然秦梦在豆蛋心目中就是神,就是崇拜的偶像! 豆蛋讲,只从有了秦哥哥,再也没有挨过饿。秦哥哥蒸制的馒头是人间最美味的吃食,秦哥哥能将鸡蛋做出令人难忘的味道,秦哥哥绊一跤就能制造处磨盘来,秦哥哥能烧制出结实又便宜的砖瓦来,秦哥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秦哥哥能唱出令人陶醉的歌曲来,秦哥哥拜师也会想着带上他们的,最重要的是秦哥哥,最疼豆小妹! 朱家说道:“俺师父,那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一开始时俺还不服气,但是听俺爹说,师父几次三番的救俺爹的命,只要俺爹和俺师父在一起总能遇难成祥。俺也发现和师父在一起,很对俺的脾气,俺爹是想让俺学师父的经商之道,但俺师父却喜欢讲一些俺从来没有听过的行侠故事,比如有一个白眉大侠,一个锦毛鼠白玉堂,他们都是好男儿,行侠仗义,纵横天下。” 两个人唧唧咋咋的说了一天,左清越听越迷糊,似乎不敢置信他们口中所说的秦哥哥和师父就是自己前日刚认识就打了一架,让他占去了些小便宜的公鸭嗓少年吗?两人走后,独留下左清一个人怔怔的发呆。 两小子从左清那里出来就被盖倩和臧卓娅给堵上了,又是一番追问,盖倩更是喜形于色,连番臭骂晋布。臧卓娅神情黯淡,表情惆怅。 接着郦道回到寒泉冈后,找到太史哭诉晋布在繁阳为非作歹,恣意妄为,将田氏庄上一众乡民都划成了西门安一党,贬身为奴。希望太史能替田氏庄上上千老小伸冤。 郦道通知了崔广让他带着朱家和豆蛋回阳邵唐家庄,他们走之后,盖倩更是缠着父亲要去繁阳亲手宰了那晋布,左太史看到母亲已无大碍,便领着子阳子豹两个耄耋老人回大梁去了。 朱家和豆蛋来到唐家庄见到了依然不能起身的老爹,大声嚎哭,发誓一定要替朱万报仇,顺便也要替豆蛋杀父杀母之仇。樊大同经过两三天的休息,也已能起身了,除了肋骨疼痛,其他到无大碍。樊大同再此是呆不下去了,领着豆蛋朱家崔广就去繁阳找秦梦了。 正好他们来的时候,正是秦梦最需要人的时候,他们被派到繁阳城里煽动百姓营救西门安,进而和其他被贬为奴隶的乡民回合一起围攻守备府,趁乱将晋布置于死地。 人群中吆喝声最响那一人,一只眼大一只眼小,正是崔广。秦梦本来安排的是樊大同,只因樊大同肋骨骨折,没有力气去呼喊,也就只能安排崔广了。樊大同在人群里一马当先,破门而入,来到院内,见到席地而坐满脸忧色的西门公,樊大同当即跪倒道:“西门公,请你出山救救繁阳所有的百姓,救救田氏庄上所有孩子大人吧!”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三位侠女 被软禁了多日的西门安并不知外面发生了何事,不过从这两日送饭的甲士脸上却看出了一些端倪,较开始时的粗暴,近几日对他的态度和缓多了。 西门安还没有反应过来,后面黑压压的城中百姓便齐齐跪倒在地,齐呼:“请西门公为百姓做主!”西门安见群情如此激愤,想必晋布及其爪牙为害百姓至深。老人双手颤抖,悠悠长叹一声:“造孽啊!”试了试却没有站起来。 朱家见势推开人群,将西门安背了起来,樊大同,崔广在后面护着老先生。于是一众百姓便出了西门安家。只见街上纷乱一片,那些推车想转运粮食却被甲士给抢了去的百姓们,拍着车子大声哭泣。也不知道是甲士放的火,还是不小心失的火,城中弥漫着一片烟气,眼及所处到处是妇孺老弱的哭泣。 这几日不出门,西门安顿觉恍如隔世,城中确实不堪入目,老先生心中愤怒不已,对着朱家说道:“朱家老大,背我去守备府,拼了老夫这把骨头也要当面质问晋布,他这是造的什么孽,让好好一个繁阳城乌烟瘴气,民不聊生!” 此时的守备府前晋布站在满是蚂蚁的府门前,愤怒咆哮指点着看守门户的甲士,训斥着一群酒囊饭袋,门上有蚂蚁给清理掉就行了,还用特意请他过来吗。晋布吩咐甲士们去里面取来火把,不多时一个甲士颤巍巍的递过来一个熊熊燃烧的火把,晋布接过火把便在开始火燎门上的蚂蚁。 一边燎着,一边看着众人道:“什么神仙鬼怪,什么天有异象,在我这里只相信刀剑,本侯也是上过战场,经历过血流漂杵,尸山血海的武将,这些小小的蚂蚁,焉能有见火不灭者?” 路上的百姓,看见门上的蚂蚁被烧成了灰烬,再见他那狰狞的肥脸,一时间更加恐惧不堪,纷纷择路而逃,不想一个年纪大点的老妪,竟然摔倒在了府门前,想爬起来身来,却有心无力。晋布上前来,瞪着一夜无眠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老妪呵斥道:“有什么可怕的!本侯会吃人吗?” 老妪畏畏缩缩的浑身颤抖,牙齿格格作响。晋布满眼鄙夷厌恶之色,拿起手中的马鞭,便向老妪身上死命抽去,一边抽一边大呼:“抽死你们这些贱民,胆小懦弱之辈,只会背地里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尽做些蛊惑人心之举!本侯抽死你!” 晋布似乎着了魔似的,鞭鞭都带着风声,只几下就把那老妪抽死过去。老妪已然倒下,晋布却没有停手的意思,又要挥鞭抽将下去。就在此时,街上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呼喊:“住手!” 从东面来了一行三骑,声到人到。自晋布开始肆虐,守备府门前的百姓便一哄而散,街上空荡荡一片,三马才能疾驰而来。三人三马,清一色的姑娘,樱唇粉脸,披风飘飘,飒爽英姿,自有一股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度,三位侠女一般大小的年纪,让人看着都赏心悦目。 为首女子十五六岁,亭亭玉立,端庄秀丽,一身米黄色的深衣,将浑圆饱满的身材衬托的无与伦比的柔美。姑娘开口道:“光天化日之下对一老妪下此毒手,既然已经倒下,还要鞭笞,真是畜生不如。天下是有王法的仁义的,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必受天谴!” 晋布抬头看去,发现一行三位绝色美人,中间是一胡人女子,分明就是前几日从自家跑出去的奴隶,心中大惊,她怎敢再回来。当即招呼身边甲士,将这三个女子给围了起来,没想到三位马上的女子丝毫不惧。 晋布指着胡人女子大喝道:“大胆胡女,还不快下马受死,本侯买了你,你却逃了去,如今安敢回来!”身后有晋布的贴身仆役见到就是自家的女奴,当即扒开甲士,上前去扯她下马,不想第三个马上女子,却递过来一柄寒气逼人的剑。仆役当即缩回去了手,不敢擅动,只是望着晋布。 晋布哈哈一笑道:“好快的身手,本侯玩了一辈子的女人,都没你三人靓丽,更没你三人有风骨。真是上天的恩赐啊,来人快将三位贵客,迎进府中,好生招呼。” 她们正是左清,臧卓娅,盖倩三女。自从豆蛋,朱家离开左府后。臧卓娅整日惶惶不可终日,最后便将秦梦搭救自己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左清,希望左清放她回繁阳,就是死在晋布凌虐之下,也不愿牵扯田氏庄上无辜之人。左清听闻更是大惊,怎么都想不到那少年,还挺有担当,不过他遮遮掩掩的,他也太小看人了,非他有侠肝义胆出手救人之心! 左清本是魏家人,又是太史公的女儿,自然对朝堂之事颇多了解,向臧卓娅一言点出,此事非因她而起,她和田氏庄上的百姓一样都是一颗无不足道的小石子,只是倒霉,被大人物们踩着了而已,即便再次自投罗网也救不了田氏庄上的百姓。 因为关心田氏庄上百姓的安危,左清每日都派遣仆役来往大梁濮阳之间,以方便了解繁阳之事的进展,得知朝堂之上对晋布声讨不断,还由自己父亲率领使团前往繁阳彻查此事,当时就欢呼雀跃。 盖倩最近几日,见左清和臧卓娅突然亲密了起来,每天都背着人神神秘秘的不知说些什么。盖倩当即就来了个听墙根,听完之后,竟发现她俩要私自出府,前去繁阳为田氏伸冤。盖倩早就想去繁阳,故意惊动左清臧卓娅两人,三人一拍即合,当即决定在使团到达繁阳那天,一起奔往繁阳,让臧卓娅向太史公控诉晋布丧尽天良凌虐无辜女子致死的罪行。 今日一早,三人就离开寒泉冈来到了繁阳城。左清仗着父亲今日就将抵达饭阳,便大着胆子进了城,不想老远就看见有人对一个头发苍苍的老妪实施暴行。左清见此,哪还能忍住,当即喝止,催马前来。 第一百五十六章 民变 虽然左清平时来有几分胆气,但今日看到那些执戟抬戈的甲士,心中不免胆怯。眼看甲士们就逼上前来,左清硬着头皮大声呵斥道:“我乃是魏王公主,左太史之女,我看你们这些人谁敢动我一下!” 这一嗓子还真好使,甲士们当即驻步不前了。转身将要回府的晋布听闻不免全身一震,心想难道左太史来了?随即便扭转身来,脸上勉强挤出一些笑容道:“原来是外甥女啊,令堂是我夫人二姐,你说咱们是不是一家人啊,姨父家这两日多有些烦心事,让外甥女见笑了!令尊傍晚才能到,你还是到府上歇息一下的好,日后令堂和我夫人闲谈起来也不至于因为这个失了做姨父的礼数啊!” 左清看着这个满脸堆笑的晋布,大感意外,心中迟疑之下不想被走上前来的晋布抓住了手臂,不注意之下便被带下了马去,当下就晋布拥着往府里走去。甲士们见此情况,也上前将臧卓娅拉下了马,当即就被拖进了府门里。 其他甲士见盖倩手中有剑,不敢冒然近前,只是一步步执戟向前,盖倩眼见被人包围,情急之下挺身上跃,跳出包围圈,想要救回左清和臧卓娅,只是仅仅递了几下剑,就被甲士的长戟磕飞了。 盖倩只能步步后退,不想甲士们变换队形,又形成半月包围之势,盖倩眼看着姐妹被俘,自己又无能为力,加之甲士越来越多,盖倩便沿着街道向西奔了下去,打算逃出城去找左太史。 盖倩用力狂奔一阵,隐约已见城头,身后也无追兵,这才大为松了口气,站直掐腰喘气,不想前方有上百的甲士又向自己扑来,盖倩大惊,城头甲士反应怎会如此迅速,看来一场恶战在所难免,盖倩退向墙角,亮剑准备迎敌。不想前方的甲士并未停留,而是呼啸一声蜂拥而过,惊慌失措的一边跑一边高呼,“反了!奴隶造反了!告知晋候!” 甲士仓皇过后,满天灰尘,呛得的盖倩连声咳嗽,原来虚惊一场。盖倩心想这些甲士也实在不堪,只是奴隶造反,就吓的如此这般六神无主。盖倩拍怕身上的尘土,欲要出城,不想抬眼望去,前方情景更是令她心惊。 黄土再次铺天盖地而来,但却掩盖不住后面黑压压的人群,人群发出了震天撼地的呼声,“晋布者死,为虎作伥者死!”成千上万的百姓迅速塞满了街道,他们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农具,锄头,斧头,铁铲,铁锛,以及棍棒,也有生了锈的剑戟。他们愤怒举着手中的武器,这些平日来看起来温顺无害的乡民,今日如发了疯的公牛势不可挡。人流如洪水般排山倒海爆发出令人生畏的呼吼。 盖倩被人群的气势深深震撼,小心翼翼的靠在墙边。盖倩本来还想逃出城去,见此阵势,心中大喜,看来晋布惹了众怒,要大祸临头了,想及于此盖倩也不由自主的加入了人群之中。 在繁阳十字街头,人群慢了下来,那是因为这里汇集了西南北三面来的的人群,昔日里偌大的集市瞬间变得过于拥挤,人流不得不慢慢前行。不同方向的人群见到彼此,气势更为高涨,三条洪流集中向东面的内城冲去。 从来不关闭的内城门今日却被关上了,本来忙了一夜的晋布想好好歇息一番,不想却得到溃散甲士的来报,说奴隶造反了。晋布大惊,首先命人关上内城门,看了情况再做打算。他也匆忙上了内城墙,想来也就上百人的奴隶翻不出个浪花来,不想探出头去,人群的海洋翻腾出令人窒息的海浪,一看之下吓得魂飞魄散。 晋布仅仅露了一下头,便在人群里引起了不小的骚动。百姓们不见晋布还倒好,这小小的露面竟然令群情更加激动,百姓们高喊:“贼羔子,家里粮食被你们抢光,男人们女人们都被你们掳掠去贩卖给秦人,如此造孽,你们不得好死,我们定要扒你皮抽你筋将你五马分尸。” 晋布已经没了刚才烧蚂蚁的暴戾之气,再次偷眼向城墙下看去,只见到处都是黑压压密密麻麻的人头,不下几千人,大概大部分繁阳城中的百姓都汇集此地,难怪其他城门的心腹甲士都择路而逃,现在也只有龙卿守护的东城门还在自己手中,看来也只有抓紧时间逃离繁阳城,保命要紧。 晋布命令甲士凭借城墙坚守待援,自己却带着贴身甲士下了城墙,急急忙忙的进了守备府。其实晋布也很有一番打算,至少将守备府里这几日搜刮而来的钱财载上马车运走,再带上左清一并离开,也好向左太史卖个人情。不至于因为城内发生民变过于难堪。 数量的堆起,是最简单的美学,达到一定的量,就会给人强烈的冲击美感。繁阳城此时就是一个人的海洋,人群在城下高呼口号:晋布则死,为虎作伥者死。成千上万百姓的呼声如汪洋大水席卷而来,群情激动之气欲要冲破城墙,人们已经喊着号子在撞击城门,城上不过二百的甲士被此景震撼的魂飞破散,屎尿横流。 内城门多年不用,并不结实,三两下就被愤怒的人群给挤成了碎片,城墙上的甲士见此情景四散奔逃,跑得慢的甲士瞬间就被人群堵在了城墙之上,聪明之人脱掉衣服混在人群中,才幸运的保住了一条小命。 晋布匆忙下了城墙,刚到府门,便见从东面也来了一众百姓,晋布更为惶恐,连忙命人守好府门。但一切都为时已晚,外城数千的百姓涌入了内城,很快便将守备府包围的里三层外三层。 西门安见此情景颇为震惊,面对如此汹涌奔腾的群情,自己也无能为力。只消一会,晋布的守备府便会被夷为平地,里面所有为非作歹的家奴门客甲士都将成为民众的发泄对象。看来确实验证了金龙现身的诅咒:“晋布者死,为虎作伥者死!” 西门安微微叹息道:“民心之利不可夺!”反正朱家是不明白老头的意思,现在什么都乱了,按照秦梦的吩咐,便背起了西门安,有崔广樊大同护着向王木匠家里走去。 第一百五十七章 火海救人 盖倩见到了一场声势滔天的民变,就在她的眼前一步步的发展了起来。群情一旦被点燃,那就是燎原之火,一发而不可收拾,全城的百姓都向守备府聚集,愤怒来自于饥饿的恐惧,都想将自己的粮食找回来。 狂热与血腥相伴而来。愤怒的百姓已将守备府的大门推倒,院墙也被豁豁牙牙推到,里面没来及逃走的甲士和仆役,已被百姓踩在了脚下。昔日里见只老鼠都会大声呼叫的妇人,此时也不顾草鞋上沾染的血迹,奋力前冲,只为孩儿们能吃口粮食。 盖倩虽也是随父亲东奔西跑的小侠女,哪见过如此疯狂的场面,一时呆立不动,被人流冲到了街角。就在她精神恍惚之际,突然有人拍了他一下。抬眼一看竟是一张她最想见到的笑脸,盖倩眼睛一亮喜出望外惊呼道:“秦梦!”。 盖倩一上来就向秦梦说左清和臧卓娅就在守备府中,由于人声嘈杂,面对面对的呼喊,都不能使秦梦明了其意。盖倩越是着急,秦梦越是迷茫无错。 秦梦看出了端倪,拉她进了一条小巷,一旁的薛公也跟了过去。盖倩一说来龙去脉,秦梦立时后背直冒冷汗,倒不是害怕晋布会对两人怎么样,晋布也没有这个功夫,对于左清,晋布巴结都来不及,暂时的劫持也最多是想要挟一番左太史,希望他能高抬贵手。秦梦害怕处在亢奋疯狂下的百姓会将他们认为是晋布的家人,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三个小女子此来纯属添乱! 转眼之间守备府内浓烟滚滚,秦梦更是着急,自己制定的计划已经在按部就班的执行,两人在大牢里还好些,如果捆缚手脚丢进了这些着了火的房子里,岂不等于自己就是幕后杀人真凶了吗? 昨夜趁着晋布巡视城中,无暇顾及府中之事,毛公已经将田氏转移出守备府,送往了王木匠家中。毫无忌讳的放火造势。是为了逼出晋布,让他死于万人脚下。 看来为了左清和臧卓娅的安全,必须立即停止放火,可这样一来就打乱事先安排好的计划了,事出紧急,只能先救人了。秦梦当即向薛公施礼道:“左太史的千金如今就在守备府内,小子唯恐她有个什么闪失,到时小子就是罪魁祸首,既对不起自己良心也对不住太史公的厚爱,请薛公立即将壮士们全部召集回来,停止纵火,进府营救太史公千金!” 薛公迟疑了一下还是从怀中掏出了骨哨。秦梦明白薛公的顾虑,人手一撤,那府中的晋布就有可能成了漏网之鱼,到时后患无穷。民变看似突然爆发,其实是有心人推动才步步成形。秦梦将魏无忌派来的人手都布置进了百姓人群,那些总在最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砸破军营大牢,救出城民,推倒城门,府门,围墙的狂热百姓都是自己人。每个豁口都留有人手把守,为了就是避免晋布逃脱,让他死于百姓愤怒之下。 尖利的哨音响起,不大一会就从人群里跑出三四十人,穿衣打扮各不相同,三教九流士农工商皆有。秦梦看到人聚齐,用这几日发号施令养成的威严之气命令道:“随我进守备府,搜寻两位姑娘!” 由于魏无忌平时对手下训练有素,这才让秦梦用起来如使手臂,对他们的行动能力相当满意。壮士们接到命令后,有人头前挺进,有人护围秦梦盖倩薛公。大家配合默契,犹如一把尖刀,直插入了人群,秦梦不费劲的就进入了守备府中。 百姓们歇斯底里发泄心中的怨气,围殴晋布的甲士和仆役,那些牵涉西门安一案的城中大户,见到家中赶来的亲人仆役们,喜极而泣。反身就加入了造反队伍,不顾身上累累的伤痛,打砸烧一切搬不走的东西,来发泄心中的积怨。 秦梦挨个去寻每个着火的房间,一无所获。转了一圈,竟发现还有晋布死忠甲士在负隅顽抗,一处起火的大房子门前,几个甲士死命的扛着愤怒人群投来的乱七八糟的砖块,依然执戟死命守着房门。脸上头上血流如注,随着又一波的铺天盖地砖块砸来,他们终于倒下。人们踢开房门,发现里面已经是火海一片,房顶上的着了火的木椽子纷纷向下掉。人群只能叹息的离开此地,进而转移到别处。 这处大房子就是晋布的居室,那夜和白玉来过这里。秦梦透过着了火的房门,向里看去房子很大,大梁架在四根柱子上,将屋顶挑得很高,屋内正厅陈设豪奢。隐约有女子的呼救,秦梦大惊,手搭凉棚,仔细观看,只见房子一角有间单独的内室,就在内室门边上的一根柱子上捆缚着一人,一身米黄色的衣裳,由于柱子隔挡,屋里还有烟气,自然无法分辨出是否是左清或臧卓娅。探头观看的盖倩却惊呼道:“左清!是左清!” 幸运的是屋子很大,火还未燃烧到里面,不过看这情势,大火从外向里烧进去,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大火霹雳作响,也掩盖不了左清拼命的呼喊。屋顶上的木椽不断落下,火一时比一时要大,血肉之躯想通过那只能被烤焦。秦梦万分着急,难道就看着这个甜美秀丽,野蛮任性,悲悯爱人,并不待见自己长得酷似前世初恋女友的太史公千金丧生火海吗? 盖倩在门外自言自语,似乎在埋怨自己当时的仓皇逃脱,攥着拳头,原地打转,两道泪痕挂在了粉嫩的脸上。薛公及一众手下也是连连击掌不知如何是好了。 秦梦正在百爪挠心之时,突然看见院中树杈上搭的铺盖,墙角又有一缸清水,一个画面映现了脑海。秦梦当即将铺盖浸入水中,然后再将沾了水的铺盖定在头上,又用湿布蒙上面。 秦梦瞬间就将自己包裹严实了,立即弓着身踩着火就冲进了屋中,直到撞上里面内室的墙才停下脚步,不想刚一去掉身上的铺盖,一声巨响夹杂着热浪就袭面而来,秦梦一阵后怕,幸亏不是刚才落下,否则这么粗重的椽子砸到身上不死也得残废。秦梦能听到外面,盖倩和薛公着急的呼喊:“快取水灭火!” 第一百五十九章 劫后余生 火龙游走在床榻之上,来到了秦梦身后,火焰拍击着湿了水的铺盖,背后高温难耐。 绝望!绝望之下两人互拥,如壁画上的蛇身人面夫妇一样紧紧的纠缠在了一起。秦梦紧紧抱着左清,死死的将她压在墙壁上,尽量不让火焰烧着她。秦梦似乎感觉铺盖已经烤干了,铺盖应该在着火,只觉后背钻心的疼痛,秦梦本能的用力向墙上挤压着左清。 秦梦正准备痛苦的死去,倏然,全身飘了起来,无处使力,莫非这就是灵魂出窍的感觉,这死的也太轻松了吧!一瞬间的清凉,让秦梦觉得已飞升进入了天堂。 左清“啊”的一声惊呼喊了个半截,随即就被人堵上了嘴,这才惊醒了闭眼等死的秦梦。秦梦感觉身下软乎乎的,嘴上凉凉的,睁开眼一看自己竟倒在了左清身上。软乎乎的胸脯,唇齿相碰,此刻是如此令人销魂。 电视剧中最滥的情节就这样发生了,无意间嘴对嘴就亲上了。两人本来就被火烤的红红的脸更热了,左清慌忙推开秦梦说道:“房中未着火时,晋布进来了一趟,我并未见他出去,适才被大火围困慌了心神,一时忘记此中的蹊跷,原来这里面还有一个暗室,快起来!” 生的希望燃起,秦梦当即翻身,抖落身上已经着了火的铺盖,抱起扔进了火中。此处就是一扇石门,露出一间五尺见方的暗室,一览无余,并无晋布。暗室墙上挖出了许多空格子,也有部分格子上装有小门的。门上有铜锁,但铜锁都已被打开,乱七八糟扔在了地上。地上还竟遗留些小珠玉,抑或散碎的金银。秦梦打开一个抽屉,赫然发现了自己命汲泽送来的五十金的包袱皮。这是晋布的小金库,看来他这是刚从这里携带大量金银而逃。 大火已经将外面的床榻彻底吞噬,火焰袭面而来,秦梦顺势关上了石门,顿时清凉了许多,不过眼前却一抹黑了,伸手不见五指。既然晋布不在,那么这里面定有通向外间的暗道,确实有,因为秦梦和左清还未摸索几步,就悉数滑入了一个洞中。 舒服!浑身清凉,空气也清新了。经过一刹那的黑暗,眼前有了个亮点。左清秦梦劫后余生,欣喜的沿着仅一人能通过的地道走向光明之处,不一会就到了洞口,侧耳倾听外面喧闹声震天,秦梦探出身来,只见洞口之上是一座修砌的极为精致的假山,山在水池中。 秦梦拉着左清,在这齐腰身的水中,疯狂的互相泼水,庆祝还能活着走出火海。左清抱住秦梦喜极而泣,不断的亲吻着秦梦的小脸。两人忘情的嬉戏,引来了院中无数百姓的围观。秦梦和左清这才从恢复正常,跳出水池,呼吸一口外面清冽的空气,顿觉是无上的享受。 秦梦拉着左清,挤进了人群之中,向月亮门洞里面跨去。秦梦来过这个地方,这就是守备府后门,当初王木匠将秦梦带到了这里,秦梦还在这里发现了奄奄一息的朱万。 秦梦突然一拍脑袋,自言自语说道:“唉,笨死了,出不来,烧死也不冤!”秦梦是想到了当初信陵君魏无忌向郭非索要羽绒服时,郭非曾说过宝贝火龙五彩白龙衣就藏在卧室壁画后面的暗格里。秦梦还是庆幸不管怎样吧,活着出来了。 秦梦拉着左清,在人群里费力的挤着。突然和一个女子,撞了一个满怀。秦梦抬头一看,喜出望外喊道:“臧卓娅!是你啊!”臧卓娅满脸黑灰顿时愣住了,看见了一样狼狈的左清,鼻子一酸竟留下泪来道:“主人阿姊,是我害了你,秦弟弟,也是我连累了你们全家,适才我很高兴能被关进大牢里,但是我却听人说,昨夜田妈妈,已经被晋布带走,一夜未回,同牢房的女眷们说田妈妈凶多吉少。我恨我自己草原上的大巫说我就是一颗扫把星,到哪,哪都不安生!” 秦梦看她如此模样心里倒有几分欣慰,一个胡人女子,知道舍生取义,不畏危险以命报恩,我中原汉子也未必都能如她这般。秦梦安慰臧卓娅,莫要哭泣,田妈妈无事。秦梦不敢耽搁,生怕薛公盖倩他们为自己担心,便拉着左清和臧卓娅,使劲向大屋正堂的方向挤去。 秦梦出现在薛公面前时,薛公张大嘴巴久久不能合拢。突然将秦梦拥到怀中,似乎眼角有泪水,使劲拍秦梦的后背。秦梦不想如此伤感唏嘘,借故对薛公说道:“看来晋布这厮确实跑了,如今我们应全城寻找,务必擒住晋布,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薛公听闻,当即吩咐手下,全城搜捕晋布。谁知得了令的手下还未转身离去。突然一个麻袋就丢到了众人跟前。大家大惊失色,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皓首老瓮面带笑容的看着秦梦。有人用刀将麻袋割开,一个被绑了手脚的肉球就出现在了面前,正是晋布。 秦梦倒不觉奇怪,这么大岁数,还出手相助自己,那必是鲁仲连的师父,现任墨门巨子。不过老者以这种姿态出现确实很拉风,身后两个相貌平平的七尺汉子,就从举重若轻的抛物,就看得出身上功夫了不得。 秦梦当即向老翁拜去,说道:“多谢前辈,暗中替小子解难,护我田妈妈无碍!” 白发鹤颜的老者,笑眯眯的摸着秦梦头说道:“好小子,起来吧。仲连给老朽提起你来,老朽颇为不信,特此过来打听是否属实,没想到田氏庄上摊上这等人祸,老夫本想出手相帮,但心中确有好奇,你会如何应付。这才混入了守备府中当一个扫地的老者,以观事态进展,不想今日全城大乱,老朽险些遭百姓痛殴!正欲从后门逃走,幸运的是遇见了这厮,还看见了你小子,这才一路跟了过来!” 秦梦听完,脸上一红,适才和左清那般缠绵厮磨,想必老头也看到了,真是尴尬至极,秦梦本想起身,却借故将脸埋了下去。耳边只听薛公扑通跪倒道:“晚辈薛四指见过侯赢侯公老前辈,多年不见前辈可否安康?” “什么你就是‘侯赢’?”秦梦惊讶的抬头看向老者,不由自主的问道。 第一百六十章 侯赢 《史记》记载侯嬴者,魏国国都大梁城一个看城门的老头。《史记魏公子列传》名头虽是信陵君魏无忌一人的传记,实则着重写了魏无忌和侯赢两人的事迹。 里面说信陵君无意发现侯赢是一位隐士,礼贤下士,亲自驾车迎接侯赢赴宴。老头子很傲慢,不顾及鄙陋的穿着,坐上魏国二号人物魏公子的驷马豪华马车,招摇过市,路上还拜访了一位好朋友:朱亥。旁若无人的和朱亥聊了大半天,连一旁魏无忌的随从都看不下去,想出手掐死这个看门老头,不过信陵君始终谦恭有礼。最后侯赢就成了魏公子无忌的座上宾。 邯郸被围,破城在即,魏公子深明大义,知晓唇亡齿寒的道理,为国家大计出发,帮赵国就是帮自己,但魏王却竭力反对出兵,魏公子着急上火,侯赢便出了一个窃符救赵响彻千年的计谋,并将勇士朱亥引见给魏无忌,还约定魏无忌取得晋鄙兵权后,他就面向北方自刎以报答公子的知遇之恩! 如真是此侯赢那自当在九泉之下,如不是那就是史书记载有出入。秦梦进一步追问道:“可是帮助魏公子窃符救赵,事成后所约面北自尽的侯公侯门监?”白痴的问题,秦梦出口就觉自己失言。如真是自尽,哪还能站在此地。 候公将秦梦和薛公搀起来,和蔼的摸着秦梦的头说道:“老朽确实是大梁夷门门监,也曾给魏公子谋划过窃符救赵之事,不过人言向北自刎,只是自保之策……!” 侯赢者,家贫,门监,这只是墨门巨子隐匿大梁的对外身份,大隐隐于市,必有所图。侯赢借这个身份是为了结交天下有志之士,观望天下风云,进而来发展墨门势力。谁想竟让情报工作做得出色的魏公子魏无忌得知了真实身份,魏公子见到如此权势人物,怎能不结交认识一番?闹市御马,虚位以待,谦卑恭侯,对于一个仅次于儒学的第二大显学的墨门大佬,这些虚礼算的上什么呢? 侯赢对魏无忌也多有英雄惜英雄之情,将很多墨门的贤达之人,推荐给魏无忌,包括朱亥,毛薛二公等人,一为答谢魏无忌,二是间接向魏无忌传递墨门的理念,进而扩大墨门在世人中的影响。 如侯赢真是司马迁所写,家贫,年七十,看门人,哪里会荣辱不惊的坦然接受魏无忌的虚位以待?哪里会傲慢无礼的和朱亥在猪肉摊前聊上半个小时的闲嗑儿?哪里会知道魏王的兵符放在王宫寝室?既然如此重要的人物哪能随便为报一个知遇之恩,就面北自刎了? 之所以对外宣称自刎以答谢魏公子知遇之恩,那是因为魏王极其震怒,追查此事下来竟发现,侯赢是墨门的巨子,窃符的主意又是他出的,朱亥是他荐的。为此要四处捉拿侯赢,侯赢这才不得已放出了假死的消息来平息魏王之怒,再次隐入了乡野。 侯赢和秦梦一见如故,全无隐瞒的将实情说于秦梦听。秦梦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段历史只是一个故事而已。不过却成就了魏无忌礼贤下士千年不朽的好名。既然侯赢对自己没有隐瞒,而且还帮自己将晋布捉住,秦梦也将如何策划民乱之事简单给侯赢说了。人声鼎沸之中,两人所说虽是隐秘之事,但不用顾忌闲杂无关人知晓。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百姓们看见了麻袋里的晋布,群情汹涌,蜂拥而来的人群,将麻袋层层围住,踢踏舞便开始上演了。秦梦听闻侯赢之事有所感悟,既然假死可以逃过魏王的追捕,那么晋布一旦真死,魏王说不准也会放晋布同党一马。看来计划得有一个小小的改动,真还不能让晋布这样随便死去。 秦梦当即向薛公喊道:“不可让晋布死,我还有大用!”对于秦梦的鬼心眼,薛公是领教过的,当即命令手下将百姓冲散,团团围起了晋布,不过秦梦再次见到晋布时,他被踢的已经不成人样了,浑身血肉模糊,双腿碎成几段,就连他的第三条腿,也被百姓踩碾没了。 还好!还有一口气,秦梦当即向薛公窃窃私语几句,薛公会意将晋布再次用麻袋装了起来。没等百姓们反应过来,就抬着晋布往外奔去。 秦梦向侯赢一笑道:“小子先卖个关子,等会在告诉候公!”侯赢听完后,哈哈大笑道:“看来仲连说你,计胜孙子啊看来不虚啊!” 秦梦领着左清,盖倩,臧卓娅三女,邀请候公一起前行。几人从假山水池的后门出去,向王木匠家中走去。盖倩泪眼惺忪,没好气的看着秦梦说道:“适才你不畏生死独闯火海,害的人家为你担心不已,还以为从此阴阳相隔了,不想你安然无恙,见了人家也问上一句!”满腔的酸意,秦梦怎能不明白什么意思!秦梦只能呵呵笑着胡乱应付一通。 左清一反在火中的豪放,开始矜持起来,红红的脸蛋,衬着一身湿衣,显得羞涩无比,似乎都不敢正眼看秦梦一眼。 离开喧闹的人群,耳根一下子清净许多。远处的守备府已成了一片火海,发泄完心中怒气的城中百姓们,也都散去了,好像他们从没来过,更没有参加过什么暴动。那些昔日里,耀武扬威的甲士,一个也没有了,他们脱去身上的甲胄,扔掉手中的武器,个个为了保命也成了暴动里的一员。生怕干的不起劲让别人认出来。 王木匠在家里,杀鸡宰羊犒劳今日重获自由的西门安。樊大同田氏手儿相握,含情脉脉看着对方,庆祝劫后余生。田氏脸色憔悴,人也整整瘦了一圈。秦梦不觉心头酸楚,如此大的一起变故,多因为自己的推动,不救赵正,不杀郭非,不帮灾民,不建大宅,不救胡女,就不会让安于清贫的樊大同和田氏陷入了危难之中。 秦梦向众人介绍侯公时犯难了,还好,侯赢自报家门道:“老夫繁阳二龙口人士,多年隐居海外,年老思乡这才回家探亲,谁知今夏大水,村上乡党无一幸免,只有秦梦一人独存,而秦梦就是老朽的曾外孙!” 秦梦听完侯赢的介绍,不由瞠目结舌,心想他这是要干嘛,就想这样白捡一个大孙子吗? 第一百六十一章 被认亲 秦梦认为曾外孙这个称谓过于烧脑,脑细胞突然就不够用了。曾孙还好理解,什么外曾孙,曾外孙,外曾外孙实在过于复杂。 年高八十的侯赢一点不糊涂。曾外孙,就是他儿子的女儿的儿子。也就是说秦梦妈妈是他的孙女。侯赢说道,十多年前回过一次家乡,那时正碰巧遇上自家孙女嫁给村里唯一姓秦人家的喜事。此次回来多方打听,探得二龙口只跑出了一个叫秦梦的十四五的小子。老头就认定了秦梦就是自家的曾外孙。 秦梦心中暗骂,老头你就无耻吧,老子穿越而来,哪里有什么外太公。没办法,这时代又特别重视血缘,这亏吃得真冤,不过侯赢这么大的人物,主动找自己当曾外孙,想必以后混黑社会地位会很高的吧? 秦梦当即拜倒道:“曾外公,如何适才不告诉小子,让小子也好有个心里准备,突然这么大的喜讯让小子激动不已,以后小子全力孝敬你老,为您养老送终!” 侯赢爽朗一笑,别有深意的看了秦梦一眼,只看得秦梦心里无所是从。西门安上前询问了侯赢岁数后,谦虚的也以晚辈自居,恭贺侯赢认得血亲。在场的所有人都向秦梦祝贺。秦梦不好意思的一一谢过,也不知怎地就糊里糊涂认了一个亲太外公。 田氏抱住秦梦泪流满面的哭诉,秦梦不断的宽慰,哄了好半天田氏才稳住了心神。臧卓娅向田氏致歉,说都是自己在田氏庄上躲了一下,才给全庄上下几百口人带来这么大的灾难。田氏看看这个明眸善睐的外族女子,当时就愣住了,也不知道如何接话了。毕竟中原腹地的乡野村妇,未见过胡人女子。 左清出来向田氏飘然一礼,自我介绍道:“我乃左太史的长女,今日慕名而来特地看望田妈妈,不想遇到城中民乱。她是我的女奴,逃到濮阳界时被我收留,听说您因此而惹祸上身,心中愧疚特地来此以表歉意,希望田妈妈多多担待!” 左清虽然衣着狼狈不堪,但从气度来看绝非小户之家出来的女子,左清一脸谦恭之态,自然赢得了田氏的好感,当即领着三女到了一个单独的房间,拿出一些衣服让左清换上。 女人很容易熟络,再次出来的时候,左清已经和田氏手拉上了手,举止甚是亲昵,一旁的盖倩也不甘示弱,挽起田氏的一个臂膀。 侯赢见此哈哈大笑,引得西门公毛公薛公朱万一干人等也附和大笑起来。盖倩让这些长辈笑的莫名奇妙,脸上红的像一朵花一样。不过左清倒相当镇定,重新向候公见礼。侯赢搀扶起左清的手臂道:“不愧是大家闺秀,曾外孙能有你这样的贤内助,也是算是他前生积德修来的福分,老朽就很喜欢你这样的曾外孙媳妇!” 秦梦听闻,羞涩难当,借着处理事情,将西门公请了出来。左太史的使团很快就要来繁阳了,如今城里大乱,也只有西门公有威望善后城中一切事宜,安抚百姓情绪。 由于东门方向并没有设建军营大牢,秦梦也就无从激起大牢囚犯生变。不过守卫东门的甲士很快就被百姓汹涌澎湃的气势所慑,纷纷擅离职守,溜之大吉了。晋布的首席舍人龙卿,也已逃得不知所踪。 如今城中四门无人把手,为今之计当组织人手严防,免得流寇盗匪侵入城内,让百姓们再次遭殃。西门安苦于四门无人,摇头叹息。秦梦笑道:“这又有何忧,城中还有五百多甲士在田氏庄上睡大觉,小子陪西门公叫醒他们就是了。” 秦梦很想看看蛤蟆校尉见到自己后的惊讶表情,不过令秦梦失望的是,蛤蟆校尉死了,幸福的倒在粪坑里睡着了,抱着日后当魏国首富的梦想永远醒不来了。西门安来到昔日熟悉的田氏庄子,已经大为变样,田氏旁侧的朱家也被烧成了残砖断瓦,更令他觉得不可思议是全庄子的甲士都在呼呼大睡。便好奇的问道:“为何这些人都昏睡不醒呢?” “他们喝了不少的蒙汗药!”秦梦回答了西门安的问题。风茄花之所以称谓为蒙汗药,那是因为人中了此毒,皮肤干燥,不会出一丝汗液,如将汗蒙住了一般,故得这个朗朗上口的名字! 西门安头次听到这么新意奇效的药名,大感兴趣。秦梦接着解释道:“蒙汗药主要采自风茄花,将花朵晾干,磨成粉末,人喝下便会昏睡不醒。这些药来自西南之地,价值不菲,甲士们喝下去的这些药,抵得上他们一个月的粮饷了!” 西门安惊讶道:“一个月五百人的粮饷?”这时徐虞人从门外进来,接着话茬说道:“不错,三万钱,三锭金子的粮饷,老夫积攒数年的风茄花之毒,全让秦小哥买去了,不过老朽倒大赚一笔!”西门安只见一个仙风道骨的老者,甚是亲热的拥着秦梦的肩膀。 秦梦自然不能让长者迷惑,向西门公引荐了徐虞人,并将这些天所发生的事悉数给西门安简单讲述了一遍。从送臧卓娅过黄河,卫君子南真遭刺,救富甲,救左太史母亲,子南真出手相助救朱万和樊大同,一直讲到筹划实施搬到晋布的计划。 秦梦指指刘黄家地上倒的乱七八糟的甲士们说道:“他们饿了一天,正好碰上一支路经田氏庄上的贩粮贩酒商队,结果他们就把商队拦了下来,享用了车上所有的粮食和酒,他们酒足饭饱后倒头就睡,直到现在都还在睡梦中。酒也许是他们此生喝的最贵的酒了吧!那蛤蟆校尉心情不错,醉意朦胧之际想起查看一番他后院种金子的地方,从他满足的神态上可以看出他必是幻想日后出土了成坑的金子,不幸的是药劲上来,他倒在粪坑里熏死了!” 徐虞人插话说道:“都是老夫的罪过,给他们酒里放药过量了,老夫听卫君提起小哥家里遇上了麻烦,老朽便前来助阵,不想老夫身上的风茄花让小哥看到了,于是小哥心头计起,兵不血刃就让守卫田氏庄上的五百甲士悉数麻翻倒地。老夫本来是不收一文的钱,怎奈小哥强给三锭金子,老夫想着众多弟子也要吃饭这才勉为其难收下!” 秦梦哈哈笑道:“前辈错了,那不是小子出的,那是晋布出的!昨夜晋布派遣向豆陵要粮和其他城邑的驿马,都被我们擒获了,小子只是找来卞石匠,重雕了一封晋布的手章,重写一封将其豆陵府上所有钱粮悉数押送回繁阳的书帛而已。” 徐虞人哈哈大笑道:“而已?哪有你这么说风凉话的?你可是截获了几十大车的钱粮啊,晋布如要知道了,不吐血都不行,更绝的是你又以晋布的名义写了数十封劝降其他城邑一同反叛魏王,投向秦国的书帛。想必这些书帛也已投递完毕,各个城邑的县令恐怕已经上奏疏密告魏王了吧!” 西门安脸上一会青一会白,秦梦生怕这个忠厚宽仁的老者讨厌自己的阴谋诡计便委身致歉道:“小子擅做主张,做下了如此多阴损之事,想必连老师也会不齿小子吧?” 西门安凝望秦梦好久幽幽叹道:“为师只是对你所作震惊不已,以你的才华日后在七国之中翻云覆雨,纵横捭阖,也会如鱼得水,游刃有余。老夫心中颇有担忧,你现在就如羽翼未丰满的鹰隼,如被射手盯上,恐有性命之虞啊!小子不可心生狂傲自大,你自此当韬光养晦,才能保得平安无事,繁阳城中之事,不可到处宣扬!” 西门公这是多虑了,此事都有魏无忌门客一手操办,自然不会将如此惊天阴谋说与世人知,长者这是害怕秦梦得意自满,口不遮拦,四处显摆。不过秦梦听闻西门公善意话语,心里特感温暖,满满的爱护之意,秦梦重重的向西门安点点头,眼睛不禁闪烁出了泪花。 第一百六十二章 身世存疑 晋布倒,西门饱。 此刻城里最有钱之人莫过于秦梦。经此一役,秦梦赚的盆满钵满。侯赢又送来两大包袱金银珠玉,这些抓晋布时截获的钱财价值不少于三百金,加上卖燕国战俘所得六百金,昨夜诓骗晋布豆陵封地的不下五百金,以及三十多车的粮食。算下来一共一千四百金之巨,这还不算信陵君给的五百经费,以及自己所有的三百金。天下首富阳翟大贾吕不韦未做秦国相国时的身价大概也不过如此吧! 钱财堆积如山,就如同一个随时爆发的火山,在金钱面前,也只有心中存大义之人才能心怀不乱,毛公亲自处决了一个动了歪心思欲要行偷窃之事的手下。秦梦这才发现几日来东奔西跑忙前忙后的兄弟们,已经有了懈怠之心,再如此诱惑下去恐怖会出大事的。 秦梦深谙钱财惹是非,当即和毛公薛公商量决定,先拿出一百金,以魏公子的名义赏赐给此次参加行动的兄弟们来安抚人心。信陵君的五百金又原路退回去,又将那千人的燕国战俘连着所挣的六百金,悉数让朱亥连夜押解出繁阳界,会同回龙城的赵国守将护送回信陵君的封地鄗城,希望魏公子能满意此次投资的收益。剩下的就是抄晋布老底的八百金,这些钱也悉数转交给了西门安。三人如此安排想必幕后大老板信陵君也会满意的! 重获自由的庄户们,举行了一个泼水节,庆祝连日来憋闷的牢狱禁闭生活结束。庄户们不分男女老少,齐动员,回到以为再也回不去的家中,掂来水桶,打上满满一桶甘冽清凉的井水,对着昔日呵斥谩骂他们的甲士,劈头盖脸倒将下来,以泄心中怨气。地上躺着的一众繁阳甲士,被冷水激醒,个个茫然四顾,引来田氏庄上百姓们畅快的大笑。 甲士们对昔日的阶下囚如此嘲笑,脸上开始泛出怒意,转眼发现,一个和蔼可亲头发花白的老者被无数昔日所关押的乡民们簇拥着,这才耷拉下脑袋,看来天又变回去了。不知晋布晋主婿是否也像前前城守郭非毫无声息给拿下呢? 五十人的晋布亲信甲士被拿下了,昔日里亲近西门安的属下,又重新委以了职务,他西门安又回来了! 予与夺,相差之别,天与地。民心所向在于利,谁能给利,民心之所向。谁欲夺取,民心之所背。在晋布和西门安身上截然相反的显现出来。甲士们回到城中高呼:发钱了!发粮了!繁阳城里再一次骚乱起来,这一次尤比早晨之时的气势更为恢弘。 那些吓得脱了衣服逃命的甲士又被召了回来,两类甲士的精神面貌一眼可辨,明显经历过民变的甲士多了一份对百姓的畏惧之心。 西门安本不想如此声势浩大的搞这么一场发钱发粮的活动,只因为守备府被烧,民册户籍毁于大火,如不统计全城居民户口,日后徭役税赋无法征收。借此次发钱的便利,省去了日后统计户籍的麻烦。 领到钱粮的百姓们泪流满面高呼西门公长寿无疆,民众自发载歌载舞颂扬西门安的仁德。百姓们对西门公的爱戴无以言表,敲起锣来,打起鼓,在城下开始了跳丸,跳剑,舞帛,驯兽等形式多样的百戏表演。 秦梦陪着西门安站立在城头,看到繁阳城重获新生,心中油然感叹:一人能兴邦!一人能祸国!秦梦望向西方,似乎看到一颗决定天下走向的帝王星冉冉升起。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对于处在这个时代的每个百姓来说其实都不是什么好事!不过对于子孙后世却大有裨益。 秦梦回忆这些时日来的过往唏嘘不已,深感安定就是百姓最大的福分。秦梦递给面色凝重的西门安一个沉甸甸的包袱道:“这是晋布勾结秦人所得间细的金子,小子单独取出希望你交给左太史作为证据,定下晋布的罪行!” 西门公随意拿出一锭金子,放到手上仔细端详,只见金锭上赫然刻有:“大良造鞅制”五个篆字。西门安怎能不认得?这些金子以前曾在他手上过了一回,事后又还于了田氏。当时还感慨一番秦国强盛始于商鞅,卫康叔的子孙将要埋葬先祖的社稷。如今东西周已灭,预言成真。 西门安的阴郁之色退去笑着说道:“老夫越来越相信你就是鬼谷子门下的高徒了,物尽其用,凡是经你眼的物什,必被你用。侯公这样的世外高人都能做下乱认血亲的事来,可见小子日后必当不凡。”西门安又着重看了一眼金锭上的字叹息道:“魏国出了多少人杰,结果都是为人做嫁衣,可惜可叹可悲啊!” 秦梦听闻心头一震,西门安既然明白侯赢是乱认血亲,为何老人家当时不点破呢?秦梦心里纳闷,望着西门安。 西门安收回了为国感叹的情绪,看到秦梦惊讶不解的神情,和蔼伸出手来摸着秦梦的头,说道:“小子,老夫经此一难,已对你的身世不好奇了,更愿意相信你所说高人就是一位得道的仙人,也愿意相信那位得道的仙人就是鬼谷子先师。” 秦梦听到这里,心中虚的厉害:“莫非他已经知道自己穿越而来的?不可能!任他随便想,也想不到这层来。”秦梦鼓起勇气迎上对上西门安浑浊的老眼。 西门安接着说道:“头次见到你小子,神情举止与平常百姓之子甚是不同,尤其是你那参差不齐如狗啃似的发髻。第二次公子来繁阳时,你的机智令老夫叹为观止,便起了好奇之心。回到守备府中,翻找繁阳县邑户口木简档案,竟然发现二龙口三代以内都无一户人家姓秦,就连整个繁阳姓秦者都没有一户!二龙口也无侯姓之户。老夫虽不知候公到底是何人?但从谈吐言行可看出也是当时豪杰,他如此这般认亲,是有了拉拢之意!” 秦梦听完冷汗涔涔,看来侯赢也进入了守备府里的户籍室,翻看了二龙口乡民的花名册,才对自己的来历存疑的。秦梦左右看看城墙上此时无人,也便放下心来。秦梦心念急转组织应对之语,西门安想自己主动说出真实身世,看来筹划搬到晋布之事泄露了自己的才能,惹得老人家心有忌惮,害怕一旦被人所用,会是第二个商鞅,第二个范雎。 秦梦稳住心神,静静的看着西门安,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反问道:“老师和我关系,不会如当年公叔痤与商君,须贾与范雎吧!”老头听闻暴怒,一巴掌拍到秦梦头上,秦梦眼前直冒金星。 秦梦受此一击反倒心安,退后一步,向西门安拜下稽首,说道:“名册里,没有我们秦家的户籍,我怎会知道,胥吏遗漏,亭长疏忽,就算我的父辈来历不明,又干我何事,小子记事以来就在二龙口玩耍,难不成小子这一口地地道道的乡音也是假的吗?” 打死不认,就是最好的策略,秦梦的口音就是最好的证明,世间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西门安虽是尊者,人品德行没得说,但如老实巴交的告知他,难保他不泄露出去,到时候人人用异样的目光看自己,如芒在背想想就难受。 第一百六十三章 奔命铁骑 秦梦拿西门安与公叔痤须贾相提并论这简直是在侮辱自己师父。秦梦之所以说下如此不知轻重大逆不道的话,纯属是为了激怒西门安转移他在此事上的注意力。 一旦老头认真问起他的身世来,那将会漏洞百出,无法自圆。比如问:二龙口的亭长姓谁名谁?二龙口的乡邻都何姓?就这两句秦梦就会无言以对,要说自己年纪小记不住,拿出今天所谋作对比,鬼都不会相信。只能身上的疑点越来越大,让西门安更觉的自己来历不明! 秦梦感觉头晕晕的,下手真重,确实激怒了西门安,看来目的达到,便又将话圆了过来,说道:“小子村野贱民出身,自不敢高攀商君和范雎,小子拿老师和公孙瓒须贾之流做比,那是因为一时气急,小子倾心爱戴视作亲人的太公竟不能以诚相待,小子心里伤心不已!” 秦梦说完便伏地不起,嚎啕大哭。这种恶人先告状的手段,还是挺有效的。淳厚长者那里见过这等泼皮小童,西门安脸上怒意逐渐褪去,叹了口气道:“都是老夫心中多疑作祟,我繁阳出一才俊,又何奇异呢?依你的一口乡音,纵然非生于繁阳,也是我繁阳水土养育出的子弟!好了小子,起来吧!老师不该多疑!” 秦梦看来效果达到,见好就收,用衣袖抹去不多的两滴眼泪,起身站起。突然,就在这一瞬间,城墙晃动起来,城墙上的土都在刷刷往下流,甚至整个大地都在颤抖,秦梦大惊失色,喊着:“老师,地震了快跑!”便拉起西门安的手,就要向城下跑去。 不过西门安没动,而是似笑非笑的看着惊慌失措的秦梦,伸出手臂来搂住秦梦道:“你小子虽智谋过人,却胆气不足,行军撼动的地动而已!”西门安摸了摸秦梦的头,然后高呼远处的甲士道:“举烽!快举烽!” 只见甲士疾奔向城墙拐角处,旁边落有一根数丈长的撸杆,原来这是一个桔槔,一头置有铁皮做的兜子,里面尽是晒干的牛马粪球。甲士点起火来,压起高高的桔槔,顿时透亮的天际中多一道斜斜的浓烟,不多时东西南三面的天空也出现了同样的烟柱。 城墙上响起了沉闷的警钟,繁阳城门处的百姓四散奔逃,护城河的吊桥缓缓升起,沉重的城门咣当一声关上,粗大的顶门杠抵上了大门。很快繁阳四门悉数戒严,城墙上的甲士持弩携弓严阵以待。 城墙的震动频率越来越强,大地隆隆作响,大有惊涛骇浪之势,只见西方满天的黄土卷席而来,干燥的土腥味愈来愈大。刹那间黄沙袭面而来,秦梦不得不眯起双眼,繁阳城瞬时就被黄土所笼罩。 终于随着惊天撼地的人吼马嘶过后,大地安静了下来,一支铁骑出现在繁阳城外,乌泱泱一片,战马皆有皮革罩面,兵士头戴兜鞪身穿皮甲,个个持戟挂弩,装备精良,军阵严整,大有黑云压城城欲摧之势。一队旗幡招展的铁骑缓缓移到阵前,大旗之上,赫然有一个大大的“魏”字。 西门安紧张的神情因为大旗的出现而逐渐放松下来,对着城上拉满弓的甲士喊道:“莫要惊慌!不可放矢!应是自己人!” 军阵之中跑出一骑甲士,来到护城河前,对着城上喊道:“城上甲士听令,公子魏牟得魏王命,接手繁阳城防,望尔等快快打开城门迎公子进城!”骑士拿出一卷书帛举过头顶,西门安命人抛出绳索,将书帛取了回来。 西门安看过书帛,确定是魏王的王命,不过命令却是对晋布下的。西门安立即命人放下吊桥,打开城门,城上的甲士悉数出城。西门安迈过吊桥,躬身迎接公子魏牟进城。 旗帜中间驶出一匹乌黑色的坐骑,马上之人红缨银盔,一身银甲,身材匀称,眉角硬朗,雄姿英发,令人眼前一亮。魏牟见到西门安瘦削的身材,大感意外,首先问道:“晋布何在?你又是何人?” 西门安一揖,抬起头来笑答道:“公子不认得老夫,老夫可认得公子,昔年老夫在宫中授课之时,你还是四五岁的小娃,但就属你最睿智,凡是老夫讲一遍你都能记下!二十年过去了,公子气宇轩昂,人中之龙也!” 公子魏牟顿时醒悟过来,立即下马向西门公施礼道:“弟子失礼了,多年未见老师,竟将老师音容相貌忘却了,太不应该了,弟子还以为你被晋布押了起来,万没想到你老会在城墙上。老师身体可否康健!晋布莫非将你放了出来?” 西门安爽朗的笑道:“哪里是晋布将我放出来的,这是百姓的爱戴,才请老朽主持的大局!晋主婿已遁逃,老朽也不知他身在何处。有公子率领的奔命铁骑接收繁阳城,老夫就放心了!城里所发生变故想必公子还不知,请公子移步到城中,老朽慢慢给你说来!” 奔命铁骑总共三千,悉数候命在荡阴,由公子魏牟统领,对魏王亲自负责。魏国军力位居列国第二,仅次于秦国,披甲之士三十万之众,骑兵五千之众。但惟独只有奔命铁骑,可以横穿魏国任何城池,负责抵御外患,平叛内乱。一个时辰前魏牟接到魏王的密令即可抓捕晋布接管繁阳城,同时监视四处动静。 不过令公子魏牟想不到的是,其乐融融的繁阳城里发生过民乱?公子牟来到已成废墟的守备府前,地上排列着十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可以看出当时场面的惨烈。又见到繁阳内城门处刷的一长溜布告,这才确信城里确实发生过民乱。 “使团何时能到达繁阳?”公子魏牟问向身边的校尉。校尉回答道:“属下已经派人催促了,使团离此还有二十里,正在加快赶来!” “那好,这里既然有西门公坐守,寡人也就放心了,待会使团前来,此地之事让他们料理吧!东边黄城,西边邺城,防陵,南边白马城,滑台城,更远点的汲城,都得需要寡人亲自前去拿人,真的好烦忧啊! 魏牟率性的言谈举止,和他身上所穿的甲胄颇为不相称。这个自称寡人的将军令秦梦甚为好奇。秦梦陪着西门安,将魏牟送出城去,看到他分兵几路绝尘而去。 “公子魏牟是魏王最宠爱的公子,封国就在以前的中山国,公子文武双全,学富五车,贤能仁义,素有信陵君第二之称。”西门安由衷的赞赏公子牟。 西门安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便问道:“小子,你到底把晋布弄到哪里去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安阳 宁新中。地处三晋腹地,如一只楔子死死的钉在韩赵魏心口之上。宁新中是在信陵君围魏救后被秦军所占据,秦军邯郸之败后,见五国合纵势大,所图邯郸无望,只能退而求其次,在邯郸外围设驻军,待时而发。昭王五十年,攻打汾城时,从晋阳抽军拔取宁新中,秦昭王将其改名为安阳,寄意尽灭三晋,安定河内之意。 秦国不惜花大力气驻守安阳,实在因为安阳城战略位置过于重要,它北绝邯郸与赵国离都中牟的联系,南逼韩国已剩不多的城池,东迫魏国河内之地。西定秦国新取的上党之地。 “选择安阳,就因为这个地方距离繁阳近,快马飞骑,转眼就到!大概到不了晚上,魏王就能知道,晋布已投奔秦军大营!”秦梦对西门安嘿嘿笑道。 “老夫心中愧疚,又做了一件构陷他人之事!再怎么说晋家也是魏王的世代家臣,从三家分晋就跟随魏主,造化弄人,怎么也想不到军功赫赫的晋家会落到这个地步!”西门安大有慈悲之心的叹息道。 西门安本就是一个洁身高义之士,不肯与世俗同流合污,不屑与阴谋权术,才沦落到繁阳这个小小的城邑里养老赋闲。秦梦能理解西门安这种舍己忧人的心结。 秦梦劝慰西门安道:“晋布不除,老师身上的污名又何以洗刷?晋布不死,百姓又何能过上安定的日子?晋布不除,不知有多少如花姑娘惨遭蹂躏致死?晋布不除,小子和老师哪有会站在这里相谈?晋布不除,豆蛋豆小妹大仇如何的报? 小子也想光明正大除之而后快,但苦于晋家势大,就连信陵君都要让上三分,小子就是天纵之才也无处着力!其实这也样做并非小人之举,高人曾教导小子,大阴孕大阳,用谋略行仁义之事,就连至阳至正的圣人都会点头同意!老师您就莫要挂怀了” 随着奔命铁骑的离开,城外本已落定的黄土,没过多久再次扬起。左太史率领着浩浩荡荡的王命使团来到了繁阳城下。见到前来相迎的西门安颇为意外。大门两侧迎接的人群里,左襄见到女儿左清,眼睛红红的,暗自流泪。左襄素以为女儿顽劣骄横,没想到今日如此柔情。 城内到处载歌载舞洋溢着节日的气氛,人们排成长龙有序的登记姓名领取钱粮,使团对此甚是莫名其妙。问出了和公子魏牟一样的问题:“晋布去哪了?” 西门安不紧不慢的解释道“晋布掌管繁阳不到半月,城里民怨沸腾,天生异象,金龙现身,王母下凡,老树自焚,鸟雀喊冤,蚂蚁诅咒,更意想不到是今晨城中民变!全城上下一片大乱,晋布不知所踪,老夫别被百姓从家中请出来主持城中事宜!” 西门安将左太史一行带到城中大牢,借以询问没来得及逃脱的晋布亲信甲士,来验证所说非虚。牢房里的晋布亲信甲士们,经历过种种的异象后,深信晋布者死,为虎作伥者死的诅咒。不敢有丝毫的隐瞒,所讲比西门安所说更为详细。 甲士们将此次民变的原因归咎于晋布指使小舅子掳掠无辜百姓获利,万万想不到晋主婿的目的是投向秦国。甲士们纷纷表白忠于魏王,从不曾有过背主叛逃的心思,大骂蛤蟆校尉串通秦国商人操控奴隶价钱,又高价出货,接着将他们灌醉,带着千人的奴隶叛逃而走。 左太史盘查了很多人得出了这个结论,不过令他不解的是秦国商人为何不在奴隶暴跌之后大量收购呢?而晋布为何只要那千人的燕国战俘,而不要繁阳城里的其他奴隶呢? 西门安插口道:“苍天有眼,晋布所谋,提前泄露,城中甲士也都听闻晋布欲要投秦,自不会随他前去。晋布无奈,只能趁着使团未到之时,阴谋未败之际,将家中资财和一部分燕国的奴隶悉数运走,等到第二天如能联络上其父的旧部共同出走秦国,到时便可强掳繁阳城中百姓。 不过晋布万没有想到,城中不愿做秦国奴隶的百姓,忍无可忍之下聚集生乱,烧了守备府,将欲出逃的他堵在了城里。晋布幸得手下奴仆拼命搭救,这才逃出城外,不知所踪!” 西门安接过秦梦所递来的包袱向众人打开展示道:“晋布欲要逃走时,被百姓截获的包袱,里面是秦国内府的金锭,多达五十金,据老夫所知这些若非秦王亲信不可得!” 众大夫们拿起金锭,仔细端详。墙倒众人推,晋布已完,晋布一党更不足虑,众人断言这就是晋布背主卖国所获贿赂,声讨晋布过往所作禽兽不如的行径。左襄接过话道:“晋布恶行罄竹难书,不过这些金子,是否就是秦人所贿,不可妄下结论,我等交与魏王让君上断定吧!” 秦梦站立在西门安身后,听闻左襄所言,观其色,只见他双眉紧皱,脸上多有迷惑之意。秦梦甚是佩服左太史的禀公直断,心中厌恶晋布但也并未人云亦云落井下石。一切都是西门安据百姓之口所说,到底晋布有没有投秦,至今都没有一个确实的证据。 这些细枝末节的疑虑很快就在左太史心里消失了。魏公子魏牟的奔命斥候来报,有人见到晋布带伤进入了安阳城秦军大营。 左太史这才悠悠长叹一声道:“自秦国周军之胜,华军之胜,长平之胜后,秦国大有一气吞并天下之势。幸亏秦君接连驾崩,才延缓他们东进的步伐,不过新君子楚即立,便吞并了东周国,大有席卷天下之意,有心之人也开始为后路谋划。 秦国如今地多人稀,最缺少耕种土地的百姓,秦国大商人四处奔走只为索买奴隶。晋布之流也不例外,想为秦国新君献上一份投诚的厚礼,便想将繁阳城中百姓悉数掠去秦地,一为获利,二为示好。老夫以为晋家也是肱骨之臣,断不会做出所此之事,看来老夫看走眼了。” 身后朝中大佬,御史言官,听闻不禁唏嘘长叹,新即位的秦君大有囊括四海之意。秦国周军之胜,是洛阳伊阙龙门之战,斩首韩魏二十四万之众。华军之胜,即华阳之战,斩首赵魏十五万之众。长平之胜,即白起斩杀赵军四十五之众。三战之胜奠定了秦国统一天下的基石,东方六国整日惶惶不可终日。 左太史最后总结道:“百姓如水,柔弱无形,一旦汇集起来,将会形成淹没一切的大浪洪流。晋布为其父之死心生怨恨,早有暗投秦人之意。晋布所为咎由自取,辜负大王。既然事情都已清楚明了,我等明日就可回大梁,向大王禀告这里的实情!” 秦梦听完左太史所说,不禁长长出了一口气,此事终于告一段落。看来晋布这顶叛国投敌的帽子被扣定了,公子魏牟接下来会更加忙碌,四处奔命接收所有晋家控制的兵权。那晋帛妃也为被打入冷公,不知魏王喜爱的龙阳君会不会也会受到殃及? 左太史并未和左清一叙父女之情,晋布投敌,事关重大,连夜和使团商量如何书写奏疏,禀告魏王这里所发生的一切。第二日天未亮便带着一干囚犯,挥别西门安,率使团返回大梁。西门安叹道:“此去朝中,定又是一番血雨腥风!” 晨霞绯红,干净透亮的蓝天,又是一个秋高气爽的艳阳天。田氏庄上喧闹非凡。秦梦将朱万以及所有田家庄上的孩子们从唐家庄接了回来。在田家待客的大房里,最尊贵的正位,侯赢当仁不让的坐着,和西门安相谈甚欢。薛公毛公大口的饮酒。唐秉,崔广,吴实,周术,汲泽不知在争论何事,个个面红耳赤。田氏刘黄向王木匠敬酒感谢。樊大同由于伤势加重,不得不和朱万躺在厢房,艳羡的听着隔壁的喧闹。 樊大同的四大弟子,正在宰杀一口大肥猪,田家的妇人们也忙活着做田家的招牌吃食:田氏蒸馍和樊氏罐肠,来招待这些出手相助的贵客们。 三位国色天香的绝世佳人正在灶台前围着一个少年小子,央求着:“再煎一个吧!” 第一百六十五章 炫富 “家里如今就剩两只鸡,两天才下四个蛋,你们知足吧!我都没吃上一口!”秦梦接过左清手里的空盘子,接着说道:“谁要是娶了你们当婆娘,看来就是一辈子受穷的命,太能吃了!” 三女齐声道:“一般人还真没有这个福气,就是多看上我们两眼都不成!” 左太史走后,三女便留在了田氏庄上,今日秦梦只为让美人消停会,特意炫耀一番煎蛋技艺。没想到吃上瘾,死活缠着秦梦再煎几个! 这里面就属盖倩最能吃,左清还未咬一口,一个煎蛋就进肚了,臧卓娅这个胡女自然也干示弱,丝毫不顾及自己女奴的身份,一口一个。本来秦梦留自己的一个,也让盖倩夺走了。想比之下,左清就矜持多了,慢慢的品味煎蛋柔滑和清香,啧啧称奇,甚是享受,向秦梦投去了崇拜的目光。 秦梦挑眼一观,三女神情姿色各有不同,但却相映成趣,别有一番风味。人生能有美人相陪,真是莫大的享受。盖倩,清丽高傲,亭亭玉立,眉目冷峻,绰约飘逸。左清,雍容大气,沉静温柔,鼻腻鹅凝,绝代风华。臧卓娅,异域风情,丰满动人,眉角妖丽,媚眼如丝。 “人说,君子远庖厨,你却擅长干这个!这要是让我父亲知道,定会骂你个狗血碰头,有失男子气节!”左清将盘子递给秦梦,掏出身上的丝巾,不失优雅的擦去嘴角的油渍说道。 “嘿…嘿…清儿姐,小女子听你这口气颇显暧昧,臭小子秦梦喜欢庖厨,管你家父亲大人何事?我父亲就很喜欢秦梦,说他不拘泥俗礼,有大丈夫的洒脱!”盖倩听闻左清所说当即眉角上挑反驳道。 秦梦这两天真怕了她们,两人在耳边叽叽咋咋,盖倩往日侠女洒脱的风范,每当遇见左清提起秦梦时,总要对着反驳。秦梦算是知道她俩这是较上劲了。争执完之后,两人竟能和好如初,亲近的如亲姐妹般。秦梦心中暗笑,只是装傻充愣,对此一笑而过。 突然徐虞人跑了过来,兴高采烈对秦梦说道:“秦子啊,看来你的面子够大,卫君子南真不远百里过大河,亲来看望你了!”秦梦倒没有徐虞人那么兴奋,只是谈谈一笑道:“既然贵客,恩人来,自不能失了礼数,让小子告知田妈妈,全庄迎接尊客!” 不论如何,子南真这次算是帮了秦梦大忙,救下了朱万和樊大同。子南真挥金如土,一百金眼都不眨,说送人就送人了,彻底改变了秦梦对他的感官。虽然没有救下田氏,但子南真这份人情之重却堪比泰山。 田氏庄上之人此生都不曾想到,会有一国封君降临自己寒敝之处,恍恍惚惚,深感荣光,都想看一看国君的风采。打扫道路,泼洒清水,全庄上下忙活的不亦乐乎,田氏不无紧张的站在村口与侯公西门公等人一起迎接尊贵的客人! 让乡亲们失望是子南真此来的排场不大,只是五人五骑而已。子南真一身平民打扮,衣饰并不华贵。也就所乘高头大马能显示他的与众不同。子南真来到村口便下了马,接受田氏庄上妇孺热情迎接。秦梦向子南真引荐了曾外公侯赢,老师西门安,田妈妈,等人。子南真颇为客气一一回礼。 田氏受宠若惊,惶恐至极。子南真慢条斯理道:“今日不论封君,不论主婿,寡人也不称寡人,希望田大嫂将我当做一个故人就行,我子南真虽也是王公贵胄,但也是从贫困中而来,颇喜欢农家的气息!” 子南真颇为诚挚的如是说,众人身为感动。子南真从马匹上取下来一个沉甸甸的包袱,递给田氏道:“田大嫂这是在下登门做客的一点心意!望你收下!” 田氏接过包袱不想甚是沉重,手一滑竟将包袱扯开了,瞬时包袱里滚出了一个个黄灿灿的金锭子。所有田氏庄上的百姓顿时被这一幕所震惊,田氏见此更为惶恐,拜倒行礼道:“愚妇就是一村野村妇,先前君侯已经出力搭救我们的性命了,今日君侯又赠与如此厚重金银,愚妇何德何能焉能敢受?” 子南真笑了笑看向秦梦道:“秦卿为在下所谋获利,这只是九牛一毛,何足挂齿!秦卿快让你田妈妈收好吧!”秦梦对田氏小声道:“田妈妈你先收着吧,日后小子再向您解释缘由!” 田氏彻底蒙了,依了秦梦,将地上的金锭捡起,重新放入包袱。一时喧闹的气氛让金子砸的有些僵硬,子南真厚颜向众人哈哈一笑,摘下腰间的一个囊包,倒出了一把金豆子,展开手来,让跟前的小童们观看,嬉笑着对最前面的小童问道:“想要吗?” 小童的回答令子南真哑然失笑,“这不就是豆子吗?俺家里多得是!不过没有你的好看!”子南真本想看到孩子们渴望的眼神,不曾料到,这些孩子往日里连个大钱都没见过,更别说金子! 子南真行云流水般的潇洒举止顿时僵住了。子南真笑道;“那你就这些分与你的伙伴,种到地里,看看明年能不能长出更多的豆子来?”子南真说完将金豆子塞给了面前孩子手中。 孩子一时无措,秦梦上前摸摸孩童的脑袋,笑骂道:“还不谢过贵人,给大家分了,一人一个,还不快找块肥田将他们种下去?”孩子迷惑的看看手中别有不同的豆子,竟然真的去种豆子了! 要说晋布倒,西门饱,不如说晋布倒,子南饱。在秦梦最初的设计计划时,子南真本来是可有可无的,但是一直念及他颇为赏识自己,又及其慷慨的出了一百金,便特意给他设计了一个赚钱的机会。 濮阳距离繁阳一河之隔不足百里,牙行的消息自然相通。濮阳市中的牙行也发现了濮阳市面上的奴隶成了紧俏货,得知有秦国大商人在魏赵边地,求购大量奴隶,濮阳市中的人牙子行也开始惜售囤货。却不想在奴隶价钱最疯狂那天,卫君子南真声称重修卫宫钱耗资巨大,原出售卫宫两千仆役,价高者优先。 濮阳不比繁阳,牙行遍布,各大牙行执事纷纷出了心中认为合理的价钱,来求购奴隶。结果私下里他们发现只要出价,卫君都会应允。有最高六倍,也有五倍,更有三倍,最离谱是卫君竟然将最后一百个奴隶以二倍价钱处理了。那些出了高价的牙行,颇为悔恨!二倍得手者自喜不已! 结果他们都哭了!牙行以为转手就能挣到钱,不想第二日奴隶价钱突然直线往下掉,已经恢复到起初的价钱。甚至还有八折出售的。卫君又以宫里人少,不够使唤为名,又以八折收走先前出手的卫宫老人。 剩下的一千多奴隶,有细心的牙行执事认出都是自己奴隶未涨价前,从他们自己手里出去的。一夜之间濮阳市中倒闭关门的人牙子行不计其数。他们都赔疯了,不过卫君却是赚疯了。什么都没做,只是左右手这么一倒,便多出了千金之巨! 第一百六十六章 君王后 内幕消息是获利最稳定最快捷的通道,对于这个人为布置的局,秦梦多少有些良心不安,不过想起受损的是人贩子,也就心安了。 秦梦完全没有和子南真沟通,一是真没有这个时间,而是害怕子南真迟疑,从而耽误最佳进货时机。秦梦拿出自己的二百金派人找到富甲家臣富驹,递上书帛说明其意。富驹得知是救命恩人所托,二话不说利用职务之便,一夜间就以平价收买了濮阳市中近千奴隶,结果第二天下午奴隶就翻倍了。 秦梦又派遣汲泽返回濮阳和卫君子南真商讨此事。当时子南真很是迷惑,为何秦梦就知道奴隶要涨价?汲泽转达秦梦的意思为感谢卫君感慨出钱之义举,所获孽资一文不要,本来就是一本万利事,只是出面卖奴仆,还能获利,子南真何乐不为呢? 子南真了解到几日来奴隶行情惊心动魄的飙涨,也确实相信秦梦并非胡乱所为。在奴隶身价最为疯狂的时候,子南真得到秦梦的通知:出货!让秦梦想不到的是子南真脑洞大开,组织卫宫家僮奴仆近千人,连同秦梦所给的千人奴隶,一起出售给了濮阳市中的牙行。 事后子南真又出手将卫宫的奴仆买了回来。除了这些,他什么都没做,却空手获利千金之巨。这令子南真一时觉得秦梦就是招财童子,心中大为震撼。这钱相比他对各国大商人威逼盘剥来得更为轻松爽利。 卫君子南真心里明白这就是秦梦所设的局,但他却想不到秦梦此举的真正目的。就连繁阳民乱的消息传来之后,子南真仍然不明白奴隶涨价和民变有和关联。求知欲旺盛的子南真几次书信求解都无果。秦梦岂能留下繁阳民变幕后操纵的口实。一番“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就搪塞过去了! 卫君此来亲自拜访,确有当面求教之意,不过子南真亲自前来还有一个更大的目的,就是想带秦梦去临淄碰碰运气。秦梦明白子南真意图后,颇为感叹卫国能苟延残喘到今天确实不易!当儿子做孙子,四处都要结交,四处都得逢迎。弱国并非无外交,而是需要的外交太多了!只为混个脸熟,请求日后被大国碾压时手下能留点情! 齐王建母亲君王后病重。子南真希望秦梦能跟随他前去临淄为君王后看病,最好治好,这样齐国就欠子南真一份人情,日后卫国就多了一个盟友。 秦梦听完就蒙圈了,子南真还真把自己当成了神医。依着秦梦对这段历史的了解,掐指算来君王后必死。自己无论如何不能接这个活儿,家里事情还很多,外出讨生活的那批繁阳灾民,也都按照约定回来,等着自己去指导他们日后的经营方向,无论如何是脱不了身。 秦梦看见徐虞人,觉得徐虞人朱砂冲水的法子,说不定能对将死之人来个回光返照。秦梦将徐虞人推了出来,子南真白了秦梦一眼,想表达秦梦这小子还真无情,都亲自上门了,还能拒绝!一国的封君都不给个薄面,不过子南真并不死心! 子南真转而央求田氏道:“田大嫂贤良淑德,乐善好施的美名传遍河内,我子南真向来尊重这样的妇人,所以田大嫂有难,在下二话不说便出手扶助。而齐王建的母亲更是一位贤德的妇人,他掌国十五载,兢兢业业,不敢丝毫马虎,凡是和秦国交往,都要听所有大臣的意见,再做谨慎决定,与诸侯必以诚信待之。这样的妇人病重我们不应该出手帮助吗?” 田氏自然知道子南真的目的,只是以礼听之,对此并不表态,以免给秦梦增添不必要的麻烦,田氏也是见过赵正他妈算是见过大场面的妇人,这次危机之后明显更加沉稳。 子南真接着又抛出一个重料儿。三十前前,六国攻打齐国,千里之地的齐国一度只剩莒和即墨两城,齐湣王被扒皮抽筋曝尸三日。齐王建父王田法章为躲灾祸,便混进太史府做了一个仆役。太史之女对这个仆役甚为好感,未经三媒六聘世俗之礼,便私定终身。父亲太史甚为恼怒,和女儿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这个太史之女就是齐王建的母后君王后。 接下来子南真话题一转,提及老丈人魏王听闻君王后这段不雅之事,当时齐魏两国正在攻伐,魏王便使人送给君王后一只玉连环,借口齐人多智人,希望能解开。这玉连环可是男女之间表达相思爱慕之情的信物。魏王多风流,此举有羞辱君王后之意,更有欺负人家孤儿寡母之意。君王后一怒之下,当着魏使的面,一锤下去玉连环便成了齑粉,厉声请魏使转告魏王,已经解开!此事在诸侯间轰动一时,君王后刚烈的秉性被齐人引以为豪。 这个玉连环的故事,秦梦也读过,出自刘向所编战国策。不过故事内容却不一样。有一天,秦始皇无聊,拿出这个东西不远两千里,送到临淄朝堂,试探齐国有没有智者能解开这个玉连环。君王后问过群臣无解后,便给砸碎,表示齐国宁为玉碎不未瓦全,希望秦国不要侵犯齐国。 故事就是故事,秦始皇赵正当政后,君王后早已安葬几年,哪来这个错乱时空的故事。今日听子南真所讲倒有几分真实! 子南真又试探着追问田氏道:“田大嫂这样的女中豪杰当不当救?”这个故事确实吸引了田氏,都是寡妇,门前是非之事一样多。田氏颇为欣赏齐王后的刚烈,未加思索便道:“如此刚烈之人,当是我等妇人的楷模,怎能不救?” 田氏说完便后悔,抬头看看秦梦。秦梦只是觉得子南真倒是有趣。其实周游列国一直是自己的梦想,既然子南真都求到了这个地步再不答应就说不过去了。 秦梦道:“既然母亲大人发话,小子哪有不去救治的道理!君侯,小子丑话说到前面,希望你不要抱太大希望,小子并非良医,自然不敢断言治得了齐王母后之病!” 第一百六十七章 徐虞人收徒 子南真见秦梦松口愿意前往,一时间神色飞扬,没有尊卑贵贱的四处敬酒。 秦梦感叹子南真卑微同时也赞赏他的胸怀。被一个村野小子拒绝竟丝毫不以为意,还能放下身段苦苦相求。想必这种胸怀需经历太多磨难,才能拥有。子南角刺杀他,他却前来求和;晋布眼中不屑他,他却献媚送美女! 要说胸怀子南真确实有的,但更多的是他看到了秦梦后面的势力。如今朝中最强一派晋家已倒,信陵君就是最大获利一方。未来朝堂格局重新排列,魏无忌回归魏国指日可待。 凭着西门安这层关系,秦梦虽小日后也必当重用!晋布倒台之事上焉能没有信陵君的推动?此君与彼君相差万里,他这个卫国的封君,让人提及就是赘婿一类的耻笑之词。巴结信陵君未必好使,但能和未来信陵君最红的门客打得火热,也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 子南真为人和蔼,自然得到热情的回应,推杯换盏中,秦梦看出了众人对他的恭敬之意。虽子南真也落魄过,但王孙贵胄的气质却与生俱来,与人相处,让人敬让三分! 如今天下诸侯中,周王孙中还拥有封国的,也只剩卫康叔一脉的卫君子南真,而且还是傀儡。尽管被人拿捏,但论起身份尊贵来,诸侯也不敢相比,更不用说普通百姓。 细数天下诸侯,秦国祖上为周天子养马,韩赵魏齐四国更是一帮乱臣贼子,三家分晋,田陈篡齐。燕国楚国虽是周天子分封的异姓诸侯,但却称作北狄南蛮之君。 周文王嫡子十人:伯邑考、周武王、管叔鲜、周公旦、蔡叔度、曹叔振铎、成叔武、霍叔处、卫康叔、冉季载。代表天子正统的东西周国都已灭,他们的封国管,鲁,蔡,曹,成,霍,聃都已成了过往云烟,更不用提周文王那些庶子们的封国。 如今独剩卫国,更显身份高贵与特殊。想必周室的这一支独苗存在,只有它深远的政治象征意义,就如周留商,封微子于宋,秦始皇独留卫而不灭,自有深层次的用意。 秦梦突然想起了白玉,便问向子南真道:“白玉为何没有随你前来呢?”子南真哈哈大笑道:“别提了,别人侮辱我倒罢了,这厮还要当着我的面,一字不落的重复一遍!你说气人吗?我一怒之下,失手将他打翻到地,没想一不留神脑袋破了一个洞,跟我出门不是更让我恼火嘛,便留他在宫里养伤了!” 秦梦不得不佩服子南真的心态,信手拈来将恼怒之事,便化解为了趣事一桩。他看似爽朗的笑声,又有几人知道里面的苦涩呢? 子南真可以到处闲逛,那是因为没有魏寺人的监视。想得两份赏钱的魏寺人,没想到来繁阳送一趟美女,却陷入了一场权力角斗风暴。在得知晋布叛逃之后,他凭着在魏宫多年浸染的敏感政治嗅觉,就知道此事的严重性。宫内艳羡他受宠之人不在少数,一旦有人知道他曾在晋布叛逃前去过繁阳,在魏王跟前阴他一把,这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魏寺人便借着要觐见王上,向魏公主告假回大梁。 尽管秦梦答应了下来,但依然无法即刻出发。子南真也得回濮阳准备一番,这毕竟不是平头百姓走个亲戚窜个门这么简单的。齐国本就是重视礼仪的大国,就连此去备什么礼品,坐什么马车,以什么身份都是有严格礼仪讲究的。 左清已经出来三天,担心大病刚愈的祖母对她牵肠挂怀。盖倩也怕出来的时间长,父亲会责骂她,只有臧卓娅用着不舍的眼神望向秦梦,依依不舍的随两人和子南真一起离开了田氏庄。三人走了,一下子耳边清静下来,秦梦却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也有几分伤感。 徐虞人也带着他新收的两个徒儿向秦梦告辞。一两马车上放着一个古里古怪的大铁炉,三条腿,很像一个没有把的葫芦。两个小子叫了两声秦哥哥,便欢欢喜喜跟着徐虞人走了。秦梦心中暗骂:“两个没良心的家伙,枉我替你操心!” 两个小子是大蛋和二蛋。大铁炉是秦梦这两天为徐虞人设计的新鼎炉,那可是美猴王大闹天官所踢翻太上老君炼丹炉的同款。 徐虞人昨日见到一个好生气派奇特的鼎炉,心里艳羡不已。这档次可是比他所用街头打烧饼的吊炉高不知多少个档次。秦梦拍拍铁炉说道:“这就是给你用的,按着先师所用鼎炉,小子凭着记忆想象设计出的,只是不知炉子能承受多少炉温,不过这个充个门面倒不成问题!” 徐虞人兴奋之极,千恩万谢怕马溜须之言甩出了一大筐。当即添柴点火,找到一把破扇试了试,体验感卓越舒适感叹道:“如能穿上羡门高一派的道服,放在高上之巅,白云缭绕,紫气升腾之下,老夫岂不真就成了真人!” 秦梦很喜欢别人如此欣赏自己的杰作,对徐虞人道:“等小子日后能有了冶铁作坊,再为前辈打制更好的鼎炉,到时三山五岳的同门都会艳羡与你的!” 两人交谈之时,不曾注意大蛋二蛋好奇的争抢着破扇儿,围绕着鼎炉在扇风。秦梦和徐虞人看到这一幕甚是诡异。本来就对称的鼎炉,加上大蛋二蛋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小童,人会有中眼花的错觉。 徐虞人连声称奇。大蛋二蛋聪明过人,俩小子甚是调皮捣蛋,秦梦希望幸运降临,他俩也能像大头一样遇上亲人,不过幸运之神并没有来临。 他俩辨别花草很是在行,秦梦本想日后推荐给子阳子豹公,让他们两个学习医术,引导之下编个什么草木纲目,或者花草纲目之类的不朽之作。今天一见两人一起守着炉鼎,倒有一种别样的感觉!徐虞人甚是喜欢这两个孩子,慈爱的向两个孩子问东问西,掏出身上的熟豆子让两人吃,孩子们也很喜欢这个慈祥的老爷爷。 徐虞人向秦梦抱怨,山里那些弟子一个都不成器,那个都没有大蛋二蛋看起来聪明伶俐,初次见到秦梦时,心中曾有收秦梦为弟子的想法,但不想他却是自己的师叔祖。 秦梦明白他想要两个孩子的意思,秦梦很不愿意将几个处出感情的孩子分开,也就不接他的话茬。徐虞人无奈只能挑明他有意收两个孩子做弟子。徐虞人确实很喜欢大蛋二蛋,向秦梦保证日后一定要让两个孩子继承他的衣钵。 秦梦想想修仙炼丹日后将是最热门的职业,解决温饱自不在话下,大富大贵也未尝不可能,跟着徐虞人也好。秦梦蹲下身去,向孩子征询是否愿意跟这个太公去学习修炼仙丹之术,两个孩子听闻,欢喜不已,缠着徐虞人就不离开了,秦梦心中暗骂两人没出息,无奈只能告知田妈妈,允许他们两人跟徐虞人走。 第一百六十八章 冶铁 那令徐虞人欣喜不已的鼎炉,在秦梦看来就如小孩过家家玩的道具,颇为失望,和他想要效果截然不同,说白了就是一个薄皮去了嘴的葫芦。 限于这个时代生产力的落后,设计水平的有限,也只能这么将就一下,不过看到徐虞人发亮的眼睛,秦梦心中多少得到一些安慰,就算是对他远道而来为自己出力的一份心意吧! 田氏庄上也是有冶铁作坊的,那是从城里新搬过来的,由于田氏庄上需求灶具与日俱增,城里的小铁器铺子已经不能满足日常所需,姓孔的铁匠师父便搬出城来落户在了田氏庄上,顺便也扩大了一下规模。 此次危机,孔铁匠一家也被抓了进去,家财一律被掳掠殆尽。孔铁匠绝望之时,风向转了,他又成了自由身。世人都说是西门安救了大家,但有明白人却说是田家的大小子秦梦认识左太史才救了大家。孔老汉接触的多是那些回来定制石磨,增添生产器具,在外开蒸馍作坊谋生的繁阳灾民,自然经常听闻他们提及,秦家小子的神通,对此说法也是相信的。 秦梦找到了孔铁匠,秦梦递上画在木板上的设计图,不想却将孔老汉难住了,秦梦画的确实太烂了,连自己都觉得难以明了,更别说是这个时代的烧火炼铁老汉了? 不论秦梦如何解释,老汉都是摇头。秦梦使出浑身解数,也不能让他明白自己所要的物件。就在秦梦抱头叹息准备放弃的时候,孔铁匠的小儿子,拿出一个葫芦推在了秦梦面前。秦梦恍然大悟,其实自己所要的鼎炉设计就是葫芦形状! 孔铁匠四个儿子,分别叫金锤,银锤,铜锤,铁锤。小儿子今年也是十四五岁的光景,跟随爹爹打铁,与他三个哥哥相比,他显得孱弱不堪。 孔铁匠爱怜的摸着孩子的头向秦梦说:“孩子娘难产死了,留下铁锤,没有人喂养,生下后多是抱着去街坊乡邻那些刚生过孩子家去喝上两口奶水。我一个大老粗自然没有婆娘照顾的仔细,经常饿他直哭,长大后身体也一直不好,还好活了过来,这两年才壮士了些,不过这孩子脑袋聪明!” 秦梦打量这个叫孔铁锤的少年,确实是瘦弱了一点,不过看起来却很有精气神。孔铁锤看到秦梦在打量他,便上前谦逊的施礼道:“多谢秦哥哥搭救之恩,让小子全家重获自由,此恩此情终身铭记,永生不忘!” 秦梦惊讶的“啊”了一声,没想到这个小子文绉绉的,还特别会说话,尽管那天救田氏庄上是西门安出的面,但那些在外晃悠的漏网乡民怎能不知情,秦梦对此也不多推让,上前扶起他,让他莫要多礼都是一个庄上的乡邻。 冶铁作坊开在村西头,秦梦第一次有时间近距离观察这个时代的冶铁技术。 没有高大的吊架,没有厚实的炼铁炉,没有铁花四溅的盛况,没有热火朝天的工作场景。有的只是孔木匠几个儿子们忙前忙后准备炭火,捏制坩埚,而后将铁料填满一个个坩埚。 而炼铁的炼炉如同自家的砖窑一般,在地下挖出了一个高一丈,大小两三丈见方的窑洞,将填满铁料的坩埚排列整齐后,底下铺满木炭,点火之后,父子几人轮流拉那种牛皮所作的橐,往里鼓风。 孔铁匠告诉秦梦家里的铁矿石不够,只能铸造半个葫芦,或者将秦梦所要一人多高的葫芦缩成一半。秦梦无奈只能选择后者。秦梦还想在炉鼎上雕刻一些八卦花纹,没想到也被孔铁匠拒绝了,原因是他做不好带字或带画的陶范,那样容易让鼎炉壁薄厚不均。 孔铁匠约莫铁料化成了铁水,便吩咐儿子们将大大小小几十个坩埚从窑里提出来,倒入早已做好的葫芦陶范中,冷却之后敲掉陶范,一个整体铸造的鼎炉就成形了。 秦梦看看,用手搬搬,轻飘飘的,实在和自己想象的太上老君所用鼎炉相差甚远,不过也只能如此。孔铁匠完成后续的打磨,铸腿工序,不禁赞叹,这是他怎么多年,除了铸锅,铸釜,铸农具,最成功的一件铁器。 其实孔铁匠的手艺已经相当不错了,他这个坩埚铸铁的方法颇为简单实用,后世沿用了两千多年,直到后世大炼钢铁时还在用这个土办法。秦梦没少听父亲闲来无事追忆往事所提此事。 “你家作坊怎么不做一个大点的坩埚,一次炼个几百斤的铁水呢?”秦梦知道冶炼业在这个时代,是一个造富的行业。邯郸郭家就是冶铁出身,富比王侯,秦梦试探的问孔铁匠。 孔铁匠叹了一口气道:“那有那么容易的,咱小门小户也没有这个财力,就是有财力,也不懂得大炉里铁水和炉渣如何分离啊?只有邯郸荥阳那些大号冶铁作坊才会!” 秦梦脱口而出道:“铁水炉渣分离?”秦梦不认为这是难题,从小就听父亲说,石灰石就是最好的碱性熔解剂,它可使炉渣里的氧化钙和二氧化硅结合,降低炉渣的熔点,可以提高炉渣的熔解度和流动性。 没想到这就是铁匠师傅口中的难题,不过这里面自然有一个配比问题,但是知道了要加的东西,比例终会调配出来。秦梦心中欢喜,看来日后有望挤进这个赚钱的冶铁行业。秦梦看孔铁匠吃惊的看着自己,不禁笑道:“这个小子知道,孔师傅你附耳过来,我告知与你,至于比例,那得你自己琢磨,日后你家必定也会富比王侯!” 孔铁匠听闻,不敢置信的问道:“莫非秦家小哥连这等不传之秘也知道?”秦梦看见老汉一脸惊异之色,嘿嘿一笑道:“你试试吧,调配好比例后告知我,我们共谋大业!”朱家一手便拎起鼎炉,跟着秦梦回家去了。 秦梦要开大会了! 自从田氏庄乡民被抓,外面谋生的也都得到了讯息,每个蒸馍作坊都派来掌事之人准备参与如何化解危机,拯救家人,没想到到了田氏庄上之后,只是虚惊一场,一切都已经解决。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一降到底 世人皆传秦梦是文昌君下凡,经此风波,田氏庄上那些没有被抓起来的乡民对此更加深信不疑。细心的乡民发现金龙现身,王母赠履,鸟雀喊冤,蚂蚁诅咒,这些异象皆发生在秦梦现身繁阳之后。毕竟这些乡民为数不多,所以秦梦的神秘仅在小范围内流传。 但田氏却今非昔比,名头日益响亮。王母赠履,牢头遭天谴,当街瘫倒之事繁阳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田氏头顶笼罩着越来越重的神秘!被百姓尊称为仙姑!十里八乡之人见到田氏莫不神态恭敬,举止谦逊。 乡民们也有明白人,在顿丘城里蒸馍的颜六指眼力就比较毒辣。他伸出他的六指,指指这几日一直跟在秦梦身边的毛薛二公,对人言,当日郭非就是被这两人所擒,他俩身份点破,大家自然明白这场民变背后有国叔魏王弟信陵君的推动,聪明人不难想到秦家小子真正后台是谁?这种看法也仅在外出谋生个别当家人中流传,大多数的百姓更乐于传扬仙姑下凡,每个人都将自己的愿望参杂在道听途说里,成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 晋布不倒,所有外出的繁阳乡民都将成为奴隶,罪囚或流民,到时候不管他们挣再多的钱,都改变不了他们未来悲惨的命运。然而结局却喜剧性的突然反转了! 五十多位外出乡民们的队长,他们带来各自小队这几个月挣来的全部钱粮,集齐交给先到繁阳忙前忙后的郦道和颜六指手中,让他们一起交给秦梦!如今大难化解,大家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他俩真正知道这一切都是秦梦所为,便引导大家,将这钱粮送与田氏,以表达对秦家小子的救命之恩! 田氏经历此劫,听闻种种有关自己诡异的传说,又见秦梦身旁围绕那么能人义士,竟然还有卫君大驾光临,心里多是不解,一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似乎眼前的秦梦非自己所认识的那个落魄小子。田氏没了先前的随意,对秦梦多了几分敬畏。 田氏拿出一卷竹简,递给秦梦。秦梦翻了翻,都是鬼画符,一点也看不明白。田氏说道:“这些都是庄上那些在外谋生的家里人送来的钱粮,你看看如何处置吧!” 最后一行的数字秦梦还是看懂了,“一共才六十金?”秦梦嘀咕道,“一千多号人才挣这么多钱,平均下来,也就一队一金的利润。” 田氏听闻,对秦梦颇为恭敬的说道:“和咱家的砖窑生意没法比,他们干得已经不错了,这些所挣是他们这辈子都不曾想到的。每队一二十人后面都有几十号的嘴巴等着喂养,能有盈余实属不易!” 秦梦想想也是,不能老和卫君空手套白狼一挣千金相比。一金也是大数目了,可以买五个奴隶!短短几个月所挣,真心不少了,照此来看,这些乡民们干个几年也都能过上有有妻有妾,有奴仆伺候的阔日子了! 最近几天内,他们的生意却不好做了!他们所在城邑已经有官办的蒸馍作坊开张,也有城中大户开的新作坊,幸亏按照秦梦指示都已降价,否则以他们的古板经营,定会被对手抢走所有顾客。 “秦子啊!我们听闻这些官办的作坊多是大梁城里王侯公卿出资所开,他们财大气粗,上来馍价就是八成,幸亏听了你的话,才不至于太被动,不过他们也随之降到五成,五成是一个坎,大家都在观望,等着对方接着降价,照此来看,日后还会更大的降价,甚至还有可能赔钱,他们这是想将我们逼出城去,到时候还做独门生意,这可苦了我们一家老小!” 随着大梁蒸馍作坊当家人的抱怨,接着更多人都表达了自己的担忧。 繁阳乡民已经感受到危机袭来。一旦官办作坊普及,价格战再所难免,在实力相差悬殊下,乡民们的那些所谓先发优势根本不值一提,用不了多长时间被会被挤出市场。不管到何时个体户自然不是大资本的对手! 秦梦始终都不明白,为何蒸馍技术出来这么长时间,还不能有效的传播?静下来想想,这和后世的信息社会截然不同,这个时代一个新的发明传播开来都是以世纪来衡量,到处还都是原始大泽大湖的不毛之地,道路不通,世人还处在生存线上,知道蒸馍之法的百姓都还想以此技术获取高额回报,哪能大功无私的传扬?看来是自己心急,这项造福后世的技艺,要想快速传开,还需要自己在后面推一把! 秦梦今日一早送走毛薛二公,就来到紫竹林的学堂,和这里早已等候多时乡民领袖们济济一堂,商讨日后蒸馍作坊,石磨作坊的出路问题。 “一降到底,降无再降!”这是秦梦给出的解决之道。 众人惊骇,不敢置信的张大嘴巴,欲要质疑反问。秦梦接着说道:“经营之道最为根本就是留住顾客,只要店开着,有顾客,不论出售何种物什,都能挣到钱!不过是失之东隅得之桑榆之理!蒸馍终将会成为百姓日常生活的吃食,到时候家家都会做,自然也就没了市场,既然知道结局,何不一步到位,给对手一个大礼,给百姓一个实惠!将降价进行到底,还要将蒸馍秘法,慷慨传于百姓,让百姓明白我们繁阳商贾非贪图小利之人!” 所坐一百多人,大呼不可思议,秦梦知道他们无非想说,秦家小子疯了!秦梦不紧不慢的说道:“各位叔父伯父们,小子是为你们安全着想,几个月了蒸馍秘法都没有普及,我是害怕那官办作坊万一再出什么黑手,将我们繁阳这些外出谋生的乡民一网打尽,他们好长久的掌控此项技艺,恐怕我们就没这次幸运了,那时我们不是沦为奴隶这么简单,而是性命之虞!” 秦梦此话一出,在座所有乡民后脖颈焉能不生出丝丝凉气,这种事情可是才刚刚发生过,每个人还历历在目! 郦道站出来道:“小哥,你就直言,我们都听你的!” 秦梦很喜欢郦道这一点,能在关键时候恰如其分的让自己风光一把。秦梦对外面的一干妇人喊道:“来吧,将你们今日所做的美食请上来吧!” 那些田氏庄上的几十号寡妇们,端上一盘盘热气腾腾所有人都未见过的吃食,摆在与会者面前。盘子里白白腻腻的面团浸在白白的面汤里犹如一个个皎洁的半月,弯月里隐约有韭菜露出。面粉和韭菜的天然香气顿时充盈了整个学堂,所有人都直咽口水。 第一百七十章 宏愿 “这是田氏庄上所有百姓,感谢你们不离不弃,散尽家财的交心之情!所以小子也就给这种吃食起名作饺子!”秦梦没等一众乡邻相问,便说出此物的名字,秦梦很有自信的相信所推出的饺子定会得到这个时代百姓的喜爱。 由于生产力的落后,这个时代吃食种类贫乏,所食皆是羹,后世的面食连馒头都能成为美食,更不用提包子饺子花卷之类的面点。 昨日黄昏那些收了子南真金豆孩子们的母亲,悉数来到田氏院中要退还金豆子。小孩不识得金豆子,但大人却知道金豆子虽也是豆子但价值却不能相提并论!这些母亲多是寡妇,看到自家孩子手中拿到先人们都不曾见过的金子,焉能坐的住,身受田氏收留庇护救命之恩,已经无法相报,这么大的礼更不敢随意贪墨,妇人们聚到一起便来到田氏院中,要退回金子。 田氏告诉秦梦,卫君赐的金豆子这些妇人们无论如何不收。秦梦便来到院中,只见十几个妇人,作双手捧状,不用说这里面就是金贵的金豆子。 不就一颗金豆子的事吗?弄的如此兴师动众,子南真一片好意,要是知道此事,岂不心寒? 民风淳朴使然,妇人皆说无功不受禄。秦梦劝了几次,也是声称不敢受。秦梦见此也觉无奈,只能改变策略!秦梦想着明日的大会,正需要用人之时,便对她们说道,这些不是赠礼,而是工钱,希望每人先收下。每个人都很纳闷,秦梦解释一番后,在这些妇人群中掀起了惊涛骇浪,金子更是不敢要!不过秦梦拿此要挟下,便无人再提金豆子之事! 很快庄上许许多多妇人都聚到田家灶房,围着一个少年小子,眼睛不转的盯着秦梦的一举一动。大家都说,这是文昌星君再次点化百姓,传授继蒸馍之后的第二项绝艺。 “做好菜馅,将面用擀面杖,擀成薄片,将菜馅放入面皮里挤压合好,这就可以!”秦梦一面示范一面解说。此时正好锅里的水沸腾了,秦梦检查了身前所围妇人所做的饺子,挑出几个捏的不错的,放入锅中,一会饺子就熟,秦梦捞起,未等凉透,迫不及待就饺子放入嘴中囫囵咽入肚中。 久违的味道,熟悉的感受,吃起饺子就想起了家,尽管是不知滋味的囫囵咽下去,但是挡不住脑中呈现一家人团团圆圆过年的画面。秦梦一瞬间不能自已,眼泪从面颊上留下。 众妇人见此一幕甚是惊讶,不过有妇人尝到后竟然表现的比秦梦还要夸张,秦梦只是流泪,妇人们竟然嚎啕大哭起来,一个哭不行,还几个一块哭。秦梦抹去眼泪,觉得她们也太夸张了吧!重新吃了一个饺子,觉得也就一般,除了盐什么调料都没有,只是韭菜豆腐馅,不过还挺鲜,大概是食材天然的味道,自己只是想家有感而发,这饺子没有好吃到令人大哭吧!都是从众心里搞怪,自己这个文昌星君的心理暗示真有这么神奇吗,还是她们真觉得这就是上天赐下的美味呢? 秦梦看着这十几个妇人学的还不错,便让她们当师傅传授给那些身后的妇人们,希望明天开大会时能吃到她们的饺子。如果获得外出乡民当家人的认可,便可派她们去下面城邑传授手艺。 秦梦见包个饺子对这些妇人并不是什么难事,拔腿便要走。不想被田氏拉住,田氏神秘的一笑,直让秦梦浑身起鸡皮疙瘩!秦梦也只能傻笑应付! “家里三百金,去哪了?”田氏问道。秦梦嘿嘿一笑道:“买地了!田妈妈莫怪小子没和你说,小子正在谋划一件大事!我已将二龙口附近五里之地从西门安老师手里买了下来,又将寒泉冈到濮水间的十里之地从卫君手里买了下来。小子准备在二龙口建一个直通河上的码头,将繁阳打造的石磨,卖向天下!小子还准备在濮水之上建一座魏国最大的砖瓦作坊,将咱家的砖瓦卖向大梁!” 秦梦一改玩世不恭的神态,颇为深情的看着田氏说道:“田妈妈,这次庄上遭难,都因小子之故,日后小子要做的事情就是保证田妈妈再也不受别人欺负!保证本来就是孤儿弟妹们能快快乐乐的长大!保证田氏庄上的乡民不再被随意买卖!” 田氏表情由震惊到感动,再到双眼含泪,好半天才说道:“妈妈以为,你结交了几个朋友,有些飘飘然,本想告诫于你不可骄傲,没想到你心中有如此宏愿,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敢妄言,深知如今乱世,很难做到,不过听你一席豪言壮语,田妈妈甚感欣慰!妈妈也看出,你非池中之物,定是天上星君下凡,一切都依你就是!” 秦梦不想将气氛搞得这么难受,又恢复嬉笑之色道:“田妈妈,还请你物色五十几位妇人,先紧着咱家妇人用,这以后小子会不定时的教她们一些技艺,让她们远赴各地传授给在外谋生的繁阳乡民!你就不要学这些小手艺了、你统领这些没了丈夫的婶婶们,归根也是为了咱家生意添柴加薪!” 秦梦此话自有埋汰田氏妇人家小心眼之意,不过没有等田氏反应过来扭秦梦耳朵,撒腿就跑了! 大会上,所有人吃到如此新颖独特的美味,再没有人认为蒸馍是天下美味,毫无疑问全数通过秦梦所言,平价出售蒸馍,新增饺子吃食,凡头次吃饺子的顾客,获赠蒸馍秘技一份。 秦梦拿出这些乡民所送的钱粮书简对大家说:“家里人都安然无恙,也就不需要这么多钱财,这也都是上千乡亲们辛苦所得,小子承受不起!会后敬请各位将钱粮悉数取走!希望大家早些回去,将自家的生意打理好,有闲暇人手或多余钱粮者,可以去其他大国重新开辟新的蒸馍作坊,毕竟那里还没见过蒸馍这种吃食!” 秦梦终于将要说的事交代清楚,心情一下放松了下来!该准备去临淄的事项了! 不想在坐的所有人,皆不动,他们似乎有言要说,却没有人开口。秦梦大感意外,站在讲台之上,巡视学堂之上众人。众人皆不敢直视秦梦双眼,秦梦更觉奇异,最后视线落在郦道身上。众人也都殷切看向郦道。 郦道此时满脸通红,一改昔日干练的举止竟然忸怩起来,慢吞吞站起来,鼓起勇气向秦梦说道:“经此劫难,我们大家一钱不花,大人小孩悉数平安,今日秦子又亲授技艺,实不敢再又非分之想,但大家心里私下里认为日后,你必当公卿封君,大家都是贱民出身,都言你是文昌星下凡,想找棵大树依靠,想在这乱世有个倚靠而已,我们都这么大岁数,相求你一个后生,自然张不开嘴!我们要求确实有些得寸进尺,我们都似一个个包袱,不能给你带来丝毫助力,反而事事都需要你来帮衬,大家对你感激之情不胜言表,今天我们还不知满足,实属惭愧!” 秦梦哑然,不明白他们这是闹得哪样?郦道看秦梦面色茫然,脸上也是失望之色,甩甩手,对旁边颜六指说道:“我说吧,咱们有些强人所难,作人家家臣,也得秦子愿意啊!” “什么,你们要当我家臣?”秦梦听闻郦道所言,惊讶的问道。秦梦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非什么主公,竟还有人投奔来当家臣!家臣也就是家奴,也只有一定身份地位的人才能拥有一定数量的仆役,如今自己就是一个毛头小子,焉敢如此托大,让外人知道了还以为自己要造反呢?虽然认识信陵君,旁人不敢多言,但这终究是一个僭越之举,非士无爵,让人知道了,难免惹祸上身!自己人都没长成,凡事还是要低调。 秦梦尽知此事要害,不过这么多人如成自己亲近之人,日后干起事来,倒有了不少帮手,定会事半功倍!为日后也得拢住这帮人的心!秦梦想了想说道:“我知道大家的意思,大家这是高看小子,日后小子能否有出息都未可知,焉敢以一人承担如此重的期待,小子也是繁阳人士,乡里乡亲,都是从滔天洪水中逃出生天的难友!日后即使小子发达也定不会忘了大家,凡是大家有难,小子必定全力以赴,什么家臣不家臣,休要再提,小子就是你们的侄儿,日后自当是一家人!” 秦梦说完这番颇为动情的言语,赢得大家满堂喝彩! 散会后,人们取走了各自的钱粮,不过依然有几对乡民推辞不受,非要将这些钱算作感激秦梦的赠礼!秦梦查了一圈,发现有八队,都是秦梦熟悉之人。也是这一群乡民的佼佼者,颇会经营之道! 秦梦笑而不语,悉数全收,这十几人,见秦梦爽快的收下,个个眉开眼笑离开了!秦梦悠悠长叹口气道:“我不能向你们保证日后会成为王侯将相,但只要跟我经商也会让你们富比王侯!” 第一百七十一章 邹衍 此去临淄路途遥远,朱万说来回需要个把月,田氏听闻当时眼泪就流了出来。朱万身有伤痛。陈伤加新伤没有个小半年时间好生将养,那是恢复不过来的。没有朱万跟随秦梦远去,田氏心里很不踏实。 田氏懊悔自己的失言,劫难之后,更觉秦梦可亲,眼前这个看似平凡无奇的小子却着深不可测的能力,两次挽救自己逃脱魔爪。田氏心中慈母爱怜之情便涌了出来,一时不能自已,抱住秦梦呜咽不止。 秦梦抚摸着田氏的青丝,不断的安慰,心中也不愿意远行。临淄距离繁阳六七百里的路程,放在后世也就十几个小时的车程,不过这是战国末年,沟渠纵横,山高水长,未开发荒蛮之地太多,虎狼熊罴时有出没,夜晚不敢赶路,白日加紧赶路,一日五十里也要走上半个月才能到。 如果路上或者在临淄城里耽搁个一两月,一趟所需时日可就要仨月之久,秦梦想想都觉得后悔,自己交代刘黄在濮水边上开始建砖窑作坊,交代樊大同在二龙口建石磨加工作坊,这两项工作可是自己商业计划的起点,如果自己不在,停顿耽误了可如何是好?秦梦心中没底,不过已经答应过子南真,便无反悔的道理。 侯赢这个便宜曾外公,倒要陪秦梦走上一遭,田氏对此并不十分放心,因为这个老头昨日已经不知所踪。对于侯赢,秦梦心里说不出的感激,侯赢离开时对他说,碍于身份的特殊,不能正大光明随行,只要秦梦有事,就会出现在身边。秦梦见识过墨家的隐者,自然相信老头能办到! 朱万在婆娘的搀扶下也颤颤巍巍的出来相送秦梦远行。“爹,你就放心吧,此去临淄有我,定会护得师父周全!”朱家在田氏庄外的大道上对朱万哐哐的拍着胸脯保证。 “好了,妈妈不哭,此去路途艰辛,秦儿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我本想让你不争气的樊爹爹陪你前去,可惜他伤势没有痊愈,经不起路途劳顿,等他身体康复,我便让他去找你去!”田氏抹了一把眼泪,摸着秦梦的头说道。 “田妈妈,莫要担心,有我和朱家两人足以,卫君的出行车驾仪仗还能差到哪去吗?可以说此处就是游山玩水,妈妈莫要牵肠挂肚,让樊爹爹在家里好好养伤,小子不日就回来!”秦梦安慰田氏道。 今日天空晴朗,晨曦四射,清风徐徐。大道旁,柳树下。仅有田氏,樊大同,朱万父母,刘黄几人相送。按照约定中午前到达顿丘城外,和子南真汇合。 秦梦咬着牙寒暄完后,便和朱家上了马车,秦梦朱家心情愉悦的向后面挥手告别。“秦子,老汉车把式也是十里八乡数得着的,昔年老夫曾当过战车的御手,几十年过去,技术还在,比起烧砖建窑来也不相上下!”车前驾车的刘黄自夸道。 昨夜关于谁去送秦梦一程,田氏对一干人等都不甚满意,嫌弃樊大同的后生毛手毛脚,对庄上的乡民心里又不放心。最后刘黄毛遂自荐,亲自担任车夫,正好他也要过河前去濮阳勘测地形,以便完成秦梦交与建窑烧砖的任务。刘黄年老持重,田氏这才放心! 刘黄驾车很稳很快,不多时便到了繁阳城。秦梦探出头来,只见城墙之上,一个瘦削的身影,向西凝望。此人不是西门安又能是谁?马车驶近了,老者头上几缕乱发随风飘起,秦梦心中感动多有不忍,昨日已经告诉西门安在家里安歇,莫要挂怀自己远去,不想今日他还是来相送了。 此时城门未开,秦梦下了车,来到城墙下面,恭敬的拜倒稽首道:“想必师父昨日没有睡好吧,都是弟子不孝,让您老操碎了心,小子心中惶恐不安,请老师回去好好歇歇,弟子归来后再向你见礼!” 西门安扶墙而立眼神挚诚的看着秦梦道:“为师想你此去齐国,定会见到更多世面,去了临淄,怎能不去稷下学宫?为师学识鄙薄,和你相处时日,深感才学不济,特给你一封书帛,望你带好,交与稷下先生,你会得到关照,便可多留时日,学些文武韬略,天文地理,以补不足!” 西门安叫来甲士向城墙下顺了一竹筐,竹筐里一卷用麻绳束缚着的白锦。秦梦双手拿起锦帛,再次向西门安拜倒稽首。西门安挥手示意秦梦离去,便转身下了城墙。 “写的啥?师爷给你写的什么?”秦梦看完书帛甚是震撼,以至于对朱家几次询问充耳不闻。朱家重重的摇晃了一下秦梦,他这才反应过来道:“你师爷这是给我的推荐信,让我在稷下学宫学习一段时日!” 朱家只是一个不懂世事的混小子,自然不知稷下学宫的地位,他颇为不在意的说道:“有啥好学的,想必里面所有的士人加起来都没师父聪明!我爹佩服师父,我也佩服师父!”人高马大的朱家憨声憨气的说道。 秦梦听闻哭笑不得,真不知这几日朱万在他面前夸了自己多少遍,以至于素来倨傲的朱家,一改往昔的不服气,竟也当面说起了恭维之语。 朱家无知可以轻薄,秦梦不敢有丝毫不敬之意。西门安推荐秦梦学习之人,甚是了得。秦梦掂量掂量手里这个书帛,顿觉有万钧之重。此人不愧为稷下先生,学富五车,纵横古今,身前身后备受追捧。 此人所到诸国,国君礼遇之重,世人罕想。此人本是齐人,受尽齐君礼遇,他过魏国时,魏惠王亲自到郊外迎接:“执宾主之礼。”他到赵国时,平原君“侧行撇席”。他到燕国时,燕昭王尊称他为“先生”,“请列弟子之座而受业”,并“筑碣石宫,身亲往师之”。他就是阴阳家学派的开山鼻祖,后世风水堪舆的祖师:邹衍! 邹衍生前虽备受礼遇,但“王公大人初见其术,惧然顾化,其后不能行之”,因而并不得志。不过秦梦却知道,他最得意的“五德始终学说”,将被哥们儿赵正彻彻底底的贯彻实践,进而影响后世两千年。留下身前身后名! 第一百七十二章 奇书 西门安和邹衍有同学之谊,年轻的时候都曾拜孔子六世孙孔穿门下学习儒学。孔穿,字子高,博学多才,曾和著名诡辩家公孙龙子辩论,取得完胜的好成绩。 西门安信中先叙旧情,怀念先师,又提到小师弟孔子慎,也就是孔子七世孙,他们师父之子。最后话题一转,讲述了秦梦奇特学习之路,西门安所书语气恳切,称秦梦为自己顽劣,愚钝弟子,希望邹衍抽出时间好好教导此子一番。 秦梦看完书帛心里暖暖的,对西门安的良苦用心甚是感动。秦梦将信叠好揣进怀中。刘黄驾马疾驰,一个多时辰后,便到了阳邵渡口,只见唐秉,崔广,吴实,周术四人早已在渡口旁的亭中等候。 得知今日秦梦要启程,他们昨日便先行回到唐家,收拾行装,约定和秦梦在阳邵渡口一起过河和子南真汇合。四人向来喜欢四处游历,听子南真所言,齐太后有恙,齐王遍寻天下名医为母治病。四人同时想到天下各色良医方士便会齐聚临淄,到时定会热闹非凡,加上稷下学宫本就是博学之士谈经论道之地,四人当即决定前去。多结交些奇人异士,对这四位活宝来说就是人生最大享受。 经过繁阳风波之后,几人较初次见秦梦更多了一层的认识,加上崔广臭嘴的宣传,秦梦名副其实成了得道高人真传博学弟子,四人对秦梦举止谦恭有礼,出言请教更是彬彬有礼,言必称秦子,使得秦梦颇为不自在。不过四人都是豁达之人,所谈话题一旦交锋起来,便无太多忌讳。 唐秉颇为羡慕那日徐虞人拉走的那个鼎炉,言外之意也颇想让秦梦为自己所设计一个。秦梦受宠若惊,答应从临淄回来后,亲自开一家冶铁作坊,到时候一定找上等的铁匠师傅,给唐秉重新打造一个和太上老君所用表里如一的鼎炉,而非像徐虞人拿走那样的山寨货。秦梦见唐秉甚是欢喜,心里暗道自己这是造孽,又给未来秦始皇储备了一个修仙炼丹的人才! 崔广很想从秦梦嘴里,多套出一些关于三十六计的事情来,不过苦于秦梦金口不开,无奈只能上下左右多层次拍秦梦马屁。吴实开口道:“听唐兄闲暇时说起,秦子对所救陈余小娃娃之命格给出上等之命,愚兄颇为好奇,不知秦子有何根据,如何卜得此卦?” 秦梦很想说:我晕!对于八卦推理之术,只是好奇探密一番,只窥见其神秘,并不知道其所以然,到底这东西真神奇还是假神奇,自己也是糊里糊涂,不敢全信也不敢不信。 秦梦也很想学习学习吴实的这项绝技,只可惜秦梦越谦虚,吴实反倒认为他是在故意推诿掩饰,害怕泄露先师的独门玄机。秦梦也只能苦笑,哪有那么多玄机,这都是先知道答案的作弊之举。 周术说他最近在考究尧舜禹时代更替,请教秦梦对于世间流传的大禅让和弑君夺位如何看待?秦梦对这一点还有些了解,不过也是皮毛而已,这就涉及到一本奇书,对于研究历史的没有不知道这本书的:竹书纪年。 对于这本因盗墓而出现在晋代,宋代又佚散而多有争议的史书,秦梦也了解一二。此书本是陪葬之物,躲过战火,但因为里面内容和正史大相径庭,对世人正统观念彻底的颠覆,以至于躲不过人为篡改进而到了宋代便亡佚了。 里面关于尧舜禹的禅让被写成了舜逼尧,禹逼舜,儒家津津乐道的天下有序的尧舜盛世局面,却怦然倒塌,封建统治者怎能不跳出来,维持一下场子秩序呢?这本书的消亡就不难理解。 不过听周术语气,认为弑君夺位更可信一些。此事也已过去一两千年,对于一个只有传说的年代,孰对孰错都将是争论,谁都不能拿出有效证据将对方驳倒。不过秦梦按照自己多年总结的经验,还是支持前者,因为秦梦知道,展示愿意相信美好一面之人,更能获得身边人的青睐,尽管这个很虚伪,但却很好用! 秦梦捋了一下思路说道:“我支持大禅让一说,小子还是愿意相信古人美好的禅让!人性固有贪婪之欲,加上我们所处时代,国与国到处都是征伐,朝堂之上多有弑君纂位,世人相联想之下,更容易相信后者,在那个没有文字留存的时代,谁也不敢保证就一定没有和煦如春的仁政,上古之国更小,利益诉求更简单,一国犹如当今一城一县之地,实现那样美好的禅让是有可能的!” 周术听完酒糟鼻更红了,喘着粗气,本想辩驳。秦梦又说道:“一切历史皆为时代所利用,当今天下纷争不断,抛出先王弑君之说,各诸侯间争斗起来理直气壮,毫无顾忌,强者得利,但终究这一切都是百姓遭罪,对于历史真相没有必要拘于真真假假,我们等都是豁达之人,一笑而过就是!” 周术脸胀的通红,闭目思索良久,喟然一叹道:“我周术也是自称贤人之人,较秦子的境界不知差了多少,也罢,少研究这些无用的东西,多多和朋友嬉笑怒骂,痛快畅饮!” 秦梦没想到自己一番话下来竟然让周术情绪如此低落,心中不安,本想解释,不想崔广接过话茬说道:“周兄这就对了,我们本就是闲云野鹤,逍遥于世间,研究学问的初衷是让你我的思绪更加辽阔,不被世俗拘泥,如今我们都被学问所困,我小师叔一言乃是真谛,破除了我们身上的羁绊,周兄也没有必要如此灰心,学问还是要做的,只是不让自己陷入其中不能自拔即可,秦子师叔,你说我理解的对吗?” 崔广挤着大小眼,献媚的看着秦梦。秦梦不禁偷乐,自己本没有达到崔广所言那种境界,只是就事论事而已,竟让崔广引申解释圆了。秦梦笑道:“小子只是抛砖引玉而已?”崔广道:“抛砖引玉何解?此典故出自哪里?”秦梦哑然一笑道:“三十六计也!” 第一百七十三章 君王后的姐妹 几人嬉笑中,艄公已撑着大木筏将他们连同刘黄所驾马车一起送过了河。小半个时辰后,便来到顿丘城外,早已等候多时的颜六指,前来迎接秦梦,备上一筐还有热气的蒸馍! 颜六指颇为殷勤的说道:“秦子,路上保重,大家都等你回来主持大局,带老汉们一起发家致富。这些吃食路上放开吃,一路向北直到齐国聊城,凡是所过城邑都有咱们繁阳乡民,只需秦子一个招呼,就会有现成的蒸馍送到跟前!” 秦梦不敢托大,连声致谢,对颜六指说道:“颜叔好意,小子这次就领受,日后可不能如此破费,出门的时候田妈妈也已给小子备好路费盘缠,哪个城邑的繁阳乡民后面不是一大家人?都等着钱粮糊口!颜叔如此一来,倒让小子心里不安。这些钱你收着,否则小子一个蒸馍也不吃!” 人情世故就是这样,在你推我让中就增进了感情。莫要因为嘴懒而省去说这些客套之语,那样时间日久就会落一个托大的名声。秦梦是土生土长的村里人,自然了解这些礼尚往来。只要话说到,两边都开心。颜六指很是受用这一席话,心情舒畅的回城了,自然没收秦梦一钱! 颜六指正是那赠送钱粮的八队之一,秦梦很是满意颜六指一句没提送钱之事,看来人家确实很心甘情愿要送,正是出于对田家的感激,也说明他经营有道,所挣钱粮要比其他队乡民要多,是一个经商的好苗子,言谈中得知他也已招募人手,向齐国城邑拓展蒸馍生意,秦梦很满意,决定日后要对他多支持。 颜六指走后没多久,子南真的豪华车队便出现在顿丘城外,烟尘滚滚,直袭秦梦面门。旗帜招展,大大的“卫”字大旗,迎风猎猎,十来辆马车组成的车队甚是气派,车队两侧一百来个甲士护卫气势逼人,行路的平头百姓莫敢上前。 秦梦心里骂道:“看来是钱多烧的了!作死的节奏,子南真就不害怕其他诸侯觊觎濮阳城的富庶吗?”秦梦尽管不以为然,但还是和崔广四人热情的迎了上去,来到最头前的驷马车驾前,准备施礼见过子南真。 谁想车帘久久没有人掀开,秦梦提高嗓门道:“小子,见过君侯!”谁想还是没有动静,秦梦便僵到那里!秦梦纳闷之时,一声银铃般的笑声,从帘后响起!随之一个苍老的老妪声说道:“你这鬼丫头,硬要绑上老妪,戏耍秦子,真是无礼取闹!” 话音刚落车帘便被挑开,里面露出一老一少两个美人,正是左清和左老夫人。左清杏眼藏笑,手捂朱唇,似羞似愧的看着秦梦。两相秋波交会时多有暧昧产生,左清娇羞之下,满脸通红,似一支春梅盛开,令人神驰九天之外。 秦梦痴痴的看着左清,忘记向老夫人施礼,倒让左清不自在起来。左清故作娇嗔道:“呆子,见了祖母大人还不见礼,你向来机灵聪慧,几日不见变得愚笨了!” 秦梦这才醒转过来,连忙向左老夫人行礼,嘘寒问暖,客套一番,询问病情康复的如何,最后问到为何出现在这里。 左老夫人恢复的很好,平常妇人的血崩之症小半个月就能将养痊愈,何况太史府之上,营养吃食更是充裕。相较半月前的奄奄一息,如今的左老夫人神采奕奕,面色红晕,精神矍铄,白皙的肤色更显气度雍容富贵。 夫人爱抚摸着秦梦的头,秦梦也颇为享受的偎依在这个老美女身边,全然不顾左清鄙视愤怒的眼神,自己就要当一个没长大的宝宝,令左清抓狂不已。 惊天爆料:君王后是左老夫人的姐妹!秦梦听闻老人家所说,大感意外,怎么世界竟如此之小?随便拉上一人就能扯上关系,这天下纷争要是厘清了,其实都是一家人! 左清回家后,茶饭不思,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想和秦梦时时在一起的感觉,便动起了想跟那小子一起去齐国看看的念头。怎奈一个女儿身,此次跑去繁阳便挨了老夫人不少的埋怨,到了此事怎么也开不了口! 正在左清焦头烂额想法子之际,左老夫人竟然主动让左清陪自己前去临淄一趟。老夫人得到君王后病重的讯息后,坐立不安,念及往昔青春岁月,老人家感慨良多,觉得自个身体恢复的比先前还要康健,便有了前往齐国探望自己年幼时姐妹的想法!找来左清,左清当即献策,可随卫君一同前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老夫人欣然同意,便派左福和子南真打了声招呼,也就成行了。 老夫人和君王后渊源颇深,君王后父亲莒敫年轻时曾经师从鲁国太史学习典籍,年幼的君王后便跟随父亲来到鲁国,偶然机会便结识了左老夫人,两人兰质蕙心,相谈投机,便成了最好的玩伴。 之后左老夫嫁给左家,更是来往频繁,原来莒敫所从师正是左襄祖上,以至于君王后成了齐国王后之后,由于私定终身父亲和她断绝关系,也是求助左老夫人从中斡旋来和缓父女关系的。左襄知道母亲和君王后姐妹情深,便将君王后病重的消息传了过来。 卫君子南真得知左老夫人和齐太后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心里更是乐开了花,当即答应一同护卫左老夫人前去,声势排场无比盛大,一切都以老夫人为先,自己屈居第二辆马车。 子南真下了马车来到老夫人跟前,甚是恭敬的行礼道:“老夫人觉得身体怎样,如果可以,咱们就出发,如果感觉不适,你说一声,我们就好生休息,不可因赶路而累坏您老的身体,否则小子,就不好意思向左太史交代!” 左老夫人笑着回道:“知道你一片孝心,不过这排场确实过大,咱们此行是探望病人,不可如此炫耀,免得落人口实,招来灾祸!”子南真嘿嘿笑道:“这还是我濮阳界,借你尊身在自家门前炫耀一把,让百姓知道我卫君还没有穷死,既然老夫人这样说,小子就让他们撤了!” 子南真叫来身边一个一直低着头的侍从,轻言几句。侍从便转身离去。秦梦这才发现那人就是白玉,头上缠着一圈麻布,看来头上确实挂彩,白玉颇为尴尬的看了秦梦一眼。白玉收走了旗幡,带走了大部分甲士,只留下了十几人的贴身甲士。身后相送子南真的众多濮阳城里大大小小的官吏们也告别离开了。 秦梦眼尖一眼便看到汲泽,秦梦跑上前来,和汲泽相见,将刘黄引荐给他认识。沾秦梦的光,如今的汲泽重获卫君少府一职,掌管子南真的小金库,日后秦梦建窑烧砖之事都由汲泽负责。 汲泽尴尬的笑道:“托秦子的福,家里大树树枝也已修理完毕,如今家里亮堂多了,阴湿之气尽去,老母按你的方子,每日用楸荚儿热敷,身上的疼痛也大有好转!更托秦子的照顾,在下风光至极,多年不走动的亲戚又开始来往……”汲泽本想接着说下去,结果看到崔广前来,便住了嘴! 崔广瞪着大小眼,阴阳怪气的看着汲泽道:“不知汲兄每日晚间可否服用虎鞭药酒?那可是在下独门专治不孕不育的秘方,在下都不舍的享用,小师叔百般恳求下,才送给了你!”汲泽听闻满脸涨红,对崔广问话充耳不闻。 崔广进一步凑到汲泽耳边,轻声说道:“不知你一晚几举?做大男人的滋味可好啊?”汲泽脸如红日,不堪入目,崔广放肆的大笑。汲泽塞给崔广一个包袱故作恼怒之态道:“鞋履破了,换上一双。我家婆娘记性不好,老遗留鞋里铁针,你自求多福,莫要被针扎烂你的臭脚!” 第一百七十四章 没落王孙 “不怕,俺老崔是铁脚板,代我多谢嫂夫人,老崔在这里祝福你俩明年此时喜得贵子!”崔广对着已经远去的汲泽喊道。汲泽和崔广熟识之后以互相戏谑为乐,两人没有一点平时的正经之态。秦梦对此也就习以为常见怪不怪。 曾经了解过汲泽不育的病症,得知是不举之故,崔广便推荐了自己所炮制的虎鞭药酒,自夸喝了药酒能七日不倒。汲泽心动,但怕崔广以此事日后要挟居功自傲嘲笑自己,故作不领崔广的情,秦梦看出其意,居中调解,搭好台阶,汲泽这才领受了崔广的药酒。 卫君子南真站在路边看见只剩十几人的贴身甲士,寂寥之余对感叹秦梦道:“此地就是重华台故墟,想当年寡人先祖卫灵公坐于此上,侍御数百,随珠照日,罗衣从风,那是何等风光的排场!如今寡人只能苟延残喘,低调行事,可怜啊!” 随着送行的大队人马离去,秦梦也觉气氛寂寥。子南真说的确实是心里话。在自家的地盘上也就小小炫耀一下,只是为了显示自己这个卫君还有臣属拥护,只是想提醒城内有想法的人莫要轻举妄动。出了濮阳地界,也得加紧尾巴韬光养晦以保平安! 濮阳去临淄可选陆路或水路,本可以行舟济水直达临淄,怎奈夏天降水丰沛,以至于洪水漫堤,河道溃决,济水两侧众多渡口已在汪洋菏泽之中,大野泽更是大于平时几倍,就连雷泽也宽阔不少,水路河网密布,有经验的船夫也不敢穿行其中,子南真也只能放弃快捷舒适的水路。 路陆最为便利路线是向东北而行,抵达济西,过济水可直抵临淄,路上所过城邑都是齐国城邑,子南真也已通告临淄,此去探望君王后,沿线城邑驿站会提供便利。 顿丘城中县令得知卫君大驾前来,亲自出来迎接,在城外设宴款待卫君子南真,大家酒足饭饱后谢过顿丘县令,便起身上路。子南真对秦梦道:“这顿丘县令昔年也是寡人的家臣,如今也可以和寡人平起并坐共赴宴席,你说这寡人当的还有什么味道?” 子南真一脸没落王孙之态,短短一会,秦梦听到他不下数次牢骚。子南真似乎忘记他两三年前还什么都不是,家里差点揭不开锅,母亲浣洗衣物,为了多挣些钱粮,以资他结交公子王孙所用,就连县令家的大门都进不去,更不用提卫国宗庙祭祀参与的资格。时来运转,天上也会掉馅饼,他就是命好,被魏王垂青,召为主婿,这才风光起来。秦梦腹诽:“你就知足吧,飞上枝头还真把自己当做凤凰!” 秦梦与刘黄告别后,便被左老夫人相邀同坐一车。这个驷驾马车甚是宽敞,坐五人也绰绰有余。车队还未出发,只见左福骑马飞奔而来,下了马,手里攥着一个红绳,跑到车前,将手中之物递给左老夫人。 原来是一块玉石,左老夫人贴在胸口欢喜不已,对左福道:“左老哥哥,辛苦了!劳烦你回家取了一趟,快下去歇息吧!”左福满身尘土,鬓角淌汗,看来一路疾奔而来确实累得不轻。左福谢过老夫人暖心之语,二话不说接过车夫的缰绳,亲自为老夫人驾马。 老夫人见状,面露关切之态道:“可使不得,老哥哥已劳顿不堪,不可再为我驾马,快快到后面车里歇息吧!”左福道:“老仆身体健壮如牛,这些晚辈后生驾车不知轻重,老夫人大病刚愈万一出个闪失,老仆如何向太史公交代!” 左福驾马前行丝毫没有作假之态,老夫人苦笑,摇头对左清道:“清儿,可要记住,老福公年迈走不动路的时候,你可要替我好生赡养!” 左老夫人非常喜欢秦梦,让秦梦挨着她坐。一旁的左清听祖母吩咐,撅着嘴故作天真无邪之态道:“你爱这个小子要比孙女要多,你怎么不让他来赡养老福公呢?” 老夫人充满爱意的瞪了左清一眼道:“老妪对秦子亲近一点,看把你嫉妒的,是谁给我说秦子不畏生死在火海中救下的你?是谁说得秦梦救了咱们娘俩的命,准备以身相许?” 左清没想到奶奶竟将自己从繁阳回来见到亲人哭泣时的失态之语全抖了出来,左清又气又急,羞得满脸通红,伏榻不起。秦梦听在耳中也是面红耳赤,颇为尴尬! 左老夫人亲昵的拉起秦梦的手,介绍起这块玉佩的来历:“这只玉佩是莒妹送给我的生辰礼物,自从莒妹进了齐王宫,我们便再没有见过面,昨夜我将玉佩翻找了出来,不想年纪大了,丢东忘西,走到路上才发现玉佩遗落在了家里!”老夫人略有所思好像沉浸在了过往的岁月里,不能自拔。 她看看很认真在听的秦梦补充说道:“老妪说得莒妹就是我们此去看望的齐太后,不想一晃四五十年过去了。老妪本来也是身死之人,不过碰上你这个福星,没死成。老妪的姐妹不多,莒妹和我一见如故,言语投机,便也想带你撞撞运气,不想卫君早有打算,老妪甚感欣慰,希望此去能看好莒妹的沉疴!” 秦梦听完,心中连连叫苦,看来这趟临淄之行,无论如何是躲不开的!纵使推了子南真的邀请,还有左老夫人的相邀。幸亏从了子南真之意,否则得罪人就多了。 左老夫人接着说道:“莒妹虽是齐王后看似风光无限,其实苦闷不堪,早先和田法章私定终身惹得父亲发下毒誓,不到黄泉不相见,莒妹没少为此事独自流泪。更没想到齐王田法章先逝,留下他们孤儿寡母治理偌大个齐国,辛辛苦苦辅佐儿子到了成年。不曾想齐王建长大后对国政一点不用心,莒妹又为此操透了心!以至于积劳成疾,酿成大病!”老人家一番感叹说完,对秦梦笑了笑表示歉疚之意说道:“老妪絮絮叨叨一大堆,你未必喜欢听,人老嘴碎,奶奶就喜欢在孩子跟前唠叨!” 第一百七十五章 吕齐与田齐 秦梦一点没觉得左老夫人所言乏味,相反听起来津津有味,老夫人描述也印证了史书的记载:齐王建无能昏庸。 老人家事无巨细的给秦梦讲述了一下午,左清百无聊赖,不时白秦梦两眼,除此之外就是摆弄身上的玉饰。天色渐晚之时到达观城,观城城守早已得到卫君讯息,在城门口迎候。 观城,上古观国,本是夏启之子太康之弟的封国,不过时过境迁,一片荒凉。这里是魏燕赵齐四国交界处。破落的城墙之上几个伸着懒腰的守卫,城里到处都是低矮破败的茅草房屋,街道上满是浮土,风轻轻吹过便是满天黄土,城里看不到几个人影,似乎就是一个空城! 秦梦一看城守就知是一个老兵油子,甚为热情的招呼手下给贵人们打来几桶净面清水,让秦梦想不到的是,他的招待之礼仅此而已。城守剩余之事就是围在卫君身边哭诉,称所在观城经常被燕赵齐楚来回攻伐,城中没有百姓愿意安居,大多流落他乡,以至于收不上赋税,城外大量土地荒芜。自己也是奉命驻守这里,一但各国起兵,也就举个烽火报信然后就撤。 秦梦发现子南真很会笼络人心,当即相邀此人来濮阳,要给他谋个好差事!卫君又赏他几串钱。城守高兴的裂开大嘴,殷勤的跑前跑后,将城里最好的茅草房打扫干净腾出来,让卫君居住。这边的老夫人,早已坐在准备好的软和席子之上,左府的婢女端上漱口水,递上净面的布巾,伺候老夫人洗漱。 秦梦趁此机会,向后张望,并无见到臧卓娅,一旁的左清看出了端倪酸酸的说道:“别找了,这里没有你想见的侠女和胡女,她们一个去了野王,一个留在了家中!” 秦梦被戳破心思甚是尴尬,下意识的极力掩饰道:“你非我,焉知我所想,我是在找我那四位好友!”左清鼻子哼了一声道:“就你会装,也挺难为与你的,竟然可以老老实实听我家祖母念叨一下午,而丝毫没有怠意!” 秦梦看着左清忿忿之态,突然想起君王后和左清都是一国太史之女,便笑着问道:“不知左家阿姊如何看待君王后和齐王建?”左清不假思索道:“祖母他老人家时不时都会给我唠叨她好姐妹莒妹的事情,我听得耳朵都要起膙子了!要问我的看法就一句话:慈母多败儿!” 秦梦对左清石破天惊之语噎住了,对于齐王建后来的结局,秦梦自然知道,但左清也就是一个十五六的小女子,竟然一针见血将几十年后的结局说了出来!史书多记载太史会占卜,但却没有说家里女儿也会未卜先知!秦梦震惊之余,突然想起哥们儿赵正来,觉得齐王建和秦王正有好多相似之处! 齐王建十五即位,太后监国,再过两三年,秦王正也将会十三岁即位,也是太后监国。都是差不多的年纪,都是孤儿寡母,可是二十多年后,一个被饿死,一个成了千古一帝,同样的开局,却不同的结局! 而培养孩子的母亲也被后世给予了不同的评价:君王后被史书记载贤德仁爱,而赵姬却被写成荒淫无度。与她们儿子的结局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这算不算是造化弄人!难道真得印证了“慈母多败儿“一说吗?这让提倡仁义礼智信的儒家情何以堪?还是史书记载出现了偏差?此时的秦梦很想尽快见到君王后,然后再去秦国找到赵姬比比看两位母亲到底哪里不同?秦梦也清楚齐灭秦兴并非一对孤儿寡母所能决定! 秦梦以不打扰老夫人休息为由,离开一众女眷,来到唐秉崔广吴实周术所在的茅草屋,秦梦接着刚才的思路向四人请教,齐国的衰亡。话题一起,先前遭重挫的周术兴致便来了,滔滔言道:“想理清这个问题,首先得了解齐国的根! 春秋五霸和战国七雄中都有齐国,但齐国之主却非一脉相承。前者是吕齐,后者是田齐。周武王封齐太公于营丘,齐太公姜姓吕氏,名尚,字牙,号望。周成王时命太公望,东至海,西至河,南至穆陵,北至无棣,五侯九伯,实得征之。齐国至此成为大国。 周天子如此器重吕尚,不仅因为周克商中吕尚立有大功,更多是因为姬姓一族和姜姓一族世代联姻,早已结成利益共同体,吕尚仅仅是姜姓吕氏中的杰出代表人物。后来小白制霸,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吕齐一直延续了六百多年。 直至一百二三十年前,被陈厉公之子田完后裔取而代之。这和三家分晋一样都是权臣当政,周王室势微,只能承认田氏诸侯身份,取吕齐而代之,这样一来齐国的正统性就遭到了质疑,大国征伐,虽有田齐威王称霸诸侯。但远没有齐桓公势大。 燕昭王派死间苏秦,祸乱齐国朝堂,让齐国征伐宋国,齐国为此大损国力,燕国联合魏赵秦楚,趁此机会一同征伐,打得齐国只剩莒和即墨两城,安平君田单以一城之力力挽狂澜,收复齐国所有失地,经过田法章和君王后夫妇两人三十多年的治理,齐国元气有所恢复,那也是表面看来,其实依然虚弱不堪,较秦楚不可及也!” 周术所言条理清晰,确实清楚的表述了齐国衰落。不过秦梦认为这只是表层的原因。齐国的衰落只是中国几千年历史循环的一个缩影。 周术讲完大家都沉浸在各自思考当中,准备更深一步探究其原因,不想一阵悦耳的笑声从屋外传来,几人坐直身体向门外看去,只见左清不知何时亭亭玉立的站立了门口,左清身份高贵,几人当即起身向左清施礼。 左清举止优雅的还礼道:“这位君子所言极是,但也只是齐国衰落的表面原因,其实还有更深的原因,小女子也是听家父所言,班门弄斧而已,请各位鸿儒莫要笑话!” 第一百七十六章 兴衰循环 大家听完眼前一亮,正襟危坐洗耳恭听。只听左清说道:“子曰: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此话表面是讲授君子之道应当质朴和文采结合,两者不可偏废,才能形成文质彬彬。 孔子又曰: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正如你们先前所言,吕齐以及灭国没有太久的鲁国都出自周室正统,故而两国对周礼尤为尊崇,百姓也以诗书礼乐传家为荣! 田齐虽是陈氏,但依然在传承六百年的吕齐文治,这样一来,社会习俗有序,民风温和,耕织劳作日日不辍,人民安定闲逸,久而久之,齐国大地上百姓就如家养的羊羔般温顺肥美,相较三晋百姓多了不少仁爱礼仪,少了很多戾气暴力,和秦国之民相比那就是绵羊和虎狼! 齐国受文化熏陶过久,百姓已经丧失了野蛮之性,个个文文弱弱,习惯安逸舒适的生活,缺少了血气方刚的匹夫之勇。这就是孔圣人所言的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的引申之意。如果天下只有齐国,自然不需居安思危,但天下不仅有齐国,还有诸侯六国,更有戎狄之国。 正是因为如此,齐国前三十年被燕军一冲之下,全境城邑未做太多抵抗,悉数投降,只剩两个孤城,差点灭国!齐国想改变颓势就得出现赵武灵王一样的君王,抛去文饰缛节,激起全民斗志。不过依小女子看,君王后没有这种气魄,她辅佐教导的齐王建更是没有这种气魄!” 左清一席话,旁征博引,有理有据,言简意赅,真是点睛之笔,精准的总结出秦梦所想之意,左清年纪尚小,自然不会有如此深刻的理解,这些应是左太史之意抑或时代读书理解,不管如何左清能条理清晰的解释明白已属不易,四人听完良久才回过神来,纷纷喝彩,尤其周术最为欣赏左清抑或她身后的左襄的这番观点。 这里喧闹的喝彩引来众人的回头,左清颇有些不好意思,知道见好就收,便告辞离去。屋中几人啧啧称奇。秦梦也不得不佩服左清的解释确实将中国几千年兴衰循环一语道破。经过两汉,晋朝更为崇文,五胡入主中原,质胜文,才有了大唐万里疆域。唐兴三百年,文风又起,两宋更为崇文,结果文胜质,契丹,女真,西夏,蒙古侵入中原。后面明清也是如此。多少代的王朝兴衰更替,都是走得这个循环!说明中华文明的沃土,最适合人类好逸恶劳的天性,外来民族对此根本没有免疫,华夏文化的同化力尽显威力。 秦国本就是出自西戎,先祖为周天子放马,之所以能吞并天下,就是凭借身上遗留的野蛮之气,加上商鞅的耕战之策,更如虎添翼,武力征服具有先进文化的六国也就不足为奇,相较之下秦国称谓虎狼之秦一点不为过。 秦梦想想左清走时看自己那种得意炫耀的媚态,秦梦越发对这个小女子喜爱,浸泡在郁郁典籍中的太史之女,果然生的兰质蕙心令人仰慕钦佩! 第二天清晨,观城城守领着几个手下恋恋不舍的送走了子南真一行,接着舔舐碗中饭粒。他们如叫花子般的打扮,一点都看不出是魏国的甲士,昨日如饿狼般往嘴里扒拉剩余的饭菜,今早再吃卫君庖厨所作饭食,竟然也会感叹这是他们此生吃过最美味的饭食。其实昨晚那顿更好吃,他们这是饿的太久的缘故,只顾填饱肚子而忽略了味道!他们发自内心的盼望子南真早日回来。 出了观城没多远就进入了齐国界,这个时代没有国境线,更没有明文的界碑,地广人稀,到处都是未开发的荒野,城镇就犹如黑夜中的星光,令远行之人颇为渴望。在这个时代尽管也有严苛的法律,但人们却不重视,犯了重罪后,可以跃入荒野,只要有野外谋生技能,依然可以逍遥快活。 秦梦没有和左老夫人同车,那样过于拘束,而是和崔广他们几人大咧咧的瘫坐在车里,尽情嬉笑,四人轮流驾车,秀车技,玩的不亦乐乎。唐秉说中午时分能到马陵,到时候就可以歇息片刻。 听到马陵,秦梦条件反射就想起,孙膑在马陵大胜庞涓。闲来无事之下,便对刚炫耀完车技的崔广提问,是否可知马陵之地发生过一件光大我师门的大事? 崔广迷茫的摇头,这令秦梦鄙视崔广的出陋寡闻,洋洋得意之下,便摇头晃脑给崔广讲道:孙膑领十万大军,每日减灶,直至三万火灶,造成军队溃散的假象,诱骗庞涓孤军深入,在马陵险要之地,剥光树皮写下:庞涓死于此树下。庞涓果然经过此地,发现剥了皮的大树,命人钻木取火,正欲看树上之字,谁知孙膑料定庞涓会点火,早已布下伏兵,万箭齐发,魏军伤亡惨重,庞涓看大势已去,喊道:遂成竖子之名!便拿剑自刎! 秦梦说完颇为得意看看崔广,崔广很是纳闷,抓耳挠腮,谦虚请教道:“小师叔不是在说笑?马陵之战倒是有所耳闻,那是齐田朌败梁之役!老崔更没有听先师讲过指挥过这样一场十万人的大战。” 经崔广已提醒,秦梦顿时醒悟。其实马陵之战多存疑,因为司马迁所写《魏世家》,《田敬仲完世家》,以及《孙子吴起列传》关于这段描述不尽相同。《魏世家》更有大段的注解质疑此役。 秦梦脚踏实地探查完马陵之地后,便肯定了这段历史只是故事而已,十万之众,削树皮留大字,皆是文学修饰之语,为了增加文章的可读性。 马陵之地道路并不险阻,四野开阔也无大山,就连像样的土丘都少有,双方十几万之众在这里基本没有藏身之地,如是险要小道,行军自然要连绵十几里,断无可能万箭齐发大伤魏军,庞涓也没必要拿剑自刎!更可笑是,庞涓作为一国统帅没有必要亲自视察一块剥了皮的树!假如马陵几十年前地势比这险要,势必树木更加繁盛,那么庞涓更没有可能非要死在孙膑所选树下吧!史实细节不可详细,详细过甚便值得商榷。 崔广再次追问秦梦,此事到底是真还是杜撰,从哪里听到这个故事?秦梦哭笑不得,只能含糊其词应付过去,心中暗自警告自己下次出言谨慎莫要大意。 由于有左老夫人随行的缘故,子南真未敢大意,都保持着一日五十多里的行进速度,路上还多停歇休息,队伍离开马陵后,晚间又在寿邑安歇。三天之后才到达聊城,又过五天才到济水边上的崔邑,卫君准备第二日过济水,经历山去临淄。 第一百七十七章 崔氏 队伍到达济水时,天尚早,卫君便迫不及待的入住了崔邑。一路而过,秦梦明显感觉到,齐国城邑富庶非魏邑可比,民风淳朴,恭敬礼让。 “崔邑,是齐太公吕尚嫡子齐丁公吕伋的嫡长子季子的封地。本应嫡子季子乘袭齐地公爵,但他却辞而不受,让位于叔乙。叔乙继位后,故封季子于此地。” 周术发现秦梦很喜欢听这些枯燥无用的历史渊源,接着介绍道:“我们常说家国天下,一方诸侯朝堂之上济济一堂的诸卿大夫,虽姓氏各有不同,但细数下来他们都是一个祖先,来自一个姓氏。崔氏虽不姓吕,但却是齐太公重要的一支。我们熟知的崔杼是就是吕季子的十三世孙,此人的事迹你大概也了解一二吧!” 秦梦摇摇头,怎能不知道崔杼在史记中有浓墨重彩的一篇。关于崔杼,又是一个红颜祸水的故事,这个乱局也是春秋历史的一个缩影。之所以摇头,就想从周术口中比对一下历史又何差异,不过失望的是故事经过一样,大概都是出自《左传》的缘故吧! 这个红颜名叫东郭姜,是齐国棠公的妻子,棠公短命而不能和美人长守。崔杼去吊唁棠公时,碰上了东郭姜,惊鸿一瞥,淫心大起,回来的路上念念不忘。 崔杼便将心里的想法告知的家臣东郭偃,事情巧的是,东郭姜正是东郭偃的姐姐。家臣东郭偃告诫崔杼,崔氏来自伋公,而东郭来自桓公,按照周代的礼仪,同姓不可结婚。崔杼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执意娶了过来。 不知怎么齐国国君庄公和东郭姜勾搭上了,两人私通。齐庄公数次侮辱崔杼,崔杼心生怨恨,便托病不上朝,庄公也是有意思的国君,竟借着探望崔杼的名义,其实想接着调戏东郭姜。东郭姜入室,与崔杼一起把门关上不出,齐庄公抱柱唱歌。崔杼也是一个男人,而且还是一个很有权势的男人,对于此事,是男人都忍不了。 崔杼见庄公身边并无甲士,便领着家臣执兵器一拥而上。庄公请求和解,崔杼不答应,庄公又请求盟誓定约,崔杼也不答应,庄公于是请求到宗庙自杀,崔杼仍不答应。“君之臣杼疾病,不能听命。近于公宫。陪臣争趣有淫者,不知二命。”庄公跳墙想逃跑,被射中大腿,反坠墙里,被杀。 在齐国历史上有名的齐相晏婴,来到崔杼家门口哭喊说:“君主为社稷而死,我也为君主而死;君主为社稷而逃亡,我也为君主而逃亡。如果他是为了自己的错误而死而逃亡,又不是他的亲宠之臣,谁愿意这样去作?”门开后,晏婴进去,枕在尸首上大哭。又起来跳了三次后,出去。家臣对崔杼说:“一定要杀晏婴。”崔杼并不昏聩,知道晏婴的影响力,故而没有杀他,对手下说:“民众对他有期许,放过他可以得到民心。” 接下来故事更乱了,齐大史得知此事,秉笔直书,崔杼弑君。崔杼怒道:“你也不记载前因后果,让我独背骂名,可恶至极,”太史便被杀了。太史一职都是世袭更替,齐太史弟弟接替太史,还是如此直书,结果又被杀死。太史的第二个弟弟,接着记载,结果又被杀。 崔杼告诉太史第三个弟弟太史季说“你三个哥哥都死了啊,你难道不怕死吗?你还是按我的要求:把庄公之死写成得暴病而死吧”,太史这种宁死直书的职业操守确实令人敬佩。季正色回答“据事直书,是史官的职责,失职求生,不如去死。你做的这件事,迟早会被大家知道的,我即使不写,也掩盖不了你的罪责,反而成为千古笑柄”。太史全家真狠!崔杼心里发慌,如此下来只能激起更多的反对。太史也就这点要求崔杼自信掌控了全局,便放了他。太史季走出来,正遇到南史氏执简而来,南史氏以为他也被杀了,是来继续实写这事的。 崔杼立柞臼为君,即齐景公,自己为右相。两年后,与其子崔成等互相争权,家族发生内讧,左相庆封乘机攻灭崔氏,崔杼上吊自杀。 崔杼身死,嫡子跑到鲁国避难去了。崔氏虽位子齐国朝堂,但沉淀十几世的人脉,却无人能撼动,影响力一直延续至今,子南真之所以要停留崔邑,那是要拜访一下崔杼的十七世孙,崔季子三十世孙:崔意如。也是崔邑的真正主人,只从田齐合并了齐鲁之后,崔氏的影响力便左右了齐国朝堂。 崔氏是隐形的诸侯,说他是第二个齐王一点不为过。崔氏在这个时代的到底有如何举足轻重的影响力,秦梦并不知晓,但依稀知道崔氏在后世上千年中一直是乃名门望族,世袭门阀。 从东汉起,世称天下五大姓:崔卢李郑王。崔氏派第一位。唐初,按士族门第排姓氏,称“崔、卢、李、郑、王”均为一流士族。唐初官员修订《氏族志》时,依习惯把崔氏列为第一大姓,唐太宗知道后大怒,说:崔氏既无显官,又无人才,凭什么列为第一?难道我李氏贵为天子,还比不上崔氏吗?后来唐政府下令改皇室李姓为第一,皇戚族长孙氏列第二,崔姓及其他山东士族列第三。尽管如此,崔氏的势力也没有丝毫受损,唐朝里三百年,崔氏出了二十三位宰相。 万事万物都是有根基,有后世之事也可知前世之事,崔氏势力到底如何,有此可见一斑。后世之事周术并不知晓,但当今之事周术却能如数家珍,崔氏和秦国走得很近,秦王庶女多嫁与崔氏之孙做妻妾。 在上古时代,殷商和秦都有玄鸟堕卵,而有其祖的传说。事实殷商和秦的祖先都是东夷之族,他们来自东方。周武王死后,成王即位,周公旦辅国。按照殷商传统本应武王弟弟管叔接登大位,结果武王传为给了幼子成王。 文王十子中的老三管叔很是不满,便起兵造反。殷商帝辛之子武庚,东夷的奄地的蜚廉相呼应,齐太公便来到奄国平叛,追叛军蜚廉到了海边才将他杀死,将蜚廉一族迁西戎。周公旦将儿子封在鲁地,吕尚封在齐地,以监视势力强大的东夷,而奄地就在齐鲁历山一带,而舜就曾经躬耕于历山,曾赐秦先祖嬴姓。 这里的蜚廉就是嬴秦的祖先,齐地现在依然还有嬴姓命名的村庄乡邑。被迁往西戎之地的族人,以为周天子放马为事业起点,慢慢跃身为一方诸侯,嬴秦族群日益庞大,重回东方之意愈强!虽多被戎狄同化,但历代国君始终不忘自己的根,同时也为向东方各国表示自己并非低人一头的蛮夷之族,便常会派宗室族人祭奠先祖故土,秦国特使必经崔邑,一来二去便和崔氏一族有了亲密的交往。 第一百七十八章 太公兵法 四个大人,一个少年,在济水边上闲庭信步,谈笑风生,谈话的内容皆和崔氏有关。在讨论最热烈的时候,今日最为低调的崔广终于安奈不住,蹦到几人面前,指指自己鼻子,用手往下压压,示意众人停止喧闹。 “周兄,你说了大半天,似乎忘记我也姓崔氏?我盼望你能把话题引到我身上,可是左等右等,你就不如我意,枉咱俩平时关系最为要好,也罢,老崔也不是脸薄之人,再厚一次脸!这里面就小师叔不知我的身世,今日我得介绍一番。” 行路前以及这几日的朝夕相处,秦梦和崔广他们几人已经相当熟识,每个人的秉性也都了解的一清二楚。适才周术和秦梦说话时,多向唐秉和吴实传递眼神,秦梦当时就觉有古怪,如今他们眼神又不约而同对视,满含笑意,更让人莫名。 崔广看他们大有欲笑之意,似乎明白了什么大呼道:“你们这几个损友,还有你小师叔,短短几天相处就和他们同流合污,明知我也姓崔氏,硬是憋着故意不提我,让老崔心里难受!” 没想到崔广满脸委屈的埋怨,就在三人以袖遮面暗自偷笑之时,崔广趁周术不注意,竟然将他抱住,嗖的一下将他扔进了济水河里。崔广拍拍手挥去手上并没有的灰尘说道:“这里面就这个大鼻子头的周术最坏,让你下去凉快一遭!” 搁在先前时日,秦梦对此举动肯定会瞠目结舌,不过这几日下来,秦梦也习以为常。他们四人之间逗趣的方式多种多样,下手之狠,常常令秦梦惊叹。每每走到有沟壑水坑的地方,总要将一人推入水中,互相喝彩一番。不用担心他们会被水淹着,他们水性极好,用他们的话说是东海驯龙之人。 崔广说道:“小师叔,俺老崔,自然也是齐太公后裔,也是崔季子的一支,后来因为朝堂纷争我们这支举家东迁,搬到现在的下邳之地定居。听你们说崔氏的过往,心里很是荣耀,周术所言都是俺对他说的,今日他们却一同闭口不提俺,你说他们是不是在嫉妒俺老崔?” 秦梦早就注意崔广的表情,几次三番的向周术献媚的微笑,这在平时是难得有。秦梦几次想将话题抛给崔广,都被周术他们三人截断。现在由崔广亲自说出,便也印证秦梦猜想他也源于吕氏姜姓。吴实对崔广一副幽怨怨妇的表情放声大笑道:“我们知道你的心思,不往你身上引,那是不想让你拿出《太公兵法》来蒙骗秦子!” 吴实话刚落,崔广便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绢小包来,崔广也不接吴实的话,而是小心翼翼打开白绢,里面是一卷捆扎的结结实实的黄羊皮,黄羊皮大概有几张的样子,崔广解开黄羊皮束缚的麻绳,用手指着扉页上的四个大字问道:“小师叔,你可识得“太公兵法”这个四个大字?” 崔广此时表情特别严肃,秦梦略感诧异,吴实说他此举是在蒙骗自己,但从崔广神情上又不是那么回事,崔广素来也是尊崇自己的,秦梦一时不好妄下结论,便也很郑重的点了点头。 崔广神情凝重盯着秦梦说道:“老崔祖上留下一本兵书,传到我这里已经有二十多代,可惜家道中落,没有机会施展书中的兵法,曾经先师孙子指点小子此书一定要送于有高学之士,这样太公的秘籍才不会失传。与小师叔相处这么多天来,你的才学见识令老崔佩服不已,虽说你有师祖的绝世兵法,但依看我除了小师叔,天下再没有第二个人可以拥有此书了!” 秦梦听完浑身起鸡皮疙瘩,崔广从来没有举止如此郑重言语如此诚挚过,秦梦不敢置信的偷眼观看,崔广确实不像作伪。秦梦看看书扉上的四个龙飞凤舞的四个篆字,明显是新写上去的,环视唐秉吴实一眼,发现他们脸上表情也甚是诡异。秦梦将信将疑之中便接过了崔广手中的羊皮书。 关于《太公兵法》秦梦也了解一二,后世也读过此书,作者并非齐太公吕尚所作,而战国后期之人托齐太公名义所作,又称《六韬》,里面记载了齐太公与文王武王之间关于治国用兵的对话, 今日见到了此书,秦梦心里很是好奇,难道后人考证出错,莫非真是太公亲自所作?秦梦为了解开心中的疑惑,颇为期待的翻开了羊皮书,不看则以,一看之下,秦梦的鼻子都没被气歪。什么样?你一张张翻开来,里面全是乌黑一片,一个字也没有,竟然还有腥臊之味。旁边唐秉吴实,哈哈大笑,秦梦顿时有种上当的感觉。看来真是被崔广戏弄了,秦梦心想真是浪费感情,崔广这么大人了!还玩这种游戏,一怒之下便将那卷所谓太公兵法的黄羊皮扔进济水河了。 崔广万没有想到秦梦会如此大发雷霆,直喊“哎呀呀”。崔广惊慌失措,看着落水的羊皮书,直跺脚,欲要挺身跳河捞那卷羊皮书。却被吴实唐秉两人死死拖住,两人大笑道:“看你老崔这次,还戏弄人否?我们三个人都受过你的愚弄,也不知你所说的太公兵法到底是真是假,就连你是不是真姓崔,我们都开始怀疑了!” 崔广不断挣扎,直呼:二位兄台,莫要阻拦,快让我下河去捞,那真是我老崔家流传几百年的兵书秘籍,以前有字,后来听父亲所言,不知是先人哪一代,将此卷不甚落入粪坑,才导致兵书尽毁,不过仔细辨认下,还可辨认一二字来!书上那四个字虽是我写上去的,但书确实是真书。我对天发誓没有蒙骗你们!” 他越着急,俩人越是不让他下水,这时被崔广扔进水里的周术浮出了水面,正离那卷羊皮书不远,崔广像见到救命稻草般对唐秉喊道:“周兄快帮小弟将那卷羊皮书捞起!日后愿做牛做马,供你驱使!” 第一百七十九章 太公兵法2 周术听到顺手捞起黄羊皮的书帛,举过头顶向崔广示意,周术在河中双脚踩水,抹了一把脸,向岸上的崔广狠狠吐了一口河水,仰天笑道:“不知谁将我扔下河去的,还有脸求我,你这个腥臭不堪的书帛,每日带在身边,我早有帮你扔掉之意,也亏你能忍受,将之视如珍宝。今日既然落入了水中,就让它彻底沉入河中吧!” 周术卷起黄羊皮使劲向河中央扔去,黄羊皮再次落到水面上,距离河岸又远了几丈,黄羊皮很顽强,随着宽阔的济水中上下漂浮就是不沉。这让崔广心里依然保有跳河去捞的希望,但却被唐秉两人拉着动弹不得! 济水河面宽阔,水流湍急,黄羊皮正在慢慢漂离。崔广确实是急了,他知道现在即使不沉,只消一会的功夫就会飘向河中,流向下游,到时候再想找到,难比登天。崔广歇斯底里的吼叫,使尽力气挣脱唐秉和吴实,扑通一声跳入水中,发疯的向前游去,却被一只迎面驶来的巨大摆渡船筏挡住了去路,等船筏过去,却再也寻不到那本太公兵法了! 崔广力气使劲,被周术拖上岸,浑身瘫软的躺在地上。秦梦四人面面相觑,见此状况无人再说一句,生怕刺激到精神低落的崔广。秦梦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平时最为豁达的崔广,今日却执迷于一卷已经看不出字迹的残书,看来这次玩笑真开过了头。 这样看来崔广确实没有说谎也没有戏弄他人之意,他确是欣赏秦梦才学,想借此机会让秦梦重写太公兵法!只是秦梦受其他三人的暗示误会了崔广,秦梦对此也颇为歉疚。 秦梦蹲下身去,帮崔广捋捋散乱的发髻,对崔广叹了口气道:“小子先前认为崔先生劝解周先生之语都是出自真心领悟,想着你比我们都要豁达几倍。没想到今日也是如此不堪,不就几篇太公兵法吗?你没有读过,你没见过,但却有人见过,读过!我重新还你一卷如何?” 秦梦并非说大话,依稀记得太公兵法分别以文、武、龙、虎、豹、犬为标题,各为一卷,共六十多篇。而崔广的羊皮卷也就五六张,正反写满字充其量也就三四千字,六十多篇自然记不住,但给他浓缩出来六篇来,还是不成问题! 崔广听闻此言,破涕为笑,一下子有了精神,翻身坐了起来,对着秦梦凝视道:“小师叔,此话当真,可没有蒙骗与我的意思?”秦梦骂道:“你凭你叫我一声小师叔,我怎会蒙骗你!” 崔广眼睛转了转,狡黠的盯着秦梦道:“这本兵法确实是我崔家世代珍藏,祖上并没有传于他人,而小师叔又如何知道我家的太公兵法,你一定要知道世人所传太公兵法,玄妙至极?” 秦梦看见崔广一脸无邪之态,真想一把掐死他。此时士人以尚古为荣言必称黄帝,尧舜禹,商汤,周公,只要道理出自他们口中,世人就推崇,没有谁比他们代言的学说更能得到世人的认同。 诸子百家中各种思潮层出不穷,世人发现借先贤之口最能得到诸侯们认同,诸侯们需要什么,他们就会以上古先王们的口吻炮制出各式各样的治国理政学说。一切只为身前身后的荣耀功名利禄,至于版权那点收入就没人在乎,如此一想也就不难理解这个时代为什么这么多人喜欢做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托古人之名为他们写书。 难道崔广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吗?兵法只是一种策略,再绝妙的兵法一旦写到纸上便不足为奇。太公兵法如果只是一种传说,那太公后人尽可以大书特书先祖的神妙兵法,一旦有书流传齐太公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战绩便会桎梏世人想象的空间,大大减弱太公兵法的噱头。 齐太公那是神一样的存在,崔广自然要维护先祖的荣光,崔广相问,无非就想让秦梦亲口承认太公兵法出自杜撰而非原本太公兵法,如果发现秦梦所书兵法不尽人意,日后也好有个寰转余地。秦梦被崔广的小心眼气的哭笑不得,便萌生了整他一整的想法! 大家看崔广又恢复了原来的状态,都松了口气,大家很是关心这个问题,不约而同看向秦梦。秦梦眼角露出一丝讥笑说道:“老崔啊,看来你是得了便宜还想卖乖,故作糊涂,小师叔给你的太公兵法定会比你祖上流传下来的太公兵法高明上不知多少倍,你却对我有怀疑之色!” 秦梦看向崔广,崔广一脸羞赧之色,并未答话。秦梦接着说道:“齐太公距今已有差不多八百年了吧!周先生小子没瞎说吧!”周术呵呵一笑道:“一点没错从武王发创立大周已经传了三十代,三十七个王,一共七百九十一年。” 秦梦接着说道:“齐太公当年经历过的最宏伟的战争莫过于周克商之战,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牧野之战,而牧野之战,武王不过选车三百,虎贲三千,战一日而破纣,擒其身,据其地而有其民!这个历史常识你老崔不会不知道吧!从此战就可以看出那时候战争的规模之小,历时之短,经过简单,令此时世人大感意外。 几百年后晋文公退避三舍,宋襄公打仗还讲究礼让过河以致战败,这又说明那时的战争规模之小和现在的战争无法相提并论。如今天下七国之间的战争动辄举全国之力,发兵数十万,围城数载,以至于死人盈城,浮尸盈野。长平之战四十万赵人的血迹未干,秦国虽胜却也大伤元气,昔日攻略到齐国边境,占领过陶邑,战后也不得不忍痛割爱收缩战线。 有此看来。现在的战争规模之大,历时之久,花样之多,手段残酷,不知八百年前的一日克商之战能否相比?兵法策略历来讲究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总是齐太公起死回生,也怕一时半刻也难以应付此时战争的复杂局面吧?如果你身上那卷兵书确实是太公亲自所传,如果还有字的话,也脱离不了那个年代的局限,我希望你还是扔掉为好,免得拿出来让世人耻笑,污了你家祖先齐太公的英明!” 秦梦犀利的分析解说,让几人点头叹服。周术起哄叫好道:“就一卷破羊皮,枉你视之如命,你扪心自问,秦子说得是否有道理?你看看如今天下名篇,哪个不是后人托古人所作,就连《墨子》,《老子》都不能幸免,我看扔了最好!秦子答应给你补上,那定是与时俱进符合如今战阵的最好兵法,也是你得之你师祖的自家才学,齐太公在天之灵也会为此大感欣慰!” 崔广先听秦梦的诛心之言,又听周术的咄咄相逼,一时脸上青红不定,不过很快脸上又重新恢复了那副招牌式的贱模样,呲着牙,瞪着滑稽的大小眼,像个小孩子一样撒娇,让秦梦快快把太公兵法写出来。 第一百八十章 太公兵法3 就在此时,那艘大船筏抛锚靠岸,船上陆续下来不少穿着各式的齐国百姓,接着船上又赶下来几辆马车,几个壮汉护卫着一班仆役婢女从船上跳到岸上,这些人,锦衣罗衫,面容干净,一看就是出自富贵人家,人群中的两个孩子穿着尤其奢华。 下船之人皆从秦梦几人身边经过,崔广看向人群,突然眼前一亮,精神为之一振,只见一个八九岁的小童一手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童,一手举着一根竹竿,竹竿之上挑着一件黄黄的皮革,皮革还一直往下滴着水。这件东西分明就是刚刚被扔进河里写有太公兵法的黄羊皮! 能失而复得,崔广兴奋之极,爬起身来,挤进人群中颇没风度的从小童手中抢过竹竿,一手扯下那卷黄羊皮。大点的男孩一时僵立在了当场,小点的孩子见崔广如此模样竟被吓哭了,他们立时被周遭的仆役婢女们护在中间,前面几个壮汉也驻步回望。 一个四五十岁的虬髯壮汉奔了过来,见崔广如此失礼,顿时脸露愠色,厉声呵斥道:“什么人,竟然如此对待我家主人,你娘的怎么教你的,这还是不是齐鲁圣人之地?” 秦梦听壮汉的口音,突然有种似曾听闻的感觉。此时崔广只管收拾他的破书,对此充耳不闻。唐秉知道这是崔广一时莽撞,欲要息事宁人,立时向壮汉施礼说道:“这位老丈公,确实是在下兄弟失礼在先,事出有因,这位孩童挑着的书帛,正是在下兄弟找寻许久的遗失之物,一时性急冒犯了小哥,失了分寸,望老丈公莫要和他一般见识。 有唐秉的道歉,老汉脸上怒色稍缓,假如此时崔广能表示一下歉意,估计此事也就平息了。然而崔广却蹲在地上,在一块黄黄的石头上用白绢仔细擦拭着黄羊皮上的水渍,对周遭之事全然不顾!老汉心中不快,剑眉倒竖,上前来到崔广跟前,趁其不备,将黄羊皮的书帛夺到了手中。然后低头厉声呵斥崔广:“如此无礼之人,也配看书识字,真是污了圣人之地!” 崔广反应过来,站起身来,便去夺老汉手中的羊皮,两人身高差不多,不过崔广没有老汉壮实,始终抓不到。崔广便和老汉在原地打开了转转,老汉怒道:“你这厮,先给我家主人磕头赔礼,我再还你此物!” 崔广听闻,便怒道:“欺人太甚!”崔广扑上向老汉,将老汉压倒。两人便在岸边厮打了起来,老汉虽是上了年纪,但身手却敏捷,将崔广骑在身下,左右拳头,招呼在崔广身上。唐秉三人,自不能袖手旁观,便上去拉架,谁知小童一方之人,认为他们要帮忙,一轰之下,便拉住唐秉三人,任凭唐秉三人解释,都无用,一场群殴便开始了。 场面纷乱,秦梦自觉人单力薄,上去也是被人殴打的料,正在无助时,子南真熟悉的结巴声响:“韩公,你们…你们…快…住手,都是…一家…人!”子南真如能慢慢说来,并也不怎么结巴,可是事出紧急,一时便又结巴了起来。也不知他什么时候站到了河堤之上,尽管距离远,但却能清楚的看到河边上的状况。 老汉听闻抬头远望似乎认出了子南真,便立时放了手,对崔广啐了一口道:“小子你还嫩,不是俺老汉的对手,看在卫君的面上,先饶你一命!”其他之人,见老汉住手,也收了手。地上躺着的唐秉崔广吴实周术四人,蜷曲在地上。一旁的秦梦上去挨个查看,见众人并无大碍,也就放了心。秦梦搀扶起已成乌眼青的崔广,和其他三人退到一旁,等待子南真到来。 子南真领着一众贴身甲士来到老汉身边寒暄道:“韩公,别来无恙!还以为你随公子去了兰陵,不想在这里又见面了,寡人与你缘分不浅啊!”韩公对子南真颇为恭敬的施礼回复道:“原来是卫君,得您的关心甚是惶恐!打了你的人,老仆实在失礼,不过此事并非老仆之过!” 秦梦听闻两人说话,这才知原来是韩非子的家臣,秦梦更觉老汉声调熟悉,突然想起那日在卫宫韩非房中,韩非中间出去和人交谈,那人就是这种口音。下面他与子南真交谈所提及之事,也证明了秦梦没有认错。 子南真陪笑道:“哪有什么“过”与“不过”?我与公子的关系,胜似一家人,所谓不打不相识,你们和他们都是寡人的朋友,都是误会,还望一笑置之!不知韩公这要何去何从啊?” 韩公说道:“卫君和公子交情不一般,在下也就不瞒你说,这一对孩童,乃是我韩国已故相邦张平的嫡子,上次在卫宫之时,公子就交代一定要找最有才学的先生教之,日后韩国的基业还需他们来继承!老夫领着他们前去临淄,去投子慎先生门下。另外受太后托付过河是为去崔邑,看望公主。老仆惭愧,真是不打不相识,能在此遇上卫君真是幸运之至!” 子南真哈哈笑道:“不愧是公子身边的红人,韩公说话就是好听,咱们缘分不浅,我们此去也是要去临淄,可否同路?不知韩公听没有听说,君王后身体欠佳,齐王向天下广发求医令?” 韩公哈哈笑道:“这个自然也听说,大王也派老仆代表韩国觐见齐王,表达大王的关怀!能和卫君同行求之不得!”子南真甚是亲热的拉着韩公的手,来到秦梦她们几人之前,探下身去,颇为贴心的询问了几人的伤势。 然后站起身来向秦梦介绍道:“这是韩非公子的家臣,韩布韩公,都是一场误会,希望大家看在我面上化干戈为玉帛,重新交个朋友!”这件事本来就是因崔广鲁莽所起,崔广几人身份充其量就是士人,对方可是七大诸侯之一的韩王家臣,秦梦深知这个时代身份决定命运,就算今天被打死也活该!没有那么多生命可贵,人命关天的道理可讲! 唐秉带头起身向韩布施礼,表示一切都是误会,崔广不知是被打的发晕了,还是心中恼怒,眼睛还盯着他那卷先辈留下的太公遗书。《太公兵法》如今竟又落在了那个小童手中,刚才厮打之际,韩布将黄羊皮丢在了地上,正巧被先前那个小童拾起。 第一百八十一章 张良与黄石公 那小童见崔广在瞪着他,令人没料到的是,小童并不胆怯。竟迎了上来,双手捧着那卷黄羊皮,走到满脸淤青的崔广跟前,将太公兵法恭敬的递上前来。崔广涣散的眼神瞬间重焕光芒,颇为诧异的看向小童,下意识的擦了一把鼻子中流出的血,接过太公兵法,对着小童嘿嘿直笑。 此情此景特别诡异,鼻血并未擦拭利落,更多的留在了脸颊之上。崔广如此这般失常的举动,令周遭之人倍感莫名惶恐,韩布见此不敢大意,上前护住小童。崔广一脸鼻血,却面带微笑柔声问道:“小哥,姓谁名谁?可否愿意拜我为师?” 疯了,崔广真是疯了!秦梦大惊,莫不是因为崔广收自己为徒,没有得偿所愿,心里落下阴影,经过适才刺激精神失常了吗?旁边之人窃窃私语,如此认为,不过只有吴实在崔广身后笑而不语,静观其变。 子南真也生怕再闹出乱子来,当即从中斡旋道:“崔子学识渊博,拜师之事日后再论,这小童可是名门之后,乃已故韩相邦张平之子,孺子叫什么……寡人小时候曾有过一面之缘!” 小童听闻颇为懂事的向子南真作揖施礼道:“见过卫君,我名叫张良也!”小童此话一出,如若霹雷,震在了秦梦头顶!要说谁是张良,后世之人恐怕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干过一件震动天下的大事,刺杀秦始皇!然后他却能毫发无伤,一直逍遥在外。 秦梦抑制住激动的心情,屏气凝神,睁大了眼睛打量这位自称张良的小孩,他五官秀气,沉稳自然,不卑不亢,脸上并无因先前变故而该有的惊慌之色,唇红齿白,尤其那小小的虎牙惹人怜爱。 史记中记载的张良,乃汉初三杰之一,鸿门宴智救刘邦脱身,辅佐刘邦取得天下后,功成身退,飘然隐去。眼前这个自称张良的小童莫不是就是日后的留候? 一点没错!秦梦脑中急转,以往读史记被忽略的知识点都被翻了出来,《留侯世家》里面记载过张良父曾是韩国相邦,韩非也曾对自己说过韩相名叫张平张公,今日韩布再次提起张平。秦梦心中埋怨自己,本该早知之事,却被自己忽略,看来过往读书还是不够认真。 秦梦将视线移向崔广手中黄羊皮的《太公兵法》,秦梦心里惊呼:“哎呀,我的天啊!张良之所以能辅佐刘邦成就帝业皆因为一本书:《太公兵法》!不过这本书出现的过早了吧,应该是一个老者送他的吧!” 史记记载,张良刺杀秦始皇未遂,便躲在了下邳,一日过桥时,碰到一个老人,老人故意将鞋子丢落桥下,喊住张良,让他拾起,张良本欲殴打老头,见他年老,便不和他一般见识,大概那日张良心情好,拾起鞋子,委身为老人穿好。圯上老人高兴地走了,没想到去而复返对张良道:孺子可教,五天后再与我相见。 五天后张良来时,老头已在,老人很生气,批评张良不懂礼貌,这样经过了不知多少个五日,张良终于比老人早到了一次,老人欣慰的点点头,递给张良一编书,对张良言:读此可成帝王师!后十年兴,十三年孺子见我济北,榖城山下黄石即我也!老人转眼消失,第二天天亮,张良翻开书,一看竟是《太公兵法》。那老人就被称谓:黄石老人。 秦梦初始读这个故事的时候颇为向往之,也巴不得遇到这样一位神奇老者,长大后,便觉得纯属扯淡,一本书哪能成就一个人盖世功勋。想必故事中的张良也不太灵光,不知经过几个五日才早老人一次,要是换做自己,第二天就会卷个铺盖睡在桥上,看看无聊老头到底要闹那般! 大概这么无聊的事,也只有眼前这个被打的鼻子口流血的崔广会干吧!秦梦心里咯噔一下,将视线又移向满脸血迹的崔广心中再一次大呼:“我的天啊!今天的奇葩之事真是多!皆因自己平时不够细心,现在才发现:那下邳,不就是崔广的老家吗?莫非那赠书的老头,秦汉之时最著名的隐士,黄石公就是眼前这个一个眼大一个眼小,长相猥琐不堪,一撮山羊胡的崔广!” 关于黄石公的传说颇为繁杂,不次于鬼谷子先师。与黄石公齐名的还有三个人,分别称谓东园公,绮里季,甪里先生,他们四个人在秦始皇时是七十名博士官中的四位,分别职掌:一曰通古今;二曰辨然否;三曰典教职。后来他们隐居于终南山,终南山那时又称商山,世人称他们为商山四皓。他们名望之大,可以决定一国储君人选。汉高祖欲废太子刘盈时,他们应吕后邀请,为刘盈站台,这才阻止了刘邦废太子! 单一个崔广,秦梦也许还会怀疑,黄石公是不是崔广?看看唐秉,吴实,周术,回忆过往读过史书,似乎印象里就是他们这四个人的名字。哎呀,苍天!造化弄人,他们四人可是被后世传的神乎其神的高人隐士,竟然和自己厮混到了一起!秦梦想到这里,突然对他们有一种陌生感,先前并无太多顾忌扶着崔广的手,下意识收了回来。 秦梦异常的表现并无人觉察,望下四处,和先前一样,也并无太多异样。秦梦松了一口,尽量克制心中的震惊,手再次搭上崔广的肩头,但心中却产生了微妙的感觉。秦梦偷眼重新打量崔广,唐秉,吴实,周术这四位震铄中华历史两千年的“商山四皓!” 他们整日飙车炫酷,胡吹瞎诌,谈天论地,整蛊搞笑,还有一个非要称自己为小师叔的厚脸皮,他们对自己颇为崇拜捧为高人!原来传说中的高人隐士也是这般庸俗!一切熟悉了,便习以为常。这要是一开始,自己决计不敢如此放肆,如今知道他们在历史中的地位后,这心里反倒有了种不适之感,看来人的心里是最容易受到外界的暗示! 第一百八十二章 成阳君 秦梦闪念之间正在思虑事情的奇妙之处时,只听崔广嘴里念叨着:“张良,张良,好小子,我崔广终于盼到你了!”此话让秦梦莫名其妙。 崔广挣扎着站起身来,首先向子南真致谢道:“多谢君侯的出手解围,此事皆因在下鲁莽所起,让您操心不已,老崔在这里感激涕零!”崔广接着又向韩布欠身施礼道:“适才在下,因家传之宝失而复得,一时迷了心窍,才对小贵人做出失礼之举,和韩公大动干戈,都是小子不是,多有冒犯还请韩公见谅!” 韩布没有料到崔广转变如此之快,竟然呆立不动了。子南真见崔广如此识大体,心情大悦,一手拉着韩公一手揽着张良说道:“昔年,我曾拜访你父时,那时你还是襁褓婴孩,一晃几年过去,如今你已长大成人,令寡人惊喜不已,拉上你弟弟,咱们一同进城,寡人做东一定好生款待你们一行!” 秦梦还真佩服子南真,经过他如此这般说和,一场群殴消弭于无踪,大家其乐融融,欲要跟着他回城。就在这时,后面看热闹的人群里,有人喊道:“子南兄,是你吗?” 这里就是济水河的一个渡口,往来的船只,上下的行人川流不息,刚才的一场冲突,引来了很多人驻步围观。子南真四下望去,竟没有发现喊他之人。 正在子南真四下张望之时,一人已经来到子南真身边,伸手拍了下他的肩膀道:“子南兄,几年不见越发的富态了,小弟差点都不敢认你了!小弟越发忏愧了!” 此人虽身材瘦弱,但面色红润,两道扫帚形的浓眉,鼻下两截中间分开的一字胡,滑稽之相,令人一见印象深刻,尤甚崔广之态。此人穿着稍显宽大,衣饰虽在人中已显富贾,但却不合身量! 子南真回头见来人,惊讶无比喊道:“成阳君?”此人握住子南真的手道:“不用惊讶,正是你一别多年的老弟!昔年我们同游稷下学宫的时候,还是意气风发,一别十年,天翻地覆,如今周室已覆再不敢称君了!” 子南真见成阳君一副落寞之态,大概想到当初的自己,脸上颤动了几下,狠狠的握住成阳君的手道:“你我本是同气连枝的宗室,有我一分荣华,定会分与你半分!宽贤弟,向来阔达豪迈,不为时下局势所扰,日后定会将祖宗荣光找回来的!” 成阳君向子南真幽幽地说道:“老弟这次来崔家,就是求崔公看在往日同属周天子之臣的份上,手下留情,莫要再让家臣夺我已剩不多的封地!”子南真道:“贤弟莫要着急,天之下,再没有比你我两家更为亲近之人,此处人多嘴杂,以愚兄所见此事应当从长计议,不可轻举妄动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子南真说完,不等成阳君开口,就向韩布引荐此人,接着又向崔广秦梦一一做了介绍,最后似有深意的拍拍成阳君的肩膀,一起向崔邑城里走去。 周文王十子,七子叔武被封于成阳,称作成叔武,自然是老九卫康叔的兄长。如今的成国早已不复存在,只留下一个徒有虚名的世袭封号和一片日益缩水的封地,如今的成阳君成宽日子更是苦不堪言。今日见到身着锦衣华服的子南真,颇感意外,两人的境遇和十年前正好颠倒了一下,大家同出周室一脉,天下人所经历的人生起伏,再没有比他们这对周室遗少更相近的了? 秦梦发现除了自己,好像大家对成阳君成宽的身份都不敢意外。尤其是张良的老仆韩布更是鼻孔朝天,根本没把周室后裔放到眼里,到了唐秉,周术,吴实这里最多也是碍于子南真情面,稍微热情的寒暄一番。秦梦不禁感叹道,看来这天下真是要改天换地了! 子南真携手成阳君向城门走去,快到城门时,只见从城里出来一众马人,为首马车制作豪华,用料考究,车上有一个儒生挑帘向外张望,男子三十多岁,意气风发,发髻高束,清风拂面下整个人更显英俊飘逸。 儒生老远看到子南真大呼:“子南贤弟,莫要回城,劳驾你陪愚兄一同到岸边迎候一下吴公可好?”话音落定,车已到跟前,子南真向车上之人恭敬的施礼,颇为谦逊的答道:“能恭迎吴公颇为自豪,寡人……在下……愿意前往!”马车上儒生向子南真表示谢意,便示意车夫赶路。 秦梦能听得出来,子南真对此人颇为恭顺谦虚,看来身份地位确实不低,竟连言必称寡人的子南真都以“在下”自居。他们口中的“吴公”到底是何须人也?身份尊贵到令车上之人亲自到渡口相接? 车马走后,成阳君成宽没好气的对子南真说道:“你说春申君不在楚国待着,不辞路途辛苦前来崔邑有何贵干?”子南真颇有些大哥的意味看着成阳君道:“贤弟估计还不知道君王后大病的事情吧,据为兄近日得到的消息来看,齐太后病情大有恶化的趋势!一旦齐太后归西,那齐楚格局将要大变,你说申春君能不前来拜访崔意如吗?”成阳君听闻面露惭色。 春申君?黄歇?秦梦心里震撼不已!想起楚国春申君被封于吴地故称吴公!今日真是大开眼界,战国四公子之一的春申君黄歇也来到了崔邑,看来崔氏在齐鲁之地的势力名符其实!适才耳闻韩布说韩王女也在崔家,莫非春申君代表的楚国一系也有王女嫁于崔家?这样算来秦,韩,楚,三家皆有公主下嫁给崔家,如此看来崔家在济北堪当无冕之王。眼前这个风流倜傥的儒生应该就是崔家的主人:崔意如! 众人随着崔意如的车马来到济水河边,崔意如下了车马,身边仆役指着济水之上的一艘行船,大概是说春申君就在其上。崔意如对身边一众跟随感叹道:“在下怎么都没有想到春申君会亲临崔邑,在下心中实在是恐慌至极!” 被落在后面的成阳君成宽向卫君子南真交头接耳窃窃私语道:“看来春申君此来,崔意如又要忍痛割爱,不知他崔家姿色尚好的姬妾,是否都隐藏好了!”子南真听闻竟然和成宽一起颤抖了起来,那是想笑却不敢放肆大笑的结果。 子南真为了不让旁人看出自己轻薄放浪的举止,竟然探下腰抱住了个子矮人一头的秦梦,将头耷拉下去,引来不知情的众人投来目光,还以为卫君有喜爱男色之癖,这令秦梦颇为尴尬。秦梦能感觉出子南真和成宽如此放浪形骸的大笑定有所指,莫非春申君向楚王献有孕姬妾天下皆知? 第一百八十三章 春申君的污名 秦梦一拍脑袋,暗忖自己在想什么?此时是秦庄襄王刚即位,楚考烈王是十四年。春申君献姬之事也是六七年之后的事,此事更是绝密,外人安能知道?更何况此事到底是否能发生都存疑? 秦梦对这两人的耻笑心中充满了疑惑,更好奇《史记春申君列传》中记载春申君事迹是否真实?秦梦鉴于庞涓之死的教训并未鲁莽的向卫君子南真直接打听春申君的情况,而是静观思索。 春申君,黄歇,善于游说。秦国诓骗楚怀王入秦,而引得两国成了生死之仇,几番大战后,楚国国力不支,春申君出使秦国曾经劝得秦昭王对楚国罢兵,两国言归于好。这就是有了楚顷襄王派太子到秦国做质子之事。而陪同楚国质子熊完的亲信就是黄歇。如果无事发生,时间会平静的一天天过去,那么黄歇也将在历史上默默无闻。 然而金子总会发光,以黄歇的激辩才智,终不会被隐没。黄歇干了一件大事:在秦王阻力重重下,用计让太子顺利回国。 那年,楚王大病,朝中局势纷乱,秦昭王却以此要挟太子熊完割地亲亲。太子始终不得动身回国,然而事出紧急,黄歇找到好友秦国丞相应候范雎,说明事情轻重缓急。范雎又从秦国利益方面着手劝告秦昭王放太子熊完离去。秦王这才松口让黄歇先回国看看情况,再做打算。 然而楚王病情日益加重,而国内正有两位公子可以即位,黄歇知道事关重大,时间拖久容易惹出事端,黄歇于是让太子熊完换成自己的衣服,冒充自己先行回国,而自己情愿冒着欺骗秦王的死罪留在秦国。这令太子熊完甚是感动,估计当时分别之时太子也就是未来的楚考烈王没少对春申君封官许愿。 太子回国后,顺利在郢都接替大位。留在秦国的黄歇毫发无伤,秦王不但没杀他反而礼遇回国。楚国新任国君自然倒履相迎,当即就封黄歇为春申君,赐淮北地十二县。 历史上楚人多喜爱称自己国都谓“郢”。楚最早立都于丹阳,徐广曰,在南郡枝江县。此后到楚文王开始立都于郢,括地志云,江陵县北纪南城是也。此后楚国一路向东迁都,经历鄀都,鄢都,陈都,巨阳,寿春。这些都城,都称之谓“郢都”。楚顷襄王二十年迁都陈都,也就是淮阳。淮阳,淮北之地。楚考烈王十年迁于巨阳,巨阳在阜阳附近,淮南之地。 作为国都,附近周遭之地自然应属王城。楚考烈王即位时封于黄歇的淮北十二县,在楚王迁都巨阳后,就成了拱卫国都的京畿重地,试问那个臣子敢让大王客居自己的封地呢?以申春君的智慧早应让出此地,迁封于其他之地。然而史记记载却是在五年后,春申君才请楚王将封地改封吴地。如此说来,此事春申君做的很不漂亮,有些不知轻重,骄横之态尽显。 如今是楚考烈王十四年,大家已经改口称春申君为吴公,看来这与《史记》记载有所出入,也证明春申君并非骄横不知进退的愚蠢之人。可见司马迁也是记了一把糊涂账。 接下来的糊涂账就更多了,《史记春申君列传》关于楚考烈王熊完第一句就说楚王无子。春申君因此患之,求能生养儿子妇人觐献楚王。而这时身边的一个名叫李园的舍人,述说妹妹如何美貌,就连齐王都求之,春申君心动,就要求先让自己试一试,结果李园妹妹怀孕了。 李园妹妹也是心机女,当即向春申君游说:楚王无嗣,何不把自己献于楚王,日后楚王有子,相楚二十多年的春申君也可继续独揽楚国大权,免得楚王死去,兄弟即位,黄歇便失势。春申君听完大悦,欣然同意,于是一处献有孕之姬好戏开始上演了,李园妹妹果然争气,为楚王生了一个儿子。楚考烈王二十五年驾崩,其儿即位。李园害怕春申君泄露此事,便杀人灭口,四大公子唯独春申君不能善终。 这些故事被人有滋有味谈论了上千年,然而人们从不深究,都信以为真。一个普通人二十年无子,突有一天配偶怀孕,不知会有何感想?狂喜之后,是否会有疑虑?帝王之家不说大王,就是那些怀不了孕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有何感想? 如有此事发生,让太监这种职业何去何从?宫闱之事最引人注意,突然跑出来一个无名之人,大王怎能随便宠幸?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就连血统都没一能清楚,哪有脸祭祀天地以及历代祖宗?这种献有孕女之事,视同谋逆篡位,区区一个舍人,春申君焉敢随意相信!更奇葩的是,此女竟然向春申君主动献计。只要春申君不是白痴,就会想想此女肚中孩子是否真的是自己,不会也是人家的圈套吧。 春申君不是傻子,自然这些平常之人都能想到的事,他自然能想得到,更何况肚中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怎敢把自己美好的前途孤注一掷,如换做狸猫换太子,到能十拿九准试上一试!这种事是经不起推敲的! 关于《史记》这一段本来就是疑点重重,假设此事当真,那么等到楚王二十五年崩时太子熊悍即位,即楚幽王,十年后卒,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同母兄弟熊犹呢?难道春申君还嫌一个少,特意又多加了一个?如此想来楚考烈王头上这绿帽子不知有多少顶? 这还不算完,后面楚考烈王还有一个名叫负刍的庶子出来杀王自立,负刍立楚王不到四年,便被秦灭国,这中间还有一个自称楚王公子名叫昌平君的人在项羽祖父项燕拥护下,在陈地郢都自立为楚王。而昌平君曾在秦始皇九年的时候担任秦国要职和丞相吕不韦一起平叛嫪毐之乱,至少可以说明昌平君已成年,而秦始皇九年,却是楚考烈王二十五年,很有可能也是楚考烈王熊完的儿子! 不是楚考烈王无子吗?怎么死后这么儿子冒了出来。这一点对《史记春申君列传》关于春申君献姬的故事最有利的驳斥,既然楚考烈王有子,大概这无中生有的那么春申君愚蠢献有孕之姬的故事就是世人的抹黑之举了!然后这些都是未发生之事,秦梦有机会看到真实历史的走向。 战国四大公子,此时只剩下魏公子信陵君和他春申君黄歇。四大公子中黄歇是身份地位起点最低的凤凰男,他是通过自己一步步辛苦打拼才赢得了四大公子之一的光辉头衔。而如孟尝君,平原君,信陵君他们生下来就是身份高贵的王室公子。从这一点来看,春申君黄歇和大商人吕不韦很像。 士人都有妒忌之心,见到身份低微却能跃上枝头,成为诸侯的座上客,掌握一方大政,拥有生杀予夺的权力的上位者,他们这心里怎能不酸酸的。子南真和成宽这些落寞公子大概就有这种心态。不知他们这是揪住了春申君什么样的糗事如此嘲讽? 第一百八十四章 落魄封君 卫君子南真和成阳君成宽显然已经沦落成市井小人,一点没有贵族的雍容之气。子南真笑毕看看左右并无外人,装作若无其事之态,拍拍秦梦的肩膀,对成宽说道:“贤弟,我给你引荐一下,这是寡人新结识的少年才俊,他名叫秦梦,魏国繁阳人士,别以为人小,不起眼!此少年颇善商贾之道!以后我卫地能否发达可全指望秦卿了!” 秦梦不堪子南真重压,连忙借故向成宽弯腰施礼来摆脱他。成阳君见卫君一脸正经之态确非戏谑之语,便也正襟站立,从头到脚仔细打量面前这个机灵的小子,不敢置信问道:“子南兄可没有哄骗与我,家里的冶炼铜器作坊正缺一个掌事,不知这个小子可否胜任?” 子南真神秘一笑,小声在成宽耳边说道:“你这是大材小用,寡人借出一百金,十天不到他就给我挣回来千金之多,一个冶铜作坊算得了什么,只要这小子愿意。我愿把整个濮阳城的产业交给他打理?” 成宽听闻瞠目结舌,当即向卫君深深以礼,然后向秦梦颇为恭敬的拱手道:“秦卿,请教在下生财之道,家里虽也是王侯之家,可惜落败不堪,本也有一城之地,然而齐鲁风云变幻,鲁已灭国,再无兄弟之邦照应,各方豪杰肆意凌辱,巧取豪夺成氏祖宗基业。 如今到我这一辈,只剩千亩薄田和一些祖传下来的作坊为生。家里大大小小千口之人也被分流各自谋生,如今剩下不到二百来人,就这样也是时时拮据,入不敷出,令在下困苦不堪,身上穿的这些衣服都是先父遗留的衣物。惭愧之极,虽也是封君,但却不敢自称寡人了,囊中羞涩,无钱铺设,手下的仆役也是自个亲兄弟充当!” 成阳君口齿伶俐,察言观色的本事更胜子南真一筹,听子南真如是一说秦梦的本事,竟然可以当场礼贤下士,虚心求教,还招呼身后两个平民装束的随从前来,对秦梦说道:“这就是我的两位兄弟,成龙,成虎。他俩饭量极大,春申君没有灭鲁之前,我们还是小康之家,温饱不成问题,可是鲁国灭后,连累的我们丧失了大量封地,粮食已经不够吃,他俩也已两三年未敢放开肚皮吃饭!你说我们可怜不可怜?”那两个青壮年,憨厚的向秦梦一笑,不好意思的摸摸肚子! 秦梦听完唏嘘不已,很想给这两人取一包袱蒸馍吃,可惜路上也已将蒸馍吃完。这个时代拥有千亩之地,真不算什么大户!因为平常五六口的百姓之家也都是百亩之地。他们曾经也是无比荣耀的文王十子之一成叔武的后裔,可叹竟沦落到兄弟不能吃饱饭的地步。 秦梦从成宽言语中,得出此人也是一个先人后己,颇会顾家的主家,便也对他生了怜悯之心,说道:“成阳君你莫要难过,小子没什么大的本事,不过擅长居家过日子让大家混个温饱而已,你可详细给我介绍一番家里人员构成,以及家里都有什么作坊,看我能不能思量一番,给你出个好主意?” 秦梦谦虚之语,让成阳君大喜过望!成宽滔滔不绝将家里情况细数一遍,秦梦很认真的听罢,点头道:“家里妇孺多,而有限的壮劳力又在冶炼作坊,每个人都有数张嘴等着吃,确实够难为人的,我看齐地还没有蒸馍作坊,不如你家先开几家出来,到时温饱自然不在话下!” 子南真插话道:“对,对,对,蒸馍你们这里还没有吧,魏地已经风行多时,你如果让家里妇孺开几个蒸馍作坊,到时就定会发大财,那些被占去的封地要与不要对你都不重要了!” 成宽一脸哭丧着脸道:“咱也听说过,来往大梁的人说起过此事,但这都是人家的不传之秘,怎么能轻易外泄呢?咱们这些落魄之人又有何能力获得此法呢?” 成宽眼巴巴的看着子南真,毕竟他还是魏王的便宜女婿,希望以他的人脉求得此秘方。子南真高深莫测的看了成宽一眼道:“你的眼神,让我想起了以前的我。想起我们共同求学时,你家里要殷实的多,而我整日饿肚子,不是你时时关照给些吃食,我真不知日子怎么过!俗话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如今就是我报答你的时候!” 子南真将成宽拉到跟前,耳语几句。成宽愣怔了半天,才痴痴的说道:“你不是在哄骗与我吧?蒸馍之法如此简单!”秦梦见子南真对自己嘿嘿直乐,知道他这是借花献佛,将自己告诉他的蒸馍之法传给了成宽。看着他们两人见面如故,虽有玩笑之举,但也是充满了浓浓老友之谊。 子南真和成宽之间的交谈被人群的骚动打断,只见人们随着崔意如在河边移动,随着大船嘎吱触岸的一声响,大船上下来很多穿着金银缕玉衣的甲士,水光映衬下熠熠生辉。紧随之后的是一些服饰华丽,鞋履讲究的士人。最后出场的是一位长髯飘逸,一身白衣,年纪在五六十岁的老帅男,华丽的带钩,镶满珠玉的鞋履,这些都在渲染这个男人令人折服的成熟魅力。 “吴公此来崔邑让晚辈心绪难平,在下的寒舍有您光临而蓬荜生辉!崔意如恭候吴公!”崔意如扶着下船的春申君,热情的恭维。 “哪里?哪里?崔公客气了,英雄才俊出后生,老朽来此真是叨扰了!此来一是给王女带些吃穿用度,以解公主想念后母之情,二是叨扰崔公一杯水酒,歇息片刻,接着再向临淄赶路,看望病中的齐太后!” 秦梦还想着崔意如会介绍一番随行众人,谁知他们两人直接进了马车,随着车夫连甩三声鞭响,一众人随从拥护着向城里跑去。独留下一些看热闹的百姓和卫君,成阳君,秦梦,崔广,韩布一众人。韩布所率人群中有人抱怨道:“崔家好大的威风,眼里只有秦齐,我等都成了摆设!” 第一百八十五章 师徒情缘 韩布听闻,阴沉着脸回望,用他威严的表情,阻止了抱怨的蔓延。这么一群人,看见主人家的车驾绝尘而去,自有一种失落,他们来时被甩在后面,走时依然殿后。成阳君怒道:“目中无人,欺强凌弱的一帮狗东西,怎知道何为礼仪?一个南蛮只知道到处收罗美女,充填后室,焉配谈论大义!” 秦梦觉得成阳君这后一句,自然在说春申君黄歇。不过人群里并无人接话,毕竟这是在崔家地盘,人多嘴杂,本来都是有求于人,万一传进主人耳中,岂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真么都想不通,赫赫有名的战国四公子之人的春申君,竟然有这个爱好,秦梦心中称奇。成阳君见无人回应,便也收住了嘴,只管走路! 崔广偷偷溜到秦梦身边,腆着乌青的脸,嘿嘿笑道:“小哥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发财的商机吗?春申君龙虎精神,金枪不倒,不知一夜能宠幸几女?然而毕竟他年纪一大把了,看来没少服用壮阳之药,改日能否和老崔登门亲自献上我的独门药酒,定会让他雄风威震,以他的财力,赏赐定然不会少吧!” 秦梦知道他这是没话找话,有话要说,便忍着笑意鄙视的看着崔广可怜的模样,从牙缝里挤出一段话:“老崔,你脸不疼了?适才真把我吓着了,为一本没字的破书,值当的失去做事的分寸吗?你们四人还大打出手,真是有损你们商山四……” 秦梦转念一想,四人还是如日中天的大小伙子们,这个“皓”字是白发老者的意思,称他们为商山四皓为时过早。秦梦当即改口道:“真是有损你们的博学多才的士人身份!” 崔广倒也没有觉察,呵呵乐道:“小师叔教训的及时,刚才确实老崔犯迷,才干下了荒唐之事,连累了唐秉他们三个好友,不过这卷太公兵法对我确实很重要,它虽然无字,但却是老崔重振家门的心灵寄托。老崔有宏愿,希望日后我这一支也能如济北崔家一样名声显赫!” 认识崔广这么多天来,头一次听崔广如此正经的谈论志向,秦梦大为惊讶,还以为他心性阔达不在乎名利,只想当做游荡人间的闲云野鹤。不知是不是被人打了一顿,见到了权势的好处,这人的性子就会转变。也许一开始就是自己想偏了,商山四皓并不是一开始就是隐士,而是后来看透了人间世俗才走入了山林。这个时代的士人,都拥有一颗学好文武艺,货卖王侯家的心,富贵,权势,名利这些才是他们该有的追求。 秦梦拿崔广相较自己,一时觉得自己甚是无趣,好像自己从没有追求权势富贵的渴望,只想安安静静的生活。那些心中宏伟的商业谋划也是所处环境不得不得自保才做出的举措。前生看过几本道家无为而治,佛家一切虚空的破经典,契合本身懒惰的天性,便也一直沉沦,不思进取,只想安逸!真是读书害人啊! 如今穿越了,更是有资格,对这个时代的人说,一切都是过眼云烟,不久的未来,秦始皇赵正翻天覆地的折腾,到头来也是一场空,更赔上了想长存万万世的帝业。对一切想求取功名的人不如隐退山林,静观春花秋月,看世事变迁。 作为后来人,秦梦觉得不能误人子弟,扯人家后腿,只要有追求就该鼓励。自己这般视名利如泡影的想法是及其错误的,否则后世也不至于丢掉爱情,沦落到被城市抛弃,回乡继承祖业的地步! “有志向,小师叔定当全力支持!你说吧,有何事让我帮忙!”秦梦先捅破了窗户纸,这令崔广颇为不适,很是尴尬。 “小师叔不是答应过给老崔重写太公兵法吗?能不能尽快动手,老崔有大用!”崔广扭捏如少女般向秦梦哀求。 秦梦心里偷笑,却板着脸问道:“为何如此迫急,将你心中的打算从头到尾如实招来,不说实话休怪我一字不写!” “老崔要将太公兵法赠送给那小子!”老崔抬眼看向人群中的张良,表情坚定的对秦梦说道。“老崔也是孙子的关门弟子,自觉文韬武略不输一般士人,但遇上了小师叔,这心里一下子没有了底,吴实曾给我卜过一卦,说我得意门生必在河边出现!先前老崔遇上小师叔就在河边,自然有了收徒之意,谁知老崔有眼无珠不识小师叔大才!吴实前两天又为老崔补了一卦,说是太公兵法遭水劫,谁能找到,就是老崔的得意门生,不仅老崔还有他们三人都会因此徒而名声显赫!” 啊!秦梦心里大吃一惊。这卜卦之事,真的这么神奇!吴实堪比自己这个过来人,竟能算出几十年后的结局。有时间一定要学习这种神奇的占卜之术! 看来崔广和张良这师徒情份上天注定,崔广以及唐秉吴实周术这四人,传扬千古的身后之名确实是因张良而光耀四方的。张良因一本太公兵法结缘黄石公要比史记记载的早几十年! “没问题,小师叔定会促成此事,让你得偿所愿!”秦梦扬起手颇为不便的怕了拍和自己并肩同行的崔广,只见崔广感激涕零,欲要欢呼跳跃!就在这时却发现一众人等,竟然向前疾步快走了起来,只听见子南真对成宽喊道:“好家伙,看来是秦人甲士,今日崔邑众公汇集,不仅春申君大驾光临,就连秦国丞相吕不韦都来了!” 秦梦这才抬头相望,远处更为庞大的一支车队向城门口驶去。车驾周围顶盔贯甲的骑士威风凛凛,灰尘遮挡不了大旗之上一个大大的“吕”字。 秦梦听闻子南真此言,也顾不得崔广,当即撒腿跟着众人跑了过去,去看看大商人吕不韦的尊荣。跑到跟前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崔意如已经领着一众车马进了城去。 秦梦没有第一时间目睹吕不韦的风采,心中有些失落!在后面追着秦梦的崔广,也停下了脚步道:“有什么可看的,他们和我老崔一样都是齐太公的子孙!怎不见众人来看我?” 第一百八十六章 吕不韦的图谋 “是吗?魏地滑台的吕家也出自齐太公一脉?”秦梦头次听说吕不韦出自吕齐,不禁有些诧异。 “小师叔这就不知道了吧?天下吕姓皆出于太公,就如天下之人皆出于黄帝是一样的道理!”崔广不无得意的吹嘘道。 “胡说,姜姓吕氏,并非齐太公吕望一支,焉知没有其他支脉?天下之人出于黄帝更是荒谬,如按你这样说来,黄帝那时岂不只有他一男人,你把炎帝?蚩尤?放置何地?”周术听闻崔广瞎诌,忍不出出口责问道。 崔广瞪着两只更显大小悬殊的眼睛,嬉笑道:“都是玩笑之语,何必当真呢?知道你周术通透古今,这点自然争辩不过你,就算你说得对!但吕不韦做商人的时候,未尝不会称自己为太公子孙来抬高身份?只是他现在成了秦国丞相,世人便以他为贵,他也无需拉太公撑门面了!” 崔广确实说得有理,此时人们都讲究个出身,商人的身份在这个重农抑商的时代里里算是一个贱业,被人看不起。世袭的王侯公卿往往攀比的是祖上的荣耀,尊贵的血统。吕不韦默默无为行商之时,想必也会攀高祖,自然齐太公就是最好的人选。 这些都不是秦梦所想听到的,他最想听到是有关吕不韦的花边八卦。人群之中,声音嘈杂,都在谈论崔家名声显赫,恩宠诸侯。唏嘘叹息吕不韦真是好命,做生意就做生意,竟还能做上一国丞相,而且还是秦国的相邦。艳羡春申君年纪一大把,身边姬妾成群。 秦梦倾耳细听,就是不闻有关吕不韦献有孕之姬的事情。这一点秦梦曾经拐弯抹角问过朱万,朱万也是语焉不详,只是说吕不韦当年在邯郸行商,不知如何就结识了现在的秦王异人,之后就发达了。朱万对吕不韦都是感激之情,更没有丝毫不敬言语,更别说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献有孕之姬杀头之举!至于将小老婆送人之事,更是只字不提! 不提此事,并非因为没有发生过此事。这个时代豪门望族中的妻妾,就如一件漂亮的礼物,有被客人喜欢上的,如主人愿意就可将她当做礼物赠予客人,这种见怪不怪的事情,而是大家习以为常,觉得没有必要提起。 如按《史记》所言,同一时代,秦楚两个大国,都上演了一出这样的戏份,真是令人匪夷所思!不禁让人觉得战国七雄中的大王个个都是酒囊饭袋!还不如动物世界里的动物们! 只能说明吕不韦的这桩迷案和春申君一样都是被人栽赃所致。按常理分析吕不韦当年遇上异人的时候也只是想图个财,那时异人什么都不是,秦昭王未死,安国君不知能否熬过其父?与安国君同辈的年轻秦国公子都眼巴巴的等着秦昭王多活几年?好熬死安国君,公子老三老四也就有了机会! 生意人就想多挣个钱,吕不韦生意做那么大,想必更是一个精明的商人,对于不确定性太多的投资想必他也不会下大本钱的。大概结识秦国公子的初衷,无非也是抱着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的想法,以后到了秦国开展业务时也好有个人脉可以利用。 另外吕不韦能成功主要因素还在于公子异人,异人如果是摊烂泥,纵使吕不韦再了得,也休想谋取秦王之位。秦昭王,安国君,子嗣众多,异人如不是佼佼者,焉能入他们的法眼!既然异人不傻,是不是自己的种儿,他当然明了! 今日见到小小的崔家都有各国的王女相嫁,想必秦国公子背后的婚姻更是各国的角力!贿赂个几百金,和一方王位相比又算得了什么?相必等着继承王位的秦国公子拿出千金万金者数不胜数!一个小小的商贾焉能和六国的诸侯想比! 假设吕不韦是图的天下,他播一颗种,焉能知道是男是女?吕不韦焉会打算这么长远,除非他也是一个穿越人!吕不韦既然没有献有孕之姬的可能,那么秦始皇赵正的身世就无从质疑。 熙熙嚷嚷的人群跟着车队进了城去。大家都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相比春申君,吕不韦所带仆役更为庞大,除了上百人的护卫甲士外,随车前行的还有不少婢女老媪。秦梦不禁猜测莫非此时的外交还流行带夫人? 秦梦突然听闻身后的韩布对一个手下问道:“你的斥候为何没有没有通报秦国丞相来齐国之事?”手下壮汉唯唯诺诺道:“韩公莫怪,咱们出发前,韩王亲自将卑职的精干斥候调给了韩安另做他用!至于干什么小子就不知晓了!”秦梦听闻韩安,立时引起了兴趣,想着不会就是末代韩王安吧?便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韩布,只见他双眉紧皱,挥手让属下离去。 人群中的成阳君看见了吕不韦的阔绰的排场,瞬时便和子南真成知音,牢骚之语满腹。成宽说道:“秦国和楚国同时派来相邦,必定图谋不小啊?楚国经过秦国多年的细敲碎打,实力已经不能和秦国相抗衡。长平之战后,三晋也是苟延残喘,步步推让。如今也只有齐国有些实力,秦国奉行远交近攻的策略,和齐国的关系,如同兄弟之邦。楚国也要拉着齐国一同抗衡秦国,自然处处示好,前两年楚国灭鲁之战,分与齐国的好处,就不少,就连我家的大片封地也不能幸免! 崔邑虽然表面效忠齐王,其实也是和秦楚暧昧不清,他这是在齐楚秦三国中搞平衡。秦楚看出了崔氏的意图,乐得分化瓦解齐国上层关系,齐齐来此,只是顺道拐上一趟,示完好之后,还要赶往临淄。 老秦王没死时,就经常将王女嫁给齐国,齐王后宫中不少姬妾那都是秦王女。此次君王后大病,秦王更不会放过这个示好的机会,丞相前来代表国事,车驾中必有贵夫人前来,亲自问候齐太后,不这样不足以显示秦国对齐国的亲近!” 秦梦很是赞同成宽的一席话,看来这世袭的封君,虽破落了但见识却一点不少! 第一百八十七章 滑头韩国 “老汉想起吕不韦年轻时曾经冬日里立门求见我家公子,当日接待他的正是老汉,看他冻得发抖的模样,颇为可怜,特地送上一盏热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料他如今风光成这般模样,真是令老夫始料未及!”人群中,不仅只有子南真和成宽落寞,连韩公也颇为感叹的对卫君说道。 卫君子南真点点头,对韩布说道:“韩公,这个寡人听韩非公子提起过,当年他就是阳翟的一个商贾,他的发家多赖公子的提携,不过如今他今非昔比,跟对了人,才有了今天的成就。他已是秦王跟前首屈一指的大红人,又被封为文信侯,采邑洛阳万户,总理一国朝政,试问天下有几人能像他这么风光?寡人也是艳羡不已!” 卫君说完感叹,话锋一转向韩布问道:“韩公,你看吕公这车驾里面的贵夫人会是哪位呢?抑或是吕公的家眷呢?”秦梦发现子南真对吕不韦的称呼慢慢发生着改变,由当初的直呼其名,到第三人称的“他”字,再到现在的“吕公”,越发的恭敬! 似乎韩公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接过子南真的问话答道:“文信侯上任没多久,就平灭了东周国,又夺我成皋荥阳二地,尽收三川之地!从此秦国宗室刮目相看新国君子楚,秦国朝堂再无人质疑子楚是否胜任国君一职。然而秦王后宫,局面错综复杂,秦王子楚趁热打铁巩固他的后宫在华阳太后心中的地位,定会派他的夫人前来出使齐国,借此在后宫之中脱颖而出!如此这样一来,有了子嗣的赵姬和韩姬就会前来,两者必有其一,只不过老夫也不知是哪位?”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小时候一同的玩伴,如今都成了秦国的王姬,不知韩妹妹是否适应秦国那边的生活?韩非公子小时候没少欺负他这个庶出的妹妹,不过韩妹妹生的美如天仙,想必最受夫君恩宠,希望车中夫人就是她,寡人也好一观故人相貌,叙叙故人惦念之情!”子南真说得动情。 受子南真感染韩布也打开了的话匣子。“怎么不是,老汉也想见一见多年不见的小公主,不过一入后宫深似海,哪还能如在娘家一样自由洒脱,公主很争气,为秦王诞下一子,地位在秦宫里面颇为稳固,很得夏太后的恩宠!公子也颇为高兴!” 秦梦腹诽子南真多半是在表演,惹得老汉也跟着流露真情。如不知情之人听他们聊家长里短,还以为是两个大家之间家长里短的琐事。要知道他们所谈可是战国七雄中的秦国和韩国间婚姻之事,这可关系日后天下格局走向的大事?秦梦不禁感叹:真是家国天下! 再往前推千年,天下也就是几大家子人组成!从一个小小的崔家,到秦韩两家,婚姻皆是如此,可见这种现象颇为普遍。大概是因为这种情况太过普遍,在太史们的眼中王姬背后都是外戚,嫁过来就是君王的人,一切都该被忽略,故一般不多做王姬身世的记录。 秦梦根据《史记》记载得出这里面的夏姬就是秦王子楚的亲生母亲。至于韩姬读书时倒还真没有留意,不过历史记载的秦王子楚的子嗣并不多,也只有赵正和后来造反的那位名叫成蟜的公子,除此之外,就再无记载!如果真是如此,那么韩姬就是成蟜的母亲了? 适才又听他们言,韩非和韩姬是兄妹,韩安就是韩姬的侄儿,如果车里是韩姬,公子韩安自然会抽调人手暗地里护得姑姑周全。突然在秦梦的脑海之中显现了那夜田氏院外荒野之中危机四伏的画面,骤然心头一惊!想到赵正被杀,得利最大就是公子成蟜。 莫非想置赵正死地的会是韩姬吗?韩姬一个妇道人家恐怕没有这么大势力,那么很可能就是她背后兄长韩国公子们做的这一切?除掉赵正,成蟜就成了太子,日后韩国就是秦国最大的外戚。两国征伐中,多少也会讲究一下亲戚情谊,也便于韩国干涉秦国内政,不论从哪一方面说,韩国都得利! 秦梦正在神游之际,韩公已经快步领着他的一众人马先行离开,他们这是要通报崔府门房,韩国公主娘家来人了!崔广想摸摸人家张良的小脑袋,不想却被人家机敏的躲开。崔广颇为尴尬的叹道:“老崔命苦,怎么收个徒儿这么费劲呢!” 韩公走后,子南真对成宽秦梦说道:“成皋,荥阳二地本不该轻易丢失,却不想秦人没怎么打就到手了,从此以后韩国南北不能相顾,韩国国力将更加衰落!前些时日寡人请教韩非公子时,只见他云淡风轻满不在乎,当时寡人就觉得这里必有文章!会不会这是吕不韦和韩国之间打成的一种默契?不知秦卿如何看这个问题?” 经子南真这么一提醒,秦梦觉得很有道理,韩国素来滑头,当年三家分晋时,智瑶向韩国魏国赵国索地,韩康子和魏桓子想到一块去了,想着智家如此骄横必会碰钉子,不如先委屈自己一下给他一个城,自有别家出面反对智氏的!幸运的是,还真让他们说对了!赵氏赵襄子就是一个死心眼的人,自己的地凭什么要给你智氏?大家可都是晋国大臣!凭什么向你智氏妥协,结果赵氏就很惨,智氏联合韩魏,一起攻打赵家,最后赵襄子只剩晋阳一城,被智家围困差点城破身死!后来韩魏反水,联合赵氏灭了智氏! 秦梦读这段历史的时候常常想,如果赵国也和韩魏一样滑头的话,岂不是智氏经过此轮要地后实力更加强大?如此几轮下来,韩魏赵心中都想着别人先出手,结果都是这样,岂不是结局要被智氏灭掉?相反韩魏谋士以此为荣,这种寄希望于他人的想法能叫智慧吗? 如今天下秦国拥有锐不可当的天子之剑,所向披靡,无人敢挡。韩魏还是抱着祖宗这种策略来应对秦国,不积极合纵,结果赵国长平一役,元气大损!两国再无助力,韩国遇上秦军只能避其锋芒,进行妥协,寄希望秦国转向其他诸国!如此便可解释子南真的疑问! 第一百八十八章 骚乱 韩国因为弱小,所以行事作风特别讲究策略,正如他们先人所为,实则礼让智氏,其实是一种捧杀,先让对手疯狂,再给予痛击。从韩非对失去三川之地的态度,说明事情不是表面的那么简单,秦梦隐约觉得韩国有所谋划,说不定是在布一个局! 秦梦想到这里,莞尔一笑,韩国深谙太极之道,实者虚之,虚者实之,实实虚虚,有时自己也会陷入其中,自己挖坑来埋自己!造福秦国的郑国渠,就是韩国设下的弱秦之策,不仅没有削弱秦国,反而让秦国的经济增长插上了翅膀,此事令后人大笑了两千年。身为一个局外人,秦梦对韩国抗秦之举看得透彻,既然子南真有所请教,不如趁此炫耀一下。 “小子认为,长平一战后,天下格局已定,从此诸国再无单独对抗强秦的实力,两国或者多国合纵抗秦将成为趋势。韩王深知韩国弱小,坚持抵抗只能空费国力加速灭亡。而今只有示弱,步步退让,才能引起东方诸国的警觉,让他们产生唇亡齿寒的危机意识,达成合纵共识,其他几国才会一起出兵共同抗衡秦国,韩国借此以优势兵力夺回失去的城池,岂不比他一家独挑大梁来得轻松,而且获益匪浅吗?”秦梦随口抛出一段《战国策》里纵横家常用的游说话语来解答卫君的疑问。 成宽听完大吃一惊道:“啊!今日让在下眼耳受惠,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真不敢置信,此话出自一个小子之口,卫君对你的赞赏果然不虚,小子堪比张仪苏秦的纵横捭阖之才!” “成阳君,果然慧眼识人,秦卿就是张仪苏秦同门师弟,鬼谷子先师门下弟子!”卫君子南真不无骄傲的简单向成宽介绍秦梦的从师经历。 “成阳君,你过誉了,小子也不知那位高人先师到底出自哪里,只是大家都这么认为,小子见识短浅,也就认了!”秦梦谦虚的回谢赞誉。面对一脸不敢置信之态的成宽,秦梦还是一如既往否认。如此这样做,既能表现自己谦逊,又能给听者留下更大的想象空间,关于鬼谷子,那是一个神一样的传说,名声之大,堪比孔子老子!万一鬼谷子真正的嫡传弟子出来,那么自己该置于何处?所以秦梦从来不把话说死! “请受在下一拜!”成宽走着走着,突然转身向向秦梦礼拜起来,“在下刚得了秦卿财计脱困之策还未感谢,鬼谷先师向来就是在下最敬仰之人,今日一见高徒犹如先师亲临,心中惶恐之至,必当礼拜!” 秦梦不想停下来,影响后面人的脚步,当即拉起他的手推着他向前走去说道:“成阳君如此大礼,竟让小子不知所措,卫君待人仁厚,小子出手帮忙自是应该,请君莫要多礼!” 谁知成宽竟不依不饶,非要躬身弯腰以礼,秦梦觉得人群拥挤中,确实不方便行礼。但成阳君的态度很执拗,这个时代重视人才堪比后世,无奈只能由他。这样一来,卫君和他的贴身侍从,还有唐秉崔广四人也停了下来。 崔邑城并不大,街道也只容得下两辆马车通行,今日吕不韦一行所带的车辆很多,加上沿街站立的城中甲士以及城里看热闹的百姓。街道更显拥挤,人群本来就是缓缓而行,结果秦梦他们十几人突然不走,如此一来,惯性所致,后面按正常步伐走的人,来不及止步,竟然撞了上来,一时间马匹嘶鸣。好不热闹! 卫君高大威猛的护卫见此情景,拥着卫君子南真便向前去,崔广他们等人也唯恐被后面人挤到,便也护着秦梦,拉着成宽提步向前,躲开背后之人的冲撞。 十几人突然离开,后面人没有了着力点,就如多米诺骨牌般,后排倒前排,一层一层压下,前面之人可倒霉了,不少人来了一个大大的趔趄,还有摔倒在地者,也有马上之人,紧急勒马而被甩下马去的。瞬间街道上的人倒下一片,形成了一个小的骚乱。后面咒骂声一片,车队也停止了前行。成阳君见此不由吐吐舌头。秦梦也没有在意,准备跟着子南真继续前行。 就在这时,只听身后一人喝声道:“前面那个小子惹了祸,就想一走了之?快给老子站住!”秦梦听闻四顾,只见人群里男男女女各色人等皆有,就是没有自己这般大小的半大小子,看来是叫自己的。不由心说看来是惹祸了,本想着站住向人家解释几句,但人流拥挤下,便不由自主的向前走去。 不过随着行进,后面那人的喊声也被淹没在了嘈杂的人群里。到了城中十字街时,局面一下子豁然开朗,人群和车马分流,看热闹的百姓也在此驻步围观。此时便可望见崔府,已见前面崔意如,春申君,吕不韦的马车都已停了下来。 子南真快走几步,希望赶上主人家和两位豪客,也好借此认识一下秦国丞相这位同乡。秦梦也很想一睹吕大老板的尊荣,便也加紧了步伐。崔意如已经下车,正欲为两位贵人挑帘。子南真大喜过望,崔府门前地方宽敞,诸多宾客在这里等候,先行的韩公也在前面。 “小子说得就是你,惹了祸还想跑!”突然伴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声大吼,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秦梦抬头一看,只见一马已经挡在了他们面前,马上之人是一个回头土脸的甲士,大概就是刚才大吼之人,此人头盔歪斜,满身尘土,显得狼狈不堪。可能是刚才拥挤之时,为避免战马踩人,徒然勒马,马受惊而被甩下马的。 看来是躲不过去了,秦梦指指自己,问道:“请问你说得是我吗?”秦梦如此镇定的回答,而且敢于直视,竟让面前这位甲士有些吃惊,此人愣怔的之际,后面又有不少骑马的甲士围了上来,对此人大呼:“头儿,别和他废话,将这一这小子,还有前面这人先抓住再说,有不少人因他们而受伤?” 第一百八十九章 幻觉? 看来此人还是个甲士头目,马上甲士指着秦梦和成宽,众多甲士下马就要擒拿两人。此人看秦梦气度不凡,非一般庶民小子可比,又见子南真穿着华丽,还有佩剑的护卫,立时喝止住手下。清了清嗓子,声音较先前和缓了点说道:“不是你还有其他人吗?适才是不是你俩突然止步而引起的踩踏?本将可是在后面看得清楚明白!” 成宽没想到自己一时之举竟然引起这么严重的后果,而且还被甲士盯上了,便也挺身而出向马上甲士抱拳道:“寡人成阳君,将军辛苦,此事和这个小子无关,皆因刚才小君一时忘形驻步,所引起的骚乱,寡人此来崔邑,本是拜访你家主人,来时并未带太多钱财,请你通告崔公一声,寡人改日奉上救治伤患的钱粮?” 成宽倒是一个敢作敢当的人,不过马上的甲士并不买账,在马上肆意大笑道:“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成阳君,在下久仰久仰,听说你家里仓廪都见底了,哪里还有多余的钱粮赔偿?想你是借此溜之大吉吧!本将看此事不必报于崔公,有钱出之,无钱将你扣下,自会通告你的家人,钱财补齐自会放你!” 马上甲士头目大概是戳中了成阳君的痛处,成宽顿时满脸通红,看来成阳君落魄的名号天下皆知?马上马下的甲士跟着头目起哄大笑。子南真自然有钱,跟着一帮穷朋友被人小瞧,这面子上就挂不住了,喝声道:“钱我出了!在下卫君子南真,他们都是在下的朋友,如今事已出,寡人自当全力承担,请问伤者几人,需要多少钱粮,请阁下出个数目,寡人当即兑付!” 不想子南真此话,又引起了众甲士的一片哗然,有甲士骂道:“又冒出一个寡人来,如今天下遍地都是封君,都自称寡人,那些世袭的封君穷的连饭都无着落,经常来我们崔邑骗吃骗喝,过往不知被我们打跑了多少个,今天一下子又来两个,你这身行头不贱吧?不知从哪里偷来的啊!” 这些话确实没错,说得却是实情,当年子南真落魄的时候确实没有少干这些骗吃骗喝的事情。本来此行就是为交朋友而来,没有必要因为一时之气而大动干戈,而给崔家留下不好的印象。子南真就想事情能快点解决,毕竟是成阳君的过失,破财息事宁人自认倒霉。 此时崔府门前马车里的春申君和吕不韦已经下了车,崔意如满脸的红光的向门前宾客作揖行礼,崔府管事之人并无一人注意到这边发生的事情。马上的甲士头领见卫君子南真面对如此的羞辱并无丝毫怒意,又见身旁并无崔府一人相伴,哪怕最低等的仆役都没有,刚才那一份不明卫君真实身份的敬意顿时化作了极端的轻视。 甲士头领的胆子就大了起来,嘴里骂骂咧咧道:“卫君什么名头?几里封地?不知有我家宅院大否?老子就瞧不上你们这些世袭的没落王孙,衰败了还老端个架子。今天老子们晦气,遇上你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没落王孙,从马上摔下来,浑身疼痛,既然你大包大揽,念着也和我崔家有几分交情份上,本将就说个数目!你看这里一共三十八位兄弟,一人一金凑个整数,你就兑付四十金吧!” 看来卫君离开了濮阳百里以外,便无人知悉了!人们只知战国七雄,而不知有濮阳这样一城之地的卫国。这也怨不得这些甲士,想必这些巡城的甲士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崔邑此去濮阳半月的路途,中间有大河丛林山川阻隔,他们自然不知卫君。 卫君子南真能忍,但手下五人的贴身亲信早已青筋暴露,握剑待命,只等卫君下令,乱剑砍死面前不知天高地厚,狗仗人势的家伙。卫君见台阶上的崔意如在往这边看,子南真挥挥手,要命的是,崔意如竟然转过了身去! 这一幕秦梦也发现了,他们被围的地方离府门虽然有些距离,但先前站立等候的那些人都挤到了台阶前瞻仰秦楚两国相邦的尊容去了,中间地方便空了下来。一堆骑马的甲士围着一堆人甚是显眼,崔意如万没有看不到的道理? 子南真摇头叹息道:“寡人始终是一个赘婿!崔家碍于魏王不敢亲近!也罢!成阳君被扣住,那就是打寡人的脸,不就是钱吗?寡人有!”子南真狠狠一跺脚对马上甲士说道:“好,不就四十金吗?寡人出得起,你们在这里等候,寡人亲自为你取!”子南真领着一众亲信,跳出包围圈进了崔府旁边特意招待宾客的馆舍,进去拿钱去了。 这些平日里如狼似虎的甲士,其实对他们已经够客气了,毕竟是封君,再落魄也能和崔家攀上几分交情!他们如要做得过分,崔意如也是不答应的!如换作一般百姓,就不是讹诈几个钱财的事,拖到无人处,恐怕已被打个半死了! 成宽颇为气恼,但毫无办法,唐秉崔广四人刚才被打,现在被围,甚是憋屈!一众甲士环绕着秦梦几人,这种对峙很是扎眼,落在后面的秦国车驾缓缓而行不少秦国甲士侧眼相看,这种包围俘虏的战阵他们自然熟悉。 红日西陲,天边映射出万道霞光。突然,车队中一辆普通的马车掀开了车帘,一张美艳无比的面容显露了出来,接着一个小脑袋探了出来,夕阳照耀下,这种母子偎依的场面甚是温馨!秦梦无意之间与车中小孩的眼神相交,小童圆溜溜的眼睛清澈无暇,但却似强光耀得秦梦睁不开眼! “赵正?”“小始皇?”“哥们儿赵正?”秦梦揉揉眼睛,心里不敢置信的念叨着!马车虽走的不快,但后面的马车很快跟了上来,遮挡了彼此的视线!刹那间,秦梦觉得此时立在绚丽的天地间是一种幻觉!狠狠咬咬嘴唇,但又是真实的存在,那小孩的长相和赵正一般无二,只不过是脸蛋圆润了些而已! 第一百九十章 误会 秦梦正在恍惚之时,被挡住的那辆马车中跳下一个深衣婢女,向后急忙奔去。不多时,便从后面疾驰来一骑,战马之上坐一小将军,魁梧有力,雄姿英发,年轻却不失沉稳。 他逡巡着马匹在秦梦被围处转悠,从上到下仔细打量秦梦,良久才转身打马前行!很快混入了前面车驾人群中!秦梦觉得这位小将军很是眼熟,就是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此人。 毕竟自己来到这个时代时日尚短,接触的人还不多,一个个思量过来,突然想起此这个小将军就是数月前护送田氏回家的那名被称作“少主”的武夫。秦梦对他印象深刻,此时却因他一身甲胄,而没有一眼认出来。 秦梦可以确定车中小童就是赵正,那美艳的妇人应该就是其母赵姬了吧?没想到时隔不久,竟然在齐国相遇了,还以为此生再见赵正,只能到咸阳城了? 门前春申君黄歇和吕不韦与宾客寒暄已毕,崔意如正准备携两位贵客进府,不想那位小将军出现在了吕不韦身后,耳语几句。吕不韦当即扭身,向秦梦这边观看,随后向春申君和崔意如说了几句便走下了台阶,崔意如慌忙跟了上来,独留春申君在府门前。众宾客不知所以然,眼睛惊奇的望着吕不韦,一时呆立在了原地! 吕不韦大步流星,向秦梦这边走来,一时间这个由甲士包围的小圈子成了众宾客关注的焦点,这些甲士们面面相觑,坐立不安起来,甲士们所骑的马,不住的用蹄子刨着地上的黄土,估计和主人的心情差不多。甲士们见到自家主人也跟着过来,更不敢倨慢,当即下马,垂首侍立。 秦梦见此情景,嘴角上挑,心中不由得意:“看来自己没白交赵正这个小子,他还挺机灵竟然一眼认出了自己来,还让吕不韦亲自来替自己解围!真是给足了自己面子!” 崔意如寒冽的眼神,向这些甲士脸上扫过,人未到声先到:“你们怎地如此不懂礼数,怠慢贵客,还不赶快退下?”甲士们听闻,慌忙向后退去。 为首的甲士头目却跑上前来对崔意如稽首道:“启禀主公,成阳君在人群中肆意胡为,导致很多城中甲士从马上跌落,还有不少百姓受伤。在下这才擒拿的他们!”此甲士底气充足,大概他们认为此事占理,都是成阳君一方的过错。 崔意如听闻,故作怒态对他说道:“你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就因这点小事,就敢擒拿成阳君,还不快快滚开!”甲士头目见主人发话,不甘的退了下去。崔意如转身对吕不韦献媚的说道:“都是手下不知轻重,得罪了成阳君,差点耽搁了吕公和故人相见!实在是崔家的失礼!” 不知什么时候子南真已经回来,看见欲要离去的甲士们喊道:“将军先不要急于离去!寡人已将救治伤患的医药钱取来了,望你收下!” 那甲士头目,听闻哪还敢在耽搁片刻,当即翻身上马,拍马离去。子南真转而对崔意如说道:“崔公,这是四十金,适才城中甲士索要的医药钱,还望你转交,希望你能放了成阳君!” 子南真这纯属是要崔意如难看,想必这是子南真对崔意刚才如视而不见的一种报复吧!众多远来的宾客,还有秦楚两国的大佬,听闻顿时哗然,四十金不少的一笔数目,要买奴隶也能买上百八十个奴隶! 再看被围的这几人,除了成阳君和两个仆人外,唐秉崔广吴实周术几人身上都是黄土,衣裳也被扯坏了,脸上还有淤痕,看来没少挨甲士们的暴打!素以礼仪待客的崔家,也会如此蛮横,人们不免同情起落魄的成阳君了! 崔意如算是出丑了,他脸色发绿,尴尬至极,对子南真道:“都是愚兄御下不严,令成阳君和卫君受辱,愚兄定当严惩那狗奴!”回头唤过来一个随从道:“到府中取一些上好的衣物,再取些金银,送于后面几位受伤的壮士!算是崔府的一点歉意!” 秦梦崔广他们几人听闻,哭笑不得,看来崔意如误会了。吕不韦见崔意如态度谦虚,便接过话圆场说道:“崔公家大业大,事情繁多,任谁也难以一手掌控,既然是误会,大家一笑而过就是!今日不韦很高兴见到卫君,子南贤弟别来无恙啊!” 子南真见吕不韦出面调解颇感荣光,对吕不韦笑笑,然后对崔意如炫耀道:“崔兄不知,我曾和吕公,还有公子韩非数年前曾经拼酒,吕公一人喝倒我们两人,简直是千杯不倒!” 崔意如故作惊讶道:“是吗?吕公还有如此酒量,在下今晚要得蒙一见啊!”吕不韦哈哈一笑道:“都是子南贤弟和公子韩非爱怜不韦年纪一大把,多于谦让,才不至于醉倒!” 人群中的韩布听闻提到了自家主人,便也站了出来,向吕不韦打招呼声称:自家公子时常念叨那顿与俩人痛饮的美酒,此生难忘,就想再找机会重聚大饮一番。大家彼此惺惺相惜,刚才的尴尬好似未发生过。 不想几人竟然聊开了闲话,这让一众宾客感觉莫名,听崔意如先前所说,吕不韦的故人应是成阳君,然而到了跟前,却不提成阳君了! 成宽也是一头雾水,今天他怎么都不会想到,文信侯吕不韦会亲自前来替自己解围,对此颇有些受宠若惊,本早就恭敬站立,却不得机会开口,忍无可忍向前一步来到吕不韦跟前,深深一礼道:“在下成阳君成宽,多谢吕公解围,小君一事不明特地相问,在下从没有西去,吕公如何认识我,而崔兄为何要说我与你是故人呢?” 此一问,引起了众宾客的好奇,吕不韦听完哈哈大笑,扒开韩布,成宽,子南真,直接来到秦梦跟前,面带微笑打量着大家不认识的半大小子。看热闹的宾客对此更是不解,一时四下安静,齐盯着吕不韦,看他如何举动。 第一百九十一章 千年不解之谜 吕不韦开口向所有宾客介绍道:“大家误会了,适才不韦向吴公崔公说,这里有在下一个故人,这个故人不是成阳君,而是这个小子,此子乃魏地繁阳人士,名叫秦梦。秦卿曾经收留过我家公子。刚才手下报来,说他也来到崔邑,不韦欣喜,自该见上一面!当面感谢搭救公子之恩!” 吕不韦虽说是秦国的丞相,但他却以秦王家臣自居,如此这样说,自然让旁人感觉吕不韦和秦王非同一般的亲近,那么吕不韦日后的地位更加不可限量!众宾客听完齐声惊呼!在人群里引起一阵阵的喧哗!“吕丞相家的公子,那岂就是秦王的公子?”“这小子怎么救得秦王公子?”“想必被收留的公子就是秦王在邯郸所生的公子吧!” 人群中猜测不断,大家不敢置信的将视线转移在秦梦身上,仔细打量这个沾满旅途风尘的小子。身旁的子南真,成宽,以及唐秉崔广吴实周术他们更是诧异的望着秦梦,似乎今天才认识一般! 子南真结巴着对成宽说道:“寡人万没有想到秦卿和秦王公子还有这样的渊源。那可是秦国公子,也就是以后的秦国太子,更是以后秦国的国君!秦卿可真能藏住事,这么大的事都未曾听他透露半句?寡人身边有这么一个贵人,不去巴结,却千里迢迢跑来齐国临淄,还在崔邑受辱!自叹活该!” 身边所有的人都给予秦梦艳羡的目光,习惯处在低调中的秦梦,一时被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颇为不适。吕不韦亲昵的拉着秦梦的小手,拍着秦梦的肩膀,摸着秦梦的脑袋,着实让秦梦浑身起鸡皮疙瘩,对于这份热情真是苦不堪言! 人小个低,眼前总是有人阻挡秦梦的视线,吕不韦真容一直不得见,现在面对面站立,秦梦抬头仔细打量吕不韦,看到第一眼,头脑里蹦出四个字来:不敢恭维!长得也太像外星人吧!七尺身材,小小的鼻子,一双斗鸡眼,坑坑洼洼的麻子脸,厚嘴唇。呜呼哀哉!这人太丑了!莫非真是从其他星球穿越过来的?看来老天爷还是公平的!让他成为天下的首富,却不肯给他常人的相貌!秦梦也终于明白,朱万所说,见过吕不韦后终身难忘的含义! 奇异之相必有传奇之事,吕不韦的一生是传奇的,他开创了以贩卖君王获利的商业模式,一跃成为秦国丞相,封洛阳万户候,又挤入文化圈,编著《吕氏春秋》,秦庄襄王死后,成为托孤大臣,和赵姬不清不楚,年纪过大刀枪无力,又将嫪毐送入宫中顶替自己,结果养虎为患,平灭嫪毐之乱后兔死狗烹,最后饮鸩而亡。 秦梦看着眼前这个风光无限的红顶大商人,颇有同情之意,好好的做一个商贾多好?非要趟政治的浑水,抱着追求获利千倍万倍的野心,却掉入深渊万劫不复! 吕不韦也是阅历极其丰富之人,对视秦梦,见此少年,举止沉稳,脸上表情变化不断,竟一时看不透小少年的心思,诧异的哼了一声好奇的问道:“不知秦子在盘算什么?为何脸上先是怜悯之态,而后是欣喜之态?” 秦梦当即收住脸上如花般的笑容,心想:“这个可不敢告诉你,要是你听了,估计会吐血!”秦梦亲眼见过吕不韦的相貌后,自己心中的疑团也彻底被解开了。这个其实本不该有的争议,愣是让人们津津有味的谈论了两千多年。 这个就是老生常谈的千年不解之谜:秦始皇到底是不是吕不韦的便宜儿子?史记上同时记载了春申君和吕不韦两个人献有孕之姬的故事,本就引人质疑,秦梦见过吕不韦后,更是觉得这都是司马迁采集故事道听途说的轶事而已。 其他疑点不讨论,只论长相就可以将这个子虚乌有的谣言捅破。秦梦没有见过秦庄襄王异人,现在叫子楚,料想秦王子楚长相自然差不到哪里去。凭着权位,相貌气质最佳的女子肯定让公子王孙们先选,他们经过几十代优良基因筛选过后,王子们自然个个长相出众,想找个歪瓜裂枣都难! 哥们儿小赵正秦梦是见过的,浓眉大目,长相端正。适才所见吕不韦长相真是不敢恭维,眉眼鼻口,没有一处长得不令人称奇的。如将赵正和吕不韦放到一起,绝不会有人认为他们有一点相像。 在这个没有DNA检测的时代,看两人是不是父子,相貌是最直观有效的凭证。自己一人也许会看花眼,但三年以后,赵正就会登基,面对朝堂众多文武大臣,吕不韦还时时站立在朝堂之上,但凡赵正长得和吕不韦有点像?有又赵姬原是吕家姬妾这种不争的事实,秦国宗室中排队等着坐秦王宝座的公子们,那还不闹翻了天?恐怖吕不韦结局早已五马分尸,诛灭九族,哪还能便宜他数年之后饮鸩自杀? 秦梦打量吕不韦之时,心里想了这么多,自然欣喜不已,脸上自然流露。这才被吕不韦问起。秦梦着实佩服吕不韦的眼力。连表情之意都能分析去来,看来真是活成了人精。 “小子见过吕公,朱万朱大叔经常在小子耳边念叨吕公当年的大恩,小子也颇为敬仰,时常感叹何时得见贤公?没想到今日竟然见到了吕公,小子正在孤立无援时,得吕公解围,心里上上下下欢喜不定,脸上自然流露!”秦梦随意搪塞吕不韦的问话。 “莫要自艾自怜,你救得公子就是我秦国上下的恩人,日后你到秦国之后,秦王自有封赏!公子平安回归秦国之后,老夫得知了此事来龙去脉,对你颇为赏识!你可能不知道老夫早已关注你多时!” 吕不韦虽长的不好看,但却一身儒雅之气,给人一种亲近之感,他还欠身为秦梦打掉后背上的尘土,借此机会在秦梦耳边小声说道:“前些日老夫正好在安阳,你给秦国送的礼物,老夫收到了?”秦梦听闻愕然不已! 第一百九十二章 间细 秦梦想起数日前,派遣毛公薛公两个得力手下,驾驶一辆马车,把从乱民脚下救出的半死不活的晋布,送到守卫安阳的秦军甲士手中。秦梦当时就想到秦军定会仔细盘问两人,害怕重刑之下两人必定全招,也就要求薛公,派遣两个外围精干手下来办此时。 当时薛公还特意向秦梦回报,此事办的极漂亮,没在秦军那边留下丝毫马脚,两个手下冒充晋布舍人,禀告繁阳城中民乱,家主晋布害怕魏王追究,特意投靠秦国。当时处理此事秦军将领只顾着医治晋布,而忽略了送晋布来的两人,两人也得以溜出安阳城,顺利回来向薛公复命。 秦梦当时就觉得不可思议,还以为是秦军知道晋布老父晋鄙的威名,很是同情晋家父子遭遇,这才毫不迟疑的收留。现在想想事情真的没有那么简单。如今吕不韦一句话,自然说的是此事!自己和安阳有关联也就晋布这事,根据时间推测,当时吕不韦很可能就在安阳,不过他又是怎么知道是自己将晋布送去安阳的呢?难道真是如他所言,关注自己多时?要不田氏庄上有他安置的卧底?或者毛公薛公是秦国间细?秦梦不经意想来顿觉后背发凉! “卫君,成阳君和我崔家渊源颇深,今日又得遇秦王公子的小恩人,在下已经备下酒宴,不如咱们一同进府被饮宴边叙旧,你说呢吕公?崔意如见被冷落在府门前的春申君一直看天,生怕顾此失彼怠慢了楚国贵客,于是拥着成宽和子南真对吕不韦说道。 吕不韦和秦梦之间的悄悄话被打断了,吕不韦不露声色的轻轻拍拍秦梦道:“崔公盛情难却,老夫早已路途劳顿,先填饱肚子,咱们俩到宴席上接着聊!”吕不韦丝毫没有一国相邦的架子,这倒舒缓了秦梦心中的惊愕,解了秦梦一时尴尬。于是一众人跟着崔意如往府门走去。 “晚辈失礼了,让吴公等候多时,真是不该,待会儿自罚三杯!”吕不韦见到春申君后谦虚而多礼,春申君黄歇相比吕不韦确实称得上前辈,不仅因为黄歇年长吕不韦一二十岁,更因为黄歇驰骋于天下时吕不韦不知在哪个集市贩货呢? 春申君有倚老卖老的资格,颇为不屑的指指吕不韦身边的秦梦道:“吕公?见你如此恩宠此子,莫非是你的子嗣,是否在哪里做下的风流债,今日被找上了门!” 秦梦听闻,惊的差点大牙掉出来,大名鼎鼎的春申君脑袋里竟然都是这些念头,难怪成宽和子南真如此嘲笑与他。秦梦心里骂道:“口不择言,终会引来灾祸,看来是你嘴没把门导致你死于非命啊?” 没想到作为政坛长辈的春申君开起了玩笑,吕不韦听闻顿觉诧异,反应过来,哈哈一笑道:“吴公说笑了,你看不韦如此长相能有如此俊俏的犬子吗?这个小子可是了不得!得信陵君吕不韦赏识,听闻又是昌文星君下凡,鬼谷先师坐下弟子!” 春申君听完顿时愕然,驻步不前,围着秦梦转着圈打量。前面并排走的崔意如,子南真,成宽也听到吕不韦所言一时都驻步看向秦梦。子南真要比旁人多了解一些秦梦,但却没有听闻星君下凡,和魏无忌的关系,惊愕程度丝毫不比其他人弱。子南真首先开口道:“秦卿有如此不同寻常的经历为何从来不听你提起?” 吕不韦接话道:“秦子当时联合魏公子信陵君,一起保护了我家公子,而且还活捉了不少欲要行刺的歹人,秦王感念大恩,老夫曾经以高官厚禄邀请秦子前去秦国,却被拒绝,前些时日繁阳城大乱时,信陵君曾经派遣千人家僮,五百金向繁阳城守换取秦子家人,没想到繁阳民乱,城守晋布被迫逃离,信陵君收买秦子的愿望也没有达成!魏无忌颇为遗憾!这就是鬼谷子先师的弟子,天上下凡的文昌星君,试问几人能得到秦王和魏公子的抬爱?” 全场宾客因为他们几人驻步,也停了下来,听闻吕不韦的一番话语更是哗然一片。大家的灼烈的目光想把秦梦烤化!秦梦若换做一般不谙世事的小孩,如此赞美吹捧,早已飘飘然到了九霄云外。 史书上满是口蜜腹剑,人面兽心,居心叵测之人的故事,秦梦自然不会白痴到被夸几句就忘乎所以,倒引起了秦梦心中的警觉:吕不韦提及信陵君魏无忌用心何在?吕不韦知晓自己是鬼谷子弟子,以及文昌君下凡之事,并不奇怪。这些事情在田氏庄上自有流传,有心之人自然听过。 不过关于信陵君的五百金和千人燕国战俘来看吕不韦并不太清楚谋划繁阳民乱,整垮晋布之事,那么就绝不是毛薛二公泄露的此事,毛薛二公带领的一帮手下也是紧急之中来到的繁阳,而又碰上自己才开始一系列的计划,纵使信陵君门客中有吕不韦安排的间细,但也不会这么巧,就在这一批人里面? 退一步讲,加入这批人里真有间细,那么整件事情全无秘密可言,吕不韦自然也就清楚了解了整个事情的经过,断不会说出的话和事实相差十万八千里。看来他先前所说送大礼之事也是试探之语! 来看吕不韦的间细也就是些局外人,从五百金和俘虏上看,很可能吕不韦的间细是田氏庄上的村民,因为俘虏和十几车所获钱粮,当天是从田氏庄上运往信陵君在赵国的封地。但也不排除繁阳城中还有他们的间细。民乱那天自己曾经和薛公在守备府露过面,被他们看到也很正常。 吕不韦留在繁阳的间细接触不到核心自然不知晓整个事情的具体经过,对此也只能猜测而已。纵使确定繁阳民乱是有人策划,焉能确定此事是一个小孩子所为,大概是听闻自己是星君下凡,那是繁阳城里异象频繁,吕不韦的聪明手下,就往自己头上想吧!吕不韦知道自己的神奇之处,无非也是从赵正口中听说,到底怎样,他多半都是猜测! 第一百九十三章 小人 吕不韦现在身份不是一个商人,而是秦国的丞相,想比商人兜售货物,一国总理所图更大。他不会无缘无故的奉承赞美自己,必掩藏着其他目的,故意提起信陵君,就是一个信号。他这是大概是想让大梁方面知晓繁阳城的民变其实是信陵君干涉所致,给本来乱成一团的魏国朝堂,再扔一把火。好引起魏国朝堂的纷争。他作为新上任的秦国丞相,好带领秦军趁虚而入多创新功! 吕不韦真是个冒险家,他提起魏无忌,就不害怕世人知晓他家公子赵正因何被追杀?如今他不以为然的透漏出来,看来此事已成了公开的秘密,赵正被追杀确实是秦国公子夺嫡,以揭自家丑处向信陵君身上引,大有让行刺背后的幕后集团仇视魏国之意。可能是韩国势力所谓,这也仅仅是自己的一种猜测。 秦梦想到这里不禁口吐凉气,心里大骂吕不韦:“你这个天杀的丑鬼,如此大张旗鼓将我和信陵君放在一起,这不是捧杀我啊!一旦那些刺杀赵正未遂者知晓这里面有我的关系,岂不就成了众矢之的,哪天那帮人过来一冷箭要了自己小命岂不冤枉?让魏王知晓繁阳民变并没有那么简单,追究下来,首先倒霉的还是田氏庄上那些无辜的百姓!” 秦梦心中不知多少遍问候吕不韦父母,但要想保命,绝对不能承认,把这事全推到魏无忌身上,他财大气粗,实力雄厚,一两只冷箭伤不了他,而自己就一破小孩,本来就是小人,当不当君子都无所谓,人身安全第一。 秦梦偷眼瞄了一眼人群中的韩布,见他相比其他人更为关切此事,心里更加发虚,不可耽搁,必须撇清此事和自己的关系。秦梦当即清了清嘶哑的公鸭嗓子,故作一脸懵懂之态,对子南真和吕不韦沉稳一礼说道:“都是吕公抬爱,这些事情和小子一点关系都没有,救下赵正公子的那是信陵君,当时小子只是一个旁观者。 听当时人们传言,赵正公子本来可以顺利返回秦国的,只因有人追杀,才来到繁阳的,后来那些杀手,又在繁阳发现了公子,欲要下手时,正赶上信陵君清理繁阳城内的间细,发现了秦国公子,魏公子大义,害怕秦国公子在魏国出事,便护送公子返回了邯郸,小子当时并不知赵正公子的身份,只是把他当做弟弟来照顾而已。 吕公和卫君也莫要听信乡民抬爱小子之话,小子唯一的长处就是擅长经营之道,因为从小孤苦,是穷怕了!自然会些算计,也因此让一部分百姓跟小子尝到了些甜头,吃了几天饱饭。乡亲们感谢我,自然捧我爱我,编造些赞美之词。 吕公也是从那片土地上走出的贤人,你的名声自比小子大的多,咱们乡间流传着吕公也是文昌君下凡的说法。另外大家都说小子是鬼谷先师弟子,小子也不敢苟同。小子确实跟随过一个隐士一段日子,那也只是帮着老人家看护其母的坟茔,和长者多聊了些天文地理,人间百态之事。不知不觉小子见识有些增长,至于老者是不是你们所言的鬼谷先师,小子就不知道,长者也从没有给小子说起他的身世! 最近大家都说信陵君送来五百金和一千多家仆,这种传言更令小子如坠云里雾里,哪里有此等美事呢?今日跟随卫君前来齐地,也只是因为小子懂些治病的偏方,听说齐地富庶,来借此碰碰运气,得些赏赐!要是有此等好事,小子也不会千里奔波而来了!圣人说过人无信不立,有就是有,无就是无。吕公抬爱小子之言,感激不尽,小子自当铭记于心!” 秦梦滔滔不绝,条理清晰的讲述完后,卫君和一众宾客们也恢复了平静。这和吕不韦神乎其神的吹嘘大相径庭,同样的事情不同的表述,让人听起来索然无味,很多宾客长出了口气,大叹原来是这样!小孩必定不会说谎,吕丞相口才着实了得,可以无中生有,骗到众生,不愧能坐到秦国丞相之位! 吕不韦脸色偶有僵硬,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和蔼可亲的模样。听完秦梦所言之后很自然的感叹道:“唉,都是手下一班酒囊饭袋门客道听途说得来,老夫信以为真,以秦子为荣,不想却被蒙骗了,真是羞愧至极,现在总算是明白了,但话又说过来,秦子收留公子的恩情再怎么夸耀都不为过!” 秦梦真是佩服吕不韦的心机,既然话都说开了,就没有必要暧昧了,反正自己就是一个小孩,说话偏颇些更让他觉得自己幼稚平庸,来降低他对自己的关注。 秦梦想及于此向他拱手一揖道:“吕公美意,小子心领,收留公子都是举手之劳,更何况小子全家已受大礼,吕公不可再多礼了!”秦梦这种拒人千里之外态度,颇让吕不韦没办法,也可能是吕不韦真生气了。吕不韦转身离去,抬头无视秦梦,迈开步伐向前走去。大概吕不韦心中也会得意一番,高人弟子也不过如此,一点不会说话。 春申君对着秦梦啧啧两声说道:“还是年少无知,小子你错过了一步登天的机会喽!”老家伙说完也向前走了。子南真拉拉了秦梦,故意落在了人群之后,子南真挤着眼睛道:“你小子傻了啊!多好的机会,吕公抬举你,你借坡下驴,名利双收多美的事!非要一根筋!”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倚。今日已经成了众人的焦点,秦梦对此心中恐慌如丧家之犬。深知自己几斤几两,不可得意忘形,实力没有足够强大之前,低调才是生存之道。子南真也是一片好意,总不能真变成一只狗,得谁咬谁。秦梦叹了口气道:“多谢卫君提醒,小子本就是一个乡野小子,习惯了实打实的活着,不喜欢吹捧!更不喜欢被吹捧!” 还是商山四丑对秦梦贴心,从子南真身边将秦梦拉了过来,唐秉安慰道:“没什么!你此举更得正人君子欣赏,更显高人先师弟子风范,王侯贵胄总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不如我们士人直来直去,秦子莫要挂怀,咱们进去只吃喝,看歌舞,听曲乐,不用管他们之间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秦梦面对唐秉真挚的安慰,心中唏嘘:“惭愧啊!你们都被我这副人畜无害的小孩模样欺骗了,满嘴的诚信立身,其实都是谎言,我这心里面的龌蹉想法不比他们少!” 第一百九十四章 饮宴之礼 崔府低调却奢华。子南真成宽颇为艳羡。虽没有卫宫高大的宫殿,但屋舍装饰华丽情致,院落小桥流水,河道曲折,也不知进了几重门,终于来到一所大房子前。 早有仆人在房门口恭迎,待众人都进入堂内后。崔意如邀请春申君和吕不韦一同坐上了贵宾席上。其他众宾客依次被安排坐定,崔意如邀请子南真当陪客,子南真颇为高兴的接受了,坐在了春申君和吕不韦的下手位。 成宽和秦梦以及唐秉崔广被安置在了宴厅最后的席上。等坐定后,秦梦才发现,席子都是全新的,屋内装饰豪华,天并未黑,就已点上了灯盏。小桌几都是上等的紫檀木,散发着沁人心扉的木香。 小桌几上陈列着各式各样的青铜器物,里面都是各式各样的肉食,酒爵和酒壶雕刻各种古里古怪的兽纹。秦梦用手摸着青铜器物上雕刻的铭文,啧啧称奇,心里默念拿到后世这些都是国宝。更令秦梦称奇的是每个桌几上都有一个案板,上面摆着一块块的血淋淋带肉的骨头。 崔意如见众人坐好,清了清嗓子说道:“昨日才得知吴公吕公要来寒舍,时间过于仓促没能备下丰盛的酒宴,在下唐突之间狩猎,可喜的是收获颇丰,八只黑熊,一只猛虎,三只金钱豹,五只罴,也有些鹿,羊,狐,兔,以及一些飞禽,在下连夜请来临淄最盛名的庖厨前来烹制,希望吴公吕公以及所有宾客都能喜欢!”春申君和吕不韦向殷勤好客的崔意如点头表示感谢。 秦梦听完怎么都没想到面前各种各样的器具里面竟然都是后世频临灭绝的保护动物,感叹造孽啊!秦梦一时竟不忍心坐在这里闻这些稀兽的肉香了。 只听前面的子南真慢条斯理喊道:“我有嘉宾,鼓瑟吹笙!”秦梦一刹那觉等穿越了。天啊!这可是三国曹丞相曹操名篇《短歌行》的诗句: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秦梦心中的震撼被接下来的乐声掩盖了,都是自己孤陋寡闻,这是崔意如遵循礼仪,进行的宴客仪式。成宽向秦梦解释道:“一般小门小户都不知道这样的大礼,更不用提一般的乡野之人。在下也是听祖父辈提起,才知道这里面的礼仪。你看桌几上有个放肉的案板,这就说明此宴席要遵循古礼。 你等着吧,待会崔意如就会起身离席向下面宾客敬酒,这叫“献礼”,然后宾客再到主人席前回敬,这叫“酢礼”,主人再把宾客的酒爵倒满,先自饮,宾客接着随饮,这叫“酬礼”。” 果然秦梦发现所有宾客都端身正坐,等着已经起身敬酒的崔意如。让他们失望的是崔意如象征性的向前几位宾客“献礼”过后便回到了自己席上了,其他未敬到的宾客全有子南真这个陪客代劳。 成宽鄙视的对秦梦说道:“他这个正牌周王室的后裔竟然成了别人的仆役,真是莫大的羞辱!你听听他们不用《鹿鸣》《四牡》《皇皇若华》这些诗曲,而用诸侯宴请所用的《文王》《大明》,礼崩乐坏到这种地步,我文王子孙羞辱至极!” 成宽悲愤莫名,极不情愿的站起身来,来到主人席位前,按尊长的礼仪,先向春申君敬酒,然后又向吕不韦和崔意如敬酒,最后在子南真跟前哼的一声就回去了!秦梦率领商山四丑也将礼数做到。 秦梦听着没玩完了的乐工吟唱,肚子里可就叫唤了起来。“什么时候可以吃肉啊!”秦梦问成宽。成宽指指案板上血糊糊的骨头道:“等崔意如宣告“彻俎”之后,就可以饮宴吃肉了!”就连贪吃如命的崔广都没有破坏礼仪,秦梦也不敢出风头,只是静静看着崔意如一个人表演! “崔意如为何要向乐工敬酒?而为何有的乐工有在堂上,有在堂下呢?”秦梦不解再向成宽请教。成宽见秦梦虚心请教,颇为耐心的解释道:“你看这些乐工,有鼓瑟和唱乐者,他们是从堂下走到堂上,这就“升歌”!吹笙在堂下吹奏,这叫“笙奏”!堂上升歌,和堂下笙奏相间而作,这叫“间歌”!升歌和笙奏相合这叫“合乐”!按古礼经过升歌,笙奏,间歌,合乐,主人分别向乐工敬酒之后饮宴就可以正式开始,那时我们的肚子就不必受罪了!” 终于等到礼仪结束崔意如向所有宾客举杯,宣布“无算爵”,“无算乐”。秦梦虽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见宾客都夹上肉往嘴里塞,知道饮宴开始了! “慢着吃,别撑着了,没听见是’无算’吗?这是说什么时候吃够酒,吃够肉,听够曲,饮宴就算结束!真是饿死鬼托生!”唐秉颇像个大家长对正在一个劲往嘴里塞肉的崔广说道! 满堂吧唧吧唧的吃肉声突然随着一人的说话而安静了。“不错,崔公请的临淄庖厨手艺不错,这比老夫在齐王宫鲁王宫所吃美味强上百倍!”春申君似乎并不注重仪表,嘴里囔囔的说道, 人类行为举止就是这么奇怪,好像受什么暗示,大家骤然静了下来,如此的气场之下,秦梦自然脱不了俗,将嘴里半块没嚼烂的肉又吐了出来,也只有身旁的唐秉崔广吴实周术这四个丑人,毫不顾忌,该吃该喝全不耽误! “吴公六年前灭鲁,翌年将鲁公封在了莒,为何今年又将鲁公一个孤寡老头驱走,让其在汶水上看守祖宗宗庙呢?估计鲁公一把老骨头怕是熬不过今年冬天了!晚辈不解,特请教吴公?”不想吕不韦提出了这样犀利的问题,颇有些讨伐的味道。 春申君抬头看看吕不韦,颇为轻蔑的回答道:“只兴你秦国平灭东周国,不兴我楚国灭个残存的鲁国吗?”春申君火气很冲,众宾客更是屏住呼吸,静等好戏上演! 第一百九十五章 李园他妹 周克商成功之后,分封列国,所封诸侯数以千计,据《史记陈杞世家》所载,周武王时,侯伯千馀人。后世从铭文,文物,史书上整理出来,有称号的诸侯国就有一百七十多个。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中原大地上每个城池以前都是一个诸侯国。 “莒”这个地方也不例外,现在称莒城,以前就是莒国,莒王和战国七雄中秦赵两族都是出自嬴姓,莒国小而彪悍,以至于齐桓公为公子时,曾到莒国避难。不幸的是,传三十世而被楚所灭。这个地方有齐国为防御西边楚国修的长城。莒这个地方经常被齐楚两国争夺拉锯,齐弱楚强时,被楚所占,齐强楚弱时,被齐所占。 齐国差一点没有被以燕国为首的五国所灭,独留莒城和即墨,齐王田法章逃到莒城,那时确是齐国城池。而后齐王田法章驾崩,孤儿寡母无依无靠,只能处处妥协,而楚考烈王即位,任用春申君执掌楚国。正如《春申君列传》所言:当时是,楚复强。自然莒城就为楚国所占领。 春申君这个凤凰男自然想建一番功业称霸天下。鲁国被楚所灭,最后一任鲁公,即吕不韦所称的鲁公,后世称作鲁顷公。他就被楚王封到了莒城。没有不想复国的君王,随着齐王建长大,齐国也日益强大,鲁公就有了投靠齐国,希望齐国能帮忙复国的想法,然而却被春申君发觉,当即发兵莒城,灭了鲁公为数不多的家臣,将鲁顷公全家贬为庶民,鲁公也被囚禁在汶水边上看守祖宗宗庙。 成阳君成宽娓娓道来,秦梦便也知晓了史书上没有记载的一段历史。春申君当政这十几年,确实令楚国兵强马壮,政治清明。楚国中兴后也敢于向秦国叫板,时不时的还参加一下像信陵君魏无忌组织的几国合纵,打击一下秦国嚣张的气焰。 春申君很像一位黑帮大佬,霸道之势充溢整个宴会厅中。吕不韦却像一个刚出道的小弟,见春申君动怒,竟然陪着笑说道:“齐鲁之地,讲究圣人教化,天下虽然没有了共主,但却应知仁知义。我秦国对东周君不薄,他却意图联合三晋夺我城池,这个秦王不能答应,我吕不韦也不能答应,遂灭东周君七县,但也未赶尽杀绝,只是将东周君好生迁往它地。相比吴公,你说我秦国是否还算仁义?” 春申君似乎从没有受过如此的诘难,啪的一声,手掌重重拍到桌几之上,只见上面杯盏器具乱颤。“竖子,你意欲何为?都是七尺男儿,有话直说,莫要这般虚伪龌蹉!” 春申君这一巴掌惊的吕不韦的贴身侍卫慌忙上前隔开了两人,春申君的亲随也握剑侍立,只等主人发话,便拼个你死我活。 屋中气氛紧张的令人难以呼吸,吕不韦似乎也被春申君的一巴掌镇住了,久久没有开口。崔意如见一场热闹喜庆的宴席瞬间就要成了角斗场,当即起身,来到春申君跟前说道:“吴公莫要动气,吕公也只是说笑!来吕公,咱们和吴公一起将此杯美酒饮尽,你看如何!” “这哪里是说笑,这是挑衅!这是哗众取宠!这是收买人心!都是一样的灭国绝祀,还有何仁义可讲?你若讲君臣大义,秦王怎不做第二个齐桓公,襄王攘夷,重振周室?五十步笑百步,夺人城池,坑杀四十万赵卒,这又是哪门子的仁义?”春申君背后一个不起眼的侍从冷冷对吕不韦说道!” 吕不韦情绪丝毫没有受此影响,依然面带笑意,挥手让两个贴身侍卫下去,然后起身向春申君深深施礼道:“吴公误会了,鲁公和在下私交不浅,不韦只想求得吴公手下留情善待鲁公,不看不韦的薄面,看在鲁姬为楚王诞下一子的份上,也应让一国诸侯体面的活着!” 吕不韦虽没有春申君衣着讲究,面相可人。但两人修为却高下立判。宴席上倒向吕不韦一边的宾客窃窃私语,似乎触动了春申君,姜还是老的辣,春申君突然哈哈大笑道:“鲁公虽成孤家寡人,但老夫不致于让其孤苦伶仃看守宗庙,老夫早已在汶水之上划出了十里封地给鲁公!看吕公心中颇对老夫不满,看来是有小人在背后诋毁老夫了!老夫猜的不错的话,肯定是李园这厮吧! 秦梦听闻李园,顿时来了兴趣,不知道这个李园是不是史记上献妹子给春申君,再成为楚国国舅的那个李园?吕不韦接话道:“确实是吴公你家小舅子对不韦所言,否则不韦也不敢如此质问吴公!” “一个下贱妻妾之兄,安敢攀得上老夫门庭!”春申君似乎又想冲动拍桌子,幸得后面侍从及时提醒,春申君顿了顿嗓子接着说道:“吕公为何不说,李园先前是谁的小舅子!” 春申君不拍桌子,秦梦倒有了拍桌子的冲动。李园他妹的,到底何须人也,尽然连得当今天下两位政坛大佬的宠幸! “不错,李姬以前确实是不韦的宠妾,只因为吴公吊唁昭王来不韦家中做客,看上了此女,不韦向来喜欢成人之美,便送给了吴公,哪知吴公生猛,不到一年,李姬就诞下一子,你能说李园不是小子他娘舅?”吕不韦说完,不怀好意的哈哈大笑! 秦梦越听越乱,不明白此中缘由,却见一旁的成宽痴痴发笑。就连一旁劝架的崔意如脸上也有些挂不出,欲笑不敢笑!崔意如打断他们之间的唇枪舌战道:“既然鲁公得到了妥善安置,吕公也不必挂怀了,吴公也不要气恼,崔某昨日在河面上见到一个杂耍班子,里面各个都是绝色美人,在下就将他们请了回来,想着吴公必定没有看过,便将他们留了下来!” 崔意如没等春申君回话,便让堂上堂下吹奏笙瑟的一班乐工退出了房外,崔意如一拍手,便从后门鱼贯而入四名绝色靓丽女子,当时人们就哗然,这些女子美丽妖娆,体态婀娜,个个倾国倾城,确实能迷倒众生!四名女子后面跟着一个俊俏壮汉,四女一男便在宴厅堂前空地上站稳了,准备献艺。秦梦一见这个男人顿时想笑:“娘的,怎么哪里都能碰的上大阴人嫪毐?莫非他还要表演“阳贯桐轮而行”? 第一百九十六章 跳剑 “不是嫪毐家的美女都已被卫君买下了吗?如何又来了四人,莫非嫪家明则表演杂耍,实则贩卖女子?看来嫪毐老父挺会经营之道!”秦梦看着堂上的几人心里嘀咕道。 嫪父抱着一捆刀剑来到厅中,分发给几人,对崔意如点点头,向众宾客做了一个长揖,说道:“今日我携嫪家班在诸位贵人们面前献艺,这是我等粗鄙之人的荣幸,老汉对崔公感激涕零不胜言表……”嫪父不经意向主宾席望去,不禁打了个嗝,不知是看见了吕不韦还是春申君,竟然停顿了一下。老父神色有些慌张,咽了下口水,语气急促的说道:“下面,表演就开始吧!” 嫪父说完仓皇下了堂去,却被子南真堵在了门口。嫪父满脸尴尬之色说道:“君侯这厢有礼,老汉贱命一条,净遇上贵人的提携,尤其是对您卫君,老汉更是心怀感激!” 子南真故作怒态道:“老家伙少废话,寡人被你耍了,索买你四名舞姬,以为断了你财路,才发善心给了你五十金,你看看台上的舞姬姿色优胜我先前买下的多少倍!” 嫪父拉着子南真,满脸委屈道:“君侯,你不知,那几名女子确实是老汉的心肝宝贝,她们皆是老汉找专人调教了十几年的绝色佳人,五十金真不算多,她们媚态妖娆,房中之术技艺精湛,没有一个男人接触过之后不是魂不守舍的,而剩下的这几位,都是庸俗凡品,她们只会做些跳剑顶缸之类的粗活,根本上不了大台面。 君侯你后宫美人如云,你看看她们虽然也长的讨人喜欢,但眼神里,却缺乏灵动,她们大概小这么一两岁的缘故,君侯你若是喜欢这几位,等到我再次路过濮阳贵地之时,我们再换过来如何?老汉还要忙着准备下面的表演,请君侯见谅,不能在此多陪君侯您!” 嫪父像泥鳅一样,从子南真身边溜走了,子南真哈哈笑道:“你这老小子,没想到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看来是寡人小看你了!” 嫪毐和四位女子没有表演惊世骇俗的“阳贯桐轮”也没有展示“力拔山兮”的绝活,而是安分守己的当了一会垫脚石! 刚开始时堂上的四位女子,手中只是抛着两柄短剑。就如后世小丑表演的抛球杂耍,秦梦觉得不过如此,顿时兴致大减,但秦梦不明白的是嫪毐为何要在堂上扎个马步? 两名女子在抛剑热身完之后,互相托举着,踩着嫪毐的大腿,如飞燕般就掠上了嫪毐头顶,金鸡独立在了嫪毐两个肩膀之上,他们平衡下来后,地上另一名女子在同伴的协助下攀到嫪毐头上。一时间三个女子同时站立在嫪毐身上,顿时迎来了满堂宾客的叫好喝彩之声。 秦梦衷心的佩服嫪毐,真是拥有力拔山兮的力量。大堂屋梁很高,这样他们才能叠成三层的人塔,嫪毐屏气运力,拳头顶在两肋上构成了一个稳固的三角形,两脚跨立以降低重心。头微微扬起,以保持身体的平衡。 这些女子攀高之时,手中的剑还在不断抛掷着,重心平衡掌握甚是了得,三个女子在嫪毐肩上头顶,如流星赶月般,抛掷着亮光闪闪的短剑,使人眼花缭乱。此时秦梦也觉得台上的表演确实精彩绝伦,惊险刺激,后世的杂技也难以媲美。 突然肩头站立的两名女子同时将剑高高抛起,两人趁机平缓蹲下,等嫪毐头顶上踩上她们肩头后。便又缓缓站起。下面的表演显示了最后一名在地上抛剑女子的作用,那女子来到她们下方,把她们即将落地的飞剑接力抛了起来,有一女子重心不稳,踩了踩那女子的肩头,随后便也稳定了下来。 两女子重新站立起来之后,顺势又将短剑接了过去,一个完美的过度更是引来了无数的掌声。她们肩头屈身踩着的女子,见他们站立稳当之后,也小小翼翼站立了起来。地上女子俯身取来地上的短剑,不断的抛给上层女子手中,待地上已无多余之剑时,她才转过身来,挡在嫪毐身前。一时间犹如三层美人构筑的刀光剑影,在厅堂之中呼呼生风,满堂宾客喧哗一片。叫好声,喝彩声欲要掀翻屋顶。 可以想象这里面最累的当属嫪毐,一人既要保持平衡还要承受三名女子的体重。吕不韦大呼:“好,不愧是赵国儿郎,彪悍勇武,赏百金!” 众宾客见吕不韦如此豪爽,一掷百金,艳羡的眼睛都欲掉了出来!成宽啧啧的叹道:“洛阳万户侯,就是财大气粗,俺们这些王孙们算是没落了!” 崔意如见吕不韦如此赏脸看得起自己请过来的一班杂耍,当即向吕不韦致谢,对堂上嫪毐及四名女子高呼:“拿出压箱底的绝活来,秦国吕丞相可是赏赐百金!” 话音刚落料想不到的是,崔意如这一嗓子,将三层高的人墙瞬间震垮了,顿时短剑叮叮咣咣落了一地,三个少女也跌下来,重重摔在地上。秦梦看得明白乃是嫪毐不经意探身所致! 顿时宾客中又一阵哗然,唏嘘起哄之声不绝于耳。吕不韦旁边的春申君哈哈大笑,似乎忘记了刚才的窘迫,对吕不韦说道:“看来吕公的赏赐有些少了!人家不满,撂挑子了!”吕不韦脸上也顿现阴霾不悦之色。 堂下的嫪父,本来招呼手下的一众仆役,准备布置接下来的表演,却不想台上突发变故,顿时脸色大变,跪倒在地,膝行来到崔意如跟前,满脸泪水,磕头如捣算,请求崔公的原谅!台上的嫪毐俯身跪倒,不敢抬头。那四名女子更是浑身颤抖,失声哭泣。 一时间堂上画风大变,秦梦对这种诡异的气氛很是不能理解,不就是一次表演失败吗?有什么大不了,重新表演过就是!从上到下,从丞相到崔府仆役,竟然对此丝毫不能容忍!归根到底是吕不韦大老板砸钱砸的太多将人吓住,才导致的结果! “这要是在一般大户家里,最多不给钱粮,轰出门外就是了,他们今天可是在崔家表演,又是当着秦楚两国的贵客,这表演砸了,那是砸他们的饭碗,砸他们的性命!”成阳君成宽不无同情的说道。 太可怕了!秦梦还真理解不了这个时代王侯公卿这种颇不可侵犯的心理,有啥呀!不就失败了,这和崔家的面子有直接的关系吗?人家又不是故意砸场子演砸的,都是一国丞相,一国封君的场面人物,有必要斤斤计较?圣人德化天下所讲的宽仁待人都讲到狗肚子里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嫪父的秘密 此事可大可小,就看吕不韦的反应。如是暴跳如雷,崔意如也不会心慈手软,将人拖出砍了就是。在这些身有世袭爵位继承了祖宗阴德的宾客眼中,这些行走江湖的杂耍艺人都是贱命一条。 “你们不在家安分守己种田牧渔,非要行走江湖,混迹在王公君侯圈里寻觅富贵,你们选择这条路的时候就应当知道享受荣华的时候也有惹祸上身的风险。”崔意如对地上跪着的嫪父,无奈的责备道。 可以看得出,崔意如还是很想替嫪家杂耍班子说上几句好话,但见吕不韦阴沉着脸,也不便因为几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降了身份替他们求情!不仅崔意如看向吕不韦,就连所有的宾客也想看看下面会是什么样的一个结局。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答应出的赏钱,还是要兑付的,嫪公你说说,行走江湖,是不是应该信守承诺啊!”吕不韦面无表情对着地上的嫪父说道。 嫪父膝行来到吕不韦的桌几前,抹了一把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唯唯诺诺说道:“老汉不敢称公,吕大贾,不,不……是吕公,吕丞相,文信侯,您说得对,该守诺,老汉知道错了!从此以后再不敢行走江湖,招摇吹嘘,回去之后便解散杂耍班子,好好做一个田园翁!” 嫪父脸上的汗水不断的滴滴答答落下,适才精明的眼神里此时暗淡无光,眼神里多是恐惧之色,但也透着几分希望,可怜肯切的盯着吕不韦。 吕不韦可亲的笑容被一种极度的冷漠取代,慢悠悠的对嫪父说道:“希望你也能信守承诺,莫要让我再看到你!” 秦梦发现两人对视的眼神说不出来的怪怪的,吕不韦还真是一个大好人,对方表演失败,他却一直要坚持信守承诺,将赏金赏给嫪父。 崔意如看到吕不韦如此平易近人,大舒一口气,踹了一脚将地上的嫪父骂道:“扰了所有人的兴致还敢收那百金啊,还不带着你的人快滚!”嫪父偷瞄了吕不韦一眼,便仓皇爬起来领着嫪毐和一众美人出了大堂! 吕不韦当着崔意如的面对身后的一名随从说道:“将我许下的百金兑付给嫪家,一定要讲“信守承诺”!”吕不韦将信守承诺咬得很响。 此事的结局出乎所有宾客们的预料,以为吕丞相必定不悦,崔意如会惩罚这些艺人,替吕不韦顺口气。没想到事情就这样解决了,崔意如和宾客们对吕不韦言出必行,宽宏大量的优良品质进行了总结,表示日后定当以为楷模,学习践行。 春申君吃着釜鼎里面的兽肉叹息道:“真是迂腐可笑,竟然和一个粗鄙庶人大讲信守承诺!金银面前,哪还不能信守承诺的!” 崔意如生怕春申君这番讽刺吕不韦之言再次掀起彼此间的争斗。当即深深一辑,向吕不韦和春申君说道:“今日让两位贵客看到这么糟心的表演,这是我做主人的失礼,前些时日我家家臣东郭氏进献了不少狡兔,季孙氏也进献了不少斗鸡,我挑选了里面最强的一些,待会饮宴罢之后,我派家仆为二位星夜兼程送到府上,来弥补在下的失礼之处。” 两人听罢顿时来了兴致,春申君道:“何必送到府上呢?不如将季孙氏的斗鸡拿到这里,吕公和我各挑一只对战如何?” 崔意如顿时面露为难之色,支支吾吾不语。吕不韦说道:“恐怕不妥吧,君王后病重,你我都是探望而来,如此这般行径,让有心之人传到外面去,岂不被临淄那帮酸儒们的唾沫淹死了!吴公真想较量,不如宴席过后我俩单独向崔公索要一间静室斗上一斗!” 这次春申君和吕不韦总算有了共同的话语,一旁紧张的崔意如也陪着笑,不时举杯敬酒,一时间倒也其乐融融。 这熊罴虎豹之肉,秦梦无论如何是吃不惯,肉质腥膻粗野,真不如家养的畜禽味道鲜美,只吃了一块,肚子便不舒服起来,看来要出恭,拽拽身旁的崔广想让他跟着一块去,这厮只是埋头吃肉理都不理,秦梦无奈只能求助成宽。 成宽倒是个见面熟之人,很乐意同去。主人和两位贵客聊的不亦乐乎,下面宾客们之间也就自在多了,觥筹交错,屋内喧哗一片,倒也没人注意他俩。 秦梦本来肠胃就不好,来到这个时代后,蔬菜基本上就没怎么吃过,这大便干结,每次如厕都要耗费半天的功夫。经由崔家仆役指引一路来到茅厕,成宽三两下解决完,用茅厕墙上插着的竹片刮了刮,就起身了。自己这边还没动静,秦梦便让成宽先行走了。 生产力的落后,导致生活的艰难,秦梦已经慢慢适应如厕后擦屎这个巨大的挑战,不过心里上还是莫大的不舒服。秦梦每上一次茅房就暗自发誓一次,一定要把四大发明中的“纸”给造出来,不为其他,只为“方便”而用! 崔家的茅厕就是与一般百姓家不同,茅厕里没有养猪,臭味就没那么冲,外面是一个花圃,难得时时还有花香传来,有秦楚两国丞相参加的宴席,宾客们自然都想探查出些消息,一时鲜有宾客如厕方便,此事急也急不得,秦梦也乐得慢慢蹲着。 “这些钱财,断不可再要了,已经失信过一次,老汉真得没有脸再见吕公,你回禀吕公,说我嫪家从此以后,隐居山林,不再出头露面,那件事自会保守秘密!只求吕公放过小人!” 真不想听什么秘密!秦梦觉得听这些背后之言,不亚于同上了贼船,时时都有被发现灭口的危险。秦梦再不敢用力蹲坑,而是屏住呼吸,不再动静。 “你也是聪明人,如今吕公身份地位大不同!事事都要考虑,你们如是知趣,自然优厚待之,如若再不听劝告,吕公可就不讲情面了!” 清风将嫪父和吕不韦随从的话清清的传到耳里,秦梦顿时明白了吕不韦一直提起的“信守承诺”之事的深意。他们之间必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不过这秘密到底是什么,秦梦却没听到,而是听到两个人踩着草木离开的声音。 第一百九十八章斗鸡走犬 孔圣人言,一张一弛,文武之道。圣人就是圣人,此话果然适用于天地世间万事!适用便秘更是出奇的管用,平日里放开去拉,得来得都是痛苦,反倒浪费时间,遭受蚊蝇骚扰臭气熏染。 适才怕嫪父及吕家侍从发现,逆而行之,一时间憋气收敛,却不想感觉越来越强烈,等到他们离去很远时,秦梦再也无法控制,喷薄而泄,多少天从没有这样痛快,顿感身轻如燕,心情舒畅。 天已黑透,回到宴席大堂,里面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宾客都在畅饮,不同的是韩布端着酒杯,在前面主宾的位置向崔意如以及吕不韦和春申君敬酒。他们高谈阔论,依稀能听得出,是在谈论关于和谁斗鸡走犬如何得胜之事。 那时的娱乐项目贫乏,无非就是个斗鸡走犬。秦梦来到这个时代,开始并不对此感兴趣,只是常听百姓之间谈起,多少也知道些。斗鸡,自然是两鸡相斗,押注赌输赢。天下有名的斗鸡品种一个称之谓季孙氏斗鸡,一个称之谓郈氏斗鸡,这两个皆出于鲁地。 两家的斗鸡历史悠久,名声显赫,早已被载入了史册。《左传》记载季孙氏用草芥给斗鸡披上战甲,郈氏给斗鸡的爪子包上铁皮,结果两家斗鸡的同时也成了仇家,世代怨恨。说来奇怪,人之间的仇恨,竟然还会在动物之间传递,两家所培育的斗鸡相见,个个勇猛,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故而人们最喜欢季孙氏和郈氏家的斗鸡。 走犬,就是训练猎狗追兔子玩。崔意如所说的东郭氏培育有天下最有名的狡兔,世人称之“东郭逡”,相对应的猎狗就是出自韩地的“韩氏之卢”。齐臣淳于髡,此人曾劝诫齐威王,使得王一鸣惊人。他就曾讲过一个故事:韩氏之卢,天下之疾犬,东郭逡者,海内之狡兔也,韩子卢逐东郭逡,绕了三座山,翻了五座山,兔在前,犬在后,最后兔子和猎犬皆因疲惫而死。 对于这些典故秦梦也是刚从周术口中得知,那是先前未进城时,听见韩布所带张良一行队伍马车里时有狗吠,秦梦好奇,相问之下而知那是韩国盛产的名犬。韩布此时如此受欢迎大概是向崔意如进献了他从韩国带来的“韩氏之卢”吧! 子南真抬眼看见秦梦从外面回来,便迎了上来问道:“秦卿,不知你是否懂得,斗鸡,走犬之术?”这一问真还把秦梦问住了,自己除了瞎蒙救活了两人,为他子南真挣了些小钱,也没干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如今看这架势,凡事无巨细皆来请教,还真把自己当成无所不知的神人了! 古往今来,交际应酬,皆是各有目的,不外乎求人与被求。对于参与进去这种娱乐活动,就如后世凑一桌麻将,是一个道理。当局求人者得输得漂亮,其实彼此心知肚明,这样求人者才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秦梦拉着子南真来到的窗边,答非所问道:“君侯此来齐国,看望君王后,是何目的?”子南真有些惊诧,随即便也回答道:“为我能在濮阳之地立稳脚跟!不受其他诸侯征伐!” 秦梦颇为深邃的笑道:“既然如此,何必懂斗鸡走狗之道,你尽管将那最柴最弱的鸡狗揽到自己手中,大输特输就是最好之道。天下之中唯秦国最强,楚国虽是中兴,也只是昨夜黄花,外强中干,欺负欺负齐国而已,它哪里是秦国的对手,秦国新君即位,定会大展宏图,之后必定再次东伐,而吕丞相必定成为炙手可热的人物。君侯你说呢?” 对于天下大事,秦梦自然明了,秦王子楚即位,头年攻取了成皋,荥阳,那只是小试牛刀,接下来第二年一举拿下赵国三十七城。有此反推,吕不韦出使齐国,无非奉行秦国既定的“近攻远交”战略,和齐国搞好关系,同时向楚国表达善意,等料理完三晋之事,再对付齐楚。 子南真默默点头,很是欣赏的望着秦梦。 崔意如招呼子南真过去,然后宣告宾客们自便,他领着吕不韦以及春申君,韩布,以及一些重要宾客,出了宴厅,向里院走去。看来他们这是迫不及待的去斗鸡了,也可以借此机会,将各自的利益诉求拿出来谈一谈直至达成妥协。 崔广几人酒足饭饱后,秦梦便领着成宽一同回到专门招待宾客的馆舍。没想到这里也有一场宴席,依然还在热闹的进行中,透过门缝,秦梦发现里面都是妇人,年纪长幼皆有,正座之位是左老夫人陪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老态龙钟,牙齿脱落,多是年长的妇人拱卫着嬉笑敬酒神色恭敬。其他桌上都是各色莺莺燕燕,美若花朵的少妇。 本想多瞅几眼,看看能不能寻到赵正他妈赵姬,再睹芳容,没想到却怎么也没找到和她发饰服装一样的妇人。秦梦只好放弃,跟着成宽唐秉崔广几人回到了客舍。 崔府的管事按照崔意如先前的吩咐,确实送来了好些衣物,和价值不菲的钱粮,一众人等寒暄客套一番,等崔府仆役走之后,几人便放声大笑,怎么都没想到,和韩国人打了一架,齐国人竟给赔礼道歉,真是天下奇葩事! 秦梦和几人聊聊对吕不韦和春申君的观感,又预测一番这些大佬们会讨论些什么,做出些什么样的决策,正谈的热闹时,朱家进来,将秦梦唤出了门外。 “师父,刚才有一个身手相当了得的人,一跃而起便爬上了墙头,再者一跃而下便消失了,我都没有发现他是怎么来到我身边的,突然就和我说话,他怎知我是你的弟子?真是太奇怪了,他让我给你捎个话,说是今晚午夜,客舍会有大事发生,让你莫要睡的太沉,注意人身安全!”虎背熊腰的朱家颇为恭敬的对秦梦说道。 秦梦大感意外,这人必是侯赢的隐者,这么多时日,秦梦也曾留心观察,从没有发现他们的半点踪迹,秦梦都曾以为侯赢只是故弄玄虚的说说而已,没想到他们还真在自己身旁并未远去。 第一百九十九章 凶相 “今晚午夜,客舍会有大事发生!让我注意安危!那人就对你说了这么一句?有没有具体说要发生什么大事?”秦梦疑惑不解的问向朱家。 “没有,那人行如风,到我跟前,就说这一句话,转眼就离去了,我连人长什么样都没有看清。师父你何时认识这等身手了得的人物,能不能介绍给我朱家认识认识,教我学学他的功夫!”朱家丝毫不关心有何大事要发生,就想多学些武艺。 “以后吧,有机会见到我那位便宜曾外公,给他说说!”秦梦只是随口应付朱家,心里开始琢磨未来要发生何种大事? 朱家并未意识到秦梦在思考问题,而是进一步追问道:“什么?这人是你那曾外公的弟子?那太好了,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他老人家?他在什么地方呢?” 秦梦突然意识道:“对啊,他们都隐藏在什么地方呢?凭什么能如此快捷找到朱家,还让朱家传了消息?这说明崔府周遭就有墨门弟子,他们出身多是劳苦百姓,从事着各种不起眼的行当,自然就容易被人忽视。今夜要发生的大事,肯定是针对旁人,只是被墨门弟子探听得知,侯赢特地通知自己一声,免得误伤了自己!既然是针对旁人,就和自己无关,又何必费尽心思去琢磨呢?” 秦梦赶了一天的路,又坐了小半天的宴席,觉得确实累了。在崔府这种是非窝里,各方利益纠结,出什么事都不稀罕,真不愿去多想。 秦梦看着朱家精力旺盛的样子,便对他说:“想见我的曾外公,那好啊!前半夜由你值夜,确保你师父今夜安全了,才有机会给你引荐,你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守着咱们的院落,你师父没你有精力,先睡会,有事叫我!” 秦梦也考量到这件事是否知会卫君子南真,但想了想便打消这个念头。子南真再落寞也是一国的封君,怎么算他也是魏王的女婿。透漏这个消息,无意就暴露了自己和墨家的关系,而墨家又和子南角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不是让子南真对自己起了猜忌之心,那么日后就不好相处了! 秦梦倒在床榻之上,却怎么也无法入眠,心中荒凉一片,想起赵正行踪暴露那一夜,田氏院子危机重重,孤立无援,静待死神光临,那种感觉,犹如刀刻般,记忆犹新。 此事没那么简单,这件事莫非还是针对赵正所为?联想到白天韩布所说那些话,秦梦不禁猜想韩安会不会就是整个事情的执行者! 傍晚时分,车中小童分明就是哥们儿赵正,不论按何地的礼节,一国王后出使,受到的礼遇都要比丞相隆重。而今日崔意如只知吕不韦而不问秦国王后及太子,适才女宾宴席更不见有其他重要的女宾,另外赵正和赵姬所坐的车驾混迹在众车驾之中,这些反常现象都指向吕不韦是故意隐藏秦王后赵姬和赵正的行踪。 秦梦还是放心不下,不想自己的哥们赵正遭遇什么不测,便来了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穿上鞋子,出了房门,去外面看看周遭的情况。 今夜有风,苍穹阴云密布,本是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只因今夜崔邑有贵客,客舍周遭全是重兵把守,火把通明。秦梦看到了院门口抱着肩膀溜达的朱家。更觉好笑,这家伙还真把自己说过的每句话当成了圣旨。 朱家见秦梦出来,便迎了上来:“师父,你怎么出来了,这里风大,千万不可因此着了风寒,回去没法向田妈妈交代!” 秦梦费力的拍了拍朱家宽厚的肩膀,很想装成一个长辈,夸奖朱家几句,只是高度差着一大截。说话的气势便也下来了,说道:“师父想出来走走,看看这崔邑馆舍到底能发生什么大事?你看看到处灯火通明,歹人想靠近也不容易啊,你随我往里走走,溜达一圈!” 秦梦由朱家陪着沿着院墙向里走去,由于子南真来到崔邑比较早,便被安排在了最外的一处院落。崔邑的客舍有六个单独的小院组成,一共三排,一排两座院落,整个客舍大院又有围墙圈起来。今夜围墙之下都有甲士手执火把,执勤守夜,可以说这种防范已经相当完备! 正当秦梦和朱家沿着中间大道向里走时,一个听起来很熟悉的声音喊道:“站住,你们是什么人?”秦梦停下了脚步,从里面走过一对巡夜的甲士,为首一位甲士在火把照耀下,面目清晰可见,分明就是傍晚时分,喝住自己,索要医药赔偿的那位甲士头目。 “将军,不认识小子了!白天让你不慎摔下马去,成阳君成宽的朋友!小子真是对不住你了,还让你受了崔公的训斥!”冤家路窄,秦梦觉得还是先安抚一下为好,免得这个甲士来个浑水摸鱼,公报私仇。 这位甲士用火把,探到秦梦和朱家脸前,一看之下果然就是那个小少年,顿时语气和缓多了,颇为委屈的说道:“真是有眼不识小贵人,今日遇上你们算是我倒大霉,从马上摔下来浑身是伤不说,还被崔公责骂,半年的食碌全被扣了,如今还从城内巡查,降成了府院仆役,你说我冤不冤!希望贵人能在秦相和崔公前说说好话,饶过小人!” 他这种凄凄之情和白天那种气势凌人霸道无比的做派确实判若两人,追究事情起因,都是成宽所为,人家还真是倒霉蛋,秦梦见此也不由心生同情,突然心头便生了一个主意,向他一抱拳道:“将军,小子跟随名师学过堪舆之术,今天观崔邑客舍,发现隐藏凶相,便前来一探究竟,今夜若你尽心巡视,必定大功一件,到时自然时来运转!” 那甲士甚是相信秦梦所言,顿时神情振奋起来,说道:“此话当真,小人今日已经挨了训斥,不敢大意,已经提起十二分的精神,通告了手下一众兄弟们,今夜都是贵人,千万不可出差错!俺知道小贵人,学于名师,断不敢哄骗俺这个可怜人,你就说说客舍到底哪里有凶相?” 秦梦故作深沉之道,背着手向前走上几步,来到后四院中间,分别指向四个灯火通明的院子问道:“今夜这四个院落所住之人来自那个方位?”那甲士一一作答,这后面两处院落都是秦国丞相带来的随从家仆所住,中间两座,一处为韩王探亲使者所住,另一处是春申君的仆役所住。” 秦梦心中顿时明了,猜想赵正和赵姬就在这后面两座宅院里,秦梦围着两处院子仔细转了两圈,透过门缝发现里面亭台楼阁建的颇为精致,一律的木质结构,散发着浓郁的木香,看来才完工没有多久,墙角处堆积有不少的木屑。 那甲士像个尾巴一样跟在秦梦后面,急切想知道哪里有凶相,秦梦一时也没看出哪里有不妥,只能故弄玄虚,伸出手指掐指一算,然后向他勾勾手,示意他凑近些,秦梦对他耳语道:“天机不可泄露,小子只能告诉你,午夜时分这里有大事发生,望你慎重对待!” 第二百章 历史之辨 后世营销学里有一个名叫“从众心理”的术语,也就是我们平常所说的“随大流”,多数人都会接受某种心理暗示,人云亦云。 这位甲士毫无怀疑的相信秦梦所言,那是因为之前,就连名噪一时的传奇商人吕大贾都对这个小子赞赏有加,那些一旁看热闹,不够资格进入崔府的好事者,自然就成了奇闻异事的传播者。一个小小的孩童,经过他们的嘴巴的加工,自然就成了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仙人!这些吃了亏的甲士更会去关注秦梦,有时代明星吕不韦倾情代言,众人们不明所以的以讹传讹,他们怎能不从众,人云亦云呢? 秦梦本就是从底层而来,自然熟悉普罗大众的行为规律。这个时代民风淳朴,文明与野蛮同存,思想固化,对天地之中不能解释的自然现象都赋予了神仙鬼怪。秦梦凭借着高人不知几等的见识,自然行事言语充满自信。纵使今夜侯赢传递的情报有误,也会有说辞自圆其说的。 秦梦见到好哥们儿小秦始皇那一刻,搜寻读过的所有历史记载,皆没有和赵正相关记载。多因史书的缺失,才导致了先秦历史的不为人所知。归其根本,皆因秦始皇和楚霸王的两把火。不过心中还是忐忑不安,怀疑自己改变了历史。 这些时日闲暇之时秦梦会一个人发呆,去想一些简单的宇宙时空理论知识。按照经典的理论,历史是不可以改变的。假如历史可以改变,假如影响到未来的“我”,假如后世的“我”不出现,那么此时的“我”又是从何而来?既然“我”是无根之“我”,那么“我”焉能穿越?这样说来,确实是历史不可改变,“我”也只是这个时代的过客,挥挥衣袖,带不走,留不下一丝云彩! 但那也只是理论,历史到底能不能被改变?谁都没有亲身实践过,自然也无从真正知晓!想多了,便会想出其他道理来,假如历史不可以改变,“我”焉能穿越而来?“我”本身就是组成历史一个微小份子,“我”已经穿越了,历史的大厦也随之发生了变化,焉能说历史没有丝毫改变? “我”既然已经穿越了,就算和过往的“我”斩断了所有联系,“我”便开始了一段新的人生,历史也随“我”来影响,改变历史发展的方向,影响时代的进程。也就是说,历史记载出现过的人,可能不会再出现,历史中没有出现过的人,便会重新出现,被新的史官所记载。如此这样想历史真得还会被改变! 然而又有历史的车轮之说,决定浩浩历史洪流的始终是百姓,他们是历史车轮的推动者,你若非要拿个撬棍,阻挡历史车轮前进,那只能是螳臂当车可笑自不量力。所以说历史不会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从这一说,秦梦穿越而来也就是一个过客,对历史丝毫起不了什么作用。 好像这样说也不对,据秦梦读书体会,秦始皇所干的事情似乎都是逆着百姓所愿。灭六国,统一天下,哪个百姓愿意打打杀杀?建长城,修驰道,哪个百姓心甘情愿服徭役?书同文,车同轨,哪个百姓愿意改变熟悉的习惯?开疆拓土征百越,哪个百姓喜欢去那千里迢迢之外的荒蛮之地? 秦始皇所干之事被人诅咒千万遍,然而却引领了天下大一统的前进方向。秦始皇肯定是违逆了民意!但要穷究他是顺应了历史?还是改变了历史,真不好说?就如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这种问题一样!既然一个历史土著人都能改变历史,秦梦一个学富五车,懂得超远千年知识的现代人如何改变不了历史? 秦梦越琢磨越迷惑,最后决定尽量去做一个旁观者,不让历史发生改变。这样相当于他自己有了一种未卜先知的超能力,这是他最大的优势,想要活得惬意,这种技能还是应该保留。 从来到这个时代,便历历亲见赵正身旁危险环绕,如他被人所害,这以后的历史可真要大变了!如今侯赢传话,说今晚有大事要发生,他这心里怎么不纠结一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作为哥们儿,帮助兄弟免去灾祸,也是分内之事! 那甲士壮汉,颇为恭敬的感谢秦梦:“贵人,你放心,有你的提醒,在下绝不敢有丝毫懈怠!”宅院门前站立的仆役们,也早已觉察出了秦梦和甲士几人的诡异之处,便通知了他们的管事之人。 一个声清嗓声传来,只见一位身穿黑布短衣短裤的青年人来到了他们跟前,带有了几分齐地口音问道:“请问将军,在客舍门前徘徊,不知有何公干?” “娘哎!听你这口音,蒙山人士吧!”甲士顿时兴奋的问道,“俺家是泗水河卞邑人士,俺家在山南,你家在哪?哦,你看我糊涂呢?你肯定是蒙家人吧!早就听说蒙山蒙家在秦国封侯拜将,可了不得了!” 秦梦却早已认出这个人,就是先前马上那位小将军,曾经到过田氏家中给自己传递赵正的书帛,被其他武夫称作“少主”。卞邑,后世的泗水,蒙山就是后世的沂蒙山,泗水确实位于沂蒙山南麓,称之山南。听甲士所言,秦梦也很快判断出这位小将军可能就是秦国赫赫有名的大将军蒙骜的子弟。 “没错,在下就是蒙家人,祖籍蒙山山北,仔细算来咱们还真是乡党!”小将军恬淡一笑,拱了拱手,火把照耀下露出了两颗虎牙,倒也流露出了几分乡党之谊。 由于火把光线并未照到秦梦,那小将军便也未认出来。秦梦觉得这个机会不能错过,一是通知秦人注意提防,二是看看能不能见一见赵正,增进点感情,也好日后多少照应点! 秦梦向前进一步作揖道:“见过蒙将军,小子繁阳秦梦是也!”当时那小将军就楞了一下,旋即扶住秦梦的手说道:“小恩公,多礼了,是否有事求见吕丞相,丞相不在客舍,而在崔府安歇!” 秦梦明白他的意思,看来害怕自己出言询问赵正,进而暴露了赵姬和赵正的行踪。 第二百零一章 蒙骜的传奇 既然人家有苦衷,也不宜勉强,和赵正见面就算了,通知他一声,也算尽朋友之谊,秦梦答道:“将军误会了,小子赴宴酒足饭饱,闲来无事,出来随意溜达一下,看今夜月黑风高,正是贼人逞强胡为的好时机,将军需多多提防。” 小将军听罢一愣,随即手上加力拍了拍秦梦的手臂表示了谢意,然后提起丹田大声说道:“小恩公多虑了,不仅有崔邑府兵守卫馆舍,而且客舍内又有我蒙家上百久经沙场的弟兄,那些宵小之辈敢来作乱,只有死路一条!” 小将军恐也是觉察到了危险的气息,如此这般高声所言大概是想吓退那些图谋不轨者。秦梦暗道:别介,有必要这么大声音吗?这不是将自己露了出去吗?要是黑暗处真有窥探者,那自己岂不要被人报复? 秦梦顿觉无语,一片好心被人无视。其实自己是瞎操心,如此戒备严密,别说人,就是一只耗子,都休想混进来。秦梦向后退行几步表示告辞,决定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小将军拱手相送道:“时辰已晚,小恩公早些歇息,蒙武不送了!”蒙武!果然是蒙家少主!和自己心中猜测一致。那身旁崔邑甲士听闻像打了鸡血般兴奋道:“将军真是蒙武?那岂不就是蒙公嫡子!果然虎父无犬子,老蒙公威名震九州,蒙山没有不知晓的,在下小时就常听人言蒙公带兵百战百胜,攻无不克,慕名久已,不能得见终是遗憾,今日能见蒙家少主,也算此生足矣!” 其实按秦梦所知蒙骜的战绩,多是在秦庄襄王也就是赵正父亲时立下的大功。蒙骜应在被后人称谓战国四大名将之一的白起自尽之后,才成了秦国的擎天博玉柱,架海紫金梁!如今听这个齐国的甲士说来,表明蒙家声威早已远布,这一切还是史料缺乏所致掩盖了蒙骜的战绩。 面对如此热烈的粉丝,蒙武只是陪个笑脸,拱手施礼,说声不送便扭身回去了。那甲士和秦梦并排走着滔滔不绝讲起了蒙公蒙骜的传奇人生。 名人出生必有天象异常,蒙骜也不例外,什么头顶一片祥云,有天上仙人下凡,都是一样的套路。不过秦梦得知蒙骜出身不低,本也是蒙山没落的贵族,后来在山中遇到一位隐士学得兵法,进而才去秦国效力。 “什么?蒙公的授业恩师是鬼谷子先师?”秦梦不敢置信的问道,这鬼谷子先师看来真是神仙,天下到处收徒,看来一开始没有直接冒名鬼谷子弟子,自己是多么明智! “小贵人怎么还不信?蒙山自古就是隐士贤才辈出的地方,看你文气的模样,难道没有听过“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这就话吗?那东山就是蒙山,蒙山又称东山!” 秦梦没想到这位甲士还有几分见闻,竟连孟子的名句也知晓。俗话说,多个朋友多条路,不打不成交,结识一下,以后再来崔邑,也多个熟人。秦梦走到到所住客舍院门前便向甲士作揖道:“先前都是一场误会,将军在此等候,我去里面取些钱来,补偿一下将军!” 那甲士闻言,顿感诧异,连忙挥手阻止秦梦,不想秦梦早领着朱家进了门去。秦梦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件小包袱,双手塞给那甲士道:“收下吧,都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这个世道,活着都不容易!” 秦梦也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这七尺的汉子,倏然落泪,感激涕零道:“家里也无旁人,父亲征召服役不幸战死,老母含辛茹苦将我们兄妹养大,在下终有能力撑起门户,想着要让老母小妹享福,然而老母却积劳成疾,卧床已有两载,所请名医花费甚大,入不敷出,在下本不该收贵人的钱,但是想着床上母亲,也只能厚脸收下!多谢小贵人,不知怎么称呼,日后定当报答此恩!” 人人都有一把辛酸事,秦梦听着也颇为感伤,这人外表粗鲁但却还是一个孝子。秦梦心里便也多了几分同情,报了姓名籍贯,劝慰他坦然收下。 甲士欲要大礼拜谢秦梦,被秦梦阻止了。甲士道:“小人吕氏,排行老四,被人叫做吕季,本是卞邑人士,如今和母亲小妹暂居崔邑,所住崔府后门背巷里,小贵人如蒙不弃,明日可到家中作客,我家小妹今年十三,看你也是个心善之人,如蒙不弃,就让小妹跟着你做个婢妾使唤如何?” 秦梦听闻当即就红了脸,幸亏天黑,无人看见,突然想到:“你妹的今年十三,你这摸样也有三十,你父亲怎么就算早亡?更何况你还排行老四,这谎话也不说圆了,你老母含辛茹苦把你们养大,骗鬼了吧?” 秦梦当即火气,觉得有种上当的感觉,厉声问道:“你今年多大?家中三个大哥哪里去了?”吕季大概也觉得所言不妥,当即躬身致歉道:“小贵人误会了,三个哥哥出生不久便夭折,小人命大,才苟活现在,在下面老,今年其实也只有一十八岁!” 我勒个去,吕季面相也不能老到这种地步,看来还是早早的生活重担所致,秦梦惊呆在原地。这时候客舍大门熙熙攘攘一阵喧闹,只见有人挑着火把,为首的真是子南真,看来是崔府的宴席散了。 秦梦见此便和吕季结束了谈话,躬身迎接子南真。子南真颇为亲昵的拉着秦梦的胳臂一同向院里走,“秦卿,明日还要赶路,为何不早点安歇?”子南真问此也是客套一句,接着便兴致盎然的说道:“秦卿如你所教,寡人选得尽是些羸弱笨拙之鸡,输的痛快,转眼五十金都入了吕丞相钱袋去了,寡人也真是心疼!本想再看看东郭逡和韩氏之卢,谁知道崔府管事没有看好舍圈,竟让那些畜生们全跑了,真是气死崔意如这厮了!” 秦梦也觉吃惊,这崔府的管事也太大意了,竟然让这些王侯公卿津津乐道的玩物跑丢了,崔意如答应给吕不韦和春申君黄歇的厚礼,看来要泡汤了,今夜崔府必定难以平静! 秦梦和子南真来到院中,正欲进屋,忽然一阵疾风吹来,秦梦突然闻到了一种臭臭的味道,这种气味似曾相识,但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闻过这种味道! 第二百零二章 石漆 子南真也闻到了这种怪怪的味道,抽鼻子嗅嗅,发现气闻愈来愈强烈,两人不约而同的登上了院内的假山,从风向上看,臭味是从崔府方向飘过来的。 两人都在纳闷什么东西的味道能飘散的如此之远呢?突然间崔府方向火光冲天,半边天都被大火映红了,秦梦与子南真对视一眼皆是惊恐之意。火起之后,整个崔邑顿时陷入了纷乱嘈杂之中。子南真急忙从假山上下来,立即吩咐贴身随从,看看崔府究竟发生了何事。 秦梦立在假山岩石之上,心里琢磨,莫非这就是今夜要发生的大事?看来侯赢得到的情报还算靠谱,不愧是墨家的总瓢把子。不过那是崔府可不是客舍,秦梦不禁摇头,侯赢的情报还是有些偏差的,情有可原,必定不是亲自谋划者,搞错地方也是很正常。 秦梦紧跟子南真而去,秦梦突然想到左清和她家老祖宗还在前面宴会厅吃席,两个女流之辈,万一有个差池,濮阳繁阳也不用回了,太史左襄非得生吞活剥了自己和子南真。 好奇心甚重的子南真,一经秦梦提醒,也觉事大,当即叫上几名侍卫连同秦梦,朱家又唤来里面安歇的左福一起赶往前面,去接老夫人和左清。 秦梦出了院子大门,正好碰上那甲士吕季。只见吕季面色凝重,手持宝剑,指挥甲士加强馆舍内的巡查,增派人手到大门把守。此人年纪轻轻,做起事来有条不紊,颇有大将风度。 来到前面招待宾客的宴会厅,里面人早已得到消息,在门口站立纷纷望向崔府方向,左清搀扶着左老夫人,左老夫人搀扶着一个银发老妪,先前花枝招展的崔家妻妾们,此时大为恐慌的围拢在老者的身前身后。都是女眷的缘故,秦梦子南真他们也不便向前,只是站立一侧,等待前去打听消息之人回禀。 没过多长时间,崔家的一名仆役,便赶到了馆舍,向那老妪回报:“请祖奶奶莫要惊慌,家里一切安好,只是后面杂物院子失火走水,才引起的大火,崔公亲自指挥灭火,一时半刻后便会无恙!” 众人始终不信,认为这是孙儿在宽老人家的心,不过紧随崔府仆役而来的两位重如泰山的人物,证明了崔府仆役所言不虚。吕不韦和春申君由各自亲随仆从簇拥着来到馆舍,先到的吕不韦见崔意如的老奶奶行礼询问道:“不韦见过老人家,请老夫人莫要担忧,这是石漆不慎被打翻,由被举着火把的仆役引燃,才导致的大火,火势看似很猛,其实也就将存放礼品的仓库给烧了,崔府其他地方安然无恙,意如扑灭火,便会恭迎老夫人回府,现在外面风大,还是请老夫人去屋舍内好生歇着,保重身体为好!” 紧随而到的春申君,接过吕不韦的话茬说道:“老人家不要太挂心,没什么的,只是燃着了几间房舍,崔府上下安然无恙,都是晚辈属下所赠石漆惹的祸,本是让崔公见个稀罕,没想到却惹了大祸,老朽惭愧至极。” 春申君对老夫人说完,转向那些妇人们说道:“你们在此等候无济于事,不如给老夫人安排好舒适的房舍,莫让老夫人回府了,那里石漆臭气甚浓,老人家身子骨吃不消!”估计这也是吕不韦和春申君不留在崔府住宿而回到馆舍安歇的原因。 其实这里除了崔家老奶奶,春申君年纪最大,按照年长为尊的礼仪,春申君虽不是崔家之人,但贵客的吩咐,还是定当遵从。崔意如的夫人领着一班妾室们向春申君施礼,感谢春申君的温情嘱咐。为了老人家的身体,众妇人护拥着老人家重回宴厅,同时指派仆役寻找舒适房间。 春申君不忘用他那双色眼,挨个打量这群体态丰腴,千姿百媚的贵夫人。妇人们似乎觉察到了他那双勾魂夺魄的老眼,纷纷躲避不敢抬头正视,争先往宴会厅内挤去。 子南真迎了上来,向吕不韦和春申君施礼,一副关怀的模样问道:“吴公,吕公两位受惊了!崔公应无大碍吧!不知此事因何而起,怎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看来子南真输给吕不韦那五十金还当些用,吕不韦首先回答道:“意如倒未被火伤着,却被家僮仆役们气个半死,先前走狗狡兔走失,后有吴公所赠石漆罐子被打破,更有仆役不小心引燃石漆,导致库房起火,可惜了我们送给崔府那些奇珍异宝,全部化成了灰烬。” 春申君哼道:“小子,你跑得早,可惜了!没能亲见那种震撼魂魄的场面,太没有福气了!忽得火气,气焰熏天,犹如雷公电母下凡肆虐,不过可惜了老夫所赠崔公那几坛子石漆了!” “不韦听闻石漆乃世间罕物,肥如肉汤,燃灯极亮,不过就味道臭了些,不过可是好东西啊!不韦也曾寻觅此物,多年无果,不知吴公是从哪里得来的?”吕不韦颇为有礼的向春申君请教。 秦梦知道春申君心高气傲最爱比富,赵国平原君赵胜的使者曾经头插玳瑁簪子,腰挎镶珠嵌玉的宝剑拜访他,不想春申君咽不下这口气,便令门客穿上珍珠所做鞋子迎接赵使,赵使当即觉得自惭形秽,再不敢在春申君面前夸富了。 吕不韦如此投其所好,春申君自然买账,鼻孔放低了些说道:“吕公这是谦虚了,四海之内的奇珍异宝没有你吕家商号弄不到手的,区区一些石漆算的了什么呢!” 吕不韦不忘进一步拍马道:“吴公纵横天下久矣,不韦初来乍到,焉敢和吴公相比!年轻时曾得见一盏和其他膏油不一样的油灯,点燃之后屋室内亮如白昼,给不韦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打听后才得知那灯油叫石漆。而石漆产自西域匈奴犬戎之地,西去的商路时断时续,几次寻找未果,便也就放弃了这个念头,不想吴公竟有此物,不韦怎不佩服!” 秦梦初听石漆一物,当时并未反应过来,后来听吕不韦谈到西域匈奴犬戎之地时,闻闻空气中散发的臭气,顿时想起了“石漆”就是后世的未加工的“石油”! 关于石漆,历史早有记载,《后汉书郡国志》就有:甘肃酒泉延寿县南山出泉水,水有肥,如肉汁,取著器中,始黄后黑,如凝膏,燃极明,县人谓之石漆。不过没有提纯加工,功效虽不可比后世的汽油柴油,但却比一般木柴炭火燃烧起来明亮的多。所以春申君见到石油着火,叹为奇迹,吕不韦年轻时见过石油所点的油灯,以至于终身难忘! 第二百零三章 叶公好龙 春申君很是满意吕不韦这个政治新人对待前辈恭敬的态度,黄歇毕竟也是老江湖,虽然骨子里满是骄傲,但为人言语还是讲究礼数的。 黄歇满脸悦色很是受用这种恭维,回敬吕不韦道:“吕公过谦了,天下之人皆知你善于经营之道,治国与经商是一样的,我相信吕公假以时日,必定会在诸侯中声威大震!石漆乃是老夫门客所献!” 春申君黄歇扭头对身后的随从吩咐道:“朱卿,你留下给吕公详细解说石漆的来历,人上了年纪就容易犯困,精力不能和你们这些年轻人相比啊!”黄歇又对吕不韦拱拱手告辞道:“这是我门下的上宾,他所知石漆之事比老夫更详,老夫长途颠簸,体力不支,就不奉陪吕公了,先走一步,告辞!” 众人目送黄歇离去,吕不韦的视线便落在了朱卿身上。此人正是在酒宴之上帮着春申君质问吕不韦的那名随从。为人门客,端人饭碗,为主分忧,自是应当。 朱卿一改那时咄咄逼人之态,躬身向吕不韦施礼道:“鄙人朱英,观城人士,久仰吕公大名,身为舍人,不敢攀谈同乡之谊!”吕不韦还未答话,子南真接过话道:“早闻朱卿乃春申君第一谋士,久仰久仰,寡人恬为观城旧主,眼见观城成了四战之地,民生凋敝,百姓四处流散,俨然一座空城,实在是惭愧之极!” 吕不韦对朱英欠了欠身算是还礼,不失幽默的说道:“这里卫君最大,你来自观城,我来自滑台,其实我俩都是卫君的旧臣,你说卫君是不是最大!” 卫国曾经也辉煌过,只是慢慢衰落,被人遗忘。观城,滑台本就是卫君的治下,卫君自然就是他们的旧主。众人皆被吕不韦的话逗笑了。 秦梦知道子南真套近乎无非想给春申君跟前第一红人留下个好印象,日后涉及濮阳征伐外交之事时,可以偏向他一二。子南真没心没肺的跟着大笑,这笑意里面充满了对他卫君的奚落,强颜欢笑的子南真不知怎么体会里面的滋味。 朱英直奔主题道:“石漆还真是稀罕物,在下之前并未见过,是由‘射’羽所献,一共也就三坛,正如吕公所言,燃及极亮,主公称奇,留了一坛自用,其余两坛准备送于崔公和齐王一家一坛,谁知崔府仆役闯了大祸,竟给糟蹋了。” 吕不韦不禁问道:“‘射’羽何人?所献之物有何索求吗?”朱英垂手而立恭敬的介绍道:“‘射’羽‘射’邑奇人,从小跟随父亲四处游历,据说曾到过海外神仙之地!最近一次游历历经十载有余,回到家乡欲将这么多年所见所闻的奇人异事编辑成书!完成祖上未尽事业!为了查阅历代文献,借用王室守藏室,便求到了主公门下!” 守藏室是王室的藏书之所,据说老子曾经就是周朝守藏室之官,那里汇集大量图书典籍。关于朱英所提‘射’羽‘射’邑之人,秦梦一头雾水,不知此人更不知‘射’邑在何地。但听闻大家提起他先祖事迹时,秦梦终于明了,他们所言‘射’音也就是后世的‘叶’字,‘射’羽其实是叶羽,‘射’邑其实就是叶邑,即叶县。只是因为年代久远,传到后世音转了而已。 叶公好龙这一成语,妇孺皆知。成语中的叶公就是叶羽的先祖。叶公原名沈诸梁,芈姓,沈尹氏,名诸梁,字子高。《左传》记载他曾协助楚王平定白公之乱,被封于叶邑,称做叶公。 秦梦和平常人一样从懂得“叶公好龙”这一成语后,便认为叶公就是一个表里不一的虚伪小人。但是后来随着视野开阔,竟然发现历史上还真有叶公叶子高之人,《左传》所载叶子公形象高大,绝不是一个虚伪小人。等秦梦收集完所有关于叶公的史料后,不禁喟然长叹,得出一个结论:叶公这是被人黑了。 由于对叶公事迹了然于心。当他们谈起叶羽先祖时,尽管叶字发音不同,秦梦还是很快理出了头绪。看来崔邑的大头兵所言‘天下遍地都是寡人’不虚。 叶羽也是封君后裔,只可惜家道中落,叶邑如今也非楚国之地了,随着韩国被秦国挤压,势力氛围逐渐南移,以前的楚地已成了韩地,叶羽自然也就是成了韩国人。以前祖上留下的文字记录都被收录在了楚国守藏室,物是人非,曾经叶家作为楚国的当权者,如今也只能去求春申君,见面礼就他从中土之外带来的那几坛石漆。 秦梦听朱英介绍完叶羽,顿觉眼前一亮,很有兴趣和这位用脚步探索未知世界的人物交流一番,读一读他要编撰的书籍。 朱英初略介绍完叶羽的情况后便对吕不韦告辞道:“想必叶羽家中还有此物,吕公大可派人上门索买。眼下天色已晚,在下不敢叨扰吕公歇息,告退了!” 朱英走后,秦梦抬头看天,崔府方向火光渐退,只留下石漆固有的臭味,弥漫在空气中。吕不韦打了哈欠,便和子南真告别,向秦人所住的院落走去。 秦梦子南真目送吕不韦远去,这时左清和祖母也从宴厅之中走了出来,左福招呼身后的女婢给老夫人披衣,子南真秦梦后有眼力的上前搀扶老夫人,左清扭身向身后相送的崔意如众夫人致谢告辞。 众人护送着左老夫人向住所走去,子南真开口道:“老夫人受苦了,等回到濮阳,小子定当大宴款谢你老人家!” 老夫人慈祥的拍拍子南真的手臂,说道:“卫君莫要多礼,老妪今日见到好些故人,这心里欢喜,崔家老奶奶便是老妪的老姑,今年八十有余,精神矍铄,令人遗憾的是耳聋眼花,不过人一点不糊涂!” 左清没好气的插话道:“左老夫人一点不辛苦,相反却快活的狠,姨父真要感谢的话,就感谢我这个苦命的小女子,明日一早就启程离开崔邑这个长嘴婆汇集之地。” 老夫人闻言又气又怒笑骂道:“这女子都已二八年华,却越来越不懂礼数,说话如此没大没小,崔家的夫人们不也是想给你说一门好的婚事吗?你看崔家子弟人才辈出,怎么就配不上你了,长辈们怎么就成了长嘴婆了!” 第二百零四章 惊魂 原来美人是因为这个而生气的,秦梦偷眼观看左清,正好火把柔和的红光映衬她脸上,娇羞嗔怒美艳无比,秦梦心神荡漾不禁想起那天在繁阳守备府密室中的那一吻,同样是火光映衬,同样是红红的脸蛋。 “对,她们就是长嘴婆!……左家阿姊嫁人也应当嫁个七国中的公子抑或七国中的大王,他崔邑子弟怎能配的上,这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对于左清,秦梦有一种别样的情愫,似乎这是老天给自己开得玩笑,就是让自己一叙前缘,重新来过。 当然了,有人要横刀夺爱,这个怎能容忍,本想脱口而出:“等我长大,一定娶她为妻!”这样的豪迈宣言。话到嘴边,立觉不妥,自己才是癞蛤蟆,一介草民,怎配得上郡主,太史之女。如此重视出身讲究门第的时代,自己要是脱口而出,恐把老夫人,子南真吓死,绝对要落一个癞蛤蟆的称号。 秦梦万万没想到,他这一出口,就让左大小姐失声大哭,夺路向所住宅院奔去,牡丹芍药紧随其后便追了下去。大伙不明所以,眼神惊异的看向秦梦。子南真和老夫人怪怪的眼神,秦梦被盯得也想夺路狂奔。 老夫人长叹一声道:“唉,傻小子,你说错话了!”秦梦心里明如镜,怎不知左清对自己有意。本想为了掩饰尴尬,故作傻样充作不知。朱家却接话道道:“师父哪里说错话了,左家阿姊美如天仙,就应当是大王的夫人!” 朱家憨声憨气一开口,引得老夫人开怀大笑,用手点点秦梦的额头,又拍拍朱家的胸脯道:“真是傻师父教了一个傻徒弟,你们年纪还小!男女之事过于复杂你们不懂!等你们大些自然就明白了!” 秦梦依着朱家迷茫的样子,故作挠头状。子南真笑罢,拍拍秦梦的肩膀,小声道:“看来你也非神童,待会去孤房中,寡人为你指点迷津!”子南真又转向对老夫人道:“夜已深,咱们早些回屋歇着吧!” 左老夫人由秦梦子南真搀扶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心中的感受。老人家絮叨的话中满是身为女儿身的心酸历程,自从长大成人,便被嫁去了夫家,娘家强势,日子还好过些,娘家衰败,就会被轻视。 左老夫人称崔家老奶奶为姑姑,自然也是鲁国公主。崔家夹在齐鲁两国之间,只能左右逢源,崔家嫡子所娶夫人,几百年来皆是齐鲁两国公主。 随着鲁国百年来的衰弱,左老夫人的姑姑就成了崔家最后一个鲁国公主,之后齐国称王,崔家夫人便是齐国公主。到了燕国破齐,齐国差点灭国。崔家联姻对象便多了一个秦国。崔意如的母亲和夫人皆是秦国公主。崔家的其他妾室多是为了维护于其他诸侯国的关系,有主动求取也有被动收纳的。公主们虽出身高贵,但生下来就被赋予了联姻的使命。 其实老夫人所说的崔家联姻,不仅是现在天下诸侯国的缩影,也是春秋,西周,商,夏,甚至是三皇五帝更为遥远时代的缩影。有了人类,就有了族群,最初族群的融合就是依赖联姻,后来有了部落,联姻更是部落间交流的纽带。 时间日久,国家出现,联姻便出于宗庙社稷的目的。天下就被日积月累编织的血缘大网所笼罩,名副其实成了‘家天下’。家与家之间,国与国之间,强调宗族,强调男权,外戚被淡漠,女性变成附属,根深蒂固的男尊女卑文化就这样被孕育出来,进而不断被强化,直至流传后世几千年。 来到这个时代,秦梦更能深切体会到人类历史发展的进程,向来感情丰富免不了唏嘘感叹一番。然而老夫人就喜欢秦梦认真听她唠叨,老夫人有了知音,就更唠叨了。 老人家唠叨起来,走路就成了走两步,歇一歇。他们所走的这条院中大道,是从大门口直通馆舍后墙的一条直路,路两边是一座座独立的院落。本来所住馆舍距离前面大门并不是太远,愣是让左老夫人走出了万里长征的感觉。子南真也不知道说了多少遍,夜已深,咱们早些回屋歇着吧!越这样说,老夫人越慢。 还好!终于到了所住院落的岔路,秦梦长吐口气,甩甩搀扶老人家已经麻木的手臂,看见前面秦人所住的馆舍,多数的灯盏也已熄灭,只留下零星的几点灯光。整个崔邑也沉寂起来了,崔府方向的喧闹也归于了平静。 然而就在秦梦要拐入所住院落小巷中时,眼前出现了诡异的一幕。路的尽头本应该是一道土墙,却突然有一个亮点出现,在这黑漆漆的夜晚尤其明亮。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一个亮点,转眼变成了几十个亮点,向左右一百八十度分散开来。这些亮点越来越大,越来越明亮。 子南真和贴身侍卫,就连上了年纪的左福,都看到了这种异象,被吓的目瞪口呆,不知所措。秦梦首先反应过来,喊道:“快闪开,他们向我们扑了过来!”秦梦揽着正在唠叨的左老夫人,顺势拐进小巷子里。其他人要比秦梦慢半拍,不过仗着年轻,都还是躲开了迎面扑来的这些亮点。 所有人惊魂未定时,又听到秦梦喊道:“快,快,架上左老夫人,快进院门。”秦梦在别人惊慌失措头脑一片空白认为是鬼怪肆虐时,他已经明白了过来,这才是侯赢所说,今夜要发生的大事! 那些迎面扑来的亮点,高高低低,速度极快,呼呼作响,分明就是一团火球,那些火球沿地而行,非但不袭击对面来人,反而绕着人走。就在与火球擦肩而过时,秦梦分明看到了一对圆溜溜的眼睛。第一个火球过后,一撇之间下一个竟然是一个高一点大很多的火球。 大家一起架着左老夫人,飞奔入门,秦梦顺手关上大门。每个人都庆幸进门够快,因为屁股后面就有一大一小两个火球。幸而有左清先走一步,叫开了大门,才有了子南真的仆役在等候。不想那两个仆役太没出息,见此情形,竟然当场瘫软在地!其他几人,也都气喘吁吁,后怕不已。 第二百零五章 好算计 “大慈大悲的女娲娘娘,老妪一生克己守礼,从没有做下半件无道之事,也从未伤害一个无辜性命,您今夜为何大发雷霆之怒降下天火?如果真是老妪无心之失,就请责罚我一人,与其他人无关!”左老夫被眼前之景显然已经吓得真魂出窍,体若筛糠,双手颤抖,做稽首状,但是这份担当,着实让人敬爱。要不是大家伙合力搀扶,她也和那两个仆役一般瘫倒在地了。 大小火球飞过留下浓浓的石漆臭味,这哪里是女娲娘娘所降的天火?分明就是一只浑身着了火的土狗,在追同样着了火的小兔子!秦梦关上院门时,正巧看见一对互相追逐的火球经过门缝,一望之下,彻底看清楚了所谓火球是什么东西。那些先前跑的兔子被火烧的吱哇乱叫,后面的土狗眼露蓝光死死盯着前方猎物紧追不放。这场面过于骇人,令人心生恐惧。 这种时刻最能看出人的胆量和决断力,子南真表现不俗,立即吩咐手下两个侍从和左福将左老夫人护送到房中。他也顺着门缝向外看个究竟! “不用看了,那是着了火的东郭逡和韩氏之卢!”秦梦略有所思的告诉趴在肩上的子南真。“什么?秦卿你确定?不是女娲娘娘降下的天火?”子南真不敢置信的问道。 秦梦无语,哪有什么天火?没想到一个封君竟和大妈一般无知愚昧。细说来左老夫人也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媳妇,更是鲁公的公主,算是这个时代有知识有文化杰出女性的代表,让秦梦大跌眼镜的是,左老夫人遇到这种事情竟是这般摸样,更不用提那些蓬头垢面,不出家门五里之地,一辈子生娃养子的穷苦妇人! 子南真还是踩着侍从的肩膀,趴在墙头,要亲眼得见。就当他探身向外张望时,不知墙头上何时多了一团火球,擦着他的脑袋就飞了过来,子南真下意识向后倾身,惊魂未定下便看到一只浑身着满火有着一双幽蓝眼睛的猎狗,紧随其后跳入了院中。子南真吓的一趔趄,幸有身后侍从护驾,才不至于倒地。 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两个火球所吸引,那小点的火球突然扎进院中一堆杂物中,不再动弹。后面那只着了火的大狗,似乎突然意识到身上火烧的疼痛,满地打滚,到处乱撞,吓得子南真秦梦几人躲在门角处,生怕被火燃及。只能听到那着了火的狗低声嘶鸣,悲哀的呻吟,拼命的挣扎,好大一会才彻底不再动弹。 一只狗,就这样眼睁睁被活活烧死,这是多么痛苦的一种死法!残忍!真是残忍!秦梦虽不是爱心泛滥的爱狗人士,但见此惨无人道的虐狗行为,心中也产生了愤慨之情! 秦梦壮着胆子来到那团火跟前,浓烈的烧焦糊味加上刺鼻的石漆臭味,令人作呕,掩着鼻息看到狗嘴上严严实实捆扎着一排麻绳,这就是猎狗不叫的原因,狗尾巴被火烧成灰烬早已不知所踪! “救火!快救火!”秦梦嘶哑着公鸭嗓子大声呼喊!所有院中被眼前一幕惊呆的仆役们,这才意识到火已经蔓上了房顶,刚才那只兔子,正好引燃了前院所搭建的一间茅草房,火势顺延上了头院中的屋舍。虽是砖瓦房,但蓬蒿所做的屋顶,见火就着,整个房梁也开始着火了。 而猎狗先前的乱撞也将院中停着的马车车轮燃着,瞬间就蔓延上了车厢,车厢又窜上了院中的一棵大树,满是枯叶的大树被燃及,大树所笼罩的房顶更是无一幸免。大火骤然遍及头排院子所有房屋,救火是来不及了, “快让里面人都出来,到外面躲避!”秦梦看见子南真以及左家的家仆,都在认真听从他指挥,扑打火苗,心中更是着急,真是埋怨这人太实在了!唐秉,崔广,吴实,周术,成宽他们早已睡下,听到呼喊,都穿着露裆裤子,跑了出来,听见秦梦歇斯底里的呼喊,看看房顶熊熊烈火,当即进屋,去唤屋中其他还在梦中之人。 就在他们的院落沸腾起来时,真个崔邑馆舍,也炸开了锅,秦梦不用爬上假山看个究竟,就能想到外面是怎样一副场景。黑漆漆的夜晚,无数的火球胡乱纵横,所过之处,碰上干燥的枯草,便留下一摊火迹。遇上低矮的院墙,兔子就会借势跃入墙内,木质的房舍,沾上石漆便是一串火迹,被火烤熟的兔子无法再跑时,扎向哪里,哪里就是一堆大火,紧追不舍的猎犬,到了跟前,发现目标使命完成,精神懈怠下来便知道了疼痛,就会满地打滚,碰上易燃之物,皆会引起大火。 这狗与兔子莫非就是韩氏之卢与东郭逡?秦梦头一眼发现是兔子和狗后,心中便将几件不相干的事情联系了起来。东郭逡的兔子,韩氏之卢的猎犬,石漆。这三样东西其中两样都是刚刚才到的崔府,先是东郭逡和韩氏之卢看管不利四处逃窜,后有石漆坛子被打碎,无心引起火灾。 今夜崔府中发生所有看似无心的过失,其实都是精心策划的一环!完全利用了韩氏之卢追逐东郭逡不死不休加上石漆沾上就着火的特性,破开后墙让兔子和狗互相追逐,近而引发火灾,让整个馆舍陷入火海之中,引起大乱,进而可以浑水摸鱼!真是好算计!是什么样的人?能有如此过人的智慧,短时间内就能将这三件崔府并不在意的礼物组合运用,制造出如此惊人的后果? 不仅头排房舍被引燃,后面二进院中的房屋也燃起了大火,人们试着扑了几下,见收效甚微,都惦记着屋中自家的行李物品,也就无人再去救火。还未坐下歇个脚的左老夫人,又被请了出来,被众人护卫着出了院子。其他家丁仆役们都各自抢救所带的行李,赶着马车来到外面大道上的空地。 秦梦看着左清吃力的挎着一个包袱,便主动上去分担,不想左清给了个冷脸,塞过来一个又沉又大的包袱,里面似乎是一个圆盘模样的东西,用手敲击两下,竟然当当作响。秦梦追着左清,欲要解释两句,却被左清无情的甩开。 第二百零六章 大火 众人撤出院子,来到外面大道上,四下望去,火光一片,那些着了火互相追逐的猎狗和兔子,早不见踪影,大概此时都已葬身火海了! 大家本想一鼓作气撤出馆舍,不想挨着大道上有几处房舍,火势很大,正处在下风口的位置,火焰将前进的路封上了。四处弥漫的浓烟,使人呛咳不已。 众人只好重新撤回来,来到小巷对面的一片不大的空地躲避,这里是个风口,两边不算低矮的院墙可以阻挡火势的蔓延。前面尽头是馆舍的围墙。围墙之后就是崔府,崔府的砖墙要比馆舍的土墙更为坚固,高大。大家也觉得这里暂时还是安全的,等火势小些在逃出馆舍。 子南真搀扶着左老太太,率领自家仆役们到来时,这里早已聚集了不少从附近院落撤出的宾客们,这些人也都衣着不整,模样狼狈。 秦梦等人站定之后,只见挨着秦人所住房舍的大道上汇集了更多的人马,大概都是被火势所迫撤了出来,早早看见前面火焰封路,便也停步不前。这些人堵在大道中,被烟气呛的泪流满面,但秩序却井然有序,无人抱怨。 大多数都是吕不韦所率领的秦人随从,他们本该有很多华盖车马,但此时都是牵着光秃秃的马匹,料想崔邑新修的房舍,更易着火,将所有车厢燃及。大道上的人群队伍蠕动了一下,从里面仓皇挤出两拨人,来到这片没有浓烟笼罩的地方。 子南真见到来人,连忙出手让仆役们躲避一旁,腾出一片空地,躬身施礼道:“哎!今日看来崔意如犯了火神,一夜未过,连遭两场火灾,吕公无恙吧!” 为首之人正是吕不韦,身后一位英气勃勃的青年小将,领着十几个甲胄鲜明的甲士,结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圈子,外人都很好奇这里面看着圈子里面护着何人?竟然比吕不韦的待遇都要高几分!秦梦认得小将军正是蒙武。想必保护的应是秦王后赵姬和哥们儿赵正吧! 这次吕不韦并未和子南真客套寒暄,急言正色道:“子南贤弟能否将你的鞍车借与为兄,不韦所行车驾都已被歹人引燃!”子南真万万没想到大名鼎鼎的秦国相邦见面头一句,便向自己一个小城寡君借东西,自然是莫大荣幸!知道吕不韦一副着急之态,定是为后面神秘人物所求,当即也严肃回答道:“吕公需要什么,看上什么,不许知会小弟,取来用就是!” 吕不韦向拱拱手,很是感激子南真的慷慨之举,向身后蒙武递了一个眼神。只见蒙武领着一众甲士,来到子南真的车厢前,探身进去,见里面无人,向甲士做了一个手势,尾随而来的甲士,将马车团团围住,而后结成圈子的甲士散开,亮出一条通道。直通车门。火光闪耀下能依稀看得出是一个妇人扶着一个孩童登上了车厢。 “吕公啊?这是哪位贵妇人吗?劳你大驾亲自护送,不会是齐王的质子吧!”后面那拨人也挤了过来,为首的申春君一面贪婪的舒畅呼吸,一面向吕不韦打招呼。春申君和大多人一样,都很好奇这对母子的身份,但也仅仅猜测是齐国的质子。 神色紧张的吕不韦见赵姬母子进入车厢,其他甲士也都迅疾合围了马车,这才送了口气,向春申君拱手致礼,答非所问道:“吴公别来无恙!看来今日两场大火皆是为欢迎你我特意准备!不知是哪路人马如此大费周章,所图为何?” “不用说也是三晋所为,就是为了搅乱天下格局,让楚秦齐互相猜忌,互相攻伐,好渔翁得利!希望吕公不要怀疑老夫就是了!现在想来,那先前崔府的大火,也是有人蓄意而为,老朽也真是佩服所谋之人,竟然能想出让涂满石漆的东郭逡和韩氏之卢到处纵火,看来这背后谋划这一切人智谋高超不可小觑!你我都应小心谨慎为妙!”春申君难得有如此诚恳的态度向吕不韦说话。想也是,这两场大火虽非他春申君过失,但火势能如此迅猛都不离开他所献的石漆。 “哪里会!不韦再愚钝也不会怀疑到吴公身上啊!”吕不韦似乎心不在焉,跺着脚,皱着眉头观察周遭的情景。 “咦!这是谁家的女子,清丽脱俗,气质优雅,生得如此美丽!”春申君突然发现子南真身后的撅着嘴的左清,色眯眯的瞳孔顿时挣得很大,散发着贪婪的蓝光,问向子南真。 秦梦着实恶心春申君这副摸样,觉得这老家伙必定色心大起,便不再听子南真和两位大佬闲聊,转身望向生气的左清,这一招还挺好使,左清看见秦梦在看自己,便哼的一声扭过头去。 子南真对着欲要流口水的春申君庄重一礼回答道:“晚辈见过前辈吴公!此女乃魏国太史左襄之女!跟随小君陪同祖母左老夫人前去齐国探望齐太后!”子南真言谈举止礼数周到,这是想要告诫春申君,莫要乱打主意,一大把年纪,应当自重。 听闻子南真冷冷之言,春申君也觉失态,连忙收回眼神,干咽两口吐沫,欲要辩言以解囧态时,吕不韦身后的小将军蒙武大吼道:“墙上有刺客!”这倒替他解了围。 蒙武话音未落,只见墙上黑影晃动,嗡嗡弓弦作响,嗖嗖数支火箭射向人群。 蒙武一声如雷般的大吼,引起了人们的恐慌,大家纷纷抱头躲避。吕不韦,春申君自有忠心死士为其挡箭,那些普通之人本能的躲避反应,在并不稠密的人群,引发了骚乱。 秦梦第一反应就是按着高自己一头的左清趴在地上,一手举着沉沉的包袱挡住两人的脑袋,借着前方秦人甲士守护车驾形成的死角,心想这比胡乱奔跑要安全的多! “姑奶奶,你别起身,流矢不长眼,伤着你可怎么办!”秦梦低头对着欲要起身的左清吓唬道。两人的脑袋挨在了一处,左清无意识的扭头正好贴在了秦梦的嘴上,肌肤相亲,浑身一震,为了掩饰尴尬便又将头埋在了地上。秦梦偷眼观看只见她满脸绯红,不由想起那天大火中的一吻!都是美丽的误会!暧昧之意让人回味起来如坠蜜中! 第二百零七章 险象环生 其实都是虚惊一场,火箭的目标不在射人,而是在车。噗噗几声过后,大家抬头一看,这些箭都钉在了场中车厢之上。箭头没入木质的车厢,流下一道道长长的油渍,大火趁势蔓延到整个车厢。 守卫车厢的秦军甲士尽管用手中兵器拨掉了大部分的火箭,但还是有少数箭矢落在了车顶之上,一瞬间,子南真豪华的鞍车便被大火吞噬。秦梦看到这种相当于后世“房车”的豪华马车就要毁于大火,甚是可惜。 只见赵姬和赵正从子南真的鞍车里被接了出来,秦军甲士将要重新形成人墙之时,秦梦料想这时肯定要出意外。果不其然,两个崔邑馆舍仆役打扮模样的杀手斜刺里猛冲上来,手里亮晃晃的尖刺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寒气。抬手之间,便刺倒两位铁塔般的秦人甲士。同一时间墙上的箭声大作,数名保护赵姬母子的甲士应声倒下。 蒙武挥舞手中宝剑,拨打墙上射来的箭矢,高呼:“快!快!前队冲锋,后对组成盾墙护卫夫人和公子!”秦军甲士果然悍勇无比,迎着射来的箭矢,毫不畏惧的向前冲,也有中箭倒下者,但多数还是到了围墙前,那些放冷箭的杀手见此望风而逃。秦国甲士趁机攀上墙头占领了制高点。 构成人墙守卫赵姬母子的甲士本来是里外两层,他们就是个肉盾,只是机械的格挡,飞箭和两个刺客的夹击,转眼就倒下一圈。这就露出了里面一层的四个甲士。很显然,这些甲士只善于战阵上的拼杀,对于技巧性的搏斗并不在行。由于害怕暴露里面夫人和公子,反击自然不敢大开大合,不多时又一名甲士被刺中要害倒下。 里面的赵姬和赵正,已经能看到刺客手中的利刃,大概是心生慌乱,随着甲士的移动,不慎竟然摔倒在地,连累的其中两个甲士胸口中刺。此时赵姬赵正两人暴露无遗,剩下最后的甲士,抱着必死之心扑向一人的尖刺兵刃,噗的一声,从前心贯穿后背,目眦欲裂的抱着那刺客至死不放。 另一刺客,并不理会同伴,站在倒地的赵姬和赵正跟前,楞了一下,似乎在判断先杀谁。母亲是一种超越自然的物种,赵姬这个被历史涂抹得污黑不堪的女人,此时此刻爆发了母亲护犊的本能,借着刺客一愣神的功夫,抱住了刺客的一条腿,对着赵正喊道:“正儿,快跑!” 这个孩童虽然是日后的秦始皇,但那种情况却也蒙了,绝望的看着寒光刺骨尖刺,不知所措的愣在当场。刺客并不理会赵姬的扯拉,而是跨前一步手持利刃便要刺向地上的赵正。 此时此刻,那个用蛮力抱住刺客的甲士,见到身后的同袍已将利刃插入他怀中刺客的心口,嘴角带着笑意离开了这个世界。蒙武以及众多秦人甲士虽近在咫尺,但却要都绝望了! 就这一步之地,对他们来说却远比天涯,眼睁睁的看着王后不畏生死的抱着刺客拼命的呼喊,而冷血无情的刺客却要将尖刺扎向赵正。他们不忍直视,眨眼间,却发现小公子平地移动了丈许,只见刺客的利刃只是光秃秃的没入土中。 刺客再想下手却已发现够不着了,刺客欲要挪动,却体会到脚下的赵姬是个多么大障碍,抽刺便向赵姬后背刺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壮汉扑倒在赵姬身上,前冲的惯性顺势将刺客撞到,不过这壮汉后背的衣服却被尖刺划开了,撕烂的衣裳很快浸满了鲜血。壮汉昏倒之前低低喊到:“娥姊,今生能为你死足矣!” 那被撞飞的刺客,就地打了一个滚,迅疾的调整了身形,重新来到赵正身前,欲要再刺一刃,可是什么都晚了!蒙武一剑刺来,便和他交上了手,刺客眼见秦人甲士都要扑了上来,那时再想刺杀赵正似比登天。 蒙武的一剑刺向刺客胸口,本来刺客是可以格挡出去的,蒙武却没想到刺客全然不顾生死,并不理会蒙武的致命一击,而是双手合力将尖刺奋力扎向赵正的胸口。 蒙武见此脸色大变,见那将要中剑的刺客嘴角也露出了适才悲壮甲士一般无二的笑意。谁知随着一声清脆悦耳的撞击声,刺客那双不可置信的眼神永远被定格了下来。 随着蒙武一脚踢翻尸首,一众秦军甲士也重新合拢了过来,将赵正,秦梦,左清,赵姬,以及昏迷的壮汉悉数围了起来。 “你这包袱里面装的什么东西啊?这么坚硬!难不成是一面盾牌!”秦梦一面问坐立起身的左清,一面将挡在赵正胸口的包袱重新拿到手上左右翻看,也就包袱皮上有个不大的小洞。 “你傻啊!女人家用的铜镜,这种东西你掂量不出来啊?也亏让我崇拜你无所不知!”左清没好气的训斥秦梦,满脸关切之意探身看向眼睛发直已经失了魂的赵正,问道:“快让阿姊看看,身上有无受伤!” 惊吓过度的赵正,坐了起来,眼直直的看向左清,又转向秦梦,哇得一声,大哭起来。左清女人的母爱泛滥,当即将赵正揽入怀中,小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歹人都被杀死了!” 此时的赵正和普通孩童反应并无二样,秦梦感叹,任谁都不会相信他就是二十九年后统一天下的一代雄主!左清今日做了一件改变历史的壮举!不,对自己来说,是维护了历史进程的一件壮举。 刚才刺客头刺未中,赵正凭空飘移丈许,那是因为赵正和赵姬倒下的位置正是左清和秦梦所趴的位置。赵正躺地挨宰之时,左清本能反应伸手拉住赵正的后衣领,往后狠狠拖拽了一下,刺客这才一击未中! 后来刺客和蒙武纠缠,秦梦已看出刺客招招想刺赵正胸口,便将包袱挡在赵正胸前,谁知来得早不如赶得巧,正巧刺客豁出性命,要致命一击,结果尖刺扎到了铜镜之上,这才救了赵正性命,秦梦也着实为哥们赵正捏了把汗,真是险象环生。 秦梦一眼瞥见如慈母般的左清,晃着怀中受了惊的赵正,顿觉左清的胸怀如大海般宽广,如太阳般温暖,也很想被抱一抱。秦梦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太不可思议了!如今的赵正加上之前寒泉冈左府门前的荆轲,左清竟然像母亲般关爱了这个时代最强的两个男人,还是一对死敌! 第二百零八章 封侯这么简单? 这场变故用时很短,对于无关之人也就是眨眼之间,而对于此中生死攸关者,犹如一个世纪一样漫长。 那些避火的宾客们,被眼前的刀光剑影所惊吓,四处奔走,寻找自己觉得安全的地方。 胆大者惊鸿一瞥之中,都认为那刺客最后以命相搏必定得了手。秦人甲士所组成的人墙,加上人群的喧闹,大火燃烧的劈啪声,赵正的哭声倒没有几个人听到! 吕不韦也不例外,先前荣辱不惊潇洒自如的举止荡然无存,失魂落魄的挤进甲士组成的人群,借着火光见到满身血迹的赵姬在地上拼命的挣扎,便失声叫道:“娥女……王后!有无大碍?哪里受伤了?正儿呢?” 秦梦听到吕不韦的声音,扭头过来,不觉哑然失笑。原来赵姬是有名字的,人家叫“娥”,这个时代最为普通的称谓,估计取自娥皇女英的娥. 大家只关心赵正,而忽略了赵姬。赵姬此时还被那个替她挡刀的壮汉压着呢!组成人墙的甲士正在逐步收缩,全力以赴的警戒外面随时可能的袭击,一时倒也无暇顾及地上的秦王后。 “丞相,搭把手将我身上的壮士移开!”赵姬见到吕不韦进来开口道。吕不韦在和赵姬说话的时候,已经看到了正在哭泣的赵正,一颗悬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便不再那么失措,行为举止也恢复了从容。 “哦!老仆眼拙,地面昏暗,未见王后被人压着!”吕不韦立即俯身将壮汉从赵姬身上推了下来,接着说道:“这位壮士救了王后,就是所有秦人的恩人,不韦一定厚葬与他,恩泽他的家人!” “人还没死!赶紧将医官唤来,替他治伤!”天黑的缘故,秦梦虽看不见赵姬说话的表情,但却能感受到赵姬决断利落,行事果断的王者气势! 赵姬并没和吕不韦再废话,而是踉跄爬起身来到抱着赵正的左清身边,一手将赵正搂了过去揽入怀中疼爱无比道:“正儿,没事了!为娘就在你身边!” 赵姬今日所作所为丝毫不比任何一位母亲逊色,秦梦更深信她那种荡妇银娃的历史形象都是后人不实的传言。 母子连心,赵正抱紧了舍身护犊的母亲,趴在肩膀上呜咽起来。秦梦看着母子俩抱头痛哭的模样,心中也是感慨万千,不知今日之事会在赵正幼小心灵留下什么样的阴影? 吕不韦将那大汉交代给甲士后,便来到赵姬赵正母子两人跟前,同时赫然发现秦梦也在现场,不觉一愣。秦梦绕过母子两人,向吕不韦一礼道:“小子见过吕公,吕公担心了,公子无事,杀手那一刺都被铜镜替受了!希望吕公不要对人言及小子的功劳,小子可没有铜墙铁壁不畏生死的铁卫保护?”秦梦言毕,似笑非笑的用手指敲敲挎在肩上的包袱! 秦梦此言即责备了吕不韦先前的冒失,又提醒了他莫要再陷自己于危险之地。吕不韦见到眼前的少年不卑不亢的施礼,稳重成熟之态还要胜自己几分,又听到这夹枪带棒的言语,只觉脸上一片热辣。 吕不韦轻咳两声,拉住秦梦的小手道:“果然是鬼谷先师的门生弟子,文昌星君下凡,不韦没有看错。先前老夫暴露秦子,也只是想试探身边是否还有杀手尾随,老夫所为既蠢又愚,实在不该!请求恩人原谅!” 吕不韦直言不讳的承认错误倒让秦梦不知所措,秦梦没遇到过这种状况,吕不韦可是这时代的首富,最强国家的首相,年纪一大把的成年人,竟然随随便便向一个小屁孩承认了错误,而且一点都掩藏,还那么直白,恳切。实在是大出秦梦的意料! “小子……小子……没有其他意思,无非想多活几天,吕公过了!小子没有怪罪丞相之意!”吕不韦此举挺狠,竟有些心虚,秦梦也恨自己人挺贱的,一下子就将吕不韦先前的过分举动忘的一干二净,受宠若惊回答竟还结巴了。 “秦子,你又救了正儿一命,妾身真不知说什么才好!人言你是文昌君下凡,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如能有你时常陪伴在正儿身边先,妾身就不用整日提心吊胆了!不知你可愿意和我们回秦国去,就凭今日救公子的大功,大王一定会裂土封侯与你的!”赵姬从短暂的情绪失控中恢复过来,泪眼汪汪的回头对秦梦说道。 赵姬果真是倾城倾国的美人,美目盼兮,毫不夸张的说这一眼真能勾走一个男人的心。秦梦竟有些不好意思直视赵姬的美貌,脑子一时嗡嗡作响,怎么都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封侯拜爵。看看小小的手掌,听听嘶哑的公鸭嗓子,这身打扮,老天对自己也太厚爱了,这么小的年纪就能封侯,封侯这么简单,你让冯唐,李广之辈如何存世啊! 秦梦热血贯头后很快冷静了下来,深知低调才是生存之道,自己没有长大之前,绝不可太过招摇,那样只会惹来灾祸。 秦梦转身向赵姬施礼道:“见过王后娘娘,小子只是误打误撞,这些举手之劳只能说明,我和公子缘分不浅,要说这次真正救下公子可是这位姑娘!” 自从左清怀中的赵正被夺走之后,便茫然的看着赵姬,大概为赵姬姿容所震撼,也可能在猜测面前母子的身份。听到吕不韦和赵姬之言后,便张大了嘴,愣愣的看着秦梦,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们竟是秦国的丞相,王后和太子,更令她诧异是秦梦这小子竟然早就和他们认识! 左清瞪着大眼睛颇为仰慕的看着秦梦时,不想却被秦梦引荐,顿时慌乱不已!平时伶牙俐齿的她,也结巴道:“小女子,小女子也只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赵姬见左清美貌清秀,仪态雍容不禁啧啧道:“请问姑娘怎么称呼,家住何地?各国好像女子没有封侯的吧,妾身该怎么答谢姑娘呢?要不妾身请求大王在众公子中为你挑选一位才俊貌美者作为乘龙快婿如何?” 左清听闻,头低了下去,可以想到左清此时必定羞涩难当,心中肯定要骂自己,秦梦不忍让她过于尴尬,主动解围道:“这位阿姊乃是大梁太史左襄之女,自有大志,公子王孙都休想入她眼来,夫人真想感谢,不如日后多送些嫁礼!眼下之计我们应当思虑如何护得公子度过危机!” 第二百零九章 哥们儿之谊 秦梦此言切中要害,外面火浪滔天,墙上说不定就有射手埋伏,更有身手了得的死士混迹于仆役宾客之中,吕不韦带来的秦人甲士个个英勇,但也难防神出鬼没的杀手,如像刚才那般疏忽,纵使文昌星君真得下凡,也保不了赵正安危! 赵姬和吕不韦眼前一亮看向秦梦,话题陡然一转异口同声道:“秦子可有良计?”秦梦着实一愣,真没想这么长远,自己绝对不是诸葛亮,只不过是转移话题而已,没想那么多。 这时惊吓过度的赵正也反应了过来,扭过来头,忽闪着眼睛看向秦梦,天真无邪道:“秦哥哥,果然是你,正儿向母后说起见到你时,母后还不信!这下她们都信了吧!” 赵姬温柔的抚摸着赵正的小脑袋,对秦梦说道:“这孩子命苦,从小就过着东躲西藏,担惊受怕的日子,性子极其敏锐,见人一眼就能记住,那次从繁阳而来,整日将你挂在嘴边,请求将你接到咸阳一起居住,说你们是“哥哥,门子”什么的?妾身虽听不明白!但却知其意,他这是对你念念不忘!” 赵正在赵姬怀中扭过来郑重说道:“不是‘哥哥,门子’,是‘哥们儿’,秦哥哥家那里的土语方言,是好朋友的意思!我说得对吧,秦哥哥!” 秦梦听了小子天真的话语,心里暖暖的,向赵正点点头。现在秦国的太子,未来秦国的大王,华夏大地上的共主,争议两千年的秦始皇,竟然开口闭口,一句一个‘秦哥哥’,这比封侯的奖赏都能打动人心。既然哥们儿赵正这么有情,自己更应当有谊:一定助他躲过此劫!自己既无打过仗,也没当过兵,也只能在心里默默翻翻三十六计,看眼下这种情况适用于其中哪一计? 从那刺客死士豁出命也要置赵正于死地来看,这次行刺显然是针对赵正而来。对手先从崔府开始,偷取东郭逡,韩氏之卢,石漆,挖开馆舍后墙,任猎狗狡兔追逐,酿成大火,再利用宾客的混乱,寻找有利地形,让事先安排的死士发起突然袭击,墙上弓箭手配合。 这一环套一环,设计巧妙,安排得当,将声东击西,趁火打劫,关门捉贼都用了一遍,令人不禁为之谋划叫绝!既然幕后有高人指挥,想必肯定有后招,看来是赵正不死,他们是誓不罢休啊!这种情况之下可运用诈死,来一个瞒天过海,然后走为上计即可! 秦梦思索片刻,将前后想顺溜了,才开口答道:“小子以为,杀手目标在于公子,而非其他人。天黑之际,暗中的同党自然不清楚公子的状况,不如让他们误认为已经得手!” 吕不韦和赵姬都是极聪明的人,很是赞同秦梦的主意,静听秦梦接下来的如何实施。左清也听出了秦梦的意思,出言道:“你想用齐桓公小白装死骗过管夷吾之策?”太史家的女子果然聪慧过人,熟读典故。 秦梦故作钦佩之态看向左清,重重点点头。左清接着道:“我看要不这样吧!你披上公子的衣服,我换上夫人的衣服,你躺地装死,让我为你嚎啕哭泣,这样一来,暗地里的杀手就被我们骗了,夫人和公子就被我们救了!你看可好?” 秦梦听闻也觉是个好主意,但还是皱了皱头,心想你一个魏国太史之女,魏王外孙女,不缺吃穿,不缺地位的,何苦冒着生死来救人,你这是图得什么?再说你要救之人可是日后灭你家外祖父家江山的大仇人!秦梦觉得左清此举不可思议。大概是她有一颗生而有之的扶危济困,同情弱小的心? 左清这是将事情想简单了,如果真那样办,一旦杀手趁机补上一刀或者一箭,自己岂不真的被灭口了,即使自己有铜镜护身,万一有流矢伤着左清,那可如何是好?她可是自己一眼见过为之心动的人啊!秦梦暗骂道,真是傻姑娘,救人也不能将自己搭里面啊! “不妥?我身形太长,假扮公子,明眼人一看就会被揭穿,而你身材过于单薄,假扮夫人,也不像。再说公子受伤不去医治,在这里嚎哭是何道理,是人都会想到这是计谋!我看不如这样,既然公子受伤,大哭大嚎还是必要的,将随行的一种女仆全部召集过来,一同陪着哭泣。 然后命令蒙将军,将对面的墙推翻,直奔崔府,将夫人和公子护卫到安全的地方,度过今晚,明日找一位身形和夫人相似的女仆,让其换上夫人的装扮……”秦梦讲完,吕不韦大声称赞。当即起身向外面挤去,去找蒙武实施此计。 左清听完秦梦的计策,大为佩服秦梦的智慧,对刚才自己想当然献计很是惭愧,侧目看向秦梦,目光中带着几分崇拜。这么长时间过去,再没有刺客的出现,大家心里这才安定了下来,一度喧闹的场面也安静了些。 只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在下崔邑校尉吕季,见过吴公,吕公,在下手下兵士皆去各个院落通知宾客撤离,身边人手紧缺,今夜末将当值,发生如此变故,本该自刎谢罪,然而不能救贵人们脱离火海,死不瞑目,前方大火封路,后面烟气熏人,待在这里并非长久之计,在下想在这里开个口子,从这里突出火海,二位贵人可否指派仆役甲士相助在下呢!” 秦梦不禁赞叹道吕季的眼力看出了症结所在,破开这道墙,所有被困之人也就自由了,这和秦梦所想不谋而合。不过吕季今日运气实在太差了,从马上跌下来,只是他噩梦的开始,接着被降职,扣薪,新的岗位又遭了大火和刺客,饭碗是保不住了,不知是否还会被崔意如治罪? 吕不韦,春申君自然同意,吩咐了属下,跟着吕季去破墙。秦人甲士人盾构成的圈子里多出了好些婢女,稀里哗啦的哭泣,惹得人们议论纷纷。吕季想不到是,墙破开后,秦人甲士们接着去破第二道围墙。 第二百一十章 倒霉蛋 吕季第一个跳出墙外,来到崔府和崔邑馆舍围墙中间的夹道。窄是窄了点,并排走上两三个人倒还不成问题,地面还算平整,除了些杂草树枝,也没什么障碍物。关键是这里处于上风口,从这里出去,不用担心馆舍中的大火还有浓烟伤着人。 墙破开后,不用吕季带领,一些早就被适才刀光剑影吓破胆的宾客们便逃了出去。那些认识与不认识的宾客经过吕不韦身边时都深深的表达了关切之情,他们这样做是害怕秦国丞相胡乱怀疑殃及了他们。 韩布领着张良兄弟二人也和平常之人一样向吕不韦寒暄几声后,便进了夹道。秦人甲士手持利刃虎视眈眈的看着一众宾客,无关人等也不敢靠近,明知秦梦和左清被围在里面,面对杀气腾腾的甲士子南真也只能搀扶着左老太太向吕不韦要人。 吕不韦知道左老夫人即是左清祖母后,十分客气的问好,然后施礼道:“左老夫人尽管放心,令爱和秦子都无碍!你们先走一步,待会不韦亲自派人护送他们与你们会合。”尽管有吕丞相的保证,左老太太还是放心不下。为了宽慰老夫人,左福和朱家便留了下来。 子南真走之后,就剩春申君黄歇一行人。春申君早已看出了端倪,知道刺客正真目标是那重重护卫之下的母子两人。春申君本着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信条,在此杀机四伏的危急时刻,大义凛然的留了下来,要出手为吕不韦断后。 吕不韦一脸感激之情说道:“吴公你也看到,刺客是冲我们秦人而来,事到如今,不韦也就直说了,其实我所保护之人乃是秦王王后和公子,由于干系重大,才隐藏的身份,希望吴公莫怪! 都是不韦大意,险酿大祸,辛亏夫人公子无碍!不可再给刺客留下可乘之机,馆舍里房屋复杂,如有刺客埋伏在夹道之中,恐怕夫人和公子就没先前好运,恐怕不韦也只能以死谢罪了。不韦是想破开崔府的院墙,直进崔府,这样比较稳妥!吴公一片赤诚,不韦谢过,这里烟熏火燎的还是请吴公先走一步!” “什么?你说是秦王后和公子?如此说来确实事关重大!吕公再谨慎都不为过!刺客真是瞎了眼,竟敢在老夫面前肆意胡为,历来楚秦是一家,今日要是老夫携手旁观了,日后见到了华阳老姊,老夫一张老脸还往哪里搁!此事老夫管定了!还要为你抓来几个刺客,亲自问问谁人这么无耻,不敢明刀明枪战阵上一较高下,竟然背地里行刺妇孺,真是软蛋加怂包!”春申君颇为愤慨,激动的吐沫横飞! 吕不韦见春申君身边侍卫为数确实不少,加入进来更增声势,多少震慑一下暗处的杀手,便也没有推辞接受了春申君的好意。其实秦人甲士英勇无畏,有刺客也无须黄歇的护卫出手相助。想必春申君如意算盘打得响,只需陪上一陪,吕不韦和秦国上下算是欠了他一个大大人情。 两人各取所需,相谈融洽,互相抬举,惺惺相惜,相敬如宾,倒也忘了刚才酒宴上的不愉快。 崔府的围墙要比馆舍的围墙坚固百倍,清一色的靑条大石砌成。秦国甲士手持兵器,费了好大的力气,终于从中间撬掉了一块大青石。 一旁的吕不韦欲要向里张望,谁想竟伸出一个脑袋来,眼疾手快的秦人甲士将他捉住,拉了出来,扔到吕不韦脚下。那人以为遇上了一伙贼人,拼命求饶:“小人乃崔府仆役,只是察看院落是否遭火,各位欲要钱粮美人,请去前院,这里是贱人居所没什么油水!” 吕不韦听罢哭笑不得骂道:“竖子,看你就是一个卖主求荣之徒,本该为崔家清理门户,不过你今日运气确实不错,本侯有用得着你之处,姑且先留着你!” 围墙破口之后,接下来就容易多了。吕不韦催促甲士,不大一会就拆出一个一丈多长的口子。 崔府的院墙被打开后,火光映衬下,只见里面有不少的仆役,正在好奇的观望。吕不韦见到顿时眉头一皱,对里面的仆役怒道:“竖子们,快去通告你家主人崔意如,文信侯吕不韦在此!” 其实崔意如今夜也忙得焦头烂额,府里失火的事情还没有处置利落,隔壁的宾客馆舍又起了滔天大火,那里面可都是惹不起的贵宾,万一出个意外,数年积累的交情,就会灰飞烟灭,天下再无崔氏一族的立锥之地。 他赶到大门口时,整个馆舍都已被大火吞噬,只见仆役们搀扶着颤巍巍的祖母从里面随着人流跑了出来。那些陪着祖母的妻妾们,见到崔意如便是一番嚎啕大哭。 心烦意乱的崔意如见到家人,并无太多欣喜,左顾右盼就不见春申君和吕不韦出来,这才觉得事情严重,欲要亲自进去搭救,值夜的兵士拦住了他,说里面大火一片,道路被大火所封,进去恐有性命之忧。 就在崔意如不知所措之时,只见崔府和馆舍相连处的墙上爬出了几个人,崔意如大惊,立马命人擒拿,离近了才看到为首之人正是吕季,心中气恼,骂道:“丢人现眼还不够,不说保护宾客,竟然独自偷生!竖子,可恶至极!“崔意如说得激动竟还亲自上手对吕季一顿拳打脚踢。 吕季这个倒霉蛋几次用手指着墙头欲言,结果都被崔意如闷头暴打,吕季无奈也只好低头挨揍,只要不是挨刀子,受些拳脚都是轻的。 崔意如发泄完后,吕季这才指着墙说道后面都是宾客,崔意如听罢更是恼怒,命人拆墙,听着鼻青脸肿的吕季讲完事情经过,等宾客们悉数出来,崔意如这才长吁一口气。不过依然未见春申君和吕不韦,欲要领人从夹道过去亲自迎接二位贵客时,自家的主事慌忙跑了过来! 崔意如在自家仆役所住的院落见到了吕不韦和春申君,吕不韦一指那间被秦人甲士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小房子对崔意如说:“意如,我来时未对你言明秦王后和公子同来,并非有意隐瞒,而是为夫人公子安危着想,如今身份已为刺客知晓,眼下就需要你增派人手全力戒备,公子受伤不轻,需要在你这里修养几日,事关重大,都需你全力应对!” 崔意如听说秦国夫人和公子差点在自己馆舍出了岔子,心中后怕不已,如今公子受了些伤,正是自己弥补过失的最好机会,当即调集全城半数的甲士,将自家清查一遍,凡是身份可疑的仆役婢女都被关了起来,将自己的大屋腾出来,让与夫人和公子,由自家夫人亲自伺候起居。 第二百一十一章 到底谁是主谋 崔家的主屋腾出来后,吕不韦也就不客气的将赵姬赵正两母子挪了过去。崔意如的夫人见到赵姬颇为热络的叙起了家常,恭贺子楚王兄当立了国君,夸赞赵姬美若天仙,想见见受了伤的侄子,结果却被赵姬以赵正受惊过度,见不了生人而婉拒。崔夫人也颇为识趣,客套几句后便下去了。 赵姬小声对秦梦说道:“秦子你看这位秦公主有无可疑?她可是昭王前太子的庶女!”赵姬不着边际的问询把秦梦问楞了,不过随即就明白了,赵姬所怀疑,还是有几分道理的,赵正被刺杀再次验证有人想夺嫡,凡是涉及王位之事每一个秦王室之人都有干系。从刺客今日的行动来看,便可知他们对崔府相当了解,里面必定有他们的内应,那么崔夫人这个秦国王女的嫌隙就不能被排除。 从那仆役所居住的小房子移过来时,左清和秦梦被赵姬恳求留下来多陪赵正一会,两人看赵正祈求的眼神也不好拒绝,便同意了。 赵姬问出如此敏感的问题,显然赵姬赵正娘俩已把自己当作了心腹之人!秦梦受宠若惊略显激动,便佯装沉思加以掩饰,过了一会答道:“王后所言有理,凡事涉及到公子安危,就不可再讲礼数,总之小心是错不了。” 赵正还是年纪尚小,不知愁滋味,竟一沾枕头睡着了。赵姬颇为爱怜的抚摸着他小小脸蛋,对左清和秦梦说道:“多谢两位今夜陪正儿玩耍,妾身感激不尽,此行回去的时候,定到繁阳去拜访田氏妹妹的!你们回去早些安歇,明日还要赶路!” 经过这么一大场折腾,加上白天路途的劳累,秦梦早就眼皮打架,昏昏欲睡。走出门外只见甲士林立,如临大敌,蒙武向秦梦点点头,凑近了问秦梦:“小恩公!可知今日这些刺客背后主谋是谁?跟随本将浴血沙场的一十二名兄弟死的惨!做为少主定要为他们报仇血恨!” 对于谁是幕后主谋,按谁受益谁是真凶这条标准来看韩姬嫌疑最大,赵姬吕不韦也是这样怀疑,然而就是没有证据。蒙武坚信秦梦知道内情,谁让自己曾经提醒蒙武今夜有大事发生啊!善举惹来了麻烦,秦梦只能编造谎言来解决。这个问题侯嬴应该知道,见到他后好好问问经过。 外面等候多时的左福和朱家迎了上来,打断了蒙武的逼问,有崔府甲士领着他们去了崔府重新为宾客安置的住所。今夜之事乃是大事,真凶未明,谁也不敢高谈阔论,生怕祸从口出,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人人像是达成了默契,避而不谈,子南真老夫人等也就早早安歇了,秦梦乐得省了一番言语。 先前暂避崔家仆役所住小屋时,秦梦也觉前路过于凶险,真心为赵正安全考虑,建议吕不韦直接返回秦国咸阳,然而却被否定了。既然此行如此危险,为何还要千里迢迢赶赴临淄?从吕不韦无奈的叹息中听出,由于和赵姬分离时间过长,如今的秦王子楚宠爱的是韩姬,赵姬自然被冷落了,更糟的是秦王大有改立韩姬之子为太子的意思。 秦梦听罢大惊,没想到赵正即为位秦国国君之前,还竟如此曲折。这样想来,赵姬此行齐国也是被逼无奈,赵正不来,韩姬就会去,功劳势必就要落在别人身上,如此一来,本来有的差距更加悬殊。因此前路纵使刀山火海,赵姬赵正母子都要往前闯,没有回头的可能,只有出色的完成出使齐国之事,赵正才能在父亲心中重获新生。 秦梦这一质问,竟让吕不韦又生一计。秦梦不得不佩服吕不韦的头脑。在这个以身份为桎梏的世袭时代里,没有科举,没有推荐这些后世正常的晋升途径,吕不韦由商人一跃成为秦国丞相,这已经称得上这时代的传奇了。 吕不韦将那怕死的仆役,叫了过来,未开口之前,便用一锭金子砸在他面前说道:“看好了,这是出自秦国少府的足额金锭,你再向后看看那是手持利刃的秦人甲士,本侯让你所做的事情很简单,你回去对所有崔府仆役说,‘见到了秦国小公子身受重伤,性命堪忧!’就这一句话。这锭金子你先拿着,事情完成的漂亮,再过来向我领取一锭金子,如是出了纰漏,那就小心你的小命。”那仆役颇为灵光的接受了吕不韦的金子,口才卓越的感谢了吕不韦十八辈祖宗,便下去了。 不仅崔意如一夜无眠,整个崔邑城中也是一个无眠之夜。捉拿刺客,盘查间细。从城东到城西每一寸地方都被崔邑甲士翻了一遍。抓了不少身份不明之人,不过真正刺客一个都未盘查出来。 昨日大火尽管凶猛,幸运的是宾客们基本没受伤,第二日天亮之后,春申君,子南真,韩布等一行人在江边向崔意如和吕不韦告辞。春申君颇为客气的对吕不韦道:“昨日真是凶险,好好抚慰一番公子,老夫就先行一步,在临淄恭候不韦贤弟了!” 吕不韦恭敬的施礼客气道:“昨日差点因为鲁公伤了和气,都怪不韦意气用事,秦楚之好,世代延续,大火之中见真情,吴公这份恩德不韦铭刻在心,一路顺风,几日后再见!”崔意如和吕不韦将大家送离岸边后,便回了崔邑城。 对于宾客昨日大火中损失的马车,崔府一律补齐,济水河面上十几只摆渡的船筏上清一色的都是崔家车驾,型制齐整,到显几分气势。子南真点点属于自己的车马惊奇的对秦梦说道:“秦子,我怎么感觉崔府多给了寡人两辆车马!没想到崔意如这家伙变阔气了,看来是昨日那把火将他烧醒了,一味靠强秦,还是会招惹麻烦的!” 秦梦似笑非笑的对子南真道;“君侯刚才只顾和秦相寒暄,而没注意崔家管事所言,这你两辆车马里的贵人,乃是崔府临淄的亲戚,还托咱们路上照顾一番!” 子南真颇为器重的看着秦梦道:“是吗?寡人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寡人早想问你,昨日刀光剑影,你和左家阿姊被困其中,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知不知道那些刺客都是什么来路,那秦人甲士拼命护卫的秦王后和公子,伤势到底如何?” 第二百一十二章 瞒天过海 初秋的济水,河面开阔,碧水清流。此时的济水和黄河,淮河,长江,并称天下四大河,称之谓四渎。济水起于王屋山,济源也因此得名。世事变迁,沧海桑田,后世的济水逐渐干涸,终因黄河借道而消失在了历史中。 秦梦迎着东升的旭日,看着波光粼粼的河面,享受着清风拂面的凉爽,蹲在船筏边上,惬意的撩拨着河水,颇为自得的回答道:“刺客什么来路,秦公子受伤如何,这和咱们濮阳城有一丝关系?然而您卫康叔的子孙就是命好,天上还真有掉珍宝之事,还正好掉到了你卫君眼前!” 秦梦留给子南真的印象颇为谦逊老成,没有把握之事轻易不许诺,一旦这小子向你点拨几句,那就是好事降临,就如先前那空手套白狼得来的数千金一样。 子南真丝毫不顾忌身份,屈身蹲下,捡起水面上的一根枯枝,闲来无聊的拍打水面,看着秦梦手中掬起的清水,小声问道:”秦卿这次可又给寡人寻来不少实惠?快快说来,让寡人如何配合,出钱出粮还是出人?此时要是再捞一笔,我子南真一定将卫国太宰之位虚席让与秦卿,从此以后濮阳城有你一半!“ 子南真看来是真大方,深谙笼络人心之道,出言就是要与秦梦共分卫国。这要是子南真拥有天下,不知他是否会拿“与卿共分天下”来许诺。这话听得耳熟,这个时代明文记载能说出这样话之人满打满算也就两个而已。一是赵正他老爹,也就是此时的秦王子楚。第二就是以布衣之身当天子的刘邦。 许诺共分天下这事,都是空口说白话,只是动动嘴皮而已,然而这时代并没有几人说得出口。一是他们心不够大,二是他们脸皮不够厚。从没有想过争天下之人,何来分天下之念?心大之人,必是脸皮厚者,分一分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让你乐呵一番,又有何妨呢? 秦梦与子南真这些天来的相处,基本摸透了子南真的秉性,他是仗义中带了几分狡黠,恭敬里带了几分不屑,野心之中带了几分仁义,正经之中带了几分不要脸。在史记中并不显赫的卫元君,没想到还是一个有趣的人。 “君侯不必客气,你当日慷慨甩下一百金,那种豪爽的气势一直震撼着小子的心灵,那一刻我就决定凭借我得才能用一万金,十万金来报答君侯扶危济难之恩!今日之实惠,也就是九牛一毛,君侯莫要挂心!” 秦梦腹诽道:“濮阳城,是你的福地!谁稀罕你这巴掌大的地方?天下何其广,四海之外还有海,九州之外还有州,日后我想去更遥远的地方看一看,今日我帮你,其实是为了我自己,只是希望借助濮阳这个商贸之地,将我货通天下的梦想实现,赚到更多的钱,才能拥有更大的自由!” “到底是啥实惠?”子南真苦笑道,再次舔着脸亲昵的问秦梦。 “也没有什么,也就是为你争得了一座城而已!野王之城,从此以后就是属于你的了!“秦梦一面掬水一面慢条斯理的说道,并不看子南真眼珠子就要掉下来的惊讶表情。 “什么,野王之地?那曾是我卫国的遗都,先祖坟茔之所在,本是怀君的属城,怎么就成寡人的城池了?“子南真百思不得其解,有些着急之色瞪着秦梦问道。 “君侯别急,你看那两辆马车里面,你可知里面是什么人?”秦梦觉得好笑,没想到玩世不恭的子南真也有着急的时候,便又买了关子。 “秦子,你想急死寡人吗?你刚才说过那不是崔府家的亲戚吗?”子南真这次可是真得恼了,扔掉手中的树枝,抓住秦梦的手便站了起来,怒视着秦梦。 秦梦也觉得火候可以了,看了看离子南真较近的侍卫,子南真会意,将侍卫支远了点。秦梦便附耳上去,对子南真道:“那非是崔府的亲戚,小子给你说吧,那里面可是秦王后和公子正!”子南真听完,嘴巴半天没有合上。 “秦王后和公子欲要前往临淄,我就替君侯擅作主张,承揽了此事,只要两日后,他们母子能平安到达临淄,秦丞相便许诺将一座野王城送给君侯,聊表谢意!”秦梦解释道。 “一座野王城确实诱人,但是那些杀手背后的主使又是谁?想必背后势力也不容小觑吧!我子南真可不愿因帮了秦王后而得罪了人,我一个小小的濮阳城可是经不起他们的闹腾啊!”子南真不无担忧的说道! 秦梦听完咯吱一声笑了,对于子南真的担忧,早有预料,秦梦接着就将和赵姬吕不韦商量的细节向他简略交代了一下,以打消子南真心中的顾虑。 吕不韦和赵姬按照秦梦先前所献瞒天过海之计,找来亲信婢女将赵姬和赵正两母子从屋中换出来,坐上了事先从崔府搞来的马车,早晨和宾客们一同混出崔府,到了岸边便随着子南真一行上了摆渡的船筏。为了让赵姬和赵正不出意外,吕不韦以野王一城之地为代价,以期获得子南真的庇护,在路上行个方便。吕不韦为了让事情更万无一失,便让秦梦告知子南真 表面只有赵姬赵正两母子和几个甲士打扮的仆役,其实夜间早已有一批甲士又得力干将潜出崔府,夜过济水,等赵姬母子过了河,便会跟上,进行暗中保护。 吕不韦今日故意相送众宾客,加上大肆宣扬公子身受重伤,就是为了麻痹暗处的杀手,让他们以为王后和公子还在崔府。崔邑到临淄也就是两天的路程,吕不韦只需第二天起身,便可追上赵姬一块到达临淄。 这样的计划,十有八九可以迷惑对手,混在子南真车驾里,只需他照顾赵姬母子一二,两天后便可到达临淄,子南真就可收入囊中一城,作为狡兔备用的一窟,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 秦梦讲完整个事情的经过,子南真这才喜上眉梢,连拍秦梦肩膀,肉麻的感谢之语,秦梦听了浑身起鸡皮疙瘩。 第二百一十三章 舜耕历山之争 过了河,下了船筏,子南真迫不及待的想拜访一下秦王后赵姬。却被秦梦阻拦道:“君侯不可,秦王后相貌美如仙女,让人一见难忘……” “你说什么呢?我子南真是那种见了美人就迈不开步的登徒子吗?秦子也太小看寡人了!”子南真颇为不满的拧了一下秦梦的小脸蛋,不满的抗议道。 秦梦哑然失笑,用手指指济水岸边无数的百姓道:“君侯你是误会小子的意思了,小子是想说,你看岸边鱼龙混杂,难保没有刺客的眼线,秦王后美人倾城,让人一见难忘,你若前去拜访,说不准就暴露了她的身份,给咱们惹下不少的麻烦。礼数不礼数都无关紧要,只要助得他们娘俩顺利到达临淄,咱们就是功德无量,日后你会获得不少惊喜的!” 子南真听罢,再次重重的拍拍秦梦的小肩膀,便也打消了拜望的念头,望向岸边自家那一大排的车队,目光落在了两个陌生马夫身上。子南真深情的对秦梦说道:“秦卿,陪寡人殿后,崔邑一行,让寡人重新认识了你,想当初那百金,其实寡人目的也并不全为了搭救田氏,而是想着借此机会,多和那晋家有些来往,积淀些交情而已,不过更多还是寡人爱才,希望你能为寡人所用!” 子南真此番自我揭短掏心窝子的话,杀伤力极其强大,卫国虽是一城之国,但他也是国君寡人,今天却放下身段向一个未成年的小子检讨,这种表白完全就是把秦梦当作无所顾忌的自家人。既显示他子南真对秦梦敞开胸怀毫无隐瞒,又再次重申看重秦梦之才。 秦梦明白,子南真认为自己背靠秦国这座大山,他这个小小卫君真就不算什么。这次拉自己东行前去临淄,无非也是行专营之事,巴结齐国,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却轻而易举就得到了秦国的青睐,一座野王城轻易就能得手。日后凭借着相助秦王后和公子之功,在天下征伐中,濮阳城多少还会得到秦人的关照。 这一切都拜眼皮子底下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子所赐,明显濮阳这片浅滩是留不住秦梦这条小龙,跟着秦王后和公子回秦国那是早晚之事,子南真今日流露真情,无非让秦梦别忘记他子南真颇为器重他,日后成了秦国红人之后,也多给他卫君一些照顾而已! 秦梦对于子南真自曝私心没有表现出一丝惊讶和不满,更没有激动的说苟富贵勿相忘,而是平淡的毁灭了子南真的幻想。“君侯,如此肺腑之言,小子听了顿生士为知己者死之意,今后小子哪也不去,就在君侯跟前效力,在濮阳城内做好买卖,将天下能赚的钱都挣到我们手里面,君侯意下如何?“ “咳…咳…,好,好,寡人甚是欣慰!”子南真听秦梦此言气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竟岔了气,估计心里在大骂秦梦一个穷鬼出身,只知道挣钱,不知道有句话“普天之下莫为王土,率土之滨莫为王臣”?。“君侯你慢点,昨日是否被火气呛着了,赶紧上车,到辒辌车中休息!”秦梦凭着年小,将装傻充愣发挥的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其实秦梦也想过,以救赵正两次之功,去了咸阳,只需为现在的秦王和日后的秦始皇效力,就可过上人上之人逍遥的日子,然而这种混在富贵圈里为帝王驱使,压榨蝼蚁般百姓这样的生活方式难以被自己这个满是平等民主思想的现代人接受,自己追求的是静观天下云卷云舒,超脱世俗,放荡不羁,无拘无束的行走天下。这种梦想可比古人追求功名,千里觅封侯的抱负更为诱人。 秦梦也上了子南真的马车,只见子南真将前面车帘撩开,静静观察前方赵姬马车的动静。果不其然,马队刚行进不久,便有几个壮硕的仆役跟了上来,分散在马车周围。车队走了数里后,前面不知何时又多出来一撮骑马的仆役,旁人还以为是子南真的随从。 子南真挑开后车门的帘子,竟发现车后跟着几辆载满货物的马车,马车有几个彪形大汉护卫,要不是他们主动点头打招呼,秦梦还以为他们真是走东窜西的商贩。对于秦人甲士的巧妙伪装,秦梦大吃一惊,便也没有了小觑他们之心。这种丝毫不逊色后世的谍战伪装,有些细节还是不太完善,毕竟是一夜之间匆忙准备的,秦梦细心的发现他们新挽的发髻依然残留秦人的风格。 计划虽然周密,但也不敢保证背后神秘的杀手一无所察,秦梦和子南真两人惴惴不安的沿途寻找异动,到了历城也未发现异常,一颗悬着的心这才安定了许多。 过历山时,整个车队停下来歇息了半个时辰,春申君邀子南真一同登历山,祭拜舜帝。历山,相传上古虞舜帝为民时,曾躬耕于历山之下,故亦名舜山或舜耕山。 然而韩布一行人却不承认虞舜是齐国人,他们却说舜帝是韩国人,舜帝亲耕之地在山西而不再山东。 虞舜到底亲耕哪座历山?秦梦也很想知道,后人的疑问皆因太史公的一句话:“舜,翼州之人也,舜耕历山,渔雷泽,陶河滨。”说历山在山西,那是因为翼州就在山西,说历山在山东,那是因为雷泽在山东。舜耕何地,两派争论了两千年,都没有个定论。本来就是秦梦读史时遇到的不解难题之一,想着向前推移两千年会有答案,如今看来还是没有确切答案,真想得到明确答案还得再穿越二千多年,回到虞舜生活的上古年代。 大家以为子南真肯定会欣然接受春申君的邀请,没想到卫君以身体不适婉拒了。其实秦梦很想登山看看,看看这时的千佛山是怎样一副美景。不知凭栏北望,那湖面如镜的大明湖畔,是否有一个叫夏雨荷的女子在守望,远处的济水相比后世的黄河有何不同,没有高楼林立的泉城景色又是怎样的一副画面? 若按子南真的秉性,这么好的一次接触楚国大佬春申君的机会绝对不会放过,然而春申君相比马车里有价值一城之地的两位贵人也就是一个糟老头,子南真更多在想平安到达临淄交了差事,虽然两天赶到临淄时间有些紧,但抓紧些还是能到达的。 第二百一十四章 王翦 春申君独自领人登临历山欣赏金秋美景祭拜虞舜去了。 成阳君成宽领着二位兄弟成龙成虎,向子南真告辞道:“子南贤弟什么时候改了性子,竟然驳了春申君的好意,为兄叹为观止。多谢昨日贤弟慷慨出手解围,多谢秦子教我的蒸馍秘法,家里几十张嘴还等着愚兄回去养活,在下就不陪你们同去临淄了。虞舜故居不看也罢,回来的时候你们如果路过成阳,为兄领着你们祭拜唐尧,尧王墓就在成阳。” 成阳君本来此行是找崔意如索要被侵占的封地而来,结果遇上崔邑大火,真凶未明,也未敢再提此事,生怕崔意如胡乱猜忌到他身上,那样反倒得不偿失。得到了秦梦传授的发家技艺后,便也对此不再挂怀,高兴地领着二位本家兄弟离去了。 带着张良二兄弟去临淄求学的韩布更是无心沿途景色,也只想尽快赶到临淄。歇息期间,特地拜访子南真,赞赏卫君颇有才具,短短几年就将濮阳治理的日益繁华,夸耀子南真随从仆役个个彪悍强壮,询问是不是掏重金从魏武卒里挖来的甲士。 子南真听此言,脸色中露出了不易觉察的紧张,只是打哈哈应付过去,抽眼观看赵姬和赵正所乘的马车,和其他车辆一样,也有人下来在地上撑腿伸腰,不过只是平常的婢女而已,倒无什么引人注意之处,这才放了心。 秦梦这小半天来和子南真同坐一车,虽被尊为上宾,但身份有别言行举止还是要讲究些礼数,自然也就没有和“商山四丑”他们在一起时自由随意,秦梦借口向唐秉他们讨教学问,婉谢了子南真的同乘而行。 秦梦尿意上涌,便来到路旁树林小解,不经意扭头看见树林里一个农夫模样的老者,背靠大树,草帽掩面在小憩,不曾想老头竟开口道:“曾外孙,你已被人注意到了,此去向东,一路多留些心眼,不过有曾外公护着,也不必过于担忧!” 秦梦唏嘘之中,猛地一停,很快反应过来,这个称自己为曾外孙之人,除了侯赢,还能有何人?加上他独特的苍老嗓音,秦梦心力突然涌出了一道道亲人久别相逢的暖流,正欲施礼开口问好,却见侯赢起身,拿起草帽,转身向树林里走去,嘴里絮絮叨叨说来:“好不容易找一个无风之地,谁知人来人往,清梦难做啊!” 秦梦随即也发现身后有人,秦梦也觉扫兴,本想和侯赢攀谈几句,不想却有人打搅。扭头一看原来是一个美髯壮汉,长相端正,相貌堂堂,神情中自有一种威严,尽显男人成熟之美,看年纪应该在三十左右,看见他独特的发髻后,便也放了心,这应是秦人甲士装扮的卫君仆役。 侯赢已远去,秦梦悻悻然提起裤子,正要回去。不想那美髯壮汉凑近秦梦小声道:“见过恩公秦子,属下乃蒙将军的校尉,此次受命保护王后和公子安全之职,吕丞相面授机宜,有事与秦子商量。眼下就有一事,不知该当如何抉择。 这半天来我们商队后面有两个可疑之人时隐时现,非是针对秦王后和公子而来,而是对秦子指指点点一番,在下觉得有人对你不利,然而又事关王后和公子行踪,就没有令人抓捕,望秦子小心一些,莫要离群太远。” 大汉所言和侯赢提醒之言一样,秦梦顿觉恐慌,脑中就闪现了无数种被人追杀的场景,小心脏咕咚咕咚的,竟有些喘不过气。 一直担忧的有人找麻烦,终于还是出现了。找自己麻烦之人,想必就是那帮杀手。看来自己的直觉没错,这次崔邑放火刺杀赵正和上次那次,是同一伙人所为。 这一切还是源自昨天吕不韦公然夸赞,杀手那日在繁阳功亏一篑,想必不知缘由,他们怎么都不会想到一个少年头上,可是经吕不韦大庭广众之下一说,自然逃不出他们在崔府的眼线,自然就明白了上次是因何失败的。看来自己要夹紧尾巴做人,不过也不用太怕,明里有子南真一帮打手,暗地还有秦人甲士,另外还有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曾外公保护,那可是墨门巨子。 秦梦警觉的看看周围情况,见旁边荒地一片,老远才有人,这才重新抖擞精神向那大汉点头表示谢过,小声说道:“希望今夜吕丞相的计策能奏效,明天和蒙将军回合后,我们再决定如何对付身后的这两个人,一切都以王后和公子安危为先。” 那人惊异的看着秦梦,楞了一下神,不过很快觉察到了失礼,便说道:“在下今日和秦子交谈,再不敢有小觑之意了,昨晚听吕丞相和蒙将军满口溢美之词,始终不敢全信,今日得见果然与众不同,这份成熟稳重,言谈老练,哪像一个十四五岁的娃娃!王翦失礼了!” “什么?你叫王翦?可是关中频阳东乡人?”秦梦真的惊呆了。眼下之人怎么能是王翦呢?后世的千字文给战国武将列了一个简短排行榜:起翦颇牧。即白起,王翦,廉颇,李牧。秦梦认为王翦应该排第一。秦王扫六合,最大功劳者莫过于王翦。天下六国除了韩国之外其他五国都是王翦和王贲父子攻灭。 在秦梦的印象里王翦应该是一个深谋远虑的老头子,征伐楚国时,不断的向赵正要这要那要钱要地,就是想讨秦始皇一个安心,攻灭燕国后便急流勇退,不仅武功过人,而且智谋超群,这比白起落得自杀的结局强上百倍,日后自己定要去琅琊弄个战国名将琅琊榜,将王翦排在第一位。 美髯汉子更为奇异的看着秦梦,不敢置信的道:“在下确实是关中东乡人也,秦子怎认得在下?”确定无误就好,秦梦将适才心中的恐慌抛诸脑外,跟着这样一个强人,比千军万马都让人放心。 “哦,这个就得说起我师父了,当年师父巡游关中时夜观天象,发现西方亮起一盏将星,异常夺目。白日里依照祥云所在,实地探查得出东乡王氏诞一子名叫王翦,师父每次都对我提起你是武曲星君下凡,小子这才记住的,更巧的是今天竟让小子真的遇到了星君,先师显灵了!”秦梦煞有介事的解释道!故事编多了,对于这么无耻的谎话说出口,如今的秦梦来已经达到脸不红心不跳,信手拈来的境界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夹生饭 秦梦之所以清楚的记得王翦是频阳人,那是因为后世这个地方称为富平。天下何其大,而能出王者的地方还真是屈指可数。 秦梦虽然知道日后王翦祖孙三代都是纵横天下的万人敌,而王翦显然头次听到如此赞美奉承之言,他刚毅的眸子中充满了欣慰,恐慌,惊讶,疑惑各种复杂的神情,脸上似乎冒出了细汗,连忙向秦梦作揖道:“素闻鬼谷仙师才学广博,满腹韬略,年轻时曾不知多少次去云梦泽寻找他老人家,也曾在山中一呆就是三年,只为得见一面,不敢奢求拜师学艺,只想得他指点一二,然而在下福薄就是寻不见先师,有人说他以登天成仙了,在下这份痴心也就收了起来!今日意想不到秦子竟说鬼谷仙师早已关注与我,得此蒙爱让我欣喜若狂,心中激荡。” 王翦说着说着就激动了起来,要大礼稽拜秦梦,秦梦连忙上前抬起他的双臂,臂力沉重,害的秦梦一趔趄,差点摔倒,慌乱间瞥见看见大道上的车队,才又想起他们谈话的初衷,便以外面有间细制止了王翦的大礼。 秦梦觉得太高估王翦了,一番胡诌,竟然被他毫不怀疑的全信了,秦梦很是怀疑以他这种智商日后怎样协助赵正统一天下的! 王翦强抑激动之情,再次抱拳对秦梦说道:“仙师说我是武曲星下凡,在下就不解了,凭借祖上阴德我在军中混了个校尉一职,不过也是一个护卫君王公子安全的闲职,十多年来一直没有上阵的机会,至今籍籍无名,一事无成,人言秦子文昌星君下凡,又师从鬼谷仙师,请秦子为我解惑?” 秦梦被这个问题难住了,读书时只注意了王翦的威名,却不知道王翦是怎么出头的。看着王翦真诚的模样,秦梦叹道:“一切都有定数,今日见到将军,一时兴起口不择言,惹来将军不解,实属不该,先师曾嘱咐小子不可泄漏天机,将军属于大器晚成,小子也只能透露这么多了,再多就有违师命了。” 王翦依然一副不解之态,颇为谦逊的向秦梦施礼道:“在下最大的梦想就是师从鬼谷仙师,然而他这样的人物神龙见首不见尾,在下福薄始终无缘相见,人人都说秦子是文昌星君下凡,今日能见秦子也算了却了一桩心愿,希望有机会能得秦子赐教鬼谷仙师的兵法战阵!” 秦梦从王翦身上一点都没看出大将军应有的那股挥斥方遒,横刀立马的威严霸气来,倒相反竟还有点小人物的谄媚。这和百战英雄的形象出入很大,让秦梦颇为失望,竟而怀疑他可能不是真王翦。相较白起廉颇李牧三人结局死的死,亡的亡,也只有王翦最后落了个功成名就的善局,大概就是得益于这份谦虚谨慎吧! 秦梦不敢托大,谦虚还礼道:“将军过奖了,小子始终都不知所学恩师大名,但人人都称是谷鬼仙师,小子觉得如将恩师说成鬼谷仙师很是不妥的。至于文昌星君下凡更是别人对小子的夸奖,将军不可当真,对于兵法策略,小子就听师父教导了一两句,更不敢言赐教!” 这就是秦梦最没劲的地方,先把人的胃口吊得足足,然而却在美味佳肴出锅前最后一刻来个釜底抽薪,结果一顿美味变成了夹生饭,让人意犹未尽只能咂舌惋惜! 但凡聪明之人都知道这是谦虚之辞,不仅不会小看相反还会另眼高看,秦梦深谙此道。王翦听完举止更是谦恭,再次称赞了秦梦小小年纪就老成持重谦虚谨慎,不愧是高人弟子。 随着听见挥鞭启程的号子,两人结束了谈话,王翦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让秦梦先行一步,他来殿后,不忘巡视周边是否有异常情况! 秦梦刚从路边小树林出来就被紧张兮兮的朱家发现了,他像风一般急奔过来,见到后面面生的王翦顿时警觉起来,趴到秦梦耳边低语几句,说他小解是又接到了神秘人的警告,这次刺客可是针对秦梦的。 秦梦笑了笑,安慰朱家道:“没关系,来,来,来,给你介绍一位新认识的朋友,功夫了得!就是这位王前辈,你可要虚心请教啊!” 朱家最喜欢和人比试身手一较高下,打量了一番王翦憨声憨气道:“你这人怎么如此眼生,不是卫君的仆役吧!不知是哪里人啊!” 王翦倒一点不在意朱家的质疑,哈哈一笑道:“小小年纪管得倒很宽,咱们晚上宿营的时候试试身手,保管一个回合将你摔趴下!” 朱家听完满脸涨的通红,和王翦来了一个击掌,相约晚上不见不散。秦梦很是佩服王翦的眼力,一眼就能看出朱家的性格,最吃这一套。 秦梦刚走到大路上就被热情的商山四丑包围了,秦梦用眼神和王翦告了别,便上了马车,被崔广缠着问东问西,秦梦没有刻意隐瞒便将昨夜刺客纵火和救得公子赵正性命之事说给了他们听,最后不忘告诉他们,自己可能得罪了杀手,让他们看着办!” 一时间车内气氛紧张了起来,四人屏气呼吸看着秦梦,他们怪怪的模样,让秦梦忍俊不禁。四人这才从紧张中缓了过来,崔广道:“小师叔你若晚上将《太公兵法》默写出来,让我交与我那可爱徒儿手中!我一定陪你左右为你挡箭,你看这笔生意可否成交?” “成交你个大头鬼,我已替秦子卜过卦了,乃是否极泰来之卦,无妨,一切安好!”吴实念念有词,不断掐指。 秦梦对于一部书几页纸就能换来日后大名赫赫的黄石公为自己挡箭,心中莫名的温暖,感动的热流在体内乱窜!似乎眼泪就要落下了,秦梦仰仰头平抑了一下心情道:“何必等到晚上,现在就可以给你默写!让你得偿所愿收了张良做徒儿!不过车马颠簸,难以书写,我看还是让我先在腹中整理一番,宿营后再给你默写,可好?” 这还能不好?崔广大喜,给周术,吴实说了不计其数好话,让他们两人挤挤,他又求着外面赶车的唐秉尽量将马车赶平稳了,将好不容易腾出的大半车厢请秦梦和朱家躺下。秦梦也没有和崔广再废话,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大东 确实太累了,昨夜折腾到半夜,今早天不亮就起来,秦梦一躺下就迷迷糊糊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长,耳边袅袅环绕着一曲很有韵味的歌,听不到车轮咯吱咯吱的声音,应该是停车休息,秦梦这才睁开了眼睛。 舒服!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秦梦爬起身来,伸伸腰肢,只见朱家睡得像死猪般,流着长长的口水,还在有节奏的打着鼾声,秦梦会心一笑,不忍叫醒他。 车厢里再无他人,秦梦探出头来,只见唐秉几人席地而坐,望着西边的红霞,竖着耳朵静静倾听远方传来的悠扬歌声。崔广见秦梦下了车,殷勤的递上了一个饭团,一个盛水的葫芦,说道:“小师叔,看来你昨日确实劳累了,一觉睡到夕阳西下,饿了吧,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秦梦肚子里空空如也,也确实饿了,便也接过崔广递来的饭食。昔日孔子大弟子颜回苦中寻乐叹道:“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如今秦梦看看手里竹筒里盛的饭团,葫芦里的清水,何曾想过自己和先知圣贤过上了一般无二的日子。 秦梦边吃边听,歌声里透出了无限的无奈和凄凉,令人心境惶惶。其中一段“小东大东,杼柚其空。纠纠葛屦,可以履霜。佻佻公子,行彼周行。既往既来,使我心疚。”似乎所有人都被这种哀愁打动了,都在暗自神伤。 “这人所唱乃是《诗经小雅》中《大东》一篇,声音苍凉浑厚,将百姓的疾苦娓娓道来,那人应该在前面山上劳作,要不是还要赶路,老崔便要去认识认识此人,想必也是志向恬淡的落寞君子。”崔广知道秦梦喜欢了解歌曲的背景和意境,颇有眼力的向秦梦解说道。 《诗经》秦梦还真读过,由于歌者浓浓的山东口音,还真一时没有听出端倪,经崔广提示,立时便将歌声和词句对上了。“小子猜的不错的话,是不是到了历山东面的谭邑了?”秦梦将饭团一口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问崔广。 “是啊!看来小师叔果然博学,听此歌就知此地是旧时的谭国,现在的谭邑。”崔广献媚的看着秦梦,接着神采风扬的补充道:“关于谭国也有一个典故,当年俺先祖齐桓公小白遭难时,曾投奔谭国,没想到谭公他不仅不收留反而驱逐了小白,后来齐桓公即位后,回头第一个灭的就是谭国。”周术鄙视的看了崔广两眼,向秦梦对视一笑,秦梦明白,必定是刚才周术所言,崔广这是无耻的照搬炫耀。 不远处的牡丹和芍药端着一木盘水经过秦梦身边时说道:“阿姊,你看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不到半个时辰天就黑了。卫君还要赶路,说要到前方三十里处的赖邑过夜宿营,我真害怕老夫人的身体受不了,出了闪失又要遭太史公的责骂了!” 秦梦觉得作为晚辈有必要探望一下老夫人,省得一天不见左清,到了晚上宿营后,再遭她的白眼甚至是身上的掐拧。 路过赵姬母子两人的车驾时,只见车门窗帘紧闭,只有两个婢女下来伸腿扭腰,不远处的王翦向秦梦轻轻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秦梦扭头看看队伍后面,秦人装扮的商贩,也在若无其事的警戒,倒没有发现他们所说的那两个可疑之人! 秦梦来到车对最前面,只见子南真恭敬的垂立左老夫人车前探问道:“老夫人,您身体还能吃的消吗?咱们再赶上三十里,到前方赖邑歇息,你看可好?你不用担心住的地方,寡人已派人知会了赖邑县令,到时候一切都会安排妥当的。” 左老夫人满面红光,精神矍铄的探出头来对子南真道:“无妨,崔府果然富庶,这辒辌车豪华舒适,想必花费不菲吧!确实比我们府上的车驾舒服的多,躺在里面一点都不觉颠簸,君侯只管赶路,早一天到,早一天见到我那苦命的姐妹,老妪不怕劳累就怕去晚了啊!” 子南真听罢,这才放心的拍拍秦梦的肩膀走了,左清瞪着清澈的眸子看向秦梦,从惊喜变成了冷漠,说道:“都一天了,现在才过来,是不是攀上了秦国王后的高枝,在四处炫耀呢?” 秦梦嘿嘿傻笑道:“见过奶奶,见过左家阿姊,哪里啊,你看我是那人吗?都是昨日睡得太晚,今日发困的紧,坐上了车便睡着了!” “是秦小子啊,快快到车中一坐,昨日听清儿所言你的传奇经历,老妪更是对你好奇,怎么都不曾想到,你竟和秦国公子有这么深的渊源!”老夫人热情的拉住秦梦的手,慈爱的拍掉秦梦身上的尘土,指着秦梦爽朗笑道:“你们两个小丫头,将这盆水让与秦小子用吧,你们看看他一脸灰尘,眼上还有眼屎,嘴角还有口水印子,活脱是一个乞丐儿!” 左清板着的冷脸被老夫人一句话给逗乐了,同时也遭来了牡丹芍药掩面窃笑,秦梦不觉尴尬反而木讷的呵呵傻笑,便也遵从了老夫人的意愿,用手掬起一捧水,冲到脸上,顿时神清气爽。 左清递来葛布的擦脸巾,秦梦接过无意间碰触到左清的纤指,谁知左清像是触电般缩了回去,脸蛋顿时红得娇艳欲滴。秦梦也觉得有一种怪怪的暖流涌向了心口。 秦梦洗完脸要为老夫人去溪边再打一盆水,却被老夫人阻止了。随着袅袅歌声停止,子南真下令重新启程赶路。韩布一行也是抱着早一天到临淄,早一天交差的急切心理,跟着上路了。 一路狂奔,到达赖邑时天早已黑透,一天下来走了一百多里,人困马乏,崔府制作精良的马车,也有两辆坏在了路上。 赖邑县令一身儒生打扮,和城中甲士在城门口恭迎卫君子南真的车队:“伏生,有失远迎,怠慢了卫君,请多海涵,寒舍早已备下饭食茶水敬请享用,快,城里请!” 第二百一十七章 尚书大禹谟 卫君子南真也早已下车,双手作揖回礼,态度谦逊犹胜主人道:“伏兄,打扰了,让你破例天黑之后再开城门,你我一别三秋,着实让老弟想念啊!”子南真和赖邑县令在城门口拱手齐眉寒暄客套一番,便也跟着车队进了城。 大概是子南真的特意交代,伏生将子南真和韩布两支人马分开安排,一拨一个独立的院落,互不妨碍。子南真的车队被安排进了一座三进院中,院子虽够普通陈旧,但院墙却高大坚固。子南真看了相当满意,再次谢过伏生,简单攀谈几句,伏生便以不打扰卫君饮食歇息告辞了。 子南真吩咐下去将中间院落让给了神秘的崔家亲戚,其他人等分住前后两院,让自己的亲卫随从在院外巡视。子南真亲自在三个院落中走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这才放心。 由于前院男人太多,秦梦和朱家随女眷们被安排进了后院,后院一排东西通透的六间堂屋自然都由左家和卫君的女眷们居住,秦梦和朱家便被尴尬的扔进了靠着中院房屋后墙搭成的一排土坯房去了。 秦梦倒没有觉得太过饥困,只是在车上被左老夫问东问西,嘴皮子有些干而已,便将两碗黄米稀粥一饮而尽,尝了赖邑提供的大肉块,又咸又膻,便以多喝了一碗粥为由让给了朱家,朱家倒不客气狼吞虎咽给吃的一干二清。吃完饭两人便仓皇逃出了女人窝,来到自己的房中。 一天一百多里的奔波,确实劳累,大家用了赖邑提供的简单饭食后,很快就熄了灯,前后中院慢慢静了下来。 “师父,我怎么一点也不瞌睡呢?”秦梦和朱家两人在简易木板搭成的床上大眼瞪小眼,一点睡意也没有。“废话!今天白日里睡了一天,还能再倒床上就睡,那你岂不成了猪!”秦梦好气的笑骂道。朱家哼了一声,表示恍然大悟,便也闭上了眼,不再言语。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秦梦正在闭目眼神之际,耳中传来了一遍遍的诵读声。这四句,十六字,对于秦梦再熟悉不过,这乃是出自《尚书大禹谟》。这十六字乃是中国文化传统中著名的“十六字心传”,是中华民族的文化核心与灵魂。 秦梦纳闷这大晚上的谁在刻苦攻读,听声音乃是一个幼稚童声,紧接着又听到整篇的《大禹谟》朗读,声音较先前小了下去。莫非在读《尚书》?声音虽小但却清晰,似乎就在咫尺,秦梦跳下床来,站在地上倾听,果然清晰的听到了一个孩童在诵读。 奇了怪!刚刚子南真巡视时还问赖邑县令有无旁人,伏生明明告诉子南真再无旁人了! 此事很是蹊跷,秦梦重新穿上衣裳,轻推房门到了院中,朱家也一骨碌爬了起来跟了出去! 秦梦来到院中漆黑一片,大家都已进入了梦想,四下寂静无声,远处偶尔几声犬吠,就是不闻读书声!秦梦在此回到屋中,屏住呼吸黑漆漆的茅草屋中再次响起了读书声,真是咄咄怪事,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朱家拉着秦梦的肩膀颤声道:“师父,不会这里有冤魂吧!” “真没出息,天地之间哪有鬼怪,快点起灯来!”秦梦一面贴耳在土墙倾听上一面吩咐朱家。秦梦转了一圈基本确定,声音来自地下,看来下面有间地下室! 朱家点燃油灯,秦梦眼前便明亮了起来。其实也没有仔细寻查便赫然发现了墙根处有一顶很大的瓮盖。这里的读书声犹为清晰,当秦梦和朱家合力抬起瓮盖时,读书声骤然停止,里面的亮光也转眼间消失了! 秦梦眼前赫然出现了一个黑洞洞的入口,朱家将油灯递进,只见有台阶延伸进去,好奇心驱使两人一步步挪了进去,到达底部时,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一个十步见方的空间,一个看来也就十来岁的小童蜷缩在角落中手里攥着一卷竹简,身前矮桌上油点灯芯冒着袅袅烟气。 “你们是何人?怎么来到了我家!”小童首先开口问道。 小童一身脏兮兮的衣裳,脸上油渍麻花的,一副瘦骨嶙峋的小身板,不过眼睛明亮,看起来很是精神。 秦梦抛出善意微笑道:“我们是卫君的随从,近日借住一晚明日还要启程去临淄,今夜无眠听见有读书声,便随声寻来,如打扰到你读书还请见谅!” 小童从惊慌失措中恢复了过来,重新点燃了油灯,拿着手里书来到面善的秦梦跟前道:“希望哥哥莫要告诉我父亲,今夜我在这里读《书》!” 秦梦点点头答应了,注意到小童手里的书简,心想适才小童大概就是朗读的此书吧,便问小童道:“能否让我一观你手中的《大禹谟》?” 秦梦对于《尚书》也颇有研究,《尚书》此时应称《书》,即四书五经中的“书”。尚字是久远的意思,《尚书》未成书前是一堆记录上古历史的文献,孔子挑选了百篇编撰并为之作序才有了后世流传的《书》。秦始皇后来的焚书,主要就是针对的就是《书》。 天佑此《书》,并未全部佚失。秦以后流传两个版本的《尚书》,一是秦博士伏生口授、用汉代通行文字隶书写的《尚书》,共二十八篇,人们称之为今文《尚书》。二是西汉时,相传鲁恭王在拆除孔子故宅一段墙壁时,发现了另一部《尚书》,是用古文书写的,人们称之为古文《尚书》。古文《尚书》经过孔安国整理后,献于汉武帝,不想却被束之高阁,料想古文《尚书》篇数更为齐全! 秦梦读此书时经常扼腕叹息,要是全部《尚书》都能流传下来,那中华历史岂不更加丰富多彩?为何秦始皇非要烧《书》呢?汉武帝又为何将失而复得的《书》故意人为佚失呢?人们不难猜想秦皇汉武是为了桎梏百姓思想,便于统治万民而这样做。但秦梦依然很想一览《尚书》全貌,孔子所著百篇《书》到底是何内容?那些未被采用的大量文献里面又记载了些什么?眼下先看看小童手中的这篇《大禹谟》和后世有何不同再说吧! 第二百一十八章 伏胜 看也是瞎看!自负学富五车,精通古今的秦梦,如今也成了瞪眼瞎,彻底成为了文盲。又回到了幼儿园,字不认识我,我不认识字的地步。 小童将竹简交给秦梦后,狡黠的眼睛便一个劲的往上翻,不用言说尽是轻蔑之态。 秦梦瞥了一眼得意之态的小童,心中叫苦:“怪不得,小童这副表情。这回碰上了蝌蚪文,曾经在西门安那里见过几卷这样的书简,由于繁杂事情太多,加上大篆小篆都认不完,更没有时间去研究它,至今依然对它是一抹黑,凭着对《大禹谟》的熟识,也就勉强对上几个字来!” 蝌蚪文,上古无笔墨时,用竹挺蘸漆来写字,竹硬漆腻,画不能行,故头粗尾细,而形成了一种特别文字。他既不是七国中的任何一国的文字,也非西周末年太史籀流传下来的大篆,而是一种年代更久远的字体。 秦梦看不懂这种古文,只觉眼前都是游动的蝌蚪,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既然小童有此修为,恭维几句,总能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 秦梦并不藏拙道:“这些字在下不识得,看了也白看,莫非竹简之上的字你全识得?” 小童取回秦梦手中的竹简,抬头一副骄傲之态道:“那是自然,这些竹简上的字,我六七岁的时候就已经全部识得,如今我还会背上几篇呢?” 朱家对于识字犹如看天上的星星,每个字都一样,自然就会以己度人,他撇着嘴道:“什么,我师父不识得的你能识得?你不是在欺骗俺们吧,你个小娃娃,才多大点,尽是胡说八道,反正这些字我们不认识,你胡乱背上一通,谁又能分辨得清你背的是对是错?” 小孩子的心境最是简单,小童听闻顿时脸红脖子粗反驳朱家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岂有诓人的道理,你若不信,请稍等我一会,我取来一篇籀文的《书》背给你听。”小孩子说话文绉绉的显然就是一个小大人。 秦梦心中好笑,更觉小童可爱。小童消失在里面黑暗处,不多时搬来了几束竹简,放在矮桌之上,将一篇摊开来推到秦梦和朱家跟前道:“你们看这是籀文书写的《大禹谟》我背给你们听!” 秦梦抬眼观看这些竹简要比蝌蚪文书写的竹简要新的多,这些用黑墨书写的大篆字体,秦梦倒是不费劲的认得,小童很是享受的默诵完一篇,然后瞪着两只天真清澈的大眼问道:“怎么样我没有骗你们吧!” 小孩子确实没有骗人,但这一篇《大禹谟》却与后世截然相反,有点像《竹书纪年》意味,十六字心传,也成了舜帝被囚后的感叹。 秦梦也不再有太多惊讶了,历史就是这样一个无助的姑娘,容易被人随意打扮,尤其是上古历史,年代过于久远,更容易让人曲解。不敢如何“人心危险,道心精微”这句话是没错的! 小童机灵古怪着实让人喜欢,不过他的这番打扮怎么都不像赖邑县令之子,秦梦借着夸赞他之时,旁敲侧击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小童确实县令伏生之子,不过是庶出,而且母亲地位低贱本是伏家的奴隶,因为难产而死,小童从小落下一个克母的名声,就更不受伏生和几位妻妾的待见,如今小童一人孤苦伶仃,流荡在赖邑城里。 自幼聪明好学,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他要学得满腹才华,为的是逃离这个冰冷无情的家,去临淄稷下学宫拜师,日后建一份功业,让所有人看看! 这个宅子本也是他家老宅,后来重建了新宅便被当做了留住客人的馆舍。诸侯争霸,征伐不断,今天的邻居,明天的仇家,作为城主,自然少不了敌人。 大户人家的家宅自有防备贼人和仇家的功能,一般都在主人正房之下修有通往府外的密道,以备逃脱之用。伏家密道的一端正好是书房,小童经常通过后院的入口潜入进去读书。没想到今日有客人借住,小童便从书房挪到了地道,结果读书过于投入,将秦梦招来了。 秦梦非常同情小童的遭遇,很有收留小童的想法,询问了小童的名字。没想到小童年纪不大,懂得倒不少,竟滔滔不绝的讲起了家族兴衰荣辱史,一时秦梦听得入了神。 小童姓伏名胜,为伏羲的后裔,其近祖由淮阳陈国迁到鲁国,后来鲁国被灭,便也就成了齐国人。小童自豪的说,当年孔子编辑《书》时,还曾到他家借阅过典籍文献。 这小童可是伏胜啊!虽没有王翦名声大,但同样也是一位震烁古今的人物!在秦时为博士,在汉时为五经博士,活了九十九,死后进文庙和孔子一样享万民祭祀,同样被人尊为圣人。这一切的荣耀皆因为他重造了尚书,真正的做到了为往圣继绝学。 不论《尚书》到底是否真实的记录了历史,然而却让后人知晓了曾经出现过了一些人,这总比什么都没有的荒漠历史强上百倍!这就是这个小子留给子孙后代最宝贵的财富!秦梦出于真情流露,秦梦对伏胜深深一礼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请受在下一拜,崇拜之情不胜言表,希望你再接再厉多背几篇!” 秦梦这突如其来的一礼让小童满脸通红,腼腆害羞起来。 “能不能领我过去,看看你父亲的藏书?”秦梦猜想伏家应该有全本的《尚书》借此机会翻看一遍,看看能不能从里面找到些和尧舜禹一样的人物,以解心中多年的遗憾。 小童欣然答应,不过提醒秦梦不可点灯,因为院中有人巡视,秦梦跟随小童没走几步便上了台阶,来到一间房子中,隐约摸到了木架子钉成的书架,来回几排,确实藏书不少,秦梦随意拿了几卷书简,便进了密室。衬着灯光翻阅了一遍,都是一些占卜,农事之书,秦梦不感兴趣。 秦梦来回几趟,始终找不到想看的关于上古之时的历史记载,小童便也不再跟随,由秦梦自己一个人摸黑寻找l。 第二百一十九章 王子乔 这种摸黑寻书的感觉有些像贼!秦梦再次从地道上来,忽见书房之外有了动静! 秦梦蹑足前行准备再搬几卷竹简回地道,却不想书房大门吱呀一声响了起来,惊得秦梦呆立在了原地。 “王兄,白日时你和公子的小恩人相谈如何?是否真如丞相所言,机变灵动,画策卓异!”只听一个操着浓厚秦腔之人小声问道。 “不好说,凭我多年观人经验,这小童绝对不简单,两次救公子,不知真是巧合,还是另有阴谋,这小子人不大,说话却云山雾罩,风雨不透,从他知晓我身世来看背后必定有一股深不可测的势力在支持他!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此子绝非刺客一伙,提防之心是该有些,但大可不必过于恐慌!真弄不透小子所图?”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回答道。 应是两个人挨门靠立闲谈闹出的动静,秦梦以为有人发现了书房中的自己,原来是虚惊一场,更想不到的是两人所谈还和自己有关,而且其中一人就是恭顺服贴的王翦,不过再次听他所言,似乎白天言行皆是委蛇之举!对于王翦的表里不一秦梦不仅不气反而来了兴趣,这才是大将军王翦应有的智谋。 秦梦将一时僵硬的双腿轻轻弯曲,最后干脆直接坐到了地上,静听他们之间对话。 王翦接着嘿嘿两声冷笑道:“那小子竟说我乃武曲星君下凡,真是让我笑掉了大牙,若是一般的贩夫走卒也许回信这一套,可我是王翦,怎么回相信这无稽之谈呢?” 秦梦听闻大吃一惊,以为此时每个人对神仙鬼怪者都是深信不疑的,没想到也有个例。就连不语怪力乱神的孔夫子都相信有鬼神存在,王翦凭什么就不信呢?还好秦梦很快知晓了王翦不信的原因! “杨贤弟,可能你也没少听过王子乔驾鹤吹箫,七月七日嵩山相会家人的事迹吧!至今我王家还在世人心目中留有仙缘,五月五那天乡党们都要去求我家的井水,说是给家中娃子们洗洗身子,一生无病无灾! 其实让我看来祖上是神仙,家中井水灵验都是无稽之谈,王家世世代代任何没有一个人见过先祖太子晋的,更有家中铜器铭文刻载先祖十七过世,所葬何地,你有这样一位神仙先祖你能相信吗?我家的那口井水更是以讹传讹,声名远播,我家娃子没少饮用此水更有甚者跳入井中大洗特洗,然而还是有子嗣不断夭折,若先祖真是神仙怎么不护佑他的子孙呢?” “王兄因此便对天地之间的神怪全然不信了!认为操持此道者皆是借此有所谋取者?那么据你观察那小子到底是何居心?那几次三番刺杀公子之人到底是何人?会不会是韩姬所为?”王翦所称杨贤弟者急迫的问道。 秦梦津津有味的听着,看来王翦早有仙缘,他这个武曲星是当定了。王子乔,太子晋,乃一人,是周灵王姬泄心之子,被尊称为王姓始祖,他也是古今太子被废为平民的第一人,因而直声震天下,孔子删诗书,至此曾投笔直叹曰:可惜了! 不论当时还是后世,骚客文人对此耿耿于怀,心有不甘,慢慢太子晋便成了一位忧国忧民因直谏而被废黜的太子,又慢慢演化为没死而成驾鹤吹箫的神人了,后世女皇武则天曾为其作《太子升仙记》。 “贤弟!事情没有真正水落石出之前断不可胡乱猜测。记住我们只奉君王之令,保护好王后和公子就是我们的使命,谨记莫要卷入后宫夺嫡的漩涡!”王翦此言尽显他老谋深算之态,就如他打仗,从不冒险,看似笨笨的法子,却能无往而不胜!秦梦突然发现他这一点很像自己。 突然间秦梦听闻王翦闷哼一声,接着就听那杨贤弟说道:“大哥对不住了,我不这样做,我全家二百多口一个都活不成!”接着听到门锁闷声落地的声音,门吱呀开了,接着一阵摩擦地面的声音,最后门再次被掩上。 秦梦听此变故,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丝毫响声,看来王翦这是遭人暗算了,等那人脚步声走远了,秦梦这才跑到门边,用手指探了探王翦的鼻息,发现人还活着,也顾不得寻找上古典籍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人拉到了密室入口,台阶较陡加上王翦块大身重,秦梦一不小心用力适当,结果王翦哧溜自己滑了下去!咚咚的头撞墙壁的声音,秦梦听了牙根发酸,这一下等于不知挨了多少闷棍! 这下倒好一步到位直接进了密事,秦梦将入口关严实,便追了下去,如此大的动静自然将伏胜和朱家招了过来。两人怔怔的瞪着眼睛看着满头是紫青色大包的王翦,秦梦再次确认了他还有呼吸,便也不在内疚,算是对他小人之心度自己一片无私之腹的报复吧! 秦梦无暇和朱家和伏胜解释什么,得赶快将他弄醒,否则赵正就有危险了!秦梦真心觉得哥们儿活得好累,孩童时就接二连三的让人追杀,即位后,张良荆轲接连刺杀,活着被人在石头上写恐吓信,就连死后也不得清净,还一直背负独裁暴君的骂名! “有水吗?将他激醒!”秦梦看着摇晃和呼叫的办法不管用,便想起了用水泼头的法子,向伏胜求助道。 伏胜挠着小脑袋道:“之前有半瓮清水不过早已让我用完了,只能上去到后院水井边去打了!” 那就打吧,秦梦看见伏胜读书的矮桌旁有一个脑袋大小的罐子,别要抱着去打水,谁知伏胜失声道:“小哥哥,不可以!” 秦梦已经抱住了罐子,顿时一股尿骚味直冲面门,原来是满满一罐子尿液。 “失礼了,这是我近两日的小溺,让我来把他倒掉!”伏胜颇为尴尬的说道。 “尿有何妨,我们打架的时候,将人打昏了,直接在人头上浇一泡,人自然就醒了!”朱家看不惯小孩子儒生般的多礼,便接话道。 秦梦没想到朱家打架这么野蛮,不过这倒提醒了自己。就用这罐子黄澄澄的童子尿吧,包治百病,好像用尿浇过头的人运气都不错啊!范雎好像就是其中代表。 第二百二十章 被利用 管用!童子尿果然疗效不凡,一罐子下去,王翦顿时醒转了过来,迷茫的抹了一把脸,睁开眼睛,用鼻子重重嗅了嗅,一副苦不堪言之态。 王翦衬着密道中微弱的灯光,只见是三个少年,为首的正是那个刚才提及到的神秘小子,初现惊诧之态,随即神色冷漠了起来。 “王将军,快清醒清醒!到底何人将你砸昏?所图到底为何?公子会不会有危险?你怎么还愣在这里?”秦梦深为赵正人身安危担忧,急迫的追问。 秦梦此时很为赵正母子捏把汗,而王翦看来似乎还未从晕厥中清醒过来,对这些迫切问题一点都不挂心,而是捏着鼻子,翻身起来,不断甩头,抖落头上脸上骚不可闻的尿液。 “小恩公,您对公子安危如此上心!王翦真得感激不尽!眼下情况,也莫要过于担心,都在意料之中!”王翦双眉倒立,虎目圆睁,咬着牙说道。 秦梦看得出极其狼狈的王翦,满心怒火,一副吃人的模样,碍于秦梦乃赵正恩人的份上,只是强压心中的不满,换作其他人,早就有一把掐死的心了。 王翦和白天的谦虚判若两人,如此前倨后恭之态也着实让秦梦心中火起,本想脱口而出:“你这人怎么不识好赖,用尿虽不雅,但也是情急之中的无奈之举,人家都是一番好意,甭管如何你也不该这样对待恩人啊!” 王翦见到面前小子眼神不善,怒气更胜,脱口而出道:“小子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河里沟里,哪哪都有你?你们到底所图什么?把话讲明白了!” 未来赫赫威名的大将军王翦,此时暴躁不安,瞪着血红的眼睛怒视秦梦。秦梦没想到王翦的情绪这么容易失控,不过想想换做任何一人突遭变故,挨人闷棍,醒来后,满头是包,还有混身的便溺,加上对面之人又是个成了精的小孩,纵使木头人也会崩溃,其实这种愤怒源自对突然超出自己能力掌控范围的恐惧! 王翦这种混于军伍之人会因一两句话引发一场你死我活的决斗,秦梦有赵正恩人这层关系,王翦这种表现已属极大的克制。这个时代讲究士可杀不可辱,因为暴怒而杀人这种事,不仅不受谴责反而会成为美谈,秦梦可不想现在成为凶神恶煞般王翦刀下的冤魂, 秦梦长长叹了口气后冷静了下来,深深一礼对王翦说道:“将军必定是有所误会小子,小子仅是卑贱庶民,搭救公子也是天意使然,更无所图。今日再次救得将军更是偶然,你如若不信,就请问赖邑县令之子!” 王翦听完秦梦冷静的解释,看了一眼面相和伏生有些相像的伏胜,一时也觉得适才自己说话带了七分火气,用袖子在脸上胡乱抹了几把,悠然长叹道:“小恩公,王翦失礼了,在下以小人之心猜度了,不论如何,你都是我们的朋友,就算有所图也是应当的,一点都不为过。丞相嘱咐过在下,此时应当保密,事成之后才可相告,故而隐瞒了秦小恩公!” 秦梦听完王翦简单解释,心中一时将吕不韦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了遍,心中恼怒之意不亚于刚才的王翦。其实也怨不得人家吕不韦,昔时他当商贾时绝对是讲诚信之人,后来当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便变坏了! 仗义多是屠狗辈,自古莫和政客讲诚信。秦梦虽留了十二分的心眼,结果还是被人利用了一把。 秦梦依然还想着到了临淄能有机会再和赵正亲近一番,早晨还意气丰发的给子南真炫耀为他争得了一座野王城,以护卫秦国王后和公子为荣!然而一天未过,这脸被打的啪啪响! “什么?秦王后和公子压根没有在车队里!”秦梦心中一时气急败坏,竟将手中的尿壶扔到了地上眼瞧着就要摔成八块,就在接地瞬间,王翦扑了过去接住了罐子,低声厉声道:“你想打草惊蛇,让我们计划功亏一篑吗?” 秦梦很快冷静了下来,这一两日听吕不韦的赞美之言,虽然心中一直警告自己戒骄戒躁,低调为人,然而却已在不知不觉中中了毒,自己心态被夸耀到的竟有些飘飘然,真把自己当成了一盘菜! 对于吕不韦而言,第一重要的就是秦王子楚,排在第二的自然就是赵正,秦王是他现在荣华地位的保证,而赵正就是他延续富贵的保障!吕不韦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自己一个毛头小子,能被秦国丞相利用应当荣,而不该任性胡为小家子气! 秦梦把自己心态调整好后,对于吕不韦的欺骗,便也想开了。吕不韦也有他的考虑,自己所带这一班使团中间确有间细,如不能假戏真唱,幕后间细还真不好被抓现行! 赵正两次被追杀,都因行踪泄漏,吕不韦可以肯定的是自己阵营中一定有内奸,数量有几个,以及谁有可疑,都是一概不知。但昨夜崔府大火,却发现了一个可疑之人。乃是负责秦王出行的中车府车士杨无伤,至于受谁指使便不得而知。 吕不韦听王翦禀告杨无伤一路上特别留意赵正母子俩人所乘坐的马车,就在那晚火起之时,曾在她们母子所乘马车上做记号,正让王翦碰上,结果火起那晚,最先起火的便是她们所乘的马车, 这种马车很是特殊,乃是华山之巅生长了三千年的一种树木所制,世人皆称铁木,硬度堪比铜铁,刀剑不能入,山火不能毁。 秦国制御车世家,特用此木制作两辆车驾,献给了昭王。秦王自用了一辆,便将另一辆用作了丞相的车驾。魏冉,范雎,皆有此车,现在成了吕不韦的专车了!自然此行吕不韦让给了赵姬母子。 第二天清晨王翦再去寻找车驾时,发现也和其它车辆一起化成了灰烬,车旁附近地上浸染了不少石漆,很显然车驾之所以被烧毁,很可能被浇上了石漆! 第二百二十一章 无伤 无伤,是一种美好的愿望,父母们祈求上天保佑自己子嗣能在战事中毫发无伤的回来,故名无伤。 杨无伤虽是一个管车马的小吏,但身后背景不容小觑。出自杨氏一宗,而杨氏一宗源于杨国后裔,在秦国军方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中车府车士官职虽小,但绝不可无凭无据,凭借猜测就能定罪的,那样只会招来更多的反对,让幕后真凶疯狂诋毁! 吕不韦虽为三公九卿之首,但他这个丞相,新来乍到,地位不稳,只是外强中干,他所下辖的各部人员都还是昭王时代留下的三朝老臣,虽也是秦王信赖的忠心之士,对新丞相吕不韦表面也是恭敬有加,但必定秦王子楚属于后来者居上,那些心中早有期许的老臣,心中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吕不韦不愧为历代商人中野心最大者,开创了投机帝王牟利的先河,有如此壮举者,自能抓住一闪而过的绝妙时机。吕不韦本也想着按和秦梦商量的计策来行事,不过听闻王翦心中怀疑,当即改变了计划,将之前瞒天过海之计改为了投石问路之策,而且一连投了三颗石子。 第一子就是以王翦为主事,将有重大嫌疑的杨无伤派出作为副手,负责过了河后的王后和公子安危,由王翦途中密切关注杨无伤的行踪,看他到底和哪些人有过接触。 然而一路上除了两个可疑之人尾随外,倒没有其他异样。然而那两个可疑之人并无和他又过眼神和言语的交流,只是要对秦梦下手,王翦也曾以为自己判断失误,几乎放下了疑心,不想杨无伤借闲聊之际突然袭击欲要将王翦打晕,好独自行事。 夜黑风高,天干物燥,最宜放火,已经从地道中出来的秦梦王翦四人,不多时看到中院火光冲天,几人在伏胜的指引下,沿着墙头上了院中一座最高屋舍的房顶,隐匿于屋脊的黑影处。只见中院人影晃动,大呼救火。 王翦冷眼旁观,眼中尽是杀气说道:“杨家和我王家有几分交情,没想到杨无伤今日竟敢出了这等事来,他自以为聪明绝顶,计划周密,哪知这一切都是一个圈套,不过可惜了一路上掩饰王后和公子在车中的女婢们,她们都要葬身火中了。” 秦梦看进中院,只见中院正堂大屋,火势尤为猛烈,清晰看到屋门口有成堆的柴草。火光冲天中唯有子南真吼声响亮,一路上本无可疑之人出现在视野里,想着今夜一过,明日启程,晚上到达临淄,一座野王城便唾手可得! 然而就这么简单的事情,却又起了变故,野王城要与不要,对于子南真都无所谓,然而亲王后和秦国公子若死,卫国有推不开的责任,这日后还怎在天下诸侯中立足,估计不多时,秦王就会兵临濮阳城下,那时自己这个魏王便宜女婿可就做不成了。 秦梦很想下房来,告诉子南真眼前之事都是吕不韦设下的圈套,自己也被蒙骗,你卫君也大可不必担心。 院中化妆成卫国仆役的秦人甲士们正在四处奔走疯狂救火。唯有杨无伤在院中冷血无情的呆呆伫立着那起火的正堂。 突然就在王翦用他仇视的目光看着杨无伤的时候,似乎对面房脊上有一条黑影,火光照映下依稀看到一个引弓搭箭身影,弓弦嗡的一声,只见院中的杨无伤大呼一声中箭倒下。 王翦欲要跳到地面,只可惜房屋太高,恐惧本能,犹豫了一下黑影便隐入了黑暗之中,消失不见了。 王翦错失时机,捶胸顿足,便也不顾危险一跃而下跳到了地面,来到了杨无伤跟前,只见一箭正中他后心,探手触摸鼻息后,王翦在自己脑门上重重捶了几下,脸色阴沉。 秦梦可不敢一跃而下,顺着上房之路下来后,绕到正门进来,只见王翦蹲在地上正在搜杨无伤的身,看来是一无所获,王翦叹息之余拔下箭矢,在亮光处仔细观看,王翦虽未上阵领兵,但对箭矢还是有几分了解。 如此显著特征怎不认得!先前在崔邑馆舍中刺客所用箭矢乃普通三晋所造的箭头,而杨无伤所中箭头,那可是秦军独有的三棱箭簇。小小的箭头,虽是产于秦国,但也不能说明幕后刺客便是秦国自己人,然而却再次证明了想致赵正于死地之人和秦国人脱不了干系。 如今地上死透的杨无伤再也不用害怕刀剑剑戟的伤痛了。杨无伤以中车府车士的身份经常出入秦王宫,被人拉拢也并不意外,他曾经言及幕后主谋是韩姬,这句无心之言,秦梦认为这是他心虚过度故意拿实情来掩盖,而且王翦也是这样认为,如今人死,死无对证,王翦只能空自叹息,叱咤天下的大将军也会因办事不利,得到吕大老板的冷落的! 只能说此时的王翦还未转运!其实他并不无被打晕,挨了一闷棍虽眼前金星乱冒,但头脑却清醒异常,王翦闭目不动,只想静观杨无伤下一步动作,想着寻求时机一举拿住幕后之人。 然而王翦不曾想到门后还有人,当时心中大惊更是大喜,没想杨无伤早已安排下了人手,书房之中一片黑漆,不知到底有多少人,害怕打草惊蛇,便也任由秦梦拖拽,最后感觉出是一个少年人再无其他之人时,本想擒拿喝问,不想起身用力之时,重心不稳,一下子便滑进了密道,脑袋撞上台阶,没想到,还真晕了过去。再次醒来时一身腥臊之气,眼前更是那个神秘兮兮的少年人,心中便有了怒意。 赖邑县令伏生来到子南真面前,满脸歉意,召集手下兵士扑火,然而火势确实大,眼睁睁只能看着内院一排房舍化为灰烬。子南真满脸颓废,无精打采的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屋中,不断感叹秦王后和秦国公子不知因何得罪了火德神君,终难逃出惩罚,想着又是一个无眠之夜,没想到秦梦拜访过后,子南真屋中便响起了鼾声! 经过一夜的折腾,最后从废墟中,抬出了几具尸骸,已辨识不清男女老少。一夜之间一进院只剩几缕青烟飘荡在秋风里。 王翦一行人消失了,子南真搀扶上左老夫人,打马赶车,重新上路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投石问路 火,这时代最具杀伤力的利器。秦梦连着两天目睹两场火灾,心想日后不可避免还会再见大火。 这些都是小火,不过损失几进院落,几间房舍而已,日后霸王项羽一把火烧掉的可是整个咸阳城,相比之下那才叫大火!由此可见火攻之计是古人普通不能再普通的计策,如此来看几百年后的火烧赤壁只是寻常之事,亮与瑜的火攻之策不过而耳! 赖邑大火的同时,吕不韦早已投出了第二第三子开始问路,不知王翦是否能赶得上?王翦满脸不甘的离去,想从其他地方找回点面子来,秦梦自忖他是赶不上了,因为杨无伤被灭口就足以说明对方已经看破了这是一个圈套,才干下这件杀人灭口之事。 吕不韦明里宣扬公子重伤,表面上重金诱惑崔府那名仆役不让他轻易泄漏机密,其实这就是掩耳盗铃之策,以幕后刺客的心思决计不会轻易上当,至于刺客会不会派人核实此事这都不重要,接下来吕不韦会故意露出破绽。 傍晚时分,秦人甲士会分兵两路,一路沿路返回咸阳,一路夜渡济水,两路人马同时出发,这便是吕不韦设计的第二第三投石问路之策,针对就是幕后刺客心思细密而用的疑兵之计。 能策划出利用兔子和猎狗纵火这样绝妙计划之人,自然不会轻易放弃任何截杀赵姬赵正母子的机会,即使知道可能是一个圈套,也会试上一试。 两路驷驾车马中坐的可不是美若天仙的赵姬和日后的秦王赵正,而是武装到牙齿的秦人甲士,他们手持强弓硬弩,整戈待旦,就等刺客拦车,到时招呼他们的可都是穿心而过的箭雨! 吕不韦也考虑到了对方会因为过于谨慎迟迟不下手,那样也不要紧,只要有刺客跟随,那就算成功的消弱了刺客的实力,只消一两日不被识破就行。 到时真正的赵姬和赵正会穿上重甲,混在剩下绝对信赖的秦人甲士中,吕不韦丝毫不担心剩余这一百多秦人的战力,因为他们都是万马军中杀出来的铁血战士。第二日一早渡河,轻骑重装快马一日便可到达临淄,吕不韦已经派人知会了齐王,到时会有重兵迎接。 秦梦结合王翦的述说加上先前和吕不韦的谋划,基本上看出了吕不韦的全盘谋划,吕大老板不愧为时代的精英,战国的人杰,所谋严谨,一环套一环,丝丝入扣。 卫君启程,伏生相送,韩布也过来慰问再遭火得神君的卫君子南真。若是普通人家一场大火足以改变他们的命运,或致贫或一无所有更或成为奴仆。赖邑这场大火,只要是在场的人都能一眼看出,这是有人蓄意而为。 县令伏生尤为愤慨,不仅仅因为大火夺取了几条无辜的性命,烧毁了他家的房舍,更多的还是因为他家世代积累下来的典籍藏书皆成了灰烬,恼怒之下大索小小的赖邑城,结果如崔邑皆未发现刺客的一丝踪迹。 伏生很奇怪卫君一改昨日的失魂落魄,变得笑容可掬,纳闷之余,释怀几分。经过昨夜简单的调查之后,伏生给出了这样一个火灾结论:卫君得罪了什么人,仆役被人收买,也就是被射死那人,放的一把火,才引起的火灾。至于助燃的木柴更是一个巧合,那是伏生前两日准备修缮老宅刚备下的木料,却被歹人就地取材利用了。 不过令伏生不解的是,那仆役能被杀人灭口,为何不直接刺杀卫君子南真呢?子南真似乎未卜先知知道有难,未在内院安寝,躲过一劫。伏生关切询问子南真到底得罪了什么厉害角色,子南真哭笑不得,无言以对。 子南真挥手告别伏生,带着他的庶子伏胜一起走了。伏生对此颇为不解,怎么都想不到卫君的心还真大,丝毫不为昨日大火之事挂心,告辞时一句不言大火之事,而是句句夸赞庶子伏胜聪慧过人,天资聪明,欲要引荐名儒教习伏胜。伏生感激不尽,好意难却,便同意了子南真领着伏胜进国都临淄求学之事。 昨夜的一场大火,成了大家单调乏味路途的最好谈资。伏胜和秦梦与四丑坐在车厢中谈笑风生,小童的聪明伶俐,博学多识很讨四人喜欢。秦梦从自己包袱中拿出两卷竹简递给了崔广道:“昨日一夜未眠,给崔夫子写下了这篇太公兵法,小子认为伏小哥不比张良逊色,你是否考虑一下,将伏胜小哥也收为门下,当你弟子如何?” 崔广不敢置信的接过秦梦手中的竹简,狐疑的看看强制忍笑的伏胜,大喜过望道:“巴不得巴不得,收下此子,老崔我求之不得!” 周术听闻当即阻止道:“秦子你怎能如此偏袒老崔?适才上车前我已将此子认作了爱徒,老崔对那韩国贵胄张良小子情有独钟,收了伏胜势必有所偏心!这可万万使不得,我周术要将所学悉数传给胜儿,你说呢胜儿!” 怎么都没想到,伏胜恭敬至极的稽首说道:“周夫子学识,胜儿领教过了,高山仰止,愿尊周子为师!” 好嘛?秦梦怎么都没有想到,日后为万世继绝学的伏胜竟是商山四皓的弟子!还同朝为官一起做了秦始皇的博士! 大喜若狂的崔广只顾翻动书简,并不和周术抢徒弟,翻完一遍后,眼神灼灼的看着秦梦道:“这真是小师叔昨夜书就的太公兵法?”秦梦看到崔广不可置信的眼神,只是笑而不语。 两卷书简称作六韬更为准确,里面内容确实是齐太公吕望和周文王和周武王的对话,和后世流传的六韬相符,称作太公兵法也不错。 昨日书房起火后,伏胜和秦梦所抢救出不多的一批书籍,其中两卷书简被秦梦翻到,当时眼前一亮,读来和后世太公兵法相近,秦梦正在头疼答应崔广之事,眼前一亮,正好拿来一用,里面遣词造句更适合此时风格,比自己死记硬背写下来的太公兵法更合适 第二百二十三章 临淄 怎么可能一夜之间书就呢?大火首先波及的就是秦梦夜宿的土坯茅草房!如此陈旧的书简,加上刚劲有力的书法,哪是昨晚新写的书简?崔广如此相问也只是出于礼貌想让秦梦自己言明书简来历而已! 秦梦看见崔广一副贱模样心里就有气,嘴里就不客气的贴耳说道:“老崔啊!莫要心急,那张良小子命中注定是你碗里的菜, 他终究是逃不出你的手掌心的,为师的应该有个为师的样儿?换做你什么都颠倒了,师道尊严全让你糟蹋了,被人家打的鼻青脸肿,你还念念不忘收徒? 张良他是韩国贵胄子弟,身边不乏先知高士,你若强自收徒,人家说不定还看不上你?你祖上传下来的兵法也应与时俱进来适应当今天下的乱局,这两卷书简成书时间也不过百年,乃是齐国大夫所著,所述皆是后人杜撰。想让张良心甘情愿拜倒在你的门下,还真需要时日,加强内功修炼,日后写出一本属于自己的太公兵法来!让所有人都为之折服!到时还怕收不到弟子吗?” 先秦上古能写书的都是贤达名儒,这部分人凤毛麟角,自以为写本书不著名大家也知道是谁写得。一百年有人记得,二百年也可能有人记得,但是几百年后,沧海都已变桑田,书简都不知虫吃鼠咬了多少个版本,谁还记得传世下来的名著是谁人所作? 伏家发现的这两卷疑是太公兵法的书简,更是没有作者,所谈内容只是也只是个笼统大概,张良若是日后能凭借这两卷书独步天下,辅佐刘邦一统天下那简直就是一部奇幻小说。 姜太公已经逝去八百年有余了,天下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再有见地的战争理论,没有后人的发扬阐述终会变得不合时宜。崔广手中的这两卷书简最多也就起个抛砖引玉的作用,那流传后世的太公兵法也是莘莘有才之士集体智慧的结晶。 秦梦这些时日与崔广等人相处日久,彼此间脾气秉性也算熟透了,这四位日后显赫的传奇隐士虽有些才情,但毕竟年轻,所学也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身上自有一股年轻人都有的嫉世愤俗之气,他们崇尚黄老无为之道,喜欢自由放荡不羁的生活,骨子里也多是散漫慵懒。较比常人拥有丰富的知识和技能,但不可避免长时间世外漂泊的生活造就了他们自视清高故步自封的心态。 这种心态看似高高在上牢不可摧,但是一旦受到挫折转眼就会化成满满的自卑。崔广唐秉四人遇上韩国权贵,被人揍趴下,这种屈辱的心理秦梦怎能看不出来? 秦梦前世尽受这种与世无争思想的祸害,对此身同感受,今日对崔广之言只想劝诫加强自身修为,以更多的学识充实头脑,想做一个逍遥自在的隐士,需要付出比入世之人要多百倍的努力。 秦梦说完,崔广沉默了!颓然向后倚在了车厢上,似乎其他几人也都听到了秦梦所言,车厢一时陷入了沉寂。乖巧的伏胜,拿出包袱里几卷书简来,分发给众人,秦梦也接了一卷,和大家一起埋头哭读起来了。 一路向东,地势多是西高东低的斜坡,马车行进速度很快,加上通往国都临淄的官道修的平坦宽阔,子南真更是命令御手们快马加鞭飞驰赶路。日落西山时分,听见车夫们长鞭作响,马匹纷纷放慢了步伐,适应了路途颠簸的人们纷纷挑帘观看,远远望去前方尘土飞扬,大道上填满了来来往往的车马和行人。 秦梦攀住车门,手搭凉棚,翘首观望,只见前面一座恢宏无比的大城,两条大河绕城而过,形成了天然的护城河,城墙依河而建,里面房舍整齐密集,城池气势磅礴,比濮阳城还要庞大,看来此行半月有余,终于到达了齐国的都城:临淄! 后人提起临淄便会想起一个成语“摩肩接踵”!此语出自《晏子春秋》的“临淄三百闾,张袂成阴,挥汗成雨,比肩接踵而在”,临淄的繁华,由此可见一斑! 不管千年前还是千年后,大城市最大的烦恼就是拥堵,临淄城也不例外。护城河上的吊桥,以及瓮城城门洞里都是拥挤的人群和车马,缓缓不前。 卫君子南真没有让头车上的仆役高举卫字大旗让前方拥挤的车马人群让去一条道来,那样无济于事,因为视力所及之处皆是旗幡,不仅有韩赵魏秦齐楚燕七国大旗,更有不少百家姓中的姓氏出现在旗幡之上,这些都是早已被吞并了不知多少年的小诸侯国,以及七大诸侯国新封君候的名号。 卫君的车队已汇入了浩瀚的人流车流里,人群喧闹,斥骂声不绝于耳。秦梦冷眼旁观,一些身穿破旧衣裳面有饥色的普通百姓便成了那些身穿锦衣华服等得早已不耐烦权贵们撒气的对象,推搡打骂,此起彼伏。 秦梦觉得自己活得很窝囊,后世的文明社会见到了不公平之事也都敢怒不敢言,更何况这个毫无尊严可讲的野蛮社会?秦梦也只能对那些忍气吞声的百姓投以同情的目光,始终不敢出面制止,害怕给自己及其卫君子南真遭惹更大的麻烦。 天下事,天下管,自有热血之士对于不平之事大吼一声伸张正义。只见一杆魏字大旗下面华盖车里探出了一个单薄身躯,他略显稚嫩的声音对前面燕字大旗下面如饿狼般仆役喝道:“这是谁家的恶犬,还不快住手!你家马匹拉出的粪球,喷在了人家父子身上,还不让人家拍掉身上的污秽吗?这是哪门子的道理?快让你家主人出来,本公孙很想一览是燕国哪位贤士之徒?” 那燕字大旗下嚣张跋扈的仆人,抬眼观看只见是位器宇不凡年纪在十七八岁的青年,从金光闪闪奢华无比的铜制车厢中健步跳了下来,当时就这华贵之气镇住了,本能的后退了两步。那对被马鞭抽得满地打滚的贫苦父子得以喘息,跪行几步来到富贵公子脚下,哭泣着致谢恩人出手相助。 那青年扶起为子挡鞭的父亲道:“莫要害怕,放心,本公孙今天一定为你们讨个公道来!” 第二百二十四章 太子丹 “公孙算得了什么?你不就是想说,你爷爷是魏王吗?魏王见了秦人不也是夹着尾巴就跑!我燕国可不像你们魏国没出息,向来不畏惧秦人,相反秦人年年送来大量财货,维持和我燕国的和睦交情! 你小子又是何人?如此嚣张斥骂我燕国甲士!报上名姓来,我要叫我父王传书于魏国朝堂追究你破坏魏燕连纵之责!”没想到那贵公子话音未落,从燕国豪车中挑帘便跳下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一副咄咄逼人之态说道。 口齿伶俐的燕国公子一番话来,竟让高他一头的魏国公孙一时哑口无言。 两人的对峙引来了周遭不少人的围观,秦梦也颇有兴趣的下了车,凑到近前,静观两位鲜衣怒马的贵公子一较高下。近距离之下秦梦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位魏国公孙,很是面熟,有一种似曾相識之感! 那魏国贵公子听罢,顿时气恼之极,用手指着那少年道:“你,你,你个竖子,仁义不施,祸患无穷,小小年纪就不知学好,秦国虎狼之国,秉承远交近攻之策,和燕国交好只是为了攻伐三晋吞并天下,若你是燕国太子,日后必也是亡国之君,天下大事不足与你这个毛孩子啰嗦!快拿出钱来,赔偿与这对父子,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魏国公子欲要去揪燕国公子的脖领子,不想燕国公子一帮恶奴甲士挡在了魏国贵公子面前。后面魏国的甲士随从见此情景,一个个也是怒目握剑,气氛紧张大有火并之意。 还真没想到低人一头的燕国小子一点都不畏惧,一副盛气凌人之态示意左右护卫离开,捋起大袖道:“我燕国儿郎最受不得窝囊气,莫以为你高我一头,我就怕了你!来吧赤膊上阵,分个高下!” 魏公孙作势也就吓唬一番对方一番,没想到对面小子还是一个硬茬子,言语犀利,未动手便占了上风!魏国公孙伸出的手便停在了半空中,就在魏国公孙一愣神功夫,那燕人小子出其不意用腰间佩戴的宝剑剑柄戳向了他的小腹。 旁观众人怎么都不会想到,那燕国公子竟会偷袭,人们对他适才不畏**的好感一下子便当然无存了!正当大家以为那魏国公子要吃亏时,突然听到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不好意思,人群拥挤,小子站立不稳,被人挤到了这里,两位见谅,你们继续!”秦梦抱着左清的铜镜,趔趄了一下从人群中冲进了两人中间,恰好挡住了那小子的剑柄,嬉皮笑脸的向两个满脸迷糊的贵公子戏谑道。 秦梦所站位置正对那燕国小子,见他满脸阴鸷,手握带柄的宝剑,当时第六感就觉得这个年龄和自己差不多的小子是一个狠角色!果不其然,这小子向前一步,用剑猛戳,欲先下手为强! 其实秦梦的出手八成是有意帮助那似曾相识的魏国公孙,另外两成确实因为看热闹的人群向前拥挤,秦梦便顺势而为出手相助的! 秦梦连连作揖,打打包袱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转身靠边站立,掂量掂量怀中沉甸甸的包袱,心中窃喜没想到左清的这面铜镜还真是出门旅行替人避祸挡灾的好工具。 自从崔邑客舍大火救了赵正一命后,这个包袱就一直有秦梦保存,昨日坐上了左家祖孙的马车,左清还曾索要,只可惜遗落在了崔广他们车上,这次下车便背上了包袱,准备有机会就还给左清,免得再次遗忘。谁知这次铜镜又为人立了新功! 燕人小子见阴谋没有得逞,便有了防备,退后两步站在了护卫甲士身后,以防对方反击,自己身单力薄肯定不是对手。 魏国公孙虽然当时懵了,随即就明白了燕国公子的卑劣偷袭意图,当时便怒发冲冠,嗷嗷大骂,欲要拔腰间的佩剑给那小子放点血时,突然后面车厢下来一人,出口制止道:“王弟不可无理,我魏燕素来友善,刀剑相见成何体统!快些回到车马中,耐心等待,一会进城!” 秦梦注意到此人三十左右的年纪,衣着更是华丽,一身儒生打扮,气度雍容,这时候燕国一方车驾中也下来一位花白须髯的长者,不紧不慢,面带微笑的来到了燕国公子身边,向对面男子轻轻作揖道:“老朽,爰渠见过太子增,不知魏王身体是否康健,请转达老朽对魏王诚挚的问候!今日之事都是老朽教导属下不严所致,让太子见笑了!” 原来这位器宇不凡的男子竟然是魏王的太子:魏增。这来头还真不小啊!秦梦再次看向那面熟的魏国王孙,怎么就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越是想不到越是揪心! 魏国太子增抬头看后,言行举止更为恭敬道:“原来是燕相爰渠前辈,在此相遇荣幸备至,在下王弟从小就爱管不平,一时鲁莽,失礼之处还请前辈莫要计较!” 那相貌英俊的燕相手捻胡须,看向一边不满太子增和稀泥的气鼓鼓的王孙,面带笑容道:“小子,信陵君魏无忌可是你的父亲?今日一见你父子俩果然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你叫宇儿,是与不是?” 秦梦听罢,一颗揪着的心豁然开朗,原来是魏无忌的儿子!这长相俨然就是魏无忌返老还童了。秦梦再次大量了魏宇一番,心中更添几分亲近,看来刚才出手是出对了! 魏宇听长者都叫出自己的名字,想必是父亲的故交,便也收敛了眉心的杀气,恭敬施礼。 三人开场热情寒暄未毕,旁边那燕国公子,鼻子中哼了一声道:“不愧为一家人耳!”那燕国公子转身便进了车厢,不在理会他们所言。 爰渠干笑道:“太子和公孙莫怪,都是老朽礼仪不全未即使时引荐,适才这位公子乃是我燕国的太子丹,看在老朽的薄面,言语冒犯千万别往心里去。太子丹秉性耿直,若和他相处久了,也是一个仗义朋友!” “什么?他就是燕国太子,如此骄横跋扈,不晓情理,燕国百姓要遭殃了!”魏宇大有讥讽之意说道。 秦梦听说那乖戾的燕国小子就是大名鼎鼎的太子丹,哑然失笑,头次见面就用了出其不备的偷袭手段,看来一二十年后他策划的荆轲刺秦王的暗杀很是符合他一贯的行事作风。 第二百二十五章 传统 也怨不得太子丹热衷于使用下三滥的招数,其实这是燕国的传统! 太子丹他父王燕王喜在赵国长平之战后突袭羸弱不堪的赵国,希望以优势兵力吃掉人家的半壁江山,谁知落井下石不成反被人所制。 燕昭王之所以能横扫齐国全境,独留即墨和莒两城,那是因为燕先王派遣苏秦进入齐国充当间细,蛊惑齐宣王大兴土木,引起民怨沸腾,攻打宋国来削弱齐国国力,等到齐国内外交困之时,燕昭王任用良将一举攻破齐国。这种阴谋之计令天下侧目!不过燕国得利之快,失得也快,田单的一个反攻,燕国所得城池便又重新回到了齐人手中。 上溯燕国开国之时,燕公奭嫉妒周公辅佐成王大权独揽,心有不甘,私下散布周公不臣之心,逼得周公旦没办法,铸鼎刻字做《君奭》一篇以明其志,燕召公得偿所愿位列三公一同辅佐成王。 事不多,但件件都有记载,加上后来的太子丹买凶杀人,更彰显了燕召公子孙继承祖上传统的美德! 燕国从开国到如今国祚八九百年,能存活在乱世中而不灭,大概这种不计手段,存活第一的立国信条起了很大的作用,燕地处北方荒蛮之地,多于北狄游牧民族打交道,若用齐国君子之道来治国,大概燕国早已灰飞烟灭了。 然而凡事有利便有弊,魏宇的牢骚之言,只有秦梦知道,所言一点不虚,日后太子丹在秦始皇赵正身上使用这种阴谋鬼祟之计时,便要落得一个身首异处,家破国亡的结局。 燕魏两国大人物齐聚,如此盛事,怎能少的了近在咫尺的子南真,从太子增出现,卫君子南真的眼神便明亮了起来,挤过人群来到三人中间,满面笑容的见过大舅哥太子增,小舅哥魏宇,又通过太子增认识了爰渠。 谁是爰渠?子南真并不熟悉此人,但秦梦全却相当了解,爰渠本是燕国的大夫,燕王喜欲要趁赵国因长平之战后国力大挫来掠夺赵国地盘,燕国朝堂上下一致同意,这样的决策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赞同,更说明了燕国之人行为方式不受太多礼仪的束缚,奉行利益之上的准则! 唯独爰渠反对,劝诫燕王赵国乃四战之地,民风彪悍,战事起皆可充当军卒,赵国先前之耻,人人心中愤慨,若燕王突然袭击,行不仁之师,势必惹恼赵人,到时同仇敌忾,拼个你死我活,燕国是捞不到什么好处的! 少数服从多数,燕王最终还是兴兵攻伐了赵国,结果廉颇反攻五百里,燕国打败,国都蓟城都在包围之中。燕王喜不得不向赵国求和。赵国要求很简单,只要爰渠出任燕相,便可罢兵息战。燕王喜只能同意,委任了爰渠为相国。 秦梦听们寒暄中得知,爰渠乃是平原君赵胜的姐夫,也就是说爰渠是赵王的女婿,这便是太子丹所言信陵君子和爰渠“都是一家人”的原由。这是史书上不曾记载的,如此解释就可理解为何赵国欲要扶持他为燕国相国,而燕王喜为何不信其言,秦梦先前读史的这些疑问便引刃而解了。 爰渠此次前来临淄,是要趁此机会和齐国修好。燕齐本就是一对冤家,互相攻伐数百年,都想置对方于死地,燕赵之战中燕国损失惨重民生凋敝,已无和赵齐两家同时为敌的资本了,燕王借君王后患病之际,派太子丹和相国探望,来释放友善,化干戈为玉帛。 太子增此来也是怀着同样的心思,五国解救邯郸之围时,魏国趁机夺得了本属齐国的陶邑,魏王时刻担心齐国再夺回去,成皋荥阳之地已被秦人夺取,接下来秦国便可直驱大梁城下,如齐国趁机夺地,魏国东西难以相顾,打仗太费财力,送礼倒便宜的多,魏王下了血本,金银财货装了十几大车,趁此君王后大病之时,也派遣了太子前来,与齐国修好。 魏王本想派遣子阳子豹两公走一遭亲自为君王后看看病,怎奈老人年纪近百,前些日子老人家应太史左襄盛情,连夜走了一趟濮阳,路途的劳累,身体确实吃不消了。只能派出自己的嫡传弟子,前来为君王后治病。 众人都是抱着看热闹的想法,围聚到了一起,随着太子丹气鼓鼓的离去,众人又见几位贵人热络的聊了起来,便也扫兴的散去了,可怜的那对浑身伤痕的父子,蜷缩在他们所携带的扁担竹筐旁,无助的看着眼前贵人们谈笑风生,似乎热心的魏宇也将他们忘记,只顾和爰渠攀谈了。 平日里临淄城前绝不会发生如此严重的拥堵,更不会出现怠慢各国使者,尤其是太子和国相级别的贵客。这一切都因为齐王出城祭天祈福,王驾刚刚回城,进城出城的百姓和各国的使团便被挡在了城外,这才导致了此次大拥堵。 君王后生病已有一段时日了,齐王寻医求药的消息早已散布天下,临淄城门上所刷布告突然频繁起来,都是为齐太后征求名医巫士的。这些布告牌都是齐王亲自所书,告示上的奖赏条件从开始的百金赏赐,百亩良田,一天天加码,一直到现在的,凡是能治好他母后疾病者,赐千金,封千户候。 消息灵通者,早已得知君王后病情不容乐观,加快了行程,纷纷赶来临淄。天南地北,九洲四海的小国,更是马不停蹄赶到临淄,表达一份敬重齐国之心。 如等到君王后归西,再送上迟到的问候,那不就晚了?谁也不知道齐王这个孝子会不会挑理记恨,日后征伐中,齐国大军所过自己小城会不因此遭殃,由他们所乘车马上所覆盖的尘土便可窥见一斑! 就在大家苦挨等待进入城中时,突然从西面大道上,疾驰而来一百多匹骏马,马上之人甲胄齐全,行路匆忙,马群掠过临淄西门,疾驰向东,秦梦瞥了一眼,只见大旗上赫然篆书一字:秦! 第二百二十六章 后胜 百骑战马风驰电骋般消失在了众人视线里,只留下一团黄土飞尘,秦梦从殿后骑士中隐约辨认出了王翦的背影。 那重重密集战骑中必是护卫的赵正母子,秦梦听着地动山摇马蹄声渐行渐远,心里感叹:就连尊贵无比的秦国王子王后出行都如此狼狈,这世道还有谁能潇洒的活着呢?作为哥们儿,也只有默默祝福他们少出些岔子! 就在人们纷纷猜测秦国何人出使齐国之时,城门口突然一阵嘈杂之声,从里面冲出两队胄甲鲜亮的甲士,强行将城门口一众无车无马的进城百姓哄撵到两旁,道路豁然开朗,接着从城门口疾驰而出一驾驷马华盖马车,后面跟了不少仆役打扮的小厮。 车上一锦衣御手驾车,车后站立一位潇洒文士,长髯飘胸,面如冠玉,气质儒雅,一看就是位博学之士。车夫紧勒缰绳放慢了速度,人群中不少衣着华贵着纷纷靠近献媚,不少人都认得此人,纷纷施礼作揖,车上文士并不倨傲一一举手回礼。 甲士开道的速度远不及车马行进的速度,那文士便也喝令御手停止前进,向周围猎猎大旗做了一圈揖道:“各位远道而来的尊贵客人们,今日皆因齐王出城祭天祈福,才导致了车马不畅,让尊驾们久等了,后胜在这里致以深深的歉意,希望各位海涵见谅。” “他就是后胜?齐王建的舅舅,君王后的弟弟,没想到还是一个大帅哥,年纪也就三十多岁,年富力强,仪表堂堂,文质彬彬。与史书所载的优柔寡断目光短浅判若两人!”秦梦心里嘀咕道。 后胜身手矫捷的下了马车,径直来到了魏字大旗之下,向太子增,爰渠,子南真众人拱手施礼说道:“几位贵客远道而来,却被搁置在了城外,我齐国竟还以礼仪之邦称世,真是滑稽之极,希望各位莫要放在心上,请燕相爰渠,魏太子以及卫君随在下进城,前去馆舍歇息,胜早已备下酒宴为诸位接风洗尘。” 燕相爰渠年纪最长,扶住了后胜的肩膀说道:“齐相不可多礼,我们燕魏卫三国以及所有九州之内的封君来此,皆是听闻太后身体有恙,这才心急如焚日夜赶路,只希望能把各自国君的深切关怀及时送到,还请齐相将老朽所带灵丹妙药及时转交给太后,至于接风洗尘这些俗礼不要也罢!” 旁边的太子增也不吝谦逊客套之言,隆重介绍了所带医者乃是扁鹊再世秦越人嫡传弟子的传人。没想到后胜对他们的献药献医反应平平,只是一带而过谢过燕王和魏王的一片好意。 子南真敏锐的发现了后胜暗淡的神色,大家都是场面人,此来目的不言而明,熙熙攘攘,皆为利往,偌大的齐国富有千里之地怎会没有良医?大概君王后的病情严重到无药可治的地步,后胜才如此冷淡,对寻医问药已不抱太大希望了。 子南真眼珠一转见缝插针道:“卫君子南真见过齐相,小君特向同来的魏太史左老夫人问齐相一声,何时能见到他的老姊妹齐太后?” 后胜的一怔,一副茫然不知的表情,情况果然不出子南真所料。人言嫁入豪门深似海,更何况是君王之家,多半是君王后早就将左老夫人忘记了。 她们俩能成为关系亲密的小姐妹源自她俩出身一样都是太史之女,其中左老夫人生活境况始终未变,然而君王后随着王夫先逝,便开始独立支撑偌大的齐国,平日里所思所虑也不是简单的家常琐事,而是尔虞我诈,为万千生民考虑的国家大事。生活境遇的改变,就决定了老夫人和君王后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 鲁国早已灭国,左老夫人也早已嫁为人妇,以鲁国先公主的身份来拜谒齐太后显然不合适,也只能以魏国太史老夫人这种平常身份了。那些掌管齐国迎来送往的胥吏礼官们怎会留意如此无关轻重的拜书呢?被置于高阁,也就很寻常了!后胜这一愣便证明了子南真的推测。 “什么?我老姐姐的老姊妹?”后胜圆睁双目惊讶的问道。子南真眼角含笑,秦梦知道他此来齐国目的已经达到,不管君王后的病患能否治愈,他这个无足轻重的卫君已经和齐相搭上了关系。 “左老夫人本是鲁国的公主,自小和太后相识,情深意重,听闻太后有恙,左老夫人不顾大病初愈,千里迢迢而来,此情此谊实在难得啊!老夫人手上还有太后年轻时所赠信物,齐相可移步到前面马车亲自询问左老夫人!”子南真不紧不慢的介绍道。 大概后胜对自己老姐姐君王后和左老夫人友谊有所耳闻,当即神色大变紧紧握住了子南真的手道:“卫君快领我去,以前从不曾听姐姐提起她年轻过往之事,然而近几日睡醒之后,几次提起她的鲁人姐妹,会不会所言就是你口中的左老夫人啊?” 子南真当即将后胜引荐给了左老夫人后,老人家泪流满面,情绪激动,非要立刻去见君王后。 后胜听完左老夫人述说与君王后年玩伴时的温暖小事以及后来劝诫莒太公之言后,后胜当时便泪如雨下。颇为感伤的要亲自驾马驶进王宫,让老姐姐立即见到昔日故人。 子南真连忙将此差事揽到自己身上道:“众宾客还得有齐相引领,寡居愿意亲自驾车将左老夫人送到太后身边,让她们这对多年不见的老姐妹相见!” 后胜在众目睽睽之下红着眼睛已经有些失礼,如果撂下如此众多贵客,那就太不讲礼仪了,后胜向子南真点头道:“那就有劳卫君了!”后胜对子南真重重拱手表示了谢意,接着唤来身边的一个随从,递给他一个腰牌,便挥手送走了子南真和左老夫人。 左福知趣的跳下马车,将马车牵引出拥挤的车马人群,然后将马鞭交给子南真,子南真轻松一跃坐上了御手的位置,驾的一声打马前行,由前面后胜的随从领引着跨过护城河,进入了临淄城门。 第二百二十七章 献宝 今日,子南真最风光,趾高气扬的驾马前行,就连那车驾旗幡也跟着啪啪作响,似乎向外宣示卫国曾经的辉煌,子南真觉得眼角余光所及的“卫”字从来没有如此鲜亮过。 城里城外万千不明真相的百姓以及远道而来的封国使者都在窃窃私语,苟延残喘的卫国何以得到如此尊荣,被齐相第一个迎进了城去。 知道此中情由的燕相爰渠和魏太子增并不计较是否合乎外交礼仪,而燕国太子丹却从车厢里跳了出来,对着远去的车厢指指点点怪话不断,燕相爰渠不断向其使眼色,意思让他消停些,结果全然无用。让燕相捏把汗的是齐相后胜忙于指挥手下引领宾客进城之事倒没有注意这个暴躁小毛孩。 被堵在城外的人群随着魏燕两国车队先行进城也变得秩序井然。卫国十几辆马车紧跟其后,秦梦整理了一下沉甸甸的包袱准备上马车,转头之际再次看到那对可怜的父子。典型地里刨食的农夫打扮,儿子也就十四五岁的光景,父亲却未老先衰,龟裂的手背,黑黝沧桑的脸蛋满是风霜。 父子两人也满是失望的蜷缩在一起,互相抚慰着脸上的伤口,秦梦巡视了周遭,早已不见信陵君魏无忌儿子魏宇去了何处?心里叹道,这小子做事虎头蛇尾,和乃父盛名相比还真差得不少! 秦梦再次下了车,来到两父子跟前,蹲下身来,查看了一番他们身上的伤痕,倒无大碍,叮嘱他们回到家中用清水清洗伤口,不出几日便会痊愈。两父子怯懦的看着秦梦,没有任何反应,秦梦无奈长叹了一声道:“齐国之人怎都成了小绵羊,血性之气都去哪了?”从腰间钱袋子套出一把铜子,塞进了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小子手中,转身便要走。 就在这时,那父亲开口道:“小义士,我们齐国之人非无血性之勇,适才之事我们怎不感羞辱?只是不想将事态扩大,到时弄得血溅三尺,最终受伤的只能是我们这些平头百姓!老汉家中还有上了年纪的老母,年近八十的祖母,几个嗷嗷待哺的小娃,我若不忍了这口气,和他们拼命,惨死此地,她们岂不要饿死家中?” 农夫说话声音并不大,却如黄钟大吕贯彻秦梦耳膜。秦梦顿时脸色羞红,转身回来,再次打量老汉,这次观感大有不同,他们普通的如黄土一般相貌,卑微的苟且着,一副与世无争人畜无害的表情,却强烈蕴含着对生活的渴望,对亲人子女的责任。这种力量强大差点让秦梦摧眉折腰。 “小哥哥,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这些钱财万万使不得,还请你收回?”那父亲怀中的小子,将手里的钱捧着递给了秦梦说道。秦梦当时就被这左右夹攻之势制服了,尴尬的不知所措,正好听到朱家在车上呼喊自己上路,秦梦喊了一嗓子:“收下吧,都是苦命人!”拔腿就跑,狼狈不堪的重新上了马车。 临淄城果然名不虚传,严整的街道,鳞次栉比的砖瓦房舍,尽显大气宏伟。路两旁穿着花红柳绿的百姓,气度不凡,颇有荣光。 齐王宫距离西门很近,转过两条街道,便来到了气势磅礴的宫殿群中。魏燕两国使者还未到达王宫,便有常驻齐国的本国外交官员盛情迎接,去了各自的馆舍,其他所有前来觐见齐王的使者都被安排在了接待外宾的馆舍。秦梦他们代表的卫国也不例外,一起进入乱糟糟的馆舍中。 有齐人礼官告知,凡是进献灵丹妙药或名医巫师者,快进齐王宫,到那里待命候见。 今年便是君王后的大限之年,秦梦真得不想参加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怎奈崔广死缠烂磨的相求,秦梦也只好随他一起去了。 齐国和卫国一样都是老牌的诸侯国,从姜太公建都营丘到改名临淄,距今已有八百多年,不管吕齐还是田齐,凡是有作为的君王都会大兴土木,重修或者扩大王宫,数代积累下来齐王宫庞大无比,建筑风格各有差异,新旧高矮皆有,人在其中犹如进入了一座宫殿博物馆。 所有进献奇药的使者和医巫被安排进了一处宽敞的宫殿中,这里早有许多人在此静候。秦梦觉得若是唐突闯入定会以为误入了一处临时集市,地上席子被人都已踩破,到处散落着干草杂物,这些人大多衣着华贵却毫不讲究的席地而坐,他们身前多摆放奇异的货物,不知情者还以为他们在兜售货物。 秦梦细看来,哑然失笑,他们穿着各异,深衣,短褂,胡服,皆有,更有头插野鸡稚的大神神神叨叨念念有词。有些人手上把玩着各式各样装饰奢华的匣子,金光闪闪,珠光宝气,想也知道里面必是奇珍异宝。 秦梦进入殿中便闻到了一股腐臭味,其中一人手中拎着不知出自那种动物更不知出自身体那部分的器官,血肉模糊,令人作呕。众人实在受不了这种气味纷纷远离他,那人气不忿自言自语道:“这是龙肝豹胎,人食会返老还童!太后吃了定会大病痊愈,焕发青春!” 有人抱着一鼎香炉,里面烟雾升腾,秦梦靠近顿觉神志迷糊,心想这里必有迷魂香之类的物质。 更有甚者托着一罐清水,声称这是西王母昆仑山上万年不化雪水,能治百病,起死回生。 乱七八糟的人群之中也有鼻孔朝天自视清高者,他们多是诸侯寻觅来的医道圣手。 秦梦觉得自己必是唯一的少年,没想到大殿之中还有另外一个年纪相仿者,天色已晚,面容相貌也已看不清楚,宫人打起灯火,待殿室里一片通明时,秦梦见到了那少年面容,那少年也似乎觉得有人在看他,回首寻望,四目相对,两人同时莞尔一笑,秦梦紧走两步挽起那少年的手,同时听到难听至极的公鸭嗓子,秦梦打趣道:“怎么你也入宫净身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扁鹊令 与夏无且一别一月有余,上次他在卫君宴席上使坏还历历在目,再次见到倍感亲切,没想到夏无且在这短短时日里也开始发育变声了,秦梦将当初他开的玩笑全部奉还。 谁知夏无且还是先前那副德行,鄙视的斜了秦梦一眼,出其不意便给了秦梦迎面一拳道:“你才是寺人呢!” 秦梦早有防备侧身闪过假作中招捂着面门哎吆道:“无且贤弟,你这一拳也太狠了,我眼前金星直冒!”夏无且这才开颜道:“这一拳压根没打到你脸上,装的倒很像!上次寒泉岗不告而别,害得老祖宗们担心不已,半月没有你的消息,两位太公差一点没有启程去繁阳寻你,你说该不该挨我这一拳!” 头次从夏无且嘴里听到这么暖心的话,秦梦心里着实感动,秦梦当即收敛嬉笑之意正色道:“家中突遭变故,事情紧急,未向子阳子豹两位太公告辞,实在是大大的失礼,再回繁阳,小子一定前去大梁拜谒两位尊者,请贤弟转达愚兄的歉意!” 夏无且听罢鼻孔朝天乜斜着眼道:“拉倒吧,要说你自己说去,昔日里我就是老祖宗跟前的活宝,耍赖撒娇样样好使,从未有厉色教训与我过,哎!就是碰到你这个倒霉家伙后,我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子阳太公一日数次拿你和我相比,如今我都无颜在他老人家跟前侍立了,这次老头们更为狠心的让我跋涉千里,前来临淄见见世面。你说你是不是我命中的克星!” 秦梦听完夏无且满腹牢骚丝毫不生气,反而觉得他有几分心直口快的可爱,毕竟他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小子,相比吕不韦,韩非这些沉浮宦海的老油条,夏无且犹如一只任性的小猴子。 秦梦心中和他亲近,难得毫无设防的嘻闹打趣,便再次凑上前来勾肩搭背,一副死不要脸的模样,皮笑肉不笑道:“无且贤弟,你我一见如故,本该互相包涵,愚兄头一次见你就觉得贤弟日后必定飞黄腾达,前途不可限量,到时愚兄还需你得提携!” 秦梦此言全非奉承之言,其中也有八分真心巴结之意,夏无且此时虽是一个毛头小子,但日后救得秦王赵正一命,那恩宠恐怕无人能及啊!夏无且就是一个顺毛驴,如此奉承阿谀之言他却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秦梦和夏无且聊的火热全然没有顾及旁边两个花白胡须的老者,秦梦一瞥之间发现他们垂手而立目光和善恭敬的凝视自己,秦梦顿觉失礼,连忙放开夏无且端正站好。 夏无且漫不经心的的介绍道:“两位师公,这就是太公所言的奇才小子,你们今日见到了,是否觉得太公老人家是否言过其实了!” “无且说话不可如此无礼!”老者训斥夏无且道。果然是子阳子豹公的弟子,秦梦不敢托大,礼多人不怪,上来便是稽首大礼,没想到两位老者见状如临大敌,同时也已稽首大礼回应道:“使不得,使不得,如此这样见礼岂不乱了辈分,这要是让师父知道定会遭到责骂的!” 秦梦莫名其妙,只是觉得怪怪的,看着两个花甲老人如此恭敬顿时心中恐慌不知所措,一时礼数更加殷勤,不想两位老者也同样回应。如此这般一两回合,已成了殿中众人的焦点,两位老者身旁的几位中年徒弟也多是不解的眼神,眼神直盯着秦梦腰间。 秦梦下意识的瞅了一眼自己的小细腰,除了一块刻有不知什么图案的精致小木牌,别无他物。 秦梦心中起疑,莫非这腰间令牌还有什么玄机,当初和子阳子豹头次见面,没有答应他们收徒请求,他们便送给自己一副木牌,只言拿此木牌可到大梁太医苑去寻他们,探讨些医术医道方便些而已。 秦梦也未将此牌子放在心上,只因这次被子南真强拉来临淄,便想起了两位百岁老人赠与的牌子,挂在腰间,充个门面,攀谈时多少能和杏林之人沾个边,搭讪起来也方便些。 夏无且插话道:“你也莫要谦让,两位师公年纪可当你我爷爷,但论起师徒辈分你却是他们的小师叔!哎,我在子阳太公跟前绕膝承欢,从未见 过老人家如此器重过谁?你是第一个!你走得哪门子狗屎运!说实话,每次见到你心中有气,皆因于此,如果按师徒名分来称谓,我还得称你一声小师叔祖!” 秦梦瞪大了眼睛,半天合不上嘴,自己怎么又成了夏无且的师叔祖了?两个子阳子豹公的嫡传弟子还要称自己为一声小师叔,那岂不是自己和子阳子豹公同辈了!这样算来自己的师父岂不就是号称扁鹊在世的秦越人?这也太扯了吧!秦越人在秦武王时就死在了秦国,距今六十多载,这师徒名分从何算起?莫非真如两位子阳子豹所言,自己长得真像他们师父秦越人吗? 匪夷所思,自己姓秦,号称扁鹊在世的秦越人也姓秦,难道自己祖先不是秦国公主,而是名医秦越人?莫非世上真还有返祖的灵异事件?诡异!必须当面问清楚,省的落下心病。 秦梦将夏无且拉倒一旁,小声问道:“别扯了,你是不是和他们串通好了戏耍我?” 秦梦这句问话本就是一个引子,在这个尊师重道的时代里断没有哪个人拿师祖开玩笑的!夏无且听闻一跳老高,随即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指着秦梦秦梦腰间的牌子道:“真好笑,还在故意装糊涂?如此重大场合都已佩带上了扁鹊令!你还在这里装傻充愣!你小子真想玩死我们吗?” “扁鹊令”?秦梦更加不解,听夏无且语气,此中必有蹊跷,急忙取下了腰中的木牌子,左右翻看,上面除了一些似字似画的图案外再无特殊之 处,再次疑惑的盯着夏无且诚恳的问道:“愚兄真是不知,敬请无且贤弟解惑,今日场合又和这小木牌有何干系?” 夏无且见秦梦表情不似作假,收敛了浮躁情绪,背着手绕着秦梦转了两圈,这才长叹一声阴阳怪气道:“看来你是真不知'扁鹊令'为何物!呵呵……那么无且小徒就很是为秦梦小师祖担忧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扁鹊令2 后人熟知扁鹊皆因一篇教科书上的文章《扁鹊见蔡桓公》,这篇文章出自《韩非子喻老》,然而历史上压根就没有蔡桓公这个称谓,相似的倒有蔡桓侯或齐桓公! 历史上蔡桓侯乃春秋蔡国第七位君主,然而齐桓公却有两位,一是春秋五霸之一的吕齐桓公小白,二是田氏代齐后的第三任君主齐桓公午。 是韩非有意混淆?还是后人抄书时无心之失?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扁鹊火了! 其实扁鹊者乃上古黄帝时的名医,后世凡是医术高明的医者皆被冠以“扁鹊”称谓。知道这个前提,读太史公司马迁所做《扁鹊仓公列传》就不会疑惑。 此篇的名医“扁鹊”曾为赵简子,虢太子,齐桓侯都治过病,然而实际上这三位的生活年代却横跨了三百多年,他们都是游方医者,名姓自然无法考证,太史公为了方便记叙将这些事迹统统归结在和他们都是医者出身但却有名有姓的秦越人身上。 然而秦越人也非泛泛之辈,得隐士长桑君真传,擅长各科。在赵为妇科,在周为五官科,在秦为儿科,名闻天下!自然就被世人称之为“扁鹊”!到了后世提起扁鹊就会认为是秦越人,到底是扁鹊成就了秦越人还是秦越人成全了扁鹊的神奇便也说不清了! “扁鹊令”乃是秦越人门下二代弟子所创信物,事情上溯六十年,年近百岁的秦越人为秦武王看病,结果返回途中在河内荡阴被人所刺。 秦越人的几位嫡传弟子得到噩耗,悉数齐聚荡阴,誓要捉拿凶手,为师报仇。秦越人从医几十载,徒子徒孙遍及天下,势力虽然庞大但却分散,要抽丝剥茧找出真凶就要天下门人弟子齐心协力。众人商议下便推举了师父最为器重的子阳子豹两位师兄为掌事统领抓凶为师报仇之责! 子阳子豹寥寥几笔刻木为令,令上之画似翩翩飞翔的喜鹊,其意取自上古神医扁鹊所到之处给人送去喜悦吉祥之意!所以此令称谓“扁鹊令”。几位师兄达成默契,凡是持此令者不论身份高低,都可号令同门弟子出力出钱协同追凶。 几位师兄一面为师守丧,一面派遣手下弟子持令追踪寻迹查找凶手,结果发现真相扑朔迷离,他们又派弟子持令召集有影响力的同行出谋划策,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所有医道同行及同门弟子的齐心协力下,真凶终于被挖了出来,原来是秦国太医李醯,他因嫉妒秦越人医术高超而雇凶行刺。真相大白天下,太医李醯名声扫地,按秦律斩立决! 师兄们三年守丧期满,师父大仇也得报,不过子阳子豹所刻“扁鹊令”却留了下来,虽在无行使权力的效用,但却成了同行同门间身份医术的象征!天长日久,约定俗成,凡见此令者,同门须恭敬礼让三分,因为拥有此令者不是辈分最高就是医术最精者。 寒泉岗一行之后,夏无且也颇为不解两位长者为何将这么重要的信物就给了一面之缘的秦梦。 两位老人的解释是秦梦长相太像他们师父,心中自然亲近,又见秦梦医术不凡,便想收为自己门下,谁知秦梦不从,子阳公害怕如此英才落入其他之人手中,当时情急便将扁鹊令给了秦梦,不图其他,就想先占上,免得成了别人弟子遗憾终身。 到后来两位老人发现秦梦如此幼小年纪在医术方面就有如此之深的造诣,不仅有奇效秘方,还对付外科红伤的独特法门,更有令断了气的富甲起死回生的压迫之法,这一切都是那么新奇,子阳子豹公自愧不如,便也不敢再提收徒之意,一时感叹竟当着众徒子徒孙说出,“愿将秦梦视作小师弟来看待”,如此这样器重之语! 听完夏无且简短述说,秦梦突然感觉浑身热流涌动,看看手中已经模糊辨识不清喜鹊图案的木牌,顿有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没想到两位百岁老人如此看得起自己!秦梦如坠梦中,前世自己就是一个衰人,事事无成,到了此时怎就摇身一变成了人人想得而教之的少年英才? 秦梦得意之时也不禁叫苦不迭,拥有此令者,也就意味着成了同门的长辈,按子阳公的年纪差不多所有流派的医者都要尊自己为前辈了,然而虽不知君王后所患何种疾患,但却是一个不治之症,她的大限将至,这可如何是好啊? 夏无且那得意的脸上满是幸灾乐祸,他也知道君王后的病本就治不好,否则也不会拖这么多时日。 秦梦正在思索对策之时,就见大殿门口来了几位齐王宫的侍者,他们身后跟了几位身穿官服之人,大概是几位医官,他们在大殿里里面穿行一圈,查看了一番殿中五花八门的灵丹妙药,颇为失望的叹了口气,点了几位让他们跟在后面,其余众人从哪里来的还回哪里去!他们经过医者身边时,不禁多看了秦梦几眼,严格来说是多看了几眼“扁鹊令”。他们来到殿门口,便有侍者喊道:“有请所有医者出殿随行!” 殿中十几人的医者队伍徐徐跟着这些人,殿内被请回绝的各方异士们牢骚不断,那托着一摊臭肉者,焚烧迷魂香鼎炉者,以及千年雪水者都失望的收拾东西欲要离去。 秦梦被夏无且和两位花白老者客气的礼让为先,刚才和夏无且说话时,崔广一直侧耳倾听,也已明白了事情来龙去脉,从秦梦手中夺下扁鹊令,摩挲把玩,有些爱不释手,唯恐天下不知,大呼小叫宣扬秦梦身上带着的原来就是扁鹊令。 如此动静,惹得周遭之人悉数围观。更令秦梦头大的是,前面有几名医者竟也主动谦让让秦梦先行,就这样还未走出殿门,便走到了前列,后面跟随的医者神态谦虚却也夹杂着迷惑,秦梦心中忐忑不安,不知接下来如何应付! 第二百三十章 齐王建 从暂待的那座略显破败的大殿中出来,便来到了一座气势恢宏的大殿前,大门两侧整齐战列着两排威武雄壮的甲士,秦梦借着院中甲士手持火把的亮光看见大殿门楣上刻有三个古朴苍劲的大篆:天齐殿。 秦梦跟着医官进了殿去,顿觉里面烟雾缭绕,气味难闻,好像是烧骨头的味道。殿内粗大的柱子挑出了宽敞的空间,里面庄严肃穆,寂静无声,然而秦梦四下望去,却见大殿四墙处站满了人。 这些人都齐齐望着大殿中央的三人。其中一人正在用红红的炉火灼烧一块足有七八寸见方的龟壳,另一人正在一张矮几上清点草杆子,时不时在一竹简上画上几笔。 另外一人却在一张烟雾升腾的香炉案几前虔诚无比的叩拜,此人虽未戴冠冕,但衣着却与众不同,上衣颜色黑中发红,下裳土色,衣服上乱七八遭绣有好多图案,有日月星辰,还有山火,有似蛇的龙,有夸张的雄鸡,有似猿的虎,还有一柄斧头,还有几种不知何物,秦梦细数来一共十二种。要是猜的没错的话,此人就是君王后的儿子,齐王田建! 秦梦并非胡乱猜测,此人所穿正是玄衣纁裳,衣裳上绘绣的图案乃是十二章纹,分别为: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宗彝、藻、火、粉米、黼、黻。周礼规定这身行头本该周天子一人专属标配,然而周室衰微,天下诸侯起初只是偷偷穿上过过瘾,到后来七国争雄,各自称王。玄衣?裳,十二章纹,便也成了王者服饰的标配,能在此时此地穿戴如此者也只能是齐王! 齐王小心恭敬礼拜完之后,起身来到两人身后垂手而立,然而却神色慌张的频频翘脚观看。 天齐殿内的空气似乎凝固了,过了良久,烧龟壳那人首先转身来到齐王面前恭敬的欠身一礼面有难色的说道:“大王,老仆无能此次卜筮未得上天旨意,究其缘由一因老仆年迈体衰精神不济未能领会上天意图,二因近日一连数次卜筮,太卜室内宝龟悉数用尽,余下龟片尺寸太小不能通神!” 此人语罢,在矮几上清点草杆子的那人旋即拿着一片竹简垂头丧气也来到齐王跟前接着前面那人的话音说道:“老夫无能,确实卜筮不出太后病体何时痊愈,由于所用蓍草只是满六十茎长六尺者,只能占卜普通百姓的天命,而太后命格极其尊贵,只有百茎长丈余的蓍草才能通神,得到上天的护佑!” 秦梦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两人是在灼龟占卜,借蓍演卦。至从伏羲推演出八卦来,后世不断完善各种易法,卜筮之术成了古人与上天交流的途径,凡是国中有征伐,君位更替,婚丧嫁娶,便先卜上一卜,问老天一个吉凶,借以给当权者精神上支持。 齐王建听罢,白胖的脸上尽是失望之色,便无声的仰起了头来,沉默良久后才放下头来,温和的平视两人,趁势将脸上挂着的泪水用衣袖拭去,长叹一声道:“寡人明白两位太仆之意,母亲所患恶疾一日比一日严重,大有恶化不可收拾之势,孤王心急如焚,明知灼龟策草之法无济于事,还要频频打扰上天,其实寡人只是想让天帝多给母亲一些时日!然而天意不可测,孤也就不为难你们了!” 齐王建不紧不慢的语气似春风吹拂将殿内紧张情绪释缓了不少,鸦雀无声的场面也有了窃窃耳语,众人皆称赞齐王建的宽厚仁善。 齐王建一副慈眉善目,言语温和,面相富态,待人以宽,若不是他们身穿十二章纹的衮服,任谁也不会猜到此人就是称雄东方的齐王。秦梦仔细观看他相貌,三十岁的年纪,配上一副娃娃脸,倒显得是一位未经世事的文气书生。 未见齐王建之时,秦梦心中多有怒其不争,哀其不幸之意,然而真见到了他,却被他身上的温文尔雅,坦然平实的气质所感染,若是和他交朋友,必是一个忠厚可靠的挚友,身上不见一丝暴戾乖张之气。 齐王建若不在王位,必是一个好人,好人没好报,更何况是一个君王,结局只能是更加悲惨。不过总体来说他还是一个有福之人,前三十年有一位贤能母亲扶植,从小生活无忧,母亲去世,后三十年又认了秦国这个大哥,与乱世之中独享清福。 秦梦身后的崔广并不关心齐王相貌而是对太卜手中的龟壳和蓍草啧啧称奇:“若是吴实见到如此大个的龟盖一定羡慕的要死,这小子平时占卜最多拿个巴掌大的龟壳或者一束二三尺长的蓍草出来,像齐太卜手中这么大的龟至少有几十年的岁数,价值至少十金!” 正在注视齐王的秦梦听到一只龟壳竟然价值十金当时就震惊了,不禁回头看向崔广,崔广无辜的看了秦梦一眼接着说道:“没错啊!虽说三王不同龟,四夷各异卜,然而自古以来龟盖越大越值钱,谁若能获得一尺二的千年老龟那可说是上天的恩赐,一只这样的龟可卖到千金,还有机会觐见七国任何一位国君!至于太卜所言百茎丈许长的蓍草更是人间稀罕之物,都是求之而不得的宝物,万金难求!” 秦梦吐舌咂嘴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时代还有比黄金宝玉贵上百倍的东西,真没想到卜筮用具还有如此广阔的市场,龟能活千年都是以讹传讹,后世科学研究龟的寿命极限也就二百来岁,看来夏商周三代的卜筮活动已经将中土大龟变得罕见了,如果组织人手远赴长江以南或者远赴海上,什么都不取,只要捕获几只大龟岂不身价过万金,秦梦想及于此不禁暗自得意,无意之中发现了一个大的商机! 随着两位白发苍苍的太卜指挥手下小厮将占卜的龟壳以及蓍草撤下,适才领着秦梦进殿的医官来到齐王建跟前,情绪低落的齐王建重新打起了精神,来到了秦梦所在医者队伍。 第二百三十一章 痈症 大家见齐王前来,有些受宠若惊,欲要大礼参拜,却被齐王建挥手制止了。 齐王建目光扫了一遍医者队伍,发现大部分都是头发胡子花白的长者,很是满意的点点头,语气急切的开口说道:“有请诸位医者,速速跟本王前去后殿,为寡人母后诊治!” 齐王和一众侍从火急火燎先行一步,众医者不敢怠慢,紧紧跟随,穿过天齐殿,经过一处回廊,来到一处幽静的院落,院内房舍灯火通明。 一处宫殿之前有众多侍女密密麻麻垂手站立,个个战战兢兢如临大敌,见齐王来到纷纷稽首施礼。齐王建并不理会直接闯入殿中,一晃便隐没进了帷帐之中。 秦梦一行来到殿中,被挡在了帷帐之外,殿中充满了浓郁的药香,里面侍女出出进进颇为繁忙,殿中一侧有两位正襟危坐的白须老者,见到秦梦等人进来,立即起立相迎客气的说道:“太后病情严重刻不容缓,众位不远千里奔波而来,未做停歇便被请了过来,我等身为齐王太医汗颜之至!” 两位太医来到众人跟前,看到了子阳子豹公的两位弟子,眼中流露出满目的欢喜,四人似乎多年不见的老友,互相恭维客气,不难听出他们 都是出自秦越人门下徒孙,碍于此时此地的特殊场合,他们寒暄点到为止。 有随行的医官引荐了其他地方包括来自燕国的医者。轮到秦梦和崔广时,听说是卫国荐举的医者,两位太医没有多想便向崔广问礼,却无意之间看到了秦梦腰间挂着的扁鹊令。两人不禁愣了一下神,还好有子阳子豹公的弟子引荐。 两位太医才知道了大家都是同门,论起辈分来年纪轻轻的崔广和他们同辈,乳臭未干的秦梦却是他们小师叔,两人脸上充满了疑惑,热情好客之态一时变得僵硬了许多。 两位太医认识完所来医者后,开门见山便介绍了齐太后的病情,鉴于王太后身份尊贵,所患疾病不便一一为医者所看,就由他们进行初步描述,如真有治病之法,可进一步查视太后。 两位太医从医四五十载,依照秦越人传下来的望闻问切之道进行了仔细描述。太后所患疾病起先在乳上,此种患病位置,自然羞于让太医经常查看,慢慢乳中痈块越来越大,进而扩展到了腋部,甚至到了腹部。 如今太后面色蜡黄,日渐消瘦。气色一日不如一日,每日疼痛不止,说话毫无中气,脉象从实脉转向虚脉,今日切之,太后脉象细弱,无力,犹如巾帛在水,轻手得之,按之无有。 太医得出结论乃是肝脾不调,气机郁滞,阳热亢盛,热毒内燔所致,起先施以泻火解毒去痈之方,结果全然无用。 秦梦在一旁侧耳倾听,刨去他们文绉绉的专业术语,弄明白了其实太后得了一种疼痛怪病,四五年前有了征兆,三个月前开始严重,从一开始偶尔会疼一次,到两个月前疼痛频率加强,再到近一个月来,一日就会疼痛一次,最近几日更是急剧恶化,药石针刺灸疗皆无效,太后整夜整夜不能入眠,整日被身上疼痛折磨的生不如死。夜深人静的时候齐王宫内皆可闻太后呻吟声。 齐王宫内流言不绝于耳,尽传太后碰上了不干净的东西被恶鬼缠身,才会有这种生不如死的痛苦。齐王大为恐慌,寻找奇人异士为母亲驱邪避难,派遣大船到海上寻找仙人。然而天下四海所有奇珍异宝太后都吃过,大大小小的山头巫士通神做法全然无用,君王后已被病痛折磨的不成人样了,齐王也由最先完全治愈母亲的期望降低到了让母亲安安静静不这么痛苦的离开人世! 太医描绘的细节充分,秦梦听得如感同身受,不禁叹道:好吗?富有整个山东半岛的齐王,自家娘亲病了三个月,然而竟不知何病,只知道身上疼,整日搞些祭天敬神,占卦卜筮,耗费千金,竟没有丝毫作用,最终一推却栽赃到了恶鬼身上,鬼怪们也太冤了! 从君王后的症状上来看,秦梦觉得君王后可能患上了“乳癌”,十有八九还是一种恶性肿瘤,从一开始只有乳上有到了目前全身都有,可见已经扩散。癌症患者大多都是被疼痛折磨而死! 两位太医也是秦越人的徒子徒孙,他们本就代表了齐国医术的最高水平,就连他们都无从着手,其他跟风之人更是不敢轻易出头。慢慢大家讨论已经从治疗君王后的顽疾,转向如何抑制疼痛上来了。 太医明确给大家说了普通止痛消肿之药悉数都已试过,结果全然无用,再说到了现在整日的疼痛,太后基本上已经喝不下什么药了。 大家讨论之中纷纷摇头,就连子阳子豹的得意两个弟子也有了退却之意。秦梦也只能缩头缩脑望洋兴叹,自己也就会包扎个伤口,做做心肺复舒这些简单活计而已,治疗后世都无法攻克癌症想都不用想,看来君王后命数已尽了。 大家所想方法一一被否后,便陷入了沉默,就在这时,帷帐内传来凄厉的呻吟声,两位太医紧皱眉头道:“王太后疼痛再次发作,我等无能,每闻于此心如刀绞备受煎熬,如果诸位真有办法,快些献出!” 一旁的夏无且眼珠一转似乎有话要说,被两位太医敏锐发现,感激的拉住了他的手问道:“贤侄是否想到对策,快快说来!”夏无且心中似乎也无底气,小声说道:“既然普通药石全然无用,王太后又是千金之躯,不可打昏,那么灌以醇酒如何?” 秦梦听闻顿想发笑,不过此种场合若放荡不羁的笑出声来,估计就得被齐国人民一人一口唾沫淹死,秦梦抑制胸中翻江倒海的笑意,看向夏无且,发现他一脸正经,丝毫没有荒诞说笑之意,秦梦不禁吐吐舌头,看来是自己少见多怪了,大概此时打晕或者灌酒也是治病救人的一种常用方法。 第二百三十二章 利器良药 两位太医听完夏无且所言,稍有明色的面容随即暗淡了下来,放下夏无且的手说道:“贤孙之法也是中规中距,太后之症是热症,而酒者,本是大热有毒,气味俱阳,于病无益,当初太后初病时曾偷偷饮酒麻痹疼痛,被我等发现及时制止。 如今太后为疼痛所困,我等于心不忍,便也由着太后饮以醇酒致醉来减轻疼痛,然而太后身体实在羸弱,疼痛着实严重,喝上一杯于事无补,相反酒入体内,阴血愈虚,真水愈弱,阳毒之热大旺,反增其阴火,不解疼痛,反而令病情更加恶化,此法也不可再行。至于平常百姓所用击昏之法,那更是不敢在太后单薄的身上施用!” 两位太医如此说来倒证实了夏无且献策并非信口开河,看来此时医者遇上病人疼痛难耐时就会出手打晕,这也算是一种没有办法的安乐治疗法。 这些方法初听荒诞,不过细想来倒也合情合理。他们不敢在君王后身上随意施展,那是害怕万一出了闪失,君王后一命呜呼,岂不犯了弑君之罪,那是要被抄家灭门的! 正当大家全然无计时,齐王建从帷帐之中掩面奔出,来到众医者跟前,用衣袖擦拭了眼上的泪水,嗓音沙哑不失充满期待的问向众人道:“寡人不孝,眼睁睁看着母后受难而无能无力,实在惭愧。诸位都是天下名医,求求诸位快出手救救孤王母后,哪怕稍稍减轻一丝病痛也好啊!” 齐王建虽不是一个称职的君王,但绝对是位至诚至孝的人子,红红的眼睛,真挚的恳求,又身为一国大王,怎不让人感动! 夏无且的法子被否,似乎觉得有失脸面,一直盯着做缩头乌龟的秦梦,很想让秦梦出出丑!夏无且眼珠一转又想起了卫宫宴席上的一幕,料想故伎重演也不错! 秦梦早有防备,当夏无且故意撞向崔广身上所挎药匣子时,站在前面的秦梦便从容闪身躲开了。结果夏无且重心不稳一个趔趄冲到了齐王建跟前,齐王建还以为有人要毛遂自荐,眼睛一亮,不过细看之下大失所望,原来是一个孩子。 偷鸡不成蚀把米,夏无且一下子成了众人焦点,还亏他机灵,知道向齐王建施礼致歉,谎称思索良计,不小心按空了药匣子,这才站立不稳以至于差点摔倒。 夏无且手足无措,闹了一个大红脸,秦梦心中得意,这小子还真坏,让他吃点苦头长点记性也不错。崔广作为旁观者自然明了,向秦梦小声嘀咕道:“这小子上次让他诡计得逞,这次可就没这么便宜了,看他满脸通红的模样,羞煞死人了,倒像真喝醉了酒,而且还是加了风茄花的酒!” 秦梦正在苦思冥想何能止痛,崔广一语点醒梦中人,自己怎将谋财害命坑蒙拐骗必备利器良药——蒙汗药给忘了!既然齐王建对治愈君王后已不抱太大希望,只想让自己母亲少受些罪那么何不用蒙汗药将她麻翻减轻疼痛呢? 正当秦梦心中暗骂自己怎么这么笨之时,两位太医以及所有人的目光也已聚焦在了秦梦身上。他们个个白发苍苍,行医一生,都不曾获得“扁鹊令”,他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子凭什么就能得到子阳子豹公的青睐? 秦梦只从进殿始终未发一言,倒让人觉得这小子所佩扁鹊令徒有虚名。两位太医开口道:“按我们医者同门的规矩,凡是佩戴扁鹊令者,不论年纪大小,都应以他马首是瞻,子阳子豹两位师叔如此看重小师叔,想必自有过人之处,不知小师叔可有良方以解太后病痛?” 两位太医言语颇为恭敬,但他们历经世事的老眼难掩嫉妒之意。在场医者大多花甲之年,慈眉善目,一副再生父母之态,秦梦却从他们眼神中间看到了几分寒光,心中不禁一凛。老话说的好,同行是冤家,一点没错,秦越人被人所刺便是铁证。自己一个小孩,更得注意,免得惹人嫉妒被人所害,自己还没领略这个时代最精彩的历史进程呢? 秦梦最佩服孔圣人他老人家,句句都是实话,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多么贴心的关怀。一切行事还得以低调作为准则,这样才能活得长久和舒适,秦梦考虑到了自身安全,心中便有了计较。 秦梦谦虚有礼的听完齐太医所言,不慌不忙深深一礼道:“小子身上所佩“扁鹊令”,乃是子阳子豹太公暂存小子这里,小子对于医道并不精通,会得只是一点旁门左道,自不敢和诸位圣手神医相比。对于太后疾患,小子也是无能为力。不过若是让小子减轻太后一丝痛苦,小子倒有一法,不过小子心中没有把握,不敢保证一定有效,故而小子也不敢肆意逞能,故而沉默。” “噢!小医者快快说来,若真有效,寡人当即会重赏与你!”齐王建听完秦梦所言,一下子来了精神,迫不急的问道。 秦梦向齐王建施了一礼,接着些众位医者拱了拱手说道:“小子所用乃是秘方,不可为外人道,只可告知大王一人,希望各位长辈见谅!” 齐王建想都没想便说道:“借一步说话无碍!只要能解母亲痛苦,哪怕让寡人掏心挖肺都无妨!” 齐王建真是大孝子,此言一出感动的秦梦一塌糊涂就差飙泪了,人群骚动了一下,他们不曾想秦梦这小子还真能沉住气,竟留有一手。夏无且递来了嫉妒的白眼,秦梦并不理会,和崔广一起跟着齐王建进了帷帐。 秦梦掀开月亮拱门的帷帐,只见一扇红木屏风正对帷帐,齐王建迫不及待的说道:“小医者快说法子,这里都是一些妇人,自不会泄漏你的秘方。” 齐王建孝心可嘉,秦梦觉得应该做好铺垫工作,这件下来事半功倍,便将心中临时编织起的套路,简要向秦王建做了说明,然而秦梦崔广齐王建所站的地方正是侍女们来回过往的必经之地,秦梦和齐王建便被挤到到屏风一侧去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演技 秦梦恍然发现,屏风前乌泱泱跪坐着一大片贵妇人,个个绢帕拭泪悲痛欲绝的望着前方床榻,哽咽抽泣,床榻之上更是风雨不透的围着一圈妇人。 突然,一个灵动熟悉的身影进入了秦梦的视线,那正是左清,她搀扶着同样悲伤的左老夫人。 秦梦崔广和齐王建三个男人站在女人堆里很是惹眼,左老夫人抬头之际惊喜的发现了秦梦,当时便停止了哭泣,颤巍巍的扶着左清来到了秦梦面前,颤抖着双手拉住秦梦道:“秦小子,老妪求求你!快快救救我的莒妹吧!” 齐王建对左老夫人突然而至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拉住了衣袖哭泣道:“老妪大难不死乃是秦小子所救,请大王相信此子医术,让她快快施药救治莒妹,千万不可再耽搁了!” 好吗!半路杀出一个现身说法者,本来就对秦梦半信半疑的齐王建,更加迷惑了,不解的问道:“姬姨,您认识这位小医者?” 老夫人便讲起了自己命悬一线死里重生的惊险经历,大概是老人家对生死之事心有感触,哭的稀里哗啦。不过齐王建基本听明白了来龙去脉,开口安慰左老夫人道:“姬姨,不可因母后患病而过于伤心,请保重您老的身体,您能亲自探望母后,田建感念终生,您的到来让母后多日来萎靡不振的精神为之一震,敬请放心寡人信任秦小医者,放手让他诊治就是了!” 秦梦治病救人的套路只给齐王建讲了一个开头,大部分还未讲完,结果左老夫人一来,下面的也不用讲了,齐王建二话不说赋予了秦梦全部信任让他放手去做。 鉴于后世经常出现医疗纠纷,秦梦本着对患者家属高度的负责精神,还是将自己行医治病全过程透明公开的向齐王建讲了一遍。不过人家齐王压根就不关心这些,几次催促秦梦快快行医! 一旁的左清鄙视的看了秦梦一眼,手探在秦梦后背狠狠地拧了一把抛下一句话道:“齐王都已经全权信任与你了,还如此啰嗦!” 秦梦怎么都没料到这小女子下手这么重,身上挨她的鞭伤才掉完疤,这又挨了火辣辣一记,疼的秦梦跳了起来,齐王建不明所以,秦梦趁势一跃来到前众女眷围着的床榻前开始为君王后诊治。 秦梦有种错觉似乎误入了百花丛中,接受众多梨花带雨美人佳丽的仰视,自有一番高处不胜寒之感,当君王的感觉就是好,拥有众多佳丽齐王建还真是艳福不浅啊! 围着床榻的一名绝色妇人扭头惊讶的看着秦梦,怎么都想不到齐王宫这种场合里竟然冒出了一个乡野小子。秦梦尴尬的沙哑着嗓子道:“小子,奉齐王命为太后诊脉,请让个位置!”那妇人大概没有听清秦梦所言,大声喝道:“哪殿新来的小寺人,怎的如此不懂礼数,这地方也是你来的吗?” 被人当成了太监,秦梦哭笑不得,便扭头向齐王建寻求帮助,齐王建皱了皱眉道:“秦姬不可无礼,快些让开,这是孤王请来的医者!” 秦姬不可置信的看看眼前的小子,吩咐左右王姬为秦梦腾地儿。秦梦四平八稳的来到床榻前,赫然见到了只在史书出现的君王后,柔软鲜亮的床褥和床上的人相比形成了强大的视觉冲击,干瘪瘦削的君王后扭拧着身躯痛苦的呻吟着。秦梦与她直视,唯有她那双刚毅的眼神还依稀保留着她康健时卓绝的领袖风采。 秦梦心中默默向这位伟大女性致敬,轻声细语的像对待婴儿般给予安慰,让她放松全身。秦梦摸了摸君王后额头,发现有些低烧。君王迷离的眼神,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个奇怪的小孩,大概她从没有经历过如此不同的诊治。秦梦料想不仅她从没有经历过,身边所有围着的佳丽们也未见过。 秦梦觉得自己很有演员天赋,将一个现代医生的影视形象淋漓尽致的展现了出来。 秦梦在是否进一步探视君王后乳上痈症时迟疑了,不知齐鲁大地上是否流行儒家所称道的男女授受不亲?作为医者解开一个女性的衣服探查病情这样的举动会不会引来千夫所指?接下来证明了秦梦纯属多想!秦姬竟然主动解开了君王后的衣襟,让踯躅不动的秦梦查视!这也证明了后世儒家刻板酸腐的礼仪规范现在还不是主流。 触目惊心,君王后俨然瘦成了皮包骨头,乳上疙疙瘩瘩的痈瘤赫然在目,肚皮腋下也是如此。秦梦盖上衣襟深深吸了口气,扭头招手让崔广上前,秦梦打开药匣,拿出手枕,用葛布湿巾清洁了小手,有模有样的开始替君王后切脉。 秦梦沉着老练的望闻问切后,让在场所有人不得不承认他们看走眼!齐王建心中的最后一丝犹疑也尽去了。 秦梦切完君王后的脉后,神情暗淡沉默,离开床榻,来到屏风后,对着齐王建叹息道:“三年前疾在腠理,汤熨可治;三月前疾在肌肤,针石可治;一月前疾在肠胃,火齐可治;时到今日疾在骨髓,司命之所属,扁鹊重生也无能为力!请齐王节哀顺变!小子能做的也只能尽量为太后减轻痛苦,让她走完最后一程!” 虽然齐王遍请天下名医,但绝对无人会对说君王后的病是绝症。秦梦如此说来,就是要捅破这层窗户纸,为自己接下来的行医做铺垫。 对于蒙汗药的药理毒性秦梦全然无知,万一用药后,虚弱的君王后承受不起,一命呜呼,那后果就严重了,说不定自己小命就不保了。 相信齐王建是个讲理的人,丑话说到前头,万一君王后挺不过去,他也不好迁怒于人。 齐王建第一次从秦梦口中得到这个残酷的事实,他有些懵,过了一会情绪突然就一下子失控了,泪如雨下,还好齐王建并不暴戾没有肆意发泄心中的悲痛,只是呜咽哭泣! 第二百三十四章 功劳 从齐王建孩子般呜咽声中,秦梦听出了他对母亲的无限依恋,看来他无法接受母亲即将逝去的事实,齐王建的反应丝毫不像一个王霸之气的君王,倒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普通百姓,感情真挚,简单质朴。 秦梦面对面注视着他,恍惚间觉得齐王建很亲切,好似自己认识多年的同学或者老友,更有几分自己的影子。 秦梦突然觉得这样别有用心的直白相告,过于冷血!起初,秦梦对齐王建并无好感,和大多世人一样认为他就是昏庸无能的代名词! 每每谈起暴秦灭六国统天下,后世有志之士无不扼腕叹息,都要假设一番,如果齐国换上齐桓公或者齐威王之类的君主,天下将又是怎样一番光景。在位当权者也极尽讥笑抨击之能事,将齐王建贬低的一无是处!似乎他们忘了,如果齐王建真是有为,那么他们如何还能有坐拥四海的机会! 说读史明智,那是因为历史足够宽广,事无巨细将一切纳入其中,一二百年的事情,放到一二千年里,又是一番别样的解读。齐王建当年的无能,却顺应了时代的必然趋势,也可能历史压根就没有所谓的“必然”一说,只是受限于人类的渺小,认知视野的狭窄! 然而和齐王近距离接触后,才发现他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温情,这种气质有着巨大的魅力,让人不由自主的去亲近。秦梦像一个过来人般真挚的劝解他,讲讲作为人子纵使心中再悲痛,也要面带微笑,让母亲安心的离去这些大白话,没想到齐王建颓废的情绪振作了起来,还给秦梦一个感激的眼神,催促快点施针用药。 秦梦适才的临场发挥,已经令在场所有人惊为天人!如果继续装下去,明日必将红遍整个临淄,那样做的话就有违初心了。 秦梦秉承韬光养晦的行事风格,招手将崔广唤来耳语几句,崔广瞪大眼睛,以从来没有过的严肃神情说道:“不可,这正是扬名天下的好机会,崔广绝不是好名好利之人,小师叔心意俺领了,下面的事情还是你来吧!” 如此诱惑,崔广能心如止水不为名利所动,秦梦觉得很是难得,再次以不容回绝的口气对崔广说道:“莫要推辞,我年纪尚小,以后成名立腕的机会多得是,你也知道树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你若真想呵护我,那就承了此事,你若真得天下闻名,还怕寻不到好苗子做徒弟吗?那张良小子又算得上什么?” 收徒!这是崔广心中说不出的痛,自诩文武韬略无所不知,疑难杂症手到病去,自从碰上了秦梦,便不敢再夸海口,自信心严重受挫,又因太公兵法被人群殴,自以为傲的士人身份更是被贬低的一无是处。收不到徒弟,还是名望不够,如今摆在眼前的这个名利双收的机会,崔广怎能不心动? 崔广忽闪了一下雌雄双眼,秦梦知道他心动了,翘起脚来重重的拍了拍崔广的肩膀,对他坏笑一声,塞给他一个小瓷瓶,便去找齐王建了。 小瓷瓶里的蒙汗药正是秦梦收刮徐虞人的,上次麻翻繁阳甲士后仅剩不多几瓶。这种产于西南荒蛮之地的风茄花,还未在华夏大地上流行开来,据徐虞人所称唐秉之妹所中之毒其实也出自他所售,至于怎么流传到了陈家就不得而知了。 秦梦虽然不清楚蒙汗药有什么副作用,但却知道它在麻痹神经上的功效,少量服用精神恍惚,做止痛药再好不过了。 秦梦觉得真心的累,装腔作势,竟然自演自导了一出大剧!原本其实很简单的!只要从药匣子里面取去一个小瓷瓶,将里面粉末倒入水碗中,让君王后服下,便大功告成! 一件简单的事拼命往复杂里做,秦梦自然有其用意。人的心理很奇怪,千辛万苦寻来的东西,一般都会珍惜有加,随随便便得到东西不论名贵与否都会弃之如敝履。 秦梦煞有介事的问诊,不厌其烦的述说,都是再给君王后施以心理暗示,自己并非一般二流的医者可比,而是绝世神医,出手必会药到病除! 秦梦来到齐王建面前,禀明自己擅于望闻问切,但在配药剂量上并非行家离手,推荐自己搭档崔广来配兑奇药。 秦梦向齐王建议,同时给予太后加强饮食,齐王建言听计从,下令召来了三人,塞给了秦梦。 秦梦对他们很重视,要求他们向齐王介绍介绍所带的珍宝。这三人惊喜莫名,在齐王跟前口吐横沫,侃侃而谈大赞他们手中之物是如何神奇!嘹亮的嗓门传遍了大殿角角落落! 秦梦检视了那人手中的凤肝龙髓,这肉臭的已经能让人窒息了!还不错肉虽已有味,但里面骨头还没坏!将肉扔了,留下骨头,熬一锅骨头汤还是不错的,另一人香炉里面的迷魂香倒很对秦梦的胃口,内服外用一块作用,病人想不迷糊都难。至于最后一人手捧的陶罐,秦梦才不相信那是万年不化的雪水。 这些东西真假无所谓,要的就是它玄乎其玄的神秘,人听了不管信与不信,都会有几分心理暗示效果。 他们三人接受了齐王的重赏,离开时给了秦梦一个感激的眼神。齐王吩咐庖厨剔肉取骨炖汤,又将迷魂香点燃放在君王后榻旁,那半罐万年雪水崔广拿去和药了! 秦梦觉得没自己什么事,便溜出了帷帐,一堆医者已经翘首等待了半天,见他出来,纷纷围了上来,言语恭敬,问东问西,秦梦也只是恬然一笑道:“小子也只记得一两秘方,至于用药多少全然不知,真正治病的还是崔夫子!等他出来了你们好生问他就是了!” 夏无且瞪着半信半疑的小眼睛,一直询问秦梦那三人的东西有何用?秦梦就是笑而不语,急的他原地打转。 崔广将药粉倒入所谓的万年雪水中,一丝不苟的搅拌了足有半个时辰,这才给君王后服用,蒙汗药这东西果然不负期望,君王后呻吟嘶叫声渐息,直到完全睡着。 君王后终于消停了,齐王建欣喜若狂,在场所有人无不惊叹!如此大的功劳该给谁时,大家有了分歧,有说是繁阳小子秦梦的,也有说是滑稽可笑的崔广的,更有说是那三人所献珍宝起的作用。 第二百三十五章 表哥 “小子,当是神人也!如此鬼缠身的绝症都能治的好,老朽实在佩服!难怪子阳子豹两位师伯如此欣赏你啊!”两位太医慈爱的拉住秦梦的小手,亲昵的赞许道。 拉倒吧!药劲一过,还是如常。不过说实话自己还真是神人,穿越两千多年,身体变小,灵魂还在,这不是神?难道还是人?秦梦听着大家锦上添花的恭维话,不觉有些小得意。 齐王建和他的一帮随侍拱围着崔广从内室出来了,向来自诩脸皮厚的崔广,似乎很不适应这样的荣光,走起路来竟有些忸怩! 一副抑郁沉重之态的齐王建也变得轻松愉快了,感激的拍着崔广肩膀,欢喜的抚摸着秦梦的发髻,宣布要大摆筵宴好生招待崔广秦梦以及所有医者。 就在此时,有宫中侍者引领一位甲士拜见齐王,甲士洪亮的嗓音让所有人都听明白了,秦国相国吕不韦奉秦王之命率秦王后和秦公子前来探望太后! “秦兄,你可识得富比诸侯的吕大贾?”对于吕不韦和赵姬到来,夏无且竟然比齐王还要激动,语气神态似乎表明他和人家很熟识,热情的凑到秦梦耳边炫耀的问道! “识得啊!”秦梦有意打趣他,漫不经心轻描淡写的说出了三个字。 “什么?你识得?吹牛吧!赵姬你也能认识?”夏无且眯着眼睛露出鄙夷眼神瞪着秦梦,接着说道! “也识得啊!”秦梦嘴角上扬,心中忍着笑意再次风淡云轻的答来! “什么?绝代风华的秦王后你也识得,我都不曾见过,你怎么识得,原以为你是个不打诳语的君子没想到你骗起人来都不眨眼啊!我要问你是否认得秦公子,你是不是也要告诉我,你也识得啊!” 秦梦满脸坏笑点点头道:“秦公子啊!那就更熟识了!别管我怎么认得他们!你不认识的,不代表别人就不认识!” 秦梦抱着肩膀,一副市井小民得意之态,抖着腿嬉皮笑脸看着欲要发怒的夏无且。 夏无且大概认为秦梦是故意挑衅斗气,怒不可遏的跳着脚指着秦梦道:“你!你!你个粗鄙乡野小子也想攀交王侯,不如撒泡尿,好好照照自己什么德行,莫要仗着我子阳太公宠爱与你,不知天高地厚的满嘴胡说!” 秦梦丝毫不在意夏无且恼羞成怒的侮辱,而是混不吝的背着小手,跟着齐王建去了天齐殿! 夏无且被晾在当场,咂咂嘴也觉自己失态,悻悻然拍拍额头,疾步赶上秦梦,换上一副笑模样道:“都是贤弟修为不够,喜欢斤斤计较,将想要说的正事忘得一干二净!我之所以提起吕大贾那是因为我家和他素有交情,你可听清了,不是我们高攀他一个商贾,而是吕大贾巴结我家,吕不韋不过秦王一走狗耳,认得他也没什么值得炫耀的!” 没想到高傲自大的夏无且也有主动服软的时候,秦梦听他这话似有深意,便也放慢了脚步,侧耳倾听。 夏无且接着说道:“秦兄日后你若想去秦国高就,在下可为你奔走游说!”秦梦初听还以为夏无且是想显摆子阳太公的声威,帮自己在秦王身边谋个差事,承他个人情!接下来夏无且如数家珍的将秦国所有太医介绍了一遍。里面多是子阳太公的弟子,更有夏无且的叔伯兄长! 秦梦被夏无且拉拽着,听他滔滔不绝的炫耀自家在秦国的人脉,眼看和齐王建越离越远,生怕落单了被宫中甲士质问,耽误了见到赵正的机会,秦梦快走几步不耐烦的说道:“无且贤弟子一番好意为兄心领了。子阳太公乃祖师爷的秦越人的得意弟子,老人家德医双馨,桃李满天下,秦国太医院有一些弟子和子嗣有什么大惊小怪,日后你也会去秦国高就而且还是显职,这些和我一个粗野小子有毛关系?” 夏无且嘿嘿一笑道:“秦兄也有沉不住气的时候啊!无且说这么多,其实想给你说,我们家在秦国很有背景的!不仅因为子阳太公医术超绝,更是因为当今秦王生母乃是我的老姑,也就是说秦王是我表叔,秦公子是我表弟。” 夏无且说完看见秦梦惊愕的表情顿时身上的嚣张跋扈之气又重燃了,挺着小胸脯以胜利者的姿态奚落秦梦道:“怎样?挺惊讶的吧?都是太公教诲低调做人,才不至于天下皆知的,当年吕不韦在阳翟经商时,是通过我家才和当今秦王也就是我表叔结识上的。秦兄听到这里,不知还敢不敢大言不惭的说,秦王你也认得!” 史书记载秦王子异即改名后的子楚,他的生母名曰夏姬,是秦孝文王的妃子。夏无且的老姑也就是夏无且父亲的姑姑,即秦王子异和夏无且父亲是表兄弟,如此说来夏无且和秦始皇就有了不出五服的表亲关系,要不荆轲刺秦王的时候,只有夏无且舍生向前,看来关键时刻还得靠自己人。秦始皇一句:无且爱我!由此可见他们之间并非普通君臣之谊,更多得还有亲情血缘。 夏无且此番话确实让秦梦震惊了,有了夏姬这层关系,夏无且不想成为哥们儿赵正身边之人都难。不过细想下,也能推测出夏氏一族和秦国关系非同一般,先前子阳太公助得韩非之母韩后摆脱秦军抓捕便可窥见夏氏在秦国影响力非同一般。 子阳太公不惜得罪秦王而出手帮助韩后,看来子阳公代表的夏氏和韩王之间的关系也非同一般。有这层关系,那么秦王子楚的宠妃韩姬和夏太后之间的关系自然要比赵姬的关系亲密。 赵正接二连三的遇险,其中韩姬是最大的怀疑对象,如若真是韩姬是幕后黑手,那么她娘家韩国自然就是铁杆帮凶!那么夹在中间作为老舅的夏无且一家又会站到哪一方呢? 按常理来说,以夏氏和韩国的交情,夏无且代表的夏家应该站在韩姬一边,然而从后来夏无且能留在秦始皇身边做御医来看,夏氏最终站在了赵正一方,最不济他们保持了中立,这样才在最终的政治斗争中生存了下来! 第二百三十六章 罗锅跛子 夏无且凭借着和秦国这层渊源,自然有底气耻笑秦梦所言都是信口开河胡言乱语。 秦国不可一世的相国,美貌无比的王后,未来继承人的公子,哪是秦梦这般小民想见能见得到的!如今天下七雄秦国最强,自家表叔又当了秦王,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更何况是医界泰斗子阳公家的子侄呢? 秦梦看不得夏无且小人得志的猖狂模样,突然停下了脚步,瞪视着夏无且,绕着他转了几圈,连连摇头,好半天才叹口气道:“小人!你这个小小的人啊!给你说实话吧……” 夏无且以为秦梦被他这番话语给吓着了,得意洋洋的腆着脸,做好了想听秦梦说几声溢美之话! 没想到秦梦顿了顿嗓子幽幽的说道:“福兮祸所依也?你知不知道你有两个秦公子表弟,赵姬为后,韩姬受宠?两人两子都是你的表弟,和则无患,争则两害。 你若去亲近,说不准就踩上牛屎!回去问问你太爷爷子阳太公,看看怎么做才是自保之道!愚兄只是感念子阳子豹两位太公欣赏在下,这才良言相劝。另外还要告诉你,我真得认识吕不韦,秦王后和秦公子!” 夏无且听完秦梦连珠炮似的的一席话,不亚于三九天劈头盖脸受了一盆冷水。夏无且面红耳赤,欲要发作,但砸吧砸吧嘴,似乎也有些滋味,终因秦梦远去而耷拉下了脑袋。其实夏无且很郁闷,不知秦梦为何突然就厉声厉色起来,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见识必定有限,哪能和秦梦这个过来人比!世人看得见的是韩姬与赵姬和他们两个人手中的两个孩子。看不见的是他们各自身后排起的长长队伍。 前进一步是悬崖,退后一步可能又是深渊,医者行医救人,凭本事吃饭,本应独立自主,两边谁都不站,何苦趟这趟浑水。赵姬赵正母子身处多是之秋,就连出自秦国的崔家夫人都会怀疑,夏无且这个有着理不清韩国背景的小子又算得什么? 若是夏无且上前热情寒暄,不仅赵姬持有戒心,让韩姬知道,定会多想,是不是夏氏一族长辈的意愿!虽然最后的结局夏无且没事,然而只知结果,不知过程,秦梦觉得小心没错,给夏无且一个警示,免得和赵正走的太近,一大家子人因此受到连累和波及。 这一番口舌确实耽误时间,秦梦来到天齐殿时,齐王建已经和吕不韦,赵姬,赵正三人在殿前广场空地上见了面。大殿门前灯火通明,齐王宫的甲士分列两行,手持火把,一班齐国大夫公卿站立在齐王身后恭敬的迎接来自西方大国的客人。赵姬赵正一身华服正和齐王寒暄,吕不韦在一侧垂手而立,后面乃是王翦等几名未穿甲胄的壮汉护卫。 秦梦一见这阵势不知何去何从,突见殿前台阶上站立的崔广正向他招手,秦梦便凑了上去。 崔广挎着药匣子,欢喜的瞪着大小眼看向秦梦,俯首耳语道:“小师叔,你可害苦我了,适才所有医者都问我,所有何方治好了齐太后的病啊!我真是不知如何去答,便以秘方搪塞了过去,你说这叫蒙汗药的这种药怎么这么神奇呢!“ 秦梦不禁皱皱眉,随即恍然大悟,都是自己疏忽,没有告诉蒙汗药的药理,只是叮嘱崔广和药给齐太后灌下去。此药立竿见影一下便克制住了疼痛,大概崔广这厮和大多人一样以为这病得治了。 出帷帐时,齐太医相问,语气中也带有这个意思,都怪自己相当然他们知道,他们哪里读过水浒传,哪里知道孙二娘的蒙汗药?哪里知道止痛药,安眠药? 秦梦转念一想其实也没关系,其他人知道不知道都无所谓,只要齐王建明白就行。当时强调齐太后所患的是绝症其中就有一个考虑是怕齐王建没见过这么快的疗效,想当然的误会其母后还有治愈的希望。 秦梦见左右站立的都是医者同行,自然不方便和崔广详谈,只是敷衍了几句,称赞几声齐王诚心所致感动上天。崔广一听此言便也不在追问。 对于手头到底还有多少蒙汗药,秦梦还真不清楚,也不知药效能维持多长时间,远在濮阳的徐虞人手上也再无此药,到时药用完而君王后大限不至,又该如何向齐王交待? 这是个迫切问题,得及早想办法,作到未雨绸缪!想及于此,秦梦便将药匣子从崔广手上接了过来。药匣子是王木匠听说秦梦远去临淄行医,连夜用自家珍藏多年的柏木打制。里面没多少药品,却死沉死沉。 秦梦将药匣子挎在肩上,单手去摸究竟还有多少药。徐虞人的药瓶子烧制的很讲究,光滑细腻,手指弹上清脆悦耳,秦梦害怕行路途中碰碎,一瓶瓶便用布帛给裹上了。单手探摸也掂量不出分量,抬头四望发现天齐殿一角高台上有片空地。 秦梦便想去那里仔细清点一下药量,拾阶而上不曾想所挎药匣子将一下台阶之人撞了一趔趄,秦梦连忙前去相扶,刚接触那人的胳臂时,指尖就传来了一道凉气。 那人狠狠的瞪了秦梦一眼,重新站稳,见是一个年纪不大的药童,满脸黑气便也和缓了不少。 那人并未搭话,扭身而走,秦梦这才注意此人弯腰曲背,看来是一个罗锅,严格意义的说,是一个左腿有些跛的罗锅! 秦梦来到殿檐下的平台前,打开药匣快速检视了所有装蒙汗药的药瓶,做到了心中有数,用布帛包好,这才起身离开。 秦梦站在这里视野开阔周遭情势一览无余,再次看到那个罗锅,蹒跚而行,走在通向后殿的道路上,便驻步停在了一个手持长戈的甲士跟前,火把之下秦梦隐约看到他从袖中掏出一件东西递给那个甲士,之后便消失在了前面宫殿的拐角处。 第二百三十七章 吹竽 秦梦只和那隆脊驼背者对视了一眼,但对方眼中中寒彻如冰的阴鸷令人不寒而栗。 刚才撞到他时,下意识去扶,手触他手臂分明感觉到一个硬硬的物件,他上肢健全,最多只是个跛子,更何况这个时候还没有假肢问世。 这人和那甲士交头接耳,一副鬼鬼祟祟之态,再次引起了秦梦的警觉。 秦梦凭栏良久,很是好奇那身有缺陷的那人究竟是何身份?什么时候古代竟比后世还要宽容? 齐王宫皇皇体面之地竟丝毫不以为意!秦梦觉得不可思议,盯着远处的甲士,心里琢磨这两人必有不可告人之事! 莫不是刚才那人在向甲士传递兵械?也只有那玩意坚硬锋利,难道是要刺杀齐王,或者是要接着刺杀赵正? 秦梦想到这里,回望殿前森然站立的执戟甲士,里面秩序井然庄重,赵正赵姬母子身后又有人护卫,刺客想凭一人之力,还真难以接近,更谈不上行刺。 秦梦随即摇摇头,突然觉得自己太过敏感,天底下哪有那么多行刺之事,更何况能在齐王宫当差的甲士势必都是齐王千挑万选出来的忠勇之士,信任不在话下。 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两人鬼鬼祟祟,就是合谋偷了齐王宫的贵重之物,关自己何事! 秦梦自嘲的叹了一口气,刚要抬脚转身,只见那个甲士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拿着火把,碎步小跑来到相隔数丈的另一个甲士跟前,跺着**谈两句,便将火把丢给了他。两手互相揣着,斜刺里进了低矮的花草树木从,隐没在了天齐殿的后面了。 料想人家借屎尿遁去销赃去了,人家去的方向和赵正齐王之所在正好相反,也不怪自己草木皆兵一惊一乍,亲身经历了赵正两次惊心动魄的遇险,看见可疑之人自然而然就望小赵正身上想。那人远去,看来这次确实是自己多心了!秦梦揪着的心也舒展,轻快的下了台阶。 齐王建这个忠厚之人,见到美貌不可方物的秦王后,始终有些不敢直视,自顾前行,其实这种场合,只要他能出场,就是对宾客的最大礼遇。齐相后胜向吕不韦边走边寒暄道:“吕公!临淄距离咸阳千里迢迢,一路鞍车劳顿,本该好生歇息一番,你们怎就不辞辛劳,顶着夜色前来拜访。再说小相本该以隆重的国宾之礼相迎秦王后公子以及秦相,怎奈事起仓促,过于潦草单薄,千万无怪!” 吕不韦赶紧躬身谢礼道:“哪里哪里?得知齐太后身染微恙,秦王寝食难安,便派夫人和公子问安。路上已经耽搁不少时日,今日平安抵达全赖齐相出手相助,齐秦本是一家,既然都是家里人,就无需以国礼相待,夫人素闻太后仁爱和善,每日牵肠挂肚,定要执意前来,舒解心中惦念!” 吕不韦的口才着实了得,说得齐秦两家好像生死之交一般亲密。其实说白了,还是因为君王后病过于严重,随时可能咽气,更不知能不能挺过今晚。 赵姬吕不韦此次出使齐国身负重要使命拉齐连横打击三晋。若因晚到一步,君王后早早咽气,岂不从探病慰问一下子变成了吊唁,齐国记录国中大事的史官如实记录,秦国可就缺了齐太后病重未来探望的礼数,国家关系好是倒无所谓,一旦紧张就容易被人利用。 那么赵姬和赵正就算任务失败,韩姬势必更得宠幸,她们娘俩接着被冷落。今夜既然到了临淄,就万万没有等到明天的道理。赵姬不在意君王后的生与死,她只关心能否及时赶到礼数周全的传达秦国欲与和齐国结成兄弟之邦的意愿。 都是场面话,两位相国自然不会当真。然而齐王建似乎当真了,颇为感动的看了吕不韦一眼道:“秦夫人和秦相国多礼了,明日早朝,寡人将以隆重的国礼答谢,母后多日来为病魔所缠,今日更为严重,幸好上天眷顾,病痛缓解,刚刚歇息,你们来了,情意就到了,等母后身体渐好再邀夫人和公子前来!” 齐王建言毕,面有倦意的吕不韦似乎一下子精神了,向齐王躬身施礼自责道:“都是小相考虑不周,实在唐突!齐王莫要见怪!” 其实看与不看,无关紧要,来了就是一个态度,赵姬本就是妇道人家,能来便是表达了秦王和齐王之间有一种通家之好,总比冷冰冰的国书要暖人心。 秦国宾客跟着齐王拾阶而上,赵姬母子被迎进了殿内,殿外的一干医者也被齐王的侍者安排进了殿内,也不知夏无且何时钻进的人群,适才用他那炙热的眼神望着咫尺天涯的表婶和表弟,只可惜没人认得他是谁!看来今天这种场合他是没有机会和她们搭讪了。 秦梦有幸见到这个时代普通百姓难得一见的外交场面。天齐殿内已经打扫一新,卜筮工具都已撤了下去,殿中换成了摆放了一圈矮几,地上铺着松软讲究的席子。齐王建首先坐定,对面是小王子赵正和秦后赵姬的席位,吕不韦后胜分坐两边,齐国公卿大夫和秦王后带来的人就坐在大殿墙壁下的矮几前,秦梦夏无且崔广等医者被安排在了靠门处的矮几前坐下了。 齐王建一招手,呼拉从大殿两侧进来一众人,他们个个手上捧着一个硕大无比的东西,秦梦一看笑了!这东西虽没有见过实物但书上影视剧上精彩见到,原来是“滥竽充数”的“竽”啊! 看来齐国君王特别热衷于听竽,南郭处士混迹于齐宣王三百人的吹手里,好歹混了这么多天也该会个一二,不想南郭先生太懒加太笨,整日熏陶都没沾染上半点艺术细胞。齐湣王继位后他便混不下去了,只能拔腿逃跑了,就因为新齐王喜欢独奏。 秦梦没想到的是到了齐王建这里还是喜欢听吹竽,不过眼下这人数最多一百人,而不是宣王时的三百人的规模了,这其中是否也说明了今日齐国已衰败,不可和宣王时同日而语了! 第二百三十八章 惊弓之鸟 秦梦小学就曾学过滥竽充数这个典故,如今还清楚的记得当年老师问所有同学,你们对这个成语懂了没有?同学们异口同声,没有不懂的。 随着年龄的增长,阅历的丰富,越来越发现不了解的东西太多了!真的汗颜当时就是“滥竽充数”,真懂了吗?只懂一个皮毛而已!什么是竽?怎么演奏?一个国君喜欢听,两个国君也喜欢听,那么这就不是偶然!那么他们热衷于听竽的原因是什么?这些问题懂吗? 秦梦后来才弄明白,竽竟然是管乐中最先进的乐器,有三十六支长短不一的管装在匏内,每支管中有一块簧片,吹奏时簧片在管中产生气流震动而发音。三十六支竹管同时鸣乐,音域自然要比一支笛子,一声箫音更为浑厚,好听。这就好比后世手机滴滴答答单调铃声自然没有复杂的和弦乐好听。 这个时代一个女子的清唱都能让人听出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的感觉来,自不用说一百人的吹竽合奏能给人以什么样的听觉享受。有此可见,齐王建上来就邀请秦国使者欣赏乐章,这种礼遇已经算是很隆重了。 殿内不仅有吹竽手,更有负责弹奏琴瑟鼓筝的乐工。在他们准备演奏之时,作为秦王特使的公子赵正,献上了国书,并附上了一本长长的礼单。 珠玉金银,宝马良驹,珍奇异宝数不胜数,不过这些都敌不过一件大礼!秦王子楚承诺在他执政期间绝不与齐为敌,并且将陶邑附近魏齐交界处占领的几个城池拱手相让,以示诚意。 秦王的这份大礼引起了殿内公卿大夫的一致好评,齐王建也很是激动的答谢赵姬母子,自家娘舅后胜谄媚的恭维他道:“大王广施仁义,恩泽四方,如今我齐国上下一片太平,国力日盛,天下诸侯无不仰视,今日秦国更是诚心结交,太后担忧你是否能肩负起社稷重任,看来是多虑了!” 齐王建听完,下意识挺挺胸脯,脸色竟有些不自然,干咳两声,借吩咐侍者上酒宴给掩饰了过去! 吹竽手一百多人的队伍以三角阵型铺开,每个吹手都自带蒲团,席地而坐。秦梦好奇的看着他们手中托着的竹竽,竹管参差不齐,各个好似玉帝面前的托塔李天王,若是平着端起,威武的倒像后世手持冲锋枪的战士。秦梦不禁莞尔,佩服自己的想象力。 随着殿内编钟清脆悦耳的响起,吹竽手也开始了摇头晃脑的奏乐。一时间殿内丝竹之声响彻云霄,人们情绪一下子就调动了起来,纷纷闭目养神,陶醉之态,溢于言表,似乎他们已经飘上云端。齐王建最为放松,眼睛迷离,和着节拍轻轻点着头。后胜和吕不韦也在矮几上有节奏的打着节拍。赵姬和赵正倒无太多反应,只是静静端坐。 突然!“咣当!”一声巨响,打破了殿内恢宏的演奏。 “抓刺客,保护公子和王后!”王翦首先从矮几上跳了出来,吩咐左右手下向赵姬赵正身前飞奔,自己却跳入了吹竽手的队伍!王翦声如惊雷,一嗓子惊的所有乐工竽手停止了演奏! 齐王建大惊失色,瞬间瞪大了迷离陶醉的双眼,除了眼前吹竽队伍乱成了一片,也并未见刺客。眼前的秦王姬母子已被风驰电掣赶来的秦人甲士团团护围住了!然而掌管齐王安全的侍卫头领却一脸莽然! 夏无且迷茫的看看身边的那少年,又看看地上的药匣子,怎么都不明白好生生的一场音乐会,面前这个粗鄙不堪的小子,怎么就敢公然捣乱,肆意妄为,他这是发的哪门子疯?骄狂的如此地步! “是谁丢出的药匣子!”身高马大的王翦站在吹竽手人群中用脚踢了踢地上的药匣子,面有愠色问向对面矮几上医者们。 秦梦并不理会王翦的问话,只是将手中布帛包着的小瓷瓶若无其事的揣进了怀里。“是谁丢的药匣子!”王翦第二遍问道。崔广想起身,秦梦拉了拉崔广的衣袖,崔广也就不再动了。 由于适才大家都沉浸在了乐声中,除了夏无且,还真没有人亲眼看到是秦梦砸出的药匣子。然而这个药匣子他们却知道是谁的,目光不约而同的便落在了秦梦和崔广身上。 亲身经历过两次被刺险情的王翦,不亚于一只惊弓之鸟,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下意识的做出了本能的反应,然而跑到了跟前除了发现了一个柏木药匣子外,再无其他可疑之处,今天面对秦王后,吕丞相,齐王还有齐国满朝文武这丑可就出大了!连问两遍无人应答,王翦这心中的火顿时窜上了头顶,语气之中满是杀气! 他的眼光巡游在一排医者身上,突然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不可置信!怎么又碰上了这个小子,哪哪都有他,只要他出现,自己就消停不了,嗅嗅鼻子,似乎身上那浓郁的尿骚味还在!这小子似有神助,每次出手都是有的放矢,看来这里面真有隐情!说也奇怪王翦心中怒火顿时消逝的无影无踪! 王翦疾步上前,欲要问个究竟。秦梦狡黠的向他挤了下眼睛,小孩撒娇的道:“不管小子的事,刚才小子闭目聆听这天籁之音时,不知是谁将小子的药匣子掷了出去!真是天大的冤枉,定是有人想栽赃嫁祸!” “是谁如此无礼,打扰了齐王和贵宾的兴致……”后胜满脸愠色来到了众竽手跟前,看看地上的药匣子,又看看前面一大一小两人。忍住心中的怒意,一挥手说道:“都是误会,众乐工继续演奏,齐王宫天齐殿内怎会有刺客!”齐相后胜鄙夷的看了王翦一眼,扭头离去! 后胜还未走到殿中矮几前,只见王翦猛扑吹竽队伍中一人,单手将那人手臂反扣,另一手拾起竹竽,来到了大殿中间,将手中的竹竽头朝下,一磕一倒,叮铃铃,几声清脆悦耳的金属响声便在殿内晃荡。 后胜张大了嘴巴,大骇不已,很是后悔刚才的夸耀之言。 第二百三十九章 吹针 如若坐实此人真是刺客,那岂不成了天下的笑柄,日后哪个诸侯还敢放心大胆的来齐国做客?后胜心中叫苦不迭,自己失言事小,齐王的脸面事大! 不过后胜转念一想,幸亏秦国壮汉出手及时,未让刺客得逞,更未造成严重后果,就凭几根似针非针似箭非箭的铁器,最多也就是个图谋不轨,对两国关系伤害倒不大。 “来人啊!快将此人绑缚天牢!拷问出幕后主使,看他意欲何为?”齐相后胜为了将大事化小,声色俱厉的吩咐侍卫头领尽快处理了此事。 那齐王宫的侍卫头领大概是安逸太久了,一时间竟自己职责忘记了,怎么都没料到齐王宫天齐殿还有人图谋不轨!后胜见侍卫头领有些木纳,顿时怒火中烧,低声咆哮道:“平时机灵的不行,关键时刻怎么就傻了!还不赶快去办!” 那侍卫头领醒悟过来,早已面如土灰,招手叫来几位甲士,便要接手王翦手中的刺客。只见王翦将手中那耷拉脑袋的刺客往地上一推,冷冷的说道:“不用麻烦了,问也白问!早已服毒自尽了!” “什么?还真是刺客!没想到就这么死了?这人到底是要刺杀谁呢?齐王,还是秦人,或者在座的公卿大夫?”大殿中的人们听到王翦所言人已自尽,顿时便沸腾了起来,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素来祥和安宁的齐王宫内会发生此等骇人听闻之事。 刺杀虽未遂,但干系重大,所请刺客可是死士!齐王建怎么不明白此中要害!不论刺客针对谁,今日之事,都对齐国大为不利。若真是刺杀秦王后或秦公子,那么就是三晋想要借此绑架齐国一同连纵抗秦!若是刺杀他齐王建,那就更为复杂,不排除国中有乱臣贼子,说不定是燕楚想让齐国生变,趁机掠城夺地。 后果不堪设想,若刺客真的得手了,齐国便再无安宁。齐王建想及于此再也坐不住了,起身来到刺客身前,只见刺客嘴角处淌着黑血,侍从探过鼻息,确定断了气。 侍卫头领从地上捡起一支适才从竹竽管中磕落的铁器,这东西半尺多长,前段尖锐无比,后面却插了一个空心木质锥管。 “启禀大王,这是淬了毒的吹针,此针镔铁打造,填入大小合适的竹管便可吹气运行,气力充足者,可吹弹数十丈之远……!”侍卫头领战战兢兢的回禀齐王。 身为相国的后胜,政治觉察力自然比普通士卒敏锐,生怕侍卫头领透露出更多细节,便强硬的打断道:“好了,你下去会同乐师,探查此人有何来历,调查他生前和谁来往,务必查的仔细清楚,捉住幕后真凶!” 后胜随后又在齐王建耳边嘀咕两句,来到王翦面前,赞许的拍拍他的肩头感激的说道:“多亏这位探查细微的秦人壮士及时出手,我王才免遭一劫,请问壮士名姓?本相要连敬三杯,替大王表达谢意。” 谁要行刺齐王?那吹竽手的位置根本吹射不到齐王,换成赵姬母子更为便利。王翦自然不是普通武夫,自然明白后胜将事情揽到齐王头上的用意,便也虚以委蛇道:“齐相过奖了,并非在下功劳,全赖……!” 王翦转头看向门口处的秦梦,却发现人早已不在了,看来这小子有意躲开是想超脱自保,一开始就变着法子暗中提醒,见了他王翦又是挤眉弄眼,既然如此大功弃之不要,他王翦也乐得成人之美!随即应变道:“全赖齐王洪福齐天,上天眷顾!” 吕不韦也前后脚跟了过来,向齐王一躬身答道:“齐秦一家,抓奸除恶自然是我等分内之事,莫要因为一个刺客扫了大家兴致。齐相你说呢?” 这又是一次针对赵正的暗杀,吕不韦怎能不知,本着家丑不可外扬的态度,便也想小事化了! 难得两人都有默契,两家谁也不想将事情扩大。后胜挽起吕不韦的手臂,爽朗的大笑道:“极是,极是,我们继续听乐!”一切又恢复如旧,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唯一不一样的地方,是赵正身边多了几个贴身护卫。 王翦再次警惕的巡视四周,始终不见那少年出现,心中却有了几分想念。若不是他适才指指吹竽手们所坐的蒲团,王翦决计发现不了隐藏在百十人中捧着一样竹竽的刺客。谁曾想到,一个未带蒲团的竽手就是刺客! 若不是秦梦故意砸出药匣子,决计引起不了他王翦的注意,吹针可射数十来丈,还喂了毒,万一公子中针,岂不真要命丧黄泉了。到时所有一同出行的甲士也都得跟着陪葬了! 从崔邑馆舍大火到赖邑伏家大火再到今日吹针刺客,这一切,似乎这个少年小子都能先知先觉!几次三番的出手相救公子,他到底所图为何?到底有何神秘背景? 王翦越想谜团越多,心中烦躁,坐立难安,决定出殿去寻秦梦与他一吐为快。 秦梦并未走远,就在殿门前,抱着一根柱字聚精会神的看着远处浓密而又拨不开的黑暗。 王翦没有开口,只是静静站立远眺前方,王翦黑沉的身影投射在秦梦脚边,秦梦并未回头。他们像是认识多年的老友,无需寒暄,便已感知。两人很有默契的一同走下台阶,来到了殿前的空地上。 秦梦首先开口道:“刺客同党刚走!” 王翦大惊失色下意识握紧胯间的利刃:“哪里?哪里?” “黑暗的尽头……”秦梦幽幽说完,沉默良久,而后长长一叹道:“无边的凶险!就像这看不穿的黑暗!” 秦梦这句话并不是说给王翦听的,而是说给自己听的。每次都是命悬一线,若非幸运,恐怕小赵正不知死过多少回了! 秦梦现在头脑肿胀,不仅为赵正前途堪忧!更是为自己来到这个时空而迷茫!小赵正这段险象环生,惊心动魄的旅途史书上可完全没有记载,难道自己的到来已经在改变历史了? 第二百四十章 幸运之神 烧脑! 穿越,到底能否改变历史?经典的宇宙时空理论让秦梦否定之否定,肯定之肯定的来回辩证,最后引用“弑母悖论”这一论断,让“穿越不会改变历史”站了上风。 “弑母悖论”是一种假设理论,假设穿越者回到过去,杀死了自己还未生育过的母亲,试问穿越者如何出生,没有出生过,又如何穿越。这种矛盾,自然就说明了穿越不会改变历史的。 头大! 然而现实,秦梦是真的穿越了,若真是不小心杀了此时的祖先,人又非空气,说消失就能消失,不知会生出一番怎样的光景!就连南美洲原始森林里的一只蝴蝶,振动一下翅膀都能引起美国德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更何况自己一个大活人,还切切实实参与了进来,要说历史一点不会改变!秦梦无论如何是说服不了自己的。 不仅宇宙大道掰扯不清,就连世间之事都看不透!到底是谁三番五次契而不舍的要置赵正于死地!不是内鬼杨无伤已被除去?为何黑手们还能迅捷的知道吕不韦他们的行踪,还如此迅捷的实施了行动? 眼睁睁目睹儿子赵正差点命丧杀手利刃之下的赵姬,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身边之人必是可靠忠勇之辈!一日铁骑奔袭而来,总是行踪泄漏,刺客们也不会这么做出反应吧! 那会不会是杀手早有准备,提前预伏,只要赵正出现在齐王宫就会实施刺杀任务? 从崔邑到赖邑再到临淄,一路而来杀手们都能觅得时机,有的放矢!这得需要安插多少人手?需要多少时日准备?这得需要多强的行动力? 秦梦心中不敢想象,这是一支多么强悍的队伍!制定这一切的幕后主使又是何等厉害的人物呢?大概世人皆知的孙武吴起鲁仲连也不过如此吧!每次计划都是奇计百出智谋过人,秦梦真得很想一睹此人真容,此等卓绝人物不知会在史书上留下什么记载? 然而瞥见被母亲搂着的赵正那一副惊恐的模样,秦梦便打消了此等荒谬绝伦的想法,他们若是知道都是自己所为,以他们的能力恐怕早就小命不保了! 秦梦好生感叹造物主弄人!自己怎就穿越了?芸芸众生,为何偏偏就落在赵正跟前?自以为将他送回母亲身边,从此便会天各一方,不想这么快又重逢了!又增添了这么多生死缘分! 这么一个千古一帝,如今却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秦梦着实心疼这个懵懂少年,从小就经历了这么多苦厄和惊吓。姑且不论他婴孩时在邯郸所过东躲西藏的日子,仅这半年刀光剑影血雨腥风便一直笼罩着他,每次都是凶险无比,命悬一线。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哥们挺住!上天选择了你,给你苦难的同时,也给了你幸运之神的保护! 秦梦亲历过赵正三次遇险,每次都是传奇的不能再传奇的化险为夷。若非郭非派人强抢田氏,潜伏在田氏宅院外的杀手,恐怕赵正早已命丧黄泉!崔邑馆舍刺客誓死必杀,若不是有左清铜镜挡了一下,赵正也早就一命呜呼了。 今晚尤为传奇,莫不是因为“滥竽充数”这个成语,让秦梦童心大起,才懒得去观察乐队中的每一个吹竽手。总是有幸运之神关照,真就抓住了一个滥竽充数者,而且还是一个刺客! 这个刺客所穿很不得体的乐服来到大殿之上,他并不是立即找好位置坐下,而是仔细比较那个位置离大殿中央最为便利,接连换了两个地方,窜来窜去,不想让人注意都不行!终于他在边角处找到了一个视野开阔的位置,只可惜仓促之间竽管中掉落一枚铁针模样的东西。 这时才引起了秦梦足够的重视,这人脸上似乎有松油熏过的黑渍,乐服之下隐约是一件甲士所穿的衣裳,一百多人的吹竽队伍,只有他没有携带蒲团,大大咧咧的席地而坐。 秦梦突然觉得这人身形很像和刚才那个罗锅跛子接触的那个站岗执勤的甲士。 看他几次坐在地上吹着竹竽,都是奇怪的瞄准了赵正的方向,秦梦越看心中越惊,莫非这人很可能要对赵正图谋不轨,大下杀机! 秦梦心急如焚,几次向对面的王翦使眼色,结果都被他一扫而过,想大喝一声又害怕暴露自己,引来杀身之祸,只见那人不断将竽口对准赵正,秦梦生怕晚上一步,可怜的小哥们就会遭遇不测!最后情急之下才将矮几上的药匣子重重摔在了地上,希望以此来吸引王翦注意,还好突如其来的一惊,确实让王翦奔了过来。 …… “不错!在下见到小恩公,心中的彷徨便一扫而光!料想这里面肯定藏匿刺客,怎奈王翦一介武夫,所察过于粗略,不能发现刺客,还好小哥及时指点了关节之所在,俺一看他脸色涔涔冷汗直冒,便已确定他心中有鬼! 只见他抱着竹竽死死不松,俺很是纳闷,不过低头一看,竽管里那寒光逼人的针尖都露了出来,俺还能不明白他就是杀手?只可惜俺动手的时候,却不料他已服下了一颗药丸,当时脸色就不对了!看来他是抱着必死之心了!”王翦和秦梦闲适的聊起了天。 “同党是一个罗锅加跛子,他始终在外面黑暗中向大殿里张望,刺客死尸被拖出来的时候,他也就转身蹒跚而去了!这就是他们这帮人最为恐怖的地方,什么样的人都能用,一个隆脊驼背者,都能在齐王宫里来去自由,你说他们何其神通广大!将军可以顺着这一线索来查,看看这母后真凶到底是谁?”这次和王翦见面,他身上少了几分提防多了几分亲近,秦梦这也乐得为他解疑答惑。 “师父教导小子,低调为人,此事莫不可声张,你若不计较那弄你满身尿骚之仇,就不要感谢我,权当我从未出手过,小子身边可没有大批忠诚之士护卫,小子还想多活两年,都救了公子数次了,少这一次也没关系,这功劳都算在你头上吧!你虽是武曲星君下凡,却还要坐上几年冷板凳,有此功劳,日后必是公子亲信之人,将来也可领领扫扫天下!” 秦梦两片薄薄的小嘴不断开合,似乎是在痴痴梦呓!然而王翦却听得浮想联翩! 秦梦本就不喜浮华虚名,又经历了一次险象环生的遇刺,秦梦再不敢大意,功名利禄都是身外之物,只有小命是自己的,再低调都不为过!不过让秦梦感觉奇怪的是,自己已经被盯上了,为何他们这一两日又没了动静!自己怎么就和哥们赵正的待遇不一样呢? 第二百四十一章 厉鬼 “不对你下手,那是因为他们在崔邑损失惨重,元气大伤,因而无暇顾及与你!相国的投石问路之策确实奏效,俺王翦返回去的时候,也只落个清理战场的活计!”秦梦正想打听吕不韦的计策是否奏效,没想到王翦首先提及。 “快,好好给我讲讲,经过如何,抓到活口没有,这帮人到底是何背景,有没有留下蛛丝马迹!”秦梦迫不及待的问道! 结果和秦梦推测的一般无二,刺客果然中计,吕不韦布置的东渡济水去临淄一队,刚过河便遭遇了试探性的劫杀,刺客用火箭将马车点燃后,发现里面并无赵姬母子,便留下几具尸体仓皇而逃了! 佯装西行的队伍,由于蒙武亲自坐镇所做伪装足以以假乱真,对于刺客头几次的袭扰试探置之不理,直是加鞭赶路,半夜便行至百余里,刺客果然按耐不住,小股突袭,结果死伤殆尽。 车队又跑了百里,后面尾随的杀手越聚越多,足有百人!他们在黎明前仗着人数占优,发起了强攻,他们万万没想到车里都是精良的八石弩,一轮飞射他们就招架不住!他们损失惨重,仅有残余杀手逃窜! 杀手实力果然强厚,大有赵正不死不休之势,按原计划,蒙武本该立即返回,然而他只派遣了斥候回来通报,他自己仍旧西返,为的是到安阳去搬援兵!可见此役获胜也是惨胜,此行已损兵折将力有不逮,若要返回,杀手誓不罢休必定孤注一掷,既然都已挑明,蒙武去调兵前来,大张旗鼓的迎王后和公子返秦,做法更为稳妥! “蒙将军给敌一重创,有没有发现熟识的面孔,这些杀手操持的哪里口音?亦或者在他们身上有无发现身世显赫的家族徽记?”秦梦很想知道幕后黑手到底是不是自己推测的韩姬! 令秦梦失望的是,王翦只是漠然地摇摇头!所有命丧当场的杀手身上别无他物,他们行动干脆利索,没有太多语言交流,都是一色的夜行衣,很难判断出他们来自哪里! 果然不出秦梦所料!挖出韩姬这个嫌疑人,还需时日!史书记载韩姬和儿子成蟜覆灭是在赵正继位好几年后!看来真正的大老板不会轻易暴露! 秦梦和王翦边走边聊。不经意已走出殿前广场,来到了一处小桥流水的园林。这里黑漆一片,园中几间房舍破败不堪,苍松古柏沙沙作响,偶尔闪现出几点蓝火,寂静的令人诡异,垂手之处便是没腰身的草丛,秦梦从头到脚每根汗毛便不由自主的立了起来! 这是什么鬼地方?秦梦怎么都没想到齐王宫竟也有如此荒凉破败之地!幸有王翦跟随,才不至于扭头就跑,秦梦壮着胆子随手摘下一片草叶,想吹出个调调来,掩饰心中的不安。谁知事与愿违,吹出的东西,更添阴森恐怖! “临淄局势如此凶险,吕相国准备什么时候带领王妃后公子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呢?”秦梦随口一问,便要转身离开此地! 没想到王翦一把拉住秦梦,俯身贴到了秦梦脸上皮笑肉不笑的瞪着两个突兀的眼珠子阴恻恻说道:“公子回到了咸阳,刺客岂不再无机会得手了!” 王翦的声调突然拔高道:“在下不才,受韩姬所托,寻机刺杀大公子!怎奈你个毛头小子,三番四次坏我大事!万死不解我心头之怒!小子!你到底是何人?如实交代,受何人指使?接近秦公子意欲何为?快说!如实交待!” 最后一声大过一声的疾言催促,让秦梦耳朵轰鸣,头脑发昏!突如其来的变故,秦梦有些发懵!万万想不到王翦就是幕后真凶,此地毫无人迹,王翦的大手似如铁钩,看来撒腿就跑是行不通的!秦梦后悔不该独自和他蹓跶到此,自以为聪明绝顶,却不想让人耍的团团转! “你!你……”秦梦震惊的无言以对!难道这个王翦还不是日后灭六国平天下的那个王翦?或者自己的到来正在改变历史的进程? 只见王翦凶神恶煞的抽出腰间宝剑,在秦梦脸上晃了晃,再次厉声道:“快说,背后何人指使!说出来给你来个痛快的,省的零星受苦!” “怎么可能,若你是幕后元凶,适才为何还要出手擒拿刺客!赖邑大火又如何能烧得起来?”王翦的当头一喝令秦梦脑中一时短路,反应过来后心中有诸多疑惑,这才怯生生的相问! “哈哈……不愧是一个小机灵,也好!让你死个明白!今晚吹针未必能伤得了秦公子!王某大义灭亲只不过放长线掉大鱼,让相国和王后更加信任与我! 至于赖邑的大火其实和我无关,我其实和你一样都被蒙在了鼓里,直到最后宿营之时,我才探得王后和公子并未随行,至于赖邑大火乃是韩姬背着我安插的杨无伤所为,事前我也毫不情!事后他被灭口乃是我的授意!他已暴露,他不死,必会打乱我的计划! 事后马不停蹄返回,不是为了保卫公子,而是通知其他人小心行事,莫要中了吕不韦的阴谋! 哈哈……纵使你聪明绝顶,也没看出破绽吧!快说!我没时间和你耗,不说的话,割你舌头,砍你双腿双脚,让你血流尽而死!这种死法痛不欲生,说出来,倒可以给你来个痛快!” 王翦抽出利刃在秦梦鼻尖轻轻拍了拍,利刃上寒冷如冰,依稀散发着令人抓狂的血腥味来。死亡的恐惧笼罩在秦梦头顶,秦梦已无多余之心去听他的解释!第一次感受死神的召唤!双腿不住的颤抖,为何听到水流的响声!为何大腿内侧一片热乎? 一泡尿过后,倒缓解了心中的恐惧!真他娘的没出息!秦梦暗骂自己!事到如此,生死有命,也只能硬着头皮回应面前得意之极的王翦! 哪有什么幕后指使之人?看来认识小始皇赵正并非好事!如今生死一线,莫非再编一段传奇,将故事讲他三天三夜,直到王翦昏昏欲睡,正好寻找时机逃脱!这也太扯了! 秦梦不无边际的臆想,慌乱之中竟不知从何说起!眼睛瞪着王翦身后黑沉沉的废墟,心中倒没有了对黒暗的恐惧!此时倒真希望什么鬼啊什么神啊能出来露露真身! 然而令秦梦意想不到的是,王翦身后真得爬出来一个披头散发脸色苍白的厉鬼,手中不知举起了什么,重重一下,王翦便闷声倒地! 秦梦恐惧莫名,欲要发力狂奔,却不想双腿被什么缠住了,立足未稳便倒了下去,后脑勺先着地,硬的发酸,一阵疼痛传来,便没了知觉! 第二百四十二章 霸主故宅 秦梦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来到另外一个世界。这个世界寂静,虚空,无物,只有一个本体“我”的存在。莫非自己再一次穿越了?抑或者被厉鬼拉进了地狱? 如今在秦梦看来,没有什么不可能!也许真有超越世人的神仙鬼怪存在!这非迷信可能是另一种未知的高度发达的文明而已! 秦梦如今的思想如龙在天,随意翱翔,到了什么都敢想的地步。这一切只因经历了一次穿越,一副变小的躯体还承载着一成未变的灵魂!科学点说是思想还在!那么单纯的唯物主义又怎么解释呢? 如今还有什么可怕的啊?无非再死一次,只要思想意识还在!就又能领略一番别样的异度空间,这应是一件快乐好玩的事情!孔子都说了,朝闻道夕死可矣! 秦梦不知自己此刻存在于这个新的世界是一种怎样的状态,是悬浮抑或受重力牵引。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受自己粗重的呼吸和头上的疼痛。 秦梦下意识的痈手划拉了一下周遭,接触到了坚实的平面,似乎自己是躺着呢?身体很沉重,看来还受重力吸引,这心里才算平静了些! 天地混沌之时,盘古一斧子劈将下来,天地迎来了光明。就在秦梦摸索着站起来的时候,竟然看到了如此壮丽景象,一道长长的火花过后便是一颗光芒四射的太阳出现在了眼前,秦梦不由自主的遮挡住了刺眼的光线! “醒啦!”随着秦梦听到这两个字,节奏一下子明朗了起来,似乎所有都恢复了正常,“妈呀,我还没死,这还在人间,只因黑暗让自己产生了错觉!”秦梦不禁暗自腹笑自己想象力太他娘的丰富了! 秦梦的视线移到了光明处,只见一个瘦削白发老者,蹲在墙根下,用火石引燃了地上的一堆柴草,又用其中一支带火的木棒儿,点燃了旁边石案上的油灯,一下子室内便亮堂了起来。秦梦环顾四周,四壁空空如也,也只有老者和自己两人。 “嗯!多谢老前辈适才救命之恩,小子感激涕零,必当重报!”秦梦晃晃头疼欲裂的脑袋,重新回到现实中,向老人家施了一个标准的稽首大礼。 “不是适才,离你进来,已经过去了约莫六个时辰,更不是老朽出手救的你!来,来……后生小子,坐到火前,将这半碗姜汤温热一下喝掉,免得湿冷侵体得了风寒!”老者目光冷峻,面容没有表情,冷冷的话语里面,倒有几分暖意。 一经老者提醒,秦梦这才意识到室内寒气逼人,没想到自己竟昏迷了大半天,依此推算此时应当是大白天,怎么此时一副昏昏沉沉半夜深更的感觉? 昨夜的饮宴也早就结束了,赵姬赵正也应回到了馆舍,不知那王翦怎样了?他若是韩姬一党,日后怎又得到赵正重用,显赫千古?莫非自己碰上了假王翦?他若不死,此时必定提心吊胆胆战心惊,最怕自己向赵姬告密,身份败露!说不定他已遁逃千里了吧! 秦梦依着老者的话,凑到火堆旁,接过老者手中刚倒上的半碗姜汤,放在火堆上的架子上烘烤。 “这是什么地方?那救我的人去了哪里?他为何要出手救我?前辈又如何到了此地?”秦梦心中满是疑惑,一连串的问题便抛了过去。 老人眯起了眼睛,边摆弄火堆,边开口道:“你哪里也没去,依然还在齐王宫,只不过不在地上而在地下而已!这里曾经住着一位称霸天下的雄主!昔日这里奢华不次于天齐殿,可怜了吕小白的一世英名,功名富贵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最后竟落个病死不得入殓的结局。” 吕小白就是春秋五霸的齐桓公,生前风光无限,襄王攘夷,称霸诸侯,然而他去世前后的境遇怎一个悲惨形容! 齐桓公晚年昏庸糊涂,没有管仲那样的能臣辅佐,五子争夺国君,国中陷入混乱!无人顾及病榻之上的昔日霸主,直至病死,更惨的是死后个子忙于争斗无暇理睬,五公子互相攻打,齐国一片混乱。桓公尸体在床上躺了六十七天,以致尸虫都从窗子里爬了出来。最后国事平定才得以收敛! 秦梦不敢想象这是一副多么可怖的画面!难道自己就身处此地?秦梦不觉头皮发麻,恶心欲吐!都几百年过去了,外面虽是一片废墟,但却看得出曾经格局相当宏大! 老者停住了手上的动作,眼睛炯炯有神的看向秦梦,接着又说道:“小子如若不认得老朽,为何要冒充是我的弟子!” 这一问算是将秦梦彻底问蒙了:“眼前这老头到底是何人?我假扮他?” 秦梦小心肝突然一紧,顿时想起自己经常含沙射影描述的一个故事,世人也都知道,我是他的弟子!莫不是这老者就是大名鼎鼎的“鬼谷子”先师! 啊!秦梦的心脏真的受不了了,昨日王翦大玩无间道,今日又冒出来一个横贯两三百年不死的传奇人物。 幸亏自己早有先见之明,只是打了打擦边球,可没有直接侵他的权!要说这位老者是鬼谷子,秦梦怎么都有点不敢置信,这年龄也就花甲之岁,并不显的太老! 秦梦想到这里,再次起身躬身施礼道:“小子有过一个高人师父,但始终不知名姓,每每有人问起,小子都以实言相告,但仍有人说是小子乃是鬼谷先师门下弟子,以讹传讹,小子浑身是嘴都说不清楚,如若冒犯了前辈,还请原谅!” “哈哈……”老者听完秦梦诚挚道歉,不想冷淡的面容上,竟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开心至极的仰天大笑! 老者笑罢起身来到秦梦身边,和蔼的蹲下,亲切的拍怕秦梦的肩膀问道:“哦,你小子还有一段这样的经历,快给我说说,老朽一路而来对你了解颇多,但都是拾人牙慧算不得数?就想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者如此的表现倒让秦梦一惊,莫非这人还真不是鬼谷子?唉!冒充别人的作弊行为,总是不踏实!秦梦将那个不知重复了多少遍的故事,再次谨慎的给老者讲述了一遍! 第二百四十三章 河上公 老者听得入神,手捻须髯喃喃道:“按你所言,你那位高人恩师,倒真像人们口口相传的鬼谷先师。鬼谷子名震宇内,天下才学绝伦自命不凡之士无不慕名寻找,不可思议的是他们都能寻着,唯独老朽活了这般年纪,从未得缘见过先师一面! 世人皆说庞涓孙膑乃鬼谷子先师弟子,然则庞涓已死百年,若鬼谷子还在世上估计年纪也在一百五十岁上下!老朽见识短浅,从未见过年过一百还能游历天下之人! 有时老朽会想鬼谷先师也许真是得道升仙了,然而他另外一个为世人所知的弟子苏秦却被五马分尸在了临淄,若他真是仙人,为何弟子个个不得善终呢? 老朽曾经攀登五岳寻找仙人,下穿三泉去寻找鬼魂,结果一无所获!老朽心灰意冷,觉得世间压根就没有什么神仙鬼怪,更觉鬼谷先生盛名乃世人附会以讹传讹所致! 这都是老朽一家之言,过于惊世骇俗,你姑且听之就是!老朽蹉跎一生一事无成!至今还有很多东西仍未探查明了,真是枉活一世,可悲可叹! 世人皆以鬼谷先师为尊,唯独你小子坚持本心,不喜阿谀,有情有义尊师护道,颇对老朽脾胃!这位河上公眼力果真独到,能得你这么孝义之才继承绝学可谓此生无憾了! “河上公”之名如雷贯耳!秦梦怎能不知这个名字,不由念了几遍。老者声调提高一度道:“怎样,你与高士相遇于河上,却不知名姓,人云亦云附会鬼谷先师,倒不如称他为”河上公”你看如何?” 秦梦拍马屁主动逢迎,连夸这名字好,以后就以此名号称呼自己子虚乌有的师父,鬼谷子的名号实在太大,自己还真承受不起! 老者这种无神论的思想,秦梦头次听到,还真没几个人有如此超前意识,能认识到唯物主义!秦梦不禁对这个老头大感兴趣,秦梦弱弱问了一句:“那前辈如何称呼呢?” 老者呵呵淡淡一笑道:“人老就爱唠叨了,咱们把话题岔远了!老朽也是一个爱才之人,今日为你倚老卖老一次,你冒充老朽,老朽不怪你,不过从此以后你得拜我为师!小子,意下如何?你若不答应,老朽让你死后不得安生!” 这老头到底是谁啊?说话如此霸道,这哪里是商量的口吻?明显就是强抢民男!若想让人拜师,你好歹也自我介绍一下,让别人知道你是哪路神仙?“老前辈,您到底是谁呀?小子什么时候假扮过你?你说清楚点,也好让小子明白!” 老者呵呵一乐道:“听清楚啦小子,记住为师的名号!老朽乃齐文公吕赤之子公子高后裔,姓姜,氏高。名字就不对你们这些晚辈说了,世人皆称老朽为:羡门高! “啊!你是羡门高?”秦梦听闻老者报出了名姓,直觉耳边轰鸣!羡门高者在史书记载中乃是传说中的神仙人物,秦始皇曾经寻访此人希望得道升仙长生不老!自己前些日子穿阴阳鱼服,就是冒充他们行骗晋布小舅子,将人骗的倾家荡产家破人亡的。 天下何其大,繁阳巴掌大的地方,自己做了一件如此微不足道的坏事,竟还惊动了人家本人,真是稀罕了!他是怎么知道自己依他名义行骗,莫非他真是神仙道上的人?既然是神仙,应与蓝天白云为伴御风而行傲游天际,为何却躲在如此幽暗不见天日阴冷潮湿之地呢? 也不知拜他为师,能学点什么旷世绝学,莫非他会小龙女古墓派的绝世武功吗? 老者看出了秦梦心中的疑惑,从旁边睡榻旁拢来厚厚一把柴草垫在了秦梦屁股下面,又将热得差不多的半碗姜汤端给秦梦,看着秦梦喝完,这才开慢慢道来,讲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羡门高是纯爷们,自然不懂小龙女的玉女心经,然而却和她们缘于颇深!羡门乃是墓门之意,羡门高这一支吕齐公子高的后人,如其他吕氏旁支一样慢慢衰落了,不过借着祖上留下的阴德,专门负责为宗室修建墓室!田齐夺国之后,高氏一族便沦为了游方术士。 然而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各个诸侯国也就越来越富庶,事生如事死,君王不论大小,对他们死后所居住的环境一点都不将就,随葬器物五花八门越多越好,因而他们的陵墓也就越修越庞大。 君王们的墓地从一开始的不封不树发展成了封土如山如陵一般高大,就是为了防止后人盗掘,越是这样,陵墓越是被盗! 田氏代齐后,高氏一族便失去了生计,修建陵墓之事都是各国王室负责,这是为了防止外人泄密,以防别有用心者觊觎王陵中陪葬的宝贝! 高氏一族别无长处,只会修墓建陵,他们为了生存,就得重新挤进这个行业,办法只有一个,懂别人不懂的,会别人不会的,只有提高整体业务水平,才能脱颖而出!练习建墓修陵也只能在深山老林中进行! 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高氏先祖的勤学苦练,他们家修建的墓门,也就是羡门,最为牢靠,墓室最为坚固!久而久之,高氏修墓建陵的口碑便在同行间打响了,生存危机解除了,他们也就慢慢站住了脚! 天下局势不断变化,羡门高一族也在变化,他们在深山之中炼炼丹药,为山民祛病除虫,招收一些流离失所走投无路的百姓教教他们一些初浅修墓手艺,慢慢羡门高在百姓中便有了些名气,尤其这代高氏掌门,也就是秦梦眼前的这位老者,“羡门高”,更是精通阴阳之术,勘舆之学,喜欢穿着画着阴阳鱼服出来行走!这令山中未见过世面的山民仰慕的称为仙人! 高氏一族工作性质特殊,修建陵墓时,诸侯供着你,一旦完工就会卸磨杀驴,这是为了确保陵墓安全!知晓墓门入口的工匠更会被灭口!人死了就死了!但部族还要生存,为了防止祸延族中,高氏一族行踪隐秘,为人低调!因而他们每几年就会迁移一个地方! 秦梦听完羡门高的一番讲述,心中豁然开朗,原来传说中的羡门高并非神人,而是修建帝王陵墓的有名工匠,只因工作性质特殊让世人觉得神秘异常,更因人家姓高,几代人都称作羡门高,更令世人误以为:这个名叫羡慕高者能活几百年! 秦梦也终于明白了先前他所说的“老朽让你死后不得安生!”这句话话是什么意思了!他这是在炫耀技艺! 看羡门高一身傲骨,便知道是个有本事的人,既然有本事,拜他为师又有何妨?孔圣人不是都说了:三人行必有我师吗! 第二百四十四章 师徒缘分 能和传说中的神人扯上点师徒关系,只要是人,他的自尊心虚荣心都会得到莫大的满足。 秦梦纳头便拜道:“小子无意得罪前辈,冒充坐下弟子,事出有因,望前辈原谅小子。拜前辈为师,是小子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求之不得!小子拜见师父,从此愿听师父教诲!” “小子,既然拜我为师,不知拿什么出来作为拜师之礼呢?老朽可听说你拜西门公为师的时候可是送上了美味无比的珍馐啊!”羡门高爱惜的扶起地上的秦梦,眼含满足之意的捋捋须髯,似笑非笑的问道。 秦梦不禁诧异的抬起了头,孔门弟子拜师才送束脩的,哪里听过其他三教九流行当收徒也要束脩的?如此便宜的拜师礼流行下来,那还不把师父饿死了! 细思恐极,老头竟然知道这等街头小道传闻!秦梦不禁大吸了一口凉气!估摸着自己的事情没有他不知道的吧。 秦梦嘴上小声嘀咕道:“师父对弟子了解甚深啊?要不改天弟子为师父献上一碗樊家罐肠作为拜师礼,师父你看如何!” 老头爽朗一笑道:“那可不行啊,酸腐文士那套读书写字本事太过寻常,本身不值几个钱的,师父可是身有绝学之人,我准备收你为关门私淑弟子,将老夫一生所有秘学悉数传授于你,怎么一顿樊家罐肠就能打发了老朽啊?” 老头说到这里顿住不再往下说了,而是狡黠的仰仰头,咳咳嗓子,然后满心期待的看着秦梦。 老头现在就如一个要礼物的孩子,欲要还张不开口!秦梦看出了老头想要的东西又苦于启齿!秦梦真的头大,遇上这号人物,就似遇上了刚刚表白关系的女孩,你要猜他的心理! 羡门高到底要什么!钱?粮?蒸馍技法?石磨刻制法?医术秘方?秦梦将这些一个个试了遍,老头只是笑而不语!这可苦了秦梦,最后也只能一筹莫展的仰头望着他,故作纯真之态的眨着眼睛道:“小子愚钝真得不明白师父之意,还望师父言明,莫让小子为难!” “繁阳城里金龙现身,王母卖履,老树自焚,蚂蚁诅咒,百鸟鸣冤,一出出,一场场好戏竟差点让老朽忘了赴朋友之约!当然了,还有你那无中生有种金得金的诈术!老朽活了一大把年纪,谁知半路竟然在繁阳小小地方碰到了你这个小鬼头,算是令老夫大开眼界了!”老头一脸慈爱看着秦梦,没有直接回答秦梦问题,而是将话题扯开了! 秦梦听闻万分震惊,原以为他就了解一些自己的身世!万没想到这些神不知鬼不觉干下的事情,羡门高全都知晓! 这些事情可不是一时一地做出来的,知道一两件倒没什么稀奇,如今竟然合盘托出,怎不让秦梦瞠目结舌。他是如何知晓的这么清楚明了的? 魏无忌信陵君细作探子遍布天下,实力已经媲美诸侯,羡门高如今对自己在繁阳所为了如指掌!那么繁阳地界该有他多少探子!小小之地就如此了得!那天下七国之地上,他又该有多少弟子?不对!他若实力如此了得,怎么就没听过世人谈及过呢? 老头看出了秦梦的惊讶,一脸风淡云清之意说道:“你小子是否很惊奇,老朽对你所做如此隐秘之事为何能了如指掌?这话就说来话长了! 前些天老朽接到故人邀请前来临淄商谈修陵建墓之事,正巧那一日走到繁阳城外夜宿,忽见天上一条金龙一闪而过,当时就被这异象吸引了!老朽行将就木之人了,从没有见过如此奇观,当时便留意了下来,第二日派弟子一打听,才知道繁阳城中局势紧张! 听到城中百姓街头巷尾的议论之言,更是好奇,老朽倒想看个究竟,便进城找了间逆旅住下了!不想接下来的光景,事情一件比一件不可思议,老夫实在琢磨不透此中蹊跷! 怎奈城中大乱,老朽在弟子的护卫下便出了城!老朽正在苦苦思索此中蹊跷之时,竟然路上,看到了一队浩浩荡荡的车马,为首车里坐着两个身穿阴阳鱼服者,老朽起先还以为是自家弟子,没想到全然不识!仔细辨来,除了那图相似外,衣服制式一点不同! 老朽便命弟子,潜踪跟随,有个弟子,来报认得其中一人,那人曾是信陵君门客,老夫和他有过一面之缘!老夫当时便想着这一切乃魏公子所为,这才修书一封询问详情! 魏公子知无不言,将事情从头到尾悉数说来,此时繁阳乱局已告一段落,老夫这才认得了你小子!老夫一下子便喜欢上了你,接下来便在繁阳呆了两三日,都言你身世凄苦,但却是文昌星君下凡,老朽更是对你好奇不已, 老朽还得知你心善仁义,才智过人。小小年纪就不喜名利,将无数奇功都归于田氏夫妇,如此仗义之士,老夫扼腕叹息!曾经心里许下宏愿,若能收你为徒,便将毕生所学悉数传授给你! 令老夫喜出望外的是,你也要东上,老夫便一路尾随,暗中再度观察!发现你为众人喜爱,突遇崔邑大火倒是令老夫为你揪心,害怕波及与你,便想着进崔家密道去寻你!谁知来到崔意如大屋中,听到你说话之声,平安无事,老夫便不在担心了! 你走后,老朽无意间听到秦王后和吕不韦的谈话,知道你若和他们通行还会遇上麻烦,老夫曾派遣两名弟子将你掳掠,以便保你平安。 只是因为秦人防备很深,怕引起误会,便也未敢动手,到了临淄,你进了馆舍老朽这才放下了心。 老夫有个习惯,每到一个地方,都要去探查一番先人所修地道密室是否有所改变,看是否渗水,或者塌陷!我们羡门高一族先前不仅修建陵墓,有时还为王公之家挖些密室通道!这些都被先人记载了下来,流传至今!崔邑的密道就是先人所修,大概崔意如都不知密道之存在了吧!” 第二百四十五章 修陵建墓 繁阳发生的所有事情,老头了解的一清二楚,原来是信陵君魏无忌告诉他的,如此关系魏国朝局之事,都肯一五一十如实相告,他和魏无忌这交情该是多么深厚? 崔邑那夜大火自己在崔意如的大屋中陪伴小赵正,与吕不韦和赵姬相商,谁能想到这脚底下竟还有其他人?真是应验了一句古话:隔墙有耳!现在想来都后怕,幸亏背后没有谋划见不得人的卑鄙龌龊之事,没给老头留下不好的印象,否则人家不出手自己恐怕凶多吉少了! 更令秦梦想不到的是,王翦所言的两个一路尾随之人,竟然是老头的徒弟,还要劫持自己,脱离是非之地,这也太令人感动了吧!世间还真有一见钟情之事!竟还发生在了自己身上!还是纯洁的师徒之情! 更没想到,接下来还是震撼!羡门高随口之言竟将一个天大的秘密告诉了自己,他们羡门高一派竟然知晓齐国不少门阀世家危机时刻保命的逃生通道!这若是让人知晓了,岂不给他们惹下了杀身灭门之祸?老头确实没把自己当外人,由此可见今天这师父不拜都不成! 这所有一桩桩的事情,羡门高如竹筒倒豆子般,语速很快,很急,劈头盖脸就倾倒了下来,让秦梦惊讶的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羡门高似乎也有些口渴,从水罐中倒了半碗姜水,放在火上温热,一面摆弄柴火,一面接着说道:“老夫就说嘛,见你第一面,便觉得咱俩有缘,果然是天意,让你我再次相遇。我们如今所在地方,正是号令天下的齐桓公的故宅密室,这也正是先祖挖掘修建的,老夫多年未来,便想过来一探究竟,怎料老夫和徒弟们刚上来透气的时候竟遇上你小子,你小子口音特殊,一张嘴就让老夫听出来,老夫欣喜不已。 没想到一路上和你作伴的那秦人武夫竟然不是好人,不过倒成全了你我师徒的缘分!从这一点老夫得感谢他! 若不是草丛中潜藏的弟子出手,恐怕你小子早已遭遇不测了,老夫本想一刀宰了那厮为你解气,但转念一想秦人那里事情过于复杂,不惹为妙!便留了他一条小命,交给吕不韦去处理。相信那小子也活不长了!” 老头口沫横飞的给秦梦一一道来,秦梦听得感动至极,没想到自己成了人见人爱的万人迷!秦梦竟然一时语咽不知如何接话了! “既然你也已施了拜师大礼,师父也就收下你这个弟子!束脩也只是玩笑之言!不提也罢!”老头说完,一饮碗中姜水,颇为豪迈的背手踱起步来。秦梦一头雾水正值纳闷之时,老头扭头突然问向秦梦道:“为师对于繁阳之事,惟一不解的就是那天上的火龙!不知它是怎么上的天?” 老头说到这里,竟然又扭头踱步走了!秦梦心中好笑,搞了半天他是玩玩飞行器啊!怎奈羡门高苦于长幼有别,不肯屈身下问是怕丢了为师的脸面啊! 秦梦特会善解人意,没关系,不就是一个风筝,若是直接了当的告知了这个老头,不知道他会不会大呼上当!秦梦故作不知,再次稽首向羡门高一礼道:“小子也不会其他,就会一些小玩意,弟子改天当着老师的面再放一支金龙出来,送于师父作为束脩如何?” 老头高兴的眯起了眼睛狠狠用手指戳了一下秦梦的额头道:“竖子,竟还在为师面前装傻使诈,如实道来,你是怎么做到的!” 没想到老头心挺急,秦梦无奈只好老老实实将那一夜怎么发明的风筝又怎样放上的天从头到尾讲了出来!并拍着胸脯保证有时间一定给师父做一个大大的风筝! 结果老头听完,傻到那里了!长叹一声,这么长时间的冥思苦想,竟如此简单,全然不是他想的那么复杂! 羡门高本身就酷爱木匠手艺,也曾听闻鲁班造飞鸟的事情,他也亲身实践过,但就是不得其法,所制器物始终上不了天!至从他见到天上的金龙便想到了有高人制出了鲁班的飞鸟,一月来如鲠在喉,今日得知端倪,一舒郁闷之气外,似乎心有不甘! 羡门高拍拍秦梦肩头又道:“为师那天曾见你送于徐道兄的那鼎炉也不错啊!” 秦梦抬头看向羡门高,对视之余两人不禁笑了起来,秦梦笑罢才道:“师父心意徒儿明白,回到繁阳家中,便命人打造一个更大更厚实的鼎炉送于师父可好?” 老头满意的点点头,再次扶起秦梦道:“徒儿果然聪慧,一言便知师父所要,你我从此便有了师徒情分,为师必当将平生所学悉数传授与你!以你学于河上公的基础,必当不负师父期望!你既已答应为师大礼,师父也不能小气,当下趁着无人将本门精华讲与你听!” 没想到羡门高是个爽快老头,上来就要传授学识,秦梦大呼过瘾,马上就可知道羡门高这一行当到底有何玄妙之处?羡门高声音低沉但不失亲切,叮嘱道:“秦梦徒儿听仔细了,今日为师所传本门秘笈,不可对外人炫耀!那样对你百害无一利,甚至会有杀身之祸!” 秦梦看他如此郑重,心中竟有了怯意!喃喃自语道:“小子,最怕死,还望师父传些无关痛痒的,日后混口饭吃就行了!” 羡门高瞪了秦梦一眼,狠狠点了秦梦一指头道:“别废话,这等绝学说不准,一辈子也用不上!你只需听来就是!” 羡门高训斥完秦梦后,便正色道:“你看我们身处密室,虽然有些阴冷,但并不潮湿!这就是咱们羡门高一派最大的本事,此等密室也就地下两三丈,还未见到第一层泉水,可以说挖这样的墓室一般百姓都可干得来!这些为师就不给你累述了!我要传授你的可是下穿三泉五泉之法!造万世不曾有的山陵!那么首先就是寻觅风水宝地,你可明白何为绝佳选择?” 羡门高如此寥寥几语竟然将秦梦的思绪调动了起来!秦梦不禁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若真得学会了此等修陵建墓之术,凭借和赵正的关系,日后伟大的秦始皇陵,是否可以承揽过来,当一个旷世仅有的大包工头! 第二百四十六章 真龙大地 承包秦始皇陵好像没一点可能! 按秦制,国君即位便开始修建自己的陵墓,一般都是相国亲自负责,事死如事生,如此严肃庄重的国家大事,岂有承包出去的道理? 秦始皇陵这项工程,用时四十多年!曾发七十余万刑徒,它上象三山,下穿三泉,上具天文,下具地理,奇器珍怪填满墓冢,以水银为百川大海,以人鱼膏为长明灯,机关弩矢充塞其中。 兵俑巍巍,秦陵赫赫。又岂是自己一个没长大孩子所能染指的!秦梦也觉自己这种想法近似疯狂! 当这个包工头目的很简单,也就想着参与其中,亲眼见证秦陵到底是何建成的?挖掘秦始皇地宫,那是后世人们魂牵梦绕的夙愿!它的吸引力不亚于秦始皇本人,万众期待只想揭开它神秘面纱,一睹风采!秦梦也不脱俗! 两千年后陵墓规模还依然宏大,这项工程得耗费多少民脂民膏,又有多少白骨一同被埋葬。秦梦想及于此,顿时又没了兴致。 羡门高发现秦梦眼睛发直,还以为他不懂,便接着说道:“帝王陵墓选址,讲究山环水抱!靠山临水之地可以收拢天地牴场,让子孙后代繁茂千年!定要牢记为师说与你的这条金科玉律!” 这些简单的风水布局,秦梦还是听说过的!不过羡门高所言也不尽然,秦皇汉武,唐宗宋祖那家坟地不是山环水抱的清幽之地,结果还不一样改朝换代,时代更迭吗?事无绝对,天下也有一人的坟地确实泽被子孙两千多年! 羡门高见秦梦听得仔细接着说道:“天下之中,风水堪当第一者,乃鲁之地!济淮两水环绕,北有泰山,东有蒙山,南有大别,千里平洋,世间罕见。” 秦梦听完羡门高此言肃然起敬,没想到老头子还真有两把刷子!秦梦不禁插话道:“师父此言莫非是指孔圣人之冢贵不可言?” 羡门高突然一怔,手捻须髯,双目微闭,单手掐诀,过了良久,突然睁开双目惊呼一声:“徒儿,妙哉妙哉!为师曾几次路过孔林,都不曾注意过那里的风水有何异样。 今日徒儿一言,师父顿时大悟!孔子真乃神人也!孔林虽无靠山但却是平洋之地!平洋之地乃龙势跌落之处,水脉即龙之血脉。只要四面水绕,归流—处,即是龙脉结穴之地。 孔林之地虽然表面只有泗水一条河水,但地下表层却有一条看不见的地下水,一明一暗两条水缠绕,孔林之地乃真龙大地!” 孔林,也就是孔子及其子嗣后代的墓葬所在。大概此时规模远没有后世庞大,被人忽略也就再正常不过。诸侯争霸,列国战乱,无所不用其极,谁还能喜欢孔子那套仁义理论!然而放到了后世,孔子境遇就大不同了。 羡门高一脸亢奋之态,急忙追问秦梦,如何知晓此处乃绝佳的风水宝地! 秦梦笑了,后世是个人都知道的事!秦梦自然不会以实相告,结果都推给了河上公!瞬间主客场发生了变化,老头子不断询问,河上公还向秦梦传授了些什么,秦梦便将自己前生道听途说或者读书得来的历代帝王陵墓所在地拿出来点评一番! 老头听完激动不已,甚是遗憾无缘见上河上公一面,连拍大腿直叹今日收秦梦为徒收对了!也是老人活了大半辈子干得最漂亮的一件事情。 秦梦也就知道这些小道传奇,挖墓修陵的细节还是不懂的!羡门高很高兴的拉着秦梦的小手道:“你小子,有一个很好的底子,对于世间地理风貌了解的倒不少。 选址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修建陵墓。而修建陵墓的第一步就是制定“兆域”图。兆域图就是整个陵墓的总体设计图。由了蓝图之后就可以动工了。 世人最忌讳,墓中渗水,而我们羡门高一派就可以做到让墓室保持干燥,这就是我派立于天下的法宝!你看现在所处的桓公秘道,这里距地面数丈,若是普通人家,挖这么深,密室早变成水井,还何谈应急逃跑。不过这里除了有些阴冷,却不会过于潮湿。这就是得益于我们前辈留下的经验! 如何在密室中安装机弩消息,以及如何制作自动闭合的墓门,更是我们羡门高一派不传之秘! 我们修建的陵墓,对于那些普通的盗墓贼绰绰有余,然而遇上兵荒马乱,大军肆虐盗掘坟墓,那就无济于事了。昔年伍子胥挖掘楚王陵便是一例!如何避免这样的悲剧发生,这就是另外一门学问:疑冢!这个为师日后再详细传授于你! 羡门高声音刚落,便听见一串脚步声传了下来,由远而近,阴影里出来一个人,走到羡门高跟前,欠身抱拳道:“禀告师祖,门外有个衣着陈旧年逾古稀老农,说要求见羡门高掌门!对啦,他还自称是墨门巨子!不知师父见与不见?” 侯赢?秦梦听闻心中惊呼,除了他,还有谁自称墨门巨子呢?墨门弟子生活更是勤俭苦行,也除了他穿的像个贫苦的老农!昨夜自己凭空就消失在了齐王宫里,想必他老人家最为担忧!没想到他竟然找到了这里来,真是令人感动! “这位老者有无通报姓名?是否姓候?”来人向秦梦点了下头。秦梦向羡门高施礼道:“师父,大概小子昨夜一夜未归,同来的亲友都要担心牵挂了,大概这位老者就是小子的曾外公,小子希望能见见他,向他报声平安!” ”小子,你还有曾外公在世?竟还是墨门巨子,这个为师倒头一次得知,如此说来我们都是一家人,自当去拜会一下前辈,墨学可是显学啊!天下君王对待墨家弟子都是重金礼聘。奇怪?你有如此便利,怎不待在你曾外公身边呢?” “弟子怕死,见不得刀剑!更受不了墨门严格的纪律约束,还有他们刻薄于己为天下先的自虐!”墨门为儒家所鄙薄之言,被秦梦拿来搪塞羡门高! “哈哈哈……”羡门高笑着便领着秦梦走进了长长的甬道。 第二百四十七章 鸡飞狗跳 秦梦跟着羡门高走了良久才见到光亮,起先光线并不强烈,大概是在暗室中待的时间过长,一时无法适应的缘故,只能微闭眼睛。 走着走着,眼前突然就失明,所有一切都是白花花一片,秦梦闻见了阳光的味道,终于重见天日了,尽管此时秦梦紧闭双眼,但依然能感觉刺眼的阳光。 羡门高关爱的叮嘱秦梦,闭上眼先蹲一会,等眼睛适应了,在慢慢睁眼。 好长时间过去,秦梦总算睁开了眼睛,发现此地已无可走路,对面竟是一块亮晃晃的墙壁。羡门高笑眯眯的看着秦梦说道:“我们已经走出了齐王宫,这里是接待贵宾的传舍,眼前是一口枯井,上面是一个马厩。几百年了,一直没有变过,只是没了井水,先祖设置密道出口时有一个规律,喜欢预留在车马舟船方便取用的地方,为得就是让人便利遁逃!” 高!秦梦不得不佩服羡门高一族的远见,羡门高此言没有把自己当成外人,便也向羡门高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这才第一次清晰的看到了羡门高的真容。脸白的吓人,大概长时间不见阳光所致,头发蓬松,脖间围着严密的围巾,身上要比平常人多穿一层衣服,看来身体畏寒,可能这也老人家长期待在地下所得的职业病吧! 秦梦爬上枯井果见上面有很多马匹,院中竟还有两人。羡门高道:“莫怕,那是你的师侄,他们这是在为我们把风!” 走出马厩,秦梦突然就觉得环境有些熟悉,很快便辨识到,这不就是昨天自己下榻的馆舍吗?昨日从这里去齐王宫走了很长时间,没想到回来时走地下通道如此便捷! 羡门高所院落就在马厩旁边,那名传信的弟子连同上面的两人,一路对秦梦毕恭毕敬,甚是客气。羡门高来到庭院门口,又一名弟子上前低语几句,然后给了秦梦一个大大微笑。便垂手站立在了羡门高身边。 “秦子,这是你的大师兄安其充!”羡门高向秦梦介绍道,充儿,以后要多多照顾你的小师弟,这可是师父的心尖肉啊!” 安其充答道:“喏!弟子怎不明白师父心意,恭贺师父得偿所愿,收到心仪弟子!”这话说得秦梦脸一红,受宠若惊,向大师兄行了一礼时竟有些拘泥。 秦梦随着羡门高走入院中,正堂中的侯赢便赫然在目,一人,一几,一杯,老人低头弓腰跪坐在席上,身上满是灰尘,发髻凌乱。秦梦一见心中竟有几分酸楚,如此墨门巨子竟不如乡下老财穿着风光,墨门中人何苦自己和自己较劲,非要节俭苦行的如此地步? 侯赢如坐禅入定到老僧,一动不动,看来在这里已经等候了多时,侯嬴听有人进来便抬起了头,一脸沧桑与憔悴,惊奇的见到羡门高身后的秦梦后,眼睛里便闪现出了欣喜。 秦梦跨步上来便是跪拜大礼说道:“小子不孝,让曾外公挂心了!”说完竟伏地抽泣起来!秦梦并非蓄意应承,而是出于真心,出发前往临淄之时,侯嬴曾经许诺暗中照顾,没想到老人家言出必行,一路上都在全心守护,昨夜惊魂未定中,见到侯嬴,这心里暖暖的,不哭都不成! 侯赢爱怜的摸了摸秦梦的脑袋,随后站起身来对羡门高一辑道:“侯赢见过羡门公,老朽看来这次来对了,能见到秦子安然无恙,老朽这心里就踏实了!” 羡门高颇为谦逊的一躬到地:“折煞晚辈了,不敢当!不敢当!侯公大名如雷贯耳,晚辈失礼了!昨日偶遇秦子,出手相救,晚辈不知秦子还和墨门巨子有这层渊源,未能及时通报,让候公担忧了!” 两人寒暄不已,一来一往,昨夜之事的经过侯赢便知道了个大概,羡门高借故离开,便给了秦梦和侯赢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不过羡门高并无说起收秦梦为徒之事! 侯赢拍拍秦梦的肩头,说了句:“平安就好!老夫颇为你牵挂!” 秦梦见到侯赢满脸关切之情,更是眼泪汪汪颇为感动,侯嬴一面安慰秦梦,一面讲述昨夜之事! 昨夜临淄城是个不眠之夜,城里鸡飞狗跳,乌烟瘴气,闹腾了一晚上! 齐王建结束饮宴,吕不韦秦王后一行离开后,便发现自家少了一名护卫头领,吕不韦便去而复返向齐王建要人。 齐王宫门禁森严,未曾发现有人提前走出齐王宫,竟然发生秦人使团丢人这种事!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一个大活人还是抓到刺客的秦人护卫头领竟然消失在了齐王宫,如果不弄清此事,岂不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齐王宫内被翻了一个底朝天,最后也是一无所获!最后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秦人侍从竟在下榻的传舍里发现了鼾声如雷的王翦,当时齐相跟前的吕不韦,脸绿的像只大眼睛的小青蛙。 大家以为人找到了就可松了口气,谁知齐王宫又闹腾了起来,这一次竟然波及到了整个临淄城! 君王后醒了!蒙汗药的镇痛药效很快便过去了,君王后又恢复了从前痛苦的呻吟!这时忙昏的齐王建才又想起了秦梦和崔广!结果两人已不知所踪。 其实崔广就在馆舍之中,他在宴饮之中就已发现秦梦不知去向,找遍了齐王宫也一无所获,崔广当时就觉不妙,随着秦人使团离开齐王宫,便也偷偷回到客舍,结果依然失望,不见秦梦踪影!崔广便将此事告知了子南真,并说出他担忧秦梦可能为刺杀秦人的刺客所掳! 子南真顿时傻了眼!谁知齐王建内侍已经来向子南真要人了,本来崔广手上还有未用完的蒙汗药,倒可以缓解君王后的疼痛,崔广却借口药没在自己为由,不予齐太后施药!为的是督促齐王建派人立即找回秦梦! 齐王宫形同虚设,混进刺客不说,还一连丢了两个大活人!齐王建面对康宁没多久又陷入苦难中的母后,再难平静,一改温文尔雅之态,怒不可遏的叫来侍卫头领,亲自上手劈头盖脸便是一顿胖揍。 第二百四十八章 鸡飞狗跳之二 娘亲舅大!气晕在茅厕的齐王建,再不能主持大局。齐相后胜亲自出马,画影图形,统调临淄城八门甲士,大索全城,只为寻找一个少年。这次鸡飞狗跳的不再仅仅是齐王宫这个小地方,范围波及到全城角角落落。 后胜一声令下,城中甲士便以排山倒海之势动了起来!这种繁琐活计是他们的最爱,平日里站岗放哨的清淡日子早已厌倦。这次幸福来得很突然,他们不畏疲劳,连夜奋战,发誓绝对不辜负齐相的重托,定当将图上那小子抓出来! 繁华的临淄城沸腾了起来!为表达对齐太后的敬爱之情,甲士们勤勉有加,不辞辛劳,挨门逐户,仔细搜查!遇上无所藏匿的小门小户草草了事,碰上大家大舍,那就不敢丝毫懈怠,殿堂楼阁,前厅后院,鸡圏狗窝,就连小媳妇的被窝都要探手摸一下。 富商大贾见此敬业士卒无不动容,纷纷解囊给予物质金钱鼓励,甲士们更是本着军民一家的宗旨来者不拒,害怕他们再次感动,便提前收手了! 临淄城里从二更天一直闹腾到天光大亮,依然还在继续。子南真也发动他在临淄的所有关系,昼夜不停的打听事情的进展!左清和左老夫人也自我埋怨了一晚上,祈求上天保佑秦梦这小子安全回来。 临淄城里最为安静的地方要数秦人下榻的馆舍。侯赢曾派人打探,得知秦梦最后和王翦在一起,到后来不知怎么一个回去睡觉,一个消失的无影无踪。 侯赢以此为耻,百思不得其解秦梦去哪呢?一个大活人就能消失在了齐王宫。墨门在临淄的势力并不雄厚,侯赢轻易不启用他在临淄安排的墨门弟子,这次事起突然,老人想起曾对秦梦许下的大话,就会脸红,便召集了临淄所有弟子,济济一堂商量对策! 侯赢曾以大梁夷门看守人为职业伪装,没想到他在临淄的十几人的弟子,竟然有八人都是城门看守。这个自有他的道理,只要收集天下哪个诸侯派遣使者来的临淄?来的频率?来的何人?便可推测出齐王和诸侯间的关系如何,进而可推测出两国间近日的动作!为了游刃有余行走于天下七国之中,时时了解天下局势,这便是墨门巨子必做的功课! 这里面有一个墨门弟子,曾经在魏陵工地上结交过羡门高的一些徒子徒孙,混熟之后便无意之中得知他们乃羡门高一派,那平日工地上的白脸老者就是他们掌门!不想时隔多年,竟在临淄城门再次不期而遇! 侯赢此行负责暗中保护秦梦的弟子一经提醒顿时醒悟,前日曾经有过两人暗中尾随秦梦,他们身上就曾带有刨土挖洞的工具,当时就觉纳闷,这样细想有可能他们就是一伙的! 侯嬴自然听过行事隐秘的羡门高一派在挖洞修墓上的造诣。但他们向来不沾俗事,出外行走从不以真身示人!秦梦能在守卫森严的齐王宫无声无息的消失,必定是走了地下通道。也只有这点能和羡门高扯上那么一点关系!侯嬴对此并不抱希望,但在无计可施下还是过来拜访了羡门高! 不过让侯赢喜出望外的是,竟然蒙上了!侯赢一夜未眠沟壑纵横的脸上更显苍老,不无忧虑的说道:“经此一事,小子你已闻名遐迩,临淄百姓家喻户晓!”侯嬴说到这里,竟然笑了! “什么!小子怎么就成了齐王建的儿子了?”秦梦听完侯嬴欲言又止的讲述后,竟然蹦了起来,不敢置信的惊呼道! 此次临淄城里鸡飞狗跳,百姓怨言甚重,加上齐王建多年没有子嗣,要寻的又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子,素来想象力无穷的人民大众,自然不会让此事毫无创意的过去!弄的全城不得安生的这个小子何许人也,便成了百姓口中的谈资!其中流传最隆莫过于秦梦乃齐王建早年寻花问柳与女市之中女闾所生的外子! 秦梦听完哑然失笑,对着不怀好意的侯赢笑骂道:“老子这是招谁惹谁了,一路上不是当人曾外孙,就是当人龟儿子!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你小子就知足吧,当齐王子嗣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美事!这次虚惊一场,你声名日隆,此后行事更应低调谨慎!”侯赢并不理睬秦梦的戏虐之言,而是正色告诫道。 秦梦揉揉脑袋上所挨侯赢熊掌般的一巴掌,故作撒娇卖萌道:“小子明白曾外公关爱之意,定当夹紧尾巴做人!” 侯赢站起身来,走到了门口,拉住秦梦的小手说道:“小子无事就好!曾外公就不卫你担忧了,这里不是我该呆的的地方,天下各方人士都有,露面恐对你不利!老夫走了!” 侯赢向院中的羡门高告辞,再次感谢了出手相助之情!羡门高并无相和侯赢深交的意思,礼节性送了送! 秦梦跟着羡门高回到了屋中便开口问道:“师父为何不及时将弟子叫醒,去救痛苦之中的齐太后呢?” 秦梦没想到自己何时变得如此至关重要了,整个临淄城为自己闹腾的鸡飞狗跳,昏迷这六个时辰,实在过于奢侈!羡门高不会不知道全城都在找自己吧!一时间觉得老头有些冷漠的令人发指,秦梦心里对他的好感也就降了几分!尽管自己不是一个专业医者,但也见不得人受苦! 羡门高惨白的脸庞,嘿嘿一笑道:“小子,做人莫要心太软!昔年田齐篡我吕齐江山时,可从不讲一点慈悲仁义之心。我康公被他们流放孤岛时,可曾有过一丝慈悲之心。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一百四十年,但昔年吕氏一族,被排挤的排挤,治罪的治罪,贬奴的贬奴,陪葬的陪葬,他们的后嗣子孙还生活在被人奴役之中! 老夫自诩也是通达之人,看得开放的下,早已不计较这些陈年旧事了!至于他齐太后死于不死,痛苦与否,自然也就和老夫无关。 老夫本来是在魏国河内正修魏陵,只因故人邹子相求,这才来到临淄解决齐襄王陵墓渗水之事。老夫若是计较恩怨,还会千里迢迢奔波而来?若是老夫心存仇恨之人,定当会让齐襄王之墓灌满淄水,齐太后也会跟着生活在阴冷潮湿之地,永世痛苦不堪!” 第二百四十九章 风光 田氏专政齐国一百年后,废吕齐最后一位君王齐康公,放逐于孤岛,田和自立为君,从此吕氏齐国为田氏取代。 吕齐江山被人篡夺,从这一点来说,身为吕氏后裔的羡门高属于彻头彻尾的弱者!一个弱者有足够的理由拒绝同情!相反还会得到别人的同情! 有人说同情是强者的施舍!还有人说同情是人性的光辉!秦梦不认为自己是强者,倒觉得身上时而会发些光而已! 秦梦无言以对羡门高,自己这点看似高尚无比的同情心真是不堪一驳,老头子说话底气十足,铿锵有力,句句在理,自己一副普度众生的滥慈悲就想绑架别人一块同情心泛滥,想想也觉得幼稚无比! 羡门高大多时间待在地底,最能体会人生的无常!他不说话时一副死人脸,好像只有和秦梦说起话来,才会带上几分暖意。不过这番话语却没有给秦梦好脸色,冷的如三九天的冰碴子一般。 管她君王后死于不死,痛苦不痛苦的!都是过了一辈子荣华富贵好日子的大奴隶主,人生该享的福都享的差不多了,比比底层那些食不果腹的穷苦百姓,以及那些没有自由的奴隶,她这临死受点罪又算的了什么呢? 秦梦虽然是这么想,但总觉得有些不落忍,虽然自己是一个一瓶子不满的医者,但终归还是一名白衣天使!医者父母心,医者面前人人平等,不讲恩怨,不分阶级,减轻病人的痛苦,才是一名医者应做的事情! 秦梦差点被自己的高尚感动哭,似乎觉得如此这样想,才算做一个人!不过从实用主义出发,这时现身以解齐王建心头之痛,时机再好不过,自己以后可以在齐国地面横着走,都没人敢笑! 秦梦打定主意再次振奋起精神,对羡门高弱弱的说道:“虽说田氏与吕氏仇深似海,想着齐太后生不如死的痛苦,小子于心不忍,小子还想为其诊治,希望师父莫要生气!” 羡门高煞白的脸上却笑了,手捻须髯道:“为师不是说了吗?解不开的世代恩仇早已不计较了!为师能坦诚相待与你,就是见到你惠及相邻,收留那么多孤儿寡母,有一颗仁义慈悲之心!咱们修墓之人,讲究人死为大,这和医者治病救人是一样的道理!为师并非没有叫醒你,而是脑袋磕到石头上,你小子一直昏迷,怎么都叫不醒而已!” 秦梦摸摸后脑勺如鸡蛋大小的包,顿时觉得有些后怕,幸亏没有得脑震荡,再来个失忆!那样话,咱岂不是穿越也是白穿越一场吗? 羡门高说道:“徒儿,为师就喜欢你这一点,想去就去吧!为师不会生气的!不过为师有些话要叮嘱你!” 秦梦躬身施礼表示谨听师父教诲,羡门高接着说道:“我羡门高一派,向来行踪飘忽不定,适才与你墨门巨子的曾外公故意保持距离,自是我们羡门高一派的生存计谋!为师来临淄也是隐了名姓过来的,你的曾外公能找到这里,很让为师惊讶!回去之后还得教训你的这些师兄师侄们关好各自的舌头! 老夫不和你曾外公结交,就是不想介入俗世间的勾心斗角!其实为师早就看出,你非池中之物,定会像那九天飞龙自由翱翔在天际,师父尽管万分钟爱于你,但也没想着将你留在身边,只想希望你继承为师一身无所施展的本事,借你聪明才智,有机会流传于世,这就是为师最大的希望。 我们羡门高一派现在悉数在河内汲地全力为魏王修建陵墓。对外身份,自然不为人知!我们师徒情分你知我知就是了,莫要对外宣扬,以免惹来灾祸。 今日你回到齐王宫,抓紧时间将事情办好,傍晚你和为师一同去淄水东段山下的齐王墓地上观上一观,为师要传授你如何引水改道之法! 待会儿为师让你大师兄安其充走秘道送你回桓公故宅,你不用担心再次现身会不会唐突!那个地方人迹罕见,便于隐蔽。昨日王宫甲士寻过一遍必定不仔细,他们更不会去寻第二遍。还有一个重要原因那个地方有鬼!” 从老头嘴里言之凿凿说出有鬼,秦梦多少有些惊讶,不敢置信的看着羡门高,希望他接着说下去! 桓公故宅业已不知修过多少会了,然而却时有鬼哭狼嚎之声,每个入住的新主人都会去联想霸主小白之死的惨状,以至于每个人都住不长。 还有一点,近些年这个地方成了襄王寝殿和庙堂之间必经之路,按照齐国的墓葬礼仪,先王故去,要每月都要祭祀,齐王建自然需将父亲的衣冠从寝殿请到庙堂进行祭祀。一来二去这个地方就更为诡秘!因此齐王宫内一般人等轻易不去!久而久之,草木荒芜。 秦梦告辞了羡门高,跟着安其充大师兄原路返回到了桓公故宅之上,这端的出口也在一口枯井之下,今日有风刚到井口便听见到了大风怒吼之声,安其充重新扒开井壁,送秦梦上去,他自己独自重新砌好井壁,然后返回。 大师兄和羡门高一样,不喜言语,一路来未说几句话!秦梦上了井去,这才清晰的看出了这座瓦壁残缺,屋梁犹存的院落!除中间有条小道,其他都是荒草废墟,肃杀的令人发狂! 秦梦再次出现在天齐殿前时,所有甲士都瞪大了眼睛,有人飞奔去报,齐王建衣衫不整的跑出来迎接秦梦! 齐王建见到秦梦竟然还在齐王宫里,更是怒火中烧,询问秦梦昨夜发生了什么事?秦梦什么都没解释,而是恨任性的说道:“内急找茅厕,误入废园,突然就晕倒了!没有因为什么,就是晕倒了。” 齐王建也顾不得详加询问,和秦梦赶往君王后的后殿,崔广早就守候在门前,秦梦将怀中所揣蒙汗药悉数给了崔广道,不忘小声叮嘱道:“慢着用,就这么多了!” 崔广会意,接过秦梦手中布帛包裹的瓷瓶,装模作样去后殿配药了! 秦梦放松下来后,顿觉头疼欲裂,当时便向齐王建告辞休息,齐王对秦梦恩荣有加,要留秦梦到自己床榻休息,秦梦见到秦姬吃人的眼神,毅然谢绝了。 风光!秦梦由齐王建身边侍从陪同坐上齐王建的驷马车驾。会同二百飒爽英姿的甲士,声势浩大的离开了齐王宫! 第二百五十章 色中饿鬼之齐桓公 齐王的车舆深深的震撼了秦梦,这是迄今来到这个时代,见过最奢华的马车了! 金银镂花的挽具,车体通身彩绘祥云图案,暗紫色穹窿形椭圆华盖,配上左右前三个紫檀木雕花的车窗,让车身整体显得那么玲珑精致。 四匹清一色黑中透亮的健硕骏马,它们高大温顺,马腿如柱,马眼如铃,鼻翼不断打着响鼻。 御者雄壮威武,气宇不凡,正襟危坐,双手勒着辔绳,那个潇洒,那个自信,让人看了赏心悦目。 车内空间宽敞紧凑,竟然还是前后双厢,车中可坐可躺,柔软光滑的床榻,沁人心扉的熏香,坐在里面帝王般的享受让人醉生梦死!销魂至极! “小贵人莫不是饿急了?怎么连车上的扶仗都要吃呢?都是老仆上车的时候思虑不周全,没有为你在车上备下吃食!”车中齐王近侍操着公鸭嗓子好奇的问向撅着屁股的秦梦。 “啊!哈!嘿……”秦梦没想到一直在前面车厢安坐的寺人竟然扭头了,顿时尴尬至极! “小子不饿,小子出身卑贱,没有见过这么奢华的马车,就想看看这马车上的扶杖是不是金的,没想到还真是金子做的!”秦梦本着不要脸的精神,实话实说,打开车窗吐了口吐沫,砸吧砸吧小嘴,不好意的看看扶杖上留下的两颗牙印,再次四仰八叉的躺进了车榻里! 前面两个寺人立时被秦梦这番混不吝的答话逗笑了,前俯后仰,尖利的嗓音很具杀伤力,秦梦也自嘲的笑了起来,一时间车厢中充满了魔性的笑声,引得前面御者好奇的回头观看。 只恨齐王宫离馆舍太近,他们没笑完,便已到了馆舍门前!秦梦不舍的抚摸了一把丝滑的坐席,在两个齐王侍从的搀扶下,出了马车厢。 秦梦甚是客气的感谢了他们的相送,意思是就此告别!没想到这两位对自己特别亲近,非要护送进房舍,秦梦无奈,只能由着他们!秦梦心中苦笑,大概这份亲近源于自己也操着和他们一模一样的公鸭嗓子吧! 最令秦梦受不了是,两人一走,后面二百甲士也跟着进来了。如此大的阵仗,惹得两旁进出馆舍的行人噤若寒蝉纷纷让路躲避!秦梦心中叫苦,本来就已经够招摇了,如此一来更是逆天的招摇! 两人边走边唠叨道:“老仆们一个叫田明一个叫天亮,我俩都是刑余之人,今日能为小贵人效劳,自是我们老仆的荣幸,日后小贵人但凡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尽管开口,只求小贵人在我们患病之时,出手诊治!我们对你如此殷切就是打的这个主意,生老病死凡人自然都会经历,能在晚年得遇一位良医,那也是人生之幸!” 两人看起来年纪也就刚三十冒头,离着多病多灾之年还早着呢?秦梦见两人说话诚恳,便也满口答应了! 秦梦在一行人的护拥下,穿过几座院落,便已能看到卫君下榻的客舍,旁边一座院落里面人流如织,喧闹鼎沸,路过门口时,一阵香风袭来,歌声莺莺,好不热闹! 秦梦多看了两眼门楣上书就“女市”的匾额,顿时明了此中意味。田明颇有眼色的开口道:“小贵人,你是有福之人啊!若是有兴致,老仆愿陪你去玩上一玩,最近来了几位燕赵美姬,听说风骚至极啊!”田明尖利的嗓音拖的很长加上田亮的附**笑,此情此景,顿让秦梦犹如看到了熟悉的影视情节。 女市再演变个几百年就是后世的青楼,秦梦在此时此地见到这种场所,并不奇怪。娼妓之所古而有之,最早的明文记载就在春秋五霸的齐国!谁曾想到大名赫赫的管子就是青楼妓院的开山鼻祖,他曾在齐王宫设立“女闾”! 文人墨客津津乐道管仲和齐桓公这对好搭档互相打掩护进出风月之地。田倩据说是史上第一名妓,后世不少野史小说多有提及,最后成了管仲的如夫人。 管仲这样做也是被逼无奈,因为春秋五霸之一的齐桓公吕小白是色中饿鬼!《韩非子外储右上》记载“昔桓公之伯也,内事属鲍督,外事属管仲,披发而御妇人,日游于市!”秦梦自知思想单纯,不愿去乱想那是一种怎样的场面。 孔子曾说过:“女市女闾七百,管仲故为三归之家,一掩桓公,非自伤于民!”大概的意思是管仲为掩饰齐桓公的失德行为,就娶了三个姓氏的女子。桓公如此,管仲总不能一直跟在屁股后面为主公擦屁股吧,最后就设立了女市供桓公不出家门便能胡为。 “女市,有何稀罕!不就一些酷爱卖弄风骚无家可归的可怜女子吗?你俩卑贱仆役,莫要污了秦子名节!”秦梦顿感耳边轰鸣,一声熟悉的大喝吓的两位寺人身子一颤,秦梦不用看就知是左清! 秦梦尴尬之情立时上头,满脸通红,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秦梦慌忙抖落田明天亮两人,回头一拱手,告辞了两人,扭头便向客舍里跑去! 没想到来到卫君下榻的客舍院落,里里外外竟然站满了彪形甲士,个个猎猎生威,清一色的秦人发髻,想着就是吕不韦一行过来拜访子南真。 秦梦刚跨进院门,便听子南真高兴的大笑。“吕公,子傒兄,今日我们相聚,大饮一番,待会酒足饭饱,一起去女市找几个佳人快活一番,听说新来的燕赵女子风情万种,功夫了得啊!” 秦梦正想向吕不韦打听,王翦之事!谁知一个雄壮的身躯迎面正好挡住了去路,秦梦抬头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大呼一声:“王翦!” 确实是王翦,他只是在阴险的向秦梦笑!秦梦与他四目相对头发皮发紧,头脑轰鸣!秦梦不由自主的往门外退却,心想为何王翦丝毫不见慌张,他还敢留在吕不韦身边,难道他就不怕自己揭露他的真面目吗?秦梦转念一想他如此明目张胆莫非他和吕不韦蛇鼠一窝? 太可怕了!秦梦越想越心慌,只是盯着王翦手中握着的宝剑,脚底发力,准备撒丫子就跑! 第二百五十一章 被卖了 “秦卿!秦卿!快看真是秦卿?想煞寡人了!这一日去哪呢?让寡人好为你担心,昨日一夜都未眠!”秦梦正和王翦对峙之时,刚出厅房的子南真,再向一人告别,转身看到了秦梦,欣喜若狂惊呼着直奔而来! 子南真扑了上来,一个热烈的熊抱给了秦梦!子南真打量了一番秦梦除了脸上有些惨白倒无异常,这才如释重负。秦梦见子南真一脸红光,怎么都不像一夜辗转反侧无眠之人。 秦梦见到子南真一众护卫也跟了过来,颤巍巍的小心脏这才安定了下来。子南真自夸与秦卿一日未见如隔三秋,秦梦也只是虚意应承了几句。 眼角中再次出现左清的身影,这才觉得适才的慌乱有些过度了,心中不禁发笑,看来这后世怕老婆的心理阴影很难根除啊!更何况她压根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子南真的一番大呼小叫,将客舍中的其他人悉数引了出来。唯有朱家一马当先,跑到秦梦跟前,抱住矮他一头的师父,大声嚎啕,秦梦骂了一句:“你小子严重了啊!为师还没死呢?快起来!”朱家胸前挨了秦梦一锤立时破涕为笑。 唐秉吴实周术等人更是嘘寒问暖,众人见乖巧的伏胜拉着左老夫人过来,自动让出一条道来,左老夫人眼中含着泪花双手紧攥秦梦的小手自责道:“都是老妪不好,过于心急让你出手救治莒妹,惹得小人心生嫉妒,才让你遭受了灾祸!快为老妪讲讲昨夜去哪了?到底是谁劫持了你,老妪定让齐王一查到底?” 牡丹芍药和她们主人一样都撇着嘴不屑的看着秦梦,没好气的嘟囔道:“阿姊一夜含泪,老妇人一夜未眠,看来都是多余的,刚才人家前簇后拥风光得意能有什么灾祸呢?” 秦梦听闻小丫头酸酸的牢骚,顿时身上暖流激荡!没想到这个世上还有两个女人如此牵挂自己!秦梦有感而发,双膝一弯跪地向左老夫人一拜,抱着老人家的双膝,动情的埋怨他们不该过于担心,最应保重身体。这场面一下子就让秦梦这番煽情弄得凄凄切切,似乎生离死别一般! 秦梦与旁人答话时,不住的偷眼观看王翦,发现他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人群后的吕不韦,几次向前都被众人隔开了,看着没完没了的儿女情长,最后强行挤了过来,腆着脸向秦梦笑道:“秦子受惊了,昨夜之事,都是王翦这个武夫粗鲁无礼,我向小恩公赔礼了!” 吕不韦一开口震惊全场,众人的目光齐齐都看向了他!这可是秦国的相国,竟然随随便便就向一个毛头小子赔礼道歉,这气度顿时令在场所有士人都想改换门庭为其赴汤蹈火! 吕不韦再次向众人做了一圈揖高声道:“大家有所不知,昨日我家公子险些被人再次行刺,是秦子小恩公及时发现了刺客,才通告王翦将军,刺客行迹泄露这才服毒自尽!我家公子平安无事,全赖秦子小恩公出手相助,此等大恩,请再受吕某一拜!” 吕不韦寥寥几言说出了一个天大的阴谋,在场所有人无不惊的目瞪口呆!吕不韦起身接着说道:“算上昨夜小恩公救得公子一命,这一路上一共出手救过秦公子三次!此等大恩,我秦国上下无以为报!吕某和王后商量后决定馈赠秦子小恩公千金,仆役一百,田宅千顷!敬请小恩公笑纳!” 吕不韦又接着一躬到底,卑微谦虚一礼,全场喧哗,大家齐齐看向偎依着左老夫人的秦梦!就连子南真都为之诧异! 吕不韦等众人喧闹平复后,接着说道:“王将军心思过于细腻,对小恩公身份存疑,便在黑夜中仗着蛮力,吓唬小恩公,其实没有恶意!只想知道小恩公受何人之托,三番五次救我家公子于危难之中! 不过奇怪的是王翦将军在黑夜中被人击晕!醒来时竟莫名其妙的回到了客舍!得知小恩公失踪一夜,吕某也为之担忧,今日王将军一醒来,我便带他过来碰碰运气,看小恩公您是否回来,专程向小恩公赔罪!一切都是误会,今日我将王翦交给你,任你杀剐存留!” 王翦脸上那副笑模样没有了,剩下的只有恐慌之意,极不情愿的耷拉着脑袋从吕不韦身后转了出来,颇为歉意的低着头道:“昨日都是在下的错,不应误会小哥一片好意,王某就想趁着黑夜吓唬你一下,想诈出你的真话,不想却被恶鬼敲了头!希望小哥原谅王翦的无理!” 秦梦如一个置身事外不懂世事的顽劣小子只是静静地偎依在左老夫人身边,眼中冷漠异常,对吕不韦这番话全然没有反应!也只有老夫人能感受到秦梦在努力克制自己! 自己这是彻底被卖了!秦梦恼怒无比,吕不韦说话时,不知心中多少次问候过他的祖宗十八代了!秦梦也想过出言制止,但看着吕不韦无耻至极的嘴脸,想必他这时故意为之! 不过听到王翦的道歉,里面倒真有几分歉意!现在想想昨日的情形,当时王翦那皮笑肉不笑的凶狠的贱样,确实有几分玩笑之意! 今日吕不韦一番话语将自己低调行事全部暴露了出来,无疑自己就成了所有人关注的焦点了!本来所救小公子纯属机缘巧合,没有所谓的势力支持! 今日让他一说,加上王翦被人打晕,还神鬼莫测的跑回了馆舍!这彻底坐实了身后必有势力支持!自己身上本来就传奇,如此一闹更是神秘莫测! 馆舍里外人员复杂,焉能没有刺客们的眼线?那刺杀小赵正失败多次的幕后真凶如果得知了真相,必定对自己恨之入骨!吕不韦今日将自己赤裸裸的暴露在了危险境地!吕不韦连施三次大礼无疑捅了自己三刀!秦梦冷漠背后那是怒火中烧,顾不得诅咒吕不韦这样做不得好死,脑子飞快的在寻找应对之策! 第二百五十二章 原来是子傒 满口否认,绝不承认昨夜之事,更不承认多次搭救过小始皇赵正?抑或装傻充愣,全然不理会吕不韦咄咄逼人的问话?抑或者倚小卖小,撒泼打滚,嚎啕大哭闹腾一番? 凭着如今手上的蒙汗药,秦梦自然无需理会吕不韦,只需到齐王面前需求保护,秦梦相信,齐王建那边是没有问题的! 然而秦梦环顾四周发现多是自己平日最熟悉的人,他们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想得到一个确切的回答。最让秦梦受不了的是左清那双眼神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尘,骤然让秦梦觉得和她之间变得陌生了很多! 秦梦冷淡表情之下是沸腾的愤怒,吕不韦果然狠!上来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通诘问,丝毫不留多余时间,让秦梦去接招拆招!秦梦一时也想不出出奇制胜,一扭乾坤的办法,面对着半跪着的王翦,秦梦觉得眼下时光似乎凝固了! 大家都在静静等待秦梦做出反应,似乎这一刻如一个世纪一样漫长,然而平静却被子南真打破了!只见旁边的子南真挤开王翦惊讶无比的问向秦梦道:“什么?昨夜齐王宫的杀手是你发现的?” 秦梦心中正在权衡各种应对之法,只是无意识的点点头。没想到子南真好生一番感叹,一直夸耀秦梦眼力了得智谋过人!吕不韦将众人的猎奇心都吊到嗓子眼了,却碰上子南真这样一个插科打诨,丝毫不关心真相的半吊子,谁不反感? 子南真这种不合时宜的言行,惹来周遭众人的一片白眼,吕不韦更是扭头大哼鼻子!子南真倒全然不顾,对身边一个气度不凡的锦衣男子夸耀道:“子傒兄,你看这就是我提起的秦子小哥,他可是鬼谷子先师门下得意弟子,韩非兄也见过,那时还曾为你张罗将秦子推荐到你门下之事!今日偌大临淄城都在找他,看来此子日后必当是六国风云人物!不对,是七国!” 子南真这是说顺口了,中原三晋人士向来不把秦国看成中原诸侯,而是放进了蛮夷之中,言必称天下六国!在场的秦人听多了,也不以为忤! 秦梦进门就听见了子南真高呼子傒兄,只因当时心不在焉,被王翦这厮吓着了,才将这人忽略了。秦梦和子傒很有渊源,在濮阳时韩非曾经暗示秦梦如要日后飞黄腾达,需要有贵人相助。其中子傒就是韩非子口中的贵人!韩非的好意被秦梦无情的拒绝了,韩非未说公子名姓,但秦梦却知道! 因为秦梦无意之中看到了韩非子和子南真两人密谋的一些事情,其中就提及到了子傒!若非提前知道真相秦梦估计这会儿还在感激韩非的推荐之恩!秦梦知道了他是谁后,这胃里就翻江倒海般的一阵恶心! 这一路东来,秦梦和子南真相处融洽,秦梦也拐弯抹角的打听出了子傒是何人。 子傒来头不小,他是秦国人,不是一般的秦国人,是曾经安国君现在秦国先王的长子。如无意外的话,他应是秦王继承人,然而谁也不曾想到当今秦王子楚半路杀了出来挡了他的王位。 子傒作为质子,生活在韩国,由于这个缘故,子傒和韩非从小认识。长大后子傒就成了韩非的妹夫,也就是韩王的女婿!如今却被送来在齐国当质子! 想及于此秦梦心中骤然醒悟,一双怒目瞪视着吕不韦!顿时明白了吕不韦为何偏要在这个场合把自己抛了出去!秦梦正在苦无良策,被此一激,头脑开窍! 秦梦轻轻松开左老夫人的手,就地蹲下,接着双手捂面,先是咧开大嘴细音哽咽,突然就放声长哭,这番嚎啕让在场所有人不知所措。朱家握着拳头,问秦梦受谁欺负了,他朱家定会替师父报仇雪恨。接着老夫人蹲下身去劝慰,唐秉吴实周术纷纷安慰,结果都无济于事。 秦梦在门口这一闹腾,其他馆舍里的人也纷纷过来围观,田明田亮带来的二百齐人甲士也去而复返,他俩不明所以的询问秦梦这是受谁的欺负了,颇为仗义的要为秦梦出头! 秦梦看时机也差不多了,便也不再哭了,而是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尘,将王翦拉到院中一角,一腔哭声怯怯的对王翦小声呜咽一番。王翦很迷茫,几次大声询问,小恩公究竟说得什么。最后一次似乎秦梦恼怒了,放声道:“小子想说,王将军,小子越想越怕,尤其看到公子子傒那眼神,小子更是六神无主了!莫不是他已经知道我们的计划了!” 秦梦这尖利的公鸭嗓子穿透力很强,大概他说的这句话,在场所有人都听到了!人群再一次陷入了喧哗。 秦梦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胆怯的站在原地,捂着嘴巴!人们无意间又听到秦梦对王翦说道:“王将军咱们撒这么一个弥天大谎,小子感觉最对不起的就是齐太后,让他老人家受了这么大的罪,你不是说,我不在的话,会让人给她服药吗?” 王翦怎不明白秦梦的用意,不敢再和秦梦交谈,而是拔腿退到了吕不韦身后。 秦梦故作迷茫之态看着落荒而逃的王翦,还有脸色发绿的吕不韦!接下来就看吕不韦怎么接招拆招了! 吕不韦不愧为时代最杰出不要脸人物,尽力克制心中的慌乱,再次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身边的子奚说道:“长公子莫要听信这小子一派胡言,他一个粗鄙小子,在这里挑拨你和我之间关系,看来他背后必有幕后指使!” 子傒并不作声,只是微笑,颇为深意的看了秦梦一眼,竟突然捂起肚子,借口内急,向吕不韦和子南真告辞,说改日再去女市!说完便带上自家的仆从离开了。子南真不忘招呼两声,改日贤弟定会回访! 谁也没有想到一场悬疑剧,竟然变成了一场阴谋!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大概无人再会提及!秦梦再不必担心牵扯出羡门高了!这里面的真相意味凶险或者死亡! 第二百五十三章 地狱之行 论世间谁的脸皮厚,莫过于吕不韦!子傒刚一离开馆舍,吕不韦便改换门庭,来到秦梦身边,以嘿嘿两声为开场白,谄媚无比的笑道:“知我者,秦子也!咱们借一步谈话,今日实属误会都怨吕某虑事不周!” 朱家叉着腰挡在秦梦身前,气运丹田对吕不韦怒吼道:“滚”!这一嗓子让院里院外顿时陷入了寂静之中。吕不韦身边持剑的甲士哪里见过自家堂堂秦国宰辅如此被侮辱,哧啷啷,剑纷纷出鞘,就等吕不韦一声令下,便要将朱家剁成肉泥! 秦梦极端的厌恶吕不韦,见此剑拔弩张情势,也不敢再僵着了,便也长吁了一声压低声音道:“圣人云,人无信不立,吕相次次诓骗利用小子,不觉得过分了吗?吕相如实言相告,小子也不会公然拆台,相反还要助你一臂之力!” 秦梦说完抬腿迈步朝自己所住房舍走去,朱家哼了一声紧紧护卫师父,吕不韦愣怔了一下,挥手示意身边侍从剑入鞘,便也跟了下去。 进入房中,秦梦一头倒在床榻之上,做一个深呼吸,双臂打开舒展一下疲乏的身躯,适才之事真得用脑有些过度了,身体有些发僵发硬! 朱家喊出那个滚字时,大概忘记了吕不韦曾经对他家的恩义!这令秦梦心里很温暖,朱家性子耿直,见不得吕不韦一副献媚之色!朱家这一嗓子是对吕不韦刚才出言侮辱秦梦的回应! 秦梦听见门外秦人甲士的脚步声,便从床上坐了起来,拍拍坐在床边还不解气的朱家,以示感谢刚才他的怒吼! 秦梦见吕不韦进了屋,便对朱家说道:“朱家兄,适才不该对吕公如此无礼,朱万叔常常念叨吕公接济咱全家的大德大恩,从这点来说,咱也应向吕公赔个不是的!” 吕不韦在门口驻步道:“无妨无妨!都是自己家子侄,有个冲撞,长辈也不好一般见识!” 朱家一撇嘴嘟囔道:“俺娘说,父亲入监就是为他顶缸的,俺娘告诫俺们兄弟三人饿死也不吃他给的粮食,俺才不是他家的子侄呢?” 秦梦大感意外,没想到朱万和吕不韦还有这等恩怨,只是因为朱万过于注重恩义,不提当年细节,让秦梦误以为吕不韦颇为仗义,细想之下也不难理解,朱万后来为何宁愿呆在繁阳田氏家里,也不愿去秦国投靠他吕不韦门下。 秦梦打发朱家出去门外守候,没想到朱家蹦着脚不愿离去非要保护师父!秦梦也只能苦笑,对吕不韦道:“都是自家子侄,请问吕相有何话,尽管说来!“ 吕不韦嘴角有些抽搐,但依然还是一副笑面虎的表情,以示亲近便走近了几步,拍拍朱家厚实的肩膀道:“虎父无犬子,万兄是我吕某未发达时的患难之交,这份情谊在下终身不敢忘却!秦子三番两次为公子脱困,从这点来说你和公子两人也是患难之交,这份情谊千金难买,今日所谋都是吕不韦认定秦子和公子是患难之交才做出的决定,只是未提前知会秦子,才功亏一篑的!” 吕不韦舌灿莲花,一番言语下来竟都成了秦梦的不是!秦梦听了只想真心佩服吕不韦的才干,这样的人就应该做生意是首富,从政是相国的,你不佩服都不行! 关于谁是刺杀赵正的幕后黑手,吕不韦苦于掌握实权时间太短,实力不足,至今都没有查验个清楚,最大的怀疑对象就是秦王现在的宠姬韩姬,第二个怀疑对象就是长公子子傒!然而子傒常年在外面做质子,又沉溺于酒色,对国中之事并不关注!更没有一点蛛丝马迹看得出子傒觊觎王位之意! 吕不韦今日过来本是想秦梦致谢,不想子傒过来拜访子南真,临时心生一计,想通过暴露牺牲秦梦这个快捷途径来试探子傒,确定这一切的幕后黑手到底和他有无关系!却没想到激怒了秦梦,秦梦随口一言倒真的将他正真目的给泄露了出来! 其实秦梦将子傒拉入乱局,只是想借机脱身,秦梦也认为子傒没有作案嫌疑!若是子傒想当秦王,应该是弑君篡位,首选去刺杀秦王子楚,而不是秦王的公子,再者秦王子楚年纪尚轻,只要他不死,两个儿子都死光,也照样可能还有其他儿子!基于这一点秦梦拉子傒下水,心中还是有些愧疚的! 吕不韦奴颜婢膝再三请求秦梦谅解,一二再三的保证定会护卫秦梦周全决不让刺客有半点可乘之机。秦梦这才勉强点头,既往不咎。 至于吕不韦询问那夜到底发生了什么,秦梦戏谑他一番,说是遇见了鬼,一个躺在病床上控诉子孙不孝的鬼!这鬼有法力,轻轻一挥便能将人带走。秦梦绘声绘色描述他和王翦随此鬼去了一趟阴曹地府!人死的世界一共有十八层!还有一个掌管世人生死的王,里面人都称他为阎罗王! 他案几上放有所谓的生死布帛,这里面记载了人的寿命!阎罗王一看秦梦和王翦,便让报上名来,结果阎罗王拍桌子怒道:“小白,你是干活怎的如此马虎!竟将两个阳寿未尽者送了过来,本王要的是君王后!”结果阎罗王一挥衣袖,秦梦醒来已是日头高照竟躺在了废墟里面,全不见王翦踪影! 秦梦不忘打听一番王翦的境遇,有模有样的唏嘘一番。秦梦描述的有模有样,细节入微,不由人不信。初次听到如此诞怪离奇的吕不韦,起先并不以为意,越听越玄!最后全身心都投入进了这个残酷不堪的十八层地狱里面去了!不断追问细节似乎忘记了找秦梦谈话的初衷! 秦梦饿了,肚子咕噜噜响,吕不韦这才从迷幻奇异中走了出来,热情挚诚的要开大宴,秦梦也不拒绝,由着吕不韦吩咐人去安排。经过这一番谈话,两人冰释前嫌关系又恢复如初!朱家还依然沉浸在那阴曹地府的世界里,也忘记了去保护师父。吕不韦和秦梦谈笑风生的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大家满眼都是惊奇之色。适才发生的不愉快,似乎都是排练好的剧情! 子南真也是聪明人,打着呵呵,将此篇揭了过去,吕不韦在子南真耳边低语几声,引来了子南真几声殷笑!左清在一旁嘟囔道:“下流卑鄙无耻之徒!” 第二百五十五章 神奇!神奇! 后胜儒雅之态顿时凌乱在风里,那齐王宫的侍卫头领又挨了一顿胖揍!齐国的脸面全丢在了他一人身上!一个陌生人都能堂而皇之的混进齐王宫内,这要是蓄意行刺齐王,那岂不齐王建不知死过多少回了? 后胜怒不可遏,吕不韦站出来替这位连着两天被打可怜之人求请道:“齐相息怒,非内弟无用,而是刺客手眼通天!应让他待罪立功,尽快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后胜这才平息了怒火,挥手道:“还不谢过吕公!下去着手去查以求将功赎罪?” “内弟?”秦梦终于知道为何吕不韦会出面求情,此人如此无用,管齐王宫管成了自由市场,还能待在这么一个特殊位置上的原因了! 后胜此行目的全部达到后,便放松了下来!一搭没一搭的就和吕不韦闲聊起来。男人之间的话题往往离不开美色,权力巅峰的男人更是如此。吕不韦和后胜对此颇有共同语言,一听两人评鉴各国新出佳人美姬,便知两人深谙此道,最后他们的话题便落在了一个叫郑姬的女子身上! 两人大流口水,惺惺相惜,大有英雄所见略同之感!夸那郑姬容貌倾国倾城,抚琴吹箫更是天籁之音,眉目传情,勾人魂魄!不想两人说到最后一拍大腿,扼腕叹息!两人皆有将此女子收为己有之意,也都派人携千金去寻郑姬,却不想晚到一步,有人早已将人买走!他俩也只能空留泪,后悔不迭! 后胜和吕不韦相谈颇为投缘,后胜并不掩饰欲求郑姬之意,吕不韦拍拍后胜的肩膀道:“贤弟,莫要着急,天下美女尽是我秦齐两家的,谁怎么买走的,还怎么送回来!” 后胜惊奇,吕不韦便直言相告道:“愚兄已查出了是谁买走的郑姬了!”后胜追问道:“谁?”吕不韦扔出三个字来:韩国人! “齐相,你看吧,不多日,韩王就会将郑姬进献给我家大王,只求我秦国将士让他们过上几天安稳日子!韩国对我秦国百般献媚,讨好巴结,已经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贤弟莫要遗憾,一旦韩王将郑姬送来,我定会在其中周旋,转送与你!可好?” 后胜和吕不韦相视而笑,互称知己,这时已有小厮仆役从外面端上来各式各样的美味佳肴!子南真借花献佛,招呼后胜用餐,连声夸赞吕不韦手下门客办事得力,转眼工夫就张罗出这么一桌完备丰盛的宴席! 后胜昨夜忙活了一宿,早已饥肠辘辘,也不推辞,二话不说便是一通狼吞虎咽,吕不韦八面玲珑,不忘留在卫君馆舍的医者,也尽数被吕不韦请上了宴席! 酒足饭饱后,后胜手下来报,说两位真人快到齐王宫了!齐王建让后胜亲自在宫门口迎接两位贵客!后胜不敢怠慢,招呼一众医者一起去观看评价两位真人的医术! 后胜介绍,这两位真人来自东海仙山之上,说是可以治愈齐王后之病,齐王建派遣使者多次大礼相赠,他们这才被齐王建的一番孝心感动!决定出山! 秦梦心想这两位人物,定有大忽悠本领!秦梦好奇心起,便也顾不得身上的疲乏,跟着大家伙进宫去了! 两位真人身高九尺,玉树临风,仙风道骨,白发飘髯,确实有几分得道高人之态!后胜不敢怠慢,欲要替他们接风洗尘,不想却被两位干脆利落的拒绝了!这样做事雷厉风行的真人,没有人不喜欢!后胜热情的将两位迎进太后寝殿!两位行医不用望闻问切之道,而是吩咐后胜取来一套金碗银碟,然后就开始为齐太后诊治了! 谁都想一睹真人无边的法力,可是君王后的床榻过于狭小,也只有齐王建和秦姬能近距离观看,其他人等都被隔离在一丈之外,秦梦也只能翘脚远观! 只见其中一个瘦真人,从怀中取一双白玉筷子,在衣袖上轻轻擦拭干净,然后掀开君王后的上衣,观察了好一阵子,最后才用筷子在肚皮上轻轻一挑,然后将筷子所夹的东西抖落进了银碟上,如此一来顿时引来了齐王建两口子的惊呼!那人一共连续用玉筷,在君王后肚皮上挑了三次,每一次完毕就在在银碟上一抖,齐王建秦姬都会惊呼一遍:神奇! 三次完毕,那人将银碟展示给围观医者观看,并对大家高声说道;“看到没有,都是这些虫子在太后身上作怪,我将他们其中三个擒拿,太后身体会轻松许多!然而里面有一条母虫,它才是太后病症的根源! 只是老夫法力不够一时难以取出!若想一劳永逸永除后患,老夫需要回到山中,炼就一颗神丹!但是炼丹所需药材并不齐全,老夫也无法炼成,只要所需药材器具齐全,一两昼夜便可将神丹练成!到时根治齐太后之疾易如反掌!” 齐王建这个大孝子,心中还是愿意相信母后还能治愈!齐王一听真人所言,顿时大喜过望,亢奋承诺真人需要什么,他齐王建举全国之力也要满足真人要求!真人要来竹简笔墨,开始书写所需之物! 胖真人,在等瘦者书写时!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筒,将竹筒内东西倒入金碗之中,命齐王宫婢女注入半碗水!那黑黝黝的东西竟然在水中游荡,不过渐渐的那长满脚的东西竟然消失了,只留下来一撮黑皮,黑皮颜色也越来越淡,最后也溶进了水中!在场所有人都惊呼:神奇至极! 那瘦真人已经书写了满满一卷竹简的内容,呈给齐王建预览,他的注意力全在胖真人身上,只是吩咐后胜着手去办! 后胜打开竹简,秦梦偷眼一看,所需都是日常常见之物,倒也没什么稀奇,不过却难以收集,比如蚂蚁脚,蜻蜓翅膀,鲤鱼须,蝙蝠翅等等,种类繁多冗杂! 如是发动成千上万的百姓,也就只需一上午时光就能凑齐!这些也不需要什么费用,但唯一用钱的地方,是需要修筑一个金银台! 金银台顾名思义就是用金银砌成的台子!这就需要大量黄金白银,可能万金不止!不过真人已经写明,只为向上天表达诚意,等丹药炼成之后,尽数退还国库! 那胖真人对齐王说道:“太后醒来,请大王记得让太后服下这碗“灵水”,适才那精灵会幻化,它已成水,到了齐太后体内,见到母虫便会对其克制!确保两日内,太后无恙!两日足矣!等到丹药炼制完毕便是太后重生之日! 第二百五十六章 仓海君 江湖骗子的老把戏,秦梦见这两位所谓的真人,不由想起后世走街串户,凭借一双筷子,捉牙虫,捉眼虫,捉各式各样虫子的游荡神医!他们利用障眼法来愚昧乡间百姓,没想到此等江湖骗术在此时便已有了!不知此等骗术算不算人类文化遗产? 至于另一人倒入碗中的活物就更为熟悉,“海参”!它可做成一道有名的豫菜“大葱烧海参”,海参离开海水后会分泌一种酶,这种酶可以短时间内自我溶化掉!那所谓的真人正是利用这一点,让人觉都神奇无比! 两人费劲心机,无非就行诈骗些钱财而已,不过他们的胃口也颇大了点吧,那可是万金,不知他们接下来是如何将钱财倒手进自己荷包呢?不过这荷包也忒大了,几麻袋那么大是有的! 这两位真人到底有何背景?从他们举手投足来看,必是老手!万金对于齐王也算是不小的开支,秦梦本想提醒齐王建一声,但转念一想昨日自己已经明明白白对齐王建说清楚了君王后大限已至,人力不可为!他不信,这就不能怪自己没提醒他了!再说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自己本身就已经得罪了一帮亡命之徒,再这样热心下去,恐怕小命迟早不保!不管了!也懒得管! 崔广凑过来,向秦梦询问其中道理,秦梦只是嘿嘿冷笑对崔广道:“正好,省了咱的药!既然这里没有咱的事,我们向齐王建知会一声,来了临淄总得转一转看一看吧!咱们回馆舍叫上他们三人一块逛逛去!” 临淄是人家崔广祖上修建的城池,作为孝子贤孙,自然来访过多次,逛与不逛对他都行,他急着跟秦梦出来,是想知道昨夜秦梦去哪了?全城翻了一个底朝天都没找到人!依他对小师叔秦梦了解知道里面定不简单! “昨夜让王翦那厮给坑了,遇上了你本家留宿了一晚,今日一早才醒来,让诸位为我担心了,实在过意不去!”秦梦之意是说高氏和崔氏同出吕氏,高崔就是本家。 不想崔广目瞪口呆,“啥?你真遇上鬼了!先祖齐桓公是副怎样的面容?”秦梦听闻不觉浑身一战,幸亏此时是大天白日,要是晚上,这不将人吓死了!秦梦也懒得和他解释,否则说清了,不免要扯上拜羡门高为师之事! 齐王建所有心思都用在了那碗水和那碟中的肉虫上,以至于没听完崔广所言便应允了!“抓紧时间咱们走吧!路上给你讲解其中道理,等蒙汗药力一过,齐王建自然会去找咱们,到时候又不得空闲了!”秦梦催促崔广,顺便向子南真和吕不韦打了声招呼便出宫去了! 秦梦刚和崔广出了齐王宫,将要走进通向馆舍小巷时,从身后疾驰一人,在秦梦身边经过时放慢了脚步说道:“秦子,莫要去那偏僻的小巷,里面有埋伏!前面梓树下,巨子在哪里等你!” 秦梦听完不由大惊,看此人身影熟悉,应是那夜进出寒泉冈左府的隐者。秦梦望望深幽的小巷,又看看前面梓树下带着锥帽焦急迈步的老农,立时知晓暴风雨要来了,那些刺客们这要是对自己要下手了! 秦梦急急走了几步,来到梓树下,不等秦梦施礼客套,侯赢便开口道:“小子你已经被人盯上了,时刻有被掳走的危险!千万要注意安全,不要独自一人出行!” 秦梦深知,要掳自己者大概就是那些刺杀赵正的杀手。不敢想象他们消息如此灵通,吕不韦透露真相仅就两个时辰不到,他们就能做出这样迅捷的行动,可想而知他们的势力如何了得! 侯赢接着说道:“小子,你知道你得罪谁了吗?”秦梦此时倒忘记了自身的危险,而是好奇的盯着侯赢,希望他快快揭晓谁这么胆大包天,追着将来一统寰宇的秦始皇杀个没完没了! “是仓海君!这人来头可不小!他传话临淄城中三教九流之人,凡是能虏获你者,赏百金!” “仓海君”之名如雷贯耳,秦梦怎能不知!日后张良用力士椎杀秦始皇,其中那大力士便是他提供!没想到此人早有不良前科!竟是秦始皇的宿命煞星!秦梦所有的好奇心都被调动了起来,此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有何背景身世? 侯赢接着讲述了仓海君的一些江湖传闻,更令秦梦为之惊叹的是:仓海君就是那个罗锅跛子! 仓海君乃东夷濊国人,这个濊国地处朝鲜半岛之中,深究其底,竟还是我华夏后裔!周灭商之后,王子箕子奔逃,带领殷商后裔落脚到了朝鲜。经过几十代的发展,整个朝鲜之地都成了箕子后裔的领地。濊国便是箕子朝鲜的属国,仓海君是濊国之主的公子,被封在仓海之地! 仓海君自小离开濊国游居中原,以殷商后裔自居,酷爱中原风土,为人仗义,口才雄辩,善于易容装扮之术,行踪不定,游走于天下,天下豪杰多有依附! 仓海君曾经想结交赵国平原君赵胜,便以罗锅跛子故意试探赵胜为人,不想却被平原君楼上美人讥笑,一怒之下,仓海君发动天下豪杰向平原君赵胜施压,要求斩杀楼上耻笑他的美人!那时正值秦国围困邯郸,平原君为了赵国大局,息事宁人便将那笑了仓海君一声的美人斩杀了! 秦梦听完这件事情,不由惊呼这不就是《平原君虞卿列传》所记之事吗?“平原君家楼临民家。民家有躄者,槃散行汲。平原君美人居楼上,临见,大笑之。明日,躄者至平原君门,请曰……!” 秦梦读这段文字时,每每都会思量,一是此人为何如此矫情,美人笑一个都承受不起?二是一个身有残疾之人,何来如此能量影响赵公子平原君的门客来一同施压? 平原君是君,他仓海君也是君!大概借此事杀人立威宣扬势力而已!秦梦现在想来一切都得到了解释! 仓海君日后的惊天之举涉及到张良,秦梦自然就想到他和韩国可能有关系,难道刺杀小始皇赵正的幕后真凶真就是韩姬吗? 仓海君后来投到了燕王门下!也就是说刺杀赵正之事涉及到燕国!那么就不能简单的认定韩姬是整个事件的幕后真凶!不过令秦梦百思不解的是,那么燕王喜怎么就牵涉到了刺杀赵正一事之中了?燕国所图什么呢? 秦梦和侯赢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就已到馆舍门口,侯赢对秦梦道:“小子,这两日一定要当心,曾外公要去海边一趟,不能暗中保护你了,希望你保重!莫要独自出行!”侯赢说完便离去,混入了人群之中! 秦梦正在摸不着头脑时,清街锣响起,从齐王宫驶出一支人马来,齐相后胜高坐马上,护送一驾驷马豪车,数百的甲士跟在十几辆载满箱子的马车后面,浩浩荡荡向东北城门而去! 第二百五十七章 被掳 后胜一行疾驰而过,所过之处扬起漫天的尘土,所有临淄百姓都能看出齐相的焦急之心。不明真相的百姓还以为边关告急,这是要奔赴前线! 威武之师过后,留下一条空荡荡的街道。站立两旁的百姓正欲散去,去不想几匹如风铁骑,一掠而过,这令刚踏出脚想要横过马路的百姓心有余悸,后怕之余便是破口大骂! 人们侧目看向那远去的铁骑,只见为首的却是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年,一身红袍甚是惹眼。那人秦梦虽只见了一眼,恐怕留在脑海里的记忆一辈子都不会淡化!他就是昨天在城门口遇见的燕国太子丹。 百姓恶毒的诅咒还未吐露完全,从西北城门又疾驰而过几骑,向齐王宫而去,烟尘未落,齐王宫门口方向再起灰尘,两匹骏马在临淄城里的街道上向东北城门直奔!再次踏出了一溜黄烟! 马骑走马灯似的来往,街道两旁的百姓竟然还看上了瘾,迟迟没有离开的意思。秦梦没有忘记侯赢的叮嘱,深感身边就崔广一个人,势单力薄,万一仓海君光天化日下掳人,自己岂不真要落入了虎口? 秦梦拉上意犹未尽探头等待下批骑士狂飙的崔广,就要进馆舍和唐秉吴实周术他们会合,不想迎面碰上了左清和牡丹芍药搀扶着的左老夫人!秦梦连忙大礼相见,亲热的和左清一起搀扶住了老人家。 左老夫人大概听说了齐王请了两个真人为君王后治病之事,问题一个接一个便来了。莒妹病情如何?哪里来的真人?真人长相如何?真人是如何治病的? 看老人家颇为关切自家姐妹,秦梦也不好意思推辞离开,便耐心的一一做了回答,至于真人所用江湖骗子的手法,倒没有告知老人家,秦梦不想惊扰了老人家满怀的希望。 左清不咸不淡的问道:“小子,你怎么不待在齐王宫呢?听齐王的众多美姬说,齐王准备重重的赏赐与你,想让你留在齐王宫供职于太医官抑或者大寺人什么的?” 左清说完,引来了身后牡丹芍药的窃窃讥笑,就连身边的崔广也是满脸古怪表情,配上他那副大小眼,让人一见不笑都不成! 左老夫人正色道:“清儿,不可戏耍梦儿,你俩就是一对冤家,一见面就掐……”老夫人话未说完忍俊不禁的噗嗤一声,这还能好吗!几人也放肆的笑出了声! 秦梦偷眼观看笑颜如花的左清,心神不由荡漾,献媚的陪着她们干笑。谁也未曾注意随着街道再一次热闹起来身边竟然多了好几个魁梧壮汉。 只见通往东北城门方向,后胜去而复返,左右数骑甲士,身后还跟着适才一路绝尘的太子丹,他们又马不停蹄的返了回来。他们在通往西北城门的路口停了下来,只见后胜急急下马,站立在了十字街上,不多时,一个身穿华衣,精神矍铄的老者,满面春风的迎了上来! 通往齐王宫的大道上,再一次被大小车辆挤满了!都是清一色的崔邑马驾,若不是旗幡上鲜明的“黄”字和“楚”字,世人还以为崔邑的崔氏来到了临淄。 来者正是春申君黄歇,齐相和楚相安步当车,携手向齐王宫走去,只见齐王宫那头齐王建也已迎了出来! 春申君带领的楚国使团,衣着风貌颇与中原之士不同,这便遭来临淄城中百姓呼朋唤友出家门围观,这条通往齐王宫的大路瞬间就被挤得水泄不通了。百姓们难得见到这么多南蛮之人,指手画***头接耳,颇为稀罕! 街上人流浩浩荡荡,黄歇和后胜被前行趟路的甲士护在中间,两旁的百姓便被紧紧压缩到了路边,秦梦和左清不由自主顺势护着老夫人向不断后退! 就在此时她们前面人群中有一胖大妇人突然站立不稳,身体后仰,顿时倒了下来,如此这般,一人压压一人,路旁围观百姓触不及防便倒了一片,顺势便波及到了秦梦她们身前!崔广见势不妙,便迎了上来,想凭一人之力顶住砸向秦梦左清老夫人之人。 然而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崔广一人之力并未扭转局面,前面的人还是压了下来,秦梦站立不稳随之摔倒,却不想一只粗壮有力的大手拉住了他,秦梦心中不由感激,还未张口说话,不想这人横臂一揽便将秦梦夹在了腰间。 秦梦大惊失色,不由惊呼,谁知那人并不理睬,正要拨开人群离去,不想一只腿被半躺着的左清抱住了!左老夫人斜着身子也看到了这一切,满脸惊惧之色!崔广被压在了人群之中,动弹不得,牡丹芍药也被压倒在地,无能为力! 那人身高马大,拖拽着左清走了几步,见左清还不松手,脸露恼怒之意,只是碍于周遭不便施展,一时也奈不得左清!但他向往挪了几步后,情况就不一样了,瞬间周围的七八个大汉,将秦梦和左清包围,与外面隔绝了。 有一大汉喊道:“这小妮子生的花容玉貌,招人待见,她死赖着,不如一块将她捎带走!”秦梦听到大惊,转向左清喊道:“还不松手!不用管我!”左清对此也只是愣怔了一下,依然不松手,拼命呼喊救命! 那挟持秦梦的大汉,并未给左清留下太多时间拖延,他的另一手不费力的将左清抱起也夹持在了腰间,顺着同伴野蛮挤出的道路迅速离开了人群,奔向馆舍后面的小巷里去了! 耳边人群的喧闹声越来越远,秦梦这才停止了拼命的呼喊,只剩下了左清声嘶力竭的呼喊!秦梦头朝下,看着飞快向后退去的路面,正想喘口气接着呼救,不想嘴巴让人捏住,狠狠塞进了一块臭布,左清也是一样的待遇。 秦梦见此状况,不再做无用的挣扎了,只希望崔广能快点反应过来追上来,不过听着耳边的风声,看来希望不大! 秦梦心中有些绝望,低头看见左清垂下的满头青丝,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子似乎认识了多年,繁阳守备府大火的场景偶尔会出现在梦中,前两天一同经历的刀光剑影更是如在眼前。今天本没有她左清什么事,但却非要死命阻止,结果连她自己也赔了上来!秦梦心生感激,顿时一股股热流猛灌脑门!别无他法,只能祈祷上天保佑吧! 第二百五十八章 墨门沉沦 秦梦后悔没把侯赢的警告当成一回事,完全低估了仓海君的行动力,不过从以前几次刺杀哥们赵正的手段来看,今天他们能做出这么漂亮的事来,也不足为奇。幸亏只是掳人这要是暗中射箭或者当场行刺,估计小命早就呜呼了。 夹持秦梦左清的壮汉身高一丈有余,箭步如飞,同伙有的引路,有的殿后,配合相当默契,一路上并不多言。不大一会他们便进了一户大院落的后门,随着小门吱呀一声关上,一切都变得安静起来! 壮汉将秦梦和左清扔到了地上,走上几步台阶,向正堂中站立之人躬身施礼道:“启禀主公,属下过来交差,那小子已被我们掳来,请主公示意下一步如何办?” 秦梦重获自由,顾不得适才摔在地上的疼痛,一咕噜身爬起来,扶起地上的左清,刚要起身,直觉屁股上又挨了不知哪个壮汉的一脚,顺势踉跄着上了台阶,重心不稳又趴到了地上! 秦梦也顾不得这重重一脚,扯下口中的臭布只能装可怜道:“你们是什么人,我与你们恕不相识,为何要掳我过来!” 只见堂上那被称作主公之人,背着手慢慢转过身来,阴冷了笑了两声,向秦梦缓缓走来,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说来:“恕不相识?我也以为我们恕不相识!不过今天孤才知道我们可是老相识啊! 小子还曾记得,几个月前繁阳城外农家小院我们就初次相遇了!寡人只恨当时过于谨慎,若要是持刀冲进去,便没有后来这些一桩桩一件件糟心的事了!” 那晚之事秦梦怎能不记得,那晚虽无见到刀光剑影,但田氏小院外隐藏的杀气却甚重!秦梦也顾不得感叹这年头寡人比牛毛都多,努力翻身想看看眼前之人到底是否昨日见过的那装扮成罗锅跛子的仓海君,只因刚才挨那一脚过于狠辣,竟无力爬将起来! 堂下的左清也翻身起来了,扯下口中的麻布,竟也好不畏惧的呼喊道:“你们想干什么?知道我们是谁吗?动一动我们,齐王绝不会放过你们!” 那人更是阴鸷的闷笑了一声道:“齐王,那个蠢笨如猪的家伙,能找到这里吗?他内府的金银被人骗走骗光,都还被蒙在鼓里!”秦梦不禁一震,心想莫非他说此言定有所指,难道他已知道适才齐王宫里那两位真人是职业骗子? 那人对身边壮汉吼了一声道:“擅作主张,节外生枝,多掳一个女子过来,你是何意?莫不是你下面痒痒了,想让寡人给你舒服舒服!家规何在!”随着堂下一声回应“家规在”,便有两名壮汉欲要上前。 只见到那丈许壮汉,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道:“主公饶命,属下怎敢触犯家规?适才行动时被这小女子死死抱住了腿脚,人多拳脚施展不开,甩又甩不掉,情急之下只能一块将他带了过来!主公明察!”和他一同行动的几名壮汉,也跪了下来纷纷向那主公求情! 那人挥了挥手,欲要上前执行家规的两名汉子便退了下去,说道:“寡人也非苛责你们,谁让我们现在身处困境,带来的一百多兄弟损失殆尽,只留下来你们临走之时,再捞上一把!” 那人说完便蹲在了秦梦跟前,托起秦梦的小脸道:“是你小子,将寡人费劲心思的谋划全都破坏殆尽,你还敢说和我素不相识?今日杀了你,也好让死去的兄弟们瞑目!” 秦梦这才看清那人脸,此人面容轮廓棱角分明,多少有几分英气,年纪也就在三十左右,一双冷冷的眸子透露着杀气,确实是昨日碰上的那隆脊驼背之人,从他自称寡人来看,大概就是仓海君了。 没想到仓海君虽处朝鲜半岛上,却一口纯正的中原汉话,看来朝鲜半岛自古就是我华夏民族筚路蓝缕,以启山林开拓出的固有地盘!可惜的是现在居民,却要费尽心思消除他们身上压根就抹不掉的华夏印记! “小子,寡人不明白的是,昨日你是如何发现隐藏在吹竽队伍中的那名刺客的?”仓海君拍拍秦梦的小脸蛋,阴森的问道。 “他掉了一支吹针,正好被我看到!”既然人家已经认定了自己,秦梦也觉得再没有必要装熊了,便也大大方方的回答了! “很好,我再问你,你幕后指使之人是否墨门中人,昨日一晚你去哪里了?是否和他们在一起而一夜未归?”仓海君接着又问道。 秦梦对此摇头否认,尽管侯赢在背后照顾自己,但绝不是受他们指使,昨夜一夜未归,又何墨门何干呢?秦梦只是莫名摇头! 仓海君对秦梦的回答很不满意,厉声道:“你若不是他们指使,为何那夜在崔邑大火燃起之前,我们的人曾见到你在秦人馆舍前停留!口口声声说要有大事发生,当时寡人还真以为你学于名师,有占卜之能!现在想想没有墨门掩藏在崔家的弟子探听到我们的消息,你是无论如何占卜不出的!小子,死到临头还不说实话吗?” 仓海君从袖中拔出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扎向秦梦俯地的手掌!左清以为那人要对秦梦动手,顿时害怕的大喊大叫起来!秦梦也以为自己小手不保,心中大骇,再一次感受到双腿间的一股暖流,自己也太不争气了,这才换的裤子就又被尿湿了!睁开眼睛却发现匕首深深插进了泥土里! 面前那人见状不由哈哈大笑道:“你小子,就这胆子,也亏世人都高看你一眼!既然如此,我就不废话了,你若如实相告,我便给你个痛快,不让你零星受罪!快说墨门的计划,想如何骗取齐王的万金之财的!” 他这一问确实将秦梦问蒙了,侯赢难道还和这事有关?他们墨门何时沦落成了,江湖上不入流的老千了?祖师爷墨翟无人能及的治世情怀跑哪里去了?莫非侯赢临走时所说离开两天就是去办这事?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太悬了,秦梦还曾想着当场揭露他们骗人的伎俩!如若那样岂不坏了他们墨门的大事? 第二百五十九章 拖延战术 墨门真的风光不在了,以前的时候还可以当当雇佣军,帮帮诸侯守守城池,挣点外快,如今天下只剩七个庞然大物,打仗更非墨门能承受的起! 再说墨门已四分五裂,非攻兼爱这种治世理念对于诸侯而言更是无稽之谈!墨门要生存就得改变,侯嬴这任巨子确实已在努力,结交信陵君便是例证,但不管怎么看,墨门都已沦落成了权贵的帮凶走狗! 以墨门的势力,干些坑蒙拐骗的事情来养活自己,还是很容易的!大概也只有墨门有这个胆量有这个魄力做这么大手笔的事吧! 秦梦略一思索便恍然大悟:自己虽说小有才智,但一趟迢迢远行,作为墨门巨子的侯赢没有必要巴结自己特意跟随,一路上还暗中保护吧!侯赢能来临淄只能说他也有大事要办,至于暗中保护也只不过是顺道而已!看来都是自己过于自恋了! 秦梦看仓海君那势在必得凶狠劲,摸摸屁股上骨裂般的疼痛,看看地上的匕首,心想凭自己这单薄身板想杀出去纯属痴心妄想,想活命也只能寄希望于崔广老夫人能找过来,为今之计只能拖延时间等待救援。 秦梦思量于此,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宗旨,只求他们不打人不动刑,至于气节操行先放一边,更何况自己就是一个小孩,保命要紧,一切都顺着仓海君的意,他想听什么就告诉他什么,不知道就现成编! 秦梦发现自从穿越后,泪腺就很发达,稍微酝酿一下,泪水就能夺眶而出。秦梦鼻子一把泪一把的哭个没完没了,呜咽着将侯赢与自己认识的前前后后,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通! 秦梦每说一句就向仓海君求饶一次,以致于仓海君还未等秦梦开口,便提前说道“快说,说重点,说你们的密谋,说仔细了就饶你们一命!” 秦梦哪能信他此言,故作傻乎乎的懵懂少年,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胡扯,仓海君一恼,秦梦就说两句正题,然后接着跑题,仓海君若是再凶狠,秦梦就哇哇大哭,如此这样过了半个时辰,秦梦才将两位真人在齐王宫行骗内幕给揭露了出来! 仓海君听完不仅连声感叹妙哉!堂下被人摁着的左清满面惊异,怎么都没想到还有人要去行骗齐王!秦梦整个人都在她眼前恍惚了起来,越来越看不透眼前这个小子了! 秦梦知道自己将实情这么一说,自然就会被认为自己也是墨门行骗齐王环节中的一环。仓海君接着问道:“你小子是用的什么法子,暂时缓解了齐太后的疼痛?” 没想到仓海君还挺好奇,大有将此一套悉数学去为他所用之意!秦梦捏准了他这个心理讨价还价道:“这个是我们墨门的不传之密,巨子说了泄露当死!你若想知道还是动手杀了我吧!” 仓海君一听精神一震,脸上露出了几分温柔的笑容,将秦梦就地扶了起来,替他打打身上的尘土道:“你小子多次坏我大事,本想杀你解气,可你这样聪明伶俐,竟让孤下不去手了! 你也莫怕墨门会追究你泄密之责,你家巨子此去海上恐怕是有去无回,你若实在不放心,你将此中诀窍传于寡人,就算成为我舍人献上的觐见之礼吧,小子你看可好?” 秦梦虽然看到了一条生路但并无太多喜悦,而是深深为侯赢的安危捏了一把汗,看着仓海君一脸诚意,觉得此人不像信口开河! 仓海君看出了秦梦眼中的惊异和质疑便又说道:“你们墨门巨子本来行踪诡秘,不想他昨日竟召集了留在临淄城中的弟子,正好被我们觉察,竟发现他们谋划了一件惊天骗局! 寡人连连受挫被人排挤,不日就会北上,临走之前没想到还有机会不仅可以报复你们墨门还能得万金之财,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若投了我,非但不用去死,而且还可以和我一同富贵,身边买上百八十个像这样的俊俏女子,都不算什么事,小子你说呢?” 左清大有慷慨就义的豪迈之气,斜瞪着秦梦,嘴唇紧咬。秦梦漠然看了看左清,然后对着仓海君来了一个稽首大礼。如此一来仓海君脸上笑容异常灿烂,颇为礼遇的扶起秦梦! 秦梦转换门庭比翻书都快,左清银牙咯咯吱吱作响,轻蔑的看了奴颜媚骨的秦梦一眼,嘴里重重的唾了一口! “承蒙主公收留,但不知主公高姓大名,哪方贤士,小子心里恐慌,特意俯身请教!”秦梦明知故问,只是无话找话。 秦梦觉得自己这副奴仆嘴脸都恶心,典型就是一个见利忘义的小人!这样的人到哪里都会被人不齿,但凡明智点的人都不会与这种人为伍,之所以现在惺惺作态,只是利用而已,想他仓海君也是如此之想!秦梦这样表现并未期望仓海君真能收留重用自己,只想拖延时间,外援能救最好,救不了暂时留住小命,伺机而动就是了! “本君人称仓海君,你小子眼力不错,知时务,脑筋活,寡人就喜欢你这样的后生小子日后必当好好栽培!” 果然就是侯赢所说的仓海君,秦梦乐得彼此和气一团,便又恭维道:“小子以前有眼无珠,有所冲撞,还希望主公一笑而过,小子本就是穷苦出身,哪里有饭吃,就去哪里!再说主公一路上使用的计谋,令人叹为观止,尤其崔邑那兔犬带火天降,一直让小子叹为天人!您是怎么想到如此妙计?” 世人没有不喜欢恭维的,仓海君也不例外,挺直了腰背悠悠长叹一声:“使命未完成,再绝异的谋划又有何用,不过那番谋划确实耗费了寡人太多的心血,一切看似偶然,其实都是有备为之!只可惜天不助我啊!” 秦梦听了心中大惊,难道东郭逡韩氏之卢以及石漆都是提前准备好的!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其实那晚仓海君基本已经成功了,只因为左清拉了赵正一把,自己有用铜镜挡了一刺,这才令他的计划功败垂成!他要是知道这个细节,恐怕就要将自己和左清剁成肉馅了! 仓海君突然醒悟过来味来,说道:“小子快说说你用什么法子能让齐太后不在受痛的,接下来墨门的计划如何?” 秦梦说话之前,怯怯的指着左清问仓海君道:“此女子对小子有恩,既然我已投靠你门下,可否放了她,再说她也并非墨门之人!” 仓海君嘿嘿一笑,连连点头表示答应,催促秦梦快说!秦梦故左右而言他,就再此时仓海君的属下来报,说是大门处有甲士搜查到这里了! 左清听闻大喜,顿时狂命呼喊,结果遭来麻布堵嘴,仓海君再次催促秦梦快说,一面吩咐手下去拖延!那属下急急而去,秦梦心中大喜只恨大院深宅,距离门口太远,否则一嗓子就能得救! 秦梦将蒙汗药神乎其神的说成来自极西极南之地的仙草,那仙草冬天是虫夏天是虫,磨成粉后可以治疗百病,克制疼痛不在话下! 仓海君对秦梦啰哩啰嗦的讲述似乎失去了耐心,加上属下再次来报,甲士给多少钱都不通融。仓海君怒不可遏的拿起了匕首,在秦梦脸上晃着道:“冬虫夏草根本不治痛,小子你这是故意拖延时间,本来也没想着留你,你以为齐王的甲士能进的此宅门就能救得你,来人将这两人捆缚结实,溺井!” 仓海君撂下这句话便走了,左右属下动作麻利的将秦梦双手绑了起来,嘴巴上塞上麻布,拎起来,扑通一声,直接扔入了井中。随着壮汉们颇为惋惜的叹了一声“可惜了这么嫩的美人”,左清也被扔了进去,壮汉们低沉的号子声过后,一块巨石便封上了井口! 第二百六十章 井底求生 黑暗,冰冷。 秦梦和左清犹如被上天遗弃的两只幼崽,孤苦而又无奈。假如上天能再给他一次机会,秦梦绝不想再穿越了,即使小赵正将他的九五之尊让与自己来坐,秦梦也不会为之动心。宁愿抱着孩子搂着媳妇过自己没出息的平凡日子。 心中恐惧达到极限的秦梦,自从被扔进冰凉的井水中后,便是疯狂的挣扎,口中憋着一口气,他还不想这么轻易死去,不死又能怎么办呢?井水很深,井又很宽,井壁湿滑,淤泥陷脚,他又不会浮水,更是无力蹦跳,也只能等死。 人是一种渺小而又伟大的生灵,这种渺小和伟大是人类自己认知的产物,孤苦无依时总是渺小哀怜,得意喜悦时却又狂妄自大。秦梦此刻体会到人死之时那种无名的凄凉与哀苦,而慰藉这份孤苦最大的良药莫过于身边还有一个美丽的女子。当秦梦触碰到了这个狭小世界里唯一的温暖,心里的孤独顿时被驱散了。 “上天对我还是不薄的,上路的时候,还给自己找了一个伴儿,只可惜左清如花的年纪也要香消玉殒了,我能不能好好拥抱她一下,给她一份感激与温暖,黄泉的道路上不再让她孤苦与凄凉?”秦梦挣扎无果后,只能如此想想,以慰藉绝望的心灵。 然而让秦梦惊奇的无比的是,他被绑缚的手上竟然真的抱住了左清。大概绳子本来就不紧,抑或适才的拼命给挣脱的吧!秦梦意识到这一刻时,便将左清紧紧拥入怀中。在这黑暗无边,冰冷如铁的世界里,这种彼此的慰藉就是沙漠中的甘甜淡水,烈日中的一缕清风。 若不是左清死命的挣扎,秦梦就想着这样终了此生。左清用后缚的双手直戳秦梦,秦梦这才想到为左清松绑。左清手上的绳子绑缚的并不太紧,在秦梦的胡乱扯拽下,很快就解开了。 左清用力一跃摆脱了脚下的淤泥,很快便远离了秦梦。在秦梦一口气即将憋不住的时候,左清一只细柔的手儿,从秦梦脸上摸了下来。 秦梦本能的迎了上去,手牵手,霎时被一股力量借着水的浮力,拔出了淤泥,一直向上而去。 破水而出那一刻,秦梦似乎觉得已在井底待了几百年,听到了左清黄鹂般甜美的嗓音,“抠住这边井壁砖缝,不要乱动,井壁湿滑,小心再掉入井底。” 重获自由呼吸的秦梦,掏出嘴中的麻布团,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再晚一会估计肺都要憋炸了。呼吸平稳之后,左清小声道:“别出声,等会上面有了动静,我们再大声呼救!” 左清寄希望于齐王的甲士能搜索到上面来,可是等了好久好久,上面连个脚步声都没有听闻。秦梦弱小的身躯在战栗,井水已经吸走了他体内大量的热量,扣着井壁的小手也已麻木不停使唤。也只能在左清提携下不断坚持。 秦梦左清在水中彼此偎依着,只有彼此的心跳和呼吸声,左清也在颤抖,一手抓着井壁,一手扶着秦梦,体力消耗的更为迅速。两人不言都已知道将要命丧此地。左清轻轻叹了口气:“唉,临死你能不能给我说句实话?你到底是什么人?” 秦梦哑然失笑,自己现在就是一个无助的孩子,空有上千年的历史生活经验,到了这种绝境也是无能无力,只有等死的料。 面对生死,秦梦也已坦然,可恨身体的弱小,体力的不支,连累了左清,只要不被淹死,多在井里待上一刻钟就多一分被救的希望。 秦梦想着作为一个大叔级别的人物,应该给予左清最后的鼓励以及生的希望,故作轻松道:“想知道?这可是一个惊天秘密?若是我们出去了,等我长大些,便会娶你,等我俩洞房花烛那晚,一定告诉你,我来自哪里?给你讲述一个奇异的世界!让领略别样的人生,不知可好?” “哎呀!”秦梦没想到左清还会咬自己耳朵,这份疼痛却是莫大的享受,耳边一丝久违的暖意,加上几分暧昧,秦梦觉得今日死到这里也无憾。 左清嗔怒娇声道:“就是咬你,快死了,还不说个正经话而,说你是仙人弟子也好,说你是墨门弟子也好,说你是乡野小子也好,如今你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有本事别让我扶,看你能坚持多久……” 左清这几句话也颇费体力,似乎她抠着井壁的手滑了一下,身子微微一颤,差点将秦梦拖下去。秦梦一惊,手胡乱抓了两下,不想抓住了左清的发髻,一支发簪就被握在了手中。 秦梦初觉很不好意思,但接着便欣喜若狂,脑子里便出现了各种越狱逃生的画面。 秦梦将发簪咬在嘴中品鉴,发觉硬度可以。不等左清娇羞道,“野小子,拿我发簪做何?”,便开始在井壁上开始凿刻了,秦梦第一步想将井壁的缝隙凿大一下,手抓起来省力些。 左清听到了凿石的声音,精神也为之一震,秦梦道:“我们先慢慢凿出了一个方便我们抓扣的地方,然后再接着凿,等脱离了井水,咱们就不用受水冻之苦了!到时等待救援就是了” 这种绝地求生的办法何其艰难,秦梦和左清轮流用一只青铜发簪不断凿刻,不知过了过长时间,两人筋疲力尽之时,也就凿出来方便两人扣抓的一块石砖来。 秦梦双臂酸软,左清也是无力再动,她也绝望了,对秦梦道:“省省吧,留些力气等死吧! 秦梦也很想歇一会,然而人一旦歇下去那就意味着死亡,多坚持一会就多一分的希望。秦梦煽情的说道:“怎么可以,再坚持一下,我出去还等着娶你呢!日后和你生养一群孩子!你教他们弹筝,我教他们唱歌!驰骋天下,傲游四海,过我们逍遥快活的小日子!” 秦梦尽管看不见左清的表情,但可以感受到小女子心中必是甜蜜的愉悦。秦梦觉得和左清这种绝境中的相濡以沫,足可以感动天地了!然而老天为何不能为自己开一扇希望的大门呢? 秦梦绝望之余,狠狠一簪子戳下去,不想凿偏了,但奇怪的是,簪子却全部插没了其中。秦梦用簪子划拉了一遍,发现这是一块形状规则的石头,四周都有空隙,秦梦大喜,便沿着石缝用小手轻轻往外一点点的扒,不想一不小心整块石头都掉了下来,扑通一声,落入井中,激起满脸水来。 这声响不亚于一针强心剂,秦梦顿时来了精神,将小手伸进石头掉落出,竟然发现里面空落落的,手什么也摸不着。秦梦大惊,又试着扒下了旁边好几块石头。 秦梦如此摸索着,等约莫足够容纳下自己时,便让左清托了自己一把,上去后,竟发现里面空间很大,这里地面干燥没有淤泥,秦梦心里高兴之极,便也将左清拉了上来,两人脱离了冰冷的井水顿时轻快了许多。 秦梦突然想到眼前情形怎么这么熟悉,今日白天自己和羡门高还有他大弟子安期生,就是这样在井里上下的,莫非这也是齐国哪户王后公卿修建的逃生密道的井下出口? 秦梦顿时心中大喜,看来天不绝人啊!自己只需要找到另外的入口就能逃出升天了! 第二百六十一章 幕后公子 老天向你关上大门时,千万莫要绝望,因为仁慈的老天还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秦梦对此至理名言深信不疑,轻快的牵起左清的手,毫不畏惧的向里摸去,凭着走过桓公故宅密道的记忆,秦梦很快便找到了通往地面的台阶,来到台阶尽头,在他试着去找出口时,忽然听到有人在说话。 秦梦轻轻的嘘了一声,示意左清注意动静。秦梦小心翼翼的贴耳倾听,一听之下不禁大骇,外面之人声音清晰而又熟悉,不是仓海君还能是谁?若不是在黑暗中,秦梦都有拔腿就跑的冲动,估计仓海君就站立在密道入口处说话吧? 左清也挤了上来,一同屏气静听。仓海君在和人谈话,语气还颇为恭敬,他说道:“安平君的威望不减当年啊,没想到安平君之子的名号堪比金银啊!公子为在下寻找的这个地方真是藏身的绝佳之地!不过在下很遗憾没有为公子谋成大事,实在惭愧之至,燕王那里在下也无颜以见!今日就此别过,日后公子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请派人到仓海知会一声,在下定当全力以赴!” 秦梦惊讶不已,没想到这所宅邸的主人竟是大名鼎鼎,凭即墨一城,挽齐国于危亡,以火牛阵大破燕军,一口气收复齐国七十余城,重建齐国社稷的安平君田单! 仓海君口中的公子只是轻轻哼了一声,并不搭话!秦梦此时离凶狠无比的仓海君近在咫尺,心里还是有些忌惮,不过他更好奇是屋中公子的身份!如果猜的不错的话,这公子就应是置哥们赵正于死地一系列刺杀活动的幕后真凶! 秦梦落井前心里就好奇谁是出仓海君的幕后主使,不过为了小命着想自己尽量不提,没想到还是被仓海君识破了拖延之计,被无情的扔进了井里!要知道这样的结局当时倒不如以身犯险问个究竟,解开自己心中这个百思不得其解的谜团! 那仓海君口中的公子终于开口了,然而声音过于低沉,以至于秦梦什么都没听清楚! 又听仓海君对那公子铿锵而言道:“公子你放心,那小子已被在下扔进了井里,今日在下一走,即使有人在井里发现了他们,也不会牵涉到公子一丝关系! 咱们所谋事关重大,在下深知轻重,在下始终铭记公子恩义,昔日落魄中原,不是您出手相助恐怕在下早已被人乱刃分尸了,此行绝密就连燕王他也不知道在下此行!身边一干舍人部属,全然不知为何所差,在下只是吩咐他们做事而已! 如今秦王大公子风声鹤唳,一路被刺杀,如惊弓之鸟,行踪更为隐秘,恐怕日后刺杀已不好得手!还希望公子另谋他法吧! 今日在下去掳那小子,更不该牵扯进来一个小女子,你可知那小女子可是鲁公主之孙,鲁公主又是齐太后闺友啊!这下好了,全城大搜索,在下今日不走,都不行了!” 仓海君所言都是废话,秦梦始终没有听到有关这位公子的只言片语。秦梦不禁疑惑起来难道刺杀赵正者还另有其人,也是一位公子!至此就可将韩姬和成蟜排除在外了,因为成蟜年龄没有赵正大,绝不似这位公子成熟! 两人说话很简单,仓海君礼送那位公子出门后,似乎还听到了马车鸾铃声,想必那公子自是怕人认出相貌这才如此准备! 苍海君高声吩咐道:“来人,集合兄弟们,准备行动!”话音刚落,急促嘈杂的脚步声响起,很快又安静了下。仓海君说道:“此趟我们出行,虽是损失惨重,但收获也颇丰,公子业已将承诺我们的兵械甲胄运送至仓海了,我们再回苍海时便再不用夹着尾巴做人了!等我们日后发展了,燕王对我们也会礼让三分的! 不过眼下我们还要干一件大事!这件事办好了,我们更是天不怕地不怕了!据适才太子丹身边的兄弟来报,齐相兵马也已准备好了!如此一来,再好不过,我们只需尾随让。墨门定会在三神山使用掉包之计,他们必会败露,到时不免便会和齐兵混战,等到他们精疲力尽时,我们趁火打劫,想必兄弟们海上行舟都是行家离手吧!到时我们将墨门和齐兵的大小船舶舢板统统一把火烧掉,取了金银我们便渡海向北回家去! 众属听完仓海君颇为振奋人心的描述,不由齐声呼喊道:“主公英明!”仓海君立时制止,一阵脚步声后,外面安静了! 秦梦心中再为侯赢捏一把汗!看来那两位真人之事,确实和墨门有关,仓海君没有胡说,秦梦好奇的是侯赢准备如何掉包齐王的金银,拿这些钱又作何用呢? 更令秦梦惊讶的是,海上还真有所谓三神山存在啊?不知那是怎样的山呢?真心不忍看到墨门遭受灭门灾祸,秦梦觉得自己有义务尽到提醒义务!不为别的,就为侯赢对自己的欣赏! 秦梦惴惴不安之时,随着外面人喊马嘶声渐行渐远,直到没了一点动静!秦梦试探着掀动尘封不知多年的不盖子,最后和左清齐心协力下,终于打开了。 重见天日后,呼吸一口空气,整个心都为之陶醉,不过外面光线异常刺眼,良久过后,才慢慢适应,看见一张奢华宽大的席子被撑了起来,原来这是正堂会客之地!大概仓海君适才就跪坐于此,声音才如此洪亮的! 秦梦将出口复原,便领着左清进了内室,只想找件衣服换上一换,否则风一吹就会着凉!穿过两间厅堂终于找到了内室,眼前这一幕让秦梦异常惊讶,发现满屋子都是被捆成粽子的人,嘴上被塞上了东西,眼上蒙了黑布,都在一动不动静坐!看来这一家子都被强人绑架了啊!仓海君的行事作风有点黑道大哥的意味! 秦梦胡乱找了两身衣服,一人一套,自己随便找个地方便换上了,而左清却不知去哪换去了!秦梦再次来到内室,正在犹豫是否解救他们之时,不想有人敲门,秦梦来到院里,正透过门缝偷偷摸摸向外观望是何人之时,没想到一柄寒气逼人的利剑便架在了脖颈! 第二百六十二章 墨门的光芒 秦梦被吓的一动不敢动,双手不由自主的举了起来,全身汗毛都炸了起来,心想仓海君怎么还没走?看来老天也有不正经的时候,也会调戏人。门关上了,窗也给开了,不过窗下却是悬崖峭壁。看来真是命中劫数,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啊! 正在秦梦绝望之际,一个熟悉而又动听的女子嗓音响起,“小子你是干什么的,为何在安平君家里鬼鬼祟祟?快说,否则就让你脑袋搬家!” 秦梦眼角余光看着寒光熠熠的剑尖,心中的晦暗立时明亮了起来,欣喜若狂的喊道:“你是盖倩?快收剑,是我,我呀!……”秦梦激动不已,连声几句“我”。 秦梦还真没听错,果然是盖倩。盖倩将剑犹犹豫豫收了回来,转到秦梦跟前,不禁爽朗大笑道:“还真是你小子啊,怎么如此扮相,灰头土脸,若不是你独特的公鸭嗓子,姑娘我还真认不出来你啊!” 适才通过那段久不启用的密道时,脸上身上沾满了灰尘和蜘蛛网,生死之际秦梦自然无暇顾及。一经盖倩提醒,不由尴尬的挠起了头,竟和左清不约而同的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两人颇有默契的问话,盖倩竟有些觉得暧昧,盖倩靓丽可人的小脸泛起了一丝红晕,不过依然飒爽英姿,脸上除了几分风尘之色外,比先前更加冷艳动人了!盖倩将宝剑入鞘,恍然大悟道:“快开门,父亲和鲁伯伯还在门外!” 秦梦面对盖倩突然的到来,精神竟有些恍惚,质疑眼前是真实存在还是井中溺亡后的幻想!秦梦行尸走肉的跟着盖倩将安平君家大门上的门栓卸下来,看到鲁仲连瘦削的身影,以及盖聂那张无比坚毅的脸,这才确定都是真实的! 秦梦不禁感叹,与盖聂父女这份缘分真是不浅!这事也太巧了,自己找到地道逃出升天就算了,还能在这鳞次栉比偌大的临淄城里再次碰上熟人,而且还是墨门中人!看来老天待自己那便宜曾外公不薄啊! 两人牵着三匹马,不约而同的惊异的看向秦梦!是笑还是哭?秦梦也不知此时该用那种表情迎接他们,于是又哭又笑的拉着两人的手,述说适才绝境求生的遭遇。连两个历经世事沧桑之人都感叹惊险,更不用说冰霜俏丽的盖倩,更是无限怜惜的看着秦梦。 “侯公有难,咱们必须搭救!”秦梦简略说完自己的经历,便直奔了主题,一出此言,两人更是惊诧莫名,环视左右,除了门外大道上奔驰来往的兵丁甲士,倒无其他人,鲁仲连连忙拥着秦梦向院里走去,咣当一声便将大门合上了。 盖聂围着院子转了一圈,确保院中房间再无其他人后,向鲁仲连点了点头。鲁仲连这才小声的询问起其中的细节来!秦梦便将自己被掳前后一字不落全都说给了他们听!鲁仲连大感意外,脸额上不由生出来一层细密的汗水来!此事事关重大,关系天下墨门存亡安危! 鲁仲连摸着秦梦的脑袋,真诚的说了声感谢,便将一个重振墨门雄风的绝密计划透露了出来! 鲁仲连带领尚黑墨门弟子将子南角护送到野王之后,便马不停蹄赶来临淄与侯赢会合来协助师父完成多年的夙愿!此次诓骗齐王之策,确实是侯赢一手策划,不仅仅为了齐王的那点金银钱财,侯赢更大的目的是想在有生之年将分崩离析多年的四大墨门重新聚合,形成一个强大统一的墨门!老人家有这样的愿望,也只是想着在日趋残酷的列国争雄中占据一些优势,息战火止兵戈,为拯救更多无辜苍生百姓! 此事由墨门巨子侯赢牵头,会同其他墨门弟子,一同行事!骗取齐王的万金之财并非为了私用,一要赈济燕赵大战中无家可归的百姓,二是留存一部分当做几大墨门的财资。 分析仓海君话中之意,齐王和齐相已然知晓了此事,却还令甲士跟随两位真人前去,他们大概是想借此机会,打掉潜伏临淄城中的墨门势力!若是现在通知侯赢取消计划,所有墨门弟子全身而退自然没有问题,但鲁仲连很是不甘那到了嘴边的几十箱金银,为那些无家可归,无粮可吃的战争难民操心不已。秦梦估摸让侯赢放手,他也是心有不甘吧! 秦梦对此不觉汗颜,为鲁仲连身上闪耀的人性光芒而折服,世上确实有种人:全不在意自己过着衣不果腹艰辛不已的生活,心里却念及天下芸芸众生! 墨门的理念不分亲疏,绝对一视同仁,假如面对两个同时掉进水里的人,其中一个还是自己的母亲,在真正的墨门弟子眼中,他们只是落难的人,而没有亲疏之分,更谈不上先救谁后救谁的烦恼!这种理念就是他们说的“兼相爱,交相利”。儒家是达不到这种境界,他们的爱是由亲疏差别的,自然会想都不想先救自己母亲的!秦梦深知此种违背人性的理念必定长久不了,老人家侯赢苦心孤诣的谋划,即使成功了也挽救不了墨门最后的衰亡! 善于谋划的鲁仲连,手捋须髯,是站是蹲是走,一直紧皱眉头。秦梦三人深知鲁仲连的谋划事关墨门安危,便也不敢妄动,生怕打扰鲁仲连思考! 正当大家都要陷入苦闷思索之中将要睡着时,左清的出现,打断了所有人的沉思,只见他乌黑的青丝,盘在头顶,头发还在滴滴落水,白皙脸庞挂满了晶莹的水滴,红唇齿白,宽大裙裾掩饰不住他婀娜多姿的体态,袖筒高高卷起,一双修长的玉臂,犹如两棵白嫩的青葱,让人眼前一亮。 左清突然看到院中多了几个人,有些害羞的不知如何进退了。盖倩一改冷若冰霜的面容,竟也主动迎上去唤道:“阿姊,你受惊吓了,秦子都将事情给我们说了,真是感谢你对他不离不弃的救命之恩啊!”秦梦听着话,舌头底下不觉都酸出水了。 盖倩虽是习武练剑之人但小女儿家的情愫一点也不少,盖倩拥着左清一面帮着她将发髻上水珠捋下来,一面亲昵寒暄着离开了秦梦的视线! 第二百六十三章 阴谋之后 见到左清出现,鲁仲连这才问起偌大的府邸怎么没有见到一个安平君家人,莫不是全被仓海君杀害了? 秦梦一拍大腿,竟将安平君全府老少被绑小屋之事忘得一干二净!鲁仲连由秦梦领着慌忙来到内室,亲自上前为安平君田单夫人及其长子田介解去绑绳。 田单长子接替了父亲田单安平君的爵位,跟随父亲也算久经沙场,今日全家加上众多门客,竟被人在自己家中悉数制服,真是莫大的耻辱! 田介叩谢鲁仲连,又将自己三个幼儿叫过来拜谢鲁仲连的解救之恩。“田儋、田荣、田横,拜见鲁太公,小子们这厢有礼了!”鲁仲连乐呵呵将三个穿着开档裤,露着小鸡的顽童一个个扶起来,挨个抱一抱举一举。 秦梦却在一旁静观为三子相面,几十年之后天下风云再起时,驰骋齐鲁大地的竟是这三子,他们竟然是安平君田单之子,看那虎头虎脑的田横,日后他怎就会想不开自杀呢?手下五百哥们儿更是不可理解,都能跟着一块抹脖子?有代沟,很深的时代沟壑,秦梦无法理解,也许时日久些后,自己就会理解了! 鲁仲连游历天下时,家乡齐国遭受兵乱,差点为燕国所灭,抱着一颗赤子心赶回国中出力时,田单也已起兵收复了齐国全境。 那时鲁仲连就是一介布衣,虽对田单仰慕但却高攀不起,不过日后鲁仲连在邯郸之围中一鸣惊天的游说斡旋令天下人皆知,后来赶上田单在赵国为相,两人一见如故,又都是齐人,一来二去就成了莫逆之交! 去年正逢燕国突袭赵国,却不想被赵国绝地反击,燕军大败!有燕国溃败之将带领残兵占领了齐国大城聊城,那时田单已辞去赵相回到了临淄,君王后便重新启用了田单,让其为将收复聊城,不成想城坚敌众,久攻不克。聊城本就是鲁仲连的老家,又是挚友田单领兵,怎能袖手旁观! 鲁仲连出马了,一封《鲁仲连遗燕将书》光耀千载,燕将读过泣不成声,当即自刎一谢天下,聊城不费一刀一箭而得破!田单为其加官进爵,结果被鲁仲连推辞了!两人也就此别过,不想此别竟成永别! 田单回到临淄后沉疴复发不治而终,鲁仲连得到消息后田单早已入土为安了!又加上子南角之事,迟迟不能过来拜祭,正巧此次墨门大事,一到临淄首先便来安平君府过来拜祭,不想遇上此等荒唐大事! 听田介话语,他并不知道鲁仲连墨门巨子的身份,鲁仲连看着满屋之人不乏身高马大之辈,怎就被人轻易制服了! 重获自由的众门客,愤懑不已,长子田介作为安平君颇以为耻,大叹,父亲安平君为国光复,自己也称得上名将之后,没想到一帮不明来历之人,竟然将夫人拿住来要挟,全府上下所有人也只能束手就擒。 原来如此,鲁仲连宽慰田介,这乃至孝忠义之举,不应以此为耻!再说这是蓄意而为,那些人乃燕王舍人,此次对安平君做出这样的举动全是出自对乃父田单的仇恨,借此来挑拨和齐王关系! 不仅安平君田介不明白,就连秦梦也没看出此中关联,绑他们一家人怎么就成了挑拨和齐王的关系?当鲁仲连将秦梦引荐给田介认识后,秦梦才恍然明白此中道理! 鲁仲连的思维绝非一般人所能及,对于仓海君为何选在安平君府上溺亡秦梦,他的解释是嫁祸于人乱中取胜! 因为秦梦能治君王后的疼痛病,等人们发现秦梦死在安平君府上后,自然就会怀疑田介想让君王后速死,好再掌大权,才如此所为!这不是嫁祸于人,还能是什么?乱中取胜更好解释,齐国君臣不合,不正合乎燕王之意?燕国便有了再次侵占齐国城池的机会! 鲁仲连话未说完,齐相后胜便亲自上门拜访安平君了!后面还有一个摇头晃脑的红袍少年,秦梦很是不解哪都有太子丹,大概被人当枪使,他还不知道吧! 齐相亲自前来竟因安平君府上管家颇为蛮横,借故夫人身体有恙拒绝甲士进府搜查,但确实有人看到小医者被掳进府上!齐相说这话的时候不忘看一眼太子丹!希望田介交出人来,或者让人进去搜索一番! 完全合乎鲁仲连先前的判断,原来阴谋之后还有阴谋!躲在屋中的秦梦由衷的佩服鲁仲连敏锐的洞察力,真乃神人也!鲁仲连站出来问道:“请问齐相,是谁看到了秦小医者被掳进了安平君府? “乃燕国太子丹舍人看到了强人进入安平君府!”后胜诧异面前老者大咧咧的出场,心中甚是好奇,不由向田介投去质询的目光。 田介面无表情的冷冷介绍了面前之人就是威震四海的鲁仲连,鲁连子前辈!看来鲁仲连名声在外,非侯赢能及,后胜对待鲁仲连语气恭谨礼数周全! 田介话中带了几分斥责之意,“昔日老父为换赵国手里几座齐国城池,竟以带病去赵国效力为条件,后来帮助赵王连克燕军,燕王所谋悉数败在我父手上,普天之下大概燕王最恨的之人莫过于我们父子了吧!他们这是在肆意污蔑,齐相来寒舍之前本君还被人所制,而那强人正是燕王的门客!希望齐相还我安平君一个公道来!” 齐相后胜无言以对,没想到来到这里却成了一场口水官司!他虽是陪着笑脸小心劝慰田介!不过还是言明搜上一搜的! 田介如今赋闲在家为父守孝,身上除了一个爵位再无其他实职,后胜能亲自上门,看来大有置人于死地之意!秦梦明白田介也只是发发牢骚而已! 秦梦向鲁仲连递了一个眼神便走了出来,来到后胜面前,先是一礼,接着便将自己被掳前前后后讲诉了一遍,并且表示安平君所言句句是实,而且还向后胜透露那些贼人将要去夺齐王的金银! 后胜哈哈笑道:“既然秦子和左家小女子无事,本相就放心了,今日的叨扰还请安平君见谅!连子前辈待会是不是将要去海上,如若不弃,一同前去如何啊?” 谁也不曾想到,齐相后胜竟会说出此话来!难道他已知晓了整个墨门的计划?鲁仲连短暂凝固的神情表明了他心中的震惊! 第二百六十四章 解 然而鲁仲连就是鲁仲连,面对齐相后胜突如其来的质疑也仅仅愣了一下,随机明白侯赢此次行动已无秘密可言,齐相已经了解了一二! 只见鲁仲连微微一笑道:“齐相误会了,鲁某确实和墨门有些交情,今闻墨门巨子行义举,为天下苍生而奔命,但对于他们不告而取之举,老朽不以为然! 在下此行就想觐见齐王,当面恳请大王能否拨些钱粮,赈济燕齐那些无家可归的妇孺老幼!齐相也可效仿冯谖薛国市义之举赢得民心,只要这样做齐相在国中便会得百姓爱戴,日后便是第二个孟尝君!” 关于薛国市义有一个典故,冯谖是薛公孟尝君的门客,他为孟尝君在薛地收租,全将还不起钱的契约竹劵一把火烧了,孟尝君因此深得人心威信大增! 孟尝君那是神一样的存在,后来的平原君,信陵君,申春君和他相比都是小屁孩!后来为相者,皆以孟尝君为标杆,竞相效仿,但却从来无人超越!同是齐相的后胜更是奉他为偶像,从后胜闪亮的眼神里就可看出鲁仲连掐准了他的软肋。 然而谁也不曾想到太子丹竟然蹦出来嚷到:“那些肮脏不堪的贱民奴隶最无大义可言!谁给他们吃的,他们就跟谁!像苍蝇臭虫一样,撵都撵不走!我燕国的百姓又与你们何干?若是想要奴隶,我燕国北地那些狄人一金可买仨,算一算万金之财能买多少?你们真是有钱没地方花了?” 这样的话题幼稚到鲁仲连根本不屑一理!鲁仲连看看秦梦,秦梦当即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自己其实也懒得搭理太子丹,不过对付这小子,鲁仲连身份确实不适合,不论胜败都有以大欺小的嫌疑! 秦梦不情愿的开口了:“你这话确实说出了天下君王的心里话!在下佩服!佩服之至啊!” 太子丹还以为面前这个粗鄙的小子有意结交他而故意奉承,太子丹孤傲的眼神瞥了秦梦一眼,鼻子不屑的哼了一声! 秦梦一双憋着坏的笑目,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但是这些君王,却忘记了一个君国要想真正强大,那要靠国中每一个百姓的努力!那就必须将国中之民真正看待成人,国是人人的国,人人才会爱这个国,君王的国才会江山永固! 孟子也曾说过,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不知你是否理解此中深意?若想凭借一人之力,搞些阴谋暗杀,而不靠国中父老乡亲,这样的国迟早要完,你也会令智者嘲笑千年!” 严重跑题!在场所有人自然不明白秦梦后面慷慨激昂一番言语是为了哪遭!不过这都不要紧,日后这句话会应验的!秦梦是尽兴了,不过太子丹却不干了,梗着脖子,走上前来欲要和秦梦拼一个你死我活! 不想还未近身,便被盖倩轻轻用脚绊了一个狗啃泥,狼狈不堪的趴在了地上!太子丹手下众多侍从纷纷拔剑欲要为太子出气! 却不想安平君田介心中怒火早已忍无可忍,暴喝一声,伸手便将一个燕国侍卫抓到手上,丹田叫力便向门外扔去,不想有些偏,那人撞上了一扇门,大门如雷轰顶般的咣铛一声关上了,当即震慑了在场所有人! 后胜见此情况,连忙上去打圆场,一手扶起太子丹,一手拥着秦梦道:“贤太子日后继承了王位,定是一位颇有气魄的君主,今日的辩论自然不会在意,秦小医者不仅医术了得,而且对于理政治国也颇有见解!今日都是一场误会!既然强人已跑,小医者又无碍,那就到此为止,后胜就不打扰安平君了!” 后胜这个和事佬作的很称职,不过太子丹却不依不饶道:“贱小子,谁给你的胆子竟然如此放肆,莫不是你和那魏国叛国公子魏无忌之子是一伙的,你们之间一定有什么阴谋诡计,上次围魏救赵天下诸侯只有魏国获利丰厚!这次齐太后病重,想必你们定有不可告人的谋划?要不你小子两天不到为何消失两次?” 对于秦梦而言这就是软肋,准确的说是一天不到自己被掳了两次,这事情本身就很妖异,外人如何猜测都不为过分! 院中再次安静了下来,不是大家立场改变了,而是所有人都想听到这个他们百思不解的答案! 秦梦也不好解释这个事情,要想解释清楚,就要暴露桓公故宅的密道,以及行事隐秘的羡门高一派! 不过这个问题秦梦不用回答,而由魏公孙将话接了过去!魏太子和他过来是拜会安平君的,正巧听到太子丹的满口胡言。 魏公孙接过话道:“我父非为一己私利,而是为天下存亡才落下的众叛亲离,这些连子前辈最为清楚!你小子作为燕国太子只知和秦国亲近,不就想着抱秦王的大腿!大概这些时日很失落吧,在你大表叔公子子傒身上没少搭金银美女俊男吧!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公子子异继承了王位而不是的表叔!你如此污蔑我魏国,定是想搅乱齐国,你燕国从中渔利吧!” 原来公子子傒是燕王喜的表兄弟,是他太子丹的表叔!听闻此中错综复杂的关系,直觉告诉秦梦,所有不解的疑问,答案马上就要呼之欲出! 是谁告知太子丹自己被掳安平君府上?是谁指使太子丹驰马狂奔去追齐相后胜?到底是谁才是刺杀赵正的幕后真凶?适才和仓海君密会那公子又是何人?齐相为何对墨门行骗之事了如指掌? 没错,就是他!秦梦也曾想过他是幕后主使,但却又被否定了,今日听到太子丹和他的这层关系,以“子傒”为解代入方程式,所有未知数便会引刃而解! 他隐藏很深,用人避嫌,谋划巧妙,堪称完美!虽不曾听到他的话语,但回想起仓海君的对答,就可判断仓海君也就是他阴谋的一环!他图谋之大出人意料! 秦梦不禁想到,正当壮年如日中天的秦王子楚做秦王位也就三年,难道t并非自然死亡而是被人所害? 又是一个惊天阴谋,秦梦不敢再想…… 第二百六十五章 悬 关于庄襄王子楚之死,司马迁写的简单不能再简单了! 《秦本纪》中是一个“卒”字,《秦始皇本纪》中是一个“死”字,《吕不韦列传》中是一个“薨”字。这三个字光秃秃的摆在那里,一无形容前缀二无定语修饰! 子楚也就三十多岁的年纪,若是身体虚弱,一直有恙!英年早逝就不足为奇!如果真是那样华阳夫人还会答应他成为自己继子来继承秦王王位吗?很显然子楚是暴毙而亡,至于得病还是为人所害,因无记载流传下来世,那就无从得知了! 字越精干,越简短,越是引人遐想!后世认为子楚之死疑窦丛生,多数认为吕不韦有重大作案嫌疑!现在看来子傒更为可疑,不过到底是谁所为,没发生的事也只有老天知道了? 就连眼前之事是否为子傒所为更是凭空推测,全没有一丝真凭实据!魏公孙魏宇和太子丹对骂时,秦梦神游天外,充耳未闻! 魏太子魏增制止了堂弟魏宇毫无意义的儿戏,转而客气的见过在场所有大佬,和鲁仲连热络的寒暄,和田介亲切攀谈父辈们与平安君田单的交情。 面红耳赤的太子丹没了对手,无趣的领了一众手下悻悻然离去!齐相后胜早已忘记了此行的目的,走时不忘邀请鲁仲连去齐王宫做客! 面对在场所有后辈,鲁仲连感叹道:“你们是卯时初升的太阳,未来将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天下!我已老不堪用,望齐相多念百姓疾苦,施以仁政!老夫也可不再为齐国百姓挂心,逍遥于山林,不问世间琐事!” 看得出,鲁仲连是真想隐于江湖!初次见他时,满腹对家中儿女的愧歉,秦梦感叹,当好一派墨门巨子,绝非易事! 后胜走后,鲁仲连将秦梦拉到一边,与盖聂一同商量如何为墨门巨子侯赢脱困! 经过后胜这一闹,鲁仲连已不方便离开临淄城,公然与齐王作对!前往海上与侯赢汇合也只能隐秘进行!那批金银也成了毒诱饵,墨门不可再染指其中了!一句话就是取消行动,墨门才能更全身而退! 然而院外突然有墨门联络的哨音响起,很快一个车夫模样的中年人便被带到鲁仲连面前。那人见到鲁仲连开门见山说道:“城中八门已被封锁,通往海上的水陆两路又有甲士拦截设卡,凡是乘舟骑马之人都不得通过,说是为了捉拿匪盗暂且封城封路两个时辰,弟子从潜伏城门守卫兄弟们那里得知,此次齐相还格外强调放走一人出城,一门守卫全部下狱!” 很显然这是齐相后胜针对鲁仲连使用的封锁之策,是用来隔断他和墨门之间的联系!两个时辰之后,再快的千里宝马也休想追上前面携载金银的齐国马车! 形势严峻侯赢凶多吉少!鲁仲连这回再不为放弃将要到手的万金而惋惜了,为今之计是应尽快告知侯赢计划已被识破! 鲁仲连还未动身,便有无数兵丁甲士包围了安平君府,这是齐相为今日发生的恶劣事件,特意增派的人手来保障安平君府上的安全。 鲁仲连以及盖聂也被特意关照不得离开安平君府半步,后胜这一手雷霆行动,确实令鲁仲连措手不及!安平君对后胜这种阳奉阴违之举大骂不已!鲁仲连面对如此严峻形势,也有些不淡定了,一直背手踱步! 秦梦也已洗浴完毕见到鲁仲连还未想到对策,也开始为曾外公侯赢担忧了。 秦梦思虑良久,终于长叹一声道:“没想伤及无辜,事到如此,老夫也只好使用强攻之策了,本来不想做这么绝,但齐相后胜非要赶尽杀绝,我鲁仲连也就不再有所顾忌了!” 鲁仲连之计是打算借觐见齐王之机劫持齐王建进而要挟后胜高抬贵手放墨门一马! 秦梦大呼鲁仲连这要用曹沫劫齐桓公之策对付齐王建,就不知齐王建给不给他这个机会?更不知道鲁仲连得逞后后胜会不会如管仲劝诫桓公一样劝诫齐王建信守承诺?秦梦怎么想都够悬!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围禁安平君府的甲士传达了鲁仲连的意思,而且甲士很快回禀,让鲁仲连即刻前往齐王宫天齐殿拜见齐王! 似乎顺利的让人觉的有诈!鲁仲连孤身前去齐王宫,走时叮嘱盖聂若是他一个时辰不回来,即刻想办法召集城中弟子,想办法闯出临淄城向侯赢示险! 为了掌握鲁仲连在齐王宫的实时状况,秦梦和左清盖倩先回馆舍,然后马不停蹄同崔广以为齐太后看病为由进宫探听鲁仲连是否得手! 可是不曾想跟着鲁仲连前脚进了齐王宫,秦梦足足在后殿望闻问切磨蹭了大半个时辰!也没见宫中有丝毫动静!为了配合那两个自称真人的墨门弟子,秦梦还昧着良心又给未醒的君王后灌了一碗相当前两次三倍量的蒙汗药! 时间一分分过去,天齐殿内始终没有动静,鲁仲连的这步棋看来悬了。秦梦向秦姬告退,马不停蹄赶回馆舍,将齐王宫中的情况说给盖倩,让她告知其父盖聂,却不想安平君府上,盖聂也已被困在了房中,屋外弓箭手张弓搭箭时刻准备万箭齐发。 盖倩向田介打听才知盖聂试图闯出府去,不想外面甲士早有准备,箭雨压制下,盖聂一身绝技无用武之地只能乖乖退回府中,躲到了屋里! 秦梦再次见到盖倩,她已六神无主深为父亲安危担心。秦梦似乎对此并不在意,而是不冷不热的安慰盖倩莫要太心急! 盖倩急得团团乱转,见到秦梦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淡态度,心生厌恶道:“枉我父亲夸耀你小小之人就知仗义助人,墨门巨子对你青睐有加,那是鲁连子的引荐之功!没想到你小子就是一头白眼狼,自私自利冷漠无情!本姑娘对你欣赏有加纯属瞎了眼……” 秦梦本想卖一个关子,看一看女侠慌乱无助时可怜小模样,万没有想到她竟要拔剑,秦梦真是害怕她没轻没重伤了自己!顾不得抹去盖倩喷到脸上的吐沫星子,连忙握住她持剑的纤手,嬉皮笑脸告饶道:“盖女侠莫要心急,我有办法出得了城!更有办法联络上巨子!” “什么?有办法了?你小子怎不早说!”盖倩随即破涕为笑,对于适才的口出恶言,盖倩冷艳的小脸上满是歉意,双手掬起秦梦的脸,深情的说道:“你小子如果今日能救墨门上下,日后我们盖家连同墨门所有弟子定会为你赴汤蹈火报答相救之恩!” 秦梦与盖倩四目相对,心中便有春风十里,这份暧昧,让旁边的左清看不下去了,竟粗暴的摔门而去! 秦梦哑然失笑,轻轻推开盖倩的小手,严肃道:“忘记给你说了,巨子其实是我曾外公!我出手不图什么,就为留住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这话让秦梦说得铿锵有声,颇有几分豪迈!面对盖倩一双崇拜的媚眼,秦梦挺胸抬头双手叉腰再次吐出一句男子汉顶天立地的话来:“你别管了,包在我身上!” 秦梦确实有了办法,这是在盖倩走后,无意中想到王侯将相家家都有应急密道,那么一国一城如果被敌围困,那也应该有退路吧? 秦梦偷偷溜达到羡门高所住的馆舍,向其一五一十毫无隐瞒的说出了墨门的危局,并请教有无出城密道! 令秦梦喜出望外的是,临淄城内还真有一条通往城外的地下秘道!羡门高毫不隐瞒的表露道:“走秘道自然能顺利出城,还可乘舟而行,不过你那些同门师兄弟对于水性不太精通,河上行舟勉强不翻船,但要下海就不是那块材料了!若是征召本地船夫万一走露地道消息,那岂不白忙活一场?” 秦梦顿时想到商山四皓他们个个都是水中好手,他们时不时还曾夸耀他们在东海劈风斩浪吗?若是求他们帮忙,以他们急公好义的行事作风肯定会出手相助! 出城的路有了,驾船的人有了,加上淄水水流湍急又直通海上,秦梦相信不出意外定会先侯赢一步到达海上! 第二百六十六章 三神山 羡门高这个面冷心热的老者颇让秦梦感动,相识一天就能如此掏心掏肺,大恩不言谢,什么都不说了,老老实实做人家弟子继承人家绝学就是了。 羡门高带领秦梦,盖倩,左清以及唐秉,周术,吴实穿过通往临淄城外的密道,出城之后,经过一道道齐兵所设的关卡,来到历代齐王陵墓所在地,这里果然也是风水宝地,背山面水,淄水如一条玉带侧向而过。 羡门高将几人引到淄水旁的一处码头,向看守甲士报了邹子的名姓,那小吏便撑了一艘大船来。羡门高慈爱的叮嘱秦梦道:“为师还要为人解决难题,就不能陪你去了,徒儿早去早回,为师在这里等你归来还要传你引水改道之法!若是真是碰到了三神山,记好地方,改日领着为师一览神山风采!” 三神山,上古传说东海中仙人所居之山,海上原本有五山:岱屿、员峤、方丈、瀛洲、蓬莱,前二山飘去不知踪迹,只剩下方丈、瀛洲、蓬莱三山了。 古之东海要比后世东海涵盖海域辽阔的多,凡华夏中土以东海域统以东海称之。淄水南北流向,注入东海其实就是后世的渤海。 淄水顺势而下,在此行舟一日千里绝不夸张。秦梦扶栏远眺,左右两位佳人相陪,三位船夫奋力划桨,凉风习习,好不自在!秦梦表面看起来风光无限,但心里的苦谁又能知道?身上不时就挨上两位姑奶奶掐拧一把,这份酸爽也只能独自享受! 本来秦梦谁都不想带的,苦于两位姑娘寸步不离的纠缠,左清还以不让跟随就将此事捅到左老妇人那里,秦梦真是怕了,两个小的还对付不了,更别提老人家让人窒息的关怀与唠叨。秦梦想来此行没有危险无非就是通风报信,只要自己出现在侯赢面前,定会引起侯赢的注意,任务也就算完成大半! 唐秉三人觉得划桨过于单调乏味,便聊起了关于三神山光怪陆离的传说!三神山会在淄水入海处时隐时现,看似就在眼前,渔夫驾船去追,却怎么都达到不了! 也不知道从何时起,出现三神山的海面,总有仙风道骨的老者出现,当地渔民称呼他们为真人,他们不以仙人自居,而是声称受仙人点化,在神山修身养性寻找成仙的法门而已! 三神山可遇而不可登,这些时常出没于海上的真人被人们以讹传讹说成了仙人!当地百姓有时遇上小病小恙,真人会施以灵丹,说也奇怪药到病除,这令百姓更认为他们就是山上的神仙! 秦梦自然知晓所谓的三神山就是一种光的折射现象,也就是所谓的海市蜃楼!对那些真人的出没更不觉神奇,芸芸众生中总会有那么一撮人让世界充满了玄机!总会费尽心思营造一个人们乐此不疲的美好世界,让人们心甘情愿将一切都交付给他们!他们的名字叫骗子! 然而三位见识广博的智者却也深信不疑!周术说道:“我曾在渔家小住,一次下海潜水竟然发现海中存在一个偌大的村庄,里面房舍街道繁华堪比临淄!不过时隔两年之后再去寻找就不得其踪了!” 吴实道:“你所说我时有耳闻,不过令我惊奇之处是海边渔家时常会从海边捡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回来,有破碎的陶罐,发绿的铁器,还有刻有奇怪字体的玉石,这些字非我华夏籀字,但却有几分相似,我曾试着解读但总不得其法,始终无果!” 唐秉道:“二位贤弟之言,我以前也是不信的,但一次跟随一位渔家出海捕鱼时,船被风浪掀沉,在茫茫大海中只有我们两人,还以为此生就此了结,不想站起身来竟然发现海水不过没及小腿,真是稀奇,后来等了一天有渔船救我们上了岸,渔家拜谢了天帝,说是上天赐下巨龟托起了我们才救了我们一命!,后来我还曾去寻那浅浅的海水,却未曾再见过!” 秦梦听了难以置信,难道在大陆的东方真得存在一个消失了的史前文明,后世有学者称之为东海文明?和其他神秘文明一样毁于了史前大洪灾?世界上现存的民族都有一个共同的传说:那天接近了地,一天之内,所有的人都灭绝了,山也隐没在了洪水之中,幸存者很少很少,人类的文明一下子又回到了原始状态! 秦梦对此话题很有兴致,便和三人热烈的讨论了起来,一开始是四人说,到了后来只有秦梦一人说,秦梦向他们讲述了一个洪水来临世界末日的可怕画面,天地之间洪水浩荡,只有一扁名叫诺亚方舟的小船孤独的飘荡在世间! 秦梦从更广阔的视角出发讲述了这场毁灭人类的大洪水,秦梦还给他们了一个具体时间:八千年前,不对,那是后世的算法,确切来说是六千年前! 连同左清和盖倩在内五人都惊异于秦梦石破天惊的描述,这些都超出了他们所能想象到的极限,恐怕这比仙人的传说更为离奇诡异!秦梦接自己师父河上公名义说完,大家便陷入了沉思,只有机械单调的划桨声…… 临淄距离海上也就二百余里,船似离弦的箭,天未黑时便到达了海边。 海的世界,河不明白。真是无风三尺浪,秦梦,左清,盖倩哪里经受过这种折腾,胃里翻江倒海,就差把五脏六腑吐出来! 唐秉三人见此情形不得不重新靠岸,就在回到淄水入海口时,只见陆上尘土席卷而来,还以为那两位真人和齐国甲士押送的金银也到了! 秦梦强撑晕船的痛苦,正在庆幸没有来晚之时,便听到墨门熟悉的哨音,回头发现远方海上,不知何时早已布满了不少小船,最后一艘船正是哨音响起的地方,似乎船上渔夫打扮的老者看上去那么眼熟,不是侯赢还能是谁,没想到他年纪一大把了,奔袭速度还如此之快! 如他和鲁仲连商量的计划一样,让墨门弟子假扮渔夫将金银运上海中小岛,翌日清晨时三神山出现时再将金银移入大船一同登临三神山,其实在夜晚齐王的金银早被墨门弟子调包了,明日自然也找不到三神山,永远也找不到三神山! 齐兵失去耐心之前,所谓真人早已不知去向,若是他们机灵会想到受骗,若是他们呆傻,会认为真人嫌弃心不诚,而弃他们而去了,估计回到齐王内府查验钱数时,便会发现满箱箱的金银成了石头! 随着灰尘落地,看得出来陆上来人是一支装备更为精良的齐国甲士,为首之人秦梦认得,正是齐相后胜的内弟!他们应该是后来仓海君所说的增援甲士吧! 秦梦当即意识了过来,连忙呼喊摆手,可是那船早已远去!秦梦一拍脑袋,遗憾不已,就差一步追上侯赢!所有远去小船都已变成小黑点,在天际间跳动! 第二百六十七章 齐国舟师 “追!”秦梦顾不上海上晕船的痛苦,指着小船行进的方向,向唐秉他们高呼示意。 唐秉三人听从秦梦号令,奋力划桨追去,船入海中,颠簸更甚。太难受了,头重脚轻,四肢无力,秦梦和左清盖倩她们一样都瘫软到甲板之上! 一轮红日挂在天边,红霞格外艳丽,秦梦无暇欣赏大海旖旎的风光,只能闭上眼睛,调节呼吸,努力减轻晕船带来的痛苦。秦梦躺着第三次问唐秉他们追上没有,得到的回复依然是在追。 突然唐秉惊呼道:“不好了,我们身后有齐王的楼船,来势凶猛大有从我们船上碾轧过去的意思!周术,吴实,你俩注意了,莫要再逆风划桨了,咱们顺风而为,莫要让楼船上接近我们,万一船上弓箭手射击咱们,我们小命就不保了!” 秦梦为唐秉的紧张所吸引,用尽适才积攒起来的一点力量扶着船帮爬了起来,果然看见船的后面,来了一艘高达七八丈的楼船,楼船上下两层里面站满了引弓搭箭的齐人甲士。楼船上下插满了绣有“齐”字的大旗,迎着海风猎猎作响,气势好不威猛! 一眼看过船中人数至少在五百人左右。后面远远跟随着数十只小舢板。楼船底部露出蜈蚣腿脚般密密麻麻的船桨,步调一致的在海中轻松自在的航行。 尽管秦梦见过后世各种型号的舰船,但依然被眼前这个庞然大物所震撼!古人的智慧有时超乎世人的想象,没想到这个时代齐国还有水师!而且造船技术已经如此成熟了! 随着唐秉三人改变了航向,逆风转为顺风,船速陡然加快,本来是向东而行,现在转换成了向北航行。楼船很快便超越了秦梦所在的小船,只见后胜的小舅子在楼船上凭栏前望,自有一番将军的雄武,脸上淤青依然还在,却不似先前那般狼狈。 周术说道:“齐国本没有海上舟师的,只因三十年前燕将乐毅曾率领两万舟师乘船从海上偷袭临淄成功,齐国不备才由此沦陷,襄王光复后,痛定思痛,便建立一支守卫临淄的舟师!由此舟师震慑,燕国倒不敢轻举妄动,如今舟师的主要任务已变成为齐王寻找仙山仙人,此次为齐太后引荐的真人,大概就是这只舟师找到的吧!” 齐国甲士一改前日拖沓怠慢的作风,突然雷厉风行起来,大有将功补过之意,此次行动,齐军水陆两军可谓配合默契!唐秉为了再避后面舢板上的齐兵,便又向北行驶了好一阵,才又转向东面行驶。还好没行太久,便见到一座小岛,四下望去,视线所及也只这一处小岛了。 大概这就是侯赢海外基地吧!小岛远看确实很小,不过走近了,便发现小岛并不小,岛上别有天地,方圆十里还是有的,岛上树木郁郁葱葱,岛中央山峦起伏,似乎还有泉水叮咚的声音,唐秉将船靠岛,把秦梦左清盖倩三人拖拽上了岸。 秦梦只觉天旋地转,浑身无力,如死狗一般趴在一块大石上喘气。此行任务就是找到侯赢,近在咫尺却无力行走。 大家商量后,由腿脚不方便的唐秉照顾秦梦和两位美女,周术,吴实环岛相背而行去寻墨门弟子。夕阳堕没,夜幕降临,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周术吴实他们一去不复还,这让唐秉,秦梦很是着急! 小岛就这么大,这么长时间没了音信,肯定是遇上了麻烦,另外事关墨门安危,也必须确定侯赢是否得到了危险示警?唐秉顾不上腿脚的不便,毅然踏上寻找周术和吴实的道路。唐秉和他们一样,也是一去不复返! 大半夜过去了,秦梦趴在巨石上,依然还有在大海上晃悠的感觉,不过已经好多了,没那么恶心难受了。借着稀疏的星光,看到左清和盖倩颇为羞涩的眨着眼睛,两人看秦梦起身,也挣扎着站了起来! 唐秉三人迷路倒不至于,小岛也就这么大,这么长时间纵使走上两三圈,时间都绰绰有余,他们沿岛边而行肯定被人所制,秦梦和左清盖倩商量决定,直接翻山去岛的南面,找到侯赢再寻唐秉他们! 三人搀扶而行,踉踉跄跄上了山,还好小岛不大,没有豺狼虎豹,岛上怪石嶙峋,太难攀爬了,三人耗尽气力,才终于爬上了一处较矮的山峰,秦梦和两女双腿打颤,肚子饥饿,实在无力再行! 秦梦俯瞰这个祥和安静的小岛,安静的令人心慌!唐秉三人一去不复返,就已经说明岛上处处暗藏杀机!估计那些气势汹汹的齐国舟师甲士都已潜入进了岛上,之所以没有发动进攻,可能是在等一个一网打尽墨门所有人的机会。 秦梦此时头昏脑胀,心有余而力不足,实在是无力前行!看着下面星星点点的灯光,踩着山上的枯枝败叶败叶,心中突然有了一个绝妙方法:放火! 这是这个时代兵法大家必备修养,领兵打仗没有放过火,你不都不好意思和人打招呼!没有必要翻山越岭的亲自找到侯赢,面对面对他说你已经处在包围之中了!只需在山上放一把火,就能起到警示侯赢的作用,他若不明白,这么多年的巨子也就是白混了! 秦梦拢了一堆柴草,取出身上的火折子,便升起了一堆火来,左清盖倩还以为他这是烤火,忙着添柴加火。火大之后,秦梦便用火引燃山上树木,两女还以为秦梦在玩火,嗤笑他无聊透顶! 风是南风,山南草木火势趁风势陡然便形成了火海,左清盖倩也不再笑了,连忙退到北面背风坡躲避火浪!霎时间火势向更高处蔓延,夜色中红红一片,颇为壮观! 秦梦看着天上映出的红色云彩,不禁感叹山林之中真是不能玩火,幸亏躲得及时,否则恐要伤了自己,心中不免还有几分后怕。 火势渐去,秦梦探出头来,登顶观望,发现南面环岛海面上也同时燃起了一圈大火,看来这是有人在故意放火烧船啊! 第二百六十八章 报应不爽 造孽啊!岛上山林中多少生灵无家可归或已葬身火海,秦梦为自己所作表示深深忏悔,都是不得已而为之,祈求上天具体事情具体分析莫要一刀切惩罚了自己! 天道循环,报应还是来了! 就在秦梦和左清盖倩全神贯注听山下震天呐喊之时!一张大手伸了过来,将秦梦的小腰搂住,就听一个声音道:“没想到小小的岛上百姓还不少,女的当侍妾,男的当仆役,家里最缺的就是人,能掳几个是几个!” 这一幕似曾相似,白天不就这般被人掳走了吗?秦梦浑身虚弱也不再呼喊挣扎了,只是瞪着眼看前面和自己一样遭遇的左清!真是倒霉透顶,难道又遇上了仓海君这一帮人?大概这种几率比遭雷劈的几率都小,不幸的是却被秦梦碰上了。 仓海君熟悉的嗓音响了起来,“兄弟们,此行收获颇丰!这几箱金银足有千金之巨了吧,回去之后招兵买马,寡人要大干一把!让你们个个都做寡人客卿,荣华富贵让你们尽情享用!寡人知足常乐,有这些钱财就满足了,剩下的让墨门和齐军厮杀吧,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寡人乐得看他们争斗,咱兄弟们,先撤!” 秦梦听闻不禁一震,顿觉头皮发麻,看来自己命中和仓海君相冲,没想到再次落入他手中,真是报应不爽啊!这支队伍人数足有三十多人,正在急急忙忙向山下赶去。秦梦突然发现盖倩不见了踪影,绝望的心又有了几分盼头,盖倩毕竟有家传的武艺,适才估计听出了异样,凭借身手得以侥幸逃脱! 秦梦被人夹持着下了山,来到了岸边停船处,便被绑上了手脚,扔到了船上,秦梦趁着船上的火把,竟然看到绑了手脚蜷缩蹲在甲板上的唐秉周术吴实三人,四人相视本想一笑,不曾笑比哭都难看! 仓海君站在船头高呼一声:“抓紧时间了,眼看着就要退潮了,将金银箱子,以及顺手掳来的人口,一块放上船来,我们回家!” 仓海君来到甲板上,在秦梦眼前满足的踱着步子,吓得秦梦生怕被他认出来,头低得更狠了!不多时,沿着小岛海岸线,又来了一行四五十人,为首之人来到船前回禀仓海君道:“启禀主公,在下已将岸边停靠的所有船只悉数烧尽!” 仓海君道:“诸位辛苦了,快上船来歇息!韩奴去哪了?你们何时有了弩矢?你是……”仓海君话未说完,一时间弩箭呼呼作响,伴随着箭入体内噗噗声,仓海君手下不少兄弟纷纷倒地! 幸亏仓海君敏锐的觉察出了异样,就地一滚斩断拴在岸上石头上绳子,对着船舱里的人高呼道:“兄弟们快开船,我们中计了!” 同一时间,那些手持强弩之人也纷纷高呼道:“抓住仓海君,莫让他跑了,谁能取他人头,公子赏百金!” 仓海君的大船开动了,但却没有阻止跳上来想杀他的人,幸亏开船及时敌手未全部上来,但经过一番拼杀,双方死伤惨重!敌手凭着人数众多慢慢站了上风,仓海君手下兄弟虽然勇猛过人,但却人少力寡,船舱里再没有增援的兄弟出来,船也停在了海面上,随波逐流。随着最后一个手下倒了下去,仓海君觉得大势已去,呵斥对方住手道:“寡人死前,想弄明白,是谁要置我于死地!是墨门还是齐人?也让我死个明白!” 仓海君已经放弃了抵抗,手中利剑哐嘡一声掉落在了甲板之上,谁知而来一只弩箭穿透仓海君的小腿,当即单腿跪地。接着又一箭而来,仓海君两膝同时跪地! 为首那人沙哑着嗓子道:“别和他废话,一乱刀齐剁,这份功劳大家平分!”仓海君绝望之时,仰天哈哈大笑道:“你们不说寡人也明白!枉我对他一片赤胆忠心,他却以小人之心度我,若有来生,羞与之为伍!来吧!给个痛快吧!” 仓海君抱着必死之心,悲壮的引颈待戮!秦梦被唐秉三人死死压在了甲板之上,生怕他为流矢所伤。秦梦对此颇为感动,就这样身上,脸上也沾染了不少飞溅来的血水。 秦梦不想他死,依然希望仓海君还有翻牌的机会,他若死了,这群杀手难免不对船上无辜之人下手?似乎仓海君已经没有了战斗下去的斗志了,箭矢贯穿他的小腿,势必无力再站起来了,看来仓海君真得就此要对这个世界说再见了!不是日后仓海君还要协助张良刺杀秦始皇吗?他的命怎就会戛然而止了?难道自己的出现真得改变了历史? 就在秦梦胡思乱想千钧一发之际,船体剧烈晃动,犹如撞上了冰川,坐在甲板上的人都平移出好远,更不用说船上站立之人,他们全部被颠簸倒地了!当他们再次站稳之时,只见船舱里多出了好几个黑衣之人!个个手里的利刃已经抵住了他们的要害! 秦梦认得,他们就是墨门隐者!其中一人秦梦认得,曾经在寒泉冈左府出现过,这人将秦梦从地上扶了起来,开口道:“秦子有无大碍?身上有无受伤?我们来晚了,让你和几位兄台受惊了!曾外公让我告诉你一切安好,他们就在大船上等你!” 秦梦连忙将左清以及地上唐秉等三人扶起,莫名得问道:“小子的曾外公无事?”秦梦出了船舱,眼前赫然就是齐国舟师所乘的楼船,昨日船上站立的乃是后胜的内弟,今日怎就换成了墨门巨子? 秦梦一时不明白,但料想墨门在这场尔虞我诈的较量中取胜了!秦梦回到船舱看到挣扎着跪起来的仓海君目瞪口呆的看着秦梦,似乎不敢置信这是现实而是梦境!仓海君想不明白眼前的少年怎么还活着?莫不是他真是神仙弟子? 秦梦想到让他自生自灭,反正日后他也要勾结张良,为害哥们赵正安危,不过想来适才以为他必死,却不想墨门隐者即使出现救了他一命?历史到底能否改变秦梦至今也没有充分的证据,安平君并不单指田单还有可能是他世袭的儿孙,万一和张良合作的是仓海君的儿子?或者另外一个名叫仓海君的,那眼前这个仓海君岂不因此无辜丧命? 秦梦并不怀恨他将自己投入井中,反倒欣赏他的绝妙谋划之才,只是他时运不佳而已,秦梦尽管和他有仇,但也没有冷酷到让他自生自灭的地步!秦梦俯下身去,用布条为其止血,并吩咐墨门弟子将他抬上大船,同时检视那些受伤未死之人进行止血救治! 左清颇为欣赏秦梦身上这种大度的君子之风,一双仰慕的眸子如痴如醉盯着秦梦! 第二百六十九章 钓鱼岛 穿行在血泊之中,面对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秦梦全然不惧,全身心的投伟大的入救死扶伤人道事业中。此时此刻秦梦觉得自己就是白求恩大夫。 上帝没有抛弃他们,而他们却抛弃了上帝,那些受了重伤的杀手本来可以得到救治活下来的,他们却跟着被墨门隐者所擒的杀手一同自我了断!岸上那些杀手见此情景也一哄而散,夺命而逃,秦梦心中无限悲哀,对他们默默祈祷希望来生生命不至于如此廉价。 船上除了仓海君,还真没了活口,秦梦想要做战地白衣天使的兴致索然无味,拉着左清和唐秉周术吴实几人移步去了侯赢所在的大船之上。 秦梦看到曾外公侯赢苍老许多的慈爱面容,沉重的心境变得轻快了许多。侯赢亲昵的为秦梦拭去脸上的血迹感叹道:“小子,你不畏生死,远赴海上搭救墨门弟子,这份情谊老朽铭记在心,墨门上下也都记下了。老朽认下你这个曾外孙看来认对了啊!” 秦梦这一天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可谓步步惊心,适才那血腥可怖对杀场面依然历历在目,现在手脚还在发颤,不过也有点进步,就是没有再尿裤子。 老头子客套了两句便也不再搭话,自顾自的和身后一帮排列有序的弟子欣赏起壮丽的日出景色了,秦梦一见这心里就来气,鲁仲连和自己这是操的哪门子闲心呢?差点急火攻心,人家这边倒好什么事都没有! 秦梦不免发起牢骚来:“曾外公,你老净让小子担心,谋划行动前能不能提前给小子透露一点,此行险些让小子丟了性命,我那黄泉之下的母亲该有多么担心吧,也不知道她会怎么埋怨你呢!” 秦梦这种热乎的撒娇之语,还真戳到了老家伙的软肋!侯赢这把年纪到了这种地位层次本也该修炼到铁石心肠的境界,不想表情却一下子肃穆了起来,长长叹了口气道:“唉!哪个不是爹生娘养的血肉之躯?世人都说我墨门铁石心肠,可谁又知道我们自找磨难,砥砺前行是为了什么呢?” 英雄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不想侯赢苍老的面庞上滚落两行浊泪,后面的子弟也跟着窸窣的小声呜咽,场面极其沉痛,这令秦梦呆立了当场,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 就在这时盖倩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看到秦梦和左清等人满身是血,不禁大呼道:“臭小子怎么流这么多血,哪里伤着了,还不快脱下衣服进行包扎?”盖倩此话一出也觉失言,俊俏冷艳的小脸徒然红了起来,连忙上前一步拉住左清的手儿,掩饰尴尬道:“左家阿姊,你怎么样?快让我看看伤到哪里了?” 小女儿家的小心思怎能逃过侯赢的法眼,侯赢也觉此刻危机重重不该是悲痛的时候,便也想振奋一下弟子们的精神,说道:“一文一武相得益彰,昔年娥皇女英也不过如此,世人皆说姚重华好福气,我看你小子也有齐人之福啊!” 侯赢每说一个字,就让秦梦心惊肉跳一次,他整日为天下百姓生灵操心,怎能摸透小女子们那玲珑剔透的心思。男人嘛?心底里谁不想有个三妻四妾,但千万莫要当着女人说这样的话,古今世风再怎么差异,人性的独占欲是不会变的,天下没有哪女子愿意向其他女人分享自己的所爱! 左清和盖倩满脸羞涩却装作一副温柔可人的模样客客气气的架起秦梦的两只胳膊,秦梦哪还能不明白他们的用意连忙道:“当不得!当不得!小子怎敢与舜帝相提并论,曾外公可不敢如此说了……” 不想两个美人一面皮笑肉不笑古怪的看着秦梦道:“怎么我们当不得?”,一面在秦梦后背上肆虐的拧掐。“当得!当得!求两位姑奶奶饶命啊!”秦梦呲牙咧嘴的求饶多少缓和些船上阴郁的气氛。 两位真人死了!侯延,侯长他们为救岛上所有墨门弟子而舍生取义的!侯赢对他们视如己出,感情深厚不亚于父子亲情。他们都是侯赢的得意弟子,是侯赢从小收留的孤儿,一直留守墨门海上老窝!此次行骗齐王之事,本来是计划周密万无一失。但却半路杀出个仓海君,搅乱了全部筹划! 侯赢自责不已,人上年纪反应就迟钝,若不是山上起火,墨门精锐真就葬身此岛,墨门统一重振雄风的希望恐怕也已化为了泡影。 夜幕降临时,后胜内弟率领一众甲士登岛,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将所有船只全部控制,墨门装扮船夫的弟子触不及防全部被抓扔进了楼船,此时侯赢已知大事不好,和侯延,侯长以及身手不错的弟子逃入山林! 齐王甲士一看贼首没抓着,便进山地毯式搜索,眼看整个岛都被翻了一遍,不想山林起火,齐军的包围之势便也不攻而破,侯赢他们分兵两路,侯延,侯长继续吸引齐军,侯赢趁机跳出包围圈,来了一个乘虚而入,直捣齐军楼船,这才救回了全部弟子还夺得了楼船。 侯赢左等右等侯延,侯长始终不见踪影,最后见两位弟子被齐王甲士生擒,墨门弟子素来讲义,昔日孟胜为义殉城,今日有侯赢和弟子一同赴死! 侯赢已将墨门巨子令牌交与弟子,命令他们迅速逃走,将此令转交鲁仲连接替墨门总巨子之位,谁知侯赢将要上岸之时,正逢岸边船只着火,山上又有箭矢射向齐军队伍,齐军大骇追击射杀了不少不明身份之人。就在此时,侯延,侯长他们生怕侯赢重蹈前任巨子的覆辙,当着众人的面毅然决然的趁乱自刎了!这种悲壮令所有墨门弟子悲痛莫名。 侯延,侯长走了,侯赢最为痛心!老人家看似向秦梦讲述经过,却似在自言自语哀悼爱徒!一个和秦梦年纪大小差不多的弟子走过来为侯赢抹去眼角上的泪水,接着递给侯赢一件小小的弯钩说道:“巨子太公,这是师父生前最喜爱的鱼钩,师父曾对小猴子说,墨门弟子不讲究厚葬,如果他死了,只求弟子能将此鱼钩随他一起入土!到了阴间也好钓鱼消遣!” 侯赢眼中饱含热泪默默拿起那枚光滑精致的鱼钩,不禁叹道:“老朽这眼中净是侯延,侯长两子在这钓鱼岛上比赛钓鱼的画面,可如今岛上到处都是齐王甲士,不能完成徒儿临终遗愿,这让老夫情何以堪?” “钓鱼岛!原来这座岛屿叫钓鱼岛!”秦梦听闻,喜不自胜的竟然叫了起来。这也太不合时宜了吧!人家悲痛欲绝,而自己却如此疯疯癫癫高兴莫名,很是不妥! 秦梦当即掩饰满脸的惊奇之意,转而换上面带忧伤的表情接着说道:“钓鱼,名字好,这让小子想出了一计,既可救鲁仲连前辈,又可将岛上所有齐军收服,还能让两位真人入土为安!” 侯赢听完眼睛一亮,表示愿听秦梦计谋! 第二百七十章 献策 秦梦的计谋未必侯赢想不出来,不过事到眼前,也只能说上一堆,将自己的失礼之处掩饰过去。 古人献计一般都有上中下三策,秦梦这次也无比得瑟的装了一回答尾巴狼!摇头晃脑道:“小子有上中下三策供曾外公思虑!上策和解,中策威逼,下策强来!” 和谁和解?这个对象选择很重要,齐王虽说是一国之主,但此时齐王已全然是个答孝子,只关心他母后的病情,对其他事还真不上心!自然国中之事都落到了后胜头上,两日来城中一连两次大搜捕,弄得民怨沸腾,此次围剿墨门,未必没有借此弥补过失之意! 这个和解对象自然应是齐相后胜,城中两次闹得鸡飞狗跳,自然颜面扫地,冀望他家小舅子围歼墨们得立新功一雪前耻,没想到更是一事无成!这要是传入城中,不知后胜是否还有脸面忝占相位? 以此为由,前去临淄游说齐相后胜,说他齐军已败,我墨门一方可以替你保守此役秘密,不过需要将岛上金银留下,将鲁仲连盖聂悉数释放。相比齐国在诸侯间落下的笑柄,以及他后胜威信的扫地,这点妥协又算了什么? “不知岛上有多少存粮?”这是中策得以顺利实施的关键,这个问题很重要! “放心岛上有粮食,不过都在隐秘之处,纵使齐军挖地三尺也不见得寻得!”没想到一个少年人站出来回答了秦梦这个问题。 他就是称作“小猴子”的那少年,干瘦干瘦,但两只灵动的眼睛尽显他的聪明伶俐,但也暴露出他争强好胜之心。 大凡是人都会有嫉妒之心,正值青春萌动期的少年更不例外,秦梦觉得眼前这个小子在嫉妒他,嫉妒他受巨子的宠爱,嫉妒他身旁的佳人,嫉妒他雄辩的口才!秦梦心中暗笑:小子莫要争强好胜,老子你还真比不得! 秦梦也不看他,接着说道:“这就好,如今楼船掌握在咱们手里,加之岛上船只又多被焚毁,岛上一众齐王甲士还真一时逃不出钓鱼岛去。 咱们应先组织人手收罗船只,而后封锁海岛,将所有甲士围困岛上,等他们所带吃食耗尽,齐军自然便会不战而败,岛上金银自然重回我们手中,几百齐王甲士自然束手就擒,到时用他们交换鲁仲连前辈和盖大侠就是了!不过此计实施的前提是齐人没有后续舟师前来解救!” 秦梦见侯赢沉思不语,料想此计老头子也想到了,可能过于平庸风险又比较大。秦梦也不气馁,本来说这一堆废话就是掩饰刚才的失礼,干脆一口气又将下策抛了出来! 下策就比较简单粗暴了,直接使用武力潜入临淄,进而潜入齐王宫,救出鲁仲连,救出盖聂,然而远走高飞。如何进的了临淄城,怎么进的了齐王宫,这个秦梦只是会心一笑,并未点明,不过这一策变数较小,一切都掌握在墨门自己手中! 上中下策全部摆到侯赢面前,计谋虽不是奇计诡谲但也中规中距很是中肯,侯赢眼前一亮,没想到小子果然如鲁仲连所言,真是有些本事。 侯赢再次向秦梦表示了欣赏之意,然后和船上所有墨门弟子隆重的礼遇了秦梦左清,盖倩,以及唐秉,周术,吴实所有人。若非几人拼死报信,他们恐怕早已落入了齐兵手中。 就在侯赢与弟子商讨接下来如何行事时,楼船甲板上传来墨门弟子的大呼小叫声,还以为齐军杀了过来,便有弟子匆忙赶来惊喜异常道:“禀告巨子,天又祥瑞,三神山再次现世!我们追还是不追!” 这个时代没有谁能抗拒仙人的诱惑,侯赢也不例外,老头子听闻精神当即振奋了起来,吩咐舵手全力向神山进发! 大家一窝蜂向外跑去,希望能一睹神山风采,转眼间就剩秦梦一人独坐地席上不以为然的打着哈欠!说也奇怪,经过适才血腥场面的惊吓如今也不晕船了。 船舱里安静的令人发指,只听见一个沙哑的声音,伴随着摩擦声,有气无力喊道:“让寡人也见一见仙人吧……” 秦梦先是好奇,四下寻找,随即便发现了是仓海君在呼喊,墨门弟子为他拔下所中箭矢进行了简单的包扎,便抬上楼船给予人道救助,因失血过多,两腿受伤已不能行走,这才在船舱里爬行!没想到他也如此痴迷仙人! 仓海君才具能力可谓出类拔萃,可是时运不济,连连失败,真正成了孤家寡人,如今小命还在别人手里! 秦梦弯下腰为其理一下蓬乱的发髻道:“杀你灭口之人可是公子子傒?”秦梦此言一出,只见仓海君身子一紧,仰首怔怔的看着面前这个熟悉少年人! 仓海君未曾开口,却已什么都说了!人的本能反应比人的语言更加可信! “你到底是人是鬼?你不是已经沉井了吗?”眼前的仓海君眼神发灰,精神颓废,再也寻不到昨日他身上的一丝高傲和自信。 不过见到秦梦后,脸上还是提了些精神,他只想听一听秦梦亲口告诉他,怎么死里逃生,又如何知道公子子傒就是要杀他之人!也许除了想见到仙人外,只有这些才能引起他的兴致了。 秦梦只是笑而不语看着眼前之人,两次落入他手里,可谓命里与他犯冲,如今回头再看,原来自己才是人家煞星,从头到尾只要遇上自己人家就要倒霉! 秦梦会心一笑道:“你就把我当作仙人吧!遇上我你命不当绝,不要问我为什么?你就安心养伤就是了!” 这番话不亚于平地一声雷,令仓海君有些不可思议,差异的问道:“你不恨我?”秦梦并不答话,而是重新帮他包扎了伤口,整理完毕侯笑言道:“我可没你心胸狭隘,人家平原君小妾笑笑你,就要人家性命!” 仓海君哑然失笑,虽然他猜不透秦梦的用心,但眼前少年却还是很有趣的。 第二百七十一章 上上策 殷商始祖殷契,其母简狄,乃帝喾次妃,而帝喾名高辛乃黄帝曾孙。由此推之,仓海君虽移居半岛却是根正苗红的华夏后裔,他是殷商之后,王子箕子后裔! 他流的是华夏族的血,行的是华夏族的礼,讲的是华夏族的话,放他回去就会多一支华夏的血脉来,进而可为华夏文明增砖添瓦。 人类是一种很奇怪的物种,他非要弄明白从哪里来,往哪里去,自己为什么要存在,存在又为了什么?然而这些问题就是弄不明白,最后也只能找一个祖先聊以安慰。 华夏文明始祖“黄帝”便诞生了。纵观史记,里面所有出现的民族全是他的后代苗裔,秦梦就纳闷了,他怎么如此神通? 最后自己闭门读书研究得出个结论就是:黄帝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部落的领袖,不管是谁当了领袖都称之谓黄帝! 这个黄帝便毫不客气的笑纳了这个伟大部落的一切文治武功,一切文明成果。 秦梦不计前嫌结交帮助仓海君,不全因为都是炎黄子孙,而是觉得他很有利用价值,可以为墨门顶缸! 秦梦将仓海君扶了起来,给了他应有的体面,这才开口说道:“帮你就是帮我自己,也莫要感激涕零!若是你死了,而我没死,那公子子傒定会派人千方百计杀我!若是你活着,就是眼中钉肉中刺,忙着对付你了,哪还顾得上我? 仓海君只是点点头,对秦梦所言并不感兴趣,而是着急的恳求道:“小哥,能否劳烦你拖我出去,看看外面的神山,看看那是一个怎样的无忧之地,若是能留下便再也不想回这个肮脏的人世!” 秦梦嘟囔道:“你怎就知道仙山就是无忧之地,没有忧愁怎知欢乐,没有喜怒,人岂不也和石头一样了!这就是一片幻境,你若是在高山之巅小解,说不定还会形成一道亮丽的彩虹?” 仓海君听完大惊失色,严肃的对秦梦说道:“人说我仓海君野性未化,不想你小小年纪竟然如此胆大包天,那山上岂可随意乱洒污秽,你就不怕上天惩罚你!”秦梦听了一时无语,看来真是无法沟通,算是怕了他了! 秦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达成了仓海君的愿望。将他拖到船舱之上时,全不见三神山的踪影。 楼船只在原地打转,那是因为随着船的移动,三神山会时隐时现。船上众人表现各有不同,有癫狂不已的,有俯首而拜的,有泪流满面的,就连侯赢也是一脸真诚。 秦梦摇头叹息,无奈的看着人们愚昧无知的表现,他们犹如地上被樟脑球画起来的蚂蚁一样可笑。 不过他们的真诚换不来仙人的眷顾,楼船转了几圈之后,三神山便彻底消失。这只是人世间无数虚妄中的一种,同样都是神奇美丽,确永远不可能抓住。 海市蜃楼就是光线折射形成的短暂景象,站在不同位置看到的景象就有所不同。今日出现的三神山,就是以眼前的钓鱼岛为背景,加之复杂的环境因素便映射出了眼前的奇观。 正当大家失望不已之时,令人想不到的是,钓鱼岛上的有一群齐王甲士在向楼船挥舞白旗,只见岛上所有齐军甲士噤若寒蝉的跪地不起! 侯赢道:“亲眼见到了三神山,他们这是怕了!老朽也犯了大不敬之过,不该以仙人之名,行不轨之事!” 秦梦听闻苦笑不得,凑到侯赢身边小声道:“曾外公莫要自责,这是上天有意在助我们墨门啊!说不定还会有意外之喜!小子要献上上之策为你老人家彻底脱困!” 侯赢惊奇的看着秦梦,秦梦却不言了,只是一个劲的看向侯赢身边的隐者! 侯赢哈哈笑道:“又是什么隐秘之策见不得人嘛?” 秦梦苦笑不得,老头全不理解自己心思,只能开门见山道:“小子想要您身边的这位高手!” 这两日几次的死里逃生,秦梦真心受不起折腾了,身边若是有一位神出鬼没的隐者,你就不用再提心吊胆害怕子傒了! 侯赢点了一下秦梦的额头,爱怜的说道:“你小子临淄此行出尽风头,不出几日便天下闻名,是非之事自然少不得,曾外公也想过你的安危,本考虑说服盖聂壮士留你身边守卫,既然你看上了隐者,那就随你吧!” 秦梦后悔不迭,心中埋怨道:“什么?原本是剑圣要做我保镖的……”也好若是盖倩在身边,那日子还有法过吗? 既然侯赢够意思,秦梦便不再藏着掖着了,来了一个和盘托出! 秦梦适才见到仓海君,便萌生了一个绝妙想法。秦梦不愧是人家命中的煞星,仓海君遇上秦梦真是倒霉透顶了! 秦梦指引侯赢看向甲板上的仓海君道:“岛上齐军悉数投降再好不过,也省得我们费尽周章,你看那仓海君,我们可利用他一下,将所有事情全部归到他身上!谁让他搅了我们的好事呢?” 这盆污水仓海君不挨都不行!这便是秦梦所献的上上之策! 秦梦的筹划是这样的,侯延,侯长虽是墨门弟子,但也是名副其实的真人,齐王所携带的万金,两位真人没有一丝一毫的非分之想,真正觊觎金银的乃是仓海君! 是谁向齐相后胜告密的?又是谁告知后胜墨门的诈骗计划的?这个人便是仓海君的主使者。若是仔细辨认死在岛上的仓海君的众兄弟,以及昨晚偷袭齐军被歼灭之人,找出一二和燕国有干系之人并不难。 说这是燕国的计谋,大概信者不在少数!两位真人为救齐太后,不辞辛劳远道而来却被羞辱自杀,燕人从中作梗所图什么?就让世人随意猜想去吧! 今日出现了三神山,就说明两位真人真有大神通,只因没有真人领路凡人自然无法进入神山,也许仙人还会发雷霆之怒,也只有将所带金银全部祭献给死去的真人,仙人才会让这几百齐王甲士平安归去! 若是齐王信了此事,还可以接着大开口,要粮要肉,如此一来不仅有钱了,而且还有粮食了,燕齐无家可归的百姓,今年冬天,不用在冻死饿死了! 妙哉!侯赢喜出望外,大巴掌在秦梦肩膀上拍得骨头都要酥了。侯赢立即安排手下口才了得弟子,循循善诱对岸上齐兵。 海市蜃楼震撼还未结束,后胜那小舅子像失了魂一样,将所有金银推入了海里来祭奠两位真人!并真心忏悔,愿意回去向齐相传达仙人之意,将需要粮食运抵岛上,等良辰吉日再向仙人谢罪! 这种局面也是后胜小舅子愿意看到的结果,岛上本没有所谓墨门,都是一些贫苦的渔夫,真正的江洋大盗仓海君早已掳掠走大量金银逃之夭夭了! 后胜内弟心里也有思量,如此重大的一项任务,如今让他弄成了这般摸样,如何回去交差呢?不过眼下这个现成的解释,他愿意相信,乐得相信!一切推到到仓海君,燕太子丹头上,都是姐夫轻信所致,他只是奉命行事而已!最关键的是回去后不再遭受第三次暴打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彩虹 没想到事情竟会这样发展,所谓三十六计,上中下三策,全然是一种浪费感情!秦梦真得没想到古人对待一个莫名其妙的海市蜃楼反应竟如此剧烈! “小子,你够无耻,没发现寡人已真成了孤家寡人了吗?你还如此戏谑栽赃陷害我!”仓海君半靠在船舷上,有气无力的笑骂秦梦。 仓海君确实够惨!小腿上不断流出殷红的血来,伤势确实严重,可能已经伤到了腿骨,康复需要不断的时间,也可能就此落下残疾,看来上天随了他的意,满足了他成为一个跛子的愿望! “这是交易,用你的污名换你的性命,这买卖你值!放心山不转水转,等啥时候你发达了再来中土洗白你的名誉就行了!为今之计,要将岛上公子子傒的残余势力清洗干净,省得对你再下杀手!”秦梦再次给他整理了伤口,小大人般的拍拍仓海君的肩头语重心长说道。 公子子傒所派杀手自然都是死士,任务完不成就是一个死!山上隐藏的杀手被墨门弟子和齐军一个个搜了出来,不等抓捕便抹脖子自杀了!后胜内弟颇为叹息没有活口!他也只能安排甲士,将尸体整理好准备装船运回临淄,算做此行的战利品吧。 最后他还提出了一个要求,希望楼船上的渔夫能有几人跟他一同回城复命,也好将岛上之事说给齐相或齐王听! 这个不仅可以证明两位真人含冤受屈而死,还可以向齐相或者齐王描述真正三神山的奇异,到时开口要些要些钱粮祭祀也就容易了!这样的愿望当然应当满足!小猴子毛遂自荐,大家也都认为他聪明伶俐可以胜任,侯赢所挑几人中就他年纪最小,侯赢叮嘱前去临淄的弟子们小心行事。 墨门弟子从岸边寻来了足够船只,便将楼船归还了后胜内弟,转眼齐国几百甲士就欢呼雀跃的撤离了小岛!等齐军撤离干净后,侯赢和弟子们来到了已成灰烬的小岛,那真是满目疮痍,乌黑一片惨不忍睹!不时山上还袅袅冒出几缕青烟。 众墨门弟子收敛了侯延,侯长的尸体,按照墨门“节葬”的传统,直接就将两人安葬在了岛上最高峰:钓鱼峰!侯赢找来善于雕刻的弟子,寻来两块方石,雕下“钓鱼公侯延侯长之墓”几个大字,以供岛上墨门弟子追思缅怀。 站在山顶之上,视野开阔至极,四处海天一色,白云白的一尘不染,任意飘荡在天地之间!秦梦面对如此宏大宇宙,突觉作为一个人的渺小,不禁悲有心生,感叹道:“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钓鱼峰,钓鱼岛,钓鱼岛!多么惬意的名字!归隐海外,其实就这么简单,暂时脱离尘世的喧嚣,在此偶尔钓钓鱼,看看日出日落,过几天逍遥日子也是人生的极大享受! 然而人心如大海一样不甘寂寞,平静太久总归无趣,总要欣赏滔天巨浪的狂野,才会觉得存在的价值!庄老无为那是智者经历过世间风浪之后,达到的一种境界,人生的境界是学不来的,必须亲身去经历才能体会! 与天斗,与地斗也是一种豪迈,此时秦梦觉得在这天地之间嘘嘘一下,应该是一件最惬意不过的事情!让下面的仓海君也看上一看,到底有没有真龙出现!老天会不会发怒! 秦梦不要脸的低俗劲一上来,脸上就露出坏笑!秦梦在面海的悬崖峭壁之上站定,解开裤子,望辽阔的大海,听惊涛拍岸的巨响,肆意倾洒肚中废水,好不畅快淋漓,男儿就当如此,生在天地间,尿在大海里!这是何种的豪迈!钓鱼岛就是秦梦的一个心结,虽然两岛相隔千里万里,但都是中华的领土,希望后世子孙也能随意登岛,尿出一片灿烂的彩虹。 “卑鄙无耻下流!”秦梦扭头一看,不知左清何时站在了身后,好像这句话是他的口头禅,让她说的颇为有气势!不过也将盖倩招了过来!没想到盖倩也杏目圆睁,嘴张的大大,秦梦觉得她没有必要如此这般夸张吧,自己早已将裤子提上了!难道自己的姿势很好看吧,比那撒尿小孩小于连的雕像要可爱吗? “快看,快看龙吸水,好壮丽的奇景!”好半天盖倩反应过来才说道!左清脸色的怒意也转化成了一种惊奇,秦梦扭过头去,身后竟然多出了一道浅浅的彩虹!不过彩虹没过多长时间便消失了,左清待立了很久,好像想起了什么,抓住秦梦的肩头说道:“臭小子,你不是人……” 秦梦以为左清要劈头盖脸训斥自己不知廉耻不知礼仪,便也硬着头皮接着。不想左清接着说道:“你是神!快说你是什么神?竟能将虹虹召唤出来!” 秦梦听了哭笑不得,一个简单的折射现象成了复杂的神迹!虹虹是上古神龙,游走天地间偶尔现身吞吐江海之水。秦梦尤为讨厌神化或者个人崇拜,不过那是针对别人,换做自己,巴不得让人崇拜,享受左清对自己的崇拜感觉真好! 要离开了,推入海中的金银,也被打捞了上来,一部分墨门弟子留守,仓海君在岛上养伤,侯赢遣派弟子携带金银,购买粮食前往齐燕边界赈灾抚民!秦梦和侯赢急着赶回临淄城去营救鲁仲连! 回去的时候秦梦和左清盖倩已不再晕船,这才领略到了大海和陆地两种截然不同的风光。重新上岸后,逆水行走不进而退,墨门弟子弄来了不少马车,便坐上了马车向临淄城里赶! 经过一夜的奔波,第二天黎明到达了临淄城,侯赢派遣弟子向身为城门守卫的墨门弟子了解了城中情况!城中从前日便消停了下来,只有适才几匹从北面来的驿马叩城而过! 城门开启后,墨门弟子分散开来进了城。侯赢马来到了已恢复平静的安平君府,见到了盖聂!没想到,不多时鲁仲连也坐着齐王的豪华马车回来了,平静的令人觉得似乎一切都未发生过! 秦梦,左清,唐秉,周术,吴实偷偷溜回到馆舍,已经快累死了,在颠簸的马车上睡觉更本不解乏,大家便扎入房中,呼呼大睡了! 一觉睡到天黑,随便扒拉了几口饭食,秦梦接着又睡去了。不想半夜三更之时,一阵急切的马蹄声呼啸而来,急切得拍打卫君馆舍院门!从里面出来两个人,都是公鸭嗓子。 “小贵人!你快点,崔夫子束手无策,一众太医也是干着急没办法!大王让老仆过来请你过去,看看太后这是怎么了!” “说说太后现在什么症状!” “这个老仆哪里知道,后殿寝宫自有侍女侍候,老仆只是传个话而已,只知太后呼吸时断时续,情况不妙!” 秦梦心头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君王后大限已至! 第二百七十三章 起死回生 田明拥着秦梦登上了齐王的驷马豪华座驾,御者挥鞭打马,一溜烟向齐王宫驶去! 事情确实是十万火急,车刚到君王后宫苑门口,秦梦脚未沾地,就被一众寺人架起直奔寝殿床榻! 秦梦还未站定就被齐王建一把牢牢抱拉住道:“秦子,你来了就好,快看看寡人母后,有时气息都会停滞,这到底是怎么了!” 秦梦抬眼看到被病痛折磨的只剩一副皮囊的君王后,在床榻上不断扭拧呻吟,心中顿生悲哀,君王后富有一方,七雄之一齐国的真正掌舵者,兢兢业业为国操劳,虽说衣食无忧,手下万千童仆可供驱使,但却在死前落下如此多的磨难,这是老天的公平还是不公呢? 寝殿内烟熏火燎之味甚浓,两位白发太卜小心翼翼的退立在了墙角。屋内头戴野雉鸰,头罩张牙恶鬼面具的巫巫者也都垂手而立,看来适才这里又在卜筮做巫了。 齐王建白胖脸上没有帝王应有的霸气,尽是一个孝子为母遭受磨难的哀悯,他平日里宽厚和善的模样全然不在,两眼通红凝视秦梦。 秦梦自不敢辜负齐王建这份诚挚,遂有模有样的搭手切脉,对君王后望闻问切,君王后浑身颤栗,嘴唇干裂,面色苍白,精神比前两日更为萎靡不振。秦梦不禁皱眉,也许这就是蒙汗药的副作用,深感自己无证行医不啻于害人谋命,真是作孽! 秦梦见崔广凑了上来,问道:“崔夫子,可曾使用过药?”只见崔广先是一阵挤眉弄眼,而后举止大方的说道:“回禀秦子,药一直再用,从不敢停顿!不过药效已不如头几次所施灵验了,如今……”崔广欲言又止递给秦梦一个小瓷瓶。 秦梦掂量,摇晃一下,里面已无多少药粉了!秦梦会意,扭头看向齐王建道:“大王太后病情不容乐观,看来病灶已彻底深入骨髓,药石已无法压制!小子也只能再为太后用最后一次药了!” 秦梦小声嘱咐崔广,将剩余所有蒙汗药全部用了,能为君王后减轻点疼痛就减轻点,看她这身体条件恐怕也撑不了多时! 齐王建依然接受不了这个残酷的现实,眼角已飚出了两行眼泪,拉着秦梦的手儿哭泣道:“秦子真得无能为力了吗?只要你能救得母后之命,寡人愿意以十五城的封邑做为赏赐,不,以寡人半壁江山为赏!” 齐王建确实是出于真心,这种代价真得很诱人,不过看见床榻上已接近奄奄一息的君王后,再场医者也只是咽口吐沫而已! 秦梦不敢托大连忙说道:“小子,谢过大王,小子真得无能无力了,但凡有办法,不用大王赏赐,小子也会尽力而为!”崔广已将最后的蒙汗药化入水中,端了过来,一旁的秦姬接过来,会同其他姬妾撬开君王后的嘴将药喂了下去。 秦姬嘟囔道:“前日那两个神通广大的真人就是骗子,说好的两日,如今两日已过还不见踪影!” 半夜三更被人叫醒,迷迷糊糊的就到这里来了,经秦姬如此提醒,秦梦倒想看看齐王建对此事的态度,便故作惊讶道:“对啊,太后之疾亦非世间普通药石所能治,也只有真人所炼金丹能有一丝希望!“ 谁知平素温文尔雅的齐王建陡起火气道:“寡人惭愧啊!都是我那王宫侍卫长为贼人所陷,误听小人谗言,竟以为两位真人是行骗小人!我们都知道士可杀不可辱!何况真人!两位不堪屈辱,竟然自杀了!能救母后之病的金丹也无处可寻了!”齐王建言毕,痛心疾首的直锤额头。 此时似乎齐王建想起了什么,突然喊道:“快请舅父前来,寡人有事嘱托!”齐相后胜就在外殿,听言齐王召唤,便撩帘进来。 齐王平息了心中怒火,对后胜说道:“舅父大概是穷日子过惯了,与母后相比,区区万金算得了什么,纵使真人骗去寡人钱财,也不算什么,万一真人真是仙人弟子!这不是错过了救治母后的大好良机,鲁连子不是和两位素有交情吗,可否说服他再去海上寻找灵丹妙药,救母后一命!” 齐相如今就是霜打的茄子,在外甥面前只能弯腰垂手,洗耳恭听,还不忘说两句恭维拍马之言:“大王仁心仁德,鲁仲连欲图不轨,行迹败露,却不为忤,依然敬为上宾,大王心胸堪比尧舜禹汤,我齐国必将外圣内王,令天下诸侯敬服!想哪鲁仲连必会应允!” “舅父,连子前辈忠肝义胆,母后对其也是钦慕有佳,若是寡人知道他是为了出城解救两位真人,寡人一定放行,墨门中人向来为人不为己,纵使他们觊觎寡人的钱财,也不代表他们为母后炼丹献药是假啊!舅父真不该诱他前来还囚禁他一日啊!” 后胜脸有微红,欠身应诺道:“老仆,是考虑连子与安平君交情过甚,他若是贪名好利倒是好了,结果他却无所图,这就令人忌讳了!大王可别忘了安平君加上他鲁仲连足以收拢我齐国一半的人心,所以老仆对待鲁仲连就过于小心提防了。 我那不争气的内人之弟,早晨马不停蹄已经赶回,他言虽然两位真人已驾鹤而去,不过已经见到了三神山之所在,到时我们带上大量牛羊贡品,进献仙人,仙人看到大王的诚心,必定会开启神山赐予不死药的!” 秦梦这才明白后胜打击鲁仲连和安平君的意图之所在,更没想到后胜小舅子还真是对神迹信以为真,既然愿意再出血,那就再好不过,秦梦便又加了一把火道:“大王一片挚诚,仙人自会感应,大王诚意越足,仙人越是不忍袖手旁观!说不准就会赐下不死之药!” 正在齐王建凝神思索时,突然床榻上的君王后嚯的坐了起来,一改将死之态,眼神放光,怔怔的左右环视道:“建儿,母后睡了多长时间,怎么一直睡不醒了,这肚里甚感饥饿,快弄些肉羹过来!” 这太诡异了,殿中所有人都惊呆而视,秦梦也大呼奇异,难道还真有仙人感应,难道世间还真有还魂之事?若是君王后这个状态活她一百岁都没问题!难道蒙汗药过量了能治癌症?秦梦更是不敢想。 最后还是后胜先反应过来道:“大王,你是心诚所至感动了仙人啊!你们这些仆役们还不快去,为太后端来肉羹!” 随着君王后的痊愈,殿内中的气氛变得欢快起来,齐王建像个孩子般跪坐榻前抚摸他母后干枯的双手。 君王后怜爱的摸着爱子的发髻絮絮叨叨讲述母子两人的过往,最后叹道:“为娘对你太过宠溺了,从未让你单独历练,为娘若是不在了,甚是挂心,偌大的君国,必须找一个智者辅佐与你……” 似乎君王后久病体弱,说到这里便寻来被褥枕在头下,不想头一挨竟要睡觉,齐王建轻生呼唤了两声,君王后翻了翻眼睛,看了看身边的后胜,便又闭眼睡去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君王后的临终遗言 似乎君王后在和所有人开玩笑,看似沉沉睡去,不想转眼间有又俯身起来,迷茫四顾,竟突然抓住了秦梦道:“建儿,恐怕为娘时日不长了,你年纪尚小,偌大的国家,可如何是好?快取来笔墨竹简,娘为你支应几位肱骨大臣,日后好为你效力!” 君王后冰冷颤抖的白骨手指再加上她那深陷的眼窝,面如枯槁深情,不由令秦梦打了一寒颤,她的眼神已失去了先前的明亮,重新蒙上了一层死灰色,尖利的指尖抓得秦梦肩头生疼,更为要命的是,她眼神中充满了诡异的游离。太渗人了!秦梦惊得不敢动弹半分,心里直念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大殿内再一次安静了下来,母子连心,齐王建轻声呼唤着母亲,拉起君王后的手,温柔的说道:“母后,你这是再做梦吧,建儿如今早已长大成人,这是为你治病的小医者啊!” 这时后胜已从太卜那里取来了笔墨木简,齐王建接过来,对着似在思索中的母后道:“孩儿,已将笔墨取来,敬请详说孩儿牢记!” 君王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徒然一下全身再一次泄了劲痴痴说道:“不记得了!娘老了,又给忘记了!”说完这句话浑身瘫软猝然倒下,齐王建惊得跌落手中笔墨,赶忙将君王后扶好,急急呼唤,一探鼻息,而后嚎啕大哭! 秦梦顺手把脉,已然找不到脉动了!执掌齐国的君王后龙驭宾天了! 她的好精神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看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 君王后逝去的全过程与史书所载高度吻合,君王后临死前却忘言了,那么她心目中的肱骨之臣到底是谁呢?怎么就忘记了呢? 不过她的忘言,却令后人孜孜不倦的猜想了两千年!辅佐齐王建的肱骨之臣必是君王后刻在骨子里的遗言,断不会轻易忘记!后世有人分析君王后必是看到了齐王所用之人非她所托之人,儿子又不善权谋,恐说了之后会引起权力角逐,到时齐国朝堂必是一片血雨腥风,更利于齐王建做大王,她因而临死改变了主意。 秦梦倒觉得这一千古谜团的造成,和自己所下蒙汗药过多有关,君王后产生了幻觉,将自己当做少年时的齐王建,这才说出脑海中早已谋划的想法,不过话到嘴边忘记而已!秦梦唏嘘不已,原来这种局面是自己一手酿成!罪过啊!自己就是那引得后世无数才俊名家搔头发断百思不得其解的罪魁! 政治大家临终怎会不交代两句,更何况君王后病日持久?君王后还真有遗嘱!当后胜宣布君王后已甍后,君王后的贴身侍女便呈现来一卷帛书递给了齐王。 悲痛欲绝的齐王建慌忙将遗嘱打开,长长的卷轴都是君王后的谆谆教诲,又看到了密密麻麻一大张名单,齐王建更觉母后对他关爱备至,心中悲伤更甚。 一旁的秦梦不经意瞄了一眼,赫然发现名单中第一个名字就是鲁仲连!齐王建发现都是母后为他挑选的人才,便随手递给了齐相后胜让他安排去了。 秦梦偷眼观看后胜徐徐展开书帛,不想他却脸色大变。秦梦心中嘀咕,难不是齐王后想认命鲁仲连为相,这才让兄弟后胜大吃一惊?嫉妒之心焉能不妨,秦梦觉得有必要向鲁仲连说上一声也好让他早做防范! 太后薨,医者再无用武之地,秦梦便和崔广告辞离开齐王宫,殿内殿外乱作一团,秦梦也不再想那奢华无比的韫凉车能送自己出宫了。 秦梦走出殿外,来到院中,来到一个无人的角落,便轻轻吹起口哨,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人,便来到了秦梦身边。这一幕惊得崔广差点大叫起来,还以为又有人要劫持秦梦了! 秦梦不禁赞叹道:“墨家隐者果然名不虚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老鲁辛苦你,时时就在我左右这令我很是惊讶,你是怎么进得齐王宫啊?” 那隐者只是冷冷的说道:“秦子若是没有事情,请不要随意召唤在下,这样只能增加暴露在下的风险,对你不利!” 那隐者说着就要隐遁齐王宫的角落,结果却被秦梦嬉皮笑脸的拉住,那人似乎不耐烦道:“秦子有何吩咐,请尽快严明,这里非我久待之地?” 秦梦很是满意他这份专业保镖之心,便笑道:“鲁大哥,若是我的事,小子不是生死攸关绝不麻烦你,然而这个事情却关乎鲁连子前辈安危,我觉得有必要通告鲁仲连前辈知道!” 隐者很是讨厌秦梦啰里啰嗦的话语,不过关乎鲁仲连,他也不便打断,耐心听完,看左右无人便转身隐入了黑暗之中,随着一声口哨之后便没了动静! 这位隐者本是鲁仲连身边之人,秦梦从侯赢手里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说明,得鲁仲连允诺了才可以,不过这不是问题,秦梦出手相助整个墨门逃过一劫,鲁仲连哪有小气的道理! 不过这位隐者不善言语,整日也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反正需要他时就会在你身边出现!若不是侯赢告知,秦梦才不会发现,这家伙身后有四五个和他一样隐秘的家伙,只是最后在主人身边出现的只是他而已!他们都姓鲁,大概是鲁仲连收留了他们,才跟着他的姓氏吧! 秦梦来到馆舍,将君王后驾崩之事告知了左老夫人,还怕他受不了,结果老人家反倒长叹一口气道:“走了就好,莒妹每日如此痛苦,老妪都于心不忍!这是一种解脱,御龙归天寻他夫去吧!” 老人家倒挺想的通的,俗话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君王后这都病了半年有余,齐王建依然还是一个大孝子!齐王至孝的名声不断让人提起!齐王建不论在哪里都能哭晕过去,哭晕在厕所估计也是家常便饭临淄城的百姓对此津津乐道! 不过羡门高却不以为意,久病床前无孝子,那是说的是贫苦百姓家的子弟,他们每日既要辛苦劳作,还要伺候病人,哪有那么多精力,日久天长哪里还有那份耐心!王公贵子就不一样了,奴仆一大堆,基本上论不上主人家动手!若想得个好名声,哭戏得多飚上几回,孝子一说便就有了! 老头虽是调侃,不过也是明白人,对秦梦说道:“齐王建总的来说还是一位宽厚仁慈之君,咱们看到这个情分上,一定将他的坟墓渗水问题一同解决好!” 第二百七十五章 治丧 “松耶柏耶,住建共者客耶!”听闻羡羡羡门高要为齐王建修墓,秦梦不禁感叹道。 羡门高一片真情实意,齐王建压根无福消受,他最后悲惨的被饿死在了长满松柏之地的共地。 卫君子南真和左老夫人进宫吊唁君王后,秦梦便随羡慕高出了东城向南而行,一路相聊甚是有趣,不知不觉就来到了田齐历代君王所在的陵区。 秦梦下了车,眼前赫然出现四座巍峨高大的山丘,便自言自语道:“平原沃野,突兀几座山陵,没想到还颇有气势!” 安其充夸赞道:“小师弟果然有见识,初次见者多以为是土丘,他们却不知这便是田齐四王冢,我们要去的就是最东面的襄王陵!” 秦梦错愕不已,自己想过这里有齐王陵墓,但从未想过眼前巍峨如山的土丘就是陵墓!安其充之所以会误会,那是因为这时的“山陵”一词就是帝王墓专用名词,陵字本意就是“专用的升天通道”。而后世的词义就多指山丘了。 秦梦颇为不好意思,谢过大师兄的夸赞后,还是震惊于齐王陵墓的高大。这里四座齐王陵依次向东排列开来,分别为齐威王、齐宣王、齐湣王、齐襄王之墓,最东便是正在修建的齐王建的坟墓,气势更为恢宏,想他一修四十四载,齐国兼具山海之利,国富财丰非秦国可比,这期间齐国又无兵乱,想必此墓上堆上如山的封土不比秦始皇陵逊色吧! 秦梦也自诩见过大世面,面对四座相连壮如山丘的大墓,也不禁瞠目而视,驻足赞叹,这种威猛气派是个帝王见了都要艳羡,攀比之心就会油然而生。 羡门高真是稀罕秦梦,手把手的教起秦梦如何引水改道的本事,修陵建墓不是一个简单的活计,首先需要了解地下水的走向,摸清后,才挖一道比地下水位更低的水渠将水导引走,亦或者在水流向墓地之前,建一道隔水坝将其改道截流!这便是引水改道之法。这听起来很简单,但地下水是看不到的,也只能凭借经验,多多尝试才能达到让墓穴不进水的结果。 这便是羡门高一派在修建陵墓这一行独秀于林的绝技之一。秦梦听完一言便说中要点:“师父,是不是徒儿可以这样理解,将周边有可能汇聚于陵墓的暗河一一阻挡改道,陵墓内便不会有水了!” 羡门高听闻大喜过望,连声夸赞河上公教诲之功,假以时日秦梦必会是此道中的佼佼者。秦梦暗笑,这时代的人自然不了然地下水是如何形成,更不会知道浅地表地层的构造。 留给羡门高的时间非常充足,七日后君王后出殡,灵柩要停放在襄陵寝殿,七个月后,君王后才会入葬襄陵和齐襄王合葬。 其实本可不用这种耗时最长,仪式最为繁冗的周礼,整日悲痛欲绝的齐王建为表达对母亲的一片孝心,却执意如此,为母治丧三年。 王城临淄内一片缟素,人人身穿麻衣麻服,腰系黑带,表达他们对太后的无限哀思。临淄城内再也没有了昔日里的喧闹,王宫贵族之家停止了一切宴请歌舞活动,街上酒肆逆旅无人再敢行拳猜令,馆舍中的女市也无人问津。 齐王宫内炊烟已经好几天没有升起过了!齐王建白胖的脸上邋遢一片,瘦削了不少,眼角再无眼泪流出,嘶哑的声音最多偶尔呜咽一下,君王后的治丧委员会甚是庞大,他们在天齐殿内准备明日的出殡事宜。 一个白发老头已经累的不行,瘫软在嘈杂的天齐殿前的台阶上对毕恭毕敬垂手而立的齐相后胜道:“天下诸侯那里是否已派人报丧?明日随行的诸侯使者次序是否安排得体?太后灵柩在牛山上的寝殿是否布置妥当?还有启运灵柩的百八壮士是否核查了他们生辰时日,务必仔细,千万莫和太后犯冲!……” 秦梦觉得老头真心不易,一口气吩咐了这么多事,后胜只是点头应诺,秦梦都觉得后胜是在应付差事。 后胜领受过任务惊讶的看了秦梦一眼,好奇得问道:“小医者怎么在这里,莫不是你也是邹子弟子?来听受教诲?” 秦梦不卑不亢的向后胜见礼道:“小子何德何能,怎配做邹子弟子?齐相说笑了,小子只是受人之托,向邹子传书而已!” 后胜追问道:“哦?本相甚是好奇,谁人有资格和邹子飞鸿传书呢?” “小子也不知,只是出城游玩时偶遇一位老者,受人之托……”秦梦话未说完,便听那位白发老者呼喊道:“小子上前一步快将书帛传于老夫过目!”秦梦向后胜点头致歉,便上了台阶。 眼前这位鹤发童颜,风姿飘然的老者,就是大名鼎鼎的阴阳家邹衍,别号谈天衍! 初次相见秦梦有些小激动,毕竟邹子名声过于显赫,精通的又是所谓看不清弄不明的阴阳之术。在齐襄王陵上整整聆听羡门高六天五夜的教诲,对修陵建墓之事有了一个系统了解,齐襄王之墓的渗水问题也得到了根治,羡门高便向秦梦依依惜别,羡门高回到河内继续为魏王治陵去了! 羡门高临走之时交于秦梦一封书信让其转交忙于治丧的邹衍,秦梦这才来到了齐王宫。 邹衍打开书信,不禁连连叹息:“都怪老夫这几日过于繁忙,要高贤弟前来,却无暇应酬,真是太失礼了!” 这时一人拿了一把手杖过来向邹衍请示道:“邹子,您看如此长度手杖可符合规制?” 邹衍不耐烦道:“这些琐碎之事去问我那师弟去!周礼都已亡了数百年,它比天上的星星都繁琐,老夫怎能记得!”邹衍挥手,“你们都下去吧,老夫很忙,还要统算一下明日的安排!” 秦梦看见邹衍忙得焦头烂额,不便闲谈骚扰,转身就要离去,却不想又被邹衍叫住道:“小子别走,老夫看你头顶一团紫气甚是诡异,来来来,说出生辰,让老夫为你推算一把人生轨迹!看看到底是怎么一会事!” 秦梦不由愣在了当场,若是大街上的江湖术士自不会在意,他可是五行阴阳学说的开山鼻祖!莫非他看天象还能看出自己是穿越者! 第二百七十六章 出殡 这要是未穿越前,秦梦决计是不会相信头上有紫气这一说的,缓缓转过身去弱弱的问道:“小子身上有何异常,我怎就看不到,邹子前辈莫不是在和小子说笑?” 老头哈哈大笑道:“你小子,当然与众不同,都是老夫忙昏了头,竟然没有认出你就是这几日名扬临淄的小医者,差点又失之交臂,早想与你攀谈几句,只是苦于琐事缠身!” 邹衍指着书帛最后一行字又压低声音说道:“还是高贤弟知我心,将你送上门来,让我多多照顾与你,将所学传授你一二!幸亏老夫一目十行,将书信彻底读完,若是没有答应老家伙的请托,那么我死后,他还不得在我的墓冢之内灌水?” 秦梦听罢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真是老江湖了,一句话就将人的胃口吊了起来。按照羡门高和邹衍的交情,秦梦赶忙稽首大礼道:“见过前辈,素来慕名,今天本想聆听教诲,却见邹子日理万机,便萌生退意,请先生莫怪!” “今日确实太过繁忙,本想与你长谈不想诸事未定,明日太后出殡牛山先王陵后,我们在南山下的天齐渊相叙如何?到时老夫再为你再引荐几位天下名士!”邹衍似乎和秦梦一见如故,颇为亲昵的说道。 老头子确实太忙了,说这句话的时候,身后已经垂手而立了好几位支应丧礼差事的齐国大夫。 秦梦颇为识趣的告辞离去,想着那南山天齐渊是什么地方,明日前去赴约。 秦梦回到了馆舍,已有负责君王后丧礼的齐国小吏分发了丧服还有手杖,并告知了明日辰时出殡。 君王后的葬礼全然就是天子的规制,齐王建嘶哑长嚎一声,将手中的瓮盆摔了个稀巴烂,七十二壮士将君王后的棺椁抬出了齐王宫,放上了灵柩车。六十四位引幡人前面趟路当掉一切拦路小鬼,让君王后走得顺畅。 后面八百精干男子拉起车上六根挽绳便上路了。按照周礼,天子六绋,绋便就是灵车上的挽绳。齐国百姓跪拜在路两旁一直延伸出临淄城四五里外,出殡队伍出了城,八百壮士高唱挽歌,震天动地,颇有声势,秦梦不禁感叹,天下几人死后能得此殊遇?大概这就是人们所言“不得好死”中的“好死”吧! 这是举城的盛事,这是万人空巷的规模,万千百姓将灵柩送到山下时便被止步了。齐国百官群臣,各国使臣,浩浩荡荡上了襄王陵所在的牛山上。君王后落驾的寝殿早已布置妥当,一排排齐王建及其众姬妾服丧所住的草庐也已搭好。 到了襄王陵寝之上,一众不够品级的随行大夫又被拦了下来,如此一来进入君王后灵柩寝殿之人也就少了大半。一路上万人涌动的场面才得已清闲,能有资格上来吊唁君王后之人还真不多,除了齐国群臣百官中的王侯公卿,剩下就是列国使臣中公子相国。 首先吊唁君王后是秦国使团,为首小孩子就是秦梦的好哥们秦王公子赵正,秦梦有幸跟着卫君和左老夫人来到寝殿得以旁观。 没想到和赵正相见后,他给了自己一个大大的微笑!这几日深居简出的赵正似乎又吃胖了。 秦梦偷眼观看同来的公子子傒,一脸若无其事之态,若不是知他底细,怎也不会想到他就是幕后黑手! 吊唁的还有魏太子以及公孙魏宇,燕太子丹及其相国,楚国的春申君黄歇,赵国也来了一位重量级人物赵王客卿公孙龙子。鲁仲连也上来吊唁了君王后,和秦梦打了一个照面,露出了和蔼的笑容。 没想到吊唁最后竟然还有一对重量级的人物,竟然是荀子和他的弟子韩国公子韩非!黄歇热情的与荀子寒暄,荀子曾三次出任齐国稷下学宫的祭酒,前两年才被申春君挖到楚国任兰陵令。那也就是相当于后世党校校长,在齐国位高权重德望深浓,君王后出殡他没有不来的道理。 秦梦很好奇的打量荀子,不想荀子身后躬身垂手而立的韩非却用一双阴鸷的眸子看向秦梦,这令秦梦心中顿感寒意。 由孔子后人也就是邹衍的小师弟子慎主持了吊唁仪式,礼毕大家便下山去了。昨日治丧的那些老家伙也算大功圆满,纷纷向齐王告辞离去,后胜领着一班大夫客卿,接着忙里忙外,安排事宜。 齐王建孝心确实可嘉,他将守着君王后的灵柩一守就是七个月,中间经历严寒倒还不错。一个君王能毅然决然放下国中一切事宜,在这里治丧尽孝,天下也就齐王建一人耳,若没有秦始皇和项羽的两把火,他也许能进二十四孝名录! 幼儿三年不离父母怀抱,这份养育之恩,也只能用结庐灵柩来偿还。齐王建大概有这份至诚至真的孝心,老天爷才没有薄待他,让他做了四十四年的太平齐王。 秦梦站在襄王陵上,昔日广阔荒凉的山脚之地,如今漫山遍野都是人,齐国维持秩序的甲士,成群结对的巡游探查,生怕再出现使者遭遇劫杀之事。 似乎所有有名望的人都要去南山之地的天齐渊,齐国因此渊而得名,此地风景秀丽,沟壑纵横,还有怪石嶙峋的石海,三面环山,一面正好俯瞰偌大的临淄城,真是绝好之地,各大名仕难得齐聚一回,谈天说地,论道天下,正是他们此行最大的目的。 卫君子南真愤愤不满,他也是卫康叔子孙,老牌诸侯卫国君王,怎就落到无人邀请的地步了。若不是昨天秦梦说起,子南真还真要错过这场盛会。他也只能不依不饶求秦梦带着他领略名仕风采,加上崔广,唐秉,吴实,周术,伏胜,朱家还有一身男装的左清,卫君子南真的车队也颇有规模。 然而他们前面的车队更为浩荡,打听之下才知原来是荀子和春申君合并的百余辆车驾,这让卫君就几辆马车的队伍相形见绌。 崔广四人对荀子到底有八百弟子还是一千弟子争论不休,人人都想当荀子弟子,崔广指着从前面一个想要拦截车队的落魄书生说道:“看到没,这人面有饥色,想必是长途跋涉慕名而来的!” 秦梦看到那人长相英俊气宇轩昂,不过刚靠近荀子车队便被人架了起来,扔到了路边! 第二百七十七章 成也李斯,败也李斯 那人似乎很不甘心,爬起身来,再次去追前面的马车,不断高呼:“弟子慕名而来,愿追寻夫子,弘道养正”! 不过这次就没有前次幸运了,从车队里面出来几位身穿甲胄的楚国甲士,将他再一次架起,扑通一声扔进了路边水沟,还被严厉警告道:“看你口音也是楚国人士,莫要再来靠近,惊了吴公车驾!” 水沟并不深,那人狼狈的爬了出来,满身泥浆,身上那几分锐气也不见了,四下去寻刚才丢在地上的包袱,大概里面有他换洗的衣衫,四下张望却见包袱已被马蹄车轮践踏进了滚滚车流之中,那人也只能在路边干着急! 崔广颇为同情此人,大概想起自己求学时的不易,便跳下马车,上前搀扶道:“兄台莫要着急,荀子乃是大家,岂是你想拜就能拜的,天气转凉,莫要受凉生病,到那时说不准,还有性命之虞,我这身上的丧服你先穿上!” 没想到一副滑稽相貌的崔广颇会暖人心,那人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迟疑一下,阻止将要脱衣的崔广道:“在下何德何能?穿此孝服!按周礼,天子崩,三日,祝先服;五日,官长服;七日,国中男女服;三月,天下服!我一个外乡客,怎敢如此僭越?” 车上的唐秉周术吴实,哎呦一声,对眼前这位落魄书生刮目相看,没想到此子颇为熟悉礼制,竟熟知知道天子丧礼,看来没少读书啊! 崔广还是执意脱下了粗麻所制的丧服道:“还什么周礼不周礼,僭越不僭越,若按周礼就不会是田齐做江山,再说我等也非临淄城里人,都是凑个热闹而已,兄台快随我上车,换下衣裳,听你也是满腹学识之才,车里还有几位人心之士,定会热忱相待的!” 那人一躬到地,接过崔广手中丧服,便也不再推辞,小跑跟着崔广攀上了马车。 秦梦也在打量那人,三十左右,白皙的面庞,身上有种卓尔不群的气质,身上所穿衣裳已破烂不堪,脚上的尖翘黑履早已露出了脚趾。 这人口才颇好,上来就将他如何从家里出来,到了兰陵拜师扑空,然后一路追寻荀子到了临淄,这些不为外人道的心路历程一一说来。 那人楚地小吏,家道中落,父母年迈,膝下一儿一女,家中有妻,幼时读过几本书简,被委以乡邑粮仓看守一职,只是颇受上官挤兑,屡屡扣发钱粮日子捉襟见肘。 有一日如厕惊扰了一只正在吃粪的老鼠,此鼠便躲路,惊慌而逃。而回到粮仓时,却又见一只硕鼠正在仓廪里惬意吃着粮食,丝毫不害怕有人。 对此那人悟出了一个道理,所处环境不同,人的境遇就不同,大丈夫当轰轰烈烈在世上走一遭,岂能窝憋在自家茅茨陋舍中终老一生!便毅然决然的背井离乡,出来拜师学道,希望日后也能像张仪苏秦般游走天下,纵横捭阖。 如今就是个追名逐利的时代,人们不以功名利禄之心为耻,反以为荣,他直戳人心的话语,加上颇具煽情之情,竟让人听了也有股莫名的冲动! 那人误会的以为崔广他们也是荀子的弟子便恳求道:“希望学长们带我引荐荀子,在下本也是怯懦之人,不过看到那只硕鼠,心中顿生不甘!听说荀子精通帝王之道,在下才来求学,愿学成归来,衣锦还乡,让父母妻儿扬眉吐气!” 秦梦听完他讲的故事,顿觉甚是熟悉,天啊,这不就史记中的故事吗?难道此人真就是:未来秦国的擎天博玉柱,秦始皇的左膀右臂! 崔广头次听人讲这个故事,颇有耳目一新之感,没想到面前之人思辨不同凡响,颇具才情,倒也有意结交道:“兄台哪里人士啊?如何称呼啊?咱们能遇上就是莫大的缘分!” 李斯向车上四人还有秦梦点头致意,眼中自有几分自惭形秽之意,豪气,颇为不好意的说道:“几位恩公轻裘肥马,不以在下贫贱愿意结交,实在是五内感佩,鄙人乃上蔡人士,李氏,名斯。今日之情,李斯永生不忘!” 此话传到秦梦耳朵里,不亚于晴天霹雳,秦梦心中有些小激动,口不遮掩道:“哪里?哪里?我们不过是卫君的宾客,而不是荀子的弟子,哪谈得上富贵,倒是阁下面相大富大贵,日后定是执宰的一方名仕!” 秦梦说完此话,四人扭头齐齐看向秦梦,他们似乎认为秦梦的奉承客套之言过了!天下太多的士人都想成就张仪苏秦那样的功名,然而天下也只有张仪苏秦两人,这种话说说而已!碰壁碰多了自然就不会抱什么理想了! 秦梦真的没想到这个落魄书生就是上蔡李斯!只要有梦想就应该去追逐,人啊!不能只看到眼下,谁能知道今日走了背运,喝口凉水都塞牙缝的倒霉蛋,明天会不会翻身变成大赢家啊! 周术道:“只凭你对周礼的熟悉,你将来也会谋得公卿大夫之职!秦子所言也非虚!” 吴实道:“在下观兄台面相确实卓尔不凡,骨子中确有一股富贵之气!” 唐秉说道:“富贵看气宇,阁下眉骨奇秀,将来定是经天纬地之才!” 崔广更加不要脸说道:“李子,老崔见你头一面就觉你头上一团紫气,日后定会封侯裂土,为一方才俊!” 他们四人显然是在正话反说,鄙视秦梦不着调的言论。不知从何时来,他们变得油腔滑调,凡是自己惊世骇俗之言,都要随声附和,夸大其词。四人面带泼皮笑意看向秦梦,一副讨打的模样,秦梦差点气笑了,自己之言日后会被验证的。 秦梦似乎见到了偶像,话里话外打听人家李斯的一切情况,李斯也颇为尴尬应承几人的寒暄之言道:“斯也知道,立大志易,成功名难,眼下盘缠都已用尽,幸得几位收留,才不致于四下无亲!” 秦梦说道:“李子,莫要为此担忧,待会我们将你引荐给卫君,他必定对你赏识有加,到时候定会出钱资助你求学寻道的!” 秦梦心中真是感叹子南真好命,总是碰上贵人。六国悉数被灭独留卫国十余年后才被去国,不知道李斯的出现是否和这个有点关系!不过推荐给子南真,日后将对他卫国百利无害。 人在落难的时候,伸手帮一把,这份恩情是会被记一辈子的。 秦梦不住的打量眼前的李斯,发现他上确实有种卓尔不群的气质,这可能就是他能脱颖而出之故吧。 若是哥们儿赵正也来了,那么冥冥之中就有了第一次的人生交集。秦始皇能成就千古一帝之大业,李斯是功不可没的!然而英雄也有气短之时,为赵高所诱终还走上了一条身败名裂之路!大秦帝国的大厦终还是崩塌了! 能不能说:成也李斯,败也李斯! 第二百七十八章 贺钱 卫国若是春秋鼎盛,他子南真绝对是孟尝君第二,招贤纳士之名不逊色于信陵君。他命左右侍从掏出两锭金子,这让日后权势熏天的李斯稽首跪拜,双手颤抖的接过金子,被感动的五内俱焚。 李斯随崔广走后,子南真将秦梦拉上马车,神秘兮兮的问道:“秦子何意?我看此人并无过人之处,你身上钱财不比寡人的少,为何让寡人落这个人情?” 秦梦笑而不答,也许在他的心中,依靠卫君是最踏实的,毕竟家里上下几百口人,以后都要依托濮阳这个大市场吃饭,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卫君虽然落魄但在濮阳这一亩三分地上还是说了算的。 秦梦有意将濮阳之地打造成日后立身的第二窟。那就要保证濮阳之地的安全,结交日后所需人才那就是必须的。此时让卫君对李斯有一金之恩,这比日后千金之礼都要弥足珍贵。 水出地而不流,命曰渊水。天齐渊到了,这里风光秀丽,不大的一潭清水看似溢出地面,却就是不往外流淌,人人皆以为怪! 天齐渊地处高丘之上,高丘之上有农家田舍,渊水之旁有一院落,院落门楣高书:稷下别院!原来这里是稷下学宫的别院,这是夫子们最喜欢待的地方,在繁华喧闹的临淄城里待烦了就出来带上自己的弟子,来这里观群山起伏,看溪水潺潺,偶有感悟,还可对天地山川高呼呐喊,真是逍遥至极。 荀子走后,邹衍重被召回任稷下学宫宫长,他最喜欢呆在天齐渊,夜观天象,究天人之理。 今日是稷下学宫的盛事,也是齐国的盛举,更是这个时代不多的盛会!碍于君王后刚出殡,不敢着意操办,其实这场聚会,早已定下,只是不巧和君王后的出殡冲突了而已,原来计划邀请的人不得已一缩再缩,除了诸子百家的泰斗宗师,其他人能不请就不请了,就这样满院还皆是学儒达官,以致于院墙外面围满了得道消息的普通士子。 一切王侯公卿的无关紧要的仆役跟随,统统被挡在了别院门外,凡是能进入院门的悉数皆穿重孝,手持手杖。 秦梦发现自己刚到门口,便被拒在了门外,看见一伙伙见过与没见过的人进入院内,心中自然有些落差,心想邹衍这老头,也太不靠谱,邀请自己来,也不给请帖简牍,这让注重脸面的卫君情何以堪啊! 王翦微点一下头便和一批秦人甲士夹着赵正从身边而过,吕不韦似乎想修补先前隔阂,热情的出来询问何故,秦梦都不愿理睬,不过人家一点丞相架子都没有,便也礼数周到的回复了,吕不韦听罢,一副恬然之态道:“秦子莫急,不韦这就向邹子去言,待会自有人来迎你们! 没想到夏无且也来了,后面跟着子阳子豹公的两位弟子,在秦梦身边挺着胸脯走过,不无炫耀的关切问道:“秦兄这是怎么了,吕不韦出资修建的书院,为何没邀请你们,还被挡在了门外?” 眼前的大院落竟是吕不韦出资修建的,这令秦梦没想到,看来吕布韦在齐国的触角伸的够长啊!怨不得日后天下合纵齐国都没有参加。 果真没过多大一会,一个自称邹子弟子,身穿丧服的中年人将秦梦一行迎进院中道:“都是乘丘疏忽,师父曾经提及,在下给遗忘了,请诸位见谅!” 唐秉几人和李斯面对那人的歉意如见了父兄一般,惶恐不安,头点的如小鸡啄米般谦逊,人家走后啧啧叹道:“他就是邹子的得意弟子,深得其师真传,日后稷下学宫宫长必是他的,我等若拜他为师,日后定会闻达于诸侯!” 没想到吕不韦就在院中等候,见到秦梦和卫君道:“不韦给你们引荐这是邹子的大弟子乘丘子,有什么吩咐,直接找他即可,秦子和子南贤弟看看这三进的院落怎么样,修的别致典雅,里面更有上等客房,若是想在此逗留,尽可随意小住,不韦还有事不能相陪,失礼了!” 吕不韦谦称“不韦”,令卫君子南真受宠若惊!也不在抱怨适才的尴尬了。吕不韦轻描淡写的殷勤之举,这是低调的炫耀,他吕不韦对像乘丘子这样的人都能驱使,还有什么人不能为他所用!如此之举恩威并施,不是秦梦换做他人早就抱他大腿了! 李斯频频向秦梦看去,他真搞不懂为何威震寰宇的吕相国对这个嘴巴上没毛的少年小子青睐有佳呢?那眼神满是羡慕嫉妒恨。 秦梦一行进了前面大屋,厅堂足有百步见方,宽敞明亮,几百人环坐甚是宽敞,大堂后有一排屏风,像吕不韦,春申君,以及列国公子之类的人物,如感抛头露面不妥,尽可坐在其中,就可听堂上夫子侃侃而谈。 厅堂阶上称之堂上,阶下称之堂下,若想上堂聆听诸子百家明智之言,皆需认缴贺钱。这是学宫多年的规矩,一是为学子筹措著书立说的经费,二是根据各国认缴数目决定招收他们王公子弟的数目。 只听堂下唱和道:“燕太子二百金,上坐!魏太子三百金,上坐!赵王特使五百金,上坐……“ 随着再坐诸子不断的啧啧惊异声,秦梦算是明白了这不是单纯的学问研讨盛会,这就是国家政治的延续,各国在向世人展示他们招贤纳士的诚意! 轮到子南真出贺钱时,他还在思索什么数目合适时,不想唱名的学宫弟子唱道:“卫君五百金,上坐!”这令子南真目瞪口呆,这比魏太子都要高,这回去之后,魏王岂不要成倍增加濮阳的税赋!子南真叫苦不迭,正欲发怒诘问眼前那人,只听丘乘子道:“卫君只管安坐,贺钱吕公已悉数兑付!” 子南真表情复杂,不知是喜是忧,不过秦梦直觉这里面定有蹊跷,吕不韦必有重大所图!就连男装的左清也嗤之以鼻。不知情由的李斯对待卫君更加谦恭了! 堂下堂上众人全部安排妥当后,只听主位上邹衍清清嗓道:“至此哀痛之际,老夫忝列学宫宫长,群贤毕至,探讨天人之理,希望能为天下苍生,万千生民,找出一条通往天下大同之道,也好祭奠太后的在天之灵!” 说完首先起身和旁边主宾席上的荀子一起神情肃穆的向襄王陵的方向拜了三拜,堂上堂下凡是齐人皆都照做! 第二百七十九章 五德始终学说 哀悼仪式结束,邹衍说道:“老夫和稷下学宫七十多同仁感念吕公慷慨捐助,无以言表老夫只能一拜谢之!” 坐在最前排的吕不韦,慌忙起身,握住邹衍的手说道:“夫子一生致学,为天下苍生,世间万物寻求大道,吕不韦何德何能受得起夫子一拜,这些钱财都是我个人的捐资,是不韦敬佩天下士人的一片心意,邹子莫要再提,这可羞煞不韦了!” 邹衍也不再客气,满面红光的接着说道:“老夫要为吕公正名,谁再言商贾贪婪苟且?老夫都不答应,吕公为我稷下学宫捐助了一半家产,才有这一年来我稷下学宫先生们修成的一百一十二种先贤大作,吕公这种为苍生继绝学倾尽家财之举,决计受得起老夫一拜,受得起天下士人的敬仰!” 没想到吕不韦够狠,又捐了一半的身价,有钱能使鬼推磨,吕不韦在齐国处处受爱戴,原来都是金子的铺路! 堂上堂下不少稷下学宫的先生和学生们,一起喝彩,不断向吕不韦拱手致礼,吕不韦颇为谦虚的不住躬身还礼,激动的直说:“哪里!哪里!不敢当!不刚当!应该的!” 根据万物守恒定律,有得意之人,便有失意之人,以春申君代表的诸侯国,都是怒目而视,嗤之以鼻。 邹衍接着又说道:“周室衰微,天下逐鹿,动荡了几百年,百姓疲惫久矣,老夫夜观天象,近日发现天象大有风云再起之迹,结合老夫独创的五行之说,写就了一篇拙作,老夫恬不为耻,先让故人荀子看了,他说还能看得!老夫这才有胆量拿出,誊抄百十卷,下面就随学宫新出书简目录一同发给诸位手上!希望各位有识之士多多指正!” 秦梦真没想到这么大的盛会,竟然也成了推销新书的发布会了,有些哭笑不得! 邹衍说罢就有学宫弟子,将堂前堆砌了半墙多高的简牍,分发给堂上众人,每桌两卷。 子南真掂量掂量道:“这就是五百金买的两卷破书吗?”秦梦从卫君手中拿过一卷书简打开来看,正是邹衍的大作!简牍扉页赫然两字“五行”! 开篇就写:“五行者: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又相克,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火克金,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 予观天象星云,予览天下典籍,发现皆有定数,五德之次,从所不胜,故虞土,夏木,殷金,周火!天下七国,不知谁又是水德,老夫断言得水者得天下也!” 这便是邹衍的阴阳五行学说的精髓!后面长篇累牍就是论述上古三代夏商周的五行属性问题,秦梦瞟了一眼,这都知道,自然没有新意便给了崔广他们! 打开另一卷,发现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各种书目名称,孔子的诗,书,礼,乐,都在其中,更有无数后世的有录无实的经典大作。没想到稷下学宫在传承华夏文明方面做出了如此卓绝的贡献!从这一点来看,吕不韦的捐资不论为何目的。他都值得为人称道! “凡帝王之将兴也,天必先见祥乎下民。黄帝之时,天先见大螾大蝼。黄帝曰:‘土气胜!’土气胜,故其色尚黄,其事则土。 及禹之时,天先见草木秋冬不杀。禹曰:‘木气胜!’木气胜,故其色尚青,其事则木。及汤之时,天先见金刃生于水。 汤曰,‘金气胜!’金气胜,故其色尚白,其事则金。及文王之时,天先见火,赤鸟衔丹书集于周社。 文王曰;‘火气胜!’火气胜,故其色尚赤,其事则火。代火者必将水,天且先见水气胜。水气胜,故其色尚黑,其事则水!齐国之地三面皆水,先生依你之言是否可以说,齐国将会是日后的王者?” 大堂内有一少年捧书大声念诵,大家还以为他为邹子精彩的著述而吸引,本没有太在意,不过随着他最后朗声“先生”两字,人们都被他最后一句的问话吸引了! 听这话就是在挑事,那少年不是太子丹,还能是谁?只见他满脸戏谑之态,话音充满了挑衅,昂着头,很有一副唯我独尊的霸气! 这属于敏感政治话题,大堂上下,众人皆是屏气凝神期待邹子怎么回答这个愣头青的问题。 虽说天下唯秦独大,将三晋欺负的抬不起头,然而还有楚齐燕三国,这三家不论疆域兵力税赋都可与秦国不相上下,天下之人都知秦国有吞并天下之心,但却不信他野蛮秦国能有王者天下之命! 在座都是洞悉天下局势的时代精英,各国未来的领袖,怎不关心邹子之言,老头子创立了这个学说,日后这就可作为后来王者执掌天下的天命理论根据! 不过眼下再坐都还不敢以水命自居!谁敢出这个日后天下之王的风头,那就是招惹虎视眈眈的秦国! 老头子看了看一旁面带笑容的荀子,不紧不慢的说道:“小子你这问题很好,当年你太爷燕昭王就问老夫这个问题,老夫叹道吴越遍地水乡,你燕国也不是东面临海吗?五行之德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得有祥瑞降临昭示,才能知道诸侯的真正五行之性!” “先生可曾看到祥瑞,我秦国又属五行那一行呢?是否我秦国发迹于西方荒原之上,就和水德无关呢?”吕不韦起身恭敬的躬身向邹衍请教! 邹衍手捻须髯叹道:“天命难测!老夫不才,直到现在也未探究出天下诸侯的五行属性来,自从西狩获麟,孔子封笔,天下久不出祥瑞矣!” 秦梦今天算是明白了,日后秦始皇推崇五德交替之说,以黑为尚,以水德自居,不是秦国属水,而是根据邹衍这一套,将自己定为了水德! 邹衍说完,荀子接过话道:“《公羊传》记载鲁哀公十四年西狩获死麟,孔子去世,列国从此争雄,天下大乱!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不如草芥。在下和邹子一样,心忧天下,看不到希望!在下以为天下有德者居之!稷下学子个个以仁义称道,治国理政,安民生产都是有德君子。有他们辅佐,诸侯必当都会受上天庇佑!” 荀子脸上一点没有为民痛心疾首之意,反而和邹衍两人一唱一和赞赏稷下学子都是德才兼备的人才。 秦梦算是服了,没想到稷下学宫的两个老校长,在厚着脸皮推介自家毕学生! 第二百八十章 邹衍敛财 荀子接着说道:“稷下学宫诸子百家,宗师云集,阴阳,儒,墨,名,法,道德,兵,医,纵横,杂,小说等诸家皆有领袖人物。邹子德艺双馨,却也是一家之谈,况愚见,天下异象久不出矣,安民立国不能依赖上天造化,更需君王戮力,万民齐心。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况蝉联三届宫长之所以离开稷下学宫,远赴楚地教学收徒,都为传播老夫治国安民之理念。 诸位也知道,况和邹子学术看法虽有不同,但不妨碍我们是挚友是同仁。五行之说,况也认同,更认为邹子的“大小九州说”也是对的。 前些时日,况在兰陵授徒,有一人过来拜访,那人展示了几样况从来没见过的稀罕之物,令况稀奇至极,得知那人本是叶邑楚人,叶氏名羽,他要继承祖志,编一卷囊括天下山川河海的巨著,叶子游历颇丰,向况讲述了种种奇异见闻。 邹子有言,“所谓中国者,于天下乃八十一分居其一分耳。”邹子虽未行走天下直至四极八荒之地,但此言一点不虚,据叶子经历,他西出函谷关,一直向西一日行进了一年又一百八十余日,才到了大陆尽头。路途所见各色人等,物种风貌,那非坐井观天的我们所能想象! 然而令他更为惊奇的是,他坐船继续西行,顺风漂泊,赫然发现了一块更为广阔的土地,这块大陆上的人非金发碧眼的胡人,而是如你我等相似的华夏之人。 叶羽历经种种磨难,横穿了整个大陆,又见到了一片更为广阔的大海,他抱着必死,只为看看这个辽阔的天下到底有多大,老天护佑,他在大海之上漂泊数月之余,再次踏上陆地,诧异之至,竟有回到了我们华夏之地! 他听见熟悉的乡音,激动难掩,喜极而泣!同去一百多人,路上病的病伤的伤,生还者不足五人矣!令人遗憾的是,五人上岸,暴饮暴食一顿后,竟也一命呜呼了,叶羽此行真可谓九死一生! 况将此事说与邹子听,他也惊喜莫名的感叹道,没想到中国之地相比寰宇实在过于渺小,九州之外还有州,四海之外还有海。” 荀子口才极好,一口气将这个传奇历险讲了下来,堂上堂下喧闹一片,在座无不叹为观止,不敢思议,不少人摇头不信,互相讨论着! 秦梦听荀况提及叶羽,不禁想到崔邑着火所用的石漆,想起春申君舍人朱英提及叶公好龙的子孙叶羽。没想到他拜访了荀子!大概从此以后,叶羽的名声也会在天下间传扬起来,然而只有他一人活了下来,再无旁证,不知有多少人会信呢? 也许只有秦梦会深信不已,其他之人包括叶羽本人,他也不敢置信,至少他是想不明白地球是圆的这个常识的,更不用说万有引力了。世人一直认为天圆地方,人从来是不动的,日头东升西落,也只是太阳在动,这一点无论多么有智慧的人,也不可能会那么坚定的想到,列子的孔子与小儿辩日就是例证! 秦梦心中很是激动,没想到我华夏先民早已环游了世界,横穿亚欧大陆,发现了美洲,还漂流太平洋,又回到了中土!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可以想象叶羽重新踏上故乡的土地,见到熟悉的乡音,是如何激动,五人都因此而亡,不可谓不奇!秦梦很想会他一会,听他将那九死一生的探险故事! 邹子道:“中国名曰赤县神州。赤县神州内自有九州,禹之序九州是也,不得为州数,中国外如赤县神州者九,乃所谓九州也。于是有裨海环之,人民禽兽莫能相通者,如一区中者,乃为州。如此者九,乃有大瀛海环其外,天地之际焉。这是老夫夜夜所观天象所得感悟,没想到叶羽此行,印证了老夫的学说,老夫死而无憾也! 老夫虽然深信阴阳之道,然而也知孔夫子所言,敬鬼神而远之!天下祥瑞久不出,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荀子说得好,隆礼尊贤而王,重法爱民而霸,治之经,礼与刑,君子以修百姓宁,礼以定伦,法定分! 星辰茫茫一片,虽然纷乱复杂,但细观寰宇星云皆有轨迹,天下之事也一样,有礼有法,才能琴瑟和谐,有为之君,尊礼敬法才会万民共存,才能行王霸之业!” 秦梦听闻邹子此言,很是为两人的双簧好笑,两人也是被后世称作一代宗师大家,没想到脸皮还真厚,彼此互捧,一点没有不好意,这是毫不掩饰的在推崇荀子的学说以及主张的! 荀子向邹衍轻轻拱手表示谢过道:“老夫老矣,致学一生颇感身心疲乏!今年弟子从开始的百十弟子,不知不觉收了八百多弟子,不说老夫不能一一教授,加上我的大弟子浮丘伯也难以胜任,为师之道最忌误人子弟,老夫只能请求邹子向稷下学宫暂借数十名宿儒和我一同将这些弟子培养出师!学之道在精不在多,老夫也已决定了日后不再招收弟子了!” 荀子此言一出,堂上堂下顿时再一次喧闹了起来,他这话就是说即日起不再收徒!日后天下还是稷下学宫一家独大,再没有能以相抗衡的学问大家了!似乎这就是荀子和邹衍一唱一和配合如此默契的原因之所在吧! 李斯和众多崇拜荀子的士子一样,声嘶力竭的呼喊,恳请荀子收下他们,士人们哭泣,愤怒,拜地恳求,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秦梦不禁诧然若荀子真关上收徒的大门,岂不说李斯就不可能和韩非成为师兄弟了!那岂不是和历史记载就有了出入?秦梦又担心起历史会不会改变的问题了。 邹衍起身平复众人的喧闹道:“荀子历任学宫三届宫长,名望天下第一,士子颇为敬仰,若是闭上拜师之门,恐有天下重负!我建议荀子最后一次收授学子,不过数量不多,也就二十人而已,但需比较所缴纳的财赀,高者录取!荀子表示收入全归学宫,希望盛宴之后,想拜荀子为师的学生找老夫弟子乘丘子报名! 见过不要脸的,却没有见过这么高层次之人不要脸的!他们这是明目张胆的敛财! 第二百八十一章 人性善恶 敛财无可厚非,这个时代的教育是一种昂贵的,象征身份地位的奢侈品,是世代为农为奴的百姓根本接触不到的。 在座都是王侯公卿,或是破落世家之后,最不济也是李斯这样的小吏!秦梦环视四周,莞尔一笑,其实场中身份最低下者是自己,李斯怎么也是个小吏,而自己只是一个穷苦出身的庶民之子,一无爵位二无显赫身世,不是机缘巧合,自己这种身份之人是无论如何来不到这里来的。 二十人的名额,以财赀高下录取,这令李斯甚是绝望,随便拿出一个封君,他家子侄都有上百,更别提诸侯公子,恐怕入学的价钱要炒到天上去了! 秦梦心中甚是佩服,邹衍和荀子一招玩的真高!谁说读书人都是书呆子,两位大儒那简直可以和吕不韦这样的商贾精英相匹敌! 邹衍没有让秦梦很失望,老人家还是有些人文关怀的,“家财不丰者而又有卓异之才者,请拿出所书文章递到老夫门下,真是文采斐然,见识独到,老夫可择先录取!”李斯听完,脸上绝望之色倒有几分缓和。 邹衍再次清了清嗓子道:“荀子都已疲惫不堪了,老夫较他还大着几岁,更是力不从心了,此次稷下论战,滕更,季孙氏,盆成括,浩生不害,咸丘蒙,彭更,徐辟,充虞,孟仲子,高子,屋庐连,陈代、陈臻,万章,公孙丑,乐正克,你们这些大儒名宿看在老夫这张老脸上能来,这令老夫甚是欣慰,看到满堂白发银髯的师兄师弟,衍心中感慨良多!来人,上酒,饮胜!让我们一起把酒言欢,今日不醉不归!” 秦梦很是佩服邹衍的记忆力,这么大岁数眼不花耳不聋,还能将在座之人一一辨认清楚,真是难得。邹衍介绍这些人都是赫赫有名的大儒,里面多有亚圣孟子的弟子,真可谓阵容豪华! “老伙计,你什么时候不学阴阳,改学儒家经典了,你我都争了半辈子了,难道还记仇,怎么就不介绍愚兄以及那些非显学同辈呢?”前排一位花白头发老者,捋着胡子,似笑非笑的看着邹衍抗议道。 邹衍哈哈一笑道:“子秉兄,你莫要着急,容在下缓上一口气,再介绍天下诸子!” 秦梦认识他,这就是以白马非马闻名天下的公孙龙。 邹衍接着说道:“公孙龙子,还是这般牙尖嘴利,一辈子都不改一改,白马都让他说成了不是马!天下辩才第一的称谓,非你莫属!” 这次来得的人,真不少,可谓精英荟萃。 研究易学者有蔡公,韩公,丁公等,喜好稽古以及诗书者有杜文公,南公等,研究礼仪制度者有王史氏等,好琴瑟之声者有师旷后人师氏等,精通儒学的孔门弟子更是数不胜数,研究书法籀体者,研究药理医者,纵横天下游说者,兵法战阵者,清虚守静的黄老之术者,皆有,真可谓群贤毕至,天下英才一网打尽! 邹衍介绍完毕来宾,崔广道:“稷下学宫,最精彩的诸子百家大辩论开始了!” 每想到太子丹第一个站起来道:“请问荀子先生你适才说那人西出函谷关,一直向西,怎么可能到最后又回到我华夏之地了?”太子丹这次是满脸真诚,眼神不移的盯着荀子问道。 这个问题,也是再坐想不明白的,荀子只是摇头,颇为叹息道:“我也曾问叶羽,路上莫不是迷路转向了?他却坚定的告诉老夫,他每日都是看着太阳东升西落行进的!方向绝不会错。匪夷所思,老夫也无法解释,所以就想在此提出,希望集众人之力,解决这个疑问。” 再坐所有人都在凝神思索这个问题,有人提出,叶羽本人来了没有。好让他给大家亲自讲述一下惊险奇遇。 荀子道:“叶羽没有来,他忙着编著,老夫邀请他也没来,他想着完成著作后,再进行一次游历,确定一下路上确实没有转向!” “心虚了,不敢来,可能他这是诓骗世人!” “走到天的尽头,就到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是仙人在俯视人间,再以我们这些蝼蚁取乐?” “天圆地方,只能越走越远怎么可能走回来?这就是无稽之谈!” 这一话题对他们思维是种巨大的挑战,秦梦只是笑而不语,不想点破这层窗户纸,要是对他们说,人类所处在一个球体上,他们肯定无法理解,不论废多少口水,一时半会都是解释不清的! 让他们当作传奇诡异小说听听就是了!似乎这一难题不解决再坐所有人都不会开心。想要让这个话题掀过去就必须有一个更吸引人的话题。 李斯是一个聪明人,他抓住了大家沉默的间隙起身恭敬对荀子施礼道:“今人之性,生而有好利,叶羽此举必是为利。生而有耳目之欲,有好声色焉,叶羽必定为一己私利而编造的奇异故事,先生虽一针见血指出了人性的丑恶,但先生却是位贤良方正的长者,不以人心险恶而度人!上蔡李斯感佩至深!” 秦梦真心佩服李斯的口才,明里指责叶羽,实则是拍荀子马屁,顺便引用荀子的性恶论,以示熟稔先生大作,好在荀子跟前留个好印象! 地球是不是圆的!天下七雄谁到底是水德!都不如性到底是善是恶,吸引在坐大儒们的好辩之心。 李斯此言一出,确实将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人性善恶上面来了。适才邹衍提及的几位孟子弟子,以公孙丑为首,不约而同向李斯开炮! 对于动摇孟子先师学说根基,孟子学派以唇枪舌剑予以坚决回击,面对遮天蔽日的口水,子南真秦梦他们等只能掩面躲避,李斯却得意的全部笑纳! 荀子身边不少弟子也要参与辩论,荀子却出手阻止,颇为同情的看了一眼遭受公孙丑,万章喋喋不休的攻击李斯说道:“诸位师兄师弟,况只是说了句实话,你们扪心自问,况说得无礼吗?你们问问在坐听的昏昏欲睡的公子公孙,他们信谁?况没有否认人的恻隐之心,也没有断定是人就恶!你们这样不依不饶,让晚辈怎么看呢?” 第二百八十二章 一怒为红颜 荀子一言大有扭转局势之势,场面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正宗孔儒的传人,孔子的七世孙子慎出言道:“子曰:性相近,习相远!人性之善恶纷争由来已久,这些不是一时二刻所能辨白清楚的,天下儒学皆出孔门,先祖孔子这句话不说人性善恶,只说后天造化!” 公孙龙子也附和道:“孟子讲善,荀子讲恶,老夫认为两者都不对,人性本无善恶。婴儿呱呱落地,只会张嘴索食,吃饱之后便会睡去,长大之后,欲取功名富贵,这人心才开始变坏的!” 子慎,公孙龙的和稀泥之法阻止不了孟荀两派的交锋!李斯再次站起道:“在座各位也知,饥而欲饱,寒而欲暖,劳而欲休!姑且不说这是人性善恶,然人从之,顺人之情,必出于争夺,合于犯纷乱理而归于暴,千百年来,诸侯征伐,周而复始,人民血流飘杵,尸首盈城满野,敢问这不是性恶,还能说性善吗?” 李斯铿锵一番话,有理有据,皆出自荀子大作,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就是荀子坐下弟子。荀子以及众弟子也不由向李斯投来赞赏的目光。 很显然,关于人性善恶的争论,荀子一派和孟子一派交锋多次,在座真正掌握权柄的人物昏昏欲睡,他们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公孙丑,万章等孟子的铁杆弟子,也许在这些他们眼中,争论这些问题纯属扯淡,人若向善哪有征伐呢? 公孙丑这边的都是宿儒,自然深得孟子言辩心得,抓住人有恻隐之心大谈人性之仁,让在座扪心自问自己是否是好人?这绝对是个杀手锏,再十恶不赦的人也会认为自己是一个好人!何况在座之人都是深受教化的文明人,堂上堂下不论太子相国,还是学子大儒,立场改变,又开始赞同人善之论了! 性善是孟子思想的理论根据和核心,他的学说都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之上,他的弟子以及推崇他的人,若想用孟子的思想治国理政修身齐家,就必须坚守“善”这一理论根据地,他们弟子坚决捍卫孟子的这一主张,咄咄逼人之势就可理解。 然而这个时代荀子的性恶论占据了优势,接下来荀子没有再阻止弟子加入辩论。战争对于人们心灵造成的创伤阴影是无法弥补消除的,天下纷争不断,遍地狼烟,在座学子,宿儒,权贵,哪个没有见过战争的血腥,列国征伐,诸侯火并,夺权篡位,弑父杀兄,易子而食,一件件的血腥之事,让人去相信人性本善,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讨论这样的话题,本就是可笑之极,未讨论之前,大家已经认定了人性本恶,孟学一派,只是维护师道尊严而已,你们也非真正认为人性就善,只有心性向善之人才会真正认为人性是善! 我不喜欢酸儒书生的人伦大道,将女子和小人并列,将人分个三流九等,更讨厌你们这些满嘴仁义道德却助纣为虐之人,若是你们真正心善,就莫要去帮助诸侯大王,征伐夺地,求取功名,若你们真是这样做了,天下就太平了!”秦梦抱头不敢抬头,不想今日卫君这一桌,时时有炸雷想起,众人的目光再次扫了过来。 一个文气俏丽的白面书生,站在秦梦旁边,侃侃而谈,说出的话字字诛心,令人不禁侧目而视! 前面屏风后传来一个小童稚嫩的呼喊:“左清阿姊!”显然赵正就在里面,他是透过缝隙认出了女扮男装的左清。 大堂内再次喧闹一片,左清的女儿身在卫君这桌散发的桂花香味,早就引起人们的注意,还道是卫君子南真养的小白脸呢? 邹衍咦的一声:“我稷下别院何时有才女出现?难得!难得!看你这口气大有巾帼不让须眉之意啊!老夫愿洗耳恭听高论!” 左清气呼呼的说道:“人性本善,不谈后天造化,只谈天生本能,你们可曾见过,牛犊将杀,母牛满含眼泪看向其子,常言道虎不食子。倘若天崩地裂,母亲也会誓死守护孩儿!母亲宁愿饿死也要将最后一口奶水让婴孩喝掉!这不是最本能的善良吗? 诚然,良心出于困地,但只要这一点人性的善良就足够了,母爱可滋生孝心,孝心又可演化其他大义,至于仁义都是在此基础上演绎产生!齐太后可谓母爱至真之人,齐王可谓至孝至仁之人,你们说人性到底是善是恶?” 左清绝对是辩才高手,前面以日常小事证理,最后还将君王后还有齐王搬了出来,即使其他人心中纵有一千个不认同也不好意直言反驳! 人的求善之心是不可阻止的,这是人类走向文明的驱动力。从野蛮走向文明中间有曲折有黑暗,但人类的母爱就是善良的火种,有了这粒星星之火,黑暗世界中的就有一丝亮光,大而化之,人类就会真正走向光明,走向文明。 在座虽都是明理之人,但也有二百五半吊子,太子丹讥笑道:“原来你是女子,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什么时候女子也可能跑到稷下学宫,谈天论地了?不在家里织布养蚕,跑到这里作甚!你莫非就是’巫儿’!他这一言引起了堂上堂下一阵哄笑! 出身太史之家的左清怎么不知巫儿的来历?桓公兄襄公殷乱,姑姊妹不嫁,于是令国中民家长女不嫁,名曰“巫儿”。为家主祠,嫁则不利于家,几百年了王侯公卿早就没有这个荒唐的习俗,却流到民间成了风俗。这是对待女子的残酷蹂躏,他们习以为常,但在秦梦看来是可忍孰不可忍! 秦梦看到左清一脸委屈,满脸泪水,欲要反驳却被气的哑口无言!秦梦这心中的火一下子就窜了起来,大声呵斥道:“一群男人欺负一个弱小女子有何得意?你们口口声声仁义道德,不看你们都是什么样的人: 你大讲变法,务耕战,励精图治,什么圣王先贤,孝悌仁义全不放在眼里,功名戾气直冲霄汉,还是三届学宫祭酒,我呸! 你一个道学假士,一天到晚仰天看天,装神弄鬼,摆弄出些什么阴阳之道,五行狗屁,大小九州,枯燥无味如同嚼蜡! 还有你们这些歧视女子,声言男女授受不亲,却三房四妾!权贵既有利益看门奴。 还有你们这些破落贵族,隐遁山林,自恃清高,自以为饱经风霜,阅历天下兴亡成败,殊不知你们这是嫉妒! 还有你们每日辛苦不堪,游走天下诸侯间,红唇白齿,拨弄是非,扰的天下大乱,我就是小人,咱们小人与女子还羞于他们为伍!咱们走,离开这竟是荒谬之言之地。” 秦梦觉得很是过瘾,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口气将荀子,邹衍,孔孟儒生,老庄之徒,纵横游士骂了一个狗血淋头! 秦梦拉起已经不再哭泣的,满眼满目惊异之色的左清,就向外走去! 秦梦身上的霸气突然爆发震撼全堂,大摇大摆走后很久,堂上堂下才开始了惊涛骇浪般的骚动! 这时鲁仲连道:“越来越无趣,老夫很是赞同秦子之言,发我不敢发之言,天下之士都已成了权贵鹰犬,天下苍生看来真是无人管了!”没想到鲁仲连也陡然离席,走了! 落下依然还在捋着胡须的邹衍和荀子惭愧的相视而笑! 天齐渊的风景很美,秦梦拉着左清的手,漫步在秋风十里的山花烂漫之中,心情一下子就平复了! “还生不生气?这口气我冒天下之大不韪替你出了,怎么感谢我?” “谁让你小子等罪天下所有士子的,你就没想过日后出仕建功立业吗?”左清美目盼兮崇拜的望着秦梦,未答却问道! “怕什么,本来就是一介草民,为何要为功名所桎梏,本来我是不会说出我的心里话的,谁让你被人欺负了!这个气,是个男人都忍不了!更何况,我长大后一定要娶你为妻的!” 妻,在左清看来是一个承诺,是一份守护,是一份荣耀,她闪烁晶莹的大眼睛,都是惊奇幸福之色! 美人如花,花上有珠,这一刻美得令人心醉! 第二百八十三章 八卦花边 左清被感动的一塌糊涂,本想抱抱眼前这个小弟般的少年,转身却发现面色慈祥的鲁仲连就在背后不远处注视。左清一时尴尬,手脚都僵硬了,白净的脸上顿显绯红。 “连子前辈怎知我们在这里?”秦梦没想到鲁仲连追了过来,惊奇的问道。 鲁仲连拍着秦梦的小肩膀,拉他到一旁道:“小子没想到你气魄宏大,敢于藐视一切权贵,发老夫不敢发之感叹!着实令老夫佩服!你曾外公也会为你高兴欣慰,没想到你心系百万草芥之民,为他们代言!真有祖师爷墨子之风啊!” 秦梦从未曾想过,鲁仲连会给自己如此高的评价,真是莫名其妙!人民是伟大的!咱从小就接受这种教育,心中自然都是人民。今天稷下别院中一席石破天惊的言论都是自己富有批判精神的小小流露而已,让人赞誉心系万民,倒有些惭愧了,其实这是怒发冲冠为红颜! 鲁仲连道:“老夫要离开临淄了,齐相后胜欲要构陷污蔑老夫是燕国间细,若不是秦子你及时通风报信,老夫恐怕被投入牢中至死都不知真相!后胜为人心胸狭隘,好色贪财,胸中无胆气,恃强凌弱,老夫若答应了君王后的遗愿,必定和他势同水火,也罢!老夫早就厌倦了这俗世中的争夺烦扰,此去海上也好在钓鱼岛搭庐常守侯延候长两位贤弟左右,免得他们孤单寂寞!” 秦梦还未来得及寒暄几句,鲁仲连便放声大笑,飘然离去,看见暗中护卫自己安全的四五位隐者,悉数都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和鲁仲连看似同行,却在交谈,他们落寞的停下了脚步,恭送鲁仲连远去。想必他们也知道要和自家巨子分别了,心中骤生不舍吧! 秦梦想起了鲁仲连老头一辈子为苍生奔波的辛劳,分别之际,心中也有几分伤感,只是默默祝福而已。 鲁仲连远离视线后,却在稷下别院的方向,疾走而来一名身穿华服颇为帅气的小青年,还不断摆手高喊:“清儿,秦弟,莫要离去,魏宇有话要说!” 原来是信陵君魏无忌之子魏宇,秦梦惶恐什么时候高高在上的魏公孙和自己关系亲近到了称兄道弟。魏宇疾风电掣般奔了过来,见面便说:“清儿甥女,还曾认得宇儿小舅?多年不见没想到你出落的花儿一般!是个男人都会心动!回到大梁我就遣人去你家提亲,可好!” 魏宇此言一出惊得秦梦和左清呆立原地,不知所措!魏宇放声大笑道:“逗你们玩呢?谁看不出你俩郎情妾意,小舅怎会拆散一对有情之人呢?小舅之前并不知你就是王妹之女,听见堂上那秦国公子喊了一嗓子,名字甚是熟悉,记得小时见过你一面,打听才知果然是左太史之女,当时我和太子就怒不可遏,为了出这口污蔑我们魏家王室的恶气,小舅上去便和那燕国小子厮打了起来,你看小舅身上都被他扯得成啥了!” 魏宇如此已解释,秦梦恍然大悟,可不是魏王是信陵君兄长,左清母亲又是王女,公孙魏宇这不成了娘家舅了吗?天啊!这要是娶了左清了,日后岂不和魏王成了亲戚!若是魏王有女是秦王姬,那岂不又和秦国扯上关系,那么和赵正说不准是什么亲戚的,啊!这时代转圈到处都是亲戚,有这关系还打啥呀! 魏宇确实是满身尘土,发髻散乱,脸上还有一道抓痕,以他和太子丹水火不容的脾气,动手厮打不足为奇! 秦梦拱手施礼道:“多谢公孙出手,替左家阿姊出气!小子感激不尽!” 魏宇面带微笑,满目熠熠生辉打量秦梦道:“若不是父亲来信,魏宇真就和你小子失之交臂了!多谢那日进城之时,你为我化去燕国太子那阴损毒辣的暗招。当时我门下舍人提及此事,还以为你小子是无意之举,后来父亲来信向我介绍了你,我才知咱们交情甚有渊源,莫要责怪愚兄怠慢!今日你俩之举让我魏国出尽了风头,太子增兄已有意收你为门下舍人!回国之后定会给你爵位,脱离贱民之籍!你俩才有可能在一起吗?” 魏宇还想再说什么已有人在呼唤他了,回头一看岔道处以太子增为首,站立了随行和众多车驾,魏宇道:“不和你们说了,这就上路回大梁去了!咱们回国再聚,后会有期!” 秦梦又惊又喜,挥手送别了魏宇,对难掩满脸羞涩左清开玩笑道:“我和公孙魏宇称兄道弟,你却是清儿甥女,那你是否也该称呼我一声小舅呢?” 此话一出,左清娇媚温柔之态顿去,泼辣本性再次露了出来,秦梦乐得活该身上让左清拧掐,转圈求饶。 “你们俩开心了,惹得偌大的稷下别院哗啦啦走了一半的贵宾!也不知他们还会不会承兑他们的贺钱!老夫真是遭受了无妄之灾,昨日夜观天象就觉得文昌星大晦,不利稷下学宫啊!”令秦梦怎么都没想到邹衍一大把年纪,追了过来,气喘吁吁的嗔怒埋怨! “这是我稷下学宫从来不曾有过的耻辱!这次真是被小人和女子蔑视到了一文不值臭不可闻的地步!你俩让老夫又气又爱啊! 你们走后,魏公孙就和燕太子打了一架,堂上剑拔弩张,哪还有一点文质彬彬之气,他们被拉开后便各自挥袖离去!真不知他们这是为了那般!如今你在去稷下别院堂上去听,剩下之人不再探究天人之道,而是讨论起你是否是齐王流落民间的庶子? 卫君也要离席而去,就连我的大金主秦国相国吕不韦也随之欲要离去,还好老夫使人留下了他们,他们却非要见到你俩,老夫这才腆着脸着老脸,过来相求!” 秦梦看了看邹衍飘散前胸的花白胡子,不禁大吃一惊,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何时有如此能量,竟然让这有着几十年严谨致学传统的稷下学堂讨论起了不着调的八卦花边轶事来了!心中不免有些小得意。 第二百八十四章 大忽悠 后胜在邹衍面前都如同孙子一样恭敬有礼,而今邹衍却对左清和自己这般忍让宽待,秦梦也觉适才一通三味真火发的有些大,看着这位诚意恳求的老者还真有点于心不忍。 秦梦便又将话圆了过来:“都是小子狂妄自大,看见左清阿姊被人侮辱,心中一时气恼,口不择言说出大逆不道之话,还望邹子莫要望心里去!” 邹衍面色和缓长出一口气,大有心中石头落地的愉悦。“老夫哪敢?你小子莫要说了,老夫这小庙真是不敢得罪两位大神! 假若时光可以倒转,老夫绝对会将那燕国小子赶出稷下别院,让左家女子随意发言,还保证每人都对你们恭敬有加,然而覆水难收,老夫也只能尽力弥补吧!” 秦梦这一刻有些恍惚,如此赫赫大儒竟对两个少年人低三下四,心中充满疑惑,随邹衍回去。一路上没资格进稷下别院的士人,对邹衍躬身施礼俯首膜拜,同时不解的打量邹衍身后的秦梦和左清。 邹衍领着秦梦和左清刚跨进稷下别院的二进院门,便听到屋中噼里啪啦瓷杯摔地的声音。邹衍立即拉住左清道:“老夫问你,适才你是否赞同秦子的激愤之言,可真心想为天下苍生着想?” 左清不明邹衍是何意,下意识的点点头。邹衍接着说道:“今日之事老夫也不以为耻,老夫身为万人之师,今日放下身份不顾该有的体面跑到院门外去请你俩,都是为了天下苍生! 那秦国公子适才发下豪言,要为他左清阿姊出一口恶气,扬言长大后尽诛天下儒生!我观那小公子,眉宇之间确有王者之气,老夫夜观天象,西方确有王者之星初现,料想他日后定会执掌权柄,到那时他心中这口怨气爆发,天下读书人可真成了鱼肉!” 思细级恐!秦梦听完邹衍一席言,不觉眼睛瞪得大大的,难道眼前这个邹夫子真能未卜先知,前算五百年后推五百年? 适才邹衍揭露了一个天机,秦始皇赵正日后真犯下了一件为千百年读书人诟病的罪行:坑儒!秦梦有些怀疑耳朵出问题了,然而邹衍的声音就在耳边回荡! 邹衍接着说道:“左家女子,老夫知你是左太史之女,深究起来老夫和你祖父还有些交情,看在这一点,你俩进了门去,便去劝慰那秦国公子,让他不再生气!老夫就这点要求!希望左家女子和秦家小子能成全老夫为天下苍生的一片赤子之心!” 左清虽然受辱但哪见过一位德高长者如此纡尊降贵的巴结两个“小人”?毕竟是大家闺秀,知礼明礼,便也就不再计较先前的委屈,颇为不好意思的点头答应了! 秦梦震惊于邹衍的看穿天机,便也下意识的点头答应了!邹衍和秦梦左清来到一处很是典雅别致的房前,就听到吕不韦颇为和蔼的劝解道!“公子,你别生气,老仆一定让你出了这口气……” 三人踏进门来,正好看见举起青铜小鼎,欲要掷地的赵正。邹衍扑上前来说道“公子使不得!这是齐王最喜欢的云龙鼎!” 一身锦衣华服打扮的赵正抬头看到进来的是秦梦和左清,立即转怒为喜,丢下铜鼎便扑倒秦梦和左清跟前喊道:“秦哥哥,左清阿姊!” 邹衍连忙捡起掉在地上断了一条腿的云龙鼎,颇为叹息道:“可惜了!可惜了!小公子,老夫已将你的秦哥哥和左家阿姊,请了过来,还赔了不是,公子该息怒了吧!吕公你看那贺钱可否兑现!” 吕不韦来到邹衍面前面笑肉不笑道:“夫子怎可把不韦的儿戏之言当真,公子年小无知,一时气恼,不韦只是哄他的玩笑之言!邹子放心,不韦对六国士子的资助不会中断的!” 邹衍对吕不韦感激不尽,借口操持前堂百家诸子学问讨论便匆匆离去了。 赵正欢欢喜喜的对秦梦左清说道:“秦哥哥多次救我之命,左阿姊又不畏生死救正儿一命,娘亲说大恩当涌泉相报,今日见姐姐受此大辱,正儿心中也甚是委屈,正儿一定要替你们出这口气将那些耻笑你们的儒生士子统统黥面,割耳,刖足,劓刑!” 秦梦很是震惊,赵正身上较上次相见陡然多了一种霸气,都知道用割鼻耳,刺面,砍脚来吓唬人了。秦梦和左清对视一眼安慰道:“我们没生气,都是大家无心之言,邹老夫子也已赔了不是,正儿就莫要替我们委屈了!” 秦梦道:“哥哥也一直想念你这个好哥们儿,没想到这么长时间不见,你长个了!还长壮了许多!” 赵正拉着秦梦和左清的手儿道:“正儿,明日就将回咸阳去了,很是舍不得秦哥哥和左清阿姊,不知何时再见到你们,正儿会想念你们的!” 秦梦不觉被这童真的话语感动的热泪盈眶,抚摸他那修饰的一丝不乱的发髻说道:“等秦哥哥长大点,就去咸阳寻你,到时带上豆蛋兄妹住带你家就不走了。上次你欺负豆蛋,他还记着仇呢?扬言要和你决战,就不知你敢不敢迎战?” 赵正听闻不觉哈哈笑道:“豆蛋,打不过我!不过我会让着他的!正儿觉得世上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在田妈妈家里和小伙伴一起玩耍。正儿可怜他们无衣无食,以后我一定让娘亲派人多送吃食衣物,让他们吃好穿好!” 赵正颇为喜欢左清,像一个撒娇的小弟弟在自家姐姐怀里厮磨,吕不韦凑到秦梦身边道:“秦子今日所发之言,高风孤冷,令不韦动容,不愧是巨子侯公的曾外孙!日后必当是墨门巨子! 今日公子见左家女子受辱,甚是恼怒,非要替你们出了这口气!不韦不才,就会用钱财制人!你看这一代宗师邹子,人前人后风光无限,我若是不给他这一千五百金的贺钱,他坐下一众弟子都要缩衣节食了! 他前些年周游天下,诸侯都以礼恭候,无非就想借他之口,说出自己才是日后天命正统,不过老家伙骗人的伎俩也就灵光一时,天下诸侯如今被我秦国打的喘不过气来,他的五行之说已是昨夜黄花了,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骗来的钱财都耗完,他待不韦自然恭敬如神!” 秦梦惊骇,难道千年传奇的邹衍竟在吕不韦口中是这种不着调之人,难道邹衍适才预言,赵正有帝王之气,日后会坑儒也是习惯了的信口胡诌,骗人套路?而不是他洞悉了天机?这令秦梦甚是郁闷! 第二百八十五章 深意 吕不韦也很郁闷!他失望于点破秦梦和侯赢之间关系,秦梦表现的不咸不淡。其实秦梦刚开始着实让吕不韦吓了一跳,不过惊异于吕不韦对邹衍的评鉴而没表现出来而已。 秦梦和侯赢的关系并非绝密,仓海君都能知道,更何况吕不韦?凡是情报工作做的踏实一点,收买一两个墨门弟子,都能知道此事!再者今日堂上秦梦将天下诸子百家骂了个遍,唯独不提墨家!他和墨门的关系怎不让人生疑?秦梦想着吕不韦知道就知道吧,日后他若再想拿自己当棋子任意摆布,也好有所顾忌。 吕不韦一改前面轻浮之态诚挚的对秦梦说道:“明日我等就将启程回国,吕不韦诚邀秦子同去咸阳,让秦王当面感谢你几次三番搭救公子之恩,不知秦子,可否愿意同行?”再次面对这种巨大的诱惑,秦梦依然如前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咸阳风险太大,赵正只是公子,秦王太子未定,这种明争暗夺的权利游戏,不知会绞杀进多少鲜活的生命。谁知又蹦出一个公子子傒,秦梦屡次破坏人家好事,他们几次功败垂成,子傒必定恨之入骨,大有杀之而后快之意。秦梦身边有了墨门隐者这才有了几分安全感,若是只身前往咸阳,不知那公子子傒会怎么想着法对付他! 秦梦才不愿冒这个险!晋布已被搬倒,老师西门安重掌大权。繁阳城中有着他熟悉的乡亲,他们质朴单纯,可爱善良,他就是孩子王,那里没有尔虞我诈,你死我活,那就是他的安乐窝。 旁边不远处还有一个被人看不起的赘婿,衰君子南真做邻居。临淄一行,卫君肯定还会高看秦梦,这若是回到濮阳,岂不轻而易举成了上卿!时不时上趟寒泉岗,逗逗日后要娶她为妻的太史之女左清,人生之逍遥,惬意,真是无言以表啊! 秦梦痴痴的笑,将头摇成了拨浪鼓!不去!不去!纵使千户侯,万户侯也不去咸阳! 吕不韦无奈的说道:“秦王后的谢礼,日后会送到繁阳,封君的位置虚席以待,什么时候想去咸阳之时,记得告知不韦一声!” 尽管秦梦知道吕不韦狡诈至极,但面对他的诚意相邀,秦梦还是深受感动,回头看看无忧无虑和左清戏耍的赵正,对吕不韦说道:“小子在这里谢过吕相抬爱!小子本就是一介乡野之民,野惯了,闲惯了,无拘无束惯了,受不了王侯公卿礼数的束缚,咸阳我还是不去了!路途迢迢,河流挡道,公子性命当是第一,查出幕后真凶才是永保公子无虞之计!” 秦梦觉得点到即止就行,若是直言相告,小心公子子傒!他就是幕后真凶!势必吕不韦会打破沙锅问到底,自己又拿不出真凭实据,越说越乱,倒牵扯不少隐秘之事来,若反被吕不韦再利用一把,岂不给自己身上惹了不少麻烦? 纵使这样,吕不韦还是用他那阴恻恻的眼神,打量秦梦道:“秦子此话莫非有深意,可有刺杀公子的蛛丝马迹?” 秦梦好奇吕不韦似乎能看透人心的小眼睛,勇敢的和他对视道:“我一个庶民小子,怎知秦人公子间讳莫如深的勾心斗角,吕公你也知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的道理,只要用心去查,凶手自然无处遁形!” “公子间!”吕不韦倒是颇有深意的重复道。他沉静的脸上随即布满了笑容,拍拍秦梦肩膀道:“秦子此言不虚,不韦定会着力去查,让凶手伏法就擒!” 就在这时,秦梦听见门外子南真高呼道:“秦子,听说你回来了,可曾在屋中?”秦梦推开层层守门的秦人甲士,来到了院中,只见卫君子南真身后跟着唐秉崔广四人以及小伏胜,心中不觉异常温暖,欣喜道:“听说你们为小子离席,这让小子甚是惶恐,你们这又是何苦来着?” “太史之女被人辱笑,寡人这做姨夫的怎还能坐得下去,若不是邹子大弟子乘丘子相劝,寡人定向稷下学宫要回吕相相赠的那五百金,再回馆舍!”看到卫君一副混不吝之态,秦梦就想笑,他也是一国封君之人! 吕不韦朗声笑道:“子南贤弟,莫为那五百金动肝火!”子南真见吕不韦从屋里出来,连忙上前哭诉道:“吕公,你这次可把小君害惨了,日后魏王让我濮阳城加税赋那可如何是好?也不知你承诺的将野王之城赠与小弟之事还算不算数了?” 吕不韦哈哈大笑道:“我吕不韦向来言而有信,让秦子传的话,自然算数,野王城自然送于子南贤弟,子南贤弟更不必担心魏王会找你麻烦,你可知那魏太子为何着急回国?那是因为我秦国已经大军压境了!秦王决定将昭王后几年失去的土地重新夺回来!子南贤弟想必当这个卫君也甚是窝囊吧!莫怕两年之内定将河内纳入我大秦版图!” 子南不再哭穷,而是被吕不韦身上的霸气震慑住了,吕不韦虽是随意之言,但明显是让卫君子南真选择日后何去何从,是继续投靠魏国,还是改弦更张投奔秦国,这是让他在做选择呢? 吕不韦见到子南真的囧态哈哈一笑道:“不急不急!子南贤弟慢慢考虑,天已不早,小公子心情也已舒畅,不韦就先走一步,秦子日后去咸阳,请知会不韦一声?” 得知吕不韦离开,宿儒云集的前院,便也停止了辩论,争相出来恭送吕不韦。也有公孙龙子孤傲之人尽叹,学问之道变矣!人心不古的话语。然而这样的酸话却阻止不了欲求功名的士人拼命向前的热情,他们只求能将名字留在吕不韦的耳中! 秦梦和左清没来得及和赵正告别,很遗憾的目送小哥们儿被众秦人甲士护着出了稷下别院上了马车。众人这才重新回到堂上,继续他们的大辩论! 秦梦觉得赵正的背影有些孤独,不由想起他陪她左右的丞相,李斯,便问崔广道:“上蔡李斯没跟你们出来?” 李斯很冷静,没有随崔广这些意气之士,冒着得罪诸子百家之过跟子南真离席,而此时他正在大堂之上如饥似渴的向荀子讨教学问,而韩非却在闭目养神若有所思的静坐,不知他能否觉察出一二不祥之兆? 第二百八十六章 两大难题 子南真,秦梦等本也想离去,不过适才的意气之举,将计划中的事情却给打乱了,答应伏胜就学稷下学宫一事还未落实,秦梦子南真只得重返学堂。 子南真隔着众人向韩非作揖打招呼,韩非如老僧坐定般却无反应,似乎陷入了某种了深思! 秦王子楚刚立,正欲大展宏图,励精图治。日后加紧对三晋用兵这是天下人都能猜到的,平灭东西周二国,直取韩国成皋,荥阳,只是牛刀初试。 吕不韦一席话点破了魏太子增为何着急忙慌的回国,自然也表明了日后秦国用兵的主要对象就是魏国。韩国莫名失去三川之地,必是避秦锋芒,以韩非的地位,虽是风淡云轻的高坐堂上,恐怕早有更深谋划。 “咱们得罪了在座的所有士人儒生!稷下学宫还会收留伏胜吗?”秦梦不无担心的问道。 子南真哈哈笑道:“寡人就想让稷下学宫耍赖,那样寡人的五百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索回了,五百金那就是五百万钱,你可知能请动多少天下名士?就是寡人在开一间稷下学宫也绰绰有余!也只有吕不韦这等土豪,才会花这冤枉钱! 回到濮阳寡人还得将国中子侄收罗一番,一起送来!要不五百金岂不亏大了!不论寡人送来多少学子,他学宫都得收下,他们若拒收,寡人看日后学宫何来贺钱啊!” 子南真脸皮厚到如此程度自然不会在乎与人打招呼被人漠视,乘丘子接待了卫君子南真,果真满口应允,还将伏胜分到孔儒子慎的门下学习! 这么多天的相识,大家已经喜欢上了这个聪明博学的家伙,尤其作了小伏胜几天师父的周术最是不舍。 秦梦轻轻拍了拍小伏胜的肩头很有深意的道:“回去吧,我们走了,好好学习,尤其熟记“诗书”日后天下学问还由你来传承,有机会我还会来临淄看望你这个小兄弟的!” 小伏胜眼角闪烁着难舍的泪水与大家挥手送别,秦梦,周术,崔广,唐秉,吴实,左清,一行人向马车停放处走去,准备回馆舍收拾行装,明天起程返回濮阳。 秦梦刚走两步,无意中触碰到怀中物什,突然想起一事,一拍脑门差点误事。离开繁阳之时,西门安特地为秦梦写了一份推荐书,希望拜于邹衍门下,精进学问,虽说秦梦并不稀罕,但里面西门公所表达的故人情谊,却是要传达给邹衍看的!今天本来就是将此书送给邹衍一观,不想中间却出了岔子,一时激愤也忘了这个岔儿! 秦梦去而复返,却被还未离去的乘丘子拦在了院外,一脸冷意对秦梦道:“你小子怎么还不离去,这几日临淄的风头全让你一人独占,今日你又大闹讲坛,在坐宿儒被你骂了一片!邹师哪里受过这等屈辱?我们不想再见到你,这里也不欢迎你,还是请回吧!你小子有齐王,秦相吕不韦当靠山,日后定会显达于诸侯!依托秦人也会纵横天下,日后更是不可一世!” 面对乘丘子冷言冷语的讥讽,秦梦只是苦笑!知道一时的冲动已经惹了不少人,并不往心里去,而是拿出怀中的书帛递给乘丘子道:“小子,见与不见邹子都无干紧要,只是没有完成西门安前辈所托,那就不敢回乡了!请将繁阳西门公的书帛传于邹子,他们是故人,小子只是信使而已!” 乘丘子大概知道西门安和师父的关系,这才接过书帛没好气的放秦梦进了院门,再次来到讲学大堂之下! 只听一人正在侃侃而谈道:“弟子有两事不明,特此向邹子请教?其一周史记载,武王克殷,岁在鹑火,月在天驷,日在析木之津,辰在斗柄,星在天鼋,这到是哪一年,另外据其他史书记载,武王伐纣,东面而迎岁,至汜而水,彗星出而授殷人其柄。荀子也讲武王之诛纣也,行之日以兵忌,东面而迎太岁。弟子虽也也是世袭天官,却依然推导不出,武王克商距今多少年?希望谈天邹指教! 秦梦没想到在座竟然讨论起这个自己最为熟悉的问题,秦梦不禁侧耳倾听起来。武王克商到底是哪一年,就连两千年后的历史学家也争议不断,没想到这个时代也难以定论!毕竟事情过去八百多,历法纪年又不甚明了,纵有史书也难以搞清! 那人接着又说道:“武王克商,具体时间难以算出,毕竟时间太久,然而平王东迁,我们都难以得出一个确切数字,这不是显得我等无能吗?邹子以你观察天象这么多年,能否推出具体年数来?” 华夏的纪年都是一把糊涂账,看来焚书之前,史书也未必有太多确切的记载,司马迁记载的共和元年倒是中国信史的开端,各国历法甚是混乱,具体多少年真是难以统计。后世也没有一个具体数字出现,平王西迁具体距今多少年了无人知晓也就不足为奇! “距今五百二十一年!”这种历史常识,怎么能难得住秦梦,平王东迁是公元前七百七十减去如今的二四九自然就是五百二十一年,秦梦无意识的口里嘟囔道。 只听那人接着说道:“其二就是根据先祖遗作记载,岁星附庸一颗赤星,但一些视力极好之人,却说能看到二三颗赤星不等,弟子才疏学浅,莫衷一是,请问邹子岁星到底有几颗赤星作为同盟?” 这人提完这两个问题后堂上堂下一片喧哗,那人满口番倨傲的词汇,秦梦虽也在史书上读过,但却是走马观花,逐词释义自然不会,只知岁星就是后世的木星。前一个问题大概意思是问根据木星能否推出武王克商距今多少年了?后一个问题是问木星有几个卫星? 第一个问题就是学术性的争论,到了后世也是一大争议!第二个问题,在没有望远镜的时代更是不好解释,裸眼观看木星的卫星也就是能看到四个,随着后世的科技发展,竟然发现木星卫星多达六十多个! 第二百八十七章 秦氏结论 一个现在看来如同“一”字直白的问题,在人类摆脱愚昧走向文明之际时却是难以理解的。 一年三百六十五日,或者闰年三百六十六日,它是地球围绕太阳公转一周的时间。然而在遥远的古代,人的活动范围不过百里,每日见太阳东升西落,几乎没有什么变化,自然也就不知道多少日为一年。 然而人之所以为人,那是因为智慧!我们先人在夜晚发现星空看似一样,实则却有细微变化。 白日只有一轮红日,别无参考,但到晚间却有满天的星辰,而这些星辰大多日复一日没有变化,唯独水金木土火五星在周天没有规律的乱窜。时日一长,人们总结出了规律!知道了以太阳计量天数,以月亮盈缺周期为月数,而以木星在周天运行来计量年数。 仰望星空,华夏先人很早就认识到木星大约十二年运行一周天,先人们便将一周天划分为十二等分,用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地支来称呼,木星每年行经一次,就用木星所在地支来纪年,因此木星就被称为岁星。 然而准确的说木星运行一周天只是十一点八六年,古人却取十二整数。如此这样八十六年便多出一周天,用这种岁星纪年,时日久了后便与实际天象不符,就不得不适时调整岁星位置。 各国各有推算历法的一套人手,因故而各国君王一年有长有短,史书年份出现错乱也就在所难免,加之历代君王更替不一,产生出来的重叠以及空白更是数不胜数。年代愈久,差错越多,时间越模糊,不说八百年前的武王克商距今多少年,就是平王东迁史官们也搞不清了。 随着秦梦来到堂前门口处,乘丘子已将书帛递给了邹衍,大家的注意力便被秦梦吸引了。不知谁喊了一声:“狂妄小子,还来作甚,侮辱众人,不怕引起众怒,还不快滚!” 一声引来了不少堂下士子的附和辱骂,秦梦一下子还真被吓了一个趔趄,连忙后退两步,抱着好汉不吃眼前亏,若是有人动手动脚就准备夺路而逃。没想到夏无且也在堂上向自己眯眼不怀好意的嘲笑。 邹衍手中接过乘丘子递过来的书帛同时也向秦梦这面看来,脸色不在像先前那般和蔼可亲,而是皱眉道:“小子,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说不和我们同流合污吗?” 秦梦没想到老头还真生气了,随着邹衍的责问,堂上堂下更有不少人对秦梦出言辱骂?还有甚者向秦梦丢出了臭鞋,这令秦梦甚是恼怒,心中直骂再坐都是一群势利小人,适才吕不韦没走时怎么无人敢对自己无礼? 秦梦轻蔑的看向一众人,对夏无且挑挑眉毛沙哑着嗓子道:“小子说得不对吗,你们若是有本事?就请解答这位先生的两道难题!你们谁会?” 秦梦这一挑衅行为,顿时让堂上二三百人安静了下来,邹衍眼睛发亮再次打量秦梦道:“咦,老夫都无计可施,莫非小子还能解答此难题?若是真能,先前小子的无理之言,一笔勾销,日后我稷下学宫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秦梦倚在门廊上,吊儿郎当一副泼皮无赖之样笑道:“俺不稀罕,明日俺就离开临淄,本没想着踏入此地,只是俺师父和你邹子是故交,便送上信来,希望能拿个回信回去,,没想到在坐先生个个心胸狭隘,和俺一个乳臭未干的小童置气!” 邹衍这才连忙拿起书信看了起来,堂下之人还在起哄道:“小小年纪说话便如此老练,吹牛都吹到天上去了!更将自己说成齐王之子,这令我们甚是佩服啊!” 众人以此取乐,又是哄堂大笑,秦梦心中恼怒,哪个龟儿子愿意当当人儿子,顿时心中恼怒厉声道:“好,我解给你们听!武王克殷距今827年!” 秦梦经过简单心算后便得出了这个结论,不管在场人信不信,秦梦是给出了这个答案! 后世关于武王伐纣发生的年代有四十多种不同说法,从公元前一一五零年到公元前一零一八年都有。 秦梦由于沉浸史书日久,便抱着好玩的心态,自己推出了一个年代,没想所推结论早有前辈得出! 其实这种推理方法最简单最直观,说不定就是一个标准答案,因为它是利用彗星每七十六年回归一次地球得出的。前提是假设武王伐纣出现的彗星就是后世的哈雷彗星。 史记记载秦王正七年,彗星先出东方,见北方,五月见西方。也就是公元前二四零年,这是史上明确记载的一次哈雷彗星。 秦梦根据后世周克商时期出土文物的大致年代范围,觉得武王那年到秦王正七年彗星一共出现十一次最为可能。用七十六乘以十一得八百三十六,便是武王克殷到秦王正七年的年数,再加以二百四十便得出了一千零七十六,也就是说武王克商按阳历纪年发生在公元前一零七六年,而今是公元前二四九年,也就是说距今八百二十七年。 这种算法只是秦梦读史穷极无聊时,他自己探索出来的颇为自豪的秦氏结论,至于对不对只有天知道了! 秦梦接着说道:“岁星肉眼看见的卫星也就是你们口中所言的赤星一共四颗,而看不见却存在得通过特殊手段可以看到者一共六十多个!” 好吗?大家交头接耳,堂上堂下顿时喧哗一片。秦梦言辞凿凿,中气十足,在场所有人也不知秦梦所言是对是错!其实他们信与不信,是对是错都不要紧,秦梦还有杀手锏! 人群中突然有一名老者站起身来道:“适才老夫听闻你小子说,平王东迁多少年了?” 没想到适才无心之口,竟还有人听到了,真是奇事!秦梦随口答道:“五百二十一年!”这都是按照公元纪年法,肯定与岁星纪年有些出入,不过出入应该不大! 那位老者又道:“以你说出的年数和老夫推出的结论不差几年,看来你确实不是在满嘴胡诌,想必你有你的一套算法,不知能否告诉老夫你的算法?” 秦梦得到了老者的认同,在场众人的起哄转成了一片惊嘘,看来眼前这位老者必是此道中的权威。 秦梦心中稍安,却故作高深之态说道:“本来是要保密的但今天小子高兴,就单独说与你听也无妨!” 第二百八十八章 天机 老者听到这里惊讶的嗯了一声,急忙走向前来俯首领教,秦梦神秘兮兮的说道:“这是一个天机,非有缘人不可说之,满堂宿儒就你信我,看来你我真是有缘,那么告诉你也无妨!” 秦梦为更示庄重,便再上前一步,凑到老者耳边道:“扫把星并非灾星,你看它不看,它的出现皆有定数,恩师曾告知我一个关于彗星的天大秘密!” 秦梦看着老者颇为郑重的神态,觉得胃口吊的差不多了,便咽了口吐沫说道:“这个秘密就是每隔七十六年彗星就会重现人间一次!再过九年彗星将会重现人间,以此而推,武王伐纣那人距今八百二十七年。不过恩师这里说得年并非岁星之年,而是太阳循环一周天之期,也就是三百六十五天或者三百六十六天!” 老者听完眼睛闪着惊喜的目光自语道:”定数七十六年?太阳之期?“老者旋即眉开眼笑道:”我知太阳之期大约三百六十五天,那么三百六十六天又作何解释呢? 秦梦也是惊讶于对面矮瘦老者的表现,立时觉得老者非一般人,便收敛狂傲谦逊的道:“当然不同,平日三百六十五天,每四年加一天,这样天长日久后,天象不至于与历法不符!” 老者频频点头也不知听明白没有,反正很是兴奋的问道:“你说彗星七十六年一周期,老夫怎么才能相信你这套推理之言!” 秦梦心想还以为碰上了行家,没想到也是棒槌,便恼道:“你爱信不信!不信拉倒!小子懒得解释,你若是不信可查五十七年前也就是你幼时是否有彗星出现,或者幸运的话,你再活九年,也会再次看到彗星出没,到时候就会信我了!” 那老者哈哈笑道:“小子老夫信你,真是妙哉!老夫也曾追寻彗星规律,有你一言立时顿悟!朝闻道夕死可矣!老夫今日知此天机真是死而无憾了!可否将你敬若神人的恩师引荐与我,与他探讨怎么获得彗星这规律必将对老夫以后观测天象必有启发!“ 眼下这窥测天象,就是泄露天机,若是晚上一百年,在汉武帝之时,这等泄露天机之事,那是要被砍头的,这都是天上之事,天子都不知,你个卑贱小子指天画地的莫非还要取而代之! 对封建天子而言和天有关的一切迹象都是老天的暗示,属于禁忌,如今列国征伐,没有共主,大家才在这里肆无忌惮唯物的讨论天象,也正是天下纷乱,才造就了诸子百家学术的繁荣! 一老一小的在门边旁若无人的交头接耳,将堂上堂下众人弄得莫名其妙。但是聪明的人也已看出了端倪,这小子所言看来不虚。 对于老头这个问题,秦梦只是苦笑,正想用河上公的传说来搪塞老者之时!适才堂上提出这两个难题的中年儒生和邹衍却来到了身边。那老者见邹衍前来,兴奋的说道:“邹子,老夫今日算是开了眼界,窥得了天机!你可知彗星重现人间是有定数的?” 邹衍很是纳闷本来是说武王克商和岁星有几颗卫星,怎么就跑到了彗星之上了! 大概邹衍此时看完了西门安的书帛,再次换上了一副和蔼之色对秦梦说道:“都是老夫眼拙,不识得西门贤弟徒子,你小子果然孤傲,多少人挤破脑袋想拜于我门下,没想到你却对此荐书视如草芥,走的时候才拿出来,孺子难得啊!还以为你有几分小聪明被人宠坏,老夫现在不得不佩服高贤弟和西门公的慧眼识人啊,我枉被人称作谈天衍啊!” 老者正色道:”可是西门安那孺子,老夫可未听过他对天文地理这般擅长!“ 邹衍陪笑道:“哪里?小子师学高人,西门贤弟猜测可能是鬼谷先师,但究竟是谁还真一时不清楚,你看这是西门安的书帛!”老者急切的接过邹衍手中的书帛,并不忌讳的翻看起来。 邹衍道:“小子我与你引荐,这位老者就是甘德甘公,邹某也要称他谓一声前辈!”邹衍接着又指向那位中年人道:“这位先生也是你魏人,他的太公大名鼎鼎和眼前甘公齐名,名曰石申,遗憾的是仙逝了,世人素有”甘石合璧,寰宇无星“之说! 秦梦不敢置信得看着眼前低矮瘦小的白发老者,难以置信,没想到他就是世界天文史上的旷世之作《甘石星经》的作者之一:甘德!真是难得,没想到老人家都近百岁,更没想到星经作者之二的石申后人也在此! 老者能理解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同时相信彗星存在运行周期就可以理解了!甘德和石申长期观测天象,将天空中的星座绘制成星象图,两人将观察到的星象合到到一起,天穹肉眼可见的一般星座就差不多涵盖完了,这就是世人常说的“甘石合璧,寰宇无星“。 石申的后人石生迫不及待的拉住秦梦道:”你是怎么算出武王克商的年代的,又是怎么看到岁星有四颗赤星的!那么你说得肉眼看不到的赤星,是用什么样的手段才能看到呢?” “推断出武王克商的年代,我已将法子告诉了甘公,你问他吧!至于观察到岁星的赤星,那要是用天文望远镜!!” 秦梦一时间被三人恭维着觉得有些飘飘然了,然而三人毕竟都是天文大家,秦梦害怕手里掌握的这些知识不够用,再出洋相便欲要离开说道:“邹子,书信你也看了,若是没有回信,卫君还在外面等候,小子就告辞了!” 邹衍道:“贤师侄莫急,先到老夫房中小叙,莫要着急离开,今日我要宴请与你,恭贺你解了多年难题,稷下学宫还要聘你为稷下先生!至于卫君,老夫亲自跟你一同将他请来就是!” 一旁的伏胜,也颇为欢喜的跟着秦梦来到院外。这真是前所未有之事,邹老夫子一日两次出门迎客,卫君子南真也被搞糊涂了!但有邹衍如此热情相迎,子南真自然乐得承受!便也跟着再次进入了稷下别院! 第二百九十章 心迹行迹轨迹 邹衍说出此数时,在场的甘公和石生大呼道:“一般无二!” 邹衍满面红光,捋着胡子甚是得意,一副挑衅的模样望着秦梦,这让秦梦刚刚油然而生的敬佩之心大打折扣。 没想到人到这把年纪还有争强好胜之心,想来就觉的好笑!秦梦也随两人一同恭维邹衍道:“邹子果然称得上谈天衍,小子受教了!” 秦梦满脸奉承笑容,心中却冒出了一股坏水,顿生打压一把邹衍的念头。适才没用到的杀手锏,用在此处再好不过!这就如仇人狭路相逢,明知不是对手,却留下一句话,“你等着啊!我去搬人!”匆匆而去,只为让那人心中一时彷徨! 秦梦皮笑肉不笑道:“邹子,既已推出彗星定数,可否能推出日食之期呢?恩师早就对小子说过日后将有天狗吃日之事!我看看是什么时候啊……“ 秦梦偷眼观看惊呆的邹衍,手中故作掐诀之态,恍然大叫道:”两年!对!就是两年后四月里将有日食发生!“ 秦梦这招让在场所有人再次呆若木鸡,秦梦已经说对了一次彗星之期,这次又言辞凿凿的说出两年后有日食,这不由他们不信。然而不管对与不对,准与不准,都要等到两年后才能验证! 秦梦的杀手锏并非无稽之谈,据《秦本纪》记载,秦庄襄王三年,蒙骜攻魏高都、汲,拔之。攻赵榆次、新城、狼孟,取三十七城。四月日食。 太史公记得对与不对,到那时发生与否,都无关紧要,只要今日能让邹衍心中不爽,秦梦的目的就算达到了! 邹衍立时收敛得意之色,对秦梦一拱手道:“不敢比肩你的恩师,小老儿学疏才浅,一直专研此道,至今一无所获!小子可会?能否教我!”一旁的甘公和石生也探身凑上前来,不耻下问,恭敬的向秦梦请教! 秦梦听了,提着的心这才放下,还好,没再出怪事,这个时代还没人有能力撬开日食规律这把锁来。秦梦心中得意,但面上依然是谦虚之态,斜眼看到左清那崇拜的眼神,顿有一种飘然欲飞的满足感! “小子怎会?这都是我那河上公恩师所言,不过他已将此中原理告知了小子,不过时日已久,有些小子都已忘却,恐怕就不能详尽的传承恩师学问,这一点小子甚是惭愧!“秦梦实话实说,很多以前学生时代所掌握的自然知识有些模糊,一时还真说不出来! 众人听了甚是遗憾,甘德道:”你那高人先师到底是何人?老夫穷奇一生,才终测得太阳一周也就三百六十五日!你那老师为何还能精确!真是不可思议!老夫真是枉活这么多年了,不知还有如此高人存在!“ 石生道:“小子能否详细说说,你恩师所造天文望远镜,是何结构?“ 左清很是惊羡的问道:“你师父真是神人,就连人人恐慌的日食都能窥出天机!怎么之前都没听你小子说过呢?” 秦梦心中得意,这些知识对自己就是九牛一毛,若是对他们说,后世之人都有资格称作口中恩师,岂不把他们吓死! 不过面上依然谦虚,作揖拱手直言不敢当,说道:“以前曾经在恩师手里见过那玩意,拿过来放到眼前,十几里外的景物如在眼前,甚是神奇!恩师视为珍宝,小子也就把玩过几次,恩师飘然而去后,便也带走了那东西!至于构造我看挺简单,不过需要两片透明的水晶玉石而已!“ 邹衍道:“小子能否讲讲你那恩师都向你传授了些什么学问?“ 这时有邹衍的弟子,端上来了斋饭,秦梦一时也觉得腹中饥饿,便也就不客气的拿起筷子夹起饭食,一边吃一边说道:”确实不少,只不过小子只知其言,不明其意,还有很多都已忘却,恐怕说起来,前言不搭后语,难以自圆其说,就这你们也想听?“ 秦梦觉得有必要将心中所藏知识翻出来晾晾,否则日久天长也会忘记的!不过说之前先给他们打个预防针,免得说的兴起,忘记忌讳,让他们匪夷所思。 秦梦吃相不雅,但无人注意,只想迫切听到秦梦仙人恩师的学问,加上左清,还有那伶俐的小童,一共五双眼睛同时盯着自己。秦梦觉得这一刻他们很像一群饿狼,而自己就是一只小羊。为了缓解这诡异的气氛,秦梦便挑了一块肥的流油的肉,去逗甘公和石生中间那小童。 小童本能的咽了咽口水,看了看甘德,甘德笑道:”罗儿,兄长喂肉食,还不吃下!”小童确实馋了,一口便吃下了那肉,高兴的直向秦梦点头微笑。 秦梦这才放下手中竹筷,清清嗓子,便从人类居住之地是一个球体讲起,一直讲到地球之外九大行星,太阳是整个太阳系的中心,如此两句话就能讲明的事实,秦梦楞是讲了一个时辰!就这,在场三老一女还在雨里雾里转悠呢? 邹衍感叹道:“老夫见识了,虽然不知对错,但却神奇异常,今日就说这些吧,说多我们也理解不了!你小子果然与众不同,头次见你,便发现你头顶环绕紫气,今日深谈果然是人中之龙,神妙莫测! 人如天上繁星,看似繁乱无比,没有规律可循,其实都有其固定轨迹,人如星,世间如宇宙,看似无迹可循,其实却已有了定数。小子把你的出生时日,告知老夫,让我给你推演一番,看看你此生的人生轨迹如何?” 人从出生就被各种力影响,无论你怎么折腾,都逃脱不出人世间的束缚,虽有立志者,改变的也是注定要改变的!从这一点来讲,人生轨迹如星辰轨迹早已注定,这种注定只有走过看过才会知道!不知这是不是所谓的宿命论? 对占卜算命,秦梦多有不信,但邹衍将人与星相提并论,觉得他的见解很是新颖。 秦梦相信,以邹衍的阅历,没有出生时日也能给人算出流年来,出身影响心迹,心迹决定行迹,行迹形成轨迹,尽管人生的轨迹会随环境浮浮沉沉,但掌握轨迹方向还是人的心。 “小子自小孤苦,由盲眼祖母抚养长大,她老人家世代不知日月,故而小子也不知出生时日,恐怕让邹子失望了!” 秦梦很想让邹衍为自己推算推算流年轨迹,看看这神乎其神的占卜到底如何?怎奈自己连十天干。十二地支都记不清,怎报生辰?也只能推却邹衍的一番好意。 接下来秦梦和三位聊开,与他们讲天道,人道,觉得甚是有趣,唯物与唯心相结合,没想到别有一番见解。尽管他们熟悉日月星辰的规律,但面对各种天象,他们总还是要附上上天的旨意,这令秦梦大为不解,不知这算不算行业潜规则? 第二百九十一章 非彼甘罗 他们都是这时代天文领域中的精英人才,之所以如此循规蹈矩,自然扭不过时代的车轮,民智未开启,他们尽管窥得了一二天机,但离形成科学规律还差很远。很多东西他们也是似是而非,他们解释不清楚,也只能半科学半鬼神的这样应付。 邹衍惊叹道:“老夫还是不敢理解我们所处的地方是个球,那为何人站在上面掉不下去呢? 这个问题困扰了人类了很多年,据说是上帝抛出了一个苹果将一个叫牛顿的人砸聪明了,这个问题才得以解释。老头问出的问题都是人类的经典,秦梦觉得要是解释下去,这就要说起牛顿的万有引力!如此下去,恐怕三天三夜也讲不完。 一顿饭换来人类几千年探索出来的成果,邹衍赚大了,秦梦觉得肚子知识有限,都一股脑拿出来,岂不便宜了,桌上的饭食也吃的差不多了,便放下筷子道:“这是个难题,小子也在思索之中,至今无解。不过地是圆的,应该是不会错的!荀子所言楚人叶羽的历险就是例证!他是一直朝着一个方向行进,最后又回到了中土,这点就可证明我们所处地方是一个圆球!“ 邹衍,甘公,石生听罢再次陷入了沉沉思索之中。外面天色逐渐昏暗,现在离开,到了临淄城,恐怖城门也早已关上了,看来和卫君商量好的明日启程回家,恐怕要耽搁了。 良久甘公长叹一声道:”幸甚!幸甚!穷究天人之理何其难,人生有限,穷书皓首,不能窥其一。老夫遇上你这个奇小子,纵使明日不再睁眼,此生无憾啊!甘罗,记住了这位兄长,日后当以师礼待之,他比太公的学问不知高了多少!“ “什么?他叫甘罗?“秦梦不敢置信的问向老者甘德! 甘公也颇为惊讶的说道:“是啊!他是老夫之孙,就叫甘罗?秦子莫非认得吾孙!“ 世人熟知孔融七岁让梨,甘罗十二岁拜相。任谁听到甘罗的名字,都会惊讶!不过问过甘公之后,秦梦就不再把和十二岁拜相的甘罗相联系了。 都说甘罗是秦国左丞相甘茂之孙,聪明绝顶,十二岁就为秦王建功立业,拜为丞相。然而甘公的孙子,却是齐人,祖上几代都是世袭的天官,从无出走秦国任职的经历,更谈不上认识甘茂,最大的联系就是他们姓氏一样而已! 秦梦悄然一笑,原来是同名同姓,差点没有搞个乌龙,看着眼前称作“甘罗“的小童,总是觉得怪怪的! 甘公欣喜道:“秦子,罗儿自小跟随老夫,耳濡目染也酷爱观星,若是不弃可否拜与你门下,当做一童仆可好!“ 秦梦大惊,连忙推辞,看见甘公很是遗憾之色,这心里也不舒服!没想到多看甘罗几眼就被老头看做了对其钟爱有加,繁阳家中到处都是小孩,身边还缺童仆?再说自己除了说些不知所云的理论,能教的,说不准没有人家孩子自己懂得多?跟了自己才是误人子弟! 石生一旁圆场道:“晚生和前辈听秦子所讲都难以理解,何况爱孙,日后长大点,再派秦子为师也不晚!在下今日遇上秦子心中唏嘘感叹,多年难解疑问,今日算是落定。若不是在下要留学宫帮助邹子编订历法,也很想同秦子一同回国!看来也只能改期了,石某回到大梁,安排时日一定去繁阳去拜访秦子,到时候叨扰,小子可别轰老夫出门啊!” 邹衍道:“小子,今晚就在别院安歇吧,老夫还有很多不明之事,需要向你请教,顺便再给西门安贤弟,回一封书帛,不知可好?” 秦梦对自己凭借一点小聪明,拿捏几位长者,心有歉意,可敬他们年岁近百对真理的探索依然不止。真正时代的车轮是他们撬动的,年复一年的观察天象才得出了人类最宝贵的天文知识,才让世界充满了光明,自己算神马呢?不过是大自然的搬运工而已! 说是邹衍宴请,其实只有秦梦一人在吃,看见三位殷勤的挽留,秦梦真是不好意拒绝,欣然答应了。 天已黑,稷下讲坛挑灯夜谈,别院里外灯火通明,百家诸子废寝忘食还在热火朝天的探讨所学心得! 卫君和春申君相聊甚欢,唐秉崔广四人也痴迷于各家独特见解,秦梦看来即使自己想走,几人也恐怕也不舍。秦梦只好将门外守护车马的朱家叫进院中进食吃饭。 秦梦给三个老小孩纠缠的问东问西,痛不欲生,真是后悔,一时没有守得住多年低调立身的规矩,就这么高调嚣张了这一次,便陷入了十万个问什么的泥潭中不能自拔! 天已冷,今夜阴天,黑云密布,从繁阳出来已有一月,听崔广他们说,这个季节将会有连绵秋雨,急着往家赶,是避免遇上雨季,到时路途泥泞耗时耗力不说,还痛苦不堪,来时用一二十天,回去就不知要用多少时日了? 秦梦有些想念田氏,樊大同,朱万,以及家中那些喧闹起来令人头疼的孩子们,更想念异界中的另一个家。 今夜无星,三位老者很是扫兴,本想实地向秦梦请教天上众星,如今也只能回屋叹息,秦梦因为没有露丑,大喜过望。后世天空从没有这般清亮,更比不上这里满天星河的壮丽,天上繁星秦梦只认得一个北极星,若论天文星象,还不及田氏懂得多,更不用和甘公,邹衍相比! 邹衍三位长者被人请去请教学问,秦梦难得半刻清闲,一人在房中仰躺休息。突然眼前就冒出了一个人,吓了秦梦一跳,定神一看原是墨门隐者鲁大哥。心里好奇,适才请他进院歇息,被他们拒绝,这是怎么回事?莫非公子子傒欲要对自己不利! 秦梦挺身坐好,只听鲁隐者道:“小哥,能否给我们兄弟找个房间休息,今日阴冷,兄弟们很是疲惫,很想歇息一晚。” 原来就这事,秦梦恐慌的心这才安定了。 要求一定满足! 墨门隐者深得墨门精髓,苦己为人,衣不穿暖,食不饱腹,蓬头露面,个个俨然苦行僧!他们难得开口寻求舒适,秦梦满口答应,将朱家叫过来,腾了一间房子给他们,还相当客气的问,一间房够用吗? 灯火中的鲁老大其实仪表堂堂,面容刚毅,只是不喜言笑,冷如冰霜。 第二百九十二章 收师父 夜已深,卫君和春申君被安排在后院上房休息,唐秉崔广四人他们就在秦梦隔壁,兴致依然不减在探讨诸子优劣长短。 鲁隐者走后,秦梦便想熄灯安睡,不想邹衍这个老头又来了,笑嘻嘻的嘘寒问暖。秦梦一见就头大,连声谢绝,不必加衣添被,不需饭羹茶点。邹衍就是不走,秦梦困得不行,发现老头精神矍铄,简直成精了。 秦梦欲要送客撵人之时,邹衍这才正颜道:“秦子,老朽有一言相告,希望你能听得!”秦梦昏昏欲睡,点头搪塞道:“您老精力真好,有话就说吗,小子也不是外人!” “自古泄露天机者,不得好死!”邹衍这一句话出口,差点没将秦梦呛死!秦梦顿时睡意全无,惊恐的看向邹衍! 邹衍接着说道:“老夫深夜不走,是有两句真心话相告。小子年纪虽小,但这几日已将临淄城闹翻了天,今日为了回护小女子,你又将天下士人骂了遍!还解了困扰天宫多年的难题,可谓风头出尽,常言风秀于林,风必摧之! 可是老夫是爱才之人,不想让你被人嫉妒陷害,你日后若是进入仕途,务必低调韬光,这样才能善终。你观列国风云人物,哪个不是八面玲珑,才华卓著,你再看哪个有善终者!前有伍子胥,吴起,苏秦,后有庞涓,公孙鞅,魏冉,白起,范雎,小子切记低调!” 邹衍一片殷殷爱护之意,很是令秦梦感动,随即起身恭敬一礼,真挚的感谢老头道:“邹子,莫要担心,论胆识小子也就一分,论才干小子一分也无,小子也就有几分见识而已,小子不喜仕途,以后也不会掺合进尔虞我诈的权力角斗之中,小子野惯了,只想做个闲云野鹤,邹子请回安歇吧!” 没想到邹衍挤出一丝比哭都难看的笑,嗯,嗯,一直点头,该说的话的都说完了,依然不走。房中一时间便冷场了,竟有些有些小尴尬! 秦梦看得出,老头必定还有话要说,便催促道:”邹子是否还有话要说,小子倾听就是! 邹衍忸怩的说道:“小老儿有个不情之请,希望秦子成全,不知秦子可否愿意拜老夫为师?” 秦梦哭笑不得,真没想到老头会提出这么奇葩的理由!这个时代的高人怎么都是这样子,非要逼着别人拜自己为师,难道孟子所言得天下英才教之,就这么爽吗? 邹衍接着说道:“拜师之礼就免了,老夫对人说你是我的关门私淑弟子就行了。” 西门安是这样,日后的商山四皓崔广是这样,徐虞人是这样,羡门高是这样,如今换成了邹衍,秦梦已经习惯了!真是累的不行,二话不说,跪地向邹衍五磕了仨头,喊了三声师父!不等他反应过来,随即便转头回屋,闷头就睡! 邹衍欣喜若狂,替秦梦掩上屋门,喊了声,徒儿早些安歇,便蹑足离去。 说也奇怪,邹衍走后,秦梦睡意竟然全无,想想适才场景就觉得可笑荒诞,邹衍脸皮还真厚,想起他为了金子不顾体面,这种强收徒的行为也就不足为其了! 邹衍算盘打得精,不仅收了秦梦这个人,还连带秦梦所有高人一等的见解也归于了门下!世人只知邹衍,不知秦梦,日后秦梦若在天文方面有造诣,自然会被记在邹衍头上! 秦梦也乐得收这么一个名声显赫的师父,这些天在临淄确实风头太胜,终日解释一个神仙师父,终归惹人猜疑!这下好了,日后再有荒诞离奇理论算都邹衍头上,他得名,我安心! 就在秦梦暗自高兴之时,后院喧闹之声骤起,锣声大作,有人大呼,救火了!救火了! 没过多久,卫君就披着衣服从后院跑了出来,投奔到了秦梦屋中。秦梦好奇,和朱家到后院看热闹去了!火势不大,加之临近天齐渊,也就烧了半间房子,火就被泼灭了!来到这个时代,三天两头遭遇大火,秦梦也麻木了! 秦梦准备回屋睡觉,路过鲁隐者房间,只听里面有争论声,秦梦只听到鲁大哥狠狠的说道:“不可这般,会伤及无辜……”大概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喧哗便立即停止了!吱呀一声门开了,开门的是鲁大哥,见到是秦梦和朱家,脸上的杀气尽去! 鲁大哥将秦梦让进屋中,里面几名从不曾谋面的隐者也纷纷还剑入鞘,鲁大哥开门见山道:“小哥都听到了!” 秦梦很是不解:我听到了什么了?看这架势大有杀人灭口之意。不过秦梦随即明白,后院失火和他们有关,不住房舍的他们破天荒的要房子,本来就够反常。秦梦试探的问道:“鲁大哥这是怎么回事,莫非后院有人和你有仇!这火是你放的!” 鲁大哥道:“不瞒小哥,这是我们的私人恩怨,今日本可得报大仇,制老贼于死地,却因我心慈手软,害怕祸及无辜,临时终止了行动!小哥莫要担心,我们不会连累你和卫君的!” 秦梦心中已然明白,后院老贼?除了春申君黄歇,还能有谁?一般之人,墨家隐者岂能如此大费周章。墨门隐者怎么就和春申君结上仇了? 黑道与大佬之间的恩怨,秦梦不想知道,更怕招惹麻烦,既然没事,秦梦也懒得管,明日就将启程,路上和春申君再无交集!到了繁阳自己也就安全了,墨门隐者也就完成任务,各回各家就是了! 第二日是个小雨天,不过卫君还是执意要上路,邹衍,甘公,石公送别了秦梦,邹衍当着众人宣布,昨晚秦梦已拜其为师,这令在场所有人都很惊讶! 子南真颇感荣耀,引得韩非子都艳羡不已。李斯诚挚的向卫君子南真以及崔广施了一个稽首礼,感情真挚的表示苟富贵勿相忘。 李斯经过昨日的表现,已经得到了荀子的认可,直接就收为了弟子,看着气宇轩昂的李斯就站在韩非旁边,秦梦心中叹道:“看来李斯命该如此!” 左福早早接到消息,从临淄城里将左老夫人接了出来,在临淄东门和卫君回合。 临走之时,后胜前来相送,带来千金巨资赠与卫君,感谢秦梦崔广对太后的救治,虽没有起死回生,但在君王后最后几天里,确实没有那么痛苦不堪! 卫君毕竟是君,秦梦和崔广算是依附他的客卿,这个功劳自然要算在卫君头上。 后胜将秦梦和崔广拉到一旁,小声询问,是否愿意留下来,做他后胜的舍人,他将以上卿之礼待之。 秦梦看见子南真眼巴巴的向这里瞄,心里好笑,高声拒绝后胜道:”卫君曾救小子全家上下数百口,此等大恩小子怎么都不能相报!多谢齐相的一片情谊,小子不敢当!” 子南真听了之后颇为欣喜,拉住秦梦手,当即便将千金平分了秦梦和崔广。 秦梦看到盖倩在远处徘徊,即将分别,秦梦竟有些不舍,盖倩与左清热情挽手,看似亲姐妹般,却各怀鬼心思盯着秦梦。 齐王没有食言,尽管君王后过逝,但齐王对三神山的承诺还是兑现了,出了不少粮食牲畜,留在钓鱼岛上祭奠真人!侯赢已和小猴子等墨门众人不日将奔赴各地收买粮食,连同天下四大分支,一同赈济燕地灾民! 盖聂昨日已同鲁仲连奔赴海上,盖倩之所以没走,就是想和秦梦道一声别,秦梦看出了她的不舍,但当着左清的面,盖倩还是很洒脱的与秦梦挥手告别,而后绝尘离去! 第二百九十三章 圣物 此趟临淄之行,卫君子南真收获颇丰,一座野王城,以及千金巨赏,秦齐两国还要感念卫君相助之情,就连势大的楚相春申君也刮目相待,说话客客气气。 卫君返程路线不再是原路过济水北上,而是在历山南下经汶上取道濮水过陶丘回濮阳。 之所以这样走,那是因为左老夫人颇为想念兄长鲁顷公。左老夫在临淄待这些日子遇上不少亲朋故人,皆是叹息不止。末代鲁公自被囚在汶上世代鲁公陵地,便生了病,身边没个亲近之人,身体日益恶化。左老夫人想起幼时兄妹之情,便有了前去看望之意,想让秦梦给兄长诊治一番。 人心都是肉长的,秦梦很是同情,周公旦,卫康叔,都是文王之子,一脉相连,卫君周公本是一家。如今落到这个惨状怎不生悲。子南真二话不说便答应了。汶上离成阳不远,顺道看看文王之子成叔武后裔成阳君成宽。 似乎老天特意渲染气氛,一路上淅沥沥的小雨,更使左老夫人满腹哀愁,唠叨不止,提起几十年不见的兄长鲁公,便讲起她们兄妹之间的陈年往事,老眼就会不足流泪。 也只有秦梦如孝子贤孙般,认真的在一旁倾听,还不忘出言劝解。老夫人很是欣慰,不一日左老夫人待秦梦比左清还要亲昵,这令左清很是嫉妒。 秦梦相信凭借耐心聆听一招就能成为中老年妇女的杀手,加上甜言蜜语的宽心之言,老夫人满脸凄苦逐渐就被化解了大半。那些鲁国不曾在史书上记载的隐晦之事,都被老夫人当做谈资,告知了秦梦。 左老夫人和鲁顷公都是鲁文公子嗣,只因子凭母贵,一个是庶出女,一个是嫡长子,两人的命运才有了不同。然而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时看似不公的待遇,却玩笑般的反转了。 左老夫人虽被当做庶出女不受重视外嫁,却换来了一份安康幸福。而鲁顷公鲁雠继承王位,逐渐在列国征伐中失势,却一步步成了阶下囚,亡国败家!两种不同的人生境遇可谓造化弄人! 看似楚国直接平灭了历经三十四世长达八百年的鲁国,其实这都是秦国东扩的结果。顷公二年,秦拔楚之郢,楚顷公不得不东迁与陈。被挤压了生存空间的楚国,自然要在孱弱的鲁国那里挽回损失,鲁国也就灭国了! 卫君的车队从临淄出发时,身后却跟随着长长的车马队伍。有不少接近的车马还被相送的齐国甲士喝止了。齐王相送贵宾的甲士队伍直送子南真到赖邑才告辞返回,这种待遇令卫君子南真颇为荣耀。 几日不见,卫君俨然成了齐王最尊贵的客人,赖邑县令伏生对此很是不可思议! 伏生宴请子南真,还未入席,便见家宰前来报事,临淄城里来了众多穿着重孝的公卿大夫。伏生受宠若惊,便要出去迎接,原来众人是来求见卫君的!这更令伏生不可思议! 原来以为后面的车队是同时出城的诸侯车队,没想到他们一路跟随只为了寻医求药。 卫君子南真也只能有劳秦梦和崔广出马,子南真不无夸耀的向伏生详述了此次临淄之行,最后轻描淡写的提起小伏胜拜于大儒子慎门下!伏生听罢感激不尽,对卫君子南真更是礼遇有加,引为贵人。 子南真最让人喜欢的地方就是不贪功,颇为坦荡的将身边小少年秦梦引荐给了伏生,说是秦梦发现了伏胜有作大儒的潜质,自己这才出手帮助的。 当子南真介绍秦梦乃邹衍新收关门私淑弟子之时,伏生纳头便拜,这令秦梦甚是惊慌莫名。原来伏胜之师乃乘丘子,如此算来,秦梦确确实实是伏胜小师叔,这伏生之礼不为过。 秦梦不解,子慎是邹衍师弟,伏胜是子慎弟子,伏生用不用向儿子伏胜施此大礼呢? 大家正在畅饮闲聊之时,伏家仆役来报说有三人并非寻医之事来求见卫君,还送来十几锭金子,子南真大奇! 伏生的仆役将人领了过来,三人身穿奇装异服,看来不像是华夏人士,卫君并不认得他们。 秦梦却笑了,这不就是为君王后献药的三人吗?秦梦用了他们不知哪来的臭肉,用了他们不知何物的熏香,还有不知从哪个河沟里盛来的水,加之蒙汗药,暂时让君王后病痛尽除。齐王大喜之下厚赏了他们,秦梦还以为他们早就离去,没想到却找上门来了。 大概他们探听到秦梦来自卫君门下,这才追到这里,不知他们前来为何? 三人并非一伙,然而先祖都是华夏人士,后来因为躲避战乱而逃到了华夏之外,因为熟悉道路,经常到中原贩卖货物,听说君王后征募良药,便将手中珍贵之物拿出来,试试运气。本以为要空手而归了,不想碰上卫君客卿走了大运。 在秦梦看来,他们所献东西都是骗人之物,然而三人却对手中之物视若珍宝,秦梦察言观色却发现他们并非是在行骗。 献水者来自西域,据他说所献之水确是高山之巅万年不化的雪水,当地之人若是有个头疼脑热,大病小灾饮之就可痊愈。秦梦觉得这雪富含矿物质。 熏香者来自西南之地,所采草药做成熏香却有令人精神愉悦功效。秦梦怀疑他所用的原料就是风茄花。 献肉者来自东北密林之中,这次捕获的野兽被人称谓祥瑞,像龙,像马,像鹿,像虎,当地人视之神物,食之心肝可以延年益寿。 秦梦觉得这就是后世的四不像,上古华夏之人称做麒麟。 三人求见卫君的目的很简单,愿意献出齐王所赏一半的金子,与卫君形成长期合作关系,他们负责运货,借助卫君客卿威名将这些神圣之物用在患病王公贵族身上,获利平分。 卫君苦笑不得,知道秦梦治病内情,认为他们纯属无稽之谈,自然不信圣水,圣肉,圣香,便挥手打发他们回去。齐王能信,其他之人可没这么好骗。 秦梦甚是佩服三位远见,将生意都做到了这种地步,若是放到后世,他们也是国际贸易的佼佼者,比自己这个开小卖铺的强上千万倍。 秦梦在卫君耳边低语了几句,卫君随即改变了态度,下了堂叫住三人,吩咐伏生仆役安排一桌吃食,和三人一同坐下,答应了他们的合作要求,还悉数退还了他们送上的金子。 第二百九十四章 夜郎,沃沮,匈奴 只因秦梦一句,“三人可能是上天派的财神!“卫君便将他们留住了。 接下来的具体的事宜,全由秦梦负责和他们详谈。秦梦最初的想法,只是想通过他们了解华夏之外世界的发展状况和通往周边少数民族之地的商道,然而交谈下去却得到了意外之喜。 他们对面前的这个小少年,甚是恭敬,言毕称小贵人。由于路途的奔波,长期的风吹日晒,他们衣服破烂,面容肮脏,形同乞丐。若非秦梦礼贤下士,毫不介意的和他们交谈,还以为他们是一个人出来跑单帮的。其实三人都不简单,手底下都有一支人数上百的商队。 熏香那人,来自西南夷,主要贩卖中原需要的药材和香料。这人黑瘦黑瘦,眼睛却很明亮,显的整个人特别有精神。这人名叫祥轲,本来有个华夏之氏,结果日久不提也给忘记了。这是他第二次中土之行,上一次来已经是五六年前的事了。 时间间隔如此之长,不是因为做生意不勤勉,而是因为路途实在是太远!千里迢迢来一次中原需要四五年之久,一般人觉对不敢想象,但秦梦绝对理解,从濮阳到临淄一路平原都走了小一个月,何况几千里之外的云贵之地? 秦梦感叹,人生短暂啊!如此这样来个两三次,人的美好青春就耗完了,充其量一人一生也就往返十来次而已。他所在的国度,秦梦一点都不陌生!名叫:夜郎。 馊肉那人,虎背熊腰,以贩卖珍奇特产为业,再换成布帛铁器回去。他来自东北密林,名叫隆力大,他更不知姓氏,就连祖上来自哪里都已忘记了。这人手掌大如蒲扇,形同巨人。 他所在之地称谓沃沮,相较祥轲他来一趟中原就轻松多了,不过也要花六月穿越林海和高山,再用三个月穿越东胡之地,到达燕国之地也得一年之久,此次离家到现在已经有两年时光了。 万年雪水之人,来自西北高原之上,大海之畔,那里是匈奴人的聚集地。这人名叫古壶琅,名字瘪嘴不堪,却有一个响亮的华夏名字,张龙! 红红的脸庞,看似就是紫外线照多了,让人一见就印象深刻。西边哪有大海?依据他来中土所需时日,估摸大海就是后世的青海湖。他是一个马贩子,顺道也卖些食盐,不过食盐过秦的时候已经卖完了。来临淄也就想采购一些布匹,漆器之类的货物。 三人没想到此趟收获颇丰,撞大运,撞到了齐王的赏赐,这比他们各自主业挣得都要多。三人面对天降之喜,领赏之后坐在一起,想到了一个绝妙主意,他们认定了他们所献之物都是圣物,想着以后还能靠此发财致富!他们手中的这三样圣物就是个屁,秦梦听罢暗自腹诽,窃笑不已。 秦梦出城看了他们各自的商队后,决定和他们建立稳固的商业往来,秦梦是看重了他们所代表的商路,以及这条商路上带来的财富,秦梦当场便将他们下一次来中土贩卖的所有货物全部买断了。这令他们惊诧不已,难以置信,也许这是他们人生生涯中头一次做这么大的生意! 秦梦还索买了他们不曾贩运过的很多货物,向祥轲采购大量夜郎之地盛产的三七根,有多少要多少,只要运过来,让他们随便开价,保证一趟让他们变成夜郎之国的富翁。秦梦暗自忖是不是有点“夜郎自大了“!向隆力大预买了很多山参以及鹿茸,熊皮虎皮豹皮各种皮子,有多少收多少,至于那臭肉就不必了!大手一挥便向古壶琅一金换一朵冰山雪莲! 秦梦的豪迈气势镇压全场,俨然就是一个小财神。秦梦特地询问了他们往返华夏一趟耗费多少钱粮,三人算术估摸都不太擅长,算了半天也没有算出来。秦梦也不再难为他们直接向朱家伸手要来九十金,一人平分三十金作为下次生意的定金。 三十金真是不少了,若是买奴隶一百个是绰绰有余。三人确实没见过这么钱,只收了一半,还说三十金的货钱无论如何都无法凑齐。秦梦第一次,实实在在被诚实给感动了! 秦梦见此也不必再怀疑金子会不会打水漂了!三人拿了金子,带着各自队伍,也不再换购他们所需布帛铁器,而是回家去承运秦梦所需货物了! 秦梦为了展示诚意,亲自将他们送到院门口,然而挥手分别之后,却见门外乱喧闹一片,秦梦抬眼看去,发现一粗壮汉子,被伏家仆役挡在了门外,那人很是面熟,认了半天终于认出是崔邑那倒霉甲士吕季。 吕季不再是一身武威甲士装扮,而是破烂不堪的农家装束,手推一辆独轮车,车旁有一个面有饥色的小女,应该就是他说的妹妹,车上蜷缩着一个不断咳嗽的老妇,秦梦见次甚是可怜。吕季见到秦梦便跪地磕头,嚎啕大哭,祈求秦梦救救他老娘。 秦梦将吕季老母安顿在自己房中,找来正在外面出诊的崔广,优先为其母诊治,也就是简单的伤寒之症,都是日积月累留下的病根,加之少衣缺食,才越来越严重的! 秦梦令人熬些肉粥让吕季喂下去,好好将养一段时日就可改善。吕季千恩万谢,非要委身与奴,供秦梦驱使。秦梦笑道:“不过几日,怎落到这个地步,咱们是不打不成交啊!” 吕季苦笑,崔邑失火后,自己被问责,差点小命不保,幸亏平时人缘好,得到同僚的求情,仅得了一个撸职回乡的处罚!结果老母再次犯病,想起了秦梦会医病,这才赶去临淄去找秦梦,还好走到赖邑,正好听说卫君留宿,便来此寻人。 秦梦见他妹子生的清秀,不免想起先前玩笑,对吕季道:“你若委身于奴了,这大舅哥还怎么当,你我缘分不浅,现在这里住下,等大娘身体好些了再回乡安居!”秦梦不容吕季推辞赠予了他一锭金子。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没人给钱花,吕季感动的死去活来,秦梦不忍直视,转身离去了。 第二百九十五章 大仁神医 从临淄追随而来的病人,大多都是王侯公卿之家,在齐国很有有影响,阵势很大,但真正的病人不多,也就几个年老体弱的主家或者一些年幼哭闹的孩童。秦梦本想将一切交给崔广应付,但苦于人家慕名而来,不得不出马。 对于普通症状,秦梦都不屑去管,因为自己压根不知所用何方,只都甩给崔广去诊治。一般遇上疑难杂症,秦梦才上手管他一管,都是一些心悸头疼之类的病症,秦梦也只能依徐虞人之法给人冲服一碗朱砂,镇静去痛而已。 说也奇怪,这些病人还就认秦梦,被秦梦望闻问切过的病人,一致表示病情大有好转。秦梦也不谦虚,叮嘱他们注意睡眠,饮食,保持心情愉悦。秦梦和崔广安抚好这些病者后,颇有成就感,拍拍手上并没有的尘土,安然入睡去了。 也不知昨夜何时停的雨,天亮之后,四野雾蒙蒙一片。所有人一早就醒来,准备趁着天好早赶路。然而就在伏生欢送着打开城门那一刻,所有人都被震惊了。 城外大道上排满了携家带口的百姓,足有一里多长,他们相互偎依,彼此取暖,头顶各式各样的遮雨工具,不乏木板,草帽,蓑衣,竹席,他们一堆堆围聚,中间必有一位睡躺着的人。 大门一开,百姓闻声而动,看见车队旗幡大大的“卫”字,齐跪车前,便挡住了去路。卫君惊诧不已,下车搀扶起面前百姓,打听才知,他们是临淄和崔邑之间的百姓,听闻神医驾临赖邑,这才连夜赶来寻医问药! 一双双期盼的眼神望着子南真,不时人群中泣声哀求,救救他们患病的亲人。这一幕深深触动了秦梦,当即便和子南真商议,让大队先走,自己和崔广留下来,诊治完之后再去追赶他们。 这也是一个不错的办法,面对如此多赤诚期盼的百姓,左老夫人也是于心不忍,便点头同意了。卫君和左老夫人先行一步,留下朱家和唐秉周术吴实几人帮忙。 伏生将这些衣服破烂,面有饥色的百姓,带进了城中,给予人道接济,生火取暖,熬制饭羹。他们发现了一个大问题,这些百姓怎么都安置不完,源源不断一直有病患入城,以至于可容上千人的城中校场都挤满了各地来的百姓。 时不紧迫,秦梦和崔广当即下手诊病,有伤患留下的病根,有各种皮肤病,有饥饿引起的贫血之症,有大量吸血虫病,各种风湿麻痹之症,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病,这让秦梦目不暇接,见识大涨。 秦梦就是一个实习医生,跟在崔广后面,凡事都要问上一两句,没想到一天下来学了不少诊治的方子,外人还以为两人在探讨病情。 在这吃饭温饱都成问题的时代,寻医问药都是奢侈之事,但凡能忍受就不会过来求医,求医者必是痛苦不堪,稍微施以针灸汤药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慰藉。秦梦和崔广日夜不歇,连续奋战了三天三夜,第四天的时候已无成群病患来求,秦梦这才和崔广告别伏生启程去追卫君一行。 不论病痛减轻与否,所诊治之人连同家人对待两人都是感恩戴德。通往赖邑的大道两侧站满了送别百姓,称秦梦和崔广两人是扁鹊再生,大仁神医。 秦梦抬手作揖还礼,直到手臂发麻,五里之外才没了送行的百姓。仁德是需要钱来铺就的,秦梦放下车帘,掀开车中钱箱,五百金已去大半,同时临淄市中大量粮铺药铺货物都已告罄。 闲下来后,几天的疲惫一起袭来,秦梦困乏至极,扎进车榻,埋头便睡,马车疾驰如飞,路途颠簸全然不知。再次醒来已到夜里,秦梦走下车来,看到众人在围火取暖。 “小恩公,这几天累坏了吧,这是俺刚烤好的野味,你将就着吃点!”吕季一脸感激之色,递给秦梦一只烤的金黄流油的山鸡。 秦梦有些吃惊的道:“季哥,不是让你伺候大娘的吗?你怎么也跟了过来?“ 吕季道:“小恩公放心,俺娘吃了你开的汤药,疾患大有好转,这几日俺娘嘴里一直念叨如此大恩无以为报,俺也寻思着只能追随你左右,效犬马之劳才能报答一二!看见你们缺少赶马驾车之人,俺就跟了过来!希望恩公不弃,就留下俺吧!” 秦梦闻闻手上散发香气的山鸡,一天未进食,确实饿了,咬了一口,肉质酥嫩,味道不错,很是解馋,便也懒得和吕季客套,嗯嗯道:“好,好!” 一天将近疾驰二百里,已过历山,转而南下,眼前就是五岳之首的泰山,不过天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明日还要接着赶路,路过巍峨泰山而不能上,甚是遗憾,秦梦很想登临这座几千年来各路帝王皆来封禅的神山。 第二日,马不停蹄继续赶路,到达曲阜时天已黑,城门早已关闭,众人只得城外宿营。按照子南真的行程,五天也就最多行至于此,不知他们此时是否就在曲阜,毕竟左老夫人年纪大,一天行路不过百里,哪里有秦梦这般快马加鞭来的快。 吕季是个很称职的御者,路上一直提醒众人,后面似乎有一队人马在尾随,走走停停,猜测会不会是路匪马贼。秦梦知道,那是鲁老大及其他隐者兄弟在尾随保护自己! 墨门隐者的存在,对于身边之人就是一个迷,也只有吕季细心才觉察了一二。大概是因为一路上人迹太少,无处遮掩,鲁老大他们才暴露的。 秦梦能感觉到,越靠近曲阜,墨门隐者越是跟的紧,在扎营夜宿时,秦梦见到了鲁老大,他面色阴郁,心情低落,如丧考妣,秦梦不知缘故,也只能由他。 曲阜,曾是鲁国国都,左老夫人的娘家,如今却是楚国治下。第二日城门开启,秦梦正要进城打探卫君行踪,不想迎面便碰上了卫君一行,左清颇为欣喜的一把将秦梦拉上了老夫人的车。 第二百九十六章 王子复仇记 有美人相伴,秦梦却很是失望,曲阜城没能进去,后世气势雄伟的孔府也不知如今是个什么模样,有没有人说的圣人之气?秦梦上了车后窃自唉声叹气。不过车行路过孔林之时,秦梦满腹的遗憾才打消。 后世树木繁茂,墓冢累累,香火不断的孔林,如今却是荒凉一片。秦梦诧异询问左老夫人,“孔圣人弟子不是遍天下吗?怎得墓冢无人祭祀?” 左老夫人唉声长叹道:“圣人之后,家势益胜,后人繁茂,只可惜楚人攻破曲阜,易名鲁县,孔氏族人也已悉数跑往了临淄,圣人墓冢也就荒凉无人打理了!” 战火对文化的破坏是巨大的,楚人从荒蛮中走来,大概此时还不知道利用孔儒之学治世来稳固他们的统治!左老夫人一路哀声,此趟若非卫君子南真出面,怕是联系不上故旧亲朋。 鲁公谋划复辟之事败露,城中一直就处在白色恐怖之中,凡是有心偏向鲁公者皆会被清洗。左老夫人这个鲁公公主有魏国太史这层关系,自然无妨,然而城中幸免于难的鲁氏旁支,曾经的家臣,都不敢擅自走动,生怕引起楚人的误会,招来杀身之祸。 鲁被灭后,左老夫人,也曾通过左襄接济过国破家败,流离失所的族人。然而昨日进城,发现昔日高高在上的王族,皆沦为了庶民奴隶,处境惨不忍睹,这种切实的直观感受令老夫人尤为伤感。 千古圣人之地,也是需要金子来敲门的,子南真不惜重金收买现在的鲁县县令,才得知了鲁顷公被囚鲁国诸公园陵的具体位置。 左老夫人心情急切,左福打马如飞,到达汶上鲁公诸陵时,已到下午时分,层层叠叠的山冢虽被苍茫的雾气笼罩,但却依显眼雄伟磅礴。座座相连的鲁公坟冢,依稀看得出当年鲁国的强盛。 由子南真收买的楚人带领,很快便来到了鲁公所囚禁之地,贿赂了囚禁鲁公的楚人看守,这才得以顺利来到陵内。 这是鲁文公之丘,四处荒凉不已,卫君感叹,鲁国才亡几年,寝殿就破败成了如此模样,更不用提其他诸公的陵墓。 秦梦和左清左右搀扶老夫人拾阶而上,向四面透风的寝殿走去。秦梦能感受到老夫人急迫的心情,然而就在进入寝殿的时候,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头一手拄拐,一手拿着一个葫芦瓢,吃力的在向外挪步。 老者见到如此多的人很是吃惊,呆立当场,左老夫人与他四目相对良久,突然放声大哭道:“雠哥,还记得小妹吗?” 难道这就是执掌鲁国一二十年的鲁顷公?不想落到了这种地步,真是惨不忍睹。 鲁公怔立好久,迷惑的老眼陡然放亮,两行老泪从脸庞滑落。左老夫人激动的抱住他,表示深感愧疚,直言小妹来晚了。 左福接过鲁公手中的水瓢,秦梦左清搀扶着两兄妹进到殿里。殿内空旷如野,别无他物,墙角一堆柴草估摸就是睡榻,殿中一堆篝火,架着一个陶罐,陶罐中饭粒可查数目。鲁公衣着单薄,面色苍白,咳嗽连连。 卫君送上大量被褥衣物饭食,鲁公颤抖着握住子南真双手,子南真一句同气连枝,想起八百年前鲁卫两国先祖的无限风光,鲁公顿时老泪纵横,唏嘘不已。 老夫人让秦梦和崔广为其诊治,秦梦早已觉察鲁公全身发烫,在发高烧。崔广开了些发汗祛寒的方子,秦梦当即为其煎煮汤药。 左老夫人和鲁公多年不见,众人识趣的在殿外等候,只有左清在身边伺候,他们平复心情后,在回忆幼时快乐往事,看得出这一刻他们忘却了人生的苦难。 秦梦在一旁煮药,不经意扭头发现殿门口站着一人,由于逆光一时看不清面目,秦梦也觉好奇,走上前去,这才发现不是旁人,而是自己的隐者鲁大哥。 秦梦觉得不可思议,难道此处有危险,不惜暴露身份前来贴身保护自己的?秦梦正要开口询问却发现怔立不动的鲁大哥,满脸泪水,似乎还有轻微的哭泣声,秦梦更是大奇,何时见过往来如风,出手利落的墨门隐者如此模样! 就在这时,鲁大哥上前几步,来到鲁公和左老夫人面前,雷霆万钧般跪地,俯首哭泣道:“父亲,孩儿不孝,看你遭受如此治罪,却无能为力,孩儿不如死了!” 鲁公愣了一刹那,接着惊慌不已的看向四边,急切呵斥道:“我儿鲁晦,你怎么这么糊涂,怎敢再返回鲁国,小心为黄歇耳目发现,父亲如今只有你一只独苗,先祖周公一脉还需要你来传承,不要想着为我报仇,也不要想着复国了,快去隐居山林,安度一生,父亲死也值了!” 左老夫人听罢又惊又喜,激动而泣道:“姑母还以为兄长苗裔断绝,没想到还有一脉相承,天不绝我鲁氏啊!” 鲁晦不再哭泣,转而看向秦梦道:“小哥,这是我父,希望你用最好的药石去医治他,此恩定当涌泉相报。 秦梦异常惊讶,怎么都没想到,面前一直保护自己的墨家隐者竟然是鲁顷公的唯一的儿子,名副其实的鲁国公子:鲁晦。 秦梦连忙欠身施礼道:“小子鄙陋,不知鲁大哥乃鲁公之后,太过失礼,公子放心,鲁公病体,小子必当全力呵护!” 左清和左老夫人诧异道:“你俩识得?” 鲁晦面对老夫人深深一揖歉然道:“小侄惭愧,国破家亡苟活于世,但灭国之耻从不敢忘却。晦儿违背父亲嘱托,偷偷拜在鲁连子门下,希望有机会报仇雪恨,前些时日随巨子在左太史府上做客,侄儿很想拜访姑母,怎奈身不由己,希望姑母勿怪。 小子受巨子请托,现在负责保护秦子安危!不想命中注定还是来到了故国,晦儿这两日心中颇为烦闷,一边是父亲的嘱托,一边是国仇家恨!很想谨遵父亲教诲,偷生于世,但人心都是肉长的,父亲受苦就在眼前,儿怎会无动于衷,今日晦儿一定豁出性命也要救得父亲出去!” 国破家亡,身死族灭,战国残酷争霸的缩影,王子复仇经典桥段再现,秦梦作为一个旁观者,深深的被他们的父子情深所打动。终于理解了鲁晦这两日的反常之举,连同前几日稷下学院的走水,也都明晓了原委! 第二百九十七章 鲁勾践 鲁顷公颤抖着手脚起身站起,似乎头重脚轻,摇摇欲坠,鲁晦一个箭步扶住了老爹。鲁顷公似乎要耗尽生命中最后的元气对鲁晦说道:“我儿快走,若是再逼为父,当场撞壁而亡!“ 鲁顷公最后一子鲁晦,此刻想走都走不成了。只听门外,一阵嘈杂的脚步,随即传来大骂叱喝声:“狗崽子们,如此重要人犯,竟敢玩忽职守,私放外人进来,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将所得钱财悉数给我吐出来!“ 秦梦来到门口张望,只见囚禁鲁公的看守颤颤巍巍从怀中掏出一锭金子递给了面前手拿马鞭面相英俊的小生。那人接过金子,在手中掂量了掂量,嘿了一声道:“老不死的鲁公,如今还能有这么阔绰的家臣,看来我这个殿前郎中很是失职!” 等那人来到陵寝殿前,卫君这才迎上前去颇为客气拱手致礼道:“李园贤弟,多日不见,愚兄甚是想念,今日能在此见面,寡人甚是高兴!” 没想到眼前这位俊朗小生就是《史记》所载腹黑无比的李园。秦梦这些时日发现一个战国时代有三种人最不缺,一寡人,二王婿,三小舅子! 李园可谓小舅子中的俊才,他曾是吕不韦的小舅子,一跃成为了春申君黄歇的小舅子,又一跃成为了楚王的小舅子,可谓连跳三级,步步高升。 李园之妹本是吕不韦的姬妾,可是在秦王大丧之时,春申君被邀去吕府饮宴,结果看上了美艳无比的李姬,吕不韦可能特别送老婆,自然成全了黄歇。 李姬却被楚王看上了,两人背着春申君勾搭成奸,多年好色而无子嗣的春申君,没想到李姬竟然有孕了,楚王向黄歇索要李姬。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王要一个女人算的什么,春申君乐得奉上。楚王为感谢春申君慷慨之举,特准黄歇随意留宿王宫。 此举惊世骇俗,黄歇以此为荣,群臣却对此特为担忧,楚王私下一语道破天机,“黄卿不举多年,自家姬妾多是处子之身,寡人怎不放心!“ 这话如同生了翅膀,大河南北,天下七雄,无不知此事,春申君便也成了谈资和笑柄!这便是春申君在崔邑露面,大家窃笑不已的真正原因。 秦梦从子南真口中得到这些传闻,某些程度确实暗合了后世《史记》里面的内容。 这里面李姬之兄李园得益最大,一跃成为了楚王身边的红人,荣升殿前郎中,成了负责楚王宫保安队长。 以子南真结交天下人的本事,李园绝不会放过,从两人见面,就可知甚是熟悉。 子南真道:“要知贤弟在此,愚兄也犯不着出一锭黄金打点,天下诸侯打断骨头连着筋,左太史是寡人连襟,左老夫人又是鲁王女,家兄遭难,怎能不过来看看,人之常情,李园贤弟,你说呢?“ 李园嘿嘿笑道:“子南兄向来热心,兄弟手头近日有些紧,天下之人也就子南兄人缘最好,李园还望子南兄救助救助!” 子南真哈哈笑道向侍从要来一包袱道:“愚兄来的匆忙,所带钱粮不多,这二十金贤弟先用着,若不够请派人到濮阳城去取!” 李园接过包袱,亲昵的拍拍子南真肩膀道:“兄长果然急公好义,走,咱们前去汶上军营,一同畅饮,贤弟那里新来几位国色天香的越女,那皮肤滑的令人,垂涎三尺……“ 李园和子南真勾肩搭背下了陵去,屋里鲁公左老夫人这才算出了口气。 李园走后,此地看守便开始撵人,秦梦慷慨的塞给他两锭金子,看守这次却执意不肯接,颇为为难道:“鲁公所处是禁地,在下贪心才放你等进来的,要知李郎中今日巡查,纵然千金,在下也不敢放你们过来。诸位不要难为在下请速速离去!“ 先前进来的容易,还以为鲁公对楚国无关紧要,如今看来,鲁公事关重大。大家只得离去,秦梦将刚熬好的汤药,端到鲁公面前,让他趁热喝掉,发发汗烧就会退! 谁知鲁公低声对秦梦道:“帮我告诉晦儿,曲阜宮城之内,寝殿壁中,有先祖所作经典,切记好好保存!“秦梦,诧异,揣测先祖莫非就是指得周公旦,莫不是鲁公真藏了后世皆传的《周礼》一书,草,竟然让自己碰上,后世周礼到底是不是王莽,所做伪书,终于可以大白天下了! 鲁公拍拍秦梦肩头,深情送别众人,看守将人赶出了门外,随手便将寝殿残破的大门关上了! 秦梦两锭金子还是留给了看守,希望他能善待鲁公,鲁晦对秦梦之举感激不尽。左老夫人不舍的离开陵园,去汶上城中安歇。 一路上左老夫最为关心自家侄子安危,想让他跟随自己回魏国安居。鲁晦毅然拒绝道:“父亲爱我,我怎能不知,侄儿为此每日痛苦苟且,男儿当作人杰,我鲁国之人就是缺少血性,才落得山河破碎,当初师父问我为何学剑,我说报仇,师父为我取“勾践”二字,就是希望我能报大仇!“ 鲁晦说道激动处,拔出利剑,对天发誓高呼道:“我鲁勾践,一定要让黄歇血债血偿!“ 勾践,曾是一个前辈,他曾经忍辱负重,卧薪尝胆,苍天不负有心人,最终平灭了吴国,成就越国霸业。有诗云: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勾践的故事家喻户晓,渐渐勾践成了一种象征,一种不屈的符号。取这个名字的人,必定身负血海深仇,心中积蓄仇恨,一定要像越王勾践一样雪耻报仇! 秦梦不禁叹道:“太史公司马迁没头没尾的在史记中透露了“鲁勾践”这个名字,没想到他竟然是鲁国末代公子鲁晦。“ 现在反过来推,更容易理解,鲁代表鲁国,取勾践字者,定是位国破家亡的公子王孙,想效仿勾践复国雪耻! 深夜鲁勾践向秦梦辞行道:“小哥,恕不能护你左右,勾践今晚要和兄弟们夜劫父亲,将他带离牢笼,过了济水就是齐王之地,那里离聊城很近,那里曾有我们墨门隐蔽之地,希望你替我转告左老夫人,莫让他担心牵挂!“ 秦梦并不诧异,早就想到鲁勾践会去行动,故作想起事情之态道:“鲁大哥,忘告诉你,在陵上小子为鲁公端汤药时,鲁公曾私语告诉小子,宫城之内墙壁内有你们先祖留下的经典。 可见鲁公决绝之态,必不会跟你走,你若夜劫鲁公,万一暴露岂不也让自己陷入危局!鲁仲连前辈,以及侯赢曾外公也不会同意你冒险,小子觉得此时应当从长计议!“ 鲁勾践听罢黯然,嘴里嘟囔道:“几卷虫吃鼠咬的竹简,在这乱世当个屁用!” 秦梦却凑到他耳边,窃窃私语一番,鲁勾践立时悦色,一拍手掌,闷声道了一声好,冷峻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微笑。 第二百九十八章 都是影帝 月黑风高放火夜,一行数骑潜入鲁公诸陵之中。不久之后,在这丛丛山陵之中,燃起了熊熊大火。 翌日清晨,楚人看守才发现鲁文公的寝殿已化为了一堆焦炭,废墟中只发现了一具烧焦的尸体,一代鲁公就此葬身火海,鲁绝不祀。 昨日酩酊大醉的李园,听闻甲士回禀,酒意顿醒,卫君甚是伤感,怎得昨日鲁公还是好好的,今日一觉醒来,就阴阳相隔。 再次来到已成废墟的陵寝,左老夫人哭天喊地,哀悼死去兄长,秦梦肃立其中,环视四周。 “报郎中,这是有人故意纵火,卑职发现不少未燃尽的箭矢?”作为囚禁鲁公的看守,失职在所难免,胆战心惊的向李园禀告初步调查的结果。 “是谁所为?凶手是否抓到?昨日情景到底如何?”李圆接过看守递过来的半截箭矢,急切的问道。 “卑职已经派出去所有甲士,正在奋力搜索蛛丝马迹!郎中恕罪,昨日当值甲士被人打晕,至今未醒!”看守怯怯懦懦的回复道。 “酒囊饭袋!一群废物,老子养你们,就这样报答我的吗?“李园怒不可遏的狂吼,欲要将手中箭矢扔向楚人看守,就在抬手之时,李园似乎想到了什么,将箭矢在手中仔仔细细来回看了好几遍,怒发冲冠道:”又是你这老不死的,栽赃老子!“ 李园颇为客气的向卫君和左老夫人欠身施礼道:“在下未尽到职责,令鲁公蒙难,放心!在下一定追查到底,将凶手绳之于法,还诸位一个公道,还请左老夫人向鲁姬言明,此事原委,园在这里感激不尽!” 老夫人几乎就要哭晕在了当场,也只有卫君子南真寒暄应付道:“放心此事不关李园贤弟,等老夫人缓气来,愚兄定会劝解,只不过……,你也知道为兄这个寡人有名无实,虽然坐守濮阳但钱财税赋都要交给魏王,那二十金其实是左老夫人所托,只希望鲁公安康了却余生……” 秦梦一旁听罢,窃笑不已,真心佩服卫君子南真的脸皮,送出去的东西还能要回来。不过正中李园软肋,当即奉还了昨日的金子。 其实李园和春申君如今水火不容,面对一把楚国所制的箭矢,首当其冲就想到了黄歇在拆台。 权力纷争在列国中从来不曾平息过,凭借李姬受宠,李园这位舅哥,日后很可能成为未来楚王的娘舅,然而这里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楚王的长公子,熊启。 而熊启是早年楚王熊完在秦国当质子时所生,如今熊启也在秦国当质子。而熊启和春申君渊源颇深,母亲为春申君族妹。有这种关系,熊启自然就是未来楚王的第一人选。 李园日渐得势,与春申君明争暗斗,就曾宣扬春申君虐待鲁公,来败坏黄歇的名声。春申君为表清白只好将囚禁鲁公这个烂摊子推给了李园。 鲁公还有一层身份,他是当今楚王的老丈人,而且女儿鲁姬早有一子,说不准其子日后也会成楚王继承人。鲁国虽亡,但鲁姬还有势力。对于黄歇平灭故国,鲁姬自然心怀记恨。 今日鲁公被焚,对李园影响不小,鲁公被囚,那还活着,鲁公一旦死了,鲁姬也会记恨李园,这对根基不稳的李园又是一种麻烦。自然他想撇清关系,二十金自然会归还,恐怕趁机要挟,他也会就范。 秦梦看到了这种微妙关系,便让鲁勾践用一把楚人的箭矢,挑拨李园和黄歇之间的关系。 李园命人将鲁公的残骸就地安葬,左老夫人哭泣良久,秦梦见李园领着楚国甲士蜂拥而撤,这才说道:“人都走了,可以了,我的奶奶啊,你真有当影后的潜质啊?” 左老夫人擦干眼泪,不明秦梦所言,啊了一声,说道:“雠哥,现在在哪?“秦梦指指脚地下,鲁公此时大概还在向父亲跪地检讨亡国之过吧。 简单向羡门高学了几天修墓建陵之术,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昨日秦梦来到鲁文公陵上寝殿之时,无意之中便发现陵上进入地宫的墓道口。 古人修墓就是为了让人死后继续像生前一样生活,便在陵上仿造亡者生前所居的寝殿,而通往寝殿,一般都留有亡灵可以自由出入的通道。 鲁勾践欲要潜入陵中将父亲劫持走,而秦梦却建议他将父亲藏在陵中,放一把火掩人耳目,让李园以为鲁公葬身火海,这便是三十六计中的金蝉脱壳之计! 此计实行当中,秦梦最怕鲁勾践不择手段,为替父亲脱壳,而伤及无辜,还好鲁勾践仁慈,在乱坟岗之中拖出了一具尸体,扔入了大火之中。 昨晚行动,皆是因为掏地宫的墓道口工程量巨大,便也将唐秉崔广周术吴实朱家裹挟了进来,忙了一晚上,才将鲁文公墓冢挖开。 对于惊扰先父亡灵,鲁顷公很是自责,不过听完自家儿子的计划便也就同意了。秦梦再次命人将地道开启,鲁勾践陪着鲁公就在里面。 若不是鲁公身体虚弱不堪折腾,本不必如此麻烦,直接潜逃即可。可是鲁公如风中残烛哪经得起逃亡的颠簸,只有原地休养,将病体养好才是上策。 生怕左老夫人因此伤心过度反而得不偿失,秦梦便将此中详情悉数告知了老夫人和卫君。可以说大家都是影帝,合起伙演就了一出大戏,只有李园一个大傻子,被人戏耍其中。 鲁公轻易重获自由,大家开心至极,崔广故作不满道:“小师叔,忙活一晚,还来回奔波,就得你三十六计中的一计“金蝉脱壳“,我们亏大了!” 秦梦看见崔广那欠揍的模样就想笑,“别忘了我还传你了不少修陵建墓的技巧,你该知足了!” 嬉笑怒骂中,告别了鲁公父子,一行车队从鲁陵出来一路向西,中午时分便来到了成阳。 成阳曾是成国都邑,周文王之子成叔武分封于此,作为小国几百年来在鲁国和齐国之间来回周旋,一百五十年前成国被齐所灭。如今的成阳君成宽,只有地千亩,还不如一个大户人家。 靠着先祖的荫泽,门户在城中还算显眼,然而房舍也已破败不堪,相比贫民百姓,至少还有一个偌大的爵位,就有了不用兵役税赋的特权。 “香喷喷的蒸馍出锅了!排好队啦!先来先得,晚到再等啊!”老远就听见成宽的不断吆喝。 成阳君府门前,排了长长一队百姓,他们都挎着篮子,来换购蒸馍,刚出锅的蒸馍,品相虽没有田氏蒸制的白润,但味道却甚是香甜。相比较这个时代其他人,成宽很有生意天赋,没想到指点他一二,就能上手。 “子南兄,怎么来也不说提前说一声,让贤弟也提前准备一下!秦子小财神,寡人得你福,这几日蒸馍生意确实不错,家中上百号人,终于可以放开吃了!”正在门前维持秩序的成宽无意看到卫君的队伍,便跑上前来,热情的寒暄。 当看到吕季时,不禁诧异道:“你小子,怎么也敢来,不怕我打断你狗腿!寡人那日受辱,还记忆犹新啊!” 吕季惭愧不已,秦梦从中调解道:“都怨我了,若不是成阳君一时激动,也不会酿成踩踏后果,不打不成交吗!” 成宽将众人迎进院中,让家中老小逮鸡宰羊热情招待。 第二百九十九章 九鼎出 成阳君府上已经衰败,讲究不起酒宴排场,更无奏乐舞姬助兴,今日这满桌的猪羊鸡,也只有祭祀祖上时可以享用,自不能和卫君平日的排场相比,然而成阳君府上妇孺老幼的盛情款待很令卫君感动。 卫君子南真亲和力很强,甚是为人喜爱,他一出场必是挥金如土,以至于成阳君家里所有孩子都跟在卫君屁股后面,等着捡拾抛洒的金钱。 昔日落魄的难兄难弟,如今一富一贫,成宽大发感叹,真有些嫉妒子南真这个上门女婿,虽然名声不佳但却可以不再为温饱发愁。 酒足饭饱之余,两人颇有兴致的回味当年结伴游学天下时的苦与乐。说到兴致盎然处,子南真感叹道:“贫虽贫些,但不用操解那么多闲心,虽是平凡鸡黍之乐,但无血光之凶险,为兄甚是艳羡贤弟这种贫苦。” 卫君平日里世故圆滑,在座之人也分不清他这句话是真心感悟,还是虚意客套之言。但秦梦却真心为子南真一路上上下跳窜,巴结迎奉之举,着实感觉心累。 成阳君虽然破落,但家中别院却不少,吐阶茅茨间虽有野草丛生但却掩饰不住当年的富豪之气。卫君一行被安排在一处两进的大宅院中安歇。成宽解释道:”当年这处宅子,本是招待天下诸侯祭司采购礼器所用,只可惜家国衰败如斯,百年都不曾再有贵人来住,子南兄今日能来,贤弟甚是荣幸!“ 卫君听罢兴致顿时来了,连忙拍拍脑袋道:“差点忘记,愚兄此趟前来,就是想和你谈谈铜器作坊之事。你家世代掌管天下诸侯所用铜制礼器之物,家臣多是精通此道之事。 富贵不可忘贫贱之友,为兄在濮阳虽然只是傀儡,但为成宽贤弟谋些福利,倒是轻而易举。不若你出人我出力,咱们在濮阳开一座大的铜器作坊?可也解决一家老小吃饭问题!” 成宽听了颇为感动,郑重其事的向卫君拱手致谢道:“唉,子南兄不懂行市啊!如今天下贫困,最缺铜!那铜制的礼器还有何用?无钱的百姓都使用铁器,有钱的王侯都喜欢漆器,谁还用这么粗笨昂贵的铜器呢? 可叹祖宗留下的基业,眼看就要在我手上败掉了,老弟也只能想尽办法维持,如今作坊已经沦为化铜为钱的铸厂了!周室已灭,我等衰败至此,又能如何呢?” 成宽所叹甚是苍凉,若是前些时候,秦梦听闻定会大为不解,自家能铸钱,就如同有了一个聚宝盆,想要多少钱,就有多少钱,还有何不满? 而今却知道,铸钱就是一个辛苦行当。现在还是一个以物易物的时代,诸侯所发薪俸多是粮食。铜钱的流通还没到达社会的各个角落,黄铜本是稀有金属,它铸不铸成钱都可流通,诸侯铸成币只是裁剪成大小合适的单位,便于计量而已。 一个铜钱的重量其实和本身价值相当。说白了一个铜钱即使揉成团也能当钱花,然而铜币却多了人工和锻造成本,造的越多越是亏本,这种情况下,除了诸侯为宣扬国力,而主动造钱,除此之外私人是不愿意去铸币。 没落贵族王孙有时会将自家掺了锡的青铜器拿出来,熔成小块铜方便花用,大概成宽作坊以此为业。 秦梦也曾想过惨点合金来获利,后来发现天下也就金银铜铁几种大众金属,锡铅比铜更为昂贵稀少,铜铁熔点不一样,做出来的钱币一看就是假货。 关键各国之所以能流通,那是因为重量适当,价值相当,后世发行的统一铸币,那是赋予了国家的信用,重量和价值已经脱离,这才能流通天下。而今天下七国争雄,你若在铜币上缺斤短两,自然会被排斥,弄巧成拙,反而令诸国耻笑。 成宽领着卫君和秦梦参观了一番他的作坊,如今也只有十几人忙着为人化铜,添柴加火,鼓风排气。 秦梦献策大型礼器没市场可以搞一些家常小器物,比如铸造一些酒爵,铜镜,或者配饰,发簪之类的玩意,这就比单调熔铜铸钱的利润就高的多。 秦梦如此建议,没想到再次惹得成宽和子南真齐声恭维,好主意!秦梦最受不了这个,不过就是随口一说,便令人惊为天人,若是向他们说自己曾开过一个货物种类足有成千上万的商店,他们是否得吓死。 秦梦听出了他们言外之意,他们没想到一个铸铜作坊还能同时进行这么多花样的器物。在他们的印象里,造酒爵只能造酒爵,造铜镜只能造铜镜。 成宽神秘兮兮的将卫君和秦梦拉到院中最里的一间不起眼的房中。房屋空空如也,一排排架子,还有挂编钟的横木,依稀可以看出当年作坊的盛况。 成宽打开墙角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包袱,很是郑重的推给卫君道:“今日子南兄能大驾光临寒舍,成宽感激不尽,你挥金如土,赏赐孩子们恐怕足有二十多金,弟无意为报,这件本来用来应急的物件,权当礼物回赠子南兄吧。” 子南真满是寒暄客套之言,坚决不收,但手里却没停着,也只有子南真又如此厚脸皮,包袱有三层,愣是在推让之中一一解开,成阳君成宽表情也在推让之中不断变化,似有不舍,似有割爱。 随着包袱被打开,秦梦甚是好奇,包袱中赫然出现九个布囊,每个布囊取下,便是一个精致玲珑的小鼎。子南真小心翼翼的布囊悉数取下,放在屋中架子上。 秦梦看着排列整齐,如同酒爵大小的微型鼎,甚是惹人喜爱,秦梦不禁伸手拿出一个把玩,上面光滑不已,黑中透亮,看来成阳君经常把玩所致。 卫君双目圆睁,比平时说话更为利落道:“莫非这就是你当年给我说的,先祖留下来的九鼎!“ 成宽此刻颇有荣光的说道:“正是,这是太公仿制的小九鼎,当年天子穷困不堪,我先祖成阳君去洛阳觐见显王时,天子信任太公,便将九鼎私下熔化为钱了!太公觉得象征天下权柄的九鼎毁了确实可惜,便临摹九鼎,制作了型制一摸一样的小九鼎!“ 第三百章 九鼎没 九鼎不是一个传说! 秦梦眼睛发直,怔立当场,不敢置信眼前摆着的就是古而有之缩小版的九鼎。 九鼎,天子王权的象征。“禹收九牧之金,铸九鼎”。从此以后王者建都必以九鼎镇社稷。后来周克商,周成王即位,周公将九鼎置于洛邑。 九鼎同和氏璧所雕的传国玉玺一样,被后人赋予了无限的神秘色彩,它们都是王权天授,正统合法的信物。夏商周三代依次相传,后来周室衰微,诸侯各国都想问问九鼎安在?“问鼎”这个词便有了。 近百年来诸侯不安于现状,大有取而待之之意。秦,楚兴师到周王城洛邑求鼎,韩,魏,齐更是一旁觊觎。 据说秦武王得游巩,洛,还曾举鼎,没想到因此丧命,后人分析可能秦武王患有脑血管疾病,一时用力,结果得了脑溢血死在了洛阳,九鼎因此更为世人称奇。 不过周显王死后二十多年秦武王才继位当的秦王,那时成宽爷爷成阳君早已将九鼎熔化,何来秦王举九鼎之一雍鼎之说? 秦梦仔细观察微型小鼎,上面没有字,只有奇奇怪怪的兽纹,没有一个字,由此可见秦武王举的鼎并非九鼎中的任何一鼎。 再说大禹制鼎之时,恐怕天下还无明确九州,若真有岂不说明这两千来,压根华夏就没有发展,当初是九州如今还是九州?看来秦王所举只能是其他鼎,而非大禹定天下的九鼎,之所以有此一说大概是后人附会。 据《秦本纪》记载,秦始皇统一天下的第三年,也就是始皇二十八年,巡游天下路过泗水彭城,使千人潜水打捞九鼎,结果徒劳无获。 秦梦很是不明白这里的关联,既然九鼎已熔何来秦始皇泗水捞鼎一说。不过今日见到了九鼎就在汶上,而此地也有泗水,不用问必和成宽太公成阳君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鼎熔了之后,史书也不再载九鼎之事,秦灭周后,也不曾听闻秦国得九鼎之事,看来九鼎被周天子熔了当钱花确是如此!不过对于世人两千年的国之重器被毁确实很是可惜! “没什么可惜的,若是不熔,岂不为天下诸侯争了去,周室虽弱,但脸面还是要的!熔了不失为好办法!“面对子南真的惋惜,成宽宽慰道。 子南真怯怯的说道:“此鼎虽是仿制的小鼎,但为兄也不敢要,若是让我那老丈人知道,他定会怀疑我有重振卫国之心,说不准因此引来杀身之祸!” 成宽哈哈笑道:“子南兄还是如此惧内,这几枚小鼎也不值几个钱,诸侯们如今都讲实惠,要得是城池,谁还在意这等虚妄之言。小弟家中这百年老宅破败不已,指不定哪日地动,小弟就会葬身其中,这等象征你我姬姓荣耀的东西也就从此埋没了,子南兄你说是否可惜,我看还是放在你濮阳城较为稳妥! 子南真频频看向秦梦,大概想让人劝上一劝,这夺人所爱之事,才不那么唐突。子南真那欲取又羞的表情很让秦梦好笑。 九鼎就是一个传奇,这里面大有文章,若是九鼎还存在于世,天下诸侯会不会争抢?秦梦突然想到一个石破天惊的主意,不禁脸上流露出难以掩饰的笑容,说道:“小子看到这鼎,便有了一个发家致富的好办法!此事能成的话,你们二位将会富甲一方!” 两人听闻很是好奇,子南真已经习惯了秦梦绝妙之献策,急切追问道:“秦卿快说!寡人洗耳恭听!“ 秦梦神秘的道:“此事定当绝密,只可我们三人知道!”子南真连忙催促道:“这个寡人和成阳君自然知道快说!快说!” 秦梦道:“鼎虽是仿制但也象征至高无上王权,想必天下诸侯都想取而镇之,不如我们……“ 秦梦凑到两人耳边将心中想法说了出来,两人大感惊异,不敢置信的看向秦梦道:“仿制大九鼎?” “对,就是仿制九鼎!”秦梦斩钉截铁道。“不过九鼎加起来将近万斤,这是个大工程,不仅需要大量的铜,而且铸造这么大的礼器还需更大的冶炼作坊。 九鼎铸造好了后,需要再将九鼎做旧,然后在寻一个合适的机会让它出世,到时邀请天下诸侯一同拍买此鼎,价高者得之!想必七大诸侯必定会将价钱炒到天上去,到时候你俩兄弟只管数钱就是!” 秦梦绘制了一幅锦绣蓝图,不仅成阳君成宽陷入其中,就连卫君子南真也是表情甜蜜的痴笑。 “不,事成之后,我们三人平分,秦卿就是寡人的福星,只从遇上了秦卿,寡人的好事便一桩接着一桩来!“子南真重重拍了拍秦梦的肩膀夸赞道。 成阳君这次不再犹豫,将九鼎包好重新装进包袱,一把塞给秦梦道:“秦子你先替卫君收着,日后之事都由你们做主,所获之利,成宽一金不取,只要让家中闲置仆役有口饭吃就行!“ 子南真也慷慨道:“贤弟莫要客套,此事需你我秦子三人齐心协力,才可办成,钱财我出,人力贤弟出,秦子负责筹划,大事成后,钱财平分,就此说定,不许谦让!” 秦梦就喜欢卫君这番慷慨之举,随后三人兴致勃勃,商谈了半日,最终商定先在濮阳将冶铜作坊建好! 自从左老夫人见过鲁公,心愿已了,便不再火急火燎的赶路,先前的疲累也涌了出来,一发不可收拾,众人在成阳君家一待就是三天。 一夜北风,将要变天,第四天众人才启程西返。成阳君让堂兄弟成龙成虎精选了家中一半的子侄仆役,跟和几位冶炼经验丰富的长辈会同卫君一起上路。 出了成阳第二日便下起了淅沥沥的小雨,一连三日,雨时断时续,路途越走越难走,车轱辘经常陷入泥中而不能自拔。欲要行舟,还需要到巨野泽,然而在通往巨野泽最后的几十里,实在是寸步难行,卫君只好吩咐人路边宿营。 成阳君家中的几位长者,感念卫君帮助自家主公兴建作坊之情,特地向卫君施礼致谢,最后说到路途难行之时献计道:“先人有手艺,会做楯载!君侯请给我们一日时光,让老朽几人领着后生为卫君打造几架楯载,好尽快上路!“ 第三百零一章 楯载 楯载乃四载之一,相传大禹治水,随山刊木时发明的交通工具。那时洪水滔天,水过之后,大地一片泥泞,人马无法行走,大禹便发明了楯载。水乘舟,路乘车,泥乘楯,山乘撵,这便是四载。 秦梦浸殷历史日久,也听闻楯载,虽然也知道如后世的雪橇,但几位长者花了一天时间做出来之后,还是颇为震惊这个时代工匠水平的高超与实用。 楯载,形如其字,如倒置的人字木盾,底部尖两边宽平,有效的分摊了泥面承担的压力,中间尖是为了行走起来不容易和湿泥粘连。这种竹片制作成的楯,轻巧单薄,将车驾两个车轮固定之上,如同穿上了又宽又长的鞋子,马儿不费力气的便能轻轻拉起,顺畅无比的向前行走。 荒郊野外,饥寒交迫,生火都是冒着浓烟的湿柴,如今每个马车都装上了这种楯载,行起路来,平稳不颠,甚是舒适。明日就可到达渡口,众人自然欢喜不已,一致夸赞几位长者的手艺了不起。秦梦也不禁感叹能人还是出于世家,虽然成阳君家没落,但却积淀大量人才。 第二日,人们从来都没有这么期待过行路,这种楯载坐上去果然感觉截然不同,人们便有了变态心理,希望再次洪水滔天,大地一片泥泞,这就就能一直用楯载行路。崔广还开玩笑说,为什么大禹喜欢治水,周游天下,原来楯载如此舒适。大家一路欢声笑语,也只有马儿苦逼不堪的跋涉于泥泞之中。 巨野泽,华夏上古九泽之一,禹贡记载“荥,波,既猪,导菏泽,被孟猪“。古人书写简牍之上,字数精练,就像这一句话十个字,却包含了大量信息。荥,荥水,古代荥阳有荥泽,荥水从中出,波,波水,水自洛出,谓之波,也就是洛水支流。猪同堵,水不流汇集成湖。菏泽,菏因菏山而得名,菏山旁的大泽。孟,第二。孟猪,第二次汇集成湖。一句话十个字,交代了两条水名,三个大湖。 一路西行,不到黄昏便到了巨野泽之畔,秦梦大开眼界,眼前万里波涛,如同大海,水流拍击岸边,激起千堆雪,堪称壮观。沧海桑田,如此之景,谁能想到一千年以后,竟会大泽干涸,巨野,菏泽也就变成了一片平原陆地。 有卫君侍从先行探路寻找行船,结果徒手而归,怎奈一连几日的小雨,上游之水暴涨,以至于大野泽也跟着水位大涨,水情复杂,已无人再敢行舟。 既然水路不能走,何不如此一路楯载,大家乐得舒适,卫君下令再次向大道行进,继续楯载,一路上收获了不少陷在泥泞中而不得行的路人艳羡目光。 一口气跑了三天,便来到了如今天下第一的集市:陶邑,这里如今是魏王所掌管的大城,虽然天气不好,但城中市场中的交易却依然红火。 卫君轻车熟路的来到了陶邑城守官邸,递上拜会的简牍,不大一会便出来一人,这人身穿上大夫装束,髭须短而不齐,眼睛大而无秀,发髻蓬蓬乱草,一脸谄媚,说话眼珠直转,给人皆是势利之感。 “有失远迎,卫君赎罪,这两日大王催讨赋税甚是急切,在下一连两日没有合眼,一直盘查账目,以致忘了净面换服,迎接贵人,实在失礼!“那人浑身甚是谦恭,不断向卫君拱手致歉。 卫君子南真与之寒暄过后,便闪在一旁,向那人介绍道:“此乃左太史之母!“ 那人连忙稽首大礼,左老夫人虚意搀扶道:“张唐族人,多是英才,老妪不敢受此大礼,快快请起。” 此人名叫张克,家在濮阳,乃张唐族人,世代皆是卫君家臣,祖上乃黄帝之孙挥公后裔,不过近几十年,卫国衰败,成了魏王臣属,颇得魏王和信陵君器重,魏王得了陶邑以后,考虑到他和张唐的关系,便将他派往这个天下诸侯势力汇集之地了。 陶邑和濮阳一样都是商业大都,交通便利,商贸繁荣,同样也是诸侯利益交错纠缠之地,张唐乃秦昭王重臣,颇具影响秦国朝堂,而陶邑本就是秦国旧城,势力尤为根深蒂固,张克使命就是安抚,顺利收取税赋。 张克召唤家中奴婢唤来自家夫人来款待左老夫人,然后便和卫君来到厅堂,准备宴席招待众人。 张克道:“卫君若是回到濮阳,自然脱不了劳累之苦,如今魏王筹集钱粮,应付秦国来之熊熊的攻势,你我陶邑濮阳免不得被人搜刮干净,前几日太子和公孙路过此地,已先运走了一批钱粮,在下这几日也是焦头烂额啊!” 子南真微微一笑道:“你就不要和我文绉绉客套寒暄了,寡人就是一赘婿,税赋大权从不掌握,国中掌握账簿者皆是魏王心腹,自然乐得清闲,此行随同左太史母亲左老夫人一起探望了齐国太后,可惜天妒贤德,探病变成了吊丧,既然来到克兄这里,寡人就呆上几日,若是叨扰还请忍着,你家城东祖坟,寡人会派人添土祭祀的!” 两人同时大笑,张克一改恭敬之色也变的随意道:“子南贤弟还是如此不羁,富贵不忘贫贱之友,为兄甚是感佩。濮阳家中族中之事还由贤弟多多照料。” 卫君正和张克闲聊之际,只见厅堂院外有一少年溜着墙根蹑手蹑脚而行,见和他年龄相仿的秦梦在看他,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秦梦会意,含笑不语。 少年眼看就要逃出大门之外,没想子南真却道:“克兄是否又训斥侄儿了,这般畏惧于你!” 张克顺着子南真的视线看到了那少年,脸色大变道:“孽子,愈来愈放肆,卫君子南叔父在此,你还要溜之大吉,你看为父怎么收拾你!“ 那少年听声,浑身之劲尽泄颓然扭头,向厅堂而来,对父亲一礼,而后对子南真再施礼道:“父亲教儿言必行,行必果,昨日儿已答应人家之约,如何不赴,那些诗书礼乐甚是乏味,孩儿一读就睡!“ 张克听闻气不打一处来,呵斥道:“稷下学宫众师云集,让你前去讨教,你却嫌路途遥远,尽和一些狐朋狗友游逛,如今你看你成了什么摸样!“ 卫君劝慰道:“寡人就喜欢贤侄交友广泛之长,只有广结交天下之人才能成就大事业!不过诗书还是要读,百家之长还是要采,否则如何立言立身。寡人当下就给你介绍几位良师益友,保管你不会枯燥乏味!“ 那少年兴致并不高,还有些不屑之意道:“卫君叔父,还是回家守城去吧,秦人这次攻势甚猛,大有一举吞并魏国之意,到时候濮阳首当其中,到时叔父就不会在这里云淡风轻闲聊了!“ 秦梦立时觉得少年之言很有见地,濮阳四野开阔之地,若是秦人东来,濮阳唾手可取。 张克呵斥小儿,那少年还不依不挠道:“何有良师益友?魏国贤才皆在信陵君麾下,孩儿最是仰慕,只想跟随公子舍人前去赵地拜访他!希望父亲能允诺!“ 子南真被轻薄了,但并不恼怒而是哈哈大笑道:“贤侄谬矣!怎得说天下贤才皆在信陵,寡人就不能有一二贤才,寡人给你引荐这位少年,还有这四位贤士,定会对你胃口!” 那少年还是一副不屑之色,只是碍于父亲和卫君长辈情面,便对秦梦和唐秉四人,微微欠身道:“见过几位,小子有礼了。”而后转向卫君一揖道:“多谢叔父好意,既然父亲不喜孩儿结交朋党,那就算了,侄儿还是回去读书吧!” 少年转身就要离去,却被张克呵斥道:“张耳,放肆,越来越无礼了!”张克随即起身追上,拧住张耳耳朵,拎到门外无人处,只听一阵拳脚噗嗤声,接着便是痛苦的呻吟声。 不大一会张克回来,首先向卫君致歉,又向秦梦等人拱手揖礼,这时宴席已经备齐,招呼客人饮宴。推杯换盏过后,众人酒足饭饱便散席。 秦梦出了厅堂,便见到了满脸委屈,罚立檐下的倔强少年,不敢思议的多看了两眼,想来这又碰上了历史名人,莫非这少年就是日后叱咤燕赵之地的“张耳”? 第三百零二章 张耳 张耳者,史记有张耳陈余列传,乃汉开国功臣,秦末十八路反王中少数几个善终者。 秦梦掐指一算,他和忘年交陈余那段恩怨情仇,还需再过半个世纪才能上演,深刻的揭示了朋友间同患难,难,同富贵,更难的道理! 由其父张克引领着卫君众人将要和檐下张耳擦肩而过时,从院门口闪进两个人,伴随着爽朗的笑声说道:“小毛孩子估计又和他爹怄气了,还想着拜见公子,看来志气不小啊!薛兄,你我是不是老矣?我们在他这年龄时,还撒尿和泥玩,哪知道天下局势?怎得如今遍天下的少年小子都如此聪慧?” 秦梦听闻,声音甚是耳熟,不由抬眼观看,一见原来是薛公和毛公两人。秦梦当即跑向前去,向两人深深一躬道:“薛公,毛公二位前辈怎么来到了陶邑,不期而遇这令小子甚是欢喜,不知不觉与你们分别已有两月,小子甚是想念!“ 薛毛二人见到秦梦更是高兴的不得了,薛公如同小孩子般,将秦梦一把抱住,凌空甩起,原地打转。晃的秦梦头晕眼花,直犯恶心,平日里接触的都是斯文人,没想到出身市井的他们这般热情法,实在是消受不起。 三人相见,这般无拘无束的熟络,以致都忘了院中还有其他人的存在。一脸懵逼的张耳结巴的问向子南真道:“叔父认得信陵公子的使者?” 卫君更是懵逼不堪,世人敬仰的信陵君怎和自家客卿如此熟识,他卫君有些始料未及。 张耳唐秉崔广四人在繁阳是见过毛薛二公的,便也上前打了声招呼。 秦梦连忙向子南真引荐毛薛二人,子南真惊叹道:“原来是毛薛二公,小君早有耳闻,王叔信陵君慧眼识才,还被平原君误解,这都成了天下的美谈了!“两人都是直爽汉子,被卫君恭维的都有些羞涩了! 子南真很想知道秦梦和信陵君熟识到何种程度,便趁着大家和毛薛二公寒暄,将秦梦拉到一旁,小声问道;“秦卿竟然认得毛薛二公,为何早不向寡人提起,快说说,无忌公子待你如何?是否也像吕不韦视你为上宾般?“ 秦梦能感受到卫君子南真心中的不安,便安慰他道:“君侯,莫要多心,小子定会在你跟前效力,你那百金之恩,小子铭记于心,千倍万倍不偿还了你,小子绝不会弃你而去的!” 子南真听闻,眼圈发红,手脚有些颤抖,深情的拍怕秦梦肩膀道:“日后你我兄弟相称,莫要再叫我君侯了!” 看得出子南真是真心实意,但华夏几千年虚伪客套之言秦梦怎会不知,君是君,臣是臣,君王随口的近乎之言,你若当真,岂不在给自己埋祸患,秦梦看得透彻,自不敢恃宠而骄,依然恭敬道:“小子出身卑贱,哪能如此乱了尊卑,小子早已将你认作了大哥,但君臣之礼还是要讲的!“ 卫君听了更是感动的不住点头,适才微醉之意一扫而光,来到张耳跟前有些戏耍之意道:“贤侄,过几日寡人将和秦卿一同拜访王叔信陵君公子,不知你是否愿意同行?” 子南真这话撩拨的少年,激动不已。张耳立时便该换了嘴脸,殷勤向卫君献媚,秦梦也服了张耳这般行事作风,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不过想及他和混混皇帝刘邦是知交,便也不稀奇他这番泼皮之态了! 适才张耳见到秦梦还以为是卫君的童仆,没想到这少年竟和信陵君的使者如此熟络,言谈之中还是信陵公子器重之人,一改孤冷之态变成主动结交。 卫君见主人张克父子对秦梦很感兴趣,便开始了他炫耀自家客卿的演说,子南真虽然结巴大有改善,但言语依然不顺溜,不过主人依然听得津津有味! 神秘师父传艺,文昌星君下凡,雕出石磨,做出蒸馍,施仁义,救乡民,至于繁阳民变之事,卫君竟说成上天见文昌君被欺负,便给晋布降下了灾祸。临淄一行,更是把秦梦渲染成了天下第一的医者,大闹稷下别院,将所有士人骂了个狗血喷头,如此这般邹衍这样的大家,还要收秦梦为私淑弟子。 到了最后都没合适形容词总结秦梦的逆天行径!若是子南真来到后世肯定会用十万个“牛逼“来结束演说的。 作为听众,秦梦觉得子南真言过其实了,不过蓦然回首,竟发现来到这个世上短短半年,竟然干下了这么多不凡之事,心中也不由升腾起几分自豪感。 张克见此机会,便哀求卫君,让张耳当做奴仆跟在身边,向秦卿讨教一二。卫君怎能不明白张克之意,便高声说道;“我家秦卿心胸宽广自然非常人能比,定会和张耳结交!”转头问向秦梦到:“秦卿,大人不记小人过,可否愿意结交张耳呢?” 对于历史名人,秦梦自然来者不拒,多了解一二,日后若还能穿越回去,有这宝贵的素材多写几本名人传记,也不失为养家糊口的行当。 既然大家有了信陵君这层关系,自然不会放过这次结交的好机会,主人张克再次准备饮宴,邀请毛薛二公入席畅饮。 信陵君为何被世人仰慕,那是因为他善于结交天下之士,可以为他所用,若是信陵君真要做魏王,恐怕也有几分胜算,这些都源于他丰厚的人脉。 张克明则为魏王效力,其实是公子无忌之人。政治权谋,向来是非黑即白,敌我分明,里面大多人总是要站队,但也有少数几个孤冷人士独树一帜,不过最后会死的很惨!可以说想生存就得抱团。 根据公子无忌的情报网,早已知晓秦军要大举进攻母国,客居赵地的公子深明大义,早就派出手下门客督促魏国旧部,齐心协力共赴国难。 指派毛薛二人,拿着书信来到陶邑给张克送个信,务必让他尽心竭力办好筹措钱粮之事。 张耳慕名信陵君,早想拜在他的门下奔走效力。先前还曾恳求毛薛二公两人将他带走去见公子。结果被父亲张克训斥,这才有了毛薛二公一进门的感叹: 张耳听罢秦梦身世,震惊之余还对卫君所夸之言多有不信,便问道:“耳素爱兵法计策,若是秦军真来,不知有何妙计能退兵?想请教秦子!“ 张耳一双挑衅的眼神望向秦梦,宴席中的气氛为之一紧,没想到转眼就要硝烟起。 崔广嘿嘿一笑,似乎在笑张耳不知量力,竟然提出这么简单的问题。他作为师侄便也替秦梦应付了:“赵国虽小,秦举全国之力,也拿之不下,秦国虽然势大,然而六国联合,秦国却是无论如何抵不过。秦军攻魏还得合纵!/” 这个问题确实没什么难度,张耳很是不甘心再次向秦梦讨教道:“如今天下诸侯都以自保行事,魏国不受些损失,恐怕五国是不会轻易出兵相助,那么魏国又当如何是好呢?” 这个问题较比先前没头没脑来得具体的多。崔广也很想听听秦梦的见解,便也不再言语。秦梦微微一笑,颇有自信道:“以逸待劳,坚守城池!便可完胜!” 第三百零三章 内圣外王 “以逸待劳,坚守城池,便可完胜?”张耳似乎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嘿嘿两声,带着讥讽的腔调重复道。 秦梦听罢,面色并无异常,只是含笑静听张耳质疑。 “若像秦子说得如此容易,长平之战,宿将廉颇,坚守三年,到最后赵王还不是中了离间之计,任用赵括,结果四十万儿郎魂灭长平。 耳认为秦子之计不可,秦军新君即位,锋芒正盛,必是无所不用,到时围攻大梁,借此之计分化国都以外城池,大梁虽未被攻破,然魏国其实已灭?耳认为退兵之策宜快不宜拖!”张耳颇为自信的盯着秦梦侃侃而谈。 张耳这个年纪,能有这番见解,在同龄人中绝对是佼佼者,更不逊色朝中公卿大夫。看来史记所言他年少就为信陵君坐上宾此言不虚。厅中众人包括崔广都向张耳投去了肯定的目光。 等他说完,人们的目光又移向了秦梦身上。秦梦微微一笑道:“耳兄莫急,弟话还未说完!”张耳听罢一愣,掩饰不住的好胜之心随之收敛了几分。 秦梦这才慢慢说道:“此次秦军压境,必不是灭国之战,只怕是恐吓多一些。若是秦人真来攻,用小子之策,看似平庸,实则却是长命延寿的正经法子。 正如耳兄所言,天下诸侯都想自保,若不危及他们,他们乐得看个笑话。解决魏国之危也有快办法,不过那都是以邻为壑,唇亡齿寒的愚蠢之举。 当年三家分晋,韩魏自保,只想让别人出头应付智家,如若不是赵襄子雄才武略性子坚毅,顶住了智家的灭国之战,何来如今的韩魏赵三家的天下。智家的灭亡只是智瑶利令智昏,若是换上一个有为君主,历史必当改写。” 众人听罢唏嘘不已,纷纷交头结耳,张耳更是惊诧不已。他们从未听到如此新颖之言,魏武侯那是魏国的开国先祖,本来在人们心目中英明神武,怎到了这少年口中就成了没有担当的懦夫了? 秦梦看在眼中,依然不急不缓说道:“如今天下局势和当时一般无二,秦人独大,已夺得三川之地,直抵大梁城下。原本魏王的河西之地,一步步的被蚕食,至今丢失殆尽,就连残剩的河东之地也岌岌可危。 三川之地丢失如同将韩国腰斩,一国切成两国,首尾不能顾,如此重要之地,韩人轻易失手,怕是韩王此举大有祸水东引之举。” 众人俱是一副恍然大悟之态,韩国的成皋荥阳如此战略要地丢得确实太过诡异,经秦梦一言提醒,这里面大有蹊跷! 秦梦并不理会众人的惊骇表情,自顾自的接着说道:“如今秦人磨刀霍霍,正欲东来,我魏人若也畏惧秦人,也可使用绥靖之策,无非也是让地求和,让秦人再去找赵人的麻烦。 而赵国亦非十年前的赵国,长平一役,国中精锐早就殆尽,国中儿郎还未长大成人,国力空虚,虽然两国当年损失都很惨重,但秦人耕战之策恢复起来要较赵国快上百倍,秦人看似大兵压向魏国,然而不是没有麻痹赵国然后突袭可能!“ 秦梦思维跳跃着实厉害,又提出秦人可能在使用声东击西的诡计,包括崔广在内无不愕然,少年说得斩钉截铁,似乎时局真要向他说的一样发展。 以前读这段历史,秦梦甚为六国惋惜,秦人一边蚕食,六国内部之间还为各自利益厮杀不断,但凡有一个像信陵君这样能看清实务的人当大王,六国也不会轻易被灭。 人多有同情弱者之心,秦梦也不例外,尽管知道历史大势,但说到这里,心中莫名激愤,觉得不吐不快,接着说道:“秦人强大之时,看看天下诸侯在干什么?燕国破齐,弄得偌大的齐国支离破碎差点灭国,魏楚齐三国灭了宋国,瓜分宋地不均而大兴刀兵。 邯郸被围,楚国不去救援,反而下手吞并鲁国。齐国复国反攻燕国,燕国被打的稀巴烂,如今,燕国缓过起来又偷袭赵国,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却被赵将廉颇打的低头乞降。而赵国虽胜但也耗费了不少国力! 若不是秦国两位君王接连驾崩,无暇东顾,恐怕早就趁虚而入,那时赵国已灭,韩国危在旦夕,魏国自然不能苟全。 韩赵魏这些富庶之地,若是被秦人占去,灭亡燕齐楚也指日可待,天下世人都该醒醒了,若是每个诸侯都能齐心协力,恐怕秦国也不会肆意妄为。 秦梦也觉得自己有些小激动,便缓了缓口气道:“这些都是小子牢骚之言,然一国权力争夺都不止,何来让天下六国齐心,然而也非没有破局之策。 对于眼下局势,秦国虽然大兵压境,恐吓多于动武,他真正想对付的可能还是赵国,然而这便又是一个成王称霸的机会,若是魏王眼光长远,必定会看透赵国被灭,接下来便是韩魏。 若想避免这种宿命,务必放弃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任用贤能内修国政,外任名将支援韩赵,加强三国合作,认识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才能摒弃前嫌,一致对秦,如此之举变会令我大魏内圣外王!” 最后秦梦还对他的长篇大论做了一个小结,说道:“小子总结了面对虎狼之秦的九字箴言,高筑墙,广积粮,行合纵。如此便可,以逸待劳,坚守城池,完胜可期!” 秦梦对于这段历史了如指掌,秦王子楚任期三年,前两年并无攻魏之事,秦梦这才有的放矢的大谈特谈。 没想到秦梦解释这十二字竟用了小半个时辰,大家浑然不知早已上齐的宴席也已放凉。 大家都为秦梦滔滔不绝针砭入里的分析震惊之时,没想到厅外传来一串清脆的击掌声音,随之一人道:“好一个,高筑墙,广积粮,行合纵,看来魏增真是小看你这个繁阳小子了!” 原来是太子增驾临,秦梦便也急忙会同张克和卫君一起离席见礼。 没想到府上竟成了自由出入之地,张克狠狠瞪视跟在太子增身后的两个看门仆役,太子增却当作全无看到之态,轻轻笑道:“张卿莫要责罚你家仆役,是魏增唐突而至,害怕打扰了你为国筹措钱粮的大事!就自行进来,没想到听到两个小子如此精彩的论战。” 魏太子增再次前来陶邑,还是为了筹集钱粮采购物资,应付迫在眉睫的秦国大军。 魏增入席坐定,未经张克介绍便向毛薛二公拱手施礼说道:“毛薛二公,别来无恙,王叔客居异地,依然不忘故国,为国为民为天下,独不为己!这份胸怀,魏增感佩涕零!两位回去请捎去魏增对王叔的问候!” 毛公薛公连同张克很是诧异,太子增却坦然接着说道:“自从前些时日晋布投秦,父王怀疑是王叔所为,便监视了王叔的一举一动,然而王叔一片赤子之心日月可鉴,尤其最近国有大难王叔遣使悉数告诫旧臣全力以赴为国效力,父王得知后颇为动情!” 身份被人家看穿,主公被人监视,作为信陵公子坐上宾的毛薛二公不由脸一红,向魏增施礼应诺! 魏增又向秦梦点头道:“小子你在临淄已为我大魏赢得了不少赞誉,那时增就有奖赏你之心!一路上公孙魏宇对你赞誉有佳,本太子这趟回大梁特意寻访了左太史,又派人询问了西门公,确实认定你是个贤才,本想以医者的身份留住你,不想今日听你一席话,是增看走了眼,秦子大才堪比相国!不知可否愿意留在魏增身边做个舍人?” 太子就预示着是未来的王,能接受未来王者的礼聘那是多少士人做梦都不曾有过的,若能成为魏增舍人,日后指不定就会是魏国之相,对于普通士人这就到天了!秦梦听了也不由心中荡漾。 子南真傻了,无论如何也不敢驳斥霸道大舅子的要求,直愣愣的看向秦梦,那眼神炽烈而又可怜,也只能将希望寄予在秦梦身上,若秦梦不愿意,那就有转圜的余地。 第三百零四章 太子增 太子增绝不是一个好靠山。 魏增,魏安釐王之子,也就是后来的魏景湣王,若不是赶上秦始皇在世,恐怕也是一位太平享福之君,只可惜生不逢时,只从老爹和王叔去世之后,魏国割土不断,儿子魏假即位三年不到便灭国了。 从这几次接触来看,魏增也算是一位聪明之人,适才直闯张克府上,那是在立威,在炫耀手中能量,让信陵君一派有算忌惮,同时不忘向王叔信陵君释放善意,可谓恩威并施,还又收买了人心。 尽管魏增命不好,但秦梦却也不敢得罪这样一位实权人物。 “小子,能做太子的舍人求之不得,怎会不愿意!“出乎唐秉,崔广,吴实,周术,还有子南真的意料,秦梦爽快的答应了太子增的收揽之意。不用看,就能知道子南真是怎样一副绿脸! 魏增没想到秦梦如此爽快就答应了为他所用,兴奋不已,然而秦梦却开口说道:“信陵公子与小子有恩,卫君与小子有恩,小子不敢忘此大恩,等小子将两人之恩报答完毕,自会前去大梁拜于太子门下!太子你看可否?”好吗?转了一圈,皮球踢了回去。 太子增很是失望,满脸的笑意随即僵住了,阴冷的说道:“是…吗…?王叔和妹婿都曾对你有恩?” 听闻秦梦推辞之言,子南真一改适才沮丧之情,顿时来了精神道:“王叔曾斩杀郭非,救过秦子养母田氏之命,至于小弟的举手之劳不提……” 太子增却阴恻恻接话道:“为救秦子养父母出钱百金!妹婿出手真是阔气也!当时秦子不名,妹婿焉有此等好心,怕是想结交晋家多一些吧!“ 太子增说着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带着讥讽的强调说道:“可惜,可惜,晋家倒台,晋布逃亡,然则妹婿好运气,却得秦子如此大才!” 子南真听罢脸上肌肉颤抖几下,不过此话他早就曾向秦梦交代过,一时倒也气定神闲,笑对魏增。 看来魏增对自己做了不少功课,大有必得之心,秦梦生怕因此引起矛盾,让卫君下不来台,便接话说道:“师父有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其实小子也就是一个粗野农夫之子,能得到贵人们雨露恩惠,早已感恩戴德了,那还计较这么多!恐怕此生当牛做马结草衔环不能报一二!” 太子增听罢高呼大赞道:“好!好一个滴水之恩涌泉相报!”魏增这嗓门也太大了些,震得厅堂呜呜作响。接着魏增微微泯起了嘴,白白的脸上看起来似笑非笑,用一种极其阴鸷的腔调说道:“如此这样本太子就放心了……” 太子增未说完,身边躬坐的一位随从接话说道:“太子对你小子可谓深情厚爱,此次备战秦军招募兵役徭役,凡我大魏百姓人人有责,太子念你才华出众,又为国争光,便特意向大王索取了田氏庄上十里之地作为封地,如此一来,田氏庄上一众人等皆不用服役,小子,你说此等恩情是否天高地厚?” 秦梦听罢不亚于五雷轰顶,偷眼观看院外站立的一众甲士,看来是有备而来。秦梦心中怒骂不已,魏增看似宽厚仁德之人,竟然如此阴险,竟然想拿繁阳父老要挟自己为他的客卿舍人!魏增好有心计,如此这般,自己再若不从,恐怕田氏庄中几百老幼真要再次被蹂躏! 秦梦不敢托大,诚惶诚恐,依着这些天了解到的客卿向主公的礼数,出席当即向魏增行稽首大礼,叩拜四下,低头称仆,道:“小子感念太子大恩大德,如若不弃,小子愿追随左右!“ 魏增听罢哈哈大笑,对一旁那人说道:“龙卿,我说吗,秦子仁孝大义,必定会我所用!你看果不其然吧!” 两人丝毫不顾及旁人感受肆意狂笑,秦梦偷眼观看旁边那位龙卿阴鸷的脸庞,不由有一种不祥之感。 魏增笑罢,站起身来,出席搀扶秦梦道:“秦子果然大仁大义,如此这样再好不过!“魏增不经意看见了子南真那双怨毒的眼神,不由干咽了一口吐沫说道:“妹婿割爱,魏增自会补偿,回到大梁,定会在父王面前美言!“ 秦梦愣愣的随魏增搀扶站起来,身子有些飘,脑中思绪万千。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先安抚住太子增再说,他如此费尽心思让自己当他舍人,必定有所图谋。他既然这样礼遇有加,也只好虚意应承。先回繁阳家中看看状况,再思量办法!叩拜两下,虽有损自尊,但也比上次晋布肆意胡为强的多! 秦梦回到席上,眼神扫过众人,发现众人皆不敢对视。世态炎凉,世道如此,还有什么办法,强权在此,大家都知道触碰者没有好下场。唐秉崔广皆是埋头饮酒,薛公毛公大义之人更是侧坐低头。魏增霸王硬上弓,光天化日就抢人,谁又看不出魏增那是杀气腾腾的要挟之意! 魏增单手向秦梦举举酒爵,眼神上挑,一副盛气凌人之态,用一种不可推脱的腔调吩咐道:“秦子,听闻你和秦国长公子,还有吕不韦交情匪浅,既然如此,就随我一同前去咸阳,也好有个照应!” 秦梦不禁诧异,搞了半天原来魏增是个意思,娘的,还以为他是倾慕自己文韬武略的才华呢? 大家一时被噎的无语,此时同座的张耳却愤慨扭身,满腔怒火向秦梦耳语道:“傻子,老子差点就信了卫君吹嘘你之言,小子你看不出太子这是在要挟你,你还他娘的感恩不已!真没见过你这样蠢笨之人!“ 张耳虽是辱骂自己,但秦梦却感受到了冰窖中的一丝暖意,全然充耳不闻,漠然看着面前少年,心中却生出了几分感激。 子南真却故作惊讶道:“舅哥,莫不是父王要将你派往咸阳当质子?” 太子增本有光华的眼神失去了明亮,仰天叹息道:“若是王叔在就好了,合纵五国,何惧秦国!然天下秦人无往而不胜,魏增出生那年便遭秦军围攻大梁城,到二十岁那年,足经历了七次围城,其中五次兵临城下!大梁城死伤无数,惨状历历在目。我一个堂堂太子也该为国为民做些事情了,这次秦军压境,我主动向父王提出的要求,希望以此换得大梁城几年的安宁!” 众人听了无不骇人,质子这种职业,风险很高,万一两国敌对,便会拿对方质子出气,再者太子质押别国,万一老君王过世,太子一时来不了,国中王位可能就要易主其他公子!今日魏增颇有担当的主动为质子看来确实有几分勇气! 秦梦心中暗骂:“你想送死自己独往,何苦还拉上自我一同前去!”秦梦早已知道魏增此去咸阳并无危险,故而阴险的附和道:“太子所遣,小子绝无二话,自当奉命。小子曾两次无意搭救了秦国公子性命,想必秦王看此薄面,也会礼遇你我主仆两人!” 魏增似乎很诧异的看向秦梦,不知秦梦是真傻还是假傻,有感而发道:“秦子虽然对秦公子有恩,但秦王薄恩寡仁之心,哪里顾念这些,一切还得靠母国强大,我才能安然无恙,若是国破家亡,我虽是太子也不过一奴隶耳!” 魏增长长叹了口气,将心中闷气出完,便也释然道:“好了不说这些了,魏增此次而来,还有重要事宜,还有劳张卿和妹婿费心!” 由于秦军来得突然,魏国一时无法征集足够的布匹,铁器,船只,便让魏增前来陶邑或者濮阳市上向五国商贾索买。 卫君被太子增安排尽快赶回濮阳督促一班家臣为大军筹集物资。 子南真哪敢懈怠,躬身接受魏增指示,直言效忠魏王,不惜破家为国来完成任务。 魏增如此一闹,大家再无闲心饮宴,只是客套应付一番,魏增只觉索然寡味,便要起身离席回馆舍歇息。 秦梦再次向魏增行过主仆之礼,禀告太子,自己离家一两月,想要先回家探望,再回大梁。太子增白胖的脸庞笑眯着眼爽快的应允了。 太子增故作恍然大悟之态,说是忘记送上了大礼,便招手让身旁几名甲士取来百金,还有几大箱丝绢布匹,还将那席上插言的龙卿留在秦梦身边,让其明天护送秦梦回乡。 秦梦只想骂娘,其中意味不言可知,这是监视软禁,难不成还怕自己跑了?秦梦装作浑然不知,千恩万谢,送别太子增,便也回客房歇息去了。 第三百零五章 嫪毐的一段情 张克不敢怠慢太子增留下来的甲士和客卿,安排下房舍让其歇息,出乎意料的是,那龙卿却带头推却了主人的好意,执意立于院中负责护卫张家财产人身安全。 晴没多长时间的老天,又开始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这种湿冷的雨天最适合睡觉,秦梦来到客房,钻进被褥之中,好似没事人般,便沉沉睡去了。 秦梦再次醒来的时候,小雨已停,久违的夕阳羞答答的露出了半张脸,预示着半个月的小雨终于告一段落,明日将是一个艳阳天。 隔壁的朱家,听闻门声响,当即跑了出来,拉着秦梦便向别外走去,却不想后面就有两个甲士相随,朱家怒骂几声,全然无效,甲士依然跟着,朱家想要出手推搡,却被秦梦阻拦住了。 朱家见此情势,便和秦梦进了茅厕,朱家难得压低一会嗓音说道:“师父,我看那为首的甲士头目,便是前些时候带人抄我们田氏庄上的那人……” 秦梦没等朱家说完,便嘘了一声道:“我知道了,莫要再说了!”从太子增唤那人龙卿时,秦梦心中便是咯噔一声,今日朱家一言确实证明了是仇家寻仇来了! 晋家被整垮后,在收拾繁阳残局时,秦梦还特意叮嘱毛薛二公仔细盘问那些中了蒙汗药的甲士,看看晋布身边的主要亲随门客是否被一网打击,或者有那些漏网之鱼,结果发现晋布最为器重的龙卿却逃走了,当时的隐忧,如今终于显露了。 从茅厕出来,来到院中正好看见崔广唐秉,周术,吴实几人也都伸着懒腰出门了,秦梦提议,到陶邑街市上逛一逛,看看天下第一的集市到底如何,四人齐齐相应。薛公毛公听闻也走了出来,嚷着要一同前去。 卫君也很想去,但碍于身份,便也就没跟着起哄,派出了两个亲随,跟了秦梦出去。众人走去院门之时,眼角都在看龙卿带领的几个甲士的反应,还好他们竟没跟过来。 众人长叹了口气,都想一吐心中憋闷之气。崔广首先骂道:“奶奶的,太子增怎是这般行事做派!令我等甚是失望……” 话未说完,崔广便生生咬断了。秦梦不想刚跨出门去,前后左右便涌上来一众甲士,为首甲士向众人抱拳施礼道:“奉太子令,让我等特意保护秦子安全!”说罢,一众甲士分为两部,一部清街开路,一部断后护卫。 秦梦哭笑不得,不知何时修来的福气,竟能享受总统般的安保待遇。毛薛二公气愤不已道:“这还看个毛热闹,人都被这阵仗吓跑了!” 秦梦信步走来,来到了陶邑城中最为繁华的市井之地,这里人流熙熙攘攘,各色人等汇聚于此,天下商物琳琅满目,确实和濮阳市有的一比。此时天尽黄昏,虽已有商贩收拾箩筐离去,但更多的人还在揽客吆喝! 嘡…嘡…几声锣声响起,只见市井一角,人头攒动,哄笑声,喝彩声,直冲云霄。 太子增的甲士并非一无是处,见秦梦将要向人群里走,却便提前哄人,腾出了一片亮堂的地,让秦梦等人观赏。 众人走向前来这才发现里面是百戏表演,一老者精神矍铄,发髻高高隆起,两腮涂上了红红的胭脂,滑稽至极,让人忍俊不禁,手里不断抛掷着一连串的陶碗,流星赶月般,形成了一条白练,老者还不断闪转腾挪,甚是精彩。 一轮表演完毕,便有一个相貌堂堂的青年汉子,赤着上身,拿出一面锣来转圈敲打,讨要赏钱!秦梦便要掏钱打赏,不禁抬头看他,突然便就笑了! 嫪毐,还真是他,人生何处不相逢,怎和他这么有缘,短短时日这都是第三次见他了。 经秦梦提醒,崔广几人也顿时恍然,薛公毛公诧异道:“小子你们认识这对父子?”怎不认得,表演都看过这爷俩两场了。 薛公指着他们破烂乌黑不堪的衣物,颇为感叹道:“嫪氏班子何时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往昔嫪氏一族在邯郸城内红极一时,皆因伶人杂耍为世人追捧,嫪父身前身后仆役上千,家中妻妾上百,堪比王侯公卿,然而嫪家说败就败了。” 毛公却不以为意道:“薛兄不知吧,曾有传闻说是秦王后就曾是嫪氏班中的佳丽,被吕不韦重金索买走了,谁知又让在邯郸做质子的子异公子看上了……” 秦梦一旁听得饶有兴趣,不禁插话问道:“小子怎听人说秦王后出自富豪之家呢?” 毛公哈哈一笑道:“人若富贵了,谁还想让自己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呢?自从子异当了秦王太子,吕不韦权势大涨之后,嫪氏班子便一天不如一天,这便很是令人玩味的地方了!” 毛公之言甚是有理,秦梦听罢,不禁重新打量嫪毐爷俩,除了墙角处的一驾驴车,再无其他仆役小厮,更无妖娆女子相伴。车上一堆柴草,除了两个泥泞不堪的包袱,也再无他物,两人和前两次比明显消瘦了不少。 当嫪毐背对着秦梦时,背上有一条偌大的伤疤赫然入目,虽已结痂,但依然表明当时受伤很重。 秦梦听到嫪毐答谢打赏看客们的话语,秦梦觉得甚是耳熟,加之他身上的刀伤,又想起嫪父和吕不韦舍人的一番对话,秦梦顿时恍然大悟,那缠绵绝美的一声,“娥姊,今生能为你死足矣!”不就是嫪毐喊的吗? 秦梦拍拍脑袋,这些都是固定思维所致,嫪毐赵姬这对被人诟病了两千年的狗男女,怎会有真爱?史书上都曾记载,赵姬和嫪毐爱的至深。若不是真眼看到,怎会想到他们早就认识还互相倾慕呢? 一段情,文章大家能将他塑造成惊天地泣鬼神的人间绝唱,同时也能菲薄成令人唾骂千年的孽缘祸水。 赵姬不幸中招,而他之前的宣太后芈月却被演绎成了华夏第一女主。他们两人都是秦国王太后,都曾与人有过纠缠不清的绯闻逸事,还都曾育有两子,两人出场的时间顺序只差三五十年而已,然而她们两人却得到了世人截然不同的评语! 若是赵姬能在历史的时空里来自由穿梭,那么她这无尽的千古委屈应向谁人述说? 第三百零六章 黑哨 嫪氏父子如今沦落到这般田地,不用想都知道是吕不韦使得手段。 秦梦愣愣出神之际,不想嫪毐已站到了身前,清脆一声锣声响,便将自己拉回到了现实。围观百姓也只是看个热闹,出钱打赏者寥寥无几,嫪毐满脸失望之态,刚要离开却被眼前少年拉住了,迷迷糊糊之际,手中便多了一个硬物。 金子独特的质地,令只瞟一眼的嫪毐身子一震,手中捡拾到的不多的几个铜币撒落一地,金子也差点丢落,幸亏他的身手不错,及时攥住,立时呆立在了当场,一副失魂之态傻傻看着秦梦。 秦梦向其微笑点了一下头,便领着朱家转身离去,这一刻,秦梦觉得自己迈出的步伐甚是豪迈! “师父如何不走了?”朱家很是疑惑,好好的百戏杂耍,秦梦怎么说离开就离开,而且走着走着就止步不前了。 秦梦向后望去,发现看热闹的百姓已将缺口严严实实堵上了,更是看不到失神伫立的嫪毐。 随着一声声锣声响起,秦梦心中骂道,“妈的,套路害死人!老子用一锭金子只是想让嫪毐追过来,听他一番感激涕零的答谢后,自己好风淡云轻的说一声,四海之内皆兄弟,小子曾是你忠实粉丝,嫪兄落难帮上一帮,何足挂齿!然而万万没想到,剧情没这么发展!这倒好,耍酷玩砸了,白扔了一块金子!“ 秦梦郁闷之极,不过想来,日后嫪毐权势熏天闲暇无聊之时,必定会回忆在他落难的时候,曾经有一个痴呆少年帮助过他,只要他能感受到人间有大爱,学会善待周遭不幸之人,这一锭金子也算是花的值! 秦梦想开之后,便挥挥衣袖,重新迈步朝着人流最密集处挤去。太子增的甲士,刚开始还怒叱几声过往的百姓,发现潮水般的人流应接不暇时,抬头已发现秦梦他们早已挤到前面去了。 这时卫君的两位亲随凑到秦梦身边道:“卫君让仆下转告秦子,太子增绝没有安好心,不如趁乱离开陶邑,重返齐地,在成阳或者赖邑先躲起来,日后再做筹划。至于繁阳田氏庄上的乡亲,秦子莫要挂怀,卫君说,一定会替你安排妥当!秦子你看如何?” 秦梦听了,顿时心中升腾起一股热流,没想到卫君子南真还真仗义。崔广唐秉四人听到后,也在一旁劝解秦梦,让他好汉不吃眼前亏,能溜就溜吧! 毛薛二公也出言献计道:“那魏增软禁与你必有所图,秦子要不随我俩即刻启程前往赵地信陵公子门下,到时让公子出面周旋,可好?” 秦梦一时间被众人的热心包围,心中感动不已。秦梦早已打定了主意,要直面此次危机。 秦梦发现自己变了,胆气足了,这若是刚穿越时,绝没有如此胆量,然而短短半年,就历经了三次生死。说不怕死有些夸张,但确确实实勇敢了不少,纵使前方刀山火海,秦梦此时也多是不在乎。更何况自己本身就是个异类!说不准身死就是再次穿越的开始!再说目前情势,也远没有到到达生死抉择的地步。 和太子增打了一次交道,便了解了他的为人,口口声声尊重信陵君,恐怕他心中最为忌惮的人就是他的王叔魏无忌吧!魏王的江山是他的,信陵君的存在就是对他最大的威胁。 太子魏增之所以软禁自己,必是有所图,他说想让自己陪他前去秦国,想以此得到秦王的礼遇,这只不过是托辞而已。派甲士一步不离的护卫,其实就是软禁,生怕自己逃掉。有此更可见,必是和某人达成了约定,自己只是一个筹码而已。 然而天下对自己这么感兴趣的秦人也只有吕不韦和公子子傒两人,然而两人到底是谁和太子增达成了默契,这个还真不好说。 若是吕不韦则是一桩简单的交易,自己倒无性命之忧,若是公子子傒的话,不直接将自己弄死的话,这里面肯定就有一个巨大阴谋。 秦梦看似平静无常,其实心中早已波涛汹涌,倒头便睡,只是想着好好思量其中关节,谁知竟还真睡着了。想得头大,也找不出个头绪,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想知道答案,还得问太子增。 秦梦一一拒绝了众人好意,走出拥挤人群在一处卖小儿玩意儿的摊子前面停了下来,随手摆弄小贩货架上一件件物什。泥娃娃,陶笛、瓷哨,拨浪鼓、土埙,做得精致可爱。 最后秦梦拿起一个胖胖的泥娃娃,又捡起一个瓷笛,一个瓷哨揣入怀中,另一手伸进朱家的钱袋,满满抓了一大把铜钱,撒在摊子上,扭头就走。小贩立时傻眼,这一把铜钱能将他所有的货物买走。 朱家憨声憨气道:“赶紧收起来,小心司市差役多征你税了!”朱家自小随母亲混迹市井自然知晓此种门道。那人感激的将钱收入怀中,朱家对于秦梦这种败家之举心痛不已,也只有多拿两个黑底粉面的泥娃娃,抓一把笛哨,找回来心里的平衡。 秦梦这些日子有钱了,花销便不再向前世般算计,而是土豪般任性而为,肆意施舍,彻彻底底体验了一把有钱人的豪奢! 夕阳已经消失在了天的尽头,秦梦吹出了悦耳的乐曲,给这繁乱的街市增添了几分清新。朱家很是惊奇,为何师父吹出来的音调却和他的截然不同呢? 秦梦暗笑朱家痴傻,“妈的,咱吹的可是召集墨门隐者专用的黑哨,自然不是陶笛瓷哨所能吹出来的。“ 鲁勾践与自己分别之时,曾对自己说有四个墨门兄弟会暗中保护,等将父亲鲁公安顿后便会前来会合,他还叮嘱自己黑哨一定妥善存放,还不要乱吹。如今事到眼前,秦梦吹响黑哨,心中倒有了些忐忑。 哨音响过不久,秦梦期待着隐者露面,却不想街市中,有人大喊道:“谁的钱袋子露了……” 一时间行人四目张望,便见地上一片铜钱,人们惊喜不已,纷纷弯腰捡拾,结果市中一片大乱,人群拥挤不堪。 秦梦迷茫之时,一个年轻俊秀后生来到秦梦身旁道:“墨门隐者鲁望见过秦子,秦子有何吩咐!“ 第三百零七章 草芥百姓 隐者别具一格的出场让秦梦精神大振,这番临机独断的聪慧,不愧称得上墨家隐者。 唐秉四人连同毛薛二公还有卫君的亲随被抢拾铜币的人群冲得四仰八叉,谁都不曾注意秦梦眼前倏然多了一个人。 人群如海水般的涌动,让秦梦和鲁望贴的很近,秦梦觉得头次见面,就来个亲密接触颇感尴尬,便无话找话道:“鲁晦?鲁望?名字起得很是规律,莫不会其他隐者兄弟还有叫鲁朔,鲁弦的?” 两人被拥挤的人群不断推搡着,鲁望也只能抱住秦梦附耳说道:“极是,剩下三位兄弟,正是鲁朔,鲁上弦,鲁下弦!“ 秦梦哑然,整个一套四月相:晦、朔、弦、望。 秦梦直奔主题道:“小子适才招惹了麻烦,望诸位哥哥鼎力相助!” 鲁望颇为恭敬的说道:“早已看出秦子为人所困,无妨!秦子若想离去,应付这些酒囊饭袋的甲士,对我等兄弟不在话下!” 秦梦答谢道:“不用,日后你们不用再暗中护我周全,有这些贴身甲士在,就不怕仇家来,你们往后只需替我暗中监视太子魏增,看他与谁人接触即可!” 鲁望领命道:“诺,请秦子放心,我等甘心为你驱使,鲁望这就布置,留鲁朔尾随与你,我和上弦,下弦兄弟监视魏增,你看可好!”秦梦甚是满意鲁望的安排,当即同意。 一旁的朱家突然发现秦梦似有被人掳掠的苗头,连忙纵身,护住秦梦,怒视鲁望。鲁望哑然一笑,和秦梦目光对视了一下便转身离去,瞬间便隐没在了乱糟糟的人群。 太子增的甲士们,似乎有些过于敏感,生怕秦梦无端跑掉,歇斯底里的向前挤,场面更加混乱不堪,甲士们拳脚相加都无济于事。 突然人群里传来一声“杀人啦!”市井中的百姓便如非洲大草原上受了惊的角马羚羊恐慌的四散奔逃。秦梦和朱家以及众人,面对如洪水般的人流,及时抱团才避免了踩踏。 街市上瞬间变得宽敞多了,地上除了一些被踩的无辜百姓,还有一个卧地不起,满身是血的壮年男子。 那壮年男子身旁站立的甲士首领将带血的宝剑咣啷一声入鞘,见秦梦好端端还在,心头很是畅然,当即重新命令手下护住秦梦等人。 秦梦挣脱众人的保护,跑到倒地男子跟前,发现一动不动,胸口中剑还在淌着血,秦梦一探鼻息,早已气绝身亡。当街死人了,秦梦于心不忍,自己是始作俑者,颓然又移步检视那些被踩踏的百姓,还好都是受伤,并无性命之忧。 秦梦漠然的看着倒在血泊中的男子,心中涌出了无限的悲凉。一个无辜百姓为捡拾几个铜钱而丧命,他是丈夫,儿子,父亲,家中年老的父母,无助妻子,年幼孩子的依仗,然而就这样就没有了! 这个时代人命贱如草芥,秦梦突然就愤怒了,指责那甲士首领,残暴不仁。那些惊慌失措的百姓,刚刚收敛了心神,有胆大者驻步围观,好奇看向衣着并不豪奢华丽的秦梦,人们眼神充满了大难不死的侥幸,呆滞的看着那一滩血四处流散,他们并无太多惊讶,也许是见多了生死早已麻木。 一个哭泣的老妇人急急跑向了死者,伏在尸首上哀嚎不已,捡拾起地上的铜钱,狠狠摔掷在泥土里,发泄心中的悲愤,周遭的百姓在一旁交头接耳,投去了同情的目光,面对一众手持利戟的甲士,谁也不敢上前一步。 秦梦无比的哀伤,心中愧疚不已,一切都源于吹响了黑哨。秦梦心中甚是压抑,突然便扯着沙哑的公鸭嗓子对着甲士首领狅吼道:“谁给了你们残杀生灵的权力!谁让你们如此冷血无情?” 崔广四人拉扯了一下秦梦,毛薛二公也只是唉声叹气,也只有朱家忿忿不平的声援秦梦。 这一嗓子竟把那身材魁梧的甲士首领吓了一哆嗦,茫然看着秦梦,一众甲士也都向秦梦投来了莫名的眼光,像看一个傻子般看着秦梦,他们似乎觉得不就杀了一个人吗?至于这样吗? 那甲士首领按紧了利剑,面起怒色,大有把剑灭口之心,怎奈秦梦神秘身份,也不敢妄动,欠身拱手道道:“秦子莫怪,魏琦适才也是情势所迫,生怕人群骚乱伤了秦子,才这拔剑恐吓,不想失手伤人!秦子放心,在下一定重金抚恤!” 魏琦说完,向一甲士招手,接过甲士从腰间解下的布囊,丢在了死者和老妪身旁。然后转向秦梦不耐烦的说道:“秦子,你看可否!”还催促秦梦尽早离开这是非之地。 秦梦更是恼怒于魏琦冷酷的表情,满心的悲哀,高呼一声:“天下还有没有仁心仁德,我要向太子求一个公道,要向魏王求一声公道,严惩杀手!” 周遭百姓听闻不禁哗然,纷纷猜测秦梦的身份,崔广都认为秦梦这是疯了,凑近小声道:“小师叔,可以了,他是太子侍卫,也算通天的人物,一个贱民死了也只能白死。这这里不死,等到了战场上也是死。” 秦梦颓然无言,若不是自己着力要求,太子增的侍卫才不会丢下抚恤的,那人真就是死了白死。 更令秦梦震惊的是,那伏尸哭泣的老妪,跪地膝行来到秦梦脚下道:“老妪多谢小贵人,莫要这般执着了,这位将军已经给了不少钱财了,我儿本就是贱命一条,来此市上本来就是委身于奴,为家中死了母亲的孩儿换口饱饭。这位将军给的不少了,我儿劳作一生也换不来这么多钱,小贵人您就不要纠缠了!” 老妇人的这番话如一盆冷水浇在了秦梦头上,当时噎的无言以对,秦梦茫然四顾,看见满街劳累奔波辛苦不堪的百姓,真心为做一个人而感到悲哀,皇皇五千年中华史,这些经受磨难的百姓,何止千万。宁做太平狗,不做乱世人,真心感受这句话是多么切实。 秦梦默默无语,悄然离去。回到张克府上,正好迎面碰见左清,随手将手中快要抠烂的泥娃娃塞给了她,秦梦便把自己关进了客房。 第三百零八章 我要见大王 “我要见大王!” 左清刚一推门进来,便听到秦梦自言自语的念叨。 大概左清从朱家那里知道了缘由,没想到这女子的火气比秦梦还要冲,厉声狂骂当街杀人的太子增侍卫,还安慰秦梦道:“此事不能就此罢手,必须要让外公严惩凶手!” 秦梦哑然,这都是哪跟哪啊!一时的失态竟让左清碰上。 秦梦问左清:“你可知,田氏庄子成了太子的封地?”左清点点头道:”我听说了,这个不挺好吗?田妈妈,樊爹爹以后再不用为劳役犯愁了!“ 秦梦无言,对于这个世上所有人来说,能成为太子增的封地,那是身份地位的提升,那是幸福生活的开始,日后自不用名目繁多的徭役而烦恼,也不用为生少死多的兵役而恐惧,这是一种难得的特权!别人不知秦梦的焦虑,更是不理解秦梦与众不同的思维! 大概此时田氏庄上所有人都在成为太子采邑而欢呼庆贺吧。太子增没错,是秦梦错了!秦梦要的太多,要的这种自由,是别人从未想过的自由,没有剥削,没有压迫,没有奴役!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然而来到了这个世上,自然要被束缚上这个时代的枷锁,除非是王,才能实现绝对的自由,才可以肆意而为。难不成只有这一条路?秦梦这种无欲之人竟陡然升腾起称王称霸的志向,他终于切身理解了那么多人为什么争着要去当皇帝。 子南真来了,发现秦梦依然在,脸上露出了几分落寞。 秦梦向卫君请求先派遣侍从回繁阳探探情况,看看家中如今的情况,以便早做打算。没想到子南真很暖心,他早已派人去了,估计快马加鞭明日中午就能接到消息。 秦梦向子南真问道:“小子如何才能成为田氏庄上的主人?子南真思考良久道:”恐怕很难,田氏庄子如今已是太子的封地,除非国家倾危,你立下不世出的大功,趁此机会向大王要求将太子的封地给你,或许可行!” 自从齐国返回,秦梦就觉得天下诸侯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诸侯就是一帮土豪,得益于前辈的荫泽,如后世继承了祖上大基业的东家。他们遵循一成不变的规章制度,实行任人唯亲的用人作风。 几百年都是这样过来了,突然发现旧有的一套不好使了,很多没有反应过来的土豪,都被邻居兼并了,形成了七个规模更大的家族企业,他们认识到只有广招天下贤人,自家的基业才能巩固。 于是家族企业中便多了一些外来高管,然而这些高管经常跳槽,彼此勾结,互相妥协,他们游走于土豪之间,只要能帮助东家守住祖上的基业,便会被世人称道,名利双收。他们都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叫纵横家。 齐国如此,魏国也是如此,天下亦如此。秦梦心中充满了不少期待,想用自己高人一等的见识,游走诸侯之间,为魏国立下奇功,只为换回田氏庄这个不可割舍的故土。 怎么才能挽狂澜,立大功?秦梦心绪飞翔,冰冷的血液逐渐沸腾起来,遍观乱七八糟的战国风云,里面最亮丽的便是纵横家的一张张利嘴,张仪,苏秦,鲁仲连。纵横捭阖,将天下诸侯玩弄于手掌之中。让千百年的后人感叹:大丈夫如斯,不枉世上来一遭! 秦梦发现自己恬淡无争的性格,变了!变得越发躁动! 只要有合适的土壤栽培,人的欲望可以永远无限的蔓长。随着能力的增长,欲望也随之增长。权力越大的人,野心就越大,想要的东西就越多。 秦梦也不能脱俗,凭借前世普通不能再普通的生活经验,得到了这个时代顶尖之人的赞赏,心中自然有所膨胀。其实秦梦也知道,嘴上为天下苍生,为家乡父老,其实这都是托辞。一切都是本心在作祟,都是自己那颗躁动的心在推动事情的发展。 太子增来了。 王家并无亲情,魏王有太多的王婿,自然有很多的外孙,不知道能否记得左清这个外孙女。也许可能记得吧,毕竟左襄是他的太史时常陪伴左右。 然而太子增却对左清很是生分,面对左清的责难,太子增满脸不悦,竟然怒道:“小女子,怎生这么多事,你已到适婚年龄为何还不出嫁?你是否想让本太子娶了你,然后再将你打进冷宫,你才知晓分寸呢?” 这种警告是极其严厉的,此时舅舅娶外甥女并非乱伦,而是普遍亲上加亲的联姻。后有汉惠帝刘盈和张皇后便是一例,他们是舅舅和外甥女的关系,张皇后张嫣是刘盈姐姐鲁元公主与宣平侯张敖之女。 左清无言,羞得眼泪直下。 太子增却对左右甲士说道:“看来是本太子过虑了,既然秦子如此对待一个素不相识的路人,那么家中不少朝夕相处的田氏庄上乡民,自然不会随意抛弃独自逃走。看来秦子确实是仙人弟子,仁心仁德,你等以后也不必左右不离的保护秦子了!” “我要见大王!” 秦梦直接向太子增摊牌道:“请问太子殿下,将小子软禁到底为何?若是为了交换一些蝇头小利,那将是我大魏的极大损失,小子能做的事情很多,小子想觐见大王当面说清利害!” 太子增一脸冷笑,对秦梦说道:“小子,别忘了,你是一个贱人!没有资格觐见大王!你是不是想用灵巧的游说,换得功名,好让父王重新将田氏庄子赏赐与你,小子莫要痴心妄想! 至于上次你说的那些纵横之策,都是狗屁。高筑墙,广积粮,行合纵,都是老把戏,本太子是奉承你几言,你小子还当真了?当年王叔信陵君便是想要实行这些不着边际的念头,才落到远走异乡的地步!日后你若见到他,可以亲口问问,看你的这番说辞是否和他如出一辙?” 众人以为这盆冷水泼将下来,秦梦必定锐气全无,灰头土脸,却不想秦梦脸上依然挂着灿烂的微笑,只听他说道:“你若将我送到咸阳,我一言即可令大梁倾覆!” 第三百零九章 一席纵横言,千秋霸王业 此话绝非危言耸听。 大梁,魏惠王从安邑迁都而至,到如今大梁城也就一百年的王城历史,相比其他诸侯的老牌国都,大梁城是个新城。 大梁城交通便利,四泽五水之地。梁惠王迁都伊始便开始兴修鸿沟,将四泽五水环环相连,在大梁坐船可直达四方诸侯之国。鸿沟之利,便于天下商货汇集大梁,魏国也因此国力大增。但也因此留下了一个生死存亡的隐患,这个隐患后来直接导致魏国的灭亡。 水往低处流,四泽五水汇集之地,就说明大梁地势低。开凿鸿沟引荥泽之水,注入大梁西的莆田泽,这便又形成了一个更大的湖泽,再挖沟壑又引莆田之水贯入大梁护城河,从护城河东南出注入颖水。 假若将鸿沟截断,在大梁上游的莆田泽蓄水,等到水位足以淹没大梁城的时候,掘开河道,岂不大梁城就被淹没在了洪水之下,纵使城墙再坚固,粮草再充足,还有何用,只能弃城而逃。 《史记魏世家》有载:魏王假三年,秦灌大梁,虏王假,遂灭魏以为郡县。 秦梦只想以此为引子,表示自己有卓越的见识,不同一般人的韬略,引起这位未来魏王的注意,好让他放弃将自己当做一枚棋子交换点蝇头小利。 若是太子增愿意听自己唠叨,秦梦绝对有信心让眼前这位魏七代折服在自己脚下。 一席纵横言,千秋霸王业! 然而全无用。 秦梦说完正等太子魏增惊骇莫名的表示愿闻其详之时,不想晴天霹雳,一声巨吼从天而降:“莫要听着小子危言耸听,他就是妖人!”只见从太子增身后走出一位面相凶恶,虬髯剑眉的老者,霸气侧漏的手指秦梦喝道。 这如同轰雷般的一声响,秦梦甚是意外,不过更意外的是,老者身后哗啦出来一众甲士,手拿麻绳来到了秦梦身边,就要捆缚。 秦梦大惊之余,只见卫君子南真当即阻止,却被甲士们蛮横的推搡到了一边,毛公薛公向前想要护卫秦梦,不想没动身就迎面而来的甲士按倒在地。其它甲士还要向崔广唐秉吴实周术四人下手,卫君恼怒道:“这是寡人的客卿,你们也要绑吗?不如也将寡人绑去吧!“ 甲士们向太子增看去,只见太子增不咸不淡的吐出几个字来,“卫君,莫要结交一些奸邪之徒,真正靠得住的还是自己人!算了,将人给他留下吧”子南真听了,悻悻然无语。 太子增是嫡长子,魏国之内除了老爹魏王之外,也就属他最有权势,在子南真这些平辈中更是说一不二,俗话说,长兄如父。 张克本想出面询问,却被太子增冷冷的盯了一眼,警告道:”张卿抓紧筹备钱粮物资,此事和你无关,过两天本太子就要回大梁复命!“张克连忙俯首谦恭应诺。 “娘的,精心想像的剧情,就此中断,套路害死人!“秦梦心中叫苦不迭,嫣然已被绑缚成了粽子,绳子快要勒进肉里了,弯着腰无法直立,甚是痛苦。 哭泣的左清,被眼前突然其来的变故吓得不哭了,当即转身离去。 秦梦,薛公,毛公三人被甲士拖出了张克府外,张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圆瞪二目,更不知事情怎会如此这样,欲要开口,却被父亲阻止了。 太子增身边的龙卿,也从后院客房带来一个捆缚之人,秦梦一看,原来是朱家。 刚给马匹喂过草料的吕季途径此地,也被那龙卿看到,指挥甲士就要绑缚,卫君又出来阻止,表示此人是自己的御者,吕季这样才得幸免。 府门外,有四个年轻后胜,神色严峻,直盯太子甲士的利戟,大有出手拼命之意。为首正是鲁望,却被秦梦用眼色阻止了。 秦梦被扔进早已准备好的囚车里,甲士正要驱马前行时,左清领着左老夫人急匆匆跑来,被左清拦住了前行的去路。 “这是怎么了?太子殿下。怎么抓人呢?哎呦,这不是晋公吗?你什么时候来的,老妪未能出门相迎,甚是失礼。”左老夫人人一个头发花白的女流之辈,尽管太子增和那位彪悍老者很是不耐烦,但那晋公也耐着性子说道:“他们都是秦国间细,要抓回大梁问罪!“ 左清哭闹着被甲士架开,招来了太子增严厉的斥责,左老夫人也被那晋公看似温柔体贴的礼让,靠边站了。 秦梦越来越觉得事情不对,这若是吕不韦或者公子子傒索要自己,为何还要带上朱家,还要绑缚毛薛二公?一声晋公,又看到了得意洋洋的龙卿,立时让秦梦敏锐的觉察到,莫非是晋布一党复仇来了? 秀才遇上兵,纵使天花乱坠,也无人听你说,秦梦只得老老实实闭嘴,和朱家蜷缩在同一辆囚车里。左清伏在芍药牡丹身上嚎啕大哭,这一刻秦梦心中有些发酸。 当秦梦看见前后一共五辆囚车,其中还空着三两,他这才恍然,原来太子增是有备而来,无论如何,今日都逃不脱被抓的命运。 晋公向太子增告辞,率领一行人马,浩浩荡荡向城门进发。几辆囚车吸引了不少围观百姓驻步观看。秦梦在人群队伍之中始终能寻到鲁望的身影,吕季也在后面尾随。 城门即将关闭,晋公呵斥一声,城门再次打开,车马鱼跃而出,只见从城外大道上飞奔一匹快马,到达城门时,马上之人勒缰下马,躲避车马。秦梦侧眼一看是个威猛汉子,虬髯黑面,一身文气的儒生服饰,这身行头让人看了总是觉得不妥。 秦梦与此人对视而过,不禁诧然,原来是熟人,怎么会是朱亥?秦梦思绪又开始胡乱琢磨,莫非他是信陵君派来,通知毛薛二公陶邑有危险? 朱亥牵马缩头躲避在路旁,等车队与他擦肩而过后,秦梦依稀听到陶邑城门看守不耐烦的抱怨道:“你们到底是进城还是出城!爽利点……” 秦梦扭头观看,朱亥以及墨家隐者,还有吕季被轰出了城门! 第三百一十章 大梁 吱呀呀的城门还未完全关闭,便又听到城门看守不干不净的唠叨,随即又佯装谦恭应声,命令甲士兵丁再一次大开城门。 这一次从里面出来的车队,挂着迎风猎猎的“卫”字旗幡,只见头马之上的卫君子南真,嬉皮笑脸追上前来,向那晋公礼数周全的问候。 子南真道:“晋公此去大梁,请捎带上我等,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省得为陆匪水贼所骚扰!” 遇上卫君这种狗屁膏药一般的人物,一般人还真没办法。他跟在屁股后面,撵又撵不得,打又打不得,都是王亲国戚,拐弯都是亲戚,他虽是赘婿,但也要给王女几分脸面。那晋公也只是没好气的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晋公押着秦梦等人赶到济阴渡口,这边早已有甲士警戒等候,一艘两层的楼船停岸待命,众甲士合力将囚车抬上甲板。子南真等人也跟着弃车上舟,不忘给秦梦等人投去安慰的目光。左清拍拍囚车的横木道:“别害怕,我一定会让父亲救你的!” 秦梦听了很是温暖,他非但不害怕,反而在享受这难得做阶下囚的机会。随着晋公吩咐连夜行船,楼船便被岸上甲士齐力推向河中。随着底舱里橹手整齐的号子,船如离弦之箭。随之凉风带着湿冷的水汽拂面而过,秦梦仰天长看灿烂星河,低头俯看两岸秋日里的萧瑟,尽管黑漆漆一片,但却感受到了大自然的惬意。 想起文人素喜得意时赋诗,秦梦嘿嘿一笑,诵道:“一条黑毯万颗星,两岸还有笔架山。”谁知头顶船舱上有人说道:“小子很有雅兴啊!说话还颇有韵味,这眼前哪是什么山,这都是曹叔振铎及其子孙的陵墓。” 秦梦顿悟,曹叔振铎乃文王十子之一,被封曹国,国都就是现在的陶邑,以前称作陶丘,死后葬于此,这里本无高山,因曹公二十五代皆葬于,陵墓高大相连形似山峦古称仿山。 两层的楼船甚是宽敞,子南真搀扶左老夫人参观此船,高声夸赞晋公治军有方,不愧是嚄唶宿将晋鄙的族弟。 那船舱上适才说话之人又接话道:“莫要在风里待着了,天黑风大,小心跌落船下,到时候老夫可是不救!你小子怎就不知道体谅老人家,风冷侵体莫要让老夫人着凉!向上来就上来吧!”原来此人就是那晋公老头。 子南真厚着脸皮应诺,和老夫人上了二层船舱。子南真上去便是问东问西,问将秦梦押到哪里,为何要抓秦梦,毛薛二公又犯了什么王法。有左老夫人在,晋公尽管有些不耐烦,但也不好意当面训斥翻脸,也只得应承几句。 秦梦从他们的言谈之中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大概。 事情远不是起先自己所琢磨的那般复杂,更不是吕不韦和公子子傒再索要自己,一切都是晋布事件的延续。 那晋布身边的宠信客卿,逃出繁阳后并无走远,反而又潜回到了繁阳城。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经过他细心的调查晋布倒台前,繁阳发生的一系列诡异之事,竟然发现所有线索幕都指向了田氏庄子。 他伪装成落难之人,混迹在田氏庄上,以给砖窑卖苦力谋生,同时收集线索。功夫不负有心人,庄上之人以为万事大吉,口不遮拦,竟将秦梦做过的惊人之举拿出来炫耀,虽是细枝末节之事,但经过龙卿琢磨很快明白了秦梦在其中的作用,加之郭非被锤杀之事,很快就确定了此事的元凶罪魁依然还是信陵君,小少年秦梦也只是一个棋子而已。 对于晋布叛逃至秦之事,失势最大的不仅是晋氏一族,连带着太子增的朝中势力都受到了不少波及。因为晋氏一族是魏王老臣,自然力挺太子增,而太子增无形的对手是信陵君,两方利益相同,自然一拍即合。 叔父夺了侄儿江山的事情,自古不乏,太子增自然要时刻防着信陵君,此行临淄带着信陵君之子魏宇,其实也算是向信陵君示意,魏宇就是信陵君押在大梁的质子。 龙卿深知此中关系,便前去投奔太子增。而太子刚回来,听闻此事和一个小子脱不开干系,而这个小子就是让临淄几次闹翻天的繁阳小子,当时便震惊了。不过联想秦梦在临淄所作所为便也不觉奇怪。 信陵君威望之大,影响之远,非能撼动之人。太子增也不敢将事情做绝,只希望找一个替罪羊灭灭信陵君旧臣的威风,同时将晋布叛逃之事拨乱反正,也算在朝中重塑实力。 秦梦自然就成了替罪羊的最合适人选,魏增确实已经向魏王要了王命,将田氏庄子划为他的封地,随之布下重兵恭候秦梦回来,好将其擒获。 凑巧的是太子增竟在陶邑和秦梦不期而遇,由于所带人手较少,又有毛公薛公在场,害怕当时动手让他们看出破绽,便用了一个拖延之计,只为去搬救兵,好将秦梦完全控制,运往大梁面见父王,为晋布的冤屈拨乱反正。 陶邑距离大梁三百余里,济水平缓,最利于行走,底舱里的橹手奋力划船,楼船似乎长无数只大脚在漆黑的水面行走,第三日黎明,船离开济水拐向了一条通往大梁的支流。 中午时分楼船终于到达目的地,蓝天白云之下一座气势宏伟的大城映入眼中,这便是春秋为郑地,战国为魏都的大梁城。 大梁乃四战之地,四方没有天险可守,唯有凭借坚城。故而大梁城墙高大宽厚,护城河水深宽广。大城四方型制,每个方向的城墙均开三个宽大城门。 严格意义上这算是城郭,里面魏王宫城在城正中央,王城修建的更是坚固牢靠。秦梦不禁想起太子增所言,秦军七围大梁,三攻而不下。如今看来大梁城固若金汤一点不夸张,以至于后来无敌名将王贲久攻不下,最后水灌大梁城。秦梦不禁为大梁百姓心忧,若是那般,城中居民几乎都成了鱼鳖。 第三百一十一章 车裂 大梁城为王贲水淹,不过人力,排水之后城虽破依还在。千年之后黄河改道,汴梁城六次因黄河决口被覆洪淤之下,人不见,城也不见,以致到了后世,考古学家一铲子挖下去,竟可以看到六座城摞在一起的奇观,真乃天地鬼斧神工也! 秦梦认为,大梁城的百姓尽管总是被大水淹没,那也是幸福的,至少不用马上去死,而可怜的自己三日后会被车裂而死。 能和商鞅苏秦一个死法,秦梦觉得来此一遭也算值了,不知死的时候会不会痛苦,希望那五匹马多吃点草,好一下子将自己五马分尸。 下舟来到大梁之后,秦梦也就远远看了看大梁城,便被扔进了一处宅院里。这里的甲士兵丁还算人道,给四人松了绑,还送了一些不错的吃食,安排的囚禁之处,也非牢房,而是三间房的小独院。接着来了几个看似年高德劭的长者,他们只看了四人一眼,便转身离去了。 秦梦接着就听到院子外面讨论起来是七日后还是三日后实行车裂,最后一个苍老的声音表态说道,“事当从急!”接着长者们离去,院里院外安静了下来。大家心知肚明车裂的对象自然就是他们四人,然而却不知道,三日后,是从今天算,还是从明天算呢? 起先四人都没将此当成一回事,从陶邑出来的时候,毛薛二公自然也看到了朱亥,朱亥的到来就代表着信陵君也已知道了此事,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更有后面追谁过来的卫君和左老夫人娘俩,这些都是有有影响力的人物,自然会在朝堂上据理力争保人不死。 三天的余生怎样度过?秦梦选择了院里院外来回溜达,房上房下来回窜跳。不仅毛薛二公看起来烦,就连墙外面执岗的甲士都训斥秦梦道,“小子,你三天后要裂了,还不安生些!” 经过一番折腾,秦梦没有找到通向院外的秘道。这座宅院很是气派,至少有三四进的院落,秦梦所处的地方仅是后院的一角。不过院后是一大片荒地,荒地之中有一座砚台形状的大坟墓,荒地连同宅院为一条河环抱。夜幕降临之后,不知名的小鸟,时而发出几声令人不寒而栗的鸟鸣。 尽管一路行船没有奔波之苦,可是小小的囚笼确实憋曲,秦梦倒在干净的通铺上很快便睡着了。毛薛二公和朱家更是没有负担,第二日小院子依旧嬉笑怒骂声。 就这样一连过去三天,第四天头上,似乎几人觉察出了异样,这两天半来,一个熟识的人都没来探望过,这种与世隔绝的日子令心里发毛。看守的侍卫也在算日子,今日一过,这两大两小就会被车裂,到时候就不用这么辛苦执岗了! 令秦梦恐慌的是,车裂是不需要在菜市口或者大庭广众之下进行,而是直接就在后面荒地,凑够五匹马就可行刑,然后收集尸首五块,交给有司即可! 随着时间的流逝,每人的心中就越发的恐慌,到了中午时还未见有人探监,几人开始坐不住了。面对生死再牛逼的人物也不能淡定,毛薛二公情绪低落,朱家似乎想到了家中父母兄弟,竟然暗自流泪,秦梦还算不错,这次没有尿裤子。 秦梦心中有底气,自己才不会轻易死去,手里面还有墨门隐者这张护身符?那每日瘆人的鸟鸣声,便是墨门隐者,再向秦梦传递信号,秦梦听不懂,不过知道他们就在暗中守护自己。 秦梦这种死到临头仍然潇洒自如的大无畏精神,深深影响了本来就好爽豁达的薛公毛公朱家他们三人。毛公呼道:“大丈夫立于天地间,生死何惧!“这句话似是一针兴奋剂,陡然让几人爽朗仰天大笑,然后拿起饭食望嘴里拨拉,边吃边说,嬉笑怒骂声再次飘向了屋外。 一连几日为其送饭的老者又来了,递上了一大份肉羹,几块肥腻的肉块,便算作了晚饭。秦梦不禁感叹道:“这饭食不错啊!若是长久住下去也算是一桩美事啊!” 不想一句话竟逗乐了面前老者,老者打量秦梦一番称奇道:“小子是傻还是呆,这心可真大,这里可都是大王点名关押的要犯,尽管这里饭食味美,没人愿意在这里享用的,你们几个等明天一早就会被拉出去,砍了或者裂了,你小子还有心思说笑,老夫送了十多年的饭食头从未见到如此不怕死的人,佩服,佩服!” 老者虽是夸赞之言但句句如针令秦梦几人很有压迫感,秦梦也已打定主意,今夜吹黑哨,和墨门隐者一同潜出。秦梦有这种打算倒也能风淡云轻的谈笑,只可惜其他三人夹进嘴里的美肉,嚼起来如同嚼蜡。 秦梦见到老者很是健谈,便也和他闲聊开来。老头指指这座宅院说道:“这曾是张仪的故宅,张仪在秦惠王死后不得志,便回来魏国当相国,魏王特意将此宅子封赏给他。张子死后,此宅便收回了王室,当做了馆舍。宅后那砚台的坟墓便是张子的坟冢,平日里途径列国的大夫都过来祭拜,听说专治结巴之症!” 秦梦想不到,眼前的宅子竟是搅动天下风云,世上最优秀的说客张仪的故宅,真是幸甚啊!秦梦自恋的论起辈分来,张仪和自己还是师兄弟,不都是鬼谷子门下弟子吗? 老者的一句话逗得几人哈哈大笑,若是真是如此,估计子南真早已不结巴了。朱家却信以为真了,连忙追问道:“可曾见过治好的例子!” 老者慈眉善目,六十左右的年纪,很是健谈,便对朱家说道:“曾经有个韩国公子慕名而来,向张子的坟冢许愿,结果来了之后本来简单的几句话,也说不成句了,你小子说灵不灵?不过老夫却能听出那韩国公子才华了得,只可惜是个结巴!” 韩国公子!结巴!不是韩非还能是何人?秦梦对眼前的老者甚是刮目相看,他竟能看得出此时不名的韩非有才,可见他的见识很是不一般。秦梦再一次打量面前的这位老者,一副淡然之色,秀外慧中,很是令人亲近。 秦梦便问道:“请问太公如何称呼?小子认为你是一位绝妙之人,在此之地当杂役很是屈才!” 那老者听闻眼睛明亮了起来,也再次郑重的打量了秦梦一番道:“老朽要说你也是个绝妙之人,眼力独到竟如此高看老夫这个行将就木之人!小子先说说你是怎么关到这里来了?” 说实话秦梦也犯迷糊,就凭晋布客卿的一面之词,太子增就把自己整到这里来,连审都未审就被定罪,而且明日就车裂。不仅秦梦不服,就连卫君,左家也不会这样轻易认吧? 第三百一十二章 扫地僧 “我们为太子增擒拿至此?为何不经过审问,直接就定罪车裂呢?天下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了?”秦梦将三天来心中藏着的疑惑吐了出来。 老者听闻,嘿嘿笑道:“听你小子此言心中很是冤屈啊!天下怎能没有王法,只不过是最近大王很忙而已!“ 老者又笑,这一声笑里多是轻蔑之意,接着又说道:“大王的宠妾生病了,大王自然脱不开身去,常伴左右。以至于三日未曾朝会,秦军大兵压境之事都抛掷一边,谁还管你等草民之事?” 朱家听罢,啪的一声击案而起,嘴里不干不净的斥骂道:“女色误国啊!” 老者又笑,这一声笑尖酸难耐。“小子,你还小,色并非只有女色!” 朱家听罢,手中筷子掉落地上,惊讶道:“什么?不是女人还能是男人?“ 这话真让朱家说对了,还真就是男人。其实秦梦早已猜到那老者口中的魏王的宠妾就是龙阳君。 老者也被朱家的夸张表情逗乐了,转而回到正题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来此三天就要被车裂?“ 秦梦这才向老者介绍道:“我俩小子繁阳人士,这两位长者乃是信陵君的门客薛公和毛公!” 老者听完很是惊讶,眼眉一挑道:“不用说了,我已知道了此中缘由!定是和前些时日繁阳民变晋布叛逃有关吧!” 秦梦连同毛薛二公当时就惊呆了,料想面前老者绝非仅仅一送饭老翁! 老者微微笑道:“莫要惊讶,老夫听得多,看得多,自然知道的多。前些时日整个张仪故宅塞满了晋氏一族之人,老夫自然了解内情。 听说晋布抛家舍业的投靠秦国,刚开始老夫是不信的,不过左太史言之凿凿,更有公子魏牟佐证,老夫也不得不信。不过事情上个月发生了转机,牵连此案的晋氏一族悉数释放,据说是一场误会。 前几日,叛逃秦军安阳城的王婿晋布也被送回国了,太子增从临淄返回后,还来过馆舍,还把晋布几个贴心家仆也都释放了。 也不知晋布一族拿出了什么证据,案子说翻就翻了。老夫起先都觉难以理解晋布叛逃,更别说魏王了。若说晋布盘剥百姓,致使民变,这个老夫信,要说晋布叛逃那才是昏了头的!此案疑点重重,大家不言都知幕后操纵之人是信陵君无疑!” 秦梦听到此处,哑然失笑,真心觉得让信陵君替自己背着黑锅,有些过意不去。 老者接着有说道:“晋布叛逃之事,晋家差一点家破人亡,自然要求拨乱反正,然而信陵公子远在赵国,他们也只能望洋兴叹,无能为力,本以为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老夫不明白的是怎么就把你们牵扯了出来。” 秦梦见老者分析透彻入理,便也就不在隐瞒,说道:“小子曾拜西门安公为师,幼时也有机缘得遇一位高人,学了几年本事,就为乡民谋些福利,懂得一些医术之道,救得几人,不想为卫君器重,便被请去临淄为君王后治病,也不知怎么的?回来就被太子增擒拿到此了!” 老先生惊奇的再次打量秦梦道:“你就是人人称道的义妇田氏之子?你就是子阳子豹公口中所说的奇才之士?前些时日老夫遇上左太史,他还曾向老朽讲述其母左老夫人得你之惠起死回生之事呢?快让老夫好好看看你与常人有何不同?” 没想到老者如同见到偶像一般崇拜,这让秦梦面对老者灼灼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秦梦突然感觉不对,眼前老者不就是一个送饭食的老仆吗?如何能接触这么多高层人士,莫非他还有另外一层身份? 秦梦再一次相问:“请问太公到底是何人?为何能对小子了如指掌呢? 老者神色黯淡道:“老朽羞愧不敢提起过往,躲入此门中已经十六年有余,从不曾向陌生人提起过往,你们也莫要逼问老朽了!” 秦梦不禁再一次多看了老者几眼,不禁想起了少林寺中的扫地僧,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莫非眼前老者也是一位世外隐士?既然老者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身份,秦梦也就不便追问。 老者接着说道:“你如今已有不小的名声,太子增选中你,自然有他的道理,你根基不深,牺牲你一人,换来晋家重掌魏国大权,挽回晋家的丢失的面子!其中太子得益最大,而信陵君却会背上一个护犊不利的骂名。” 老者和秦梦相谈投缘,大有相见恨晚之意,秦梦在即将被五马分尸之际,也很想找个人畅聊。秦梦谈了很多临淄见闻,无意中提到邹衍收了自己为弟子,这让老者更是吃惊不已,对秦梦更是高看几分。 朱家和毛薛二公都是江湖出身,自然不懂文人之间的家国情怀,也就只能在旁边倾听,老者很是欣赏秦梦对时局一针见底的分析,看守的甲士都过来催促了好几次,老头子想起明天秦梦即将就要被车裂,不禁悲有心生道:“我大魏又少了一个英才!商鞅,范雎都是如你这般的英才,却为人所逼投向了秦人一边,回过头来反制魏国,弄的太子卬,公子齐身死,唉!真不知我魏国怎就容不下贤才呢?” 老者说完此话,怅然离去。 谁知老者去而复返,正色对秦梦说道:“有一事,小子必须牢记,夜晚千万不可翻墙逃遁,那后墙之下全部都是机关陷阱。切记事情没到尽头,说不定还有转机!” 这话正说到了秦梦心坎里,正打算夜晚翻墙逃走。有手有脚,守卫又非太严密,为何要坐以待毙。这几日已将周遭形势勘察完毕,三面皆有甲士守卫,唯独通往张仪墓地后墙是个盲点,无人站岗看守,也只是偶尔有甲士巡逻而已。 这个地方虽是牢房,然而却不像牢房。它有他的特殊性,没有手铐手镣,看似守卫松散,不过这都是假象,若真遇上逃走他们又承担不起,只能明松暗紧,设下此等机关。毕竟都是大王要的钦犯,大多都是位高权重者,而魏王喜怒往常,随时抓随时放,这里的甲士卒役本来就身份低微,若是苛待了那些虚惊一场的阶下囚,那么等待他们自然也是苛待! 不过秦梦依然不死心。三更之后,秦梦和朱家以及毛薛二公还是偷偷翻过墙头,经过毛薛二公的探查,果然墙下都是陷阱,夜晚漆黑暗板也摸不到底,万一下面有尖刺,大虫夹子,不慎跌落岂不生不如死?若是吹响黑哨让墨家隐者前来接应,秦梦还怕其他地方也有陷阱,他们前来岂不枉送他们性命吗?巡逻甲士路过之前,四人也只好无功而返。 秦梦很是感激老者的善意提醒,若不是他的一言,四人定会直接跳下去,说不定早死多时了。 秦梦心中再起疑问,老者到底是何许人也? 第三百一十三章 五马分尸 翌日一早,便有人送来一顿丰盛大餐,鸡羊猪肉皆有,还有一坛子浊酒。秦梦不禁哀叹道:“看来这真是断头酒了!” 秦梦本无食欲,但想着如果有机会,还是要逃的,吃饱饭才能跑的远,便强迫自己将半只鸡全部吃尽了肚子里。 秦梦吃完了拍拍手,却发现毛公薛公朱家正愣愣看着自己,秦梦没心没肺的说道:“快吃啊,凉了味道就膻了!” 三人颓废的看着一桌吃食,全然无心去吃。毛公薛公向北而拜,向家中亲人道别。朱家更是呜咽的哭泣,秦梦怎么都没想到日后的大侠会是这般出息。 不过还好,三人也就一时情绪低落,过了一会,他们又振奋了起来,誓做顶天立地的大丈夫。秦梦和他们一人一口将坛中既涩又苦的酒喝了个精光,互相承诺一起上路到了黄泉还做好兄弟。 生死离别之际,加上豪迈之言,秦梦心绪激荡,情不自已的泪流满面。 院外响起了嘈杂的脚步,舍吏领着太子增进了院子,后面跟了为数不少的官冕大夫。 太子增身边的龙卿向秦梦讥笑道:“小子你面子不薄,太子一到大梁就来送你上路,你这位仙人弟子绝世奇才也该知足了!走吧,该上路了!” 接着便有甲士将秦梦等人押解起来,从正门走出,绕回后院的荒地。这里早已布置下了用于裂人的十几匹健硕骏马。放眼望去后墙之下寸草不生,面积颇为广大,张仪砚台形的坟墓后面搭着几间草庐,那里自然有甲士执岗。 秦梦见此不禁有些后怕,幸亏昨夜没有贸然翻墙,这么宽的陷阱,决计是过不去的,更何况还有甲士驻守。 草木枯萎的荒地上,狂野的畜生似乎早已按捺不住急迫心情,匹匹高头大马不断踢踏嘶鸣着,已有人在给马束缚绳索,那手指粗的麻绳如蛇般,大概血迹将它浸染成了黑紫色。 玉带般的大河并不能隔断对岸百姓好奇的围观,然而宽宽的大河,任谁也跳不过来,更何况河边早已被甲士戒严。 秦梦在思量,若是手中攥着的黑哨吹响,四位墨门隐者会不会奋不顾身出来营救,依着墨门旋踵赴死的性格,他们四人必定会信守承若,然而这里甲士如林,任凭他们身手如何了得,也是闯不出去的! 秦梦打定主意,既然逃不出去,就不要再连累他人!随即心中最后一丝生的希望也放下了。这次去死,没有美女相伴,多少有些遗憾,不过死了就死了吧,说不定还能接着穿越,秦梦想到后世家中妻儿父母,心中也就安然了。 太子增首先点名让秦梦第一个车裂,秦梦看见毛公薛公同情的眼神,朱家红肿的眼睛不仅不害怕,反而笑骂道:“别哭了,大丈夫生于天地间,生死有何惧!我先走一步,到下面等着你们!” 秦梦的视死如归令周遭行刑执岗的甲士肃然起敬。他被带到早已挑选好的五马中间,甲士麻利的将他的手臂腿脚头颅缠紧了密密麻麻的绳索。 指挥绑缚绳索的虬髯汉子小声对秦梦说道:“老汉从没见过如你这般年纪而不惧生死的人,心中敬畏不已,就让你少受些罪吧!” 秦梦琢磨不透如何算是少受罪,便也由着他了。 秦梦被嘱咐躺到地上,那虬髯汉子不断调整五匹马所站间距,随着马蹄的踢踢声,绳子逐渐绷直。秦梦被那人告知莫要挣扎,只要闭上眼,死的就会很舒服。 秦梦愕然的闭上眼去,被绳子密密麻麻扎紧的四肢已经失去知觉,身子也随着绳子绷直而腾空,脖子被勒的几乎喘不过气。 秦梦觉得自己将要陷入昏迷,耳边轰鸣不已,不过求生的欲念让他再一次睁了睁眼,模糊看到行刑大夫在祭祀天地的案几上抽出一支鲜红令箭重重掷下! 秦梦也随之咬紧牙关,闭上了眼,来迎接死亡。闭眼瞬间直觉身子重重一震,然后一切都变得轻松明快,呼吸也顺畅多了。秦梦不解,这就是死亡吗?然而耳边依然轰鸣,时不时耳边还有几声凌厉的破空声。 秦梦睁眼,同时轰鸣声停止,一个尖利的嗓子喊道:“住手!奉王命,马下留人,公子魏牟在此!” 秦梦被这一嗓子彻底惊醒,发现自己还在原地,只是身边地上插了不少箭矢,绑缚四肢和脑袋的绳子也已断开。 秦梦向前看去,只见灰尘扬起,里面一队威武雄壮的骑兵时隐时现。 周围甲士以及薛毛二公朱家一副失了魂的表情,怔怔的看着尘土飞扬的地方。 秦梦也好奇的看向那尘土里的一队骑兵,随着尘土散去,只见为首之人一身白缯袍服,面貌英俊,正是魏牟,上次繁阳城下见过他一次,不过此次他并未穿甲戴胄。 然而令秦梦大吃一惊的是,魏牟左边马上之人却是昨日和自己畅聊很久的神秘老者,秦梦不禁瞠目结舌,这才意识到今晨他未过来送饭的异常。什么都不用说了,见此情景怎不明白,老者走后那一句,事情没到尽头,说不定还有转机,原来已经暗示了他要出手搭救自己。 秦梦激动不已,心中暗骂这老头还真会掐时间,若是晚来一秒,妈的,谁还认他的恩情! 这一条命可是老者救下的,秦梦心中越发疑问,老者到底是何须人也,竟能有如此能量领来救兵,还是魏牟的奔命铁骑。 坐骑之上威武的骑士出手不凡,竟在几十步之外抽弓搭箭,将绳索射断,堪称箭无虚发的神色手,不过秦梦越想越后怕,万一射中自己,岂不也一样是死吗?车裂的时候倒没觉得害怕,如今却冷汗涔涔。 此时马上魏牟众将士也已下了马,太子增紧走几步向前迎接,来到公子魏牟跟前躬身一揖道:“见过王叔,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魏牟笑道:“王兄的爱宠龙阳君这不是心头疼痛病又犯了吗?子阳子豹公都无计可施,不知怎得听说繁阳秦子医术高明,便命王叔过来索要此人为龙阳君看病。” 魏牟说罢,就有骑士过来将秦梦手上缚绳解去,一个骑士给秦梦牵来一匹马。 秦梦心中叫苦不迭,自己哪里会骑马啊? 第三百一十四章 诡异龙阳君 彪悍甲士为此犯了难,便又回去启禀公子魏牟。 魏牟道:“可携起秦子,两人一匹马!” 那神秘老者向太子增欠身施礼道:“不可如此怠慢了尊客,既然是大王有请,自然应有礼数,抱坐而骑成何体统?不如太子将驷马车驾借于老夫,老夫御车送医者前往宫中!” 太子增被噎住了,脸色发青,似乎咬牙切齿说道:“自该如此,那就有劳夫子了!” 秦梦听闻,甚是惊讶,老者身上更多一道光环,这人到底是谁?地位如此尊崇? 老者驱马前来,太子增的座驾甚是豪华,几乎可以和齐王座驾相媲美。秦梦一直盯视老者竟忘了上车,老者笑道:“小子,还不上车?” 秦梦受宠若惊,激动的爬上车去,千恩万谢老者救命之恩。 太子增一副怨毒的眼神凝望秦梦。 刚从鬼门关里走一遭,生死看破,秦梦哪里还会再惧怕他的眼神?朱家以及毛薛二公为秦梦死里逃生甚是欣喜,尽管依然被捆缚,却蹦跶的异常欢快。 经历如此一遭,自然都是生死与共的兄弟,万没有丢下他们独走的道理,反正是魏王大礼有请,秦梦觉得提出一两个条件也不算过分。 秦梦刚上车又下了车,来到公子魏牟马前,指指朱家等,躬身施礼道:“那三位,其中一位是小子的弟子,另两位是小子的前辈,小子需要他们为我奔走效力,请允许他们一同随我前去,否则小子就不去了!“ 那公子魏牟眼神中含笑,哦了一声,看向了一旁的太子增。只见太子增面沉如水,颓然而去,不大一会,毛薛二公还有朱家三人欢喜的来到了秦梦身边,四人激动不已,以至于喜极而泣。 三人也没客气,抓住身旁用作车裂的骏马,就骑到身下,随奔命铁骑轰鸣而走。秦梦拍拍耳朵,原来恍惚中听到的轰鸣声,竟是马踩大地的声音。 前面有如狼似虎的铁骑开路,转眼便到了大梁城下。坐在太子增的马车之中,引来无数行人羡慕的目光,秦梦心中自有一番虚荣。 秦梦向老者表达感激之情,老者驾车无暇分心,也只是点头回应。 来到了内城,穿过城门,让秦梦惊喜的是众多熟悉的面孔早已在这里等候。卫君子南真首先迎来,左太史搀扶着左老夫人和左清,微笑着点头,唐秉四人也是乐开了花。 秦梦当即下车欲要见礼,左清提过来一个包袱,交与秦梦道:“换上这身衣服,别让魏王等急了!“ 早有魏宫寺人在此恭候,秦梦无暇和众人寒暄,只是点头带过,便随着寺人向魏王宫走去。回望那神秘老者一眼,得到了一个鼓励的眼神,秦梦便大踏步走去。 魏王宫自有魏王宫的特色,宫墙高大坚固,宫殿房舍多有防御工事,自是为了战时坚守而用,然而王宫殿堂形制和卫宫齐宫大多相仿,不过新旧有些差别而已。 龙阳君,不知能不能算的上千古风流人物,但切切实实被人诟病千年。魏国上下没有不知道魏安釐王对其宠溺至深的,对于要给龙阳君看病,秦梦很是期待,很想一堵龙阳君的风采,看看令魏王神魂颠倒的这个男人,到底如何风华绝代。 在去魏王寝殿的路上,有一位背着药囊的太医追了上来拉住秦梦的衣角,说道:“老朽为子阳子豹公所遣,特地于此守候,向秦子交代龙阳君病情,以便对秦子诊病施治有所帮助。” 秦梦早已隐约觉得龙阳君此时生病就是在装病,他乃晋布所献自然是晋家一党,利用装病拖住魏王,便是要快刀斩乱麻,造成魏王同情晋家的假象,来打击信陵君一派。 果然不出所料,那龙阳君得是一种莫名其妙的心痛病,面色并无惨白之色,发病并无规律,甚是奇怪的是无法下床行走,只有魏王一直相陪,病症就会好多。 这位太医说完病情之后诡异的挤挤眼,秦梦如何不明白其中端由。对于子阳和子豹太公的用心良苦,秦梦心中甚是感动。 秦梦心中好笑,想象不出魏王和龙阳君恩爱是一副怎样腻歪的场面。 秦梦进殿前,由寺人领到盥洗房中,有婢女帮着好一通忙活,脸都洗了八次,头发都梳理的九遍。婢女还是不满意,秦梦哭笑不得,婢女也很委屈,说这是龙阳君嗜好,若是看到不洁之处,会受到严厉责罚,甚至会被杖毙。 秦梦哑然,感情龙阳君有洁癖,甚是同情婢女。秦梦索性脱掉衣服,进行了一番沐浴,再次亮相在铜镜面前时,秦梦竟快认不得镜中之人。 这么长时间没洗澡,陡然这么一洗,发现自己已经拥有了一头乌黑飘逸的长发。将青丝高高挽起,插上发簪,戴上飘逸的公子冠,加之自己清丽的文人秀气,气质立显脱凡超俗。 一旁的侍女也颇为满意,秦梦觉得左清给自己选得这套服饰大有问题,紫红色的罗袍,加青葱色的下赏,穿在身上甚是妖艳。秦梦轻弹兰花指,让旁边婢女看到后掩口嗤笑,秦梦觉得很是诡异。 今日诡异之事太多,若真是龙阳君有病,这么长时间的耽搁早就让他见阎王了!更令秦梦觉得诡异的是魏王偌大的寝殿装饰的如同女子的闺房一般粉嫩,处处都是令人窒息的熏香。 一张白皙秀美的脸,两条朗利修细的眉,美得不可方物。若不是寺人向龙阳君问候,秦梦决计不会认为他是一个男人,他比女人长得还要美,龙阳君有种让人一见而忘记他性别的魅力。 若只看脸,美若天仙,是人就不会将注意力停留在一处。然而诡异之处就在他身上却裹着一件秦梦穿过的衣服,一件只有后世才能见到的羽绒服,自个还起了一个颇为雅致的名字:火龙五彩白绒衫! 如今却穿在了这人身上,秦梦觉得有些反胃。你好歹穿件内衣,而这货直接裸身贴身穿,秦梦不知道里面的羽绒会不会刺挠他。 虽然有些不伦不类,不过正适合他那修长的身躯,穿此衣服很是靓丽,缤纷五彩之色让人眼前生艳,在这色彩单调的世界里犹如上天赐予人间的一道彩虹。 第三百一十六章 忽悠 如今的魏王,也就是魏安釐王,魏圉,秦梦通读史记自然深为熟知。魏王目光短浅,好色,好利,无能而又无义。 自从接掌魏王,土地,城池在他手上不断丧失,史册上有载:安釐王元年,秦拔我两城。二年又拔我两城。三年,拔我四城,斩首四万。四年,秦破我……九年拔怀。十一年秦拔我郪丘。 魏王不仅守不住国土城池,就连他的三任国相,也被他出卖的出卖,祸害的祸害,国君做到这份上,也算到了极致。 其一魏相范痤,与赵国有仇,赵王派使者以七十里封地为条件交换范痤。魏王一听是七十里之地,当即去擒杀,结果逼得范痤爬上屋顶大呼:“大王别急,将我杀死不如先留我一命,若是赵国兑现了土地,再杀我不迟!”后经信陵君劝解,魏王才收了手。 其二魏相公子魏齐。魏齐侮辱范雎差点致死,范雎侥幸逃去秦国,化名张禄为秦昭王重用,范雎满心怨毒,在得势之后进行复仇,秦昭王也全力支持,要魏国交出魏相公子魏齐,魏齐自然了解魏王为人,魏王害怕秦国征伐必定毫不犹豫的将他献出,便连夜逃往赵国,寻求平原君的庇护,结果秦王囚禁平原君对赵国施压,赵王就范,魏齐最后自杀身亡。 其三魏相信陵君,秦国围攻邯郸时,魏无忌主张救援赵国,魏王目光短浅害怕引火烧身,便将信陵君罢相去官,以至于信陵君无奈之下不得不窃符救赵,流亡国外。 奇葩昏君干千古奇葩之事,如今魏王一大把年纪,不说治国安邦,却宠幸美人,美人还是男子,这更令秦梦唏嘘不已。 若是有为之君对繁阳两起城守投敌之事,早就该引起重视了,如今他却连秦梦身份都不熟悉,更不知道车裂繁阳小医者和信陵君门客之事,更不清楚为什么繁阳总是发生咄咄怪事,说他是个昏君,还真一点不过分。 秦梦听魏王之言顿时无语,昏聩至此,难怪龙阳君能将他耍的团团转。 为人臣子,遇上这样的君王,应当奸臣佞臣宠臣,否则活不下去。秦梦觉得能遇上魏安釐王这个傻缺老头,是老天的眷顾,秦梦嘴角一笑,伏地叩拜道:“大王,请将小子五马分尸吧!今得见您身边有龙阳君穿着仙人所赐的火龙五彩白绒衫,我心愿已了,死而无憾了!” 秦梦没头没脑一句话,顿时让魏安釐王蒙圈了。魏王结巴道:“什么?五马分尸?仙人所赐什么什么衫?小子你将话说明白,到底是何意?“ 秦梦就等着他追问,否则还没法子演下去。老生常谈,秦梦将自己那一套说过几百遍的奇异身世,又顺溜的说给了他听,就连一旁的龙阳君听得也有些发呆了。 秦梦重新将故事的编排了一下,着重讲述羽绒服乃仙人所赐,自己乃受仙人所托,仙人真正要赐予之人是魏王,因为魏王乃真正天帝之子。 秦梦见龙阳君甚是得意的穿着自己羽绒服,这心里便有了恶趣味,将话题一引转到了龙阳君身上。 “此衫乃至阳之物,非一般人能消受的起,只有身边至阳之人才配享用,当日师父说天帝之子身边必有至阳之人,小子当时不以为热,不想见到了龙阳君,才知仙师不愧是仙师。至阳乃阴,阳而转阴,便如男人变成女人,而龙阳君正是此人。 大概魏王就是天帝之子,要不能有至阳之人守护?龙阳君如此美人,正合适守护九五之尊。“ 魏王听秦梦心口开河,眼睛瞪得老大,接连追问细节,秦梦便将郭非欲要抢夺火龙五彩白绒衫占为己有,而遭到了天谴。另外晋鄙触动了西王母的之女田氏,也得到了天谴,又将此事说给魏王听。 魏王大惊道:“小子此言如此惊世骇俗,为何寡人却从未听到臣属们说起呢?“ 没想到一旁的龙阳君插嘴道:“大王,你这还不明白吗?他们这是鄙薄妾身,只是碍于你的面子,不敢当面表示而已,私底下不知怎么羞辱妾身呢?“ 龙阳君说罢向秦梦递了一个眼色,大有感激秦梦刚才的吹捧之言。 魏王怒道:“寡人看他们谁敢?动我的心肝宝贝就是要我命!他们是不想活了!” 秦梦看老魏王毫不知情,胆又大了几分,挤出两滴眼泪哭诉道:“小子觉得,龙阳君和大王都是小子的贵人,若非龙阳君生病,将小子叫到此地,小子早已五马分尸,身死多时!请大王允许小子为你向仙师延寿延年!“ 富贵之人都想长生不老,魏王自然如此,魏王听闻更是兴趣盎然,哪有不同意之说。 秦梦心有不安,毕竟没干过忽悠这么大年纪的老者,有点于心不忍,不过看看他旁边如花似玉的龙阳君,便也就心安理得了。 秦梦煞有其事的小声道:“天机不可泄露,小子乃有仙师之事,外人绝不知晓,只因龙阳君和大王是师父特意交代的奔走效命之人,小子这才全盘拖出,希望魏王和龙阳君为小子保密。 龙阳君眼光流转的看着秦梦和魏王频频点头,发誓一定会为秦梦保守秘密。 秦梦这才说道:“小子今年十五,只有到二十二那年,小子才可去东海三神山见得师父,到那时候,神山大门才会为小子开启,便可为魏王求来长生不死之药,天下七大诸侯中,老师曾说,秦王生性残暴也就有三年大王之福,不便得到仙人点化。 秦梦很想找一个立马就能验证自己所言是真是假的话。但细数齐国诸侯,也只有秦王子楚命最短,秦梦忐忑泄露了天机,会不会遭到天谴。 不过如此说来,自己可就城了魏王最为挂心之人,什么太子增都得靠边站,让儿子当了大王自己还可能会被饿死,不如自己永世当大王来的确定。 最令秦梦幸甚的是婢女此时正为龙阳君端来了熬好的汤药,龙阳君也不矫揉造作,一口将浓汤般的药汁喝尽,碗盏都未放下,竟然一跃而起,用丝巾擦拭着嘴道:“秦子,果然是扁鹊在世,仙人弟子,如此一碗汤药下去,神清气爽,浑身有劲,心头异常舒服!” 不要脸能到这个地步,秦梦真是佩服龙阳君。 第三百一十七章 摩擦起电 龙阳君如此这般胆大妄为之举,让秦梦有点诧异,怎么行事越来像两人的合谋呢?龙阳君也不害怕魏王心有怀疑,这让秦梦为他很是捏了把汗。凭空多了一个盟友,这让秦梦心中产生一丝猜忌,龙阳君是真的性格简单为自己忽悠而信任,还是另有所图? 魏王正在陶醉在秦梦描绘的三神山仙人的不死之药上。突然见龙阳君说起床就起床,很是惊讶,秦梦生怕魏王因此而产生了疑问连带自己也要怀疑,便又主动加了一把火! 秦梦来到龙阳君跟前,指着他身上的羽绒服道:“大王你看龙阳君穿上这身衣服是多么合身!俨然就是天上降下来的一道彩虹,是不是很像一条虹虹?大王你再看这色泽,艳丽无比,此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见!”秦梦也不知道何为虹虹,但却从左清和盖倩口中得知那是龙的一种,便也借来一用。 看似秦梦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夸赞龙阳君,其实手里一直没闲着,不断在摩挲抚摸龙阳君身上的一袭羽绒服。 秦梦觉得火候已到,来到魏王身边,举起手来,让魏王看。魏王一副莫名其妙之态,不知秦梦让看他空无一物的手掌是何用意,为此老头子很是不解。 秦梦装的甚是虔诚,向北边拱拱手道:“师父说他赋予这件衣服神奇的法力,大王你若穿上,必定会水火不侵,刀枪不伤,若是龙阳君穿上效果就差了些,不过依然会受到仙人的护佑!” 魏王听得直流口水,也上前一步抚摸羽绒服,依然满脸蒙圈之态。秦梦强忍笑意说道:“请看!” 秦梦将魏王移驾与殿中铜镜前,手掌在魏王头顶来回过了几下,只见魏王花白的头发根根站立,秦梦手动头发也跟着动,这令魏王和龙阳君一时瞠目结舌,怔怔发呆。 秦梦觉得似乎这举动把他们吓着了,魏王以及龙阳君大骇,只会张着嘴巴指着秦梦。 秦梦莞尔一笑,拉起魏王的衣袖,让其手在龙阳君的衣服上来回摩擦,同样将手放在龙阳君头顶上,同样的异相出现,魏王甚是惊诧的看着手掌。 秦梦点头重重强调道:“这便是神迹!”秦梦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想笑出声来,不过就是简单的摩擦起电原理,然而放到此时。这种无比神奇的现象不用神怪解释还真不好理解。这种现象并不多见,毕竟古人衣料全是葛布麻布或则丝织品,自然没有后世化纤衣料容易起电。 魏王如小孩子般不断蹂躏龙阳君然后拿手去吸头发来玩,秦梦却在心中不断回味自己编造的这个荒唐故事有无漏洞。 敢说魏王穿上羽绒服水火不侵,刀枪不伤,那是因为魏王轻易不会挨刀,除非有人造反,才会对魏王下手,魏王余生恐怕是不会用到此衣的防弹功能,最关键是他这身量,压根穿不上去! 至于为什么说自己二十二岁才能去三神山去取长生不死药,那是因为如今是魏安釐王二十八年,他会在三十四年的时候翘辫子,那时秦梦也就二十一岁,多说一年,就是避免魏王真让自己去寻药而寻不来的麻烦! 魏安釐王此时已对秦梦视如天人,甚是恭敬。秦梦见他对自己这套说辞深信不疑,便开始提要求了,秦梦道:“小子前些日子离开故土前去临淄,发现了一个蹊跷之事,以前仙师时常在梦中出现,近些时候却越来越少,以至于前两天仙师竟不再梦中出现,这令小子很是恐慌。 前日才知晓如今繁阳田氏庄子已成了太子的封地,大王是天帝之子,自然太子就是天孙,然而人讲五常,终是不能乱了辈分。然太子却夺了大王的神气,大概仙师很是在意。太子这样做可是不好,小子想将繁阳田氏庄子要回来,原来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熟悉的环境熟悉的人,仙师时时路过故地时也会下来驻步,也好为大王带来吉兆。 秦梦以为这番说辞打动魏王那是绰绰有余,可是老头子却皱着眉头道:“何时有过太子向我索要封地之事,我已不记得了,不过没关系,既然是仙人垂青之地,不喜欢陌生人叨扰,但也不能代表本王不能行使分封的权力吧?“ 秦梦不禁吐了吐舌头,没想到魏王竟然敢拒绝自己要求,看来还需要接着忽悠加恐吓。 秦梦待要开口之际,魏王手捻须髯道:“我看繁阳之地方圆百里全部分给秦卿如何?“ 秦梦听闻几乎跳起来,自己可是从来没有如此非分之想,没想到魏王竟然如此慷慨。 秦梦发现人没有根基,就如水中的浮萍,被人随意摆弄,想要立于此世必须得有自己的实力。秦梦受宠若惊道:“什么,欲要封小子繁阳之地?小子出身卑微,怎能受此大封!“ 魏王很是得意,怀搂龙阳君,用手拧着龙阳君嫩出水的小脸道:“秦卿是仙人弟子,又将寡人的护身龙阳君心头病治好,一座繁阳城又算的什么,这些就算是本王对你的封赏吧,待会本王下达王命,封你为繁阳君!” 秦梦心中狂喜,从此以后繁阳真正掌握在自己手中,再也不害怕有人将熟悉的乡民视如刍狗,不过秦梦依然学着古人三推三让,表示如何都使不得,魏王沉着脸色道:“莫非你小子志向不在世间荣华,想追仙而去。本王封你那是让你沟通仙人,为寡人祈福。这势必需要三牲祭祀,没有封地哪有钱粮置办,若是不够,寡人再给!繁阳君你还是当得的!” 好吗?魏王也太高看秦梦了,秦梦想过当一个骗子,招摇七国之间,没想到还真实现了,魏王成了他第一个被忽悠的人,想象以后哥们赵正痴迷于寻仙问道,秦梦不仅皱眉,料想这里面肯定有自己的推波助澜。 古人头脑简单那是见识太少,以至于对神秘之事一说就信,秦皇汉武都是不得了的人物,然而却被方士骗得团团转,据载汉武帝被一个方士拿了两块磁铁骗走了千金之巨,皆是因为他不知同性相斥,异性相依的自然规律,还直道是方士法力无边? 第三百一十八章 虚伪之学 华夏千百年的历史中有这么一种套路,占着皇位,握着兵权,就是坚持不受天子之职,非要等部下臣属三让之后才会坐上皇帝位,据说这样江山才会稳固。 秦梦如今却将之发挥到了极致,秦梦再次推辞道:“小子志非尘世功名,小子受先师点化看破生死,适才五马分尸之时,小子就曾特别享受,就希望早死能魂游天外去寻我那先师,不想造化弄人,竟来到了大王身边,见到龙阳君,还看到了火龙五彩白绒衫,这就暗合了先师之意,原来这一切早有定数。 繁阳君无能如何当不得,就是平时俗事都够扰我心志,更不用说那些繁琐的兵役劳役乱,七八糟的杂役?小子,无论如何不可受,请大王收回成命,让小子安生睡觉与先师在梦中相会吧!” 无耻,虚伪,不要脸!秦梦突然发现自己竟堕落到这种地步,说起话来张口即是剧本,还特么的充满了感情,此刻秦梦深深的明白了个道理,谎话不能多说,说多了就成了一种习惯。 前面那么多推辞废话,而真正想表达的却是最后一句,秦梦想要做一个逍遥自在,不用徭役,不用赋税,不用兵役的封君。秦梦觉得以魏王这把年纪,这个层次应该能听出自己的弦外之音的。 不想魏王在沉思,这让秦梦心里犯嘀咕,心里默念:“魏王你千万别太实诚,我说什么就给什么,那就糟了。” 而这时龙阳君却翘着兰花指,搂着魏王的脖子,撒娇道:“今日若非秦子,大王岂能知道早被仙人垂青。秦子功不可没,他就是我们与仙人只间交流的使者,我等自然不能有丝毫怠慢,秦子不受我们也要封赏,我们免了繁阳之地的赋税劳役不就行了吗?秦子既有了供奉还不为俗世烦扰,岂不两全其美?” 魏王喜笑颜开,击掌道:“寡人怎得就没想到如此之策呢?还是我爱姬聪慧,有颗八瓣玲珑心,好,就这样办,秦卿,寡人说定,改天本王让内府为你选地修宅,日后也好随侍寡人左右!”也不知道龙阳君是无心之举还是有意为之,秦梦对此琢磨不定。 只见这两口子一和一唱很是默契,突然龙阳君狡黠的向秦梦挤挤了眼睛,秦梦怎还能不知龙阳君之意?看破不说破,秦梦一本正经之态再一次推辞道:“不可,选地修宅更是不可!小子在临淄稍露锋芒便被秦相所看重,曾几次欲劫持小子前去咸阳。不知大王可知秦相为何这样做?“ 魏王听闻此事很是严肃问道:“为何?”秦梦轻叹口气道:“不知大王可知前些时候,繁阳发生过一起城守郭非欲要投奔秦人之事?” 魏王眉头紧皱,一副为难表情说道:“此事过去时间太久,本王日理万机似乎不记得了!秦卿有话直说,待会我知会有司熟悉此事?” 秦梦知他是一个昏君,也不想他能记得住,只是提醒他一番,自己说完让他核对,这样更能说明自己之言绝非信口雌黄。秦梦接着说道:“当时繁阳洪水滔天,小子为仙师所救,放在高地之上,不想遇上了秦王公子,秦王公子将我救了,小子那时还以为师父所托之人就是眼前秦王公子,便将神物给了他! 小子以为此事就此过去,不想随之后事复杂不已,不过幸甚的是神物最终又回到了大王手中。然而天下晓得小子有仙缘之人就多了一个秦王公子,秦王公子事后已回咸阳,此时必定会与秦王述说,自然秦相吕不韦也就知晓了。小子和卫君前去临淄的路途上,与秦相吕不韦相见,他三番五次套小子的话,小子屡次否认不认得仙人。小子从小耳濡目染秦人的凶残,若为他们所用,自然对我大魏百姓犯下了滔天罪孽,男儿生于天地间,就当忠君爱国! 大王你说此事,是否应该谨慎低调,若是秦王用小子要挟大王,不知大王会不会用小子去换两国的息战?”这句话却将魏王给问楞了。 秦梦接着说道:“若是大王真心仰慕仙人,应当去虚名落实惠,封君不封君都无所谓,日后不要繁阳的赋税劳役即可,小子也不至于为秦王所觊觎!” 魏安釐王虽是昏君,但却知道往自己怀中捞好处,不仅知道趁机落井下石,敲打韩赵,而且还趁着秦国和赵国血战长平,直接将陶邑之地占为己有。 老头满眼似乎被感动的出了闪烁的泪水,颤抖着双手抓住秦梦的小胳膊道:“若是我大魏人人都能想秦卿这般,何愁不能称霸天下!” 秦梦心道:“此时再说称霸天下明显已经奥特了,秦王正在走王天下的路线!”秦梦推开老头子贱贱的手,接着说道:“如今强秦压境,小子怎能为私利不计君王之忧呢?府邸之事不用大费周章,只需给小子一方宅子即可?我看住在张子故宅即可!” 秦梦明晓事理,虚名算神马,只要实惠到了,要什么名不名的有何用?若是真正成了繁阳之君,岂不成了各方势力眼中的钉子,争端一起,最终受害的还是繁阳乡民。 魏王对秦梦极为欣赏,便和秦梦攀谈起来,不知已到中午时分,魏王吩咐上下左右要大摆筵宴,好生款待秦子小真人! 龙阳君便要更衣随魏王赴宴,可是羽绒服出了一些状况,拉链不太顺滑,几个侍女拉拉链很是费力,这让秦梦很为此担心,万一他们将拉链拉坏,必定还得找自己想办法,到时可就不好办了。 秦梦吩咐侍女去庖厨寻来一块油脂,在拉链上涂抹均匀,如此一来瞬时顺滑,在场所有人都惊呼秦梦的出手,龙阳君和魏王追问这是何道理? 秦梦想了想,指指密密麻麻的拉锁齿刃,说道:“仙师说此乃天帝斩杀恶龙所得龙皮,只因恶龙嗜血食肉,怕是日久就需见些荤腥。” 众人听了不禁哗然,原来是龙皮所制,龙阳君连忙将其小心翼翼叠放起来,对魏王说道:“如此神物,怎可再穿戴在妾婢身上,请大王收回!” 魏王接过羽绒服,再不敢肆意揉搓,毕恭毕敬双手端起,满眼都是惊异之色,谁人见过天上之龙,而今却有龙皮在此,双手颤动吩咐道:今日殿中之人,休的泄露秦卿一言半句,否则寡人绝不轻饶。” 老头子说完有对秦梦说道:“最该防着秦人,就连赵王得块破石头秦王都觊觎,若是让秦王知晓,岂不艳羡死他!” 秦梦苦笑不已,看到了龙阳君的落寞,便说道:“神物也是用来穿的,只有龙阳君穿着大阳之物,才能定克世间一切魍魉,龙阳君也不必介怀,只需为这件衣服做一个外套,将其包裹里面,便可不会磨损神物,还能守护大王。” 龙阳君向秦梦投去感激的一撇,说道:“秦子之意可是将此衫收拾成一件里袄?” 魏王听闻,脸上的肥肉抽搐着大赞道:”如此这样,两全其美,即可着人去办,用最好的锦缎,将仙人之物做成里袄!” 这时听到魏王寺人传禀道:“启禀大王,宫外三十位美人,如何安顿为好呢?” 魏王闻之,眉毛立挑道:“谁人如此大胆,本王不是早就发下王命,凡向寡人进献美女者,立马拖出去五马分尸吗?” 只见龙阳君听到此话,甜蜜的偎依在魏王的怀中。 第三百一十九章 龙阳泣鱼 秦梦听闻魏王所言凡有人进献美人者五马分尸,立时重新打量龙阳君,加上今天龙阳君的卓异表现,秦梦无论如何不敢再有轻蔑他之心。 龙阳君看似柔弱如女,其实颇有心机,竟能将魏安釐王拾掇的服服帖帖,独宠他一人,若是没有能耐,怎会以一个男子之身,立于后宫群芳之中呢? 战国策有载,龙阳君与魏王泛舟钓鱼,龙阳君收获颇丰,然而却在哭泣,魏王很是怜惜美人,便问其故? 龙阳君幽怨的指着鱼对魏王说道:“妾身眼前虽得大王宠爱,然其实就是一条为大王所钓的鱼,天下美女就如水中鱼一样多,万一大王看上其他美女,大王就会像我抛弃钓到的小鱼一样抛弃妾身,大王你说,妾身怎能不凄惶?”魏王听闻便发布王命,从即日起凡有进献美女者杀杀杀。 若不是龙阳君性别不明,这段很可能成为一段爱情佳话,为世人传颂。 秦梦曾经读过龙阳泣鱼的典故,当时也就一笑了之,认为这纯属后人杜撰。 美人因美貌而宠幸于君王,君王因美色而宠爱美人,那么君王断然不会因女子一时哭泣而变了本性。若真有此事,必定有前因后果,也许就是魏王一时的宠溺之词,没想到还真让自己猜对了。 寺人连忙回禀道:“大王忘记?今日清晨楚国使者觐见,递交了国书,馈赠的国礼中有三十美人,如何是收不到库府之中的?老仆只能向大王问策。” 魏王一副恍然大悟之态,腆着大肚训斥寺人道:“没看到龙阳美人在此吗?日后再有诸侯相送美人,直接推掉,寡人只宠爱妾一人!” 魏王拍拍龙阳君故作不悦的小脸,接着又道:“不过楚王一片情意,不可薄了,寡人去一趟将美人分与各位公子享有,爱妾等着,寡人处理完便回来!”魏王说完便跟着寺人离去。 美人如鱼,谁还看不出魏王那一副色相,嘴中虽是讨好龙阳君,大概心早已跑到楚国美人身上了,都是借口,说不定此去就是挑选入眼的美人。 龙阳君满心欢喜的嘱咐魏王早去早回,随着魏王渐远的背影,他的神情变得越来越僵硬枯冷。 此时殿中只剩秦梦和龙阳君,一种暧昧的气氛再次生腾了出来。没想到龙阳君转身抓住秦梦的小手哀怨的说道:“美人终是逃不出色衰被弃的命运!” 秦梦很想挣脱龙阳君比女人还要纤细的手,不想无意中对视,为他清澈的眸子所吸引,一双美目,饱含了说不出的幽怨,孤独,柔情,母性! “没想到秦子是仙人弟子,妾身适才有高攀之意,如今也不敢在生奢望之心,见你眉目清秀,便想起来家中小弟。唉,若你是我弟弟,该有多好啊!” 龙阳君说到最后一句已声音微弱,不过秦梦听闻却饱含深情。初听他的嗓音颇为别扭,经过一番交谈还就习惯了,也能快速准确的领会他想表达之意。秦梦微笑着宽释他道:“哦,小子真像你那弟弟吗?敢为君侯哪里士人?如何到了这魏宫,又被魏王赏识呢?” 龙阳君听完,黯淡道:“妾本龙氏乃殷商帝辛之后,武王克商,将我们迁之天下各处,我们这一支还比较幸运,跟随了微子,留在了宋地,世代为宋国公卿,祖上殷实,不过宋没之后,我们也跟着败落了下来。 妾记忆中,幼年时家境还为宽裕,不想父亲牵涉进谋反复辟之事中,家被抄没,父亲身死,母亲与我和小弟逃了出来,寄养在族叔家中,可是母亲大病,所带积蓄全部花完,族叔冷漠,不肯舍财为母治病,妾身只能卖身为奴,换些钱粮。 妾身身子单薄,自不能如寻常男子一样做苦力,自然无人要,妾也只能男扮女装,做人婢女,谁知被人识破退回几次!哎,那时看着母亲痛苦不已,自己还卖不出去,心忧不已,真想去死。 至到被晋家送至魏王跟前,妾身的日子才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如今我已离家数载,听闻母亲病逝而不能祭拜,更不知小弟如今下落。妾每日嬉笑承欢与魏王跟前,其实心中苦闷谁又能知呢?” 又是一个贵族没落的悲惨史,龙阳君出众的气质加之未有经历风霜的细皮嫩肉,就能知道出身肯定不错,若是细究说不定祖上那代也是殷商公子。 龙阳君悲惨的身世,让秦梦听了也颇为感动。龙阳君接着说道:“妾身从小不敢出门,世人皆说我是个妖孽,只有弟弟不嫌弃,让我还对这个世间还有那么一丝留念,否则妾身在世人的指指点点之下早就投河自尽了。” 龙阳君无尽的委屈,化作两行热泪,从白皙如玉的脸颊上滚落,梨花带雨的娇媚之态,令人心醉。 秦梦这个小男人也不能脱俗,寻来丝巾颇为细心的为其擦拭掉脸上泪水,还抱了抱他安慰道:“君侯莫要哭泣,小子叫你一声姊姊可好?” 龙阳君听闻当即停止了哭泣诧异的看向秦梦问道:“难道你不嫌弃我这个妖孽吗?” 龙阳君直言自己为妖孽,很是令秦梦震惊,说实话刚开始心中怎没有抵触心理?然而那是之前未有接触时,如今交往下来,他也是一样的人,虽然身体天生有异常,但感情却是无比细腻,骨子里就是一个小女子,可能比女人还要女人。 秦梦笑道:“我是仙人弟子,自然与世人不同,在我的眼中人不分贵贱,只要他秉性纯良,贤孝仁义就是一个好人,这样的人即使人人都说他是妖孽,我也会与之结交。姊姊此番言语中尽是孝道,亲情,小子也为之感佩,姊姊就是小子的福星,莫不是你身体有恙,我怎有机会死里逃生?” 这是秦梦的真心话,不管龙阳君哭泣倾诉是因见人生情想起了亲人,还是想以此伤痛博得同情,这都不影响秦梦以一颗同情之心看待他。 也许是被秦梦一身浩然正气所折服,龙阳君感动的泣不成声,突然对秦梦窃窃私语道:“姊姊告诉你,殿中有太子安插的眼线,早已觊觎神物多时,若是留在我身边势必保不住,请弟弟为我收着!” 第三百二十章 连锁反应 秦梦暗想,太子增知道了更好,他也好有所忌惮。一件羽绒服的事情,竟然让龙阳君用这种方式与秦梦交谈,这很是令自己苦笑不得。 看来龙阳君将它当做了至宝。不过细想来,经自己如此神侃乱吹,火龙五彩白绒衫自然就成了龙阳君永享荣华的护身符。更深层次的想,有了此宝物,是不是代表魏王永世不死,身体康健?那么太子增登临大位是不是就代表遥遥无期了? 若不是龙阳君提醒魏王寝殿有太子眼线,秦梦还真想不了这么深,龙阳君果然面秀心惠! 秦梦还曾有所猜测龙阳君与太子增之间的关系,他这样一说,秦梦倒释怀了,原来他们也是有嫌隙的,全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 如此这样更好,秦梦听罢故作惊讶失声道:“太子增,不是未来的魏王吗?他为何要觊觎此物?” 龙阳君连忙对秦梦嘘了一声,小声说道:“天下人哪都像神仙一样坦荡无私,弟弟,你虽是神仙弟子,但却不谙世事,王侯之间尽是阴谋权术! 若真能为大王求来长生不死之药,岂不他这个太子老死在太子位上,自然你也就成了他们眼中钉肉中刺。不过你是神仙弟子,自然不会对你怎么样?他们也一样的贪心,自然也想利用你来寻找长生不死之药! 他们动不了你,也不敢轻易动大王,可他们能动姊姊!姊姊本来就是太子增通过晋家献到魏王身边的贱人,姊姊也就是他们放在魏王身边的一颗棋子,什么时候用完,姊姊也就被抛弃,甚至会被杀人灭口。 大王虽然有些年迈糊涂,但心底却是不错的,丝毫不介意我这个异类,令姊姊心中很是欣慰,不过姊姊还是想过一种自己掌控的生活,不再为权贵任意摆布!姊姊见你第一面,就为你身上与众不同的气质所折服,没想你果然与俗人不同,竟是神仙弟子,不知道弟弟能否相助与我呢? 秦梦怎么都想不到龙阳君与自己头次见面竟会这样不设防的倾诉衷肠,秦梦觉得事有异常,应该多留个心眼防着点,毕竟宫闱险恶。 秦梦也只是轻轻点点头,龙阳君接着说道:“姊姊虽也是大王所封的君侯,但却是人人眼中的妖孽,世人大有将我生吞活剥之心。 诸侯外戚视我做仇敌,有我的存在,魏王不会再有子嗣,列国姬妾不会受魏王宠幸,所生子嗣也不再会有机会得到大王青睐。 王宫内的姬妾更是一日三次的诅咒姊姊早下黄泉。除了大王身边,我真是无处可立足。这其中也就太子增得利,如今我能穿火龙五彩白绒衫这个宝物,更成了太子增的绊脚石,他定会将我除之而后快。 如今姊姊真是自绝于天下,可能唯一的依靠就是魏王,然而今日你说这一席仙人之言,不出半个时辰太子就能知晓,他必定向姊姊索要神物,姊姊若给,大王那边没法交代。我若不给,他必定会疑姊姊已经背叛了他投向了大王,如今我真是左右为难,痛不欲生! 也只能求你代为保管,姊姊可以借口此物秦子带回家去祭奠仙师借此推脱个一时半刻! 是不是将你吓着了,不过都是姊姊的肺腑之言,因一时凄惶,才真情流露!希望秦子,我的弟弟助我一臂之力,先帮我脱困,日后姊姊会借机遁逃,若是有机会一定报答弟弟大恩。” 秦梦听闻,惊得流了口水,怎么都不会想到,只有一面之缘心机颇深的龙阳君会唐突的说出这样隐秘之事来,看来他确实被逼急了! 秦梦知道龙阳君此番话绝非虚言,列国之中弑父杀兄之事层出不穷,难道龙阳君已经看出了太子增有所异动,想要篡位?若是魏王真的要长生不老,岂不成了太子增最大的敌人了!自己与太子增见着两面,便知太子增也是权力熏心之人,干出逼迫父王下台的事情,也没什么惊讶之处。 秦梦突然想起公子魏牟,难道奔命铁骑,不在外巡视,而来国都,此中还真有世人不知道的隐情? 秦梦听了不禁头大,绝没有龙阳君考虑的这么深远,更没想自己编造的一个荒唐故事到后面会带来这么多连锁反应。 秦梦越想越恐怖,没想到自己跳出陷阱又进火坑。 秦梦看看一袭五彩绚烂的羽绒服,没想在后世再普通不过衣服,跟自己穿越而来,也能演绎出惊涛骇浪的宫心计?想及至此,秦梦心头突然萌生一计! “姊姊若是将神物给了我,那不是一样会引起太子增的猜忌吗?太子增会对你下杀手,而大王一时半刻却不会,不就是一件破羽绒服吗?太子增要,你就给他,先将命保住,日后再做打算,” 秦梦一时说漏了嘴,龙阳君不解的问道:“何为破羽绒服啊!羽绒服是什么啊?”秦梦口误,立时解释道:“家乡方言,姊姊听不懂也不足为奇!姊姊就按小弟说的做就是了!“ 龙阳君如小女子般乖乖点点头,依然一副不解之态看着秦梦。然而就在秦梦和龙阳君叽里咕噜私语的时候,门口侍女向魏王问候,两人当即起身,颇有默契的摸着羽绒服做闲聊之态,见魏王前来才向前见礼。 魏王满面红光,让左右随从退了下去,很是高兴的张口说道:“不知爱姬又在听秦卿讲什么稀奇见闻,寡人也想听听!“ 龙阳君连忙接过话来反问道:“大王此趟出去,是否见到了合意的美人?“ 魏王呵呵一笑道:“哪里?寡人此生只爱爱妾一人,金口玉言,岂有食言!本王之所以高兴,那是因为楚国来使向我魏氏求亲,一口气向本王下聘了十多王女之女,这下左太史再不用家中女儿发愁了!” 秦梦听闻再次惊得流了口水,左太史之女不就是左清,左清可是日后自己要娶为老婆的女人,她怎么可以嫁于楚王公子? 第三百二十一章 大宗伯 秦梦惊讶之余,万万没想到楚国娶亲竟然走的是批发路线,对于魏王的无心之言,却成了自己的一块心病,难道就这样看着左清嫁为人妇吗? 秦梦心中充满了不舍,往昔那一幕幕共赴生死的往事在脑海中回荡。 秦梦觉得自己很无用,心中搁一点事情就七上八下抑郁难受。如此作为哪有一点大丈夫何患无妻的洒脱?自己就是一个小男人的本性是改不了的,经历几次生死,却依然舍不下一份情。 有寺人过来启禀魏王:“宴筵已经准备妥当,所请朝中名流达官都已赴宴,还请大王移驾享用!” 秦梦浑浑噩噩跟着魏王移驾天辰殿赴宴,没想到这里早已济济一堂,魏王特意将秦梦和龙阳君置于身边左右,如此这番的出场亮瞎了全场宾客的双眼。 卫君子南真和左太史左襄见到秦梦很是欢喜,这反倒令秦梦有些难为情。太子增也在席中,还起身为父亲魏王铺好席团孝顺的让老爹入座。 满满一屋子老家伙,他们奇怪的表情,往往对视之中就会诡异的微笑,这令秦梦对号入座,认为他们这是把自己当做魏王新收的男宠了! 秦梦想找一找那神秘的老者却寻了半天也不知所踪,秦梦后悔适才怎么不问上一问那老者到底是谁呢? 大筵在龙阳君和魏王秀恩爱之中开席了,龙阳君这心里素质秦梦是无论如何是不及的,大庭广众之下如一个无骨的水蛇黏糊在魏王身上,斟酒布菜,擦拭嘴角油腻,样样沉稳不乱,丝毫不顾忌下面众宾异样的眼神。 魏王心情大好,连连举杯豪饮,神情迷离之时,向大家介绍秦梦道:“秦卿乃仙人弟子,今日寡人偶得真是上天恩赐!” 魏安釐王就是一二缺,他能在位几十年还真是命好,如此大嘴巴倒显得太子安插在魏王寝殿中的眼线成了摆设。 魏王什么都说,还不忘让人取来火龙五彩白绒衫,让在座宾客瞻仰,就连秦梦三次推让繁阳君之事都被老头子拿出来当做仙人弟子高风亮节不食人间食碌的例证大肆赞扬。秦梦那一刻被众人惊异的目光注视都觉得晃得头晕。 魏王好似真得要长生不老一般意气风发的对众人宣布道:“本王,任命秦卿为魏国大宗伯,掌建邦之天神,人鬼,地示之礼,以佐本王重兴魏氏基业!” 低调是低调不得了,秦梦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出席示拙,却被魏王强行任命。 大宗伯之职相当于后世礼部尚书,文化部长。如今更是实权人物,人们敬天法祖,祭祀鬼神,自然最为尊贵。 可是礼仪制度,秦梦哪里晓得,不过依稀记得大宗伯好像配有两个小宗伯作为助手。 看到左太史和子南真艳羡的目光,秦梦正在盘算如何将两个位置让于他们,却不想早已脸绿的太子增出席畅言道:“我大魏连年征伐,从安邑迁都大梁后,大宗伯早已空置许久,今日父王得遇异士,可喜可贺,然而小异士却不懂得礼仪制度,孩儿愿荐两人为小宗伯,辅佐秦卿,不知大王可否愿意!” 秦梦怎能不知这是夺权,这是安插心腹,如此这样一来自己岂不成了傀儡,秦梦未等魏王开口抢先说道:“大王,繁阳之地乃仙人留恋之地,左太史和卫君曾对繁阳百姓恩泽施惠,若让二公为小宗伯,小子认为再好不过。” 秦梦如此一说,太子增自然就被晾在了一边,魏王大喜道:“好,如此仙人也会倍感亲切,秦卿就这样定下,日后你食繁阳赋税,兵役劳役杂役各项徭役皆免!” 卫君子南真和左襄向秦梦投去感激的一撇,连忙出席谢过大王。 在座众人都向秦梦投去了艳羡的目光,太子增怒视秦梦,扫兴的回到席上。 魏王兴致盎然接着将楚人所赠美人悉数为大家分了分,还提及楚人下聘礼之事!在座无不为魏王贺!秦梦真不明白他们为何如此高兴,难道在座都是魏王女婿,都是王女之夫? 秦梦还真猜对了,席上呼啦啦站起七八个大腹便便之人,他们年纪不等有花甲之年,也有青春勃发者,自然也有卫君和左襄,他们一起向魏王敬酒:恭贺父王喜乐安康,子嗣蔓茂! 秦梦哑口无言,终于见识了,听他们言谈之中也知道了为何对于和楚人联姻如此兴奋了! 楚人乃南蛮,虽然立国日久,说不定比周王室开国还要早,不过却被三晋之人称作蛮夷之人。 楚字本就是草木繁盛之意,楚国先人曾经筚路蓝缕,以启山林。抚有蛮夷,以属华夏。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经过千百年和中原的融合也成了华夏中的一部分。 楚人为何称楚,还有一种有意思的解释,据说是因楚王先君母亲难产,不得已而剖腹,结果孩子活下来了,母亲却死了,巫师用荆条裹腹埋葬了母亲。大概周边部族都认这样出生的孩子很是神奇,便将荆条代称为楚人部落,因当时“楚”字就是荆条之意。 秦梦遍观秦庄襄王在位三年以及秦王赵正攻楚之前,史书皆无秦对楚用兵的记载,秦梦推测其中可能有史料不全之故,更因秦国如今乃楚姬后宫!今日魏王表现印证了此说。 华阳夫人那是楚宗室女,单就秦庄襄王将名字子异改为子楚就能知道华阳夫人地位之尊,另外华阳夫人大姐以及弟弟阳泉君在秦国政坛都深具影响。秦王出身小门小户,只能依靠华阳夫人的帮衬来稳定刚到手的秦国,哪还会有打姥姥家的心思?如今秦国外戚当道,自然不会存在有损母国利益的事情,从楚怀王死后,可说这几十年是秦楚之间难得的蜜月期。 魏国和楚国联姻,魏国便多了一份楚国的助力,到时秦人伐魏,还可求得楚王救援以及楚王从中调解。 秦梦心焦,无心听他们闲扯,一直在愣愣思量如何将左清留下来的计策! 第三百二十二章 须贾 做人低调,韬光养晦,如今是行不通了。宴会之上,宾客众星捧月恭维秦梦,对于这个少年,朝中大夫公卿们早已敏锐觉察出他是信陵公子的人。 他们虽然不知道秦梦的大名,但繁阳小城的名号却是如雷贯耳,先有郭非身死,后有晋布投秦,还有在大梁风靡一时的繁阳蒸馍。 秦梦素来不喜方士之流,如今自己却实实在在被逼成了一个大忽悠,真是造化弄人!想想自己当初极其鄙视炼丹的徐虞人,如今自己也入这一行当,再与他相见便真是同道中人了,若自己再整一个大号的炼丹炉,那完完全全就成了山中方士了。 仙人弟子应是一副什么样的行事风格,秦梦在思量?高深莫测?整日神神道道?还是高冷孤寂?还是指天画地,满嘴追风逐雨?秦梦觉得这些都是仙人弟子必备修养,不过自己装不来,一是自己太懒,二是太耗精神容易穿帮。最后秦梦还是依了老子所讲大智若愚,大巧若拙的精髓,决定本色出演。 既然魏王信了,谁还管其他人信不信,说仙人在梦中就是在梦中,想要揭穿自己的骗局,难不成有人能进入自己的梦中,亦或有质疑者能说出羽绒服的来历? 秦梦的心虚,随着前前后后思量几遍,便也觉得心安了! 战国之事,不能以常理推知,若是在后世,就秦梦这个年龄,无论如何也不会进入权力中枢,可是战国,乃古今第一大变革的时代,还真是就有这样的事,不是一件两件而是很多,只要士人有卓绝的才华,就可以立于诸侯之中。 商鞅,张仪,苏秦哪个都不是熬资历拼学识一跃龙门的,更有甘罗十二当宰相的民间传说。秦梦如今也已十五,半年不过个子窜了一截,若是再过一两年那也是一俊才。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连一同受刑的朱家,毛薛二公都被隆重礼遇。 秦梦如今身份不一样了,这派头也就随之而变,魏王赏赐了一百金,八十车马,二百女仆,竟然还分了三个楚国佳丽,这让秦梦一时不知如何安置这些飞来的横财。 秦梦面对这些财物,看到旁人艳羡的目光,秦梦觉得不能再低调了,应尽快建立自己的班底,以尽快应付不知从哪里飞过来的突发挑战。 那就得收买人心,秦梦深知,一部史记,半部是讲义,赵氏孤儿,义士鲁仲连,四大刺客,皆都是为义生,为义死,因义而为天下人铭记,称颂百世。 秦梦要寻两个恩人,一是那神秘老者,二是刑场主动帮助的那位虬髯刽子手。 秦梦终于有机会和左太史和子南真叙话,他们便说起了这一两日来的辛苦奔波,子南真那是真用心去找了,凡是认识不认识的关系都找了一通结果到了魏王跟前就走不动了,究其原因乃是龙阳君大病,魏王相陪,任何人不见。 而秦梦所关押张仪故居,晋公把守的又相当严密,劫牢反狱都无从下手,大家还真以为秦梦小命不保了。就连信陵君也知晓了此事,但也一时没有应对之策。而就在期限迫近之时,却来了一位贵人,却能进的去王宫,还略施小计,便将秦梦请进了王宫。 大家守护在外面就是准备适当时机面见大王替秦梦求情说明原委。那位贵人便是那神秘老者。 秦梦颇为惊讶的问起那人到底是谁?为何如此神通? 秦梦终于得到了答案。其实老者并不神秘,他也是一位大名鼎鼎的风云人物,须贾! 秦梦自然知道此人,而且对其事迹了如指掌,不过就是不明白众人见不得魏王,而他却独能见魏王? 说起须贾,那不得不提起范雎,而范雎的故事俨然就是,商鞅和公叔痤,孙膑和庞涓故事的姊妹版,全都是带着一身怨毒之气逃出魏国,而后掌权复仇的版本,历代魏国为何总是这般侮辱贤士呢? 史记中记载的故事是这样的:范雎本想为魏国建业,投在须贾门下当门客,后随其出使齐国。须贾无能为齐襄王数落得嚅嚅无言以对,范雎挺身而出,仗义执言,替主人须贾解围,并维护魏国了尊严。 谁知雄辩之才深得齐王敬重,齐王欲留他任客卿,并赠黄金十斤,牛、酒等物,却被范雎均谢绝。须贾回国,不仅不赞扬他的高风亮节,反向相国魏齐诬告他私受贿赂,出卖情报。 范雎受尽相国魏齐摧残,装死后改名张禄,历经磨难,辗转被秦使王稽载入秦。后来须贾出使秦国,碰上了已掌大权的范雎,却发现他衣履单薄的站在须贾门外,须贾本以为范雎早死,不想在这里见到他,老乡见老乡颇为同情,便赠予范雎缯袍让他御寒。 而须贾却不知这是范雎故意而为的作弄之计,须贾正想拜见秦国相国,却无人引荐,便问范雎是否识得,范雎大概心中早已乐开了花,亲自执缰,将须贾带入自己府中,后来得知范雎身份后,须贾连连求饶,却被范雎一厉声喝道:“秦王虽然许和,但魏齐之仇不可不报,留你一条蚁命归告魏王,速将魏齐人头送来。否则,我将率兵屠戮大梁,那时悔之晚矣。”须贾早吓得魂不附体,喏喏连声而出。 须贾归魏,将此事告知魏王。魏相魏齐闻知十分恐惧,弃了相印,星夜逃往赵国,私藏于平原君赵胜家中。秦昭王闻知,欲为范雎报仇,设计诱骗平原君入秦,并扣为人质。声称,若不送魏齐人头至秦,将不准平原君归赵。魏齐走投无路,不得不自刎,范雎遂报仇雪恨。 秦梦以为须贾早死多年了,还一直将须贾和公叔痤相提并论,却不想救下自己的竟然就是故事中的反面之一的须贾,这让秦梦匪夷所思,觉得其中故事必有蹊跷。 然而问题到底出自哪里,还真需要亲自拜访当事人,将此事的前因后果捋顺了,才能知道真正到底是怎么回事?以现在来看须贾绝非历史中记载的猥琐小人,想必其中定有不为人知的隐情。 第三百二十三章 夷门谢恩 魏王已命人前去为秦梦腾挪张仪的故宅,日后就算作大宗伯府邸。小小的少年被魏王封为大宗伯转眼就成了街头巷尾议论的奇闻异事。 秦梦心中最为感激须贾,可是他早已告辞众人离去,回去接着为囚犯送食,秦梦生怕因为腾挪府邸而让须贾无端离去,心中很是挂念,便由吕季驾车出城找寻恩人去了,毛薛二公子南真担心秦梦的安全,便也尾随而去。 秦梦经过夷门时,突然想到便宜曾外公侯赢就在夷门看守城门,想一想,他老人家为信陵君所请,坐于车马之中招摇过市也自是一番风光! 就在自己神思飘然天外之时,眼前一亮,那城门下有一看守很是面熟,突然想起,他正是那一面之缘的虬髯行刑大汉。秦梦连忙让吕季勒马停车,来到这位浑身油腻的大汉身前,上前就拜:“多谢义士对我临终关怀,今日小子未死,此等大恩,必当涌泉相报!” 那大汗先是一愣,而后顿时记起道:“小神人,怎么是你?快起,快起,你这是折我寿啊!”大汉一边搀扶秦梦,一边唠叨:“俺姚某干了一辈子车裂刽子手,就是没有见过你这样如神般岿然不动者,更没想到车马都已准备好,还能有人在刑场将你救下,俺都知道小神人若是不死必有大福报!看看,让俺说对了吧!” 秦梦搬出一个沉甸甸匣子递到大汉手上诚挚的说道:“是的,小子的福运皆是为大叔所赐,魏王赏我百金,大叔全部拿去算作小子的一点心意,日后我俩结成生死不离的亲戚,你老了,我赡养你!“ “百金?”大汉惊讶之余,打开匣子,一看果然是黄灿灿的金子,顿时眼睛发直,连忙往外推道:“使不得,使不得,老汉也就是举手之劳,何言大恩?小神人乃有天帝守护,老汉见你异于常人,想着让你平躺着,让五马一起用力,好死的利索,若是五马发力不齐,胳膊腿掉了,人还不死,那罪就遭大了!老汉也就心存了一点仁慈,钱财无论如何不敢受!” 秦梦恍然原来五马分尸的也是一个技术活,可不是?若是五马不齐发力,一马或两马先将四肢扯断,而人一时死不了,那岂不是生不如死了!要如此说来,尽管非救命之恩,但这也是大恩一件,秦梦还是执意要给。 夷门之处正是人流来往密集之处,不大一会便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行人,秦梦和大汉如此这般推来让去中,不慎便将一匣子金子给散落在了地上,周遭百姓无不惊呼。 一时场面繁乱无比,幸而有一众城门甲士,将地上一片黄黄的金子圈了起来,大汉惊得满头大汗下手便去捡拾,秦梦却飘然离身道:“姚大叔,我还要感谢一人救命之恩,这些金子就留给你了,若是不够,等我再有了,还给你!” 天底下,一文钱都是好的,眼前这个少年却视金子如粪土,顿时令围观百姓们啧啧称奇。不出所料的话秦梦的名声即刻起就会传遍大梁城每个角落。 秦梦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让天下之人都知道他是一个重义轻利之人。先有郭隗千金市马骨,今有秦梦百金赠恩人?这番作为,堪比商鞅立木更有轰动性,看来自己要火了。 秦梦不等姚姓大汉反应过来,业已上了马车,让吕季驱马前行。卫君子南真一路跟过来的仆役,以秦梦为卫君客卿而自豪,便对那大汉夸赞道:“兄弟,快吓死了吧,这是我家客卿,刚被魏王封为大宗伯,这些金子不算什么!快收下吧!” 旁边百姓,啧啧艳羡,人群中有夸赞卫人重恩情,出手阔绰,也有人眼红姚姓老小子不知修来的什么福气,裂了一辈子人,竟还让他积了德。 吕季疾驰,很快便再一次来到了张仪故宅,府门前已甲士确实在将里面不多的几个犯人装囚车转运走,秦梦进门便高呼:“恩公!恩公,你在哪?让小子当面拜谢!“ 从前院到后院,秦梦呼喊了个遍,可是也没人回应。秦梦将舍长叫来询问,那馆舍长也颇为纳闷,说须夫子归还了太子车辇之后,人便进了院中,适才也去寻他,想问他愿不愿意继续去新的地方为囚犯送饭,可就是找不到人! 秦梦寻不到须贾心中惆怅,心想他这是故意躲着不见。没想到他还是一位行义举不求回报之人。秦梦遗憾的在偌大的院子中溜达,不经意间又转回到了三四天来被关的小院子,心中唏嘘不已,眼前事真如做了一场梦,看了一场电影,让人不敢置信是真实的发生。 秦梦推开虚掩的门,触景生情今晨离去时众人悲切的心情犹如眼前,就在自己感叹造化弄人之际,却看见本在通铺之上的草席怎就跑到了屋中央了,席下还有黄黄的新土,秦梦狐疑的踢开了草席。然而令秦梦难以置信的是,屋中地上竟出现了一个坑,而那须贾就在坑里,他被人所捆,塞上嘴巴,蜷缩在里面。 秦梦连忙附身扯掉他口中塞堵的草木,急切问道:“恩公,这是怎么回事?”须贾见秦梦前来,很是高兴的问道:“小子你回来了,是改期再车裂,还是荣归此地来寻老夫的?“ 秦梦佩服须贾的淡然,了解才得知,他今晨找人替换自己送饭,但饭盏器具并未收回,救人之后他还是要干回老本行,便来此收拾碗筷,谁料屋中竟还有人,不等他说话,便已被堵上了口鼻。 秦梦替须贾解了绑绳后,他并未离去,而是寻着地洞先前探去,秦梦也觉好奇,这个地方是没有暗道的,自己头天来到时候就已经好好探查清楚了。 地洞很窄,漆黑一片,只能容一人通过,然拐了一个弯,眼前豁然明亮,只见两盏油灯亮着,光亮之地并这却不是新挖的土洞,而是方条石所筑密室。这下才符合了秦梦的推断,这么大的宅院是有通往外界密道的。 随着他们摸到这里,便听一人机警道:“谁?随之而来,地上正在歇息的四五人跳了起来,手拿兵器,便将秦梦须贾围住了。 秦梦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哆嗦,只见眼前五人个个灰头土脸,看不到面目,随着他们起身,地上便显露出了一个干净俊朗的少年,这少年自己却是认得的,他正是陶邑见过的张耳! 第三百二十四章 卫人张仪 秦梦还在迷茫之时,其中一个高大汉子,手里拎着两个硕大的铁锤,憨憨的惊讶叫道:“小子原来你没死啊!” 秦梦这才注意到他手中大锤,便也就知道了他就是朱亥。后面四人自然便是墨门隐者鲁家兄弟。鲁望颇为激动,一把揽住了秦梦道:“是秦子,果然是秦子……” 秦梦深深的感受到了众人对自己的关爱之情,鲁望说道:“适才挖通地道,发现房中已无人,在下就知晚了一步,白费一夜的光阴和汗水算不得什么,没能搭救秦子那便是食言,日后无脸见大哥,更无颜见连子,我们打算喘口气歇息片刻,再上去将此院中人屠戮殆尽,而后我们再自尽谢罪!“ 秦梦听了不禁骇然,这种爱过于血腥霸道,真是承受不起。 秦梦安抚了他们的情绪,叙聊开来便知道他们所作的远非几句话那般轻松。 几人从陶邑一路跟踪而来,见秦梦被带进这个院落,他们便绕着偌大的院落寻找破绽,希望能从这里将秦梦救出来,然而张仪故宅打造就如一个城堡,防范特别严密,确实是无从下手。 朱亥确实奉信陵君之命前来通知毛薛二公速速返回,因为信陵君已得知晋布被秦军送回了魏国,晋家一族联合太子增准备反攻倒算,已有了谋划,他们对他信陵君无奈,但找两个门客确是容易的! 事情凑巧,让朱亥遇上了毛薛二公被抓,便也一路跟踪而来,一路上上五个人自然会碰到一起,虽说他们都不认识,但朱亥却听侯赢说过墨家隐者的特征,如此一来五人攀谈起来,便是一家人了,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聚到了一起来的。 然而这三天多的时光里,却把他们愁坏了,真是无计可施。他们五人也进城打探过消息,毛薛二公的手下早已飞奔禀告了信陵君,信陵君远在赵国,也只能串联大梁故旧出力搭救。 城里人闹翻天都无用,因为无论如何是见不到大王。太子增是铁了心要置人于死地,更有晋布二叔公坐镇,誓要一洗耻辱。大家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秦梦被五马分尸! 昨日傍晚大家几乎绝望百无聊赖吹着口哨绕着大院转悠时,却不想看见一个少年,大家一开始并未太在意,竟然发现他消失在了河边,周遭全是荒地,一无渡船,二无车马,五个活人,眼睁睁看着人消失,便觉甚是奇怪,上前仔细探究原因,不想却发现了一个隐秘的洞口。 大家一时兴奋之极,料想这洞口便和张仪故宅地道有关。鲁家兄弟们便摸着地道进去了,谁知到洞口,便和那少年碰上了,那少年还以为撞上了鬼,人吓人,吓死人。不过鲁望认出了这少年乃是张克之子。 一场虚惊过后,发现大家都是自己人,便说开了。原来张耳是背着父亲跟了过来,他在大梁中了解到秦梦被关押至此,便兴致高昂的来了。不想碰上了遇上了自己最为崇拜偶像一锤砸死晋鄙的朱亥,张耳欣喜之余,便滔滔不绝说出了此来的目的,他也是来搭救秦梦的。 秦梦听了甚是感动,还以为在那隔绝人世的四方小天地中,大家都将自己忘怀了,没想到自己牵挂了每个人的心,体内一时热流涌动。 然而张耳并不是因为和秦梦有什么交情而出手相助的,他是想通过救助被众人吹捧到天上的秦梦,向信陵君展示自己的才能,好博得公子的赏识,成为信陵君的座上客。秦梦心中觉得张耳很是可爱,多么一个好强的少年。 张耳对于大梁再熟悉不过,尤其这张仪故居幼时便在这里生活。原来张仪是张耳的五世祖,在父亲从小耳濡目染中,最是敬佩高祖张仪。张耳这结交豪杰之士便有几分先祖的影子。 “什么你是张仪的五世孙?那这样说来张仪也是卫国濮阳人了?”秦梦只知道张仪是魏人,却不知道张仪也是卫国出来的顶级人才。卫国多君子,吴起,商鞅,孙膑,吕不韦,就连传说中的鬼谷子先师都是卫国人,若是这样想来,张仪是濮阳人也就合情合理,绝非偶然,教育资源就近原则,户口在哪里,哪里的生源就有近水楼台之利,张仪自然也就是鬼谷先师的高徒了。 “那是,籍贯自然在濮阳,我的先祖乃挥公之后,张氏根正苗红的黄帝后裔!你小子尽是让我们担忧,你若真是有能耐就不要让我们为你操心啊!“对于张耳的咄咄相逼,秦梦也是无奈的笑笑表示谢意。 几人一同合作,张耳之所以来,那是打听出了秦梦所关押的地方,凭着自己对院子的熟悉,本想着上去便可溜进秦梦所住的房舍,将其几人偷偷带走便是。 可不想院中的地道入口无论如何是打不开了,心想也救不了秦梦了,便想着去找人挖地道,不想碰上了朱亥五人,张耳便指挥五人按着约莫的方向向秦梦所在院落挖地道,一夜的奋战让几人累坏了,以至于晕头转向忘了时间。 当挖开地面时,发现秦梦已不再,失望之极,被一收拾碗筷的老者发现,他们也只能将气洒在了老者身上,他们实在太困了,只能先在地道中歇息半刻,不想秦梦来了,众人问秦梦未被车裂。 秦梦指指这位老者道:“都是须夫子所救,否则小子早就五马分尸了。“ 众人更是诧异,听完秦梦说完来龙去脉后,纷纷向须贾作揖告罪。须贾淡然一笑说道:“都是秦子积德积善使然,老夫所到之处,都给了方便,这才能及时救下了秦子的性命,确实很险老夫现在想来真有些后怕!” “如今这个宅子成了小子的府邸,你们莫要在这阴湿之地歇息了,上去找个上等的客房,我差人入厨烹制美食,你们吃饱了再睡!” 几人奋战一夜,都是在和时间赛跑,自然困乏无比,他们上来未进食便倒头睡去。 秦梦对须贾行了一个稽首大礼,表示救命之恩没齿难忘。纳闷的问道:“小子不明白,为何别人见不到魏王,而你独能见到魏王呢?” 须贾悠然道:“魏王欠我一个人情!” 第三百二十五章 须贾与姚贾 听完须贾一席之言后,秦梦怀疑小半辈子接触的都是假历史。 事情还得从范雎说起,范雎也曾是须贾门客,魏齐也曾有过侮辱范雎,他也曾逃去了秦国,靠远交近攻的献策得到了秦王赏识,。 其中与载不符的是,须贾没有陷害范雎,相反还推荐范雎为魏齐门客,魏国相国向来有嫉贤妒能的优良传统,公叔痤是这样魏齐也是这样,皆是害怕大权旁落在魏王跟前失了宠。 范雎才能出众,很得魏王赏识,这便是他被侮辱的直接原因。后来范雎在秦国掌权之后,便对魏国施压,要求魏王献上魏齐脑袋,魏齐乃魏王王兄,一边是兵临城下的威胁,一边是交出自家相邦失义之举,两难之中,魏王只能派须贾出使秦国进行斡旋,须贾凭借当能推荐之功,范雎还是卖了几分薄面,便让魏齐下野了事。 原来事实竟如此枯燥无味,里面就是简单的几个情节,然而到了后世竟被演绎成了繁冗复杂,情节跌宕的传奇故事。 须贾苦笑道:“老夫识人有误,没想到推荐的范雎,竟然丝毫不念魏国昔日对他恩义,联合秦人夺占母国城池人口。虽然老夫替魏王解了一时之忧,但后来秦人肆无忌惮的攻伐皆出自范雎筹划,每次遇上国家之危,便无脸面对魏王及同僚,遂辞官隐居于市井之中,静观时世风云变化。” 须贾颇有深意的看看秦梦道:“天下英才皆出自我梁地,而大王却一个都留不住,以至于用人之时,竟无人才可用,大王念及老夫当年微薄之功,时想让我重回朝堂之上,这次老夫觍颜觐见大王,就是抱着大王顾念旧情的份上,大王还没太糊涂,竟召见了老夫,这便救了你小子一命。” 须贾缓了口气,像老翁爱怜孙子般抚摸秦梦发髻,说道:“老夫眼力不会错,日后你也是个英才,英才最忌怨毒之心,卓异之士当刨除此心,才能事事如意一生圆满。希望小子牢记,也不枉老夫周折一番!” 秦梦自然明了老头子的深意,他是怕自己成为第二个范雎,回头对付魏国,更怕像范雎一样睚眦必报,搅动的魏国百姓不得安生。秦梦喜欢这样的人,他们虽然无功无名,平淡中庸,但却心系百姓,他们虽不在朝却是真正的柱国之士。 秦梦很想玩世不恭的逗逗面前这个被世人误解千年的的老者,可是话到嘴边,看到须贾一头白发,却正经了起来。 秦梦恍然明白,其实世界本不复杂,有善有恶,有龌蹉的丑恶,更有光辉的人性,也就这两种元素勾画了一个又一个看似复杂的故事而已。 秦梦再次回味史记范雎蔡泽列传,不禁莞尔一笑,想想里面剧情确实狗血,情节确实跌宕起伏,其实不过文学需要吸引读者而加入了嫉妒,诬陷,受辱,忍辱,反转,复仇,各种元素;涉及了齐国,魏国,赵国,秦国,天下四方;牵动了,魏王,赵王,秦王,信陵君,平原君,虞卿,各方人物。 故事起因是须贾诬陷范雎,但后面须贾赠袍,却让读者顿有恍然隔世之感,给人一种前后不一的感觉,须贾到底是不是嫉贤,而为何又有了善心?魏齐凭什么就对列国之间挖墙脚的平常事大发雷霆?为何非要用小孩子的心性侮辱范雎?如果魏齐是这样的人,那么后面名动四方之士能和他是好朋友?在他遇难之时怎会出手相救? 在文中魏齐甚是忌惮范雎未死寻仇,一国丞相权势滔天,怎会有这种心理?世上能有几人如此高位者?屌丝能有几人逆转者?若是交代了范雎大才,魏齐嫉贤,就容易理解了。但那样却又是第二个商鞅和公叔痤的版本。这将须贾置于其中,整个版本就大显得不同了,加之后面范雎假扮穷酸故意戏弄须贾,这便多了几分的看头。 细读此章皆是漏洞,范雎虽无明确生辰,但肯定年纪不老,绝不会是六七十的老头子,而此时年代是秦昭襄王四十年,秦昭王二十岁即位,此时也已六十的年纪,秦王当了几十早已养成了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心态,怎会双膝跪地向范雎求策?更不会称范雎为叔父! 秦梦初读这章时就纳闷了魏齐就是个冤大头,范雎和须贾的恩怨和魏齐何干? 史记就是一部传记小说,里面很多细节不容细推,但太史公的著作却影响了华夏两千年,让人认同了一饭之恩,睚眦之辱皆会去报的快意恩仇。 秦梦面前的这个须贾算得上这个恩仇极重时代中的一丝清流。 秦梦正在和须贾攀谈之时,朱家找来,说是那虬髯大汉追了过来,非要退还那一百金。 秦梦思忖能见钱不要者,自然是贤明之士,大庭广众之下,收受如此巨大一把横财,对于他这等小门小户就是一种灾祸,说不准家宅被烧,人被掳去,惨死家中,财有时就是一道催命符。 须贾饶有兴趣的想看秦梦如何处理此事,便一起出了门。 门前并非那虬髯大汉一人,后面跟着无数看热闹的百姓,宽大的院门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姚姓大汉见秦梦出来,连忙跪地便拜道:“小贵人,你这是折煞老仆了,你这等丰厚之赏绝不敢接受,老仆本就是一个低贱门吏,何谈救得小贵人性命,要说救人者也是小贵人自己,就你那神鬼不怕,生死不惧的气势,凡人是学不来的!小贵人若真想帮助老仆,就请收下犬子做你手下童仆,免得日后跟我受苦受穷?” 秦梦颇为欣赏大汉的口才,附身欲将其扶起,可大汉就是不起,秦梦看向旁边有一子,七八岁的光景,乌溜溜的眼睛很是讨人喜欢,秦梦觉得再收小孩子就成了开福利院的了。 “老仆名叫姚仲,本就是世代的城门门吏,只因会些行刑刽子手的活计,今日一早便被征调服役,才回城门值守,不想就和小贵人再次相识,老仆脸面甚是光彩,这是我家二子,唤作姚贾。”姚姓大汉忙不迭的介绍自己的清白家室。 “什么姚贾?”秦梦不尽惊呼道,世界怎么如此之小,遍地都是日后纵横天下轰轰烈烈的人物,姚贾果然是被人轻蔑的大梁城门门吏之子。 第三百二十六章 质变 姚贾,神一样的人物,来无影,去无踪,也就在历史上一闪而过。 世人之所以能记得住他的名字,那是因为韩非对其诟病:“世监门子,梁之大盗,赵之逐臣。” 世监门子相对于韩国公子,确实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但一个这样的小人物为何就能引得涵养修为高人一等的韩国公子如此大发肝火呢? 若是平时,秦梦会认为有其自身的发展原因。而就愣神的功夫,脑海中出现了韩非了形象,令秦梦突然意识道,事情绝非那么简单,自己作为一个穿越者已经越来越深入这个时代,先前还以旁观者看待这个世界。而就在从魏王宫出来后,秦梦觉得自己的眼界发生了变化。 若是和繁阳乡民相比,尤其是那些在洪水中失去亲人一无所有的百姓,姚贾这个世监门子怎么能算的上地位低下呢? 不是别人变了,而是自己变了,自己已经是高高在上的魏国大宗伯,更是神秘不测的神仙弟子,再不济也是众人称道的小医者。卫君和左太史昔日高高在上的人物,也成了自己的属下,今日地位变化可谓翻天覆地。 此次五马分尸而不死,自己再也无法回到以前默默无名的时候,必定要参与进这个轰轰烈烈的大时代变革中。 姚贾这个地位低下的世监门子,他的出现必定和自己有着脱不开的干系。先前赖邑的伏胜也是一个小小孩童,张耳也是小小少年,夏无且更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医者,这些都出现在了自己身边,自己还认识小赵正,秦梦不敢想象,其中缺失了自己,他们如何联系到一起呢? 秦梦无法想象穿越前和穿越后世界是怎样的一种状态,更无法解释世事还会怎么发展,莫非正如邹衍所说,天地有常,万物自有运行规律,人亦是如此。不论如何,反正时世已和自己脱不开的干系了。 秦梦身份已经有了一个质的飞跃,站在的高度不同,看待的食物的角度就有了变化。十几年后不知道为何一个地位低下的世监门子能惹得身为公子的韩非如此非议?但必定有自己的一份影响在其中。 秦梦望着姚贾几乎将要入定,却听见姚贾稚嫩的童声央求道:“秦哥哥,你就收下我吧!我能干很多事的!” 秦梦再次劝姚仲道:“姚叔,你可是折煞小子了!快起来说话!若是这般小子拔腿就走了!” 秦梦将姚仲搀扶起来说道:“小子也是贫苦出身,哪会使唤人做仆役?贾弟伺候我怎能使得?小子自当将他视为亲兄弟看待,莫要说了,日后就让贾弟跟着小子,我有一口饭吃,决计不会让贾弟饿肚子的!” 姚仲憨憨的傻笑,这哪还有不愿意的!不看秦梦身边都是什么样的朋友,留在贵人身边,做个驾马的御者,日后也必当是个场面人。 秦梦正和姚仲攀谈时,不想须贾再逗姚贾道:“小子可否愿意跟着老夫,你看老夫后面也有个贾字,你也有个贾字,咱们很是投缘,老夫年岁越大越想找一个称心机灵的童仆作伴,我闲暇时会教你读书写字可否愿意!” 秦梦这才恍然大悟,适才一个贾弟接着一个贾弟叫着,那须贾姚贾名字都是一个贾字,当着须贾的面,直唤其名那肯定失礼。 贾,商贾的贾,行商为“商”,坐商为“贾”,坐商乃囤积营利者。行商乃赶脚牟利者。两者差别甚大,一个危险辛苦,一个乐享泰然。名字便是人们对美好期望的一种寄托。战国时代并不是一个重农轻商的时代,反而以商贾为荣,名字便反应了时代的观念。 既然须贾有意,再好不过,秦梦连忙接过话道:“须夫子是我的救命恩人,难得父子喜欢你,还不谢过,日后你我两人共同服侍长者!“秦梦又对姚仲说道:”须夫子是个才学之士,跟着夫子必定前途无量,不知姚叔,可好? 姚仲看秦梦身边这位老者气宇不凡,不敢小觑,自然愿意,陪着笑道:”日后可不敢再长者跟前提名道姓,请秦子唤他二蛋的小命!“ 秦梦听到这么土的名字心中砰然,千百年华夏民俗就是如此。 秦梦正在商量拜师之事时,人群中挤进来两人,捧着一筐子热气腾腾的蒸馍来到了秦梦跟前。秦梦再次闻到熟悉的麦芽的甜香,看见来人正是自己熟悉的繁阳乡民,田布一家。和贾字一样,布字也是频繁用到的,人们希望衣食无忧。对于田布秦梦认得了,还曾和田妈妈攀过亲戚,不出五服的族人。 秦梦见着这些白白的蒸馍,心里很是欢喜,对于手的百金,顿时有了主意,即日起繁阳蒸馍,随便吃,吃完一百金为止。 这一百金子收回,但并不占为己用,而是面对百姓宣布将要将这一百金都做成,让所有百姓都尝一尝这繁阳蒸馍。 一旁的须贾眉毛一皱,心情凝重,将秦梦拉到一旁道:“小子你这样做欠考虑,这样做大有收买人心之故,当初齐国田氏就是通过大斗借出、小斗回收,使齐之民归之如流水。诸侯最是忌讳这点,宁愿你贪赃枉法,也不喜欢手下重臣如此收买人心。” 秦梦顿时惊愕不已,但转念一想,自己有何惧怕,自己羽翼不封,更不是朝中重臣。自己宣布这个决定,开始的初衷就是让百姓都知道自己,树立自己仙人弟子的崇高形象,总是太子增也拿自己没办法。 繁阳乡民看到自家地方出了一个如此人物,好似他们自己荣升高位一般,狂喜跳跃,将筐中的百姓,分发给众人,回去着急人手,收买粮食,准备大干一把,实现秦子的承诺,如今他们自不用点头哈腰做人,转身那也是华丽丽,他们有了主心骨。秦梦就是他们的天,就是他们的地! 秦梦已经得到了卫君打探的消息,家中一切安定,还是西门安掌管繁阳城,只不过大家欢天喜地,庆祝能成为了太子封地,为秦梦能有这样一个主公心中自豪。秦梦派朱家,先回家一趟,将这里情况说明一番,等自己向魏王告了假改日便回乡。 恩人已经找到,日后如何行事那就得找人指点一番,看看怎么当好这个大宗伯,还有牵挂自己的是:左清便要嫁为楚人妇了! 第三百二十七章 并立七雄 八分天下 秦梦抱着学习的态度去请教子南真,却没想到,得来了他鄙视的眼神!子南真告诉秦梦,什么事都不用管,跟着他混,只需行乐,讨好魏王,便是大宗伯该干的事情。 子南真的话虽有些不靠谱,但却是如此,祭天祭地祭祀祖宗皆是希望大王江山永固,身体康健。至于万民苍生都得靠边站,大王好才是真的好! 子南真哈哈笑道:”寡人,不,日后当称愚兄了!愚兄一直说嘛,秦卿就是寡人……愚兄的福星,遇上贤弟乃是上天赐下的福禄! 不过兄弟你也太见外了,贤弟乃神交仙人之事,为何不与兄长说上一嘴儿,也好让别人问起我来,好有个说辞!你说那火龙五彩白绒衫穿在身上是怎样一种感觉?是不是如神龙盘绕,身如火烤?愚兄真想试上一试!” 子南真故作迷离享受之态,竟让秦梦眼前一亮,以自己小商贩的职业敏感,竟想到了一个商机,若是整些羽绒出来,制成轻薄的棉袄,卖于像子南真这些封君手中,他们都是不差钱的主,必当一本万利! 子南真睁开眼,贱贱的凑到秦梦跟前,很是热情的说道:“福禄愚兄都有了,不知贤弟能否带着在下,去会会仙人,随便增些寿岁来? 子南真自不能脱俗,他认定了秦梦是见过仙人的,拐弯抹角也想得到不死之药。秦梦身份变了,但却没想着哄骗卫君,若是让周围之人都信了,那自己就真成了孤家寡人。 秦梦白了他一眼,冷冷说道:“君侯,你真信了?若我是仙人弟子,当初田氏遇难之时,我还用那般彷徨无助吗?” 一击中的,事实胜于雄辩,和秦梦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秦梦除了见识之外,真无长人之处。子南真听罢当即怔住,重重点点头,说道:“那五彩白绒衫如此靓丽,我怎能不信,那物什也只有天上有了吧!” 秦梦神秘的凑到子南真耳边道:“实不相瞒君侯,这都是小子脱困之策,若不这样说大王怎会轻易这般相信我,还委以了重任! 世上本没有什么神仙真人,你说的那件衣裳确实与众不同,此物也就防寒御冷的寻常之物,只是师父从异域带过来的稀罕玩意,绝不是神仙之物! 小子就是一个农家小子,胆小怕事,也就有几分见识而已,其他和寻常人一样,这些日子来,君侯将小子当做子侄兄弟来看待,这份恩情,小子此生难忘,小子便有什么就说什么?绝不敢欺瞒恩公!” 秦梦说的真诚,不由子南真不信,可是他依然抬头望天,眨巴着眼。 秦梦笑道:“小子适才还想了一个生财的门路,若是选用上好丝锦,再塞以五彩白绒衫中的白绒,岂不也就是火龙五彩白绒衫,到时将此物卖于天下诸侯封君手上,那不是获利颇丰?岂是百金十金之利!” 子南真眼睛闪烁着金子般的亮光,催促秦梦讲讲那火龙五彩白绒衫到底是如何做出来的! 秦梦又开始了师父曰,子南真听罢,精神尤为亢奋,对秦梦道:“这事还得和造九鼎之事一样,保守秘密至关重要!濮阳辖地濮水河上两岸几十里,今天起全部交给贤弟使用,到时养上成千上万的鸭鹅,咱们只做这个就可富比诸侯了!” 子南真也已不把自己当做诸侯了,秦梦拿话挤兑他道:“卫君依然是诸侯,天下并非七雄,算是卫国其实是八雄,如今天下之势必将是王天下,卫国若想长久立国必应保持特有的实力,虽小但也不应让诸侯随意拿捏!三晋为秦所欺,这种局势最利我们卫国积蓄实力,悄然壮大!” 秦梦这话说得令子南真羞愧难当,但又不失激励之效。子南真恭敬起身对秦梦深深一礼道:“愿听秦子高论!“ 秦梦喜欢这个调调,大有刘备三顾茅庐礼贤下士,卧龙隆中对策三分天下的味道。 秦梦早想和卫君谈谈,交交底了:“我负责挣钱,你负责当我们的后盾!枪杆子里出政权,手上没家伙,腰杆子也硬不起来。君侯可以按照上次我们商量的明修卫宫,实则招兵买马扩充实力,等到我们有一只奔命铁骑这样的队伍,那么卫国还怕谁呢?即使遇上秦人,能打则打。打不过随时撤,也会令天下诸侯忌惮的!” 子南真被秦梦一席话震晕在了当场,万万没想到面前小少年,竟然有如此雄心壮志,意气风发,指点江山,挥斥方遒,并立七雄,八分天下! 子南真很是结巴道:“这……这……马匹,硬弓,强弩,甲胄器械,兵卒,准备齐全就不下十金!五千人的队伍,每日吃食,不算后勤,不算训练,这恐怕耗费十万巨金也下不来!” 秦梦此番侃侃而谈,算是超常发挥,终于过了一把品评天下,纸上谈兵的瘾!不过还有些意犹未尽,再次沉稳谈道:“从无到有,慢慢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只要卫君有颗雄心壮志,便可实现这一奢望,咱们就谋划谋划挣钱之道。 民以食为天,我们抓好粮食卖卖这个主线,囤积居奇,调解有无,进项自不能少了!若是三晋为秦围困,我们趁机支援一下三晋之王,到时名利双收,牟利可就不可估量了! 再者我们捏住铁盐两利器,便可吃尽天下利,另外,收买丝,麻之物,开办大的织坊,做成衣饰,也是获利大头。还有,开辟域外商路,更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天下之利,皆需你闯,闯的多了,到处便是金银。十万金算的什么,因为我们有人,单你卫宫就有仆役上千,你说放这么张嘴不干活,是想让他们吃掉你的卫国仅存的濮阳城吗?” 秦梦每当看到稍有实力的王公拥有众多仆役而却贫困不堪,就替他们着急,稍微组织一下,便可创造大量财富!只要有人,什么都会有的!这个时代的人确实可爱也可怜,他们要求太低了,只要一口饭吃,便将命也舍了给你!这么大的优势若去利用,那不是利润高的吓人吗? 秦梦说话掷地有声,确令卫君大感眼前豁然开朗,子南真吐了口吐沫,两手便拉住了秦梦手,将其抱了起来,绕地转圈。秦梦头晕眼花,直犯恶心,真是不明这时代的人,为何总是拿别人的痛苦,来宣泄自己的激动呢? 秦梦和卫君子南真这一番密谈足有小半天,若不是卫君随从进来打断,势必还将继续进行下去。 子南真晃晃手中亲卫递上来得制作考究的黑木铭牌,皱着眉头对秦梦说道:“宴无好宴!是太子要请我们去赴宴!” 第三百二十八章 小女儿家 宴席,那是一种险地的代名词,是政治斗争中解决对手的好地方,五百刀斧手隐匿幕后,摔杯为号,对手便会身死其中,有去无回,不过也有成功逃脱的案例,前有将相和中的赵王赴秦王宴,后有刘邦项羽的鸿门宴。 秦梦可不想当什么英雄豪杰,已经死过一回了,向来惜命的他可不打算身临险境,丢人不丢人都无所谓,只要能保命就好!秦梦心中有怯意,又不想失了风度,毕竟适才侃侃而谈,英雄豪杰之气,还未散尽。 秦梦顾左右而言他道:“小子重获自由后,还未向左老夫人表示过谢意,待会备上重礼我前去太史府,今日这宴请,请卫君给太子说一声,我是不打算去的!凭什么他想杀就杀,想请就请,我还就不想去!” “太子宴请,还是要去的,寒舍就不用大宗伯亲自前往了!“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左太史左襄跨进门来。 秦梦和子南真当即起身相迎,没想到左襄进门先向秦梦欠身施了一礼。 秦梦对此诚惶诚恐,小小的身躯接受左襄伟岸身躯的礼拜倍感压力,对于未来的老丈人,秦梦不敢托大,死活不干受。 “有何不敢当,这乃是朝堂礼仪,日后在下就是你的下属,自当恭敬有礼!”左襄语气平静,一副公事公办之态,虽看不出真心还是虚意,但秦梦却深谙礼仪虚实之道! 等入席落座之后,秦梦不怕繁琐,再次出席,正对左太史稽首而拜道:“太史公,小子怎可受你大礼,适才心中惶惶不已,既然左公恪守君王礼法,小子也不能废了人情礼仪,作为子侄请受小子一拜,左老夫人如祖母在上,左公就如小子叔伯,小子承蒙奔走救命之恩,日后必当衔草结环来报!” 左襄平静的脸庞换上一副三月春日之态,满面春风的起身将秦梦扶起。 秦梦暗骂道:“都是虚伪之徒,如果老子读的书少了,岂不失了礼数!落下把柄,不知怎么看待我呢?左清再进秦家门就悬了!” 左襄开口道:“宴并非歹宴,老夫刚从大王那里出来,秦军再次向我边界移防百里,大王得到消息后焦躁不安,便着令使臣前去交涉,若是老夫猜的不错的话,大王为避免战端,必会质押太子!” 左襄话音刚落,踏进门来的须贾接话道:“老夫猜度太子增宴乃是求和,经此风波,世人已看出太子增羽翼未丰,他若是质秦,必定要安抚国中一众跟随者,那自然就要和信陵君握手言和,免得离开之后,信陵君一派独大,矛盾激化,势力遭受打压而受损,太子便会与你讲和!” 姜还是老的辣,须贾分析的很透彻。太子增想快刀斩乱麻,来个闪电袭击,将象征信陵君的门客置于死地,好加深魏无忌和王兄魏王误解隔阂,打他的如意算盘,不想却碰上须贾功亏一篑了。 秦梦听到院中有女儿家们嘁嘁喳喳的欢笑声,原来左清也来了,秦梦告退,留下左襄和子南真与须贾详谈朝中局势。 左清见秦梦来了,也不答话,指使手下仆役打扫院中,颇有一副女主人的姿态,秦梦差点忘了,左清本就是大梁人士。 左清抱着一堆被褥布单,向秦梦抱怨,偌大的府邸怎么连个门子都不安排,客人来了都找不到主人。 秦梦尴尬一笑,指指来往搬运家私的甲士仆役,说道:“不容人家走净,咱们如何当家啊?你这破丫头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刚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挣了一摊产业,放心吧一切都会有的,我还要将你娶进门,做这里的女主人!” 秦梦以为左清会脸红,不想一句话戳到了她的泪点。左清将手中铺盖之物一把扔给了身旁婢女,抹着眼泪转身向人稀的后院走去。 秦梦连忙追上左清,故作糊涂询问她为何说哭就哭呢? 小女儿家眼泪,最是不宝贵,哪有一个贵胄王孙的模样,她这梨花带雨的娇羞很让秦梦心醉。 左清不经意抬头发现秦梦闲适自在的就在一旁偷笑,顿时火起,扬手便拎住了秦梦的耳朵呵斥道:“你这么聪明的家伙,难道没听说楚人向大王下聘,娶走十多位王孙女吗?你怎么还有心再笑?老是不正经的说着甜言蜜语,怎么就是不上心,非要等过几天,我坐上楚人的马车,你才知道着急吗?” 秦梦哎呀呀哭疼,不紧不慢的反问左清道:“魏国出嫁女子用不用祭祀祖宗,礼拜天地!”左清见秦梦异常冷静,自然认为秦梦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便也就松了手道:“那是自然,先前国中虽空大宗伯一职,但还是有人主持祭拜祖宗社稷的!快说你是不是有什么法子了!” 秦梦很是自信的说道:“这你就不要管了,你就在家里安心当你的老姑娘,等我长大了,便会上门迎娶你!” 左清眼泪莹莹的看着秦梦,无论如何不容秦梦卖这个关子,纠缠着非要秦梦说出计策来,秦梦拍拍小脸蛋,示意左清亲一个。 豪放热辣的左清并不拘束,上来便是一口,可是初来滑滑之感,转眼便变成了剧疼,秦梦连忙后退,脸上便多出一串珍珠项链。 女子三从四德,男女授受不亲!怎么太史之女一点也没有学到呢? 秦梦难得和左清有单独相处的机会,两人便躲到了秦梦被囚禁的那小院。秦梦已将这里选作了自己的房舍,因为下面有一个直通外界的地道,若是碰上什么人劫持,便可遁逃!至于原来张仪故宅的逃生入口,早已不知被谁封死了。 左清颇有贤妻良母模样的在铺床叠被,秦梦这心里一下子便热了起来,看到左清背着身子,男人应有的本能让他从后面抱住了这个曾经和自己两次出生如死已经出落得一枝花般的姑娘。 谁知左清一个神龙摆尾,便让秦梦摔倒在地,真是没想到左清这女子怎生得这般蛮横,从来都是遭受她的蹂躏,受她的伤害。 秦梦爬起身来,只见左清哈哈大笑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你这般作为就是一个浮浪登徒子,定是和那卫君学的吧!” 秦梦心中苦笑:“卫君未必有我有见识,你这小妮子,等着吧,等小爷长大了,好好整治你一番!” 太子增的宴席甚是热闹,确实没有刀光剑影,秦梦就是纯吃,向太子增敬了回酒,太子增当着大家的面再次夸赞了一番仙人弟子在临淄是如何风光,便也就如此,似乎白日里的生死之仇未曾发生过。 秦梦宴毕便和卫君回去安歇了,谁知睡到第二日天光大亮,秦梦还在床上赖着不起,突然子南真就闯了进来,俯身对秦梦小声说道:“出大事了!昨夜魏王宫走水,火龙五彩白绒衫毁于了大火!” 第三百二十九章 手足之谊 秦梦听闻惊的翻身坐起,可叹这世上唯一和自己最亲的东西就这样消失了。 魏王宫那就是个自由市场谁都能来,先有信陵公子指使如姬盗得魏王兵符,今有魏王宫失火,神物被毁,如此看来,哪天魏王脑袋搬家也非稀奇之事。 秦梦冷静下来,倏然想到龙阳君可能为太子增所迫,使用的瞒天过海之计,也许羽绒服并未烧毁而是交给了太子增。 秦梦想及于此便也释然,穿衣起床,子南真不紧不慢的说道:“此中定有蹊跷,不过烧了也好,火龙五彩白绒衫就此成为了传说,日后我们鸭鹅量产之后,更能以假乱真,牟利发财!“ 卫君子南真听罢不解的问道:“那火龙五彩白绒衫,本就是五行属火之物,若是大王问起,怎还会被火烧毁,秦子如何回复呢?” 秦梦哑然,这这什么逻辑,属火之物就不会让大火烧毁? 秦梦还未来得及洗脸净面,便听见门外马匹嘶鸣声不绝于耳。昨晚大宗伯府新任命的门仆吕季来报,魏王召见主公。 对于主公这一称呼,秦梦觉得很是威猛,不想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和刘备曹操等枭雄平齐平坐了。 “大王消消气,火龙衫乃大阳大热之物,也许是昨日把它当做里袄缝制到丝锦里面,而妾身未穿在身上,热气集聚才引起的大火!”秦梦来到魏王寝殿,便听见龙阳君撒娇的向魏王解释。 没想到魏王也如子南真一般的猜度,看来还是龙阳君别有慧心,秦梦自叹不如。 昨天,龙阳君按照魏王吩咐,寻来宫中裁缝,即刻便为神物缝制了外套,匠人们火龙衫缝成里袄后连夜便送到了魏王寝殿,只因魏王和龙阳君都已安睡,只是放在了寝殿厢房,谁知后半夜厢房便着火,幸亏宫人发现扑救的及时,大殿才未被殃及,不过那件里袄也已化成了灰烬。 一宫中寺人在门外回报魏王道:“启禀大王,昨日当差不利的八名婢女全已被杖毙!“ 秦梦听闻眼前便浮现了一幅血淋淋的画面,娇弱的心灵深深的被触动了。这种震撼无人安抚,秦梦倒安慰起魏王道:“大王莫要着急,小子过几日便回乡去,在仙师母亲坟前祭奠,看仙师是对此事怎么看的?“ 魏王一张老脸怏怏不乐,竟如小孩子般对秦梦说道:“秦卿你就多向仙人献些祭品,言明寡人心诚,再让仙人给寡人降下一件神物来!“ 秦梦为魏王智商堪忧,昨晚魏宫出了这般大事,魏王竟然毫不深究,还就信了龙阳君之言,神物哪有自焚的道理?还又想着用一些祭品来换仙人的神物,若真有仙人,仙人家里就这么贫苦,缺他这些牛羊祭品吗?秦梦搞不懂他这个大王享了谁的恩泽做了这么长的安乐王。 秦梦见龙阳君向自己使了一个眼色,便也就应承下来,魏王转身接着补觉去了。龙阳君将秦梦送至殿门口面有愁容的小声说道:“妾身认为大火是太子所为,大王糊涂一气之下不等拷问便将侍女们杀了! 妾身如今也没了护身符,只好想办法尽快脱身,晋姬那边正在谋划搬到我的计划,大王再有新欢,我必定小命不保,到时若是有求秦子,望一定携助妾身,此等大恩龙阳一定铭刻在心。“ 秦梦哗然,没想到龙阳君竟然焦虑到了如此地步,秦梦不知道他有什么计划,更不知他怎么非要逃出这个安乐富贵之地,更不知道他为何对自己这般信任有加?众多疑团让秦梦不得不防着他是不是另有所为,是不是要坑害自己?: 秦梦在出魏王宫的路上竟然碰上了信陵君之子魏宇。魏宇一身甲胄,拦住了秦梦去路,似乎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很是热情。 一别多日,魏宇见面就提这几日为秦梦奔走之事,秦梦很是感动。若是不遇上,还真就不知道魏宇也在默默无声的帮助自己。 如今魏宇新晋魏王侍卫一职,负责魏王安全,这是父亲之意,也是王叔公子魏牟之意。 秦梦和魏宇攀谈中得知,根据信陵君和公子魏牟得来的消息,秦人最近动作频繁,大有图谋大梁之意,便加强了魏王身边的守卫工作。 魏宇言谈之中都是对魏王的回护之意,看来平时父亲信陵君多是这样教导他的。从这一点来看,信陵君颇有周公胸怀,为王兄忍辱负重,为大魏江山谦让再三,而全然不顾及自己流落异乡的委屈,这份手足情谊,有血有肉,令读多了弑父杀兄历史的秦梦颇为敬佩。 若不是信陵君处处维护魏国,凭一己的影响力震慑不轨之徒,恐怕魏国早被宵小之辈窃取了。 秦人已经看出了魏王的无能,秦人之所以将晋布放回来,那就是想让魏国朝堂再起风云,好趁内乱,坐收渔翁之利。 秦梦可以想象吕不韦是怎么样的一种谋划,这些并不复杂的筹划,就已经差点让魏国陷入了危机之中。 秦梦回到张仪故宅,看到门楣上连夜凿刻的大宗伯府门匾,心中不禁唏嘘,看来小商小贩都不如经纬天下获利厚重,难怪吕不韦要贩卖帝王。 毛薛二公以及朱亥来见秦梦向他辞行欲要返回信陵君身边,此次一同赴死情谊更近一步,没有客套之言,就连相赠的金银,毛薛二公都不要,拍着秦梦的肩膀道:“我俩妄自称大多年,不敢再称豪杰,小哥这份视生死而不惧的品相着实让我俩震惊!” 秦梦欲要送去门去,却被朱亥拒绝了,大梁本就是他的故地,害怕遇上晋家之人,因为锤杀晋布之事让秦梦受牵连,直接就钻密道走了。 秦梦也不再客套,便也就随他们去了。 秦梦在院中看见刚起床还在伸懒腰的张耳,便唤他道:“耳兄,不知道你还想不想拜见信陵公子?若是想,看在你大恩搭救我的份上,我就成全了你!” 张耳听闻甚是激动,回应道:“秦兄若能,张耳日后供你驱使!” 第三百三十章 乡亲之谊 望着张耳和朱亥,毛薛二公高兴远去,秦梦是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出自己如果不出现,又是怎样的一副光景,不知还会否“其少时,及魏公子无忌为客”? 一入公门深似海,眼下事情颇为繁琐,昨夜赴太子增宴请,按照须贾老人家嘱咐,今日当向太子增回访致谢。 而后接着要拜访子阳子豹两位长者,接着再去太史府拜访左老夫人,当面感谢这些天来的牵挂,顺便见一见未来的丈母娘。 另外魏王赏赐的众多仆役婢女还在魏王宫内挨饿,一时手里多出这么多供自己驱使的奴仆如何是好了? 秦梦回到府上召集了墨门隐者,交待了他们一个任务。而后来到唐秉,周术,吴实他们房中,秦梦从兜里掏出三锭金子,交给他们!看着他们甚是莫名的眼神,秦梦笑道:“三位夫子,这些天你们为我牵肠挂肚,小子心中很是过意不去,这金子便是请你们吃酒赴宴的资财,不过小子有事缠身,只能你们自己前往,这吃酒和吃酒还是不一样的,小子让你们遍请大梁名士……”秦梦凑近他们好一阵嘀咕,这才离去。 给太子增准备的礼物,一早就让卫君的侍从送了过去。想必太子会喜欢的,其实也就是借花献佛,把魏王分的美女转手送给他。那几个妖艳的楚国美人,想必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秦梦希望太子增后院起火,火大的将这个太子府夷为白地。 事情虽然过去了,但心中还是有些怨毒,差点死在他手上,这个疙瘩恐怕来世也不会解开的。 过惯了简单小日子生活的秦梦,一时真是无法适应这种虚伪权谋套路,须贾以政坛老手教导秦梦,不论各自心里揣着什么心思,既然达成了默契,必要过场还是要走的! 崔广为秦梦驾着马车,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越近夷门,路上百姓越多,似乎四面八方的百姓都在向夷门附近汇集,秦梦上午来往之时还未见这么多人,怎就突然热闹了起来?莫不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大梁城外隔着护城河站立着千百上千的百姓,从穿着来看,这些人并非城外衣着寒酸的庶民,身上自有一种王城百姓的自信!他们每人手中都拿着各式各样的竹篮盛具,三五成群的闲聊吹牛。 再看护城河边新搭建了十几间草棚,草棚之下上百人忙着垒灶搭锅,更有远处长长车队,在搬卸各种炊具,粮食,石磨,木柴。 秦梦恍然明了,这大概是田布为了完成秦梦的许诺,连夜赶路将附近所有城镇中的繁阳乡民召集了过来。 秦梦决定回来的时候,再来拜访这些繁阳的乡亲们,秦梦自然不是忘本之人,深深明白他们才是自己的根基,在忙也得抽时间和他们团聚闲聊一通。 秦梦的车还未到城门之下,突然不知人群中谁大喊了一声:“快看,秦小子来了!” 熟悉的乡音!秦梦听到了久违的乡音!一声足矣!所有正在忙着干活的人全部停下了手,随着那人的手指的方向看来,密集的人群犹如风雷变幻,陡然间便乱作一团,很多拿筐拎篮的大梁百姓,莫名的为这场瞬间产生的骚乱而呆若木鸡。 秦梦车前一眨眼的功夫,便已经围上来了百十来口乡亲,男女老幼,叽叽咋咋,兴奋异常的呼唤秦梦的名字,对于这突然起来的热情,秦梦身体上阵阵暖流激荡大脑,从心底里与他们亲热。都说近乡情更切,其实那是游子离家太久,心里孤寂了,秦梦此时便体会到了游子天涯见到亲人的温暖。 面对这些最为熟悉的相邻们,秦梦一眼辨认出了带头大哥朱万,另外还有郦道,颜六指,白发苍苍的刘黄,以及众多熟悉的乡亲。朱万拐着一只昔日自己做给他的拐,热泪已经盈眶,看见他满身的泥土和满脸的疲惫,就知道他必定是才赶到了大梁。 秦梦被眼前的这一幕所感动,繁阳到大梁足有四百多里,纵使快马也得一天一夜,他们必不是昨天赶过来的,那么他们不畏路途遥远一定是得到了自己遭祸的噩耗,才连夜赶来。 秦梦跳下车来,握住亲爱的乡民的手,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他们远道而来并非贪图自己的富贵,在此之前自己还是将要五马分尸的大王重犯!他们定是与自己共赴灾祸的! 秦梦早已泪流满面,深深的为他们的质朴而感动,谁也不曾想到,见面的热烈兴奋转眼便化作了哭声,哇哇的哭声里面表达着又惊又喜的心情。 这种场面自然让城里面的百姓少见多怪!秦梦搀扶起朱万呜咽着问道:“家里还好吗?昨天我也派朱家回家报信去了,省得你们得到消息为小子担心!田妈妈好吗?樊爹爹好吗?弟弟妹妹都好吗?” 朱万颤抖着双手,一手拉着秦梦的小手,一手指着北方,七尺的壮汉呜呜哭得如同小孩般,始终而不能吐出一字来,秦梦又被此感伤,再次泪流满面。 待到朱万情绪平复了些,才说道:“前天得到小子遭遇大祸的噩耗,全庄上下听了无不哭泣,大家当即决定,一同前去大梁为你收尸!若是你孤独我等愿自尽身亡随你一同上路。 朱叔恨不能肋生双翅,飞到大梁来,就这样紧赶慢赶,今天白日才赶到,我等在此遇上田布才知道虚惊一场,秦小子你可把朱叔吓死了!你田妈妈,朱婶婶还有樊爹爹以及孩子们都在后面呢?放心,我已派了乡亲去截他们去了,告诉他们你因祸得福的好消息!“ 秦听罢,心中激荡不已,看着朱万蜷缩的一腿,连忙将他们扶上马车,欲让崔广送他们回大宗伯府,好生歇息一下! 不想却被拒绝了,朱万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今日秦小子向大梁国人许下的承诺,我等身为繁阳乡民,自当完成,秦小子如今你身份地位不一样了,有什么事,快去忙吧,闲暇之后,我们再把话言欢!“ 第三百三十一章 刮目相看 人与人之间相处,那得交心,将心比心,自然就会情谊欲浓。 家乡父老的举动很让秦梦暖心,朱万腿伤未愈,也许两月来已经痊愈,可能这两日的长途跋涉再次复发了吧!秦梦为朱万检视了旧伤,红肿一片,秦梦见此,执意要将朱万送回家好生休养,可是朱万执意不去。 两相争持下,秦梦有些犹豫,若在平时才不稀罕去巴结权贵,然而满眼都是乡民炽热的眼神,秦梦突然间发现自己已非孑身一人,身后附庸了太多困苦不堪的父老乡亲,不知什么时候起,自己的荣辱关系到了百家的哭笑。 一堆人围绕着秦梦又哭又笑,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夷门下执岗的姚仲,不知何时站在了人群后面,看出了秦梦犹豫,他便牵来车驾,将朱万搀上马车,向秦梦保证将人送回府上。 秦梦看看天色已不早了,向余下的众乡亲交代一句,便让崔广策马进城,太子增的府邸在内城内仅次魏王宫,气派自然不用说,秦梦来过一回,门房自然认得,立时向里通报去了。 让秦梦受宠若惊的是,太子增亲自迎接了出来,后面跟随的那龙卿也不再是一副盛气凌人之态。 太子增没有将秦梦让在客厅叙谈,而是直进内宅,甚是热情的将秦梦引荐给自家妻妾认识。头一个自然是太子增的母亲:秦姬。第二个便是他的夫人也叫秦姬。 秦梦听须贾说过,太子增亲向秦国,多是因为母亲和夫人皆是秦人。老秦姬那是秦昭王之女,太子增夫人却是那没有等到即位便撒手而去的秦昭王太子之女。 如今是魏王圉二十八年,魏王十年的时,常年质押魏国的秦昭王的太子不幸过世,太子顺延给了安国君。 太子增本可以和秦国关系亲上更亲的,成为秦王的妹婿。皆因为岳父早死了几年,没当上秦王,连累的子孙都没落了。先太子之子如今都不能称为公子,而只能称之谓公孙。一步差,差千里,就连很有希望当秦王的公子子傒都被排斥都了千里之外的齐国当人质了,那昭王先太子一脉自然不用说早已过了气。 然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太子增有这层秦国女婿的关系,自然被秦王看做亲秦一派,是着力拉拢的对象。让其出使秦国当质子,自有秦王的长远谋划,安抚住了魏国,好安心对付韩魏。 当太子增向秦梦叫来一位八九岁的孩童时,秦梦心中就已经想到,这便是末代魏王:魏假。 小孩子眼神中充满了好奇,怎么都不明白眼前这个大哥哥为何能如此风光的接受父亲的礼遇。 太子增以通家相见,自然是向秦梦示好。不过让秦梦好奇的是,这有些过了吧! 盖子终将是要被揭开的。魏增歉然道:“秦子,咱们真是不打不相识啊,都怪本太子轻信门下的挑拨,将你视为了妖人。本太子现在想想很是后悔,眼前一幕幕你车裂生死之际飘逸洒脱之态,本太子就要感叹除了仙人弟子,谁还能如此闲适自如。先前的冒犯,望秦子心里莫要记恨,咱们重新和好,一同为国效力。” 都是虚伪之辞,一点没见他要处落身旁龙卿之意,秦梦也就听听而已,表面还是诚惶诚恐,表示都是命中的劫数。 听罢秦梦很是漂亮的回话,太子增倏然出了口气,接着又说道:“今日大王紧急召见与你,想必昨夜父王寝殿失火,神物被毁之事,秦子都已知晓了吧!” 秦梦很是惊讶太子增开门见山谈及这个敏感话题,便也轻轻点头。 “父王的护佑神物被毁,世人自然会怀疑到本太子身上,从而造成我俩父子相争的流言蜚语,以致人心惶惶,政局不稳,这里面受益最大者,自然就是虎视眈眈的秦人。过几日,我将赴咸阳当质子,到时难免不会有人离间我父子二人关系!如果这样一闹,势必更加削弱了我大魏抗击秦人的实力。我说这些肺腑之言,只想让秦卿明了我魏增是个什么样的人?在外敌面前,本太子还是明晓是非,知道国家大义的!“ 哟呵,太子增一席大义,颇让秦梦刮目相看,若是太子增是这样一个明晓是非之人,魏国何愁不兴! 秦梦眼中闪着异样的目光再次打量了面前的太子增,看来自己还真小看了此人,没想到他比魏王要聪明百倍。更让秦梦震惊的是,白绒衣不是太子增窃取的!他一脸真诚之态,也看不出有所作伪。 秦梦突然之间觉得这件事情复杂无比?若像太子增所言,得利最大的是秦人,那么就是秦人做的这件事了,难道秦人的间细都能渗透到魏王身边?这个结论还真有可能。若是有可能的话,岂不是说,秦人已经掌控了魏王的小命,随时都可要了魏王老命。 秦梦试探的问了太子增一句:“太子想让小子如何做呢?” 秦梦不经意间捕捉到太子眼角流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太子增站到秦梦跟前,深深一躬说道:“在下无所求,只想日后你在大王面前表露我的心迹即可。” 就这么简单,秦梦从太子府出来后,摇头叹息,是自己看走了眼,没想到太子增有着睿智的一面。 接下来的半天里,秦梦接连拜访了子阳子豹公,还去了左太史府中,婉拒了魏王之女,未来丈母娘盛情相邀的晚宴。临走的时候,悄悄对左清说了一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再次来到夷门之时,姚仲主动上来问礼,秦梦念他的好,几次强调日后再见面不许这么客气,姚贾这才作罢。 每一个城门门吏,都是一个手眼通天之人,侯赢是这样,姚仲也是这样。 “咸阳不是在西面吗?小弟不明,为何秦人的使者,从东面进的大梁城,而不是从西门进的大梁城?姚兄可否知道?”秦梦即将告辞出城,听见了姚仲身边一小吏请教他。 “这有何不明,只能说秦人使者先去的河内,而后才来到的大梁,也有可能是使者本就是河内秦人城池的将领,只是接到了秦王命令,就近而来的!” 秦梦不禁佩服姚仲的广博见识,随着崔广策鞭,便也就出了城。 第三百三十二章 排队领粮 秦梦出了城,赫然满眼都是人,这比先前进城的时候人要多上好几倍,大有大军围城之势。 这时代钱粮不分,蒸馍更是高级货,听到消息的百姓闻风而动,都过来排队领钱来了!似乎整个大梁城的闲民都出动了,更有城外的乡民不断的再汇集。 已有不少草棚子底下搭好灶台,繁阳乡亲们分工明确,磨面,和面,揉馍,上笼屉,烧火,件件有条不紊,随着蒸馍被抬出锅台,排队等候的人群就一阵骚乱,这种骚乱如大海般凶猛,几次都能将负责分发蒸馍的乡亲挤下大梁城的护城河! 每蒸好一笼蒸馍,秦梦的心便随之抽搐一下,用胆战心惊来形容再好不过,秦梦心中恐慌,怎么都没有料到,自己仓促之间的做的决定,竟会演变到这种地步。这么大的活动连个预案都没有,万一有个意外如何是好?不说发生像繁阳那样的民变,就是出现个踩踏或者争吵打架之类的小事,这么多人,也会伤几个,死几个的。 秦梦抬眼看到城门中出来一支骑兵,为首正是昨日救下自己的公子魏牟。秦梦连忙跑上前去,拦住了去路,说道“小子,见过将军,不知将军是否能帮小子一个忙?” 魏牟楞了一下,便笑着说道:“原来是秦子啊,不用那么客气,有事尽管开口,你我不仅同是大王臣仆,我们还有同窗之谊!上次与西门安公交谈,对你夸赞有加!” 秦梦指着护城河前乌泱泱的人群对魏牟说道:“这是小子为感谢上天留我之恩而广布施舍,才在这里为百姓分发蒸馍,不想眼前局势甚是凶猛,百姓万一发生争抢斗殴,伤着了人,就和小子初衷相背了,老天也会因此不悦的!希望将军能派出一队甲士维持百姓的秩序,让百姓们少些意外,事后小子一定会重谢兄弟们的!” 公子魏牟身穿英武甲胄,在夕阳下如金甲天神一般威猛,对秦梦啰啰嗦嗦之言很是不以为意,哈哈笑道:“嘿嘿,这又有何怕,哪年城西不因为争夺水渠之事大打出手,一村一寨不死个十几口都好意思对人提起。眼下他们若为了一口蒸馍打起来,老子乐得看场热闹?城头上的甲士已有好几年未见血腥了,也正好借此机会练练胆子,等秦人大军来了,也好不那么惊慌失措!” 秦梦听闻无语,知道此时之人民风彪悍,却不想如此好斗!面对人民疾苦之时,秦梦觉得自己就是观音在世,绝对是菩萨心肠。作为一个后来人,无论如何见不得生灵贱如草芥。 魏牟扬鞭催马道:“秦子慈悲心肠,我是知晓的,莫怕,若是真是死人了,老天也不会怪罪于你的!我有王命在身,需要赶路,魏牟先行一步!” 魏牟叱马而行,秦梦望着他们绝尘而去,心中有些不甘,汹涌澎湃的人流,冲击着前方的笼屉,时不时便将前方的百姓撞得东倒西歪,秦梦越看越是心惊。天上一行行的大雁飞过,留下响亮的雁鸣,秦梦突然觉得声音如同天籁! 时不我待,秦梦将田布,郦道,颜六指叫了过来,说出自己的担忧,自责道:“都是小子劫后余生,亢奋过了头,向大梁百姓许下了这么大的一个承诺,现在看来倒把我们繁阳乡亲们劳累坏了,我想改上一改,” 几人对秦梦恭敬的应诺:“秦小子,不,我们不可目无尊卑,应当称呼你为秦子!秦子说如何行事,我们便按你的意思来!” 秦梦都已被人敬重的到天上去了,甚是不适应,也只是无奈摇摇头,便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众人听罢,个个心中狐疑,不解秦梦为何要收集那么多大雁干什么? 接下来繁阳蒸馍坊不再供应蒸馍,而是将大宗伯的一百金直接换成粮食,限量一人一升,分发给百姓。除此之外,有想多领粮食的百姓,可拿一只大雁换十升粮食。一百金的粮食明日起开始赠送,今日需要领号,明日有号者优先领取。 对于号码牌,繁阳百姓并不陌生,只因蒸馍生意过于红火,秦梦便想到了这个维持秩序的好办法。一时也找不来那么多的竹简。秦梦看到了乡民们身上破烂不堪的衣服,便让他们把衣服供应了出来,裁剪成小布块,而后写上了一些让国都百姓莫名其妙的符号。 号牌足足发到了后半夜,就这还有百姓摸黑而来,大梁夷门早就关闭了。 秦梦和乡亲们有说有笑的,回到了秦梦的大宗伯府。大家颇为秦梦而自豪,甜言蜜语,讨好夸赞,神童下凡,文昌星君转世,福大命大造化大,听这些词调,秦梦耳朵都磨出了茧子。 秦梦已安排了田布,明日一早知会白家调集将近一百金的粮食,不够的话再到端木家。 这绝对是笔大生意,不知道白家老祖宗白圭是否经手过这么大笔的买卖? 秦梦连夜让崔广帮助刷了换购大雁的布告,崔广很是纳闷,不知秦梦这要演的哪一出?秦梦笑而不答,让他静观到底,自然就知道了缘由。 如此声势浩大的宣传活动,惊动了大梁城周边几十里的百姓向大梁夷门汇集,似乎大兵压境一般。 秦梦和繁阳蒸馍成了此时人们口中谈资。慈善不是谁想做就能做的,秦梦为此收获了不少赞誉和骂名,秦梦本着既然干了就得干到底的原则,将慈善进行到底。 第二日大梁城最大商贾白家也就拿出了五十金的粮食出来,其余都在外地一时半刻也征调不过来,端木家的粮仓被拉了精光,也没凑够三十金的粮食,田布只好将大梁集市中所有的粮店扫了个精光。 不仅粮店无粮可售关门歇业,就连售卖量具的店面也关了好几家! 因为百十多人的繁阳乡亲加之后来赶来的妇孺一共二百多人,从早到晚分发粮食,将盛粮食的升,都用坏了二百多个。堆积如山高达城墙的粮食,一天的功夫便被分发完毕。秦梦留了一成拉回了大宗府的荒地上,用于大雁的赎买。 第三百三十三章 大雁 昨日那赠粮活动不亚于一场你死我活的阻击战,将繁阳乡亲们累坏了,秦梦想起自己还有一支生力军,便将魏王送于自己的仆役召了回来,打理今日的收雁事宜。 大雁,寻常之物。尤其这个秋去冬来的时节,天上一群群的大雁穿梭飞翔。 人们口耳相传,一早大宗伯府就集聚了大量百姓,他们或提,或扛,亦或用竹筐,竹笼,反正手上皆有大雁。 府外到处都是大雁的哀鸣,秦梦暗自庆幸这非后世,大量收购保护动物那是要入狱的。 秦梦本就是慈悲为怀,见不得古人比箭的时候随意射杀天上的飞雁,这才只收活雁的。 秦梦见左清一副男扮女装的模样很是滑稽,胸脯鼓鼓的很是妖异。 “偷跑出来的?你爹知道了会不会打断你的腿啊?不知道楚国使者派人到你家送过大雁了吗?”秦梦将正在好奇观看热闹场面的左清拉到了安静之处故意调侃道。 “我过来看看你的东风准备的怎么样了?你准备的那套到底管不管用啊!到时候若是弄巧成拙,我就不活了!“左清向来端庄大方,不过也脱不开小女子的娇气。 “放心,此事一定成,到时候你父亲还会为此铭记于史册之上的!“秦梦向左清凑近,故作神秘之态的说道。 话说完,秦梦也借此贴在了左清身上,秦梦湿热的气息呼到左清耳鬓处,左清并无拒绝,秦梦的胆子便又大了一些,进一步便搂住了左清。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为了掩饰自己的猥琐,秦梦指着天上过往的大雁吟诵道。 哪个女子不怀春,哪个女子不恨嫁。左清也不例外,看着秦梦手指的方向,听着大雁失去伴侣的哀鸣,不断品味秦梦所吟句子,觉得甚是苍凉感伤! 左清扭头,怔怔看着秦梦,痴痴的问道:”切意!我遣词造句怎就表达不出这种境界呢?“ 秦梦得意的暗笑,再过千百年,这样的诗句遍地皆是,他们还在为吃饱饭而奔命,哪有时间怀古感伤呢? 秦梦很是享受和左清相偎依的时光,看红日东升,大河东流,双雁共飞,叙女儿心怀,大雁忠贞,情丝绕绕。 大雁是一种吉祥之物,被人们赋予了太多的感情,它最懂乡思,结伴而飞,互组伴侣,冬去春来,穿行在天地之间,是古人婚嫁之礼必不可少的信物。 婚嫁六礼,纳彩、问名、纳吉、纳征,其中五礼都要用上大雁,大雁象征按时嫁娶、信守不渝,夫唱妇随,尊卑有序不言而明。 楚王室娶魏王室之女,虽不用像小门小户拘泥于礼法,但也要变通完成婚嫁之礼,如今楚王的使者和魏王已经商榷好了出嫁的女子,也已纳彩。问名,纳吉,纳征,都是走走过场,唯有请期、亲迎,需要祭拜宗庙,而后便可让楚人将魏女接回国去。 秦梦曾经想过无数种法子想将此事搅黄,自然也想到过让楚国使者上门纳彩之时找不到大雁可用。不过这荒诞的想法不切实际,大雁此时比家中养的鸡都多。 若是在这时代开几家快餐店,便可剩了养鸡场这一环节,只需招聘神射手就可有源源不断的食材供应,这也是一种发财致富的法子。秦梦如今的思维发散的厉害,蒸馍作坊加上快餐供应,岂不又为繁阳百姓多了一份收入? 此次收大雁也非为了做快餐,那样犹如焚琴煮鹤,大煞风景! 美好时光总是如水般易逝,秦梦不得不中断和左清这般纯真的温存。 田氏,樊大同还有孩子们终于到了!他们要再赶三日路才能到达大梁,不过有卫君子南真的车马去接便快了一日。 左清再次见到田妈妈异常高兴,这次相见少了几分羞涩,多了几分熟络。 樊大同衣履破烂,满脸灰尘,身上的伤早已好了,他似乎不习惯秦梦热情的拥抱,只是亲昵的拍拍秦梦肩膀,也不知说什么好了,只是憨憨的傻笑。 “秦小子,两月不到又长高了好许!”樊大同憋了半天只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这么长时间未见,孩子们似乎有些生分,只是围在秦梦身边用小眼睛静静打量,秦梦抱抱豆小妹,亲亲小木盆,逗逗小豆蛋,一会便又回到了从前熟络。 朱家也已被秦梦追了回来,见到了父亲,不想却留下了两行泪,么粗壮的少年汉子,没想到心肠如此柔软。 秦梦一一见过所有乡亲们,让他们进府休息,却不经意间发现了田氏胖了不少,被左清鄙视两眼,才恍然大悟,田妈妈这是有了小宝宝。 秦梦搂着樊大同,不断恭维他好枪法,没大没小自然挨了樊爹爹的弹脑瓜。大家瞬间便从离别相见的凄苦过渡到了重逢的欢快。 樊大同递上了西门安的书简,老先生得知秦梦噩耗,连夜修书遍求四方,为秦梦奔走,西门安没来,那是繁阳之事脱不开身,安阳秦军大有趁人不备偷袭之势。 秦梦打开观看,字字真情,让秦梦看了潸然泪下,现在想来,魏牟之所以行动迅速,其中自然有老先生的请托。 繁阳的乡亲为自己担惊受怕,秦梦觉得普通宴请不能表达自己心意,便请卫君主持,来一场让乡亲们从来不敢想的公卿礼宴。 虽然准备的仓促,但有黄钟大吕,歌曲舞艺,说不上来的美味珍馐,还有案几上光滑闪亮的漆器,型制各异用来盛饭的铜器,他们哪能不眼花缭乱,哪能不叹为观止,吃了这顿饭,似乎此生再无遗憾! 大人小孩的一天狂欢,换来大宗府上一片狼藉,连带后院荒地上一地雁毛,一堆空麻袋。 夜已深,朱家三兄弟在篝火旁值夜守护今日换来的满地的大雁。秦梦很是满意,便让朱家逮回来一只大雁,将樊大同朱万请过来。樊大同还以为接着烧烤大雁吃,这就要回府去搬酒坛子,却被秦梦叫住了! 秦梦打开大雁的翅膀,指着大雁腹部浓密的绒毛,对朱万和樊大同说道:“樊爹爹,万叔,你们想不想发财?” 第三百三十四章 念想 哪有不想发财的?朱万樊大同已经将秦梦敬若财神爷,无数次的点石成金,他们早已领教过了,面对秦梦收买这一大片大雁,知道自有他的生财之道,也早就没了惊奇之意。 朱万道:“秦小子我们皆知道你善于营计,你若是要做尽管去做就是,有什么吩咐一声就行,我等皆会依你行事!今日我们虽见你富贵,但富贵也是险中求来的,希望秦小子,莫要为功名财帛所束缚!” 樊大同也说道:“我和万兄皆是贫贱之人,深知富贵有命,就如那猪,虽长得肥肥硕硕,到头来还是为人吃了。 这世上也只有真心关怀你的人,才会在你最风光的时候谆谆提醒,他们并不在乎你的富贵,而是真心希望你好。 秦梦甚是感动,眼中不禁闪出了泪花,朱万见过世面说话自然文雅,樊大同虽然话糙但却精深博大,确实是一句值得铭刻于心的哲言。 秦梦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到嘴边的谋划之计噎在了嗓子眼里,秦梦略带哭腔的对樊大同说道:“离家两月有余,日日思念樊爹爹所作的罐肠,孩儿想吃!” 樊大同憨憨的摸了一把秦梦的头,亢奋起身的吼道:”好嘞,爹爹这就给你杀猪放血,做些罐肠解解你肚子里的馋虫!“ 秦梦心中充满了感恩,想不到碰见的人都是心底善良之人,他们无所求,不贪婪,知道情义重于钱财。 张仪故宅本就是用做馆舍的,自然后院养有肥猪,馆吏为了巴结秦梦便将几头大肥猪留了下来。朱万想搭手帮忙却被秦梦因伤未愈阻止,秦梦和朱家兄弟三人跳进满是猪粪的圈中帮助樊大同逮了一只猪出来。这里的欢声笑语惊动了没有睡去的繁阳乡民,一听要做令人垂涎三尺的樊家灌肠,顿时人人一扫疲倦,合力忙活了起来。 府上杀猪的工具甚是齐全,樊大同对庖厨里的刀具爱不释手,连连赞叹国都宾馆中的物什非寻常百姓家能比的! 樊大同自从受伤之后再未杀过猪,但十几年的本事一点没有落下。几个粗壮的男人将肥猪捆绑好了,放在后院现成的杀猪台上,用麻绳连同台子捆结实了。樊大同一木杠下去,猪当即晕了过去。抽刀直刺猪的脖颈,血如涌泉喷射进下面的木盆。 樊大同身边子侄欲要下手帮助,却被他拒绝了,他要亲自为大宗伯,为繁阳百姓的骄傲,为叫他一声爹爹的秦梦做碗樊氏罐肠,秦梦觉得满满都是情。 猪血放干净,樊大同出手麻利的拿出刮刀,将猪皮上的毛刮干净,便开肠破肚,五颜六色心肝脾肺一股脑便流了出来,秦梦看见了里面白白的猪尿泡,当即要到手里,找来清水冲洗干净,好好放了起来,还有大用。 人多力量大,众人一块忙活,很快罐肠便蒸制好了!大家知道这是樊大同特意为秦梦所做,也只是象征性的尝尝,不过就这样也没剩下多少,秦梦也就只吃了一碗! 喧闹终是要归于平静,朱万樊大同和秦梦再次回到院后面荒地火堆旁,秦梦这才接着前面的话题说道:“我需要朱万叔和樊爹爹帮忙,寻可靠之人,来拔这大雁的羽绒,此事定当保密,不可走漏风声,那样就挣不住大钱了!” 不想田氏腆着肚子出现在了秦梦身后,轻轻说道:“秦小子,咱们家已经很富有了,你在二龙口修建的渡口也已停靠大船了,每日运送石磨的船只络绎不绝,那里简直就成了石料厂,每日刻成的石磨运往周边乡邑,这笔收入确实不菲。另外你与卫君合开的砖窑厂,在刘公的主持下也已走上了正轨,每日出产的砖瓦更是不计其数,咱家原先花出去的钱,正在往回流,相信一年不到就能回本!再加上你已掌控了繁阳一地的赋税,我们日后的生活将会越来越红火,你就不用在费劲心思的为乡里谋福利了!” 这些秦梦适才在宴席上已听刘黄和朱万说起过,当时就给了自己一个小惊喜。 秦梦明了田氏的忧虑,郭非,晋布,如今的太子,人物权势越来越高,也就预示着风险越来越大,一桩桩事如在眼前,几次都差点身死,田氏这是真心的害怕了!她本就是一介小民,就想过被人奴役的安稳日子。 秦梦若是刚穿越那会,定也会抱着这种小民思想乐得逍遥,然而自己已经陷入了风云变幻的权力角逐中去了,若是想自由,也唯有走下去,才能不为人所制。田氏一个妇道人家怎能明白其中的利害,一入江湖身不由己,哪能说退就能退的呢? 秦梦觉得有必要让他们明了,人还有另外一种人生!秦梦说道:“在这世上,你们三人是我最亲近之人。朱叔是我的救命恩人,田妈妈可怜收留了我,樊爹爹为我们鼎立门户,这些大恩都是小子今生无法报答完的!更有那些早已不在人世,曾经帮助我和奶奶的乡亲们,他们的大恩无处可报,我也只能转到其他繁阳百姓身上。小子眼中容不得一个乡亲受苦,更不容许权贵肆意凌辱乡亲。 我不仅想让妈妈爹爹以及弟弟妹妹们吃饱穿暖,还想让咱们此生无忧,有脸面的活着,不被人奴役,不奴役他人,这是师父曾经给我描述过的仙人的生活,我心里特别向往。 既然有幸成为高人弟子,我就当为此念想去努力,今日所作的一切,皆是由此。田妈妈莫要挂念孩儿安危,孩儿早已答应过你,会让你过上衣食无忧的好日子,小子说到便会努力做到!” 秦梦一席肺腑之言,很是令面前最亲近的三人动容。 芸芸众生之中,有种亲近,不需要时间来培养,秦梦虽与他们相识相熟不过半年,却感觉早已认识百年了! 田氏默默留下两滴眼泪,仰头望望天道:“你非凡夫俗子,定是天上文昌星下凡,就由你去吧,既然我们都经历了这么多的生死,还有何惧?田妈妈也想过一过你口中说的那种没有奴役的仙人生活是何等快活!” 第三百三十五章 打猎 女人的细腻不是男人所能比,她们天生对危机有着敏锐的觉察力。夜在互相感动中变的不那么漫长,也许是久别重逢的兴奋让几人畅聊一夜。 第二日,不知疲倦的田氏指挥众乡亲,在大宗伯府院后面搭成了一个大大的圈舍,被绑缚住翅膀的大雁,如鸡押般在笼网中蹦跶。它们神神秘秘轮流送进张仪墓旁的草庐中,然后又被放了出来。 也许不是秦梦这次遇险,多数繁阳的乡亲们是不会来国都大梁转上一转的。他们流连于大梁的繁华,鳞次栉比的房舍,新奇好玩的集市。他们惊讶于外面的世界是这番光景。 秦梦还以为孩子们此去定会买回各式好玩的玩意,却不想走时发给他们的钱,来的时候还攥在手里。 豆蛋对秦梦说,他不舍得花,希望能攒起来,日后吃不上饭的时候再用。虽是平淡的一句,但到了秦梦耳中,却激起了心中的波涛。 孩子们每日里的欢笑,乡亲们游览大梁城后的满足,田氏夫妇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关照,都让秦梦觉得生活是那么美好。这几日来,秦梦也乐得闲适,每日里被大梁城中的王公贵胄宴请,寒暄客套,倒也能应付。 朱家也很幸福,每日手中必拿燧石,点过火后,只要秦梦在升腾起来的烟柱前跪拜几下,叨叨几句,便有人塞给他不菲的财货。朱家对于这种又快又轻松的挣钱方式,颇为不解。 父亲朱万替他释惑道:“傻儿,你以为你点把火,那公子公孙就能给你这么多赏赐,这还是你师父用他大宗伯的身份,祭祀天地,通灵鬼神换得的!” 秦梦怎么不明白其中深意,自己一介小子,无根无基,鬼神也就是大祸临头的时候拿来挡一挡,大梁的公卿大夫们如此巴结,自然看到了身后的靠山信陵君以及自己得见大王的便利,还有太子一党即将失势。 大王这几日糊涂的厉害,对于想不明白的天人大道,总是召见秦梦问个一二,更有小睡之后梦见所事,也要找来秦梦为其解惑。一天几次的进出魏王宫,自然被人艳羡。 魏王年轻时还算勤勉能三天一次朝会,可随着当王时间愈久便也松弛了下来,以至到后改为五天一次,年岁越大更是懒得厉害,除非有大事,否则一月也仅望日开一次朝会。 魏王开个朝会都能将龙阳君带上,讨论国家大事的时候,还不忘抚摸龙阳君那美不可方物的脸蛋,满堂大夫公卿似乎见怪不怪。秦梦都纳闷了,不是讲究士为知己者,女为悦己者容吗,既然魏王待他如此好,为何还要想逃匿呢? 朝会决定了三件大事,一是面对强秦的步步紧逼,需要整备军力。秦国经长平一战后,国力损耗的厉害,加上两位君王逝世,三晋才得以喘息。至此魏国甲士们已经好几年未在战场上拼杀过了,自然就要搞一场军事演习! 军事演习,那时没有这个词汇,不过种国家大事自从原始社会便有了,只不过称呼不一样,而是称作“打猎“! 魏王的一把老骨头已经好几年没有打过猎了,他也知道,秦人卷土重来,新君励志图新势,一场大战不可避免,便也强打精神,决定明日便和美人携六军一同到大梁城外林苑去打猎。 这第二件事魏王也颇为重视,关系到魏楚两国的友好关系,自然不能怠慢,秦梦也颇为关心,此事也关系的未来老婆左清的前途和命运。魏王决定要用所获猎物亲自祭祀向上天表达敬意。秦梦听闻,心里更是乐开了花,想想有魏王参与,那天谋划已久的事宜一定会得到一个满意的结果。 第三件事更是关系魏国安危,秦人使者带来了秦王的答复,同意让魏太子到咸阳做质子!魏王也希望太子早日成行,太子增一副为国为家慷慨赴难之态,毫不犹豫的便答应了,临走之前想和父王联手再打一次猎,这很是令魏王欣慰,如此要求哪有拒绝的道理。 这三件事,件件关系祖宗社稷,免不了让秦梦这个大宗伯出手祭天祭地祭鬼神。秦梦也已准备好了燧石,随时准备好点起狼烟牛粪升腾起烟柱和上天交流意见。 朝会过后,谁知还未到午时魏王的寺人再一次来到大宗伯府上,秦梦还以为是魏王又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了,便也就跟着去了,谁知到了魏王处理政事的北辰殿时,却没有看见魏王,殿内只有龙阳君一人。 还未等秦梦站定,龙阳君便急急对秦梦说道:“太子增向我索要那件缝好的里袄,我确实是拿不出,他已怀疑我与他有二心。他日后就会离开大梁,走之前必定会在大王的游猎中对我大下杀手,妾身很是害怕,请秦子救我!“ 这突然起来的变故,让秦梦有些迷茫!太子增曾经对自己说过,知道神物自焚乃秦人间细所谓,而为何龙阳君又说太子增还向其索要神物呢?秦梦心中都是疑惑,没等细想,魏王也已从外面进来,手下一众寺人婢女,个个捧着木匣。魏王令人将木匣一一打开让龙阳君观看,说道:“我的美人,今日又怎么了,这是是所有内宫姬妾们用的发簪你看看有没有你合心意的,选中的就是你的!” 龙阳君面脸不悦撅着嘴道:“妾身才不用别人用过的,妾身要去集市上去购买一个新的!” 魏王面有难色,不过还是爱怜的点了下龙阳君委屈的小脸,无奈的笑道:“不就是一个簪子丢了吗?那么多,为何非要同一个呢?” 龙阳君在魏王跟前如水蛇般扭捏道:“那是大王送给妾身的第一件礼物,就如妾身的心肝,如今丢了,那是丢得妾身的心,我等再寻一个回来,否则这心肝会疼的!” 那个腻歪,秦梦牙根发酸,不过魏王最吃这一套。 魏王道:“秦卿也在此,要不这样,让秦卿帮你到集市上转上一转,去端木家的找找看看有没有同样的簪子!“ 龙阳君更是撒娇的厉害:“不嘛,妾身也想出去散散心吗?我与秦卿素来要好,自然也得让他陪同!“ 魏王拗不过龙阳君,也只能同意! 龙阳君阴沉的小脸终于放晴,便和秦梦一同上车出宫了。 第三百三十六章 龙阳复宋 离开魏王宫,龙阳君这才长长出了口气,似乎一条窒息了很久的鱼。龙阳君用眼神瞟了瞟驾车的御者,向秦梦小声说道:“什么都别问!“ 秦梦这个心里郁闷,看来龙阳君真把自己当小孩子了!商量也不商量便赶鸭子上架,什么主意都替自己做了,不知龙阳君这是打的什么主意,这是求着帮忙还是和自己准备私奔?秦梦向车外望了望,淡然一笑,也就由着龙阳君肆意安排了。 市场守门的小吏,看是魏王的车驾,也未敢阻拦。御者很快便转进了大梁市之中,秦梦是来过的,端木家的商铺是市场中最大的,里面货物是最齐全的,可是龙阳君下了车马之后,只是走马观花看了遍,便走进了旁边一家名叫彭城簪花的店铺。 店铺不大,进不了几个人,龙阳君便喝令后面一堆婢女仆役,以及魏王派来保护他的甲士,全部站在了门外等候。也只有秦梦一人陪在身边。 里面店里掌事看见龙阳君前呼后拥的便知来头不小,当即出来迎接,向龙阳君介绍店中上等金银打造的簪子,说彭城簪花店七国国都皆有分号,还吹嘘齐王,楚王众姬妾都是本店常客! 龙阳君摸摸这个,看看那个,就不答话! 好半天,龙阳君才挑到一个品相非常一般的铜簪,秦梦看得仔细,上面却有一个大大的宋字。龙阳君开口说道:“舍下单木难成家,无人无殳不成乐!“ 秦梦还以为龙阳君在喃喃自语,没想到那掌事脸色当时就变的凝重起来,眼神左右看看,便对龙阳君说道:“这只铜簪乃是样品,里面有同样款式的金簪,请夫人移驾里面品赏!” 秦梦早已觉察这个店从里到外透着诡异,适才定是龙阳君说得接头暗号。 跟着那掌事便来到屏风隔开的里面柜台,屏风里面柜台上放着几面一尘不染的铜镜,这个地方也正是大家闺秀,贵妇美姬试戴簪花之处。 掌事将龙阳君领进后便从后门离去了,这时龙阳君压低了声音才对秦梦说道:“弟弟,一直对你隐瞒了一个事情,姊姊若是说了出来,你千万莫惊奇!” 秦梦看着龙阳君神神秘秘,知道他要说重点了:“姊姊其实并非家道中落之人,而是宋康王不孝子孙,宋公隐公子,只是为了复国不得不寄人篱下,忍辱负重!为了就是等一个时机复国!” 秦梦听完顿时惊呆了,还是那句话怎么这个时代遍地都是公子公孙,到处都是王室之后。 龙阳君淡淡一笑道:“姊姊有一点没有骗你,秦子你却是长得酷似我那弟弟,你是个聪明人,也看出了我是个残疾之人。我所做一切皆是为了弟弟能重新复国,不枉太公宋王偃的一世英明!” 秦梦震惊到了当场,看过天龙八部,里面慕容复父子俩念念不忘复国,没想到自己也碰上了同样的事情,既然也已知道了龙阳君的身份,那便被强拉上了贼船,想下船唯有死路一条! 龙阳君似乎揣摩到了秦梦的心思,故作亲热之态道:“你我都已姐弟相称了,姊姊就有话直说了,明日的游猎,太子增将会囚父夺位,更有可能还会弑父取而待之!” 秦梦听闻深吸一口气,龙阳君不再似小女子那般造作,而颇有长兄风范的拍拍秦梦肩头说道:“吓到了吧!今日姊姊给你说这么大的机密,其实也是要帮你的,一旦太子增得逞,你这仙人弟子的名头,岂非不攻自破,你还如何立足,自然得陪魏王殉葬! 弟弟你也领教过太子增的狠辣,从这一点来说他是我们共同的敌人!” 秦梦没有了昔日的自信,弱弱的问了一句:“姊姊,你说让小子干什么?” 龙阳君又在秦梦肩头上拍了一下道:“好小子,果然是高人弟子,一箭中的!我想用你的仙人名头,帮我一个小忙!” “什么小忙?”秦梦又追问道。 龙阳君那如花的脸上阴险一笑,犹如利剑般寒冽,樱桃小嘴里的舌头犹如蝮蛇的芯子,噗嗤笑道:“弟弟,莫要这般严肃,其实姐姐要得很简单,若你出手帮忙,丝毫对你无害,相反还能让你功名双收!“ 龙阳君轻轻拍了拍手,就见从里间屋出来一人,那人已不是先前那个掌事,而是换了一个英俊魁梧之人,秦梦怎不认得:龙卿! 龙阳君又是低低一笑道:“恐怕秦子,更没想到吧!龙门也是我宋氏后裔,同样也是为了复兴宋国,才隐藏在了晋布手下的!也许这个世上,再没有人比他对你了解的了! 你让晋布半死不活,本来我等谋划的事已成一半,不想却让你给毁了,姊姊知道你神通,便不和你计较,此事若成,日后你可当我宋国国相!地位绝不在龙门之下!“ 秦梦万万没有料到,龙阳君竟然背后隐藏了一个如此大的阴谋,更不知道龙门对自己的事到底了解多少?龙阳君一副志在必得之态,阴恻恻的看着秦梦! 龙门开口说道:“今日能和秦子坦荡相谈,龙门三生有幸,晋布就是一个贪婪愚蠢的家伙,如今半死不活,仍不知道真正害他之人是谁?天下有几人真正相信秦子才是幕后的推手!太子增也只是想你是信陵君的人,认为你有些手段而已! 上次他和你交心而谈,只是想稳住你,以及向信陵君释放友好之意,为的就是明日游猎场上的一击!可他万没有想到,他也是此计中的一环!恐怕死也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我再谋划!“ 龙门皮笑肉不笑,便又说道:“魏王你也见过了,就是个贪色贪财的愚蠢之徒,即便你能将他骗的团团转,他已风烛残年,随时死去,日后你还如何立足,信陵君却在赵国,虽会笼络天下英才,但却碰上了这样的王兄,一切都枉然!“ 秦梦不知是恐惧还是烦躁,不耐烦的吼道:“你们到底让我干什么?” 第三百三十七章 金龙再现 龙阳君看到秦梦近乎崩溃的神经,轻蔑的笑笑,小嘴抿得很薄,一字一句说道:“很简单,今夜姊姊就想看到天上出现一条金龙!” 秦梦收敛了烦躁,一脸迷糊之态道:“金龙?什么金龙?” 龙门的剑眉挑了挑,来到秦梦跟前,用结实的手掌拍拍他的小脸蛋,咬着牙说道:“莫要和我装糊涂,你小子装神弄鬼的法子多不胜数,别人不知道,我却是知道的!那蚂蚁咒诅,鸟雀伸冤,不就是搞出来的异象吗?至于天有金龙,我是百思不得其解!这也是你小子好命,若不是我家公子看重你这点,早就出手将你宰了!” 秦梦哑然,搞了半天是让自己放风筝,这么点小事,竟然神神道道谋划的这么复杂!既然老底让人揭穿了,秦梦便干脆利落的答应了! 龙阳君嘿嘿一声,起身挑了一只簪子对秦梦说道:“姊姊就喜欢你这般知实务,日后姊姊亏待不了你,等你今晚放了金龙,我们便是一路人了,明日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太子增不敢对你怎样的!” 龙阳君翩翩而去,留下秦梦与龙门四目相对。外面车马銮铃声渐远,龙门冷冷说道;“走吧,你我一同准备金龙事宜吧!” 入夜大梁城如黑锅罩顶,无星无月。突然天有异象,一条金龙赫然隐现于天际之间,全城哗然,不知吉凶,城内百姓有关门闭户,有奔走相告的!城内为此引发了不小的骚乱。 第二日,秦梦才从彭城簪花店出来。早已有人为其准备了车马,直驱大梁城外东十里的林苑,秦梦来的及时,祭天仪式还未开始! 六军齐聚,旗幡招展,铁骑彪悍,军威严整。 这么大的场面,秦梦头一次见,脚心竟有些发软。秦梦冷眼旁观,魏王和龙阳君站立在战车之上,白发红颜竟然相得益彰。 魏王白白胖胖的脸上还依然那么富态,丝毫不知道隐藏的危机,魏王下垂手处太子增甲胄齐备,一副威风凛凛之势。 秦梦却未看到平日里护卫魏王左右的魏宇,也未见负责指挥奔命铁骑的魏牟!难道魏安厘王真就像龙阳君所说,难逃此劫了? 秦梦还像以往一般,掏出燧石,引燃草堆,瞬时浓烟直冲云霄,秦梦三拜九叩后缓缓起身,来到魏王身边,庄重的禀报魏王:“天道如常,今日天帝惬意,愿观天下大王率领子民,游弋狩猎!” 龙阳君给了秦梦一个满意的眼神,双手环抱魏王,撒娇道:“大王还不快挥鞭前行,妾身早想一观你飒飒雄姿了!” 魏王笑逐颜开,招呼秦梦起身道:“昨夜大梁上空,有金龙现身,不知秦卿怎么看,寡人很是好奇!来来来……站立寡人身旁,好好给本王讲讲!” 魏王站立的横轼马车甚是高大宽敞,四匹战马,有一御者在前执缰,后面站立三人绰绰有余,秦梦偷眼观看,龙阳君眉眼中的净是阴冷,便心生了怯意! 秦梦推托道:”小子不敢,站立大王身旁自然妨碍大王挽弓搭箭!” 没想到魏王乐呵呵笑道:“秦卿无妨,寡人年轻时,向来百发百中,在飞骑之上还能腾挪闪转,无妨,秦卿快上来!“ 秦梦心中暗骂,本想找个机会逃脱,不参加这个凶险的射猎,结果还是被粘上了,真心是不想上去,这里面的危险不言而喻,如果有乱箭射向魏王,自己岂不成了他的挡箭牌? 六军只等魏王发出命令,便会杀向那密林之中,无数的眼神便聚焦在了秦梦身上,龙阳君阴鸷的眼神愈发想要吃人了。秦梦摸摸胸前胸后,便也硬着头皮攀上了魏王的战车! 这时黄河还不经大梁,自然没有常年的黄泛威胁,因而大梁城周边的地貌与后世很是不同。遍地都是茂盛的植被,参天的巨树,虽是秋风萧瑟的季节,但林中野兽时而会因车马惊动跳窜出来。适才阅览的六军看似人数众多,然而没入了这无边无沿的密林,便也显得渺小了。 负责魏王安危的甲士倒还能不离不弃的跟随,这才让秦梦松了口气,后面是太子增领着的一对人马,也是不紧不慢的相随。 魏王身躯虽然肥胖,却散发着王者的气势,拉弓搭箭间自有当年玉树凌风的潇洒。 让秦梦吃惊不已的是,魏王箭法相当了得,可谓百发百中,兔子,野鸡之类的东西,魏王懒得去打,只有看到了鹿,羊之类的大活物才会射出他的箭! 起先入林时,道路很是宽阔,越是往里走越是狭窄,也仅能容魏王的战车通过。道路蜿蜒进了密林之中,道路两旁树木有被砍伐过的痕迹,大概是特意为魏王留下的战车同行的道路。密林两侧众甲士震天的呼喝,马匹的嘶鸣声,受惊的野兽只能向中间逃窜,魏王箭无虚发,甚是畅快! 大路两侧甲士们高呼,获熊一头!魏王听闻顿时来了兴致,喝令御者加快驾马速度,指挥左右护卫,扩大趟路的范围,尽量将熊罴虎豹之类的野兽往中间撵,好让他过一把射杀重头猎物的瘾! 秦梦不禁赞叹,这个时代华夏无弱人,身上还保留着祖先留下来的射猎传统。就连魏王这种养尊处优之人都如此能射善骑,更不要说秦赵之人,匈奴此时不成祸患自有道理。 然而魏王似乎并没有觉察到危险正在一步步的靠近他,身边也仅有四五人的甲士护卫,其他之人都去驱赶野兽了,不过后面太子增的队伍却一直没有分兵。 跑了一阵,前面赫然出现了一个大湖,也许是魏王疲乏,便也就让御者勒马,他要携着龙阳君来到湖边歇息一下。 魏王气喘吁吁的下了车,伸腿扭腰,指着前方的大湖道:“传寡人令,在那里安营扎寨歇息一时半刻,接着再让爱姬看我射杀熊罴虎豹!” 魏王接过亲卫手中的装水皮囊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对秦梦说道:“寡人一时兴致高,竟然忘问你昨夜大梁城中,金龙现身,是何寓意?” 秦梦心里苦笑,那不就是被人逼着做了一个风筝,涂上火油放到天上引燃了而已! 第三百三十八章 影帝反转 秦梦还未回答,魏王又在仰头喝水之时,周遭陡然发生了变故。只听见兵器刺穿盔甲摩擦产生的尖利难耐的声音,噗嗤几声,接着便有几人倒地。 是太子增的人动手了!秦梦连忙蹿到魏王跟前,却听龙阳君惊叫失声,秦梦对于龙阳君矫揉造作的表演,甚是佩服。 太子增脸色凝重,手持长剑,来到魏王面前,也许是事发突然,魏王依然保持着仰头喝水的姿势,秦梦怀疑他有老年痴呆,死到临头,动作还那么慢! 太子增道:“父王,孩儿对不起你了,你如今宠幸妖孽,荒废国政,将会危及国祚,孩儿想早些接受国事,励精图治,重振国威,希望父王见谅!“ 事情真的发生了!太子增果然逼迫父王来篡位,秦梦至此才算实实在在相信了昨日龙阳君的话。但秦梦很是不明白,龙阳君在这里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他又是如何来通过魏国这次政变,来达到复辟宋国的目的。 不想魏王丝毫没有震惊,而是缓缓将皮囊中的水喝了个净光,然后轻轻抛掷进了湖泽之中,和那四五位甲士流出的血在湖面上浮浮沉沉。接着魏王背对着太子增一行人长出了一口气,悠悠说道:“今日能听增儿这番大志,父王很是欣慰!不知增儿是让父王自尽呢?还是囚禁,亦或是溺死湖中呢?“ 太子增似乎被老爹的镇静所震慑,拿剑的手有些颤抖,太子增为壮胆气声音高了一度说道:“孩儿无弑父之心,只想要王位,昨日金龙现身是天帝授意让孩儿接替王位的!父王请看孩儿这里有天书!” 太子增还真从怀中掏出了一卷书帛,秦梦在一旁暗自好笑,自己的老套路了。原来龙门让自己放飞金龙竟是这个意思!想必太子增篡位定是意志不坚定,抑或者底气不足,看来篡位必是被龙门撺掇的! 满脸油光的魏王嘿嘿一笑道:“知子莫若父,增儿何时有此雄心?是否为妇人所扰,害怕走了你老丈人的老路子!才这般迫不及待的要父王让位了?” 魏王一点不惧,一来二去太子增明显沉不住气了,口气近似哀求道:“父王就请从了孩儿吧!孩儿定会让你余生安康喜乐的!” 魏王身上的威严,让太子增始终下不去手。而他身后的龙门一行人早已安奈不住,手中的箭矢便已朝向了魏王。 太子增呵斥道:“不许动手,将父王捆缚即可!” 只听龙门冷冷一笑道:“主公,我们这是不归路,不可存妇人之仁,魏王不死,你的大王之位必定不稳!” 太子增沉默了,不过魏王却声如巨钟般,哈哈笑道:“我儿如此,父王寥寥欣慰!你们看后面!” 秦梦猛抬头,不知何时前方树林中出现了一众密密麻麻的弓箭手,他们早已把太子增的手下团团围住,为首将军飘逸洒脱正是公子魏牟。 局势当即反转,本来离魏王有些距离的龙阳君,却凑近了来,用身体挡在太子增面前,似是要为魏王挡剑,太子增当时便体若筛糠瘫倒在地! 秦梦不禁对眼前这位被自己心中骂过不知多少回愚蠢的魏王刮目相看!难道一场政变就这样结束了,也就四个无辜甲士身死?魏王毫发未伤? 秦梦正在思量之际,不想龙阳君捡起太子增手中的长剑,看似要防着太子增,却一剑向魏王刺来。魏王当时浑然不知,还在得意的挺胸看向四周自己的甲士! 这一剑下去定会刺中魏王心脏,魏王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百般宠溺的美人竟会对他下如此毒手!他的瞳孔中也只剩下一柄亮闪闪的剑了。 当啷一声响,龙阳君直感眼前多了一轮红日,晃的眼睛发疼。何时魏王头上多了一面铜镜,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龙门领着的一众甲士也已先下手为强了!箭雨过后,一地死伤,然而在混乱之际秦梦和魏王只管抱头,抬头来却再也没看到那穿着姹紫嫣红的龙阳君了,龙门也早已逃得无影无踪,只剩下瘫软在地的太子增了! 魏王手里拿着秦梦递给他的大圆铜镜,嘿嘿两声,莫名其妙的问道:“你小子,这是从彭城簪花店随手顺的吧!看你救驾有功的份上,本王对你以往的欺君之罪既往不咎了!” 魏王这句话,犹如五雷轰顶,砸在了秦梦脑袋上!天啊!难道眼前这个魏王什么都知道?难道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就连龙阳君出宫接头,就连今日太子增逼迫篡位,就连自己拿了两面铜镜,他都知道? 眼前的魏王莫非才是真的神人,秦梦突然发现自己智商不好用了,每日心中不知多少遍的鄙视胖老头,认为他蠢笨如猪,认为他软弱无能,贪财好色,认为他割地妥协!难道这样的一个人,竟会有如此凌厉的手段! 秦梦再次仔细打量眼前这个魏安釐王,难道史书记载有错?还是自己在梦中没有醒来?秦梦使劲咬咬舌头,发现疼得厉害!确实没错,就在现实! “你小子,莫要盯着寡人看了!你那些小伎俩,本王早就知道了!本王迟迟不动手,是想让宋国这一帮余孽全部现身,看看他们到底还有何人? 好了,如今一切都明了了!来人,将太子押回太子府去,看在我儿还是有几分仁慈之心的份上,留他一命!有这点就比齐桓公,就比赵武灵王的子孙要强的多!寡人也就稍稍欣慰了!” 魏王又看看还举着铜镜愣怔不动的秦梦道:“你小子,也算有良心,没有枉费本王对你的一片爱才之心!快快起身,随本王上马车,回城缉拿余党!” 魏王此时的形象在秦梦心中不亚于少林寺中的扫地僧,英明神武,演技高明,谋划滴水不漏,他就是个影帝,他就是个神! 然而秦梦还是百思不得其解,魏王如何对自己的事情竟能了如指掌! 更可恨的是,明知道都是骗人的戏法,魏王还能坚持去信,这便是对人最大的侮辱。魏王伤害最深的人可能就是龙阳君!其次便是自己!龙阳君自以为绝顶聪明,没想到还是被人玩弄在了手掌之中!自己同样自诩聪明,也还是被人耍了! 秦梦弱弱的问道:“大王如何知道小子底细的!” 第三百三十九章 魏王和宋玉有仇 天已有初冬的凛冽,百草枯黄。夕阳的余晖,洒满了林中各个角落。甲士们每人肩头或挑或抗几只猎物,魏王高大战车上少了一位光彩照人的美姬,魏王给出的解释是遭遇宋人余孽,龙阳君被掳走了。 还未回到大梁城,魏王便已派人封锁了十二门。魏王没有随六军和满朝大夫公卿进城,而是留在了大宗伯府。 这可将府内的一众繁阳百姓乐坏了,如神一般存在的大王,就在面前,小民们怎能不激动。樊大同再次杀猪,端出了一碗樊氏罐肠来孝敬魏王。女婿卫君子南真更是突然奇想,学着秦梦浪费了大半筐鸡蛋才做成了一片嫩嫩的煎蛋。 魏王很是开心,召见了繁阳义妇田氏,表彰了她慷慨仁义救灾活人的英勇壮举,最后封赏田妈妈这位卓越女性为田氏君,封地五里。 魏王不知为何对赘婿如此有成见,吃了樊大同两大盘罐肠后,竟然训斥樊大同,不知进取,被女人迷了心智,竟主动当上门女婿,丢了天底下男人的脸。 樊大同倒是乐呵呵的一旁听训,不想旁边的卫君子南真的脸如那绿皮青蛙一般。 入夜时分,秦梦房中,昨日那彭城簪花店的掌事被带到了魏王跟前。令秦梦惊讶无比的是,魏王乐呵呵的问道:“宋卿,今日之事你乃大功一件,大王本该好生赏赐你的,可是你身份特殊,寡人也只好铭记心底!” 那宋卿颇为恭敬再次对魏王施礼道:“大王的知遇之恩,宋差永世不忘,就让差永远做你忠实的老仆吧!” 魏王点点头说道:“如今殷宋余孽皆被铲除,寡人并非不能斩草除根,不过龙阳和我朝夕相处一年多,寡人实在不忍心见到美人死于我手上,这般的结局是最好的!” 秦梦在一旁静观,没想到魏王还真是一个有情有义之人,看他表情不似作伪。秦梦已不再自信看他表情判断真假了,影帝的表情是无论如何信不得的! 魏王又长叹了一声:“既然殷宋余孽皆以暴露,那么你就不能再回宋家了,不如隐姓埋名,安居在魏国吧!” 宋差诺了一声,静听魏王安排。 魏王看了看秦梦,嘿嘿笑道:“你看这小子如何,王弟无忌曾给本王推荐这小子有范蠡之才,张仪之舌!你不如就在秦子身旁做个掌事,让秦子接管了所有在魏的宋家产业,你还当大掌事?” 宋差像他的长相一样平淡应了声诺,说道:“老仆昨夜已看出这位小卿绝非等闲之辈,他出店时还将我的两块铜镜绑到身上顺走了!” 没想这人就是魏王的内应,如此,龙阳君的一切伎俩怎能逃出魏王的法眼,秦梦听了不禁骇然,再次思量了自己一番昨夜召集墨门隐者时的细节,思量种种也没发现有何暴露的地方,这才安心!秦梦寻思日后还得谨慎,谨慎再谨慎,如今手上也只有墨门隐者这一张底牌,让他们暴露了,便就少了一张护身符! 魏王听完,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翻,笑得泪流满面,似乎要笑到生命的尽头,秦梦真怕他一口气没捯上来一命呜呼了。 魏王终于忍住了大笑,指着案几上的铜镜说道:“顺得好,这铜镜救了寡人的命……” 魏王随即满脸的笑容凝固了,幽幽叹道:“没想到小贱人,心还真狠辣,若是他最后不拿剑取寡人性命,寡人定会原谅他,相反还会帮他复国!“ 秦梦听出了魏王对龙阳君的眷恋与不舍,没想到魏圉还是一个痴情种。 魏王这个大胖子,自然也是心宽体胖之人,叹气之后便又说道:“宋卿,既然乐意日后就为秦子效力吧,日后改名叫魏差吧!“ 魏差淡然的对魏王一礼,来到秦梦身边,躬身施礼道:“老仆魏差,见过主公!“ 秦梦对于魏王肆无忌惮的在自己身边安插眼线敢怒不敢言,也只能慌忙起身还礼。 魏王似乎看出了秦梦内心的活动,叹口气道:“寡人是不舍得将魏差送于你的!魏差可是一位好掌事,若是没有魏卿的半臂之力吕不韦绝不会成为千金巨贾,若是没有魏卿的运筹帷幄,酸腐自恋的宋玉无论如何成不了大富之家!跟着你小子吧,助你成就一番商贾大业!顺道成全了魏差的大志,寡人也算对你救命之恩的回馈!” 吕不韦,宋玉,这都哪挨哪,不过秦梦瞬间明白,眼前这人,宋差,现在叫魏差,可能以前叫吕差,他是一个有故事的人!秦梦不禁凝视再去打量这人,魏差就是那千百掌事中最普通之人,唯有一双眼皮掩盖住的小眼睛明亮的令人诧异! 因为魏差的出现,秦梦陡然发现,魏王身上到处都是神秘,自从湖边一役之后,秦梦觉得自己精神有些恍惚了,觉得眼前这个胖老头,完全变了一个人! 秦梦心中太多的疑问,魏王就是不正面回答,这让秦梦百爪挠心,浑身不自在。 秦梦从狩猎归途见缝插针,到现在也不知问过他多少遍,如何知道自己底细的,可他就是避而不谈。秦梦发现这老头太坏了!魏王就是喜欢这样折磨人。秦梦一句没问到,反而搭里面不少隐晦之事。这比他装糊涂虫时,更令人憎恶。 秦梦心中压积了不少疑问,也只能找那些最简单的问题来当突破口:“宋玉可否是那位擅长辞赋者,做过一篇《登徒子好色赋》?” 魏差恭敬的答道:“回禀主公,正是楚人宋玉,他家曾是宋王公族,宋国破灭后归附了楚王!” 秦梦无论如何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战国辞赋三大才子之一的宋玉竟然会联合宋国隐公子搞复辟。 魏王不屑的插话道:“什么登徒子好色,寡人与那登徒子便是故交,就因那宋玉胡说瞎诌,打击异己,才使登徒贤弟抑郁而终,寡人咽不下这口气,便委以魏差进宋家收集他隐私,准备给以他颜色回击!” 没想到魏王竟和宋玉还有登徒子之间有这么深的渊源,魏王这席话勾起了秦梦的好奇心。秦梦恍然大悟故作夸张表情道:“小子还以为大王是情报了得!原来知晓宋国后裔复辟之事全是搂草打兔子了!“ 第三百四十章 筋缕铁衣 魏王听闻秦梦的奚落之言,似乎有些生气呵斥道:“寡人难道在你心目中就如此不堪吗?寡人从见你第一面就知道你小子看不上寡人,你以为龙阳君和你小声嘀咕,故意拉拢你,寡人不知道?你认为须贾过来替你开脱寡人不知道?你小子肯定认为在车裂你的最后一刻王弟魏牟的出现,射断绳索那是天意不让你死?小子,本王告诉你吧,一切都在本王掌控之中!“ 魏王说着说着还上劲了,站起身来剖开自己的大敞,便露出了乌黑闪亮的奇异服饰。 秦梦不知是何物便上前摸了摸,冰冰凉凉坚硬如铁。 魏王嘿了一声道:“你小子果然是无教养之人,你眼中就没有地位尊卑,上来就这样随意乱摸,这若是本王不了解你是何人早就将你推出去车裂了!“ 秦梦这才知道失礼了,既然魏王并非真正的生气,便也顺杆爬了。秦梦充分发挥了不要脸的精神,将魏王搀扶着坐下,为其斟满一杯水道:“哪里?哪里?皆是因为和大王一见如故,中间没有隔阂,小子已将大王视为了祖父?“ 魏王故作无奈之态道:“你小子嘴甜,本王拿你真没办法!也是喜欢你,那车裂的绳子不用箭射也会自动断裂的,若是不信回去问问姚仲!”看着秦梦惊呆的表情,魏王又拍拍身上那件异服,说道:“告诉你吧,这是一件镔铁打造的筋缕铁衣?穿上这件衣服刀枪不如,比你那件火龙五彩白绒衣强多了!” 听说过金缕玉衣,没想到还有牛筋串成的铁制内甲。秦梦听了不禁满面通红,魏王欺人太甚,明知道被龙阳君刺一剑无事,还对自己感恩戴德,非要报答救命之恩,秦梦越来越琢磨不透这个老头,其实也怪自己,压根也没琢磨过这个老头! 秦梦还是会些胡搅蛮缠的功夫,“大王,你这就不对了,那件火龙五彩白绒衣绝对是神仙之物,这个小子决计不敢欺瞒与你的,仙人的旨意那也是真的,要不你看为何你能福报长远,这次重大危机下,你都能游刃有余啊!” 魏王再聪明也是无法弄明白那件非此时人间之物的羽绒服是怎么一回事! 魏王点点头道:”也就这件神物代表你确实有位仙人师父,那小子你所说的七年之后,是不是就可为本王取来不死之药?“ 不死的贪念,君王心中永远迈不过去的槛,只要人有这个欲念,再聪敏智慧的人也会陷入进自己给自己设的圈套! 魏王心里还是露出了一丝破绽,毕竟岁月不饶人,年纪大了,自然害怕死,自然愿意相信世间有美好的事情会发生!秦梦看准了他这一弱点,讨价还价道:“大王先讲,为何知道小子底细的!” 魏王如同小孩子般,说道:“你先讲!“ 秦梦再来一回合,“你先说!” 没想到魏王如小孩子般和秦梦杠上了,一旁的魏差竟呵呵笑了起来。 秦梦偷看魏王一副老顽童的模样,暗自发笑,不过心中无底,害怕将他惹毛,便退了一步说道:“小子服了你了!我先说就我先说! 若问到底有没有不死之药,小子拿性命担保!有!绝对有!,我自然信师父之言!这个小子绝不会欺瞒大王!师父之言定不会错,师父更不会诓骗小子。若是大王不信,请等两年,秦王必会薨!定会灵验,如是不薨,请大王车裂我!”秦梦已经被魏王逼到绝路,必须重新建立自己身上的神仙光环,否则真就成魏王眼中的骗子之流!“ 魏王听了秦梦铿锵有力之言,捋着嘴巴上不多的几个胡子,喃喃自语道:“秦王子楚,身体康健,正是日入中天的好年纪,寡人不信!” 秦梦道:“信不信,过两年你自然就知道了!到时咱们再说!” 魏王哈哈大笑道:“寡人就喜欢你这般无大无小之态,这样才有几分仙人弟子的狂妄!小子再给我说说,昨日那天上金龙是如何做出来的?” 秦梦向一旁的魏差努努嘴道:“这个已经不是秘密了,魏差掌事一清二楚!小子最关心,最想知道,是大王为何如此了解小子底细?” 昨日秦梦被龙门逼着,费了半天事才扎了一个风筝,一旁观看的魏差心灵手巧,早就一看便会了,而且扎出来的比秦梦更加容易飞起来!为这事龙门还奚落秦梦,若是知道这么简单就不找秦梦了! 魏王听完魏差没来得及传书制作风筝的细节后,诧异的问道:“就这么简单?竹篾子扎好,蒙上细布,浇上火油?就这么简单!“ 秦梦郑重的点点头。 魏王转头对秦梦不失调皮先嘿嘿两声,才说道:“小子,你问寡人为何知道你的底细?其实也很简单!“ 魏王满脸讥笑之意对秦梦一字一句道:“是王弟无忌告诉本王的!整个事情也是王弟无忌和本王合谋的……!”接着魏王便滔滔不绝,不无显摆的讲述了其中的细节! 魏王的大揭底,秦梦甚是惊讶,诧异的嘴巴都合不上了!随即脑中过电影般回顾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多少还是找出来诸多蛛丝马迹! 魏国众多大夫客卿,都曾劝诫魏王莫要宠幸龙阳君,唯独信陵君没有发声,秦梦更和魏宇交谈之中多听魏宇维护魏王之意! 自己神医的名头有子阳子豹公和左太史的宣传,魏王不应该不知道,魏王若是真的爱护龙阳君,怎会不早请自己过来医病呢? 信陵君出走赵国,而儿子却被魏王任用为亲卫,这是个什么关系才能如此重用! 得知火龙五彩白绒衣被毁之后,当即斩杀了一众侍女。龙阳君圆谎,魏王也就深信不疑,此中疑窦重重,必是魏王害怕打草惊蛇! 秦梦便又想到,每次和魏王对视,魏王一副似笑非笑的脸,更是最大的破绽! 秦梦不得不对魏王崇拜的五体投地,大概他是这个世上将纵横之术操练到如火纯青的第一人吧! 第三百四十一章 预言 东西谓横,南北为纵。魏王负责横,信陵君负责纵,兄弟同心,齐力断金。 信陵君虽然客居赵国将近七年有余,但和魏王之间的暗中联系一直未断,魏王和信陵君之间的感情牢不可破,他们是一母同胞,魏王愿意将王位让与信陵君,但信陵君却不取。 两人兄弟之情重若泰山,魏王举全国之力,资助信陵君打造一个情报系统,时刻探查天下诸侯中的动向,无意之中发现了宋国隐公子龙阳君的秘密,便也碰上魏王真是好色,虚虚实实中便演就了这么一番大戏! 秦梦听罢魏王似小孩般得意炫耀的讲述后,再次弱弱的问了一句:“大王有如此费尽心机,为何不励精图治,重振魏国雄风呢?” 魏王还是被秦梦的犀利之言问住了,魏王思忖半刻回答道:“小子问得好!这正是寡人为何和王弟合谋的原因!“ 秦梦规规矩矩坐好,侧耳倾听。 魏王清清嗓子说道:“大道荡荡,无坚不破,唯快不破……” 魏王这一言差点没把秦梦噎死,这一刻怀疑自己是否又穿越了,来到了华山之巅,听武林高手在论剑! 魏王接着说道:“公孙鞅出走我魏国之后,秦孝公励精图治,从二流诸侯国一跃成为天下最强国,拥有潼关之险,坐拥巴蜀富庶,耕战不辍,昭王更是野心勃勃,势要吞并天下,披荆斩棘,所向披靡,赵人贪图一地之利,和秦人对抗,四十五万精锐尽去,至今国力空虚,而秦人却很快恢复了过来。秦王子楚即位便来势汹汹,必要完成祖父遗愿。然而不要忘了,天下大道,物极必反,国力盛隆,时久必衰……” 对于魏王所说的天下大势,秦梦比他懂,可以说前面都是废话,最后一句才是魏王要表达的意思。秦梦截话道:“大王想说出头的椽子先烂,魏国若是励精图治,必是秦人眼中钉!” 魏王说道兴起之处,被秦梦打断很是不爽,但秦梦确实表达了他所说的意思,便也点点头道:“小子聪慧,你是站在我大魏一边说的,而寡人要强调的是,这根出头的椽子是秦国! 齐桓公尊王攘夷,九合诸侯,一匡天下,何其强大,然也是盛极一时,结果病饿而死,齐国内乱,霸业宏图,不复存在。 晋文天下,退避三舍,城濮一役称霸天下,晋国占据半壁江山,疆土何其宽广,结果还不是化作三家。 齐桓晋文之后,楚庄问鼎,吴王崛起,越王称霸,皆是昙花一现,后有陈氏代齐,威王称霸。燕昭横扫齐鲁,北面而称王,就连我魏国先祖文候,都能压制秦人与西河,东征西伐,无往不克,然又有何用?不过兴盛百年,还是做了土! 秦人正在兴盛之际,万万不可与他争锋,对手越强,他越强劲,若是没有了对手,他的快,他的坚,还有个鸟用!“ 没想到魏王也是烟火之人,口中还有脏话,这令秦梦对这老头更亲近一步。 魏王接着说道:“天下无敌之时他便会懈怠,到那时兴亡自然再度循环,本王日日研究天人大道,唯有长存不灭,才能再续辉煌,本王预言,秦人强不过三代,自己就会走向灭亡,到时他这个出头的椽子必糟!“ 神的预言,秦梦再次感佩的五体投地,高论!魏王此番言论绝对是高论,若是从现在秦王子楚算起,历经秦王正,再到秦二世,可不就秦国不过三代吗? 魏王接着说道:“这便是我为魏王的方略,明里韬光养晦,不修政事,为的就是让秦人忽略。暗里积极备战,主动合纵,为的是秦人真来时,也好有所防备。故而寡人愿落这个昏庸无道的骂名,让王弟信陵君在外风光无限,成为天下盟主!寡人这代并不惧怕秦人,不知下一代会如何,若留给子孙一个强国到是把他害了,不如留一个弱国,再不济归附了秦国,还能维持宗庙,祭祀祖宗,总比宋王偃穷兵黩武,自以为大,被别人灭了强吧!” 魏王活到这把岁数,这些话可谓都是经验之谈,若放在朝堂之上,百分之九十的正常朝臣都会拥护,因为他这话顺应了民心,顺应了大多数人贪图安乐的本性。 秦梦平平静静的听完他的一席之言,也许是年纪大的缘故,见过很多事情,会换位思考,倒也不认为魏王这番作为窝囊! 今日若是将魏王这一席话记载在纵横家家书中流传后世,必将轰动后世!魏安釐王和信陵君的威名将不次于张仪苏秦。 魏王结束了激情洋溢的演说后,回头很是自信问秦梦道:“你看寡人回答还令你满意吗?一句话,活得长,才有前途!不知小子仙师是如何看待天下局势的?“ 若是立于芸芸众生之中,魏王分析的有理有据,不失为存国立世的好谋略,人们都已习惯了这种纷纷扰扰的列国争雄的局面,虽说八百年周室,而周室其实就是象征性的天下宗主,各国一直存在,不过越来越乱而已。 魏王这些诸侯国都已习惯了这种生存方式,只要不灭国,就有在雄起的可能。也许秦国也是如此想,只知多争地盘,也只是王天下,也没想到日后要统一天下。 顺者昌,逆者亡!这让秦梦想到了齐国不抵抗,以及五国还不觉死的搞内斗,大概他们潜意识是和魏王一个想法,若是秦国王天下了,归附便是,至少还能落个诸侯当当! 天道无常,诸侯打的算盘是很精明,然而哥们赵正却是一个异类,非要搞郡县制,这不是让诸侯没了饭碗吗?若是此时秦国就宣传这一套,恐怕赵正统一天下就不那么容易了! 既然魏王喜好恭维,这又不费钱财力气,就满足了老人家这一要求,秦梦极尽夸耀之能,对魏王的雄才大略以及他和信陵君之间的兄弟情义大加赞扬,最后不忘加上一句:“师父没透漏天机,不过师父曾说大王是仁义之人,国祚福长。小子认为大王服下不死药之后便能看到秦人的兴衰成败!“ 第三百四十二章 两只老狐狸 秦梦坏透了,然而魏王更坏,望着秦梦风轻云淡的说道:“你小子若是寻不来不死药,寡人便让要你当个寺人!” 秦梦听了,差点尿失禁。又听魏王哈哈笑道:“寡人没那么小气,再说你曾外公还曾对本王社稷有功,寡人对他心有亏欠,放心小子,寡人也知仙缘并非不变,到时你为寡人尽心即可!“ 秦梦再次领教了魏王的高情商,说起话来峰回路转,还让你感念情谊,心中不自觉的便会为其尽心效力。 魏王不经意间透漏出侯赢来,这让秦梦吃惊不小,看来侯赢这位墨门巨子也深陷魏王和信陵君两人所布的迷局了?秦梦很是好奇,众多在旁人眼中的事情,从魏王嘴中讲出来当是怎样一副光景呢? 秦梦故作诧异问道:“亏欠?莫非曾外公也让大王蒙骗了?” 魏王反倒正经严肃起来正视秦梦说道:“今日本不该与你小子谈这些机密国事的,但本王确实找不到第二个合适的人选了。不知你小子知不知道常用阴谋诡计是会反噬的!虽然本王和王弟关系互相信任,但我俩彼此分开时间太长了,心中已有了一层淡淡的隔阂,尤其最近一年,本王宠幸龙阳君将假戏真做,王弟害怕本王深陷太深,经常谏言,皆被寡人当做了耳旁风,置之不理。我俩为此生分了不少! 人若光明正大,自然无所畏惧,可是阴谋者便会多想,这一多想便多了变数,彼此就会互相提防,有人给寡人经常谏言,说王弟信陵君曾觊觎本王王位,本王当然不信,可是三个人都这样说,大王心里便会起疑了!” 秦梦插话道:“大王顾虑,小子明白,不就是曾子杀人,三人成虎、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吗?“ 魏王似乎找到了知音,很是器重的点了下头道:“对,正是!本王这边都有了隔阂,想必王弟信陵君那边也定会怀疑寡人初衷已改,若是有奸人离间,就如此次事变,杀你小子和王弟两位门客一般,若让太子他们得逞,岂不让寡人和王弟更加离心离德! 寡人今日对你全盘托出的意思,便是希望你小子能当我和王弟之间的信使,将彼此心意传达到,消除彼此之间的误会,这便是大王的心意。 等忙完这几日,寡人定会派你出使一趟赵国,到时你见一见信陵君,将本王的一片赤诚之心,向王弟表达清楚,另外告诉无忌,本王已经决定他若回来,寡人便禅位给他!只希望兄弟之间同心同德,护佑祖宗社稷!” 魏王一片话确实够让人催泪的,秦梦也不敢再当儿戏,出席,郑重一躬,向魏王施礼,表示一定完成大王使命! 老头一脸笑纹褶子,对秦梦接着说道:“你小子,果然识轻重!既然无此,那寡人就好好说说但年信陵君窃符救赵之事,说完你便也就知道,为何寡人对你曾外公心中歉疚了!“ 不一样的视角,同样一件事情,却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说法。秦梦真的很是佩服当年魏王和信陵君之间这一处双簧! 窃符救赵,究其原因,是因为赵国邯郸被围,而赵国生死存亡就在一线之间。魏国朝堂自然分成了两派,一派自然是任由秦人肆虐将赵国灭了,顺便还能将赵国北地化为魏国版图。另一派自然就是信陵君为首的合纵派,唇亡齿寒,赵国灭,魏国过几年也将大祸临头。 为何一个简单的求援能引起这么大的分歧,事情还得从长平之战说起。长平之战皆因韩国将上党郡献给了赵国,赵国想要,便用大军来震慑,结果秦人也不肯罢手,便在长平这个地方对峙了起来,这一来二去,双方投入了多达百万的兵力,这场仗在中华古代战争史上规模第一。结果也是惨烈无比的,当时便给予了血流漂杵的评价! 然而还是秦国取胜了,虽然秦国也是惨胜,但各国都被秦人的战力所震撼,对于邯郸被围,多数人都认为赵国必会被灭,没有必要和秦国结下仇恨。 人们便开始了观望,魏王心里也是主张救援赵国的,但又害怕秦人真得将赵国打下来,或者赵国投降了,自己不就成了海滩上裸泳者了吗? 最后魏王便和王弟信陵君来了这个双簧,首先信陵君找到了在天下诸侯间影响最大的墨门巨子侯赢,经过三顾茅庐的拜访,侯赢也愿意为信陵君密谋,魏王等待好了墨门弟子入瓮,结果侯赢还真实心实意的帮了信陵君这个忙! 然而可惜的是遇上了晋布他爹晋鄙这个实心眼,在没有得到魏王明确王令之前,绝不交出兵符,朱亥假戏真做,一锤锤杀了晋鄙,为此魏王和信陵君颇为懊恼,事已如此,便也就硬着头皮演下去了! 魏王的亏欠就在于和侯赢私交不错,兵符在如姬那里,还是魏王亲口向侯赢透露的,那帮助窃符的如姬,自然也是魏王安排的内线! 不过还好,五国看到信陵君出马了,当即将观望转化为了行动,天下六国最成功的一次合纵,将秦人打退了!为此五国捞了不少好处。而魏王便却落下了一个昏庸无道的骂名。 秦梦很是欣赏魏王的这番不图名利的作为,向魏王竖起了大拇指,对魏王说道:“小子甚是佩服!佩服的五体投地,你将天下人都被骗了,就连墨门巨子都给骗了,真是好手段!” 魏王颇为自得,点点头道:“小子记住,看到的,听到的,不见得都是真的,你比如这次秦国气势汹汹的大兵压境,其实目的,寡人也已看出,在赵国多一些!那韩王更是权谋计划的高手,此时主动让出三川之地就是避秦人锋芒,好得到五国的同情,小子你拭目以待,秦人必将大举进攻赵国!“ 这个不用魏王说,秦梦都已经知道了,没想到三晋之中,韩魏皆是老狐狸,就赵国一个实诚人! 第三百四十三章 异象 在这个列国称雄的时代里,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韩魏如此,燕赵不见得就光彩几分,至于是毁是誉谁还在乎那么多呢?也许生存才是最根本之道。 不过想想诸侯大王要那么多名誉有何用,国破家亡不说,再后来赵正和项羽一人一把火,后人谁人还能弄清楚谁是谁,谁干了何事,反正就是一笔糊涂账! 赠君一法决狐疑,不用钻龟与祝蓍。 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 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今夜和魏王所谈,对秦梦冲击很大,秦梦出了后院门看见一轮明日高挂枝头,颇为感叹的吟诵道。 “小子,好诗!几句话来将天底下最难看懂的事情,解决的一清二楚,时光本就是一切的试金石!”没想到是须贾在院中。 秦梦那小院已经被魏王霸占了去,秦梦便来到中院客房随便将就一晚,没想到须贾还未休息。 “小子,可知道最近两日,城中发生了一系列怪事,好多城中大户接连着火,就连魏王宫内也时有走水,百姓之间皆说这是火龙在作祟,小子你素来通神,不知对此事如何看呢?”须贾和秦梦闲聊之际,突然提及这个问题。 秦梦满脸莫名笑意,令须贾心里发麻。秦梦说道“恩公,小子不瞒你,这一切都是小子所为?” 须贾满面惊异道:“是你小子所为?为何?” 秦梦苦笑道:“不害怕恩公嫌弃笑话,小子喜欢上了一个女子,而女子将要嫁于楚国,而小子年岁还小,总有大宗伯身份也上门提不了亲,更要命的是那女子已到出嫁岁数,小子无奈只能想到这一计策!” 须贾更是惊奇道:“男女居室,人之大伦,小子喜欢女子无可厚非,但为何无缘无故放火呢?若是引发大灾,伤及了性命可怎么办?小子快快详细道来!“ 楚人以木为德,自然容不得火。秦梦便是从此一点入手,大肆运用“火”这一手段,引起越来越多人的关注,而后便将人们的目光聚焦到未来媳妇左清身上!既然娶妻是为了祖宗社稷兴旺,楚人的使者断不可能将左清这一火龙附身的女子,娶回楚国,祸害楚王。 在加上一些制造的异象,如此这般,楚人使者便会信以为真,自然求魏王退去这桩婚事。 须贾听了秦梦的计划后,指着秦梦,骂了声:“老夫竟然救了一个妖孽,日后你成人之后,天下岂不成了你掌中玩物!小子好自为之,切记玩火者必自焚!”须贾佯装愤怒实则满足快乐的睡去了。 第二日一早,城中大宅院中不断起火,这火来的莫名其妙,有时突然平地就会生出一堆烂蓝火,那火让人见了生畏,不过更多时家中灶房,草堆,便无缘无故就会生烟起火。 事情报到了魏王这里,刚要从秦梦的大宗伯府起驾回宫的魏王将秦梦叫到了身边,问秦梦如何解释。 秦梦自然不会实话实说,就想看看魏王到底如何了得,他手下的情报灵通到何种程度。魏王的表现让秦梦的自信心恢复了些,魏王也就是借了信陵君将自己摸了一个一清二楚,还有就是早已潜伏的魏差对龙阳君了如指掌。为了执行韬光养晦的策略,他就是一个在家中逍遥无事不管的大爷,其他的事除了美人就浑然不知了! 魏王颇为器重秦梦,便将此事交与秦梦调查去了!这犹如让猫看鱼,最后只能到肚子中去寻了。 秦梦也不客气,接受了这个任务,成了消防队大队长,哪里有火就往哪里去找,不过总是慢那么半拍。 子南真中午见到秦梦后便问道:“秦卿你可真会折腾人,让寡人到处带人放火,到底是何故?说个一二三,寡人这干起来心里才踏实啊!” 秦梦笑笑道:“你就看着吧,晚上才是重头戏,今日一役,定会让咱们发发发!日后你定会时常回忆放火是一件多么惬意的事情!” 城中名士之中突然就流传这样一种说法,说太史府才是火龙盘踞之地,左氏历来便是史官,史官之前乃太卜。太卜是什么官职,那是掌阴阳卜筮之法,通过卜筮蓍龟,帮助天子决诸疑,观国之吉凶。若追溯更久远左氏那就是大祭司,通过烧龟甲来沟通上天,传达天意。左氏一族没有火龙护佑如何引火烧灼龟甲呢? 唐秉几人这两日,就泡在酒肆之中,相会结交了不少以前想交而不得交的朋友,几人自然找到了好些知己,向来不喜铜臭的他们也不得不感叹,有钱就是好啊! 回到大宗伯府向秦梦复命,和子南真一样,很是疑问秦梦散布左氏和火龙的关联是何意? 秦梦笑而不答,说道:“几位都是小子和繁阳百姓的恩人,就是让小子为几位赴汤蹈火都行,更不要提这小小内幕,小子没什么不可以告诉你们的,但几位都是博学之士,若是我直言说了,岂不和白开水一般,无味,无趣吗?你们还是多费费脑筋,想想看,谜底揭示前是最诱人的!“ 崔广在一旁呵呵直笑道:“小师叔说的一点没错,昨夜我偷听他和须贾夫子谈话,就已经知道谜底了,今日便索然无味,三位兄弟,要不我对你们说了吧?” “去去去……”,崔广被轰出了门去,三位便开始了今日大猜想! 今夜的大梁城是一个不夜城,人们惊异于天有异象,金龙再一次在大梁城内出现,这次不是简单出现一次,而是出现了三次,人们寻迹而来,最后发现火龙出现的地点竟然是左太史府上! 左太史府被百姓们重重包围迟迟不愿离去,可再也没有金龙出现了。后来还是城中甲士将人们驱离了左太史府上,秦梦以奉王命调查异象为由进了左府。 秦梦被左老夫妇人热情的缠住,唠叨个不停,这让左襄都不好意,害怕耽误了王事。可秦梦却不慌不忙,如小子贤孙一般和左老夫人唠了大半个时辰,这才有机会在左府上象征性的晃悠一圈,看看到底为何有异象发生。 秦梦转到左清的闺房时,左清才出来迎接,秦梦趁别人不注意,擦拭了左清脸上的尘土,小声问道:“事情可否办妥!” 左清充满欣赏的一双眸子,盯着秦梦,重重点了点头! 秦梦抬眼看见老丈人手指掐诀,不断嘟囔什么,不知他这是再算什么卦,便以天色已晚,不便打扰为由先行离去。 然而就在秦梦还未离开左府半里之时,左府上空,再次发现了奇异现象…… 第三百四十四章 龙羽 这次太史府上空出现的已不是耀眼绚烂的金龙,而是星星点点的亮光,亮点晃晃悠悠从左府生出,不断向天上飘去,初始亮点要比月亮还要明亮,进入夜幕之后便成了星星,再之后便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等巡城甲士反应过来用箭矢射击时,早已遥不可及了。本来看热闹的百姓也已离去,又见此异象,再次涌回了太史府前,亮点已远去,夜空再次回复了平静,但人群的喧闹犹胜前次。 秦梦负责探查异象,只能去而复返,再次来到了左府,左府上下完全陷入了惊奇恐慌之中,就连左太史左襄,也是仰头观望天空,在自家的三进院落中来回巡视,就是发现不了今夜这么多奇异景象从哪里生出来的! “太史公,可有查验出异象是怎么回事?”秦梦见到左襄便急切的询问! 左襄满脸迷茫,表情似乎有些呆滞,这个问题今夜他已被问起了不知多少遍了。适才秦梦走后,家中涌入了不少同僚亲友,而就在客堂叙话时,异象再次发生,更多大梁城的大夫公卿过来拜访看个稀奇。 秦梦领着子南真一帮人已经无处下脚,左府家丁都被挤出了门外去了。更令大梁百姓意想不到的是,魏王今夜破天荒的从王宫中出来,也只为一看今夜异象来到了左家。 魏王踏入左府不是找左襄,而是寻秦梦。 今夜主人家也失了礼数,大王前来,都无一个左家之人前来迎接。魏王也首次感受到了失落,大家不断互相打听着里面到底出了什么事?见到了魏王前来,也不再那么稀罕!还好大家主动让出了一条通往内宅的小道,让魏王王辇通过。 左家千金的闺房更被无数的人包围,层层叠叠的人群就如那一层层的洋葱,剥了一层又一层,最后魏王终于来到了外孙女房门口,只见子南真亲自挥铲小心翼翼的挖土。 屋里挤满了人,左家老小男女老幼都在,更多的是魏王室的公子公孙们,还有魏王的大夫客卿们。他们全部围在子南真和几名侍从周围,大家都在聚精会神观看子南真一铲铲的挖土。屋中秦梦首先看到了魏王,当即大礼参拜,屋中一众人这才恍然,纷纷施礼。 魏王颇为惊奇的问道:”左贤婿,子南贤婿,这是做甚?” 左太史答道:“臣下家中,今夜接连频发天象,一会金龙,一会亮星,适才小女来报,说她闺房最近两日总有异常,适才那天上亮星就是从她闺房升腾出来的!老臣便和卫君,秦子一众公卿们过来查视,果见地上有异常,便找来铲具,挖开一探究竟!” 魏王看左太史说得恳切,又见抛开的地上果然荧光闪闪,魏王更是生奇,瞥了秦梦一眼,便催促子南真快挖。 子南真得令再次挖下去。突然之间,挖到了一块石板,便停了手!子南真颇为紧张,要求魏王回避,子南真真心为魏王着想,万一有火龙跃出不就伤了老丈人了吗? 魏王一颗好奇心已被吊到了嗓子眼里了,那肯离去。子南真只能招呼两旁之人向后退去,众人此刻全部忘却了危险的存在,只想一探究竟,大家挪了半天,才腾出了一丈之地。 子南真颤颤巍巍的用手扒开了石板,突然间,便从涌出了一尺多高的灰白色东西,大有溢满整个洞穴之势!这一幕震惊了全场所有人,全场爆发出惊异的呼喊! 子南真捧出一把来到了魏王跟前,让魏王观看!魏王抓起,手中似乎无物,这东西轻柔细腻。魏王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禁瞠目结舌道:“白绒!寡人火龙五彩白绒衣中的白绒!” 子南真连忙将穴中所有这种白绒都掏出了地面,方方正正的一个地穴没多大,掏出来的白绒却将一丈多宽的空地堆满还冒尖! 人群中一个不大的声音自言自语说道:“莫非此地是龙栖之地,定是火龙一家三口,离开龙穴遨游九天去了,这白绒定是龙羽!” 秦梦很是满意混在人群中颇不显眼的吕季的这番台词! 秦梦也装腔作势的拿起一把,惊异的附和道:“果然是小子所献神物中的白绒!”只见秦梦下拜高呼道:“恭贺大王,天人护佑,降下祥瑞,大王文成武德,千秋万载……“ 这段台词过于熟悉,差点将一统江湖说了出来,若是龙阳君在此,倒符合东方不败这一角色!对于自己无耻的谄媚潜质,秦梦今日才发现没有底线! 在场之人作为大王手下的喽啰,没有不会拍马屁的!似乎再也找不到比秦梦提出的这几句口号更恰当的了,被众人不断重复,这让魏王觉得无限虚荣,如春风拂面。 魏王很是得意的向众人点点头道:“有众卿齐心协力,再加上今日祥瑞,魏国定会乐享太平,子南贤婿将所获祥瑞收集起来,明日寡人要召开朝会,与众爱卿分享祥瑞!秦卿随寡人回宫!” 凡是屋中围观之人不是左家亲眷,便是大梁城头面人物,遇见秦梦所说的祥瑞,哪有不顺手牵羊的道理,一人搂一把便走,子南真也并不阻止,大佬们颇为感激的向子南真点点头算是谢意! 外面之人也想进来分一杯羹,却发现子南真早已和自己仆役将白绒装进了左大小姐的床单之中,打成了包袱。 魏王离开了左太史府,直奔王宫而去,秦梦也只得老老实实跟随!到了北辰殿,魏王将施礼的秦梦拉起,正色问道:“今日异象莫非,都是秦子所为?” 秦梦故装糊涂道:“异象小子也和大王一样,很是惊异!左家千金,你家外孙女闺房,小子如何进得去,若这样说来左家姊姊,清白如何保全!这绝不是小子所为,小子也没有这个胆量!” 魏王没想到秦梦嘴还挺硬,胖乎乎的脸上赘肉颤抖着好气又好笑的问道:“若是你这么胡做非为,清儿日后还怎能嫁人,今日一闹,左太史府上岂不成了真龙栖息之地,普通公卿之家如何再敢上门提亲?她日后也只能等着做王姬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 牛郎织女 对魏王这一提醒,秦梦还真有些诧异!心里只想着让楚人使者知难而退,倒没有仔细思虑过这样玩的后果。不过回头想想,做王姬不更好吗?至少一下子就将自己的潜在情敌圈缩小了,算一算天下也就七人而已! 秦梦不无得意对魏王说:“让左姊姊做王姬不好吗?” 魏王挺着大肚子,笑的好似一尊弥勒佛,招呼殿中一寺人前来,附耳低语两句,那寺人便离去了。 魏王转身再次看向秦梦,说话前先嘿嘿两声:“王姬当然好了!你小子说本王是真命天子,若是我将左家女子纳为姬妾,可不就再再好不过?” 秦梦听闻,胃中翻江倒海的恶心,特么都没想到老头子会有这么龌蹉的思想。秦梦转念一想不是魏王龌蹉,而是自己错了!这时代舅舅娶外甥女都是平常之事,更有姑侄同嫁一夫的风俗,那么外公娶外孙女,估计也不应算作惊世骇俗,乱扰伦理吧! 秦梦后悔不迭,聪明反被聪明误,想不到自己精心设计的大戏,反倒将自己坑了,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一层。最大的失误就是对这时代的民俗伦理不熟悉! 秦梦头上有些冒汗,难道自己心仪的女子就这样让这个老不死的大王给抢走吗?虽然左清没有羞花闭月之貌,但也尊荣典雅,对左清自己心中存了一些前世的情结,然而这些日子的生死与共,彼此有了更多的默契,自己还真接受不了这个残酷的现实! “大王……大王,能否给小子来杯水,今日府上庖厨做的肉羹放盐多了,嗓子有些噎!”秦梦并非顾左右而言他,是真的被冲击的嗓子有些噎了! 魏王似笑非笑的挥手让人取来两盏水,其实水并不烫,只是秦梦脑中在急剧旋转寻找对策,故而小口慢咽拖延时间,魏王也不相逼,也在闲适的吹着瓷盏中冒出的热气。 大殿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突然适才那出走的寺人高声唱喝道:“禀告大王,左姬到!” 尽管明知道左姬非左清,魏王这么短时间也无法纳左清为姬妾的,但这一嗓子还是将秦梦吓一惊,本能使然扭头向门口张望,发现一位中年肥胖妇人,姗姗而来,这才大喘了两口气。 肥胖妇人对大王稽首一礼道:“大王唤妾身前来不知有何事?” 魏王笑道:“爱姬不是前两天曾向寡人提起,将左氏女纳入宫中,一同伺候寡人吗?不知爱姬什么时候着手准备啊!” 左姬面相却与左太史有几分相似,秦梦不怀疑,眼前左姬就是左太史左襄姐姐抑或者姑姑之类的亲人,更不怀疑,左氏女就是左清! 左姬听闻一副受宠若惊之态。连忙俯身再拜,忙不迭的回复道:“大王真有此意,这可是我左氏一门的无限荣光,大王您就放心吧,妾身明日就和家弟左襄商量左清那孩儿入宫之事!” 果然如此,秦梦听闻头顶直冒绿汗,终于明白这年代特么两情相悦都是稀罕之物,昏礼者,将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而下以继后世也,故君子重之,婚姻皆是为家族家室所缔结的联盟。 秦梦不鄙视左姬的趋炎附势,这都是此时的人之常情,左姬可谓为左家尽心尽力之人,让自家侄女进宫共侍一夫也是为了家族兴旺!怪只能怪自己自以为是,弄巧成拙。 在秦梦绝望之际,脑中已浮现和左清私奔的念头之时,却没想到魏王指着自己对左姬说道:“爱姬莫要准备了,我已为清儿觅得一乘龙快婿,你看这位俊俏少年如何?” 面对魏王毫无征兆的转移话题,令秦梦难以置信,以为耳朵失聪了,或是自己臆想的! 秦梦惊讶的失声啊了一句,魏王见状哈哈大笑起来。 左姬眼中也充满了惊喜之意道:“大王莫不是这位少年就是红极大梁的繁阳小子?配清儿那再好不过……!” 似乎左姬也觉察出当着魏王这样说话很是不妥,连忙又回转补救:“好是好,哪能比得上大王的恩宠?” 左姬满脸的脂粉掩盖不了岁月的痕迹,伸出手来在秦梦小脸蛋上揩了一把,笑问道:”小模样挺俊俏,难怪这些天宫中姐妹都在谈论你,想招揽你为自家女婿,没想到确实相貌堂堂!“ 秦梦被面前未来大姑逗弄的有些害羞,便也得硬着头皮,向其见礼。左姬更是欢喜,连夸秦梦人小机灵,临走之时让魏王放心,一定将此事办妥。 “你小子有何事对本王直说,以后莫要凭着小聪明搞这些神奇鬼怪之事?”魏王将左姬大发走后,开始笑骂秦梦:“这两日城中不断起火,和今夜的异象,本王早就料到都你小子所为!此中细节如何操办的快如实招来!” 魏王不仅恩威并施,还用左清婚事来拉拢,秦梦再一次领略到了这个胖老头的厉害,不得不承认这次自作聪明算是玩砸了!不过玩砸归玩砸,让魏王见识到这般神迹般的手段,想必给他内心也带来了不小的冲击,这才更加重视了自己,还亲自为自己姻缘拉线! 看来魏王已经认定异象是自己装神弄鬼所为,留给秦梦的也只有摊牌了,不过这摊牌,也分好几种,得选一种对自己最有利的摊牌方式。 若是因为一个女子让秦梦做出如此搅动天下不得安生的事来,自然会被魏王小觑。女子在这时代就是男子的附属品,不管是王侯之女还是百姓之女都是如此。吴起杀妻,便可见功名要比女人重要的多,单纯为一个女子做这样的事,会让人看做异类。 对于魏王这样复杂的大脑,恐怕难以相信这么简单的解释,唯有接着编,再编一个更大的谎言,证明前一个谎言的合理! “大王可曾听过牛郎织女的故事?”秦梦并无回答魏王疑问,而是问了一个毫不关联的问题。 魏王很是纳闷点点头,回答道:“牛郎织女的故事妇孺皆知,寡人自然知道!” 秦梦点头道:“小子就实说了,自从小子认识左家姊姊,师父便时时到我梦中,几次三番的嘱托今生好生照料姊姊。小子开始不解,后来师父告诉小子,他就是天帝打落凡间的牛郎,而左家阿姊便是那织女。 大王你也听说过天上一日,世上千年吧!牛郎和织女被打落凡间,总是有先后,先师早了几刻时,那织女便晚了几刻时,这样便错了将近上百年! 师父的仙人记忆并未完全被天帝消除,加上身上保留一件当年织女为其制作的天衣,师父对织女一直念念不忘。那件天衣自然就先师所赠火龙衫。 左家阿姊便是师父寻找的织女,如今他已回到天上,也只能托徒儿照料。小子听说阿姊这次嫁于的人乃楚王室破落的屈氏,便为姊姊担忧,更生出这些法子留住了左家阿姊!其实小子也是喜欢姊姊的,只是年纪太小,不敢奢望,不想大王洞悉了小子之心。大王之恩,小子此生没齿难忘,定会向先师言明大王恩义的!” 第三百四十六章 就是不告诉你 秦梦似乎已经习惯了满嘴跑火车,张嘴皆是忽悠之言,深刻领会到一个谎言得用千百个谎言去圆的痛苦。 欺负古人对宇宙无知,又对外面星际世界充满了好奇的想象,秦梦大肆胡诌。 不过秦梦这胡说八道也是有根据的。 牛郎和织女的故事源远流长,诗经《大东》篇就将牛郎和织女星凑在了一起。秦梦穿越来这些时日仰望天空时,就常听人讲起牛郎织女的故事。 “天河之东,有织女,天帝之子也。年年织杼役,织成云锦天衣。天帝怜其独处,许嫁河西牵牛郎。嫁后遂废织纴。天帝怒,责令归河东。唯每年七月七日夜,渡河一会。” 故事里面牛郎和织女并非凡间人物,而是上天神仙,这多少与后世有些出入! 秦梦正是拿准这一点,将自己为红颜差点让大梁城翻了天的丢人事迹,硬是说成了为报恩义照顾下凡织女的仗义之举。 魏王听罢这才欢喜说道:“寡人还以为你小子为一女人做这些令天下人不耻的事情,看来是本王是多虑了,你小子有情义就堪重用!” 这时代你可以为功名,可以为恩义,可以为孝道去胡作非为,杀人放火,世人还会高看你一眼。若是你为了一个女人,做下一二事情定会被人唾弃千年,不亚于后世的绿帽活王八。 华夏五千年就是一部男尊女卑的历史,女字甲骨文便是一个屈膝的之人劳作的象形文字。凡是和女字沾边的动词都是坏事,比如妨,嫉,妒,妄皆是贬义。女人更一种财货,从帑字就可看出。刚从愚昧走出的战国时代更是如此。 魏王似乎已忘记去追问今夜诡异之事的细节。秦梦察言观色再加一把火道:“再过几年,小子就可为大王取来不死之药,到时大王修的仙缘,飞升之后定能在天上再次见到左清姊姊。若是左清姊姊,还能记得大王今日之恩,定会在天帝面前美言。” 魏王凝眉深思道:“小子你说你是文昌星君下凡,清儿是织女星下凡,本王为牛郎星所垂青,若是这样的话,来世飞升之时,我们相见是怎样一副光景呢?“ 北辰殿明亮的油灯,衬托的魏王白胖的大脸上红晕朵朵,似乎此刻就有些返老还童之象。 秦梦觉得可以点到为止了,谎话不能说多,说多了就会穿帮,到时再去费尽心思去圆非得累的吐血不成。 秦梦一股脑便将这几日自己精心打造异象的全过程合盘托出。秦梦这些所作所为皆是仙师所托,一切都是牛郎星君指点完成。秦梦也忽然明白原来教自己本事的高人既不是鬼谷子,也不是河上公乃是牛郎星君。 那夜空金龙制作的法子全是仙师所教,三条金龙代表牛郎织女以及他们的孩子,而大雁的羽毛乃是牛郎向织女表达真情的一种信物,大雁本就是男女婚姻信物,用白绒再合适不过。至于最后星星点点的异象,秦梦说那都是牛郎织女星相思化作的泪滴。 魏王追问金龙是怎么放上天去的,大雁羽绒又是怎么进入左清闺房的,牛郎织女的眼泪又是怎样飘到天上去的? 秦梦只回答了金龙乃是自己找的几个顽童放上天去的。至于羽绒怎么进入左清闺房的,以及最后星星点点的异象,秦梦却不解释,只说自己也不知道,都是师父所为。 魏王得窥神仙朋友圈一二,精神亢奋异常,留秦梦同宿,这令秦梦一眼不敢闭眼,生怕自己沦为龙阳君第二。不过魏王也不容秦梦休息,一夜不停追问天界之事。 秦梦抱定彻底忽悠死魏王的目标,将天上众神都给他详述了一遍,东方诸神以玉皇大帝为首,西方以宙斯诸神为首,精神不济发困之际,又将西天如来也加了进来,全部是一盘大杂烩,光是名字都够老头消化上几天的,至于这三大系统互不兼容,他更是听不出来! 天光还未大亮之时,老头子一个鲤鱼打挺,差点将床榻震塌。就在床沿迷糊的秦梦吓了一跳。魏王唤来寺人为其净面修容,准备早朝。 似乎只有秦梦一人精神不济,魏王手底下的所有王公大臣大夫客卿,全部精神抖擞的来听魏王训勉。子南真更是背了一个大大的包袱来到朝堂之上,这倒让秦梦喜不自胜。 秦梦觉得今日列位朝臣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古怪,昨夜一夜未归,有好多故事可以演绎,再说魏王本来就有喜好男风的案底,秦梦如今口干舌燥,只觉咽喉冒烟,懒得管他们说三道四。 魏王未开口,楚人的使者却先请求早些行了祭祀大礼,也好早日归国,正如秦梦和所有人意料的一样,楚人使者要求魏王将左家女子剔除婚姻之列。 魏王自然答应,为了安抚左清这位奇异女子,魏王将太史府的寒泉冈作为封地转封给了左清,左清便也成了一位封君,名曰:寒泉君。至于左太史的封地另给予补偿。日后寒泉君将协助大宗伯料理祭天祭地祭鬼神事宜。 对于魏王这个英明举措,秦梦举双手赞成。 至于那一包白绒,秦梦向魏王提议由子南真全权负责找裁缝大匠为魏王做件里袄,算作火龙五彩白绒衫被毁的弥补! 魏王也爽快的答应了。 下了朝堂,早有吕季朱万在宫门外驾车等候,秦梦亟需补觉上车就睡去,被魏王折腾这一夜困得要死,心底里真是佩服老头的精力矍铄。 秦梦刚进大宗伯府,卫君子南真和太史左襄便后脚跟了过来。 左太史要求秦梦解释解释昨夜的异象到底怎么回事,秦梦也只得将昨夜和魏王所谈牛郎织女的故事向未来丈人又讲了一遍。 左太史听完惊诧莫名,连声感叹:“我说吗?我早就占卜过我家清儿绝非凡人,乃是天女下凡,果然如此,看来我的推演并无过错,只是不敢确信而已!” 太史自然懂得占卜,史书留下的马后炮不胜枚举,秦梦也懒得理他疯言疯语,由他去了。 子南真嘿嘿得意。扒开秦梦的眼皮道:“咱们先给魏王作一件里袄,咱哥俩先不考虑,借着昨日那番轰动,用剩下的白绒多做几套火龙衫,全卖给魏王的叔伯子侄们,大大捞他一笔,秦子你看如何?” 秦梦烦躁的闭上了眼睛,对子南真道:“随你吧!” 崔广来了,见秦梦沉沉欲睡,便开始用秦梦教他的催眠法子,来套秦梦的话。 “在深邃的宇宙中,到处都如蔚蓝的大海,你一人徜徉在着失重的天际中,是如此惬意,有白云掠过,有微风拂过…… 全身放松,不要皱眉,呼吸平稳,快快睡去,快快睡去……请慢慢告诉我昨夜那星星点点是怎么回事?” 经崔广这一催眠,秦梦反倒精神了,翻身坐起来!对崔广笑道:“那是牛郎和织女离别的眼泪!” 崔广哪里肯信,秦梦做了一个鬼脸道:“就是不告诉你!” 第三百四十七章 纲成君蔡泽 崔广还欲纠缠,却被外面进来的田氏,野蛮打断,说道:“老崔,你眼虽小但却聚光,你看秦小子困成了什么样!这般下来,迟早累出毛病来,你就抓紧让他歇息会吧!若是大王的寺人再来,秦小子可就累惨了!” 崔广让满身母性的田氏给轰了出去,自从秦梦成了大宗伯,便被田氏这只老母鸡呵护到了无微不至的地步。虽说她做的吃食粗燥简单,咸淡不当,但这份关怀之心,却是真情实意的! 在秦梦的心里,最初她只是位心善的邻家大嫂,然而说也奇怪这么多时日的相处,秦梦已经进入了角色,愿意相信自己还是一个孩子,喜欢被她呵护的那种温馨感觉。 秦梦一口喝下田氏递上的一碗白面粥,眯着红红的小白兔眼睛,看着田氏在屋里为自己整理房舍,迷迷糊糊之际见她为自己盖好被褥便消失了! 太困了,秦梦沉沉入睡,昨日高度旋转的大脑,在睡梦中也没闲着。秦梦梦到了织女,果然和左清一个模样。她在天河岸上向秦梦挥手,而秦梦在蔚蓝如海的宇宙天河中奋力划船,似乎秦梦就是牛郎,心中郁积的相思马上就可以挽手互相倾诉了,然而就在相距一步之遥时,一队天兵天将从天而降,将左清生硬的拉开,一个头有牛角面容模糊的俊俏小生,阴恻恻的瞪视秦梦。 看着左清哭泣着被人掳走,秦梦心头涌起无限的悲伤,竟然哭泣了起来。谁知哭了两声,便醒了,睁眼再看房中静悄悄的,原来是一个梦,但眼上还挂有泪水。秦梦自嘲一笑,若是让人知道自己为一个女子而哭泣,不知魏王会怎么小觑自己! 秦梦屋中有动静传出,第一个进门的便是崔广,秦梦好笑,看来他对真相的追求很是执着。秦梦不打算全部告诉他,因为里面涉及到了墨门隐者,有这样一只潜伏力量存在身边很有安全感,秦梦很想占为己有。 昨夜放飞金龙那是豆蛋干的事情,放风筝已经不是绝密之事了,对魏王说也无妨。 左清闺房装满羽绒的龙穴,那是她和牡丹芍药自己挖出来了。这样一个和女子清白有关的秘密,大概谁也别想得到真相。秦梦更不怕魏王去调查。 至于星星点点的异象,那就是后世的孔明灯。孔明灯的原理简单,但没有纸却是万万做不出来的,丝布能当书帛却替代不了致密性强的灯纸! 秦梦还是在樊大同杀猪时从猪尿泡上得到的启发,前世儿时家中杀猪便经常用那东西当气球来吹,致密性好,将他用竹篾撑起来,比纸都轻薄。鲁望他们将秦梦发明这个神奇玩意称作天灯。昨日是他们潜入左家点的天灯。 三条金龙,代表一家三口。大雁的羽绒,代表牛郎鸿雁传情。星星点点的天灯,代表牛郎织女相思泪。一副凄美的爱情画卷便被秦梦描绘了出来,没想到自己紧急时刻的应急创作竟然这般才华横溢。 崔光见秦梦起床,便殷勤上前伺候秦梦洗漱。真是不敢想日后的牛逼逆天的黄石公,现在竟是这般模样,秦梦一觉醒来浑身清爽,见到崔广如此,心中有些不忍,便说道:“老崔不可如此,我视你为兄长,怎可如此折辱自己!” 崔广却丝毫不在意,瞪着大小眼谄媚道:“求知,就如寻找天地的火种,天地漆黑一片,谁还在意是摸,是爬,是滚,是打?小师叔不是经常教导老崔,要有一种态度,一种虚心求知的态度吗?这对老崔算什么折辱呢?小师叔不会将自己说过的话给忘了吧!” 秦梦还真忘记了,这段话如有钱能使磨推鬼,有本事能使天地换新颜一样同属于后现代风格,自然是秦梦所说,但一天说那么多话,谁还能都记得住?令秦梦感动的是,没想到崔广是位有心人!不知自己百年之后身后能否出现一本《秦子》,是用来记录秦梦与弟子言行的书籍。 秦梦乐得崔广这般可爱,随便洗了两把脸对崔广说道:“今天杀猪,改善生活,将府中肥猪吃光,我们后天回家!至于那星星点点的天灯,杀完猪后,再亲手传授与你!” 崔广这张大嘴巴,将要回家的消息,散布了出去,大宗伯府上,上百的乡亲们闻风欢腾起来,他们也思家了,虽说大宗伯府富丽堂皇,但却没有繁阳家中的草窝自在。 秦梦也确实在这里呆不起了,二三百人的吃喝,确实是一个大问题,前些时日,魏王所赐的百金,让自己收买人心全掷了出去,现在想来很是后悔。齐王剩余的几十金,也被这几日给挥霍光了,如今都是用的崔广的金子在度日,恐怕在待上十天半月,就该卖大宗伯府度日了,乡民们自带有干粮也能凑合,不过秦梦如今有地位了,怎能让奔命几百里为看自己最后一眼的乡亲们受苦呢? 思来想去,回家自食其力最不丢人,带上那百八十个奴仆,一块回家参加生产,耕种土地,养蚕织布。 大宗伯府再次被孩子们糟蹋成了大杂院,负责门禁的吕季慌忙来报,说是有几个秦地装束的人过来拜访秦梦! 秦梦大感意外,如今魏秦,处在大战边缘,秦人还敢前来大梁,不怕被当做间细抓了。秦梦随即一想,也只能是秦王使者敢来。 秦梦用袖子擦擦嘴角肯骨头的油渍残渣,便随着吕季来到了门外,果然见到一队秦人甲士,抬着不少箱子在门外等候,最前面是一个书生打扮的秦人,不过朝脸上看,却不敢恭维,朝天鼻,端肩膀,凸额头,塌鼻梁,罗圈腿。 来人见到迎过来的秦梦,便上前欠身拱手道:“鄙人秦王使者纲成蔡泽,见过大宗伯!“ 蔡泽,好大的名号,秦梦自然知晓。蔡泽出道之时霸气侧漏,曾扬言他蔡泽一来秦国,范雎就该让位了!世人嗤笑他痴人说梦时,还就验证了,蔡泽一跃成为昭王座上宾,从此天下闻名。 不想秦王使者就是蔡泽,秦梦上前见礼道:“小子见过,纲成君,有失远迎,恕罪!” 蔡泽有些迟疑道:“大宗伯,此言谬矣,蔡某,怎敢以君当之,如今在秦国朝堂,是个闲人,何有封君?” 秦梦哑然,是自己出错了,史书记载他为纲成君,看来此时他还未被封君。秦梦当即改口道:“非也,非也,现在不是,将来是!小子观先生相貌,必是封君之人!” 第三百四十八章 阴险的秦人 蔡泽狡黠的一笑道:“秦子果然是高人弟子,精通相面之术,在下大梁曾有一好友,名曰唐举,也是这般赞誉,蔡泽心中恐慌,不敢自居。” 蔡泽口中的唐举,秦梦这些日子早有耳闻,听说相面之术精妙绝伦,曾有赵人李兑前来相面,唐举曾预言百日任赵相,果不其然让其言中。 秦梦心中自然不信,史书记载曾唐举还曾给蔡泽相面说他还可活四十三岁。若是唐举这么厉害,那岂不成了真神仙了!有空定要去会会此人。 秦梦再寒暄几句,迎蔡泽进府。 不想蔡泽却推辞说道:“在下身有急事,还需即刻赶回安阳,就不进府叨扰了,请秦子见谅!这些箱中财宝都是秦王以及吕相特意嘱托在下当面交与秦子的,感谢秦子几次救公子与危难之际! 在下从安阳来,曾经专程前往繁阳,不想扑了个空,打听才知秦子在大梁遭难,这便马不停蹄赶来。本想以秦人使者身份向魏王求情,不想秦子因祸得福被魏王器重,蔡泽甚是羡慕!” 秦梦冷淡的说道:“羡慕啥啊!差点没死!这里面不会就有你们吕相搞得鬼吧!” 一句话出口,蔡泽当即僵住,蔡泽尴尬的笑笑,再次欠身施礼道:“哪里!哪里!吕相还让在下转告秦子,若是不弃,就来咸阳吧,保管没人敢动秦子!” 秦梦听出了几分意思,不由哈哈大笑起来,蔡泽也附和着笑了几声,秦梦和蔡泽对视一眼,似乎不言而明! 蔡泽令一众甲士将十几箱子悉数放在门口,他上去,一箱一箱的打开,还是如同上回紫檀木的箱子,仅箱子就价值不菲! 秦梦暗骂蔡泽看似客气,这手来的简直要人命,你若是真想送礼,你就抬到院内,你这般光天话日之下将盛满华丽丝锦,珠光宝气,金铜钱财的箱子打开,这就是赤裸裸的栽赃诬陷。 不大一会,门前就开始热闹了起来,大宗伯府门前本就有不少百姓过往,他们那里见过成箱的金银,成箱玉器,纷纷驻步观看。 秦梦摇头,看着蔡泽的小眼睛,真想上去臭扁一顿。 秦梦阴鸷的看了蔡泽一眼道:“就这么多财货吗?”蔡泽道:“回禀大宗伯,吕相说了,秦子若嫌少,尽管再开口!” 秦梦道:“我能不能理解为这是吕相这次没弄死小子的补偿?” 蔡泽干笑两声道:“秦子误会了,吕相向来爱才,这次让秦子受到惊吓确实是意料之外!吕相还颇为自责!还好你无大碍!” 两人你来我往,旁人自然摸不到头绪,崔广却看出了门道,上前说道:”正愁无钱无粮,秦王吕相大方,我等草民,自然不敢推辞,不如速速抬进院中来吧!” 秦人哪里这么容易便会抬进院中。 秦梦背手站立在门槛之上,挥手制止了崔广道:“无妨,蔡卿不是还急着出城吗?那就走吧,将礼物留下即可!” 蔡泽呵呵一笑,拱手道:“失礼,失礼,在下也是奉命二位,不叨扰了,再会!” 蔡泽上了马车,领着一众甲士扬长而去! 秦梦发话道:“莫要往家中抬,今日就放到此处,我定要等着看会是怎样一副光景?” 对于秦人的阴险伎俩,秦梦似乎并不惧怕!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这种力量是强大的!秦梦深深体会这种可怕! 秦梦来大梁城不过十数日,却一跃成为大宗伯,更是魏王身边的红人。 不知多少眼红之人提起都会气的吐血,大王案头的弹章都堆满了,皆是弹劾秦梦的,理由数不胜数,有说秦梦妖言惑众,有说秦梦不懂礼仪,有说秦梦和秦人不清不楚的!这些都是龙阳君先前卖好透露给秦梦的,这便让秦梦早一步有了防备! 然而今日蔡泽将这么多财货放置在门口,不亚于导火索,若是处理不好,不知还会有多少人再进一步弹劾秦梦。魏王自己就曾说过三人成虎,曾子杀人!何况秦梦一个毫无根基之人,尽管魏王现在向往神仙,不会在意如今的流言蜚语,但保不齐事情压多,日后不顺魏王的心意,秦梦生怕到时候提旧账! 秦梦心中始终防着吕不韦,就连龙门和龙阳君鼓动太子篡位之事,秦梦都认为这里面似乎都有秦人的影子。 对于蔡泽这两日的行踪秦梦在了解不过,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也许一两句话就能防范到一场危机。 这场危机的对象就是秦梦!秦梦万万想不到,秦人在魏国的势力竟然如此强大,可以左右魏国朝堂,现在想来,魏王为何要和王弟无忌唱双簧,原来魏国的魏奸真的不少! 秦梦深感幸运那日出城听到门吏对姚仲无意问道:为何秦人使者从夷门而入? 这句话提醒了秦梦,自己所遭受的大祸并非自然生成,而是有人预谋!这人很可能就是吕不韦。 吕不韦即位秦相之后,很想有所作为,在他面前最大的对手便是信陵君的威望,将信陵君弄臭,直接就能破坏连纵。而信陵君最大的劲地便是晋家以及晋家后面的太子一派,然而突破口便是繁阳事件。 秦梦悔不该当初留晋布一条性命,反而被秦人所有,将晋布重新踢了回来,不亚于将晋布定了性的事件拨乱反正,再次令魏国朝堂陷入了纷乱之中。 秦梦想想都后怕,从那日之后,秦梦便让墨门隐者监视秦人使者行踪,不想他们活动异常活跃,所贿皆是朝中清廉正直重臣,秦人贿赂的目的令秦梦吐血,没想到秦人大公无私毫不利己,皆是为自己前途着想,希望重臣多多扶植繁阳小子! 反其道而行之,这一招好阴险!秦梦不得不佩服秦人的计谋,今日蔡泽能来,一为了却秦王答谢救赵正公子之意,二是用此再挑起魏国朝堂窝里斗!秦人手段可谓阴险! 若是自己不死,见到秦王子楚那天,他定会不知情,而吕不韦也会笑笑了事! 今日的危机,秦梦早有了对策!蔡泽此来,算是再给声誉日隆的秦梦锦上添花! 第三百四十九章 蛇蝎 秦人,那是虎狼的代名词,不亚于恶鬼,他们战场上英勇无敌,以收割脑袋为乐趣,让山东六国的甲士闻风丧胆。六国百姓一致认为秦人心如蛇蝎残忍无比,大梁百姓更是多此见闻,父兄子侄死于秦人之手者也不在少数,百姓自然视秦人如仇敌。 大宗伯就是一个传奇,是上天文昌星君下凡,是慈悲仗义知恩图报的才俊。今日秦人使者登门送礼,还被大宗伯严厉拒收在外,见此情形的百姓无不拍手称快,大宗伯犹胜那些满脸胡须位高权重的长者。 毕竟见证蔡泽送礼的人还是少数,大多数围观的百姓却不知根由,胡乱猜测下来,什么五花八门的说辞便都有了! 阳光之下,十多箱的金银财宝,丝锦皮货,更是熠熠生辉。大宗伯府门前的百姓越聚越多,然而大宗伯府大门紧闭。吕季不无担忧的看着自家主公的财货,生怕遭人哄抢。 然而主人有令,也只能抱着肩膀隔着门缝冷眼旁观,他颇为感叹自家主人却非一般人物,面对如此财宝竟能毫不动心,扔到门口置之不理。 偶尔从大宗伯府的墙头窜出几个追逐玩耍的顽童,好奇的围着箱子转上几圈,便会被人群里暗中保护秦小子财宝的繁阳乡民喝退! 围观百姓眼中充满了贪婪的欲念,更多的却是疑惑不解。情况不明下,谁也不敢轻易犯险去哄抢箱中财宝! 魏差从魏王那里骑马疾驰而回,进了大宗伯府,见到秦梦没事人似的和一群孩子打闹玩耍,只是无奈的摇头,说道:“回禀主公,寺人以大王安睡为由拒绝通告,老仆也就未见大王!无功而返,希望主公莫要责怪!” 和孩子玩得不亦乐乎的秦梦,骤然停下来说道:“也是,昨夜大王和小子一夜未眠,自然此时在睡觉!都怪小子适才没想起此事,让魏伯白跑一趟!还请魏伯见谅!” 秦梦以魏伯尊称魏差,那自然是看魏王的面子,今日让魏差知会魏王秦人送礼之事,算是表明自己对魏王的忠诚。至于魏差到底见未见过魏王?魏王有没有下达指示?或者魏王就想看秦梦如何处理这次危机而故意这样做的?这些对秦梦来说都不重要。 因为重要的事情即将开锣上演…… 院中须贾,唐秉,崔广,吴实,周术,朱万,樊大同,田氏,静立墙角,都在愣愣看着秦梦与豆蛋他们嬉闹玩耍,他们真是替秦梦着急,弄不明白心大的秦梦这要弄那般? 朱万忍不住先开口道:“吕不韦行商做贾之时为人还相当仗义,然而位高权重后便成了心狠手辣之人,此人今日之举尤为不仗义,若真想答谢俺们秦子就偷偷送至府上就行,如此炫耀示人,这不是陷秦子于魏王猜忌之中吗?” 崔广道:“小师叔,那么多钱财放到外面也不是办法,眼看天就黑了,若是强人趁乱下手,丢失钱财是小,失了大宗伯府的脸面是大!要不先将财物搬进府中再作打算?” 须贾嘿嘿笑道:“小子,这就是个难题,要与不要,你小子都惹了一身骚,朝中大夫们自然要弹劾你与秦人之间的不清不白!大王不来,老夫也一时无计可施!” 秦梦却不以为然,对还在啃骨头的朱家道:“去将打更用的铜锣搬出门外,为师要用!”又对樊大同吩咐道:“有劳樊爹爹带些人多取来些艾草!和小子一起到府门外看热闹!” 众人面面相觑,随朱家敲锣开道,吕季大开府门,秦梦来到门外,兼做保安的繁阳乡民主动向后退去,府门前的地方便敞亮了起来。 子南真早已问讯赶来,颇为关切向前询问秦梦如何行事。他自然明白此事事关重大,秦梦非一介白衣,如今也是魏王手下宠臣,秦人如此之举自然构陷多一些! 他和秦梦如今就是同盟,荣辱与共,他卫国中兴的前途大业还亟需秦梦指点,他这个好搭档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子南真身后一伙皆是魏王的叔伯子侄,都是重量级人物,是子南真巴结他们,不知用什么条件才换的他们过来。子南真想借此见证秦梦的清白! 秦梦很是满意子南真的作为,向诸位魏氏宗族见过礼后,小声对子南真说道:“借君侯身上斩妖宝剑一用,今日一役,论功行赏君侯乃是第一功!” 卫君子南真很是糊涂,不明白秦梦所言何意,只能退到后面和诸位魏氏大佬冷眼观看。 秦梦手持子南真明晃晃的宝剑,在箱子中间挺剑行走,仿着后世戏台上人物,拿捏姿势,塑造身段,不断挥舞长剑。突然突然就站定大喝一声:“哟嗨!大胆蛇蝎秦人,今日来到我门前,放下财货便就走,定是不怀好意!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快显灵!” 秦梦挥剑向那些制作考究的紫檀木箱子底部刺去,发现木头很硬,剑很软,根本刺不穿便将折弯了! 秦梦心中大骂不好,这算是意料之外的失误!就在此时,大地轰轰动了起来,从城里方向来了一众骑兵,为首正是公子魏牟,烟尘铺满而来,看热闹挡道的百姓纷纷让路躲避。 没想到公子魏牟率领的一众骑兵驻立在大宗伯府门前便不走了。魏牟大概听说了大宗伯府门前的稀奇之事,是特意赶来观看的!秦梦见他马上挂有丈八长矛,便向其借用。 秦梦本想再耍一遍长矛,来渲染一番气氛,不想掂量了掂量,这个铁棍甚是沉重,无论如何耍不起来的!秦梦只得省略了这一环节,直接用长矛将箱子底挨个扎了不少窟窿眼! 上等紫檀木的箱子被这样糟蹋,秦梦也颇为惋惜,不过眼看大事将成,这便算不得什么了!秦梦将铁矛还给魏牟,接着从怀中拿出十几张布帛制成的鬼画符,悉数交给声后唐秉等人,让其贴在箱子上! 秦梦在每个贴有黄布条的符咒前神神叨叨嘀咕一阵!这才命令环立周围怀抱艾草的家丁点火,只见呛人的浓烟四起,家丁学着他的模样,皆用烟去熏箱子。 就在大家不知大宗伯这是搞的什么名堂之时,令人可怖的怪事发生了! 秦人所送箱子中哗啦啦作响,初始之时,声音微小,随着秦梦手指嘘嘘示意大家屏住呼吸静而观看时,只见一活物从箱中缓缓爬了出来! 第三百五十章 大梁第一楼 金色的夕阳余晖照耀下,一条翠绿的长蛇从箱子中爬了出来!顿时惊得人群连连退步。有人高呼:“是蛇,快看是蛇!” 这才是奇异现象的开端,随着人们不断的惊呼,越来越多的绿蛇从箱子中爬出来,人们适才的好奇,顿时转变成了一种恐惧,围观百姓本能的向后退去,就连奔命铁骑的坐骑都在不安的退却。 更令百姓恐怖的是不仅有吐着红红芯子的蛇,还有一只只的大红蝎子,一团团的毛茸茸的蜈蚣,以及不知何物让人见到头皮就发麻的虫子不断从箱子中爬出来。这些令人恐惧的毒物爬的到处都是,几乎将箱中金银玉器,丝锦绸帛全部遮盖住了!从远处来看,似乎满箱的金银都变成了蛇蝎之类的毒物! 随着这些令人可怖的毒物向人群爬去,看热闹的人群中开始了一阵阵的骚动。有些自家持艾草熏烟的仆役都被满地的射虫吓得连连不断后退,再不敢熏烟了! 秦梦看似毫不在乎,还颇为不屑的鄙视自家仆役的胆小怯懦,其实他心里早已到了崩溃的边缘,若他不是主角,恐怕早被这毛骨悚然的场面吓得拔腿就跑了。秦梦想不到墨门隐者办事如此实诚,交代他们象征性的放些蛇蝎进去,却没料到放了这么多进去,也着实难为他们从哪里寻来这么多毒物的! 戏演到这里,基本成功在望,只差最后的收尾阶段。秦梦让抱艾草熏烟的仆役全部退下,他硬着头皮看似闲庭信步的来到一个原先装满玉器的箱子前,用小手捡了一条制作精美的玉带,向百姓展示了一遍。 而后从身边仆役手中取过一把艾草熏在玉带上,人们在不明何故这样做时,浓烟中的玉带依然变成了一条柔软翠绿的小蛇了,秦梦调皮的将小蛇抛如人群,人群惊讶之余,惶恐的连连后退,蛇掉在地上了翻了两个滚便蜿蜒爬走了。 在场之人无不惊骇莫名,秦梦呵呵一笑道:“大家看到没有,秦人才没有这么好心,看似给小子送来了大量金玉丝帛财物,其实每件钱财上都附有蛇蝎之物。小子若是收下后,岂不今夜就被这些毒物给毒死了吗? 他们定是知道了小子受仙师所托来维护大王社稷,想用此法子毒害小子,好让小子不能再为有德仁慈的大王效力,身死的同时落下一身的骂名!小子对他们这些秦人的龌蹉之举早已看破,想诬陷小子是他秦人的间细,恐怕诸位也不会答应吧!“ 秦梦还不忘互动,底下观众有不少繁阳乡亲,郦道,颜六指等高声回应:“大宗伯文昌星君下凡,岂会被秦人手段所蒙蔽!” 秦梦颇为领袖气质的双手压一压,差点袖中的玉带掉出来,手中着实捏了把汗,心想这和毛薛二公学的手艺还需刻苦练习才能穿帮少丢人啊! 秦梦高呼道:“请乡亲们放心,秦人的阴谋不会得逞!小子要将些金银财货用法力将阴邪之物熏干净,再在此建一座宝塔,永世震慑毒物,好让我大梁百姓安居乐业!” 人们听到秦梦主旨明确的演讲,无不咒骂秦人的阴险,幸亏当时没动贪念,否则下手取走一两件,岂不将会被蛇蝎毒死! 人们不断交头接耳,互相打听议论,称颂秦梦的英明睿智,佩服仙人弟子的不俗,突然便有人高呼问道:“请问大宗伯,什么是宝塔!”一嗓子引来更多人的询问。 这一问还真把秦梦给问楞了,塔是佛教产物,此时印度佛教还未传到中土,自然无人知晓何为塔了!秦梦心中暗笑:”没想到无意之中的许诺又让自己干了一件出风头的事情!” 秦梦一时也给百姓解释不清,只是应付说道:“别急,等建出来后,大家便明白了什么是宝塔!” 秦梦吩咐仆役将箱子上的蛇蝎毒物赶跑了,而后将箱子合好,摞在了一起,将未燃尽的艾草围住箱子,接着点火再熏! 大功告成,秦梦很是满意今日自己的表演。得意之余邀请公子魏牟以及诸位魏氏宗亲到府中一叙。 几位大佬今日亲眼所见奇人异士秦梦神乎其神的法力,无不惊骇,昔日心中的疑惑一扫而净,个个起了巴结之心,纷纷应邀进府。 秦梦用刚蒸制好的樊氏罐肠招待贵客,诸位大佬哪里吃过这等稀奇之物,辛辣过瘾,简直回味无穷! 魏牟向几人炫耀道:“魏牟不才比大家多吃了一次,前日沾大王的光,就品尝过此等美味!” 众土豪无不艳羡,魏牟接着说道:“大王今日睡前还惦念此物,很想再吃一回!但念及田氏君要回乡,樊婿也得回去,大王便好生的遗憾!” 秦梦没想到魏王这么爱吃繁阳罐肠,心里很是欣慰,不断向众人告罪,决定在让樊爹爹做上一份,孝敬魏王。众人提议何不在大宗伯府建一家酒肆,将繁阳的美食,全部放在此处,若是大王想吃了便来此岂不顺了大王心意了!“ 秦梦本是应承答应,不想几人却将此事当真了!大家自然都有巴结大王之意,诸位又是位高权重之人,手上资源太过丰富,不就一座酒肆吗?闲暇之时自己也能过来解解馋,满足口腹之欲! 他们说干就干,当即指派自家仆役,找来熟练人手,请来修屋建房的大匠交给秦梦营造酒肆。 秦梦突然觉得,既然要干,这里又是自己地盘,不若好好规划一番,反正周遭也无人家,不如在此,修建一处庄园,吃喝玩乐,一条龙,也为自己多开辟一条生财之路!也好让子南真结交贵人为日后货通天下准备!子南真一听当即拍手赞同。 第二日中午时分,魏王率领群臣,来到宗庙前祭祀先人,秦梦点过火,升腾起的烟柱直飘天际! 秦梦回禀魏王,天帝同意魏楚联姻,今日大吉! 魏王祭祀后,楚人领着众多魏人女子,告辞魏王离开了大梁。 魏王颇有兴致的问起秦梦道:“听说小子你要在大宗伯府为寡人建一酒肆,可有此事?” 秦梦答道:“回禀大王,确实如此,酒搂名字小子都已起好了,名曰:大梁第一楼!” 第三百五十一章 商业宏图 魏王连夸好名字,秦梦愣住了,全然不理解这个名字如何好?秦梦起名本无它意,在自己的未来的商业宏图中,首建的第一栋当然叫第一楼。 而后接着盖第二,第三,第四楼,直至将大宗伯周边荒地全部开发完毕,秦梦的吃喝玩乐一条龙的娱乐王国便会打造完毕。 “秦子,深得寡人心思,第一者,王也!处处为寡人着想,也真难为你了!”魏王望着远行的车队,自然自语说道。 秦梦无语,后世用烂的名号,在这里竟是这般神圣,第一就是第一,幸亏是借魏王名号建的酒肆,否则乱起名字还是僭越之罪。 随着车马消失在了视野中,魏王落寞的说道:“昨日答应你返乡,寡人今日就有些不舍了,和你小子说话甚是爽利,从你身上看到了几分龙阳的大胆,龙阳那小贱人逃走,竟将寡人的心也带走了!” 秦梦更是无语,看来魏王真是宠爱龙阳,秦梦突然问道:“龙阳能逃哪去呢?” 魏王指指西方道:“除了秦国还能去哪?他就是秦人布置寡人身边的一颗棋子,本王一开始就知道,本想着将他铲除还会有其他间细便留他下来,不想一来二去,寡人还就待见上他了!” 这时有寺人来报,说太子将要西去,想见大王一面。魏王胖胖的脸上抽动了一下,长叹一声道:“不必见了,王家无亲情,代寡人转告他好自为之,让他牢记他是魏氏子孙即可!” 魏王的话语满满都是苍凉,秦梦算是明白他为何还对龙阳君念念不忘了,人若真活成了寡人,纵使长生不老,又有何乐趣呢?是他想活成孤家寡人的吗?自然不是,而是他那个位置就是寡人的位置。 寺人走后,魏王回头看似对秦梦说话,又似在喃喃自语:“秦人那里不会亏待了他,他还有用,寡人这样做,也是为了他好!他若是有你一半的智慧就好了,可惜为人所惑了!” 魏王接着又可怜兮兮的说道:“有你小子在身边,寡人还算有些乐趣,昨日你在大宗伯府前施法揭露秦人的蛇蝎心肠,寡人都听说了!没想到你小子能处理的这么巧妙,不给愚笨朝臣落下话柄,这很是让寡人欣慰!你小子能否将昨日的戏法给寡人透过底,让寡人孤寂的心聊以慰藉!” 秦梦恍然,原来魏王老虎扮猪是在这里等着自己的。 魏王这根老姜还是对自己将信将疑,秦梦觉得有必要再次对其洗脑:“大王你可知相由心生的道理,天下一切事都逃不出老天的法眼,小子虽非仙人,但凭着师父的指点,自然会些显露心相的法门,秦人给小子送的虽是金玉财货,但却祸藏了蛇蝎之心!大王你说是与不是?” 魏王点点头,自然赞同秦梦的说法。秦梦故作生气接着说道:“小子将秦人邪恶用法力展示了出来,大王你却说是戏法,这让小子很是委屈,诚然小子使用过一些伎俩,但也只不过是法力修为不够的无奈之举!昨日那却是小子的真才实学!” 魏王总在相信和怀疑之中徘徊,皆因为繁阳之事,他从信陵君了解的过于详细,先入为主,让他觉得什么事情都是秦梦的谋划和诡计!虽然聪明但哪能及的上多了两千年见识的秦梦,魏王也是试探之言,见秦梦动怒便也就信了。 尽管魏王不舍秦梦离去,但秦梦还是要回府打理行装,明日好上路回乡。 秦梦刚一回到家,魏差便兴匆匆跑到秦梦跟前,向秦梦报告核算秦人馈赠十几箱子财物的价值! “什么千金之巨?”秦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 “可不是,单金子就有四百金之巨,各类玉石更是数不胜数,里面还不乏上古老玉,看来秦人真是富有!”魏差不禁啧啧称奇。 秦梦这几日也看出了魏差颇善经营之道,便对魏差说道:“魏伯,您愿不愿和小子合作一把,开辟出一片商业新天地,做天下的巨贾?” 魏伯眼睛发亮对秦梦说道:“主公有事尽管吩咐,如此这般言语,便和老仆生分了!若是这般老仆还不如死了算了!” 经过这些时日的观察,他能感觉到秦梦真非一般人物,处理事情老练稳重,行事作风出乎意料,确实有几分仙人弟子神秘,遇见这样的主人,自然需要小心应付。 秦梦摇头道:“小子别无所长,一无胆量二无才华,唯有几分见识,自然知道想干好一件大事,非一人之力,需要众人齐心合力。魏伯也领教过吕不韦和宋家的经营之道,小子这套却截然和他们不同……” 魏差此次算是真正领教到了什么是仙人弟子,果然大宗伯的每一句话,没一个想法,都透露着新奇和诱惑。 “提成是什么东西?干股又是什么玩意?”子南真不解道。 秦梦滔滔不绝讲述道:“小子已规划了章程,等我们将大梁第一楼及其配套的第二楼第三楼等等建好后,按此执行就是了。君侯这些琐事不必知晓,这都是下面办事仆役知道的细枝末节。 君侯只需维护好大梁魏王宗亲的关系就是大功一件。秦人此次所赠钱财,小子悉数投到这里,小子和君侯一人占三成,魏差占一成,其余三成悉数分给大梁城有头有脸一百零八家! 账目明晰,他们可以派人监管收支,这便又杜绝了魏差独掌大权贪污舞弊的可能,另外安抚了这些人,才能将生意平稳的做下去。他们空手而落实惠,千金之巨,就算百分之一也是十金,他们何乐而不为? 咱们的地盘不在大梁,而在濮阳!这里算是搂草打兔子的意外之喜,魏差本就是魏王的人,让他掌管这里的一切自然再好不过,有钱赚不说,这片产业在这里,我们大家其乐融融,既能维护人脉结交朋友,还不用太操心,岂不两全其美。” 秦梦讲述的那些东西,子南真从未听说过,更无法理解一个老仆能和主人平等分享所获,但他明白秦梦这套东西确实可以激励人心,做到人心所向! 第三百五十二章 狡兔三窟 太史公曰: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谁都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虽对魏差了解甚少,秦梦可以肯定一个不惑之年的人,身后必有一群老少等着奉养。人心趋利,还是那句老话,有钱能使磨推鬼。秦梦相信百金之利足以让魏差失去免疫力。 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子南真也是从贫困中走出来的,自然深谙此道,对秦梦的决定甚是拥护。 卫君怎能不拥护,千金又非他的钱财,秦小子如此慷慨大方,大手一挥就给他卫君三成,这三成可是三百金。昔日里在濮阳为了点蝇头小利,挨个盘剥濮阳商贾,还不忘捎带自己家的家臣,子南真现在想想都觉的不好意,今日若接受了秦梦的馈赠,倒显得自己一个世家贵族忒小气了。 “寡人……不,愚兄是无论如何不会收下你这些钱财的!沟通魏氏宗族之事,自是愚兄分内之事,请秦子收回!”子南真言辞恳切的拒绝道。 “君侯昔日百金之恩,小子磨齿难忘,今日小子虽称不上富贵,但已风光了!小子自然不会得意忘形,忘记昔日君侯的恩情1不就是三百金的干股吗?这和你我的情谊相比算的上什么呢? 君侯若是不要,岂不就和小子生分了!日后我们还怎么一起共谋大业一展宏图!大梁波诡云谲,是个是非之地,绝不是小子安身立命之地! 别忘了小子是高人弟子,看得远思,虑的深!日后濮阳就是你我的安身保平安之地!君侯又不是没见过鲁公国破家败那副悲惨模样,卫先君之死想必君侯记忆犹新吧!昔日孟尝君有三窟,小子还要为君侯谋六窟!日后你我休戚与共,还分如此清楚干什么? 小子觉得卫多君子,自然君侯也是坦荡仗义君子,值得小子托付终身!君侯……不,兄长,小弟这番话诚挚之言,不知能否说动兄长接受了这三百金的干股呢?” 秦梦觉得这几日在大梁城中红的发紫,世人视自己为仙人。卫君对自己也越来越谨慎,越来越恭敬了!甚至还感觉出有些生分!这对自己很是不利,虽说卫君是个傀儡,但在濮阳也算是名正言顺的土皇帝,六国皆灭,独存卫国,跟着子南真自然会沾些好运气! 卫君子南真是真的被秦梦这番言语打动了,颇为动情的对秦梦说道:“爱我者,只有贤弟一人矣,天下之人皆认为我是一个窝囊赘婿。前日魏王明说樊爹爹,其实就在训斥我,那日愚兄真想一头撞死!既然你我以兄弟相称,那我们结拜成生死兄弟如何?日后若是兄长不在了,你就做卫君,妻儿姬妾都是归贤弟你!” 秦梦不敢也没兴趣,年龄放在那里,当婶娘孝敬还说的过去! 虽有刘关张桃源三结义流传千古,但是秦梦还是认为结拜之事不靠谱,昔日刘邦项羽那也是结拜兄弟,却上演一幕“你父即我父,若烹父记得留一块肉给我吃”的狗血剧情! 但形式还是要搞得,也就让子南真落个心里安慰,可能卫君会忌惮自己所说誓言,但秦梦却是无所谓自然不相信天打雷劈的誓言! 秦梦说道:“此时不可张扬,情谊之事,乃你我两人之事,若是太多人知道反成累赘,兄长不如这般,你我就在屋中歃血为盟,日后在外以主仆相称,在内以兄弟相称?” 秦梦不容子南真推辞,便让朱家出去拎过来一只大雁,交与子南真手中。子南真用剑割断大雁脖颈,将血涂在自己和秦梦嘴上,而后带头盟誓道:“今日我和秦梦贤弟杀禽歃血,告誓神明,若有背违,欲令神加殃咎,使如此禽也!” 黄昏之时,秦梦拜访了左老夫人和左太史。来向他们辞行。 这次进左家,受到的礼遇和以往截然不同,左老夫人亲热的如同见到了自家亲贤孙,左太史却有些了不自然,言谈举止略显尴尬!秦梦这次拜访,没有见到左清,悻悻然离开了左府!料想定是左姬说了自己和左清的婚姻的大事!女儿家有几分害羞了! 在太医苑向子阳子豹辞行时,秦梦没想到夏无且从临淄回来了!一副垂头丧气之态,秦梦与之寒暄,他也只是应了两句,便羞得不敢再见秦梦了!秦梦感叹这就是地位差距的不同,引起这个小少年的嫉妒之心。 晚上秦梦召集了临淄行前的那八队繁阳乡民在自己房中地下密室中开会。秦梦向他们宣布了自己的伟大的商业计划,让他们一家出一人参加大梁第一楼的经营。 第一楼若是只有樊氏罐肠,肯定三两月就会倒闭。若是集众所之长,那就会成为真正的大梁第一楼。繁阳罐肠,繁阳蒸馍,繁阳花卷,糖包,饺子,羊肉汤,都要入驻。 秦梦还谈到,日后斗鸡走狗竞技场建成后,必会折损大量鸡狗,到时开发一种大盘鸡狗之类的美食定会大卖。洗浴中心完工后,客人洗过澡后必定饥肠辘辘,美食生意更是会兴隆!还要建成大梁最大的馆舍逆旅,到时四方之客都要吃饭!总之大梁第一楼是基础,希望乡民都要重视起来! 秦梦提起他们昔日所赠不多的钱礼,说道:“几月前,小子收下你们的赠礼,心中就已许下宏愿,日后定会百倍千倍奉还,今日小子觉得是时候了!” 秦梦吐露的这个商业宏图更为广大,令所有在座繁阳乡民瞠目结舌!秦梦在大宗伯府所建一切,都是为了服务一个更大计划。 所建这一切不只是盈利,而是为了吸引四方商贾,这才是整个项目计划的最终目的,至于大梁第一楼,洗浴中心,博彩竞技,都是招揽四方之客的噱头,为的就是结交途经大梁的四方客商,将生意做到天下去。 秦梦还是有私心的,没有将此想法与卫君分享,就是想着狡兔三窟,不能总是依着子南真一家。 乡亲和他秦梦一无所有,自然不用顾忌什么祖宗祭祀,为旁人所要挟,若真到了最后走投无路之时,还可学孔子,乘舟浮于海上。 第三百五十三章 公司 在座八家虽说是精明之人,但脱不开见识的短薄,哪里想过这么长远,更不明白来往行商身上有何利润可赚?交头接耳之下秦梦已经看出了他们信心不足。 郦道站出来说道:“秦子,你谋划的大梁第一楼的吃食,以及后面的澡堂子,还有斗鸡走狗的场子,逆旅的生意,这些挣钱我们都懂。但是四方过往的行商,和我们有何关系呢?怎么用他们来挣钱呢?” 秦梦夸赞郦道这个问题问的好,接着说道:“蒸馍利几分?现在随着大梁城大家开办的蒸馍作坊兴起,已经不再那么稀罕了,将会走向我说的没落!今日我在大宗伯府所建的一切高堂明馆,也会随着战火而烧成废墟,唯有什么能长存?诸位乡亲可曾想过?” 若非秦梦传艺让他们走出了繁阳的小天地,大家早已饿着肚子上炕睡觉了,哪可能半夜三更的听秦梦这些高深的经营之道?颜六指插话道:“秦子,你就直言告诉大家,我们都是粗人哪里想过这等?” 秦梦笑笑说道:“肚子!”万没想到会是这个风马牛不相及的答案,众人目光齐刷刷的看向秦梦,求知欲很强。 肚子是人类前进的源动力,吃饱是人们不懈的追求。什么都可以无所谓,唯有追求温饱不会消失。那么粮食,布帛,便是人们最需要的东西!四方商客不远千里而来所贩商货五花八门,到最后还不是都要用这东西来结算?粮食和布帛是一切商业的基础。秦梦要抓的就是这两样。而后再向盐业和铁器发展。 秦梦很是清楚,魏国富贾白家便是起于丝帛稻粟,猗顿经营盐业而富,赵国郭纵经营冶铁富比王侯,就连吕不韦发家也是起于粮食,而后珠玉,再后面才是贩卖帝王。秦梦深深明白自己的商业王国必须打牢了根基才能发展的远大。 等秦梦将粮食,布帛,盐业,铁器这些生意做稳固后,再开展贩卖玉石、玳瑁、珠玑、齿革,漆器,铜器,陶瓷这些高获利的商货,这来来往往的四方客商便是财神爷,有些东西并不走市井,而是直接贩卖给了世家,市井中的多是二道贩子,获利自然没有直接来得丰厚! 天下之大,若是耗费财力人力,天南地北的去寻找这些客商,岂不累死,倒不如修个逆旅,让他们自投罗网,收集信息来得便利。 做买卖这事,就是挣得信息不对称的钱!若是有了互联网,小商小贩基本就走向了没落。这时代掌握供需信息的多寡便决定了盈利的多少。 秦梦这一图谋自然不会向乡亲们详说,而是简单说道:“战火可以将大城焚成白地,大水可以淹没城池,小子所建一切楼堂馆舍也会化为废墟,但四方之民不会死绝,我们的生意不能仅局限在一城一地上,我们当走出去,而四方的商路我们又不熟悉,怎么办?而住在我们逆旅的四方商客便是我们的商路,若我们和他们直接交易,各取所需,不用通过市井便可完成获利,岂不便利?逆旅挣个小钱岂能和这大利相比?” 秦子不愧是秦子,鬼谷子弟子,高人弟子,仙人弟子,河上公弟子,一波波的奉承袭面而来,秦梦却很是淡定,接着说道:“四方无非所需衣食,我们就从粮食和布帛入手!由小到大,将买卖做到天下各处,先富带动后富,咱们再提携繁阳乡邻。等将来四海之内遍是我繁阳富贾,到时诸位可以豪气的说一声,基业是我开,无愧做一个繁阳男儿!” 秦梦话虽少,但却给在座繁阳乡民描绘出了一张锦绣蓝图,他们无不心生激荡,这半年来跟着秦子大家从一介灾民都过成了小康之家,这份机缘让多少人羡慕。如今那些繁阳城中的百姓都后悔当时为何大水不将繁阳城淹了!也好成了灾民,走上致富大道? 秦梦召集大家是在后半夜,而且是在自己地下室所开。所参与之人自然知道秦梦已将他们视为了亲信。 他们跟着秦梦看到日后的富贵,纷纷决定要成为秦梦的家臣仆役,秦梦再次决绝了他们!重申都是乡里乡亲,都是平等之人,没有谁奴役谁之说! 就在大家失望之际,秦梦说道:“先师曾讲仙人的国度,人人平等,没有王公贵族,没有婢女奴仆,他们互爱互助,小子很是向往。小子这些天看到了王侯的富奢,为高高在上万人在下的风光而心动,但师父音容相貌时常出现眼前,小子不能摒弃仙师教导,纵不可为私利,而将你们视为奴仆!希望诸位富贵之后,不能欺凌贫者弱者,相反还要能帮就帮。” 秦梦的远见卓识就已让诸位惊为了天人,而如今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更是令在座,惊讶莫名,他们无法想象没有大王的仙人的国度是怎么一副光景,更不曾想到人人平等,没有奴役那种生活该是多么自由!他们已经习惯逆来顺受各种徭役,不懂也不会,过这样的生活,若不是小秦梦的出现,他们委身于奴也是觉得没什么可抱怨的? 一旦品尝到了禁果,思想的枷锁便会断裂,向往美好是人类的天性,从他们的眼神中就知道了他们也很是向往仙人的生活。 秦梦深知人性,不敢苛求他们都能如正宗墨家弟子克己为人。但想他们为己所用,还想让他们富贵后如自己一样平等待人。秦梦觉得自己在自找麻烦,但想想更长远的宏图,这些麻烦是值得的!奴役一个人简单,但若要让一个人心甘情愿的被奴役,那就不简单了。秦梦觉得自己无耻,打着平等的旗号,其实玩的也是奴役别人的勾当!只不过自己这种奴役更为隐蔽而已。 秦梦从怀中掏出一个黄布条,向诸位乡亲说道:“小子不能奴使你们,但我们还要一起干大事,怎么办?仙师给小子说过,可以成立一个公司!什么是公司,故名思议,公共的公,司者,掌事也!也就是大家共掌事的一个司所!” 第三百五十四章 审批 在座都是土里刨食,刚过上几天温饱日子的大老粗,“公司”这么洋气的词一出,当即全场静默,他们就连秦梦费劲心思解释的字意都弄不明白! 郦道出言道:“秦子啊,你有话就直说,怎奈咱们都是粗人,就连凡人的大字都不识一个,更不懂仙人成立的什么司了!你奴役我们吧,大家伙别无怨言,你给大家伙指条明路,让大家怎么走,大家一定没有二话,哪怕现在让我们死都没个二话!” 秦梦淡然一笑道:“向师父学艺,虽未成才,但也不能辱没了师父的教导!郦叔先别急,听小子说完!” 颜六指插话道:“老郦,你甭心急,秦子是仙人弟子,仙人弟子自有仙人弟子的风范,怎能和我们这些俗人相同呢?秦子请接着说!” 听说颜六指是颜回后裔,看来圣人后裔就是比旁人多了一分耐心。秦梦接着说道:“公司是一个群里群策的司所,行事之前必有一个明确目标,更有办事章程,大家职责明确,分工清晰!风险共担,红利既有提留也有分配!就好比打猎……” 有个比喻,众人也就理解了!秦梦费劲口舌,说了一个又一个比喻,最后大家总算明白了什么是公司企业。 秦梦说道:”公司并非说立就能立的,需要天人审批我等才可成立!下面我就郑重询问大家,是否愿意和小子一起成立公司,共干一番大事呢?” 众人哪有不愿意的道理,当即欢欣鼓舞表示赞成!众人很是期待天人能同意,个个神经兮兮在祈祷。只见秦梦将黄布条展在手心之中,放在灯下,口中念念有词,拿起桌几上碗盏喝了一口,而后一口喷到布条之上,神奇的事情就这样发生了!布条上慢慢隐现了一个字:“中”! 众人加起来认得字也不超过十个,不过其中还是有两人认出了是个“中”字。他们脱口而出,引来了互相拥抱跳跃,只一下他们便不跳了,他们真的有些晕了!密室并不高,上面的一层硬土都被撞落了几块! 秦梦说道:“老天也已同意,那么就歃血盟誓吧!” 秦梦上到地上房中提来一只大雁,郦道摆上九只碗,颜六指宰雁放血,秦梦端起碗道:“弟子秦梦和诸位叔伯盟誓,今日成立公司,日后定当齐心协力不仅为小家也会为繁阳乡里谋福利,此事未经天人允许绝不泄露半个字来!” 众人很是庄重的念过誓词后,便一饮而尽了碗中雁血。秦梦说道:“既然公司是我带头,就有我一力承担,日后大家有钱了,可以往里注入本钱,小子不会和大家争抢,到时将按份额多少,分发每年红利,将福利多留给大家,因为小子要比你们神通一些!我先出二百金,作为初始本钱。从今往后三年内挣到的钱,小子分文不取,全部均分给诸位……” 大家似乎是被秦梦的二百金给砸晕了,早就不知秦梦后面所云,只是一味的点头,装作明白!秦梦看他们茫然的表情,就知道适才说的话全都白说了! 不过秦梦注意到其中一人却是听得认真,秦梦问道:“桑伯是否明白了小子所讲?” 桑伯四十左右岁,生的一副憨厚之态,他的蒸馍作坊在黎城,领着自家几十口颇会经营。 桑伯憨憨一笑道:“都说老汉会算计,遇上秦子也就傻了眼,不过老汉看得出秦子,样样都是为我们好,算与不算,其实也没什么可计较的!” 秦梦听出了言外之意,感情老汉是明白了自己所言。便鼓励道:“桑伯就给大伙再解释一遍!也让小子看看哪里有疏漏之处?” 桑伯道:“秦子如此谦让,老汉就倚老卖老说一遍,三年后我等八人,若是一人有了二十五金,全部投入,那么秦子的份额就变成了五成!若是日后继续加大投入等我们每人也都筹够了二百金,也就是说秦子的份额和我等一般多,到时所分钱就一样了,秦子是这个道理吧!” 果然如此,秦梦连夸桑伯好算计!众人听到顿时心中明了了,他们心中生出了更多的期待,不知何时也能挣到二百金?繁阳城最富有的池上里张家听人说全部身家也不过五十金!若真有了二百金,那该是怎么一副光景!岂不一方首富了,他们全不敢想!但瞅着眼前仙人弟子,小贵人秦梦,似乎这番痴人说梦还真有可能实现! 秦梦将九人的姓名写在了那张黄布条上,分别是郦道,颜六指,桑伯,庞敞,李平,杜勋,杨宪,谢贤,秦梦。 秦梦将布条用灯点着,化为一条灰烬,象征着已在天人那里背过案了。 秦梦越是见众人心诚,越是心中有愧疚!秦梦本不想将这一切搞得过于神道,只是想及人心不可测,同患难易,同富贵难。人穷不可怕,可怕的是突然有钱了而不知如何花,有钱就会暴露本性,恣意妄为,欺凌他人,便又开始忽悠人! 秦梦看得出他们八人也都是善良之人,但人性是靠不住的,说变就变了,通过天人震慑想必会起大用!另外建立公司让他们参与进来,也让他们挣到的钱有个去处,再有规章制度的约束,时间日久他们便会适应了这一切!秦梦的商业帝国才会更好的运转! 又是一夜未眠!今日就将返乡回繁阳了,需要交代诸多事宜,秦梦发现时间突然就不够用了! 大梁第一楼就是一个节外生枝的奇异想法,让自己忙得焦头烂额!秦梦留下魏差在这里全权应付!魏王所赠仆役自主选择想留下就可留下,若不想留下还可回乡劳作! 仆役们本是日子过不下去的穷苦百姓,多有向往耕种,不喜大梁王侯间的钩心斗角的,没想到自愿回乡的人不在少数,秦梦便派发盘缠,随他们去了! 大宗伯府门前车马喧闹,浩浩荡荡一百多辆马车顺延了一二里!自然招惹来了不少围观的百姓,这些时日秦梦也结交了不少达官贵人,他们也纷纷派来家仆过来送行,秦梦忙于招呼寒暄。左福代表左太史前来送行,秦梦左右环顾始终找不到左清的身影,心中颇为失望。 第三百五十五章 盗跖 常言道,荣归故里当衣锦还乡,秦梦却没这份虚荣感,本来自己就混得不错,颇受熟识之人的爱戴,再说身边自己认识的人,十有八九都在身边,何用锦衣白日行? 老子云:大道空虚,容纳世间万物!秦子曰:人心最小,一点虚荣即满。乡亲们心中的那份虚荣比秦梦要强烈的多,他们穿上秦梦赠于的新衣新鞋,个个趾高气扬,精神饱满!俨然就是大梁城里人了。虚荣是人生自信的强心剂,这是一个好的开端,秦梦希望他们习惯这种生活,挺直腰板做人。 挺直腰板做人何其难!大宗伯出王城大梁不过一日,车队北行五十里便遇上了麻烦,还得一行人屈膝弯腰。再有十几里可抵达济水,便可夜宿黄池,谁知竟碰上了水贼。 人们口中的水贼并非“贼”,而是盗,江洋大盗!这时的贼和盗是反着的,小偷小摸那是盗,捂着耳朵偷个铃铛就叫盗。而贼却是大盗,从字来看,贼是贝和戎组成,戎狄那是北方蛮族,自然戎狄出动劫财,那自然不会是小偷小摸。 水贼人数不多,也就十几人,但胆子却很狂妄,愣是将三百人的队伍截住。朱万气不过,本想较量一番,但手中的宝剑却不敢拔出来。秦梦也想不到大王脚下怎就盗匪横生?这么一只浩浩荡荡的队伍,就被拦路打劫了,皆因水贼掐住了他们的软肋! 一切的祸事还是因为虚荣,樊大同很想衣锦还乡,一身锦衣华服怎么都掩盖不住浑身杀猪的油腻,但樊大同感觉良好,更是觉得普通车驾不能和他这身行头相衬,便在出府三十里后和大宗伯换了车驾!虽有违礼仪规制,但秦梦却不在乎,便爽快答应了樊爹爹的小要求! 锦衣,华车,速度,激情。樊大同一人在路上扯着四匹高头大马狂飙,这份心里虚荣那是用钱买不到的。不论什么事,往往都会乐极生悲。樊大同阴沟翻车了,正巧让外出觅食的水贼擒了个正好! 水贼看樊大同这套行头,又见后来的大队人马,以为捞了条大鱼,便以樊大同为人票,敲诈勒索一百金!一百金对秦梦也不是大事,出府的时候身上足有三百金,但走着走着就变成了几十金。 秦梦一路行进一路安排工作,派郦道等八人每人领了二十五金,回各自蒸馍作坊处,收购粮食和布帛,蚕丝,准备囤积居奇。 另外想到建造大梁第一楼所用砖瓦不菲,在外索买不如就地制砖烧瓦,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刘黄可谓经验老道,秦梦给他留下了几十金,派回去建造砖窑作坊了! “小一个子都不行,你们高门大户这么大的排场,竟然拿不出一百金,将你们的马匹收罗收罗,估计也能值个二十来金,莫要欺负爷爷们没有见识!告诉你们,我们大王可是盗跖下凡!各路神仙都要让他三分,更不要说你等世俗凡人!”一个衣着破烂不堪的脸上有刀疤的水贼站在舢板,用手中砍柴刀指着地上包袱中堆成小山的金银财货,骂骂咧咧的嚷道。 谁是盗跖?秦梦知道盗跖可谓绿林山贼水匪中的开山鼻祖,人送外号,白眉神,乃是娼妓的保护神!有人说他是上古黄帝时的人物,更有人说是春秋鲁国贤臣那个能坐怀不乱柳下惠的兄弟。不过秦梦从这时的传说来看,知道盗跖和扁鹊一样都是上古人物。至于后世的出现的盗跖,也都是造反贼首,匪盗枭雄的代名词! 一时还真凑不够一百金,想着七八十金,说说好话,水贼会放了樊大同,谁知水贼收了钱,还就不放人了,瘦弱的水贼,朱万还真没有将他放到眼中,但是樊大同后心总被人抵着一把利刃,也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田氏对于今日樊大同出风行为,急的跳脚大骂!舢板上的樊大同咧着嘴,耷拉着脑袋,想必他内心也是懊恼不已,给大家惹了这么多麻烦,自然过意不去。 适才樊大同对于秦梦毫不犹豫拿出这么多金子来赎自己,甚是感动,大骂一群水贼,宁愿去死,也不让秦梦花钱来赎,樊大同有些癫狂,大呼:“老子的命怎能值百金?” 水贼们讨厌樊大同的大呼小叫,便将他的下巴卸了! 樊大同怎么也是自己名义上的父亲,田氏又有了身孕,秦梦不想让田氏过于着急,看着水贼颇有几分笨拙,也知道他们这种虚张声势是外强内虚的表现。秦梦便上前来到小河边对小船上的水贼喊道:“各位英雄好汉,我乃大宗伯,是仙人弟子,文昌星君下凡,和盗跖仙人又几分交情,此人是我父,你们先将他放了,剩余的金子,我已派人回府去取了!一会便会送来!” 众贼见一个气度不凡的小少年站出来的说话,顿时以为稀奇,楞了片刻,骤然哄堂大笑道:“娃娃嘴上没毛,说话倒挺会吹!你以为我们傻啊!你还是文昌星君,大宗伯,你孩子家一边玩去!再胡扯,小心撕烂你的嘴!你下去让你家主母出来说话!” 没办法,水贼不信,田氏出来嚷道:“你们将这挨千刀的宰了吧!让他再炫耀,结果招来了祸患,咎由自取,他走后我和孩子还过苦子,我这辈子就守寡的命!” 水贼傻眼了,眼前这个男人地位低到这个地步!肯定不是这一大家子的主人。众贼这才注意到秦梦被人环拱,知道适才那少年不简单。 有水贼说道:“听咱们大王说,大梁城出了一个小妖孽,好像就是大宗伯啥的,莫不会就是这个少年?” 水贼头目,大概脸上有块刀疤,显得凶恶,便为众人首领,欣喜莫名高呼道:“小子,你过来,你真是大宗伯?” 秦梦叹了口气道:“我不是说过了吗?你们不信!若是你们等会,我定会将剩余的金子补上去,可惜你们不等,我说我身份尊贵,你们不信,你们想走就走吧!” 第三百五十六章 韩国公子 刀疤脸嘿嘿笑道:“你以为我们傻啊!万一你们拖延时间寻求舟师,到时将我等一网打尽!只为混口饭吃,结果脑袋掉了,你说冤不冤?今日我们就信你小子之言,你过来,让你们的人再退后五十步!” 须贾这次受秦梦之邀,一起回繁阳,顺便看看多年不见的老朋友西门安,自然眼中容不得秦梦以身犯险,便挺身劝阻秦梦道:“君子不可立于危墙之下!” 身后所有繁阳百姓都不赞同秦梦去冒险,认为秦梦身份不同以往!田氏也上去阻拦秦梦,家中少了樊大同可以,但少了秦梦万万不行!人本就是社会动物,一个人的生存状态却关系了好多人。秦梦不认为人有优劣之分,但人却有功利之分,这便让人有了差距,世间便有了大王和奴隶身份差异! 樊大同在船上使劲往后退,秦梦明白他的意思,他也是拒绝自己前去冒险的!对樊大同所作秦梦很是感动!但樊大同这点却够不上伟大,因为自降生在这个世上,他的地位就已经注定,天生的庶民自然没有王侯公卿的命高贵,他和许许多多人一样认为这是天经地义!陈胜一声呐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撕裂了无边的黑暗,让大地透出了一丝光明!再此之前人们还以为天地之间本就是秩序如此! 秦梦对众人的劝阻充耳不闻,坚持下令所有人退后五十步!大家极其不情愿下,还是听从了秦梦的命令!秦梦没有理由不这样做,这正是一个展示自己义薄云天收买人心的好机会。今日若是做了缩头乌龟,日后心细之人想到此事定会推人及己,不免心冷,而心细之人往往就是身边最大的助力! 秦梦回头望向缓缓后退的乡民,见人群中的鲁望鲁上下弦鲁朔四兄弟向自己点头示意,秦梦这心里就更有底气了! 舢板上的水贼见众人的反应,这才不再犹豫,没想到眼前少年果然就是大宗伯!河上一共两只舢板,一只持弓负责警戒,一只撑到水边,那刀疤脸将樊大同推搡下小舟,顺手便将秦梦提拎上了船!同时有一个水贼跳上了上岸。 小舟又重新撑回到了河中间。刀疤脸喊道:“下面人听着!金子凑齐之后,给这位兄弟,等他安全回到水寨后,我们自然放人!” 众人心中很是为秦梦安危担忧,齐齐跑向河边,大有跳河抢人之举!十几个水贼见这种场面心中自然惶恐,便开始抡桨划船!谁知秦梦晕船,干呕不止,便就势蹲下!神迹就在这时发生了,两只船上的水贼,突然之间,他们惊叫着,纷纷跌落船下,掉入水中!一眨眼间,十几个水贼一个不剩的都掉进了水中! 岸上的众相邻惊恐万分,岸边半跪地上的樊大同懊恼不已,见此情形,也算机灵一次,纵入冰冷的河水之中,将小舟从水中间拖到岸边! 秦梦这才缓缓站起身来,迷茫的看着身后在水中挣扎的水贼,对樊大同说道:“樊爹爹,将他们都拖上岸来,毕竟都是性命! 当时儒家的以德报怨就如秦梦一般都是奇葩的存在,那时人们讲究快意恩仇!樊大同心不甘情不愿的领受了秦梦的命令,和几个后生将落水之人人都救上了岸! 十几人中也有点背的,几人因心脏中针而亡,其他人等所中皆不在要害,便都活了下来!那刀疤脸最是幸运,只是肩膀中了吹针。他是因吹针力道强劲,站立不稳掉下船去的!知道秦梦这是使的阴招攻人不备,他很是不服气,叫骂道:“你小子年纪不大却够阴损毒辣!想杀想刮悉听尊便,盗跖神君定会驾金龙,御蝼蚁,使飞禽,替我等报仇雪恨的!” 刀疤脸很是硬气,口中描述的盗跖神君甚是了得!但进到秦梦耳中,却似曾相识一般!秦梦恍然大悟,这不都是自己干过的事吗?天上放风筝当金龙,涂蜂蜜引蚂蚁,洒粮食招飞鸟! 樊大同见面前之人落到自己手中还如此嚣张,便劈头盖脸一顿狂殴。刀疤脸的这一席话引起了秦梦的兴趣,连忙阻止,很想看看那盗跖神君是何人物,为何和自己的路子有些相似!便开始了好生的盘问。 经过这一折腾,天已黑了下来,黄池城自然关门落锁了!众人也只好就地扎营夜宿了!那刀疤脸不愧是条好汉,深信盗跖神君法力高强,不用秦梦用计,便主动将水寨中的一干情况交代了! 盗跖神君降临人世也就几日,手下三五人,便将刀疤脸用了一年功夫汇聚的三十兄弟悉数占为了己有!盗跖神君非用武力,而是用得神乎其技法力将一干水贼降服! 看到水贼智商堪忧,秦梦也向刀疤脸展示了一招神迹,手中一锭金子转眼变为了一个马粪蛋。惊得刀疤脸咧着大嘴,当即便转换了门庭,视秦梦为仙人!秦梦让他领着过去与盗跖神君斗法,刀疤脸甚是好奇,想都不想便答应了! 此时的黄河在成皋,也就是后世巩义荥阳大转弯向北而去,并不经过大梁以北。此地虽没有黄河但却也是水网交织,江湖密布,加之草木繁盛,自然为匪患藏匿之所。 刀疤脸的水寨离此有二十里,领着秦梦等人轻车熟路便来到老巢!水寨也就是个小村落,二三十座茅草房,如同河水环绕的一个半岛,村子漆黑一片,因怕暴露行藏故而无狗,大多关门闭户,偶尔从庭院中传来几声小儿的啼哭,以及妇人的训斥。除此也只有村中央有两点宝贵的灯光。 秦梦让乡勇将刀疤脸看住,自己和朱万悄悄靠近那有灯光的小屋!茅草屋简陋破败,四处透光,秦梦蹑足前行,贴在墙根下,趁着缝隙向里观看,顿时心中明了! 不出自己所料,果然就是龙阳君!龙阳君正对秦梦,旁边侧向便是龙门,屋中有三人,然而西边位置上之人却是背对秦梦,但从位置来看,此人绝对是位尊客。这时人们很是讲究位次,以西为尊,次为北,再次南,最卑为东! 只听龙阳君向那人拱手一礼道:“公子大恩龙阳没齿难忘,日后必当粉身碎骨效犬马之劳!” 秦梦思索这里鸟不拉屎的地方也有公子啊! 那公子连忙还礼,虽看不到面容,但看背影甚是谦虚,说道:“都是末路之家,同病相怜,我等自然该互相扶持!” 这公子口音甚是熟悉,秦梦突然对上了号,和韩非的口音还有语气颇为相近,只不过稚嫩多了! 秦梦顿时有了论断,莫非这人是韩国公子? 第三百五十七章 盗跖逃遁 背对秦梦的公子再次开口,果然证实了秦梦的推测! 那公子说道:“父王年岁已大,为国事家事天下事操了一辈子心,可谓兢兢业业,丝毫不敢懈怠,然而造化弄人,西秦崛起,我韩国处处遭受打击,先祖留下的大片基业都被秦人蚕食而去,前些年野王城丢失,只能忍痛割弃上党,而时下三川之地又丢,河北之地孤零的几城也准备舍去,龙兄若是看上,小弟悉数奉上!” 龙阳君咽了口吐沫道:“本来我也已和晋家谋算好了,待魏太子增起事成功,我等就会在繁阳举事投奔秦人!联合安阳秦军扫荡河内,而后凭借大河天险割据天下!只可惜被一个小贱人将所有事情破坏殆尽!又在我最后行刺魏王之时,他又从中作梗!致使我的谋划全盘皆输!” 秦梦听罢惊得出了一身冷汗,龙阳君一句话揭露了一个天大的阴谋,原来晋布并非无缘无故接管繁阳城,而是真想叛变秦人!自己一番闹腾,歪打正着,破坏了他们的计划,还让晋布真的投奔了秦人! 秦梦突然之间心情轻松了许多,自己先前还曾为栽赃陷害晋布有过那么一丝愧疚!秦梦突然又想到:“不对啊,信陵君慷慨资助,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莫不是早就得知了晋布和秦人之间的勾结,那魏王老鬼是不是也通过魏差知道了龙阳君的密谋,对自己恩威并施,想为他们所用!自己看来是被人家利用,当了一会枪使!” 秦梦心中哇凉哇凉,自以为聪明绝顶,结果让人当了傻子使!秦梦觉得自己智商突然归零了!魏王,信陵君,这特么的都是人精!现在想到和魏王一起对着大河撒尿时,老头子感叹道:“小子就是劲大!不用站河沿上,都能尿到河里去!命好,命好!”秦梦当时还纳闷,尿个尿,和命好有什么关系?现在想想这不就是说自己歪打正着,好运气吗? 秦梦被人当猴子耍的屈辱顿时满贯头顶,又听到龙阳君骂自己“小贱人”!秦梦这心中的无名火腾一下子就上来了!其实秦梦也知道龙阳君口中的“小贱人”只是一个称谓,并非侮辱言语。贱相对与贵,他们是公子,自己是庶民,自然是贱人!加上年纪,自己真就是个小贱人!他一点没有说错! 然而秦梦这些天被乡亲们捧到上了天,心中的自尊犹胜穿越前!这三字如此刺耳,又见房中只有三人,而自己身后却带了二十多号的壮丁,而且黑暗之中还有四位墨门隐者! 站起身来,也不再掩藏,向破败的茅草屋踹了几脚。茅草屋真是烂到了家,小屋来回晃荡,屋顶草屑纷纷落下!里面三人顿时手忙脚乱,龙门大喝,龙阳君携着那韩国公子夺门而出! 这番动静之后,就听见旁边几处茅草屋内疾奔出不少人,拔剑拔刀嘡啷啷声音不觉于耳!有人大声呼喝道:“什么人?” 秦梦和朱万此时也已退回到了人群之中,秦梦操着难听的公鸭嗓子喊道:“姊姊,别来无恙啊!今日能在这里见到你,弟弟很是高兴啊!” 屋中仅有的灯光也不知被谁吹灭了,四处一片漆黑。但秦梦特殊的声音,龙阳君自然熟悉!这期间有窸窸窣窣的小碎步响,对方沉默了良久!突然,比秦梦还要难听的一声笑开场,龙阳君说道:“原来是弟弟啊!真没想到我俩能在这里碰面!看来你我情分不浅啊!你此来是不是奉大王命,过来要杀姊姊的?” 没想到龙门却沉不住气插嘴说道:“你这妖人,要杀要剐,尽管来便是!莫要废话连篇!”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龙门沉不住气了,龙阳君话音也有些颤抖!秦梦心中便起了作弄之意,喊道:“姊姊,误会了!是弟弟给你开个玩笑,若真是魏王派我来杀你,先前一阵乱箭就已了事!何必如此麻烦! 大王是让我请你回去的!他老人家这几日念你,想你,天天茶饭不思!只是让我请!这四下的三千甲士,两千舟师,也都是大王迎你回去的仪仗!千万别误会!绝无擒拿之意!” 再次对面陷入了沉寂,突然间,河面上想起了嘹亮的划桨声!同时对面再次响起了小碎步声响,有人高呼道:“对面魏军,莫要射冷箭,这里有韩王特使韩国公子,千万不可误伤,此行就是出使大梁来见魏王的!” 随着对面起了一道亮光,一只火把点了起来!只见十几人层层叠叠手持弓弩,中间一面木盾盖着适才那位锦衣公子的头顶,借着灯光,就见水面上有一个黑影伴随着水声在疯狂掠动! 没想到龙阳君和龙门趁着这会功夫已登船夺路而逃!秦梦对着远去的小船高呼:“盗跖神君,你怎么不告而辞啊!弟弟只是和你开个玩笑而已!” 对于龙阳君的仓皇而逃,秦梦很是得意!一直被人押着的刀疤脸这次是真服了!自己崇拜的盗跖神君,没想到正面都不敢朝,便被面前的这位文昌星君,两句话就给吓跑了! 随着周遭更多的火把亮起,秦梦一行数人也被暴露了出来!周遭不少手持单薄弓箭的水贼也以同样不解的眼神望着远去的盗跖神君,见到自家前头目吩咐,便也都乖乖放下了手中弓箭戈戟! 韩国公子那一群如临大敌的侍卫们,见到眼前也就一群衣履不齐的普通乡民,也松了口气! 秦梦首先踱步来到一众人跟前说道:“小子也就顺道和龙阳君开个玩笑,没想到他就夺路而逃了,真是扫兴!小子就是他口中的那个小贱人!不知阁下是韩王哪位公子啊?” 韩国公子斥退旁边众人,见到秦梦不由眼前呢一亮,惊讶的叹道:“你就是繁阳小子秦梦?” 秦梦没想到自己名声已经远布韩国,真有些受宠若惊!点头称是! 韩国公子面如冠玉,眼眉秀气,生的一副好相貌,二十四五的年纪。见到秦梦一直不断打量,啧啧称奇道:“没想到王叔后悔看错人的繁阳秦子这般秀气!真是悔不当初辱没了秦子啊!” 韩国公子连忙对秦梦欠身回礼,接着又说道:“我乃公子韩安,韩非是在下王叔,前些时日读他书帛,特意提到繁阳才俊秦子你,书中皆是懊恼之意,王叔自责看走了眼,侮辱了秦子!韩安在这里向秦子赔不是了!” “韩安”!秦梦大惊,原来眼前之人竟然就是末代韩王韩安! 第三百五十八章 河南王 对韩安秦梦本没有好感,日后出卖韩非正是他所为,今日一番诚挚道歉,也没有换来秦梦多少好感!韩国这是处于四战之地,看来真是被人打怕了,以至于骨头都软了,见谁都道歉! 除了秦梦会这样认为,韩安此番言语自然无话可挑,一个堂堂公子见面就这番客气,换上一个人受此礼遇,一定会士为知己者死!秦梦身后的众乡民以及一众水贼都对韩安心生敬意! 那刀疤脸满脸激动的问道:“韩国公子,你真是韩国公子?我们本就是韩氏臣民,小民五世祖就是大名鼎鼎的申子!小民惭愧,既非嫡子,一代代下来便没落了!为贼也是迫不得已的,若是公子不弃,请收下我们吧!” 韩安很会来事,扶起刀疤脸说道:“申子与我韩氏有再造之功,让他子孙沦落至此,韩安心中惭愧至极!来人,送壮士十金!” 刀疤脸甚是失望,因为韩安没正眼看他,韩安的眼神一直都未从秦梦身上离开过,也只能甚是失望的收下了金子。 秦梦倒是重新打量了一番面前的这个水贼头目,没想到也是名门之后,竟是申子,申不害的子孙!申不害在韩国为相十五年,韩昭侯配合他积极变法,使得韩国盛极一时,只有那些年韩国没被人怎么欺负! 尽管不喜欢韩安,但秦梦还是相当热情的寒暄致谢!韩安主动邀请秦梦进屋攀谈,秦梦也就跟着去了! 韩安开门见山道:“我韩国被天下诸侯诟病弱懦无能,想必秦子早就见怪不怪了吧!只因为这样,我韩国对人才尤为渴求,若是秦子能来我韩国郑城谋职,父王定会赏千金,赐王妹!不知秦子可否愿意前往?” 如此价码,让秦梦觉得此趟穿越不虚此行。秦梦很喜欢韩安职业猎头的爽快风格,便也爽快的拒绝道:“小子无才无德,父母在不远游!多谢公子盛情相邀!” 韩安被秦梦这个搞笑理由弄的哭笑不得!若天下人都像秦梦这般迂腐的遵循儒家之道,岂不天下就少了好多是非,少了好多争端? 韩安被秦梦拒绝并不气馁,而是转移话题道:“秦子是否心中有疑问?为何宋国隐公子龙阳君不逃去秦国,反倒和在下在一起啊?” 这个问题还真把秦梦吸引了!龙阳君和韩安自然有重大不可告人的秘密!不过秦梦不想打算听!适才的一时冲动,秦梦有些后悔,冷静下来,发现自己真不应该因为一句无关之言而发怒。这倒好又陷入了人家背后的密谋之中,给自己惹了一身麻烦。 秦梦道:“小子,不想知道!也对此没有兴趣!小子其实就是一介贱人!只想多活些时日,不想卷入繁乱复杂的阴谋诡计中!公子你放心,今日之事,小子定会守口如瓶,绝不会到处乱说的!” 韩安呵呵一阵笑,不管秦梦是否爱听,便滔滔不绝的讲了出来。 原来龙阳君早和公子安早就识得,龙阳君为了复国,主动投靠秦国,打算在繁阳丛恿晋布叛变投敌,而后再取而代之,积极煽动太子增篡位夺权,让魏国朝堂四分五裂,正可以趁机自立复国!而这一切的资助者就是韩王! 秦梦本想拔腿就走,怎奈受不了这种诱惑,便也坐着听完了!不知道听完之后,韩安会不会杀人灭口?正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原来龙阳君在魏王身边潜伏,看似是秦人的主使!其实是韩人的主使! 秦梦不解的问道:“唇亡齿寒的道理,难道公子不知?” 韩安淡然答道:“怎能不知?然而事到如今,哪还能管这么多,魏国急剧衰落,我韩国才有可能占去魏韩交界的大片土地!秦人夺取的失地,也只能从魏国身上勒取!魏国更弱,秦国就会先对付魏国,我韩国也好得以喘息!” 秦梦真是无法理解这种以邻为壑的缺德伎俩,然而从韩安口中说出来就成了理所当然,丝毫不以为意!其实也是,天下七雄之所以能七雄并立,并非互帮互助才得以鼎立,实际上是互相制衡,谁也消灭不了谁,才形成的这个局面。 秦人完胜三晋的伊阙,华阳,长平三大战役,其中华阳之役便是魏赵联合要吞并韩国,结果韩国联合秦国,歼灭了魏国十四万甲士,此役可谓魏国元气大损,以至于秦国几次围攻大梁,若非须贾前去秦国游说,魏国恐怕也会像邯郸一样危急! 今日韩安所作算是将秦梦当做了推心置腹的亲信,微笑道:“秦子是聪明人,听去也无妨,即便告诉魏王,在下也不会有算埋怨!韩国本就犹如风中灯火,飘摇欲灭!如今也只剩国都,阳城,阳翟三郡,所辖不足百城之地,英雄之士向来扶弱抑强,我想秦子也是此道豪杰吧!” 韩非的激辩口才都让韩安学去了,说出来的话令人如沐春风,甚是好听! 巧言令色鲜矣仁!大概龙阳君就是为公子韩安这套招数拉下水的吧!秦梦才不相信天上掉馅饼之事!韩安越是这般恭敬,秦梦心中越是提防,天下诸侯就七个,能在尔虞我诈中活下来都不简单,自己被魏王和信陵君耍着玩,今夜才明白过来!不用想韩安想收自己必定有所图谋! 秦梦还是车轱辘一番话,就是不接韩安的话茬,还是一句话,父母在不远行!尽管田氏樊大同非亲生父母,但养父母也是父母! 一个多时辰过去了,秦梦不再多言,韩安也无奈,只好结束谈话! 秦梦看着时间不早了也该回宿营地,免得晚上不归,让田氏为自己担心! 那刀疤脸的申氏头目带过来一个孩童来到秦梦面前,恳求道:“小仙人,求求你请收下犬子,做个童仆,赏口饭吃,只要活着就行!在我这里过的活计都是刀剑舔血的日子,内人前些时日也病死了!待会砍头的时候,希望小贵人下手麻利点,我申严在黄泉也会感谢你的!” 秦梦哑然失笑,没有打算砍谁脑袋啊!看着火把映衬下的小童,脸蛋红扑扑的,也就七八岁的光景,一脸顽皮,眼睛中有股狠辣!真若砍他爹头,指不定收在身边,他长大了,反过来直接一刀替他父报仇了! 秦梦本是挥手,让他们起来之意,不想竟把人家父子二人吓住了!申严领着儿子拜倒道:“请小仙人,小贵人,就将犬子申阳留下吧!” 秦梦忽的想起一事,看见后面相送的韩安,觉得他真失去了一个人才!秦梦不知道地上这个小孩会不会就是汉初的河南王:申阳!但若是自己收了他,那么迟早会和张耳相见,那么到时申阳可就真是日后的河南王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青丘玄池 天地真小!秦梦掐指一算,这半年来,秦末汉初十八路反王,自己都已经见过了三位,安平君田单的孙子田荣,常山王张耳,眼下的河南王申阳!还有未封王但也搅动燕赵之地大翻天的陈余!这怎么有点像集齐七颗珠子的节奏,难道上天让自己穿越还赋予了使命不成? 没想到眼前小童竟是申不害的六世孙,父凭子贵,他爹刀疤脸申严也就不是普普通通的水贼了。俗话说的好,不欺少年贫,不嫌老来丑。 秦梦不敢懈怠,连忙将申严申阳父子俩搀扶起来,询问其愿不愿举家一同前往繁阳。繁阳如今是自己说了算,划给他们田宅,让他们也算有个安身立命之处! 申严当即欣然同意,回头看看火把下站立的韩国公子,自言自语道:“大王公子还是没有仙人弟子慈悲仁义啊!” 就这般不打不相识,对于无辜丧命的水贼,秦梦心中多有内疚,提出多加抚恤,申严却不当成一回事,都是流落天涯的苦命人,无家无口,孑身一人,死了就死了,人如草芥一点不为过。 申严还算有些仁义,凡是拖儿带女的水贼一般都在寨中守家,因这他才有威望当这方水贼的头目! 说这是一方水贼,其实大多都是滥竽充数的可怜百姓。他们见到自己头目刀疤脸要走,就开始慌了,齐齐一堆人,跪倒在秦梦跟前,苦苦哀求让他们追随小贵人左右! 秦梦苦笑不得,怎么追寻?蓬头垢面的妇孺上百人,也就十几个精壮汉子!他们怎就知道自己心肠软,见到的自然不会袖手不管? 秦梦仰头怅然一叹,宁做太平狗,不做乱世人!结果吧唧一摊黏黏糊糊的东西落到了脸上,吓得秦梦一哆嗦,连忙抹到手上,闻闻,是臭臭酸酸的味道。远方传来几声雁鸣,让雁屎砸中脑袋的几率这么小,没想到都让自己碰上了,都说屎如金,看来要发啊! 秦梦心念一转,就为他们想来了发财致富的门道!养大雁就算了吧!那东西野生的不好驯化,还是现成的鸭鹅比较适合。 出发前子南真就悄悄给秦梦说,连夜用雁绒缝制的里袄确实较普通柳絮丝絮填充的衣物暖和轻便。他已经成功忽悠出去了一件!一件就卖出了千金的价钱!秦梦问哪个冤大头?子南真呵呵直笑:“魏王他叔!” 秦梦见过魏王圉他二叔那就是个实在人,哪能经的起子南真这般忽悠! 秦梦转身对申严说道:“拖儿带女的,长途跋涉必定不易,申叔他们可会养鸡养鸭?” 对于秦梦如邻家小子般尊称自己,申严受宠若惊,“哪有不会的?都是贫苦百姓,这个怎能不会!” 秦梦说道:“申叔就有劳你了,组织乡亲,大量养殖鸭鹅,越多越好,咱们按市价结算,我先付二十金作为定金,只要辛勤劳作,我保证你们不出几年就会过上好日子!” 二十金不是个小数目,养养鸡鸭鹅就能挣这么大一笔钱,还没有风险,何乐而不为呢?诸位水贼一听,当即拜谢秦梦! 韩安在后面很是欣赏秦梦临机决断手段,他上前一步,再次恳求道:“秦子仁德,慷慨仗义!对莫不相识之人都不吝施惠,而我百万韩国子民,秦子就一点不同情?” 秦梦看着韩安一脸挚诚,自己总般板着脸也不是个事!秦梦含笑,迟疑之下,韩安再进言道:“若秦子嫌弃韩国没落也无妨,我可以荐你到秦王身边! 秦王子异那是在下表兄,韩姬乃是在下长姊姊,她更是与秦王朝夕相处,恩宠倍至!她有子便是公子成蟜,也就是在下外甥,是表兄最宠爱的公子!天下人都认为他会继承秦王位,做未来的秦王! 至于秦子所救公子正,其实大可不必报什么奢望,你想她留赵数载,秦王和那赵姬的关系早就疏远了!再者,那赵姬一无背景二无家室,还曾是吕不韦的宠姬,子凭母贵,你说公子正会能得宠,成为继位公子吗?若是秦子愿意,在下愿效举手之劳!” 韩安此言让秦梦耳目一新,世人心目中的千古一帝,高贵无比,无人能及!但却忽略了赵正即位前的落魄!可不是?赵姬就是一个舞姬,秦王子楚舍弃赵姬母子只身逃回国去,这一晃六七年过去,自然感情没有和韩姬朝夕相处来的亲近! 韩安的游说是基于一个人们的共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韩安说出他与秦王的关系,好让秦梦心动!好来一招反客为主,让秦梦有求于他! 然而他的一切深远谋划和机巧游说对秦梦全无效,秦梦本就不想委身诸侯大王,而是想着自力更生,无拘无束的过活! 秦梦再次婉言拒绝了韩安,韩安这次有些气馁,叹了口气道:“在下甚是佩服,秦子不愧为仙人弟子,不为功名所动!韩安也不想再游说秦子了,若有机会我们举杯对饮,畅谈天下大势!也不枉我们在殷商龙兴之地相识!” 秦梦诧异,何来殷商龙兴之地?刀疤脸申严说这个地方叫青丘,秦梦还以为是九尾狐狸精出没的地方! 韩安博学自然熟知地理典故,此处既叫青丘,也叫玄池。玄池乃玄鸟所栖息之地!而玄鸟在此遗卵,有女简狄浴于青丘之水,饿了捡起鸟蛋吃了,不想生下商人始祖商契!此处便成了殷商的龙兴之地! 秦梦现在想来,韩安与龙阳君相会于此并非偶然之举!不过天太黑,看不到这里的风光,既然这里已成了自己的养殖场,日后不缺机会机会再来此地,到时再一睹青丘玄池殷商龙兴之地的真容! 秦梦告辞韩安,领着申阳父子一起上船,回到宿营地让申严取了钱,便让他回去主持鸭鹅养殖场的事宜!没想到面相粗犷的申严还哭了一通鼻子。 他临走的时候,给了秦梦一个鸟蛋,说这是玄鸟的卵,自家没了婆娘也用不着,让小贵人给心爱女子吃了定会生下一位大有出息之人。秦梦看他说的认真,也只能强忍笑意,接受了馈赠。 第二日黎明,不到一个时辰便到了黄池,黄池之地乃当年春秋晋吴争霸会盟之地,这里也成了吴国走向衰落的新起点。 秦梦一行绕城而过,渡过济水,中午便到达了封丘城! 第三百六十章 张苍 封丘,如今称作封城,上古封国的都城。济水从这里分叉出濮水,两水所夹之城,位置很是重要,走濮水即可直达卫地,走济水便可到达陶邑。封城外车水马龙,一派热闹景象,称之谓水运枢纽一点不为过 秦梦一行本不想进城,但路过封城时,却被封城县令给截住了,同时秦梦也看到了早已在外面等候多时的繁阳乡民翟河。秦梦这才想起自己身份已不是一介白衣了,那可是魏王的大宗伯,统管魏氏各项祭祀! 翟河前些时日也随众乡民来到大梁为自己奔走!见到秦梦无事便先回来了。 临走的时候,他支支吾吾向秦梦告别!搞了半天他想向秦梦求医问诊,如今他都已二十五六岁,早成了家中顶梁柱,可婆娘却一直没有身孕,翟河很是着急!秦梦二话不说便向崔广索要了半罐虎鞭酒,送给他让他回家再接再厉! 在县令张它盛情邀请之下,大宗伯秦梦和田氏君田氏便赏了封城县令这个面子!不过大宗伯和田氏君要先去翟河家的蒸馍作坊坐上一坐,县令张它很荣幸陪同去了城中市井之中! 翟河年纪不大,生意开展的有模有样,蒸馍是主业,花卷馒头,各类面食也都有!秦梦发现,他家生意远没有先前看到的濮阳郦道家的火爆! 经县令介绍,不单单翟河一家繁阳蒸馍,一个不大的市井中竟还有另外两家,一个招牌书就,繁阳正宗蒸馍,一个招牌书写,正宗繁阳蒸馍!秦梦大吃一惊!还夸赞翟河有魄力,一开开三家! 翟河苦着脸说,那特么都是打擦边球的,他们说不定连繁阳在哪都不知道!为此打了不止好几架了,怎奈对方人多势众,也只能咽了这口气! 县令见风使舵,随手一挥便要身后仆役去拆那两家的招牌!不想却被大宗伯阻止了。秦梦道:“不可鲁莽,随他们去吧!他们喜欢冠以本尊家乡名号,就让他们冠吧!只要不缺斤断两,随他们去吧!”张它很是佩服大宗伯的胸怀,马屁拍的五里外都能听到! 现在看来蒸馍行业的进入已经没有了门槛!翟河也直言,生意大不如前两三月火爆了!如今蒸馍的同时还为人磨面,加上其他花样吃食,这才刚够他和左邻右舍组成的这一大家子人混个饱饭! 秦梦到了翟河的蒸馍作坊,见到了他的婆娘,没想到年纪比他小的多,腼腆羞赧不爱说话,田氏聊起家常故意逗乐,她也只是掩口再笑!这与寻常庄稼汉的婆娘截然不同,秦梦一问人家才十四! 秦梦听此,就想破口大骂翟河,要一个十四五岁的姑娘为他生娃,他还着上了急!秦梦二话不说将他家中的虎鞭酒泼了一地,从怀中掏出申严所给鸟卵,对翟河说道:“这是我在青丘玄池求下的玄鸟蛋,让你婆娘把它吃了它,一年之后再行房,到时自然会为你产下子嗣!” 屋中就那么大,秦梦声音虽小,但众人都能听得到!翟氏满面羞红,就差点扎进田氏怀中!田氏怒瞪了秦梦一眼。县令张它很是艳羡翟贺手中的鸟蛋! 作坊中的妇孺都没有见过秦梦,大概是经常听男人们对秦梦吹捧,背后还有县令跟随,自然对秦梦甚是恭敬,竟还有些畏惧! 秦梦看看一大家子人蓬头垢面,手脸都沾满了面粉,看得出满身的疲惫,也许起的太早,都有些倦意了!店铺中的客人也没几个,看来生意确实一天不如一天了! 秦梦将翟河拉到一边问道:“翟哥哥水性怎么样?”翟河拍拍胸脯答道:“生孩子俺不行,若说水性,俺第二没第一,我们翟乡紧挨大河,从小就在水里摸爬滚打,若不是水性好,恐怕前几月的大水早就要了俺的小命!不瞒秦子,俺娘是在水里捉鱼生的俺!要不俺能叫翟河!” 秦梦笑笑接着问:“跑船行舟会吗?”翟河再答道:“大河最为凶险,俺夜里都敢来回,眼前济水濮水这等小河不再俺的话下!” 秦梦大手一挥从朱家背的行囊中掏出二十金,交给翟河,让他全权负责,在封城买地,建码头,组建一条船队出来!钱如果不够,下次路过封城的时候,再向自己要! 翟河当即托着沉甸甸的金子扑通跪下了,可能出于对秦梦的感激,也可能他接到这么艰巨的任务有些胆怯,想要说话却语噎了,只是像拨浪鼓一般摇头!秦梦没容他说话,先说道:“什么都不要说!只管去干,船翻了,只要你人没事,咱接着再干!” 秦梦说完便和县令去了县令府,留下翟河眼泪汪汪对着田氏千恩万谢! 县令张它乃阳武人氏,阳武也就是后世的原阳!县令也是一个实在人,将家中几房妻妾还有孩子们都叫过来相陪,与大宗伯攀谈。张它他家孩子还真不少,年纪从二十左右到五六岁皆有,秦梦查了查,男孩就有九个,女孩一共十一个,小小县令一下就拥有五房妻妾!秦梦心中严重谴责这种不公平的封建礼制,希望自己快快长大,就让这不公平在自己身上肆虐吧! 张它道:“听说大宗伯还未有妾侍,若是看得上在下小女,敬请取去!”秦梦苦笑不得,这些时日已不知拒绝了多少人送自己女人! 这时有个五六岁的孩子蹦了出来,对着满屋子的人开始查数:“一,二,三,四,五,六……”。张它起身呵斥道:“张苍,贵人在此休得无礼!还不退下!” 秦梦身上打了一激灵,什么张苍?秦梦好生打量面前这位古代伟大的数学家,一张圆坨坨的小脸,皮肤白嫩如雪,甚是惹人喜爱!秦梦怎么都想不到,张苍震惊世人的数学成就来源于对家中人口的查数! 因为张苍,秦梦高看封城县令一眼,希望他能对翟河修建码头修建船队提供帮助!张它拍胸脯答应了大宗伯的小要求。 秦梦挥手告别了张它翟河一家老小,再次催马一路向北,经虚邑,过燕城,夜晚到达白马津!第二日一早便摆渡过了黄河,下午黄昏终于达到了阔别三个多月之久的繁阳地界! 第三百六十一章 秦人阴谋 从大梁城出来时浩浩荡荡的马车足有百辆,到家的时候却剩了不足二十多辆,一路走一路分别,繁阳的乡民又回到了他们各自谋生的城邑去了! 故乡的风,故乡的云,天高地阔,还是熟悉的味道!秦梦害怕打扰到留守的繁阳乡民,便未先派人提前探路,而是直奔回家!近乡情更怯,秦梦这次也算衣锦还乡,历尽劫波,不免有些得意! 老远隔着河就向田氏庄的方向张望,却发现烟火升腾,还以为自家砖窑还在生产,秦梦便问向旁边樊大同道:“樊爹爹,家中砖窑作坊谁在主持?“ 樊大同也看到了田氏庄方向上空黑烟一片,纳闷道:“为你之事,大家谁还有闲心从事生产?砖窑也都停工了!不该有烟火啊!” 留守的繁阳乡民流泪着终于将秦梦和田氏盼了回来!这眼泪不仅是喜悦的眼泪,更是屈辱的眼泪! 大家到家后,却找不到家了,连秦梦都傻了眼,大家都在愣愣发呆!一众妇孺见到了田氏,便如多日不见的孩子见到了娘,哇声一片,伏在田氏脚下痛哭流涕。 昔日气派豪奢的田氏大院一片焦黑,昔日生气腾腾的庄子也被夷为了平地,到处都是断壁残垣,一片狼藉,处处冒烟! 废墟前倒了一地留守的精干庄丁,身上血迹斑斑,看来遭受到了严重殴打!那些留守的老弱护着啼哭的孩子,似乎刚从梦魇中醒来!迷惑看着自家亲人的归来。 有一人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来,抱住樊大同,有气无力的喊道:“娘舅,晋家过来寻仇,人多势众,我们实在不是他们对手!眼睁睁看着家园被毁!我们无能啊!” 他们刚走没多长时间!” 樊大同看着自家外甥被打的已没了人形,顿时怒发冲冠,喊道:“是站着撒尿的爷们,跟去去灭了晋家去!” 如今他有这个底气,自家也不是白丁了,而是田氏君!有樊大同的一呼,顿时激起了众乡亲的同仇敌忾!樊大同大吼着,随手抄起墙下掉落被大火熏黑的半截子空心砖,这要去找晋家报仇! 秦梦怎么都没想到,刚一回家就发生这么糟心的事!随手也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发现还有些余热,看来大火熄灭没多长时间!但偌大的田氏庄子,都已成了废墟!就连远处乡亲们的窝棚都被焚毁了。看来从火起到火灭,时间必定不短。 秦梦冷静下来,就觉得那里不对。晋家一帮行凶之人,如此胆大妄为,就不害怕西门安调集繁阳城中甲士,过来抓捕吗?而田氏被封田氏君,晋布不可能不知道!太子增阴谋篡位已被挫败,晋家更该夹起尾巴做人,怎敢如此狂妄的遭惹自己这个王宠甚隆的大宗伯呢? 秦梦越想越觉得其中蹊跷不合常理。秦梦吼了一声,先救人再报仇,才把众人的火给压了下来! 秦梦挨个察看了庄丁的伤势,同时仔细询问事情经过。还特意问了,为何无人前去繁阳城求援? 乡勇伤势不算太坏,都是拳脚伤患,没见刀枪之伤,性命无虞。 秦梦正在忙活救治伤者的时候,不想大家眼中再次点燃了仇恨的怒火,纷纷站起身来,怔怔的看着通往庄外的大道。 秦梦扭头看去,只见一二百人,正笑看田氏庄上众乡亲收治伤患! 一二百人的队伍,后面几人骑着马,他们手中各持棍棒,在各自手上来回拍打,挑衅的看着庄上乡亲。 当即被哭泣的妇孺认出来他们便是施暴的晋家仆役!妇人们也有了底气,自己家男人们都回来了,这样一来,和他们人手不差上下,便有了寻他们报仇的胆气了!众乡亲怒不可遏的冲向了这伙人,没想到这些人一点不畏惧! 秦梦仔细观察队伍中晋家服饰的仆役,却发现了一个细节,这些仆役竟然站姿整齐,面有杀气,面对气势汹汹而来的乡亲们竟然一点都不畏惧。然而他们的发髻却真正的暴露了他们的身份,他们发髻并非都是梳拢在头顶正中,有不少发髻却是歪髻。 这不是秦人的特有法式吗?秦梦突然感觉背后脊梁一阵发寒,大呼这里面肯定有阴谋! 秦梦想阻止,却已来不及了。为首的樊大同也傻了眼,发现根本不是晋家仆役的对手,一个短身接触,全部繁阳乡亲,全被对方打倒在地了。 那些假扮晋家的仆役而后直奔秦梦而来,将秦梦和朱万围在中间。朱万也已感觉大难临头,便要拔剑护卫,却被秦梦大声喝止道:“都别动手!” 秦梦这句话更多的是提醒暗处的墨门隐者的,乡民们绝不是秦人精良甲士的对手,纵使数倍也不是他们的对手,秦梦庆幸的是他们手上没有兵器,若是那样,屠杀不至于,但免不得有所伤亡! 秦梦轻松自在的漫步走向那几匹坐骑前,到了跟前便被众秦人围在了中间。突然发现那马上有一人,甚是熟悉,秦梦怎不认得,就是前日仓皇而逃的龙门。 龙门呵呵笑道:“没想到大宗伯衣锦还乡都不带些堪用的甲士,真的很让在下很是失望,要知道这样就不带这么多人来了!” 没想到前日从青丘玄池分别,龙门跑得还真快,他还敢再次露面,而且还在魏国地盘上,看来他确实有秦军在背后撑腰啊! 秦梦一个少年,被人包围甚是滑稽,不过也不惧怕,背着手呵呵笑道:“怎么?就你这个仆役在?怎么没有见到龙阳姊姊?前日特意去拜访,为何他竟不告而去,还亏我称他一声姊姊呢?” 龙门开门见山道:“好了秦子!咱们就直说了,我与你无冤无仇,今日所为并不是为难你!而是秦人所教,在下也只能遵循!以秦子的聪慧想必早已猜到了吧!那就跟我们走一趟吧!前去不足百里外的安阳城,姊姊龙阳君,就在那里等你!到时你们在对饮闲聊姐弟之情吧!” 秦梦笑一笑问道:“那容我向乡亲们说一声!” 龙门呵呵笑道:“说就不用说了,秦子一说岂不就让人知道了这是秦人所为了!” 第三百六十二章 物归原主 秦梦用脚趾头想也能明白,这是秦人的借刀杀人无中生有之计!将自己绑架走,乡民们岂肯善罢甘休,定会召集人手,前去豆陵向那晋家要人! 而晋家又蒙在鼓里,到时候秦人埋伏在晋家的间细再出来挑事,两方定会火并,从而引起更大的风波!秦人希望晋布能死,他一死,事就会闹大!一门两代,父子两人都被人弄死,这让不知情者也好传些让人心寒的闲话! 魏王虽不在意自污名声,但晋家的势力却不会善罢甘休,定会为了脸面也要弹劾秦梦,以及秦梦背后的信陵君,到时候魏国朝堂乱哄哄一片,这些就够魏王头大的!其中若再生些妖蛾子出来,那么魏国必定大乱!自顾不暇,自然不会理会秦国攻打赵国! 龙门并没有容自己想太多,二话不说斜刺里将秦梦揽住,按在了马背上,便绝尘而去! 秦梦本想告诉乡亲们,莫要轻举妄动,在家静等消息即可!谁知大地轰鸣,耳边马蹄声大作,似有千军万马在奔腾!秦梦勉强爬起身来,抬起四望,烟尘四起,到处都是马头,到处都是彪悍的秦人骑士,一时惊的直流口水! 马下观看雄浑的骑兵和坐在马上混在成千上万的骑兵中,那视角那感受就如你在人行道上步行和你在机动车道上开车那是截然不同的! 这就是田氏庄上的乡亲们去繁阳城求援,城门紧闭的原因!秦人动用了不少兵力深入繁阳城下,形成了攻城的假象,让西门安不敢出来救援! 有这些骑兵也好,至少让乡民不会一时冲动上前为了自己来拼命!秦梦寄希望于崔广这位自诩军事谋略大才上,想他能识破其中的蹊跷,莫让乡亲跑到豆陵去向晋布要人以致酿成大事! 秦梦没想到秦人为自己,下的本钱不小啊!前日蔡泽给自己送礼,便急着赶回河内,看来还是为了对付自己。秦梦真的很想看看,安阳城里到底是谁在镇守,如此了得!三番两次设计陷害自己! 安阳城,在快马之下不到两个时辰便到了。 秦昭王五十年二十月,秦人攻取了宁新中,改名安阳。从此以后宛如一颗钉子镶在了赵魏边界上。安阳城就是一座军事堡垒,墙高河宽,戒备森严,十几里外,就可见到高高的瞭望楼,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固若金汤! 令秦梦想破脑袋都想不到的是,迎接秦梦进城的不是龙阳君也不是蔡泽,而是吕不韦! 吕不韦人丑,笑起来人更丑。秦梦真是无语,人能厚脸皮到他这种境界也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吕不韦高看秦梦一眼,既不以长辈自居,也不以胜利者自居,而是和蔼可气的和秦梦聊起了家常。夸赞秦梦这些时日来在魏国卓越的表现,就连五马分尸刑场上秦梦不同寻常之人的气度,吕不韦都能描绘的如在现场般细微。 秦梦不得不佩服秦人在魏国的间谍情报网络,秦梦没有兴趣听吕不韦对自己这般恭维。让秦梦后脊梁发凉的是因为你不知道他要打什么牌,你心中没底,没底你就会发慌! 秦梦认为,吕不韦这是玩的心里战,故意让自己摸不着门路,烦躁之中,情绪会失控,到时吕不韦好乘虚而入! 秦梦就不着他的道,既然来了,想必吕不韦不是要自己命的。若是要命,直接一刀,也不用这么费事了!秦梦还是很有风度的以晚辈之礼参见了吕不韦,关切的问起公子赵正从临淄回咸阳路上是否又遇险?或者那幕后行刺公子的主使,追查的是否又些眉目?抑或者公子正身边平时都有谁保护!秦梦还特意感谢了吕丞相,这般破费,送去了价值千金的财货!又向吕不韦咨询,做什么生意挣钱快,是否愿意带自己一带,也好挣些小钱花上一花! 吕不韦突然发现他真的不是秦梦这种无厘头聊天的对手,最后只能向秦梦苦笑,单刀直入问道:“秦子还是不愿做老夫门下舍人?老夫不求其他,只求你教习公子正一些学识,做作公子的玩伴就可!” 这个邀请对秦梦很是诱惑,秦梦也感觉出吕不韦是真心邀请,能有一个机会直接深入进千古一帝秦始皇的幼年世界里那是一件多么难得机会! 但秦梦转眼想到韩安的所言,未来的秦始皇赵正,在当下却非政治投机者最好的投注人选,秦王子楚还年轻,说不定还会生七个八个公子!谁说老大就能当秦王,那得看自己娘亲的地位,这是一个子凭母贵的年代!秦始皇母亲是赵姬,一个歌姬,连诸侯王女的背景都没有,这不是让人鄙薄吗? 秦梦也严肃道:“赵正公子对我有救命之恩,这些要求全不是要求,但是小子觉得时机还未到,吕公你放心,到时候小子一定会在最关键的时刻去帮公子一把的!” 秦梦也发现这些时日与人周旋变得神神叨叨,说起话来让人觉得话有玄机!秦梦也真是无奈,赵正不得势,前去说不定就成了众人之矢。那公子子傒还在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如何敢去,尽管不怕死,但经常被人这般掳来掳去,也是坏心情的! 吕不韦还真就沉默了,一时真有些怀疑秦梦这个小子知些天机之类的东西! 吕不韦凝眉思索之际拿出一个包袱,递给秦梦道;“物归原主!“ 秦梦好奇撩起包袱角,一看顿时一惊,一件如花蝴蝶般艳丽的衣服出现在了眼前!火龙五彩白绒衫!秦梦真有些兴奋过头,站起身来,连忙急问:“吕公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件宝物!”吕不韦哈哈笑道:“自然是龙阳君奉上的!” 秦梦其实也已猜出了这个答案,只不过不敢肯定而已! 秦梦又推了回去道:“这件宝物虽是我的,但公子救小子命那日,小子就已将这件宝物送给了公子!请吕公将宝物带回秦国物归原主吧!” 第三百六十三章 麃公 吕不韦叹道:“此物只有天上有,人间却是无处寻!老夫行商这么多年,也确实没有见过如此质地的衣物!看来秦子真乃有仙缘也!” 智慧者,不会人云亦云,自有判断,吕不韦也是聪明人。秦梦从他口中听出了对自己的质疑,同时也有疑惑!疑惑来自面前这件不似人间的宝物。 秦梦心中不禁哗然,想不到一件后世再普通不过的羽绒服成就了自己神仙弟子的名声! 吕不韦又呵呵笑道:“既然秦子不收,吕不韦就擅专了!魏王手下裁缝大匠缝制的里袄,真是辱没了仙人之物,老夫找人给拆除了,此去临淄,将那里号称裁缝手艺天下第一的丝夫人请过来,用最亮丽的丝锦将神物做成里袄!献给大王!” 看来哥们赵正现在真没什么地位,就连别人点名送给他的神物,也被吕不韦拿去送给他老爹秦王子楚! 若是哥们赵正长大了知道了此事的原委心中会不会有所憎恨,有所芥蒂!不知日后吕不韦被赵正抄家流放中是否有这条罪状! 上月刚回,这又马不停蹄再去临淄,而且还是秦国政坛新星文信侯,秦王亲信,秦国丞相,吕不韦亲自前去。毋庸置疑,这就是在贯彻秦国的国策远交近攻!只有安抚好了齐国,三晋得不到后援,秦国出兵打仗才会事半功倍! 秦梦淡淡说道:“此去临淄路途遥远,天寒地冻,望吕公照顾好身体!早去早回!” 吕不韦阴鸷的笑道:“老夫确实得早去早回,好将你一同带回咸阳!因为秦王很想当面问问你,为何要诅咒他活不过两年啊!” 秦梦听罢心中一惊,让人抓住短处来质问,确实很难堪!想想当时也就三人,魏王,龙阳君,自己,不用说此事也是龙阳君泄露出去的! 吕不韦又说道:“大王听了很是生气,一定要让老夫将你抓到秦国,将你小子投入大牢,等过两年,好当面羞辱你一番!老夫也不明白了秦子几次三番救公子的命,为何对大王就没有了好感?大王如日中天,必将是位开疆拓土的有为之君!” 从吕不韦愤愤之言可见秦王子楚确实身体健康,秦梦还是想不明白,为何这样的人活不长呢?秦梦也开始迷茫了,自己来临这个世界半年有余,到如今也没有看出历史的车轮有所变差,不知两年后世界还会按原来所载的历史行进吗? 吕不韦笑了笑,缓和了一下语气,接着又说道:“前些日子将晋布送走可能连累到你,老夫颇为此而感到内疚,听到你语出惊人很是生气,便让客卿蔡泽送上大礼算是出口气!不想秦子表现不俗,化被为动,名利双收。就此算是扯平!咱们谁都不要往心里去! 老夫本想提前派人送你去咸阳,但考虑到会走漏风声,还是等老夫从临淄回来,一同带上你前去咸阳吧,大概那时候你与晋家的纷争也就有了眉目!” 吕不韦皮笑肉不笑探到秦梦脸前,低低问道:“老夫很是纳闷?秦子如何能将一箱箱的财货变出蛇蝎来的!” 姜是老的辣,事都让人点了出来,秦梦干笑两声尴尬的说道:“提前往箱子装些五毒之物,再用艾草一熏,它们怎能不出来!” 吕不韦没想到秦梦这么简单就道出了玄机,惊讶再追问道;“莫不是蔡泽和你串通好了!”秦梦听出了吕不韦这句话的意思,蔡泽和他并非一心! 秦梦便笑而不答了,而是转移话题道:“吕公此去临淄,是不是带了不菲的财货,我若知道你的行踪定会半路劫道,到时所获金银,美女,宝马定不会少了!” 吕不韦也觉一时失言,不过更诧异于秦梦不着边际的信口开河,他哈哈笑道:“秦子果然是仙人弟子,不仅料事如神,而且天马行空,竟会有此奇思妙想。经你这么一提醒,老夫也觉过于大意了,若路上万一碰上不长眼的山贼水匪,说不准还真会让老夫马失前蹄,财货被人劫了去!” 都是玩笑之言!秦人的铁骑,秦梦来的路上已经领教过了,山贼水匪见了定会望风而逃,哪还敢打秦人财货的主意! 秦梦和吕不韦相谈甚欢,大半个时辰也已过去。突然门外有人喊道:“吕公,还在操劳国事吗?” 吕不韦连忙起身向外走去,笑迎外面之人道:“麃公前来,有失远迎,不韦失礼!麃公快进快进!” 秦梦打量此人,身高魁梧,足高了吕不韦一个脑袋,一身甲胄在身,如一堵高墙,大眼大嘴,面红白眉白须,年龄估摸在六十左右! 麃公,秦梦识得,和蒙骜同为将军,史记中露了两次脸!为秦王赵正即位伊始三大将军之一。今日一见果然是赫赫武将,就这气势,只需站到那里,就已震慑了八方!不用说,他必是安阳城最高统帅! 麃公进来被秦梦所吸引,回头问吕不韦道:“这小子,就是吕公让在下出动五千铁骑掳来的庶家子吗?” 吕不韦点点头,麃公便端起一个灯盏照到了秦梦脸上,端详了半日,让秦梦觉得很是别扭,但看着麃公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确实心里有些怵的慌! 麃公放下灯盏如雷般的笑道:“你小子面子不小啊!纵使吕丞相到我安阳城,老夫也没派出这么大的阵势去迎接他!” 秦梦受不了老头子满嘴大葱的气息,还有吐沫星子四溅的磅礴气势,连忙弯腰行礼不敢仰头。 麃公又问道:“听说你小子是鬼谷仙师弟子,鬼谷仙师那也是我等武将最为崇拜的仙人,他的弟子孙膑庞涓都是盖世人物,不知你学识如何?今日我考校你一番,若是让老夫不满意,直接就将你扔进大牢,若是让老夫满意,就供你好吃好喝好待遇!” 与笑面虎吕不韦不同,麃公先声夺人,威严气势上已让秦梦感到了压力!秦梦也觉得被掳秦营新奇的同时,心里也开始没底了! 秦梦心里没底,话就多了!往日里惜字如金的三十六计让秦梦竹筒倒豆子般一口气说了四五个。 第三百六十四章 郑国 麃公被秦梦出彩的兵法学识给吸引了,将他来找吕不韦要商量的事情都给抛到了脑后! 秦梦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再让接着讲时,秦梦却不讲了! 肚子咕噜噜乱叫,确实是饿了。连天的赶路,路上也未正儿八经进食,这又在马上颠簸了一路百八十里,见到吕不韦时的新奇一时也将饥饿忘了!如今麃公如孩子般缠着自己讲故事,一时心劲泄了,饿意便一起涌了上来! 麃公如一头大熊绕着秦梦乱转,不知秦梦想要什么?吕不韦却笑眯眯提醒他需要安排酒宴款待客人。麃公这才恍然大悟,对吕不韦说道:“在下粗人,失礼了!吕公不如这样,将那韩国小娘子也一起叫上,也好为秦子献歌献舞,顺道也让老夫过过眼,看看这位名贯郑韩之地的郑姬是如何个美若天仙!” 半夜三更,麃公吩咐军中庖厨准备吃食,吕不韦着人安排歌舞之事!麃公将吕不韦和秦梦请到饭堂用餐,这里本就是军城,并无太多讲究,席上虽然也已打扫干净,但浓重的臭脚味直扑鼻腔。还好不大一会,一只硕大肥美的烤鸡端了上来,麃公以主待客,手都未洗,直接拧下两只鸡腿来,分别递给左右秦梦和吕不韦! 麃公虽是性子粗犷,但很会客套言辞:军营不比庙堂穷讲究,先垫着饥,待会还有一只烤羊出来,至于酒是没有,只能以水代酒了! 秦梦从麃公主帅的行事作风上就可看到秦军纪律的严明,不讲虚华,皆以打胜仗为目标! 鸡腿啃完了,烤羊也吃了大半只,这时麃公想看的郑姬才姗姗而来。丽人出场,先是向面前之人赔罪,说是梳妆打扮耽误了时间,这才来迟! 麃公一面啃着烤羊腿,一面向其挥手道:“小娘子,莫要多礼,你我都是为大王效力,此去临淄,万水千山,路途遥远,一个姑娘家家,确实辛苦!老夫真不该将你叫醒,但天下皆传你色艺无双,老夫这么大年纪,也不免有些好奇,特地将你唤来一观,你只需舞几下,就可下去接着下去安歇,待明日赶路! 那郑姬小娘子,也最多二十左右的年纪,饭堂火把上到的火苗噗噗乱跳,丽人面貌自然看不清晰。不过秦梦能感受到女子确实气质非凡,举手投足间,带有几分风雅柔美。以秦梦品赏美女的资历,却也就给她打个五十分,不想麃公和吕不韦都看得留了口水! 这让秦梦想起,在临淄时,吕不韦和齐相田胜谈起的郑姬之事,如果猜的不错的话,这位郑姬就是他们所说的那位郑姬,果然被吕不韦言重,韩人将他买走,又送到秦国,秦国为了拉拢齐国,还要将她送到齐相后胜那里去! 郑姬倒不怯生,站起身来,在饭堂中翩翩起舞,一举一动中,秦梦看了都好笑,没有伴舞没有音乐,索然无味。但奇怪的是吕不韦和麃公两人看得津津乐道。秦梦告诫自己这是战国时代,郑姬身穿打扮和一般的妇人那就如后世走红地毯的影星和村妇之差别。 郑姬在来回穿梭中,眼睛一直打量秦梦,这竟让秦梦有些害羞。郑姬一曲舞跳过,迎来了麃公激烈的喝彩,并对吕不韦说道,替他赏小娘子十金,算是今晚他的赏赐! 吕不韦不愧是大老板,麃公心情好,要赏赐,还得由他来付账!吕不韦手一挥便有侍从端上金子,送到了郑姬手里! 没想到郑姬却不要,先是拜谢,而后向吕不韦请求道:“此去临淄说不定此生再无机会回家乡,家中还有父母,兄弟姊妹!小女想及于此,心中不安,一直为小女的驾车御者就是在下长兄,长兄本是一位有才之士,因为过错被上官责罚!小女这才做了舞姬!小女希望能将家兄荐与丞相,为秦国效力,同时也能照顾家中年迈父母!” 秦梦这时才注意到门口有一仆役打扮的男子,在饭堂门口处向里张望!还没等吕不韦做出回应,郑姬便招手将门口那人招了过来。那人大步进来,向吕不韦行礼道:“罪人,本是韩国水工,治理过荥泽水患帮助魏人整修过鸿沟,谁知在今年大洪灾中,举措失利,被上官治罪,丢官罚金,小妹皆因我才做了舞姬!我们本是郑康公九世孙! 吕不韦和麃公听了也不惊讶,秦梦也听多了公子没落之事,对此也见怪不怪了,他们姓郑,又是水工,这让秦梦想到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一个大间谍,郑国! 秦梦噗嗤一口,将刚喝到嘴中的水,喷了一地!只听,郑姬他哥向吕不韦祈求道:“罪仆不想靠家妹来养活父母,求吕相荐我做秦国水工!此等大恩,郑国当铭记三生。” 真没想到,面前这位三十左右的忠厚之人就是郑国!秦梦这一喷倒是将郑姬吓了一大跳。她哇的失声叫了一声,倒又把麃公吓了一跳! 吕不韦和麃公回头不解的看向秦梦。 秦梦真无意搅了人家韩国不知谋划多日的弱秦谋划!只是听到郑国之名一时太过惊讶了! 秦梦连忙解释道:“小子被人说是文昌星君下凡,小子很是不信,今日却信了!师父之言没说错!小子遇上水龙下凡之人必定会被吸走口中之水,今生虽已无了神仙记忆,但骨子里还是存在记忆的!” 秦梦站起身来,来到郑国跟前道:“水龙兄快起,师父早已料到今日你会和我相会!并告诉小子,你若入秦,就像龙如大海,必有一番作为!” 郑国有何作为,别人是看不出来,但秦梦这番作为,却让郑国呆立在了当场,秦梦搀扶他手时,他手有些颤抖! 秦梦转身又对吕不韦说道:“吕公恭喜,今日恭贺你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一位财神,水即是财运!水工即是理顺河道者,自然也会为你理顺财源河道!” 吕不韦却没有过于惊喜,只是哼了一声对郑国说道:“你退下吧,待把郑姬送到临淄,你同我一同返秦即可!” 麃公却笑了,看看秦梦的小嘴说道:“你小子,小嘴真好使,莫不是你看上了那小娘子,为你大舅哥说好话!” 麃公此言一出,秦梦脸没红,那郑姬却羞得,捂着脸跑出了饭堂的厅门。 第三百六十五章 墨门有难 郑国被秦梦的唐突举止弄得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感激的看了面前小少年一眼,向吕不韦告辞下去了。 秦梦如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千古著名的大间谍郑国是通过这么个方式来到的吕不韦身边!以前读战国纵横家兵书觉得其中谋略过于狗血,现在和此事相比较,那些还真不算什么! 郑氏兄妹走后,吕不韦转向对秦梦微微一笑道:“请问秦子是怎么得知那郑国居心不良要潜入我秦国的呢?” 吕不韦此话一出当即让秦梦呆立在了当场,不过随即便明白过来,看来吕不韦早已得知郑国是韩国间细!秦梦后背直冒冷汗,今日自己这番作为倒有了与韩国同谋的嫌疑! 秦梦稳住心神,脸上无赖的嬉笑道:“小子不知他们是否为韩国间细,但郑国此人确实是水命,是水龙下凡,若按小子师父邹衍推演,秦国属水德!郑国日后能建立功勋,自然离不开秦国!其中阴谋权术,小子不懂,更懒的去搭理,纵使间细,对秦国也是百利无一害!” 吕不韦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用一种无以言表的阴鸷眼神看了秦梦一眼,口中念念有词道:“高,果然高,真是高人弟子!” 麃公接过话茬道:“你小子不是不懂阴谋权术,而是阴谋大家!这些韩人间细都是吕丞相操心的事,小子酒足饭饱了吧,也该接着给老夫讲那三十六计了吧!” 三十六计,那是兵法集大成者,虽只是三十六个成语,但却将三皇五帝,上古三代,秦汉魏晋,南北割据,隋唐宋元明清一切阴谋诡计全部囊括了其中!秦梦今日给麃公讲了五个那是为了稳住心神,让他对自己刮目相看,若再让讲就没有那么便宜了! 秦梦道:“麃公,小子得声明一点,世人都说小子师父乃鬼谷仙师,这点小子不确定。小子若是贸然认了,先师若不是鬼谷子,仙师在天上得知,岂不要伤心,还要怪小子失了礼数,故而小子,以河上公尊称仙师!” 秦梦之所以强调这个问题,那是因为自己应付的形势发生了变化。鬼谷子到底是谁,众说纷纭,可能如扁鹊,盗跖,也是一个传奇人物。而随着秦梦胆子越来越大,忽悠人的层次越来越高,就不能再将师父具体化了,越是空泛,越是神秘,世人越是摸不着头脑,对自己忽悠人越是有利! 麃公不在乎这个,只是催促秦梦接着再讲!秦梦却揉着肚皮,有气无力的说道:“困了,都已深更半夜了,小子头脑发昏,很是想睡觉!” 麃公不依不挠,就要上来拎秦梦的耳朵,秦梦躲闪开来,对麃公哀求道:“麃公,你老人家就不困吗?咱们歇息一晚,明日再接着给你讲好吗? 师父传下来的这套兵法计谋,犹胜太公兵法十倍!师父潜心闭关三十六载,呕心沥血才完成此书!师父走时交代过,此书对于过日子的小门小户屁用不顶,而若想成为千古名将,他就可值万金! 今日你我相见,小子觉得和麃公很是投缘便一口气讲了五个,小子说的这五计都是精华中的精粹,整体万金的话,这五条岂不也得千金之巨!而麃公只费了一鸡一羊,小子觉得今日亏大了,后悔了!不讲了!死活都不讲了! 秦梦抱头龟缩在地上,麃公砸吧砸吧嘴,觉得秦梦说的是有道理,不干不净骂道,这少年小子真他娘的是个屁精,用几句短话,就将集秦赵全国之力来打的长平之战概括完了,若是你小子再大一些,岂不又是第二个白起! 麃公将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吩咐手下军士,将大将军的卧榻收拾一番,要让这小子和他同榻歇息! 秦梦嬉皮笑脸向麃公施礼致谢,又向吕不韦告辞,便跟着军士下去了!军士们得令,不敢慢待秦梦,大将军的卧房就在饭堂旁边,偌大的安阳城,秦梦终于看到了几个女人。军士告诉他,也只有大将军身边有女婢伺候,其他裨将是没有这个待遇的! 大将军的卧榻并不奢华,一张宽大的床铺,左右桌几上摆满了兵法战策之类的书简,看来麃公也是位读书人!卧室中间挂有一幅寥寥几笔勾画出的山川地理图,其中有一个地方被重重的圈了一圈!秦梦看了半天,终于看明白,原来那个地方不是别处正是濮阳城! 若是其他地方,秦梦倒还不会在意,而是自己要作为商业基地的濮阳,秦梦便留上了心。濮阳地处东西要冲之上,背靠黄河,为燕赵齐魏四国的交界之处!得此城,犹如一颗钉子镶在了四国之中!让四国如芒在背,时刻不得安稳!虽得濮阳一城,却可震慑八方!看来秦国高层早就惦记上了濮阳一城! 将军府上的侍女端来了洗漱用具,秦梦草草用过,眼皮就开始打架不停使唤,索性也不等麃公了,上床就睡了! 秦梦做了一个梦,梦见和乡亲们赶路回家,走着走着就刮起了风,打起了雷,可就是干打雷不下雨!雷声聒噪的无法忍受,秦梦有些烦躁,便直捂耳朵,而手却怎么也抬不起来,恐慌之中,梦便醒了。借着门外的灯光,侧头一看宽大床榻上,麃公这老头不知啥时候躺了过来,呼噜声如雷,自己的小胳膊还被他枕着! 秦梦这个无奈,晚上吃的肉太多,口中干渴难耐,便下来寻水喝!呼喊了两声也无人答应,麃公还在呼呼大睡,秦梦便下了床,去外面桌几上找水喝! 谁知刚倒上半盏水,就听见门外时不时的低鸣两声,这熟悉的哨音,秦梦自然听过,这便是墨门隐者的接头暗号。没想到墨门隐者竟能深入到守卫森严的秦国军营里面,秦梦不得不佩服,鲁望等人的功夫! 秦梦故意大声喊道;“来人,来人,快告诉我茅房在哪里?” 既无侍女也无军士前来,麃公却醒了,嘟囔了一句给秦梦骨碌来一个东西,秦梦一看小笑了,越来是个大口夜壶。秦梦又叫:“大的!”。麃公不耐烦的道:“你小子屎尿多,出门左拐!” 秦梦不等他话音落,便窜了出去!来到茅房处,吹起哨子。 不大一会一个黑影来到了身前,秦梦一看,果然是鲁望。 鲁望一见秦梦,失声哽咽,这让秦梦大失所料,活找罪受的墨门隐者会哭?秦梦很感动,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对他们这么重要。 秦梦本要安慰他几句,不想鲁望先开口道:“墨门有难……” 第三百六十六章 活菩萨 墨门不是一般的有难,而是到了生死存亡之际。 秦梦听完鲁望简略描述后,头就炸了起来。 秦梦对墨门很是亲近,他们义字当头,克己为人,平视众生,不分亲疏,说他们是乌七八糟欲望社会中的一股清流毫不为过。更因为老头子侯赢对自己青睐有加,有时真希望他就是自己的亲人! 鲁望对情形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墨门三四百弟子连同上万灾民悉数被燕军围困在燕齐大荒原中的荒岛之中。 秦梦知道此时的燕齐交界之处和后世地理风貌大为不同。一切还得从黄河说起。黄河在宿胥口分叉,也就是后世的滑县地界,一条大支流向北而去,经巨鹿,注入渤海,另一条支流向东而去,在濮阳骤拐向北,与另一分分叉平行而走,都注入渤海湾。黄河的两条大支流又在环渤海的千里之地上衍生出又不知多少支流来,以至河网密布。雨量充沛时,黄河下游的两条大支流所夹的千里之地上洪水泛滥。久而久之这里就形成了千里大荒原,不适合人栖息,也只有那么几个地势比较高的地方形成了城邑。 鲁望说道:“墨门被围困的地方本是齐国的势力范围,只是燕灭齐之战后,这里就为燕军占领了下来,这伙燕军虽是打着燕国的旗号,却早就不受燕王调遣,在这荒原之地开始自立称王了! 燕国碍于攻齐后的势衰,也没有腾出手来讨伐不臣之臣,齐国也不愿兴兵来征伐这个本就是燕齐敏感的交界之地,这便让这伙燕军做大了! 墨门弟子将天下四方的粮食汇聚到这里,便以此为据点设立粥场,让四方忍饥挨饿的百姓过来吃粥。不想这伙燕军反悔,对粮食产生了觊觎之心,他们暗中袭击,不仅夺了粮食,还围困墨门,为的是以此要挟,让墨门拿出更多的粮食来! 我们墨门当然不从,墨门精锐弟子偷袭燕军不成,结果死伤惨重!如今师父他们也被围困其中,碍于周遭不少百姓动弹不得,若是时日再久,恐怕我墨门也会饿死其中的! 下午之时刚到繁阳界,便见到了急来寻找我们的鲁晦大哥,大哥让我们等立即召集四处的墨门弟子,一起到燕齐交界处,救援巨子,若是不成,身死此处,也算我等共赴大义!在下此来就是告知秦子一声,我们离你而去,赴难救援去了!” 鲁望急性子,说完转身就要告辞离去,却被秦梦抓住。秦梦道:“慢着,鲁望哥,千里迢迢不差这一时半会,鲁大哥将父亲鲁公安顿好了?” 不问还没事,这一问,鲁望又撇起了嘴,满脸的委屈,哽咽的说道:“鲁公他去世了!鲁大哥本是带着鲁公前去投奔聊城的墨门兄弟,不想半路鲁公再遭风寒,结果病死在了阿邑!”鲁望说完泪流满面! 史记载:“顷公亡,迁于下邑,为家人,鲁绝祀。顷公卒于阿。” 秦梦点点头,事情还是按着原来的历史的走的!秦梦安慰几句鲁望,便问道:“哥哥别着急,我听你适才所言,燕军是想要钱粮,既然要钱粮我们就给他钱粮不行了,为何还要找他们拼命?” 鲁望听完秦梦这等话当场就低吼道:“受此大辱,怎能轻易屈服,天下人若知我墨门这般窝囊,日后名声扫地,岂不生不如死?” 一句生不如死,将秦梦震的一愣一愣的,他娘的,没法沟通!平日里就看出了这群墨门隐者是死心眼,没想到遇上正事还是这般执拗,不过死心眼有死心眼的可爱之处,若不是有此死心眼,能妥妥帖帖保护自己一路! 秦梦换一种说法道:“哥哥别急,侯赢巨子是小子曾外公,墨门有难就是小子的事!小子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你也知道,我乃魏国大宗伯,辖管繁阳之地,繁阳城中甲士不少千人,召集起来自然比你四处寻找墨门弟子来得快,容我想想办法逃出秦营,咱们和鲁大哥再一起搭救墨门众前辈!” 鲁望一听,破涕为笑,拍拍秦梦的肩膀,虽未言语却是真挚的感谢之意。 鲁望道:“秦军军营徒有虚名,我藏在了运粮车下轻松便混进了城来,更没想到城中警戒这般松懈!要不我们这就寻机离开此地……” 话未说完,秦梦不经意抬头发现偌大的茅房四周墙头上是一个个脑袋,还是活的,这让秦梦大吃一惊,随即鲁望也注意到情况,当即从腰间拔出短刀,握在手上。 秦梦怨自己大意,原以为鲁望此来就说两句,没想到这一说墨门有难,竟忘了所处地方,这可是大将军府的茅房,可能适才有人发现了情况,这才招惹了这么甲士! 见到吕不韦秦梦才知道想错了,鲁望早就被秦军盯上了。吕不韦被一群甲士簇拥着进到茅厕内哈哈大笑道:“墨门隐者果然名不虚传,竟能混进我大秦铜墙铁壁风雨不透的安阳城!” 既然已经暴露,秦梦倒不害怕了,秦梦如小孩子耍无赖道:“吕公精力这般好,一夜都不睡觉?” 吕不韦嘿嘿笑道:“不敢睡,若是我安阳城徒有虚名这话传出去,岂不让天下诸侯笑话我吕不韦了!适才你们的谈话老夫虽未听清楚,却知道了个大概,众甲士们回去安歇吧!”吕不韦挥手让周围墙头上的甲士都撤了下去。 对秦梦说道:“这位壮士未进门,就被潜伏在外的斥候发现了,他能轻松进来,是麃公想一看间细为何而来的!没想到竟是你墨门众人!看来秦子在墨门中位高权重了!” 吕不韦笑的很开心,似乎好多年都未曾开心过一般! “小子,我借你二百精锐甲士,去搭救你曾外公,不知可好?”麃公从后面大大咧咧走了出来,开门见山就开始谈判! 秦梦不傻,麃公和自己今日才认识,为何要帮自己?还不是有所图谋!秦梦问道:“麃公就是活菩萨,小子谢过了,大恩不言谢,救人如救火,耽搁不得,请麃公点齐人马,虽小子杀向燕城! 秦梦说完就打着鲁望往外走去,却被麃公拉了回来,“你小子充傻装楞是吧!条件不谈好,就想走啊!活菩萨是啥呀!” 秦梦嘿嘿道:“活菩萨是仙人的一种官职,麃公你说什么条件?” 麃公嘿嘿道:“我要濮阳城和你仙师传你三十六计!” 秦梦道:“三十六计可以,但我又不是卫君怎么给你濮阳城!” 麃公道:“策反卫君子南真,吕相都说你能言善辩,这点小事,自然不在话下!” 秦梦看着吕不韦和麃公坏坏的笑脸,知道他们这是志在必得,秦梦很是痛苦,无奈的吐出两字:“成交!不过我要五百甲士!” 麃公一点都不妥协不容置疑拍板道:“就二百甲士,一人配双马,马歇人不歇八百里两天两夜便可抵达饶邑!不管人能否救得,七天后都要回到安阳城!” “麃公,怎知道是饶邑?”秦梦立时生出了警惕之心。 吕不韦呵呵笑道:“天下各处动向,没有我们秦军不知道的!” 秦梦送给吕不韦两个字:“牛逼!” 第三百六十七章 霸主与共主 秦梦自诩也是高雅之士,学贯古今,并不常爆粗口,但此时此地,唯有这两个富有浓郁乡土气息的字能表达他对秦人五体投地的佩服之情! 两字仅非是对秦人强大有力的信息情报网络的赞叹,更是对于秦国这样一个高效运转的战争机器,由衷产生的敬佩之情。 千古风流龙阳君,是秦国派在魏王身边的间细,策动太子增篡权,趁机搞乱魏国,更不知魏国上上下下有多少为秦人奔走卖命之人。 韩国苟延残喘,也只能行些阴谋诡计之道来保全自己,趁机拉拢龙阳君,搞乱魏国也就想跟在秦国后面吃些剩下残羹剩渣,却殊不知借献郑姬表明对秦国臣服附庸之意,同时将间细郑国渗透进秦国,一石两鸟之计,可惜却早就为秦国发现! 齐国相国后胜,随口说了一句喜欢一个女子,堂堂秦国大丞相吕不韦,便记在了心上,刚从临淄回来没多久,这就再次启程,前去为其送美女财宝。这种效率,这种为秦国披肝沥胆,鞠躬尽瘁的工作作风,真让人扼腕长叹:秦国不强,天理不容! 秦梦刚要拔腿领着鲁望下去时,却瞥见吕不韦眼角难掩的笑意。秦梦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头?秦梦躁动的心突然冷静了下来! 麃公老头子看似大大咧咧,其实心细如发,若非如此也做不上大将军高位?麃公留自己同榻而卧,也非仅是亲近之意,更是为了拿自己为诱饵,都是有意安排。 救援墨门之事不该是这种节奏!适才一问一答,都是麃公和吕不韦引导所致。秦梦随即想到二百秦军甲士能干啥?能围住几百墨门弟子,上万饥民的燕国叛军数量能少了吗? 两匹快马两天两夜轮流替换确实可跑八百里,但那时平直大路,而向东之路秦梦又非没有走过,时不时就出来一条大河拦住了去路,白天的时候渡口还有艄公摆渡,若是深更半夜哪来摆渡,两天两夜是如论如何到不了饶邑的!即便到了,两百人能干啥啊! 秦梦开始大胆怀疑,墨门此次危机说不定就是吕不韦设下的圈套!秦梦想及于此不禁后背发凉!一股中立于燕齐的势力当然有利于秦国! 秦梦电光火石之间,脑袋开窍了,正欲离去,却停住脚步不动了,嘿嘿向麃公和吕不韦笑道:“二百甲士押运财货倒绰绰有余,但饶邑上万甲士,如何对付的了!小子去也是白去,不如不去!” 麃公和吕不韦得意洋洋之态,突然黯淡了下来,秦梦更是觉得自己猜测有几分准头!便又进一步说道:“麃公好算计,出二百甲士,就要一座濮阳城,还要小子不传的兵法秘籍,这买卖真是赚大了!若是麃公经商,定会和吕公一样富甲天下!” 不知吕不韦似有心虚还是为了掩饰心虚,嘿嘿笑道:“天下人素来知道墨门大义,难道秦子就不顾墨门大义了吗?” 秦梦暗笑,同生共死的大义对自己毫无约束,再说自己也非墨门弟子,更谈不上江湖义气了,墨门弟子的软肋,对自己不好使! 然而秦梦却慷慨激扬的对鲁望说道:“墨门先天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大义,小子怎会忘记!二百秦人甲士虽不是中原之士,但也是娘生爹养的,他们又非墨门中人。带他们共赴大义,创始巨子墨子也会于心不忍,小子只想只身赴死!望麃公和吕公成全!” 秦梦人虽不大,但说出的铮铮铁言,让麃公和吕不韦为数不多的亲卫也为之动容!然而麃公和吕不韦却含笑不语。一下便冷场了! 吕不韦再次打哈哈道:“秦子果然聪慧,什么事都瞒不了你啊!” 吕不韦道出了急切将秦梦打发走的真实意图:吕不韦出动大军,乔装晋府仆役,为得是让世人误认为晋家再次勾结秦军,来报私仇!到时正如秦梦所想的一样,魏国朝堂再次陷入纷乱之中。他们可以无所顾忌的攻伐赵国,秦国新王即位,志向远大,准备完成昭王未完成遗愿,吞灭三晋!如今韩国自不在话下,赵魏两国也是苟延残喘,吞并赵国便是当前国策!这次攻势志在必得赵国! 然而不想却有墨门弟子跟了过来,墨门弟子并非一个,后面未进城的还有一群,此事再无机密可言!说不准他们早已将情况回报回去,那么吕不韦的策划让自己和晋家闹上一场的阴谋势必会破产,那魏国铁骑也非吃素,更有信陵君在赵国虎视眈眈,若真是要人不给,到时大兵压境,四面包围了安阳城,万一真攻城,就打乱了秦王的全盘布局!麃公这才给秦梦二百人,看似帮助秦梦去救援,其实出了城就会裹挟着秦梦向北而去,招摇过市让世人都知道,是晋家人所谓,而非秦军所为! 秦梦听罢哈哈笑道:“看来两位真是对小子关心,今日这份情谊,小子心领了!”秦梦嬉笑过后,神态正经的向两人深深施礼,诚恳的说道:“既然事到这种地步,请两位移步,小子有几句肺腑之言要说?” 三人移步到无人之地秦梦开口说道:“今夜我在麃公地图上看到,濮阳城之地被着重圈了几圈,不知是何意?” 麃公呵呵笑道:“秦子是高人弟子,老夫想听听你对濮阳城的战略位置的思量!” 秦梦道:“濮阳城的战略意义,我懒得评说,小子不知道秦王是想做一方霸主,还是天下共主?若是霸主,便可用远交近攻逐步蚕食,三晋之地,逐个吃掉他们!若是想做天下共主,就需要变通一下!不仅需要远交近攻,逐步蚕食,而且还需要,外松内紧,麻痹诸侯,最后致命一击!” 秦梦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从表情来看,眼前两个聪明人都已听出了其中深意! 秦梦进一步逼到:“当下你们对魏国过于频繁的干扰,虽然显示了你们无处不在的强大影响力,但却没有全盘考虑,相反对于让秦王成为天下共主百害无一利,我希望两位好好考虑一番,今日的谋划并非明智之举,希望二位放弃这一谋划,还我自由!” 第三百六十八章 是谁? 秦梦说完此话,吕不韦眼中显露杀机,秦梦明晓这种杀机是嫉妒的杀机! 秦梦厚颜无耻的坦然一笑道:“昔日公孙痤劝魏王杀掉商鞅,结果魏王没有理会,结果造就了一个强大的秦国!吕相大可不必害怕小子为人所用啊!如今四海之内唯有秦国气象万千,一片云蒸霞蔚!再看六国都成了没落之家!” 吕不韦似乎被戳中了心思,这次倒没有掩饰,而是尴尬的笑道:“秦子说到老夫和麃公心里去了,这濮阳城还是午后和麃公相谈之时圈描之上的!老夫认为扫平三晋最省力的法子就是各个击破,各个击破最简单就是让六国不能再次形成连纵!和齐国建立稳固的联系,再依托大河将五国拦腰隔断便是最佳谋划,而濮阳城便是隔断五国的重要据点!” 麃公说道:“小子眼光独到犹胜老夫啊!天下六国势力虽衰但若联合起来,我秦国当然不敢硬拼,只消一个赵国,就可消耗我秦国大半军力!更何况还有强楚强齐!小子所言外松内紧,麻痹六国,再寻机一击,确实是秦国称王捷径!” 麃公所说一点没错,等信陵君再次连纵的时候,秦人吃掉的土地都会全部吐出来的! 秦梦听到面前两位聪明人的夸赞不敢有丝毫大意,生怕那个不留心被人再次领到坑里去。这些都是这么多年读史的感悟,以秦国势力早可以将韩国灭掉,却一直拖,因为大家都懂得兔死狐悲的道理!一国被灭自然引起他国的警惕,说不定还能激发他国励精图治来,到时独霸天下反倒不易! 秦梦再次逼问道:“秦王心急失了方寸,但两位肱骨之臣不难看不透这个道理吧!我想让两位放弃目前的策划,放小子离去!到时秦国有难,小子定会出手相助!” 吕不韦哈哈大笑,似乎认为秦梦这是口出狂言,强秦只会让人有难,何时自己会有难?更何况如今是他掌控秦国大权的! 让秦梦失望的是半天的游说之言不当鸟用,秦梦还是被麃公和吕不韦死死咬住不放,两人还是按着既定策划来走。 想也是这个结果,国家这个大机器一旦开动,便不会随便停下来。国策一旦出炉,没个结果,是无论如何变不得的。 吕不韦还是给了秦梦几分情面,透露了解决此事的计策!只不过是,找了一个如秦梦大小的秦军甲士,来扮做秦梦,由晋布家仆绑缚着在晋家封地豆陵附近招摇过市,好造成晋布绑架秦梦的假象,秦人便以此摆脱了与此事的嫌疑! 秦梦被软禁在了将军府,吃喝拉撒倒自由,不过心情不好,天亮后吕不韦率领车马启程出使临淄,秦梦也懒得和他打招呼告别!鲁望就没有秦梦这种待遇,而是直接被扔进了地牢。 秦梦心里一直再为侯赢一众人等着急,鲁望也不清楚鲁仲连是否也被围困了其中,若是鲁仲连在外面还好些,凭借鲁仲连的智慧,定可帮墨门脱难! 秦梦在这兵甲林立的安阳城大将军府内度日如年,也只能以此来安慰自己。 不知龙阳君是否还在城中,秦梦穷极无聊突然很想见见他,想听听他讲复国大业的艰辛和曲折。整日里只能和麃公这老头子斗嘴,大将军府守卫严密,无论如何是逃不出这座院子!谁再说秦人守卫徒有虚名,秦梦就要和他们急! 麃公一连又抓了好几个墨门弟子,其中三人就有鲁上弦,鲁下弦,鲁朔。麃公很有意思每抓一个墨门弟子,就在秦梦跟前晃悠一下,说想留他们性命,需秦梦拿拿一计来交换!秦梦哭笑不得,就这样又挨了三天。 平日安阳城里城外平静的如一潭死水。难得第四天的时候,将军府忙活开来,秦梦从准备礼物的礼官口中得知,原来是准备财货,出使赵国,为秦王子楚下聘礼,迎娶赵王长女! 负责此次事宜之人正是蔡泽,秦梦在大将军府内百无聊赖溜达时正好迎面碰上他!偌大的将军府见到熟人真是难得,秦梦便和蔡泽寒暄几句。蔡泽不愧做过高位之人,气势沉稳,和秦梦相聊分寸拿捏的甚是到位! 蔡泽清点完丝锦之后,便和一众人等进了库房去搬金子。 金库重地,秦梦自然不能入内,秦梦也只好留在外面等候,没想到人呼啦一走,就剩下自己一人了,周遭都是箱子,而每个箱子里的丝锦都是半箱,这顿时让秦梦兴奋了起来。秦梦寻来一个漏风的箱子,一头转进去,盖上箱盖,其他也没多考虑,希望撞大运,能混出安阳城再说! 箱子很大,有软软的丝锦垫底,在里面躺着甚为舒适。突然听到沉重箱子压在马车上吱呀呀的声响,秦梦知道这是他们点完所需金子出来装车了! 秦梦心中紧张,闭住呼吸不敢动弹,突然就有两人来到自己所在的箱子,便抬了起来,突然骂道箱子怎得这般沉重,不想却听到蔡泽喝道:“快快装车,待会就要出城,不抓紧下午赶不到邯郸城!” 秦梦在里面蜷缩着觉得有幸运之神再眷顾,还听到蔡泽道:“一车装一个箱子,切记不可叠放,万一路上颠簸,车翻箱落,东西玷污了责任就重大了!” 车马驶出大将军府后,秦梦听到城门大开吱呀呀,吊桥落下的唧唧歪歪的声响,就知即将驶出安阳城,随着马蹄上有节奏的哒哒声,尽管在箱中动弹不得,但秦梦却觉得一身自由! 秦梦试着推推箱子盖,却发现推不开,想着也就一天,下午就到了邯郸,到时候再寻机逃脱,必定那是赵国的地盘,想必秦王下聘这么大的事,信陵君也会在,便也就安心了! 马车中途休息,听见汲泽吩咐一众人等快吃饭食好接着赶路的话音。 箱中侧耳倾听的秦梦突然感觉箱子外有门鼻儿锁头被人抽掉的声响,更诡异的是,箱子盖还被轻叩了几下! 等四边静下来,秦梦再次推了推箱盖,竟然可以微微推起。秦梦慢慢推高一条缝出来,看见前后左右无人,顿时精神一震,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此时不跑还待何时,秦梦推开箱子,一片腿就出了箱子,跳下马车,先躲在马车下观察动静! 发现长长的一队马车停在路上,前面一群甲士和一众马夫每人手里捧着一两个蒸馍,从车头的位置往回走,秦梦见到路旁有沟,便跐溜滚落沟里去了,沟中繁茂的荒草树叶正好遮盖自己。 不大一会车队再次启程,秦梦这才重回大路上,遥望车队远去,似乎发现车尾有一人再向自己张望!秦梦想不明白,今日是谁帮了自己? 第三百六十九章 邺城 秦梦琢磨当务之急应当潜回繁阳,然而离开安阳城也就半天的光景,料想麃公早已发现自己逃脱,定会派出秦军铁骑,沿路追寻,再者繁阳周遭定有秦军大量斥候,若是直接回去,岂不自投罗网! 茫然四顾,除了面前的大道,周遭全是一片荒野!不回繁阳又该去哪里呢?大道之上寥无人迹,秦梦也觉蹊跷,按说安阳去邯郸大都邑路上行人当不少,为何中午头上却无人迹? 秦梦一时不知所处何地,就连东西南北也转了向,只能信步走去。走着走着,终于发现前方一条大道,大道上人流如织,车水马龙,秦梦这才觉得又重回了人间! 秦梦颇为客气的向一农夫打听此处何地,没想到惊得人家连忙作揖施礼,秦梦低头瞅瞅自己这身富贵装扮,确实过于显眼,自然被人误认为富贵子弟!大道正北二里外便是邺城。 秦梦放眼望去走过的路,显然是条人迹罕至的小路。秦梦一听是邺城,顿时来了精神。因为秦梦知道赵魏交界处凡是有城邑的地方便有繁阳乡民开办的蒸馍作坊,邺城秦梦怎能不熟悉,西门家的祖庙便在此地,当年西门豹为政之地就在此地。 邺城和安阳此时还不能混为一谈,邺城临漳水,安阳临洹水,邺城历史更为久远,乃大业故城,大业是舜帝重臣,秦人先祖。后来杨坚焚邺,才举城迁往安阳,日后才将安阳和邺城混为一谈的! 秦梦很快便在邺城市井中找到了彭叔,秦梦对他甚是熟悉,当初将他安排在这里,就是考虑到他家老人妇孺比较多,壮劳力较少,才给予就近安置的照顾! 彭叔见到秦梦如神人般降临,惊讶的都不敢相认。秦梦打趣道:“彭叔怎么啦,兄弟落难此地,寻口饭吃,彭叔都不允吗?” 秦梦很不习惯称呼名字有“叔”字之人,尤其彭叔这小子也就十七八的年纪!此时很多人的名字都叫叔,范雎叫范叔,吴广叫吴叔,很显然“叔”字非叔伯之意,而是家中排行较小的意思。 彭叔被秦梦一句玩笑之言弄了个大红脸,连忙将秦梦请到屋后,端来刚出锅的蒸馍。秦梦瞅瞅左右发现,彭叔这队外出的乡民,真是不堪重用,年长者不多,多是十六七的小青年,要不就是三十多的妇人! 秦梦也无奈如今也只能瘸子里挑将军,还不错,彭叔少年老成,知道秦梦在大梁遭遇祸患,还以为此来是逃了出来是避难的!年轻人心思就比较简单,若是年老城府重者,必有种种顾虑,而彭叔却一力承担,让秦梦在他这里安顿下来,先避避风头! 秦梦先问邺城是谁治下城邑?彭叔是刚混了几天饱饭的贱民自然不关心这等无聊之事,秦梦苦笑一声,支使彭叔打听打听!彭叔不多时回来,咬牙切齿回禀是那晋家的二叔公执掌邺城大权! 秦梦看到彭叔这般嫉恶如仇的模样,心想自己被掳走,繁阳乡民气愤之下定会去报复晋布!不知晋布小命还能保得住吗?不知邺城的这位晋公心胸怎么样?秦梦做了两手准备。 秦梦让彭叔搬来一个蒸笼,秦梦将其反过来当做竹简,留书自己被秦人所掳,让西门安召集人马护卫自己回城。写完便让彭叔派家中办事沉稳之人拉着一套笼屉赶往繁阳城去见西门安。 邺城必定离安阳太近,万一晋公真为秦军收买,到时贸然前去,不一样是自投罗网。到了下午时分,秦梦这才由彭叔陪同前去邺城城守府拜会晋公! 秦梦虽然衣着奢华,但毕竟年纪小,旁边彭叔年纪也不大,衣着寒酸,自然被守卫拒之门外。秦梦不得已从怀中掏出魏王亲授的大宗伯印玺交给守卫,让其通报城守将军!守卫虽不识得字,不过螭虎钮的大玉石印玺他是知晓的,这玩意非寻常百姓能拥有,顿时对秦梦两人刮目相看,急急跑进去通禀晋公! 不大一会,邺城城守府大门开启,从里面小跑出一位身材魁梧的胖大戎装老头!秦梦一见,面相很是熟悉,有些像前些日子将自己从陶邑押赴大梁的那位晋公!不过却比那位晋公显得年纪要大些。 晋布叔公不以人小就怠慢了秦梦,也不论出身地位尊卑,直接拉上秦梦的小手,热情的迎到府中,一套客套寒暄之后,秦梦便看出来晋布叔公是个明礼之人。秦梦再次看到了晋家的在朝中的势力确实不容小觑! 秦梦开门见山,简述自己被秦人所掳之事。晋布二叔公,顿时欢喜不已,就差抱着秦梦大哭一场。 秦梦从老头子唠唠叨叨言语中知道晋家真是不易。 晋国乃周武王唐叔虞封国,成王桐叶封弟而于晋,春秋五霸,势比天子,兴衰循环,天道往复,三家分晋后,独给晋候留一城,一百年前末任晋侯晋静公被杀,晋国彻底灭亡,当年没落的晋氏便依附了魏氏。晋氏自然便成了魏国的大门阀,数代为魏氏所器重,到晋鄙这一辈更是手握重兵位高权重。 然而谁也想不到,晋鄙为公子无忌所杀,而晋布又不争气,致使晋氏急剧败落!晋家二叔公自然也遭受连累,对晋布怒其不争,前些时候差点酿成诛连全族的大患。 还好晋布投敌的冤屈被洗刷,谁知又发生大事,这几日晋布被人弹劾再次勾结秦军,公然焚毁田氏君家园,掳走大宗伯,以此来泄私愤。此事一经快马报给魏王,大梁朝堂之上再一次哗然! 没想到第二日,繁阳成千上万的百姓感念秦梦不用服役不用缴税的大恩,自发来到豆陵,让晋家交出大宗伯!一脸无辜的晋家早被吓破了胆子,仆役们仓皇而逃,只留下刚回来没多久的晋布,在家中被乡民们用吐沫淹没了,不知谁放了一把火,将晋家夷为了白地,晋布也被烧成了灰。 随着太子被作为质子抵押到了秦国,晋家更少一个助力,朝堂一边倒打倒晋家的呼声,让远在邺城的晋家二叔公甚是心焦,今日见到秦梦主动上门,解说原委,顿时激动不已,大呼天佑我唐叔虞子孙不灭! 第三百七十章 锦衣夜行 这次才是自发的百姓暴动,既然晋布已死,秦梦觉得也该和晋氏一族的恩怨有个了结了! “晋公打算如何了结此事?”秦梦首先开口直奔主题。 老头深明大义,不计较私仇,重申晋布祸害百姓的条条罪状,希望秦梦立即上疏魏王讲明此中误会缘由揭露秦人阴谋,当务之急当是一致对外! 秦梦点头很是欣赏晋布二叔公干净利索的行事作风,晋氏一族晋鄙晋布一脉就此败落,日后他便是晋氏的当家人,能掌大局者,自然懂得取舍,逝者已逝,从家族未来打算,就不可再穷追仇怨了! 秦梦一脸坏笑的说道:“小子为秦人所掳,心里憋屈,不知晋公敢否带兵,攻打安阳城,一是表明晋公忠于大王,二是洗刷魏国大宗伯被掳之耻!” “哦哦呃……”不知是晋公胆怯,还是为难,竟支支吾吾语塞了。 其实秦梦也是试探之言,也非真要让他去攻打安阳,只是进邺城时发现晋家二叔公手下的兵丁甲士颇为彪悍,看起来能和安阳城里的秦军拼上一拼,便有了比较之心。 晋公咽了口吐沫,恳切的说道:“非是老夫不敢出兵攻打安阳,只是秦军打造的安阳固若金汤,八年前信陵公子领五国合纵之兵几十万之众,将数十万秦军撵回到了函谷关里,而唯独安阳这颗钉子没办法拔出,后来五国合纵解散,更是无人敢动安阳城! 安阳城内秦人五千铁骑,两万步卒,八万劳役,而我邺城也就两万甲士,还有守城之责。老夫也对秦人掳我大宗伯之事深以为耻。明知是耻辱,又能怎么办?昔年大哥为公子所杀,也只能认命。如今秦人势大,断不敢引火烧身,攻城之事不可意气用事,还望大宗伯三思!” 晋公满腔无奈,说到最后也觉窝囊,话题一转道:“安阳城咱们打不得,老夫出兵扮作山贼水匪劫掠他们送往安阳城的辎重车辆,不知这样做能否为大宗伯出口恶气?” 秦梦听罢顿时无语,秦军威名还真不是盖的!当年晋鄙就因惧怕秦人不敢出兵救援赵国而为人所杀,如今他二弟倒有些进步,敢扮作土匪暗里使坏,秦梦哭笑不得时,心中却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不可!”这一提议立即被秦梦否定! 晋公听闻,脸色阴沉,还以为秦梦不知好歹,非要任性而为,眉间瞬间升腾起戾气,正要变脸开口。秦梦接着又说道:“晋公好意,小子心领了,不过秦军辎重也是由秦军押运的,关系安阳城给养,秦人自然不敢怠慢,两军相遇,自然少不了死伤,这也是小子不愿看到的。不如这般,咱们改成打劫秦人商贾,晋将军不知意下何如?”晋公脸色由阴转晴,颇为豪爽的同意了。 秦梦立即提笔向魏王修书禀明被掳实情,不过将书帛交与晋公时,秦梦提了一个小要求,兵马全要骑兵,听凭自己指挥,晋公想都没想就全应了! 晋公看过秦梦书写的奏疏,心中的那块石头总算落地,再不怕因此事受牵连,当即派人连夜送往大梁。 晋公没想到秦梦小小的人,气性颇大,竟要求连夜准备人马,这就要出动去踅摸秦人商贾。晋公想着大宗伯也就要二百人马,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便大手一挥着人准备去了。 一顿丰盛饮宴还未上齐,秦梦胡乱吃了一通,便再也坐不住了,当即向晋公告辞先回繁阳,自己失踪四天,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田氏和西门公等不知如何着急! 晋公生怕路上再有什么闪失,再三挽留,最后派出千人甲士连同那换了装的骑兵,一同护卫秦梦连夜赶回繁阳。 秦梦与彭叔告别,夜色茫茫之中离开邺城赶往繁阳。晋公手下的甲士训练有素,人马未动,先撒出去大量斥候,巡查方圆几十里外的情况,为的就是护秦梦周全,若是发现大量秦军可及时采取措施! 都说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锦衣夜行确实辜负身上的一身华丽。现在秦梦干得就是这事,秦梦很想当一回马上将军风光无限的招摇过市,只可惜不会骑马,又确实是夜行,纵使有千人大军只为护卫他一人的大阵仗,如今也是浪费,只好窝憋在马车中,匆匆赶路。 秦梦不在乎虚荣,而是注重实惠,他心里早已盘算好了,先回繁阳和父老乡亲见个面,报个平安,而后拉上崔广,叫上朱家,干他一票大买卖去! 谁知秦梦正在车中苦思冥想其中细节之时,接二连三的斥候来报,前方三十里处有不明军力,由于天黑只知声势浩大,从地动轰鸣中初略估算骑兵至少不下千余!负责此行护卫任务的将军是晋公长子晋荣,他顿时慌了手脚,再次喝令斥候再探再报!秦梦也吓了一跳,立时想到了秦人铁骑。 斥候再来报,探明步卒不下两千人,铁骑两千!晋荣此时已和秦梦商量先撤回邺城,明日天亮后再回繁阳。秦梦也已答应,毕竟繁阳守城将士也就千把人,骑兵少的更是可怜,若是西门安派来迎接自己的人马也不会这般势大,晋荣和秦梦分析前方不明军力多是秦军! 正待退兵之时,晋荣手下甲士抓住了对方斥候,斥候本想以命相博,不想发现对方魏卒装束,便互通了消息,直言自己乃卫君甲士,奉命探路迎接大宗伯而来的,此行步卒两千,铁骑两千。 虚惊一场,原来是卫君人马,秦梦听罢,就更为糊涂,若是前方都是步卒,秦梦还能理解,濮阳城何时配备了这么多铁骑? 这才派人知会,斥候再来报时,秦梦才知道,此来有魏牟率领的奔命铁骑两千,子南真从濮阳城抽调出的千人甲士,还有信陵君从赵国派过来的五百家仆,另外就是繁阳甲士和田氏庄上的庄丁了。 秦梦心中一凛,没想到自己被掳牵扯八方,来到这个时代不过数月还就成了人物? 两千步卒,两千骑兵,一共加起来五千之众!皆是为了迎接护卫自己而来,秦梦不无自豪的叹息,其实这才是真正的锦衣夜行! 第三百七十一章 打猎回来 让秦梦惊讶的不只是这些。 秦梦正在愣神之际,迎面来了一队人马,为首铁塔般的壮汉,拦住了全军的去路。秦梦也下了车,来到军前,只听晋荣在马上问名。 大汉声如雷鸣,哇哇作响道:“俺乃信陵公子门下舍人朱亥是也!”此人他怎不认得,与他家有血海深仇,自家伯父便是被他一锤击杀的,晋荣在马上摇晃了三下,约莫是被惊吓的!如今情势又不一样了,晋荣也只能和朱亥尴尬见礼! 秦梦见到朱亥,便就惦记上他,有他在,自己的大买卖就不用偷偷摸摸干了,直接拦路抢劫就行了! 秦梦与朱亥相见,自不是表面的客套,亲热熟悉程度让晋荣艳羡。魏无忌听闻秦梦被掳也很是着急,连忙派遣家中五百家仆过魏赵边界来寻秦梦。不过朱亥人实诚,两句话说出了另外一层意思。 信陵君手头有点紧,皆是因为上次收了赵军千人战俘,家里开支骤增。卖又奴仆有失公子好客的美名,结果坐吃山空,不仅老本吃光,就连赵国封地的税赋也将要不济,信陵君也只好将奴隶四处送人。还剩五百人就算作对大宗伯的贺礼,悉数塞了过来。 在秦梦眼中,人不是浪费粮食的累赘,而是创造财富的金矿,信陵公子魏无忌的美意,秦梦笑纳,不过条件是让朱亥陪自己当几天水贼陆匪,然而朱亥却不干! 此时的朱亥坐立不安,火气很大。皆是因为他心中挂念巨子侯赢,他昨日才听闻墨门遭难,一心寻思着杀向饶邑解救巨子,怎奈眼前秦梦让人掳去下落不明,而秦梦又是侯赢曾外孙,一时犹豫不决,便耽搁了两日。还好秦梦无事,朱亥这就要准备连夜远赴千里之外。 秦梦拉住朱亥,贴耳详述了全盘计划。没想到朱亥颇为不领情,耻笑秦梦就是一个小娃娃,虽是机灵却无胆气!做事啰里啰嗦,不如拼上一拼来得痛快!不过秦梦的办法虽是窝囊,但也可行,朱亥也就应了下来。对于一条根筋的人,秦梦向来不和他们抬杠,任由他们去抱怨。 两军会师之时,秦梦颇感荣耀,人前人后能得此礼遇,才知做人的美味。卫君子南真第一个上来,拉住秦梦的小手,上下打量,看到秦梦无碍,便也就放下心来,不知是紧张还是喜悦,结巴又犯了,一句话说了半天。 正在秦梦和子南真打哑谜的时候,一个衣着奢华的小孩子冒了出来,两眼大而明亮,一看就知聪明伶俐,秦梦一时想不起这小童是谁?只听稚嫩的童声说道:“秦子师兄,邹子和爷爷甘太公都在城中等候,派小子前来迎接!” 邹衍?甘公?秦梦只觉耳朵轰的一声,顿时想到,这小童便是甘公孙子甘罗!秦梦将甘罗拉过来,亲切的问道:“邹子师父和甘公怎么也来了!甘罗小嘴灵巧无比,将事情一两句就说清了。 邹衍和甘公一把岁数,结伴西来,皆是为了求取真理!因为他们两人实在搞不懂,为什么地球是圆的,人站在上面为什么就不会掉下去?尽管秦梦言传的大道荒诞不羁,但细细推敲却耐人寻味。两人深深陷入进秦梦那日的一番话里不能自拔,花白的头发彻底雪白了!最后两人一合计,不顾严寒路远,毅然踏上了西来的路途,大有朝闻道夕死可矣的决绝!秦梦听罢很是动容! 秦梦见到魏牟,鼻涕眼泪一大把,感念魏王的殷殷关切,感谢公子魏牟辛苦操劳之恩!魏牟对秦梦此举并不买账,而是鄙夷的看着秦梦身边的子南真道:“知道你俩一个鼻子孔出气,娘的!别说这些没用的,若真过意不去,就将买里袄出的两千金退还一部分给寡人,秦子不知,寡人也是家大业大,两千金一出,手头就紧,日子就有些拮据!” 秦梦哑然看向子南真,子南真虽是低头却能看出得意之色。秦梦不用想就知道,公子魏牟是上了子南真的道,花了两千金买了一件雁绒里袄,估计现在想来有些心疼花出去的巨资了吧! 秦梦一旁打哈哈道:“公子今日情分,小子一定铭记于心,卫君也是一大家子人,你不知多少叔伯长辈出钱索买龙羽所作的里袄,卫君都未应允!想必给了公子也是看到公子急公好义的慷慨,两千金不亏,若是转手一卖定会番上一番!公子这样可好?卫君给了小子一件小点的贴身龙羽里袄,改日小子转赠公孙,算作我和卫君的一点心意可否?” 公子魏牟让秦梦巧言这么一说,也觉有些吝啬,不好意思的嘿嘿两声,探手伸进盔甲,爱惜的摸摸里面所穿里袄,说道:“原不是大王宠爱秦子,你小子说话就是好听!怎奈这龙羽所作的里袄就是暖和,寡人不傻,怎会将宝物随意让人?不过秦子说话可要算数,家里犬子体弱畏寒,有龙羽里袄护身再好不过!” 秦梦好笑,不转让就好!只要都不转让,这生意就好做!等魏国上下大小公卿都穿上了“龙羽里袄”后,不知公子魏牟会不会气的吐血! 对于秦梦而言,金子就是金子!龙羽里袄是不值钱的,只需抓几只大雁,采些绒毛就可做出来,若是日后量产要多少就会生产出多少!公子魏牟没有白沾便宜,应了秦梦吩咐,派人封锁河内渡口,搜寻秦人斥候,报大宗伯被掳之耻! 魏牟作为最高统帅,将晋荣打发回邺城,率领四千之众,浩浩荡荡簇拥着秦梦,卷着呛人的黄土进了繁阳城。繁阳外郭内城灯火通明,繁阳城今夜无眠,城墙上不仅有甲士,还要无数得到消息的繁阳乡民,他们敲锣打鼓,迎接大宗伯打猎回来! 秦梦哭笑不得,被掳就是被掳,没什么丢人的,何必用打猎一词掩饰呢?看来这个毛病古而有之!毛病不好得改! 第三百七十二章 偷天换日 那日大宗伯被掳后,西门安得到消息,将田氏一众乡民都接进了城里,准备在繁阳城内征发劳役,为田氏君和大宗伯的家人在繁阳城内重建安居房舍。 一切都是个奇迹,不用征召城中百姓就踊跃自愿出力,伐木修屋,捐献物什,利用田氏庄上废墟挖出的大量秦砖刘瓦,三天之内为田氏庄的乡民修建了一个“坊”!不知这下城中多少百姓又该艳羡昔日流离失所的受灾乡民,一跃成为大宗伯的直属家仆了! 秦梦路过此地时笑了,这个地方就是当初自己和王木匠一同放风筝制造金龙现身的城中空地。新建的田氏庄坊很大,一共二十五“里”。五家为一邻,五邻为一里,如此算来可安置六百二十五家。就连所有外出淘金的繁阳乡民都给分配了,少则一间,多则两间的房舍作为安身立命之所。看着皇皇一大片房舍,秦梦感叹人民群众的热情一旦激发出来那潜力是惊人的! 百姓要为秦梦修建大宗伯府,却被西门安毫不客气的拒绝了,秦梦觉得老头所做才是真的爱护自己!田氏和樊大同以及孩子们如今都客居在西门安府中。 秦梦在西门府前见到了樊大同和朱万!再次相见,两位铁汉,竟也情不自禁的泪流满面。秦梦见不得这个,向樊大同打趣道:“樊爹爹三四日不见,没想到越发冷峻,宛如久经沙场的老将!” 朱万也凑趣述说道,秦梦被掳走之后,樊大同最是着急,登高一呼,便聚集了成千上万的百姓,直冲晋布封地,一把火就将晋家方圆数里的豆陵封地夷为了白地! 虽是玩笑之言,秦梦听了却是倍感温暖。入了西门安府上,首先请田氏君和樊爹爹站好,秦梦庄重的对二人施了一个稽首大礼,秦梦深知做了大宗伯,礼仪制度更该垂范。秦梦之后又去叩拜西门安,三月不见,西门公苍老了许多! 高堂之上的老人家身躯更显瘦削,老眼浑浊,似乎含着眼泪,双手颤抖搀扶起秦梦道:“没事就好!一切安好就好!你小子险象环生,让老夫为你提心吊胆!做你小子师父真是心累!” 不知邹衍从什么地方溜了过来,秦梦也不敢怠慢,也是以弟子之礼稽首叩拜,邹衍这老头就没西门安正经板正,打着哈哈说道:“老朽没曾想,行将就木之时收了你这么个英才,真是上天眷顾啊!这都是西门贤弟慧眼识珠啊!西门贤弟不必关怀,这些事都不碍事,老朽给秦子推算过,秦子能活八百八,岁数堪比彭祖!” 甘公也走了过来,哈哈笑道:“秦子就是那天上的文昌星,如今正是熠熠生辉光芒万丈之时,虽有乌云遮掩,不过也是一时黯淡罢了!西门公就莫要担忧你的宝贝徒弟了!” 西门安府上,到处都是人,除了繁阳城里乡绅名流!还有不少名儒大家,这些人有的是邹衍的徒子徒孙,有的是路途上慕名跟随的铁杆粉丝,秦梦觉得邹衍身边围聚的人数都能顶的上一个加强连了。 场面很滑稽,这些人不乏发须皆白者,越是这样的人,越是恭敬聆听邹子高谈阔论,还不时谦卑的点头附和!秦梦也相当知趣,甘居手下,做一个乖乖学生,只是点头应是,由着他海阔天空,喷空瞎扯! 邹衍颇会逗乐,将严谨不苟言笑的西门安和须贾都渲染的开怀大笑,不过老人家身上特有的脑油味让秦梦很是不适,还有,估计晚上没少吃樊大同所做的樊氏罐肠,屋里到处散发着浓郁的大蒜味! 一帮子老头子乐在其中,秦梦借着给甘罗找地方撒尿的理由偷偷溜了出来,嘱托田妈妈一帮妇人好好照料这群老头子,这些老家伙虽无缚鸡之力,但影响力不次于上万雄兵! 秦梦将子南真,唐秉,崔广,吴实,周术,一起请了过来,商讨抢劫大计! 初听秦梦要抢劫,大家目瞪口呆,竟有些怀疑秦梦在开玩笑! 听闻秦梦口气严肃以及周密的安排后,五人不再有所质疑,崔广等人补充了一些细节,便也就同意了秦梦偷天换日的计划! 事不宜迟,子南真今夜留守繁阳,按照计划明日启程带上大宗伯回濮阳为其母看病。秦梦叫上朱亥带上朱家,简单向朱万和樊大同交代两句,便会同唐秉崔广四人,领着二百邺城晋家军,准备物资粮草。 四五天不见朱家,朱家变得啰里啰嗦,准备车马时,一直在问这是要去哪里?由于事情千头万绪,秦梦也没在意,一切准备妥当,星夜启程,出了繁阳城一路向东狂奔而去! 到达黄河阳邵渡口时,天已经大亮。秦梦撩起车帘看后面铁骑所过之处一片黄土遮天,在朝阳照射下似乎出现了一张巨大的帷幕!与周边冬日里的草树萧瑟,相迎成趣,别有一番风姿,秦梦愣愣的出神。就在不经意间,却发现黄帷幕中出现了两个点,一白一红。慢慢悠悠两点变大,原来是一白一红两匹小马!小马跑的有些吃力,相比小马,马上两人更为疲惫! 当秦梦将视线移到人身上时,秦梦笑了!原来是两位风姿不堪的佳丽:左清和臧卓娅。 秦梦跳下马车,没想到朱家先跑了过去,为左清勒马。秦梦这才明白了昨晚朱家为何穷追不舍的发问。秦梦来到左清跟前,很是潇洒的伸出一只手来,让左清扶了一把! “几十里路,追下来,不知腿是否打颤?”秦梦风淡云轻的问道。 左清白了秦梦一眼,恶狠狠的说道:“姑奶奶,发现运筹帷幄那是一件绝难办到的事情!在大梁,本想半路拦住你的去路,结果被家父拖延了时候,没赶上你们的大队。我便又在封城等候,结果到了黄昏也未见,还以为你们行程较快提前走了!姑奶奶又快马去追,结果到了繁阳扑了个空!只好先回寒泉冈,没想到再来繁阳时,却听说你被晋家掳去了!这让我心焦如焚!还好吉人天相没有大碍!” 第三百七十三章 红娘 晨曦之下的左清,很美。 虽是一副女扮男装的凌乱,又有灰尘遮盖,但美的却让秦梦心动。 朝日有些清冷,北风卷起满地金黄的落叶,惊起树上寒鸦一片。秦梦有感而发,吟诵道:“北风清,冬日明,落叶聚还散,寒鸦醒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地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诗仙李白不愧是诗仙,经秦梦之嘴改编的秋风词瞬间就让一个十五六岁正值思春年龄的姑娘泪崩了。 左清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流了下来冲出两条泥道道,不顾周遭世俗的眼光,抱住秦梦便是一顿哽咽。 秦梦添油加醋不无幽怨的说道:“还以为你被封寒泉君,人也变的冷了起来,也不事先知会一声,这般折腾还以为有意疏远,害得我这几日都得上了相思病!” 口齿伶俐的左清面对秦梦这般的花言巧语,只能用哭泣来补拙,一切相思的言语在李白这首诗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女人是水做的,哭起来那就是洪水。 左清没完没了的哭泣,惹得众人都围拢了过来,就连等候渡船的百姓都向这边张望,崔广朱亥他们更是乐得看热闹,还在一旁起哄,若不是一众甲士碍于身份有别,大概不止于窃窃私语。 秦梦也觉得面前这位太史之女过于敢爱敢恨,一点都没有此时大家闺秀的矜持和腼腆。 突然从前面候船百姓人群中挤出一壮汉,来到秦梦和左清跟前,二话不说,首先扑通一声跪倒,头触地砰砰直响,边磕边喊道:“二位恩人,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在下也只能磕几个头聊表心意了!” 面对突发状况,不仅秦梦摸不到头脑,就连泪眼汪汪的左清也不知所措,停止了哭泣,楞楞的看着那满脸虬髯的壮汉一个劲的磕头。 左清这才意识到光天化日抱个少年哭泣有些失礼,便离开了秦梦,抹着眼泪质疑的问道:“你认错人了吧?” 那壮汉抬头反问道:“姑娘可否是左太史府上千金,小子可否是繁阳秦子!”壮汉见秦梦左清点头认了,便接着又边磕头边说道:“纵使在下入了黄泉,也不会忘记左姑娘和秦子的救命大恩的!” 壮汉言辞凿凿,看来真心实意,但秦梦一时真想不起来和左清一同何时何地救过谁的性命了? 这时人群中又挤过来一人,这次更让秦梦吃惊,原来是墨门隐者鲁勾践鲁大哥。 秦梦连忙向鲁勾践见礼,却被鲁勾践阻止道:“秦子不可,如今身份有别,请自重!咱们一旁叙话!” 鲁勾践拉起那大汉和秦梦来到无人处,指指大汉道:“秦子贵人多忘事,此人乃富甲,前些日子他命悬一线,是你救得他,怎就望了!” 秦梦很是惊讶,当时怎觉得富甲没有这么长的胡须,大概血里哗啦的,也就几面之缘,只注重伤口倒忽略了相貌。 秦梦抱拳施礼道:“原来是富甲壮士,小子记起来了,确实有此一事,救命不敢当,都是壮士身体康健,自己好的!” 富甲却不客套,扯着大嗓门嚷嚷道:“不是秦子救命,左姑娘收留,恐怕在下早死多时,救命大恩富甲不敢忘却,我富甲将用半生为秦子奔走效力,用另半生为左姑娘当牛做马,若是你俩合二姓之好,倒省得富甲来回奔波了,那时富甲愿为家奴,永世不离两位以报救命之恩!” 秦梦再次打量富甲,富甲人看起来粗犷,说起话却抖着机灵,看见他脸上刚退却的伤疤,秦梦想起了前些日子,身上所挨左清的几马鞭,回忆起翻滚扭打在一起的甜蜜感觉,不觉有些心驰神往,突然意识到所救的富甲,其实对于自己和左清意义重大,若非他的出现,还真没有和左清相见的机遇,从这一点来说,这个虬髯壮汉还是一位兼着红娘! 似乎远处的左清也听到富甲的戏谑之言,羞涩的低下了头去。 富甲留给秦梦最初的印象是位手拎两柄大斧英勇无敌金光闪闪的战神,不过如今看来富甲消瘦的许多,大概是这些日子伤痛折磨所致。 富甲还要向秦梦磕头,却被秦梦拦住了。 鲁勾践也不忘起哄道:“若是你俩合两姓之好,那是岂不秦子该称呼我一声叔公了?” 秦梦哑然失笑,左老夫人和鲁顷公是兄妹,左清称呼鲁公为舅老爷,作为舅老爷儿子的鲁勾践也就是左清的表叔,自己自然也得称呼一声叔公了! 家天下,真是家天下,算起来人人都是拐弯的亲戚。 秦梦打哈哈的转移了话题,首先对鲁公的去世表示哀痛。 鲁勾践按照了墨门的葬礼,不封不树安葬了父亲。自然没有守丧之说,奔到聊城墨门据点时,才得知墨门被困的噩耗,这便四处召集散落天下四处的墨门弟子,首先想到的是护卫秦梦的鲁望他们四个。 秦梦遗憾的表示鲁望四兄弟还在秦军安阳城中!秦梦对鲁勾践详说了自己的偷天换日的计划,若计划成功了,秦人质押的鲁望一众墨门弟子自然就会得救!鲁勾践要比朱亥以及鲁望他们冷静的多,毕竟是公子,从小耳濡目染阴谋权术,自然懂得虚与委蛇之道。鲁勾践很是赞同秦梦的这番计策! 问起饶邑具体情况时,鲁勾践也是糊里糊涂,跑出来传达消息的墨门弟子,将消息传给其他墨门弟子后便因伤势过重去世了,也不知这个消息经过了多少墨门弟子的口耳相传才到了鲁勾践耳中,反正墨门遇难被围困饶邑是不会错的。 鲁勾践将自己汇集到的四五十墨门弟子,悉数交给秦梦调遣安排,表示只要能搭救巨子,众兄弟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有墨门隐者鲁勾践的加入,秦梦更觉如虎添翼。 摆渡的大舢板终于从对岸划了回来,大家齐心协力在大舢板上绑缚不少收集过来的小船。几百人的队伍很快便过了河后。 第三百七十四章 赘婿 过了河,秦梦本想派人护送左清和臧卓娅先回濮阳寒泉去,不想左清二话不说便钻入了秦梦的豪华安车里。 朱家也想上车,却被左清用眼神给瞪了回去,老老实实和藏卓娅牵马殿后。 外面的寒风凛冽,车里却暖意洋洋,一时间两人的世界便荡漾起稠密的暧昧。左清流过泪的大眼,如一汪清泉,让人怜爱,秦梦一时冲动掬起了她的小脸,趁其不备亲吻了一下。 “臭小子,越发张狂,色胆包天,让你沾我便宜!”左清满脸羞涩,厉声斥责,欲要出手掐拧秦梦。这时车马颠簸了一下,她重心不稳身子便倒入了秦梦怀中。 天公如此作美,秦梦怀抱软玉温香,岂有拒之的道理。秦梦一时血灌脑门,在她朱唇上又亲了一下,滑腻腻的触感让秦梦如上云端。 秦梦也豁出去被虐,咬着牙,闭着眼就等左清下手拧掐自己,不想好半天过去,没了动静。秦梦偷眼一看,左清没有反应只是闭着眼睛,眼角却流着泪水。 秦梦顿时慌了手脚,不知左清这是怎么了?按常理说,此时孟子那抬杠老头提出了男女授受不亲之说,但社会风气绝不似后世那般保守,刚过世的齐太后君王后和齐王田法章就是私定终身,后面司马相如和卓文君更是自由恋爱。 秦梦一连三遍追问何故,左清才悠悠开口道:“我与你相好之事,恐怕父亲是不同意的!” 秦梦这才出了口气,只要说话就行,还以为多大的事呢?秦梦追问道:“是否嫌弃我年岁太小?” 左清从秦梦怀中挣脱出来,斜倚在车厢上,无意识的用衣裳上的丝带不断缠绕手指,低着头喃喃说道:“不管年岁长幼,而是父亲无嗣,想用妾身来召一门婿!” 秦梦这才想到与左府结缘这些时日来,确实没有见过左清兄长或者幼弟!也不对,好像左太史左襄也有一个和自己一般大的儿子。 秦梦突然想起,在寒泉冈左家封地时,就有仆役给了一件说是左家小主人的衣裳,自己穿着还挺合身,左家有子,而左清却说没有,难道左太史不幸丧子? 秦梦说出了心中疑问,左清解释道,父亲是左氏嫡长子,然膝下却只有左清一女,前些年准备过继老二家一子,一切都安排妥当,可谁曾想就在过门前一天,那子不幸溺水身亡,一切准备好的仪式也告吹了。 过继养子未过门就死,对左襄是个不小的打击,他曾占卜过,卦象显示他此生就是无子的命,若在过继,还会出岔子。左太史干脆就信命了,也不再提过继子嗣的事了。 左清还说,父亲没有子嗣是心中最大的痛,从小就将她当做男孩子养,不仅教她读书识字,更有骑马射箭,在外人看来,左清就是家中嫡子。 如此说来,就容易理解左清热心侠义,大胆妄为,敢作敢当,不像女子般的种种行事作风了。 左清哭泣是左右为难,一边是父亲,一边又是自己心爱的男儿,毕竟赘婿的名声不好,秦梦虽小但官居大宗伯,更有仙人弟子这个闪耀的光环,料想秦梦不会当这个赘婿。 没想到秦梦大大咧咧道:“赘婿怎么了,难不成到了你家就成了你家奴隶?” 左清眼睛一亮,羞赧的望了秦梦一眼说道:“那不至于,父亲说,我们有了孩子后,只需有一个孩子跟妾身的姓氏,能继承父亲的家业就行!妾身伤心就是唯恐你不答应,毕竟名声不好听。” 左清提到孩子时,脸红的如一朵红花,不胜娇羞。 秦梦却不在乎这个,拍着胸脯说道:“这有什么呢?赘婿怎么了?能当赘婿者,前途不可限量也,舜帝老人家便是最大的赘婿!我还就喜欢当赘婿了。” 秦梦一句话便将左清逗乐了,秦梦趁机出手抹去左清眼角的泪水,一时间左清被秦梦这番温存感动的主动投怀送抱…… 这些日子不见臧卓娅,大概左府吃食不错,人变得更加丰腴白润。看到秦梦和左清亲昵的举止,竟有些羞涩,不再以小弟称呼秦梦,而是恭敬有加以大宗伯称之,这种称谓让秦梦有些不适。 过了黄河便再无如此天险,随身携带的辎重,若是小河,搭设浮桥就可轻松而过。秦梦在顿丘聚集人马经过短暂休整便上路了。 铁骑两天一夜奔驰将近五百里,终于提前到达了崔邑。 对于崔邑,再也没人比秦梦专职司机吕季熟悉的了。 秦梦分派任务后,让墨门的人随自己潜入了崔邑,而后便开始到处找水井。 没想到崔意如效率很高,焚毁的馆舍又重新建了起来。秦梦在崔邑馆舍旁的一家逆旅住了下来。 一天后,子南真派遣的白玉也赶到了崔邑,再次见到白玉,秦梦有些恍惚,觉得他的妖娆不次于龙阳君。 “秦子,不……,大宗伯,恭贺大宗伯得升高位,仆下顾忌所押东西,赶路有些慢了,请大宗伯莫怪?”白玉恭敬有加的施礼禀告。 秦梦不是得道升天的势利小人,毕竟白玉对搭救田氏出过力,秦梦连忙搀扶,热情寒暄道:“白兄长途奔袭,几百里路,累坏了吧,小子已为你备下了吃食,快些用餐,好好歇息吧,等白兄解了疲乏,咱们兄弟再叙情分!” 白玉对秦梦的平等相待诚惶诚恐,直言不敢当,差点感佩的落泪。 在这个等级地位森严的社会里,一个高位者,若想收拢人心,其实要做的很简单,不需花费财帛,不需诱以期许,只需放低姿态,平等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人心便会转向!秦梦这些日子尝到了这样做的甜头,越发对人恭敬礼让了。 这两日崔邑城中出了一件怪事,老鼠竟然可以抓来换钱,一时间崔邑城里百姓奔走相告都去抓老鼠了。 在秦梦到达崔邑的第三天,秦梦打劫的对象吕不韦才姗姗而来。 秦梦觉得吕不韦就是一只招财猫,只要他入住崔邑馆舍,就给他上演一出老鼠戏猫来欢迎他,顺便让他这只招财猫献出所携金银珍宝,还有那位绝世美人。 第三百七十五章 东海之波 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但被同一块石头绊倒两次的事情却是常有。 没有被石头绊倒过的人是懦夫,但被同一块石头绊倒两次的则是蠢夫。 吕不韦很不幸做了一回蠢夫。 秦人出使临淄的使团,不出秦梦所料再一次入驻崔邑馆舍。 这是一个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秦梦认为今夜若是不放把火,真就辜负了老天的一片美意。 今夜的崔邑注定又是一个绚烂狂欢的夜晚,秦梦首先感谢仓海君,今夜所作之事,基本就是剽窃了他的创意。 秦梦此次行动相较仓海君更占天时地利人和。崔邑馆舍新修的房舍,零星木材边角以及大量木屑在馆舍内堆积的到处都是。天气较前两多月前更加干燥,虽是新修的馆舍,但房屋布局如旧不变。 深更半夜时分,大地俱寂,也许谁也不曾想到,崔邑馆舍中再次惊现异象。老鼠悲惨刺耳的嘶鸣,令人不寒而栗。嘶鸣过后,整个崔邑馆舍便布满了游动的火光,如天降的流星,迅速将各个馆舍再次引燃。 墨门弟子装扮的馆舍戍卫反应很是机敏,火起之后,便敲响了火警铜锣,人声鼎沸中,崔邑馆舍再一次陷入恐慌之中。今夜外来住宿的宾客并不多,基本上都是秦人。 馆舍戍卫有条不紊的指引陷在火海中的秦人甲士,向馆舍中间空地转移,火光之中的吕不韦很是镇静,指引亲卫随从还像上次般要破墙向崔府转移。 然而这次情况与上次情况又不一样,通往一墙之隔崔府的空地四周,虽没有明火,但却冒着大量浓烟,欲要破墙出逃的秦人甲士,呛咳不已,没有挥动几下手中的矛戟兵刃,便头晕眼花,四肢无力。 可叹秦国的一国相邦也摇摇欲坠,毕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人物,手下不缺冒死护主之人。 秦人的彪悍,让黑暗中的秦梦心生怯意,一众还未迷糊的亲卫随从,用血肉之躯,齐心协力,慌忙之中撞击新修的围墙,没两下便将围墙撞出了一豁口,背负着吕不韦向崔府逃去。 后面秦人甲士也紧随其后,能逃的也都逃了,而那些身负押运之责的甲士,左右为难,犹豫是逃是留时,却愈发昏昏欲睡以致瘫倒在地。 他们在迷糊之中见到无数黑衣人,面罩黑巾,将他们马车上无数的金玉珠宝洗劫一空。那些黑衣人来去如风,转眼便消失了踪迹。 崔意如再次率领救火大队赶来时,崔邑馆舍已不用再救,留给他的其实很简单只需重新修一座崔邑馆舍便是了。 天亮之后,崔邑东五十里的济水上。 一位英俊少年携两位俏丽佳人,立于船头,观两岸苍茫冬色,望水中碧波,沐浴初升的红日,甚是惬意。 少年才华横溢,摇头晃脑吟诵道:“孟冬十月,北风徘徊,天气肃清,繁霜霏霏。鵾鸡晨鸣,鸿雁南飞,鸷鸟潜藏,熊罴窟栖。钱镈停置,农收积场。逆旅整设,以通贾商。” 左清拧了一下秦梦怒道:“昨夜干什么去了,兴奋至此,一夜不眠,就连日子都弄错了,现在不是十月,而是十一月了!” 她哪里知道这是曹操的短歌行,原文就是十月。 此时此景,秦梦觉得吟诵此诗,再恰当不过。想必当年老曹也和自己一样意气风发。 秦梦敷衍道:“不可言说,泄露天机,事将不严!” 秦梦本想卖个关子,不想左清却一改小女子的任性,垂首而立道:“不说就不问了,知道你此次所谋事关重大,尽管你人小精力旺也得注意休息,妾身可不想以后嫁个一个未老先衰的小老头为夫婿!” 臧卓娅也在一旁敲边鼓道:“大宗伯大人,我们草原的老人常说,人生活在两个世间里,一个晚上一个白天,若是日落不息,那就会错过在梦中朝见天帝的时机,天帝就会不高兴,到时便会降下灾病的!希望大宗伯大人爱惜身体!” 臧卓娅虽然说话舌头打结,但秦梦能感受到她浓浓的关爱之意。 这些日子,不是在车里颠簸,就是聚集人手布置任务,还真没好好睡过一觉,拯救墨门计划中变数最大的一环安稳解决,秦梦顿觉说不出来的轻松。经他们这么一说还真觉得困乏了,秦梦伸伸懒腰,打了一个哈欠,揉揉太阳穴,便进船仓休息去了。 船行两天两夜,终于在千乘停了下来。秦梦听过这个地方,千乘这个地方有名,是因为这里是牛郎董永的故乡。 秦梦下了船来,只见东边大水茫茫一片,犹如大海一般辽阔,秦梦问身边的吕季道:“老吕你看这是什么河什么水啊,如此宽广?” 吕季很是恭敬的回答道:“回禀大宗伯,这里什么水都不是,而是东海之波!” 秦梦听罢很是诧异,指着前方重复道:“什么这就是东海?”当初秦梦从临淄出发向侯赢通风报信时,就已经知道了后世山东半岛很多沿海之地还在渤海里泡着,但怎么都没想到,千乘这个地方,也就是后世的滨州地域,距离黄河出海口还有二百多里,如今也在海中,真是沧海桑田,古今地理风貌差异巨大! 秦梦对于路况一抹黑,都是鲁勾践安排的,还以为北上饶邑,需要陆路一段路程,看来一步也不用走了,在这里等侯墨门弟子航海的大船,直接海路前去饶邑就行了。 一路上从济水分出来了无数条不知名的小支流,两岸都是荒原一片,寥无人烟。这还是水流较缓的济水,若是换成了黄河,不说遍地都是湖泽,那也是河网密布,从济水向北到黄河方圆千里之地上,又是怎么一副荒蛮之地? 秦梦这才明白当年燕国攻打齐国,乐毅为何选择打造舟船,训练舟师来偷袭临淄了! 秦梦再次凝视远方,面对波涛万里的大海,感叹黄河这条水龙,居功至伟,神龙摆尾,硬生生扫出了偌大的一片陆地来。从这一点来说,黄河还真就是这边沿海之地上的母亲河。 第三百七十六章 演戏 秦梦正在欣赏万里海疆的壮美,早已在此接应的一众邺城铁骑迎了上来。 为首之人身上所穿戴胄甲光鲜照人,相比后面一众平民装束的骑士,自有几分豪迈之气,这人笨拙的下马,向秦梦行军中之礼:“报,大宗伯,属下日夜兼程,为了隐藏行踪,走了些弯路,前一日才到达了千乘,四下早已撒下斥候,没有可疑之人,墨家兄弟已着人来报,钓鱼岛上留守的众兄弟傍晚就可行船而至!崔广交令!” 秦梦笑了,崔广得瑟的不轻,终于过了一把为将行军的瘾。秦梦觉得他的一对大小眼配上英武的胄甲更显滑稽,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大杀四方鬼神皆惧大将军的材料。 到达崔邑时,秦梦便将身边三百多人,分兵两路,一路由崔广和鲁勾践先行一步,崔广前往千乘,鲁勾践联系前去海上钓鱼岛召集留守墨门弟子。二路则由自己在崔邑放火,而后由朱亥领着他挑选的几十名燕人奴仆殿后。 崔广下了马便被唐秉,吴实,周术围了上来,逗趣笑骂中便将崔广从将军梦里拉了出来。朱家很是艳羡崔广的一身行头,穿戴上去也颇有几分武将风范。 中午时分,殿后的朱亥一部也跟了上来。朱亥从马上卸下一麻袋,解开袋口,里面便露出了一个发髻凌乱,眼缚黑带,嘴塞麻布的女子。 可叹秦相和齐相为之倾慕的郑姬,如今落到了为强人所劫的地步,哪里还有花容月色,若不是身上的罗裙霓裳,看起来也就一落魄苦命女子。 郑姬被人置于地上,有人叫嚷道售卖女婢,不多时便引来了无数渡口来往百姓的驻步围观,当然绝大多数都是无偿出演的群众演员。 郑姬虽是灰头土脸,但身上散发的香气,还有白皙姣好的面容,都令围观者啧啧称奇。 就单论此售卖女子的穿着就价值不菲,围观百姓一眼便知此女出身不凡,定是出自王公大族之家。再看这伙贩卖奴隶的人牙子,个个凶狠彪悍。尤其那雄壮如山的黑大汉,更令人心中生寒,从他们口音便知都是燕人,而燕人多为匪盗,专做杀人越货的勾当。 女奴虽美但身体单薄,非是适合生养操持活计的妇人,周遭也都是为生计奔波的贫苦百姓,他们只是抱着肩膀谨慎的围观。 不知情的观众不仅惊异于美姬的姿容,更惊诧于周围好事者十金二十金的哄抬出的价钱,他们世代在这里耕种渔猎,从来都不曾想过千乘这个地方何时出了这么多富豪? 朱亥身高马大如鹤立鸡群,笑嘻嘻的望着舟船上的秦梦。 秦梦知道该自己出马了,拉着左清一同下了船,挤进人群对朱亥一抱拳道:“壮士,我愿出五十金之资,收买此女子,不知可否愿意出售?” 朱亥是真被秦梦的装腔作势逗乐,因而仰天大笑。秦梦生怕穿帮,严肃的瞪了朱亥一眼,用手指指郑姬,再次正经的又问一遍。 朱亥会意,强忍笑意故作不屑之态说道:“不卖,价钱太贱!” 秦梦又进一步加价,“百金可否?” 人群中的托儿按事先秦梦编造的台词鼓噪道:“没想到千乘这个荒僻之地也有富贵之家,我等都是燕地巨贾,你没听到我们都已将价钱出到了五百金了吗?这个富贵小娃眼力不差,还知晓美丑,想要此女做你美娇娘那是痴心妄想! 我们志在必得,明给你小娃娃说吧,燕王还有赵王思慕郑姬多时,就连塞北东胡王都想占为己有!小娃娃哪来还回哪去,尿尿和泥玩去吧!”此人说完人群里一阵哄堂大笑。 左清并不识得朱亥,更不知这是在演戏,她见不得女人受苦,更受不了秦梦被人侮辱,走上前为盘坐地上的郑姬摘去眼罩,掏出嘴中麻布,圆睁杏目,怒斥朱亥道:“你们这些强人匪贼,掳掠人口大肆贩卖,恶事做尽必遭天谴!” 本来是没有左清的戏份,面对横生的枝节,朱亥一时竟不知如何对答了。 一时的冷场,左清还以为朱亥被自己两句话吓住了,转头回问郑姬道:“姊姊哪里士人,为何落到了这种地步?” 郑姬没有回答左清的问话,而是隔着左清去望秦梦,大概是秦梦独特的公鸭嗓音早就吸引了她,一望之下果然是前些时日在安阳见到的那位被吕不韦带若上宾的神秘少年,郑姬便脱口而出喊道:“秦郎快救妾身!” 秦梦要得就是这个效果,俯身来到郑姬身边,大呼道:“果然是郑家姊姊,小子那日一见便不能忘怀,今日过千乘,以为上天眷顾得遇和姊姊容貌相似之人,哪想就是姊姊!姊姊这是怎么了,文信侯哪里去了?” 这事秦梦是幕后黑手明知故问,众人暗赞大宗伯演技一流。若是仔细观察周遭一众人等,他们个个表情古怪不堪,这是一种笑而不能笑的痛苦。 郑姬碰上秦梦似乎见到了娘家人,一时激动的呜咽不能语。 左清万没想到眼前沦为奴隶的美姬竟然认得秦梦,从他们言语交谈中还颇为熟识,更可气的是秦梦还说对此姬倾心,左清一时表情复杂,大为不悦。 秦梦顾不得左清醋意大发,一面为郑姬松绑一面对朱亥吼道:“此佳丽乃秦相送与齐王的重礼,你们竟敢劫持贩卖,真是没了王法,尔等知趣的话,留下美人,快去逃命去吧!” 这时崔广领着一帮人,也已手持利刃围了上来,朱亥一众手下也如临大敌,将郑姬抢了回去,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一看两方白刃出鞘,当即四散奔逃。 朱亥再次豪迈仰天大笑,多半是趁机释放心中压抑的好笑,好半天才打住道:“小娃娃口气不小,我等俱是傅王手下客卿,焉能惧怕秦齐之人,老子不想和你纠缠,若想要此姬,就拿千金出来,若是真动手恐怕鹿死谁手未可知啊。” 秦梦听罢,也犹豫了,环顾左右,又恢复平静,弱弱的问道:“五百金可否!” 第三百七十七章 七夕 郑姬近乎绝望的眼神看着秦梦,她也知道千金之资不是每个王公都有如此身家,更何况秦梦凭什么就会赎买她,如今秦梦出五百金就已经很令她感动了。 秦梦也注意到了一旁的左清脸色更加阴沉了。 大概朱亥适才没有笑够,接着又是一阵狂笑,引得手下一众人等也是哄堂大笑。 秦梦偷眼观看崔广也是一脸痛苦之态,觉得他们真的不适合从事演艺事业,为了防止穿帮,秦梦一咬牙一跺脚,省略了很多情节,直接喝令崔广从船中抬出千金巨资,一手交钱一手换人。 一箱子亮晃晃的金子,隔着老远看,都令人眼晕。 郑姬怎么都没想到只有一面之缘的秦梦对她如此慷慨,惊喜交加,便搂住了秦梦,泪流满面,哽咽的呢喃道:“今日搭救之恩,来日妾身定当用万金来报!” 秦梦坏坏的一笑,凑在她耳边低语道:“小子是倾慕你姿色,赎你回去,是想要你做我姬妾,日后是一家人,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话就见外了!” 郑姬听闻身子一震当即停止了哭泣,正脸面对秦梦哀求道:“求秦郎放了贱妾吧,我就是吕相国的一粒棋子,若是侍奉不了齐相,恐怕我那兄长也会受此牵连!非不是贱妾不爱秦郎,而是贱妾有难言之隐!看在秦郎与我那兄长都是仙道中人的薄面上,求求秦郎送我会临淄吧!” 旁边的左清脸黑的如染了墨,秦梦和郑姬所谈具体内容她听的不甚清楚,但两人暧昧的眼神交流,以及郑姬连续不断殷切呼喊“秦郎”,左清却看得真切听的清楚! 似乎左清醋意大发,硬生生将秦梦和郑姬分开,关切询问郑姬如何被强人所掳,家在何处,她左清愿送郑姬回家! 风月场合混迹出来的郑姬,怎不明白左清何意,都怪自己适才失了分寸,未注意这根救命稻草。 女人之间若是为一个男人,不用时间相处,便能好得像一个人。左清和郑姬就是这种情形,两句话没说完便已姊妹相称,扔下秦梦向河上小船走去! 那黑脸壮汉点完金子后,倒腾到他们身上的褡裢上,齐齐上马。然而令郑姬和左清没想到的是,那大汉竟会出奇不意,骑马回手掳走了那不吝千金出手救美的小少年。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秦梦一众手下慌了手脚,不知所措。左清最先反应过来,翻身上了一匹不知谁的马,夺命狂追,船上的臧卓娅见状二话不说也跳上岸来,抓了一匹马跟着左清便追了下去。 秦梦一众手下反应过来时,那黑脸壮汉领着的几十骑早已没了影,只见远处有两匹马逡巡不前,暴躁不安的嘶鸣着。 众人赶过去的时候,才发现前面有条河,河上小舟连成的浮桥,已被人挑断绳索,四散漂去。 崔广等人麻木的看着左清在马上放声长哭,竟有些于心不忍。谁知那黑脸壮汉竟然又嚣张的回来了,对岸上左清喊道:“听好了,要想你家秦郎性命无虞,那就再准备千金,七天后,夕阳落山时,在此地一手交钱一手人!” 朱亥便要拨转马头,托着秦梦远遁,不想左清喊道:“壮士莫走,我们船上还有千金之巨,请将留下秦郎,妾身这就给你取来!” 谁知朱亥竟然愣住了,下意识勒住了马,朱亥上阵杀敌绝对英武过人,但性子实诚,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了。 秦梦千算万算没将左清算里面,适才听到左清歇斯底里的哭泣,心中很是感动,这才让朱亥拐了回来,说上一句话先稳住左清,好让她不这般难过!谁知朱亥竟被人问住。左清后面便是郑姬,眼看就要大功告成,秦梦不想功亏一篑,便对朱亥道:”朱公快走,不用理会左家小女子!”朱亥会意当即拍马离去了。 浮桥被匆忙修好后,左清和臧卓娅再去追,已经没有了那一帮强人的影子。崔广领着一众手下,象征性的追了一阵,便也回来了。 然而朱亥这一停顿,却让左清坚定了在此留守的信心。左清吩咐崔广将船中的金子搬到岸边,晾晒出来好让那些强人看到,到时他们便会将秦梦送来,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崔广向左清解释强人不会再来了,此地距离临淄也就一百五十里,他们说这话就是拖延之计。没想到左清不听非要执意如此。 左清坐在适才那只腾空的箱子上,守着另一个堆满金锭子的箱子,瞬间便引来了无数百姓的围观。 一些在场听得两三句的百姓,是知道这位富贵之家的女子要在这里坐等到第七天夕阳落山后和强人交换自家郎君。 但更多是不知情由的百姓,他们口耳相传后细节变得支离破碎,有说女子要等他郎君到这月初七傍晚,有说下月初七,令人哭笑不得还有说小女子要等到下年七月七日夕阳落山。百姓们的创造力是无限的,也许这件事一年,两年,或者一百年后,就会演变成牛郎织女七夕相会的传说。 崔广无奈,感叹了一句,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只好任由左清这样做。他身上还肩负更重要的任务,他要护卫郑姬前往临淄。 吕不韦想要将郑姬献给齐相,秦梦便做个顺水人情,直接将郑姬送到临淄,顺便将一切都嫁祸在饶邑自立燕军头上。 秦梦经过这么多天了解已经清楚了一些饶邑的情况。燕国趁赵国在长平之战大败之际,诱使赵北部的武垣令傅豹、王容、苏射率众投入了燕国。燕国准备了五年用五十万大军想要灭了赵国,结果燕军大败,廉颇围困燕都,统帅栗腹身死,燕王只得割地换相求和。 无奈赵国叛将武垣令傅豹便是朱亥所说的傅王,王容、苏射便是他的左膀右臂,只得四处流窜。最后退居饶邑之地,自立为王。由于今年水灾,致使粮食减产,他们手下两万将士面临饥荒,也只能四处掠夺为生。 秦梦导演的这场大戏,只为让郑姬观看,希望借她之口,让失了脸面的吕不韦鼓动齐相过来攻打饶邑。到时饶邑自立燕军自身难保,那时再解墨门之围就容易的多了。 第三百七十八章 英雄落寞 秦梦知道凭借左清的倾情演出,郑姬定会深信不疑,然而老奸巨猾的吕不韦能不能信,秦梦心里一点底的都没有。 其实吕不韦信与不信,秦梦认为都无关紧要。 对于政客而言,事情的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利益! 精通几千年黑暗阴谋诡计的秦梦,认为吕不韦遭此耻辱,不用自己提示也会将这个罪魁扣到饶邑自立燕军头上的。 秦国最重视与齐国结交,但却不希望齐国安稳,燕齐宿仇,有饶邑自立的燕军作为缓冲地带,并不符合秦国的利益。秦国希望看到一个燕齐互相为敌,大打出手的乱局。 而今他在崔邑被人所劫便是鼓动齐军攻打饶邑最好的借口,秦梦认为自己都想到了,吕不韦这个人杰必定也会加以利用。 秦梦深深了解秦人斥候情报网络的强大,知道自己所做的小动作,吕不韦迟早也会探查出一二来,不过秦梦并不担心,因为这些时日和吕不韦相处学会了一招,厚脸皮。凡是事情败露,反咬一口,都是为对方谋划,只是想着彼此有默契,为了将戏做真,才不得而为的。 秦梦想及于此,倒有些期待吕不韦诘问自己的那天快快到来,好看看一张倭瓜脸的吕不韦是怎么一副的表情? 若想看别人出丑,还得先收拾好自己的烂摊子。 一众骠骑突然出现在看热闹的百姓身后,为首之人手持亮晃晃的利斧,脸上未尽去的刀疤让人胆颤心惊,百姓们以为又来了一伙强人要抢那美丽痴情女子和她身边的千金财货,惊慌之下,四散奔逃,转瞬间浮桥两岸便冷冷清清。 女子眼中泛出一丝欣喜,抬头望望来人,眼神又黯淡了下来。 海阔天空下,四周寂籁,白浪拍打礁石,偶尔惊起一群飞鸟。夕阳染红了蒹葭,波光粼粼的水面镶嵌了一个俊秀少年人的身影。 少年人隔河凝望斜对面白皙脸庞上还残留泪痕的少女,用他破锣嗓子深情的唱起:“绿草苍苍,白雾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绿草萋萋,白雾迷离,有位佳人,靠水而居……” 那失了神正在低头凝思的少女,骤然抬头四望,发现隔岸上游出现了一个自己熟悉的身影,顾不得招呼旁边女伴,一个箭步跳下箱子,跑过小船搭成的浮桥,追寻那正在远处唱着奇怪歌曲的少年。 少女边跑边抹眼泪,相思的泪洒落余晖中,似乎遗落尘世的珍珠。老成的少年单薄的怀抱,不能承受少女炽烈的相拥,双双滚进河边茂密干枯的芦苇荡里了。 一阵甜蜜的哭怨过后,便是两人呢喃的情话。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一阵耳鬓厮磨过后,左清问出了心中的不解。 “很想再听你叫我一声,秦郎?”秦梦临刑之前,不放过最后打情骂俏的机会。 左清没有意识到面前少年就是个大骗子,依然沉浸在温柔乡中,红着脸用细不可闻的语声讲条件道:“你坏,又想占我便宜,那你先叫我一声姜姬,我再唤你!” 秦梦做为过来人,对于男女间的腻歪自然不惧,不过却畏惧称呼。 “姜姬?”秦梦终于得面对这么一个尴尬的称呼了! 左氏一族,乃姜姓,若按此时,男子称氏女子称姓来叫名字的规矩,左清其实该称谓姜清,但秦梦却不喜这个名字。成人间,女称姬,男称郎。称呼别人可以,但到了秦梦自己头上,却总觉得别扭,一时还真无法接受左清为姜姬或者左姬这样的称谓。 两千年的差异终归不能一时适应,秦梦也只能硬着头皮道:“姜姬,左姬,我的好娘子!我的亲亲老婆!” 称呼娘子左清还能理解,娘子此时一般代指年轻小女,并不是妻子的专用词。而老婆一词她是绝对不知何意的! 就这样一个话题转到了另外一个话题上了,秦梦也只能以这是老家土方言敷衍。 甜蜜半天后,左清还是回到了秦梦无法回避的问题上来了,怎么逃出来的! 秦梦知道等会鲁晦将海船驶过来后,终会和朱亥同乘一条船的,到时再解释,身上受到的折磨恐怕犹胜现在的如实相告。 秦梦一副视死如归之态,将左清冰冷的小手塞进自己怀中,贱贱的说道:“爱妻,先拧掐我一顿,消消气,等我说出真相,你千万莫要大发雷霆!” 左清眼睛狡黠的向秦梦一笑,狠狠一下便拧了起来,恶狠狠道:“快说!” 真相伴随着秦梦大呼小叫的酸爽揭示了出来,左清没有秦梦想得那般小气,而是叹道;“不怪你臭小子使计,都因我太笨,现在想想那朱公一次次浮夸的大笑,才觉是那么虚假!我当时怎么就不留心一下呢?可恶……”芦苇荡中再次传来秦梦连连的哀嚎。 绚烂的晚霞爬满了天空,苍茫的大地,辽阔的大海,都罩上了一层粉红的暧昧。 随着那逡巡河岸的富甲高呼一声“秦子,鲁晦兄弟的船到了!”,秦梦这才从芦苇荡中钻了出来,为左清整理了凌乱的发髻,回望躺倒一片的芦苇,心中甜蜜的偷乐。 大船靠岸,秦梦没有见到鲁勾践,而是见到了一个跛子。 那跛子虽佝偻着身子,但却有着一双令人生寒的凌厉眼神,正经八百的拱手施礼,开口道:“秦子别来无恙啊!这些时日寡人最想见到你!” 秦梦并无和他客套寒暄,而如多年的故友,亲昵的绕着仓海君转了两圈,直接蹲下身子看了看他的腿伤,哈哈笑道:“瘦了,瘦多了,还不错恢复的不错,你得偿所愿,如今真成了罗锅跛子!” 秦梦站起身来,翘起脚拍拍仓海君,指着众人抬上船的大箱子,似小孩子炫耀般说道:“你没办成的事,我替你办到了,这些都是用你谋划之策,打劫了吕不韦的财货,你用的是狡兔猎狗,我仁慈心软,改用了到处都有的老鼠,就这样崔邑馆舍又被烧了一遍!” 仓海君听罢,眼中充满了落寞之色,长叹了一声道:“如今寡人就是一废人,纵是奇计百出,又有何用,胜者王侯,败者寇,若公子子傒知我不死,必会追杀不止。造化弄人当初寡人欲要置秦子与死地,不想却成了寡人的救命恩人,更没想到知我者,只有秦子也!” 第三百七十九章 裂地称王 英雄落寞,锐气丧尽,也不知怎得,尽管两次仓海君差点要了自己小命,还几次要了小赵正的命,但秦梦心底里一点都不记恨。 聪明秀出,谓之英;胆力过人,谓之雄。 英雄的称谓不关立场,相反英雄到是旧有秩序的挑战着,他们生而就有一颗躁动不甘的心,尤其反感整齐划一,总想另辟蹊径,潇洒自由的行事于世。 仓海君是这样的人,秦梦认为自己骨子里也是这样的人。 秦梦不再玩笑,正色安慰仓海君道:“小子最佩服君侯的聪明与胆气,只是差了那么一点运气而已,在繁阳是差一点,崔邑是差一点,临淄齐宫更是差一点。小子最为佩服你火烧崔邑的法子,不知君侯是怎么想出来的?” 也许是仓海君这些时日在孤岛上养病过于寂寞,无人说话,导致的抑郁,听闻秦梦这般抬举自己,眸子倒明亮多了,淡然一笑道:“秦子你年纪虽小,但心胸何其宽广,寡人自愧不如。一点小计谋何足挂齿,寡人小时见过石漆,又想起安平君田单惯用火牛阵大破燕军,便临时起意,才这么干的!秦子更胜我一筹,竟找来老鼠做替代,寡人甚是佩服!” 两人惺惺相惜,竟也彼此恭维了起来。 沧海君眉头轻皱了一下,向秦梦问道:“寡人不解,秦子几次三番救秦国公子性命,为何还要和吕不韦为敌?更令寡人不解,既然你有此渊源为何不投于秦国,以秦子智慧,等年数大些便会是秦国数一数二的人物!” 秦梦何尝不愿意投到前途光明的秦国怀抱,借助秦国的强大,来实现自己心中的宏图。但目前一点都看不到赵正被立公子的迹象,秦王子楚又是个短命鬼,更不知道这个过程又会经历怎样一番的血雨腥风,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现在去抱秦王大腿风险太大,小命说不定就不保了。 很多人也问过秦梦这个问题,这实话是如何都不好说出口的。秦梦一般的回答是不喜功名,愿像自己高人先师一样做个闲云野鹤。可如今自己已是魏国大宗伯,再说不喜功名就有些做作了。 这个问题真没法正经回答仓海君,秦梦坏坏的一笑,上前一步对其低语道:“小子志大,不甘屈居人下,此行来就是想驱逐燕军,裂地称王的!” 仓海君听罢,脸色庄重,身子趔趄了一下,连退两步,再次打量秦梦,似乎不认识秦梦般,随即附身拜倒道:“仓海愿认秦子为主公,效力于鞍前马后,望秦子接纳!” 仓海君这一嗓子,惹得正在船上船下忙碌的众人都投来了注视的目光。 秦梦哭笑不得,一句玩笑之言,竟被仓海君当真了,秦梦欲要扶起仓海君,可仓海君非要秦梦先答应接纳才会起来。 在这个风云际会的变革时代,你若是想做一个养儿抚女的小男人,估计就要顺风臭八百里了。若是你要称王称霸,再配上你有这个实力,便会成为无数人心中的明灯。 这也是一个吹牛逼的时代,比的是人的宏图远志,谁的牛逼吹得大,就受人拥护。不管前途多么凶险,只要前方有明灯召唤便有无数英雄豪杰过来投奔。 秦梦笑道:“君侯大才,行如此大礼,这不折煞了小子,若真看得起小子,主公不主公又有何妨,咱们共携手,同创富贵便是了!你的大伤刚愈,若是裂了还不是得劳烦小子为你诊治吗?君侯快起来?” 秦梦老练的应对,既没答应也无推辞仓海君的请求。仓海君无奈,踉跄的起身,对秦梦抱拳正色说道:“此次前来,在下就是要为秦子出力,以报答墨门的救命之恩。武垣令傅豹与在下相识,当年我周游赵地时,曾为他的坐上宾,若是我去投他,以他如今的落魄,必当收留,到时我寻机杀他,在逐一铲除他的心腹,到时便可掌握饶邑!做一个逍遥王自不在话下!” 秦梦明白仓海君这是在递投名状,没想到他还真正儿八经为自己谋划起割地称王的大业了。 仓海君行事不可谓不大气磅礴,志向远大,秦梦却不敢苟同。 如今他都成了光杆司令了,随行众兄弟皆亡,他若要执行这个潜伏计划势必要用墨门训练有素的弟子,龙潭虎穴之中谋夺老大的位置,不费一番拼杀,不见一丝血腥,那决计是不可能的。 他仓海君把人命不当人命,而他秦梦却不敢恣意妄为。即便给个皇帝来做,秦梦也无论如何过不了自己良心这一关。连兔子和狗都要用老鼠替代的人,若是因为一己私利哪怕让一人去死他这心里也会难受多日的。 秦梦不怀疑仓海君的真心实意,知他是真想报答救命之恩,计策也是好计策,但要死人那就不符合秦梦的心意了。 本来墨门就已遭受了重创,秦梦此去饶邑只想用赎金这一最快最稳妥的方式救侯赢一众人出来,万不得已,才会用人命来搏。 秦梦不想打击仓海君的自尊心,故作惊叹道:“擒贼先擒王,果然是好计谋,小子领教了,咱们到了饶邑再从长计议,到时自然有不少地方要让君侯出力的!” 秦梦这样说,已是对仓海君莫大的赞许了。仓海君听罢,佝偻的身躯直了直,似乎又恢复了几分昔日里的自信。 钓鱼岛上留守的十几名少年墨门弟子也都悉数跟船前来了!这些墨门弟子以那个名叫猴子的小少年为首。 先前不是他们不想前去饶邑救巨子,而是鲁仲连想为墨门留些种子,便没让他们前去。然而鲁仲连去了饶邑便再无了音讯。 他们人虽小,但却懂得生死大义,若不是鲁勾践前去钓鱼岛上,恐怕他们要都私自渡海前去饶邑搭救同门了。 千乘此去饶邑陆路也就二百多里,不过中间有不计其数的河流从此入海,这便影响了行程。秦梦此去饶邑随行带了大量粮食,选择大船海运自然方便快捷,今晚起航明日下午就可到达饶邑海岸。到时便可和那里先到的鲁勾践会合。 夜晚行船风险自然不用说,大海之上无风三尺浪,颠簸自然不用说。邺城带来二百甲士可是遭了罪,不过他们谁也没有怨言。 他们很不明白为何要到海上去打劫秦人商队?不过看到手上在崔邑分得的财货比他们数年打仗所得缴获还要丰厚数倍,他们也懒得去寻思这里面的原由了。 第三百八十章 东临碣石 入夜后,十数条各式各样的船从千乘这个小地方杨帆起航。 此次随机而发的行动证明了墨门高效的行动力。崔广到达千乘不过两日,便将周遭方圆百里可堪远航的船只一同索买了过来。 秦梦所乘旗舰乃是当年乐毅攻齐精心打造的楼船。它见证了燕军灭齐的辉煌,也目睹了燕军溃败的失落。它和万千燕军尸骸一样漂浮在了东海之波上。这种巨无霸非是小门小户的渔民所能驱使,便被搁浅在了荒岛之上。 墨门弟子在无船可用时,想起了它,谁知十几年的风吹雨晒,还能下海。船舷虽已干枯龟裂,但也依稀可见当年的坚利。 在海浪中,缝隙连接处时时嘎吱嘎吱作响,秦梦惊叹于墨门少年弟子要用此船远航的胆魄,同时也为此船能否到达饶邑而担忧, 秦梦的担忧多余了,此船大而稳,劈风斩浪,犹胜当年,航行数里便将后面一众小船抛在了后面。 第二日中午,船队便到了饶邑海岸。先行探路的鲁勾践早已布置的墨门弟子过来接应了。 饶邑临鬲水,夏朝方国鬲国所在地,春秋吕齐大夫的封地,在后世河北盐山境内,鬲水乃黄河入海九大支流之一。 饶邑所在地势较高方圆百里,为燕赵齐三国交界处最大城邑,距离赵国叛将傅豹故城武垣二百多里。 逆鬲水而上,可直达七十里外的饶邑,鲁勾践却要求船队停留海上,等他从饶邑探查回来再做商议。 墨门巨子携天下四大墨门分支被围已有一个月之余,鲁仲连来此救援,半个月来也失去了音信。不言而知饶邑局势何其复杂。 前路风险秦梦也只能率船靠岸等待消息。秦梦倒没怎么晕船,闲来无事便下了船来,在海边闲逛。 苍白的日头,层层的白浪,湿漉漉的礁石,五色斑斓的贝壳,偶尔蹦上岸来的似蛙似鱼的活物,让秦梦想起了闰土。 只可惜这是白日,更是冬日,没有蓝的天空,更没有一轮金黄的圆月,不过海边的沙地,却有着一片片的枯草。更不会有一个带着银项圈的十一二岁的少年,也就谈不上,手捏一柄钢叉,去刺那一匹猹了。 陆地之上,萧瑟一片,看不见村落,似乎隔绝人世的荒蛮小岛,秦梦感叹闰土的生活虽不易但也是幸福的,此时就不同了,四方的征战,百姓时时面对的都是家破人亡,能苟且的活着就算不易了。 秦梦顺手捡了一把海边五色的贝壳,递给因晕船而面色苍白的左清,生活在内陆的左清哪里见过这等稀罕之物,还想着这东西若到了偏僻的集市说不定还能当钱花。 跟在后面的臧卓娅颇为艳羡,大概小女子都喜欢这些玲珑精致的东西,秦梦看到了眼里,便也分给了她一些,这令她颇为欢喜。 唐秉,周术,吴实,好奇于鬲水入海口处一处高大的礁石山。这是一堆暗褐色石头,怪石嶙峋,风貌奇异,同样也将秦梦吸引了过去,便跟着他们爬上了礁石山。 周术好古,对秦梦道:“山上寸草不生,故曰无棣,此乃东海碣石山,相传千年之前四周皆是深海!小时我曾来过此地,那是山旁黄沙还未这么厚,如今土又长了好几丈,天地大德,真是沧海桑田!” 秦梦听闻不禁大惊,再次细瞧这堆石头,秦梦怎么都没想到这里竟然会是东海的碣石山。 秦梦找了一块最高的礁石站了上去,极目远眺,眼界顿时开阔了起来,风吹发髻,颇有一种要飘飘然的虚幻,便伸开臂膀尽情拥抱天与地。 眼前的一切都将随着日月旋转,终会沉于泥土之下。日后碣石山的所在也将会成为后世的一个争议。 秦梦知道这片不起眼的礁石,数万年前却是海中的一处火山,因喷发的熔岩形成了这片碣石! 秦梦有幸自己要比秦皇汉武外加老曹早一步登临此地,心中自然得意。 得意之时便情不自禁的摇头晃脑吟诗作赋道:“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秦梦将自己彻底融入了这片无边的美景之中了。铿锵有力的吟唱,意气风发的洒脱,自不比老曹当年有感而发来的逊色。 秦梦吟罢,众人早已为他风华绝代的文采而倾倒,左清仰头楞楞出神,藏卓雅崇拜似的凝望,唐秉,周术,吴实三人不断回味的吟诵。过了良久,众人才击掌叫好! 秦梦早已习惯剽窃老曹的大作,脸不红气不喘的从碣石山上下来,拱手谦让直言不敢当。 史记有载,“三十二年,始皇之碣石,使燕人卢生求羡门高,誓刻碣石门,坏城郭,决通堤防。” 熟稔史记的秦梦突然心中泛起了嘀咕,几十年后赵正巡游天下驾临碣石,会不会和自己有什么某种因果联系? 没等秦梦细细思量,随着远方升腾起一片黄云,鲁勾践便带着十数名快马兄弟飙驰来到了面前。 鲁勾践带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墨门几百弟子连同巨子侯赢还都活着,坏消息是鲁勾践三日后要被砍头祭旗。 秦梦连同岸上众多墨门弟子听闻不禁骇然。 鲁仲连比墨门巨子侯赢更具影响力,一生致力于六国合纵的伟大事业,对赵国有救国之功,更对齐国厚爱有加,天下六国无不对其崇敬有加。杀谁祭旗都不能选鲁连子。若是这样做了岂不成了六国的公敌?傅豹难不成是疯了,他如此之举到底是为何? 鲁勾践面脸灰尘,已龟裂成了泥块,可想连日奔波的辛苦。鲁勾践喝了口水,缓了口气,三两句话揭示出了:原赵国武垣令傅豹,现在饶邑的傅王,这个默默无名为历史泥沙掩没的人物,却有着一颗不甘寂寞,震铄古今的雄雄野心。 第三百八十一章 要挟墨门 秦梦将消息透露给了仓海君。 仓海君听罢,惊异的说了句:“寡人真是没有想到傅说会有如此雄心壮志,只凭手中两万乌合之众就想灭燕。” 傅豹何须人也,大概众人都没有仓海君了解的多。 据仓海君说,傅豹是傅说的后人。傅说乃武丁重臣,辅助商帝武丁造就中兴盛世。 傅家世代居住在武垣,素喜结交天下贤士,养有大量门客,他的祖父曾为中山王的统兵司马,后来中山国为赵国所灭,傅氏归顺了赵国,只得了一个武垣邑的赏赐,这令傅氏家族颇为不满。前几年栗腹来访,三两句话便将傅豹挑拨成了叛将,然而时运不佳,燕国五十万大军却被不足二十万的赵军打得跪地求饶,傅豹见势不妙带着自己人马便溜了。 更令众人不解的是,傅豹不说在饶邑夹着尾巴做人,反而自立为王,自立称王也就罢了,他还想要起兵去灭燕国!他这不是疯了吗? 傅豹围困墨门,有他自己的盘算,世人素来敬重墨门大节大义的行事作风,傅豹也不例外,他无意于要墨门弟子和巨子侯赢的性命,想和墨门合作为他的大军筹集粮草,建造攻城器械,怎奈侯赢念及苍生,不支持征伐。 傅豹只能以墨门众弟子和万千百姓相要挟,逼墨门就范,在巨子的带领下,曾经暴动过一次,结果事不成,反损失了不少百姓,也搭里面不少墨门好手!幸而有几个墨门弟子逃了出来去报信, 鲁仲连得到消息后,便入饶邑城来救侯赢,结果有去无回。 饶邑防范特为严密,若不是鲁勾践碰上鲁仲连留在城外的同门兄弟,恐怕也会无功而返。花了好多力气混进城去的墨门弟子,为三日后傅豹出征燕国蓟城杀人祭旗的而震惊,他们无计可施,只能想着等到三日后拼杀一阵和鲁连子师父以及盖聂父女等人共赴黄泉了。 令墨门弟子头疼的是,鲁仲连在饶邑城中而侯赢所带墨门弟子却和万千饥民被傅豹囚禁在了饶邑西三十里处的烂沼泽里的荒岛上,看来想死都不能死到一块去。 墨门弟子打听来的消息就这么多,有很多未解的疑问无法回答。傅豹可能未必知道鲁仲连是墨门四大分支巨子的身份,大概若是知道了也不会用他来祭旗了。而以鲁仲连的智慧为何就被傅豹拘禁了起来,进而还要被杀祭旗。 事情并非仅仅缴纳赎金为傅豹募集粮草就能救墨门众人那么简单了。眼前情势错综复杂,必需前去饶邑这个龙潭虎穴走上一遭,以了解可靠的信息,才能做到有的放矢。 秦梦找仓海君前来就是要借用他和傅豹的关系进城打探一番。 仓海君出行,还是要讲究派头的!所劫吕不韦几十大箱财货里面不乏华丽服饰,大概都是吕不韦及其仆从的行装,其中还有一箱尽是女人所穿衣饰,估计应是郑姬所用。 这次进城,选了十数名精干墨门弟子。秦梦扮作仓海君的童仆,鲁勾践等扮作的仆役。秦梦鉴于上次演戏得来的叫教训,像朱亥,富甲,朱家一众彪悍之士未在行程之列, 仓海君甚是满意的挑了一身轻裘,富贵之气顿显,与先前的落魄天壤之别。手下众侍从也是革履华衣,身上所饰珠玉金银令人耳晕目眩。 仓海君从封地要到临淄去进行商贸买卖,顺道看看傅豹这个故人,这便是前去饶邑的理由。 天已不早,众人在岸边相送秦梦仓海君。 仓海君肥马轻裘,回头向众人告别,直盯着左清和臧卓娅两人不放。 仓海君对秦梦道:“寡人适才没有感觉出咱们一行缺点什么,寡人现在看到了佳丽才知道,咱们应配上一两婢子,才更显示寡人的风光。” 秦梦心中暗骂仓海君,给点阳光就灿烂,又把自己当封君了。 左清听到,嚷着非要去,却被秦梦一个凌厉眼神瞪了回去,附耳对其说道:“你这般美丽,饶邑又是虎狼之地,若让你跟去了,岂不入了狼口,若是那傅王向仓海君索要婢子,到时我还活不活了!”左清听罢,倒也识趣。 还未等秦梦向臧卓娅央求,没想到她却主动请缨道:“主人乃寒泉君,怎可以身犯险,就让奴婢一人前去吧!” 尽管和臧卓娅先认识的,但这些时日和左清经历的几次生死,又朝夕相处,心中自有了亲疏远近,便也就应允了。 臧卓娅年纪虽不及郑姬,但骨架身材和郑姬相当,左清为其找了一身郑姬的华裘,待臧卓娅穿上,人顿时大变,端庄秀丽,白裘映衬下的白皙脸庞更显圆润,虽是金发碧眼但却不显突兀,还有中原女子的柔美在其中。 秦梦看了顿时心神荡漾,真没有发现经这么一打扮,臧卓娅竟然这般美丽动人。 臧卓娅伴在仓海君身边,确实大不一样,仓海君更显财大气粗,豪奢浮浪。 秦梦不会骑马,只能由臧卓娅抱着同乘一马。高坐马上,美人相拥,这种感觉说不出的享受,秦梦挥手向众人告辞离去。 骑马路经的村庄倒不少,但却少了些生气,到处都是荒芜的土地,看得出都是被大水淹灌过的。 一个时辰不到,黄昏时分,众人便赶到了饶邑城下。 饶邑城郭城墙不甚高大,但却布满了兵丁甲士,饶邑城东门还未关闭,寥寥几个百姓手拿户籍简牍,排队等着门吏查验进城。 仓海君率众踏过吊桥来到城门下,颐气指使的喊道:“请通报你们傅王,朝鲜仓海君前来拜访!这些都是寡人的见面礼,速派人抬入傅王宫中!” 那几个黑檀木打造的箱子,看起来就颇为贵重,门吏不知底细,哪敢怠慢!跑进城去,不大一会,便有人负责将秦梦和仓海君一行迎了进去。 饶邑城内,街道路旁停满了装有粮草辎重的大车,兵丁川流不息,来往于饶邑城中,整备物资,看来墨门探查不虚,傅豹确实要大举远征了。 第三百八十二章 灭燕国 复中山 和饶邑夯土所筑的外城墙相比,城内房舍更显破败,残垣断壁遍地皆是,车马一过便扬起漫天黄土。 里面兵丁身穿破衣烂衫,面黄肌瘦,不过人人都有一双饥饿的眼神,似乎要吃人,看得秦梦一行人毛骨悚然。 秦梦见到傅豹时,他正在左拥右抱两个衣衫不整的妖艳女子,在帅府之中饮宴听乐,左右垂手,跪坐不少百姓装扮的长者。 “不是本将军不宽限时日,诸位长者不知,若不是墨门送过来的万千担粮食,恐怕我手下的将士们就要吃人了!本帅不喜废话,你们速速回去,将各自亭上的牲畜都赶过来,以充军资,否则就等三日后为各自子侄收尸吧!” 傅豹眼神凶狠的扫视一众如绵羊般的老者,语气由平淡骤然发狠,言毕,搂过一女子,舌头在其脸蛋上舔舐了一下,突然女子一声凄厉的惨叫。顿时震惊全场,女子捂着脸,手指缝中不断淌着血,满地打滚哀嚎,另一个女子,吓的浑身颤抖,脸色苍白。 傅豹的暴戾血腥摧毁了所有长者的胆魄,他们唯唯诺诺退了下去。傅豹挥手左右侍从将两个女子拖了下去,而后接过侍从递上来的帕巾,风淡云轻的擦拭去嘴角的血渍,向门口的仓海君微笑的点点头,说道:“让贤弟见笑了,快来入座,有失远迎,兄长失礼了!” 仓海君似乎对此也见怪不怪,先让人将几箱见面礼抬了上来。这让满脸虬髯的傅豹眉开眼笑,使人重新换了酒席,欢喜的道:“贤弟太客气了,你我千年前本是君臣一家,怎这番生分,送上如此大礼,这让为兄甚是过意不去!” 仓海君寒暄道:“傅兄客气了,数年一别,甚是想念,听闻你起兵反赵,小弟甚是解气,当年平原君小婢侮辱小弟,若不是大哥出手施压,小弟怎会名声鹊起!” 秦梦这才知道原来仓海君和傅豹缘起史记上所载的平原君杀妾招贤之事。 仓海君接着又说道:“小弟为逃仇家,隐名从商,来往于海上,得闻傅兄经略饶邑裂地称王,特此来贺!兄长这份宏图大志小弟自愧不如!小弟向傅王敬酒一杯以示祝贺!” 傅豹人倒实诚,说道:“啥王不王,就是个名号!贤弟莫要抬举愚兄,都是他娘的栗腹中看不中用,吞赵不成,反累了我!我也只能在此苟且度日……” 两人故人相见颇为热络,交谈中得知适才那些长者都是饶邑城方圆百里的亭长,长老,更明白了墨门救济灾民,是好心办了一件坏事。 今年的洪灾,致使黄河下游九河之地泛滥成灾,赤地千里,饶邑本不是重灾区,四方的百姓一拥而入,不幸的燕军溃败,傅豹手下两万之众便退居到了饶邑,他们横征暴敛从百姓口中抢粮,一时天灾变人祸。 虽然无粮可食,但也不致于饿死,毕竟周遭湖泊沼泽山林众多,人们还可进入荒原腹地采食野果狩猎果腹度日。 但墨门来了却给饶邑之地的百姓带来了灭顶之灾。墨门从齐王那里骗来的万金,都索买成了粮食用来救济灾民。傅豹当然知晓,以为墨门也就一时之举,不想一连赈济了数日,这让军中缺粮的傅豹眼红,墨门很够意思,分了一部分给傅豹。 傅豹对侯赢感激涕零,欲要拜师,跟随巨子身前身后,谁知这些都是假象,等傅豹摸清了墨门所有粮食所在后,便下令夺粮。侯赢大意,未有防范,墨门众弟子便陷入了傅豹的围困之中,同时还有大量闻讯过来领粮的周遭百姓。 这些百姓又非一无所有,他们有饶邑方圆之民,家中也有产业,族中更有耕牛牲畜,傅豹不打算在这里长驻,决定来个竭泽而渔,用性命勒索让百姓将家中财物或者牲畜拿出来换人。 这样说来侯赢领着天下四大墨门分支确实办了一件坏事。 这在秦梦看来,傅豹之举真是坏透了,欺压百姓,胡作非为,让人恨的牙根痒痒。 但与傅豹交谈的仓海君却丝毫不以为意,他那是真的不在乎万千黎民的生死,仓海君确实没有是非观念,只有败寇成王的共识,他的价值观只有恩义冤仇,不知怜悯是何物,视百姓的性命自然如同鸟兽。 两人聊的甚是投机,仓海君吐沫横飞,秦梦突然想起仓海君先前要杀傅豹的计策,顿时不寒而栗,感叹人心之狠,有甚虎狼。 秦梦是为鲁仲连之事而来,仓海君自然不会忘记,绕了两圈,便到了鲁仲连身上了。 仓海君指指外面的喧闹声道:“傅王这是要发兵何处?” 正巧外面进来一甲士侍从,来到傅豹耳边低语了几句。 傅豹起身对仓海君道:“愚兄知道贤弟大才,愚兄将要起兵伐燕,身边正是缺人之际,贤弟可否做我客卿,咱们一同共创大业?” 仓海君也起身,眼睛明亮的看了一眼秦梦,随即向傅豹俯身顿首道:“小弟求之不得!知遇之恩,定当肝脑涂地!” 傅豹甚是欢喜,连忙搀扶仓海君起身。 这时外面进来一行数人,傅豹热情携起仓海君的臂膀,向为首来人介绍道:“尊贵的提尔利公,这乃朝鲜王公子仓海君,你们应是近邻,东胡相聚朝鲜应没多远,自当好生亲近一番。” 傅豹又回头对仓海君说道:“此乃东胡王特使提尔利,不瞒贤弟,燕国为赵国所败,国内空虚,正是千载难逢的良机,愚兄此次联合东胡王一同反攻燕国,到时灭了燕国之后,将辽东之地分封给你,到时让贤弟在你父王面前扬眉吐气!” 此言一出,震惊仓海君和秦梦,再仔细打量为首之人,一身华夏人的装扮,若不看脸,倒不出奇,然而大鼻子,深眼沟,白皮肤,怎么看都是个洋人。难道东胡人是白种人?更令人惊异的是,傅豹怎么和东胡王勾结到了一起,还要信誓旦旦的灭了燕国。 东胡使者不知是个傲慢的人还是不通言语,只是抬眼看了看仓海君,仓海君更是高傲的仰着头轻蔑的看了他一眼,两人间这便算是打了个招呼。 不过提尔利后面跟着一人出来向仓海君寒暄道:“原来是仓海君,司马胜久仰君侯大名,今日能结交荣幸之至!” 仓海君看来人是一位华夏人士,年纪三十左右,眉眼俊朗,薄嘴皮,令人见到耳目一新,不过不认识,便转头看向了傅豹。 傅豹乐呵呵来到一行人中身子最为单薄的少年人跟前,对苍海君说道:“贤弟,这位乃末代中山王之孙中山复,司马胜兄乃当年追谁中山王傅家的一支血脉,几十年来流落塞外,为东胡王所荫庇,他们得知我起兵反赵后,便来商议大计:灭燕国,复中山!” 第三百八十三章 白狄 随着傅豹不无得意的慢慢吐出最后六个字,仓海君脸上抽动了一下。 傅豹绝不是疯人胡言,若凭他一人之力,绝无灭燕国可能,然而随着中山国残余势力还有东胡王的加入,这一切就变得有了可能。 仓海君明显提起了精神,首先向少年人拱手施礼,而后对司马胜笑颜以对道:“在下已拜傅王为主公,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仓海必当和司马兄齐心戮力为公孙复国,共襄傅王大业!” 似乎仓海君也融入进了角色,与众人热烈寒暄,傅豹重新布置了酒宴,邀请歌姬跳舞助兴,众人把酒言欢,畅言未来大业。 秦梦垂立仓海君后面,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觉得那么不可思议,怀疑是不是在看一出话剧。连同那东胡使者,小少年中山王孙在内喝的都不亦乐乎,大话连连,似乎弹指一挥间就可让燕国灰飞烟灭,中山国再复昔日九千乘大国的辉煌。 华夏大地此时绝非只有战国七雄,战国七雄之外,东有胡,西有匈奴,他们都在虎视眈眈,捡挑对手,准备伺机而动。 燕国这只野狼,不幸受伤落了单,这便让东胡这只猛虎盯上了。 燕国素来是诸侯北边的屏障,为华夏抵御外族的侵扰做出了功不可没的贡献。从燕召公封于北燕起,燕国世代为来自蒙古高原上的游牧民族所困。 东胡崛起于百年前,强盛时可聚控弦之士二十万,直逼燕赵两国城下,为天下各国所惧。 东胡铁骑来去如风,所向披靡。这让有为之君赵武灵王,痛下决心,改胡服招骑射。二十年间,民风大变,赵国人人皆能战,雄起与六国之中,灭中山,破林胡,赵国强比西秦,东胡这才有所收敛。 弱燕自不敢和东胡相搏忍辱负重数载,待燕昭王继位,明是派名将秦开随公子前去东胡为质,其实是摸清东胡虚实。 燕国中兴之将秦开不负众望,厉兵秣马,励精图治,大破东胡,追杀千里之外,修三千里长城以绝胡患,而后东征二千里收箕子朝鲜为番国。燕国强盛一时,这才有了燕昭王差点灭齐的后话。 燕赵接连大胜东胡,这让东胡向北远遁千里。然而力量是动态的,此消彼长,而近几十年,长平之战赵国差点灭国,赵大胜燕,燕又差点被灭国。燕赵由于内耗实力大损,东胡又有了卷土重来之势,在边塞日益骄横。 如今燕国自没有燕昭王时强盛,箕子朝鲜也乐得逍遥无羁。以仓海君的见识,唇亡齿寒,辅车相依的道理怎能不知,若燕国为东胡所灭,故国朝鲜必会遭受掳掠,他仓海君的小小封地岂会幸免。 中山国相较东胡对于后世更是谜一样的存在。 中山乃白狄所建之国,它是个打不死的小强,为第一个融入华夏民族的戎狄民族。自从他贸贸然闯入中华大地,便为各方所征伐,曾有邢侯搏戎,晋侯抗鲜虞之事,后被魏文侯所占,而后奇迹复国,国力鼎盛,号称九千乘之国,跻身于战国八雄之列,还曾称王,这比老牌诸侯国宋鲁卫都要气盛。也因称王惹祸,接着又被赵武灵王所灭,中山国可谓国命多舛。 若详论战国应当是八国称雄,不将他列入八雄,也当有他一号!然而可叹的是,后世史家多不愿提起,多因其是戎狄出身,司马迁更是忽略而过,既无世家又无列传,就连十二诸侯年表也没有中山王的位置,天下人只知,秦楚齐赵韩魏鲁宋卫郑吴,唯独不提中山国,似乎没有存在过般。 秦梦曾和崔广唐秉他们谈及于此,世人只知中山之女肤白如玉,多为倡优,连带着赵国都被冠带上了盛产美姬之国,而唯独不知当年中山之国的一时强盛。 秦梦在宴席上一直打量那中山王孙,中山复,倒无觉得白狄之族和我华夏之民有太多异样,不过肤色白了一些而已。也可能是数百年民族融合之功,不过那东胡王确确实实和我华夏之民截然不同。 秦梦又回头看看身后金发碧眼的臧卓娅,又非东胡使者那般长得突兀,至少眼窝不是那般深陷。 秦梦不经意间发现对面宴席上的司马胜一直在向自己这边打量。秦梦起先还一阵恐慌,还以为他发现了什么,甚是怀疑他认出了自己的身份。但扭头才发现他是在看臧卓娅,也不知何时起藏卓娅变得扭扭捏捏,神情颇为紧张,一直缩着脖子在自己身后藏匿。 人们在豪饮之时,一个甲士向傅豹来报,过了一会便又有一行数人来到帅府之外,傅豹起身热情相迎。 秦梦这才发现傅豹筹划征伐燕国之事并非他一时头脑发热,乃早有谋划之策。来人是傅抵的心腹。傅抵乃傅氏远支。现为赵国大将,为赵王器重,傅豹一直拉拢傅抵,半年前傅抵才应允时机合适时愿作内应。 此次派亲信门客而来,是来通报所联络昔日中山王的遗老遗少都已准备妥当,随时可起事,到时脱离赵国一同辅佐中山王孙灭燕复国。 门客带来了傅抵的亲笔书函,傅豹看完,一拍脑袋道:“真是一时糊涂,若不是傅兄提醒,差点损失了千金之巨。传我命令好生招待那欠割舌头的鲁连子!三日后就不拿他开刀了。” 就在秦梦听闻不禁欣喜之时,司马胜凑到了秦梦身边,一副色色的模样,挑着臧卓娅的下巴,对仓海君说道:“仓海兄,从哪里找来这般姿色绝佳的胡女啊!小弟甚是喜欢愿出百金向仓海兄索买,不知可否?” 只见臧卓娅怯懦的丝毫不敢动,这令秦梦大吃一惊,果然是美人惹是非! 仓海君起身礼数颇为周全的向司马胜拱手,而后笑嘻嘻道:“让司马兄抬爱了,她也就是一低贱婢女,何值百金,若是想要,小弟遣人多送这样姿色女子于兄长府上。这个女子小弟真不敢送于司马兄了!” 司马胜听完仓海君说完便怔住了,若有所思的问道:“为何仓海兄不敢将此女送于在下?” “此女已有了我的骨血,我害怕送于你之后,让你骂我祖宗十八代了!”仓海君说完便是一阵放肆的大笑,引得傅豹也跟着大笑。 司马胜一怔,脸色发红,而后也跟着放声大笑,随即又自嘲道:“若是如此小弟也会为仓海君代为抚养子嗣!”而后无趣的退回到了原地。 秦梦听罢,揪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很是佩服仓海君的机智。 宴饮持续到深夜,一众人等个个醉态难堪的让人拖回了馆舍。 第三百八十四章 黑衣侍卫 仓海君如死狗般酩酊大醉,待相送的饶邑馆吏走后,他便麻利的翻身从床上坐起,附在秦梦耳边说道:“傅豹起兵之事绝非如此简单!” 仓海君咽口唾沫,眼睛明亮的接着说道:“适才我注意到他身边的那名舍人,似乎在哪里见过,想来想去,才想到此人曾是秦王子异未即位时的舍人,我记得清楚这人曾拜访过公子子傒。” 秦梦听闻头皮不禁发麻,想到在安阳时,吕不韦曾轻描淡写的说出墨门在饶邑遇难之事,再加上仓海君这般一说,那么傅豹起兵伐燕难保不是吕不韦在背后主使。 曾经秦梦也想过饶邑之事有没有秦国的影子,想来想去,觉得不大可能,因为这不符合秦国远攻近交外交的战略。然而今日见到了中山国的王孙,事情就不那么简单了。 饶邑起兵,最终要牵扯到昔日为赵国占领的中山国旧地,若是那些希望中山国复辟的旧势力起兵响应,必然会让赵国措手不及,再加上燕国若为东胡和傅豹夹击,不论胜败战火都会引向赵国北地代郡。到那时赵国内忧外患,必当焦头烂额。 这时在赵南面虎视眈眈的秦国,便可放心攻赵,想必定会轻松拿下不少城邑来的。 想及于此,秦梦不禁佩服吕不韦的绝妙盘算,看来当初自己想当然的认为吕不韦会鼓动齐国出兵讨伐饶邑想法过于简单了。 此时崔广恐怕早就将郑姬送到了齐相后胜手中,吕不韦若是到了临淄,必不会鼓动齐国讨伐饶邑,相反定会千方百计平息事端。看来也不用指望齐国能派大兵来威慑饶邑助自己一臂之力了。 秦梦正和仓海君探讨秦人于此事得益多少时,臧卓娅为秦梦端来了洗漱水,不想一进门便将水洒了一地。秦梦这才注意到她,这么冷的天,头上大汗淋漓,手却在不停颤抖。 似乎藏卓娅今夜一直心神不宁,神不守舍。秦梦接过她手盆具,轻声问道:“姊姊,这是怎么了?是否身体不适?” 臧卓娅低头不语,只是点了点头。秦梦还以为人家女子生理周期到了,便催促她回房间好生休息,不想藏卓雅就是不去,最后秦梦硬把他拉到房间里去了。 进了屋来,臧卓娅关上门,背靠门上,这突入其来的一幕很令秦梦震惊,还以为她这要强抢民男。不想臧卓娅立时泪崩,双膝跪在了秦梦身前,眼泪汪汪的看着秦梦说道:“大宗伯救我!” 藏卓娅接着哭诉道:“奴婢不该向你隐瞒真实身份!今日那司马胜他认得我,恐怕他不会轻易放过我的!” 初始秦梦还以为她这是遇上熟识的人了便也没在意,还将其扶到床榻之上,不想藏卓娅又说道:“中山王孙中山复早死,那少年就是一傀儡!司马胜此人毒辣无比,谋夺了我父王所有的家产,祖母惨死刀下,还将妾身家里一百多口人屠戮殆尽……”藏卓娅话未说完,便泣不成声。 她的哭诉惊得秦梦张大了嘴巴,秦梦也变得结巴道:“你,你,你是中山王女?” 不错!臧卓娅确实是末代中山国君中山尚的后裔。当年中山国被赵灭,王尚被迁至肤施,其公子为大司马护卫着逃到了东胡草原上,那公子也就是臧卓娅的父王,长大后娶胡女为妻,有一女一子。 前些年,幼子夭折,中山王的隐公子也一命呜呼,追随他的一班老臣也都老去,中山复辟大梦就此终结。大司马之孙司马胜觊觎中山隐公子丰厚的家财,便联合东胡马贼,杀了臧卓雅一家老小。 幸运的是,臧卓娅跑了出来,却在赵地边塞被人所掳,转而被卖给了人牙子,结果机缘巧合来到繁阳,差点遭受晋布蹂躏,而后被秦梦所救! 中山国之所以灭国,其中有个原因,就是中山王专行仁义,贵儒学。秦梦现在想来,便理解了当初路过戚城子路坟时臧卓娅为何对论语感兴趣,更理解了她做事毛手毛脚的原因,她是养尊处优惯了哪里懂得这些仆役们做事啊! 秦梦听完臧卓娅的哭诉,又感叹道:“这时代,遍地都是公子公孙啊!” 秦梦安慰臧卓娅不要哭,然而越是安慰越是哭的厉害,先是秦梦为了安慰她抱了抱她,到最后不知怎么的,被她抱着不松手,自己倒成了她怀中的软玉温香! 现在不是哭泣的时候,饶邑城中的情况远比自己想象的复杂,也非仓海君所说杀了傅豹就可以取而代之这么简单,司马胜到底窝藏何种祸心?他们拥立假公孙所图为何?更不知司马胜下一步会对臧卓雅怎么样? 秦梦从臧卓娅怀中钻了出来,要去找仓海君,鲁勾践商量对策。就在这时,房顶之上砖瓦嘁嘁喳喳响个不停,忽然扑通一声,不知何物落入了院中。 面对异常状况,臧卓娅也不再哭泣,和秦梦疾奔出了房门,只见院中鲁勾践早立在院中手持长剑,指着地上蜷曲的一人。 另有墨门弟子翻身上房,围住了一个黑衣之人。房上黑衣人镇定自若,不慌不忙从房上一跃而下,站在了鲁勾践对面,呵呵笑了两声,说道:“墨门隐者果然出手不凡,勾践贤弟,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鲁勾践听闻,当即挥手制止了欲要围上来的墨门弟子,将剑交给了旁边兄弟,上前向那人拱手施礼,满是惊喜之意问道:“怎么是舒祺兄长?勾践万万想不到在此遇上故人!” 鲁勾践甚是恭敬的将那人迎入房中,而后俯在秦梦耳边说道:“秦子,此乃赵王的黑衣侍卫长,舒祺!快进屋来,我与你引荐!” 当年左师触龙曾为劝赵太后质押公子到齐国现身说法,说自己也有爱子名叫舒祺,今年十五,也舍不得让他当黑衣侍卫,但为君臣大义也只能忍痛割爱。 没想到赵王身边果然有黑衣侍卫,而且还叫舒祺,看来这些与战国策的“触龙说赵太后”记载一致。 第三百八十五章 人心之险 舒祺已不是当年十五岁的少年,而是一位英俊魁梧的汉子,他黝黑的肤色,刚毅的面容,卓尔不凡的气质,便让人敬畏三分。 人人皆醉,丑态百出,那都是假象,兴中山,灭燕国,并非说的那么轻松,虽是表面的其乐融融,私底下又都各怀鬼胎。 舒祺早就奉赵王命跟随傅抵舍人混进了饶邑城内,一为救人,二为探查赵国内还有谁是傅豹的同党。 仓海君一行的出现引起了舒祺的警觉,他便在饮宴结束后跟随而来探查底细,却未料到房上还有其他人,交手之下,便将那人打落房下,想要逃遁时,却被墨门弟子围了上来,还好他认出了鲁勾践。 鲁勾践将秦梦引荐给舒祺时,他惊异于秦梦的年少,说道:“前些天来,就听说大梁出位卓异之士,没想到竟然这般年少,更没想到还是墨门弟子,舒祺领教了!” 秦梦没想到自己名声不过一月不到便已经广布天下,赵王身边的黑衣侍卫都已知晓,估计赵王也得知了,谁还敢说这个时代消息闭塞? 舒祺要救的人是鲁仲连,赵王念及连子前辈对赵国有再造之功,更是想着日后鲁连子还能在合纵中为赵国出力。 屋中都是聪明人,舒祺的出现,就已表明傅抵十有八九并非真心投靠傅豹,而是在上演无间道。 这再一次刷新了秦梦的认知,六国诸侯看似蠢笨如猪,其实个个智谋超群。现在想来吕不韦奇计百出,那也是被逼出来的。 那赵王必定也得知了中山余孽要协助傅豹攻伐燕国,看来赵王不会阻止相反还乐得提供便利,顺便清理了国内这些祸患,让他们去为祸燕国。 舒祺得知了秦梦一行的目的后,便催促鲁仲勾践明日速速离开,莫要趟这浑水,到时他定会将鲁连子前辈救出。 舒祺透露今日赵国傅抵舍人送来了密信,说鲁仲连在赵王心目中的地位甚是重要,暗示傅豹若是让赵王拿千金粮草来交换鲁仲连,赵王也会答应。 秦梦不知道这种交易算不算赵王变相支持傅豹起兵灭燕。赵王想必也想借助傅豹的闹腾不费一兵一卒再次打击燕国,让舒祺潜伏在傅豹身边恐怕也想着控制局势,若是傅豹对赵国不利,到时斩杀了他便是。 现在看来饶邑这个小小的地方,成了各方势力角逐的舞台,都想借助他人之力达到自己的目的,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到最后谁能胜出真是不好说。 秦梦突然觉得燕国这只受伤的孤狼有些可怜,傅豹灭燕真不是痴人说梦,燕国刚从打败中缓了口气,此时国力空虚,傅豹起兵背后又有秦赵的暗中操控,加上中山旧势力及其强烈的复国决心,又有塞北东胡这头垂涎三尺的野狼,真是不敢妄言燕国就没有灭国的危险。 鲁勾践和舒祺简单攀谈之后,便将院中那房上掉落之人提了进来。那人甚是嚣张,看来是死士,只说是傅王舍人,一时也让鲁勾践和舒祺拿他没办法。 就在此时,城中似乎一下子热闹了起来,人喊马嘶声不绝于耳,屋中众人顿时警觉了起来,一起来到了屋外。 突然院中闯入一个黑衣人,墨门弟子持剑便将那人擒拿了。舒祺出面及时制止,那人来到舒祺身前低语几句。舒祺神色严肃,从腰中拔出短剑,回身向那被擒之人心口刺去,那人血流如注,当场毙命。 舒祺拔出剑来在那人身上擦拭了一下,而后退后两步气势逼人的说道:“事情有变,适才有人深夜叩城而入,来人乃是秦人使者,说是有奸细潜入城内,看来傅豹不抓住奸细誓不罢休,在下为了完成使命,只能辛苦诸位了,放心在下定会保得连子前辈无碍!对不住各位了,城西城墙塌陷,你们可从那里杀出城去!” 舒祺话音刚落便拉着黑衣侍卫翻墙疾奔而去了,鲁勾践似乎还未反应过来,对着舒祺背影喊道:“兄长何意?” 对于突如其来的变故,仓海君最先反应过来厉声喊道:“快快备马,咱们出城!” 这一切都超出了秦梦的想象,没有时间留给自己感叹人心险恶!适才还和舒祺热情攀谈,以为找到了一个盟友,转眼间,便让人栽赃陷害,如今不走都不行,杀了傅豹的人,这奸细的污名是戴定了,其实也没什么冤屈的,自己本来就是奸细。 紧接着外面守门的墨门弟子也飞奔急报道:“司马胜带了一众披甲之士在门外求见仓海君!” 仓海君嘿嘿笑道:“适才不是酩酊大醉这才一会便清醒了!饶邑水深,我们真不该来,既然如此让他在门外等会7,我等上马杀出城去否则赵人也容不得我们!” 鲁勾践被舒祺插了一刀,心中恼怒异常,无奈为情势所迫,更为鲁仲连安危,便也认了。 墨门弟子进城后,早已探查出了退路,舒祺所言不虚,近日城西城墙塌陷,从此确实可闯出城去。 事不宜迟,趁现在傅豹没有反应过来,众人从馆舍后门上马疾驰而出,待司马胜反应过来已经隔了两道街坊了。城内顿时乱上添乱,一时间城内火光四起,料想是舒祺背后协助。 让众人惊喜的是出城之路甚是顺利,除了马匹受了几箭,人都无碍,秦梦最为安全,被臧卓娅环抱着免了流矢之灾。 众人一口气上了城墙废墟,居高临下,顾不得危险,催马一跃而下,然而后面却有司马胜紧跟不舍,掉头不及只能接着向西狂奔,后面追兵不断射箭追赶,更有司马胜喊话。众人忙于打马狂奔,也没有听清楚司马胜所言。 一口气便跑了三十里,然而眼前却出现了一道土筑的寨墙,隐约可见里面是房舍,墙上似乎还有灯火人影,众人只得勒马顺墙而走。后面司马胜所领人马便追到了眼前,更让众人气馁的是没跑多远,眼前一条大河横亘住了前路,此时司马胜已经以扇形面包围了过来。 到此时已是绝路,墨门弟子只能勒马抽剑,准备拼杀。 仓海君见退无可退,大义凛然的对鲁勾践和秦梦说道:“我欠墨门一命,今日愿死战以报大恩,我先截住追兵,诸位快快弃马浮水渡河逃命吧!” 秦梦听罢这个心里苦,自己不会水啊,再说大冷的天,游泳岂不冻死人了! 秦梦万万没有想到饶邑一行会走到绝路,现在想来他娘的都是舒祺所害!看来他老子触龙也非什么善类! 第三百八十六章 宝藏秘图 鲁勾践见仓海君这般义气,自然不会让墨门落个怕死贪生的名声,更是催马向前去迎战,不忘对秦梦说道:“请秦子跟在我马后,若有机会,只管一人逃遁就是!” 无路可逃,那便安了心,随之周遭升腾起莫名悲壮的来。 势力悬殊,纵是鲁勾践率领的墨门弟子武功再高,也抵挡不住对面百十人的一阵乱箭。 司马胜见众人走投无路,似在嘿嘿讥讽,道:“素闻仓海君大贤,没想到偶遇风吹草动就这般仓皇,这让在下很是失望。在下前去拜访,纯属想和你做一桩买卖,至于你是不是赵人间细,在下真没有兴趣过问!如今你已是我手中的鸟雀,生死皆在我一念之间,不过在下还是想交你这个朋友!不知仓海兄意下如何?” 仓海君阅人无数,忠奸善恶一眼就辨个八九不离十,司马胜面相寡薄,小薄嘴唇似两片锋利的刀片,自然所言都是口蜜腹剑之言。仓海君打心眼里反感这等人,吐了口吐沫,颇为厌恶的说道:“你等人多势众,但交上手来不见得鹿死谁手,你若真想交朋友就让开路去,日后我必当以兄长之礼敬之!” 司马胜真是好脾气,面对仓海君的冷言冷语,依然不紧不缓的说道:“仓海兄太小瞧小弟了,那也好咱们就决一死战。不过在下也是道义之人,剑下从不斩妇孺!” 司马胜勒了勒缰绳,打了个圈,对面前甲士说道:“兄弟们闪开一条道来,让妇人逃命去吧,免得士人说我不义!” 他人听了颇为赞赏司马胜的义举,而秦梦却被弄糊涂了,若是他不为傅豹过来追杀间细,那么就是冲着臧卓娅而来,而今他已掌控了大局,只需乱箭齐发,就可杀人灭口,哪里用这般废话连篇,啰里啰嗦? 仓海君和鲁勾践颇为欣喜,见司马胜一方果然闪开了一马多宽的道来,便催促臧卓娅这个婢子带着秦梦快走。 似乎臧卓娅并未听到两人急切的命令,悠悠的对秦梦说道:“妾身已经明白司马胜是冲我来的,他奸诈无比,定想生擒与我,到时我若被生擒,你们所有人都会被灭口!妾身决不能走!” 臧卓娅突然用生硬的腔调喊道:“贼子司马胜,莫要煞费苦心了,我是不会上你当的,你若真想得到我手中的宝藏秘图,那就先放了他们,一人之事一人当!” 一句话惊起千层浪,仓海君和鲁勾践顿时骇然,宝藏秘图???听起来就足以让人热血沸腾了,大家立时明了司马胜穷追不舍的用意,便催马围紧了臧卓娅。 看来司马胜迟迟不动手的原因是怕误伤了臧卓娅,众人虽不知道臧卓娅口中中山宝藏之事,但却知道眼前臧卓娅就是救命稻草,护身符。 仓海君那肯放过这等良机,一边溜着河沿向东挪去,一边喊话道:“小婢子,这等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待你不薄吧!怎敢隐藏如此重要之事!司马胜听着,我对宝藏没有兴趣,只想保命,请快快让开路去,我得自由,自会将她留下就是了,否则莫怪我鱼死网破,杀了这小贱了!” 在仓海君的逼迫下,司马胜一行也不敢贸然行动,逐步后退,然而就在两方僵持不下时,从寨墙里冒出一支支火把来,顿时将河边照得亮如白昼,只见墙上之人个个持弓搭箭,蓄势待发。 司马胜借此机会喝道:“肉搏!”顿时间无数条黑影扑了上来,将马上墨门弟子全部带落到地了,秦梦和臧卓娅也难以幸免,摔下马去。由于靠近河边,地上湿漉漉一片倒不疼痛,秦梦抬眼望去,到处都是马腿,随时都会有被马踩死的可能。 秦梦正在迷茫之际,便听到鲁勾践喝道:“秦子快上筏!” 秦梦循声望去果见鲁勾践站在竹筏上,持篙和几人拉扯,筏不大但也能站上四五人。仓海君虽腿瘸但却勇猛过人,挣脱身上攀附的两人,爬起身来,将秦梦和臧卓娅拎起来推到筏上,而后又将俩个争筏的甲士,撞倒一旁,自己也差点落入水中,趔趄着被人按倒在地,仓海君声嘶力竭喊道:“快走,不要管我等!” 鲁勾践丝毫没有迟疑,奋力一撑便离开了河岸,司马胜骑马来追,马到河边便不行了,无奈又不敢射箭,船筏转眼离了岸数丈。 先前寨墙前上有甲士呼喊,但两方正在肉搏,无暇顾及,待司马胜命人喊话时,寨墙上却开始放箭了,箭如雨下,一时间惨叫连连,这倒帮了仓海君和墨门弟子一个大忙,他们人少,肉搏之下大多都被摁在了地上,这也倒保住了性命。 司马胜咒骂着,向后撤去,仓海君和墨门弟子们抬眼望去,鲁勾践和秦梦臧卓娅三人已经没入了黑暗之中,便也飞身上马沿着河逃命去了。 鲁勾践颇为庆幸,河边竟然有一扁木筏,划到对岸后,便听到了墨门弟子全身而退的哨声,这才安了心。只见对面明处里的司马胜气急败坏的再向河岸张望,也已有不少甲士从寨墙内抬来了船筏。 鲁勾践连忙拉上秦梦和臧卓娅向东而逃,可是没多远便又遇上大河挡道,无奈没有扛着筏子,只能沿河而走,也不知碰上多少回河流,反正晕头转向,不知东南西北。 微弱的星光不足以照亮前路,三人深一脚浅一脚,也不知走了多久,腿脚之上都是泥泞,似闻后面有追兵,故而也不敢有丝毫停歇,就这样仓皇跋涉了整整一夜。 最后终于在一处干燥的硬地面歇息了下来,秦梦是实在没有了体力,瘫倒了地上。过于困乏以至于眼睛眨巴一下便睡着了。 秦梦再次睁开眼时,天光大亮,一轮红日初升,湿冷的空气,到处是暮霭沉沉,似在梦中。秦梦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闲适。然而似乎没有睡够,脑子嗡嗡作响。想挣扎着起来,却有心无力,只觉喉咙干涩疼痛异常,浑身无力,秦梦心中大叫不好,这是发烧的症状。 想到昨夜奔波一夜,汗流浃背,在这湿冷之地睡上一觉,怎能不着凉? 第三百八十七章 深陷泥泽 醒来后,秦梦只觉浑身犹如火炭,强打精神跟着鲁勾践和臧卓娅又向西奔命了半日。发烧来得异常凶猛,秦梦已有些神志不清,走路趔趄,不时摔倒在地。苍白的日头,遍眼的水草,晃得秦梦直犯恶心。 秦梦再次歇息后,神智便陷入了恍惚之中,觉得有人抱住了自己打颤的身躯,立时温暖异常,倍感舒服,便昏昏沉沉睡去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秦梦睁开了眼睛,发现眼前满脸泥泞的臧卓娅惊奇的看着自己。这一幕让秦梦想起了年少时生病时床头母亲关切的神态。 臧卓娅身上的衣裘已经裹在秦梦身上,她只是一身单衣,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秦梦干涸的嗓子,拼劲全力喊出了两声“水”字,便又头晕目眩,昏了过去。 不久之后,嗓子里流进了一股股甘冽无比的清凉。 从这之后秦梦时时觉得灵魂在火与冰之中来回转换,痛苦异常。 不知过了多久,秦梦再次醒来,发现周遭水草在眼前慢慢后退,身边躺着一个泥人,已看不出了面貌。 秦梦抬眼四望,发现自己躺在一片竹木草藤混编的一个筏子之上,筏子上挂着几串用草绳所穿的大鱼。两条藤绳牵引着筏子,搭扣在一个曲偻着身躯的泥人身上,泥人正在气力微薄的死命拉拽着前行。 泥人不经意回头看到秦梦睁开了眼,顿时抖落身上挽绳,兴奋异常的扑了过来,趴到秦梦眼前,从心底里呼唤出了颤抖无力的一声关切:“谢天谢地,老天保佑,秦兄弟终于醒了过来!” 是鲁勾践熟悉的腔调,秦梦没有想到自己睡了一觉,意气勃发的鲁国隐公子已不成了人样。 鲁勾践气喘吁吁的偎着秦梦躺了下来,苍凉一声长吁,道出了心中无限的绝望。 秦梦已经昏睡了三天三夜,中间就醒来一次,臧卓娅将身上衣裘给了秦梦,第二日便也为风寒所侵,第三日便也昏睡不醒了。 鲁勾践孤独绝望,喜极而泣。呜呜咽咽的哭声,随着北风,飘散在了这无边无尽的大沼泽里了。 秦梦撑起身来,抬眼四望,只见大泽不见孤烟,四下里静寂无声,天地似乎混沌刚开,到处是无限苍凉,红日不动,看在眼里不成形状,一切都是那么妖异。 置身此地,秦梦可以想象,鲁勾践的心境是怎样的一种绝望,一个人拖着两个无声的人,在这天地烂泥之中跋涉,若一个人没有坚强的毅力恐怕早就崩溃了,秦梦再看鲁勾践时,觉得他是那么可爱。 秦梦醒来的欣喜让不爱说话的鲁勾践和秦梦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了天。 对于臧卓娅这个异族女子,鲁勾践言谈之中都是敬意。两人在这烂泥之中跋涉一天,也找不到巴掌大的干燥地方,臧卓娅却让秦梦躺在了她的身躯之上,可想而知这样寒冷的夜,衣裳单薄,还被泥泞所浸,第二当然就病倒了。 这几日能要人命的远非只有湿冷和疾病这么简单,看似周围皆是平静无奇的水草,其实里面凶险无比,吃人的烂泥比比皆是,若是不幸落去其中,便会被吞没其中不得逃生。 头一日秦梦昏迷时,鲁勾践和臧卓娅轮流背负,辛苦异常,时时陷入吃人的泥泽之中,几次差点不能自拔死在其中。而后鲁勾践做了一个筏子这才情况有所好转,晚上也不用睡在泥水里了。 人性的光芒,让秦梦倍感温暖,由衷的感谢身边这两人,他们没有抛弃自己独自活命,而是生死与共。秦梦一时间体内热流涌动,满脸泪水,无声的流淌。 臧卓娅满头金发已被泥浆糊成了一团,身上抽搐,也是高烧不止。秦梦感激的为其拭去脸上的泥泞,露出苍白的面容。 秦梦试着站起来,想要脱去身上的衣裘为她盖上,但由于身体虚弱,依然头晕眼花,接着又踉跄的摔倒在了筏子上。 鲁勾践安抚秦梦,莫要着急,只要醒了就好!鲁勾践从筏子上取来一条大鱼,熟练的用匕首剜出几块肉来,让秦梦进食。 情况还未太糟糕,只要有体力了便能走出这大沼泽湿地去,秦梦一点没有食欲,但理智告诉自己,想活命就必须补充营养。 两条鱼味同嚼蜡的进了腹中,顿时惹得肠胃翻江倒海,这种痛苦令人生不如死。生不如死时,便向往着死!秦梦真后悔这么早醒来,还不如昏死过去来的轻松。 看着臧卓娅急促的呼吸,秦梦觉得作为一个男人必须当有担当,不进食就意味死亡,臧卓娅得死,鲁勾践也会被拖死。想及于此,几次次的呕吐几次次的再吃,秦梦再不断折磨自己中,慢慢的适应了。 肚里进食后,秦梦明显有了些体力,身上的余热也不断退却。两人作伴,是一人孤独绝望是不能比的。 秦梦推算三天也最多行一百多里,然而这里所在毫无生气,天与地间,似乎时间停摆,万物静止,秦梦甚至怀疑这里自己已非在地球之上,真是没想到黄河下游竟有如此广阔的沼泽湿地。 秦梦吃完生鱼肉后,歇了半晌,便有了些气力,跳下筏子在后面慢慢跟随,如此这样便是对鲁勾践最大的帮助。 夕阳之下,两个长长倔强的影子在这不知何处是尽头的荒原静止了,他们再次耗尽了体力,躺下来歇息。他们谈到了希望,谈到了绝望,谈到了生死。 辽阔的大地上三个身躯彼此紧紧偎依,只求挺过今夜的寒冷,看到明日的日出。 鲁勾践已沉沉睡去,秦梦却睡不着,心中很是内疚,自己也着实会偷懒,连累的人家两位死去活来。 夕阳已落,为何水中还有红色。秦梦百无聊赖,发现筏子旁边出现点点红色,在这白水苍茫间,甚是养眼。 秦梦伸头去看,原来是一团红红的小鱼,明亮的小眼,喜庆的红色,着实让人喜爱。秦梦想抓几只,不想起身一动,小鱼们便警觉的四处逃窜。 第三百八十八章 野人 眼光随着鱼群远去,不想在远处还有更大片的红色。时而有肥大的红鱼跃上水面,给这死一般静寂的天地,增添了灵性。 秦梦惊喜不已,适才还和鲁勾践交谈为生鱼所剩不多而心焦,然而老天护佑,便降下了这么多大鱼。 秦梦唤醒鲁勾践,鲁勾践很是欣喜,精神为之振奋,脱去身上衣服,带上木叉,便去前方捕鱼去了。 不大一会鲁勾践空手而归,却兴奋的大叫道:“秦子,我们有救了,那不是小河坑,而是大湖!我们出去有望了!” 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有水就能漂浮其上,虽不知漂到何处但总比在这胆战心惊时时要人命的泥泽跋涉强了百倍。 秦梦和鲁勾践齐心协力在此用野草搓成绳,加固了筏子,而后推着筏子便入了水,到了水中央后,果然见到成片成片的红鱼,鲁勾践轻而易却的扎了数十条扔到筏上当做口粮。这种红鱼,鲁勾践称作锦鱼,全身红透,红的令人生爱,而且个大肉肥,肉质美味。 鲁勾践先剖开吃了两条来补充体力,顺着水流撑篙前行,不大一会便漂在水天相连的汪洋之中,这时再也看不到一根枯草了。在这随波逐浪中,筏子如无根的浮萍,任风吹浪打,秦梦又开始怀念起那荒凉的泥泽来了。 水上飘风比泥泽行路更为惊心动魄,两人时时担心会倾覆水中。秦梦和鲁勾践一夜未眠,终于苦挨到了天亮。 日出即使希望同时又是绝望!眼前尽是无边的大水,秦梦真想掏出手机定位一下,看所在到底是何处?没想到燕齐还有如此荒原之地! 臧卓娅昏睡了两天两夜,终于睁开了眼,可能晕船导致,一直干呕不止。 她的醒来,让秦梦和鲁勾践颇为惊喜,人在绝境,鲁勾践也不忘打趣道:“你俩都是有福之人,如此大难,还能这般逍遥!我也想昏迷两日啊!” 秦梦摸摸臧卓娅额头,烧似乎退去了。 臧卓娅迷茫的四望,看到了眼前秦梦亲切的微笑,顿时想起了什么,长长睫毛的大眼滚出了两颗泪水。 这一幕令秦梦猝不及防,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更是被重重撞了一下,她那温暖的怀抱,关爱的眼神,已经深深留在了记忆里,永远挥之不去。天地苍茫间,绝望孤独,互相依偎,彼此的心一下子便贴在了一起。 虽然臧卓娅非华夏之人,但所作都是大义之事让人心暖,秦梦努力抑制翻江倒海的感情,按住了挣扎要起来的臧卓娅,温柔的说道:“我还活着!姊姊别动,小心翻船!”。 臧卓娅听罢无力躺了下去,呜咽着说道:“都是为我所累,才让你们亡命这穷极之地的!” “哪里?都是小子将姊姊拖累病了,不哭!醒了就好,姊姊一醒说不定就有好运降临,带我们脱离苦海!”秦梦接着安慰道。 谁也没想到,转运从这里开始!地邪!看来真是地邪。秦梦刚所完这话,鲁勾践便惊呼道:“我看到人影了!” 秦梦随他手指看到,前方果然有一个黑点在水的尽头跳来跳去。 虽看不清是什么,但只要有活物的地方必定有岸。水太深,船篙无用,秦梦和鲁勾践齐力用手拨水,浑身大汗淋漓的时,终于看到了久违的地面,又见到了连天的沼泽之地,但此时较一天前厌恶心情又不一样。在水中人如浮萍,但在这遍地的白茅草和湿地中却可像个人踏实的活着。 适才那黑影,已看清了些,虽是直立行走,但却不像是一个人,浑身都是黑黝黝的毛发,在水边白石上跳来跳去,倒像是一个猩猩。 待他发现秦梦等人后,便惊恐的撒腿跑入了岸上草丛里了,秦梦也就看不见他的踪影了。 秦梦和鲁勾践搀扶着臧卓娅终于再次登上了岸,让众人喜出望外的是随着越向里去,地面越发干燥,行了二三里后竟然发现了土山,还有久违的树木。 秦梦趴地亲昵的拍拍硬实的地面,终于有了落叶归根的踏实。最珍贵的东西,其实就是最普通的东西,例如大地,平时可爱的都让人忽略了。 北风一起,大家同时都闻道更令人欣喜的烟火气了,有火肯定有人。 鲁勾践问会不会是刚才那猩猩所为。秦梦知道绝不是猩猩而为,猩猩再聪明也是动物,而只有人才会用火。 三人寻着烟气行至在一片土山之下,赫然发现适才那猩猩正用黄土扑灭地上的一堆火,这绝对超出了秦梦的认知范围,何时猩猩的智商都高到了这种地步!骤然怀疑起后世科学的真伪来了。 那猩猩扭头见到鲁勾践手持木叉又追到了眼前,惊恐之中顾不得扑灭地上快要熄灭的火堆,转而麻利的向山上逃去。 众人抬头去看,土山不高,但树木却很高大茂盛。更让人惊讶的是猩猩扑灭火堆的地方,竟然还有一个盛着米粒的陶罐,秦梦确定那物绝非猩猩,也非猿人,他们也应称作人,只有人能用火,懂得烧制陶器,蒸煮饭食。秦梦不禁想到,难道此地还有正在进化中的原始野人? 三人循迹而上了土丘,不想令人不可置信的一幕出现了,一群怯懦懦的毛发稠密的原始野人。他们手里拿着棍棒,石斧,木叉,簇拥一团,惊恐的看着秦梦等人。他们背后,更有建在树上的小木屋,错落有致,足有一二十间之多。树林中有一片空地,石制的臼,木制的杵,散落一地的稻谷壳,让人一眼就想到适才他们正在椿米。 秦梦曾闻,古者禽兽多而人少,于是民皆巢居以避之。昼拾橡栗,暮栖木上,难道这就是地理夹缝中还在进化的原始之人? 若真是,那就是一个有趣的大发现,这是华夏民族进化过程的一个活样本,若是将这些放到后世,定会轰动全人类,为研究华夏文明的初期阶段发展历史提供更多现实依据。 秦梦看到他们充满敌意的眼神,认为研究还是算了吧。原始部落在世界各大洲现在都屡见不鲜,也没什么好稀奇的,为今之计,看怎么和他们打交道,弄些吃食,填饱肚子最为实际。 第三百八十九章 齐东野人 眼前这群野人,到处透露着诡异,若说他们是不通人性的野人也不尽然,他们所居所用明显是一个村落集体,更有不少人身上有遮物,显然进化到了高级阶段,有了些文明。 但他们却满身毛发,褶皱的脸部,塌塌的鼻子,外翻的嘴唇,若说是人又讲不通,说是猿类倒更为妥贴。 对峙片刻功夫,突然有锣声传来,面前的几个野人,眼光一亮,一扫恐惧之意,原地踏步,喊出了有节奏的号子,似乎将秦梦三人当做了要驱赶的野兽。 秦梦三人愣神之际,却发现四面之地,慢慢围上了不少更为健壮的野人,他们有手持制作粗糙的竹弓,有拎更为粗大的棍棒,竟还有一人手拿亮晃晃的铁质长叉,树杈之上木屋中更有不少探头探脑的小野人。 慢慢四周野人越聚越多,他们凶恶的眼神看似很想吃人。 三人有些慌了神,包围圈一点点的合围,野人们越逼越近,三四十人若是一起发动,他们势必毙命当场。 鲁勾践扔掉手中的木叉,袖中藏上匕首,双手上举,向四面展示没有反抗之意。其实他是在拖延时机制造假象,而是在寻找包围圈的弱处,好借机做最后一搏。 此行从饶邑逃出可谓九死一生,在大沼泽中没有饿死,困死,病死,孤独死,在大湖中没有淹死,然而上了岸竟会被野人抓住,可能还会被杀了,吃了。 死法千万种,从来没想到会被人吃了,秦梦想及于此,不禁大笑起来道:“看来都是命里的劫数,逃不掉了啊!鲁大哥,当初我们还不如陷在泥泽中而死,那也比被人吃了强,至少还能落个全尸!” 鲁勾践被秦梦不怕死的乐观情绪所感染,大义凛然道:“想吃我们也没那么容易,至少崩掉他们几颗牙来!”看来鲁勾践找到了下手的对象,已做好了发力搏命的准备。 然而就在这时,合围的野人停止不动,瞬间整齐的队伍就散乱了,他们收起了弓箭,立起了铁叉,竟然怯怯私语了起来。秦梦分明听到他们在说,“原来是人啊,还会人言,不是鬼怪啊!” 这一幕的出现,让三人更是摸不着头脑,这一伙长毛野人竟然所说都是极像齐鲁大地上普通不能再普通的话语,而缘何他们会认为遇上了鬼怪! 秦梦看看鲁勾践和臧卓娅,再瞅瞅自己,不禁笑了,怎么不是妖怪了?三人俨然就是一个个泥糊的怪物!臧卓娅还好些,脸上被自己擦拭的有个人模样,但过于白皙的面容相配糊满泥巴的衣裘,头顶糊满泥土的发髻,更令人诡异。 三人顿时明白了过来,鲁勾践收住步伐,对所有长毛野人做了一个圆圈揖,用正宗鲁地话音平实恭敬的问道:“在下鲁国人士,请问诸位都是什么人?为何晓得我齐鲁之言?” 大概听到鲁勾践和他们说着相同的话音,人群里的气氛瞬时便活泼了起来,人们纷纷围上来打量三人,这时从人群后面来了一位驼背野人。似乎他的地位比较高,一众野人纷纷让开道路,簇拥着他站在了秦梦三人跟前。 驼背野人抬起头来打量三人的同时,秦梦也在打量他,这个野人倒不像其他野人那样毛发稠密,四肢虽也有长长的毛发,但毛发却较为稀少,额头脸部还露出了红白的皮肤,双眼炯炯有神,更可贵的是他衣履俱全,尽管都是短衣短裳。 更让三人惊奇的是驼背野人竟会拱手作揖,还会嘴角上翘向人微笑。只听驼背野人说道:“老朽已经五十年不与外人接触了,今日能有来客,真是惊喜之至!” 秦梦也觉惊喜,没想到驼背野人年龄竟然如此之大,看来至少也有五六十岁,就是在人世间,这也算是长寿的了。 鲁勾践听闻,便以长者礼稽首而拜,甚是谦卑的问道:“叨扰了,我三人误入茫茫泥泽之中,九死一生才来到此地,希望能借贵地歇息一两日!敢问长者如何称呼?” 长者向前搀扶起鲁勾践,长叹道:“老朽都快将自家姓氏忘记了,你称呼老朽为莱丈吧!壮士哪里人士?怎么会误入泥泽深处来了!” 这里虽不是桃花源,但也是与世隔绝之地。这些人虽然是毛发稠密之人,看似未进化的猿人,其实却是正儿八经的文明人。 驼背长者带着秦梦三人来到土山后面的一片树林,说是树林却不是树林,因为只有一棵树。这棵大树的主干要六个人相抱才能围一圈,主干衍生出来的别枝一个人都环抱不来,老人穿梭在这幽暗的绿苔世界,给三人讲述他所在部族的悠远历史。 莱丈来自东夷之族的莱国,被世人称作齐东野人,由于天生体毛较长形似猿猴而被人厌弃。随着吕尚被封为齐太公,东夷之地逐渐被开发,齐东野人部族不得不为躲避世人歧视的目光,甚至残酷的杀戮而四散迁徙,他们一般都是寻找人烟绝迹之地作为安生立命之地,其中莱丈这支便来到了此地。 莱丈指着大树旁边的一块巨石对三人说道:“这棵苍天大树曾是先祖在这里移种的一棵小树,希望招来玄鸟保佑部族平安,每年春来树绿之时便要在石头上雕画一只玄鸟,来祭祀先祖!老朽闲来无事,一一查来,已有五百多只了!老朽今年一百零一岁,我一人在上面都刻了六十五只!” 听莱丈老人说,以前他的这支部族和外面同祖还多有联系,也不断吸收和向外迁移,然而也不知什么时候起,部族之间的联系便慢慢断绝了。 莱丈年轻时曾经出外去寻找过其他齐东野人部族,基本上都是一户一家之人,几十人上百人的部落,鲜有发现,听同人说不是灭亡就是逃到了海上,齐东老家莱地更无长毛同族之人。 老丈身上毛发较稀,还不为外人所惧,经常除外兑换用具,接触的世人便多些。 五十年前这里经历过一次滔天洪灾,族人也死了不少,道路从哪以后就不通了,方圆周遭为大沼泽所困,他们这支人群便彻底和外界没有了来往,真正过上了与世隔绝的生活。 第三百九十章 农耕的起源 莱丈非常关心天下之事,他自称是殷王成汤后裔,询问秦梦殷商后裔宋国传到了多少代?秦梦笑了,殷宋早就被灭了,不过他倒认识宋公的隐公子,名叫龙阳君,长得如花似玉。 秦梦早就看明白了,齐东野人多毛的身体特征是一种人类返祖现象,他们祖先并非就是进化缓慢的猿人,而是他们自身基因变异的结果。也不知是成汤哪代子孙造的孽,给后人造了无尽的苦难。 百岁老人莱丈是个话痨儿,说起话来没个节制,似乎喝醉酒不受控制般絮叨。秦梦三人尽管有时听不准老人家所言何事,但也点头微笑,表示仍然在听。他们三人中秦梦听的最为认真,最后莱丈也就只和秦梦攀谈了。 秦梦三人的到来,犹如天外来客。也是,除了莱丈之外,这里还真没一人见过除了他们之外存在的人类。 待秦梦鲁勾践和臧卓娅,简单洗过脸,揉碎抖落发髻上泥泞之后,引来了更多族人的围观。这些人与老者的谈吐有很大差别,他们所知词汇更为简单,似乎语言功能都已退化,吱吱呀呀的虽还是齐鲁言语的那种调调,不过不仔细听却不明白其意了。大概这就是孟子所言的齐东野语了吧。 齐东野人男人和女人都是满身毛发,女人的特征被毛发遮挡倒也不那么突兀,这个部落其实不足百人,凡是身上穿着遮蔽物的都是一家之长。他们不会养蚕种桑,缫丝织布,其实也没有这个必要,这么冷的天,他们尽管赤裸着身体,却一点不觉寒冷。他们身上的毛发保暖功能堪比毛裘。 他们吃得,就连鲁勾践都羡慕不已,竟然是南蛮才有的稻米。三人几日未进饭食,一见是白花花的稻米,狼吞虎咽下便将米羹喝了个精光。喝完之后,他们有些内疚,生怕是主人家隆重款待客人,而缩衣节食省出的粮食。 这些可爱的如猩猩般的齐东野人,甚是喜欢三人吃饭的样子,认为这便是客人对主人最大的尊敬。莱丈又让人端来了好几盆米羹,这会彻底填饱了秦梦他们的肚子。 吃饱之后,秦梦惊叹于他们这里竟然盛产稻子,稻子喜水,这种沼泽之地种水稻再合适不过。 他们这个部落所居住的地方并不大,也就是方圆一二里,一面临湖,一面靠泥泽。秦梦也没有发现周遭有大量稻田。 秦梦询问莱丈时,却领近了沼泽野地之中。莱丈指指那遍野的枯草,对秦梦说道:“这是老天的馈赠,是对我们的善待,几百年来,我们都是靠着这片大地衣食无忧的。” 这次让秦梦惊奇的见识了,满地的稻谷,显然都是未收割的稻草,上面依稀还有谷粒,茫茫一片无边无尽,有收割迹象的谷穗不过十分之一。 莱丈虔诚的伏地叩拜念念叨叨感谢了上天的眷顾,而后与秦梦说道:“祖先训诫我们做人不能贪婪,若是贪婪了,大地之神就会惩罚世人,让其吃不饱,第二年还回收回赐予世人的粮食,让人自生自灭,因而我们从不敢多取,够吃就行!” 齐东野人好运气,天上虽没有掉馅饼之事,但地上却有现成的粮食,难道这就是名副其实的不劳而获吗? 确实如此,如此广阔的稻谷,齐东野人无论如何是吃不完的。这些都是野生的稻谷,这种稻种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环境,气候,水质,放任在此便会自助生长。只要人不贪婪,稻谷随风飘散水中,第二年就还会长出更多的稻谷来。 齐东野人人数这些年不增反减,倒也没有不够吃的担忧。其实若是不够吃的话,他们自然就会想办法,只需人工撒播扩大稻谷生长面积就可获得更多的粮食,这种稳定可靠的粮食获得自然慢慢就取代了野生采摘。 秦梦突然想到,华夏农耕的起源,大概就是由此而来吧! 拥有大量现成的粮食,谁还愿意辛苦的捕猎,只需培育更多稻田,收获更多的粮食,便能养活更多的人,就这样人类的农耕文明模式便形成了。 这若是让七国中整日辛勤劳作,还被剥削吃不饱饭的文明百姓得知,岂不艳羡死这一帮齐东野人了? 秦梦就很羡慕这些野人逍遥快活的生活。他们真是衣食无忧,天生的毛发就可当作衣物御寒,要粮食遍地都是吃不完的稻谷,若想打打牙祭,下水捕捉几条锦鱼,这是什么样的生活,这哪里是野人的生活,这俨然就是神仙的生活,人生若此还有何求? 老天最是公平的,让你享多少的福分就会给你埋下同样的危机。 莱丈也心忧,未来部族的出路。如今是一代比一代脆弱,族人语言各方面能力都在退化,几百年的近亲结合,已让很多后代都有了不同程度的缺陷。若真是哪天再遇上一次洪水滔天,以现在族人的生存能力,估计所有人都会葬身水底了。 秦梦见到了那个在岸边无事蹦跳的野人,他却是一个傻子,年纪十七八岁,智力却相当于一个五六岁的孩童。 更有一个被族人孤立抛弃的白毛孩。这个小野人,最为扎眼,一身白的令人耀眼的毛发,无论躲在何处都是那么耀眼。白白的皮肤,红红的眼睛,与常人迥异,确实令人看了陡生惧意。 白毛孩,为大家抛弃在村落之外的泥泽之中,为同龄孩子欺辱殴打。 秦梦见此不禁唏嘘,都是人,只不过皮囊不同而已,齐东野人这个受尽外人歧视的部族,却也以同样的歧视对待自己为数不多的族人,而且还是一个五六的孩子,这是莫大的讽刺,真是可悲可叹! 人的可悲之处,就是以貌取人,以心中的好恶待人。呜呼哀哉,人若懂得互相怜悯,那人类的文明又当是另外一种风景了。 看到白孩的无助,秦梦想起落难繁阳时和豆蛋,石头,木盆他们共挤一个窝棚共分窝头吃的心酸往事。 白毛孩被视为不祥之物无人接近,而秦梦却主动接近他。和其他孩子一样也是一个天性活泼的孩子,半天不到就和秦梦混熟了。 秦梦从衣襟上撕下一块布来,为其戴在腰间,这令他甚是高兴。有了秦梦给他的这块布后,他便被孩子们围拢在了中间,成了最受欢迎的毛孩。因为布这他们这里是地位的象征,只有长辈才配拥。 臧卓娅被齐东野人鄙视为天底下最丑的女人,秦梦听到后笑的差点泪崩。 鲁勾践更是被几个彪悍的小女子围着求爱,这是开礼仪文明先河的周公旦高贵子孙鲁勾践无论如何接受不了的。 然而有莱丈的亲自指挥,更有有族中强壮男人的帮忙,只见鲁勾践被人所缚,架着拉上了树屋。一晚上鲁勾践惊恐惨嚎不断! 秦梦庆幸,自己一副病怏怏的样子,让野人女子们放弃了强人的打算。 鲁勾践第二日清晨,弯着腰从树上爬了下来,秦梦痴痴的取笑道:“辛苦鲁大哥了,这也算咱们报答了他们收留之恩!” 第三百九十一章 重回人间 莱丈过来慰问将要虚脱而死的鲁勾践,将部族中为数不多的羊杀了一只来犒劳他。 莱丈感念鲁勾践给齐东野人部落注入新的血脉,称其居功之伟,来年祭祀时,一定将此事告知祖先,让先人保佑贵人福禄绵长。 鲁勾践乃周公旦子孙,自认为血统高贵无比,谁想竟会沦落到为野人借种的地步,鲁勾践心中复杂,也不知如何自处,唯有掩面而叹。 仅凭一人之功,对于一个部族的延续作用实在有限。这种与世隔绝的生活,最后必将将部族带上末路,莱丈也想着寻找不同的部族去融合,然而走出这茫茫泥泽又无处可投,外面又是战火连天的乱世,拖了一年又一年,五十年来碰上的头一个成年健壮男人岂有放过的道理。 三人和这些可爱的野人们喜悦热闹的过了三天,在齐东野人热情的招待下,秦梦和臧卓娅的病体恢复如初,浑身充满了力量,三人便开始惦念起回饶邑之事了。 莱丈很是不情愿秦梦三人这么快就离去,而是想确定族中女子怀上孩子后,才放三人走。这可把三人急坏了。秦梦想到鲁勾践痛苦不堪的遭遇,顿时也心生惧意,再过几日不知自己的童子之身还能否保住。 秦梦几尽巧言之能事,向莱丈许诺,离开泥泽后,将事情处理完后,定会派人前来,送上丝帛衣物,家禽牲畜,青铜铁器,最重要的是多给莱丈找些外面的女子,改变部族的状况,繁衍更多的子嗣。 老人家眨眨眼,面带狡黠笑意说道:“希望老朽还能活到那一天吧!” 莱丈惊叹只凭三人就能横穿泥泽而无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他们部族就曾想过走出泥泽,去外面看看,他们也这样做了。先前就曾派遣过三两人去探路,但总是一去没了音讯。看着日益单薄的人口,后来便也就认命了。 秦梦现在想来确实有些后怕,那么荒芜广阔的大泥泽,三人没有全部陷进去真是上天的眷顾。 如何不伤一人的走出大泥泽?莱丈给了一个方法,需要齐心协力,编制大量筏子,放在泥泽之上快速通过,一人若陷入烂泥中,还可互相帮衬搭救,如此这样才能安全走出这片大泥泽荒原。 莱丈凭借昔日里的记忆,找出了一条离开这泥泽最短的途径。周遭方圆上百里成为沼泽荒原,也是最近几十年的事情,那是源于一次大洪灾,而淹没这一切的很可能就是向西三十里处的一条大河。此后年年大水漫灌都是由西向东,想必那大河定会通向外面天地。若是只走三十里的泥泽,他们莱人就能为三人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秦梦思索了半天,估算这几日来所走的距离,确认莱丈口中所言大河应当为黄河在宿胥口分叉后向东而后向北大转弯的黄河北支流。若是这样的话,只要制作结实的船筏,顺着黄河漂流之下便可走出这泥泽大荒原直达海上。 经过一天的准备,莱丈为秦梦打造了结实的木筏,第二日天不亮便挑选族中三十名精壮子弟,亲自带队护送秦梦三人通过三十里的吃人泥泽,果见一条大河出现在荒原之中。 秦梦对莱丈甚是感激,老人一路徒步跟随,走了三十里一点没有倦意,他哪有百岁,完全就是壮丁。秦梦心中打定主意,和众人回合后,不管饶邑之事如何,都要先完成自己的承诺,让这群人类的孤儿感受道来自人间的关爱和温暖。 莱丈命族中子弟将结实牢靠的大船筏放入河中,等秦梦三人上了木筏,便微笑着向秦梦挥手告别。 这几日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的鲁勾践,终于不用在忍受非人的折磨,挺直了腰杆,撑起竹篙,就要告别这些齐东野人们。 然而谁也不知道白毛孩怎么跟了过来,拽着秦梦的竹筏伤心的哭泣不让离开。 面对这一幕,秦梦倍感心酸,看着白毛孩无助的哭泣,心中有了一个将他带走的想法。 齐东野人部落就是天地的弃子,而白孩便是弃子中的弃子。全身皆白,其实只是一种病,白化病而已,然而却成了人人厌弃的不祥之物。 秦梦问道:“莱小白,只要莱丈同意,我就将你带走,在我的护翼下让你看一看外面的世界,不知你可愿意?”小白是秦梦给他起的名字,他很是喜欢,有了名字让他很是骄傲,他们族中之人世代都没有名字,不曾想他是第一个有名字的齐东野人。 莱丈走向前来,似乎也有些感伤的对秦梦说道:“秦子,若是不弃,你就将他带走吧,不知老朽还能活多长时间,若是死了,这个孩子彻底就会被人扔进泥泽深处坐以待毙了。 白孩听闻,甚是兴奋,如猩猩般双手轮流锤打结实的胸脯,展示他的强壮,表达他的欢喜。小白秦梦看着白孩如兔子般红红的眼睛便心生爱怜,拍拍木筏示意他上来。白孩喜极而泣。一个箭步便跳上了船筏,小白兴奋之后又有些伤感,哭泣的向莱丈挥手。 秦梦挥手告别齐东野人们,鲁勾践一撑篙,便顺流而下了。岸上相送的莱丈一众人等越来越渺小直至隐没。 没想到短短数日相处,秦梦为他们的真诚和单纯所染,心中竟有了几分不舍情愫。 木筏上有一大筐锦鱼,这些都是妇人们昨天下水捕来的活锦鱼,还有一筐春好的稻米,另外还有三人身穿的羊皮衣裘,这些都是野人朋友们的馈赠。秦梦别无他无只能送以身上的破衣烂衫。不过鲁勾践慷慨回赠了随身携带的匕首。秦梦紧紧身上的麻绳,觉得羊皮制作的衣裘甚是温暖 黄河之水激流逐波,不出半日,木筏便驶出了那满目苍茫水草的泥泽荒原,两岸高低错落的土丘,树叶落尽的参天大树,又重回到久别的视野里了。就连莱小白看到也吱呀呀的,不知道想说些什么?看得出他对这个新天地充满了无限的好奇。他定是没想到天地之间还有比他们世代所居的土丘更为高大雄伟地方。 岸上已时不时的有人出现,更有牛马羊豕的欢叫,再次踏入久违的人间,秦梦顿感亲切,同时也不安了起来,不知离开这几日,留在海上的左清和众人们该是如何着急的? 第三百九十二章 ji-mao-jiao 夕阳惨淡,大河滔滔,两岸黄沙漫天。突然宽阔的河面出现了很多单薄船筏,上面拖家带口,张张泥泞的脸上都是惊慌。 此时此刻本该是一个炊烟四起,静谧的黄昏,但却成了大人喝骂,小儿啼哭,鸡飞狗跳,牛羊暴躁的末日傍晚。 鲁勾践生怕出了船祸,连忙撑篙减速,将木筏向岸边靠拢。这才发现有更多的百姓藏匿于河边茂密的芦苇荡中惊慌的四处张望。 百姓是由南向北渡河,看来河南之地定是出了什么乱子,秦梦立时意识到了是饶邑之事。 鲁勾践比秦梦更加着急,不知脱离人间这十来日,饶邑发生了什么,赵王的黑衣侍卫是否将鲁仲连救出?侯赢巨子和被围困的墨门弟子情况如何? 鲁勾践将木筏撑到岸边,向要向岸上百姓打听情况,却不想刚一靠近他们,他们便仓皇而逃,似乎遇上了煞星。 这也怪不得百姓,三人三身白羊皮裘加上莱小白,俨然筏子上就是四个白毛鬼怪,谁见了能不害怕? 三人不免相视而笑,便在筏上高呼解释,不想越解释,人跑的越快。 “大河之畔出了几个白毛厉鬼,看来他们是要祸害人间了!” “让妖怪抓住吃了,倒不如让傅王抓了!” “乡亲们不要渡河了,快跑吧!” 人群的恐慌慢慢的变成了骚乱,人们惊恐的大喊着拥挤着向西面逃散。 秦梦远望百姓们仓皇而逃的背影,瞧瞧河边的一片狼藉,竟还有煮饭用的锅釜拉了下来。 三人看到了锅,便不约而同想起了饿。 料想百姓们就在不远处观望,只需在这里等会,让他们认清了是人不是鬼,他们就会前来。三人带着莱小白跳下木筏,清扫出了一片空地,准备生火做饭。 秦梦前去弯腰捡拾锅釜的时候,却不想和一人撞了个满怀。秦梦站稳观看,来人是一个年纪四十左右,面目俊秀的儒生,脸上三撮飘髯,加上一对笑眼,让人一见便有亲近之感。 秦梦纳闷的问道:“你不怕我们?” 中年人嘿嘿笑道:“光天化日的哪有水怪!都是人云亦云吓唬自己而已,老夫不怕!我家离家逃难的时候将家中锅釜丢了,我看地上这副不错,妻儿老小一家人,一天了还未进食,想着煮两条鱼吃!希望小哥莫要和老夫争抢!” 秦梦觉得此人说话有意思,便也就让给了它。顺着他的眼光,看到了芦苇中怯生生围聚着的一家四人,一个妇人,三个半大孩童。 此人拿到锅釜后,向家人一扬说道:“都是平常之人,不用害怕,他们不吃人的,没看到我适才还和他们说话吗?” 秦梦有意和他攀谈,从木筏上捧了一把稻米,来到儒生跟前说道:“都是天涯沦落人,我们也饿坏了,咱们搭伙一块吃饭吧,我们出米,你们煮饭,不知可否?” 稻米非普通百姓能吃到的精细粮食,那儒生不禁诧异道:“小子什么人?大户人家就连麦菽稷都难得吃上一口,为何你这里还有吴越之地的精米!” 这人看来有些见识,若是实话实说牵扯出来的故事三天三夜都讲不完,秦梦坏笑着指指鲁勾践和臧卓娅对儒生说道:“那位是隐于江湖的鲁国公子,那位是中山王的王孙,都是灭国之人,但饿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们吃得自然都是精细之物了!” 那儒生顺着秦梦所指去打量鲁勾践和臧卓娅,而后气愤的一推秦梦说道:“想必你们也是投奔那贼枭傅豹来的吧!若是这样,老夫饿死也不吃这米!” 儒生的反应出乎秦梦的意料,看来傅豹这几日没少祸害百姓。秦梦正想打听饶邑之事,故作恼怒反问道:“夫子何出此言?真是不识好人心啊!” 儒生冷笑道:“傅豹在这燕齐之地闹腾,弄得民不聊生,天下诸侯,不管掌权与失势都闻风而动,皆想过来分一杯羹,有几个真正是为百姓着想的,我看也只有那些土里土气的墨家弟子们真正是为民奔波的!中山国几十年前已灭国,更听说鲁公也死了,两者一个是夷狄,一个是华夏,怎么会搅到一起,老夫真是佩服你们的胆大,你们真敢想啊!假借两国后人过来招摇撞骗!” 儒生的这番误会之言,秦梦很是喜欢。至少他一针见血的指出了各方势力的图谋,更何况人家赞誉了墨门。秦梦这些时日为墨门奔波,有时真得就把自己当做了墨门中的一员了。 秦梦已看出儒生见识广博,否则对天下大势怎能了如指掌?秦梦不吝华丽言语赞赏儒生,同时直言傅豹伐燕其实是秦国赵国在幕后推波助澜所致! 儒生思量半晌很是赞同秦梦所言,不知不觉两人相聊的热火朝天,将秦梦视为知己。 秦梦也就顺道知道了这几日饶邑发生的事情。 傅豹没有如期起兵伐燕,皆因齐王派安平君前来讨贼耽搁了。令人不可思议的是齐国只派了两艘楼船千余人的兵力。傅豹当然不屑,想着起兵之前,顺便消灭了齐王的千余人再走,也好鼓舞声势,振奋军威,收拢人心。 谁知安平君并不计较一时荣辱,打不过就上船到海上避难,这样一来一去,便僵持了下来。 说起此事来,那儒生和秦梦见识一样,认为这是齐王避实就虚之策,派千人而来,那只是宣称饶邑的主权,并非真要和傅豹大战,只想将祸患向燕国方向去引。 儒生夸赞秦梦见识卓绝,秦梦夸赞儒生眼界高明,两人惺惺相惜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儒生一拍大腿道:“我茅十八,接触过的贤人达士不少千人,却没有像小子分析如此透彻,见识这么深远,今日真让老夫长见识了!” 秦梦听到茅十八这个名字倍感亲切,第一时间就想起了韦小宝。 茅十八在族中弟子排行为十八,人家说来和鲁勾践是同祖同宗,都是周公旦的子孙,不过鲁勾践是嫡系,他们却是庶子。茅十八乃周公旦的第五子茅叔的后裔,茅叔还曾被封茅国。不过几百年就被鲁国灭了。 又是一个姬姓后裔,周王室经过八百年的繁衍,看来遍天下皆是姬姓后裔,姬鲁,姬卫,姬成,姬茅……秦梦嘴里念到姬茅时,就觉得有些好笑,两字合起来便是鸡毛,好玩,嘴里不免就多念叨了几遍鸡毛。 不想茅十八正色向秦梦一拱手道:“小子,怎晓得老夫的名字?” 这一问将秦梦给问楞了,秦梦莫名其妙的问道:“小子怎会知道夫子的名字?” 茅十八也纳闷的问道:“老夫就叫‘焦’,你明明呼了老夫数遍吗!” 秦梦听罢,顿时在风中凌乱了!ji-mao-jiao。姬茅两字念快了就是焦音啊! 秦梦也觉有趣,自顾自的仰头大笑。秦梦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而停止了大笑,再次郑重的打量茅十八,也就是这个叫焦的儒生。 茅焦,虽在历史典籍中露了一次身!但却被赋予了神话般的传奇! 第三百九十三章 只欠东风 茅焦露的这一次脸是成功劝说了秦始皇放弃怨毒和母亲赵姬重归于好。 更有不靠谱的野史记载,平定嫪毐叛乱后,秦王正将赵姬幽禁,群臣百官皆以孝道劝诫始皇,而始皇一连杀了二十七位正直大臣。在这白色恐怖笼罩下,茅焦毅然决然的站了出来,愿做第二十八个被砍的冤死鬼。结果他一出马结局反转,成功劝说秦王迎太后于雍归复咸阳,而后名声光耀千载。 秦梦震撼于又碰上了历史名人,如今的茅焦一文不名,只是在傅豹没来饶邑之前做过饶邑县令的门客而已,更好奇于茅焦十年后如何混进秦国权力中枢的。 待到茅家娘子喊两人吃饭时,茅焦似乎才注意到秦梦的年龄,惊异的问道:“你小子也就如犬子的年纪,为何洞悉天下风云?谈吐又如此不凡?快说你的来历?” 秦梦和茅焦不无开玩笑的说道:“小子就是一个迷!有人说我是文昌星君下凡,有人说我是鬼谷仙师弟子,更有人说我是扁鹊在世秦越人后裔,到最后小子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茅焦听了更是好奇,又见莱小白总是偎依在秦梦身边,更觉秦梦是个奇人异士。原本是秦梦想从茅焦口中探听一些饶邑的消息出来,不想反过来了,茅焦如粉丝追星般细无巨细的追问秦梦。 似乎先前四处逃窜的百姓,经不起米香的诱惑,又见茅焦一家平安无事,便也试探的过来围观。 百姓大多都是逃避战乱的饶邑乡民,他们和茅焦一样本想南下前去齐国避难,不想南去的道路为傅豹所阻,只能绕回来北上,北上也是权宜之计,若是傅豹大军北来,他们还得接着逃难。 拖儿带女,背井离乡,他门所受这份罪,秦梦看在眼里,心中甚为怜悯。便将齐东野人送的多半筐稻米,悉数贡献了出来,交与茅焦让其娘子给煮成羹,分给大家吃上一碗,也好在这寒冷的夜晚暖暖肚子。 百姓们见秦梦身边总有一个非人似人的白猿跟随,以为奇异,想上前致谢却又畏惧,纷纷推举茅焦为首领感谢秦梦施粮。 茅焦欣然答应,当着几百人的面来到秦梦面前俯身跪拜说道:“我饶邑之地遭灾,墨家弟子听闻不远千里而来送粮救济,这份大义我饶邑百姓铭记终生,然而巨子为傅豹那贼子所囚禁,而我等皆只为逃命,不顾恩主死活,茅焦深以为耻!今在此遇上墨家巨子的曾外孙秦子,更是仁义之人,秉承墨家舍己为人大义,施米为民,茅焦再次感动!无以为报,请秦子受我饶邑众乡民一拜!” 这时从南岸划来一条小船,船上一人似乎听到了茅焦所言,挤向前来,向秦子跪倒道:“我茅四前些日曾受巨子一饭之恩而不能报答,这心中甚是亏欠,请受在下一拜!” 那茅四之言确实出于真情,双膝跪地,脑袋触地,不想竟嚎啕哭泣起来:“我一个壮年之人,却吃了一个孱弱老者的饭团,茅四现在想来真是愧对老人家,更没想到它就是墨门的首领!” 似乎人群中受过墨门弟子恩惠的百姓不再少数,纷纷附和自责,也有跪地而泣的! 秦梦不明缘由,起身搀扶起那嚎啕痛哭的茅四来询问。茅四是茅焦本家,过来本是接茅焦渡河,没想到碰上了茅焦致谢,想起往事这才情绪失控的。 这些哭泣的百姓都是被族人拿耕牛换回来的。他们之前同万千百姓一样,为傅豹大军驱赶进了沼泽荒岛上。每日他们只有一碗稀羹活命,而荒岛的看守却对墨门弟子待遇略高一些,多给一个饭团吃。 几百墨门弟子为此深感内疚,救人于饥饿之中,没想到事与愿违,反害了不少人。墨门弟子便将自己的饭团全给了百姓,他们只以汤水活命。 恰巧茅四所吃的一个饭团便是侯赢所给的,这让茅四时时想来过意不去。 茅四说那荒岛就是饶邑三十里处为鬲水和鬲水分出来的一支支流所夹的一片泥泽孤地,里面烂泥一片,先进去的几日,人们还可以挖泥寻里面泥鳅充饥,后来地被翻的连个活虫都不见了。 茅焦将秦梦鲁仲连拉到一旁说道:“老夫祖上曾有田地就在那泥泽荒岛之上,对那里地形颇为熟悉。那里几十年前曾是皮城所在,而后为大水所淹,时日日久便成了泥泽之地。老夫认为傅豹为全力以赴前面战事,肯定对后面沼泽中的百姓放松了提防,若是乘其不备,我们从大河鬲水支流溯流而上,到了皮城后面,控制住傅豹的看守甲等士,便可将所有百姓都解救出来! 那傅豹留这些百姓定是打着裹挟这些掏不起赎金的百姓起兵的主意,若是我等能成功,那么傅豹实力便算是受挫了!” 好计策!茅焦果然大才,秦梦和鲁勾践听罢欣喜不已,大家都想着正面解救之法,倒没想到独辟蹊径从后面下手去解墨门之围,秦梦不禁佩服茅焦的智谋! 茅焦很是谦虚,说也就是占了熟悉地理的便宜。 有了解决之道,鲁勾践便坐不住了,连夜疾奔去碣石山召集留在海上的众人。 茅焦在饶邑小有名望,在他的联络下了,召集了数名忠勇之士,前去饶邑打探情报。 百姓所在的渡口是野渡口,另外还有饶邑掌握的官渡口,为了能使海上大船顺利来到黄河之上的鬲水支流,防止官渡驻军阻挠。茅焦和茅四召集了不少水性极好身体健壮的渔家,深夜摸到官渡停船之处,在水浪拍击河岸声中的掩饰下,去凿船底。 幸运的是刀砍斧剁倒未引起驻守官渡甲士的警觉。北风呼啸中,十几人从河里爬上了岸,对秦梦和茅焦说道:“放心吧,贼子傅豹的船都废了,只要船上载人,不出一会便会船破沉河!” 秦梦甚是感激,连忙将衣物分发给这些寒风中战栗的渔家百姓!万事俱备,真就欠鲁勾践领船前来了。 第三百九十四章 吕不韦的小辫子 秦梦怎么都没有想到子夜不到,鲁勾践他便回来了,而且身后还跟了四五十个墨门弟子。 自从鲁勾践和秦梦失踪后,大家伙便急疯了,满天下的寻找,就连泥泽腹地都派人进去寻找了,为此还搭里面两个墨门兄弟,结果还是一无所获。众人心情沉重以为秦梦和鲁勾践等人命丧吃人泥泽之中,仓海君为此懊恼不已。 左清更是每日以泪洗面,朱亥每天暴跳如雷,动不动就埋怨仓海君进而大打出手,弄得船上鸡飞狗跳。 崔广将郑姬护送到临淄后,便跟着安平君的大军来到了海上。大家素知秦梦和崔广要好,随着崔广的到来,所有人这才有了主心骨。崔广也已得到墨门弟子探得侯赢在泥泽荒岛上的情况,情势不容乐观,巨子心忧过甚,已经病倒了。 为此所有墨门弟子更是焦躁不安,崔广顺了人意和众人定下计谋,决定火烧饶邑城,一是看能否趁乱救出里面的鲁仲连,若不能,也算声东击西之策。真正的主力前去泥泽荒岛上,攻击那里的寨墙,拔除看守后,强行营救出墨门巨子和众墨门兄弟。荒岛和饶邑相距甚近,饶邑定会等到消息,到时必定大军来援,根据这几日了解的地形情况,那时就只能向南渡过环岛而过的鬲水向南转移逃脱。 此计也是有效之策,但凭借手上这四百来人,也只能救下墨门的四五百人,而其他万千为傅豹劫持的百姓就无能顾及了,侯赢病重,也只能如此而为了。 然而谁也没有料到是,墨门兄弟们在饶邑外面准备行动的时候,遇上了墨门地位尊崇的鲁勾践。兄弟们顿时高兴之极飞报崔广得知,崔广见到鲁勾践后便立即停止了行动,派人前去知会各方返回海上,和海上留守的兄弟们一同前去和秦梦会合。崔广担心秦梦安危,便先让鲁勾践回来保护秦梦。 秦梦见到了好多熟悉的墨门弟子心中倍感亲切,同时也为侯赢而担忧。 北风呼呼的吹了一夜,秦梦睡在茅焦为其挖的地穴里,颇感温暖。没有对比就没有差距,想想前几日在烂泥之中那是怎么过的!如今虽没有温暖的床铺,但一个干燥的地穴就已经是莫大的满足了。 天未亮鲁勾践布置下去了任务,着令墨门弟子探查周边地形,统计傅豹的兵力的分布状况,而后跟着秦梦领着茅焦前去大河入海口,迎接崔广的到来。 事情出奇的顺利,第二日红日升起于海上,乌金的云层射出绚烂的光彩,秦梦看到了左清的俏脸,似乎脸上还挂着泪痕。 船刚一靠岸,左清便飞奔而下,碍于众人灼灼的目光,左清只是拉拉秦梦的双手,一脸委屈的偷偷掐了掐秦梦。秦梦咧着大嘴,一股幸福之感油然而上,为人惦念的感觉真好。 左清对秦梦嗔哼了一声,便拉起臧卓娅打听这些天他们都经历了什么,述说这些天对她这个婢子的无限挂念,秦梦在一旁听得头皮发麻,感叹小女子都是这般虚伪! 仓海君对秦梦的归来,很是不好意思,对于那日没有护得周全表示歉意。 秦梦大方的拍拍胸脯道:“君侯莫要自责,小子平安回来,一切无碍,要怪也只能怪舒祺那小子不地道!逼迫咱们走上了绝路。咱们不能这么便宜了他!不知君侯事后找过他没有?他答应的救鲁连子出来的诺言怎么还未兑现?” 仓海君无奈一笑道:“寡人也觉那日被人捅了一刀心中窝火,几次寻找赵人的黑衣侍卫,没想到还真找到了。舒祺也无奈,说傅豹收了赵王的千金粮草,依然还不放人。舒祺猜测多半是秦人在里面使坏!” 崔广见到秦梦,彼此来了一个外人看不懂的拥抱大礼。崔广不再玩笑时,他的滑稽模样就更可笑。秦梦觉得与他分别不过几日,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崔广很严肃的讲了饶邑的局势,崔广在临淄见到了齐相后胜,对崔广将郑姬护送回来,便是了谢意,还赏赐了百金。然而说起是饶邑贼人所为时,后胜却当了缩头乌龟。秦梦也知道他必定也得知了消息,他素来不喜欢鲁仲连,若是鲁仲连回到齐国在朝,对他的威信反倒是一种冲击。 然而安平君几次请命剿灭傅豹一伙搭救鲁仲连,后胜推拒几次,最后碍于国中舆论,也就象征性的给了安平君一千来人让其讨伐傅豹。傅豹两万之众,一千人,还是步卒,何来和傅豹一较高下的实力。 安平君无能无力,只好每日上船下船袭扰傅豹的驿站渡口,想激怒傅豹向南攻打齐国城邑,好将事端扩大。然而傅豹就不上当。 傅豹没有如期起兵,还有另外一个原因,秦人答应给付用于筹卖军粮的三千金迟迟没有到位。 秦梦听罢大惊,问崔广是如何知道的?崔广神秘的一笑拿出一卷帛书出来,然而指指船舱说道:“那三千金都在咱们船上!咱们这次可真把吕不韦给坑惨了!” 秦梦打开一看顿时笑了,这会可算抓住了吕不韦的小辫子了。原来这是吕不韦给傅豹的一封书帛,前两日崔广放后胜所赐百金之时无意发现的。书帛大意是吕不韦指导傅豹莫要真正攻城略地,只要傅豹能领着大军绕过燕下郡,象征性的围攻一下燕都蓟城,而后突然向代地进攻,到时东胡会协同傅豹攻略赵国代地,事情成与不成皆会给傅豹封一个万户侯。 书帛上隽永的字体印证了秦梦的猜测,果然是吕不韦幕后搞得鬼,明则伐燕,其实还是为了乱赵。 这东西可是个好东西啊,公之于众后,秦国的用心便昭然若揭,天下六国合纵便会轻而易举。引狼入室,勾结胡人,不知吕不韦的名誉会不会因此受到打击。秦梦想想,觉得吕不韦不在乎这个虚名,毕竟是商人出身,只要有利益哪还管脸面。 秦梦突然想起适才仓海君所言,傅豹迟迟不放鲁仲连是秦人作梗,那么用此威胁秦王的舍人,想必这封书帛可堪大用! 第三百九十五章 无冕之王 不仅可以威胁秦人,到时说不定傅豹知道了此事,也会畏惧三分。秦梦顿时大喜过望,和崔广嘀咕了半天。秦梦又将仓海君叫了过来,一同商量此事。仓海君当时听了五脏六腑憋积多日的闷气一扫而光,心头顿感畅快淋漓。 茅焦终于看到了秦梦的风采,他不明白小小的人儿为何能有如此魅力,让船上所有人都这般喜爱敬畏。只消得这般的开场,茅焦就信了,秦子就是一个迷! 大事当前秦梦不敢耽搁,秦梦简单几日不见的朋友们寒暄了两句,便将茅焦引见给了众人,背后取道泥泽荒岛的妙计都是出自这位夫子。 此策得到了大家的认同,乃是上上之计,毕竟这片土地上傅豹手中拥有了两万甲士,其中骑兵都不下千人,更有他的心腹精锐三千,虽说其他一万多人都是散兵游勇,但如此强大的军事力量是秦梦他们四五百人撼动不了的。 大家商量了半个时辰,达成共识,秘密行事,悄无声息的进行,先将巨子救出来,再将百姓们一船一船的慢慢往外捞。 秦梦所乘的楼船是无论如何不敢进内河,若是被官渡上的傅豹甲士发现,那么行动就无秘密可言。秦梦很是佩服昨夜茅焦带人凿船的巧妙之处,船还是那些官船,看似别无两样,但若他们下河载人便会经不起颠簸,沉入河中,耽误了大事不说,等发现了是有人做的手脚,大概一切都晚了。 如今所在乃黄河南支流,而此地距离皮城也就是泥泽荒岛之上不过三十多里,距离饶邑也不过四五十里,向北一百里有一条黄河北支流,再向北一百里还有一条黄河北支流,黄河的三大支流从这片土地上经过,更有不计其数的无数小支流,便形成了千沟万壑的水渠,若是没有船只,恐怕寸步难行。若是事情有变,傅豹来追,秦梦便可起航远遁。虽然鬲水有支流能通黄河,但是其中地形复杂,周遭之地又是沼泽,陆上步卒更是望尘莫及。 众人商量好进退之策后,便开始排兵布阵,调兵遣将。 秦梦想要跟随茅焦茅四还有鲁勾践朱亥前去解救巨子侯赢,却不想被拒绝了,众人皆以不可再让秦子一身犯险为由拒绝他前去。秦梦也怕死,害怕再陷入泥潭,也就顺了众人的好意。 秦梦将莱小白介绍给左清认识时,左清的表现令秦梦有些失望。她不喜欢这似人似猿的白毛怪物,退避一旁不敢接近,但碍于秦梦对小白关爱有加,她也试探着如对猫狗般逗了小白几下。想来都是时代差异所致,此时人分华夏和夷狄,何况孔子这么阔达的人还歧视夷狄呢?秦梦也理解,不是左清的错而是自己和这个社会的认知拧巴了。 鲁勾践行事很是顺利,黄昏时分,一只小船领队从黄河北岸驶来,后面木筏,小舢板,扁舟,装满了衣裳脏污不堪的百姓。早已在此等待的秦梦以及诸位墨家弟子,都紧张的遥望。 “谢天谢地,巨子终于回来了!”人们欢呼不已。墨家弟子们将一支担架从小船上抬上了岸,岸上众多墨门弟子再也不能抑制心中的感情,跪在了担架前,哭声一片。秦梦跑上前来,握住了人已瘦变形侯赢的无力的大手,看到他深陷眼窝,一时悲从心生,不禁也随着众人哇哇哭了起来。 朱亥似乎也红着眼睛,挤过人群将侯赢抬进了一所破败的民居中,这里早就预备了大量野味,大锅肉粥。都是大爷们,哪有女子细心,左清端来了一碗小米稀饭让秦梦这个名义上的曾外孙给侯赢喂食。 侯赢浑身发烫,衣履单薄,一双老眼,欣喜的看着一众弟子们,喝完饭羹悠悠的说道:“老夫心急,想在临死前整合墨门,不想差一点却落个灭门之祸,老夫真是无脸面对诸位弟子……” 老人家经此一劫,苍老不堪,瘦骨嶙峋,昔日里的精神已不复存在,只是掩面而泣,在场所有人听罢心中忧愤,也不知如何劝解。 人在磨难之中意志尤为坚强,若是难处一过便会泄劲,以至于一命呜呼,秦梦害怕侯赢出了意外,便说道:“曾外公,小子有话想说,不知当讲不当讲!” 侯赢看了看秦梦,颤巍巍的点点头。秦梦说道:“曾外公不应气馁,虽受挫折,却让我墨门扬名天下,世人皆知我墨门大义,不惜生命危险而来危地,救民于饥荒之中,试问天下七国诸侯谁真正关心过这里的百姓。先师墨子克己为人,视天下苍生如己出,创建墨门一派,墨家巨子非不是君王,却似君王,乃无冕之王。我墨门虽有心挽救天下苍生,但却实力不济,故而为傅豹这样的投机之贼所迫!小子认为曾外公应在这里称王,做一个纯粹拯救天下无助苍生的王!这样墨门巨子在此所受大辱才能洗刷!” 这些时日来,秦梦长想一个问题,好人真没好报!单纯的善它不是善,倒相反让人觉得是一种懦弱!人类之初没有文明,文明出于暴力,文明都是打出来的。人类的修为没有达到一定境界时,莫要谈善,善若能感化一个人,还要刀枪有何用?在这乱世更是如此,因为墨门的一次善举,倒连累多少无辜之人,让他们成了被抓的壮丁,还为此丢了家中维持生计的牲口!难道上天就这么对待善良的吗? 仓海君想要擒贼首,取而代之来当王,有些将事情想简单了。傅豹死了,还有下一个傅豹出现,饶邑这片地方永不会太平,甚至还会陷入你争我夺的人间炼狱。 这里为三不管地界,只要在这里有一支人数不多的精干力量,便可聚众起事,抱起团来对抗不仁。而墨门的号召力不用说将是最大的!若是侯赢登高一呼相应者必不在少数,再加上墨门高效的组织能力,将会成为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碰上强硬对手也不用怕,这里江河沟渠纵横,最适宜打游击,能打就打,打不过就跑。 秦梦接着说道:“我墨门若是抱起团来抵抗暴政,必会挽救更多的生灵!傅豹的势力也不至于这般强大!希望曾外公重新振奋起精神,为苍生谋福祉!” 秦梦一席话,让众人听了热血沸腾,称王称霸之事,是每个人骨子里的妄念!若是有人撩拨,那就如燎原之火扑都扑不灭。 似乎侯赢也听进了几分,重重点点头,颇为欣赏的看了看秦梦道:“我已经老了,这事就交给秦子和勾践去办吧!” 第三百九十六章 又现异象 侯赢高义,鲁勾践潜入泥泽荒岛找到墨门众兄弟关押之地,要救侯赢离开时,巨子内疚于因他虑事不全拖累了万千百姓,老人家执意要殿后。几百墨门弟子,苦苦跪求,才勉强逼得侯赢同意先行撤离。 墨门大义,所有弟子绝不偷生,完成巨子嘱托,主动殿后,先让百姓撤离。 侯赢孑身一人,为墨门殚精竭虑操劳一生,如今身边的最亲近的八个弟子皆丧命于起初的暴乱之中。这对老人家是一个很大的打击。侯赢一出来就询问鲁仲连,众人也不敢做声,害怕道出真相更让侯赢心焦。 侯赢询问秦梦时,秦梦却谈笑风生,让侯赢好好养病就是了,若不出意料的话,这两三日鲁连子前辈便会安然无恙回来。 侯赢听罢,很是满意,慈爱的摸摸秦梦的小脑袋,苍老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轻松的笑意。侯赢叮嘱鲁勾践务必将荒岛上的百姓悉数尽快救出来。老人家似乎极度疲乏,体力不支,众人看出,便也散去。 鲁勾践向秦梦说了一个事情,这让秦梦浮想联翩,秦梦一人在河边徘徊,思考整件事情的得失利弊,若是此事能成,自己的名字必将照耀千古,和安平君田单相提并论。 岸边依然有大量逃避战乱的流民,不过奇怪的是,这两日中似乎这些撑筏子的渔家颇为默契,你来我往有条不紊,源源不断将黄河南岸的百姓向北岸摆渡。更令流民欣喜的是,到了南岸见到了久违的粮食。 这里一片安静祥和的气息,人们不敢相信此地与乱象如麻的饶邑只一河之隔。流民上岸,河边就有一排排施舍饭羹的简易草棚,上面插着一个三角旗,一个斗大“墨”字写在其中。更有不少精壮汉子在此维持秩序。 岸北官渡的官兵听说后,深感奇怪,头领派了一两甲士去打听情况,不想派出去了几波,都是一去不复返。头领坐不住了,亲自带了两人前去探查。让甲士头目喜出望外的是,这里竟然别有天地,他们想凭借威吓抢夺粮食。不想上来几个精壮汉子就是一顿胖揍,哭爹喊娘后便被捆绑起来,扔进了小黑屋里。不想在这小黑屋里,听到里面熟悉的声音,都是一个锅里舀饭吃的兄弟,能不认识吗?不过也有陌生人。 昔日里风光无限的甲士们可怜巴巴的说道:“兄长,弟弟,听说墨家救灾,被傅王给囚了起来,看来这边都是墨家的残余弟子,他们这是报复我们来的!不知我们小命能不能保!” 更有人附和道:“墨门真是大义,我们吃的粮食都是人家运过来的,傅王如此干必会惹怒天帝,这两日就有了征兆,咱们渡口的官船,行着行着便会漏水下沉!风大水冷,兄弟我掉进水中差点抽筋死里面!真是报应!咱们也是为了混口饭吃,说起来,都是这方圆几百里的乡里乡亲,我们还是积点德让百姓吃上一口墨门的救济粮,断不可再为非作歹了!” 小黑屋似乎是在进行一场检讨会,每个人都说说心中的是非曲直。有人说道:“听说墨门这里也要召集乡勇,而且管吃饱,我们不如加入墨门混口饭吃吧!”最后有人长叹了一声:“墨门不收我们这些劣迹斑斑为虎作伥者啊!” 天黑后,有人给他们送来了吃食,竟然是难得一见的米羹,里面还有几片油滑的肉片,他们狼吞虎咽,舔舐了个干净,他们好久都没有打饱嗝了!没想到被抓进来,真好! 他们本想舒服的躺下来享受片刻饭饱的舒适,门却打开了,一个少年嚷道:“你们这群吸人骨髓的**,还不滚回北岸,墨门巨子怜惜你们也是人,才留你们吃碗饭,你们还赖上!” 让人驱离,官兵头目很是不舍得,领着一帮人上了渔家撑着大船筏,准备回去。然而就在一错神的功夫,突见天上出现异象,似一条金龙在天上盘旋,不过转瞬间又不见了。 撑筏子的人,长相奇特,眼睛一大一小,让人见了颇为滑稽,似乎对此事见怪不怪,冷淡麻木。几人哪里见过这等异象,连忙跪地叩拜上天,噤若寒蝉。好半天一众甲士才从惊慌中反应过来。 只听渔家说道:“这是神龙下凡,在探查人间疾苦,傅豹的报应转眼就到了,你们回去吧,以后可不要再助纣为虐,要不也会招灾惹祸!”渔家双手做了一个剑诀,在脑袋上一顶,犹如白娘子做法的动作,而后双手一指木筏,大喝一声,“走”,这一声在寂静的夜空里尤为响亮。 令一众甲士惊奇的是,渔家没有在筏子上,更没有用手直接去推筏子。然而筏子如同鬼魅般自己向前快速滑去,只听岸上渔家喊道:“我乃济北黄石所化,和神龙一同降落人间,助墨门匡扶正义,你们无大恶,度你们一程,好自为之,自为之,为之,之……”渔家说完突然便不见了。几人更是惊慌不已,在木筏上惶恐的磕头。 崔广适才跳下坑去的时候,崴住了脚,正在呲牙咧嘴的揉脚呢.秦梦站在坑上,哈哈笑道:“小师叔越来越喜欢你这个师侄儿了,你还真有几分得道仙人的风姿,说话还带回声,小子佩服了!” 崔广哈哈大笑道:“小师叔为何要说我是济北黄石所化呢?这里面有什么缘由吗?”秦梦坏坏的笑道:“不可问,这一点到时候你自然就明白了!”对于崔广为什么被称作黄石公秦梦也不知道,因为这个故事是司马老先生编的。 崔广从坑里跳出来,不断的练习秦梦教给他的白娘子施法经典动作,他颇感惬意,似乎真能做到意念移物。 秦梦看到眼里颇为滑稽,说道:“这是我八岁的时候经常玩的幼稚动作,你就不要献丑了,若是北岸没有唐秉吴实周术他们默契的配合,你把手指点断都无用,要船走还得用绳子来拉。” 崔广嘿嘿笑道:“你小子就鬼点子多,难不成你真是鬼谷仙师嫡传弟子?”秦梦听了,不禁笑道:“你若是孙膑老人家的弟子,我就是鬼谷仙师的弟子,反正比你高一辈,你总得叫我一声小师叔的!”两人相视一笑,在秦梦的帮助下崔广爬上了深坑。 第三百九十七章 巨子陨落 天上金龙一出,秦梦的行踪就算暴露。这年代诸侯对天上异象甚是重视,犹如后世人们热衷于研究UFO般。可能六国联想不到,但吕不韦必然会想到是秦梦所为,知道就知道吧,秦梦已全然不怕了。 仓海君回来了,而是带着鲁仲连回来的!墨门上下得知这个消息后欢喜不已。尚黑墨门这一支乃整个墨门的柱石,没有这支强有力的力量,墨门真就成了四处飘零的游方术士,提不起来的豆腐。 鲁仲连颇为自恼,此次是来救巨子侯赢的,却不想也深陷敌营,遇上傅豹这等穷兵黩武之人,再如何机变灵巧的口才都枉然。 跟随鲁勾践的盖聂父女,还有两位墨门隐者中的两大高手,都是一副垂头丧气之态,他们往昔的骄傲全然不在。 鲁仲连向秦梦点点头,便进入了侯赢养病的居所。侯赢卧在床上,鲁仲连俨然已经认不出这便是昔日的恩师,往日的带头大哥。侯赢经此一役,苍老了足有一二十岁,一身近似皮包骨头的躯壳。鲁仲连见此潸然泪下,跪地膝行到侯赢榻前。 侯赢这两日一直再发高烧,浑身打摆子,面对凶猛异常的病情,崔广无计可施唯有叹气,只能眼巴巴看着秦梦,崔广大概想着秦梦还有起死回生的手段。 秦梦苦笑,自己得来的神医称谓本就是运气,坐在树桩前若那么容易就能捡到撞晕的兔子,守株待兔的宋国人也不会让人耻笑数千年了。 侯赢年纪太大,又加上这些日子的风寒饥饿,心中的积郁,内外交加之下,病情凶猛,两日来精神萎靡,看来大限将至。 伺候侯赢进食的左清,端着一碗未动的饭羹摇着头离开了床榻,侯赢如今已处于半昏迷之中。 鲁仲连忍住悲痛,为亦师亦友的恩师掖掖被角,爱怜的扶正侯赢额头上的用于降温的布巾,而后鲁仲连来到秦梦身前,躬身作揖道:“秦子,请受老朽一拜,今日墨门能逃出此难,都赖你上下周旋,日后墨门以你为尊!” 鲁仲连威望无人能及,秦梦不敢托大,当即拖住了欲要下跪的鲁仲连道:“连子前辈,这样说来就见外了!候公乃小子的曾外公,我对墨门崇敬向往,哪能坐等墨门陷入危难而不顾?再说小子只是微末之功,出力最大的乃鲁大哥!连子前辈不可如此,折煞小子……” 秦梦用尽全身力气将泪眼模糊的鲁仲连抵住,若没有崔广相扶,秦梦恐怕就被鲁仲连压趴下了。 看来鲁仲连是诚心感谢秦梦,也许两人言语声音有些大,侯赢竟然摇了摇头。秦梦疾呼道:“连子前辈,快看巨子醒了!” 鲁仲连这才罢手,来到床榻前,低声呼唤眼皮微动的侯赢道:“恩师,不肖弟子仲连来了,让你受罪了!” 侯赢慢慢睁开了眼,眼中似有惊喜,而后长出了一口气,用颤巍巍的声音说道:“秦小子没有食言!仲连啊!我老了,日后墨门之事就交给你了!适才为师去了黄泉,那里的百姓对我颇为爱戴,这让为师甚是欣慰,为师也已厌倦了人世的杀戮,不过心中依然放不下燕齐之地上的百姓!既然你已回来,我就可以安心的去了,这巨子令……” 侯赢这番话,就第一句最有精神,而后一句比一句低沉,到了最后一句只有口型而没了声音。 老人家一手颤抖拿着起枕边的一块黒木牌子,递给鲁仲连。鲁仲连还未触碰到,侯赢的手臂一下子便垂了下去,木牌清脆的落地声,敲击着在场所有人的心!鲁仲连扑到侯赢身前,大声呼唤恩师,然而侯赢却已闭上眼睛再无声息了。 秦梦想起与侯赢相识的一幕幕场景,又想起自己临淄失踪那夜,老人家四处奔走的关爱之情,顿时心中热流涌动,悲从心来,放声嚎啕大哭了起来。 房间里传来震天的悲恸之声,更有外面的墨门弟子得知墨门巨子仙逝,就地抱头痛哭起来。侯赢的故去,真得对他们而言就如死了父母。墨门弟子多是侯赢收留的孤儿,在他们心目中侯赢如父如母。这种真情实意的伤悲似乎传递给了北岸所有的流民百姓,他们也跟着哀伤起来了。 此时并不是悲伤的时候,秦梦大哭过后也就释怀了,来到鲁仲连跟前耳语几句,而后两人来到僻静之处,秦梦将这两日思虑的计划全盘拖出!鲁仲连似乎忘记了侯赢刚死,哀痛的面容立时绽起了喜悦之色,眼中带着泪水,一手握拳道:“就这样干!” 鲁仲连再次进屋,将巨子令收好,抖擞起精神对所有跪地哭泣的墨门弟子说道:“众弟子听令,昨日金龙现身,带巨子已飞升,众弟子莫要悲痛,巨子壮志未酬,我们墨门弟子当完成心愿,除暴安良,保饶邑一方平安!……” 鲁仲连按照秦梦计划,派兵遣将,而后带着盖聂,乘舟离开,去了海上。 秦梦再次见到了盖倩,一两月不见她消瘦了许多!然而那股令人寒彻心肺的高冷愈发清丽了。若是这样的美人向你微笑,必是甜蜜的!秦梦与盖倩未开口说话前,两人早已送过几轮秋波,这种暧昧的甜美不可言说。 小女人家的心思,永远比你细密。秦梦将要和盖倩搭话时,左清领着臧卓娅热情的出现了,似乎就是冤家,总能碰到一起来!盖倩凌厉的看了秦梦一眼,便和左清如亲姊妹般亲昵的挽起了手来。 鲁勾践再一次救人回来了,他带领的墨门弟子和茅焦带领的一众饶邑乡民,两天来,转移了不下四五千的被困百姓,岛上甲士竟还没有发现异常,这已经是一个奇迹了! 秦梦觉得是时候该自己出马了,第二日,秦梦随同鲁勾践带领的墨门精锐,乘筏子进入鬲水支流,跋涉于泥泽之中,登上了昔日的皮城故城,如今的荒岛之上。 那日夜晚秦梦从饶邑城里被司马胜追赶至末路,那寨墙便是囚人荒岛的东面门户,看守甲士和关押百姓的地方是分离的,中间有深沟相隔。 岛上很大部分皆是烂泥污水,这里曾是皮城所在,故而有很多被淤泥淹至半截的房舍,这些房舍断壁残垣破旧不堪,在秦梦眼中就是废墟,但在百姓看来这便是天堂,能有这样的地方已是莫大的享受,因为这里可以遮挡寒风相比外面温暖如春。 然而这样的避风港也是少的。多数百姓不得不挖地穴,躲避风寒,但地穴却总有水渗出,里面湿漉漉的。 秦梦视线所过之处,多有用泥草半埋的地穴,有露出半张瘦黄脸的,有露出麻杆般的胳膊的,多是妇孺老人之躯!更在烂泥中,看到一只张开五指的手掌,秦梦触目惊心。 天蓝蓝,云白白,这里的人间竟是地狱,人如草芥,草芥还能在天地间尽情生长,而人呢?生不如死!草芥不如!秦梦一时悲天悯人,胸口堵闷,不知这些天活着的百姓们是怎么熬过来的,侯赢面对如此惨状,该是如何心绞?秦梦心中骤然升腾起一股愤怒,涌灌大脑,竟而有了杀人的心思。 第三百九十八章 挖金子 人心残忍,尤甚虎狼,人心冷漠,堪比蛇蝎。人有护犊之心,更有凌驾他人之意。 人人相残,莫非就是一种劫数,是上天对人的惩罚?若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是天道,那么墨门就是逆天道而行。他视万民无亲疏,一律平等而爱之,毫不利己,只是利人。列国攻伐,死去的终是无辜可怜的百姓,他主张非攻,拒绝战争。巨子侯赢逝去,天下便少了一位逆天道而行的仁者,少了一位秉承兼爱非攻理念的圣人。 杀又能杀谁呢?地上死去的百姓和那些被傅豹裹挟的兵士他们都是这片苍茫大地上的一员,都是为了一口吃食而苟延残息于天地间。人性阴暗之面,不是人死就代表无辜,地上的逝者以及未死之人,若是颠倒角色,他们何尝不是施暴者和受虐者。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片大地过于寒苦,没有粮食吃,心性自然残忍,而杀人终究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也扭转不了人性的! 秦梦突然觉得这些时日自己心性不稳,容易大起大落被外在左右,平静思虑过后,才抑制住了心中杀气,事已发生,能做的唯有尽量弥补。 秦梦见到了留守的墨门弟子,他们正在紧张有序的协助百姓撤离此地。鲁勾践向秦梦引荐了齐墨,楚墨,秦墨三大墨门弟子。他们见到秦梦时,多是一副惊讶之态,万没想到这个少年被宗师墨门以及尚黑墨门这般器重。 秦梦说道:“四海之内皆兄弟,我墨门兄弟更是亲如一家,此次巨子被傅豹所困,我墨门兄弟齐心协力应对大难,三派更是出力甚巨,若我等这次真能大破傅豹报墨门大仇,那么小子必定以千金致谢三派!” 众多墨门弟子,以为眼前这个少年人只是寒暄客套之言,谁知他挥手,后面便有四个大汉抬上了一个沉重的大箱子,随着箱子盖打开,在场之人心跳无不加速,满箱金黄耀眼的金子,令人心神荡漾。秦梦此来不仅带有金子,更有大批粮食。 他们不敢再小觑秦梦的年幼,当听闻秦梦不惜犯险来此岛的计划时,三派更是刮目相看。 此次墨门三派能来也只是碍于侯赢宗师巨子的身份,同时也想着分一杯羹,碍于墨门大义他们没有屈服傅豹,但不代表他们心里没有产生动摇,如今宗师墨门巨子侯赢已逝,若想收拢人心只有用看得见的实惠!在金子和粮食面前,他们三派带来的一百人,迅速和墨门所有弟子拧成了一股绳。 秦梦此来就是要夺取前面城寨的!不为金银,而是为了一群牛。 前日鲁勾践向秦梦说了他获得的情报,发现看守荒岛的城寨里,足有三四百头健硕的耕牛。秦梦听闻这个消息,第一反应就想到,傅豹这是想仿效田单用火牛阵来破敌!看来傅豹此人不简单,让百姓用牛换人,背后还打了这样一个主意。 如今荒岛和城寨只有一条深沟相隔,这两日来,后面荒岛之上人都被转移了一半多,前面负责守卫的甲士都未警觉。秦梦便有了一个大胆的念头,夺取那些牛!若是这些牛能被墨门所用,不知能否以少胜多,大破傅豹大军,扭转饶邑局势? 守卫城寨的甲士足有五百人之众,怎么样夺取?朱亥,富甲给的方法就是攻进去而后屠戮殆尽。墨门弟子吃饱喝足有了力气,再加上邺城的魏武卒,算来人手也有八九百人,与看守甲士厮杀完全有胜算。 不过秦梦却摇头,如一位老僧慈悲的说道:“阿弥陀佛,杀孽过多,我于心不忍!还是借助仙人智取吧!若是不成,你们再动手!” 这天傍晚对于城寨中的甲士是一个魔幻的黄昏。 墨门已经摸透了他们的作息和交接班情况,他们一如往常,过来一队甲士,支起几口大锅,倒入些少的可怜的粮食,升起火来,而后百无聊赖的敲敲锅沿,宣布晚饭时间到了! 他们这才意识到今天的异常,天已擦黑,今日大锅前面并没有拥挤人山人海密密麻麻饿得如鬼魅般的百姓。他们极度纳闷,当即进到岛上查看,他们惊奇的发现,很多昔日饿的直不起腰的百姓们,都在热火朝天的用手去抛泥地!这些百姓们看来一点不像昔日饿的动弹不得的灾民,他们个个精力旺盛,在地上挖泥!百姓一见甲士进来,当即丢下手中活计仓皇而逃,向城里废墟中躲避。 甲士们看出了诧异,本想去追,但低头看地上时,让他们瞠目结舌,那些逃去百姓们所挖的坑里,明显是金灿灿的金子,有些小坑里竟然还有一小坑一小坑的粮食,那可不是难吃的黑豆,而是金黄的小米。甲士们拿起金锭子,咬了咬,顿时惊喜不已,咀嚼一口小米,久违的香甜,充满口腔。他们迷惑不解以为这是在梦中。互相扇脸之后,很是疼痛,这才顿悟一切都是实实在在的存在。 甲士们想起了追问缘由,百姓四散奔逃,只有一个瘸着腿,面黄瘦弱的灾民拉在了后面,一个甲士便擒住了他。 未等甲士询问,那瘸子便跪地磕头求饶道:“诸公莫要殴打仆下,我都说,这些都是上天的恩赐,适才来了一位仙人,对我们说了这荒岛之上遍地都是金子还有粮食,只要去挖便可找到。” 有甲士问道:“仙人在哪?” 那瘸子指着远方说道:“刚刚还在这里,怎么突然不见了?”突然在瘸子手指的远处夜空中划过一道金黄的亮光,而后天际之上出现了一条金龙,只是一闪而过,但在甲士眼中却留下了难以磨灭的亮痕。 岛上正在逃开的百姓惊慌不已,不再逃跑,而是就地而跪,向老天磕头。那瘸子高呼道:“原来仙人乃金龙所化?”甲士听闻也不例外,惊骇莫名之外,也跪地而拜! 他们借着天黑前的一丝亮光,发现了更多的金子,甲士们似乎忘记了对老天的敬畏,便开始挖金子了。寨城里面的甲士也得到了消息,不少甲士擅离职守都来到岛上,放下手中矛戟,和同伴一起加入挖金子的队伍了。 有些甲士挖到了,有些没有挖到。结果便出现了以强凛弱,官大欺小的事情,然而每当这时刻,那些强人就会被天上掉下来的金子砸中脑袋,是否一命呜呼,并没有人在意,一时间挖金的秩序倒也有序了。 岛上的甲士越聚越多,以致于外面运送牛草的徭役都是自己开得寨墙门。 第三百九十九章 玩牛 秦梦率领墨门弟子站在城寨中热烈的迎接了茅焦的运草大队。 扮作徭役的朱亥觉得没有真刀真枪的拼杀一番很是扫兴,在牛棚里正掰着一只大牛的牛角较劲。 孜孜不倦埋头挖宝的城寨甲士猛然抬起头来时,不曾想到锋利的矛戟枪头会对准了他们的咽喉,他们被无数饥饿仇恨的眼神所笼罩!他们习惯性的去寻找自己头领时,却发现大多都已倒在泥泞中,有的头上还在咕嘟嘟的冒血。 他们以为要被乱民群殴致死,却没想到被墨者仁慈的放逐在了这片泥泞的荒原上了。 第二日天亮后,他们惊异于墨者无边的法力,竟然能指挥起平时温驯如今咆哮暴怒的公牛来。他们定是想墨者手中的那一面红色的旗幡有着无穷的法力。 鲁勾践骑马在一片空旷的烂泥里飞驰,后面有一头红了眼的公牛,牛似乎疯了,不依不饶的死死追逐。 茅四给秦梦送来足有四五筐红的发亮的锦鱼,秦梦对着也想上马斗牛的朱亥富甲说道:“鲁大哥所举红旗并不鲜艳,若是换成这种红色,那牛会更加疯狂!你俩剥鱼去皮,将鱼皮钉在那红布之上,上马试试!若是你们为疯牛顶伤可不要怪小子没提前知会啊!” 朱亥和富甲两个粗人哪里会做剥鱼去皮的精心活计?两人仗着身高力大,应是用绳子将一条条锦鱼横竖串成了一面,钉在木板之上,他俩艺高人胆大,在马上举着一这面钉满红鱼的木板,和疯牛赛跑,有时还不忘炫耀他们的骑术。 泥泽中的牛,数量由最初的一头逐渐增加,以至最后多达上百头。朱亥和富甲也不敢托大,只能寻来擅长剥鱼的渔家和灵巧妇人将鱼皮剥下后缝制在红布之上。 仓海君对于这种富有刺激野性的游戏,颇为向往,瘸着腿走来对秦梦说道:“秦子,不知昨日我的演技如何?是否能成为你的御用演员?” 使诈就是使诈,而到了秦梦嘴里就成了演技,御用演员这些称谓了。秦梦也发现了一帮人中,就属仓海君最有当影帝的潜质,对他交待一遍,他便能领悟导演意思,用心刻画出导演想要的角色! 秦梦笑道:“昨晚顺利拿下城寨,君侯乃是首功一件,等打败傅豹,小子必有大赏,还有,以后再使诈你是我第一人选!” 仓海君笑道:“那就好,在下觉得做一个演员没有玩牛过瘾,在下想上场和群牛共舞,疆场上逞威风,不知秦子能否给一面锦鱼旗,也让我上去试试!” 秦梦噗嗤笑了,没想到仓海君不严肃时颇会逗乐。秦梦一边递给他一条红色鲤鱼旗,一边打趣道:“不好吧?君侯如今都已瘸了一腿,若因为此事君侯在再伤一腿,小子心中定会内疚一生的!” 仓海君哈哈一笑,跃而上马,彪悍的一挥旗,说道:“沙场驰骋,男儿之志,岂会怕死怕伤!” 经过一天的训练,墨门隐者已经完全摸透了这些牛的脾气,第二天的训练更为刺激,牛角上绑上了尖刀利刃,鲁勾践领着墨门隐者在岛上疯狂引领的牛群奔驰,利刃就在墨者的屁股后面,汲泽中稻草绑制的假人,被牛顶过便化作了两截,场面令人胆战心惊,不忍直视。 经过两日的饱饭,岛上被困百姓们终于恢复了昔日里的气力,茅焦挑选了两千足可堪用壮丁用来守寨墙,如此一来,若是事不成,皮岛的城寨便可抵挡一阵,为大部队退到黄河北岸留一条后路。 下午时分,盖聂来到了皮岛寨城之内,知会了秦梦连子前辈那边一切准备妥当,就等秦子这边大显神威了。 墨门探得,这几日饶邑城中并不平静,傅豹和一众手下将领产生了分歧。车马舟船都在鬲水岸边准备妥当,而傅豹却迟迟不起兵。秦梦知道那是傅豹在等吕不韦的三千金金,而吕不韦的三千金却在自己这里,三千金不是个小数目,吕不韦再去筹措势必需要时日,耽误近几日也属正常。 王容,苏射等副将却希望早些发兵,因为上了路就可抢夺掳掠沿途城邑,要比窝在饶邑这个穷苦之地强的多。其中司马胜更是打着和赵国境内中山遗民汇合自立为王的如意算盘!那东胡使者也盼着傅豹早些席卷燕地,十万东胡骑士也早就安奈不住到燕国地盘上抢掠一番了。赵国的黑衣侍卫也希望傅豹早些起兵,只要发动了攻燕战事后,赵国就可再夺些燕国的城池!而齐王如今为君王后守灵顾不得天下大势。 大概天下间最为着急的乃属秦相吕不韦了,谁也想不到,傅豹不堪大用,非为三千金而迟迟不发病!而傅豹也也有自己打算,歇斯底里的喊着攻打燕国其实也是外强中干,底气不足,若是战败,有吕不韦的三千金到时占地为王还有卷土重来的希望。 皮岛城寨也非与世隔绝之地,时常回来办理军务的傅豹兵丁,然而到了这里就被俘虏了,两日不到便拿下了三百多兵丁甲士。令人可笑的是似乎饶邑方面并无觉察出有何异常。秦梦真是等不下去了,只好亲自派人前去饶邑通报,说皮岛城寨被乱民反攻占领,这些乱民正在杀牛吃肉!傅豹听闻再也坐不住了,亲自率领大军平定叛乱。 然而傅豹刚一出城,饶邑便起了大火,几处存粮之地,皆着被烧的一塌糊涂,粮草损失惨重。城中流言再起,说是傅豹为祸人间,惹怒了天帝,便降下灾难,更有人说,墨门巨子得道飞升,化作金龙,降临人间惩罚傅豹不义之人来了。 傅豹大为恼火,却无处使力,又听说逍遥于海上的齐国舟师再次上岸登陆,这次竟聚集了不下五千之众,直奔饶邑而来!傅豹心中胆寒,饶邑乃军械粮草重地,断不可丢失!便派遣王容,苏射率领万人步卒前去皮岛城寨平乱,傅豹以为饥民只要见到大军,便会作鸟兽散,叛乱不平而定! 第四百章 疯牛阵 王容,苏射两人也是这样想的,攻破皮岛寨墙不过一个冲锋的事情。然而出发后才发现远没有那么简单。谁知昔日的坦路竟都成了陷阱沟壑,这样的路面竟有十几里,虽然没有折损步卒,但却大大消耗了士气。 大军好不容易越过去这些沟沟坎坎,不想却在距离皮岛城寨两里处的坡地上遇上了一群牛。牛却不是一般的牛,是红了眼睛要和前方一切阻挡之物同归于尽的牛。 这些和庄稼人一样普通的牛,牛角之上却绑着锋利无比的尖刀。王容两人还以为遇上安平君,如今的安平君他爹田单就是用牛打败燕军,光复了齐国!难道传说中的火牛阵再次出现了?然而牛尾巴上并未点火。但令人诡异的是这些牛似乎和他们有仇,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呼啸之声,接近着牛群便疯狂地从高处急急冲下,牛群之处似刀割渔网,傅王大军一下子便被撕裂了,本来就不成形的队伍更加凌乱了。牛群冲进军伍之中,很多躲闪不及的甲士便命丧在了牛角尖刀之下。 这些牛似乎有人性,它们见哪里人多便往哪里钻。也有细心的饶邑步卒发现也不尽然,慌乱的队伍之中不知何时插进几个身法极其迅捷之人,他们在乱军之中从怀中掏出红的发亮的布巾向头牛抖落几下,而后泄了劲的牛群便会再度疯狂发力猛冲。 一万多人的队伍,绵延二三里,疯牛一口气便从队伍之中横贯了过去,以为牛群过后,便不会返回,步卒们终可告别梦魇。谁知道,牛群似乎有无穷无尽的力气,还会拐弯掉头,重新再耕耘一番先前犁过的地!惊弓之鸟的步卒们,更不敢怠慢,为躲牛群,哭爹喊娘四散奔逃。 牛群只来了一回合,天色便黑了下来,然而更令人惊骇的是,天空上方不断出现一条条的金龙,而后皮岛寨墙方向传来震天动地的呐喊之声。这些步卒本就是被裹挟而来的百姓,哪见过这些阵势,散布开来的步卒,依靠刚落下的夜幕便夺路而逃了。 王容苏射所率领的万把步卒,转眼就溃不成军。王容,苏射两位副将,还想依靠几百贴身亲兵,收拢溃兵,不想弓弦之声颤动,满天的箭雨,从天而降,紧接着大地震颤,很明显是骑兵要冲锋了,他们没想到乱民竟然还有铁骑,转眼铁骑便杀到了眼前。 天黑之中,看不请对方铁骑模样,不过个个彪悍,为首几人手中兵器各有不同,有大斧,有铁锤,有长矛,有利剑。护卫王容苏射的甲士,经过一轮箭雨幸存下来的半数不到,朱亥,富甲,鲁勾践,仓海君一个冲锋便将马上几位大将给打落这地了。而后这伙骑兵喊出了奇怪的口号:“缴戈不杀!” 大局已定,城寨里二千壮丁随即杀了出来打扫战场,看押战俘,救治伤员。对于这场歼灭战,让所有墨门弟子畅快淋漓,连秦梦都怀疑傅豹派来的人到底有没有万把人?半个时辰不到便完胜,秦梦有些不敢置信,似乎这他娘的不是打仗,而是玩了一场游戏!然而统计的战报更是令秦梦怀疑是在做梦:俘虏敌军四千余之众,击毙六百余人,其他丢盔弃甲逃跑者不计其数,而己方无一人战死,只有十几人受了些轻伤。 王容,苏射并非未被铁骑所擒,因为他俩也不知何时命丧了乱箭之下。秦梦得出了教训,无论何时都应低调做人!大家都是步卒,就他俩和一众亲兵骑马,这不是找死吗? 尽管是个大胜,秦梦也觉的过于残酷,转眼间便有五六百的生灵魂归天外,真是造孽,爹生娘养,就这样白费了十几年的功夫,让亲人伤心,让孤寡落泪。秦梦一开始还颇为自责,但转念一想自己这样做也算做了一件善事,死去五六百人换的了万把人的自由,这些人也不用被傅豹裹挟,去为祸更多的百姓了,他们也不至于客死他乡,里外一番,秦梦倒觉得自己功德无量了! 参与打扫战场的大多数百姓自豪的认为大胜乃上天的眷顾,是墨门巨子的恩泽。秦梦也觉得真是墨门巨子显灵,事情顺利的一塌糊涂,丝毫没有出现大的纰漏,那些公牛也似懂得人心一般同仇敌忾,在此役中大显神威。更重要的是朱家放风筝的时机正准,不早不晚,就是在傅豹大军士气最为低落的时候!这应是导致傅豹大军大溃败的致命一击。 秦梦暗笑,看来自己这次装神弄鬼效果真是不错,杀人于无形,胜抵十万兵。如今逃走的五千之众步卒,自然将会把今夜的大败,地上的疯牛,天上的异象,大肆渲染,神化报应,傅豹将更不得民心! 逃回饶邑的散兵向傅豹报告了全军覆灭的噩耗,本来就急火攻心的傅豹更是惊愕莫名。怎么可能?何时乱民能打败万余众甲士,但吓破胆的溃兵们,不言无能,而说敌军有神助,更有墨门君子有驱使疯牛之能!似乎傅豹也信了几分城中盛传的流言。 若此时傅豹果断起兵逃离饶邑向北伐燕,那么他还不算走上了穷途末路,各方也都期待他这样做,必然会给予支持。然而万把人被无缘无故被灭,傅豹却咽不下这口气。 秦梦得知傅豹要孤注一掷亲自带兵平灭皮岛叛乱时,心中竟有了几分惋惜,可叹这位在乱世中搅动天下风云掀起巨浪狂澜的弄潮儿将要走向毁灭的边缘! 不是傅豹不强,而是鲁仲连太狠! 秦梦觉得自己有些小变态,一边哀叹苍生命如草芥,一边又不甘于天下风云过于平静。 天未亮,傅豹便亲率领大军,向西直扑皮岛寨城而来,他手下虽只有四千之众,但却是他起家的老本,相比步卒乃是以一当十的精锐。 乱民早就望风而逃了,傅豹大军登上了空无一人的寨墙,心头萦绕起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王者荣耀!看来饶邑之地上,他就是王! 有甲士费了半天气力搭好了通往泥泽孤岛的木桥,令无敌的傅豹大军失望的是,偌大的泥泽荒岛,更是一个空荡荡的废墟,连个鸟都没有,有亲卫拍马屁说傅王威名远播乱贼不战而退。傅豹久经战阵,心头顿时有了一股不祥预感,刚欲返回饶邑,留守饶邑心腹亲兵满脸血迹的来报:“司马胜反了!他夺取了饶邑,而后投靠了齐军安平君!” 第四百零一章 奇伟俶傥 鲁仲连之狠在于背后挖人墙角,断人后路,置人于死地。哪是一个正大光明君子所为?这很明显不符合他在史书中的形象! 鲁仲连本就不信奉君子一套,因为他是墨门巨子,而非孔儒门下,他是以德报德,以怨报怨,恩怨分明,不讲忠,只讲义。 他救赵是为卫怀君,他救聊城是为田单,他一身犯险来到饶邑是为恩师。 鲁仲连百思不得其解秦梦胆大妄为的再次让仓海君去见傅豹,这份胆气从何而来? 秦梦拿出吕不韦写给傅豹的书帛对鲁仲连说道:“就凭这个,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先前被赵王黑衣侍卫长舒祺不明不白摆了一刀,差点命丧泥泽,事后秦梦越想越可气,便记下了此事。仓海君本来就和赵人过不去,秦梦派他前去污赵再合适不过。 大家都是聪明人,傅豹起兵伐燕之事,谁不知都是秦赵外交军事的延续?傅豹也是聪明人,怎不怀疑族兄傅抵是否是真心投靠?他的使者是否为赵王所派?秦梦相信傅豹绝对怀疑过。 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利益! 傅豹伐燕,起兵之后,秦赵两国都是得益者,两方都很自信的认为自己是未来掌控局势,笑到最后的那一方。如此一来,傅豹便成了两方拉拢的对象,中山遗民复辟只是一个小插曲,赵王乐得恭送这些祸害离开赵地去为祸燕地。 细想那日晚上,秦人使者说饶邑混进了赵人间细,想必傅豹处理起来也颇为顾忌。傅豹想和赵人保持暧昧,好获得更大的利益。只是那日晚上舒祺过于谨小慎微,这是特务们的职业病!留着傅豹耳目其实也没什么危害! 仓海君也想明白了整个事情的利弊要害,便再次前去饶邑求见了傅豹,解释说那日被人所陷不得不逃。而后仓海君大谈天下局势,句句暗合傅豹心声,顺道说了赵王黑衣侍卫潜伏饶邑城之事。仓海君再进谗言崔邑吕不韦被火烧一事乃赵人背后谋划!赵人这样做就是为了防止傅豹有能力危及赵国安危。 仓海君所言句句不假,声声泪下,满腹怨毒之言哭诉为人构陷,让傅豹为其主持公道!而傅豹有苦说不出,明知身边有赵国间细,可又不便公开打击,其实那日傅豹也没有想明白为何仓海君就成了赵人间细! 仓海君趁机献计,要为傅豹清理饶邑城中的赵王黑衣侍卫。按仓海君所言,傅豹想了想,赵人势力过大,确实也该打击一下了,族兄傅抵的使者馆舍又不便公开搜捕,而今仓海君的诱捕之策倒也可行!鉴于仓海君真心来投,头一天便为人所害,傅豹心中很是亏欠,便也就应允了此事,让仓海君全权处理! 仓海君心花怒放,前去寻找舒祺,再次潜入城中,要和墨门兄弟强行救鲁连子出城,希望舒祺能出手协助一把。 人心都是肉长的,舒祺答应墨门的事情没有办妥,心有内疚,便也就答应了,他召集黑衣侍卫,前去助力。 鲁仲连身边本来就有三大高手,只要得脱自由,还用人救吗?舒祺苦战的时候,仓海君正陪着鲁仲连前去和秦梦会合,事后得知舒祺和众黑衣侍卫以死伤多人的代价冲出了重围。 秦梦听完仓海君的描述,便也心怀大开,黑了舒祺一把算是扯平! 没想到鲁仲连将吕不韦的书帛更是用到了极致!鲁仲连的奇伟俶傥之谋确实令秦梦佩服的五体投地。秦梦也终于相信了战国那些一言退万兵的传奇故事,鲁仲连就是这样的牛逼之人。 傅豹明知道鲁仲连口能杀人,但却经不起赵人的千金诱惑,以至于给自己惹来了这滔天大祸,估计他明白过来后,一定后悔要死! 秦梦本想玩一玩火牛阵来过把瘾,没想到鲁仲连很是支持,转眼间便和秦梦谋划出了一盘大棋局。秦梦负责用牛来破敌,鲁仲连负责孤立瓦解傅豹! 鲁仲连首先干了两件事,一是快马派自家弟子,前去燕下郡游说燕王客卿鞠武,言说傅豹和秦赵之间的利益纠葛,献计只需燕国象征性的派遣兵马便可将傅豹的阴谋,扼杀在萌芽。 鞠武也是明理之人,抽调燕国八千甲士,派遣十数条楼船前来,在海上监视傅豹动作。 二是去海上联络安平君。鲁仲连和田单本就关系至密,和其子更是亦师亦友。得知鲁仲连想要平定饶邑之乱后,安平君愿听鲁连子调遣。 有了这两支力量作为后盾,鲁仲连便可游刃有余展开游说之能了。 饶邑之中司马胜最为不起眼,但却是最关键的人,他可联络东胡,又是中山遗民的代言人,手中更有中山复这个傀儡王孙。中山国复国,都是他混迹于诸侯间的由头。他多半也拜访过吕不韦,和傅豹合作只不过也是各取所需! 鲁仲连抓住司马胜的所需,游说他投靠齐王,齐王必定会将饶邑封给他,食万户封邑。这种收益明显比跟着傅豹起兵风险小而且收益大,司马胜哪有不愿意的道理!瞬时便答应了鲁仲连都的提议。 傅豹出兵后,就有墨门弟子以齐军安平君的使者身份前去游说驻守饶邑的秦王舍人,让其速速离去,莫要为虎作伥,齐人已和赵人达成默契,不容傅豹作乱。 证据就是吕不韦给傅豹的那封书帛,当然是誊抄版的!墨者言说赵人得知傅豹图谋,已经派来万余精兵,潜入饶邑,准备剿灭叛臣。昨日王容全军覆没虽然被百姓说成天现神迹,其实是中了赵军的计策。 秦王舍人当时便乱了手脚,当即通知饶邑城中亲秦一派,带领一众心腹逃离了饶邑城。 傅抵舍人更是轻而易举被鲁仲连说动,墨门隐者所拿还是吕不韦写给傅豹的书帛,当然也是誊抄版的,墨者言明利害,强调秦人志在必得乱赵意图,到时傅豹一旦起兵,赵王的黑衣侍卫无论如何是控制不了的大局! 其实傅抵的舍人便是赵王的心腹,怎不明白这个道理,顿时惊得后背直冒冷汗,愿意配合饶邑起事! 鲁仲连果然不是一般人,短短两三天之内便将这些关系悉数打理顺当,傅豹岂有不灭的道理! 第四百零二章 饶安 事情和鲁仲连预想的不差一二,鲁仲连和秦梦谋划的整盘棋局中至关重要的便是秦梦能否利用牛群大量杀伤敌军。 而秦梦做到了,这让鲁仲连加快了推进速度。傅豹一离开饶邑,便和司马胜接上了头,逐个清除留在城中傅豹的亲信,就这样饶邑便易手了。 紧接着司马胜敞开城门让安平君的千人甲士以及墨门组织的五千流民入驻了饶邑。 傅豹听到饶邑反了,当即便杀了回去,他相信凭借手上千余骑兵,三千精锐,攻陷立足未稳的饶邑城胜算颇大! 傅豹心急火燎的赶到饶邑城西,却发现城上弓箭手早已准备妥当,令他不解的是城头之上插满了旗幡,齐人真有钱,糟蹋了这么多布匹。傅豹料想定是齐军故意虚张声势,才这么做的!傅豹对攻下饶邑更是多了几分信心。 就在他下令攻城的时候,大军一侧突然地动山摇,只见无数头红了眼的疯牛追着几个手拿红旗的骑士朝大军而来,牛群后面更有几百铁骑尾随而来。 那些手执红旗的甲士转眼便冲进了傅豹三千攻城的步卒队伍中了,旗手趟过军伍,转眼城上箭如雨下,紧接着后面凶狠如虎发疯的牛群顶着尖刀利刃便让傅豹的三千大军了开花。短短一盏茶功夫,城墙前,傅豹的攻城队伍便东倒西歪乱成了一团,傅豹三千精锐被放到一地。 更恐怖的是后面更有大股威猛骑兵,饶邑城中也在大开城门,里面士卒整装准备乘胜追击。傅豹见此,知道大势已去,不可硬拼,便转头向北逃窜去了。 城上的安平君观敌瞭阵,对眼前一幕甚是惊讶:“连子前辈,先父所创火牛阵需要牛尾点火,才会使牛群躁狂暴怒,而你们墨门为何只需用几面红旗就能指挥公牛杀敌呢?” 鲁仲连绝对是装逼高手,手捻长须,看看远方,沉思片刻,微笑着对安平君说道:“这应是恩师显灵,我等才能驱使公牛,抑或者,是贤侄父亲在天显灵助得恩师一臂之力吧!” 这个问题其实鲁仲连也不懂!他也只能如此搪塞安平君了。 事后鲁仲连问秦梦时,秦梦回答道:“三天不让牛吃饱,你还拿面小旗在它面前晃来晃去,若你换做牛,你不急?” 鲁仲连认为很有道理,这比牛尾巴上点火更让牛愤怒。鲁仲连接着求教:“那为何你要用一面红色的旗幡去逗牛呢?还为何让我在城头插满旗帜呢?” 这个问题秦梦还真没有考证过,好像后世斗牛都用红色,有人说斗牛场斗牛其实在逗人!因为牛是色盲,什么颜色在它眼中都是灰白色,它们只对挥动的物体感兴趣,世人用显眼的红布来做道具其实是为了让观众兴奋!鲁仲连是会刨根问底的,秦梦懒得费口舌便也说道:“红色靓丽,曾外公在天上就能看到,便会驱使疯牛为我所用!” 傅豹向北直奔官渡渡口而去,似乎想渡河逃往北岸。 鲁仲连也跟着安平君下了城去和秦梦,鲁勾践率领的二三百骑兵汇合,一路去追杀傅豹残兵。 让傅豹庆幸的是,大河南岸的官渡如今还在自己甲士手中,傅豹下令上船渡河,结果一艘艘看似坚固无比的舟船,还未行驶几步,便开始下沉。 官渡上的甲士见状,直喊墨者巨子显灵!而后四散奔逃。船上不少的甲士不得不跳船游回岸上,傅豹急着想先逃,结果先登的船,他的船人少,离开河岸的距离最远,结果在河里折腾的时间最长,游回岸上后,他一身冰冷,连打喷嚏,直言要了老命! 几百掉入水中的甲士,不得不四处寻找衣物,然而饶邑地大,方圆百里,一时竟找不到一个像样的乡亭村寨。此时不知傅豹有没有想到这都是他敲骨吸髓搜刮造孽之功。 前面大河挡路,后面有烟尘滚滚的追兵,容不得傅豹生火取暖烘烤浸水的衣物。傅豹当即断腕,舍弃步卒,只要骑兵,向东南而逃。 安平君和鲁仲连到达渡口时,笑了。遍地都是光溜溜的白肉,数百傅豹的兵士,抱膝蹲在地上互相拥挤着在这寒风里相互依偎抱团取暖。 秦梦叹道:“造孽!若是等到大地上冻,岂不是要冻死人了!”鲁仲连善待了这些俘虏,使人伐来木柴,让他们烘烤衣物! 事情到此,安平君未在穷追,只是派了无数斥候注视傅豹行踪。 傅豹带着一千不到的骑兵如孤魂野鬼般在饶邑这片大地上晃悠。这片大地犹如大海上的孤岛上,限制了傅豹的逃离。傅豹始终找不到可堪运兵的大船,一时间只能穿行在毫无人烟的村落之中,为寻不到一粒粮食而叫嚣大骂。 一天下来饥肠辘辘,后面总有斥候尾随又不敢杀马充饥,就在他走投无路都有了投降的心思时,却撞见了一队雄姿彪悍的骑兵。 傅豹以为是齐人铁骑,正要催马继续逃命之时,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原来是秦王的舍人。傅豹欣喜不已,当即勒住了战马。 那秦王舍人冷若冰霜的递给傅豹一封书帛,傅豹一看原来是吕不韦的书信! 吕不韦此时就在饶邑城中和安平君热烈寒暄,不吝美言,虎父无犬子,安平君真乃将门之后,齐国的擎天博玉柱,只凭一千步卒就能平定饶邑之乱。 墨门干得的是黑道买卖,生存之道就是低调.对于此次平定饶邑之乱大功,全都归让给了安平君,这非安平君贪功,而是鲁仲连执意推让的! 秦梦好像明白了些了什么,轰轰烈烈的一场大营救,几百头牛克敌万人的经典战例,以及傅豹无声无息的覆灭,都没在史册上留下只言片语。 安平君为了表达对已逝墨门巨子侯赢的敬意,将饶邑改名为饶安,寄意这片大地日后祥和安乐,不再遭受战祸。 鲁仲连没有食言,饶安真就归了司马胜。 在岸边秦梦问鲁仲连道:“难道连子前辈就这么便宜了司马胜这等弑主不义之人了吗?” 第四百零三章 墨门接班人 鲁仲连淡然一笑,捋捋飘逸的胡子,道;“哪里?你看那些衣不遮体的中山遗民!咱们若送他们渡河,让他们前去饶邑投奔中山王孙,各方注视下,司马胜必不敢乱来,估计三日他就得被吃穷!” 秦梦站在大河南岸回望眼前大地,发现这里不知何时起竟然搭起了连天的茅草房舍,天与地间到处都是袅袅的炊烟,这片荒凉的大地上,又恢复了人间模样,有了几丝生气。 墨门施粥的周围全被草棚包围,粥场之前,密密麻麻拥挤了不计其数的老弱妇孺,满脸苦难之色,如小鸟般惊慌不安,从他们吞食饭羹的速度上来看,遭大难了。 这些都是被人鼓动起来的中山遗民,他们在赵国的地位是奴隶,当奴隶还有口饭能活命,若是被发配迁徙,那就意味着没了活路。 赵国本来就没有什么仁慈之心,配合傅豹起兵,借机驱离他们,本来队伍中还有壮丁,不过前日听闻傅豹大势已去,赵人当即便将那些青壮劳力都给挑了出来,用作塞外筑城守边的劳役。而这些老弱妇孺,养之耗费粮食,难得鲁仲连请求,赵人就放了他们出关,驱赶到了饶邑。 秦梦再次哀叹苍天造孽,这些百姓足有三四千人,一色老弱妇孺,他们有着白皙的脸庞,高高的鼻子上,长相确实和中原之人有些不同,难怪他们都是白狄后裔。 墨门此役差点全门覆灭,作为领袖人物的鲁仲连,反思了此事,非常赞同秦梦所言:没有地盘就没有实力,没有实力何来掌管矛戈的人马。 如今这黄河相夹的百里之地上就是一块难得的宝地,南北皆有大河天险,西面乃几百里的大沼泽,东面乃滔滔大海。若在这里筑城,万把百姓流民便有了安居的可能,这岂不就是巨子侯赢生前未完成的夙愿吗? 这些百姓大多都是皮岛救过来的饥民,侯赢心中至死对他们都有亏欠。墨门弟子便要弥补巨子的内疚,决定在大河北岸重筑皮城! 七天后,侯赢出殡。 鲁仲连坏了一个规矩,墨门讲究薄葬,不树不封,各代巨子也都草草安葬。而鲁仲连却给恩师侯赢修砌了一座不大的墓。侯赢墓选在高地之上,位于要新筑城北十五里处。鲁仲连在这里搭建了茅庐,准备隐居于此为师父守灵,再不去管天下诸侯破事。 他是真伤心了,憎恨于各方的冷漠,看透了这场乱局。诸侯皆有各自打算,都不是为了生民!不知鲁仲连是不是有些后悔当初救赵出的力气?若是赵国那时就被灭,估计今日之事可能也就不会发生了? 作为侯赢的唯一亲人,秦梦抱起瓦瓮用力摔碎在地,高喊一声起灵,走在灵柩之前,真正成了侯赢这位可敬老人的孝子贤孙。 侯赢,墨门优秀的墨者,久经考验的墨门弟子,卓越的墨门领导者,墨门弟子心中伟大的父亲,结束了他光辉的一生,终于可以长眠安息了。 侯赢入土后,鲁勾践将四处溜达欣赏此地风光的秦梦拖到了鲁仲连跟前。秦梦这才注意到,墨门弟子济济一堂在此次聚集,看来是要开会。由于坐就是跪,秦梦也没有看出有何异样。 鲁勾践首先跪地两手拱手向秦梦作揖道:“请受墨门众弟子一拜!”而后鲁勾践二话不说从腰间拔出匕首来,握紧拳头,捋起衣袖,便在手臂上划了一道,接着血便滴滴答答的流了下来,而后鲁勾践喊道:“秦子救我墨门大义,众兄弟只能以命来报!” 这话说得让秦梦觉得他这是要割腕自杀。秦梦当即上前,去压他的伤口。让秦梦虚惊一场,鲁勾践的一刀没有划到动脉上。然而就在这时候,身后黑压压一片墨门弟子一起高呼:“无以为报,唯有以身来报!” 歇斯底里的报效尽忠呼喊响彻山林,墨门弟子手腕上不断淌出的鲜红的血液,还有他们视死如归的表情,都令秦梦有些眼晕,一时也不知如何回应了。 鲁仲连起身将秦梦拉到跟前,说道:“今日我尚黑和宗师墨门所有弟子,都已经歃血发誓,从此以后秦子就是我墨门的第十二任大巨子!” 而后地上跪着的鲁勾践带头喊道:“秦子巨子两次出手救我墨门于危难之间,这些时日与秦子朝夕相处,勾践是信了,秦子定有天人相助,必是文昌星君下凡。巨子之位当之无愧!” 秦梦回望鲁勾践,只见齐齐而坐的三四百墨门弟子,悉数伏地举手跪拜,这种视觉冲击不亚于爆炸引发的气浪,秦梦清醒的意识一时竟飘飘然了。 手底下若有如此多的死士追随,那自己岂不真成了黑道大哥了,到时强掳个民女,以势打个看不顺眼的人,昔日里的妄念都能实现。秦梦转念一想,又觉得那样做,似乎太没品味,应该升级,去绑架七国诸侯,让他们把压榨庶民百姓的钱财掏出来当赎金,或者抢他们的老婆,若这样做那才叫过瘾。 秦梦心神驰骋天外,愣愣发呆。 鲁仲连拍了拍秦梦肩膀说道:“你曾外公生前就希望墨门能有你这样的才俊,希望秦子莫要推辞。老夫知道你志向高远,老朽之意也不是立马给你重担,老朽不才还能活个几年才会去填沟壑,到时才会劳顿你。今日墨门众弟子之举就是表达他们对你救命之恩的一片心意!” 做墨门未来接班人,这个倒不错!如今自己已和墨门有着脱不开的干系,墨门底细也基本了解,干得也并非劫财越货的黑道买卖。墨门干得都是圣人之事! 秦梦思索过后便下了决心,当就当!反正墨门还有鲁仲连顶着呢?侯赢都活了八十多,鲁仲连想必也会是长命吧?在墨门挂一个名誉巨子的身份,其实也很是风光的! 不过按照潜规则得推让三次才能当这个墨门的未来接班人。 秦梦深谙虚伪之道,连续推辞三次,鲁勾践和众弟子三次伏地跪拜请求,秦梦看得戏码做足了,清清嗓子说道:“小子何德何能,让众位兄长前辈如此抬爱,当不当这个巨子,墨门都是我的家!既然连子前辈执意如此,小子就再孝顺一次,就应了连子前辈的意!” 鲁仲连见到秦梦应允很是高兴,鲁勾践更是恭敬有加的递上匕首。 秦梦明白其意,便也捋开衣袖,闭着眼在小胳膊上轻轻一划,咬着牙,睁眼一看没流血!又鼓起勇气来了一下,结果一阵疼痛,血才算流了下来。 秦梦早就知道这是墨者的入门仪式:杀身流血,融入大地,滋养厚土,承载生灵万民。 第四百零四章 殊途同归 墨门是一个冷酷的组织,他们自己吃苦克苦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再穷的组织,蒲团坐垫也应有的吧?而墨门就是奇葩,就鲁仲连屁股底下坐了一个,其他众弟子都是席地而坐。这已是十一月的寒冬,秦梦真不知屁股下面是怎样的一种凉爽。 还好,鲁仲连要将蒲团让给秦梦来做,这让秦梦很是感动。 鲁仲连似乎看出了秦梦之意,说道:“墨门克己,墨者拒绝一切虚华之物,只有在艰苦中生长出来,才能担负起兼爱众生的大义,老朽年纪大了,才坐上这蒲团的,年轻时我和他们一样,都以吃苦为乐!请不要见怪!秦子为人一视同仁,这点令老朽都自愧不如!” 秦梦连忙再次拱手感谢鲁仲连夸赞,“巨子抬爱!哪里?哪里?都是穷苦之人出身!见人思己,活着都不容易!” 鲁仲连向秦梦点点头,而后对下面一众墨门弟子说道:“天气寒冷,不宜久坐,各自下去,自行其是吧!” 众弟子看似丝毫没觉地上冰冷,更无急于起身离开者,只听众墨门弟子齐声高呼三声:“兼爱非攻,匡扶大义,墨门之责!”而后才依照先后顺序有条不紊向鲁仲连和秦梦拱手告辞离去。 墨门铁一般严格的纪律,故意吃苦磨练意志,还有那语录般的口号,让秦梦觉得很有压迫感,怀疑自己这么一个散漫随性吃不了苦的人,若是日后接替了鲁仲连的巨子,估计墨门恐怕就成儒门了吧? 山上只剩秦梦和鲁仲连两人,巨子鲁仲连说道:“墨门有难,秦子千里迢迢奔驰而来,这份大恩,墨门是无论如何是报答不清的!日后老夫哪都不去了,在这里为恩师守灵。秦子虽只是一个少年,但在为人处世上,着实令老夫佩服,这是真心话,绝非客套之言。 昔日恩师巨子认你为曾外孙,只是想和你多多亲近,没想秦子颇重情谊,竟和墨门结下了这份深厚情谊。老夫当初在濮阳寒泉冈和恩师夜谈推举你,万万没想到无意中为墨门找了一颗大大的福星。若没有你,不知墨门如今会怎么样,老夫不敢想啊!” 鲁仲连临别之言都是对秦梦的感谢。墨门大难已解,明日就是秦梦的归期。 鲁仲连背着手远眺那遍野的枯枝败叶,回头吟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老夫自听你说过这话,时时品味,越发觉得深刻!难道我墨门的主张丝毫改变不了这个世道吗?” 在秦梦的眼中,鲁仲连此时不是一个墨家而是一个哲学家。 墨门理念与人性格格不入,能存活这么长时间,已属难得。如今也快要走向了末路,这次没有覆灭,那是运气好!随着天下归于统一,儒家当道,墨家理念也只能在故纸堆里寻找了。 秦梦本想和鲁仲连深刻的探讨一番墨门的未来,这时有墨门弟子过来,给鲁仲连递上了一块黄金牌子! 这是拜访鲁仲连的名帖,也只有土豪级的人物才能用得起黄金打造的名帖。 秦梦脱口而出问道:“连子前辈,莫非是吕不韦上门兴师问罪来了!” 秦梦饶邑此行确实将吕不韦坑的不行,硬生生破坏了他的乱赵之策,吞没了人家接近五千金的家财,不知吕不韦心中当是如何恼怒,秦梦并未公开身份,但种种迹象加之秦人发达的情报网,吕不韦必是猜到了几分! 鲁仲连正色说道:“秦子不用怕,吕不韦不敢对你怎样?他也曾是我墨门弟子,他是明白墨门为兄弟报仇不死不休的道理!” 鲁仲连此话一出不亚于扔了一颗炸弹,让秦梦目瞪口呆。 吕不韦是个大商人,最善于投机倒把,墨门势力遍布天下。他不可能与墨门没有接触。青年时期的吕不韦最喜欢结交天下贤才,自然其中就有墨门弟子,不过当时吕不韦人微言轻,被鲁仲连忽略了。后来随着生意越做越大,受不了墨门的约束,便就隐退了。 不过这段人生经历,令他受益匪浅。当年邯郸被围,吕不韦和公子子异能逃出邯郸,那是走了墨门的关系。当时墨门巨子侯赢在大梁夷门当门吏,就足见墨门对门吏这一岗位的重视程度,同样道理赵国门吏也有墨门安插的墨门弟子。也只有墨门敢以五百金的交易放走秦王质子,换一个没有背景的门吏,纵使给一万金,也没人敢干这灭三族的事情! 秦梦陪同鲁仲连走下山坡,来到草庐旁,便见到了站立寒风中的吕不韦。 别管怎样,来者是客,这迎客之礼之礼还是要讲的,秦梦代鲁仲连向吕不韦见礼说道:“小子见过吕公,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吕不韦不温不火还是一副笑脸,见到秦梦他那张倭瓜脸更是灿烂。 吕不韦收敛笑容换做肃穆之态对鲁仲连一躬到地,说道“听闻巨子出殡,不韦前来吊念,不想路途难走耽误了时辰,晚辈施礼,请巨子见谅!” 鲁仲连说道:“万户侯,大驾光临,令小老儿受宠若惊,怎敢受你晚辈大礼!小老儿不敢当!巨子为天下苍生而死,你却为功名祸害天下苍生,你不觉得这种吊祭很是可笑吗?” 吕不韦似乎也意料到了诘问,侧眼看了秦梦一眼,而后更是恭敬在拱手施礼,对鲁仲连说道:“连子前辈教训的极是,不韦曾是墨门弟子,如今虽不在门中,但也以墨门为荣。不韦如今虽得高位,却不敢忘本,不韦也曾是天下苍生一员,诸侯之间纵横捭阖,人如草芥,非是不韦小小人物所能左右的! 其实吕不韦心和墨者是一样的,只不过是选择的路不一样而已。不韦出身更是低贱,当然知道百姓苦难深重,虽为功名想着为秦王完成独霸天下的大业,其实目的也是想让天下太平!诸侯如若都听令秦王,那天下不知会少多少征伐,又有多少百姓免于战乱呢?” 这番言谈举止,秦梦觉得确实难为吕不韦了,这么大的人物,在鲁仲连跟前就像是个孙子! 吕不韦牙尖嘴利,如此一席话说来,倒让鲁仲连陷入了深思,毕竟大家都不是生活在理想中,鲁仲连这么智慧的人不会没有思考过吕不韦所言。鲁仲连手捻须髯良久,终于开口说道:“秦相若是这样想,也不枉曾是我墨门的弟子!” 吕不韦一见鲁仲连态度缓和,更是热情备至的贴上前来,接着说道:“不韦也是致力于为天下苍生谋福利,只是和墨门殊途同归而已,天下大事不韦做不了主,但眼前饶邑之事却能做得主让万民安居,不知连子前辈和在下有没有兴趣谈一谈啊!” 第四百零五章 裸奔 鲁仲连眼睛一亮,故作惊讶之态噢了声,表示愿听吕不韦详言。 如今饶邑方圆百里之地上,墨门成了当之无愧的无冕之王。墨者在百姓心目中就是他们的再生父母,领头大哥。若想在这片地盘上站稳脚跟,需要恭敬的过来拜山头。吕不韦此来是有求墨门,他想在东海之滨驻军修城, 吕不韦看出了鲁仲连的不悦连忙解释道:“巨子莫要误会,在下修城只是为了方便我吕家商船在此补给,为的是去燕北辽东朝鲜之地远航行商,除此之外别无它意。” 吕不韦说完向身后的随从招手,那仆役上前将手中托着的精致大木匣子放在地上,而后打开便拎出了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头。 这一幕秦梦看了有些心慌,一头乱蓬蓬沾满血污的发髻配上一张狰狞的大脸,脖颈处还耷拉着一块肉皮。这人虽死,五官变形,但谁都能认的出来就是傅豹的头颅。 鲁仲连对此毫不惊讶,只是看了一眼,又再次用他老辣的双眼盯在了吕不韦的脸上。 吕不韦风淡云轻的说道:“巨子先公遭此贼暗算才被围困,今日我替墨门取了他的首级,算作不韦此来吊念的一片诚心。不韦虽不才但也代表秦国相国,若是在此修城,燕齐赵三家自然不会在此大兴刀兵,如此一来饶邑之地岂不太平,百姓也就安居了,那么饶邑真正就成了饶安!” 鲁仲连手捻须髯,轻轻地点点头,单手礼让,示意吕不韦上山祭拜侯赢,后面墨门兄弟高呼道:“吕公前来吊唁,里面有请!” 吕不韦上山去后,秦梦问鲁仲连道:“连子前辈难道容忍了吕不韦安下的这颗钉子?” 鲁仲连叹道;“不忍还能怎样?傅豹的千余骑兵,本来已到山穷水尽之地,谁知为吕不韦横插一截给收编了,都是老夫的失策啊!” 秦梦看出了鲁仲连有些懊恼,便安慰道:“连子前辈没有痛击那千余骑兵只是不想多造杀孽。那些都是亡命之徒,若是硬拼,只能损伤我们实力。让吕不韦捡去就捡起吧,正如他说的,各国忌讳秦国也不敢擅自行事的,对饶邑百姓也算造福!再说咱们皮城这边有大河相隔,若再起刀兵,百姓可到我们这里来啊!” 鲁仲连点点头,轻轻吐了口气道:“也只能如此了,不过有吕不韦在,总是一隐患啊!” 吕不韦吊唁完毕后,客套寒暄了几句,便向鲁仲连告辞。 秦梦相送吕不韦,吕不韦笑了,秦梦也笑了,两人似乎是多年不见的朋友,惺惺相惜,彼此相视而笑。 吕不韦无奈的摇摇头说道:“秦子应知老夫前来拜见连子前辈绝不是为了筑城驻兵这点破事!老夫前来只是为了见秦子!老夫让你黑了一刀,美人被掳,钱财被劫,就连策划了许久的饶邑之事都让你搅黄了。老夫若是回国必受大王责难,不仅老夫声誉受损,就连长公子正继承太子之位都要受你的影响!” 吕不韦越说语速越快,表情越凝重,那张带笑的倭瓜脸也绷了起来,看得出来他这心里真是苦! 饶邑这个荒凉之地,距离秦国咸阳两千里远,发生的事情竟会影响赵正继任秦国太子,秦梦突然意识到,事情严重了,莫不会历史让自己无意之中改变了? 秦梦沉思,吕不韦还以为秦梦欲要生气,便又转换了语气说道:“事情过去了就算了,其实当初在安阳时,老夫就有计划,只不过未给你透露,想着有意难为你一下,谁知让老夫弄巧成拙。 我吕不韦素来爱才,像墨门之士,我都敬重有加,希望能为我所用!老夫本打算来到齐国之后,亲自前往饶邑,将墨门弟子悉数为你解救出来,让你小子承老夫一份人情,不想你神龙见首不见尾,竟能逃出我密不透风的安阳城!一人之力解救了墨门!” 吕不韦说话,语气诚挚,眼神灼灼,给人无限的亲近之感,秦梦若不是多次领教他这口蜜腹剑的绝招,恐怕就为他所骗了。 秦梦跳出吕不韦渲染出来的氛围,嘿嘿笑道:“吕公,秦相,你可不要血口喷人啊!你当初将我囚禁可是想让我成为魏王朝廷争斗的冤大头。当时我苦苦哀求,你都不放我出来。幸亏上天护佑,我才逃出你们魔窟,及时来到饶邑才救下我的一众墨门兄弟!而今你却大言不惭的说我坏了你的大事,劫了你的财货,你扪心自问,说这话理亏吗?” 不出秦梦所料的是。吕不韦招牌式的无赖笑脸又来了,“秦子,大宗伯,好了……不韦,服了你了!咱们不计较此事,若是秦子缺钱花,我那五千金就拿去用吧……” 秦梦得理不饶人,立即反驳道:“吕公可是位高权重之人,不能欺负一个小孩子吧!你见我哪只手拿你五千金了!” 吕不韦哈哈笑过,郑重说道:“我哪只眼都未看到你!而是我的鼻子闻出了你!” 秦梦颇感意外,吕不韦接着说道:“老夫早就关注你,爱你满身机灵,你所做很多事老夫都看在眼里,自然明白其中端倪,只是老夫不说透而已。就比如你在崔邑所用凤茄花之类的迷魂香,老夫着你道之后,第一念头就想到事情是你所为,天下善用此等毒物之人非你莫属?” 一下子让人点出了死穴,秦梦心中有些慌乱。可不是?崔邑所燃的大量风茄花所制的迷魂香为了让护卫吕不韦的彪悍秦人甲士失去行动力。这些迷魂香是在赖邑的时从夜郎国祥轲手中购得。秦梦想不明白,吕不韦为何能知道呢? 吕不韦看出了秦梦惊讶之意,放肆的说道:“你小子以为出身世家的医者不懂风茄花之毒,老夫就不懂了!想想你在齐王宫内为齐太后解除病患,也是用了此药,不过提取方法不一样而已!你小子还被人称作扁鹊在世,你不觉汗颜吗?这些老夫都懂,不去揭露你,只想给你留些美名。老夫接触凤茄花时,你还是撒尿和泥的娃娃,你小子若不信就去问问朱万,看他当年为何被鲁人囚禁的?” 秦梦听闻后背不由冒出了冷汗,原来破绽是自己引以为傲的蒙汗药。自以为天下人不如自己见识广博,更是感觉良好的炫耀,这犹如出门忘穿衣服在街上裸奔,真是羞愧死人了! 吕不韦感意气风发的接着说道:“老夫在崔邑馆舍两月不到两次被劫,简直平生第一大耻辱,当时老夫就知道是你所为,你小子只是阴我了这一把,并非要置我于死地,这点很令老夫感动。能从老夫手中劫走财物也算你的本事!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吕不韦再上前一步诚挚无比的拉住秦梦小手,以咄咄逼人之势问道:“金子就算送你了,咱们恩怨也一笔勾销,日后依然是朋友。老夫就想知道,是谁将你从安阳城放出来的?” 第四百零六章 第三种势力 是谁?秦梦也很想知道问题的答案。 这些日子秦梦脑中就思索了两件事,一是如何解救墨门,二是谁在安阳帮了自己。 安阳城那是一座密不透风,固若金汤的堡垒,就连鲁望这等墨门隐者都无法潜入,然而最坚固的堡垒往往都是从内部先被攻破。秦梦逃出安阳城时,起初还以为是运气使然,后来有人故意去掉箱锁暗示自己逃跑,秦梦这才明白是有人暗中相助。 那么谁是安阳城里的间细呢?安阳城内,认识秦梦的没几人,其中有龙阳君主仆两人,但那是死敌,绝不会出手相助的。 秦梦想来想去,最后将猜疑锁定在了蔡泽身上。 蔡泽是一个历史传奇人物,一度做过秦人相国,号为纲成君。 史记记载:蔡泽相秦数月,人或恶之,惧诛,乃谢病归相印,号为纲成君。居秦十馀年,事昭王、孝文王、庄襄王。卒事始皇帝,为秦使於燕,三年而燕使太子丹入质於秦。 凡有地者,皆曰君。封君名字称谓一般就是封地所在。而纲成之地在燕赵交界之处,即后世张家口之地。要等秦始皇灭了燕赵之后,纲成之地才能归秦国所有,很显然纲成君这个封君自然不是秦王所封,不是秦王所封自然就是燕王所封。 在列国征伐中,这种走穴式的政客比比皆是,张仪为秦人立下了汗马功劳,最后还不是死在了魏国。蔡泽虽被史家冠以了秦相的帽子,其实还是燕人,家乡之地必有留守的世代宗族,一旦涉及到故国之利时,必然会偏向故国。 秦梦在安阳和吕不韦交谈时,就已经觉察出吕不韦对蔡泽有了几分猜忌之意,再加上饶邑风波受害方是燕国,秦梦就更确定出手相助之人便是蔡泽。 这些时日净和这些老奸巨猾的政客玩心眼了,秦梦总结出了一个经验,要保命必先以恶意揣测他们心思,蔡泽更是资深政客。不知他是出于嫉妒吕不韦当权,还是暗里为燕王效力才放了自己一马? 秦梦终于明白吕不韦不惜以身犯险来此吊唁侯赢的真正目的了。 秦梦笑了笑说道:“吕公,你问小子这问题,你以为我会回答吗?若说了岂不成了无信无义之人了吗?不说吕公看不起我,就连我自己也会看不起我自己的!” 吕不韦狡黠的笑了;“既然你要讲义,那我们就从义说起。秦子之命可是当初公子正所救?”秦梦不解其意,便也点头说道;“正是,当初若不是公子正发现小子将要沉入洪涛之中,恐怕小命早已不保!” 吕不韦接着说道:“说得好!既然公子正对秦子有大恩,那么想要追杀公子正之人必定就是死仇了?”秦梦再次点头。 吕不韦恳切的说道:“那老夫就不和你绕圈子了,当初老夫和秦王商量秘密护送公子和王后返回咸阳时,就是在安阳大营中招募的护卫甲士,当时都怪老夫没有用心以致事情不严,才让公子深陷绝境的。其中老夫怀疑间细就在安阳大营中! 那么此次这个间细故意放你出来,所图就是想借你来扰乱我在饶邑的谋划,我若失败,必定会危机秦王在国中的声誉,同时也连累了公子正继立太子位!秦子你如此通达智慧,自然明白此中真意,老夫就想知道那人是谁?好早作防备,挖出幕后真凶,确保公子正安危!” 是啊!秦梦突然也意识到这个问题,难道蔡泽是公子子傒的人? 极有可能!公子子傒其母是燕王女,蔡泽又是燕国人,蔡泽很有可能早就投奔了公子子傒,抑或者前来秦国就是冲着公子子傒来的!但世事难料,公子子傒很有可能成为秦王,但不幸却被公子子异顶替了,公子子傒一班幕僚门客也就失势,想必蔡泽的如意盘算也就落空了! 秦梦心中也有疑虑,以吕不韦的能力怎么到了今日还未查出公子子傒就是幕后黑手呢?公子子傒未死,赵正就一直有性命之忧。 秦梦不确定自己穿越会不会改变历史,内心里也不希望历史有所偏差!因为秦梦害怕孤独,一个熟悉的历史进程,多少能给自己这么一个孤独穿越者带来一些慰藉! 秦梦不希望赵正有什么闪失,便也就顺了吕不韦之意,说道:“此事小子也觉得蹊跷,我安阳混出来也是稀里糊涂之举……” 秦梦只详说那日的经过,并无透露自己的猜测。 吕不韦手捻须髯,迷着眼睛,似在深思,从头到尾除了嗯哈并无一句言外之话。 以吕不韦的智慧,必然能猜测出十有八九。秦梦不会放过这个试探吕不韦的机会,问道:“吕公,可觉得谁最有嫌疑?欲要置公子死地之人到底是什么人?” 吕不韦苦笑道:“难啊!老夫苦苦追查这大半年来,其中三方势力最值得怀疑,而以老夫的实力,这三方势力都难以撼动!秦子还是不知为妙,小心引来杀身之祸。 秦子莫看老夫平日里风光无限,其实苦不堪言,根基尚浅,做什么都有桎梏!想在这千里之遥的饶邑有番作为,还不成想让你小子给悉数破坏了!不过欣慰的是,知道你秦子是老夫的朋友是公子正的朋友,这就足够了!就当此次失败是老夫做生意砸了,赔了!” 吕不韦眉头上一叠褶子,以及那比哭还难看的笑,沧桑的俨然和平时判若两人。 秦梦惊讶于时代骄子吕不韦竟会苦逼成这种模样,更没想到秦国国内有三种势力,就连吕不韦这个相国都无法撼动!除了公子子傒,公子成蟜,难道还存在第三种要公子赵正小命的势力吗?秦梦思量,不禁吐了口寒气,幸亏自己没有去秦国,否则死的连骨头渣都寻不着! 吕不韦长叹一口气,拱拱手道:“老夫得告辞了!安阳城中的墨门隐者,请秦子放心,老夫已派人前去知会了麃公,不几日就会礼送出城!” 吕不韦转身上了马车,独留秦梦怔怔发愣。 秦梦望着吕不韦的马车,心中倒有些怅然若失,今日竟觉吕不韦有几分可爱,几分可怜,几分不易! 秦梦回过神儿来,喊道:“吕公保重,来日方长,带小子向公子问好!” 吕不韦从车中探出头来,向秦梦咧了咧嘴,算是回应,而后车马疾驰,不大一会便隐没在了黄沙里。 第四百零七章 使诈十八式 五千金那不是小数目,还以为吕不韦会费尽心思的追回,没想到他如此慷慨大方。刚开始秦梦还忌惮于他的势大,故而一直留着不敢大花这些金子,想着有朝一日他追得急迫,就还他了!今日吕不韦此举,竟让秦梦觉得欠了他一份人情似的。 既然吕不韦不予追究,秦梦这心里便踏实了下来。 这两日更多的百姓得知了傅豹覆灭的消息,他们从沼泽之中,从山林之间,从荒原之上,从沟壑之里纷纷走出来,来到墨门在河南河北两岸设立的粥铺寻求救济。船上运来的粮食早就告罄了,只剩硬邦邦的金子。 夕阳如血,普洒大地,大河之上,波光粼粼。 秦梦看着一箱箱金子被人抬走,这心里着实有些不舍!谁让他顶了墨门先巨子侯赢曾外孙的名头,想得一个孝义的名声,就必须完成先人未尽的伟大慈善事业! 秦梦长叹道:“财聚则民散,财散则民聚!这钱花出去才是自己的!”崔广听闻一旁嘿嘿笑道:“没想到小师叔还颇精通孔儒之学啊!实在令老崔惊讶之极啊!” 秦梦只是有感而发的装逼之言,怎和孔圣人扯上了关系?秦梦对崔广之言很是不解! 崔广摇头晃脑吟诵道:“曾子曰:是故君子先慎乎德。有德此有人,有人此有土,有土此有财,有财此有用,德者,本也;财者,末也。外本内末,争民施夺,是故财聚则民散,财散则民聚。” 经崔广这一提醒秦梦才想起‘财聚民散财散民聚’这八字出自四书《大学》一文。可不是这么精辟之言其实是孔儒圣人所言!崔广读的铿锵有律,一时间竟勾起了秦梦重温四书五经去体味里面仁义大道的念头。 秦梦终于体会到儒家先贤为何特别推崇尧舜那个时代了:因为他们向往那一箪食一瓢饮的美好生活! 滔滔河水之声似乎万马嘶鸣,两岸百姓携家带口困苦不堪,大地萧条一片,秦梦凭栏远眺,不免有些感伤,怅然叹道:“活一个人真难!” 船下撑着小船刚要靠岸的仓海君,笑嘻嘻抬头喊道:“秦子,你这是在说谁啊?” 仓海君回来了,秦梦心中顿时欢喜了起来,看表情仓海君一定是得手了!只是不知道匆匆传习给他的诈骗十八式,效果威力如何? 仓海君拐着腿,连滚带爬来到了秦梦跟前,笑容满面说道:“秦子啊,你有这使诈十八式,何愁活一个人真难啊!在下按你所言,一一施展开来,如今那司马胜已经倾家荡产了!” 崔广很是好奇,便也挤过来听仓海君详述经过。仓海君见他来,便不讲了,嘿嘿笑道:“不讲了,使诈十八式绝对妙不可言!每一招式都掐准人心所思!若是习得必会感叹孙子兵法不过如此!使诈十八式最绝之处就在于本身就是一个诈!” 崔广哪能经得起这般诱惑,连忙恳求秦梦道;“小师叔,昨日我真不该小气,你看我昨日也答应了你!就此算了吧!就传授给我使诈十八式吧!” 崔广最大的长处就是脸皮厚,能屈能伸,他就是张狗皮膏药,你还真拿他没办法!秦梦笑了,伸出一手来翻了一翻,说道:“想听拿钱,一招十金,一共一百八十金!” 崔广瞪着大小眼故作痛心之态,一跺脚说道:“一百八就一百八,我出了!”仓海君在一旁笑得花枝乱颤:“老崔,你会后悔的,没听我说吗?使诈十八式本身就是一个诈!” 昨日秦梦以百金的代价向崔广索买了一页他祖传的太公兵法,而后依据羡门高所授修陵建墓要领,划出了一副复杂无比的陵墓兆域图,今日一早便交给了仓海君,让他前去饶邑行骗司马胜! 司马胜迫于安平君之势,收容了中山几千遗民,日子苦不堪言,饶邑城中剩余不多的存粮就将吃完!中山王孙中山复就是他所立的傀儡,但却为世人当真了,司马胜也只能在外人面前谨守君臣之道。还有那个东胡使者更是他的坐上宾,整日吃喝饮宴,令他不堪重负! 听闻仓海君前来拜访,司马胜喜出望外,还隆重接待了仓海君。 仓海君来者不善,气势汹汹是向司马胜要老婆来了,仓海君那胡人婢女一个不留神就消失了踪影,自然怀疑司马胜所为。 司马胜哭笑不得,他这几日焦头烂额,哪里还有闲心惦记着臧卓娅。 仓海君怒道:“我待那女子好,那女子也真心对我,她身上还有我的骨血,你若是真掳了她就明说,不就想要什么秘图吗?我给!”仓海君从怀中,掏出那边角毛糙无比的羊皮卷,啪的一声摔在了司马胜眼前。 仓海君向秦梦描述,当时司马胜的眼珠都要掉了出来! 仓海君也就只容司马胜看一眼,而后便将羊皮卷收入了怀中。从这一眼之后,司马胜便如孙子见到爷爷般缠上了仓海君。 使诈第一式愿者上钩已然成功。仓海君便开始了第二式反客为主,司马胜不知经过多少次哀求,仓海君才相信了司马胜没有掳掠臧卓娅之言。 接下来时第三式欲擒故纵,司马胜和仓海君称兄道弟,将自己新采集过来的一帮美人让仓海君过目,若是喜欢,取去就是。就这样仓海君才不情不愿的坐了下来。 第四式半推半就。司马胜要和仓海君商量共同寻找宝藏,藏宝秘图只是一些条条框框,圆圈三角的一些符号,并无明显字迹,但司马胜说能琢磨出其意,希望事成之后五五分账。 第五式金蝉脱壳,仓海君心动了,但也犹豫了,他不愿前去赵地,因为头一天进饶邑城就暴露了身份,未完成赵王交给的差事,害怕去了赵地被赵王发现,小命不保!仓海君接着便反悔,不想要什么所谓宝藏,只想要自己女人!说着就要向司马胜告辞! 司马胜当即就急了,主动提出愿用财货土地换取仓海君手上藏宝秘图。使诈第六式愿者再一次上钩,接下来七八九十式就是重复前面几式。等到了第十一式见好就收,仓海君才总算答应了司马胜的要求,愿意用秘图去换财货土地!接下来六式便是一个意思,什么诱敌深入,步步跟进,得寸进尺,树上开花,舐糠及米了。 等司马胜将身上钱财以及刚拥有的饶邑之地全部押上欲换仓海君手上藏宝秘图时,仓海君便使用了最后一式迅雷不及掩耳之式,找来了安平君当中间人,毫不犹豫便将此事定了下来! 崔广听完仓海君讲述完,当场差点气晕,大骂秦梦使诈十八式里面掺水了,最多八九式,只值八九十金!引得秦梦和仓海君轰然大笑。 第四百零八章 中山王的宝藏 秦梦在大笑中艰难挤出一句话:“这怨不得谁?谁让你愿意上钩?没听到仓海君提醒你,使诈十八式本身就是一个诈吗?” 秦梦说罢又和仓海君肆无忌惮的笑了起来! 崔广不怒反乐,从怀中掏出他那不知传了几世的羊皮卷,向秦梦和仓海君炫耀道:“不就一百八十金吗,我出了!不过日后我这太公兵法可就涨价了,一页五百金了!”秦梦和仓海君听罢,脸上笑容顿时僵住了! 秦梦笑着打圆场说道:“老崔你岂能当真,不过一玩笑而已!” 崔广见两人反应,顿时得意了起来,便也故作豪迈之态,仰天长笑! 三人都是走一步看三步之人,今日行骗司马胜大获全胜,让他们看到了行骗这一行当大有钱途!而崔广手中那古朴沧桑的羊皮卷无意是取信于人最好的道具。崔广想到了,秦梦也想到了,仓海君也想到了。 三人相视一笑,一起凭栏仰天哈哈大笑。 司马胜能上钩,并非仓海君行骗技艺多么高超!而是因为中山宝藏诱惑实在太大! 中山王的宝藏不仅是一个传说!更是一个传奇! 白狄这个民族,他无意中闯入了华夏大家庭里,接着便被四处围剿。生于孤独忧患之中,钱财便是他最大的慰藉,白狄中山之国素有储蓄以防祸患的传统。这也是中山国数次遭受重创而后很快恢复过来的最大凭借。就连一百五十前中山国都被魏文候所占,中山桓公也能奇迹的复国。 正是因为白狄的这个民族特性,燕赵之地百姓口中便胜传中山王室拥有一个巨大宝藏洞,里面流光溢彩,到处都是珠宝玉石,金铜堆砌如山,稀世珍宝数不胜数,那是中山国数代积累的财富,谁能拥有,谁就有了富可敌国的实力!末代中山王,国破不死而被囚禁,那是因为赵国想从他的口中得到宝藏所在。 这些百姓传言秦梦自然是不信的,秦梦也曾向问臧卓娅求证过。臧卓娅也是从别人口中听的这些传说,但却从未听父亲和祖母提起过,更不知道宝藏之所在。 司马胜没有杀尽中山王孙一家独留臧卓娅一命,皆因她奶奶被杀前说了一句话:“孙儿死也不能告知这家贼藏宝之所在!” 就因这一句话,司马胜所举屠刀便放了下来,臧卓娅才幸免遇难,日后才有逃脱的机会。 秦梦很是佩服老夫人的机敏,只凭一句话就保住了孙女的命,真是了不起啊! 古今中外不知流传了多少令人热血贲张的宝藏传说,然而真有其事者有几?寻宝就是老天戏耍世人的一种游戏,但还总是有大批自以为绝顶聪明的人前赴后继孜孜不倦的去追寻。 都是老掉牙的招数,秦梦自然不会去寻找这虚无缥缈的所谓中山王宝藏,不过秦梦倒很有兴趣看着别人不知疲倦的去寻宝!也很是期待司马胜后续命运的发展。 臧卓娅和司马胜仇深似海,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那不是一刀杀了他就能解恨的!秦梦为臧卓娅谋划的复仇计划,那是杀人不见血的毒计!作为中山王孙的臧卓娅对秦梦的贴心关怀很是满意,这两日眼中总是充满了感激的目光。 崔广很是不解:“为何小师叔要将宝藏所在地定在赵国信都西二十里处呢?” 秦梦看看仓海君而后说道:“我当初想着定在中人城西二十里处,后听仓海君所言才改在了信都!司马胜不是一般世人,自然熟悉中山掌故,中山王的宝藏在信都更为可信!” 中人城乃中山国国都所在,在后世的河北灵寿平山之地。信都乃赵国别都,也就是后世邢台之地。 秦梦只知后世发掘出来的中山王大墓在河北平山,却不知前期中山国的陵墓在何地。中山宝藏的传说在世间流传了三百多年,自然不会在中山桓公定都的中人城之地,而应向前推移,三百年前中山国在什么地方?邢台! 四百年前,邢侯搏戎,而后邢候被卫国所灭,而卫国差点又被白狄所灭,自然三百年前白狄疆域当覆盖了邢国。而如今的赵地信都西正有以前留存的大量古墓葬群。秦梦便听从了仓海君的建议,将宝藏所在地定在信都西二十里处的古墓群里,确实再合适不过! 仓海君并不是历史知识渊博,而是因为这里是他的祖籍,邢地本就是殷商王畿之地。祖先箕子曾在这里谋求复国,结果复辟未遂,只好远走朝鲜。 秦梦知道仓海君所指箕子复国其实就是周初的三监之乱。三监乃邶,鄘,卫之地,武庚复国,管蔡叛乱,周公东征,诛武庚,杀管叔而放蔡叔,废霍叔为庶民,三监之乱平。 秦梦真没想到箕子出走朝鲜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么孔子言,箕子为周之奴便有失公允了。 “虽说宝藏是我们杜撰出来的,若司马胜真要是走了狗屎运,挖到殉葬品多不胜数的王侯的大墓怎么办?”崔广对此疑问道。 仓海君微笑道:“世人平时所见的大墓早就不剩什么东西了,因为根本轮不到盗墓贼去挖,自家破落子孙早就下手了!” 秦梦想想也对,饭都吃不上了,自然就会惦记上自家祖宗的陵墓。看来老曹的摸金校尉并非盗墓的祖宗。 秦梦还真有些后怕,幸亏没有将宝藏地址标在中人城,若歪打正着让世人发觉中山王陵所在,岂不给后世留下很多遗憾? 秦梦接话道:“司马胜若真是运气极佳,挖到大量宝贝,我们三个聪明人岂不要哭晕在了茅厕?” 崔广白秦梦一眼道:“小师叔遇上伤心事都要去茅厕哭一遭,老崔真是搞不懂!” 秦梦听罢哑然失笑。 仓海君道:“你小师叔对此早有预料,接下来我们要再买你一张破羊皮,再画一张宝藏秘图来,还要设计卖给赵王!若是司马胜真有好运,将让他们两家去抢吧!” 崔广下意识的捂紧胸口藏着的太公兵法,伸出一把手,五个指头,嘿嘿笑道:“五百金一张……” 崔广还未说完,便被秦梦和仓海君联手摁倒在了船板上,趁机从他怀中掏出了那卷破烂不堪的太公兵法! 第四百零九章 可爱的宋人 三人都非重利之人,只是图一乐耳。 谁知这一乐竟出事了。 明日就将起船回去,左清尤为兴奋,疯疯癫癫带领臧卓娅和盖倩,不等秦梦和崔广仓海君商量完大事,便上前要将秦梦掳进船舱。 崔广叹道:“小师叔哪都好!就是见不得女人,再宠她们,这三个女子就要骑到男人头上了!” 左清狠狠剜了崔广一眼,盖倩更是毒辣,将腰间剑柄正了正,不偏不倚正好戳到崔广膝弯处,崔广不由自主便单腿跪倒了。一旁的仓海君一脸苦大仇深之色,但面对三个恶婆娘最终也未敢吱声!他俩只能眼睁睁看着左清盖倩臧卓娅三个妖孽将秦梦拖进了船舱里。 秦梦还以为三人要让他品鉴今日穿戴,谁知刚要张口便被盖倩反手拧住了胳膊,疼的秦梦吱呀乱叫。 这两日来,岸上一派热火朝天的大建设,但怎么都遮挡不住三个彩衣飘飘美丽女子的风头。这都因为船上那满满一箱子郑姬的衣饰时。 三人惊叹于衣服的华美,自然不能抵挡穿上一穿的诱惑,有的衣裳上身确实衬人,但大多郑姬的衣物还是太过暴露,三人怎么都没有勇气穿出去,但心中痒痒还是想穿一穿让人看一看。 因此秦梦就成了唯一的观众,被三个美人时不时掳进船舱来,逼迫着看她们的时装秀,还要品评好坏。答得满意,就会赏一个香吻,答得不好,便是一顿咯吱!秦梦苦不堪言,但又乐在其中。 左清就是她们的大姐大,见秦梦表情夸张,还以为盖倩不知轻重拧疼了秦梦,便示意盖倩下手轻些。 左清一脸坏笑来到秦梦跟前,轻轻摸了摸秦梦的脸蛋问道:“你们三人适才聊那么火热,笑得那么放肆,是否是又在评鉴下面灾民中姿色靓丽的女子了?快说?你看上谁了?” 秦梦哭笑不得,真是天大的冤枉,都因为适才笑得过于放浪形骸,引起了她们的误会。秦梦连忙解释,怎奈三人不信,接着三只手便游走在了他胸侧肋骨之上。秦梦被三人咯吱折磨的痛苦不堪,差点没有背过气去。 这个时代女人不该多妒啊?秦梦怀疑自己又穿越回了后世遇上了野蛮女友,三人这是合起伙造反啊!不该啊!这时代女子该讲究三从四德吧! 秦梦长叹一声,择女不慎啊!并非是学到了假历史,而是这三位女子,她们压根就不是正常人家的女子!一个是从小被当男孩养而惯坏了的千金,一个是草原马背上长大的胡女,还有一个是行走于江湖中不可一世的女侠!和他们讲妇道妇德那不是找死吗? 秦梦叫天,天不应,只得承受她们残酷的蹂躏,好半天才被放了出来。 秦梦吐沫沾湿衣袖,胡乱擦去脸上的胭脂口红印子,才敢上到甲板上来和崔广和仓海君商量大事。 仓海君鄙夷的看着秦梦,劝诫道:“秦子当少近女色!大丈夫立于天地间当追寻功名,走封侯拜相之路!孔老头那迂阔之人,在下讨厌至极,不过他所言天下人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在下还是认同的!” 仓海君颇有谏臣风骨,所言出自真心,口气有些严厉!仓海君毕竟是封君出身,自然看不惯秦梦对人不分尊卑一律平等待之的作风! 仓海君是对!这时代本就是地位森严的社会。秦梦本想辩驳,但若辩驳了只是徒增仓海君对自己的不解,想着还有事情要商量,便也就默认了他的劝诫之意。 秦梦转移话题道:“朱家那边的火龙风筝做好了吗?” 今夜秦梦命朱家在饶邑城上放火龙,那是为了让东胡使者观看。 如今东胡使者不仅是司马胜的座上宾,更是安平君,城中赵王使者,秦王舍人他们的座上宾。 东胡乃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齐国想用他来牵制燕国,秦国想用他来牵制赵国,各有各的盘算,诸侯各怀心思都想拉拢,这就便宜了东胡使者提尔利那厮了! 东胡之人更是相信天有异象,今日秦梦要让他亲眼见识一下金龙现身的异象,顺便给他一个暗示,让他们单于本本分分打猎放牧,若是不安分墨门会请求上天派来金龙惩罚他们的子民! 仓海君一听秦梦提起了此事,顿时忘记了先前的不悦,兴奋的说道:“和秦子在一起总会有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出现,一会无论如何我要返回饶邑,亲自放一放那火龙,真是太奇妙了,这比斗牛更令人心驰神往!” 仓海君就是一土鳖,风筝都没见过!秦梦心中暗笑,说道:“五十金,包教包会!仓海君可愿学!” 仓海君惊得目瞪口呆,说道:“真的可以吗?其实在下早想观一观朱家小子怎么做出的金龙!但又唯恐落个小人的名声,故而不敢偷看一眼!” 没想到仓海君还是一个老实本分之人!秦梦有些意外,觉得坑他五十金心中竟有些不落忍了,便改口说道:“墨子先师是殷商后裔,你更是殷商王孙,有这关系在,这样吧,你加入墨门吧! 加入墨门后,火龙制作秘法悉数传个你,另外再送你一套蒸馍技术,还有石磨雕刻技法,再送你千百个妇孺,随你前去朝鲜之地,在你的封地从事生产,每年的收益交两成给墨门你看怎么样?” 仓海君喜出望外,高兴的不亦乐乎,手舞足蹈,都不知道手该往哪放了! 崔广鄙视的看了秦梦一眼,蒸馍技术,还有制作风筝已经不是什么绝密了,更有千百张要吃粮的嘴,反过来仓海君还要给秦梦每年上供,嘴里便不由骂起秦梦心黑欺负老实人! 处久了秦梦发现,仓海君脑子虽然灵光,当思想却颇为质朴,有时竟有些执拗,身上颇有宋人行事之风! 世人干了蠢事韩非老扣在宋人身上!刻舟求剑,揠苗助长,守株待兔,好像都是宋人干的!不过一个侧面也说明了殷人尚质,头脑简单,宋人可谓得了真传。 仓海君听到崔广所言,当即便明白了过来,又开始摇头道:“还不行,在下还不能回家,骗了一把司马胜没捞到什么油水,心中不甘,在下很想前去邯郸,再去赵人身上试上一试!” 第四百一十章 家令与县令 在仓海君看来,司马胜手中的饶邑是个鸡肋,没有多少油水可捞,他很是期待去邯郸行骗重拾当年力压平原君的雄风。 但在秦梦看来,饶邑的未来将会成为名符其实的饶安,她日后会蜕变成一只会下金蛋的母鸡。麦黍稷都是旱生粮食产物,大水一漫当然颗粒无收,若是换做水稻,就不用太顾忌河水泛滥,而且那些沼泽之地还可以种庄稼,若是这样,年景好的话,不需两年饶安便可富庶起来。 秦梦在规划饶安未来蓝图时,也已寻找好了执掌饶安的合适人选,这人便是茅焦。通过这几日和他近距离的相处,秦梦发现茅焦不仅是一个仁心仁义的大儒,而且还是一位善于谋划的才干之士。 听说秦梦要荐他做官,茅焦甚是感动,一生不得志,即将迈入不惑之年时,竟因为争一只锅釜而遇上了贵人,这让茅焦感激涕零,同时也有些羞愧难当。 秦梦将仓海君拉过来的一船竹简账册悉数给了茅焦,叮嘱他说道:“知你是仁义儒学之士,一生未得志,今日我将饶安交与你手上,尽管施展你的抱负和志向!这些竹简乃是饶安的田亩和人口册薄,若是齐王不下任命,你也能当饶邑八成的家!过些时候将有大批粮食及其农具运过来,更有吴越之地的墨者前来传授种植水稻技术,来年开春种上水稻,等有了收获百姓就不用挨饿了!” 茅焦看着满船的简牍感动的眼泪汪汪,自己转眼就成了秦梦的家令,要掌管饶安一邑。 “多谢秦子,赐予老仆家令一职,士为知己者死,茅焦定当以死效忠!”茅焦说罢,便要躬身大礼去拜秦梦。 秦梦上前阻止了茅焦,说道:“夫子错了,小子不是让你做我一家的家令,而是要让你做整个饶安的县令!” 茅焦听罢,甚是糊涂,这里饶邑百分之八十的土地和人口都归了秦梦,那么家令和县令还有什么区别吗?说白了秦梦其实就是一个封君。 秦梦悠悠说道:“夫子定是听过孟子说过。民之为道也,有恒产者有恒心吧?” 茅焦不解其意,只是点点头。秦梦接着说道;“孟子还说过,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饶邑之地乃齐燕纷争之地,饶邑的城墙修筑再结实,都不如万民一心抵御乱贼来得结实。我的意思是将饶邑的地悉数分给百姓,这饶邑就成了每个人的饶邑而不是一个人的饶邑,一个人的饶邑难守,但万人的饶邑是不是就容易守得住了? 有恒产者有恒心,百姓有了田便有了安身立命的恒产,他们就有了以死捍卫饶邑的恒心,乱贼再也休想在这片大地上为非作歹!饶邑也就真正能成为饶安了!另外安平君也已上疏齐王,饶邑之地三年不缴赋税,不服劳役。不过维持你的县令运转也是需要钱粮税赋的,我看就按三十税一来收吧!” 秦梦也不懂税赋是如何算的,但想着饶安刚定,百姓需要休养生息,便按了汉初二十税一的薄税轻徭政策,看着茅焦目瞪口呆的表情,还以为收高了,便又补充道:“若是高了就再低些,务必让百姓得利!” 茅焦反应过来,苦笑道:“赋不是高了,而是太低!诸侯各国都将税收到了十取三,十取四!百姓若是听说三十税一,恐怕饶邑之地上就无闲地可用了!我看十取一吧,修税筑城邑,养兵守城也是需要税赋的!” 茅焦顿了顿,欲言又止,但还是问出了心中疑问:“秦子真才是仁心仁德之人啊!拥有一城之地而拱手让人,这真是圣人之心!茅焦真是难以置信,想问秦子,你所图什么呀?” 秦梦淡然一笑道:“率土之滨莫非王土,王纵使是富有天下,地里不出粮食有何用,饶邑之地本就是洪水泛滥之地,百姓之心不能安定于此,若不激励百姓耕作,饶邑还是一座破落盗贼横行之城。土地若成了人民自己的土地,那他们的干劲就截然不一样了!有兵贼再来,他们必以誓死之心捍卫家园安宁!匪贼不仅不用打,相反还会来投归顺! 老子也讲过,将欲取之,必先与之。小子做这么多也是有所图的,等日后饶安富裕后,请茅夫子协助收购百姓富裕粮食,多余布匹,小子要做个商贾!” 茅焦惊异于秦梦小小年纪学识广博,老子孔子孟子让他信手拈来,就可为国为政,眼光长远,堪比圣贤,一时间将秦梦奉为天人,更是语无伦次说了很多感谢之言,他没有等到明天去饶邑上任,而是带着自家族人连夜就出发了,他想给百姓一个天大的惊喜,让这些时日遭受苦难的百姓乐呵乐呵。 秦梦也很想待在饶安,亲眼目睹饶安日新月异的发展,但是身不由己,前日子南真又来信了,白玉催促再不回去,魏王哪里真就掩饰不住了! 秦梦算算日子,出来将近二十多日了。如今已是十二月中旬,再过些时日就到了年末,虽然这时代还没有流行过春节大年的风俗,但诸侯祭天祭地祭祖宗却是顶天的大事!大宗伯一职就是个祭司,一年一度的祭祀少了大宗伯,魏王还真没法向国人交代。 子南真也转达了繁阳田氏的抱怨,家里那一帮老家伙,一天到晚吹胡子瞪眼,不满秦梦的待客之道,说是千里迢迢而来,主人家却溜了,邹衍表示从来没有遭受过这等怠慢之礼,发誓一定要等秦梦回来,好生教训这个孽徒一番。 更令秦梦哭笑不得的是,为了给自己打掩护,子南真老母一直装病!谁知老夫人装着装着还真装出病来了。 徐虞人用泥丸当金丹忽悠子南真母亲每日节食,三个月下来,其母大变模样,似乎又回到了十八一枝花的年纪,身材苗条,心口也不闷了,身轻如燕。可惜的是节食过了头,老夫人竟得了厌食症,整日喝水度日,吃点东西就干呕,子南真颇为担忧,希望秦梦快快回来,想个办法保住老娘老命! 第四百一十一章 上善若水 事情紧急,不得不明日就启程。其实秦梦还挂念沼泽深处,齐东野人那里秦梦也很想再去住上一段时间,那个地方宛如一个世外桃源,相比外面的血腥纷争,那份宁静是多么难得! 秦梦和莱丈分别时,答应的承诺一直记在心上。秦梦只能再委屈鲁勾践走一趟,回赠了他们大量日常所需用品,以及铁器布匹,牲畜家禽等。秦梦还特意叮嘱鲁勾践一定给莱丈带上几十坛子美酒,让老头回味回味人间的美妙,以了却他的心愿。 那个地方是鲁勾践心中永远的痛,不堪回首,但是除了鲁勾践别人也不知道那个地方,他不敢设想那些借了他种的齐东女子会生下什么模样的孩子! 鲁勾践明显有了心里阴影,然而在大义面前,鲁勾践还是以信义为先,硬着头皮答应秦梦再去一趟。 齐东野人本就是荒诞之说,若不是秦梦和鲁勾践说与鲁仲连听,他恐怕也不会相信的。秦梦给鲁仲连说了孟尝君狡兔三窟的故事,鲁仲连怎能不明白秦梦用意,派遣了数十名门弟子和鲁勾践同去,去那里传授齐东野人一些技术,方便他们生活!更重要是和他们打好关系,将来皮城遇上危难时,那里可有一席之地躲避!事关重大,此事便成了墨门中的一个机密! 这其实是秦梦想要的结果。秦梦不愿打扰到齐东野人平淡幸福的生活。秦梦曾惦记过属于他们的那一片野生稻田,若是将那里的稻谷收割了,饶邑上万百姓就不会挨饿,一定还会省下不少粮食钱!但秦梦转念一想,那样做的话,齐东野人将要告别他们习以为常的生活方式,这对于他们来说将是致命的影响,因此带来的麻烦和不适应,不亚于用酷刑折磨他们。秦梦不忍心打破属于他们的那份宁静,既然得了他们恩惠,就当好生报答,物质给予都是外在的,真正的爱乃是像水一样无声无息,上善若水是也。 半夜要睡时,鲁仲连拉着莱小白来找秦梦。 鲁仲连很是喜欢莱小白,除了秦梦之外,莱小白也就只和鲁仲连亲近。尽管周边都是墨家弟子,他们讲究兼爱,爱不分薄厚,但心中对莱小白总是有些芥蒂。一身白毛,红粉的皮肤,红红的两只眼睛,怎么看都会让人惊悚的,因而人们多是敬而远之。 秦梦曾问小白是否想念家乡,由于掌握的言语词汇较少,他也只是摇头。莱小白平常多是沉默不言,白天他又畏光,多是躲在屋中或是阴暗角落处睡觉,为此他接触的人就更少了,他也不喜欢和人接触。 别人夜里休息的时候,他却出来活动,若是晚上撞上夜起之人便遭受几句呵斥,这令这个五六岁的孩子更是惊恐莫名。 鲁仲连对秦梦说道:“我墨门弟子莫如秦子这般深领先师墨子兼爱之德,莱小白就是例证。看得出来,秦小子是真的不介意,老夫真心佩服你的博爱之心!小白就是一块未沾染尘埃的璞玉,世人容不了他,你若是将他带在身边,老夫相信你会对他好,但却周边陌生的天地和无数敌视的目光会令他越来越胆小自卑。秦子莫不如放到老夫这里,先适应了这个小天地,再去大天地,老夫再让隐者卫公教他一些墨门隐者的本事,两不耽误,等他长大了也好为你所用!” 鲁仲连确实想得周全,秦梦也曾为小白的未来忧虑过,想过不少出路,但也只有鲁仲连所言最为合适。秦梦点点头,便也应允了。 鲁仲连身边的卫公乃是墨门所有隐者的师父,他剑法高明不次于盖聂的师父。盖聂的师父和卫公本都是卫国公族,他们是鲁仲连在卫国时结识的好友,有这层渊源,盖聂才来到濮阳为鲁仲连出力保护子南角的! 第二日红日东升时,仓海君也从饶邑赶了回来,兴奋的和秦梦讲放了好几把火龙,有种如天人掌控众生的感觉。 秦梦听了不禁骇然,自己头次在繁阳放火龙为何只有紧张的感觉!秦梦叹道,看来仓海君天生就是干大事的人,而自己就是偷偷摸摸苟且活命的小人! 昨夜司马胜撇下傀儡中山王孙带着一众心腹手下溜出了饶邑,他必是幻想打开中山王的宝藏后眼前一片金光灿烂。 船在开动的最后一刻臧卓娅来见秦梦,说想要留下来!臧卓娅说她昨日做了一个梦,梦见祖母叮嘱她要照顾好那些受尽苦难,命运多舛的中山遗老妇孺! 这让秦梦始料未及,臧卓娅在秦梦眼中的形象一下便高大光辉了起来,隐隐升腾起了王者之气! 秦梦点头:“也好,你就留在饶安吧,我会叮嘱茅焦给予你最大的照顾,那傀儡王孙你准备怎么办?” 臧卓娅眼睛发红,喃喃说道:“那小子和妾身小弟年纪相仿,多是被掳来的孤儿弃子,一家之中当有顶梁,他若是愿意,我就把他当做亲弟弟,日后便和中山之民休戚与共,命运相连。” 秦梦很是欣赏臧卓娅的这份胸怀,不吝美言夸赞她有敢于担当的王者风范。 臧卓娅更是用她生硬的话语表达了对秦梦无限的感激之情,说到最后竟然语噎,眼泪啪嗒啪嗒的流,迷离的眼中,多是暧昧的不舍! 做为过来人,秦梦敏锐的觉察出了小女子的心思,内心也为之触动了一下,帮其拭去泪水,坏坏的掐了掐臧卓娅的手背,附在她耳边轻声低语道:“等姊姊长发及腰时,我一定驾车来迎娶你!” 臧卓娅那白里透红的脸庞瞬间就被红晕遮盖,她那双泪汪汪的大眼有些惊异,但更多的是喜悦。小女人固有的羞赧让她惊慌失措的逃下了船。 随着拉起船帆,划起船桨,秦梦的楼船走了,走的悄无声息,似乎并无引起两岸百姓的注意,百姓们更不知道,此时他们碗中的饭食都是出自这个小子诈骗秦国丞相吕不韦所得! 秦梦在甲板上凭栏回望两岸苍茫大地,心中生出了无限情愫,有感而吟道:人虽立于寒风间,立尽闲云来又去,似有春风夹其间,化物无声去又来。 第四百一十二章 猴子的结局 八日后,濮阳城东三十里处的路边停着两辆盖满黄土的马车。 一个少年正和一群大男人正在路边较量谁尿的远。 唯有一个面白如玉的俊俏后生背对他们,掐着兰花指,羞涩的掩鼻,脸上尽是嫌弃之意。 朱家看不惯白玉的扭捏之态,强拉人家入伙比赛,还学人家说话:“来嘛,一块比比嘛!” 左清和盖倩好奇的掀帘打量外面情形,日以继夜的赶路两人灰头土脸,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秀丽。 若不是白玉识得子南真的亲卫随从,恐怕就会疾驰而过,辜负了主人家出行三十里迎接贵客的好意。 随着头顶出现遮天蔽日的黄沙,子南真持鞭策马亲自驾车而来,秦梦再次见到他说不出的亲切。 子南真勒马驻步,跳下车来,上前一个箭步便拉住了秦梦的小手:“为兄来晚了,让贤弟久等了,这些日子可是想煞为兄了,贤弟为恩义不辞生死远赴险地,这让我子南真敬佩不已!” 子南真说着说着还能配合着留下两滴眼泪,这令秦梦着实佩服!子南真抹去泪水拉着秦梦登上了他的马车说道:“快快上车,到城中好生歇息一下!” 寒风凛冽,子南真能亲自驾马相迎,令秦梦倍觉温暖。秦梦开门见山询问道:“老夫人怎样了?进食是否有所改善?” 子南真苦笑道:“贤弟莫要担心!徐真人说上次金丹炼过了头,药性过猛,他已改了药方,新的金丹这几日便要出炉了!到时母亲的症状就会减轻!” 秦梦哭笑不得,徐虞人真能忽悠,子南真如此聪明之人还就信了。 卫君出城迎接秦梦的仪仗甚是盛大,城中百姓以及不知情的家臣,还以为哪位诸侯路过了濮阳城。 进了城后,子南真指着卫宫对面正热火朝天施建的工地说道:“贤弟,那是我为你在濮阳城修建的别居,为兄什么都不图,只想着朝夕和你相处!我特意请教了徐虞人,为你的府邸取了一个极佳的名字:紫宸居!” 孔子说过,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秦梦暗吃一惊,“宸”字决不可乱用,那是帝王称谓的特指,如此犯忌讳的名字,幸亏是在此时,天下纷争无人理会,若是天下大定,敢起这名字的主儿,不知被杀了几百回了! 秦梦偷眼观看,府邸已初成模样,地基夯的很高,不亚于子南真的颛顼宫,看来子南真确实用了心,寓意不用明说,大家也能猜到几分,濮阳城中除了他卫君最尊,另外就属紫宸居主人了! 秦梦一行人在卫宫宫门下了车,在这里等候多时的一众家臣大夫连忙上前热情相迎。 秦梦恍如隔世,几个月前自己还是一个无名小卒,如今却风光异常,处处被人拥戴,秦梦不得不感叹,权势真是一个好东西! 秦梦感激子南真的礼遇,首先和崔广去了后殿为其母查视病情。 子南真母亲留给秦梦的印象就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妇人,而如今却成了一位清秀异常的美妇人,真是变化甚大。 秦梦以礼拜见老夫人,老夫人向秦梦费尽力气的点了点头,微笑了一下,便就闭上了眼,在床榻上大口的喘气。 徐虞人就在旁边侍立,见到秦梦,甚是高兴,但随即又羞愧的低下了头。 徐虞人介绍了老夫人的状况,今日勉强喝了半碗水,这些时日来,吃什么吐什么,身体眼见着要从一个极端走向另外一个极端,如此下来,老人家就要饿死了! 秦梦无奈,看来徐虞人还存了几分良知!若是这种状况,完全可以说,老夫人这是要飞升的前奏啊!飞升是什么,那是成仙上天,要进入了极乐世界,身体不轻怎能上的去! 秦梦了解了老夫人得此症状的前因后果,皆因老夫人发现了一个窍门,为了满足一时口腹之欲,而后掏喉咙呕吐所致!这样既不增长体重,又能解腹中一时饥饿,以致最后成了习惯,养成了进食呕吐的习惯性反应而已。那么这就非是药石所能治得了的病! 大家商量,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老夫人减肥成功是追求成仙的意志使然,那么再次让他克服身体的习惯反应,就得仙人相助…… 入夜后,老夫人在孝顺儿子子南真的搀扶下,来到卫宫庭院准备透透气,多日不进食,老夫人头晕眼花有气无力,走上几步,便想回床榻休息。 就在老夫人要回去时,天上奇异的亮丽了起来,一条金龙从天空中一闪而过,老夫人惊异莫名。院中随侍的婢女,不由的惊呼一声,顿时晕倒在地了。 随着庭院中一盏明灯亮起,一个白发白须,身穿一身素白,鹤发童颜的老者,大气磅礴的踱步到了老夫人和子南真跟前,谁知子南真也瘫倒了。 仙人将老夫人拉到了明灯处,老夫人这才发现,这里竟是一间暖阁,里面摆了一桌酒宴,银杯玉盏,金碟漆器,熠熠生华,更有四名身穿华丽衣饰的倾国倾城的女子侍立一旁。 皓首老者,用他富有磁性的嗓音,说道:“夫人莫怕,卫君只是睡着了,老龙一走,他们便会醒来,夫人请坐,我乃天上金龙下凡,得知夫人素来为善,特此度夫人成仙来了,请夫人先品仙茗一盏!” 老夫人俨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的失了心神,老神仙怎么指挥,老夫人便按着吩咐去做。 老夫人发觉,神仙的世界不需要席地而坐,酒宴桌几更是半人多高,所坐乃是人间所用的低矮桌几,台面上摆放的吃食也非人间的肉羹汤饭,也无大块肉食,更无调和咸淡的调羹。而是四个青红相间油油靓丽的古怪饭食。 老夫人在仙人的指引下,吃了不少红的青的饭食,到后来才发现一个是浮萍,一个是锦鱼,看起来浮萍油光可鉴,锦鱼更是品相完整,吃食进到嘴中,甜中有咸,咸中带香,让人嚼起来回味无穷,老夫人不禁佩服,人间吃食经过仙人之手,果然就与众不同了。 仙人待人亲切有加,毫无违和之感,仙人颇为珍惜饭食,将剩余的饭食全吃进肚子里了。 老夫人吃完饭食,随侍的四位丽人举止优雅的收拾走了碗碟竹筷,而后皓首老人开始讲起天上之事! 天上分东西二天,东天由玉帝统治,西天乃由如来神掌管。本来天上歌舞升平,其乐融融,谁知人间冒出了一个猴子,搅得天上地下不得安宁。 老夫人听的认真,精力越发旺盛,而老神仙似乎有了倦意,起先讲得还算流畅,越往后停顿的时间越长,似乎所讲事情,过于遥远,不得不重新回忆。 如此约莫过了两个时辰,仙人才说道:“今日老龙下凡耗费了不少体力,需要休息,夫人先回歇息去吧!” 老夫人恋恋不舍的和仙人告别,走出暖阁,老夫人不忘回头问向仙人:“被压五指山下那大闹天庭的猴子,不知后来如何了?” 仙人明显已没有开始那般淡定,向老夫人说道:“你快安歇吧,我在梦中与你相会!” 老夫人走后,仙人满头大汗,熄灭暖阁中的油灯,而后进入暖阁后室,长叹一声道:“老夫伶牙俐齿口才了得,但却圆不好这个故事,险些露出马脚啊!秦子今夜无论如何也要将故事给老夫讲完,那猴子被压五指山下,后面如何了?” 第四百一十三章 唐举 仙人说也是白说,问也是白问,秦梦浑然不觉,如死狗般在床榻之上呼呼大睡。 仙人苦笑一声,也只能作罢,而后端起房中的油盏,探到秦梦面前,再次打量了秦梦的面相,摇头道:“不该啊!老夫相面七十余载,从无见到如此平庸相貌却有如此能耐之人啊!” 崔广,唐秉,周术,吴实四人鱼贯而入,恭敬的向老仙人施礼。崔广接过仙人手中灯盏开口问道:“世人皆说唐公只需看人一眼,便知人之福禄寿,为何独独观看了我小师叔数十遍?” 名叫唐公的皓首老人,眯缝着眼睛,手捻须髯,视线依然不离秦梦,悠悠长叹道:“秦子恐怕是先师所言的异数吧,先师穷尽一生也未遇上相书所言的异数,没想到老夫年近九十行将就木之时竟碰上了异数!还差点失之交臂,老夫羞愧难当啊!” 老人家感叹之时,秦梦却翻了个身,手里不知要去找什么。大家还以为他要醒了,崔广便上去扶他,秦梦闭着眼睛一副失神之态嚷道:“鸡精,鸡精,在哪里?娘的,高压锅没电,蒸个毛鱼啊!” 在场五人如坠雾里不知秦梦所云,崔广还以为秦梦被恶鬼压身了,当即呼唤小师叔,快快醒来! 秦梦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见五张惊异的脸孔也感诧异,唐公不解的上前相问:“秦子,何为鸡精,何为高压锅啊?” 秦梦听闻这才回过味来,用袖子擦去嘴角的口水,而后摸摸后脑勺,尴尬的问道:“难道小子在梦呓了?” 秦梦起身穿上鞋子,先向唐公见礼,顾左右而言他:“唐公,老夫人饭食曾吃了?有无再呕吐?猴子大闹天庭的故事也讲完了?” 五人齐齐点头,他们注意力都在秦梦所言梦话上,唐公再次发问什么是鸡精什么是高压锅。 秦梦心中苦笑,这说梦话的毛病看来是改不了啊!一句梦话就得费劲口舌和绞尽脑汁说一百句话给圆过去,真是累人! 唐公年九十,不是仙人却似仙人,名叫唐举,乃天下第一相面之人,门下弟子足有三千,遍及天下诸侯各国。 唐举本来安居大梁,只因秦梦名声日隆,伴随着秦梦离开大梁荣归故里,关于大宗伯的传说更是尘嚣日上。唐门不少弟子和达官贵人都在唐举面前提起秦梦,这让老先生心中痒痒,欲观秦梦面相。 老先生不顾寒风凛冽毅然启程前去繁阳秦梦故乡,可到了繁阳听说秦梦正在濮阳为卫君母亲治病,老先生便又来到了濮阳,谁知见到卫君后便被稳在了卫宫,一天天拖下去,便等了十余天。听闻秦梦归来,唐举便来相看秦梦。 老人家看了一眼耗费十数日等到的秦梦,很是失望,颇为自负的对弟子言,此子乃平庸之辈,一生碌碌无为,没什么出息之处,摇头便要离去。 谁知唐公没看上秦梦,秦梦竟看上了唐举。老人家一副道骨仙风之态,着实像个飘逸出尘的神人。 秦梦主动上前向老人家见礼,子南真引荐,秦梦这才得知老人家乃蔡泽口中的唐举,当时就震惊了。 让秦梦失望的是唐举就是以貌取人者,他并不待见自己。语气之中净是人云亦云,世人皆愚昧的话,说秦梦也是一时的风光,风头一过也是平庸之辈。 秦梦听了很是伤心,好像这些天来都是活在别人赞扬中,没想到还有人向自己头上泼凉水!秦梦想想老人家说的也对,前世可不就是庸庸碌碌,埋在人堆里丝毫显眼的一个人吗?从这一点来看唐举没有错!他堪当华夏相面之术的代言人。 得知老夫人并未见过唐举,秦梦再次振奋起精神追出门去,挡住了唐举,恳求道:“唐公留步,请您出手救一救老夫人!” 一句话便让唐举驻步了,老人家笑道:“老夫从不给妇人看相,更不会药石之术,怎么出手相救!” 秦梦便将心中刚刚有了头绪的计策说与唐举听,老头子起先并不在意,而后随着秦梦越说越详细,唐举彻底扭转了身子,愿意出演晚间金龙下凡,老夫人与仙人相会的这出大戏。 唐举惊异于秦梦比人们口中相传的更加神奇!秦梦不仅有招龙现身之能,更对天上神仙之事了如指掌,最让人叫绝的是,秦梦做出的饭菜乃天下第一美味!他年近一百,周游天下列国,时时被诸侯尊为上宾,山珍海味,珍馐美食,悉数尝过,但绝无碰到秦梦所作美味。 唐举当然没有吃过用锅釜炒出来的菜式,因为这时代所用的锅釜太厚太沉,不适合炒菜。秦梦不得不用截获吕不韦财宝中的一只大金盆当铁锅来炒菜,一只亮晃晃的大金盆放在火上来做饭,当时就震惊了所有人。 秦梦对于自己所作的三道小炒很是不满意,原因出自做饭的家什不趁手。所用油是当场耗制的猪油,锅铲之类的工具是当场打造,调料更是现找,实在过于仓促,秦梦没有发挥出应有的饭菜手艺。然而令人意想不到是大家品尝完小炒之后,竟将秦梦视做了厨神。 秦梦一下午的时光,在卫宫内跑上跑下,捣鼓这,摆弄那,还要给老头子说台词,讲故事,折腾忙乎的不亦乐乎,事事都要协调,加上连日的路途劳累,等大戏开场,秦梦本想在里面屋里听唐举的进展,谁知一着枕头便睡着了,以致梦中都是忙着做饭炒菜的紧张之事,要什么没什么,秦梦着急之时,便说了梦话。 如今被质问,秦梦也只能含糊应付,又将这些谜团推给了先师河上公,当然免不得费尽口水重新讲一遍,自己悲惨的命运,以及自己的奇遇,再详述河上公别致的庖厨之道的! 子南真兴高采烈来了,见到秦梦头一句就说道:“多谢贤弟,母亲已大有了精神,走起路来也稳当多了,还非要急着睡觉,说要和仙人在梦中相会,听一听猴子的结局到底如何了?” 随后几人不约而同的相问秦梦:“秦子快讲,猴子到底怎么样了?” 秦梦哭笑不得,看来今夜不用睡了,孙悟空的故事一夜也讲不完啊…… 第四百一十四章 毒杀秦王 猴子的故事讲了三天也没有讲完。 这三天里秦梦除了讲故事,就是用金盆炒菜,而后听着唐举和老夫人演绎的话剧,日子过的真似神仙般逍遥。 让子南真惊喜的是母亲的病不治而愈,老夫人面色红润,体态婀娜,宛若脱胎换骨的仙女下凡。 老夫人浑然融入进了这神话的世界里,没有觉察出丝毫的异样,这竟让众人不知如何是好了。 子南真孝子之名当之无愧,害怕母亲正常了的饮食再出现反复,便和秦梦商量带上母亲一同前去繁阳。 秦梦对老夫人痴迷神仙之道甚觉可笑,便也就成全了子南真的一片孝心:“这主意也不错,出来走动一下,换个天地,心境就会不一样,希望老夫人能自己发现破绽,进而醒悟过来!” 老夫人还想着做梦与仙人相会,谁知仙人竟然主动现身相邀,说要前去繁阳拜访西王母之女田氏,老夫人这才欣喜愿意前往。 通过这几日的接触,唐举离不开秦梦了,秦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更熟知天上神仙之事,天下风云见微知著,品评人物优劣见解独到。 对于秦梦而言,唐举就是个活档案,对于诸侯私密讳闻无所不知,对于列国间人际纠缠无所不清。 唐举和秦梦惺惺相惜,两人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 秦梦注意到伺候唐举的乃是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面相和唐举有几分相似。 老人家虽已年迈古稀,但有唐举衬托,身体显得很是健硕,腰间总是佩着一把长剑,秦梦和唐举说话时,老人家总是在一旁恬然微笑。 唐举向秦梦介绍道:“这乃犬子雎儿是也!” 都是古稀之人,被父亲亲昵的唤作雎儿,多少让秦梦听起来别扭。 唐举之子也没有以年纪大而自居,将秦梦视作其父亲的忘年交,竟然拱手执礼道:“唐雎见过大宗伯!” 唐雎,大名如雷震耳!秦梦怎么都没想到,原来身边这位伺候唐举的之人竟然又是战国风云中了不起的人物! 史记分别记载了唐举和唐雎两人,一人是相士,一人是策士,相较唐举,唐雎在后世更为人熟知。史记载有唐雎游说秦昭王出兵救魏之事,而战国策中有篇《唐雎不辱使命》讲得是唐雎九十六高龄持剑要挟秦始皇,最后保全安陵君封国的传奇故事。 这些事情过于传奇,秦梦多是不信,就连唐举和唐雎两个名字秦梦也认为是太史公笔误,将一人当做两人记载了。今日何曾想到两父子齐齐就在眼前,由不得不信。 秦梦当即起身以晚辈大礼参拜唐雎,起身之后秦梦都不知如何与这爷俩相处了。 唐举充满爱意的看着唐雎,不无歉意的说道:“前些年老夫得了一场大病,在雎儿悉心照料下,才又挺了过来,这一伺候便是数十年,以致耽误了他的功名!” 秦梦想求证唐雎所作过的功业,谁知让秦梦失望了,唐雎没有大作为,他只是跟随父亲见过秦昭王,但却没有史书中记载的游说之事。唐雎救魏之事大概是太史公轻信纵横家一面之词所误,想来唐雎九十六岁再去拿剑要挟秦始皇也纯属故事了。 唐雎倒说了他的剑法不错,但令秦梦大跌眼镜的是,唐雎年纪一大把,他的偶像竟是刺杀韩相的剑客聂政。聂政乃司马迁笔下春秋战国四大剑客之一,和其姊聂荣共同谱写了一段姐弟忠烈荡气回肠的佳话! 唐雎人老心不老!秦梦咂咂嘴隐隐感觉老头子后面还真说不定能干出什么惊天动地之事了! 既然喜欢剑,秦梦便将盖聂引荐给了唐雎。盖聂的名字随了聂政的姓氏,更是铁丝一枚,盖聂和唐雎两人相见一谈如故,热烈程度不亚于秦梦和唐举。 子南真在临行前,递给秦梦一个账册,都是这些天王公大夫向子南真预定龙羽里袄的定金。秦梦一看惊得目瞪口呆,数目足有千金之巨,再看花名个个都是封君人物,里面不仅有魏国封君,更有韩赵齐等国的封君豪门。秦梦没想到这和神迹沾边的生意利润如此之大。 子南真接着又给了秦梦一串钥匙,说道:“这是少府金库的钥匙,交与贤弟掌管!” 秦梦拿起沉甸甸的钥匙,凝视了半晌,觉得它不仅是一把打开濮阳一城之地财富的钥匙,更是打开通向世界财富之门的钥匙。这就等于卫君子南真将他卫国的命运交到了自己手上。 管一城财计,福一方之民,秦梦骤然觉得身上有了压力。 子南真凝视秦梦道:“贤弟大才,放心去干吧,日后这濮阳城就是你我两人的城邑!贤弟就是为兄的太宰,司徒,司马,可以行一切之权,日后卫国中兴,一洗我赘婿之污名皆全仰仗贤弟了!” 他已不愿在当魏王的傀儡,秦梦欣喜子南真终于实质性的迈出了这一步。 秦梦和子南真再次分析了天下间的局势,依然还是选择了韬光养晦之策,决定埋头苦干,闷声挣大钱,以实现濮阳屹立诸侯之林而不倒的卫国梦!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卫都濮阳早已被秦人划在他们山川地理图上了!”秦梦便将在安阳城内所见麃公战阵地图说给了子南真。 子南真幽幽长叹道:“临淄之行,本来就未对吕不韦承诺的野王城报太大希望,只想释放我的亲近之意不和秦人结仇,没想到秦人还是步步不让!为兄做这个傀儡卫君,周旋于天下诸侯之间,真是心累,濮阳城虽是我名义下的封地,但真正忠诚与我的有几人?就连韩非公子都想将我濮阳城当做他的一个棋子来摆布!” 秦梦知道,韩非曾和子南真合谋,其中一计就是让子南真自污,来打消诸侯的觊觎濮阳之意。 谁知虚情假意之下竟有祸心,秦梦惊奇的哦了一声,表示愿听其详。 子南真凑近秦梦耳边说道:“贤弟还曾记得,入秋之时,你来我卫宫,宫中正好发生一件金丹被窃之事?” 秦梦轻轻点了点头,子南真提起此事,秦梦倒有几分印象,时间相隔也就三四个月,但这段时间秦梦经历的事情太多太多,竟有些记不准确,依稀想起,卫宫有个打更的仆役盗吃徐虞人的金丹而死! 子南真神秘的说道:“老卫非是偷吃金丹而死,而是因为听到了一件不该听到的密谋,被韩非门客掐死的!” 秦梦听罢便知这里面有故事,子南真随后压低声音一字一句说道:“韩非想要毒杀秦王而后嫁祸与我!” 第四百一十五章 最冤采桑女 亲耳从子南真口中听到韩非这位学问大家要出手杀人,这令秦梦震惊不已,脱口问道:“韩姬不是韩王女吗?韩姬正当受宠?为何要毒杀秦王呢?韩非所图什么?而又凭什么嫁祸君侯身上呢?小子百思不得其解!” 子南真淡然一笑,似讥讽又似无奈,说道:“不错!韩姬王宠日隆,就凭这个,韩非才想着要毒杀秦王,好让韩国受益,若秦王暴毙,必会引起刚刚稳定下来的秦国动荡,韩姬有子,到时就可学宣太后芈月掌管秦国。顺理成章韩姬就是王太后,那时必会仰仗娘家韩国,秦韩关系自然就会扭转,韩国再无灭国之忧!” 这些阴谋诡计秦梦脑中也曾隐隐想过,但也只是想想,今日从子南真口中头一次听到这么毒辣的计策,多少还是有些震惊。 吕不韦所言秦国有三种势力欲要除去赵正,自然包括韩姬代表的外戚势力,更没想到韩姬代表的这支势力竟要连秦王一起除掉,所谋之深令人惊骇。 秦梦不得不推翻以前的猜测,秦王子楚在位三年就死,不见得死于公子子傒之手,还可能死于韩人之手! 子南真接着说道:“至于凭什么嫁祸与我,那就凭借他韩非公子的无所不通的人脉了! 那日曾有嫪氏父子献艺,我将四名歌姬索买了下来,韩非就想利用这些歌姬转展进献给秦王,而后毒杀秦王,到时秦人就会追查到我卫国头上,还会连累魏国,到时魏秦大战不可避免,卫国这只替罪羊也是当定了,他韩国正好可以坐收渔翁之利!这便是他韩非公子高人一等的谋划!” 子南真又仰头长叹道:“都是先祖在天有灵,恩泽护佑不肖子孙,才没有酿成大患,那日老卫巡夜正巧听闻韩非的密谋,而后惊恐万分的跑回了居所,却没想到被人尾随,接着便被杀了。” 既然老卫被杀人灭口了,秦梦好奇子南真又是怎么知道韩非密谋的。 子南真苦笑道:“那日为兄还真以为老卫是偷食了徐真人的金丹而死,谁知宫中一婢女,脸色苍白的跪地求我救她性命,原来此女和老卫通奸,老卫起夜去打更,神色慌张回来告知婢女所听的密谋。 两人商量原本天明后再向我禀告,谁知此女从后门如厕回来,已见老卫死于了非命,她唯恐被人牵连,便向我说了实情!我这才知道了事情的来龙。” 剧情跌宕起伏俨然是一部经典的传奇故事,秦梦随口问道:“如今那婢女呢?” 子南真惊异的看了秦梦一眼,不敢置信的看着秦梦,茫然的说道:“当然被我杀了!” 相比毒杀秦王听到子南真这六个冷血无情的字秦梦更是震惊,作为一个后世过来的文明人很是接受不了这么冷酷的回答。 秦梦顿时陷入了沉思,一个婢女她也是一条性命,怎就如猫狗般任人屠戮了? 阅览二十四史,小人物被任意屠戮的比比皆是,最冤的莫过于春秋五霸时的一个采桑女! 晋文公逃亡齐国,妻子齐姜有婢女在树上采桑,听闻重耳手下密谋劫持重耳回国就立大位,采桑女告知齐姜本想提醒主人,谁知竟被齐姜灭口。 齐姜被后人颂扬写进烈女传,天下人都为助晋文公成就霸业的齐姜拍手叫好时,谁曾怜惜采桑女一眼?这何尝不是人性的一种悲哀。 秦梦此时迷茫了,来到这个世界上,很多世俗的观念是那么格格不入,心中惆怅矛盾万分。转念又想,要生存就得苟且。秦梦害怕在这个世道待久了,心也会麻木,冷酷,无情,毒辣! 秦梦对秘闻的满心好奇被一个无名婢女之死给冲没了,哀叹之后也只能自我安慰:“管他秦王死与不死,还是怎么死的,这和老子有一毛钱的关系?管不了那么多,先把自己保护严实了,确保不成为第二个冤死的采桑女,再去想着哀怜苍生吧!” 秦梦重新振奋起精神,又问子南真道:“君侯那四名歌姬,你怎么处理的?莫非也杀了?” 子南真嘿嘿笑道:“她们可不是没有背景的低贱婢女,她们可都是韩人的死士,杀了他们岂不得罪了公子韩非。 我已知内情,怎还会由着韩非为所欲为,我曾试探问了韩非如何处置四女,韩非说要送于魏王权臣,我立时明白公子韩非下一步必会借魏国名义献给秦王,到时他韩非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半! 既然为兄舍得自污,就不在乎再纳几名低贱女子为妾!她们四人如今就在卫宫,被我供了起来!” 秦梦夸张的赞誉了一番子南真技高一筹,附和说道:“君侯所作所为正切合我们韬光养晦之策。对外我们还是以重修卫宫为借口,招纳人力大兴土木,私底下我们修建各式作坊,对内不管是殷氏,挈氏,绁氏,还是魏王安插卫宫的寺人,守城的将士,我们一律不动,还要将他们一同拉入我们的大业之中,就像我们在大梁所建的大梁第一楼! 大家都有金子挣自然不会有人拆台!等过了年初祭祀,小子前去韩国一趟,去见识见识他们的强弩利剑,好好利用这些犬牙交错的势力,回来后也好在咱们的冶铁作坊里偷偷打造兵器!若是哪一天我卫国突然起身站起,定会令天下诸侯侧目而视!” 子南真也向往着有朝一日卫国重现昔日的荣光,但眼一下还得装成孙子前去大梁觐见魏王。 翌日一早,卫君盛大的车马队伍便浩浩荡荡向黄河铁丘渡口驶去。 秦梦将要登上摆渡船筏时,汲泽一骑飞马,来到了秦梦身前,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掏出两个小绒布包巾递给了秦梦。 秦梦打开其中一个绒布包巾,一块晶莹透亮闪着朝阳金色光芒的奇异玉石显露在了众人眼前。 子南真好奇的拿起把玩,发现玉石质地如水般透亮,圆圆的精致无比,放在眼上观看,外面一切都是那么模糊宏大。 秦梦欣喜不已,拿出另一块,迎着阳光,地上枯叶上便有了一个异常耀眼的亮点。 众人不知秦梦欲做什么,也只是冷眼观看,接下来令人震撼的一幕发生了,干枯的树叶上竟然奇迹般的冒出了烟,接着枯叶生火迅速被燃及。 在场之人无不惊骇,子南真吓的手一哆嗦,去摸他的眼睛,以至于贴眼的玉石差点没有掉落在地。 第四百一十六章 积阳石 秦梦连忙上前扶住了子南真颤抖的手,将那片凸透镜取了回来,真害怕他手一哆嗦将宝贝掉入河中,空手回到繁阳,岂不让邹衍那些老家伙们的吐沫给淹死了? 子南真满眼都是慌张之色,竟然结巴着的问道:“秦……子,这…是…何物?如…此…怪异?” 子南真所问,正是所有看到枯叶着火之人的心声,喧闹沸腾的送行场面一下子就肃然了起来,人们将惊恐奇异的眼光都投到了秦梦身上。 不过很多人看得并不真切,互相打听,探求事情细节,私下间窃窃私语不断。 “没看到吗?大宗伯手中的宝物,会生烟冒火,奇异无比!” “这小子,还真有神通,要不魏王怎么让他坐大宗伯的位置?” “神奇之处在于那块白石,有聚集天地精华的神通!” “听说秦卿就是仙人,这是他展示的最平常的法力?” “大宗伯,不是文昌星君下凡吗?说不定这是在接受天帝的旨意?” 秦梦哭笑不得,说什么的都有,自己适才也只是验证一下玉匠打磨出来的镜片效果如何,丝毫没有考虑举动会带来何种社会影响! 秦梦笑着小声安抚子南真道:“君侯莫要害怕,此物不过出自两块水晶玉石而已,都是打劫吕不韦财货所获。小子想起先师曾用这样透明无暇的玉石磨制成薄片,而后两片叠加在一起,来观察天上的星辰。 小子也想仿制,便让汲泽寻访濮阳城中的高明玉匠磨制两片水晶玉石,没想到还真遂了小子心意!如此一来,对这些时日的不告而别便有了一个交待,回去之后,也好堵邹公甘公这些老头子们的嘴!” 子南真一时收住了心神,但依然心有余悸的摸着眼睛。 这时船筏上的唐举,走了下来,来到秦梦身边,将秦梦手中的水晶凸透镜片,拿在手掌中好生端详了一阵,再次学着秦梦的模样,屈身去照地上枯叶,到他手中,却形不成亮点,树叶更是没有生烟冒火的征兆,老头子啧啧称奇。 秦梦蹲下来,捏起另一片镜片,亲身示范给唐举观看,结果一下子便在地上形成了焦点,片刻光景,枯叶便再次生烟冒火。 老头子岁数过大,身体虽然康健,但手脚却没有了年轻人的定力,他的手不断颤抖,当然不能形成高温亮点,枯叶自然也不会燃及。 老头子失去了耐心,起身将手中透明玉石珍重的还给了秦梦,叹气道:“小子乃天命所归之人,老夫不该越举!此石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积阳石?” “积阳石?”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名字秦梦头一次听说。一枚放大镜,也叫凸透镜,和什么天命不天命有个毛关系,还真能附会,名曰,积阳石?好搞笑啊!不过秦梦转念一想,用积阳石来称谓放大镜倒是很妥贴,还颇有古韵! 秦梦也只能含糊的点点头,唐举接着解释道:“昔年周穆王西游昆仑之巅,就曾得此奇异玉石,据说此石吸收了千年日月精华,有德之人获之可生火生烟,通灵天地!” 唐举所言,在场众人都听到了,惊起一片嘘声。 谁也没想到后面撑船的艄公扑通一声跪在了岸上,大喊一声:“求大宗伯向天帝祈求不要让河神肆虐人间了,一连三年老汉家中好几位子侄都被大河吞没了!” 艄公一喊,顿时引起了下面的连锁反应,所送行之人都是卫君的家臣大夫,抑或是城中大户富贾,也有今年遭灾的普通百姓庶民,他们也纷纷拜倒在地,向秦梦跪求,希望大宗伯向上天帝说说好话,护佑濮阳之地百姓,风调雨顺。 秦梦心中叫苦,这叫什么事?就一个玩放大镜的好奇之举,加上唐举自以为见识广博的赞誉,就引发了一场造神运动。 秦梦俯瞰这些昔日里位居贱民奴隶之上的高位者,他们在自己这位通灵天帝使者面前竟恭敬的如同蝼蚁。 秦梦心中愧疚,自己也是天地之间的一个蝼蚁,只比他们多了一份见识,何德何能承受大家的顶礼膜拜! 秦梦上前扶起老艄公,无心说了一句安慰之言:“莫要这般,小子的大宗伯职责就是祈求上天保佑子民平安,老人家快起,小子一定让天帝约束河神!” 谁曾想到一串尖利难听的笑声从后面围观百姓之中传来,秦梦寻声望去,只见一个如自己年纪般的小子,在后面大笑不止。 俯身跪倒在地的众人纷纷扭头观看,子南真更是紧紧皱了一下眉头。 只见那少年旁边一中年人,从长相来看应是其家人,低声训斥他什么,两人周遭有两辆马车,十数人的随从,从穿着来看,来人并非一般百姓,有些身家。 在人们愤怒之中,又听到那少年嘟囔道:“叔父,孩儿说的不对吗?若真有河神,还要我们这些水工有何用?那白衣小子就是在诓骗众人吗?” 这少年的出言不逊,激怒了在场所有人,汲泽阴沉这脸,指挥手下征集税赋的小吏们便将那少年一行人围住了!更有濮阳城中的甲士,以及各家长相凶狠的仆役上前就要教训这个不知深浅少年。 汲泽昨日刚被卫君任命为卫国少府掌事,负责濮阳税赋征收调拨事宜,同时还负责设立新的制造作坊,扩大旧有的生产作坊。汲泽一下子便成了濮阳城中炙手可热的人物,官居超越了历代先祖,荣耀无比,可谓卫君的第一号权臣。 手下刚组建的亲信官吏班子,个个都想表现立功,希望日后能被委以重任。 其中胖胖的富驹更是怒视那小子,他感恩秦梦救其少家主富甲之命,更感激秦梦说和卫君和富氏家族抛弃前嫌重归于好。 他是容不等别人说秦梦的坏话,插着腰,呵斥道:“混账!哪里来的野小子,竟然在我卫君的地盘上撒野,肆意侮辱大宗伯,若是今天不打断你两条腿,天下人还以为我卫人好欺负!来人往死里打!” 第四百一十七章 二郎神李靖 秦梦身边的朱家更是气势汹汹冲上前去,要拿手中短棒去打那污蔑师父的小子。 那小子,野的很,丝毫不畏惧一众人的围攻,讥言讽刺道:“三晋之民只会以多欺少,若有本事咱们单挑!” 这小子说话本就一腔秦音,再加这句挑衅之言,在场众人更是怒不可遏,人群里喊道:“他们是秦人!他们是秦人的细作,打死他们,不能放过他们……” 事态一下子便失控了,城中甲士,卫君侍卫,小吏仆役一拥而上,便开始推搡群殴了。 秦梦望见下面人群乱成了一片,心中多少有些不忍,何时自己成了一方地霸,手下竟有了这么多恶徒打手? 卫君也以为不消一个回合,那可恶少年和他的仆役们便会被众人打趴下,谁知刚一动手,场面便出现了反转。那少年的一班仆役身手颇为了得,转眼工夫,便将最前面围殴的一圈人摔了个人仰马翻。 谁曾想在自家地盘上,被人打得落花流水,一时间众人都傻了眼。 那少年身边的叔父急忙趁着这个间隙,向后面还未反应过来的殷富鞠躬作揖赔礼道歉,大声呵斥手下一众仆役道:“都住手,不可无礼,二郎出言不逊,我们本就有错在先!不说向人赔礼道歉反而再生事端,还有你这孽子,叔父掐死你!” 那些彪悍的仆役们趁着这个功夫,也已从马车上抽出了铁戟铜戈,看来都是经历过战阵的老兵,神情肃穆的将那小子和他叔父保卫在了中间。 尖戈利刃,闪着寒光,这让不少起哄围殴的人慢慢退却,独留下甲士和卫君亲卫对峙,众人纷纷斜眼去看岸上卫君和大宗伯,听从他们的下一步决断。 那少年的叔父是真心急了,上前几脚实实在在的踢在了那少年身上了,这小子就是个混不吝,连叔父的责骂都不放在眼里,还敢梗着脖子,瞪视长辈。 谁知那小子一瞪倒把朱家吓了一跳,朱家跳着脚对岸边上的秦梦高呼:“师父,世上还真有二郎神君!” 天上众神若不使用宝物,只有二郎神君能和猴子打上三百回合,二郎神君也就成了朱家心目中仅次悟空的第二厉害人物。这些天朱家痴迷于秦梦所讲的故事,无时无刻不再排行比较人物本领高强。 秦梦无奈摇头,暗笑朱家的痴傻。 事因不敬自己而起,如今都见了兵刃,事情再闹就要出人命,秦梦是坐不住了,便由众人拱卫着下了岸堤,来到了对峙之中。 秦梦走近了,才看到那少年白玉面庞,红唇齿白,发髻高束,器宇轩昂,令人一见便知是一个心高气傲之人。 最令人一见难忘的是,眉心有两道深深的竖纹,组合起来的形状俨然就是一只眼睛,难怪朱家想起了二郎神杨戬。更绝的是,这个少年手中也拿了一件和二郎神相似的兵刃,不过并不是二郎神的三尖两刃刀,而是一把锸,就如后世大禹雕像手中拿的那种治水用的铲。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卫君,唐举,唐雎,左清,盖倩,崔广,唐秉,周术,吴实,所有听过猴子故事的人,见了少年后,不由惊呼道:“果然是二郎神君啊!” 那少年的叔父被这一幕搞的是一头雾水,见秦梦前来,虽惊奇少年过于年少,但却知地位身份之重,中年人诚挚施礼致歉。 那人从怀中掏出一卷书帛来,还取出了几只简牍,恭敬托举道:“在下是秦人不错,但却非细作,这里有魏国朝廷下发的通关文碟,还有我们一行人的户籍简牍,我们都是咸阳人,千里迢迢而来,前往魏国繁阳郡,拜访西门安公,我等都是水工,向其讨教治水之道。事因我侄儿口出狂言,惹了众怒,在下知罪,还求卫君,大宗伯宽恕我等!” 卫君一听是去拜访西门安的,立时便吩咐道:“诸位爱卿都散了吧!都散了吧!回去各安其事,安心从事生产!” 西门安因秦梦而备受礼遇,自然上门拜访西门安的客人,也会得到了隆遇。 人人纷纷离去。更令中年人惊奇不已,他也立即斥令手下仆役放下手中兵器。 秦梦抽出一条简牍,只见上面写有:“李靖,子,年十五,方脸阔口,面白!” 秦梦指指那野小子问道:“他是你侄儿,叫李靖?” 中年人恭敬的回答道:“正是,他是我侄儿,我是他叔父,名叫李仲。” 秦梦看着李靖一脸不屈的怒色,踱步来到他跟前,发现他比自己竟高了一头,身材魁梧。 秦梦要取他手中的锸,他不情不愿的紧握着,李仲瞪了他一眼,这才松了手。 秦梦拿起锸来,向众人举了举,对子南真笑着说道:“君侯不认为今天的事很有趣吗?何时二郎神君改名为李靖了,李靖不是本该托着他的镇妖宝塔吗?” 所有人听了,不禁轰然大笑! 朱家起哄道:“师父啥时候能见到你口中所说的塔啊!你今日该给我们讲三打白骨精了吧!” 崔广接话道:“小子你别急,快了,咱们这次到了大梁,估计那塔就会完工了!” 众人的欢笑之言,更令叔侄二人不知情由,不过欢乐之中都是善意! 秦梦对李仲说道:“一起同行吧!小子恩师便是西门安公,我也要过河回繁阳!” 一场生死群殴就这样消弭了无形, 路上卫君的车驾里时时传来阵阵的欢声笑语,车小人多,朱家被撵了出来,悲催和富甲贴在车窗上听秦梦讲那猴子的故事。 路途有笑声陪伴,总是很短。 重新丰润起来的老夫人精神不错,年轻时绝对是一位倾国倾城的美女! 老夫人很是喜欢秦梦,说要将自己弟孙女嫁于秦梦。而卫君子南真的夫人,听罢却鼻子里出气,簇拥着寒泉君左清撇了一眼自家婆婆,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秦子心中早有了我家清儿,哪里会稀罕楚地乡野之女?改日我定会催促父王让你们早日晚婚。” 左清听罢羞涩不堪,而一旁的盖倩脸色骤然变的阴沉,快走几步,追上了秦梦,而后看似无意的拨弄了一下剑鞘,打在秦梦腿弯处,趔趄一下险些摔倒。 盖倩却又急忙上前扶住秦梦,红着脸附身说道:“该!怎么不一头栽死你!” 左清更是上前关切询问。她们之言,秦梦在前面听的真切,怎不明白小女子的心思。 秦梦心中喊苦,没招谁没惹谁,祸从天降,妒意害人啊!看着盖倩冷的要杀人的眼神,秦梦不敢再生事端,对左清说声了无事,便快走几步来到西门安,邹衍,甘公,须贾一帮子老家伙跟前,俯身行稽首大礼! 第四百一十八章 妖镜 秦梦还未跪下去,便被老人家亲昵的搀扶了起来。 西门安道:“小子莫要愧疚,此行饶邑那是尽孝之举,侯公有难,怎能不救?前些时日,信陵公子来信,老夫才知道了其中始末!先前催促你归来,那时我们并不知情,爱徒,快快起来,天寒地冻,莫要着了凉!” 邹衍,甘公,须贾也都面带欣赏之意看着秦梦。 秦梦四望,田氏对自己饱含深情的点了点,又看到朱万,樊大同,还有豆蛋,豆小妹,他们脸上都洋溢着亲切的笑容。 漂泊近一月,现在终于回到了家,此刻秦梦心中倍感温暖满足。随之,眼前的场面一下子明快了起来。 一月不见的田氏,穿着举止竟有几分贵妇人的范,和卫君老夫人,夫人客套寒暄甚是得体,尤其见到左清,更是笑成了一朵花。 吕不韦没有食言,鲁望,鲁上弦,鲁下弦等墨门隐者安然无恙出现在了秦梦眼前。 他们几人对巨子侯赢仙逝的颇为伤感。鲁望说道:“前日我们见到了先行回来的朱亥前辈,得知秦子……不,应称呼少巨子! 饶邑之难全仰仗少巨子奇计百出才护得墨门上下周全,我们几人甚是惭愧,没为墨门出上半分力气,还为秦人所擒,若不是少巨子周旋,恐怕我们早被秦人屠戮,我们之所以还要留不死之躯,就想着报答少巨子大恩,以承墨门大义!” 鲁望红着眼,字字铿锵。若是对他们说一句,去死吧!秦梦相信几人定会毫不犹豫的刎颈自杀,他们的可爱秦梦看到眼中甚是感动。 秦梦连忙和盖聂将他们搀扶起来,说道:“几位兄长,快快请起,如此折煞小子了,侯公乃小子曾外公,墨门之事本就是小子分内之事,日后可不敢再称谢了,那样就让外人笑话了。 几位落入秦人陷阱也是为救小子所致,这份大恩,小子也铭记于心了,兄长们都是墨门栋梁,临行时连子巨子交代,日后小子就由你们照顾了!鲁晦大哥忙完饶邑皮城之事,过几日也会前来!到时我们再把酒言欢!” 鲁望平时刚毅果断的作风荡然无存,今日唯有黯然神伤。 秦梦抬头发现,隔着数步站立了一个身执甲胄的威猛汉子,后面还有一排的甲士侍立,他们一直在朝自己微笑,有些面熟,秦梦想起来了,原来是晋家二公的长子晋荣。 晋荣见秦梦注意到了他,便上前紧走几步,向秦梦施礼道:“拜见大宗伯,大宗伯一路鞍车劳顿,数日不见消瘦了不少!邺城戍卫责任重大,父亲大人未来亲自迎接,失礼之处,望大宗伯见谅!” 和晋荣讲话,真是费劲,废话说了一大篇,就是没有说到正题! 秦梦在迎接的人群里看到了王木匠还有他儿子,顿时失去了耐心,对他说道:“邺城那二百铁骑,小子已悉数奉还,其中几位战亡将士,我也已重金抚慰,不知将军还有何事?” 晋荣一脸羞愧之意说道:“大宗伯,此行打劫秦人商贾,你们获利也太过丰厚了吧!出去的二百骑士每人都能拿到五金的赏赐,战亡者更有二十金的抚恤,而魏王拨给我们邺城一年的粮饷也不过五百金! 那二百甲士回来后,四处炫耀,弄得是军心不稳,人心思利!这些甲士尝过了大甜头,日后必不会满足清贫的日子,还搅乱了全城人心。 父亲大人有个不情之请,那二百甲士不如就让于大宗伯可好?日后可以继续打劫秦人商贾,不做强人也可充做家奴仆役,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魏武卒,看家护院也合适不过!” 晋荣此言,让秦梦苦笑不得,感情这赏赐过于厚重了!晋家二公也忒有意思,还想接着打劫秦人商贾,秦国也只有一个吕不韦,若是普通商贾,还不够出兵的草料钱呢? 饶邑那么大的阵仗,甲士们又非傻子,怎不说个来龙去脉?想必饶邑乱局晋家二公也都知晓了,故意装糊涂,不提此事,大概是害怕牵连进抢劫吕不韦这趟浑水中,唯恐秦人报复,将这些甲士推出去,就是摆脱干系的最好办法。 这些铁骑都是精锐的魏武卒,他们冲锋在步卒间如狼入羊群,所向披靡,秦梦当初确有留在身边看家护院之念。但又恐晋家不允,或者狮子大开口坐地起价,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如今晋家二公主动提出了这个要求,秦梦倒有些喜出望外! 秦梦嘿嘿一笑道:“晋公真是贴心,小子还想着过两日再去寻秦人的麻烦,免不得麻烦将军,如此一来甚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对于秦梦的爽快,晋荣颇感意外,拱手告退颠颠的领着一帮甲士准备交接事宜去了。 秦梦来到王木匠身前,主动拱手作揖,这让王木匠吓了一条,如今身份有别,秦梦已是贵人,而他还是贱人,怎敢受此大礼!连忙俯身便要施大礼。 秦梦连忙搀扶,将王木匠拉到无人处,向其简单描述了自己想要的物什,而后便跟着王木匠进城去他家打造望远镜筒了! 天擦黑的时候,秦梦兴奋的从从王木匠手中接过一只竹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在用这个稀奇玩意,重新打量眼前这个世界! 秦梦有些失望!和儿时那种简易的望远镜差不多,眼前景象是变大了很多,也清晰了很多,但却不是那种高倍清晰的感觉!看来要制作精良的望远镜非是一时一刻之功,还需慢慢研究制作。 鲁望好奇的学着秦梦的样子,通过竹筒望了望,竟然将他吓得跳了起来,说话都有些颤抖:“少巨子,此乃妖镜!妖镜啊!惑乱心智,一切眼前之物经此一照,全都变得面目全非,不是尽在眼前硕大无比就是遥不可及渺小不已!” 这将秦梦逗乐了,秦梦更想看一看邹衍甘公他们会出什么洋相!秦梦迫不及待的告谢了王木匠,便要前往西门安家。 路过内城时,便上了城墙秦梦拿着竹筒,尽情的享受先进技术带来的便利,肆无忌惮的打量百姓脸上的表情。 不想镜中竟出现了一个靓影,只见盖倩亭亭玉立站在如织的人流中,宛如碧池中孤立水莲花,然而面色抑郁,眼神黯淡。 第四百一十九章 醋意 就凭盖倩这一身的冷傲,便是对少年最大的魔力,若是重新回到十四五岁的雨季,秦梦定会向其表达倾慕之情,而今却已是过来人了,只是觉得盖倩这个痴情怨女是那么可爱! 秦梦跑下城墙,来到了她的身后,用小手轻轻的蒙上了她的眼睛。秦梦本是出于哄哄她的意思,没想到盖倩却丝毫没有反应!秦梦索然无味的说完你猜猜我是谁,便也就放下了手,结果发现手上已经沾了盖倩的泪水了。 秦梦心中大呼不好,为了防止女孩子可能出现的哭泣,秦梦携起她的手,来到西门安家后墙的僻静处,不容她反应过来,便掏出怀中的单筒望远镜,放在盖倩眼上,对准城墙上的风灯,说道:“盖侠女,给你看个好玩意!” 盖倩一看之下,着实吓了一跳。 秦梦抬头看看天上的残月,无论如何不该错过今晚的浪漫。 秦梦拉起被吓呆的盖倩,沿着坍塌半截的后墙上了西门安家的房顶,坐在房脊梁上,指指天上的残月,对盖倩说道:“月儿里就有嫦娥居住的广寒宫,你照一照,是不是依稀能看到斑驳的桂树影?” 盖倩一扫先前的沮丧,很是满足的偎依在秦梦的怀中,举镜望去,惊讶无比的说道:“这是什么宝物啊!看得如此清晰,月亮就似在以前一般!好像真有片片的树影啊!” 这倒让秦梦吃了一惊,秦梦拿起单筒竹镜看了看,残月上也只有几丝暗点,哪里有半点树影的踪迹? “飞星!”突然盖倩惊呼道。 秦梦回头去看时,只见一颗流星划过,转眼就消失在了天际。! 盖倩本来好转的心情,一下子又黯淡了下去,长吁了口气说道:“老人常说飞星是灾星,与钟意之人一起看到,终是没有好的姻缘……” 盖倩话未说完,便已流下了两行清泪, 男女见到流星本该是浪漫的许愿,谁知硬生生就成了一件凶兆,秦梦心中不得不感叹古今风俗差异之大。 盖倩长长睫毛,一双充满泪水的灵动大眼,幽怨的望着秦梦,喃喃说道:“明日我就将随父亲返家了,不知这一别,何时我们再能相见?你小子总是那么讨人喜爱!看得出来左家阿姊特别喜欢你,说不定一年半载后便会完婚,我在这里提前祝福你俩双宿双飞,百年好合!” 盖倩话中这个醋意,呛得秦梦都想乐出声来。 秦梦爱怜的为美人拭泪,强忍笑意,责问道:“侠女,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啊?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了,谁说我要左家阿姊晚婚啊!你那小心眼,就那么喜欢我们完婚?” 盖倩听闻,眼睛一亮,转而又羞赧的拿起竹镜,不知所措的四望天空,狡黠的偷看了秦梦一眼,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小声说道:“不是吗?适才卫君老夫人都已经向田妈妈为你张罗婚事!老夫人要将弟孙女嫁给你,你说左清阿姊能不着急吗?” 秦梦听罢哭笑不得,老夫人之意那就是子南真的意思。卫君也是想着法子拉拢自己啊!尽管卫氏衰落,但卫君老娘,老夫人,那也是名门之后。她那亲弟也是过了气的公子公孙! 让秦梦惊讶的是卫君老夫人竟是楚怀王的孙女,他那弟孙女,今年才十二,这令秦梦直接拒绝了子南真的好意! 秦梦安慰盖倩道:“江湖儿女,岂能为没影子的媒妁之言难受成这般摸样!你不是喜欢行侠天下的豪杰吗?小子我这般不堪怎就入了你的美眸了?” 盖倩难为情的捶打秦梦的前胸,谁知下手不知轻重,差点就将秦梦推下了房顶,幸亏盖倩及时抓住,才没让秦梦滚下房去。不过房顶不少瓦当落在了地上,惊起院中之人抬头围观! 其中秦梦听到有子南真的亲卫喊道:“大宗伯,是大宗伯,大宗伯怎么在房顶呢?” 瞬间院中便集聚了很多仰头观看的熟悉面孔。秦梦一眼就看到了左清那红红的小脸,不知是冻的,还是风灯映的!反正不是好现象,应是嫉妒秦梦和盖倩两人亲昵的偎依。 秦梦也从老家伙们的眼中看出了他们鄙视之意,定是认为自己是一个好色之徒。 盖倩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将竹镜塞给秦梦,撇了一眼左清,似乎很是满足,潇洒的一跃便下了房顶。 秦梦也不怕,若无其事的拿起竹镜,夸张的四处张望,挨个打量每个人的表情,而后高喊房下的朱家,搬云梯接自己下去! 大宗伯小小年纪的风流韵事,与积阳石做出的妖镜相比那太微不足道!老头子们对于秦梦这个丝毫不懂礼数的野孩子,没有一点责怪之意,到是他们这些大儒宗师们,不淡定了! 唐举他儿唐雎差点因为替父争夺妖镜而没有和邹衍甘公打起来! 西门安倒没有出来凑热闹,他正在屋中授徒解惑,听闻秦梦回来了,便着人将秦梦请了过去。 秦梦来到屋中,只见西门安和那二郎神李靖叔侄两人在一张布帛上画着什么。 西门安开口道:“秦小子,你来啊!” 秦梦注意到那李靖小子对自己依然还是一副不屑之意。 “恩师请小子过来,有何吩咐!”秦梦不敢托大,当即向西门安恭敬施礼问道。 西门安对两人说道:“老夫惭愧,秦子虽是叫我一声师父,但所学所知都非我教之,而是另有高人授之!” 西门安转而问向秦梦道:“秦小子,不知你对天下水利之事,有没有高人一等的见解?” 秦梦苦笑,自己连游泳都不会,哪里懂得下河治水啊!西门安还真把自己当做了百科全书了,以为什么都懂啊! 秦梦突然想起了郑姬他哥郑国了,既然是咸阳的水工,隔着吕不韦身边的郑国不请教,千里迢迢过来请教西门安真是搞不明白。 不过秦梦回头一想,郑国说不定还未随吕不韦到达咸阳呢? 这时代有名的三大水利,一是大梁的鸿沟,二是都江堰,三就是还未修建的郑国渠。 三大水利,留存到后世的只有都江堰,秦梦立时想到了后人总结都江堰的三字经以及八字真言,便也就试探着说道:“兴修水利小子不懂,只知道什么,深淘滩,低做堰,遇湾截角,逢正抽心,这些只言片语!“ 第四百二十章 都江堰 西门安听闻拍手击节直呼妙哉,将手中祖传的河渠书简重重摔在了案几之上,怅然叹道:“先祖煌煌大作,不如你小子的只言片语来得精辟!” 那李氏叔侄更是目瞪口呆,眼神发直,那二郎神李靖脸色更为难看,瞪着秦梦质问道:“怎么可能?我家世代相传的治水秘诀,就连叔父都不知,你小子是怎么知道的!” 秦梦也是一惊,没想到这些朗朗上口的治水经验,在此时还都物有所属。秦梦也理解,此时水工也和其他职业一样都是父子相传,家族继承,为了在这个行当里面出类拔萃,世代总结出来的宝贵经验必不会外传。 秦梦有意戏弄暴脾气的二郎神李靖,嘿嘿笑答道:“是吗?你不要问我,去问河神吧,是他告诉我的!” 李靖自然不信,欲要起身和齐秦梦对质,却被叔父李仲按住了,呵斥道:“不可无礼,你年轻气盛不信鬼神,但世间大道玄妙无比,又岂是你个小儿所能知晓的!”李仲转身呵呵向秦梦拱手道:“多谢秦子先前在渡河时的出手解围,在下无以为报,路途遥远,也无上得台面的礼物相送,身上只有一卷家传十几代的老子真经,还算珍贵!望秦子不弃笑纳,所作我们远道而来的一份心意!” “你家祖上竟是老子?”秦梦接过李仲从怀中掏出的一卷帛书,惊奇的问道。 西门安帮腔说道:“不错,李家确实是圣人老子后裔!这书更是弥足珍贵,世上流传的老子所言,都是只言片语!听说唯有李氏的老子真经最为详实!” 老子到底是谁,老聃,李耳,老莱子?世人众说纷纭,不过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特征。秦梦再次打量叔侄两人,确实有大耳垂,看来他们自称是老子后裔也非毫无根据! 老子是图书管理员,是驴友,没想到还是位水工!也是呀!五千字的道德经,整篇都是道呀,水呀!也只有水工治水才能领悟到这么深刻的天地大道!秦梦觉得今日又长见识了! 李仲起身,来到秦梦身前,一躬到地,泣血跪求道:“我家兄长在蜀郡治水十数载,尽心尽力,兢兢业业,丝毫不敢懈怠,谁知数年的努力,今年一场大水付之东流,整个蜀郡的千里沃土还是被大水淹没,浮殍遍地,民不聊生。兄长颇为自责,深感心智用尽力有不逮,便让我叔侄两人遍访天下治水能士,希望能寻到治水良方已解蜀地灾患!若是秦子有良策,请不吝赐教,百万蜀郡生民必会感念你的好生之德!” 秦梦没想到这两位咸阳来的水工竟然在蜀郡治水,更没想到此时川蜀之地水患肆虐,看来都江堰还未修建!秦梦突然想起了一个大名鼎鼎的人物:李冰!难道眼前叔侄两人便是李冰家的人? 秦梦直视李仲抓住他的手问道:“难道兄长就是蜀郡郡守李冰?” 李仲也颇为意外?眼中充满了疑惑,看着秦梦问道:“山高路远,蜀郡更是穷山恶水之地,家兄埋头治水,就连西门前辈都不知家兄之名,秦子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一下子又让人家问住了,秦梦并不回答,而是嚣张的仰头哈哈大笑:“川蜀大平原在你口中竟成了穷山恶水之地,真是可叹啊!不过你们此行算是来对了!解决蜀郡旱涝之灾,成为天府之国,找我更是找对人了!” 秦梦对于都江堰并不陌生,不仅去过还曾留心研究过。 川蜀大平原,皆因河水泛滥而成泥泽之国。罪魁便是从横断山脉下来的岷江,后世的都江堰位于山地和川蜀平原的交界处,岷江到此水速突然减慢,夹带的大量泥沙和岩石随即沉积下来,就会淤塞这里的河道,进而诱发决堤,洪水泛滥! 李冰在此修建都江堰后,不仅平息了水患,更使川蜀平原上的百万良田得到了灌溉,从此物丰民富,百姓安居乐业,川蜀之地也就成了真正的天府之国。 秦梦心中有些小激动,莫不是上天让自己穿越还有兴修水利的任务。都江堰这个造福蜀人两千多年的伟大水利工程,竟然要自己参与进去。 秦梦详细询问了李冰在蜀郡治理水患的经过。 而后秦梦让李仲取来笔墨,找来一块布帛,在上面寥寥勾画几笔,简单的写了一段话:一生二,万物负阴而抱阳,此消彼长,阴阳相济。写完便交给了李仲,秦梦唯恐出了差错,便又在画上标注了“内外”两字! 秦梦所画一目了然,那是一条河被截成了内外两部分了,西门安很是不解其意,责问秦梦道:“小子有话直说,莫要藏着掖着!” 秦梦将李仲送于自己的老子真经压在了布帛上,笑言说道:“恩师莫要见怪,前些时日,弟子做的一个梦,梦中出现了一位模样模糊的老者,他在我眼前也画了这么一张水图,说是蜀郡郡守见到此画,其意自解!小子也颇以为奇!思忖上面的话语,便也觉得出自圣人老子之言!” 西门安听闻甚是惊骇,那李氏叔侄更是看着一幅草图不知所云!。 秦梦发觉自己和鲁仲连相处这些时日,学得更加圆滑,说话更是风雨不透,这些话看似道理无比深邃,其实什么都没说! 秦梦熟悉的是两千后的都江堰,沧海桑田,古今地理变化之大,秦梦在东临碣石时就有了感触。此时岷江也不叫岷江,而叫沫水!李冰修建的都江堰也不叫都江堰,而是一个古里古怪的名字,因为这里居住得并非汉人而是羌人,至于水鱼嘴、飞沙堰、宝瓶口,这些耳熟能详的名字更是后来才有的。 都江堰所在地,相较几百里的岷江,只是一个点,后人理所当然的认为都江堰所在地,其实不知耗费了李冰多少心血,才找到的这么一个合适的位置!秦梦没有能力点出所修大坝的明确地点,更说明不清里面的一步一步具体的操作方法,在一个水利专家面前怎敢班门弄斧! 李冰先前治水的失败,皆在于他墨守了陈规!他眼中大河就是一个整体,只是掏挖江中郁积,然而大自然稍微一用力,民力就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堤毁人亡。而后世都江堰的妙处就在于,一条河变两条河,开始了,有静有动,有强有弱,互相制约,阴阳互补的新状态! 他既然是圣人老子的子孙,想必也能领会到这番一分为二,阴阳相济的道理吧!至于如何将理念融入进实践,那就是他李冰这个资深水工的事情了! 秦梦乐见都江堰的横空出世,川蜀大平原真正成为天府之国!秦国因此而获利匪浅,真是天佑秦国,要灭六国! 第四百二十一章 贵人翟氏 水有水道,天有天道。 距离岁末,只有五天时光。 本来应当由秦梦这个大宗伯操持岁首的祭祀大典,结果全部落在了太史公左襄这个小宗伯头上了。有人收底,而且还是未来老丈人,秦梦这才敢悠闲从容的整理行装前往大梁。 第二天城门一开,盖聂父女便要辞行,秦梦和田氏还有孩子们将他们送出五里之外才作罢,不过送别的风头全让左清占了,两人手挽手,就是一对难分难舍的要好姐妹,哭哭啼啼不忍分离! 在回来的路上,左清红着眼睛幽怨的问秦梦:“你什么时候向我父亲提亲?卫君老夫人可是要为你张罗亲事了!听说那楚女绝色倾城,纤腰善饰,还是高门出身!” 秦梦看透了左清心意,她这是着急了。此时婚姻的目的是结两姓之好,出于政治,出于利益,反正不是出于两人的爱情! 她的父亲想要一个赘婿,而她喜欢的人身价骤升,几无可能接受这一苛刻条件,但过往那些历经生死的往事,噗噗心动的感受,都是她难以割舍!她害怕秦梦会反悔,竟也放低了她那颗高傲的心,过来责问! 秦梦前生从不敢奢望获得这么多美人的青睐,如今个个投怀送抱,秦梦有些心虚,陡然发现自己原来是如此花心之人!前世的爱情专一论,正在被一个又一个美人的冲击下,变得虚弱不堪! 半月不到第三次看到美人流泪,秦梦心中不忍,既来之,则安之,既然美人主动投怀送抱,岂有拒之千里的道理,多多益善是他欲也! “爱姬,莫急!到了大梁你家秦郎登门提亲,一定向你父亲跪求,做你家赘婿!”秦梦左右看看无人,附在左清耳边低语道。 一句话便让美人止泪,破涕而笑。 回到城中,田氏君前往大梁参加祭祀大典的车马也已准备妥当,随行车马浩浩荡荡,家里由樊大同,朱万留守打理。 李靖叔侄也随秦梦一起告辞了西门安。 他们从蜀郡出来也将近一年有余,行迹遍布天下,取来的治水经验基本大同小异,不是堵就是疏!唯有秦梦之策最为玄妙,似乎他们也看出了什么门道,决定不再前往邯郸,就此返程了。 秦梦被人众星捧月般护在中间,更有一位绝色佳人陪在左右,他若说话时,不分尊卑长幼皆是倾耳聆听,众人对他礼敬有加,时时有人附和大笑。 这些自然就落在了李靖眼中,他和秦梦都是一般大的年纪,这也正是年少轻狂的年纪,嫉妒之心让他总是偷眼打量秦梦。 李靖本也是英俊少年,相貌还颇为奇特,比人都多了一只眼睛,自然也就被人多看了几眼。 路上停车休息时,左清问秦梦:“那人真是二郎神吗?怎么不见他的哮天犬?” 秦梦看了一眼侧目而视的李靖,丛恿左清说道:“人家一定有,只是没在身边,或是在家里养着了吧!你若不信可去问他一问!” 没想到左清还真去问了,李靖自然不懂左清所问其意,但佳人亲临眼前,竟让他始料未及,白玉般的面庞一下就羞红了起来,竟比那红缎子还要鲜艳! 左清反应过来知道被人戏弄了,便要报复秦梦,秦梦躲闪,转移左清注意力说道:“你没看到那二郎神李靖眼中对你也有倾慕之意吗?” 这句话更是遭来了左清疯狂地追打。 李靖虽是郡守之子,但身上一点没有富贵人家骄奢淫逸之气,路上和仆役生火烧灶,吃住一起,未见特殊待遇。秦梦也想了解蜀地此时的风土人情,便有意和他多攀谈了几句,顺便也告诉他众人都高看他一眼,称他为二郎神的缘故了。 两天相处下来,李靖渐渐放下了敌意,更不敢轻视秦梦了,他发现自己的思维永远跟不上秦梦所思所想,干巴巴的洗耳恭听都很费力,然而回味起来,却甚是有理。 过了济水,李靖叔侄便和秦梦分道扬镳了,他们向西而去咸阳,秦梦要路经封城。 封城县令张它出城五里盛情相迎,秦梦一行这次前去大梁祭天贺岁,那是阵容豪华强大,贵人云集,封君组团。田氏君,寒泉君,卫君,加上自己这位大宗伯,还有魏王资深顾问须贾,名震天下的大儒邹衍,甘公等,更有天下第一的相面大师唐举父子,从繁阳出发,一路上又吸引了不少慕名而来的高门子弟,庶人士子,可谓声势浩大,这排场让一路上的县令城守躬折了腰! 一月不见,翟河变得稳重多了,竟有了些领导风范,他这些天来,收买船只,建设码头,招募艄公,件件事情,井井有序,有条不紊,秦梦看在眼力颇为欣喜,没想到翟河颇为能干。 翟河咧着大嘴憨憨的笑道:“哪是我有本事啊?那是因为咱们手上有钱!”翟河转而又疑惑的问:“大宗伯如今已有了权势和金钱,为何只让咱们乡党做些收购粮食,收购布匹这些挣不多钱的行当呢?” 秦梦已不知道多少人问过他这个问题,他们那里懂得自己所谋所画呢?秦梦也懒得拐弯抹角掩饰了直接回答道:“你不懂,只管做好粮食运输事宜就是了!” 晚间张它大摆宴席,席间秦梦将那玄鸟当笑话讲给了一帮老头子听,老头听了笑得是前仰后翻,唐举却说道:“老夫观那翟氏相貌,发现其日后将贵不可言!” 秦梦甚是好奇问道:“难道这封城之内还会再出一位堪比张苍的人物?” 唐举不容质疑的点了点头。 秦梦困于才疏学浅,实在想不起秦汉时翟姓封王拜相之人。 过黄池时,秦梦见到了申严,申严手拿木杆长戟,率领一众饲养员,来迎接秦梦。 申严看见儿子吃胖了,而且穿衣打扮颇像个富贵子,当时就在秦梦面前痛哭流涕,向秦梦保证一定将鸭儿养好。 一行数百人,终于在岁末最后一天到达了大梁城外的大宗伯府! 第四百二十二章 秋后算账 忙得一塌糊涂的魏差率领大宗伯府的所有仆役迎接主人归来。秦梦亲昵的拍了拍老人家的肩膀,道一声辛苦了。 深得魏王器重的魏差,确实能干。 一月不见,大梁第一楼就已经拔地而起,真乃第一,高度凌驾大梁所有馆舍楼阁。 众人从未看到过这么高大的建筑,比城墙都要高了一层。秦梦却觉得有些失望,因为他是见惯了高楼林立的! 那震慑妖孽的奇怪建筑却还未落成,这种大宗伯称之谓“塔”的建筑,大匠师傅颇为费解,由于秦梦给的图样不甚清楚,大匠们也不敢造次胡建,只得遣人送去求解疑惑的书帛。然而大宗伯从未及时回复过,因而便耽搁了下来。 听闻大宗伯和卫君归来,大梁城内不少王公封君都赶来迎接。 他们并不因扑了一空而不悦,令他们吃惊的是,随行竟还有闻名天下的稷下学宫宫长邹衍先生,更有不少名儒大家,就连难得一见的唐举也在其中。 秦梦过家门而不入,而是直奔魏宫去见魏王去了。 路过夷门的时候,姚仲热情的拜见了秦梦。将秦梦迎进城去后,便对一门吏唠叨道:“明日就是岁首大典,秦国使者昨日来今日走,看来秦人要和我们交恶了!” 秦梦听到耳中,也未在意! 秦梦和田氏,卫君,左清,一起觐见了魏王。 魏王见到秦梦甚是欢喜,打发其他三人先回去,独留秦梦一人。 魏王叹气道:“秦卿可知寡人今日早晨去哪里了?” 秦梦不知所问,只是摇摇头。 魏王幽幽说道:“寡人去了大梁城外侯公衣冠墓,祭拜了他老人家!听闻他在饶邑的噩耗,寡人心中甚是悲痛!” 秦梦偷眼观看,魏王微闭双眼,似乎沉浸在了一种回忆里,脸色亦喜亦悲,水手有些颤抖! 秦梦连忙上前搀扶住魏王,也沉痛的说道:“曾外公虽去,但却要仁得仁,此生已无憾了,还请大王节哀!” 魏王扶着秦梦肩头,仰望殿门良久,说道:“墨家这片慈悲之心,着实令寡人汗颜!”突然魏王一扫颓废之色,似有深意的看着秦梦说道:“秦卿,还曾听闻你饶邑之行打劫了吕不韦不少的财货啊!” 都已不是什么秘密了,秦梦早已想好措辞:“确实不少,吕不韦掳我之耻不能不报,除了赏赐将士们,剩下的小子全部给大王送来了!若是秦人举兵报复,还望大王替小子做主!” 魏王苦笑道:“你小子是解了一时之恨,却将烂摊子推给了寡人!你看这是秦人的国书,说是邺城魏武卒劫了他们相国万金财货!要让寡人惩办罪魁,悉数奉还财货,否则就会兴兵讨伐!” 秦梦听闻,惊异的将口水吸入了气管,呛得连连咳嗽,心中着实佩服吕不韦的精明算计!同时也想到了在过夷门时姚仲那句话,那是在提醒自己!立时又想起晋家二公之举,彻底明白了其中之意。 娘的!这是秋后算账!吕不韦果然是一个奸商,怎会平白无故吃亏?看来当初他慷慨大方宣称不再追究时,已将下步要走的棋计划好了。 秦梦觉得甚是被动,不过这也算是给他敲响了消息耳目重要性的警钟。 秦梦骂道:“血口喷人,哪有万金之巨!” 魏王胖胖的脸上,却呵呵笑道:“寡人就说嘛?秦人就是虎狼,欲壑难填,其实万金打对折也差的远!寡人也好奇,秦相丢了多少财货,而你小子又给寡人送回了多少财货呢?” 这下秦梦彻底傻了,给魏王送来的都是些不值钱的丝绸锦缎,大件笨重物什,看着有十几个箱子,其实也就值个二三百金! 秦梦当然不会如实交代,既然吕不韦耍无赖,也就怪不得自己不要脸了。 秦梦咬牙说道:“吕不韦就是一个奸商,必是早就知道我要打劫他了,此行所运财货千金不足,反而倒咬一口!真是欺人太甚!请求大王再给我二百骑兵,让小子接着去打劫秦人商队!” 魏王哈哈大笑道:“只看宫门外的大箱子,寡人就知秦卿忠心一片。放心寡人不是吓大的!有人献谗言说秦卿和秦人过密,还曾怀疑秦卿是秦人间细。秦卿饶邑一行干脆利落的破坏了秦人灭赵的计划,寡人这心里就彻底踏实了!” 魏王将秦梦拉到桌几前坐下,接着说道:“秦人没在饶邑得到什么好处,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如今赵国下嫁王女给秦王,看似在修补秦赵关系,表面是要联合赵国对付我魏国,寡人看其实不然,秦人这是在麻痹赵国。 前些时日韩王公子曾觐见寡人,他也认同寡人之见,说上党之地的秦军不减反增!韩王公子表达韩王欲要连纵抗秦之事,点名秦卿出使郑城,商谈合纵之事。 秦王新君继位,心劲很大,难免没有同时攻我三晋韩赵魏之打算?今年他秦国也遭了洪灾,秦军早已按捺不住必会大兴刀兵!寡人心里清楚,三晋素来钩心斗角,都想削弱对方,但面对强秦,这些恩怨都不算什么! 韩都郑城离我大梁不过二百余里,等祭天祭祖大典过后,寡人就让须贾大夫陪你一起出使韩国,向韩王表达本王合纵的诚意!” 魏王不是史书记载的那般昏庸,没有冷酷的将自己捆缚交给秦人,秦梦为此很是感动。老家伙看似心宽体胖,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其实心细如发,件件都有盘算。 想起韩安几次三番的邀请自己前去韩国,秦梦这心里就会犯嘀咕。 第二天秦梦迎来了穿越后的第一个新年! 时间便跨进了魏安釐王二十九年,秦庄襄王二年,韩恒惠王二十五年,赵孝成王十八年,楚考烈王十五年,燕王喜七年,齐王建十七年。 若以农历来推,周室正月建在子月,也就是所谓的周正建子。 魏属三晋,自然遵从周历。以子月为岁首,此时的正月其实就是农历的十一月,冬至阳生,新年也正是一年中最冷的时候。 魏国大宗伯在子南真和左襄两位小宗伯的协同下,在大梁城郊外主持了魏国盛大的祭天仪式!而后秦梦奔波三日,前去魏氏祖庙所在的汲地,代表魏王祭拜了魏国历代先祖。 第四百二十三章 活死人 魏国惠王襄王昭王三代大王的陵墓都在汲邑,这里曾是殷商的王畿之地,牧野之战,从此江山易手。汲邑西有太行,东有大河,也算是依山傍水的风水宝地。 君王不死,修墓不止。 秦梦好奇帝王墓一修就修几十年,不知能工巧匠是如何把握这个进度的。 秦梦在这里见到了安其充,一别数月,再次见到自家大师兄,秦梦倍感亲切。 安其充也惊异于眼前小小少年短短几个月间,能从一文不值,发迹成为魏王心腹,风光无限的主持魏王的祭祀大典! 那在临淄安平君府的井底里觅得暗道逃生,助鲁勾践救父藏匿于大墓之中,利用崔邑的密道迅速打劫了吕不韦的财货,一件件传奇般的事情就在秦梦脑中不断的闪过。 在魏安釐王已经完工的大墓穴中见到了久违的羡门高,秦梦有些小激动,扑通跪地膝行至恩师身前,便是一阵嚎啕大哭。 之所以放声大哭,那是因为秦梦从心底里感激羡门高的慧眼识珠,给自己带来了无限好运! 秦梦发自肺腑的感谢道:“弟子不孝,如今小子风光了,还让师父在这阴森湿冷之地受罪,真是不该啊!师父咱们不干这些活计好了吧!小子为你养老尽孝可否?” 羡门高指着幽暗墓穴中一道道高启的墓门,微微笑道:“我高氏安身立命之所在就是这羡门,若是离开了这羡门,也就成了行尸走肉!小子你的一片孝心,为师心领了,如今你我身份天壤之别,而我们羡门一派最忌讳名声显于世,非君子之人不可交心!若是真想尽孝,就多送些粮食牺牲,改善一下陵上罪囚苦役的吃食吧!” 大宗伯行公权谋私利,一连三天陵墓上的千余苦役都有肉有酒有白馍,这种生活待遇,他们从不敢奢望,也只是在梦里想上一想! 汲邑不少府库为此而搬空,县令为此心疼不已,心中祈祷大宗伯今夜不要在做什么魏氏列祖泉下想让苦役们吃肉喝酒之类可怕的梦了! 羡门高为有如此忠孝仁义的徒儿而自豪,老人家拉着秦梦游历了三代魏王墓,再次教授了不少羡门高一派修墓建陵的独门秘笈。 秦梦这次学得甚是认真,没有丝毫懈怠,不为别的,而是为了保命。若是羡门高知道自己这种小心思,会不会气的吐血? 魏襄王墓在陵墓群中尤其显得高大雄伟!秦梦却知道,这非好事,五百年后,有一个叫不准的盗墓贼成功的盗掘了此墓,盗墓贼本该都是籍籍无名的鼠辈,但这个名叫不准的盗墓贼却因为从里面盗掘了几大车书简而名留了青史,只因为那本书名叫:竹书纪年! 当今魏王的大墓其实已经完工了,之所以还在修建那是因为修墓建陵的潜规则。 由于谁也不知君王的生死,头三年的工程量最大,基本上三年之后,大墓就有了雏形,即便君王驾崩,再赶一年工期就可使用。赶上长命有为的君主,那就在原有的基础上不断的扩建,将墓穴挖宽挖深,因此帝王陵总是给人一种永远再建的印象。 一天一个坟头的祭拜,幸亏这里也只有三个大墓,若是换到在秦国做这个大宗伯,秦梦岂不要在坟头跑上个把月了! 三天时间过的很快,临别之际,羡门高说道:“等开了春后,只要魏王墓不再渗水,我们的使命就结束了,老朽也将带领弟子离开此地,转赴秦国芷阳为秦王新君陵墓去解决渗水问题!” 秦梦没想到羡门高一派业务量还挺大,都成了陵墓问题解决的顾问团了! 秦王新君不就是庄襄王,秦王子楚吗?他即位三年就驾崩,那他的陵墓必是工期短暂,修的匆促!秦梦提醒羡门高道:“那恩师得抓紧呀!” 羡门高也并未领略秦梦之言何意,便和秦梦匆匆挥手告别了。 秦梦上了马车,身边的崔广问道:“这位老者身边那大徒弟,怎么看都像那日在临淄给我们指点出城密道那人!” 秦梦很是佩服崔广的眼力,那日临淄十二门被后胜戒严,确实是安其充指引的出城密道,这才顺利到达了海上。 秦梦说道:“不错!正是那人!他是我的师兄安其充!” 秦梦已和羡门高约定了若是有事,就派崔广前来,秦梦也就不再对崔广隐瞒羡门高的身份了。 崔广一脸迷惑之态,秦梦接着问道:“老崔,不知你是否听说过羡门高之人?” 崔广目瞪口呆,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活死人!” 秦梦淡然一笑,故意吓唬崔广道:“那老者便是世人所称的活死人,今年已有三百多岁了!” 秦梦说得认真,崔广似乎信以为真,更是莫名的惊骇,指着秦梦的鼻子说道:“是真的?你也是活死人了?小师叔你不要诓骗我啊!你到底是人是鬼还是神?” 秦梦对崔广的反应很是诧异,所有人莫如崔广对自己熟悉。这些时日所施展的奇技淫巧之术都没有瞒他,还以为他都知晓其中玄妙淡然待之,没想到崔广,日后的黄石公,也经不得吓上一吓。 秦梦推开车窗,吐了长长一口白气,看来是自己这些时日表现的确实太过妖异了!谈吐,学识,志向,追求,信仰,才能,人情,这些哪一样都不是一个十四五岁少年应有的表现。崔广对自己了解越深其实他内心里就越迷惑。 崔广虽有高人一等的见识,但也脱离不了时代的局限,如何解释自己过于卓异的表现,其实他内心里也已给自己打上了神人,妖异的标签了。 秦梦想及于此,顿时明白了崔广怪异表现的症结之所在!看来,秦始皇梦赵正梦寐以求的仙人之路,竟让自己先给走上了。 一个人被神化了,同时也就被孤立,秦梦不喜欢孤独,真心期待崔广能把自己看做朋友,而不是神人,妖孽,活死人! 秦梦回头向不安的崔广笑骂道:“你才是活死人呢?和你开玩笑还当真了?羡门高恩师只是普通的匠人!一头白发,那是不见天地所致!他们之所以世代居住在坟墓中,那是人家独有的生活方式! 你想了,诸侯大墓已完工,王侯必然想杀人灭口保守秘密,修建陵墓的匠人怎会不给自己留条逃生后路呢?死而不死,再次面世,当然为世人称奇!人家羡门高一派为了活命自然要低调做人,隐藏踪迹,传来传去,这些苦逼的陵墓修建匠人们,硬生生就成了你们口中的活死人,神仙鬼怪了!都是以讹传讹,无稽之谈!” 崔广听罢秦梦一席话心中豁然开朗。不过他脸上的明媚之色很快又逝去了,眉头紧皱了起来,弱弱的去问秦梦:“小师叔,你怎么就这么肯定世间没有神仙鬼怪存在?” 秦梦本能的欲要反驳,但转念一想,不禁莞尔一笑,自己其实就是那误入宇宙缝隙中的妖孽! 其实这也是人类未解的终极问题,到底有没有更高级的文明存在?谁也不知?唯有去猜! 第四百二十四章 轩辕剑 韩都郑城。 一条南北长达十余里的白顶夯土围墙横亘在城中,一座城也就分成了东西两座城。 西城巍峨的宫殿鳞次栉比,宗庙明堂里的人鱼膏油还未燃尽,祭祀石碑前的香火依然传递着韩武子子孙们永享繁华的祈祷。 漫天无声的大雪很快便将从东城门延伸进宫城内的条条车辙印给抹平了。 然而宫城内大青石条铺就的地面未染半片雪花,无数婀娜曼妙的丽人,手擎紫绫华盖,从宫门口一直躬立延伸到青琴殿里。 韩王公子韩安在寒风中有些战栗,见到宾客下车,热情之至的上前去迎。他将数位身穿魏国公卿大夫服饰的贵客一一引入殿中后却甚是失望! 青琴殿中随即奏响了堪比肥肉还要美妙诱人的乐声。 世人皆言郑卫之音靡靡露骨,殊不知郑卫美人,更是绝色多情。 周室已亡自然不再讲究礼制,青琴殿内十六佾的乐人队伍,三两名柔弱无骨的郑女,在殿中翩然起舞,她们面施粉黛,刻画鬓发,体态轻盈,苗条多姿,白皙的肤色,在这寒冷中更显润红。 她们轻然拖动衣袖,散发出浓郁的芳香,清美浓厚,迷人心智。在座所有嘉宾贵客怀中都搂有一位皓齿明眸,光洁动人,双目含情,勾人心魄的尤物佳人! 一曲舞毕,韩安起身离席而去,来到后殿便问侍从:“段公人呢?” 侍从老实答道:“禀太子,段相国此时正在东城兵器作坊陪同魏国使者观览我韩国举世无数的强弓劲弩!” …… 鉴于秦国大军在成皋蠢蠢欲动,魏王对此次出使韩国甚是看重,使团构成便颇为豪华,公卿大夫一共十数人,为首三人除秦梦外还有犀首魏喜,上大夫须贾。魏喜乃魏公孙,乃魏襄王孙子,犀首乃将军职位,可统领魏国六军! 天下两绝皆在郑城,一时郑女,二是韩兵。 秦梦一来韩都郑城,并没有首先选择温柔可人的郑女而是选择了冷酷寒冽的兵器! 韩都郑城东西长,南北短,方圆四十五里,犹如一只牛角镶嵌在洧水和溱水交汇处的西北原野上。 若是说韩都郑城的西城是后世CBD高档楼宇中心,那韩都郑城的东城就是脏乱差的棚户区。 再大的雪也掩饰不了东城的杂乱,接天连地的黄土泥墙,在东城毫无目的的延伸开去,制骨,制玉,制陶,制铜,制铁,缫丝,各色作坊遍布其中,荒芜残破的郑国宗庙以及郑君陵墓搭满了高低不等的草棚。 虽是脏乱,东城却是个地地道道的人间。 街坊市井之中到处是因降雪而喜闹追逐的幼童,那些满脸污渍长相颇为标致的家中妇人正在屋脊清扫自家房顶上的雪,时不时探头看看街口之处,那些做工回来的男人是不是自家男人! 崔广重重拍了一下为妇人美貌而垂下三尺的孔铁锤,喝道:“孔小子,眼珠都掉出来了!”这着实引起围观百姓的一阵哄笑。 崔广凑在秦梦耳边嘀嘀咕咕道:“天下美人,当属郑卫,郑女绝色,卫女多情,小师叔还差一郑女,我看郑姬就挺不错,看得出她是个念情之人,临淄离别时,不忘你对他的千金赎买恩情!” 秦梦知道崔广这是玩笑之意,并不接腔,而是向唐秉问道:“唐公,不是世人都说赵女美貌才情才是天下第一吗?” 须贾接话道:“她们不是人……”老人家只说了这几个字便戛然而止了,那是因为横空飞来一个雪团,硬生生砸在了他的脸上。 须贾气得跺脚喝骂,连忙去拂拭脸上的雪沫。 陪同须贾的韩相段公,连忙命令手下甲士,驱离周围围观的百姓以及周边嬉闹的孩童! 韩国相国先前是张良他爹张平担任,因成皋为秦人占去,以至于忧愤而死。段公乃是韩王新任命的相国,家世不在张氏之下,段氏世代为韩国家臣,先祖段轨曾经在三家灭智时为韩康子立下大功,段氏一直位居韩国上卿之位。 对于须贾之言,秦梦无法理解。还以为须贾年轻时,为情所伤,咒骂赵女都不是人呢? 赵女佳丽何其多,远的不说,秦始皇母亲赵姬就是赵女,更有李园他妹,赵王迁他母,汉武帝的王夫人李夫人,皆是赵女,从大梁到郑城,一路上谈得最多的就是女人,而他们这些贵人偏不言赵女美,而独夸郑卫之女呢?这也是秦梦一路上,觉得诧异的地方! 崔广嬉皮笑脸道:“小师叔真不知,赵女美姬者十有八九都是中山之后,也就是白狄之后,他们因亡国皆都沦为了倡优奴隶。中山之女凡有五六成姿色者,加之琴瑟舞艺,便可让人迷得神魂颠倒,故而君子都将赵女看做了狐狸精,贬斥在了中原女子之外!” 这个解释确实出乎意料,难怪须贾要说他们不是人?原来须贾是存了孔圣人他老人家夷狄不如华夏的成见! 赵国地方千里,又不仅中山一地,绝色美人如盖倩者也是数不胜数,难道赵女都是邯郸学步之流?须贾君子之流就高兴了!他们这一棍子打死一片人的成见真是不该有!说不定他们这是嫉妒! 秦梦思量,不是世人对赵女有成见,而是对赵女中的中山白狄之女有成见,世人也不是对中山女子为白狄之后有成见,而是因为中山之女沦为了倡优才有了成见,就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就变成了复杂的地域歧视。 同理,孔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这句话也非鄙视夷狄之民不如华夏之民,而是后人把一个问题说成了另外一个问题去了。 既然赵国早已灭了中山,中山又是如此热爱华夏文化,业已经过了上千年的融合,中山之民也和诸夏之人差别不大了,还如此计较出身,这还有什么实际意义吗? 不知那横空飞来的雪球,是不是上天对须贾的惩示。 众人在韩相段公的陪同下,绕过一个土丘,便来到了韩国最大的兵器制造作坊。 兵器作坊占地甚是广大,足足占去了东城一隅,作坊里又有铜,铁,木,皮,各个小部门。每个作坊里面都是灯火通明,叮当作响,人声鼎沸。 众人来到制铜作坊里,很快便有守门甲士进去通报,很快便出来了一位衣衫单薄花白胡须的老者,老者一看来人乃是相国,顿时稽首参拜。 一行人进到里面,在老者的讲解下,秦梦算是大开眼界。单这间冶铜作坊,就又细分了六个单位,分别是筑、冶、凫、栗、段、桃。其中筑,制削刀;冶,制箭镞、戈、戟;凫,铸钟;栗,制量器;段,制镈器;桃,铸剑。 秦梦来到最后一间铸剑室,拿起一柄还未打造完工,却已然寒光四射的铜剑,放在手肚上想感受它的锋利。 老者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谁知秦梦手中剑依然落地了。 秦梦丝毫未觉疼痛,手肚上就已滴滴答答淌出了血! 秦梦惊骇此剑堪当吹毛断发削铁如泥的评语!连忙将手指放在手中吸吮,低头再看脚下那把铜剑,只见剑体血流之处,赫然出现两个字:轩辕。 秦梦哎呀妈呀惊呼一声道:“难道此剑就是上古第一神兵利器——轩辕剑?” 第四百二十五章 徐夫人 皆因连续剧看多了,这才失了态。 秦梦的一惊一乍将所有人吓得目瞪口呆。 那老者面带迷茫之色,上前一步向秦梦拱手道:“此剑乃老仆所铸,适才未尽到提醒之责,让小贵人受惊了,还请贵人原谅老仆的过失!” 没想到这位瘦削老者竟是位铸剑大师,秦梦觉得很是尴尬,连忙用话掩饰:“前辈能锻造出如此锋利之剑,必是世家出身,小子很是好奇,前辈怎么想起给这剑取了如此雅致之名?” 那老者见秦梦并无富贵子的矫情,反而知礼谦卑,老者倒无了先前的拘谨,朗声笑道:“轩辕之名雅致吗?横木为轩,直木为辕,不就是车驾前的两根木头吗?世家更是不敢当,老仆姓姬,氏轩辕,名冶,确实是世代在洧水之畔轩辕丘上冶铜铸剑,但却至今籍籍无名,不敢和欧冶子,干将,莫邪等铸剑前辈比肩!” 原来人家姓氏轩辕。轩辕只不过是剑上的一个标识而已。秦梦算是明白了,流传华夏千年的十大名剑传奇此时还未出炉,自然排名第一的轩辕剑更是无从谈起。 一旁的段公向秦梦献媚道:“难得大宗伯喜欢轩辕老儿所铸铜剑,我看这样好了,此剑打造完毕后,让老夫亲自送到你的手上,可好?”段公虽荣升了韩国相邦,却依然还是韩王家冢那副媚态。 须贾说道:“不连贤侄,万万不可,无功不受禄!若是让朝中奸佞小人得知,定会在魏王耳边诋毁秦子!” 段公不惑之年,名曰,段不连,须贾和他仙逝的父亲是故交。 段不连长唉了一声,道:“须公莫要推辞,不过一把剑儿,何足挂齿!” 段不连和秦梦,须贾推让之时,轩辕冶后面的一个青年弟子撇着嘴嘟囔道:“师父一生皆为别人打造宝剑,本来这把剑是争得韩王允许,将此剑作为师父的封炉之作送于师父的,你们又怎能出尔反尔,这里还有那么多剑,为何就偏要挑这把呢?” 段不连自然听到此话,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轩辕冶扭头呵斥那青年弟子道:“徐夫人,莫要放肆!”而后又躬身拱手向秦梦说道:“既然小贵人喜欢,老仆就抓紧在这一两日内修磨打制完工,到时将此剑送到你的馆舍!” 秦梦不识轩辕冶是何人,但却知徐夫人的大名!不论是谁听到徐夫人这个名字都会以为是她个妇人。其实不然,他是个男子,徐夫人之所以能留名青史,那是因为荆轲刺秦王所用淬了毒的匕首就是徐夫人所制。 秦梦没想到夺人所爱了,这些都是段不连的一厢情愿。既然事情赶到这里了,秦梦便也随手推舟承了韩相的美意。 既然徐夫人所制匕首是天下闻名的宝物,想必他师父轩辕冶所制铜剑必也是剑中精品。秦梦没有乱拿乱占的习惯,便对朱家说道:“轩辕前辈心血之物,岂能白拿,待会你取来百金,算是我向前辈买下了此剑!” 秦梦此话一出,立时惊得满场肃静。 轩辕冶激动不已,躬身对秦梦称谢道:“小贵人折杀老仆了,平生老夫亲手打制的铜剑最高也就值个五金,何成想过能值百金之价!” 秦梦以不容推辞的语气让轩辕冶收下。秦梦笑了,心想要的就是老人家的感动,若不这般效仿郭隗千金买马骨,怎能轻而易招纳到能工大匠。 秦梦托起老者,仔细打量了一眼轩辕冶身后那名叫徐夫人的青年后生,便往回走去。 轩辕冶紧跟秦梦两步,拱手问秦梦道:“老仆不解?此剑明明是未打造完毕的新剑,何来上古第一神兵利器之说啊?” 让老人家如此一问,秦梦心中便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看来这又是一条发财致富的门路。秦梦面露欣喜之色附在轩辕公耳边说道:“改日小子宴请前辈,再详述其中缘由!” 秦梦出了制铜作坊,又来到了冶铁作坊。 冶铁作坊为重兵把守,竟然还有沟壑隔开。甲士对韩相冷然以对,通报了良久,才从里面走出一位头发花白老者。 段不连恭敬施礼,称之谓韩太伯! 韩太伯乃当今韩王亲大爷,执掌冶铁作坊比韩王即位时间都要长久。 韩太伯一副高冷之态鄙夷了段不连良久,才挥了挥手,让甲士放下了吊桥。 秦梦一行这才有幸站在夯土围墙上,远看韩国最神秘之所在。 冶铁作坊被宽达数丈的围墙严严实实环抱在了里面,这里远看就像一座露天的火山,到处都是红光一片,那些精壮汉子,皆都坦胸赤膊汗流浃背。 他们从模具中夹出一件件长短不一的兵器,浸水冷却,再在旁边小火炉上冶炼,夹出红红的铁块,抡锤锻造,场面热火朝天。 作坊一角为围墙隔断,里面安置了一排八个两人环抱之粗的坩埚。秦梦早已听人传说,这乃韩人的镇国重器:高炉! 两边十数个牛皮风橐,对准高炉下的火灶一字排开,由八匹骏马牵引鼓风吹气。高炉便在红红的大火中时隐时现,通红的炉体散发出的热气似乎都能将围墙上的人吹翻。 韩太伯向秦梦一行自豪的讲解道:“天下冶铁技术之所以我韩国最为先进,那是因为使用了“大鼓铸”这种精良技术,所制兵器一次浇筑成形,尖利柔韧,出产颇丰,至今天下诸侯无人能及!诸位心中也莫要认为被慢待了,事关祖宗社稷,这里只管准进不管出!若不是先前韩王亲自下令,就凭段相无论如何是无法上来的!” 韩相段不连也附和的说道:“赵人郭纵,天下冶铁巨贾,曾经耗费万金向韩王求教这些技艺,结果却是被打出了郑城,从此以后大王对冶铁作坊把守就更为严密了!秦昭王曾想用三十城之地换取其中机密,自然也被大王拒绝。我韩国立国百余年,虽弱但天下诸侯却不敢轻视,就是凭此镇国利器也!” 那绝密不可告人的冶铁技艺造出来的强弓劲弩确实令天下诸侯敬畏,再如何严密的防范都不为过,然而韩人并不知道的是,他们的镇国利器,已被繁阳的一户铁匠人家琢磨了出来。 秦梦挑了挑眉毛,看了一眼孔铁锤,感叹道:“固若金汤那又有何用呢?” 还未看上几眼,韩太伯便催促段不连离去。 众人也是知趣的,便再次来到院中,挨个参观完了所有各式作坊。 众人正要离开兵器作坊时,只听外面车马嘶鸣,原来是韩国太子韩安顶着风雪来了。 第四百二十六章 莲鹤居 段不连小跑上前,搀扶韩安从马车上下来,躬身施礼说道:“须公和秦子执意前来,仆下无奈也只得遵照魏使行程安排进行。” 须贾和秦梦缓步走来,韩安一改满脸的不悦,热情洋溢迎向前来,拱手执礼道:“有失远迎,须公,秦子莫怪!” 须贾躬身回礼说道:“太子多礼了!使团刚从大梁出来,便遇上了风雪,本来一天的路程,结果花了两天。幸好头天不用觐见韩王,既然事先早有安排,韩国的强弓劲弩,天下闻名,岂能错过。若是改期,又恐劳烦太子,虽已天色渐晚,但看上两眼也算一饱眼福!” 这已是秦梦第二次见到韩安,韩安身上那股精明之劲给秦梦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秦梦也欠身一拱手说道:“听闻太子以山珍海味歌舞美姬盛情相待,我等心中惶恐不安,更不敢有辱王命,唯有弃口腹之欲来明志,用马不停蹄参览兵器匠作之举,来表我魏国合纵之决心!还望太子莫怪!” 韩安眼神立时明亮了起来,激动的直念叨:“哪里!哪里!”韩安抛下须贾只拥着秦梦便上了他的辒辌车了。 寒冬腊月的,谁不想找个暖和地方抱上个美女,听曲饮宴?秦梦想,须贾也想,魏喜也想。但他国不同祖国,作为使者,时刻要想着为大王争光,更不能丢了本国脸面。 须贾深谙为国争光之道,一路上雪是越下越大,不过正和须贾之意,因为他压根就没想着一天的路程一天将它走完。 令须贾多心的是,使团刚一到郑城东门,韩相段不连竟亲自出城迎接。 既然韩相都出来迎接,须贾更是得寸进尺,提出按照事先协定,完成参观兵器作坊事宜,至于韩安早已备下的盛宴,就由副使魏喜领着人去赴。 须贾掐准了韩安年轻气盛,行事急切的心理,料想他必会前来相迎,到时让别人说起,还是他须贾德高望重,于己于国那都是光彩!秦梦也乐得一窥韩国制铜制铁作坊布局。 秦梦一旁冷观,算是明白了两国邦交使者出使,其实就是世人到菜市场买菜,为一根黄瓜一个萝卜,都要讨价还价。他们讨的其实并不是钱,而是心中的那份满足感! 秦梦上了车来,很是受不了韩安那股热情劲。 韩安倒是无意,秦梦却是多心了。十指相扣的暧昧,让秦梦有些吃不消,借故施礼才挣脱了他的手,对韩安寒暄道:“公子何意对小子如此盛情相待,这令小子惶恐不安?” 韩安眼神灼灼的望着秦梦,这种好感看得出是发自内心,韩安说道:“秦子是在下的贵人,更是我韩国的贵人,再怎么隆重的礼遇都不为过!秦子你是仙人弟子,自然不屑世间的世俗,但在下还是一定要尽心的!” 韩安这种特别的热情,让秦梦心中更是不安,便不解的哦了一声,想让他将话说完! 这时,有侍从前来向韩安禀报,众人皆都上车,问韩安要去何处? 韩安答了一声,莲鹤居!车马便在甲士的护送下向西飞奔而去。 韩安重新回头凝视秦梦道:“上次我们在青丘玄池相见,都怪在下诚意不足,与秦子失之交臂,在下后悔不已。而后听闻你为秦人所掳,还竟能逃出固若金汤的秦军大营,远赴崔邑打劫秦相,更有甚你去了饶邑,那里就风云突起,为祸百姓的傅王大军便土崩瓦解!” 秦梦拱手施礼,自谦道:“哪里?谬赞了,都是以讹传讹之言,秦相掳我当然要睚眦必报,至于饶邑之事,那就是天意如此,而非小子之劳!” 这些时日,秦梦无论如何是低调不成了,打劫秦相吕不韦之事像是长了翅膀,满天胡飞,世人皆知,就连乡野村夫也都惊异于谁这么胆大包天敢抢劫秦国相邦。 祭天祭祖那几天,大宗伯府的门槛都要被访客踏破了,天下士人,列国封君,诸侯使者,都争相拜访,想要一睹魏国大宗伯的尊容! 韩安身为韩国太子,知道的真实内情更为详细,他提到此事,秦梦也并不惊讶。 韩安一再恭维下,吐露了一句真话:“什么合纵连横,皆是糊弄人之言,有利则合,无利则分,在下相邀,只为和秦子一叙!” 车马很快便来到了西城的莲鹤居。 莲鹤居所在曾是郑公宫殿所在,郑公灭国之后,宫殿倒塌,富商巨贾,公卿大夫便在这里重修街坊,安居于此。 莲鹤居乃郑城接待天下宾客的馆舍,因馆舍前有一大石雕,石雕上面一莲一鹤而得名。这里灯火阑珊,钟鼓琴瑟不绝于耳,更因为这里有官办的女闾,闻名天下的郑姬便是出自于此。 莲鹤居在馆舍林立中尤为醒目,宫殿式的建筑,左右皆是房舍。莲鹤居正堂为轻纱幕帐所隔断,里面紫气氤氲,充满了浓郁的脂粉气,早已有大批身穿罗衫,妖娆妩媚的女子跪地等候。 段公陪着须贾,崔广,唐秉,周术,吴实在堂中落座,一个个美人便偎依上来,斟酒服侍。 初次来到如此繁华锦绣之地的孔铁锤一直咽口水,秦梦偷眼瞄了他一眼,这少年立时面脸通红,低头不敢直视。 韩安领秦梦并未在大堂停留,而是绕过屏风,进入了回廊。身边的朱家,鲁望几人一直跟随左右,却被垂立屏风旁的韩安亲信挡开了。 秦梦给朱家鲁望递了个眼色,便也就随韩安进到了里面。 只见里面铺就一张红艳的锦席,松软柔滑,周边亮着十数盏铜鹤油灯,席上两张黑漆檀木矮几,矮几旁跪坐一身穿宽袍,高挽发髻,露有雪白脖颈的女子。 秦梦猜度韩安的小心思,他这是要使用美人计了,宫廷中的美姬放不开,就想用烟花柳巷之地的野路数来对付自己。 韩安说道:“听闻秦子喜欢我郑国女子,在下特意精挑细选了一位想让你过目,不知能否入得秦子之眼?” 韩安说完,那跪坐于地的女子连忙起身,扭过头来,低首含羞,向韩安礼拜。 韩安狡黠的一笑,说道:“韩姝,快抬起头来,让秦子过目一看?” 那美人身躯婀娜,娇美精致,微微抬头,只见眼中流光溢彩秋波连连,一颦一笑,清雅淡丽犹如莲花绽开。 秦梦相看之下心中一惊:“怎么会是郑姬?” 第四百二十七章 天下第一好舅子 秦梦眼前恍然,郑姬此时应在临淄相府,不该出现于此啊? 虽与郑姬只有两面之缘,但郑姬的姿容月貌,却刻在了秦梦心中。 郑姬妩媚的眼神,成熟的风韵,妖娆的气质,是左清,臧卓娅,盖倩这些小姑娘身上所没有的。在这战火纷飞,命如草芥,食不果腹的乱世,郑姬便是顶了天的尤物佳人,若不是前世见过大世面,秦梦自然也会像世人般趋之如骛垂涎三尺。 秦梦心神荡漾之际,便在韩安的引导下,顺势坐在了此女对面。秦梦却发现郑姬瘦了,眼中少了几分勾魂夺魄的妩媚,却多了几分温婉贤淑的淡泊。 室中灯盏虽多,但火苗攒动,光色偏暖,无形中便使氛围多了几分梦幻之意。 韩安今日这手安排确实出人意料。秦梦有些不淡定了,想起装模作样在千乘渡口导演诓骗郑姬的那出大戏,隐隐有些心虚,无意识的便握住了郑姬的手,亲昵的问道:“姊姊,原来你叫韩姝?” 话一出口,秦梦就已发觉自己错了!眼前之女不是郑姬,“郑姬”也非泛指韩郑美女的称谓,那临淄相府的郑姬就是姓郑,因为他兄长是郑国!秦梦再次打量了眼前女子,发现确实不是郑姬,只是酷像而已。 她应该就叫韩姝,韩安没有诓骗糊弄自己,韩安投自己所好,献一个酷似郑姬模样的美女,说明了已全然知晓了那日在千乘逢场作戏的全过程。 秦梦立时便肯定了,郑姬和郑国都是韩安或者韩安背后韩王置下的棋子,他们有一个高大上的名字,国际特工!看来韩安今日对自己施展的美人计可谓用心良苦! 电光石火间,秦梦明白了过来!自己将眼前名叫韩姝的女子当做了郑姬,还好,只是握了握手,说了一句“姊姊原来你叫韩姝”,并未酿成太大尴尬。 此女和郑姬长得如此相似,她必是郑姬的姊妹了! 秦梦小鹿乱撞,臆想下一步这位女子定会小鸟般偎依在自己怀中时,不想那叫韩姝的女子收走了温柔甜美的微笑,满面立时阴沉了下来,骤然低头,挣脱秦梦的手,哎呀一声惊叫:“登徒子!”而后便是扭到一旁,轻声的抽泣了起来。 这着实吓了秦梦一跳,秦梦连忙下意识后退,一头雾水去看旁边韩安。 韩安满脸奸笑,对秦梦挤了挤眼睛,而后跪行几步来到韩姝跟前乞求道:“都是为兄的错,今日不该将你带到此地来,也未先告知秦子你是我王妹,秦子唐突之举算在为兄头上。今日兄长向你赔罪,改日一定托人前去西域,索买上好的胭脂送你,不知小妹能否原谅王兄?” 韩姝梨花带雨抬头看了一眼韩安,止住了哭泣,正色道:“兄长说话可要算话啊!今日之事羞死人了!真不该受你撺掇来此是非之地,这若是让其他姐妹知道了,小妹日后还怎么活啊!” 韩姝起身向韩安施礼告辞,回头冲着秦梦狠狠瞪了一眼道:“没想到世人传颂的仙人弟子竟然是个好色之徒!”韩姝向后退行几步,而后轻快扭身,绕过屏风,孑然离去。 听闻这位名叫韩姝的女子竟然是韩王女,韩安他妹,秦梦更是震惊不已,韩姝与郑姬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秦梦突然意识到,难道郑姬也是韩王女? 韩姝走后,韩安膝行坐到秦梦对面,满脸洋溢着暧昧的笑容,向秦梦一拱手道:“这是在下小妹,今年二八年华,一副天真烂漫之态,不懂风月,性子直,唐突之处还望秦子见谅!” 秦梦起身郑重向韩安致歉道:“小子唐突了,还以为是倡优,不想却是王女,失礼之处,真是罪该万死!改日定会备上重礼负荆向王女请罪!” 韩安朗声笑道:“秦子不必多礼,妇道人家,不必这番娇惯。就然秦子对我韩国有功,那就是我韩国的恩人,韩姝虽是王女,但也是韩国之民。为父王为社稷,以身来报也不为过!既然秦子喜欢韩姝,就送给你做妻妾可好?” 秦梦苦笑不已,这是什么事啊!摸了摸人家小手,就要成为人家妹婿,天下这么便宜的事,还真掉到了自己头上。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恐怕韩安这嫁妹之事,不知幕后有何不可告人的居心? 秦梦故作受宠若惊之态,一脸茫然道:“公子之言,令小子惶恐!小子何时为韩王出过力啊?”韩安坐起,探身近距离打量秦梦无辜的小脸,眸中含笑说道:“秦子如此表现,可谓老成持重,果然不是凡人?既然秦子有所忌讳,那在下就将事情挑明了!” 韩安起身拉起秦梦,走到屋中画有壁画的墙前,重重一推,便露出了一道光亮。 秦梦没想到原来是一道暗门,里面灯火通明,是一间不小的密室。 重新关上了密室门,韩安颇为神秘的望着秦梦说道:“秦子在崔邑,打劫吕不韦时掳走那名叫郑姬的女子,其实是在下的王姐!她身负祖宗社稷之命,本就想委身于秦王身边,为国效力,不想却被吕不韦要去送于了齐相!之后阴差阳错,秦子还将王姐送回了临淄,仅这份大恩,韩安就无以为报。虽然事情有算偏差,王姐留在相身边也是不错!” 韩安所言,正是秦梦适才联想到郑姬身份后猜测出来的,但没想到韩安能亲口说出来,看来韩安拉拢自己,势在必得! 韩安踱步来到密室墙壁上一幅黑线条勾勒出来的地图前,指着上面说道:“秦子更为可贵的是举荐了郑国为吕不韦的门客。实不相瞒,郑国也是我韩国派出去的死间。他的使命就是要从泾水到洛水修一条几百里的水渠,以此来消耗秦人的国力和人力!减缓秦军对我韩国的步步紧逼。本来吕不韦是看不上郑国的,但有秦子的举荐,郑国如今已出任了秦国水工!这离我们所期待的就越来越近了!只这两件事情,秦子就已是居功至伟了!” 韩安看见秦梦满脸惊恐之意,有些得意,拍着秦梦的肩膀呵呵笑道:“秦子乃是仙人弟子,素来仁孝爱人,时时为天下苍生谋福祉,韩安知道,这些虽是事关我韩国社稷的头等机密,但秦子高节自不会泄露一二让我韩国遭受秦人屠戮的!其实我韩人也是芸芸众生一员,面对虎狼秦人,没有还手之力,出此下策也只想自保苟活。” 韩安又向秦梦凑近了一点说道:“在下主动让王妹前来,就想表达父王的一片爱才之意!秦子心中莫要有所负担,至于王妹名分,不会让你在魏王面前受到猜忌,不做你夫人,做个妾婢即可!另外在大梁和郑城之间有座城邑,名曰管城,食邑两千户,就算是令妹出嫁的嫁资一同送于你吧!” 韩安为了拉拢秦梦,不惜透露天大的密谋,这份诚意,确实超出了秦梦的预料,更令人秦梦感动的是,韩安一席话,可谓贴心之至,送一个王妹,还不求名分,既表达了韩王的爱才之意,也不为难自己,韩安可真是打灯笼都找不到的天下第一好舅子啊! 秉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秦梦也没有拒绝。只是强调自己将郑姬送回临淄,推荐郑国那都是随心而为,天意如此,自己并没有存着去帮谁的想法!越是这样说,韩安越是致谢不断。 秦梦心想,既然事情已到了这份上,若是不接受韩安的美意,那就是要和韩国闹掰决裂,下面那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等着自己的可就是刀兵暗箭了。之所以事情会这样,是自己和左清接触过于亲密,被有心人看到了眼里,还以为自己好色!韩安才用的此计。既然如此,那就继续好色吧! 秦梦在半推半就中,笑纳了韩安的美意。 此时莲鹤居内早已琴瑟钟吕齐鸣,艳姬翩翩起舞,两人从密室出来,绕过屏风,独留一扇没有关紧的暗门在此。然而,不多时从里面突然伸出一只手来,轻轻合上了暗门…… 第四百二十九章 王叔 关于秦王子婴的身份,史记记载有抵牾。 一为扶苏之子,《秦始皇本纪》:立二世之兄子公子婴为秦王。 二为秦始皇的弟弟,《李斯列传》:高自知天弗与,群臣弗许,乃召始皇弟,授之玺。子婴即位,患之,乃称疾不听事,与宦者韩谈及其子谋杀高。 子婴名字前缀有“子”,就有可能是公子身份,而能称谓公子者,其父应是国君。若为扶苏之子,子婴就当称作公孙婴,而不是子婴。 秦始皇五十一岁归西,扶苏年纪应在而立之年,扶苏儿子必已成年,而且年龄至少应在四十左右,否则子婴与他两个儿子密谋诛杀赵高就说不过去了。 以上两点都说明,子婴不是扶苏之子,也不可能是秦始皇其他孙子。 若子婴为秦始皇弟弟,倒有这个可能。尽管史书只记载了成蟜和赵正两兄弟,但没有记载那不代表秦始皇就没有其他弟弟。 然而秦梦穿越了,得知秦王子楚也只有赵正和成蟜两个儿子,那么子婴的身份,自然就不可能是秦始皇弟弟了。 至于后人将秦王子婴当认作秦始皇的侄子,成蟜的儿子,更是不着边际。年龄上对不上不说,单一个罪弟子嗣身份,他就没有了立足之地,哪有能力诛杀赵高铲除其党余孽的实力? 若子婴是秦始皇的王叔,不但不会遭受来自秦始皇的猜忌,也不会遭受二世胡亥的屠杀,相反还会受到敬重,如此一来,子婴的年龄,才干及影响力,就有了合理的解释了。 秦梦凝视子婴,思虑良久,困扰自己的这个千古大谜团遂解,心头顿时畅快至极。 一时间两人互相打量,眼神便交锋到了一处,子婴想以凌厉的眼神压倒秦梦,却发现秦梦深不可测,怪兮兮的眼神充满了令人琢磨不透的神秘。子婴眨了眨眼睛,在气势上就已弱了秦梦三分。 秦梦不卑不亢的拱手见礼,说道:“小子见过公子!公子气宇轩昂,眼中尽是王者之气,头顶还有紫气升腾,命格贵不可言啊!” 秦梦和子婴说的头一句话就泄露了天机,本是戏谑之言,然而子婴却颇为爱听。 子婴随手打掉身上裘衣上的雪沫子,便欲要和夏无病一起同行。 他那些追逐打闹的玩伴纷纷也围了上来。这些都是穿戴锦衣华裘的孩子们,看来都是贵胄王孙。子婴不耐烦的对那些要比他小很多的孩子们驱赶道:“去,去,你们一边玩去,我要随无病兄长去饮宴了!” 看来子婴颇有孩子缘,十几个孩子跟在后面拉扯他的衣服撒娇耍赖就是不走。 本来肃静的队伍,一下子便热闹了起来,人群里的韩王安,皱了一下眉头,瞪视了孩子一眼,来到一个大点的孩子面前,巴掌扬了扬,谁知那些孩子们便乖乖的鸟兽散了。 夏无病叹气道:“贤弟,你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能一天到晚和这些孩子为伍吧,当想着为你王兄出力啊!” 子婴却不搭夏无病的唠叨之言,而是对秦梦斜乜着眼睛说道:“你小子就是打劫吕不韦的贼子强人吧!看来你胆大包天啊!” 秦梦原以为他没怀好意故意找茬,谁知公子子婴话锋一转说道:“我早就看那吕不韦不顺眼了,你小子劫得好!” “公子谬矣,秦相和小子关系和睦,哪里有什么打劫之说?都是世人的无稽之谈!“秦梦越来越佩服自己。见面就夸耀别人头上有紫气升腾,这是向老狐狸邹衍学来的恭维之言,打死不承认事实,这又是向吕不韦学来的奸猾之道。 公子子婴惊异的说道:“那为什么世人都说你干的呢?还说你幕后皆是魏公子信陵君的谋划,你小子更是信陵君的第一门客!” 秦梦也只能无奈的笑,这问题解释不得,要解释的话就得从头说起,从头说起的话,不知要讲到何年何月了。 秦梦虽然一步登天,无论名声多么显赫,但身上总有一个去不掉的烙印,那就是,他是魏公子信陵君魏无忌的人! 世人愚昧相信神仙鬼怪,但天下世人也有不乏智慧者,他们抛开秦梦身上灵异玄妙,便看到了露在外面,秦梦和西门安,魏无忌千丝万缕的联系了。 秦梦回答不了,便转移了话题,像一位老朋友般询问子婴道:“公子不在咸阳,怎么来郑城了?” 子婴踢踢地上未扫净的积雪,长吁一口气说道:“咸阳太过沉闷,死气,没意思!” 令秦梦意外的时,公子子婴是个叛逆少年,纨绔子弟。他不喜欢秦国单调的耕战生活,更不喜欢秦王宫内那些有权趋附无权离散,谄媚无耻的嘴脸,他喜欢的是韩国这里多彩的生活,无拘无束胡闹。最重要的一点是,这里的人都将他奉为上宾。 子婴和韩王有什么关系?夏氏和韩王又有什么亲戚?秦梦在长达一个时辰的韩王答谢宴上和子婴聊的很嗨,也终于窥得了端倪! 秦王子楚以华阳夫人为母,才即得了秦王位。 而子楚的亲生母亲,夏姬,也即是公子子婴的母亲,是韩国人,是夏氏之女。 夏氏乃夏禹之后,商灭夏后将夏氏迁往嵩山之阳的阳翟之地。夏氏乃大族,郑韩两代自然以缔结婚姻来维护统治。韩国取而代郑,夏氏依然还是韩国的世家门阀。 夏姬之母乃韩王女,夏无病的祖父便是韩王婿,他们生夏姬,夏无病称夏姬为姑姑,夏无且称夏姬为老姑。这就是夏无且称秦王子楚为表叔的由来。 夏姬以韩王王孙的身份嫁给了秦孝文王赵柱,也就是秦始皇的祖父。秦孝文王被立为太子后,子楚回国之后,未被立为太子之前,无人待见。其母夏姬便将夏氏之女和韩惠王所生王女——韩姬嫁给子楚作为妻妾。至于留在邯郸的赵姬和赵正则被人遗忘了数年。 但谁也不曾想到,韩姬如今却成了秦王颇为宠爱的妻妾,当时并未太受人重视的一门婚姻,却成了此时韩人最为叫好的婚事。子楚和韩姬生有一子后,从此再无子嗣,以至于华阳夫人为子楚迎娶的楚王女都抬不起头来做人! 从夏姬来论亲戚,秦王是夏无病的表弟,而若从韩姬论起,秦王却是夏无病的外甥女婿!秦梦头大,差点没有被绕晕。韩姬母亲是夏无病妹妹,是夏姬侄女。当今韩王就是夏无病的妹夫,韩姬便是夏无病的外甥女,秦王子楚自然就是夏无病的外甥女婿。 为厘清夏氏与秦王的亲戚关系,韩王与秦王的关系,秦梦差点吐血。 秦梦今日算是领教到了诸侯之间联姻的复杂程度,以千丝万缕来形容真是不为过。韩王得益于夏姬这层关系,成了秦国举足轻重的外戚,公子子婴这个韩姬的小叔子,便成了韩王的坐上宾,受到了特别的礼遇! 第四百三十章 拜师 和子婴的一席相谈,秦梦有了新的感悟:天下之天下,实乃家之天下! 此时天下,不仅列国君王,还有以夏氏为代表的世家门阀,都在全方位立体的同各方势力缔结婚姻,以求扩展家族影响,在错综复杂的国际关系中处于有利地位。 作为年高德劭的医者领袖子阳公,离开故土来到大梁安身立命,结交权贵,纵横捭阖,想必也同样怀有为子孙后代拓展生存空间的天然家族使命吧! 一家如此,一国如此,天下亦是如此,最后人人如此,都成了亲戚,自然也就没了厚薄亲疏之分。为了生存,为了资源,为了土地,终究还得走上凭借武力来解决问题的道路。 秦梦从子婴口中得到了一个更为清晰的秦国。 秦梦庆幸没有穿越到咸阳,要是去了说不定就永无出头之日了。 秦国的百姓和百官只做两件事情,一是耕作,而是战斗。 秦国的一切都要为这两件事情服务,秦国虽大但却不繁华,秦国没有韩国繁荣的市井,更没有韩国灯红酒绿的饮宴之所,即便有逆旅酒肆,里面也无酒可买。 秦国的百姓简单的生活只有耕地种田,养蚕织布,上阵杀敌,获得爵位。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出人头地,名显乡里。 若是你想投机取巧,不事生产,想打铁制陶,那得看你身份户籍,若是滥竽充数,那就直接充军发配去修城防。秦梦想起了繁阳前去咸阳那组讨生计的百姓,至今没个音讯,中间也曾派人打听,结果只是徒劳,西门安就曾猜测他们可能被秦国当流民收了! 在子婴的口中个,他的祖父,父亲,以及兄长在秦王位时所作所为都是那般枯燥乏味,一成不变! 天未亮时,东方六国君王在软玉温香中酣甜入睡时,秦王已起身来到宫殿后面的马厩开始为战马喂早料了。 清晨时,六国君王还在懒散的享受宫女洗漱梳发时,秦王也已坐在案头批阅各地郡县呈送来的文书了。 中午时,六国君王会同群臣大夫正在饮宴听曲时,秦王也已乘车走在田间的道路上,去巡视王畿之地,探查庄稼收成了。 夕阳余晖洒落大地时,六国君王可能在美女环绕中放浪形骸,而秦王必在军营之地校阅雄兵一展骑射。 子婴更着迷于秦梦口中那玄幻的天下,天之东有玉皇大帝,天之西有如来佛陀,中间穷极之地,一块石头就能生出一个大闹天宫的猴子来,这让子婴食不甘味。 饮宴结束,秦梦和须贾也没有等来韩王的单独接见。 韩王必是知晓,而不直接参与进来,看来昨夜太子韩安的许诺,里面必有蹊跷。 秦梦盛情相邀子婴到馆舍接着再叙,子婴欣然答应稍后前去。 秦梦回到了馆舍,便有舍吏通报,郑城匠作坊的大匠轩辕冶来访。 没想到昨日那轩辕冶还真上心,看来那一百金没白花。 秦梦亲自出门相迎,在馆舍门口见到了轩辕冶,他后面跟着昨日那位为师父打抱不平的徐夫人的弟子。 轩辕冶没有太多客套,开门见山说道:“拜见大宗伯,昨日老夫连夜打磨了此剑,铸造了剑柄,又命弟子为此剑打造了上等的枣木剑鞘,还雕刻了飞龙御风的图案,镶金缀珠,不知贵人是否满意?” 轩辕冶满眼血丝,一身疲态,昨日那份精气神已然不在,看来他没有说谎,确实连夜赶制了这把剑。 秦梦感动不已,接过剑来,拔出剑来,只见阳光照在铜剑上,甚是闪亮夺目,秦梦再不敢用手肚去感受它的锋利,便轻轻挥剑在院中大树上轻轻一砍,确实是不费吹灰之力,树皮便开裂出白花花的树干来。 秦梦欣喜之余,却注意到轩辕冶和徐夫人都皱了一下眉头。 朱家也颇为喜欢此剑,但觉得这样试剑有些不过瘾,便从秦梦手中夺下宝剑,说道:“树皮太薄,也看不出此剑好坏来,还是让我在石头上试它一试吧!”朱家说着便向院中影壁走去。 秦梦也觉这样试剑不妥,轩辕冶此时却明显不淡定了,没有了先前的谦恭而是满面怒色,愤慨的说道:“老夫一把心血之剑,还以为遇上了识剑之人,没想到明珠暗投,落入你俩小娃娃手中可真是糟蹋了!” 哪有用剑直接去砍树皮还有石头呢?在爱剑之人看来,这犹如焚琴煮鹤,猪拱花圃般大煞风景。 剑对于爱剑之人来说就是命根子,更何况是耗费心血亲手打制出来的,轩辕冶不是害怕宝剑经不起磕碰,而是容不下秦梦和朱家这么随随便便找个地方就试剑,这过于失礼,等于在侮辱,他这个剑师的心血! 秦梦意识到出口阻止时,而朱家已然用剑向石壁上砍去了,只见轩辕冶一闭眼,当啷一声传来了清脆的金属撞击声音,众人发现地上多出了半截折剑。 在场之人无不惊骇,秦梦还以为宝剑如此不堪,抬头一看,却发现朱家手中的轩辕剑依然完好如初。而鲁望不知何时来到了朱家跟前,而他手上的爱剑却已成了断剑。 鲁望惊呼道:“果然是好剑!” 秦梦上前当即从朱家手中夺来轩辕剑,来到老人家跟前,捧着沉甸甸的剑,以晚辈礼跪地,致歉道:“果然是好剑,小子一时心急,适才失礼,还望轩辕公莫望心里去,此剑小子不配持有,还给轩辕公吧!” 老人家怎么都没有想到,堂堂魏国大宗伯竟然稽首而拜,致歉之意甚是恳切。 他只是一个匠人,剑打造的再如何锋利无比地位还是低贱的,怎能受得了一国大宗伯的一拜呢?轩辕冶恐慌,不敢承受秦梦大礼,便躲在了一边去拉秦梦起身。 秦梦拉住了轩辕冶的手恳求说道:“小子如此大礼,一是赔罪,二是想拜公为师,学习铸剑之术!还望轩辕公不弃,收下我这个顽劣之徒?” 谁能想到堂堂的一国使臣竟然会下降身份向一个地位低下的匠人委身拜师,这真是千古奇谈了! 轩辕冶惊诧莫名,吞吞吐吐说道:“小贵人快起身,若是这般让韩相知道,必定又要训斥老儿了,不就铸剑之术吗?何用如此费心,若是你向韩王请求将我当做奴隶要去,想必韩王也不会驳了你的小小请求! 秦梦暗自得意!这都是套路,今日拜师之事必会成为轰动之事传遍郑城。 第四百三十一章 十大名剑 当然这种自堕身份之事会引起韩国贵族阶层的哗然,若是须贾在身边必然也会大加训斥,可是秦梦不在乎,他混迹于这个世道越久越明白为何是那没有正经职业的刘三而不是将门之后的项羽得了天下! 孟尝君也非善类,就因为别人说他长得搓,就带领手下门客屠村灭户,这般恶迹斑斑之人,还被称作四大贤君子之一,其实皆因他不拘身份结交三九交流身份低微之人给他带来的美誉。 这个时代就是一箪食一瓢饮的穷苦时代,有贵人看上,赏口饭吃那就是不得了的礼遇,若是贵人能礼贤下士,那就能跻身君子之列! 秦梦时常想,若是老老实实做事,可能还在繁阳磨面蒸馍,抑或者已经沦为了别人的奴隶,世道就是不容老实人的世道!秦梦自己都觉的自己恶心了,很想找面铜镜,看看此时自己无耻的嘴脸。 然而从撒第一个慌开始,不仅身不由己,更是尝到了忽悠别人得来的甜头,就更不舍得放弃这种快捷达到目的手段了。 秦梦心有愧意的看着老人家,借坡下驴说道:“那轩辕公可是答应了小子的请求?请受弟子三拜!” 没容秦梦再去拜,便被轩辕冶死命搀扶住了,老人家甚是恐慌的说道:“不敢,小贵人,大宗伯,实在不敢!这要折煞老夫了!你还让老夫活不活了?” 地位悬殊太大,轩辕冶真是莫名的恐慌,秦梦也设想过若是身份互换,自己是一名不文的穷小子,对面是一位来自阿拉伯的酋长,向自己拜师学习蒸馍磨面技术,自己也会像轩辕冶一般莫名的恐慌! 戏做到这份上足够了!秦梦也就趁势站了起来,将宝剑给了旁边的鲁望,拉起轩辕冶的手便向屋中走去。一进屋,秦梦便将轩辕冶强按在了屋中坐西面东的主位上,而他就垂首而立! 而后便开始了他的忽悠,秦梦首先问道:“不知轩辕公师父可否听过,小子遇过一高人师父,传授了小子不少学识?” 轩辕冶点头,秦梦心中得意,看来自己名声已然广布天下了。 秦梦接着说道:“师父离我远去,我甚是思念,昨日看到你那柄宝剑,小子心中便想起了师父,他老人家就有一把宝剑,可惜为了震慑河妖,将剑扔人了河中,从此师父便没有了剑! 师父生前一直想再寻一把宝剑,可是世间之剑又很少入他眼的,以至于恩师最后离开我的时候都是孑然一身。恩师视我如己出,我亦对恩师如父母。小子便想着有生之年,一定亲手打造一柄得意的宝剑,放在师父和我相识的地方,寄托我的一片思念之情!” 戏演多了,门清路熟,竟然不知不觉融入了角色,以至于秦梦自己都惊讶为何还能抹出眼泪来? 在场之人无不为秦梦的孝心而感动,崔广也是感动的不得了,更是附和道:“小师叔怎么早不说有此宏愿,老崔好早为你出一把力气,为咱们师门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秦梦感激向崔广看了两眼,而后抹掉眼泪抬头接着对轩辕冶说道:“既然轩辕公愿收我这个顽劣弟子,小子就言无不尽了。昨日之所以小子会脱口而出轩辕公所铸铜剑乃是上古第一神兵利器,那是因为剑所刻‘轩辕’二字令我想起恩师曾经提起过的天下十大名剑!” 在座之人一定是不知道十大名剑是何物的?这时人们喜好三六九之数,即使有无聊之人创制排行榜也不会用十这个数。 轩辕冶以及身后徐夫人包括鲁望兄弟几人他们这些懂剑之人以及唐秉崔广等不识剑者都诧异的哦了一声。 秦梦神色庄重的扳着手指头说道:“轩辕、湛泸、赤霄、太阿、龙渊、干将、莫邪、鱼肠、纯钧、承影便是师父口中的十大名剑。” 轩辕冶越听越惊异,不禁脱口而出道:“单凭一口气说出这么多流传于世的名剑来,老夫就已信了你那恩师果然是高人一等的人物!老夫也之所以名叫冶,那是祖辈寄予厚望,希望轩辕氏日后也能出一名如欧冶子前辈那般名扬天下的铸剑大师,可惜老夫资质平庸,数年来籍籍无名。至今没有打造一把令世人赞誉的名剑!” 轩辕冶感叹完后,疑惑的问秦梦:“老夫知道泰阿,龙渊,湛泸,鱼肠,纯钧,承影,为欧冶子前辈所铸,也曾听闻干将,莫邪两位大师有两柄宝剑流传于世,可从没有听说到轩辕,赤霄这两个名字啊!” 十大剑中,轩辕,赤霄这两柄剑就是打酱油的,明显不是春秋时的宝剑。 世上若真有轩辕剑,那绝对是流传两千年的古剑,不埋在地下,恐怕这么多年过去,一人摸一把,也就摸成了小刀!自然无人知晓有轩辕剑传世,刘邦所拿三尺剑斩白蛇的事情还未发生,自然手中之剑名曰赤霄也无从谈起。 秦梦一本正经解释道:“请问轩辕公可是黄帝轩辕后裔子孙?”轩辕冶颇为自豪的点了点头说道:“正是,我们轩辕氏便是黄帝的后裔,轩辕丘,便是先祖轩辕黄帝出生之地,还曾听先人说过,轩辕丘还是天帝飞升之地,后世子孙为了纪念先祖,还在这里建了衣冠冢!” 秦梦很是满意,既然黄帝是百姓口中天帝,那么自己将后世的传说搬过来,就不那么唐突,想必世人都会信的! 秦梦甚是恭敬的说道:“那上古第一的轩辕剑,便是天界诸神赐予轩辕黄帝击败蚩尤的旷世神剑,等轩辕黄帝飞升之后,便传到了禹帝手中。 禹地后来用此剑震慑河妖,平定水土,才使得天下百姓安居乐业不再受洪水之患。然而传到夏桀手中时,君无道,易手成汤,然而殷纣无道,他又恐周人得去,便将此剑埋入了地下,至今不知所踪! 这便轩辕剑的来历,而赤霄之剑,乃赤帝所用神剑,也同样流落在了凡间,都因是天上之物,世人无缘一窥真容!” 秦梦也是煞费苦心,为了打造一个名剑,不惜搬上来八把实实在在存在过的剑!有真有假,真多假少,假混在真中,那便都是真,更容易让人信服! 自己为高人神秘恩师尽孝铸剑,必会引起世人的赞赏,若是真和轩辕冶学习几天抡锤打铁,也许真会感动天地,地下冒出一把轩辕剑的事情也未尝没有可能。到时候,凭借这般出身不凡的剑,必定引起天下各国大王的觊觎,若是实行竞价,不知能卖到多高的天价,若是加上和卫君子南真,成阳君成宽仿制的九鼎,一起出售,不知七国之中的哪国会动心? 就在秦梦得意盘算,心中窃喜之时,突然,馆舍外面传来震天的呼声,随之而来的就是轰隆隆的大地颤动,若是房中有高点的桌子,秦梦一定是会钻进去的。 第四百三十二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大地颤动,以至于房梁屋顶多年的尘土簌簌的往下落,一时间屋中众人个个灰头土脸。 秦梦怎么都没想到来到战国不到半年里,天灾人祸如此频繁,洪水,战乱,火患,难道今日还就遇上了地震? 众人皆不知所措,只是捂鼻遮眼,秦梦最先反应过来,带头喊了一声:“还等什么?快到院中躲避!” 秦梦拉起轩辕冶便向外跑去,刚出门口便迎面碰上了鲁弦两兄弟,两人护住秦梦道:“秦子莫要出去,,有人上门寻仇来了!” 秦梦听了甚是疑惑,连忙止住步伐,定了定神,放开轩辕冶的手,心中自忖难道是无意中得罪了谁,还赶在这地震的节骨眼上,过来寻仇? 大地依然在颤动,杂乱的鼎沸人声越来越近,就在秦梦抬头通过馆舍院门向外张望时,馆舍砖石所砌的丈许围墙陡然倒塌,约莫三尺有余的一截围墙直挺挺拍在地上,一时间地上雪沫横飞,大地颤动,原来这就是震源! 墙倒之后是无数青筋暴露哑着嗓子呼喊以壮声威的彪壮汉子,十几人一同抬着一根碗口粗细的树干,堵塞在了围墙坍塌处。同一时间,魏国使团所住馆舍四面围墙接连被捅出了四五个缺口,坍塌墙壁处随即涌入了大量人群。 原来不是地震啊?秦梦有些迷茫,堂堂韩国国都怎么就突然冒出了这么多暴民,还要冲击大使馆? 还好,前来出使韩国随行的二百魏武卒反应还算迅猛,他们闻讯结成战阵,将一众公卿大夫护在中间,同时也都手持戈戟与这些不速之客对峙了起来。 眼前包围馆舍之人足有四五百之众,既非胄甲之士,也非贫困流民,他们服装一色的黑色棉袍,似是大门阀养得家仆,口音也都是郑地口音。 魏国使者所住馆舍被团团包围后,那些有节奏的号子也停止了,随之人群让出一条通道,缓缓驶进前来一辆驷马马车。 古朴典雅的铜铸车厢,鎏金紫色华盖,奢华无比。更令无数人口咽吐沫的是,后来随行两人,在马车停住后,便从挎囊中掏出两块闪耀夺目的大金砖,放在硕大的车轮底下充作轫砖。 轫,乃这时人们停车时固定车轮的器物。天下之人一般都是用砖块或木头,石头来当轫砖,而那金砖当轫砖者必是万户侯抑或是天下大贾。 普天下之下谁敢这般招摇过市而不怕招祸,算一算也只有他吕不韦这般惊世骇俗! 不知吕不韦的哪个门客出的此策,用金砖当车轫来吸引四方的异士能人来投吕不韦。这招还不错,吕不韦继任秦相一年不到,手下门客就足有千人之巨! 秦梦看到了这两块轫砖时,笑了,难道吕不韦来了? 令秦梦大出意外的是,车上并没有吕不韦而是一个少年,这个少年不是别人,而是向前同自己饮宴的秦王子楚的弟弟,赵正的王叔,公子子婴。 公子子婴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从车窗里伸出头来对着秦梦高呼:“你个混账竖子,竟敢如此猖狂,还敢调戏我家韩姝姊姊!啊呸,今日本公子还将你当做了朋友?难道你不知道兄弟之妻,不可欺吗?来人替我把那魏国来的小子抓起来,我要抽他八十大鞭,以解我心头之恨!”子婴怒目而视,大有将秦梦生吞活剥之意。 这确实出乎了秦梦的意料,子婴虽有些纨绔不羁,但性子也不至于野到这种地步。 只见前面的年轻御者回头劝解子婴道:“公子,莫要激动,这里必定是韩王招待四方使臣的馆舍,若这般闹出人命来,恐怕要惹祸上身,纵使有兄长秦王为你撑腰,但母后那里也是要遭人话柄的!” 子婴听罢更是大怒道:“韩谈,你知不知道主辱臣死的道理!天下人也都知晓我要娶韩姝为元姬之事,我贵为秦国公子,却被一个出身低贱的魏国小子以卑鄙手段抢了先,这口气你说能忍吗?” 他们说话,秦梦听得清楚明了,真是没有想到昨日韩安安排的一出戏,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的! 若按照秦梦平时为人处世的习惯,此事也就不争了,不就一个韩王女吗?让给子婴又何妨!然而今天却不一样了,身边有一位刚拜的新老师,轩辕冶说不定就是自己的摇钱树,今日若迁就了公子子婴,那岂不让世人以为自己的善良是一种软弱了吗?有一就有二,日后恐怕就没法子在郑城混了。 秦梦打定了将事往大里闹的主意,便也气定神闲的静观局势发展,反正魏王的魏武卒也非吃草长大的。 在大乱之中,犀首魏喜被亲兵裹挟进了人群里,毕竟武将出身,竟也临危不乱,他抽出腰中长剑,指向前方,大喝一声道:“宵小乱民,竟敢辱我魏王使者,再不散开,休怪我等大开杀戒,众亲卫听令护好大宗伯和上大夫!众将士随我一起冲!” 魏喜也是身经百战的宿将,自然不会将一众暴民放在眼里,他早就向在大宗伯面前一显威风了。 魏喜之所以能翻身被魏王重用,那都是得了秦梦的便宜。太子魏增失势,魏喜亲近的魏王二公子便有了出头之日,日后说不准就能继承王位。魏喜自然认为秦梦就是他最亲近的盟友! 眼看一场流血冲突就要发生了,人群后面一个熟悉的声音,奔跑着疾呼道:“秦子莫要动武,愚弟过于冲动,老夫是过来劝解他的!” 秦梦望去只见夏无病喘着粗气跑了过来,顺道将领头的一众彪壮汉子,又踢又踹了一番,骂骂咧咧的说道:“都是一群无脑的猪豕,听风就是雨,还不退下!真想要酿成大祸吗?” 急赤白脸的子婴,咬了咬嘴唇,跳下车来,跺了跺脚,来到夏无病身前说道:“兄长,莫要阻拦与我,我一定要这这小子好好算算这笔账来!” 秦梦虽不明细节,但其中缘由已明白了十有八九,子婴冲冠一怒为红颜必是受人撺掇,以致不问青红皂白纠集这么多人向自己兴师问罪。 第四百三十三章 韩遂 第四百三十三章韩遂 不等公子子婴欲要向前找秦梦拼命,夏无病就已将他死死抱住。经夏无且这么一闹,那些冲在最前的壮汉们便也泄了气,左右旁顾,竟有了向后退去之意。 秦梦趁机对魏喜说道:“魏公冷静,既然对方锐气已泄,咱们先观望一下再说!” 魏喜点头,收起佩剑,喝令甲士,静观待变。 这里本不是大梁,既然事情有了缓和,魏喜也不愿大开杀戒,节外生枝。 紧跟夏无病挤到公子子婴面前的还有一个白胖老者,之人满脸赘肉衬托着眼睛都成一条缝了,更是气喘嘘嘘的帮腔夏无病道:“公子稍安勿躁!老仆和夏公已差遣仆役,去寻长公子了,到时一切由他出面,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吗?小人的传言未必可信,老仆此次是替相邦出使韩国而来,有临机处断之权,若是公子真喜欢那韩王女,老仆面见韩王时就向他们提出,想他韩国巴不得同意,正好合了他们逢迎我秦国之意!” 接连三人相劝,暴跳如雷的子婴似乎冷静了一些,愣愣的看着面前的胖老者,语气似乎松动了些:“不行,本公子既然来,就得让那魏国小子吃点苦头,若是想要和解,那厮必须从我库当中钻过去!如此也算我替韩姝出了口气!” 秦梦听闻哭笑不得,好像钻人胯下也能留下千载美名,不过秦梦却不敢苟同,还是将此事留给韩信吧。 既然公子子婴已被人劝住了,秦梦便也隔着层层人墙喊话道:“子婴公子,今日别来无恙?如此兴师动众,看来是受了小人的蒙蔽和挑拨。若说我真欺负了韩王女,恐怕不用公子出头,我此时恐怕就已五马分尸了,望公子好生思量! 在下出身卑贱但却身为魏使,若是私下里纵使受你鞭笞,抑或钻你库当都无妨,可是身为魏王的使臣,应当不辱使命!今日之事,我也不计较了个人荣辱,只需公子将人退去,你我好生相谈,解开误会可好?” 秦梦很是感谢子婴的倾情出演,有他的陪衬,加上自己这一番巧言,自然会得到世人不少的赞美词,什么心胸阔达,忠君爱国,成熟稳重,顾全大局等等。 子婴所聚集的四五百人似乎也被秦梦一席之言打动,他们开始动摇了,纷纷扭头向公子子婴观望,子婴此时也迷惑了,秦梦说的一点没错,若韩姝受人欺侮了,韩王早就杀上门来,哪里还有自己替美人出头的机会? 子婴如霜打的茄子,茫然四顾,大有恍然如梦之感。 这时人群外面车马銮铃叮当作响,一人从马车上急速跳了下来,后面急速跟跑上来两个仆役,为其开道,这人挤进人群,便来到了几个领头轰倒围墙的壮汉跟前,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一阵搂头乱打,大骂道:“一众下贱仆役,谁让你们聚众闹事的,是不是真想把天捅破?将我们一同埋葬了!” 他的一出场,还未责骂几句,在场所有围攻馆舍之人,悉数后退一步,丢下树段伏地跪倒请罪。这人扭过头来向夏无病,胖老者以及公子子婴说话时,秦梦这才看到了正脸,竟是一位俊俏美男,二十左右的年纪,但却显得格外庄重老成,干练精明。 先前对方如虎似狼的气势,转眼消得无影无中,魏人使团不战而胜,不由挺直了腰杆,众人等也都长舒了口气。秦梦这才看到原本别致清雅的馆舍早已狼藉一片,高大的馆舍围墙都成了豁牙形状,犹如狗嘴里的牙齿! 秦梦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了,因为馆舍之外传来了震动大地的步伐声,看来驻守郑城的甲士赶来了。 那些围墙外露头窥探的好奇百姓纷纷远走,只见一辆稍逊子婴所乘的马车停在人们视线里,车上急急下来一人,原来是段不连。他随即指挥后面无数的重甲兵士,结成了一道包围圈,将所有人再次围进了里面。 段不连老远就大声呵斥道:“大胆劣徒,光天化日下竟敢冲击诸侯使臣馆舍,这是要造反不成!来人将所有暴民捆缚,凡有抵抗着悉数就地正法!” 明明所有人都已经伏地不动了,段不连还是不断叫嚣着,他迎着须贾跑了过来,大呼道:“须公,秦子,魏公,可否安好?在下来迟了,让诸位受惊了!让心段某一定为你们讨回公道!” 魏武卒在魏喜的示意下放下手中戈戟,主动让出通道。段不连长袖遮面,对须贾的长长一揖诚挚的说道:“让须公受惊了,晚辈罪不可赦啊!” 段不连扭头,见到公子子婴,以及那俊俏美男和白胖老者,惊异至极,似乎才看到了他们,大呼道:“原来长公子,子婴公子,内史公,夏无病贤弟都在这里啊!”接着段不连又迷茫四望,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些仆役有些眼熟,老夫怎么觉得都是长公子家的一众小人呢?” 原来那位美貌公子是韩王和秦姬所生韩国长公子。其名叫韩遂,其母乃秦孝文王之女,这样算来子婴还是他的亲娘舅。这是子以母贵的时代,秦姬不是韩王正妃,而是姬妾,故而韩遂虽为长公子,却不是韩王嫡子,年纪虽比韩安大,但却和太子之位无缘。 就在秦梦投眼前去打量他时,却听见远处有人操着公鸭嗓子大呼道:“太子驾临!” 韩安终于来了。 秦梦笑眯眯的看着他,很想问问他导演这一切到底意欲何为? 昨日在莲鹤居密会韩王女之事,能知晓者悉数都是韩安的亲信,今日一早就在韩遂公子府上传开了,还迅速抱成了团,形成了骚乱,这若不是韩安故意从中挑拨,事情怎会这般巧。 韩安的再次出场落在秦梦眼中皆是拙劣的演技。 韩安假仁假义的首先上来探问秦梦,须贾,魏喜是否受伤或受惊,而后才转过脸相问段不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公子子婴傲慢的说道:“是本公子聚众围攻的馆舍,与旁人无关!我今日饮宴之后前去求见韩姝姊姊,却不得见,回到韩遂府上,却听闻姊姊昨日被这魏国小子给欺辱了,以致于哭泣了整整一夜!太子,你说本公子该不该给韩姝姊姊讨个公道啊!” 第四百三十四章 无伤去病 韩安听罢,一副迷茫之色,目瞪口呆看着子婴,以甚是惊讶的口气问道:“会有这样的事情吗?昨日本太子确实带着韩姝妹妹一同见过魏国大宗伯秦子,其中是有点误会,但也仅是误会。所以今天饮宴过后,本太子还再次去探望了韩姝,妹妹在宫中一切安好啊! 你去找韩姝时,本太子就在她宫中,毕竟男女有别,她自然不好与你相见!想着你吃个闭门羮也无甚大碍,本太子还想着改天向你说清楚,你们年纪都不小了,自不能像小时候般想见就见。长大成人,便有了很多忌讳!” 韩安眼珠不断转动似乎在思考什么,音调转向低沉,似在自言自语说道:“谁知不到一顿饭的功夫,你我又在这里相见了…… 此事过于蹊跷,昨天本太子和韩姝妹妹与秦子相见之事,也只有我的心腹才知晓的,一天不到,怎会搞的天下皆知?还差点酿出大祸来!” 韩安陡然间想到什么,骤然扭头看向自己的一众亲卫,片刻之后呵斥道:“韩去病何在!”众亲卫听罢摇头,有亲卫头领责令其他侍卫前去寻找! 这时长公子韩遂拱手向韩安施礼说道:“贤王弟,纯属误会!此事皆因我放纵手下仆役之过,他们今日早晨不知从哪里听说,舅舅大人喜欢的王妹,昨日被魏人使者调戏,以至于昨夜整整哭了一宿。 舅舅与韩姝妹妹关系最近,自然就信了府中小人之间的闲话,加之舅舅素对府上仆役恩惠,他们听到此事,不辨真伪,便聚集了起来,仗着我的权势,来寻魏国贵使的晦气为舅舅出气解恨! 至于作为秦王特使的内史公大人更是与此事无关,只因探望母妃将车马停在府门前,便被舅父大人征用了!此事都是为兄不才管教仆役不严,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 为兄知错,愿打愿罚悉听太子安排!只希望不要与舅舅计较,毕竟他是秦王弟弟,惹来韩秦两国的不睦,为兄更是心中恐慌!” 秦梦听得清楚,一件看似简单明了的事情,正在迅速的复杂化。 韩遂对手下说道:“将散播谣言的贱奴韩无伤押赴前来,向太子说明原委!” 结果令长公子韩遂意外的时,手下仆从颤巍巍说道:“仆下正要通报公子,韩无伤毒发身亡,已经死了!” 韩遂扭头回看,脸色顿然苍白。 果见两名仆从提领着一个耷拉脑袋嘴角滴滴淌血的人。 正巧去而复返的韩安亲卫,带了一人回来复命:“禀太子,亲卫韩去病来了!” 韩去病并未向太子见礼,而是惊呼一声道:“无伤兄弟,你怎么了?” 一件事情就这样成为了另一件事情,韩去病抱住其弟韩无伤的尸体,痛哭哀嚎,骤然抬头质问长公子道:“你为什么这么狠心,我兄弟两人对你忠心耿耿,太子一举一动我悉数告知于你,你竟要杀人灭口了……” 话不在多,点到要穴即可。 谁知韩安未等韩去病将话说完,抽出了长剑,便刺向了韩去病的后心。 韩去病随即闷声就倒在了弟弟韩无伤的尸首上了。 韩安随手拔出剑来,慢悠悠的将剑上血迹在韩去病衣服上擦拭干净,怔愣的看着呆立原地的韩遂阴阳怪气的说道:“如此下贱之徒挑拨了你我兄弟关系,就当如此下场!兄长,小弟也认为今日都是误会一场,还劳烦亲自向父王解释吧!” 令秦梦没想到,韩安看似一个白面书生,竟如此狠厉冷血,说杀人就杀人了! 韩安扭头对秦梦所在的魏国使臣团,拱手施礼道:“对不住诸公了,让你们受惊了!” 而后韩安愤怒的用剑尖直指那些伏地不敢抬头的长公子家仆们,喝令手持弓弩的郑城甲士道:“看在长公子的份上,此等闹事仆役,悉数就地正法,就免了他们亲属的连坐之罪吧!也好慰藉魏国贵使的颜面!” 秦梦听完不禁骇然,难道地上一片活生生的人就要死了吗?秦梦望望魏喜,魏喜甚是高兴。秦梦看看须贾,须贾只是皱皱眉头。 秦梦又瞧瞧崔广,唐秉,周术,吴实四人,他们脸上还算些怜悯之色,也只是向秦梦摇头,示意秦梦莫要再趟这浑水。 公子子婴适才那些傲慢之气,转眼消失的无影无踪,此时一样的脸色苍白,明显他已明白自己成了一个大傻蛋,成为了别人棋盘上的一枚棋子,他沮丧懊恼。 不过令秦梦意外的是,他跳了出来,挡在了所有在地上苦苦祈求活命的仆役前面,向韩安苦苦恳求道:“韩安兄长!太子!请你留他们一条小命,此事皆因我而起,我来承担责罚,这些奴仆我悉数买走或者允许我找来同样数目的奴隶顶替受死可好?” 令秦梦惊异的是,长公子韩遂甚是冷静,将子婴拦腰抱住说道:“舅舅莫要自责,今日之事错都在我,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毕竟这些仆下酿成了大祸!舅舅放心我自会倾家荡产抚恤他们遗孤的!舅舅也不要为难太子了!” 韩遂转而向地上哭爹喊娘祈求饶命的仆役喊话道:“你们和我也算主仆一场,即使死也莫要丢了长公子府的脸面,你们都起来!痛痛快快上路,放心!只要有我一口吃的,本公子一定照顾好你们的家小!今生今世本公子对不住大家了!来世我一定厚待你们!” 随着韩遂挥泪,竟也将笼罩人们怕死的恐惧冲淡了,有人高呼道:“公子大义,死又何惧!是爷们的,站起来,痛痛快快的受死,莫要丢了公子脸面!” 随着几百长公子家仆站起身来,段不连带过来的郑城甲士也准备好了弓弩,就听韩安一声令下,万箭齐发,正法了这些暴徒! 面对即将的到来的屠杀,秦梦此时一点都不再觉得韩安假仁假义是在逢场作戏了,他娘的,他这是在用人命来演戏啊!秦梦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视而不见,这是一大片鲜活的生命。 第四百三十五章 左氏春秋 面对即将到来的生灵涂炭,秦梦心中悲悯之意油然而起,今日之事不能不管,努力了不成功,良心的愧疚还能减轻点,若是麻木不忍,自己都会鄙视自己,那心中伟大的抱负,治世为人的理念,那就是一个屁了!还不如早些醉生梦死解脱算了。 秦梦打定主意,挤出魏国使团人群,挣脱崔广拉着自己的衣角,毅然决然的来到了韩安跟前拱手施礼,恳求道:“太子莫要自责,今日之事根究缘由皆因我起,天下苍生都是天帝之民,爹生娘养,都是血肉之躯,死而不能复生,父母痛哭,子女哀嚎,这是小子不愿见到的!我魏王也是仁义之王,他自然不会在乎虚无的脸面,而要人头落地,韩都百姓妻离子散!还请太子高抬贵手放过这些为人愚弄的百姓一马!” 秦梦说出这番句话来,在场所有人都难以置信的用一种奇异的眼光打量秦梦。大概所有人都诧异眼前少年的胸怀如此之广,丝毫不为先前愚人们的围攻而计较,还相反为他们开脱罪责! 公子子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究还是未说出口来,到后来眼光都不敢直视秦梦了。 长公子韩遂也向秦梦投去了热切的目光。 那些站起身来准备受死的仆役们,更是目瞪口呆,纷纷羞愧的低下了头! 韩安听的甚是认真,但又表现的很是为难的说道:“聚众暴乱,攻击友邦使臣,纵使长公子家臣也当诛杀!否则国法难容!秦子求情很是让我为难!国法在此不敢不遵,但又不能驳了秦子请求。犯罪将死之人只有父王才有赦免之权,不如这样好了,本太子带秦子前去宫中,祈求父王发下赦免他们王命如何?” 如此一说就有了缓和余地,那被称作内史公的秦人胖老头也附和道:“鄙人愿意同太子一同前往,为我公子今日做下的错失,向韩王诚挚致歉!” 夏无病也说道:“太子,在下也愿意前去,祈求韩王法外施恩,彰述今日之事,为秦子不记恩怨书载史册。” 须贾也跟了过来对太子说道:“这样看来,今日之事都是误会,能化干戈为玉帛,不见血腥再好不过!老夫愿意和秦子一同前往去见韩王,以求韩魏两国永结同心。” 这一群待屠仆役绝望的眼中重新焕发了生的期望,他们真没想到天下还真有以德报怨之人,原本必死,却突然有了转机。 公子子婴,长公子韩遂,秦人使者,还有夏无病,段不连,以及所有身份尊贵者,都上了前往韩宫的马车。 徐夫人搀扶着轩辕冶的手,对师父说道:“弟子对那魏国小子并无好感,不想他却肯为身份低微的皂隶出面求情,看来他的心肠不坏!” 轩辕冶望着远去的车马幽幽叹道:“也许正是他的仙人恩师看到了他的这份仁爱善良,才给予的福报,适才口不择言的责骂,为师现在想来,很是过意不去!” 徐夫人天真的说道:“师父不要自责,若是他真要学习铸剑,徒儿用心帮衬他就是了!” …… 还是适才那一众人,只不过是换了一个场景。 这是韩王处理国事的嵩高殿,殿如其名,高大雄浑,肃穆庄重。 众人默默无语,人人都在思量今日之事。 半个时辰过去,太子韩安才姗姗而来,说是今日之事,他都向父王如实禀告了,韩王听罢再次表示对魏人使团的歉意,本想亲自前来抚慰,可是昨晚偶感了风寒,又加之今日的坐朝,韩王困顿疲乏! 至于秦梦为一众暴民的求情,韩王也答应了,会下达王命特赦了他们,不过死罪能免活罪难逃,为了以儆效尤,悉数将其黥面,充作城旦。 馆舍狼藉一片无法再住,韩王还贴心的安排魏人使团搬进莲鹤居暂住! 秦梦听罢,心中甚是快慰,脸上刺字,去做修城苦役,也总比死人强! 韩王听说魏国大宗伯医术了得,便将秦梦留了下来。 韩王宫内别有洞天,一连两天的大雪,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而唯有韩王所在院落清新宜人,绿叶红花,还有汩汩的泉声,令秦梦惊异这里竟是一处温泉。 秦梦见到韩王时,他正在雾气蒸腾的温泉池中假寐,池上有一侍者手捧帛书,正在抑扬顿挫的朗声读书。 韩安走近附身低头向韩王耳语几句。 韩王睁开朦胧的眼睛,向秦梦招了招手,说道:“秦卿下来同浴可好!” 温泉水清澈见底,韩王白肤体发一览无余,秦梦竟有些放不开了。 没等秦梦反应过来,侍立韩王左右的寺人便上来分别他宽衣解带了。 秦梦下水有些急促,鼻中呛了一口水,一时举措慌乱,倒显得有些紧张了。 韩王便安慰道:“秦卿年纪虽小,但却名声显赫,寡人有时还真怀疑你就是真正的仙人下凡。不过今日赤诚相见,你既无龙鳞也无异样,同样也是血肉之躯,也算解了寡人心中疑惑!” 泉水,温暖适中,身在其中甚是畅快,加之韩王语气和缓让人亲近。秦梦很快便稳定了心神,向韩王说道:“大王过誉了,大王赦免众民这份仁心仁德着实令小子敬慕,今日又蒙受大王如此礼遇,心中更是惶恐,不知大王小恙如何,小子愿为诊治,也只能做这些微末之功以表心意了!” 韩王哈哈笑道:“皆是我的臣民,杀之焉有不心疼之道理,不过为了维护韩魏情谊,必当严惩这些愚蠢之徒!本王也未想到秦卿胸怀宽广,不计恩怨,愿为他们求情,寡人甚是感佩!” 韩王给秦梦留下的印象不错,环视温泉池周边不见成群的婢女,就凭此不近女色就比魏王强的多。 就在秦梦和韩王寒暄之时,那手捧帛书的侍者向韩王请示去留。 韩王挥手让他下去,转而问秦梦道:“本王喜欢读古,尤其这本虞卿润色的左氏春秋,寡人更是百听不腻!本王听闻秦子也是博学之士,更在稷下学宫别院力压群儒,讥刺四方,不知秦卿是否也读过左氏春秋?” 韩王越来越让秦梦摸不着头脑,左氏春秋传这类儒家倡导的尊王守礼史书,都被左丘明子孙左清她爹左襄束之高阁了,要不是自己点名要读,估计还是被灰尘所蒙!没想到七雄之一的韩王竟然喜爱有之! 第四百三十六章 嵩高学宫 秦梦附和道:“小子不才正巧读过!左氏之传,史之极也。文采若云月,高深若山海,史家之经典也!” 秦梦如此评价,立时引起了韩王的兴趣,他本是躺在水中,转而坐了起来,惊奇道:“秦卿点评一箭中的,想必有独到见解吧!读史明智,鉴往知来,当今是春秋天下的延续,天下更为纷乱,本王很好奇日后天下局势当如何走向?难道韩赵魏秦齐楚燕还如齐桓晋文秦穆宋襄楚庄轮流称霸中原,三年一小仗,五年一大仗,一直循环往复吗?” 韩王此时如一个虚心求教的小学生一般,殷切的望着秦梦,令秦梦受宠若惊。 秦梦绝不认为韩王这是虚心求教,而是一种试探自己学识深浅虚实之举。 “不会的!春秋二三百年,弑君三十六,亡国五十二,到了今天,天下所剩诸侯两把手就能数得过来了!若是这样下去,天下终究会成为一人之天下!”秦梦没有转弯抹角顾忌韩王小小的心脏承受能力,直言未来大一统的趋势。 这样的结局,作为一国掌舵者,必然想到过,只是身在其中,掩耳盗铃,不敢承认而已。 韩王沉默良久,悠悠吐出了一句话道:“秦卿意思是,我韩国终究会亡国吗?” 是的,韩国在六国之中第一个亡国,据此时仅剩十八年矣! 秦梦不敢泄露天机,害怕遭天谴,委婉说道:“四季交替,春来冬去,天下大道,一阴一阳,生生死死,往复交替,一国一家也是如此!不过事有例外,将死之人还会起死回生,枯树也会再生新枝,更何况我王子孙茂盛,何尝不会再出一两雄主,力挽狂澜,重振韩氏基业?” 吃人饭,洗人澡,不能给人家心里添堵,秦梦还是很会做人的。 这样的话,谁也愿意听,韩王笑起来,眉角的褶子堆起了好高,赞赏秦梦巧言令色。 尽管有秦梦的安慰,韩王还是长长叹了口气,说道:“寡人明白秦卿安慰之言,然而韩国距离秦国太近,又失去了东西周两国的缓冲,直接面对强秦甚是吃力!新即位秦王大有励精图治,重振昭王国威之意,到时必当对我韩国大下杀手! 韩国不比秦国幅员辽阔,人口众多,只能处处忍让。就比如近日暴徒围攻馆舍之事,明显是秦人挑拨我韩国和魏国之间关系,才处心积虑利用不谙世事的公子子婴,还有亲善秦人的长公子策动的此事! 秦卿你说此事,发生在国都是不是对寡人最大的侮辱,但本王又奈何不得,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已。 秦赵两国本是同宗同祖同姓,民风朴质,一直遵循同姓不婚的祖制,然而此次赵王面对秦国的大兵压境竟然昏了头,竟然主动提出嫁女,这令山东五国一片哗然。赵王这种破坏合纵的举动令寡人甚是不安!那秦王派遣内史出使我国,就是借此事敲打本王莫要和赵魏走的太近!寡人明白,秦国想要各个击破三晋。寡人希望秦卿回去好生向魏王述说利害!加强韩魏两国同盟!” 韩王由左氏春秋谈起,一直絮絮叨叨,对秦梦说了很多最新时局状况,言语中皆是对韩国的未来的担忧,希望秦梦维护魏韩两国情谊,一致对付秦国。 也许是韩王泡温泉泡饿了,或是身上的风寒尽去,他起身出了池子,池中的秦梦也跟着起身出了温泉池,有左右寺人上来伺候擦拭身体,穿衣梳发,秦梦也跟着享受了一把王者的待遇。 韩王回头对秦梦说道:“听说你还是邹衍的弟子?” 秦梦点头。 韩王不无得意的说道:“邹子最喜欢泡寡人这汤池!秦卿如何看待独有我郑城有温泉呢?” 邹衍老狐狸最会逢迎人了,他自然不会用地壳下面都是熔岩这样的科学理论解释温泉。想也知道,他无非用五行阴阳之术格物一番,哄得韩王开心而已,到时候走得时候,带上他几个韩国贵公子,拿上丰厚的赏赐就是了。 这么简单,秦梦也会这样忽悠人!便开口胡诌道:“韩都郑城两河所夹的龙脉之地,此地有汤池,必是火龙栖息,子孙安居于此必受神龙护佑,宗庙祭祀永葆不绝!郑城乃立国最佳都城也!” 韩王开心的笑道:“不愧是邹子弟子,你师徒两人所说如出一辙!太室山,四月里,到时希望你师徒二人都能莅临,给天下的士子们讲授天人大道!” 秦梦暗笑,只是点头满口应允。 诸侯各国都有自己学宫,稷下学宫天下最为闻名,排行第二的便是韩国的嵩高学宫了。 四月四乃是春暖花开之际,照例有一年一度的讲学盛筵,韩国丟了荥阳成皋的虎牢之地,嵩山之地便成了防御前线,嵩高学宫出了不少辅佐列国的贤才,韩王自然会利用学宫的影响,召开一次更大的盛筵,宣誓韩国的主权,令秦国不敢轻举妄动! 因此早在稷下学宫召开大会时,韩王就已邀请了天下宿儒才学之士来太室山嵩高学宫交流学识,邹衍便也早早西来,一为和秦梦探讨星辰寰宇,二是等候四月里的嵩高讲学。 韩王见到两个年轻的寺人笨手笨脚为秦梦梳发挽髻便皱了一些眉头,对一旁垂首侍立的韩安说道:“韩姝哪里去了,既然已将韩姝许给了秦卿做了姬妾,就当随时侍候秦子身边,让她前来,今日就随秦卿去吧!” 韩王回头对秦梦说道:“这都是寡人的爱才之举,若是秦卿在魏王那里待的不顺心,寡人这里随时恭候你来!我的王女,你随意驱使,不要顾念本王情面!婚礼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咱们就免了,寡人害怕给秦子带来麻烦,你知寡人爱才之心,我知秦卿爱我之意,这就行了!虚礼客套一概全免!” 秦梦从进门来,到入温泉池,再到上来穿衣,这期间韩王不提一句要求,皆是爱才惜才之言,这令秦梦很是感动。再加上韩王这一席话来,竟令充满戒备之心的秦梦都有些愧疚之意,心中自责是否太过于小人了。 不多时,韩姝哭泣着来了,头都不抬一下,这令温文尔雅的韩王很是光火,对韩姝呵斥之下,这位高贵的王女才不情不愿的接过寺人手中的发簪,要为秦梦插上! 秦梦闪身躲开,对韩王再次谦恭的施礼道:“小子何德何能,怎敢让王女姊姊伺候,绝对不可,小子即爱韩姝姊姊,又怕魏王多虑,等到时机成熟时,定会以正室之礼相待韩姝姊姊,那管城之地,小子分文不取,就留给姊姊日常享用吧!” 韩王很满意秦梦再三表达感激之情,以不容质疑的话语说道:“妇人就是妇人,夫唱妇随,岂能任由她!秦卿不要再说,将她带走吧!” 韩王说完便拂袖而去了,秦梦真心不想要韩姝这个烫手的山芋,然而昨日已然答应了韩安,今日韩王又如此决绝!不要的话,恐怕韩王能将自己吃了! 在韩安的劝解下,韩姝不敢造次,只是默默流泪,跟在秦梦后面上了马车。 韩姝上了马车便低头凝噎,满眼泪水,委屈之极,这让秦梦着实不忍多看!百无聊赖下,秦梦挑起车帘,去看外面雪景,宫道旁停着一辆毫不起眼的两匹马拉的马车,正巧车里伸出一只嫩白的手拉上了车门,让秦梦惊奇的是,那车前的御者甚是面熟。 秦梦在脑中不断搜寻记忆,到了韩宫城门时,才恍然想起,那御者就是护送张良两兄弟前去临淄求学,在济水边和崔广打过架的韩公。 第四百三十七章 穷命惶恐 此次风波似乎云烟一般,来的也快,去的也快,若不是馆舍前狼藉一片的残砖碎瓦,秦梦都怀疑是不是做了一场梦。 随行的还有一车竹简,这些竹简都是管城封地的人口土地帐簿,另有一方制令城中守军的印玺,韩王如此痛快的将王女和封地兑现了,这让秦梦很是意外。 秦梦没有在莲鹤居下车,而是直奔东门而去。 到了郑城东门口,秦梦将印玺给了泪人般的韩姝说道:“都说君王家最是无情,今日我算领教了。你也莫要哭了,我不会把你如何的!去吧!管城之地你为王,你想如何就如何,是你家的还归你!” 韩姝惊奇立时停止了哭泣,一双黑眼仁乜斜着秦梦,倔强的夺过了印玺,给了身边的侍女,而后便不再去看秦梦了。 秦梦无趣的下了车,交代好鲁望缓行,等自己回头找魏喜再派魏武卒护送,以确保韩姝安全到达管城。 莲鹤居内钟磬琴瑟齐鸣,莺歌燕舞共协,甚是热闹,厅堂中码放着整整齐齐的十几个黑漆箱子,单看箱子便知里面财物不菲!秦人尚黑,恐又是秦人的财货吧! 须贾领着一众宾客在门口迎住了秦梦。这些华裘锦衣的宾客很是面生,应不是朝堂上的韩国公卿大夫,唯有先前劝解公子子婴的那白胖老者秦梦识得! 须贾引荐道:“秦子,此乃秦国内史吕肆吕公!受秦王命出使韩国的!” 内史的官职很大,掌管秦国粮食税赋,一般都是秦王的心腹重臣!他姓吕,出行派头却依照吕不韦用两块金子当轫砖,不用说他这个内史自然是吕不韦一系之人! 他一开口就证实了秦梦的判断,“秦子之名如雷贯耳,短短几个月中便在三晋大地如北辰之星闪耀夺目!家主文信侯吕公更是对秦子之才欣赏爱慕,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仅胸怀宽广,更是仁爱仁德,实属天下不多的君子也!” 吕肆指指莲鹤居厅堂中的大箱子,接着说道:“今日子婴公子的冲动之举实乃受小人蒙蔽,长公子更是牵连其中,长公子对秦子不计前嫌出手搭救家仆之事,甚是感念。如此大恩无以为报,只能送来些钱帛聊表心意,又因禁足在家不得亲自前来,只能委托在下代为传达,还望秦子不弃!” 今日之事,若像韩王所言,是秦人想要破坏韩魏合纵,为何让自家公子子婴充作急先锋?难道秦人没有合适的人选了?若像自己多疑所想,是韩王以及太子韩安自导自演的一出苦情戏,那他们到底所图什么呢?他们为何如此贴心的既送王女又送封地,而又不提任何要求呢?这就让人匪夷所思了。 秦梦既见过了韩姝的委屈,也见过了韩遂的诚意,现在看来也不觉先前之事过于蹊跷了,倒觉得此事既非秦人为破坏韩魏合纵有意为之,也非韩安设下的陷阱圈套,更像一次谈不上预谋的突发事件。 韩姝必是在宫中听闻韩王要她做自己姬妾而伤心哭泣,正巧就被韩安亲卫韩去病得知,进而传给了在长公子府的兄弟韩无伤,而后经过不断发酵,加之公子子婴的冲动,便酿成了冲击诸侯使馆的群体性事件了! 如此来看,秦梦先前的百思不得其解,便有了合情合理的解释了。 吕肆本就出身商贾,乃吕不韦的大帐房,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吕不韦成了秦国相邦,他自然就被任用成了秦国的内史,掌握秦人的经济命脉。莲鹤居内皆是韩国亲秦之人,多是郑城内的大商贾! 吕肆再次重申了吕相国的爱才之意,若是秦梦前去秦国,必当委以秦王客卿之职,裂土封候!秦梦尽管婉拒,但心头难免有些飘飘然之意,真没想到穿越重生之旅,混得风生水起,但理智却告诉自己,风光虚幻之后或许隐藏着看不见的危机。 秦梦也觉得自己是个穷命,越是受人隆遇,这心中越是惶恐! 真正的商人并非天生富豪,都是一分一文攒出来的偌大家业,吕不韦也不例外,表面穷奢极欲,内里却节俭无比,每次见到他,头上那柄发红的铜簪始终不曾换过。 吕肆也是如此,用私帑一掷千金,包下莲鹤居的所有倡优美姬分给宾客,而他本人却不让美人相陪,只是游走于宾客之间,劝酒饮宴。也许正因如此独善其身,他才得到了吕不韦的重用。 须贾借入厕之机,让秦梦陪在身边,询问了觐见韩王之事,秦梦如是相告。 须贾听罢,他提着的心这才算放了下来。 作为魏王使臣,秦梦的一言一行,不仅仅代表他个人,更是代表了整个魏国,是魏王意思的明确体现。 今日秦梦仁爱仗义之举在普通人眼中来看仅仅是善良之举,然而在诸侯大王高层人士来看,却容易引起误会! 长公子韩遂亲近秦国,公子子婴又是秦国公子,秦梦如此做法,自然让须贾担心,韩王会认为魏国与韩国合纵之意并非真心,魏王也是蛇鼠两端之辈,进而毁了此次合纵之行。 秦梦救人心切,逆了众人意,当时真没想这么多,须贾如此一说,倒觉得自己真是错了,差点坏了大事。秦梦再次清晰认识到自己真不是做一名政客的料! 此次风波,秦梦认为受损最大的莫过于自己。经公子子婴这种大事件一闹腾,自己魏国堂堂大宗伯不耻低贱,委身学艺之事,就不算什么新闻热点了。没有关注度,岂不失去了一条发财致富之路! 秦梦秉着羊毛出在羊身上,哪里赔了就从哪里找回来的宗旨,将长公子韩遂赠与的十几箱子,价值百金的财物,悉数送到了轩辕冶的家中! 秦人如此之举更是令所有人大吃一惊,进门就磕头拜师,这令轩辕冶很是意外,轩辕氏一家祖孙三代,从没有这么荣光过!在众目睽睽之下,轩辕冶执秦梦手亲自打制了一柄小剑,算是收了秦梦作为自己的关门弟子了! 第四百三十八章 神医 秦梦在轩辕家的铜剑作坊所造访的片刻功夫,门外便已等候了好多前来寻医问药的韩氏宗亲王公大夫。轩辕冶是如何不敢怠慢他们的,便催促秦梦早些离去。 秦梦从作坊出来,让他大吃一惊,跟随自己前来拜师的人是不少,但也不至于一眼望去那些华盖驷马马车看不到个尽头啊! 这些韩王最亲近的肱骨大臣,似乎商量好的一般,同一时间派遣各自家令,冢宰前来邀请秦梦过府为家中病患诊治。 他们之所以趋之若鹜,究其原因却令人啼笑皆非:韩王身染小恙,同秦子共浴汤泉,便就痊愈了。 秦梦哑然失笑:唐僧肉能使人长生不老,咱更是神奇无比,洗澡水都能幻化成灵丹妙药! 韩王无偿的广告代言比之公子子婴冲击使馆来得更为声势浩大。轩辕冶的嫡孙轩辕铸描述,差不多所有郑城大家的顶级座驾都来了,从他们轩辕家一直绵延排到了郑城城门,足有四五里之长。 秦梦觉得拜轩辕冶为师,以剑捞金,倒不如利用自己神医的名头造些大力丸来卖,来钱快不说,还方便快捷省事! 一连三天,车接车送,秦梦带着崔广行走于各个世家门阀之中,为王公大夫们诊治疑难杂病,忙得两人晕头转向,头晕眼花。到最后秦梦连自己是神医还是医神都分不清了,反正是无往而不利,诊治过的病人不用等到使针吃药,只需秦梦一句安慰,一手轻抚,他们便已说大有好转! 秦梦混迹于西城,明显已经脱离了劳苦大众,这与自己墨门少巨子的身份很是不符。秦梦决定在第二天要在东城平民区义诊送药!魏国使团为了彰显魏韩一家亲的宗旨,用公帑采购了不少药材。 本来临淄一行,秦梦神医的美名便已在医界传开了,加上子阳子豹两位太公亲自领略过秦梦的神奇医术,更有此次公子子婴犯浑,秦梦心怀大度以德报怨之事,夏无病更是感激不尽。 听闻秦梦义诊,当即号召韩王的太医苑里的全部太医,加上他的数十位弟子,悉数齐聚东城,相助秦梦义诊! 这年代能寻医问药之人皆是王侯公卿世袭门阀,百姓皂隶,哪敢如此奢望?一时间全城轰动,百姓无不感念魏人使团,对秦梦更是五体投地的感恩! 秦梦滥竽充数还真向崔广学到了不少实用的治疗方子,应付一般小病小疾,倒绰绰有余,碰上将死之人无力治疗时,也多是胡乱送上一剂补药,模棱两可说上一番,安慰之下,患者多会精神上一时半刻,即便最终无效,他们也是不说秦梦医术不行,而是天命如此! 即便秦梦总是谦虚,始终不敢以神医自称,但问诊者确是实实在在将秦梦看做了妙手回春的神医了。 从那以后,秦梦神医的威名更是远播,人们口耳相传他的传奇人生,扁鹊再生,秦越人附体,文昌星君下凡,西王母之女的眷顾,谎话千遍自然成真,就这样一个神便被塑造了出来。 尽管为虚名所笼罩,但秦梦心中依然绷着一根弦,直到将要离开郑城时,秦梦才终于放松了下来。 秦梦每每想到受惠韩王父子两人,甚是不安,心中更是嘀咕指不定什么时候韩安上门说出真实意图!然而奇怪的是,但这些天过去,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韩王和太子韩安只是遣使过来礼节性的问候,除此之外再无接触。 魏国使团圆满结束了出使韩国之旅,翌日一早就启程回国。韩安热情的将魏国使团礼送出了郑城,对待秦梦依然礼遇有加,再次重申了不必太在意韩姝的身份,还是没对秦梦提出任何额外要求。 秦梦有些内疚,看来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韩安以及韩王也许真就是纯粹的报恩和爱才! 轩辕冶和秦梦师徒相处虽短,但轩辕冶却对秦梦甚是看重!分别之时交给秦梦一卷帛书,乃是他一生铸剑的心得,还叮嘱他这个天上掉下来的显贵徒弟,闲暇时间,就敲两锤! 秦梦恭敬的接受了老人家的馈赠,言语诚挚,就差点没落泪。等秦梦上了车,挥手告别了轩辕冶,便将帛书给了朱家,拍拍的他的肩头:“一膀子好力气,不打铜制铁就浪费了!” 魏人使团浩浩荡荡上了路,一路行过遍地都是深深的车辙印,秦梦本不想在管城停留,但苦于中午日头起来,气温升高,往前皆是冰雪融化的泥路,时时陷入泥中,耽搁了不少时间。 本来一两时辰的路程,结果走到下午时分,不得已只能夜宿管城,明日再走! 管城夯土的城墙颇为高大,护城河更为宽阔。管城方圆都是一马平川的平地,无险可依,唯有凭借城墙和护城河了。 西面八十里处乃成皋,此地地势险要,山岭险峻,沟壑纵横,是东西之地的必经之路。若绝成皋之口,则天下不通。成皋一城也被称为虎牢关。半年前成皋为韩国所有,而如今却为秦军占据,镇守此地的大将军便是秦国第一大将军蒙骜。 管城乃是东去大梁的重要城邑,早已被秦军惦记上了,因而管城守军甚是担忧秦军瞬息杀将过来,便也不敢随意大开城门。想要进城者,需要隔河叫城叩关。 秦梦仔细想想,韩王不选其他城池,而选择了管城,那也是极高明的一种取舍之道。管城之地如此重要,不用想,秦军必取之。既然避免不了一战,倒不如提前贡献出来,给了秦梦,其实就是给了魏国,到时魏王必会增加兵力守城!一旦和秦军开战,魏国便被牵扯进来了,而他韩国一点不吃亏!韩王果然是厉害角色,让你感恩戴德的感激同时,也已利用你完成了目的。 然而此时管城还在韩国手中,看来事情还不算了结。 事实也证明了秦梦的推断。 魏人使团刚接近管城,便从城里出来一只接应的队伍。为首一员大将,看来也是纠纠宿将,三十而立的年纪,一身英武之气令人敬畏不已。大将身后便是那单薄瘦弱的韩姝,大将抱拳说道:“卑职缩壁,见过主公,卑职早已接到了韩王王命,就等主公前来接收管城!” 秦梦也未再推辞,收就收下了。须贾也已得到了魏王指示,让秦梦将管城和美人尽管收下便是,反正韩王庶出王女众多! 第四百三十九章 筑梦 管城守将缩壁,他本是安陵君手下家臣,由于不甘平庸,出来谋职,被韩王赏识器重。 而安陵君出自魏氏公族乃魏襄王时所封百里之地的封君,传之如今也已三代。 也许正是韩王基于缩壁特殊的身份,才将他任命在管城这个韩魏交界敏感之地的! 城守缩壁少见的姓氏,让秦梦想起战国策里《魏攻管而不下》一篇文章来。里面记载信陵公子魏无忌合纵五国联军攻秦,在管城受阻,攻管而不下,里面管城守将便是安陵君之民缩高的儿子。 “莫非你父乃安陵缩高?”秦梦心中好奇,入城路上,趁左右无人问出了此言。 缩壁甚是惊奇的回话道:“正是家父。家父籍籍无名,主公又是如何识得家父呢?” 战国策虽不是严肃史书但里面人物竟还在现实中存在过,秦梦甚觉意外。 秦梦自然不会如实回答缩壁所问,“韩王送我管城,我自然要打听管城内具体事宜,包括你的家事!” 缩壁听罢,脸上神情一敛,甚是诧异!看来他是为秦梦一个小小少年的城府而震惊了。 之前秦梦确实没有想过去调查管城守将,而如今他姓缩了,就有了这个必要。因为那篇古籍文章里他的身份是秦军的守城将军!若真是如此,在不久的将来,他就会背叛韩王,抑或是魏国,投入进了秦人一方。虽然战国策不可信,但也当宁可信其有,做到未雨绸缪,知己知彼。 韩姝的身份是众人所避讳提起的,虽将其视作普通妾婢,但她夹在三两真正的婢女中还是那么突兀。她依旧是一副受尽恶婆欺负可怜巴巴小媳妇的模样。 秦梦不禁感叹,和君王家打交道,真是耗费脑筋,韩姝就是一个烫手的山芋,扔不得,吃不了,左右为难,如何是好了? 秦梦一时恍惚,觉得已经陷入了深潭不可自拔了,然而当初是怎么一步步进入了这个进退两难之地了?秦梦却是理不清了。 事情本是简单,然而许多简单的事情组合在一起便就不简单了。 韩王相送管城和韩姝,然而上一座城并非一箱金子,怎么可能掩人耳目呢?韩王必然想着以秦梦的聪明必当禀明魏王,魏王那边必也会同意,如此一来,一件隐秘的事情,就成了公开的秘密!韩王既达到了他想要的结果,同时也给秦梦烙上了亲韩的印记。 秦梦越来越明白了韩王的深远用意,既然事已如此,秦梦便也不藏着掖着了,虽说韩王狠心送女,但秦梦却不敢以妾婢之身相待。秦梦和须贾商量后,便将委屈不堪的韩姝带在身边,高高供了起来。 一夜休整之后,第二天一早就启程向北,在直通大梁的鸿沟渡口乘上了魏军舟师的楼船,回到大梁后众人圆满向魏王交了差事。 也许真是秦梦过于敏感,并未因此事受到魏王疏远和猜忌。 秦梦的生活慢慢的归于了平静,天下似乎也归于了寂静,秦国这些日子来,更是安分守己,就连小点的抢掠都没有发生。 秦梦深知这样的日子是狂风暴雨的前奏,越是平静,秦军集聚的力量越是强大,战争来的愈会惨烈。 天下之事,那是诸侯的苟且,秦梦懒得理会,自己伟大的商业版图,那才是自己立身的根本。 自己的根基在繁阳,秦梦再次发动了那些有梦想的繁阳百姓走出去行商,不论开蒸馍作坊,还是在名都大邑开设吃食酒肆,抑或远途贩卖山海之货,只要有人愿意舍弃故土,不怕漂泊,秦梦都会提供资财和经验指导! 邺城晋公送来的二百甲士全被用做了奔走四方的驿马斥候,为乡民们提供物资运输,财货保全。 那些运作成熟的四五十家蒸馍作坊,秦梦决定让他们多余的人手走出去,去各个城邑开设新的店铺,专销日杂,农耕铁器,为将来铁丘冶铁作坊量产做准备。 铁丘冶铁作坊,是秦梦亲手所抓两件事情之一,作坊是孔家爷儿四个负责,秦梦出钱出人,独占新作坊份额八成,留两成给他们一家,这就足以让孔老爹惶恐不安感动不已了! 另一件事情就是简单的粮食收购,这件事情是秦梦心目中的重中之重。郦道,颜六指等八人成立的粮食公司骨干一直在积极大量收购粮食。 至于养鸭养鹅拔羽绒制造火龙衫式的里袄,全都交给了田氏负责。 秦梦和子南真,成阳君成宽在濮阳新设立的铜器作坊,则全由成阳君负责,秦梦还将轩辕冶给的铸剑秘籍给了成宽,让他有时间也铸造些质轻价廉的工艺铜剑,来填补市场的需求算作一项副业,,所挣钱粮,给作坊老小打打牙祭,同时也好给那些喜欢仗剑行走天涯,而经济能力不行的小门小户之人实现了梦想。 至于濮阳收购蚕丝,设立官办织布作坊,收购天下之地的特产在濮阳转卖,以及开设制玉,制骨,制漆器,这些高附加值的顶级奢侈品的作坊,则全由汲泽负责操办。 子南真亲手负责“行”,即:打造车驾,收购马匹。 这时代王公贵族,缙绅大夫,没有一辆马车,那是出不得门的!在秦梦和子南真的蓝图中,打造上好精良马车,不为挣钱,而是为了掩饰收购马匹。而买马是为了训练成战马,拥有战马才是开设车驾行的真正目的。当然训练战马,扩招亲卫,训练骑兵,这些都要秘密进行,拥有一支精良的骑兵才是秦梦和子南真的最终的目的。 大梁第一楼,也在热火朝天的施工建设。那震慑河妖的宝塔,已经有了大致型制模样,成了大宗伯府邸最为靓丽的一景,凡是见过之人无不惊奇它与众不同的建筑风格。 这些日子秦梦甚是忙碌,从早晨睁眼便开始马不停蹄的四处奔跑,来往于濮阳,大梁之间,查看下面具体实施情况,每日辛苦异常。 秦梦感叹,时间真是不够用,但心急也不行,筑梦那得一件件的去做! 第四百四十章 社火 已到立春时节,万物生发,人间一片明媚。 魏国虽以周历计年,但百姓生产耕作依然实行夏历。新年只是王侯公卿的新年,而立春才是天下百姓的新年。 有诗云:东风带雨逐西风,大地阳和暖气生。万物苏萌山水醒,农家岁首又谋耕! 此时天地表面虽还是一片隆冬,但深挖土地,地下的阳气喷薄而出,蛰居冬虫,也重新活了过来。东风拂面,不再那么寒冽,倒似是小娃的嫩手。 立春那天,真是绝好的天气,阳光普照大地,万物尽情的舒展腰肢。 大梁城外,田间地头,被大宗伯秦梦搀扶的魏国大王,在无数魏国王侯公卿的见证下,扛起锄头在地里随意掏挖了几下,便埋下几粒粮种,而后魏王虔诚的向皇天厚土三叩九拜! 等魏王祭天完毕后,秦梦这才接过朱家手中的引火棍,点燃如小山般的柴草堆,让其冒起浓烟直上九天! 秦梦驾轻就熟老练无比的向天地跪拜,全身机械性的痉挛般摇头晃脑,嘴里念念有词,确是一口英文:“ I have a dream that beauty, I have a dream that money, I have a dream that freedom, I have a dream that safety……” 美人,金钱,潇洒,平安,都是秦梦所要的,不知他这般贪婪会不会遭受老天报应。 秦梦旁若无人,全身心的投入,俨然就是神灵附体。 “启禀大王,听天使之言,天帝未在天宫,而是巡视其他诸天了!”秦梦结束了与上天的交流后,一本正经的回复魏王说道。 魏王叹了口气道:“寡人理解!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吗!我们一天也就天帝一盏茶的功夫,等不到天帝回复也属正常!” 秦梦心中暗笑,看来日后还得继续给老头子洗脑!秦梦又补充一句说道:“天使说了,今年无大事!有此一言,大王安心就是了!” 无数随行的魏国公卿大夫们,听罢魏王和大宗伯的对话,立时欢呼起来恭贺魏王。 众人之间互相吉言,对今年五谷丰登甚是期望。 春耕之时,列国罢兵,这个节骨眼谁也不会主动发动战争争夺地盘!一旦战事起,即便胜利,也耽误了春耕,到时无粮可食,反成累赘! 民以食为天,自然春种之事尤比天大,魏王亲耕而来,以身表率,便是希望治下臣民努力生产,多打粮食,多交税赋,有实力保家卫国! 这些繁冗复杂的耕种仪式过后,在位所有王公大臣悉数奔赴封地,指导农事生产去了。 秦梦也不例外,登上早已等候多时的马车,向繁阳奔去。 车上,朱家好奇的问道:“师父,能否告诉朱家“爱黑屋”是什么意思啊?是否是沟通天上仙人的咒语?” 秦梦哑然失笑。 一路之上,秦梦领略到了此时别样的春耕民俗。 蓬头垢面的百姓,窝憋了一冬日,终于迎来了春天,他们纹面起舞,将刚出生的春牛架起,放在家族宗庙之前,焚香祀奠皇天厚土,仪礼三伏三拜。人们牵出家族最为珍贵的耕牛,将平日里连人都不舍得吃的麦黍稷贡喂食他们,而后由族中长老亲自牵牛犁地翻土,种下第一颗粮食。 礼仪过后,一族一村的百姓们,点起火堆,敲起锣来打起鼓,载歌载舞,尽情放声宣泄,更有不少壮劳力,挥舞起一面面赤红色的大旗在烈风中霹雳啪啦作响。 秦梦从现在这些百姓所玩的社火,看出几分后世乡间高台、高跷、旱船、舞狮、舞龙、秧歌这些杂耍的影子。 原始社会,禽兽多而人民少,荒地多而耕地少。如此声势浩大的,热闹喧天的社火,最初目的很可能是为了驱逐野兽。 到了后来这种场面便固定了下来,形成了春耕祭天希望来年五谷丰登的仪式,再到后来竟还演变成欢庆新年不可或缺的民俗活动了! 秦梦来到繁阳地时,受了灾的百姓们也都在积极开展生产运动,自从繁阳之地出了一个大宗伯,百姓的日子便有了盼头,赋税徭役全免,来年只要秦赵两国莫要攻城拔地危及繁阳,百姓们便可有一个好的年景。 尽管西门安为田氏庄上的乡民在城里安排了居所,但田氏还是不习惯城中的生活,她说城里太憋闷了。樊大同也只能满足婆娘的意思,又重新在田氏庄上的废墟上重建了房宅。 重建后的田氏庄子更为宏大,顶的上半个繁阳城了,乡民们踊跃出人出力,还为庄子修筑了夯土围墙。朱万也组织起了庄丁守护庄子安全。 田氏庄上最为气派的房舍已不再是田氏家的屋宅,而是庄上的学堂。学堂风格还是先前那个古里古怪的样式,每间学堂里依然还是一个木桶,一支硕大的毛笔以及一面石板墙! 这里的先生不再只有西门安一人,竟有天下最有名的鸿儒邹衍和甘公在此。 他们两人不喜欢在大梁繁华之地整日周旋王公之间,在秦梦前去汲邑之地祭拜魏国列祖时,便已跟着田氏回了繁阳这个小城了。 他俩较劲,争相巴结秦梦,不为其他,就想要秦梦所用积阳石所制的竹筒镜。虽然秦梦简单制造的望远镜并不能看到木星上面的卫星,但观察月亮或是较亮的星星,倒还算清晰。 然而两个老头也并非是为了老本行去争这个望远镜。而是两人都是老花眼,自从积阳石从镜筒里掉了出来后,他们发现放在眼上,多年看东西模糊的眼疾,一下子便前所未有的清晰了起来。 秦梦偶然发现他们不去仰头观测星象而是挤着一只眼透着积阳石在看书简,灵机一动之下,便为他们找来了王木匠,费了半天事,才终于打造出了一幅木质眼镜架,装上一大一小两块老花镜片,一副合适的眼镜就提前出现在了人间。 两人明争暗斗,都想多戴一会,邹衍和甘公轮流戴在眼上,让人看了甚是滑稽。不过两老头德高望重,谁倒是也不敢笑。 秦梦看到甚是心酸,唯有无奈的摇头叹息,对人类天文事业做出如此巨大贡献的两人,竟为一副老花镜摧眉折了腰!只因那种透明如玻璃的水晶实在是太稀少了! 第四百四十一章 上元夜 回到了繁阳那就不得不去濮阳。 左清为了彰显她这个寒泉君的仁德,彪悍的打劫了秦梦在濮水旁新开的砖窑作坊,在寒泉冈上修建了不少茅茨瓦屋,以便那些在洪水中失去家园的人们安居过冬。 荆轲娘亲病愈后,娘俩没有前去繁阳投奔秦梦,而是被左清安置在寒泉冈封地了,还得到了寒泉君赏赐的二十亩良田,若今年风调雨顺,他们生活便能一下子从赤贫飞升至小康。 由于左清前去饶安,那是偷跑出家,老爹左太史大为光火,等左清回到大梁后便被狠狠责骂了一顿,左清若是男孩,一定会被父亲绑上房梁鞭笞一番。不过酷刑未受,但却被禁足了。 耳边尽去昔日的聒噪之声,起初秦梦好不惬意!然而几日不见,秦梦又很是想念和她在一起的温存厮磨时光,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互相都已熟悉了彼此的秉性,左清也是为人传颂的神奇玄妙之人,她是落入凡尘的织女,秦梦可以说一些不着四六的疯言疯语,而不用顾忌太多。 秦梦又忙于祭祀出使,彼此难得相见一面,左清便索性回到封地寒泉冈过冬。 听闻秦梦回乡春耕,左清便差使自家仆役带上小荆轲一日一趟的催促秦梦前去封地相会。 秦梦身边的朱家每次见到左家过来人都甚是欢喜!而每次回信秦梦都不遣他前去,而是唤来豆蛋!这令朱家很是郁闷! “思春了?”再一次打发完豆蛋随小荆轲前去寒泉冈回信,秦梦便单刀直入的问道。 一切毫无先兆,这让朱家慌了心神。小心思让人戳破,立时尴尬的脖子脸红通一片。没等他支吾把话说清,秦梦便大笑道;“你小子,这么大块头,没想到还有情种的潜质!” 朱家听罢,更是羞愧难当,手脚无措。 这些日子的相处,朱家早已被秦梦强大的气场所折服,他有时诧异,矮他一头的小师父行走于诸侯大王之间,不卑不亢,老练稳重,这份底气他怎么就没有呢?莫非师父真就是天上文昌星君下凡人间?慢慢的,朱家对此也就深信不疑了。 秦梦又问道:“你一条壮汉,人高马大,却被左家的黄毛丫头两三个媚眼搅得心神荡漾,若是说出去,岂不将为师脸面丢尽,日后我在你左清姊姊面前如何抬头做人!说,你钟意之人是谁?” 朱家如一个孩子般在秦梦跟前扭捏,秦梦也没想到,日后威震天下的黑道大哥,名垂青史的仁义大侠,年幼时竟会是这副窝囊相。 秦梦如一个长者般拍拍朱家肩膀,忍着心中笑意,绷住脸,慈爱的说道:“你可知,男女之事,其实也如疆场厮杀,是要讲究个策略,一旦我方兵力投入过大,就容易损兵折将!为师不忍看你溃败,想要指点你几招,不知你是否愿学!” 朱家眼中秦梦最大魅力就在于此,师父有时深不可测,有时竟也是一个顽童玩伴,陪他嬉笑打骂! 朱家满脸通红,微微抬起大脑袋,眼睛闪着光,看了秦梦一眼,随即又快速的低下了头,含羞的说道:“俺不敢说,害怕师父责骂!” 秦梦听闻,哎呦一声,甚是惊奇,再次鼓励他说下去。 朱家转而恭敬的弯腰拱手执礼,自责的说道:“小师父,我父时常念叨你的大恩,朱家有此妄念更是愧疚,知道左清姊姊手下的近身婢女,日后必也是师父的妾室。但自从见到牡丹芍药那两个小女子一面,她们便如鬼影般在我眼前神出鬼没!徒弟也想克制不去想,但总是办不到!” 难得!朱家一个少年人,在爱情与恩情冲突时,还不忘义字当先,那真是难得可贵!朱家一席话很令秦梦感动。 秦梦眼角戏谑之意尽去,诚挚的说道:“无妨,你我虽是师徒,其实是兄弟。一两女子就如衣履送你如何?你如今是病了,害了相思病!兄长先要为你治病!说说你钟意之人是牡丹还是芍药?兄长一定让你抱得美人归!” 朱家感激的看了秦梦一眼,羞涩的说道:“牡丹芍药我都喜欢,她们俩就是那池塘里的芙蓉花,让人见了心里痒痒,总想拔起带走!” 我勒个去!朱家出言差点让秦梦惊掉了大牙!这小子胃口还真不小,娶妻竟要成双的娶!单就这一点,秦梦就觉得朱家比自己有魄力。 才两个!不算什么,此时三妻四妾也是普遍之事!秦梦咬咬牙,在朱家厚厚的胸脯上锤了一拳,说道:“为师给你一条锦囊妙计,助你俘获美人心,到时水到渠成,为师再向左清姊姊替你提亲!” 朱家如一只笨熊般,憨憨发笑,嘴里口水都要流了出来,殷勤的在秦梦转来转去,就想得到秦梦的追女锦囊妙计! 什么锦囊妙计,对秦梦而言,都不如赤裸裸的物质诱惑好用! “你去找田妈妈索要库房钥匙,翻出打劫吕不韦所获郑姬那箱物什来,多挑选一些女子喜欢的金银玉饰,华衣锦裘,每天都遣豆蛋送给他们一两件,贵在持之以恒,日久天长,你不想她们,她们都要赖上你!” 不等秦梦说完,朱家便急不可耐的欢喜蹦跳离开了。 秦梦苦笑,这种招数对付不谙世事的少男少女颇为有效! 然而女人心海底深,有形的物质决计填不满大海的,一味如此做那就太过愚蠢!其实女人心海底针,令人难以琢磨触摸!若是让天上明月落入海中,那针还有可能寻到!然而天上的明月终非人力所能拥有! 秦梦却有了比明月还要亮丽的利器,决定照一照左清的玲珑心,给她留下此生此世难以磨灭的人生记忆! 秦梦再次瞄了瞄屋中案几上的崭新铁铲,随手敲打了几下,心中踌躇满志,暗自得意!此物乃是孔铁锤前几日送来的,这是铁丘冶铁作坊孔家父子忙活多日,用冶铁秘法成功量产铸造出的头一批铁铲里的普通一只。 明日晚上就是立春后的第一个月圆夜,又称为上元夜! 百姓一个月的春耕忙碌也接近了尾声,人们终于可以在明月之下一解多日来的劳作辛苦,或是出外夜游,或是点起篝火,或是呼朋引伴,对着天上明月寄托各自的美好期许! 秦梦收拾行囊,告别田氏,决定即刻出发,赶在天黑之前到达濮阳城,好好准备一日,上元明月夜给倾心优雅的寒泉君左清一个永生难忘的生日惊喜! 第四百四十二章 石盘屯 秦梦前去濮阳,特意路过二龙口的石磨作坊。 这里俨然在洪灾的废墟上拔起了一座新的村庄。随着蒸馍技术的迅猛的流传开来,石磨需求一直很旺盛。三乡五里的壮劳力,只要到了这里就能混上一口饱饭,而且还有每日的工钱可拿。 百姓们称这里为首善之地,因为这里曾是仙人下凡教授大宗伯法力的祥瑞之地!秦梦深受百姓爱戴,年纪不足十五,便被立了庙祠以备供奉。秦梦听闻之后诚惶诚恐,几次拒绝,感恩戴德的百姓们执意如此,大有不答应就欲要撞墙自尽之意!秦梦无奈只能由他们胡来了! 石磨作坊由樊大同经营倒也没出过大纰漏,昔日跟他学杀猪的侄子外甥们,经过这么多天的实践,也都成了熟练石匠,短短时间内,就能雕刻出一盘石磨。 南北渡船穿行其中,东西船只来往不断。由于石磨作坊的带动,二龙口也成为了通往河外的新渡口。 随着秦梦这次鼓励繁阳百姓越来越多的走出去,天下列国又兴开了无数蒸馍作坊,更是带动了石磨的广泛普及,一个蒸馍作坊不仅生产蒸馍,更是对外销售磨盘! 封城翟河受秦梦之命组建的船队再次扩建,二龙口也已成了一个重要码头,往来大河东西,为出外谋生的繁阳新老乡民转运石磨,粮食,生产器具。 秦梦来到河岸边,便被壮丁们合力从船上卸石头的号子声带入热火朝天的生产氛围中了。樊大同笑面可掬的本想拍拍秦梦肩膀,但又意识身份诧异,尴尬的甩甩手,抱起了自己肩膀。 秦梦嘿嘿笑道:“樊爹爹这是和小子见外?走到哪里,小子官居多大,都得称呼你声老爹!” 樊大同憨憨直笑,不知如何接话。 大头的大头已没有当初认识他时那么突兀了,圆溜溜的大眼清澈见底,多了几分孩子应有的灵动和天真。他一见秦梦前来便欢愉的扑倒了秦梦坏中,如小狗般亲昵撒欢。 大头爷爷卞石匠也在后面咧着大嘴岔子快乐的大笑。 卞石匠骄傲的向秦梦介绍了身后所站列的一排排后生,这些都是他这半年来新收的弟子,差不多都有一个加强连了。 “乡亲都说秦子是上天赐给我们繁阳百姓的福星,老汉更是深信不疑,遇上秦子,老汉不再是鳏夫一条,有大头在我身边,这日子就有了盼头,将来还要看着大头为我卞氏开枝散叶呢?” 秦梦打趣道:“你老人家放心吧!小子做兄长的日后必定会为兄弟讨一门王侯亲事,你老人家就等着和诸侯大夫同饮同宴吧!” 这是幸福的梦想,卞石匠乐得开心至极。 秦梦命朱家从车里提出一只精致的木匣子送给卞石匠,道:“这是韩都郑城制玉作坊打造出来的制玉十八件具械。一直听闻卞爷爷有志再现卞氏先祖的荣耀,在玉石上有所造诣!小子在郑城偶得了这件精良器械,也只有爷爷够资格使用,不为别的只希望助得爷爷在玉匠一行出人头地!” 卞石匠打开小匣子,里面大小合适的铺陈着一块枣红色的木头,在镂空的木头里镶嵌着十八件精致无比的铁质工具,一件件物什小巧玲珑,锉,刀,削,钻,刮,刻,用于制玉打磨样样都有。 卞石匠一经上手便爱不释手,眼睛闪着奇异的光! 爱剑之人视剑如命,自然一个匠人对于应手的工具更是视之为生命。 秦梦不常来石磨作坊,不为别的,而是这里的乡亲们实在太热情了。 和上次来相比,这里码放的大石头更为有序,更为密集。一道道原石堆砌的石墙,俨然形成了一座石头迷宫,这片石头前却多栽了一块大木头,木头上面秀丽的镌刻了四个篆字:石头屯此!另外河岸边无数新凿待运上船的石磨盘也是如此整齐的码放,同样前面立了一根木头,不过这根木头有些短,上面只刻了三个字:石盘屯! 秦梦对于这样的变化甚是惊奇,心忖只管干活不懂美感的樊大同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了得了!不对啊?这一群庄稼汉里也没有一个认字的人啊,要这字牌有何用呢? 樊大同呵呵笑道:“秦小子此事,爹爹还没来得及向你说,确实疏忽了,昨日寒泉君来了,本来是要通报与你的,却被她给拦住了。寒泉君其实也无事,只是心情不爽,来观看大头凿石的。 她见此地杂乱无章,眉头一皱,便找来两块树干,写了这几个字,让大头雕出来,插在此地,说实话我们谁也不识得!而后她又指挥一众仆役搬抬石头。爹爹自然害怕劳累了寒泉君,便动员所有劳力按照寒泉君的意愿,拾掇了石场,没想到这一整掇,还真是大变样!作坊一切变得有条不紊,走起路也顺当多了,乡亲们干起活来更是顺手不已。我们大老粗尽管不识得文,但见石头和石盘,也知是怎么回事了! 收拾完这些石头,天已将晚,爹爹本来要请寒泉君回庄上夜宿,谁知寒泉君执意要走,爹爹无奈,只好派遣吕弘他们一路相送寒泉君回家,今日爹爹本来打算亲自回家向你述说此事,不想你就来了!” 秦梦听闻,心里暖暖的!看来左清这小妮子是想自己了,大概这么长时间不见,小女子脸皮薄,抹不开面子,只能穷极无聊的摆开石头来解闷。 秦梦看见樊大同笑中带坏,便嗔怒道:“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 樊大同更是噗嗤一声没忍住大笑了出来道:“遇上这样的女子,纵使做她家上门女婿,爹爹也是愿意的!秦小子就娶了她吧!人家可是在你未发达时就倾心于你的!这样没有门户之见的痴情女子世间不多啊!” 幸亏崔广那四人没在身边,否则他们一定会齐声鼓噪,让秦梦难堪。 秦梦如兄弟般拍了拍樊大同说道:“知子莫若父,没有世俗之见,爹爹这份胸怀堪称博大,小子此去寒泉冈就是要做人家赘婿的!” 樊大同听罢,意想不到秦梦如此回答,哎呀了一声! 没等樊大同反应过来,秦梦已上了摆渡过岸的船筏,只听樊大同在后面喊道:“小子,千万莫当真,做人家上门女婿那心里苦的狠!” 第四百四十三章 艳福齐天 樊大同说的一点没有错,是男人还真不能当赘婿,当赘婿这心里真是苦! 秦梦抵达卫宫在颛顼殿候等子南真时,只听后殿噼里啪啦声,金鸣交错声,碗碟破碎声,一个女子斥骂声,声声入耳。 过了良久,随着那尖利凶狠婆娘声音的远去,子南真才蔫蔫的耷拉着脑袋从里面出来,跟随他左右的白玉更是满脸乌青一副欲哭无泪的惨像。 子南真尴尬的向秦梦拱拱手,说话又重回了结巴状态:“让贤弟……久……等了……” 秦梦起身将矮几上未喝的茶水贴心的递给了子南真,只见他仰头一饮而尽,长吁口气道:“若人生能再来,为兄宁死不当这个赘婿!” 秦梦不解,平时见卫君夫人魏姬也是温婉贤淑之女,如何今日雷霆大怒呢? 子南真苦着脸道:“臭婆娘见识短浅,专宠恣妒,竟然偷偷将我供奉起来的那四位佳丽转手送人了,殊不知这会给我卫国带来多少隐患?” 秦梦问道:“都送于谁了?” 子南真摊手道:“这就是事情起因,为兄也想知道,可是那愚蠢的臭婆娘,无论如何都不说。你也知道为兄向来让她三分,只能好话相求,谁知苦苦哀求之下她妒意大发,怒叱我恣意妄为色胆包天肆意纳妾,骂的为兄狗血喷头,脸上无光,想起辱没祖宗,为兄真就不想苟活于世了!” 一脸委屈的白玉怯怯插话道:“还不都是那魏寺人在背后撺掇得夫人!我家君侯真是命苦啊!后宫虽有不少美姬,但也都是摆设,只能干看!” 白玉一句话点到了子南真的痛处,子南真脸色更为阴沉了。 秦梦干咳两声,以此提醒说话不合时宜的白玉,道:“送出去的女人,泼出去的水,也已无法再要回!不如这样好了,晚上小弟亲自下厨,做上几道美味,邀请夫人品鉴,看是否能刺探出一二,再做打算?” 子南真连日来忙活城外车驾作坊之事,一时疏忽,便横生了枝节。那四名艳姬是韩非安插的细作,负有不可告人的使命,秦梦和子南真心知肚明,但此事事关几方利害,又声张不得,如今也只能任其发展。 听闻秦梦到来,卫君老夫人便从寝殿急急出来相迎。 老夫人又恢复了昔日里的圆润,她的厌食症在众人齐心协力导演的虚无缥缈迷幻大戏中不知不觉就痊愈了!当她被告知真相后,却落下了另外一个毛病,晚上睡觉老是吧嗒嘴!老夫人告诉子南真,那是她在和仙人共进晚餐! 老夫人亲昵的两手拥住了秦梦,惊喜道:“小子,数日不见又壮硕了不少!”不等秦梦反应过来,老夫人也已掬起了秦梦小小的脸蛋亲吻了一个。 不容秦梦有多余的时间去尴尬,老夫人便招呼侍女们展开了一幅半人多高的帛书,展现在了秦梦眼前:“秦子,快来一览,这便是老妪向你提起的上官氏女!是否美貌天仙,让你喜欢呢?” 秦梦抬眼去看那卷轴上的简笔画,寥寥几笔,画的却是传神,一位风华正茂,秀丽淡雅的美人便栩栩如生展现在了眼前! 广告!秦梦是在后世忽悠中长大的,自然不信。一个十二岁的女童是这副成熟的面孔,换做她母亲还差不多。 秦梦凑近了观看,自言自语道:“落款处这两字怎么看起来这么熟识?” 子南真也从适才的委屈中恢复了过来,拍拍秦梦的肩膀道:“那是楚文,自然有些怪异,不过仔细辨别,还是能辨出那是楚人宋玉的名讳!” 秦梦仔细辨认,确实是“宋玉”二字的篆体,这令秦梦没想到宋玉不仅是辞赋大家还是书画高手,确实出乎意料的有趣! 子南真接着拉皮条道:“婚姻本就是结两姓之好,若是为兄有女,一定嫁与贤弟,只可惜为人子不孝,至今无后,甚是遗憾。娘亲为你说亲,也只是想和你结一门亲事,让你我日后更加亲近而已!” 此事终究还是被放在了台面,关于给秦梦说亲之事,子南真不知暗示过多少次了,结果都被秦梦搪塞了,如今子南真也已出面将话挑明,这令秦梦压力山大。 秦梦心里苦啊! 美人多了对别人来说自然不是什么大事,但在秦梦这里便成了大麻烦。韩王所送的韩姝,秦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给摆平,这若是再来一个未成年的楚女,还是卫君子南真的人,她若也如韩姝般天天哭泣,自己还活不活了。 再说艳福齐天也是不敢享用,自己年少未成,十五不到,若是广纳美人,岂不从小就要纵欲过度,日后难免不会落下什么病根,祸害终身。然而周遭之人都是以美人相送,若是贸然拒绝,关系就要产生裂纹,一切都身不由己。 秦梦苦笑,自己苦苦奋斗的目标就是为了无所羁绊,结果现在身上却被一道道无形的锁链给束缚得死死的! 也罢!虱子多了不怕咬,那就让美人猛烈的来吧,凑够七个,咱也好和韦小宝一决高下!秦梦通达,凡事都能想开,既然卫君一遍遍好心相劝,总也不能拒人千里之外! 子南真看出秦梦有所松动,接着介绍道:“贤弟也知道,为兄娘舅乃楚国公族,身份高贵自不必说,他这位孙女更是秀外慧中倾城的美人!贤弟正妻之位,为兄自不敢奢望,只求做个妾室便可。只要贤弟点个头,一切琐事为兄替你代劳,一场婚姻就意味结两姓之好,你我兄弟更是亲上加亲!” 子南真面面俱到,秦梦还能说什么呢?半推半就之下便被人娶了妾。 子南真话音刚落,魏姬挑帘从后殿出来,阴沉的脸上随即挤出了几分温柔,不顾尊卑次序首先开口,惊喜说道:“秦卿你来了!” 秦梦故作诚惶诚恐之态,向她施礼问安。魏姬眼睛瞥了子南真母子俩人一眼,说道:“秦卿这些时日替父王东奔西走,确实受累了!不过也不要忘了清儿对你的那份惦念,我看你们的亲事宜早不宜迟,尽早办了吧!” 秦梦故作受宠若惊之态道:“一切有劳姨娘做主,小子谨遵教诲!” 一个姨娘便叫得魏姬眉开颜笑,她纤手戳了戳秦梦的眉头:“小乖乖,嘴甚是甜蜜,怨不得我家清儿被你迷得五魂三道!” 作为赘婿的子南真在一旁苦涩的咽了口吐沫,腆着脸在一旁附和傻笑,秦梦趁机向他挤了挤眼睛表示了安慰。 卫宫的厨房今夜由秦梦主持,自从上次秦梦走后,卫君子南真提高了庖厨的警戒等级,皆由他的亲信直接把手,因为里面有不少按照秦梦所画用金子打造的古怪厨具。相比上次,秦梦这次所出的菜品,更是美味绝伦。 堂堂大宗伯当起了卫宫的庖厨,并不是什么光鲜亮丽之事,自然被卫君严密封锁了消息,卫君子南真,卫老夫人,魏姬,不讲吃相,狼吞虎咽,大快朵颐了一顿只有仙人才能吃到的天上美味。 第四百四十四章 商战 卫宫上下其乐融融,大有家和万事兴的好兆头,这顿饭吃得好,既缓和了卫君夫妻矛盾,还问清楚了那四名姬妾的去处。 卫君更是眼含泪花,将秦梦视作活宝! 夜幕降临,秦梦即未留宿卫宫,也未下榻气势雄伟的紫宸居,而是连夜要出城。 紫宸居也已完工,这座堪比卫宫的府邸,就坐落在卫宫正门错对面,后来者居上,与卫康叔公族后裔比邻而居,更衬托出了卫氏子孙的破落衰败。 满招损,谦受益,大风天伸舌头的事情,秦梦自然不会干。 嬖臣与尚贤并无明显界限,宠一人不如尊四方贤士,恢弘的紫宸居当留作款待天下才能之士居用,做到了人心所向,卫国独城才能真正做到坚不可摧。 秦梦这番良臣直谏的奏对只把子南真感动的鼻涕横流,卫君哭着说:“贤弟,你就是我卫国的第二个公孙鞅啊!而为兄不才,却没落到让婆娘指手画脚的地步!看来今生是给予不了堪比商君的荣耀了!” 秦梦拍拍哭的伤心至极的卫君,“兄长莫要悲伤。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咱们按照计划一步一步来,卫国虽小,必也能立于天下诸侯之林!记得明日前去铁丘冶铁作坊,到时小弟送你一场梦幻美景,让你一扫颓废,雄心大起!” 秦梦上了马车疾驰远去,留下子南真在护城吊桥上独自抹泪。 铁丘,黄河边上的一个大土堆。这里曾发生过一次惨烈的战争,名曰铁之战。秦梦是从后世遗址铭碑上得知的。 而据周术考证那算不得惨烈,和才过去的长平之战秦赵双方损失百万相比,铁之战就是一起村民斗殴事件。 大约二百五十年前晋国郑国应该称为晋村和郑村,两村打猎没打痛快,便在这里邀聚了上百辆战车,一两个回合相碰战事就结束,可能死了不少人,但一定没有长平之战的零头多。让周术这么一说,秦梦也觉铁之战只能算是村民械斗了。 铁之战后,二百多年战争陡然升级,长平之战乃是战争惨烈的巅峰,以后两千多年来便再无如此大的战事了,其实这一切的祸患之源便是“铁”这个东西! 铁器的广泛应用飞一般的提升了生产力。人们生活为之大变,农耕铁器的推广,使无数的原始荒芜之地得到了开垦,有了充足的粮食后,自然国富民强,诸侯便不安分了起来,兼并扩张便随之而来,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 满地的铁砂,锄头一锄便有大块的铁矿,铁丘之地名不副实。这里本有十几家小的制铁作坊,结果孔氏作坊这只大鳄一来,他们便统统被收编了。 如今整个铁丘方圆十里之地上统统都被新筑的夯土围墙圈了进去。 韩都郑城的冶铁作坊守备森严,自然濮阳铁丘的冶铁作坊警戒等级也非同一般! 秦梦来到引黄河之水掏挖的护城河前,递上了一张铁质铭牌,不多时朱万便和孔家四父子前来迎接了。 保守冶铁之秘,唯有心腹之人,以数次生死患难结成的情谊,加之朱万不羁功名福禄的侠义情怀,朱万便成了秦梦最为亲近之人。 朱万被委以重任,负责作坊防卫,统管作坊一切事宜,手下拥有数百壮丁,俨然有成一城封君之势。 秦梦最大的人格魅力在于历经世俗侵染而身上却未留下任何刻痕。当初是什么样子,经历了位极人臣后的荣耀后依然如初。 秦梦视他们如亲人手足,他们视秦梦如子侄家人,他们相见似乎还在田氏庄上那般闲适。朱家免不得遭受父亲的一顿唠叨:要勇于为师父挡矛戈剑戟!这令秦梦感动不已。 秦梦巡视了作坊一圈,一切井井有条,秦梦夸赞了孔铁锤的才干,孔铁锤羞赧的连说不敢当。孔老爹在一旁更是谦虚斥骂儿子一文不名,这一切都是秦子提携之功,还千恩万谢秦梦促成与田氏君娘家结成的姻缘,老汉总是惶恐不敢当冶铁作坊门楣上挂着孔氏作坊的名号。 生在天地间,世人都不能免俗,上行下效,诸侯联姻,平民嫁娶,一切都是为结两姓之好,为家族利益,为生存空间。 随着田妈妈封为田氏君,昔日里以之不祥的娘家人纷纷来投,田氏也正愁身边无人可用,便也接纳了旧故亲朋,便在互相帮衬中抱成了一团。田氏有识人之能,得知秦梦要重用他时,就预料到日后孔铁锤必会有出息,提早便将娘家女嫁给了他! 秦梦若有所思,正在详听孔铁锤禀报近一个月的经营生产状况。只见铁丘作坊的冶铁高炉要比韩国郑城的高大,炉下堪比红日亮彤的炭火,如火龙般围着高炉翻涌盘旋。 秦梦说道:“这般吧!明日一早便在濮阳市上,贴上一张布告,凡是需要农具百姓,若是没有钱粮购买,可直接到铁丘作坊领取农耕所需农具,等秋收以后再用粮食偿还! 另外应付邯郸郭氏冶铁,咱们就用薄利降价之策,那些市场上的店铺愿意合作,咱们就让利于他,若是不同意,咱们派遣繁阳乡民直接开店!至于那些远道而来的大行商,咱们包下馆舍热情招待,如此这样,我看他郭氏冶铁如何再来围堵我们!” 高!高!高!大概朱万瞪着眼睛就想说这三个字! 其实这些都是小伎俩,论起打商战,秦梦有信心让郭纵一败涂地。 秦梦虽未见过郭纵本人,但对他已是相当了解,冶铁行业他是龙头大哥,天下铁器十之四五出自他之手,他富比封君,权势滔天,曾在邯郸之围中捐献家产万金,助得赵王挺过了秦军围城。 铁丘孔氏作坊这个巨无霸腾空出世,他是有些害怕,便想利用先得优势步步打压,想要扼杀孔氏作坊于摇篮之中。郭氏联合所有市上销售铁器的店铺,暗地里拒绝出售孔氏所产铁器。以至于卫君强令铺货之策,下面店铺阴奉阳违,只是将孔氏出产的铁器当做摆设搁置一旁,不去售卖,以至于这些天来孔氏冶铁作坊生产出来的铁器全部积压了。 第四百四十五章 生日快乐 翌日清晨,秦梦迎着清晨满天红霞,吐纳着春天的气息,一路来到了寒泉冈上。 秦梦亲自下车,叩响了左太史府邸的大门,迎面正是多日不见的老管家左福。秦梦心中更是多了几分亲切,连忙躬身施礼道:“小子见过福伯,多日不见,您老越来越硬朗了!” 秦梦一身青衣缯袍,高挽发髻,一根简约的铜簪插在其中,脚蹬一双尖头麻布鞋,这身打扮俨然就是出身平民家的小哥! 一见之下,左福满脸惊异,随即意识到身份有别,更是惶恐不安,连忙退后一步就要稽首礼拜。 秦梦跨过门槛,双手抬住左福阻止道:“福伯,莫要多礼,还望通报老夫人,小子数日未来拜见问安实在失礼,今日特来赔罪!” 左福握住秦梦的小手,像是遇上了大救星,可怜巴巴的诉苦道:“秦子若是再不来,这家里就要掀翻天了!” 秦梦真就是左府上下的大救星,随着秦梦跨入院里,本来死气沉沉的氛围一下子便活泛了起来,仆役们探头探脑,奔走相告,更有牡丹芍药欢愉的跑来,见到秦梦后便扭头就跑,以至让跟在秦梦身后的朱家闹了一个大红脸,多情的认为两个小妮子是来看他的! 秦梦来到老夫人所住内院,只见狼藉一片,地上丢着一支马鞭,昔日修剪精致的花圃到处都是枯枝残叶,三两个府中老妪正在低头打扫拾掇。 秦梦会意一笑,看来左清这小魔女适才正在家中肆虐放肆呢! 老夫人被两三个婢女护拥着早已在门前阶级上翘望等候了,不容秦梦虚礼客套,就被左老夫人慈爱的拉进了房中,安置在了暖席上。 老夫人抚摸秦梦光滑的发髻,笑呵呵说道:“枉我们左氏也是书香礼仪世家,怎么养出了这般大逆不道,刁蛮任性,不知羞耻的冤孽来了!你还不快出来,躲在帷帐后面作甚,适才你在我院中任性的那般勇武之气跑哪了?” 秦梦扭头,只见帷帐后面的左清半遮面,通红的脸上满是羞涩,数日不见出落的更加娇艳了。秦梦有意打趣,纯真的故作懵懂之态问道:“姊姊,为何躲入帷帐后呢?” 左清瞬间就被秦梦这句无关痛痒的话激怒了,跳了出来,上来便要拧秦梦的耳朵,却被老夫人呵斥道:“成何体统!贵客上门,岂能你这般胡闹!” 左清见祖母确实生气了,便也就住手了,狠狠瞪了秦梦一眼,撒娇的挽起左老夫人胳膊告起恶状,说道:“他才不成体统,过来拜访,既无礼品,又无盛装仪仗,更不提前通告,说来就来,犹如他家,放肆出入我寒泉君府邸,他还真是没把自己当外人!” 确实,若是遵循此时礼数恐怕秦梦就要被主人家扔出门了,秦梦是有备而来,不慌不忙道:“老夫人就是小子的祖母,你敢说这里不是小子的家?孔圣人也说了,礼仪之要,在心不在迹,只要心中有了,礼数都不重要! 再说你我都非人间俗人,你是天上织女星,我是天上文昌星,仙人之间哪有这么多人间的繁冗缛节?奶奶你说呢?”秦梦说罢,也如泼猴般拽着老夫人的另一只胳膊撒娇。 老夫人见这对活宝斗嘴,惊喜的大笑,还差点乐得喘不上来气。 秦梦贴心的走到她身后为其顺气,又说道:“亲奶奶,你可照顾好身体,不宜大喜大悲。小子此来之所以衣着如此寒酸。 还有另外一个目的,今日是左清姊姊降落人间的生辰,这几日小子耳边一直有一个声音呼唤,似乎是那牛郎星君的嘱托,让我借此良机来做您老人家的上门孙女婿,来照顾青儿一生一世!尽管小子心中特别钟意左清姊姊,但若是出行太过风光岂不让牛郎星君看见了心妒吗?奶奶你说呢?” 人若脸皮厚,那真就天下无敌了!秦梦这些时日已经修炼出来了,张口便是胡诌,那小薄嘴皮吧嗒吧嗒,说出的话来,全无羞涩廉耻,但神仙之道上,除了他,还真没人知道怎么回事!这番话顿时惊得老夫人张着嘴笑不出来了。 左清听罢更是羞赧不堪,低头不语,屋中气氛一下子便凝固了起来! 秦梦很是享受自己制造出来的惊世骇俗,静静的等待左老夫人的回话。 左老夫人惊异的望着秦梦,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只能晃悠悠起身,挣脱秦梦和左清的拽扯,挥挥衣袖,喃喃道:“你们两个小冤孽,人间正道是容不得你们了,既然你们连生辰时日都交换了,老妪还能说什么呢?我也老了,更是管不了你们天上神仙之事!老妪起的早,如今困乏不已!你们去吧!我再补上一觉!” 秦梦向左清狡猾的一笑,偷偷捏了捏左清的纤手,而后慌忙起身如孝子贤孙般搀扶左老夫人,边走边说:“奶奶你脚下当心,好好休息一番,晚上小子带你去看天女散花!” 老人家爱怜的点了秦梦一指头道:“鬼机灵,老妪知道俩小人相思甚苦,随你们去吧!” 秦梦多少还是有些震惊,出身重礼世家的鲁国公主竟会这般开明,没有固守儒家所讲的妇德之道。 秦梦拉起左清小手时,慌乱的她却羞涩的差点迈不开步了。 “小冤家!你的脸皮怎么如此之厚啊!”一进闺房,左清又恢复了她往昔女王的霸道,拧住耳朵训斥秦梦道。 “你若脸皮不厚,前日为何跑到二龙口去?”秦梦嘿嘿笑道。 戳到人家小女子的软肋,只能招来更重的酷刑,秦梦已经喜欢上了这种亲昵的蹂躏。 两人从嬉笑玩闹心有灵犀的过渡到了能解相思之苦的耳鬓厮磨。 秦梦浅尝辄止,离开软腻清香的两片红唇,二目炽热的凝视左清,深情的说道:“上年你我在繁阳守备府深陷大火,绝望之时,你说今日是你的生辰,我便记下了!后来你我困厄在临淄深井之中时,我还在心中默默许下愿来,若得逃生,定会给你一个别样的生日祝福……” 左清痴痴的望着秦梦,自然不明白什么是生日祝福,这年代女子的生辰时日那是第一等的机密,让一个男子知道视同失贞般羞辱! 此时更没有过生日这一说。春秋战国,几百年来连年战乱,百姓死亡乱丧,流离失所,痛苦不堪,人生而不由主,故而轻生,哪还有仪式纪念出生日呢?因而过生日那就是天方夜谭。 不懂不要紧,秦梦执起左清小手,放在胸口说道:“生日快乐!你酷似我前世的初恋女友,在我最孤独之际,你的出现犹如一盏明灯,让我的心明亮了起来。人间不曾有生日祝福,但在仙人的世界却是司空见惯!我所说,你可能不懂,其实也没有必要去懂,今日你只需跟着我,接受所有人的生日祝福就是了!” 秦梦一番深情告白,犹如对牛弹琴,左清只是眨眼睛,一副不知所云的迷茫之态! 对别人没什么效果,不过,秦梦却差点把自己感动哭了! 第四百四十六章 我们在哪见过 秦梦二世为人,这些日子和邹衍一帮徒子徒孙们高谈阔论学到了不少诡辩之术,夜深人静慢慢思量,竟也悟出了不少天人大道。 就比如男女之间的爱情。毋庸置疑爱情常有,但男女间的真爱却是不存于的。 带了绝对修饰字眼的“真”字,便是犯了一个大大的哲学错误:事无绝对。 即便真空,里面虽无空气,但也有其他物质。 真爱只是一个夸张的文学修饰词语,表面看似男女爱的死去活来,其实他们多半爱的不是对方,究其根底而是爱的自己。相爱皆是为了满足想爱的需求,为了减轻相思的痛苦。 如此一想爱情还真是自私的!若说爱是“真”爱,就得摒弃本我,既无本我,自然爱情就不存在,更不用说真爱了? 穿越之后每每与美人打情骂俏,心中便会有一丝抛妻弃子的内疚。如今好了,悟出了爱已无真爱,皆是出自人心私利,秦梦心里彻底坦然了下来。 一个十四五岁的躯体,藏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灵魂,秦梦时常会有孤独的感觉。上天眷恋让他遇上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女子,自然便成了他精神最大的寄托。 虽是娶过妻有过子的过来人不会像纯情少年般炽烈无比的去爱,但恰似这份理性让秦梦对左清更多了几分宠溺! 秦梦本没想这么早就与左清一结连理,可是韩姝和子南真的提亲,给秦梦敲响了警钟,自己声誉一跃而起,不乏天下诸侯提亲。听说信陵君有一个和自己大小差不多的女儿,秦梦这心里就开始发毛了起来。 若是信陵君将女儿塞给自己,那岂不又生枝节,信陵公子之女为姑,左清为侄,以诸侯之礼,左清是做不成自己正妻的!太史公左襄肯定不会同意这门婚事了,那上门女婿就当不成了!这份美好情缘岂不又失之交臂! 今日与左老夫人所言皆是深思熟虑,秦梦也已打定主意,要和左清结两姓之好,组建一个小天地,以解心中的孤独,同时也可挡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左清忽闪着大眼,不解的问道:“什么是初恋女友?什么是生日祝福……” 秦梦不等左清问完,便拉起她向府门外走去。 外面停着一辆威猛高大的马车,这是卫君守卫家园出征杀敌的专用战车,势大力沉,两边车轴上装着令人生寒的尖利铜軎,三十辐的巨大车轮高低和秦梦差不多,四匹矫健的红棕色大马,让人见了望而却步。 今日为了给左清过一个今生今世难忘的生日,秦梦特地向卫君借来的,富甲从战车上一跃而下,呵呵笑道:“好多年不曾驾御这种战车了,今日一试真是过瘾!” 秦梦本想优雅的登上战车,可惜战车过于高大,只得叠了三层桌几才算爬了上去。 车上果然无限风光,眼前一切都变成了风景。高度铸就胸怀,秦梦心中油然而生一股王者凌云之气。 秦梦携美人立于战车之上,迎着和煦春风,顿觉人生惬意无比。 欣赏风景的同时,本身自己也成了一道风景,两人自然吸引了大路上无数行人的目光,左清几次挣脱秦梦的小手,羞涩的怒瞪着眼睛,秦梦厚脸皮的嘿嘿直笑, 沉重的战车碾压了路上所有的车辙印,新的车辙一直从寒泉冈上延伸到了濮水岸边。 富甲搀扶两人下车,意味深长的感叹道:“此地不仅是两位恩公结缘之地,更是俺富甲重生福地!俺此生此世都不会忘记!” 秦梦转身向富甲深深一躬,甚是诚挚的说道:“富叔才是小子福星,此生能与姊姊结缘相识才是小子莫大的荣幸!” 左清不禁愣怔了一下,深情的望向了秦梦。 富甲知趣的驾车离去,秦梦手挽左清手儿来到栈桥边。 左清很是奇怪,平时热闹的渡口,此时竟然杳无人迹了。 不知是谁留下了两个软和蒲团,左清和秦梦便也排排坐下了。 波光粼粼的河面,晃得让人睁不开眼,濮水清澈平静,天上的白云倒影其中,和岸上的已然有了青芽的树木相映成趣。暖日照在身上,让人睡意大起。 秦梦如一只小猴子般,歪着便扎进左清宽阔的怀中了。 秦梦趁机贪婪的吸嗅着左清身上的体香,抬头凝视左清,问道:“娘子,还记得那三鞭吗?那是我第一次见你,你女扮男装,骑着一匹小红马,上来二话不说就是三鞭,身上至今还有疤痕印记!” 往事不堪回首,左清怎不记得当时的彪悍。秦梦未说完她便已经低下了头,无意识的抚摸秦梦的发髻,喃喃的说道:“记得!其实妾身心里一直很自责,打出去后就惦记上了!只不过当时看你不顺眼,不愿主动相问而已!” 秦梦呵呵笑道:”其实时至今日我都没觉得疼过!还时常在梦中欢喜的醒来!” 左清被秦梦的甜言蜜语羞的满脸绯红。 秦梦顺势抱住了左清,左清没有防备,身子一倾便躺倒在栈桥上了,秦梦附在她的耳边轻语道:“那时不觉疼,是因为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我们曾经在哪儿见过!” 这种对付单纯少女的情话,让秦梦运用的存乎一心,一时竟把左清感动的留下了两行清泪。左清呜咽的说道:“妾身也有这种感觉,见你第一面也有似曾相识之感!难道我们真的前世就曾相识了!” 怎么可能呢? 这就是男女之间经常发生的晕轮效应,心理暗示已经影响到了左清。这就像月晕的光环,看多了就会向外无限延伸,其实光环并不存在。 若放到以前秦梦一定会这样认为,但如今自己都已穿越了,前生今世都留在了记忆里,也许真的在三道轮回中左清和自己前世失之交臂的女友有某种关联! 秦梦似乎也被自己营造的氛围感染了,感情冲破了理智,抱紧了左清,重重的说道;“对,我们好像在哪见过!” 冥冥之中似有天意,此情此景又一次重演,这让秦梦想起了已经回不去的前世,一瞬间脑中闪现了无数熟悉的面孔,以至于秦梦激动的情绪不能自抑,眼中涌出了泪水。 左清还以为眼前少年郎如她般情到深处感动所至,竟也呜咽的抱起秦梦哭了起来。 第四百四十七章 风筝 情到深处便是悲,悲悯上天的眷顾,悲悯茫茫人海中找到了对方。 两个人似乎是流落人间折了翼的天使,在万物复苏的春天相遇,而后以哭泣来庆祝相逢。 明媚的春光,蓝蓝的天空,圣洁的白云,远看近无的草色,碧绿的濮水都被笼罩在了昊远无边的天穹之下,两人淡漠了周遭一切风景,情之所至在这桑间濮上彼此忘我的亲吻。 一声长哨过后,秦梦放开了娇羞唯美的左清,抬头望向天际,不知何时起,天上已经布满了五颜六色,奇形怪状的风筝,黑压压一片,大有遮天蔽日之势。 这些风筝的颜色虽然没有后世的那般鲜艳亮丽,但也算花花绿绿,飘在天空甚是惹眼了,它们在左清和秦梦头顶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漂浮着,似乎一群调皮的小鸟在围观一对多情人的幽会。 秦梦指着天空,对满脸惊诧表情的左清,深情的说道:“娘子,生日快乐!这是来自上天的祝福!” 左清已然被这眼前其妙的异象震撼了!失声茫然问道:“难道我真是织女星下凡,火龙的守护者?”随即左清又摇头自我否定道:“不对,那日在大梁城我家府邸出现的异象都是你一手安排出来的鬼伎俩,妾身才没有那么幸运上辈子会是仙人!”随之左清的注意力被一张挂着条幅的风筝吸引了,洁白的布帛上,歪歪扭扭写着六个篆字:“姬左清我爱你!” 左清本来就红的脸上又添一层羞红,双手掐起秦梦的双肩,似是恍然大悟般拼命摇晃秦梦,问道:“是你,是你这个小人儿故弄的玄虚吧!快说这一切是不是你做的……” 当然,这才是惊喜的开始,今日之事秦梦早已谋划许久。 今日过后,风筝彻底就会走入王公大夫家,平常百姓家连衣服都穿不起,更无能力玩这奇巧之物,因此他们便成了秦梦售卖风筝的目标顾客。公子王孙势必会争相购买尝个新奇。 风筝就是小玩意儿,但凡有人看一眼便会琢磨出来,其实它早已不是社么秘密了,已然在小范围内流传,只是没有公开普及罢了。因为这时代没几个人懂得市场运作,而恰巧这是秦梦的长处。 秦梦和王木匠合伙建立了一座风筝作坊。秦梦很是慷慨,五五分成,秦梦负责提供资金粮食支持,王木匠负责制作风筝。实行精选布匹,削制竹蔑,纺纱制线,流水线的工艺流程,如此,不出几天便制备了千只风筝。 秦梦早已约好上百田氏庄上的孩子妇孺们在此候命,只是适才和左清太过忘情,没有注意天上悄悄摸上来的无数只风筝而已。 秦梦得意自己的杰作给左清小心灵带来的震撼,悠然答道:“娘子,这就是郎君给你你生日祝福,莫急,下面更有你意想不到的!” 左清眼神灼灼的看着秦梦,眼神中出现了一丝生分,喃喃问道:“我越来越琢磨不透你了,你是不是真的是仙人下凡呢?” 左清如此正视,令秦梦有些不适。关于自己身世,秦梦早已交代无数遍了,不过也都是平常的口径,至于那河上公是不是神仙,秦梦既不否定,也不肯定。 秦梦打定了主意,身世之秘事关重大,再亲再近都不可传二耳! 秦梦附在左清耳边哈哈打趣说道:“也许你不相信,我其实并非世人口中所传文昌星君……”秦梦故作神秘的停顿了一下,而后轻轻咬了咬左清耳曼,吐着痒痒的鼻息,说道:“而是以文昌星君身份为掩护的牛郎星君!我前世与你相恋百世,不堪忍受相思之苦,我偷偷下界,宁愿降为凡人,也要与你相守!” 左清丝毫没有听出秦梦的戏谑之言,一双泪汪汪的大眼崇拜的凝视秦梦,若是洞房花烛夜,恐怕就会以身相许了。 这时代的女子,如此纯情单纯,这让秦梦越发觉得自己没有底线的无耻! 秦梦拉起左清的手儿,柔声说道:“傻姑娘,天上之物便是我给你提起的风筝,走!我教你放风筝去!” 走出栈桥不远,上风处,无数顽童人手皆拿一卷缠满细线的柺子,他们见左清和秦梦迎面走来,为首聪明伶俐的豆蛋,欢呼雀跃的向左清跑来,一声声生日快乐的祝福,让左清不知所措!秦梦接过豆蛋手中那只绷得紧紧的风筝线,递给了左清。 放风筝也是一项技术活,在秦梦手把手教习下,经过几次风筝掉地的失败,左清才逐渐稳定了风筝,惬意的在一张一弛中望着自己亲手放飞的这只风筝。 情迷过后,左清又恢复了平时的端庄,对秦梦说道:“你怎么这么多讨女人欢喜的鬼主意啊!现在妾身有些后悔钟意上你了!” 秦梦知道左清所言何意,她这是在鄙视自己好色多情而不务正业!依左清以及所有出身大夫以上女性的普遍认知,君子生立世间当封侯拜相,不应深陷儿女私情之中,秦梦今日取悦女人之举便是没有出息荒淫无道的表现。 作为一个深谙女子心思的过来人,秦梦不会给她讲自己与天下无争的那些高洁志向,因为这样做犹如对牛弹琴。 今日腻歪的话说了不少,秦梦也不吝惜多说几句:“叫郎君!你以为郎君我天生浮浪吗?还不因为我太过钟情娘子!赘婿都愿意去做,一切功名在我眼中还算什么吗?” 左清已没有情话免疫力了,听闻再度羞涩不堪,只能借机远遁了。 天上出现遮天蔽日的风筝,那对普通百姓来说便是异象,不大一会,城中百姓纷纷向濮水岸边围聚! 郦道带人赶着三四辆装满笼屉的马车,急冲冲赶来。来到秦梦跟前欠身施礼道:“不知俺来晚没有?请秦子一览,如此大的蒸馍是否满意?” 秦梦顺着郦道挑开的笼屉,看到一个石磨盘般大小的蒸馍,很是满意:“对了,就要这么大的!我要得就是石破天惊!若是有更大的笼屉那就更好了!郦叔一共用了多少粮食?” “一笼屉二十斤的麦,十六笼屉一共三百多斤!” 谁也不曾注意濮水岸边早就搭好的大台子,竟然是用来放蒸馍的!郦道带着三个家人,小心翼翼,将一个如同笼屉大小蒸馍抬了上去。 不大一会,一座散发着诱人麦芽香气的馍山,便出现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第四百四十八章 生日蒸馍 昔有纣王酒池肉林,今有秦梦馍山。 后有生日蛋糕,今有生日蒸馍。 秦梦也已料定今日之事必定远播,魏国大宗伯今日为讨左氏女子欢心所做荒唐之举更是会被天下君子所不齿! 十六层圆盘式的蒸馍大饼叠摞起来,巍巍如山,三五里之外都能看得见。 郦道气喘吁吁地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对秦梦说道:“秦子放心吧!中间已用竹竿串联,不用顾忌蒸馍滑落!” 秦梦向用了心的郦道致以了真诚的谢意,而后接过朱家递过来的三只长香,恭敬的引燃,攀上高台,架上人字梯,将香插上顶层。 随着三缕青烟飘向天空,秦梦这才下了地,来到为馍山震惊不已的左清跟前,将她两只手合十,庄重的说道:“此乃仙人执生辰礼时所用生日蒸馍,今日是你生辰之日,请在这生日蒸馍之前许下你的愿望,天帝听闻必会替你圆梦!请娘子莫要出声,在心中默许便是了!” 周礼甚多,有祭祀礼,丧礼,觐见礼,军礼,嘉礼,成人礼,冠礼,乡射礼,左清也算博学,却从未听闻过生辰之日有什么生日礼的! 面对一座馍山,左清惴惴不安心中充满了无限新奇,茫然的依照秦梦指引,很是诚挚的双手合十闭眼沉思了半刻,而后明眸睁开,向秦梦羞涩一笑:“妾身已许下愿望,下面如何?” 秦梦递给他一把匕首,刀剑乃不祥之物,左清本能后退两步,秦梦连忙解释道:“没有其他之意,请将蒸馍切成小块,分享给百姓,老天看到,定会回报给你幸福快乐的!” 秦梦所布置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左清这个天真的少女,一板一眼按照秦梦所言,切出一个小块,分给了那个哈喇子流的最长的那个穷孩子。 左清很享受这种恩泽生民之举,很是认真的一刀一刀切,一块一块将蒸馍分给那些面有饥色的百姓。 “恩公呀!咱们快走吧,再不走咱们恐怕都要被挤进濮水河里去了!”富甲一面喊,一面憋着气力和郦道一众人扛着被汹涌人群拥挤的吱呀吱呀作响的木台子。 秦梦也没有料到,转眼间过来看稀奇的百姓就已汇集在了馍山台子前,鲁望隐者四兄弟生怕有所闪失,不由分说护卫着秦梦和左清便逃离了人群。 左清眷恋的不舍的看着欲要倾倒的馍山,一副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的口吻说道:“妾身若有一座吃不尽的馍山,一定分给天底下所有食不饱腹的百姓吃!” 秦梦对鲁望吩咐道:“风筝展示今日就到此为止,吹响哨子让南岸的乡亲们收线吧!” 秦梦重新上了富甲驾御的战车,看见郦道登了高台在向无数蜂拥而来的百姓抛掷一张张蒸馍大饼! “爱姬,不知你许的什么愿?”秦梦很是好奇这时代女子会有什么愿望。 “能不能不说啊?妾身说了会惹你不高兴的!恐遭你说我是妒妇,容不得其他妾室了!”左清羞涩不堪的低头细语道。 “那更得说了!在生日蒸馍前许愿,还有一个说头,所许愿望得告知事关之人,这样愿望才会灵验!若是不说恐怕就不灵验了!”秦梦厚颜无耻恐吓左清道。 “啊!”妾身惊异的抬眼去望秦梦,“那妾身还是给你说了吧,妾身许的愿是,多生养!最好能像太姒,育有十子!这便是妾身最大的愿望。到时给我父亲留一个,妾身亲手养九个,如此这样,不出三代,咱们秦氏便能枝繁叶茂,定会成为世家大族的!” 秦梦听罢,被震撼的摇摇欲坠,差点没有栽于车下。 太姒乃是周文王的夫人,周武王,周公旦,卫康叔,成叔武之母,据说太姒一共所育十子。 秦梦真没想到左清如此纯情一心,还未举行婚礼,便已操解日后为自己繁育后代的百年大计了!秦梦心中感动之余更觉这时代女子的可爱。 为其花了一金不到粮食钱,便俘获了她的芳心!若是放在后世,一女因为一个蛋糕,就要一身相许,那就太过惊世骇俗了! 看来今日这招生日蒸馍,真是效用不菲啊! 对于左清的天真,秦梦想笑而不敢笑,打趣道:“爱姬,我听师父所言,在生日蒸馍前许愿只能管一年之期,你若生十子,那就要分十次许愿了!” “啊?”左清失望的望向秦梦,懊恼的说道:“那妾身今日之愿望岂不白许了!” 秦梦安慰道:“怎么能说白许呢?至少天帝听到了你的愿望,就有了留意,日后你再许愿望,他老人家就能记得牢啊!便会优先为你圆愿啊!” “什么?那照你所言,凡人所许愿望,天帝并非都能给予实现?” 秦梦一时口误说穿了,便连忙补漏道:“那可不是,天下万万千千子民百姓,而天帝只有一个,人人都有愿望要实现,天帝岂能忙得过来!” 一路上左清纠缠于愿望到底能不能实现这个问题,更是令秦梦话语漏洞百出,最后也只能以“师父就这么说的”来当挡箭牌。 富甲驾车来到了铁丘渡口孔氏冶铁作坊,这里已和昨天大不一样,在作坊城墙上多搭出了一处高达丈许的四角棚子,棚子无草,皆是湿淋淋的柳树根须所编。 秦梦刚一下车,孔铁锤便奔了上来,见礼之后说道:“大宗伯所交代仆下的一切事宜皆以准备妥当,只等夜幕降临!到时我们父子四人一起上阵为寒泉君献丑!” 秦梦很是高兴,不过孔铁锤却皱眉道:“昨日你教仆下所书布告也已遣人刷在城门墙上了,百姓也都来了,只是围观,到了现在也无一人上前来领农具!他们这是心有顾忌啊!大宗伯你看如何是好呢?” 秦梦扭头一看,不远处果然围聚了大量衣着破烂面有饥色的百姓。他们三五成群,神色严肃,揣手儿彼此观望! 秦梦叹道:“他们有顾虑也属正常!看来是百姓不相信天下有此好事!毕竟我们孔氏作坊和卫君牵涉过多,难道想让我学习商君立木,以开先例?” 左清见秦梦皱眉,便来相问何事,秦梦如实相告。 左清立口说道:“这还不好办,妾身为你解忧!”秦梦追问其策。 左清也学起了秦梦故作神秘之态,卖起了关子! 第四百四十九章 男风之误 其实,在左清吩咐随行严妈妈时,秦梦已经知晓了她的解决之道,左清是要回家找人当“托”。 秦梦故作敬仰不知之态,再三追问也只是为博美人开心,给这个小女子一些优越感而已! 天真烂漫的左清也摆起了架子,先矫情无比的哎一声,而后才慢吞吞说道:“秦郎对妾身口口声声说,你的心里只有我!而为何这么大的便宜却不想着妾身封地上的百姓呢? 上年我家的钱粮为赈济受灾百姓皆都花尽了,还又收留了不少无家流民,家里更是没有多余钱粮添置农具,春耕时费劲了力气,至今封地上还有好多荒地无人料理,你倒好,这里有现成的农具,为何就没有想到妾身呢?” 秦梦听闻左清一席言又惊又喜,没想到未来娘子不是坐吃等死只会享受的花瓶,而是一位深具持家之的主母! 秦梦诚惶诚恐夸张的致歉道:“娘子责骂的极是,小子已经记下了,不仅要想着你,而且还要想着你封地上的百姓!以及所有和娘子有关的人!” 秦梦又故作恍然大悟之态道:“姊姊,这是遣人回府,引人过来开个先例,好让这些心有顾虑百姓放心,是吗?”秦梦紧接着又是拍脑门,又是伸大拇指,不断恭维左清:“娘子之策,果然妙不可言!高!高!实在是高!” 结果一通马屁拍在了马腿上了,被雍容端庄的左清瞪了一眼,“秦郎你位高权重,百姓以你为楷模,请稳重德行,有些堂堂然之态,可好?” 接连两场策划顺利完成,这让秦梦心情大好,和左清更是亲近了,整个人也有些飘飘然,以至有些忘形,举止就浮浪了! 挨了训斥后,秦梦收敛了谄媚,带着左清去参观孔氏冶铁作坊了。 两人独处时,左清又恢复了小女人的娇媚,托着秦梦的下巴深情凝望:“不知秦郎在这里给妾身准备了什么样惊喜?能不能先透露一点呢?” “打铁花!” 这很让左清意外,秦梦竟直言相告了! 其实说了也无妨,能和后世烟花表演相媲美的打铁花,亮点在于强烈的视觉冲击效果,即便说的再天花乱坠,也不及看上一眼! 打铁花是劳动人民在生产过程中慢慢摸索出来的一项节庆活动,此时其实早有了雏形,只是铁匠们浑然不知而已! 经过秦梦的简单包装,这项深具民族特色的表演便出世了!打铁花其实再简单不过,就如同玩水。 穷极无聊时人们都有过用盆用勺用瓢泼洒出各式各样形态水花的经历,若是迎着阳光,水花自然也是灿烂无比的! 如果铁化成了铁水,那么它也能像水一般,扬起一瓢,泼洒出去,落在地上便激起了一朵朵璀璨靓丽的火花! 秦梦已经了解到,还未有这种玩法! 肚子都吃不饱的时代,谁会这般奢侈浪费,泼掉经过千辛万苦才炼成水的铁呢? 秦梦也已料到开创这种先河必会再给自己增添穷奢极欲的骂名! 秦梦提出这种烧包想法时,首先便得到了孔老爹鄙视眼神的回应,秦梦也只能以所费钱财从自己分红里扣除来抚慰他流血的心! 左清很是期待黑夜之中那璀璨明丽的铁花会开出一副怎么的美景! 左府管事老吴率领上百寒泉冈封地上的百姓来了,在他们的亲身示范下,围观的穷困百姓,才拿出户籍简牍登记领取了所需农具。 孔铁锤面对汹汹而来的百姓,又宣布了一项恩及濮阳之地百姓的优惠,凡是在孔氏作坊购置的农具,若是损坏了皆可以旧换新! 以旧换新,当然出自秦梦手笔! 其实这就意味着,若是百姓收成不好,没有钱粮还账,直接归还农具就行了! 这也等于变相施舍,白用一年铁器,这等便宜之事恐怕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百姓们都未曾碰到过吧? 此时正逢卫君车马仪仗前来,孔铁锤也颇会借花献佛,对百姓说道:“当然并非我孔氏作坊仁德,而是卫君要求我们这般做的!” 此话一出冶铁作坊前成百上千领到农具心生感激的百姓,哗哗啦啦便向卫君大礼跪拜致谢! 卫君此生都未得到子民这般礼遇过,正值茫然四顾时,秦梦迎了上去,对子南真笑言道:“小子今日可花了不少真金钱粮,为君侯买来了这大把仁义!这笔账就算是小子垫付迎娶上官氏之女的聘礼了!” 秦梦这边和子南真寒暄时,那边左清已和姨娘魏姬亲热的攀谈了起来,耳尖的她,竟然听到了这句话,妩媚温柔的眼神顿时冷了下来,狠狠瞪了秦梦一眼! 待孔氏父子邀请卫君参观冶铁作坊时,左清和秦梦并肩一路皆是面沉如水,秦梦百般哄逗全然无效! 秦梦灵机一动,想起了前些时日在韩都郑城听到的一首诗,便贴在左清耳边吟唱道:“彼狡童兮,不与我言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彼狡童兮,不与我食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息兮。” 秦梦还未唱完,谁知左清脸色大变,二话不说便在秦梦狠狠拧了一把,而后红着脸跑出了作坊,上了自家的马车了! 这一切让卫君子南真看到了眼里!凑了两步,来到秦梦身边,神秘的笑了笑,说道:“没想到贤弟还有这等嗜好!恐怕是从大王哪里听来的吧!” 子南真所言如此暧昧,立时引起了秦梦注意,回味这首出自郑地的诗,确实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头。 子南真道:“这首乃刺诗,戏谑郑公喜爱男宠不理国政之诗!贤弟这次可是闹了大笑话,你公然咏赞男风,你说寒泉君能不羞涩逃遁吗?” 我勒个去,秦梦大呼冤枉!胡乱引了一首看似普通的情诗,谁知里面竟有这么大的一个坑!还是孟子老人家说的好:尽信书不如无书!看似无奇的文字下面说不定就有着让人脸红的典故! 秦梦知道了症结,二话不说便追了上去,钻进左清所在马车,大呼误会。 左清手拧衣角,红着眼睛,呜咽道:“妾身其实不是这样小气之人!不知今天怎会这般暴躁!听闻卫君老夫人要为你提亲配妾,妾身这心里就如针扎一般疼痛! 妾身也知道你所引《郑风狡童》一诗是无心之举,可是妾身就是忍不住会施小性子,妾身是不是过分了?秦郎会不会厌弃妾身啊?” 第四百五十章 打铁花 美人泪流似梨花,让人怜惜不已。 眼泪是女人降服男人的神兵利器,声声哭咽中就已俘获了男人的心。 哭声能使男人拯救苍生万民的雄心大志油然而生,进而会主动挺起胸膛呵护无助的爱人。 左清赢了!秦梦听罢轻抚左清散落颊边的青丝,会心一笑,暗叹小女子难养也! 秦梦震惊于此时少女的早熟!十六的年华,当是少女纯真青涩稚嫩的雨季花季,然而左清对男女之事存乎一心的熟练把控,让秦梦倍感压力山大。 秦梦为此常想,若非多活了十几载,恐怕在左清面前也就是一个懵懂无知的顽童! 嫉妒之心人皆有之,女子为护所爱更是强烈百倍。 左清小心思,秦梦早已了然于心,此事症结不在引错诗,而在卫君所提亲事,名分未定,这就是她心中最大的不安!看似她随性而为施小性子,其实这是她对危机的敏感反应。一哭一闹皆是为了寻个心里安慰。 自从和左清患难与共后,秦梦就已觉得自己成了她的私人之物,左清就犹如一只充满母爱的母鸡时时撑起羽翼,遮挡外面的觊觎。 卫君许亲,算是对她的重大挑战,左清今日对于此事的反应并不为过!她处理这个小危机分寸拿捏之精,时机把控之准,心机运用之妙,堪称老道,让秦梦佩服不已!~ 美人的眼泪,将秦梦笼罩进了浓情爱意之中,左清这番表现,秦梦很是欣慰知足,自己本来就是从弱水三千只能取一瓢饮的世界里过来的!女子无此护爱才合乎口胃! 秦梦听罢,用手为其拭去脸上泪珠,爱怜的拧了拧左清白嫩的脸蛋,说道:“我的生命不能没有你!你的小性子就是对我最大的爱!我怎会有厌弃之心呢?好了莫哭了,今晚一过,翌日我即刻启程前往大梁,到了之后我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去向你父提亲,我要正式入赘你家!爱姬你看这样可好?” 小女子的心思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秦梦一席话,左清便破涕为笑了,滚烫的红唇也就贴在秦梦脸颊上了。 左老夫人的车驾到了,两人才不得不从车里出来,左清满脸红晕羞涩不堪的跑去相迎祖母! 卫君和魏姬都来了,自然濮阳城内的头面人物也悉聚此地。挈氏,绁氏,张氏,孔氏,颜氏,卫国五大主家更是悉数到场,另外濮阳市中巨商富贾的大执事也都来了。 他们互相寒暄,都是狐疑惊奇之色,互相打听对方为何前来,皆曰不知何故,听闻卫君前来,五大世家前来,他们便也就来了。 既然人都来了,自然就是来对了。 只听作坊内号子声声,红光冲天,城外之人皆不知里面欲要弄什么名堂,不过大宗伯用积阳石无中引火之事还历历在目,人们也都信了今日必有大事要出! 夜幕降临之时,孔氏冶铁作坊前,已经是人山人海了。 人人都能来,不见得每人都能进冶铁作坊城内。 孔氏作坊这个巨无霸出世,尽管是挂着一个出身低贱匠人的名号,却是谁也不敢小觑。因为孔氏后面站着魏国大宗伯,大宗伯后面有信陵公子还有魏王! 冶铁作坊内只有卫君,寒泉君,大宗伯,以及卫君的五大臣。他们都在齐齐探头仰望城墙!其他身份低些的,只能在城外围聚。 直到天将要黑时,城外之人才得知这是大宗伯联合卫君寒泉君,再向老天为魏王祈福,为卫氏子民求来年的风调雨顺!听说会有天降流火,天女散花,这般的美妙奇景上演。 随着卫宫乐师,敲响清脆的钟磬,作坊城里城外便倏然安静了下来,鼓瑟齐鸣后,一曲悠扬的歌声唱起:“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秦梦隔着左老夫人,偷偷的捏了捏左清的手心,拥着老夫人,指着前方城墙上,几个壮汉抬上的一大坩埚红通的铁水,说道:“奶奶莫急,这就要开场了!” 左清娇羞的怒瞪了秦梦一眼,在寒冽的春风吹拂下,左清脸上长发遮面,在火光的映衬下更显娇羞可人! 老当益壮的孔老爹,扎紧了衣袖,带上了一顶宽沿蓑帽,等儿子们在他身上浇完水后,便回身向城内众人做了一揖!而后带着他的三个儿子雄赳赳气昂昂便登上了城墙。 孔老爹,拿起一只长柄柳根所掏城的勺子,从铁坩埚内捞起一勺铁水,随意向天上洒去,众人眼前立时闪现了一道亮光,在明月之下犹如利剑拔鞘,寒光划破了天际! 泼出去的铁水碰上柳木所作的花棚,顿时碎成了无数靓丽的星星,这只是初试牛刀,便已引起城内城外怒涛翻滚的喧闹之声! 孔老爹换了一只手,又取长勺舀起挥扬,同样一道火光,形成无数火花,悠悠然从城墙之下飘落护城下。 清远静谧的琴瑟之声尽去。随之一声雄浑震天的鼓声响起,鼓点开始时缓慢无奇,等孔老爹正式有节奏的泼洒时,鼓点骤然加快!咚咚之声揪人心魄。孔老爹更是踩着鼓点一挥一扬,挥洒速度明显加快。 鼓点愈来愈急!孔老爹更是愈洒余急!一勺勺铁水挥洒出去,撞击上花棚,转而形成了漫天靓丽的铁花,顿时人们眼前形成了一张星光灿烂帷幕!将天与地隔成了两个时空! 这种从未出现在人间的壮丽景色,让所有人都痴迷了,犹如得见开天辟地之盛景般震撼,场下千百观众,一下静默,似乎苍茫大地上一切都消失了,只有眼前绚烂奇丽的火花独自绽放! 孔老爹扬起的铁水将黑暗的大地渲染成了白昼,人们惊异于铁水散发出的光芒可堪日月时!眼前竟陡然暗了下来! 被震惊的人们,终于反应了过来,一浪浪的喝彩声响彻了天地,人群产生了骚动,有人无端哭泣,有人互相拥抱,有人发呆不言,有人啧啧称赞!他们无不喟叹如此盛景带给心灵的震撼! 第四百五十一章 黑火药 作坊城内的观众虽比草民百姓地位高崇,但见此震撼之景一样是兴奋失态。 暖席谁也不再去坐,而是齐齐站起身来向奇景凝神仰望。 一众女眷更是不顾失了仪态,不断惊呼连连。 秦梦的小手让激动的左清攥的生疼,一双明眸善睐,频频向秦梦推送秋波表示感动! 猛烈的鼓点停止后,轻缓的琴瑟钟磬之声再次响起! 就在这个空隙,秦梦向卫君相视一笑,子南真会意。 就在人们沉浸在那无边梦幻美景时,卫君带着他的一帮侍卫登上了城墙,用他略带几分结巴的声腔对他的万千子民宣布道:“趁此神仙美景,寡人说两句!寡人即位以来,丝毫不敢忘祖宗遗训,允公允让,兢兢业业,泽披百姓,也算对我卫氏之民问心无愧!今日借此上元佳宵,联合大宗伯,寒泉君,为大王祈福,同时为万民求福祉,寡人宣布从明天起,卫境之上百姓税赋由十税四改为十税一!” 这是天大的利好,自古以来没有哪个封君有如此减税手笔的!子南真此话一出更令处于梦幻中的国中大夫,万千百性陷入了癫狂! 人群同样在沉寂之后爆发出了惊涛骇浪的欢呼声!人们彼此拱手欢庆时,子南真却在城墙上,拿起长勺,惬意的挥洒了一勺铁水,铁水落地,迸溅出无数绚丽的火花,城墙上瞬间明亮了起来,随即映衬出卫君子南真踌躇满志的表情! 子南真并未停留,放下柳木长勺便下了城墙。 子南真重新就座后,欲要和秦梦说些什么,却被秦梦指引,又将注意力放在城墙上了! 随着鼓声响起,琴瑟钟磬之声停止,一众彪悍壮士上来,城墙上便多了四大埚铁水。 这次不再是一个鼓点响起,而是四个鼓同时敲响,咚咚的震天声,压制住了人们欢舞的狂热!孔老爹上前再次泼出第一勺铁水,随之生成了无数靓丽的火花,同一时间,孔家三子相距隔开,也都挥起长勺,一人一勺,人们眼中顿时多了一道红墙。 一人之势与四人之势,带来的视觉冲击是天壤之别。四人同时挥舞,气势如虹,犹如盘古开天辟地,劈碎了混沌天地,迸射出的光明! 流火如水,纷纷落下,鼓点有节律的敲响,孔家父子四人便随之紧缓,人们被鼓点牵制,而又被铁火震撼,心为之律动。激烈时犹如狂风暴雨,平缓时犹如春风拂面。 慢慢的,人们的狂热再次冷冻,夜变得寂静无声,只有铁水撞击花棚的劈啪声,铁水掉入护城河的熄灭声,以及孔家父子的喘息声!风吹起那一朵朵靓丽的铁花,犹如在涟漪中浮沉的芙蓉,那般飘逸,那般静雅! 秦梦也为之震撼不已,一勺,一人,舞出了华夏子民开创世界的雄心壮志,照亮了开拓未知荒蛮世界的道路,映衬了炎黄子孙挺立天地间光辉高大的身影! 随着冶铁高炉内铁水将要告罄,鼓声节奏逐渐缓慢了下来,孔老爹舀出最后一勺铁水泼洒向天后,鼓点也跟着停止了! 然而城墙上还有一埚铁水,随之便被里外的观众齐齐注视上了。 左清看向秦梦问道:“那桶铁水留着何用?” 秦梦笑而不答,只见城墙上孔家父子四人,齐心协力将坩埚的铁水沿着城墙倾倒而下。流火顺着夯土城墙,流进护城河中,在千百好奇目光注视下,水面上燃起了一片红通大火,即刻便是铁水哧哧入水声,火势逐渐变小,转而呈现在世人眼前五个篆体大字!说不清字在着火,还是火在写字,反正漆黑的护城河中流光溢彩,清楚的生出了五个字! 作坊内的贵人们,只听作坊外面的观众们喧哗之声震彻寰宇,彼此对视,不知何故,询问秦梦,秦梦也只是故作羞赧之态,指引他们登上城墙一观! 卫君老夫人与左老夫人相互扶携,登上了城墙,这才听闻,骚乱之音多是不识字的百姓大惊小怪互相打听:那些是什么字! 只听,从前面仕绅大夫口中不断向后重复传递着同一句话:清生日快乐! 众人探身向下望去,只见水面上还在熊熊燃烧着五片火迹,赫然就是五个字:“清生日快乐!”大家不知所以然,只是茫然四顾,互相打听!然而只有搀扶祖母的左清,表现的手足无措,满面红晕飞扬,不敢与人对视言谈。 这句不符语法的句读,令很多人不解其意,学富五车之人也为之苦恼,不知如何断句! 牡丹芍药对老夫人等一众不解其意的女眷说道:“这是大宗伯今日给我们主人所行的生日礼,大宗伯说这是天上仙人间的一种礼仪!生辰那天,便会被人恭维:生日快乐!” 这些贵妇人们叽叽咋咋便也效仿,向左清致以了生日问候,左老夫人甚是好奇的向秦梦打听,这五个字是否是仙人的神迹呢? 秦梦哭笑不得,不得不给这位贤淑老夫人解释:那五个字是由加了灯油的不粘土模范组成,模范下面有含水份极大而有不易引燃的柳木根所编制的木筏托着,铁水漫上筏子一时火光大起,会引燃模范中的灯油,等周边铁水熄灭,那五个字便会显现。 虽然绚丽的打铁花结束了,但每个人似乎被鬼神缠上了似的,眼中灿烂如花的盛景一直挥之不去。 今日的如梦奇景加上卫君的宣布的减税,令百姓欢呼不已,他们久久不愿散去,载歌载舞闲余,依然凝望孔氏作坊城墙,似乎哪里还在绽放令他们今生今世难以忘怀的繁华! 秦梦站立城墙之上,将手中向徐虞人索要的炼丹药石,撒进了河水之中!那是硝石,硫磺,炭粉。 最初秦梦配置这种简要黑火药是出于好奇,本想为今夜的打铁花来助兴,渲染氛围。可是见到子南真,得知秦军大将军蒙骜挥兵十万直驱太原在晋阳斩首五万之众后,便打消了这个想法。 转眼之间五万爹生娘养之躯填了沟壑,秦梦愕然不已。这还是冷兵器时代,若是此时火药提前出世,那伤亡将是何其惨重! 秦梦心中惶恐,深知科学技术进步是柄双刃剑!此时自己已然位极人臣,享受这些忽悠来的安逸生活,心中已是不安,若因自己贪玩给可怜百姓埋下祸患,那这种罪恶会困扰自己终生,即便再穿越轮回也会痛苦自责! 秦梦细思极恐,以至于握着配比好火药的手都在颤抖! 如今好了,撒入水中,心便安了! 第四百五十二章 徐福 晋阳之地,中国曰太原,夷狄曰大卤,大禹定九州属冀州之域。 这个上古战略重镇,多次决定了华夏历史的转折。 战国始于三家分晋。 晋阳便是这段历史的起点。智氏携韩魏欲灭赵氏,赵襄子据晋阳城三年,水漫城三版,赵氏坚守,最终联合韩魏反败为胜,灭了智氏,开启了一个新时代。 晋阳城池坚固,又是赵国西北重镇,东方五国诸侯预言,若要夺取赵国晋阳恐怕秦国将要再准备打一个长平之战。 然而世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赵国龙兴之地,竟在秦人突袭之中沦陷了! 一切的祸患源于赵国的和亲!本该遵循同姓不婚的秦赵,赵王室却主动提起了婚姻,赵孝成王天真的认为能和秦国结上姻缘,新继位的秦王就会释放善意,暂时不会为难赵国,继而转向对付韩魏,赵国好得以喘息。 谁知虎狼秦国一点不守信诺,行了嫁娶六礼之后,暗地里集结重兵,毫无征兆的偷袭了晋阳,赵军未防,晋阳便这样轻易易手了! 子南真终于找到和秦梦独处的机会,抛下白玉一班亲卫,独自上了城墙,开口说道:“晋阳沦陷,天下必当哗然!韩魏必定风声鹤唳,贤弟免不得再出使韩国啊! 寡人……为兄甚是佩服贤弟的先见之明,咱们在天下名城大都设立商铺初始,便训练了大量斥候充作店伙计,不仅能行商致富,而且还能先人一步的得到天下各国的最新情报,真是两不误啊!” 秦梦并未回头而是依然看着城下围火喧闹的百姓,似一位经历过沧桑诸事的智者幽幽说道:“再坚固的城防,都没有人心所向,来得固若金汤!” 卫君子南真附和道:“为兄知道贤弟之意,只要身边有民众追随,国破能复,家亡能兴!不当据守一城一地,天下之大任我们雄踞!” 秦梦慢慢回头,将装逼进行到底,微笑颔首:“今日君侯能同意小子减税之策,着实令贤弟佩服不已,可见君侯心有天地,目光长远!君侯日后必为雄主!” 子南真向秦梦拱手表示谦虚不敢当,进而转移话题问道:“为兄一直替你担忧,认为韩王和太子安送你韩姬和城池,必有所图!贤弟虽说是仙人弟子有异于常人之能,但你却是魏王,信陵君的人,他们下如此血本而不显露夸耀,那就更为诡异?为兄还要提醒小心谨慎!” 和人搭伙做买卖,如同两国结盟,事事都应保持透明,时时都应知无不言,如此这样关系才不至于埋下嫌隙。关于韩王礼遇之事,秦梦早就向子南真谈及,秦梦如以往,再次以点水之恩涌泉相报的仗义之士自居。 子南真之所以如此疑问,那是因为他不知道韩王利用郑姬和郑国来弱秦之事。 关于这件事情,秦梦没法子给卫君子南真解释,若是说了,卫君必定会纠缠当初自己是如何知道郑姬郑国为奸细之事!更何况被秦军所掳前几个月,自己和他一直朝夕相处,墨门又被围困在饶安,若是人力所察韩人预谋,那么自己手下当有一股如何强大的力量才能做到? 郑国为间细,是秦梦据史书所知。这个真相秦梦如何敢透露一分半点呢?恐怕这也是韩人所忌讳之事,摸不清秦梦底细,也只能先行厚赂之策! 秦梦也是故作百思不得其解痛苦皱眉之态,说道:“多谢兄长无微关怀!贤弟始初也是忐忑不安,后来思来思去,也未发现什么不妥,便也安心了,经君侯如此提醒,小弟也觉不安! 韩王不是莽夫,自不会不计得失的,拉拢人心,小弟也断定他们必有所图!请君侯日后留意韩人动向,尤其加强对那四个美姬的监视,若有异象一定告知小子!” 子南真见秦梦天真无邪坦荡无私的直言,便也就信了真,眉心上的疑虑尽去。 两人接下来回顾了这些时日所操办的种种产业,更对未来的收益充满了期待! 秦梦附在子南真耳边道:“我的轩辕剑也已有了着落,不知咱们的九鼎可否准备到位了?” 子南真听罢,眉飞色舞,满脸红光,忍不住咯咯笑道:“寡人,不,为兄每日都期待搜刮天下诸侯钱袋子的那天快快到来!只可惜铜鼎身上的绿毛长的过于缓慢!我们还得再等等!” 秦梦两人无耻的相视而笑,又恐惊动旁人,便痛苦的忍笑而不敢放声! 秦梦和子南真下了城墙,便来到了冶铁成品加工作坊。徐虞人领着他四个徒儿,正围着一个葫芦形制的鼎炉啧啧称奇。 秦梦未等他拱手,便已然扶住了他的双手,亲昵的问道:“徐真人,不知这次可否满意小子为你打制的炼丹鼎炉?” 徐虞人激动的说道:“这乃太上老君炼制仙丹的专用鼎器,若非秦子复原,我等平庸之辈如何能见识到!加之秦子兴建的这座冶铁作坊,我派不日必定荣耀天下同道之中!这份大恩请受老夫礼拜!” 秦梦连忙拉住了徐虞人的手,寒暄客气道:“若不是真人提供的炼制焦炭之法,我等不知要多走多少冤枉路!人力,财力耗费不说,但一炉铁石化为铁水就要多等上半个时辰!小子也已将你写入年底分红名录,到时作坊挣多多给,挣少少给,你可不要介意啊!” 徐虞人浸淫炼丹事业日久,精通冶炼提高炉温之法,作坊建立之初,提供了及时的技术支持,秦梦自然会给予回报,以求长期合作。 秦梦这番亲切应对很让徐虞人受用,徐虞人见推辞不过,便也顺了秦梦之意,连忙从怀中掏出三个小瓷瓶,对秦梦说道:“这些是你向我索要的硫磺,硝石,木炭,我特意让小童细致研磨了些,这样配比起来,药量会更精确!这几瓶你先收下,若是不够,老夫再让徐福徐寿两兄弟他们给你研制!” 秦梦听罢激灵灵打一冷战,适才刚将那包着恶魔的东西倒入城下护城河,如今又找上门来了,可谓是阴魂不散! 秦梦甚是惊恐,幸亏是瓷瓶分别装置,若是布帛混包,在这火星四溅的生产作坊里,一个不留神就会粉身碎骨了! 同时,比黑火药更让秦梦震惊的是,他听到了一个熟悉而又如雷贯耳的名字:徐福! 第四百五十三章 命中注定 徐福是谁? 那是天下第一大忽悠,堪称骗子的鼻祖,他行骗对象更不是一般人,而是英明神武一统江湖的秦始皇! 不是骗了一次,而是骗了两次,两次骗完,秦始皇都没有觉察出来,至死都在盼望徐福给他寻来不死神药! 关于徐福,司马迁《史记》中的《秦始皇本纪》《淮南衡山列传》有载,言徐福其人率三千童男童女以及百工,坚船连弩,入海为秦始皇寻找神药,结果不知所踪! 有人说徐福出海去了东瀛,在那里当了天皇,这更是无稽之谈,那时日本列岛还处于茹毛饮血的原始氏族社会,徐福不用凭借手上坚船劲弩只消放把火就能成为他们心中的太阳神! 何苦冒着骗局被识破的巨大风险向秦始皇借调大量弩士?若史料无误,那徐福最后必不会长留倭国。至于最后徐福去哪了?秦梦也很好奇! 秦梦难以置信的重新打量了大蛋二蛋两兄弟!眉间有红痣的大蛋便是老大徐福,他看来要比弟弟徐寿木讷的多!难道此徐福就是日后的彼徐福? 秦梦的眼神有些诡异,似乎在看两个陌生的孩子,徐虞人连忙解释道:“老夫未向秦子提前知会为其两兄弟改名之事,有些失礼了,秦子莫怪!” 徐虞人将大蛋二蛋招呼过来,向秦梦说道:“这两子聪明伶俐,也无个正式名姓,蛋,蛋的叫,有损老夫真人威仪,既然老夫决定收他们为关门弟子,那也就是自家子侄,我便给他们起了徐福徐寿的名字!秦子以为可好?” 秦梦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大半年,然而时代的车轮还照着历史的辙印不差毫厘的向前奔走。 史记记载,“秦庄襄王二年,蒙骜攻赵,定太原”,此事如期到来,这让秦梦稍稍放下了心,自己的到来没有影响到历史进程。 眼前大蛋便是徐福,秦梦也不再怀疑会不会张冠李戴,冒名顶替,而是笃定他就是日后的徐福! 这些日子以来,秦梦接触到的历史名人实在太多太多,他们既熟悉又陌生,荆轲,姚贾,伏胜,茅焦,崔广,唐秉,秦梦细细数过,震惊的发现这些无名小辈日后都会和秦始皇赵正产生交集! 按常理说他们和未来秦始皇很难有什么瓜葛,但历史却是那般记载,难道这些人与秦始皇结缘会是自己在里面起的作用?若是这样,那么自己的出现又当如何解释,日后的历史还是一成不变吗? 按邹衍所言天人大道理论,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世间万物都有一条属于自己的生命轨迹,改变也是轨迹中应有的变数!那么自己的穿越那就是命中注定,自己固有的生命轨迹!若是这样说,自己的穿越便是历史该有的运行轨迹! 秦梦时时陷入这种烧脑的推理之中,真想将时间陡然拨快,去看看几十年后,世界是怎样一副模样,自己又在其中扮演的是怎样的一个角色? 然而身处的世界却又是一个切切实实的平凡世界,没有丝毫的魔幻色彩,日子依然要一天一天的过,饭也要一顿一顿的吃。 秦梦凝视徐福瞬间,想了太多太多,以至于徐虞人问过良久,秦梦才反应过来,“徐福这个名字好!不过大蛋,二蛋这样的名字也不错,平民百姓起这样名字也都想着自家子侄是玄鸟之卵,日后能开枝散叶如秦赵雄霸一方!” 徐虞人听罢哈哈笑道:“秦子博学,知一而推二,老夫领教了!天命玄鸟,降而生商。玄鸟陨卵,女修吞之,生子大业,乃是赢姓先祖。老夫究其渊源来也是东夷苗裔,起名为蛋,都是父母之爱,只是后人用滥了,而忘了根本之意!” 秦梦也附和笑了几声,对徐虞人说道:“有劳徐真人再让徐福徐寿两兄弟为我研制一些丹砂,雄黄,雌黄,绿矾,装入小瓶,明日送给我!” 秦梦心中惊讶徐福之余,依然还惦念着苍生,火药既然不是这时代该有的东西,那就最好不要出现。 徐虞人应该不知道,木炭,硫磺,硝石,这三种物质组合能造出黑色吃人魔鬼,否则也不会这样揣着! 秦梦对此依然不敢大意,故意多要几味药石混淆此事! 今夜是上元月圆之夜,卫地百姓为之癫狂!不分王公大夫,平民奴隶,都沉浸在巨大震撼带来的兴奋之中。 左清被卫君老夫人,魏姬,以及所有卫君的臣下夫人围拱其中,好奇的被恭维了无数遍的生日快乐。 左清今日经历了太多的惊喜,满脸红通,似乎喝醉了般,吐气若兰怀抱着秦梦,望着天上的明月,看着护城河里月亮,幸福的傻笑着。 “今日秦郎送给妾身的生日祝福,今生今世难以忘怀,更不想秦郎会为妾身委身为赘婿,妾身今夜恨不能一身相许!秦郎为何对贱妾如此隆宠?妾身对今日的小心思羞愧万分,妾身哪像一个长你两岁姊姊,日后我俩结为连理,妾身一定对你言听计从,可好?”左清还未说完便已喜极而泣了。 秦梦反抱回来,美人如玉,温香醉人,秦梦咬着她的耳朵,轻声安慰道:“郎君就是那牛郎,你就是那织女,你我受尽了前世的离别,今生相聚,我不该对你好一些吗?” 左清长泪直流,恨不得把这脚底的夯土城墙哭塌似的。 第二日一早,秦梦和卫君在孔氏冶铁作坊前告别。 卫君子南真打趣道:“祝愿贤弟早日与左氏结成两姓之好,为兄这个赘婿也就不再孤单了!” 魏姬讥讽道:“秦子与你能一样,人家那是前世的神仙缘分!”一句话呛的子南真脸色乌青。 秦梦要随左清和左老夫人前去寒泉冈,收拾行李,准备一同返回大梁,然而却被人挡住了道路。 来人风尘仆仆,年纪在三十左右,衣履破烂不堪,愁眉惨淡,身后大路上停着四五辆牛车,说话细音婉转,一听便不是卫地百姓。 朱万朱家父子来报,说这位落魄之人,乃是售卖祖上书简,问问列位王公大人,想不想购买。 第四百五十四章 学富五车 秦梦听闻甚是好奇,欲要离去的子南真也驻马停车下来观看,掀开牛车上的草席,一见之下,所有人都惊呆了,满满五大牛车各式各样的书简。 秦梦脑中立时想到一个词:学富五车。 古时学问用车来衡量那是有道理的!没纸的时代,只能用厚重的书简来书写文字,一本大书很可能有一堆书简构成,一本书就重达几十斤上百斤,唯有用车来拉。较起真来,其实五车的学问也不敌后世一本厚书的多。 书简,那是贵重之物。价值不菲。寻常百姓温饱都是个问题,哪里会识文断字,唯有在上层士大夫人中寻找买主。然而他这是五车书简,一般士大夫之家也无财力购买,只能寻找一地封君碰碰运气。 不说书上知识所费心血,单说制作一本书简,就是一个复杂活计。不仅需要削制长短粗细一致的竹简,还需要大量时间书写笔画繁琐的篆字,另外若是写错还要用削刀细心刮去。一卷书下来,不知要耗费多少时日! 秦梦顿悟,苏秦锥刺骨读书并非是他刻苦,而是家里穷,一切都是亲力亲为,串个竹简,制作个书卷,便到了深夜!在想读书就有了困意! 家中能有五车多的简牍那必也是豪门之家! 秦梦捡起一卷书简,来到那满脸污渍的外乡人跟前问道:“敢问君子,哪里人士?为何要出售祖上藏书呢?” 那人定睛看了看秦梦,还以为子南真的僮仆,未接秦梦问话,而是向子南真躬身施礼道:“在下韩人,家母恶病缠身,听闻河内繁阳之地有奇人异士能为病患减轻病痛,特来寻访!然而家中突遭变故,粮钱无以为继,家中上百口人,还等在下拿钱去赎,在下唯有将这些命根心血出售,一应急……” 男子刚毅的表情上,出现了痛苦的抽搐,说到最后,声音有些颤抖。 子南真此时却放声大笑道:“上天已很是眷顾你了,但你却舍近求远,寡人本想戏弄一番,但又悲悯你惨遭不幸,也就做罢!其实你不该与我对话,你旁边那位才是你的贵人!他正是你要寻找的神医!” 这人听闻脸色不禁大变,转而看向秦梦,一边仔细打量秦梦,一边质疑的问道:“请问你就是名扬临淄的繁阳小医者?” 这人一开口,子南真也就知道了此人是从东边来,定是听说了秦梦在临淄大显身手,为君王后除解病苦之事。 秦梦衣饰寻常被人小视其实心里也不以为忤,然而那人恭敬相问,秦梦却充耳未闻,而是目不点睛的在看手上的书简。 秦梦情不自禁念出声音来:“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 秦梦虽是公鸭嗓子,但此书经他这般流利念出,却是气势恢宏,格局万千!卫君身前身后凡是读过书之人无不为文天马行空构画出的优美想象而折叹! 就连那求医卖书的韩人都呆立一旁,目视蓝天白云,朝霞红日,陶醉其中了。 然而令他吊诡的是,短短一编本该一蹴读完,然而眼前少年人却一直不停朗诵。 那人夺过秦梦手中书简,连忙翻看:陡然停止,惊讶地瞪视秦梦问道:“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此大年也。此篇没有,本在下篇之上,为何小哥竟能丝毫不差的接上去呢?难道你读过庄子前辈的这些书籍?不对啊!此乃孤卷,都是先父才整理而成,并无示人,更不曾外传啊?” 《逍遥游》本是秦梦最为喜欢的文章,一时上口吟诵,畅快淋漓,乃至于沉浸其中,不能自拔,听言那人质疑,便也停住,拱手答道:“小子不才,就是那在临淄出了风头的繁阳小医者,敢问家母所患何疾?” 那人不敢置信,如此诡异少年竟是人们传颂中的神医,然而环顾四周人们并无惊讶之态,多是对这位少年的恭敬之色。 那人这才转身正对秦梦,恭敬退后一步,稽首拜相秦梦道:“家母症状如齐太后不差一二,恶病缠身,整日痛苦不堪!求求小神医慈悲随在下救救老母吧!” 君王后病症他能知晓,而且语气甚是笃定,虽然衣着破烂,但气质不凡,出身必也低不到哪去! 卫君子南真首先问道:“阁下是韩人?寡人与韩王室交情甚密,不知你出自韩氏哪支?” 那人听闻眼睛里有一丝不易觉察的慌乱,再次对卫君施礼回答道:“君侯抬举了,在下并非出自韩氏显族,而是没落楚裔叶氏之后。” 提起叶氏秦梦便想到这些日子自己惦念的那个荀子口中环游地球一圈之人,随即问道:”君子既然是叶邑人,那想必认得叶羽之人吧?听说他远赴极西之地,最后竟然从东方又回到了中土,这段历经数年的奇异之旅,必是精彩绝伦,小子素来仰慕,很想与他结识,不知你与他是否认得?” 这人哑然失笑,长啸一声,转而低泣,良久之后抹去了泪水才向秦梦回答道:“不才便是叶羽!”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原来他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牛人叶羽,一个穿越大陆,漂流大洋,历经生死,与野兽共逐之人,一见面情绪竟会失控哭泣,对此秦梦甚是不解! 没等秦梦询问其故,叶羽先灼灼对视秦梦,问道:“敢问秦小医者,真得相信在下所言,向西一直前行最终还会回到原地?” 秦梦看着他冷若冰霜沧桑的脸孔,感受出了他浑身散发出来的寒意,这是一种想要得到认同的孤独! 秦梦双目凝视,重重点头,心底里向这位环游地球一圈的无畏勇士致以最崇高的敬佩,真诚的回答道:“我相信!” 叶羽听闻秦梦吐出的这三个字,犹如听到了魂牵梦绕的爱人答应了他的求婚般激动不已,眼睛再次湿润,充满了泪水,情不自禁的上前拥抱住了秦梦,喃喃自语道:“你的眼神告诉我,你没有诓骗我!我寻遍了天下,终于找到了一个知己!” 第四百五十五章 十年生死一片茫 在拥抱中两颗孤独的心相遇了,咚咚咚的述说着旁人不能明晓的寂寞。 在场围观之人都是经受近千年周礼熏陶的文明人,对于两人的拥抱大礼不禁哗然,戳戳点点。 原始荒蛮社会,野兽多,百姓少,人们彼此偶然遇上,犹如碰上天外来客,热情无处宣泄,唯有互相拥抱!自从文明衍生出了礼节,人与人之间便产生了咫尺千里的距离。 叶羽也觉察出了不适,连忙放开秦梦,后退躬身施礼道;“这都是在下过去十数年行路养成的本能习惯,没有吓着小医者吧!” 秦梦虽已习惯与人相处拉开距离,但被叶羽这猛然一抱,却丝毫不觉唐突,更觉两人相遇早已注定,似乎多年未见好友! 大路上之上终非久待之地,秦梦微笑着将他迎进路旁冶铁作坊用于招待行商的馆舍。 人们适才听到了他们间的对话,都无法理解朝着一个方向走,最后竟会回到原地,左老夫人和卫君老夫人对此也充满了极大的兴趣,好奇的过来围观,如此一来秦梦便挨个向叶羽介绍来人身份。 叶羽这才知道,临淄所传神奇小医者繁阳小子已今非昔比,一跃成为了魏国大宗伯!更觉惶恐不安。 痴迷于神仙之道的卫君老夫人,上来便认了亲戚,直言自己乃楚国王孙,究其根源来说,与叶氏那也是同族同源,一个祖先! 有卫君老夫人的唠叨,便也让紧张的叶羽很快放松了下来,卫君老夫人不解的问道:“年轻后生,你真的到过天下极西之地?” 叶羽遇上卫君夫人犹如遇上了家中亲人,娓娓道来,讲述了他的十年生死一片茫:“小子十年前曾和父亲为寻昆仑山上的不死神树到了西域之地,不曾想和父亲在山中迷路走散。而后小子一行百人竟然遇上了匈奴人,害怕被掳去,便一路向西走了下去。 然而还在路上被卷入了战乱,由于语言不通,还是最终被当做奴隶掳去了。几次倒手被转卖,小子依稀还记得,有个懂得夏语的胡人说,要把我们转卖给葱岭以西的大宛,在刚过葱岭时,趁着战乱我们一伙逃跑了,不想那支人牙子胡人不依不挠,始终在后面围追我们。 我们一行仗着身强力壮,拼命向西逃去,如此徒步奔跑了半月有余,小子回头这才发现身边只剩数十人了。在断粮两天后,我们不想饿死又主动回到人牙子驼队了,这时才发现一帮叔伯子侄也都在其中! 我们相视一笑,挨了一顿毒打后,继续跟着驼队向西,后来到了一个繁华国度,紧接着我们被分卖给了当地胡人王公! 还好,上天护佑,小子善于治水,做苦役的时候被监吏赏识,做了一个掏挖河道的头目,生活时间长了,小子也懂得了几句他们那里的鸟语。以职务之便重新联络上了不少叔侄兄弟。然而原先的百人,如今却不足三十人了, 我们在这个不知名姓的国度生活了有两年,一直没有找到逃走的机会。身在异域,还有叔伯兄弟,便也知足了! 有一天听闻有一个叫安息的雄主要灭此国,果然战乱大起,我们一行结伴趁乱出逃,随着乱民一路向西。这其中记忆最深之处是路过一处高入云霄的废墟,听说千年之前这里曾是仙人所居的空中花园!” 叶羽所言不知东西,秦梦听到这里,根据自己掌握的知识得出那不知名的国度应在后世中东伊朗之地上,那名叫安息的雄主在两年后便会统一中亚建立一个庞大的安息帝国。还有那仙人所居空中花园的废墟,那很可能就是古巴比伦空中花园的遗迹! 秦梦不懂声色,又听叶羽接着讲道:“我们在挖和河道时,就听闻过遥远的南方有个国度,那里遍地都是黄金,而且还有登天的阶梯。 我们前去昆仑山是为了得见仙人求取不死之树,没想到我们误打误撞,还能在另外地方得见仙人!叔伯长辈们欣喜不已,决定前去一看。 我们一路向西最终千辛万苦到达了黄金国度,那里确实是金黄一片,可是却不是黄金,而是一望无际的黄沙! 黄金之国确有通往天上的天阶,我们在那高耸入云的尖锥高台上苦苦等候了数月,忍受白天炙热,晚上蚊虫肆虐,心诚之至也未见天门开启!” 秦梦此时可以确定叶羽此时所见到的尖锥高台便是古埃及法老们的金字塔! 秦梦本想插话和叶羽交谈印证一番,但见众人聚精会神之态,也就没忍心打断。 叶羽接着说道:“谁知当地又起战乱,人们纷纷向汪洋北面国度逃去,我们见求仙无望,便又被裹挟着下了无边辽阔的大海。 在海上历经漂泊,终于看到了北岸!然而却不想那里也在战乱,海上到处都是支离破碎的战船,惨白的浮尸,漂浮的箭矢,陆上金戈交鸣厮杀之声直冲霄汉,路上血流成河,尸积如山,染红了整个海岸! 我们被一艘大船碾压,跳入了海中,却发现大船没了动静,原来船上无人,我们攀上大船,只见船里都是死尸,我们惊恐不已。但总比木筏坚固,我们便摇橹向西,远离战场!又不知漂泊了多少时日,岸上才归于了平静。 然而从此以后数月,我们再无见到陆地,船上剩有的粮食很快被我们吃完,淡水也被喝尽!时有鱼群经过,倒也有吃食,然而水却是个大问题!大家快渴死的时候,老天怜悯降下了甘霖,我们便积攒了不少水。然而船虽大,却在汪洋之中不得自由! 随着绝望一天天的蹂躏我们每个人的心,我们一行三十多人在船上陆续染了疾病,不少人都病死了,数位昔日的手足都是小子亲手将他们抛入的大海! 经历无数烈日爆嗮,船体也已经摇摇欲散,一次狂发大浪之后,船只解体,我们只能抱着木板漂浮海上,无吃无喝就这样挺了三天,几尽绝望,我们准备自溺而亡时,却惊喜的看到了一片绿绿葱葱的陆地。 第四百五十六章 殷地安 他们若是在地中海中航行,为何历经数月而看不到陆地呢?难不成他们乘船直接行驶出了地中海,冲进了大西洋? 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小概率事件,那通往大西洋窄窄的直布罗陀海峡和整个地中海相比,那就犹如尿尿小孩小于连呲出的一道尿线!秦梦越听越糊涂,越听越觉稀奇。 叶羽干枯的脸上布满了岁月的划痕,他消瘦的身躯会因动情而颤抖不已,面容神情紧随所讲内容在绝望和希望中不断转换。 他长长吐了一口气,接着讲道:“我们凄惶的爬上了岸,眼前的大地更为辽阔,小子以为又在梦中回到了故国。 这片荒原美丽富饶,野兽野果,随从即拾,鸟兽鱼虫各得其乐,这里宁静祥和,没有战乱,没有洪水,没有干旱,真如一个世外神仙之地! 我们在这河网湖泊密布的大地上进行了短暂休整,准备迎接冬天的到来。 此时百十人的队伍只剩下我们十六人了。我们制作了简单工具,在这里捕鱼打猎,搭建屋舍,就在老天下第一场的时候,我们竟然遇上了一个人。 他灵性的眼神告诉我们,他不是猿,不是猴,更不是野人!我们兴奋之极,为了表示善意,按照一路上学到的拥抱礼,热烈拥抱了那人。 让我们惊异的是那人虽听不懂我们的言语,但面相和我们极为相似,那人开口第一句便说:“殷地安否?”这令我们惊喜交加,一时间我们嚎啕大哭,以为这里就是中土! 不过让我们失望的是,他也只能模糊说出这一句,除此以外也如鸟语不知所言。 据我们宿营之地不远有他的部落,人数上千之众,他们以游牧渔猎为主,不过也少种些庄稼,他们那里没有稻粱黍,而有一种奇怪的粮食,种子晶莹剔透,饱满温润,宛如一颗颗的美玉!” 叶羽讲到这里,秦梦才不得不相信奇迹发生了!他们一行确实是乘船从直布罗陀海峡冲进了大西洋!因为世界上的粮食,唯有玉米符合晶莹剔透饱满温润如美玉的特性,叶羽他们真的到了一个美丽的大陆:美洲。 叶羽接着讲道:“我曾听祖辈说过武王克商时就有大批殷商遗民逃离中土远渡重洋,心中便有了计较,认为他们便是我们的殷商后裔。 深入他们部落后,我更确信了这一点,他们所用瓦瓮器具,颇有我们中土遗风。 我们被他们热情的接纳了,他们所用打猎弓箭甚为粗制,我们教他们进行了改良,狩猎所获大增,他们为了感谢我们,部族长老给了我们一人一位女子,我们就这样安居了下来。 随着日子平静下来,我们思乡之情每日愈浓。小子更是思念中土白发苍苍的母亲,尤其在秋风渐起之时,更为想念故土,更为思念家中亲人!五年后小子和数位兄长决定重返故土,明知前路九死一生,也要死在回家的路上! 睿智的长老看出了我们的心思,便给我们唱起了一首他们部族流传千年的歌谣:日落之地有我们的家,跋涉万里要到海之涯,迎着北风向前,天寒地冻回家时!白茫茫,滑溜溜,白日短暂,黑夜漫长,荡着秋千能回家!” 部族长老为了感谢我们这些年让他们部族日益兴旺繁盛起来,决定护送我们一程! 当时我们本打算打造船只向东按原路返回,但长老请来的大祭司拿出了一柄骨耜做了仪式,执意让我们向西进发,说这是神的旨意! 大祭司统管所有这边大地上的部落,据说那柄骨耜是天帝镇压水患的圣物。大祭司轻易不会拿出来,今日为我们送行才请了出来。 这种骨耜很像我们农人所用的农具,沿途上百部落为我们开拓前行道路,他们真诚无比,我们当时感动之余,就信以为真听从了他们指引。 历经数月后终于到了海岸,我们花了数月打造了一艘坚固大船!大船上装了数支树干掏空的独木舟以备万一。 我们准备了不少的粮食,但多一个人上路就多一份耗损,当时冷静下来,别也知道方向不对,是回不到家的,便决定留下六人,只我们十人出发了! 在大祭司的指引下我们走了一条岛屿众多的航行路线,就这样一路下来,数月后有惊无险的再次看见了大陆! 然而登陆之地山高林密,到处都是虎狼,数兄弟为凶猛大虎所伤,三人当场毙命,两人因伤势过重死在路上。我们不等不放弃陆路,重新上船。 我们只得南下,结果又漂流进了苍茫大海,没行太久,大船触礁而晨,我们便上了独木舟,痛失手足后,人人颓废,只是行尸走肉的漂流! 其实我们早就绝望了,因为这是向西而行,故国在东方,只能越走越远,怎会再见到亲人呢?那些美丽大陆上长相酷似我们的蛮夷压根就不是我们殷人后裔! 我们后悔一念之间就听从了他们的安排,我们整日麻木的随波漂流,此时心中抱得愿望也就是想看看天下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天下!纵使掉进万劫不复的大地尽头也不会害怕了! 就在我们淡水耗尽准备等死之时,我们再次漂上了大陆,这次幸运的是,我们很快碰上了同类!让我们无法置信的是,他们的面容是那么熟悉,他们语气是那么亲切,我们惊异于他们说的每句话我们都能听懂! 我们五个长发披肩的野人抱头痛哭,终于相信了那大祭司所言不虚!再次相信那些殷地安人就是我们的同源近支!如今所踩大地就是我们的中土,就是我们的华夏故国! 一支来自陶邑的商队见我们是中原人士,收留了我们,给予了肉羹充饥,结果我们连日没有进食,因为过于惊喜,吃的过于紧促,结果五人撑死四人,还好小子吃的不算太多,小命才苟活了下来。 回到家乡才知一别十载,与亲人相见泪流满面,父亲也已撒手而去,独留哭瞎眼的老娘,父亲立志整理的先祖书简还未完成,我为尽孝道,决定替父亲完成心愿。 小子便将父亲曾在西域采集的数罐石漆送给了楚相申春君,为得是借用楚王藏书室,来完成先辈的遗作。 只可惜小子十数年的流浪生活,荒废了学业,拿起笔来文不逮意,大作无论如何是写不出来,便去求教荀子前辈,荀子听闻我的奇事,甚是同情,便派遣他的得意弟子协助小子完成先父未完成的著述! 然而谁也不曾想到祸从天降,小子在楚国安心修书将要完成之时,却被驱离出了学宫,被亲近秦国的楚人污蔑成了韩国间细。这时我才得知叶邑家中亲人早被韩王囚禁了起来,要被剥夺户籍降罚为奴隶。 小子不知情由,打听才知秦人污蔑小子参与了刺杀秦国公子和打劫秦相吕不韦的勾当,只因为石漆之物只有小子家才有! 第四百五十七章 祸及无辜 叶羽说道这里莫名的伤心,无助的连连叹息,眼角也已闪现出了泪花。 叶羽是个孝子,老人家尤其喜欢孝子。 左老夫人和卫君老夫人早已置身叶羽声情并茂所搭建的九死一生历险情景中去了,她们随之喜怒悲乐,听闻霸道强秦如此为难一个继承父志的大孝子,当即怒道:“岂有此理,秦人真是欺人太甚!” 老太太凶狠的眼神,秦梦也为之一惊,转头与子南真偷偷对视一眼,俩人表情甚是玩味。 秦梦苦笑,叶羽确实够冤的,闭门修书都能躺着中枪!让人家遭遇横祸,自己和卫君便是其中之一的始作俑者!其中打劫吕不韦所用石漆就是卫君花重金跑到叶家求购来的,当时只图一时之快,却未想到祸及他人了! 委屈得到了两个慈爱老人家的热烈回应,叶羽更是悲愤的说道:“小子枉活数十载,寻仙道路上一事无成,即未在父母膝下尽孝,又不能完成父亲遗愿,还累及全家遭殃,母亲染疾,小子绝望之至,心中苍凉无比,犹如深陷荒原穷海绝境! 小子心有不甘,曾在学宫门前苦等荀子前辈数日,希望他能仁义为怀,留我数日,将最后著述完成! 不想荀子前辈闭门不见,相反还被他的弟子训斥小子先辈遗著乃无稽之谈,说我历险皆是杜撰,别有用心! 小子无力辩驳,真是有苦说不出,但我所言句句是实,我敢对天发誓!然而他们就是不信,污蔑小子先辈著述皆是荒诞之言,说小子是迩思遐想为求功名之辈! 小子实在不知到底错在了哪里?小子便前去春申君府上辩解,结果一样被人轰了出来。 小子真是冤枉,那就是几桶石漆而已,西域之地遍地都是,秦人公子遇刺,以及秦相被劫,怎就成了小子参与其中了!还说小子是韩魏细作,一切都是为了合纵!若是这样韩王为何还要锁拿我全家呢? 小子气闷无奈,又听闻母亲发病,便要赶回家,在路上得知母亲恶疾,就连神医子阳前辈的弟子都束手无策,只有等死!母亲此病和刚薨去的齐太后相似,医者给小子指明了一条明路,让小子前来繁阳求见秦子! 小子又恐身上没有资费,被秦子所拒,便想着卖书简换钱粮!不想老天开眼,让我遇见了诸位贵人!” 一番心酸之言,让两位身份尊贵的老夫人感动的热泪盈眶! 卫君老夫人,招呼子南真道:“真儿!叶氏后生乃纯孝至诚之人,必是感动了神仙,才有了此机缘,你派人带上金子前去叶邑将人替为娘赎回来,怎么说我们都是同祖同宗的楚王后裔啊!” 左老夫人帮腔安慰叶羽道:“小子,莫要难过,老妪让秦小子亲自随你前去叶邑为你母解除病痛!” 卫君和秦梦一起应诺,这让叶羽感激涕零!事情到此看似圆满结局,然而叶羽心里并非畅快淋漓! 秦梦却揣摩出了叶羽的不甘。 叶羽算是能言者,极其精辟的叙说了他的环游之旅。但两位老夫人却非是好的听众! 她们压根就不在乎向前直走能否回到原地,她们只喜欢听路上历经的千难万险,世外的万千新奇,以及肝肠寸断的生离死别,海外游子思乡,为人莫名构陷这些跌宕起伏的故事。 叶羽至今都弄不清楚,华夏明明在东方,为何朝西走也能达到?他困扰于解释不通这个现象,他没有撒谎,而世人全都不信! 秦梦搀扶起了膝行前来叩首的叶羽,轻声说道:“叶卿,快起身来,不用拘礼!你想不用明白的事情,其实很好解释……” 叶羽听罢当即起身,一副目瞪口呆之象。 秦梦拉着子南真和他走出了房舍,来到了外面大道,秦梦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圈,说道:“若是你行的几万里路都在圆上,是否一切都能自圆其说了!” 叶羽皱紧了眉头,一副冥思苦想之态。 子南真哈哈笑道:“今日叶兄来到我卫地算是来对了,秦子不仅会搭救你全家老小为你母亲治病,而且还会为你尽去烦忧!你莫看秦子年少,他乃是天下独一奇异之士,若是你去了繁阳学堂,见到了邹衍和甘公,你就有了知音! 你所言一直向西最后还能回到原地,寡人以前无论如何是不信的,但遇上了大宗伯,寡人也就信了!日后你我他三人兄弟相称就是了!我们相处时日久了,你就会明白,你家世代寻找的神人,就在眼前!” 子南真这话说的漂亮,他早已看出了秦梦对叶羽惺惺相惜之态。 叶羽甚是感动,泣不成声的说道:“在下一路上经历无数磨难,识人千万,虽然言语不通,习俗不同,但看人眼睛便知真诚是否,今日观大宗伯,言语恭敬,神情庄重,眼神更是真挚,叶羽今日一见愿为奴仆,此生供大宗伯驱使!” 然而秦梦却板起了脸色,对叶羽说道:“叶兄此话谬矣,难道你我一见如故就只为施恩与你?让你今生亏欠与我吗? 庄子前辈是先师最欣赏的天下之中不多的几人之一! 这篇逍遥游,你能单独摘择出来,就说明你也是有志做天下不羁贤士! 我欣赏你在绝望之中挺过来的这份胆气,最喜欢清高之士! 若你日后还是这般妄自菲薄,那就太让我失望了!我这里有减轻病痛的良药,还会让卫君送上你百金,那么咱俩从此再不相见?” 秦梦这是掐住了一个孝子的仁义软肋,叶羽听闻甚是惶恐,面对眼前过于稳重老练的少年竟然不知所措了。 秦梦借此机会执起他的手来,恳切的说道:“世人皆知我视众生平等,身边皆称兄弟姊妹,我自会待叶兄如兄长,小子别无所求,只想听你历经千难万险巡游天下的所感所悟,还望兄长不弃!” 秦梦一上来就对叶羽势在必得的相待,不仅是惺惺相惜,更是把他当做了一个宝,一把可以开启新世界的钥匙! 第四百五十八章 寰宇山海图 秦梦有一个梦想,一个环游世界的梦想,彼时是穷酸底层人民,也只能作为梦想深埋心中。可此时不同了,身前身后已然风光无限,天下各地寻求功名的士人也都争相来投,都希望成为大宗伯的门客舍人,为其奔走效力。 秦梦的这个梦想也随之复活了。天高海阔,遨游其中,领略五洲四海未有开垦的处子美景,指指点点,豪气万丈向世人宣布,这是老子发现的,都是老子家的地盘!想想都觉过瘾! 环游了世界的叶羽,见过无数的大风大浪,飘忽与生死之间,领略了不同人种间的差异,但还是被秦梦一席话惊得目瞪口呆,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拱手执礼,动情的说道: “在下阅人无数,独有秦子,让人耳目一新,随手一圈,就解了我心中疑窦。秦子待人无差,视人平等,大有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的气魄,这更令在下觉得自己粗鄙不堪!然而今日的知遇之恩无以为报,只能终身奔走于秦子和卫君身前,唯有这样,心中惶恐才会略有缓解,若秦子不接纳在下,在下唯有一死明志!” 毕竟是见过天地大世面的人杰,并不为遮蔽双眼的客套之言所迷惑,秦梦笑着拉起面容决绝的叶羽说道:“既然我们一见如故那就不分彼此,说什么死不死呢!” 秦梦随即转移了话题,指着牛车上的书简向叶羽问道:“小子最喜读书,很是好奇令尊要完成的先祖遗著,莫非这五车都是所著,那到底是怎样的一部奇书呢?” 叶羽忙不迭请卫君和秦梦来到独载有木箱子的牛车前,掀开箱子从中取出一个沉沉的包袱,解开包袱从中取出一卷画轴,递给了秦梦,说道: “秦子误会,这五车书简中,只有三车是历代先人留下的著述材料,其余都是别家之书,我之所以带着上路,就是想多读多看提高文笔,好实现先父刚开头就夭折的宏愿!然而从这么多书简中去芜存菁整理出一篇大作要流传后世,是何其难?在下花费数月也未编撰完全!” 秦梦和卫君好奇的共同徐徐展开,书卷长足有丈许,只见上面气势磅礴的描绘着各式各样连绵起伏的山峦,蜿蜒曲折的河流,形状怪异的草木,面目狰狞的野兽飞禽。 秦梦细细品看,画帛所画每座山旁留白之处都有密密麻麻的小字,字体隽永工整,清晰可读,画卷末尾处标有“寰宇山海图之南山图一”的字样。 秦梦细读其中文字似有相识之感,便丢给子南真慢慢品赏,又向叶羽要了一卷画帛,打开了一看,所画也是山水草木野兽飞禽,这次卷尾标有“寰宇山海图之西山图一”的字样。 秦梦一见心中大喜,接连翻找出了北山图,东山图,以及数量最多的中山图,又接连翻找了几遍,不解的问叶羽:“那记载巨人国,小人国,鸟人国,火人国,女儿国的海内外图在哪?” 叶羽听闻,甚是惊异,以至于将所抱珍贵画帛不慎滑落满地,神魂错乱的说道:“我昨晚夜宿荒野时才有的写这些光怪陆离大千国度的想法,你怎么知晓的?莫非你真是神人,有未卜先知之能?” 秦梦听到叶羽的质疑也颇为惊愕,看来华夏上古第一奇书《山海经》还未连载完本!叶羽也就编撰了前五卷,不过这五卷占后世《山海经》全书的三分之二,这已经相当了不起了!更何况还有后世根本看不到的充满想象色彩的栩栩如生的图画。 秦梦如今练就的随机应变的功夫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秦梦无耻至极,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昨晚,小子与庄周前辈在梦中相遇了,正值一只蝴蝶从你的梦中飞出,来到我俩眼前,庄子前辈遂知了你的梦境,便给小子说起,小子颇为那些稀奇古怪的国度好奇,便想找来一看!没想到还未成书,真是失礼了?” 秦梦的回答,更让叶羽震惊不已,以至于语无伦次,简直学起了子南真的结巴,“在下……昨夜就是做了一夜著书之事的梦,更是梦到了蝴蝶……” 叶羽白天读庄周梦蝶,又沉浸未完成先父遗愿自责之中,白天的事哪有一丝半毫不映射到梦里的?秦梦只能佩服自己运气不错竟给自己蒙上了,看来弗洛伊德大爷的理论还颇为好用! 搞了半天,奇书《山海经》的作者乃叶氏父子,若是这样的话,荀子对叶羽历险先是推崇后来排斥这种转变,以及叶羽父子执迷寻找不死神树的根由就有了解释! 山海经里面不仅有大量光怪陆离的神仙传说,更有不少食用后能让人不知疲倦,不知饥饿,长生不老等奇珍花木鸟兽。 这样一本夹杂了巫蛊之事的荒诞志怪,怎会被崇尚儒家子不语怪力乱神的荀子大宗师接受呢? 叶氏家族自古便有求仙寻龙的家风,叶公好龙传说虽不是真的,但也侧面反映叶氏深信仙人存于世,天下有长生不死神药,自然不远万里拼荆斩棘去昆仑山寻找不死神树也属情理之中了。 秦梦对画帛爱不释手,真想上去亲吻那上面各式各样超出想象的奇珍异兽,深知这都是华夏文明的至宝,很可惜的是,都没能流传到后世! 今日遇上叶羽,秦梦收获重大。 寻找了多少日的庄子,也终于有了着落! 秦梦深感自身行事作风太过特立别样,为了调和这种突兀,就想找出一位至圣先师当个垫背。最后思来想去,便想到了潇洒不羁,吸风饮露,纵横飘逸,不食人间烟火,不羡权贵功名的庄子! 可令秦梦苦恼的是,庄子此时并不显达,问遍了邹衍徒子徒孙们,也未得见一卷庄子大作! 庄子妻死,庄子则方箕踞鼓盆而歌,从此再无人世的羁绊,便隐居在了山中。叶羽父亲酷爱游历名山大川,寻访山中方士,探求令人心驰神往的仙人世界,偶然机会得识了不是仙人倒似仙人的庄子,两人一见如故,遂成庄子得意弟子。 庄子终老幽谷深山之中,叶羽父亲为其安葬,收集了他的遗著编撰成册,这才有了秦梦所见到的庄子《逍遥游》。 第四百五十九章 爱书之人 秦梦心中对叶羽父亲表示了深深敬意!不论山海经,还是逍遥游,以及很多流传后世的先秦名篇名作,都赖于叶羽父亲这样籍籍无名之人的传承,才有了我们璀璨的华夏文明! 之所以叶羽会读《庄子》,那是因为叶羽喜欢庄子浪漫不羁,飘逸洒脱,意出尘外,怪生笔端的文风,想从中学习一二。然而叶羽写作能力有限,虽有荀子弟子指导,只会平铺直述!不过他也有长处,尤擅画画! 刨去编撰寰宇山海图的书简,在另外两车里,有很多诸子百家的书籍,这些书籍连作者的名字秦梦都未听说过,更不用说曾经在后世读过! 秦梦出价百金索买了叶羽的全部书简,包括没有完本的寰宇山海图!因为秦梦在这里发现了重大商机! 叶羽之所以心甘情愿拱手相卖,那是秦梦承诺以重金礼聘稷下学宫的先生重新整理润色此书,最终完成其父未完成的遗著。 为父圆梦!为母治病!这两大愿望终于都有了着落,叶羽对秦梦感激不已,依然哽咽泪流满面。 秦梦再次推拒了叶羽的谢意,风淡云轻的说道:“小子与你神交久矣,直到今天才得见真容!时下你有难,我必当出手帮助,但人情往来多了,咱们情谊便会夹杂世俗!更何况你又是个孝子,重情守诺,必会执着于报恩! 兄长行万里路途而毫发无伤的必是受天地护佑!小子不希望你这样身负天命之人为世俗浸染,为恩义羁绊,只想与你做个清谈挚友! 小子用重金买下书简,咱们这算是生意买卖往来,你不用领我情,我不必施你恩,你拿到了金子和药石,我得到了心仪的书简,咱们两不相欠,如此清清爽爽,互相见面省了不少恩义啰嗦之言,岂不痛快?” 小少年的这番言语与他年龄及其不符,落在叶羽眼中更显诡异!然而今日自从第一眼见到这位少年,在他身上发生的奇异之事还少吗?叶羽再看秦梦时,眼神也已空洞了,他是信了少年人就是仙人弟子的传言! 秦梦铿锵而谈确有了几分庄子蔑视世俗的高风雄姿!然而是人就不能脱俗,秦梦越是这样说,叶羽越是感动不已! 秦梦知道,其实赎回叶羽家人,只需自己向韩太子韩安修书一封就可办到,但他没有那样做。就是想低调行事! 送上金子,一番言语,不仅拐弯抹角让叶羽承了自己人情,而且还避免惊动韩王以及韩安生出不必要的枝节,同时还心安理得拥有了别人家的全部藏书,真是一举数得! 将如此多的书简占为己有后秦梦欣喜若狂! 这个时代虽是百家争鸣,思想百花齐放的时代,但天下依然是愚昧的天下!人间依然是知识思想的大荒漠! 临淄一行是买回来一些书简,但却都是兵法,纵横之类的畅销书!名门大儒轻易不著述,他们生怕自己耗费心血研究出来的学识被人用了去,断了自己的财路!言传身教不仅受人爱戴而且还能细水长流恩泽子孙后世! 那些死了的大学问家,子孙们又不肯轻易转卖,故而秦梦一直苦恼,手头书太少! 爱书之人读起书来,他可以一股脑儿将所有事情都抛在脑后。秦梦觉得什么入赘左家,什么未来将七国诸侯玩弄于鼓掌之中的伟大抱负,全都不如读书有所开悟让人满足。 若不是魏王的疾驰王命达到,秦梦还流连陶醉于牛车书海之中! 魏王派来寺人宣布王命,让秦梦快马赶回大梁,随同在大梁的赵王使者,一同前往韩都郑城,共商合纵大计! 即位一年的秦王子楚,终于捋起了袖子,要大干一番了! 晋阳一役,斩首五万,秦军大胜,赵王已派使者,前去知会韩魏。同时魏国河东之地剩余不多的城池,一时间也被秦军拔掉了。 两国一拍即合,欲要重新合纵,对付秦国! 秦梦不敢懈怠,立刻派人护送这几车书简回繁阳,也好让邹衍,甘公,这些书痴们解解馋!相信他们必定对庄子的几卷大作,拍案叫绝! 秦梦赠送了叶羽仅剩不多的蒙汗药,让其先行回家为母服下,等自己忙完魏王交与的天下大事后,再亲自前去叶邑看望其母! 叶羽与这位诡异少年告别时,哭的稀里哗啦的! 事情紧急,秦梦未再和左清同行,而是当即跟随传命寺人返回了大梁。 连夜的疾驰,终于在第二日中午,到达了大梁城夷门。 秦梦见到了门吏姚仲,寒暄了一番,夸耀了一通姚贾在繁阳学堂的读书用功!作为父亲的姚仲自然欢喜,看得出他对自己这个儿子期望甚大! 城门门吏之职,向来为人重视,秦梦不用想,姚仲必也和魏国宗族各方势力绞缠不断。想要耳目灵通,收买门吏是最好的方法。 秦梦已然位极人臣,但却不急于向姚仲伸出橄榄枝,而是以对姚贾的器重,让姚仲心自来归! 在姚仲眼中,还以为秦梦只是一个心底单纯的孩子! 不用秦梦相问,姚贾便已将这些时日,出入城门的各国使臣,魏王派出去公干的大夫王公说的一清二楚! 有了姚仲简明扼要的吹风,秦梦便有了见到魏王,应付自如的底气! 秦梦来到魏宫,发现魏王比一月前苍老了许多,这个胖胖的老头正在发怒,脸上肥肉乱颤,殿上地下满是散乱的竹简。 魏王见到秦梦前来,立时住了手,将书简轻轻摔掷在了案几上,起身从暖席上站起,欣喜的上来掬住了秦梦小脸,噘着带有口臭的大嘴巴说道: “秦卿,寡人的小乖乖,你终于回来了,可是想煞本王了!满朝公卿大夫,都不能顺寡人心意!希望秦卿到来,一解寡人烦忧!” 秦梦故作诚惶诚恐之态,挣脱魏王的大手,后退两步,借施以君臣之礼避开他那令人窒息的口臭,开口安抚魏王说道: “河东之事,小子也已听闻,太子并非有意为之,必是为秦人所迫!大王不必光火,这都是秦人的伎俩,我们以静制动,静观其变!” 如今天下,秦人虽然所向披靡,然而三晋以往土地上留有很多城堡,这些小城人口不多,一城几千人,辐射二三十里,城墙坚固,粮食充足。 这种小城如同鸡肋,攻下所耗费钱粮和兵力,与得到的斩获不成正比,故而很多这样的三里五里之城都被留了下来。 魏国在河东之地就有很多这样的小城,由于消息闭塞,太子增假以王命巡视城邑,谁知所带兵丁都是秦军,十几座小城便这样沦入了秦人之手! 魏王得到消息,对此大为光火,认为太子增,心有怨恨,吃里爬外. 第四百六十章 人赘 秦梦也是适才在殿外等候魏王召见时听说的此事,颇为佩服秦人的一石二鸟之计,既扫掉了不少钉子,也让三晋关系产生了嫌隙! 魏王长长吐出一口呛死人的口臭,说道:“本王何尝不知这是秦人阴谋,挑拨我大魏与韩赵的关系,让两国以为寡人合纵是假,暗地通秦是真,进而孤立寡人!太子不该啊!枉费寡人对他的一番期望,竟做下如此糊涂之事!” 魏王叹气过后,眼神灼灼看向秦梦,问道:“秦卿省亲日久可有碰上仙人恩师?有无透露天机?” 秦梦心中好笑,魏王老头子也是极精明的人物,到了此时,却又装起糊涂,琢磨起鬼神之事了,看来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定是想起他的长生不老药了! 秦梦最怕魏王痴迷上长生不老,那样会被整日纠缠,所编造的谎言就会不经意穿帮! 因而秦梦说话之前,故弄玄虚首先向东面三叩首,而后才转向魏王面脸委屈说道:“大王恕罪,小子确实在梦中与仙师相会了,不过却让仙师狠狠责骂了一顿!” 魏王听罢纳闷不解。 秦梦黑着脸自我检讨了一番,什么年轻稚嫩,遇大事心不稳,又特爱出风头,炫耀小聪明等。 秦梦说,起因在于那日五马分尸,由于惊恐过度违反了天机不可泄露的天条!先师很是生气,要求他日后不可在轻易向凡人透露天机,否则就会折寿,更有可能连累仙师。 秦梦如孙子撒娇般对魏王说道:“小子能有今日的荣华富贵,皆是大王所赐,大王的知遇之恩,小子自然不敢忘记,七年之后定会前去东海三神山,为大王求取不死神药!日后还请大王莫要再提起,否则天帝知道,必会震怒,连累了小子!” 谎话说多了,是会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的!一个谎话,得用一条流水线上的谎话去圆! 秦梦也已由当初说谎脸红上升到了张口就来的境界,以至到了编起故事,不怕被戳穿的地步。 他有这个自信,那是因为假里面有真! 秦梦自感非常无辜,来到这个时代不长的时日,就从一个忠厚之人一跃成为了满嘴跑火车的大忽悠大骗子了! 这个撒娇耍无赖的小子,还反过来安慰满脸失望之色的魏王,“不就河东之地的十几座小城吗?大王不要放到心上,别看秦人闹腾的欢,如今已快周历四月,再等一年一个月秦王必驾崩,秦国必大乱,到时我们一股作气,收复所有失地!” 秦梦大大咧咧说罢,却捂上了嘴,瞪着一双看似清澈无邪滴溜溜乱转的大眼睛,不好意思的小声问魏王道:“小子是不是又泄露了天机,不知会折损多少阳寿啊!” 魏王哭笑不得,眯缝着眼,没好气的对秦梦说道:“你小子浑身抖露着机灵,其实就是个大傻瓜!寡人就要看看一年后秦王那小子会不会驾崩!若是不灵,寡人将你吊上殿梁,抽你筋扒你皮!” 秦梦听罢,一边为魏王捏着肩膀,一边故作惶恐的撒娇道:“大王,这么一说小子心里又没有底了,这都是仙师透露的,万一不灵验,那岂不小子冤死了!看来今日央求大王为小子婚事做主之事,还是罢了吧!” 秦梦这句话将魏王的好奇心调动了起来,回身向秦梦弹了一个脑喯,没好气的训斥:“这次是谁家女子?你小子狠招女人喜欢吗?韩王送女之事,寡人都未追究,你还要弄那般?” 秦梦绕过身来来,叩首向魏王郑重说道:“小子哪敢啊!那韩王女,就在府上供着!小子怎敢与她结亲,小子素来喜欢左太之家女,知道左太史无后,只要赘婿,小子就想嫁进他家!” “什么,你嫁!她娶?”魏王摇晃起胖胖的肚子,竟然嗖的站了起来,瞪着老眼质问秦梦。 秦梦抬头,只是木纳的点点头,弱弱的重复道:“是的,小子要作赘婿!” 秦梦说完,大殿陡然静了下来,泛着亮光青砖,燃着熏香铜鼎,也都陷入了沉默。 良久之后,魏王呵呵两声打破了寂静,接着一长串令人窒息的大笑在殿内回荡。 秦梦很有眼力的,起身来到魏王背后,为其顺气,生怕他一口气没有捣上来而死于了非命,那自己真就成了弑君之人了。 似乎这件事情是天下最可笑的事,魏王断断续续足有一柱香,笑到最后只能捂着肚子干喘气了。 终于魏王顺过气来开口说道:“小子,你有病吧!” 秦梦也觉自己有病,竟然一门心思要当赘婿,难道真的已经爱上左清了吗? “没病,我俩两情相悦!” 魏王由于适才的激动大笑,面上都荡起了红晕,扭身拍着秦梦肩膀道:“好小子,有本王敢爱敢恨之风,寡人喜欢!” 魏王当然喜欢!入赘这等于是张投名状,左太史乃他女婿,左清是他孙女,攀扯起来,秦梦这是主动委身魏王门下,是一种别样的效忠方式! 秦梦拿着架势再次恳求道:“请大王允诺!” 魏王哈哈笑道:“真是琢磨不透你小子,若不是寡人的王女都已出嫁,恐怕也轮不到左氏女,也好!日后你就常伴寡人身边,为寡人解闷逗乐!” 既然入赘,便是阴阳颠倒,夫权归于妇权,坤大乾小,男听女。 秦梦可不想这样被人拿捏住,便将入赘的条件说个清楚明白,入赘不入门,有了子嗣后,只是长子姓左氏! 这种入赘方式是开天辟地的创举,魏王更是头次遇上,然而秦梦乃仙人弟子,非常之人,自然用非常之法! 魏王欣然同意,当即招来外面伺候的左襄,共商此事! 左襄听闻甚是吃惊,面上红光大放,不过却依然板着脸说道:“既然大王如此通融,老仆也就无话可说,鉴于大宗伯心诚意恳,我左氏再让一步,将赘婿污名为你去掉,只求你与爱女繁衍一子,随我左氏姓氏,即可!” 魏王听罢,再次敞怀大笑,大喜之下拥着这一大一小两婿前去后殿开筵宴,行歌舞,欢庆一番。 在外面噤若寒蝉的诸位臣工,也都尾随而去,看着满地的书简,听着魏王洪亮的笑声,甚是纳闷。 第四百六十一章 毛遂 饮宴殿在魏王寝宫旁侧,魏王前往了寝殿更衣,独留下一帮臣工在廊檐下静等魏宫仆役们准备宴席。 秦梦见到了驻守邺城晋家二叔公,负责大梁舟师的晋公,以及负责奔命铁骑的魏牟公子,还有统调六军的犀首魏喜等魏国军方人物,他们顶盔冠甲,人人一副大敌当前的紧张严肃表情。 秦梦谦恭的垂立于须贾跟前,向他暂代魏相一职表示了祝贺。 须贾神色仓惶的摇头道:“魏王想凭借老夫这张老脸方便合纵以抵御气势汹汹的秦军!老夫早已淡漠了功利之心,之所以暂代相邦,那是顾念魏国万千百姓,你小子就不要如旁人般起哄恭维老夫了!” 秦梦拉起须贾,摇起来他的胳膊,故作撒娇之态,说道:“小子也有好事!小子将要娶亲了!不知高居相邦的须公还会不会作为小子长辈向女方家纳采提亲啊?你是知道的,小子孤苦无依,没有亲人长辈。” 须公听闻又惊又喜,挣脱秦梦小手,低头关切询问道:“谁家女子?” 秦梦告知后,须贾这才长长吐了口气道:“先有韩王女,今有左氏女,年纪小小,就招蜂引蝶。老夫算是看明白,你小子天生好色之徒,并无建功立业的大志!也好,左太史家风纯良,又是王婿,左氏女端庄贤淑,颇为主母风仪,倒也是不错的婚姻!” 经须贾之口,魏国文武群臣很快得知了左太史之女和大宗伯嫁娶之事,顿时闹开了锅。 平日里和秦梦并不相熟的大夫公卿们也都热情的过来致贺,那些在秦梦大梁第一楼被赠与股份的大佬们,更是出手大方,表示回家以后立即准备贺钱。 左太史成了今日朝堂上的明星,满脸红光的答谢各方的致贺。 随着几辆豪华驷驾马车驶进宫苑内,大家立时停止了喧闹。 以须贾为首的一班文武公卿下阶来到车驾前恭敬相迎。 雕镂精致的车舆配上毛色纯黑的大马在这天地间一下子就凸显了高贵雍容之势。 车马刚一站定,后面车上随即跳下两个侍从,他们将怀抱美玉镶嵌的轫砖填入车轮以固定好车驾,更有侍从拿捏正巧的弯腰蹲于车门之下,随着车门吱呀一声拉开,一位翩翩君子优雅的踩着仆役的后背,下了车来。 秦梦不禁感叹,“好大排场,虽没有吕不韦的金制韧砖霸道,但那个头如此之大的美玉也是价值不菲!” 须贾带头拱手执礼寒暄道:“恭迎赵王特使,我等见过平原君!” 此平原君君非彼平原君赵胜,而是赵胜儿子,赵端,子承父业而已。 这时代嫡长子不仅继承老爹家产,更继承老爹封号,封地,官爵,就如齐国的安平君,田单死了,儿子继承安平君的封号! 随着平原君赵端站定,后面车上下来的一行使臣也都围拢了上来。 赵端英俊的脸庞和舅舅信陵君有几分相似,尤其他那浅浅的美髯,很有舅父的潇洒神韵,然而他一开口却非信陵公子那般优雅迷人,而是让人大跌眼镜! 赵端眼不正视一众魏国群臣,而是回望那抱着两块美玉轫砖的侍从,厉声叮嘱道:“你俩贱人,小心些!莫要碎在了地上,其中一块那可是秦王要而不能得的和氏璧!” 秦梦顾不得回味,昔日平原君赵胜门客与春申君黄歇门客逗富之事,更是停止了品评小平原君是继承了父亲赵胜不甘寂寞,夸富炫耀的公子行事作风,而是专心于那侍从怀抱的木轫中的和氏璧! 那可是象征华夏天命所归的传国玉玺啊!又是蔺相如不惜老命从秦王虎口护得的宝玉,怎就被赵端这浪荡子,给糟蹋成了垫车石?秦梦心痛之至,无言以表,竟有了愿用全部身家换得和氏璧的想法! 众魏臣听了也不禁哗然,赵端三十岁的年纪如同一个二十啷当出头的毛头小子般虚荣一下得到了满足,会心一笑,呼喊着:“王舅,王舅……”,在宫中寺人的指引下跑去了魏王寝殿。 战国四公子之一的平原君夫人是魏王妹妹,信陵公子姊姊,自然魏王就是人家小平原君的舅父! 赵端一溜烟而去,他们都是一家人,魏臣也都见怪不怪。剩下的赵国使臣便向魏臣寒暄了起来! “毛公别来无恙啊!上次一别咱们已有数年未见了!”须贾对人群里一个衣着相较他人很是陈旧,长相平凡无奇,面容挂带农家招牌式的憨笑的中年人,甚是热情的寒暄。 须贾像是见到了久别的老友,甚是兴奋,随手拉过在旁郁闷发呆的秦梦,介绍道:“这位是邯郸毛公,声如雷鸣响彻天下间,他的三寸之舌,强于百万之师!小子你还不施礼向其多多讨教?” 中年人举止低调得体的回应了须贾,向秦梦点点头,说道:“在下毛遂!想必汝就是显赫临淄的医者秦子贤士吧!” 见到毛遂自荐中的毛遂,秦梦多少有些诧异,没想到这位沉闷大叔,便是大名鼎鼎,不要性命的在楚国朝堂威胁楚王合纵的毛遂! 想想也是,能在平原君手下,无名三年,必不是乖张讨巧之人! 秦梦惊异毛遂猜到了自己身份,向前恭敬施礼,以晚辈自居,表达了结交之意。 毛遂倒干脆直白,向秦梦说道:“秦子前途不可限量,鄙人清心寡欲不适合结交,此次随小平原君前来,也是临危受命,说心里话,在下早已失去了踩踏万千生命获得功名的野心! 如今鄙人在家中封地,潜心修学,教授儿孙子弟们学识!秦子就不要在鄙人身上浪费无谓精力了!” 就冲毛遂这番话,就不愧为一代名士!如此一看,他本就是大名士,他当初居于平原君门下三年而不显山不露水,只是想大隐隐于市而已,不想遇上国家存亡命悬一线,便出头力挽狂澜,救大厦于将倾! 这才是战国风云喧嚣中的真正毛遂,要不后代子孙也不会出毛亨、毛苌这样博古通今为《诗经》做传的大儒了! 秦梦虽被拒千里之外,但心里却和毛遂真正亲近。 随着赵端搀扶着魏王驾临,饮宴也就开始了。 秦梦置身于琴瑟美乐,舞姬如云,佳肴美酒的盛宴中,一时竟忘记了这是一个战火纷飞,血流成河的乱世! 第四百六十二章 神灵护佑 这个世界是一个王的世界,王可以让你生,可以让你死,同样可以让你生不如死。 戍守卫边的军民正在风餐露宿浴血奋战,这边的公卿大臣却在惬意饮宴吃酒。 同是生活在一个大王手下的臣民,为何差距就这般巨大呢? 秦梦心中不安,始终觉得魏王的恩宠备至是那般梦幻,以至于每每与人举杯同饮的时候,都要看一眼那琢磨不透的魏王,而后偷偷掐一掐自己的虎口,确认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魏王在筵宴上对着满朝臣仆宣布了大宗伯和左氏女的婚姻,引来了赵国使臣百般的猜测!还都以为秦梦是魏王新晋的男宠,更是引来赵端鄙夷的目光。 赵端身世显赫,统领一众赵国使臣以及门客,坐南朝北居主宾之位,正和秦梦相对而坐,待魏王宣布完秦梦婚事,赵端便向秦梦招手,说道:“小子,前行至寡人席前,让寡君好好端详你一番,看看你与常人有何不同,为何这些时日耳边尽是你的奇事怪闻?” 秦梦顿觉小平原君赵端眼神不善避而不能避,虽说他是赵国的封君,然而论起身份或是辈分,他都要高自己一头! 若按平时礼节,秦梦当避席答对,而后膝行之前,接受赵端的打量,然而这些时日秦梦除了在魏王面前还遵守些礼数,其他人跟前还真没怎么注意过礼数。 秦梦便起身大大咧咧的来到了赵端席前,躬身作揖道:“让君侯见笑了,都是世人以讹传讹的不实之言,不足挂齿……” 秦梦话未说完,头脑嗡的一下,眼前模糊一片,鼻子呛出了鼻涕泡,舌尖传来酸酸的味觉。同时间传来了赵端的喝骂声:“大胆,目无尊卑礼数的贱仆,竟如此羞辱本君,看你活得不耐烦了!” 秦梦下意识的抹去了眼上酒水,顿时兴中火冒三丈,心里暗骂:“妈的,这厮竟敢用酒泼我脸!” 然而事情终是自己的错,便也忍住了怒气,再次向圆瞪怒目的躬身致歉。 只见赵端猛烈拍了一巴掌桌几,震得碗碟鬲鼎乱蹦,而后又急吼道:“卑贱小子,你果然是仗着王宠不知贵贱,忘了尊卑,故意欺蔑君侯!来人让本君替王舅鞭笞这小子三十鞭!” 门旁有赵端两个垂立的侍从,还真递上来到了马鞭! 坐在上位的魏王已经在挥手阻止赵端的肆意妄为,未来岳父左襄以及新任的魏相须贾也都站起身来,然而一切出人意料的快,没等魏王和左襄须贾喊出口来,赵端已经接过马鞭,向秦梦挥笞下去,看来秦梦免不了挨上这一鞭了! 赵端似与秦梦有血海深仇,这一鞭运足了力道。秦梦心中也为之一凛,这鞭要下去,恐怕头脸就开花了,说不定眼珠子都能被抽掉一只,秦梦本能闭眼躲避。 谁知伴随着魏王一声怒吼,“住手”!平原君赵端也哎呀大叫了一声。 秦梦睁开眼再看时,可让秦梦乐坏了,只见赵端正好栽倒在桌几上的肉鼎之中,花冠顶了一块肥腻的猪肉条子,脸上被汤汁烫的通红一片,正在疯狂擦拭脸上肥油热汁! 一切都太过诡异,奔过来的左襄和须贾,也都护到秦梦身边,惊异的看着如猴子乱跳的赵端,紧接着宴厅中陷入了混乱喧闹声中了! 左襄小声问道:“小子,怎么回事?” 秦梦趁机向后退到自己座位前,苦笑道:“小子还想知道怎么回事了!” 宴厅之中突遭如此变故,群臣百官互相交头接耳:“说也怪,大宗伯似乎真有神灵护体,平原君刚一发力,人就不听使唤了,说摔倒就摔倒!真是不可思议!” 坐在赵端左右的近侍,更是神色慌张的一面为赵端擦拭脸上的肉汁,一边敬畏的看着对面的秦梦。 秦梦也不禁迷惑,他自然不相信什么神灵护体,难道是赵端自己脚抽筋了?秦梦还是多少不相信自己有这般的好运,然而这是魏王的饮宴殿,鲁望兄弟也不会跟来啊? 秦梦巡视了四周也无见到可疑之人! 秦梦回过神来再看对面,赵端被门客扶坐着,满脸红通,闭眼呻吟。那里早已乱成了一团,此时魏王也已站起了身来,吩咐寺人召唤太医前来。 秦梦有些幸灾乐祸,看来热汤烫得他不轻,赵端也算是个美男子,不知会不会毁容? 赵端的一众舍人也都纷纷围拢了过来,围跪赵端两边的赵国使臣自然都是他最为亲近门客,毛遂虽然名气不小,却被挡在了几圈人之外了,先前大殿墙角站立了一排平原君赵端的门客舍人,而今独剩下适才被斥骂过的两个抱着轫砖的低贱仆役。 秦梦先前只注意抱和氏璧的那位仆役,却忽略了另一位。秦梦扫视过后,只见一双熟悉的眼神正向自己挤眉弄眼。 “啊!仓海君!竟然是仓海君!”秦梦欣喜若狂,心中的欢呼差点喊了出来! 怎么是仓海君呢?前半月书信往来时,他还在信都追踪司马胜挖坟盗墓了,如何摇身一变,进了老冤家平原君家里当起了仆役? 第四百六十三章 沙丘宫 若非仓海君主动挤眼,即使迎面碰上,秦梦也不敢相认,这些时日不见,仓海君富态了,腿伤上更是好利落了! 仓海君化妆术果然了得,这次扮的不是罗锅,而是一个满脸短虬髯的威武汉子,就连眉角都粘了一颗大痣,还长了好几根黑毛!他故意鼓鼓着腮帮子,看起来确有几分狗腿子之态! 秦梦发现仓海君后。便开始与他对视了起来,不用言语,有朋至远方来的喜悦就已经萦绕在了心间。 幸亏釜鼎中的热食早已经上来多时,若是刚上来,恐怕赵端脸皮烫掉,真就要变成了丑鬼。 魏宫太医苑的太医赶来,为其敷上了薄荷冰片用来清凉去热。 药到热除,赵端刚停止呻吟,便托着腮帮子,挑眼向对面秦梦看去,怒骂道:“你小子够阴损的!竟然在后面唆使仆役,暗下杀手,用暗器伤我……” 赵端如泼妇骂街指指点点,竟咬上秦梦不松口了。 在座魏王群臣都看不下去了,他平原君背后是殿墙,尽是他的门客舍人,就连魏王宫中的仆役婢女都无一人,这与大宗伯何干呢?他如此这般,就是血口喷人无理取闹,就连魏王都开始皱眉头了。 赵端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了什么,扭头向后张望,也觉不妥,随即改口吼道:“谁?是谁?给寡人站出来,你们这群吃里扒外的东西!” 赵端如此一言骂尽了手下所有人,就连赵国使臣也跟着颜面尽失,一时噤若寒蝉无人应答。这更是激起了赵端的愤怒,他顾不得脸上的烫伤,站起身来欲要执鞭对后面一众门客下手鞭笞。 这时魏王应是看不下去了,喝令道:“端儿,不可无礼!今日之事皆因大宗伯疏忽礼数冒犯了你,此事寡人自当回去责罚与他,你不慎摔倒,也就罢了,不要在牵扯一众仆下了!” 赵端也知圆瞪双目的魏王已经发怒了,便也不敢造次了,自得扔下鞭子,再次瘫倒在地,哎呀哎呀呻吟不止。 魏王重重将手中酒爵砸在桌几上,而后对赵端说道:“几日来的路途奔波确实辛苦,来人将端儿扶到寡人寝殿先行敷药,好生照料!” 这是魏王给平原君赵端设的台阶,赵端再不领情,那就真要激怒魏王了! 赵端怏怏不乐,领着一班门客舍人就坡下驴离开了大殿,出门口时,不忘恶狠狠的回望一眼秦梦! 同样抱着轫砖走在最后的仓海君,也不忘偷偷给了秦梦一笑。 此时殿中留下的赵国使臣也就不多了,魏王再次举杯之后,借故探视平原君伤况离席而去,留下一众文武大臣自由饮宴! 有领导在,场子永远热闹不起来,古今一个道理。 魏王走后,淳酒,肥肉,美色,悦乐,公卿大夫尽情享用惬意豪饮,与相熟的赵国使臣喷空聊天不亦乐乎,更多的人还是前来与左太史和大宗伯对饮攀谈。 秦梦无心饮宴,便借着尿遁的机会,想将墨家隐者鲁望召过来和仓海君取得联系,问问他是如何到了平原君府上? 谁知一出殿门,就看见抱着肩膀在车驾前无事闲溜达的仓海君。 两人心有灵犀,彼此一笑,很有默契的一前一后,向茅厕走去。 “怎会是你?君侯怎么这番模样了?就不怕遇上平原君的门客认出你了?” “灯下黑!不都是向秦子学的吗?寡人有什么怕的,如今真瘸了一腿,锐气不再,哪还有半点高高在上的封君样子?寡人还很发觉做个小人自得其乐呢!” 魏宫的茅厕并不比平常公卿大夫家甚至小康之家高级到哪里,虽没有了猪圈,但还是一样的臭气熏天。这时代的人们似乎都还未养成如厕的习惯,只要没人,便在隐蔽之地就地解决了,虽说魏宫是大王宫殿,这种状况也未有多大改变!因为大家都是一家人吗!再说魏宫到处是草圃树林! 这样茅厕就成了一个最隐蔽的地方,秦梦也就恍然明白为何以前能在茅厕里听见吕不韦的舍人和嫪父之间的绝密谈话了! 秦梦吸取了别人的教训,先进茅厕瞅一眼,确定无人后才和仓海君敞开了聊! 自从饶安一别,仓海君带着数位墨家弟子就去了赵国。按照秦梦所教的诈骗伎俩,仓海君利用以前结交的故旧,向赵王透话得到了一张中山王的宝藏图,然而那是正值赵国新年祭祀,又逢上了秦赵通婚之事,因而一直未引起赵王的注意! 仓海君的发财大梦就这样遇到了挫折,一直在邯郸专营的仓海君,几天前,得到监视司马胜的墨门弟子突然来报:司马胜竟然在信都这个地方真得发掘出了一个宝藏,不再是只出三两铜鼎,三两古剑的小墓,而是一个令人想都不敢想的惊天藏宝库,里面金银财宝无数,仓海君到达宝藏所在时,就亲眼看见司马胜运走了满满一大车珠玉金铜! 仓海君眼都红了,只因势单力薄,无法和司马胜强抢。 而信都乃赵国第二重城,本就是赵王离宫——沙丘宫所在,这里曾是赵王灵王饿死之地,更是史书记载的秦始皇升天所在! 信都由平原君赵端亲自把守,仓海君无奈只得献上藏宝图,为的是阻止司马胜一人独得宝藏。 谁知司马胜行动迅速,在平原君赵胜出兵前去寻宝时,司马胜早已等到了消息,拉走了大部分珍奇异宝。逃之夭夭,进了太行山了。 仓海君痛心疾首的对秦梦说道:“唉!真让司马胜那小子走了狗屎运,若知道那下面真有一个宝藏,咱们当初就下手去挖了!不仅让司马胜所获百倍之利,而且还惊动了寡人先祖的在天之灵!唉!都是寡人造的孽啊!” 其实秦梦也是痛心疾首,还不如当初将宝藏地址改为中人城算了,毕竟中山王的墓只是战国墓,而司马胜得手的可是历史更为久远的商都遗址啊! 信都就是后世的河北邢台,不仅是邢侯的封国,也曾是商王盘庚未迁都殷墟前的王都,这里也是纣王的别都,离宫沙丘宫也是纣王享乐的之地,天下闻名的酒池肉林就在此!此地更是纣王宝藏库府所在!只可惜殷商陨灭过于迅速,以致人们遗忘了沙丘宫下的数不胜数的宝藏。 第四百六十四章 寻了短见? 真是造化弄人啊!秦梦懊恼不已欲哭无泪,随便画了一张恶作剧的藏宝图,都能歪打正着,还让那小人司马胜中了大奖! 秦梦气的直跺脚,造孽啊!毁坏了一个历史更为久远的殷商遗迹!若能流传到后世,不知里面该有多少揭示殷商历史的珍贵线索。 千算万算不如天算!事已如此,秦梦也只能认命! 剩余的宝藏也价值不菲,赵端一到便全占为了己有,大喜之下赏赐了仓海君不少的田地仆役,还恩宠备至的收仓海君为轫砖舍人! 堂堂不可一世的仓海君竟然沦为了垫砖小厮,秦梦觉得这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仓海君反倒自得其乐,接着说道:“没来得及向秦子请教接下来如何对付司马胜,寡人便跟着赵胜来到了大梁!寡人早就看见了秦子,适才赵端逞凶,寡人用金子弹在了他的膝弯,为秦子解了围! 赵氏一代不如一代,少平原君赵端更不如平原君赵胜,更是自大虚荣,眼中无人。今日秦子受此大辱,在下视同身受,若不是顾念秦子前程,寡人早将他脑袋砸烂了!” 秦梦见过仓海君的身手,近距离的弹射指力堪比弓箭,他所言不虚,自己颇为感动! 仓海君悠悠叹道:“寡人这些日子一直心里堵的慌啊!是不是寡人今年犯太岁,流年不顺?怎么办什么事,什么事就反着来呢?” 秦梦听了不禁哑然失笑,可不是?劫杀赵正三番两次不能得手,还被公子子傒倒算进去,差点误会卿卿性命,如今单独前去邯郸想运用秦梦亲授的诈骗十八式,谁知弄巧成拙,反倒成全了司马胜那厮!如此说来,仓海君还真是别人的福星,他自己的灾星! 秦梦故作半仙掐指谋算之态,而后眼光大亮对仓海君说道:“无妨,既然司马胜尝到了甜头,那么咱们再给他一张藏宝图!看看他还会不会再走狗屎运了!” 秦梦和仓海君在茅厕外,叉着腿,人来人往中已经掂了足有小半个时辰的家伙。 就在仓海君洗耳恭听秦梦新的诈骗大计时,守在宫门外照看车驾的吕季在魏宫寺人的带领下匆匆赶来,惊慌失措的说道:“大宗伯,魏差家令来报府中出事了!韩氏女危在旦夕口吐白沫人眼看着就要不行了!大宗伯快回去看看吧!” 秦梦听闻震惊不已,急忙提上亵裤,勒紧袍带,向仓海君点了下头,向外飞奔而去! 适才一番风波皆因失了礼数,秦梦心中再不敢大意,便先来到魏王寝殿,却被执戟甲士挡在了门外。 欲求通报之时,只听殿内传来魏王训斥赵胜的咆哮声,“竖子,莫要看寡人大宗伯年少,那可是神仙弟子,就冲他小小年纪办事稳重,思虑周全,小子你就不如他! 另外秦子还是异人能士,蒸馍,石磨,这些匠人才会的活计,他悉数全会!更令人想不到是,去了韩国几日,就能将韩王严密守卫的冶铁秘法,也学了过来。 两月不到就能开设生产农具了,你说这样一个贤才,寡人怎不重用?难道非要让他成为第二个卫鞅,第二个范雎吗?” 秦梦很少见过魏王如此大动肝火,更是没有想到魏王对自己评价竟然如此之高! 作为一个具有独立人格的现代人,秦梦听闻感动不已心中竟也有了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 魏王听到了殿门处秦梦求见的声音,嗓门便低了下来,对门口平和的喊道:“让大宗伯进来!” 秦梦来到魏王寝殿内,只见赵端满脸羞愧,也不知是烫伤还是羞愧,跪在魏王跟前,频频点头。 秦梦大礼参拜了魏王,同时也大气的问候了赵端的伤势。 赵端似乎是泄了气的皮球,眼中不再有先前的骄狂! 秦梦说明了提前告退的原由,魏王大惊,当即吩咐殿内侍立的太医跟随秦梦前去探视韩王女! 秦梦千恩万谢领着两位太医走后,魏王拍拍了赵胜的肩膀教训道:“天下在变,我们也应当变化,权臣我们王家自然不能容忍,但贤士却不防大胆利用,只要与我有益皆可利用,端儿起身吧!王舅所言皆是治国良言!郭氏与秦子的恩怨你让他们一见高下去吧!你只需坐观受利就是了!” 秦梦急急赶到了大宗伯府,平日井井有序的府邸,早已了乱套,不少府上仆役来往府门口翘首以盼着主人归来。 秦梦跟着魏差直接进了韩姝的小院,哪里早已围立数位医者,秦梦认得他们,有几位还是子阳子豹公的得意弟子。其中还有一位失了心神的少年!更是久违不见了! 秦梦顾不得和夏无且寒暄,便挤进了众人主动让开的通道,看到了床榻上的韩姝。 只见韩姝面色发青,嘴唇苍白,眼皮半睁,身上还有轻微的痉挛,呼吸急促,呕吐不止。秦梦来到他的身前,她的意识已经模糊了! 路上秦梦已从魏差那里得到了事情的前后经过。 由于觐见魏王,秦梦过家门而不入,便将车上的一切行囊放到了家里! 在大宗伯府,韩姝身份特殊,秦梦关照了魏差给予她最大的自由!韩姝就如半个主人,可以自由穿梭各个院落,无人敢问半个字! 这些时日韩姝喜欢和夏无且来往,还学了些皮毛医术,两人经常为家中仆役诊脉治病,大家也对韩姝尊敬有加! 然而今日,不知怎地!韩姝取来秦梦刚放进家的药匣子,回到了她的房中,夏无且仍像往常过来寻韩姝时,就已经发现她精神萎靡,脸上异常了! 夏无且大惊看出了韩姝中毒,立即找来自家的医者,若不是子阳子豹公这两日身体不适,恐怕也会被请来。 然而他们不知韩姝所中何毒,更不知如何去解,只能派人疾驰进宫,寻来秦梦。 秦梦打开韩姝屋中桌几上自己的药匣子,发现徐虞人为自己准备的各式药粉都已悉数被人打开过,但都还在,唯独装着砒霜的瓷瓶不在,加之韩姝的症状,秦梦已经得出她这是砒霜中毒! 哎呀!秦梦长叹一声,我待你不薄啊!这韩姝小妮子怎么这般不让人省心!难道她这是要自寻短见? 真不该在小瓷瓶上画上骷髅头的剧毒标志!秦梦转念一想,骷髅头标志她又不懂何意! 秦梦立即吩咐家人磨豆浆,打鸡蛋,往韩姝口中猛灌,这时代也没什么特效药,也只能用这种土办法去稀释韩姝体内的剧毒! 第四百六十五章 别样婚礼 大宗伯府一团忙乱,韩姝在半昏迷状态,被府中老妪婆子折腾的差点香消玉殒。 几次呕吐,几次强灌,昔日秀美的韩姝如今已然没有愣人形! 夏无且对韩姝很是担心,面对韩姝催吐出来的刺鼻呕吐物,这小子竟然浑然不觉。 秦梦一面指挥抢救,一面询问夏无且这些天韩姝都学了些什么医术? 夏无且面对秦梦的随口问话,很是拘束紧张,秦梦倒不担心两人会干下什么非礼之事,若真是夏无且和韩姝郎情妾意,秦梦倒还愿意拱手相送韩姝这个大麻烦! 然而据府中的眼线回报,两人清清白白,大概只是夏无且青春期的一种暗恋单相思而已。 正当夏无且心神无主时,魏差为其解了围:秦梦药匣子中那瓶画有骷髅头的小瓷瓶找到了。 秦梦随魏差去了后院饲养大雁的棚中。 上年为了替魏王制作里袄,秦梦抓了不少野生大雁,拔完很多大雁它们身上最细软绒毛后就重新放回了大自然,不过也留了少部分饲养了起来,这少部分也有千余只。 秦梦不为开快餐店,而是对外出售。大雁是这时不可却少的定情信物,此时男女婚嫁,六礼之中五礼都要大雁。冬日里雁都往南飞了,纵使结亲适龄男子箭法如此了得,然而大冷的天,连雁毛都没有,自然大宗伯府的大雁生意就红火了起来! 这些剩余的大雁就被圈养了起来后,免除了长途迁徙之苦,自然一个赛过一个的肥油! 大雁死了三只,还未僵硬的雁尸旁边就是秦梦药匣子里独缺的砒霜饼子! 秦梦很是疑惑,为何毒药会无缘无故出现在府院后面大雁圈中呢? 然而所有人都不清楚,更诡异的是,负责大雁饲养的府中仆役更是未见韩姝来过。 秦梦看过现场之后,收拾起还有小半瓶的砒霜,一时也是一头雾水,不知东西! 秦梦再次来到韩姝跟前时,他青黑的面色已大有起色,看来她所中毒量不大! 韩姝身份特殊,诸侯联姻普遍,自然魏王姬里也有韩姬,论起辈分还是韩姝的姑姑,然而此事惊动了整个太医苑,魏王后宫众姬也都听闻了,魏王韩姬没有理由不知道,然而她却始终未曾露面,也未曾派人问候。 不用说,韩姬是不认韩姝这个王女了!秦梦真是服了韩王的决绝,这真是把韩姝当做普通庶女送给了自己! 韩姝昏迷了一天一夜,而后意识逐渐清醒了起来! 秦梦颇为关切的询问了事情的缘由,韩姝苍白的小脸上再无酷似郑姬迷人的光彩。愣神好半晌,才诘问道:“小子你为何要救妾身,为何不让妾身去死?” 秦梦心中暗骂,她这是说的什么话,她沦落这步田地关自己一毛钱的事?要怨就去怨她父王和兄长太子安! 虽说韩姝身份是个婢女,但秦梦从未将她看做贱女,相反处处关照,府中自己不在除了魏差就是她最为尊贵了! 秦梦苦笑道:“在下怎会是哪种狠心人呢?姊姊醒了就好,若是姊姊心中有怨气,我遣人重新将你送回韩国就是,何苦如此折磨自己呢? 韩姝惨然一笑,凄苦的说道:“嫁出去的女,如同泼出去的水,死也回不到韩氏宗庙了!” 韩姝泪水涌出眼眶,接着似是自言自语哭述道:“妾身死了倒也干净了,母亲早逝,身份低微,父王身前十五女,独挑妾身随意赠人,而且贬为庶人!” 在韩姝声声幽怨呜咽中,秦梦得知了事情的前因后果!韩姝确实是在寻短见,只因箱中一卷布帛! 秦梦翻出了药匣里的布帛,哭笑不得! 上元那日,秦梦轰轰烈烈,驾豪车,挂条幅,打烟花,只为给左清过一个刻骨铭心的生日。 本想在与左清同返大梁的路上,秦梦还要将爱情进行到底!使出更为肉麻震撼的手段——送情书,以求彻底俘获左清的心,可惜却被突然赶来的魏王使者打乱了计划,因而放在药匣子里的布帛也就给遗忘了。 不想韩姝看到后心中嫉妒愤懑无以言表,当初以为秦梦失了神非礼是为自己容貌所倾,不想秦梦所爱乃是左清,韩姝伤心至极,鬼使神差的便尝了一口那有恶魔图案的药粉!本来就心烦意乱,更有墙头上偷跑出来的大雁嘶鸣,韩姝一怒之下便将药瓶砸向了那雁! 谁知韩姝立时头晕眼花,竟昏倒在了院中,这以后就是迷迷糊糊生不如死的呕吐记忆了! 如今韩姝命大,此事也算是虚惊一场,同时也省了不少麻烦,否则此次前去韩国商谈合纵,就多了一个奔丧事宜! 欢蹦乱跳的女儿不几月就死于了秦梦之手,不说韩王和韩安如何责怪,他自己也会心中内疚。 既然晦气一扫而散,那就该喜事临门了! 士人之家,娶女礼仪,一般只送一两只大雁,整个过程下来最多十来多只,而大宗伯的礼仪排场甚是隆重。 须贾作为秦梦的长辈,前去左太史府行纳彩之礼,所出礼物足载了百余辆大车,价值百金!其中定情信物大雁就有百十来只,足占好几车子! 左太史也算是醉了,心想这么多大雁,统统作为祭肉,得吃到猴年马月啊! 然而秦梦乃仙人弟子,行事作风与众不同,左襄也不好说什么!但要求在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时,送大雁就不必用百只来计了。 须贾苦笑自言自语说道:“老夫也被秦小子那句礼多人不怪给弄糊涂了!若是左太史收了五六百只大雁,” 三天之后左清才姗姗而来,不过还好正合秦梦迎亲之期! 切身经历了这时代的婚礼后,秦梦才深刻体验了婚礼并非喜事,而是一场略带悲情的仪式。 女儿都是父母的小棉袄,膝下还未尽孝就做了别人妇,自然感念父母十几年心酸养育之恩,一来二去,哭哭啼啼便是一场生离死别的告别仪。 左清红肿着眼被秦梦在傍晚时分迎上了车驾,而后绕着左太史府转一圈,算是告别了娘家,从此走入了夫家! 两对新人同房,没有春宵一刻的浪漫光景,独有左清静观灯花,泪水盈盈感念父母十六年的养育艰辛! 秦梦自然也陪坐了大半夜,而后同左清和衣而眠,大宗伯府内外安详宁静,既无大声喧闹,也不灯火明亮! 如此新婚之夜!秦梦也乐得如此,毕竟身体才开始发育,尽管体内已隐隐升腾起了一股燥热之气,但却不敢纵欲! 第二日魏王亲临大宗伯府,算是对新人最高的恩宠! 然而未等到左清归宁回娘家,秦梦就已和赵人使团在去往韩都郑城的路上了!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