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神圣大明帝国》 第1章 在下黄观 黄观昏迷之中,听到有个声音在耳边不停叫唤:“小子,醒醒,嘿,醒醒!快给老夫一刀,把我头颅砍下来……” 靠,这是谁啊? 砍头?不要开玩笑好不好? 我……晕血! 黄观心里一激灵,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立刻就惊醒过来,鼻中闻到一股枯枝败叶的腐臭味道。 睁开眼睛一看,自己躺在山崖下面,浑身捆得像粽子一样,后脑勺撞了一个大包,头痛得要命。 旁边还趴着一个干瘪小老头,一张长长的马脸,穿着样式古怪的黑袍子,身上血迹斑斑,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什么情况?这小老头直勾勾看着我,眼神怎么有点不良? 黄观愣了愣,被黑袍老头看得浑身发毛,惊慌失措挣脱身上绳索,“嗖”的一下子爬起来。 黑袍老头长长地松了口气,面露喜色:“小子,你终于醒过来了!” 黄观眨巴着眼睛,鬼头鬼脑地四处张望了两眼,顿时懵神了! 咦,这是什么鬼地方? 还有……我怎么会在这里? 黑袍老头奄奄一息,指了指地上一柄生锈柴刀,满脸哀求的神色:“小子……老夫不行了,快帮帮忙,把我头颅砍下来!” 这么荒唐无稽的要求,这辈子都没有见过! 黄观心惊肉跳,吓得牙都掉了:“你……你说什么?老人家,杀人是犯法的,你可别连累我啊!” 黑袍老头惨然翻着白眼,有力无气道:“我们明教中人,临死前必须割下头颅,进行兵解,才能够脱体飞升。” 明教? 靠,大名鼎鼎的魔教! 明教起于唐朝,宋元极盛,明初被朱元璋大肆镇压,严加禁断,后世几乎已经绝迹! 黄观吓了一大跳,眼睛瞪得像牛眼那么大,心里咯噔一下,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不会吧,我这是……穿越了? “咕噜”一声,黄观艰难地倒吞一口吐沫,一拍脑门,脑子里嗡嗡的。 这……这不科学啊! 黄观战战兢兢,神情有些迷茫,紧张兮兮问道:“老人家,冒昧问一下,现在是什么年头?” 黑袍老头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小子,你是不是从悬崖上摔下来,把脑袋摔坏了?现在是至正十二年。” 至正十二年?公元1352年! 黄观目瞪口呆,刹那间眼前直冒金星,差点晕倒! 有没有搞错,这不是史书上所说的元末乱世吗? 作为一个明史专家的独生子,黄观虽然学的是企业管理专业,但在父亲影响下,从小就把明史当成儿童读物,成为一个明朝历史的业余研究者。 对于元朝末年这段乱世历史,黄观再清楚不过了。 元朝末年,天下大乱,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爆发了史上著名的红巾军起义。 起义军打出“明王出世,普度众生”的响亮口号,史称无敌魔军,气势汹汹,喊打喊杀,大有不灭了元朝势不罢休的架势。 在这个风起云涌的乱世,造反有理,前途无量! 黄观脑海之中,马上就浮现出许许多多……可歌可泣的英雄形象。 红巾军精神领袖韩林儿,造反界技术带头人刘福通,一代枭雄陈有谅,私盐贩子张士诚,草根奋斗偶像朱元璋…… 个个都是猛人,可谓是人才辈出,群雄并起! 黄观清楚地记得,在这场逐鹿天下的斗争中,起身草莽的朱元璋,雄才大略,笑到了最后,1368年在应天称帝,建元洪武,国号大明,创立了大明王朝。 老朱同志劳苦功高,当仁不让成为大明公司第一任董事长。 神圣大明帝国共传十六帝,大明百年老店开了二百七十六年。 黄观摸着后脑勺,心中又惊又喜。 靠,我竟然来到了一个历史十字路口,往前一步,就是空前强大的大明朝! 这是继汉唐之后的又一个盛世,武功昌盛,疆域辽阔,经济发达,繁华似锦,乃是历史上公认的黄金时期。 清人评价极高,达到了一个历史新高度,称其“治隆唐宋,远迈汉唐”! 黄观应变能力极为强悍,立刻就树立了正确的世界观,第一时间找到了人生的方向。 大树底下好乘凉,马上去找朱元璋! 跟着重八兄,前途大大有! 以我对明朝那些事儿的业余研究,再加上超前这个时代六百多年的……现代文明领先优势,完全可以帮助老朱同志,轻松成就帝业。 到那时候,我就是神圣大明帝国开国元勋,大明公司元老级老员工,大明百年老店骨灰级大股东。 开国功臣的年终分红,至少也得是公侯万代,再赠送一张免死铁券,世袭罔替,永世不绝! 想想都有搞头,前途光明,大有可为啊! 黄观眉开眼笑,仿佛找到了快速发家致富的捷径,顿时心花怒放,忍不住想仰天大笑三声。 重八兄,等等我! 大明朝,我来了! 黑袍老头痛苦地咳嗽两声,又在旁边聒噪:“小子,嘿,小子,别乐了。趁着我还有口气,快帮帮忙,先把我头颅砍下来,再晚就来不及了!” 靠,你还来! 黄观美梦被打断,吓了一大跳。 老头,你真扫兴,还没完没了是不是? 黑袍老头黑着一张马脸,满面的凄苦,恨恨咬着牙:“好小子,都是你干的好事!老夫历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爬到山顶,你又把我推下来。” 黄观满头大汗,脑袋里有些混乱,幸好对先前发生的事情,还有那么一点点印象。 自己从山崖上方掉下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老头身上,发生了撞车事故,拿了他垫背。 黄观心有余悸,讪讪干笑道:“意外,这明显是一次误伤,纯属意外。” 黑袍老头愣了一下,突然觉得这小子说得……好像还蛮有道理! 黄观嘿嘿一笑,没心没肺地道:“不过话又说回来,老人家,咱们一起从几百丈高的地方摔下来,这都没有死,你应该高兴才是。” 高兴? 你看老夫这半死不活的模样,能高兴得起来吗? 黑袍老头嘴巴直哆嗦,“哇”的一声,郁闷得当场吐出一口老血。 老夫飞来横祸,遭了无妄之灾,五脏移位,严重内伤,这把老骨头粉碎性骨折,眼看就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黄观知法懂法,知道肇事逃逸罪加一等,急忙蹲下来,小心翼翼问道:“老人家,请问你老……贵姓啊?” 黑袍老头挣扎着抱了抱拳,大言不惭道:“好说,好说。老夫黑无常,人送外号黑山老鬼,辈份最高,字号最老,明教大明轮王是也!” 什么!黑无常? 黄观鼻端冷汗直冒,眼神古怪地盯着黑袍老头瞧了又瞧,摸着鼻子苦笑不已。 真倒霉,我不会是遇到阎王殿拘魂左使了吧? 元末红巾军起义,据说就是明教和白莲教、弥勒教一起妖言惑众,带头挑起来的。 这黑无常在明教中,辈份那么高,字号那么老,明显就是一个明教反贼祖宗,造反资深人士啊! 黄观顿时心生仰慕,用衣袖胡乱抹了一把冷汗,学着黑无常的样子抱了抱拳:“久仰,久仰,在下黄观!” 黄观?哪里冒出来的无名小子,老夫……从来没有听说过! 黑无常仰天长叹一声,眼泪都下来了:“罢了,罢了,遇上了你这倒霉小子,算我黑无常命中注定有此一劫,这都是命啊!” 黄观听得鼻子一酸,对黑无常的遭遇深表同情,好心问道:“老人家,你还有什么……遗言要交待?” 黑无常龇牙咧嘴,郁闷得差点又要吐血:“你……” 黄观急忙摆手道:“别动气,别动气。我这个人啊,生来就这么耿直。” 耿直?我呸,这小子的脸皮也不知是怎么长的,亏你说得出口! 你这是要……气死老夫啊! 黑无常吹胡子瞪眼睛,心中悲愤难平,瞪着黄观看了半天,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嘴角渐渐露出了残酷的狞笑。 黄观见黑无常面色狰狞,仿佛恨不得扑过来咬自己一口,急急安慰道:“老人家,你千万不要冲动,其实我觉得……你还可以被抢救一下。” 黑无常满脸黑气,咬牙切齿道:“晚了!小子,老夫要借你身体一用!” 黄观毛骨悚然,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升起,吓得跳了起来,惊道:“你……老鬼,你想干什么?” 黑无常信心满满,得意忘形嚣张大笑:“哈哈,九转还童,脱胎换骨,无色无相……移魂夺舍!” 黄观眼前一花,瞬间有点失神,简直怀疑自己看见了幻觉! 只见“蓬”的一下子,黑无常身上突然冒出一阵黑雾,飞快凝聚成一个小小的黑山老鬼。 原本晴空万里之天,顿时妖风四起! 烟雾版的黑无常,就像一个张牙舞爪的恶鬼,张牙舞爪直扑过来! 靠,这乱七八糟的……是什么玩意儿? 黄观从未见这种诡异的事情,头皮发炸,骇然倒退两步,觉得无比的恐怖,浑身一哆嗦,吓得差点趴地上了。 这是……黑山老妖现身? 一愣神间,黄观只觉得脑袋一疼,那小黑无常已经“嗖”的一下子,钻进了自己的脑袋里面。 黄观头皮一紧,眼前一阵阵发黑,刹那间头晕目眩,吓得一下子坐在地上,几乎当场昏死过去。 完了,完了,鬼上身了! 黑无常像是被针戳到了脚底板,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啊!” 黄观害怕地抱紧脑袋,偷偷瞧了一眼,这又是什么个情况? 黑无常简直就像见了鬼,气急败坏怒吼起来:“你……你竟然也是移魂转世之人!” 黄观愕然张大嘴巴,简直惊呆了! 靠,这也能意外撞车,老鬼你也……太衰了吧? 黑无常又惊又恐,仰天悲呼一声:“天哪,天亡我,天亡我也!” 第2章 我义父叫朱元璋 黄观目瞪口呆,看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靠,同行是冤家,老鬼你活该倒霉! 这算不算是严重的……人为故障? “嗖”的一下子,黑雾像是被火烧了尾巴,惊慌失措地从黄观身上逃了出来。 颜色淡薄了许多,黑无常明显遭到了严重的反噬,差点就当场魂飞魄散。 黄观吓了一大跳,骇然倒退两步,此刻三观彻底崩溃,心中对科学充满了怀疑。 这……不科学啊,黑山老妖又现身了! 黑雾迅速收拢,飞快凝成一个一尺多高的黑山老鬼,须发皆现,栩栩如生,诡异地飘浮在黄观面前。 真见鬼,黑山老鬼太嚣张了,大白天都敢跑出来晒太阳! 黄观心惊胆颤,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盯着袖珍版的黑无常,从头到脚看了又看。 就像是孩子看见了新奇的玩具,心里直犯怵,还隐隐有点好奇,忍不住想伸手……摸一摸! 瞧这眉毛,瞧这鼻子,还有身上那件拉风的黑袍子,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栩栩如生,神形兼备! 黑无常内心是崩溃的,怒指着黄观的鼻子,惊恐大叫道:“小子,你是哪条道上的?” 不愧是混江湖的明教中人哪,满嘴行话切口! 黄观听得战战兢兢,莫名其妙来到元末乱世,现在都没有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科学不能解释的事情,一头的雾水。 黑无常怒目圆睁,苦大仇深地瞪着黄观,简直欲哭无泪:“小子,倒是说句话啊,你到底是谁家的倒霉孩子啊?” 倒霉孩子? 黄观愣了愣,急忙低头往身上打量了一番。 自己现在的模样,弱不经风,严重营养不良,身高不到一米,还真像是一个未成年孩童,基本上……可以算已经长残了! 孩子的身体,成年人的心,我真的……转世还童了? 黄观一脸懵逼,这才想到了出身这个严重大问题! 对啊,在上一世,我是主流历史学家老黄同志的亲生儿子,这一世,我是谁家的孩子? 根据自己对元朝历史的了解,元朝是一个充满了阶级矛盾的朝代,统治者把治下百姓分四等,南人最为低贱,普通老百姓连名字都不能有,无辜被杀,唯一的惩罚是赔偿一头驴。 生得卑微,死得搞笑,毫无地位尊严可言! 黄观心中顿时提高了警惕,这年头不比自己上一世,等级制度很严格,话不能乱讲,爹也不能乱认啊! 那个……我爹是谁来着? 黄观头痛得要命,脑袋里乱哄哄的,似乎什么也想不起来。 可是,偏生又有那么一点点要想起来的样子。 黄观苦恼地挠着自己的脑门,几乎将头皮都抓破:“惨了,惨了,我记不起来了,这下惨了,呜呼哀哉!” 黑无常吃惊地瞪着眼睛,觉得不可思议,真想冲上去踹黄观两脚,再狠狠给他两大巴掌。 臭小子,自己亲爹是谁都不知道,像话吗? 黄观急得团团转,原地直跳脚,惊恐大叫起来:“喂,有没有人啊?大家都出来看看,我是谁家的孩子啊,把我领回家去行不行?” 黑无常听得嘴巴哆嗦,眼睛都瞪圆了,简直恨不得活活掐死这倒霉小子:“小子,你这……也太离谱了吧?” 黄观脑子里乱麻麻的,狠狠地一拍脑门。 诶嘿,两世记忆兼容,心思急转,突然间变机灵了! 黄观不加思索,就忍不住脱口而出:“我养母是马姑娘,我义父叫朱元璋……” 朱元璋? 不会吧?我义父叫朱元璋! 黄观呆了又呆,刚想着去投奔重八兄,怎么转眼间他就变成我义父了? 幸福来得太快了,我义父竟然是大明朝开国太祖皇帝朱元璋! 我这是……要发啊! 黄观顿时心花怒放,惊喜得差点一跳八丈高,忍不住仰天大笑三声。 啊哈哈……告诉你,拼爹我都不怕谁! 黄观心中热血沸腾,顿时感到意气风发,喜得两条眉毛都立了起来。 不服气的先报上名来,我义父乃大明朝开国太祖皇帝,小子,你是哪个单位的? 黄观忘乎所以,狠狠倒吞一口口水,乐得眉开眼笑,惊喜地摇着脑袋,记忆像潮水般冒了出来。 我叫黄观,今年十三岁,老朱家收养的孤儿。 义父朱元璋,养母是红巾军濠州军区郭子兴大帅的义女……马姑娘! 当然了,母亲大人嫁给了老朱同志,现在应该称为马夫人。 辦着手指头算算时间,老朱同志现在只有二十四五岁,还没有发迹,正在郭大帅手下打工,当军中总管。 嗯,也就相当于前世的军区办公室主任,级别还不低,正在事业上升期。 黄观手舞足蹈激动了半天,渐渐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神情又有些狐疑。 嗯?好像有点……不对啊! 根据自己所知的史料记载,太祖皇帝朱元璋,收养了二十几个义子,比如大明朝开国元勋李文忠,一等开国功臣沐英…… 每一个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功勋显著,如雷贯耳! 可是,没有听说过一个叫做黄观的倒霉小子啊? 黄观搜肠刮肚,突然想起了一本早已失传的神秘史书,叫做《应天太常寺记》。 太常寺是一个神秘部门,主管皇家祭祀。 这本书相当于工作日志,其中记录了很多老朱家的内部最高机密,包括社会青年朱棣的生母,究竟是谁。 书中有那么一段让黄观心惊肉跳的记载:“黄观者,不知何许人也,乞儿,马皇后养子,十三岁早逝。” 通俗一点讲,这就是一个不知父母是谁的黑户,吃百家饭长大的乞丐。 而且……还是个英年早逝的货色,在正经史书上,连个名字都没有留下。 十三岁早逝,触目惊心啊,这个……实在令人担忧! 黄观想想都觉得惊心动魄,当场就吓出了一身冷汗。 按史书上所说的正常历史走向,要不是我先来一步,抢了黑山老鬼的生意,明年的今天,就是我的忌日! 好险,好险! 黄观心有余悸,后怕地拍拍心口,感觉衣裳都被冷汗湿透了,心里突然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从今往后,我就是黄观,我义父叫朱元璋,义母是马夫人! 大明朝建立后,义父是太祖皇帝,义母是大名鼎鼎的马皇后。 我黄观根正苗红,前途无量! 呃……根据黄观脑中的残余记忆,这里有一个不幸的消息。 自己附身的倒霉孩子黄观,三个月前生了一场大病,可能是烧坏了脑子,突然像变了一个人,开始有点神神叨叨。 经常一个人蹲在墙角,嘴里叽叽咕咕,自言自语,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时不时还对着虚无缥缈的漫天神佛,神仙姐姐长,神仙姐姐短,大呼小叫,手舞足蹈。 经濠州远近闻名的三大名医联手会诊,确诊黄观患了一种极为罕见的癔症。 也就是民间所说的……鬼上身! 黄观的病情,却又要比鬼上身要复杂得多。 具体表现为,突发性智力退化童样痴呆,间歇性歇斯底里狂躁,再加上幻想型精神分裂。 可怜的孩子啊! 黄观浑身冷汗,自己都吓了一大跳! 这玩意儿集儿科、脑科和神经科为一体,我看着怎么像是……神经病? 可以考虑送到精神病院,或者是直接关进……非正常人类研究所。 最要命的是,那些乱七八糟的疑难杂症,不发作的时候很正常,鬼都不知道有没有传染给自己! 这就一点也……不好玩了! 黄观哀嚎一声,顿时深受打击。 原来以为自己穿越来到元朝末年,伴上老朱同志这棵大树,信心满满准备二次创业。 哪知现实太残酷了,人生大起大落得太快,简直让人措手不及,脆弱的小心脏承受不了啊! 黄观的美好人生还未开始,就挨了当头一棒。 这一根子又重又狠,重重打在头顶上,直打得他头重脚轻,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了! 黄观刹那间头晕目眩,觉得自己……要疯了! 靠,这叫什个破事啊? 我黄观上辈子,出了名的胆大心黑脸皮厚,牛皮是吹得离谱了一点,可是没有干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啊! 怎么就惹得人神共愤,转世还童到这神经病小子身上? 佛祖菩萨啊,你们这是在玩我吧? 黄观伤心欲绝,仰天怒吼一声,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整个人都抑郁了! 这一刻,黄观觉得自己的人生很失败,忍不住泪流满面,真心……想死! 黑无常在旁唏嘘不已,忽然觉得这黄观小子,真是一个值得同情的倒霉孩子。 移魂夺舍失败,魂魄严重受损,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命苦不能怨别人,黑无常也只能认命了。 黑无常懊悔得肠子都青了,摇头苦叹道:“罢了,罢了,算我自作自受,从今往后,就只能附身在你小子身上了。唉,老夫真倒霉!” 什么!附身? 而且……还是终身制的! 黄观愣了愣,一拍脑袋,脑子里嗡嗡直响,觉得自己真的要发疯了! 靠,身体里面住着一个黑山老鬼,我这算是什么一个情况? 正宗的鬼上身? 还是……人格分裂? 黄观就像关了灯看鬼片似的,头皮正一阵阵发麻,突然看见屏幕上方,跳出一条十分搞笑的灌水弹幕。 恭喜黄观同学,获得神秘宝物……黑无常! 第3章 知识才是力量 黑山老鬼干了赔本买卖,身子都赔了进去,懊恼得要死。 黑无常仰天长叹一声,老泪横挂:“老夫闭关修炼数十年,好不容易到了元神出窍的至高境界,眼看就到了转世还童、脱胎换骨的关键时刻。唉,哪知到头来,却便宜了你这倒霉小子!” 靠,还元神出窍,转世还童呢,老鬼吹牛比我还厉害,真是相见恨晚! 黄观眨巴着眼睛,就像是在听天书,神情一愣一愣的。 这老鬼大言不惭,说得像武侠小说似的,加的还是五毛钱特技,完全没有可信度! 黄观满头大汗,战战兢兢问道:“老鬼,这么神奇,真的假的?” 黑无常满腹怨气,恼火瞪了黄观一眼,没好气哼道:“哼,小子,你年纪还小,这世上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 黄观摸了摸鼻子,郁闷了! 自己好歹也是个穿越者,上知五千年,下知六百年,一肚子的坏水……哦,不是,一肚子的学问。 如此的博学多才,竟然被老鬼鄙视了! 黑无常看着他那哭笑不得的倒霉模样,再想想自己的悲惨人生,顿时悲从中来。 这一刻,黑山老鬼简直生无可恋,觉得自己还不如死了干净。 黑无常生气了,咬牙切齿道:“小子,老夫魂魄受损,要借你身体好好休养!” “嗖”的一下子,黑无常钻进了黄观身体里面,留下一个恨恨咬牙的声音,在空中诡异地回荡:“你自个儿玩去吧,不要打扰老夫睡觉!” 黄观吓了一大跳,心中悲愤大叫。 老鬼,我知道你来去自如,麻烦你消失之前,先打一声招呼行不行? “嗖”的一下子,黑无常似是想起了什么天大的事情,又急急慌慌跑了出来。 黑无常面色凝重,望着黄观认真问道:“对了,小子,你是不是有什么要命的仇家?” 黄观呆了呆,腼腆道:“我一个小孩子,毛都没有长齐,能有什么仇家?” 这倒霉小子说得……好像也对啊! 黑无常百思不得其解,神情疑惑,莫非是老夫想多了? 黄观想了想,谦虚道:“我在家里可是个出了名的乖孩子,无非就是上街强抢几个民女,随地吐吐痰,算不得真正意义上十恶不赦的坏人。” 这……还不叫坏人?我呸,亏你还有脸说得出口! 黑无常瞠目结舌,眼珠子都瞪圆了! 像你小子这种仗势欺人、恃强凌弱、欺男霸女的无恶不作之徒,简直就是人渣中的人渣,败类中的败类! 不千刀万剐,不足以平民愤,拉出去砍头两个时辰,都不冤枉你! 这都是什么人啊? 黑无常捶胸顿足,眼神怪异地盯着黄观瞧了又瞧,直叹自己遇人不淑,心里突然有一种忍无可忍的冲动。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掐死这倒霉小子算了! 黄观后知后觉,这才反应过来事情不对劲,惊道:“老鬼,你是说……有人想要我的小命?” 黑无常点点头,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两眼,叹道:“小子,敌暗我明,暗箭难防,你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黄观心里一突,顿感事情大大的不妙,自己刚来这乱世,搞不好又得把小命丢掉! 黑无常摇头苦笑,又说道:“听那几个贼人说,他们奉了什么人的命令,把你从城中绑了来,收下马夫人送来的银子,就立刻把你扔下山崖毁尸灭迹。” 不会吧,这么凶残? 黄观听得心惊肉跳,冷汗直冒! 靠,收了银子还撕票,这群贼人,太没有职业道德了,一点专业精神都没有,摆明了就是想把我往死里整啊! 黄观吓得跳了起来,感觉这年头治安条件太差了,人身安全都得不到保障。 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就会被人从背后敲闷棍! 黄观神情大为紧张,望着黑无常急急问道:“老鬼,你那里有没有什么厉害武功?” 黑无常愣了愣,面露惊喜,急忙点头道:“有,有,老夫这里多的是。现在我的就是你的,老夫当然不会藏私了。” 黄观心神大振,一拍手掌,惊喜道:“太好了!听说明教中有一门神奇的武功,叫做乾坤大挪移。老鬼,先教两招来防身!” 说起乾坤大挪移,黄观就想起了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敢爱敢恨的绍敏郡主。 现在她正是十二三岁的年纪,豆蔻年华,待字闺中,应该还没有跟张教主跑。 不过,元朝有明文规定,蒙汉不能通婚。 这就彻底粉碎了无数男人的伟大梦想,这位做梦都想娶赵敏的黄观同学,注定是没有机会了! 黑无常低头想了好一阵子,神情很是疑惑:“明教中有这门神功吗?听名字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老夫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不会吧,没有乾坤大挪移? 黄观伤心欲绝,悲愤大叫起来:“这就没有搞头了!” 黑无常眼珠子一转,心里突然又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嘿嘿贼笑道:“小子,乾坤大挪移真没有,我这里倒有一门奇功,你学不学?” 黄观翻了翻白眼,心中甚是不屑。 靠,老鬼,不要开玩笑! 你那破玩意儿,动不动就出现人为故障,一看就不是什么高级货色,不学也罢! 黑无常面色诡异,谆谆善诱道:“小子,此功可是我明教不传之密,揉合了魔功精髓和道家修行要义为一体,三十年便可脱胎换骨,返老还童一次,重返青春,找到童年,很有前途的!”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灵童转世? 魔教神功,神秘莫测,果然够诡异! 黄观眼睛疾眨,感觉老鬼现在的样子,笑得简直就像一只狡猾的老狐狸,心里顿时提高了警惕。 老鬼,我警告你,拐骗未成年儿童,是犯法的! 黑无常紧紧盯着黄观的脸色,语重心长道:“小子,只要你将此功修炼到炉火纯青之境,就可踏入修行界。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在世间轮回活个二三百年,绝对没有问题。” 靠,你这是要……修仙大明三百年? 黄观听得白眼乱翻,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严重的污辱! 老鬼,按你这么吹……我可以一直活到崇祯末年,见到大明朝第一美人陈圆圆? 这么一想,黄观心里忍不住急跳了两下,脸上露出无限的憧憬和向往,下巴口水都流了三尺来长! 你想想啊,明末秦淮八艳之首的陈圆圆,天下第一美人,大明朝第一红颜祸水……多么的令人浮想联翩,热血沸腾! 是个男人都想亲眼看看,她到底长成什么模样。 黄观心神俱往,心里扑通扑通乱跳,咧开嘴嘿嘿傻笑,口水哗哗落了一地。 对于黑无常的鬼话,还真信了! 靠,穿越这种荒诞无稽的事情,都可能在我身上发生,还有什么事情不能相信呢? 什么魔教神功,转世还童,三十年一轮回……是吓不倒我的! 黄观像是做出了天大的决定,咬牙道:“老鬼,我学了,快教教我,救急啊。” 这倒霉小子……终于上当了啊,老夫逃出生天的日子,指日可待! 黑无常老怀大乐,喜得胡子都翘了起来,挤眉弄眼干笑两声,面色为难道:“小子,你筋骨是不错,可惜弱不经风,身体还达不到修炼条件,这事……还得慢慢来。” 靠,老鬼你在玩我呢? 黄观大怒,义愤填膺地瞪着黑无常。 这老鬼太坏了,勾得人家心里像猫挠一样,关键时刻却说我没有资质! 黑无常心中有愧,苦笑道:“待老夫好好休养几日,等养好了精神,再炼些独门丹药,给你调养一下身体再说。” 炼丹哪,专业不对口啊! 黄观愣了愣,无奈点头道:“了解,了解。老鬼,我等你好消息!” 这小子白占了这么大的便宜,可赚大了,瞧他那傻逼样,做梦都会笑醒! “嗖”的一下子,黑山老鬼又不见了踪影,留下一声悲凉叹息:“小子,机灵点,就算你不为自己小命着想,也要为老夫考虑一下后果,人死魂散,一尸两命啊!唉,谁叫老夫瞎了眼,选了你这么一个倒霉小子下手呢?” 对于老鬼的神出鬼没,黄观已经麻木了,站在原地愣了半天,愤愤一跺脚。 老鬼这终身合伙人,持着干股不办事,太不像话了。 做人啊,还得靠自己! 我目前最大的优势,在于对大明朝历史走向的精准把握,还有超前六百多年的科学知识,也就是……现代文明的领先优势。 这才是传说中金手指,立世安身之本! 想我黄观上一世,虽然学的是企业管理专业,但我的真实身份,却是一位圈内小有名气的业余明史研究者。 大明朝各种野闻杂史,更是我的长项! 随便写几篇小文章,发表一点研究成果,引经据典,牛皮吹得像真的似的,就搞得主流历史学家老黄同志,痛心疾首,十分难堪。 凭我这扎实的明史功底,再就业不用担心,完全可以解决温饱问题! 最重要的是,我还是老朱同志养子,深得马夫人欢心,可以嚣张几十年。 黄观立刻端正态度,树立了正确的人生观。 打打杀杀,是解决不了问题的,知识才是力量,没听过么你? 只是,这些知识过于惊世骇俗,从我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嘴里说出来,其智近妖,很有可能送到精神病院,被人研究,太危险了! 黄观想了想,狠狠一拍脑门。 对了……我不是有癔症吗? 正所谓不问苍生问鬼神,这年头,封建迷信很有市场,大家都吃这一套,我可以借神仙之名,装神弄鬼糊弄人。 就我水平,绝不是吹牛,就算不是神仙级国师,也得是国师级神棍! 黄观终于找到了一个适合自己的职业,信心满满,狠狠一挥衣袖,顿时意气风发! 回家,先回家再说! 第4章 敢打我家少爷 黄观费尽九虎二牛之力,千辛万苦爬上山崖,一路长途跋涉,终于在黄昏时分,风尘仆仆地赶回濠州城。 城门口有个青衣小厮,手搭眉间不停往外张望,神情急得都像要哭出来。 青衣小厮跛着一只左脚,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口中喃喃:“少爷怎么还不回来?贼人说收了银子就放人的……” 远远的,黄观就瞧见了这跛脚小厮,不禁愣了一下。 老朱家的奴仆,三德? 黄观依稀记得,这家伙叫三德,朱元璋做九夫长时,手下的亲兵,为救老朱同志受伤,跛了一只脚。 两个月前,三德光荣退役,转行到了老朱家当下人,专职负责照看癔症儿童黄观少爷。 从此做了一个光荣的……男特护! 看见黄观从夕阳中走来,三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少……少爷?” 三德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疾眨两下眼睛确认了一下,跌跌撞撞地就哭喊扑了过来:“少……爷,你可回来了!” 走开,猪一样没用的东西! 少爷我……不想和你说话! 黄观看见三德就来气,九死一生的惨痛经历,一下子涌上心头,恨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 靠,什么玩意儿? 带娃都带不好,害得少爷我被贼人绑票,要你何用? 黄观牙根痒痒,不想理他,转念又一想,我不是患有癔症吗? 表现得太风轻云淡了,会惹人怀疑的! 黄观急忙并指按住太阳穴,学着星爷玩特异功能的样子,念念有词发大招:“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 这……这…… 三德满脸黑线,仿佛听见头顶有只乌鸦,呱呱叫着飞过,惊愕地张大了嘴巴:“少爷……又犯病,鬼上身了?” 咦,我怎么用了一个“又”字呢? 三德自个儿都愣了愣,狠狠地一拍脑门,实在不应该啊! 这不是……很正常吗? 少爷经常犯病的,早上犯一回,中午犯一回,晚上也要犯一回。 持之以恒,风雨无阻,从来都不落空! 有时候挨了老爷骂,少爷还要再接再厉,在地上打滚多犯两回。 切,我三德历经风雨,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对少爷频繁犯病,我已经……习惯了! 黄观瞪着眼睛,却仿佛压根儿就没有看见三德,若无旁人地从他面前走过。 口中神神叨叨,手舞足蹈,径直地往城门走去。 黄观初次装病,根本不得癔症发作精髓,这样子……倒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神棍! 守门的两个军卒,是新来的,两日前刚来投奔濠州土皇帝……郭大帅! 两人一按腰刀,威风凛凛地挡住了黄观去路,气势汹汹大吼一声:“呔,哪里来的野小子?站住!” 黄观眼睛瞪如铜铃,大招发功到了关键时刻,双手都在颤抖,声音叫得撕心裂肺:“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 正宗的间歇性歇斯底里症……突然发作! 两个守门的军卒相互看了一眼,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这小子……莫非有毛病? 其中一个军卒上前两步,挥手像是赶苍蝇似的:“去,去,哪里来的神经病?大帅吩咐了,城里难民太多,从即日起,只出不进!” 黄观差点咬了舌头,彻底愣住了! 有没有搞错,都到家门口了,还不让少爷我进城回家? 靠,真没天理了啊! 那军卒伸手推开黄观,怒道:“快滚,快滚!小心军爷我把你当元兵暗探抓起来!” 黄观腾腾倒退两步,脚下一个没站稳,“扑通”一下子坐在地上,眨巴着眼睛直懵神。 少爷……被人打了? 三德眼睛都瞪圆了,直看得心胆俱裂,怒发冲冠。 天啊,这还得了! “嗷”的一声,三德就像是中了箭的兔子,一跳八丈高,落地时已经到了少爷身边,杀气腾腾一声怒吼:“大胆!” “啪”的一声,三德甩手一大巴掌,狠狠地打在军卒脸上,简直气疯了:“敢打我家少爷,找死!” 三德当过老朱同志的亲兵,拿着刀砍过人,骑着马射过箭,血海尸山里走出来,可是练过的人。 这一巴掌出手又快又狠,力量极大,直打得那军卒晕头转向,原地转了个圈,一头栽倒在地上。 昏死过去之前,“哇”的吐出一口血水,其中还带出来两颗大牙。 黄观同学惊呆了,心中十分震惊! 三德胆大包天,守门的军士都敢打,不愧是老朱家的狗奴才。 有前途! 三德一头扑倒在黄观脚下,嘴巴直哆嗦,声泪俱下,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少……少爷,有没有摔着?呜呜,少爷,你总算平安回来了……” 黄观叹了口气,一本正经地放下手收了功,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恼火道:“三德啊,我正在和神仙姐姐玩躲猫猫,让你给吓走了。” “哦……哦……”三德急急点头,嗓子里嚯嚯直响:“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三德轻车熟路,反手两巴掌,干净利落地先给了自己两大嘴巴。 这才低着头,深刻检讨自己的过错:“小的该死,坏了少爷的好事……” 三德最大的优点就是忠心护主,为了自家少爷,勇于承认不属于自己的错误。 黄观老怀大乐,突然发现自己很欣赏他。 嗯,这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以后背黑锅就全靠他了! 剩下的那守门军卒,原地愣半天,这时终于回过神来:“打人了,打人了!兄弟们,抄家伙!” 三德怒了,跳起来又是一大巴掌甩了过去,浑身杀气:“叫什么叫!我家少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要偿命!” 那军卒被一大巴掌彻底打懵了,捂着脸颊,心里抖了抖,委屈巴巴问道:“你……你家少爷贵姓啊?” 三德小心翼翼扶起少爷,黑着脸冷哼一声:“你说这濠州城中,有几个少爷?” 那军卒初来乍到,不熟悉情况,听得心里战战兢兢:“啊?” 三德瞪了他一眼,恼火道:“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这是我家黄观少爷!” 那军卒直愣神,隐约记得,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号:“黄……黄观少爷?” 遇到这等一问三不知的蠢货,三德也没有办法了,衣袖一挥,义务扫盲,口沫横飞地解说着自家少爷的来头。 三德满面傲色,大言不惭道:“我家少爷,乃是郭大帅的义孙,军中朱大总管的养子,救苦救难菩萨马夫人的心头肉,神勇千夫长汤和千户的表世侄……” 就这来头,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说出来都可以吓死人。 在这濠州城中,百无禁忌,不横着走都没有天理了! 那军卒满头大汗,吓得脸都白了,哆哆嗦嗦地对着黄观抱了抱拳,结结巴巴道:“哦……哦,小的……见过黄观少爷……” 三德鼻孔朝天,得意洋洋道:“不怕告诉你,我家少爷平时有空,就带着狗奴才三德我,上街强抢民女,随地吐吐痰,根本没有人敢管。” 濠州虽小,却是人杰地灵,人才辈出,黄观少爷就是其中一朵最为出色的奇葩! 那军卒心惊胆跳,这才意识到对方来头太大,今天算是被人白打脸了,头点得像是小鸡琢米似的,不停地抹着鼻尖冷汗:“那是,那是……” 怕了吧? 三德面有得色,嘿嘿一笑:“最恐怖的是,我家少爷犯有癔症,发起疯来郭大帅都害怕,嘿嘿,杀人都不用偿命的。” 黄观目瞪口呆,在旁听得眼睛都直了! 靠,本少爷这癔症,还有这么神奇的功效? 那军卒浑身一哆嗦,吓得一下子跪在地上,狠狠地打着自己的嘴巴:“冒犯了黄观少爷,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黄观郁闷了,哭笑不得地看了看自己打脸的军卒,又恼火地瞪了三德一眼。 三德却忍不住心中的激动,围着少爷转了两圈,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两遍。 见少爷身上零件完整,并没有出现缺胳膊少腿的情况,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三德小心翼翼问道:“少爷,你没事吧?那些贼人……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黄观翻了翻白眼,龇牙咧嘴。 靠,瞧你这话说的! 你看看我,衣裳褴褛,指甲上全是黑泥,脚都磨破了,后脑勺还撞了一个大包,像是……没有事的样子吗? 不怕告诉你,你家那位正宗黄观少爷,已经被贼人灭了口,扔下山崖摔死了。 我是……新来的! 只是真相太过于惊世骇俗,不好实话实说。 黄观鼻孔朝天,睁着眼睛说瞎话:“你也不看看你家少爷是什么人,几个贼人能奈我何?” 三德深表赞同,满脸佩服的神色:“那是,那是,少爷英明神武!” 黄观面有得色,冷哼道:“哼,你以为神仙姐姐会见死不救,眼睁睁看着我被贼人欺负吗?” 三德“哦哦”点着头,脸上带着原来如此的谄笑,心里却疼得像刀割一样。 天杀的贼人,把少爷吓成这副模样,天还未黑就开始犯病。 我看少爷这癔症啊,是越来越严重了! 黄观唬住了三德,就像是一个打了胜仗归来的将军,狠狠一挥衣袖,踌躇满志:“走,回家!” 三德急急点头,小心搀扶着少爷,眼泪哗哗的:“对,对,少爷,我们回家,夫人都急坏了。呜呜……” 第5章 今世母亲马夫人 三德护着少爷,气势汹汹大叫着,在前方开道:“闪开,都闪开,别挡了我家少爷的路!看什么看,小心我扁你啊……” 靠,这家伙是什么毛病,就知道作威作福欺负老百姓,真给少爷我丢脸! 黄观摇头苦笑,心里急跳两下,突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少爷我在濠州城中横行无忌,拳打老弱病残,脚踢妇孺儿童,是个无敌的存在。 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敢对少爷我下黑手,不想要小命了吗? 黄观立刻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急忙拉着三德问道:“三德啊,有没有查出来,是谁绑了少爷我?” 三德老脸一红,惭愧道:“少爷,小的这几天都在尽心尽力搭救少爷你,还没有顾得上查探贼人的来路。” 黄观脸色一黑,愤愤甩开他衣袖。 靠,猪一样没用的东西! 要是贼人不死心,又对我下毒手怎么办? 对手是谁都不知道,实在是心头大患,防不胜防啊! 三德见少爷不高兴,急忙说道:“不过少爷放心,汤千户已经在着手调查,相信很快就会有眉目。” 汤千户? 汤和世伯啊! 黄观听得愣了愣,长长松了口气。 汤和是朱元璋的发小,一起玩泥巴长大的铁哥们,老朱同志参加起义军的介绍人。 汤世伯为人谨慎,沉敏多智,他办事,少爷我还真放心! 黄观也不说话了,却敏锐地发现了两个要命的问题。 第一,自己是个死而复生之人,遍观明史,没有留下任何有意义的记载,根本无迹可循。 我可以洞悉别人一切,却对自己一无所知,今后的人生充满了……不确定性! 第二,自己武力值太低,自保都成问题,随时可能被人敲闷棍。 救命啊,这就……不好玩了! 黄观一路上东瞧瞧,西看看,跟着三德往城中走去。 小小的濠州城中,现在有五个元帅并立,当初和郭子兴一起造反起兵的,还有孙德崖等其余四人,加上郭子兴,人称濠州五大巨头。五人争名夺利,互不相让,管理极其混乱。 用黄观所学的专业术语来讲,这种情况叫做多头管理。 简单来说,就是领导太多,下属都不知道该听谁的,严重违反管理学上的统一指挥原则,乃是管理中的大忌。 濠州城中哀鸿遍野,这里大叫着卖女葬父,那边哭喊着卖儿葬全家。 叫得是那么的绝望,喊得是那么的凄凉,直可让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黄观以前在史书读到,元朝末年乱世,民不聊生,百姓活得如何的凄惨,当时还感到不可思议。 现在亲眼一看,黄观心中无比的震撼,觉得这世界……彻底疯了! 靠,这是什么世道,人间地狱啊,简直不给老百姓活路。 瞧瞧这小丫头,瘦骨伶仃,有口饭吃就跟你走,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满是哀求,少爷我心都碎了! 黄观一步三回头,忍不住盯着那可怜兮兮的小丫头,多看了两眼,摇头直叹气。 濠州这地方,注定没有前途! 黄观记得,定远才是老朱同志帝业的真正开端! 打工没有出息,早些劝说老朱同志离开郭大帅,到定远自主创业才是正事。 跟着三德左转右拐,绕了半天,终于来到了大帅府旁边一个四面透风的院子。 三德顿时来了精神,冲着院子疾挥衣袖,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叫:“少爷回来了!夫人,少爷回来了……” 这声大叫可了不得,惊天地,泣鬼神,直叫得老朱家院子里鸡飞狗跳,乱成了一团。 一个身穿襦裙的良家妇人,提着裙裾,匆匆忙忙地从门里跑出来。 这就是自己今世今生的养母,老朱同志的结发夫妻……马夫人。 马夫人在历史上有个专有名号,叫做大脚马皇后,一脚定乾坤,大名鼎鼎,妇孺皆知! 黄观鼻子酸涩,感觉自己的心都要融化了,向着马夫人疾步迎了上去。 据史书记载,马氏宽厚仁慈,且颇具见识,爱读文史书籍。 眼前的马夫人,二十一二岁的年纪,模样端庄,神情秀越,自有一种温婉的态度,让人看一眼便心生亲切。 裙下露出……呃……半双大脚! 黄观走到面前马夫人面前,乖巧地低呼一声:“母亲,孩儿回来了。” 真见鬼! 黄观愣了愣,这声母亲叫得情真意切,从自己嘴里喊出来,自自然然,声情并茂,竟然没有丝毫违和感。 靠,肯定是那倒霉小子阴魂不散,他的记忆在我身上作怪! 马夫人泪眼婆娑,却是听得神情一滞,脸上掠过了一丝狐疑:“嗯?” 像是不认识黄观似的,马夫人盯着养子,上上下下看了又看。 旁边的三德也是满面错愕,神情有些惊疑不定。 黄观愣了愣,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吓出了一身冷汗。 靠,出师不利,不会是哪里露出了破绽,让他们发现,自家黄观少爷被掉包了吧? 三德目瞪口呆地愣了半天,突然惊喜得跳了起来:“恭喜夫人,贺喜夫人,少爷刚才改口叫夫人母亲了!” 靠,这就点破事啊? 真吓死少爷我了! 黄观抹了把冷汗,长长吁了一口气。 这才想起来,自己是老朱家收留的养子,毕竟不是亲生的,以前都是称马夫人为义母。 刚见面就叫错了称呼,这就有点……尴尬了! 听三德这么一解释,马夫人顿时笑逐颜开,脸上泛着的母性光辉,眼角带着泪珠儿,连连点头:“好,好,以后就叫母亲。来,母亲好好瞧瞧……” 马夫人急忙拉着黄观衣袖,从头到脚仔细打量,越看越是觉得心中喜欢,不是亲生胜亲生,倍感亲切。 黄观没想到母亲如此热情,顿时受宠若惊,感动很热泪盈眶。 马夫人用一种关爱智障的眼神,泪眼汪汪看着黄观,泣不成声道:“好,好,观儿你回来就好……” 黄观顿时感到了浓浓的亲情,却有点受不了马夫人那怪异的眼神,被她看得有点……悲愤欲绝! 三德在旁小声道:“夫人,少爷说,他是被神仙姐姐救回来的。” 马夫人脸色煞白,刹那间听得泪流满面。 我可怜的观儿啊,又犯病了! 马夫人和老朱同志成亲至今,膝下仍无一儿半女,对自己收养的义子黄观,视为己出,十分宠溺。 更何况,黄观体弱多病,还是一个患有癔症的可怜孩子。 俗话说得好,生病的孩子母亲疼! 马夫人焦急地围着黄观转了个圈,细细地又打量了一番,越看越觉得眉清目秀,而且还是双眼皮的。 这一刻,黄观无地自容,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突然觉得……想死! 马夫人紧张兮兮问道:“观儿,那些贼人没有为难你吧?” 黄观一把辛酸泪,满腹的委屈无处诉说。 母亲你不知道啊,那些贼人太凶残了,收了银子还要撕票,根本没有职业道德而言。 你那个正宗的义子黄观,已经被他们咔嚓……灭口了啊! 但见马夫人满面关切,黄观心中感动,实在不忍心将这个血淋淋的事实坦言相告,怕她受不了这打击! 黄观无奈叹了口气,只能像是一个在外面吃了大亏的小孩子,抱着大人告黑状:“母亲,孩儿被贼人打了,好凄凉啊!你摸摸这里……” 马夫人摸到黄观后脑勺上的大包,吓了一大跳,心疼得眼泪漱漱直落,捶胸顿足道:“天杀的贼人,怎么下得了这等狠手啊……还疼吗?” “哎呦”一声,黄观龇牙咧嘴,疼得满头大汗,急急点头道:“疼,疼,母亲你轻点……” 马夫人吓得脸都白了,急得眼泪哗哗:“快随我进屋,用热巾捂一捂……” 可怜的孩子啊,癔症还没有治好,又撞坏了脑袋,这如何是好? 马夫人打了热水,用麻布浸透了又拧干,轻轻捂在黄观后脑勺上,帮他热敷散瘀,愤愤不平地咬牙道:“这些贼人也太凶狠了,下手这么重…… 黄观感觉头皮都烫熟了,疼得直打寒颤,想起贼人的凶残,心中义愤填膺,也是恨之入骨。 靠,小孩子都绑,丧尽天良,可别让我知道是谁下的毒手,少爷我跟他没完! 马夫人见他那气愤的样子,心疼不已,咬牙道:“观儿,你别害怕。我已托人给你义父捎信,他这几日就该赶回来了。” 哇,老朱同志要回来了! 黄观心里欢呼雀跃,隐隐有些期待。 神圣大明帝国开国太祖皇帝,大明百年老店创始人,大明公司首任董事长,我的义父朱元璋,要回濠州了! 而且还是……活的! 马夫人这些日子担惊受怕,对老朱同志满腹的怨气:“我们母子在家都快被人欺负死了,他倒好,还有闲心在定远领兵打战。” 定远在濠州以南,是郭大帅的老家。 老朱同志身负光复大帅家乡的光荣使命,现在还奋斗在第一线。 不知怎么回事,只要提到朱元璋,黄观脑海中总会呈现出一张……正宗猪腰子脸! 朱元璋的长相问题,被后人严重歪曲丑化,在历史学上是个难解之谜。 后世流传的十三张画像中,有十一张都奇形怪状,像极了佛家独门兵器……月牙铲! 马夫人泪水涟涟,将黄观后脑勺的大包,用热巾好生敷了三遍。 这才冲着三德吩咐道:“三德啊,快去把大夫开的药,给少爷煎一副。” 三德应了一声,急忙跑出去为少爷煎药。 马夫人望着三德背影,咬了咬牙,好心提醒道:“只要是好药都往里面加兑,记得多放点藏红花……” 靠,这样……也行? 黄观满面惊恐,眼前一阵阵发黑,差点当场晕倒! 藏红花都用上了,那狗头郎中,莫非是个妇科大夫? 第6章 救回一个小丫头 第二日,黄观醒来,后脑勺的大包消肿下去了一些,用手一摸,还是觉得钻心的疼痛。 出门一看,三德正挑着两桶热粥,和马夫人一起往外走。 黄观愣了愣,出声问道:“母亲,三德,你们这是做什么去?” 三德转头看见黄观,急忙放下粥桶,跑过来谄笑道:“哎呀呀,少爷,你头上有伤,怎么不再多睡几个时辰?平时少爷你,都是日上三竿才起来的。” 靠,日上三竿才起来,猪一样的懒货! 黄观大汗,急忙问了一句:“三竿是谁?” 少爷这是……恢复正常了? 三德甚感兴慰,喜得眉毛直跳。 你瞧瞧,少爷璞玉天成,一开口就这么惊天地,泣鬼神,这才是真正的英雄出少年! 马夫人走过来,又用那种关爱智障的眼神,从头到脚打量着黄观,微笑道:“观儿,母亲和三德去城中施粥,你在家好生歇着。” 老朱家这破院子,到处窟窿,四面透风,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贼人都不用翻墙,就能从大窟窿里钻进来,轻轻松松又把我绑了去。 贼人是黄观挥之不去的恶梦,绑票事件在他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黄观心里害怕,嘿嘿笑道:“施粥做善事啊,同去,同去!” 濠州城中难民人满为患,一个个面黄肌瘦,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哆哆嗦嗦地蜷缩在墙根。 三德挑着的木桶,粥香四溢,一出现在城中,立刻就变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有人大喊一声:“夫人来施粥了!” 难民们闻声而动,一骨碌爬起来,双手高举着破碗,争先恐后冲了上来,将三人团团围住。 一双双眼晴饿得发绿,就似要吃人的似,直勾勾地望着三德手中的粥桶,咕噜直吞着吐沫。 黄观吓了一大跳,紧张兮兮地往三德身后躲了躲。 靠,我们这是闯进狼窝里来了,而且还是饿了一个冬天的恶狼! 难民们这种反应,马夫人早已见多不怪,气定神闲地挥挥衣袖,大声说道:“大家都别挤,像往常一样,每个人都有份。” 难民们感激涕零,听得热泪盈眶:“夫人真是好人啊,观音菩萨下凡了……” 要说濠州城中人气最高,最受大家欢迎的人,非马夫人莫属! 马夫人心地善良,每日都要到城中施粥,救助难民,老朱同志那点死工资,都被她劫富济贫,拿来行善积德了。 一碗清汤寡水的热粥,虽说不能解决难民的温饱问题,却也救活了无数即将饿死的可怜人。 救苦救难菩萨马夫人,在濠州城拥有深厚的群众基础,难民们都恨不得将她供起来,早晚三柱香跪拜。 马夫人和三德一起施粥,黄观在旁边打下手。 听难民们向马夫人诉苦说,天气渐冷,昨晚还下了霜冻,临近濠水河那边,冻死了十几个人。 黄观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只能摇头叹气。 死者已满路,生者与鬼邻,这种世道不造反,难道还等着过年? 黄观看着眼前一双双哀求的眼睛,心里不知怎么回事,突然间就想到了那个瘦骨伶仃的小丫头。 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看得自己心都要碎了,也不知她是不是还活着? 两大桶粥施完,难民们千恩万谢,黄观却一直没有看到那个小丫头来领粥,心中颇感遗憾,也有些担心。 马夫人和颜悦色,和难民们拉起了家常,了解民间疾苦,安慰他们千疮百孔的心灵,似乎一时也不急着回家。 黄观鬼鬼祟祟地拉了拉三德的衣袖,眨着眼睛小声道:“三德,走,随少爷到前面瞧瞧。” 三德顿时提高了警惕,神情大为紧张:“少……少爷,你要做什么去?” 黄观感觉有点揪心,苦笑道:“少爷我昨天在这里,瞧见了一个小丫头,可怜巴巴的,看着怪让人心痛。今天却没有见着她,我们去找找看,别饿死了才好。” 三德满面错愕,眼珠子都瞪大了,只觉得背心寒气直冒,脊背一阵阵发凉,惊道:“少……少爷,你又要去强抢民女?” 靠,你这个“又”字,是几个意思? 少爷我已经改邪归正,三天没有强抢民女了! 黄观翻了翻白眼,义正言辞道:“三德,强抢民女是犯法的,我们要以德服人,以后还是拐骗吧。” 三德智商有限,脑子有点不够用,实在令人担心,被少爷唬得一愣一愣的,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这拐骗良家女子,和强抢民女,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吗? 三德将有限的智商,充分投入到无限的思考中,低头沉思了良久,终于认真点点头。 嗯,严格来说,还真有点不同。 强抢民女是强盗行径,抢了就走,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拐骗良家女子可就不同了,不但要胆大心黑脸皮厚,还得能说会道,这是一门真正意义上的技术活。 要知道,这年头礼教防守甚严,和良家女子搭讪都不容易,想拐骗就太难了。 而且,正如圣人所说,君子动口不动手,表面看起来斯文多了。 本质上嘛……还是一样的! 黄观懒得和三德啰嗦,一挥衣袖,大义凛然道:“三德,跟我来!顺便看看能不能买到炼丹炉,少爷我要炼丹。” 少爷你什么时候会炼丹了? 都是……借口! 三德愁眉苦脸,仿佛看见一出悲剧在上演,死死拉住少爷的衣袖,苦苦哀求道:“少爷,我们回家,别玩了好不好?” 黄观回头瞪了他一眼:“少废话!三德,你来不来?” 三德满脸无奈,只能跟着少爷走,哭丧着脸道:“少爷,上次你抢回去的那几个小丫头,夫人花了几十文钱的遣散费,好不容易才打发走……” 黄观咬牙切齿:“我不说了吗?咱们今天以德服人,绝对不强抢民女。” 三德目瞪口呆,身上那鸡皮疙瘩啊,哗哗落了一地。 强抢民女就强抢民女,还以德服人呢,说得这么清新脱俗,真不愧是我家少爷! 三德打了个寒战,神情就似要哭出声来:“少爷,老爷发过话了,少爷你还小,不能强抢民女。要是他知道你又乱来,肯定会打断小的腿。” 靠,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黄观听得龇牙咧嘴,愤愤一甩衣袖,心中甚是疑惑。 在这个年头,三妻四妾是标准配置,乱搞男女关系这种生活作风问题,不应该是一种男人的荣耀吗? 三德欲哭无泪,委屈巴巴地跟在少爷后头,半点法子都没有。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少爷,在作死的道路上一路狂奔,八匹马都拉不住! 刚转过一外拐角,黄观就见前方围着一群难民,一个个神情麻木,却掩不住脸上的悲痛欲绝。 有个老头摇头叹气道:“惨,太惨了,小小年纪出来逃荒,孤苦伶仃,活活被冻死了,真是造孽啊!” 旁边有个老婆子老泪纵横,眼泪都下来了:“小丫头真可怜,前日冻死了爹,昨日饿死了娘,连她自己也没有挨过今日,可怜,太可怜了……” 小丫头? 黄观大吃一惊,心都揪了起来,急忙挤了进去。 只见那个长着一双大眼睛的小丫头,蜷缩在墙角,双目紧闭,已经看不到呼吸迹象。 她脸上却呈现出一种奇异的鲜红之色,嘴角还带着点点笑意,神态安祥,栩栩如生,好像是睡梦中冻死的模样。 三德蹲下来,伸手探了探小丫头的鼻息,摇头苦笑道:“少爷,没救了。” 昨天还是一个活生生的小丫头,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会说话似的,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黄观伤心欲绝,心里刀割一般的疼痛,转身刚想离开,突然听见有个声音,在耳边大叫道:“小子,嘿,小子,先等等!” 靠,黑山老鬼! 黄观愣了愣,抬头四下张望了两眼,满面的喜色,挥手惊呼大叫道:“哇,老鬼,你终于醒了?” 少爷一惊一乍,两眼直勾勾看着空处,手舞足蹈,大呼小叫,就像是突然鬼上身,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三德顿时觉得身旁阴风阵阵,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眼前一黑,差点一下子坐在地上。 完了,完了,少爷病入膏肓,大白天看见鬼了! 黑无常没有现形,在黄观脑海中急声道:“小子,这小丫心脉尚存,快救她一救。她体质大异常人,对你大有用处。” 黄观呆了呆,盯着小丫头看了两眼,心思急转,忽然明白过来:“啊,我知道了,她就这是饥寒交迫,导致休克性……假死!” 黑无常老怀大乐,嘿嘿笑道:“假死?嘿嘿,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小子,你概括得很准确嘛,比老夫这个绝世神医,水平还高。” 我呸!假死都不知道,还有脸自称绝世神医呢? 老子鄙视你这狗头郎中! 黄观狠狠地往地上吐了口吐沫,上前将三德推在一边:“闪开,闪开,少爷我掐指一算,小丫头命不该绝,还可以抢救一下。” 掐指一算……神棍? 对于少爷偶尔表现出大异常人的特性,三德是服气的,急忙退到一旁。 幸好上一世老黄同志有心脏病,黄观受过急救专业培训,马上对小丫头实施心肺复苏急救,也就是后世的……人工呼吸。 旁边的难民们都惊呆了,看得眼珠子掉了一地。 丧尽天良啊,死去的小丫头都不放过! 有你这么……糟蹋人的吗? 要不是三德拼命拦着,愤怒的难民们,早就冲过来把黄观踩死! 待得小丫头有了呼吸,接下来恢复体温是关键,一刻都拖延不得,黄观抱起她就往家里跑。 三德大吃一惊,跟在少爷后面一路飞奔,临到家门才回过神来,停下脚步一拍脑门,满脑子都在嗡嗡作响! 好像……不对啊! 少爷,咱们说好的以德服人呢,怎么又变成强抢民女了? 第7章 我没病,不打针 黄观将小丫头抱回屋里,人是救活过来了,只是她身子骨太弱,假死后遗症有点严重。 接下来要做好保温工作,醒过来再喝两碗热粥,还得卧榻休养几日。 靠,没救了啊,在人海中多看了你一眼,我怎么就患上了怜香惜玉的绝症了呢? 到时候,少爷我怎么向老朱同志交待啊? 黄观望着小丫头哀叹一声,提到朱元璋,脑中突然想起一个要命的问题。 根据后世的客观史料分析,定远现在被元军占领,派有重兵把守,此次命令朱元璋远征定远,郭大帅绝对是存心不良。 原因很简单,性格决定命运! 朱元璋天生就是一个很突出的人,作战勇敢,很有计谋,处事冷静,思虑深远,还十分讲义气。 有危险的时候,他不是大叫“同志们上”,而是高喊着“同志们跟我来”,在起义军中崭露头角,表现越来越抢眼,声望日盛。 这对于性情暴躁,而又不能容人的郭大帅而言,的确不算是一个好消息。 老朱同志的崛起,已经让郭大帅寝食难安,不能容忍身边有这么一个能力比自己强的人存在。 此次军事行动出战仓促,准备不足,简直就是一次九死一生的送命之旅。 由此可见,郭大帅居心叵测,明显是不想看到老朱同志活着回来。 黄观心里急跳两下,突然冒出一个十分可怕的想法。 对我下黑手的人,莫非也是……郭大帅? 少爷我在濠州城中横着走,除了土皇帝郭大帅,一般人根本不敢招惹我这小祖宗。 这个推测合情合理,黄观自己都吓了一大跳,神情惊疑不定。 如果真是郭大帅让人绑了自己,事情可大大的不妙,这是要斩草除根啊! 靠,我还想着去找这位便宜大父告黑状,在大帅府躲几天风头呢。 现在看来,不能主动到郭大帅面前乱晃了。 万一郭大帅见我大难不死,当场发彪,给我补一刀…… 黄观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浑身都是冷汗!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黄观头都疼了,爬在榻前刚迷糊了一会,就听屋里有动静。 睁开眼回头一看,马夫人不知什么时候立在榻前,忧心忡忡,眉宇间说不尽的焦虑。 三德正拉着一个临时找来的白胡子老郎中,急急问道:“大夫,我家少爷还有救吗?” 靠,这是什么情况? 黄观愣了愣,少爷我活得好好的,什么时候没有救了? 老郎中仙风道骨,一捋胡子,信心满满道:“放心好了!老夫的家传鬼门十三针,专治各种百邪癫狂,尤其在治疗小儿癔症方面,更是有着不可思议的神奇疗效。老夫行走江湖几十年,救死扶伤,救人无数,那是大名鼎鼎,有口皆碑的……” 靠,这白胡子老头是谁啊? 吹牛比我还厉害,人才! 黄观目瞪口呆,听得冷汗哗哗直落。 只见这老郎中衣袖疾挥,口沫横飞,满口的专业术语,分析病情头头是道,端是高深莫测,好一派神医风范! 要不是布幡上“专治疑难杂症”那六个大字,彻底暴露了老郎中的赤脚大夫身份,黄观还真以为自己遇到了什么医学院的专家教授。 三德顿时心生仰慕,热泪盈眶望着马夫人,喜极而泣:“夫人,少爷这回可有救了,呜呜……” 老郎中胸有成竹,大剌剌地点着头:“老夫的鬼门十三针,已经有着几十年的深厚功力,针到病除,标本兼治,从未有过失手,绝非浪得虚名之辈。落在我手里的病号,除了治死的,就没有治不好的!” 靠,这样……也可以? 黄观听得心惊肉跳,吓得差点惊叫起来。 这是哪里找来狗头郎中,分明就是一个治死人不偿命的庸医,什么玩意儿! 马夫人关心则乱,现在也觉得好像哪里有点不对劲。 眼前这自称包治百病的老郎中,大话连篇,似乎根本靠不住。 马夫人和三德对视一眼,大眼瞪着小眼,两人面面相觑。 老郎中从怀里取出了针袋,拈了一根银针在手中,极为正经说道:“以老夫行走江湖、救死扶伤几十年的经验来看,你家黄观少爷这种症状,只需从头顶百会下针,效果立竿见影,便可获殊效……” 打……针? 上一世,黄观筋细,医院护士下不准针,经常被扎得手上全是窟窿,除了晕血,最害怕的就是打针! 黄观惊恐满面,浑身一哆嗦,冷汗当时就冒了出来,吓得脸都白了。 靠,这一针下来,不把少爷我活活治死,也得扎成脑残! 老郎中走到黄观身后,手中银针直比划,似是打量着要下针。 黄观头皮一紧,刹那间魂飞魄散,吓得一跳八丈高。 “嗖”的一下子,就蹿到房梁上方,游鱼在水中一般优雅一转,行云流水上了屋顶。 老郎中吓得手一抖,“嗤”一下子,银针扎在自己手背上都忘了疼痛,神情十分震惊。 天哪,这黄观少爷……竟然练过? 三德惊呼一声,见少爷身轻如燕,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上了屋顶,瞧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哇,少爷威武,上房揭瓦的样子都那么英俊潇洒! 好险,好险! 黄观站在高处,心有余悸地往旁边躲了几步,吓得小心脏扑通扑通乱跳,一阵阵的后怕,心中突然有一种死里逃生的喜悦。 幸亏我机灵,逃得快,落在那狗头郎中手里,少爷我生不如死! 马夫人愣了愣,带着三德和老郎中,慌慌张张抢到院子里。 看见黄观站在屋顶上,身子摇摇欲坠,马夫人顿时吓了一大跳,哭喊道:“观儿,上面太高了,小心别摔着……” 咦,我是怎么上来的? 黄观这才发现自己莫名其妙上了屋顶,神情呆了又呆,有些迷糊。 以我的弹跳力,蹦起来三尺高已经是极限。 莫非是黑无常没有骗我,他那一身炉火纯青的功力,终于在我身上发挥了威力? 三日不见,少爷上房揭瓦,三德神情大为紧张,战战兢兢地张开双臂,防着少爷从屋顶上失足摔下来:“小心啊,少爷,别玩了,快下来吧!” 老郎中道貌岸然,痛心疾首悲呼一声:“黄观少爷,切切不能讳疾忌医啊。老夫身为杏林高手,一定会治好你的!” 杏林高手?我呸! 黄观白眼乱翻,狠狠地吐了口吐沫,对这狗头郎中甚是鄙视。 靠,落在你这庸医手里,少爷我宁死! 黄观双手掐腰,怒目圆睁,气势汹汹一声怒吼:“走开,杀人庸医,我不要你治!” 黄观少爷童言无忌,字字诛心哪! 老郎中老脸滚烫,面皮通红,气得胡子乱抖,嘴巴都哆嗦了:“这……这……” 天哪,这话要是传扬出去,老夫怎么还有脸在医学界混口饭吃? 马夫人泪眼汪汪,抬头看着黄观,苦口婆心劝说道:“观儿,乖,先下来再说……” 黄观急忙摇头,欲哭无泪:“母亲,我以前是有病,可是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啊!” 三德伸着胳膊,在院中乱晃,哀求道:“少爷,下来吧!你前些日子看见神仙姐姐,小的还能接受。今日都看见鬼了,再不治就来不及了!” 黄观愣了一下,终于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作死,就不会死! 那什么乱七八糟的癔症,似乎没有传染给自己,明明没有病,为了不惹人怀疑,非得装病。 这下惨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黄观仰天长叹一声,忍不住泪流满面,义正辞严叫嚷道:“三德,不要胡说八道!少爷我自幼聪明伶俐,四岁会读汉语拼音,五岁熟背九九乘法口诀表,小学考试门门一百分,好歹也是读过正规大学,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以我现在的智商,秒杀三岁小孩子,十以内的加减法,绝对没有问题……” 什么汉语拼音、九九乘法口诀,什么正规大学、受过高等教育,少爷说得太快了,三德一句也没有听懂。 三德捶胸顿足哀嚎一声,眼泪都下来了:“夫人,完了,完了!少爷又开始胡言乱语,他这病啊,越来越严重了。” 老郎中在旁点头附合道:“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病人太脆弱了,你家少爷已有病入膏肓的迹象,再拖延下去就无药可救了。” 靠,这老家伙真不是东西,落井下石,调拨我和母亲深厚的感情。 黄观暴跳如雷,鼻子都气歪了! 捡了一块瓦,狠狠地朝老郎中头顶砸过去。 “哗啦”一声,黄观脚下一不小心踩了个空,从屋顶的破窟窿里摔了下来,水花四溅。 三德大吃一惊,伸长脖子看了一眼,撒腿就往屋里跑:“不好,少爷掉进水缸里了!” 马夫人脸色煞白,吓了一大跳,随即惊喜道:“大夫,快随我进屋施针!” 老郎中跟着马夫人冲进屋里,一看黄观少爷卡在水缸里,只露出个脑袋在外面,顿时大喜。 苍天有眼,老夫苦练几十年的家传鬼门十三针,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老郎中拿着银针,杀气腾腾直奔黄观。 “不要啊!”黄观大骇,卡在水缸里动弹不得,惊恐大叫道:“我没有病,我不要打针!” 三德和马夫人急忙上前帮忙,不由分说将黄观死死按在水缸里,不让他乱动。 你说没有病就没有病啊,一切由大夫说了算! 老郎中雄心勃勃,出手那叫一个又快又狠又准,闪电般一针出手,直直地扎向了黄观头顶。 黄观惊骇欲死,只觉得头顶一疼,眼前一阵阵发黑,不但心凉,血都冷了。 不好,少爷我……中针了! 第8章 幕后主谋孙德崖 黄观头顶白挨了一针,昏昏沉沉地睡了十几个时辰,直到第二天下午,才晕晕乎乎醒转过来。 坐在榻沿上,黄观龇牙咧嘴,痛定思痛,终于幡然醒悟。 做人要老实啊,以后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在母亲大人眼里,孩子生病了,是要打针的! 三德急冲冲上前报喜:“少爷,你终于醒了。大夫交待了,少爷需要好生休养,不可用脑过度,更受不得半点惊吓。” 黄观白眼直翻,痛苦地抱着脑门,想起那庸医就来气,恨恨咬着牙:“那狗头郎中……还说了什么?” 少爷怨气太重,大有不听医嘱的迹象。 三德神情紧张,小心翼翼轻声道:“大夫还说,少爷这病极难根治,偶尔会有反复,过几日他再来为少爷复诊。” 黄观惊得跳了起来,差点又要忍不住昏死过去,上下牙直打寒颤:“什么!还要打……打……针?” 三德点点头,一本正经道:“大夫说偶尔发作一两回,那是正常现象。” 黄观愣了愣,转念一想,这是好事啊! 我是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穿越者,见识理念想法,超越这个时代六百多年。 以后我要端正态度,重新做人,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做一个可歌可泣的明朝人。 如果突然冒出一些大异常人的想法,或者干出一点科学不能解释的事情,正好拿癔症复发……来顶锅! 三德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凑到黄观面,小声说道:“少爷,汤千户那边,终于查到了一点眉目。” 黄观腾地站起来,一把拉着三德,急声问道:“谁干的?” 贼人太凶残,防不胜防,搞得黄观疑神疑鬼,整天战战兢兢,都不敢一个人出门。 唯恐什么时候,自己又被人用麻袋套住脑袋,从背后敲了闷棍! 三德警惕四下望了两眼,小声道:“据汤千户暗中调查,孙元帅麾下有四个亲兵,私自离营三日。少爷被绑票那天外出,和少爷同一天回濠州城。” 汤世伯的消息,信誉保证,绝对可信! 黄观脸色变了变,惊道:“孙元帅?孙德崖!” 要说郭大帅是濠州土皇帝,那孙德崖就是濠州名符其实的土霸王! 三德脸色愤愤,咬牙道:“就是他!绑票少爷这件事,肯定是这狗贼在背后指使。” 这个消息石破天惊,实在大大出乎黄观意料! 黄观一直怀疑,下黑手的是郭大帅,想要自己小命,所以一直称病在家,不曾前去拜见这位便宜大父。 做梦也没有想到,真正的仇家竟然是孙德崖! 靠,孙德崖每次见到我,都以世侄相称,亲切无比,没理由对我下此毒手啊? 黄观眉头紧皱,突然想起了不久前,濠州城中发生的一件事情。 濠州的起义军将领,成份构成很复杂,势力盘根错节。 五大巨头中,郭大帅是正宗地主出身,而孙德崖等四人却是土生土长的农民。 在这一点上,黄观实在想不通,郭大帅有田有地,家财万贯,地主生活过得很滋润,为什么会起义造反? 农民和地主之间,骨子里面天生就存在着不可调和的矛盾。 所以,每次五大巨头坐在一起开会,都是斗地主玩,而且还是四个斗一个! 郭大帅位高权重,却也被搞得焦头烂额,苦不堪言,想投降交出帅印,改行当农民的心都有了。 可惜这不是投降输一半的问题,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也不存在。 到了他们这种层次的人,斗争都是你死我活的,放下屠刀的那一刻,对方就把你砍成两瓣儿了。 郭大帅再苦再累,也得咬牙坚持! 一时间,濠州城中硝烟四起,斗地主开展得有声有色。 朱元璋身为军区办公室主任,对五人窝里斗的事情,在旁看得一清二楚。 每次看到这种乌烟瘴气的局面,老朱同志就不由得痛心疾首,羞愧得无地自容。 这都是什么素质啊? 和这帮整天搞窝里斗的人混在一起,注定没有前途! 前不久,矛盾彻底爆发! 郭大帅微服私访,上街视察,体恤民情,突然被一群来路不明的人,当场绑了票。 事情搞大了,消息第一时间传回大帅府,老朱同志绝顶聪明,马上就想到了是孙德崖等人在搞事情,分明就是想把郭大帅往死里整。 老朱同志二话不说,带人直接冲到孙德崖家里,砸破械锁救出郭子兴,把已经被人打得半死的郭大帅,从地窖中搀扶出来。 这次叫做“拯救大帅郭子兴”的行动,干净利落,过程有惊无险,却彻底撕破了脸,和孙德崖等人划清界限。 得罪了上司,后果很严重! 孙德崖性子刚烈而鲁莽,打劫抢掠无恶不作。 以他睚眦必报的德性,老朱同志在濠州是混不下去了,主动申请到第一线,带兵出战,奉命远征定远。 老朱家男人不在家,孤儿寡母好欺负,正是打击报复的好机。 绑了黄观少爷,收了马夫人银子,再杀人灭口,扔在山崖下毁尸灭迹。 搞得老朱家倾家荡产,人财两空,不气得老朱同志吐血三两,也得让他恶心半年。 理顺了整个绑票事件的始末,黄观直叹无妄之灾,老朱同志连累我啊! 黄观心里已经可以认定,绑票自己这件事,肯定和孙德崖那老贼脱不了干系。 靠,祸及家人,孙德崖你够狠! 黄观义愤填膺,气得心中怒气腾腾,太阳穴突突乱跳,几乎将牙齿都咬碎。 好你个孙德崖,欺负我们孤儿寡母,算什么英雄好汉?有种……你去找郭大帅啊! 强大的敌人出现了,黄观却悲哀地发现,自己拿孙德崖一点办法也没有。 孙德崖身为起义军元帅,手下兵强马壮,郭大帅都搞不定他,我拿什么跟人家斗? 指望着孙德崖脑溢血,或是心脏病发作,突然一命呜呼? 好像……一点也不现实! 说孙德崖小偷小摸,是个惯犯? 这个……应该不会有人相信! 告他在外面私养狐狸精,虐待小动物? 说出来你可能不会相信,在这年头,乱搞男女关系很正常,生活作风问题似乎还是一种荣耀! 诽谤他勾结元军,图谋反叛? 这个罪名倒是主题鲜明,方便实用,一旦坐实了是要砍头的,可惜……没有证据! 黄观愁眉苦脸,上知五千年,下知六百年,空有一身学问,却感到一种有心杀贼,无力回天的悲哀。 嗯,现在唯一的突破口,就只剩下经济问题了。 黄观记得,老朱同志有个上了锁的箱子,里面存放着好多机密文件,也不知有没有孙德崖贪污受贿的黑材料。 三德见少爷愁眉不展,急忙在旁出着主意:“少爷,要不咱们以其人之道,还施其人之身?” 以牙还牙,血债血偿,向来都是对付坏人的好办法! 简单易行,可操作性很高,而且还提神解气,从古至今,我们一直都在用。 黄观顿时心神大振,急忙拉着三德问道:“三德,你有什么好主意?先说来听听。” 三德挤眉弄眼,嘿嘿阴笑道:“少爷,小的在军中有几位好兄弟,出生入死的过命交情,绝对靠得住。” 黄观眼睛疾眨,听得云里雾里,心里急跳两下,隐隐觉得不妙。 果然,三德面露凶光,狠狠一挥手,杀气腾腾道:“只要少爷你点个头,小的立刻就让兄弟们动手,把孙德崖那狗贼绑出来,找个地方咔嚓……” 靠,还斩首行动呢! 三德,你真当你那帮兄弟,一个个都是海豹突击队员啊? 黄观着实吓了一跳,冷汗都下来了! 大帅府守卫森严,去绑孙德崖等于送死,你这猪脑袋,出的这叫什么馊主意? 万一行动失败,孙德崖肯定狗急跳墙,再下毒手。 老朱同志不在家,郭大帅又靠不住,我们大家都得完蛋! 三德这家伙,人倒挺聪明的,就是智商有点低,活活一个坑死人不偿命的狗头军师。 黄观恼火地瞪了三德一眼,浑身正气,模样十分端正,大义凛然道:“还是不要了。三德啊,你也知道,少爷我为人过于正直,并不擅长搞阴谋诡计。” 三德最佩服的,就是少爷这种臭不要脸的样子。 明明是不知礼义廉耻的事情,只要从少爷口中说出来,总是那么理直气壮,让人耳目一新! 少爷就是少爷啊,不服都不行! 三德满脸崇拜地看着自家少爷,自知水平有限,出的都是昏招,也不敢再吭声了。 黑无常却很鄙视黄观,在脑海中嘿嘿阴笑道:“小子,要不要老夫亲自出手,带你冲进孙德崖大营,杀他个七进七出,血流成河?” 靠,让少爷我以身犯险,孤身独闯孙德崖大营,你当我是战神赵子龙啊? 亏得老鬼你想得出来! 黄观听得心惊肉跳,急急摇头:“去,去,老鬼你别添乱,千万不要拖我下水。少爷我……晕血!” 旁边的三德吓了一大跳,少爷……又犯病,大白天见鬼了? 三德愣了愣,急忙抬头望着屋顶,像个建筑学家一样,兴致勃勃研究着房梁结构,神情镇定,十分的淡然。 大夫不是说了吗? 少爷这癔症时有反复,偶尔发作一两回……很正常! 黄观冷汗嘀嗒,心里顿时提高了警惕。 身边有这么一个智商极低的狗头军师,还有一个猪一样的终身队友,少爷我迟早要被他们坑死。 不得不防啊! 第9章 黄观少爷出招了 少爷龇牙咧嘴了半天,终于安静下来,三德上前小心翼翼问道:“少爷,你可有什么好办法?” 孙德崖惹不起,捏死我就像捏死蚂蚁一样容易,和他正面对着干,简直是找死,我能有什么好办法? 黄观义愤填膺,恨恨地咬着牙,低头思量着对策。 首先确立一个中心思想,孙德崖太凶残,太强大,正面对着干,肯定是干不过人家。 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敌强我弱,防守是第一要务,关键是防止孙德崖贼心不死,再派人对我动手。 万一人家这回充分吸取了教训,不把我扔下山崖灭口,而是直接咔嚓一刀砍脑袋,少爷我当场就得死啦死啦的! 只保住小命,挨到老朱同志回来,立刻搬家,远离孙德崖,去定远打天下! 濠州这地方,我受够了! 黄观咬牙切齿,心里直发狠。 少爷我好歹也是个六百年后的穿越者,上过学,读过书,有理想,有文化。 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上坑认识娘们,下坑认识爷…… 我就不信了,没有一个办法付付不了你孙德崖! 啊……有了! 黄观一拍脑门,突然想起来,自己的上一世,民间流传有一种杀人不见血的秘密武器,叫做负向舆论导向,号称无形杀手。 流传广,见效快,而且无色无味,防不胜防,极为阴险歹毒。 和香精、色素、防腐剂一起,并称人间四大致命武器! 比起搞笑电影中那个神经病发明家,达闻西的新世纪武器……要你命3000,还要恐怖几百倍。 人送外号……要你命4000! 在黄观上一世,无数身居高位的官员,大名鼎鼎的明星,都被这玩意儿搞得身败名裂,躲在牢房里默默流泪忏悔,哭喊着哀求大家原谅。 别说是你孙德崖,总统都能拉下马! 想当年,小克总统就吃了这玩意儿的大亏,被对手轰下台来,搞得灰头土脸,名声极臭。 知识就是力量啊,幸亏我有一肚子坏水……啊,不是,一肚子学问! 黄观终于找到了一件对付孙德崖的法宝,信心满满道:“三德,帮少爷我放出话去。” 少爷要出大招了,濠州城注定又是腥风血雨,血流成河! 三德热血沸腾,神情振奋,急忙正了正脸色,点头哈腰道:“少爷,你请吩咐!” 黄观昂首挺胸,表情严肃,满脸正气,就像是在……正式对外召开新闻发布会! 三德眼睛发亮,看得心生仰慕,觉得少爷此刻的状态,已经不能用英明神武四个字来形容。 简直是虎躯一震,霸气外露,群雄来投,四方臣服! 黄观正气凛然,紧握着拳头,神情无比的愤慨,义正辞严道:“对于贼人绑票小孩的强盗行径,少爷我在这里表示强烈谴责,敦促他们主动去找郭大帅投案自首,并赔偿少爷我精神损失费……少了纹银一百两免谈!” 纹银一百两! 三德目瞪口呆,鼻端冷汗滚滚,心里直犯迷糊,根本不知少爷出的这叫什么招。 少爷匪性十足,比贼人还要强盗,这到底是谁在勒……索谁啊? 黑无常却是个成了精的老妖怪,立刻就明白过来,这小子在玩阳谋,借众人之口,光明正大敲打孙德崖。 大家都知道你孙德崖是主谋,千万不要轻举妄动,要是黄观少爷少了一根毛,都和孙德崖你绝对脱不了干系! 黑无常在黄观脑海里嘿嘿直乐:“小子,你这招太阴险了!嘿嘿,我喜欢!” 老鬼,你说话可要凭良心啊! 这可是来自六百年后的绝招,无形无迹,杀人不见血,堂堂正正,我怎么就阴险了? 黄观白眼直翻,感觉很郁闷! 老鬼不学无术,真是没有见识,和他根本没办法一诉衷肠! 黑无常明显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得意洋洋道:“小子,老夫再助你一臂之力。濠州城中有不少明教弟子,只要给他们接头暗号,老夫可以保证,不出半日,你这话便可传遍全城!” 哇,老鬼你白住我的身体,都不交租,今天总算良心发现了? 黄观喜出望外,明教弟子个个都是人才,终于派上了用场! 明教,本名摩尼教,源于波斯,武则天延载元年(公元694年),传入中土大唐,组织严密,发展迅猛,教众百万,高手众多,明教弟子号称遍布天下。 老朱同志当年在皇觉寺静修,没有饭吃下山化缘讨生活,颠沛流离之中有了信仰。 那就是……明教! 明教的教义是惩恶扬善,度化世人,处处与朝廷做对,一有机会就要起义造反,明教弟子个个都是社会不安定份子。 因此,明教屡屡遭受朝廷的镇压迫害,唐玄宗甚至专门下诏,对其“严加禁断!” 为了躲避官府的围剿,明教中不幸沦为地下工作者,其言足以惑众,其行更见诡秘邪异,人送外号魔教,宣传工作绝对是他们的长项。 有明教弟子出手相助,事情就好办多了。 可以把群众的积极性充分调动起来,目光都聚焦在孙德崖身上,死死盯着他一举一动。 就算那老贼对着大树放一下水,好心帮助植物生长,也得告他随地拉撒,污染环境! 黄观大喜,双手直比划,眉开眼笑道:“老鬼,这是咱们第一回联手,一定要摒弃前嫌,精诚合作,快给我接头暗号!” 三德见怪不怪,仿佛根本没有看见少爷手舞足蹈,神神叨叨,眼睛都不眨一下,神情十分淡定。 因为他已经……习惯了! 黑无常轻咳一声,抑扬顿挫道:“力拔山兮……气盖世!” 咦,这接头暗号很耳熟啊! 似曾相识,好像上一世在哪里听过。 黄观浑身剧震,顿时激动了! 只恨自己太年轻,没有那唏嘘的胡碴子,神乎其技的刀法,还有手中那杯晶莹透亮的马蒂尼。 黄观一挥衣袖,忍不住脱口而出:“时不利兮……骓不逝!” 黑无常突然没有了声音,似是没有想到黄观对答如流,竟然被当场震住了! 黄观颤抖着声音,惊喜轻呼一声:“阿漆……” 黑无常愣了愣,好奇问道:“小子,阿漆是谁?” 靠,这下糗大了! 黄观满头大汗,恨不得抬手给自己……狠狠两大巴掌。 不知是老鬼忘了台词,还是我抢了老鬼的角色,我怎么就变成在精神病院里,从事被人研究工作的闻西先生了呢? 这……根本没有道理啊! 黑无常长叹一声,听声音很是无奈:“小子,老夫既然已经附在你身上,我就是,你就是我,以后你的身份就是明教大明轮王,明教弟子见了你,都得规规矩矩叫一声光明神座。我再教你一套独家身份识别手势,你要记好了!” 光明神座?高级职称啊! 辈份最高,字号最老,号令天下,莫敢不从! 靠,这下我大发了啊! 黄观得了意外惊喜,顿时眉开眼笑,口水都流了下来。 呔!不服气先报上名来,少爷我乃明教大明轮王! 小子,你是哪个单位的? 三德上前拉着少爷,小心翼翼道:“少爷,小的愚钝,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黄观抹了一把口水,语重心长道:“三德啊,孙德崖我们惹不起,事情不能闹大,只能忍气吞声,和平解决。” 忍气吞声,和平解决? 三德听得眼睛都直了,惊呼道:“少爷,平时你都说,凡事要做绝,报仇要趁早。动口不动手,这可不是你的做人风格啊!”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 黄观愣了愣,这不就是老朱同志的至理名言吗? 历史上的朱元璋,要么不做,要么就做绝,就是一个从不对敌人妥协谈判的狠人。 直接把元惠帝赶到大漠吃土,还调侃人家顺应天意,改名叫做元顺帝。 黄观看着三德一脸的虚心求教的样子,郁闷得点心肌梗塞。 孙德崖是濠州土霸王,你以为少爷我想忍辱负重,苟且偷生啊? 黄观深感挫败,苦笑道:“三德啊,少爷此举的目的,不在于报仇,只是要让孙德崖心有顾虑,不敢再对少爷我动手。威慑的力量,你懂不懂?” 三德听得一愣一愣的,满脸迷茫地摇着头。 黄观没好气地一挥手:“算了,你这脑袋啊,一半装的是水,另一半装的是面,一想问题就是满脑子浆糊,这么高深的学问,说了你也听不明白。” 三德满脸通红,自信心很受伤,竟然无言以对:“……” 黄观摆手道:“好了,你也不用瞎琢磨,按少爷的话去办就是。” 三德领了少爷的手势和暗号,无反顾地出了门,全身心投入散布谣言的大业之中。 马夫人去了大帅府看望养母张氏,小丫头卧榻养伤,家里没有外人,至于黑无常……就只能当他不存在。 黄观做贼似的,偷偷摸摸溜进屋里,翻箱倒柜一番折腾,终于从榻下,找到了老朱同志的机密箱子。 这时代的铜锁,并不是什高科技产品……用砖头一砸就开。 黄观打开箱子看了两眼,什么胡乱报销的单子,贪污受贿的证据……厚厚一大摞,看得人眼花缭乱! 靠,老朱同志做人不厚道啊,暗地里搞了兄弟们这么多黑材料。 黄观咧嘴一笑,顿时乐了! 郭大帅有份,孙德崖手脚也不干净,两人都有严重的经济问题。 苍天有眼,你们可算落在少爷我手里了! 第10章 仇只能先报一半 黄观少爷的正式声明一经发布,整个濠州城一片哗然,立刻就沸腾了! 三德做事认真,把汤千户给的孙德崖亲兵资料,添油加醋地进行了艺术加工渲染。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说出凶手是谁,却将四个绑匪的身高长相,甚至脸上长了几颗痣,都描述得清清楚楚。 明教弟子夹在人群中,看到三德亮出了黑山老鬼的独门暗号,当即吓了一大跳。 大明轮王黑无常,在明教中辈份最高,字号最老,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光明神座在濠州城中! 明教弟子马上行动起来,伙同三德一起加强宣传工作,办事那叫一个尽心尽力。 如果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对不起大光明神,愧为明教弟子,没脸面对大明轮王他老人家! 两个时辰之后,消息就已经传遍了濠州城。 一听救苦救难菩萨马夫人的义子黄观少爷,前几日被四个贼人绑了票,差点遭了毒手一命呜呼。 难民们一下子义愤填膺,主动组织起来,在城中明察暗访,发誓要将贼人揪出来,为马夫人讨个公道。 这年头的老百姓纯朴,眼睛却是雪亮的,辨别坏人和好人的方法很简单,却十分准确有效。 元朝统治者跑马圈地,驱役佃户,没事还滥发宝钞,害得大家活不下去,只能起义造反。 那就是坏人! 元军打不赢起义军,还要砍老百姓人头冒功,让我们有家不敢回,沦为无家可归的难民。 那更是坏人中的坏人! 马夫人大慈大悲,心地善良,给我们粥喝,救人于危难之中。 这就是大大的好人! 那些贼人绑票黄观少爷,勒索马夫人银子,居心何在? 明教弟子暗中推波助澜,马上站出来妖言惑众。 分明就是想让马夫人没有银子施粥,断了大家的活路。 难民们群情激愤,激动得要起义造反! 此等恶贼,罪行累累,恶贯满盈,人神共愤! 此獠不除,难平民愤,难安民心,愧对苍生! 马夫人深厚的群众基础,绝非浪得虚名。 群众的力量是强大的,寻着三德放出来的蛛丝马迹,很快就摸清了犯罪嫌疑人的落脚点——孙元帅的大营。 满城流言蜚语,矛头顿时直指孙德崖! 这就是舆论导向的可怕力量,可以运用舆论操纵人们的意识,引导人们的意向,从而控制人们的行为。 黄观只不过使用了后世的逆向思维,把舆论导向反着使。 专门宣传敌人的负面新闻,把众人的目光聚焦在贼人的丑恶嘴脸上,将其变成了杀人于无形之中的舆论杀手。 黄观少爷出招不走寻常路,杀人不见血,这一手如神来之笔,无比的犀利! 舆论压力太大,唾沫星子可以淹死人,整天有人在军营门口闹,叫嚣着交出贼人,就地正法。 孙德崖焦头烂额,差点被口水喷死,简直心力交瘁,刚过两天就顶不住了,开始觉得人生很艰难! 黄观做梦也想不到,最终让孙德崖彻底崩溃的,竟然是郭大帅在孙德崖伤口上狠狠补了一刀! 郭子兴被孙德崖等人联手打压排挤,斗地主输得太惨,气得称病不出,躲在家里不管事,日子不好过。 听到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郭大帅立刻就意识到,翻本的机会……终于来了! 郭大帅一下子原地满血复活,生龙活虎地提着大刀,杀气腾腾带上人马,直接冲到孙德崖家里讨说法。 老孙,听说是你手下的亲兵,绑了我义孙黄观,勒索我义女马姑娘? 你真当我老郭手中大刀,是吃素的不成? 郭大地主如同抓到了一对王炸,外加四个二,霸气外露,气势汹汹一声大吼:“快把凶手交出来!” 孙德崖心里有鬼,理亏词穷,伤痕累累的心灵再遭重创,气急攻心,“哇”的一声,当场吐出一口黑血! 郭大帅这招太毒了,孙德崖差点活活噎死,忍无可忍,终于大开杀戒。 亲手砍了自己手下的四个亲兵……以示自己清白! 黄观听取了三德口沫横飞的报告,目瞪口呆,简直快被吓傻了! 靠,这下玩大了啊! 我还是严重低估了明教弟子,搞宣传工作的突出能力,和群众斗志昂扬的斗争热情,一不小心打了一场全城范围内的人民战争! 孙德崖你好歹也是几十岁的人了,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差,才两天的舆论轰炸,就乖乖举白旗投降,太让少爷我失望了! 你孙德崖再嚣张,却让少爷借你的刀,杀你的人,兵不血刃地搞掉了那几个绑票我的贼人。 没办法,这仇只能报一半,剩下的先记帐! 黄观正在得意,孙德崖就亲自上门来道歉了! 濠州五大巨头之一的孙元帅大驾光临,马夫人也不敢托大,急忙带着黄观和三德迎出来。 孙德崖是个长相威猛的武夫,带着一队带刀军士,威风凛凛地站在门外。 靠,真的是孙德崖,害得少爷我这么惨,仇深似海啊! 黄观法眼一睁,马上就认出了这狗贼,顿时怒发冲冠,气得嘴巴都歪了,恨不得冲过去扁孙德崖一顿。 幸好黄观两世为人,已经过了冲动的年纪,急忙深吸一口气,暗自告诫自己。 冷静,冷静,一定要冷静,万万不可莽撞! 义父出征在外,大父郭大帅根本靠不住,家中孤儿寡母,一定要低调做人。 孙德崖这土霸王,真的惹不起! 孙德崖心中气闷,乍一眼看见黄观,还是觉得大白天见了鬼一般,满脸骇然的神色,心中惊涛骇浪,说话都不利索了:“黄……黄观世侄……” 要说孙德崖,他自己都感觉真够衰的! 原本以为可以绑了黄观,敲打一下朱元璋。 不幸的是,被绑票的黄观死了,又转世还魂来了另外一个黄观。 而且这个新来的黄观,比死去那个黄观,胆更大,心更黑,脸皮也更厚,一肚子的坏水,杀起人来根本不见血。 孙德崖连正面交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人家狠狠地踩了一大脚,不得不含泪砍亲兵,弃卒保帅。 孙元帅郁闷得吐血三两! 这黄观小儿玩得太绝了,为了保命发动群众,搞出了这么要命的一招,让郭大帅逮住了机会,一举翻盘成功。 而且最可怕的是,濠州现在满城骂声,提起我孙德崖的名字,人人咬牙切齿,局势已经明显脱离了自己掌控。 墙倒众人推,鼓破万人捶,历来都是我们的优良传统。 孙德崖实在不敢想象,一旦失去了民心,元帅之位不保,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凄凉下场! 再让黄观这小子搞风搞雨闹下去,我孙德崖就得身败名裂,只能重操旧业,直接回家种田。 可问题是,自己现在是元朝通缉要犯,全部家产被没收,家里已经没有田! 孙德崖思量再三,小不忍则乱大谋,为了自己前途大业着想,还是诚心诚意上门服软认个错。 黄世侄,咱们和好吧,前仇旧怨一笔勾消。我不招惹你,你也不要再给世伯我添乱! 不服软不行啊,郭大地主正在发力,鼓动手下告黑状,弹劾我孙德崖十大罪状的帖子,雪花般飞向大帅府,大有将我这孙元帅一撸到底的架势。 黄观像个天真的孩子,乖巧地站在母亲身边,彬彬有礼抱了抱拳,笑嘻嘻道:“呀,是孙世伯啊,好久不见,小子黄观,见过世伯。” 三德在旁看得感慨不已,对自家少爷,他是服气的。 少爷心胸开阔,永远是那么的充满活力,对仇人都是那么的热情。 孙德崖急忙正了正脸色,道貌岸然摆手,笑容满面道:“世侄不必多礼。前几日听说黄世侄被贼人绑了,还担心了好一阵子,现在见你没事,世伯也就放心了。” 你有这么好心?你是担心我死了没有吧? 黄观心里气愤,脸上却是感激涕零的样子,似笑非笑地眨着眼睛:“多谢世伯关心,小侄实在受宠若惊。其实世伯多虑了,小侄有神仙姐姐相助,贼人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说到神仙姐姐,这厮脸不红,心不跳,眼珠子都没有乱转一下,神情极为正经,简直就是一个诚实善良的孩子,从来不说假话。 我呸! 孙德崖听得白眼乱翻,还神仙姐姐呢,这小子病得真不轻! 我孙德崖英明一世,怎么就栽到这神经病小子手里了呢? 孙德崖脸色一转,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唉,惭愧啊,都怪世伯我治军无方,手下出了这种目无王法的败类,为了一己私利,竟然干出了绑票黄世侄的勾当,勒索老朱兄弟家的银子……” 黄观一愣,不愧是孙德崖啊,都快混成精了,三言两语就摆脱了自己的嫌疑。 孙德崖大义凛然道:“黄世侄你放心,那四个家伙胆大包天,军法难容!世伯最恨这种无法无天之徒,我已经亲手砍了他们脑袋,给世侄一个满意的交待……” 孙元帅狠狠地一挥手:“来人,将人头呈上来!” 黄观吓了一大跳,惊恐摆手道:“快拿开,快拿开!世伯,我就不看了,小侄……晕血!” 孙德崖满腹委屈,带着人头上门表功,哪知人家黄世侄心地善良,竟然晕血,连看也不看一眼。 孙元帅顿时有一种肉包子喂狗的感觉,自尊心受到了严重伤害。 心里突然有一种忍不住的冲动……真想一大脚把那四颗脑袋踢飞! 第11章 剩下的先记帐 孙德崖老脸发黑,似乎有当场发彪的迹象。 马夫人察颜观色,心下一惊,急忙站出来打圆场:“孙元帅见谅,我家观儿大病未愈,受不得惊吓。” 孙德崖郁闷地点点头,转向了马夫人,须发皆张,口沫横飞,假惺惺地说着一些与绑票者不共戴天之类的废话。 并且拍着胸膛一再保证,回去一定加强管理,绝不会纵容手下兵卒胡作非为,再干出绑票黄世侄之类情节恶劣的事情。 只见他比手划脚,表情浮夸,那义愤填膺的样子,更显得是那么的虚情假意,充分表现出了一个业余演员的蹩脚演技。 黄观在旁看得痛心疾首,翻着白眼鄙视孙德崖。 太业余了啊,好歹你孙德崖也是这场戏中的主演,哦……不是,是这场绑票案中的主谋,有点专业精神好不好? 麻烦你回去,把《演员的自我修养》这本书,读懂背熟了再来! 孙德崖没有演员天赋,临场发挥,尽情表演,总算抢足了戏份,意犹未尽地向马夫人抱抱拳,转身要走。 靠,不对啊! 少爷我看了你孙德崖的拙劣表演,恶心了半天,什么好处也没有捞到,我就……白死一回了是不是? 黄观见孙德崖拍拍手要走人,顿时急眼了,抬腿一大脚,将三德踹了出去,“扑通”摔在孙元帅脚边。 孙德崖吓了一大跳,马夫人也愣住了,一起看向了黄观。 黄观痛心疾首,指着三德的鼻子破口大骂:“一百两银子?什么一百两银子?孙世伯身为元帅,军务这么繁忙,专门抽上门慰问,这是多大的面子,足够少爷我吹嘘半年了,还要什么精神损失费?” 三德满头大汗,无辜背了黑锅,委屈得泪流满面。 少爷,小的根本没有说话,什么时候提过一百两银子的精神损失费了? 孙德崖愣了愣,重重一拍脑门:“哎呀,是世伯忘了……” 孙元帅老脸一红,急忙命人抬上一堆东西,亲手将一个钱袋子塞进黄观手里。 黄观手中一沉,心里明白银子到手了,故作不解惊呼道:“世伯,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千万不要听三德那狗奴才瞎说……” 孙德崖亲切地拍着黄观的肩膀,正色道:“世侄啊,那四个狗东西胆大妄为,让你担惊受怕了。这是从他们遗物之中,搜出来的一百两银子,算是赔偿世侄的……那个什么……精神损失费。” 说到这精神损失费,孙德崖觉得十分扭口。 到现在也没有搞清楚,这所谓的精神损失费,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人家黄世侄一开口就要一百两银子赔偿,反正挺金贵的,自己咬牙倒贴进去九十九两,凑了个整,就当是花钱消灾。 这年头一斤十六两,一百两银子也就三公斤的样子,提在手里并不吃力。 世伯,犯错要承认,挨宰要立正,这就对了嘛! 黄观心里乐开了花,腼腆地摸着脑门,羞涩道:“世伯,这怎么……好意思呢?” 孙德崖当了冤大头,皮笑肉不笑地盯着黄观,从头到脚看了又看,心里还是想不明白。 为什么这小子随便几句话,就引起这么大的反响,搞得自己这么狼狈? 这一刻,孙德崖很怀疑人生! 要是他明白这舆论导向的厉害,小克总统都得乖乖投降,估计就不会这么伤心欲绝了! 孙德崖赔了老本,破罐子破摔了,指着那些东西,强颜欢笑道:“听说黄世侄在寻炼丹炉,世伯这里刚好有一尊,平时都当香炉用,就送给世侄了。” 黄观惊喜若狂,这回是真心实意,抱拳一揖到地:“世伯真是解决了小侄的燃眉之急,小侄谢过世伯!” 孙德崖摆摆手,咬牙道:“世侄不必客气。炼丹怎么能没有药呢?世伯这里还有什么百年黄山参,千年灵芝,人形何首乌……世侄都拿去用!” 我的个乖乖,大家饭都吃不饱,孙世伯你财大气粗,还有百年人参,千年灵芝,人形何首乌,真的假的? 敢藏私货,真不像话! 黄观目瞪口呆,心里十分震惊! 孙世伯,你真大方,谢了啊! 孙德崖拿出了血本,诚意十足,直叹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白白便宜了黄世侄这白眼狼。 临走又拍着黄观的肩膀,孙德崖眯起眼睛,深深看了他两眼,叹道:“黄世侄……长大了啊!” 靠,这话杀机暗藏,恨意外露,我这是把孙德崖得罪死了啊! 黄观听得心惊肉跳,身上感到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 孙德崖最后这声叹息,让黄观心惊肉跳,如同被一条毒蛇盯住,脊背一阵阵发凉,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不行啊,时间不多了,濠州这是非之地不能再久留,等老朱同志回来,马上劝说他搬家。 珍惜生命,远离孙德崖,到定远自主创业才是正经! 孙德崖阴沉着老脸,带着手下人马,急急慌慌离去,隐隐听见他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我呸,该死的狗贼! 黄观对着孙德崖背影,狠狠地吐了口吐沫,敏锐地意识到,适可而止,赶快收手,不能再往下玩了。 兔子急了也咬人,孙德崖狗急跳墙,肯定第一个拉着少爷我垫背! 高手出招,能收能放,手中那些孙德崖的黑材料,先留着不能发了。 马夫人举止得体,智慧过人,在旁一直静静地瞧着,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忍不住盯着黄观多瞧了两眼。 初生牛犊不怕虎,黄观敢和土霸王孙德崖对着干,马夫人心里真为自己这位养子捏了把冷汗。 马夫人对黄观正色道:“观儿啊,孙德崖性情刚烈鲁莽,睚眦必报,可不是什么好人。你可要小心,最近不要出门了。” 黄观想起孙德崖的心狠手辣,亲兵都敢砍,心里就有点发毛,乖巧点头道:“母亲,孩儿知道了。” 马夫人无奈苦笑道:“观儿,以后做事三思而行,不准再像这样胡闹了。” 黄观委屈巴巴地低着头,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 马夫人心里一软,苦笑道:“这两天你义父就该到家了,若是知道你在家不老实,你少不得又要挨骂。” 黄观浑身一哆嗦,心里好怕怕。 老朱同志整天扛着独门兵器月牙铲,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旁边的三德也是惊恐满面,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情。 三德脸色惨白,害怕地四下张望两眼,说话都不利索了:“啊……老爷……这么快就回来了?” 黄观心里急跳两下,突然想起《明史》中记载的一件事情。 朱元璋这回从定远回来,就被郭大帅故意找了个碴,莫名其妙地关了禁闭。 而且,郭大帅还下了死命令,不让人给朱元璋送饭。 老朱同志忍饥挨饿,吃尽了苦头,差点被活活饿死。 史书此事前因后果语焉不详,只有寥寥数语,黄观也不知其中细节。 但是黄观坚信,历史不容篡改,可怜的老朱同志,即将面对一次九死一生的挑战! 马夫人慎重考虑,又起身去了大帅府,说是要向郭大帅借一队亲兵,贴身保护黄观安全,防着孙德崖打击报复。 黄观站在门口,目送母亲急匆匆去借兵,搞得心里七上八下,也很紧张。 孙德崖服软,标志着此役已取得阶段性胜利。 只是谁都不知道,那老贼吃了这么大的暗亏,下一步会干出些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郭大帅的为人,根本不可信,关键还得靠自己。 黄观眨眨眼睛,觉得自己的右眼直跳。 靠,谁能告诉我,右眼是跳灾,还是跳财来着? 黄观有点心慌,叫过三德,认真吩咐道:“三德啊,你也出去一趟,找几个明教弟子中的高手回来,保护少爷我!” 少爷,你这是要……找人来抢我饭碗? 三德大惊失色,满脸谄笑凑上来,谦虚道:“少爷,其实小的……也练过几年,就是一个高手中的高手。我三德武功高强,一个打三个,绝对不成问题,完全可以保护少爷你。” 靠,比少爷我……更不要脸的人,今天终于出现了! 黄观感激涕零,恨不得拉着三德的衣袖,仰天大笑三声。 我呸,就你跛脚伤残人士,走路都不利索,还高手中的高手呢? 你就使劲吹吧,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黄观黑着脸,恼火地瞪了三德一眼:“万一人家来的是四个呢?” 三德一愣,彻底懵了! 少爷,你这不是……故意找碴吗? 黄观又低声交待道:“还有,马上让那些明教兄弟收手,这件事到此为止,做人留一线,不能把孙德崖逼急了。” 三德愕然,小声问道:“少爷,真的就这样算了?那老贼已成落水狗,不打白不打……” 痛打落水狗,人人都喜欢,一向都我们的光荣传统! 只是,做人要知足啊,人家孙元帅都放下架子,亲自上门赔礼道歉,你还想怎么样? 黄观翻了翻白眼,心里也很郁闷。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根据后世的史学资料来看,孙德崖一时死不了,狗命长着呢,最后还间接气死了郭大帅。 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忍无可忍,我就重新再忍,这仇先用小本子记上! 我黄观胜在年轻,我可以等个几十年,你孙德崖进了棺材,少爷我还在活蹦乱跳,这就叫不战而胜! 哼,想跟少爷我斗?我耗不死你! 第12章 少爷是有队伍的人 黄观兴致勃勃,转头翻弄起了自己的一堆战利品。 俗话说得好,再穷不能穷领导,大家都穷得吃不饱饭,孙德崖这老贼,手中好东西还真不少。 不用说,这些东西肯定是孙德崖带人抄了地主老财的家,强取豪夺,空手得来的。 少爷我最喜欢打土豪,白要白不要。 手中一百两白银,算是自己在这一世,辛苦赚到的第一桶金。 用生命换来的血汗钱,比卖肾还要艰辛! 现在元朝大规模发行新钞,史称变钞事件,导致物价上涨,引起了严重的通货膨胀,城中斗米至万钱,比元初上涨几百倍。 这一百两银子,听着很多,实际上也买不到什么好东西。 靠,这百年人参个头太小,肯定只有九十九年。 好你个孙德崖,太可恶了,欺负我人小不识货,拿假货来唬我! 嘿嘿,黄山参大补,纯天然,无污染,正好煮两根,给小丫头好好补补身子。 还有这炼丹炉,看着不对啊,怎么生锈了? 炼丹是我们土生土长的土特产,在黄观看来,这是一门集医学、化学和唯心主义哲学,等等一系列高端学科为一体的科学研究工作。 博大精深,神秘莫测,用一个字形容就是……玄! 最大的社会贡献,就是用历朝历代的最高领导皇帝大人,做了活体试验研究。 试验结果表明……铅汞等重金属有毒,吃多了会死人的! 黄观实在想不明白,黑无常为什么非得寻找铜炉炼丹,让三德找遍了濠州城,愣是没有找着。 要知道在黄观上一世,小说中的炼丹师,玩的都是高科技。 炼丹炉这种老古董,早就过时淘汰了,大家都流行用电饭煲加高压锅,方便快捷,而且还很环保。 黄观把东西都搬进屋子,捡了两根人参走进厨房,直接丢进锅里猛煮。 参汤还未熬好,三德就带着两个明教弟子进来了。 两人都是三十来岁的样子,虎背熊腰,长相有几分相似,走路像猫似的,几乎听不见声音,一看就练过,绝非等闲之辈。 三德走到少爷面前,凑在耳边轻声道:“少爷,人找来了!这兄弟二人,大哥叫高仁,兄弟叫高首,乃是濠州明教弟子中,武功最为高强者。” 高人?高手? 黄观满头大汗,猛地一拍脑门,脑子里嗡嗡的直响。 我晕,今天是什么黄道吉日啊,少爷我见到的人,怎么一个比一个不要脸? 现在的年轻人啊,一点也不知道谦虚,竟然还有人自封为高人高手。 瞧人家这脸皮,比少爷我厚实多了! 靠,先把话放在这里,以后谁再敢说我没皮没脸,少爷我跟他急! 黄观顿生惺惺相惜之感,上前握着高人高手的手,使劲摇了又摇:“见过两位大哥,不知哪位是高人,哪位又是高手?” 这位素未谋面的黄观少爷,如此的热情,两位大哥受宠若惊,有点不知所措。 兄弟二人相互看了一眼,充分交换着意见,神情很是狐疑。 好像……有阴谋? 大哥高仁白面无须,迟疑着解释道:“公子……可能误会了。在下高仁,仁慈的仁,这位是我家兄弟高首,首级的首。” 黄观呆了呆,忍不住抬手抹了把冷汗。 靠,瞧人家这名字取的,太有水平了! 这高仁高首,听起来就是高人高手,是个人都会听错。 兄弟高首像个猛张飞似的,长着一脸络腮胡子,在旁笑道:“名号乃父母所赐,改动不得,公子见笑了。不过我们每次报名号,总能吓人一大跳。” 黄观深有同感,哈哈笑道:“说实话啊,小弟方才也被吓了一大跳。” 高氏兄弟眉飞色舞,得意扬扬,哈哈直笑。 黄观叹了口气,由衷佩服道:“令尊……真是个了不起的人啊,给两位大哥取这么个唬人的名字,一生下来就占人便宜。他老人家才是高人中的真正高手,服了!” 高首兼高手,性情豪迈一些,大笑着点头道:“有理,有理!其实我们兄弟也这么觉得的,英雄所见略同啊!” 黄观头晕目眩,对高氏兄弟的人品深表怀疑,立刻就给这两个家伙下了定论。 靠,真不要脸! 这两个家伙,根本不把脸皮当回事,就是两个厚颜无耻之徒! 客套话讲完,该说正事了。 黄观凑到兄弟二人面前,神秘兮兮地小声问道:“二位大哥,九转还童,脱胎换骨,无色无相神功,你们听说过吧?” 此乃明教大明轮王黑无常的独门魔功,明教弟子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高仁激动得白面通红,高首听得眼珠子瞪得像牛眼那么大! 黄观十指变幻,飞快地打了黑无常的独门手势,复杂玄奥,看得人眼花缭乱。 明教至高无上的光明神座! 高氏兄弟眼神一缩,就像是见了鬼一般,四只眼睛就像针尖一样,盯着黄观从头到脚看了又看,脸上露出骇然神色。 黄观学着黑无常的样子,背负着双手,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对着兄弟二人似笑非笑点点头。 高氏兄弟又惊又喜,立刻站直了身子,齐齐抱拳恭声道:“属下高仁高首,见过光明神座!” 黄观老怀大乐,嘿嘿直笑! 中土明教信奉大光明神,光明神座是黑无常在明教内部的高级职称,江湖人送外号大明轮王! 真威风! 黄观轻咳两声,马上拉起了黑山老鬼的大旗,狐假虎威:“本座……咳咳,现在是老朱家养子,二位大哥叫我少爷便是。” 大明轮王神出鬼没,三十年转世还童一次,能见到其真面目的明教弟子,少之又少! 高氏兄弟曾经和三德狼狈为奸,在濠州城中造谣生事,结下了深厚的战斗友谊。 他们早就从三德这厮的破嘴中,得知大明轮王出现在濠州,丝毫没有怀疑黄观的身份,急急点头道:“是,是,属下遵命,恭喜少爷九转还童,神功大成。” 靠,我倒是想学几招防身,老鬼忙着睡觉养神,还没有时间教我呢。 黄观郁闷地摆摆手,正色道:“两位大哥,你们以后就跟着我,贴身保护少爷我。” 高氏兄弟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光明神座神功盖世,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什么时候轮到别人来保护了? 黄观一脸神秘,愁眉苦脸笑了笑,叹气道:“还童虚弱期嘛,正好遇到一点小麻烦……” 高氏兄弟恍然大悟,急急点头道:“哦,哦,属下明白……” 黄观对二人很有信心,笑嘻嘻道:“二位大哥记住了,以后只要有可疑生物靠近少爷我七步之内,千万不用给我面子,哗啦一下,统统消灭,全部死啦死啦的。你们是高人高手嘛,我想这点小事可以轻松搞定。” 少爷,你这是要大开杀戒……血洗濠州城,鸡犬不留? 高氏兄弟吓了一大跳,神情竟然有几分……兴奋! 高首“哧溜”吞下一口吐沫,哈哈一笑,牛皮哄哄道:“少爷放心,我们兄弟联手,方圆百丈之内,不论是什么人畜、虾畜、跳蚤,绝对统统死啦死啦,全部都化成飞灰。” 靠,不吹牛你会死啊! 黄观倒吸一口凉气,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严重低估了这厮的脸皮厚度。 高仁偷偷踹了兄弟一脚,急忙抱拳表忠心:“属下兄弟二人,誓死保护少爷周全,马上调用城中兄弟前来相助。” 黄观心花怒放,顿时听得眉开眼笑,腼腆道:“不必劳师动众,找个几百人过来撑撑场面,马马虎虎意思一下,也就行了。” 光明神座,乃是明教镇教之宝,现在正是还童虚弱期,急需兄弟们保护,千万不能出差错! 高氏兄弟二人,感到责任重大,一刻也不敢怠慢,马上召集人手,开始在小院周围布署防线。 里三层,外三层,明岗暗哨交错,防得那叫一个滴水不漏,苍蝇都飞不进来。 好啊,这下少爷我高枕无忧,总算可以安心睡大觉。 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被人敲闷棍了! 这一刻,黄观又对人生充满了信心,背负着双手,踱着方步,施施然往厨房走去。 少爷我……现在也是有队伍的人了! 黄观忍不住心中的得意,摇头晃脑唱了起来:“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百十人来几十条枪……” 三德跟在后面,听着少爷哼着腔调古怪的小曲,不停地打着冷噤,身上那鸡皮疙瘩啊,哗哗掉了一地。 黄观从锅里捞起一根人参,放在嘴里咬了一口,皱了皱眉头:“嗯?味道太淡了,要放点盐!” 三德瞠目结舌,听得嘴巴直哆嗦,鼻尖冒出了冷汗。 少爷,你这是……把人参当成炖萝卜了吧? 黄观盛了一碗参汤,递给三德:“三德,趁热给小丫头送去……” 少爷话还没有说完,三德“啊”了一声,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要命的事情,一把抢过碗,撒腿就往屋里跑。 黄观大惊:“你慢点,不准偷喝!” 三德听得脚下一趔趄,差点在门口摔了一大跤。 整天毛手毛脚,遇事慌慌张张,这种德性,怎么能照顾好少爷我? 黄观摇头叹气,对三德甚是失望。 唉,这家伙跟了少爷我这么久,怎么就学不会我的镇定呢? 木勺就着大锅,刚喝了两口参汤,黄观就听到屋里响起了小丫头的惊叫:“啊,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叭嗒”一声,木勺掉在了地上,遇事镇定的黄观少爷,惊得一跳八丈高! 靠,三德这禽兽,光天化日之下,祸害未成年少女,丧尽天良! 第13章 贴身丫鬟小香香 三德凶神恶煞,已经把小丫头从病榻上撵起来,提住她颈后衣领,小狗一样往屋外拖。 黄观大惊失色,跳出来怒气冲冲一声大吼:“快放开那个女孩!三德,你在做什么?” 三德吓得松开了手,满面惊恐,急声说道:“少爷,老爷快回来了!” 黄观愣了愣,对还未见过面的义父朱元璋,心里有一种莫名敬畏。 大名鼎鼎的大明朝开国太祖皇帝,杀人如麻,一生对杀人艺术孜孜以求,几十年如一日的执着。 生平最大的艺术创意,就是令大明朝无数贪官闻风丧胆的……人皮稻草人! 据说胡惟庸案时,牵连太广,还在城门外办过个人艺术展,深受老百姓好评。 三德一脸无辜,很为少爷着想的样子,咬牙道:“少爷,这小丫头喝完参汤,不能再留在家里了。她会……连累少爷你的。” 黄观大汗,狠狠一拍脑门。 靠,真忘了,老朱同志教子严厉,上前线打战之前发过狠话,严令禁止再往家里抢民女! 如果被老朱同志抓了现行,少爷我吃不了兜着走,少不得又要被罚跪思过。 黄观正为三德的考虑周全感到兴慰,只听三德又说道:“少爷,老爷说了,少爷你如果再犯事,就要打断小的狗腿……” 靠,原来如此! 黄观满头大汗,挑起大拇指,狠狠往下一戳,老子鄙视你! 三德没见识,不理解少爷那手势的含义,大义凛然道:“少爷放心,小的自愿掏十文钱遣散费,这就把她打发走。” 老朱同志太厉害,他那独门兵器月牙铲,少爷我肯定招架不住,想想都心里怕怕! 黄观心中忐忑,正感踌躇,突见眼前黑影一闪,那小丫头突然跳了起来,一头扑在了脚下。 靠,这是什么个情况? 黄观大吃一惊,举着双手乖乖投降,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小丫头,讹人也没有你这么干的啊,碰瓷也得讲基本法吧? 三德……还在旁边看着呢! 小丫头抱着黄观的脚,泪珠儿吧嗒直落,不停地给他磕头:“公子,你一看就是个好人,行行好收留我吧,做奴做婢都行!” 靠,老朱家里穷,养不起丫鬟。 黄观晕了,盯着脚下的小丫头,偷偷瞧了两眼,哧溜急吞一口吐沫。 小是小了点,眉目如画,是个美人胚子,很有培养前途,做奴做婢就算了,做个童养媳,倒还可以勉强考虑一下。 三德是老朱同志专门请来,照看黄观少爷的特护,见小丫头要抢自己饭碗,鼻子都气歪了! 以少爷见色忘义的本性,自己肯定要失业了,强抢民女,随地吐痰,此前种种风光无限,将会一去不复返。 三德越想越惊慌,顿时急眼了,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干什么,干什么,快放开我家少爷!” 三德蛮横地将小丫头拉开,张开胳膊将黄观护在身后,浑身正气大叫道:“此地不宜久留,少爷你快走,小的顶着先!” 黄观心惊肉跳,干了坏事就习惯性想跑,往外逃了两步,又急忙停下脚步。 不对啊,这是我家里,你让我走哪里去? 黄观龇牙咧嘴,一脚将三德踹开:“滚一边去,猪一样没用的东西,没你的事。” 小丫头又扑了过来,可怜巴巴地望着黄观:“公子,我以后就跟着你,做牛做马报答你救命之恩。” 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就像会说话似的,满是哀求的神色,黄观觉得自己的心……又碎了! 小丫头面色通红,低头小声道:“再说了,公子你都对我那样了……” 靠,参汤可以随便喝,话可不能乱讲啊! 黄观目瞪口呆,义愤填膺大叫起来:“你倒是把话说清楚,我把你哪样了?少爷我对清白看得比命还重,会誓死捍卫贞洁的,小心我告你诽谤!” 旁边的三德嘴巴张得老大,就似塞了一个臭鸭蛋,神情十分的震惊。 没有看出来啊,少爷竟然是如此刚烈的一个人! 小丫头耳根都红了,头也不敢抬,声音细若蚊蚋:“就是……那样了……” 黄观看她羞手羞脚的样子,愣了半天,狠狠一拍脑袋。 靠,瞧我这记性,忘了这是在元朝末年。 这年头的良家女子,比少爷我还刚烈,碰她一下手,人家就觉得贞洁不保,哭喊着要上吊。 当时救人的时候,抓抓摸摸,还动了嘴,人家小丫头的清白贞洁,算是彻底毁在我手里了。 这叫什么个事啊,封建思想要不得! 这不是……为难少爷我吗? 黄观觉得很冤枉,吃干净抹嘴不认帐,似乎也说不过去,无奈苦笑道:“先起来说话吧。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听话地站起身来,神情扭扭捏捏,不敢抬头看他:“这个……我姓肖,名字不好听。” 黄观孤疑地盯着她看了又看,一拍脑门,终于恍然大悟。 元朝南人地位低下,如果没有当官,连名字都不能有。 户口登记的时候,只能以父母年龄相加,或者出生的日期命名。 比如老朱家,户主是朱五四,老朱同志户口本上的名字叫朱八八,曾用名……朱重八。 后来参军流行改名明志,老朱同志顺应潮流,改名为朱国瑞,娶了马姑娘混进领导层,有了身份地位,这才有了正式名字……朱元璋。 别笑,这是真事,有史为证! 老朱同志追求时髦,擅自改名,这是违法的,官方绝不会承认。 在凤阳地方户籍登记官那里,少废话,我不管你是叫朱国瑞,还是朱元璋,朱八八就是你的终身代号! 小丫头出身穷苦,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说不定她的名字,很有可能就叫什么……肖三八。 黄观闻到小丫头身上暗香浮动,忍不住深吸两口,往她耳边吹了一口仙气,很大度地一挥手:“那你以后就叫小香香吧,名如其人,真香!” 少爷轻佻,小丫头惊慌躲开两步,面若桃花:“多谢公子赐名!” 小香香今年十二岁,古称金钗之年,到十五岁及笄,才是嫁人的年纪。 小丫头骨瘦如柴,严重营养不良,卧榻休养了几天,已经恢复了些精神。 她笑起来的时候,鼻子先轻轻皱了起来,嘴角才露出令人心跳的笑意。 黄观从来没想过,笑起来皱着鼻子的小丫头,会像小香香这样可爱至极,越看越是心里喜欢,笑嘻嘻问道:“小香香,你都会做些什么啊?” 小香香急忙凑近前来,辦着手指头,一样一样娓娓道来:“公子,我会的事情可多了。我会端茶倒水,洗衣做饭,铺榻叠被……女人会的事情,我全都会!” 真没有看出来啊,小小年纪如此多才多艺,伺候相公的绝活,样样精通。 这样技术全面的小丫头,不留在身边伺候自己,实在是太埋没人才了! 黄观心思乱动,脑海之中立刻就走马灯似浮现出,无数贴身小丫鬟的乖巧形象。 张教主的小昭,韦爵爷的双儿,还有少爷我的小香香…… 每一个都聪明伶俐,善解人意! 上一世的有钱人,都喜欢养宠物,比如女明星。 这一世的少爷,流行养丫鬟,比如小香香。 黄观狠狠地吞了两口吐沫,好歹自己也是老朱家少爷,是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留个丫鬟在身边,这个要求……不过份吧? 如果身边没有个貌美如花的小丫鬟,你都不好意思出门见人。 黄观眉开眼笑,马上拍板做了决定:“行,你以后就跟着我,做我的……贴身丫鬟。” 小香香惊喜满面,根本没有搞清楚,这贴身丫鬟和通房丫鬟有什么区别,激动得给黄观跪下了:“谢公子!” 三德心如刀割,感觉自己被少爷无情抛弃了,在旁可怜兮兮地直叫唤:“少爷……” 黄观一瞪眼,一龇牙:“去,去,三德,别那么扫兴。没有丫鬟的少爷,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少爷!” 三德愣了愣,心里很犯贱地觉得,少爷这话好像……很有道理! 黄观将小香香扶起来,笑容满面:“小香香,你先歇着。等养好了病,才能好好伺候少爷我……” 三德恍恍惚惚摇着脑袋,心里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恐惧。 老爷回来的那一刻,就是自己痛哭的时候! 三德泪流满面,哀嚎道:“少爷,老爷回来怎么办?” 黄观继续龇牙咧嘴,满脸的凶神恶煞:“什么怎么办?黑锅当然是你来背,能者多劳嘛!” 好一个能者多劳,少爷太有学问了,什么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是那么的惊天地泣鬼神,让人无可争辩! 三德目瞪口呆,失声痛哭:“啊?少爷,不要啊,呜呜……” 靠,背个黑锅而已,哭得像个娘们似的,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黄观恨铁不成钢,痛心疾首道:“哭什么哭!你放心,义父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你对他有救命之恩,保证不会打死你。顶多就是骂你一两句,说你这狗奴才……带坏了少爷我!” 哇,少爷,你怎么把话反过来说也可以? 三德瞠目结舌,失声惊叫起来。 少爷,说话要凭良心啊,每次跟着你强抢民女回来,我三德心中有愧,都要……内疚好几个时辰! “这事……就这么说定了!”黄观一锤定音,直接承包到户,将黑锅扔给了三德,抬腿往门外走去。 咦,突然想起来,我的参汤没有喝完,回去接着喝。 三德哭丧着脸,捶胸顿足,眼泪哗哗,哭得昏天暗地。 这口黑锅,他得背! 寒心哪,少爷什么都好,就是做人不厚道,干了坏事总是拿我挡刀。 遇到这么个少爷,我三德的人生,注定就是一场……悲剧! 黄观一迈出房门,便见门口站着一道人影,怒目圆睁如铜铃,满脸黑气缭绕。 好家伙,何方妖孽?速速报上名来! 黄观骇然倒退两步,定晴一看,顿时吓了一大跳。 靠,正宗的猪腰子脸! 第14章 朱元璋赶回来了 门口站着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子,额头奇骨凸出,脑门上像是顶着一颗方型大印,下巴宽厚奇长,相貌十分奇特。 这副天下无双的地包天长相,已经突破了人类的想象,极具后现代主义抽象艺术风格。 从侧面看去,真是像极了……佛家独门兵器月牙铲! 老……老朱同志? 黄观浑身一哆嗦,上下牙齿直打战,刹那间感觉脚趾头都在抽筋。 靠,义父朱元璋,回来得还真快! 眼前这人,就是大明百年老店创始人,大明公司首任董事长朱元璋……而且还是活的! 黄观无比的震撼,初次见到偶像,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激动,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和朱元璋握个手:“老朱同志,你好,你好……” 三德目瞪口呆,吓得激灵灵打了个寒战,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义父都不叫了,少爷,你这是想成心气死你义父朱元璋啊! 朱元璋愣了愣,被黄观这热情的样子,搞得一头雾水,神情甚是不解:“老朱同志?” 老朱同志觉得这个称呼,十分清新脱俗。 看着眼前一脸崇拜的小子,朱元璋又有一种想甩手一大巴掌,狠狠扇在黄观脸上的冲动。 哼,什么败家玩意儿? 我老朱在外面打战这么忙,偷空跑回来救火,你这臭小子却在家里收贴身丫鬟玩,真拿我的话当耳边风了? 朱元璋对此意见很大! 这臭小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什么丫头都往家里抢,到头来还得花冤枉钱送走,这就是一个往外倒贴银子的败家玩意儿! 老朱同志脸色狰狞,怒目而视,黄观吓得脸都白了,害怕地缩了缩脑袋,离他远了一些。 黄观腆着脸皮,讪讪干笑着解释道:“这个……同志者,志同道合者也!” 朱元璋听他这么一说,听着好像是个好词,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哦,原来如此!你伸着手……要做什么?” 哎呀,糟糕! 黄观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满头冷汗。 这才意识到自己过于冲动,犯下了很严重的经验主义错误,在这年头,是没有握手这一说的。 这也怪不得我,黄观心中苦笑,要是你见了大名鼎鼎的朱元璋,也会像我一样想和他握个手。 黄观心眼灵活,一愣神间已经有了说法,面色极为正经,大大方方地道:“义父,这是孩儿刚学来的一种礼仪,叫做握手,向对方表示……亲切和尊重。” 握手?这是什么鬼地方的怪异见面礼仪? 朱元璋皱了皱眉头,瞪了黄观一眼,也不理他,背负着双手,抬腿就往屋里走去,心里不屑地哼了哼。 哼,我老朱……同志,可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濠州城的起义军将领见到我,也得站好了抱拳行礼,规规矩矩叫一声朱总管! 想让我和你这败家玩意儿握什么手,门都没有! 臭小子,你没有睡醒吧? 黄观和领导握手未能得逞,神情很尴尬,心里有点失落,讪讪缩回手来,顺势抹了一把冷汗。 靠,老朱同志绝非常人,一点也不好糊弄啊! 据说老朱同志出生时,红光满室,邻里望见,惊慌以为着火,奔相救援。 大凡皇帝出世,后来的史书上,都会有一些类似的怪象记载,比如刮风啦,下暴雨了,大家都闻到异香扑鼻啊…… 反正就是和别人不一样! 黄观出生的时候,和大家没有什么不同,被大夫“啪啪”拍了两巴掌,为死去的几十亿兄弟“哇哇”哀嚎了几声。 除此之外,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朱元璋作为一家之主,老朱家院子随处去得,大马金刀往正中间的椅子一坐,威风凛凛,霸气外露。 黄观跟进屋里,战战兢兢地站在边上,偷偷盯着义父多瞧了两眼。 刚才心情激动,又离得太近,没有看清楚! 朱元璋颜值不高确实事实,他本人也不自信,历史上有确切的记载:太祖好微行察外事! 黄观以为,这完全是角度问题。 从侧面看,义父奇骨贯顶,额头凸出,下巴也凸出,确实有得像月牙铲,长得……很挫! 但是从正面看去,老朱同志却是天庭饱满,地格方圆,眉秀目炬,鼻直唇长,面如满月,相貌堂堂,还真有几分帝王之相! 你也不想想,如果朱元璋整天扛着月牙铲,估计老朱家祖坟冒了青烟,也娶不到马姑娘。 看着眼前活生生的朱元璋,黄观立刻就想到了,老朱同志那句流传千古的名言: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这是何等的不要脸,简直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嗯……比少爷我还蛮不讲理! 三德没有照看好黄观少爷,害得少爷被贼人绑票,还放任他犯错误,上街强抢民女,辜负了老朱同志的期望。 这算是……严重失职了! 三德自知罪孽深重,心里犯怵,在旁瑟瑟发抖,低着头轻呼一声:“老爷……” 一听到老爷这个称呼,老朱同志的脸色,顿时又变黑了:“嗯?” 黄观看得心惊胆颤,吓了一大跳。 靠,老朱同志翻脸比翻书还快,而且还不停地翻来翻去! 黄观突然记起来,朱元璋祖上三代都是贫农,自幼受地主压迫,当年死了爹娘都没有地头埋,最恨老爷这个称呼。 老朱同志从不让三德叫自己老爷,而是称为先生,这样厮文,显得有学问。 三德和老朱同志一样,从小在地主家里放牛,老爷少爷叫成了习惯,想改都改不过来了。 为此三德受了老朱同志不少黑脸相向! 黄观抹着冷汗,心中恼火,怒瞪了三德一眼,暗中使眼色。 三德啊,老朱同志心情不好,有点眼力好不好? 不要乱说话,给他机会发彪! 三德心领神会,像狗一样灰溜溜缩回角落,躲在阴影里,半声都不敢吭了。 朱元璋面色严肃,看了小香香两眼,越看越恼火,满脸杀气,转头对着黄观一声怒吼:“跪下!” “扑通”一声,黄观还未有所动作,三德就吓得膝盖一软,直接跪在地上了。 黄观目瞪口呆:“……” 老朱同志哭笑不得:“……” 小香香吓了一跳,缩了缩小脑袋,害怕地往少爷身后躲了躲。 朱元璋瞪着黄观,脸色很难看:“这小丫头……是怎么回事?” 黄观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冷汗当场就落了下来。 靠,这下惨了,东窗事发,让老朱同志逮了个现行! 三德很仗义,忠心护主,脸色诚惶诚恐,不停地磕着头,深刻检讨自己的错误:“不关少爷的事,都是小的错……” 黄观感激涕零,恨不得抱着三德亲两口。 三德啊,不枉少爷平时对你这么好,以后背黑锅的事情,就全靠你了啊! 黄观立刻问心无愧,昂胸挺首,目不斜视,无辜地摊着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老朱同志,你也看到了,三德已经坦白交代,有福我享,有难他扛,完全不关我的事。 朱元璋愣了愣,三德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变成了一个跛脚伤残人士,心中虽怒,却不好做出什么忘恩负义的事情,一时愣在了原地。 黄观和三德乃一丘之貉,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假惺惺为三德说情:“老朱同志……哦,义父,三德这奴才,虽然平时嚣张跋扈,无恶不作,但是危难之中救了小丫头一命,本质还是好的……” 朱元璋目光如炬,眼中真光透露:“你先跪下!” “哦……”黄观触了霉头,垂着脑袋,委屈巴巴走到角落里,无怨无悔跪在三德身边。 和三德这难兄难弟跪在一起,少爷我……比较有安全感! 朱元璋怒指着三德的鼻子,简直拿他没有办法,摇头苦笑两声,无奈地顺势摆摆手:“你呀,我说你什么好……罢了,下不为例,先下去吧。” 靠,警报解除,少爷我今天蒙混过关了! 黄观心有余悸拍拍心口,跳了起来大叫着吩咐道:“三德,快去打洗脸水!小香香,还站着干什么?去斟茶啊!” 老朱同志老脸黑若木炭,气场过于强大,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三德和小香香如获大赦,飞一般抢出门去。 和老朱同志独处一室,黄观突然觉得压力很大。 朱元璋怒目圆睁,伸手往脚下一指,怒哼道:“你……跪好了说话!” 这一刻,黄观很怀疑人生,心中一万匹草泥马狂奔而过! 没道理啊,主犯三德无罪释放,少爷我这无辜的路人甲,却要跪在地上受苦受难,苍天……不公啊! 老朱同志,我究竟是不是你亲生的儿子啊? 呃,很尴尬……好像还真不是! 黄观没有脾气了,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可怜巴巴跪在义父面前,感觉浑身不自在。 朱元璋居高临下,上上下下打量着黄观,数日不见,这败家玩意儿……好像有点不一样! 见面不叫义父,反而改口称什么老朱同志,真是……岂有此理! 朱元璋黑着脸,沉声问了一句:“你义母呢?” 黄观面色一正,急忙答道:“母亲……去了大帅府。” 母亲? 朱元璋愣了愣,心里莫名其妙的,突然泛起一点酸味。 这败家玩意儿……真是疏远有别啊,称我为老朱同志,却叫夫人母亲。 搞得我老朱同志……倒像是一个外人似的! 老朱同志阴沉着脸,神情古怪地看了黄观一眼,又问道:“听说前几日,你被贼人绑了?” 第15章 义父,离开濠州吧 朱元璋是个顾家好男人,收到了夫人鸡毛信求救,正是为了这事赶回来的! 虽然郭大帅做人不厚道,给老朱同志买了一张单程票,想送他去阎王殿旅游观光。 但朱元璋就是朱元璋,作战勇猛,并且很有计谋,抓住了元军的一个空子,一举攻下了定远。 此后连续攻克怀远、安奉、含山、虹县,锐不可当! 朱元璋担心夫人和义子安危,大捷之后,立刻马不停蹄赶回濠州,都没有来得及向郭大帅汇报工作,就火急火燎往家里冲。 哪知刚到门口,就听见黄观死性不改,又躲在屋里收丫鬟,还给人家取名叫小香香! 想到这里,朱元璋又觉得怒火中烧,气都打不到一处来,真忍不住想给这败家玩意儿……狠狠两大巴掌! 黄观点点头,掂量着小心说道:“是有这事。不过义父放心,贼人已经授首伏法,被孙元帅亲手砍了脑袋。” 朱元璋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家和孙德崖仇深似海,闻言愣住了,神情疑惑不解:“孙元帅……什么时候如此仗义执言了?” 我呸,孙德崖那老家伙,也配仗义执言? 不要污辱了这四个字! 那是我发了大招,逼得他自废武功! 说起这事,黄观就得意非凡,顿时来了精神,眉飞色舞道:“话说当日,孩儿被贼人绑票,口中不断喊着神仙姐姐的名字,竟然如有神助,侥幸捡回一条小命……” 神仙姐姐? 朱元璋狐疑地看了黄观两眼,懊悔地一拍脑门,恍然大悟。 唉,真忘了,这败家玩意儿……患有癔症! 黄观衣袖一挥,意气风发,手舞足蹈,牛皮继续呼呼地吹:“义父不在家,濠州城危机四伏,孩儿害怕绑匪贼心不死,再下毒手,当下灵机一动,突然使出了一招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技。此招如天外飞仙,无形无迹,杀人不见血,一般人根本抵挡不住,取名叫做……嗯,要你命4000……” 老朱同志目瞪口呆,惊道:“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黄观眨巴着眼睛,谦虚道:“呃……义父,这不是什么玩意儿,而是一门高深的学问。简单来说,就是通过言论引导,把百姓的目光都聚集在贼人身上,盯紧他们的一举一动,让他们不敢再对孩儿下手……” 朱元璋乃绝顶聪明之人,稍微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高明之处。 正所谓人言可畏,这法子将此点发挥到了极致,不但简单,而且有效。 众怒难犯,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贼人胆大再大,也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再对养子黄观动手。 哼,谅这败家玩意儿,也想不出这等高招,背后肯定有高人指点。 朱元璋略微沉吟,长长叹了口气,满脸佩服点点头,赞道:“夫人……好计谋啊!” 黄观瞠目结舌:“这……” 这就……心塞了啊! 靠,这都是我的功劳,母亲都蒙在鼓里,没她什么事。 算了,我的就是母亲的,母亲的也是我的,一家人分什么彼此啊。 黄观也不计较,苦笑道:“哪知孩儿严重低估了难民的力量,闹得满城风雨,直指幕后黑手孙德崖,就连大父郭大帅也掺和了一脚。才过了两天,孙德崖就顶不住压力,亲手砍了自己的四个亲兵,以示自己清白。” 朱元璋大惊失色,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幕后主谋……真是孙德崖?” 老朱同志绝顶聪明,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意识到,是自己得罪了孙德崖,连累了家人。 黄观轻描淡写几句话,就算朱元璋当过和尚讨过饭,经历大风大浪,也听得惊心动魄,忍不住冒出了一身冷汗! 此间的凶险,绝非三语两语那么简单。 稍微拿捏不稳,一不小心就是鱼死网破之局,孙德崖狗急跳墙,夫人和养子都得陪葬! 黄观愤愤不平点点头,一骨碌爬起来,可怜巴巴地拉着朱元璋衣袖,紧张兮兮道:“义父,你和孙德崖势同水火,孩儿又把他得罪得这惨,濠州是呆不下去了。我们还是一起赶快跑路吧,远离孙德崖,到定远打天下!” 孙德崖那老家伙,出了名的睚眦必报,没有海一样的胸怀,只有阴沟一样宽的狭隘。 在这一点上,黄观很有觉悟,在濠州肯定会被人家慢慢玩死,还不如主动退出,不跑路是不行了。 朱元璋神情一滞,彻底愣住了:“定远?” 打下定远的时候,部将徐达就郑重其事提出过这个建议。 濠州五个元帅并立,只知道争权夺利,半年都不出城门,鼠目寸光,胸无大志。 眼下天下大乱,群雄并起,不如我们就留在定远,另起炉灶,干一番轰轰烈烈大事业。 朱元璋颇为意动,早就意识到,和那帮整天搞窝里斗的人搞在一起,注定没有前途。 老朱同志深谋远虑,志向远大,是一个干大事的人,明白自己的前途所在。 只是,朱元璋重情重义,虽然郭大帅时不时给自己小鞋穿,但背叛主帅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为人所不齿,他也做不出来。 见老朱同志紧皱着眉头,一副踌躇不决的样子,黄观决定再加一把火,劝说义父离开濠州,到定远自主创业! 黄观曾经考察过朱元璋对待科学的态度,发现老朱同志其实是一个相信科学的人! 想当年,老朱同志还在皇觉寺当和尚的时候,收到幼年一起给地主家放牛的小伙伴、当时起义军千户汤和的邀请函,盛情相邀他参加起义军,一起造反,共图大业。 不幸的是,这件事被皇觉寺师兄告发了! 老朱同志走投无路,很无奈地找到了另一个小伙伴周德兴,让他帮忙算了一卦。 卦辞是:卜逃卜守则不吉,将就凶而不妨! 大概的意思是说,逃跑和守在皇觉寺,全都不吉利,去造反,可能反而没有事。 老朱同志相信科学! 这才坚定了造反决心,毅然投奔濠州军区司令郭子兴,从此走上了造反这条不归路。 黄观拉着老朱同志,鬼鬼祟祟地四下望了两眼,像后世摆地摊,骗人钱财的神棍一样,神秘兮兮道:“义父,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孩儿夜观星相,发现天狼居中,紫微南去,濠州现在可是大凶之地,南下定远才是大吉之兆。” 朱元璋颇感意外,盯着黄观从头到脚瞧了又瞧。 良久之后,老朱同志忍不住嗤笑一声:“你大字不识几个,《三字经》都背不全,还会夜观星相?” 黄观大汗,习惯成自然,牛皮吹大了啊! 说实话,《三字经》还真不是我的长项,只记得开篇的人之初,性本善。 黄观脸色讪讪,耳根滚烫,振振有词道:“活到老,学到老嘛。孩儿已经改邪归正好些天了,决定好好学习,重新做人,这些日子正跟着神仙姐姐,专修阴阳术数之学呢,孩儿这就叫做……自学成才!” 老朱同志眼睛瞪得像牛眼那么大,仿佛不认识黄观似,盯着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又一遍,心下有些吃惊。 《黄帝内经——素问》上古天真论篇有言:上古之人,其知道者,法于阴阳,和于术数。 所谓阴阳术数之学,来源悠久,范围很广,包括天文、地理、兵法、算命、权谋机断等诸多学科,内容庞杂,也极为深奥。 可以用来推测个人,甚至国家的命运吉凶。 身怀此学之人,往往具有吞食天地之志,改朝换代之谋! 尤其是天文星相学,在古代属于帝王之学的一种,朝廷专门设有天监官掌管,博大精深,神秘莫测,并不是什么凡夫俗子都能学的。 懂得这门学问的人,何止是人才,简直是奇才! 朱元璋摇头苦笑,根本不相信黄观小小年纪,就能学会这些高深的学问。 我呸,你这败家玩意儿,也配学这些东西? 见养子如此好学上进,勇气可嘉,朱元璋心下叹息一声,倒也不忍心再责怪他了。 老朱同志拍着黄观的肩膀,认真道:“观儿,你又犯病了。义父听人说,濠州最近来了一个神医,家传鬼门十三针,专治小儿癔症,回头请他到家里来,帮你好生治治。” 靠,又是那白胡子狗头郎中! 黄观目瞪口呆,眼前金星直冒,脚下打着趔趄,差点又失足跪在地上。 冤家路窄啊,我和你这治死人不偿命的庸医,有仇还是怎么的? 朱元璋还没有去大帅府汇报工作,见家中平安无事,时辰也尚早,站起身来道:“在家里好好呆着,我去大帅府交军令,顺路接你义母回来。” 黄观心里急跳两下,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老朱同志一骑绝尘,好像正在黄泉路上狂奔。 大帅府有几个小人,以郭大帅两个儿子为首,嫉妒朱元璋才华,一有空就进谗言,调拨他和郭大帅翁婿之间深厚的友谊。 老朱同志此去,肯定凶多吉少! 黄观心神不安,急忙叫住老朱同志:“义父,你先等等,孩儿看你印堂发黑,近日恐有血光之灾。小心郭大帅,千万不要给他机会发彪。” 朱元璋龇牙咧嘴,黑着脸闷哼一声:“休得胡言乱言!” 老朱同志一意孤行,黄观叹了口气,做出了最后努力,好心提醒道:“义父,听孩儿一句劝,先去接母亲,再去交军令,不然你真有可能身陷牢狱!” 按照黄观的想法,有母亲在旁照应,郭大帅多少也得顾虑养女的感受,不会让老朱同志太难堪。 朱元璋城府太深,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眯着眼睛,盯着黄观深深看了两眼,一甩袖子,威风凛凛出了门。 那份“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架势,悲壮得就像是烈士走上战场。 这一刻,黄观觉得老朱同志身上,竟然有后世老大爷闯红灯时,那种“我是你二大爷,你不敢撞我”的自信和豪迈! 两个时辰之后,不幸的消息传来。 二大爷被车撞了……哦,不是,老朱同志被郭大帅抓起来了! 罪名是……图谋造反! 第16章 拯救义父朱元璋 老朱同志被抓了,罪名是勾结元兵,图谋造反? 黄观目瞪口呆,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晕倒! 靠,郭大帅你太坏了! 你可以说老朱同志纵马践踏庄稼,毁坏花花草草,破坏环境,没有环保意识。 也可以说他在公共场所随地吐痰,乱扔果皮纸屑,没有公德心。 你说什么都行,但是……说什么也不能说老朱同志图谋造反啊。 这可是要掉脑袋的……死罪! 黄观心惊胆颤,忍不住想破口大骂。 郭大帅丧心病狂,这招用得真绝,何其歹毒也,分明就是将老朱同志按在地上,狠狠往死里整! 并且人家郭大帅玩得更绝的是,说朱元璋霸占了一块有王气的土地,也就是……老朱家的破院子。 好吧……这个理由很强大! 黄观也是服气了,彻底无话可说。 马夫人惊闻噩耗,顿时乱了方寸,眼泪哗哗直落,已经哭晕在厨房。 三德和小香香也都慌了神,仿佛世界末日,天都要塌下来了,老朱家院子里愁云惨淡,哭喊成一片。 黄观一身学问,对明史了如指掌,早就知道老朱同志有此一劫,却打破脑袋也没有想到,老朱同志的罪名这么要命。 不管在哪个朝代,图谋造反都是要砍头的,而且是诛连九族的死罪。 老朱同志图谋造反的罪名一旦坐实,自己和母亲,三德和小香香,还有家里的蟑螂小强,全部都得完蛋,死啦死啦的! 黄观急得像是要咬人的兔子,两眼通红,一时也想不通问题出在哪里,在屋里团团转! 后世有一个混沌理论,叫做蝴蝶效应。 大概意思是说,任何事件的发展,都存在着不可预测的变数,一个微小的变化,都可能引起巨大的连锁反应。 莫非是我这本该死去的人,轻轻扇动了蝴蝶翅膀,使整个历史进程,出现了不可思议的意外变化,害得老朱同志死无葬身之地? 靠,不行啊,义父朱元璋绝对不能死,我还等着靠他发家致富呢! 黄观狠狠往地上吐了口吐沫,恨恨咬着牙。 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就别怪少爷我心狠手辣,要发大招了。 濠州城注定又将会是腥风血雨,血流成河! 嗯,后世有部票房大卖的大片,叫做《拯救大兵瑞恩》,这次行动代号,就叫……拯救义父朱元璋! 黄观咬牙切齿,冲进屋里,将箱子里那些黑材料翻出来,往怀里一揣,准备去找孙德崖。 在整个濠州城中,敢和郭大帅叫板对着干的,也只有孙德崖这土霸王! 只要给孙德崖一点郭大地主的把柄,把那些违法乱纪的猛料交到他手上,保证这土霸王一扫颓气,天天去找郭大帅斗地主,坚决血战到底! 要是这招都不行,没办法,只能让高仁高首召集明教弟子,兄弟们抄家伙,一起劫狱了! 老朱同志被抓,马夫人当家做主,这么大的事情,黄观要和母亲通个气,商议一下拯救义父朱元璋的行动细节问题。 黄观轻手轻脚溜进厨房,轻呼一声:“母亲……” 靠,非礼勿视,非礼勿礼! 黄观急忙转过身,双手捂住眼睛。 真倒霉,竟然不小心看到了母亲往怀里揣烙饼! 正和史书上记载的一样,母亲准备夹带私货,偷偷给老朱同志送饭。 刚出锅的烙饼,多烫啊,黄观想想都觉得胸疼! 年出二十的马夫人,无论何等急事,她总举止从容,经过短暂的惊慌,已是恢复了镇定,正色道:“观儿,母亲要去探狱,看望你义父。” 黄观点点头,认真想了想,小心翼翼提议道:“母亲,依孩儿之见,母亲应该先去拜见二夫人,托她向大父求求情。” 二夫人是郭大帅最为宠爱的张氏。 当年马翁躲避仇家,客死他乡后,郭子兴见马姑娘可怜,便将其收为养女,亲自教她读书识书。 二夫人对马姑娘视为已出,手把手教她女红刺绣,无话不谈,两人的关系,已经远远超出了普通意义上的养母义女范畴。 马夫人新婚之夜的注意事项,就是张氏亲口传授的呢! 有张氏出面相助,给郭大帅吹吹枕边风,事情要好办得多,老朱同志也可以少吃点苦头。 黄观将母亲送出院门,马夫人回头道:“观儿,你回去歇着,不要再给家里添乱。” 别啊,别啊,拯救老朱同志是头等大事,必须分头行动,刻不容缓! 我正好也有事要出门,去给孙德崖一点内部消息,鼓励他振作精神,再接再厉,重新找郭大帅斗地主。 黄观见母亲满脸忧色,怕惹她担心,临时改了口,大义凛然道:“母亲,义父出了事,孩儿也不袖手旁观,我去找……汤世伯帮忙。” 马夫人想了想,汤和是个可靠之人,微微颔首道:“也好,让三德他们跟你一起去,小心孙德崖。” 那是当然,孙德崖那土霸王,出了名的睚眦必报,少爷我和这老家伙仇深似海,可不想一个人往狼窝里闯。 万一那老贼居心叵测,给少爷我来一招掷杯为号,埋伏在帐外的无数刀斧手,凶神恶煞冲进来…… 黄观想想都觉得心惊肉跳,头皮一阵阵发麻。 留下小香香守家,招呼了三德一声,带上高仁高首两位高手,黄观率领一帮明教兄弟,浩浩荡荡往军营方向杀去。 三德满面悲伤,还没有从老朱同志被抓的阴影里走出来,哭丧着一张脸,拉着少爷衣袖小声问道:“少爷,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黄观雄心勃勃,咬牙道:“跟我走,去孙德崖大营……” 少爷话还未说完,三德就吓得脚下一趔趄,“扑通”一声,摔了个大马趴。 靠,这家伙是怎么了? 黄观吓了一大跳,神情很吃惊。 三德啊,小心一点,摔死了没有人偿命的! 三德脸色惨白,汗珠子当时就冒了出来,死死抱少爷的脚,哀嚎道:“不要啊,少爷,你不能去送死!” 靠,真晦气,少爷我聪明伶俐,行走江湖,安全第一,是那种自己去送死的人吗? 黄观听得龇牙咧嘴,心中一阵阵火大,忍不住想飞起一脚,将这厮踹飞。 三德护主心切,急得声泪俱下:“少爷,老爷被抓了,少爷你不能再出事啊……” 出事?身边有高人高手保护,少爷我能出什么事? 黄观从怀里掏出一摞东西,沾了口水数出几张,在手中抖得哗哗直响,信心满满道:“三德啊,不要说得那么丧气。少爷我去找孙元帅,是很正经的事情,嗯,最近手头紧,去狠狠宰那老贼一刀!” 少爷,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存私房钱? 没心没肺,太不像话了吧? 三德眨巴着眼睛,抬头望着少爷,满脸的迷糊,很沮丧地发现,自己的脑子又开始不够用了。 黄观摇头叹气,对三德的智商深表担忧,无奈苦笑道:“三德,起来吧。少爷我手中有点高级机密,这是要去卖给孙德崖,让他帮忙救救老朱同志。” 少爷想办法救老爷,果然是正经事! 三德一听这话,立刻行云流水爬起来,摸着脑门,佩服道:“少爷求人办事,不送礼也就罢了,还要宰人家一刀,这办事风格高深莫测,与常人不同,不愧是我家少爷。” 靠,瞧你这话说的,少爷我一毛不拔,是那种会做亏本生意的人吗? 黄观眼睛疾眨两下,笑道:“这你就不懂了,不劳而获,就不会珍惜嘛。让孙德崖出点血,才能引起他的足够重视,那老家伙肯定会想尽办法,把老本赚回来。”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三德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少爷……英明神武!” 黄观信心百倍,就像一只狡猾的小狐狸,呵呵直笑:“孙德崖最近被郭大帅压着打,日子不好过,急需这些东西打个翻身仗,相信他……会给少爷我一个好价钱的。” 对于这一点,黄观做为一个旁观者,看得十分透彻。 濠州五大巨头各自为政,从来都是郭大帅等五人在进行一场博弈,努力寻求平衡点,使各方势力处于一个相对平稳的状态,维持着岌岌可危的局势。 经过自己先前一翻乱搅,濠州鸡飞狗跳,现在天平的一端,已经向郭大帅那方的势力倾斜。 孙德崖吃了大亏,估计心急如焚,已经急得像火上的蚂蚁了! 黄观心中暗乐,得意洋洋嘿嘿笑了两声。 后世管理学上有句俗话,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郭大帅玩得这么绝,少爷我只好拉上孙德崖这盟友了! 我这样做,也算是给孙德崖……雪中送炭了,而且还是送货上门,服务到家,他还得感谢我。 靠,雪中送炭,难道买炭不要银子吗? 收他一百两银子的成本费,完全合情合理! 黄观对三德交待道:“孙德崖不好对付,到时候你在旁看我眼色,机灵点。” 一行人杀气腾腾,一路杀到了孙德崖大营门口。 三德收敛性子,也不敢在人家地盘上嚣张,乖乖报上少爷大名,让站岗的军卒去通报。 等了好半天,孙德崖才慢慢腾腾露了面。 黄观看见这老家伙,就觉得牙疼。 怎么看,都觉得孙德崖一副衰相,典型的五行缺德,八字欠揍! 孙德崖望着黄观哈哈一笑,假惺惺大笑道:“哎呀,是黄世侄啊,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望世伯了?” 切,看望你?别臭美了! 黄观翻了翻白眼,心中对孙德崖甚是鄙视。 有些人啊,就知道倚老卖老,自我感觉良好,我都不希得说你! 黄观有事求人,只能逢场作戏,虚情假意地抱了抱拳,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笑嘻嘻道:“小侄见过世伯。孙世伯,你好啊。” 孙德崖见黄世侄如此知书达礼,心情大好,捋着胡子笑道:“世侄到了这里,就当是到了家一样,不必拘谨……” 黄观面色凄惨,可怜兮兮道:“世伯,义父被抓,小侄走投无路,只好来找你帮忙了……” 第17章 又宰了孙德崖一刀 孙德崖现在被郭大帅按在地上摩擦,自身难保,根本没有心情斗地主。 闻言面色一正,孙德崖十分为难的样子,干笑道:“世侄啊,老朱兄弟被郭大帅抓起来这事,我也很同情。可是证据确凿,人证物证俱在,很难翻案啊……” 靠,这老家伙皮笑肉不笑,老奸巨猾,果然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主儿。 黄观也不多废话,直接取出那摞郭大帅的黑材料,在孙德崖面前晃了晃:“世伯,小侄手中有些东西,伯父你看了,肯定会感兴趣的……” 说来你可能不相信,郭大帅其实是一个主人翁意识很强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像钉子一样钉在濠州不肯走。 濠州是我郭子兴打下来的,方圆几十里的所有东西,就是我郭大帅的! 什么霸占良田的地契,贪污受贿的单子,胡乱报销的证据…… 白纸黑字,厚厚一大摞,烂底多不胜数,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孙德崖眼睛一亮,眼珠子缩了一下,面露惊喜,呼吸马上变得急促起来:“这是……好东西啊!” 见这老家伙两眼放光,黄观就知道有戏,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笑得简直像极了一个十足的奸商:“世伯,这可是小侄冒着天大的生命危险,好不容易搞来的机密材料,价钱……好商量哦。” 嗯,价钱? 孙德崖愣了愣,黄世侄不按常理出牌啊,不去经商赚取不义之财,太埋没人才了! “世伯请看这里……”黄观指着白纸黑字,满脸气愤,义正言辞道:“二两银子就买了十亩上好的良田,其中有没有什么见不得人黑幕?有没有仗势欺人?有没有强买强卖?有没有……” 郭大帅这心,真是黑得不见底啊! 孙德崖痛心疾首,听得自己都愤怒了:“触目惊心,触目惊心啊!身为濠州统帅,却没有以身作则的觉悟,这是明目张胆的强取豪夺!” 我孙德崖早就看上了那片良田,好歹也出价三两银子,可惜让郭大地主抢了先! 孙德崖心情激动,面皮通红,顿时变得热情好客:“哎呀呀,黄世侄,里面请,里面请,咱们到帐内细谈。来人,上好茶……” 靠,我和孙世伯你的就交情,还没有到这个地步吧? 一起喝着小茶,唱友谊地久天长,除非我喝的那碗茶水里,你让人下了……砒霜! 黄观心里顿时提高了警惕,急忙摇头道:“世伯,小侄还有事要忙,就不进去了。” 孙德崖哈哈笑道:“世侄,你这就见外了啊!” 黄观跟着笑了笑,举起手中的黑材料,问道:“世伯,这东西一口价,一百两银子,你有没有兴趣?” 又是一百两! 黄世侄,你还不如直接去抢! 孙德崖神情一僵,为之气结,就像被人砍了一刀,一下子跳了起来。 上回孙德崖就被黄观阴了一把,赔了一百两银子的精神损失费,气得茶饭不香,三天睡不着觉。 现在孙德崖听到一百两银子,就像是伤口上被人狠狠戳了一刀,刻骨铭心的疼痛,一下子全都涌上心头,忍不住要当场发彪! 银子是小事,关键是面子问题。 孙德崖原本不纯洁的心灵深受打击,吹胡子瞪眼睛,恼火地瞪着黄观。 靠,真是越有银子越小气,少爷我今天就吃定你这老家伙了。 要是不让你心甘情愿掏出这一百两银子,你的孙子就跟少爷我姓黄! 黄观怒了,急忙给三德打眼色。 三德在来的路上,已经得到了少爷的指示,马上心领神会,恰到好处上前说道:“少爷,有这东西在手,咱们就不必麻烦孙元帅,直接去找郭大帅赎人算了。” “对啊!”黄观一拍脑门,恍惚大悟,“唰”的将那摞东西收进怀里,向孙德崖抱了抱拳:“打扰孙世伯了,买卖不成仁义在,小侄告辞。” 孙德崖呆了呆,实在想不到黄世侄如此坚决,果断转身就走。 就凭黄世侄手中的黑材料,石破天惊,份量十足,随便放出去一份,都可以闹得满城风雨,完全有资格坐下来和郭大帅谈判,轻松将朱元璋捞出来。 好像……没有自己什么事了? 见者有份,一向都是我们的传统美德啊! 孙德崖很悲愤,黄世侄你这样做,对得起你孙伯父,对得起濠州城的父老乡亲,对得起天下千千万万的老百姓吗? 没有赚到,那就是亏大了! 这一刻,孙德崖突然伤心欲绝,觉得割了心头肉一般的疼痛。 曾经有一个翻本的机会,离自己是那么的近在咫尺,直到黄世侄转身离去的时候,才追悔莫及。 如果上天能够给让我重新来过的机会,我一定会拉下脸面,咬牙对黄世侄说,一百两就一百两,成交! 孙德崖顿时急眼了,疾步上前拉住黄观衣袖:“黄世侄,慢着,慢着……” 靠,你这老家伙,终于上钩了! 黄观悄悄松了一口气,将心放在了杂碎里面。 说实话,自己还真没有胆子去大帅府,直接找郭大帅捞人。 这种自投罗网的莽撞行为,等于肉包子打狗,给人家一锅全端的机会。 孙德崖将胸膛拍得咚咚作响,大义凛然道:“我和老朱兄弟情同手足,相见恨晚,一向都很欣赏他的为人,如今老朱兄弟蒙受不白之冤,本大帅岂会袖手旁观?世侄,救人这事,就交给我来办,谁叫我是你世伯呢?” 靠,老而不死是为贼也! 黄观目瞪口呆,听得眼睛都直了,觉得自己在孙德崖面前,显得是那么的渺小。 瞧瞧人家这脸皮,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脸不红心不跳,眼珠子都不眨一下。 佩服! 黄观将那摞黑材料掏出来,理直气壮道:“世伯,一口价,一百两!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看黄世侄这样子,是吃定自己了,孙德崖龇牙咧嘴,感觉有点肾疼。 孙德崖腮帮子抖了抖,将两张纸钞重重拍到黄观手上:“成交!这是一百二十两宝钞,世侄你收好了!” 靠,元朝宝钞泛滥成灾,这玩意儿在造反区等于废纸,烧了糊弄鬼,鬼都不相信。 一百二十两面额的宝钞,想兑一百二十两的现银,做梦吧你? 外币兑换,也要交手续费的,只是元朝官府的手续费,贵得太离谱。 孙伯父,你别欺负我人小不懂事! 黄观手往外一推,浑身正气:“伯父,小侄做买卖,诚信为本。说好了一百两纹银,就是一百两纹银,价钱公道,童叟无欺……不接受宝钞。” 咦,这黄世侄年纪虽小,却是坚持原则,还诚信为本呢,鬼精得很,一点也不好糊弄啊。 孙德崖顿时对黄观刮目相看,对着身后的军卒一挥手:“来人,给本元帅取一百两纹银来。” 一百两银子,对孙德崖是小事,毕竟他身为濠州五大巨头之一,吃空饷,乱报销,坏事都干尽了,贪墨了不少。 “这个……”孙德崖望着黄观,好像很难为情的样子,干笑道:“世侄啊,你那里……有没有世伯的东西,一并拿出来,价钱好说。” 元朝在历史上出了名的腐败黑暗,无官不贪。在这年头做官,成功的最大秘诀,就是不要被抓住,否则没有不出事的。 不得不说,在这一点上,孙德崖的觉悟很高。 黄观摇了摇头,正色道:“这个真没有。小侄也是急于救义父,才搞到这些黑材料,其中却没有世伯的份儿。由此可见,世伯两袖清风,清正廉洁,真乃世人学习之楷模也!” 孙德崖哈哈一笑,自认保密工作做得很到位,绝不会有把柄落在外人手中,不禁有些飘飘然。 黄观抱拳一揖到地:“孙伯父,小侄义父的事,就拜托你了!” 孙德崖将军卒送来的一百两纹银,亲手交到黄观手上,亲切地拍着他肩膀,信心满满道:“世伯办事,世侄你放心,回去等我好消息。” 离开了孙德崖大营,三德提着手中的银子,挤眉弄眼笑道:“少爷英明神武,神机妙算,果然又宰了孙德崖一刀,估计那老贼不气死,也得气出病来。” 那还用说,你也不看看你家少爷是什么人。 黄观得意扬扬,鼻孔朝天哼了哼。 我这是帮孙德崖,给他一个翻本的机会,助人为快乐之本嘛,他还得谢谢我。 三德回头望了一眼,担心道:“少爷,你这么轻易就把东西交到孙德崖手里,万一那老贼拿了东西不办事,如何是好?” 靠,少爷我不是已经白赚了一笔吗,私房钱又多了一百两银子,本钱已经回来了。 黄观对此却一点也不担忧,笑道:“孙德崖虽然是个小人,却是草莽出身,一向说话算话,很讲义气,不会耍什么花样。再说了,义父是郭大帅的智囊,孙德崖早就巴不得义父滚蛋了,他肯定会尽力的。” 三德翻了翻白眼,明显住不过孙德崖的为人。 黄观狠狠一挥手,咬牙道:“三德,咱们回家收拾东西,准备搬家去定远!” 话说孙德崖得了黄观奉上的杀器,迫不及待,转身就带着人,杀气腾腾去找郭大帅斗地主。 事实证明,只要抓了一手好牌,你就是桌子上的王者! 孙德崖如有神助,破天荒头一回,往大堂中间大马金马一坐,直接抢了郭大帅的地主。 郭大帅没有搞清楚状况,有点晕了! 还没有回过神来,孙德崖就气势汹汹将那些黑材料往桌上一拍。 那气势,简直就像甩出一把封顶拖拉机,牌面还是清一色的同花顺,还在拍着桌子一个劲催促,快点儿啊,我等得花儿都谢了! 郭大帅踌躇良久,头一缩……要不起。 哈哈,你郭大地主也有今天! 孙德崖畅快淋漓,一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欢畅,顿时遍布全身,忍不住仰天长笑三声,又是一把大连对,最后一对王……空炸收官。 直接打了郭大帅一个漂漂亮亮的春天! 郭大帅彻底被打懵了,满头的大汗,擦都擦不完:“来人,放了朱元璋!” 第18章 目标定远,出发! 第二天,是老朱同志出狱的日子。 这年头的牢狱,好进不好出,出狱的基本程序还是要走的,手续还很复杂。 可怜的老朱同志,又在地窖中忍饿受冻,睁着眼睛挨过了一宿。 马夫人带着黄观三德,还有小香香,在大帅府门口接老朱同志。 郭大帅间接中了黄观的圈套,斗地主输得太彻底,又故技重演,气得在家装病不出,连面都没有露,人影也看不见。 就因为他经常这样搞,不敢面对现实,这才逐渐脱离群众,让孙德崖等人掌控了军中大权。 靠,郭大帅你别这样啊,真的勇士,敢于面对惨淡的人生,敢于直视淋漓的鲜血。 黄观眼珠子一转,招手叫过高首,塞给他一包孙德崖等人的黑材料。 让他悄悄混进大帅府,把匿名信送到郭大帅府上,揭发孙德崖十大罪状,暗中为郭大帅呐喊鼓气助威。 郭大帅,你要是个男人,就给我站起来,去和孙德崖斗个你死我活。 千万不要分心……再来找我们老朱家晦气! 黄观深谋远虑,这招可谓极为阴险歹毒,也十分无耻。 你们的那些烂底,我都统统交出来了,就让你们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这分明就是要将郭大帅和孙德崖,死死按在濠州城中,天天搞内部斗争,无力再插手定远的事务。 朱元璋蒙受不白之冤,遭了牢狱之灾,饿得头昏眼花,两脚发软,走路都直打踉跄。 两个军卒一左一右搀扶着他,送出门来。 黄观两世为人,还是头一回接狱,感觉很新鲜,冲着老朱同志挥着手,满脸喜气大叫道:“义父,这里,这里……” 朱元璋看见养子笑嘻嘻的样子,心里不禁想起了他的忠告,眼神怪异地多看了黄观两眼。 真没有想到啊,你这败家玩意儿,还长着一张乌鸦嘴,竟然让你小子一语成谶! 马夫人招呼了三德一声,一起上前扶着老朱同志,眼泪汪汪,神情关切,都说不出话来。 黄观凑到面前,和母亲一起搀扶着老朱同志的胳膊,认真道:“义父,孩儿的话,这下你信了吧?我们还是赶紧跑路吧,马上搬家去定远,濠州这地方,恐怕再也没有我们容身之地了。” 朱元璋愣了愣,以他对养子的了解,一听准没有好事,顿时提高了警惕,狐疑看了黄观一眼,急急问道:“你……在外面又干什么坏事了?” 靠,还真是知子莫如父啊! 我晕,什么事都逃不老朱同志的眼睛! 黄观心虚,害怕地往母亲身旁躲了躲,腼腆地低下了头,小声道:“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把义父箱子里那些郭大帅的东西,全部卖给孙德崖了,让他帮忙救义父,还白赚了他一百两银子……” “咝!” 朱元璋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身体摇晃两下,眼冒金星,几乎当场晕倒! 这败家玩意儿,那些东西随便拿出一样来,都可以惹得濠州天翻地覆,血流成河,是可以轻易示人的吗? 我老朱都不敢动,你胆子倒不小,敢拿出来卖银子,你想过后果没有? 很严重的! 朱元璋气急败坏,嘴巴直哆嗦,眉毛乱跳,愤怒地脱下鞋来,当场要用鞋底抽黄观。 你这败家玩意儿,是想害得我们家破人亡啊,留着也是个祸害,不如……直接打死算了! 老朱同志气极生怒,面色铁青,月牙铲寒光闪闪,模样很暴力,这可是一个敢轮起椅子砸太子脑门的狠主。 黄观吓了一大跳,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急忙抬手抱住脑门。 马夫人像护鸡崽子一样,将黄观护在身后,冲老朱同志怒吼一声:“干什么!把鞋放下!” 夫人的家世背景太强大,老朱同志以前一无所有,像个倒插门的女婿,上门女婿不好当,历来都很尊重马夫人的意见。 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担,既然糟蹋了马姑娘的青春,就得承担她的任性。 夫人怒目而视,朱元璋讪讪放下鞋子,摇头嘟囔道:“夫人,你就护着他,慈母出败儿,这败家玩意儿,现在都成濠州城的霸王了,以后长大了谁还管得了他?” 马夫人凤眼一瞪,没好气道:“观儿冒险去找孙德崖,还不是为了救你出来?” 夫人说得……很有道理! 老朱同志尊重夫人,太过了就表现得有点惧内,顿时没脾气了,冲黄观一伸手,老脸黑若木炭:“剩下的呢?拿出来!” 黄观心惊肉跳,又往母亲身后躲了躲,只露出半个脑袋,底气不足,声音弱弱说道:“孩儿刚才……把孙德崖的那份,也给了郭大帅……” 完了,完了! 朱元璋摇摇欲坠,脚下打着趔趄,连站都站不稳了,眼前一阵阵发黑,忍不住要当场昏死。 这是典型的两头告密,双面叛徒,把郭大帅和孙德崖都得罪死了,两方势力都容不下我朱元璋。 完了,这下全完了,家门不幸啊,我老朱可被你这败家玩意儿,给害惨了! 老朱同志心灰意冷,连抽黄观的力气都没有了,抬头望去,天地一片茫茫,街上行人匆匆,何处才是我存身之所? 靠,老朱同志你奇骨贯顶,天赋异禀,不会连这点小小的挫折都受不了吧? 黄观两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朱元璋脸色变幻,小心翼翼开口道:“义父,依孩儿之见,你还是赶快向郭大帅上书请命,主动申请南略定远,离开濠州这是非之地,到定远建立根据地。” 南略定远? 朱元璋愣了愣,狠狠一拍脑门,对啊,我朱元璋并非走投无路,还有定远。 这个鬼主意,提议得好! 马夫人抹了把眼泪,在旁点头道:“观儿说得没错,在这濠州城,整天担惊受怕,我们母子,是呆不下去了。” 母亲这话,一把辛酸泪,黄观深有同感,将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似的:“对,对,母亲说得对。濠州这鬼地方,我们受够了!” 朱元璋很无奈,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只能像那败家玩意儿说的,赶快跑路。 跑得慢了,恐怕会被两伙人逮住,砍成两瓣儿! 老朱同志心中苦啊,仰天长叹一声,一跺脚,一咬牙:“罢了,眼下已经没有退路,我马上去向大帅辞行,南略定远!” 黄观长长松了口气,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憧憬和向往。 义父你终于开窍,愿意去定远自主创业了? 白手起家不丢人,大好前途,花花江山,正等着我们! 三德没心没肺,拍手笑道:“去定远好啊,少爷昨晚就收拾好家当,准备搬家去定远了。” 不会吧,东西都收拾好了?这是蓄谋已久啊! 朱元璋怒瞪了黄观一眼,心下有些吃惊,转身又走进了大帅府。 放下了心中包袱,他似乎腰杆也挺直了,心里轻松了许多。 我早就知道,和这帮天天内讧,整天窝里斗的人搞在一起,注定没有前途。 今天,我朱元璋退出,不陪你们玩了! 郭大帅对朱元璋的辞行,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和欢迎。 这个讨厌的人,终于要走了,最好永远别回来! 郭大帅拍着便宜女婿的肩膀,说得情真意切:“元璋啊,不要有思想负担,到了定远好好干,组织在精神上大力支持你。” 说白了,就是净身出户,自己到定远自谋生路,这个月的工资都不给你结! 朱元璋是个聪明人,明白郭大帅的意思,很识趣地挑了二十四小弟帮忙搬家,把从定远带回来的七百多人马,全部留给了郭大帅,自己轻装上路。 老朱同志的眼光,慧眼识英才,那真没得说,杠杠的! 我们来看看老朱同志从七百多人中,挑出来的这二十四个人。 他们都是明朝的开国功臣,在历史上有着大名鼎鼎的专有称号,叫做淮西二十四将。 战功赫赫,名留青史,为大明王朝的建立,立下了汗马功劳。 其中有大明朝第一开国功臣、天下第一名将的徐达,陪着朱元璋走到最后的发小汤和,为老朱同志算过命的小伙伴周德兴…… 这二十四个人中,大半都是明教弟子,活着的时候,有国公两人,封侯最少十八人。 阵容之豪华,成才率如此之高,简直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堪比黄观上一世的无线八七届内部培训班。 大家没听说过这个高级进修班吧? 我来告诉你,他们的班主任是谭校长,学员有张歌神,刘天王,梁影帝,发哥…… 这就已经足够了,更别提当时还有半路杀出来的插班生……周星星同学! 站在开满野菊的山坡上,北望濠州城,斗地主活动正开展得如火如荼,有人在叫加倍,有人在喊快点吧,满城的乌烟瘴气。 黄观熟读史书,站在历史巨人的肩膀上,对濠州的大势走向,早已心中有数,看得一清二楚。 别看郭大地主家有祖产,在这场斗地主游戏中百折不挠,表现强悍。 但在不久后的将来,他就会倾家荡产,输得精光,被孙德崖挤出濠州城,灰溜溜地远走他乡,投奔女婿朱元璋。 朱元璋从参加起义军以来,一直都活在郭大帅的阴影下,今天终于走出来,看见了明媚的阳光! 老朱同志沉眉不语,一脸的豪气,隐隐有几分困龙出水的迹象。 此去定远,虽然没有脱离组织,表面上名为濠州郭大帅的部下,隶属于红巾军一部。 可实际上,已经退出了郭大帅的战斗序列,摆脱了郭大帅的掌控。 从此以后,天高皇帝远,天高任鸟飞! 大明百年老店,自主创业,将从定远开始出发! 神圣大明帝国,宏图霸业,也将从那里开始起步! 老朱同志童年不幸,自幼受苦受难,当过和尚讨过饭,也没有上过正规学堂,但是自学成才,粗通文墨。 你肯定想不到,他感由心生,对菊咏志,居然还会作打油诗: 百花发时我不发, 我若发时都吓杀。 要与西风战一场, 遍身穿就黄金甲! 第19章 一切都要重新开始 老朱同志带着二十四个小弟,拖家带口,又回到了定远。 经过一路的思考,此刻的朱元璋,已经完全明白了自己的前途所在! 没有了郭大帅的掣肘,朱元璋走在定远的街上,踌躇满志,意气风发。 黄观觉得,此刻老朱同志的精神状态,有点像后世的胡司令。 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黄观眯了眯眼睛,敏锐地发现,老朱同志去掉了枷锁,从身体到精神,正在发生着不可思议的蜕变。 对此,黄观很感慨:“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哪,都是逼出来的!” 老朱同志帮地主刘德家放牛如此,在皇觉寺出家当和尚如此,走上造反这条不归路,同样也是如此。 就连离开濠州,南下定远,都是身不由己,被逼无奈,只为了活下去! 现在,百炼成钢,上天终于给腐朽不堪的元朝,送来了一个终极毁灭者……朱元璋! 定远是座孤城,处在战争最前线,周边也没有什么兄弟部队,元军虎视眈眈,山中贼人出没,情况比濠州还要糟糕。 不过黄观知道,情况很快就会好转! 三个月之内,老朱同志就会让他们统统闭嘴,连只野狗偷偷出来找吃的,看见了老朱同志,也得站住了向他行注目礼。 因为,这里是朱元璋自己的地盘,老朱同志的绝对领地。 一切,都从定远重新开始! 黄观也有了自己的新家,老朱同志把临时住所,安置在定远城中的一个单独院子里。 黄观跟在母亲后面进了院门,鬼头鬼脑四下张望了两眼,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靠,四面透风,采光良好,透过屋顶的大窟窿,都能看见蓝天白云,简直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 这叫……什么个家啊? 黄观少爷的专职男特护三德小厮,现在有三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高氏兄弟还好说,男人不为难男人,善解人意的小香香,却是他的头号劲敌。 三德压力山大,很有危机感,抱着少爷的私房钱,寸步不离跟在黄观身边,神情也很吃惊,悄声道:“少爷,以后我们就住这里吗?这要是下起雨来,全家人都得到屋子外面避雨啊。” 靠,三德这话说得……很现实! 黄观彻底无语了,暗自摇着头,只能心里安慰自己。 罢了,老朱同志二次创业,白手正家,正是努力奋斗的困难时期,条件是艰苦了一点,相互理解一下吧。 房子是破了一些,好歹也是自己的家,修修补补还能住人,墙外山明水秀,别有一番风味。 再说了,少爷我不是什么富二代,只有二百两银子的私房钱。 老朱同志更惨,男主外女主内,他身上半个铜板都没有,穷得叮当响。 这么一想,黄观总算找到一点心里平衡,抬腿踢了三德一脚:“少废话,有个地方住就不错了。去,让高氏兄弟,把少爷那些宝物全部搬进来。” 黄观自己的队伍,在濠州就地解散了,跟过来的明教兄弟,只有高仁高首兄弟。 好在高氏兄弟是练武之人,力气很大,干起活来一个顶三,忙活了一下午,终于将新家安顿好。 院子虽破,地方却很大,三进三出,房间很多,放在后世就是几百平的豪宅。 黄观自己的秘密太多,很自觉地选择了一处小小的偏院,和正院隔着一道月门。 安排住宿时,却在谁睡里面问题上,和贴身丫鬟小香香起了争执。 小香香大义凛然望着公子,义正言辞道:“公子你身为家里少爷,睡觉竟然蹬被子,半夜没有人替你盖好,着凉了怎么办?” 一句话,说得黄观少爷泪流满面。 好吧,大家都睡屋里,同吃同住。 少爷我光着身子睡觉的习惯,这下要改改了,也不知会不会影响身体发育。 外间有个小小的隔间,刚把小香香的床榻安好,朱元璋就带着一个人进了院子。 老朱同志春风满面,对黄观招招手,笑道:“观儿,来,见过你达叔。” 达……达叔? 黄观大吃一惊,上下牙打了一架,差点将自己的舌头咬掉。 就像当初周星星同学,突然听到达叔是自己监护人,惊得险些跳起来。 莫名其妙的,黄观脑子里面,就显现出后世实力派演员达叔的……猥琐银幕形象。 黄观往老朱同志身旁看了一眼,满头大汗! 靠,搞错了! 我晕,来者竟然是后来大明朝的第一开国功臣,位列开国六王之首的徐达。 徐达是老朱同志从小长大的好朋友,二十一二岁的年纪,长得面貌清癯,颧骨稍高,身材魁伟,自幼习武,练得一身好功夫。 听说老朱同志当了干部,来投奔发小朱元璋,找了一份稳定的长期工作,劳动合同期……三十二年! 上回攻打定远时,徐达就表现出超乎众人的才能,冲锋陷阵,威勇初露,深得朱元璋的重视。 黄观对这大名鼎鼎的天下第一名将,仰慕了六百多年,急忙上前行礼:“小子黄观,见过达叔。” 徐达农家出身,土里刨食,性情刚毅,为人谨慎,思虑精深,话语较少。 达叔盯着黄观从头到脚看了又看,像是一个字一个字想了半天,点头道:“筋骨不错,身体太弱,有空教你两招。” 靠,这年头兵荒马乱的,没有两招看家本领,你都不敢一个人出门。 可惜老鬼说话像吐吐沫,根本靠不住,整天只知道像猪一样睡大头觉。 我早就想学两招防身了! 黄观惊喜若狂,乐得大牙都露出来:“谢达叔!” 徐达摆摆手,好奇问道:“听说,你精通阴阳术数之学?” 老朱同志不谦虚啊,什么实话都往外瞎讲。 黄观小心翼翼地偷看了老朱同志一眼,像个神棍似的,高深莫测笑了笑,腼腆道:“精通谈上,自学成材而已……” 正说着话,朱元璋从濠州带来二十四个小弟,一起找到院子里来了。 这是老朱同志白手起家的班底,看样子是要开老乡会! 朱元璋今天心情不错,出奇地没有教训黄观这败家玩意儿,和颜悦色挥手道:“观儿,你回屋去吧,义父和你叔伯们,商量点事情。” 黄观眉开眼笑,仿佛看见光明前途,正在对着自己亲切招手。 哇,老朱同志雷厉风行,说干就干,这是要在家里办公,开始自主创业了! 第20章 二次创业计划 朱元璋在四面透风,采光良好的院子里,召开了第一次军事会议。 黄观兴致勃勃,也没有回屋,躲在门边偷听。 院中二十五个人密谋,淮西话满天飞,听得黄观头晕脑胀。 在这次会议上,老朱同志雄心勃勃,提出了二次创业计划,正式成立筹备工作组。 响应精神领袖韩林儿号召,借用刘福通的造反技术,挂牌成立郭大帅名下的濠州集团……定远分公司。 借此打开起义新市场,开创造反新局面。 这也没办法,现在大家都在打着“明王出世,普渡众生”的旗号起义,使用的是技术带头人刘福通同志,自主研发的造反技术。 当然了,这年头没有知识产权保护,加盟费和专利技术使用费,统统没有! 不管在哪个年代,起义造反都是一门要掉脑袋的技术活,成本很高,风险很大,成功率又很低。 纵观几千年的历史,造反成功的也就那几个朝代,辦着手指都能数过来。 所以说,造反有风险,入行要谨慎! 从至正十一年(公元1351年),韩山童和刘福通第一个举起反元大旗开始,短短的一年多时间里,元朝就发生了几十起暴动,数百万人参加了起义军。 当年纵横天下无敌手的蒙古铁骑,不复当年之勇,只知道砍无辜老百姓的人头冒功,已经无力挽救危局。 在这年头,造反已经成为一种时尚潮流,但是想要成功,黄观认为,必须满足三个基本条件。 第一,要有一块合适的地盘。 第二,要有一个有能力的带头大哥。 第三,还得有无数有志于造反事业的人力资源。 像黄观上一世,八十年代还有个瞎子,在大别山区盖了三间茅草房,自己当皇帝,村里人人当大臣,三宫六院全都有。 结果……让村支书带着两个警查叔叔,直接团灭了。 太失败了,真是没有前途! 这个搞笑的造反案例,承包了黄观整整一年的笑点,想想都无语。 定远是一个造反的好地方,老朱同志技术熟练,业务水平很高,就是一个造反老司机,绝对不会让这么荒唐的事情发生。 至于说造反人才,现在元朝四处冒烟,无数百姓沧为无家可归的难民,招之即来,人力成本很低,元朝明显已经成为最大的造反人才输送基地。 天时地利人和,万事俱备,就等开张了! 朱元璋手下的二十四人组,每一个人的素质都很高,业务很熟练,行动也相当迅速。 开完会后,每一个人都按照老朱同志的布署,各司其职,开始干活。 收寨粮的收寨粮,拉壮丁的拉壮丁,很快就组织起来了几百人的队伍。 定远是个穷地方,十年就有九年荒,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无家可归的难民,这些人都是宝贵的人力资源。 况且,这些参加队伍的人,家里还有饿着肚子的亲戚,什么哥哥弟弟,什么叔叔舅舅,什么子侄外甥。 喊一嗓子,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争先恐后,全都跑过来混饭吃。 这一下,连招聘宣传费用都省了! 黄观本来还想,打着大明轮王的旗号招摇撞骗,拉几个明教弟子下水,为大明公司初期创业添砖加瓦,贡献出自己微薄之力。 哪知大家反元热情这么高,踊跃报名参加起义军,根本不给自己表现的机会。 短短几天内,老朱同志就有了上千人的直属部队,拉到定远城西面的麦场空地里,开始没日没夜地进行操练。 黄观郁闷了! 达叔练兵是一把好手,忙着操练新兵蛋子,想跟他学两招防身的愿望,又落空了。 做人,果然还得靠自己! 黄观被达叔放了鸽子,心情不好,闷闷不乐地回到屋里。 老朱家的每一个人,似乎都找到了奋斗目标,除了自己。 母亲心地善良,现在对定远的公益慈善事业,产生了深厚的兴趣,带着小香香起早贪黑煮粥,练习厨艺。 老朱同志是个劳动模范,典型的工作狂人,从不愿意牺牲日常宝贵的办公时间,全身心投入到造反的革命工作之中。 黄观整日无所事事,心里长野草。 随地吐痰,自己踩了一鞋底,上街强抢民女,每一个都没有小香香漂亮。 少爷我……不想混吃等死啊! 黄观郁郁寡欢,在家里看谁都不顺眼,一咬牙,一跺脚,闭关七七四十九日……开炉炼丹! 炼……炼丹? 三德目瞪口呆,听得眼珠子都凸出了眼眶! 少爷……你又犯病了? 哎呀,糟糕,忘了把濠州那专治小儿癔症的神医带过来,随时给少爷复诊! 炼丹是我们自主开发研制的古代化学工程,技术含量很高,工艺相当复杂,黄观自己玩不转。 没办法,只能叫醒了黑无常。 在这位专业人士指导下,黄观开始囤积炼丹原材料,在自己院中建立生产线。 无数皇帝的活体试验证明,金丹中含有多种有毒物质,铅汞含量严重超标,有害身体健康。 吃多了……会死人! 黄观心中充满了警惕,对黑无常认真说道:“老鬼,首先说明一点,我不求长生不老,只想强身健体。丹药中不能加金石类矿物,除了纯中药制剂,其它的少爷我绝对不吃!” 小子,你想得倒美,做人要脚踏实地啊! 就你这水平,想炼金丹,你炼得出来吗? 黑无常嘿嘿笑道:“放心好了,老夫这回教你炼的丹药,只有调理身体的神奇功效,不涉及长生不老这个终极目标,咱们只炼药,不炼丹。” 黄观拍着心口,稍稍松了口气:“这我就放心了。” 高氏兄弟一日两班倒,轮岗上班,死死守住了门口,连只苍蝇不让进偏院。 忠心耿耿的三德,被无情地拒之门外,每日做贼一般,在门口伸着脑袋鬼鬼祟祟偷看,却是越看越不放心! 少爷这几天的行为,大反常态,用两个字来形容,那就是神秘。 只见少爷叽叽咕咕,自言自语,往铜炉里加入各种稀奇古怪的药材,在烟雾缭绕的炉前添炭加火,对着新鲜出炉的黑药渣骂骂咧咧。 整天神神叨叨,谁也不知道他在干嘛。 总之,邪乎得紧! 第21章 少爷出品,必是精品 三德觉得,少爷这回犯病的时间,坚持得太久,再这样下去,肯定要出大问题,急忙将情况如实汇报上去。 马夫人来瞧了一眼,心疼得当场眼泪哗哗。 这孩子,又犯病了。 三德,去趟濠州,把神医请过来,给少爷复诊! 朱元璋也来看了一回,老脸阴沉似水,黑得像刚烧出来的木炭。 这败家玩意儿,就没有一天的安生,又在折腾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炼丹是道家的技术专利,外行人只能看热闹,老朱同志不是炼丹界会员,入门资格都没有。 站在门口看了半天,朱元璋也没看懂,黄观这小子神秘兮兮的,到底在做什么。 罢了,这败家玩意儿在家里折腾,总比上街强抢民女强,只要不把房子烧了就行,随他去。 朱元璋很大气地一挥手……直接走人,接着去干自己的革命工作! 三德奉了夫人懿旨,马不停蹄赶回濠州,在小巷子里找到了那白胡子老郎中,连哄带绑请到了定远。 一进门,就看见少爷烟尘满面,衣裳全是火星子烫出来的窟窿,神情却是惊喜欲狂,双手捧着一把黑糊糊的东西,手舞足蹈。 黄观少爷……成功了! 虽然炼出来的那玩意儿,黑不溜秋,卖相极差,还散发着一股股怪味,鬼都不愿意吃,好歹炼出来了。 老郎中往院中瞧了一眼,吓得浑身一哆嗦,急急对三德抱了抱拳,转身就要逃:“你家少爷病得太重,老夫医术不精,这疯病我治不好,告辞,告辞……” 疯病? 少爷的病情果然加重了,正朝着神经病的方向发展! 三德大惊,急忙拉住老郎中衣袖,苦苦哀求道:“神医,别走,别走,我家少爷的病就全靠你了!” 黄观听见门外动静,伸出乱蓬蓬的脑袋瞧了一眼。 漆黑的脸庞,眼睛被烟熏得通红,露出一口小白牙,对着两人龇牙一笑。 三德和老郎中吓了一大跳,拉扯着对方衣袖,骇然倒退两步,相拥着都忘了挣扎。 黄观看见那白胡子老郎中,刻骨铭心的仇恨,一下子涌上心头,对着他龇牙咧嘴:“你这庸医,又来干什么?少爷我没有病,不需要你治!” 老郎中吓得缩了缩脑袋,躲在了三德身后,讪讪干笑道:“路过,呵呵,老夫纯属路过……” 只要不是来打针的就好,黄观不想理他,两眼直勾勾地看着三德。 那神情,就如同看见了送上门来的试验小白鼠! 三德心惊肉跳,瞬间感觉双手在发抖,两腿控制不住地打着寒颤。 如果不是老郎中在身后撑着,他已经吓得坐在了地上。 黄观惊喜满面,笑得甚是天真无邪,热情道:“三德,来,快来,尝尝少爷我炼的丹药。” 少……少爷,你这是……要拿我试药? 三德激灵灵打了个寒战,惊恐地看着少爷,仿佛看见了世界末日。 黄观用两根沾满黑炭的手指头,拈起一枚黑漆漆的丹药,得意扬扬道:“三德,看见没有,这就是少爷我历经千辛万苦,汲取无数次失败的经验,炼出来的好药……” 三德脸上布满了惊恐,两只眼珠子一眨也不敢,死死盯着少爷手中那枚漆黑的丹药,“咕噜”一声,艰难地倒吞一口吐沫。 苍天哪,我三德上无老,下无小,不能成为第一个受害者啊! 黄观嘿嘿一笑,大言不惭道:“此药用了几十种名贵药材,是以百年人参,千年灵芝,人形何首乌为主药,再加上川贝、枇杷、桔梗、蜂蜜调和,历经七七四十九日精心炼制而成。纯天然中药制剂,不需冷藏,也没有防腐剂,除了药效强大,味道还很好吃……” 少爷出品,必是精品啊! 只要是好药都往里加兑,少爷用药,明显已经深得夫人真传。 看来从濠州带来的那些好药,全都让少爷一次性糟蹋了个干净。 败家啊! 三德心中感慨,脸上的表情好像很害怕的样子,小心翼翼问道:“少……少爷,你这宝贝丹药,是用来治什么病的呢?” 黄观伸出指尖那粒丹药,暴发户显摆似的,在三德面前晃了晃。 三德鼻中顿时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怪异味道,嗅一下就觉得头晕脑胀,心中烦恶想吐。 可见此物剧毒,比砒霜还要恐怖! 黄观在药堆里厮混了数日,早已习惯也这种味道,信心满满道:“此药袪除身体杂质,一粒见效,功效显著,而且在调理内功能紊乱方面,效果更是立竿见影,那绝对不是吹的……” 就少爷这口才,不去卖假药坑人钱财,实在是埋没人才了啊! 三德感觉自己被少爷洗了脑,直听得热血沸腾,心神俱往。 真的……这么神奇? 黄观将黑漆漆的丹药送到三德嘴边,笑嘻嘻道:“来,三德,少爷赏你的,你先吃一颗。” “啊?”三德眼珠子一下瞪圆了,额头素筋暴起,冷汗刷刷直流,“扑通”一声,吓得给少爷当场跪下了。 三德抱着少爷的脚,痛哭流涕哀嚎道:“少爷,不要啊,小的对你忠心耿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黄观怒了,一口小白牙又龇了起来:“少废话,快吃!你看看你这脸,像橘子皮似的,二十几的人,就长成五十多岁的模样,一看就是阴阳不调,内功能严重紊乱,未老先衰!来,吃一颗,回去睡一觉,马上找到青春,恢复童年。快点张嘴,不吃打死你啊!” 少爷,要恢复青春,找到童年,我还不如直接去尿炕! 三德急急摇头,死死咬住牙关。 少爷,我真不想英年早逝,打死你……我也不吃! 黄观大怒,抬腿踹了三德一脚,指着他的鼻子,简直恨铁不成钢:“猪一样没用的东西,胆子这么小!吃死了……少爷算你工伤,当成因公殉职处理。” 工……工伤?因公殉职? 少爷深明大义,后事都想好了,看来他这药,不吃死人都没有人信了! 三德眼看自己要成为少爷的第一个牺牲品,眼泪哗哗的,吓得牙都掉了,无助地举目四望。 泪眼朦胧中,突然看见了旁边瞧热闹的老郎中,三德顿时灵机一动,心中冒出个大胆的想法。 我三德还要留着有用之身,照顾好我家少爷。 神医老郎中,抱歉啊,只能委屈你了! 第22章 排除毒素,一身轻松 死道友不死贫道,三德在一瞬间,就做出了这辈子最为明智的选择。 三德骨碌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拉着少爷的衣袖,一努嘴,鬼头鬼脑小声道:“少爷,咱们是自己人,你要试药,也不用自相残杀啊。喏,那边不就有一的现成的外人吗?” 黄观斜着眼睛一看,马上就盯上了倒霉的白胡子老郎中。 咦,好像有道理! 这治死人不偿命的庸医,没事就往我头顶扎针玩,视人命如儿戏,一点也不负责任,死有余辜。 只要他死了,少爷我就不用打针了。 三德……你太有才了! 黄观笑容灿烂,对着老郎中招招手:“你,过来!” 这黄观少爷笑里藏刀,明显不怀好意,老郎中心里一惊,见势不妙,拔腿就逃。 靠,落在少爷我手里,你还想跑! 黄观伸手一指,气势汹汹一声大吼:“站住!高大哥,快拦住他!” 三德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替死鬼,表现得比谁都积极。 少爷话音刚落,三德就抢先冲过去,使出一招极为阴险歹毒的扫蹚腿,把老郎中放倒在地。 高仁紧随其后,伸手揪住老郎中衣领,提小鸡一样提了回来。 黄观对这老郎中恨得咬牙切齿,二话不说,直接将手中丹药拍进他嘴里。 高首江湖经验丰富,一把捂住老郎中嘴巴,让他想吐也吐不出来。 高仁使了个十分厉害的大擒拿手,从背后扣住老郎中的肩膀,使其动弹不得。 老郎中惊骇欲死,嘴里“呜呜”直哼,两眼死鱼一样凸出,双脚在地上乱蹬。 过了盏茶功夫,老郎中肚子里开始咕噜乱响,脸色刹那间变得铁青,额头豆粒大的汗珠子,滚滚而下! 三德惊喜大叫道:“少爷快看,药见效了。” 老郎中浑身颤抖,忍得十分辛苦,不停地给黄观打眼色。 那幽怨的小眼神,充满了愤慨……和哀求。 三德眨眨眼睛,小声道:“少爷,他好像有话要说。” 黄观挥挥手,示意高仁放开老郎中,认真问道:“你还有什么……遗言要交待?” 老郎中痛苦地抱着肚子,像只大虾似的,火烧了尾巴一样急急问道:“茅房……快告诉我茅房在哪里?” 靠,少爷我的好药,见效真快,果然名不虚传! 黄观用衣袖捂着鼻子,一脸的嫌弃:“高大哥,带他去那边。” 三德望着老郎中蹒跚的背影,心里凄凉,小心问道:“少……少爷,那老郎中年纪大,恐怕经不起这么折腾。咱们会不会……闹出人命?” 靠,死了,活该! 这治死人不偿命的庸医,不知害了多少善良的街坊邻居,死不足惜,少爷我这是……替天行道。 黄观往地上狠狠吐了口吐沫,浑身正气,义正言辞道:“三德,他要是死了,直接拖出去……喂狗!” 可怜的神医老郎中啊,死都不能落个全尸! 三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满脸的钦佩,谄笑道:“少爷……英明!” 又过了好半天,老郎中才在高首押解下,颤颤巍巍地回来了。 老郎中面色苍白,鼻端冒着冷汗,双脚直打颤,扶着腰都站不稳了,明显元气大伤:“黄……黄观少爷,你往里面放了几斤巴豆?” 靠,巴豆按斤算,老家伙你真是海量! “咝!”黄观倒吸一口凉气,勃然大怒:“老东西,你当少爷我是什么人了,蒙古大夫?” 老郎中吓了一跳,往后一缩脑袋,差点趴在地上了:“饶……饶命……” “饶命?饶什么命?”黄观少爷气得脸都白了,恶狠狠地挥舞着拳头,在老郎中鼻子前摇晃:“谁要你的命了?告诉你,少爷我为人正直,诚信为本,最搞长的就是……以德服人!” 少爷,你这以德服人,还真是……别出心裁,可不要把人家老郎中给活活吓死。 高首满头大汗,急忙提住老郎中脖子,往自己身后一放,抱拳笑道:“恭喜少爷,贺喜少爷,少爷这药,毒性强,见效快,端是一门世间罕见的奇药啊!” 瞧人家高大哥这马屁拍的,春风化雨,让人听得如痴如醉! 黄观眉开眼笑,摸着下巴沉思良久,感觉自己炼出来的这玩意儿,效果有点像自己上一世的……排毒养颜胶囊。 电视上那句脍炙人口的广告词,是怎么说的来着? 排除毒素,一身轻松! 唯一的缺点就是……毒性太猛烈了一点。 老郎中无辜地做了黄观少爷的试药小白鼠,为这时代的医学研究,做出了巨大牺牲。 他不幸吃坏了肚子,老命都丢了半条,只能留在院子里,做进一步观察。 刚安顿好老郎中的病房,朱元璋就回来了。 老朱同志今天心情不错,走起路来龙行虎步,看了黄观一眼,也没有按平时的套路呵斥他两句,进屋换了一身新衣衫。 这是一件马夫人为朱元璋量身定做,刚赶制出的襦衫,亲手裁剪,纯手工制作。 人靠衣装马靠鞍,焕然一新朱元璋! 老朱同志往那一站,整个人都精神抖擞,像是个要去迎亲的新郎官。 黄观眼前一亮,腆着脸皮上前套近乎,嘴里啧啧有声,惊叹道:“哇,义父奇骨贯顶,姿貌雄杰,穿上这件新衣,一股书生意气喷薄而出,真够酷的!” 酷?这败家玩意儿,嘴里总能说出一些让人耳目一新的好词妙语,听得人心情舒畅。 朱元璋老怀大乐,整理了一下衣襟,展颜笑道:“二夫人托人从濠州送了两匹布过来,回头让你母亲也给你缝制一件。” 好啊,这年头有新衣穿,就等于提前过大年了。 黄观眉开眼笑,试探着问道:“义父,你这是要干什么去?有人请饭局?” 朱元璋点点头,意气风发道:“据我上回安下的暗探回报,离此不远的驴牌寨,有三千民兵,正想找一个主人。” 驴牌寨? 黄观愣了愣,隐隐记得,好像在后世的史书上,见过这个地名。 靠,这名字听着……怎么像后世的牲畜养殖场? 对朱元璋而言,拉壮丁已是轻车熟路,对于收编这三千人马,那是胸有成竹,信心满满地出了门:“义父我今天出门,正是要去和他们谈判归顺事宜。” 黄观一拍脑门,恍然大悟。 老朱同志来定远已有两月有余,这是聚积了足够资本,要实施走出去战略,主动开拓市场,大规模进行收购兼并。 开始对定远周的边各方势力……动手了! 第23章 多亏少爷的好药 过了两日,老郎中终于慢慢缓过劲来,恢复了一些元气,在鬼门关蹓跶了一圈,劫后余生,白捡回一条老命。 靠,这都吃不死,老东西的生命力真强! 黄观围着病床转了两圈,盯着老郎中看了又看,直犯嘀咕:“莫非是这狗头郎中……假药卖多了,自身有了抵抗力?” 啊,这样也行? 三德在旁边听得嗓子里嚯嚯直响,差点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老郎中被捆在床上动弹不得,像怪物一样被黄观少爷带人参观,精神上深受折磨,又惊又恐又怕,内心很崩溃。 这一刻,老郎中感觉自己简直就像一只捆好了……扔在案板上的肥猪。 旁边还有一个手提尖刀的屠夫少爷,眯着眼睛打量自己,正考虑着要从什么地方下刀。 三德也很惊奇,突然良心发现,凑到老郎中面前,关切问道:“神医,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老郎中憋得老脸通红,结结巴巴道:“老夫……想要……小……小解……” 靠,你再说一遍! 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了,还有心情想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 该死! 黄观脸色一黑,勃然大怒,冲上来要痛扁这狗头郎中一顿。 你这老东西,当我们老朱家院子,是什么地方了? 有种你躺着不要动,我保证不打死你! 少爷满脸黑气,突然暴跳如雷,要殴打老弱病残。 三德吓了一大跳,急忙抱住自家少爷:“少爷,千万不要冲动。人有三急嘛,他内急想去茅房……” 我晕,少爷我多么纯洁的一个人,怎么就想歪了呢? 黄观满头大汗,恼火地挥挥手:“去,去,快带他去!” 老郎中去掉了体内累赘,回来的时候,脸上红光满面,步履轻快,估计一口气上六层楼都不带歇气,就似突然焕发出人生的第二个春天。 黄观看得目瞪口呆,拉着三德问道:“三德,那老东西……是怎么了?” 这老郎中去了一趟茅房,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三德一脸迷糊,困惑地摇着头。 老郎中呵呵一笑,抱拳道:“老夫现在自我感觉良好,神清气爽,腰不酸,腿不疼,就连气喘的毛病也消失了,好像一下子年轻了几十岁,多亏了黄观少爷你的好药。” 靠,这真是……医学奇迹啊! 黄观愣了一下,顿时心花怒放,喜得眉毛都立了起来。 这要是放在后世,少爷我轻松能得诺贝尔医学奖! 三德突然有点羡慕这老郎中,兴奋道:“少爷,你成功了啊。你炼出来的丹药,毒性猛烈,一粒见效。恢复青春,找到童年,从此绝对不是梦想。” 黄观惊喜连连,摸着下巴想了想。 少爷我对古代医学做出了杰出贡献,这是……要大发啊! 老郎中以前只知道卖野药混口饭吃,从未见过这么神奇的丹药,现在对黄观少爷惊为天人,佩服得那叫一个五体投地。 “少……少爷……”老郎中望着黄观少爷,老脸滚烫,讪讪说道:“老夫刘丹溪,想……跟着少爷你学习炼丹……” 刘丹溪? 我呸,就凭你那治死人不偿命的平庸医术,我看不如直接改名,叫……牛拉稀! 元朝倒有一位各派医术集大成者,叫做朱丹溪,医术如神,人称朱半仙。 这牛拉稀……哦,不对,是眼前的刘丹溪,也不知是从哪个山旮旯里冒出来的,听都没有听说过。 黄观天纵奇才,现在算是炼丹界的老牌会员,鄙夷翻着白眼,诧异地看了老郎中一眼。 这老东西浪费了大半辈子青春,几十岁的人了,终于找到了人生目标。 活到老,学到老,有培养前途! 黄观盯着刘丹溪,从头到脚瞧了又瞧,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宏伟计划。 少爷我做为一个六百年后穿越过来的有志青年,手下急需这种特殊人才,好好培养一下,这老东西就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军医。 现在老朱同志正在艰苦创业,万事开头难,似乎还没有建立完善的后勤医疗保障体系,急缺战场医护兵。 三德在旁眨巴着眼睛,紧张地盯着少爷的脸色,心下战战兢兢。 少爷,你不会换了口味,现在不抢民女,改抢干巴巴的老头了吧? 三德害怕地拉了拉少爷的衣袖,小声提醒道:“少爷,家里不能随便留人,老爷会发火的。” 对啊,义父朱元璋以后是大明朝开国太祖皇帝,母亲是大名鼎鼎的马皇后,老朱家的门槛,高不可攀,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黄观狠狠一拍脑门,咬牙下了决心。 人才要留住,但必须进行严格的背景审查! 黄观摆出为人师表的样子,面色严肃问道:“牛拉稀……哦,口误,刘丹溪是吧?你的家世出身,是不是清白人家?有没有案底?” 刘丹溪愣了愣,人老成精,立刻就明白有戏,急忙点头道:“清白,清白!老夫往上三代都是宫廷御医,先祖行医用药,往往一剂见效,人送外号刘一帖,大名鼎鼎,绝非浪得虚名之辈。” 靠,你就使劲吹,少爷我可不是被吓大的! 黄观心里好笑,阴阳怪气问道:“既然你祖上这么出色,你的医术怎么如此稀松平常,混成了这个渣样?” 刘丹溪面皮一红,苦笑道:“当年太后有喜,祖上治了不该治的病,闹了个家破人亡,家传医术从此没落。老夫学到的,不过其中十之一二,惭愧,惭愧……” 黄观愣了半天,终于回过神来。 靠,太后有喜,惊天大新闻啊! 这要是放在后世,绝对是特级八卦新闻,什么后宫秘事,什么宫廷丑闻,肯定纷纷出炉,大炒特炒,分分钟就上热搜头条。 黄观又好气,又好笑,对老郎中深表同情。 你祖上也真够倒霉,触及这等高级皇家机密,不诛连九族,满门抄斩,真便宜你了。 黄观点头道:“行,你以后就跟着少爷我。” 老郎中感激涕零,突然很犯贱地觉得,自己失败的人生,又充满了希望,抱拳一揖到地:“谢少爷!” 黄观摆摆手,转头对三德吩咐道:“三德,去找一只受了伤的野狗回来,少爷要在最短时间内,将他训练成一个熟练的外科大夫,做一个合格的老军医,一个勇敢的医护兵。” 少爷擅自做主,给刘丹溪转行改了专业,安排他二次就业,重新培训上岗。 定远军的第一位专业老军医,正式诞生了,关键时刻可以抵上去,当战场医护兵使用! 老……老军医? 刘丹溪愣了一下,有点发懵。 少爷,我没有说过要在军中做大夫啊! 他医术不精,坑善良老百姓还行,怕医死了人,被当兵的打。刘丹溪大惊:“少……少爷,我是向你学习炼丹的啊!” 第24章 不听医嘱的后果 黄观少爷白眼一翻,牙齿龇了起来:“炼什么丹?现在是战争时期,炼丹没有前途,吃香的是老军医。” 刘丹溪傻眼了,感觉自己被人给坑了,追悔莫及:“可是……可是……” 三德很同情地看了老郎中一眼,心中暗叹。 唉,又一个无辜的可怜人,上了少爷的……贼船。 神医老郎中,咱们俩以后都在少爷手下当差,算是同党……哦,不是,同行! 相互提携,共同进步啊! 黄观恶狠狠地瞪着三德,一脸的不善:“咦,三德,你不去找狗,还愣在这里干什么?” 三德面有为难之色,对少爷苦笑道:“少爷,如今定远城中到处都是难民,那帮家伙饿得眼睛都绿了,一动就是肉,一绿就是菜,没有什么不能吃的。别说是受伤的狗,现在连条死狗也不好找啊。” 靠,猪一样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留着你浪费粮食吗? 黄观龇牙咧嘴,满脸的凶相:“少废话,找不回我家旺财,我就在你背上砍两刀,让那治死人不偿命的狗头郎中,在你身上做外科手术,练习缝针!” 按黄观的想法,现在是以冷兵器战争为主,军队伤员以中箭伤者最多。 如果箭头断在骨内,常用内服药加外敷药,据说可以使箭头自行离骨而出。 这种低下的医疗水平,效率低,见效慢,还有伤口感染的巨大风险,哪有直接开刀取箭来得快? 况且,这年头没有疫苗,如果得了破伤风,直接可以放弃治疗。 “啊?” 三德惊恐地瞪大眼睛,吓得魂飞魄散。 少爷心地善良,体恤下人,平时和颜悦色,对大家都挺好的。 可是他偶尔癔症发作的时候,六亲不认,谁也不知道他哪天就会提着菜刀,满院子砍人。 少爷这威胁好大,心里好怕怕! 三德再也不敢和少爷这奸商讨价还价,一溜烟跑了出去。 这狗,他得找,任务很艰巨,悲剧啊! 对了,少爷刚才说,这狗的名字,叫什么来着,旺……财? 刘丹溪都是胡子一大把的人了,这么大年纪,已经过了事业黄金期,眼看要退休了还要换工作,神情很茫然。 突然眼前黑影一闪,一个风一样的男人跑过,刘丹溪下意识地抬腿想跟着三德跑。 黄观眼露凶光地盯着他,对守在房门口的高首说道:“高大哥,看好他。如果他想跑,不用给少爷我面子,直接打断腿!” 高首兼高手,信心满满,哈哈笑道:“少爷放心,他绝对跑不了!我的独门暗器圆月弯刀,有着几十年的功力,百步取人首级,从未有过失手。我可以让他……先跑九十九步半!” 刘丹溪老脸灰白,吓得一下子坐在病床上,突然觉得自己……想死! 黄观翻了翻白眼,不理会高首瞎吹,准备回去吃药,争取早日脱胎换骨,取得黑无常所说的修炼资质。 自己千辛万苦炼制出来的好药,在老郎中刘丹溪身上,已经得到了应证。 毒性猛烈,功效强大,还兼有治疗骨质疏松症的奇效。 吃了此药,一口气上六层楼,腰不酸,腿不痛,效果有目共睹。 唯一的缺点是,不良反应太激烈,后遗症有点严重,但不会死人! 黄观这就放心了,自己服了一粒,等在茅房门口,准备迎接人生中最为艰难的时刻。 等了好半天,身体里面暖洋洋的,微微有点发热,出了一身细细的臭汗,其它的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黄观摸着鼻子,心里就纳闷了! 靠,莫非是我坏事干得太多,自身五毒俱全,以毒攻毒? 不行啊,加大药量,再服两粒! 无数病人用生命的代价告诉我们,药不能乱吃,后果很严重,甚至会危及性命! 两粒药下去,黄观觉得肚子里面像点着了一把火,五脏六腑火烧一般滚烫,浑身大汗滚滚而下,热得鼻孔都在冒烟。 靠,高烧至少五十八度,比红星二锅头来得还猛烈! 黄观大惊失色,急忙大叫救命:“老鬼,嘿,老鬼,你睡醒了没有?江湖救急啊!” 前些天,黑无常一直在指导黄观炼药,耗费了太多心神,心力交瘁,又在整天睡大头觉。 黑无常一激灵醒来,马上感到黄观身上情况不妙,大吃一惊:“小子,老夫不是交待过你,每日一颗,七天一疗程吗?你这是怎么回事?” 靠,老鬼,我怎么不记得你交待过药量了? 黄观满头大汗,脑门上汗气蒸腾,简直欲哭无泪:“我……没有听医嘱嘛,一次性吃了三颗。” 黑无常目瞪口呆,吓了一大跳! 这回炼出来的好药,可是自己殚精竭虑、呕心沥血之作,集古今丹方之大成,结世间补药之精华,可谓是发挥出了自己用药之最高水平。 为了突出疗效,什么百年人参,什么千年灵芝,什么成形何首乌……只要是这小子手中有的好药,全部都用上了,还加入了许多有毒之物调和克制。 大补即大毒,这么多好药掺杂在一起,别说是人了,大象也受不啊! 鼎鼎大名的光明神座,名满江湖的大明轮王,种种让人津津乐道的传说,搞不好今天就得在这里终结。 黑无常气得要吐血,忍不住想破口大骂。 你小子想自己找死,也别连累我啊,人死魂消,一尸两命哪! 黑无常急眼了,急急说道:“小子,这就是不听医嘱的后果啊!快坐下,老夫教你调息化解之法,暗中助你一臂之力。” 黄观现在的状态,就像是一次性吃了两颗蓝色小药丸,浑身还涂满了一层阿三神油,心脏咚咚乱跳,几乎要蹦出胸腔。 感觉整个人都要……爆了! 黄观急忙原地坐下,听到黑无常在耳边说道:“小子,听我指挥,吸气……呼气……吸气……” 黄观一吸气,就不禁想到了小香香,口水流了三尺长。 小香香身上有一种奇异的香气,每次都忍不住想贪婪多吸两口。 黑无常的声音抑扬顿挫,节奏十分奇特,腔调也极为怪异,似乎带着一种神奇的魔力。 黄观昏昏欲睡,似乎进入了催眠的节奏,完全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 随着黑无常的指示,下意识地随着他的声音一呼一吸,眼皮越来越沉重,不一会儿便鼾声如雷。 黑无常吹胡子瞪眼睛,气得鼻子都歪了! 这小子流着哈喇子,嘴角含笑,一脸的色相……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黑无常声音不敢停,气呼呼地瞪着黄观:“吸气……呼气……吸气……” 第25章 黄观少爷是高手 三德抱着一只大黄狗,兴冲冲从外面赶回来,第一时间找少爷邀功表忠心。 说实话,现在的狗……真不好找! 难民们自发组织了灭狗队,出门遛狗不拴绳子,转眼间说没就没啊。 三德好不容易才从难民口中,抢到一条半死不活的大黄狗,总算圆满完成了少爷交给自己的艰巨任务。 黄观出了一身臭汗,又在茅房门口睡了半天,身上臭气熏天,能把人当场掀一个大跟斗,正躲在屋里洗热水澡。 三德还未靠近门,就听见少爷拍打着水花,在里面放声歌唱:“我洗呀洗呀洗白白……” 少爷心情很好啊! 这唱小曲的水平,确实不怎么样,唱得真像……驴叫! 三德浑身恶汗,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刚想敲门,又听少爷在唱:“洗呀洗呀洗白白,大家都是好朋友,小香香你也一起来……” 只见小香香惊呼一声,格格笑道:“不要!少爷,你又不老实了……三德会从门缝里偷看的……” 三德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倒在少爷门前。 古人诚不欺我,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在少爷面前说我坏话。 你说这小丫头……她是怎么发现我偷看的呢? 黄观声色俱厉,勃然大怒:“什么!三德竟然干过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回头我挖了他的眼睛!” 三德吓得跳了起来,隔门悲呼一声:“少爷,冤枉啊!小的每次来找少爷,都敲门的,绝对没有偷看过少爷的机密!” 黄观和小香香都惊呆了,屋里一下子没有了声音。 过了好半天,小香香开了房门,一身雪白的袄裙,眉目如画,怯生生地站在门口,像是个小仙女似的。 小丫头被逮了现行,脸色绯红,神情扭扭捏捏,垂着小脑袋低声道:“公子……让你进去。” 三德看了小香香两眼,心中暗赞一声,对少爷的眼光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么乖巧的小丫头,小小年纪就是个大大的小美人,难怪少爷要藏在屋里,不让她去祸害别的男人。 小丫头害羞,耳根通红,像是受惊的小鹿,撒开腿跑了。 三德方跨进门槛,就听得风声呼啸,也知是什么个物事,闪电般往自己脑门上砸来。 不好,有暗器! 三德大吃一惊,幸亏他练过,是个以一敌三的高手。 慌乱之中腾出一只手来,一掌挥出,击开那来袭的物事。 三德心系少爷安危,惊恐大喝一声:“有刺客!少爷,快躲到床底下!” 刺你个头啊,这家伙武侠小说看多了! 黄观换上了一身青衣,站在桌旁龇牙咧嘴,气得腮帮子都疼了。 靠,躲床底下,你说我晦不晦气?这等馊主意,亏你这猪脑袋能想得出来! 那来袭的物事,是个舀水的葫芦瓢,轻飘飘的没什么份量。 被三德一掌拍飞,摔在地上碎成了几瓣,却也震得他手腕隐隐发麻。 好歹毒的暗器! 三德倒吸一口凉气,警惕地往房梁上看了一眼,急急上前将少爷护在身后,正义凛然喝道:“少爷,此地不宜久留,你先撤,我掩护!” 靠,这猪一样没用的东西,没想到还有演员天份。 扮起忠心护主的角色来,分分钟就能入戏,后世的奥斯卡,欠你一个金像奖! 你看看他,不论是在眼神、表情,以至动作、行为方面,都演得丝丝入扣、入木三分,充分表现出忠心耿耿的家丁高贵品格。 尤其是最后往少爷我面前一站的动作,十分的拉风,更加能体现出他视死如归,为了主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光辉形象。 黄观实在忍无可忍,狠狠踹了三德一大脚:“撤什么撤,这里是老朱家院子,哪里来的刺客?那是少爷我出手,给你一点小小的教训。” “哦……哦……”三德冷汗嘀嗒,少爷这手劲,大得惊人哪! 三德的可塑性很强,立刻就换上了一脸讨人喜欢的谄笑:“少爷武功高强,不滞于物,摘花拈叶皆可伤人,刚才这小小的葫芦瓢,劲力十足,差点打得小的脑袋开花。没想到少爷和我三德一样,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知道就好,下次再敢鬼鬼祟祟偷看,少爷我打爆你的脑袋! 黄观得意洋洋,摸着下巴沉思道:“你还真别说,少爷我不听医嘱,服了三颗好药,一觉醒来,浑身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 老鬼还说了,接下来要教我一套小魔拳,内外兼修,听着好像很有前途的样子。 “哎哟哟……”三德在旁抱着手腕惨叫起来:“少爷,小的手腕好像脱臼了,这是……少爷你经常说的工伤,能不能给我发几十两银子的……医药费?” 靠,少爷我是出了名的铁公鸡,一毛不抜,想从我身上捞银子,门都没有! 黄观脸上黑气缭绕,咬牙切齿怒哼一声:“滚!” 三德感觉人生很绝望,也不敢再提工伤补贴的事情了,抱着黄狗上前两步,腆着脸皮表功:“少爷,小的历尽艰辛,终于把狗找回来了。” 哦,是吗? 黄观看了一眼那只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的大黄狗,忍不住“咝”的一声,倒吸一口凉气。 靠,这是谁干的?虐待小动物啊! 黄观心地善良,肠胃也好,最喜欢小动物了。 每天饭桌上都有,煎炒烹炸皆可,少放盐,多放葱姜去腥味。 黄观心急如焚,急急说道:“快,快,找万能的老军医,送到刘丹溪病房里去!” 刘丹溪上了黄观少爷的贼船,前途渺茫,躺在床上,望着房梁哀声叹气。 像书上所说的海盗,“等到了江心,且问你要吃板刀面,还是吃馄饨”,反正少爷干的,就是这路勾当。 黄观带着三德,气势汹汹冲进病房,一把将刘丹溪拉起来:“快,快,外科手术准备!” 刘丹溪又懵了! 少爷,我顶多就能帮人挖个鸡眼,不擅长做手术啊。 三德把伤痕累累的黄狗往病床一放,怒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救命啊!” 刘丹溪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来,少爷擅自给自己转了专业,从此改行做了一个救死扶伤的老军医。 “呜呜”两声,黄狗肚皮一翻,四只脚乱蹬,进气多出气少,眼看不行了。 “旺财,你怎么啦旺财?”黄观一头扑上去,眼泪哗哗的:“旺财,你不能死啊!天哪,我养了你这么多年,同甘共苦,相依为命,连顿饱饭都没有让你吃过,没想到今天黑发人送白发人……” 三德和刘丹溪相互看了一眼,两人面面相觑。 少爷哭得这么伤心,怎么像是……找到了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朱元璋收购驴牌寨失败,召集兄弟们在老朱家院子开会,准备带兵强攻。 刚一进门,老朱同志就听到了黄观撕心裂肺的哀嚎。 那声音悲怆苍凉,却又饱含深情,哭到动情处,声情并茂,直叫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朱元璋听得差点憷然泪下,望着守门的高首,疑惑问道:“高壮士,旺财……是谁?” 第26章 气急生怒的朱元璋 对于少爷的这位义父,高首看在黄观面子上,还是给予了充分的尊重。 高首抱了抱拳,正色答道:“禀老爷,旺财是条狗。” 那败家玩意儿,不抢民女,改养狗了? 朱元璋愣了愣,不禁想到了自己当年下山化缘讨饭,大雪天和一帮英雄好汉躲在破庙里,一起炖狗肉的美好时光。 忆往昔峥嵘岁月,老朱同志馋得“哧溜”急吞一口吐沫,兴慰地点点头。 养狗好啊,炖狗肉乃世间少有的美味珍馐……好久没吃了。 黑狗最佳,肉嫩汁美,大火猛炖,喷香! 朱元璋也不管黄观胡闹了,在院子里召开了第二次老乡会,讨论攻打驴牌寨的行动细节问题。 哼,我老朱是个讲义气的人,最恨说话不算话的卑鄙无耻之徒了。 一定要让驴牌寨那群杂牌军,知道我朱元璋不是好欺负的人! 黄观转头恶狠狠地瞪着刘丹溪,咬牙切齿道:“治不好我家旺财,少爷我把你塞进狗肚子里……为它殉葬!” 三德吓了一大跳,很同情地看着刘丹溪。 少爷对旺财情深意重,如果受了刺激癔症发作,为狗殉葬这种耸人听闻的事情,绝对干得出来! 刘丹溪鼻端冷汗直冒,专治各种百邪癫狂的家传鬼门十三针,统统都使了出来,全力抢救少爷的……旺财。 靠,还真是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啊! 黄观见老郎中使出了看家本领,分分钟就稳住了黄狗的病情,失望地叹了口气。 唉,狗肉火锅……今天没得吃了,不知何年何月得偿所愿? 黄观哀怨地出了病房,蹑手蹑脚走到老朱同志面前,低眉顺眼地打了声招呼:“义父……” 院子里开会的二十四位叔叔伯伯,都是自己人,对带头大哥的这位养子黄世侄,表现出了十分包容的态度。 这孩子患有癔症,可怜啊! 大家都用一种关爱智障的眼神看着他,和蔼可亲地冲他点头笑了笑。 黄观悲愤欲绝,又开始觉得自己……想死! 朱元璋正在听取徐达汇报新兵训练情况,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挥手示意黄观站在一旁,不要扰乱会场秩序。 黄观听话地退到老朱同志身旁,抱手而立,那模样要有多乖巧,就有多乖巧。 朱元璋抬眼看了看他,鬼使神差问了一句:“那狗……死了没有?” 前面说了,老朱同志是一个讲义气的人。他想炖一锅狗肉,犒劳在座的各位老乡。 黄观脚下一趔趄,急忙摇摇头,心里顿时提高了警惕。 靠,老朱同志当过狗肉和尚,最好这一口,回头……要把旺财看好了! 朱元璋失望地叹了口气,让大家继续开会,踊跃发言。 黄观旁听了一会儿,从大家愤怒的声讨中,总算听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元朝将领彻里不花,在旁虎视眈眈,每日抓良民邀功,驴牌寨那支三千人的部队,一出门就被逮去领赏,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驴牌寨现在孤立无援,需要找一个新老板,带领大家走出困境,结束这种恶梦般的痛苦日子。 朱元璋早就注意到了这支部队,很有整体收购他们的意向,于是亲自上门谈判。 驴寨主是熟人,亲切地称朱元璋为朱先生。 熟人就好办事了,大家摆上一桌,家里长,家里短,三杯黄酒下肚,驴寨主一激动,当场就拍了板。 朱先生,你是个干大事的人,我们这三千人马,以后就跟你混了! 朱元璋大喜过望,敲定了收购意向,回来之后,马上派出工作组进驻驴牌寨,核算资产,清点人数……进一步开展收购兼并工作。 老朱同志雄心勃勃,要带领驴牌寨的兄弟们共同造反,大家一起奔小康! 可是他兴奋之下,忘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按照我们的习惯……酒桌上的话,也不能全信。 驴寨主……酒醒了! 回头望了望身后的小弟,疑惑地问道:“我说过要把公司……低价卖给朱先生吗?” 小弟们面面相觑,有人迟疑着点头,又有人坚定地猛摇头。 驴寨主浑身正气,对工作组同志坦然笑道:“你们看,我没有说过吧。” 遇上驴寨主这么个言而无信的小人,老朱同志吃了个大大的暗亏,郁闷得要吐血! 手下的二十四个老乡,也气得暴跳如雷,愤怒地质疑驴寨主人品问题,声讨他真不是个东西。 黄观瞠目结舌,吃惊地张大了嘴巴,悄声问道:“义父,你们就没有当场立个书面协议,签个合同,按个血手印什么的?” 朱元璋很后悔,当时确实应该像这败家玩意儿所说,签个协议什么的。 老朱同志懊恼地一拍腿,气愤道:“我怎么知道那厮,是个说话不作数的小人?” 黄观苦笑着摇了摇头,满脸的哭笑不得。 老朱同志聪明一世,还是吃了不懂法的亏啊! 按后世的合同法来讲,这叫口头协议,是没有法律效力的。 遇上少爷我这样信守承诺的正人君子还好办,大家事后补签个合同就好。 碰到出尔反尔的卑鄙无耻之徒,随便说说而已,就当没有发生过。 打住,再拿我人品说事,小心我告你诽谤! 像老朱同志遇到的这种情况,空口无凭,合同纠纷都算不上,去告人家,有关部门都不受理。 朱元璋收购事业受挫,心里堵得慌,气急生怒,望着徐达严肃问道:“老徐,咱们的新兵,可有一战之力?” 徐达善于治兵,话却不多,认真想了良久,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能一战,胜算不大。” 汤和处事谨慎,在旁点头道:“咱们兵器简陋,以一千对三千,确实没有太大把握。” 胡海是员骁将,和郭英郭老四一起,被朱元璋派去收粮,大材小用,心里憋屈得要死,很想表现一下自己。 这厮拍着桌子叫嚣起来:“不用一千,给我八百人马,我马上带人踏平驴牌寨!” 黄观在旁看得清楚,达叔和汤世伯都没有把握,看来这场群架还真不能打。 万一首战失利,对新兵士气的打击,那是致命的。 黄观仔细想了想,记得史书上有这么回事,朱元璋智取驴牌寨,根本没有干战。 好像是请驴寨主来吃饭,刚进门就把人家绑了票。 靠,这是标准的鸿门宴哪,没想到老朱同志也会来这套。 只可惜驴寨主不是刘邦,没跑得了! 见老朱同志左右为难,黄观的神棍特质突然闪现出来,轻咳一声,极为正经说道:“义父,最近天象有异动,不宜动刀兵。孩儿掐指一算,食神居中,大吉大利,不如……咱们请驴寨主来家里吃顿饭?” 嗯? 那厮言而无信,十足的小人,我们还要请他吃饭? 会场上突然变得……死一般的寂静! 第27章 老朱家的鸿门宴 黄观奇思妙想,此话可谓是石破天惊。 二十五双眼睛,有大有小。 五十只眼珠子,白多黑少。 都像看怪物一样,吃惊地看着他。 仿佛突然看见黄观鼻子上,长出一朵花。 朱元璋脸色一黑,恨不得伸手一把抓过黄观的脖子,将他按在地上磨擦。 那厮欺骗了我老朱纯真的感情,我还要请他来家里吃饭? 门都没有啊! 还食神居中,大吉大利呢,整天就知道掐指一算。 不如干脆活活掐死这败家玩意儿算了,省得再给我老朱……丢人现眼! 朱元璋眼神凌厉,黄观头皮一紧,害怕地缩了缩脑袋。 靠,老朱同志,开会不就是畅所欲言嘛,咱们能不能好好说话? 黄观看了看一帮瞠目结舌的叔叔伯伯,小心翼翼问道:“鸿门宴这么经典的桥段,你们都没有……听过吗?” 朱元璋愣了愣,肚子还有点货,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那二十四个小弟,却是很多人都在摇头,神情很尴尬! 他们都是农民出身,入伍不久,还没有进过干部培训班,大字不识几个,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十以内的加减法都会算错。 看看,这就是不读书的后果,真是不学无术! 黄观很无奈,感觉和眼前这帮人,根本没办法正常交流,讪讪干笑道:“擒贼先擒王嘛,我也只是随便说说而已。童言无忌,各位叔叔伯伯,大家千万不要当真。” 汤和却听懂了,腾地站了起来,第一个支持黄观意见:“好一个擒贼先擒王,世侄这……馊主意,出得好啊!” 黄观感激涕零,恨不得拉住汤世伯……大声抗议。 这个,汤世伯,你这是在夸我,还是损我啊?能不能把那的“馊”字,去掉了先? 周德兴自幼喜欢钻研科学,曾经用两枚铜钱,帮老朱同志算过卦,很相信掐指一算这一套。 这位朱元璋一起玩到大的小伙伴,高深莫测地点着头,神秘兮兮道:“既然天意如此,请他吃顿饭,也未尝不可。” 徐达看了黄观一眼,目中神光一闪,有几分诧异,也有有几分欣赏,缓缓说道:“智取乃上策,试试……也无妨。” 朱元璋不露声色,沉吟一下,心中已经有了定论。 汤和与周德兴,都是自己的发小,徐达又是自己最为看重的部将。 三人都同意那败家玩意儿的鬼主意,那这事就可以拍板了。 老朱同志点点头:“那就试试。” 请人家来吃饭,进门就动手擒住,这……能成吗? 其实,大家心里都没有底! 驴牌寨的驴寨主,很快就收到了老朱同志的一封亲笔书信。 驴兄,我是朱先生啊。数日不见,甚是想念,在家中备了一桌好菜,等你来共叙情谊。其中还有一道你最喜欢吃的……红烧猪蹄哦! 老朱同志没有上过学,为了混口饭吃,给地主刘德家放了十几年的牛,幼儿园和中小学,全部都耽误了。 他是自学成才的典范,粗通文墨,白话连篇,这文采嘛……确实不怎么样! 事实证明,驴寨主确实是个实在人,不但长着一颗智商极低的驴脑袋,还是一个骨灰级资深吃货。 当然了,也不排除另一种可能性,他已被朱先生的气质折服,太相信朱元璋同志的人品了。 驴寨主一听有红烧猪蹄吃,口水就下来了。 秉承“宁吃错,勿放过”的大无畏吃货精神,驴寨主想都没想,大大咧咧带着两个小弟,就兴冲冲地来赴宴。 老朱家的鸿门宴,是那么好吃的吗? 老朱同志早就带领二十四个小弟,连夜在院子里挖好了捕驴坑,等着驴寨主来扑街。 黄观的偏院里,还埋伏了一个加强连的伏兵,手中兵器,清一色的狼牙棒! 靠,这玩意儿一棒子下去,不死也得变成马蜂窝,谁受得了啊? 黄观心里抖了抖,顿时咧着嘴巴乐了! 趁着驴寨主还在路上,这里必须隆重介绍一下,定远部队的标配武器……狼牙棒! 元朝对铁器管制太严,民间绝不允许普遍持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菜刀。 很扯吧? 千万不要吃惊,在这年头,十几家人共用一柄菜刀,而且还要登记注册,这绝不是什么新闻。 估计元朝统治者是担心,老百姓把菜刀当成飞刀使,到时候战场上菜刀满天飞,对纵横天下无敌手的蒙古骑兵,造成不必要的重大伤亡。 定远朱元璋的部队,娘不亲,舅不管,穷得叮当响,郭大帅根本不提供武器供应,只能因地制宜,自力更生。 物美价廉,而又简单实用的狼牙棒,从此应运而生。 下面介绍一下狼牙棒的基本制作方法。 第一步,凭个人喜好和力气大小,选取一根长短适中,挥舞顺手的木棒。 第二步,再往上面钉数行铁钉,要穿透木棒,尖锐的钉尖从木棒另一面露出来,呈现出狼牙狰狞状。 你看,很简单吧,十几分钟……就能完成一根狼牙棒的制作! 个别心理阴暗者,为了加强杀伤力,还在狼牙棒上加装了倒钩。 当然了,黄观晕血,不赞成这种做法。 这玩意儿威力太大,一棒子挥下去,不死也要钉你一身窟窿,滋滋往外漏血。 万一钉在敌人脑门上,倒钩一下子钩住了头盖骨,拔不出来了,在战场上耍杂技似的,抡着个死人到处跑。 没有观赏性,而且浪费力气! 所以黄观少爷建议,在钉子上抹点见血封喉的毒药,什么砒霜乌头耗子药,随便意思一下,马马虎虎够用也就行了。 驴寨主快马加鞭,终于赶到了定远城! 一路绿灯放行,没有受到任何盘问阻挠,很快就出现在了老朱家门口。 老朱同志在院门口热情接待了他:“哎呀呀,驴兄啊,你终于来了,稀客,稀客,兄弟们都等急了……” 嗯?兄弟们? 驴寨主愣了愣,转而会心一笑。 哟,还请了人陪酒哪,朱先生有心了! 要说这驴寨主,久经饭局考验,还挺懂规矩的,知道空手上门白吃白喝,有点不合适。 驴寨主急忙双手送上了薄礼:“朱先生,叨扰了。驴那啥,金钱肉,自家产的……” 朱元璋提着驴那啥,收也不是,扔也不是,呆立门口,心里觉得很怪异。 这厮命都要丢了,还要给自己送礼,莫非真如那败家玩意儿所说,这是……天意? 第28章 兄弟们,抄家伙 朱元璋思虑深远,是个生性多疑的人,此刻很怀疑驴寨主有阴谋,留有最后翻盘的致命后手。 老朱同志警惕地往小巷子里看了一眼,很是诧异:“驴兄,你那两位寸步不离的左右护法金刚呢,怎么不见他们一起来?” 说起这事,驴寨主眼泪都下来了:“他们兄弟二人啊,出去抢点粮,不小心落了单,被元兵砍了脑袋,拿去领赏了……” 朱元璋对元朝,有着深刻的仇恨。 当年淮河沿岸遭遇了严重瘟疫和旱灾,朝廷振灾不力,他的父亲、母亲、大哥,还有大侄子,全部都在一个月内活活饿死。 老朱同志愤愤地咬着牙:“这帮鞑子,真不是东西!” 驴寨主刚损失了两员大将,深有同感,和朱先生同仇敌忾,于是就有了共同话题。 两人抛开成见,惺惺相惜,站在门口叙交情,越说感情越好,只差斩鸡头,烧黄纸了。 老朱同志心中突然有点不忍,两眼盯着驴寨主,决定再给他一次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机会。 “驴兄啊……”老朱同志正色问道:“上回我们所谈的事情,你要不要再重新考虑一下?” 驴寨主心中有惭,目光躲躲闪闪:“朱先生所指的……是哪件事?” 朱元璋眼中杀气一闪,对驴寨主深感失望。 这驴……没救了啊! 老朱同志秉着治病救人的精神,做出了最后努力,叹了口气道:“既然目前你们没有主,不如来定远……” 驴寨主一拍脑门,一脸很为难的样子:“哦,朱先生说的是这事啊。我个人倒是很看好朱生先,可是兄弟们内部意见分歧很大,这个……我们还要考虑一下啊。” 老朱同志摇头苦笑,眼神变得冰冷,对这头倔驴彻底失望了,抬手道:“好,好,咱们今天只吃饭,不谈这个。里面请,里面请……” 驴寨主一冒头,淮西二十四人组就杀气腾腾跳了出来,恶狼一般将他围在院中。 好家伙,胆子不小哇,晃点了我们带头大哥,你还有脸来吃我们穷人? 兄弟们,抄家伙,扁他! 二十四人组都是淮西老乡,抱成一团的熟人,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说白了,全是……关系户。 随便一个人怒吼一声,就能愤怒一堆人,团结就是力量,战斗力相当强悍。 汤和一声怒吼,费聚挥舞着拳头,郭英马上亮出随身腰刀,花云也祭出了家传配剑…… 胡海最狠,直接从裤衩里,掏出一根安装了倒钩的……狼牙棒! 驴寨主这吃货,马上就悲剧了! 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情,驴寨主就仓促投入了群殴战斗之中。 当然了,是他一个人,被一群人殴! 二十四个人围着一个人砍,驴寨主惨叫连连,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靠,这二十四位叔叔伯伯,一个个都是狠人哪! 黄观目瞪口呆,愣了半天才突然想起来,自己起草的遗体捐献协议书,驴寨主还没有签字画押。 靠,少爷我知法懂法,是个依法办事的人! 黄观大惊,急忙跳出来劝架:“各位叔叔伯伯,等一下,先等一下!小侄有点法律程序,还需驴寨主配合……” 挤进人群一看,驴寨主早就被剁成了肉泥,包上面皮就是叉烧包……小朋友不能吃的那种。 脸上还被挨了胡海的狼牙棒,血肉模糊,估计连他的母亲都认不出来了。 驴寨主至死都不明白,吃个饭而已,我招惹谁了,怎么就莫名其妙丢了性命? 他两眼睁得大大,死不瞑目,因为他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见自己最爱吃的……红烧猪蹄! 靠,这就过份了啊! 黄观晕血,刹那间眼前发黑,觉得头晕目眩,急忙掩着鼻子退出来。 心里觉得各位叔叔伯伯这样做,太残忍了,实在是对吃货的一种极大污辱。 人家驴寨主眼巴巴的,大老远赶来,要剁……也至少要等人家吃过了饭再剁啊! 驴寨主死了,已经彻底失去了医学研究价值。 老军医刘丹溪,也痛失了一个练习外科手术的实习机会。 黄观痛心疾首,心疼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这年头家里死了人,讲究入土为安,污辱尸体是犯法的,根本没有人愿意将遗体捐献出来,被人研究。 所以,外科手术的练习材料,很难搞到。 驴寨主现在这副渣样,全身粉末性骨折,玩人肉拼图都拼不起来,让那帮叔叔伯伯,给白白糟蹋了啊! 朱元璋取了驴寨主的信物,洗去血迹,马上派人到驴牌寨假传命令:“全部都有,马上转移,到定远城西麦场,接受朱先生整编!” 城西麦场,到时候会有一位专治各种不服的教官……达叔,在那里热情接待他们。 老朱同志兵不血刃,轻轻松松就得到了一支三千人私人武装,而且还自带武器装备和马匹。 定远军有这支装备精良的部队加盟,整体实力大增,排名一路往上标。 朱元璋起步较晚,资历尚浅,在各路起义军中,属于后辈人物,没有什么名气。 从此以后,再也不敢有人小觑于他! 大事已成,二十四个叔叔伯伯擦去手上血迹,像是宰了头猪过大年一般,兴高采烈地将黄观团团围住。 二十四双眼睛,四十八只眼珠子,满是喜色,盯着他从头到脚看了又看。 世侄这……馊主意,看似儿戏,竟然一举成功,神了! 黄观心惊肉跳,浑身发毛。 觉得他们的眼神,有点像一群穷鬼,突然看见地上掉了一块十两重的千足金。 全都要……疯了! 汤世伯和黄世侄,早就相识,以前看不惯黄观在濠州城胡作非为,对他颇有怨言,很不待见。 现在世侄立了大功,汤和对他感观大为好转,点头道:“不错,不错,世侄一表人才,机智百出,这副聪明伶俐的模样,很有世伯我当年的风范。” 周德兴和黄世侄,算得上是神棍中的同行,急忙跳出来抢功劳:“我看哪,黄世侄智慧惊人,能掐会算,应该是像我才对……” 靠,这都些是什么人啊! 黄观脸上带着腼腆的笑意,满头都是大汗。 突然感觉自己薄薄的脸皮,在两位世伯面前,显得是那么的渺小,那么的不堪一击! 徐达不知道黄观少爷的斑斑劣迹,一直都对黄观很欣赏。 达叔突然想起来,自己答应过要教黄世侄两招,正色道:“回头到军中来,好好锻炼一下,以你的资质,必是将才。” 众人哈哈一笑,简直要弹冠相庆:“世侄学识过人,一门两将才,老朱家后继有人啊!” 黄观愁眉苦脸,拉着徐达,羞涩说道:“达叔,小侄晕血……” 场面一下子又变得死一般寂静! 各位叔叔伯伯,大眼瞪着小眼,都很尴尬。 黄世侄竟然……晕血? 家门不幸哪,这就……没有培养前途了! 第29章 能带家属吗? 其实对于参军,黄观还是有自己的深刻想法。 在这个风起云涌的年代,造反有理,前途无量,参军是当前主旋律,也是每个有志青年应尽的义务。 少爷我有理想,有文化,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已经三个月没有上街强抢民女,一个多星期没有随地吐痰了。 黄观心中大声疾呼,绝望地呐喊:“我不是二世祖,不想窝在家里混吃等死啊!” 至于说晕血,军中职务那么多,搞搞后勤也可以,当兵也不一定要打战见血啊。 黄观上一世就有个高中的同学,应征当兵在养了三年猪,退役后利用退休工资,在老家开了一个养猪场。 一年几十万的进帐,小楼皮卡媳妇儿,一下子走上了人生巅,超车都不按喇叭,跩得像二五八万似的。 所以说啊,天生我才必有用,工作不分贵贱,分工不同而已嘛。 黄观觉得,自己虽然有先天的短板,却也有后天的长处。 特别是在拉壮丁这一项上,更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振臂一呼,轻轻松松就拉几百个明教弟子下水。 靠,谁要是敢阴奉阳违,不响应光明神座号召,少爷我……开除他的教籍! 就凭着我是朱元璋养子这个崇高身份,各位叔叔伯伯看在老朱同志面子上,随便再提携小侄一下,至少可以勉强混个……后勤部主任。 这可是个可以捞私房钱的……肥差啊! 黄观越想越有盼头,“哧溜”急吞一口吐沫,拉着徐达衣袖,诚心诚意求教:“达叔,小侄向你打听一下,参军能带家属吗?没有小香香,我不着觉!” 带着贴身丫鬟一起参军?要不要达叔再给黄世侄你……单独开个单人间啊? 徐达目瞪口呆,听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一时竟然不知如何为黄世侄解惑。 世侄这一瞬间的想法,实在是……太奇特了! 旁边的一帮叔叔伯伯,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言。 他们谁也回答不了黄世侄这个天真的问题,场面一下子又尴尬了。 这败家玩意儿,经不起夸,又调皮了啊! 朱元璋忍无可忍,黑着脸喝斥了一句:“观儿,不要胡闹!” “哦。”老朱同志一发话,黄观就服气了,乖乖地闭上了巴,躲到了汤世伯身边。 汤和是个奇特的人,老朱同志还是个小小的九夫长的时候,他就是濠州起义军中独挡一面的千夫长。 可是每次和朱元璋在一起,他这个千夫长,都乖巧地站在朱元璋这个九夫长身后,给予了老朱同志充分的表现机会。 也许就是他这份谦虚谨慎,才使他得到善终,成为唯一一个陪着朱元璋走到最后的战友。 汤世伯颇通人情世故,哈哈笑了两声,打开了尴尬的局面:“哈哈,三千人马啊,我们定远军终于有了和元军一战之力。要不,咱们一起去迎接驴牌寨的队伍?” 二十几个小弟神情振奋,起哄道:“好哇,同去,同去,我正想从中挑几个好苗子……” 徐达乃大将之才,天生的练兵专家,现在是定远军总教官,专门负责训练新兵蛋子。 马上就有三千民兵,送上门来让自己狠狠操练,一向稳重的达叔也激动了,拍着膛保证道:“不出七日,我徐达就能把他们治得服服帖帖,令行禁止,完全变成自己的队伍。” 朱元璋吃一堑,长一智,现在学精了! 正考虑着,口说无凭,立字为据,要不要让徐达签字画押,立个军令状什的。 朱元璋也希望黄观到军中锻炼一下,拐带着他,率领二十四个定远军的高级将领,浩浩荡荡地杀到了城西麦场。 大家很快就发现了一个十分尴尬的问题……心太急,来早了! 空地上杀声震天,一千多号人马排着整齐的方阵,喊着响亮的口号,正在苦练打狗棒……哦,不是,狼牙棒! 黄观好奇地看了两眼,发现他们的棒法很简单。 一棒子兜头砸下,很适合从小巷子里突然跳出来,从背后敲别人的闷棍。 用狼牙棒敲闷棍,啧啧,想想都让人的头皮发炸! 汤世伯提议,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要不咱们检阅一下,看一看老徐的练兵成果吧。 徐达信心满满地点点头,挥手传令下去,让新兵停止练习狼牙棒,站好了队形,接受领导检阅。 黄观跟着大家,从方阵中间穿过,往战将台走去,一路上伸着脑袋东张西望。 靠,还真的全都是新兵蛋子啊,一个老弱病残都没有! 黄观看着眼前一千多号人马,心里感到很意外。 这些人阵型严整,脸上带着点点稚嫩,都是新征召入伍的少年兵,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 教育要从娃娃抓起嘛,看来达叔练兵……还是很有想法的! 这些新兵蛋子提着狼牙棒,一个个神情振奋地对着领导行注目礼,那热血沸腾的样子,就像是一群提着木棒,集体要去打猎的……原始人。 黄观顿时兴奋了,急急对徐达说道:“达叔,检阅士兵这种事情,小侄最拿手了,看我的!” 世侄,你要干什么,砸达叔我的场子啊? 徐达还未过来,黄世侄就跑到了一帮高级将领前面,迈着方步,对着新兵们威风凛凛地挥挥手:“同志们好!” 全场鸦雀无声! 徐教官言简虑精,在军中令不二出,在士兵面前总是保持令人遵从的严肃样子,对新兵尤其严厉。 新兵蛋子们也不敢乱动,一个个瞪大眼睛,吃惊地看着走在最前面的小不点。 这小家伙,都没有长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靠,不按套路来啊,军人的基本礼貌都不懂,达叔这兵练的,也不咋的。 黄观没有得到热烈回应,心里很失落,不甘心地又挥手大吼一声:“同志们辛苦了!” 新兵蛋子们再也忍不住了,双肩抖动,几乎要笑出声来,眼神怪异地看看黄观,简直就像在看一个……神经病! 黄观无地自容,最恨人家用这种眼神看他,顿时怒了,怒气冲冲伸手一指:“全部都有,向后转!起步走!” 新兵蛋子们这回听懂了,只是他们前后左右不分,有人往左,有人往右,有人往前,有人往后……乱乱麻麻,像是一群没头的苍蝇,在场上乱撞。 场上瞬间就发生了多起严重的撞车事故,导致了一连串的追尾。 别忘了,他们手上还提着狼牙棒,碰一下扎一身窟窿,疼得你一跳八丈高……整个队形马上陷入瘫痪! 黄观惹了大祸,目瞪口呆了半天,回头拉着徐达,悄声问道:“达叔,你们平时不练队列吗?” 徐达从来没有听过这个扯淡的专业术语,被黄世侄砸了招牌,满脸的黑气。 队列?啥玩意儿? 朱元璋哀叹一声,痛苦地捂着脑门。 唉,好端端的一场阅兵,让这败家玩意儿给搅了,就不应该带他来的! 手下二十四个小弟,也一起怒瞪着黄观,仿佛要集体揍他一顿。 黄观心惊肉跳,觉得自己是个要脸的人,此地是没脸呆下去,只能……掩面而逃! 第30章 下一个目标,横涧山! 下午时分,驴牌寨的三千人马终于到了。 可能是想在新老板面前,留下一个良好的第一印象,三千人马排着整齐的队形,军容严肃,缓缓开进了城西麦场。 黄观和大家一起夹道欢迎,热情迎接驴牌寨队伍的到来。 驴寨主虽然是个悲情人物,手下的三千民兵,却是满身的油水。 长弓小盾狼牙箭,环刀短斧双钩枪,短矛扑把铜骨朵……清一色的元军标准单兵配置。 黄观目瞪口呆,心里很震惊。 靠,没想到驴寨主那吃货,生财有道啊。他这是……打劫了哪只元军部队的装备? 兵者,国之利器也! 朱元璋和手下二十四个小弟,眼睛发亮,哈喇子都流了一地。 瞧瞧,你瞧瞧,都是好东西啊! 前面说过了,元朝对铁器管制很严,简直到了前无古人的巅峰,丧心病狂的地步,马放南山,刀枪入库,菜刀都不能拥有。 这年头起义造反容易,人才也好招,武器装备却一点也不好搞。 起义军的武器来源,主要是私铸,你翻史料就可以看到,很多地方都有记载:融锅锄金属诸物,铸以刀兵! 因为没有科研经费,起义军的兵器技术含量不高,走的是低端大众路线,从来不出高科技产品,普通民间铁匠就能胜任这份工作。 定远这个穷地方,锅锄金属都不好找,只能打几根三寸长的铁钉,用来制造物美价廉的狼牙棒! 这三千人马带来的兵器,对定远军来说,简直就是雪中送炭,战斗力直线飙升。 老朱同志和手下二十四个小弟,一不小心打了个土豪,咧开嘴直笑,乐得大牙都掉了。 这是……要发啊! 他们那模样,简直就像是饿了整整一宿,大清早在院子里打呵欠,天上突然掉下来一个肉包子,不偏不倚,正好落进嘴里。 黄观在旁看得好笑,翻着白眼鄙视他们。 靠,一群土包子,瞧你们那没出息的样子! 朱元璋意气风发,站在点将台上,向驴牌寨的兄弟们,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 “欢迎诸位加盟定远军,不要有思想负担,好好跟着我干。大家放心,我老朱是个讲义气的人,以后混出名堂了,有大家的股份……” 老朱同志白话连篇,文采不佳,蛊惑人心倒是很有一套。 驴牌寨的三千人马安心了,总算走出了恶梦般的生活,大家都长长松了口气。 从此以后,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出门蹓弯,会被元兵砍了脑袋,拿去冒功领赏了! 他们乖乖听从总教官徐达的安排,高高兴兴地住进了军营里临时搭建的破房子。 朱元璋也十分高兴,喜得嘴巴更歪了! 整体收购兼并的好处,立刻就呈现出来,调整一下领导结构,投入一些科学生产技术,输送一点先进管理方法,马上就能进行生产。 老朱同志尝到了收购兼并的甜头,召集兄弟们现场办公,开了个碰头会。 兄弟们啊,形势一片大好哇,咱们是不是再接再厉,找个机会拿下横涧山的两万人马? 大家……都议一议吧。 朱元璋深谋远虑,对定远周围势力了如指掌,横涧山成了他的下一个目标。 横涧山扼守要道,离定远实在太近了,随时可能扑过来咬一口。定远军想要向外发展,就必须先把这颗钉子拔掉,确保后顾无忧。 朱老大的意思很明确,横涧山必须拿下,大家议的不是打不打的问题,而是怎么打的问题。 二十四个小弟面面相觑,觉得老大锐意进取是好事,可是这步子……未免迈得太大了一些。 横涧山现在盘着两万人马的部队,原先跟着元将贾鲁,协助元军一起攻打濠州,希望能够捡便宜发点战争财,顺道抢劫老百姓。 可以没有想到的是,濠州五大巨头太凶悍,使用了丧心病狂的人海战术,堂堂朝廷正规军,竟然干不过这群土匪。 贾鲁战死,濠州解围,元军不够义气,退兵的时候居然不通知兄弟部队,把这二万人丢在了横涧山,自己先跑了。 这是一支地主武装部队,正规的元式装备,主帅叫……缪大亨! 听这名字就知道,这家伙身份不一般,而且十分嚣张,绝不是驴寨主那种吃货,也绝不可能请人家吃顿饭,就能收购整个横涧山。 徐达为人稳重,不喜欢朱元璋危险的冒进精神,以少击多,兵行险着,实为不智。 但他知道朱元璋的意思,也明白攻打横涧山的必要性,缓缓摇头道:“要打,但不是时候。” 朱元璋南来定远时,率领二十四人前往,徐达就已位列第一。 徐达的意见举足轻重,大家都很赞同,没有再提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 老朱同志皱了皱眉头,看向了小伙伴周德兴。 周德兴还是那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神秘兮兮地道:“黄世侄能掐会算,水平比我还高,咱们是不是……先听听他的想法?” 不得不说,周德兴同志在提携晚辈这一点上,思想放得开,完全不遗余力。 老朱同志相信科学,闻言不禁愣了愣。 那败家玩意儿……长着一张乌鸦嘴,还真是一说一个准! 众人这才想起聪明伶俐的黄世侄,回头四下看了两眼,大吃一惊。 咦,黄世侄……人呢? 三德跛着一脚,气喘吁吁跑过来,急匆匆冲到朱元璋身边,上气不接下气道:“不好了……不好了,少爷和人打起来了!” 什么?敢打我老朱家养子,就是不给我朱元璋面子! 谁这么大胆,不想要小命了吗? 朱元璋怒容满面,“腾”的一下子站起身来,气势汹汹。 那败家玩意儿今天可是跟着我出门的,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回家怎么向夫人交待? 老朱同志一想到黄观在外面吃了亏,回家抱着母亲靠黑状,夫人泪水涟涟,面若寒霜,掐着腰堵住门,不让自己进房睡觉的情景,就觉得头皮有点发麻。 在老朱同志眼里,黄观这败家玩意儿的问题,已经不是黄观他一个人的事情,这完全是关系到老朱家内部安定团结的大问题。 后院都冒烟了,谁还有心思干革命工作? 朱元璋抬腿就往外走,急急说道:“快,三德,带我去看看!” 兄弟们,抄家伙! 费聚挥舞着拳头,郭英亮出随身腰刀,花云祭出家传配剑,胡海又从裤衩里,掏出了他那根安装了倒钩的……狼牙棒! 一伙人杀气腾腾往前赶,准备去给黄世侄镇场子,顺便帮他讨个公道。 兄弟们,见机行事,黄世侄如果在欺负人,我们就当什么也没有看见,如果他被人欺负,我们就上去帮忙! 远远地,就听黄观痛苦的惨嚎:“唉哟哟……好家伙,断子绝孙脚都使出来了,卑鄙无耻!你还讲不讲江湖规矩了?” 另一个稚气未脱的声音,悲愤大叫道:“你还有脸说!刚才你也往我脸上吐口水,还趁机使了一招鹰爪手中的狮子偷桃!” 黄世侄这是和哪家的熊孩子打起来了? 淮西二十四将面面相觑,一个个青筋暴起,听得满头大汗。 鹰爪手、断子绝孙脚这等下三滥的招数,全部都用上了,战斗……很惨烈啊! 第31章 有种不要走开 定远城西麦场,遍地都是麦桩子,堆了些喂马的草垛,新兵训练踩踏出来的泥地里,两小孩正扭在一起厮打。 全身上下都沾满了草杆,脸上黑泥抹得黑一道,白一道,像是两只小花脸猫似的,煞是好看。 黄观年纪大一些,可惜自幼无父无母,以乞讨为生,吃百家饭长大,饥一顿,饱一顿。 从小就严重营养不良,耽误了身体发育的黄金时期,十多岁了,长得还像一个七八岁大的孩童。 基本上……已经长残了! 黄观少爷脸颊上涂满了稀泥,两只眼珠子骨碌碌乱转,一看便知是一个不好惹的主。 两人都是赤手空拳上阵,黄观脸上刚挨了对方一拳,正拿出看家本领……王八拳! 只见他双手乱舞,一套拳法用得如行云流水,密不透风,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黄观气势汹汹,边打还边骂:“好小子,打人不打脸,这点规矩都不懂,你在江湖上是怎么混的?少爷我……可是靠这张脸混饭吃的!” 与他对战的小男孩,也就七八岁的模样,长得瘦瘦弱弱,脸上也沾满了黑泥,面目全非,根本看不出是谁家的熊孩子。 这小子明显练过两招防身,脚下进退自如,双手防守严密,一声不吭奋力抵抗,居然挡住了黄观少爷这一波暴风骤雨般的进攻。 而且还偷了个空子,又在黄观脸上打了一拳。 朱元璋躲在草垛后面,看得心里一紧,真怕这败家玩意儿破了相,回去没办法和夫人交待。 老朱同志吓得脸都白了,望着三德抱怨道:“三德,他们打架,你怎么不阻止?” 三德愁眉苦脸,一副很无辜的样子:“少爷不让小的插手啊,他说那小子和他抢爹,罪大恶极,非要打得连他爹都认不出来。” 什么,抢……抢爹? 朱元璋愣了愣,脸色刹那间由白转黑。 胡闹!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身边的淮西二十四将,一个个听得眼睛疾眨,神情甚是古怪,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笑死人了,这天底下见过抢新娘子的,还真没见过打架抢爹的呢! 朱元璋瞪了三德一眼,恼火道:“他说不让帮忙,你就在旁看着?” 三德面色为难,苦着脸道:“老爷,小的也想啊。可是国有国法,行有行规,习武之人不能恃强凌弱、以武欺人,特别是像我这样一个打三个的高手,在这定远城中素有盛名,万人景仰,和少爷合伙起来两个打一个,岂不叫天下人笑掉大牙?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孩子……” 朱元璋满脸的黑气,听得牙都疼了,狠狠一拍脑门,恨不得抬腿一大脚,直接踹死三德。 三德啊,我请你到家里管吃管住,是让你看住少爷,别让那败家玩意儿出去欺负别人。 更重要的是……不要让他被别人欺负! 三德机灵地离老朱同志远了两步,感觉自己很冤枉,对着二十四位定远高级将领,无奈地摊了摊手。 诸位,大家都是练武之人,你们说句公道话,我三德……说错什么了吗? 淮西二十四将像是集体便秘似的,满脸都是哭笑不得的神情。 这跛脚青衣小厮,自信心和自尊心一起泛滥,那脸皮和黄世侄有得一拼……彻底没救了! “哎哟哟……”黄观少爷一不小心,又挨了对方一记断子绝孙脚,吃疼大叫起来:“靠,又是这招!你能不能换点别的?” 那小孩累得满头大汗,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义正言辞道:“就准你用鹰爪手,不许我用无影脚,这天下哪有这道理?” 靠,这小子伶牙俐齿,出招比少爷我还阴,下手也比少爷我还狠,看来今天干不过他! 黄观弯着身子,急急往后败退,一手捂着要害,一手怒指着那小孩鼻子,龇牙咧嘴地放狠话:“算你狠!有种不要走开,我马上回去叫我那二十四个叔叔伯伯来,大家斩鸡头、喝血酒,率领两万大军声讨你!” 那小孩年纪不大,却硬气得很,盎然不惧:“别以为我不知道,定远现在只有四千人马,你少在这里吹牛!” 靠,吹牛?少爷我苦练随地吐痰多年,一口吐沫一个坑,是那种随便吹牛的人吗? 黄观连八岁小孩都没有唬住,感觉很没有面子,勃然大怒:“你知道什么!定远现在是只有四千人马,不过我义父很快就会带人夜袭横涧山,以少胜多,手中马上就会有两万多人马!” 此话一出,石破天惊! 草垛后面,顿时响起了一阵阵“咝咝”倒吸凉气的声音! 三德吓了一大跳,真以为自己钻进了蛇窝。 朱元璋心中又惊又骇,两只眼睛都瞪圆了,简直就像见了鬼一般。 夜袭横涧山,以少胜多……好主意! 手下二十四个小弟,四十八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就像二十四条吐着信子的蛇,伸长脖子咝咝作响。 黄世侄这话,惊天地,泣鬼神,英雄出少年啊! 汤和满脸的难以置信,轻轻拉了拉朱元璋的衣袖,悄声问道:“这是……你告诉世侄的?” 朱元璋苦笑着摇了摇头,扫了手下二十四个小弟一眼,缓缓说道:“此事我在心中筹谋良久,却从未和别人说过,今日方提出来让大家谈谈看法的。” 手下二十四个小弟相顾骇然,眼中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黄世侄胸怀大志,运筹帷幄……真神了! 那小孩也呆住了,歪头看了看黄观,嘴角露出一丝十分奇怪的笑意:“你说的,是……真的?” 靠,少爷我为人正真,诚信为本,从来不欺骗小孩! 黄观大大咧咧地点点头,一本正经道:“当然是真的了。知道怕了吧?你看,都怕得笑了!” 那小孩立刻就板起了脸,不屑地“切”了一声:“我怕你?笑话!” 靠,这小子不见棺材不落泪,你给我等着! 黄观愤愤地瞪了他一眼,又往地上狠狠吐了口吐沫,掉头就走。 刚逃了两步,黄观突然觉得自己堂堂老朱家少爷,连一个小孩子都收拾不了,太丢人了。 若是传扬出去,岂不是让三德那家伙耻笑? 黄观停下了脚步,小声轻唤道:“老鬼,嘿,老鬼,睡醒了没有?快出来帮忙,江湖救急啊,那小子太厉害了,我干不过他。” 黑无常醒来一看,气得差点吐血! 小子,你没毛病吧?小孩子打架也让老夫帮忙,你啊,也就这点出息了! 好了,听我指挥,用小魔拳揍他! 黄观顿时眉开眼笑,信心满满地又走了回来,指着小孩的背影,嚣张大叫道:“小子,你给我站住!我已经忍你很久了,咱们重新打过!” 那小孩愣了一下,转过身子,一脸不耐烦地看着他。 你还有完没完了? 黄观伸脖子晃腿,将手指辦得咔咔作响,大言不惭道:“小子,不要说我没有提醒过你,我接下来要使的拳法,叫做小光明神拳,乃是少爷我的成名绝学。很厉害的,纵横江湖十几年,未曾有过一败!” 那小孩虎头虎脑,一身是胆,根本唬不住,招手道:“少说大话,来吧,我朱英还怕你不成!” 第32章 第一个皇家义弟朱英 黄观愣了愣,隐隐觉得朱英这个名字很耳熟,好像自己以前在哪里见过。 正在低头沉思,对方那小孩朱英,已经一声不吭冲过来,一拳捣向了黄观心窝。 黄观猝不及防挨了一拳,咚咚倒退两步,心中又惊又怒。 靠,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动手,一点江湖规矩都不讲,无法无天了! 黄观勃然大怒,挥舞着拳头,对着朱英就直直冲了过去。 今天不打得你跪地求饶,你就不知道少爷我文武双全! 黑无常在他脑海中,急声大叫:“左一拳,右一拳,上一拳,下一拳,前一拳,后一拳……” 朱英瞬间就被完全打懵了! 双手乱舞护住全身,防了左边防右边,防了上面又防下面,还得时刻注意前后警戒。 一时闹了个手忙脚乱,竟然完全没有了还手之力! 朱元璋和手下二十四个小弟目瞪口呆,眼珠子掉了一地。 三德热血沸腾,更是看得下巴都落下来。 少爷这是……彻底发疯了? 只见少爷此刻如同癔症发作,突然变了人似的,从头顶到脚趾头,整个人都完全疯了。 手中一套毫无章法的王八拳,又快又疾,打得如疯子附体,拳头暴风骤雨般落在对方身上。 并且,少爷的身体诡异地扭来扭去,出拳的方位和角度,也十分刁钻怪异。 他左右开弓,可以往左打,往右打,往上打,往下打,甚至还可以绕过对方身体,一拳从谁也预想不到的背后打来。 黄观占尽了上风,顿时心花怒放,越打越起劲,口中大大咧咧叫嚷着:“注意左边,注意右边,注意头顶,注意肚子,注意心口,注意后背……” 朱英就像是一个被鞭子圈住的陀螺,被打得滴溜溜乱转,又惊又恐又怕,想脱身逃跑都不可能。 据高仁和高首讲,江湖中人最害怕遇到的,不是传说中的如来神掌,而是明教小光明拳。 如来神掌从天而降,好歹就是一下子,一掌拍死了完事。 但小光明拳就不同了,粘上了就甩不掉,极其顽固,比狗皮膏药还讨厌,脱了层皮都没法跑。 直打得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后悔自己为什么当初要生到这个世上来。 所以明教小光明拳,魔性太大,在江湖中又有另外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名字,叫做小魔拳! 朱英终于挺不住了,腿脚一软,直接被打趴下了,一下子坐在地上,双手护住面门,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黄观得势不饶人,冲上一把将他按倒在地,将其死死压住在身下,举着拳头恶狠狠问道:“你投不投降?” 朱英硬气得很,倔强地瞪着他,一副不服输的样子:“绝不投降!” 靠,打输了还不投降,没天理了! 黄观怒了,拳头一松,五爪如勾,在朱英鼻子上方乱晃,凶神恶煞地咬着牙:“小子,看来你是要逼我出绝招了。别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你,我这一招叫做百发百中穿心龙爪手……” 朱英眼中闪过一丝惊恐,嘴硬道:“鹰爪手就鹰爪手,还穿心龙爪手,我……我不怕你!” 黄观眼睛一瞪,顿时大怒:“鹰爪手是小名,龙爪手是大名!对付男人用鹰爪手,对付女人用龙爪手,没听说过吗你?” 草垛后面的二十几个人,听得嘴巴一咧,几乎要笑出声来。 “啊……”朱英中了一记百发百中穿心龙爪手,失声惨叫起来:“疼,疼,我投降,我投降……” 黄观隔着他衣裳用力一拧,恼道:“要投降就早说嘛,不给你一点厉害尝尝,你就不知道少爷我武功高强!” 朱英又惨叫一声,气急败坏大叫起来:“你这样对我,我义父朱元璋,是不会放过你的!” 义父朱元璋? 淮西二十四将和三德同时大惊,全都傻眼了,一起看向了朱元璋,眼神十分古怪。 没有想到,还真是在……打架抢爹啊! 朱元璋愣了愣,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神色大变,急忙从草垛后面冲出来:“宝儿,是你吗宝儿?” 黄观也愣了一下,恼怒地一拳打在朱英肚子上:“好小子,都投降认输了,还敢和我抢义父,讨打!” “住手,住手!”朱元璋脑中热血上涌,刷地冲上去,伸手将黄观提起来扔在一边。 又在朱英脸上抹了一把,看着眼前露出熟悉的眉眼,惊喜道:“宝儿,真的是你啊!” 靠,不对啊,老朱同志这模样,怎么像是突然找到失散多年的亲生儿子? 黄观有点懵,脑子中嗡嗡的乱响,心里乱麻麻的,上前拉了拉朱元璋的衣袖,义正言辞问道:“义父,他是谁?” 朱元璋将朱英从地上扶起来,自己半蹲在地上,为他擦拭着脸上的泥水,头也不抬笑道:“观儿,这是你弟弟。” 弟弟? 黄观呆了呆,刹那间惊出了一身冷汗。 靠,老朱同志你不像话啊,背着母亲在外面乱搞男女关系! 我都不希得说你! 咦,好像也不对啊!这孩子都七八岁了,莫非老朱同志当初在皇觉寺,当的是花和尚? 黄观神情大为紧张,警惕地看了看迎面赶来的各位叔叔伯伯,拉着朱元璋小声问道:“义父,这事……母亲知道吗?” “不知道……嗯?”朱元璋随口答了一句,突然感觉这败家玩意儿的话,听着不对味儿,抬头怒瞪了黄观一眼:“你瞎想些什么?这是我收的养子。” 什么?养子! 黄观眼前一黑,刹那间天旋地转,脆弱的心灵根本接受不了这个沉重的打击。 靠,不是吧,老朱同志你做人真不厚道啊。 我自幼父母双亡,从小缺少母爱父爱,你竟然找一个外人……来和我争宠? 朱元璋亲切地拍着朱英头顶,对黄观解释道:“这是我上回带兵来定远时,在濠州城外遇到的定远孤儿,我看他可怜,就顺路带他来了定远,收为义子。方才一时没有想起来,路上我给他取了名,叫朱英……” 老朱同志说着,自己都觉得老脸滚烫。 自己派了这新收的养子,去驴牌寨卧底,差点将他给忘了! 黄观呆了呆,大惊失色。 靠,朱英?老朱同志的养子朱文英? 大明朝一等开国功臣,镇守西南的西平侯沐英! 黄观狠狠一拍脑门,恍然大悟。 我就说朱英这名字,听着怎么那么耳熟呢?要是你说自己是沐英,我早就认出你来了。 这可是老朱同志二十多个养子之中,最不坑爹的义子之一,也是混得最有出息的人物。 我黄观少爷的第一个皇家义弟! 黄观顿生惺惺相惜、相见恨晚之感,上前拉着朱英的手摇了又摇,真情洋溢道:“哎呀呀,原来是自家兄弟,大水冲了龙王庙,真是不打不相识啊!哈哈,以后你就跟着我混,吃香喝辣,很有前途的……” 朱英被他打怕了,惊恐倒退两步,警惕地看着他。 突然觉得这位黄观义兄,笑得实在太诡异了,好像是想拐骗……小孩子! 第33章 相信黄观,能打胜战! 朱英用一种小大人的老练眼神,防范恶狼一般看着义兄,让黄观这个很要脸的人,突然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悲愤欲绝。 靠,你这是什么眼神,怎么看我像是看人……贩子似的? 黄观白眼一翻,皮笑肉不笑地望着朱英,恶狠狠地咬牙道:“怎么,看你的样子,好像很不服气?别说我不给你机会,咱们比完武功,现在来比文斗,石头剪子布,三局两胜!” 说出来很悲哀,朱英一直忙着讨饭,竟然不知道石头剪子布是什么东东,瞪大了眼睛,疑惑地看着黄观。 这就是童年不幸的……悲剧啊! 黄观嘿嘿一笑,信心满满道:“不怕告诉你,你义兄我七岁的时候,就单枪匹马独闯幼儿园,战遍三岁小朋友无敌手,杀了个七进七出,从未有过败绩!” 听着……好像很厉害的样子,比说书先书口中的三国赵子龙还猛! 朱英被他给吓着了,急急摇了摇头,马上就服气了:“不比,不比,我服!” 这就对了嘛! 不服气,就得揍,少爷我现在文武双全,打到你心服口服为止。 收拾了历史上大名鼎鼎的西平侯,黄观老怀大乐,觉得很有成就感。 朱元璋脸色一黑,甩手往黄观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力量却不大,怒道:“保儿才八岁,莫要欺他小。我教过你多少次了,做人要谦和忍让,以德服人,不能随便动拳头……” 哇,老朱同志,我才是先来的啊! 你这么护着他,莫非想让他继承你的衣钵? 黄观护住脑门,顿时就没有了脾气,转头拉着朱英套近乎:“文英啊,没想到你天赋异禀,骨骼精奇,打架倒有两下子。再苦练个十年八年,很快就能赶上我了。” 朱英人小鬼大,一点也不傻。 知道自己是个刚入老朱家大门的新人,地位低,资历浅,他急忙拉住了义兄的手:“义兄你才是真正的厉害,出手从来不讲套路,小弟佩服!” 靠,瞧你这话说的,按套路出牌,从来就不是你义兄我的做人风格。 黄观心安理得戴上了朱英双手奉上的高帽,乐得眉开眼笑,拉着自己这个新鲜出炉的皇家义弟,问长问短,嘘寒问暖。 朱英和黄观打起来,完全是因为抢爹。 现在老朱同志都成了公共财产,还打什么架啊,赶紧商量一下怎么合伙坑爹……哦,不是,合理分配公共资源。 最大限度地开发利用朱元璋这块金字招牌,赚取最大利润,快速发家致富,这才是正经事。 朱元璋看着两个义子把手言欢,其乐融融,心里暗自松了口气,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手下的二十四个小弟,神情古怪地凑过来。 四十八只眼珠子盯着黄观,从头到脚看了又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朱元璋知道他们想说什么,无奈叹了口气道:“我这黄观养子啊,患有癔症,犯病的时候最喜欢胡言乱语。军中大事,不是儿戏,大家……不要当真。” 黄世侄聪明伶俐,能掐会算,已经在淮西二十四将中,确立了不可动摇的江湖地位。 黄世侄算无遗策,一说一个准,生平不打诳语,更是在各位叔叔伯伯心目中,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二十四个定远将的高级将领,偷偷打量着黄观,越看越觉得黄世侄一表人才,眉清目秀。 往那一站,一种大智若愚、高深莫测的神棍气质,扑面而来。 相信黄观,能打胜战! 汤和疑惑道:“我看黄世侄……今天很正常,没有犯病啊。” 徐达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点头道:“夜袭横涧山,确是妙计!” 对啊,兵者,诡道也! 以定远现在手中仅有资源,区区四千人马,和横润山二万地主武装对着干,完全是在找虐。 既然横涧山必须拿下,出奇兵趁夜偷袭,倒也不失为上上之策。 只是哪一天出兵偷袭,还得选一个黄道吉日,反正大家都信这一套。 黄世侄所说的很快,到底有多快,具体是哪一天呢? 周德兴求知若渴,心里像猫挠了一样,浑身都痒痒。 据史书确切记载,周德兴师父的水平确实不高,一生之中,只为朱元璋算过准确的一卦。 还记得吧?卦辞是:卜逃卜守则不吉,将就凶而不妨。 就是这十分扯淡的一卦,迫使朱重八走上了造反这条不能回头的道路,造就了一个伟大的朱元璋! 小伙伴周德兴,也凭借这名留青史的一卦,正式进军神棍界,成为圈内万人景仰的前辈高人。 周德兴入行多年,深知神棍们玩的都是高深莫测的套路,说起话来模棱两可,只要你往自己身上一套用,怎么解释都对。 周德兴心痒难耐,简直等不及了,一咬牙,一跺脚道:“待我去向黄世侄问个清楚!” 黄观正拉着朱英,兴致勃勃打听他师承何人,断子绝孙脚的出处。 周德兴鬼鬼祟祟凑过来,拉着黄世侄不耻下问:“这个……黄世侄,世伯就是想问一下,你说的夜袭横涧山,究竟是哪一天呢?” 黄观愣了愣,瞬间感觉有点懵:“我有……说过这事吗?” 跟过来的各位叔叔伯伯,一起狠狠点着头:“说过,说过!我们都可以为黄世侄你作证!” 哎呀,瞧我这张破嘴,一不小心泄露了天机啊! 黄观懊恼地一拍脑门,回头见二十四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像是要吃人似的,顿时吓了一大跳。 靠,各位叔叔伯伯也真是的,加起来都四百多岁了,还围过来听我这个后辈小侄吹牛皮,真是太给面子啦。 小侄……受宠若惊哪! 明太祖朱元璋的发家史,是每个明史研究者的重点研究对象,后世的专业著作,都能摆满一书架。 夜袭横涧山,是朱元璋离开濠州,到定远单干之后,第一场以少胜多的战役,黄观当然记得是哪一天发生的。 不过,神棍嘛,总是那么神神密密,让人捉摸不透,让我来算一算先。 黄观凭空打了个寒战,浑身一哆嗦,马上灵魂附体,就差口吐白沫了:“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来显灵……” 旁边的三德吓得脸都白了,急忙拉着朱英倒退两步,神情紧张地看着自家少爷。 少爷,你悠着点,可别……现在就犯病啊! 黄观得了道家最高……领导人的指示,大剌剌点着头,一本正经道:“二月二,龙抬头,百无禁忌。到时会天降大雨,正是夜袭横涧山的大好时机。” 哦,原来是二月初二啊,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黄世侄铁口神断,算命无数,那是有口皆碑的,不管朱元璋信不信,反正各位叔叔伯伯是信了。 得了黄世侄的准信,他们现在也就放心了。 回去抓紧操练新兵,驴牌寨的队伍,还有时间可以磨合一下。 兄弟们,抄家伙,一个月后,准备开干! 第34章 不准偷看小香香 朱英跟随义父义兄,和二十四个叔叔伯伯一起,浩浩荡荡地杀回老朱家破院子。 朱元璋说是要请兄弟们吃饭,庆祝自己收了个养子……朱英。 靠,老朱同志你厚此薄彼啊,我当初进门的时候,怎么就没有这种待遇? 黄观看得又好气,又好笑,明白老朱同志心里那点拐弯抹角的小算盘。 老朱同志现在虽然自立门户,但仍然底气不足。 没有向马夫人通报情况,就擅作主张,偷偷收了一个养子,怕夫人不高兴……会发彪! 母亲知书达理,温柔贤惠,是个标准的贤妻良母,知道照顾丈夫的颜面,有外人面前,总不至于让老朱同志太丢面子。 其实朱元璋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因为他忽略了朱英这小子的天赋异禀。 朱英一进家门,见义兄黄观叫马夫人母亲,他马上就扑通往地上一跪,灵机地跟着义兄叫母亲:“保儿见过母亲!” 黄观目瞪口呆,看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靠,这小子还真会来事,抢完义父,又来和我抢母亲,你还……要不要脸了? 马夫人愣了愣,马上就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情,嗔怒地瞪了朱元璋一眼,也没有说什么。 亲切地扶起朱英,盯着这八岁的定远孤儿,从头到脚打量一番。 马夫人心里也很喜欢,忍不住在朱英脏兮兮的脸庞上亲了一下。 朱英感动得“哇”的一声,当场就哭出声来,拉着马夫人衣袖,母亲长,母亲短,诉说着自己这些年所受的苦楚。 马夫人心软,一边倾听,一边陪着朱英默默流眼泪,正式批准了老朱同志对朱英的收养申请。 这是一个伟大的历史时刻! 从此刻起,老朱家就进入了孤儿收养模式,大明公司产生了第一个副业……开孤儿院! 此后的十几年中,陆陆续续收养了二十多个义子……“视其材勇,以为将帅之储备,或为监军。” 史书留名的就有沐英,李文忠,何文辉,徐司马,平安,柴舍、朱文逊、金刚奴、真章、朱文刚、再成均……整整二十六个。 有些人的名字可能你没有听过,这不要紧,等黄观少爷招呼兄弟们抄家伙,带着锦衣卫到你府上抄家时,你就知道这个加强连的狼崽子,战斗力是多么的凶悍! 马夫人心地善良,母爱泛滥,要学历有学历,要资格有资格,亲自出马,担任大明朝皇家孤儿院院长。 靠,这场面,太忒娘感人了! 黄观忍不住抹了把眼泪,心里清楚地记得,历史上的沐英,其实是一个深稳刚毅、寡言少笑的人。 俗话说得好,马看蹄爪,人看从小。 他出身贫苦,父亲早逝,流浪的路上还死了娘,自幼颠沛流离,从小就表现出简默厚重、不喜儿戏的优良品质。 总之就是两个字:早熟! 早熟本来是个中性词,没有褒义,也没有贬义,但在父母眼里,它就成了懂事的代名词。 用老朱同志的原话来讲:“夫人,你看看,保儿这孩子啊,从小就懂事,比黄观这败家玩意儿,有出息多了!” 黄观躺着中枪,无辜地看着母亲,满脸的哀怨。 母亲,你听听,你听听,老朱同志这话……多伤自尊哪! 马夫人最疼黄观,不满地瞪了朱元璋一眼:“观儿很好!” 朱元璋不想破坏老朱家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讪讪干笑两声,也不敢再拿黄观这败家玩意儿说事了,大叫着摆几桌庆祝一下。 这年头男女分工明确,讲究君子远离庖厨,做饭是女人的本职工作。 马夫人带上小香香,到厨房做饭。 朱英呆呆地望着小香香婀娜的背影,两只眼珠子骨碌乱转。 靠,小小年纪不学好,盯着小香香乱看,丧尽天良! 老朱同志不会带回来了一只……白眼狼吧? 黄观吓了一大跳,伸手在朱英脑门上敲了一记,恶狠狠咬牙道:“看什么看!小子,我严重警告你,不准偷看我的小香香!” 朱英摸着脑门,憨厚地笑了:“义兄,她长得……真像我娘。” 黄观白眼一翻,像是护食的狗崽子,牙齿龇了起来:“不要脸,看人家长得好看,就说人家长得像自己的娘。我再次警告你,不准打我的小香香主意!” 沐英目瞪口呆:“……” 老朱家这顿饭,宾主尽欢,吃到最后,又成了朱元璋的临时军事会议。 讨论的题目就叫……论黄观那败家玩意儿之偷袭横涧山的正确性和成功的必然性。 虽然这个馊主意,是黄观提出解决横涧山问题的新思路,可行性极高,朱元璋为了慎重起见,还是让大家一起讨论一下细节问题。 朱元璋手下此时只有四千士兵,想要收购横涧山的两万人马,相当于一个处于创业阶段的小公司,去兼并一家知名上市公司,难度可想而知。 缪大亨连名字都取得这么嚣张,绝对不可能答应和平收购,只能打! 朱元璋带过兵,打过战,是个很有计谋的人,其实他打心里,压根儿就瞧不起横涧山的土财主缪大亨。 这个土包子,带着两万人马占了个山头,自己当起了山大王,胸无大志,没有前途! 周德兴在会议上力挺黄观,只用了两个理由,就说明了一个月后偷袭横涧山的正确性。 第一,横涧山兵强马壮,装备精良,以少对多根本没有胜算,所以不宜强攻,只能智取! 第二,驴牌寨三千人马来归,动静闹得太大,缪大亨现在必有防范,如今想偷袭也不成,所以只能等一个月! 至于成功的必然性,就看二月初二那天,老天帮不帮忙,像黄世侄所说的那样,天将降大雨! 只是老天爷的事情,谁也说不准,更何况还是一个月后的天气,黄世侄也不是神仙。 包括神棍前辈周德兴,大家谁也没有把握! 朱元璋思索了良久,还是选择相信了黄观的乌鸦嘴,当场就下命令:“花云,回去挑选精干士兵,组建敢死队,徐达协助!” 胡海收粮收出了火气,又气急败坏跳了出来,要抢黑脸猛将兄花云的敢死队队长职务:“凭什么是花云,我老胡也行!” 花云哈哈一笑,摆手道:“老胡,你就歇着吧。整天在裤衩里藏着一根安了倒钩的狼牙棒,走山路不方便……” 胡海大怒,说花云污辱了他的人格,抡胳膊捋袖子,要和花云单挑! 郭英一看两人开打,急忙站出来劝架:“老胡你消消气,我来说句公道话,还是……花云合适!你看他长得黑不溜秋的,熄了灯连他媳妇都找不着人,晚上带队偷袭正好物尽其用……” 花云大怒,说郭四污辱了他的长相,亮出随身携带的家传宝剑,要和郭英决斗! 靠,这都是些什么人啊?也不怕在晚辈面前丢脸! 黄观见现场乱成一团,一帮叔叔伯伯激动得要打起来,急忙拉着朱英往外走:“大人的事,小孩不要掺和,小心被误伤。文英啊,咱们回屋睡觉。” 刚一进偏院,刘丹溪就从角落蹿了出来,结结巴巴道:“少……少爷,大事不好了,旺财……旺财它……” 黄观大吃一惊,忍不住要跳起来。 天哪,旺财你怎么啦?我和你同甘共苦、相依为命了这么多年! 第35章 没有药就去抢 黄观少爷捶胸顿足,哭得这么伤心,刘丹溪顿时懵了。 少爷以前说过什么来着?治不好旺财,要把我塞进狗肚子里,为旺财陪葬! 刘丹溪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很想问一句。 少爷,小香香也每天给旺财喂粥,她算不算是……同犯? 刘丹溪摇摇头,急忙把心中这个可怕的想法抛开,拉着少爷安慰道:“少爷,你别哭了,旺财没有死。” 啊,没有死?你怎么不早说! 旺财怎么就……没有死呢? 黄观愣了愣,眼泪停顿了一下,马上又止不住地哗哗往下流淌。 我的狗肉火锅啊,又泡汤了。天哪,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得偿所愿? 刘丹溪不知道少爷怎么又哭了,还当他是流下了激动的泪水,小心翼翼道:“旺财的伤口出现了炎症,我手里缺几样消炎去肿的关键药材……” 靠,就这点苍蝇头大的小事,你也好意思来打扰少爷我睡觉? 黄观恼火地瞪了他一眼,龇牙咧嘴:“没有药你不会去买吗?” 刘丹溪苦笑两声,神情很尴尬,红着老脸道:“少爷,我……没有银子。” 黄观大怒,恨不得踹他两脚:“没有银子你不会去抢啊?” 啊,去抢? 刘丹溪大惊失色,浑身一哆嗦,吓得差点趴下了,义正言辞地看着黄观。 少爷,你当我是什么人了? 国有国法,行有行规,我刘丹溪只卖假药,不当强盗! 黄观也突然觉得,这狗头郎中一大把年纪了,没有练过太极拳,也没有跳过广场舞,平时缺少锻炼,出去打劫确实不合适。 就算抢了银子也跑不掉,会人逮住打个半死。 黄观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药的事情我来想办法,没有药就去抢,回头我给你搞一种专治跌打损伤、外伤出血、消炎止痛的伤科圣药。” 打发走刘丹溪,黄观给朱英安排住宿问题。 朱英拉着黄观,好奇问道:“义兄,旺财是谁?” 黄观仰天长叹一声,满脸的情深意重:“我家旺财……是条狗。” 朱英突然觉得,自己机灵的小脑袋,在义兄黄观面前,显得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这小子瞠目结舌,顿时呆住了:“狗?” 回到屋里,黄观也没有心思睡觉,决定连夜搞出一种后世驰名中外的名牌产品……曲涣章百宝丹,俗称万能白药! 此药乃清朝光绪年间,民间医生曲涣章独家研制发明,号称用了上百种名贵中药材,精心配制而成。 具有化瘀止血、活血止痛、解毒消肿的神奇功效,被誉为“中华瑰宝,伤科圣药”,实在是一门居家旅行的必备好药。 在黄观的上一世,白药厂凭此独家秘方,一年就有几百亿的产值,其配方和制法从不外传,已经列入国家长期性绝密。 但是别忘了,我们是一个富有探索精神的民族。 后世有人利用现代高科技手段,对其进行了大量的化学成份解析,虽然生产者称其均不正确,但主要成份还是搞得七七八八。 据主流历史学家老黄同志讲,当初黄观母亲生他的时候难产,就多亏了这门好药,才能母子平安。 所以,黄观对这门救命药很上心,曾经还拿着期刊上披露的白药配方,去找过主流历史学家老黄同志的校友……一位医学院的专家教授。 老教授戴着老花眼,盯着配方看了很久,极为正经地点头道:“效果应该差不多,加一包头痛粉,效果更佳!” 黄观当时差点晕倒,心里对这教授十分鄙视。 靠,加一包头痛粉?亏你想得出来,中西医结合,也没有你这么干的! 现在却没办法了,白药在止血抗炎愈创方面,效果神奇,蜚声海外,老少皆宜,人人必备。 只要搞出来,旺财就有救了! 无数定远军的伤兵,到时候都能沾旺财的光! 黄观熬了半宿,皱着眉头回忆了半天,总算将脑中记住的配方写下来。 主药是三七,其它成份太多,记得不太全。 黄观抢了曲医生的配方,看着面前密密麻麻的药材单子,咧嘴一笑,顿时乐了。 你说少爷我,要不要提前立个遗嘱什么的,让子孙后代不忘祖训,向后世的白药厂……收取几十亿的专利使用费? 黄观为了保险起见,叫醒黑无常参谋了一下。 黑无常当时就大吃一惊:“小子,用这么多好材料啊,只要是好药都往里加兑,果然是一门行走江湖随身携带的奇药。配制出来了,记得要留一半给自己防身。” 黄观热血沸腾,心神俱往,滚滚得意道:“那是当然,我这回可是拼了老本,把珍藏多年的独家秘方都贡献出来了。” 黑无常听他瞎吹,心里好笑,仔细想了想,让黄观加减了其中几味药的用量,又往里面加入了明教独门金创药的主要配方。 这下古今合一,可以用老教授的话来说,效果应该差不多,也不用等朝廷批文,马上就可以投入生产。 黄观兴奋得一宿未眠,翌日一大清早,就叫上三德和刘丹溪,准备到定远街上的药铺,大肆采购药材。 街上冷冷清清,至正十二年已经过去,新的一年已经到来,百姓仍然民不聊生。 黄观突然想起来,自己来到元朝末年的第一个春节,已经在和孙德崖斗智斗勇、捞义父朱元璋出狱的一系列行动中,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靠,这是什么世道啊! 黄观愤愤不平,狠狠的往地上吐了口吐沫。 在这年头,大年都会过错,少爷我一个铜板的压岁钱都没有捞到! 来得太早,药铺还没有营业,三德指着前方紧闭的店门,笑道:“少爷,这家就是咱们定远城里,最大的一间药铺了。” 靠,天都亮了还不开门,莫非早就知道少爷我今天……没有带银子? 黄观的二百两私房钱,上回炼丹药已经造了个干净。 今天他是个穷光蛋,买药根本没打算付银子,是来赊帐的,等老朱同志给自己发了工资再还。 朱元璋会给黄观这败家玩意儿发工资吗? 不会! 黄观狠狠一挥手,咬牙吩咐道:“三德,上前敲门。他们如果不按成本价出货,少爷我今天吊销他们的营业执照,封了他们的店铺,药材全部充公!” 三德和刘丹溪齐齐吓了一大跳,吃惊地看着黄观。 少爷,麻烦问一下,咱们究竟是来买药,还是来抢劫的? 两人正在发愣,街那边马蹄嗒嗒作响,三匹马冲了过来,一闪而过,飞快地往城西麦场方向跑去。 郭天爵?我的便宜小舅! 黄观眼尖,一眼就看清楚了马背上的其中一人,神情不禁呆了呆。 靠,不好,狼来了! 黄观突然想起明朝野史中,所记载的两个讨厌之人,暗叫糟糕。 郭大帅竟然派了小儿子郭天爵,带人来定远,收老朱同志的加盟费。 这是……要搞事啊! 第36章 黑锅专业户三德 定远城中最大的药铺,最终还是不给黄观少爷面子,咬牙坚持奸商原则……成本价没得谈,并且不赊帐! 靠,这就过份了啊! 定远是老朱同志的私人地盘,你竟然敢跟少爷我叫板? 你也不看看我黄观是什么人,告诉你,老朱家的少爷! 黄观大怒,直接让高仁高首动手封了店铺,严厉批评他们哄抬物价,而且消防措施不过关,严重危害整个定远百姓的生命安全。 没得商量,马上关门歇业,责令整改! 几顶大帽子往脑门上一扣,药铺掌柜吓得浑身一哆嗦,心里抖三抖,砰的一声……乖乖地将刚打开的店门又关上。 哼,跟我斗,我整不死你! 黄观把白药配方递到刘丹溪手里,吩咐他按单抓药:“不要钱的药,不要白不要,记得每样都多抓几份。” 刘丹溪虽然很鄙夷少爷的做法,但也敢怒不敢言。 没办法啊,没有药就救不活旺财,旺财死了自己就要陪葬,这是一个致命的死结。 刘丹溪做梦也想不到,自己都快要入土的人,老命还要唯系在一条狗身上,人生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此。 黄观主持抢劫药铺工作,掐着腰在旁督战:“手脚都利索点,干完活赶快撤。哇,不是吧,淮药都长白霉了,这是人吃的药吗?以次充好,根本不把百姓的生命当回事,丧尽天良的奸商……” 三德提着一个比他还高的布袋子,跟在刘丹溪后面装药,听得心里暗笑。 少爷一说话,就暴露了他的无知,正宗的淮药,就是这样子的。 黄观伸手一指,义愤填膺大叫起来:“那个是三七吧?只有九头,一看就年份不足!三德,全部带回去,少爷我要炖三七汽锅鸡……哦,不是,少爷我要亲口检验这三七的品质问题!” 老夫……老夫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药铺的掌柜目瞪口呆,气得嘴巴直哆嗦,几乎要吐血三两。 见过不要脸的,真没有见过像黄观少爷这样不要脸的! 掌柜胡子乱颤,气愤大叫起来:“你们这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地强抢豪夺!你们……你们还讲不讲道理了?” 三德乜斜着眼睛,看白痴一样看着他。 掌柜的,你出去打听打听,我家少爷……是一个讲道理的人吗? 黄观不理掌柜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药铺的好药扫荡一空,抢了一大堆名贵药材,带着人马一溜烟跑了。 药铺掌柜的气得“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老血,指着这群强盗的背影直跳脚,愤怒大叫道:“无法无天,无法无天了,我……我要去告你们!” 回到老朱家院子,朱英马上就迎了上来。 不得不说,朱英确实是个聪明的小孩,早熟懂事,时刻记住自己的新人身份。 今后在老朱家这破院子,要想有好日子过,必须得夹着尾巴做人,和义兄黄观这位资深养子搞好关系,向前辈多多学习。 这小子马上就端正了态度,找到了自己的准确位置,一切以黄观为中心,跟在黄观后面团团转。 三德满身喜气,将装满药材的布袋一放,用衣袖胡乱抹了一把汗水,突然像是中了葵花点血手,整个人都僵硬在原地。 哎呀,不好! 三德心中惊呼一声,抢劫抢得太高兴,现在这才回过神来。 糟糕,少爷今天又闯大祸了! 朱元璋到定远的时候,曾经发了布告,下过死命令。 为了稳定民心,打造一个有利于起义造反的大好环境,任何人不得滋扰百姓,违令者……斩! 少爷今天犯的事,比强抢民女、随地吐痰,还要严重千百倍! “咕噜”一声,三德艰难倒吞一口吐沫,鼻端顿时冒出了冷汗。 三德很害怕,拉住少爷战战兢兢道:“少……少爷,如果老爷发现咱们抢了药铺,恐怕大事不妙啊!” 黄观天真无邪,简直就像是一个无辜的孩子,用一种十分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不妙就不妙,关我什么事?” 哇,少爷,你说话可要凭良心啊! 三德神情一滞,顿时懵逼了:“少爷,你出的主意带的头,怎么能说和你没有关系呢?” 黄观翻着白眼,一脸轻松道:“三德,药铺的门是你叫开的,药材也是你扛回来的,铁证如山,不许推卸责任。” 三德大惊失色,吓得一跳八丈高。 糟了,少爷又要拿我来顶锅! 黄观露出一口白森森的小白牙,恶狠狠瞪着三德,义正言辞道:“三德,我警告你,不准污辱少爷我的人格。我只是动动嘴皮子,根本没有动手抢东西,刘丹溪和两位高大哥,都在旁边看着呢,他们都可以为我作证!” 三德发现自己的一张破嘴,根本说不过少爷的伶牙俐齿。 感觉自己的人生……又要悲剧了! 三德急得冷汗哗哗直掉,艰难挣扎道:“少……少爷,是你先让人封了药铺的……” 黄观浑身正气,大义凛然道:“他们消防不达标,水缸里的水只有半缸,万一失了火,要烧三条街。少爷我为国为民,日夜操劳,以定远无数百姓的人身安全为己任,封了他们的店铺,责令他们整改,这样做合情合理……有错吗?” 为国为民,日夜操劳? 三德满面惊恐,立刻就发现了一个要命的问题……这个黑锅,他又得背! 又是一出悲剧要上演啊! 朱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在旁眨着大眼睛,好奇地盯着两人看。 三德马上就瞄上了这新来的小子,拉着少爷鬼鬼祟祟道:“少爷,嘿,少爷,文英二少爷从小就懂事,意志坚强,一看就是一个有担当的孩子。不如,咱们将责任赖在他身上……” 黄观骇然倒退两步,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哇,三德,不是吧,这么小的小孩你都不放过,你的良心让狗吃了,扪心自问一下,你不觉得亏心吗?你不要忘了,文英……也是老朱家少爷!” 三德愣了愣,突然想起来这定远孤儿保儿,昨天给老爷和夫人奉过茶,磕过头,现在已经是老朱家名正言顺的养子了。 正式赐名朱英,字文英,小名保儿。 三德绝望了,颓然坐在地上,眼泪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遇上这么个少爷,我……我……不想活了! 黄观拍拍他肩膀,没心没肺笑道:“放心,没有事情的,义父不会砍你脑袋。你要是实在害怕,快去给药铺掌柜交两文钱的预付款,亡羊补牢不晚,给钱就不算抢。” 三德呆了呆,眼巴巴地看着少爷:“少爷,可是……我穷,没钱……” 靠,太不像话了,竟然跟少爷我哭穷。三德,你……有少爷我穷吗? 黄观恨得牙痒痒,龇牙咧嘴道:“三德,你不要用这种哀怨的眼神看着我,别以为少爷我不知道,母亲刚给你发了工资,你鞋底里还藏着两文私房钱!” 哇,少爷,你不会想打我私房钱的主意吧? 三德吓得一骨碌爬起来,一句话也不敢多说,掉头就往门外跑。 为免事情闹大,他得赶紧去交少爷所说的……预付款,向药铺掌柜表示一下自己的诚意。 少爷不是说了吗,给钱就不算抢……希望还没有被人家告发! 黄观望着三德的背影,幸灾乐祸嘿嘿直笑。 这猪一样没用的东西,天生就是一个黑锅专业户,人才! 第37章 谁敢在定远搞事情 黄观吩咐高仁和高首守住偏院小门,除了小香香,连只苍蝇都不能放进来。 朱英不知义兄神神秘秘的,又要做什么,鬼头鬼脑往前凑。 黄观一瞪眼,一巴掌把他轰了出去:“去,去,小孩子别添乱,去背你的《三字经》,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准偷看义兄我的机密。” 马夫人是个称职的孤儿院院长,已经开始着手教朱英读书识字,从《三字经》开始启蒙,还想让黄观陪读。 什么,让我陪读?母亲,孩儿这么忙,你不要开玩笑! 黄观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严辞拒绝了。 孩儿满肚子的学问,已经会背“人之初,性本善”。 就凭这六个字,可以在定远城大街小巷横着走,过马路都不带看红灯的。 靠,你敢对少爷我不善,马上让你完蛋! 黄观叫上刘丹溪,神秘兮兮地钻进了院子,开始捣腾药材,配制万能白药。 这年头没有知识产权保护,配方泄露出去,落在元军手里,那就亏大了。 此药除心腹刘丹溪,谁也别想染指! 黄观本来就志不在医,战场医护兵这么危险的职业,当然不会去做,反正这门好药,迟早都要交到刘丹溪手中。 刘丹溪以前是个游方郎中,走村窜寨,治些头痛发热的小病,卖点损打药大力金刚丸什么的,勉强混口饭吃。 所有的药丸都是自己动手制造,假药做得跟真的似的,技术成熟,手艺精湛,配制白药上手很快。 黄观学的是企业管理,专业不对口,只能在理论上支持刘丹溪,在旁打下手,做点磨研药粉之类的基础工作。 两人忙到了晚上,这时代的第一份万能白药,终于研制成功! 这是一小包黑色的粉末,具有劣质香水般的刺鼻香气,尝之味道甘苦,并有花椒一样的麻舌感。 黄观感觉这玩意儿,和后世见到的正规产家产品,外观和味道差别有点大。 至于效果怎么样……鬼都不知道! 是药三分毒,况且还是内服外敷的白药,黄观心里没底,苦笑道:“就这样吧,先拿去在旺财身上做个试验。” 旺财现在伤口发炎,但是还坚强地活着。 刘丹溪担心治死了旺财,少爷要拿他陪葬,小心提议道:“少爷,我行医多年,也从末见过上百种药材兑在一起使用的奇药。为了安全起见,咱们是不是再找一条伤狗来,做一个学术性研究。” 靠,说得倒轻松,你以为狗好找吗? 黄观翻了翻白眼,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家旺财,现在可能已经是定远城方圆十里之内,唯一的一只犬类幸存者了!” 刘丹溪愣了愣,拿着药包走了出去。 旺财太脆弱了,受不得这么大的药力,他心想着是不是自己先来一回以身试药。 黄观利用六百多年后的科学知识,完成了来到元朝末年的第一个发明创造,很有成就感,伸着懒腰一出门,就看见了朱元璋。 咦,义父今天回来挺早,提前下班了? 黄观愣了一下,心里扑通扑通乱跳,差点闪了小蛮腰。 靠,老朱同志堵在门口,不会是东窗事发,药铺把少爷我给告了吧? 朱元璋背负着双手,抬头望着阴沉沉的天空,神情甚是惆怅。 黄观心里有鬼,战战兢兢地上前打了个招呼:“义父……” 朱元璋看了他一眼,哀声叹气道:“濠州……来人了。” 哦,老朱同志原是烦心这事啊,倒是吓了我一大跳。 黄观松了口气,点头道:“孩儿……在街上看见小舅了。” 郭天爵,郭大帅的三儿子,无才、无德、无能之辈,典型的三无就产品。 曾经还敲诈过另一个黄观的压岁钱,抢过他的棒棒糖。 黄观没有忘本,怨念很深,对此人根本没什么好感。 朱元璋眼睛一眯,身上突然冒出来一阵阵逼人眉睫的杀气:“你小舅带了两个人来,刘正刚和陈智愚!” 黄观咬牙切齿,果然是这两个臭不要脸的狗东西。 这是两个不见于正史,却在大明朝野史中留下骂名的元末文人。 刘正刚,取自刚正不阿之意。陈智愚,自称大智若愚。 事情就是那么奇怪,就像说自己要脸的人,往往最不要脸……呃,这里说的不是我自己。 少爷我的人品有目共睹,绝对经得起考验,是一个真正要脸的人! 刘正刚和陈智愚,都是濠州人本地人,郭子兴大帅府上的资深参谋,说白了,这就是两个坑死人不偿命的狗头军师。 上回朱元璋身陷牢狱,还被安上了谋反的罪名,就是这两个狗头军师合谋,给郭大帅出的鬼主意。 黄观记得后世的野史上,对这两个人,是这么评价的:满腹的学问,一肚子的坏水。 两人先是在郭子兴府上做狗头军师,其后郭大帅被逐出濠州,转而投到了孙德崖门下。 孙德崖吃了元相脱脱的败战,两人第一时间打开城门,又叛投了元军。 我们知道,叛徒都没有好下场,他们的悲惨结局,可能你永远都想不到。 两人因为名声太臭,竟然没有得到元朝重用,郁郁不得志,最后死于乱军之中,人头被愤怒的起义军找到,挂在濠州城南门示众多日。 你看看,这两个文人中的败类,参谋中的人渣,当叛徒都当得这么失败,可见他们是多么的……令人讨厌! 黄观叹了口气,突然很同情老朱同志。 义父到目前为止,一直都生活在无奈之中。 朱元璋无奈地参加起义军,无奈地跑到定远,又无奈地打着郭大帅的旗号,开办了一家小公司。 关于这一点,黄观也曾疑惑过,老朱同志既然跑出来单干,为什么不直接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公司呢? 我们不得不承认,郭大帅虽然被孙德崖等人联手按着整,但他名下的濠州集团,仍然是元末起义军中一面鲜明的旗帜。 如果老朱同志在郭大帅的地盘上,打出自己的旗号,那就坐实了叛徒之名,为人所不齿,名声就臭了。 开业典礼那天,肯定会让愤怒的百姓砸碎公司大门,出双倍工资招兵买马,都没有人愿意理你。 丢不起这个人啊! 所以朱元璋也很无奈,只能在夹缝里求生存,求发展,暗中聚积力量。 哪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老朱同志的公司,刚收购了驴牌寨的三千人马,有了一点赚点,郭大帅就派人来查帐了。 朱元璋你的定远分公司,是濠州集团的下属子公司,按集团章程规定,纯利润上缴一半,这个要求……不算过份吧? 后世的集团下属子公司,利润要交百分之七十之多,确实不过份。 黄观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苦笑道:“义父,小舅此人不足为虑,咱们眼下的首要任务是吃掉横涧山的两万人马,小不忍则乱大谋。” 朱元璋兴慰地看了他两眼,心里不想和郭大帅窝里斗,叹道:“这个我知道,就怕刘正刚和陈智愚,在旁兴风作浪啊。” 靠,敢在定远搞事情,太不讲礼貌了,少爷我……弄死他们! 黄观怒了,牙齿龇了起来:“这两个人渣,交给孩儿来收拾!” 第38章 旺财,咬死他! 六百年后高科技产品,万能白药的鼎鼎大名,果然不是吹出来的,旺财的伤口感染,很快就得到了有效控制。 “汪汪!” 刘丹溪解开捆住旺财的皮带,旺财就从病床上跳下来,眼露凶光,凶相毕露,冲着黄观龇牙咧嘴狂吠。 不好! 黄观吓了一大跳,转身就往门外跑。 这年头没有狂犬病疫苗,被伤狗咬一口,少爷我基本上可以放弃治疗! 黄观满头大汗,站在院中惊魂未定,愤愤不平地往地上吐了口吐沫。 靠,旺财这养不熟的狗东西,主人都咬! 刘丹溪追到门口,惊慌大叫道:“少爷小心,旺财跑出来了!” 黄观大惊,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眼前黄影一闪,旺财已经闪电般扑了过来。 那一口白森森的牙齿,对准了自己的黄观小少爷,似乎是想一口咬掉! “啊!”黄观惊恐大叫一声,吓得“嗖”一下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就上了院墙。 好险,好险,幸亏少爷我跑得快! 百米速度九秒五,赛过百米飞人博尔特,创造了新的世界记录。 黄观吓出了一身冷汗,心有余悸地拍了拍心口,感觉脚趾头冰凉,低头看了一眼。 靠,我的鞋呢? 黄观心里哇凉哇凉的,刹那间浑身的血都冷了,因为巨大的恐惧,手脚开始不听使唤地颤抖。 没道理啊! 少爷我是喜欢小动物协会的老牌会员,资深的爱心人士。 旺财不冲刘丹溪那狗头郎中龇牙,为什么总追着我咬呢? 这一瞬间,黄观很怀疑旺财能听懂人言,偷听了他和刘丹溪的说话,知道自己想拿它煮狗肉火锅。 高首在旁边看得战战兢兢,心里真为少爷捏了一把冷汗。 旺财实在太凶悍了,咬起人来六亲不认,不服都不行! 高首浑身正气,大义凛然往旺财前面一站,冲墙头大叫道:“少爷,下来吧,上面风大,小心着凉。我高首是个高手,别说是收拾一条土狗,两条藏獒都没有问题,我会保护你的!” 高大哥,不是我不相信你这打狗英雄,你回头看看旺财要吃人的模样,它还是一只普通的土狗吗? 这忒娘就是一只白眼狼! 黄观心里害怕,急急摇头,死也不肯下来,好心提醒道:“高大哥,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小心提防后面,千万不要被旺财咬到了,狂犬病很难治的。” 旺财正趴在地上,抱着鞋呜呜乱咬,听见黄观的声音,如同打了鸡血,一骨碌爬起来,冲着墙头汪汪吠叫。 黄观大骇,沿着墙头往前方狼狈逃窜。 高首眼珠子都瞪圆了,伸手一指,惊恐大叫道:“少爷小心,头上有根横枝……” 郭天爵趁着老朱同志上班时间,偷偷摸摸来看望义姐马夫人,刚走近老朱家院子,就看见了墙头的黄观。 要说郭天爵这三无产品,也并非一无是处,大事干得一塌糊涂,整人绝对是一把好手,阴死你都绝对不带商量的。 只要能整死朱元璋,他立刻就变成了兢兢业业的先进工作者,世人学习的劳动模范。 刚一到定远,郭天爵就扛着他爹的虎皮,摆出铁面无私的模样,带领两个随行的狗头军师,立刻动手翻查定远公司的帐本。 定远公司鸡飞狗跳,人心惶惶! 瞧三人那杀气腾腾的架势,分明就是要鸡蛋里挑骨头,将定远公司的烂帐一查到底,大有不把朱元璋赶下台来誓不罢休的势头。 朱元璋当过军中总管,做帐天衣无缝,是那么容易查出漏洞的吗? 在公司一把手的岗位说明书上,都有这么一条岗位职责:主持公司全面运作,主管人力资源部和财务部。 简单一点说,就是一把手管人和钱,这是一家公司生存发展的两大命脉! 朱元璋虽然没有受过高等教育,更没有从企业管理专业毕业,但他似乎天生就明白这一点。 手下的二十四个小弟,打群架所向无敌,可惜没有什么文化,让他们拉人下水还行,做帐那就太为难他们了。 这帮家伙,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十以内的加减法都会算错! 现在朱元璋手下也没有合适人选,定远公司的人力资源部经理和财务主管,暂时都空缺着。 黄观知道这两个关键职位,迟早都会落在同一个能人手里,这个人叫……李善长! 老朱同志直叹高端人才难求,只能亲自披挂上阵,提前一个时辰上班,每天还要加班,一手抓人才招聘,一手抓财务工作。 两手都抓,而且两手都很硬! 郭天爵带领刘正刚和陈智愚,起早贪黑辛勤工作,比鸡起得早,比鸡睡得晚,熬夜都熬出了熊猫眼。 三人如同勤劳的小蜜蜂,奋战了三天三夜,依然一无所获,什么烂帐也没有查到! 就连坑死人不偿命的刘正刚和陈智愚,此刻也不得不承认,定远公司的帐,实在太漂亮了,简直做得比上市公司还好看! 帐目清楚,收支平衡,一点把柄都不留给我们。 郭天爵很郁闷,整垮朱元璋,夺取定远公司总经理位置的伟大梦想,彻底破灭了。 他心情十分的不爽,看谁都像欠了自己几十两银子没有还似的。 对了,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 郭天爵一下子斗志昂扬,决定另辟蹊径,从老朱家院子下手。 今天他到老朱家院子来,名义上是看望马夫人,实际上看看能不能发现一点朱元璋以权谋私,好东西都往家里搬的证据。 郭天爵抬头看着墙头的黄观,摆出长辈的样子,黑着脸喝斥一声:“黄观,你又在闹些什么,下来!长辈来了,也不知道出来迎接一下,不像话!” 黄观愣了愣,看郭天爵那副八字缺德,五行欠扁的模样,立刻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靠,你在老朱同志那边吃了瘪,将气撒到我头上来了! 黄观和郭天爵没什么交情,根本不想让他进门,嬉皮笑脸道:“小舅,不是我不肯下来,而是家里有条很凶的狗。” 郭天爵坏事干多了,狗见了他都咬,听得呆了呆,有点犯怵:“真的……很凶吗?” 黄观眨眨眼睛,极为正经地点头道:“很凶,非常凶,我已经在墙头蹲了三天,没敢下地回屋了!” “切!”郭天爵不屑地冷哼一声,抬腿就往门里走去。 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了解你的德性吗?整天强抢民女,随地吐痰,除了好事,什么都干。 如果你能耐得住寂寞,在墙头喝三天的西北风,我郭天爵三个字倒过来写! 黄观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脸的幸灾乐祸。 野狗见了你都要咬,旺财更通人性,难道还会放过你吗? “啊!”郭天爵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一头栽出院门。 旺财咬住了他背后,牙齿入肉,呜呜怒吼着,死活都不肯松口。 郭天爵又痛又惊又恐,吓得差点心脑血管破裂,哀嚎大叫道:“救命啊!黄观,快来拉开它,这哪里是狗,分明就是狼……” 活该! 敢到定远来搞事,旺财,干得好,咬死他! 黄观恨不得站在墙头仰天狂笑三声,假惺惺道:“小舅,你忍着先!我去找牙医,一个时辰之后,来给旺财拔牙……” 第39章 黄观少爷十大罪状 濠州来的特使大人郭天爵,让狗咬了,而且咬得还很不是地方,只能趴在军营的病榻上,痛得哼哼唧唧直叫唤。 这位无德、无才、无能的三无产品,现在基本上算报废了,短时间内已经没有修好的可能性。 除了还能趴着骂人,其它什么事也干不了! 郭天爵咬牙切齿,简直气急败坏:“纵狗行凶,无法无天,无法无天了,我郭天爵跟黄观小儿没完!” 狗头军师刘正刚,上前安慰道:“三公子,你先别激动,伤口又渗血了。朱元璋教子无方,必须与黄观同罪!” 子不教父之过,同罪,当然必须要同罪! 郭天爵疼得牙缝里“咝咝”倒吸凉气,连朱元璋也恨上了:“朱元璋是干什么吃的?定远城竟然没有颁布禁养大型犬条例。失职,这是严重的失职,一定要从严查办!” 主子发话,这就好办了! 陈智愚从袖中掏出一份早就准备好的状纸,阴森森道:“三公子,我这里正好有份东西,是定远城最大的药铺掌柜,状告朱元璋的养子黄观,仗势欺人,欺压百姓,封了他们的药铺,抢了他的药材。我重新誊写了一遍,还加上了黄观的十大罪状!” 正愁抓不住朱元璋的把柄,没有想到黄观小儿,倒是亲自送货上门了。 郭天爵得了意外惊喜,挣扎着立起半截身子,盯着状纸看了一眼。 只见上面龙飞凤舞,言辞激愤,列举了黄观的累累罪行。 欺男霸女,经常上街强抢民女,为非作歹,罪大恶极! 不讲公共卫生,随地吐痰污染环境,屡教不改,天理难容! 散布谣言,污蔑孙德崖元帅人品问题,妖言惑众,其心可诛! 拐骗未成年少女,强迫小香香做贴身丫鬟,卑鄙无耻,无法无天! 霸占百姓财产,抢劫药铺名贵药材数百斤,仗势欺人,罪不可赦! 采用非常手段,恐骇威逼一代名医刘丹溪投身门下…… 十大罪状白纸黑字,将黄观累累罪行一一揭露出来,被抢良家女子的血泪,小香香的控诉,刘丹溪的痛楚…… 让人看得义愤填膺,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其大卸八块。 最为难得可贵的是,陈智愚还搞来了定远百姓的血字请愿书。 恶贼黄观,罪行累累,恶贯满盈。此獠不除,难安民心,难平民愤,对不起定远数万善良的老百姓。 郭天爵目瞪口呆,看得浑身冒汗。 没看出来啊,黄观那小子竟然比我还坏! 按这状纸上的罪行判决,拉出去砍头十遍都不冤枉他。 郭天爵看得自己都离奇地愤怒了,将颠倒黑白的状纸狠狠一拍:“去办了他!” 刘正刚的智商,足足可以甩开郭天爵三条街,急忙说道:“三公子,证据确凿,铁证如山,都在我们手中,早办迟办都是办,也不用急在一时。黄观小儿不足为虑,关键是要拿下朱元璋。” 陈智愚也点头道:“对,对,三公子先安心养伤,我和刘兄二人再合计合计,拿出一个万无一失的章程来。哎呀,不好!” 刘正刚吓了一跳,惊道:“陈兄,有什么不妥吗?” 陈智愚脸色变了变,盯着郭天爵的伤处瞧了两眼,惊恐道:“听说旺财是条受伤的狗,三公子会不会……染上狂犬病?” 郭天爵怕死怕得要命,眼睛猛地一缩,又骤然放大,立刻就感觉伤处已经狂犬病两个时辰了,心中又惊又恐,冲门外大叫起来:“来人,快来人!” 因为工作需要,朱元璋很贴心地安排了一队人马,由一个九夫长带队,随时听从查帐三人组的使唤。 四个今日值班的军卒,闻声而入。 郭天爵惊骇欲死,吓得脸都白了,急急挥手大叫道:“快去,快去,把那条叫旺财的狗抓来,敲破脑袋,取狗脑给本特使敷上。” 不得不说,郭天爵被狗咬怕了,很有经验,取狗脑敷在被咬的地方,确实是古代治疗狂犬病的有效方法。 旺财?谁家的野狗这么大胆,敢咬特使大人,不想要狗命了吗? 那四个军卒愣了愣,疑惑相互看了一眼,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很恐怖的事情,吓得齐齐跳了起来。 什么?黄观少爷家的旺财! 那四个军卒吓了个半死,视死如归地坚决摇头。 开什么玩笑?打死你,我们也不去! 宁惹阎王,莫惹黄观,已经是定远城军民广为流传的至理名言,威名远扬,妇孺皆知。 去抓黄观少爷的狗,我们……宁死! 堂堂濠州来的特使,指挥不动定远的四个军卒,郭天爵感觉自尊心受到了严重伤害。 郭天爵暴跳如雷,恼羞成怒:“朱元璋这是想干什么?想自立山头,背叛濠州?去,带着大帅府的军令,先把他抓起来!” 老朱同志流年不利,又被抓了! 停职查办,交待清楚问题,听候濠州大帅府处理。 郭天爵有伤,此事由刘正刚和陈智愚亲自操办。 这两个狗头军师,出了名的坑死人不偿命,定远军九夫长以上的人员,全都挨个叫进小黑屋里谈话。 举报朱元璋,有奖! 黄观听到这个消息,刹那间气得七窍生烟,怒火腾腾往上蹿,烧得头发都立了起来。 靠,这两个臭不要脸的狗东西,还真的在定远搞事情,不收拾是不行了。 他们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死有余辜! 抄家伙,跟少爷我走! 黄观带着人马,左高仁,右高首,三德在前面,杀气腾腾地冲到定远城西麦场。 军营门口站岗的两个军卒,认识黄观少爷,恭恭敬敬地抱拳行礼:“见过黄观少爷!” 黄观要找人算帐,没心情和他们啰嗦,气势汹汹问道:“刘正刚和陈智愚,在哪里?” 军卒见黄观少爷杀气很重,战战兢兢问道:“少爷……和他二人认识?” 黄观龇牙咧嘴,狠狠地咬着牙:“认识,认识,当然认识了,他们是我家旺财烧过黄纸、拜过把子的兄弟!” 军卒瞠目结舌,瞬间就懵了! 三德大怒,甩手一大巴掌:“发什么愣,少爷问你话呢,他们人在哪里?” 军卒一激灵回过神来,浑身哆嗦了一下,结结巴巴道:“那……那边,小……小人……亲自给少爷领路。” 刘正刚和陈智愚口干舌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忙活了半天,却什么朱元璋的黑材料也没有搞到。 朱元璋在定远威信实在太高了,手下的小弟也很仗义,不但没有揭朱元璋的短,反而不停称赞朱老板持家有道,经营有方。 刘正刚和陈智愚气得要吐血,蛇鼠一窝,蛇鼠一窝啊! 两人刚从小黑屋出来,方一冒头,黄观就看见了他们,转头问三德:“是他们吗?” 三德对少爷忠心耿耿,在少爷面前绝没有半个不字,习惯性点头道:“是,少爷……” 黄观怒目圆睁,杀气冲天而起,挥舞着拳头就冲了出去:“敢调戏我的小香香,找死!” 少爷威武! 三德一脸的懵逼,心中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刚才,好像没有……提到小香香吧? 第40章 宁惹阎王,莫惹黄观 “砰”的一声,刘正刚肚子上,挨了黄观的重重一拳。 黄观已经取得了修炼资质,这些天一直都在苦练黑无常的独门绝学……九转还童、脱胎换骨、无色无相魔功。 睡梦之中,黑无常指挥着他吸气呼气,坚持呼吸,绝不断气,手上力道大得惊人。 刘正刚胃里猛的一缩,嘴里一阵阵发苦,感觉自己的苦胆已经破了。 身子马上就弯成一只煮熟的大虾,满面痛苦,眉毛鼻子挤成一团,苦水沿着下巴哗哗往下掉。 少爷又改了风格,今天竟然没有先耍嘴皮子,直接就动手了? 三德愣了愣,心里还在纠结着一个要命的问题。 我什么时候说过,刘正刚和陈智愚调戏小香香了? 高仁和高首是黄观的贴身护卫,害怕少爷吃亏,身形一晃,鬼魅般跟上来。 兄弟二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一左一右护在少爷身边,浑身神经都绷紧了,随时准备出手。 陈正刚艰难地回过一口气,首先感到的不是愤怒,而是离奇的耻辱。 我堂堂读书人……竟然被一个三尺小儿,当场殴打?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陈智愚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完全惊呆了,这才回过神来,惊呼一声:“黄观,你干什么?殴打秀才,有辱斯文……” 靠,辱你老母! 黄观大吼一声,跳起来一缩手臂,以腰带力,重重挥出一拳,便往陈智愚脸上砸去。 这两个臭不要脸的狗东西,脸皮比城墙还厚,身上皮糙肉粗,不从要害下手,根本揍不出效果! 这一拳是小光明拳的拼命打法,全身力量聚中在拳头上,永不回头一拳冲出,有多大力气,就使了多大劲,端是勇猛无比。 “噗”的一声,陈智愚结结实实吃了一记小魔拳。 陈智愚惨叫连连,身体跌跌撞撞往后倒退,面门满是鲜血,眼泪鼻涕一起流了出来,红的白的,搅成一团。 刘正刚看得打了个寒战,圣人的教导早就丢到一边,读书人的斯文也不要了,挥起老拳大叫道:“当众行凶,我打死你!” 黄观身高只有三尺出头,这一拳迎头打下,简直就像是大锤砸三寸的钉子。 高首兼高手,闪电般伸出手来,在刘正刚肘子轻轻一托,揉身而上,趁势还使出了一招极为阴毒歹毒的……大擒拿手。 也不知怎么回事,高首突然间就转到了刘正刚背后,死死拿住了他的肩膀,嘿嘿笑道:“刘先生,刘先生,有话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我家少爷……还是个孩子!” 孩子? 你见过这么凶悍的小孩子吗? 刘正刚气得差点吐血,挣扎了两下,突然惊恐地发现,自己像是中了邪,双手又酸又麻,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高大哥,抓紧他,看少爷我的小光明神拳! 黄观对着高首挤眉弄眼一笑,抡起茶盅大的小拳头,瞬间就完成疯魔附体。 刘正刚满头大汗,看黄观好像疯了的样子,又惊又恐又怕,回头对高首急声大叫道:“你……你快放开我!” 放开你?刘先生,你没有睡醒吧? 高首满脸的正气,义正言辞摇头道:“刘先生,你都几十岁的人了,动手打小孩,有辱斯文,说出去会让同行耻笑的。做人要有君子风度,骂不还口,打不还手……” 君子?那是什么玩意儿,能当饭吃吗? 刘正刚气血上涌,心中悲愤大叫。 苍天在上,我刘正刚,从来就没有承认自己是君子啊! 三德在旁幸灾乐祸笑道:“刘先生,犯错要承认,挨打要立正。站好了别动,我家少爷力气小,打你两拳消消气就好……” 他气力小?两拳就能打死人! 刘正刚惊骇欲死,想伸出腿乱踢,不让黄观近身。 鞋底还离开地面,刘正刚感觉自己又中招了,双脚像是被钉子钉在地上,脚趾头都不能动弹一下。 我命休矣! 刘正刚感觉人生太黑暗了,绝望长叹一声,老泪吧嗒吧嗒落了一地。 趁你病,要你命! 黄观出拳如风,噗噗朝刘正刚肚子上猛揍。 明教小光明拳,江湖人送外小魔拳。 黄观打上了就根本停不下来,双手舞成了一个圆圈,将刘正刚圈在里面,拳打肘击,膝撞脚踢,一次打了个痛快。 刘正刚“噗噗”连吐两口血,感觉肚子的一堆杂碎,全部都变成了颗粒状物体。 此刻,刘正刚突然很羡慕陈智愚,被黄观一拳打得满脸开花,陈兄真是祖上积德了! 陈智愚捂着鼻子,满面是血冲上来,急忙大声道:“来人,来人。快些拉开他们,快,快……” 值班的四个军卒,头一回看到黄观少爷发彪,吓得面如土色,大气都不敢出,唯恐惊扰了黄观少爷发大招。 宁惹阎王,莫惹黄观! 果然名不虚传,黄观少爷年纪虽小,却是一个打死人不负责任的暴力男! 听到陈智愚大叫,四人面面相觑,头上冒出了冷汗,一个也不敢动。 陈先生,你开什么玩笑? 黄观少爷家的一条狗,我们都不敢动。上去拉架,不小心扯破了他那身名贵衣裳怎么办? 求求你陈先生,你就大人有大量,不要为难我们了! 陈智愚心急如焚,怒喝道:“你们还站着干什么,快拉开他们,刘兄……刘兄快断气了!” 四个军卒没办法了,职责所在,只能上前小小的半步,就当做做样子,狼牙棒在地上轻轻地撞了撞,齐声低喊道:“不要打了,嗨呀,不要打了……” 三德大怒,回头瞪了他们一眼:“大声点,跟我一起喊,少爷……威武……” “哦。”四个军卒立刻就改了口,狼牙棒磕得哚哚震天响:“威武……嗨呀……少爷威武……” 瞧这架势,黄观少爷马上就变成衙门知县老爷,正在升堂审案,而且还亲手严刑拷打犯人。 陈智愚都快被这帮二货,当场气出了心脏病,狠狠一抹脸上的血水,捋起袖子,气急败坏上前拉架。 三德大惊失色,义愤填膺大叫道:“两个人打一个,我家少爷还是一个孩子啊,你们还要不要脸了?高护卫,快拦住他!” 高仁的武功,比兄弟高首还要好。 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人影一闪,就提住了陈智愚衣领,像个人形靶子一样,送到了黄观面前:“嘿,少爷,这边还有一个。” 好哇,又来一个人形沙包! 少爷我今天勤学苦练,小光明神拳肯定功力大涨! 黄观丢开了半死不活的刘正刚,转身对着陈智愚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疯了,黄观彻底疯了! 陈智愚亲眼目睹了刘兄的惨状,吓得魂飞魄散,惊骇大叫道:“等一下,等一下,小香香是谁?” 靠,少爷的小香香都不知道,没文化嘛。 黄观勃然大怒,一拳揍在他肚子上:“小香香是谁都不先问清楚,你们就敢调戏她!” “呕!”陈智愚闷哼一声,五脏六腑翻滚,狼心狗肺都要从嘴里一起标出来,悲愤大叫道:“我们……我们没有调戏她啊!” 黄观满脸凶相,恶狠狠瞪着他,一口小白牙龇了起来:“三德说有,你们就有!在少爷我面前,不准狡辩!” 这不是栽赃陷害,故意找碴吗? 陈智愚有点懵了,火烧了尾巴一样,绝望大叫起来:“朱元璋……朱元璋,你快出来……” 第41章 黄观少爷打人了 朱元璋已经被濠州特使控制起来,剥夺了人身自由,正在办公室里写检讨,交待自己的问题,反省自己的错误。 至于郭天爵三人的胡闹,朱元璋没有怎么放在心上,更何况郭天爵现在还被旺财咬成重伤,现在什么事也干不了。 朱元璋看人一向都很准,放在黄观的后世,绝对是猎头公司的金牌猎头。 他从七百多人中,挑出来的淮西二十四将,个个都是万中无一的军事奇才,就是铁一般的证明。 在朱元璋眼中,郭天爵就是一个典型的无能之辈。 在定远这块地盘上,只能小打小闹,发发公子哥脾气,根本搅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用黄观平时骂三德的话来说,猪一样没用的东西,啥事也干不成,我真鄙视你! 朱元璋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实力不够,一切还得以大局为重。 只要郭天爵等查帐三人组,做得不太过份,看在郭大帅面子上,该忍让就得忍让,不能和濠州扯破脸皮,把关系搞得太僵。 目前的首要任务,是吃掉横涧山的二万人马,到时候兵强马壮,就没有人再敢小瞧我朱元璋! 于是,老朱同志铺开信纸,提笔给横涧山的缪大亨,写了一封亲笔信。 “缪兄,我是定远公司的朱元璋啊。和缪兄相邻而居,甚感荣幸,很想亲自上门拜访,又恐打扰了缪兄工作。大家都在定远这块地盘上混饭吃,抬头不见低头见,有空就一起出来吃个饭呗。不知缪兄最喜欢吃什么菜?是红烧猪蹄吗……” 老朱同志洋洋洒洒,一蹴而就,本想抬首就写大亨兄,这样显得亲切,像是多年不曾相见的老朋友。 可是他只略通文墨,忘了那个缪大亨的亨字,中间究竟有没有一横。 朱元璋对红烧猪蹄,有着深厚的感情。 一盘红烧猪蹄就换来驴牌寨的三千人马,全套的元式装备,世上还有这么划算的生意吗? 简直就是一本万利啊! 如果这份生意能天天做,我朱元璋专卖红烧猪蹄,就能快速发家致富! 朱元璋看着面前蚯蚓喝醉酒爬出的字迹,还有那白话连篇的文采,苦笑着摇摇头。 感觉自己这封信,写得实在太水了,满肚子想说的话,根本没有表达出来。 示弱信嘛,这样不行,完全没有表示出我朱元璋的诚意,骗骗驴寨主那头蠢驴还行,恐怕迷惑不了缪大亨这土财主。 朱元璋遗憾地叹了口气,神情很惆怅。 正如那黄观那败家玩意儿所说,是得找一个专职秘书了! 朱元璋取了个信封,刚将书信塞进去,门外就跑进一个军卒,上气不接下气大喊道:“不好了……不好了……黄观少爷打人了……” “叭嗒”一下子,书信失手掉地上! 朱元璋大惊,急急道:“他打谁了?打死了没有?” 那军卒急喘两口,终于理顺了气,急忙摇头道:“少爷……打了濠州来的刘正刚和陈智愚两位先生,人倒还没有死,不过……好像也快了。” 人还没死就好! 朱元璋轻轻“哦”了一声,宠辱不惊地弯腰捡起信封,递到军卒手上,吩咐道:“马上派人送到横涧山,亲自交到缪大亨手上。” 刘正刚和陈智愚那两个臭不要脸的狗东西,在定远搞风搞雨,闹得军营鸡飞狗跳,正常士兵训练都耽误了,该打! 黄观和朱元璋通过气,要收拾这两个搞事情的人。 朱元璋知道他身边的高仁和高首,忠心耿耿,是两个武功高强的人。 用胡海的话来说,这是两个高手,一人打我三个胡海,不费吹灰之力,我胡海服气! 有这么两个高手护身,朱元璋对黄观的人生安全很放心,也不用担忧黄观被人打,自己没法向夫人交待的问题。 朱元璋本以为黄观要让高氏兄弟,去干些敲闷棍什么的勾当,哪知刚过两天,就放狗咬了郭天爵,出乎预料地干掉了对方头头。 朱元璋急了,认真交待过黄观……不要做得太过,人不死就行! 现在朱元璋一听黄观打刘正刚和陈智愚,风轻云淡,一点也不吃惊。 意料之中的事,根本没什么值得惊奇。 那军卒双手捧着信封,神情却有点懵,吃吃问道:“少爷在打人,我们不去帮忙吗?” 朱元璋瞪了他一眼,恼火道:“就你话多!不用帮忙,那败家玩意儿已经在打了,我们不要去给他添乱!” 果然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啊! 难怪黄观少爷小小年纪,就如此的凶悍霸道,都是被宠出来的。 军卒满头大汗,弱弱说道:“可是……陈先生点了名……” 朱元璋无奈叹了口气,表面工作还是要去做做的,抬腿往外走,准备去给那败家玩意儿善后:“快把书信送出去,我到那边看看。” 到了现场一看,朱元璋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刘正刚和陈智愚鲜血满面,被高氏兄弟死死拿住。 二人遍体鳞伤,脸肿得像猪头似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搭拉着脑袋,出气多,进气少,眼看不行了。 黄观越打越怒,越打越气,情绪激动到极点,正在干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 跳起来揪住了两人的山羊胡子,一撮一撮往下拔。 看清楚了,是一撮一撮,不是一根一根! 疯了,这败家玩意儿,莫非疯了不成? 朱元璋龇牙咧嘴,看得自己的下巴都疼了,真怕两人挨不住,活活的痛死,没办法向濠州交待,急忙大喝一声:“住手,快住手!” “呼”的一声,黄观吹掉手上的两把胡须。 那拉风的姿势,无比的潇洒,就像西部牛仔决斗胜利后,吹着左轮枪管上袅袅升起的硝烟。 刘正刚和陈智愚听见朱元璋的声音,撑开眼缝一瞧,果然是朱元璋! 两人顿时来了精神,“嗖”的一下子,从高氏兄弟手下挣脱出来。 陈智愚的门牙掉了,说话漏风,哆哆嗦嗦道:“黄观……大……大人……” 大……大……大你老母! 黄观指着两人的鼻子,破口大骂:“别让我再看见你们,少爷我见你们一次,打你们一次!” 朱元璋痛苦地拍着脑门,觉得有点头疼,心里很是后悔。 自己今天……实在不该来蹚这趟浑水的! 朱元璋怒瞪着黄观,眼睛里却满是笑意,厉声问道:“你这败家玩意儿,就知道给我惹祸。你说说,为什么又打人呢?” 靠,义父这个又字,如同神来之笔,用的真好! 黄观义愤填膺,拉着朱元璋衣袖,满面气愤地告黑状:“义父,他们调戏小香香。” 朱元璋大吃一惊,眼中厉光一闪,死死盯着刘正刚和陈智愚,咬牙问道:“还有……这种事?” 小香香是黄观的贴身丫鬟,这败家玩意儿,平时最疼这小丫头。 这两个文人中的败类,竟然干出这种人神共愤的事情,按法当斩! 老朱家的人都敢动,此刻朱元璋也生气了,觉得两人的所做所为,不是该打,而是该杀! 刘正刚和陈智愚满腹委屈,惊恐大叫起来:“我们没有!” 黄观大怒:“闭嘴,三德都看见了,还敢不承认!少爷我说有,没有也得有!” “啊?” 三德惊恐满面,突然看见一口几百斤重的黑锅,流星一般从天而降! 第42章 轻松干掉三人组 朱元璋大汗,转头瞪了三德一眼。 三德心惊肉跳,吓得打了个哆嗦,“扑通”一声,直接跪在地上了。 朱元璋是绝顶聪明之人,早就知道三德和黄观那点见不得人的勾当,一看这三德一脸便秘的纠结神情,也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这败家玩意儿,完全是在没事找事,随便打了个烂大街的理由,就将刘正刚和陈智愚,活活打了个半死! 打人你也得找个好借口啊,你说说,这像话吗? 朱元璋黑着老脸,嘴角一抽,喜得眉毛都立了起来,顿时老怀大乐。 太像话了! 这败家玩意儿,已经深得我老朱的衣钵真传! 这两个臭不要脸的狗东西,对定远事务指手画脚,严重影响正常业务开展,搞得攻打横涧山计划差点泡汤,太可恶了! 郭天爵不能随便动,这两个狗头军师,在濠州害得我老朱这么惨,打他们还要挑个黄道吉日吗? 自家孩子犯了事,表面工作还是要做的。 朱元璋瞪着黄观,佯怒道:“那你也不用下手这么重啊!你看看,把两位先生都打成什么样了?” 黄观一脸很无辜的样子,摊着双手,理直气壮道:“孩儿患有癔症嘛,大夫都说了,受不点半点刺激。刚才一听小香香被欺负,气极生怒……一不小心就犯病了!” 嗯,癔症?犯病? 哎呀,不提还真忘了,黄观少爷是小儿癔症患者,偶尔发疯打人,纯属自然反应! 众人恍然大悟,朱元璋也气得笑了。 这个理由很强大,令人信服! 刘正刚和陈智愚两人,却是面面相觑,彻底傻眼了。 他们清楚地记得,有一回黄观犯了病,在大帅府提前两把菜刀,怒瞪着双眼,口中喊着杀杀杀,追得郭大帅满院子乱蹿。 说是要斩妖除魔,为民除害! 郭大帅拿这癔症儿童,简直一点法子也没有。 从正堂跑到厨房,又从厨房跑到茅房,再从茅房跑到第二个茅房,躲在里面死也不敢冒头。 刘正刚和陈智愚才思敏捷,马上就意识到一个要命的问题。 黄观发起疯来,郭大帅都得躲,自己二人今天这顿打,算是白挨了! 去向郭大帅告状,估计还得挨一顿臭骂:“本大帅都搞不定,你们算什么东西!” 黄观两眼睁得大大,盯着刘正刚和陈智愚,好奇地看了又看。 靠,不对啊,这两个臭不要脸的狗东西,生命力比旺财还坚强! 黄观拉着身边的高首,咬牙切齿道:“高大哥,他们好像没有事啊,躺个三五天,又能起来活蹦乱跳。不行,再按住他们,我这回使用成名绝学鹰爪手……” 鹰爪手都使出来了,少爷这是要出狠招,下黑手啊! 高首满头大汗,嘿嘿阴笑道:“少爷放心,我们兄弟已经下了黑手,暗中伤了他们的几处经脉。他们现在看着没事,回去一沾榻,就保证百病齐发,不躺个十天半月,绝对爬不起来。” 靠,高手就是高手啊,伤人于无形之中! 黄观对着高大哥暗自挑起了大拇指,佩服五体投地。 刘正刚和陈智愚眯着眼睛,一下子就瞄上了高氏兄弟。 他们现在恨高仁和高首,比黄观还要胜三分。 要不是二人按住了我们,助纣为虐使坏招,我们会被黄观那癔症儿童打? 两人伸手一指,齐声大叫道:“他们……他们两个,也打人了!” 高仁面色严肃,正气凛然道:“不要血口喷人!我们兄弟根本没有打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刘正刚和陈智愚嘴巴直哆嗦,都快气疯了,根本说不出话来。 高首白眼一翻,振振有词道:“就是!我们只是按住了,让少爷打而已!” 刘正刚和陈智愚气急攻心,再也忍不住了,“噗噗”两声,一齐吐出两口瘀血。 高首急忙一挥衣袖,带着众人急退两步,差点溅了一身血。 刘正刚悲愤大叫道:“你们……都是一伙的,都是一伙的……” 场上突然变得死一般的寂静! 大家都用一种十分奇怪的眼神,十分奇怪地看着他,神情说不出的吃惊。 就连背着黑锅的三德,也用看那种看天下第一大傻瓜的眼神,鄙夷地看着刘正刚。 刘先生,你现在才明白啊? 你这可怜的智商啊,比我三德还低,没救了! 朱元璋急忙上前调解,打着哈哈道:“两位不要如此,误会,都是一场误会。我家观儿患有癔症,两位先生多多担待,不要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小孩子? 刘正刚一听到小孩子这三个字,立刻就如万箭穿心,胸中又气又闷,一口气怎么也提不上来。 “啊”的大叫一声,仰面栽倒,眼珠子向上翻了翻,直接晕死过去。 陈智愚大惊失色,悲呼一声:“刘兄,你怎么了刘兄?” 朱元璋被搞得一头雾水,回头望着众人:“说晕就晕,刘……刘先生这是怎么啦?” 黄观“唉”了一声,叹道:“义父,你不应该在刘先生面前,提小孩子三个字的。他现在心灵很脆弱,受不了这么大的惊吓。” 朱元璋目瞪口呆:“这……” 黄观嬉皮笑脸地抱了抱拳,幸灾乐祸道:“恭喜义父,贺喜义父,你把刘生先气死了!” 陈智愚脑袋里嗡嗡的,胸中气血一阵阵上涌,一咬牙,一跺脚。 士可杀不可辱,拼了! 只见他浑身一振,威武不能屈的读书人气概,突然从心中阴暗的角落崩发出来。 脸上鲜血满面,神情视死如归,端是浑身正气,威风凛凛! 陈智愚从袖中取出状纸,抖得哗哗作响,疯狂大笑道:“朱元璋,你先别得意!我这里还有定远百姓,状告黄观的十大罪状!” 靠,十大罪状,我好怕怕! 黄观嘻嘻一笑,狠狠一挥手:“高大哥,去取来瞧瞧!” 陈智愚突觉眼前一花,好像有个人影闪了闪,自己手中那呕心沥血、熬夜炮制出来的黄观十大罪状,刷的一下子……说没就没了! “呃!” 陈智愚疯狂笑声戛然而止,就像突然被捏住了脖子,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完了,完了,铁证被抢了! 这是什么世道哪,定远这地方暗无天日,坏人都是一伙的,太黑暗了啊! 陈智愚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 高首捧着状纸,双手递到黄观面前:“少爷……” 黄观刚伸出手,朱元璋就一把将状纸抢过去,回头吩咐道:“来人啊,快将两位先生抬下去,找人好生医治。” 四个军卒冲上来,抬手的抬手,抱脚的抱脚,抬死猪一样,把刘正刚和陈智愚抬起来。 朱元璋冷冷地看着两人,咬牙交待道:“让两位先生好好养伤,没个十天半月……别让他们起来!” 四个军卒心领神会,急急点头应是。 好嘞,老大发话了,我们一定办得妥妥当当! 没个十天半月,两位先生就算好了,也得再把他们打残,绝不能让两人爬起来捣乱。 濠州来的查帐三人组全军覆没,全部栽在黄观少爷手里,伤的伤,残的残,世界终于清静了! 朱元璋很高兴,当场给自己官复原职,定远公司又开始正常动转,各项业务按计划有序开展。 黄观眼珠了骨碌乱转,不停地往朱元璋手上的状纸偷看。 “咕噜”一声,黄观艰难倒吞一口吐沫,腆着脸皮凑到义父面前,小心翼翼问道:“义父,偷袭横涧山计划,现在进行得怎么样了?” 第43章 收拾一堆烂摊子 朱元璋瞄了一眼手中的黄观十大罪状,脸色一黑,将状纸往他怀中狠狠一摔:“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多问,先看看你自己干的好事!” 啊,老朱同志,你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你这是卸磨杀驴,你这是忘恩负义……哼,我都不希得说你。 黄观目瞪口呆,心里急跳两下,凭空打了个寒战,突然有了一种不妙的感觉。 家门不幸啊,教出了这么一个败家玩意儿! 朱元璋哀叹一声,老脸黑若木炭,怒气冲冲拂袖而去:“回去闭门思过,罚抄十遍,好好反省!” 不会吧,老朱同志,你真的生气了? 黄观愣了愣,急忙打开状纸,低头看了两眼,顿时心惊肉跳,瞬间就浑身都冒出了冷汗。 只见上面洋洋洒洒,言辞激烈,列举了自己的累累罪行。 什么强抢民女、随地吐痰,什么仗势欺人、霸占老百姓财产,什么诽谤孙德崖、压迫老郎中刘丹溪…… 罪状一条一条,清清楚楚,名目繁多,铁证如山,将他干过的坏事,全部翻了个底朝天。 其中最吸引人眼球的,就数拐骗未成年少女……小香香! 后面还有十几位定远善良老百姓的联名血书,写到动情处,龙飞凤舞,声情并茂,强烈要求严惩恶贼黄观,还百姓一个公道。 那一个个鲜红的血手印,触目惊心,让黄观看得头晕目眩。 干什么,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嘛,我还是个孩子啊! 按这上面所说的罪状,刀刀见血,杀我十次都足够了。 少爷我……真的有那么坏吗? 黄观面色苍白,手心全是冷汗,突然感到心悸烦恶,四肢厥冷,血压降低,意识有点模糊。 三德看少爷摇摇欲坠,脸色也不对,急忙上前扶住他,关切问道:“少爷,少爷,你这是怎么啦?” 黄观头晕眼花,慌忙闭上眼睛,轻轻地摆摆手。 别紧张,大家都别紧张,少爷我有血液恐怖症,这是……晕血了,让我坐下歇歇就好。 黄观歇了良久,终于缓过来,用衣袖遮住血手印,盯着状纸仔细看了一遍。 群众的心声,锥心泣血啊! 黄观龇牙咧嘴,顿时怒了,将有血手印那张递给高仁,咬牙切齿道:“高大哥,按这血手印名单抓人!” 少爷要大开杀戒了,定远又会像濠州一样,血雨腥风,血流成河! 三德吓了一大跳,凑到高仁面前瞧了一眼,义愤填膺大叫起来:“少爷,这不是胡说八道嘛。我可以作证,小香香是自愿的!” 定远本地的刁民,太没有礼貌了! 黄观将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勃然大怒:“我倒是要看看,是谁那么大胆,收了那两个臭不要脸狗东西的好处,信口雌黄,颠倒黑白,玷污少爷我的清白!” 高氏兄弟满面怒意,杀气腾腾地领命而去。 三德一看没有自己的任务,厚着脸皮凑到少爷面前表忠心:“少爷身子金贵,抄十遍会累坏的,不如……让小的代劳!” 靠,去,去,猪一样没用的东西,一边玩去。你会写字吗? 黄观瞪了三德一眼,对他甚是失望:“啥事也干不成,我真鄙视你!” 三德脸色一垮,委屈得差点哭出声来。 黄观突然良心发现,轻轻拍了拍他手背,语重心长道:“三德啊,你今天表现不错,替少爷又背了一次黑锅,少爷我记在心里呢。我回去跟母亲说说,给你涨工钱!” 三德刹那间热泪盈眶,感动得眼泪哗哗的。 少爷太仗义了,替他被黑锅,值! 其实三德出身穷苦,也没有文化,追求并不高。 在老朱家照顾黄观少爷,工作轻松,管吃管住,还能跟着少爷抖抖威风,生活很满意。 三德现在最大的梦想,就是攒几文私房钱,娶一个跛了右脚媳妇,取长去短,生一个不跛脚的小三德。 再让他子承父业,继续照顾少爷的儿子……黄小观少爷。 黄观最见不得三德这副没出息的样子,转头不去看他。 望着手中的状纸,黄观又龇牙咧嘴,气都打不到一处来。 心里将刘正刚和陈智愚的祖宗十八代,全部都问候了整整十遍。 这两个臭不要脸的狗东西,文笔竟然这么好,一篇十大罪状,居然拼凑出这么多字数。 这不是要活活……累死本少爷吗? 黄观恨不得将这两个伤残人士,从病榻上拉起来,再狠狠痛扁一顿。 都快断气的人了,还留下这一堆烂摊子,让少爷我活受罪。 别让我再看见你们,见一次打一次! “回家,回家。”黄观搀着三德的手臂站起来,眉开眼笑道:“回去找我的小香香帮忙,这小丫头跟着母亲,都快学成才女了。” 刚回到老朱家门口,就碰了愁眉苦脸的周德兴。 偷袭横涧山,最大的有利条件就是,二月初二,天降大雨,可以大大保证定远军的成功率。 老朱同志相信科学,也相信小伙伴周德兴,给他派了一个苦差事……观天象! 据老朱同志的说法,合适的人,干合适的事,天气预报是周德兴的长项,人岗很匹配。 我们都知道,周德兴师父水平有限,有苦说不出,只能硬着头皮上阵,好日子终于走到头了。 别人都忙着收粮练兵,他却要每天抬头盯着天看,颈椎病都痊愈了,天空还是阴沉沉的,没有半点要下雨的迹象。 周德兴一看见黄观,就发了疯一样冲过来,急急问道:“黄世侄啊,你说二月初二会下雨,有几成把握?” 黄观呆了呆,笑嘻嘻道:“世伯,请你一定要相信我。小侄自学成才,精通阴阳术数之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衣卜星相样样精通,士农工商全都擅长,生平从来不打诳语,人送外号铁口神断,那是有口皆碑的!” 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 周德兴瞠目结舌,下巴都要掉下来,听得头都有两个磨盘那么大。 啧啧,黄世侄这吹牛的本事,远超我周德兴当年,不服不行! 这一瞬间,周德兴才知道什么叫做……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真感觉自己这些年白混了,在神棍界蹉跎了岁月,又蹉跎了青春。 周德兴艰难倒吞一口吐沫,望着黄观正色道:“世侄啊,不是世伯不相信你,而是此事关系重大。世伯怕你太年轻,出了差池,给同行丢脸。” 黄观大剌剌点着头,极为正经的望着周德兴:“世伯,要相信科学,小侄说下雨,就肯定会下雨。如果到时候没有雨……那一定是天意!” 啊,天……天意? 这玩意儿谁能说得准啊。 周德兴傻眼了,眉毛鼻子苦成一团,惊得当场跳了起来。 黄世侄,没有你这么干的啊,你这不是……坑世伯吗? 第44章 防火防盗防朱元璋 两人正在门口说着话,高首奉了少爷的命令,抓刁民回来了。 高首像提小鸡一样,手里提着一个师爷模样的人,往黄观面前一扔:“少爷,人逮到了,就是他收了陈智愚的银子,妖言惑众鼓动老百姓闹事,带头污陷少爷你。” 那师爷獐头鼠目,脸上干巴巴的没有四两肉,怎么看都是一颗风干的歪瓜裂枣,还长着讨厌的山羊胡子。 这让黄观咬牙切齿,不禁想到了刘正刚和陈智愚,三人都是一丘之貉,臭不要脸的狗东西! 靠,敢诽谤少爷我,死有余辜! 黄观勃然大怒,踢了那师爷一脚。 少爷我的清白,都让你这狗东西给毁了,以后怎么还有脸出门见人? 那师爷吃了一大脚,仿佛不知道就疼痛,哼都不哼一声,死狗般一动也不动。 高首见少爷一脸不解,急忙解释道:“少爷,这老家伙一看事情败露,想要逃跑,百步之外中了我一记圆月弯刀,流血过多晕过去了。你看他后背,刀口都有半尺长……” 靠,高大哥,不是我说你啊,做人要低调,在这一点上,你要多向少爷我学习。 你能不能……不要老提你那百步之外取人首级的圆月弯刀? 行了,行了,别把他翻过来,少爷我……晕血! 黄观瞥了一眼,入眼都是触目惊心的鲜血,顿时感到头晕眼花,急忙摆摆手,捂住了眼睛。 靠,这就是练习缝针的上等材料啊。要不要再来两箭,让刘丹溪实习一下开刀取箭头呢? 黄观转头冲着院子里面,惊喜大叫道:“刘丹溪,快出来,你的实习机会来了!外科手术准备,针脚要缝得又细又密!” 少爷这要求真奇怪,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他要让刘大夫绣花呢! 高首心中偷笑,眨着眼睛问道:“少爷,那十几个百姓从犯,我大哥正带人挨家搜捕,怎么办处置他们?” 唉,都是一些受人蛊惑的老百姓,小市民嘛,为了几两银子一时冲动而已,本质还是好的。 这些人都算是定远公司资产,擅自损坏公司财产,恐怕老朱同志知道了又要发彪! 黄观想起老朱同志有点害怕,恨恨道:“这群刁民,念他们是初犯,少爷我大人有大量,就不和他们计较了。” 旁边的周德兴,听得暗自点头,真为黄世侄宅心仁厚,善待百姓,感到由衷的佩服。 只听黄世侄又愤愤不平地哼了哼,咬牙切齿说道:“高大哥,为了惩前毖后,避免再有这种事情发生,没收他们非法所得银两,全部充公到少爷我的私房钱里,赔偿我的名誉损失!” 周德兴脚下一趔趄,平地里扑通摔了一大跤,顿时觉得自己脸皮,还是太薄了! 黄观大惊,急忙上前扶起他,关切道:“世伯,小心哪,骨折了没有?快进院子,让刘丹溪给你瞧瞧!” 黄世侄,你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竟然想用世伯……给刘大夫接骨练手? 周德兴一眼就看穿了黄观的阴谋,吓得脸都白了,连连摆手道:“没事,没事,世伯还有事要忙,不用送,不用送……” 说着,周德兴像是逃命一般,飞也似的跑了。 黄世侄这妖孽,真看不懂他的路数,看不透,也惹不起,再见! 黄观目送周世伯远去,站在原地沉思良久,对三德吩咐道:“三德啊,你去药铺一趟,看看他们歇业整改得怎么样了。差不多就撤了封条,让他们正常营业,我们不能再给有心之人留下话柄。” 三德“哦”了一声,转身要走。 黄观叫住他,又交待道:“告诉他们掌柜的,眼光放长远一点,不要为了蝇头小利斤斤计较。做生意嘛,就和做人一样,要凭良心,少爷我就是一个大大有良心的人。” 三德目瞪口呆,听得眼睛疾眨,满头大汗。 少爷,你这番话道理极深,反正小的是一句也没有听懂,你真的是……凭良心说出来的吗? 黄观看了他一眼,叹道:“马上就要开战了,到时候不知要有多少伤兵,需要大量的治伤药材,咱们不得不早做准备。你去和他们掌柜的签一个协议,所有药材由他们药铺独家特供,这回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三德愣了愣,这家药铺因祸得福,成为定远军的药材特供商,想不发财都难了。 黄观想了想,咬牙道:“告诉他,药材要地道,别再用九头三七糊弄少爷我。上回那些,就当是样品。” 少爷口中新词层出不穷,三德听得直愣神,凑过来小心翼翼问道:“少爷,小的问一句,样品是什么意思?” 靠,样品都不知道,我让你不读书! 黄观忍无可忍,抬腿踹了他一大脚:“瞧你这猪脑袋,真笨!样品就是不要钱的东西,免费!” 什么,免费!那些药材都不要钱? 三德惊得一跳八丈高,火烧尾巴一样,发疯了似的跑出门去。 那个奸商,不要钱的免费样品,还收了我两文私房钱! 你真当我三德……是猪脑袋吗? 话说横涧山的缪大亨,终于收到了朱元璋的亲笔信。 缪大亨是定远人,地主出身,名副其实的土财主,实际上他是一个有能力的人。 明史记载:“大亨统军颇有方略,宽厚不扰民,治军严肃,禁暴除残,百姓十分高兴。” 可惜他从一开始,就站错了队伍! 当初缪财主听信谣言,濠州五大巨头合伙要抢自己地主家的余粮,一激动就响应了元朝号召,自费组建了地主武装,跟着元将贾鲁围攻濠州。 哪知元军不讲义气,缪大亨让人给坑了,被无情抛弃在横涧山,带着两万人马,整天站在山头吹西北风。 缪大亨早就听说,定远来了个朱元璋! 此人带着二十四人的班底,白手起家,发展迅猛,前不久还用计吃掉了驴牌寨的三千人马。 缪大亨马上就明白了,这个邻居不是善类,雄心勃勃,野心确实不小,随时可能翻墙过来,抢隔壁领居家的狗粮。 一声令下,整个横涧山马上进入一级战备,刀出鞘,马带鞍,防火、防盗、防朱元璋! 缪大亨凛立山头,左等右等,盼星星,盼月亮,等得花儿都谢了,没有等到定远军攻打横涧山,却等来了一封朱元璋的亲笔信。 嗯?请我去吃饭,还问我喜不喜欢吃红烧猪蹄? 缪大亨盯着那封白话连篇的书信,从头到尾看了三遍,不屑地往地上一扔。 朱元璋这个土包子,信都写得这水,一看就没上过学。 哼,你当我是驴寨主那吃货吗,我才不上当! 我缪大亨是什么人啊,什么山珍野味没有吃过? 都是横涧山自产的,纯天然,无污染,而且还没有防腐剂,没吃过吧,土包子! 缪大亨知道,在相隔不远的定远城中,朱元璋的一双眼睛,正在黑暗中贪婪地盯着自己,想抢自己这横涧山老大的位子。 这种被人盯住的感觉,如芒在背,确实一点也不好。 缪大亨手中有二万人马,他不怕,却一刻也不敢放松。 继续一级战备,大家睁大眼睛,防火、防盗、防朱元璋! 而此刻,花云和徐达正带着三百敢死队员,进行一项秘密的长途越野训练,神不知鬼不觉,绕到了横涧山后面。 只等二月初二,天降大雨,从背后悄悄偷袭横涧山! 第45章 二月初二龙抬头 陈智愚那臭不要脸的狗东西,重伤之下,还使出一招要你命点血手。 此招极为阴险毒辣,后遗症相当严重! 黄观一不小心中了招,捧着自己的十大罪状,在家老老实实闭门思过,深刻检讨自己的过错。 转眼就到了二月初二这一天,黄观一大清早就起来,站在院子里仰天怒吼。 少爷我,终于出关了! 整个老朱家院子,顿时鸡飞狗跳,大家都以为少爷……又犯病了。 三德作为少爷的男特护,时刻警惕着应对突发情况,第一个抢出门来,惊呼道:“少爷,少爷,你这是怎么啦?惊扰了街坊邻居睡觉,他们又会向老爷投诉的。” 投诉这个新鲜词,三德也是从少爷口中学来的,他的理解就是,告少爷的恶状。 每次老爷接到投诉,都会把少爷叫过去,当面一顿臭骂。 黄观拉着三德,像是过大年一般,兴奋得嘣嘣乱跳:“三德,今天是个大日子啊!你知道吗?大日子啊!” 三德一切以少爷为中心,口中“哦哦”点着头,神情疑惑道:“大日子?少爷,莫非今天是……小香香的生辰?” 靠,这猪一样没用的东西,国家大事不关心,整天就知道惦记着我的小香香! 她吃的是你家大米,还是怎么的? 黄观大怒,龇牙咧嘴地一瞪眼:“少废话,快去把刘丹溪他们叫起来。全部都有,抄家伙,随少爷我去城西麦场!” 三德后知后觉,少爷一提军营,这才惊醒过来,恍然大悟道:“啊,我想起来了。二月二,龙抬头,今天是出兵横涧山的大日子。” 靠,你这猪脑袋,反应也太慢了吧? 黄观气得牙痒痒,恨不得一脚将他踹飞。 三德极为正经抱了抱拳,腆着脸皮,眉开眼笑赞道:“少爷提出的偷袭横涧山计划,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惊天地,泣鬼神。小的对少爷的敬仰,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靠,三德这猪脑袋,学东西还挺快,把少爷我奉承老朱同志的好话,一个字不落的全部都偷偷学了去。 少爷我……还混个什么啊? 敢在少爷我这里偷师学艺,孰不可忍,孰不可忍,黄观抬腿一大脚,直接将三德踹进了刘丹溪房里。 朱元璋昨晚夜不归宿,肯定是在连夜开会,做战前最后的战术布署。 枕边没人,马夫人明显没有睡好,大清早就打着呵欠,和小香香朱英一起,将黄观一行人送到门口。 马夫人满面关切,责怪道:“观儿,打战是大人的事,你义父他们去就行,你去添什么乱啊,小心会伤着。” 黄观浑身正气,大义凛然道:“母亲,开疆拓土,人人有责,孩儿身为男儿,自然要尽一份绵薄之力。母亲不用担心,我们去的是后勤部队,帮忙救救伤员而已,不会受伤的。” 朱英现在成了黄观的跟屁虫,甩都甩不掉,在叫嚷要跟着一起去。 黄观一巴掌将朱英拍开,赶苍蝇似的挥着手:“去,去,小孩子一边玩去。打战很危险的,你还是在家里蹓旺财吧。” 说起旺财,黄观就一把辛酸泪,恨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 这养不熟的白眼狼,每次占小香香便宜,它就在旁边汪汪狂叫,有两回还差点咬掉了他那只悄悄揩油的贼手。 黄观愤愤不平,恨恨咬着牙。 靠,主人都咬,留着还有什么用? 打了胜战回来,一定要办了旺财这白眼狼,好好煮一顿狗肉火锅庆祝! 黄观带着狗奴才三德,贴身护卫高仁高首,还有外科大夫刘丹溪,浩浩荡荡杀到了城西麦场。 麦场空地上,喊杀声震天,定远军正在出早操,进行日常训练,丝毫看不出大军要开拔的迹象。 刘丹溪看到杀气腾腾的士兵,被那喊杀声吓得打了个哆嗦,老脸白了白,好像很害怕的样子:“少……少爷,我觉得自己不行,机会让给年轻人,我还是……不跟着去了吧?” 刘大夫刚从黄观少爷开办的业余外科大夫培训班毕业,只拿那个倒霉师爷练过手,纯粹是一个外科大夫中的老菜鸟。 没有经过实习考核,就直接上岗当主治大夫,刘丹溪害怕医坏了当兵的,被人活活打死。 靠,狗肉不上宴席,临阵脱逃,真给少爷我丢脸! 黄观拍了拍刘丹溪手背,给他打气:“放心,你现在是少爷我的人。谁敢动你,我让两位高大哥按住他,你亲自动手,将其嘴巴缝上。” 刘丹溪傻眼了:“啊,这样也行?” 朱元璋带着一帮小弟,站在点将台上,一起抬头望着天空,一个个神情肃穆,脸上充满了无限的憧憬和希望。 这天……真的会下雨吗? 四千人攻打两万人马驻守的横涧山,实力悬殊实在太大了,一不小心被人家往山下一个反冲锋,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现在最大的希望,就是趁雨夜守军松懈,花云和徐达带领三百敢死队,才能从背后一举偷袭成功。 不用像黄观说的天降大雨,小雨也行啊! 这一刻,大家心里突然有一种十分怪异的感觉,心里十分期盼,又觉得此事十分荒唐。 堂堂定远军高级将领,竟然要看老天的脸色吃饭,世上还有这么荒诞无稽的事情吗? 黄观将三德他们留在了台下,凑到老朱同志面前,正正经经地抱了抱拳:“孩儿见过义父。” 朱元璋点点头,两眼紧紧盯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很想问问这败家玩意儿,你那张一说一个准的破乌鸦嘴,到底还准不准? 那帮叔叔伯伯,神情古怪,一起盯着黄世侄,从头到脚瞧个不停。 黄世侄,今天真会天降大雨吗? 朱元璋忍了半天,知道老天爷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微微叹了口气,最终什么也没有问。 周德兴蹿了过来,将黄观鬼鬼祟祟地拉到一边,小声道:“黄世侄,事情有点不对啊。世伯我昨晚夜观天象,并没有见到月晕。” 古人没有气象卫星,经常根据月晕来判断,明日会不会有雨。 这法子时准时不准,完全凭运气,比后世的天气预报还靠不住,能信吗? 你再看看少爷我,靠的是六百年后的科学知识,《定远县志》写得明明白白:至正十三年,久旱无雨,二月初二,突降大雨…… 黄观信心满满,望着周德兴笑嘻嘻道:“世伯,别人不了解我,小侄的本事,你还不知道吗?我黄观自幼聪明伶俐,过目不忘,三岁能读汉语拼音,四岁熟背九九乘法口诀表……” 又来了! 黄世侄吹起牛来,根本不把脸皮当回事,救命啊! 周德兴痛苦地抱住脑袋,听着黄世侄在耳边絮絮叨叨,婆婆妈妈,从三岁说一直说到了十三岁。 嗯,终于说完了? 周德兴感觉自己的头都大了一圈,急忙道:“世侄啊,什么也别说了,咱们一起祈雨吧。” 什么,祈雨? 黄观差点咬了舌头,吃惊地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周德兴。 世伯,祈雨这种骗人的把戏,你也能信? 咱们……要相信科学! “啊!” 那边的一帮叔叔伯伯,突然像见了鬼一般,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惊叫:“快看,快看,出太阳了,出太阳了!” 不会吧? 黄观骇然张大嘴巴,急忙抬头望去,“咔”的一声,下巴就落了下来。 老天爷,不带你这么干的,你这是想……活活玩死我吗? 无题 定远久旱不雨,自入冬以来,天空都是阴沉沉的,没想到今日突然云开雾散,出大太阳了。 这简直让人措手不及,彻底粉碎了黄观少爷,立志要成为大明朝神级国师的伟大梦想! 没道理啊,史书上明明说了今天有雨的。 佛祖菩萨,你们在玩我呢? 黄观百思不得其解,简直接受不了这个沉重的打击,眼前一阵阵发黑,觉得人生很黑暗。 太阳都出来了,瞎子都看得出来,今天还会下什么雨啊! 周德兴脸色惨白,当场就崩溃了! 苦等了一个月,天天盯着天空看,现在走路都鼻孔朝天了,却等来了这么一个凄凉结局。 周德兴满头冷汗,蹲在地上画着圈圈,嘴里叽叽咕咕,也不知他在低声咒骂着什么。 此刻,周德兴师父终于浪子回头,幡然醒悟。 自己业务不精,脸皮也不够厚,根本不是吃神棍这碗饭的材料! 周德兴心灰意冷,腾地站起身来,掏出怀中的两枚破铜钱,狠狠往地上一扔,还愤愤地用力踩了两脚。 这不是两枚普通的铜钱,完全有资格进大明帝国皇家博物馆。 因为它为太祖皇帝算过前途,见证了当年被逼上绝路的朱元璋! “扑通”一声,周德兴跪在朱元璋和二十二位兄弟面前。 朱元璋和小弟们都吓了一大跳,瞪大眼睛,吃惊地看着他。 周德兴师父痛哭流涕,一把鼻泣一把泪,向大家忏悔自己失败的人生。 “各位兄弟啊,我周德兴在这里指天发誓,再也不吃神棍这碗饭了。从此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好好练兵,专心打战,努力提高业务水平,不再分心搞副业……神棍这行当,太容易砸自己的招牌了啊!” 什么,退出? 黄观大惊失色,不可思议地看着周德兴。 周世伯,你德高望重,正值盛年,就这样金盆洗手,退出江湖? 小侄我……没有听错吧? 黄观上前扶起周德兴,好生安慰道:“周世伯,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嘛,我都说了,不下雨也是天意,你快别这样。没有你的陪伴,小侄举世之内无敌手,高手会寂寞的!” 黄世侄这脸皮,刀枪不入,还是这样的厚啊! 周德兴盯着黄世侄稚嫩的脸庞,神情复杂地看了很久很久,拍拍他肩膀,语重心长道:“世侄哪,你还年轻,好自为之吧。世伯……唉,以后就靠你了!” 黄观哑口无言,愣愣地站在原地。 周世伯心若死灰,这是对神棍这个很有前途的职业,完全绝望了啊!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让周德兴后悔了一辈子的决定。 大明帝国成立后,他只封了个江夏侯,而没有当上大明帝国皇家科学院院长……兼紫金山皇家天文台台长! 汤和见两人神情沮丧,急忙上前劝道:“老周,振作一点,在世侄面前,不要哭丧着脸。还有黄世侄,你也别伤心,老天爷的事情,神仙也说不准,童言无忌嘛……” 一帮叔叔伯伯急急点头,用一种很宽容的眼神看着黄观:“就是,就是,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那二十多道怜悯的目光,简直就像二十多个蒲扇大的巴掌,一大巴掌接着一大巴掌,狠狠地扇在脸上。 黄观无地自容,觉得脸上滚烫,火辢辣的疼痛,心里像被捅了二十几刀,滴嗒嘀嗒,不停往下滴血。 感觉自己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神棍界江湖地位,正在各位叔叔伯伯心中瓦解崩塌。 这一刻,黄观终于体会了当初黑无常绝望的心情,忍不想指着天空破口大骂。 贼老天,砸我饭碗,天亡我,天亡我也! 汤和很同情地看了黄世侄一眼,摇着头,叹着气,走回到朱元璋身边,小心提议道:“天公不作美,要不……咱们再挑个黄道吉日发兵?” 那败家玩意儿,一说一个准的破乌鸦嘴,已经过期失效,靠不住了! 朱元璋失望地叹了口气,面色坚毅道:“不行,按原定计划,马上开拔,天黑前必须赶到横涧山!” 顿了顿,朱元璋苦笑道:“别忘了,徐达和花云……他们已经到达了指定位置。” 汤和点点头,皱紧了眉头,面色很凝重。 徐达和花云带着三百敢死队,以野外生存训练的名义,晓宿夜行,早就悄悄摸到了横涧山后面。 按原定计划,今天子夜时分,就会攀上悬崖,从背后夜袭横涧山! 三百人冲进两万人马之中,人家都不用集体冲锋,只要一声齐步走,立刻就会被两万只臭脚板,活活踩成肉泥。 小朋友不能吃的那种! 朱元璋不甘心,又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狠狠一挥衣袖,咬牙下了命令:“众将听令,全军出动,目标……横涧山!” 老大一声令下,手下的小弟们马上行动起来,集合队伍,准备出发。 靠,少爷我为人正直,诚信为本,信誉一向有保证,不能就这么砸了招牌啊! 黄观大惊,急忙拉着他们,极力挽救自己来之不易的信誉:“各位叔叔伯伯,再给小侄一个机会嘛,咱们再等等,一定会下雨的。汤世伯,嘿,郭四叔……你们都别走哪,我还是个孩子啊……” 朱元璋双眼瞪如牛眼,冲着黄观一声怒吼:“军中大事,不要胡闹!” 老朱同志一瞪眼,一发彪,黄观立刻就老实了,眼巴巴地看着一帮叔叔伯伯离去。 黄观心里,已经把那个写定远县志的师爷,骂了个狗血淋头。 靠,臭不要脸的狗东西,一点做学问的专业精神都没有,害得少爷我丢这么大的脸! 定远军已经训练多日,军纪严明,行动如一,开拔起来极为迅速,丝毫不见混乱。 不一会儿,这支四千人的精兵,便排着整齐的队形,开出了城西麦场,兵锋直指横涧山! 军营里头,突然发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郭天爵简直气急败坏:“朱元璋这是想干什么?要造反吗?没有濠州大帅府的军令,谁给他调动全军的权力?反了,反了……” 刘正刚和陈智愚急声说道:“三公子放心,我们马上写信,告朱元璋……” 黄观坐了一辆牛车,跟随着运送粮草的后勤部队,走在了最后面。 闻声回头看了一眼,“呸”的一声,往地上狠狠吐了口吐沫。 少爷我被老天玩了一把,今天心情不好,别惹我! 再敢在定远搞事情,看见你们一次,少爷我就打你们一次! 往死里打! 开拔的路上,每一个人的神情都很凝重,心里沉甸甸的,压得喘不过气来。 大家心里都知道,今天攻打横涧山,绝对是一场硬仗! 《孙子兵法》有言: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 四千对两万,没有天时,也没有地利,更没有人和。 形势很严峻,风险相当大,完全是真刀实箭的强攻,有点拿着鸡蛋往石头上砸的味道。 不知有几人……还能活着回来! 一路急行军,天黑前,远远地终于看见了横涧山。 晚霞漫天,依然晴朗,突然传来了一声“轰隆”巨响! 第47章 至正十三年第一场雨 黄观吓得一头从牛车上栽下来,紧张地往横涧山方向,张头探脑瞧了两眼,惊恐大叫道:“哪里打炮?三德,哪里在打炮?” 火药是我们老祖宗的伟大发明,黄观记得,元朝的火炮技术飞速发展,后期已经有用于实战的铁炮问世。 黄观曾经在后世的博物馆,就见过一尊元至顺三年(1332年)的盏口炮。 口径十厘米,没有膛线,也没有激光制导,发射的还是实心弹,估计效果完全凭炮手的运气。 三德站在牛车上,瞪大眼睛望着远方,整个人都呆滞了,简直就像是见了鬼一般,眼珠子都要凸出来。 “轰隆”又是一声巨响,大地都在颤抖! 三德打了个寒战,立刻惊醒过来,结结巴巴道:“少……少爷,打雷了,打雷了……” 打雷?什么,打雷! 黄观愣了愣,吓得浑身一哆嗦,顺势一个驴打滚,一头躲在了牛车下面。 靠,少爷我坏事干得太多,站在空地上会遭雷劈的! 三德满面惊喜,腾地跳下牛车,低头看了一眼,有点懵神:“咦,少爷,你躲在车底下干什么?” 走开,少爷我现在要渡劫,没空理你! 黄观抱紧脑袋,心里战战兢兢,没好气道:“车轴坏了,我正在修。” 三德“哦”了一声,急忙道:“少爷,先不要管车轴了,快出来!” 黄观听得头顶上轰轰隆隆的雷声,小心脏被震得扑通乱跳,急急摇头道:“再等一下,等雷声停了,我就出来。” 三德也不管少爷害不害怕,一把将黄观从车底下拉出来,抱着他欢喜得直跳:“少爷,打雷了!你快看,哇,打雷了!” 黄观抬头望去,眼中闪电一路带火花,惊得骇然张大了嘴巴。 此刻眼前所看到的情景,只能用《封神榜》,或者是《西游记》中的语言来形容。 “原本晴空万里,天空突然飘过来一朵乌云,刹那间天地变色,飞沙走石,妖风四起,黑云压顶。但见那妖风缠绕营中帅旗,只听得咔喳一声,旗杆折断,大旗落地!” 朱元璋的帅旗没事,粮草兵的旗子,却被大风生生吹飞了。 天现异象,定远军的四千人马,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天威,完全震慑了心神,全军静止,不由自主停止了前进。 大家都惊呆了! 马不惊,人不语,一时之间,天地间只听轰隆雷声! 三德这猪脑袋,扯开嗓门大叫起来:“打雷啦,下雨啦,大家快回家收衣服啦!” 靠,这猪一样没用的东西,又偷听我给小香香讲大话西游! 黄观恼火地踹了他一大脚,回头吩咐道:“高大哥,快让大家把粮草遮好!” 后勤部队的一群粮草兵,顿时大呼小叫,乱成了一团。 开拔的时候,郭长官说了,今天无雨,大家都要轻装上阵,早准备好的蓑衣,都扔军营里了。 人都只能在雨中干淋着,遮好粮草是不可能的,捆稳了别让风吹跑就行。 黄观转头对着牛车上的刘丹溪,撕声力竭大叫道:“照顾好那些好药,淋湿了少爷拿你祭天!” 刘丹溪已经按照少爷的独家配方,批量生产出第一批万能白药,这回全部用油纸打包带了上路。 天空电闪雷鸣,映在少爷声色俱厉的脸上,眉目狰狞,说不出的恐怖。 刘丹溪见过黄观的凶残,在少爷面前,再也不敢拿自己老命开玩笑,急中生智,一头趴在油纸包上面。 雨! 豆粒大的雨! 在雷声中瓢泼一般洒落下来! 四千人马寂静无声,突然爆发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呐喊:“老天爷开眼了,下雨了,下雨了!” 黄观听得眉开眼笑,张开双臂拥抱着漫天的乌云,乐得大牙都掉了。 靠,少爷我铁口神断,说下雨,就肯定会下雨。 信誉保证,童叟无欺,果然不是浪得虚名之辈! 三德淋了个落鸡汤,抹着脸上冰冷的雨水,眉飞色舞道:“少爷,我就知道你英明神武,龙王爷都能请得动,说下雨就下雨,小的……从来没有怀疑过少爷你的话。” 那是当然,你也不看看你家少爷是什么人? 六百年后的穿越者! 黄观忘乎所以,任凭雨水打湿了双眼,扯开喉咙,在雨中放声歌唱:“至正十三年的第一场雨,比以往时候来得更晚一些……” 三德跟在少爷身后,听得身上那鸡皮疙瘩啊,哗哗落了一地。 高首打着寒颤,小心翼翼地朝前方看了一眼,从背后悄悄拉了拉三德衣袖:“三德,少爷这唱小曲的水平,实在有待提高。你和少爷最熟,能不能让他先别唱了,我怕他……引来天打雷劈。” 什么!你敢编排我家少爷,说他唱歌难听? 三德回头一看是高首,根本惹不起高手,只能叹了口气,苦笑道:“高护卫,你就暂时忍耐一下吧。你看少爷一路上都闷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就知道他心里压力有多大。现在终于天降大雨,就让他多唱一会儿。” 高首深以为然,点头道:“那好,我让大家捂住耳朵。” 三德长长吁了口气,一脸的轻松。 原来不是我三德的个人音律修养不高,不会欣赏,完全是少爷唱得太难听! 黄观踌躇满志,意气风发,沿着后勤部队往前走,冒着瓢泼大雨巡视,挥手嚣张大叫道:“都给本少爷打起精神!后勤工作不好搞,事关全军温饱问题,大家都机灵点……” 说着一回头,突然擅上了一个人的胸膛。 黄观咚咚倒退两步,也没有看清来者何人,勃然大怒:“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挡少爷的路!来人,拖下去砍……砍……” 雨中一张猪腰子脸凑了过来,朱元璋怒目圆睁,龇着牙,咧着嘴,下巴哗哗流着雨水,像是恶龙要吃人似的。 黄观吓得差点将自己的舌头咬断,发出一声“呃”的闷哼,将话头强行憋回肚子里面,惊愕道:“义……义父,怎么是你?” 朱元璋浑身都淋透了,脸上雨水淋漓,也看不出有没有发黑,咬牙切齿道:“你刚才说要砍谁?怎么,尾巴翘上天了?” 汤和急忙闪身插到两人中间,打着哈哈道:“别这样,别这样,有话好好说。世侄神机妙算,说下雨就下雨,今天立了大功。” 朱元璋愣了愣,这败家玩意儿的破乌鸦嘴,突然又灵验了? 周德兴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望着黄观嘴巴嚅嚅,神情有些尴尬。 想了想,周德兴急忙脱下自己的衣裳,亲自披到黄世侄身上:“世伯……唉,什么也不说了,快把我这身祖传战袍穿上。世侄你人小,身子弱,淋雨小心着凉……” 靠,祖传战袍,世伯你从老周家祖坟里挖出来的? 黄观听他瞎吹,心里好笑,突见雨中人影绰绰,老朱同志身后,还站着不少人。 自己那帮叔叔伯伯,竟然丢下自己的队伍,全都赶过来了! 黄观受宠若惊,急忙冲他们抱了抱拳:“小侄黄观,见过各位世叔世伯!” 无题 那帮叔叔伯伯,一个个都很激动,看到黄世侄抱拳热情打招呼,突然又变得神情讪讪,脸上火烧一般滚烫。 雨水落在他们脸上,居然冒起了热气腾腾的水汽。 惭愧,惭愧! 黄世侄自学成才,精通阴阳术数,衣卜星相样样精通,我们竟然不相信专业人士,怀疑他在神棍界中不可动摇的江湖地位。 实在……不应该啊! 那帮叔叔伯伯嘿嘿干笑着,也没脸说话,对着黄世侄,齐刷刷地挑了大拇指。 世侄,你真是……神了! 胡海脸皮最厚,性子也最急,冲过来拉着黄世侄就不松手,说得那叫一个情深意切:“世侄啊,今天胡世伯打头阵,你快帮我算算,何时何地,从哪个方向动手,大吉大利?” 靠,这玩意儿史书上又没说,你问我,我问鬼啊? 黄观目瞪口呆,瞬间就懵了:“这个……胡世伯,不是我不帮你啊,排兵布阵并不是小侄的长项,专业……不对口啊!” 后勤部队的长官郭英,以前和胡海一起,天天带着人去地主家收粮,胡海升官当了个主攻队长,他还在干老本行。 郭老四心里憋屈,在旁鄙夷地望着胡海,忍不住嗤笑一声:“老胡,不是我郭四看不起你,人家黄世侄都把大雨请来了,你还不知足?你要是害怕,就换我郭英上!” 胡海顿时急了,“嗖”一下子,不知从哪里掏了狼牙棒:“谁说我怕了?郭老四,小心我告你诽谤!管好你的粮草兵,看我胡海怎么攻上横涧山,活捉缪大亨!” 众人一听,顿时激动起来,轰然大叫道:“对,对,攻上横涧山,活捉缪大亨!” 大家一番大吼大叫,气氛好不热烈,方才尴尬一扫而空。 黄观摸着脑门,鬼头鬼脑地盯着胡海,上上下下瞧了又瞧。 胡世伯,麻烦问一下,你这神出鬼没的狼牙棒,这回……是从哪里掏出来的? 大雨仍然哗哗下个不停,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汤和抬头看了看天,苦笑道:“这场大雨,恐怕要下一整夜啊。” 下一整夜不好吗,这是什么,这就是天时啊! 朱元璋大喜过望,笑得下巴都翘了起来,显得嘴巴更歪了。 老天爷都在帮我朱元璋,可见缪大亨那土财主,气数已尽,天意如此也。 横涧山的两万人马,已经是我朱元璋囊中之物! 朱元璋眼光独特,是一个天生的军事奇才,审时度势,立刻下达了一个命令:“全军听令,原地驻扎整顿!”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命令,明显与原定计划有很大的出入。 旁边的二十二个定远军高级将领,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大眼瞪着小眼,面面相觑:“这……这……” 黄观诧异地看了朱元璋一眼,立刻就明白过来。 靠,老朱同志一声招呼也不打,擅改了军事会议上拟定的作战计划。 按照原先的布署,定远军应该在横涧山下驻扎,和山上的二万人马遥遥对峙,一起玩“看谁先眨眼”的游戏。 谁先眨眼谁就输,而且绝对不存在投降输一半的问题! 然后,在子夜前半个时辰,胡海带人首先发起正面强攻,其它多路人马一起往山上佯攻突破,充分吸引缪大亨的注意力。 为徐达和花云带领的三百敢死队,创造有利条件,实施黄观提出的斩首行动,偷袭缪大亨的大本营,一举干掉他手下高级将领。 据后世的科学研究表明,脑袋长得不对称的人,思维总是大异于常人。 朱元璋从小受苦受难,下山化缘讨饭都被同行欺负,饥一顿饱一顿,营养不均衡,而且还缺钙……下巴长歪了! 这可能也严重影响了他头骨的正常生长,导致左右脑发育不对称,看待客观事物的眼光和想法,就是和一般人不一样。 在此后的几十年中,朱元璋都会表现出这种与众不同的特质,力排众议,做出了无数次正确的英明决策。 老大发话了,手下的小弟们也没办法,原地驻扎就原地驻扎吧。 反正此地距离横涧山二十里,处于缪大亨的警界线之外,看起来没有什么危险。 这场雨实在太大了,天地间一片茫茫,三尺之外不可视物! 四千定远军人马,连个遮雨的蓑衣都没有带,坐在泥地里驻扎整顿,都被淋成了落鸡汤,哗哗往下淌水。 每一个人的脸上却都带着笑意,浑身喜气,擦着刀,磨着箭,就似要过年宰猪一般。 赶了一天路,定远军人疲马乏,身上全是泥水,那模样,要有多凄惨,就有多凄惨。 事实证明,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前面说过了,横涧山上的缪大亨,为了防范恶邻居朱元璋,早早就下达过一次一级战备令。 盼星星,盼月亮,等得花儿都谢了。 结果虚惊一场,只盼来了一封朱元璋白话连篇的亲笔信,说是要请他吃饭,还问他爱不爱吃红烧猪蹄。 缪大亨觉得自己的地主身份受到了污辱,随手就扔了,根本没有上当! 可能老朱同志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这封很水的示好书信,竟然起到让人啼笑皆非的反效果。 缪大亨从朱元璋的信中,根本没有看出请客吃饭的诚意,反而怀疑他有阴谋,搞得自己很紧张,马上又下达了第二次一级战备令。 我们的口号是:防火、防盗、防朱元璋! 横涧山的二万人马,简直欲哭无泪,紧张了十多天的神经,还没有松懈下来,立刻又绷紧了。 刀出鞘,马上鞍,防火、防盗、防朱元璋! 横涧山连续两次一级战备,持续整整一个月,大家每天打盹都得睁着一只眼睛,睡觉都会从恶梦中惊醒。 长时间高强度的警戒,让人身心俱疲,累得跟孙子似的,这哪是人过的日子啊? 很多人的精神都出现了问题,坚持认为自己是一匹马……每天都站着睡觉! 你看看,你看看,谁也不要和我们比惨,你有我们惨吗? 二月初二,至正十三年的第一场雨,比以往时候迟来了两个月,闪电雷鸣,大雨如注! 春夏秋冬,四季变化,对人的心情影响很大。 这场倾盆大雨,就像是落在骆驼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击垮了横涧山二万人马疲惫不堪的身心。 终于可以歇一口气了! 这么大的雨,防火工作基本不用去管,反正这年头没有消防车,失火了全靠大家提水泼。 盗贼作恶多端,出来也会被雷劈死,这叫多行不义必自毙! 不得不说,这年头的人,十个有九个,都是封建迷信的受害者。 最重要的一点是,据派出去的斥候回报,十里警界线之内,没有任何异常,更没有发现朱元璋的影子。 好了,这下可以放心了,下雨天,好睡觉,大家……洗洗睡吧! 黄观现在甚至很怀疑,老朱同志老谋深算,也许从开始提笔写信的那一刻起,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雷声小了一些,雨却越下越大,豆粒大的雨点,打得人的眼睛都睁不开。 子夜前两个时辰,朱元璋突然又下达了第二道命令:“全军马上出发,雨夜奔袭二十里,直接偷袭横涧山!” 一起动手,前后偷袭?好主意! 胡海终于等到了大干一场的机会,马上就激动了,掏出神出鬼没的狼牙棒,气势汹汹一声怒吼:“兄弟们,抄家伙,跟我来!” 第49章 夜袭横涧山 朱元璋的战略意图很明显,时间也算得很准确,子夜前半个时辰,部队准时到达了指定位置。 兵者,诡道也! 四千定远军全程静默,在瓢泼大雨中摸黑急行军,奔袭一个半时辰,悄悄来到了横涧山下。 这是一支神不知鬼不觉的奇兵! 这也是定远军建立以来的第一次作战! 朱元璋连气也不歇一口,立刻就下达了作战命令:“攻击!” 胡海是主攻队长,带着手下的五百主攻队员,马上对横涧山发动了进攻! 其它二十位兄弟,两两分成一组,带领手下的数百士兵,全部散开队形,也同时对横涧山发动佯攻! 这是标准的“中路突破,多路开花”战术,只要对方有一个疏忽,让定远军钻了空子,比分马上就变成零比二万四。 当年最为强大的皇马豪华阵容来了,也绝对扳不回比分,根本没戏! 黄观已经擅离职守,脱离了后勤部队,被朱元璋带在身边。 估计老朱同志害怕天黑雨大,这败家玩意儿在混乱之中走丢了,回去没办法向夫人交待。 黄观以前在电视上看过两阵交战的情形,大场面,大制作,人仰马翻,气势恢宏,让人看得身临其境,热血沸腾! 现在四千定远军,就像鬼魅一般,静悄悄地隐入黑夜,消失在雨幕之中,只听见雨声哗哗,却什么也看不到。 黄观突然有一种不真实感,两眼睁得大大,死死盯着前方,紧张得手心全是冷汗。 这一战是老朱同志的崛起之战,绝不能出意外啊! 朱元璋作为定远军的最高指挥官,身边只留了十几个卫兵,他也很紧张。 只见他面色坚毅,袖中的拳头握得格格响,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仿佛要将视力聚在一点,穿过黑夜和雨幕,看清楚山上的战局变化。 “杀!” 半山腰上,突然响起了胡海的破嗓门。 朱元璋精神大振,眼神刷地往声音发出的地方望去。 黄观大汗,脚下一个趔趄,差晕倒。 靠,胡世伯,没事你乱喊个什么啊? 这么好的偷袭机会,悄悄地靠近,悄悄地干活,不知道吗你? 胡海的喊杀声,在狂风暴雨之中,扫荡着横涧山的每一个山旮旯。 参与佯攻的部队,如同听到了号令,漫山遍野都响起了回应:“杀啊!” 胡海,姓胡,字海洋,不愧是朱元璋最为欣赏的猛将兄。 此人作战勇猛,大脑简单,关键是听从指挥,坚决执行老朱同志的命令。 胡海提着狼牙棒,带着主攻队,一声不响地摸到横涧山第一道防线。 防线里的守军,这一个月都生活在恶梦之中,被折腾得很惨很惨,趁着下雨天,正在营房里睡大觉。 负责站岗的两个卫兵,也累得不行了,用竹棍子撑着眼皮,在和睡魔苦苦做斗争。 胡海一挥手,挥舞着狼牙棒就跳了出来:“杀!” 天降奇兵,那值夜的守卫一激灵,一个提着狼牙棒的杀神,已经杀气腾腾站在面前。 卫兵以为自己睡眠严重不足,最近压力太大,又出现了幻觉,急忙一眨眼,想要确认一下情况。 “咔嚓”一声,撑住眼皮的竹棍子已断! 卫兵的脑袋,也被胡海一狼牙棒,当头打了个稀巴烂! 另一个守门的卫兵,被溅了一脸血,愣了一下,吓得心胆俱裂,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敌袭!敌袭!敌……” 话还未喊完,黑暗中又有一根狼牙棒飞过来,重重砸在他脑门上! 高处的竹子哨塔,哨兵正抱着胳膊,缩在角落里打盹,惊得跳了起来。 居高临下一看,什么也没有看见,只听漫山遍野都是喊杀声! 哨兵吓得浑身一哆嗦,铜锣敲得震天响:“咣咣,敌袭!咣咣,敌袭!咣咣,敌袭!” 重要的话要喊三遍! 那个倒霉的前线指战员,今夜窝在第二道防线里,闻声跳了出来,大声问道:“来者何人?带了多少人马?” 那哨兵战战兢兢,惊慌摇头道:“不知道,雨太大,天太黑,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到处都喊杀声,敌人恐怕……恐怕不下十万之众!” “什么,十万?”指战员吓得扑通一下子坐在稀泥里,惊恐大叫起来:“不好,朱元璋来了!” 多亏了缪大亨的两次一级战备演练,给朱元璋这三个字,赐予了一种神奇的魔力。 令人心惊肉跳,而又说不出的恐怖,简直就成了横涧山二万人马心中,挥之不去的恶梦。 那哨兵吓得都尿裤子了,咣咣咣敲着铜锣:“咣咣咣,朱元璋来了!咣咣咣,朱元璋来了!咣咣咣,朱元璋来了!” 咣咣咣,朱元璋,很压韵! 第二道防线的士兵,一下子从美梦中惊醒,吓得连鞋都来不及穿,提起身边的武器,惊慌失措地跑了出来。 四面八方都是惊恐万状的大叫:“朱元璋来了!那个害得我们很惨的朱元璋来了!” 缪大亨组建的这支地主武装,还是很有战斗力的,绝不是一支可以劝降的部队,防守反应速度极快。 胡海带领的五百强攻队,拿下了第一道外围防线,快速往山上突击,马上就遭到了第二道防线的顽强狙击。 胡海骁勇,手臂中了两箭,却充分发扬轻伤不下火线的风格。 这两箭都是贯穿伤,反而激起了胡海的凶性,挥舞着狼牙棒大吼道:“跟我冲,活捉缪大亨!” 跟从他的主攻队员,无不受其激励,效法他大吼起来:“冲啊,活捉缪大亨!” 不好,老胡要拼命了! 在胡海两翼侧应的费聚和周德兴,一看情形不对,马上把佯攻变成了强攻,跟着胡海一路往上冲。 第二道防线仓促应战,十一路人马一拥而上,很快就被攻破。 在最后的第三道防线,定远军又遭到了迎头痛击! 横涧山顶部平坦,八成重兵都驻守于此,这是横涧山的最后屏障,也是最为坚固的一道防线。 守军仗着地利,居高临下负隅顽抗,强弓硬弩滚石擂木,能用的招数全都用上了。 如果不是天降大雨,他们还想烧两桶滚油,浇在敌人的头顶上。 一时之间,前山惨叫连天,就似血水满地流淌的屠宰场! 胡海越战越猛,亲自带头冲锋,组织了的四次突击,都被对方顽强打退。 横涧山守军死守阵地,定远军冲不上去,战局一时进入了胶着状态。 几番阵地争夺,双方死伤无数,血水混在雨水里,沿着沟壑往山下哗哗流淌,横涧山充满了令人作呕的腥气! 黄观站在山下,听着黑暗中传来一声声的凄厉惨叫,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浑身汗毛根根倒立,觉得头皮都麻了。 每一声惨叫哀嚎,都代表着一条人命,或着是一个受伤的士兵。 黄观终于有点清醒了,总算明白了这时代的打仗,到底怎么一回事。 这不是一场风花雪月,也不是平时的纸上谈兵,而是真刀实剑的短兵相接,刀刀见血,剑剑要命! 是那种刀剑刺入身体时,令人毛骨悚然的磨擦声。 是那些砍断脖子时,让人触目惊心的喷溅鲜血。 还有士兵垂死前,那种声嘶力竭的惨叫! 朱元璋眯着眼睛,侧耳听着山上的动静,已判断出进攻受阻,偷袭变成持久战,局势对定远军大大的不利。 一向城府极深的他,脸上也露出了焦躁,跺着脚喃喃道:“徐达和花云是干什么吃的!他们怎么还未得手?” 第50章 缪大亨先跑了 前方战事开打的时候,缪大亨又白紧张了一天,正在他最宠爱的三姨太屋里歇息。 缪家在横涧山的临时大院,建在后方的两崖之下,闪电雷鸣,哗哗大雨,遮掩了前山的喊杀声。 缪大亨今晚多喝点酒,晕晕乎乎,睡得很沉,居然没有听见。 “砰砰”一阵砸门,一看是他最小的儿子……缪小亨。 缪小亨带着一身雨水,上气不接下气,惊慌失措大叫道:“不好了……不好了……父亲,朱元璋来了!” 缪大亨吓得一下子就酒醒了,“扑通”一声,直接从榻上摔了下来。 对于定远的这位恶邻居朱元璋,缪大亨的感触,绝对比横涧山的普通士卒要深刻得多。 这个讨厌的土包子,野心勃勃,随时都想抢自己横涧山老大的位子! 缪大亨手忙脚乱穿着鞋子,气急败坏问道:“朱元璋到哪里了?快,快,命令全军严阵以待,拒敌于山下!” 缪小亨浑身都在滴水,哭丧着脸道:“父亲,晚了,朱元璋狡诈多端,趁着大雨疾奔二十里,夜袭横涧山。咱们的第一道防线和第二道防线,已经全部失守,第三道防线正在拼命御敌。” 缪大亨惊得跳了起来,怒吼道:“什么!朱元璋已经打上来了?” 大意了,大意了,千防万防,还是没有防住朱元璋。 该死! 都怪这场该死的大雨,早不下,晚不下,偏偏二月初二才下,害得我缪大亨,不小心放松了对朱元璋的警惕。 要命啊! 缪大亨心急如焚,披着外衣往外走:“快,快,随我去帅帐!” 当初缪大亨响应元朝号召,自费组建地主武装,可谓劳苦功高。 元朝见他觉悟很高,为拉拢人心,封了他一个可以吓死人的官职……征濠州平叛乱十万大军右路元帅! 手下掌握着自主招来的二万人马,允许他自设帅帐,听令于元将贾鲁。 缪大亨和缪小亨一出缪家大院,就看见了杀气腾腾的徐达和花云,还有三百气势汹汹的敢死队员。 徐达和花云……已经来了! 两人带领三百敢死队员,在横涧山后面埋伏了数日,悄悄地从百丈悬崖攀爬上来……只失足摔死两人,损失极小。 神不知,鬼不觉,就摸到横涧山腹地。 前山战事正紧,横涧山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边,大部队都被调过去防守,敢死队并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 徐达是个大将之才,对战局判断和形势把握极为精准。 见机会难得,和花云一起带领敢死队,一声不吭就直扑缪大亨的帅帐。 那十几个值班守卫,根本不是敢死队的对手,一个回合就全部殉职……而且还是没有抚恤金的那种! 敢死队冲进帅帐,当场俘虏了缪大亨的叔叔缪贞,五个坚守岗位横涧山高级将领,还有三个坑死人不偿命的狗头军师。 一问才知道,今天是缪大亨独生女儿的生日,今晚他在三姨太那里,为八岁的小女儿庆生。 地主家三妻四妾是标配,缪大亨有九个儿子,这个聪明伶俐的小女儿,简直就是老缪家的一颗掌上明珠。 这土财主爱女心切,居然旷工了,没有上班! 朱元璋是一个“要么不做,一做就做绝”的人,给敢死队的命令,就是趁乱偷袭横涧山的指挥中枢,干掉缪大亨。 徐达和花云扑了个空,押着缪贞认路,二话不说,就奔缪家大院而来,杀气直逼缪大亨! 缪贞还很仗义,远远看见了缪家父子,挣扎着大叫一声:“快跑,大亨,快跑!” 缪大亨一看情况不对,“嗖”的一回头,和缪小亨一起钻进了地道,连最宠爱的三姨太和八岁女儿也顾不上,带着小儿子自己跑了。 不得不说,缪大亨跟着元将贾鲁混了一阵子,也并非什么也没有学到,他至少学会了元军的逃跑传统。 但是,缪大亨并没有跑远,在附近的小横山,纠结了漏网的残兵败将,试图负隅顽抗。 缪大亨站在小横山的尖顶上,吹着西北风,叫嚣着和朱元璋势不两立,要和老朱同志血战到底! 于是,明史《缪大亨传》中,才有了这样的记载:“太祖以计夜袭其营,破之,大亨与子走免。比明,复收散卒,列阵以待。” 花云是敢死队队长,放走了缪大亨,要承担主要责任,气得当场猛揍了缪贞一顿,差点用家传宝剑横剑自刎! 徐达不愧为大将之才,临阵应对要冷静得多。 马上让敢死队换上守军衣服,纵马在横涧山驻地狂奔大叫:“帅帐已破,缪元帅逃跑了!帅帐已破,缪元帅逃跑了!” 这突如其来的最新情报,给了横涧山守军最为沉重的精神打击! 静! 死一般的寂静! 只听心跳的声音,却比雷声更加震耳欲聋! 一时之间,横涧山人马和定远军,都停下了手中挥舞的武器,纹丝不动地看着对方。 这是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你死我活的战场上,突然出现了短暂的宁静。 在轰轰隆隆的雷声中,这短暂的宁静,却又显得比死亡更加可怕! 横涧山的人马惊恐地发现,定远军举着狼牙棒,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就像是……在看一群扔在案板上的肥猪! 这种眼神让他们心惊肉跳,几乎要当场崩溃! 三百敢死队员来往纵横,一起大喊,声音震天,直压得雷雨声都小了下去:“帅帐已破,缪元帅逃跑了!帅帐已破,缪元帅逃跑了!” 汤和最先反应过来,直接跳到大石上,声嘶力竭大叫:“放下兵器!缴械投降!” 胡海身上全是伤,浑身血迹斑斑,惊喜一声大吼:“放下兵器!缴械投降!” 一响百应,漫山遍野,立刻就回荡着杀气腾腾的怒吼:“放下兵器!缴械投降!” 这冲天而起的怒吼,狂风暴雨般扫荡着横涧山的每一个角落,完全击垮了横涧山最后的心理防线。 横涧山守军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浑身一哆嗦,彻底崩溃了! 帅帐都破了,老大都也跑了,还拼什么命啊? 我放下兵器,我缴械投降! 兵败如山倒,有一人带头扔下兵器,就似多米诺骨牌起了连锁反应。 横涧山人马像是得了传染病,一个接一个扔掉了手中刀剑,仿佛终于从多日的疲惫中得到解脱,一下子瘫倒在泥水里,再也不想爬起来。 我们……心累啊,让我们歇歇先! 黄观在山下听了喊声,长长松了口气,拍手笑道:“义父,横涧山破了,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朱元璋驻立雨中,良久不语,肩头突然一垮,绷紧的神经一下放松,脚下打着趔趄,连站都站不稳了。 幸亏旁边的高首眼明手快,急忙伸手扶了他一把,老朱同志才没有摔倒在地上。 夜偷横涧山,是一场以少胜多的伟大战役,也是朱元璋霸业的开端! 朱元璋站直了腰杆,瞬间就原地满血复活,威风凛凛,霸气外露,狠狠一挥手:“走,随我上山!” 第51章 跟少爷我去抄家 横涧山顶部平坦,方圆数千丈,开辟成一个巨大的演兵场。 瓢泼大雨中,定远军阵容肃穆,把手无寸铁的横涧山降军,团团围住,看押在广场中间。 朱元璋带着二十四个定远军的高级将领,面色严肃地站在点将台上,冷冷地看着他们。 从今以后,朱元璋手中就有一支两万多人的精兵,和那些农民起义的乌合之众,有了本质上的不同! 自此以后,朱元璋才算凑够了本钱,在群雄逐鹿的元末乱世之中,开启了一条属于自己的霸业之路! 淮西二十四将,心里都乐开了花。 好家伙,一下子活捉了这么多头肥猪,这一票……干得真值! 朱元璋面无表情,一副城府极深的样子,心里却也激动得要跳起来。 精兵在手,底气十足,看谁以后还敢小瞧我朱元璋! 出乎意料的是,老朱同志这回改了领导风格,并没有发表什么热情洋溢的讲话。 根本不说什么“欢迎大家加盟定远军”,也没有再提什么“跟着我好好干,混出名堂了,有你们股份。” 靠,老朱同志持家有道,学精了啊! 黄观在旁偷笑,估计老朱同志也意识到,二万人马太多了,分股份都能把定远公司分破产。 朱元璋站在雨中,老脸黑若木炭,反而指着横涧山人马的鼻子,跳着脚破口大骂。 “你看看你们,整整两万人马,还守不住一个小小的横涧山,让四千人偷袭成功,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你看看你们,一个个精神恍惚,懒懒散散,站个队形都东倒西歪,平时的训练……都练到狗身上了?” 横涧山的降军,一个个身心俱疲,累得跟马似的,都搭拉着脑袋,被新老板骂得大气都不敢出,心里很不服气。 要不是你朱元璋,我们会被折腾得这么惨? 你说你的,我们睡我们的,反正我们是马……站着睡觉! 朱元璋现场进行严肃的思想教育,越说越生气,越骂越来劲,简直恨铁不成钢,在战将台上手舞足蹈,滔滔不绝,就似疯了一般。 领导讲话,高屋建瓴,理论水平极高,看老朱同志架势,一时半会恐怕完不了。 黄观听得昏昏欲睡,手掌拍着嘴巴,不停地打着呵欠,困得想闭眼。 三德不读书,没什么文化,听不懂领导讲话,无聊透顶,自个儿玩着衣角。 黄观回头看了看三德,眼珠子骨碌一转,轻轻拉了拉他衣袖,悄声道:“三德,嘿,三德,跟我来。” 三德愣了愣,狐疑问道:“少爷,你要做什么去?” 黄观带着他悄悄往后台溜,笑嘻嘻道:“三德,发财的机会来了,快随我去抄家!啊,不对,斯文一点讲,应该是去检查工作!” 检查工作?去抄家? 什么!抄……抄……抄家? 三德刹那间脸色煞白,吓得大牙落了一地,颤声道:“少……少爷,抄……抄谁的家?” 靠,你这猪脑袋,当然是抄缪大亨那土财主的家! 黄观对三德的智商彻底失望了,龇牙咧嘴道:“少废话,跟我去缪家大院。想当初,韦爵爷抄鳌拜的家,就从中捞了不少好处,少爷我要以他为榜样,大大发一笔横财,好好存点私房钱。” 韦爵爷是谁?少爷崇拜已久的心中偶像? 三德呆了呆,突然回过神来,死死拉住少爷的衣袖,吓得差点晕死过去:“少爷,不要啊,擅闯民宅是犯法的,入室抢劫更是大罪。老爷知道了,会打……打死小的!” 靠,猪一样没用的东西,胆子这么小,啥事也干不成,我真鄙视你! 黄观瞪了他一眼,浑身正气,大义凛然道:“笑话,缪大亨那土财主,横行乡里多年,搜刮民脂民膏。这等无法无天、作恶多端之徒,人人见而诛之,他家也算是民宅?少爷我行侠仗义,这是在劫富济贫,为民除害!” 好一个行侠仗义,劫富济贫! 少爷,你这是在劫别人的富,济你自己的贫吧? 三德听得白眼乱翻,拉着少爷死活不肯不松手,苦苦哀求道:“少爷,咱们别玩了好不好?你一惹祸,小的就要背黑锅。” 黄观牙齿龇了起来,怒道:“少哆嗦,你来不来?高风险,才有高回报,得了好处有你一份。三德,你到底……还想不想存钱娶媳妇了?” 高风险,高回报?少爷说得太有道理了,高,实在是高! 三德心神一振,一下子就心动了。 我们知道,三德最大的人生理想,就存几文私房钱,娶一个跛右脚的媳,生一个不跛脚的小三德,让儿子继续照顾黄小观少爷。 三德悲哀地发现,私房钱不好存,跛脚媳妇也不好找,现实太惨酷了! 黄观不理他,带着高仁高首往前走,事情明显已经脱离了三德的控制。 三德见少爷一意孤行,顿时急眼了,急忙追了上去:“少爷,等等我,等等我!” 来到缪家大院一看,木板搭建简陋院子里,站着十几个刀剑出鞘的敢死队员,负责看押缪大亨的一帮亲属家眷。 三德忠心耿耿,少爷掉进火坑了,他也得跟着跳。 这厮为了在少爷面前表忠心,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气势汹汹大吼一声:“站好,都站好了,我家黄观少爷来检查工作!” 黄观很满意三德的表现,冷冷地看了一眼缪家老小一干人等,威风凛凛一挥手:“听我命令,男的站左边,女的站右边,不男不女的站中间!” 缪家老小孤陋寡闻,躲在山里坐井观天,根本没有听过黄观少爷的鼎鼎大名。 十几个敢死队员,却是如雷贯耳,立刻挺起身子,齐刷刷地往左边一站,肃然起敬。 宁惹阎王,莫惹黄观,直接动手干掉了在定远搞事情的濠州特使! 说要下雨,天就下雨,据兄弟们讲,黄观少爷和龙王爷,是烧过黄纸的拜把子兄弟!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创造性提出偷袭横涧山计划,以少胜多,四千定远军就活捉了两万人马! 总之就是一个字:神! 不服都不行! 缪大亨的家眷看了看,也急忙往两边站队,露出一个四十来岁的青衣老秀才,孤零零一个人站在原地。 靠,横涧山真是出人才啊,还真有不男不女的货色啊! 黄观大汗,瞪着青衣秀才问道:“你是哪位啊?” 那青衣老秀才不卑不亢,昂首挺立,一身的浩然正气:“老夫……定远李善长!” 靠,一个不男不女的死太监,还敢如此理直气壮,在少爷我面前这么嚣张! 黄观都快气疯了,颤颤巍巍指着他鼻子:“你说说你,放着好好的男人不做,偏偏要挨那要命的一刀,去做一个死太监,你说你……贱不贱?” 这年头的人,讲究百善孝为先,无后为大。 太监是一个不完整的男人,是一种让人很瞧不起的职业,人见人躲,万人唾骂! 三德和高氏兄弟,都忍不住挑起了大拇指,佩服得那叫一个五体投地。 骂得好! 少爷这句死太监,如同神来之笔,骂得实在太有水平了。 不但很提神,而且还解气,骂出了男人的尊严,骂得有教育意义! 第52章 老夫定远李善长 青衣老秀才面不改色,脸皮都不曾红一下,盎然不惧看着黄观,理直气壮争辩道:“老夫不是阉人!老夫定远李善长!” 靠,敢做不敢承认,果然是死太监! 黄观一脸的厌恶,狠狠往地上吐了口吐沫:“我呸!我不管你是李善长,还是李善短,我们男人的脸,都让你丢尽了!嗯?不对……你先等一下……” 黄观愣了愣,就似突然见了鬼。 而且还是头有磨盘那么大的……大头鬼! 黄观眼睛瞪得像牛眼那么大,骇然看着面前的青衣老秀才,两只眼珠子都凸出了眼眶。 靠,这……这……有点显老啊,看起来像四十多岁,不会是同名吧? 黄观心里急跳两下,拉着青衣老秀才,急急问道:“你说得太快了,我没有听清楚。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来着?李……善短?” 啊……李善短?这个…… 李善长目瞪口呆,脸色憋得通红,被黄观少爷彻底干败了。 愣了半天,李善长一脸便秘的纠结神情,哭笑不得道:“老夫……定远李善长。” 靠,真的是李善长……李世伯啊! 李善长,字百室,1314年出生,濠州定远人,今年三十九岁,百年一出的乱世奇才。 神圣大明帝国开国丞相,大明公司后勤部长,兼人力资源部主任! 在后来的朱元璋大军中,李善长一直负责军队的粮饷供应,被称为前线将士风扫残云的“发动机”! 授号文臣最高荣誉“开国辅运推诚守正文臣”,初封宣国公,后进爵韩国公,太祖皇帝朱元璋称其……在世萧何,功勋第一! 黄观顿时心生仰慕,拉着李善长的手就不放开,满脸的情真意切:“哎呀呀,真是李世伯啊,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小侄黄观,见过世伯!” 三德在旁看得佩服不已,少爷总是那么的充满活力,对人总是那么的满腔热情。 这黄观少爷自来熟,搞得李善长很紧张,吃惊地盯着他,从头到脚看了又看。 黄……世侄,这个……我们以前见过面吗,你是……哪家的熊孩子? 有……病,就得治啊! 黄观拉着李善长,满脸的喜气,关切问道:“世伯,你怎么跑到横涧山这贼窝里来了?” 李善长仰天长叹一声,满腔的郁闷无处诉说,眼泪都下来了。 不得不说,李善长最近时运不济,有点背时,也不知得罪了哪路倒霉神仙,一直在走倒霉运。 年前辞了教书匠的工作,到滁州走亲戚,不巧遇到了元军占领城池……困在城中出不来! 好不容易偷了个空子逃出来,半路又跳出个缪大亨……强迫自己在他那里找工作! 工作就工作吧,到哪里干活都是一样,反正都要靠工资吃饭。 哪知工资待遇还未谈好,朱元璋就攻破了横涧山,公司破产……缪老板自己跑了! 靠,李世伯这倒霉人生,真是一路的坎坷,令人唏嘘! 黄观很同情地看着李善长,笑嘻嘻道:“世伯,工作的事情你别担心,小侄用人头作保,为你找一份好差事。年薪几百万,外加五险一金,还有员工持股和年终奖!” 李善长少时爱读书,有智慧,有谋略,通晓法家学说,预计事情,大多被他说中。 黄观少爷语意深奥,什么年薪年终奖,什么五险一金,什么员工持股,满嘴的专业术语,闻所未闻,高深莫测! 李善长空有一身学问,却也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用一种十分奇怪的眼神,呆呆地看着黄世侄。 那神情,就像是在看一个……神经病儿童。 满口都是疯言疯语,似乎根本靠不住! 黄观丝毫不在意世伯那怪异的眼神,兴奋得都要当场跳起来。 定远公司刚起步,最需要的是什么? 人才! 李世伯智勇双全,高智商,高学历,就是一个万中无一的绝世人才,一定要留住了! 据主流历史学家老黄同志讲,朱元璋到定远最大的收获,不是得到了一支属于自己的队伍,而是遇到了定远李善长。 此人,堪称乱世奇才,胜过千军万马! 黄观记得,历史上的李善长,身兼数职,还在朱元璋手下干过两年的首席参谋。 后来退位让贤,把总参谋长的位子,让给了刘基刘伯温……那个千年才出一个的妖孽! 李善长最近得了求职恐怖症,一听要换新老板,就觉得心里直犯怵,小心翼翼问道:“要是……老夫说不呢?” 黄观呆了呆,心中大叫。 不会吧,世伯,大家都这么熟,工资待遇好商量! 少爷还未说话,三德在旁冷哼一声,阴阳怪气道:“李先生,我家少爷最不喜欢听到的,就是这个不字。我劝你啊,还是想清楚了再说话,否则……哼哼!” 李善长心里一惊,急忙追问道:“否则会怎样?” 三德鼻孔朝天,嘿嘿笑道:“也不会怎么样。不过李先生要小心,说不定哪天走在定远大街上,突然跑出来一辆失控马车,把你撞飞了。又或者,你儿子也没有招惹谁,就会被人莫名其妙打断了腿。还有,你女儿一觉睡来,说不定就突然发现,自己光溜溜地躺在井底,想叫救命又不敢喊……” 这……还是人干的事情吗? 老夫……老夫……从未见过这种无法无天之徒! 李善长是读书人,都快被这等耸人听闻的事情吓傻了,瞠目结舌地看着黄世侄:“这……这……” 那幽怨的小眼神,充满了惊恐和不可思议。 简直就像是在看一个穷凶极恶的山贼土匪,一个极其残忍的杀人狂魔,一个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斯文败类,人渣中的人渣! 黄观满头大汗,被李世伯看得心惊肉跳,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靠,三德这猪脑袋,什么实话都往外瞎说,少爷我……是你所说的那种人吗? 黄观愤愤地瞪了三德一眼,顿时恶向胆边生,飞起一大脚,直接将他踹飞。 猪一样没用的东西,我叫你乱说话,破坏少爷我在李世伯心目中的乖孩子形象,调拨我们伯侄之间刚建立起来的深厚感情! 黄观抹着冷汗,急急摆着手,对李世伯解释道:“世伯,你别听那狗奴才胡说八道。小侄家教甚严,知法懂法,五讲四美三热爱,就是一个老老实实的守法公民,过马路都从来不闯红灯。绝对不会干出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情,更不会恐吓威迫……世伯你。” 李善长警惕地看着黄世侄,口中机械地“哦哦”应着,明显不相信他的鬼话。 黄观痛苦地闭上眼睛,心中哀嚎一声。 完了,完了,人设崩溃,悲剧啊! 少爷我的一世英名,都毁在三德那张……没有塞臭袜子的破嘴里了! 高首鬼鬼祟祟凑了过来,轻轻拉了拉少爷的衣袖,压低了声音道:“少爷,我们来晚了一步,缪家大院都让人抄了底朝天。你瞧,东西都在那边摆着呢。” 哎呀,见了李世伯,惺惺相惜,情不自禁,我都忘了自己是来抄家的了! 黄观脸上无光,有点羞于面对李世伯,讪讪干笑道:“世伯,你先歇着,小侄还有事要忙,回头再帮你推荐工作。” 李善长哭笑不得,马上意识到一个大问题。 自己流年不利……好像又要换老板了! 第53章 抄了个穷地主家 李善长无可奈何地点点头,人家黄世侄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不答应不行啊! 老夫上街蹓个弯,被失控马车撞飞了……怎么办? 儿子也没招惹谁,被人打断了腿……怎么办? 女儿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光溜溜躺在井底……怎么办? 这一刻,李善长终于发现,这世道竟然可以如此的黑暗,简直伸手都不见五指。 自己上了恶当,被黄世侄……给坑惨了! 黄观觉得应该好好表现一下,挽回一点自己在李世伯心中早已崩溃的乖孩子形象。 想了想,黄观挥手大叫道:“来人,去把帅帐那张虎皮大椅搬过来,给我家李世伯歇歇脚!” 两个敢死队员应声而出,抱拳“喏”了一声,飞快抢出门去,似乎真的要去搬……缪大亨的虎皮大椅! 李善长看得一愣一愣的,好奇地盯着黄观,忍不住多瞧了两眼。 这黄世侄,小小年纪,在军中的威信还挺高,很嚣张啊! 伺候好了李世伯,黄观跟着高首走到另一边,正式开展抄家大业。 只见长桌上摆了一堆碎银子,几十两的样子,还有十几件女子用的金银饰物。 传说中的三尺高血珊瑚,照人须眉的夜明珠,削铁如泥的短剑,刀枪不入的金丝软甲……一样也没有! 不会吧,地主家还这么穷? 黄观骇然张大嘴巴,回头恶狠狠地瞪着十几个敢死队员,咬牙切齿道:“私吞赃物,军法难容!少爷我为人宽厚,现在给你们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说,是谁抄的家?把好东西都交出来!” 少爷满脸的凶神恶煞,十几个敢死队吓了一大跳。 有人颤声道:“少……少爷,冤枉啊,我们翻箱倒柜抄出来的东西,全部都在桌上了。绝对没有私吞,请少爷明鉴!” 黄观怒目圆睁,盯着他们的紧身衣,上上下下仔仔细细,足足瞧了三遍。 确实……没有藏东西的地方! 黄观失望地回过头,感觉很疑惑。 不对啊,缪大亨这土财主,搜刮了这么多年的民脂民膏,生活过得这么检朴,家底有这么寒碜? 活活打死你,我也不相信! 这土财主的好东西,肯定挖地洞埋起来了,反正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地主家里都有藏宝室。 黄观狠狠一挥手,咬牙吩咐道:“高大哥,你是专业人士,再进屋抄一遍家,重点看看,有没有密室什么的。” 高首是明教弟子,不像三德那样,时刻都要防着少爷为非作歹。 对光明神座的命令,高首从来不问对错,向来都是坚决贯彻到底。 “好嘞!”高首抱拳应了一声,大言不惭道:“少爷你放心好了,我高首武功高强,目光如炬,穿墙入室无孔不入。别说是藏在暗处的密室,就算是地砖缝里的一颗珍珠,也绝对逃不过我这双火眼金睛!” 靠,不愧是高手,厉害! 黄观听得热血沸腾,忍不住对高大哥挑起了大拇指。 高大哥,什么也不说了,我相信偷鸡摸狗的事情……你以前绝对没有少干! 桌上那几十两碎银子,蚂蚱再小也是肉,黄观也不客气,用衣袖拢住了,全部存到自己的私房钱里面。 三德在旁看得直流口水,跟在少爷后面捡便宜,悄悄从桌缝里,抠出一小块漏网之银。 黄观一眼就瞧上了一支金钗,设计精巧,纯手工打造,准备拿回去讨小香香的欢心。 众目睽睽之下,偷女人家用的东西,有点丢脸,被人瞧见了会笑话。 黄观不动声色,用衣袖遮住了金钗往里藏,口中唱道:“有钱的当老大,没钱的难过活,就算是看不惯,我又能如何?唉……” 唉,抄家遇到一个穷地主,什么好东西都没有捞到,黄观少爷很沮丧,眼泪哗哗的。 三德抚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急忙凑过来安慰道:“少爷,你唱得不好听……也不用哭啊?” 滚开,猪一样没用的东西! 黄观瞪了他一眼,交待道:“这些金银首饰,全部打包带走,少爷我……要拿回去孝敬母亲大人。母亲挑剩下的,三德你拿两件,以后遇到跛了右脚的良家女子,送给人家当聘礼。” 哇,少爷真孝顺! 三德顿时眉开眼笑,少爷吩咐,小的义不容辞啊,这怎么好意思呢? 这厮直接脱了衣裳,把那堆金银首饰兜住,死死抱在怀中,里面……有他的媳妇本! 黄观翻着白眼,嗤笑一声,心里很鄙视这没出息的家伙。 少爷我两世为人,就没有见过像三德这样的死脑筋。 两条腿的正常女子满大街,他非得找一个跛了右脚的女子,说是要用来和他自己跛了的左脚配对。 这猪脑袋,没救了啊! 黄观摇头叹气,晃到了缪大亨家眷面前,惊“咦”了一声,突觉眼前一亮。 第一眼,黄观就瞧上了倚在三姨太怀中,那个八岁的小女孩。 好一个粉妆玉凿的小女孩啊,像个瓷娃娃似的,粉粉嘟嘟,让人忍不住想亲一口。 很有培养前途! 俗话说得好,女大十八变,虽然长得漂亮的小女孩,长残的机率比较大。 黄观还是觉得,眼前这缪家小女儿,看起来无比的赏心悦目,顿时就心动了。 可以把她带回去,和小香香做个伴! 黄观眨眨眼睛,蹲在小女孩面前,脸上露出了讨人喜欢的笑容,就像是在拐骗幼儿园小朋友:“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几岁了?跟我走好不好?哥哥给你买棒棒糖……” 三德在旁边捂着嘴巴,暗暗偷笑。 少爷这拐骗小女孩的招数,倒是别致,棒棒糖都整出来了。 缪家掌上明珠聪明伶俐,一双大眼睛珠眨啊眨,警惕地瞪着他。 一个臭青脸肿的家伙跳了出来,往三姨太面前一站,威风凛凛地将小女孩护在了身后。 这是缪大亨的叔叔缪贞,出言提醒缪家父子逃跑,坏了敢死队的大事,让缪大亨溜了。 斩首行动失败,队长花云暴跳如雷,当场一顿劈头盖脸狠揍,把缪贞揍得像个红烧猪头似的。 缪贞一看黄观丧心病狂,连八岁小女孩都不放过,惊恐大叫道:“你……你……不准你打她的主意!” 三德呆了呆,只觉得脚底板迅速升起一股寒气,刹那间吓出了一身冷汗。 哎呀,不好! 少爷死性不改,又在强抢民女……要命啊! 第54章 没出息的玩意儿 三德又惊又恐又怕,一把抱住少爷身子,哭天喊地大叫道:“少爷,不要啊,老爷就在山上看着呢……” 缪家老小大惊失色,一看情况不对,急忙上前帮忙,把小女儿往三姨太怀中塞,现场乱成了一团。 唯恐老缪家的掌上明珠,被人给抢去,遭了黄观少爷的毒手! 十几个敢死队员也吓了一跳,见缪家老小好像要暴动,急忙挥舞着刀剑维持秩序:“干什么!干什么!站好,都站好!老实点,你们现在是囚犯!” 高首不知外面乱哄哄发生什么事,拿着个刚抄出来木盒子,急忙从门里蹿了出来。 三德往三姨太那边一指,哭诉道:“高护卫,快来帮忙按住少爷,他……他又想强抢民女。” 黄观有点懵,心里感觉很委屈。 我没有强抢民女啊,明明是拐骗小女孩嘛。 高首看了一眼,顿时被惊到了,似模似样点头道:“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抢回去可以当妈。少爷,你这品位……太独特了一点吧?” 抢……妈? 黄观和三德都被雷得不轻,两人动弹不得,相互看了一眼,一齐转过头,愣愣地看着高首。 “咕噜”一声,三德吞了口吐沫,急急解释道:“高护卫,你搞错了,少爷是想抢的,是她怀中的小女孩。” 高首大汗,这才看见了露出半个小脑袋的缪家小女儿,心下大骇。 少爷,不会吧,这么小的小女孩,你都下得了手? 高首痛心疾首,急忙拉着少爷好生劝慰:“少爷,我看算了,抢回去还得养好几年,供她吃,供她住,长大了还不知道会不会被别人拐跑呢。听哥哥一句劝,替别人养媳妇不划算,还不如找个十一二岁年纪的……直接抢!” 三德差点晕倒,吃惊地张大嘴巴,两眼怒瞪着高首。 高护卫,哪有你这么劝人的,你这不是在教坏我家少爷吗? 五千年的封建文化,对我们影响实在太深,后世的每一个男人,心中阴暗的角落里,都会隐藏着一个十分龌蹉的伟大梦想。 黄观也不能例外,生平最佩服的人就是韦爵爷。 七个就算了,来五个就行! 少爷我……要求五天工作制,必须有双休日! 黄观大急,挣扎着道:“高大哥,我还是觉得……教育应该从娃娃开始抓起……” 少爷绝不轻言放弃,三德失声痛哭起来:“少爷,你要自重啊!” 现场乱乱麻麻,正闹成一团,门口突然响起了一声怒喝:“你这败家玩意儿,又在胡闹什么?” 黄观干坏事被逮了个现行,吓得浑身一哆嗦,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 完了,老朱同志来了。 少爷我梦寐以求的伟大养成计划……这下彻底泡汤了! 朱元璋在点将台,对横涧山的降兵发了一通火,严厉要求他们,今后要痛改前非,听从指挥,加强训练。 横涧山的人马,吃尽了两次一级战备的苦头,心里恨透了朱元璋。 都是这恶邻居朱元璋,害得我们这么惨! 哼,缪老板来教育我们还行,谁想鸟你朱元璋啊? 对于朱元璋的长篇大论,他们是左耳进,右耳出,根本没有人听见去! 朱元璋一看情况不对,马上意识到,缪大亨这土财主,在横涧山的影响力太大,实在是根深蒂固。 自己想要在短时间内,搞定这群降兵,完全掌控这支队伍,似乎难度很大。 不是,相当大! 朱元璋是个聪明人,马上就做出了明智选择,草草结束了讲话,心里对缪大亨,恨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 都怪这土财主,军饷发得这么高,而且还从来不拖欠工资。 现在大家知道,黄观少爷为什么抄了个穷地主家了吧? 家产都被缪大亨……拿去发军饷了! 朱元璋好不容易端掉了横涧山,碗里却全是刺头,根本无从下口,心里很郁闷。 回头一看,老朱同志顿时傻眼了! 咦,那败家玩意儿呢,怎么说没就没了? 一问才知道,那败家玩意儿去了缪家大院,还叫人搬走了缪大亨的虎皮大椅。 不好,那败家玩意儿又在干坏事! 朱元璋对养子黄观的德性,早就摸得一清二楚。 这败家玩意儿,胆大包天,无恶不作,就是是那种无风要起浪、见树踢三脚的人。 一天不干坏事,他就不叫黄观! 朱元璋心知不妙,匆匆交待了淮西二十四将几句,带人急急直奔缪家大院。 那这败家玩意儿,都快被他母亲宠成霸王了,就知道在家里作威作福。 有本事……你去祸害别人啊! 刚到门口,朱元璋就听见三德在院子里说,少爷要抢缪家小女儿。 果然如此,家门不幸啊! 朱元璋黑着一张脸,怒瞪了黄观一眼,鼻子都气歪了。 你这败家玩意儿,一点主人翁意识都没有,也就这点出息了,难成大器! 缪大亨的女儿……咱们还用抢吗? 现在整个横涧山,都是我们老朱家的私有财产,包括缪大亨八岁的独生小女儿! 朱元璋简直恨铁不成钢,指着黄观的鼻子,狠狠地点了点。 你啊,你啊,真是没出息的玩意儿,回头再跟你算帐! 朱元璋走到缪大亨家眷面前,和颜悦色安抚他们道:“你们不要紧张,我那养子啊,从小就缺少管教。祸不及家人,我朱元璋不会为难你们……” 朱元璋? 这个长得奇形怪状的人,就是抢老爷横涧山老大位子的恶邻居……朱元璋? 缪家老小一干人等,惊恐地睁大眼睛,骇然倒退两步,一个个吓得瑟瑟发抖。 朱元璋和马夫人结婚快两年了,现在还没有一儿半女,对小孩子也极为喜爱。 望着三姨太怀中的缪家掌上明珠,朱元璋心里也忍不住暗赞一声。 缪大亨那土财主,真是歹竹出好笋了,竟然生了这么一个讨人喜爱的小女儿。 当然,我老朱的……养子,眼光也不差! 朱元璋蹲在三姨太面前,伸手想摸一下小女孩的头,表示一下亲切:“这就是你们家那小女儿吧?女娃儿,别害怕……” 那八岁的小女孩,看着面前凑过的的佛门独门兵器月牙铲,神情大为惊恐,吓得往母亲怀中一缩。 嘴巴瘪了瘪,小女孩突然“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朱元璋没有带孩子的经验,顿时闹了个不知所措,整个人都呆滞了! 手伸到小女孩头顶,都忘了缩回来,摸也不是,不摸也不是,十分尴尬! 黄观乐灾乐祸,在旁拍手笑道:“看,义父,你把小朋友吓哭了!” 朱元璋感觉很没面子,“腾”地站了起来,回头恶狠狠看着他:“你这败家玩意儿,肆意妄为,跪下!” 靠,男儿膝下有黄金,跪天跪地跪父母……回家再跪行不行? 黄观是一个真正要脸的人,害怕在自己心仪的小女孩面前丢人。 刚腆着脸皮想求饶,汤和就带着一帮兄弟,找到缪家大院来了。 汤和手里拿着一张纸,急匆匆走到朱元璋面前:“初步战损结果出来了,损失……很大!” 朱元璋爱兵如子,注意力马上就被吸引了过去,接过初步统计结果,越看越心惊,眉头都皱成一团。 汤和叹了口气,苦笑道:“我已让大家再次搜索战场,尽快完成死伤者搜救,不会落下一个……” 黄观愣了愣,一拍脑门,脑袋里嗡嗡的。 靠,少爷我这次从军,是干什么来的? 三德,高大哥,快跟我撤……去后勤部队! 第55章 少爷你怎么瞎了? 悄悄溜出了缪家大院,黄观心有余悸地回头看了一眼,忍不住抹了把冷汗。 靠,老朱同志太凶残了,发起彪来六亲不认,心里好怕怕! 少爷我在后勤部队呼风唤雨,混得好好的,跑到他面前找什么不自在啊? 不务正业嘛! 这下倒好,抄家遇到个穷地主,什么好处都没有捞到,还挨了老朱同志一顿骂。 说到抄家,黄观突然看见了高首手里的木盒子,急忙问道:“高大哥,你抄到什么好东西了?快给我瞧瞧!” 高首将巴掌大小木盒子,递到少爷手中,笑道:“屋里翻了个遍,只找到这玩意儿,藏在缪家祖宗神位下面,也不知是什么宝物。” 靠,藏得这么隐秘,肯定是老缪家祖传之宝! 听说过不少地主家里藏东西的方法,什么密室里房梁上,什么地砖下面的窟窿,什么字画后面的暗格,千奇百怪,多不胜数…… 只有你没想到的,就没有他们想不出来的。 说实话,还真没有见过把东西,放在祖宗神位下面的。 厉害! 黄观如获至宝,急忙打开木盒子瞧了一眼,神情却是一愣。 木盒子里放着两片茶盅大小的物件,形状椭圆,颜色漆黑,明显有人工打磨的痕迹,上面还钻了四个精巧的小孔。 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入手冰凉,感觉有点像……后世的玻璃? 靠,缪家祖上十八代都是文盲,也太没有鉴赏水平了,把满大街的烂玻璃,当成了传家宝。 黄观愣了愣,心中十分疑惑。 这时代的科学技术,有这么发达了吗?有色玻璃都制造出来了! 三德凑近前来,偷偷看了一眼,大言不惭道:“少爷,这东西小的认识,天然黑色水晶石片!” 高首接过来瞧了一眼,摇了摇头,迟疑道:“不是水晶石,倒有点像是用天外飞石磨制而成的。瞧上面的小孔,似是穿绳当成了饰物。” 咦,还真有可能玻璃陨石。 黄观举在眼前看了看,发现这玩意儿透明度极高,看东西很清晰,除了颜色变化,几乎没有视力障碍。 墨镜! 装逼第一神器……墨镜! 黄观脑中轰隆一声响,灵光急闪,马上就想到了后世流行的太阳镜。 这一对黑色玻璃片,大小适中,通透性极强,正好是制造太阳镜的上好材料。 有了这件神器,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晕血了! 黄观惊喜得跳了起来,兴奋大叫道:“三德,三德,快找根麻线来,少爷我要发明一副墨镜。” 墨……墨镜? 三德从来没有听过这古怪玩意儿,愣了一下,急忙从怀中掏出一团缝合伤口专用的桑麻线。 黄观小心翼翼地将绳头穿过小孔,往脑袋上一捆,眼前光线一暗,刹那间天地都变了颜色。 靠,少爷我自主研发制造的墨镜,终于在二月初三这天问世了! 三德和高首两人,都没有见过这种高级货,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少爷戴上这两片黑乎乎的玻璃片,怎么看都像是一个瞎子? 墨镜不愧为三大装逼神器之首。 只见黄观少爷整个人的气质一变,身上立刻就有了一种我是你二大爷的豪迈,走出了六亲不认的魔鬼步伐! 这……这还是我家少爷吗? 三德惊为天人,看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急忙上前扶着少爷,满脸谄笑道:“少爷,小心别摔着。少爷如此英俊挺拔,气质非凡,再戴上这副……墨镜,真是够酷的!” 黄观眉开眼笑,生生受了他一记马屁,得意洋洋哼了一声。 哼,那还用你说? 如果再来一件风衣,少爷我就是小马哥在世,手里如果有一挺歪把子机关枪,我马上突突横涧山! 黄观感觉鼻子不舒服,镜片直接贴在眼珠子前面,有点像飞行员。 不行啊,设计还是有重大缺陷,舒适度有待改,回头还得打造一副纯银镜框,见了人就显摆,瞧我这副银镜…… 呃,听着不对味儿,好像是自己在骂自己,罢了,还是改成纯金镜架吧。 金丝眼镜见过,黄金打造,纯手工制作的金框墨镜,没有见过吧? 要的就是这种与众不同,亮瞎眼的效果! 黄观昂首阔步,一副我是老大我怕谁的样子,带着三德和高首,直奔后方的临时战地医院。 此次偷袭横涧山,在山下的第一道和第二道防线,定远军并没有遇到太大的麻烦。 在山顶的第三道防线,却遭到了顽强抵抗,伤亡极为惨重。 现在伤兵都抬到了山上的营房里,进行集中救治。 到了地方一看,地上都躺满了救治过的伤员,痛哼惨叫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气,仿佛是一处屠宰场。 啧啧,人间地狱啊,惨不忍睹! 黄观激灵灵打个寒战,觉得头皮都麻了。 有墨镜护眼,平时看起来触目惊心的鲜血,现在看到的都是一团团褐色,他倒没有感到有晕血症状。 高仁昏昏欲睡,守着一堆药品物资,靠在墙角打盹,却没有看到刘丹溪的身影。 黄观上前踢了高仁一脚,轻唤道:“高大哥,嘿,高大哥,醒醒。刘丹溪呢?” 高仁一睁眼,就看见了他那副黑漆漆的墨镜,顿时吓了一大跳。 “嗷”的一声,高仁从未见过这么恐怖的东西,吓得魂飞魄散,一下子背贴墙角,双手死死反按着木板墙,差点忍不住要破墙逃跑。 黄观愣了愣,露出一口小白牙,笑嘻嘻道:“高大哥,是我。怎么样,少爷这副墨镜……很酷吧?” 墨镜遮住了黄观的大半边脸,高仁听到少爷的声音,这才认出他来,惊道:“少……少爷,你怎么瞎了?” 靠,你才瞎了呢! 这么拉风的墨镜,高大哥你竟然不懂得欣赏。 黄观郁闷得想吐血,感觉和他没办法正常交流,急忙岔开话题问道:“刘丹溪人呢?” 高仁脸上突然出一种十分奇怪的神情,伸手指了指隔壁营房,小声道:“他……他在那边帮忙。” 咦,刘丹溪这家伙,来的时候让他珍惜实习机会,他还推三阻四,现在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积极了? 一定有问题! 黄观出了门,刚走进隔壁病房,墨镜后面的眼珠子就瞪圆了。 靠,我看到了什么? 刘丹溪穿梭忙碌,竟然在忙着安排床位! 天哪,一个五十多岁的大男人,居然干起了女护士的活! 黄观看得龇牙咧嘴,杀气腾腾大喝一声:“刘丹溪,你在干什么!” 刘丹溪听到少爷的怒喝,浑身一哆嗦,回头看了一眼,吓得膝盖一软,一下子坐了下去。 地上那伤兵,“啊”的惨叫一声,疼得直接晕死过去,差点被他活活坐断气。 刘丹溪大惊失色,望着少爷脸上的墨镜,战战兢兢问道:“少……少爷,你怎么变成瞎子了?” 黄观刹那间泪流满面,怒瞪着刘丹溪:“……” 此刻,黄观觉得自己……很想打人! 黄观拼命地呼气吸气,强忍住当场打死刘丹溪的冲动,咬牙问道:“不是让你来练习外科手术,检验白药的临床效果吗?你在乱搞什么?” 刘丹溪委屈巴巴,小心翼翼地看着少爷,一副很无辜的样子:“他们说我不专业,不让我治……” 什么!不专业? 黄观勃然大怒,嘴巴都气歪了! 从我“黄观业余外科大夫培训班”出来的优秀人才,竟然有人敢说他不专业? 谁说的? 有种站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第56章 少爷你恐吓我 其实在外科手术方面,黄观是一个真正的外行。 没吃过猪肉,还没有见过猪跑吗?后世的电视上,到处都可以看到外科医生的手术场景。 就凭这些领先六百多年的现代文明优势,对业余培训班的唯一学生刘丹溪,进行理论指导也绰绰有余了。 刘丹溪同学,知道少爷我在神棍界,为什么能有今天的江湖地位吗? 告诉你,成功的秘诀就是四个字……自学成才! 正所谓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刘丹溪同学,在这一点上,你一定要多向少爷我学习。 所以我只能告诉你大概要怎么做,具体细节问题别问我。 反正你问了,少爷我也不知道。 再问我打死你! 黄观少爷确实不是一个称职的好老师,刘丹溪同学却绝对是一个勤奋的好学生。 刘丹溪也是一把辛酸泪,满腹的苦水无处诉说。 不勤奋不行啊,少爷奉行的是大棒教育政策,打死人不偿命的! 刘丹溪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自己去摸索钻研,努力提高业务水平,进步极为神速。 救活了旺财,也没有治死那倒霉师爷! 你瞧瞧,这么优秀的毕业生,竟然有人敢说他不专业? 黄观都快气疯了,昂首四顾,杀气腾腾:“是谁说刘丹溪不专业的?说他不专业,就不给少爷我面子。不给少爷我面子,就是污辱我义父的人格。好大的胆子,敢污辱我义父,不想要小命了吗?” 三德智商有限,被少爷这番话,绕得头都晕了。 少爷有理有据,环环相扣,似乎……没有破绽! 刘丹溪满头大汗,对少爷佩服得五体投地。 高,实在是高,少爷这理论水平,实在太高了,瞧人家这大帽子扣的! 黄观少爷气势汹汹一声大吼:“是谁?有种站出来给本少爷瞧瞧!” 满地的伤兵心惊肉跳,大气都不敢出,就没有一个人……能站起来的! 朱元璋带着二十几个高级将领,前来看望伤员。 看着满地的伤兵残将,大家都忍不住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此次偷袭横涧山,定远军死伤近两千人,减员近五成。 守军占了地利,也有一千多人的损失。 这年头战场医疗水平很低,伤兵死亡率高得吓死人! 时值天降大雨,伤口受感染的风险大增,这满地躺着的伤兵,能侥幸存活下来两成,已经是上天保佑。 朱元璋忧心忡忡,眉头皱成了一个大疙瘩。 黄观那帮叔叔伯伯,想想都有点后怕,冒出了一身的冷汗。 幸亏黄世侄聪明伶俐,创造性提出了雨夜偷袭横涧山计划。 否则四千定远军,强行攻打横涧山二万人马,伤亡不可想象,躺在地上的就是自己! 刚想夸黄世侄两句,隔壁就传来了黄世侄暴跳如雷的怒吼。 朱元璋痛苦地抱着脑袋,脸色刹那间就黑了,咬牙怒哼一声。 这败家玩意儿,还真是一刻也不消停,刚抄完缪大亨的家,又跑到这里来折腾。 周德兴师父已经辞去了业余神棍职务,现在已经把黄世侄,当成了接班人重点培养。 “别生气,别生气。”周德兴急忙拉住要发火的朱老大,力挺黄世侄:“黄世侄年幼虽小,却是神鬼莫测,做事向来有理有据,绝不会乱来,他发怒一定有他的道理。” 汤和也笑着劝道:“黄世侄不是自己带来了一个老郎中吗?咱们先看看,他这回又会给我们什么个惊喜。” 胡海深有同感,在旁点头道:“黄世侄这个人啊,真让人看不懂他的路数,反正我胡海是佩服的。我倒是想看看,他又在图谋什么大事。” 旁边的一帮兄弟急急点头,帮腔道:“对,对,我们也好奇黄世侄又要干什么,看看再说,看看再说……” 朱元璋是个主导主义者,向来都不吃“少数服从多数”这一套,事关自己的养子黄观,这回也无可奈何了,苦笑道:“那……就去看看吧。” 一行人像是做贼一般,鬼鬼祟祟摸到隔壁营房,就见老郎中刘丹溪,正拉着黄观少爷解释道:“少爷,少爷,你搞错了,不是伤兵,而是军中医正的王郎中。” 黄观愣了愣,顿时大汗:“王郎中,王医正?” 战场伤兵救治,向来都是大事,也是后勤工作的重点。 据史料记载,晋朝就专门设有“太医校尉”,已经有专职治疗战伤的医生,称为太医校尉、太医司马、金疮医或者折伤医。 元朝军队出征时,朝廷也设立了安乐堂,专门用于救治伤兵。 定远军缺少医术人才,没那么讲究,找的都是本地民间郎中随军,负责人叫医正。 靠,果然同行是冤家,分明就是嫉妒刘丹溪的才华! 黄观勃然大怒,两眼望专门做手术的蚕室,挥手道:“去,三德,把王医正叫来!少爷我要跟他好好讲讲,什么才叫专业,什么才叫……” 话还未说完,蚕室的布帘子掀开了,走出来一个怒容满面的白胡子老郎中:“什么人在此喧哗!没看到我们正在救人吗?” 刘丹溪似乎有点怕此人,往黄观身后躲了躲,颤声道:“少……少爷,此人就是王医正,祖上八代都是定远名医……” 靠,打的就是名医,母亲请来帮我治疗癔症的白胡子老头,少爷我都打走十几个了! 黄观跳了出来,抬头望着王医正:“你就是王医正?就是你说刘丹溪不专业?就是你让他干杂活的?” 王医正擦着手上的血迹,看着眼前的瞎子儿童,瞬间有点发懵:“你……你是谁啊?” 黄观昂首挺肩,浑身的正气:“少爷我叫黄观,义父朱元璋!” 王医正目瞪口呆:“……” 黄观少爷,你……威胁恐吓我? 朱元璋是定远军首领,黄观少爷恶名远扬,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面对带着一副大墨镜的黄观恶少,王医正心惊肉跳,感觉压力很大。 怕了吧?你看,怕得都不敢说话了! 黄观也不和他废话,把刘丹溪叫过来,咬牙切齿道:“王医正,你看好了,今天少爷我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叫做真正的专业!” 王医正看了刘丹溪一眼,忍不住嗤笑一声:“就他?就他也叫专业?如果他能救活一个人,我把名字倒过来写!” 靠,竟然被人鄙视了! 黄观盯着王医正上上下下瞧了两眼,信心满满点头道:“好,一言为定!要不要立个字据先?” 刘丹溪神情大急,拉着少爷欲言又止:“少……少爷……” 王医正看着刘丹溪,嘿嘿直乐:“刘兄,你在定远医死人的命案,好像还放在衙门的案头没有销去吧?老夫可是人证呢。” 刘丹溪骇然倒退两步,满面的惊恐,哆哆嗦嗦地不敢争辩。 靠,你们……早就认识? 刘丹溪,你怎么搞的,竟然有命案在身,把柄还落在人家手里! 黄观怒瞪了刘丹溪一眼,心中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少爷我怎么就瞎了眼,收留了这么一个狗东西? 遇人不淑……遇人不淑啊! 第57章 外科圣手刘丹溪 刘丹溪自知罪孽深重,惭愧低下了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少……少爷……” 靠,混成你这个渣样,你让少爷我,以后还怎么有脸出门见人? 黄观心里有点可怜刘丹溪,叹了口气道:“少爷我已经给了你改过自新的机会,你啊,今后一定要洗心革面,好好做人。” 少爷对自己如此信任,刘丹溪刹那间感动得热泪盈眶。 黄观偷偷瞧着王医正,压低了声音道:“等会儿你可要争口气,拿出你的外科手术最高水平,别给少爷我丢脸。你也知道,少爷我……是一个要脸的人!” 少爷,你是在……说反话吗? 刘丹溪吃惊地看了少爷一眼,讷讷道:“可是……少爷,我还有点怕。” 靠,少爷我都不怕,你怕个什么啊? 反正出了医疗事故,有你顶着! 黄观勃然变色,牙齿龇了起来:“你是不是和三德那猪一样没用的东西住久了,降低了智商平均水平?胆子这么小,啥事也干不成,我真鄙视你!” 旁边的三德无辜躺枪,满脸哀怨地看着自家少爷,简直欲哭无泪:“少爷……” 门外偷看的朱元璋,还有黄观的那帮叔叔伯伯,差点都忍不住要笑出声来。 少爷一龇牙就要犯病,刘丹溪害怕伤及无辜,急忙咬牙道:“行,少爷,我来!” 这就对了嘛。 好好说话你不听,真是不骂不成器! 黄观抬头望着刘丹溪,正色道:“知道少爷为什么叫你刘一刀吗?下刀要狠,出手要快,刀刀见血。放心吧,如果治死了人,少爷我会帮你善后的。” 王医正翻着白眼,不屑地哼了一声。 刀刀见血?呸,我看是刀刀毙命! 刘丹溪有少爷撑腰,心神大定,又感觉好像有点不妙:“少……少爷,你要怎么个善后法?” 黄观狠狠一挥手,满脸的杀气:“蚕室里的一干人等,全部咔嚓灭口,包括王医正你!” 王医正吓了一大跳,骇然望着黄观少爷,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被吓停了。 黄观少爷,你又在威胁恐吓我? 嗯?包括……王医正? 刘丹溪眼中亮光一闪,立刻就看到了人生希望,一下子精神大振:“是,少爷!” 黄观四下望了两眼,盯住了其中一个叫得最惨的伤兵,伸手一指:“就是你了!三德,把他抬到蚕室里去。” 蚕室里生着火盆,十几个随军大夫,都被王医正招呼过来,放下手头工作,围过来观摩刘丹溪做他所谓的……外科手术。 独乐乐不若众乐乐,大家都过来,一起来看刘丹溪的笑话! 那伤兵腿上中了箭,可能是伤到了“痛骨神经”,一经移动,骨髓里都痛得冒血,杀猪一般惨叫起来。 刘丹溪取出少爷为他专门打造工具,在桌上一字排开。 其中那柄手术刀,又薄又锋利,寒光闪闪,刘丹溪在盐水里过了一遍,就要动手下刀。 那伤兵大骇,惊恐问道:“大……大夫,不是要先服麻药吗?” 麻……麻药? 刘丹溪和黄观少爷,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两人都傻眼了。 古代有用于临床麻醉的麻药吗? 答案是:有! 其中最为杰出的代表,就是东汉年间,外科圣手华佗自主研制发明的麻沸散。 不过,麻沸散的独家配方早已经失传,现在流行的是大名鼎鼎的蒙汗药。 据高仁和高首两兄弟讲,这玩意儿药力强大,功效非凡,用指甲挑那么一丁点儿放茶水里,一般人都受不了。 此药自问世那天起,用过的人都说好,深受劫道专业人士的欢迎,得到了江湖各界高手的一致好评。 可是这次从军来得匆忙,黄观和刘丹溪,竟然……都忘了带! 黄观遗憾地咂着嘴,一脸的疑惑:“麻药,那是什么玩意儿?少爷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刘丹溪,快动手!” 那士兵惊恐大叫起来:“不要啊,没有麻药会疼死人的!” 黄观耳朵都被震得嗡嗡响,怒道:“鬼叫什么?聒噪!三德,把他敲晕!” 三德从角落里捡起一根木棍,“咚”的一棍子,重重打在伤兵的脑袋上。 那伤兵竟然没有昏,脑门上顿时冒起了一个鸡蛋大的血包,要了老命似的哀嚎起来:“啊……啊……” 黄观不满地瞪了三德一眼,恼火道:“三德,你应该用狼牙棒的。” 蚕室外站立的朱元璋,又开始痛苦地抱着脑门,觉得头大如斗。 正想出言阻止这出闹剧,汤和急忙拉住他:“别啊,黄世侄所说的……外科手术,还没有开始呢,先看看再说。” 二十几个兄弟相互看了一眼,只能摇头苦笑:“黄世侄这外科手术……是有点粗暴。” 蚕室里的十几个随军大夫,闻言也是心中大骇,吓得变了脸色。 狼牙棒? 那玩意儿一棒子下去,谁受得了啊? 那伤兵脑袋一歪,白眼翻了翻,直接吓得晕死过去。 行了! 看来这家伙神经大条,传递信息的速度有点慢,等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被敲晕了。 黄观大喜,对刘丹溪咬牙道:“古有关公下棋刮骨疗伤,今有你刘丹溪敲晕伤兵取箭头。好好表现,你就能名垂青史了。” 众人集体晕倒,黄观少爷说话还真是一套一套的,关公下棋刮骨疗伤的典故都整出来了。 不服不行! 王医正愤愤一挥衣袖:“胡乱,完全是在胡乱!刘丹溪,人命关天,出了问题你要负责!” 黄观转向了王医正,不怀好意地看了他一眼,挥手道:“刘丹溪,别理他,动手!” 少爷那副大墨镜,气势凌人,高深莫测,给人的压力实在太大了! 谁也不知道墨镜后面,少爷那双眼睛在盯着哪里。 更不知是充满了笑意,还是杀气腾腾! 这一刻,蚕室里寂静无声,大家都屏住了呼吸。 这一刻,刘丹溪满头大汗,心中却想到了无数个自己的悲惨结局。 丢了少爷的脸,被少爷直接拖出去喂狗! 医死了伤者,自己被当兵的当场活活打死! 刘丹溪越想越恐怖,觉得自己不拼也不行了,急忙深吸一口气,回想一下少爷所授的步骤,顿时如有神助。 飞快地出手一刀,切开中箭之处,扩大创口。 用一把尖嘴钳子,探入伤口,夹住了使劲往外一扽,取出箭头。 清理干净伤口里面的淤血块,用盐水消毒。 散上白药粉末,取桑麻线缝合伤口,用蒸煮过的麻布条包扎。 撬开嘴,温水送服,给伤者灌下去一小勺白药。 五步,很简单的五步,外科手术完工! 下刀果断,出手迅速,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绝对不会超过十分钟。 刘丹溪却仿佛经过了一场生死考验,累出了一身冷汗。 “呼!”蚕室响起了十几个随军大夫的大口呼气声,都对刘丹溪竖起了大拇指。 厉害,不愧是刘一刀,果然够专业,外科圣手啊! 王医正面若死灰,喃喃道:“老夫从医多年,还真没有见过箭伤能这样治的。” 刘丹溪神情紧张,就似一个等待宣布考核结果的实习生,眼巴巴地看着自家少爷。 黄观瞪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牙齿却又龇了起来。 靠,你看着我干什么? 治死了人……也不关我的事! 第58章 不和大人一般见识 黄观的稚气未脱的脸,被墨镜遮住了大半,谁也看不出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十几个随军大夫拉着刘丹溪,虚心讨教道:“刘兄,这样……就行了吗?” 赤脚大夫刘丹溪,何曾受到过同行的如此尊重,又何曾有过这等众星捧月的待遇? 刘丹溪受宠若惊,感觉自己瞬间就走上了人生巅峰,激动得老脸通红,急忙抱了抱拳,谦虚道:“少爷说,外科手术就是这样。还得观察十二个时辰,如果伤者没有出现发热现象,说明伤口没有被感染,手术基本上就算成功了。” 刘兄这开刀取箭的法子,竟是黄观少爷亲手教的? 十几个随军大夫大惊失色,一起看向黄观少爷,深表震惊。 黄观面无表情,宠辱不惊,一副酷酷的样子:“三德,将人抬下去,注意临床观察。下一个!” 门口突然响起一个声音:“等一下,世侄,先等一下!” 朱元璋带头,身后跟着二十几个小弟,争先恐后挤了进来。 靠,你们来干什么,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蚕房,无菌手术室! 黄观苦笑不得,只能回过头打了一声招呼:“义父,各位叔叔伯伯,你们怎么来了?” 脸上带着个黑漆漆的大墨镜,露出一口小白牙龇牙一笑,顿时吓了朱元璋和小弟们一大跳。 汤和战战兢兢,失声问道:“世……世侄,你怎么变成瞎子了?” 黄观气得肚子疼,龇着牙,咧着嘴:“……” 周德兴盯着黄世侄,从头到脚打量了两遍,却觉得世侄气质惊人,这副行头更是平添了一种神秘感,替人算命绝对可以唬死人。 胡海围着黄世侄转了个圈,伸出两根手指头,在世侄眼前晃了晃,关切问道:“世侄,这是几?” 靠,胡世伯,你又调皮了! 黄观转过了身体,不想理这群没有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朱元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还真怕黄观瞎了,后院起火,影响老朱家安定团结,指着墨镜急急问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黄观伸手将墨镜拉下来一点,提起眉毛,上翻着白眼,看着朱元璋解释道:“义父,孩儿不是晕血嘛,这墨镜可以治疗血液恐怖症。” “哦。”朱元璋长长松了口气,恼火地瞪了黄观一眼。 你这败家玩意儿,就知道搞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吓了我一跳。 见黄世侄不是真瞎,那帮叔叔伯伯也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 王医正看见了自己的上级领导郭英,急忙上前告恶状,义愤填膺:“郭大人,你要为我做主哇,黄观少爷……扰乱大家救治伤员,还出言威胁恐吓我!” 黄观目瞪口呆,吃惊地张大嘴巴。 不会吧,都几十岁的人了,还玩这等小孩子的把戏。 靠,你还要不要脸了? 那帮叔叔伯伯,一起怒瞪着王医正,恨不得冲过来痛扁他一顿。 你不要胡说八道,我们都在门口看着呢。 再敢诽谤黄世侄,我们揍你! 郭老四脸上滚烫,有点挂不住了,冷冷地怒哼一声:“哼,你倒是说说,我家黄世侄……他怎么威胁恐吓你了?” 领导把我家黄世侄五个字,咬得很重,可惜王医正学医学傻了,根本没有领会领导的意思,一把鼻泣一把泪说道:“他说,他叫黄观,义父是……是朱元璋。” 郭英瞬间就傻眼了:“呃,这个……这个……” 一帮高级将领面面相觑,大家都是元朝没有普及义务教育的牺牲品,如假包换的法盲,不约而同地一起看向了朱元璋。 朱老大,我们之中就只有你坐过牢,你来跟我们解释一下,黄世侄这……算是威胁恐吓吗? 朱元璋愕然,都快疯了! 你们……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此事早有定论,郭大帅误信小人谗言,我是被冤枉的! 郭英哈哈笑了两声,打圆场道:“误会,都是误会一场。 “王医正,要注意团结。”郭英怒斥了王医正一句,转向了黄观,和颜悦色道:“世侄,你小人有大量,不要和大人一般见识。” 王医挨了一顿骂,愁眉苦脸:“……” 黄观听郭世叔这话,怎么都别扭:“……” 后勤是郭英的业务范围,拍手道:“好了,我们来看看,黄世侄主持的外科手术成果。” 大家陪着笑了笑,狠狠瞪了小肚鸡肠的王医正一眼,将注意力放到那伤兵身上。 睡得很安祥,音容笑貌栩栩如生,也没有像其他伤兵那样疼得直哼哼,好像…… 哦……忘了,他挨了当头一棍子,又被黄世侄的狼牙棒,活活吓晕了! 汤和拉着黄世侄,不耻下问:“世侄,你这所谓的外科手术,治伤效果怎么样?有几成希望?” 黄观看着一帮求知若渴的叔叔伯伯,无奈地叹了口气。 得,既然大家都在,我就给你们仔细讲一讲,题目叫做《论古代弓箭的恐怖威力和进行外科手术的必要性》 武艺一十八般,唯有弓矢第一! 作为冷兵器时代的王者,弓箭是具有巨大杀伤力的主兵器,在战场上的地位毋庸置疑。 元朝铁骑当年纵横天下无敌手,一直打到西伯利亚,蒙古强弓名扬天下。 此后入主中原,又学得了先进的复合弓制造技术,弓箭威力大增。 元军普通士兵的弓箭,拉力超过一百六十斤,初速可达四十米每秒,射程三百米以上,有效射程能有一百米。 如此恐怖的威力,完全可以穿透一个人的身体,直接一箭毙命! 在弓箭的射程范围以内,就算你穿上了盔甲,还是不足以保护自己的人身安全。 并且,这年头也不是每一名士兵,都有权利穿上盔甲! 如果正中要害,不可逃避的当场死亡。 不管是铁制的箭头,还是骨制的箭头,生产标准都是尖锐的锥形。 这种形状的箭头,一旦没入身体,前边小后面大,就会卡在肌肉里面,很难轻易取出来。 最为恐怖的是,这玩意儿出厂以后,就没有签定返厂保养的协议。 特别是骨制箭头,上面更容易沾染细菌,敌人在搭弓射箭之前,也绝不会帮你用消毒水消毒。 所以你中了箭,而且是侥幸没有伤中要害,在我看来,结局只有两个: 第一,你免疫力很强,体质也大异常人,经过一个多星期的痛苦挣扎……坚强地活过来了! 第二,你被细菌感染,得了败血症伤口腐烂,或者直接就是破伤风,经过一多星期的痛苦挣扎……悲惨地死了! 实际上,你栽在第二点上的可能性比较大。 因为在如今恶劣的医疗条件之下,而且并没有什么靠谱的手术方法,都是非常简单的包扎方式,剩下的就是靠自己听天命。 中箭的死亡率,一直遥遥领先于其它种类的战伤,保持在百分之八十以上。 几天之内,大多数人都会死于伤口感染! 黄观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衣袖疾挥,双手乱舞,口水喷了满地,满口的专业术语,说得端是博大精深,高深莫测。 大家都听得似懂非懂,额头素筋暴起,冷汗刷刷直流,不停擦着鼻端冷汗。 汤和满头大汗,“哦哦”点着头:“黄世侄的意思,我是听明白了,中箭的后果就是一个字,死!” 黄观愣了愣,笑道:“大概意思差不多。汤世伯,你的总结概括能力……真强!” 第59章 世侄,真有你的! 军中大夫治疗箭伤,常用一种以生地为主要材料的草药,给伤者敷在中箭之处。 中箭者只能眼睁睁的,在死去活来的疼痛中等个三四天,等伤口化脓,等身体出现排异症状,才能把箭头自动挤出来。 其过程很痛苦,极易受感染! 这种土方法,见效慢,风险大,伤者生不如死,远远没有直接开刀取箭安全。 黄观摊了摊手,苦笑道:“义父,各位叔叔伯伯,现在大家知道,我为什么要带着刘丹溪,给伤兵做外科手术,取出箭头了吧?” 想到自己身体里面,留有一截爬满小蛆虫的箭头,大家都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头皮一阵阵发麻。 朱元璋兴慰地点点头,看来这败家玩意儿,还是经过深思熟虑,做过一番功课的。 都知道为我老朱分忧了,好兆头! 胡海受伤数处,用麻布包得像个木乃伊似的,笑道:“世侄这番话,真让世伯我长见识了。” 黄观望着胡海,抱拳笑道:“小侄最佩服的,就数胡世伯你了。手臂中了箭,直接一拍箭杆,强行将箭头穿过手臂,眼睛都不眨一下,不愧世伯骁勇之名。” 胡海得了黄世侄当面夸奖,顿时感觉在兄弟们面前倍有面子,得意洋洋道:“各位,不是我老胡吹牛,一般人根本不敢这么干!” 唉,胡世伯,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小侄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黄观哭笑不得,觉得自己很有义务提醒胡世伯一句。 这么不专业的事情,也只有胡世伯你这个不靠谱的人,才能干得出来了。 如果不小心刺穿了动脉血管,“嗞嗞”往外标血,止都止不住……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郭英是后勤部队主管,后勤工作不好搞,伤兵问题更让他头痛无比。 这年头,大家都流行用非常简单的包扎方式,还真没有见过,黄世侄提出来的这种手术方法。 真是匪夷所思! 郭英沉思了良久,出言道:“世侄,我还是没听明白,你所说的外科手术,治疗箭伤的效果倒底如何?” 靠,郭世叔,你竟然怀疑六百年后的科学技术,不应该啊! 黄观嘿嘿一笑,得意扬扬道:“郭世叔这话,问到点子上了。用外科手术取出箭头,缝合伤口,只是治疗箭伤的第一步。要保证手术成功,关键还得靠一种伤科圣药……” 汤和观察入微,恍然大悟道:“对了,方才我见刘大夫,还往伤口上撒了一种药末。” 哈,汤世伯你真是好眼力! 黄观在怀里摸了摸,取出一个白磁瓶,往前一送:“下面,我向大家隆重介绍一种,我独家研制发明的好药。” 什么好东西? 大家都伸长了脖子,看着黄观手中的药瓶子,顿觉眼前一亮。 这是黄观留着防身用的高级货,品质保证,包装精美,绝不同于散装产品。 七个字的评语:高端、大气、上档次! 黄观高举着白磁瓶,大言不惭道:“此药名为白药,是以三七为主药,配以牛胆、淮药、散瘀草、野山参、穿山龙等上百余种名贵中药材,历经七七四十九日精心配制而成。专治各种跌打损伤和内伤出血,内服外敷,一次见效!” 哇,果然是百药啊! 朱元璋瞠目结舌,那帮叔叔伯伯,也是面面相觑。 黄世侄列举了一堆药材,一阵猛吹,立刻就化腐朽为神奇,一种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横空出世。 让人忍不住要站出来,为他拍手叫好,佩服,佩服! 刘丹溪勤奋好学,急忙用小本子将少爷这番话记上。 少爷摘花拈叶皆为药,口才让人望尘莫及,不去卖大力金刚丸,实在太浪费人才了。 敢紧记好,用心学着点,以防哪天下岗,自己卖跌打药的时候用得上。 黄观将白磁瓶在大家面前晃了晃,信心满满道:“此药经过旺财亲身体验,不但可以止血愈伤、活血散瘀,而且在排脓驱毒、消炎去肿方面,更是具有显著疗效。伤科圣药,绝非浪得虚名,实在居家旅行随身必备的一门好药。” 周德兴急急问道:“世侄,你是从哪里搞到这门好药的?” 黄观愣了愣,神秘兮兮道:“此药乃百种奇药精华之集大成者,绝非人间所有。世伯,大家都是自己人,你明白的……” 周德兴呆了呆,马上心领神会,点头道:“哦,哦,明白……明白。” 郭英很高兴,听黄世侄所吹,这白药好像很厉害,伤兵问题可以轻松解决,急忙说道:“来,来,我们看看效果怎么样。” 好不好,看疗效,郭世叔是个内行哪! 黄观指着刚做完手术的伤兵,挥手道:“高大哥,弄醒他。” 高首也是个实在人,直接端起旁边的水盆,泼在了伤兵脸上,又在他的人中掐了掐。 伤兵一睁开眼,就看见了恐怖的刘丹溪,还有黄观少爷那副黑漆漆的大墨镜。 “嗷”的一声,伤兵吓坏了,跳起来就往蚕室外面跑! 这……这…… 蚕室里的人目瞪口呆,一时都忘了叫住他。 中了箭伤,谁不躺个十天半月的,还真没见过这么快就能跑的。 那伤兵腿脚有点跛,行动却很利索,丝毫看不出他受过箭伤,眨眼间就跑得不见了踪影。 靠,不是吧? 黄观愣了半天,惊喜得跳了起来:“看到了吧?大家都看到了吧?事实胜于雄辩,刚做完手术就活蹦乱跳,白药效果立竿见影,绝不是吹牛!” 朱元璋呆呆地看着门外,仿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脸上露出了喜色。 这败家玩意儿,总算干了一件正经事,那满地的伤兵,有救了! 一帮叔叔伯伯就像是见了大活鬼,二十多双眼睛,有大有小,一起看着黄世侄。 世侄,真有你的! 那十几个随军大夫,佩服地看看黄观少爷,又惊讶地看看刘丹溪。 就是这两人,创造了医学史上的奇迹! 他们好像觉得,还是刘一刀好相处一些,一起围在了他周围,明显是想偷师学艺。 郭英征求了一下朱元璋的意见,马上就形成人事调整决议,当场做出了一个令王医正伤心欲绝的人事任命:“命,即日起刘丹溪任医正,负责全军医疗工作!” 这项任命,充分肯定了黄观所主张的外科手术正确性,也直接承认了刘丹溪在医学界的身份地位。 王医正深受打击,脸色灰白,满头的冷汗,颓然坐在了地上。 刘丹溪呆了呆,激动得老脸通红,惊喜地看向了少爷。 少爷,我的医术终于得到了官方承认! 少爷,我……升官了! 黄观龇牙咧嘴骂道:“淡定,淡定,不要得意忘形……” 话还说完,突听横涧山上,远远传来了愤怒的大叫:“朱元璋,出来,我缪大亨要和你决一死战!” 不是吧,缪大亨这土财主……还不死心! 黄观骇然张大了嘴巴,哭笑不得。 朱元璋脸色都黑了,怒哼一声,带着兄弟们抢出门去。 黄观回头看着下岗人员王医正,冷笑道:“少爷我记得,有人说过……要把名字倒过来写的。” 刘丹溪蹉跎了几十年青春,今天终于实现了人生梦想,心情大好,拉着少爷嘿嘿笑道:“少爷,你上当了。他的名字叫王三三,倒过来写还是一个样。” 靠,算你狠! 黄观狠狠往地上吐了口吐沫,伸出大拇指,狠狠往下一戳。 老子鄙视你! 第60章 决战横涧山之巅 出门一看,山上旌旗招展,有一队人马据险而立,打出了缪大亨的旗号,随时都有要冲下来的架势。 缪大亨不甘心失败,站在队伍前面叫阵,发誓要干掉朱元璋,重新夺回横涧山老大的位子。 黄观目瞪口呆,摸着鼻子哭笑不得,对就缪大亨这土财主,心里也是服气了! 横涧山被偷袭攻破,高级将领全军覆没,手下小弟死的死,降的降,老婆孩子都落在人家手里。 事情到了这种悲惨的地步,一般识相点的人,早就该举手投降,主动争取宽大处理了。 可缪大亨这土财主硬是死认理,一定要和老朱同志血战到底! 黄观那帮叔叔伯伯,都是战斗狂人,唯恐天下不乱的主。 一个个招呼手下兄弟列阵,看猴戏一般,观赏着缪大亨上蹦下跳。 他们那眼巴巴的样子,倒是巴不得这土财主一激动就冲下来,大家一拥而上,围过去就一顿群殴。 缪大亨和郭子兴一样,都是正宗的地主出身,但两人起兵的目的,又有本质上的区别。 说白了,这就是一个立场问题。 郭子兴是一个奇怪的人,起兵造反的动机很值得怀疑。 要说他是个天生具有反抗精神的英雄,一看元朝对待百姓如此残暴,马上回家抄起家伙,带头要为老百姓讨个公道,充分表现出他见义勇为的优良品质。 这个……不管你信不信,反正黄观是不相信! 缪大亨就不同了,和郭大帅根本不是一路人。 这土财主的思想觉悟很高,组建地主武装的目的十分明确,战斗意志那是相当的顽强。 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撂在这里:谁敢抢我地主家余粮,我缪大亨就和他不死不休! 看看,这就是利益至上理论的先驱实践者。 前面说过,缪大亨和他儿子缪小亨,从敢死队手里侥幸逃脱,跑到了尖顶的小横山,纠集了一帮残兵败将,大概不会超过一千人。 缪大亨在山头坐了一宿,吹了一晚上的西北风,深刻反思自己失败的原因,总结出了四条血淋淋的经验教训: 第一,自己还是错误地低估了朱元璋。 第二,自己的情报工作没有搞好。 第三,自己身边缺少一个天气预报员。 第四,自己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就要被西北风吹感冒了。 缪大亨表现了他的勇气和决心,集结队伍,列队以待,叫嚣着要和朱元璋决战于横涧山之巅。 横涧山的两万降兵,一看缪大老板出现,顿时就激动了,觉得又看到了人生希望! 新老板朱元璋,虽然采取了优待俘虏政策,可是旧老板缪大亨发的薪水更高,而且还从来不拖欠大家的工资。 这样讲诚信、讲义气的老板,世上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大家都愿意跟着他干! 朱元璋老脸黑若木炭,眼神冰冷,远远地看着缪大亨,没理这落魄的土财主。 缪大亨能有今天的成就,绝不是一个无能之辈。 朱元璋也不得不佩服,这土财主选的决战地点,实在太妙了! 两面悬崖峭壁,中间一条狭窄小道,大规模的兵团作战根本施展不开,最多只能三五人并肩往上冲。 以朱元璋战略家的眼光来看,对方占尽了地利,要想直接攻下缪大亨的阵地,难度相当大。 攻守双方伤亡比率,绝不会低于八比一。 这是一门花钱赚吆喝的生意,而且是赔到姥姥家的赔本买卖。 朱元璋是一个精明的人,才不会去干这种傻事,鄙夷地看着缪大亨,不屑地哼了哼。 哼,都死到临头了,还想鱼死网破,拉着我老朱垫背,做梦吧你? 黄观一看群情激愤,大有降兵哗变的迹象,暗自心惊,急忙拉着朱元璋道:“义父,不能让那土财主再嚣张了!孩儿以为,应该马上派一个人去劝降。” 一听黄世侄建议派人去劝降,黑脸猛将花云顿时急眼了,跳出来急急摆手道:“黄世侄,别啊,别啊,给世伯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嘛……” 不得不承认,花云投奔起义军,是很有诚意的。 当初到老乡朱元璋那里找工作,人家自带了兵器……老花家代代相传的一柄三尺宝剑! 作为偷袭横涧山的敢死队长,关键时刻让缪大亨从眼皮底下逃走,花云当着兄弟们的面,挨了朱元璋的严厉批评。 解除敢死队队长职务,扣发当月业绩奖金! 太丢脸了,太没有面子了! 花云抬头看着山上的缪大亨,刻骨铭心的仇恨一下子涌上心头,咬牙切齿道:“这土财主既然主动送上门来,还劝什么降啊?就让我带兄弟们,将其首级提来!” 朱元璋摆摆手,制止了情绪激动的花云。 实际上,朱元璋现在已经不想杀缪大亨了,准备榨干这土财主身上的所有剩余价值。 老朱同志已经意识到,缪大亨在横涧山的影响力实在太大,自己的话似乎没有人听。 要想搞定那群降兵,完全掌握这支两万人的部队,非得缪大亨亲自出马不可。 此人……留着有大用,杀了太浪费人才! 朱元璋沉吟了一下,决定听取黄观的意见,相信这败家玩意儿的破乌鸦嘴,正色问道:“观儿,你认为……让谁去劝降合适?” 靠,老朱同志你问对人了,这个绝对是我的长项。 《明史》写得清清楚楚:“大亨收集散兵,列阵以待,太祖派缪贞前去谕降。” 黄观辦着手指头,装模作样掐算了半天,一本正经道:“缪大亨的叔叔缪贞。” 朱元璋愣了愣,实在没有料到黄观提名的人选是缪贞,诧异了看了他一眼,迟疑着问道:“此人可行?” 黄观有着充分的科学理论依据,大大咧咧点着头:“义父放心,孩儿一言九鼎,绝非浪得虚名。说他不行,行也得不行,说他行,不行也得行!” 朱元璋被绕得头都晕了,瞠目结舌:“……” 花云和一帮兄弟们,却听得热血沸腾,咧着嘴嘿嘿偷笑,忍不住挑起了大拇指。 黄世侄,霸气! 你这不要脸的样子,很有我们当年无耻的风范! 缪贞是待罪之身,很快就被押过来了,鼻青脸肿,一脸的迷糊,眼睛里充满了惊恐,不知道自己又摊上了什么大事。 朱元璋命令他去缪大亨阵地劝降,并且给了他谈判底线:“放下兵器,无条件投降!” 缪贞傻眼了,惊得当场就跳了起来:“这哪里是劝降,分明就是谕降!” 注意这个谕字,这个字充满了个人主义色彩,一般是上级命令下级,才会用到这个字。 黄观在旁眨着眼睛,笑嘻嘻道:“对,就是谕降。你去告诉缪大亨,如果他不马上照办,他那八岁的掌上明珠小女儿,就归少爷我了……” 缪贞大骇,愤怒地瞪着黄观,真想拼了老命,活活掐死这恶少。 猪狗不如的狗东西,连八岁小女孩都不放过,丧尽天良! 黄观嘴角含笑,神情无比的诡异,对缪贞龇牙一笑:“少爷我对付小女孩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缪贞心惊肉跳,脊背冒起一股股的寒气。 落在这狗东西手里,缪家掌上明珠,简直生不如死! 缪贞一刻也不敢耽搁,像是火烧了尾巴,跌跌撞撞往山上跑去。 完了,完了,那个瓷娃娃一样的小女孩,注定不是少爷我的菜。 黄观仰天长叹一声,忍不住泪流满面。 八字过硬,桃花过敏……绝症啊! 第61章 一次成功的战役 缪贞很快就见到了缪大亨,两人生死离别,再想想现在的悲惨人生,好一阵抱头痛哭。 缪大亨惊疑不定地望着缪贞,急声问道:“叔叔,你怎么来了?家里……怎么样?” 缪贞哀声叹气,眼泪哗哗的:“大亨,横涧山已经落入朱元璋手中,我们现在哪里还有家啊?算了,认命吧。” 缪大亨和朱元璋仇深似海,坚决摇头道:“不行,我和朱元璋势不两立,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也非和他拼个你死我活不可!” 缪贞抹了把眼泪,愁眉苦脸道:“大亨,你说你图个什么?从起兵至今,短短几个月,家产都败得一干二净,如今穷得叮当响。和朱元璋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缪大亨愣了愣,呆住了! 想当初自己家财万贯,良田千顷,地主生活过得是何等滋润? 自从响应元朝号召,自费组建地主武装,围剿濠州五大巨头,短短几个月,怎么就混成这个地步了呢? 缪贞老泪纵横,义愤填膺道:“大亨,家里仅存的几十两碎银子,女眷的十几件金银首饰,都让黄观少爷中饱私囊。咱们缪家已经家徒四壁,一无所有,你再这样闹下去,就得家破人亡了,怎么……怎么去见缪家的列祖列宗啊?” 缪大亨大惊,急忙问道:“叔叔,黄观少爷是谁?” 想起黄观拐骗小女孩的嘴脸,还有刚才他提到缪家掌上明珠时,脸上那种无限的憧憬和向往,缪贞就觉得心惊肉跳,现在还有点心有余悸。 缪贞狠狠往地上吐了口吐沫,恨恨咬牙道:“此人是朱元璋养子,就是一个连八岁小女孩都放过的狗东西,猪狗不如的混帐!” 缪大亨不是一方枭雄,却绝对是一个好父亲。 一听黄观那狗东西,要对自己八岁的宝贝小女儿下毒手,缪大亨马上就崩溃了! 不得不说,黄观这一手玩得太绝了,一招毙命,直接击中缪大亨的要害。 摧枯拉朽般击垮了这土财主的心理防线! 彻底摧毁了缪大亨心里的抵抗意志! 黄观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拐骗个小女孩而已,对缪大亨这土财主,竟然造成如此巨大的杀伤力! 缪大亨屈服了,颓然坐在了地上,哀叹道:“罢了,罢了,成王败寇。要杀要刮,随便他朱元璋。” 缪贞也不知此举是福是祸,苦笑道:“如今这个世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缪大亨无条件投降了,放下了兵器,带着人马走下山,接受朱元璋整编。 朱元璋惊异地看着身旁的黄观,仿佛不认识自己这个养子似的,上上下下,仔仔细细,从头到脚瞧了又瞧。 这败家玩意儿,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派缪贞去劝降缪大亨,竟然又成功了! 黄观的那群叔叔伯伯,却丝毫没有感到意外。 因为他们对黄世侄的神奇本事……已经习惯了! 朱元璋以德服人,表现出一个领导者的大人大量,没有为难缪大亨,也没有拿下他的右路元帅头衔,反而让徐达等人一起协助他加强老兵训练。 缪大亨已经心服口服,此后一直在朱元璋军中效力。 据明史记载,大亨多次立功,提升为元帅,还亲自领兵帮老朱同志打下了扬州。 有缪大亨压阵,相信以总教官徐达的能力,很快就能治得横涧山一帮刺头服服帖帖。 不出两月,就能完成部队指挥权的安全过渡,实现新旧权力的完整交接。 黄观那帮叔叔伯伯,欢欣鼓舞,简直恨不得宰两头猪,庆祝此次偷袭横涧山取得圆满成功! 黄世侄提出的偷袭横涧山划,从一个多月前,就开始着手谋划。 借助黄世侄的准确天气预报,雨夜前后偷袭,一举拿下横涧山,吃掉了缪大亨的二万人马。 今日黄世侄又出奇招,不动一兵一卒,兵不血刃拿下了横涧山老大缪大亨。 最令人头疼的伤兵问题,也找到了有效解决途径。 新任医正刘丹溪,已经在全军推广使用黄世侄研制发明的伤科圣药,伤兵得到及时有效救治,存活率大大提高。 完全可以说,这是一次非常成功的偷袭,一次以少胜多的伟大战役! 凭借这一战,朱元璋创办的定远公司,异军突起,简直就是一匹一骑绝尘的大黑马,成为濠州集团名下业绩最好的一家子公司。 在老朱同志的英明领导下,定远公司走出了一条独具特色的收购兼并之路,在红巾军数十家民营企业中,一直保持着惊人的扩张增长速度。 朱元璋心花怒放,喜得下巴都快翘到脑门上,立刻下达了一个命令:“来人,马上给濠州大帅府发捷报!” 黄观捂嘴偷笑,心中暗乐。 唉,老朱同志你还说我呢,打了个胜战,自己的尾巴就先翘起来了。 不要忘了老朱同志那句霸气外露的至理名言: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由此可见,这绝不是一个愿意和别人分享劳动成果的人,想和他抢业绩……打不死你! 老朱同志给濠州发捷报,显摆示威的意味十分明显,用正式文书通知郭大帅。 我朱元璋,已经不是从前的朱元璋,现在是有队伍的人! 瞧瞧,咱手下有两万多精兵! 黄观一拍脑门,突然想起自己忘了一件大事。 哎呀,瞧我这记性,忘了帮李善长李世伯推荐工作。 黄观急忙让人去把李善长请过来,拉着他走到朱元璋面前,笑嘻嘻道:“义父,给你推荐一位人才,这是李善长……李世伯。” 朱元璋文化水平不高,一向都对读书人很敬重,亲切地称李善长为先生。 黄观信誓旦旦,一本正经道:“义父,李世伯满腹经纶,一肚子的学问,乃是万中无一的绝世人才。孩儿用项上人头担保,李世伯……写捷报绝对是一把好手。” 李善长:“……” 朱元璋很感兴趣,和李善长谈了几句,觉得此人谈吐得体,是个人才,点头道:“行,既然我这养子用人头替先生作保,先生就先委屈一下,留下来掌管文史书籍吧。” 整个定远公司,没有几个人识字,整体文化水平极低,其实没什么文史书籍可掌管。 主要是朱元璋文笔太水,缺少一个对外书信的专职文书。 朱元璋交待了李善长两句,站在横涧山上,负手遥望远方,人生得意,踌躇满志。 掌管……文史书籍? 李善长愣了半天,感觉没有得到重用,糟蹋了自己的才华,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转身去搜集资料,准备向濠州报捷。 黄观急忙叫住他,安慰道:“李世伯,试用期嘛,都是这样的。任劳任怨,别给人留下什么急功近利的坏印象。努力,小侄相信……你能行的!” 试用期?什么玩意儿? 李善长发现黄世侄的话,好多都听不懂,苦笑道:“老夫在滁州还有些家事要处理,过两日还得离开一阵子,这掌管……掌管……” 靠,用家事耽误国事,也只有李世伯能干得出来。 你猛! 黄观钦佩不已,回头看了朱元璋一眼,凑到李善长耳边低声道:“世伯,小侄掐指一算,义父先取横涧山,必下滁州。你到了那边……明白?” 李善长看看黄世侄,又看看朱元璋,脸色骇然:“……” 朱元璋是一个典型的实干家,此刻虽然还看不到天下,但已经有图谋大业的思想准备,心中确实已经有了下一个奋斗目标……滁州! 第62章 少爷在谈儿女私情 三日之后,濠州大帅府接到了朱元璋的捷报,郭大帅拍案而起,激动得连叫三声好。 郭子兴最近很忙! 整天忙着和孙德崖等人斗地主,根本没时间理会周边小县城的元军。 巴不得朱元璋变身拯救地球的超人,反穿着大裤衩,带领两万人马,秋风扫落叶一般,把濠州附近的元军全部消灭。 这样一样,濠州也就安全了,自己才能安心对付孙德。 濠州现在的局势,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诡异! 非常的诡异! 郭大帅手中掌握着孙德崖贪污受贿的证据,孙德崖手里也有郭大帅违法乱纪的黑材料。 偏生两人都还蒙在鼓里,根本不知对方也有藏有致命一击的绝招。 今天郭大帅捅出一份孙德崖贪墨粮草的收据,明天孙德崖又甩出一张郭大帅吃空饷的发票。 你来一招独孤九剑,我出一招辟邪剑法,斗智斗勇,没完没了,内部斗争搞得有声有色,不战个三百回合,貌似根本分不出胜负。 黄观离开濠州时留下的暗招,现在终于见到了成效,要的……这是这个效果! 如果郭大帅和孙德崖,知道这一切都是黄观搞的鬼,说不定会联手冲到定远,活活打死这狗东西! 李善长饱读诗书,文学造诣水平极高,果然不是浪得虚名之辈。 一份捷报写得洋洋洒洒,妙笔生花,将偷袭横涧山的过程进行了艺术性深加工,让人直看得身临其境,热血沸腾,仿佛从字里行间,都能听到漫山遍野的喊杀声。 郭大帅如痴如醉地看了三遍,抚着胡须赞道:“好一个朱元璋,果然没有让本大帅失望!” 大帅府的一个狗头军师上前瞧了两眼,略微深思了一下,脸色大变:“大帅,朱元璋此举意味深长,警告的意思很明显!” 郭大帅虽然不务正业,却绝不是一个蠢人,叹道:“是啊,朱元璋现在手中握有两万多精兵,羽翼已满,不再是曾经那个朱元璋了。” 狗头军师小心翼翼地看了郭大帅一眼,提醒道:“朱元璋此人,雄心勃勃,所图甚大,绝非善良之辈。大帅别忘了,三公子还在定远。” 郭大帅脸色变了变,神情惊疑不定:“朱元璋……不会如此心狠手辣吧?天爵可是他的小舅子!” 狗头军师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苦笑道:“朱元璋思虑精深,谋而后动,现在是不会对三公子怎么样。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三公子如果欺人太甚,朱元璋绝不会坐以待毙。” 郭大帅点点头,深有同感。 自家那小儿子是什么货色,心里一清二楚。 朱元璋又是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干部,对他的个人能力知根知底。 自家儿子是一个典型的三无产品,朱元璋却绝不是一个任人摆布的人! 狗头军师好心提醒道:“大帅,我记得三公子曾上报朱元璋擅自调兵,咱们昨日刚送去了濠州大帅府手令,让三公子酌情处理此事……” 郭大帅像是被人砍了一刀,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心急如焚,挥手大叫道:“来人,快,快!百里快马加急,带本大的兵符去定远,将那没用的东西押回来!” 十匹快马,风一般飞驰出濠州南门,直奔定远。 横涧山这边,一大堆战后事情要处理,朱元璋忙得焦头烂额,黄观却无所事事。 黄观不死心,这两天一直在缪家大院门前转圈,鬼鬼祟祟,行迹十分可疑,就似要做贼一般。 靠,缪大亨那土财主也真是的,现在都是自家人了,还大门紧闭,像是防狼一般防着少爷我,不像话! 你说这缪家小女儿也真是的,就不会自己红杏出墙一下吗? 黄观望着身边的贴身护卫高首,嬉皮笑脸问道:“高大哥,据说轻功是江湖中人的必备逃生技能,穿墙入室无孔不入。带个人翻过院墙,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高首信心满满,傲然点头道:“那是当然。我高首坐船苦练水上漂,江湖人送外号鞋底穿,大名鼎鼎,那绝不是吹牛。别说是这一堵矮矮的石墙,就算是比这高十倍的豪门大院、小姐闺房,我也照样来去自如,轻轻松松,如履平地!” 厉害,高大哥这牛皮,吹得真厉害! 黄观顿时心生仰慕,听得一愣一愣的。 靠,鞋底穿?这是什么破绰号? 嗯,估计是说高大哥跑得快,一路闪电带火花,把鞋底都磨穿了。 黄观拉着高首的衣袖,大喜道:“太好了,高大哥,快带我进院子。事关少爷我的终生幸福,这点小事,你不会都不帮忙吧?” 少爷是个懵懂少年,现在开窍了,对缪家掌上明珠贼心不死,竟然想偷偷跑到人家房里去幽会。 高首心中偷笑,皱起了眉头:“少爷,国有国法,行有行规,我也很为难嘛。你也知道,咱们练武之人,都有自己的江湖规矩,不得恃强凌弱,不得欺负普通百姓人家。若是越墙之事传扬出去,哥哥我,以后怎么还有脸出门见人?” 靠,高大哥你什么时候……学会要脸了? 黄观晕倒,冷汗哗哗落了一地,直叹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和高大哥比起来,我这脸皮啊,薄得跟一张纸似的,惭愧,惭愧! 高首见少爷有失望之色,小心翼翼提议道:“少爷,要不你站好了,我往你后面来一记大力金刚脚,直接把你踹进院子?别人瞧见了,就说是咱们切磋武功出现了意外,既方便,又快捷,而且还不犯江湖忌讳。” 靠,高大哥你就是要把我当球踢,玩空中飞人哪? 万一落地时出现人为故障,摔了一嘴泥,死狗一样趴在人家小女孩面前,多丢人啊! 黄观冷汗嘀嗒,想想都觉得尾椎骨痛,急急摇头道:“不妥,不妥!高大哥,要是砸到小朋友怎么办?就算砸不到小朋友,砸到那些花花草草,也是不对的。我们……要爱护环境!” 高首愣了愣,实在想不到少爷是个环保人士,竖起大拇指赞道:“少爷考虑周全,佩服!” 两人正在缪家门前纠结,三德气喘吁吁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少……少爷,你怎么又跑到这里来了,让小的一阵好找。少爷,老爷叫你去开会。” 开会?少爷我忙着呢,哪有心情开什么会? 黄观没好气瞪了三德一眼,恼火道:“走开,猪一样没用的东西。少爷我正在谈儿女私情,国家大事别来烦我。” 三德眨巴着眼睛,有点懵了。 少爷这理由很强大,不服都不行! 见少爷贴着门缝,鬼头鬼脑往缪家大院里偷看,三德满头大汗,吃吃笑道:“少爷,你还不知道吧?缪大亨已经把他家小女儿送走,今早天还没有亮,就被三姨带回了娘家,说是要……防火、防盗、防黄观。” 黄观刹那五雷轰顶,整个人都呆滞了! 什么!防火、防盗……防黄观? 靠,缪大亨,算你狠! 三德拉着少爷衣袖,急急说道:“少爷,快跟我回去吧,你不能消极怠工啊,老爷让你去一起商议攻打滁州的事情。” 黄观呆了呆,眼睛疾眨两下。 不会吧,老朱同志动作这么快? 第63章 更大的目标,滁州! 朱元璋在横涧山上,召开了一次具有历史转折性意义的秘密军事会议。 参会人员不多,只有黄观和他那二十四个叔叔伯伯,缪大亨都没权利旁听。 在这次会议上,朱元璋正式确立了定远公司的走出去发展战略,将下一个目标对准了滁州。 如果说定远是一个小县城,那滁州就是一个地级市。 朱元璋是一个自信的人,现在手中有了两万多人马,定远这个小县城,已经没什么油水可捞,不够场地施展拳脚了。 自然而然,朱元璋就将目光看向了一个更大的目标……百里之外的滁州! 老朱同志这个决定,并非居功自傲,也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有着他自己充分的理由。 当年,朱元璋从自觉寺下山化缘讨饭,仔细研究过淮西的地理概况和风土人情,开阔了视野,也结识了很多英雄豪杰。 朱元璋是一个战略家,以他独特的眼光,一眼就看出滁州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 宋代欧阳修在《醉翁亭记》中,用短短五个字,就道尽了滁州的地理概况:环滁皆山也! 滁州吴风楚韵,气贯淮扬,战略位置十分重要,自古就有“金陵锁钥、江淮保障”之称,可以做为自己的根据地。 可问题是,现在滁州被元军占领,驻扎着一支两万多人的正规部队。 元军和红巾军是天生的死敌,你死我活的死对头,这意味着通过谈判不可能收购滁州,只能强行兼并。 一个字:打! 对方人数也不少,该怎么打,这就得大家议一议了。 那帮叔叔伯伯一听要打滁州,顿时就激动了,踊跃发言,口水差点将会议室淹没。 胡海说,这次花云往后站,轮到我胡海带领敢死队,翻山越岭偷袭滁州。 郭英说,我辞职,不在后勤部队干了,我要接替胡海,担任主攻队长。 费聚说,凭什么是你郭老四,你还讲不讲先来后到了? 徐达:“……” 周德兴说,诸位,诸位,大家都静一静,我们还是听听黄世侄怎么说吧。 会场上闹闹哄哄,一帮叔叔伯伯争得面红耳赤,眼看打起来,一听周德兴这话,一下子就安静了。 二十四双眼睛,有大有小,一起看向了黄世侄。 黄观觉得自己的人生很失败,垂头丧气地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 汤和见黄世侄精神颓废,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关切问道:“世伯,你这是……怎么啦?” 黄观强颜笑了笑,有气无力道:“汤世伯,小侄失恋了,好凄凉啊。” 失……失恋? 会议室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大家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汤和回头看了一眼朱元璋,两人面面相觑:“……” 这个……真让人无语! 那帮叔叔伯伯,早就知道了黄世侄那点破事,这两天没少见世侄往缪家大院那边跑。 一个个恍然大悟,深表同情地点点头。 世侄感情受挫,纯洁的心灵深受打击,情况好像有点严重啊。 要不要去做做缪大亨的思想工作,发扬一下自我牺牲的风格,把他小女儿从三岳父家接回来呢? 一切要以大局为重嘛! 花云拉着黄世侄安慰道:“世侄啊,你一定要振作。我倒是有一个侄女,今年也正好八岁,要不……你也跟着她也我一声舅舅?” 黄观看着花世伯那张漆黑的老脸,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急急摆着手,干净利落地拒绝了:“花世伯,还是算了。小侄眼神不太好,害怕晚上熄了灯,找不到人在哪里。” 世侄拿花云的长相说事,众人轰然大笑。 花云很尴尬,讪讪干笑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其实我那侄女不像我这般黑,就人长得寒碜了点……” 靠,花世伯你真狠,竟然连世侄我也忍心祸害! 黄观怒目圆睁,气乎乎地瞪着花云。 朱元璋脸都黑了,咬牙切齿怒哼一声:“观儿,不要胡闹,说正事!” 黄观一哆嗦,不敢再乱来了,口中念念有词,将上一世读过的史书,仔细咀嚼了一遍。 好像……朱元璋攻打滁州,根本没有浪费什么力气。 半个时辰,也就是一个小时,解决了战斗! 说起来,其实这也并不奇怪。 元朝入主中原至今,当初那群纵横天下无敌手的猛人,已经死干净了,教出来的儿子也老得骑不动马,留下的都是一群整天混日子的孙子。 我们都知道,孙子的最大优良品质,就是一个字:装! 这帮孙子养尊处优,早已经失去了马上民族的彪悍。 叱咤风云的蒙古骑兵,再也不复当年之勇,镇压红巾军处处吃败战,已经无力拯救眼前的危局。 当然了,装出明堂的人也不是没有,比如说赵敏她哥……王保保! 不过,世上只有一个王保保,并且他不在滁州。 胡海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问道:“世侄,嘿,世侄,你倒是说句话啊。你仔细算一算,这一仗该用什么兵法套路?” 黄观翻了翻白眼,高手寂寞,觉得很无趣:“兵法?还要什么兵法啊。咱们现在兵强马壮,各位叔叔伯伯又那么勇猛彪悍,带领两万人马,直接冲过去就行了。” 胡海两眼都瞪大了,急声问道:“就这样直接冲过去?不用搞点阴谋诡计,雨夜偷袭什么的?” 黄观浑身正气,模样甚是端正,义正言辞地瞪着胡海:“胡世伯,不是小侄说你啊,做人要堂堂正正,光明正大,不要整天想着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你这不是……教坏小孩子吗?” 胡海满头大汗,灰头土脸败下阵来。 黄世侄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彻底粉碎了他带队偷袭滁州的伟大梦想。 朱元璋怦然心动,但他是一个生性多疑的人,盯着黄观问道:“就这么简单?” 黄观点点头,信心满满道:“孩儿先前已经和李世伯商议过,他和高仁大哥此去滁州,会召集城内的明教弟子。到时候攻破牢狱,放出囚犯,和咱们里应外合,不出半个时辰,便可拿下滁州。我们耐心等待滁州的消息就是。” 半个时辰,拿下滁州? 那帮叔叔伯伯都惊呆了,觉得此事有点不可思议。 不过嘛,黄世侄生平不打诳语,大家都热血沸腾,心神俱往。 滁州,好地方哪! 朱元璋眼神怪异,多看了黄观两眼。 没想到啊,表面上高仁护送李善长回滁州,暗地里还带着这败家玩意儿安排的秘密任务。 朱元璋也算看出来了,这帮人都信了黄观,再议也议不出什么新意,挥手道:“今天就商议到这里。大家加强练兵,备好粮草,随时准备攻打滁州。” 出了门,就见三德不停地走来走去,急得直跺脚。 三德一看见少爷,就扑了过来,急声说道:“少爷,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伤兵哗变了!” 伤兵哗变? 无组织,无纪律,这不是要造反吗? 朱元璋脸色变了变,黄观那帮叔叔伯伯,也都大吃一惊。 这还得了! 黄观捶胸顿足,满面的痛心疾首:“刘丹溪医死了人,被当兵的打了?唉,我就知道,这家伙医术不精,迟早要惹祸事。” 三德瞠目结舌:“……” 第64章 达叔生气,后果严重 军中哗变向来都是大事,稍微处理不好,军心动摇,局势将会变得不可控制。 朱元璋脸色凝重,带着手下一帮高级将领,匆匆忙忙往后勤部队那边赶,亲自去镇压伤兵造反。 黄观跟在后面,觉得老朱同志和自己那帮叔叔伯伯,都混淆了概念。 造反是造反,哗变是哗变,从学术研究的角度来讲,这根本不是一回事。 老百姓聚众闹事,那可以叫造反,军中人集体起义,才能称之为哗变! 历史上最为出名的哗变先驱者,就是大名鼎鼎的陈胜和吴广。 我们的历史课本上,总是很肯定地说,陈胜吴广是“农民起义”。 就根本没有一个字提到,陈胜吴广和他们手下的一帮小弟,都是大秦帝国开赴北方戍边的军人。 不要被历史教科书误导,人家那是怕教坏孩子,让小朋友误以为军人哗变就是农民起义。 后来,陈胜、吴广兵败身死,但他们掀起的反秦狂潮,已经难以平息,直接导致了强大的大秦帝国土崩瓦解。 由此可见,哗变是何其可怕! 黄观气急败坏,怒气冲冲往前走:“刘丹溪那狗东西,倒底是怎搞的?少爷我交待过他多少次了,人命关天,千万不能粗心大意,一定要心中牢记“宁不治,勿治死”六个字,他怎么就是不听呢?” 宁不治,勿治死? 高首大汗,脚下一趔趄,差点摔了一跤。 看来,少爷一眼就看穿了刘丹溪治死人不偿命的庸医本质,早就防患于未然! 三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小心翼翼地看了少爷一眼,委屈巴巴道:“小的……没有说是刘丹溪治死了人啊。少爷,你搞错了。” 是吗?不是刘丹溪? 黄观愣了愣,勃然大怒:“除了刘丹溪,还有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敢搞事?直接拉出去,喂狗!” 三德露出一种很奇怪的神色,苦笑道:“少爷,王三三。” 王三三? 这是什么鬼名字,和老朱同志的终身代号朱八八,真有得一拼。 元朝的户籍制度,害人不浅啊! 黄观觉得王三三这名字很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过,疑惑地眨着眼睛:“三德,王三三是谁?” 三德目瞪口呆:“……” 高首在旁笑道:“少爷,你真是贵人多忘事,王三三就是王医正,告少爷你威胁恐吓他的那位。” 黄观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哎呀,原来是他啊!你们看看,这就是少爷我的人品,有目共睹,久经考验,绝对不记隔夜仇。” 三德和高首相互看了一眼,点着头暗自偷笑。 那是,那是,少爷你有仇……当天就报完了! 黄观想起王三三那老家伙,就有点牙痒痒,恼火问道:“三德,他究竟干了些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 三德苦笑两声,连比带划道:“少爷,他其实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只是阴奉阳违,没有按要求去救伤兵……”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一个定远军的中箭伤兵,换了病房,安排到一堆横涧山降兵中间养伤。 降兵们也中了箭,敷了草药,现在伤口已经发炎化脓,身体出现了排异现象,哀嚎连天,痛得死去活来。 定远伤兵若无其事,取出元军标配的小锉刀,悠然磨着狼牙箭,不时还“噗”地吹一口锉下来的骨末。 旁边的横涧山降兵满头大汗,诧异问道:“兄弟,你是哪个单位的?” 定远伤兵很自豪,傲然答道:“定远军主攻部队!” 降兵吃过定远军主攻部队的大亏,艰难倒吞一口吐沫,很奇怪地看着定远伤兵,疑惑问道:“兄弟,你的伤口……不疼吗?” 别说是身体里面插着一截两指宽的箭头,就算是脚底板扎了一根竹签子,都让人受不了。 降兵简直生不如死,做梦都会疼醒! 定远伤兵用一种比他还奇怪百倍的眼神,看天下第一大傻瓜一样看着他:“疼什么疼?刘一刀刘医正亲自操刀,为我开刀取出箭头,缝合了伤口,还敷上了我们少爷独家发明的伤科圣药。这两天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了,很快就能回部队参加正常训练……”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降兵傻眼了! 旁边的一群伤兵,也听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开刀取箭? 伤科圣药? 很快就能归队参加训练? 我们……怎么没有这种医疗待遇? 定远伤口很同情地看着他们,义务扫盲,为他们解说着外科手术的重要性:“我们少爷说了,箭头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小蛆虫,那玩意儿不取出来,伤口会腐烂,死得很惨很凄凉……” 一群降兵大骇,吓得魂飞魄散。 马上就觉得自己的伤口里面,有无数的蛆虫在蠕动! 草药下面的伤口,已经腐烂了三天! 阎王爷正提着朱笔,狞笑着在自己名字上打勾! 定远军伤兵也疑惑了,望着他们问道:“刘医正不是已经下过命令,在全军推广开刀取箭技术和少爷的伤科圣药,你们没有听说过吗?对了,你们的主治大夫是谁?” 一帮受伤的横涧山降兵,大眼瞪小眼,都有点懵了。 愣了半天,病房里突然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王三三,你给我滚出来!” 伤兵们愤怒了! 当兵的都是血性男儿,一声怒吼,顿时群愤激愤。 大家都顾不得伤口疼痛,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去找主治大夫王三三算帐。 王三三刚被拿下了医正的领导职务,祸不单行,马上又悲剧了! 这群伤兵已经失去了理智,就是一群受了伤的野兽,杀气腾腾冲上来,一言不发就动手。 王三三大夫被几十个大汉围殴,杀猪般惨叫起来,差点被愤怒的伤兵活活打死。 刘丹溪看得直打寒战,正庆幸自己逃过一劫,伤兵又盯上了他,将刘医正堵在蚕房里。 伤兵们义愤填膺,气愤地叫嚷个不休。 要为自己的小命讨个说法! 要为自己的不公平医疗待遇讨个公道! 刘丹溪有口难辩,哆哆嗦嗦躲在蚕室里面,根本不敢冒头。 黄观搞清楚了事情的经过,狠狠一拍脑门。 靠,这哪里是什么哗变,分明就是医闹啊,典型的医疗事故。 该死的王三三,该打! 伤兵们怒容满面,乱乱哄哄,场面已经失去了控制,正在冲击蚕室。 反了,反了,你们这是要聚众造反! 朱元璋和手下一帮高级将领,顿时脸色一沉,眼中有了杀气。 徐达治军尤为严厉,自打当总教官以来,还从未出现过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事情。 徐教官狠狠一挥手,杀气毕露:“来人,将这群目无军法之徒拿下!拉出去,全部砍了!” 黄观头一回见到徐达发怒,没想到平时沉默寡言的达叔,一开口就要砍人,顿时吓了一大跳。 靠,达叔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一群刀剑出鞘的军卒,应声而入,气势汹汹冲过来。 伤兵眼看情况不对,惊恐挤成了一团,摆出了空手接白刃的架势,誓死捍卫自己的领地。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黄观大惊失色,一旦见了血,后果不堪设想,急忙跳出来大叫道:“慢着,慢着!达叔,今日风和日丽,不宜动刀兵。让小侄……把墨镜戴上先。” 少爷这套路…… 场上一下子安静了,众人捉摸不透,面面相觑:“……” 第65章 拉出去直接砍了 黄观少爷这妖孽,从来不按常理出牌,套路简直让人捉摸不透。 一代名将徐达,都有点懵了:“世侄,你就这是……” 黄观轻车熟路地绑好墨镜,笑嘻嘻道:“达叔,小侄……怕见血。” 徐达彻底无语了:“……” 黄观拉着徐达,嬉皮笑脸道:“达叔,依小侄看来,这分明就是一场医疗纠纷,算不上什么哗变,这几十个伤兵,顶多就负点民事责任,没有掉脑袋的死罪。童言无忌,哈哈,童言无忌,随便说说而,你们继续……” 徐达已经冷静下来了,朱元璋和二十几个小弟,也若有所思地看着那几十个闹事的伤兵。 就凭他们这站都站不稳的德性,走路都成问题,还想学人家起义? 谁给他们这么大的勇气? 说他们是哗变,鬼都不相信! 不得不说,有老朱同志罩着,黄观同学已经活出一副大佬模样。 脸上戴着黑漆漆的大墨镜,往那一站,头一仰,一种我是你二大爷的惊人气质,高深莫测,扑面而来,压得人都喘不过气。 那群伤兵先前一听自己的罪名被定性为哗变,顿时傻眼了,吓得脸如白纸。 苍天啊,事情搞大了,医闹一下而已,怎么就摊上了掉脑袋的死罪呢? 看看一群脸色阴沉的顶头上司,又看看鼻孔朝天的黄观少爷,怎么看都觉得,还是黄观少爷顺眼一些。 人家黄观少爷……怕见血,多么心地善良的一个孩子啊! “扑通”一连串的声响,几十伤兵跪了一地:“少爷,少爷,我们冤枉啊,你要为我们做主,我们没有哗变,没有哗变啊……” 朱元璋见这败家玩意儿主事,急忙带着兄弟们倒退两步,以免伤兵有心理负担,惹起更大的麻烦。 黄观回头看了一眼,心里大叫。 靠,老朱同志,你们这是典型的甩包袱、摞担子! 那群闹事的伤兵,还在不停叫唤:“少爷,你要为我们说句公道话啊……” 黄观也没办法了,微微低下头,将墨镜拉开一条缝,露出半双骨碌乱转的眼睛,上翻白眼看着他们:“放心好了,少爷我会为你们做主的。先问一下,你们是想跪着死,还是趴着死?” “啊?”几十个伤兵吓得一哆嗦,心都要飞出来,相互看了看,心里扑通扑通乱跳。 其中有个机灵的家伙,竟然没有上当,哭喊着大叫起来:“少爷,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旁边的同伴恍然大悟,跟着大叫起来:“我们不想死,我们不想死……” 算你们识相,不想死就好。 黄观点点头,吩咐道:“三德,去把王大夫叫过来。” 三德苦笑道:“少爷,王三三畏罪潜逃,趁乱跑了。” 什么,跑了? 一帮伤兵顿时情绪激动,愤怒地破口大骂,叫嚷着要带伤去追拿王三三归案,将他碎尸万段。 旁边营房里的横涧山伤兵,都被惊动了,一听兄弟受到不公平待遇,顿时怒了。 治了治不好,是能力问题,能治却不治好,就是态度问题。 伤兵们纷纷跑出营房,气势汹汹围了过来,要为兄弟们撑场面。 三德拉着少爷衣袖,颤声道:“少……少爷,我们被伤兵包围了。” 黄观:“……” 红巾军是穷人的部队,穷人何必为难穷人呢? 看来今天不给出一点诚意,扑灭不了众怒,你们这是要逼我下毒手啊! 黄观龇牙咧嘴,冲蚕室里一声大吼:“刘丹溪,你在里面当什么缩头乌龟?给少爷我……滚出来!” 刘丹溪从蚕室探出半个脑袋,鬼鬼祟祟偷看了两眼,这才敢小心翼翼走出来。 刚走两步,突然看见了少爷那副令人毛骨悚然的大墨镜,似乎还有一双要杀人的眼睛,冷冷地盯着自己。 刘丹溪心里抖三抖,就地一个驴打滚,行云流水地翻滚到少爷面前:“少爷,来了,来了,我滚出来了。”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还能做出这种高难度的动作,而且腰椎骨竟然没有粉碎性骨折。 众人目瞪口呆:“……” 黄观倒吸一口凉气,恨不得一脚踹死这狗东西。 靠,叫你滚,你就滚,都几十岁的人了,一点气节都没有。 少爷我的脸啊,都让你给丢光了! 黄观面无表情,盯着刘丹溪看了良久,突然一挥手:“来人哪,将刘丹溪拉出去,直接砍了!” 刘丹溪脸上讨好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豆粒大的冷汗,下雨般滚落! 众人也吓了一大跳,那几十个伤兵,更是吃惊地看着黄观少爷。 黄观少爷,你不是……怕见血吗? 三德和刘丹溪感情最好,急忙小声问道:“少……少爷,真砍啊?” 黄观浑身正气,大义凛然道:“刘丹溪身为医正,玩忽职守,罪不可赦。此等军中败类不除,难平民愤,愧对天下苍生……” 说着,黄观拉了拉三德,凑到他耳边,手掌拢住了嘴巴,压低声音道:“告诉刘丹溪,不想死就哭得凄惨点……” 哦,少爷原来是在做戏给人看啊! 三德这猪袋,总算灵光了一回,对着那群冲进的军卒大吼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没有听见我家少爷的话吗,把刘丹溪拉出去,砍了!” 那群刀剑出鞘的军卒,凶神恶煞冲上来,架起地上的刘丹溪,拖着就往外走。 三德急忙凑到刘丹溪耳边,悄声道:“少爷说,你想活命,就哭得凄惨点……” 啊?这样也行? 刘丹溪愣了愣,捶胸顿足哀嚎起来:“冤枉,少爷,呜呜,我冤枉啊……” 黄观大汗,看得牙疼,差点当场晕倒。 靠,麻烦你有点专业精神好不好? 干打雷不下雨,哭得实在假了,三岁小孩都骗不了! 三德假惺惺抹了一把眼泪,怒指着他们鼻子,一个一个点了过去:“你们啊你们,我看主刀大夫刘丹溪死了,谁来帮你们开刀取箭?哼,都回去慢慢等死吧!” 事关自己小命,几十个伤兵大骇,咚咚磕起头来:“少爷,我们只想活命,也不想刘医正死,你饶了他吧……” 靠,早说这话嘛,害得少爷我浪费了半天口水。 黄观暗自松了口气,牙齿龇了起来:“都想活命是吧?排队,排好队!咱们是有组织,讲纪律的队伍,以后都给本少爷记住了,看大夫要主动排队!” 少爷一龇牙,就要发彪! 一帮无组织、无纪律的伤兵,一声也不敢吭,乖乖地按黄观少爷定下的规矩,挨着墙排起了长队。 朱元璋和手下一帮小弟,简直瞧得眼睛都直了! 一场兵祸,就这样消弥无形,被无情地扼杀在了摇篮之中? 还真如黄世侄所说,今日风和日丽,不宜动刀兵! 黄观得意洋洋看了他们一眼,冲着三德道:“刘丹溪还没死吧?没死就让他进来。” 刘丹溪很快就进来了,不停抹着冷汗,心有余悸道:“少爷,幸亏你今天出马,不然……不然……我真会被人活活打死。” 医闹嘛,哪个时代都有,又有哪个大夫没有被病人揍过? 想当年,少爷我刚出生的时候,就呸了接生大夫一脸羊水。 黄观叹了口气,还未说话,刘丹溪很有觉悟地拍着胸膛,保证道:“少爷放心,绝不会再出现这种事情。” 蚕室里那十几个随军大夫,一看风头过去了,纷纷冒出头来。 黄观扫了他们一眼,咬牙问刘丹溪:“除了王三三,还有没有人欺负你资历浅水平低,不听你这个新任医指挥的?少爷我三天没有杀人了,今天为你做主,将那些个害群之马,统统赶出我们的医疗队伍,全部拉出去,砍了!” 那十几个随军大夫,刚冒头就挨了狠狠一刀,吓得急忙缩回脑袋。 刘丹溪满头大汗:“这个……” 第66章 又回到定远城 翌日,老朱同志将大队人马留在了横涧山,只带了个百人队,和黄观一起回定远。 此行的目的只有一个:搬家! 黄观知道,自己的好日子过到头了。 老朱同志拿下横涧山,扼守此处战略要地,打通了拿下滁州的道路,定远公司从此进入一个征战四方,到处兼购的新时代。 从今往后的十多年,都要跟着老朱同志南征北战,部队打到哪里,就把家安到哪里。 直到1368年的某一天,老朱同志在应天称帝,才能结束这段四处奔波的痛苦日子。 一帮叔叔伯伯都来送别,黄世侄,咱们回头见! 刘丹溪拉着少爷的手,言辞恳切:“少爷,咱们带来的白药快用完了,换药都成问题,你可要记得多带一些药材来。” 黄观已经把战地医院当成了自己的地盘,点头道:“先省着点用,少爷我回到定远,马上让药铺给你发货。” 为安全起见,黄观和高首共乘了一骑,回头挥挥手:“先走了,回头见!” 缪大亨不敢冒头,躲在人群后面,看着一行人下山远去,不禁长长地松了口气。 黄观少爷这个讨厌的狗东西,终于走了! 横涧山离定远七十多里,山路难行,大家一路上马不停蹄,傍晚时分才赶到了定远城。 朱元璋到了自家的领地,让护卫先回城西麦场,带着黄观直奔老朱家破院子。 马夫人已经提前得了信,知道夫君和义子平安回来,早就带人等在门口。 黄观等马一停下,就从高首怀中溜了下来,三两步疾扑到了马夫人面前:“母亲,孩儿想死你了,抱抱……” 马夫人满身喜气,激动得泪水涟涟,正想拉着养子仔细看看。 “嗖”的一下子,黄观已经离开了她的怀抱,双手伸向了小香香:“小香香,我好想你啊!来,给少爷抱抱……” 小香香面红耳赤,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吃吃轻笑道:“公子,你又不老实了。呀,你的手往哪里摸,有人看着呢……” 黄观闻着她身上久违的香气,心花怒放,暗自偷乐,悄悄回头看了一眼,被老朱同志凌厉的眼神一扫,立刻就缩回揩油的贼手。 这年头的人都放不开,黄观也不敢乱来了,放开小香香,给了朱英一个狠狠熊抱:“文英啊,义兄我也想死你了……” 朱英瘪瘪嘴,不满道:“义兄你太不够意思了,一点都不讲义气。打战这么好玩的事情,下回一定要记得带上我!” 好玩? 黄观晕倒,这小子从小就是栋梁之材,很有培养前途,拍着朱英的肩膀:“好,好,一言为定。” “我也好想你啊,抱……抱歉!”黄观转向了另一人,刚伸出手,就失声惊叫起来:“哇,你是……谁啊?” 只见面前站着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老鼠眼,鹰勾鼻,还长着一撮讨厌的山羊胡子,怎么看……都像一个奸商! 管家似乎有点害怕黄观少爷,不由自主倒退两步,抱拳谄笑道:“少爷,你不记得我了?小的沈金元啊,就是那个中了圆月弯刀,好不容易抢救过来,就被少爷你揍得像猪头似的师爷。” 黄观愣了愣,盯着他从头到脚瞧了两眼,似乎记得有这个人,惊道:“你……刘丹溪不是医好你了吗,怎么还没有走?想当医赖啊?来人,把这狗东西轰出去!” 朱英急忙拉住义兄,笑嘻嘻道:“义兄,你就饶了他吧。他上回带头玷污义兄清白,如今已经是定远城中的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前两天偷偷跑出去,被愤怒的百姓逮住,揍了个半死,现在整天躲在院子里,都不敢出门了。” 还有这种事情? 黄观呆了呆,咧嘴一笑,乐得心里都开了花。 实在没有想到,自己在定远百姓心目中,竟然有着如此崇高的身份地位。 民心,这就是民心啊! 沈金元在旁陪笑道:“是啊,是啊,小的已经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从今往后就在少爷身边,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黄观感觉此人很贱,不由得有点懵:“我把你打得那么惨,你没有记恨我?” 沈金元急忙摇头,一本正经道:“没有,绝对没有!正所谓不打不成器嘛,少爷打得情深意切,打得有教育意义。小的对少爷的敬仰,如滔滔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靠,这家伙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一套? 黄观满头大汗,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急急摆手道:“行了,行了,今天就说到这里。鉴于你毁了少爷我的一世英明,罚你以后每天说十遍。” 每天说十遍? 三德和高首骇然,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只觉得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朱元璋也听得摇头苦笑,摆手道:“观儿,不要胡闹了,先进去再说。” 沈金元似乎在老朱家混吃成习惯了,已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殷勤地伸手请了请:“少爷,你请。” 黄观两世为人,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极品的家伙,觉得此人是个人才,顿时来了兴趣,好奇问道:“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自从得罪了黄观少爷,沈金元丢了工作,谦虚道:“禀少爷,小的以前是定远商行的帐房,帮助东家金生金,银生银,精打细算,几十年来,从未出过差错。” 哦,帐房啊,和刘丹溪是同行,一个谋财,一个害命。 黄观心中暗笑,又问道:“沈金元是吧?沈万三你认识吗?” 沈万三?大名鼎鼎的江浙首富嘛,我认识他,人家不认识我。 沈金元愣了一下,见少爷好像很崇拜沈万三的样子,急忙点点头,大言不惭道:“认识,认识,他是我家远房老表。少爷还不知道吧,我表哥的小舅子的老婆的母亲的妹妹家的小女儿,就是他的第九个宠妾。” 靠,真是了不得的亲戚啊! 黄观听得一愣一愣的,辦着手指算了半天,还是没有弄明白,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和他沈金元有什么关系。 沈金元却激动了,恨不得马上冲到素未平生的沈万三家里,声泪俱下认了这门亲事,并且光荣地向世人大声宣布。 我沈金元,终于找到亲人了! 黄观想起一事来,望着沈金元问道:“那你对定远一定很熟了,知道哪里有上好的金银铺吗?” 沈金元想也不想,便笑道:“这个少爷就问对人了,小的是土生土长的定远人,对定远大街小巷熟得不能再熟了。百花巷那边就有一家,祖传的手艺,做工精细,价钱公道……” 黄观大喜,急急吩咐道:“三德,给他几两碎银子,跟他去一趟。先让药铺发货,再按照墨镜图纸,给少爷我打造一副金框墨镜回来。” 几两碎银子,打造金框墨镜? 沈金元傻眼了:“少爷,这个……” 少爷晕血,三德知道墨镜对少爷的重要性,转身拉着沈金元就往外走:“走吧。再废话,少爷打死你!” 两人刚走出门口,又举着双手,一步一步慢慢退了回来,脸上又惊又恐,那神情简直就像见了鬼。 三德哆哆嗦嗦,回头轻唤道:“少……少爷,大帅府的手令,他们……来拿人了!” 第67章 果然是郭大帅手令 门外涌进来一队杀气腾腾的士兵,百来人的样子,甲胄鲜明,刀剑出鞘,墙头还有几十张强弓,对准了院子里面所有人。 老朱家四面透风的破院子,顿时充满了杀气! 黄观吓了一大跳,大气都不敢出。 这些军卒的装扮,自己在濠州见过,大帅府的护卫亲兵! 郭大帅还真够下血本,接到小儿子的书信哭诉,说手下无人听他使唤,就把自己的卫队都派到定远来了。 郭天爵手按腰间长剑,踌躇满志走进来,顾首四望,端是威风凛凛。 旁边还跟着一左一右两个狗头军师,陈智愚双手举着一份手令,大喝道:“大帅有令:朱元璋未经允许,擅自调兵,就地拿下,不得有误!” 未经允许,擅自调兵? 黄观愣了愣,狠狠一拍脑门,满脑子里都是是嗡嗡作响的声音。 靠,不说还真忘了这碴! 老朱同志跑出来单干,官方说法是奉命南略定远,打的是郭大帅的旗号,名义上仍然是濠州集团名下子公司。 定远公司自主权很大,如果派个百八十人出去打打秋风,捡捡元军的漏子,没有什么大问题,说不定还能得到郭大帅的锦旗嘉奖。 可这回定远军攻打横涧山,是全军全部出动,偷袭数倍于己方的地主武装,一不小心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这么大的事情,不向上级领导请示,老朱同志确实干得不地道,有点违反纪律。 不得不承认,我们是玩厚黑学的祖宗。 历史上有很多能力超群的猛将,就是这样落下把柄,被别人活活玩残,搞得身败名裂! 朱元璋现在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神情变了变,脸色有点阴晴不定。 狗头军师刘正刚和陈智愚,上回被黄观打得吐血,还中了高氏兄弟的暗手。 回去往榻上一躺,立刻就像吃了小鱼儿的百病催生丸,头痛感冒发高烧,腹泻疝气老寒腿,而且老年骨质疏松症都整出来了,还莫名其妙得了脚气病。 只能躺在病床上,咬牙和病魔做斗争,整整一个多月,都生活在地狱之中,被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各种怪病,折磨得整整瘦了三圈。 两人对朱元璋和黄观的恨意,简直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满口大牙都已经咬碎。 刘正刚一肚子的怨恨,气势汹汹上前两步,正气凛然大喝道:“朱元璋,你这回还有什么话可说!” 朱元璋确实无话可说,眼睛却眯了起来,冷冷地看着郭天爵,独门兵器月牙铲寒光闪闪,身上突然杀气大盛! 马夫人感觉寒气逼人,老朱同志明显已经动了杀心,顿时大吃一惊,急忙站出来怒斥道:“天爵,你想干什么?你敢用弓箭对着我?” 郭子兴将马氏收为义女,像对待自己女儿一样养育她,深得郭大帅和夫人张氏的欢心。 郭天爵呆了一下,心里还是有几分忌惮,见院中的朱元已经是瓮中之鳖,无处可逃,急忙挥挥手:“放下弓箭,都放下弓箭,小心误及无辜……” 黄观悄悄拉了拉高首的衣袖,压低了声音问道:“高大哥,你武功高强,能在几招之内搞定他们?” 几招搞定他们?少爷,人家有上百人,几十张强弓! 高首满头大汗,苦着脸道:“少爷,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武功再高强的人,在千军万马面前,也是无能为力。要不然,江湖中人早就一统天下了。” 靠,我这是让武侠连续剧的五毛钱特技,骗了一辈子啊。 唉,平时牛皮哄哄的高大哥,是靠不住了,大意了,没有把百人队带过来。 黄观懊悔地叹了口气,眼珠子一转,拉着三德低声吩咐道:“三德,悄悄去厨房那边放一把火,通知街坊邻居江湖救急。” 这年头民风纯朴,一家失火,十家遭殃,隔壁邻居都会伸出关爱之手。 三德觉得少爷这主意好,不动声色往后面溜。 黄观一脸天真,望着郭天爵笑嘻嘻道:“小舅,你来看望小侄,也不用带这么多人啊。你来得正好,我正想着把旺财……咦,旺财那狗东西呢?” 郭天爵听到旺财的大名,骇然倒退两步,神情大为紧张,战战兢兢地四处张望。 这三无产品坏事干得太多,狗见了就咬,上次就差点让旺财咬得彻底报废,还真怕黄观来一招关门放狗。 黄观也突然想起来,今天没有看见旺财那白眼狼,紧张兮兮地四下寻了两眼。 靠,莫非旺财成精了,知道少爷我打了胜战回来,要拿它煮狗肉火锅庆功。 这主人都咬的狗东西,提前躲起来了? 小香香从未见过这种杀气腾腾的大场面,吓得躲在少爷身后,露出半边如花似玉的脸:“公子,我知道你们要回来,先把旺财拴到柴房里了。” 黄观大喜,拍手笑道:“小舅,你也听到了,小侄已经把旺财拴起来,准备煮火锅招待你。放下,先把刀剑放下,都是一家人嘛,刀兵相向多伤感情啊,不吉利……” 郭天爵有那么一瞬间的心动,神情有点踌躇。 旺财那畜牲,咬得自己那么惨,早就恨不得剥它的皮,吃它的肉! 现在朱元璋跑不了,貌似……先吃顿狗肉解恨,也很不错。 刘正刚一看情况不对,急急凑到郭天爵耳边提醒道:“三公子,黄观小儿牙尖嘴利,诡计多端,不要上他的当。别忘了我们此次来的目的,正事要紧。” 郭天爵立刻清醒过来,恼火地瞪了黄观一眼,恶狠狠一挥衣袖:“来人,先把朱元璋给我绑了!” 靠,真不给面子啊,都是自家人,你这又是何必呢? 黄观摇头苦笑,突然伸手一指陈智愚:“对了,刚才你说那是什么?大帅手令?” 陈智愚高举着手令,狞笑道:“看好了,正是郭大帅亲手签发的手令!” 黄观眯着眼睛,装模作样看了半天,摇头道:“太远了,看不清楚,不会是假的吧?这年头卖假药的人太多了。高大哥,你去取来给少爷我好好瞧瞧。” 陈智愚吃过高首的大亏,上一回就被抢了黄观十大罪状,吓得心里一哆嗦,骇然倒退两步,急忙将手令往身后藏。 突觉眼前人影一闪,高首已经鬼魅般扑了过来。 陈智愚大骇,失声惊叫起来:“拦下他,快拦下他……” 那些军卒闻声而动,唰地举起了刀剑,对准了高首的鼻子。 高首来得快,退得更快,站在陈智愚丈余远的地方,举着双手乖乖投降,摇头苦笑道:“别冲动,大家都别冲动,刀剑不长眼,小心误伤。唉,不给看就算了,真小气……” 高首骂骂咧咧,慢慢转身走回来,对着少爷挤眉弄眼,嘴巴都笑得咧到了耳朵根。 黄观一头雾水,没看明白高大哥的意思,心里就纳闷了。 靠,高大哥还没有接近人家,就被硬生生赶了回来,又没有得手,你瞎乐个什么啊? 陈智愚当场吓出了一身冷汗,手指在背后捏了捏,感觉手令还在,这才松了口气,心中得意狂笑三声。 吃一堑长一智,哼,你以为我还会阴沟里翻船? 那络腮胡子大汉,明显是个高手中的高手。 陈智愚唯恐再生什么事端,急忙祭出手令,高高举在头顶,厉喝一声:“大帅手令在此!来人,将朱元璋拿下!” “嗯?”黄观定睛一看,“咝”的一声,牙缝里倒吸一口凉气,顿时被惊到了! 身体猛地往前一伸,瞧得两只眼珠子都凸出来! 哇,真的是郭大帅的手令啊! 第68章 见证奇迹的时刻 郭大帅亲笔签名发出的手令,不但代表着郭大帅本人的权威,而且收藏价值很高。 此令一出,莫敢不从,大家都惊呆了! 朱元璋脸色大变,骇然张大了嘴巴! 小香香“呀”的惊呼一声,吓得捂住了眼睛! 朱英这小子,嘴巴里像塞了一个臭鸡蛋,乌溜溜的眼珠子骨碌乱转。 马夫人急忙一把将他搂在了怀中,转过身不敢再看! 沈金元的一双鼠眼都瞪圆了,就像一只眼冒绿光的恶狼! 黄观两眼睁得大大,“咕噜”急吞一口吐沫,简直瞧得眼睛都直了,下巴口水流了三尺来长! 陈智愚满脸得意,手令高举过头顶,原地转了个圈,好让身后的军卒都看清楚,口说无凭,有此为据。 我的老天,果然是大帅府手令,童叟无欺,如假包换! 那帮军卒被吓着了,刹那间如遭雷击,看得眼珠子都落了一地,一个个神情呆滞,动弹不得。 陈智愚很满意这种震撼效果,眼看大仇就要得报,心里就像六月天喝了凉井水一般痛快,嚣张跋扈大叫道:“看到了没有?大帅有令,快去把朱元璋拿下!” 哇,大帅手令这种高级货,能见到的机会真不多,是得好好观摩一下。 黄观歪着脑袋看了又看,忍不住伸手指了指,出声提醒道:“嘿,那个狗一样的东西,嘿,别看了,说的就是你……你把手令拿反了。” 不是吧,一激动把手令拿反了? 陈智愚愣了愣,冷汗都下来了,急忙左右手换了换,把手令调了个方向。 郭天爵手按长剑,傲然而立,发现场上鸦雀无声,满意地点点头,挥手大叫道:“来人啊,把朱元璋拿下!” 黄观眨眨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小舅,你真要凭这手令,捉拿我义父。” 郭天爵抬手指了指陈智愚手中的大帅手令,嚣张地哈哈大笑道:“大帅手令,如大帅亲临,哈哈……嗯?啊……” 画风突变,笑声戛然而止! 郭天爵像是突然见了鬼一般,惊恐大叫一声,如同中了葵花点血手,击中膻中连带被点了哑门,“咔”的一声,下巴就落了下来。 只见那半尺大小的手令上,用细腻的笔墨,画着一个仙子般的绝色丽人,眉如远山,目似秋水,神情似嗔似喜,神形兼备,栩栩如生,就似要从画中走出来一般,衣裳都未曾穿上。 刘正刚觉得三公子神情不对,伸过头瞧了一眼,“啊”的悲呼一声,就像活见鬼一般,吓得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这声悲呼,把郭天爵惊醒过来,冲过去一大脚,直接把陈智愚踹翻在地,气急败坏问道:“手令呢?我爹的大帅手令呢?” 三公子,手令不是在我手上吗? 陈智愚顾不得疼痛,急忙将手令翻过来看了一眼,神情呆了呆,顿时满脑门子的冷汗:“啊,拿错了,一定是我拿错了……” 黄观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陈智愚手中的大帅手令,怎么突然莫名其妙地,就变成了污秽不堪的女子画像。 这场景,就像上一世的春晚魔术,神奇无比,让人匪夷所思,简直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反正这事,肯定和高大哥那厮,脱不了干系。 靠,莫非高大哥的武功,已经恐怖到了隔空取物的地步? 黄观唯恐天下不乱,在旁幸灾乐祸道:“好啊,好啊,好大的胆子,竟然用这种不堪入目的东西,来冒充大帅手令!陈先生,你眼里还有大帅府吗?哼,我看这回……你们怎么向郭大帅当面交待!” 郭天爵心里“咯噔”一下子,浑身一哆嗦,吓得脸都白了。 自己父亲郭大帅,生平最好面子,把脸面看得比老命还重。 如果他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丑,丢了这么大的脸,一世英名毁于一旦,肯定会提着大刀讲道理,打得自己生活不能自理。 这一刻,郭天爵心里突然有一种要杀人的冲动,真想砍死陈智愚这狗一样的东西。 拿错了? 你让本公子用这玩意儿当大帅手令,来捉拿朱元璋? 父亲知道了,不活活打死我才怪! 郭大帅是什么样的一个人,郭天爵心里最清楚,他害怕了,一张小白脸,涨得像猪肝:“快拿出来!” 陈智愚心惊胆颤,惊慌失措伸手在怀中摸索一通,动作一下子停滞,再也抽不出手来。 郭天爵的公子哥脾气犯了,两眼冒火地瞪着他,急声问道:“手令呢?” 陈智愚哭丧着脸,那神情就似死了老娘:“手……手令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 郭天爵勃然大怒,气得那叫一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提脚对准了陈智愚,就是一阵用力猛跺:“我让你不见了,我让你不见了……” 三公子练过两天,陈智愚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不敢躲,也躲不开。 这狗一样的东西,马上就倒霉了! 那种曾经熟悉的疼痛又回来了,陈智愚双手抱紧了脑袋,惨叫连天,感觉自己脆弱的五脏六腑,已经支离破碎! 刘正刚坐在旁边,痛苦地捂着脑门,兔死狐悲,眼泪都下来了。 今天这事,就是一场悲剧啊! 陈兄,你说你……怎么就那么不小心呢? 从街头斗殴的技术层面来讲,郭天爵这番猛揍,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也表现不出暴力学艺术美感。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人家本来就是一个标准的二世祖,嚣张在前,冲锋在后,等对手倒下了,才敢上去补两刀。 很符合郭三公子的做人风格! 陈智愚嘴巴里冒出了血沫子,又疼又惊又怕,感觉自己要被活活打死了,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死死抱住主子的脚,声泪俱下连声求饶:“三公子,别打了,别打了……” 郭天爵一脚踹开他,气急败坏一声怒吼:“说,大帅手令呢?” 三公子,我……我也不知道啊,手里好好的手令,怎么就变成了…… 陈智愚委屈得要吐血,伸手一指高首,气愤大叫道:“是他,就是他……他抢了大帅手令!” 高首大骇,惊得倒退两步:“哎呀呀,你自己小气,不给我看就算了,还血口喷人,说我抢你的东西!道歉,马上跪下磕头道歉,不然我去衙门告你!” 黄观心中暗乐,拍手笑道:“就是,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高大哥当时离你八丈远,我们上百双眼睛都看着呢。高大哥,去告他诽谤!” 陈智愚气急攻心,觉得人生太黑暗了,仰天大叫一声:“啊……” 自己做错了事不承认,四处冤枉好人,你还有脸鬼叫? 郭天爵最恨这种比自己还卑鄙无耻之人,顿时看得恶向胆边生,抬腿就接着跺。 恐惧和愤怒冲昏了郭天爵的头脑,下脚又重又狠,专往陈智愚软肋疼痛处招呼,边打还边骂:“狗一样的东西,上回丢了十大罪状,这回又丢了大帅手令,父亲打死我之前,我先打死你……” 三公子越打越怒,越怒越打,似乎觉得这样还不足以出气,猛地一脚跺在陈智愚腮帮子上。 只听“咔嚓”一声,下巴骨裂,半边牙齿都掉了! 刘正刚听得头皮发麻,心胆俱寒,急忙爬起来拉住发疯的郭天爵,好生劝道:“三公子,三公子,不能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郭天爵看着地上死活不知的陈智愚,奋力挣扎着上前踹了一脚,狠狠往他身上吐了口吐沫。 此刻,郭三公子心力憔悴,终于体会到了黄观那种失望透顶的心情。 我呸,啥事也干不成,我真鄙视你! 第69章 黄观少爷家着火了 朱元璋临危不乱,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负手而立,冷眼旁观着这出闹剧。 以老朱同志战略家的独特眼光,也没有看出陈智愚手中的大帅手令,是何时被人掉了包。 朱元璋摇头叹息一声,真为郭大帅感到悲哀。 郭大帅啊郭大帅,你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没出息的玩意儿? 比我家那败家玩意儿,差劲多了! 刘正刚眯着眼睛,看了朱元璋一眼,满腔的愤恨无处诉说,拉着郭天爵小声道:“三公子,现在大帅手令没了,骑虎难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咔嚓……” 这狗头军师面色阴狠,狠狠一挥手,郭天爵忍不住打个寒战,惊道:“全杀了?这样……不太好吧?” 此刻,刘正刚恨不得以死相谏,以示自己的刚直不阿,表现出读书人的骨气和勇敢。 刘正刚面色狰狞,咬牙道:“三公子,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当断则断,否则后患无穷。今日图穷匕见,已经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不除掉朱元璋,我们恐怕很难活着走出定远城。” 郭天爵也知道,今天和朱元璋彻底撕破脸皮了,自己这个便宜姐夫,绝对不是一个善良的男人。 不得不说,郭天爵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胆小鬼,怕死怕得要命。 虽然这三无产品在大事上一无是处,但是只要触及到了他的个人利益,特别是威胁到他自己的生命安全问题,他就会焕发出无比顽强的战斗力,比三国赵子云先生更加勇敢,也更加善战。 黄观见两人鬼鬼祟祟凑在一起,不怀好意地往这边看,心里顿时提高了警惕。 靠,还想搞事情? 做为一个穿越人士,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忠君奴性思想,在我身上根本不存在。 事情如果有所不测,高大哥你顶着,少爷我先撤! 郭天爵胆小,还是有点担心,迟疑道:“没有大帅手令,根本没有人能调动大帅府的护卫亲兵,我怕……” 刘正刚皮笑肉不笑,一本正经提醒道:“三公子,别忘了,你是大帅的儿子!” 哦,刘先生你不说,还真忘了我是我爹的亲生儿子。 行,那就干! 郭天爵下了杀心,回头望着一帮军卒,大义凛然道:“大帅有令,朱元璋擅自用兵,目无法纪,罪大恶极。来人啊,给我拿下,若有反抗,就地格杀!” 一帮军卒吓了一大跳,一个个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三公子,你拿女子画像当大帅手令,我们可以当做什么也没有看见。 可是,让我们诛杀朱元璋,属于无证经营,有点违反规定啊! 郭天爵见他们无动于衷,勃然大怒:“怎么,本公子的话也不听?你们敢抗命!” 三公子有令,一帮军卒没办法了,相互看了一眼,愁眉苦脸,慢慢举起手中刀剑,一步一步逼上来。 院中剑拔弩张,顿时又有了杀气! 黄观一看这帮家伙要来真的,心惊肉跳,急忙护着小香香往后退。 正在这时,突听不远处的老朱家院子墙头,响起了三德杀猪般的嚎叫:“走水了,走水了,黄观少爷家走水了……” 着火了? 一帮军卒愣住了,脚步缓了缓,愕然抬头望去。 只见老朱家后院起火,厨房那边浓烟滚滚,火光冲天,火势已经蔓延飞快开来。 黄观心里一松,满脸的黑线:“……” 猪一样没用的东西,让他去报个火警,三德这猪脑袋,却直接一把火把厨房烧了! 这年头没有钢筋混凝土,房子都是砖木结构,大多数还是茅草房,一烧就是三条街,连累无数的街坊邻居。 三德一声吼,吓坏了周围的老百姓,有人跟着惊恐大叫起来:“走水了,走水了!黄观少爷家走水了!马夫人家走水了!大家快帮忙救火啊!” 黄观走的是平民路线,虽然平时嚣张了一点,但从来不欺负普通老百姓,那是美貌与智慧并重,英雄与侠义的化身。 马夫人就更不用说了,定远城的公益慈善事业形象大使,老百姓心目中的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大家都受过她的恩惠。 黄观少爷和马夫人他们家着火了,不来帮忙救火,你还配当定远百姓吗? 你……还是个人吗? 外面顿时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街坊四邻都慌了,提着水桶,端着木盆,从家里跑出来救火。 其中有个家伙最离谱,估计是正在办正事,手里提着个夜壶就冲了出来。 旁人打着寒战,捂住鼻子离他远了一些,一边跑一边竖起大拇指。 兄弟,你太有才了! 冲到老朱家院子一看,门口站着一队军卒,甲胄鲜明,刀剑出鞘,堵住了不让进门。 消防通道阻涉,消防队过不去! 救火如救命,老百姓顿时急了,纷纷叫嚷起来:“让开,让开,别挡路,我们要救火!” 那个提着夜壶的家伙最急,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直接把夜壶当成流星锤使,在手中抡得风声呼呼作响。 军卒被溅了一脸黄水,臭不可闻,捂着鼻子急急往后倒退。 老百姓见军卒让步,提着水桶,端起木端,一起涌向了大门。 郭天爵一看自己被无数老百姓包围,中军已经受到冲击,唰地拔了宝剑,怒喝道:“你们干什么?要造反吗?奉郭大帅命令,在此捉拿朱元璋,无关人等退下!” 街坊邻居愣了一下,一片哗然:“什么!奉命捉拿朱元璋?” 大家顿时怒了:“谁忒娘这么大胆,敢捉拿我们定远百姓的大救星?” 定远公司的宣传工作,一塌糊涂,实在搞得太糟糕。 老百姓只知道,当初是朱元璋带人打下了定远,赶走了无恶不作的元军。 从此大家安居乐业,再也不用担心出门蹓个弯,就会被元军砍了脑袋拿去冒功。 却根本没有什么人知道,老朱同志攻打定远,是奉了郭大帅的命令。 切,我们只认朱元璋,谁人识你郭大帅? 老百姓一听朱元璋有危险,顿时更急了,大声鼓噪起来。 人多胆子大,直接把水桶木盆当成了盾牌,护住了头脸,不要命往院子里冲锋。 守门的军卒也是穷苦人家出身,不敢对百姓动手,队伍马上就被冲散了,瞬间被淹没在人海之中。 反了,反了,就是民变啊! 郭天爵骇然望着眼前混乱的局面,吓得脸色惨白,六神无主。 大帅父亲爱民如子,如果他知道我郭天爵在定远惹起民变,绝对会砍了我的狗头,挂在城门口示众! 刘正刚也没有见过这种群情激愤的阵仗,也慌神了,焦急挥手大叫道:“来人,来人,快拦住他们……哎哟……” 话还未说完,人群中就有一把夜壶,像流星锤一样飞过来……重重砸在他脑门上! 无题 刘正刚挨了当头一夜壶,“嗷”的一声惨叫,站都站不稳了,一下子趴在了地上。 那帮上前捉拿朱元璋的军卒,吓了一大跳,急忙调转了刀口剑尖,对准了愤怒的老百姓。 一个个都苦着脸,握着刀剑的手在颤抖。 完了,完了,三公子惹起这么大的民愤,我们肯定也要跟着他倒霉! 刘正刚被夜壶砸着满面是血,痛到了极点,更是吓到了极点。 他做梦也想不到,平时善良的老百姓,竟然也会变成一群凶猛的恶狼。 刘正刚感觉穷途末路,丧心病狂大叫起来:“杀,全杀!这群刁民,一个不留,一个也不能留……” 大帅府的护卫亲军哆哆嗦嗦,瞪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这疯子。 刘先生,这样不好吧? 我们红巾军是穷人的队伍,对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下毒手,良心被狗吃了? 正不知所措,门外又响起了轰轰隆隆的马蹄声。 一队风尘仆仆的人马疾奔过来,马蹄乱飞,吓得老百姓纷纷避让。 打头里来的是一匹口吐白沫的黑马,一个黑脸大汉高举着手里一样物件,打马狂奔,一路大喝:“住手,都住手!大帅兵符在此……” 黄观脚下一趔趄,差点平地里摔了一大跤,亏得高首伸手拉了他一把,才没有当众出糗。 不是吧?又是一个大帅府护卫亲兵百人队。 大帅兵符都请来了! 黄观心惊肉跳,感觉情况越来越复杂了。 事情的严重程度,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黄观顿时大为紧张,拉着高首贼兮兮道:“高大哥,你去看看,那兵符……嘿嘿,不会也是假货吧?” 高首:“……” 少爷,真当我是造假专业户啊,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把真的兵符,凭空变成假的? 这队大帅府护卫亲兵,由护卫苟队长亲自出马率领,奉命出了濠州城,一路上马不停蹄,直奔定远。 紧赶慢赶,还是来迟一步,到城西麦场扑了个空,三公子已经带人捉拿朱元璋。 苟队长一听到这个恐怖的消息,觉得头皮都要炸开了! 连一口气都不敢歇,就带着人马,直奔老朱家院子。 苟队长未等马停稳,就一步跃下了来,高举着郭大帅的兵符,威风凛凛冲进院子:“都给我看清楚了,大帅兵符在此!” 郭天爵一激灵跳了起来,觉得峰回路转,绝望的时刻,来了亲爹的生力军,拉着苟队长惊喜道:“苟叔,是父亲让你来的吗?” 苟队长面色一沉,眼中有了杀机:“大帅兵符在此!所有大帅府护卫亲兵,放下兵器!” 顶头上司苟队长的话,确实要有用得多。 更何况,人家还带来了大帅兵符,货真价实,比三公子的仕女图靠谱。 院子里的护卫亲兵,立刻就垂下了刀剑,院墙上方的强弓,也放松了弓弦。 郭天爵大惊失色,吃吃问道:“苟……苟叔,你这是干什么?快拿下朱元璋啊!” 苟队长满头大汗,恨不得捂住他嘴巴,急忙从怀中掏出文书,大声念道:“濠州大帅府令,朱元璋任定远县尹,掌管全城兵马……” 郭天爵眼前一黑,刹那间天转地旋,知道自己完了。 彻底地完了! 黄观愣了愣,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靠,老朱同志……升官了? 朱元璋来定远,属于主动辞职,离家出走。 郭大帅当时让他滚蛋,连工资都没给老朱同志结算,更没有给他南略定远的官方任职文件。 现在,郭大帅为了自己小儿子的人身安全着想,终于做出了妥协让步,正式承认了朱元璋在地方上取得的成绩。 老朱同志也总算有了名份! 不过嘛,起义军的官职都是沿用了元朝那一套,州县依据人口多少,分为上中下三等。 定远是个穷乡僻壤的小地方,不足万户,城中难民都属于流动人口,典型的下等小县城。 老朱同志充其量就是一个山旮旯里的下品小县长,芝麻大的官,一点前途都没有! 苟队长来的时候,已经得了郭大帅的指示,对此时朱元璋,丝毫也不敢托大,双手奉上任职令:“朱总管……哦,不对,朱县尹,恭喜你。” 老朱同志此刻的心情,只能用黄观上一世的一句歌词来形容: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等了好久终于把梦实现! 朱元璋接过任职令,乐得眉毛都立了起来,对有知遇之恩几郭大帅,心中怨念也少了许多。 郭天爵不甘心失败,气急败坏大叫起来:“郭大帅,你疯了吗?你疯了吗?” 苟队长大骇,用衣袖胡乱擦着汗水,苦笑道:“三公子不懂事,给定远添麻烦了。大帅有令,命末将马上把他和刘正刚、陈智愚三人,一起押回濠州,告辞,告辞……” 定远这趟浑水太深了,苟队长怕三公子再搞事情,一刻也不敢多留,急急抱拳告辞。 郭天爵和两个狗头军师,被大帅府亲兵押解着,临走还回头看了一眼。 那眼神恶毒,充满了不甘和愤恨! 黄观双眼一瞪,潇洒地给了他们一个……中指拇! 高首觉得这三人坏透了,头顶生疮,脚底流脓,已经严重威胁到了少爷在坏人中的身份地位。 迟早都是祸害,这三人留不得! 高首拉着黄观,鬼鬼祟祟道:“少爷,要不要……我悄悄跟上去,找个机会干掉他们?” 黄观:“……” 高首信心满满,大言不惭道:“少爷你放心。我高首多才多艺,刀枪剑戟样样精通,尤其擅长弓马,箭法更是百发百中,百步穿杨那是我谦虚了。” 黄观翻了翻白眼,摇头道:“高大哥,义父现在正图谋滁州,还是不要再生事端了,以免惹起不必要的麻烦。” 高首愣了愣,嘿嘿贼笑道:“那就让他们换种死法,保证是意外,绝对的专业!” 黄观低头想了很久,叹道:“高大哥,得饶人处且饶人,还是算了。我不像你,我要脸,暗地里杀人灭口的事情,真干不出来。” 高首跳脚,深受打击:“……” 黄观知道,从今天以后,郭天爵再也没有露面。 直到有一天郭大帅死了,郭天叙也英勇殉职,这家伙才又跳了出来。 叫嚣着要继承家产,设计陷害老朱同志,想夺回濠州集团董事长的位子。 此时的朱元璋已经大权在握,再无顾忌,“咔嚓”一声,直接报废了这三无产品,干净利落地干掉了郭天爵! 黄观心中尚有一事不解,拉着高首问道:“高大哥,我一直没有看明白,你当时离陈智愚丈余远,是怎么把他手中的手令,变成……那玩意儿的?” 高首神秘兮兮地四下看了两眼,打了个声调怪异的嘘声,笑道:“障眼法而已,少爷,你看那里……” 只见负责掩护大部队撤离的一个护卫亲兵,脸上不动声色,手指却在飞快变化,暗中打出了一个奇怪手势,指尖就似托着一朵火焰。 靠,不是吧,明教弟子? 黄观满头大汗,马上就解秘了其中的奥妙。 高大哥在前方吸引火力,分散大家的注意,这明教弟子在后面干坏事,将陈智愚藏在身后的手令,神不知鬼不觉掉了包。 这……这忒娘不就是个托嘛! 黄观哭笑不得,由衷感慨道:“明教真出人才啊,那种东西也能随身携带……” 话还未说完,街坊邻居突然发出一起呐喊:“救火,快救火!黄观少爷,先让让……” 黄观被挤得往旁边一歪,呆了一下,突然想起了还拴在柴房的旺财。 旺财,你不能死啊……狗肉烧烤上火! 第71章 为打滁州做准备 朱元璋似乎天生就是当皇帝的命,小县长只当了一天,就辞职不干了,改行去做了搬家大队长。 当小县长的唯一政绩,就是带领街坊邻居,灭了自己老朱家的一场大火。 老朱同志似乎也觉得很丢脸,此后再也没有人,敢提他当过定远县尹这件事。 定远城中大街小巷,都塞满了无家可归的难民,拥挤程度不亚于黄观上一世的黄金周,现在房子都烧没了,住宿都成了大问题。 没办法,只能搬家,直接去横涧山! 朱元璋很伤心,一路上对三德怒目而视。 老朱同志文化有限,每天只能憋出七个字,行军打仗、时间仓促之时也不曾忘记,好不容易凑齐了几首打油诗,让马夫人收集掌管。 这一把大火,诗稿全部化成了飞灰,再想重写,老朱同志也没那个水平。 朱元璋痛心疾首,觉得三德这是文化摧残,毁灭了他当诗人的伟大梦想。 黄观那擦得油光可鉴的炼丹炉,也被烧得一团漆黑,逮住了三德就是一顿臭骂:“猪一样没用的东西,让你放狼烟,报火警!谁让你放火烧房子了?” 三德委屈巴巴,无辜地耸着肩膀,说得理由气壮:“少爷,你不是时常说,做事要有专业精神吗?不烧房子,不专业!” 靠,完全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黄观忍不住“咝”地倒吸一口凉气,龇牙咧嘴,转头四处寻找趁手的家伙。 高大哥,刀呢,你的圆月弯刀呢? 先借我用用……少爷我要砍死这猪脑袋! 三德一看少爷要发彪,吓得抱头鼠窜,机警地往小香香那边躲。 旺财那白眼狼,竟然自己咬断了绳子跑出来,没有被大火活活烧死。 这狗东西,见了主人都咬,黄观拿它一点法子都没有,也没胆子往家眷那边凑。 元朝现在实行的是早婚早育政策,而且还没有重婚罪,十六岁不结婚是犯法的,想做单身狗可没有那么简单。 黄观的那些叔叔伯伯,来找工作的时候都是二十多岁的人,上有老,下有小,起义造反还得拖家带口,大家都不容易。 两地分居影响夫妻感情,而且还有被元军绑票家眷的风险。 老朱同志也体谅兄弟们难处,一挥手,一咬牙。 走吧,都随我去横涧山会合,大家一起去滁州! 滁州是个好地方,朱元璋向往已久! 老朱同志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攻打滁州做准备,看样子是不打算回定远这穷地方了。 搬家要有人手,幸好征兵工作是老朱同志的老本行。 现在又打了胜战,手下兵强马壮,许多附近村寨的青壮年,都慕名前来投奔朱元璋。 不得不说,这年头招工太容易了,工资待遇不用谈,五险一金也不用提,给口饭吃就跟你走。 朱元璋现场就招到了一千多人,为部队补充新鲜血液,让新兵蛋子暂时充当搬运工,浩浩荡荡,帮忙搬家去横涧山。 定远是朱元璋的发家之地,老朱同志也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没有完全放弃这处风水宝地。 临走的时候,安排了一个人留守后方。 这个人一定要记住,他叫耿炳文,淮西二十四将中最具特色的一个人。 金牌猎头朱元璋同志,从濠州挖来的二十四人班底,绝大多数人都英勇善战,进攻绝对是他们的强项。 唯有黄观的这位耿世叔,是个独一无二的异类,他最擅长的不是进攻,而是防守。 滴水不漏的防守! 所以,朱元璋一直都把耿炳文当成后卫使用,攻打横涧山的时候,就让他最后压阵,防止偷袭失败后,还能守住最后的阵地,不至于全军溃败。 后来老朱同志称帝后,无数开国功臣成为他杀人艺术的牺牲品,却一直没有对长兴侯耿炳文举起屠刀。 只因耿炳文这个人,没有进攻意识,闹不起太大风浪,防守却绝对是一绝。 留下他,可以为老朱家子孙保驾护航,确保朱氏帝业长兴不衰。 耿炳文也没有辜负老领导的期望,六十多岁的高龄重出江湖,以密不透风的防守阵形,抵挡住了当时天下第一猛将朱棣同学的一波接一波进攻。 用铜墙铁壁告诉朱棣同学,什么才叫坚持就是胜利,什么才叫教科书式的防守战术! 如果不是冒出来一个军事白痴李景隆捣乱,朱棣同学肯定会被老将耿炳文,活活耗尽粮草兵力,绝不会那么容易靖难成功。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善于坚守阵地的奇才。 朱元璋学会了人岗匹配的科学管理方法,知人善用,并把自己的护卫百人队,全部留给了耿炳文。 黄观最讨厌搬家,大包小包,走走停停,行进很慢,第二天下午,才风尘仆仆来到横涧山。 横涧山现在有两万多人马,高级将领人人有兵带,大家都忙着训练部队,准备择日向滁州进发。 只有后勤部的人,工作职责所在,下山迎接家眷到来。 上回开会讨论攻打滁州问题,朱元璋已经调整了定远军的领导班子。 郭英辞去了后勤部队的职务,担任朱元璋宿卫队长,现在负责后勤工作的是耿君用……耿大总管,耿炳文他爹。 看看,上阵父子兵,老耿家不愧是标准的双拥模范家庭,世人学习之楷模! 黄观这回是带着任务来的,搜刮了定远城中的所有药铺,带来了一马车的药材。 刘丹溪一见到少爷,鼻青脸肿地跳了出来,惊喜道:“少爷,你可算回来了,伤兵们都快断药……” 黄观见他眼睛眯成一条缝,脸皮又红又肿,像个红烧猪头似的,怒声问道:“你又招惹谁了?谁那么大胆,敢打少爷我的人,不想要小命了吗?” 刘丹溪唯唯嚅嚅,老脸通红,似乎有难言之隐。 耿大总管在旁苦笑道:“少爷,这可怪不得别人,刘医正犯了污辱尸体罪,被人逮了现行……” 靠,没看出来啊,刘丹溪你还有这种独特的兴趣爱好? 那些死去的伤兵,可都是大男人啊! 黄观满头大汗,骇然倒退两步,离丧心病狂的刘丹溪远了一些,不停打着寒战,只觉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刘丹溪大急,慌忙解释道:“少爷,你不是说人身上有动脉和静脉两种血管吗?我解剖伤兵的尸体,就是想看看这两种血管的准确分布位置,以免以后下刀的时候,不小心割破了大动脉。” 哦,原来是在做学术研究啊。 黄观抹了把冷汗,没好气地摆摆手。 你什么也不用说了,精益求精值得鼓励,但是这年头解剖尸体犯法,不能当众表扬你。 少爷我……什么也不知道! 刘丹溪见少爷没有龇牙发彪的迹象,也不敢再纠结此事,急忙岔开话题道:“少爷,大战在即,我们得赶紧再配制一些白药。现在存货不多,我们都不敢按量使用了,只能化开在酒里,用麻布浸透了包扎伤口,效果……好像还不错。” 麻布浸药包扎,这样也行? 黄观愣了愣,脑中一道灵光划过,立刻就想到了自己的上一世,家中最常用的一种急救必备医疗用品。 刘丹溪,你太有才了,你知道你无意中搞出来的这玩意儿,是什么高科技产品吗? 这是护舒宝……哦,不对……是创口贴,大名鼎鼎的白药创口贴! 第72章 黄观牌百药绑带 黄观少爷搞出来的高科技名牌产品,已经被正式冠名为“黄观牌百药”。 顾名思义,就是上百种药材配制而成的好药,医正刘丹溪亲自代言,带头在全军大规模推广使用。 以其独特的功效,神奇的效果,迅速抢占了伤兵市场,用过的人都说好,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 黄观认为,以此药为基础配方,稍微加一点变化,就可以发展出一系列拳头产品,造福千万伤兵。 比如创口贴、止血带,喷雾剂,止痛酊……反正后世的白药厂,就是这么干的。 据黄观少爷实地考察,以这年头的科技水平,想要制造出真正的杀菌弹性创口贴,难度相当大! 不过,刘丹溪无意中发现的这种百药使用方法,倒可以看作是创口贴的一种变例。 真正的创口贴做不出来,创口绑带总能生产吧? 不能粘贴,咱就捆绑! 以百药独特神奇的止血抗炎愈创效果,浸过药液的创口绑带,完全可以应用在战场上,起到暂时止血,抵抗细菌再生,防止创口再次损伤的作用。 方便实用,操作简单,单兵就能完成自我救护工作,轻伤都不用下火线。 黄观眉开眼笑,恨不得抱着刘丹溪亲两口,急急说道:“走,走,少爷带你去发明一种急救绑带。止血护创,消炎愈伤,老少咸宜,人人必备!” 少爷出品,必是精品,伤兵们又有福了! 刘丹溪神情大为振奋,也不知道少爷这回又要搞出什么神器,兴奋地跟着小跑起来。 两人一头栽进了药堆里,全身心投入到发明创造之中,废寝忘食,一晃就是十几天过去了。 这年头通信设施落后,信息严重滞后,横涧山终于收到了滁州那边的最新消息。 高仁和李善长到了滁州,已经和本地的地下工作者取得了联系,约定以攻城喊杀声为号,到时候会带领这些明教弟子,做好内部接应。 一切准备就绪! 朱元璋长长松了口气,知道夺取滁州,已经不再是梦想。 滁州,已经是我朱元璋的了! 朱元璋信心十足,站起身来活动一下手脚,突然感觉心里空荡荡的,好像哪里不对劲儿。 唉,那败家玩意儿最近太乖了,十几天来都不见人影,更不曾惹事,真让人有点不习惯。 一想到那败家玩意儿,朱元璋就有点心慌意乱,把门口值班的两个亲兵叫进来,若无其事问道:“你们黄观少爷,最近……在做些什么?” 两个亲兵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人小心翼翼道:“据护卫兄弟们讲,黄观少爷在后山崖洞那边,开了一个什么……兵工厂,把女眷都组织起来,说是在生产一种百药绑带。” 这败家玩意儿,又在折腾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朱元璋愣了愣,疑惑问道:“百药绑带?那是做什么用的?” 那亲兵哭丧着脸,苦笑道:“这个……我们也不知道,黄观少爷调了一个百人队过去,守得严严实实。黄观少爷还放出话来,任何人靠近百步,马上打断腿,直接拉出去喂旺财。” 果然,这没有出息的玩意儿,只知道在家里作威作福,又在欺负自己人! 朱元璋听得龇牙咧嘴,狠狠一挥手:“不像话!走,跟我去看看。” 领导出行,安全是个大问题,两个亲兵急忙把情况,上报给了护卫队长郭英。 郭英也不敢大意,亲自带了两个九人队,匆匆忙忙赶过来,护着老朱同志前往兵工厂视察工作。 刚走到后山,就见两崖之间竖起了一道三丈高的木门,用一把巨大的铜锁,死死锁住了不让人进出。 门上还挂着一块醒目的牌,上面写着八个大字:机密重地,闲人免进! 负责人沈金元满头大汗,隔着门缝一个劲道歉:“钥匙在少爷那里,我也开不了门。少爷说了,这年头没有专利保护,保密工作要做好。百药制造是独家秘方,为防止配方泄露,没有他的吩咐,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让进。” 横涧山是朱元璋的地盘,竟然还有我老朱不能进去的地方? 朱元璋被无情拒绝入内,脸色都黑了:“他人呢?叫他出来!” 沈金元抹着冷汗,吃吃说道:“少爷……出去了,去了主攻部队那边,说是要亲自推广使用百药绑带。” 朱元璋很郁闷,阴沉着老脸,转身又去了花云的部队。 这次攻打滁州,是定远军第一次针对元朝正规军作战,更是一场没有经验的攻城战。 朱元璋作为军事统帅,不敢像黄观那样儿戏,带着两万多人马就直接冲过去。 战略上可以蔑视,战术上必须重视,朱元璋早就把战斗任务分配下去,让高级将领带着手下人马,自己找地方提前演练战斗布署。 老朱同志是一个很注重老乡情谊的人,力排众议,把主攻队队长的职务,给了黑脸猛将兄花云。 意图很明显,就是要让花云有表现立功的机会,补回被扣发的奖金,都几十岁的人了,不要再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中来。 花云的营地在一处山谷里,只见尘烟滚滚,喊杀声震天,两队人马正在进行攻防实战演练。 胡海举着狼牙棒,花云挥舞着家传宝剑,喊打喊杀,真刀实剑干上了,大有拼个你死我活的架势。 朱元璋无语,吃惊地看着那两个疯子:“……” 花云上回放走了缪大亨,受了组织处分,知耻而后勇,一心想扳回脸面,立刻就瞄上了英勇善战的胡海,想拿他当靶子练练手。 胡海也是个骁将,觉得光练不打没意思,两个猛人一拍即合,手下的两队人马合为一处,每天进行实战拼杀。 别人练兵,都是“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这两个冒进分子,要来狠的就干脆一步到位,直接提出了“平时多流血,战时少流泪”的响亮口号。 正因为如此,这里每天都会有流了很多血的伤兵,不幸沦为黄观少爷的医学实验品。 按照惯例,一样新产品要迅速打开市场,必须进行大规模的广告宣传,而且还要有一个知名度很高的形象代言人。 黄观这回顺应时代潮流,搞了点封建迷信,请来的形象代言人,身份大得吓死人……如来佛祖! 黄观拉着一个刚退下来伤兵,一本正经道:“这位兵大哥,你手臂伤得有点重啊,请试试黄观牌百药绑带。佛祖有言:信黄观,得永生!” 朱英脑袋上绑着一条三指宽的麻布条,本来黄观想让他冒充武士道高手,这小子的倒霉模样,却很像是在披麻戴孝。 义兄加重了语气,朱英便在旁边学舌,加强震撼人心的效果:“信黄观,得永生!” 朱元璋有点懵:“……” 佛祖他老人家,说过这句话吗? 那伤兵痛苦地捂着伤口,神情一愣一愣地,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黄观将绑带放在伤兵手上,耐心教他正确使用方法,大言不惭道:“用黄观牌百药绑带,伤口好得快。这可是我义父亲自开过光的,有伤治伤,无伤随身携带,还能当护身符用……” 朱英在旁帮腔,插播经典广告语:“黄观牌百药绑带,让你全家不受伤害!” 朱元璋最恨别人拿他当过和尚说事,满脸黑气缭绕:“……” 这一刻,老朱同志觉得自己的脸,都被这两个养子丢尽了! 朱元璋实在没脸见人,转身就往回走,咬牙道:“郭四,传我命令,各队人马准备,两日后出发,目标……滁州!” 第73章 全家出动去滁州 按照红巾军的传统,起义造反之前总要搞点封建迷信,出兵也要选择一个黄道吉日,焚香聚众誓师。 这都是起义的老把戏,大家现在都吃这一套,按固定的常规程序走就行。 朱元璋召集了队伍,在横涧山点将台上,做战前总动员,发表了正气凛然的讲话,题目可以叫做……《征滁州伐鞑子宣言》。 这篇宣言由黄观亲自操刀,马夫人加以斟酌修改,老朱同志现身说法,现炒现卖。 痛述了元朝统治者犯下的累累罪行,赞美了起义军前辈的反抗精神,指出了攻打滁州的必要性。 有理有据,声情并茂,重点就是以情服人,给大家活下去的希望! 老朱同志写文章不行,却是一个出色的演说家,照着演讲稿,娓娓道来,先从元朝发家史说起: 这帮元朝鞑子,从草原起家,跃马横刀杀入中原。 用马刀和弓箭,征服了这片广袤富饶的大地,建立王朝统治了中原数十年。 但是,他们却从来都没有把自己当成这片土地的真正主人,也从来都没有把自己统治下的老百姓,当作人来对待。 他们跑马圈地,驱役佃户,甚至经常商议要把这些占地方的老百姓全家杀掉,腾出地方让土地长草,好用来放牧牛羊。 老朱同志咬牙切齿:“你们说说,这还是人干的事情吗?” 在元朝残暴的统治下,官场腐败,赋税徭役层出不穷,有两个出了名的“特别多”。 第一,同名的人特别多。 普通老百姓,连名字都不能有,叫一声王三三,一下子站起来数十人。 不但户籍登记官头痛,恐怕阎王爷也会勾错名字。 老朱同志握紧了拳头,大声疾呼:“这是什么?这是对我们的人格污辱,这是对我们的尊严践踏!” 第二,苛捐杂税特别多。 打工干活要收“常例钱”,逢年过节有“过节钱”,击鼓伸枉还要交“公事钱”,就算你坐在家里等死,还要平白无故收你“撒花钱”…… 只有你想不出来的,没有他们不收的,老百姓怨声载道,民不聊生,根本活不下去。 老朱同志怒目圆睁,一声大吼:“这样我们都不反抗,难道还等着过年?” 至正四年(公元1344年),黄河又泛滥了,淮河沿岸也遭遇严重的瘟疫和旱灾。 老朱同眼泪都下来了,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我父亲朱五四,母亲陈氏,大哥朱重五,还有大侄子朱某某,就是死于这场瘟疫。 而且最惨的是,他们死了,都没有地方埋! 元朝官场以腐败著称于史,不克扣救灾钱粮物资,为自己捞点好处,你都没有脸说自己是朝廷官吏。 再加上统治者滥发纸钞,搞得严重通货膨胀,物价飞涨,买个馒头都得挑一担宝钞去,这玩意儿换作谁也受不了? 于是,当时比较盛行的三大民间教派:明教、弥勒教、白莲教,三家牵头,一下子就召集了无数农民兄弟,一咬牙,一跺脚,起义造反了! 起义军头裹红巾,故称红巾军,攻城略地,所向无敌,人送外号无敌魔军,是所谓“众至十余万,元兵不能御”。 打不赢没有关系,办法是人想出来,魔军凶猛,打是肯定打不过的,屠杀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还是绰绰有余,元军可以砍老百姓的脑袋来冒功。 这就……要命了! 老百姓吓得纷纷逃离家园,就像你们大家一样,成为流离失所成为难民,涌入起义军占据的城池。 老朱同志怒容满面,月牙铲寒光闪闪,站在点将台上,就像一尊怒目金刚:“你们想活出个人样吗?你们想有田种有地耕吗?你们想不被元军砍头冒功吗……跟我朱元璋走,我带领你们打下滁州,安居乐业,一起奔小康!” 底下的士兵和围观的家属,都是元朝残暴统治下的受害者,感同身受,直听得心神震动,热血沸腾,突地发出一声心底里的呐喊:“打滁州,奔小康!” 大家都看到了幸福生活,一下子群情激愤,就像点燃了火药桶。 一起高举着拳头,喊起了口号:“打滁州,奔小康!打滁州,奔小康……” 朱元璋对这种场面很满意,心中感慨,还是那败家玩意儿鬼点子多,夫人写文章的水平高。 然后,老朱同志信心满满一挥手,下达了正式发兵命令:“目标……滁州,出发!” 横涧山立刻就活了过来,像一台早已调试好的战争机器,各个零部件都开始有序运转,向着滁州滚滚进发。 这次攻打滁州,不单是部队征战,而是全家出动。 什么八十岁的老母,几个月大的孩子,拖家带口七八万人,看起来阵容十分强大,那阵势确实相当吓人。 黄观却觉得,这帮穿得破破烂烂的家伙,不像是要出兵打战,而是难民在集体逃荒。 朱元璋治军有方,一面对部队加紧训练,一面严明军纪,不许扰民,老百姓对很拥护。 大家都知道一个事实,朱元璋是个真正的反元英雄,在他身旁十里范围里,绝对不允许有元军的存在。 老百姓众口相传,跟着朱元璋,不怕被元军砍了脑袋冒功。 沿途有许多老百姓闻风而来,跟在队伍后面凑人数,一起搬家去滁州。 正规部队只有两万多人,队伍却像是滚雪球,越滚人数越多,越滚队伍越长。 最未尾还有一个落单的家伙,远远地望着队伍大叫:“大师兄,等等我!” 途经滁州的路上,有几个小据点的元军,听说朱元璋带着一家老小,来滁州境内旅游观光,立刻就觉得发财机会来了。 朱元璋打下横涧山,吃掉了元朝两万多人的地主武装,已经在元军那里挂了号。 悬赏老朱同志人头的赏金,已经涨到了一万两白银,而且还存在很大的升值空间。 元军头目激动了,马上集结了两千人的队伍,抄了近道,想打朱元璋一个措手不及,砍了老朱同志的脑袋去领赏钱。 两千元军埋伏在打伏击的地方,眼睁睁地看着朱元璋带领先头部队,游行一样大摇大摆地从眼前走过。 他们没有动手,也根本不敢动手! 就这样静静地看着,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唯恐弄出声音暴露了自己位置。 因为他们只看见了军容肃整的前锋,却一直没有到这支部队的后卫。 一望十多里,集体搬着家,儿童千百个,还有老妈妈。 何其壮观! 两千元军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彻底傻眼了。 面对着这样一支人数众多的队伍,大家都犯了密集恐惧症,看着都心里犯怵,头皮发麻,更别说是动手了。 直到那个叫喊“大师兄等等我”的家伙,都走得彻底不见了踪影,元军才敢抬起头来,每个人都灰头土脸,落了一身尘土。 有个家伙骇然道:“朱元璋……这是要攻打滁州!” 元军头目气急败坏大叫起来:“快,快给滁州报信,朱元璋来了!” 大军一路向南进发,不日便来到了滁州城下。 第74章 滁州之战打响 滁州守城的元朝将军,已经提前得到了消息,一听朱元璋到了,马上带领人马,出城列阵。 这个元朝将军叫什么名字,没有仔细去查,大家也不用记,因为他根本活不过这一集。 元朝骑兵纵横天下,有两大杀器:蒙古马和复合强弓。 当年蒙古骑兵横扫亚欧大陆,真正胜利的法宝,却是正确地使用了三个正确的战术。 第一,他们充分利用了蒙古马耐力十足,可以长途奔袭的特点。 士兵数匹马轮换,往往会一口气奔袭数百里,突然出现在敌人根本没有预料到的地方,又突然发动了猛烈的攻击。 神出鬼没,实在让人防不胜防! 第二,他们早早就偷学到了中原先进科学技术,结合自己祖传的弓箭制造工艺,制造出了高科技产品……蒙古复合强弓。 蒙古强弓的恐怖威力,业余明史研究者黄观同学,在前面已经专门分析过了。 复合强弓力道强大,其射程可达三百米以上,数倍于欧洲技术落后的单体弓,可以在在敌人弓箭射程之外,从容瞄准射杀敌人。 四十米每秒的初速,完全可以轻松贯穿欧洲骑士的盔甲。 第三,他们把骑兵冲击的优势,发挥到了极致的巅峰。 元军往往不和敌人正面冲击,而是先保持着安全距离,用弓箭远程射杀,待得敌人损失惨重、队形散乱之时,择其薄弱的地方发动骑兵冲击。 在黄观的上一世,中外军事学家在分析各类兵种的战斗力时,达成了一个共识: 骑兵对于步兵,具备天生的优势,一个骑兵的战斗力,等同于五十个步兵。 你没有看错,一比五十! 在这个没有坦克装甲车的年代里,蒙古骑兵依靠这三个正确战术,纵横天下无敌手,横扫四方,成为亚欧大陆的霸主。 中原步兵抵挡不住,欧洲重甲骑兵,也被打得落花流水。 据欧洲骑兵讲,最怕遇见的就是蒙古骑兵,因为这是一群无赖,和他们打战,简直就是一场恶梦。 他们进攻前就在射箭,进攻时还在射箭,甚至在他们逃跑的时候,也在回头射箭。 我们有很多兄弟,基本上都不是被刀剑砍死,而是被箭射死的! 你一追击,他们就立刻分开队形逃散,根本不给你刀枪对决的机会,追也追不上,打也打不着。 我们有很多兄弟,已经被这种没有骑士精神的无赖打法,给活活逼疯了! 不得不说,这位元朝将军还是有几分水平的,扬长避短,准备使用祖传秘方,发挥元军的三大正确战术优势,在城外开阔地带,和朱元璋决一死战! 元朝将军带人出城一看,顿时傻眼了。 只见面前站着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借用《明札记》中的话来讲:“赤帜蔽野而盈岗”! 按照战斗布署,朱元璋居中指挥,徐达当前线指战员,花云是主攻部队,胡海和周德兴在两翼侧应,其余兄弟随时准备,伺机而动。 朱元璋攻打定远的时候,就和元军干过一战,领教过蒙古强弓的厉害,也见识过蒙古骑兵的可怕冲击力。 可惜老朱同志知识有限,也没有当发明家的潜质,想了很久,也只想出了绑马索、拒马桩之类的土办法。 对付来去如风的骑兵,也不是没有高招,黄观本来想搞点铁丝网,想想还是放弃了。 这年头钢铁属于奢侈品,菜刀都值得你收藏! 黄观不禁想到了上一世,在大片《诺曼底登陆》上看到的一个场景。 沙滩上布满了钢轨焊在一起的钢铁怪兽,有效地阻止了联军登陆艇的前进。 这是什么? 三国伟大发明家诸葛孔明同志,独家研制发明的拒马钉……加大改良版! 黄观活学活用,路上给老朱同志出了个主意。 在城外的树林里,让士兵砍了许多碗口大的树木,截成一人多高的木桩,两头都削尖,扛着来到了滁州城下。 制造方法很简单,三五根一组,竖起来岔开,正中间用绳子捆在一起,十几分钟就完成了制作。 这玩意儿设计很独特,扔在地上不会倒,永远有尖锐的木桩正对着前方,而且还可以像是刺猬一般滚着往前走。 如果元军骑兵打马急冲上来,一头撞在了上面,马蹄可以没有事,人和马却会被串成冰糖葫芦。 元朝将军懵逼了! 手下骑兵也面面相觑! 他们已经意识到,这些木桩削尖了组合在一起的木头怪物,肯定会对自己的骑兵造成巨大的麻烦。 朱元璋居中指挥,令旗一挥:“前进!” 士兵们用门板当盾牌,五人一组,齐声大喝:“诶嘿,走!” 大家喊着号子,齐心协力,滚动着加大改良版的木头拒马钉,向前方层层递进。 最大限度地压缩元朝骑兵活动空间,尽量限制他们的活动范围! 总之目的就是一个,让元军骑兵没有足够的加速距离,让他们的马跑不起来,不能组团冲锋。 这样一来,骑兵的优势大大削弱,强大冲击力也就根本没有了发挥的余地! 元朝将军和他手下的骑兵,惊恐地发现,他们已经被木头怪兽包围了! 滁州城门前狭窄的地带,木头怪物走上战场,正慢慢地围了上来。 正前方最多,两侧也有,里三层,外三层,将他们包围在城门前的阵地上。 蒙古骑兵来去如风,纵横天下数十年。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一个丧尽天良的狗东西,发明出这种要命的鬼玩意儿,用来对付他们战无不胜的骑兵。 元朝将军慌了! 手下的骑兵们也慌了! 蒙古马在木头怪兽中间,根本发挥不出速度优势,干坐在马上,就等于是放在砧板上的鱼。 后果只有一个:任人宰割! 元朝将军痛心疾首,委屈得眼泪都下来了。 朱元璋啊朱元璋,你真是用心歹毒,这是要逼着我们下马,和你来一场刀枪对决啊! 中军的朱元璋,见战场准备就绪,一切都在自己控制中,进攻的时机到了,狠狠一挥手:“进攻!” 传令兵立刻打出了旗语,通知前锋部队:“发动攻击!” 前线指挥官徐达,马上就下了进攻命令:“花云主攻,胡海左翼,周德兴右翼!” 滁州之战打响,战鼓擂起,“咚咚咚”震天动地! 定远军训练多日,号令如一! 一个个身穿红袄,头扎红巾,宛如红色的浪潮,滚滚向前涌去。 一队队士兵排列整齐,旗帜鲜明,甲戈耀目,军威十分雄壮。 黑脸猛将兄花云,身着镔铁甲,腰挎家传宝剑,左手举着一块门板,右手挥舞着一柄大刀,杀气腾腾冲在了最前面:“兄弟们,跟我冲!” 花云身先士卒,冒着元军飞矢般的箭雨,几个眨眼间就冲到了元军阵前。 手起刀落,“咔”的一声,把一个挡路的元兵砍翻落马。 队长如此勇猛,花云身后的主攻队员,无不看得兽血沸腾,高举着兵器,发出一声震天大响:“杀!” 士气如虹,瞬间就杀入了元军阵中。 元朝将军看得心都寒了,背心冒起了一股股寒气,气急败坏大叫起来:“下马,快下马!布阵,快布阵!” 花云舞起大刀,无不披靡,转眼间砍翻了数个元军,穿过了敌阵,来到了元朝将军面前。 元朝将军大骇,手中弯刀一挥,唰的一刀,居高临下,对准了花云头顶,当头斩下。 花云举刀一格,使了个家传剑法中的拖字诀,刀光迎风而上,像雪片般把元朝将军裹住,猛地大喝一声:“着!” 只见血光影里,元朝将军一个倒栽葱落于马下! 黄观眼神好,在中军看得清楚,对着朱元璋挤眉弄眼一笑。 义父,我就说了,这家伙……根本活不过这一集! 第75章 半个时辰解决战斗 元朝将军落马,副将接替了他的指挥位置,“咚咚咚”的战鼓声中,士卒们也在个个喊杀。 元军前沿阵地,已经和花云的主攻部队厮杀成一团,刀刀见血,敌我双方纠缠在一起,分都分不开。 副将果断地放弃了自己前锋,马上命令后面的士兵组成防御阵型,实施防守反击战术,结阵向前掩杀过去。 我们知道,现在的元军都是一些孙字辈,孙子的最大特点就是一个字……装! 不过,人家还真有装的本钱。 因为就算下了马,他们手里还有一样神兵利器……元朝蒙古弯刀! 这是雁毛刀和柳叶刀的鼻祖。 元兵现在所用的弯刀,汲取了中原锻造技术和波斯匠人的制刀工艺,轻薄犀利,一面开刃,略作弯形,称之为环刀。 毫不客气地说,这是当时世界上科技含量最高的一种刀。 削铁如泥不敢说,反正元军用它屠过无数的城池,也用它砍过无数的老百姓脑袋。 让元军郁闷的是,他们很快就惊恐地发现,对方根本不怕他们的弯刀。 混战开始了! 元军副将站在阵前,一刀砍翻了一个冲得最猛的主攻队员。 这主攻队员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手臂上挨了一刀,血流如注。 大胡子咬牙忍住疼痛,马上从腰袋中掏出一个油纸包,取出一卷一尺多长的麻布带。 按照黄观少爷所教的正确捆绑方法,把中间浸过百药的棉布药垫,对准了伤口用力一按,三下五除二就止住了血,完成了自我救护工作。 百药中含有杀菌消毒的药物成份,对新伤口的刺激很大。 大胡子撕心裂肺,感觉伤口上就像撒了把盐,疼得龇牙咧嘴,嗷嗷直叫。 提起大刀就直奔砍伤自己的副将,心中发誓要报一刀之仇! 元军副将在混战中看见大胡子,简直就像见了鬼,吓了一大跳:“怎么……是你?” 副将练过几天,身手比一般人要好得多。 二话不说,抬手又是一刀,砍在大胡子的左腿上。 大胡子惨叫一声,一下子坐在了地上,赶紧又取出一卷更长的百药绑带。 用力一按,三下五除二,血止住了,又完成了自我救护工作。 “嗷嗷”悲呼着,这厮又跳了起来,提起大刀直奔元军副将。 发誓要新仇旧恨一起算,报两刀之仇! 元军副将正在和别人拼命,听到背后有人“嗷嗷”大叫,回头看了一眼,吓得差点当场崩溃:“怎么……又是你?” 副将惊得眼珠子都掉下来,二话不说,又咬牙切齿地给他在肚子上补了一刀。 我就不信了,这回你还能站起来! 大胡子这回受伤很重,肚皮上划了条大口子,肠子都差点滚落出来。 俗话说得好,有什么样的头,手底下就有什么样的兵。 主攻队长花云是一员猛将,这大胡子明显也是一个不把小命当回事的玩命之徒。 迅速取出最大的一卷百药绑带,用力一按,三下五除二,这回血没止住,却又再次完成了自我救护工作。 大胡子估计神经有点大条,而且还是个死脑筋,“嗷嗷”大叫着爬起来,又提着大刀直奔元朝副将。 这厮一根筋,死认理,认准了元军副将,就是和他杠上了,发誓要三刀总帐一起算! 元军副将一回头,“咔”的一声,下巴就落了下来,差点当场就疯了:“怎么……还是你?” 这一刻,元军副将心中怀疑不定,很怀疑这满脸络腮胡子的老夯兵,是长生天派下来和自己作对,完全是来惩罚自己的。 手中犀利无比的弯刀,根本砍不死这天神! 元军副将崩溃了,再也不敢惹这杀不死的大胡子,转身就走。 其实他再补一刀,大胡子就完蛋了。 因为生产力有限,黄观只给每个花世伯手下的主攻队员,每人配备了短中长三种应急百药绑带。 元军副军一转身,迎面就撞上了主攻队长花云。 花云杀得兴起,也是二话不说,刀光像雪片般把元军副将裹住,猛地大喝一声:“着!” 只见血光影里,元军副将的一颗斗大头颅飞了起来! 元军大骇,军心震动,感觉生无可恋。 对方带头大哥无比的勇猛,连砍己方两员大将。 他手下的那些士兵,更像是一群砍不死的小强,挨了一刀,用麻布带一绑,什么事也没有,嗷嗷叫着又冲上来。 元军集体崩溃,一个个感觉自己要疯了。 这叫什么个事啊,这战……根本没法打! 徐达实在是一代名将,眼光独到,判断准确,见到元军往城门方向撤退,军心已经动摇,马上就下达了总攻命令:“左翼胡海,右翼周德兴,进攻!” 胡海和周德兴,在左右两侧偷袭扰敌,防止元军分出人马迂回包抄,早就已经等不及了。 花云攻得太猛,杀得元军节节败退,还亲手干掉了对方的正副指挥官。 再让这黑脸猛将兄表演下去,我们都只能看戏了,连口汤都喝不着! 胡海和周德兴接到前线指挥官徐达的命令,两声大吼,带着兄弟们气势汹汹,从两侧杀过来。 花云挥舞着大刀,越战越猛,带着十多个亲兵,转眼间穿透了敌阵,来到滁州城边。 守门的元军心惊肉跳,见对方一员穿着镔铁甲的黑脸大将杀来,急忙大叫着关闭城门。 但花云动作很快,城门刚关上一半的时候,他便带领亲兵杀到。 “咔!咔!咔!”手起刀落,连砍了三名守门元军。 其余的守门元军魂飞魄散,吓得哭爹喊娘逃进城去。 黑脸猛将兄横刀而立,往城门口一站,神威凛凛,就似是矗立在门口的一座黑塔,彻底堵住了元军逃入城中的退路。 元军进退两难,立刻组织敢死队,回头对城门发起冲锋。 花云带人拼死抵挡,受伤数处,满身都是鲜血,手中大刀都砍得卷了口,手下的亲兵也全部光荣牺牲,仍然死死守住了城门。 正在这时,突听城内喊杀声大作,乱乱哄哄的越来越近。 李善长和高仁,带着滁州城内的明教弟子,还有一群从牢狱里放出来的死囚,一路杀人放火,直奔城门而来。 明教弟子信仰有问题,天生都是造反份子,视元朝为死敌,见了元兵就大开杀戒。 死囚是元军抓来的平民百姓,本来是想着细水长流,每天砍几颗脑袋去冒功。 这群死囚已经不是受伤的野兽,而完全是一群死过一回的恶魔。 一放出来,就比明教弟子还凶悍,直接连命都不要了,带头冲上了城楼,抱着守城的元军,一起从城墙上往下跳。 城内起火,杀声冲天,正是内外夹击的大好时机。 徐达当机立断,狠狠一挥衣袖:“兄弟们,都抄家伙,上!” 除了留在后面围点打援的费聚和汤和,附近围住滁州城的兄弟,带着人马往主战场围过来,一拥而上。 自古以来,人多打人少,不是没有道理的,谁人多,谁气势大,谁就能赢! 城门口有花云带着明教弟子镇守,元军也不敢入城。 眼看着乌泱泱的人头,一起涌向城门前狭窄的地带,元军彻底绝望了。 这帮孙子不敢再装,马上就放弃了抵抗。 兵败如山倒,城外的元军撒开了腿,就沿着城墙逃走。 城内的守军倒霉一些,各处城门都被堵住,无处可逃,只能原地弃械投降。 我们向来都有痛打落水狗的习惯,胡海和周德兴带人杀入城内,占领滁州城。 其他的兄弟,则是撵着逃走的元军穷追猛打,一直追出数十里。 最终取得的追击成果是……“元军溃逃,遗尸数千”! 这一战正如黄观所说,从花云发动进攻,到元军溃败,前后只用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解决了战斗! 老朱同志很高兴,笑得鼻歪脸斜下巴翘。 滁州,终于到手,是我朱元璋的地盘了! 第76章 义父你不能飘啊 朱元璋离开濠州,南略定远,依靠二十四人的班底,自主创业,白手起家。 短短几个月时间,先智取驴牌寨三千民兵,又吃掉了横涧山二万人马的地主武装,再拿下元军占领的战略要地滁州,史称三战三捷。 半个时辰便攻破滁州,占领了城池,朱元璋很高兴,已经想好了进城的时候,怎么向夹道欢迎的滁州百姓挥手示意。 此战花云的主攻部队打得最猛,损失也最大,伤亡过半,他本人受伤数处,流血过多,不得不接受刘丹溪的治疗。 其他人等,主要是在痛打落水狗的时候,追击得太近,被逃散的元军,回身射出冷箭所伤。 看看,跟这群无赖打仗,就是一场恶梦,简直可以把人逼疯! 朱元璋率领人马进城,准备正式接收滁州,留下了冯国用和冯国胜两兄弟打杂……打扫战场! 这里要提一下冯家两兄弟,他们到朱元璋那里找工作的时候,黄观正全身心投入发明创造之中,并不知情。 这两兄弟也很有意思,元军攻占定远的时候,带着乡亲们找了个山头,号称是“结寨自保”。 其实,干的就是“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的那路勾当,元朝官方称其“所谓的民匪是也!” 只是他们在山里交通不便,消息十分闭塞,情报工作也没有搞好。 隔了好久好久,兄弟二人才听说朱元璋已经打下定远,赶跑了元军,在定远城自己开公司。 兄弟二人对朱公子仰慕已久,马上就散了伙,回到定远投奔老朱同志,在他手下当个保安什么的混口饭吃。 哪知晚了一步,老朱家人为失火,朱公子无家可归,正带着夫人和两个养子,一家老小在风景优美的横涧山休闲渡假。 兄弟二人找不到工作很着急,为了表示诚意,又从定远一路追到了横涧山。 由此可见,这年头兵荒马乱,元朝的小作坊纷纷破产倒闭,工作确实不好找。 朱元璋接过他们兄弟二人的简历一看,有点意外:“都是定远人,老乡啊!喜欢读书,通晓兵法,嗯,还当过土匪?” 当时的冯家兄弟,估计也很尴尬:“……” 朱元璋现在手下有两万多兵马,手下二十多个小弟,干起活来一个顶俩,公司并不是很缺人,想了想点头道:“不错,看着像是人才,那就留下来吧,跟着我朱元璋干。咱先不谈工资待遇,你们先过了试用期再说。” 不得不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老朱同志跟着黄观学坏了,竟然学会了后世万恶的试用期。 只不过这两兄弟的试用期,实在有点长,直到老朱同志称帝后,这个弟弟冯国胜,才成为威震天下、横扫蒙古的冯胜! 老朱同志随便招两个老乡进公司,其中一个就是大名鼎鼎的宋国公,“诏列勋臣望重者八人,胜居第三”。 对此,黄观只能心中感慨,徽地真是出人才啊! 老朱同志招纳的小弟,每一个都是当世杰出人物,无论和哪个时代的人才相比,都不见得逊色。 进城要经过城门前的主战场,地上还残留着一滩一滩的血迹,看着触目惊心。 黄观怕见血,急忙把大墨镜掏出来,潇洒地戴上。 这副墨镜,还是在横涧山的时候,高首专门跑了一趟定远,从银匠铺里取回来的。 按照后世的墨镜样式定制,纯手工打造,银质镜框,外面包金,看着跟纯金的一模一样。 朱元璋看了黄观一眼,金晃晃的差点被亮瞎了双眼,很是无语:“……” 每次这败家玩意儿戴上墨镜,老朱同志都会觉得,自己在气势上无端矮了一大截,而且……还会收获无数善良老百姓的同情目光。 好像自己身边,带着一个瞎了狗眼的残障孩子似的。 这叫……什么个事啊? 黄观露一口小白牙,对老朱同志龇牙一笑,一本正经解释道:“义父,我晕血。” 哦,忘了这败家玩意儿一身都是毛病,除了患有小儿癔症,还有晕血病,并且喜欢强抢民女! 朱元璋无可奈何,简直拿他没办法,没好气挥手道:“走吧。” 走了几步,朱元璋又站住了,抬头呆呆地望着滁州城墙,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良久,朱元璋突然问道:“观儿,现在我们已经拿下了滁州,你说下一步该如何走?” 黄观愣了愣,义父,你这是感到人生迷茫,还是有点飘了啊? 朱元璋城府太深,黄观也看不出老朱同志此时的心态。 不过,根据自己六百多年后的历史学知识显示,滁州做为老朱同志早期的根据地,很长一段时间内,老朱家都会驻扎在此地。 朱元璋是一个胸怀大志的人,又是出了名的劳动模范,一刻也停不下来,黄观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还是认为老朱同志思想膨胀,飘起来的可能性大一些。 黄观叹了口,正色道:“义父,依孩儿看来,目前局势并不明朗。咱们要闷声发大财,绝对不能像别人那样,扯张虎皮就拿来做大旗,锅里没几两米,就敢开几千人的饭。” 朱元璋心里一惊,又站在原地想了半天,良久才道:“这话说的……话糙理不糙。你认为该怎么做?” 怎么做? 当然是先建设根据地了,把滁州周边的城镇都连成一片! 我也正好抓紧时间存私房钱。 义父,孩儿穷啊,都没钱给小香香买胭脂水粉……只送了她两样金银首饰。 黄观突然想起了某个千年才出一个的妖孽,马上就抄了他的话,一字一咬牙道:“六个字:高筑墙,广积粮。” 高筑墙,广积粮? 朱元璋口中喃喃自语,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负着双手,默默往前走去。 黄观清楚地记得,自韩山童和刘福通在颖州起义,第一个举起了反元大旗,起义造反就成了时代潮流,不说自己是反元义士,你都不好意思出门见人。 这把星星之火一烧起来,马上就变成了燎原之势。 在短短的两年多时间里,强大的元帝国境内,群雄并起,发生了数十起红巾军起义,数百万人参加了造反行动。 起义军武器装备不行,人家玩的都是丧心病狂的人海战术,动不动就是几十万人,追着元兵喊打喊杀。 老朱同志手下这两万多人马,根本不够看,并不是现在的朱元璋就能玩得转。 元军顾此失彼,正在玩打地鼠游戏,谁敢冒头就打谁。 老朱同志,做人要脚踏实地,你可千万不能飘啊,别像大明王韩山童那样,刚冒头就被元军干掉。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易守难攻的根据地,咱就不要跟着那帮人瞎折腾了。 元军让他们去打,苦活让他们去干,就让他们当免费劳动力,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 咱们悄悄干活,正好充分利用时间,不断发展自己的实力。 朱元璋好似突然变成了思想家,走路都在思考深奥的哲学问题。 黄观也不敢出声,跟着一路往前走,不一会儿便来到了滁州城墙下。 城中的元军,已经尽数被胡海和周德兴拿下,混乱平息下来一些,李善长带着几十个滁州长者,迎到了城门口。 李善长现在算是心悦诚服了,知道自己跟对了老板,见了朱元璋便拜:“定远李善长,见过明公!” 第77章 滁州新主人朱元璋 滁州之战刚结束,城内到处是捉拿元军余孽的叫喊声,老百姓都吓坏了,躲在房里不敢出门。 老百姓手捧鲜花列队欢迎场景,并没有像朱元璋期待的如愿出现。 只有十几个干巴巴的老头不怕死,主动到城门口迎接这位滁州新主人。 朱元璋自己没念多少书,对读书人很尊重,深知现在定远军的武备发展还行,文略却一直是短板。 最重要的是,他写文章确实太水,现在身边最缺的,就是像李善长这样的秘书。 朱元璋急忙扶起李善长,亲切地拉着他衣袖:“我朱元璋何德何能,明公二字可担当不起。先生这一趟劳苦功高,辛苦了!” 李善长谦虚客气了一番,把身旁那十几个长者,逐一介绍给朱元璋认识。 这些人都是滁州的前辈人物,好多人还是当地的土豪乡绅,德高望重,一呼百应,每个人都拥有深厚的群众基础。 朱元璋知道自己是个外来户,要想在滁州这地方站稳脚跟,就必须和这十几个老头搞好关系,得到他们的大力支持。 老朱同志摆出了亲民的态度,暂时放下了对地主老财的成见,和他们一一见过。 黄观戴着大墨镜,在旁一言不发,盯着这十几个老头,一个一个仔细瞧。 那模样,简直就像是在看十几只披金戴银的肥猪,这些人,绝对不会像缪大亨那穷地主那样一无所有。 可惜了啊,老朱同志要养着过年,不让宰。 黄观失望地叹了口气,本来还想在滁州找几个土财主抄抄家,再试试手气。 这下……没搞头了! 十几个老头拉着老朱同志,一把鼻泣一把泣,诉说着这些年受到元军的种种欺压。 苛政猛于虎,老百姓逃得七七八八,经济遭到严重破坏,滁州已经苟延残喘,处于崩溃边缘……我们都没法活了! 朱元璋耐心听他们哭穷,和黄观对视了一眼,不得不接受一个残酷的现实。 老朱同志处心积虑,带着两万多人马,奔波一百五十多里路,辛辛苦苦打下了滁州。 结果却发现……自己接了一手烂活,得到了一家破产的二手公司! 这个意外的结果,朱元璋想不到,黄观也想不到。 接手一家破产公司很容易,要救活并把它经营好,却并非易事。 就像《千王之王》里,星爷在狱中通过石头剪子布,轻松赢了诚哥一家破产电视台,结果……亏死你! 黄观学的是管理专业,知道前途艰难,干笑着安慰老朱同志道:“义父,别忘了我们还带来了四五万老百姓,这些人都是滁州崛起的基础。只要有人,就能重建家园,一切……都会好起的。” 老朱同志的无奈人生又开始了,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很无奈地接受眼前的现实。 那十几个老头,一起抬头看着朱元璋,眼巴巴地看着他。 明公,新人新气象,你应该不会像元军一样,再收常例钱、过节钱、公事钱、撒花钱……等等一系列苛捐杂税了吧? 朱元璋猜中了故事的开始,却没有猜中故事的结局,干了赔本买卖,心里闷郁得不行,当场就拍板表了态。 大家可以放心,我朱元璋也是布衣出身,知道老百姓的难处,咱家不收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只收寨粮! 于是皆大欢喜,十几个老头又看见了人生希望,主动在前面带路,领着朱元璋进得城来。 滁州是元军占领的城池,城内看不到那些蜷缩在墙角的难民,也听不到卖儿卖女的声音。 冷冷清清,街上连小商小贩都见不着一个。 黄观悄悄拉了拉李善长的衣袖,笑嘻嘻道:“李世伯,滁州……城市治理得很好嘛。” 李善长神情怪异,苦笑道:“滁州原先还是有很多难民的,元军一来,逃了一些,剩下的都被抓去砍了脑袋,拿去冒功领赏了。” 黄观面无表情:“……” 对于元军这种做法,他已经完全麻木了。 朱元璋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似是自言自语叹了一句:“这兵荒马乱的,天天都在打仗,都不给老百姓活路,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是所谓:“四方战斗,何时定乎?” 李善长在旁捻须微笑,从容说说:“秦末战乱之时,汉高祖从普通百姓中崛起,为人豁达大度,知人善任,治军严明,爱护百姓,只用了短短的五年时间,就平定了天下。如今元君暴虐,不得人心,而且朝政紊乱,上下不和,天下群雄并起,元朝已经到了土崩瓦解的地步……” 这个大明第一开国功臣,当了大半辈子窝囊秀才的李善长,第一次露出了他的雄心壮志,说出了最关键的一句话:“只要明公能效法汉高祖,韬光养晦,聚积了足够力量,要使天下太平,却也并不难。” 先生的意思是说……高筑墙,广积粮? 朱元璋诧异地看着眼前的这个老秀才,又回头看看黄观。 惊讶地发现,李先生所说的意思,竟然和这败家玩意儿出奇的相似。 这一刻,朱元璋已经认可了李善长。 先生,我现在正式宣布,你在定远公司的试用期结束了,以后就升职做总经理助理。 为公司出谋献策,并参与重大事务的决策,协助我管理物资供应。 顺便,有空再帮我写写对外书信什么的,先生是读书人嘛,这点小事提笔就来,轻松搞定。 朱元璋带人占据了官衙,收编降兵,正式把办公地点放在了滁州城内,接手了这个烂摊子,并发出了布告,大赦滁州。 老百姓开始小心翼翼走出家门,向街坊邻居打听滁州新主人是谁。 城外的跟着朱元璋逃荒而来的难民,也开始潮水般涌进城里,四处打听哪里可以找到工作。 只要有人,滁州就活了起来! 黄观跟着老朱同志和李善长,从衙门里出来,看着满大街都是四处游荡的无业游民,觉的头大如斗。 立刻就意识到了一个,自己两辈子都不曾遇到的大问题……难民问题! 难民再就业问题,确实是个大问题,一旦难民生存都成问题,城中就会陷入混乱,滁州也就完蛋了。 滁州依滁河而生,自古便为长江下游临江近海的“鱼米之乡”。 滁州城外是有很多田地无人耕种,荒芜了下来,可是种粮食也得有一个自然生长周期。 等麦子长出来,难民坟头的野草都三尺高了。 黄观拉着朱元璋,正色道:“义父,看到这些人没有?他们如果不能得到妥善安置,滁州马上就会变成第二个濠州。” 朱元璋绝顶聪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他是滁州新主人,不想滁州像濠州那样乌烟瘴气,望着李善长问道:“先生,你看此事该如何处置?” 几万人的难民,完全可以把滁州的地皮都啃掉一层,足智多谋的李善长,也皱起了眉头。 李善长苦想半天,咬牙道:“开仓放粮,安抚民心,确保百姓不要乱起来!” 黄观摇头道:“世伯,滁州官库存粮也不多,咱们恐怕只能解决百姓三五日的温饱,开仓放粮并不是长久之计。” 说实话,连年灾荒,滁州官库里的粮食确实很少,主要的存粮都在军营里。 但那不能动,部队没饭吃,后果更严重! 黄观歪着头想了想,心里突然有了个主意,笑道:“依小侄之见,不如将本地大户人家的主事人找来,大家一起坐下来喝喝茶,讨论一下下岗职工……哦,不是,难民分流安置再就业问题。” 朱元璋和李善长相互看了一眼,两人听得一头雾水,都有点懵了! 分流安置再就业?这是……什么东东? 第78章 吃地主家的余粮 朱元璋不是民主人士,却不得不让李善长出面,把滁州的土豪乡绅请过来,在衙门里召开一次民主会议。 会议的主题只有一个:吃地主家的余粮! 朱元璋中规中矩,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客套话,当众发布了一条法令。 为了恢复农业生产,维持滁州稳定,我朱元璋鼓励开荒种地: 从即日起,凡是开荒种地的,免除三年赋税,而且还有种子补贴。 只要有两亩地,你就可以申请加入滁州本地户口。 下面坐得满满当当,什么地主老财,什么茶楼掌柜,只要是滁州有点产业的人,全都被请来喝茶。 特别是那些地主,听到朱元璋的这条法令,顿时精神大振,感觉地主家的好日子来了,大干一场的机会也到了。 朱元璋祖上三辈都是正宗贫农出身,老朱同志了解人心,也了解百姓,受过民间疾苦,更明白老百姓心里在想什么。 老朱同志十分关注三农问题,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农民兄弟身上,相信这条法令的颁布,可以大大促进滁州的粮食生产。 滁州在元军统治下苟延残喘,田地大量荒芜,百废待兴,现在的主要问题就是恢复生产,尽快完成广积粮的宏伟目标。 不过在这之前,必须要给难民找碗饭吃,解决肚皮问题,让他们不至于粮食还没有种出来,人就先饿死了。 朱元璋霸气外露,又说了几句大家不要怕,放手去干,就算荒地原先的主人回来,你种出来的地,还是你的,我朱元璋会给你们撑腰! 然后,就把会议主动权交到了黄观手上。 这也没办法,下岗人员再就业安置问题,李善长不懂,老朱同志更是一窍不通。 这种事情,还是交给专业人士来办比较妥当! 黄观像个小大人似的,站在台上侃侃而谈:“大家都看到了,我们滁州,现在到处都是无家可归的老百姓,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必须要引起我们的重视。我们的老百姓,最为忠厚老实,也是最为好哄,吃饱穿暖,衣食无忧,他们便会将你供若父母。但是,我们的老百姓也最为现实,如果他们连饭都吃不上,他们就会起义造反……” 那帮滁州有头有脸的大佬,一个个都听得暗自点头,相互看了看,脸上有些疑惑。 这哪家的熊孩子,人小口气却不小,说话一套一套的,听着……还蛮有道理! 会场上响起了窃窃私语,四处打听:“这小子……是谁啊?” 说完了难民问题的严重性,黄观马上切入到主题:“今天叫大家过来,主要就是讨论一下难民的分流安置再就业问题。” 分流安置再就业,是我们后世国企改革的专有产物,主要针对的是下岗职工,大家没有听过这个专业术语,都作侧耳聆听状。 黄观抱了抱拳,微笑道:“诸位都是滁州大户人家,家财万贯,田地无数。咱们要齐心协力,共渡难关,都帮忙招一些难民回去,薪水先不用谈,给一口饭吃就行。让他们耕田也可以,种地也可以,打杂更可以……” 什么!招收难民? 会场上突然变得鸦雀无声! 下面一帮地主老财,一个个面面相觑。 我们好像……被坑了? 对,就是被坑了! 请我们来开友谊茶话会,说是商议滁州发展大计,原来是蓄谋已久的鸿门宴。 这是……要斗地主、抢土豪啊! 会场上一下子就炸开了锅,有人在底下大义凛然道:“身为滁州人,我也想为滁州出一份力。可是,我也很为难嘛,家里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 对啊,招难民回家,他们什么活都没有干,就要先吃我们家大米。 我们不支持先交货后付款! 一听伤及自身利益,其余一干人等都慌了,纷纷点头道:“是啊,是啊,我们也很穷,地主家也没有余粮,请体谅我们的难处。” 这帮人叫叫嚷嚷,推三阻四,油盐不进,根本不吃黄观这一套。 摆明是要组团抗拒,阻碍新政策的实施。 朱元璋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种结果,冷冷地看着他们,脸色有些不好看。 黄观心里很郁闷,痛苦地捂着脑门。 突然发现自己这个六百多年后的穿越人士,和这个时代的人,根本没办法正常交流。 你好好说话吧,他们就是偏偏不听,非得让少爷我发彪。 靠,少爷我本来不想血流成河的,你们又何必逼我动手呢? 不怕告诉你们,少爷我发起疯来,连我自己都害怕! 老朱同志在现场,黄观心有顾忌,回头小心翼翼地看了朱元璋一眼。 朱元璋无动于衷,面无表情! 义父没有表态,就表示默许了。 唉,你说我这么纯洁善良的一个孩子,怎么每一回都要冒充恶少呢? 可怜我在滁州还未竖立起来的一世英名啊……再见! 黄观眼看着台下吵吵嚷嚷,一点会场秩序都没有,像是菜市场似的,吵得人心慌意乱,急忙摆手道:“诸位,诸位,先听我说一句,我先在这里表个态……” 一帮人静了一下,不到三秒钟,又嗡的一下子吵闹起来。 反正他们就是一个态度,要粮没有,要命也不给,招工更没得商量,你自己看着办吧! 黄观顿时怒了,“砰”的一拍桌子,茶盅蹦起三尺高,牙齿龇了起来:“都别吵了! 少爷一龇牙,就要发彪! 李善长心惊肉跳,急忙拉了拉身边的表亲:“陈表弟,嘿,陈表弟,噤声,快别说话。听我一句劝,不想死,就千万不要去触黄观少爷的霉头。” 陈表弟没什么文化,一向敬重秀才表哥李善长,心里一惊,马上就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黄观面色严肃,满脸的凶神恶煞,站在台上昂首四顾:“三德,高大哥,你们看清楚了!谁敢再嚷嚷,给本少爷拉出去,直接喂狗!” 众人吓了一大跳,嗡嗡作响的声音一下子全部消失了,大家都瞪大了眼睛,吃惊地抬头看过来。 这少爷凶猛啊,千万别惹小孩! 黄观盯着他们看了良久,沉声说道:“我在这里先表个态,我本人负责招收其中两百人,并且全是妇孺,绝不占用大家劳动力。” 嗯? 一下子就来两百个! 而且,还全都是妇孺? 招这么多良家女子,领回去做什么用? 难道是和我们滁州大名鼎鼎的百花楼……抢生意? 好魄力! 我们精神上支持你,百花楼收费太高了! 百花楼的幕后老板陈瘦子,心里不服气,腾地站起来,大声道:“好大的口气!你……谁啊?” 和这帮人啊,根本没办法讲道理,要来狠的就干脆一步到位。 黄观挺直了腰杆,龇牙咧嘴:“我叫黄观,义父朱元璋。少爷我最擅长的就是以德服人,怎么的?” 朱元璋一拍脑门,满脸的黑气:“……” 败家玩意儿,你竟敢……直呼我老朱的名字? 不过这一句“我叫黄观,义父朱元璋”,从这败家玩意儿口中说出来,很压韵,还挺霸气。 不错,不错! 一帮滁州的土豪乡绅,却是集体愣了一下,心里战战兢兢,脚底板都在抽筋:“这……” 麻烦问一下,黄观少爷,你这是在威胁恐吓我们吗? 黄观一眼瞪过去,嚣张跋扈,眼神无比的凶残。 靠,难民到你们家里,是帮你干活的,又不是白吃你们家大米。 免费帮你们招人,招聘摊位的租用费都不收,你们不知感谢,还敢跟少爷我斗气瞪眼? 太不给面子了! 少爷我今天,就是吃定你们家里的余粮了,怎么的,不服气? 第79章 强强联手,承包到户 不得不说,人家黄观少爷是滁州新主人朱元璋的养子,身份斐然,子凭父贵,还真有嚣张跋扈的本钱。 别忘了,朱元璋是有队伍的人,手下两万多人马! 人家黄观少爷不在大街上横着走,就算是给滁州父老乡亲面子了。 滁州的土豪乡绅,能混到他们这个身家,眼力绝对不差,都是一些识相的人,一个个低头假装喝茶,没有人敢再吭声。 气氛很沉闷,一下子变得尴尬,陷入了冷场! 按照和黄世侄议定的章程,李善长知道这时候该自己出场了,急忙碰了碰自己的表亲:“嘿,表弟,该你了……” 陈老弟哀怨地看了秀才表哥一眼,硬着头皮,冒着被同行打死的危险,颤颤巍巍站起来:“既……既然黄观少爷小小年纪,都有这等魄力,一口气招收了两百人。老夫家中也确实有田地荒芜,无人耕种,就认领招工佃户……一百五十人。” 靠,一百五十人! 黄观目瞪口呆,刹那间懵了,见鬼一般看着台下的李善长。 李世伯,你怎么不按剧本来,改台词了? 我们不是早就商量好了,多退少补,到时候给你退货的吗? 你找来的这个托,一点专业精神都没有,不称职啊! 李善长满头大汗,急忙站起身来,打着哈哈解释道:“诸位,诸位,我这表弟不识数,斗大的字不识几个,也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一紧张就会说错话。他说的是二百五十人,哈哈,真的是二百五……” 黄观捂着脑门,觉得自己要笑疯了:“……” 靠,真的是二百五,这个…… 底下有个肥头大耳的家伙,也像见鬼一般,满面吃惊:“陈老弟,就你家那百来亩地,你也敢招两百多人过去?你要掘地百丈……修皇陵啊?” 陈老弟抹着额头冷汗,急急摆手,结结巴巴道:“不……不……我没有说自己要认二百五……” 李善长大急,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大家听道:“表弟啊,你可要想清楚了再说话。我们这位黄观少爷,脾气不太好,最不喜欢听到的,就是这个不字。” 陈老弟傻眼了:“啊……” 李善长悠然喝了口茶,声音突然变得阴冷起来:“别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你,小心哪天走在滁州街上,突然跑出来一辆失控马车,砰地把你撞飞。又或者你儿子莫名其妙,咔地就被人打断了腿。还有,你女儿……你女儿……咳咳……” 人家李世伯是定远秀才,正经的斯文人。 说到这里,接下来那些卑鄙无耻的台词,实在没脸说出口,李善长差点被茶水活活呛死。 啊?用马车撞人,还打断别人儿子的腿,这……这还是人干的事吗? 大家哆哆嗦嗦,正听到惊心处,却突然来了那么两声咳嗽,觉得无比的恐怖,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吓得差点集体犯了心脏病。 黄观少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还真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这一刻,坐在底下的各位滁州有头有脸人物,马上就达成了一个共识。 这个黄观少爷,就是一个人渣中的败类,猪狗不如的狗东西! 陈老弟惊吓过之后,也回过神,终于记起来,自己只是个路人甲,真实身份是个托。 吹牛不用交税,我陈老弟怕什么啊? 陈老弟底气上来了,瞪着那肥头大耳的死胖子,义正言辞道:“新令不是说了吗,在滁州开荒种地,免除三年赋税,还有种子补贴。我就招二百五十人,刘胖子,你管得着吗?我让他们去滁河荒滩开垦新农田,只管饭,多划算,刘胖子,你有意见吗?” 刘胖子哑口无言,马上就服气了,举手表示投降。 好,陈老弟你狠,我管不着,也没有意见。 黄观满意地点点头,长长松了口气。 通过和李世伯强强联手,再加上陈老弟恰到好处站出来衬托,连哄带骗,威胁恐吓,现在主动权已经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场子,终于镇住了! 下面,就要拿这群肥猪开刀了! 黄观是个有仇报仇的人,可不会轻易放过刘胖子这个刺头,第一眼就瞄上了他。 靠,穿得这么光鲜明亮,手上的大金戒指都有三两重,你还敢在这里哭穷? 你有少爷我穷吗? 我连给小香香买胭脂水粉的钱都没有,只送了她两样金银首饰! 黄观伸手一指,气势汹汹:“你!先别忙着坐下。当着大家的面,先把话说清楚,你认招几百人?” 啊?几百人! 刘胖子吓了一跳,苦着一张肥脸,不小心被黄观少爷盯上了,心中暗叫倒霉,冷汗哗哗往下掉。 我不想被马车突然撞死,更不想独生儿子被打断腿。 每天分给难民吃两碗饭,就当是在帮自己减肥。 刘胖子略微一想,在瞬间就做出了明智的选择:“我……家里还有点产业,几家作坊正缺人手。黄观少爷,我也认招……二百五十人吧。” 靠,都是二百五,真让人无语。 李世伯,笔墨伺候,记上! 黄观一下子就推销出去二百五十人,乘胜追击,一个一个地指了过去:“你呢,多少人?一百人,好,成交!” 一拍桌子,黄观感觉自己现在像后世的金牌拍卖师,正在拍卖非洲黑人奴隶:“李世伯,记上,这都是大客户,回头盯着点。” 三德心疼少爷,急忙去会场保安那里,找了一根狼牙棒过来,双手递到黄观手中,满脸谄笑道:“少爷,用这个,拍桌子不伤手。” 黄观挥舞着狼牙棒,威风凛凛,胆气大盛,继续问道:“还有没有更多的?你呢?什么,十人!” 靠,这是来捣乱的吧? 黄观失声惊叫,差点当场跳起来,手中狼牙棒一指。 三德,高大哥,准备把这小气鬼拉出去,直接喂狗! 百花楼幕后老板陈瘦子,十分委屈:“黄观少爷,我开的是百花楼,能帮忙消化十人,已经是极限了。” 黄观愣了愣,拉着三德问道:“三德,这百花楼做的是什么生意?是不是卖花的?” 卖……卖花?这个…… 三德惊愕满面,刹那间动弹不得,整个人都呆滞了! 只剩下两只眼珠子,在左右移动个不停。 三德很为难,有限的智商根本不够用。 少爷未成年,还真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这个大人才能明白的高深问题。 高首是少爷的贴身护卫,寸步不离,在旁挤眉弄眼道:“对,对,少爷高见,滁州的百花楼就是专门卖花的。一到夜晚就百花争艳,门庭若市,日进斗金,生意好得不得了!” 靠,生意这么好,还跟少爷我讨价还价,不像话! 黄观勃然大怒,狼牙棒一指陈老板的鼻子,义愤填膺大叫起来:“什么,十人你也说得出口?你在污辱少爷我吗?不行,不行,至少得二十人,半买半送,图个吉利,赚大了你。李世伯,给他记上……” 狼牙棒“砰”的砸在桌子上,黄观少爷一棒定音,打包大甩买,直接承包到户! 百花楼陈老板心里一哆嗦,顿时傻眼了,急得一跳八丈高。 黄观少爷,没有你这么做生意的,你这不是……强买强卖吗? 第80章 干的就是一锤子买卖 百花楼的陈老板急眼了,急急摆手道:“不行,不行,黄观少爷,二十人实在太多了!” 我们百花楼是小本生意,正规经营,招那么多大男人进来,往哪里安排工作啊! 难道要我们……内部消费,自给自足? 陈老板急得满头大汗,正想给黄观少爷热情介绍一下自己的经营范围,我们百花楼不是卖花的…… 突听耳边传来“哼”的一声冷哼,让人觉得浑身有点发冷! 回头一看,陈老板就看见台上的朱元璋,正用一种冰冰冷冷的眼神,要杀人似的瞪着他。 老朱同志面若黑炭,独门兵器月牙铲亮了出来,利剑一样的眼神,充满了十分危险的警告意味。 陈老板,玩归玩,闹归闹,你不要拿孩子开玩笑。 我警告你,你敢教坏我家养子黄观,我老朱马上带领两万多人马……哼哼! 陈老板忍不住打了寒战,顿时感到了一种冰寒彻骨的寒意,无奈叹了口气,愁眉苦脸地坐下,简直有苦说不出。 不认也没办法,人家黄观少爷直接承包到户。 陈老板心里想着,现在滁州安定下来了,未来形势一片大好,是不是趁着房租未涨价,再开一家分店,分摊一下人工成本压力。 学学人家黄观少爷,科学管理,合理分配资源,搞一搞分流安置再就业嘛! 百花楼在滁州一家独大,收费太高,会员还不兴打折。 陈老板暗地里得罪了不少人,大家都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光,幸灾乐祸地看着他。 黄观收拾了刺头刘胖子,又吃定了百花楼陈老板,间歇性踌躇满志发作,意气风发大叫起来:“还有那个谁?别看了,说的就是你,你认招几百人?” 又是几百人?招回去养老啊? 狼牙棒一指,大家都吓坏了,三四个人一起叫了起来:“我认招五十人!我二十人!直接给我来一百人……” 黄观少爷直接包产到户,无比的嚣张,大家都是明白人,也算是看出来了。 朱元璋是吃定我们家里的大米了,今天不出一点血,谁也别想完整走出会场! 低头是一刀,抬头也是一刀,与其讨价还价,还不如自己主动把脖子伸过去,挨宰也得图个心里痛快。 万一黄观少爷强买强卖,再来一个半买半送,我们一家老小只能吃土,干脆一起去跳滁水河! 气氛突然变得热烈起来,大家争先恐后喊价,好像满大街的难民,一下子变成了高端人才,正宗的抢手货。 靠,少爷我干的就是一锤子买卖,你们敢喊,我就敢卖,谁怕谁啊? 黄观顿时胆气大盛,眉开眼笑道:“好,你五十人,李世伯,记上。你是二十人,李世伯,也记上。哇,一百人,大客户啊,回头可以考虑给你们家送一面锦旗……” 有人带了头,滁州本地的土豪乡绅更有劲头,报价声此起彼伏。 唯恐落于人后,被黄观少爷逮住了,当成刺头修理。 朱元璋目瞪口呆,每听到一个数字,心里都会激动得急跳一下。 因为这帮人每喊出的一个数字,都带表着十几二十甚至是上百个难民,有了可以糊口的工作,重新找到了生存下去的希望。 朱元璋惊异地看看忙着点名报数的黄观,又看看记数记得满头大汗的李善长,满意地点点头。 原本以为,让滁州油盐不进的土豪乡绅,帮忙安置难民,要费好一番周折。 哪曾想到,这败家玩意儿和李先生强强联手,威逼利诱,强买强卖,轻松就成了。 朱元璋老怀大乐,似笑非笑地看着黄观,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败家玩意儿啊,这就是你说的分流安置啊,我老朱瞧着……怎么像是难民拍卖? 黄观和李善长忙了整整一个上午,才一个不落地把滁州大佬们搞定。 这年头重农抑商,再加上元朝统治残暴,对待老百姓如牲畜,土地兼并十分严重。 实际上滁州的大部分良田,都集中在几家大地主手里。 能招工几百人的大客户,也就是他们那几个,其余的多则几十人,少则十来人。 开完会,朱元璋站起身,把这些个脱了一层皮的滁州土豪乡绅,亲自送到门口。 黄观笑得天真无邪,就像是个得了压岁钱的孩子,站在衙门口依依不舍地挥着手:“诸位,多谢捧场,有空再来做客,大家一起喝茶啊!” 一帮滁州大佬吓了一大跳,齐齐变了脸色,飞一般逃出门去。 遇上黄观少爷你这妖孽,我们倒了八辈子血霉,被你给坑惨了! 算我们怕了你,千万别再提喝茶的事。 再见! 黄观目送他们远去,抢土豪的感觉就是一个字:爽! 突然一拍脑袋,黄观脑子里嗡嗡的。 难民们落在这帮人手里,肯定会被榨干了血汗。 干多少活,拿多少钱,不行啊,应该再给滁州定一个最低工资标准。 转身回到衙门里,李善长忙着统计数据,黄观也口干舌燥,端起三德递过来的茶水,一口气灌了个底朝天。 朱元璋心急如焚,在旁跺着方步,围着桌子转圈,不时还凑过脑袋,往李善长那边看一眼:“先生,结果还没有出来吗?” 老朱同志,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啊,你就别转了好不好,转得我头都晕了! 黄观心里偷笑,将一张纸递到朱元璋面前:“义父,麻烦你在上面签个字,批点米粮。” 朱元璋一愣,大惊道:“你要这么多米粮干什么?” 滁州难民太多,粮食紧张,现在实行的是限量配给制度,只能保证大多数人不至于饿死,低保都算不上。 黄观瞪大眼睛,理直气壮道:“义父,你难道忘了,孩儿为了积极表现出带头作用,不是认招了两百人吗?她们……也要吃饭。” 朱元璋:“……” 这一刻,老朱同志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也被坑了。 罢了,罢了,看在你今天立了大功的份上,这米粮……我批。 先说好了啊,下不为例! 黄观拿着老朱同志的批条,嘿嘿傻笑,口水都流了下来。 米粮到手,少爷我的兵工厂,又可以开工生产了! 李善长将笔往桌上一拍,惊喜大叫道:“明公,出来了,出来了!你看,总共四千一百二十一人!” 四千多人! 朱元璋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大大出乎自己期望,顿时激动了:“快给我看看!” 看着手中的统计结果,朱元璋也不得不承认,今天开会取得的成绩很喜人。 虽然认领招工百人以上的没有几个,但架不住人多啊,最终还是有四千一百二十一人的难民,成功找到了工作。 万事开头难嘛,总算开了一个好头,打开了局面。 黄观却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望着李善长道:“李世伯,你没有算错吧,只有四千多人?和外面满大街的难民比起来,这只是个零头而已。” 这败家玩意儿,真扫兴! 朱元璋转头瞪了他一眼,恼火道:“不知道,就不要瞎说!” 李善长心情大好,捻须哈哈一笑:“黄世侄人小志气大,心怀苍生百姓,值得赞扬。” 李世伯,小侄何德何能啊,当不得你这样夸奖,我会骄傲的。 黄观腼腆笑了笑,心里直恨那些土豪乡绅太抠门,整个滁州才招了这么一点人。 太小气! 李善长笑着为黄世侄解惑道:“世侄啊,你千万不要小看这四千多人。就拿一家有夫妻二人、一老一小四口人算,这四千多人就能撑起四千多户家庭,让一万多难民得到安抚。这些人,都是滁州稳定的坚实基础!” 哦,原来如此,我忘了难民都是拖家带口,举家上阵! 黄观恍然大悟,手在胸口画着十字,假惺惺地忏悔一番。 神啊,我有罪,一下子卖了这么多难民,我犯了……贩卖人口罪! 第81章 朱元璋动作太快了 朱元璋很着急,一年之计在于春,这都快三月份了,滁州的田地还在疯狂长野草。 这样不行啊,时间不等人,难民安置工作,要在尽快落到实外。 朱元璋是个实干家,动作那是相当快! 滁州当天就成立了官方招聘工作组,老朱同志亲自担任工作组组长,李善长是常务副组长。 黄观也腆着脸皮,想讨个差事干。 朱元璋赶苍蝇似的挥着手:“你年纪太小,一边玩去,交给李先生来办,小孩子不要捣乱。” 黄观很郁闷:“……” 工作组秉承“服务到家”的精神,主动派出工作人员到土豪乡绅家里,敦促他们尽快落实招聘难民,并盯紧了他们的实际招工人数。 黄观少爷说了:“大家跟我一起喊,我们的目标是……没有难民!” 工作组的工作效率,高到了一个惊世骇俗的地步。 当天下午,滁州城就发出了布告,向全城公布了滁州各位土豪乡绅报上来的招工人数,如实发布了招聘信息。 滁州城顿时沸腾了,难民们奔走相告,大家都很激动:“我们终于可以找到工作了!” 朱先生和黄观少爷,是不会不管我们的! 滁州大佬们听到这个恐怖的消息,却是集体在吐血:“这是哪个丧尽天良的狗东西,想出来的馊主意?玩得也太绝了吧?” 完了,完了,白纸黑字,众所周知,想赖也没有办法赖。 朱元璋动作太快了,连口喘气的机会都不留,这分明就是要逼着我们马上上吊! 这一刻,大家都很怀疑,我们中间肯定出现了叛徒,这个人的名字,肯定就叫李善长! 大佬们正在找上吊的绳子,招聘工作组的工作人员,就服务到家了:“各位老爷,死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明天在衙门前方的“黄观少爷威武广场”,举行现场招聘会,请诸位务必到场。我家少爷说了,招人原则只有一个,只能多,不能少!” 滁州的土豪乡绅,都听得有点懵! 果然是恶少啊,刚来滁州没有几天,就搞出了自己的地标性建筑,还黄观少爷威武广场呢! 想起黄观少爷六亲不认的嚣张德性,还有他那坑死人不偿命的丑恶嘴脸,滁州大佬们顿时没有脾气了。 不服气不行啊,人家叫黄观,义父是朱元璋! 朱元璋是谁?滁州现在的新主人!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大佬们突然发现,从去喝茶开会的那一刻起,大家就已经掉进了高手的套路里。 从毫不起眼的起手式,一招接一招环环相扣,步步惊魂,直到这最后的致命一击。 滁州的土豪乡绅也急了,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说话要算话,没办法,赶紧安排管家,准备招收难民吧。 难民们兴奋得一宿未眠,第二天连马夫人施的粥都没去领,就涌到了衙门前的黄观少爷威武这场,眼巴巴地,等待着被地主老财领回家。 黄观正在长身体,睡觉睡到自然醒,出门有点晚,带着高首高仁,还有三德和沈金元,气势汹汹杀到。 沈金元做为兵工厂的实际负责人,一听黄观少爷要招两百人进厂,顿时急得两眼通红! 一路上,沈金元拉着少爷的衣袖,面红耳赤说个不停:“少爷,按照咱们兵工厂的规模,多加班加点,一百人就足够。两百人实在太多了,光是吃饭,每天就是一大笔粮食支出,帐面不太好看啊……” 靠,我们又不是上市公司,帐面好看有什么用? 黄观龇牙咧嘴,听得头像磨盘那么大。 沈金元啊,少爷我招这么多人,就是要扩大生产规模,要把小作坊变成高科技上市龙头企业,将黄观牌百药绑带,卖遍大江南北。 到时候,我让你来当这个财务总监,你就可以改名了,叫做沈扒皮。 好好干,少爷我很看好你这个人才! 要说沈金元这家伙,不愧是帐房师爷出身,标准的奸商德性,精打细算,把抠门二字表现得淋漓尽致。 让人不得不怀疑,他简直就是吝啬鬼转世投胎! 这么跟你说吧,有一回老朱家吃芝麻烙饼,沈金元不小心掉了粒芝麻,落在桌子缝里。 这家伙都几十岁的人了,拿手指头沾了口水,在哪里鼓捣了半就,就是抠不出来。 高首实在看不下去了,眨着眼睛笑道:“沈金元,我拍桌子,你接住芝麻。” 沈金元大喜,两只老鼠眼刹那间瞪的像绿豆:“好,你拍吧。” 高首是什么人哪,人家那是高手! “砰”的一巴掌拍下去。 “哗啦”一声巨响! 桌子四分五裂,马上就散了架。 沈金元一头扑在地上,使出灵犀二指,准确地夹起地上的那粒芝麻,吹也不吹就放在了嘴里。 津津有味的,嚼了整整半个时辰! 那一刻,老朱家整个饭桌上都寂静无声,大家都以为沈金元吃的是山珍海味! 这奸商一听少爷要大规模招人,开始长篇大论,婆婆妈妈,叽叽歪歪,就像有一群苍蝇,在耳边嗡嗡作响。 救命啊! 黄观痛苦地捂住脑门,觉得自己都快疯了! 真恨不得一把掐住沈金元的脖子,再来一招百发百中穿心龙爪手。 一爪抓破沈金元的肚皮,把他肠子扯出来,直接用肠子勒住他的脖子,使劲用力一拉! 呃…… 舌头都伸出半尺长! 再手起刀落! 咔…… 整个世界终于清净! 沈金元,也完蛋了! 黄观觉得自己的百发百中穿心龙爪手没有练到家,对付周扒皮难度比较大,回头问三德:“三德,刘丹溪呢?让他过来,先把沈金元的嘴巴缝上。” 沈金元吓了一跳,立刻就闭上了嘴巴,绿豆眼骨溜乱转:“……” 三德捂嘴偷笑,在前方带路,一行人杀到了招人的摊位。 看着眼前人山人海的场面,难民们熙熙攘攘,黄观觉得头痛无比,感觉来到了上一世的农民工招聘现场。 黄观指着乌泱泱的人头,指点着江山:“大家看到没有,这是什么?这都是人才,咱们滁州要发达,全靠他们了!” 滁州的土豪乡绅,大多都来了,就算没有亲自出马,也派出了心腹之人。 这年头没有精耕细作的条件,粮食亩产量很感人,亩产二百斤,算是风调雨顺兆丰年。 如果一个人不种个四五亩地,那你就得活该饿肚子! 你经常会在史书上看到,一家佃户要种二十多亩地,千万不要吃惊,纯粹是用数量来战胜产量的问题。 大佬们都是明白人,难民迟早得招,农民的工作量这么大,要招就得招身强体壮之人,干起活来一个可以顶俩的那种。 来晚了,就得挑别人捡剩下的,所以大家都表现得很积极。 工作组的同志很贴心,给每一家都安排了一张桌子,用一块牌子注明了要招的人数,旁边还站着两个军卒,帮忙维持秩序。 黄观少爷说了,要有组织,要有纪律,干什么事情都要排队,人多容易出问题。 到自己的摊位一看,黄观和沈金元相互看了一眼,面面相觑。 只见桌前排着一溜长队,全都是良家女子,年轻貌美,五官端正,大多数还跛了脚。 再低头一看,牌子上还用醒目的大字,标明了招聘要求:跛脚人士优先! 黄观脸都黑了,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恼火地瞪了三德一眼。 靠,三德,你这是招人,还是相亲? 古代女子不抛头露面,出门找工作需要极大的勇气,有人冲上来问沈金元:“我这腿断了一条,也算是跛脚了吧?” 沈金元:“……” “哧溜”一声,三德急吞一口口水,感觉自己的春天来了,腼腆地低着头,眼神不停往人家女子身上偷瞧,乐得嘿嘿直笑。 靠,这猪一样没用的东西,真没出息! 黄观觉得丢人,转身就走:“三德,你自己和沈金元商量着办。高大哥,你们随我去军营领粮。” 第82章 给本少爷打两炮 三德和沈金元,都是在老朱家领着工钱的,而拿工资吃饭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拿了多少钱,你就得干多少事! 黄观不跟他们较真,三德要相亲,也随他去折腾。 少爷我现在实行的是目标管理方法,你想利用职务便利,搞搞相亲之类的活动,解决自己婚姻大事,也不是不可以。 从专业角度来讲,这应该属于加班行为,你们两个家伙,到时候只要把这两百人给我招齐了就行。 反正少爷我,历来都没有发加班费的习惯! 黄观做了甩手掌柜,带人到了军营,拿着批条,去后勤部队找耿大总管批粮食。 滁州官库米粮紧张,已经专门立项,拨为救济难民之用,老朱同志批的是军粮。 耿大总管知道黄观少爷不好惹,接过批条,看了看上面朱元璋鸡抓似的签字,也没有给脸色看,很爽快地盖了章,直接就带少爷去仓库取粮:“黄观少爷,这边请!” 军营弥漫着一种奇怪的味道,像是春节放鞭炮留下的火药味,闻起来十分熟悉。 黄观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回头问道:“高大哥,你们闻到了没有,这是什么味道?” 高仁和高首一起嗅嗅鼻子,疑惑道:“这是炮药的味道……” 耿大总管在旁笑道:“文英少爷今日又来了军营,在那边玩火药。” 靠,火药? 我们四大发明之一的火药? 黄观大吃一惊,拉着耿大总管衣袖,急急问道:“咱们军营里,还有火药?” 耿大总管笑道:“我们在军械库里,确实缴获了几桶元军留来的黑火药,因为他们保管不当,有些已经受潮了。” 靠,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意外收获啊! 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百十人来几十条枪…… 少爷我看不上冷兵时代的狼牙棒,早就想造一些高科技产品来玩玩了。 黄观顿时来了兴趣,吩咐道:“高仁大哥,你先带人去取粮,我去看看文英那小子。” 到了军械库前,只见朱英端着个木瓢,在地上撒了一圈圈的黑色粉末,搞得像麦田怪圈似的。 这小子看见黄观,满脸兴奋,冲过来拉着义兄直跳:“义兄,义兄,我发现了一种很好玩的东西,你快来看看……” 黄观也有些好奇,疑惑道:“文英,你这是在干什么?” 朱英激动得脸蛋通红,拉着义兄道:“义兄,你看好了,很好玩的……” 这小子取过一截燃着线香,往地上轻轻一触,点燃了火药。 “嗞”的一声,火药剧烈燃烧起来,沿着撒在地上的线条,冒着火花黑烟,火蛇一般,飞快往前方游窜过去,整个麦田怪圈都似活了过来。 靠,火药还能有这种玩法? 这就是一场烟火秀啊! 黄观呛了一口黑色烟雾,急忙捂住鼻子,拉着朱英倒退两步,正色问道:“文英,你知道这黑色的粉末,是什么东西吗?” 朱英点点头,意洋洋地望着义兄:“知道,知道,火药,咱们都叫它炮药。义兄,里面还有几大桶,咱们过年可以做爆竹玩了。” 黄观满脸黑气缭绕,像是黑山老妖似的:“……” 在这一瞬间,黄观心里有一万匹草泥马在奔腾,真想飞起一大脚,踹死这没出息的小子! 四大发明之一的火药,是让你用来做爆竹玩的吗? 老祖宗发明的高科技产品,都是让你这样的人,给活活糟蹋了! 黄观突然想起了后世的某位……骂人都能骂出一本书的愤青。 外国用火药制造子弹御敌,我们却用它做爆竹敬神! 何其悲哀! 黄观黑着一张脸,死死地盯着朱英,语重心长问道:“文英,你认为元军把火药放在军械库里,就是拿来做爆竹的吗?” 朱英愣了愣,憨厚地摸了摸脑门,笑嘻嘻道:“这东西烧起来很厉害,莫非他们是撒在房顶上,用来烧老百姓的房子?” 黄观彻底无语:“……” 实际上,火药传到西方以后,在欧洲有很长一段时期内,确实都被当作了纵火用途。 黄观一摔衣袖,简直恨铁不成钢。 我呸,小小年纪不学好,尽想这些杀人放火的事情,丧尽天良! 此刻,黄观感觉心好累,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 罢了,看在你小子几十年后,还用火枪三段击技术,打退了南蛮叛军的百象阵,我今天就不跟你计较了。 朱英是个机灵的孩子,见义兄脸色不好,小心翼翼地问道:“义兄,你是不是不喜欢爆竹?” 黄观不和小孩子一般见识,拍拍朱英的小脑袋:“文英啊,爆竹不好玩,还有噪声污染,回头我教你做烟花。先去一边玩,我进去里面看看。” 军械库里乱七八糟,摆满了元军的武器装备,角落里放着四五桶火药,旁边的木架子上,还有两尊铁炮。 靠,还真有大炮啊! 如果当初元军有炮火支援,绝对不会只装了半个时辰的孙子,就一败涂地。 黄观大吃一惊,仔细地打量着这两尊铁炮。 生铁铸成,炮管很短,炮壁厚度不均匀,还布满了坑坑洼洼,这是铸造时留下的气泡,严重影响炮管使用寿命。 可见元朝的铸炮水平非常低劣,质量非常糟糕,一看就是纯手工时代的产品。 这两尊铁炮,似乎很久都没有挪动过位置了,上面落满了灰尘,也没有发射过的痕迹。 浪费了啊! 什么好东西落在元军手里,都成了摆设。 黄观摸着冰冷的炮管,简直痛心疾首。 要是我有这玩意儿在手,直接就使用后世某位矮个子,横扫欧洲的无敌战术。 先用大炮轰! 再用骑兵砍! 最后步兵上! 要你命三板斧,纵横天下无敌手! 高首是江湖中人,没有见过军用铁炮这种高级货,感觉手有点痒痒,挤眉弄眼笑道:“少爷,这铁炮的威力也不知道如何?不如我们抬出去,亲自打上两炮试试?” 打两炮? 黄观“哧溜”急吞一口吐沫,眼睛疾眨两下,神情十分诡异,腼腆道:“高大哥,打两炮……我并不擅长诶。” 高首愣了愣,歪着头想了半天,也没有想明白,少爷为什么一提到打两炮,就突然变成这副色相尽显的德性。 黄观拍了拍炮管,眯着眼睛往里面看了两眼,笑道:“高大哥,这玩意儿一看质量不过关,属于不合格产品,很有可能炸膛,炮不能随便打……很危险的!” 实际上,火药在唐朝开始正式应用于战争,巨竹为筒,内装火药,一直到了元朝,才有摸索发明出金属管形的火铳,称为铜将军,终于让兵器的发展进入到火器时代。 这年头的铁炮,属于火器时代的初级产品,技术水平不过关,一不小心就会把炮手炸飞,很容易误伤。 高首顿时提高警惕,想了想,嬉皮笑脸道:“少爷,既然滁州元军配备有铁炮,就应该有人会使用这东西。咱们也不用以身试险,叫他们来打两炮试试便成。” 对啊,据说元军正规部队已经装备有火器,军中还有专门的火铳什伍,滁州元军应该也有专习火炮的炮手。 黄观今日最大的惊喜,就是见到了火药和这时代的铁炮,心中大喜,狠狠一挥手。 来人啊,去提两个元军炮手俘虏过来,给本少爷打两炮,看看这时代大炮的威力。 第83章 至正年间的炸膛炮 高首出去了好半天,才带领十余个军卒,押着一个元兵俘虏进来。 这元兵俘虏面色苍白,头发散乱,两眼通红,精神恍惚,目光还有点呆滞。 一看就是严重营养不良,还缺少户外运动,有点像后世通宵熬夜的宅男。 高首哀叹一声,苦笑道:“少爷,会打炮的专业人才,还真不好找。我在元军俘虏中问了个遍,只找到了这一人。” 黄观愣了愣,有些失望。 少爷我还想着来个一炮双响,看看元朝大炮的威力呢。 真遗憾,只有一个炮手,只能打一炮换一个地方了。 高首脸上突然出现了一种十分奇怪的神情,愣愣地看着少爷:“少爷,正如你所说,这铁炮真的有问题。据元军俘虏说,滁州原来有五门铁炮,炮兵有上百人的队伍。可是,放一炮炸一门,直接炸死了数十人,剩下的炮兵吓得全部改行,去当了步兵……” 五门铁炮,竟然配备了上百人的炮兵部队? 元军机构,也是够臃肿的了! 黄观满头大汗,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 幸亏少爷我有先见之明,这年头打两炮,果然很危险! 黄观指着那俘虏问道:“高大哥,这个家伙是怎么回事?” 高首一把将元兵俘虏推到少爷面前,哭笑不得道:“听说这家伙还是个人才,元军的铁炮设计专家,这里的铁炮,就是由他亲自改良设计的。铁炮炸了膛,要负主要责任。少爷,你看看他这倒霉模样,门牙都被人打落了……” 放一炮炸一门,这还叫专家? 我看是专门坑人家,杀人不偿命啊,活该被人打落门牙! 要不是少爷我机灵,留了一个心眼,就被你设计的假冒伪劣产品给活活害死。 少爷最恨的,就是这种不负责任的家伙了! 黄观忍不住抹了把冷汗,想想都有点后怕,咬牙切齿:“高大哥,把这家伙拉出去,直接砍了,留着也是祸害人间!” 十余个军卒听到少爷命令,二话不说,挟起元军铁炮设计专家,倒拖着就往外走。 元军铁炮设计专家大惊失色,惊恐大叫起来:“慢着,慢着,冤枉啊!不是我的设计有问题,而是他们根本没有按铁炮的图纸铸造!” 黄观一愣,急忙让军卒放开这家伙,疑惑问道:“说说,怎么回事?” 元军铁炮设计专家脸色愤愤,眼睛里喷出股股怒火,义愤填膺道:“我理达麻赤礼设计的铁炮,威力极大,射击精准……” 这家伙牙齿露风,普通话不标准,听着十分生硬。 黄观听得龇牙咧嘴,摆手截住他话头:“等一下,你先别忙着吹牛。刚才你说得太快了,少爷我没有听清楚,你叫什么名字来着……你大妈吃你?” 靠,这名字听着,怎么像是在拐着弯骂人玩? 黄观忍不住脸色一黑,怒道:“这家伙的汉话怎么说得这么不地道?一听就是元大都三环外郊区那疙瘩的,害得少爷我听不懂。” 高大哥,他是……叫这名字吧? 高首大汗,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嘿嘿笑道:“少爷高见,这厮说话确实带着一股泥星子味儿,应该就是元大都那边的郊区口音,当时我也没听明白。不过我已经让他写出来看过了,他叫理达麻赤礼……” 说着,高首害怕少爷又听错,连累自己是郊区那疙瘩的,急忙把手掌伸到少爷面前,手指头比画了几下,笑着解释道:“少爷,元人的名字,就是这么复杂,没事就喜欢冒充有文化。” 理达麻赤礼? 听着怎么像倭人的名字? 少爷我在后世的倭人动作片上听过,不是什么麻,就是什么嗲。 黄观老怀大乐,伸手一指那元军铁炮设计专家,大大咧咧道:“呦西,我的,大大的听明白了。小理,你的……继续说!” 啊,小理? 黄观少爷说话,突然变得怪腔怪调,理达麻赤礼有点懵,一时很不适应,半天都回不神来:“……” 高首轻轻踢了他一脚,瞪起了眼睛,恼火道:“少爷问你话呢,发什么呆?” 理达麻赤礼吃疼,一激灵醒过来,气愤道:“我设计的铁炮,原本有一百二十斤,炮管五尺长,准星轮子一应俱全。可是他们偷工减料,根本不按设计图纸铸造……” 小理的专利设计被篡改,越说越愤怒:“准星轮子全没了,炮管不到三尺,重量减至三十斤,又薄又轻,还粗制滥造,能不炸膛吗?” 不会吧,克扣得这么狠,完全是拿炮兵的小命开玩笑嘛。 黄观目瞪口呆,简直听得眼睛都直了。 不得不说,元朝是个贪官辈出的黑暗时代,小理说的这个事……还真有可能发生! 滁州铁炮设计专家小理同志,发明了一种全新的,有准星,有轮子的新产品,打了份报告上去,申请资金立项生产。 无顺帝应该最希望升级元军的武器装备,大笔一挥,马上就给小理批了万两白银。 中书省高级官员们,下拨武器制造所需的银两,自己趁机拿个几千两,这个可以理解。 人家官大嘛! 兵部官员再截留几百两,这个也可以理解。 人家官也不小! 然后专项资金层层下拨,到了元朝地方行政单位,各路的地方长官们,无论官职大小,都要再留下一点。 一层一层盘剥下来,等到滁州这里,皇帝批下的万两白银,上面全是牙印,就只剩下区区一千多两了。 滁州兵工厂的负责人一看,顿时傻眼了! 就这点银子,制造炮管都得自己倒贴钱,而且还不算人工费。 什么铁炮设计专家啊,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不管他,一百二十斤太浪费钢铁了,就改成三十斤吧,炮管也缩水为三尺。 这样一来,单兵就能扛着走,还要啥轮子啊,全都是多余设计! 然后,就成功制造出了,元朝至正年间的新世纪武器……大名鼎鼎的炸膛炮! 这玩意儿威名赫赫,功能堪比崆峒派的七伤拳:欲伤人,先伤己! 然后滁州上书,向皇帝大人表示感谢,天恩浩荡,尧舜禹汤。 我们滁州有炸膛炮在手,自己人都敢炸,要多狠有多狠,保证可以吓得造反起义军绕道走! 皇帝正头痛江淮地区的叛乱问题,看到了滁州的报告,深感自己皇位得保,对得起元朝列祖列宗,于是就在自己的功劳薄上,记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元朝现在的官府办事,走的都是这套标准流程。 修黄河也好,淮河赈灾也好,米粮从中书省拨下来,最后落在灾民手里,就只剩下糠皮了。 可偏偏上到皇帝,下到大臣,大家都很满意,皆大欢喜! 事实告诉我们,有人笑,就有人哭,世上真没有皆大欢喜的事情。 比如说,领到新铁炮的滁州炮兵部队,就很不满意。 一炮下去,炸死了十几个同伴,大家不但欢喜不起来,反而集体愤怒了。 逮住了铁炮设计专家小理同志,就是一顿打,直接把他门牙打落! 这炸膛炮,谁用谁先死,炮兵不想找死,集体改了行,直接去当步兵。 可怜的小理同志,被人给坑惨了,打落了牙只能往自己肚子里咽,满腹的苦水无处倒。 如今他是身败名裂,人见人恨,白天都不敢出门,晚上出来蹓个弯,走路都低着头,唯恐被人认出来,活活被打死。 你看看,多惨哪! 每天一想到自己的悲惨命运,小理同志就躲在屋里抹眼泪,差点将眼睛哭瞎。 据高首讲,找到小理同志的时候,他已经又一次哭晕在了茅房里。 黄观很同情地看着理达麻赤礼,盯着他从头到脚,很有兴趣的,仔仔细细看了半天。 别看这家伙落魄,有点天然呆,人家……还真是个人才! 第84章 收获一个铁炮专家 黄观记得史料记载,朱元璋与陈友谅在鄱阳湖进行水师决战时,“乘风发炮火,焚寇舟二十余艘,杀溺死者甚众。” 可见当时军中有分工明确的火器部队,专门进行炮火支援。 老实说,现在老朱同志的部队,还完全处在冷兵器时代。 在火器这一项上,没有可用于实战的火器,更没有这方面的专业人才,根本就是一片空白。 黄观觉得,火器的科技含量太高,并不是一时头脑发热,就能马上搞起来的。 很有必要提前投资,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进行长时间的技术储备积累。 眼前的元军铁炮设计专家小理,就是一个火器方面的特殊人才。 人才不能浪费,必须将其留下! 良久之后,黄观突然问了一句话:“小理啊,你想不想跟着少爷我,把你设计的铁炮,按图纸制造出来?” 嗯? 小理猛地抬起头来,眼睛一亮,握紧了手掌,急急点头:“想,想!” 不是吧,这么没有骨气,答应得这么爽快? 这么容易就被策反成功? 黄观目瞪口呆,反而有点懵了! 靠,这家伙莫非早就想当叛徒,做一个……蒙奸? 实际上,小理已经对元朝彻底绝望了,眼睛里似乎两把熊熊烈火在燃烧,咬牙道:“我一定要世人看到,我理达麻赤礼设计的铁炮,绝对不是浪得虚名……” 行了,行了! 黄观一听他用蹩脚的郊区口音,崩出一长串的拗口名字,就觉得头大如斗。 这家伙被元军唾弃,明显是想得到一个机会,表现证明自己的实力! 黄观成全他,立刻就拍了板,嘿嘿直笑:“行,你以后跟着少爷我混。改头换面,重新做人,汉名就叫……李达,小李子就是你的终身代号。” 李达? 这终身代号小李子,听着怎么像是一个……死太监? 小理一愣一愣的,感觉有点晕头转向:“……” 高首轻轻拉了拉少爷衣袖,压低了声音道:“少爷,小心哪,他可是个元人……” 黄观满脸正气,大义凛然道:“高大哥,你这心胸就狭隘了,格局有点小啊。正所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在这一点上,你一定要多多向我学习。在少爷我眼里,人人平等,从来不搞种族歧视这一套。” 高首满面惭愧,真的很想问一句。 少爷,有容……是谁家的媳妇? 黄观鄙视了高大哥一眼,笑嘻嘻道:“元人怎么啦,元人也是人!只要把小李子交给滁州的明教弟子,每日花十二个时辰,进行深刻的思想道德教育,两月之后就是一个真正的造反分子。” 十二个时辰,一整天! 这不是疲劳轰炸吗,别说是人了,马也受不了这种折磨啊。 强悍! 高首满头大汗,想想都觉得少爷这招太凶残了。 明教弟子个个都刻苦钻研蛊惑人心之术,洗脑绝对是他们的长项。 少爷,我看根本不用两个月,十天以后小李子就会扛着炸膛炮,一个人冲到元大都皇宫里打两炮。 黄观收了个铁炮专家做小弟,乐得眉开眼笑,拍着小李子手背,打着哈哈道:“小李子啊,不怕告诉你,少爷我混迹情场十几年,最擅长的就是一炮制胜,道上的兄弟送了我一个外号,叫做……炮神。哈哈,有空咱们可以交流一下。” “噗”的一声,高首听少爷在那瞎吹,忍不住笑了声来。 李达却是听得大惊失色,被少爷这炮神的荣誉称号给吓着了,骇然张大着嘴巴,急忙抱拳道:“没想到少爷也是同行,久仰,久仰!” 黄观对铁炮很感兴趣,兵工厂正缺这种高科技产品,眨巴着眼睛问道:“小李子,你设计的铁炮,真有你吹得那么厉害?” 李达信心满满,挺直了腰杆,傲然道:“那是当然,我设计的铁炮,威力极大,射击精准,而且机动性很强。要不,我用这两门废炮,打两炮给少爷瞧瞧?” 好啊! 老实说,少爷我还真没有见过,这时代的人是怎么打两炮的呢。 黄观惊喜地拍着手,心里一凛,还有些疑虑:“你不怕……炸膛啊?” 李达微微一笑,一副很专业的样子:“少爷放心,我会拿捏好火药用量,绝对没有问题。” 那行,我相信专家! 黄观一挥手,高大哥,咱们把铁炮搬出去,在军营外面的空地上,打两炮玩玩。 十几个军卒上前帮忙,把落满灰尘的铁炮抬出来架好,还抱出来一桶火药。 朱英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拉着黄观问道:“义兄,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黄观眨眨眼睛,正色道:“文英啊,学着点,义兄来教教你,火药不是像你那么玩的。” 朱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大眼睛骨碌乱转,盯着两尊铁炮瞧个不停。 黄观四下看了两眼,指了指军营后方的小树林,望着李达问道:“小李子,看到那林子里的土丘没有,打中那里没有问题吧?” 李达稍微测算了一下距离,信心十足道:“少爷,没问题。” 黄观心里痒痒,笑道:“那就以土丘为标靶,让少爷我见识一下铁炮的威力。” 李达点头应是,走到铁炮面前,调整了一下炮口位置,自认为差不多了,就开始不紧不慢地装填、装弹。 黄观拉着朱英,立在身后,看他如何操作。 高首和十几个军卒,也没有见过铁炮,好奇地围在旁边看。 过了十多分钟,李达才把从炮口塞进去的火药,用长柄木塞填结实了,一切就绪,示意大家往后退。 古代的大炮,由于技术含量不够,炸膛问题一直到了清朝都未得到有效解决,很容易误伤自己人,来个误炸那可不好玩了。 黄观大骇,急忙拉着朱英跑得远远的,对高首和那帮军卒大声叫道:“高大哥,你们几个,退后!往后退,再往后退!” 文英,捂住耳朵! 李达已将火药用量减去了大半,丝毫不见紧张,不慌不忙地点燃了铁炮后方的引线。 “咝咝”冒着火花的引线,点燃了炮膛里的黑火药,瞬间就开始剧烈燃烧,产生了大量的气体和热量。 “轰”的一声巨响! 铁炮发出了震天的轰鸣,炮口黑烟笼罩,没有炸膛,没有误伤……也没有命中目标。 炮弹擦着土丘,远远地飞进了林子里,炮膛却已经有了裂缝! 黄观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暗自摇着头,深感失望。 这年头的大炮,装填慢,射程短,准头差,用的还是实心弹。 听着动静很大,声音挺吓人,炮击效果确实不咋的。 实用性太差,需要改进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李达的牛皮吹破了,觉得很丢人,脸皮一阵阵滚烫,又开始摆弄另外一尊铁炮,不紧不慢地支炮、装弹、瞄准。 “汪汪!” 树林子里面,突然传出狗的惨叫。 朱英伸手一指,惊喜大叫起来:“义兄,快看,狗,大黑狗!” 一条大黑狗,不幸被飞出去的弹丸砸到,拖着半截狗腰跑出来。 唉,都伤成这样,恐怕是活不成,太可怜了! 黄观刹那间热泪盈眶,口水都流了下来,大叫道:“高大哥,快逮住它,咱们今天有口福了!” 朱英:“……” 黄观瞪了那十几个军卒一眼,气急败坏:“你们几个,还不赶紧去帮忙!难道你们要让这大黑狗,暴尸荒野吗?猪一样没用的东西,一点良心都没有,少爷我今晚吃不成狗肉火锅,拿你们是问!” 当天晚上…… 老朱同志亲自动手,利用当狗肉和尚那会儿练成的厨艺,炖了一大锅黑狗肉。 吃着,喷香! 旺财终于害怕了,夹着尾巴躲在柴房里,整晚都没敢冒头……吭都不敢吭一声。 第85章 工厂要重新开工 第二天,黄观亲自把李达送出门,让高首带他去明教弟子那边,接受思想改造。 黄观很郁闷,已经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带来的那些六百多年后的现代文明优势,已经受到了当前历史条件,和落后科技水平的严重限制。 并且,自己还是管理学专业出身,大凡学管理的人,都有这么一个通病:什么都懂一点,就是什么也不精。 大炮……我知道啊,少爷我还知道导弹呢,精确制导,指哪里打哪里,很厉害吧? 可是,我自己不会造,也真造不出来。 只能培养人才! 黄观拍着李达肩膀,小李子啊,不要有思想负担,在那边安心接受再教育,好好学学人家明教弟子是怎么起义造反。少爷我的大炮,以后还得靠你来制造。 回头我再告诉你,先进的大炮应该是怎么个样子,具体的采矿、炼铁、铸造等等细节问题,自己去摸索琢磨。 跟着少爷我,要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自学成才。 再问,少爷我保证不打死你! 旺财昨晚受到了严重惊吓,终于明白了黄观少爷的凶残,真的……会拿自己炖汤! 这白眼狼都快成精了,再也不敢嚣张,汪汪叫着,在门口轻摇着尾巴,送主人出门。 黄观老怀大乐,没有旺财在旁捣乱,自己的幸福生活终于来了! 要不要回去,让小香香再服伺自己,睡一个回笼觉呢? 少爷我青春期长身体,正在二次发育,平时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的! 想想还是算了,今天兵工厂重新开工,上班第一天就旷工,似乎有点说不过去。 三德情绪不太高,一声不吭,平时喝三碗的粥,今天只喝了半碗。 简直就是茶饭不思,垂着头,丧着脸,一副被人玩完了就一脚踹开的的样子。 黄观心里就纳闷了,拉着沈金元,小声问道:“三德那猪脑袋……又没有找到中意的媳妇儿?” 沈金元“唉”的长叹一声,很同情地看了三德一眼,苦笑道:“少爷,三德他也不容易,千挑万选瞧上了一个跛了右脚的良家女子。可惜了啊,当时还相谈甚欢,人家前脚找到了工作,后脚就牵来两个孩子,还叫他三德叔叔……” 不会吧,三德这么倒霉,中了人家的美人计? 黄观差点晕倒:“……”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好媳妇儿都是别人家的老婆。 黄观哭笑不得,摆手道:“别理他,让他一个人静静就行。沈金元,兵工厂那边动作要快,加紧开工,少爷我要用它图谋大事!” 唉,最近少爷我太穷了,还指望着早日能发家致富呢。 沈金元是个财迷,在定远为了几两碎银子,就敢带头诽谤黄观少爷,典型的要钱不要命,整个人都掉进钱眼里了。 这家伙拍着胸膛,信心满满保证道:“少爷放心,地方已经找好,人手也招齐了,今日就可以马上开工。” 黄观记得,郭大帅很快就要惹祸了! 至正十三年,郭子兴在与孙德崖的较量中,偷了个空子,取得了阶段性胜利,自信心空前彭张,自称滁阳王! 很明显,郭大帅是把老朱同志打下的滁州,也纳入了他自己的势力范围。 郭大帅此举,引起了元朝高层的高度重视,元军调集周边十几万地主武装,对濠州进行了第二次围剿。 前面说过了,现在造反已经成了时代潮流,起义的人实在太多,数都数不过来。 颖州有韩林儿和刘福通,江浙地区有私盐贩子张士诚,大别山有徐寿辉和彭莹玉,濠州有郭子兴等五大巨头,海上还有海盗头子方国珍…… 此时强大的元帝国,已经像是是一匹不堪重负的骆驼,只要再踢一脚,就会扑通倒下来。 元军顾此失彼,玩的是打地鼠战术:谁敢冒头,我就打谁! 不得不说,元朝已经对造反起义军,做出很大的妥协让步。 以前你在家里私藏一把菜刀,都是死罪! 现在忙不过来了,你举着菜刀上街游行,元朝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你是犯了神经病的良民。 可是,称王就绝对不行,影响太坏了! 你这是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和元朝老大……元顺帝,抢地盘,分股份,不打你,打谁啊? 郭大帅称王,也不知是谁忒娘给了他那么大的勇气,绝对是没事找抽! 黄观刚来到元朝末年的时候,年少轻狂,雄心勃勃,要以拯救天下失足少女为己任,没事就带着三德上德强抢民女,劝说良家女子下水。 来回折腾了几次,现实太惨酷了,赔得吐血,发现到头来,需要被拯救的只有自己。 不行,改行! 咱要开兵工厂,做军火商。 黄观凭借自己的历史知识,知道濠州很快就要开战,顿时心里乐开了花。 枪炮一响,黄金万两,发战争财的机会到了! 到时候把黄观牌百药绑带卖到濠州,让郭大帅的部队也用上高科技产品,做到人手三条,人人必备。 助人为快乐之本嘛,绝对可以赚个锅盆满钵! 沈金元不知少爷要大规模囤货,又在旁边婆婆妈妈:“不过啊少爷,二百人真的有点多,每天支出的粮食就是一大笔开支,帐面不好看……” 靠,又来了! 沈金元,你真当我们这小作坊是上市公司,还没完没了是不是? 黄观一听到沈金元念叨帐面不好看,就觉得头有两个磨盘那么大,恨不得一脚把这奸商踹飞。 靠,少爷我还嫌两百人太少,想再多招一点呢。 黄观不理沈金元,这守财奴就是这个样,回头招呼了三德一声:“三德,随我去兵工厂。” 三德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愁眉苦脸,精神恍恍惚惚,行尸走肉。 靠,三德,不要这样啊,天涯何处无芳草,媳妇何必在滁州找? 黄观看看三德那要死不活的倒霉模样,心里有点可怜他,马上决定给这猪一样没用的东西,来一次崩溃疗法。 “嗯嗯啊啊……”黄观试了试音,放开嗓门大声歌唱:“三十年找不着,今天找着了……今天找着小阿妹,不是我的哟……可惜了,可惜了,不是我的哟……可惜了,可惜了,不是我的哟……” 三德痛彻心扉,眼泪都下来了,马上就掏出了防身的刀子,一脸的视死如归:“少爷,你再唱,我就……我就溅沈金元一脸血!” 靠,受伤的男人惹不起,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还学人家……自残呢! 黄观吓了一大跳,拉着沈金元,两人败下阵来,往兵工厂方向急急逃窜。 兵工厂在军营附近,是一个四合院子,地方挺大。 黄观指了指残破的院墙,对沈金元吩咐道:“这破墙要修一修,再去调一队亲兵过来,保密工作一定要做好。少爷我还是那句话,谁敢靠近百步,直接打断腿,拉出去喂狗!” 少爷,霸气!嘿嘿,我喜欢! 沈金元挑起大拇指,急忙掏出小本子,把少爷的指导意见记好。 其实,沈金元对于黄观少爷,还是很有好感的。 别看少爷说得振振有词,理论水平极高,看着什么都懂,其实什么也不会,平时也不怎么管事,兵工厂都是他沈金元一个人说了算。 少爷干活比他沈金元还懒,业务也比他沈金元还差,如此难得的废柴老板,天底下哪里去找第二个? 沈金元……很高兴! 第86章 要想发财必先造势 兵工厂招来的两百位女工,已经全部到齐了,其中有几十个内定的横涧山老职工,正带领着新人打扫院子。 黄观回头看了沈金元一眼,嘿嘿直笑。 沈金元,恭喜恭喜,你现在都混成妇委会主任了,有前途! 沈金元看着这一群娘们,也感觉心里怪怪的,愁眉苦脸道:“少爷,这么多女子,真不好管啊,万一有人出工不出力,白吃我们的大米怎么办?” 黄观愣了愣,这倒是一个问题,吃大锅饭是我们的通病,在我这里可不行。 不过,这么一点管理上的小事,难不住少爷我。 少爷我可是受过高等教育,正规大学管理学专业毕业的高材生。 想吃我家的大米,那也得拿出点业绩。 黄观一本正经点着头,正色道:“沈金元,你能及时发现存在的问题,少爷我很兴慰,这个问题提得好。少爷我已经想好了,今后咱们进行流水线生产,实行的是计件工资制。” 流水线生产,计件工资制,什么东东? 沈金元提笔刚记上,觉得有点懵,惊道:“少爷,咱们要把滁水河引到院子里,改造成小桥流水吗?大工程啊,又要浪费无数米粮……” 黄观瞪大眼睛,看白痴一样看着沈金元。 看看,没文化……多可怕! 流水线生产,是后世一个英国陶瓷厂老板,在十七世纪提出来的先进管理方法。 先把“制陶工”这个传统工种打散,将制陶流程分割成几十道专门工序,每个人不断重复专注处理一道工序,成倍地提高了产品的质量和生产效率。 元朝末年不是机械时代,大家都流行手工生产,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包办,似乎还真没有流水线生产的范例。 黄观想了想,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解释道:“简单来说,咱们把绑带制造过程,分成几个步骤,裁剪麻布的就只负责裁剪麻布,缝制绑带的就只负责缝制绑带,每个人只负责其中一样……” 沈金元是个奸商,一听就明白了其中的奥妙,笑道:“少爷,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正所谓熟能生巧,只要加快节奏,每天都可以做出更的绑带。” 靠,加快节奏?沈金元,你狠! 黄观大汗,记得电影《摩登时代》上的那个小胡子,就是这样被老板逼疯,见了螺丝钉状的物体,就忍不住用扳手拧两下,最后直接送进了精神病院。 神啊,我有罪! 黄观急忙手画十字,心中暗念佛祖菩萨,诚心诚意忏悔。 我一不小心,教出了一个万恶的资本家! 沈金元看了看满院子的女工,拉了拉少爷的衣袖,悄声道:“少爷,这样一来,我们就用不了这么多人了,是不是趁着还没有开工,先辞退一半?” 靠,人家吃的又不是你家大米,再提开除工人的事情,少爷我踹死你! 黄观心中火大,瞪了沈金元一眼:“至于说计件工资嘛,就是裁剪了多少条麻布,缝制了多少条绑带,就按数量计算该拿多少米粮,干多少拿多少,多劳多得,当日结算,童叟无欺!” 少爷这个主意好,能省不少大米! 沈金元点点头,立刻就举双手赞成。 可能沈金元做梦也想不到,自己错误地低估了少爷这两条措施的威力,女工积极性空前提高,主动要求加班,大有把米粮全部扛回家的架势。 沈金元痛心疾首,心疼得吃不下饭,勒紧裤腰带,喝了整整半个月的米汤。 黄观四下望了两眼,又吩咐道:“刘丹溪现在是军中医正,军务繁忙脱不开身。沈金元,你把百药制造也分成几十道工序,按流水线进行生产。” 沈金元惊得跳了起来,急急摆手道:“少爷,不行,不行,万一咱们的独家配方泄露,让同行得了去,那就没有赚头了。” 不得不说,沈金元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如果把百药绑带弄得像后世的创口贴,五毛钱买三个,那黄观少爷真要亏得去跳楼。 我们都知道,做生意最赚钱的有两条道。 第一是利用国有资产发自己的横财,后世的好多大佬都是这么干的,古人却热衷于建立王朝,自己收税。 第二就是寡头垄断,根本没有什么竞争对手,价钱你说了算,包赚不赔。 黄观根本不担心秘方泄露的问题,笑嘻嘻道:“没事,没事,多加几十样药材进去就行。” 哼!想学少爷我的独门配方,哪有那么容易? 别怪我没有事先提配你,百药中有几味关键药材,可是中土明教独门金创药中的主药。 中土明教的发源地是哪里,知道吗? 西域! 西域是什么地方啊? 西域和苗疆并称为天下两大毒物圣地,素来以生产优秀毒药闻名于世,零差评五星级企业,口碑极佳,获得了各界人士的一致好评。 黑无常加入的那几味药材,都是剧毒之物,和百药中的数十种药物,都会产生意想不到的化学变化。 稍微搞错了配药顺序,或者是分量有点差错,嘿嘿,保证毒不死你! 黄观安排好了兵工厂的生产事宜,就放手让沈金元去折腾,自己躲在家里,数着手指算日子,等待郭大帅称王。 这也没有办法,因为打土豪打得太狠,黄观成了滁州城的恶霸,人见人躲,出门也交不到朋友。 过了一个多月,黄观看看时间,郭大帅差不多要称王了,马上一跺脚,一咬牙。 兵马未动,广告先行,兄弟们,开工! 滁州城中的三百明教弟子,奉了光明神座命令,带着一马车百药绑带出发,百里迢迢赶赴濠州,进行前期广告宣传造势。 做法很简单,学的是三株口服液的宣传方式,和脑白金的疲劳轰炸。 黄观少爷运筹帷幄,决胜百里,在下一盘很大的棋,两百多里外的濠州,不幸中了招。 明教弟子每人提着一桶石灰,拿着小刷子,趁着夜色在墙上刷起了广告语。 每个字都有半人高,醒目提神,连大帅府的院墙都不曾放过。 这是当年三株口服液成功的精髓,成本低,见效快,最主要是粘得牢,不怕被人当成小广告撕掉。 一夜之间,濠州大街小巷,墙上突然冒出来无数的白色广告语,念起来朗朗上口,让人过目不忘: 黄观牌百药绑带,天下驰名商标! 黄观牌百药绑带,花见花开,人见人爱! 黄观牌百药绑带,伤口得好得贼快! 黄观牌百药绑带,保护你不受伤害! 黄观牌百药绑带…… 黄观少爷,又杀回濠州来了? 濠州老百姓正在发懵,明教弟子就带着第二轮疲劳轰炸,从天而降。 我跟你们说:“自从用了黄观牌百药绑带,腰不酸,腿不疼,骨质疏松症也痊愈了。” 这里必须插播经典广告语:“黄观牌百药绑带,你值得拥有!” 濠州老百姓目瞪口呆,觉得这世界……彻底疯了。 我再跟你们说:“打滁州的时候,有个大胡子兵中了一刀,肠子都滚落出来,一般人早就死翘翘了。可是呢,他用了黄观牌百药绑带,这么用力一勒紧,马上嗷嗷大叫着爬起来……战后,立刻被提拔为百夫长!” 不怕告诉你们:“黄观牌百药绑带,已经成为滁州广大军中将士,不懈奋斗的力量源泉!” 我们的口号是:“治刀伤,用黄观牌百药绑带!治箭伤,也用黄观牌百药绑带!” 濠州军卒十分好奇:“这么神奇的百药绑带,在哪里可以买到呢?” 明教弟子立刻就双手捧上一包:“啊哈,这位当兵的兄弟,恰好我手里有一包,看你我这么有缘,就免费送给你了。麻烦你跟长官们说一声:上战场,我们必须配备黄观牌百药绑带!” 黄观少爷已经不在濠州,濠州的大街小巷,却再一次流传着黄观少爷的传说。 三百人的宣传队伍,连续十几天,对濠州各个角落,进行了高强度、密集型广告轰炸。 濠州的每一个人,脑子都在嗡嗡作响,晚上做梦都有一个魔鬼般的声音在耳边大叫。 黄观牌……百药绑带! 第87章 郭大帅自封滁阳王 在濠州铺天盖地的广告轰炸声中,郭大帅果断地双规了老对手孙德崖,一高兴,一激动,就宣告天下,自封为滁阳王。 这个时间点,比黄观预计的要早了几天。 郭大帅在第一时间派出使者,百里加急,到滁州宣布了三条命令。 第一,郭大帅告诉朱元璋,你岳父我自封为滁阳王,滁州正式纳入我郭子兴的地盘,成为濠州集团旗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看清楚了,是自封,并不是小明王韩林儿的那个册封。 可见郭大帅这滁阳王,并没有到有关部门备案,也根本没有经过官方机构认证。 黄观神情古怪,摸着鼻子哭笑不得:“这个……纯粹就是一个山寨货,正宗的野鸡山大王!” 第二,鉴于你朱元璋打下了滁州,劳苦功高,功勋显著,封你为滁州镇抚使,主持滁州工作,军政两手一起抓。 郭大帅封官向来都没有新意,还是按照元朝那一套,万户府的长官,称之为镇抚使。 记住这个官职,说明老朱同志在地方上取得的成绩,已经得到了濠州集团高层领导的普遍认可,重新成为领导班子成员。 不得不说,郭大帅这是一着臭棋! 郭大帅可能是忘乎所以,太急于表现自己,一不小心就做了一次好人,为朱元璋最后夺取濠州集团董事长的位子,铺平了道路。 老朱同志手下的二十四个小弟,简直恨不得普天同庆:“恭喜镇抚使大人!” 第三,训斥黄观胡作非为,在濠州城内到处刷牛皮癣广告,污染环境,严重影响了濠州市容。 估计郭大帅郁闷得要吐血,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一个胆大包天的狗东西,让人在自家大帅府墙上刷小广告。 大帅府颜面扫地,情何以堪呀! 黄观满脸黑线,心虚地低下了头,一声不敢吭:“……” 这个……谁干的自己心里清楚,真的……无话可说! 黄观少爷表示,对此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发表任何评论。 朱元璋送走了濠州特使,转身道:“难得今天大部人都在,咱们开个会吧,讨论一下滁州眼下的粮食问题。” 人是铁,饭是钢,吃饭问题,向来都是事关民生的大问题! 滁州的官库,现在已经没有半粒粮食了,最近半个多月,动用的都是军粮。 如果军粮再出现问题,当兵的闹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朱元璋带人打下滁州,赶走了盘踞在滁州的元军,已经把定远公司迁到了滁州,正式更名为滁州公司,定远降级为办事处,负责人……耿炳文同志。 滁州根据地的建设,无论多么艰难,一直都在按部就班进行着。 老朱同志也兑现了承诺,派出手下淮西二十四将,轮流对附近山头进行扫荡。 我朱元璋十里范围内,绝不允许有元军的存在! 朱先生从此名气大增,前来投奔的难民络绎不绝。 民心所向,老朱同志很高兴,重操旧业,亲自主持征兵工作,轻轻松松就招到了数千人的新兵蛋子,手中一下子就有了三万人马。 此时的朱元璋,占据着滁州这个进可攻退可守的险要之地,加快了积累力量的步伐,手下都是精兵强将。 放眼望去,他看到已经不再是小小的滁州,而是整个天下! 难民的大量涌入,也给滁州带来了新的大问题:每天都要吃掉大量的粮食! 再世萧何李善长,表现出了一代相才的杰出能力。 首先,李善长未雨绸缪,建议朱元璋下达军屯令,在滁州开展轰轰烈烈的军垦运动。 士兵训练半天,就直接把队伍拉过去开荒种地。 黄观每次看到这种万人开荒的大场面,都感到心头无比震撼。 觉得老朱同志和李善长,真正的为国为民,大有要把滁河边上的荒滩,变成第二个南泥湾。 接着,李善长亲自出马,带人四处筹粮,对限量分配的米粮精打细算。 将只能维持一个多月的官粮,生生熬了将近三个月,小心翼翼地维持着滁州的稳定发展。 朱元璋也感慨万千:“先生大才!” 现在,官粮吃完了,田地里的粮食却未熟,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可收,青黄不接,摆在眼前的形势,相当的严峻! 李善长也够呛,临门差一脚,巧妇难做无米之粥,愁得头发都白了三根。 领导开会的时候,都不会主动招供,先表明自己的意图,他们一向都是这么干的。 摆出一个议题,大家谈谈自己的看法吧。 胡海先谈:“我们带人去抢……不是,收地主家的寨粮!” 朱元璋一拍脑袋,就知道胡海这厮会这么干,马上阻止了他犯罪:“不行!他们已经按时交过寨粮,而且还帮忙接受了那么多难民,动他们,就等于动了滁州的根基,滁州必乱!” 花云接着说:“我们去打和州!” 朱元璋摇头:“和州现在驻有重兵,我们打不赢!” 郭英在后勤部队干过,知道后勤工作不好搞,粮食更不好收,小心提议道:“要不,咱们恢复滁州的税收?” 朱元璋一听这馊主意,脸都黑了。 我老朱已经免除了滁州的苛捐杂税,岂能出尔反尔? 你花云不要脸,我朱元璋还想要呢! 周德兴与汤和,在底下交换了一下意见,一起盯住了黄观:“黄世侄,你在忙什么?说说,有什么好主意?” 对啊,忘了这里还有个神奇的黄世侄了! 唰的一下子,二十多双眼睛一齐看过来。 黄观正拿着自制的炭笔,在纸上画大炮草图。 因为没有绘画功底,折腾了半天,也没有把炮管剖面图里面的膛线,准确地画出来。 据说后世经过无数次试验,炮管里的膛线,都是按照科学的延伸角度来设计的,搞得像螺帽里面的螺纹,肯定不行。 黄观不是军事院校炮兵科的学生,专业不对口,根本不知道。 别笑! 你知道的话,发邮件或者快递给我,我在元朝至正十三年六月的滁州,等着你的好消息。 黄观神情悠然,“噗”地吹了一口纸上残留的炭末,头也不抬问道:“李世伯,我先问一下,咱们滁州的军粮,还能调来支持难民几天?” 李善长愣了愣,急忙和朱元璋商议了一下,很肯定道:“最多只能支持十五天,否则军粮这边就要出大问题!” 滁州四面环山,是个易守难攻的险要之地,可是也存在着一个巨大的问题……没有开通高速公路! 自古以来,滁州物资的运输,要翻山,要越岭,运进来难,运出去也难,都是令人极为头痛的事情。 幸好离濠州却只有两百多里,加快速度,十五天还是能跑两三个来回。 黄观抬头想了想,信誓旦旦道:“大家给我十天,不,最多七天,我保证能搞来第一批粮食。” 七天? 黄观那帮叔叔伯伯,包括朱元璋,全都惊呆了! 滁州周边已经没有粮,你就是去抢,也没有地方下手啊! 李善长惊疑不定,吃惊地看着黄世侄,沉声道:“不是,黄世侄,你能搞来多少粮食?三五百斤,可解决不了问题啊!” 靠,三五百斤?亏你说得出口! 李世伯,不是我说你啊,你不仅污辱了我的人格,还污辱了我的智商。 你瞧我这眉清目秀的模样,相貌堂堂,浑身正气,一看就是干大事的人,像是那种摆地摊的小商贩吗? 摆地摊……是没有前途的! 黄观翻了翻白眼,感觉被李世伯鄙视了,没好气道:“李世伯,我办事,你放心!到时候给你搞来十个三五百石,先撑住了场面再说。” 此话一出,举座震惊! 我们没有听错吧?不是三五百斤,而是三五百石! 并且,还是十个三五百石! 按一石一百五十斤计算,十个三五百石,那就是数千斤粮食了!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咕噜”一声,李善长被黄世侄的大手笔给吓着了,艰难倒吞一口吐沫:“世侄啊,空口无凭,立字为据。要不……你先立个军令状什么的?” 黄观:“……” 一收桌上图纸,拍案而起,掉头就走。 抱歉啊,诸位,受了点惊吓,癔症突然犯了,今天开会……我申请早退! 第88章 两个天大的好消息 吃饭问题是大事,黄世侄说第一次发货,就能搞来数千斤粮食,吹牛皮的成份很大,别说是李善长深表怀疑,朱元璋也不敢相信。 一看黄世侄站起身来,手中图纸抖得哗哗响,动作潇洒地要提前退场,那帮叔叔伯伯不愿意了。 周德兴伸手一把拉住黄世侄,好生相劝:“世侄啊,开会就有开会的规矩,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黄观一摔衣袖,理直气壮:“男子汉大丈夫,早退……不需要理由!” 周德兴目瞪口呆,差点被活活噎死:“……” 黄世侄,脸皮还是那么的厚,那么的蛮不讲理啊! 其实,周德兴师父脸皮也不薄,可惜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更比一代强,根本干不过人家黄世侄。 周德兴只能转身指着李善长,好一阵指责:“李先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啊。黄世侄虽然平时吹牛是离谱了一点,但是,你也不能让他立军令状啊,他……还是个孩子啊!” 胡海和花云在旁急急点头,满面的痛心疾首:“对啊,对啊,黄世侄还是个孩子,童言无忌嘛,李先生,你怎么能下得了如此毒手呢?” 李善长瞠目结舌,转向了朱元璋求助:“……” 朱元璋黑着一张猪腰子脸,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先生,你不要这么诚心诚意地看着我。 这败家玩意儿,都被我家夫人宠成了霸王了,嚣张跋扈,就是这个臭德性,我老朱……也拿他没办法。 先生,还不知道吧,现在滁州道上的朋友,给这败家玩意儿取了个名号,叫做黄大胆。 就没有什么事情,是他不敢干的! 徐达颇有大将风度,一动也不动地坐着,宠辱不惊,缓缓说道:“世侄,坐下,说说。” 达叔难得说一句话,他的面子,不能不给。 黄观讪讪干笑两声,坐回了原位,转头四顾,目光在大家脸上一扫,眨眨眼睛,神秘兮兮道:“告诉大家两个天大的好消息,你们要先听哪一个呢?” 众人大眼瞪小眼,瞬间就懵了。 麻烦问一下,这个……有什么区别吗? 黄观满脸兴奋,激动大叫道:“第一个好消息是,濠州……要开战了!” 哇,濠州要开战了! 此话可谓是于无声处听惊雷,朱元璋和手下一帮小弟,相互看了看,面面相觑。 濠州要打战了,我们怎么一点风声也没有听到? 这也算是……天大的好消息? 对于黄世侄的语出惊人,周德兴早就习惯了,拉着黄观紧张问道:“世侄,你说濠州要开战,到底是哪一天呢?” 黄世侄眨眨眼,一本正经道:“哦,也许是今天,也许是明天,不过呢,更有可能是后天。” 周德兴很苦恼,几乎将脑门抓破:“……” 黄世侄高深莫测,他这话,说了等于什么也没有说。 此刻,周德兴师父终于明白,自己当神棍的那些年,给善良的街坊邻居,带来了多么大的困扰。 黄观知道,郭大帅称王,影响太坏,濠州周边的元军,恐怕已经在四处找柴火,要把郭大帅架在火上烧死。 这年头信息传递严重滞后,说不定……现在濠州就打起来了呢。 徐达是在定远参的军,对濠州五大巨头没有什么特殊感情,也很看不惯他们勾心斗角的丑恶嘴脸。 达叔现在是朱元璋的头号大将,兼任滁州三万大军的总教头,关心的是军粮被难民吃光,手下军卒会不会起义造反。 徐达面无表情,波澜不惊道:“他们打他们的,关我们滁州什么事?” 黄观:“……” 有点不太习惯,达叔的突然冷血。 黄观呆了一下,笑嘻嘻道:“达叔,他们打起来,我们发财的机会就来了啊。” 发财? 徐达愣了愣,这个先不谈,战火不要烧到我们滁州城就行。 世侄啊,粮食问题事关重大,关系到滁州数万难民的温饱,决定着三万人马军心的稳定,涉及滁州的生死存亡。 千万不可儿戏,说正事! 黄观抬起头来,正色道:“大家还记得,半个月前,我就往濠州派去了三百人吗?” 知道,知道! 大家急急点头,一个个脸色古怪,几乎要忍不住笑出声来。 动静闹得挺大,大帅府都刷了小广告。 郭大帅为此还专门下发了文件,批评你胡作非为,影响濠州市容呢。 黄观满脸得意洋洋,嘿嘿笑道:“我告诉大家的第二个天大的好消息,就是经过这三百人的努力工作,黄观牌百药绑带,已经成功打入了濠州市场……” 据明教弟子传回来的消息说,黄观牌百药绑带已经深入人心,妇孺皆知,濠州有很多士兵还被洗了脑,整天有人带头在闹事。 不配备黄观牌百药绑带,我们就不愿上战场! 濠州方面已经主动上门接洽,让派一个能主事的人过去,商谈以粮换药的相关事宜。 “咝!” 大家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吃惊地看向了黄观。 黄世侄老谋深算,半个月前就开始布局,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啊! 兵工厂生产的百药绑带,方便实用,效果有目共睹,在攻打滁州的时候,就经受住了战场的严格考验。 以粮换药,这事能成吗? 答案是:能! 这年头银子宝钞都严重贬值,唯有粮食依旧坚挺,而且随着青黄不接季节的临近,粮价还有很大的上涨空间。 最主要的是,濠州在起义之初,就占领了元军搜刮多年的粮仓,其中囤积了大量的米粮。 所以说,郭大地主整天忙着斗地主玩,那是因为人家并不缺粮。 我们都知道,濠州五大巨头只顾自己,向来都没有开仓放粮的优良传统,粮食堆在粮仓里,都快长霉了。 黄观信心满满,大言不惭道:“大家都知道,百药绑带是一次性用品,濠州一旦开战,每天都要消耗成千上万条绑带……” 由此可以预见,黄观少爷独家发明的黄观牌百药绑带,必将大卖特卖,供不应求。 同时,也将会换来无数的米粮,源源不断运入滁州。 劫富济贫,一向都是我们黄观少爷的长项,滁州粮食问题……迎刃而解! 朱元璋和李善长相互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惊骇欲绝和欣喜若狂。 那帮叔叔伯伯暗自点头,也觉得些事大有可为,可操作性极高。 黄世侄,厉害! 周德兴拉着黄世侄,好心提醒道:“世侄,那绑带可是好东西,价钱可不能定得太低了。怎么说也得……一斤米粮换一条!” 郭英点头附合道:“对,对,一条绑带一条命,一斤米粮绝对划算。” 靠,后世的创口贴五毛钱三个,一斤大米换一条,你们还不如直接去抢! 黄观感觉自己还是太年轻,心肠不够黑,苦笑道:“两位世伯放心,我会让沈金元亲自去谈。有他出马,绝对不会吃半点亏,保证宰得濠州吐血。” 沈金元啊,听说过。 此人最近连饭都舍不得吃,喝了半个月米汤,今天早上还饿晕在大街上,被众人围观。 此人,对自己都这么狠,对别人肯定更狠! 黄观也想不到,沈金元真的掏空了濠州大半余粮,引起了一连串不良反应。 害得孙德崖最后闹饥荒,强行到和州,要求朱元璋给口饭吃。 这是后话。 花云大大咧咧道:“黄世侄,有什么难处只管说。世伯我打滁州立了大功,现在手里有五千兵马,比胡海那厮整整多出一倍,哈哈……” 黑脸猛将兄太嚣张,引来了兄弟们怒目而视:“……” 胡海一言不发,低下头……在裤衩里找狼牙棒! 黄观想了想,要把米粮运进来,必须保持道路畅通,出声问道:“各位叔叔伯伯,滁州通往濠州的道路,应该清理干净了吧?” 自从上回扫荡之后,滁州现在的主要兵力,都放在了和州方向,防范着从滁州逃跑的元军,带着和州的同伙卷土重来。 胡海咧嘴一笑,顿时乐了:“世侄放心,这个方向是世伯我亲自负责的,方圆十里之内,别说是元兵了,一个山贼都没有,绝对安全可靠。” 黄观带来了两个天大的好消息,粮食问题得到解决,会开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 朱元璋深深看了黄观两眼,对负责情报工作的汤和,低声吩咐道:“老汤,从即日起,密切注意元军动向!” 我家这败家玩意儿啊,长着一张破乌鸦嘴,一说一个准,还从未出过差错。 他说濠州要打战,那就……一定会打战! 第89章 少爷,咱被山贼抢了 黄观认为自己是一个很勤奋的人,除了睡懒觉,绝对没有拖延的坏毛病,什么事情都是说干就干。 马上就去了兵工厂,让沈金元带了两车新产品,出使濠州。 兵工厂开工前,黄观曾经在花云的主攻部队,主持了一项客户满意调查。 据亲身体验过百药绑带的士兵反映,少爷发明的绑带很好用,也很有效,就是捆绑的时候,特别是单手包扎很不方便。 兵工厂根据用户的反馈信息,已经改进绑带的设计,把原来的捆绑式包扎,改成了更加方便快捷的钮扣式固定,也算是医疗器械史上的一大技术进步。 沈金元去得快,回来得更快,中午刚出门,晚上就回来了。 黄观吓了一大跳,盯着这家伙瞧了又瞧。 靠,这家伙是神行太保戴宗转世,还是包租婆附了身,日行八百里跟玩似的,这么快就从濠州跑了来回。 还有,沈金元,你脸上这伤是怎么回事,跑得太快追尾了? 沈金元鼻青脸肿,鼻梁都断了,上气不接下气:“少……少爷,不好了,大……大事不好了!” 黄观吃惊地看着他,隐隐感到出事了,急忙问道:“什么大事不好?你慢点……吸气……呼气,行了,说明白点,什么事?” 沈金元急喘两口气,结结巴巴,总算把话说清楚了:“少……少爷,我的货还没有出滁州,就被人抢了!” 什……什么! 黄观惊得一跳八丈高,勃然大怒:“货被抢了,你还有脸回来?来人啊,给本少爷拖下去,喂狗!” 沈金元吓得脸都白了,抹着额头冷汗,急急说道:“少爷,少爷,不是小的要回来,而是他们让我回来报信的。说是让你运一车粮食,一手交粮,一手交货。” 一手交粮,一手交货,听着怎么像是绑票? 黄观愣了愣,疑惑问道:“是什么人这么大胆,敢敲诈勒索少爷我?你看清楚了没有,对方是哪条道上的?” 沈金元点点头,仔细回忆了一下细节:“他们从小道两旁跳出来,蒙着面,拿着刀,说话都带着粗口,没有少爷你斯文,却比少爷你凶多了……” 靠,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黄观听得龇牙咧嘴,恨不得一脚把沈金元踹飞:“直接说是山贼不就得了?就你龟儿啰七八嗦!” 沈金元恍然大悟,急忙谄笑道:“对对,就是山贼,还是少爷你聪明。少爷,咱们的货,就是让山贼给抢了。” 黄观:“……” 靠,少爷的货都敢抢,本地的山贼,太不讲礼貌了! 黄观义愤填膺,脑门上的青筋乱跳,怒道:“你没有报少爷我的名号吗?” 沈金元指了指自己的鼻梁,吸了吸鼻子,委屈巴巴道:“我当时就报了啊,少爷你看,还被他们多打了一顿。” 呃…… 这个就太不给面子啦。 黄观很郁闷,咬了咬嘴皮,直咂嘴:“……” 去,自己拿条绑带,包扎一下破鼻子。 黄观转念又一想,好像不对啊。 胡世伯不是说过,这条道由他负责,一个山贼都没有,绝对安全吗? 黄观怒了,狠狠一挥手,招呼了高首高仁一声:“高大哥,随我去军营。你们别玩了,旺财那家伙……有口臭!” 旺财抬头看了主人一眼,小眼神好像有点哀怨。 别羡慕,就算生了孩子,很多时候你也养不活。 刚靠近军营,就听暗处有站岗的军卒大喝一声:“来者何人?口令!” 黄观被抢劫了,心情很不爽,随口怒哼一声:“我是你二大爷!” “哦。”那军卒伸头瞧了一眼,立刻就乖乖退回了岗位:“原来是黄观少爷,请进!” 沈金元有点懵,小心翼翼问道:“少爷,这口令……真让人耳目一新。” 黄观白眼一翻,看白痴一样看着他:“少爷我这张脸,就是最好的通行证,畅行无阻,百无禁忌,还需要什么口令?” 沈金元满头大汗:“哦……原来如此。” 见了胡海,黄观就龇起了牙齿:“胡世伯,你这剿匪工作是怎么干的?你不是说道上太平,安全可靠吗?小侄的货还没有走出滁州境内,就让山贼给抢了啊……呜呜……” 什么! 黄世侄你被人抢了? 胡海今日在军营当值,听到这话,吓得差点当场摔了一跤,瞪大眼睛看着黄世侄。 世侄啊,大半夜的,不要跟世伯开玩笑。 你不去抢别人,人家就阿弥陀佛了,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敢来抢你啊? 这不是老寿星上吊……活腻了吗? 黄观假惺惺哭了两声,抹着根本没有眼泪的眼睛,拉着胡世伯诉苦:“世伯,你可要为小侄做主啊。那批货可是小侄的媳妇本,还没有上保险,就被山贼抢了,你说我上哪里找人赔去啊……” 不会吧,真被人抢了? 听黄世侄把山贼二字咬得很重,那意思,似乎是怪自己剿匪不力,赖上了自己,要让自己赔偿损失。 胡海心里“咯噔”一下子,咕噜倒吞着吐沫,额头顿时冒出了冷汗! 我胡海也是有老婆孩子的人,手头紧巴巴的,一个铜板辦成两半花,拖家带口不容易,哪里有钱……赔你黄世侄啊? 胡海紧张地抹着冷汗,讪讪干笑道:“世侄,我昨天还亲自带人巡逻过山头,绝对没有山贼存在,这肯定是……刚流窜过来的团伙在作案。你放心,世伯我马上招集兄弟们,连夜出发,为世侄你讨个公道。” 要的就是世伯你这句话! 黄观急忙拉住胡世伯衣袖,可怜兮兮说道:“世伯,那些山贼太凶残了,说是要让我带一车粮去。你也知道,那些货,可是滁州的救命粮啊……” 胡海头大如斗,咬牙道:“小事,我昨天刚领了一车军粮回来,就先拿去救急。哼哼,想吃我胡海的大米,也看他们有没有那口好牙!” 胡世伯,黑吃黑啊,你狠! 黄观忍不住打个寒战,悄悄挥了挥手。 行了,赎金凑起了,高大哥,沈金元,我们跟着胡世伯走! 胡海吃了哑巴亏,心里很郁闷,站在院子气急败坏一声怒吼:“兄弟们,都别睡了,抄家伙!” 一代名将达叔的练兵成果,马上就体现出来了。 军营里一阵乱响,片刻之后,就有一支几百人的队伍,披戴整齐,军容肃穆地站在院中。 胡海面无表情,盯着他们一个一个看了过去,咬牙切齿道:“咱们负责的道上,出现了山贼,把黄观少爷的货给抢了。兄弟们,怎么办!” 消息太劲爆,惊天大新闻! 那帮士兵安静了一下,突地爆发出冲天怒吼:“杀!” 胡海满意地点点头,回首问道:“世侄,那帮山贼是什么来路?有多少人马?带头的是谁?” 黄观白眼乱翻:“……” 你问我,我问谁啊,我又不在现场。 沈金元“啊”了一声,似乎突然想了什么,狠狠一拍脑门:“我记起来了,听那三十多个山贼说,他们的大当家姓刘。这次行动的带头大哥,叫什么……常遇春,对,那个山贼小头目,就是叫常遇春。” 靠,常遇春? 那个金牌跳高运动员……常遇春? 黄观倒吸一口凉气,听得眼珠子都凸出来,瞬间就懵逼了! 不可能吧? 我被天下第一猛将常十万……抢劫了? 第90章 帮黄观少爷评事去 胡海听说对方只有三十多个山贼,全军出动有点小题大做,只带了三百人马出发。 准备十个打一个,玩群殴战术! 三百士兵一听黄观少爷被抢,义愤填膺,腰挎环刀,提着狼牙棒,一个个杀气腾腾。 走,帮黄观少爷评事去! 黄观跟着他们,连夜出了滁州城,一路上都很郁闷。 我竟然被天下第一猛将常遇春给抢了,这叫什么个事啊? 你说这常十万也真是的,小朋友的东西都抢,还金牌运动员呢。 常遇春,字伯仁,号衡燕,凤阳怀远人,与徐达并称“大明双璧”。 常遇春武艺高超,膂力过人,尤善骑射,自言能将十万众,横行天下,军中称其常十万。 官至中书平章军国重事,兼太子少保,封鄂国公,追封开平王,谥号忠武。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获得武将最高荣誉证书的猛人! 这里很有必要解释一下,金牌跳高运动员这个称号的由来。 这是……明史业余研究者黄观同学取的,所以一听到常遇春的名字,首先想起来的,就是他的运动员这个职业。 据史料记载,至正十五年(1355年),朱元璋攻打太平,发起了渡江战役,在牛渚矶遇到元军顽强抵抗,军船离岸三丈多远,不能登陆作战。 关键时刻,跳高运动员常遇春出场了,“飞舟而至,奋戈直前,敌接其矛。” 注意了,注意了,人家常冠军不走寻常路,起跳助跑用的是小船! 我敢说,后世没有一个跳高运动员,能像他一样做出难度系数这么高的危险动作。 元军接住了长戈,常遇春马上借力跃起,做出了难度系数更高的撑杆跳动作,空中一个三百六十度转体,外加一招横扫千军,一下子连杀数人,开辟了滩头阵地。 历史就是这么有趣,只要你出现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地点,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实力,那么你就会名留青史。 跳高运动员常遇春一战成名,朱元璋亲自授予金牌……总督府先锋的官位。 黄观辦着手指算了算时间,常遇春早年确实做过山贼,在怀远绿林大盗刘聚手下,当了一个山贼小头目。 主要工作就是带领兄弟们,拦路抢劫,打家劫舍。 干的是“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的那路勾当。 自己那批货,还真有可能是这山贼头子流窜作案,被他带人抢的。 黄观想想都要吐血三两! 别人抢了少爷我的东西,保证让你十倍偿还,常十万……就不太好办。 为难啊! 环滁皆山也,一行人带着一车粮食,跋山涉水,一路急行军,后半夜才赶到了地头。 约定交易的地方,已经快出滁州地界。 树下生着火堆,两个山贼小喽罗站起来,手里提着长刀,脸上蒙着黑布,乱蓬蓬的脑门上,还缠着一条麻布带子。 最搞笑的是,布带中间还有渗出了圆圆的一团血迹,看起来真像后世的神风敢死队员。 黄观累出了一身汗,一看山贼这副搞笑装扮,顿时咧嘴乐了。 沈金元忙碌了一天,担惊受怕,累得像狗似的,在旁伸着舌头,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黄观没心没肺地吹了口哨,一副放荡不羁的样子,嘿嘿笑道:“你们快看,这是谁给山贼设计的造型?没事就装武士道高手。” 高首高仁相对无语:“……” 沈金元也只能摇头苦笑:“……” 少爷很多时候,都会表现出大异常人的特质,间歇性踌躇满志,持续性混吃等死。 沈金元虽然知道这是少爷的表面现象,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少爷,他们头上缠的,就是咱们的百药绑带,一条绑带一斤粮啊!” 呃…… 黄观脸色一僵,马上就笑不出来了:“……” 沈金元,记好了,等会儿扣他们两斤粮! 两个山贼看到对方带来这么多人马,神情镇定,竟然一点也不吃惊,点头道:“粮食带来了?好,扛上粮袋子,跟我们走。” 沈金元累坏了,坐在地上,再也不想动弹,失声惊叫起来:“不是说好了在这里一手交粮,一手交货吗?还要到哪里去?” 少废话,叫你走,你就走! 黄观对素未谋面的常遇春,有着浓厚的兴趣,急忙踢了沈金元一脚:“山贼绑票收赎金,都是要换好几个交易地点的,人家这叫专业,学着点!” 两个山贼喽罗也不说话,点燃了松油火把,带头往山里走去。 胡海眯起了眼睛,冷冷地看着两个山贼,眼中杀气大盛,轻轻挥了挥手。 兄弟们,卸车,扛粮,跟他们走! 货一到手,马上弄死他们! 胡海黑着一张老脸,走在最前面,后边的三百兄弟,肩上扛着粮袋子,手里提着狼牙棒。 走,去帮黄观少爷评事去! 翻过山岭,山口又等着两个山贼,竟然还有脸埋怨:“你们怎么才来啊?换地方了,快跟我们走。” 说话不算话,这是在逗我们呢? 胡海龇牙咧嘴,一口气没忍住,从裤衩里掏出狼牙棒,当场就要发彪。 黄观吓了一大跳,急忙拉住胡世伯:“世伯,世伯,你先别冲动。山贼都是穷凶极恶的人物,他们就是这样狡诈,为防止被人逮住,经常变换交易地点。人家这叫干一行,爱一行,刻苦钻研业务,很有专业精神的。” 胡海:“……” 世侄说得有道理,胡海气呼呼一挥,兄弟们,跟上。 等货到了手,先弄,再死! 这回地方有点远,在山里东绕西绕,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换了十几个山头。 黄观晕头转向,根本不知道现在自己身在何处。 山贼很警惕,似乎在暗中观察,后面有没有大队人马。 胡海亲自查探过滁州地形,奈何天黑什么也看不见,这时也绕得晕晕乎乎,感觉自己……好像在山里迷路了。 手下的一帮兄弟,扛着粮袋子赶山路,累死累活,免费当了搬运工,也被折腾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胡海咬牙切齿,两眼通红,像是兔子要咬人似的,心里暗自发狠。 等货到了手,一定要十八般武艺轮流伺候,让这帮山贼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生到这个世上来! 走进了一处山涧前,四个山贼终于站住了脚步,回头道:“到了。” 靠,终于到了,累死少爷我了! 黄观“嗖”的一下子,从高仁背上溜下来,鬼头鬼脑地四下瞧了两眼,顿时傻眼了。 地方选得很绝,避免了腹背受敌的危险。 只见断崖下亮起了火把,站着三十几个山贼,手里提着长刀,脸上还蒙着黑布,乍一眼看去,全都是一个模样。 呃,麻烦问一下,你们……谁是常遇春? 胡海都快气疯了,瞪着眼睛问道:“米粮我们带来了,货呢?” 一个身形魁梧的山贼,举着两支火把越众而出,吹了声口哨,山涧里马上跑出来两辆马车。 黄观有点懵,一时也没有想明白,这帮山贼,是怎样将两辆马赶到山里来的。 那山贼明显不是一般人,目光如炬,对形势判断得极为准确。 胡海刚想动,他便举起了火把,对准了车上的货物,煞气外露,厉声喝道:“别动!先把粮食送过来!” 靠,撕票? 这个……就有点不专业了啊! 黄观吓了一大跳,惊呼道:“胡世伯,别乱动,车上的百药绑带,全都是易燃品!” 胡海牙都咬碎了,奈何对方拿住了自己软肋,只能打了个手势,让兄弟们把粮袋子送过去。 那三十几个山贼一句话也不说,扛起米袋子转身就走,迅速没入黑暗之中,消失在山涧里。 那拿火把的山贼,威风凛凛,和敌人遥遥对峙,端是浑身的胆气。 大家……都不敢动,感觉心里憋屈得要死! 胡海暗叹一口气,不是我胡海没本事,而是山区的土匪太狡猾了。 今天遇到了高人,被人家吃得死死的,栽到姥姥家了。 黄观两眼睁得大大,盯着那山贼从头到脚看了又看。 这家伙还挺有胆色,让兄弟先撤,自己一个人顶着,这么讲义气的人,这年头已经不多见了。 难道他就不担心,自己跑不了吗? 黄观心中突然有些明悟,脱口而出:“你……就是常遇春!” 那山贼大吃一惊,吓得差点将手中火把扔掉:“不是吧?蒙着脸,你也能认出来?” 别动,我警告你们,都别动啊,不然……我就真烧了! 第91章 继续做山贼去吧你 古语有云:杀降不祥,所谓天道若存,必定有报是也。 这个……撇开道义来讲,应该属于封建迷信,就看你信不信。 当年白起不信,项羽也不信,常遇春更不信! 常遇春先生武艺高强,嗜好杀戮,最大的兴趣爱好就是杀降,而且还“好杀降,屡教不改!” 人家都已经举手投降,你还要干掉他,这就太过于缺德了,实在不讲信用,充分体现出常遇春先生的流氓习气本色。 撕个票,烧个货,对常遇春先生来说,绝对是小事一桩,以前肯定没有少干。 黄观害怕了,不敢惹这山贼头子,急忙挥手让大家不要妄动,心中万马奔腾,骂个不已。 什么常十万,什么金牌跳高运动员,什么天下第一猛将,这忒娘……就是一个无赖! 常遇春的身份暴露,却不肯放过黄观,大喝一声:“喂喂,那个小鬼,站住。别看了,说的就是你,你先别走……过来!” 靠,不会是劫完了货,贼性不改,想绑票小孩子? 黄观大惊,骇然倒退两步,眼珠子骨碌一转,一脸天真无邪的模样,嬉皮笑脸套近乎:“常叔,你不认得小侄了吗?我是你隔壁邻居的远房亲戚的表叔家的小黄啊,小时候你还叫我大侄子的……” 常遇春出门当强盗太久,明显已经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乱七八糟的亲戚,瞬间有点懵:“小黄?哦,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你就是老黄家的黄二二,小名……叫狗剩的那个?” 靠,黄二二?小名叫狗剩? 这是什么破名字,简直是在污辱人。 黄观听得龇牙咧嘴,对元朝的取名制度,也服气了:“……” 常遇春他乡遇故人,虽然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儿,却也激动了,将手中火把合在左手,一把扯掉脸上黑布,惊喜道:“哎呀呀,果然是大侄子,几年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我是你家常叔啊,还记得我吗?” 靠,没想到常叔也是自来熟,人来疯啊,和我……有得一拼! 黄观心里暗笑,也不怎么害怕了,走上前去,盯着常遇春看了看,心下有此诧异。 在自己的印象中,穷凶极恶的山贼,一般都是满脸横肉,面目凶恶。 眼前的常遇春却是身形高大,沉眉大眼,相貌堂堂,棱角分明,一脸的刚猛,没看出来还是个……型男! 常遇春盯着黄观,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笑呵呵道:“不错,不错,长得眉清目秀,还有点小英俊,再过几年……就能赶上我了。” 黄观满头大汗,差点晕倒:“……” 做梦也想不到,历史上大名鼎鼎的常遇春,嘻嘻哈哈没个正经,竟然是个风格怪异的偶像界人士。 这厮明显对自己的长相很满意,导致自信心严重泛滥,臭美得没边了,放在后世,绝对是那种自拍狂人! 黄观抹着冷汗,强作一笑,嘻嘻道:“是啊,是啊,小侄纵横江湖十多年,求一帅而不可得,未曾想今日出门,竟然能遇到帅得掉渣的常叔,这就是缘分哪!” 常遇春腼腆一笑,谦虚地摆摆手,严肃道:“二啊,叔跟你讲,长得好看不能当饭吃,关键是自己要有一身本事。狗剩,你千万不能骄傲!” 黄观嘴角直哆嗦,听到这破名字,就觉得尊严被按在地上磨擦,强烈要求改名:“常叔,小侄现在叫黄观,在滁州做点小本生意,混口饭吃。常叔有空进了滁州城,直接报我名号,小侄请你喝茶……” 黄观?这名字……好像有点耳熟。 常遇春愣了愣,指了指身旁的马车,满脸的不可思议:“这个……是大侄子你的货?” 黄观郁闷地点点头,简直欲哭无泪。 我做点小生意,正规经营,也没有偷税漏税,更没有招惹谁,怎么就遇上了常叔这山贼头子了呢? 常遇春很尴尬:“……” 抢了大侄子的货,常遇春也觉得心中有愧,老脸一阵阵的滚烫,讪讪干笑道:“误会,误会,都是误会,你看这事闹的。叔也是迫于生计,再抢不到粮食,兄弟们的一家老小,都会活活饿死。大侄子你放心,叔是个讲信用的人,等兄弟们再走远一些,马上就把货原封不动还给你……” 果然是山贼,匪性十足,米粮到手,概不退还! 黄观遇上常叔这山贼,真是无可奈何,疑惑问道:“常叔,你这么仗义,就不怕自己跑不掉吗?” 常遇春哈哈一笑,看了看黄观身后的一帮军卒,不屑地哼了哼,牛皮哄哄道:“大侄子啊,别人不了解,你还不知道叔的本事么?像我这样的高手,在江湖上素有盛名,万人景仰,别说是眼前这三百多号人,就是千军万马之中,我常遇春也照样来去自如。叔想走,天下就没人拦得住我!” 常叔,威武,霸气! 黄观听得热血沸腾,顿时心生仰慕,忍不住挑起了大拇指。 这个……真可以有! 史料告诉我们,朱元璋手下猛将如云,但是若论个人综合爆发力,最猛的非常遇春莫属,单枪匹马在数万敌营之中,穿插纵横,如入无人之境。 天下第一猛将的名号,就是这么杀出来的! 不过嘛,遇上高仁高首两兄弟,那就不够玩了。 黄观又问道:“常叔,你们的地盘不是在怀远那边吗,怎跑到滁州来了?” 常遇春叹了口气,郁闷道:“叔也知道捞过界了,可是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啊。最近也不知元军吃错了什么药,进行了大规模调动,看样子是在往濠州那边集结。所过之处,烧杀抢掠,怀远也不能幸免,大当家带着兄弟们逃来逃去,还是滁州最安全。” 靠,元军的动作好快! 黄观吓了一跳,第二次濠州保卫战,马上就要打响了! 常遇春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正色道:“大侄子,你也要小心一些,先前我们逃到和州,发现和州的元军也正在调动,明显是冲着滁州朱元璋来的。滁州虽说是个易守难攻之地,但也不是绝对安全,要不……你还是跟着我走吧。” 不是吧,想拐骗小孩啊! 黄观目瞪口呆,心里顿时提高了警惕。 我疯了不成,做少爷做得好好的,吃穿不愁,家里还有小香香,会跟你去做山贼? 常叔,你没睡醒吧? 黄观知道常叔也是好意,苦笑着摇了摇头:“常叔,这事以后再说。现在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正是男子汉大丈夫大展身手的时候,难道常叔你要当一辈子的山贼,不想找个明主,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 常遇春怀揣有济世安民匡扶天下的雄心壮志,可惜眼界太高,一般人根本看不上眼,叹道:“我也想啊,可是我只是个武夫,不是起义造反那块料。如今这世道啊,找一个让我常遇春值得卖命的明主,实在太难了。濠州的郭子兴等人,整天就知道搞窝里斗,鼠目寸光,胸无大志,半年都不出城门……跟着这帮人,没搞头。” 常叔,英雄之见略同! 黄观找到了知音,急忙道:“常叔,滁州不是还有一个朱元璋吗?” 常遇春摆摆手,说起朱元璋就来气:“朱元璋这个人,我在怀远就听说过,不太了解,想来……也不过是一个徒有虚名之辈。” 朱元璋崛起得太快,在短短数月内名声大噪,不了解也情有可原。 可是,说他徒有虚名,这就……有点过份了啊! 黄观奇道:“何以见得呢?” 常遇春眼睛一瞪,满面怒气,咬牙切齿道:“就拿他那个养子来说,嚣张跋扈,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整天就知道强抢民女,欺负老百姓。大侄子你说说,能教出这样挨千刀的玩意儿,他朱元璋会是什么好东西?” 靠,太伤自尊了! 黄观勃然大怒,鼻子都气歪了,伸手往山涧里一指,马上就翻脸不认人了。 常遇春先生,少爷我看你是个人才,今天就放你一条生路。 留下东西,赶快滚,我不想再和你说话! 回去继续做你的强盗,从事山贼这个很有前途的职业去吧你! 第92章 一场极为诡异的战争 常遇春潇洒地走了,轻轻挥了挥衣袖,带走了胡海的一车粮食,继续去做他的山贼。 黄观记得,常遇春是在老朱同志打下了和州,才前来投奔,人家和怀远山大王刘聚,烧过黄纸,拜过把子。 通俗点讲,就是签过劳动合同。 常遇春先生连小孩的东西都抢,明显是个身无分文的穷鬼,合同未到期,交不起违约金。 胡海的兵没折,却赔了夫人,气得要吐血,嘴巴都哆嗦了:“世……世侄,这样放他走了?” 黄观翻着白眼,苦笑道:“世伯,粮食也追不回来,不让他走,难道还留着他过年?” “可是……可是……”胡海一咬牙,一跺脚:“不行,我胡海打出生以来,就没有吃过这么大的闷亏。他们扛着粮食,肯定跑不远,我马上带领兄弟们搜山!” 黄观苦笑着摇了摇头,对胡世伯的搜山行动,根本不抱任何希望。 常遇春是一个天生的先锋材料,对战场形势判断冷静,选择的突破点极为准确,并且人家武艺也甚是了得,个人能力很强。 胡世伯,你也别不服气,你要是追得上,人家就不叫常遇春! 麻烦问一下,这是什么地方,少爷我困了,要回滁州睡觉。 沈金元鬼鬼祟祟地四下瞧了两眼,探查了一下地形,指着山涧上方凸出来的一块鹰嘴状山崖,惊道:“少爷,我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这里叫鹰嘴崖,离通往濠州的大道不远。少爷,我们上当了,被四个山贼领着绕了滁州半个圈啊。” 黄观晕倒:“……” 靠,常叔做人不厚道,被他坑了! 我就说,他们是怎么把马车赶到山里的呢,原来只离着大道几步路。 胡海脸色一垮,被人家耍得团团转,顿时没有了脾气,对山贼头子常遇春,心里也开始佩服起来。 黄观累坏了,回到滁州城,在家里歇了整整两天。 朱元璋相信黄观的破乌鸦嘴,在忐忑不安中等待了两天,终于等来了两个不幸的消息: 第一,濠州方面发来鸡毛信求救,濠州被二十多万元军地主武装围困,郭大帅被元军堵在城里,包了饺子,情况十分危急。 郭大帅命令朱元璋向濠州方向靠拢,带领部队勤王! 第二,情报处长汤和报告,和州方向元军有异常调动,集结了五六万人马,向滁州方向推进了二十里。 和州元军倾巢而出,气势汹汹,大有取道滁州的架势! 说白了,这其实就是一件事:郭大帅惹祸成功,濠州开战了! 郭大帅对朱元璋有知遇之恩,老朱同志不能见死不救,马上召开了一次军事会议,商议拯救郭大帅的问题。 俗话说得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胡海上了山贼的大当,被骗了一车军粮的糗事,已经被军中狗仔队传开了。 毫不意外,成为了兄弟们开会前的笑料。 胡海脸红脖子粗,气得肚子疼,偏生事实摆在眼前,有口难辩。 这一刻,胡海恨不得从裤衩里掏出狼牙棒,一棒子打在那帮幸灾乐祸家伙的嘴上,把他们的满口大牙打落,让他们再也笑不出来。 胡海闷声闷气地哼了一声:“你们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遇上这么个浑身是胆的无赖,你们也讨不到好处。” 兄弟们面面相觑,马上集体噤了声。 切,我们都是讲道理的斯文人,不和山贼无赖一般见识。 朱元璋坐在主持人的位子上,看了角落里打瞌睡的黄观一眼,对这一说一个准的破乌鸦嘴,已经习惯了。 如果哪天这败家玩意儿哪天说话不灵验,那才叫不正常,恐怕老朱同志会疑神疑鬼,紧张得睡不着觉。 黄观觉得,这次军事会议,完全是我们后世战斗神剧的翻版之作。 好战分子花云战士,满脸愤怒的表情,对着连长朱元璋喊道:“连长,打吧!” 另一个狂热战士胡海也满脸渴望,跟着叫喊起来:“打吧,连长!” 二十多个加强连的战士,排练好一样,一起大声请战:“连长,你就下命令吧!” 这里,必须先给连长朱元璋,来一个猪腰子脸特写,特别表现出他那一副便秘似的纠结神情。 只见朱连长皱着眉,咬着牙,先在会议室里踱了两个圈,然后就像是做了天大的决定,潇洒一摆手,沉着冷静道:“同志们,这战不能打!” 黄观很佩服编剧的脑洞,因为随着剧情的发展推进,你就会惊奇地发现一个恒古不变的定理。 真理,往往是站在少数人一边! 连长,也总是对的! 朱元璋连长在众口一辞的时候,鼓起勇气力排众议,再次体现了他的天才战略眼光,说出了自己的独特见解:“元军此举,并非虚张声势,滁州一动,他们必将趁虚而入,收复滁州。” 黄观立刻拍案而起,拍朱元璋的马屁,支持老朱同志的意见:“义父高见,说得有理。元军的意图明显,只在于牵制。” 牵制? 这个词如神来之笔,用得很好! 朱元璋虽然没有读过几天书,但是头脑异常聪明,计谋手段十分了得,自我保护意识很强,现在确实不想打战。 滁州根据地建设如火如荼,已经初见成效,鼓励开荒种地效果显著,田地里粮食都长出来了,急需一个稳定发展的大好环境。 闷声发大财,高筑墙,广积粮,没事打什么战啊? 父子二人一拍即合,老朱同志很仗义地给郭大帅回了信: 大帅,你在濠州放手去干,我朱元璋就算拼尽最后一兵一卒,也会帮你抵挡住和州方向的元军重兵。 不知郭大帅看到朱元璋的答复,是该感到兴慰,还是吐血三两。 朱元璋当过军中总管,知道濠州五大巨头兵强马壮,郭大帅粮草充足,绝不会被元军轻易吃掉。 要担心的,反而是自己的滁州,六万元军冲过来,玩起群殴战术,三万滁州军不一定干得过人家。 于是,元朝末年最为诡异的战争场景出现了。 朱元璋连长终于下了命令,徐达为主将,花云和胡海为副将。 率领三万滁州军,开到离元军十里的地方,摆出防守阵型,就地驻扎下来。 三万训练有素的滁州军,和六万装备精良的元军,只隔着一道山头,遥遥对峙。 元军被朱元璋打怕了,没有信心围殴滁州军,相反的,滁州军也没有底气彻底打垮元军。 进一步则死,退一步则亡,双方都不敢轻举妄动,越过那条细细的红线。 风险太大了,谁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偏偏双方都摆出了决战的态势,每天都在隔着山头操练兵马,整天喊打喊杀,时不时来一场攻防演练,就是没有人敢真正动手。 开战成本太高,双方都在约束手下的冒险主义者,相互克制,尽量不引起正面冲突。 而且,双方还形成了默契,你前进一步,我后退一步,真是快乐的时光,生活幸福得冒泡! 濠州打得热火朝天,这里的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 这是一次十分奇怪的牵制战术,也是一场极为诡异的战争。 元军以六万人马的强大优势,将三万滁州军死死地按在了原地。 谁动,就等于同归于尽! 黄观每次看到这种示威演习似的场面,都觉得啼笑皆非。 靠,六万元军牵制三万滁州军,想出这个馊主意的元军将领,真忒娘是个天才! 第93章 郭大帅来滁州了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滁州军不敢动,和州方面的元军也不敢动,双方都在瞪着眼睛,玩起了谁先眨眼谁先输的游戏。 黑脸猛将兄花云,不甘寂寞,还是惹祸了……成功抓住了元军的十几个探子。 行军打战,情报第一,这年头又没有卫星侦察,派出探子摸摸对方虚实,正常操作,大家都流行这么干。 可问题是,在这么紧张的时候,花云来了这么一手,很有可能点燃炸药包! 朱元璋吓了一大跳,冷汗都下来了,马上命令冒进分子花云,向十几个元兵探子赔礼道歉,亲自把他们礼送出境。 花云:“……” 为了表示诚意,朱元璋还给元军将领写了一封亲笔信:“元将兄啊,都是一场误会,我这位兄弟多喝了三杯黄酒,耍酒疯了,纯属没事瞎胡闹。我老朱已经严厉批评他,回头关他三天禁闭。元将兄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老朱同志白话连篇,反正写信就是这水平。 黄观在后世博物馆里,还见过朱元璋的一份圣旨,上面只有一句白话,霸气外露,质问朝见天国的倭人使者:说,为什么来迟! 元将奉命牵制朱元璋,也不想将事情搞大。 估计这家伙也是个半文盲,立刻就回了一封错别字连天的书信:“朱老哥,了解,了解。大家都有难处,管好属下,克制一点,兄弟我也不想搞事……” 朱元璋收到回信一看,咧嘴乐了! 这位元将兄是个人才,只有七个错别字,下面……我们来看第二行。 老朱同志老怀大乐,顿时感觉找到了一个同道知音。 对方文学修养比他低,写字也比他还难看,这么没文化的废物,上哪里找去? 两个人一通书信,就一发不可收,似乎不剁了手,根本停不下来。 朱元璋去一封书信,说自己文化低的痛苦,元将兄回一封书信,说自己写错别字被人笑话。 隔着一个山头,两个大男人互诉衷肠,聊得不亦乐乎。 就是……不提打战的正事! 黄观有一回看到老朱同志回信,刹那间目瞪口呆,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 靠,这两个文盲,惺惺相惜,相见恨晚,竟然成了笔友。 真是一对奇葩! 元朝对濠州的第二次围剿,打打停停,持续了数月,滁州军也与元军的和州部队,整整对峙了数月。 在这场战争中,元军和濠州军两败俱伤,损失惨重,双方都没有讨到好处,唯一从中获利的就是滁州。 黄观的军火生意,做得相当成功! 军需药品通过秘密渠道,整车整车的卖进濠州城,粮食也源源不断地运回滁州。 穷少爷黄观,也终于过上了有钱人的生活,拿着白面馒头,想蘸白糖蘸白糖,想蘸红糖蘸红糖。 幸福得冒泡! 外敌一到,郭大帅顶不住,就把孙德崖放了出来。 濠州五大巨头团结起来,摒弃成见,精诚合作,一直艰苦坚持到了元军退兵,取得第二次濠州保卫战的伟大胜利。 这次拯救郭大帅的,不是朱元璋,也不是黄观,而是数百里外的张士诚。 元顺帝至正十四年六月,张士诚攻打扬州,元将达识帖睦迩率兵征讨。 这里要介绍一下张士诚,这是和朱元璋抢天下的两个死对头之一,另一个叫陈友谅。 张士诚,小名张九四,泰州白驹场亭人,职业是商人,主营业务……贩卖私盐。 三板斧程咬金,和张士诚先生是同行。 古代盐业是垄断暴利行业,向来都是朝廷掌管,贩卖私盐是犯法的,一百斤就是砍头的死罪。 由此可见,张士诚先生敢从事贩卖私盐这个危险职业,胆子实在不小,绝对不是一个怕死的人。 并且,根据“高风险,高回报”的经济学理论,这私盐贩子干了这么多年的走……私,也绝对存了不少私房钱。 黄观研究发现,张士诚这私盐贩子,其实并不是一个成功的商人,因为他喜欢赊帐……别人赊他的帐! 我们都知道,欠债的是大爷。 据说,其中有一个叫丘义的家伙,最为嚣张,欠了十几两银子,十几年都不还,而且经常欺侮上门讨债的小商人张士诚先生。 张士诚对此十分愤怒,一冲动,就带领他的三个弟弟,以及壮士李伯升等十八人,杀死了债主丘义,消灭了那些欺侮过他的有钱人家,放火烧掉了他们的房屋。 至此,张士诚成功转型为杀人逃犯,逃入邻郡,招集受压迫的同行盐丁,在泰州起兵造反! 记住了,张士诚的部队,以私盐贩子为主,并不是贫苦农民,所以他不属于红巾军战斗序列。 也就是说,张士诚和朱元璋不是一路人,两位大佬争地盘,终究要火拼,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张士诚攻打江南重镇扬州,动静闹得很大,元朝统治者慌乱了,勃然大怒。 贩盐犯法,这私盐贩子还敢造反,死有余辜! 围困濠州的元军接到命令,率军回防,从后方包抄私盐贩子张士诚。 元军走的时候,还和濠州士兵挥挥手,互相交换通信地址:“兄弟,我敬你是条汉子,咱们有空常联系……” 濠州士兵配备了黄观牌百药绑带,如有神助,元军越打越心惊,简直以为自己遇上了打不死的钢铁战士。 不打不相识,多在战场上打几次,大家惺惺相惜,都打出感情了。 元军走了,濠州已经是满目疮痍,郭大帅的损失最大,原本手下的几十万人马,被元军彻底打残了,只剩下了四万多的残余部队。 郭大帅站在濠州南门,回头望去,痛心疾首,眼泪都下来了。 他……下岗了! 我们都有痛打落水狗的优良传统,打狗前辈告诉我们,落水狗一定要打死,不然就会变成恶狼,反咬你一口。 第二次濠州保卫战刚结束,落水狗孙德崖就露出了獠牙,重新掌握了大权,召集濠州其余三个大帅,联名弹劾郭大帅。 事发突然,郭大帅坐在被告席上,连辩护律师都来不及请,整个人都在发懵:“……” 四大帅联席会议,当场做出一个令郭子兴伤心欲绝的决定:“让他下岗,自谋出路!” 郭大帅面若死灰,被人强行挤出濠州城,搬出了自己装修华丽的大帅府。 此刻,郭大帅终于明白了人生的艰难,只能带着手下的残兵败将,一家老小如同丧家之犬,灰溜溜滚出了濠州城。 郭大帅无处可去,别无选择,只能到滁州投奔女婿朱元璋! 朱元璋是郭大帅一手提拔起来的干部,可问题是,自己以前对他那么不友好,时不时给他小鞋穿,还让他坐过牢,关系十分恶劣。 朱元璋,他会怎么对待自己呢? 郭大帅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狼狈不堪地逃到了滁州,马上发现,自己一路上的顾虑,全都是多余的。 好女婿朱元璋得到消息,亲自带着人,迎到了滁州境外三里。 黄观也跟着来了,心中直感慨。 郭大帅这斗地主的水平,实太臭了,一手好牌打成这个渣样。 莫非他疯了不成,把四个二当成了三带一来打? 朱元璋表现很友善的态度,热情迎接郭大帅一行人的到来:“大帅,好久不见,欢迎大帅到滁州视察工作。” 并且,朱元璋早就给郭大帅准备了五星级套房,还有换洗的衣裳。 四个字的评语:宾至如归! 朱元璋不念旧恶,郭大帅很感动,庆幸自己收了个好养女马姑娘,有一个好女婿为朱元璋。 黄观对郭大帅没什么好感,嬉皮笑脸地打了声招呼:“郭大父,你好啊!” 郭大帅强颜欢笑,亲切地摸着便宜外孙的头顶,慈祥问道:“观孙啊,你的癔症好了没有?” 黄观满脸黑气,心中直骂娘:“……” 靠,这老头不会聊天,一见面就问这个……太伤感情了! 第94章 大名鼎鼎的王恭厂 在郭大帅提到癔症的一瞬间,黄观仿佛听见了一声脆响,知道自己和郭大帅之间,感情彻底破裂。 靠,没事就拿癔症说事,我半年多没有吃药打针……已经放弃治疗了! 领导来视查工作,朱元璋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老朱同志的思想觉悟很高,立刻就退位让贤,主动退居二线:“大帅,你德高望重,滁州城主的位子还得你来坐,滁州三万精兵,也由你来亲自指挥。” 这是一个令太多数人都感到意外的决定! 城主是虚的,可兵权却是实的,朱元璋居然把滁州拱手相让给了郭大帅。 郭大帅当场就愣住了:“真的?元璋啊,我以前对你不好,你为什么还这么善待我?” 朱元璋满面真诚,说得情真意切:“大帅啊,你对我朱元璋有知遇之恩。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没有你,就没有我朱元璋的今天,我……不能忘记你的恩德!” 真没有想到,朱元璋同志竟然是这么深明大义的一个人! 郭大帅百感交集,知道自己想错了,也做错了。 锦上添花,远远不如雪中送炭,自己都沦落街头,女婿朱元璋还对自己忠心耿耿,一如当初。 郭大帅很感动,马上决定破格提拔朱元璋,吸收他为濠州集团董事局成员,任命老朱同志为右路元帅。 这个职位很高,相当于濠州集团第二副董事长,年薪几百万,享有别墅住房,还配备专用马车。 濠州集团的董事长,仍然是郭大帅本人,排位第一的副董事长是郭大帅的二儿子郭天叙,时任左路元帅,身份地位,都比朱元璋还高! 换一句话来说,这是一场吃亏的利益交换。 朱元璋用滁州城主的宝座,和三万精兵的指挥权,换来了一个右路元帅的虚衔。 黄观在旁捂着嘴,笑得肚子都疼了。 没错,老朱同志是支持马夫人的公共慈善事业,但如果你相信他大爱无疆,真的对郭大帅掏心掏肺,那估计你大年都会过错! 老朱同志老谋深算,城府很深,什么滴水之恩,什么涌泉相报,全都是扯淡。 朱元璋审时度势,以退为进,使了一招堂堂正正的阳谋,这一手玩得太绝了! 第一,郭大帅对他有知遇之恩,这一点……不可否认。 老朱同志在说这话的时候,也许真怀有感恩之心! 第二,这时的老朱同志,仍然是郭大帅手下将领,长官来了,交出部队指挥权,这是正常程序。 如果不这样做,就是和上级抗衡,老朱同志马上就会背上叛徒的骂名,最终得到的只会是众叛亲离的结果。 朱元璋是个精明能干的人,相信这种赔本买卖,他绝对不会去干。 所以,他根本不做任何无谓的挣扎,爽快地送了郭大帅一个人情,表示出自己的忠心! 第三,就算交出了部队指挥权,滁州的三万精兵,郭大帅也指挥不动,实际上还在老朱同志手中。 别忘了,老朱同志是淮西老乡会会长,军中的高级将领淮西二十四将,都是他的死党。 老朱同志一点损失都没有,反而得到了郭大帅更大的赏识,升职做了右路元帅,成功打入了濠州集团内部! 朱元璋的厚黑学根底深厚,黄观怀疑他,甚至可能还自学过《上市公司一百个入门基础知识》。 用专业术语来讲,老朱同志这是在……借壳上市! 濠州集团经过元军第二次围剿,分成了两派,已经名存实亡,只剩下了一个空壳。 但是,郭大帅仍然是红巾军濠州地区的一面鲜明旗帜。 朱元璋……在图谋整个濠州集团! 这是一个很可怕的人! 郭大帅明显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狠狠表扬了朱元璋一番,兴高采烈地坐上滁州城主宝座,全面接手滁州事务。 马上进行机构重组,安插亲信,滁州原有的部门小头目,一律自动降一级使用。 让黄观无语的是,朱元璋无事一身轻,赋闲在家,竟然当起了教书先生。 滁州根据地建立不久,老朱家的孤儿院,又收养了两个养子。 一个是老朱同志的大侄子朱文正,另一个是亲外甥李文忠,两人的年纪都比黄观小。 黄观很郁闷,每次来了新人,都要和自己抢老大的位子。 这个没得说,一个字:打! 不服打服,打得你心服口服为止。 黄观是个练过的人,小光明拳号称小魔拳,一个打两个,还有欺负小朋友的嫌疑。 这两个小兔崽子,鼻青脸肿,终于认清了自己的新人身份,马上就服气了,变得比朱文英还乖巧伶俐。 朱元璋的亲人已经不多了,很喜欢这两个小亲戚,给李文忠改名叫朱文忠,并且亲自出马,教两个小兔崽子启蒙识字。 看老朱同志那认真的架势,似乎是想把朱文正和朱文忠,培养成状元。 这个事情……黄观真想笑! 老朱同志自己大字都不识几个,闲得没事干,误人子弟,这是在摧残祖国的花朵! 郭大帅做了滁州本地最大的地主头子,搞的还是濠州那一套,滁州乌烟瘴气,鸡飞狗跳。 黄观不理大人瞎折腾,集中精力,继续研究自己的黄观牌大炮,全身心投入到打……炮事业之中。 兵工厂三个字,不知犯了什么忌诲,被屏蔽了好几回,黄观一生气,直接把名字改成了大名鼎鼎的……王恭厂! 靠,这下总该没有毛病可挑了吧? 王恭厂成功转型,在年前已经取得了企业资质,朱元璋正式批准可以开展多项经营活动。 企业性质,家族式私人企业。 法定代表人,朱元璋。 总经理,黄观少爷。 药品生产部主管,沈金元。 火器研究所所长,李达同志。 目前,王恭厂的主要业务包括三个: 一是军需药品生产。 二是火器研究制造。 三是……私藏粮食。 你没有看错,黄观听到元军退兵的消息,马上就意识到郭大帅要倒台了,不出几天就会带着几万人,逃荒到滁州找朱元璋混饭吃。 黄观征得老朱同志同意,提前在王恭厂内,藏了几大屋子刚种出来的新粮。 王恭厂属于私人产财,负责人还是癔症患者黄观,郭大帅被这神经病儿童用菜刀追着砍过,都不敢让人去管。 黄观少爷说了,谁敢靠近百步之内,直接打断腿,拉出去喂狗! 郭大帅心里清楚,黄观不是随便说说,他发了疯,这种事情真有可能干得出来。 李达是一个很有专业精神的铁炮专家,从明教弟子那边接受完思想改造回来,就两耳不闻窗外事,专心研究铁炮制造。 对这个具有匠人气质的书呆子,黄观只有两个字的评语:讲究! 李达提着一柄精致的小称,小心翼翼地称出火药,用小勺子舀掉一点,又添回来一点,回头道:“少爷,标准分量,一分不多,一厘不少。” 黄观激动得脸色通红,兴奋地一挥手:“装药,打上一炮试试!” 李达点点头,手很稳,一丝不苟地开始往铁炮里填充弹药。 黄观梦寐以求的新铁炮,已经按照自己的想法,花费了无数的米粮,耗时五个多月,终于横空出世了。 两米多长的铁炮,完全用生铁烧成铁水,整体浇铸而成,经过数十个铁匠轮流敲打,铸造过程中产生的气炮,基本上已经消失。 做工精细,千锤百炼,铁炮变成了小钢炮! 最重要的,炮管还是后世的线膛炮设计,拉出了膛线,可以大大提高精准度。 这完全是一尊纯手工制作的铁炮,新时代的高科技产品。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唯一的遗憾就是,炮弹问题没有得到解决,还是沿用了元朝的前装炮方式,使用的是火药填充和实心铁丸。 黄观也很想弄一门后装炮玩玩,可是专业不对口,炮弹点火装置中的化学物质雷化汞,不知道这年头哪里有卖。 李达熟练地支炮、装弹、瞄准,一切就绪! 黄观看着身边的三德,小声问道:“三德,当作标靶的耕牛,拴牢了没有?” 黑锅专业户三德,愁眉苦脸点点头,简直欲哭无泪。 这年头不准杀耕牛,吃牛肉也犯法,少爷上回吃狗肉上了火,放弃了对旺财的想法。 说是要弄头膘肥体壮的年轻耕牛,来庆祝打头炮成功! 三德认为,少爷这是在作死。 黄观深吸一口气,信心满满一挥手:“开炮!” “轰隆”一声巨响,大炮发出了震天的轰鸣! 没有命中目标,耕牛吓跑了,炮管变成麻花。 黄观少爷的大炮……炸膛了! 第95章 发现三个大问题 随着这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王恭厂上方腾起了一股黑烟,火光冲天而起,惊动了整个滁州城。 大家都懵了,动静比以往要大,出什么事情了? 朱元璋心里“咯噔”一下子,满脸黑气腾空而起。 那败家玩意儿,一直都在折腾他那黄观牌大炮,时不时还搞点爆破试验。 把火药放进密封的铁筒里,研究火药爆炸的威力,寻找适合铁炮使用的火药量。 朱元璋已经接到了数起投诉,状告黄观少爷制造噪声,惊扰街坊邻居睡觉,把家里的小孩子都吓哭了。 滁州如今已经人满为患,四处都在烧秸秆,满城浓烟,再来这么几声噪音污染,使环境更加恶化。 朱元璋亲眼见过那火药爆炸起来的恐怖威力,觉得黄观再这样搞下去,迟早要出大事。 护卫队长郭英匆匆赶来,第一时间向朱元璋汇报情况:“元帅,王恭厂那边出事了。” 果然啊,怕什么,就来什么! 朱元璋心中一凛,痛苦地捂着脑门,沉声问道:“这回又是什么事?不小心烧了粮草,还是炸塌了城墙?” 知子莫如父啊! 郭英嘴角抽了抽,苦笑道:“黄观少爷的大炮炸膛,炸伤了几个在场的匠人,飞溅出去的火花,不小心……点燃了隔壁的一间房子……” 大炮炸膛? 朱元璋大惊失色,“腾”地站了起来,急急问道:“人都没事吧?” 郭英本想告诉朱元璋,黄观少爷不小心烧着的那间房子,是军中重地……军械库! 一看朱元璋满面忧虑,郭英知道元帅真正关心的是少爷,急忙摇头道:“黄观少爷被掀了一个大跟斗,磕破了点皮,问题不大。几个炸伤了的匠人,也只是烧伤,并没有性命有危险,刘医正……已经赶过去救治了。” 还好,还好,那败家玩意儿没事,不然,回头怎么向夫人交待? 朱元璋生气了,挥手道:“真是越闹越不像话了。走,随我去看看。” 出门不远,就遇到了老脸难看的郭大帅。 朱元璋和郭大帅对视一眼,意味深长地点头打了个打呼,两人铁青着脸,心照不宣,只能摇头苦笑。 王恭厂那边,大火已经扑灭。 黄观满面烟尘,被震得头晕眼花,耳朵嗡嗡作响,半天都缓不劲来。 刘丹溪沾了精装版百药,小心翼翼地为少爷处理着脸上的伤口:“少爷,你忍着点,马上就好……不要乱动!” 少爷我破相了啊,惨了,我可是靠这张脸混饭吃的。 黄观痛得龇牙咧嘴,抬头看看麻花状的铁炮,心疼得眼泪都下来了。 你说我耗时几个月,请了数十个铁匠,浪费了无数的大米,才造出这一尊小钢炮,容易吗我? 头一次试炮,就炸了膛,还有没有天理了? 这一刻,黄观终于明白,吹牛容易,做起来难。 就像后世的阿三哥,花了几十亿,几十年都制造不出自己的榴弹炮。 不是不想造,而是真造不出来,做一门炸一门,不如干脆搞进口。 黄观实在想不通,电视神剧里,人家用油桶就能玩出导弹的效果,发射出去的炸药包,一打一个准,你说他们是怎么办到的? 李达离大炮最近,差点被震成了脑震荡。 头上缠着厚厚的绑带,搞得像个阿三哥似的,正在努力寻找铁炮炸膛的原因,总结失败的经验。 黄观很郁闷,出声问道:“小李子,找出原因没有?” 李达应了一声,拿着个小本子跑过来:“少爷,发现了三个大问题。” 黄观没好气道:“说!” 李达翻开小本子,正色道:“第一个问题,是铸造铁炮的生铁,品质太差,杂质太多,导致炮管不够坚固。” 炮管都炸成这样,瞎子都看得出来是产品质量有问题,这还用你说? 黄观叹了口气,感觉心力交瘁! 这年头生产力低下,科技水平太次,炼出来的钢铁不达标,铁炮这种初级产品都搞不出来,还玩啥导弹啊? 李达低头看了小本子一眼,继续说道:“第二个问题,是少爷改进的火药配方,比以往的火药,燃烧起来更加激烈,我们……都错误地低估它爆炸的威力。” 我们老祖宗发明的黑火药,主要配方是硝石、硫磺、木炭,经过人工均匀拌和炼制而成。 自从火药应用于军事,古人对火药配方的研究改进,一直都不曾停止。 唐代火药的硫硝含量相同,是一比一,宋代为一比二,甚至接近一比三,已经和后世黑火药中硝占四分之三的配方相近。 经过几百年的试验和实践,到了近现代,人们发现黑火药的组配比,硫磺占十分之一,木炭占百分之十五,硝石占百分之七十五,最为科学合理。 黄观嫌元军留下的火药太粗糙,直接凭记忆搞来了最科学的配方。 没曾想到,先进文明轻易干掉了落后文明,炮管和火药不配套,竟然也是导致铁炮炸膛的原因。 这叫什么个事啊? 李达看了少爷一眼,小心翼翼道:“少爷,第三个问题就是,你提出的膛线设计有问题。铁丸还没有出炮口,就卡在了炮管里面,火药在炮管里爆炸,这才是……炸膛的主要原因。” 黄观目瞪口呆,有些丧气:“……” 这个……就太打击人了! 李达合上小本子,信心满满道:“少爷,其实我们提纯一下生铁,加固炮管,再删除膛线设计,就可以制造出……” 话还未说完,旁边就冲过来一个胖子,气急败坏怒吼道:“你们在军营故意纵火,烧了军械库,要承担责任!” 靠,少爷我没事烧两间房子玩,纯属个人兴趣好爱,你管得也太宽了吧? 黄观愣了愣,转头问道:“高大哥,这家伙是谁啊?” 高首凑近了少爷耳边,哈哈笑道:“少爷,这就是新上任的军中总管陈必清,人送外号陈拔毛。瞧他那油光满面,大腹便便的样子,肯定暗中捞了不少油水。” 哦,原来是个讨厌的人! 黄观知道陈拔毛,据说这个家伙,专门欺负老弱病残,到后勤部上任第一天,就查老总管耿君用的旧帐,一点也不知道尊老爱幼。 靠,少爷我的烂帐让你查出来,一定会让高大哥杀了你灭口! 三德气愤地瞪着陈必清,义正言辞道:“说话要凭良心,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家少爷故意纵火了?” 陈必清火冒三丈,刚想列举出黄观少爷纵火的铁证,高首就阴阳怪气地接口道:“就是,我家少爷分明是在玩隔山打牛,改善兄弟们的伙食条件。此等善举,人人称赞!” 黄观突然想起耕牛的事情,急忙问道:“三德,那牛……还在吗?” 三德咧着嘴巴嘿嘿直笑,好像很开心的样子:“少爷,牛跑了。” 黄观怒目而视:“……” 好哇,什么隔山打牛,原来是想谋杀耕牛,罪大恶极,其罪当斩! 我正愁找不到弹劾的素材呢! 陈必清浑身正气,气愤大叫起来:“你们在城中乱放炮,烧了军械库,还意图宰杀耕牛,我要去郭大帅那里告你们!” 黄观焦头烂额,苦着脸道:“我说陈大总管,你能不能歇一下,整天想着告这个,整那个,我都替你感到心累。你说你都几十岁的人了,有这份闲心,还不如回去做做假帐,多贪墨些军饷,为自己存点棺材本。” 陈必清老脸通红,嘴巴都哆嗦了:“你……你……” 黄观少爷这话太毒了,陈大总管一口气没接上来,差点被他活活气死! 高首眨眨眼睛,皮笑肉不笑道:“少爷,说不定人家陈大总管,已经存够了钱,棺材都买好了呢。” 三德挑起了大拇指,和高首一唱一和:“高护卫这话,说得有道理!” 陈必清被两人一番挤兑,都快疯了:“我要告你们……我要去找郭大帅,告你们!” 靠,有种你现在就去告啊! 黄观顿时怒了。 少爷我可以让你先走到滁州大帅府门前三丈,保证不砍死你! 黄观愤愤哼了一声,一转头,就看见了郭大帅和朱元璋。 咦,来得正好! 黄观跳了起来,几步就冲到郭大帅面前,伸出手来,笑嘻嘻道:“郭大父,借你的金丝大环刀一用。” 郭大帅有点懵,紧张地护住了随身宝刀,惊道:“观孙,你……要刀做什么?” 黄观回手一指陈必清,咬牙切齿道:“我要砍死他!郭大父,我癔症突然犯了,砍死他……不犯法吧?” 啊……这个…… 郭大帅心惊肉跳,差点崩溃:“……” 第96章 观孙,啥也别说了 黄观从来到元朝末年的那一天起,就没打算活着回去,瞧我这爆脾气,该动手时绝不啰嗦,不服就干! 来啊,互相伤害,谁怕谁? 郭大帅刹那间提高了警惕,癔症儿童黄观的犯罪问题,确实是影响滁州社会安定的大难题。 让这神经病挥舞着菜刀,满大街砍人,实在有损滁州文明城市形象,万一哪天又冲进大帅府里除妖伏魔,那我……可就惨了。 郭大帅觉得,很有必要专门颁布一个条例,明确规定:黄观犯法,与庶民同罪! 朱元璋实在看不下去了,冷着脸喝了一声:“观儿,不要胡闹!” 这败家玩意儿东搞搞,西搞搞,只要一犯事,就拿癔症复发找理由,太不像话了! 黄观摊了摊手,委屈巴巴道:“义父,孩儿许久没有犯病了,今天心情不好,就让我再犯一回成不成?” 朱元璋一拍脑门:“唉……” 郭大帅强作一笑,和蔼可亲问道:“观孙,你跟大父说说,为什么要砍他?陈总管……惹你了?” 黄观满脸气愤,义愤填膺道:“他说我是纵火犯,故意放火烧了军械库!” 陈必清:“……” 见过无耻的,没有见过这么无耻的,干了坏事,竟然还有脸恶人先告状! 郭大帅大驾光临,就是为了军械库火灾事故来的。 眯着眼睛,抬头看了看冒着袅袅青烟的房梁,郭大帅感到很为难:“这个嘛……” 纵火罪名肯定成立,是不是故意,就得经过认真调查取证,才能下最后结论了。 黄观龇牙咧嘴,愤愤不平道:“郭大父,你来评评理,就军械库这破房子,像个叫化子窝似的,里面什么也没有,我故意去烧它做什么?要烧,怎么也得去烧你的大帅府啊,你说是不是?” 什么!烧我的大帅府? 我刚装修完,才住进去两天呢。 郭大帅心惊肉跳,听得冷汗都出来了,急忙摆手道:“观孙,你什么也别说了,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纵火,这纯粹是一场意外事故。” 黄观眉开眼笑,乖巧地送上一记马屁:“还是郭大父深明大义,明察秋毫!” 陈必清在旁哼一声,恼火道:“破房子?军械库里可存放着几百柄环刀,上千张短弓,一把火全烧了,只剩下刀坯。” 起义军的武器很难搞到,以前元军留在军械库的兵器,早就让滁州军的三万穷鬼,就地分赃,瓜分干净了。 军械库纯属摆设,不然黄观也不敢在这里放炮玩。 这些环刀短弓,是濠州部队刚带过来的,战后损毁严重,收回库里集中保养,准备修修补补再接着用。 可是陈大总管郁闷的是,濠州部队的随军铁匠都被打散跑光了,滁州本地的铁匠,全部让黄观少爷招到了王恭厂。 想修也找不到工匠,就这么堆放着。 哪想黄观少爷这个狗东西,竟然把军械库前的小广场当成铁炮试验场,乱放炮还炸膛,一把火将房子烧了。 环刀犀利,是因为采用了特殊的淬火工艺,经大火一烧,钢火退去,基本上成了废品。 重新淬火之后,能不能比菜刀好用,鬼都不知道。 郭大帅心有余虑,也不打算再追究黄观的责任,摆手道:“陈总管,烧了就烧了吧,咱们……也不缺这点东西。” 靠,郭大父你真是财大气粗,你不缺,我缺啊! 黄观愣了愣,眨巴两下眼睛,“哧溜”急吞一口吐沫。 冷兵器时代的刀剑,都是高级货,可以说是当时世界上最好的钢铁产品。 特别是元军的环刀,用料讲究,制工精良,技术含量极高,每一柄都是刀匠千锤百炼的心血结晶。 这可是好东西啊! 黄观眼珠子乱转,急忙拉着李达,压低了声音问道:“小李子,环刀重新回炉熔炼,铸造铁炮可行吗?” 少爷,你要将环刀回炉炼成铁水,用来铸造铁炮? 没有你这么败家的啊! 一个字:造! 李达目瞪口呆,满头大汗点头道:“少爷,可以,完全可以。” 可以就行,我正愁找不到好材料呢。 滁州本地人用土办法炼出来的铁,实在太差,如果这年头有窨井盖,少爷我早把它们撬开搬回家了。 黄观轻轻拉了拉郭大帅的衣袖,笑嘻嘻道:“郭大父,跟你商量个事呗……” 郭大帅头皮发麻,强笑道:“观孙,什么事?” 黄观指了指兵械库,眨眼笑道:“郭大父,那些烧坏的刀坯,留着也占地方,不如就给我算了。王恭厂那几十个本地铁匠,只会打些锄头粪钗,打铁水平太次了,我都觉得丢人。正好让他们研究一下环刀的制造工艺,学习元军先进的打铁技术……” 郭大帅刚要点头,陈必清就跳了出来,急声道:“大帅,不可,不可……” 靠,郭大父支持我创业,提高王恭厂铁匠的业务水平,就你陈拔毛在多事! 黄观大怒,一指陈必清鼻子,悲愤大叫道:“郭大父,陈总管还污蔑我宰杀耕牛。” 嗯?宰杀耕牛! 朱元璋冷哼一声,目光“唰”地望过来,眼神十分凌厉。 农业经济时代,耕牛可是宝贝,在农民兄弟心目中的地位,相当于后世动乱时期的东方红拖拉机。 朱元璋建立滁州根据地,在开展军垦运动的时候,就已经下过死命令。 任何人不得屠宰耕牛! 杀耕牛犯法,吃牛肉犯罪! 喜欢吃牛排的同志来到这年头的滁州,估计行刑的侩子手,可能会举着鬼头大刀问你:“客官,你是要三分砍,还是四分砍?” 这个……反正都是个死,自己看着办,你高兴就好! 黄观被老朱同志看得心惊胆颤,讪讪干笑两声,急忙解释道:“其实……这只是我心中一个不成熟的想法,还没有付诸行动,耕牛就跑了,心里想想而已,应该不犯法吧?陈总管要告状,也要等我宰了耕牛再告啊,无凭无据,他就是污蔑!郭大父,我要告他诽谤……” 等你杀了耕牛,一切都晚了! 郭大帅绕很头都昏了,不胜其烦,不想再纠缠下去:“罢了,那堆破铜烂铁,观孙你想要,就全部拿去。” 几百柄环刀,少说也有上百斤的精铁,炮管不够坚固的问题,可以解决了! 黄观大喜,手掌在身后悄悄挥了挥,做了个手势。 三德,大帅发话了,赶紧叫人把东西搬到隔壁王恭厂,还愣着干什么? 猪一样没用的东西,一点眼力都没有! 黄观少爷成功逃脱制裁,很开心。 乱放炮不犯法,烧房子不犯罪,郭大帅还赠送一批高品质钢铁。 今天赚大了! 郭大帅走到炸膛的铁炮面前,凑在炮管前面,好奇地看了又看。 至正年间的炸膛炮,欲伤人,先伤己,名声太大,一般想要命的人,都不敢轻易动用。 郭大帅听过元军的铁炮,不过他很幸运,元军两次围剿濠州,都没有动用铁炮这种重武器。 朱元璋和元军干了几仗,也没有挨过元军炮弹,不知道大炮的厉害。 铁炮这种高科技产品,属于新兴事物,并没有引起朱元璋的重视。 朱元璋看着铁炮麻花状的炮管,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想想都有点害怕,回头瞪了黄观一眼:“你在搞什么?不想命了吗?” 黄观一脸无辜,讪讪道:“也没有搞什么啊,就是东搞搞,西搞搞。义父,只差那么一点点……我就成功了!” 第97章 再搞几门小炮来玩玩 炸膛的后遗症很严重,朱元璋担心黄观出事,当着郭大帅的面,狠狠骂了他一顿。 然后,直接提回家里,禁了足不准出门! 马夫人一看黄观破了相,接着又是一顿埋怨,抹着眼泪道:“观儿,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不知道轻重?那么危险的事情,万一出了事……” 这里,黄观为母亲省略八百字的唠叨:“……” 马夫最近喜怒无常,情绪波动很大,看什么都不顺眼。 老朱同志深受其害,很是遭罪。 黄观更不敢惹她生气,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坏子,低垂着脑袋乖乖挨骂,一声也不敢吭。 黄观算算时间,知道母亲应该是怀孩子了,明年就会生下她和老朱同志的第一个儿子……太子朱标! 马夫人数落了黄观半天,苦笑道:“你啊,过完年就十五岁了。现在兵荒马乱的,要先成家,后立业,也该给你物色一个门当户对的姑娘,寻一门亲事了。” 呃,订亲啊? 太好了,这年头女多男少,还有母亲出面做媒,不愁找不到媳妇儿。 母亲,你确定……我真不是你亲生的吗? 黄观心里急跳两下,腼腆一笑,羞涩道:“母亲,孩儿还小,还没有到成亲年龄,这个先不急。你和义父,不都是二十多岁了,才成亲的吗?” 马夫人瞪了朱元璋一眼,语重心长道:“先把亲事订下来,又不是让你们马上成亲。观儿啊,你千万不能学你义父,他那是穷,没钱娶媳妇。” 朱元璋无辜躺枪,郁闷地摸着下巴,无语对房梁:“……” 马夫人“啊”了一声,点头道:“我记起来了,牛家那个小女儿,长得眉目如画,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和观儿你很般配。明天一早,我就把你的生辰八字送过去。” 姓牛? 生下来的孩子,就可以叫……黄牛? 黄观愣了愣,突然想起了一件极为恐怖的事情,脸色大变,急急问道:“母亲,麻烦问一下,我的生辰是哪一天?” 瞧这孩子,整天瞎胡闹,自己是哪天生的都忙忘记了。 马夫人叹了口气,微笑道:“我托人去怀远打听过了,你是二月初二生的人。” 二初二,黄二二? 黄观脑中“轰隆”一声巨响,遭到天打五雷轰,面若死灰,整个人都傻逼了。 狗剩,真的……是你吗? 小香香见少爷呆滞不动,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神情十分古怪。 急忙轻轻拉了拉他衣袖,咬着嘴轻声道:“少爷,如果你愿意,我现在就帮你把生辰八字,送去牛家那边。” 这么好? 黄观瞧了她一眼,伸出手来,悄悄在她手心挠了挠,顿时老怀大乐,心情又开朗起来。 话说天下四大高手,坐在一起喝酒吹牛。 杨大侠说,姑姑为了我,可以去跳崖。 靖哥哥说,蓉儿为了我,可以和她爹翻脸。 张教主说,敏敏为了我,可以跟我私奔。 少爷我回头一看,小香香正拉着小龙女、黄蓉和赵敏,跟她们要素颜照片和电话号码。 夫复何求啊! 黄观豁然开朗,急急摆手道:“还是算了,少爷我提倡自由恋爱,从来不搞拉郎配这一套。母亲,咱们过完年,很快要离开滁州,就不要去耽误人家姑娘的姻缘了。” 嗯? 离开滁州? 朱元璋一下子来了精神,坐直了身子,眼光闪电般看了过来。 马夫人呆了呆,疑惑道:“好端端的,离开滁州做什么?这事……我怎么没有听说?” 黄观一不小心说漏了嘴,憨厚地摸着脑门,十分为难:“这个……” 正不知道怎么解释,三德鬼鬼祟祟溜进来,凑到少爷耳边道:“少爷,小李子来了,在屋里候着呢。” 黄观如获大赦,急忙站了起来:“母亲,义父,有人找,我先回屋了。” 李达手里抱着一卷图纸,见到少爷来了,赶紧将图纸铺开在桌上:“少爷,铁炮的图纸重新修改过了。你看,加厚了炮管,删除了膛线设计……” 外行指挥内行,搞来搞去,浪费了无数米粮,还是回到了原点。 少爷我的线膛炮啊,再见! 黄观也实在提不出什么专业建议,深沉地叹了口气,苦笑道:“铁炮要抓紧铸造啊,少爷我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恐怕不到两个月……” 什么!少爷只能再活两个月? 三德大吃一惊,猛地扑上来,一把抓住少爷的衣袖,眼泪哗哗往下落:“少爷,你不能死,不能死啊!” 黄观目瞪口呆:“……” 这猪一样没用的东西,猪脑吃得太多,最近智商又直线下降了不少。 你才要死了,像猪一样笨死! 三德一看少爷不说话,似乎明白了点什么,眼泪吧嗒,拉着少爷的手使劲摇了摇:“少爷,刘丹溪医术那么高明,最近还研究出了一种全新的外科手术方法,哪儿坏了就割哪儿,号称什么绝症都能治好。少爷,一定要勇敢,一定要坚强!” 这忒娘……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黄观眼睛都瞪圆了,“咝咝”倒吸着凉气,恨不得一脚踹死这猪脑袋。 靠,少爷我要是有绝症,也是被你这猪脑袋气出来的。 黄观龇牙咧嘴,恶狠狠地挥舞着拳头,从牙缝里崩出一声怒吼:“滚!少爷我不想和你说话!” 三德抱头鼠窜,飞一般逃出门去,回头哀嚎道:“少爷,你要自重,千万不要讳疾忌医,挺住啊少爷,刘丹溪会治好你的……” 黄观气得牙根出血,拿起桌上的茶盅,对准了三德的脑门扔过去。 “砰”的一声,三德把门关上了。 李达战战兢兢,看了少爷一眼,小心翼翼问道:“少……少爷,你刚才说……只有不到两个月……这个……真的没救了么?” 唉,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身边全是这样的损友。 黄观很郁闷,咬牙道:“别听三德瞎说,过完年,我们就要去和州。两个月,能铸出铁炮来吗?” 原来少爷不是得了绝症,而是搬家去和州。 李达长长吐出一口气,如释重负,信心满满道:“能,能。经过上次铸造,工艺已经成熟,再加上环刀用铁精良,杂质很少,速度会快很多,两个月……绰绰有余!” 黄观点点头,盯着桌上的图纸看了很久,忍不住往上面吹一口仙气,口念咒语:“小,小,小……” 如果…… 把炮管缩小成拖把棍那么粗,就是自己上一世,在乡下外公家竹楼上挂着的铜炮枪! 当年随老黄同志回乡下探亲,黄观玩过的铜炮枪。 前装自制黑火药,用的是铁砂,或者指头大的铅丸。 后座力极大,“砰”的一枪,当场坐了黄观一个大跟斗,肩膀差点脱臼。 打下了天上一只盘旋的老鹰……呃,是一根羽毛。 按照外公家那边的本地风俗,添个男孩,家里就多了一支铜炮枪。 狩猎离不开铜炮枪,红白喜事,也离不开铜炮枪助兴。 寨子里的小阿妹,也最爱铜炮枪打得准的小伙子。 黄观早就想搞一支出来自己玩玩! 至于说大名鼎鼎的三眼铳,黄观并瞧不上眼。 那玩意儿名气虽大,但是枪管太短,瞄准全凭感觉,有效射程只有区区几十米,连弓箭都不如。 在农村,被当成可以重复使用的铁炮仗,图个喜庆而已。 到时候少爷我弄一个铜炮枪百人队,采用三段击战术,来一个枪炮齐鸣,百枪齐发,打得敌人哭爹喊娘,人仰马翻。 那场面一定很壮观,一定很震撼! 黄观越想越开心,拿出白纸,刷刷画好了样式,递到了李达面前:“这个……能造出来吗?” 小炮? 样式很古怪,从未见过。 李达愣了愣,以专业的眼光,盯着图纸看了半天,指出了其中的缺陷:“少爷,你这小炮……炮管用铁太少,恐怕会炸膛,我建议加粗一些。” 行,你是专家,自己看着去办。 黄观挥手道:“去吧,可以再招几十个帮工,抓紧时间把铁炮铸造好,再给少爷……搞几门小炮来玩玩。” 第98章 我走,去打和州 至正十五年(1355年),韩林儿称帝,建元龙凤,国号宋,又号小明王,以毫州为国都。 昭告天下! 当年,为了给起义造反找个正当理由,八辈子贫农的韩山童,突然改姓了赵,为自己找了个名份,自称是宋朝皇室后裔。 可惜起义还没有成功,韩山童就让颖州那疙瘩的一个元朝小村长,带领两个小官吏,拘捕入狱,直接处死。 红巾军精神领袖韩林儿,子承父业,再接再厉,总算实现了父亲的伟大梦想,恢复了大宋国号。 这个事情,黄观觉得想笑! 如果老韩家的列祖列宗在天有灵,知道自己家里出了这么两个乱认祖宗的玩意儿,说不定会把棺材板啃穿。 从至正十一年韩山童和刘福通在颖州起义,第一个举起反抗元朝暴政的大旗,经过四年的艰苦奋斗,红军巾终于有了自己的政权。 于是…… 大江南北的红巾军,欢欣鼓舞,普天同庆,过完大年过新年,什么妖魔鬼怪,都跳了出来。 别睡了,起来,一起嗨! 据说,元顺帝听到这个不幸消息的时候,正在和最宠爱的嫔妃喝龙凤汤,当场就掀了桌子,气得头发都立了起来。 娘希匹,这回不是要抢我元记迪厅的地盘,而是想夺我黄金家族的花花江山,让我下岗! 孰可忍,孰不可忍,我削死你! 事情闹到如此地步,元顺帝也顾不上喝龙凤汤了,棺材本全拿出来。 韩林儿,我跟你拼了! 元朝集结亳州周边兵力,对外号称出兵八十万。 这个……应该是实数,算上运送粮草的农民工。 滁州这边,也遇上了大麻烦。 按照惯例,过完年都要开年会,总结上一年取得的业绩,表彰先进个人,安排今年的生产任务。 院子里,黄观正在和小香香一起,训练旺财直立行走,三德就上气不接下气跑进来,惊慌失措大叫道:“少爷,少爷,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嗖”的一下子,黄观急忙把扶在小香香腰间的手,闪电般缩回来。 小香香被三德撞破了好事,脖子通红,低头摸着旺财的头皮,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黄观皱起了眉头,恼火问道:“又是什么事?” 三德小心翼翼地看了少爷一眼,谄笑道:“少爷,大帅府来了人,说是请少爷你去开会。” 开会? 老朱同志不是一大早就去了吗? 少爷我是编制外人员,郭大帅又没有给我发工资,没事开什么会? 我正忙着和小香香培养感情呢。 黄观潇洒一挥手,严辞拒绝了:“不去!” 呃……少爷还是这么的霸气! 三德愣了愣,忐忑道:“少爷,他们说后勤帐目出了点问题,让你过去例行询问。” 东窗事发,烂帐被翻出来了? 黄观心里急跳两下,感觉有点懵。 不对啊,那些私藏的粮食,根本没有在后勤帐本上过户,直接就存到了王恭厂。 假帐还是老朱同志亲自做的,比上市公司的帐面还好看,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不可能被人发现啊。 黄观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心中灵光一闪,突然恍然大悟。 滁州,粮食供应终于出现了问题! 老朱同志的部队,离开滁州的时候到了! 到了大帅府,屋子里坐满了人。 陈必清痛心疾首,正在向郭大帅哭诉:“大帅啊,我接手了滁州一堆烂帐,黄观那狗东西,一次就领走几千斤粮,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朱元璋黑着脸,怒目而视! 老朱同志的笔友元将兄,年前请假回家过春节,再也没有回和州。 两个半文盲的难兄难弟,从此断了书信来往。 最近马夫人得了孕妇综合症,在家里闹得欢,没事乱发脾气。 老朱同志焦头烂额,又没有地方倾诉,心情很不好。 一听陈必清骂养子黄观是狗东西,朱元璋勃然大怒,亮出独门兵器月牙铲,要收拾陈大总管。 陈必清你好大的胆子,本帅家里的养子,什么时候轮到你来骂了? 朱元璋现在是右路元帅,职位不一般,濠州集团排名第三。 陈必清立马就怂了,心里不服,但是干不过朱元璋! 郭大帅坐在主位上,肘子撑住桌子,手掌捂着额头,一脸的痛苦。 来滁州第一次开年会,不是发年终奖,而是讨论解决吃饭问题,这叫什么个事啊? 瞧见黄观进门,郭大帅一下子来了精神:“观孙,来了啊。来人,赐座!” 黄观笑嘻嘻地打了声招呼,乖巧地坐到老朱同志旁边,悄声问道:“义父,怎么回事?咱们合伙藏粮的事情,被人发现了?” 朱元璋摇了摇头,轻声道:“不是这个事。滁州存粮不多,支持不了多久了。陈必清正在乱找原因,推卸责任。” 这个结果,其实并不意外。 一回生,二回熟,滁州新开垦出来的荒地,都是生地,粮食产量普遍不高。 郭大帅领了又四万多人来混饭吃,夹带着无数的家眷难民。 滁州人满为患,人口数量已经超出了滁州能容纳的极限,处于崩溃的边缘。 小小的滁州城,根本养不活这么多人,粮食不够吃了! 滁州现在是郭大帅当家做主,粮食问题也轮不到黄观来管,只要不是私藏粮食的事,那就不是叫大事。 黄观松了口气,开心问道:“义父,今天开完会,大帅府……管饭吗?” 朱元璋哭笑不得:“……” 这败家玩意儿,还真是没心没肺! 陈必清见老朱家父子二人窃窃私语,立刻就盯上了他们,咬牙切齿问道:“黄观少爷,你一次领数千斤粮食,总共在后勤部队领了十一次。解释一下,你领这么多粮食干什么去了?” 靠,这家伙还真是死认理,就盯着我不放了。 自古仇恨,都出自街头拌嘴斗殴啊,不就是讥讽你存了点棺材本吗? 真是睚眦必报,没气量! 黄观白眼一翻,阴阳怪气道:“我拿去王恭厂发工钱了,不行啊?我说陈大总管,你管得也太宽了吧?睁大眼睛看清楚你的帐本,那些粮可是王恭厂用百药绑带换来的,先付款,后交货,粮货已经两清。” 陈必清愣了愣,急忙低头看了一眼帐本,顿时傻眼了。 还真是这样,一点毛病也挑不出来。 另一个大帅府官员跳了出来,怒哼道:“王恭厂本来就属于后勤产业,自家的百药绑带还要用军粮来换,你这样分明是在胡闹。再说了,发工钱也用不了这么多米粮,你说说,剩下的哪里去了?” 靠,你的意思是……污蔑我贪墨军饷? 黄观怒了,瞪了这家伙一眼,没好气道:“干了多少活,就拿多少米粮,我黄观少爷做事,就是这么公平公正,帐目你可以去查。切,少爷我是一个缺粮的人吗,会瞧得上那区区几万斤军粮?你问问我郭大父,当初王恭厂友情支援濠州,换来了多少粮食?” 郭大帅一愣,没想到战火突然会烧到了自己身上,急忙摆摆手:“此事到此为止。本大帅相信我家观孙,不是一个缺粮的人,更不会私吞军粮。” 说到以药换粮,郭大帅看了黄观一眼,捂着心口,感觉揪心的疼痛。 自己地主家的余粮,白白便宜了观孙这白眼狼。 陈必清也愣了一下,又抱拳道:“大帅,下官还有一事禀报。根据滁州现有的田地数量估算,仍然有数万石米粮不知去向。请大帅下令,将此事彻查到底。” 黄观心里一抖,做梦也想不到,陈必清会来丈量田地这一招。 太毒了! 郭大帅瞪了陈必清一眼,心中却恼火不已。 粮都没了,彻查有个鸟用? 你陈大总管有这点闲工夫,还不如赶快带着人,去给本大帅多收点寨粮回来。 那跳出来的家伙,和陈必清一唱一和,逮了机会就不放,在旁边帮腔:“请大帅下令彻查!” 靠,这事不能查,也经不起查,一查准要出事! 黄观感觉事情要大发,和老朱同志对视一眼,悄悄打着眼色。 义父,按照计划,咱们还是走吧。 和州那边的元军,都调过去打私盐贩子张士诚了,兵力空虚,正是拿下和州的好时机。 朱元璋无奈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咬牙道:“大帅,滁州人多粮少,形势严峻。我走,带人……去打和州。” 第99章 攻打和州作战方案 滁州粮食不够吃,朱元璋主动提出自己离家出走,郭大帅老怀大乐,甚感兴慰。 看看,这就是本大帅的好女婿,果然比别人觉悟高! 郭大帅落难时候,被女婿朱元璋好心收留,两人的关系大为缓和,婿翁之间的感情日益加深,达了历史最高水平。 现在看女婿朱元璋,郭大帅是怎么看就怎么顺眼,就连老朱同志那张猪腰子脸,看起来都那么赏心悦目,与众不同。 不过嘛,来了女婿家里,转眼就把人家挤出门,轰到外面打地铺,这事干得确实不厚道。 郭大帅是个好面子的人,为了补偿女婿朱元璋,也没有像上回那么抠门,爽快地给老朱同志结了工资,并提前发放了年终奖:“元璋,我给你一个月的粮草。” 并且,郭大帅还派出一个自己最为亲信之人,带兵帮朱元璋攻打和州。 记住了,这个人叫张天祐,是二夫人张氏的亲弟弟。 滁州存粮不多,朱元璋在滁州多呆一天,他麾下的三万滁州兵,就要多吃一天的军粮。 郭大帅心急如焚,巴不得朱元璋快点走,当天就召集了手下几十个的狗头军师,和手下的一帮高级将领,一起制定攻打和州的作战方案。 狗头军师们费尽心机,出谋划策,为朱元璋制定了一个十分周密的作战计划。 行动代号:要你命三步走。 行动总指挥:郭大帅。 前线指战员:朱元璋。 执行人员:赵继祖、张天祐、耿再成。 整个攻打和州的作战计划,分为三步实施: 第一步,赵继祖冒充元军使者,到和州犒劳元军将士。 第二步,张天祐亲自带领三千人,身着青衣,化装成庐州兵,护送元使大人,光明正大进入和州城。 耿再成率领红巾军主力一万人马,相隔十里,尾随其后,在张天祐后面悄悄跟进。 第三步,张天祐入城,举火为应,打开城门,耿再成接到信号,马上率主力部队突袭,一举攻克和州。 作战方案确定下来,相关人员马上着手准备,等候总指挥郭大帅下达作战命令。 郭大帅觉得,自己连最亲信的妻弟都派出来冲锋陷阵,已经表现出了足够的诚意:“元璋,实在过意不去,和州……我打下来送给你!” 不得不说,郭大帅突然良心发现了! 朱元璋很高兴,这个攻打和州的作战方案,可谓天衣无缝,简直就是一个天才计划。 我看行! 可是,郭大帅和朱元璋似乎都忘了一点。 经验告诉我们,天才的计划,绝对不能让蠢才去执行! 实际上,郭大帅如果提前知道,自己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妻弟张天祐,后面干出来的那些荒唐事情,说不定现在就会提着大刀,直接砍死他。 黄观在家里收拾东西,准备又一次搬家。 马夫人一边打包,一边埋怨:“你义父也真是的,说搬家就搬家,也不提前几天说一声。滁州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搬家啊?” 黄观哭笑不得,解释道:“母亲,现在滁州人太多,粮食不够吃了。事发突然,母亲你也别怪义父,他是一个胸怀大志的人,小小的滁州,绝对困不住他。” 朱元璋开完作战会议回来,隔着房门听到黄观这话,感动得稀里哗啦。 没有想到啊,还是这败家玩意儿理解我老朱! 按照惯例,朱元璋征询了一下黄观这破乌鸦嘴的意见:“观儿,你看看这个攻打和州的作战方案,行得通吗?” 黄观想也不想,便点头道:“义父,这个方案操作性很强,可行性极高,确实是攻打和州的上上之策。” 反正后世的《明史》上,就是这么记载的:“青衣兵薄城,举火为号,绛衣兵即进”。 这年头没有坦克装甲车,面对几丈高的坚固城墙,攻打城池只能用云梯强攻,伤亡极高,完全是用士兵的性命堆起来的。 攻守双方的伤亡率,据保守估计,绝不会低于三比一。 所以在攻城之前,大家都喜欢耍一点阴谋诡计,先派人混进城里,里应外合,尽量减少伤亡损失。 这属于常规性正常操作! 据现任情报处长汤和回报,一百五十里外的和州,现在只剩下三万多元军,全部缩回城里固守,当起了缩头乌龟。 想搞打埋伏什么的,也根本行不通,只有派人混入城中,从内部搞突破,比较靠谱一些。 黄观隐隐记得,好像野史上还记载说,朱元璋攻打和州的时候,途中出了一点人为故障。 不过并没有影响大局,最终朱元璋还是拿下了元军驻守的和州。 朱元璋是个天才战略家,并不太担心攻不下和州,反而担心的是王恭厂:“观儿,王恭厂那边要抓紧了,一起搬到和州去。” 这年头是手工时代,并没有什么大型机械设备,搬厂子没有后世那么复杂,几辆牛车就能搞定,技术专家和工人跟着走就行。 最主要的是那几大屋子的粮食,不能露馅,让人给发现了。 黄观头大无比,苦笑道:“孩儿已经安排好了,先让他们把东西打包装车,到了晚上趁夜色再出滁州。可是,那些米粮的目标实在太大,恐怕会惹人怀疑。” 这倒是个大问题,被人逮住,我老朱的一世英明就完蛋了! 朱元璋皱眉想了一下,用一个十分巧妙的方法,解决了这个黄观都束手无策的难题:“米粮先不用管,到时候我会让两万士卒,到王恭厂各自取粮,带去和州。” 把米粮化整为零,让士兵当搬运工? 好办法! 黄观一拍脑门,佩服得五体投地,对着老朱同志挑起了大拇指:“义父,高,实在是高!” 你说老朱同志这脑袋,究竟是怎么长的,总是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想出别人想不出的办法。 看看,这就是水平问题! 父子二人正在商议搬家细节问题,沈金元慌慌张张跑了进来,满头大汗:“大事不好,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黄观愣了愣,惊得站了起来:“沈金元,你说清楚点,哪里打起来了?你先别慌,要镇定,学学少爷我,天塌下来有我义父他们顶着。” 朱元璋:“……” 沈金元抹了把汗水,吞着吐沫道:“少爷,陈必清带人到王恭厂找碴,说王恭厂是后勤产业,要查封财产。负责保卫王恭厂的明教兄弟,已经和他们打起来了……” 什么!查封王恭厂资产?陈拔毛你好大的胆子! 黄观大惊,气得眉毛直跳,嘴巴都歪了。 都打包要搬家了,怎么还遇上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这明显是一起产权纠纷案啊。 王恭厂可是少爷我一手建立起来的高科技企业,义父朱元璋的私人财产,谁忒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真是活腻了! 陈必清这老家伙,是想偷铁炮技术,还是想抢百药配方? 黄观勃然大怒,急忙问道:“沈金元,陈必清带了多少人马来?两万,还是三万?” 少爷,你也太高看陈必清了,他要是有两三万人,早就把王恭厂踏平了! 沈金元大汗,嚅嚅说道:“少爷,陈总管只带了一个百人队,配有着长刀,手里还拿着公文……” 靠,有上百号人哪,这规模可不小! 少爷我好怕怕! 黄观差点晕倒,和老朱同志打了声招呼,气势汹汹一挥手:“高大哥,抄家伙,跟我走!” 谁敢动王恭厂,少爷我……弄死他! 第100章 要命的黄观少爷来了 黄观心里一阵阵火大,带着人马,杀气腾腾往王恭厂赶,对陈必清恨得咬牙切齿。 这老家伙欺负到我头上来了,想干什么,想黑吃黑吗? 靠,少爷我黑白两道通吃,是有队伍的人,黑吃黑的祖宗,怕你不成? 王恭厂前方是一条巷子,安置的是职工家属,墙上用石灰刷满了小广告,其中最为经典的广告语就是:跟着黄观少爷有饭吃! 到了地头一看,天色已经暗下来,小巷子里人头攒动,挤得满满当当,乌泱泱的全是人。 黄观心里一哆嗦,吓得立刻停下了脚步,差点忍不住转身逃跑。 沈金元,你大爷,想害死少爷我啊? 这哪里是百来人的事情,用眼一扫,少说也得有上千人! 沈金元神情淡定,谄笑道:“少爷,别紧张,这些都是附近的街坊邻居,自己来帮忙的。我去找少爷的时候,在巷子里喊了一嗓子,没想大家积极性这么高,看样子是全来了。” 哦,原来是职工家属,听说王恭厂有难,主动来护厂子了。 黄观松了口气,带人继续往前走,越看却是越不对劲。 沈金元是王恭厂军需药品生产部经理,兼妇委会主任,手下有两百多号娘们,身份非同小可。 据说,这家伙已经被推选为滁州妇女代表,为人津津乐道。 这些职工家属一听沈主任喊集合,甭管男女老少,甭管多大年纪,也甭管当时正在干什么,似乎全都响应号召,马上就集结在了小巷子里。 手里还都带着家伙,所使用的兵器更是五花八门,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柴棍有之,扫帚有之,厨房里的家伙事来得更全,从锅碗瓢盆到铲子汤勺,一样不落的全带齐了。 群情激愤,几个小腿老妈子叫得最凶:“还我儿媳妇!还我儿媳妇……” 黄观有点懵:“……” 转头望着沈金元问道:“沈金元,你在巷子是怎么喊的?” 沈金元眨巴着老鼠眼,一副奸商模样,嘿嘿笑道:“少爷,我只喊了一句:王恭厂出事了,大家快来帮忙,陈必清带人来厂子里抢良家妇女!” 黄观满头大汗:“……” 沈金元,算你狠! 别看这年头女多男少,媳妇很好找,其实有女儿的人家,都把养了十几年的闺女,当成小母牛来卖,要价特别高。 一般穷苦人家娶个媳妇,就得倾家荡产,两年吃不饱饭。 难怪一听陈必清来抢自家媳妇,大家就眼睛通红,急得要拼命! 队伍的最后面,有个瘸腿的小老头,手里端着一锅热气腾腾的小米粥,怎么也挤不进去,在那里干着急。 黄观走上前去,拉了拉小老头的衣袖:“嘿,老伯……” 小老头一回头,惊喜得门牙都飞了出来:“啊,黄观少爷,你来了!黄观少爷来了,黄观少爷来了……” “唰”的一下子,无数目光回头看来:“黄观少爷来了,黄观少爷来了……” 黄观笑容满面地挥挥手,看了看小老头手里的那锅小米粥,皱眉道:“老伯,你端这玩意儿出来干什么?小心洒了。” 小老头有点不好意思,讪讪干笑道:“听说王恭厂出事的时候,老汉正在煮粥,一激动就端了出来,准备当成热油,泼陈必清那狗东西一头一脸……” 黄观打了个冷战,对着小老头挑起大拇指:“老伯,你太有才了!”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主动给黄观少爷让开一条路:“黄观少爷为大家做主来了,大家让让,都让让,别挡了少爷的路……” 正所谓人的名,树的影。 黄观在滁州贵族圈里恶名昭著,根本交不到土豪朋友。 在平民中间,黄观少爷却是一个真正的实力派。 黄观少爷为国为民,日夜操劳,为了滁州老百姓,都操碎了心。 抢地主,打土豪,给大家争取到无数工作机会,让大家在快要饿死的时候,有了地主家的余粮吃。 开工厂,办实业,用黄观牌百药绑带,从濠州换来一车接一车的米粮,让难民们渡过了青黄不接的难关。 老百姓眼睛雪亮,感恩戴德! 黄观少爷声名之盛,无人能及,隐隐有和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马夫人,平起平坐的架势。 特别是在王恭厂这一带,职工家属提起黄观少爷的大名,无不挑起了大拇指。 人家黄观少爷做事公平公正,干多少活,就让你领多少粮,过节加班发还双倍薪水,而且是日结,从来不拖欠大家工资。 这么有良心,讲诚信的小老板,上哪儿找去? 更为难得的是,黄观少爷为人和蔼可亲,洁身自好。 据说老汤家那个如花似玉的小孙女,送到朱元帅家府上免费服伺黄观少爷,人家当天就原封不动退了货。 还给了……十斤米粮的遣散费! 巷子里的街坊邻居一听黄观少爷大驾光临,都不敢怠慢,急忙背贴墙壁站好,飞快让出一条道路,让少爷先行。 黄观点头表示谢意,带人往王恭厂急急赶去。 旁边的职工家属大声疾呼:“少爷,你可要为我们做主,不能让陈必清那狗东西,抢走了我们家媳妇儿啊……” 黄观恼火地瞪了沈金元一眼:“……” 沈金元,看看,都是你干的好事! “放心,放心!”沈金元心惊肉跳,抹着冷汗大叫道:“我家少爷行侠仗义,为民做主,专治各种不服,陈必清绝对不敢再那么嚣张……” 又有人焦急道:“少爷,厂子怎么就要搬到和州去了呢?我家儿子被元军砍了头拿去冒功,一家老小,全指望着儿媳妇领回来的米粮吃饭。你这一走,我们还怎么活啊,一起跟你搬去和州行不行?” 看看,这就是民意! 这年头的民风太纯朴,百姓太善良了,有口饭吃就跟你走,还把你当成祖宗。 黄观很感慨,点着头,挥着手:“好,好,大家太给我面子啦,和州欢迎你们。” 王恭厂百步的地方,画了一道一尺宽的白线,陈必清怒容满面,正带着人马,和护厂的明教弟子对峙。 陈大总管郁闷得吐血,心急如焚,简直有苦说不出。 自己……被包围了! 前方是王恭厂凶神恶煞的保安,后面是群情激愤的街坊邻居,进不去,也退不回,被人原地包了饺子。 百人队的士卒分成两队,长刀已经出鞘,摆出了一前一后的防守阵型。 民不与官斗,三拔人马就这样对峙着,谁也不敢先动手。 黄观看了看百人队的服饰兵器,暗叹一声,心里直骂娘。 靠,大帅府的护卫亲兵! 看来今天这事不简单啊,大帅府也有份! 三德奉了少爷命令,今天在厂子里安排搬家事宜。 一听陈必清带人来了,马上招呼了几十个铁匠和一群娘们,拿起铁锤剪刀,为明教弟子呐喊助威! 这厮估计是忙着叫人,没找到趁手的兵器,两个指头掐着一根绣花针,翘起兰花指,摆出高手出大招的架势。 三德站在女职工前方,手抬了起来,指间绣花针闪闪发光,杀气腾腾大叫道:“别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你们,我三德苦练飞针数十年,专门制造瞎子,谁敢再上前,我就不客气了啊!” 靠,不是吧,东方不败? 黄观远远瞧了一眼,一拍脑门,脑子嗡嗡的。 三德这猪脑袋,什么时候偷练《葵花宝典》了,你找不到跛脚媳妇……也不用割了啊! 前面长刀出鞘,高仁担心少爷被误伤,让兄弟高首保护少爷,自己抢在前方开路:“闪开,别挡我家少爷的路!” 大帅府亲兵大骇,吓得脸上齐齐变了颜色,不约而同倒退两步。 少爷来了? 那个要命的黄观少爷来了! 第101章 少爷是讲道理的人 黄观少爷曾经提着两把菜刀,追着郭大帅砍,大帅府亲兵心惊肉跳,急急往后倒退。 有个家伙反应慢了半拍,高仁闪电般伸出手,突然就夺走了他手中的长刀,顺势还踢出一脚。 “扑通”一声! 那个倒霉的亲兵惨叫一声,麻袋一般飞了出去,落在陈必清脚下。 陈必清吓了一大跳,气急败坏大叫起来:“你们……你们敢打大帅府的亲兵?你们这是聚众闹事,抗拒执法,你们……这是要造反!” 靠,好大一顶大帽子! 少爷我如果要造反,第一个就拿你陈拔毛的脑袋祭旗! 黄观不理陈必清叫嚣,穿过大帅府亲兵百人队,走到了明教弟子面前。 眼光一扫,厉声问道:“少爷我当初招你们进厂的时候,是怎么跟你们交待的?” 靠近王恭厂百步之内,直接打断腿,拉出去喂狗! 明教弟子眼中凶光一闪,立刻就盯住了一个站在白线里面的大帅府亲兵。 黄观一挥手,浑身杀气:“打断腿……喂狗!” 陈必清听得浑身一哆嗦,骇然张大了嘴巴,吃惊地看着黄观。 这个黄观少爷,比传说中还嚣张! 大帅府亲兵魂飞魄散,惊恐大叫:“少爷,误会,误会……我是被人挤过来的,不关我的事啊!” 这个家伙吓坏了,不要命地往后退,挥舞着长刀怒吼道:“刚才是谁推我出来的?” 我砍死他! 另一个大帅府亲兵大惊:“后退,后退,快往往后退!黄观少爷杀人不偿命的!” 大帅府亲兵百人队的阵型,一下子被挤得东倒西歪,乱成了一团。 黄观“切”了一声,简直哭笑不得。 这家伙唯恐天下不乱,扰乱军心搞窝里反,肯定是明教弟子,典型的叛徒! 陈必清瞠目结舌,立刻就意识到一个十分严重的大问题。 碰到黄观少爷这硬碴,今天的事情棘手了! 这狗东西,不是年前就被禁足了吗? 黄观望着陈必清,一咧嘴问道:“陈大总管,你带着这么多人来王恭厂,是想抢东西,还是砸场子啊?” 抢东西?砸场子? 黄观少爷年纪不大,说话皮笑肉不笑,望着还很有几分气势。 陈必清急退两步,亮出了手中的一纸公文:“奉大帅府二公子命令,查封王恭厂。黄观少爷,我劝你还是不要胡搅蛮缠,妨碍公务!” 呃…… 郭大帅的二儿子,自己的那个便宜二舅……郭天叙? 仇深似海啊! 黄观一听到这个名字,下意识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嚣张。 郭天叙是一个很凶的人,打过另外一个黄观。 原因是黄二二在街上乞讨,郭天叙嫌他脏,推了一个大跟斗,不小心扯掉了郭二公子女朋友的裙子。 连黄二二小朋友都打,可见郭天叙是一个心狠手辣之辈。 并且,郭天叙是左路元帅,濠州集团第一副董事长,郭大帅钦点的接班人,职位比老朱同志还高。 黄观咬了咬嘴皮,龇牙咧嘴,觉得这事有点难办了。 郭大帅有三个儿子,大儿子英年早逝,三儿子郭天爵是个三无产品,只有这二儿子郭天叙,还算个人物,继承了郭大帅的几分衣钵。 朱元璋势力发展迅猛,在濠州集团迅速崛起,郭天叙感到了危机,已经忍老朱同志很久了。 在逃难来滁州的途中,郭天叙就想借刀杀人,甚至向父亲郭大帅提出建议,直接杀掉朱元璋,取而代之,霸占滁州城。 由此可见,这个人不但心狠手辣,而且还会耍点阴谋诡计。 黄观和这个便宜二舅对不上眼,平时见了面,也只是礼貌性打个招呼,名走各的路,并没有什么感情可谈。 咱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这是要干什么啊? 想逼我发彪啊? 都是一家人,动手动脚有点不合适,恐怕会连累老朱同志。 少爷我是文明人,还是来点斯文的招数吧。 黄观遗憾地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份盖了鲜红大印的营业执照,在陈必清面前晃了晃,眉毛一挑:“陈大总管,麻烦你看清楚了,王恭厂只是挂靠在后勤下面的私人产业,手续齐全,正规经营,也没有偷税漏税,轮不到你们后勤部来管。” 法定代表人朱元璋,总经理黄观,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陈必清看得愣了愣,义正辞严大叫道:“现在滁州是郭大帅作主,一朝天子一朝臣,朱元帅以前签发的公文……不能作数。” 靠,这不是鸡蛋里挑骨头,故意找碴吗? 黄观咧开嘴巴一笑,笑容里带着丝丝阴沉:“哦,是吗?那就是产权纠纷了,这个事情比较复杂,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看来只有打官司。” 产权纠纷? 还要打官司? 陈必清有点懵:“……” 滁州上下都是大帅府的人,你打得赢吗你? 黄观倒是一点也不急,回头吩咐道:“三德,去把少爷的虎皮大椅搬过来。” 三德想哭:“……” 黄观望着陈必清,极为正经说道:“陈大总管,你放心,少爷我是一个讲道理的人。” 陈必清:“……” 这狗东西的话,一个字也不能信。 谁信谁上当! 黄观面色深沉,一副小大人的样子,严肃道:“陈大总管,你要执行公务,我也不能拦你。不过,在产权问题没有弄清楚之前,你不能进王恭厂,我也绝对不会走,义父也肯定不会丢下我去和州。” 反正就是一句话,王恭厂涉及老朱家高级机密,打死你陈必清,少爷我也不会让你进去。 陈必清傻眼了,惊得跳了起来。 什么?不走了! 说好了要搬家的,你们……怎么能不走了呢? 黄观神情悠然,侃侃而谈:“陈大总管,回头咱们再各自找来状师,调查取证,一审二审……事先声明一下,少爷我绝对不接受庭外和解。这场官司打个两三个月,也就可以结案了。” 滁州的软肋是缺粮,黄观拿住了陈必清的要害,算定他一定会妥协让步。 哼,跟我斗,少爷我拖死你,反正一天不离开滁州,郭大帅就要管一天的饭,我才不急。 啊,一场官司要打两三个月? 不用说,黄观少爷找来的这个状师,一定是拖延症晚期患者。 陈必清大吃一惊,彻底傻逼了! 两三个月下来,余粮早被你们吃得只剩下糠皮。 你们可以拍拍肚皮去和州,抢元军的军粮,让我们留在滁州吃土啊? 陈必清奉了二公子郭天叙命令,来王恭厂的主要任务是黄观牌百药绑带,而不是大发慈悲,劝黄观留下来吃自己家的大米。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陈大总管急眼了:“你……你这不是耍无赖吗?” 瞧你这话说的,少爷我是在依法办事,走的是正常法律程序。 正式声明一下,少爷我是一个讲道理的人! 黄观不再理会陈必清,怒瞪着三德:“三德,不是让你去搬虎皮大椅吗?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三德倒吞着吐沫,小心翼翼提醒道:“少爷,你忘了?虎皮大椅已经留在横涧山,送给了缪家掌上明珠当聘礼。” 我还干过这种荒唐事? 年少轻狂啊! 黄观呆了呆,摆手道:“那就去搬一张八丈宽的大榻过来。” 这个……八丈宽的大榻,还真不好找。 三德一脸的纠结:“……” 看来我们这位黄大爷,是准备四仰八叉躺在这里,进行长期抗战。 陈必清慌了! 滁州存粮不多,郭大帅现在巴不得朱元璋带着人马,赶紧滚蛋。 如果大帅知道我陈必清惹了这么大的麻烦,把黄观这瘟神留下来吃干饭,就算不把自己剁了炖汤,也肯定会把自己卖了去换粮。 如今米价上涨很厉害,麻烦问一下,我这一身两百八十斤的肥肉,现在还能换几斤粮? 陈必清做梦也想不到,应个差事讨好二公子,竟然会把自己给搭进去。 遇上了黄观少爷这个无赖,陈大总管感觉……自己要被逼疯了! 第102章 和州之战拉开序幕 黄观去王恭厂的时候,朱元璋也来到大帅府面见郭大帅。 朱元璋很生气! 王恭厂是我老朱亲自挂名的产业,陈必清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查封本元帅的财产。 据护卫队长郭英打探到的消息,大帅府的亲兵百人队都出动了,冤有头债有主,这事还得找郭大帅。 郭大帅作为一方豪雄,红巾军江淮地区的领袖人物,气度还是有的,哈哈笑道:“元璋,来了啊。有事尽管开口,不必藏着捏着。” 朱元璋点点头,先不提王恭厂的事情,正色道:“大帅,我回去考虑了一下,夜长梦多,我们还是早些出兵为妙。为了不走漏风声,今天晚上悄悄出滁州,夜发奇兵,最为妥当。” 今晚就走? 郭大帅愣了愣,随即心中大喜。 滁州存粮不多,早走早好啊,还是女婿体谅本大帅的难处,明天的早饭都替我省下了。 两个字……贴心! 郭大帅老怀大乐,顿时眉开眼笑,一口应了下来:“准了!” 朱元璋看了郭大帅一眼,欲言又止:“大帅,还有一件事。王恭厂那边被人堵住了,恐怕搬起来有点困难……” 堵住了不让搬? 事态有点严重啊,搞不好会起民变! 郭大帅大惊,急急问道:“观孙又惹事了?他是拖欠了工钱,还是没交房租?” 朱元璋:“……” 那败家玩意儿,人品不咋的,做生意倒是诚信为本,很讲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那一套,似乎还没有听说欠过谁的银子。 当然了,也没有人敢欠他黄观少爷的钱! 一看女婿不说话,郭大帅捶胸顿足,满面痛心疾首:“你说观孙是怎么搞的,都这时候了,还被老百姓堵住门讨工钱……” 朱元璋愕然:“……” 那败家玩意儿凶名赫赫,谁那么大胆,敢上门讨工资? 打不死你! 朱元璋急忙摇头,苦笑道:“大帅,不是他惹的麻烦。王恭厂出事的时候,那败家玩意儿正和我在家里收拾东西,准备搬家。” 不是……观孙惹的麻烦? 郭大帅愣了一下,“呼”的一吐气,勃然大怒:“观孙不惹事,已经是上天保佑了,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去找他麻烦?” 朱元璋笑了笑,一副很无辜的样子:“我也不太清楚,我家那败家玩意儿,已经赶过去亲自处理了。” 你不清楚? 滁州还有你朱元璋不清楚的事情? 郭大帅知道朱元璋的能力,深深看了他两眼,明白女婿这是上门告状来了,上阵父子兵啊。 事情可能比想象中的,还要严重一些。 郭大帅不敢大意,挥手叫过两个亲兵,吩咐道:“去看看王恭厂那边怎么回事,立刻回报!” 两个亲兵奉了大帅命令,飞一般跑出门去。 郭大帅叹道:“搬家是麻烦事啊,一定要抓紧……” 朱元璋点头笑道:“拖家带口,确实不容易……” 翁婿俩东拉西扯,又说了一会儿话,一盏茶喝完,两个亲兵就回来了。 亲兵神情有些古怪,凑到郭大帅面前,低声道:“禀大帅,事情打听清楚了,是后勤陈总管在执行公务,查封王恭厂,惊动了附近百姓,把陈总管堵在巷子里了。” 嗯? 查封王恭厂? 郭大帅一头雾水,听得有点懵! 陈必清他想干什么,谁给他的胆子去查封王恭厂? 那是观孙的私人地盘,本大帅都不敢去蹓弯,你陈必清算什么东西。 都这时候了,还在给本大帅找麻烦事! 郭大帅是一个很有主人翁精神的人,滁州上下都安插了亲信,只有王恭厂不敢去碰,就知道那个破院子,是生产百药绑带的地方。 “观孙也真是的……”郭大帅拿黄观那癔症儿童没办法,苦笑道:“几间破房子,反正也带不去和州,封了就封了,他还闹起了情绪。” 朱元璋悠然喝着茶,语重心长道:“大帅,王恭厂里也没什么宝贝,那败家玩意儿,可能是在心疼那两个铁疙瘩。” 铁疙瘩,就是李达加班加点,赶造出来的两门铁炮! 每一门,都是一百五十斤重的大家伙! 郭大帅恍然大悟,一脸哭笑不得的神情:“真搞不懂观孙,浪费了那么多好铁,造出那铁疙瘩有什么用?” 朱元璋干笑,深有同感。 亲兵抬眼看了看郭大帅,心里掂量一下,小心翼翼道:“禀大帅,黄观少爷曾经立过规矩,靠近王恭厂百步,直接打断腿,拉出去喂狗。今天陈总管带人过去,黄观少爷的护卫高手,当场打伤了咱们大帅府的一个亲兵。” 这个……就太不给面子啦! 郭大帅有点尴尬,没心没肺笑道:“观孙还是那么霸道,连我大帅府的亲兵都打……嗯,不对!” 陈必清,哪里来的大帅府亲兵? 郭大帅后知后觉,这才回过神来,急声问道:“查封王恭厂,是谁下的命令?” 亲兵急忙抱拳答道:“禀大帅,是二少爷。” 果然如此! 郭大帅心里雪亮,立刻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这才想起来,一整天都没有看到儿子郭天叙,望着亲兵问道:“二公子,他人呢?” 亲兵答道:“禀大帅,滁州最近盗贼猖獗,匪患严重,二公子一大早就带人去了西山剿匪,现在还没有回来。” 这群土匪的大当家叫刘聚,山贼小头目,肯定就是常遇春。 郭大帅随遇而安,对生活似乎没有什么长远打算,起义造反说干就干,好像心中也没有一个具体的目标。 郭天叙就不同,比父亲郭大帅要强那么一点点,还会耍点阴谋诡计,看到黄观的百药绑带财源滚滚,前景大好,早就盯上了这块肥肉。 不过,人家郭二公子很聪明,把烂事交给陈必清去办,自己先跑了。 实在不仗义! 看了看朱元璋,终于明白女婿为什么会找上门来了,郭大帅感觉要出大事,沉声问道:“王恭厂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亲兵如实回道:“禀大帅,黄观少爷说是产权不清,不让陈总管进王恭厂,双方僵持在那里。黄观少爷耍起了无赖,说是不走了,要留下来和陈总管两三个月的官司。” 什么?两三个月! 郭大帅一听这话,惊得跳了起来。 地主家的余粮不多,别说是两三个月,本大帅现在连一天都等不了! 郭大帅都快气疯了,自己的儿子不好骂,心里却把陈必清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陈必清,你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狗东西! 本大帅好不容易送走观孙这瘟神,你又把他留下来。 滁州的大米……不要钱了是吗? 郭大帅意识到,事情必须速战速决,不能让黄观再闹下去。 出兵和州刻不容缓,最好是今晚就把他们父子打发出滁州城。 来人哪! 郭大帅大喝一声:“传本帅命令:即刻出兵,目标和州!” 郭大帅怒目圆睁,杀气腾腾,怒道:“先把陈必清拿下!清空王恭厂方圆百丈,阻挠军务者,杀!” 陈必清立刻就倒霉了! 正在和黄观少爷讲道理,小巷子里就冲进来一队大帅府亲兵:“奉大帅命令,捉拿陈必清,无关人等,统统退下!” 街坊邻居集体愣了一下,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陈必清完蛋了,大家快让路……” 大帅府亲兵冲到陈必清面前,一句话也不说,扭住他胳膊,掏出绳子就来了个五花大绑,捆得结结实实,押着就往回走。 陈必清懵了,惊恐大叫道:“我是奉了二公子命令……你们搞错了……搞错了……” 大帅府亲兵苟队长,反手一刀鞘磕在他嘴上:“闭嘴!我们奉的是郭大帅命令!来人,塞住他的嘴!” 陈必清眼前一黑,面若死灰,知道自己这回玩完了! 街坊邻居欢欣鼓舞,如同打一个大大的胜战,手中锅碗瓢盆筷子汤勺,趁乱往陈必清身上扔:“滚吧,狗官……” 大帅府亲兵误伤无数,苟队长大惊,带着人马急急逃窜。 大帅府亲兵刚走,郭英带着朱元璋的命令又到了:“奉右路元帅府命令,王恭厂百丈之内,任何人不得逗留!街坊邻居们,都回到自己家里去,关好门窗,不要阻挠军务!” 靠,今晚的动静好大,出啥事了? 黄观上前拉着郭英,惊喜道:“郭世叔,我义父发力了?哈哈,老朱同志真猛!” 郭英看了他一眼,认真道:“世侄,快让王恭厂做好准备。大帅已经下了命令,今晚发兵和州,兄弟们很快就来扛粮了!” 和州之战,正式拉开了序幕! 第103章 法克,一定要法克 郭大帅一声令下,攻打和州计划启动,各路人马各就各位,马上行动起来。 王恭厂方圆百丈已经清空,百姓回家关好了门窗,朱元璋率领两万精兵,很快就赶到了王恭厂。 “轰隆”一声巨响,地动山摇,王恭厂里尘土飞扬,一丈多高的院墙,突然被撞出了一个三尺宽的大洞。 靠,什么情况? 黄观吓了一大跳,还以为遇上了暴力拆迁,伸头看了一眼,顿时目瞪口呆。 我了个去,当兵的就是猛,人家不走大门,直接用撞木开路! 撞木知道吧? 这是古代拆迁重型设备……撞车上面的一个主要零部件。 一根柱子粗的大木头,前端包上铁叶,中间再拴上绳索当提手。 十几二十个人提着绳子,往前用力一冲,王恭厂的院墙,立刻就被撞出了一个窟窿。 这玩意儿是攻打城门的利器,搞拆迁也很好用,再来两下,院墙就塌了。 老朱同志的部队,纪律严明,素质很高。 倒塌的院墙缺口里,军卒排成两行鱼贯而入,一脚踹开藏粮食的房门,一人扛起一袋米粮就走。 从始至终,没有一个人发出一点声音。 然后,“轰隆”一声巨响,另一边的院墙也塌了,看来他们是想把拆迁进行到底,一路穿墙而过,直通城门口。 哇,厉害! 黄观骇然张着嘴巴,瞧得眼睛都直了。 兵大哥,有你们这一手绝活,就算不当兵了,可以改行去当强盗,专门抢劫地主老财家,也能快速发家致富! 郭大帅也够意思,向城中维护治安的军卒打过招呼,给朱元璋的部队开了绿灯,途中没有受到任何盘问,直接一路放行。 城门那边更宽松,连出境证都不查,快点走,别耽搁时间! 黄观和老朱同志合伙藏在王恭厂的几大屋粮食,就这样化整为零,大摇大摆地运出了滁州城,出奇地顺利。 按照原先制定好的“要你命三步走”作战方案,赵继祖假扮庐州路官方使者,由三千人青衣兵护送,连夜出发,赶往和州当内应。 淮西二十四将的耿再成,带领一万滁州军尾随其后,相隔约十里。 这两支部队,一明一暗,是攻打和州的主力! 朱元璋率领剩下的两万滁州军,当起了粮食搬运工,跟在两支部队之后做接应。 走在最后面的,是后勤部队和家眷,浩浩荡荡,打着火把直奔和州。 这年头打仗,打的是后勤保障体系,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很多人对这句话,都有所误解。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在大军开拔之前,就要先准备好军用粮草,并不是说还没有打仗,就把粮草送到了前线。 后勤部队没有解放牌大卡车,就那点粮草兵,管好牲口不要乱跑都成问题,指望他们冲破敌人层层防线,先把送粮到前线,纯属扯淡。 郭大帅答应给朱元璋一个月的粮草,实际领到手的并不多。 估计人家郭大帅,是按照滁州现在的最低生活水平来算的,每个人一天只吃一顿饭,这点粮草,撑死只能支持三万人马吃十天。 黄观带着三百个明教保安,押着王恭厂的财产,落在了队伍后头。 回头看了一眼呆了近两年的滁州城根据地,黄观依依不舍地挥挥手。 少爷我走了,到和州祸害别人,滁州的土豪朋友们,保重! 王恭厂的固定资产并不多,最显眼的反而是那两尊铁炮。 黄观年前就被禁了足,马夫人根本不让他出门,只好放手让李达去折腾。 今天来王恭厂的时候,东西已经打包装车,新铸造出来的两门铁炮,用麻布裹得严严实实,黄观也没有时间去看。 出了滁州城,黄观实在忍不住了,拆开包装看了一眼,刹那间泪流满面。 靠,这东西我认识,面食小吃烤面筋! 黄观……想哭! 只见那铁炮铸得又大又厚,炮管上每隔尺远,还箍了一道三指宽一半尺厚的铁箍。 横看竖看,上看下看,怎么看都像是一串烤黑了的面筋。 这种样式的铁炮,你可以在后世的博物馆里看到,样貌十分简陋,称之为傻大黑粗也不为过。 纯粹是技术水平问题! 好端端的铁炮,弄成这个丑样,黄观觉得自己的审美观被按在地上磨蹭,智商受到了严重的污辱。 这一刻,黄观心中有一万匹草泥马在奔腾,实在找不出一句国骂来表达自己的心情,只能破口连声:“法克,法克……” 不得不说,外国骂人的专业用语比较少,法克一词,道尽了喜怒哀乐,饱含了世态炎凉,什么心情都可以用法克来表达。 黄观比手划脚,上蹦下跳,跺着脚连骂了几十声,吐出心中一口郁气,心情总算舒畅了几分。 三德不知少爷突然受了什么刺激,犯起了疯病,在旁看得战战兢兢,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待得少爷安静下来,三德鬼鬼祟祟地凑过脑袋,疑惑问道:“少爷,你在法克什么?” 黄观很惆怅,摆手道:“没什么,正所谓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少爷我正在抓紧时间练习洋文。” 三德大惊,满脸佩服:“哇,少爷你勤奋好学,努力上进,有空就练习洋文,真乃我辈学习之楷模也!对了,少爷,洋文是什么?” 洋文都不知道,我让你不读书! 黄观恼火地踹了三德一脚,翻着白眼,诲人不倦:“洋文就是……好吧,你跟着少爷我念,法克,法克,一定要法克!” 三德很勤奋,高首很好学,两个家伙跟着黄观少爷,抑扬顿挫大声一起念:“法克,法克,一定要法克!” 这两个猪头三,说起洋还挺顺口,让少爷我给彻底带坏了啊! 黄观笑得肚子疼,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法克,就是爽啊!” 高首眨着眼睛,贼兮兮笑道:“少爷,这法克起来真带劲,让人神清气爽,醒目提神,难怪少爷你这么喜欢法克。” 黄观差点晕倒:“……” 三德深有同感,也在旁边急急点头:“对,对。少爷,这洋文法克,倒底是什么意思?” 靠,少爷我是一个文明人,本来不想说粗话,三德你不要逼我。 黄观咬咬牙,想想还是低调一点,一本正经道:“你先别管是什么意思,以你的智商,说了你也不明白。少爷我见这门铁炮还未命名,就想给它取一个洋气新潮,而且还能唬人的名字而已……” 高首和三德相互看了一眼,恍然大悟,异口同声大叫起来:“法克炮!” 法克炮? 黄观愣了愣,眉开眼笑,喜得眉毛都立了起来。 真是……好名字! 再涂上英文,就可以直接冒充海外进口产品了! 黄观闷笑不已,说干就干,让三德取了纸笔,刷刷写了个英文单词:“小李子呢,让他过来一趟。” 王恭厂火器研究所所长李达,一路小跑赶了过来:“少爷,你找我?” 黄观把纸张往他手里一塞,指着眼前丑陋的面筋炮,咬牙吩咐道:“少爷我今天正式给这门铁炮命名了,今后它就叫法克炮!回头你把这几个字涂在炮管上,字体一定要用特大号,颜色一定要鲜艳显眼!” 李达借着火光,看着纸上那几个弯弯曲曲的大写英文字母,感觉有点懵:“少……少爷,这是什么文字?太古怪了。” 三德鄙夷地看了李达一眼,总算在读书人面前找到了一点自信,得意洋洋道:“傻眼了吧?不知道了吧?告诉你,这是洋文!跟我一起念……法……克!” 第104章 让我一个人先静静 李达所长被法克了,好像还很高兴的样子。 这厮指着铁炮,兴致勃勃介绍着技术参数:“少爷,此炮是用环刀精铁,一次成型铸造而成,人工锻打,纯手工制作。炮身长三尺七寸,重一百五十二斤,前有照星,后有照门,装药一斤,弹丸二斤,射程可达一里之外……” 王恭厂的第一代铁炮,火器时代的初级产品,能有一里多的射程,已经大大超出了黄观的预期,马马虎虎可以接受了。 一口吃不成胖子,科技发展要一步一个脚印,慢慢积累技术经验。 黄观点点头,看了看炮管上的铁箍,越看越恼火:“好端端的铁炮,你给他戴几个紧箍咒干什么?” 李达直发愣,和三德大眼瞪小眼:“少爷,什么是紧箍咒?” 黄观有点懵:“……” 这年头没有孙猴子,也没有《西游记》? 确实还没有! 吴承恩的文化成果《西游记》,最早版本是世德堂刊本,还要等两百多年才面世。 不过就算出版了,也会很快被朝廷封杀,因为四大名著的《西游记》,在明朝是禁书。 吓得吴先生连版权都不敢承认,从此低调做人,就像石头里崩出来的孙猴子,神出鬼没,难以捉摸,直接导致后人对他的身份问题争议很大。 少爷我……我说的是这个! 黄观很丧气,只能指着那炮管上那几个三指宽、半尺厚的铁箍,痛心疾首道:“小李子啊,你这也搞得太夸张了吧?严重影响了铁炮的美观。” 少爷,你不能小瞧这几个铁箍,用处可大了,是我李达的专利设计! 李达面有得色,认真解释道:“少爷有所不知,从铸炮的材料方面来说,最好也最可靠的,首数青铜,其次才是铸铁。铸铁质地太脆,箍上这几道铁箍,就可以大大降低炸膛的风险。” 不得不说,李达还是很专业的。 火器时代早期,最好的火炮,往往都是用韧性极佳的青铜合金制造。 说白了,还是技术含量不够,没有攻克炸膛这道技术难关。 黄观急忙问道:“既然青铜最可靠,为什么不用青……青……呃,算了,少爷我什么也没有说。” 话说到一半,黄观马上反应过来自己犯了错误,再说下去会被人鄙视,立刻就住了口。 这年头的铜就是钱,可以直接当成货币流通使用,铜钱铜钱,说的就这个。 用青铜来铸炮,黄观还不可能有这么富,也不可能这么败家! 黄观很郁闷,问道:“这门法克炮,试过炮没有?” 李达摇了摇头,沮丧道:“少爷,大帅府专门给王恭厂下过文书,说是滁州城内严禁乱放炮,还未曾试过!” 黄观:“……” 乱放炮污染环境,还会烧房子,这个可以理解。 李达亲手拆开另一门铁炮的包装,得意洋洋道:“少爷你再看这一门,这是我亲自设计的新产品……” 黄观好奇地看了一眼,“啊”的一声,惊得眼珠子都掉了下来。 靠,这个我也认识,花瓶! 十四世纪的淘汰产品……花瓶炮! 李达却对自己设计督造的铁炮,感觉很满意,将铁炮的啤酒肚,拍得砰砰作响:“少爷你看,此炮的不同部位,还用复杂的退火、淬火工艺认真处理过,坚实耐用,绝对不存在炸膛问题。你看看,多么威武霸气!” 黄观绝望了。 想死! 好好的铁炮,设计成一个大铁花瓶,这个……请恕我真的不能欣赏。 落后的科技水平,阻碍了世人的对美学的追求啊! 李达不耻下问,虚心向少爷请教:“少爷,你看这门炮,该给它取一个什么威风凛凛的名字才好?” 靠,这还用说吗? 造型像花瓶,就叫花瓶炮! 黄观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小李子,你的这个人艺术修养,还有待提高啊。在这一点上,你一定要多多向少爷我学习,正所谓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有空……多看看仕女图。” 说到这里…… 黄观怀疑李达的审美有问题,神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正色道:“唐朝的就算了,那个时代讲究以胖为美,咱们现在饭都吃不饱,流行的是减肥。” 李达很受教育,急急点头:“是,少爷。” 黄观想起了自己梦寐以求的铜炮枪,心里战战兢兢,紧张问道:“少爷我的小炮呢?” 李达笑道:“少爷,年前我多招了数十个匠人,大年三十都在加班,总算赶造出来了十一支。” 好哇! 想当初,老子的队伍才开张,百十人来十几条枪! 黄观大喜,急不可耐大叫道:“在哪里?快取来给少爷我看看。” 李达一挥手:“来人啊!去两个人,到后面的车上扛一支小炮扛过来。” 扛? 靠,还要两个人一起扛? 黄观心惊肉跳,眼睛都瞪大了,觉得大事有点不妙。 两个王恭厂的匠人,很快就扛过来一支小炮,两米长,胳膊那么粗,重量二十八斤半。 还不算一面包了铁皮的木盾支架。 娘希匹,还真是小炮啊! 如假包换! 黄观傻眼了,咬牙切齿地怒瞪着李达。 这忒娘就是你说的加粗? 你加得……也太粗了一点吧? 这玩意儿没有几十年的功力,枪口都抬不起来,怎么用三点一线瞄准,怎么打? 李达信心满满道:“少爷,这支小炮,装药六钱,弹丸四钱,威力惊人,须得三个人协同作战。一人用木盾当支架,保护同伙不被敌军乱箭射伤,剩下的一人掌炮,另一人负责点火……” 小李子,什么也没别说了,让我先静静。 黄观很伤心,摆摆手,有气无力道:“少爷我……去看看小香香。” 这一刻,黄观觉得自己的审美观,已经受到了严重的扭曲,有点喜欢肥妞大象腿的倾向。 再不去看看婀娜多姿的小香香,修正一下自己的择偶标准,恐怕天亮了就会嫌弃她长得太苗条。 因为技术条件限制,李达制造出来的火器,一切都围绕不炸膛的这个中心思想来进行,有多粗就造多粗。 完全是在用重量来战胜质量! 没办法,这年头的科技水平就这样,你想上天,只有让高大哥兜底给你一记大力金刚脚,一大脚把你踹飞。 黄观深受打击,简直心力交瘁,垂头丧气找到了老朱家的车队。 马夫人有身孕,老朱同志把自己的专车让给了夫人,还为她找了两个经验丰富的老妈子,贴身照顾。 小香香单独乖了一辆马牛,押着黄观的一牛车家当,看见少爷神情沮丧的模样,惊呼道:“少爷,你这是怎么啦?” 黄观手脚麻利地爬上马车,满面悲痛,伸出了魔爪:“少爷我……心累。来,抱抱,安慰一下少爷我受伤的心灵。” 小香香面红耳赤,紧张地四处张望:“少爷,会被人看见的……” 黄观大怒:“谁敢偷看,少爷我挖了他眼睛。你挤到我了,咦,这个软软的……是什么东东?” 车轮滚滚前行,进入了和州境内三十多里。 朱元璋安排好工作,偷空离开了中军指挥位置,赶过来看望夫人。 “报!” 一骑快马追了过来,一个军卒翻身下马,急声道:“元帅,耿将军差人来报,攻城失利,我军溃败,被元军乘胜追击三十里。耿将军身中箭矢,率军退守千秋坝,请求元帅火速派兵支援!” 什么!攻城失利? 耿再成的一万主力部队,溃败三十里? 朱元璋脸色大变,做梦也想不到攻打和州首战失利,惊得身子摇摇欲坠,差点摔了个大跟斗。 亏得黄观眼明手快,伸手拉住了他腰带,老朱同志才没有坠车。 朱元璋眼睛一瞪,怒声问道:“张天祐呢?他是干什么吃的?” 军卒抱拳答道:“回元帅,据探子回报,张将军并未按计划入城。” 未入城? 朱元璋目瞪口呆,回头看了黄观一眼,大眼瞪小眼,父子二人面面相觑! 黄观很委屈:“……” 义父,麻烦你不要这样看着我,遇上了这么个猪一样的队友,谁都没有办法。 这下……麻烦大了! 第105章 和州首战惨遭溃败 按照作战方案,张天祐率领三千冒牌青衣兵,保护冒牌使者赵继祖,昨天夜里就应该进入和州城。 庐州路使者是上级领导,人家远道而来,大半夜的,你总不能把他晾在和州城外吹一宿的冷风吧? 不得不说,大帅府的狗头军师,真是人才济济,连心理战术都用上了,坑死你都不带不偿命的。 这本来是一个万无一失的攻打和州计划,制定出来并不是为了存档,而是要实际执行。 执行一项计划,成败在于一个决定性因素:人! 据耿再成派来报信的人讲,张天祐根本没有入城。 这玩笑……就开大了,别说是猜不到结局,开头都会猜错! 张天祐,去了哪里呢? 黄观想了半天,一拍脑门,突然想起后世杂史上记载的四个字:误道怡食! 这四个字说得比较笼统,还很隐晦,可以杀死你的无数脑细胞。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张天祐是一个典型的路痴。 这个不需要证明。 张天祐在夜里两眼一摸黑,分不清方向,也不用北斗星定位这种高科技手段,走岔了道路,是所谓“转兵别道也。” 跟在他十里之外耿再成,转了个弯,就不见张天祐的影子,头皮差点挠破,心里很是纳闷。 咦,这家伙到哪里去了? 跑得这么快,瞬间加速啊! 耿再成跟丢了人,急眼了,带着兄弟们,摸着黑一路往前猛追,都快到和州城了,正好看到有一队人马,大摇大摆走进了城门。 原来在这里,张天祐已经入了城,这家伙动作还挺快! 事情发展到这里,拿下和州已经成功了一半! 耿再成抹着汗水,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和州城属于前线城池,前面的树木全部砍光,主要是防止红巾军那群土贼,悄悄地摸上来搞偷袭。 耿再成害怕暴露位置,也不敢靠得太近,只能远远地埋伏在小树林里,一边等待张天祐的信号,一边挨着蚊子叮咬。 手下一万人马就地休息,哨兵睁大眼睛,提高警惕,随时准备对和州城发起突袭。 可是,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耿再成已经做好攻打和州的准备,左等右等,张天祐就是不发出进攻的信号弹。 怪哉! 真是怪哉! 耿再成心急如焚,一向精明的他,也觉得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张天祐这厮,是忘了带信号枪,还是酒喝多了胃出血,送去抢救了? 我们来看看,张天祐这猪队友,此刻身在何处呢? 没错,他在怡食! 张天祐转兵入别道,在山里迷路了,左转右转,绕了两个时辰,还没有瞧见和州的城墙,却看到了一个地主老财的田庄。 累坏了,歇歇吧! 张天祐带领手下三千冒牌青衣军,一头闯进地主老财家里。 宰了几头牛羊,还在地窖里发现了几十坛老酒。 三杯黄酒下肚,张天祐就发起了酒疯,谁都不服,只扶墙。 一时高兴,把地主家的三妻四妾,强行拉过来助兴,估计后面还发生了点不可描述的事情。 总之,疲劳过度,少儿不宜。 天快亮了,和州城中终于冒起了火光。 天干物燥,小心烛火,和州城中有一处房子着火了! 这是一个致命的错误信号! 耿再成看到火光,按照事先的约定,马上带领一万人的主力部队,对和州发起了冲锋,挥师至城下。 元军急忙关闭城门,“搭飞桥以缒兵出战。” 耿再成不怕,力战不休! 因为他以为张天祐正带领三千青衣兵,在搞内部突破,很快就打开城门。 坚持就是胜利! 耿再成觉得,黄世侄有一句话,总结得相当精辟:现在的元军,就是一群孙子,下了马,孙子都算不上! 只要进了城,元军的骑兵发挥不出优势,再无用武之地,耿再成完全有把握,把他们的脸按在地上狠狠摩擦。 情况……好像有点不对! 耿再成越打越心惊,越打越觉得不对劲。 张天祐呢,他怎么还不带人来打开城门? 这狗东西干什么去了! 耿再成敏锐地感觉到,事情有点不妙,刚想下撤退命令,这时战局又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火把丛生,杀声遍地,伏兵杀出! 耿再成心里拔凉拔凉的,感觉浑身血液都凝固了! 中计! 耿再成是个聪明人,当机立断,喊出了之前无数人喊过,之后还会有无数人喊的经典名言。 中计了,大家快撤! 和州和其它地方的城池一样,有四个城门,元军自附近两个门悄悄摸出来,从两翼包抄耿再成的部队。 人数也不多,左右各五千人,就是一万多一点点! 可是别忘了,一个骑兵的战斗力,等同于五十个步兵! 无军骑兵一出城门,就开始结成阵型,加速冲锋,速度优势很快发挥出来,形成了强大冲击力。 一万骑兵,立刻就变成了摧枯拉朽之势! 天下能挡其锋的,只有寥寥几人! 耿再成不是排名第一的徐达,也不是排名第二的常遇春,更不是排名第三的冯胜。 面对一万多加速奔跑的元兵铁骑,耿再成不敢挡,也根本挡不住! 铁骑的冲击力实在太猛,冲入一万滁州军之中,如入无人之境,乱砍乱杀。 耿再成回天乏术,努力指挥着阵型,不至于全军溃败,且战且退,被元军追杀三十里,死伤无数,血流成河,他自己也中了箭。 一直退到了千秋坝,依靠河流天险,耿再成才算稳住了阵脚,收拾残兵败将,与元军隔着石桥对峙。 惨败! 奇耻大辱,奇耻大辱! 朱元璋带领二十四人班底,经过差不多三年的光辉创业,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部队,军纪严明,号令如一,战无不胜。 今天,终于在耿再成的手上,迎来了最惨痛的溃败! 耿再成是一个倒霉的人,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遇到了一个猪一样的队友。 惨败,不可避免! 耿再成暴跳如雷,破口大骂张天祐,发誓要宰猪一样宰了这猪队友。 说了也可笑,张天祐就在离耿再成不远的田庄,宿醉未醒。 惨败已经是定局,骂人也解决不了问题,耿再成马上派人急报朱元璋,请求支援,准备前后夹击,报一箭之仇。 朱元璋一听小弟被元军打得鼻青脸肿,又惊又急,勃然大怒:“张天祐这混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狗东西!” 和州之战首战惨败,被人家追着砍了三十里,伤亡惨重,大大出乎黄观的意料。 这人为故障,代价也太大了一些。 黄观在旁急急点头,深表赞同:“张天祐,确实是该死的狗东西!” 朱元璋杀气腾腾,留下了郭英和三百亲兵保护家眷,自己招集兄弟们,气势汹汹去帮耿再成找场子。 兄弟们,抄家伙,跟我走! 前方起战事,后勤部队和家眷不能再前进了,就近找了个隐蔽的山谷驻扎下来。 郭英带着三百亲兵,在山谷口查看地形,布置防线,防止元军流窜过来扫荡。 黄观困了,靠着车轱辘休息,总结此战的三条经验教训: 第一,张天祐确实是个垃圾队友,应该像扔垃圾一样,把他直接扔进桶垃圾。 第二,赵继祖这冒牌货不好使,假货害人害己,假冒伪劣产品问题,必须要引起大家高度重视。 第三,应该给每一个路痴人士,都配备指南针,或者是语音导航系统。 黄观刚眯一会儿眼,三德就叫醒了他:“少爷,醒醒,快醒醒,元军来了!” 元军来了? 黄观一激灵,惊得一骨碌爬起来,急急问道:“在哪里?来了多少人?” 三德神情紧张,脸色严肃道:“据放出去的亲兵探子回报,这伙元军有千人左右,士气高昂,阵容齐整,绝非乌合之众。看起来,像是迂回包抄后路的和州元军精锐,正冲咱们方向而来,离此十里,很快就到了。” 精锐? 黄观差点晕倒。 靠,这里就是一帮粮草兵,你们这些精锐找过来干什么? 欺负我们妇孺儿童,算什么英雄好汉,有种……你们找老朱同志去啊! 第106章 郭世叔,你顶着先 一千多号人的元军骑兵,规模可不小,并且人家还是精锐部队,战斗力不可小觑。 郭英急得满头大汗,指挥手下三百兄弟,抓紧时间,在山谷口修筑防御工事。 黄观找了郭英,焦急问道:“郭世叔,情况怎么样?能抵挡住元军吗?” 郭英身为淮西二十四将班底,又是朱元璋宿卫队长,英勇善战,绝非无能之辈。 奉命保护家眷,深知责任重大,容不得出差点差错,这时束手束脚,不敢放手去干。 面对元军精锐部队,他心里也有点犯怵。 郭英伸手指了指山谷的地形,面色有几分凝重,叹道:“难啊!对方是装备精良的骑兵,人数又是我们的三倍有余,想到守住这山谷口,难度很大。” 黄观看了一眼,眉头皱了起来,感觉事情不妙。 山谷口两侧是缓坡,中间地势平坦,地形开阔,简直就是八车道的高速公路。 绊马索拒马桩,似乎根本拦不住元军的骑兵前进的脚步。 骑兵的冲击力十分恐怖,往山谷里一个冲锋,恐怕郭世叔这点人马,立刻就会七零八落。 那就完了! 郭英见世侄紧张兮兮,急忙安慰道:“世侄放心,这伙元兵出现在附近,最大的可能是绕道过来,想包抄元帅他们的后路,从背后搞偷袭。也许他们只是碰巧路过,并不是真正冲咱们而来的。” 但愿如此吧! 黄观往远处看了两眼,还没有见到元军影子,双手合什,口念着阿弥陀佛。 拜托,拜托,千万不要找上了我们! 郭英面色坚毅,大义凛然道:“世侄不要担心,就算元军冲过来,世叔我拼尽最后一兵一卒,死也会守住谷口,保护谷中家眷周全。” 靠,死有什么用? 黄观摇头苦笑,一脸的郁闷。 郭世叔,死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你要是守不住阵地,元军就会冲进山谷里,非把妇孺儿童都屠杀个干净不可。 包括世侄我! 反正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是元军的拿手绝活,从成吉思汗时代流传下来的优良传统,他们以前又不是没少干。 一点人道精神都没有! 郭世叔誓死如归,心里明显没有底,知道元军冲过来,自己肯定凶多吉少。 黄观跺了跺脚,急忙问道:“郭世叔,有没有派人去求救?” 郭英点点头,苦笑道:“我们的探子一发现元军踪迹,我就已经派出快马,向元帅报信了。” 这就好,这就好,世叔办事稳妥,很让人放心! 黄观拍拍心口,稍微松了口气,心中升起了希望。 老朱同志知道后面有元军,严重威胁到家眷人身安全,绝对不会坐视不管,肯定会第一时间派出部队回防。 郭英冲着一帮正在忙活的手下亲兵,挥手大叫道:“兄弟们,手脚麻利点,加把劲。后面就粮草家眷,咱们不能轻举妄动,一定要防守住山谷口,等待援军到来!” 对方人数太多,郭英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人少,肯定干不过人家,明智地选择了坚守阵地,等待救援。 正在这时…… 一个亲兵探子,上气不接下气,飞快跑进山谷,高喊道:“报!” 郭英意识到出现情况了,急声道:“快说,什么情况?” 亲兵探子满头大汗,急喘两口气,抱拳道:“元军循着车辙,直冲我们而来,已不足五里!” 靠,不会吧,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元军真是冲这边而来的! 黄观吓了一大跳,郭英和三德也是大眼瞪小眼。 元军目标明确,来得好快! 三德艰难倒吞着吐沫,神情紧张道:“少爷,你说这伙元军也怪,他们不去前方打战,冲我们来干什么?真邪门!” 靠,我又不是元军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他们吃错了什么耗子药? 黄观眉头紧皱,突然想起什么,拉着郭英问道:“郭世叔,你说这一千元军精锐,会不会就是专门为了咱们的粮草而来?” 郭英愣了愣,脸色一变:“粮草?” 黄观越想越是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重重点头道:“对,粮草,肯定是粮草!他们绕路抄过来,肯定是想偷袭粮草兵,切断咱们的粮草供应,让我们没饭吃,不能再攻打和州。” 三德一惊之下,也蓦然醒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元军这一招,叫做釜底抽薪,何其歹毒也! 黄世侄语出惊人,分析得头头是道,郭英惊得一下子跳了起来,面色惊疑不定。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极为大胆的推测,也只有黄世侄这等天纵奇才之人,才能在片刻之间,就做出了如此匪夷所思的论断。 但是细细想来,却也合情合理! 古代打战,其实打的就是后勤保障体系,所以进攻方往往都是一路攻城略地,遇到城池很少绕城而过。 因为这年头的城池,基本上都建立在咽喉要道上。 进攻方就算付出再大的伤亡,也要拔掉这颗随时都会戳到脚底板的钉子,打通自己的运粮通道,确保粮道安全畅通。 偷袭对方后勤部队,烧掉对方粮草的事情,这是大家的惯用技俩。 从古至今,很多人都喜欢这么干! 和州的元军守将,还是很有水平的,一看耿再成溃败,马上就派一千精锐,绕开了老朱同志的两万主力,抄后路偷袭对方粮草。 粮草都没有了,饿着肚子谁还有力气打战,只能乖乖退兵,和州也就安全了。 郭英感觉粮草之事重大,立刻又派出了信使:“马上去向元帅报告,粮草兵受袭,请求元帅派兵火速支援!” 这时,又有第二个探子来报:“报,元军不足三里!” 娘地,人家都快欺上门来了,这仗是不打都不行! 黄观龇牙咧,对郭英急急说道:“郭世叔,你在前方顶住,我马上去叫人来帮忙。” 王恭厂还有三百保安,都是练过的明教弟子,关键时刻终于派上了用场。 黄观急了,一路小跑,转头对三德吩咐道:“三德,喊集合,快去把兄弟们都叫起来,马上带上兵器过来报到。半柱香时间,谁忒娘不来,马上卷铺盖滚蛋,少爷我连这个月的薪水都不给他结!” 三德在老朱同志手下当过兵,知道战事紧急,一刻也不能耽误,应了一声,也不废话,撒开腿就往前飞跑。 黄观急忙又吼了一声:“回来!” 三德转身又跑回来,脸色有些疑惑:“少爷,你还有什么吩咐?” 黄观像是下了一个天大的决定,咬牙道:“让李达把两门铁炮搬出来,进行炮火支援。” 三德呆了呆,神情大为振奋,顿时激动了。 重武器铁炮的威力,三德是亲自体验过的,声音巨大,吓你一大跳。 用铁炮对付骑兵,这事情还没有人干过,少爷要开先例了。 如果此事成功,传扬出去,定然又是一段佳话。 黄观想了想,两门铁炮实在太少,组织不成足够的火力,还是有点不保险,又龇牙道:“还有那十几支小炮,也统统给少爷我扛过来!” 娘希匹,你们这是要逼我动用高科技武器,就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 先用是大炮远程轰炸! 再用小炮近距离射杀! 最后才轮到乱箭齐发! 黄观恨恨咬着牙,心里直发狠。 少爷我今天要大干一场,我就不信了,要你命三板斧……还搞不死你! 无题 黄观做为王恭厂总经理,身份地位非同小可。 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我不得不表露我自己的真实身份,其实我是大明轮王黑无常的嫡传弟子,正宗的光明神座,地位比现任明教教主韩林儿还高! 谁敢缺席不来,直接开除教籍! 这个……就不好玩了。 鼎鼎大名的光明神座一发话,那还得了? 四分之一柱香的时间都不到,负责王恭厂保卫工作的三百明教弟子,一个不落,全部都到齐了。 推出来两门铁炮,还扛着十一支小炮。 黄观一拍脑袋,懊悔得肠子都青了。 两门炮十一杆枪,对付一千人的骑兵,这不是要我的命么? 早知道这样,老子就造几箩震天雷来凑数了。 那土地雷很厉害,《金史》上是这样描述的:“火药发作,声如雷震,热力达半亩之上,人与牛皮皆碎并无迹,甲铁皆透。” 三百明教弟子都是江湖中人,自由散漫惯了,又没有接受过正规的保安科目训练科,围着黄观少爷,稀稀哗哗地站在一起。 娘希匹,这是什么世道,保安都要上战场拼命,没天理了! 黄观望着手下的三百人马,眼光在他们脸上一扫,觉得有点对不起兄弟们,正色道:“告诉大家一个不幸的消息,有一伙元军正冲咱们而来。嗯……你们……这是怎么啦?” 话说到一半,黄观发现王恭厂的三百保安,突然变得有点不正常。 一听元军来了,这帮家伙不但不惊慌,反而面露喜色,相互看了一眼,神情振奋,好像……还有点小激动? 只见他们都在摩拳擦掌,兴奋得脸色通红,两眼放出恶狼一样的光芒。 少爷,元军什么时候来? 我们……都等不及了! 这帮造反分子,一听说死对头送货上门,也不问问来了多少人,一个个就像是打了鸡血。 黄观一拍脑门,脑子里嗡嗡作响。 明教的教义真的有问题,信奉大光明神,整天想推翻政府,建立自己理想中的大同世界。 果然是人有多大胆,量有多大产! 醒醒吧,六百多年后,我们还处在长期的初级阶段! 黄观叹了一口气,咬牙道:“元军马上就到,目标正是我们。想烧光咱们的粮草,抢光少爷我的家当,杀光你们身后的妇孺儿童。你们说,怎么办?” 烧光、抢光、杀光,三光政策啊! 三百明教弟子集体愣了一下,突然爆发出一声惊天怒吼:“杀!” 黄观本来还想鼓励一下士气,喊点“保卫黄观,人人有责”之类的口号,一看他们杀气腾腾的样子,似乎也不用浪费口水了,大声道:“大家随我来,到山谷口列阵对敌。” 三百明教弟子一声呐喊,推着铁炮,手提环刀,扛起小炮,跟在少爷后面,气势汹汹地涌向了前方阵地。 “等等,等等……”后面突然响起了大叫,耿君用大总管带着一百多个粮草兵,满头大汗追上来:“算上我们,也算上我们……” 黄观大惊:“耿大总管,你都一大把年纪了,来干什么?打战很危险的,你快回去吧!” 耿大总管大义凛然道:“元军来势汹汹,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我们粮草兵,自然要尽一份力!” 赶过来的一百多号粮草兵,都是新征召入伍的少年兵,面孔里带着点点幼稚,明显还没有上过战场。 听说要和元军精锐部队干战,眼中忍不住露出了丝丝的恐惧。 黄观叹了口气,感觉很失望:“耿大总管,都是新兵蛋子啊?” 耿大总管苦笑道:“负责运送粮草的士兵,太多都是老弱病残,我能拿出来撑场面的,也就这些小兔崽子了。” 好吧! 人,我收下了,帮忙呐喊助威也好! 黄观望着耿大总管,认真道:“打战的事情,就交给年轻人,你老先回去吧,山谷里的妇孺儿童需要你!” 耿大总管点点头:“你们小心一些。” 黄观带人赶到郭英的阵地上,笑嘻嘻道:“郭世叔,我给你带来了四百人。小侄留下五十人,其余的全部交到你手上,听从你指挥。” 七百步兵,对战一千骑兵,虽然没有半分胜算,却也能多守一阵子。 郭英大喜,元军快到了,他也不矫情,马上就开始分配任务:“左边的山坡上去一百人,右边也上去一百人。你们的任务是居高临下死守,绝不能让元军冲上去,威胁到我们两翼……” 黄观也在布署作战任务,大吼道:“小李子,支好铁炮,对准山谷口,随时准备远程轰炸!” 李达应了一声,急忙测算距离,开始建立炮兵阵地。 黄观看了看那十一支小炮,感觉牙疼,龇牙咧嘴吩咐道:“听我命令,小炮往前十步,分成两组,一前一后,轮番射击。开始装弹药!” 郭英凑了过来,惊道:“世侄,你要用这些铁疙瘩,对付元军骑兵?” 铁疙瘩? 黄观白眼一翻,差点晕倒。 郭世叔,麻烦你看清楚一点,那是铁炮好不好? 重武器! 高科技产品! 黄观一本正经点着头,信心满满道:“郭世叔,小侄今天要试验一种对付骑兵的全新战法。” 都这时候了,世侄还有闲心搞试验? 郭英愣了愣,好奇问道:“世侄,你准备怎么打?” 黄观伸手一指半里开外的山谷入口,大言不惭道:“郭世叔你看,元军骑兵一进入山谷,就在小侄的炮火覆盖之下。远的用大炮轰,近了用小炮打,如果还有侥幸不死的骑兵冲上来,世叔你千万不要给小侄面子,直接用弓箭射杀!” 这个……听着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郭英没见过这种打法,点头道:“世侄放心,我绝不会放一个元军进入山谷。” 正说着话,山谷口连滚带爬冲进来一个亲兵,大呼道:“报,元军已到!” 山谷外面,隐隐听见了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一千匹马狂奔而来,踏得大地都在颤抖。 山谷里的守军,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大气都不敢出,一起望向了山谷入口处。 战事,一触即发! 在战场上,不管你多么武功高强,也不管你多么骁勇善战,只要倒了霉,一支冷箭就能把你杀死。 大家的神情都十分紧张,手突然颤抖起来。 用左手握住颤抖的右手,但是根本没有用,右手也在颤抖,全身都开始跟着抽风一般抖动起来。 这是身体的自然反应,面对战斗力强悍的骑兵,大家都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惧。 郭英急忙站出来,大叫道:“大家不要惊慌,死守住山谷,只要坚持半个时候,元帅的援兵就到。” 黄观回头看了一眼,急声问道:“小李子,铁炮准备好没有?” 李达行云流水地支炮、装弹、瞄准,向少爷比划了一个手势,示意一切准备就绪! 这一刻,黄观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创造了一个新的记录,成为老朱同志的部队中打……炮第一人。 轰轰隆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一千元军骑兵一起往山谷里冲锋,竟然跑出了万马奔腾的效果,声势惊人! 黄观两眼睁得大大,紧紧盯着五百多米外的元军骑兵先头部队。 靠,少爷我把铁炮拉上来,不是为了破纪录,而是为了破骑兵。 让你们尝尝高科技武器的厉害! 黄观待他们已经进入铁炮的射击范围之内,狠狠一挥手,大叫一声:“开炮!” “轰隆”一声巨响! 随着黄观一声令下,身后的铁炮发出了震天的轰鸣,一颗两斤重的铁丸,带着呼啸……正中目标! 第108章 再给他们来两炮 “轰”的一声巨响,爆炸声几乎将人的耳膜震破,黄观亲自冠名的铁炮,第一次在战场上发威。 没有炸膛,也没有误伤,准确命中目标! 中炮的元军骑兵,肋骨尽碎,“嗖”的一下子,身体离开马背,直接倒飞出去! “哇”的喷出一蓬鲜血,带着无数破碎的肝脏! 撞飞了身后两个战友! 一斤重的黑火药,两斤重的实心铁弹,威力非同小可。 按照现代物理学动能定理计算,直接中炮的效果,大概相当于你从五层楼跳下来,双脚朝下,“咔”的一声,坐在一根碗口粗的隔离桩上。 那酸爽……啧啧,不敢想象! 就算没有当场死亡,也是粉末性骨折,还能保留呼吸,坚持不死……十五秒。 众马皆惊,人立而起! 元军的先头部队,高速奔跑中来了个急刹车,甩下了数十个元兵,悲呼连天,骑兵阵型顿时大乱! 骑兵的人马重量,和武器盔甲算在一起,相当于一辆金杯微型车,再加上战马奔跑的速度,冲击力相当惊人。 后面的快速奔跑的战马,收势不住,也根本来不及玩技术性漂移,直接追尾,一头撞上去,“砰”的把前面骑兵撞飞! 然后…… 连环相撞,交通堵塞! 八车道的高速公路,在瞬间就完全瘫痪! 一炮之威,让元军惊慌失措,在山谷口自相践踏,乱成了一团。 郭英目瞪口呆,忍不住惊喜大呼一声:“好!世侄好样的!” 山谷里的七百守军,被大炮震得耳朵嗡嗡作响,齐声欢呼起来:“好!” 高仁高首是黄观的贴身护卫,寸步不离,手持环刀守在少爷身边。 高首挑起了大拇指,手往身前一抬,像个吟诗作对的斯文禽兽:“哇,百马相撞,何其壮观!” 三德也凑过猪脑袋,满脸谄笑,啧啧叹道:“厉害,实在是厉害!这一炮火力威猛,惊天地,泣鬼神,震撼苍穹!少爷你真是英明神武,炮功盖世……” 靠,一炮只干掉了一个敌人,厉害个屁啊? 黄观听三德马屁一阵猛拍,哭笑不得,咬牙道:“那还用你说?少爷的铁炮百发百中,再来两炮,保证吓得他们稀哩哗啦,落花流水。” 高首嘿嘿笑道:“这帮元兵,没事就骑着马显摆壮阔,活该挨炮轰!” 黄观嘴上牛皮哄哄,心里却十分清楚。 用大炮小炮对付元军骑兵,自己的理论依据是: 现代枪炮射程的提高,和自动化武器的产生,特别马克沁重机枪的出现,迫使骑兵这个古老的强大兵种,逐渐淡出了主要战场,退出了历史舞台。 黄观坚信,只要发扬远距离火力优势,就一定可以破解元军骑兵! 不过可惜的是,王恭厂自主研发生产的铁炮,还属于早期火炮,因为技术不成熟,给敌军造成的实际杀伤力十分有限。 更多的是铁炮发射时的震天巨响,给元军造成了巨大的惊恐慌乱。 元军的战马没有经过炮火洗礼,头一回听到炮响,给吓着了,直接变成了惊马,这才有了人马践踏,自相残杀的混乱局面。 黄观回头看了一眼,大吼道:“小李子,你是怎么回事,打一炮就停下来,体力不支啊?” 高首挤眉弄眼,哈哈笑道:“小李子,少爷说得对,这炮啊,打起来就不能停。快,再给他们来两炮!” 李达脸上落满了黑火药烟尘,龇着一口小白牙,像个非洲难民似的,呆呆地看着山谷口。 听到高首大笑,李达突然惊醒过来,三两步就冲到黄观面前,一把抓着少爷的双臂,激动得眼泪哗哗直落:“少爷,我成功了!铁炮成功了……” 黄观:“……” 靠,差点忘了,这家伙因为至正年间大名鼎鼎的炸膛药,被搞得身败名裂,满头是包。 这一炮,成功翻身,终于证明了自己,洗清了耻辱! 这一刻,李达感觉自己功成名就,已经到达了人生巅峰。 黄观理解李达的心情,点头道:“看到了,看到了,少爷我亲眼看到了,这里的七百兄弟都可以为你作证,你的铁炮成功了!小李子,回去继续开炮,趁他们乱,要他们的命!” 大家看到没有? 我李达成功了! 李达举着双手,挥舞着拳头,原地转了个圈,向山头上的两百兄弟,展示了一下肱二头肌,这才疾步跑回炮兵阵地。 炮兵阵地有八名匠人,是李达亲自带出来的学徒工,已经除去炮管里的火药残渣,重新装好了弹药。 李达一咬牙,同时点燃两根引线,双炮齐发! 法克炮的弹道低平,可直瞄射击,这回打飞了四个元兵! 花瓶炮的铁弹冲天而起,带着风声呼啸,从天而降,准确击中一个骑兵的脑袋。 “咔嚓”一声,脑袋破碎,红的白的,溅了周围同伴一头一脸! 元军大骇,大声叫喊着什么,努力控制着受惊的战马,缓缓往山谷外退去。 珍爱生命,远离炮弹! 李达两炮中的,五百米外干掉了五个元兵,吓得元军出现了心理阴影,集体往后倒退。 这也极大的鼓舞了守军士气,三军将士一起欢呼起来:“打得好!” 元军退到铁炮射程之外,好不容易安抚住了惊马,重新组织第二次进攻。 这回他们吸收了经验教训,分散了队形,不要命地打马猛冲。 战略意图很明显,想要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冒着炮火快速前进,到达到强弓有效射程之内,甚至直接冲进对方阵地,挥刀乱砍乱杀。 靠,这帮元兵,狡猾狡猾的! 黄观心中一凛,五百米的距离,对骑兵来说只是几个眨眼间的事,急忙大喝道:“小炮,准备!” 小炮阵地已经就位,木盾手在前支炮,小炮手三点一线瞄准,负责点火的举着火折子。 一切准备就绪,等待元军骑兵跑进射程之内! 小炮很粗,装药不多,弹丸不大,有效射程只比蒙古强弓多出了五十米。 这个……已经足够了! 山谷的地势,不容元军开展迂回战术,五十米的距离,今天将是元军骑兵的恶梦! “轰隆!” “轰隆!” 李达还在对准了元军骑兵开炮,专门打他们的后半段,不停制造人为追尾事故。 还有一百米! 元军骑兵敢死队,成功冲过炮火,胜利已经遥遥在望,他们面露喜色,开始加速。 不好! 前方……有绊马索! 冲得最猛的一个元军骑兵,马蹄被绊马索一绊,战马前扑倒地,整个人都从马背上飞了起来,摔了个半死。 身后的同伴大惊,关键时刻一踩马镫,来了一招紧急避险,还顺势挥出一刀,斩断了牛筋绞成的绊马索。 不得不说,马镫确实是个伟大的发明,彻底改变骑兵的作战方式。 马蹬没有出现以前,骑兵在马背上都坐不稳,可以展开的战术非常有限。 往往只是辅助步兵,搞一些用侦查、通信、追击、骚扰敌人之类的小动作。 马蹬的普及,让骑兵在马背上有了施展身手的余地,可以做出一些难度系数超过二点五的危险动作,这才对步兵呈现出一面倒的明显优势。 还有六十米! 元军敢死队面带狞笑,已经开始弯弓搭箭,准备远程射杀! 这是他们祖传的战术,元军就是靠这一招起家的。 嗯? 黄观突然发现地面不对,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坑洞,眯起眼睛瞧了一眼,大吃一惊。 靠,陷马坑! 郭世叔,你狠! 黄观伸手一指,幸灾乐祸大叫道:“小心,前方有个……大洞诶!” 第109章 瞄准点,狠狠打 黄观的话音刚落,冲在最前面四个元军骑兵,猝不及防,马蹄一脚踏进陷马坑里。 “咔嚓”一声! 纤细的马脚,突然往反方向折断,连人带马,一起栽在地上。 陷马坑! 在对付骑兵的各种陷阱之中,这玩意儿最缺德,也最为阴险歹毒! 坑不大,也不深,能让马腿一脚踩进去就行,专门为了对付骑兵的马腿而设计。 从发明出来的那一天起,不少骑术精良的骑兵,都栽在这个毫不起眼的小坑里。 可以想象一下…… 世界冠军博尔特先生,正以百米九秒五的速度参加比赛,准备追平黄观少爷被狗撵着跑的世界记录。 在离终点最后二十米地方,博尔特先生开始加速冲刺,塑胶跑道上……突然出现了几十个没有盖子的窨井! 这就……要命了! 三百名元军骑兵高速冲过来,一脚踩进陷马坑里,马腿骨折,立刻人仰马翻! 跟在他们后面的骑兵大部队,一个个泪流满面。 这短短的二百多米路,跑得比祖先打马圈地还艰辛。 继续冲,跟你们拼了! 元军骑兵敢死队员,眼含屈辱的泪水,纵马泪奔,拉紧了弓弦,眼中冒出仇恨的怒火。 还有五十米! 这是要命的五十米。 黄观看元军先头骑兵已经进了小炮射程,狠狠一挥手,大叫一声:“开炮!” 砰……砰……砰……砰……砰……砰! 密集射击,第一轮六连响! 清脆的小炮声中,六名元军骑兵敢死队员,一头从马上栽下来。 小炮装药六钱,弹丸四钱,威力惊人。 在有效射程之内,大拇指大的弹丸,洞穿了元军骑兵以皮甲为主料的盔甲。 五匹无主之马挡路,又是一轮连环追尾事故,场面再一次陷入混乱! 元军骑兵敢死队员,紧急避让,闹了个手忙脚乱,都快疯了! 刚挨过大炮轰,又遭受小炮打,偏生自己想还手都够不着地方,只有挨打的份儿。 这日子……没法过了! 砰……砰……砰……砰……砰! 这是第二轮五连发,五名元军骑兵敢死队员,应声而倒! 小炮的弹药,事先称好份量,用油纸包好。 但是前方装弹药,实在很麻烦,弹药倒进去后,还要塞入一团草纸,用通条舂实密封。 第二轮射击完毕,第一轮还没有装好弹药,元军骑兵已经向前冲进了二十米。 黄观心急如焚,怒吼道:“好了没有?快,快……” 砰……砰……砰……砰……砰……砰,第二次六连发! 三轮射击完毕,元军骑兵丢下了十几具尸体,只差那么十多米,就冲到了弓箭射程范围之内。 加油!加油! 元军骑兵敢死队刚鼓起勇气,身下的奔跑的战马,又一头撞上了一样更可怕的东西。 拒马! 这是古人打战时,专门用来对付骑兵的常规性防御武器。 一根大木头,用两组叉开了绑在一起的小木头支起来,可以放在狭窄的地方,有效阻止骑兵快速前进。 作用有点像强制减速带! 就东西制作简单,成本很低,后世的战争片里,鬼子经常用它来设置路障。 郭英知道自己要对付的是元军骑兵,就地取材,在阵地前面摆放了十多组。 并且每一组木头拒马,都用上了王恭厂友情赞助的新产品……铁丝网! 黄观那门炸了膛的线膛炮,铁质太次,已经回炉再造,全部制造成了铁丝网。 王恭厂的铁丝网,造得十分夸张! 筷子那么粗的铁条,你一刀砍不断。 两根铁条绞在一起,每隔尺余远,还缠着一根狼牙棒上退役的大铁钉。 弯曲的铁钉,上面有倒钩,专门打磨过,寒光闪闪,看起来好恐怖! 十多组铁丝网拒马,分成了三排,往那一放,彻底封锁了元军骑兵前进的高速公路八车道。 就像是后世停车场的升降杆,杀气腾腾,让人望而生畏,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郭英以前没有见过这玩意儿,很紧张,回头望了黄观一眼:“世侄,你说的这个……铁丝网,真能阻挡骑兵前进?” 黄观远远地看着元军骑兵,嘿嘿直笑:“郭世叔放心,这是王恭厂专门为了对付元军而发明的新产品,号称步兵天敌,骑兵克星,绝非浪得虚名。嘿嘿,别说是他们那大众牌宝马,就算是限量版的宾利来了,不乖乖交十块钱的停车费,也休想通过!” 郭英:“……” 什么大众牌宝马,什么限量版宾利,还有什么停车费,郭世叔瞠目结舌,愣是一句也没有听明白。 瞧世侄这眉飞色舞的样子,好像……是一件神器! 普通的拒马,制作标准是横杆有马脖子那么高。 受过花式训练的良马,冒着摔一个大跟斗的危险,助跑起跳,还是有可能跃过去。 但是加上了两根长满倒刺的铁丝网,高度一下子增加了一倍,汗血宝马来了都得干瞪眼,根本没辙。 元军的战马,跃不过比它还高的铁丝网,稀哩哩地在原地打转。 敢死队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彻底傻逼了! 种杂滴妈泥草! 这是哪个丧尽天良的狗东西,发明出来了这要命鬼玩意儿,简直就是骑兵的恶梦! 元军骑兵敢死队队长,当机立断,一挥手。 兄弟们,下马,抬开这鬼玩意儿! 黄观瞧了一眼,急忙转头吩咐道:“点射,自由发挥,先干掉下马的元兵!” “砰”的一声,正在抬木头拒马的一个元兵,脑袋中弹,强大的冲击力,直打得他仰面栽倒。 “砰”的又一声,又一个停留在拒马面前的元兵,从马上栽了下来。 元军骑兵急了! 为了掩护兄弟们抬开拒马,弯弓搭箭,一阵乱射,箭矢如纷飞的蝗虫飞过来,落在了阵地前方。 只差了那么一点点! 郭英乐了,从石块垒起来的阵地后面站起来,“嗖”的还了一箭过去。 来啊! 我们三百亲兵,也是正宗元式装备,大家用的都是蒙古强弓。 来啊,来啦,互相伤害啊! 有几十个不怕死的元军骑兵,下了马,钻过铁丝网,冒充起了步兵,举着环刀冲锋。 郭英不会和他们比武,一点也不客气,待他们近了一些,大喝一声:“放箭!” 一篷箭雨射过去,马上把那几十个元兵,变成了人形刺猬。 不得不说,郭英……很狠! 他按照山谷地形设置的拒马路障,每一排都用铁丝网捆在一起,四根支架深埋在陷马坑里,十分牢靠。 数十个元兵下了马,冒着被爆头的巨大危险,努力搬了半天,竟然没有搬开。 元军骑兵敢死队被铁丝网拒马阻挡,根本冲不去,站在原地当了活靶子。 黄观大喜,兄弟们,练枪法的时间到了。 瞄准点……狠狠打! 第110章 全部死啦死啦的 黄观大喜过望,自己的新战法试验,在第一阶段的远程炮轰中,已经取得了巨大成功,可行性得到了初步应证。 事实证明,用火器远程射杀,不断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确实是对付骑兵的好办法,很有发展前途。 打,瞄准点打! 黄观手舞足蹈,一把抢过高仁手中的长刀,直接当成了指挥刀使,“唰”的向前一指,兴奋大叫道:“开炮!开炮!干掉他们,统统死啦死啦的!” 砰……砰……砰…… 小炮阵地上黑烟弥漫! 十一支小炮轮番射击,火力并不强大,却是炮不虚发,每一声小炮响起,都有一个元兵中弹。 完全是远距离、单方面屠杀! 元军敢死队长气得七窍生烟,拉圆了强弓,“嗖”的朝黄观射出一箭。 高仁大惊,抬手一刀挥出:“少爷小心!” 小炮阵地,远在元兵强弓射程之外,长箭到了这里,已经是强弩之末,高仁轻轻一刀,就将冷箭磕飞。 黄观面不改色,好像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笑嘻嘻道:“高大哥放心,距离太远,他们是射不中咱们的。” 高仁经常被派出去执行公务,留在黄观身边的时间并不多,见少爷面带笑意,似是没有丝毫惧怕之意,心中钦佩,笑道:“少爷面对元军的冷箭,还能如此冷静沉着,佩服,佩服。” 高首拉着少爷,警惕地倒退几步,躲到了木盾后面,正色道:“少爷,你现在是咱们的主心骨,不可轻易犯险,在这里居中指挥就行,前面……有郭将军顶着。” 黄观:“……” 靠,高大哥也学坏了啊! 十一支小炮还在不停开火,屠杀还在继续进行。 元军敢死队集体崩溃了!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祖传的远程射杀技术,竟然会被敌人偷学了去,反过来用在自己身上。 报应啊! 黄观用先进的大炮小炮,给他们上了一堂生动的实弹射击训练课。 小炮的射程比弓箭远,元军骑兵聚积在山谷里,基本上是怎么打怎么中。 打完了,再装弹药,继续接着打,根本不用担心被对方射出的冷箭误伤。 这种无赖的打法,差点将元军活活逼疯! 不时有元军中弹倒地,凄厉惨叫,不绝于耳。 正在这时,敢死队后面冲出来八匹快马,手里呼呼抡着绳圈,一路大叫道:“闪开,闪开,让我们来!” 黄观瞧得好玩,哈哈笑道:“高大哥,这个我认识,他们祖传的套马!” 高仁和高首对视了一眼,对少爷的没心没肺简直没办法,好心提醒道:“少爷,他们好像要用套绳套住拒马,强行将其拖走。” 拖走? 那怎么行? 黄观愣了愣,气急败坏大叫起来:“开炮,开炮,快干掉那八个王八蛋,绳子留着给他们的儿子上吊!” 十一支小炮立刻就瞄准了八匹快马,砰砰打了过去。 只可惜元军战马移动太快,而且人家还会玩藏身马腹的花样动作,全都落了空。 八根套索飞出,在铁丝网上面绕了两圈,绳索被倒刺钩住,八匹马拉着就往回跑。 靠,抢劫啊? 黄观心惊不已,众人也是面面相觑。 这些元军比免子还狡猾,竟然会来这一招。 元军的祖传套马绝技果然好用,众人正在发愣间,又跑出来两组骑兵,依葫芦画瓢,套住了拒马,拉着就走。 路障搬开,高速公路八车道畅通无阻,打开了最后一道屏障,守军已经完全暴露在屠刀之下! 元军骑兵敢死队重新集结,已经列好了阵型,准备冲锋! 完了,这下完了! 黄观眼前一黑,差点晕死过去。 要阻止这些元军骑兵精锐部队进攻,必须有强大的火力支撑。 据初步估计,自己至少还需要十一门铁炮,一百一十支小炮。 依靠有利地形,使用三段击技术,轮流射击。 而且每一轮射击,都得四门大炮和四十支小炮同时开火,组成强大的火力网,彻底封锁正面三十米的山谷通道。 一百多米的距离,对骑兵来说转眼即到,手中那两门铁炮,十一支小炮,根本不能阻止元军骑兵前进的脚步! 黄观心惊肉跳,艰难倒吞一口吐沫,大声问道:“郭世叔,咱们的援兵怎么还不到?” 对啊,都打半天了,援军怎么还不来? 大家都很焦急,一起望向了山谷外面。 郭英疑惑地摇了摇头,一脸的肃穆:“黄世侄,这回咱们面对的是元军骑兵精锐,此战能坚持打到现在,已经殊是不易。你世叔我绝非贪生怕死之辈,待会儿定然会带着众将士,和元军血战到底,绝不退缩!世侄……你带人往后退开一些,自己保重!” 别啊,千万别血战到底啊! 郭世叔你手下全是步兵,干不过人家的! 黄观听郭世叔的意思,好像在交待后事,急忙摇头道:“郭世叔,咱们可以分段阻敌,且战且退,带领家眷从山谷另一边跑啊。” 郭英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苦笑道:“世侄你不知道?山谷的另一外一头是悬崖峭壁,根本无路可走,咱们必须背水一战,绝无退路!” 黄观想骂娘:“……” 靠,这是哪的王八蛋找的驻地,一点后路都不给自己留,真忒娘是个天才! 娘希匹,左右是个死,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不拼命是不行了! 山谷里还有妇孺儿童,和后勤部队的一帮老弱病残呢。 黄观咬了咬牙,认真道:“世叔,你先别忙着拼命,再给小侄一次动手的机会。靠,老子大炮小炮一起发,再给他们来一轮齐射,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郭英点点头,面色惨然:“……” 世侄粗话连篇,连老子都抬出来,这是逼急了啊! 黄观狠狠往地上吐了吐沫,大吼道:“小李子,双炮准备!小炮阵地,马上变阵!” 山谷口马蹄巨响,元军骑兵将领亲自披挂上阵,带领七百骑兵主力,威风凛凛地堵在山谷口。 山谷,立刻变得杀气逼人! 元军以起兵起家,并把骑兵战术发展到了极致,他们一直都骄傲地认为,只要自己坐在马背上,就可以横扫天下! 郭英知道拼命的时候到了,神情严肃,大喝道:“上前列阵!” 盾牌兵在前! 长枪兵列后! 弓箭手准备! 听我命令! 黄观在后面看得明白,郭世叔临危不乱,这是要以步兵阵法,对抗对面的元军骑兵精锐。 这种打法在宋朝很盛行,也不知是哪个挨千刀的天才,一拍脑袋想出来的主意,还取了一个很斯文的学名,叫做……以步制骑。 理想很丰满,不过上阵交锋的结果却很骨感,步兵阵面对风一般的骑兵,想打也打不了,跑也跑不掉。 除非你是大名鼎鼎的马其顿方阵! 元军……发起了冲锋! 第111章 一炮打爆你的头 元军从正面发动冲击,并向山谷两侧发起了进攻。 “轰轰隆隆”的马蹄声,如惊雷扫荡着山谷的每一个角落! 大地在震动,山谷栗栗发抖! 黄观头一回看到骑兵集团冲锋,心里急颤,嘴巴有点发干。 那种震耳欲聋的铁蹄声,那种摧枯拉朽的架势,让人心头无比的震撼。 高仁性格稳重,急忙拉了拉少爷的衣袖,提醒道:“少爷,咱们该开炮了!” 哦! 黄观惊醒过来,急忙一挥手:“开炮!开炮!” 轰隆! 轰隆! 两声铁炮巨响! 砰……砰……砰…… 十一声小炮脆响! 嗖……嗖……嗖 无数的长箭射出! 元军骑兵精锐的先头部队,遭到了迎头痛击,应声倒下一大片。 后面的骑兵如离弦之箭,势不可抑,直接踩踏着同伙的尸体,闪电般飞驰过去。 几个眨眼间,元军骑兵就冲到了郭英的步兵阵前。 如同巨浪撞礁石! “轰”的一声巨响! 两军接触之下,骑兵强大的冲击力,像是马路上奔驰的小型卡车,直接把盾兵撞飞。 然后,骑兵一头撞在长枪上,人仰马翻! 两军将士的惊呼,一起映入耳膜,中间还夹杂着几声凄厉的惨叫! 郭英又惊又急,大声叫喊着不要惊慌,保持好阵型,都不要乱! 元军打马加速,迂回穿插,不断寻找步兵阵的薄弱点发动冲击,步兵阵型很快就支离破碎。 郭英的步兵阵只支持了一个回合,就被元军骑兵分割成数块。 大家都惊慌失措,背对背聚在一起,惊恐地看着眼前跑过的骑兵。 风水轮流转,元军马上就反过来,给黄观上了一堂生动的骑兵训练课。 元军骑兵加速冲入人群里,如入无人之境,乱砍乱杀,基本上是怎么砍怎么有。 鲜血横飞,染红了山谷,就似一处屠宰场。 黄观放眼望去,满目的鲜红,看着一个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粮草兵,在元军的屠刀下缓缓倒下,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这一刻,黄观心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心窝里好像有什东西堵住,忽然想要大声喊出来。 山谷两侧,也在喊杀。 守在左右两翼的两百明教弟子,一看元军下了马,冲上山坡,顿时激动了! 这帮造反分子的脾气可谓是人尽皆知,每天喊打喊杀,简单粗暴,见到元军就拔刀。 他们一个个就像打了鸡血,提着长刀反冲锋,便如一群下了山的猛虎般,和冲上来的元军对着砍。 战局……十分混乱! 元军将领身先士卒,骑着白马在人堆里挥刀砍杀,飞快穿插而过。 头盔都杀掉了,露出两条小辫子,一个光秃秃的大脑门。 还有谁! 元军将领长刀一指黄观方向,气势迫人,好不威风,霸气外露大喝一声:“我乃和州第一勇士贴木儿,年度摔跤第一名。谁敢与我一战!” 靠,敢用刀尖指我鼻子! 黄观嘴巴都气歪了,勃然大怒:“小炮手,干掉那个秃顶的大官!” 双方将士短兵相接,纠缠在了一起,因为害怕误伤到自己人,李达已经停止了开炮,十一支小炮也哑了火。 听到少爷大叫,两门小炮支了起来,砰砰两声,朝着秃顶的元军将领开炮。 元军骑兵最高指挥贴木儿,机警地一贴马背,两颗指头大的弹丸,擦着头皮飞过。 好险,好险! 贴木儿惊出了一身冷汗。 黄观暴跳如雷:“怎么打的?你们是怎么打的?平时叫你们多练瞄准,关键时刻掉链子。让开,本少爷亲自来!” 另外一支小炮,马上就架就在了黄观面前。 贴木儿又惊又怒,对方那些长管火器,已经给自己的骑兵造成了十分惨重的伤亡,现在还差点把自干掉! 来人,来人! 贴木儿怒容满面:“随我冲锋,消灭他们!” 黄观已经很多年没有玩枪,把小炮的木托紧紧顶在肩膀上,临时抱佛脚,找了一下感觉,调整了一下姿势:“炮口,放低一点!” 元军将领贴木儿,带着十几个骑兵,杀气腾腾,直奔炮兵阵地而来。 高仁长刀横胸,紧张道:“少爷,他们冲过来了。你行不行啊?” 靠,都这时候了,不行也得行! 黄观深吸一口气,三点一线,小炮口随着元军将领移动,瞄准了他那颗油光可鉴的大脑门。 站好别乱动,老子一炮打爆你的头! 黄观咬了咬牙,沉声道:“点火!” 引线“嗞嗞”冒着烟! 元军骑兵已经冲到了面前六十米! 还有三秒! 黄观只会眯右眼,打枪是个左撇子,深吸了一口气,屏住了呼吸,心里突然变得无比的宁静。 四十米! 贴木儿已经拉圆了弓弦,准备射出致命的一箭! “砰”的一声! 小炮猛地往上一跳! 黄观只觉得一股大力,重重地撞向了肩膀。 小炮巨大的后座力,让他双脚瞬间就离开了地面,“呼”的往后倒飞了出去。 旁边的高首大惊失色,百忙之中伸手一抓,一把揪住少爷的后背衣裳。 “嘶拉”一声,衣裳破了。 黄观腾云驾雾一般,“扑通”一下子,像练蛤蟆功一样趴在地上,半边身子没有了知觉。 膝盖都差点碎了! 高仁急忙冲了过来,急声大叫道:“少爷,少爷,你怎么样了?有没伤着……” 黄观的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摇了摇晕晕乎乎的脑袋,急急问道:“打中没有?我打中了没有?” 那声音,就像是在喊! 三德紧跟着跑过来,眉开眼笑道:“少爷,打中了,打中了,一炮中的,不偏不倚,正好打中脑门,哗啦,红的,白的……” 黄观耳朵都快聋了,只见三德嘴巴在飞快的动,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手拢在耳边,大声问道:“你说什么?我听不见……打中了没有?” 三德愣了愣,凑在少爷耳朵旁,杀猪似的大吼道:“打中了!一炮打得稀巴烂!” 另外那十几个元军骑兵,也吓得掉头就跑。 黄观这回听清了,一大脚就把三德踹开,怒吼道:“打中了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吼两嗓子啊!” 擒贼先擒王,不知道吗你? 三德恍然大悟,一骨碌爬起来,跳着脚,挥舞着双手,大叫道:“元军将领死了!贴木儿被少爷一炮打爆了头!你们的第一勇士死了……” 战场上正杀得难分难解,郭英带领步兵,还在苦苦挣扎,惨叫遮住了三德的叫声。 高首急忙将手拢在嘴边,扯开了嗓门,声嘶力竭大吼:“元军将领死了!贴木儿死了!被少爷一炮打爆了头!” 你们的第一勇士死了! 高首一个高手,声音夹杂着内力,滚滚而出,将山谷里的喊杀声都压了下去。 元将贴木儿……死了? 第112章 少爷,我们嬴了 战场上的元军骑兵大吃一惊,手中环刀顿了顿,打马跑到一边,三五几人集结在一处,惊恐地四处张望。 郭英的步兵也停下了动作,急喘两口气,回头看来。 你死我活的战场,突然就像按了停止键,定格在鲜血淋漓的画面。 远处的那匹白马无人驾驭,驮着一动不动的元军将领,原地嗒嗒打转。 马背上的贴木儿,耸搭着脑袋,脑门上有个大洞,已经死得不也再死了。 场上死一般寂静! 双方将士,都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 这个和州第一勇士,年度摔跤总冠军,竟然……被黄观少爷一炮打爆了脑袋! 主帅乍死,还死得这么凄惨,对元军士气造成了致命打击。 元军骑兵顿时陷入巨大的恐慌之中,脸上流露出惊骇之色,很多人开始心生退意。 山谷两侧的元军,久攻不下,一听老大被干掉,斗志全无,开始悄悄往山下溜走。 杀啊,别让他们跑了! 在他们背后,是一群从山上冲下来的王恭厂保安。 这些人手持长刀,近乎疯狂,追着元军大砍大杀,大有不把他们碎尸万段,就誓不罢休的势头。 哇,这年头的保安都这么猛? 那几十个幸存下来的粮草兵,大多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血气方刚,惊呼一声,看得浑身兽血沸腾。 粮草兵眼睁睁地看到,自己身边同伴一个接一个倒在元军的刀下,昨日还在一起说笑的兄弟,眨眼便倒地不起。 仇恨已经让他们红了眼,心中已经忘记了害怕,集体发了疯似的,突然爆发出一声呐喊:“杀啊!” 郭英见这帮小兔崽子,不要命地冲向了一队元军骑兵,顿时大惊失色,跳起来大吼道:“回来,快回来!” 元军首领已死,群龙无首,战意全无,哪里还有心思打战? 这队元军骑兵有十几骑人马,被几十个粮草兵一个冲锋,双方对砍,竟然闹得马惊人叫,阵型大乱! 好汉子! 高首热泪盈眶,回头看了一眼,哽咽道:“大哥,你保护好少爷。” 高仁愕然,大惊:“你要干什么去?” 杀敌! 高首抄起旁边的一支小炮,直接当成铁棍使,魁梧雄壮的身躯,便像山一般往前扑去:“兄弟们,带把的都跟我冲!” 炮兵阵地上的五十人,是黄观专门挑出来的明教弟子,这场战打到现在,一个个毫发无损。 一看高首冲锋,他们二话不说,抄起家伙就走。 盾牌兵在前,炮手双手举起了小炮,火手的亮出了腰刀……浑身杀气走上了前线。 杀! 高首手执铁棍冲在最前面,络腮胡子根根竖起,望着便像是黑面猛张飞。 “呼”的挥手一棍子,将面前的一个元军骑兵砸下马来。 后面的小炮兵迅速跟上,盾牌兵开路,直入元军骑兵内部,棍打刀砍,大开大合,所向披靡。 这时候,什么武功,什么套路,全都不管用,需要的就是一腔热血,永不回头的勇气。 这五十人的生力军,在杀神高首带领下,凶猛无匹,手下竟无一合之将。 眨眼间便连杀数人,生生杀开一条血路,和粮草兵会合于一处。 两侧杀声震天,王恭厂保安已经冲下了山坡,追着元军尾巴猛砍。 元军骑兵突然有一种日……了狗的感觉,前方和两侧都在喊杀,自己堂堂和州骑兵精锐,竟然被步兵包围了。 对方这种拼命三郎的打法,彻底打垮了元军骑兵的心理防线,他们勒紧了缰绳,已经在不知不觉地往后倒退。 郭英审时度势,知道反击的时候到了,一咬牙,一跺脚:“兄弟们,抄家伙,跟我冲!” 元军吓了一大跳,实在没想到这一群粮草兵,战斗力这么的强悍,死伤大半之后,居然还有勇气组织反攻。 高首杀红了眼,又一棍子砸翻一骑兵。 旁边的一个骑兵刚举起环刀,高首两眼通红,要吃人似的一眼瞪了过去:“嗯!” 这厮手持手臂粗的小炮,怒目圆睁,须发皆张,浑身鲜血染红,立在那里,便如一尊不倒的战神! 那一眼凶神恶煞,杀气逼人! “嗷”的一声…… 元军骑兵吓坏了,这孙子调转马头,打马就往外跑。 这是一个不足轻重的小角色,他这一跑,却直接导致了元军迅速溃败。 很多吓破了胆的孙子,都跟在他后面跑起来。 溃逃一旦形成,就是兵败如山倒之势。 元军彻底绝望了! 骑兵敢死队长一看三面受敌,对方士气正旺,自己这方已经开始溃败,急声大叫道:“撤退,撤退……快撤退!” 其实不用敢死队长发号施令,后面元军骑兵,已经全线崩溃,潮水一般往山谷外退去。 狭路相逢勇者胜,最后来了一个惊天大反翻。 郭英大喜过望,带领一帮残兵败将,步兵追着骑兵砍,直接将元军骑兵撵出了山谷。 元军骑兵,全军溃败! 三德满面惊喜,向少爷报捷:“少爷,好消息,好消息,元军退了,元军退了!我们赢了,打败了元军骑兵精锐……” 靠,他们老大都被少爷我一炮干掉,这帮孙子不跑才怪! 黄观躺在地上龇牙咧嘴,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哎哟哟,疼,疼! 高大哥,我这肩膀是脱臼,还是肩胛骨粉碎性骨折? 高仁正在帮黄观查看伤势,急忙安慰道:“少爷,幸亏你练过,不然这条胳膊就废了。你放心,肩膀没有脱臼,也没有骨折,只是撞肿了一个大包,淤肿得很厉害,恐怕你这只左手,要好多天都抬不起来……” 黄观内伤,很郁闷:“……” 这年头,打一炮确实很危险! 当时太急,忘了自己是个小孩子,错误地低估了小炮的后座力,一炮就把自己这瘦弱的小身板撞飞了。 没有伤在敌人手里,反而被自己的小炮误伤,这叫什么个事啊? 高首杀了一圈,浑身沾满了血迹,面色大喜回来报到:“少爷,我回来了。咱们的援兵来了,很快就到。” 来了就来了,难道还要少爷我手捧鲜花,夹道欢迎他们不成? 黄观翻了翻白眼,脸上却没有半丝喜色,心里越想越生气。 靠,现在才来,早干什么吃去了? 你们以为自己是幺幺零啊,总是等两伙大佬火拼完了才出现! 黄观脸色铁青,气急生怒,咬牙切齿一声大吼:“小李子,装药,瞄准,给援兵……来两炮!” 啊? 此令一出,众人皆惊,李达也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不知所措。 不妙啊,少爷要发疯了! 三德心惊肉跳,拉着少爷劝道:“少爷,不能打,不能打啊!向自己人开炮,怪罪下来,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靠,叫你打你就打,哪来的这么多废话? 胆子这么小,啥事也干不成,我真鄙视你! 算了,还是我自己来,打着才解气! 黄观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膝盖剧疼,“哎哟”一声,一下子又坐在了地上。 高仁大惊:“少爷,你的膝盖磕在石头上,可能骨裂了,千万不要乱动!” 骨裂? 黄观哭丧着脸,简直欲哭无泪。 天哪,伤筋动骨一百天,我变成……伤残人士了啊! 第113章 赢来了一场惨胜 黄观受了工伤,左手用绑带固定在胸前,膝盖骨裂,走不了路,成了一个倒霉的重伤员。 高仁高首一起动手,临时做了个简易担架,抬着少爷往前走。 三德怕少爷平躺着不舒服,上前将元兵骑兵将领的装备,全部扒了下来放在担架上。 这厮把盔甲垫在了少爷的脑袋下面,弯着腰,腆着脸,满面谄笑道:“少爷,这一战你大展神威,一炮干掉了元军敌酋,居功至伟。这些东西,都是你的个人战利品!” 黄观谦虚一笑,嘿嘿道:“三德,这柄做工精良的环刀,少爷就赏给你了,快收起来,我最见不得这种沾染鲜血的凶器。高大哥,我们快走!” 战事结束,郭英已经下了命令,为防止元军叫了同伙,卷土重来,山谷里全部人员马上进行战略大转移。 马夫人最近妊娠反应有点严重,时不时闹点小脾气,黄观害怕母亲看见自己变成了伤残人士,又要挨骂。 学学老朱同志,一见家里女人发脾气,拔腿就溜,多明智! 郭英受伤数处,仍然坚守岗位,带领一帮残兵败将,忙着打扫战场,救治伤员,收拾残局。 山谷里遍地都是残肢鲜血,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郭英满脸严肃,咬牙喝道:“都睁大眼睛,瞧仔细点,收敛好阵亡弟兄们的遗骸,完完整整,一根头发也不能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军法处置!” 一个十六七岁的粮草兵,满面悲伤,眼泪哗哗的,在尸堆里发了疯似的翻找,急得呜呜直哭。 郭英眼睛一瞪,破口骂道:“哭什么哭!你是一名将士,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那粮草兵哭声小了些,一阵轻轻的抽泣,含泪道:“我弟弟被元军砍掉了脑袋,头找不到了。我的亲弟弟啊,死都不能落个全尸……呜呜……” 郭英嘴巴张了张,愣住了:“……” 黄观鼻孔一酸,眼圈红了起来,急忙把大墨镜戴上,怒吼道:“来几个人,快帮忙找找!” 郭英看着担架上的黄观,又好气,又好笑,感觉很无语。 黄世侄下令开炮的时候,比谁都狠,偏生一看到鲜血就晕,又将墨镜戴起来了。 郭英有点懵,惊呼一声:“哎呀,世侄,你不是躲在后面吗?怎么还受伤了?” 这个…… 纯属意外,误伤,嘿嘿,误伤! 黄观实在没脸实话实说,讪讪干笑两声,岔开话题问道:“郭世叔,咱们伤亡怎么样?” 郭英抬头望着满地的支离破碎的尸身,苦笑着摇摇头,惨然道:“情况很不好。咱们虽然打败了元军,赢来的却是一场惨胜,伤亡超过七成,损失很大……” 这一战,一千元军骑兵精锐部队,以人数和装备的绝对优势,对战山谷里的七百守军步兵,血肉横飞,战况激烈。 守军以战死五百多人的惨重代价,在山谷里强行留下了元军骑兵三百多具尸身。 杀敌三百,自损五百,极为惨烈! 步兵对骑兵,五比一的伤亡比率都是大胜,五比三可以算是大捷了。 黄观却感觉心里堵得慌,一点胜利的喜悦都没有,脸上寻不到一丝的惊喜神色。 一百多号粮草兵,没有战场经验,几乎全军覆没,只剩下了十几人。 这些十多岁的娃娃兵,是如此的年轻,还未品尝过人生的滋味,头一回上战场,就惨死于元军铁蹄屠刀,长眠于地下。 三百王恭厂的保安,打得实在是太猛,深入敌阵,不要命地追着元军砍,杀敌无数,自己也损失了两百多人。 郭英率领的三百亲兵,是抵挡元军骑兵冲击的主力,让人家上了一堂生动的骑兵训练课,活下来的不到一百人。 战争,是用性命堆砌起来的,如此的残酷! 幸存下来的将士,人人带伤,浑身血迹,一个个双目含泪,面现悲凄。 黄观叹了一口气,心里难受,吩咐道:“走吧,先离开这里……” 山谷口的平地里燃起了一堆大火,明教弟子围着火堆,神情肃穆,口中喃喃自语:“熊熊烈火,焚我身躯,转世轮回,不死不灭!” 黄观无语:“……” 这帮家伙是典型的封建迷信受害者,很相信转世轮回这一套,对待兄弟,比对待敌人还狠。 他们直接把战死兄弟的头颅割下来,专门装了一车,尸身堆在柴火上,正在举行火葬仪式,就地焚化。 唉,明教这怪异的葬礼,真的……让人无话可说! 黄观看了一眼,心里触动,挥手道:“来人,来人,小李子!” 李达跑了过来,急忙问道:“少爷,有什么吩咐?” 黄观咂了咂嘴,正色道:“小李子,打两炮!小炮手,朝天轮流开炮!给阵亡的王恭厂兄弟送行!” 轰隆! 轰隆! 砰……砰……砰…… 两门铁炮的轰鸣和十一支小炮的脆响,组成了别具特色的葬礼进行曲,在山谷里回响! 黄观仰望着苍穹,心中暗自说了一声:“兄弟们,少爷我只能用炮声为你们送行,一路走好!” “稀哩哩!” 山谷外面有一队人马赶过来,一千来人的样子,步兵为主,最前方是四十多人元式装备的骑兵。 咦,起义军一穷二白,这些家伙还配备了一个骑兵连队。 黄观羡慕不已,心里有点吃惊。 真忒娘是穷人中的土豪! 领军之人白面无须,威风凛凛骑着一匹纯种白马,炮声惊动了马匹,差点掀了他一个大跟斗。 这家伙勒紧了缰绳,努力控制着惊慌乱踢的白马,带着两个副将,东倒西歪跑了过来。 援军将领神情倨傲,大声问道:“就是你们在求援?元军骑兵精锐呢?” 靠,救援来迟不说,还搞得像欠了你几十两银子没有还似的。 黄观心中极度不爽,恼火地哼了一声,闷着头没有说话。 郭英损失了这么多兄弟,脸色也不好,一双眼睛要杀人似的,冷冷看了他们一眼,一声不发地扭头就走。 白面小子见这伙人对自己不理不睬,感觉自尊很受伤,打马追上来,大声喝道:“大胆,本参将在问你们话……” 郭英的亲兵副队长面色阴沉,忍不住回头瞪了他一眼:“魏参将,你们来晚了!元军骑兵已经被我们打退,杀敌数百,敌酋和州第一勇士贴木儿授首。” 魏参将愣了愣,哈哈大笑起来:“就凭你们,也能打退元军骑兵精锐,还杀了元军骑兵将领?哈哈,真是笑话!” 身后的两个副将,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跟着魏参将哈哈大笑起来。 郭英回头怒瞪着他们,脸色大变,强忍住心中当场发作的冲动。 自己的兄弟在战场上拼命,这三人却在这里说风凉话,顿时引来无数愤怒的目光。 高首一握刀柄,义愤填膺道:“少爷,这三人污辱咱们阵亡将士的在天之灵,要不是我怕松手摔着你,马上就宰了他们!” 靠,这三个家伙是哪里冒出来的? 黄观心中一阵阵火大,感觉自己受到污辱,咬牙切齿盯着三人。 耀武扬威……你们很嚣张啊! 第114章 你叫魏参将是吧 黄观最见不得比自己还嚣张的人,心中一阵阵火大,叫住了郭英悄声问道:“郭世叔,这魏参将是什么人?我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他?” 郭英面无表情,斜眼看着魏参将,冷笑道:“这人叫魏贤,年后刚来滁州,是大军出发前,郭大帅临时塞进来随军历练的将领。此人自视清高,飞扬跋扈,和兄弟们都不对路。” 哦,原是个关系户,起步较晚,到军中镀金混资历来了! 黄观恍然大悟,年前因为铁炮炸膛事件,自己被母亲禁足不能出门,还真没见过新鲜出炉的魏参将,鄙夷地看了他一眼。 魏贤? 靠,竟然是和魏忠贤只差了一个字,一听就不是什么好鸟,绝对和魏公公是一路货色。 三德凑到少爷面前,眼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少爷,据军中传言,这魏参将和郭二公子有点亲戚关系,好像是他的一个远房表亲小舅子。少爷请看,那四十多骑人马,就是郭二公子派出来专门保护他小舅子的亲兵。” 靠,军中的裙带关系,还真够严重的! 郭二舅的远房表亲小舅子,和我就是仇深似海啊! 黄观自己也不知怎么回事,只要一想起郭天叙,骨子里就冒出了莫名其妙的仇恨,大叫道:“停下,先停下!高大哥,扶我起来!” 高仁回头看了高首一眼,急忙将担架放在平地上,扶着少爷坐起来,小心提醒道:“少爷,你坐着就好,你膝盖有伤,不能乱动……” 黄观翻了翻白眼,伸手一指援军,怒气冲冲:“小李子,瞄准了,给他们来两炮!” 啊? 李达吓了一大跳,脸都白了:“少……少爷,还真打啊?我以为你心中不愤,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少爷发小孩子脾气,不知轻重,李达可不敢跟着他胡来,急忙抬眼望着郭英。 郭队长,你倒是说句话啊! 郭英背负着双手,抬头望天,神情悠然,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看我做什么? 我老郭……什么也没有听见! 高首是个江湖中人,生性嫉恶如仇,天不怕地不怕,早就看不惯魏参将那副嘴脸,在旁阴阳怪气说道:“小李子,少爷叫你打,你就赶快打,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放心,这里郭队长的官最大,出了事也轮不到你来顶!” 嗯? 这话听着怎么不对味儿? 郭英猛地回头望来,满面愕然:“……” 李达在明教弟子那里受过思想改造,像换了个人似的,和他们结下了深厚的兄弟情谊。 魏参将救驾来迟,害得这么多兄弟惨死,还满口讥讽说风凉话,李达看了援军一眼,义愤填膺,恨恨地咬了咬牙。 好! 那咱们就打两炮,为阵亡的兄弟出一口恶气! 李达迅速支好了铁炮,熟练装填弹药,瞄准几十米远处的援军,同时点燃了两根火线,轰轰两炮打了过去。 铁炮轰鸣,冒起阵阵黑烟! 两颗一斤重的铁弹丸,准确地轰在援军面前不远的土堆上,尘土飞扬,声势甚是惊人。 啊! 援军中很多人都没有挨过炮轰,头一回见到这么吓人的玩意儿,溅了一脸土,惊呼一声,吓得骇然倒退,脸上齐齐变了颜色。 那四十多匹战马更是吓坏了,一起嘶鸣起来,前蹄跃起,将马背上的骑兵掀翻了大半。 一时马惊人叫,无比的混乱! 魏参将和他手下的两个副将,离铁炮最近,深受其害,身下的马匹惊恐万状,“嗖”的一下子,一阵风似的就就蹿了出去。 三人猝不及防,差点一头倒栽下来,脚在马镫里,被惊马拖着乱跑,又惊又恐又急,吓得脸如白纸。 那副惊慌失措的模样,要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三德瞧得十分解气,拍手大笑道:“好,好,这两炮打得好!” 闭嘴! 准头这么差,真给少爷我丢脸,好什么好? 黄观龇着一口小白牙,满面的痛心疾首:“小李子,你是怎么搞的?这么近的距离都打不准,你这开炮技术还得多下苦功练练啊。罚你再打两炮,这回瞄准点,记住了,法克,法克,一定要法克!” 高首和三德一听到少爷秀洋文,顿时激动了,跟着起哄叫好:“对,对!法克,法克,一定要狠狠法克,少爷最喜欢法克了!” 李达目瞪口呆,彻底傻眼了:“……” 啊? 少爷,意思一下就行了,真打哪? 李达正在发愣,魏参将他们好不容易勒住了惊马,灰头土脸跑回来。 三人惊惶未定,头发都散开了,两个副将骑术不精,脸在地上磨擦了一下,划出了几道血痕。 魏参将是郭大帅的人,自恃出身高贵,对右路元帅朱元璋还有几分忌惮,根本就不把宿卫队长郭英看在眼里。 人家……还真有这份本钱! 魏参将气急败坏,冲郭英大吼道:“郭队长,你们竟敢动用铁炮,对自己人开炮!” 郭英脸上青气大盛,冷冷地看着魏参将,眼睛瞪得要吃人似的。 咦,没看出来来啊,这家伙还知道铁炮这种高科技产品? 黄观愣了愣,诧异地瞧了魏参将一眼。 魏参将骑在白马上,居高临下,怒容满面:“你们好大的胆子,今日不办了你们,我就……” 靠,气焰这么嚣张? 骑着白马就以为自己是王子啊,说不定是唐僧呢,还是罗大叔那个婆婆妈妈叽叽歪歪的版本。 黄观坐在地上,抬头看着魏参将,怎么看都觉得自己矮了一大截。 这种低人一等的感觉很不舒服,越看越不顺眼。 黄观龇牙咧嘴,咬牙道:“魏参将是吧?” 魏参将看了看黄观,那副大墨镜遮住了半边脸,也没有认出是谁家的孩子,立在马上傲然道:“不错,正是本将……” 话还未说完,黄观就瞪起了眼睛,突然说道:“高大哥,把他的马砍了!” 高仁愣了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高首已经“唰”的一刀,闪电般挥出。 马首飞出,一股马血飞溅而出。 高首杀气腾腾,刀尖一指魏参将鼻子:“这回斩你马首,给你长点记性。再敢胡言乱语,污辱我们阵亡的兄弟,一刀取你狗命!” 反了,反了! 魏参将没想到这黑脸大汉如此凶悍,说砍就砍,吓得从马尸上摔了下来,惊恐万状:“你们好大的胆子,好大的胆子……” 正在这时,山谷里走出来一队歪歪斜斜的人马,幸存的伤兵跟上来了! 第115章 说,为什么来迟! 王恭厂的保安打头阵,押着一车自己兄弟的人头,一言不发往前走,气氛庄严肃穆之极,就连战马也不敢嘶鸣一声。 车上的那些头颅,堆得像小山似的,仍然保持着死前的音容笑貌,眉目间充满了痛苦不甘,让人瞧了一眼,便感觉到了一种令人心悸的死亡气息。 很浓,很重! 压得人都有点喘不过气来! 魏参将看着眼前诡异的一幕,背心冒起了一股寒气,脸色变了变,吓得急忙住了嘴,骇然倒退两步。 身后的两个副将,也看得心惊不已,急忙让开了道路。 紧跟着来的是一队残兵,一个个衣衫破烂,血迹斑斑,身上布满伤痕。 他们两个人一个组,抬着阵亡将士的遗体,缓缓行来。 那些阵亡的将士,有的没有了头,有的断了胳膊,有的缺了腿,有的肠子都滚落出来……就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 可见此战是何等的惨烈! 郭英脸色沉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笔直地立在道旁,目送一个个年轻面孔,步履蹒跚地从面前经过。 三德忍不住抹了把眼泪,恨恨道:“少爷,就是因为魏参将就狗东西救援来迟,咱们才死了那么多将士。特别是那一百多个粮草兵,他们都还是孩子啊!” 高仁性子稳重,这时也生气了,愤愤道:“魏参将这狗东西,我恨不得一刀结果了他!” 黄观感觉有一根根钢针刺在心上,两眼瞪着着魏参将,厉声问道:“说,为什么来迟?” 魏参将心里一抖,刚想开口辩解,黄观便爆出了一声惊天怒吼:“跪下!” 魏参将愣了愣,还没搞清楚状况,高首便发起狠来,一脚踢在他膝盖上,大怒道:“听到没有?我家少爷让你跪下!” “扑通!” 高首这一脚又重又狠,魏参将没能躲开,重重磕在地上,膝盖都差点碎了,疼得大声惨叫起来。 那边的援军愣了一下,见长官受辱,步兵未动,四十多个骑兵一起冲了过来:“快放开魏参将!” 郭英怒目圆睁,狠狠一挥手:“兄弟们,拦下他们!” 杀! 幸存下来的一百多个王恭厂保安,十几个粮草兵,还有郭英率领的一百亲兵,一听命令,马上放下了阵亡兄弟的遗体,举起了砍豁口的长刀,怒对着四十多名骑兵。 这帮杀神,满面血迹,伤痕累累,面对一千元军骑兵精锐都浑然不惧。 同仇敌忾之下爆发出来杀气,冲天而起,直将四十多名骑兵,吓得停住了脚步。 黄观转头看了一眼,瞪着魏参将冷笑道:“魏参将,睁大眼睛瞧清楚了,这就是你所说的笑话!” 你们两个,下马! 笑啊! 你们倒是笑给少爷我看看! 高大哥,谁笑就马上剁了他! 两个副将心惊肉跳,急忙跳下了马,站在魏参将旁边,呆呆地看着一群杀气腾腾的伤兵,噤若寒蝉。 高首伸手拍拍魏参将的脸,挥舞着手中长刀,皮笑肉不笑道:“魏参将是吧?我记住你了!看清楚我的长相,到了阎王爷那里,别忘了报我高首的名号……” 魏参将两眼发直,都快吓傻了,对于高首极具污辱性的打脸动作,竟然忘了反抗。 伤兵们一听高首的意思,是要剁了魏参将,顿时群情激愤,一起鼓噪起来:“杀了他,杀了他!” 郭英大惊,一看事情要闹大,急忙上前抱住高首,好生劝道:“高护卫,你先消消气,毕竟魏参将是郭大帅的人,杀了他会惹麻烦的。我们把他绑了交给元帅,按军法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 面对愤怒的群众,郭英保持了冷静头脑。 经验告诉他,魏参将上面有人,就算此人该杀,也杀不得。 杀了他,会出大问题的。 黄观急忙问道:“郭世叔,救援来迟,对友军造成重大伤亡,按军法处置该当何罪?” 郭英严肃道:“剥夺军职,打八十军棍!” 黄观翻了翻白眼,感觉很郁闷。 靠,这是谁订的破规矩,处罚这么轻,还有没有天理了? 郭英害怕黄世侄不依不饶,急忙大喝道:“来人,把魏参将绑了,押下去!” 魏参将惊醒过来,顿时急眼了,惊恐大叫道:“你们不能绑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对了,你小子是谁?” 黄观将墨镜拉下来几分,露出一双杀气腾腾的眼睛:“我叫黄观,义父朱元璋,怎么的,不服气啊?” 黄观? 魏参将心里“咯噔”一下,就像是突然见了鬼一般,惊呼一声:“你就是黄观?” 郭大帅的这个观孙,果然比传说中的还要嚣张! 魏参将脸色骇然,神情惊疑不定,盯着这神经病儿童看了又看,头上冒出了冷汗。 来的时候,郭大帅亲自交待过他:“小魏啊,你是个人才,好好历练一下,前程不可限量。到了军中好自为之,千万不要去惹朱元璋的养子黄观……” 我那观孙哪,发起疯来六亲不认,本大帅都敢砍。 惹了他,谁都救不了你! 魏参将铭记于心,处处警惕,千防万防,还是遇上了郭大帅的克星黄观,栽在他手里。 不得不说,这个世界真的很奇妙。 当初怀远小叫化子狗剩,在濠州沿街乞讨,不小心拉扯掉了郭天叙女朋友的裙子,被郭二公子打得生活不能自理。 新婚燕尔的马姑娘,心地善良,很有同情心,把黄三三小朋友捡回去,照料了一个多月,照顾出感情来了,留在家里收作了养子,改名叫黄观。 然后…… 突然有一天,黄观得了癔症,发了疯就提着菜刀,在大帅府里发彪,砍得郭大帅躲在茅房里不敢冒头,从此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这大概就是佛家所说的……因果报应,子债父偿! 郭英是个称职的宿卫队长,处处为主帅朱元璋着想,害怕给老朱同志惹麻烦,心里对魏参将还有几分忌惮。 黄观却没有这种顾忌,一点也不怕魏参将。 高首凑了过来,神秘兮兮地小声道:“少爷,八十军棍太便宜魏参将这狗东西了,要不……我找个机会偷偷干掉他,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雪恨?” 黄观瞪大了眼睛,吃惊道:“高大哥,这样不太好吧?” 高首大义凛然道:“我的少爷啊,像魏参将这种狼心狗肺之人,留着只会祸害人间,我这是行侠仗义,为民除害!” 黄观:“……” 郭英拿下了救援来迟的魏参将,直接缴了他的军权,一千人马也落在了郭大队长手上。 残兵们如同打了一个大大的胜战,发出一阵阵欢呼。 郭英就地重整队伍,把援军分成了两部分,分出人手照顾伤兵,大队人马在后压阵保护粮草家眷。 队伍继续开拔,高仁高首抬着黄观在前方开路,向老朱同志的大部队靠拢。 日落时分,终于到达了和州前方三里的滁州军大营。 朱元璋早已得到消息,带着人迎到了门口。 看见躺在担架上的黄观,老朱同志眼前一黑,身子摇摇欲坠,惊道:“败家玩意儿,你……你怎么伤成这样了?” 完了,完了! 夫人最近脾气不好,糟糕,这下没法交待了! 黄观愁眉苦脸,惨兮兮道:“义父,我回去怕挨骂,想在你的帅帐里……凑合几宿。” 第116章 少爷你真能瞎吹 重伤员黄观深明大义,宁愿窝在一群臭男人中间养伤,也不愿回家抱着小香香挨骂。 朱元璋见他如此顾全大局,善解人意,兴慰地点点头,马上让李善长安排人手,将血战受伤的将士抬进大营里救治。 和州城已经被大军围住,正如《水浒传》中所说:“奈何城池厚壮,形势坚固,无计可施。” 黄观远远地看着巍峨高大的城墙,想要从外部攻破似乎很难,苦笑着摇了摇头。 据史书记载,和州之战持续了三个多月,看来并非胡编乱造。 黄观那二十多个叔叔伯伯,都在率领部队围城,留在大营中的只有周德兴和耿再成。 两人见那些兵士衣衫破烂,人人带伤,处处可见血战之痕迹,忍不住“咝”的倒吸一口凉气。 耿再成身受箭伤,感同身受,看得脸色一变,惊道:“此战,何等惨烈啊!” 周德兴面色沉重,叹道:“据郭四快马来报,此战杀敌两百,自损五百,损失极为惨重。” 后勤部队受到偷袭,总参谋长兼后勤部长李善长,主动站出来承担责任,对朱元璋抱拳道:“元军实在狡猾,竟然绕过了我们的防线,从背后偷袭大军粮草,大大出乎老朽意料。出现如此重大失误,老朽要负主要责任,请元帅责罚!” 朱元璋摆了摆手,脸色不太好看,苦笑道:“先生不必自责,本帅也没有想到元军有这么大的胆子……” 老朱同志黑着老脸,心情很郁闷! 笔友元将兄是个人才,陪着滁州军玩了几个月的对抗演习,每天进行攻防演练,竟然把和州元军练成了一支精兵。 以前软弱得像豆腐的元军,过了一个冬天,突然变成了硬梆梆的冻豆腐。 也不知谁给了他们这么大的勇气,追着耿再成的主力部队砍了三十里,还四处出击,偷袭了对方的粮草和家眷。 这叫什么个事啊? 由此可见,后世大家都流行军事演习,并非没有道理,不但可以对敌人进行战略威慑,而且还能练兵强军。 周德兴对后辈黄世侄尤为关切,满面焦急道:“哎呀呀,世侄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黄观龇牙咧嘴,实在没脸把实话说出口,含糊其辞道:“周世伯,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出现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周德兴:“……” 黄世侄精通神棍之道,整天神神秘秘,越来越高深莫测,他的话,我都开始听不懂了。 朱元璋一眼瞪了过来,沉声问道:“观儿,你究竟伤到哪里了?” 黄观愁眉苦脸,可怜兮兮道:“义父,我受了严重的内伤,肩膀疼,膝盖也疼,浑身都在疼,恐怕三个月都下不了地,好凄凉啊!” 三个月? 完蛋了! 朱元璋心中惨叫一声,差点晕倒:“……” 这败家玩意儿变成了残废,连累我老朱回不了家。 夫人最近脾气不太好,夜不归宿三个月,夫妻感情都破裂了,恐怕到时候连门都不让进。 朱元璋深知黄观的秉性,干了坏事往小了说,有了好事就往大了吹,盯着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疑惑道:“真的这么严重?” 黄观眨巴着眼睛,一本正经道:“伤筋动骨一百天,理论上……是这样的。” 理论? 往往和现实有很大差距的! 朱元璋绝顶聪明,长长“哦”了一声,稍稍松了口气,似笑非笑地看着黄观:“回头让刘医正来帮你看看,可别落下病根。” 刘丹溪? 这是一个自学成才的业余外科大夫,最近在研究新的手术方法,哪里坏了就割哪里。 落在这白衣屠夫手里,我……宁死! 黄观脸色变了变,心里顿时提高了警惕,连自己培养出来的高材生都不敢信任了。 还是算了吧。 黄观打了寒战,急忙摇头道:“义父,高大哥已经帮我正了骨,敷过药,歇歇就好。” 朱元璋点点头,知道高家兄弟是练武之人,随身都携带着独门疗伤圣药,比军中大夫要高明得多。 收到郭英求援的时候,朱元璋正在和围困耿再成的元军开战,根本脱不开身。 一听后勤部队受到袭击,老朱同志大吃一惊,马上派出了在外围打援的魏参将,带人前去支援粮草兵。 到目前为止,只知打了胜战,还没有得到详细战报。 朱元璋望着黄观,认真问道:“粮草和家眷那边,究竟是怎么回事?” 黄观顿时来了精神,知道表功的时候到了,急忙挥手大叫道:“来人啊,抬过来!” 两个军卒抬着一具尸体过来,往众人面前的地上一扔。 那尸首面目狰狞,脑门上还有个血肉模糊的大洞,白的,红的,混在了一起,看着甚是吓人。 黄观伸手一指,咬牙道:“义父,就是这家伙带领一千元军骑兵精锐,迂回偷袭咱们的大军粮草和家眷,被孩儿咔嚓直接干掉了!” 朱元璋眉头紧锁,当场吓出了一身冷汗。 大意了,大意了,对方竟然出动了一千元军骑兵精锐! 凶险,实在太凶险了,夫人养子和一帮高级将领的家眷,全部都在那里呢! 如果郭英抵挡不住,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耿再成低头看了一眼,面露骇色,失声大叫起来:“贴木儿?这人是和州第一勇士贴木儿!” 朱元璋奇怪地看着耿再成,狐疑道:“你认识这元将?” 耿再成点点头,恨恨道:“元帅,此人叫贴木儿,据说是和州平章也先同父异母的兄弟,力大无穷,英勇善战,被誉为和州第一勇士。当时追击我的元军之中,此人追得最猛,也最为凶悍,杀了我无数将士!” 此次攻打和州首战失利,朱元璋引为奇耻大辱,愤愤不平地哼了哼。 哼,和州第一勇士,死得好! 周德兴蹲在尸首前,仔仔细细瞧了几眼,似乎有点疑惑,抬头问道:“世侄,这和州第一勇士是怎么死的?不像是箭矢所伤,看着甚是古怪,世伯我从军这么久,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恐怖的伤口。” 黄观高深莫测笑了笑,面不改色道:“哦,他是死在小侄的弹指神通之下。” 弹指神通? 周德兴看看朱元璋,又看看耿再成,三人都在摇头,面面相觑。 黄观哈哈一笑,满脸得意洋洋,信口胡诌道:“弹指神通乃是我黄家祖传独门绝学,小侄自幼勤学苦练,已经有十几年的功力,一枚小小的铁丸自指间弹出,百步之外穿石裂骨,威力惊人。当时这和州第一勇士极为嚣张,打马向我冲过来,情况紧急,小侄一不小心用力过度,就把这伤口弄得太大了一些,吓到大家了……哈哈,实在不好意思。” 高首和三德大眼瞪小眼,暗自捧腹,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什么黄家祖传绝学弹指神通,分明就是用小炮爆的头,当时有五十多双眼睛看着呢。 少爷……你太能瞎吹了! 黄世侄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周德兴师父历练大风大浪,也分不出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周德兴对着朱元璋抱了抱拳,惊喜道:“元帅,虎父无犬子啊!世侄在乱军之中力斩和州第一勇士,绝对是盖世奇功。此事若是传扬出去,咱们必然军心大振,一扫初败的颓气。” 朱元璋哈哈一笑,老怀大乐,下巴翘得老高。 好哇,这败家玩意儿,总算给我老朱长了一回脸。 第117章 魏参将必须严办 倒霉的耿再成,遇上一个猪队友,吃了大败仗,对朱元璋部队的士气打击很大。 现在对和州围而不攻,是因为很多人都在怀疑此次攻打和州的正确性,积极性不够高。 在这种时候,正需要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来激励士气! 周德兴激动了,临时干起了宣传部长的工作,拉着黄世侄急急说道:“世侄,你快说说此战的经过,我好拿去给将士们讲讲,让他们振作起来,向世侄你好好学习。” 黄观愣了愣,腼腆笑道:“世伯,这样不太好吧?我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都立了如此奇功,让将士听了,他们羞愤欲绝,哪里还有脸出门见人?” 周德兴大汗:“……” 世侄这脸皮,是越来越厚了啊! 耿再成凑了过来,大声鼓励道:“世侄,你就不要再推辞了,我也想知道贴木儿是怎么死的,听着解气。” 好吧,既然大家都这么热情捧场,太给我面子啦,那我就勉强吹两句。 黄观勉为其难地咳嗽一声,想起这次的凶险,九死一生,仍然觉得心有余悸:“话说当时,有一千元军骑兵精锐,悄悄摸过来偷袭咱们的大军粮草,来势汹汹,势不可挡。一旦他们偷袭得手,粮草将毁于一炬,山谷里的家眷也将死在元军屠刀之下,情况万分危急……” 耍嘴皮是黄观的长项,短短几句话,引人入胜,立刻就营造出了一种风雨欲来的肃杀气氛,让人听得心惊肉跳。 黄观衣袖疾挥,口沫横飞道:“关键时刻,粮草兵和王恭厂护卫联手三百亲兵,建立了七百多人的步兵阵地,设置层层障碍,众志成城,进行了拼死抵抗……” 朱元璋见识过元军骑兵的可怕战斗力,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惊道:“这点人马,就能抵挡一千元军精锐的进攻?” 不能! 当然不能! 黄观苦笑着摇了摇头,大言不惭道:“幸亏咱们手中还一样专破骑兵的法宝,那就是大名鼎鼎的铁炮!” 朱元璋呆了呆:“铁炮?王恭厂的铁炮?” 黄观大剌剌点着头,正色道:“不错,正是铁炮,王恭厂生产的黄观牌铁炮!此炮在手,如有神助,正是对付骑兵的利器!” 朱元璋有点懵:“……” 铁炮能对付骑兵? 这个……我老朱倒是头一回听说。 朱元璋看了李善长一眼,稍微交换了一下意见,立刻就对铁炮这种重型武器,引起了重视。 黄观伸手一比划,滔滔不绝道:“元军骑兵大军压境,山谷口乌泱泱一大片。我灵机一闪,突然使出一招独门绝技,叫做要你命三板斧,远的用铁炮轰,近了用小炮打,最后才是万箭齐发。元军骑兵刚冲进山谷,就遭到了迎头痛击,人仰马翻,死伤无数……” 观众听得身临其境,热血沸腾,周德兴荡气回肠,拍手大叫一声:“好!打得好!” 黄观吞了口吐沫,知道一般到了这个时候,就应该像后世的电视剧那样,搞点出奇不意的剧情转折,充分调动观众的积极性。 否则的话,收视率肯定不高,电视台也拉不到广告赞助商。 黄观痛心疾首,叹了口气道:“可惜啊,我手中只两有两门铁炮,十一支小炮,根本抵挡不住元军前进的脚步。他们组织了三百敢死队,冒着炮火冲进山谷,纵马横刀,对咱们的步兵阵发起了冲锋,大砍大杀,如入无人之境……” 啊? 众人惊呼一声,听得脸色都变了! 如同置身屠宰场,眼前仿佛出现了骑兵屠杀步兵的惨烈画面。 黄观脸色愤愤,咬牙切齿道:“尤其是这个元军将领贴木儿,最为凶悍,骑着白马来回穿插砍杀,所向披靡,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手下无一合之将,当真称得上是天下无敌……嘿嘿,可惜他遇到我!” 众人听得暗自咂舌,和州第一勇士已经够猛了,黄观少爷这牛皮啊,吹得更猛! 黄观意气风发,指着地上的尸首,得意道:“结果大家都看到了,一招就爆了他的脑袋,死得不能再死!敌酋乍死,元军无心再战,我军苦战两个时辰,终于顽强打退了他们的进攻,赢得了最终胜利。” 呼! 众人长长呼出一口气,此战一波三折,跌宕起伏,听起来像是说书似的。 真够带劲! 朱元璋沉默了一下,突然道:“不对,魏参将呢?从开战到结束,整整两个时辰,中间都没有听你提起魏参将。他不是带领人马前去救援你们了吗?” 说到魏参将那狗东西,黄观就是怒火中烧,义愤填膺道:“义父,不提他还好,你一提他,我就一肚子的火气。” 朱元璋心中一凛,急忙问道:“怎么回事?” 黄观满脸怒气,龇着牙,咧着嘴,气愤道:“那狗东西置粮草家眷不顾,也不知干什么吃去了,直到大战结束了才现身。最可恨的是,他营救来迟不说,还口出秽语,污辱咱们阵亡将士,实在令人寒心。此等恶行,人神共愤,义父你一定要办了他,以正军规法纪,告慰阵亡将士的在天之灵!” 朱元璋眼中厉光一闪,顿时怒了:“还有这种事?” 黄观点点头,咬牙道:“千真万确,绝无虚假。义父若是不信,待会儿可以去问郭世叔他们,军中幸存两百多名将士都能作证,前来救援的一千多人马,也是亲眼所见。” 朱元璋脸上杀气一闪而过,还未说话,周德兴和耿再成却爆发了。 我们的老婆孩子,还有兄弟们的一家老小,全部都在山谷里。 万一真出了事,杀魏参将一百次都不足为过! 周德兴怒目圆睁,一字一咬牙道:“元帅,此人,必须严办,以正视听!” 耿再成重重点着头:“对,必须严办,杀一儆百!” 马夫人当时也在险地,此刻朱元璋对魏参将起了杀心。 朱元璋眼睛一眯,严肃吩咐道:“李先生,此事交由你亲自去办,一定要证据确凿,该打该杀,一切按军法处置。” 李善长是个聪明人,知道魏参将的来头,也明白朱元璋的意思。 要办就办成铁案,让人无话可说,谁都挑不出毛病来! 李善长应一声领了命,匆匆忙忙出了门,去找伤兵核实情况。 朱元璋一直对元军骑兵有所忌惮,却找不出有效的办法对付他们,若有所思地想了半晌,正色问道:“观儿,铁炮对付骑兵,真的可行?” 只要火力足够强大,完全可行! 如果再来一个马克沁重机枪连,我马上替你封锁元军骑兵进攻的所有通道。 黄观信心满满点着头,极为正经说道:“义父,此战充分证明,用火器对付骑兵大有可为。恳请义父想想办法,咱们再造十门铁炮,一百支小炮,肯定能打得元军骑兵落花流水!” 啊? 这么多! 朱元璋大惊失色,吓得差点跳了起来。 这败家玩意儿敲诈了郭大帅的几百柄环刀,败了无数米粮,这才铸出来两尊铁炮,十一支小炮。 现在位竹杠大王尝到了甜头,一下子狮子口大开,翻着十倍玩,往死里造。 我老朱是个穷人,全部家当掏出来,都不够你小子败家的。 到时候你让我们所有人,都挥舞着拳头,去和元军拼命啊? 朱元璋满头大汗,急忙摆手道:“你先进去养伤,此事不急,再议,回头再议。” 再议? 黄观愣了愣,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 老朱同志当了领导,说话的水平就是高,他说再议的意思,就是搁下来不再议。 想要他拨下款来造铁炮,想都别想,免谈! 黄观哀叹一声,我的直属炮兵部队啊……恐怕没有指望了! 第118章 千古神器开花弹 总体而言,老朱同志的人品还不错,白天拼命工作,加完班就回家报到,不在外面留宿过夜。 黄观一来,老朱同志晚节不保,就不敢回家了,怕见了夫人解释不清楚,恐会惹她生气,动了胎气。 老朱同志无可奈何,把黄观安顿在帅帐不远的行军帐里,苦笑道:“先住着吧,消停一点,好好养伤,别惹事。” 黄观:“……” 义父,你看我都伤成这样了,还能惹什么事? 闲着无聊,黄观开始琢磨起了铁炮的事情,这是急需解决的大问题。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自己申请铸造铁炮的经费,老朱同志已经当场表态,绝对不会批。 手中只有两门铁炮,要想增强炮兵的战斗力,只能从炮弹上面想办法。 老实说,看到铁炮的实心弹丸,黄观就忍不住想改编一句歌词:“我们都是神炮手,每一炮都干掉一个敌人!” 后世的炮弹的种类繁多,达上千种,什么杀伤弹、爆破弹、穿甲弹、纵火弹,让人眼花缭乱。 可最大的问题是,这些都造不出来! 现实太残酷了,黄观很郁闷,要玩就玩高科技的理念受到了严重冲击,只能根据这年头的科技水平,选择了一种最靠谱的炮弹……开花弹! 火药发明之后,炮弹一直都是实心弹,到了嘉靖年间,才开始发明出了毒火飞。 弹内装填砒硫、毒药五两,点火后可以“飞打于二百步外,暴碎伤人。” 这个……应该属于最早的化学炸弹! 黄观想想画画,忙活了一宿,第二召见了李达,把图纸递到他手中,认真问道:“这东西,能造出来吗?” 李达看了一眼,有点懵:“……” 只见纸上用粗糙的笔墨,潦草画出一个石榴似的东西,里面是些籽粒,外皮布满了碎片一样的纹路,而且还装有引信。 李达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奇怪的东西,疑惑道:“少爷,这是……” 黄观咧嘴一笑,得意洋洋道:“小子李,这是少爷我最新设计的千古神器,名叫开花弹。外壳用生铁铸造,里面放有火药,爆炸起来弹片四射,犹如花朵绽放,很厉害的。” 开花弹? 李大吃一惊,听得眼睛都直了:“少爷,这炮弹打出去之后……还能爆炸?” 靠,瞧你这话问的,不会爆炸的炮弹,就不是好炮弹。 黄观白眼一番,没好气道:“小李子,你那实心弹丸杀伤力太小了,和用石头砸人没什么两样……” 你再看看少爷这开花弹,铁壳会爆炸,里面还放有上百颗铁丸。 一炮打出去,“砰”的一声炸开,碎片铁丸四处飞射,像是暴雨梨花针似的,方圆数十步都是杀伤范围。 血肉横飞,很带劲的! 李达满头大汗,两眼盯着图纸看了半天,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少爷,你真是聪明,将宋人的霹雳震天雷的改进之后,就可用于铁炮发射。别出心裁,李达佩服!” 黄观愣了愣,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震天雷,宋人叫它“铁火炮”,抛掷类爆炸型火器,可用抛石机发射,也能进行人工投掷。 爆炸时发出霹雳般震响,如雷灌耳,弹片炸起,可钻透铁甲,杀伤力相当大。 有点像后世的手榴弹。 如果两门铁炮忙不过来了,可以点燃引信,炮兵改行当掷弹兵,开花弹当成后世的手榴弹使。 真是一个丧尽天良的好主意! 李达歪着头想了想,提出一个十分缺德的主意:“少爷,如果再往里面装填一些砒霜、硫磺、毒药,杀伤威力更大!” 靠,砒霜都整了出来,你要造生化武器啊? 黄观冷汗都出来了,瞪着李达义正言辞道:“小李子,少爷我是一个善良的人,具有强烈的爱国主义情操和人道主义精神。别再跟我提什么砒霜、硫磺、毒药,咱们多装几百粒铁丸意思一下,马马虎虎够用也就行了!” 少爷,你果然是性情中人! 李达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急忙说道:“少爷,这开花弹的铁壳铸造不难,最多两天就能完成。” 黄观点点头,又交待道:“小李子,你再把引信那个地方琢磨一下,一定要保证炮弹离开炮管时已经点燃,并在落地时准时爆炸。” 明白,明白,我办事,少爷你放心! 李达是个技术狂人,得到了少爷的又一件神器,信心满满准备大干一场。 黄观挥挥手:“去吧,抓紧去办。” 李达前脚刚走,三德后脚就进了行军帐,浑身喜气凑过来,神秘一笑:“少爷,告诉你两个天大的好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黄观龇牙咧嘴:“……” 靠,欺负我站不起来是吧? 黄观躺在病床上,怒瞪着三德,很想一大脚踹死这猪脑袋,咬牙道:“说!” 三德愣了一下,抱拳惊喜道:“恭喜少爷,贺喜少爷,你出名了!” 黄观呆了呆:“出名?我出什么名了?” 三德眉开眼笑,挑着大拇指激动道:“少爷,你怒斩和州第一勇士的事情,已经在军中传开了。大家一听军心大振,都说少爷你有志不在年高,实在是将士们学习之楷模……” 据三德讲,周德兴师父已经把此事,当成了特级八卦新闻大炒特炒,甚至准备提名黄世侄入选年度最佳射手奖,加入全军十大杰出青年角逐。 唉,这都是宣传,炒出来的五毛钱特效,当不得真。 黄观叹了口气,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腼腆道:“三德啊,你也知道少爷我为人低调,淡薄名利,虚名什么的对我来说就如浮云,出名并不重要。扪心自问一下,少爷我除了长得帅一点,学问多了一点,温柔体贴了一点,别的就没有什么优点了。” 三德大汗,心中钦佩不已。 真没有想到,少爷是这么谦虚谨慎的一个人啊! 黄观又问道:“另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呢?” 三德眨眨眼睛,神秘兮兮道:“少爷,魏参将死了,挨了八十军棍,被活活打死了。” 黄观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老朱同志动作真快,下手真狠哪。 这事办得……地道! 三德眉飞色舞道:“昨晚老爷召集大家开会,论功行赏,少爷你居首功,其余人等皆晋升一级。郭队长他们群情激愤,一致认为魏参将必须严惩。民心所向,行刑的军士用心打,拿捏准着呢,在那军棍上加了暗钉,骨头都被打碎了……” 黄观听得心惊不已,想想都觉得尾椎骨疼。 古人有言,小杖则受,大杖则走! 执行军棍的军士,都是老朱同志的亲兵,这伙人都是军中佼佼者,平时经常锻炼身体,专门练过棍法。 据说他们用宣纸包住砖头,用棍子猛击,每日都要练习两个时辰,做到宣纸不破而砖头尽碎者,方为最高层次,才有资格执棍行刑。 怎么打,那就是一种智慧了。 如果是用力打,一棍子下去,皮开肉绽,看着恐怖,其实只是皮外伤,小命不用担心。 若是用心打,随手一抡,开碑碎石,外表看着什么事也没有,里面的骨头却已经被打成粉末状。 魏参将惹了众怒,干的事情人神共愤,直接被几棍子打死了! 惨哪! 三德如是大仇得报一般,兴奋道:“将士们受少爷榜样激励,士气大振,再经过严惩魏参将,人人自危,军容肃整,准备明日开始攻城。” 黄观大喜,老朱同志整军成功,终于要开打了! 第119章 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榜样的力量是强大的,滁州军的士气大振,朱元璋正式下达了攻城令,从东南西北西个方向,同时对和州城发起了进攻。 黄观做梦也想不到,其中攻得最猛的,竟然是张天祐! 这位老兄干了猪队友的事情,坑惨了队友耿再成,害得一万主力部队全军溃败,被人撵着尾巴追砍三十里。 死伤无数,损失惨重! 幸亏张天祐当时离耿再成很近,在朱元璋大部队到达之前赶到,冒死冲锋,一起赶跑了元军。 但是张天祐干的事情,实在人神共愤,功不抵过,耿再成提着刀要剁他:“好你个张天祐!害死我这么多兄弟,不杀了你,我耿再成誓不为人!” 朱元璋也生气,要办了他:“不杀,对不起阵亡将士在天之灵!” 李善长顾全大局,在旁做好人,说好话:“元帅,和州未下,不宜大动干戈。更何况,张将军奉的是大帅府命令……” 朱元璋冷静下来,现在和郭大帅正处于感情甜蜜期,确实不宜闹翻脸。 看在郭大帅的面子上,老朱同志给了张天祐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 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朱元璋杀气腾腾,给张天祐下了死命令:“攻不下和州,本帅拿你脑袋祭旗!” 这个就不好玩了! 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人都是逼出来的,张天祐知道朱元璋是个杀伐果断的人,魏参将说打死就打死,一点也不含糊。 这位老兄被吓着了,也不敢拿自己小命开笑玩。 张天祐摇身一变,立刻就变得比赵子龙先生还英勇善战,身先士卒,带着人对和州城发动了一波又一波的猛攻! 不得不说,和州平章也先同志,真是一个负责任的官员,在黑暗腐败的元朝,算是一朵绝世奇葩。 这一点反映在和州之战上面,就是这元军将领死认理,凡事都往死里办,态度很坚决,一句话摞在这里。 死守住,等待庐州路援兵! 打死你,我也绝对不出来! 老朱同志带人攻打了七天,连和州城的大门都没有摸到,郁闷了。 什么缒兵出战,什么夜袭敌人大营,这些从古至今流传下来的老把戏,对方却一样都没有使出来。 摆明是要坚持长期抗战,一点也不给自己破城的机会。 滁州军整天喊打喊杀,嗓子都喊哑了,和州城池厚壮,形势坚固,竟然没有任何进展。 情况很不妙,朱元璋急得像锅上的蚂蚁,头发都差点愁白。 很多攻城战半途而废,不是士兵不努力,而是军粮消耗殆尽,不得不退兵。 郭大帅给自己发的年终奖,只有够大军吃十天的军粮,再耗下去,就得动用王恭厂藏粮。 兵多粮少,那也支持不了多久。 这样下去不行啊,我得亲自去督战,尽快拿下和州! 黄观躺在临时病房里,每天听着远处震天的喊杀声,心里很纳闷:“这年头,攻下一座城池,真的有这么难吗?” 城谓城垣,池谓城河,所以才有城池之称。 城池四围都有城垣和护城河,以资防守,保护城中老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 尤其是城门,这是一座城池的重点防守区域,驻有重兵,将官多驻守于此,防御设施也更加完善。 而且城门都会设置瓮城,算一道通往主城的玄关,平时是城内通向城外的要道,战时是城防部队坚守的重点。 瓮城可谓布局精妙,机关重重,地面有重兵防守,上方的城墙上还弓箭手,随时可以进行陆空封锁。 所谓的关门打狗、瓮中捉鳖,说的就是这个要命的地方。 由此可见,城门这个位置,兵力和指挥上都很强,很难从外部攻陷。 所以古代攻城,你很少看到有直接攻打城门的例子。 一般都是用麻雀战骚扰战术,多面围攻分散守军兵力,然后偷空子攻占一段城墙。 再从城墙上向城门发动进攻,夺取城门打开,让城外的大量士兵涌进来。 城门一破,一座城池就基本上完了! 再说一遍,不要被电视误导了,一般攻城战都是最后才打城门,导演直接安排城门大战,肯定是经费不够了,秉着勤俭节约的原则,能省就省。 黄观清楚地记得,我们早期的城墙,一直采用一种叫做版筑技术的土筑办法建造,到了明代以后,各地的城墙才开始重新装修,大规模包砖。 说来可能你不相信,大名鼎鼎的元大都城墙,现在依然是用夯土筑成,一副黄秃秃的模样。 咱们先民发明出来的版筑专利,影响深远,应用前景很广阔,可以算是后世混凝土模板浇注技术的鼻祖。 但是,用这种朴素方法筑造出来的泥土城墙,存在着两个巨大的缺点。 一是样子不太好看。 二是结构不太结实。 特别是一到下雨天,城墙就会因雨水淋蚀而损坏,泡水之后甚至会整段塌方。 估计当年的孟姜女美眉,就是这样把秦长城给哭塌的。 黄观实在想不明白,老朱同志率领的三万多滁州军,精兵强将七天猛攻,竟然攻不破这堵土墙,真是见鬼! 这时,有一个军卒跑进了军帐,上气不接下气道:“少爷,少爷,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大营门口来了两个女子,指名说是要找你……” 靠,母亲和小香香,终于找上门来了? 黄观吓了一大跳,脸色大变:“兵大哥,你赶快回去告诉她们,就说我不在,有事出差了。回滁州探亲,去怀远上坟……说我去哪儿了都行,就是别说我在营里!” 军卒目瞪口呆:“……” 黄观一出名,就知道自己受伤的事情,迟早要传到母亲和小香香耳朵里,当初交待过站岗军卒,有情况第一时间禀报。 夜不归宿七天,问题严重了! 难怪老朱同志不敢呆在帅帐里,一大清早就去了第一线督战。 靠,老朱同志做人不厚道,一个人先溜了,跑得还挺快! 军营重地,女子不能随便进,母亲身份斐然,站岗的军士恐怕拦不住她。 黄观想起母亲泪水涟涟,揪着自己耳朵责骂的样子,就觉得有点头皮发麻,急急大叫道:“三德,快把少爷的战车推上来!” 三德是黄观的专职男特护,少爷受了这么重的伤,他也吃不了兜着走。 一听夫人杀上门来,三德急忙从角落里推出一张轮椅,紧张道:“少爷,大事不妙,我们快走!” 那轮椅是新赶制出来的,用了两个马车轱辘,又大又重,看起来十分像是粗制滥造的假冒伪劣产品,不过很结实。 高首一脸哭笑不得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将少爷抱上轮椅,疑惑道:“少爷,你是伤员,应该得到悉心照料才对,怎么还害怕见她们呢?” 黄观愁眉苦脸道:“母亲有身孕,现在正是养胎的时候,受不得半点惊吓。义父都不敢去惹她,我胆子小,不躲行吗?” 哦,果然是一物降一物,少爷你也有怕的时候啊。 高首听得心里暗笑,问道:“少爷,我们去哪里?” 黄观想了想,这兵荒马乱的,离家出走不安全,私房钱还在小香香那里呢,咬牙道:“高大哥,咱们去前线看看!” 三德取出一件袍子披在少爷身上,又将一把扇子递到了少爷手中,满脸谄笑道:“少爷,你要的孔明牌鹅毛扇真没有,用鸡毛扇凑和一下行不行?” 黄观想打死这猪脑袋:“……” 第120章 防守森严的和州城 马夫人杀到大营,高首推着轮椅上的少爷,急急往大营外逃窜。 到了和州城前一看,黄观心都凉了。 靠,这哪里是小县城,分明就是标准的万户府城池。 按照元朝的城市规划,通常大府城有八门,小县城开四门。 和州地处要冲,至元十三年(1276年),置和州镇守万户府,后又降为县城。 虽然封了四个城门,可是人家那城池,是按照元朝标准的府城规划来建设。 城墙有两层楼那么高,最离谱的是,墙上还有修有环城马路,远远可见一队元军,正骑着马在上面奔跑。 在没有重型拆迁设备的冷兵器时代,这样的高度和厚度,其抗击打能力足以令人放心。 此外,为保险起见,他们还在高大厚实的城墙外面,还挖了一条宽深壕堑,引入县南历水,成为一条护城河。 黄观望着高首,正色问道:“高大哥,你不是坐船练习水上漂,自称轻功高强吗,能不能跃上那城墙?” 高大的城墙顶部,筑有连续凹凸的齿形垛墙,上有垛口。 无数元军躲在垛口是后面,往城下瞭望,不时拉弓搭箭,射出几支冷箭。 高首看了一眼,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马上就怂了,苦笑着摇了摇头,愁眉苦脸道:“少爷,城上有守城神风弩,护城河往后数十步,都在元兵强弓射程之内。恐怕我刚跳起来,他们就会把我射成刺猬。” 唉,高大哥平时吹牛挺厉害,关键时刻还是靠不住。 黄观翻着白眼,对高首深表失望。 你这身轻功啊,只能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半夜跑去大户人家的小姐闺房,祸害一下良家女子了。 黄观为难地咂着嘴,望着和州城直愣神。 这玩意儿……怎么打? 真可恨啊,这年头没有挖掘机专业的高材生。 汤和带领部队,列阵在护城河之外,过不了河,连城墙都没有摸到。 阵前有个骂阵兵,正扯开嗓门,对着城上破口大骂:“也先,你个胆小鬼,躲在城里当缩头乌龟,算什么英雄好汉?有种出来和我们一战……” 骂阵兵是一个专业性很高的特殊职业,一般人干不了这份工作。 他们嗓门很大,口才很好,纵观古今,以例说理,骂的头头是道,句句直戳痛点,而且一句比一句骂得难听。 目的就是想把对方骂急了,冲出来为自己讨个公道,于是双方开打。 我们是文明古国,所谓礼仪之邦,凡事都讲究温良恭俭让。 可令人莫名其妙的是,鼓声动地喊声震天的战场上,两军对垒,双方尚未交手,往往要先来一番骂战。 骂人无罪,骂人有理,这种骂人的自由,自古就有,吕布骂张飞是“环眼贼”,张飞怒怼吕布“三姓家奴”。 黄观记得,关二爷也骂过颜良,损他是“如插标卖首者耳!” 意思就是说,名将颜良像一个贩卖自己首级的小商贩。 何其损也,不气得对方跟你拼命才怪! 我们历史悠久,在骂人的技巧方面,积累了丰富的经验。 其中集大成者,当属第一骂阵高手诸葛孔明,以其深厚的文学功底,嘴炮一般的骂阵,什么苍髯老贼、谄谀之臣,什么皓首匹夫、断脊之犬,什么无耻老贼、二臣贼子,骂得对手王朗吐血三两。 最后一句“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更是惊天地,泣鬼神,直接把王朗骂下马去,活活气死。 江湖人送外号……骂神! 由此可见,骂阵似乎有深明大义,威慑对方之功效,说不定还能不动一兵一卒,就可以把对方老大干掉。 和州平章也先,抱着坚持长期抗战的决心,缩在城里不出来,谁也拿他没办法,骂阵兵想激他出战。 骂阵之辞,无奇不有,举不胜举,不受拘泥地即兴发挥。 骂阵兵骂得很彻底,不但骂爹骂娘骂祖宗,甚至连也先的非直系女亲属都骂,可谓包罗一切。 骂阵还激励了己方士气,滁州军提神解气,一起为骂阵兵起哄鼓劲:“骂得好!骂得好!” 城上,一点动静也没有! 和州平章也先,心理素质很高,脸皮也很厚,也很沉得住气,做到别人很难做到的骂不还口。 想激他出城开战,似乎不太可能。 骂人是个体力活,骂阵兵累出了一身汗,余音绕梁不绝于耳,如同打了胜战搬师回朝,到阵中歇息。 黄观哭笑不得,摇头叹气:“口舌之争,看来没什么效果。高大哥,我们去前方看看。” 汤和见高首推着轮椅过来,大吃一惊:“世侄,你怎么到这地方来了?还有,你拿着羽毛扇做什么?” 黄观手执鸡毛扇,轻轻摇了两下,衣袖猎猎作响,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笑嘻嘻道:“世伯,你看小侄这身战袍怎么样?像不像常山之龙,诸葛之亮?” 汤和愣了愣,听得笑了,好心提醒道:“世侄,这冬天刚过,天冷风大,小心别着凉,先把扇子收起来吧。” 黄观大汗,羽扇轻摇,大言不惭道:“不碍事,不碍事,小侄最后阳火旺盛,扇几下正好降降火。” 汤和摇头苦笑:“……” 世侄,你又调皮了! 黄观看见前方有一个人影,正指挥着士兵,扛沙袋冒着箭雨往前冲,疑惑问道:“世伯,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填河?” 汤和点点头,无奈道:“和州城墙坚固,只有先把护河填平了,大队人马才能靠近城下,用云梯爬上去抢占城墙……” 黄观瞠目结舌,差点晕倒。 靠,难怪七天都打不下和州,原来你们一直都在扛沙袋啊! 不得不说,扛沙袋填河也是一项很危险的工作。 城上的元军一看敌人靠近护城河,唰唰一阵箭雨射下来,扛沙袋的士兵惨叫连天,倒下了大半。 剩下士兵将沙袋往水里一扔,回头拖着中箭的兄弟,转身就往回跑。 靠,冲上就倒一半,这得有多少将士受伤? 黄观嘴巴一咧,突然有点可怜刘丹溪。 这外科郎中,又要加班加点工作了。 那边指挥填河的将领暴跳如雷,骂骂咧咧,汤和的搭档,竟然是猪队友张天祐! 朱元璋给张天祐下了死命令,这位老兄急得像锅上的蚂蚁,怒吼着催促道:“继续,继续,一定要把护城河给我填平了!” 黄观四下看了一眼,拉着汤和道:“世伯,那边不是有座吊桥吗?咱们可以挖洞过去,把吊桥放下来啊。” 汤和面色严肃,苦笑道:“花云和费聚他们,正是这么干的。不过护城河太深,昨日不小心挖塌了,河水倒灌过洞里,淹死了十几个兄弟。” 黄观听得白眼乱翻:“……” 这个……也太不专业了! 黄观对防守森严的和州城,也没有什么办法,鬼鬼祟祟瞧了两眼,笑道:“汤世伯,你们忙,我去吊桥那边看看。” 第121章 真是一个好主意 和州城墙厚壮,宽大的护城河上设置了一架吊桥,城楼上安装了绞盘,平时用作人们交通,等到打仗时就收起桥,严防敌军偷袭抢城。 黄观坐着轮椅,到最近的和州城北门自助游,远远地旅游观光了一圈,龇牙咧嘴,不得不感叹古人的智慧。 娘希匹,这和州城的防盗系统,比后世防盗门还管用。 防盗门还能搞点定向爆破,这和州城门却让你看得见,够不着,太绝了! 在这个没有坦克装甲车的年代,以城墙为核心的城防体系,确实是所有攻城将士的噩梦。 难怪《孙子兵法》有云:“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伐谋? 遇上了一个猪队友,一锅好菜煮成了烂菜。 伐交? 自从红巾军起义,元朝就和这帮造反分子划清了界限,彻底断交。 伐兵? 和州首战失利,被人家按在地上摩擦,追着砍了三十里。 黄观想了想,最后就剩下一条路,只有坚城了。 无论何时,攻打坚城都是最后的选择,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人会使用这个绝招。 滁州军为了靠近城墙,必须冒着墙头元军的冷箭,填平护城河,然后推着云梯来到城下,并顺着梯子向城头攀援。 伤亡比率绝对超过三比一。 以元军坚持抵抗到底的架势来看,最后的比分甚至可能是最惨烈的十比一。 就算胜了,也是一个大写的“惨”字! 汤和带领部队监工,看着张天祐奋战在抗洪救灾第一线,又填了一天的护城河。 和州城的护城河又宽又深,下面似乎还有暗流,冲跑了沙袋,再加上城头的元军阻止施工,填河工程进展极为缓慢。 天色已晚,汤和只能无奈下令收兵,后退两里驻扎,约定明天再来。 这年头没有通电,一到了晚上就黑不隆咚,什么也瞧不见。 夜战夜视能力实在有限,不利于摸清城上的布防,打战都是白天进行。 晚上取而代之的军事活动,就是大名鼎鼎的袭营。 当然了,汤和想袭营也没有门路,这完全是元军的独家专利。 千万别以为,守城就是蹲在墙头后面死守,夜袭敌营这种缺德事,前人就干过不少。 而且还成功了很多次! 黄观在南门逗留了半天,暂时没有想出操作性很高的破城办法,叹了口气道:“高大哥,我们也回去吧。” 临走前,黄观遥望着近在咫尺的和州城,愤愤地往地上吐了口吐沫。 靠,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人家和州平章也先,根本就不把脸皮当回事,骂他祖宗十八代都不冒头。 骂神的徒弟都搞不定。 你来咬我啊? 人贱到这个地步,无敌了,真拿他没办法! 回到营里,高仁就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拉着黄观鬼鬼祟祟道:“少爷,和州城里传来了消息。” 黄观愣了愣,奇道:“高大哥,城中已经戒严,任何人不得进出,怎么还有消息传出来?” 高仁眨眨眼睛,神秘一笑:“少爷,城中有我明教弟子,自有一套自己的独门传讯方法。” 哦,明教弟子遍布天下,神出鬼没,传递一点消息,难不住他们。 黄观顿时来了兴趣,急急问道:“他们传来了什么消息?” 高仁神情有些古怪,小声道:“少爷,据城中明教兄弟讲,和州元军司令部,这几日正闹得鸡飞狗跳……” 和州明教弟子得到了一个准确的情报:有一个叫做伊克哈苏的老太太,天天到军营里闹事! 这位伊克哈苏老太太,是和州第一勇士贴木儿的亲生母亲,也是也先的一个妈之一。 前面说过,这年头人口就是国力的象征,朝廷鼓励早婚早育,并且没有重婚罪。 也先的父亲娶了好几个老婆,大多都没受过什么教育,生性野蛮。 其中这个叫做伊克哈苏的女人,来自正宗的大漠部落,属于联姻的产物,最为蛮横,也最为彪悍。 按照伊克哈苏部落的风俗习惯,人死了要天葬,死者被挂起来,灵魂就不能进入长生天。 这是对部落勇士的极大污辱! 先不管这是不是封建迷信,反正伊克哈苏老太太很信这一套。 于是这几天,和州元军司令部里,经常会看见伊克哈苏挥舞着大棒,追着平章也先跑。 老太太一边追,还一边愤怒大吼:“小兔崽子,再让你兄弟贴木儿挂在旗杆上示众,我就打死你!” 也先关闭城门,严防死守,已经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准备,也不敢贸然开城,让士兵去把同父异母兄弟的尸首抢回来。 伊克哈苏老太太不依不饶,这么个闹腾法,让他每天都不得安生,实在有点受不了。 老太太年纪太大,也先怕将她气得脑溢血,惹不起只能躲,头都大了三圈。 黄观愣了愣,心里隐隐感觉这是一个机会,回头问三德:“三德,贴木的尸首还挂在旗杆上?” 三德点点头,笑道:“少爷,和州第一勇士,已经在东门前面挂八天了。花云将军说,这样做可以激励我方士气,打击敌人信心。” 黄观:“……” 靠,死人都不放过,榨干最后一点利用价值。 花世伯,你真够狠! 黄观浑身正气,一副极为正经的模样,叹道:“死者为大,花世伯这样做就有点过份了啊。好歹人家贴木儿也是和州第一勇士,年度摔跤冠军,是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人,生得伟大,死得窝囊。咱们都是文明人,作贱死者有辱斯文,说过多少次了,要学会尊重敌人……” 少爷,你什么时候成了斯文人,变得这么慈悲心肠了? 高首奇怪地看了少爷一眼,和三德大眼瞪小眼,百思不得其解。 黄观羽扇一摇,正色吩咐道:“高大哥,麻烦你去一趟北门,把贴木儿的尸首放下来。再给他做一副大棺材,好生收敛一下,回头送还给元军。” 三德在旁大惊,急忙劝道:“少爷,这样不好吧?和州第一勇士往那一挂,就如一面旗帜。咱们将士看一眼就神清气爽,军心大振,激励着大家勇往直前……” 黄观一瞪眼,牙齿龇了起来:“三德,你的良心让狗吃了?人家老太太都快入土的人了,可怜巴巴的,想见见死去的儿子,这个要求不过份吧?” 高大哥,你快去吧,晚了尸首都腐烂了。 对了,叫小李子过来一趟。 高首应了一声,一脸疑惑领命而去,就是任他想破了头皮,也是弄不明白,少爷今天怎么突然转了性子。 少爷高深莫测,连夜召见火器专家小李子,果然有所图谋! 三德若有所思,望着少爷挤眉弄眼:“少爷,莫非你想在棺材里放满火药,砰的一声,把城门炸开?真是一个好主意,只有少爷这么绝顶聪明的人,才能想出这个好办法了!” 炸开了城门你也进不去,三德你个猪脑袋! 黄观面露惊喜,笑嘻嘻赞道:“好主意,真是好主意!三德,炸城门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到时候你就躲在棺材里点火。” 别,别! 三德满头大汗,吓得脸色发白,急急摆手。 少爷,我尚未娶媳妇呢,还没有做好与城门同归于尽的思想准备呢。 黄观突然想起一件事情,鬼头鬼脑四下张望了两眼,紧张兮兮问道:“三德,军营里不得留宿女子,母亲她们……应该走了吧?” 三德脸色变了变,大义凛然道:“少爷,你先等一等,不可轻易犯险。待我……去找个人问问先。” 第122章 贸易也是一种和平 做为和州填河工程的总包工头,朱元璋最近诸事都不顺利,焦头烂额,忙得脚不沾地。 傍晚从工地上回来,一走进帅帐,就看到了面若寒霜的马夫人。 老朱同志心里“咯噔”一下,刹那间五雷轰顶,整个人都呆若木鸡。 不好,东窗事发了! 我们历史上有两位被黑得最惨的皇帝,一个叫刘邦,另一个就是朱元璋。 主要原因是他们和大家一样,都是草根出身,而且主持编篡前朝历史的后朝皇帝,都有抹黑前朝开国皇帝的优良传统。 一个穷农民,想和我们平起平坐,不黑你黑谁啊? 很多人都说老朱狠,可是你也不想想,一个怕老婆的男人,再狠他能狠到哪里去? 朱元璋硬着头皮,生生挨了夫人一顿怒火,死皮赖脸将马夫人劝回去,感觉比打战还累,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那败家玩意儿呢,怎么连人影都没的看到? 朱元璋一想到黄观这罪魁祸首,就忍不住咬牙,回头问值班的亲兵:“你们黄观少爷呢?自己的母亲来了,也不见他陪着说话解闷,不像话。” 亲兵满脸古怪,苦笑道:“少爷一听说夫人来了,马上就坐轮椅到前方观战,中午出去,至今未回。” 朱元璋龇牙咧嘴,心里恨恨,满腔的郁闷无处诉说。 这败家玩意儿也真是的,夫人来了帅帐,也不差人来提前告诉我老朱一声。 太不仗义了,实在不讲义气! 其实黄观回来过,一听打探消息的三德说,母亲正在帅帐里和老朱同志吵架。 情况不对,黄观很机智,转身就溜了,又回到汤和的部队,搭了顶临时帐篷凑合了一宿。 马夫人没有见到受伤的养子黄观,精心熬制的一锅骨头汤没有推销出去,很失落,很不高兴,说好了明天再来。 老朱同志心惊肉跳,整夜都没有睡好觉。 第二天一大早,朱元璋马上开溜,去了和州城东门,监督填河工程承包商花云和费聚干活。 这次强攻和州,可谓是什么五花八门的攻城绝技,全都使出来了。 首先是略通水战的张赫和李新材,别出心裁地发动了渡河战役,未奏功,死伤无数。 胡海和周德兴异想天开,带领兄弟们建起了水坝,想堵住源头历水,工程过于浩大,目前还未成功截流。 花云和费聚一起挖老鼠洞,结果挖掘技术不过关,挖穿了护城河,水倒灌进洞里,淹死了十几个业余挖掘工,辛辛苦苦挖出来的老鼠洞,也塌方了。 朱元璋觉得,还是发小汤和为人稳重,选择了传统攻城方法中的填护城河,最为靠谱,值得大家学习。 于是,在老朱同志号召下,三万多滁州军,掀起了轰轰烈烈的填河运动。 花云和费聚挖老鼠洞浪费了太多时间和精力,填河工程进度严重滞后。 两人命士兵擂响战鼓,一边指挥弓箭手对城头的元军进行火力压制,一边让士兵扛沙袋抓紧时间赶工。 朱元璋看了一整天,无数沙袋沉下去,只冒个泡,也不知何时才能将护城河填平。 士兵伤亡太大,这样下去不行啊! 看着一个个士兵倒在元军的冷箭之下,朱元璋完全失去了耐心,立刻清醒地认识到,想歼灭城中的元军,已经成为泡影。 老朱同志皱着眉头想了想,给花云和费聚下了一道命令:“东门的将士全部撤走,给城中元军留一条生路。” 朱元璋思虑深远,绝不是无的放矢,这是一个很聪明的做法。 俗话说得好,凶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在古代的攻城战中,为了避免守军陷入绝境,发起困兽之斗,造成巨大的伤亡,进攻的一方往往采取三面合围战术,给守军留出一路来。 正所谓:凡事不能做得太绝,做人要给别人留一线。 人都有强烈的求生意志,守军如果守不住城池,一看还有逃跑的机会,跑吧,谁不跑谁是孙子! 然后…… 像赶羊一样,将守军赶出城去! 这时,有个派出去打探军情的亲兵来报:“禀元帅,西门和北门都在喊杀,唯有南门一整天都没有动静!” 南门? 汤和与张天祐负责的主攻方向! 老朱同志眉头一皱,露出不喜之色,神情有些疑惑。 这个老汤是怎么搞的? 让他做监理单位,监督张天祐施工,怎么还消极怠工了呢? 朱元璋也不知汤和那边出了问题,急忙问道:“打听清楚没有,到底是怎么回事?” 亲兵为难地看了朱元璋一眼,小心翼翼道:“黄观少爷说,今日南门歇战,不要打扰他和元军做生意……” 胡闹! 老朱同志脸色一黑,差点晕死,气得鼻子都歪了。 战事紧急成这样,都这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想着做买卖赚银子。 穷疯了还是怎么的? 真是不知轻重! 我老朱……平时没有给你发零花钱吗? 朱元璋勃然大怒,半途突然想到了什么,马上就偃旗息鼓哑了火,脸色有点尴尬。 惭愧啊,惭愧! 给养子们发零花钱这个事,好像不归自己管,得去问问夫人。 朱元璋又问道:“知不知道他去谈什么买卖?” 亲兵摇摇头,苦笑道:“这个……没有打听出来。不过据那边的将士讲,黄观少爷说过,奥林匹克之父顾拜旦有言,体育就是和平!我黄观少爷认为,贸易也是和平!” 奥林匹克是什么组织?顾拜旦又是谁? 朱元璋绕得头都晕了,感觉有点懵:“……” 旁边的花云和费聚,实在没有想到黄世侄是和平人士,听得大眼瞪小眼。 王八蛋我们倒听过,这顾拜旦……是何方高人? 朱元璋咬了咬牙,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挥手道:“走,快带我去看看。那败家玩意儿,这回又在搞什么鬼名堂。” 花云和费聚奉了朱元璋的帅令撤兵,目前处于失业状态,基本上无事可做。 听说神机妙算的黄世侄又要搞事情,这两个喜欢凑热闹的家伙顿时来了精神,腆着脸皮嘿嘿笑道:“同去!嘿嘿,同去!” 三人匆匆忙忙赶到南门一看,汤和的驻地炊烟袅袅,好像正在埋锅做饭。 花云惊“咦”了一声,顿时乐了:“这个汤和,打战不积极,吃饭倒挺准时。” 费聚面色大喜,哈哈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赶上老汤开伙,咱们今天的晚饭有着落了。” 朱元璋没好气地瞪了这吃货一眼,心中恼火,带头往营地走去。 军营前方横七竖八摆着三排木头拒马,上面还安装了王恭厂的铁丝网。 黄观昨晚夜宿汤世伯的营地,离和州城南门太近了,害怕元军来个袭营什么的危险动作,让李达把铁丝网带了过来,以防万一。 铁丝网在山谷中大展身手,之后就卷起来回收利用,存入王恭厂物资之中,见过人并不多。 费聚听郭英说过这东西,仔细瞧了又瞧,又用手摸了摸,赞道:“好家伙,真是对付骑兵的利器。黄世侄年纪虽小,却是天纵奇才之辈,也只有他,才能想出这么恶毒的玩意儿。” 老费,你这是在夸黄世侄,还是在损人家? 积点口德吧! 花云怒瞪着费聚,笑道:“咱们应该学学人家黄世侄,我看将咱们的狼牙棒连在一起,用来对付元军骑兵,好像效果也应该差不多。” 这馊主意……真好! 朱元璋和费聚面面相觑,立刻对花云刮目相看。 实在没有想到啊,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黑脸猛将兄花云,竟然深藏不露,还有当发明家的潜质。 营地前有两个站岗军卒,看到元帅大驾光临,急忙站直了身子行礼。 朱元璋摆手示意不必多礼,黑着一张脸问道:“你们黄观少爷呢,在不在里面?” 军卒伸手一指,严肃道:“禀元帅,少爷已经带人去了前方,到城门口和元军谈生意。” 你还真敢干,真的去和元军谈买卖啊! 朱元璋回头看了一眼,惊得倒吸一口凉气,脸色一下子大变,差点……吓疯了! 第123章 一笔皆大欢喜的买卖 城墙上方的和州元军,见城下敌人突然没有动静,拉着弓弦紧张等待了一整天。 这帮农民造反分子,聚众闹事,非法填河,想搞暴力拆迁,实在太可恶了! 作为和州城南门的业主,元军很有反抗精神,用强弓硬弩保护自己的家园,打退了城下拆迁队伍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老实说,对于像射兔子一样射杀填河队员,元军麻木了,已经没有成就感。 待看到敌营炊烟袅袅,正在埋锅做饭,墙头的元军长长松了一口气。 今天无战事,终于可以消停了! 突然,南门正前方来了一行人,当先是一张宽大的轮椅,上面坐着一个十来岁的公子,手执鸡毛扇,高深莫测,气势凛凛,甚是拉风。 后面有四人抬着一副又大又沉的松木棺材,旁边还有几人拉着两车丧葬用品。 墙头的元军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这是哪家的孩子,奔丧回来了? 正吃惊,那个推着轮椅的大汉站了出来,满脸络腮胡子根根倒立,冲着城上一声大喊:“上面的元军听着,叫你们的主事人出来说话,我家少爷有一笔大买卖,要和你们谈!” 元军懵了。 抬着棺材谈买卖,这种套路倒是很少见。 你在污辱我们? 这算不算是画圈圈诅咒? 城上的元军没搞清楚这伙人来路,短暂的诧异之后,神情大为紧张,急忙上拉开了城防利器……靴车神风弩。 据说,元军的靴车神风弩威力强大,射程可达八百余步,一箭能将人射个对穿,靠近护城河,杀无赦! 完了,完了! 朱元璋怕的就是这玩意儿,气急败坏大吼起来:“那败家玩意儿在干什么?走得这么近,不想要小命了吗?” 花云和费聚担心黄世侄安危,四只眼睛瞪得像牛眼,一起怒视着站岗的军卒:“你们是怎么回事,让黄世侄孤身前去犯险?” 站岗的军卒吓了一跳,委屈巴巴道:“少爷说了,和州元军胆子太小,人去多了,会吓到他们。” 花云和费聚瞠目结舌:“……” 站岗军卒小心翼翼看了朱元璋一眼,又说道:“元帅放心,少爷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汤将军也跟着去了。” 汤和也去跟着瞎胡闹? 朱元璋目瞪口呆:“……” 轮椅停下来,络腮胡子大汉又喊道:“去告诉你们平章也先,我家少爷慈悲为怀,秉着人道主义精神,把和州第一勇士贴木儿的尸首,装棺送回来了!一千两银子,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和州第一勇士贴木儿! 我们的年度摔跤冠军……的尸首,送回来了! 平地一声惊雷,城上元军头重脚轻。 守城副将又惊又喜,急急大叫道:“来人!传令兵,快,快,快去报告平章大人!” 和州平章也先,正在元军司令部里抱着脑袋,满脸的痛不欲生。 东门负责观察敌情的士兵报告,挂在旗杆上的尸首,昨晚突然不见了踪影。 伊克哈苏老太太收到这个不幸的消息,秉承一贯的野蛮彪悍作风,提着大棒讲道理,追着也先一顿猛撵:“小兔崽子,贴木儿的尸首哪里去了?不把他找回来,我打死你!” 也先惹不起老太太,抱头鼠窜,感觉这么折腾下去,日子真没办法过,自己绝对会疯掉! 我的七姨娘啊,挂旗杆上不行,放下来也不行,你到底想怎么样哪? 元军传令兵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匆匆来报:“大……大人,大人,好消息,好消息啊……” 也先痛苦地按着脑门,抬头怒瞪着他:“……” 嗯? 你在恶心我? 传令兵满头大汗,急急说道:“大人,城下来了十几人,说是要和咱们做买卖。” 也先愣了愣,整个人都有点懵:“买卖,什么买卖?” 传令兵抹了一把汗水,双手连比带画,惊喜道:“他们把咱们和州第一勇士的尸首,装棺送回来了。要价一千两银子,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这都是些什么人哪,贩卖人口还说得过去,竟然倒卖我同父异母兄弟的尸首,丧尽天良啊。 一千两?好说,我给! 就当是买棺材钱。 也先满脸黑气,“腾”的站了起来,急声问道:“验明正身没有?真的是贴木儿?” 老天,哪个天打雷劈的家伙,给我送来这份大礼啊? 七姨娘那边总算有个交待了! 传令兵摇头道:“对方抬棺至城下,隔着护城河,我们没办法看清楚。” 也先一惊,心里顿时提高了警惕,严肃道:“朱元璋很狡猾,不会是什么阴谋诡计吧?让副将派个人下去,验明了正身速速回报。” 城下的黄观悠然自得,高首却是个急性子,苦笑道:“这么久都没有动静,对方恐怕不买帐。少爷,不会是你要价也太狠,把他们吓着了吧?” 黄观摇了摇头,羽扇轻摇,信心满满道:“高大哥,稍安勿躁,和州第一勇士的尸首,绝对值这个价钱,估计他们正在筹银子,走程序。你也知道,朝廷办事,审批程序太多,效率就是这么低……” 正说着,扶棺的汤和轻呼一声,激动道:“世侄,快看,有动静了,城上有动静了。” 黄观抬头看了一眼,骇然张大了嘴巴。 哇,挺高级,下楼还坐货运电梯啊! 只见城头放下一个吊篮,里面有一位元军士兵,抱着羊皮筏来到了护城河边,呼哧呼哧吹满气,划着小筏过了河。 黄观呆若木鸡,简直瞧得眼睛都直了。 靠,还有这种操作? 这和州元军胆小如鼠,连城门都不敢开,小心得太过头了。 元军士兵孤身一人,承载着巨大压力,战战兢兢走到黄观面前,点头打了声招呼,双手直比划,指了指棺材。 黄观心领神会,笑嘻嘻道:“你放心,少爷我诚信为本,做买卖讲究的就是信誉。你想验货,这个要求合情合理……” 汤世伯,打开棺材,让他看看! 元军士兵伸头看了一眼,惊得“啊”了一声,脸色惨然,转身就走。 黄观对着他背影大叫道:“喂,麻烦你们快一点,天都快黑了,下回记得带银子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一千两,要现银啊,少爷不接受你们的宝钞!对了,还有两车纸钱,价钱好商量,一百两银子,半买半送……” 一百两?你还不如直接去抢! 你这两车纸钱,是镶了香,还是包了银? 不要,不要! 元军士兵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跑回去汇报情况。 验明了棺材里躺的是和州第一勇士,身份确认无疑,元军的交易速度明显加快了许多。 过了半个多时辰,城上又放下来八个元兵,小心翼翼地划着羊皮筏过了护城河。 三德凑到少爷耳边,小声道:“少爷,这样不行啊,元军太小心了,他们连吊桥都不放下来,咱们骗不开城门。” 娘希匹,少爷我长这么大,就没有见过像和州元军这么窝囊的胆小鬼! 黄观龇牙咧嘴,无可奈何叹了口气,吩咐道:“高大哥,留下两个人就行。咱们往回退开一些,别把他们吓破了胆。” 于是,在大军压境的和州城南门外,出现了一个伟大的奇迹! 元军赎回了和州第一勇士贴木儿的尸首,黄观少爷得到了一千两银子的零花钱。 各取所需,皆大欢喜,皆大欢喜! 付款交货的双方士兵,善意点头打着招呼,其乐融融,就差用握手合影来铭记这个伟大历史时刻了。 黄观少爷说,贸易也是一种和平。 和平终究还是实现了,这是黄观少爷立下的不朽功勋。 新做的松木棺材实在太重了,高首这缺德鬼,还很损地往里面塞了两块大石板。 八个元军士兵渡不了河,抬着棺材走到护城河前,向城上比手示意。 城头的元军副将很小心,居高临下,警惕地观察了一番敌情。 敌人两里外的大营毫无动静,来做生意的黄观少爷,已经带着十几个人往回走,离开护城河里许开外。 副将放心了,挥手下了命令:“来人,放吊桥!迎接我们的勇士魂归故里!” 吊桥缓缓放下,和州第一勇士躺在棺材里,踏上了回家之路。 城头的元军,顿时激动了,一个个热泪盈眶,忍不住发出一阵欢呼! 正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轰隆”炮响。 一颗炮弹呼啸着飞过来,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城楼上……准确命中目标! 第124章 飞夺城门吊桥之战 这一炮来得极为突然,炮弹落在城楼上,“嗞嗞”冒着黑烟,吓了元兵一大跳。 元军副将惊出了一身冷汗,怒声问道:“哪里打来的炮弹?哪里打来的炮弹?” 有个元兵伸手一指城下,惊呼一声:“那里,快看那里,那里在冒黑烟……” 城下一里开外,两辆拉纸钱的大车除去了伪装,露出两门铁炮,其中一门开了火,临时炮兵阵地上乌烟弥漫。 炮声一响,和州南门战役打响,行动代号:飞夺城门吊桥! 跟着黄观少爷来做买卖的十几个军卒,转身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撒开腿奔向了吊桥。 高仁冲在最前面,汤和紧跟其后。 出奇不意,杀了元军一个回马枪! 元军副将愣了愣,突然惊醒过来,脸色大变:“不好!他们要夺吊桥!快,把吊桥拉起来!” 控制吊桥升降的绞盘在城楼上,纯人工操作,可能还设计了抱死系统。 黄观和汤世伯一起搞了那么多花样,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让元军自己放下吊桥! 不过,事情出现了一点人为故障,打出去的开花弹竟然毫无动静,没有把城楼上的元兵干掉。 这就有点要命了! 如果让元兵把吊桥升起来,就没有搞头了,还玩个什么? 黄观又急又怒,两眼瞪着李达:“小李子,你是怎么搞的?不是说好了用开花弹吗?” 李达满头大汗,急忙解释道:“少爷,我用的就是开花弹啊,可能是引信问题,我也很意外……” 城上元兵毫发无损,高大哥和汤世伯冲过去,完全就是元军的箭靶子。 出师未捷身先死! 黄观气急败坏大吼道:“快,再开炮,干掉城楼上的元兵,千万不能让他们把吊桥升起来,少爷我要的是那座吊桥!” 话刚说完,意外就发生了! “轰”的一声巨响,开花弹延迟爆炸! 上百颗小小的铁丸四射而出,杀伤力凶猛,简直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 城楼上的元兵,千疮百孔,马上就变成了筛子! 气浪将城楼完全清空! 指挥官元军副将当场死亡! 爆炸时火药飞溅而出,还伴随着无数火星,形成了一团巨大的火球。 城楼上火光冲天,黑烟滚滚! 黄观抬头望去,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爆出了一句粗口:“娘希匹,这玩意儿厉害了!” 站在军营前观望情况的朱元璋,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什么情况,炮弹打出去还会爆炸?” 费聚一头雾水,和花云面面相觑。 炮声一响,也是进攻的信号。 三人身后的军营里,突然发出一声呐喊:“冲啊!” 无数头缠红巾的将士,从军营里奔出,有的手举长刀,有的扛着竹筒,有的提着锄头,向两里外的和州城南门发起了冲锋。 当先一人挥舞着大刀,打马狂奔,一骑绝尘而去,跑得最快竟然是张天祐! 花云愣了愣,懊恼一拍腿,气愤道:“黄世侄用计攻城,老汤也不叫上我,太不够意思了!” 朱元璋瞧得清楚,南门吊桥已经放下,城楼上的元军全部在炮火中倒地。 事发突然,援军未到,城楼上的缴盘无人操作,吊桥还未收起来,正是过河突破的大好时机。 战机稍纵即逝,朱元璋当机立断,横眉竖眼大吼道:“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人马拉过来,一起攻城!” 花云和费聚恍然大悟,眉开眼笑地去叫人来帮忙。 战役发起冲锋的地点,距离城门吊桥一里多一点,也就是五百多米。 不远,也绝对不近! 执行飞夺城门吊桥任务的十几个军卒,都是汤和从部队里精心挑选出来的短跑健将,百米速度绝对超过九秒九。 高仁是明教弟子中的佼佼者,高手中的高人,据说人家还会轻功,第一个带头杀到。 “咚”的一声,棺材落在了吊桥上。 四个抬棺材的元兵惊呆了,扶棺的四人砸到了脚,都忘了疼痛。 高仁也不讲什么江湖规矩,招呼都不打一声便动手,挥刀砍翻了两人。 剩下的六个元兵溅了一脸血,打了个冷战惊醒过来,拔了环刀就冲过来。 准备六个打一个,群殴高仁。 高仁立于桥头,面无惧色,拔刀便战,一人对六人,丝毫不落于下风,打得元兵节节败退。 城下杀声顿起,城墙上的元兵大吃一惊,急忙从两侧聚集过来,增援城楼。 城墙上修建有环城马路,附近的元兵反应极快,马上冲进城楼,大声呼喊:“快,快,收起吊桥,收起吊桥!” 控制吊桥的绞盘很大,操作起来并不轻松,二十多个元兵一起用力,吊桥开始缓缓上升。 高仁大惊,回手一刀逼退元军,转身奔向绞索。 目标很明确:砍断绞索。 这是决定这场战役成功与否的关键所在! 城上箭如雨下,高仁吓了一跳,就地一个懒驴打滚,倒退回来。 长箭钉在吊桥木板上咄咄作响,差点将高仁射成了刺猬。 黄观远远地看得心急如焚,怒吼道:“开炮,开炮,快干掉城楼上的元军!” “轰隆”一声,李达一炮打过去,城楼上火光冲天而起,把数十个操作绞盘的元兵,全部干掉。 绞盘骨碌反转,吊桥又落回了护城河上。 黄观抹了把冷汗,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好险,好险! 幸亏少爷我聪明,把两门铁炮伪装成拉货大车,在元军眼皮底下推到了前沿阵地。 不然,射程还真够不着城楼! 吊桥自由落体,高仁和六个元兵,都被掀了一个大跟斗,从地上爬起来接着再战。 元兵很清楚,吊桥落入敌手,和州就得完蛋,不拼命不行! 汤和气喘如牛,终于第二个赶到了吊桥,挥刀砍断了绞索。 这一下,吊桥再也升不起来了,夺桥成功! 六个元兵一看吊桥无望,连和州第一勇士的棺材也顾不得要了,乍呼了一声,扭头就往城门跑。 高仁被他们围殴,打出了火气,提刀要追,汤和急忙大叫道:“高护卫,大事要紧,咱们拼死也得守住吊桥!” 后面的十几个军卒到了,与高仁汤一起,冒死守着吊桥,等待攻城大部队支援。 老实说,城门前的吊桥真不好守。 吊桥乃一个城池的重点防御目标,没有盲点的死亡地带! 高仁他们十几人,不但随时准备对付从正前方前城门冲出来的大队元兵,而且还要顶着正上方城墙垛口的冷箭,抵挡两侧斜上方墩台的火力。 三面受敌,压力很大! 几个眨眨眼间,十几个守桥的军卒就倒地了大半。 坚持住啊! 黄观远远地看得心急,大声吩咐道:“小李子,加快装弹速度,炮火支援!” 李达用炮火清空了城楼上的元兵,开始向两侧的城墙延伸,专打元军的增援部队。 城墙上炸声震天,弹丸横飞,吓得元军趴在地上不敢抬头,汤和他们的压力终于小了一些。 张天祐带着大队人马,杀气腾腾赶来。 黄观挥着衣袖,大声为他鼓噪道:“快,快!速度就是胜利,第一个入城就是首功!” 这一刻,张天祐竟然很犯贱的觉得,自己深受激励。 张天祐远望吊桥,感觉胜利遥遥在望,一刀拍在马尾上,精神大振:“驾,驾,将士们,随我冲锋!” 随后而来的是临时组建的爆破队,每一组队员配备了三把锄头,三根用粗竹制作的简易爆破简,准备挖墙脚,搞爆破。 城墙上的环城马路最讨厌,那玩意儿是元军机动部队的快速支援通道,黄观都恨不在马路上埋几百颗地雷。 黄观咬牙大叫道:“好好干,炸掉城墙,少爷我为你们请功!” 看着大队人马滚滚而去,直奔和州城南门,和州城……完了! 这年头的土筑城墙,在爆破筒的强大威力面前,简直就是豆腐渣工程。 城墙一破,元军无险可守,和州唾手可得! 黄观兴奋了,羽扇一指,踌躇满志大叫道:“小李子,瞄准了往瓮城里打两炮,告诉和州城中的元军,本少爷来了!” 第125章 终于拿下和州城 和州南门破了,附近的城墙被爆破队炸塌了十多处,环城马路塌方,元军的增援部队无法前进,已经无力回天。 黄观的炮弹可以飞,张天祐就不行了,要想破城,还得老老实实爬墙。 张天祐第一个从城墙缺口处登城,带人从城墙往下猛攻,一举拿下瓮城,打开了城门,迎接花云和费聚的部队进城。 后世有一位国军高级将领,曾经在战败后哀叹:“我们之所以会战败,是因为每个人都想吃肉。而对方的军队之所以会战胜,是因为有人愿意啃硬骨头。” 不管张天祐是不是被逼无奈,是不是心甘情愿,他无疑就是那个愿意啃硬骨头的人。 花云和费聚带领部队赶到,和张天祐一起,三路人马合于一处,所向披靡,势不可挡。 和州南门落入手中! 元军一直认为,和州墙高沟深,粮草充足,他们完全可以坚持抗战,抵挡住朱元璋部队的进攻,坚持到庐州路援军到来。 可是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有一个狗一样的东西,竟然在一个谁也想不到的时间段,选择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攻击点,使用阴谋诡计欺骗了他们的纯真感情,让他们主动放下了吊桥。 然后,对方直接用铁炮远程轰炸,干掉了城楼上控制吊桥升降的元兵,强行攻占了城门吊桥。 和平是短暂的,一桩皆大欢喜的买卖演变成攻城战,说好的诚信为本呢? 前面说过,古代攻城很少有夜战的案例,也很少有人直接攻打城门。 黄观提出的“飞夺城门吊桥”行动,成功的秘诀就是:“要破一座城池,最好的攻击点,不是对方防守最薄弱的位置,而是对方绝对想象不到的地方。” 简单来说就是一句话,利用晚上休战时间,出奇不意攻打城门。 看看,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这就是传说中的能耐。 和州南门杀声震天,攻击部队开始清理附近的残余元兵,就地建立防线,巩固南门阵地。 今天拿下南门,自己算是又立了一功,黄观很高兴,呵呵笑道:“南门已经得手,和州已是咱们囊中之物。高大哥,我们去西门和北门,炮火支援!” 高首推着轮椅,李达带着两门铁炮,随少爷往西门赶去。 南门动静太大,城中的元兵已经惊动,奈何天色已黑,消息又不畅通,很多元兵惊恐万状,却不知道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全城警戒,墙头点起了火把,人喊马嘶,乱成了一团。 黄观望了一眼乱乱麻麻的城墙,嘿嘿笑道:“小李子,炮火不能停,装好了弹药就打两炮。高大哥,你大声告诉城上的元军,和州城南门破了!” 少爷,你太坏了! 高首挤眉弄眼,对着少爷挑起了大拇指,佩服得五体投地。 你这招太阴了,分明就是在扰乱视听,动摇元兵的军心。 嘿嘿,不过我喜欢! 高首也不是什么好鸟,扯开嗓门,冲着墙头惊慌失措大喊道:“不好了,不好了,和州南门被敌人攻陷,南门破了,南门破了……” 南门破了? 啥情况? 城上元军得到了最新战报,平地一声雷,一个个头重脚轻。 元兵探出垛口,想看看是哪个王八蛋,在城下乱喊话扰乱军心。 “轰”的一声,开花弹就打过来。 免费赠送,敬请笑纳! 炸响时铁珠四射,杀伤面极广,基本上碰着就完蛋,不死也要重伤。 就算不重伤,也会变成麻子。 元军挨了一炮,哭爹喊娘,城上哭喊成一片,情况更乱了。 黄观只是虚张声势,目的已经达到,不再和城上元兵纠缠,挥手道:“高大哥,咱们继续往前走。” 一行人每走一段,就往城上喊两句话,再友情赞助一枚开花弹,搞得城上元军人心惶惶。 到了最近的西门一看,黄观感觉有点懵。 负责围困西门的大部队不见了,只有一千多人在摇旗呐喊,正在和城上的元军玩弓箭对射,比赛看谁射得远。 总体来说,站得高射得远,城上的元军赢了。 一问才知道,南门战斗一打响,朱元璋就回大营,居中指挥,给全军下达了作战命令:“今晚咱们不睡觉,夜间攻城!” 主攻南门! 西门和北门佯攻! 留出东门! 朱元璋是个天生的军事奇才,审时度势,坚持贯彻赶羊战术,这一招叫做围师必缺。 所谓的围师必缺,可以算是一种心理战术。 攻城之时,如果敌军深陷重围,无处可跑,眼看没活路,必有困兽之斗,所以不能把城围死,要给城中敌军留一条逃跑的道路。 朱元璋给和州元军留下的生路,就是东门。 西门的张赫和李新材带领主力部队,奉命赶到北门胡海周德兴会合,绕到东门稍微攻打了一下,便装作强攻不下,一起往南门集结兵力。 这也给元军造成了一个假象,敌人来过,攻打过东门,打不下退兵了! 留在北门的将士,叫得欢却不渡河,不停往墙头弯弓射箭,城上的元军很紧张。 至于效果嘛,天黑看不清楚,根本没办法瞄准目标,中与不中,完全凭运气。 但是人多了,事情就多,瞎猫也能碰到死耗子,还真有人中箭,命苦不能怨政府。 黄观看得大乐,笑道:“小李子,咱们也来凑凑热闹,往城上打两炮,吓唬吓唬他们。” 三万多滁州军杀气腾腾开进和州城,以南门为根据地,战斗开始向城内蔓延,扩大攻击范围,步步为营,稳扎稳打,一步一步将城中元军撵向了东门方向。 和州平章也先见大势已去,听探子回报东门安全,带着一群残兵败将,如同丧家之犬,从东门灰溜溜逃跑了。 历来有逃跑传统的元军,无心恋战,也没有做困兽之斗,跟着也先后面逃走。 终于拿下了和州城! 滁州军开始疯抢人头,抢得实在太厉害,冲锋陷阵的人都没了,竟然无人去追击也先,痛打这只落水狗。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严重的错误!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让这年头的战争,评定军功的标准就是人头呢? 其实这也容易理解,你杀敌多少,总得有个真凭实据,不能你说杀敌八百,我就相信你杀敌八百。 统计战功的人员,要核实情况。 敌军的人头,就是报销凭证,多少人头就给多少赏,公平公正,童叟无欺! 所以每次打完战,人头都是抢手货,有时候士兵为了争抢人头,还会打起来,甚至拔刀相向。 这一晚,注定是和州的一个不眠之夜,无数人头被砍,无数人家被抄,无数的良家女子被抢。 总之,战争后遗症很严重! 黄观坐着轮椅,沿着和州护城河旅游观光了一圈,又回到了南门,顿时郁闷了。 护城河上的吊桥,都有一定的载重,平时老百姓进出城,都是按秩序排队,依次过桥。 三万多滁州军一拥而上,直接把南门吊桥踩塌了,黄观……进不了城! 第126章 必须赏你一个官当 元军在和州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三万滁州军在城中到处搜捕元军残兵败将,鸡飞狗跳,乱了整整一宿。 黄观正在南门护城河前徘徊,郭英率领十几亲兵,带着一身恶臭赶过来,笑道:“世侄,你这么在这里,让我们好找。快随我走,元帅已经从北门入城了。” 靠,怎么这么臭,你们掉粪坑里了? 黄观熏得直皱眉头,捂着鼻子疑惑问道:“郭世叔,你们……身上是什么怪味?” 郭英抬起衣袖在鼻端闻了闻,嘴角一咧,脸色有些尴尬,苦笑道:“昨夜全军攻城,我们护卫亲兵也出动了,不小心被城上的元军泼了一身金汁,还未来得及清洗。” 靠,不是吧,金汁? 果然好歹毒! 黄观大汗,骇然张大嘴巴,两眼睁得大大,警惕地看着郭英。 郭世叔,麻烦离我远一点,真受不了你们! 守城的各种招数中,金汁最让人深恶痛绝,比滚油还要令人色变。 这玩意儿名字好听,其实是用粪便和毒药精心调制而成,守城时先在烈火上煮沸,装在罐子里往城下泼。 毒性猛烈,臭味熏天,堪比生化武器。 只要沾一下,就会被烫得皮破肉烂,即使不死,也会因中毒或者伤口感染,废掉半条命。 黄观好心问道:“郭世叔,你没有被烫伤吧?” 郭英摇了摇头,摆手笑道:“还好当时我躲得快,衣裳上溅了一些,不碍事,不碍事。” 黄观放下心来,跟着郭英从北门入了和州城。 和州城刚经过战火洗礼,城中满目疮痍,店铺被抢砸,房屋在冒烟,老百姓们都紧闭门窗,以免被误伤。 最缺德的是元军,凡事都要做绝,逃跑前还放了一把大火,要将军营里的粮仓烧掉,一粒米粮都不想留给敌人。 幸好前线指挥官徐达见机得早,率领大部队赶过去,好不容易才把大火扑灭,抢救出来一半粮食。 黄观坐在轮椅上,一路上东瞧瞧,西看看,心里有些诧异。 这次攻打和州,纯属老朱同志临时决定,先前没有放出半点风声,来得也很突然。 老百姓还没有机会逃命,就被朱元璋率领部队围在了城中。 元军根本不把老百姓当人看,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每一次老朱同志带人攻下城池,百姓都会夹道欢呼,今天怎么如此冷清? 黄观百思不得其解,开口问道:“郭世叔,和州的情况有点不对啊,怎么老百姓都躲在家里不敢出来?” 郭英满脸怒气,咬牙切齿道:“都怪张天祐那狗东西,纵容部下胡作非为……” 张天祐身为左路副元帅,带来的三千人马,基本上都是原来郭大帅的队伍。 这些人良莠不齐,素质低下,原本就没经过严格的训练,纪律松散,匪气十足。 早在滁州城时,就不分良秀,哨掠四邻,抢地主打富豪也就罢了,最耸人听闻的是,他们竟然连平民百姓也一起打劫。 攻占和州后,这伙人旧习未改,破城横暴,在城中杀伐甚众,随意砍杀捕掠,地主老财家里被洗劫一空,善良的街坊邻居也跟着遭了殃。 和州老百姓都吓坏了! 在他们眼里,这伙攻占和州的起义军,个个都是穷凶极恶的人物,比山区土匪更狡诈凶残,比杀人狂魔更心狠手辣。 从强闯民宅、肆意抢劫,到随地吐痰、杀人放火,除了好事什么都干,可谓是人渣中的人渣。 老百姓惹不起这些败类,只能躲起来。 靠,你们到底是起义军,还是强盗啊,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黄观龇牙咧嘴,心里恨恨。 娘希匹,出手这么快,明显是在跟少爷我抢生意。 看来我抄家的梦想,又一次彻底破灭了! 朱元璋做为全军主帅,民事军事都得管,为了表现出亲民态度,没有去霸占也先的元军司令部,而是把指挥中心安排在了和州衙门。 准备现场办公! 战后一大堆事情要处理,朱元璋和李善长都忙得脚不沾地,让郭英把黄观找回来,也顾不得照看他。 黄观带伤上阵,从昨天傍晚得到明教弟子情报的那一刻开始,就在开动脑筋图谋城门吊桥。 一直到今天攻下和州城,两宿一天未眠,累惨了! 在县衙里找了个地方,迷迷糊糊睡了不知有多久,三德叫醒了黄观:“少爷,嘿,少爷,醒醒……” 黄观正在做美梦,吓得一激灵醒过来,慌慌张张四下看了两眼,惊道:“什么事?” 少爷满脸色相尽显,哈喇子流了一下巴,神情如此慌张,莫非梦到了小香香? 三德眼睛疾眨两下,心里暗笑,脸上不露声色,认真道:“少爷,你得去开会了。” 开会? 有没有搞错,伤残人士也要开会,还有没有同情心? 黄观还没有睡醒,一动也不想动,用被窝一捂脑门,干净利落地一口回绝了:“不去,不去!滚开,我正在睡觉呢!” 不去? 三德愣了愣,满头大汗,一脸哭笑不得的神情。 天大地大,睡觉最大,少爷还是这么的霸气! 三德轻轻摇着少爷的肩膀,急急说道:“少爷,不去不行啊,是老爷让小的来叫你过去的。” 唉,老朱同志不厚道,打扰别人睡大觉。 黄观没办法了,打着呵欠问道:“义父他有没有说,这回又要商讨什么国家大事?” 三德摇了摇头,眉飞色舞道:“这个小的倒没敢问,不过听说封赏下来了。老爷还夸你功劳很大,李先生也说年纪也不小了,数功并赏,必须要赏少爷你一个官当。” 什么?当官! 黄观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睡意全无,眼睛一下子瞪得像牛眼那么大。 我当少爷当得好好的,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告别幸福生活去上班? 我疯了吧? 三德浑身喜气,一边帮伤残少爷穿衣,一边絮絮叨叨,吐沫喷了满地:“此次攻打和州城,少爷威名赫赫,功劳有目共睹。以少爷你一炮干掉和州第一勇士的英明神武,再加上飞夺城门吊桥的丰功伟绩,少说也得封个九人长什么的,光宗耀祖,前途无量。我三德也沾了少爷你的光,总算扬眉吐气了。” 九人长? 黄观怒瞪着三德,差点晕倒。 九人长是军营里最小的武官,一个小班长谁希罕,还光宗耀祖呢。 三德你这猪脑袋,也就这点出息了。 老朱同志也真是的,只要你登基当了皇帝,我黄观少爷四个字就是一块金字招牌,横行天下,百无禁忌,现在让我去当什么官啊? 这不是为难我嘛! 三德服伺少爷穿好衣裳,意犹未尽,不知又从哪里找出一面铜镜,殷勤递到少爷面前。 黄观盯着镜中人看了半天,良久叹道:“正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人要帅气看黄观。三德,你说少爷我帅吗?” 三德上上下下打量着少爷,一本正经点着头,满脸谄笑道:“帅!帅!帅得掉渣的帅!可是少爷,长得帅也要去开会。” 黄观翻着白眼,顿时郁闷了:“……” 第127章 十五岁的帐前都尉 朱元璋召开战后表彰大会,滁州军大大小小的将领,齐聚和州元帅府,等待老朱同志论功行赏。 黄观来得晚了一些,此时议事厅里早已聚满了人,散乱站在一起,交头接耳,三三两两的议论纷纷,借着开会前的短暂时间交流感情。 整个议事厅里嗡嗡作响,就像是菜市场似的,黄观感觉有点怪异。 这场景……怎么有点像开奖现场? 前方拥挤,自己的轮椅太占位置,黄观也不想去凑热闹,难得发扬一回风格,伸手一指柱子旁边的角落,欣喜道:“三德,我们就在这里吧。” 三德看了一眼,摇头正色道:“少爷,那地方太靠后,也太偏了,不好,不好。” 靠,这么隐蔽的位子,你竟然说不好? 一看你就没有读过书上过学,真是没有见识! 黄观翻了翻白眼,对三德甚是鄙视。 往柱子那边一坐,被前面的人遮住,睡觉都不会被人发现,就像是和大学里上课抢到最后一排,点名报个到就行,多好的地方啊。 黄观龇牙道:“少废话,少爷我就要那个位子,谁抢我跟他急。三德啊,我看今天没什么大事商议,不用少爷我出马,等开完了会,我就回去接着睡觉。” 少爷还真够直白的,开会想混日子,你也不用说出来啊,典型的尸位素餐! 三德满头大汗,也不敢忤逆少爷的意思,急忙将轮椅推到柱子后面躲起来。 黄观坐在角落,瞧了一眼窃窃私语的人群,发现这些人明显分作两派。 其中人数最多的是老朱同志直属部下,那些个叔叔伯伯,都以德高望重的达叔为首。 是为主流一派。 另一伙非主流人士,人数要少很多,则以张天祐为主,也不和达叔他们搭话。 这伙人围着张天祐,不停抱拳祝贺:“张元帅,先登首功啊,恭喜,恭喜!” 黄观心中感慨,斗争无处不在啊。 这里要着重说明一下,古代军事专业术语中的“先登”。 顾名思义,在攻城战中,第一个登上城墙的人,被称为先登,也叫做首功,受到的赏赐难以想象,赏格甚至超过了斩将夺旗。 韩非子曾经说:“秦军攻打城池,有能先登者,都赐予高爵和上等田宅。” 李如松也曾下令:“明日攻城。先登城者,赏银五千两!” 谁说古人小气了? 先不讲韩非子的高爵和上等田宅,就是李如松的五千两,也至少相当于后世的一百五十万。 可见先登的赏格之高,实在令人咋舌! 此外,先登者除了得到最高的待遇外,还会拥有最高的荣誉。 我们后世的部队中,还有什么登城第一连,什么登城第一营,就是为了表彰他们在历次战争中的先登之功。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无数士兵前仆后继,在先登的道路上狂奔,准备用生命搏一把前程。 这是一群不怕死的勇士,愿意第一个站在云梯上,用生命和勇气为战友打开一道缺口。 死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活着,有田有地有官当,名利双收! 实际上,攀登云梯爬上敌军的墙头,是一个很危险的动作,他们中的很多人,刚从墙下冒出头来,就会成为炮灰。 根据经济学理论,高风险,就有高回报,能够先登成功者,往往都能成为独当一面的大将。 樊哙屡次先登,最终被封为侯爵,周勃率先登城,成为定国安邦的重臣。 而历史上公认的先登之王,则是三国时代的一位猛人,他的名字叫乐进。 此人在濮阳、雍丘、苦县、南皮四场战役中,击败了吕布、张超、桥蕤、袁谭,都有先登之功。 乐进凭借四场胜战的首功,青云直上,从一个低级别的军官,升格曹魏五子良将之一。 张天祐冒死第一个登上和州城,功劳有目共睹,谁也无法抹去。 这厮祖坟冒了青烟,走了大运,可以算是中了特等奖! 张天祐风头之盛,一时盖过了大将军徐达,也盖过了元帅朱元璋。 大好前途风光无限,他很有希望成为镇守和州的一方诸侯。 当然了,这么大的功劳,朱元璋这个右路元帅无法给他奖赏,只能上报给领导。 关键还要看郭大帅脑子有没有进水,批不批这个奖项。 黄观困死了,懒洋洋地靠在轮椅上,昏昏欲睡。 战功要经过核实统计,工作量很大,过了好半天,朱元璋才带着李善长出来,当场宣布开奖结果。 一等奖:徐达。 因工作需要,经组织研究决定,任命徐达为和州镇抚,总管和州大小事务,即刻上任。 和州刚经过大战,满目疮痍,民不聊生,老朱同志为了维持和州稳定,尽快恢复社会秩序,把手下第一干将徐达派出来担此大任,张天祐也无话可说。 因为这猪队友虽然坑死人不偿命,但他还有几分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什么水平,根本就不是治国安邦的那块材料。 二等奖:汤和。 老总管耿君用到了退休年龄,因工作需要,任命汤和为军中总管,主管全军后勤工作,即刻上任。 这个任命也合情合理,让人挑不出毛病。 此次攻打和州城,猛攻数日徒劳无功,最后还是从南门开始取得突破。 汤和就是负责攻打南门的主将,身先士卒,一举抢占吊桥,功劳着实不小。 汤和性格沉稳敏捷,办事细心稳妥,管后勤物尽其用。 再说了,大家都知道后勤工作不好干,也没有人愿意跳出来,跟汤和抢这份苦差事。 三等奖:黄观。 累计战功,破格提拔黄观为帐前都尉,主管火器部队大小事务,即刻上任。 帐前都尉,炮兵部队总指挥? 黄观愣了愣,惊喜得差点从轮椅上跳了起来,顿时眉开眼笑,恨不得抱着老朱同志亲两口。 哇,果然是大树底下好乘凉,老朱同志太够意思了! 都尉,官名,战国始置,职位次于将军的武官。 自己从一个无官无权的平民少爷,坐了火箭一般,一下子升为帐前都尉,而且还主管整个炮兵部队,名副其实的实权校尉。 这哪里是什么三等将,分明就是一等奖! 大名鼎鼎的西平侯沐英,十八岁时也因战功授于帐前都尉。 我黄观,今年才十五岁! 朱元璋看了黄观一眼,见他躲在角落里眉飞色舞,心里又好气,又好笑。 李善长望着黄观,笑道:“世侄,恭喜恭喜,从此世侄要独挡一面了。王恭厂铁炮在此战中大展神威,功不可没,元帅和我等商议了一下,此物威力巨大,一定要好好发展。火器那些事儿,我们都不太懂,还得劳烦世侄把此大任担起来。” 黄观咧开嘴,摆手笑嘻嘻道:“不劳烦,不劳烦,分内之事,小侄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过李世伯啊,咱们的铁炮实在太少了,能不能拨点精铁给小侄,再多造几十门?” 我们这位竹杠大王,借机敲竹杠来了啊! 李善长似笑非笑,和朱元璋对视了一眼,点头道:“可以,此战废弃的元军环刀,就全归世侄处理。” 咦,老朱同志终于良心发现,同意拨经费铸造铁炮了? 黄观大喜,乐得口水流了三尺长。 元军环刀千锤百炼,乃当今世界上科技含量最高的一种刀,也是现在能找到的最佳铸炮铁料。 有了这批环刀,少说也能多铸出几门铁炮,炮兵部队从此实力大增。 最后开的是安慰奖,参加攻城的部队人人有奖,就连炮兵专家李达同志,也连升两级,混了一个百人队大队长。 皆大欢喜,皆大欢喜,普天同庆! 开完表彰大会出来,黄观的那帮叔叔伯伯围过来,纷纷庆贺道:“黄世侄,恭喜恭喜……哦,不是,现在应该叫黄都尉了。十五岁就独挡一面的都尉,世间少有,举世无双,世侄算是开了先河。” 黄观腼腆一笑,谦虚抱拳道:“多谢,多谢,同喜,同喜,大家今天也都捞了不少功劳。对了,各位叔叔伯伯,小侄今日在家中摆酒庆功,大家一起来热闹热闹。” 呃……这个嘛…… 军营里消息灵通,他们都知道老朱同志和黄世侄那点破事。 马夫人有身孕,最近在闹小脾气,两个男人留宿在外,竟然不敢回家。 那帮叔叔伯伯一个个脸色古怪,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第128章 父子攻守同盟 黄观那些叔叔伯伯都是人精,明白黄世侄摆酒庆功是假,找人镇场子挡刀是真,一个个打着哈哈,不敢跟着去凑热闹。 胡海在身上摸索了一下,脸色突然一变,失声惊叫起来:“哎呀呀,不好,我八代祖传的狼牙棒落在军营里了。黄世侄,改天世伯亲自摆酒为你庆功,告辞,告辞……” 老实说,胡世伯那狼牙棒神出鬼没,黄观一直没有弄明白,他平时是怎么藏身上的。 胡海也不待黄世侄说话,抱了抱拳,匆匆忙忙跑了。 花云和费聚也说道:“世侄,我们还有军务要忙,回头有空再喝你的庆功酒,告辞,不用送,不用送……” 靠,见死不救,你们也太不仗义了吧? 黄观瞠目结舌,眼睁睁地看着叔叔伯伯们一个接一个离去,并且一个比一个跑得快,就像后面有老虎撵一般。 他们离开的理由更是五花八门,千奇百怪,听得黄观骇然失色,下巴都差点掉下来。 胡海要去找祖传狼牙棒,花云和费聚军务繁忙,汤和急着搞工作交接…… 这些还可以理解。 李新材最离谱,说是家里刚了一个胖小子,他要回家帮媳妇奶娃! 这个理由……很烂,但是很强悍,不服都不行! 花云和费聚听得脚下一趔趄,差点摔了一跤,肩膀不断颤抖,待走到拐角处看不见黄世侄了,一起停下来等着李新材。 两人挤眉弄眼地望着李新材,放声大笑了起来:“哈哈,李新材你太有才了,竟然要回家帮媳妇奶娃!哈哈……” 李新材老脸一红,无奈叹道:“理由都被你们说完了,我有什么办法?” 花云好不容易止住了笑,突然说道:“黄世侄为人还不错,咱们这样做……是不是有点过份了?” 费聚拍拍花云的肩膀,嘿嘿笑道:“清官难断家务事,老朱家的事情咱们少去掺和。再说了,黄世侄聪明伶俐,深得马夫人欢心,最多回去挨两句骂,责之深,爱之切嘛。放心吧,他脸皮那么厚,没什么大事。” 花云和李新材急急点头,深有同感。 马夫人知书达理,识得大体,身体不适闹闹小情绪而已,我们要相信英明神武的黄世侄! 这次老朱同志招开全军扩大会议,徐达是和州新任镇抚,开完会后留下来商议了一些事情,最后一个出门。 黄观两眼直勾勾地望着徐达,满面期翼和哀求:“达叔,小侄今晚在家里摆酒庆功,你来吗?” 徐达作为一代名将,虽然沉默寡言,但是一点也不傻,疑惑地看了看四周,潇洒一转身,疾步离去,冷冷冰冰留下了两个字:“没空!” 黄观目瞪口呆:“……” 这都是些什么人哪,实在不讲义气,我都不希得说你们! 朱元璋从县衙里出来,从三德手中接过轮椅,推着黄观往回走,语重心长道:“观儿,你年纪也不小,现在又是帐前都尉,以后就不要跟着三德胡闹。义父我对你的期望很高,一定不要让我失望。” 三德无辜中枪,在旁哭丧着脸,简直欲哭无泪:“……” 黄观急急点头,信誓旦旦道:“义父放心,我一定好好表现,努力工作,任劳任怨,绝不会给你丢脸。” 在老朱同志手下当官,很危险的,随时可能掉脑袋。 朱元璋是一个疑心病很重的人,相比文官武官,他更信任的是自己抚养长大的那些养子,对待他们都还算不错。 每打下一块地盘,都会派义子亲自去镇守,就连朱英那小子,最后也封了个西平侯,成为第一代大名鼎鼎的云南王。 朱元璋又说道:“观儿,火器营那边都是你的人,可以再招些人手,一定要尽快形成战斗力。” 嗯? 火器营? 老朱同志开始重视火器发展,连名字都想好了,这是要……组建专业的火器部队? 黄观心里大吃一惊,回过头诧异地看了朱元璋一眼。 根据黄观的记忆,第一支专业化的火器部队,是五十多年后朱棣建立的神机营。 作为明代京城禁卫军中三大营之一的神机营,是明朝军队中专门掌管火器的特殊部队。 开启了世界上火器部队的先河,比欧洲最早成为建制的西班牙火枪兵,要早一个世纪左右。 莫非我这个死而复生之人,扰乱了正常历史进程,要抢朱老四的风头,创造一项新的世界记录? 黄观正在发愣,朱元璋推着他已经来了家门口。 部队高级将领的家眷,在中午的时候已经入了和州城,那时黄观正在睡觉做大头梦。 后勤部长李善长忙前忙后,把她们安置在了县衙旁边的家属大院里。 黄观和老朱同志一起驻在门口,心里战战兢兢,感觉怪怪的。 就像是父子二人联袂出去鬼混,夜不归宿之后,自知罪孽深重,根本不敢进家门。 黄观突然有点害怕,可怜兮兮道:“义父,孩儿重伤未愈,受不得半点惊吓。你也知道,我胆子一向都很小的,想到要挨母亲骂,心里未免有点忐忑。要不,你走先?” 你胆子还小,说笑吧你? 人家不是叫你黄大胆吗? 朱元璋恼火地瞪了黄观一眼,咬牙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遇事要冷静。记住了,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千万别惹你母亲生气。” 明白,明白! 黄观拇指扣着食指,其余三指翘起,比了个后世流行的手势。 在家门口迎接父子二人归来的,竟然是旺财,一看见黄观,就冲着他“汪汪”大叫起来。 靠,几天不回家,连这狗东西都认生了,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黄观龇牙咧嘴,指着旺财恶狠狠道:“叫,你再叫!三德,咱们晚上炖狗肉庆功!” 旺财都快成精了,“嗷”的一声,撒腿就往屋里逃。 马夫人和小香香听到动静,一起抢出门来,愣愣地看着轮椅上的黄观,两人的眼圈有点发红。 马夫人长相并不出众,怒目圆睁立在门前,自有一番威势,让黄观和老朱同志心惊肉跳。 黄观知道母亲是个面慈心软之人,拿准了她的命脉,马上就装可怜卖凄惨,眼泪吧嗒直落:“母亲,孩儿受伤了,连路都走不了,好凄凉啊!” 马夫人心疼坏了,急忙上前拉着黄观,从头到脚打量了三遍,眼泪都下来了,满腔的怒气一下子转移到了朱元璋身上:“你这义父是怎么当的,让观儿受了这么重的伤?” 什么情况? 那败家玩意儿才是罪魁祸首啊! 朱元璋一愣,满头大汗,万万想不到战火这么快就烧到自己身上。 黄观和朱元璋是父子攻守同盟,一看老朱同志挨刀,急忙站出来转移火力,解释道:“母亲,当时事发突然,这也怪不得义父。况且孩儿因祸得福,立了大功,现在已经是帐前都尉了,成为独挡一面的人物。孩儿这么有出息,母亲你应该高兴才是。” 老朱同志抹着冷汗,急忙点头道:“对,对,夫人,观儿战功赫赫,我破格提拔他为帐前都尉,在他这个年纪,已经是顶天的武官了。帐前都尉知道吗?就是每天在元帅帐前站着,原则上不用上战场,安全得很,以后夫人你有事,就直接去找他。” 嗯? 帐前都尉还有这种解释?还是头一回听说。 我听着……怎么好像有点不对味儿? 黄观瞪大眼睛,吃惊地看朱元璋。 不会吧,老朱同志……你坑我? 第129章 肥水不流外人田 马夫人精通文史书籍,颇具见识,当然知道帐前都尉是一个什么样的武官。 都尉这个官职,往大了说可以很大,往小了说也可以很小,关键看你具体负责什么工作。 如果你是驸马都尉,那你的主要任务就是……伺候公主! 据说,见老婆要通报,不得随便在公主府过夜,回家还不能乱搞男女关系。 真的很辛苦! 马夫人见自己从街上捡来的黄三三小朋友长大了,也有了出息,打心里头感到高兴,突然觉得朱元璋太小气。 哼! 马夫人积攒了多日怨气,愤愤地哼了一声,不满地瞪了老朱同志一眼:“观儿在山谷里救了这么多妇孺儿童,又用计打下了和州城,立了这么大的功劳,你怎么不直接封他做元帅?” 元帅? 夫人你真敢想! 朱元璋瞪大眼睛,刹那间就懵了! 这不是故意找碴吗? 夫人哪,惯孩子也没有你这么惯的,这败家玩意儿当了元帅,我老朱下岗干什么去啊? 再说了,你也不看看他那副德性,是当元帅的料吗? 黄观满头大汗,急忙说道:“母亲,孩儿还小,除了长得帅气,其它的就没什么优点了,哪里能当一方主帅啊?再说了,当元帅很辛苦的,你看看义父,整天忙前忙后,大事小事都要操心,三过家门而不入,人都瘦了一圈。像他那样,我可受不了,会累坏的。” 马夫人想了想,终于点点头:“那倒也是。” 朱元璋在旁老怀大乐,手在衣袖暗自对着黄观挑起大拇指。 好小子,我老朱没有白疼你,总算替我说了句好话。 马夫人瞪了朱元璋一眼,没好气道:“观儿你千万不要学你义父,整天就好像少了他,别人就活不下去似,他那是自找的。” 朱元璋:“……” 黄观不得不承认,母亲这句话最为精辟,老朱同志事必躬亲,事业心太重,又舍不得放权,活活将自己逼成了一个劳动模范,确实是自找的。 马夫人拉开黄观的裤脚,仔细查看了一下伤处,似乎没什么大碍,稍稍放下了心,又瞪着三德问道:“三德,你是怎么照顾少爷的?他身上都馊了!” 三德眨巴着眼睛,感觉很无辜:“夫人,少爷的伤口不能沾水,小的也没有办法……” 马夫人将每个人都数落一顿,心情终于舒畅了,脸色好看了许多,似笑非笑地望着朱元璋,神目如电。 老朱同志心惊肉跳,不知道夫人又要从自己身上挑什么毛病。 莫非是长相问题? 夫人,父母把我生成这副样,怪不得我啊! 黄观见母亲气发得差不多了,再纠缠下去又要出事,急忙使出了最后的绝招,望着马夫人可怜兮兮道:“母亲,我饿了……” 再穷不能穷教育,再饿不能饿孩子! 马夫人顿时慌了,急急说道:“对,对,先吃饭,先吃饭。观儿啊,母亲知道你今天要回来,特意做了一桌好吃的。” 警报解除,终于过关了,好险,好险! 黄观和朱元璋对视一眼,父子二人都抹了把冷汗,心里顿时提高了警惕。 夜不归宿这种事情太危险了,以后不能再犯。 吃饭,吃饭! 朱元璋是穷人出身,现在还没有那么多讲究,连红烧猪蹄都不忌口。 要知道后来老朱同志请沈万三吃饭,红烧猪蹄这道菜,差点就要了沈首富的老命,幸亏他机灵,答了句万三蹄,这才蒙混过关。 三德高首一起同桌,小香香乖巧地坐在黄观旁边,悄悄往他碗里夹菜,一家人其乐融融。 朱元璋见两人眉来眼去,心里突然有点羡慕这败家玩意儿,开口说道:“观儿,今日后堂议事,冯国用提出和州已定,咱们应该下太平,攻集庆,以金陵虎踞龙盘之地为根本。此事,你怎么看?” 冯家兄弟是自学成材的知识分子,精通兵法,雄才大略,都是大才之人。 俗话说得好,是金子总会发光,和州之战之后,他们已经进入老朱同志的军中高层,冯国用留为谋士。 攻打集庆路的战略思想,确实是冯国用最先提出来的,可谓是一言定江山,奠定了朱元璋平定天下的理论基础。 研究过朱元璋创业史的人都知道,老朱同志最终采纳了冯国用的意见,从和州出发,攻下太平路,占领了集庆,把这块具有王气的战略要地改名为应天,寓意深远,顺应天意,最终取得了天下。 历史是很有意思的,两百多年后,还有一个人也沿着朱元璋的进攻路线,发起了同样的猛烈进攻。 可惜的是,真正的成功不能复制,他失败了! 这个土匪头子,人送外号高闯王,名字叫做高迎祥。 黄观想了想,苦笑道:“义父,冯世伯高瞻远瞩,下太平,攻集庆,我本人是很赞同这个想法的。但是,依孩儿之见,现在还不是时候。” 朱元璋愣了愣,若有所思问道:“为何?” 黄观将筷子放桌上,正色道:“义父你想啊,和州离庐州那么近,咱们围攻和州,庐州元军绝不会坐视不理,也不知何故,援军迟迟未到。如今和州落入咱们手中,前可攻太平,退可守滁州,对元军来说,危胁就太大了。庐州元军必然会集结重兵,卷土重来,企图夺回这处战略要地。咱们目前的当务之急,不是四处征伐,而是要赶紧修好损坏的城墙,准备应对元军的夺城之战。” 朱元璋“哦”了一声,眉头皱了起来,抬头愣愣地看着房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国家大事。 史书上记载,和州城被朱元璋攻陷之后,元军从庐州路调集了十万大军,大兵压境,大举反攻和州。 这场和州争夺战,从至正十五年一月打到三月,持续了整整三个月,双方都死伤无数。 黄观叹了口气,老朱同志的部队没有守城经验,又将是一场恶战。 吃完饭,三德推着少爷回房休息,小香香端着一盆热水进来,俏生生站在面前,垂首道:“公子,夫人说你身上都有怪味了,让我来帮你擦擦身子。” 三德挤眉弄眼,凑在少爷耳边嘿嘿直笑:“还是小香香贴心,肥水不流外人田,少爷你有福了。” 那怎么好意思呢?少爷我可是个四肢健全的人。 黄观少爷很无奈,开始主动脱去衣裳,太糟糕了,三德还站在旁边看着呢。 少爷,拜托你,不要这么狂野,斯文点嘛。 三德大骇,这屋里是一刻也不敢呆了,急忙转身逃到门外,尽值尽守为少爷把风。 小香香湿了脸巾,细细地为公子擦着身子,轻声道:“公子,你也别怪夫人,她骂你是因为疼你,一般人她都不愿意给脸色看呢。其实你不在这几日啊,夫人她很想你的,嘴里整天都在念叨……” 想想还真是那么一回事,马夫人知书达理,识得大体,一向只对身边最亲近的人发脾气,尤其是……老朱同志! 世上最恐惧的不是飓风,也不是龙卷风,而是絮絮叨叨的枕边风,可怜的老朱同志,自己多保重! 黄观眨眨眼睛,轻佻一笑:“那小香香你没有想我啊?” 不想,不想! 小香香脸色一红,惊慌摇头,偷偷看了公子一眼,又急忙说道:“但是旺财想……” 哈哈,旺财想! 黄观闻着小香香身上奇异的香气,感受着她温柔脉动,心中大乐,鬼鬼祟祟地看了看门外,神秘兮兮道:“小香香,公子我身受重伤,一到晚上就疼得很厉害。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你能不能留下来陪陪我……” 咦,你的眼神怎么有点不良? 千万不要瞎想,照顾伤员而,你看我伤得这么重,什么事情也干不了。 很纯洁的! 小香香手上动作一顿,警惕地望着自家公子,正色道:“不行啊,公子,我得回去打坐练功。” 靠,都怪黑无常那老鬼,没事要我教小香香练什么功啊。 黄观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满脸郁闷。 功力未到家,只能两地分居,真倒霉! 无题 黄观有伤在身,请了假不去元帅府上班,老朱同志不批假条都不行,马夫人在旁边盯着呢。 郭大帅亲自签发的嘉奖令,也快马送到了和州城:命朱元璋为总兵官,统帅和州兵马!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令朱元璋欣喜若狂,却让张天祐伤心欲绝的决定。 总兵官这个职位,在这年头是镇守一方的最高军事长官,级别相当于后世的军区司令员,并且权力要大得多。 完全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除了带兵演习打仗之外,总兵官还全权负责军内事务,自主权非常大,身份地位也相当高。 这一年,朱元璋二十七岁! 张天祐眼巴巴地等待天降大奖,左等右等,却等来这么一个不幸的消息,当时就傻眼了。 据说这位张先生当时正在开小灶吃饭,简直接受不了这个沉重的打击,气急攻心,眼前一黑,当场就昏死过去。 张天祐醒来,还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拉着亲兵们急切问道:“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说大帅他是不是疯了?天哪,我张天祐才是先登首功啊!” 亲兵们面面相觑,集体禁言,不敢妄论是非:“……” 郭大帅疯不疯我们不知道,张元帅你快气疯了,这倒是真的! 事实证明,郭大帅的脑子并没有进水,而且十分清醒,并没有批准张天祐的特等奖。 自己妻弟张天祐有几斤几两,是个什么样的水平,郭子兴知根知底,心里一清二楚。 想想这猪头误道怡食那些破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丢人都丢到姥姥家了。 郭大帅恨不得提着家传金丝大环刀,冲到和州砍死这没出息的狗东西! 不追究你责任就罢了,还敢向我要特等奖,你脸皮咋那么厚呢? 知不知道厚颜无耻四个字怎么写? 正所谓:慈不掌兵,义不掌财,情不立事,善不为官。 郭大帅被孙德崖从濠州驱逐出境,痛定思痛之后,也算看明白了眼前的局势。 如今这个世道,手里有兵才是硬道理,其它的虚名都不管用。 朱元璋手里就有兵,而且还是超级豪华阵容! 郭大帅想在滁州高枕无忧,快快乐乐当自己的地主,就必须有一支精锐部队,帮他守住门户和州。 这支精锐部队的主帅,必须是朱元璋! 张天祐是心慈手软之辈,可以划入无能行列,就他那点半吊子水平,要想号令朱元璋手下的三万人马,简直是在痴人说梦。 可是,张天祐就是不服气,不管郭大帅有什么天大的道理,他心里只认定了一个既定事实:我张天祐才是先登首功者,凭什么你朱元璋是总兵官? 其实,不只是张天祐不服气,郭大帅的那些老部下也不服气,毕竟朱元璋太年轻,资历浅,至正十二年入伍,刚当了三年兵。 不服气的后果,就是不服管! 朱元璋新任总兵官,还没有来得及庆贺,就发现自己的话突然变得不好使了。 开会有人公开唱反调,修城墙消极怠工,军令发下去,石沉大海……这是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的怪事! 再这样搞下去,庐州元军反攻过来,他这个总兵官就得亲自上阵杀敌了。 朱元璋很不高兴,破天荒旷工提前下班,怒气冲冲回了家。 老朱家孤儿院又增加了两名成员,一个叫何文辉,一个叫徐司马,在老朱家中生活,受马夫人照料。 何文辉十六岁,徐司马十岁。 后来…… 何文辉被朱元璋任用为天宁翼元帅,镇守宁国。 徐司马出任总制,镇守婺州。 徐司马年幼无知不懂事,根本不知道先来后到的规矩,见黄观是个伤残人士,长得也瘦瘦弱弱,还以为他好欺负,扬言要挑战老大的位子。 这个……胆子倒真不小! 也不知是哪个混蛋,给了他这么大的勇气。 黄观哭笑不得,对于这种事情,见怪不怪,已经习惯了。 老规矩,不服就干,输了不准找母亲告状! 黄观翻了翻白眼,面带不屑,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徐司马:“小子,皮痒了是吧?就你这样的熊孩子,我一个打你十个,别人还说我欺负小朋友。行,不服气啊,别说我没有给你机会,你是想群殴还是单挑?” 徐司马愣了愣,急忙问道:“什是群殴?” 黄观眨眨眼睛,嘿嘿笑道:“群殴不知道,真是没文化,小子,学着点!所谓的群殴,就是我们一群打你一个。” 朱英、朱文正、朱文忠三个小子,在家里读书,丢下书本凑上来围观瞧热闹,看义兄黄观怎么收拾愣头青徐司马,轰堂大笑起来。 他们三个都是过来人,被义兄黄观用小魔拳打得哭爹喊娘,记忆犹新,想想都还觉得浑身疼痛。 一个个幸灾乐祸地看着徐司马,摩拳擦掌,恨不得替天行道,冲上去痛扁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一顿,让他长长记性。 何文辉年长一些,知道人情世故,不掺和小孩子的事情,听黄观说得大义凛然,也是忍俊不禁。 什么群殴?分明就是欺负人! 徐司马吓了一大跳,人小却不傻,急忙说道:“那单挑呢?我选单挑。” “单挑?”黄观轻松一笑,十分无耻道:“单挑就是你一个打我们一群。” 这……还不是一个样? 徐司马呆了呆,惊得一跳八丈高,气愤大叫起来:“人多欺人少,算什么英雄好汉?你……你还要不要脸了?无耻!” 朱文正和朱文忠再也忍不住了,上前逮住了徐司马这小兔崽子,按倒在地,挥起小拳头就是一阵猛揍。 黄观大惊,急忙交待道:“注意江湖规矩,打人不能打脸。母亲看见了,咱们又要挨骂。” 朱文正下手很黑,专往徐司马肚子上招呼,边打还边骂:“不要脸?你也不去打听打听,义兄他什么时候要脸了?” 朱文忠急急点头:“对,对,义兄也从来没有承认过他是一个高尚的人,昨天我还看见他偷亲香香姐来着。” 黄观捂着脸,感觉很伤自尊:“……” 喂,你们两个,怎么能什么实话都往外瞎说呢,这就有点过份了啊! 朱文正是老朱同志大哥的孩子,一脉单传,被惯坏了,从小就有公子哥脾气,又往徐司马肚子上打了一拳:“知道义兄是什么身份吗?义父的帐前都尉!” 朱文忠当帮凶,朱文正打一拳,他就跟着补一刀:“知道义兄的师父是谁吗?神仙姐姐!” 徐司马又痛又怕,瞬间就被打懵了:“神仙姐姐是谁?” 朱文正和朱文忠一起瞪着他,怒吼道:“别问我们神仙姐姐是谁,反正我们也不知道!再问我们打死你!” 徐司马遇上这么两个蛮不讲理的狠小子,马上就怂了,大叫道:“别打了,别打了!我投降,我投降!” 朱元璋站在门口,似笑非笑地看着几个精力过盛的养子,在院中玩耍打闹,顿时老怀大乐,心情开朗了许多。 我家这几个小子,一个个龙威虎猛,深得我老朱衣钵真传,长大可不是一般人物,上战场绝对嗷嗷叫。 朱元璋心里正得意,突见街角人影一闪,有人朝院子这边行来。 马夫人带着小香香,去城门施粥回家了。 不好,要被夫人抓个现行! 朱元璋脸色变了,总兵官见了夫人也有点犯怵,急忙冲进院子,浑身正气喝斥道:“住手,快住手!今天的功课做完了吗?快读书……你们的母亲回来了!” 第131章 树立权威,为民作主 马夫人已经把慈善机构开到了和州,今日正式开张营业,不过施粥的过程让她很不高兴。 原因很奇怪,偌大的一个和州城,竟然没有一个人来领粥! 真是怪事! 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菩萨马夫人,大驾光临和州城,广施恩惠,济世活人,本地的难民居然不给面子,太不讲礼貌了。 马夫人积极性深受打击,感觉很失落,闷闷不乐走进院子。 朱元璋装模作样拿着一本破书,像个教书先生似,一本正经的模样,正在领着六个养子读《三字经》:“人之初,性本善,习相近,性相远……” 黄观觉得自己的学问又有长进了,今天居然多学了两句《三字经》。 马夫人看朱元璋那道貌岸然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咬牙哼道:“行了,行了,书拿倒了。你那一口淮西话啊,把孩子们都教坏了。” 朱元璋好像太过于投入,就似这才发现夫人回来了,做贼心虚,急忙将手中破书一扔,眉开眼笑迎了上去:“哎呀呀,夫人你回来了?施粥施了一天,累着没有?咦,怎么粥桶还是满的?” 马夫人说起这事就来气,两眼一瞪老朱同志,恼道:“还不是怪你!” 怪我? 关我什么事啊? 朱元璋心里觉得不妙,夫人好像又要故意找碴,战战兢兢不敢接话:“……” 学学徐达,沉默是金! 马夫人心情不好,眉目生怒,冲着老朱同志,劈头盖脸就是一阵数落:“你说说你,手下那些士兵都干了些什么事?吓得百姓不敢出门,难民都逃出城去。你这个总兵官是摆设啊,也不见你出来管管。” 黄观急急点头,在旁神补刀:“义父,母亲说得对,这事你真得好好管管。士兵在城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比元军还要丧尽天良。咱们到底是老百姓的队伍,还是山区来的强盗啊?” 朱元璋气苦不已,狠狠地瞪了黄观一眼,警告意味十足。 败家玩意儿,麻烦问一下,你到底是那一边的人?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咱们父子才是共过患难,一起夜不归宿的铁杆同盟啊。 马夫人愤愤不平,一摔衣袖,回厨房做饭,冷冷甩下一句:“我去烙饼,今晚咱家喝粥。” 朱元璋小心翼翼地目送夫人进屋,站在院子里愣了半天,良久,惆怅地叹了口气,正色道:“你们几个听好了,你们母亲今日心情欠佳,千万不要去惹她。” 没天理了,夫人一生气,吃亏的总是我老朱。 家有孕妇,骂不得,打不得,事事都得顺着她,就像家里供着个姑奶奶。 命苦啊! 朱元璋对养子们都很严厉,朱英他们几个吓了一大跳,急忙应是。 黄观深有同感,出言安慰道:“义父,暂且忍忍,母亲只是情绪不稳定而已,过几个月就好。据说我娘亲怀我的时候,闹得比这还凶,把我爹的脑袋都打破了。” 这么凶残? 打破了脑门,怎么有脸出门见人?我朱元璋现在可是和州总兵官! 朱元璋摸着脑门上奇骨,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黄观见老朱同志好像十分害怕,心中暗笑,认真道:“义父,母亲说的那事,你真得引起重视,不然的话,明天还没有难民去领粥,母亲又要发脾气,后果很严重。” 怨气聚积到一定程度,是会爆发的,也不知自己能不能顶得住。 朱元璋打了个哆嗦,长叹一声道:“唉,我又何尝不想管,这事复杂着呢,难啊……” 张天祐从滁州带来和州的那些人,都是**子中的老油条,无组织无纪律,而且是单身一人,并无妻小,攻下和州城之后,就开始大肆抢劫良家妇女。 朱元璋听人汇报过这情况,当时专门下过命令,这群人渣总算收敛了一些。 张天祐没有捞到总兵官,梦想破灭,彻底愤怒了,纵容属下士兵胡作非为,变本加厉,以此来证明他张先生并非无能之辈,至少还能欺负善良的老百姓。 和州比以前更乱了! 老百姓恨得牙痒痒,真想打开城门夹道欢迎,把元军接进城,赶跑这群人渣。 手下不服管,民心丧失,老朱同志这是陷入了信任危机啊,稍微处理不好,就会落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黄观眨巴着眼睛,笑嘻嘻道:“义父,现在和州城里,就数张元帅他们那伙人闹得欢。要治这群败类,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义父你是当局者迷,孩儿这个旁观者给你出个主意,八个字方针:树立权威,为民作主。” 朱元璋愣了愣,树立权威,为民作主? 朱英在旁却引起了共鸣,大声道:“对,对,义兄昨日骂张元帅的时候,还教导我们说,当官不为民作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好,精辟! 说到我老朱心坎里去了! 朱元璋拍案叫绝,实在没有想到黄观有这么高的觉悟,诧异地盯他看了两眼,好奇问道:“观儿,那个……红薯是什么?” 黄观瞠目结舌,竟然无言以对:“……” 这年头有红薯吗? 好像……没有吧? 红薯是美洲特产,明朝万历年间才从海外传入,亩产量高,适应性强,立刻就成为明朝人口增长大爆炸的催化剂。 好在朱元璋见黄观为难,也没有再纠结红薯的事情,很感兴趣问道:“依你之见,要怎么树立权威,又要怎么为民做主?” 黄观腼腆道:“自古常言说得好,权威是成功的保证。义父要做的,首先就是服众,至于怎么做,孩儿为人太过于忠厚老实,实在不适合玩阴谋诡计。义父最好是去和李世伯他们商量一下,读书人的鬼点子多一些。” 朱元璋:“……” 你还忠厚老实? 不要这么谦虚,你的馊主意也不少! 黄观想了想,笑道:“我建议啊,最好还是用事实来说话,义父还得从修城墙做起。” 修城墙? 朱元璋脸色古怪,似笑非笑地看着黄观。 败家玩意儿啊,当初是谁炸了城墙来着? 现在张天祐那帮人都在抱怨,修城墙太累了,谁炸塌的谁负责去修。 典型的忘恩负义! 也不想想,他张天祐是从哪里先登入城的。 黄观很郁闷,无辜地摊着手。 义父,麻烦你不要这么看着我。 我是重伤员诶,不对此事负责,真的不是我炸的,当时我离城墙一里多地呢! 并且,为了保证爆破效果,火药放得太多,爆破筒搞成了炸药包,负责搞爆破炸的那些无名英雄,已经埋在城墙下面,变成了烈士。 有问题找他们去啊! 朱元璋沉吟一下,疑惑道:“我还是没有听明白,修城墙怎么立威?” 黄观龇牙咧嘴,满脸的凶神恶煞,杀气腾腾道:“很简单,工程分包,每个人负责一段,把最难修的地方的分给张天祐。没有按工期完工者,以军法论处,杀!” 好一招釜底抽薪之计,你这是要杀鸡儆猴,把张天祐往死里整啊! 朱元璋心中大骇,惊讶地看着黄观,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够阴,也够狠,不愧是我老朱家的养子! 第132章 少爷,咱们被包围了 朱元璋在和州衙门召集诸将,撤去公座,同起议事,商量头等大事……修城墙。 老朱同志并没有玩什么心眼,也没有搞什么阴谋诡计。 立威的方式很简单,也很粗暴! 朱元璋直接请出郭大帅的帅令,先带领诸将叩头朝拜,昂首环顾,浑身杀气腾腾:“总兵非我擅专,是主帅之命,而我和各位都是领兵之人,都知道兵家大事绝非儿戏。从今以后,敢有违令者,我将行总兵之道,绝不轻饶!” 意思很明白,我这个总兵官是上级任命的,名正言顺,不服气也给我闷着,由不得你们挑三拣四。 军人的天职是服从指挥,谁敢不听命令,以军法从事,我朱元璋先弄死你! 朱元璋眼神凌厉,不怒自威,大家都没有想到朱总兵会来这么一招,一个个面面相觑。 不得不说,老朱同志这招堂堂正正,很强势,却绝对有效。 张天祐那帮人,一看朱元璋这架势,好像要玩真的,心里惶恐不安,心虚地低着头不敢吱声。 场子镇住了,朱元璋开始以德服人,把炸塌的城墙分成十段,按个人能力大小,人尽其职,物尽其用,最难修的地方留给了自己。 朱元璋觉得自己是个厚道人,不愿看到内部发生不和,委曲求全,并没有采纳黄观的意见,趁机对张天祐下黑手。 可偏偏这位张先生不知道领情,还嫌修城墙麻烦,满腹抱怨,开始在下面叽叽歪歪。 朱元璋叹了口气,感觉很抑郁! 想做点实事真的很难,总有人跟自己对着干。 朱元璋就是朱元璋,只用一句话就解决了所有问题,让所有人都闭上了嘴:“谁修的城墙,元军来了,谁负责防守!” 说白了,老朱同志这一套,在后世有个专业术语,叫领导责任制。 谁负责办的事情,谁就要负责到底,出了问题,要追究领导责任。 这个就不好玩了! 元军的环刀强弓可不长眼,城墙问题,已经上升到一个新高度,涉及到自己的人身安全。 人家张先生心情郁闷,发发牢骚而已,你朱总兵却要让人家以身报国。 问题是,元军会来吗? 黄观少爷号称铁口神断,毫无疑问,他说元军会来,那就一定会来! 张天祐怕死,噤若寒蝉,世界终于清静了。 朱元璋环视四周,威严问道:“诸位都没有问题吧?” 没问题,那我们就继续开会! 对于这次会议,《明太祖实录》中有这样的记载:“遇公事至,诸将但坐视,如木偶人,不能可否。太祖剖决如流,咸得其宜,众心屈服。” 朱元璋知道非常时期,必用非常手段,以最简单的方式,轻松解决了军中的流言蜚语和信任危机。 可见其以术驭人的功底深厚,非同一般。 老朱同志在州衙主持会议的时候,黄观正在家里接见沈金元。 沈金元很惨,衣裳被人扯破了,脸上有几条渗着血丝的抓痕,头发乱蓬蓬的,跌跌撞撞扑进门:“少爷,少爷,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快救救我!” 这妇委会主妇,模样十分凄惨,好像被一群悍妇围殴了一百遍,差点晚节不保。 救你? 黄观瞪大眼睛,吃惊地看着沈金元,“噗”的笑出声来,调侃道:“哎呀呀,沈金元,你怎么弄得这么狼狈?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做人要洁身自好,不准占王恭厂女工的便宜。看,这下遇到贞洁烈女,吃亏了吧?” 沈金元满头大汗,瞠目结舌:“……” 三德在旁幸灾乐祸,嘿嘿直笑:“少爷,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沈金元偶尔失手一两次,也是情有可原的。” 沈金元艰难吞下一口吐沫,急急说道:“少爷,少爷,不是啊,我是无辜的。咱……咱们被包围了!” 什么?包围! 黄观吓了一跳,惊得差点从轮椅上掉下来,眨了眨眼睛,哈哈笑道:“沈金元,你开什么玩笑?群殴绝对是本少爷的长项,向来都只有我包围别人,哪里轮得到别人来包围我。你刚才说……哪里被包围了?” 沈金元哭丧着脸,欲哭无泪道:“少爷,就是这里,外面已经被人给包围了……” 这是不就是老朱家院子? 少爷我的府上被人包围了? 黄观愣住了,不可思议问道:“沈金元,你是说……咱们院子被人包围了?” 沈金元“嗯嗯”点着头,一本正经道:“少爷,咱们已经被愤怒的百姓包围了,幸亏我跑得快,这才逃过一劫。” 黄观呆了呆,笑嘻嘻道:“沈金元,你一定是眼花看错了。咱们这里可是家属大院,和州衙门的地盘,闲人免进。谁那么大的胆子,敢包围老朱家院子,不想要小命了吗?” 沈金元苦着脸道:“少爷,我哪里敢骗你啊。咱们确实被人包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围得严严实实,水泄不通。不信到前面院子里听听……” 黄观住的是一个偏僻的小院,离正大门还有两重院落,高墙阻搁,隐隐听到外面有一点动静,却又听不真切。 高首急忙推着少爷,赶到前院。 只听得高墙后面人声鼎沸,喧哗不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砰砰在砸门,小巷子里脚步阵阵,好像还有大部队赶过来。 不会吧? 真的被包围了,这是什么情况? 黄观心惊肉跳,冷汗都冒了出来,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娘希匹,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围攻老朱家院子,想要造反哪! 马夫人和小香香出门施粥做善事,家里只朱英他们在屋里背功课。 几个小子听到吵闹声,一起抢出门来,脸色有些惊惶,围着黄观问道:“义兄,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事? 不怕告诉你们,老百姓聚众闹事,要造反! 黄观咬了咬牙,转念一想。 不对啊,我最近除了吃吃小香香豆腐,并没有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怎么还有人找上门呢? 还未说话,院墙外面又乱乱哄哄喊起了口号: 打倒狗官朱元璋! 严惩恶贼黄观! 那口号响亮刺耳,一浪高过一浪,震得耳朵嗡嗡作响。 狗官? 恶贼? 朱英他们目瞪口呆,黄观也感觉有点懵:“……” 我黄观清正廉洁,刚正不阿,怎么变成恶贼了? 你们……搞错了吧? 外面越来越吵闹,群情激愤,有人开始用木柱子撞门,咚咚作响,慑人心魄。 高首大吃一惊,急忙上前安上门杠,以防愤怒的百姓冲进院子,几个少爷要遭殃。 三德战战兢兢地凑到门缝里,眯着眼睛往外瞧了一眼,吓得一缩脖子,脸色都白了,颤声道:“少……少爷,外面有好多人,小巷子里全都是百姓。啧啧,老得掉牙的老太太都出动了,我三德……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大场面!” 靠,不会吧? 老太太都来了,问题很严重! 黄观瞪着沈金元,恼火问道:“沈金元,你老实交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33章 主动开门自首 沈金元面色苍白,抹着额头上的冷汗,心有余悸道:“少爷,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我今天也没有招惹谁,正常去王恭厂开工,刚到门口就被几个老太太堵住,冲上来就对我进行惨无人道的殴打……” 攻打和州伤亡惨重,三万多人一起开战,军需药品消耗太大,存货所剩无几。 黄观已经让沈金元召集人手,主持王恭厂重新开工,加紧生产,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准备。 沈金元指着自己脸上的抓痕,惨兮兮哀嚎道:“少爷你看,她们实在太凶残了,抓破了我的脸,还追着我打了三条街,越追人越多……少爷,你一定要为我报仇啊!” 报仇? 报什么仇? 黄观听得心惊肉跳,顿时提高了警惕,恶狠狠地瞪着沈金元。 我警告你沈金元,你别连累我,如今社会风气不好,坏人都变老了,少爷我……惹不起她们! 高首和三德也知道历害,相视苦笑,用一种很同情的目光,怜悯地看着沈金元。 我们历来都有尊老敬老的传统美德,遇上这么些个半截身子都入土的老太太,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不跑你还能怎么办? 不小心推她们一下,老太太顺势往地上一躺,告你欺负孤寡老人,殴打老弱病残,不判你个十年八年,也要讹得你倾家荡产。 打倒狗官朱元璋! 严惩恶贼黄观! 听着院墙外面的口号声,一浪比一浪响亮,黄观嘴巴哆嗦,心里很是郁闷。 靠,什么世道啊,我黄观少爷八百坪的豪宅,竟然被一群七老八十的老太太包围了。 你说这叫什么个事啊? 传扬出去,肯定会让人笑掉大牙,我不如找块豆腐直接撞死算了,省得丢人。 黄观恼火地望着沈金元,疑惑问道:“她们无缘无故,怎么会打你?说,你是不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没有,绝对没有! 沈金元满头大汗,急急摆着手,大义凛然道:“少爷,兔子不吃窝边草,我这个人虽然有点爱财,喜欢占点小便宜,但我沈金元却是一个正经人。以身作则,严格遵守王恭厂的规章制度,不早退不旷工,向来很守规矩,而且从不搞少爷你说的那个潜什么……规则!” 靠,兔子不吃窝边草,那是因为草不好! 再说了,沈金元你是兔子吗? 黄观翻着白眼,死死地盯着沈金元,明显不相信这奸商。 整天窝在女人堆里,当什么妇委会主任,想不出点事都难,信你才见鬼了。 沈金元问心无愧,直视着少爷眼睛,义正言辞道:“少爷,王恭厂那帮女工,不是军中将领家眷,就是正经人家女子,一个个贞烈得很。我沈金元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去占她们便宜啊。说句老实话,我被她们骚扰的时候还居多,少爷,你一定要相信我!” 黄观:“……” 这话听着倒有几分道理。 王恭厂是高科技企业,机密重地,能进入厂里工作的女工,都经过了严格的背景审查,不说祖上八辈清白,至少也得是正经人家出身。 谅他沈金元胆子再大,也不敢乱来! 沈金元皱着眉头,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今天的悲惨人生,忽然“啊”一声,似有所悟道:“少爷,我想起来了……” 黄观大喜,急急问道:“你想起什么来了?快说,坦白从宽!” 少爷,我不是犯人哪! 沈金元大汗,一双老鼠眼瞪得溜圆,捋着山羊胡子,若有所思道:“少爷,当时场面太乱,她们叫嚷着要打死我,还说什么……还她们儿媳妇。” 儿媳妇? 她们的儿媳妇? 好你个沈金元,别人的儿媳妇都敢抢,而且还一下子祸害了好多个! 真是丧尽天良的狗东西啊! 黄观愣了愣,牙齿一龇,勃然大怒:“好哇,沈金元,你竟然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心里还纳闷,老百姓怎么骂义父是狗官,污辱少爷我是恶贼呢,原来都是你干的好事!” 来人啊,把沈金元这狗东西,给本少爷绑了,马上扭送到衙门治罪! 沈金元脚下一趔趄,吓得差点趴在地上了,惊恐大叫道:“少爷,冤枉啊,我和金莲是真心的……” 靠,没看出来啊,你沈金元以权谋私,还真的和厂中女工有一腿! 黄观咬牙切齿,觉很金莲这个名字很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转头问三德:“三德,这金莲是谁?” 三德看了沈金元一眼,嘿嘿笑道:“少爷,这金莲是前些天刚招进王恭厂的女工,年前丈夫被元兵砍了脑袋,带着个四岁的儿子,日子过得很艰难。此女勤俭节约,持家有道,和沈金元眉来眼去,很般配的。” 般配? 切,和沈金元般配的女子,窰子里多的是。 黄观有点意外,看着沈金元那贼眉鼠眼的奸商模样,心里觉得好笑。 果然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这奸商都走了桃花运,被人倒追,没天理了啊。 三德凑到少爷耳边,八卦道:“少爷,据说人家金莲为了养活儿子,连聘礼都不收,就要跟沈金元跑。他这回占大便宜了,晚上应该让他请吃宵夜。” 嗯? 黄观吃惊地看着三德,心中大骇。 三德,你这话听着怎么酸溜溜的,好像很羡慕的样子,莫非……你也好这一口? 沈金元老脸一红,讪讪干笑道:“白娶一个媳妇,还捡了一个儿子,少爷,你看这门买卖多划算。” 呃……这个…… 占小便宜,也没有沈金元你这么占的吧? 还捡了个儿子? 黄观目瞪口呆,感觉脑子里有点混乱:“……” 这一刻,黄观心中感慨,直叹自己还是太年轻,思想过于保守,实在不能理解沈金元的想法。 门外咚咚作响,撞门的声音越来越大,大门摇摇欲坠,外面的愤怒百姓随时可能冲进来,把院子里的人撕成碎片。 黄观咬了咬牙,吩咐道:“三德,这样被人围着也不是办事,我们得出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听我口令,准备开门!” 开……开门? 三德打了个哆嗦,魂飞魄散,吓得牙都快掉了。 少爷,外面闹得这么凶,几个老太太要吃人,咱们现在开门,不是在找死吗? 我三德不想死,要留着有用之身照顾你啊! 三德害怕自己一开门,就会被百姓愤怒的吐沫淹没,倒吞着吐沫,小心翼翼道:“少爷,能不能等等再出去,外面形势险恶……” 黄观龇牙咧嘴,浑身正气道:“时不我待啊,一味躲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再让他们闹下去,大门就坚持不住了。与其被人冲进来抓活的,我们还不如主动投案自首,争取宽大处理。” 三德你放心,有少爷我顶着,他们不会拿你怎么样,快去开门! 三德听外面的喧哗声越来越大,院门都快被撞散架了,视死如归点点头:“好!” 黄观拍拍三德的手臂,安慰道:“三德你放心,少爷我什么时候让兄弟吃过亏?我和高大哥会在后面掩护你,没事的。” 三德一听高手出马,心神大定,也不觉得怎么害怕了,蹑手蹑脚溜到门前,拉开了门栓。 刚从门里探出个脑袋,三德就听身后传来少爷的一声狼嚎:“快看哪,沈金元出来了!” “吧嗒”一声响,三德还没有来得及张望,斜刺里就有一个臭鸡蛋飞了过来,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他光溜溜的脑门上。 少爷……有事啊! 上架感言 突然上架了,心情很复杂。 首先感谢各位书友,也感谢编辑虎牙。 这是一本老朱时代的小说。 不知道怎么回事,很少有人写朱元璋时代的书。 大概是觉得朱元璋这个人,太过于强势,也太过于心狠手辣,杀的人太多。跟着老朱混,绝对没有好下场,主角不悲剧,就不合逻辑。 这个……值得挑战一下。 事实证明,从目前本书的数据来看,还不太成功,坚持一下,也许会好一点。 因为作者也是个读者,根据我扫榜看书的习惯,头三章不吸引我的,我不会再看,三十万字以下的新书,我也基本上不会去碰。 这大概就是大家常说的,人气不够,字数来凑。 新人的悲哀! 哀罕是正宗的管理专业出身,有着管理人员的通病,什么都懂一点,但就是什么也不精,所以这本小说,会穿插一些管理学上的东西,但写得不深。 其实,立王朝就和开公司一样,只不过王朝靠收税,公司靠利润。 事实上,要写一个朝代实在太难了,什么谋朝篡位,什么后宫争斗,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复杂得让人头有两个磨盘那么大。 我想简单一点,直接把一个朝代,当成一家公司来开,也许这样写得容易一些。 根据原先的大纲,我设定了一个最疯狂的假设:如果太子朱标没有死,结果会怎样? 我真的可以让他不死。 这个……值得挑战一下,也值得去尝试。 继续吧! 期待我能用笔墨打造一个自己理想中的铁血大明帝国,创造一个真正的跨国集团公司。 谢谢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 哀罕拜谢! 第134章 我就是黄观少爷 三德刚冒头,脑门上就挨了一个臭鸡蛋,顿时怒了,从门边拿过一把扫帚,鬼哭狼嚎冲了过去:“谁扔的?谁用臭鸡蛋扔我?有种给我站出来!” 老朱家院门突然打开,从里面奔出来一个青衣跛脚小厮,挥舞着手中扫帚,凶相毕露,模样甚是凶悍,一看就是恶奴。 俗话说很好,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门前的街坊邻居心里一哆哆,顿时吓了一大跳,惊呼道:“大家小心,快往后退!” 三德脸上白的黄的混在一起,臭味熏得他怒火腾腾上冒,脚步飞快,急急冲入人群,抡起扫帚就来了一招横扫千军。 这厮都快气疯了,杀气腾腾怒吼道:“谁扔的?说,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扫帚带着呼呼风声,从鼻子前面扫过,差点将站在最前面两个老婆子刮了一个跟斗,哎哟哎哟惨叫着往后栽倒。 身后的街坊邻居大惊,急忙扶住她们,被三德用扫帚赶着往后退,惊叫连连,现场混乱成一片:“不是我,不是我……” 不是你们?难道臭鸡蛋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三德满脸彪悍之气,怒扫两帚,瞬间就杀出一条血路,抢占了门前阵地,拄着扫帚往那一站,威风凛凛,让人望而生畏。 黄观趁乱带着朱英他们,悄悄溜出了大门,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只见前方聚集了上百人的队伍,穿得破破烂烂,满面愁苦,一看就是贫困老百姓。 冲在最前方的激进分子,竟然是十几个老妇人,嘴里吵吵嚷嚷,神情极为愤怒,情绪也十分激动。 黄观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感觉头皮有点发麻。 自己这个少爷再横,也绝对干不过这十几个老太太! 惊慌失措的人群,好不容易稳住了阵脚,有人终于回过神来,怒指着三德,义愤填膺问道:“你……你是干什么的?” 三德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臭蛋汁,放在嘴里一吮,意犹未尽地咂着嘴皮:“我是干什么的?我还想问你们是干什么的呢?说,你们光天化日之下,冲进州衙大院,围攻官府人家,是想入室抢劫,还是起义造反?” 入室抢劫?起义造反? 两顶大帽子一扣,让人听得心惊胆战,聚众闹事的老百姓被吓着了,喧哗声音一下子就小了许多。 入室抢劫犯法,起义造反砍头,跟着过来凑执闹的人,终于感到害怕了。 其实,这也不怪他们。 大家都有凑热闹的习惯,别人跑,我也跟着跑,偶尔激动,一起去围观一下。 激动完了,回家睡觉,什么入室抢劫,什么起义造反,全都是误会而已。 人群之中有人弱弱说道:“孟婆婆她们的儿媳妇丢了,街坊邻居帮忙找找,抢劫造反……都不关我们的事啊!” 黄观有点懵:“……” 孟婆婆她们的儿媳妇走丢了,你们来找少爷我干什么? 难道……怀疑少爷我把她们藏起来了? 切,少爷我没有抢别人媳妇的兴趣爱好,也从来没有干过这种缺德事。 抢别人的媳妇干什么,当姑奶奶供起来啊? 沈金元上前两步,凑到少爷面前轻声道:“少爷,这个孟婆婆家的儿媳妇,我记得清楚。前几天,王恭厂在和州招工,她抱着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孩子来,说是丈夫死了,问我能不能带小孩一起干活……” 这奸商害怕暴露身份,急中生智,顺手从院中扯了一件麻布衣裳顶在头上,低头弯腰,哆哆嗦嗦,吓得身子都不敢直起来,模样有点滑稽。 黄观吃惊地睁大眼睛,盯着沈金元从头到脚看了又看,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沈金元,这是谁帮你设计的造型,挺别致啊,没事你装什么阿拉伯人? 快用袖子将脸遮住,小心被人认出来,活活把你打死! 三德白眼一翻,怒瞪着说话那人:“人丢了,去找便是。你们扔我一脸臭鸡蛋干什么?” 那人满面愤怒,也忘记了害怕,挺身而出,义正辞严道:“她们都是在王恭厂做工,昨晚没有回家。现在人不见了,王恭厂要负责,我们当然要向东家黄观讨个说法!” 这个要求……合情合理! 沈金元在旁挠着脑门,疑惑道:“少爷,不对啊。昨晚加班加点赶完工,我亲自把她们送出门去,还亲口交往她们夜路小心,结伴同行的……” 靠,让你这奸商没事乱加班,出事了吧? 下班途中出事,最低也得算工伤! 黄观怒瞪着沈金元,恼火问道:“沈金元,老实交代,他们怎么知道我是王恭厂主事人?” 沈金元缩了缩脑袋,苦笑道:“少爷,最近和州太乱了,百姓都不敢出门,不报出少爷你的名号,我怕招不到人手。” 黄观:“……” 唉,和州搞得治安这么差,老朱同志这总兵官,当得真失败。 难怪老百姓要骂他狗官,该! 说话那人望着三德,满脸气愤,咬牙道:“王恭厂的女工,前前后后已经失踪了好多个。这位兄台,听说你家黄观少爷以开厂为幌子,专门哄骗良家妇女卖入军营,不知此事是真是假?让他出来,给大伙一个说法!” 什么? 三德目瞪口呆,眼睛瞪得像牛眼那么大,听得眼珠子都凸出了眼眶。 黄观大骇,吓得险些从轮椅上一头栽下来。 靠,说话要凭良心啊,王恭厂是正规经营,什么时候做起拐卖人口的买卖了? 人群却又激动起来,对着恶奴三德,乱乱哄哄喊起了口号:“他们是一伙的,叫黄观出来,严惩恶贼黄观!” 黄观满头大汗,眼看着群情激愤,场面已经失控,感觉头疼无比,知道自己不出面澄清,是不行了。 靠,你们要实事求是,不能这么玷污我的人品啊! 黄观急忙吩咐高首把轮椅推到前面,摆手大声道:“各位街坊邻居,乡亲父老,都先静一静,听我说两句!” 人群安静下来一些,一双双眼睛望了过来,有人出声问道:“你又是谁?” 自从入了和州城,黄观一直赋闲在家,没有去大街上随地吐痰,也没有到城门口强抢民女,和州城的老百姓还真没有见过他。 黄观指着自己的鼻子,满脸哭笑不得的神情:“我……就是你们要找的黄观。” 你就是黄观? 众人都愣住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着小眼,彻底傻眼了。 在他们想象中,恶贼黄观应该是一个穷凶极恶的人物,长得满脸横肉,凶神恶煞,平时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还乱搞男女关系。 实在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眉清目秀的残疾儿童,竟然就是黄观。 黄观蒙受不白之冤,满腔的郁闷无处诉说,自我解嘲地笑了笑,一脸的天真无邪:“你们睁大眼睛看,少爷我长得像是人……贩子吗?” 众人一起摇头,污蔑这么一个伤残儿童是坏人,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可饶恕的负罪感。 大家的情绪稳定下来一些,连那十几个老太太也不那么激动了。 黄观眼神在人群中一扫,沉声问道:“大家可以放心,王恭厂的女工出事,王恭厂自然会负责到底,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交待。对了,你们这么多人找来找去,有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众人点点头,心里信了几分。 这黄观少爷年纪虽小,还是一个有担当的人。 底下有人迟疑着说道:“卖馄饨的李老头说,昨晚半夜,看见有几个军卒模样的人,在小巷子抓走了几个女子,也不知是不是她们……” 靠,大半夜的,除了王恭厂加班的女工,哪个正经人家的女子,还会在小巷子乱晃啊? 肯定是! 娘希匹,无法无天了,敢抢我王恭厂的人,找死! 黄观搞清了事实真相,眉毛倒立,七窍生烟,气得鼻子都歪了,恶狠狠一挥手:“大家跟我走,一起去军营要人!” 义弟们,去叫人,抄家伙! 第135章 得一城而肝脑涂地 一听义兄黄观喊着叫人抄家伙,要搞事情,朱英那几个小子顿时激动了,就连何文辉也有点跃跃欲试。 这几家伙都很聪明,脑子也很好使,被马夫人关在家里读书多日,没有周末也没有假期,早就腻味了,想去外面玩玩。 军营就是一个观光旅游景点的好去处,而且还是一个闹事的好地方。 唯一的问题是,当兵的不讲理,闹起事情来危险系数太高。 朱文正拉着黄观,兴奋得脸色通红,紧张问道:“义兄,咱们真的要去军营吗?要不要我去找义父调集兵马,暗中保护我们?你看十万大军够不够?” 我呸,十万大军,亏你小子说得出口,你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黄观翻着白眼哭笑不得,警惕地看了朱文正一眼。 朱文正这小子天资聪颖,是一个有着军事天才的人,可惜性格乖张,心胸狭隘,品行不佳,做事从来不经过脑袋思考,从小身上就具备了纨绔子弟的典型特征。 性格决定命运,这也注定了天下第五名将朱文正的悲惨结局。 在后来的洪都保卫战中,朱文正的功劳最大,却因为不满朱元璋没有给他应得的封赏,脑袋一发热就当了叛徒,投靠敌人张士诚,最终在囚禁中默默无闻死去。 悲剧人生啊! 黄观拍拍朱文正的脑袋,防患于未然,觉得自己这个未卜先知的义兄,很有必要教教他怎么做人,语重心长道:“文正啊,暴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做人不能这么嚣张跋扈,你要向义兄我学习,学习我的谦虚谨慎,仁厚坦诚。麻烦你以后说话做事之前,能不能先用脑子好好想一想,咱们现在有十万大军吗?” 朱文正愣了愣,羞愧地低下了头,谦虚道:“义兄教育的是,咱们现在确实没有那么多人。要不,我去找义父,把他那一千亲兵都调过来助阵,到军营里列阵要人?” 要人?要什么人? 这小子死性不改,黄观恨不得踹他两脚,恼火道:“你小子也不傻啊,怎么尽出些馊主意?军营里窝藏良家女子是犯法的,你去要人,人家就把人给你,那不是不打自招吗?我们……分明是去军营里找旺财的嘛。” 哦,是找旺财,趁机找人。 朱文正恍然大悟,自告奋勇去州衙借亲兵:“对,对,旺财丢了,我现在就去向义父要人来帮忙找找。义兄,你真聪明!” 黄观不太放心朱文正,转头对何文辉小声交待道:“你也跟着去,盯着点文正,别让他乱说话。一会儿咱们在南门会合。” 朱英目送朱文正和何文辉朝州衙跑去,问道:“义兄,城中有四处大营,咱们直接去南门吗?” 黄观咬牙切齿,恨恨道:“对,去张天祐的南门大营!” 现在和州城中,驻扎着两支泾渭分明的队伍。 老朱同志的嫡系部队滁州军,都是总教官徐达带出来的精兵,训练有素,纪律严明,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根本不敢在达叔眼皮底下,干强抢民女的事情。 而负责驻守南门的张天祐部队,才是和州城里真正的捣乱分子,社会不安定因素。 这帮兵匪平时缺少训练,无组织,无纪律,完全是一帮土匪,平日里哨掠四邻,杀人放火,把好好的和州城搞得乌烟瘴气,老百姓怨声载道。 王恭厂的十几个女工,绝对是落入了他们的魔爪。 敢抢少爷我的人,好大的胆子! 黄观自己也是有队伍的人,先叫来一百多个王恭厂保安打头阵,率领一街坊邻居,浩浩荡荡,直奔和州城南门的张天祐大营。 朱文正和何文辉来到州衙,找宿卫队长冯国胜借兵。 上回山谷保卫战,郭英发了一笔天降横财,得到了魏参将一千多人的兵马,无耻地直接占为己有,回来就向朱元璋申请调动工作。 老朱同志老谋深算,也不想这一千多人马重新落到张天祐手中,和郭英一拍即合,顺水推舟,很爽快地批评准了郭四带兵的申请。 身边的二十四个小弟都在带兵打战,朱元璋只好将攻打和州立功的冯国胜调到身边,暂时担任保卫工作。 朱元璋眼光独特,看人一向很准,冯家兄弟都是有才能的人,并且还是定远老乡,这两个人信得过。 冯国胜刚上任不久,还不太熟悉业务,听到老朱家的几个养子,要借亲兵去军营里找狗,瞠目结舌愣了半天。 这几位小爷,你们想搞什么? 冯国胜听说过老朱家的这几个小子,更知道黄观少爷是一个无风要起浪,见树踢三脚的主儿,隐隐感到他们去军营,绝对没有好事。 这天下第三名将也不敢擅作主张,急忙上报给朱元璋。 朱元璋利用郭大帅赋予的权势,简单粗暴地搞定了一帮刺头,关起门来,正在给军中高级将上廉政教育课,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巩固自己的权威地位。 找狗? 朱元璋目瞪口呆,急忙问道:“旺财丢了?” 想起旺财,老朱同志就觉得心情郁闷。 夫人横眉瞪眼,对旺财都比自己还好,直接导致老朱同志在家里的身份地位一落千丈, 旺财丢了,回家少不得又要看夫人脸色。 冯国胜摇了摇头,笑道:“据负责保护夫人的兄弟回报,旺财每天都会跟着去城门施粥,今天也去了,并没有走丢。” 朱元璋也疑惑了,奇道:“我家那败家玩意儿,出了名的诡计多端,做事都是先谋而后动,绝对不会干没有目的的事情。今天……是不是还发生了什么事?” 冯国胜苦笑道:“是有一件事,一群老百姓把元帅你的宅子围了,叫嚷着向黄世侄要人,说是他们家里在王恭厂做工的媳妇丢了。不过,兄弟们闻讯赶过去时,黄世侄已经安抚住了百姓,带人直奔南门军营那边去了。” 朱元璋愣了愣,突然回过神来,惊道:“不好!这败家玩意儿哪里是去找狗,分明就是去张天祐营里寻人。” 去军营里寻人? 冯国胜大吃一惊,实在没有想到黄世侄的胆子这么大,敢带人去军营闹事,抹着冷汗急急说道:“元帅,我马上派人支援。” 朱元璋想了想,咬牙道:“对,把亲兵全部派出去。你拿着帅令,亲自去一趟,帮忙找旺财!” 冯国胜呆住了:“啊,找旺财?” 朱元璋满面怒气,杀气腾腾道:“张天祐那帮人越闹越不像话,得一城而让全城百姓肝脑涂地,何以服众?今天咱们就借那败家玩意儿的东风,趁机将军营翻个底朝天,把那些歪风邪气全部压下去!” 元帅要大开杀戒,整顿军纪,想把军营里藏污纳垢之地一锅端了,不知道要有多少违法乱纪的士兵遭殃。 冯国胜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应了一声,领命刚要走,朱元璋又叫住他:“等一下。” 朱元璋眯起了眼睛,厉光一闪:“传我命令,让人敲响聚将鼓!” 第136章 为人低调的黄都尉 镇守南门的张天祐的部队,竟然干起了土匪的勾当,收过路费赚外快。 和州老百姓不上当,宁可多饶几步路,也不愿从南门进出城,街上冷冷清清,行人极少。 朱文忠带着朱英和徐司马,昂首阔步,气宇轩昂走在最前面。 军营门口站岗的两个军卒,看到三个小孩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杀到,大吃一惊,急忙握紧了刀柄,大喝道:“呔,你们是什么人?你等聚众闹事,想造反吗?此处是军营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逗留!” 朱英和徐司马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朱文忠胆子大一些,无师自通,上前大喝道:“狗东西,滚开,让我们进去!” 两个军卒呆了呆,相互望了一眼,神情有点吃惊。 这是哪家的熊孩子,竟然比黄观少爷还横! 黄观只想为王恭厂的人讨个公道,并不想把事情搞大。 让高首推着轮椅走上前去,瞪了三个小子一眼,简直恨铁不成钢:“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做人要讲礼貌,不能像我一样随便骂人。咱们求人办事,就要有求人办事的觉悟。学着点,先礼后兵,谁也说不了闲话。” 两个军卒看着轮椅上的黄观,隐隐觉得有点熟悉的味道,心里莫名其妙地急跳了两下。 张天祐为了保险起见,亲自警告过手下的士兵,在和州城中有两个恶魔不能惹。 一是残疾儿童黄观少爷,二是黄观少爷家的狗。 黄观少爷告黑状就能轻松把魏参将干掉,旺财更不得了,郭三公子都敢咬。 只不过,黄观少爷整天都在高级将领中间厮混,很少下基层体验生活,像两个军卒这样负责看大门的低层次人物,基本上没有机会接触到他这种高级货色。 黄观不露声色,伸手塞了几枚铜板到军卒手中,笑嘻嘻道:“两位兵大哥,行个方便,向你们打听个事。” 军卒收了钱,脸色稍霁,口气也婉转了许多,点头道:“公子有事尽管问,我等义务为你解答。” 靠,竟然这么高风亮节,佩服佩服! 黄观哈哈一笑,伸过头压低声音道:“既然两位兵大哥这么上道,小弟我就不藏私了。其实我是奉了总兵官的秘密命令,前来执行一项秘密公务。两位请看这里……” 说着,黄观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手腕一翻,亮出一块腰牌,在军卒面前飞快一晃,又迅速收入袖中。 黄观是一个讲究的人,腰牌上那“帐前都尉”四个字,自己掏腰包重新包装过,乍一眼看去,像是金牌似的,金灿灿的光辉夺目,差点将两个军卒的狗眼亮瞎。 两个军卒大吃一惊,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忍不住打了寒战,失声惊叫起来:“黄观少爷!” 咱们的总兵官大人,前几日刚封了一个青年俊杰为帐前都尉,那就是大名鼎鼎的黄观少爷。 有人羡慕他年少有为,也有人鄙视他靠关系升官发财,风头一时之盛,将他推到风口浪尖之上,闹得军营里人尽皆知。 嘘! 黄观少爷紧张地四下望了一眼,压低声音道:“两位兵大哥,低调,低调,千万不要声张。记住了,我是为了秘密任务来的,叫我黄都尉就行。” 哦,哦,明白,明白! 两个军卒面面相觑,看了看黄观身后的两百多号人马,感觉有点懵。 说实话,像黄观少爷这么低调的人,他们还从未见过。 其中一个军卒反应过来,吓得一哆嗦,急忙将手中铜板塞了回去,点头哈腰抱拳行礼道:“见过黄都尉!” 黄观摆摆手,伸着脑袋鬼鬼祟祟往军营里头瞧了两眼,神秘兮兮道:“我有件事想问清楚,还请两位兵大哥配合一下。” 两个军卒被他搞得很紧张,心里七上八下的,急忙点点头,战战兢兢问道:“不知黄都尉……有什么可以让我们效劳的?” 黄观眨着眼睛,一本正经问道:“请问两位兵大哥,可曾看见我家旺财?” 旺财? 黄观少爷家的旺财! 两个军卒吓得打了个趔趄,差点当场就崩溃了。 什么世道啊,两个不能招惹的恶魔齐聚一堂,还让不让人活了? 黄观笑嘻嘻地看着他们,详细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我家旺财今早突然不见了,有人说看见它跑进了军营。你们也知道,我义母现在心情不好,全靠旺财这狗东西逗乐,每天不看上几眼就睡不着觉。义父也急得不行,这才给我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将旺财找回去。你们看,我这种伤残人士都在四处奔波,多可怜啊,体谅一下吧……” 黄都尉以情动人,两个军卒头大如斗,苦笑道:“黄都尉,咱们在此站了一天的岗,并没有看到旺财来过,它怎么会在军营里呢?” 黄观嘻嘻一笑:“军营这么大,可藏身的地方多了,别说是四条腿的畜牲,两条腿的女人都有,你们信不信?” 两个军卒愣了愣,还未说话,突听城中校场方向,突然响起了“咚咚”战鼓声。 旁边的徐司马拉拉黄观衣袖,惊道:“义兄,不好!城中擂响战鼓,一定是元军来攻城了。” 黄观心中一凛,侧着耳朵听了听鼓点,伸手拍了徐司马两巴掌,怒道:“你小子听明白了再说话,吓了我一大跳,这是聚将鼓,义父在喊全城士兵集合。我叫你不学无术,我叫你平时不多读书!” 徐司马挨了两巴掌,抱着脑门躲开几步,委屈地嘟着嘴巴,嘀咕道:“书上可没有教这个,反正我听着都一样。” 朱英点头道:“义兄说得对,义父在聚集全城士兵,可能是要做战前检阅。” 不会这么巧吧,我这边刚要搞事情,老朱同志就叫将士们集合? 黄观略一沉思,立刻明白过来。 老朱同志清空军营里的士兵,这是在方便自己这边行事,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靠,老朱同志太阴了,分明就是要借我的手,来整顿军营秩序! 聚将鼓一响,一柱香时间不到场报到,军法从事,后果很严重。 张天祐的军营里,鸡飞狗跳乱成一团,很多士兵衣裳不整,提着兵器匆匆忙忙往外跑。 两个军卒一看前方站着两百多号人,已经造成了严重的交通堵塞,军情紧急,也顾不得许多,再说找条狗是小事,急忙道:“黄都尉,里面请,里面请……可是这些人?” 黄观呵呵笑道:“别误会,别误会,都是街坊邻居,听说旺财不见了,主动来帮忙的。大家随我来!” 可是……可是…… 两个军卒还想阻拦,王恭厂的保安就将他们蛮横推到了一边,人潮一下子涌进了大门。 两个军卒嘴巴嚅嚅,人都进去了,终究没有说什么。 黄观率领大家站在角落里,看着营内士兵一个接一个奔出去,片刻工夫,就只留下了一座空营。 靠,动手的机会来了! 有老朱同志撑腰,天塌下来有他顶着,我还怕什么啊? 黄观顿时胆气大盛,大义凛然道:“兄弟们,都给我睁大眼睛,放开手脚去找。出了什么事,有我这个做义兄的来扛!” 朱英和朱文忠满面佩服,徐司马心生仰慕,敬佩地看着黄观:“没有想到义兄是这么仗义的一个人啊!” 黄观嘿嘿一笑,厚颜无耻道:“那是当然,行走江湖,义气第一嘛。” 第137章 三德,给我掌嘴! 抄家一直都是黄观的伟大梦想,第一次带着义弟们行动,抄的竟然是张天祐的军营,并且这几个小狼崽子的战斗力,确实让人吃惊。 听到黄观义兄发话,朱英和朱文忠应了一声好,招呼着王恭厂的保安,带头冲进了营房。 一个接一个翻找过去,大有不把军营翻个底朝天就誓不罢休的架势。 报! 刚冲进营房,就有王恭厂保安跑出来报告:“少爷,没有找到旺财,却发现营房里藏着四个良家女子!” 靠,胆子够肥啊! 抢劫了良家妇女,还敢明目张胆地窝藏在军营中,根本就不把军规法纪放在眼里。 黄观咬牙切齿,急忙让高首推着轮椅进去。 这营房是个十人间,狭窄的房间里,用木板搭了一个大通铺,臭臭哄哄的,难闻得要死。 角落里窝着四个女子,双手反捆挤在一起,衣裳不整,嘴里还塞了破布。 瞧她们的模样,被抢入军营已有些日子,明显受过凌辱折磨,神情有点恍惚,脸上带着麻木,一副行尸走肉的精神状态。 让人很担心她们恢复自由身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投河上吊轻生。 造孽啊,这还让人家怎么活? 黄观痛心疾首,心里怒火中烧,急忙转过头不忍心再看。 朱英自小离家,在流浪逃亡途中,亲眼看到自己的亲生母亲,在元兵手中受辱而死。 最见不得的,就是这种祸害良家妇女的事情! 朱英触景伤怀,眼中蓄满了泪水,满脸的深仇大恨,义愤填膺道:“义兄,这些人该杀!咱们一定要禀报义父,将这些禽兽赶尽杀绝,一个不留!” 朱文忠和徐司马也是气愤不已,在旁急急点头:“对,五马分尸,千刀万剐,斩首示众,杀!” 靠,这三个小子比我还狠,这是要十八般武艺一起上阵啊。 嘿嘿,我喜欢! 黄观出离的愤怒了,重重点点头。 是该杀! 再任由这股抢劫良家妇女的歪风刮下去,那还得了? 不过,老朱同志喊集合打掩护,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为了不惹出大乱子,在士兵回营之前,必须速战速决,先把被抢进军营的良家妇女搭救出去。 黄观当机立断,大声吩咐道:“沈金元,取几件衣裳来,像你一样护住她们的头脸,先把人护送回王恭厂去。” 沈金元呆了一下,有点懵:“少爷,她们不是王恭厂的女工啊……” 黄观怒瞪着沈金元,咬牙道:“沈金元,你有点良心行不行?如果让人知道她们在军营里留宿过夜,这些良家女子以后怎么还有脸做人,那还不闹得妻离子散啊?” 哦,哦,沈金元见少爷一瞪眼,急忙改了口:“是,少爷,我马上派人去办!” 人搭救出去,这事却绝对不能这么算了,少爷我弄死你们! 黄观想了想,龇牙咧嘴道:“三德,去找名册来。记下这个营房里住的哪些王八蛋,问清楚是谁抢的民女,又是谁欺负过她们!人证物证都要俱在,咱们一定要做到铁证如山!” 三德出去了一会,领着一个狗头军师一样的人进来,双手捧着一本名册,凑到黄观面前:“少爷,名册找到了。营中将士都去了校场,只剩下几个狗头军师,这人是他们的头。” 黄观两眼通红,死死地盯着那狗头军师,面色严肃交待道:“朱英,你来负责打勾,文忠和徐司马负责核对!给我记住了,多勾几个不要紧,千万不要勾少了。娘地,勾上名字的人,就等于在阎王爷那里挂上号了!” 朱英急忙找来笔墨,朱文忠捧着名册,徐司马端着砚台,往那一站,就像是三个勾魂小鬼,让人看得心惊胆战。 黄观眯起眼睛,盯着狗头军师厉声问道:“姓名?” 啊? 那狗头军师愣了愣,看见黄观的眼神像要杀人似的,心里抖了抖,颤声答道:“军……军中参谋,姓张,名……” 张参谋是吧?恭喜你,回答错误! 黄观今天心情很不爽,恨不得先揍几个人出出气,张参谋名字还未报完,就黑着脸怒喝一声:“三德,给我掌嘴!” 是,少爷! 三德气势汹汹,上前就是“啪啪”两巴掌,狠狠扇在张参谋脸上,打得他大牙都松动了。 张参谋“哇”的吐出一口血水,捂着红肿的脸,刹那间被打懵了:“为什么打我啊?你……你们是什么人?” 黄观也不搞秘密任务那一套了,行云流水亮出了腰牌,气极而笑:“为什么打你?本都尉打你,还需要理由吗?” 张参谋看到腰牌上那“帐前都尉”四个金晃晃的大字,立刻觉得头晕目眩,吓得牙都快掉了:“黄……黄都尉!黄观少爷!” 黄观瞪着他,冷冷说道:“我再问你一遍,说,这营房住的人,都叫什么名字?” 啊,你问的是这名字啊? 张参谋呆了呆,委屈得眼泪都下来了,觉得自己这两巴掌,挨得真忒娘冤枉。 黄观牙齿龇了起来,恶狠狠道:“不说?想包庇罪犯?三德,再掌嘴!” 这是一个打死人不偿命的主,张参谋听过黄观少爷的传说,一听又要掌嘴,马上就立刻就老实了,摆手求饶:“别打,别打,我说,我说。给我花名册看看!” 朱文忠将名册递上来,张参谋翻到二号营房那一页,念出了一长串名字:“九人长叫李二五,其余的士兵叫王三七,张七三,陈四五,刘五四……” 元朝治下的老百姓,名字实在太过于奇葩,黄观听得头大如斗,一脸的哭笑不得。 幸亏朱英入门早,跟着马夫人学过算术,功底还不错,不然还真会把名字都勾错。 黄观见张参谋很识相,满意地点点头:“这就对了嘛,真是不打不听话。带他过去,一个营房一个营房的确认!” 营房太小,汗味臭脚混在一起,空气污染指数太高,黄观捂着鼻子,一刻也不愿意呆在这臭哄哄的地方。 高首推着少爷出了门,冯国胜满头大汗迎了上来,急声问道:“黄世侄,狗找到了吗?元帅让我带着一千亲兵,前来帮忙寻找旺财!” 哎呀呀,不好意思,失态,失态! 看见良家女子受欺负,太过于愤怒,冯世叔你不说,我都忘了自己是来找狗的了。 黄观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正事,嬉皮笑脸道:“没找到,没找到,冯世叔你来得正好,快让人去帮忙找找!我家旺财都快成精了,躲藏的地方很隐蔽,一般人根本找不到,你们一定要找仔细了,每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 冯国胜深深看了黄世侄一眼,心有灵犀点点头,对身后的亲兵命令道:“来人,马上接管军营!都给我睁大眼睛,仔细搜索,每一个地方都不准漏下!” 嗯?接管军营? 冯世叔这是想干什么,直接缴了张天祐的兵权? 黄观心思急转,看着一千如狼似虎的亲兵,杀气腾腾地向各处营房扑了过去,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靠,老朱同志真舍得下血本,手下的亲兵全都派出来了,大手笔啊! 第138章 让开,换我来接着打 有了冯国胜带来的一千亲兵加人,搜索速度大大加快,三五成群的良家妇女,从军营里搜了出来。 最让人气愤的是,居然连军中伙夫也有份,在伙房里藏了两个厨娘! 这些被抢进军营的良家女子,高矮胖瘦,林林总总,有数百人之多。 冯国胜满面怒气,感慨道:“这倒底是军营,还是匪窝啊?真是胆大妄为,不治不行!想当初我们兄弟结寨自保,都不敢像他们这么干。” 这个…… 冯世叔改邪归正以前当过山贼,黄世侄是厚道人,对此不发表评论,转头望着护送良家妇女的亲兵,大声喝道:“那位兵大哥,自觉一点,让她把衣裳拉好,我们要尊重别人的个人隐私!” 那亲兵被逮个现行,急忙收回目光,做出目不斜视的样子。 跟着前来寻找儿媳妇的十几个老妪,凑着脑袋,往面前走过的一群良家女子逐一看去,每个人都看了个遍,没有找到自家人,转头一起盯着黄观。 面对十几个老太太,黄观感觉压力很大,头皮都麻了,四下找了找,大声问道:“沈金元,沈金元,你死到哪里去了!咱们的人还没有找到吗?” “嗖”的一下子,沈金元从人群后面蹿了出来,急急说道:“少爷,找到了,找到了,在柴房里!” 黄观松了口气,对着十几个老太太一挥手:“走,随我去认人!” 到了柴房一看,朱文正公子哥脾气犯了,正在对着一个伤兵拳打脚踢。 何文辉当帮凶,义愤填膺,时不时上前踹两下。 这两个家伙没有群殴经验,但黄观教过他们打人的诀窍,专门往肉少疼痛处招呼。 那伤兵被亲兵围住,也不敢还手,双臂抱紧脑袋,身子缩成一团,被揍得鬼哭狼嚎。 黄观一愣,笑道:“你们两个,怎么能欺负老弱病残呢?” 朱文正恼火地往伤兵软肋上踹了一脚,愤愤不平道:“这家伙在柴房里藏了人,守住门不让进去搜查,竟然还敢对我们拔刀。义兄你来评评理,义父是总兵官,和州上下都归他管,这城里就是咱们的地盘,还有咱们兄弟不能进去的地方吗?” 靠,年轻人嚣张跋扈,你小子够强悍! 这不是仗势欺人吗? 黄观心中佩服,暗自一挑大拇指,谆谆教导道:“文正啊,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多向义兄我学习,一定要谦和忍让,以德服人,凡事动动脑子,拳头是解决不了大问题的……嗯?” 正在说教着,黄观眼神一凝,突然看见地上那伤兵爬起来,似乎耳朵受了伤,头上缠得像阿三哥似的,并不是重伤员。 靠,这狗东西,抢了王恭厂的女工,头上竟然还绑着她们亲手缝制的黄观牌百药绑带。 而且……还是两条! 这一刻,黄观心中大叫一声我槽,真有点怀疑人生。 少爷我两世为人,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忘恩负义王八蛋。 必须打,往死里打! 黄观勃然大怒,嘴巴都气歪了,咬牙道:“文正,你打累了没有?站一边去,让义兄我来接着打!” 朱文正一愣:“干啥?我打得正解气呢。” 黄观怒气冲冲,大吼一声:“闪开!” 伸手抢过徐司马手中的砚台,用足了浑身力气,狠狠往那伤兵面门砸了过去。 “啪”一声,砚台和伤兵的面门来了一个亲密接触,直接将他鼻子砸扁。 伤兵只觉眼前黑影一闪,便感到天昏地暗,仰面翻倒,剧烈的疼痛,瞬间传遍了全身。 鲜血……淋淋而下! 伤兵双手捧着脸,发出了杀猪的惨叫,红的血,黑的墨,从指间哗哗流淌出来。 黄观义兄满口大道理,动起手来比谁都狠,朱英他们几个小朋友都惊呆了! 义兄,咱们说好的谦和忍让,以德服人呢? 娘希匹,就算拿着青龙偃月刀,都没有板砖好使,我拍死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 黄观意犹未尽地拍拍手,四下找了找,没有找到砖头,“唰”的反手拔了冯国胜的腰刀,指着地上翻滚的伤兵,情绪激动得要从轮椅上跳起来:“叫,你还有脸叫!高大哥,推我过去,谁也别拦着我,我现在就砍死他!” 冯国胜大惊,急忙死死抱住情绪失控的黄世侄,连声劝慰道:“世侄,世侄,别冲动,别冲动。你刚才也说了,殴打伤兵是不对的……” 我说过这话吗? 算我什么也没有说过! 黄观呼呼挥舞着腰刀,刀尖一指伤兵头上的绑带,满面的凶相:“殴打?我还要砍死他!冯世叔你看看,用着百药绑带,强抢王恭厂的女工,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治好了也是个白眼狼。不杀了这王八蛋,天理难容!” 这位小爷发起彪来,出了名的六亲不认,真闹出人命就不好收场了! 冯国胜满头大汗,一把从高首手中抢过轮椅,调转了头,推着就往外走,大声喝道:“来人,马上将狗东西抓起来!情节太恶劣了,把你们的黄都尉都气成这样,罪加一等,按军法从严外置!” 黄观恨恨往地上吐了口吐沫,挣扎着回过头,怒发冲冠大吼道:“高大哥,没收他的绑带!我呸,少爷我就算拿去裹脚,也不给他用,他不配!” 出了营房,黄观余怒未歇,怒瞪着沈金元:“沈金元,你是怎么办事的?发放绑带时,没有教过他们五讲四美吗?” 沈金元瞠目结舌,少爷怒气当头,他大气都不敢出:“……” 少爷啊,王恭厂只负责生产绑带,货物出手,一概不管,咱们又不是什么公共事业教育部门,谁有义务教这个啊? 对了……五讲四美是什么? 朱文正鬼鬼祟祟地跟了出来,一脸崇拜地望着黄观,气势如虹道:“义兄,你方才太威武了。有义兄你在,咱们兄弟以后可以横着走,看谁不顺眼,直接砍死他。对了,义兄,你在城中还有什么仇人?趁着今天借来了义父的亲兵,我们一起帮你把这仇报了。” 靠,冲动了啊,一不小心意气用事,教坏了小朋友。 神啊,我有罪! 黄观在胸前画着十字,口念阿弥陀佛,好不容易将心中火气压下去,拍拍朱文正的小肩膀,语重心长道:“文正啊,你要记住了,对待自己人要像春天一般温暖,对待敌人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残酷。不过嘛,这个世上的好人总比坏人多,咱们的首要任务是以德服人。不怕跟你说句老实话,义兄我一向都是以慈悲感化世人,在这和州城中,还真的一个仇人都没有。” 就算有,也会很快被我拍死,正所谓拔剑四顾心茫然,义兄我也很寂寞啊! 这么一想,黄观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像一下子没了多少意义了。 心情……很是惆怅! 第139章 朱元璋的铁血政策 十几个老妪冲进柴房,认出了自家儿媳妇,死里逃生,婆媳抱头痛哭。 要说这十几个王恭厂女工,也是十分的彪悍。 誓死不从,还咬掉了士兵的耳朵,挨了一顿毒打,饿了一宿,受了点惊吓,其它的倒没什么大碍。 婆媳相拥着走出门来,向黄观不停叩首拜谢:“谢少爷,谢黄都尉……” 她们的感谢发自肺腑,绝对是真的,看不出一丝作假。 黄观浑身一震,心里沉甸甸的,苦笑道:“让你们受累了,回头去王恭厂领一份补偿,愿意留下来继续做工的,发双倍工钱。你们放心,本都尉在这里保证,绝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 二十几人见黄观少爷如此深明大义,千恩万谢又磕了头,相互搀扶着离去。 黄观看着她们的背影,感叹道:“咱们的老百姓真善良,只要知错能改,他们就能原谅你以前犯下的错误。好兆头,和州还有救。” 朱英他们捧着名册走过来,气愤道:“义兄你看,这些人有恃无恐,名册上几乎人人有份,张天祐帅帐里还搜出来两个,太可恨了!” 朱文忠和徐司马急急点头,觉得今天自己为民除害,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正义感爆棚:“义兄,一定要把他们绳之以法,一网打尽!” 黄诧异地看了他们一眼,心里有点吃惊。 难道带你们几个小子出来蹓跶一圈,就体验到了民间疾苦,一心为国为民,已到了这个丧心病狂的地步了吗? 黄观接过朱英递过来的名册,随便翻了几页,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拘魂钩,苦恼地皱着眉头,恨不得拧下张天祐的脑袋当球踢。 上梁不正下梁歪啊,这是在集体作案! 几千颗人头落地,这可不闹着玩的,少爷我只是一个帐前都尉,并且还没有正式上班,这种大事可轮不到我来做主。 黄观龇牙咧嘴道:“朱英,把那几个强抢王恭厂女工的混蛋名字,重点标注出来。然后把名册给冯世叔,转交给义父。这里没有咱们什么事了,跟我撤!” 朱文正意犹未尽,拉着黄观道:“义兄,先别忙着回去啊,旺财还没有找到呢。咱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如……再去别的军营找找?” 黄观气得不行:“……” 幸好这家伙不是我养子,否则我现在就找块砖头拍死他! 冯国胜拿着名册,回校场找到了正在阅兵的朱元璋,简明扼要地汇报了情况,并且委婉地转达了老朱家几位小爷的意见。 这帮兵匪不杀,难平民愤! 老朱同志认真听取了冯国胜的报告,满脸怒气,当场就气愤得摔了名册:“如此乌烟瘴气,何以成大事?” 冯国胜咬牙道:“就因为张天祐那帮人胡作非为,闹得百姓妻离子散,有家不敢回,有妻不敢认,城中百姓都感到非常愤懑,视我等将士为洪水猛兽。若是再不痛下杀手,任由他们逍遥法外,恐怕要出大乱子。” 朱元璋早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只是张天祐的部队人数众多,再加上之后郭大帅派来支援的后续人马,总共有五千多人。 一下子全部干掉,有点不现实。 更何况其中还包括五个千人长,五十个百人长,五百个九人长。 无一例外的是,这些军中将领不管军职大小,全都犯了事,主将张天祐都有份! 老朱同志很苦恼。 因为按照我们的司法惯例,有一个专业术语叫做法不责众! 法不责众这个词,本身就带着十分明显的威胁意味。 要么你把我们全逮起来,要么就既往不咎,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皆大欢喜。 老朱同志很快就用行动告诉大家,法不责众是不存在的,至少在我朱元璋这里没有市场,犯不犯事在你,杀不杀你在我。 千人长……杀! 百人长……杀! 九人长……杖三十,死活不论,逐出军营,永不录用! 普通士卒……留案底待查,如有再犯,两罪并惩,罪加一等,直接杖杀! 朱元璋并不是一个心慈手软之辈,迫于无奈,一直以来都展现出宽仁态度,奉行的是以和为贵政策,从来不愿搞内部斗争。 这一回,终于露出了铁血手段,抓典型,树反面,以此震慑全军! 朱元璋站在全体将士面前,声色俱厉地宣布:“军无纪律?何以安众?凡军中所掠妇女,当悉还其家。如有再犯,绝不轻饶!” 总兵官杀气腾腾,看样子不是闹着玩,下面的将士心中凛然,张天祐被吓着了,悄悄溜出了校场。 这家伙真没义气,丢下自己麾下一帮犯了事的将士,借口要回滁州向郭大帅汇报工作,一个人先跑了! 要说张天祐这猪队友,也并非一无是处。 至少他带人冒死先登入城,并且还充分发扬做好事不求回报的高尚情操,给朱元璋留下了五千多人马。 张天祐一走,老朱同志不再束手束脚,亲自带领工作组,连夜进驻南门军营,开始大力整顿军纪。 朱元璋没有动用善于治兵的徐达。 只因达叔身为和州新任镇抚,公务繁忙,正在帮老朱同志修城墙。 在朱元璋眼里,人才只分为两种,一种是有德有才,另一种是有才无德。 什么有德无才,无德无才,根本看不上眼。 德才兼备者,可为栋梁,委以重任。 有才无德者,必须从军中铲除出去,像扔垃圾一样扔进垃圾桶。 因为第二种人,都有一个典型的特征:好事不屑去干,使起坏来却一个顶俩! 留着实在是个祸害! 于是,五十五颗刚砍下来的人头,还滴着血,就挂在和州衙门前示众。 五百人趴在广场上,被老百姓围观打屁屁! 黄观也来看热闹,忍不住拍手叫好:“好,老朱同志终于露出了一代帝王的霸气!这才是我义父朱元璋!” 事先朱元璋已经下令召集全城百姓,男女老少都来了,集中到州衙门前面,分列两旁。 观赏完亲兵执法队员的军棍表演,老朱同志让携来的妇女们从衙门内列队而出,以便夫妻相认。 许多失散的家庭得以团聚,和州城百姓奔走相告,万民欢腾。 很快,百姓的不满情绪很快平息下去,遂各安其业,民心渐渐趋于稳定。 普通士兵暗自庆幸逃过一劫,不过他们很快就发现,悲惨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因为老朱同志有一个很不好的坏习惯,喜欢收集别人黑材料! 普通士兵案底留在老朱同志手里,如同一柄高悬的利剑,落在谁头上,谁就得掉脑袋。 听话吧,安份守己,好好当兵,总兵官发起彪来,杀人不眨眼,比黄观少爷还狠! 南门大营无主帅,千人长和百人长被杀光,九人长全部逐走,岗位出现了大量空缺。 这个……真不是问题,朱元璋手下最不缺的就是人才。 老朱同志明显信不过南营士兵,也不搞内部提拔这一套,直接空降干部在南营。 俗话说得好,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老朱同志这一招极为老道,军事学名叫做以将管兵! 郭英任和州南大营主将,其余中层干部,全是从军中抽调过来的精英。 这是一次大规模的人事调动,也是朱元璋在进攻太平前夕,主持进行的一次重大整风运动。 从此,老朱同志的嫡系部队军纪整肃,军威大振! 黄观曾经分析过老朱同志的成功经验,最主要的一条,就是一步一个脚印,每前进一步,身后就有一个坚固的根据地。 纵观我们历史上起义造反前辈,成功者无一不有一个坚固的根据地。 所谓坚固,并不是打下来就完事,而是要建设成后方大本营,进可攻,退可守,还可以为前线提供充足的钱粮,和源源不断的人力资源。 像后来的张献忠、李自成之流,只懂搞破坏,不懂搞建设,四处流窜作案,所以被称之为流寇,山海关一场败战便一溃千里,惨败是迟早的事情。 在朱元璋的铁血政策下,只过了月余,和州已是万民所向,军心稳定,根据地日渐稳固。 准备好了,来吧,庐州元军! 第140章 黄观的伟大梦想 至正十五年三月,也就是韩林儿称帝的龙凤元年三月,黄观伤愈,正式告别轮椅,到朱元璋办公的南门大营报到。 官方职务是:帐前都尉。 黄观觉得,做人还是讲究一点好,生活也需要一点仪式感,更何况这还是自己的第一份工作。 没有办公的地方,那怎么成? 黄观叫来几个亲兵,先把朱元璋办公室外面的杂物间腾出来,打扫干净,再搬了桌椅放里面。 一本正经往那一坐,黄观总算找到了上班的感觉。 无所事事,整个人都是飘的。 黄观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搞清楚主要工作内容是什么,进门小心翼翼问道:“义父,孩儿这个帐前都尉,除了火器营那边,还要做些什么?不会真像你说的那样,整天在帐前站着吧?” 朱元璋嘴角一抽,哭笑不得道:“先去外面呆着,我有事再叫你。” 听着……怎么像是老朱同志的私人秘书? 黄观疑惑地摸了摸脑门,突然意识到,自己又得到了一份痛苦的差事。 在后世的岗位说明书上,很多人除了要完成自己本职工作,还有一条丧心病狂的岗位职责:完成领导交办的其它任务! 上一世,黄观就对这条很不人道的岗位职责深恶痛绝,简直到了咬牙切齿的地步。 因为你很快就会发现,领导交办的事情,往往会比你自己的手头工作任务还多。 而且最要命的是,领导的事情无论大小,你都要马上引起重视,必须把它当成最重要的事情,第一时间去完成。 然后……才能忙自己的工作,点到了也得含泪默默加班,连加班工资都没有! 这让黄观无所适从,坐在小房间里发呆。 李善长来了。 朱元璋文化不高,向来都很尊重读书人,为了笼络人心,专门组建了幕僚府,把有学问的读书人都收入门下。 李善长德高望重,深得老朱同志信任,担任第一届幕僚长。 纵观古今成大事者,无不注重笼络人心,尤其注重笼络读书人和大地主。 老朱同志起义成功的第二个秘诀,就是笼络了读书人之心,靠的也是读书人。 毫不客气的说,这是一群人才中人才,靠脑子吃饭的精英,智商可以甩普通老百姓八条街。 比如先后在幕府任职的李善长、冯国用、刘伯温、朱升等人,都是一时人杰,平均智商一百四,随便出个鬼主意,坑死你都不带偿命的。 李善长路过小房间,见黄观面前铺开纸张,手里转着毛笔,坐在桌前发呆,不禁哑然失笑。 让黄世侄这个上蹦下跳的人,坐在这里活受罪,真是难为他了。 李善长从门外凑进脑袋,笑着问道:“世侄,在忙啊?” 黄观“啊”的惊醒过来,装模作样地在纸上胡乱画了两笔,站起身道:“李世伯,里面请。义父说了,世伯不是外人,来了不用通报,可以直接进去找他。” 李善长笑着点点头,公事在身,自个进了屋,去找朱元璋商议城防的事情。 黄观努力集中精神,开始下笔起草火器营的章程。 朱元璋见识到铁炮的厉害,以他一代战略家的眼光,马上就意识到,这种高科技重武器的应用前景很广阔,将来在战场上大有用武之地。 现在老朱同志很重视火器发展,认真交待过黄观,要尽快拿出个章程,抓紧训练人手,形成战斗力。 李达已经在赶工铸造铁炮,高仁也召集两百多个明教弟子,送到军营里脱产培训。 只是这火器营是新鲜事物,怎么搭建框架,又用怎么个战法,朱元璋不懂,还得黄观这个业余专业人士来拿主意。 摆在黄观面前的,有两个选择。 一是《皇明经世文编》中,朱棣神机营的原版编制。 二是《武备志》中,戚继光和孙传宗的火器操练之法。 思来想去,现实限制了理想,还是不能太脱离实际,黄观结合三个方案,准备弄出个折中的章程。 反正我黄观来到这个乱世,就没有打算活着回去,不能白来一回。 一定要建立一支横扫天下的火器部队,纵横四海,直接打到大不列颠,横扫西伯利亚! 这是黄观同学的伟大梦想。 朱元璋和李善长密谈了半天,一起出门巡查防务,见黄观趴在桌子上奋笔疾书,心中微感诧异。 这家伙整日嘻嘻哈哈,成天没个正形,还从未见过他这么认真过。 李善长望着黄观案头的纸张,好奇问道:“世侄,你这是在写什么?” 黄观抬头看了二人一眼,笑道:“世伯,义父,我在起草火器营的人员编制,武器配备,还有具体的操练之法。” 李善长愣了愣。 没看出来啊,黄世侄还懂兵法? 朱元璋拿起桌上的章程看了一眼,刹那间天旋地转,觉得自己被这败家玩意儿,明目张胆地抢劫了。 部队代号:神威火器营 全营兵力:五千人。 其中包括步兵三千六百人,骑兵一千人,炮兵四百人。 装备火器:步兵三人一杆小炮,共计一千二百杆,炮兵十人一组,铁炮四十门,火药蓄备…… 朱元璋看到这里,急忙捂住脑门,努力保持清醒,害怕自己当场昏死过去。 造孽啊,我朱元璋是穷人啊,怎么养了这么一个败家子? 朱元璋指着纸上的数字,惊道:“需要这么多?” 黄观眨眨眼睛,极为正经点着点:“义父,理论上……一支火器营要有足够的战斗力,必须要这么多人手。孩儿已经按照咱们现在的具体情况,进行大量的压缩编制了。先这么用着,等手头宽裕了,咱们再加倍,多建几支火器营。” 这……还能加倍? 朱元璋的心脏承受不了,感觉自己要疯了,急急摇头,气急败坏大吼道:“不行,不行,太多了,太多了,全部减半……不,十留其一。” 黄观目瞪口呆,心中吃惊大叫起来。 哇,老朱同志,你砍价也砍得也太狠了吧? 让人去跳楼啊! 奸商也没有你心黑! 李善长伸过头看了一眼,愣愣地看着黄观,神情甚是古怪。 黄世侄……大手笔啊,真是不愧败家玩意之名! 这要我家的败家子,我现在就打死他。 李善长身兼数职,协助朱元璋管理后勤事务,知道和州现在的家底。 五千人的兵力倒是好办,这年头最不缺的人,随便招些难民就能凑数。 问题是那一千二百杆小炮和四十门大炮,全都是精铁铸造,到时候,难道让士兵提着狼牙棒,去和元军拼命? 李善长哭笑不得道:“黄世侄,这确实太多了,把咱们的全部家当掏出来,也造不出这么多火器。十留其一,倒是可以考虑。” 黄观睁大眼睛,不解地看着李善长。 李世伯,我没有说现在就弄出这么多火器啊,咱们……可以慢慢发展嘛。 理论,懂不懂? 朱元璋怒目圆睁,恶狠狠地盯着黄观:“听到先生的话没有?十留其一,多了免谈。” 太小气了! 四门铁炮,一百多杆小炮,能做什么用? 黄观摇头苦笑。 李达那边已经铸造出来了,早知道老朱同志你这么抠门,我还起草什么报告,申请什么经费啊? 黄观还想争取一下,话还未说出口,就有亲兵冲进来,满头大汗都顾不得擦,大声喊道:“报!南门方向出现元军!” 黄观一惊。 元军来了? 迟早要来,只是比自己预料中的,来得要快一些。 朱元璋脸色一变,肃然道:“走,随我上城楼看看。” 第141章 玩命的时刻到了 上了城墙一看,冯国用带着十来个幕僚,已经匆匆忙忙登上城楼。 朱元璋点头和他们打过招呼,带着黄观上前几步,往元军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前方旌旗林立,尘土飞扬,三支巨大的元军野战骑兵部队,出现在宽阔的旷野之中,直奔和州南门而来。 战术目标很明确,要从南门强行突破! 因为他们得到了准确的情报,南门在上回攻城战中,已经破损!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敲打着每一个人的耳膜,横扫着和州城的每一个角落,厚实高大的城墙都在栗栗发抖。 那种横扫一切的气势,摧枯拉朽的冲击力,让人瞧一眼就觉得心惊胆颤! 每一次看到这种万马奔腾的大场面,黄观都感到无比的震撼,忍不住心存敬意。 一代天娇成吉思汗创立的这支旋风部队,曾经打遍天下无敌手,威名赫赫,令人生畏,让亚欧大陆在铁蹄下颤抖! 身着重甲的骑兵,集体冲锋时所产生的巨大噪音,再加上视觉上的冲击效果,很容易让敌方士兵造成心理上的崩溃。 军事上有个专业术语,叫做骑兵恐惧症! 城墙上的和州守军士兵,和那十几个幕僚一样,也被元军这种排山倒海的气势震慑了心神。 一个个瞪大了眼睛,面露骇色,不由自主露出了一丝丝的恐惧。 这一刻,黄观觉得自己就像是站在马路中间,无数渣土车冒着黑烟,发出巨大的发动机轰鸣,刹车失灵了迎面冲过来。 就问你怕不怕? 黄观小心脏扑通乱跳,艰难地倒吞着吐沫,脸色都白了,颤声道:“义父,这……这应该不止十万吧?” 嗯? 朱元璋愣了愣,诧异地看了黄观一眼。 我说过元军有十万吗,你这是从哪里得来的情报? 好在老朱同志久经考验,对黄观时不时冒出两句惊人之语,已经习惯了。 朱元璋和元兵真刀真枪干过几仗,凭借丰富的作战经验和对元军组织结构的研究,极为肯定地点点头:“不错,从眼前的阵势来看,元军确实不止十万之众……” 按照元朝军队的标准编制,元军的骑兵野战部队,一般由三个骑兵纵队组成,大多采取的是中路突破,两侧迂回包抄的灵活战术。 每个纵队有一万名骑兵,大体相当于一个现代骑兵师。 其中包括十个骑兵连,每个连队一百人。每个骑兵连又分为十个班,每班十人。 骑兵部队进攻时,会排成“凸”字阵形,以一条很宽的阵地线向前推进,由传令兵来回传送消息,统一协调各纵队间的行动。 眼前这三支标准的元军骑兵野战队,人数就有九万人之多,再加上后面的地主武装步兵方阵,保守估计也得有十二万人马。 准备很充分! 黄观目瞪口呆,差点晕倒。 十二万? 四倍于和州守军! 靠,史书上不是说元军出兵十万吗,不按套路出牌啊。 等了这么久才行动,原来你们是叫人去了! 黄观看看朱元璋,朱元璋又看看李善长。 三人心里都很清楚,元军大兵压境,来势汹汹,大有要把和州城踏为平地的架势,形势不容乐观。 玩命的时刻到了! 朱元璋面色凝重,远远地看着铺天盖地而来的元军大队人马,沉声问道:“先生,咱们的粮草准备如何?” 李善长很苦恼,叹息一声,苦笑道:“和州缺粮,汤总管正带人四处征收。咱们现在的余粮……最多只能支持十五天。” 十来个幕僚听到李善长这话,再看看城下密密麻麻的元军,觉得头大如斗,不约而同摇头叹道:“和州,危矣!” 扰乱军心! 朱元璋皱起了眉头,恼火地回头望了一眼,稍稍沉默,胸有成竹道:“诸位先生不用担心,元军远道而来,所蓄粮草必然不多,骑兵又不利于攻城。十五天……足够让他们退兵了!” 元军要猛攻,朱元璋要死守,注定这是一场惨烈的攻守恶战! 和州号称“淮南要冲,江表藩蔽,渡横江而出采石,济滁口而向金陵”,是南下用兵,横渡长江,攻取金陵的用武之地。 历史上走这条路南下渡江的,有孙策、曹操、苻坚、韩擒虎、杜伏威等人,每一个都是当时的英雄豪杰。 和州城池虽小,但城墙坚固,元朝十分重视,还专门派了一个省级官员平章来镇守此地,足见和州战略地位的重要性。 和州一完,集庆路门户大开,元军急眼了! 还记得吧,刘福通拥护韩林儿称帝于毫州的时候,元朝皇帝很气愤,把自己的棺材本都掏出来,发誓要和韩林儿玩命。 直接注资八十万! 韩林儿,我和你拼了,有种就血战到底! 此时的元帝国,就像是一匹不堪重负的骆驼,苟延残喘,已经举止唯艰,随便掉把稻草在背上,都有可能把它压死。 有了元顺帝这八十万注资,奄奄一息的元帝国,竟然有了起死回生的迹象。 元军就像吃了蓝色小药丸,追着刘福通和韩林儿猛砍。 各州路的元军也深受鼓舞,集体打了鸡血一般,开始对自己地盘上的造反分子,进行大规模的围剿镇压。 朱元璋占领的和州,作为郭子兴濠州集团的前沿阵地,首当其冲,不幸成了元军的眼中钉。 不把你拔掉,也得用锤子把你砸弯。 大战,不可避免! 朱元璋坐镇南门城楼,脸上丝毫不见慌乱,冷静地下达了命令:“全城戒备,严阵以待!” 郭英是镇守南门的主将,虽然张天祐留下的部队加强训练,收敛了许多,但纪律还是有些松散。 郭英不敢大意,急忙领了命,到城墙上去亲自督战。 朱元璋加重语气,又对传令兵厉声交待了一句:“传我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城迎战。违者,斩!” 总兵官杀气腾腾,声色俱厉,把传令兵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条命令……不得不下,并且必须严格执行! 老朱同志手下都是一群猛人,见元兵大军集结于南门,两翼空虚,像花云胡海之类的冒进分子,一看有机会偷空子,说不定就会从其余三个门跑出去,偷偷摸摸从背后搞偷袭。 步兵偷袭骑兵,纯粹是在找死! 元军长途奔袭,人疲马乏,却没有在城外扎营的迹象,马不停蹄,气势汹汹往城门杀过来。 远远地看着完好无损的和州城墙,高高耸立在面前,估计元军骑兵也有点懵。 南门城墙好好的,是谁给的错误情报? 朱元璋身体力行,充分发挥模范带头作用,主动承担了倒塌城墙的分包工程。 总兵官都行动了,小兵怎么能无动于衷,就连张天祐都不敢消极怠工,施工速度很快,和州城墙已经修好,环城马跟重新贯通。 元军骑兵一路狂奔,并不减速,军中有个指挥官,挥舞着手中环刀,杀气腾腾在嚎叫:“一鼓作气,拿下和州城,在城中过夜!” 杀! 惊天动地的马蹄声,伴随着冲天而起的喊杀声,巨浪一样朝和州城奔涌过来。 杀气瞬间直逼眉睫,让人胆寒! 然后…… 元军的前锋骑兵,突然齐齐勒紧了马头,来了一个紧急刹车。 因为他们又遇到了丧心病狂的铁丝网! 元军大队人马措手不及,顿时闹了个人仰马翻,突然有一种……日了狗的感觉! 第142章 义父,下令开战吧 遇上了丧心病狂的铁丝网,元军人惊马嘶,先头部队乱成了一团。 骑兵惊慌失措,在城下破口大骂起来:“这是哪个丧尽天良的狗东西,在这里安装了这要命的鬼玩意儿?” 城楼上的人,都转过头,一起看着黄观。 黄观一点也不亏心,指着城下寸步难行的元军骑兵,嘿嘿直笑,得意洋洋道:“诸位请看,护城河外的铁丝网,正是我和郭世叔的杰作!” 李善长和冯国用对视一眼,心里马上就达成了共识,暗叹一声。 败家啊! 不得不说,在这个菜刀都值得你收藏的元朝末年,铁器算是稀缺资源,铁丝网绝对是顶级奢侈品,原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年代。 人有多大胆,量有多大产! 也只有黄观这种举世罕见的败家子,才会浪费无数生铁,去制造这种阴险歹毒的防御性武器。 唯一的用途,就是用来替代传统的木头拒马和绊马索。 黄观理直气壮,心安理得。 这年头人命太贱了,说没就没,有银子也没地方买人身保险,不得不珍爱生命,处处小心。 老朱同志移驾南门办公,自己又要在那里上班,为了安全起见,黄观早就让郭英带着人,在南门外拉满铁丝网。 郭英见识过王恭厂铁丝网的妙用,再说和州南门是他的地盘,也不想让元军冲过来挖墙脚,叔侄二人一拍即合。 用铁丝网将南门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布了一道迷魂阵。 高大的城墙上,还有四门铁炮,一百二十支小炮,一起瞄准了城外。 搞得像是监狱似的。 不怕里面的人跑出去,而是防备外面的人突然冲进来。 安全第一嘛。 自从安装了铁丝网,南门治安条件好了许多,进出城门的百姓都学会了讲礼貌,自觉排着队,从弯弯曲曲的通道里通过。 黄观每次看到这种场面,都会觉得很有成就感:“我这是对和州的社会安定团结,做出了巨大贡献啊。” 后世发明铁丝网的目的,是为了不让牛乱跑,十八世纪运用到战场上,减缓敌军的行动,防止步兵和骑兵的猛攻。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南门铁丝网阵的实战效果还挺不错,有效地阻止了元骑兵快速冲锋! 郭英和他手下的一帮士兵,手握巨型长矛,“哚哚”敲打着墙头,齐声欢呼起来:“好啊!” 墙头守军信心大增,一下子士气高涨,气氛好不热烈! 面对着城下黑压压的元军大队人马,也不觉得那么害怕了。 黄观看着他们手中三米多长的长矛,愣了一下,脑中突然想起了一个很可怕的名字:淮右长枪兵! 靠,老朱同志有两把刷子啊,开始组建淮右长枪兵了! 大家都知道,朱元璋能把凶悍的元朝骑兵打得满地找牙,是因为正确使用了“以骑制骑”的战术。 手里有一支可以和元军掰腕子的骑兵。 还有徐达、常遇春、冯胜这样善于使用骑兵的名将。 但是很多人不知道,在老朱同志缺少战马的战争初期,为了对付元朝骑兵,就已经有针对性的,专门训练出来一样杀手锏。 长枪兵! 郭英手里这支五千人的部队,由朱元璋亲自监督操练。 在后来的史书上,他们有一个鼎鼎大名的光荣称号:淮右枪兵。 淮右步兵甲天下! 这是一支专门使用长矛的步兵,也是朱元璋用来克制元军骑兵的法宝。 后来与元军交战中,长枪兵无数次都把冲上来的元军骑兵捅了回去。 城下的元军骑着马,在铁丝网前徘徊不前,有人提议:“我玩跨栏吧。” 想得倒美,门都没有! 黄观可不傻,充分汲取了上回木头拒马违章停放,被人强行拖走的经验教训,已经防到了这一点。 先在地上挖了深坑,树起一排排的木桩,再安装王恭厂的铁丝网。 施工标准:坑有半腰深,桩有一人高! 总之很牢很高,你拔不走,也跨不过去。 跨栏世界记录保持者刘冠军来了,看到眼前这阵势,估计也得乖乖放弃比赛! 元军指挥官望着近在咫尺的和州城,心里憋屈得要死,指天骂地,暴跳如雷! 这纵横交错的铁丝网阵,竟然成了元军靠近城墙的一道天堑! 城墙都摸不到,这攻城战还怎么打? 还谈什么在和州城里过夜? 蒙古骑兵纵横天下,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不善攻坚。 也就是遇到攻城的时候,骑兵几乎没用,只能当观众。 所以,南宋凭借高大坚固的城墙,源源不断的后勤补给,硬是抵抗了几十年。 直到有一天,冷兵器时代最强大的重型武器……襄阳炮的出现。 元军此次反攻和州,准备很充分,不但有三路骑兵野战队,还一个三万多人的步兵方阵。 这是三万多人的地主武装,才是此次攻城的主力。 元军指挥官一挥手:“让步兵上来!” 后面的地主武装步兵,愁眉苦脸的被赶上前线,临时冒充起了工兵,很不开心地去排除地雷。 郭英突然回过头,望着城楼上的黄观,挤眉弄眼直笑。 黄观眨眨眼睛,心领神会,大声提醒了城下的元步兵一句:“喂,小心哪!那个地方,很危险!” 真的很危险,而且是相当的危险! 郭英是铁丝网安装包工头,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黄观精心炮制了铁丝网的设计方案,郭英亲自去实地测量过距离和安装范围,叔侄二人狼狈为奸,都是一丘之貉。 目标只有一个,射程全面覆盖。 把护城河前面的铁丝网阵,打造成一处全方位,无死角的死亡地带。 这是一个致命的陷阱! 已经把新式武器和传统弓箭,玩得出神入化,炉火纯青! 朱元璋是一个杰出的军事家,早已瞧出铁丝网阵的厉害之处,看看郭英,又看看黄观,百感交集。 你们两个……这一手也玩得太绝了吧,还给不给别人活路了? 城下的元军步兵,似乎还没有意识到危险,开始上前拆除铁丝网。 黄观遗憾地叹了口气,真恨自己没有带一挺机关枪来,突突他们。 铁丝网加机关枪,号称骑兵终结者,迫使古老强大的骑兵,黯然离开主战场,默默退出历史舞台。 和州南门没有机关枪,但是有大炮和小炮,还有靴车神风弩与无数的蒙古强弓。 炮弹枪丸弩箭一起发威,“唰唰”倾泻过去,火力强大凶猛,效果应该和马克沁机关枪差不多。 黄观对朱元璋抱了抱拳,正式请战:“义兄,下令吧,咱们开打!” 唉,郭四这么正经的一个人,被我家这败家玩意儿带坏了啊。 罪过,罪过! 朱元璋真为郭英感到惋惜,假惺惺叹了口气,信心满满地命令传令兵举起了令旗,下达了作战指令。 开战! “轰隆”一声巨响! 铁炮喷出了火花,炸弹呼啸而出,准确落在元军步兵中间。 说来可笑,和州保卫战第一枪,不是攻城元军首发,而是由城上的李达打响。 开花弹落地时准时爆炸,气浪和硝烟伴随着无数铁丸,把人群掀开一个空洞,数十人倒地。 威力实在太大了,一次杀伤一片! 城下的步兵哭爹喊娘,阵型开始出现了混乱。 这一炮也给城下的骑兵,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震慑,一时战马惊嘶,吓得挤在一起,集体往后倒退。 元军指挥官满脸不可置信,突然有一种见了鬼的感觉。 铁炮? 这是铁炮! 和州朱元璋的部队……竟然有铁炮! 第143章 和州保卫战第一天 元朝末年的铁炮,经过宋元两代的研究改造,已经处于世界先进水平,完全可以大规模投入使用。 可惜元末官场太黑暗了,朝廷官员办事不厚道,经费克扣得很厉害,至正年间出产的炸膛炮,影响实在太坏。 元朝末年的炮兵,是一个高危行业。 想要炮轰敌人,先炸死自己,谁受得了,完全是在拿小命开玩笑! 很多元军的正规部队,都不愿意装备这种臭名昭著的自杀式铁炮。 元军指挥官做梦也想不到,和州朱元璋的部队,竟然也有铁炮,不会炸膛,而且炮弹打出来还会爆炸。 杀伤力大得吓死人! 城楼上的人,被开炮时巨大的轰鸣,震得耳朵嗡嗡作响。 那十几个幕僚都是弱不经风的读书人,平时缺少锻炼,没见过什么大场面,已经吓得脸色苍白,额头冒出了冷汗。 幕僚们都听过王恭厂铁炮的鼎鼎大名,却没有亲眼见过这种重武器开炮实战。 其中包括李善长和冯国用! 朱元璋是个谨慎的人,命黄观组建火器营的时候,亲自到王恭厂开过炮。 不得不说,打过炮的人,就是不一样。 老朱同志宠辱不惊,神情镇定,眯起了眼睛,像是在仔细评估这一炮的杀伤效果。 李善长见多识广,却也是头一回见识到王恭厂高科技产品的巨大威力,不可思议地打量着炮弹落点,惊道:“这铁炮……竟能打这么远?恐怕有不止两百丈了吧?” 根据后世读史书的经验,黄观心里早已有着明确的判断:此战元军虽然来势汹汹,但和州却绝不会易手,元军也绝对攻不上城墙。 人身安全有保障,那我还怕什么? 黄观很放松,眉飞色舞地当起了现场解说员:“诸位请看,咱们王恭厂铸造的铁炮,射程远,精度高,从一里地多远的地方打过来,也可以把咱们这城楼给炸了。” 呃…… 李善长瞠目结舌,那十几个幕僚心惊肉跳:“……” 黄世侄这话,怎么听都怪怪的,让人突然觉得脊背一阵阵的发凉! 冯国用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心中除了佩服还是佩服。 兵临城下,黄世侄却淡定自如,真不知该说你什么好。 是有大将之风,还是没心没肺? 朱元璋收回目光,龇牙咧嘴,恼火地瞪了黄观一眼。 败家玩意儿,我们招惹你了还是怎么的,你非得拿大炮往这城楼里轰? 老朱同志眼神有点幽怨,黄观缩了缩脑袋,讪讪干笑两声:“义父,别误会,只是打个比方而已……” 铁炮一响,炮兵阵地的一百二十支小炮也开始发威。 一时枪声大作,弹丸嗖嗖的朝城下飞了过去。 城头硝烟弥漫,城下人仰马翻! 城防利器靴车神风弩,和士兵手中的弓箭,也开始射击,哗哗的箭雨,往城下倾泻。 刹那之间,冲上来搞破坏的地主武装步兵,犹如割麦子一般的中箭倒下。 顷刻死伤百人。 城下的元军挨了当头一棒,头重脚轻,被打懵了! 这是什么情况? 还没有靠近护城河,就挨了这么一下子,这战还怎么打? 元军指挥官骑着高头大马,挥舞着环刀,在阵前来回呼喊:“反击,反击!” 无数元军骑兵拉开了弓弦,箭如飞蝗,对城上进行火力压制。 切,想比赛谁射得远啊? 黄观看了一眼,不屑地瘪瘪嘴,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中箭。 站得高,射得远,你们想赢,除非突破地心引力! 铁丝网到墙头的距离,是经过了严密计算和试验论证的。 城上的强弓居高临下,可以保持足够的杀伤力。 从城下往上仰射,因为重力的作用,到了墙头已是强弩之末,基本上构不成什么威胁。 更不用说铁炮和小炮,火器的射程比弓箭远,打到护城河那边,跟玩似的。 城下的元军,就像一个被大人掐住脖子的小孩,想打大人的脸,手太短够不着,憋屈得要死! 轰轰隆隆的炮响,一声接着一声。 李达瞄准了目标,四门铁炮轮流开火,竟然打出了一个炮兵连队的效果。 每一发都是开花弹,落地就炸,一炸就清空一大片! 城下的步兵连躲的地方都没有,整个方阵彻底的混乱,不少人扔掉兵器,丢下受伤的同伙,连滚带爬往后逃。 厉害啊! 十几个幕僚镇定了一些,看着恐怖的炮击效果,惊喜道:“此炮大有前途,一炮在手,如虎添翼啊!” 黄观不担心和州守不住,心境不同,眼界也不同,看到的是那些元军步兵抛弃的环刀。 多好的铸炮材料啊,扔在地上不捡,多可惜! 幕僚中有位老先生,很有学术精神,拉着黄观交流经验:“黄都尉,老夫对火器也略有研究,只是不知道这炮弹怎么控制这么好,正好落地时爆炸,像是有人操纵似的。能不能跟我等讲讲,这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 你说得这么邪乎,思想有点超前啊,听着怎么有点像远程精确制导? 我是文科生诶,哪里懂这个? 靠,如果我有这门技术,还给火器营装备什么前装炮啊,咱们直接玩远程导弹得了。 黄观挠了挠脑门,眨巴着眼睛,郁闷地看着这老家伙。 这位老先生,贵姓啊,你是来捣乱的吧? 黄观见旁边的十几个文人幕僚,都伸长脖子,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心里有点虚,委婉苦笑道:“抱歉啊诸位,这是王恭厂的最高机密,不方便对外透露,大家就别追问了。” 娘希匹,问了我也不知道,再问,让你们集体下岗! 黄观伸手一指城下,不露声色地转移大家注意力,努力推销黄观牌铁炮:“诸位再请看,咱们王恭厂的炮弹,确实和普通的实心弹不同,做出了很大的创新,里面装了上百颗豆粒大的铁丸,名叫百发百中开花弹。落地时二次爆炸,这威力嘛……” 四下望了两眼,没有找到合适的比喻对象,感觉很苦恼。 小心翼翼看了了老朱同志,咬了咬牙,决定一路走到黑了。 黄观双手直比划,口沫横飞道:“如果落在这里,砰的一声炸开,铁丸四射,很带劲的。咱们这城楼里的人,一个都别想跑,不死,也要变成麻子……” 这个……听着怪碜人的! 朱元璋打了个哆嗦,听得脸色都黑了,真想一大脚将黄观踹下城楼去。 败家玩意儿,你就不能举点别的例子吗? 李善长和冯国用相互看了一眼,面面相觑,突然觉得脚趾头都在抽筋! 十几个幕僚也吓了一大跳,一起抬头看着天,还真怕有一发开花炮从天而降,把大家都炸成马蜂窝。 和黄都尉一起观战,轻松愉快,却也步步惊心哪! 黄观拉着李善长衣袖,鬼鬼祟祟地往边上走了两步,谄笑道:“李世伯,这铁炮威力强大,你也亲眼见到了。咱们如果多有几门这样的铁炮,战斗力必然大增,绝对所向无敌……” 哦。 你这只小狐狸,终于把尾巴露出来了。 李善长点点头,恍然大悟,似笑非笑地看着黄世侄。 黄世侄,不是我说你啊,元军杀到城下,战事正紧,你还有心思偷空发战争财。 奸商! 真服你了! 李善长哭笑不得道:“世侄,你又在打战损环刀的主意了吧?我这边倒是没有问题,可这事世伯我也做不了主,你得去问元帅。” 你这个后勤部长没问题,义父那边更没有问题了。 老朱同志和我什么关系啊,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嘛。 黄观搞定了李善长,感觉大事已经成了一半,眉开眼笑回头来找朱元璋。 整个大明朝,都靠大炮支撑,没有材料铸炮,我这个火器营总指挥,还怎么独挡一面? 突听城头的长枪兵,一起欢呼起来:“退了,退了!快看,元军往后退了!” 不会吧,和州保卫战第一天,元军连护城河都没有突破,说说笑笑,这么快就熬过去了? 黄观愣了愣,急忙转头往城下望去。 元军突袭南门失败,还白挨了一顿打,步兵遍体鳞伤,实在顶不住了,后退五里,就地扎营。 而且还很不服气的样子。 不是我们不想打,实在是天色已晚,有种不要走开……咱们明日再战! 第144章 人多欺负人少 元军退兵五里,驻扎在城外,朱元璋在李善长陪同下,到城墙慰问部队,巡查城防。 黄观作为老朱同志的私人秘书,领导到哪里,自己就得跟到哪里,亦步亦趋,一起前往。 元军被铁丝网阻拦,今日没有打过护城河,城上的长枪兵据险而守,玩的是远射攻击。 郭英的部队,并没有遭受太大损失。 这是什么? 这是战功,这是业绩,这是提拔晋升和发年终奖的凭证! 郭英激动了,腰杆站得笔直,得意洋洋向前邀功:“禀元帅,属下郭英率领麾下五千长枪兵,坚守南门,顽强打退了十二万元军的猛烈进攻!” 在元军优势兵力之下,以五千兵马守住了南门,确实是大功一件,足够郭老四在兄弟们面前吹嘘一辈子。 朱元璋也很高兴,兴慰地点着头:“很好,今日给你们所有人都记上一功。咱们伤亡怎么样?” 郭英兴奋了,吐沫星子乱飞:“有王恭厂的铁丝网助阵,守起城来顺风顺水。说起来元帅你可能不相信,此战除了两个士兵重伤,其余的都只是破了点皮,咱们并没有任何将士阵亡。” 黄观伸头往城下看了一眼,脸色有点古怪。 不应该啊。 这么远的距离,元军射来的箭矢,已经是强弩之末,怎么还会出现重伤? 自己去撞墙? 朱元璋更高兴了,喜得眉毛都立了起来,正色交待道:“元军陈兵城下,晚上不得懈怠,一定要加强戒备!” 黄观拉着郭英,好奇问道:“郭世叔,小侄有一事不解。怎么还会出现重伤员呢?” 郭英叹了口气,苦笑道:“那两个家伙太大意了,被元军流矢误伤了眼睛。” 呃……这样也行? 黄观目瞪口呆,听得眼睛都直了。 喝水都塞牙,只能说这两个家伙太倒霉! 城外远远传来了欢声笑语,元军大营里生起了火堆,酒照喝,舞照跳,竟然肆无忌惮地开起了篝火晚会。 好像……一点也不担心和州守军会打开城门,搞点夜袭敌营之类的业余活动。 说实话,自古以来,人多打人少,不是没有道理的,人家可能还巴不得和州守军搞搞袭营之类的小动作。 这样元军就可以发挥骑兵的优势,在空地上来回折腾,让你肉包子打狗,有来无回。 嚣张,太嚣张了,这是在欺负人哪! 黄观吸了吸鼻子,闻着飘过来的酒香肉味,馋得肚子咕噜乱叫,心里恨恨。 靠,我还没有吃晚饭呢,你们这是在搞精神摧残! 黄观急吞两口吐沫,咬牙切齿闷哼一声:“我靠,他们这是来打仗,还是来旅游渡假的?不知道明天约了架吗?” 郭英也忍无可忍,朝着元军大营一竖中指,愤愤骂了一句:“法克!” 黄观乐了,对郭英笑嘻嘻地一挑大拇指:“郭世叔,你这句洋文说得越来越地道了。” 郭英哈哈一笑,大言不惭道:“那是,那是。活到老,学到老嘛。” “靠”这个口头禅,是黄观少爷的专业用语,一般人不敢学,也不敢用。 “法克”这句洋文就不同了,朗朗上口,洋气十足,使用场合很广泛,从嘴里蹦出来,提神解气,而且还能冒充有文化。 伴随着法克炮声名鹊起,再配上黄观少爷竖起中指拇的经典动作,十分的拉风,已经在军中流行起来,大有成为国骂的趋势。 黄观觉得,这个……应该算是文明盗窃,文化抢劫。 让海外国际友人情何以堪! 朱元璋和李善长凭墙而立,默默地看着远处的元军,在自己眼皮底下载歌载舞,却是一点法子都没有。 两人相对无语,忧心忡忡。 郭英眼中倒映着点点火光,意犹未尽咂着嘴,咬牙道:“元军今日进攻受挫,明日定然会转而攻打其它城门,咱们南门是没有机会了。我真恨不得现在带人冲过去,趁他们没有防备,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袭营哪? 找死! 黄观吓了一大跳,似笑非笑地看着郭英:“郭世叔说得没错,这伙元军根本就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实在太可恨了。要不,我请义父下令,让郭世叔率领三千人马,出城去给他们一点教训,教教他们怎么做人?” 郭英看了看元军大营繁星一样的篝火,忍不住打了个寒战,立刻就怂了,讪笑道:“我……只是为了鼓舞士气,随便说说而已,世侄千万不要当真。” 黄观哭笑不得,心里骂了一句。 我就知道你没这个胆子,卑鄙无耻! 黄观想了想,急忙道:“世叔,我得去给义父提个醒,可别真有人不听指挥,搞出夜袭敌营之类的危险动作。” 郭英愣了愣:“这……不可能吧?” 黄观两眼看着郭英,一本正经道:“那可说不定啊,以郭世叔你的绝顶聪明,都能有这种大胆的想法,别人更有可能出些馊主意,咱们不得不防。” 郭英认真沉思了一下,极为正经点点头:“世侄言之有理,我也是这么想的。” 靠,郭世叔你这脸皮,都快赶上我了。 黄观晕倒,急忙转身去找老朱同志。 十二万元军来势凶猛,兵临城下,三万和州军显得是那么的势单力薄,形势十分严峻。 朱元璋知道敌人太强大,不能力敌,心里早有决断,凭借和州坚固的城墙死守,先耗尽他们的锐气。 朱元璋大为紧张,又让传令兵去了一回各处大营,重申了一遍命令:“全城戒备,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城迎战。违令者,斩!” 在这种时候,纪律很重要,一定要稳住! 得,这下晚上的业娱活动都没有了,大家洗洗睡吧。 第二日一大早…… 朱元璋就带着李善长和冯国用,上了城楼。 这两人有勇有谋,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绝非浪得虚名之辈。 城头太危险,其余的幕僚都被朱元璋派了出去,到城中安抚百姓,动员一切可以动用的民间力量。 和州全城皆兵! 黄观打着呵欠,站在城楼上望去,五里外的元军大营,已经有了动静, 元军大队人马正在旷野中列阵,十二万大军整装待发。 朱元璋遥望着元军大部队,眉间充满了忧虑:“两位先生请看,咱们眼前这支元军,组织严密,训练有素,军纪肃然,绝非乌合之众,这是一支空前未有的精锐之师。” 李善长和冯国用点点头,神情有几分凝重。 曾经横扫天下的蒙古铁骑,到了元朝统治的末期时,早已没有了草原民族那种金戈铁马、所向无敌的血性,更没有成吉思汗时期那种铮铮铁骨、烈烈雄风。 整体战斗力,早已不复往昔。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不知从哪里集结起这么一支精锐部队,真难为他们了。 漫山遍野的元军大队骑兵,摆开了阵型,开始慢慢加速,往前缓缓推进。 小小的和州城,在马蹄中颤抖! 元军骑兵中,六成都是轻骑兵,机动性举世无双,一边作战一边行军,每天都能向前推进一百六十多里。 元军大营离和州城只有五里,元军发起了冲锋,倾刻便到,目标:和州南门! 黄观晕了。 靠,我就没有见过这样的二楞子,撞了南门还不回头。 你们……还真讲信用啊! 第145章 大名鼎鼎襄阳炮 元军今天选择的进攻目标,仍然是和州南门。 这个举动,实在出乎意料! 精明能干的朱元璋没有想到,足智多谋的李善长和冯国用,同样也没有想到。 南门守将郭英,昨晚还担心元军转攻他门,自己没有用武之地,颇感遗憾。 现在机会送上门来,郭英却傻眼了,“啪啪”两声,抬手就给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坏了,坏了,瞧我这破乌鸦嘴!” 元军大兵压境,来到了城下。 和州城上的守军长枪兵,战战兢兢,因为他们看到了最恐怖的景象。 十二万元军将南门围得水泄不通,空地上站满了杀气腾腾的骑兵,环刀耀眼,旌旗飘扬,一眼都望不到边,就如一片乌云,笼罩在和州南门前方。 黑云压城城欲摧! “咕噜”一声,黄观看得心惊肉跳,艰难倒吞一口吐沫,心中暗骂。 靠,这些元军,真是一群猪啊,脑筋不会急转弯! 死盯着南门干什么,不知道少爷我在这里吗? 有种……你们攻打别的城门啊,找花云也行,找胡海也行,他们都比较猛! 元军的指挥官,似乎是一根筋,心里就认定了南门,就是要和南门过不去。 此刻,黄观甚至很怀疑,这元军指挥官和老朱同志一样,脑袋长得不对称,把思维方式也带偏了,想法就是和别人不一样。 南门防守森严,护城河阵地上安装了铁丝网,城墙上还配备了城防重武器铁炮。 防守严密,让人寸步难行! 一般人在这种铜墙铁壁上撞破一次头,识趣的早就跑到别的地方试手气,可这元军指挥官死认理,就是与和州南门杠上了。 也许在他的心中,已经有一个既定的想法:南门被攻破过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南门一完,和州也就完了。 更何况,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昨天你们把我打得这么惨,这个场子必须找回来! 元军在城下列阵,站于弓箭射程之外,立在铁丝网阵前方,并没有马上就发动进攻。 他们……在等待! 元军的三万攻城主力步兵部队,速度慢了一些,从队伍后面开上来,在阵地上摆出了十副攻城设备。 黄观呆了呆,这是一种从未见过的大型器械。 以木头为主要材料,结构十分复杂,往那里一竖,架子就有两层楼那么高! 最上面是一根横梁,像“十”字似的安装了一根长长的木头。 前方短,后方长,有点像农村卖猪用的大杆称。 只是重重的秤砣挂反了,放在了短的一端。 朱元璋铺开了城防图,李善长和冯国用一起趴在板桌上,三人正在小声商量着防守工作,研究推敲哪里会出现防守漏洞。 黄观轻呼一声,唤道:“义父,你来看看,城下元军抬出来一些奇怪的东西,这是什么鬼玩意儿?” 朱元璋转头看了一眼,脸色当时就变了,一拍桌子,“腾”地立起身来,两眼死死地盯着城下。 一向镇定如山的老朱同志,这时脸上也出现了慌张,眼中隐隐有几分惊恐,那神情就像突然见了鬼,一字一咬牙道:“这是……回回炮!” 李善长也吓了一大跳,也亏得他知识渊博,见多识广,急声说道:“这回回炮,乃是元军最为强大的攻城利器,可抛射一百五十斤大石,声震天地,所击之处无不摧陷,入地七尺。据说当年襄阳大战,元军就是用这种回回炮,轰塌了城墙,迫使宋军开城投降……” 靠,还声震天地,入地七尺,听着怪吓人的。 见李善长滔滔不绝,就跟背书似的,黄观眨眨眼睛,小心脏扑通乱跳,强笑道:“李世伯,这回回炮的威力,你是从哪里听来的?小侄胆小,你可别吓我。” 冯国用抹着冷汗,神情也大为紧张:“世侄,这可没有假啊。你千万不能小看了这回回炮的历害。由于它发射威力大,所以民间又称巨石炮,元军当年用它攻下了无数城池,反正……书上就是这么说的。” 靠,这还叫没有假? 好汉不提当年勇,那是他们祖先的当年,关这帮孙子什么事? 黄观瞪大眼睛,哈哈一笑,心中甚是不屑。 切,什么回回炮,名字听着挺洋气,说白了,其实就是一种改进的大型投石机。 这玩意儿利用杠杆原理,将重物抛射出去,就和跷跷板差不多。 我还是个熊孩子的时候,被老黄同志玩过跷跷板抛射,磕掉了门牙。 十架投石机,是吓不住我的! 阿基米德曾经说过:“给我一个支点,我就能撬动整个地球!” 元世祖忽必烈也曾经宣称:“给我一架西域炮,我蒙古大军就能攻下任何一座城池。” 这里所说的西域炮,就是回回炮。 主要研制发明者阿老瓦丁和亦思马因,都是西域回回人,因此才叫回回炮,又因首先在攻打襄阳、樊城时使用,又名襄阳炮。 在黄观的后世,襄阳炮的名字要更响亮一些。 因为金刀驸马郭靖,带领天下英雄好汉,死守过襄阳城,造就了鼎鼎大名的襄阳炮! 元军这回反攻和州,集中了优势兵力,没有动用大名鼎鼎的炸膛炮,却带来了自己引以为傲的攻城利器,投石机中的巅峰之作……回回炮! 我好怕怕! 黄观拍拍心窝,有新式武器铁炮在手,信心满满,根本没有把回回炮放在眼里。 冷兵器时代的产品,还敢在我面前冒充高科技,真是污辱了这个“炮”字。 自不量力! 和大多数人一样,黄观认为,不能爆炸的,就根本不是大炮。 黄观见老朱同志他们,紧张地盯着城下的回回炮,好像推崇备至的样子,笑道:“义父,两位世伯,你们瞧好了,我今天就用王恭厂的铁炮,好好给元军上一课。用血的事实告诉他们,那些破烂玩意儿,根本不能称之炮。” 朱元璋瞪了黄观一眼,败家玩意儿,大敌当前,元军把回回炮都请出来了,你还在这里胡闹。 真不像话! 黄观见老朱同志不相信,拉着他衣袖就往外走:“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义父要是不相信,就随孩儿亲自去看看。对了,我昨晚冥思苦想了半宿,终于琢磨出一种专门对付敌人重要人物的新式战法,正好检验一下实战效果。” 对干掉敌人的首脑,黄观有着深厚的感情和浓厚的兴趣。 须知做大侠虽然风光,干掉大侠却更为风光。 黄观一炮打爆了和州第一勇士的脑袋,就让自己功成名就,走上了人生巅峰。 收获了帐前都尉头衔,还得到了整个火器营。 一本万利,这门买卖真划算! 朱元璋对铁炮寄于厚望,心中也有几分兴趣,招呼了李善长和冯国用一声,跟黄观下了城楼。 往炮兵阵地那边刚走没几步,城下呜呜作响,元军吹起了进攻号角。 元军开始发动进攻! 回回炮开始发射! 五人突然听到了一种奇怪的声音,震得耳膜隐隐作疼,急忙抬头望去。 只见一道黑影划破长空,自城下呼啸而来。 一颗人头大的石球,正中南门城楼,声如雷霆,震动城中。 哗哗一声巨响,砖石乱飞,城楼一下子塌了大半。 不会吧,回回炮这种低级武器,也能打这么远? 黄观吓得跳了起来,回头看看城楼,神情惊疑不定,当场吓出了一身冷汗。 干什么,干什么,你们……想搞暴力拆迁哪? 第146章 天上巨石满天飞 元军这一下子,毫无征兆,打得又远又准,回回炮抛射出来小型石弹,落在城楼上,把房顶砸得稀烂,击中了摆放城防图的地方。 板桌四分五裂,马上变成了碎片! 城楼上站岗的亲兵,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砸伤了几个,哭爹喊娘,慌成一片。 靠,高空坠物实在太危险,这不是往窗外乱扔啤酒瓶,而是往楼下砸电冰箱! 黄观满头大汗,阴差阳错啊,差点就死在城楼里,吓得心脏都要蹦出来。 李善长和冯国用劫后余生,都惊呆了! 好险,好险! 如果方才我们围在还在板桌前看城防图,肯定会被砸成肉泥。 黄观牛皮吹大了,小瞧了回回炮的威力,拉起朱元璋的手,急急说道:“义父,这里太危险了,我们快走!” 朱元璋脸色铁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手掌握成拳头,不听使唤地微微颤抖。 咦,老朱同志你害怕了? 黄观愣了愣,转念一想,老朱同志是血肉之躯,喝多也吐,挨打也疼。 并不像许多书中说的那样,一听说红巾军起义了,朱重八就立刻回皇觉寺操起家伙投奔起义军。 作为一个正常人,死里逃生躲过一劫,后怕发抖是正常反应。 莽撞不怕死的朱元璋,并不是一个真正的朱元璋,只有对生死心存敬畏,才是一个真正的英雄! 朱元璋深吸两口气,很快就镇定下来,咬牙道:“不行,元军开始攻城了,做为一城主帅,我必须坚守在城楼上……” 亲兵队长冯国胜急眼了,不由分说,拥着朱元璋往前走:“元帅,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作为一城主帅,你万万不可置于险地,还是先离开这里为好。” 黄观在旁急急点头,一副慷慨激昂的样子:“对,对,保命要紧,义父千万不能以身犯险,兄弟们需要你,国家需要你,快随我去火器营,那地方离得比较远,元军的回回炮打不到。城楼这边,就交给李世伯和冯世伯,读书人以身殉国,可以名垂青史。” 好死不如赖活,谁想以身殉国,名垂青史了? 李善长和冯国用,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一起怒瞪着黄观:“……” 难怪别人骂黄世侄狗东西,你看看,这是人说的话吗? 朱元璋还未说话,城下的元军又来了一轮密集炮击。 十架回回炮齐射,目标仍然是和州南门城楼! 巨石从天而降,声震天地,所击无不摧,城楼的木头结构再也支持不住,轰然倒塌,活埋了数十个亲兵! 靠,这玩意儿破坏性巨大,搞拆迁绝对好用! 黄观目瞪口呆,倒吞着口水道:“义父,快走,快走,这地方不能呆了!” 城楼是主帅坐镇的指挥中心,元军这一波攻击,直接把城上的守军打懵了。 郭英回头看了一眼,整个人都呆滞了,一脸的不敢置信。 元帅,就这么死了? 城上的士兵也吓傻了,回身呆呆地看着废墟,动弹不得。 打掉了敌人的指挥中心,城下的元军士气大振,马上发动了进攻! 攻城主力步兵,一齐亮出了标配装备小斧头,冲到铁丝网阵前,猛砍木桩,成排放倒。 违章建筑,全部拆掉,大有把和州城拆了重建的架势。 黄观脚下飞快,带头逃到了炮兵阵地前方,不停擦着额头冷汗,终于松了一口气。 李达迎了上来,满面惊喜道:“少爷,你没有死啊?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黄观龇牙咧嘴,恨不得踹他两脚,怒道:“开炮!为什么还不开炮?” 哦,哦,明白,明白。 李达碰了一鼻子灰,急忙跑回炮兵阵地,四门铁炮轮流开火,往城下的元军轰了过去。 炮声一响,城上守军惊醒过来,一起看向了炮兵阵地。 他们看见了部在高处的总兵官朱元璋! 郭英惊喜得差点跳了起来,急急吼吼大叫道:“反击,快反击!绝不能让元军冲过来!” 城上顿时箭如雨下! 元军的十架回回炮,使用了更大的石弹,一起开炮,向墙头散射,进行火力支援。 天上巨石满天飞,谁也不知道会砸到谁的头上。 城上的四门铁炮,威力虽大,但吃亏在装填弹药太慢,你打一炮,人家打十炮,根本压制不住。 一百多斤的大巨头从天而降,碰到残,砸到死,谁也挡不住。 城上的每一个人都战战兢兢,不停抬头看天。 元军地主武装步兵,在回回炮掩护下,冒着城上的炮火箭雨,不要命的进行强拆工作。 元军指挥官亲自督战,骑着马在步兵后面大声催促,务求必克。 黄观指了指元军指挥官,急声问道:“小李子,能打掉那个当官的吗?” 李达目测了一下距离,摇头苦笑道:“少爷,今天元军列阵在射程之外,距离太远,没有把握。” 黄观龇起了牙齿,低声在李达耳边交待了几句,吩咐道:“随时注意那个当官的,只要他进入铁炮射程,马上给我干掉他!” 元军今天有回回炮助阵,压得城上守军抬不起头来,攻势比昨日凶猛了数倍。 现在的状态,有点像街头火拼,什么兵法套路都用不上,双方手持西瓜刀对砍。 谁的人多,谁的气势大,谁就能赢! 元军人多的优势,马上就显现出来了,一拥而上,很快就在铁丝网中打开了一条通道,到达护城河边上。 元军大队骑兵未有大动作,只是稍稍往前压了一些,朝城上乱射冷箭,等待步兵拿下城墙,自上而下攻克城门。 步兵请出了一种专利产品……折叠式飞桥。 两根长长的圆木,上面钉了木板,为搬运方便,还在下面安上两个木轮。 推到护城河边上,展开搭在河两岸,就是一座简易壕桥。 元军开始渡河! 城上大炮小炮,劲弩强弓,一起上阵,拼命封锁护城河。 元军的十架回回炮往前压,轮翻轰砸,硬生生把和州城墙,砸坍了一道大大的缺口。 这个……肯定是豆腐渣工程! 朱元璋怒了,黑着脸问道:“这一段城墙,是谁修的?” 李善长苦笑道:“张天祐。” 朱元璋:“……” 张天祐这包工头太黑了,修城墙偷工减料。 这场护城河争夺战,持续了两个多时辰。 和州的护城河很宽,河水已经被血水染红,积尸填沟委堑,元军敢死队终于渡过护城河。 元军一鼓作气,用云梯登城。 短兵相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墙头上的长枪兵不得不拼命了,举着又粗又长的长矛,狠狠往前捅去。 敢来爬我家的墙,我用竹竿……哦,不是,用长枪捅死你! 长枪兵太凶悍,数不清的元军步兵被捅下了城墙,倒在了血泊之中。 元军第一次登城失败! 攻城的元军地主武装,并不是什么精锐部队,剩下的士兵吓呆了,突然发出一阵惊叫,丢下了死伤的同伴,下意识往回跑。 元军停止攻势,战况暂时缓和。 郭英身中两箭,无力再战,两个长枪兵抬着他,来向朱元璋求援:“元帅,元军已经渡过护城河,我军死伤无数,城墙还被砸塌了一处,恐怕抵挡不住元军再次登墙,请求附近人马赶过来支援。” 情况紧急,形势很严峻! 朱元璋皱起了眉头,稍微沉吟一下,一口拒绝了郭英的请求:“不行!元军骑兵虎视眈眈,我一动,敌必动,绝不能调动其他城防!” 然后…… 朱元璋调来了一个人……闲着没事干的耿炳文! 第147章 给我干掉那个当官的 第一次攻城失利,元军步兵死伤无数,一个个惊慌失措,连滚带爬往回逃,大有兵败如山倒之势。 元军指挥官一看情况不对,带领卫队冲到前面,俯身在泥地上划了一条线,杀气腾腾大喝一声:“越过此线者,死!” 这是一个狠人,自己人都杀,手起刀落,连砍数十个溃逃的步兵,终于稳住了阵脚。 元军指挥官连下三道命令: 就地整兵! 准备二次攻城! 将拆迁进行到底! 耿炳文来了,代替郭英的指挥位置,危难之际,接手了和州南门防务。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来了三千预备队,名字叫做盾甲兵。 这支三千人的队伍,是耿炳文的嫡系部队,也是朱元璋的最后家底。 每个士兵都扛着门板似的大盾牌,身上穿着从元军骑兵那里抢来的铠甲,从头到脚防护得严严实实,裹得像粽子似的。 三千盾甲兵往那一站,就似一道坚固的人墙,稳如泰山。 俗话说得好,有什么样的将军,手下就有什么样的兵。 由此可见,耿炳文是特殊的人才,性格稳健,善于防守。 这一点,从耿炳文的业绩上也可以看出来。 在他单独领兵作战的生涯中,从来没有打过一场胜战,也从来没有打过一场败战。 耿炳文是一个神奇的人,将这种零比零的比分,一直保持了六十多年,创造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 放在足球场上,这就是一个称职后卫,他不能进球,也让对方进不了球。 而且,据说耿炳文没有掌握射门这门技术,就算偶尔进个球,也是助攻,他注定就只能当一个后卫。 直到后来,老将耿炳文遇到了金靴奖得主……老四朱棣。 在这里说一句公道话,耿炳文被老四干掉,真不能怨他,要怪也只能怪总教练……建文帝朱允炆。 好好的一个金牌后卫,你偏生拿来当前锋使,连下数道圣旨让他往前冲,这种打法,简直在污辱对手,不输球都对不起观众。 朱元璋慧眼识英才,是个真正识货的人,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从认识耿炳文那一天起,就把这个防守天才,当成定海神针用。 关键时刻,朱元璋把和州南门的防卫大任,亲自交到耿炳文手中。 耿炳文接手防务,第一时间下了命令:“盾甲兵上前防御!长枪兵靠后,马上抢修城墙!” 护城河已破,城墙是和州南门的最后一道屏障。 耿炳文心里很清楚,钻狗洞都比爬墙快,城墙如果不修好,元军就会沿着缺口往前冲,迟早抵挡不住对方的进攻。 可是,元军没有给耿炳文太多时间。 城墙还未修好,元军就集中了优势兵力,再次从壕桥上扑过来。 元军发动了第二次进攻! 步兵沿着城墙坍塌的缺口,拼命往城墙上冲锋。 盾甲兵举盾,站在人墙,开始御敌! 耿炳文不慌不忙,一边指挥盾甲兵作战,一边督促长枪兵用木栅栏堵城墙缺口。 靠,这样也行? 黄观骇然瞪大眼睛,实在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景象。 前面的盾甲兵拿着兵器,与攀上城墙的元军拼杀。后面的长枪兵,用水泥刀赶工砌墙。 这是很不可思议的一幕,看得朱元璋等人都一愣一愣的。 耿炳文就是耿炳文! 在这种艰苦的条件下,率领三千盾甲兵,坚守住了阵地。 长枪兵腾出手来,从盾甲兵后面偷冷子,用长矛穿过木栅栏,刺死刺伤不计其数,打得元军狼狈不堪。 双方都在争夺这一段损毁的城墙控制权,战局僵持不下。 敌我双方交缠在一起,元军的回回炮威力太大,准头又不好,害怕误伤到自己人,已经停止了发射。 这战打到现在,城上的四门铁炮滚烫发红,火药残渣几乎将炮管堵住,李达带人正在抓紧时间做保养工作,也同时哑了火。 久攻不下,不时有人从墙头栽下去,惨叫连声,血流成河! 元军骑兵在远处干着急,宝马虽然跑得快,但并不能上房揭瓦,什么忙也帮不上。 元军指挥官抓狂了! 一时放松了警惕,骑着黑马冲到护城河边上,挥舞着环刀,来回奔跑,大声呼喊,疯狂命令士兵往墙上攻击:“进攻,进攻!首登者赐千户,赏银三千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攻城的步兵也疯狂了,不要命地攀着木栅栏往上爬,企图占领墙头,用生命搏一把前途! 耿炳文亲自上阵,挥刀砍翻了两个爬上来的元军。 城墙刀光剑影,如同陷入地狱之中。 元军指挥官不知道,城上有一双眼睛,一直都在暗中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危险……正在向他悄悄靠近! 死神……正在向他亲切招手! 李达奉了黄观的命令,时刻关注着元军指挥官的行踪,见他靠近了护城河,惊喜道:“少爷,快看,元军主将进入了铁炮射程!” 靠,主动送上门来,太善解人意了,我正愁找不着机会呢。 黄观大喜过望,伸手一指,急呼道:“干掉他!干掉他!瞄准,瞄准,给我那个当官的!” 王恭厂有师带徒的优良传统,李达的四个徒弟已经出师,一人执掌一门铁炮,熟练地支炮、装弹、瞄准。 一切就绪! 机会难得,稍纵即逝,黄观望着他们正色交待道:“都给我打准点,千万不能让那元军主将再逃走!” 随着黄观一声令下,李达为求稳妥,亲自上阵,点燃了火线。 第一门铁炮发出了震天的轰鸣,一炮轰向了城下纵马奔跑的元军指挥官。 “轰”的一声巨响,开花弹落在了马尾巴后面,弹丸四溅。 没有命中目标! 黑马受惊,甩开蹄子,驼着惊慌失措的军指挥官,沿着护城河向前飞奔。 黄观牙齿龇了起来,勃然大怒:“小李子,怎么搞的?继续开炮,打提前量!” 剩下的三门铁,调整了准头,朝城下轮流发射。 不同于密集齐射,炮火很稀疏。 一炮连着一炮,你追我赶,追着元军指挥官猛打。 朱元璋和李善长冯国用,都瞪大了眼睛,全神贯注看着城下。 冯国用一拍腿,满脸懊恼:“没中?哎呀,只差那么一点点!” 主帅接受炮火追击,城下的元军骑兵,目瞪口呆! 他们都被吓傻了。 几万双眼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主帅,在阵地前被炮弹追着轰,随时可能被炸飞,危在旦夕。 元军指挥官魂飞魄散,吓得半死。 整个人都伏在马背上,打马狂奔,在炮火中逃亡,那模样,要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娘希匹,果然是宝马,跑得太快了,速度至少八十迈! 嘿嘿,打不着你,也要把你吓出心脏病来! 黄观龇牙咧嘴,嘿嘿一笑:“义父,两位世伯,你们请看,这就是我发明的新战法,叫做追击炮。瞄准目标点射,让敌人无处可逃,专门消灭敌人的重要人物。如果咱们的铁炮再多一些,连番追击,炮火源源不断,就算是元朝皇帝御驾亲征,也能让他有来无回……” 朱元璋翻了翻白眼,满脸的无奈。 败家玩意儿,我老朱是一个有节操的人,你也应该有点底线才是,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都这时候,你还有心情吹嘘,不就是多想要一点铸炮材料吗? 打赢了这战,我老朱给。 “轰隆”一声巨响! 城下传来战马稀哩哩的哀鸣。 李达的其中一个徒弟,两眼愣愣地看着城下,惊呼一声:“不好!我打中了……把他的马炸翻了!” 第148章 元军终于撤退了 什么?打中了! 黄观愣了愣,心中狂喜,急忙扭过头,往护城河那边望去。 元军骑挥官的黑色战马,已经中炮倒地,四足乱蹬,哀鸣不已,怎么挣扎也爬不起来。 元军指挥官被压在了马肚子下面,只瞧见两只脚露在外面,一动也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元军主帅中弹落马! 峰回路转。 城下的元军惊呆了。 城上的和州守军也惊呆了。 开战的双方,喊杀声渐渐低下来,最后变得死一般安静,一起看着护城河边上,倒在地上的一人一马。 靠,还真打中了?瞎猫也能碰到死耗子! 黄观瞧不真切,心急火燎往前方跑:“我去看看,到底死了没有。” 李善长冯国用对视一眼,面露惊喜。 冯国用望着朱元璋,抱拳大笑道:“元帅,元军主将落马,捷报,大大的捷报啊!” 朱元璋呆了一下,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千军万马之中,取人首级于百丈之外,这么容易就干掉了敌酋? 有点像做梦。 李善长捋着胡须,一副老怀大乐的样子:“元帅,咱们火器营,这回可又立大功了。” 冯国用点点头,是啊,是啊,黄世侄作为火器营指挥使,英明神武,屡创奇迹。 朱元璋很高兴,挥手道:“走,我们也去看看。” 三人跟在黄观后面,匆匆忙忙往墙头那边跑,想要亲自确认一下战果。 如果干掉了十二万元军主帅,真是意外惊喜,就算和州城墙被砸得全是窟窿,也值了! 突然,黄观又风一般的冲了回来,狠狠踹了李达徒弟一脚:“狗东西,你是怎么汇报军情的?说话方法有问题!你怎么能说不好了呢?应该说太好了,我打中了,把元军主帅干掉了!下次注意了,记得要把话给我说清楚。” 一炮轰翻了元军指挥官,黄观少爷眉飞色舞,高兴得都昏了头,满嘴胡言乱语,说话的逻辑都乱了。 李达徒弟吃了一脚,眉开眼笑,急急点头道:“是,是,少爷,我记住了。太好了,我打中了,一炮干掉了元军主帅!” 主帅落马,元疑在元军心窝里狠狠捅了一刀,刺激了他们的神经,元军开始发疯了! 骑兵举着马刀,突然一起叫嚣起来:“杀光他们!报仇!屠城!” 黄观吓了一大跳,冷汗都冒了出来。 靠,屠城,这么凶残? 元军报复心理很强,向来都有屠城的传统,这个不好的习惯,可以追溯到成吉思汗时代。 铁木真在西征归来的途中,曾经说过一段教育后代的著名格言:“人生最大的乐趣,就是把敌人斩尽杀绝,抢夺他们所有的财产,看着他们亲属痛哭流泪,乘其骏马,奸其妻女,占其土地。” 这个人……下了无数屠城令,绝对称得上世界级别的屠夫之王! 这里插一段野史。 成吉思汗在攻打兴庆府的途中病逝,死因有好多种说法,有人说是中箭吐血,也有人说是坠马死亡。 蒙古民间传说,其实他是在干少儿不宜的事情时,被西夏王妃古尔伯勒津郭斡哈屯,一口咬掉了传宗接代的宝贝,最后受感染死亡。 这一点可能性极大,因为成吉思汗遗诏……屠城! 于是,蒙军把兴庆府数十万军民全部屠杀,连小孩都不放过,西夏党项族几乎全部灭绝! 而铁木真的子孙后代,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所过之处,血流成河,赤地千里,用屠城、血洗和白骨,堆砌出了元朝帝国。 1352年,元朝已经腐朽到了即将灭亡之际,元军的屠杀行动还未停止,先后在徐州和杭州,进行了惨无人道的野蛮屠城行动。 这两座千年文明古城,尸横满地,毁于一旦,在一夜之间变成了残垣破壁。 同时,元朝还制定了一个更为宏大的天才计划:杀光天下姓张王刘李赵的所有汉人,彻底灭绝五姓。 最后因为韩山童、刘福通揭竿而起,元军调动大部队去镇压红巾军,这才不得不最消了这个罪恶的种姓灭绝计划。 想想,都是一身冷汗。 元军骑兵疯狂了,下了马,提着马刀,潮水般往城墙涌来,发动了集体冲锋。 和州南门外,回荡着元军愤怒的声音:“杀光他们!报仇!屠城!” 朱元璋盯着眼前的战况,马上做出了准确的判断:“众将士不要害怕,这是元军狗急跳墙,在做最后的反扑。大家坚持住,元军快退了!” 耿炳文率领部队,苦战不休,顽强守住了墙头,抵挡住了元军的最后一波猛烈进攻。 兵法有言:一鼓作风,再而衰,三而竭! 元军想为主帅报仇,想杀光和州城的人,爬墙被人捅回来,连城门都进不了。 元军打不动了,眼看攻城无望,丢下了无数尸首,黄昏时分终于往后撤退。 墙头和州守军欢呼阵阵:“元军退了!元军退了!” 靠,终于退了! 黄观受了惊吓,九死一生,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松懈,扑通坐在地上,再也不想爬起来。 这一场南门争夺战,持续整整一天,凶险万分,和州守军死伤无数,却赢得了最终胜利,而且还钻空子干掉了元军指挥官。 黄观不知道这个倒霉的元军指挥官,究竟是谁。 后来的明朝野史中,说是前和州平章政事也先,朝廷从一品大员,一个元朝省级大官。 元史却那边,却找不到任何只言片语的史料记载,人家……压根就不提这事。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 一个率领十二万精锐部队的指挥官,少说也得是副军级高级干部,集中数倍于敌人的优势兵力,攻打一个小小的和州城南门,被人家一炮干掉,实在没有面子。 太丢人了,朝廷颜面何存? 换成是我……我也绝对不说。 和州南门守军虽然守住了阵地,但是自身也损失惨重,元军如果再来两次这样的猛攻,大家都得玩完。 将士们兴奋完之后,看着飞溅在墙头鲜血,倒在身边的同伴,还有那满地的残肢断臂,心中突然涌起了一股巨大的悲凉感。 和州还能守多久? 又有多少人可以在这场残酷的战争中活下来? 下一个倒下的,会不会是自己? 悲观情绪会传染,墙头愁云惨淡! 朱元璋站在墙头,给幸存下来的勇士鼓劲,信心满满道:“大家不用担心,本帅未雨绸缪,在元军未到之前,已让耿再成率领三千人马悄悄出城,绕到了元军背后,伺机偷袭,切断元军粮道。不日,元军必将退兵!” 不得不说,老朱同志善于模仿学习,而且还有点记仇。 前面和州元军钻了空子,偷袭滁州军的后勤部队和家眷,差点得手。 朱元璋牢记在心,和幕僚府的军师们商议之后,制定了一个同样的偷袭计划,出奇不意,想在元军背后踹一大脚。 黄观脸色变了变,听得差点跳了起来,拉着朱元璋急急问道:“义父,耿世伯出城了?这事我怎么不知道?他去的是什么地方?” 朱元璋看了黄观一眼,疑惑道:“鸡笼山。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黄观叹了口气,苦笑道:“义父,孩儿算定,元军明日必将退兵,退守新塘、高望、鸡笼山,以绝饷道,从北、西、南三面,对咱们和州形成包围。耿世伯,危险了!” 小侄在这里,为你默哀三分钟! 朱元璋看了看李善长和冯国用,三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李善长和冯国用一起摇头:“世侄,你说得太邪乎了,不可能吧?” 什么不可能,是大大有可能! 两位世伯,你们还是不知道我黄观少爷的厉害啊,我什么时候说话不作数了? 黄观翻着白眼,不理两人,手在胸前画着十字。 可怜的耿世伯啊,和州定然与你八字犯冲,啥也不说了……自己多保重! 第149章 郁闷的元军新主帅 元军主帅阵亡,惨死在铁炮之下,士气深受打击,当晚不喝酒也不唱歌跳舞了,全军严阵以待。 军中不能群龙无首,元军临时换将,另外一个指挥官光荣上任了,名字有点怪,叫做秃坚不花。 黄观知道这个名字,是因为第三天清早,这个叫做秃坚不花的元军指挥官,就派出了使者团,到和州南门外招降。 黄观听到这个搞笑的消息,当场就“噗”的笑出声来,急忙通报老朱同志。 朱元璋愣了愣,对李善长笑道:“先生你看,和州城池厚壮,元军久攻不下,硬的不行,开始来软的了。这倒有意思,咱们一起去看看。” 到了城墙上,吊桥那边有一队十几人的使者团,说着蹩脚的汉话,用箭射进来一封书信。 秃坚不花在亲笔信中,很有诚意地许以朱元璋高官厚禄,并且还提出一个十分合理的要求,让朱元璋给他们搞几万张门票,他想带人到和州城内旅游观光。 我们的语言文字博大精深,秃坚不花明显没有学到家,这信白话连篇,写得有点像村干部讲话,和老朱同志的水平差不多。 李善长皱着眉头看了半天,总算看明白了信中要表达的意思,随手递给了黄观。 黄观看着手中的招降书信,目瞪口呆。 靠,元军换了个主帅,就换了一种指挥风格,这玩的是什么套路? 看不懂啊! 莫非你们强拆失败,想改成在和州城里,到处乱刻“到此一游”? 朱元璋立在城墙上,用一种看傻逼的眼神,不屑地看着城下的元军使者团。 我们的历史上,有一个很奇怪的造反现象。 很多轰轰烈烈的造反前辈,闹得天翻地覆,几乎再踢一脚就能改朝换代。 可让人莫名其妙的是,这些很有造反前途的造反前辈,在关键时刻还是接受了招安改编,成为了拿朝廷俸禄的公务员。 比如……梁山宋江! 其实,只要你看清了农民兄弟揭竿而起的初衷,就会惊讶地发现,起义造反的宋江,和投降朝廷的宋江,都是同一个人。 因为很多时候,造反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招安,动静闹得这么大,主要是为了积攒和朝廷谈判的本钱。 朱元璋胸怀大志,深知民间疾苦,和宋江有着本质的不同,参加起义军绝不是为了混口饭吃,也不是想在元朝当公务员! 元朝乱摊派乱收费,饿死了老朱同志的爹娘,还让他从小吃不饱饭,严重营养不良,而且还缺钙,把嘴巴都长歪了。 朱元璋打心底里恨元朝,和他们有深仇大恨,发誓要把反元大业进行到底,坚决不接受投降。 “嘶啦”几下子,朱元璋当着元军使者团的面,把劝降书撕得粉碎,纸屑像蝴蝶一样,从城上飞向了使者团头顶。 严辞拒绝打开城门接受改编! 元军使者团面面相觑,傻眼了。 这朱元璋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劝降招安这一套,在他身上好像不管用。 朱元璋不想浪费纸张笔墨,连信都懒得回,直接让黄观过去,命令火器营朝元军使者团轰了一发开花炮。 “轰”的一声,十几个元军使者吓得屁滚尿流,一哄而散,夹起尾巴灰溜溜逃跑回了元军大营。 俗话说得好,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朱元璋这个很不友好的举动,差点将秃坚不花活活噎死:“好你个朱元璋,油盐不进啊!” 秃坚不花没有搞到进城的门票,十二万大军堵在城外进不去,顿时急眼了,逮住了难民就问:“你们知道……哪里有票贩子吗?” 难民前来投奔朱元璋,奈何元军来了,和州城门紧闭,任何人都谢拒入内。 进不了城,难民的心情也很不爽,没好气答道:“我们也在找。” 哦,原来是抢票的,和州门票这么紧张,多一个人,就少一个机会。 秃坚不花见有人抢生意,生气了,对手下的亲兵吩咐道:“全部拖下去砍了,脑袋留着领功。” 看着眼前和州高大的城墙,防得像龟壳似的,一点缝都不留,秃坚不花犯难了。 集结了十二万大军,大老远从庐州路赶过来,朝和州城中扔了几块石头,只把朱元璋家的玻璃砸了一块,这就这么调头回去,宝马油钱都不够。 更何况,原来的主帅还折在和州城下,自己回去不好交待。 不行啊,拆迁工作未完成,还得接得干! 我就不相信了,敲不开你朱元璋的乌龟壳! 老子破了城,拆了整体重建! 不得不说,秃坚不花是一个很能吃苦的人,也是一个很负责任的拆迁商。 具体表现在业务上,就是为了完成拆迁任务,不怕跑路,也不怕麻烦。 秃坚不花心里发狠,率领剩下的十多万拆迁队伍,带着十台重型拆迁设备回回炮,开始围着和州护城河转圈。 元军好像要来真的,和州业主朱元璋不敢大意。 命令防守天才耿炳文,带领手下幸存的两千盾甲兵预备队,在环城马路上跟着元军跑,随时支援各处城门。 说白了,这就是一个救火队长! 元军花了整整一天时间,从南门跑到东门,又从东门跑到北门,再从北门跑到西门,最后回到了南门。 围着和州城跑了一圈,圆满完成了画圈任务。 耿炳文带着两千盾甲兵,元军跑到哪里,队伍就跑到哪里,身上装备太重,徒步急速前进,可把他们累得半死。 秃坚不花也没有白跑,每到一处城门,都要试探性的打一阵子,想见缝插针,寻找一个突破口。 打得最凶的一战,是在北门。 因为那里的守将,是狼牙棒爱好者胡海和黑脸猛将兄花云。 这两位兄台,堪称淮西二十四将最为英勇善战的猛人,北门的防务看起来很松懈,是因为他们二人都喜欢进攻。 秃坚不花慕名而来,想从这里取得突破,集中兵力,对北门发动了进攻。 救火队长耿炳文,第一时间带人赶过来助阵,帮忙死守住墙头。 胡海和花云杀得兴起,一激动,突然以缒兵出战,下城猛砍猛杀,打得元军攻城步兵落花流水,狼狈逃回护城河那边。 秃坚不花在北门没有捞到油水,转回到南门,一眼就看见墙头威风凛凛的朱元璋。 还有……稳如泰山的耿炳文! 这个人,简直就是元军心中恶梦,那滴水不漏的防守阵型,让秃坚不花找不到任何登墙的机会。 秃坚不花面若死灰,心里直骂娘,彻底绝望了。 直恨自己的祖辈,吃撑了没事干,为什么要把和州城修得这么厚实高大。 和州太坚固,还有一个金牌后卫耿炳文,朱元璋又不给门票进城,这下没得玩了! 和州路的粮草迟迟未到,元军的后勤供给出现了问题。 秃坚不花很郁闷,沉思良久,做出他这辈子最明智的决定:“传我命令,执行第二套方案……马上退兵!” 第150章 朱元璋决定打游击 元军虽众,还是数败而死者多,从反攻和州那一天起,他们就没有舒坦过。 新主帅一声令下,元军如释重负,没有在城外扎营留宿,连夜开始大规模撤退,直接从和州城下撤兵。 元军反攻和州,正式宣告失败! 这也意味着,和州之战进入外围作战模式,形势仍然不容乐观。 黄观站在城墙上,望着元军在夕阳中远去,笑嘻嘻道:“义父,李世伯,你们都看到了,我黄观算无遗策,人送外号军中小诸葛,说元军今日退兵,他们果然就退兵了。” 朱元璋瞪了黄观一眼,神情有几分兴慰。 你这破乌鸦嘴啊,真是一说一个准! 李善长服气了,也不知黄世侄是怎么办到的,小心翼翼问道:“世侄,元军真的要退守新塘、高望、鸡笼山?” 黄观眨眨眼,大剌剌点着头,一本正经道:“李世伯,小侄诚信为本,生平不打诳语,你一定要相信我。” 李善长神情古怪,和朱元璋对视一眼,同时想到同一件事情,心里暗叫不妙。 耿再成……完蛋了! 倒霉的耿再成,奉命偷袭元军粮道,领兵孤身在外。 如果真如黄观所说,元军退守这三处要道,那么耿再成就身陷庐州路和十多万元军包围圈的夹缝之中。 别说是谋发展,求生存都成问题,不被打死,也会饿死。 朱元璋明知黄观的破乌鸦嘴说一不二,心里还是存着最后一丝希望,心急如焚下了一道命令:“马上派出探子,摸清楚元军动向。” 元军刚走,说不定什么时候会杀个回马枪,和州仍然紧闭城门。 很快,探子就传回了消息:元军分屯新塘、高望、鸡笼山。 分屯的意思,就是分开屯守,在新塘、高望、鸡笼山长期驻扎,不准备走了。 朱元璋记性很好,而且还是一个称职的业主,领地意识很强,对自己的地头很熟。 和州城附近方圆几十里内,哪里有座山,哪里有个洞,老朱同志都一清二楚。 朱元璋确定了这个不幸的消息,脸色当时就变了:“不妙,元军想困死我们!” 我们先来看看,元军分屯的这三处交通要道。 新塘,在和州西南三十多里。 高望,在和州东北方向,是通往江浦的必经之路。 鸡笼山,在和州西北四十里,是通往巢县和巢湖的大道。 元军只要守死这三处地方,就从北、西、南三面,形成了对和州城的包围圈。 有人要问了,不是还留着东边一个缺口吗? 不要瞎想,东面是长江,号称天堑,出了名的宽,并且……老朱同志的部队没有船。 按照元军的战略设想,从北、西、南三面合围,和州的东面又紧靠大江,朱元璋的部队即使插翅也难飞走,企图用断绝粮道的办法,把朱元璋的大军困死于和州。 元军反攻和州的第二套方案,可谓是相当的歹毒! 民间说法是活活饿死你,古代军事专业术语叫做困毙。 世间死法千百种,最让人难受的就是饿死。 人饿急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吃草、吃树、吃观音土,甚至还会吃自己的孩子。 元军摆出的这种阵势,让黄观想起了一只掉进米缸里的耗子。 黄观当时想把耗子逮出来,帮它进行安乐死,结果那小脏东西不领情,在米缸活蹦乱跳,还想咬人。 行,你狠,那就米缸里困着吧,我先饿瘪你! 耗子吃光了米缸里残留的几粒米,饿了一个多星期,瘦得全身骨头,有气无力趴在那里,只能任人摆布。 朱元璋不是耗子,只被困了三天就坐不住了,在总兵官府召开了一次军事会议。 没办法,和州粮草本来就不多,粮道被元军切断,收不到寨粮,城中数万张嘴,每天又要吃掉大量的米粮,入不敷出,和州军民很快就要乏食了。 朱元璋望着会场里的军中高级将领,和幕僚府的一帮高智商谋士,苦笑道:“和州存粮已经支持不了几日,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出击。只有打破敌人的包围,打通粮道,才有出路。” 众人点点头,很赞同总兵官的意见。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样坐困真不是办法。 只是元军人多势众,躲在城中还算安全,出了门就会被十多万元军围起来群殴,恐怕会像耿再成一样,被人追着尾巴砍。 实力决定一切,大家都没有好办法,集体沉默了,装作集思广益的样子。 有个新来的幕僚实在看不下去了,年轻气盛,为了表现自己的学识,站出来积极发言,满脸激动道:“我认为,咱们应该马上向滁州求援。” “唰”的一下子,大家都转过头,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很奇怪地看着这年轻秀才。 唉! 朱元璋捂着脑门,感觉很抑郁。 好不容易有人站出来主动发言,还搞得这么激动,结果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你是来涮我玩的吗? 黄观摇头苦笑,很想脱下鞋往这年轻谋士的脑门上扔。 靠,这个傻逼,你读书读傻了吧? 这位先生,新来的吧?不熟悉情况,你就不要乱发言扰乱会场秩序。 我来告诉你,郭大帅靠得住,母猪也上树! 滁州是朱元璋早期建立的根据地,可是现在被人抢了地盘,那里蹲着一个郭大地主。 郭大帅这个人,得过且过,没有长远打算,手下士兵缺少训练,战斗力不行,想让他出兵帮忙攻打元军,他也打不过。 并且,滁州现在也缺粮,郭大地主的手伸得很长,收租都快收到和州郊区了。 滁州的郭大帅指望不上,和州只能靠自己,只有打。 元军的骑兵部队就有三个整编师,实力很强,怎么打,真是一个要命的问题。 朱元璋再一次展现出他的军事天赋,说出了他那不对称脑袋里的独特想法。 总共有三点: 第一,元军兵分三路,屯守新塘、高望、鸡笼山,十多万大军分散了。如此一来,敌我双方兵力相差不大,元军在人数上已经没有了绝对优势。 第二,和州附近多山,咱们的部队虽然都是步兵,但步兵也有步兵的优势,比如说……钻山沟。 第三,元军骑兵不善山地战,并且他们待遇好,工资高,要让他们爬山,实在不太可能。 综上所述,只要我们利用好地形优势,集中兵力攻击一处,打完了就跑,绝对可以把元军一个接一个按在山沟里猛揍。 靠,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很耳熟啊! 黄观听得一愣一愣的,诧异地看着老朱同志。 这听着……怎么像后世的打游击? 会场上安静了好一会儿,大家举手表决,一致通过了朱元璋同志提出的游击战术,决定开城主动出战。 朱元璋手下一帮猛将,除了耿炳文,人人都是善于进攻的好手,对于上阵拼杀有着深厚的兴趣。 大家都激动了,踊跃报名带兵参战。 李善长自告奋勇,站起来道:“老夫年纪大,腿脚不利索,还患有老年风湿,爬不动山路,我……留下来守城。” 这个……真没有一个人反对! 黄观也不想去,城下扔了那么多战利品等着我去捡,护城河里还有那么多环刀等着我去捞,理直气壮道:“义父,我怕累,我也留下来。” 朱元璋很无语:“……” 和州城中多有家眷,朱元璋为了保险起见,把耿炳文和他的盾甲兵留给了李善长,亲自率兵出和州打游击。 临走,朱元璋语重心长对黄观道:“好好待着,不要惹事,照顾好你母亲。还有,就是把南门的城墙修一修,就当是锻炼一下自己。” 黄观有点懵:“……” 义父,你是不是搞错了? 我留下是想打扫战场,发点小财,并没说要做包工头……去修城墙啊? 第151章 为国为民黄都尉 朱元璋出城打元军,把和州安全交给了李善长,临走还给黄观安排了一项光荣任务,修和州南门毁坏的城墙。 黄观激动了,带着包工队就直奔南门:“先不管城墙,咱们打扫战场。什么破损的环刀,什么掉落的马镫子,只要是铁器,少爷我全都要,通通运回王恭厂。” 少爷穷疯了! 三德心中暗笑,四下望了两眼,苦着脸道:“少爷,咱们好像来晚了一步,战场已经被后勤那帮人打扫过一遍,恐怕没有剩下多少好东西了。” 靠,汤世伯不像话啊,竟然和我一个晚辈抢生意。 黄观龇牙咧嘴,心里很郁闷。 高首盯着护城河看了看,血水清了一些,腥气仍然熏得他直皱眉头,笑道:“少爷,我看这护城河中,应该倒是有不少宝贝。” 和州南门是主战场,有不少元军的兵器掉进河里,后勤部那帮人,只把河里飘浮的元兵尸首捞出来掩埋,并没有对河底下毒手。 黄观大喜,心中突然有一种捡了大漏的喜悦,大言不惭道:“从今天起,咱们把护城河掘泥三尺,疏通河流,防止淤泥堵塞造成河水泛滥。” 三德和高首面面相觑:“……” 黄观叹了口气:“为国为民嘛,我也只能尽力了。” 三德和高首晕倒。 李善长最近在筹积米粮,安顿伤兵,忙得焦头烂额,突然想起几天都没有看到黄世侄,回头问身边的一个幕僚:“黄都尉负责的城墙,修好了吗?” 那幕僚叫陈文,是一个三十多岁落魂的秀才,在元朝那边得不到重用,一生气就转行投靠了朱元璋。 陈文脸色有点古怪,气愤道:“黄都尉根本没有修城墙,这几天都带着人,在护城河里挖淤泥,说是在治河。” 治河? 李善长愣住了。 张天祐那黑心包工头,偷工减料,修出来一段豆腐渣工程,回回炮一砸就塌,差点坏了和州防守大事。 黄世侄更过分了,连样子都不做,直接给你来一个不修。 没事你去治什么河啊,这不是不务正业嘛。 陈文嘴巴有点碎,喋喋不休道:“俗话说得好,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你说咱们总兵官,怎么会把修城墙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这个胡作非为的家伙呢?” 李善长瞪了陈文一眼,叹了口气,无奈道:“陈兄,你要记住了,黄都尉是总兵官家里的养子,现在已是帐前都尉,身为同僚,不可在背后议人是非。走,一起去看看怎么回事吧。” 到了南门一看,黄观站在壕桥上,戴着大墨镜,指手画脚大喝道:“都捞仔细了,一寸地方都不要漏,把河底淤泥好好筛一遍。” 元军在护城河上搭建的壕桥,黄观并未让人撤去,因为拉破烂从南门进城,要绕一大截冤枉路。 数百人的施工队,分成两行站在护城河两岸,手里拿着网兜一样的简易打捞工具,把长长的竹竿伸进河底,正在进行深水打捞工作。 李善长有点懵,走上前问道:“黄世侄,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黄观这两日斩获颇丰,发了一笔小财,从河底打捞出来的兵器,都可以凑足一门铁炮了。 白捡了这么大的便宜,黄观心情很好,笑嘻嘻道:“哟,这不是李世伯吗?小侄正在主持治理护城河,保护环境,人人有责嘛。” 李善长满头大汗:“……” 黄世侄说话一套一套的,保护环境人人有责都搞出来了,不服都不行! 黄观指着身边一堆沾满了淤泥的环刀,满面的痛心疾首,大义凛然道:“李世伯你看,现在的人哪,一点环保意识都没有,什么东西都往河里乱扔,河道堵塞太严重了。这要是哪一天下大雨,河水都要倒灌进城里去,和州百姓就要遭殃了。” 李善长很无语,抬头看了看坍塌的城墙,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你还别说,还真有这个可能。 不过,河水倒灌也是从未修好的城墙缺口灌进去的,黄世侄是罪责难逃,要负主要责任! 黄都尉年纪虽小,却有着三寸不烂之舌,口吐莲花,几乎连天上的星星,都能说得落下来。 陈文实在看不下去,站出来阴阳怪气道:“黄都尉,别忘了,你是来南门是干什么的!” 黄观身躯一震,狠狠一拍脑门,满脑子嗡嗡的。 对啊,我来南门是干什么来着? 我是总包工头啊,是来修城墙的。 黄观恼火了,抬腿踢了三德一脚,怒道:“猪一样没用的东西,你怎么不提醒我一声。” 三德欲哭无泪,感觉很抑郁:“少爷,我提醒过你了,可是你让我闭嘴,不要那么扫兴。” 黄观一瞪眼:“闭嘴!” 唉,黄世侄死性不改,犯了错就知道推卸责任。 李善长摇头苦笑,长叹一声,抬手一拍脑门,觉得自己的脑子也在嗡嗡作响。 黄观难得红了一回脸,对着李善长讪讪干笑两声,嘿嘿笑道:“世伯,小侄不急着修城墙,实在是有原因的……” 哦? 李善长不露声色,直直地看着黄观:“世侄,你说说,是什么原因?” 这个嘛…… 黄观嘴唇嚅嚅,脑中急转,努力寻找一个开脱的理由,忽然灵光一闪,想起了一件大事。 《明实录》有载:“元军攻城连遭失利后,见太祖领兵外出作战,以为和州城空虚,便集中兵力,偷袭和州。李善长率兵拒敌,身中两矢,守军死伤无数,和州几乎易主。” 黄观终于找到了理论依据,挺直了腰杆,踌躇满志道:“李世伯,小侄不修城墙,是因为要给元军造成一个和州不设防的假象,给他们一个狠狠的教训。” 很久以前,黄观就找到了在这个乱世的生存之道。 只要跟对了人,自己就不会英年早逝,不会在乱军中死得不明不白。 比如,老朱同志驾崩时年七十一岁,李善长受胡惟庸案牵连被杀时七十六岁,冯国用…… 这个就算了,冯世伯年仅三十六岁,就暴卒于军中,到时候记着点,少去他那里凑热闹。 这一刻,黄观突然觉得自己人格又升华了,在那微妙的刹那间,找到了一条快速发家致富的捷径。 老朱同志和那帮叔叔伯伯,实在太猛,自己这个后生晚辈,在他们面前显得是那么渺小。 想要发财,就只有利用自己的历史知识,填补他们留下的漏洞。 否则,自己就活在他们的阴影下,永无出头之日! 黄观坚信,该发生的事情,就一定会发生,对高首吩咐道:“高大哥,麻烦你带人亲自跑一趟,盯紧了新塘方向的元军。这帮家伙……很不老实。” 李善长见黄世侄郑重其事,搞得心里很紧张,小心翼翼道:“世侄,你是说……元军会再次卷土重来?” 黄观点点头,还未说话,陈文在旁嗤笑一声,不以为然道:“不可能!咱们这些天都与总兵官有联系,派出去的探子,也并未发现元军有任何异动……” 李善长为人稳重,摆摆手,正色道:“不管元军来不来,城墙都得修好。陈兄,你留下来帮忙。” 黄观的脾气,李善长了解一些,怕出乱子,提前交待陈文道:“修南门城墙这件事,是总兵官亲自交待下来的,不容有失,一定要抓紧。陈兄,黄都尉年纪还小,性子也耿直,你二人合作的时候,如果遇到什么难事,也不要太苛责于他。” 陈文瞠目结舌,听说眼珠子都要掉出来。 黄观少爷性子耿直?李先生……你在说笑吧? 第152章 信情报,还是信黄观? 李善长早就知道,黄世侄是一个神奇的人,常常冒出一些惊人之语。 而且,最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每一次黄世侄说出石破天惊的话,最后都能被他言中。 如果偶尔说中一次,那可以叫做瞎猫碰到死耗子,但是每次都对,这就有点不同寻常了。 至少可以证明一点:这绝不是一只普通的瞎猫! 它可能拥有一种外人所不知的超能力,所以每次都能碰到死耗子。 李善长负责和州全城的安全事务,重担在肩,一点也不敢大意,一路沉思着回到幕僚府,命人马上取来战报,坐在桌前仔细研究起来。 黄世侄说元军会来,总该有蛛丝马迹可查才是。 李善长把最近几天的战报,都仔细温习了一遍。 据情报显示,西北四十里的鸡笼山,元军据险而守,没有调动迹象。 西南三十多里的新塘,元军紧急备战,没有出兵的征兆。 东北方向高望,元军也没有异动。 三路元军,成三面合围之势,以静制动,全部没有任何异常! 黄世侄说的是哪里来着,新塘方向? 李善长一激灵,急忙把新塘传回来的情报挑选出来,逐言逐字斟酌了两遍。 驻守新塘的元军,主要是地主武装步兵,战斗力最弱,成为总兵官攻击的首选目标。 元军自顾不暇,不可能出兵和州啊? 李善长累得头昏眼花,苦恼地捂着脑门,感觉很为难。 信情报,还是信黄观? 这是一个难以抉择的大问题! 一个幕僚殷勤地给李善长奉上了茶,小心翼翼道:“先生,你都辛苦半天了,先喝口茶歇息一会儿。咱们和州城现在的大小事务,都得靠先生你来做主,小心可别累坏了身体。” 哦。 李善长回过神来,接过茶盅喝了一口,望着这幕僚道:“惟庸啊,黄都尉说屯守新塘的元军,近日会突袭和州,但情报上却没有任何异常,这事……你怎么看?” 武以开疆拓土,文以治国安邦,绝对不要小瞧了朱元璋幕僚府里的文人,他们是后来大明帝国的文官集团。 这个幕僚是李善长的同乡,刚来和州投奔朱元璋不久,入行晚,资历浅,抢着干些端茶倒水的杂活,人还算机灵。 他的名字叫胡惟庸! 记住这个名字。 胡惟庸刚出道,是一个小心谨慎的人,闻言愣了愣,犹豫了半天,讷讷说道:“黄都尉的为人,我也听闻一些,听说他患有癔症,时常会说些惊世骇俗的论断,似乎……咱们的情报要可信一点……” 嗯?不许背后说黄世侄坏话! 黄世侄是李善长的工作介绍人,按照这个年头的说法,这叫知遇之恩。 李善长感恩在心,最听不得有人拿黄观的癔症说事,茶盅“砰”的往桌上一放,面色甚是不喜。 胡惟庸吓了一大跳,也亏得他善于察颜观色,急忙改口道:“先生你别生气,也就那么一丁点而已。其实黄都尉料事如神,人送外号军中小诸葛,那是有目共睹的。” 李善长哑然失笑。 自己这个同乡后生啊,真会耍滑头,说了等于什么也没有说。 奸滑! 李善长转头看了看围过来的几个幕僚,笑着问道:“诸位怎么看此事?” 幕僚们异口同声:“不可能!新塘元军,绝不可能在近日偷袭和州!” 李善长吃惊了,正色道:“诸位,何以如此肯定?” 其中一个幕僚站了出来,激动道:“先生,请看,好消息啊!前方刚传来了战报,徐镇抚领兵佯攻,引元军追击,总兵官率军设伏,在一线谷大败驻守新塘的元军……” 一线谷就像一个长长的“一”字,两面高崖,中间一条道,几万人挤在这么狭窄的地方拼杀,拿着青龙偃月刀也施展不开,还没有板砖好用。 朱元璋的部队,个个都是扔砖头的好手,元军想不战败都不可能。 李善长拿着战报,细细看了一遍,兴奋道:“新塘元军退至鸡笼山,合兵于一处,看来是真不会来偷袭和州了。” 幕僚们急急点头,脸上带着打了胜仗的喜悦。 有人低声嘀咕道:“黄都尉这是在妖言惑众,莫非是……癔症突然犯了?” “嗯!”李善长和胡惟庸闷哼一声,一起怒瞪着这说话的家伙。 冯国用要稳重一些,建议道:“防守和州事关重大,咱们手里只有七千兵力,不可大意。还是多派些探子出去,密切注意和州十里之内的可疑动静。” 当天傍晚,元军没有来,耿再成却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出门偷袭元军粮道的三千人马,只回来了一百八十人。 耿再成占了其中一个名额,也是这一百八十人之一。 说实话,耿再成并非无能之辈,恰恰相反,他其实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 两次都能带着部队,从元军骑兵马刀下逃脱,就能说明耿再成两次失败,绝对不是个人能力问题。 只是他的运气实在不好,从遇上了猪队友张天祐那天起,耿再成就开始流年不利。 什么是流年知道吧?就是绝不会半途而废,也绝不可能时来运转,直接一流到底! 现在的朱元璋,还是一个老乡情结很重而且讲究兄弟情谊的人。 兄弟吃了亏打了败战,老朱同志的一贯做法就是:再给他一次表现机会。 面子是自己丢了,你要自己挣回来,知耻而后勇嘛。 黑云猛将兄花云有此待遇,兄弟一视同仁,耿再成当然也不能例外。 这也注定了耿再成的悲剧! 当初,朱元璋把耿再成叫到办公室,让他带领三千人马,绕到元军背后,偷袭元军的后勤部队,耿再成很高兴。 报仇雪恨的机会终于来了,你迎面踹我一脚,我就背后捅你一刀,冤冤相报绝不会了。 耿再成也干得不错,成功烧掉了元军从庐州路运送过来的……十二万大军粮草。 可以说,元军这么快就从和州城外退兵,耿再成的确功不可没。 耿再成更高兴了,乐得两条眉毛都立了起来,然后……乐极生悲! 在回来的路上,耿再成遇到元军撤退的大部队。 元军攻打和州城,伤亡惨重,剩下的人也不太多,十万出头,十一万不到的样子,把耿再成堵在山沟沟里头。 这种架势,耿再成的三千步兵别说是突围,就算是找个人缝往外挤,恐怕也会把自己挤死。 战斗从一开始就已经没有悬念,愤怒的元军骑兵蜂拥而上,只用了一个冲锋,耿再成的部队就溃不成军,逃的逃,散的散,手下几乎全军覆没。 耿再成挨了当头一闷棍,趁着还没有晕倒,转身就往山沟里逃。 元军骑兵养尊处优,绝对不干钻山沟的累活,但是步兵却坚定不移地撵着耿再成打。 幸好耿再成对地头很熟,在山沟里东绕西转,再往山洞里一躲,转眼就不见了人影。 元军绕得头都晕了,只能坐下来看地图,满头大汗。 这是哪里啊?咱们迷路了! 耿再成一直躲到朱元璋出城打游击,成功吸引了元军的注意力,这才偷了个空子,趁夜从元军包围圈里逃出来。 黄观闻讯赶过来探望耿世伯,好心安慰道:“耿世伯,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小侄的南门还缺个主将,这个重任非世伯你莫属,你一定要振作。” 耿再成身上没有受什么重伤,只是累坏了。 两次栽在元军手里,垂头丧气的,觉得自己的人生很失败。 黄观又说道:“耿世伯你好歹还带回来了一百八十人,我知道有一个人比你还惨。他手里的十几万人马,最后被人打得只剩下十八个人。” 耿再成一听有比自己还惨的人,顿时来了精神,拉着黄观急急问道:“世侄,快告诉我,这个家伙是谁?我呸,真无能!” 黄观愣愣地看着耿再成,沉默良久,轻声道:“世伯,这个人叫……李自成。” 第153章 我保证不打死你 李善长是治世之材,确定了和州无外患,召集幕僚府的一帮谋士开会,商议怎么解决内忧问题。 说白了,主要就是吃饭的事情,和州粮食不够吃了。 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哀嚎。 李善长还是很照顾黄世侄的,怕他一个人完不成修城墙的艰巨任务,特意给他派了一个工程临理陈文。 陈文一瘸一拐地跑进幕僚府院子,口里惊慌大叫道:“打人了,打死人了!救命啊,黄都尉要打死人了!” 黄世侄……打人了? 李善长愣了愣,面无表情。 十几个幕僚大惊失色,一听同僚有难,急忙抢出门去。 只见陈文的衣裳沾满了稀泥,眼窝青了一大圈,模样十分狼狈。 黄观提着一根狼牙棒,气势汹汹地追进门来。 旁边,还跟着一个哭笑不得的耿再成。 耿再成想了一宿,也没有想明白李自成是谁,第二天去南门找黄世侄。 带出去的三千队伍被元军围殴,死的死,跑的跑,耿再成手下没兵,面临失业,他必须要得到南门主将这个职位。 刚到南门,就碰到黄世侄提着狼牙棒,追打监理单位的人。 耿再成满头大汗,不停地劝道:“世侄啊,狼牙棒杀伤力太大,一棒子下去会把陈先生打得一身窟窿眼,嗞嗞往外冒血。世侄你晕血,不如直接用刀吧。” 众幕僚恶汗,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你听听,这厮说的是人话吗? 啊? 陈文吓坏了,一头扑到李善长面前,痛哭流涕:“李先生,救命啊,黄都尉说要打死我!” 李善长感觉嘴巴有点抽筋,头痛得要命。 黄观挥舞着狼牙棒,怒气冲冲:“你这碎嘴婆,骂了我,你还有脸恶人先告状,你真以为我黄观是好欺负的?有种你站着别动,我保证不打死你!” 陈文吓得一哆嗦,一溜烟躲在了李善长后面,黄观举着铁钉狰狞的狼牙棒,拔腿就追了过去,围着李善长转圈。 耿再成摇头苦笑,害怕误伤旁人,急忙上前堵住陈文去路,伸手提住他衣领,往地上一扔。 黄世侄打你,那是给你面子,你还敢躲? 真是给脸不要脸! 陈文哭了,一把抱住黄观的脚:“黄都尉,别打,别打,我认错,我认错……” 幕僚府的一帮谋士,看得大眼瞪着小眼,都惊呆了。 有人一拂衣袖,怒哼一声:“胡闹,这是在胡闹,斯文扫地,斯文扫地哪!” 他们吹胡子瞪眼睛,看了看黄观手中的恐怖凶器,却又不敢上前劝架,只能长叹一声:“君子动口不动手,有辱斯文,实在有辱斯文啊!” 耿再成在旁捂着嘴闷笑。 你们出去打听打听,黄世侄什么时候是斯文人了? 李善长忍无可忍,板着脸,出声问道:“你们两个在闹些什么?陈兄,我不是交待过你,不要太苛责黄世侄吗?” 陈文愣了愣,听李先生的话,明显是在偏袒黄都尉。 陈先生心中苦啊,哭得眼泪哗啦,可怜巴巴道:“先生……黄都尉打咱。” 黄观龇牙咧嘴:“李世伯,是他先骂人的,小侄这是在捍卫我的合法权益。” 李善长嘴角一抽,觉得头大如斗:“世侄,他骂你什么啦?” 黄观满脸气愤,狼牙棒一指陈文,义愤填膺道:“他骂我脑子有病。” 哦,原来如此,情有可原! 李善长抬头望天,白眼疾翻:“……” 一帮幕僚恍然大悟,见鬼一样看着黄观,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黄都尉,你本来就患有小儿癔症,陈兄说你脑子有病,只是阐述事实而已。 怎么……能说是在骂你呢? 黄观上前拉着李世伯的衣袖,使劲摇了又摇,委屈道:“李世伯,你可要为小侄作主啊。我本来就身体不好,大夫说时复发,受不得半点刺激,他还骂我,污辱我,往我伤口上撒盐……” 李善长被拗得没办法,怒瞪了陈文一眼。 你也真是的,明知道黄世侄患有癔症,你还去惹他作什么? 你看,黄世侄一发疯,受伤的还是你! 陈文悲愤大叫起来:“先生,冤枉啊。黄都尉不修城墙,却在城墙下挖坑,浇了水在泥中乱踩,说是要造什么土基砖来砌城墙,先生你说,天下哪有这种用土砌墙的事情?我……我职责所在,只是说了一句乱弹琴,脑子有病,他就一拳头打在我眼眶上,还用稀泥追着我扔……” 冯国用站了出来,苦笑道:“陈兄,我来说句公道话,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陈文有傻眼了:“怎么是我不对了?我……我做错了什么?” 冯国用博览群书,知识面很广,摇头晃脑道:“黄世侄这所谓的土基砖,三国就有之。西南夷人先把黄泥反复踩成粘土,再加入草段做筋,晾干之后砌墙,冬暖夏凉,还十分牢靠。据说能支撑房屋百年不倒,祖孙三代都能换着住。” 陈文老脸一红,低声道:“还有这种事?我倒从未在书中见过。” 黄观一抱拳,笑嘻嘻道:“冯世伯见多识广,小侄佩服。” 然后,也不多与这帮人解释,狼牙棒指着陈文:“别让我再看见你,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提着狼牙棒潇洒走人,拉着耿再成灰溜溜的去了。 众人面面相觑。 脑疾自古以来都是绝症,很难治,也治不好,黄都尉这病啊……恐怕没救了。 陈文捂着乌黑的眼眶,愤愤地看着黄观离去的方向。 这个狗东西,为什么还不放弃治疗呢? 打走了监理,黄观很高兴,一出幕僚府就拉着耿再成,眉开眼笑道:“没有那家伙在旁叽叽歪歪,世界终于清静了。耿世伯,快随我去城墙那边看看地形,设计一个可行的陷阱,让元军往死里钻。” 耿再成有点懵:“……” 世侄,你提着狼牙棒,动静闹得这么大,就是因为嫌陈先生嘴碎,想赶人家走? 这……玩的是什么套路啊? 耿再成眨巴着眼睛,一头雾水。 猛地……身躯一震,终于抓住了黄世侄话中的要点,惊喜道:“什么?世侄你是说……元军要来?” 黄观重重点头,咬牙道:“这帮元军贼心不死,肯定会再来偷袭和州城。陈文那厮留在南门,到处指手画脚,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严重影响了我的拒敌大计实施,我已经忍他很久了。” 干得好! 耿再成找到了一雪前耻的机会,顿时激动了,跟着黄世侄咬牙道:“世侄,把他赶走是对的!这帮书呆子,耍耍嘴皮子还行,打仗的时候总是坏事。” 英雄之见略同,书生造反,十年不成嘛! 黄观嘿嘿一笑,腼腆道:“世伯你也知道,小侄对兵法也不太懂。这一仗能不能给元军迎头痛击,还得靠世伯你来主持大局。” 耿再成大喜过望,感觉出头之日到了,哈哈笑道:“世侄……你谦虚了。”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刚到南门,高首就鬼魅一般冒了出来。 这厮挑着大拇指,佩服道:“少爷,你真神了!果然如你所料,新塘方向的元军,早就有一队三千多人的骑兵离营,抄了小路,埋伏在和州城外二十里。据我抓到的探子招供,他们想夜袭和州城,就在今晚,目标正是咱们南门。” 靠,这是在学《三国演义》中的套路,趁着夜黑风高,搞劫营啊。 黄观愣了愣,咧开嘴乐了。 不过嘛,这一招对我黄观不管用,因为……我就是此书的忠实读者! 第154章 今夜你到底会不会来 不知是元军打和州南门上了瘾,还是一根筋的精神在作怪,这一次仍然冲着南门而来。 黄观龇牙咧嘴,心里很郁闷。 现在时辰尚早,估计元军白天不敢冒头,赶到和州城下还有一段时间。 黄观和耿再成一起查看地形,不慌不忙地安排人手,准备打元军的伏击。 傍晚时分,一切已经布置妥当。 黄观把守卫南门的士兵集中在墙头,做了最后一次战前动员:“本都尉得到可靠情报,有三千元军今晚想偷袭南门,城在人在,城亡人亡,谁也别给我丢脸。下面我宣布三条命令……” 一、今晚谁也不许睡觉! 二、任何人不得擅离职守! 三、服从命令,听从指挥! 最后这一条,主要是针对火器营中的明教弟子说的。 黄观偏爱明教弟子。 这帮天生的造反分子,视腐朽的元朝为死敌,连思想教育课都不用上,见了元军就嗷嗷叫,直接可以当成死士来用。 今晚准备欢迎元军的盛宴,是一场反偷袭行动。 说实话,黄观还以真怕这些人到时候乱来,看到元军就放炮打枪,坏了自己的大事。 黄观一反往日玩世不恭的态度,庄严肃穆地站在城墙上,表情肃杀,语气严厉,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南门将士惊讶地发现,一向放荡不羁的黄观少爷,一旦正经起来就露出了狰狞面目,还真有那么一点大将之风。 少爷你啥也不用说,元军来了,又是一场血战,咱们就是同生共死的战友。 对于他们这些在刀口上度日的人来说,心里都很明白即将面对的形势。 将士们默默走向了自己的岗位! 耿再成眼看大仇要得报,兴奋了一整天,脸皮红得像大枣似的,血色根本褪不下去,对着黄观一竖大拇指:“世侄,威武!” 黄观腼腆一笑,感觉心里有点不踏实,疑惑地眨眨眼睛,小声问道:“耿世伯,咱们……没有遗漏什么吧?” 耿再成急急摆手,乐得大牙都露了出来,嘿嘿笑道:“没有,绝对没有,世伯我已经亲自检查过三遍了。万事俱备,就等元军,只要循着壕桥过了护城河,保准让他们有来无回。” 哦。 黄观点点头,鬼头鬼脑地四下张望两眼,苦恼地挠着脑门。 真的……没有遗漏什么吗? 我怎么总是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没有去做?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元军来上当,黄观也不多想了,和将士们埋伏在墙头等待。 可是,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和州南门守军已经做好万全准备,可奇怪的是,左等右等,等得花儿都谢了,就是不见元军冒头。 靠,这帮元军说话向来不算话,不会是放了我们鸽子吧? 黄观心里焦躁,不停探头往城外旷野张望,忍不住想在站在墙头高歌一首:“今夜你到底会不会来?” 高首负责的情报出了问题,也很着急,轻声道:“少爷,要不我再出城打探一下,看看是怎么回事?” 黄观想了想,摇头道:“还是算了,千万不要去打草惊蛇,咱们还是等着吧。我就不信了,他们不来!” 元军主帅秃坚不花很谨慎。 一直等到了后半夜,夜深人静了,才命令三千元军骑兵出发。 在他们身后五里,还有七千人马,从藏身的山谷里钻出来,紧随其后。 这次元军偷袭和州,来的不是三千人,而是整整一万人。 高首的情报出现了严重失误,这是一个要命的变数! 元军三千先头部队,急驰十里下了马,做贼一般,偷偷摸摸地向和州南门摸了过来。 秃坚不花早就得到了准确消息,朱元璋带着大队人马出城打游击,和州城里只有七千兵力,大多还是老弱病残。 七千人听着挺多,其实往四个城门一放,南门也就分到了两千多人。 这两千多人再往城墙上一站,每两个人至少相隔二十米。 并且,秃坚不花还得到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朱元璋临走前,把南门交给了一个叫做黄观的小子。 这个嘴上没毛的家伙,壕桥不撤,城墙不修,防守极其空虚,大大鼓励了他偷袭南门的信心。 秃坚不花率领大队人马,终于看到了重新夺回和州的希望。 摸黑劫一把营,攻下和州南门,易如反掌,万无一失。 三千元军先头部队,悄悄来到了和州城下! 南门乌漆抹***桥高挂,墙头连火把都不点,也不见一个人影。 那处坍塌的城墙,黑洞洞的,在黑暗中看起来,就像是一张远古洪荒怪兽的巨口。 元军从壕桥顺利渡过了护城河! 城墙上静静悄悄,没有任何守军发现他们。 好机会,上! 三百元军突击队大喜,沿着城墙缺口,蹑手蹑脚攀上城墙。 只要抢占了城墙,他们就可自上而下拿瓮城,打开城门迎接大部队,进而占领整个城池。 突然…… 满怀憧憬的三百元军突击队员,看见了两眼通红的耿再成,和满脸愤怒黄观! 还有…… 四门黑洞洞的铁炮! 一百二十一支对准了他们脑袋的火枪! 耿再成两眼通红,可以理解。 他在元军面前栽了两个大跟斗,第一次被人家追砍了三十里,第二次被打得只剩一百八十人。 奇耻大辱,仇深似海! 黄观满脸愤怒,也可以理解。 他已经带领火器营四百人马,蹲守在墙头,喝了半宿的西北风,手脚都冻僵了。 火器营的明教弟子一动不动,八百只眼睛却在黑夜中闪闪发亮。 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呆呆地看着从城墙缺口里爬上来的三百元军突击队员。 他们没有动,是因为还没有接到黄都尉的进攻命令,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元军。 三百元军突击队员,刹那间感觉血液凝固了! 他们终于惊恐地发现,这是一个巨大的阴谋,这是一个可怕的陷阱,自己已经掉进了一个大大的麻袋里。 敌人近在眼前! 这些敌人却纹丝不动,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 这种眼神,就像是提着尖刀的屠夫,正在打量按在板桌上的猪羊,考虑着要从什么地方下手,才能干净利落地一刀致命! 双方都不动,城墙上出了短暂的宁静。 这种大战前的短暂宁静,比死亡更可怕! 让人觉得毛骨悚然,脊背发冷,身上的汗毛根根倒立。 三百元军突击队员,喉头不受控制地蠕动,艰难倒吞着吐沫。 上也不是,退也不是,每个人的脚趾头都在抽筋,浑身已经僵硬。 他们并没有在这种可怕的沉默中,等待很久! 黄观很快就打破了这种令人窒息的宁静,龇牙咧嘴怒哼一声:“靠,你们才来啊?给我开炮!” “轰隆”一声,铁炮发出了愤怒的巨吼! 第155章 真是人间地狱啊 黄观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和元军真刀真枪硬拼,而是准备把元军放进来打。 事先就交待过,这回是近战,四门铁炮和一百二十一只小炮,全部都装填豆粒大的铁砂。 狠狠地打! 王恭厂铸造生产的铁炮,标准口径一百一十三毫米,近距离开炮,就是一把一百一十三毫米的超大口径霰弹枪。 火力强大,杀伤面宽,命中率高,致命性也高。 元军三百突击队又离得这么近,别说是人,大象都受不了! “轰”的一声炮响。 城墙缺口处的元军,一下子倒下了一大片。 散弹的杀伤力实在太大了。 很多人的身体千疮百孔,被一炮打成了筛子。 元军突击队还未反应过来,另外三门铁炮和一百二十一支小炮,同时开火。 铁炮怒吼! 枪声大作! 铁砂密密麻麻,就像狂风一样吹过来。 第一轮齐射,一下子就把爬上墙头的三百元军突击队员,全部打成了麻子。 扑通扑通往下掉! 城下的元军先头部队,只听见头顶上方大炮轰鸣,枪声砰砰,还没有搞清楚状况,一起抬着头往城上张望。 高空坠尸,三百全身窟窿的元军从天而降,直接把他们砸懵了。 刚登城就全死了,这是什么情况? 他们正在愣神,耿再成对自己率领的士兵一挥手:“上!” 城墙两边冲出来两队士兵,每个人手里都抱着一床卷成筒状的棉被,点燃了就往城下扔。 燃烧的棉被并不可怕,可怕是棉被里面铺了稻草,并且裹上了数斤改良型黑火药。 转瞬间,壮观的一幕出现了! 沾满了火药的棉被剧烈燃烧,其燃烧速度和猛烈程度,只能用恐怖两个字来形容。 棉絮开始四处飘散,飘到哪里,就烧到哪里。 只要沾上一点,马上就会陷入火海。 南门城墙缺口下方的狭窄地带,两千七百人的元军先头部队聚结在一起。 无数元军被大火殃及,立刻变成燃烧的火人。 即使在地上打滚,也无济于事,直到把他们活活烧死! 这种黄观山寨过来的大范围烧伤性武器,后来被载入了史册,并且成为燃烧瓶的鼻祖。 它就是大名鼎鼎的“万人敌”! 一道火海包围了城墙缺口,无数的元军在火海中哀嚎。 惨不忍睹! 和州南门炮声一响,紧接着火光冲天而起,震动全城,无数人从睡梦中惊醒。 吓傻了秃坚不花,也惊动了李善长。 城外五里。 秃坚不花率领元军偷袭主力,勒马立在黑暗之中,远远地看着和州南门的刺眼火光。 这才感觉到,问题不像他想的那么简单。 秃坚不花已经意识到,自己似乎少考虑了一点。 以朱元璋的精明,绝不可能把和州南门这么重要的一个位置,轻易交到一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子手上。 自己好像错误低估了黄观的能力。 和州城中幕僚府。 李善长披着衣裳,匆匆忙忙赶过来,急声问道:“怎么回事?大半夜怎么会有炮声?黄都尉在乱放炮?” 冯国用来得早一些,正在看城防图,神情凝重道:“刚得到消息,元军偷袭和州南门,黄都尉可能正在率兵拒敌!” 和州南门? 李善长捂着胸口,心里绞痛得厉害。 又是南门! 李善长颓然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如纸,无力叹道:“完了,完了!” 幕僚府的每一个人都知道,黄都尉不务正业,最近在忙着捡破烂发小财,耽误了大事。 南门城墙那个八丈宽的大缺口,根本没有修好。 最离谱的是,这狗东西为了图方便,护城河上的壕桥都未撤去。 这一刻,大家甚至怀疑,这狗东西是元军安插在和州的奸细! 幕僚们一个个铁青着脸,身躯已经因为害怕和愤怒,开始不可控制地颤抖。 陈文痛心疾首,咬牙切齿道:“都是黄观这狗东西干的好事,叫他修城墙,他偏去治理什么护城河。这下拿什么来抵挡元军攻城?完了,和州完了!” 众幕僚急急点头,一个个脸色悲愤。 大家都在和州这口大锅里吃饭,可是黄观这狗东西,是在砸自家的锅啊! 李善长都快气疯了,黑着脸怒哼一声:“都别说了!当初黄都尉说元军要偷袭和州,是谁说他在妖言惑众,又是谁拍着胸口说元军绝对不会来的?” 呃……这个…… 场上一下子安静。 幕僚们老脸滚烫,脸色通红似血,心虚低下头,一个也不敢吱声了,心中愤愤。 瞧瞧,黄观这狗东西,真是乌鸦嘴! 冯国用还算镇定,正色道:“听南门那边的动静,都是咱们铁炮的声音,元军应该还未攻下南门。咱们必须马上调集人马前去支援,希望还来得及。” 李善长急昏了头,经冯国用一提,立刻清醒过来,急急道:“对,对,马上调耿炳文过去,我亲自去督战。” 南门绝对不能破! 和州绝对不能落入元军手中! 城中……还有无数家眷啊! 南门这边,大火正烧得旺,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味道。 城下元军心惊胆颤,唯恐被燃烧的同伴误伤,东躲西避,阵型大乱。 元军害怕了,很多人开始下意识地往壕桥那边跑。 突然,他们听到脚下有“咝咝”作响的声音。 地面松动的泥土里,冒出了一股股白烟,伴随着刺鼻的火药味。 有人惊恐大叫起来:“不好,地上埋了火药!” 确切的说,地上埋的是开花弹,引线加长,一直连到了墙根。 耿再成恨元军入骨,心里一发狠,就带人花了一下午,在城墙缺口前面的空地上,挖坑埋了两百多颗开花弹。 密密麻麻,遍地都是! 只要元军一走进这里,保准让他们有来无回。 元军的先头部队,已经踏入了雷区! 最要命的是,引线已经被点燃! 对这些元军来说,脚下的这块泥地,就是他们生命的终点! 轰轰数声巨响! 两百多颗开花弹爆炸,飞溅的弹壳碎片,四射的生锈铁珠,直接把这狭窄的区域,变成了生命禁区! 远处的秃坚不花,听着一声接一声的剧烈爆炸,眼前一黑,差点一头从马上栽下来。 完了! 自己的三千先头部队,全完了! 偷袭和州的天才计划,彻底泡汤了! 黄观是一个善良的人,见不得血,捂紧了耳朵不敢看,大声问身边的三德:“三德,看看还有没有站着的?让大家点燃开花弹,往人群里使劲扔。” 耿再成激动了。 埋伏在跺墙后的士兵也兴奋了。 一起从脚下的柳筐里拿起开花弹,准备点燃引线,当成手榴弹往城墙下面扔。 三德伸头看了一眼,嘴巴张得老大,由衷感叹道:“真是人间地狱啊!少爷,没有一个站着的了,躺在地上惨叫的倒不少。” 英勇的元军先头部队,误入雷区,被炸了个稀里哗啦,全军覆没。 黄观大惊,急忙大喝道:“大家别忙着扔,放下,快把放下!” 靠,开花弹不要钱了吗?你们这是想让我破产! 第156章 大捷,这是大捷啊 李善长带人赶到时,南门的战事已经结束,守军完胜。 城上火把通明,南门主将耿再成,指挥士兵下城割元军的脑袋,收集起来报军功。 这是一个陋习,黄观深恶痛绝。 割什么不好,偏去割脑袋,耳朵鼻子也行啊。 三千颗元军人头,可以算是一场大捷,放在哪里都是大功一件,耿再成沾了黄观的光,可算扬眉吐气了一回。 耿再成参加起义军这么久,还从未打过这么轻松的胜战,亲切拍着黄观的肩膀,感慨万千:“世侄这火器营真好使啊,刀都不用拔,便可让敌人灰飞烟灭。” 那是,那是,你们打战用蛮力,我打战是用脑子。 不是我谦虚啊,我的智商真比你们高! 黄观得意洋洋,嘿嘿一笑,鬼鬼祟祟道:“世伯,咱们可说好了的啊,元军的人头归你,兵器归我,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嘿嘿……” 黄世侄觉悟很高,不贪功,只贪财。 耿再成肃然起敬,正色道:“世侄,大方啊!不过世伯不会占你便宜,咱们二三添作五,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黄观佩服了。 耿世伯做人确实比老朱同志厚道。 李善长带着几个幕僚,匆匆忙忙爬上城墙,急声问道:“战况如何?元军在哪里?” 黄观迎上前两步,笑嘻嘻道:“李世伯,你们来晚了,战已经打完了。” 旁边的幕僚们脸色不好看了,有人沉声道:“黄都尉,军中大事,不可戏言,咱们身后可是数万和州百姓。就凭你……” 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瞧不起人是吧? 黄观一龇牙,就要发彪。 李善长急忙摆摆手,心里也实在搞不懂,自己手下这帮文人,为什么一见面就要和黄世侄掐架,问道:“世侄,元军来了多少人?” 黄观回头和耿再成对视一眼,伸手往城下一指:“三千人,都在下面躺着呢。” 躺着? 几个幕僚疑惑了,一起伸头往城下看去。 只见城下满地黑土,到处都是开花弹炸出来的大坑,横七竖八躺满了浑身窟窿的元军。 触目惊心! 这边落着一截残肢,那边掉了一只断臂,就像是一处屠宰场,已经没有一个完整的人。 空气中充斥着烧烤人肉的焦糊味道,还有浓郁的血腥气,闻一口便令人作呕。 率领盾甲兵前来支援的耿炳文,忍不住“咝”的倒吸一口凉气。 看看黄观,又看看耿再成,眼神有几个古怪,就像是在看两个毫无人性的屠夫。 “呕呕……”几声。 几个幕僚都是书生,哪里见过这么惨烈的景象,胃里一阵翻滚,一起趴在城墙上,隔天的宵夜都吐了个干净。 李善长久经沙场考验,还算忍得住,只是脸色有点苍白,惊道:“他们怎么死得这么……难看?” 黄观嬉皮笑脸道:“这帮家伙想夜袭和州南门,幸亏我和耿世伯早就识穿了他们的阴谋,来了个将计就计,放进来打了他们一个反偷袭。先是大炮小炮一起打,再用万人敌往死里烧,最后才是地雷集体轰炸,结果……也就全玩完了。” 李善长听得惊心动魄,面露惊喜。 三千元兵夜袭和州,全军覆没,大捷,这是大捷啊! 李善长瞪了黄观一眼,佯怒道:“世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元军袭城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提前向我说一声?万一南门守不住,和州岂不是要生灵涂炭?” 呃…… 我就说什么事情漏掉了,原来是没有上报军情。 黄观一拍脑门,恼火地瞪着耿再成:“……” 耿再成低着头,心虚,不敢说话。 黄观觉得自己脸皮太薄,腼腆一笑,露出一点牙齿,显出自己的单纯和幼稚:“李世伯,如果……我说忘记了,你信吗?” 李善长翻着白眼:“……” 黄观见李世伯明显不信,急忙回头找替死鬼。 三德,你这黑锅专业户的生意上门了,你去禀报军情的时候,是不是走错路了? 三德满面惊恐,生无可恋:“少爷……” 李善长哭笑不得,世侄立了大功,也不追究此事了,又问道:“咱们将士伤亡如何?” 不多,不多,死了几个,伤了十几个。 人为故障,误伤! 耿再成猛地抬起头,和黄观面面相觑,神情……很尴尬! 当时黄观急令大家放下开花弹,有一个家伙实在太听话了,点燃了引线也不扔。 结果“轰”的一声,当场炸死了几个,炸伤一群。 除去这起安全事故外,整体情况还算正常。 李善长也无语了。 瞧人家黄世侄这战打得,真让人无话可说。 突然,“嗖”的一声,护城河那边射过来一支冷箭。 李善长身边的胡惟庸,失声惊叫起来:“不好了,不好了,李先生中箭了!” 中箭?不会吧? 黄观吓了一大跳,急忙转过头来。 李善长肩头颤颤巍巍插着一支狼牙箭,倒在了胡惟庸身前,疼得满头冷汗。 还好,还好,史书上说李世伯身中两矢,差点把老命都丢掉,这才中了一箭,万幸,万幸。 黄观大惊:“李世伯,你忍着点,我马上给你找大夫。医护兵!医护兵……” “嗖”的又一声。 黄观一回头,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满面的愕然:“咦,怎么又多了一支?” 胡惟庸哭丧着脸,战战兢兢:“李先生……又中箭了。” 靠,不好,有狙击手,快卧倒! 黄观反应过来,一拉身边的耿再成,迅速伏在垛墙下面,大声问道:“哪里射来的箭?高大哥,哪里射来的箭?” 高首从垛墙探头瞧了一眼,脸色变了:“少爷,护城河那边来了大队元兵,恐怕不下六七千人,黑压压的一大片。” 六七千人? 黄观差点晕倒,急急说道:“耿世伯,你是新上任的南门主将,你在这里顶着先,我去火器营那边……” 刚才还说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黄世侄,很不仗义地扔下耿再成,一个人跑了。 元军冷箭嗖嗖射过来,眨眼间就射杀数人。 城头鸡飞狗跳,呼声顿起:“敌袭!敌袭!” 秃坚不花在远处小心翼翼观察了许久,见和州守军忙着割人头,捡战利品,并没有发现自己这七千人马,立在五里外虎视眈眈。 防守空前松懈,秃坚不花决定发起进攻! 耿炳文一看元军来了,又干起了老本行,不慌不忙,指挥士兵砌墙。 秃坚不花眼神一缩,心惊肉跳。 怎么……又是这门神? 耿炳文在和州一战成名,秃坚不花一看到这个人,就觉得肾疼! 有这个防守天才坐镇,就算有壕桥可渡,还有城墙缺口可爬,自己恐怕也攻不破和州南门的防御阵地。 “冲啊!” 秃坚不花正在迟疑不前,左侧忽然又响起漫山遍野的喊杀声。 然后……他就看见了杀气腾腾的朱元璋! 第157章 和州之战至此结束 朱元璋在一字谷伏击元军的时候,就感觉到情况有点不对劲。 这伙进入伏击点的元军,水平实在太菜了,业余选手都算不上。 朱元璋集结重兵,做好了热身运动,准备来一场重量级十二回合比赛。 按照双方的实力,本该势均力敌才是,哪知一上场,两回合就把对方的脸按在地上磨擦。 很明显,这不是元军的主力部队,屯守新塘的元军分兵了。 具体点讲,元军分成了三路。 一路追击耿再成,一路驻扎新塘,还有一路偷袭和州。 朱元璋没有上过正规军事院校,但是军事素养很高,敏锐地意识到,元军要玩花样,和州有难。 和州是后方根据地,绝不容有失,朱元璋来不及整军,就匆匆下了一条命令:“全军连夜撤兵,回防和州!” 朱元璋很精明,知道装备不如元军,只能打人海战术,始终保持着人多打人少的绝对优势,很有诚意地……带来了两万多人马! 秃坚不花听到左侧漫山遍野都是喊杀声,黑暗中也瞧不清楚对方来了多少人。 正在震惊中,秃坚不花眼神缩如针尖,心中抖了抖,忍不住惊呼一声:“长枪兵!” 郭英率领的长枪兵打头阵,冲在最前面。 数千支长矛,在火光中闪闪发光,就像是一只钢铁刺猬,并且已经被激怒得炸了毛! 长枪兵号称骑兵克星,秃坚不花就算是脑子进水,也不可能骑着马往枪尖上撞! 看到这种阵势,秃坚不花崩溃了。 前有防守天才的耿炳文,后有杀气腾腾的朱元璋,还未动手,这仗就已经败了一半。 跑吧,别打和州了,赶快逃命! 秃坚不花是个机灵人,见势不妙,连声大喝:“撤退!快撤退!” 七千元军骑兵,静悄悄地来,轰隆隆地去,马蹄声渐远,惊天动地。 朱元璋仗着人多,不管穷寇莫追这一套,带着人马痛打落水狗,撵着秃坚不花猛揍。 说实话,步兵追着骑兵打,先不说能不能追得上,这种事情确实很少见。 但是,两万多气势如虹的步兵,追着溃逃的七千骑兵砍,这就一点也不奇怪了,谁叫人家人多呢。 耿再成在南门和元军干了一战,凭的是黄观的智慧,全靠开战前的种种准备,根本没有机会真刀真枪动手,感觉不过瘾。 城上的将士也看得热情高涨,恨不能立即披挂上阵,与元军拼杀一番。 耿再成兴奋了,狠狠一挥手,大声鼓噪道:“兄弟们,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跟我出城,追击元军!只要你砍了元军主帅的脑袋,你就是百户、千户、万户!你们还等什么?跟我冲啊!” 南门的士兵大多都是十五六岁的年纪,血气方刚,哪里受得了他这般教唆? 直听得兽血沸腾,跟着英武勇猛的耿再成,像一群下山猛虎般冲下城墙,向着元军后面追了过去。 靠,这群疯子! 黄观无语了:“……” 转头看了看身中两箭的李善长,黄观更无语了。 没道理啊,我已经填补了李世伯的漏洞,他怎么还中箭了呢? 想不通啊,莫非李世伯命中注定有此一劫? 耿炳文满脸羡慕,站在墙头呆立不动。 多好的助攻机会啊,可惜他手下的三千盾甲兵,装备太沉重,只能打阵地战,根本不适合搞远程出击。 耿再成率领的两千南门守军,和朱元璋的两万多人马兵合一处,人数是元军的三倍还多。 杀啊! 长枪兵举着长矛冲在最前面,在他们背后,是一群近乎疯狂的和州军大部队,性格简单粗暴,手持刀棍喊打喊杀,大有不把秃坚不花赶进长江誓不罢休的势头。 秃坚不花叫苦不迭,满腔的郁闷无处诉说。 辛辛苦苦从庐州跑过来搞拆迁,业主朱元璋不让进小区。 断水断电威胁,又被人家几万人追着打,这叫什么个事啊? 秃坚不花的这七千骑兵,没有高厚度的装甲保护,顶多就算开着破宝马的持械流窜犯。 面对身后两万多人马,也不敢停下来抵抗,边逃边回头看,一直被撵到了长江边。 秃坚不花驻马江畔,仰天长叹一声,眼泪都下来了:大势已去矣! 没办法,只能拼命了,死也拉几个垫背的。 朱元璋没有给他困兽犹斗的机会,下令停止追击,远远地围着他们。 秃坚不花还是很识相的,明白朱元璋这是在给自己时间渡江,匆匆找来几百艘渔般,乖乖地离开了和州地界。 不过,这家伙实在有点坏,什么也不想留给敌人,临走之前,砍光了所有战马,血水染红了江面。 朱元璋本想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七千战马,建立自己的骑兵部队。 希望落空,朱元璋勃然大怒,连家都不回,绕路突然杀了一个回马枪,出其不意攻下了鸡笼山。 新塘已破,鸡笼山被连根拔起,元军在和州外围设立的据点三去其二,包围圈土崩瓦解。 朱元璋应用游击战术和人海战术,集中优势兵力各个突破,彻底粉碎了元军企图困死和州的梦想。 东北方向的高望,还驻扎着一支三万多人的元军,孤立无援,吓得整宿做恶梦。 不用朱元璋礼送出境,也不用和州军来催促动身,他们就很自觉地纷纷渡江东去。 正如《明史?太祖本纪》所言:“太祖率众破之,元兵大损,皆走渡江。” 至此,和州之围解困。 和州之战,从至正十五年一月打到三月,是在朱元璋同元军诸多战役中,双方拉锯时间最长的一场战役,以和州朱元璋部队胜利,庐州路元军全线溃败告终。 穷人朱元璋,告别了凤阳穷地方,终于看到了富庶的江南。 渡过长江,就是太平路,也是光明坦途! 三天之后,朱元璋肃清了和州境内的元军,旗开得胜归来。 老朱同志得意洋洋,带回来一首打油诗,在马夫人面前显摆,名字就叫《鸡笼山》: 罢猎西山坐拥旗, 一山出地万山卑。 崔巍巨石如天柱, 撑着老天天自知。 马夫人什么也没有说,把这首诗放进了《朱元璋诗稿》里,一眼也没有看。 后来有人昧着良心说,老朱同志在和州写的这首诗,足见朱元璋的王者之气。 这个…… 黄观是个正直的人,三观奇正,只能实事求是地讲,以老朱同志一星期憋出七个字的水平,三天能凑起一首诗的字数……已经够勤奋了! 打了胜战,老朱同志还未来得及开庆功会,濠州的孙德崖缺粮,不请自来,到和州强行要口饭吃。 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滁州郭大帅一听老对手孙德崖来了,提着家传金丝大环刀,也直奔和州而来。 要借朱元璋的地盘,和孙德崖来一个彻底了断。 不是冤家不聚头!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风萧萧兮易水寒,出来混的总要还! 第158章 孙德崖带人来和州了 听到孙德崖和郭大帅联袂前来和州的消息,朱元璋目瞪口呆,头疼无比,脑袋“嗡”一下子,变得有两个磨盘那么大。 黄观愣了半天,忍不住爆出一句粗口:“我靠,这两位大佬要火拼啊!” 孙德崖和郭大帅都是兄弟部队,直接赶走不合适,留着又怕出问题。 朱元璋心乱如麻,一时也不知如何处理,无奈地叹了口气:“远来是客,咱们好生招待着吧,走一步算一步。” 这一刻,朱元璋只能感慨一声:“真是多事之秋啊。” 黄观点点头,深表赞同。 至正十五年,乱乱麻麻的,有人称帝,有人称王,元顺帝还火上浇油,注资八十万。 大江南北烽火遍地,狼烟四起,确实是最乱的一年了。 说实话,孙德崖来和州,实在是被逼无奈,因为濠州活不下去了。 而郭大帅来和州,纯粹是在存心捣乱。 实际上,自从郭子兴离开濠州后,大名鼎鼎的淮西濠州集团,已经四分五裂,名存实亡。 搞窝里斗,一向都是濠州集团的光荣传统。 还记得吧?第二次濠州保卫战之后,濠州五大元帅联席会议,四人同意,一人弃权,当场做出了一个让郭大帅伤心欲绝的决定:“让他下岗,自谋出路。” 郭大帅如同丧家之犬,灰溜溜地被人赶出濠州城,到滁州投奔便宜女婿朱元璋。 从此,五大巨头共同统治濠州的黑暗时代宣告结束! 事实证明,没有最黑,只有更黑! 孙德崖一家独大,无人能撼动他的地位,顺理成章顶替了郭大帅的位子,成为濠州新一任土皇帝。 在孙德崖的野蛮统治下,濠州乌烟瘴气,哀鸿遍野,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在更黑暗的濠州,第二届斗地主争霸赛,隆重开幕了。 只是……地主换成了孙德崖。 古代帝王术中,有那么一条游戏规则:如果大臣之间不相斗,他们就要和皇帝斗。 所以皇帝在选人用人时,总会权衡利弊,找一个坏人来给好人搭班子,让他们相互监督,相互制衡。 而皇帝呢,就一本正经地坐在龙椅上当裁判。 有人不讲游戏规则,胡搞乱来,皇帝就出面发黄牌警告。 有人输得太惨,面临出局,皇帝就出手拉他一把。 这个游戏玩了几千年,皇帝和大臣都乐此不疲,最后的结果是:确保了皇位的稳定性和延续性! 可能是受电视剧影响,后世最出名的黄金搭档,就是和坤与纪晓岚,两人斗去斗来,最后还是便宜了乾隆皇帝。 如果相斗的大臣双方,有人提前输了,只会产生两种结果: 一是坏人输了,忠臣作主,很有可能开创一个盛世。 二是好人输了,奸臣当道,这个王朝就有翻车的危险。 想想几千年中,咱们历史有几个盛世? 剩下的太多数年头,大家都是在这种明争暗斗中混日子。 濠州土皇帝郭大帅走了,土霸王孙德崖强势上位,虚荣心和自信心一起膨胀,更加嚣张跋扈,目中无人,开始着手打压对手。 另外的濠州三大巨头,都是同一条战线上的同志,深受孙德崖压迫。 什么是同志? 同志者,志同道合者也! 三大巨头志同道合,在合伙与郭大帅斗地主时,已经结下了深厚的战斗友谊。 他们之间的私人恩怨肯定有,但是无关大局,表面上三人都和睦相处,一起斗新上任的孙大地主。 并且歃血为盟,还放出了豪言壮语:“舍得一身剐,也要把孙德崖拉下马!” 不过,古往今来,能斗过皇帝的大臣实在不多,更何况濠州现在的土皇帝,是睚眦必报的孙德崖。 孙德崖虽然是个武夫,但是的确不好惹! 曾元帅不幸抓了一手烂牌,第一局斗地主就输得清洁溜溜,含恨离开濠州,发誓这辈子不见孙德崖。 彭大和赵均用紧随其后,输了临走放狠话:“不跟你混了,咱们自立为王,你孙德崖自己一个人玩去。” 三大巨头相继离开,偌大的濠州只剩下一个孙德崖。 孙德崖成了濠州的真正老大,什么事都一个人说了算,觉得自己一下子走上了人生巅峰,很是高兴了一阵地。 但是孙德崖高兴之下,似乎忘记了一件事:巅峰往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孙德崖很快就发现,高手是寂寞的,自己成了孤家寡人,日子很不好过。 因为……没有人帮他去收粮! 换句话说,濠州缺粮了,古代专业术语叫做乏食。 乏食不是没有胃口吃东西,而是没有东西填肚子。 元军在濠州经营多年,搜刮了大量的民脂民膏,还建造了粮仓,做为战略物资蓄备基地。 濠州原本不会缺粮! 可是第二次元军围攻濠州的时候,突然冒出来一个丧尽天良的狗东西,毫无人性地大发战争财。 派了一个奸商沈金元来,把濠州的粮仓硬生生啃穿。 每次想到这件令人气愤的事情,孙德崖就咬牙切齿:“太黑心了!早知道如此,拿什么粮食去换黄观牌百药绑带啊,就应该让那些伤兵去死,省得现在有这么多张嘴等着吃饭!” 古代战争,对农业生产的破坏最大,十几个月的保卫战,耽误了农耕时间,濠州百里长草,当年颗粒无收。 孙德崖手下士兵众多,但都是一些混饭吃的家伙,缺乏筹集粮饷的能力。 据说,人不吃东西,最多能挨七天。 很快,濠州城内的士兵没有饭吃,有了躁动的情绪。 紧接着,孙德崖就遇上了一件千载难逢的倒霉事……哗变! 说实话,当兵的闹事很正常,哗变并不少见。 只是让人哭笑不得是,这回带头兵变的人,不是普通大头兵,而是孙德崖自己的亲兵。 千载难逢,实在……难得可贵! 孙德崖勃然大怒,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砍了手下的几百个亲兵。 亲兵都哗变,孙德崖感觉大事不妙,再这样饿下去,不知有多少人要造自己的反,真不是个办法。 无奈之下,孙德崖只好带着队伍离开了濠州。 站在濠州城门口,手下将士问道:“孙大帅,咱们去哪里?” 孙德崖抬头四望,天地茫茫,终于体会到了郭子兴当初的徬徨无助:“对啊,举目无亲,我们去哪里混口饭吃?”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滁州易守难攻,虽然是一个好地方,可惜那里蹲着一个死对头郭大帅。 为了吃顿饭把小命都赔进去,实在不划算,所以滁州绝对不能去。 曾元帅弃暗投明,不知去向,想找他也没有通信地址,这个可以不用考虑。 彭大和赵均用刚离开不久,就算讨饭也只能管自己,顾不得别人,这两个人也指望不上。 孙德崖想来想去,眼下唯一可以投靠的,就只有身在和州的朱元璋了。 黄观那狗东西,当初讹了濠州那么多米粮,那都是我孙德崖家里的大米啊! 现在落难了,到和州讨口饭吃,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孙德崖别无选择,只能恼恼一挥手:“走……随我去和州!” 第159章 郭大帅的滁州帮杀到 朱元璋带着私人秘书黄观,在和州城门口亲切接见了孙德崖,双方就吃饭问题,深入交换了意见。 说实话,朱元璋和孙德崖并没有杀父之仇,也没有夺妻之恨。 当初两人处处作对,完全因为老朱同志的顶头上司……郭大帅。 人家孙德崖带领濠州帮找上门来,明显赶不走,朱元璋只能委婉表示:“孙元帅,咱们和州条件艰苦,饭食清朴简单,还请多多担待一些。” 无碍,无碍,给口吃的就行! 孙德崖拍拍朱元璋肩膀,哈哈笑道:“朱老弟,不用客气,你的为人哥哥我清楚。有你吃的一口,绝不会让哥哥喝稀的,你说是不是?” 朱元璋干笑着点点头。 老朱同志心里苦啊,但老朱同志不说。 黄观在旁边却有点懵,鄙夷地看着孙德崖。 靠,不要脸啊,为了混口饭吃,朱老弟都叫得这么亲热,有点节操行不行? 孙德崖看着黄观,努力挤出慈祥的笑意:“呀,这不是黄世侄吗?自濠州一别,两年多不见,个头长高也不少,看着还有点小英俊,很像伯父我当年。” 靠,你说的这叫人话吗? 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啊? 黄观神情一噎,一口气没接上来,差点被自己的吐沫活活呛死。 真可怜自己那死去的便宜老爹。 如果他知道孙德崖跟他抢这么有出息的儿子,恐怕会把棺材板啃穿跑出来,和孙德崖这老狗拼命! 孙德崖伸出蒲扇大手,想拍拍黄观的头顶,表示一下友好态度。 黄观一缩脑袋躲开了,没有让他拍到,笑嘻嘻道:“孙伯父,有没有没见面礼?小侄最近又在炼丹,百年黄山参、千年灵芝什么的,能不能再给小侄来几十斤?” 几十斤?你以么那是萝卜啊? 人家药铺里可都是按钱算的! 孙德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感觉自己要倾家荡产。 良久,方由衷感慨道:“世侄高才啊,这手笔……真没得说。” 一挥手,就有士兵捧上来一个木盒子。 孙德崖亲手放到黄观手上,笑道:“礼物嘛,有,有!见晚辈怎么能空手来呢?这是世伯顺路抢了一家地主,得到的天材地宝,具体是什么东西,伯父也说不准,世侄尽管拿去用。” 又是顺水人情啊? 黄观盯着孙德崖从头到脚瞧了又瞧,心里有几分诧异。 这孙德崖带兵不行,抢劫地主老财倒真有一套,每次抄家都能捞到好东西。 回头要向他请教一下秘诀。 接过木盒瞧了一眼,里面是一坨黑乎乎的东西,看着有点像黄精。 黄观失望地叹了口气,见孙德崖现在了然一身,穷得叮当响。 似乎……也没什么别的好处可捞。 黄观是个善良的人,也没有再为难孙德崖,勉为其难收下了。 朱元璋瞪了黄观一眼,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无奈道:“咱们都别在这里站着,孙元帅,请,请,先进城再说。” 孙德崖还担心朱元璋记仇,不让自己进城,一听主人相邀,高兴坏了,回头大喝一声:“兄弟们,随我进城!” 孙德崖带来的人也不多,四万人多一点,饿得眼睛都绿了。 说白了,这就是四万多张等着吃饭的嘴! 朱元璋捂着胸口,觉得心疼得厉害。 这四万多张嘴,都是来白吃白喝的……那都是我老朱家大米的啊! 一人一天半斤米粮,四万多人就是四万多个半斤米粮……那是多少来着? 朱元璋算术不太好,越算越心惊,眼前一阵阵发黑,心绞痛得差点昏倒。 和州城太小,根本没有接待四万多人大型旅游团的能力。 朱元璋考虑到濠州军人数实在太多,苦笑道:“孙元帅,实在抱歉,只能让你们在演兵场那边扎营了。” 不得不说,孙德崖还是比郭大帅有觉悟的,知道自己到了人家朱元璋的地盘,鸠占鹊巢不合适。 孙德崖急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我们随便找个空地将就一下,朱老弟先给我们发点军粮就行,兄弟们一路上都没吃饭,饿坏了。” 你倒是一点也不客气啊! 朱元璋心痛得要命,忍痛咬牙吩咐后勤主任汤和,先给孙德崖部队发一天米粮。 幸好老朱攻打元军的时候,从新塘和鸡笼山带回来一批粮草,不然这一下子,就能把和州的存粮全部吃光。 孙德崖领了米粮,安排士兵埋锅做饭。 军粮主要是炒米,加一些从元军那里抢来的肉干,其实就是烧点肉汤就着吃,免得噎脖子。 正说着话,城门那边声音滚滚,突然传来一声大吼:“孙贼,看你这回往哪里跑!” 郭大帅手提金丝大环刀,一马当先,怒气冲冲直奔孙德崖这边杀来。 左边是小白脸郭天叙,右边是猪队友张天祐,身后还带着四万多士兵。 郭大帅的滁州帮,气势汹汹杀到了! 郭大帅是一个得过且过的人,心中也没有一个长远的目标,只想快快乐乐当自己的地主。 可是郭大帅也有一个臭毛病,而且特别记仇。 一听老对手孙德崖要来找朱元璋,郭大帅一激动,就带着人马直奔和州,要和孙德崖一决高下。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两位大佬一碰头就要开干。 朱元璋十分头疼,狠狠一拍脑门,满脑子都嗡嗡的。 又来一个捣乱的! 黄观看得心惊肉跳,拉着老朱同志往路边躲了躲,以免被误伤。 靠,八万多人火拼,场面何其壮观啊! 孙德崖毕竟一方元帅,不是吃素的,看见郭大帅浑身杀气,像是要动真格的,撒腿就往大营里跑。 去取他的成名兵器……孙家梨花枪! 郭大帅挥舞着金丝大环刀,穷追不舍。 反正从自己被赶出濠州城那一天起,已经彻底撕破脸了,今天不砍死你,就不算完! 关键时刻,和州主人朱元璋站了出来,勇敢地拦住了郭大帅的马头,开始和稀泥:“大帅,万事好商量,动刀动枪伤和气。大家都是起义军,你这又是何必呢?” 郭大帅怒气当头,不是稀泥,而是水泥,老子今天豁出去了,谁敢挡我,我就灭了谁! 金丝大环刀一指女婿朱元璋,郭大帅吹胡子瞪眼睛大吼道:“朱元璋,你少管闲事。你让开,带着观孙滚远点。” 一点面子也不给啊! 朱元璋愁眉苦脸,还想再劝郭大帅不要冲动,孙德崖已经提着孙家梨花枪跑出来。 郭大帅杀上门来,孙德崖也生气了。 你真当我濠州帮这四万人马,是吓大的不成? 来啊,不服就干,谁怕谁啊? 孙德崖一举梨花枪,枪尖指着朱元璋,大声道:“朱老弟,你让开,别在这里装好人了。当初要不是你把那些胡乱报销的黑材料,交到了我和郭大帅手上,我二人也不至于闹到今天这个你死我活的地步。” 朱元璋哑口无言,脸色讪讪,夹在中间很难做人,转头怒瞪了黄观一眼。 看,都是你败家玩意儿干的好事! 黄观是一个要脸的人,见东窗事发,实在没脸呆下去了,拉着朱元璋掩面而逃:“义父,走吧!这是他们的私人恩怨,要打要杀随他们去,咱们别去掺和,血流成河也不关咱们的事!” 这个……算不算没心没肺? 朱元璋哭笑不得。 面对眼前的阵势,感觉有心无力,自己就算想管,也确实管不了。 现在的势力明显分成了三派,滁州帮和濠州帮要火拼,本地的和州帮在旁虎视眈眈。 总之,三足鼎立,一团乱麻! 黄观临走前,好心冲着大街喊了一嗓子:“各位街坊邻居,滁州帮和濠州帮在此办事,无关人等不要凑热闹,大家回家关好门窗!” “嗖”的一下子。 门口凑出头来看热闹的和州老百姓,一下子跑了个干净。 第160章 我家少爷要招人手 当天,郭大帅和孙德崖在街上干了一战,双方人数相当,战斗力也相当,结果不分胜负。 倒不是他们没有尽力,主要是和州城太小了,八万多人挤成一堆打群架,根本施展不开手脚。 郭大帅的金丝大环刀,还有孙德崖的孙家梨花枪,还没有菜刀砖头好使。 两位大佬都不服气,在和州城内驻扎下来:“有种别走开,我马上回去开大会,斩鸡头,喝血酒,带领兄弟们再来声讨你!” 郭大帅占领了东四街,孙德崖盘踞在西四巷,中间隔着和州地标性建筑……黄观少爷威武广场。 朱元璋头疼无比,严令本地帮派和州帮:“收缩阵型,集结在南门,按兵不动。” 至此,和州三方势力形成了三足鼎立的之势。 和州只是一个中等二线城池,近年战乱,人口流失严重,固定人口三万多。 孙德崖的濠州帮和郭大帅的滁州帮,一起涌进和州城里,再加上朱元璋的和州帮,人数一下子超过了十五万。 而且,外来流动人口是本地固定人口的四倍。 这要是放在后世,人口比例失调到如此可怕的地步,这座城市可以马上申请破产,就地成立难民营。 十五万人是什么个概念呢? 据元朝人口调查的官方数据显示,和州的上属部门庐州路,当时人口总数为二十二万。 也就是说,一个方圆十里的和州城,人数几乎赶上了一市九县的庐州路。 放眼望去,人山人海,密密麻麻,乌泱泱的全是人头。 小小的和州城,突然迎来了旅游旺季,一夜之间就成为黄金周长假的热门旅游景点,大街小巷人满为患。 当然了,人多也有人多的好处。 就这种场面,一不小心摔一跤,都会被人群踩得脾脏破裂,发生群体踩踏事件,别说是打仗了,转身都困难! 受场地限制,郭大帅和孙德崖想搞大规模的群殴火拼,根本不可能实现。 这两个社会不安分子,见大战打不起来,暗地里搞起了小动作。 今天郭大帅派人砸了西四巷的小酒吧,明天孙德崖就带兄弟抢了东四街的歌舞厅。 你来我往,砸场子,抢地盘,闹得鸡飞狗跳,期间枉死了好多人。 最后,郭大帅和孙德崖都发现,打来打去,谁也没有占到便宜。 小打小闹解决不了问题,两人收手了。 隔着广场遥遥相望,眼睛通红,等待一击必杀的机会,好把对方一次性干掉。 两人都派出了手下小头目,二十四小时在自己的地盘上来回巡逻,不再给对方出手的机会。 感谢郭大帅和孙德崖,和州城的治安条件,好到了一个历史新高度,达了文明城市评选标准。 如此过了几天,和州粮食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最低生活保障都成问题。 此时,身处夹缝之中的朱元璋,急得像锅里的蚂蚁,在郭大帅和孙德崖之间来回斡旋。 郭大帅不买帐,很为难道:“元璋啊,不是我不给你面子,实在是孙德崖欺人太甚,多次羞辱于我。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此仇不报非君子!” 朱元璋目瞪口呆:“……” 大帅,麻烦问一下,你什么时候变成君子了? 郭大帅的思想工作做不通,朱元璋叹了口,一脸无奈地穿过黄观少爷威武广场,又去找孙德崖。 孙德崖嚣张跋扈惯了,愤怒叫嚣道:“朱老弟,你什么都不用说!我和郭大地主仇深似海,这次非得和他来个彻底了断不可。” 唉,这都是什么人哪,在我老朱的地盘上打架,连我这个主人家的话都不听。 太不讲礼貌了! 朱元璋焦头烂额回到家里,不停地哀声叹气,带人离家出走的心都有了。 黄观眨眨眼睛,笑嘻嘻道:“义父,这事也不是不能解决,你瞧我的好了。不出三天,我保证让郭大帅和孙德崖,上门求着你当和事佬。” 还有这么好的事情? 朱元璋将信将疑地看了黄观一眼,大惊:“你……又想干什么?现在和州局势太复杂,一不小心就会引火上身,你在家里陪着母亲说说话,就别去添乱了。” 黄观信心满满,一本正经道:“义父想多了,我绝对不会添乱,你也歇着吧,别去他们那边讨不自在了,在旁瞧着就行。” 朱元璋直叹气,愁眉不展。 郭大帅和孙德崖油盐不进,一点也不给我老朱面子,根本打不开这个死结。 这败家玩意儿一肚子坏水,恶人还需恶人磨,就随他胡闹去吧。 说不定……还真能打开局面。 第二天,黄观就派出了史上最豪华的宣传阵容……四百火器营的明教弟子。 四百人分成两队,一队去东四街,一队到西四巷,同时开展宣传工作。 东四街这边,郭大帅手下的一个小头目,正带着十来个滁州帮兄弟,在广场边上巡街。 看到迎面走来两百人的队伍,大吃一惊,急忙举起了长刀摆出阵势,大喝一声:“呔,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明教弟子领队哈哈一笑,摆手道:“别误会,别误会,自己人,自己人。兄弟,我们是奉了黄观少爷的命令,来此公干的。” 小头目一听是兄弟部队的人,讪讪放下了长刀:“你们来这里干什?办完了事快走,没事少来我们地盘上瞎晃悠,影响我们正常巡逻……” 好的,好的! 明教弟子领队急急点头,盯着滁州帮小头目瞧了两眼,惊道:“呀,兄弟,是你啊?还记得我吗?牛有才啊,当初和你一起参加起义军的那个同乡哪!” 同乡……牛有才? 小头目愣了愣,根本不记得牛有才是谁。 牛有才拉着小头目,往边上走了两步,叹息道:“兄弟,你这是怎么混的啊,参军这么多年,怎么还是一个小头目?” 你看看我牛有才,现在跟着黄观少爷,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累计军功,已经是百夫长了,手下两百多号兄弟…… 小头目回头看了看那两百明教弟子,又打量了一下牛有才,脸上露出羡慕之色。 郭大帅窝在滁州,几个月都不出一次门,想跟着他打仗挣军功,下辈子吧。 人哪,最怕的就是比较,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句话,古往今来,放在哪里都管用。 滁州帮小头目本来以为,自己在郭大帅手下当差,领着低保过日子,已经是光宗耀祖了。 一听当年一起参加起义军的同乡,都混成了百夫长,心里马上就不平衡了。 牛有才鬼鬼祟祟地四下张望了几眼,确定无人偷听,这才悄声道:“兄弟,看在咱们都是同乡的份上,我告诉你一个绝秘消息。” 小头目见他神秘兮兮的样子,好奇心被勾起来了,急忙问道:“什么消息?” 牛有才警惕地又看了看四周,小声道:“我家少爷……要招人!” 第161章 你敢跳槽,我就敢收 孙德崖的西四巷这边,明教弟子也拉住一个濠州帮的兄弟,神秘兮兮道:“兄弟,听说了吗?黄观少爷明日要在黄观少爷威武广场,举行现场招聘会。” 濠州帮的兄弟有点懵:“现场招聘会?那是什么东西?可以吃吗?” 呃……不会这么倒霉吧,遇到了饿死鬼投胎的人。 明教弟子怜悯地看了他一眼,笑着解释道:“这个现场招聘会呢,是我家少爷最近发明的新词,通俗点讲,就是现场招人。” 濠州帮兄弟愣住了:“黄观少爷招人做什么?管饭吗?” 明教弟子急急点头:“管,当然管!我家少爷说了,咱们很快就要出兵攻打太平路,眼下急缺人手。太平路知道吗?那可是鱼米之乡啊。” 濠州帮兄弟饿得前胸贴后背,听到鱼米二字,眼前顿时一亮,两眼冒出了恶狼一样绿莹莹的光芒。 明教弟子亲切地拍着他肩膀,循循善诱道:“兄弟,俗话说得好,树挪死,人挪活,孙元帅那边饭都没得吃,没有前途,我看你还不如来我们这边。兄弟,机会难得啊,只要你跟我们一起打过长江,天天白米饭,大馒头,吃香的,喝辣的,大鱼大肉管饱管够。” 濠州帮兄弟情不自禁点着头,馋得“咕噜”急吞一口吐沫,脸上充满了憧憬和向往:“到了那时候,我就不用忍饥挨饿了,拿着馒头,想蘸白糖蘸白糖,想蘸红糖蘸红糖。” 娘希匹,真没出息,老子鄙视你! 明教弟子鄙夷地看着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不屑哼道:“馒头蘸糖有什么搞头?我家少爷一向都是吃糖包,而且还只嘬里面的糖吃。” 什么叫低调的奢华?这就是啊! 濠州帮兄弟心悦诚服,羞愧地低下头去,深刻检讨自己。 瞧瞧人家黄观少爷,这才是会过日子的人。 我这格局和人家比起来,还是太狭隘了啊! 明教弟子临走拍着他肩膀,语重心长道:“兄弟,明天早点来,记得自己带吃饭的家伙。” 宣传工作绝对是明教弟子的长项,四百人尽心尽责贯彻落实黄观少爷的宣传思想,深入大街小巷开展工作。 东四街和西四巷,立刻就流传着一个天大的好消息:“黄观少爷要招人了!” 天还没有亮,一群饿慌了的濠州帮兄弟,端着吃饭的家伙,直奔黄观少爷威武广场。 三德坐在桌前,瞠目结舌地看着这帮叫化子,感觉有点懵。 愣了半天,三德好心提醒道:“几位兄弟,你们是不是来错地方了?咱们只招人,不施粥。” 这群濠州帮兄弟把饭盆敲得“咣咣”响,争先恐后往前挤,七嘴八舌问道:“不是让我们带着吃饭的家伙来吗?” 三德晕倒。 让你们自带兵器,你们带着饭盆,一群饭桶,就知道吃! 三德怒了,赶苍蝇似的挥着手:“去,去,你们是来捣乱的吧,也不看看这是什地方?” 告诉你们,此地是以我家少爷名字命名的威武广场。 敢在这里闹事,小心我家少爷打断你们的狗腿,拖出去喂旺财! 这群濠州帮兄弟不干了,找不到工作,群情激愤,那样子像是要和三德拼命:“你们昨天说得好好的,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时辰尚早,黄观在招聘现场指导工作,听到动静走过来,沉声问道:“三德,怎么回事?” 三德凑到少爷耳边,气愤道:“少爷,这群饭桶端着饭盆来应聘,明显就是一群吃货,咱们绝对不能收。” 吃货啊?嘿嘿,我喜欢! 黄观嘿嘿一笑,挤眉弄眼道:“三德,收下他们,记得让他们按血手印!” 三德大急,拉着少爷道:“少爷,你看这群家伙,一个个五大三粗,饭量一个顶俩,会把咱们吃穷的。” 靠,叫你收下你就收下,哪里来这么多废话,你是少爷,还是我是少爷? 黄观龇牙咧嘴,恼火地瞪了三德一眼:“三德,你还是不懂吃货啊。” 这帮家伙,信念执著,积极性高,为了吃,命都可以不要,这么好的士兵,世上到哪里找去。 三德恍然大悟,对少爷一挑大拇指,转头喝道:“我家少爷心地善良,看你们实在太可怜,就全收下你们了。” 来,来,排好队,不要挤,一个一个报上名字,按上血手印。 你们以后生是少爷的人,死就是少爷的……死人! 黄观嘴巴一抽,恨不得踹死三德。 东四街那边突然发出一声惊呼:“不好,让对面那群狗东西抢了先!兄弟们,抄家伙,冲啊!” 靠,干什么,干什么! 几百人一起冲过来,黄观吓了一大跳,惊得倒退两步。 不就是找工作吗,值得你们动刀动枪的? 高首大惊失色,急急往前一站,伸出双臂把少爷掩在身后,满是正气大喝道:“你们想干什么?想造反吗?把刀枪都放下!” 滁州帮的人愣了愣,急急摆手道:“误会,误会,我们不是造反,我们是来投奔黄观少爷的。” 这年头跳槽不常见,几百人一起组团跳槽,更是难得可贵。 黄观没想到大家这么热情,顿时受宠若惊,急忙从高首背后露出脸,哈哈长笑三声,豪情万丈道:“大家不要急,本少爷今天高兴,来多少人,就收多少人!” 你们还有没有兄弟? 一起叫过来,少爷我来者不拒,全都要了! 高首满脸的络腮胡子都竖了起来,威风凛凛大喝道:“听到少爷的话没有?大家都有份,谁也不要抢。排队,都排好队!” 黄观组织的现场招聘会,取得了巨大成功。 光明正大挖墙脚,招到了五千多人。 郭大帅那边还好一些,只有一千多名有理想有志向的士兵,选择了跳槽。 孙德崖的濠州就不同了,士兵为了有口饭吃,直接组团来了四千多人。 很多人还在观望,黄观临时决定,咱们明天继续,大家起早! 三德拉着少爷,心惊胆颤道:“少爷,咱们这样做,是不是有点不太厚道啊?” 会不会……多行不义必自毙呀? 黄观白眼一翻,摇头道:“没事,没事。咱们走的是正常招人程序,又没有犯法,他们敢跳槽,我黄观就敢收。放心吧,我吃定他们了,郭大帅和孙德崖,都不敢拿我怎么样!” 三德愣了愣:“……” 一点毛病也没有。 郭大帅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吃饭,气得当场就摔了饭碗。 观孙这一手玩得太绝了,一下子就从自己手里,硬生生拉走了一千多人马。 郭大帅吹胡子瞪眼睛,呼哧呼哧直喘气。 良久,郭大帅问手下军师:“黄观的癔症……治好没有?” 狗头军师想了想,苦笑道:“听说,黄观少爷最近几个月都没有扎针,也没有吃药,好像……已经放弃治疗了。” 郭大帅郁闷了:“……” 一朝被刀砍,十年怕黄观啊。 罢了,一千多人而已,落在朱元璋手里,和放在我这边一样。 谁叫本大帅……惹不起观孙呢? 孙德崖听到自己的濠州帮,一天就损失了四千多人,眼前一黑,差点就当场晕死过去。 黄观这狗东西太毒了,比郭大帅还狠,兵不血刃就挖走了这么多人,比打仗的损失还大。 手下谋士看了孙德崖一眼,小心翼翼道:“黄观少爷发话了,明天还要继续招,有多少就要多少。” 什么,还要继续扩招? 孙德崖惊得一跳八丈高,吓得脸都白了。 趁火打劫,这是趁火打劫啊! 再让黄观这狗东西玩下去,自己从濠州带过来的士兵都得跑光,我孙德崖就成光杆元帅了。 孙德崖急了。 不行啊,和州不能呆了……必须马上走! 第162章 郭大帅抓了孙德崖 孙德崖不是一个识趣的人,和州本来就缺粮,还带着几万人来混饭吃,做人确实不地道。 他虽然不识趣,却很识相! 朱元璋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孙德崖心里明白,更何况这个人还是郭大帅的女婿。 孙德崖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处境,如果真的打起来,面对郭子兴和朱元璋的联手,自己没有丝毫胜算。 最要命的是,黄观那狗东在旁使坏,挥舞着锄头,挖别人的墙脚! 黄观玩的这套把戏,虽然很不厚道,但是真的不犯法,业内还有一个专有名词,叫做人才战争。 简单来说,就是高薪挖人,导致对方员工大规模跳槽,高端技术人才大范围流失。 千万不要小瞧这一招,不见硝烟,却极为阴险歹毒,在后世玩死了小天鹅,也玩残了中华牙膏。 顺便科谱一下,小天鹅已经破产,中华牙膏也不再是我们的民族品牌,反倒黑人牙膏成了我们的土特产,这个……想想都让人觉得心里别扭! 孙德崖自己手下的亲兵都哗变,可见这支部队的人心已经散了,队伍不好带。 一天就有四千士兵组团跳槽,这个口子一开,就堵不住。 说不定明天就会有四万将士弃暗投明,转投朱元璋阵营,孙德崖这个孤家寡人,就得一个人跑路了。 孙德崖心惊肉跳,越想越觉得恐怖。 经过一番衡量之后,孙德崖很识相地给朱元璋带了话:“我是外来户,我撤出和州,连夜就走。” 孙德崖还是讲道理的,因为他真的害怕了。 和州这凶险之地,别说是一天,就是一晚都不敢呆了,带着人马上走。 多住一晚,就多一分凶险,还不知会生出什么变故。 万一黄观那狗东西,突然来个晚上办公,连夜招人怎么办? 朱元璋一直等着孙德崖这句话,只是来得太突然,一时间呆住了,诧异地看着黄观。 这败家玩意儿的套路,真看不懂啊。 说是三天搞定,其实只用了两天,就让孙德崖举手投降了。 孙德崖白旗举得太早,黄观却感觉有点郁闷。 这孙德崖看似神经大条,反应速度却不是一般的快,一看情况不对,马上就带着手下人马跑路。 如果再给几天时间,我保证将他手下的四万多人马全部拉过来,把孙德崖的墙脚彻底挖空。 真遗憾啊! 不过转念一想,一分钱的合同违约金都不用掏,就白捡了五千人马,而且还是自带装备,自己也赚大了。 俗话说得好,请神容易送神难。 孙德崖主动提出要走,朱元璋很高兴,当即表示去送行:“孙元帅远道而来,这么快就要走,咱们出城去送送他。” 黄观命人牵过马,跟着老朱同志一起出了城。 孙德崖的前营人马正在撤退。 这帮家伙大老远从濠州赶过来讨饭,结果和州缺粮,主人朱元璋也是穷人,饭没有讨到,还和郭大帅的滁州帮闹得不愉快。 他们都很沮丧,感觉前途渺茫。 一个个垂头丧气,排着歪歪斜斜的阵型,脚步沉沉,一点军心士气都没有。 唉,这哪里还像是一支起义军,分明就是一群逃荒的难民。 朱元璋叹了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 孙德崖的这支队伍啊,基本上算废了! 从队伍后头一路找过去,没有看到孙德崖的帅旗,却是被一个士兵扛在肩上,连旗号都没有打出来。 奇怪的是,队伍里并没有看到孙德崖。 黄观驻马问一个士兵:“你们孙元帅呢?” 士兵回头一指:“孙元帅率领后营,还在城里。” 什么,还在城里? 黄观愣了愣,脸色大变,脑中突然想起一件要命的事情,打马跑回朱元璋身边,急急说道:“义父,咱们快走!” 朱元璋见他惊惶失措,疑惑问道:“怎么回事?” 黄观哭丧脸,简直欲哭无泪:“义父,孙德崖还在和州城里。如果大帅趁此机会下手,孙德崖必被生擒活捉,咱们在城外可就危险了。” 朱元璋回头往和州城看了一眼,脸色也开始变了。 郭大帅为人枭悍善斗,性情耿直,易怒多疑不容人,而且还特别记仇。 孙德崖落了单,郭大帅如果不动手,那他就不叫郭大帅了! 靠,大意了,大意了,一高兴就放松了警惕,怎么把这事忘了呢? 黄观满头大汗,懊恼得肠子都青了。 郭大帅和孙德崖仇深似海,时刻都在盯着孙德崖的一举一动。 听说孙德崖今晚要带人离开和州,郭大帅心里蠢蠢欲动,对即将从眼皮底下溜走的猎物,依然恋恋不舍。 多好的报仇时机啊,今天错过去,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郭大帅似乎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前途在哪里,也没有听说过未来战略,办起事来也轻重缓急之分。 此时,他只记得孙德崖数次羞辱过他,让他丢尽了脸。 别忘了,郭大帅是一个很爱面子的人! 出去打探消息的手下小头目来报:“报大帅,孙德崖还在西四巷,身边只有几百人。” 郭大帅又惊又喜,心里还有点顾及朱元璋的颜面,急声问道:“朱元璋在那里吗?” 小头目答道:“朱总兵官出城送别孙德崖,两人应该走岔了。” 苍天有眼,报仇雪恨的机会终于来了! 郭大帅是不讲道理的,也不管什么人多欺人少的江湖道义,杀气腾腾下达了命令:“让兄弟们抄家伙,进攻西四巷,活捉孙德崖!” 孙德崖的大部队已经出城,身边没有多少小弟,根本抵挡不住滁州帮的进攻。 战斗没有悬念,郭大帅带人干掉了孙德崖的小弟,顺利抢占了濠州帮的地盘,成为和州城里的龙头老大。 孙德崖被生擒,五花大绑押上来。 郭大帅像坐山雕一样盘踞在虎皮大椅上,开心副欣赏着孙德崖脸上的表情。 成王败寇,孙德崖面若死灰! 一种大仇得报的欢畅,从郭大帅的脚底板直冲脑门,简直比三伏天喝了凉井水还凉爽畅快。 郭大帅忍不住仰天长笑三声:“孙德崖啊孙德崖,你也有今天哪!” 城外,朱元璋带着黄观急急打马往城门赶。 迎面突然跑出来一个濠州帮小弟,浑身是血,刚从西四巷逃出来,杀猪一样大叫起来:“不好了!不好了!孙元帅被郭大帅抓起来了!” 上当了,这是调虎离山之计,我们上当了! 濠州帮闻说主帅被抓,第一反应就是认定此事和朱元璋脱不了干系。 就算不是朱元璋指使,他也和郭大帅沆瀣一气! 孙德崖的小弟们愤怒了,气势汹汹大吼起来:“站住,你们先别走!” 靠,我们父子可被郭大帅你坑惨了! 黄观吓得魂飞魄散,狠狠一打马,急声大叫道:“义父,快走,快走!” 场面极其紧张! 朱元璋是个聪明人,一看濠州帮要拿人,势头很不妙,拔马就跟着黄观往回跑。 濠州帮的小弟前堵后追,前后拦截,有人还使出了套马圈,铁索往朱元璋和黄观头上一套。 还想跑?下来吧你们! 黄观一头从马上栽下来,当场就摔懵了。 靠,史书上只记载了朱元璋被抓,没说让我来陪葬啊。 冤有头债有主,我们是无辜的,有种……你们去找郭大帅啊! 第163章 我要求双方交换人质 黄观摔得七晕八素,还没有反应过来,便听呛啷呛啷两声,两柄环刀带着寒光,冷冷地架在了脖子上,往前方泥地上一按。 这一招有个名堂,叫做双刀锁脖。 你要是不老实,敢乱动,双刀轻轻一错,人头落地! 那冰冷的刀锋,让人感到了阵阵的凉意,黄观被压得头都抬不起来,吓得脸都白了,心脏咚咚乱跳,背心已被冷汗湿透。 靠,你们来真的啊? 我这可是脖子啊,一不留神就真的挂了。 黄观吓得一动也不敢动,大气都不敢出了,生怕稍微喘一口气,脖子就割了刀子,彻底玩完。 悄悄翻起眼皮望去,朱元璋的情况也不妙。 带来的几个亲兵,直挺挺躺在地上,是死是活也不知道,已经被人家直接砍了。 老朱同志被孙德崖的小弟按在地上,双刀架住了脖子,一边拳打脚踢,一边用绳索玩捆绑。 当兵的不讲理,愤怒起来就动手动脚,先给你吃点苦头,很正常。 朱元璋遭了无妄之灾,龇牙咧嘴,强忍住身上的疼痛,气得嘴巴都歪了,心里估计恨死了郭大帅。 濠州帮的老大被抓,小弟都不走了,队伍停了下来,义愤填膺大叫起来:“宰了他们,宰了他们,为孙元帅报仇!” 群情激愤,场面十分混乱。 场面一不小心失控,就是群体事件,乱拳活活把你打死! 黄观叫苦不迭,心里大叫倒霉,把郭大帅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一遍。 末了还不解气,再问候了他的所有母系亲属! 黄观听着老朱同志在那边惨叫,恨得差点把牙齿咬碎。 郭大帅啊郭大帅,你图了一时高兴,倒是快意恩仇,你忒娘可把我们害惨了! 黄观年纪小,倒没有吃什么皮肉之苦。 朱元璋就惨了,被愤怒的濠州帮小弟痛扁了一顿,五花大绑控制起来。 老朱同志身上全是脚印子,鼻青脸肿,急得满头大汗:“你们搞错了,都搞错了,我是来给孙元帅送行的……” 濠州帮小弟嫌他聒噪,直接塞了块破布在他嘴里。 这下,老朱同志有口不能言,只能干着急。 两个濠州帮的小弟一提黄观的胳膊,一左一右把他夹在中间,两把刀仍然架在脖子上。 然后,像是捆肥猪一样,用绳子一捆。 黄观双手捆在背后,吃疼大叫起来:“哎哟哟,轻点,轻点,我们真的是来送行的……” 濠州小弟怒气冲冲,根本不听他叫冤,蛮横地用力一推:“少废话!走,去见我们孙参谋!” 孙参谋,本名孙德才,是孙德崖的远房堂弟,自称读书破万卷,满腹的经纶,学富五车。 据说,这家伙正在写了一本书,名字叫做《兵法十三篇》,老坛装新酒,元朝至正十五年版,逢人便说,请叫我孙子。 只能说,这孙子……有点贱! 孙参谋一身文士打扮,手里拿着书卷冒充有文化,两眼通红,咬牙切齿地看着朱元璋和黄观。 堂哥孙德崖,落在了死对头郭大帅手里,肯定凶多吉少,孙参谋恨不得把朱元璋生吞活剥。 朱元璋没干亏心事,脸色虽然不好看,但是站得直,立得稳,努力睁着眼缝,模样很惨,一言不发。 濠州帮小弟杀气腾腾道:“孙参谋,怎么办?不如……干脆拖出去砍了!” 孙参谋其实心里也没底,倒拿着书卷,轻轻拍着下巴,一副深沉模样,装逼道:“嗯,待本参谋好好想想。” 黄观一看苗头不对,急忙大叫道:“我要求交换人质!我强烈要求按江湖规矩办事,咱们交换人质!” 江湖规矩? 孙参谋愣了愣,“啪”的一声,书卷往黄观头上重重一拍,怒道:“我堂哥都死了,还换什么……人质!” 黄观一缩脑袋,急急摇头,胸有成竹道:“没死,没死,猫捉到老鼠,都是要先玩一阵子的,孙伯父绝对没死。你们赶快去找郭大帅,希望还得及!” 娘希匹,孙德崖一死,我和老朱同志都得嗝屁,你可千万不能死啊! “本参谋自有主意,怎么做还用你来教吗?”孙参谋恼火地踹了黄观一脚,潇洒一挥衣袖:“看好他们。走,随本参谋去找郭大帅谈判!” 黄观疼得龇牙咧嘴,心里愤愤地朝孙参谋背影骂了一句。 贱人! 和州城中,郭大帅让人把孙德崖先打了一顿,半死不活地吊在房梁上。 郭大帅总算出一点恶气,一边喝着小酒,一边欣赏着孙德崖痛苦的表情。 突然消息传来,朱元璋被孙德崖的小弟抓住了,人家来找他谈判交换人质。 郭大帅瞬间就懵逼了:“……” 这时他才想起来,自己的便宜女婿朱元璋,还在和州城外。 郭大帅对孙德崖恨之入骨,固然不想放。 可是,自己如果要想快快乐乐地当地主,实力超群的朱元璋也不能少。 郭大帅正在为难,和州镇府徐达率兵找上门来:“大帅,总兵官必须救,孙德崖我一定要带走!” 这是在逼宫! 郭大帅很郁闷。 朱元璋手下这三万人马的直属部队,只听将令,不听帅令,郭大帅根本指挥不动。 这种事情,后来也发生过,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蓝玉案。 朱元璋的做法比较粗暴霸道,先给蓝玉安了一顶阴谋造反的大帽子,相关人等一律处死! 郭大帅不是朱元璋,他没有朱元璋那么大的胆气和魂力。 仔细衡量一番后,郭大帅决定:“放人!交换!” 双方都同意放人,可谁先放人,怎么确保交换过程中不出现意外,把换人风险降到最低,又成了摆在双方面前的大问题。 郭大帅代表滁州帮,徐达代表和州帮,孙参谋代表濠州帮,三方在城门口的空地上,进行了紧急协商。 本着“公平公正,友好协商”的原则,最后一致通过了一项决议: 一,和州镇抚徐达先去濠州帮,换回朱元璋。 二,孙参谋接着来滁州帮,换回孙德崖。 三,徐达和孙参谋互换。 从程序上来看,没有太大的问题,只是濠州帮明显有点吃亏。 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谁叫人家和州帮和滁州帮是一家人,两派合一,人多势众呢。 人少总是吃亏的,能够顺利把老大换回来,就是上天保佑了。 于是,一场复杂的人质交换,在万众瞩目中开始了。 徐达去濠州帮那边,换回朱元璋,朱元璋回来后,孙参谋又来换回孙德崖,孙德崖回去后,徐达和孙参谋各自回自己的阵营。 很麻烦,但是总算解决了问题。 半夜时分,孙德崖和朱元璋两位大佬,最终都平安回到了自己的军中。 只是孙德崖和朱元璋都被人打了一顿,伤势有点重,又受了惊吓,回到各自的地盘之后,紧张的神经一放松,都昏迷不醒。 双方老大安全归来,皆大欢喜,皆大欢喜。 和州帮和濠州帮的小弟们,都一起欢呼起来,庆祝人质交换活动取得圆满成功。 欢呼声中,黄观五花大绑,傻傻地站在孙德崖的阵营里,一脸的懵逼! 喂,都别走啊,你们都回去了,我……怎么办? 第164章 黄观少爷,跟咱走吧 天黑了,伸手不见五指,双方都忙着救治昏迷不醒的朱元璋和孙德崖,根本没有人听到黄观的悲呼。 和州帮和滁州帮欢天喜地,抬着朱元璋回城。 濠州帮惊惊惶惶,匆匆忙忙离开和州这是非之地。 似乎……大家都忘记了还有一个黄观的存在! 作这次人质交换的编剧、制片人兼导演,别人都成功交换回去了,唯独把自己遗忘在敌营里。 这不但侮辱了黄观同学的人格,同时也侮辱了他的智商。 黄观目瞪口呆,眼泪都下来了。 靠,这叫什么个事啊? 我可以算是这个行业的耻辱了吧,说出去肯定会被同行们嘲笑。 负责看押黄观的两个濠州帮兄弟,用一种便秘般的纠结神情,很同情地看着这位被人遗弃的孤儿:“黄观少爷,兄弟都出发了,咱也走吧。” 黄观愣了愣,急忙问道:“走?你们这是要上哪里去?” 濠州帮小弟一脸迷茫,四处张望了两眼,神情有些绝望:“濠州无粮,回去也没有活路。说实话,我们也不知要去哪里……” 黄观眼珠子一转,贼兮兮小声道:“两位大哥,既然你们没有好去处,不如和我一起回和州吧……” 跟着孙元帅,连饭都吃不饱,没有前途。 而我义父朱元璋就不同了,胸怀大志,锐意进取,只要跟着他,建功立业不在话下,吃香喝辣,很有搞头的。 两个濠州帮小弟面面相觑,相互看了一眼,又一起看着黄观。 那神情简直就像是见了鬼,而且还是一只头有两个磨盘那么大的大头鬼。 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年青人,即使身处敌营,仍然镇定自若,丝毫不见慌乱,保持着黄观少爷的气度和风范。 最见鬼的是,这个五花大绑的家伙,在这种极为危险艰苦的环境下,还在开展思想工作,想搞策反。 两个濠州帮小弟心悦诚服,突然觉得……自己很欣赏黄观少爷!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其中一个小声道:“这个……我们兄弟可做不了主,得去问问咱们百夫长。” 两人明显对黄观的提议很意动,把他往后勤部队的牛车上一扔,急匆匆去了。 濠州帮的队伍走走停停,先是向着濠州方向,半途又转向了西北,好像真的还没有想清楚去哪里。 天亮时分,已经出了和州境内。 孙德崖被郭大帅收拾了一顿,被打得很惨,皮开肉绽,肋骨都断了两根,受不得长途颠簸,找了处平地扎营。 现在孙德崖的部队,由濠州帮二把手孙参谋主事。 这孙子正忙着救治堂哥孙德崖,也顾不上为难黄观。 后勤部的人把黄观扔在牛车旁,根本不去管他。 唉,当俘虏就要有当俘虏的觉悟,没事瞎嚷嚷找抽,还不如睡大觉。 黄观不是没事找抽型人格,反正捆得像肥猪似的,想逃也逃不了,靠在车轱辘上眯起了眼。 两个濠州帮小弟回来了,带来了他们的百夫长。 这家伙是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脸上有道鲜红的刀疤,从左额斜贯右颊,差点把鼻子砍断。 手里还提着一柄出了鞘的长刀,看着凶神恶煞。 黄观战战兢兢,紧张地盯着他手里的长刀。 那汉子随意挥舞着长刀,望着黄观嗡声嗡气道:“我叫刘彪,人送外号疤脸彪,兄弟们都叫我疤哥。” 黄观吓了一大跳,差点被对方手里明晃晃的长刀亮瞎了眼睛,急忙抬头笑道:“原来是疤哥,久仰,久仰!” 刘彪是个粗人,鄙夷地看了黄观一眼:“我到濠州投奔起义军的时候,你已经离开濠州多时,咱们连面都没有见过,还久仰个什么?小小年纪不学好,真虚伪!” 黄观干笑不语:“……” 靠,这家伙不会聊天,太伤感情了。 刘彪凑到黄观面前,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我刘彪是个直性子,有什么就说什么,黄观少爷你别介意。我就想问一句,听说和州粮食也吃完了,如果我带兄弟们跟你走,你能保证让大家吃饱饭吗?” 他一笑,脸上狰狞的刀疤就一下子活了过来,像是鼻子上爬着一条鲜红的大蜈蚣,看起来无比的恐怖。 黄观害怕地往后缩了缩脑袋,艰难地倒吞着吐沫:“我说不能保证,你……会不会用刀砍我?” 刘彪愣了愣,挥手轻轻几刀,割断了黄观身上的绳索,哈哈笑道:“其实黄观少爷你昨天在威武广场招人,我就想带着兄弟们去了,只可惜当值走不开。” 有理想,有志向! 这家伙人在曹营心在汉,可以争取过来! 黄观大喜,活动了一下麻木的胳膊,咬牙道:“既然疤哥你这么坦诚,小弟我就不藏私了。实话告诉你们,和州缺粮是事实,不过在王恭厂里面,还有数万斤余粮,你们来多少人,我黄观就敢收多少人!” 大名鼎鼎的王恭厂,产品质量过硬,信誉绝对有保证! 刘彪点点头,有些不解:“王恭厂怎么会藏有这么多米粮?” 黄观看了他一眼,正色道:“王恭厂是我义父名下的私人企业,单独结算,不能混为一谈。” 哦,明白,明白,朱元璋藏私货! 刘彪一副了解的神情,站了起来,满面喜色道:“黄观少爷你在此处等等,不要乱走,以免惹麻烦,我去把几个同乡都叫过来。他们混得比我好,都是千夫长了,每个人手下都有上千号兄弟。” 黄观听着有点不对劲,感觉有点懵:“等等,先等等。你们……到底能叫来多少人?” 刘彪嘿嘿笑道:“不多,不多,也就五千多人吧。” 五千多人?这还不多! 黄观瞪大眼睛,顿时眉开眼笑。 靠,一下子捞到这么多人,我这是……要发啊! 话说和州那边,朱元璋手下的小弟,抬着昏迷不醒的老朱同志,心急火燎往城里赶。 还没有到家门口,朱元璋就醒过来了,睁开眼就急急问道:“我家那败家玩意儿呢?” 众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忍不住惊呼一声:“呀,不好!” 咱们好像……似乎……也许……把黄世侄忘在孙德崖那边了! 啥? 把那败家玩意儿弄丢了? 朱元璋嘴巴直哆嗦,眼前一黑,差点又昏死过去。 天哪,我老朱回去怎么向夫人交待? 朱元璋又惊又怒又怕,气急败坏大叫起来:“快调头,快调头,去总兵官府,不,直接去军营!没有那败家玩意儿,我朱元璋宁可不回家!” 哦,哦。 一语惊醒梦中人,众人恍然大悟。 大家都知道朱老大怕老婆,弄丢了马夫人最宠爱的养子黄观,朱总兵官回家吃不了兜着走,急忙抬着朱元璋起驾去军营。 上回整顿军纪的时候,朱元璋防患于未然,下了一道命令:军营重地,女人免进! 老大就是老大,老谋深算啊! 马夫人就算得了消息发脾气,也不会打进军营里,找朱总兵官算帐。 徐达站了出来,自告奋勇道:“孙德崖的部队应该还没有走远,我马上带人连夜去追,把黄世侄要回来。” 周德兴也道:“我也去。” 朱元璋兴慰地点点头,挣扎着拍拍他们的手背:“一定……要把他找回来!” 那败家玩意儿要是不回来,我老朱……就无家可归了,惨啊! 第165章 郭大帅在和州逝世 很快,孙德崖的部队又开始拔营,继续往前赶路。 留在后面负责警戒的探子,快马来报,和州方向来了五千人马,意图不明,不走不行。 刘彪带着五个同乡过来,介绍给黄观一一认识。 其中一位千夫长哈哈笑道:“和州方向有人追过来,咱们几个自告奋勇留下断后,孙参谋那孙子,竟然信了。” 另一个狠狠往地上吐了口吐沫,咬牙切齿道:“那孙子除了装,什么也不懂,狗仗人势的东西!上回元军打濠州,他就在旁比手划脚瞎指挥,害得将士们吃了败仗,伤亡惨重,咱们当初一起出来的几十个同乡,死的死,伤的伤,现在能站着的就只剩下我们六人。” 黄观:“……” 靠,都是一群有故事的人哪,说出来一把辛酸泪。 黄观站在原地,无语地看着孙德崖部队,漫无目地的远去。 孙德崖走了。 带着剩下的三万多人马,如丧家之犬一般走了。 就像元朝末年的大多数起义军将领一样,头脑一发热,一咬牙,一跺脚,就召集兄弟们抄家伙起义造反,想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残酷! 上了场才发现,起义造反的人太多了,竞争实在太激烈。 这完全是一场十二回合的重量级拳击挑选赛,却又要比拳击比赛更精彩。 适者生存,优胜劣汰! 不是起义造反那块料的人,全部都会被淘汰,最后剩下的人,才有资格参加决赛,争夺金腰带。 孙德崖在海选阶段就出局了,连半决赛都没有进。 他的这支部队,黯然离去,此后再也没有了消息,默默无闻地埋没在数百万人的红巾军起义浪潮之中。 几百年之后,世人只知朱元璋,谁还记得你孙德崖? 黄观长长叹了一口气,为孙德崖默哀三分钟,挥手道:“走,随我回和州!” 五千多人的队伍,调头直奔和州,刚走出几里路,就碰上了迎面赶来的徐达和周德兴。 徐达和周德兴一起带着人,连夜出发,循着孙德崖部队的行进路线,一路急行军,总算半途与黄观碰了头。 黄观激动了。 此次跟着老朱同志出城,给孙德崖送行,可谓是一波三折,差点把小命都丢掉。 黄观“腾”地跳下了马,一把抱住了疾步冲过来的周德兴,一副终于找到组织的模样,眼泪哗哗的:“周世伯,你可来了。来,抱抱。” 周德兴亲切地拍拍黄世侄的后背,苦笑道:“不来不行啊,我和徐达可是在总兵官面前,立下了军令状的。菩萨保佑,总算找到了黄世侄你,我们回去可以交差了。” 呃…… 没人性的家伙,只顾想着自己,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安慰一下我,你会死啊? 黄观不理周德兴,转向了徐达:“达叔,我好想你啊,抱抱!” 徐达沉默寡言,不拘言笑,很不习惯黄世侄这套怪异的见面礼节。 两个大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确实不成体统。 黄世侄不要脸,达叔却要脸,顿感手脚无措,直愣愣地站在那里,满脸哭笑不得。 黄世侄这个家伙啊,完全不按套路出牌,有时像是一只狡猾的小狐狸,有时却又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唉,真拿他没有办法! 徐达龇牙咧嘴了良久,终于还是拍了拍黄世侄的后背,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太忒娘感人了! 刘彪假惺惺地抹了把眼泪,带着兄弟们赶过来。 徐达看着他们身后的大队人马,天生的警觉让他有点紧张,神情很吃惊:“世侄,这些……是什么人?” 黄观回头瞧了一眼,谦虚道:“达叔,别紧张,别紧张,都是自己人。他们这五千多人,完全是被小侄的人格魅力感染,主动抛弃孙德崖,转投咱们和州。都是混口饭吃,人家也不容易。” 世侄,真有你的啊! 徐达目瞪口呆,对黄观佩服得五体投地。 加上前面挖来的五千多人,和州军就有四万多人了。 周德兴瞪大了眼睛,看了看黑压压的大部队,又转头上上下下打量了黄世侄一番。 好家伙,被人家俘虏了,什么事没有,还挖走了孙德崖五千多人马。 黄世侄的人格之无耻,行为之卑劣,脸皮之厚度,世人难于匹敌……你不服都不行! 黄观把刘彪他们几个叫过来,对徐达笑道:“达叔,小侄带来的这五千多人马,就全部交给你了。他们可是被小侄的人品折服,冲我的名声来的,你可要对他们好一点……好好操练他们!” 刘彪他们几个,听得脸色变了变,突然感觉身上有点发冷。 徐达见这五千虽然人数众多,但是军容不整,还真像黄世侄所说的,需要好好操练。 达叔身兼数职,现在仍然是朱元璋部队总教官,训兵绝对是他的长项,倒也没有瞧不起这群散兵,信心满满点点头:“世侄放心好了,不出三月,我保证把他们训练成一支精兵。” 三个月啊,老朱同志都带人打过长江了。 黄观笑了笑,自己不懂练兵这一套,也不多管闲事,就让达叔去折腾。 回到了和州,老朱同志很高兴,黄观从他那里听到了一个不幸的消息:郭大帅病倒了! 临到手的敌人跑了,郭大帅一时咽不下这口气,得了心病。 没过多久,濠州集团第一任董事长、红巾军江淮军区司令员、杰出的地主造反分子代表郭子兴同志,因病治疗无效,在和州逝世。 或许就是天命。 郭子兴为人枭悍善斗,易怒多疑不容人,小心眼很重。 对于孙德崖从自己手头溜走,郭大帅一直怀恨在心,郁郁不得发泄,最终气死了自己。 黄观在这件事情中,总结出了两点: 一,因病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绝症,从古至今都无药可治,不信你去找张讣告看看。 二,心胸不宽广的人,实在不能做大事。 孙德崖走了,郭大帅死了,机会留给了年轻人。 说实话,郭大帅的死对朱元璋来说,真算不上什么坏事。 因为老朱同志虽然失去了所谓的岳父,但是他终于可以完全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此时,孙德崖等人已经完全脱离组织,自立山头,濠州集团分为两股势力。 一是朱元璋直属的四万和州军。 二是郭天叙领导的四万滁州军。 这两股势力人数相当,都有各自的指挥体系,分属两个不同的系统,而且这两个系统还不兼容。 这注定又是一场市场份额争夺战! 郭大帅死了,他名下的红巾军部队不能群龙无首,暂时由郭天叙和朱元璋共同执管。 郭天叙只是一个公子哥,实际话语权其实在朱元璋手上。 张天祐知道朱元璋的厉害,搞起内部斗争,十个郭天叙也干不过一个朱元璋。 郭大帅的头七没过完,这家伙就很没有规矩地跑了。 去找外援……到亳州向韩林儿求助! 第166章 常遇春弃盗从良 张天祐找的外援还没有到,山贼小头目常遇春却来和州了,到朱元璋那里找工作。 这里,正式介绍一下,天下第一猛将常遇春同志的出身问题。 常遇春,1330出生,字伯仁,南直隶凤阳府怀远县人。 少年时期家里穷,常遇春的家庭条件并不好,但是又不甘心老死在田地间,于是就出门拜师,跟辰别人学习武术。 家贫付不起学费,常遇春只能半工半读,以多出力干勤杂工的方式,换取学习机会。 长大成年后,常遇春身材高大魁梧,臂力超人,而且马上功夫也不错,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按理来说,常遇春学武有成,力大无比,放在后世,至少能穿上灰色军装,手里提着胶皮棍,站在公司门口当保安,至少也能混口饭吃。 可此时正值元朝末年,阶级矛盾已经激化,盗匪和起义军蜂起,天下大乱。 一身武艺的常遇春,根本找不到工作,吃饭都成了大问题。 常遇春因为不满生活现状,也无法忍受饥饿的折磨,一咬牙,一跺脚,就投奔了当时活动于怀远、定远一带的绿林大盗刘聚。 从此,武力值超强的常遇春,成了当地最蛮横无理的路霸。 有一句话说得很对:要致富,先修路。 靠路吃饭,总比靠天吃饭,要容易得多。 其实,不管是在古代,还是在后世,交通要道都是要收费的。 古代有山贼拦路抢劫,后世有高速公路收费站,他们的开场白和口号都是一样的。 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常遇春同志凭借超强的个人能力,拦路抢掠,入宅为盗,无恶不作,如鱼得水,在山贼界混得风生水起。 连续数月,蝉联刘聚大盗集团的业绩冠军,并获得了“年度打劫先进个人”的荣誉称号。 大盗头子刘聚很高兴,见常遇春武艺高强,有勇有力,授予他一个什夫长的职位。 看吧,我真没有说错,常遇春手下只有九个小弟,他真的……只能算是一个山贼小头目! 起初,常遇春当土匪顺风顺水,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每个月业绩提成还有银子可分,比以往饿肚子的日子舒坦多了,倒也觉得很自在。 在这段日子里,常遇春是很快乐的,带领手下的九个兄弟们,拦路打劫,绑票勒索,而且还养成一个很不好的习惯……撕票! 这个撕票的坏习惯,最终变成了他一生中改不掉的恶习……杀降! 这年头太乱了,元军打起义军,起义军又打元军,到处都是难民。 官府衙役都忙着维持当地治安,没空有去管城外的山贼作乱,也没有人说常遇春犯法,更没有人提议拿他归案。 按照这种势头来看,常遇春可以逍遥法外,打劫一辈子,最终成为山贼界的霸主。 可是,自从在滁州打劫了黄三三小朋友的两车货物那天起,一切就已经悄然改变了。 当时黄观看在天下第一猛将的面子上,放了常遇春一马,没有让高仁高手当场将其拿下,还让他大摇大摆地带走了花云的一车军粮。 从那天以后,每当午夜梦回,常遇春脑中总有一个魔鬼般的声音,在不停地拷问着他的良心:“逢此乱世,大丈夫自当建功立业。常叔,你真想当一辈子的山贼吗?” 黄三三小朋友的话,给常遇春造成了巨大的精神困扰,害得他神经衰弱,得了严重的失眠症。 常遇春一骨碌从被窝里爬起来,黑夜中苦恼地挠着脑门,双手痛苦地抱紧脑袋,头发揉得乱糟糟的,感觉自己要疯了。 狗剩哪,你个小王八蛋! 我们都知道,晚上睡不着觉,第二天就会萎靡不振,精神不集中,这也导致常遇春同志的业绩严重下滑。 年度打劫先进集体的荣誉,也彻底泡汤了。 山贼头子刘聚对此很不满,经常没事找常遇春的碴,时不时把他叫过去,莫名其妙骂一顿。 没有业绩奖,而且还扣发了当月底工资! 常遇春心有怨气,越看越觉得刘聚此人不顺眼,只知打家劫舍,胸无大志,成不了大器。 跟随他,没有什么发展前途。 于是就有了脱离组织,另找出路的念头。 但是,一旦你入了山贼这个行当,并不是想走就能走的。 山贼组织严密,规矩严厉,不能像普通当兵的那样轻易跳槽,行话叫反水。 总之一句话,你想来咱们欢迎,要走就是不行。 轻则剁手,重则活埋! 这也可以理解,毕竟人家从事的是高风险行业,见不得光,住在哪里都是顶级机密,一般人根本不知道。 万一你跑出去告官,带着一群官兵来山寨剿匪怎么办? 所以说啊,入行容易离行难,入伙山贼须谨慎! 想走不了,业绩又提不上去,只能在山寨里混日子,这让为人自傲的常遇春很愤懑。 常遇春借酒浇愁,三杯黄酒下肚,就找不着北了,经常对着手下的小弟吹牛逼:“你们信不信,给我十万人马,我就能带领他们横行天下。” 常十万的名头,就是从这里吹出来的,反正吹牛不交税,谁怕谁啊? 九个小弟用一种十分崇拜的眼神看着他,一个个将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似的:“信,信,大哥威武!时辰不早,咱们十个人应该下山打劫了。” 常遇春顿时郁闷了。 加上自己,手里只有十个人,说什么十万人马,完全是在做梦。 就这样苦苦熬了几个月,劳动合同到期了,常遇春马上离开了刘聚大盗集团,准备弃盗从良。 首选目标,就是黄三三小朋友大力推荐的朱元璋。 有了跟着刘聚的经验教训,常遇春深刻意识到,跟对人很重要。 到了和州之后,常遇春并没有立即到朱元璋办公室毛遂自荐,而是装成普通老百姓,躲在难民堆里暗中考查朱元璋。 经过一段时间观察,常遇春惊讶地发现,朱元璋的军队纪律严明,不侵扰百姓,心里就认定这是一个有抱负能干大事的人,于是决定投奔到老朱同志的帐下。 关于常遇春到和州投奔朱元璋这件事,在后来的《常遇春同志回忆录》中,也就是《明史常遇春传》,是这样记载的: 常遇春同志因为困倦躺卧田间,梦见有一神人披甲拥盾在叫他:“起来,起来,主君到了。” 常遇春从梦中惊醒,而朱元璋正好经过,常遇春当即迎拜,当时是至正十五年四月。 听起来……是不是挺神? 我告诉你,别听常遇春那厮瞎吹! 老朱同志还说他在游食合肥的时候,路上身患重病,有两个神仙一样的穿紫衣人,关心照顾他呢。 说白了,这都是别有用心的封建迷信,像大家这么理性的人,怎么会相信这种荒诞无稽的事情? 如果你真信了常十万的话,估计大年都会过错。 真实情况是这样的: 黄观带着小香香出门逛街,迎面就遇到了叫化子一样的常遇春。 常遇春不是一个人来的,他手上还揪着一个鼻青脸肿的郭天爵。 黄观愣了愣,惊喜大叫起来:“呀,这不是常叔吗?你终于良心发现,来和州找我了!” 常遇春蓬头垢面,觉得很丢人,没脸面对自己的粉丝黄三三小朋友,急忙掩着脸,干笑道:“狗剩啊,你们先到一边玩去。这家伙纵马践踏庄稼,还踩伤了我的脚趾头,常叔先去收他几十两医药费,回头再给你们买糖吃。” 黄观满头大汗:“……” 靠,不愧是山贼出身,敲诈勒索的事情,都干到郭三公子头上来了。 常叔,你果然很强悍! 第167章 先把先锋印给我吧 由此可见,常遇春困卧田间,是极有可能的,他最近几个月患了严重的失眠症,晚上睡不着,白天补个回笼觉很正常。 至于什么神人披甲拥盾,叫他起来拜见主公,完全是在扯谈。 只是他和郭天爵一起来,黄观做梦也想不到。 郭天爵这次到和州,是因为自己的父亲郭大帅一命呜呼了,急着从老家赶过来,和他亲哥郭天叙分家产。 亲兄弟明算帐嘛,郭大帅的遗产也有他的一半。 郭三公子嚣张跋扈惯了,根本不遵守交通规则,人没有走人行横道,马也没有走斑马线,直线超速行驶,在庄稼地里纵马狂奔。 事实证明,嚣张是要付出代价的! 郭天爵很倒霉。 在一个错误的时间,一个错误的地点,遇到了一个错误的人。 这个人,就是大白天在庄稼地里睡觉的常遇春。 踩没有踩到不好说,反正惊扰了常遇春的美梦是真的。 常遇春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睡眠不足,脸色有点憔悴。 这是谁啊? 我千挑万选找个安静的地方,眯着眼睛睡个安稳觉,容易吗我? 常遇春不是一般人,人家练过。 几步就冲到郭天爵背后,伸手一把就将郭三公子从马背上曳了下来。 常遇春眼睛瞪如铜铃,满脸的凶神恶煞,勃然大怒:“你踩到我了,赔钱!” 郭天爵懵了。 这不是讹人吗? 常遇春抬起脚,指着鞋子破洞里露出来的脚趾头:“你看,皮都踩破了,你必须赔我几十两银子的汤药费!” 郭天爵目瞪口呆,觉得自己有限的智商受到了污辱。 蹭破了点皮就要赔你几十两,你真以为自己是黄金右脚啊? 郭天爵很悲愤,不服气:“你这人还讲不讲道理了?你还不如直接抢!” 这三无产品没搞清楚状况,明显不知道自己惹到了什么惹不起的人。 第一,常遇春是个山贼,压根儿就不是一个讲道理的人。 第二,抢劫就是常遇春先生的老本行,现在就是在明抢! 常遇春怒了,眉毛都立了起来:“不赔是吧?” 挥起沙锅大的拳头,就把郭天爵打一顿,揍得像红烧猪头似的。 郭天爵知道今天遇到横人,马上就服气了,求饶道:“别打了,别打了,我赔,我赔还不行吗?” 常遇春吹胡子瞪眼:“要赔就早说嘛,真是找打。” 黄观哭笑不得,幸灾乐祸地跟着去瞧热闹。 不一会儿,常遇春从东西街临时大帅府出来,手里提着个钱袋子,眉开眼笑。 这厮很在意个人形象,偷空用茶水洗了一把脸,眉毛上还沾着茶渣子。 看起来,有点滑稽。 黄观笑嘻嘻地凑了过去,拉着常遇春衣袖问道:“常叔,捞了多少好处?见者有份哦。” 别那么扫兴! 常遇春瞪了黄观一眼,急忙把钱袋子往怀里藏,摇头道:“不多,不多,也就几十两,还不够酒钱。” 黄观坏坏一笑,挤眉弄眼道:“常叔,你真是太善良了。郭大帅留下了无数家产,我小舅肯定能分一半,他现在是有钱人,几十两对他来说,就是九牛一毛。你应该问他再要点精神损失费什么,好歹也捞个几百两才对。” 常遇春傻眼了。 实在没有想到郭三公子是个土豪。 常遇春懊恼一拍脑门,回头瞧了一眼,鬼鬼祟祟道:“要不……咱们再去要几百两?” 黄观大汗,急急摇头道:“你自己去要,常叔,你不要拉我下水,我……要脸。” 常遇春老脸一红,大义凛然道:“罢了,国有国法,行有行规,帐只能收一遍,规矩不能坏,这回算便宜他了。” 黄观白眼疾翻:“……” 常遇春有了钱,高兴了,拉着黄观道:“狗剩啊……” 黄观一听到这个小名,就觉得牙疼,急忙拦住他话头,龇牙咧嘴道:“常叔,我早就改名了,你可以直接叫我黄观。” 常遇春点点头,亲切拍着黄观肩膀:“知道了狗剩。狗剩啊,走,陪常叔去百花楼喝两杯。” 日,这家伙死性不改。 黄观瞠目结舌,差点晕倒。 带着小香香去逛百花楼,亏常叔你想得出来。 黄观勤学好问,已经不再是滁州城的菜鸟,早就从高首和三德那里,弄清楚了百花楼是什么场所。 那地方不卖花,只卖花姑娘! 常叔这厮,分明就是在带坏我啊! 黄观心中刹那间提高了警惕,看了看身后不远的小香香,凑在常遇春耳边低声道:“常叔,慎言,慎言,旁边有人看着呢。” 小香香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常遇春好奇地打量。 常遇春眼前一亮,招手将小香香叫过来,很大方地掏了锭银子在她手上,哈哈笑道:“你是狗剩的媳妇儿吧?不错,不错。来,这是常叔给你的见面礼,千万不要见外。” 小香香面红耳赤,羞得头都抬不起来,急急摆手道:“不是,不是,我只是公子的贴身丫鬟。” 哦,贴身丫鬟。 常遇春恍然大悟,看着黄观嘿嘿直笑,大大咧咧道:“都一样,都一样,反正你以后都要帮狗剩生孩子。我跟你说啊,狗剩家里九代单传,你们一定要多生几个……” 这厮荤腥不忌,什么话都往外说,把小香香羞得都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黄观一拍脑门,急急说道:“常叔,我先带你去见我义父吧,给你介绍一份工作。” 去见朱元璋哪,我正想找他呢。 常遇春似乎觉得,让一个后辈给自己介绍工作,有点丢人,信心满满道:“不用,不用,我自己能搞定,你在旁瞧着就行。” 黄观:“……” 黄观带着常遇春,如愿见到了朱元璋,老朱同志的态度很冷淡。 对于比自己长得帅几十倍的人,老朱同志一向都没有好感。 面试开始了。 朱元璋见常遇春像个叫化子似的,第一句话就问他:“你是不是挨了饿,想到我的队伍中找口饭吃?” 常遇春摇头,一本正经回答说:“我在刘聚手下打家劫舍,并不愁衣食,只是刘聚只知抢掠和盗窃,并无大志。我听说将军你是位贤明智者,因此前来投奔,为将来的前程愿效死力。” 朱元璋见他态度端正,点点头,又问道:“你能跟我过江打仗吗?” 常遇春挺直腰杆,自己来得晚,却一点也不知道客气:“将军指到哪里,我愿打到哪里。我到你这里来,就是当先锋的,先把先锋印给我吧。” 朱元璋呆住了。 好歹朱元璋见过的狂人也实在不少,但是还真没有见过这么狂的,像是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常遇春。 这就好像在一个没有招惹谁的下午,你在大街上闲逛,突然跑出一个叫化子对你说:“靓仔,看你骨骼精奇,是万中无一的武学奇才,维护世界和平就靠你了。我这里有本秘籍《如来神掌》,见与你有缘,就十块钱卖给你了。” 你……相信吗? 周星星小朋友信了,朱元璋不信。 老朱同志见常遇春身材魁梧,体魄健壮,有一膀子力气,还是把他留了下来。 小子,够狂啊,什么功劳都没有,就想做先锋,没睡醒吧你? 少废话,先在我这里干着,做一个普通的小兵,过了试用期再说。 说实话,老朱同志看人一向都很准,这次……真有点看走了眼! 第168章 一次搞笑的投票事件 这是一次不成功的面试,朱元璋太精明了,生性多疑,最重要是,他学会了丧尽天良的试用期。 常遇春这山贼小头目,未能从老朱同志那里抢到先锋官印。 主要是常遇春不修边幅,形象太邋遢了,造型有点怪异,又那么自傲娇狂,给面试官朱元璋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 说实话,像这么狂得没边的人,朱元璋没有当场把他轰走,已经很给常遇春先生面子了! 所以说啊,面试和相亲一样,第一印象非常重要,你不穿西装去,基本上没戏。 信心满满的常遇春,挨了当头一棒,出门就一直在低头沉思,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这也可以理解。 常遇春先生为人自傲,眼界很高,虽然没有受过正规军事训练,但是人家学过武术,手下还有九个小弟,应该属于带头小哥级人物。 像他这么狂傲的一个人,让朱元璋鄙视了,失落很正常。 黄观害怕心高气傲的常叔,接受不了这么沉重的打击,急忙拉着他衣袖安慰道:“常叔,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你千万不要丧气。我义父他……最近心情不好,一时看走了眼,体谅一下。” 无事,无事。 常遇春摆摆手,潇洒一捋头发,咧嘴笑道:“我是在想啊,你义父没有因为我常遇春长得英俊,就提拔我做先锋,说明他不以貌取人,是个做大事的贤者,跟着他一定有前途。” 呃…… 这家伙臭美起来,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黄观白眼一翻,无语:“……” 心里很怀疑,常叔除了有虐人的业余爱好,还有自虐的性格倾向。 彻底没救了! 常遇春先生正式告别了山贼生涯,重新找到了工作,虽然是从基层做起,但好歹是个铁饭碗,很是高兴。 他之所以去当山贼,并不是吃饱了撑的,只是因为吃不饱,不满生活现状,也受不了忍饥受饿。 现在既然朱元璋愿意收留他,给他饭吃,自然愿意留下跟着老朱同志干。 毕竟山贼这份工作,要经常出差,抢一家换一个地方,整天东跑西跑,风险太大。 等着瞧吧,常遇春先生一定会证明他自己,让世人刮目相看的。 黄观也很高兴。 苍天不负苦心人,大明双璧终于齐聚老朱同志麾下了。 如果说徐达是当时最稳的一柄剑,那常遇春就是最猛的一把刀。 两人一谋一勇,刀剑合璧,所向无敌,打下了整个大明帝国江山。 达叔性格沉稳,很少犯事,黄观却对常叔充满了警惕。 常遇春极具军事天赋,作为朱元璋手下的头号猛将,以沉鸷果敢、善抚士卒著称,但是他性情残暴,心狠手辣,有一个令人极为不齿的毛病……喜欢杀降屠城。 老朱同志最恨这一点! 黄观未雨绸缪,决定请常叔到家里做客,介绍他给马夫人认识。 因为常叔这个人,经常犯错误,而且还屡教不改,以后需要母亲在老朱同志耳边吹枕边风,为他说情开脱。 不然,以常遇春先生干的那些伤天害理的破事,朱元璋杀他十次都不嫌多。 防患于未然嘛。 马夫人听说常遇春是黄观的隔壁邻居,高兴坏了:“你叫常遇春?好,好,你是观儿老家来的第一个人,也算是他的亲人了,以后常来家里坐。” 常遇春热泪盈眶,感觉找到了组织。 因为黄观的关系,马夫人对常遇春印象很好,带着小香香亲自下厨,做了一桌饭菜招待常遇春先生。 常遇春受宠若惊,一激动就往怀里掏红包,给老朱家的几个养子发见面礼。 刚到手的几十两银子,马上就花得干干净净。 大手大脚的常遇春先生,一下子又变成了可怜的穷光蛋。 吃了一顿便饭,黄观把常遇春领到了军营,转身回总兵官府开会。 朱元璋最近诸事不顺,心情确实不好,所以见到常遇春先生,反应很冷淡。 郭大帅在和州意外死亡,局势就彻底失控了,濠州集团成了和州派与滁州派两个阵营。 这是两个泾渭分明的派系,掌门人就是朱元璋和郭天叙。 没有了郭大帅的压制,这两股势力从以前的暗斗,正式摆在了台面上,变成了明争。 矛盾激化的导火索,是朱元璋向董事局提交的一份章程,申请表彰在和州之战中立了大功的有关人员。 秉着赏罚分明的原则,有功必赏,这份章程主要包括三项内容: 一,耿炳文在和州之战中功劳最大,建议提升为中军元帅。 二,火器营大发神威,功勋显著,建议扩大编制,提升规格,并给李达评定一个高级职称……提升他为千夫长。 三,相关登记在册的有功之人,全部官升一级。 其实,这全是和州派的这边事情,朱元璋完全可以作主,自己解决。 可是,郭天叙是名正言顺的一把手,老朱同志也不想搞专断,挑起内部矛盾,表面工作还是要做的,基本程序还是还要走的。 和州派的人面露喜色,一个个神情振奋,大家都要集体升官了。 滁州派却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濠州集团现在的局势,还处在一种十分危险的平衡状态。 一旦朱元璋的这一份章程通过,和州派实力大增,这种微妙的平衡就会打破,天平向着朱元璋一方倾斜。 这是滁州派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滁州派新任掌门人郭天叙,历来都被朱元璋压着打,今天难得强硬了一回。 找不出反对的理由,他却使了一招极为无耻的拖字诀:“再议。” 再议? 朱元璋尴尬了。 这有什么再议的,自己这便宜小舅子,明显是在成心捣乱。 郭天叙也有自己心里的打算,他在等。 等一个人! 等张天祐去亳州请外援回来! 朱元璋不是什么自由斗士,对搞民主这套没有什么兴趣,形势所逼,只能笑着说道:“那就按规矩来,咱们表决吧,少数服从多数。” 这个规矩,是黄观提出来解决争议的办法,潜移默化地影响了朱元璋的决策方式。 黄观目瞪口呆,看着一脸无奈的朱元璋。 这就是传说中专横霸道的朱元璋,竟然要靠投票来解决问题。 实在有负他“黑暗专制”的威名。 也着实体现了老朱同志“专制独裁”的本质。 郭天叙也目瞪口呆,因为朱元璋的样子很认真,并不像是在开玩笑。 票数很快就统计出来了,结果却让人哭笑不得。 参会人员五十二人,赞成二十六人,反对二十六人。 得,白忙活了,这事黄了,真的只能再议了。 真是一次匪夷所思的投票事件。 朱元璋黑着脸,坐在第二把交椅上不说话。 好险,好险。 幸亏张天祐去了亳州面见韩林儿,不然反对方还得多出一票来。 从这次搞笑的投票事件中,朱元璋也清醒地意识到,和郭天叙这帮人搞在一起,成不了大事。 要么一脚踢开他们,要么全部吃掉他们! 也就是从朱元璋下定决心的这一刻起,注定了郭天叙的悲惨命运。 第169章 奉旨成立濠州都督府 郭天叙的等待很快就有了结果,至正十五年五月,张天祐兴冲冲地从亳州回来,带来了小明王的圣旨。 张天祐很得意,就像打了一场大胜战,刚进门就大叫:“小明王圣旨到!” 靠,圣旨啊,也不知是真是假。 黄观大惊,急忙跟着众人迎出门。 张天祐双手捧着一卷黄绢,就像是捧着祖宗的牌位。 上面没有“奉天承运,皇帝召曰”,这是朱元璋搞出来的,明朝以前的圣旨出现这八个字,完全是在扯淡。 滁州派的人都大喜过望,焚香聚众,准备跪接韩林儿的旨意。 朱元璋脸色不太好。 一看张天祐那得瑟模样,瞎子都知道大事不妙。 韩山童死后,刘福通继续反元大业,为了出师有名,将韩林儿从砀山夹河接到亳州,并把自己老战友的儿子立为小明王。 拉起虎皮做大旗,建立政权,国号大宋,年号龙凤,杜遵道和盛文郁为丞相,刘福通与罗文素同为平章,红巾军其他人,都封为大官。 刘福通很郁闷。 因为韩林儿当上皇帝后,并没有按套路出牌,没有把功劳最大的他任命为丞相。 刘福通心生不满,把韩林儿任命的丞相暗杀,自己当上了丞相,并主掌了起义军的大权。 从此,韩林儿成了孤家寡人,权利被刘福通架空。 说白了,这就是一个傀儡皇帝。 大宋政权建立后,表面上以韩林儿为帝,实际掌握大权的却是刘福通。 由此可见,当初刘福通拥立韩林儿为皇帝,从一开始就没有安什么好心,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韩林儿登基后,派使者到和州,叫和州的管事人去开会,只有张天祐去了。 韩林儿沾了他爹的余荫,在红巾军中还是很有威信,我们先不管他这小明王是不是实权,但是所有的任命文件,也需要他盖章。 张天祐到亳州面见韩林儿后,带回了小明王的两条旨意: 第一,成立濠州都督府。 第二,授予郭天叙为都元帅,张天祐为右副元帅,朱元璋为左副元帅。 郭大帅名下的这支部队,再次有了新的元帅,郭天叙子承父业,名正言顺地成为濠州都督府一把手。 张天祐也捞到大便宜,混了个右副元帅。 黄观只能感慨,跟着领导混,好处多多啊。 你看张天祐这猪队友,啥也干不成,都变成濠州集团三把手了。 按级别来算,韩林儿命令成立的这个濠州都督府,应该相当于后世战争时期的战区。 郭天叙就是战区司令员,朱元璋和张天祐是他的左臂右膀。 三个高层领导,两个是滁州派的人,开会举手表决都占便宜。 形势急转直下,天平的一端,开始向滁州派倾斜。 朱元璋不高兴了,不接受任命:“大丈夫宁能受制于人邪!” 老朱同志是一个权利欲望很强的人,对上司这两个字不感冒,他这句话,有两层意思。 一是我朱元璋翅膀硬了,手下数万兵马,为什么要听你韩林儿的使唤? 二是郭天叙能耐一般,论能力,论资历,都轮不到他发号施令,凭什么爬在我头上? 老朱同志气昏了头,似乎忘记了一点。 人家郭天叙有一个好爹! 朱元璋生气也可以理解,忍气吞声了三年,好不容易熬到顶头上司郭大帅挂了,眼看大权在握。 突然之间,韩林儿的一道圣旨,彻底粉碎了老朱同志的梦想。 换作是谁,都不会高兴。 李善长和冯国用等人,都在旁劝说,认为老朱同志接受任命,可以和亳州互为声援。 朱元璋黑着脸不说话,两眼看着黄观。 在潜意识里,朱元璋还是很看重黄观的意见的。 这败家玩意儿的破乌鸦嘴,一说一个准,你不信都没有办法。 黄观抱了抱拳,笑嘻嘻道:“恭喜义父,贺喜义你,你真正成为统领一方的左副元帅了。” 朱元璋龇牙咧嘴:“……” 这一刻,朱元璋恨不得踹这败家玩意儿一大脚。 朱元璋直直望着黄观,认真征求他的意见:“你也认为……我应该接受?” 黄观点点头,正色道:“义父,小不忍则乱大谋,我觉得你应该接受。一旦成为左副元帅,今后的行事要方便得多。” 朱元璋叹了口气,慢慢冷静下来,沉吟不语。 黄观真觉得韩林儿这道圣旨,是在给老朱同志送了一份超级大礼包。 韩林儿虽然是个元末版的汉献帝,但他还是名义上红巾军共主。 我们最讲究名份问题,有了他这道任命,老朱同志就是名正言顺的红巾军领导人。 再则,濠州集团现在已经名存实亡,四分五裂,人家韩林儿多贴心,用一个濠州都督府,就把滁州派与和州派两股力量,聚集在一起。 至于说谁当老大的问题,真不是大问题。 反正郭天叙干不过老朱同志,迟早都是朱元璋说了算。 等搞死了郭天叙,朱元璋就可以顺利上位。 最重要的是,这还可以为老朱同志接替刘福通当曹操,提前铺好道路。 朱元璋在众人劝说下,考虑再三,最终还是接受了韩林儿的任命,真正进入红巾军领导层,名正言顺地掌握了兵权。 老朱同志眯起了眼睛,一副沉思状,似乎在考虑着怎样吃掉整个濠州集团。 郭天叙很高兴,浑身喜气,当场宣布奉旨成立濠州都督府。 从即日起,滁州派与和州派摒弃成见,精诚合作,合属办公,纪年称龙凤,但行事不受亳州节制。 靠,这家伙高兴得太早了,这是在给自己挖坟墓。 黄观冷眼看了郭天叙一眼,转身离开。 高仁也从外面办事回来了,黄观刚回到府中,这家伙就冒了出来。 黄观笑着问道:“高大哥,事情办妥了?” 高仁在一个月前就接了黄观的指示,到巢湖去办事,点头道:“少爷,已经商议得差不多了,他们听了少爷威名,都有归附意向。” 算他们识相! 黄观嘿嘿一笑,心情大好。 靠,谁敢不听号令,少爷我开除他教籍! 高仁看了黄观一眼,小心翼翼道:“不过……金花小姐对少爷你的身份有点怀疑,想让你亲自去一趟彭祖水寨,商谈具体归附事宜。” 黄观愣了愣,奇道:“他们领头的不是李扒头吗?怎么冒出来一个金花小姐?这娘们是谁?” 高仁脸上出现一种十分奇怪的神情,苦笑道:“这金花小姐是他们幕后主事人,我差点栽在她手里。除非少爷你出马,别人恐怕搞不定。” 黄观:“……” 高大哥,你神情怎么如此怪异? 莫非……中了人家的美人计? 第170章 传说中的金花小姐 黄观不知道金花小姐是何方妖孽,歪着脑袋仔细想了半天,隐隐记得在《明史?列传》中,好像提到过这么一个世间奇女子。 至正十一年(1351年),汝、颍二河强盗横行,有个号为金花小姐的女子,以妖术惑众,聚兵江淮,人们都响应她,声势闹得很大。 高仁苦笑道:“少爷,这金花小姐就是彭祖水寨的元帅,平时很少抛头露面,水寨寨主李扒头,只是她的徒弟。” 黄观呆了呆,脸上露出了十分奇怪的神色:“高大哥,我没有听错吧,李普胜是金花小姐的徒弟?莫非她年纪很大,应该称为……金花婆婆?” 金花婆婆?有那么老吗? 高仁大汗,急忙摇头道:“金花小姐年纪倒是不大,看起来和少爷你差不了几岁,长得沉鱼落雁,貌美如花。而且,她好像还练过咱们明教的媚功,一颦一笑勾人心魂,一般正常男人见了都受不了。” 听着……怎么像是一个害人的小妖精? 黄观眨眨眼睛,心里忍不住急跳两下,“哧溜”急吞一口吐沫。 小妖精哪,嘿嘿,我喜欢! 高仁又叹道:“别看金花小姐是女流之辈,巾帼不让须眉,把彭祖水寨那地方啊,经营得跟铁桶似的。” 黄观熟读史书,知道彭祖水寨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彭祖,就是大和尚彭瑩玉,俗称彭莹玉,拜武侠电视剧所赐,这个名字大家应该很熟悉。 位于巢湖的彭祖水寨,就是彭大和尚盲目发展起义造反事业,头脑一发热,犯了冒进主义错误,搞出来的水上反元基地。 彭大和尚是明教护法级前辈,当初收了四五个普字辈的弟子,到处宣传封建迷信,广收信徒。 核心内容就是:颠覆现任的元朝政府,图谋建立自己的新政权,创造一个人人平等,共同富裕的光明大同世界。 很奇怪,这么高尚的情操,这么超前的思想,这么先进的理念,竟然被历朝历代的统治者,定性为妖教,实在不可思议。 彭大和尚估计也很郁闷:“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们不同意,我就自己干。” 彭瑩玉是一个信念坚定的明教高人前辈,不怕苦,不怕累,也不怕被人误解,百折不挠,再接再厉,把一生精力都用在了宣传起义造反大业上。 他的宣传路线,可以分为水路和陆路两条道,两手抓,而且两手都很硬。 看看,这就叫人有多大胆,量有多大产! 只有四五个弟子就敢水陆并进,如果这年头有飞机,彭大和尚说不定还要上天撒传单。 陆路上,有个叫邹普胜的麻城铁匠,奉了彭大和尚的法旨,在蕲州路一带发展信徒,把一位名叫徐寿辉的卖布佬吸收入明教。 这个布贩子徐寿辉,后来被彭瑩玉等人拥立为皇帝,国号天完! 天完国的地盘很小,只有黄州和浠水这一小片地方,而且徐寿辉称帝比较早,至正十三年(1353年)就建立天完徐宋政权。 很明显,这是一只挨枪的出头鸟! 黄观每次听到天完两个字,总觉得不太吉利,好像徐寿辉过不了几天就要完蛋。 其实,这只是一个很无聊的文字游戏。 徐完蛋……哦,不是,徐寿辉估计有点自卑,还有点小聪明,于是就想出了这么个馊主意,想在国号上压元朝一头。 因为把天完二字上面拿掉,你就会发现,其实是大元。 天完国虽小,却是人才辈出,徐寿辉手下有一个努力奋斗的小秘书,名字叫陈友谅……一代枭雄陈友谅! 这个人……一定要记住。 水上这一路,应该就是由金花小姐具体负责,在巢湖地区建立了水寨,取名彭祖水寨。 水寨负责人叫李普胜,一听名字就是普字辈人马,江湖人送外号李扒头。 黄观摸着下巴,心中有点疑惑。 这李普胜是金花小姐的徒弟,看来小妖精和彭大和尚是同一辈人物,在明教内部的辈份很高。 李扒头手下英才济济,其中有一个叫廖永忠的家伙,后来还把龙凤皇帝韩林儿,沉在瓜洲江底喂了鱼。 彭祖水寨的主要成员是明教弟子,在巢湖成立了民间水军,起兵响应反元大业。 不过,他们的起义造反事业,开展得并没有陆路那么顺利,刚开始就受到了庐州渔政部门的阻挠。 庐州路,也就是后世的安徽合肥,市长叫左君弼,时任庐州路元帅。 左君弼说李普胜他们这伙人,非法捕捞,严重破坏巢湖生态环境,并且还在巢湖上称王称霸,为非作歹,情节恶劣,影响很坏。 说实话,左君弼还真没有污蔑他们。 因为彭祖水寨这帮人,霸占着巢湖运粮水道,收过往船只的保护费,还经常进入长江,肆无忌惮地打劫过往商船民舟。 说白了,这就是一群沿江打劫的海盗,名副其实的水霸。 这伙人也没有正当工作,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到得江心,且问你要吃板刀面,还是吃馄饨”那路勾当。 庐州市长左君弼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暗中和元朝南台御史中丞蛮子海牙,串通一气,联手对付彭祖水寨。 左君弼封锁了庐州地区水陆两地,蛮子海牙则在裕溪口、桐城闸、黄墩口等巢湖通往长江的进出口,修建了水寨,严密布防。 把彭祖水寨围困在巢湖之内,切断了他们进入长江的航道,吊销了他们开展水上业务的营业执照。 不能到长江搞副业,业绩严重下滑,收入大幅度缩水,彭祖水寨的好日子到头了,饭都吃不饱,处境很艰难。 巢湖离和州并不远,明教弟子遍布天下,消息传递得很快。 彭祖水寨的兄弟听人说,几十年不曾露面的大明轮王,有一个嫡传弟子出现在和州,那就是大名鼎鼎的光明神座二世……黄观少爷! 李普胜大喜,马上派了一个人到和州求援,想找和州这股力量依靠一下,摆脱眼下困境。 这个人叫俞通海,是彭祖水寨的一个水军小头目。 他后来成为朱元璋的海军元帅,主领水军,功勋卓著,追封豫国公,改封虢国公,侑享太庙,肖像功臣庙,三代皆封公爵。 俞通海奉了上级命令,像是一个地下工作者,藏头藏尾,鬼鬼祟祟地来到和州,秘密见到了大名鼎鼎的黄观少爷。 不搞秘密工作不行啊,因为彭祖水寨是徐寿辉一路,而和州却是韩林儿的地盘。 让外人瞧了去,就有吃里扒外的嫌疑,会让同行耻笑。 黄观高兴坏了,秘密接见了俞通海,连朱元璋都不知道。 靠,正愁过江没有船,这帮哥们就主动送货上门了。 黄观满肚子的史书,知道朱元璋很快就要打过长江。 这年头,没有南京长江大桥,江面上还有元朝水师巡逻,过长江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老朱同志的部队没有船,也没有水军。 黄观决定填补这个空白,整体收购彭祖水寨,自己搞一支水军来玩玩。 将来决战陈友谅,还能下西洋! 对黄观来说,彭祖水寨那帮海盗杀点人,抢点钱,这都没有关系,只要有用就行! 俞通海只是一个彭祖水寨的小头目,拿不了什么主意,只向光明神座二世转达了彭祖水寨的归附意向。 黄观派办事稳重的心腹高仁,随俞通海回了一趟巢湖,商议整体收购事宜。 结果,人家金花小姐不上当,要先辨别黄观的真实身份,让高仁带回一句话:“想收购可以,你自己来跟我谈。” 唉,真是一个折磨人的小妖精! 黄观叹了口气,没办法,还得我亲自去一趟彭祖水寨,会一会这传说中的金花小姐。 靠,要是你敢对我施展媚功,我就使用美男计……反正吃亏都不是我,谁怕谁啊? 第171章 穷极无奈的郭二公子 黄观是个有公职在身的人,不能说走就走,有许多事情要安排,并且还要提前找朱元璋请假。 总兵官府里,刚上任的都督府大元帅郭天叙闹腾起来。 一般说来,按照惯例,新官上任都有三把火。 郭二公子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濠州都督府一把手,春风得意,抖两把威风很正常。 郭大帅创立的濠州集团,只是数百万元末起义军的一个小分枝。 在这之前,元朝不承认濠州集团的合法性,其它几个起义军建立的政权也不管。 就像是街边卖羊肉串的小商贩,完全是无照经营,城市管理部门的人来了,抱起火炉子就跑。 韩林儿下的这一道圣旨,命令成立濠州都督府,一下子就解决了这个名份上的大问题。 不但发了营业执照,而且还把濠州集团变成了国有企业,名正言顺地成为红巾军中的一员。 这年头的国有企业很吃香的,可以名正言顺地招兵买马,还能光名正大地收税……找地主老财要寨粮! 郭天叙感觉大权在握,终于压了朱元璋一头,心花怒放,有点飘飘然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第一把火就是征用了朱元璋的总兵官府,改成了濠州集团总部,并且挂上了亲手所书的“濠州都督府”牌匾。 郭二公子此举,显摆意味很浓,明显有恶心朱元璋的嫌疑。 朱元璋显得很大度,毫不在乎地笑了笑,一点也不计较。 反正我老朱是个穷人,能省则省,总兵官府很破,从住进来那天起,就没有修葺过。 郭天叙觉得门面形象很重要,对朱元璋说:“这地方太寒碜了,实在有损咱们濠州都督府的威名,从后勤拨点钱过来,重新装修一下吧。” 这里就看出郭二公子太年轻,在手腕上根本玩不过老谋深算的朱元璋。 郭天叙负责管人,他管不了,人家老朱同志却单独管着整个都督府的钱粮。 朱元璋说:“咱们穷,没有钱。” 这是实话,红巾军是穷人的部队,一穷二白,干干净净。 如果你跟着起义军混,升官可以有,什么百夫长万夫长随你挑,这年头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 发财就别作梦了,给你发两斤米粮补贴一下家用,就算是很大方。 郭天叙是个公子哥儿,一切有他爹郭大帅罩着,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当上了濠州都督府一把手,郭天叙这才惊奇地发现,原来做元帅,也是可以很穷的。 和州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还修什么都督府? 郭天叙很无奈,只能退而求其次,又说道:“濠州都督府刚成立,这是天大的喜事,咱们摆个宴席,庆祝一下吧。” 朱元璋不是一个耿直的人,很委婉地表示:“咱们和州粮食所剩无几,现在都已经开始实行定额配给制度,能省一口是一口,摆宴席有点铺张浪费。” 概括起来就是两个字:不行! 郭天叙年轻气盛,终于出离愤怒了:“什么铺张浪费?别以为我不知道,黄观在王恭厂里面,还藏着几万斤米粮呢。” 靠,我招惹你了还是怎么啦,你要拿我开刀? 黄观在旁边看热闹,神情一滞,听得气结,顿时郁闷了。 像我这么清正廉洁的一个人,私房钱只捞了几千两,家里穷得不行。 你竟然还说我贪污腐化,在王恭厂藏了私货,还有没有天理了? 真是莫名其妙! 黄观怒了,伸手往王恭厂一指:“行,你带人去搜!” 搜不出来,小心我告你诽谤,你要赔偿我的精神损失费! 黄观还真不怕郭天叙去搜查王恭厂。 很快就要渡江了,粮食留着也运不过去。 黄观是个说话算话的人,前面私藏的几万斤粮食,早就很大方的贡献了出来,养着新招来的那一万多人。 郭天叙不相信黄观,还真带人去王恭厂搜了一圈,当然是什么也没有搜到,脸面上过不去,一咬牙,一跺脚:“我带人去收粮。” 和州里是没有余粮了,只能去城外的山沟里碰运气。 郭二公子平时都是比较窝囊的,难得雄起了一次,和张天祐一起率领着几百人,带队下乡去收粮。 黄观很怀疑,这家伙是不是穷极无聊,想找点事情干,去体验一下乡村生活。 别忘了,和州的后勤部长是李善长,后勤部总管是汤和。 这两个人,一个老谋深算,一个办事稳重,把和州方圆百里的米粮都收干净了,连糠皮都刮了回来。 郭天叙和张天祐带着人转了一大圈,空手而归,一粒大米都没有收到,倒是获得了一次自助游的机会。 和州八万多张嘴等着吃饭,申请米粮的条子都堆满了桌面,郭天叙穷极无奈,穷疯了,急得在院子里转圈。 郭大帅当地主期间,倒是真的存了点钱。 可这是老郭家的私人财产,郭二公子是绝对不会像横涧山的大亨兄一样,把私房钱拿出来给将士们发工资的。 将士们没有饭吃,怨声载道,郭天叙处理政务的能力太差,心理承受能力也不行,实在是疲于招架。 郭二公子碰了一鼻子灰,这才认清了现实,深刻意识到:一把手是不好干的,家是不好当的,而我是不行的。 吃饭这种小事,还是交给朱元璋去办,他能力强,我负责国家大事就行。 比如说,怎么带领濠州都督府这八万人马,打到元大都去集资建房。 郭天叙开始逃避责任,大有在幻想中度过余生的迹象。 朱元璋没有废什么力气,轻轻松松就重新执掌了濠州都督府的大权。 吃饭问题是大问题,还是要解决的。 朱元璋召集诸将,把搁置起来的攻打太平路计划,再次摆在了桌面上。 老朱同志是一个胸怀大志的人,眼光长远,谋虑精深。 从打下和州那天起,就已经意识到和州太小了,把“打太平下集庆”提上了日程安排。 上回郭大帅在和州意外逝世,葬礼办得很风光,这份参谋部制定的作战计划,就被迫耽搁下来。 朱元璋对诸位将领说:“过了江就是江南鱼米之乡,那里女子玉帛,无所不有,现在我带领你们去攻打太平。” 大家都没有反对,也没有理由反对,因为谁都要吃饭。 可是要实现这个战略目标,就得先渡江,长江天堑挡在了大家面前。 濠州部队一直都在江淮一带作战,从来没进行过水战,士兵大多不识水性,也没有训练有素的水军。 众人面面相觑:“哪里去搞这么多渡江的船?” 黄观站了起来,打着哈哈道:“船的问题我来解决,大家给我七天时间,不出意外的话,我保证到时候能弄来千艘船。” 七天?千艘船? 大家都听得直犯愣,不可思议地看着黄观。 这小子发疯了不成? 郭天叙惊呆了,忍不住冷哼一声:“好大的口气,你倒是什么大话都敢往外说啊!” 黄观愣住了。 大话,我哪里说大话了? 如果搞不定金花小姐,那就是出了意外,我刚才没有把话说死,已经很谦虚了。 朱元璋眼中虎光闪烁,瞪了黄观一眼,皱眉道:“坐下,小孩子不要乱说话。” 唉,我说实话,怎么就没有人相信了呢? 黄观叹了口气,深刻检讨了一下自己的人品,抱拳道:“义父,我正好要向你告几天假,出门……办些私事。” 第172章 彭祖水寨必须拿下 朱元璋愣了愣,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在黄观的假条上签字,黄观的那些叔叔伯伯却一个个心情澎湃了。 他们都知道,黄世侄神机妙算,铁口神断,在神棍界中有着无比崇高的江湖地位。 自从周德兴师父退出江湖后,黄世侄就成了一枝独秀,风头一时无两。 相信黄观,能打胜战,更是淮西二十四将坚定不移的至理名言。 看黄世侄这信心满满的样子,像是又要发大招,亲自出马搞来千艘船,解决目前渡江的头号难题。 立功表现的机会来了! 那军中流传的那句经典名言,是怎么说来着? 跟着世侄走,功劳不用愁! 耿再成跟着黄世侄,不久前在南门和元军干了一仗,轻轻松松就捞了一票,功劳仅次于耿炳文。 这厮尝到了甜头,最近和黄观走得很近,表现得比谁都积极。 耿再成拉着黄世侄,激动道:“世侄,你要出门哪?世伯我和你一起去,现在我手下有五千兄弟,负责保护你的安全够不够?” 黄观翻了翻白眼:“……” 耿世伯,你带着这么多人马跟着去彭祖水寨,是谈生意,还是抢劫啊? 周德兴师父感觉自己离开了神棍界,和黄世侄走得远了一些,努力补救着两人的关系,在旁大大咧咧道:“世侄,啥也不说了,算上我的六千人马。” 徐达稳如泰山,沉声道:“世侄,军中无戏言。短短七天,你上哪里去借千艘船?” 耿再成和周德兴呆了呆,都愣住了。 对啊,这么短的时间里,就算神仙也变不来这么多条船。 世侄,你这回的牛皮吹大了! 黄观目瞪口呆,疑惑地摸着脑门:“借?达叔,我没有要去借啊,你是不是听错了?” 告诉大家,这年头借东西很难的。 按照我们的规矩,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可是自从出了一个诸葛亮,咱们的这个传统美德就丧失殆尽了。 诸葛亮这家伙言而无信,不但借了荆州不还,坑苦了刘表,而且还借了东风不还,忽悠了上帝。 从此以后,规矩就坏了,欠债的都是大爷,搞得大家都不敢轻易往外借东西。 黄观嘿嘿一笑,胸有成竹道:“大家放心吧。我黄观诚信为本,生平不打诳语,说到做到,去偷也好,去抢也好,反正七天之内肯定能弄来千艘船。” 去偷?去抢? 众人满头大汗。 你还真别说,依照黄世侄的德性,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还真有可能干得出来。 郭天叙眼高手低,能力不行,志气却不小,整天想着要带人过江,打到元大都去集资建房。 在旁阴阳怪气道:“黄观,我提醒你一句,船只的事情,涉及咱们渡江大计,你……可敢立军令状?” 黄观郁闷了,抬头瞪着坐在主帅位子上的郭天叙。 靠,你受了窝囊气,也不用对着我发彪啊? 有种……你就去找老朱同志! 李善长一看要坏事,“唉”的一拍脑门,急忙站出来当和事佬:“都元帅,你先别动气,黄世侄还是个孩子,童言无忌……” 那帮叔叔伯伯护着黄观,也一起和稀泥:“对,对,童言无忌。都元帅你也真是的,怎么还和一个孩子认真起来了呢?” 郭天叙气结,气得脸都青了,愤愤一甩衣袖,也不说话。 朱元璋幸灾乐祸,看了郭天叙一眼,转头望着黄观,哭笑不得道:“观儿,都元帅说的对,此事确实关系重大。说说吧,你有什么门路?” 唉,在老朱同志面前,真是一点个人隐私都没有。 黄观叹了口气,得意洋洋笑道:“事情是这样的,巢湖那边有个彭祖水寨,受庐州左君弼和元军两面围困,左右受敌,日子过得很艰难。前几日,他们已经秘密派了人过来找我接洽,表达了愿意归附咱们和州的意向。” 哦,原来如此,又是一宗收购案。 众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我们就说嘛,黄世侄这只小狐狸,狡猾狡猾的,从来不打没有准备的战。 朱元璋若有所思道:“巢湖的彭祖水寨?彭大和尚的人马。那不是徐寿辉的队伍吗?” 老朱同志当年下山讨饭,徬徨无助中有了信仰,那就是明教。 作为一个明教资深信徒,他自然也听过彭瑩玉的鼎鼎大名。 黄观点点头,耐心解释道:“所以他们才不敢声张,俞通海那家伙也是打着商贩的幌子,偷偷摸摸跑到和州来的。” 右副元帅张天祐,两眼瞪着黄观:“不对,不对。他们既然有意归附和州,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找咱们都元帅?黄都尉,你知情不报,可知罪?” 知罪?知什么罪? 少爷我是明教至高无上的光明神座二世,郭天叙他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抢我的生意? 黄观翻了翻白眼,切了一声,嬉皮笑脸道:“也许……他们认为我的人品比较可靠。” 众人晕倒。 黄都尉,你还有人品可言吗? 李善长和冯国用智商很高,相对苦笑无语。 黄世侄太坏了,一点亏也不吃,夹枪带棒来了一个绝地反击,损了都元帅一顿。 郭天叙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两眼喷火地瞪着黄观。 你小子什么意思,说我郭二公子的人品有问题? 李善长一看两人又瞪上了眼,焦头烂额摆手道:“好了,好了,开会嘛,就是畅所欲言,都元帅你消消气……” 郭天叙鼻孔里哼一声,满脸郁闷。 李先生,畅所欲言也不能搞人身攻击,拿本都元帅的人品说事啊? 冯国用想了想,疑惑道:“彭祖水寨不去投奔徐寿辉,怎么反而要来归附我们?” 黄观对此也有些不解,笑道:“可能是彭祖水寨这一支水军势力,还没有真正和徐寿辉取得联络,上下级关系还不明朗,贸然冲出巢湖,去蕲州投奔徐寿辉,损失必然很惨重,舍近求远风险太大。” 好像……有点道理。 李善长仍然有些担心:“咱们把徐寿辉的人马拉过来,会不会惹起麻烦?” 不会,不会! 黄观急急摆手,大义凛然道:“咱们都是起义军,同属一个阵营,跟着谁都是一样进行反元大业,绝对没有人敢说闲话。” 靠,谁敢来找少爷我的麻烦,我马上开除他的教籍,让他滚蛋! 朱元璋沉思了良久,眼中精光一闪,正式下了命令:“彭祖水寨必须拿下!” 老朱同志当场给了黄观谈判底线:你尽管放心去谈,他们提什么条件,都可以先答应他们。 是,义父! 黄观领了命,心里暗笑。 什么条件可以先答应,说白了就是没有底线。 把人拉过来再说,至于能不能兑现,那就看你老朱同志的心情了。 义父,你这招太阴了,吃相有点难看。 朱元璋现在是濠州都督府的实际掌权者,一言九鼎,郭天叙等人也没有出言发对。 基调定下来了,下面要讨论的就是,怎么把彭祖水寨吃掉问题。 徐达认真问道:“世侄,有什么困难?” 有! 黄观龇牙咧嘴,咬牙道:“彭祖水寨的大当家金花小姐,比较难搞!” 彭祖水寨……是一个女人当家? 众人面面相觑,彻底傻眼了。 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这个……确实比较难搞! 第173章 美男计是个好主意 大家一听到金花小姐的大名,濠州都督府议事厅一下子安静了,就连朱元璋都不敢说话。 马夫人最近又闹腾起来,老朱同志深有感触,女人真不好伺候。 你说这彭祖水寨也真缺德,谁主事不好,非得让一个女子来当家做主。 欺负我们不打女人吗? 过了好半天,周德兴艰难吞了口吐沫,小心翼翼问道:“世侄,你说的这金花小姐……有多大年纪?” 坐在后面的李新材点头道:“对,对,一定要先搞清楚对方的底细。对付年纪大的女子,要用对付年纪大女子的法子,对付年纪小的女子,就要用对付年纪小女子的法子。大家集思广益,都给黄世侄出出主意,看怎么搞定金花……” 黄观大汗,被绕得头都晕了,急忙打断了李新材的话头:“据可靠消息,金花小姐和我年纪相仿,长得还很好看。” 李新材放心了,哈哈一笑,拍着黄世侄肩膀道:“不就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子吗?世侄,世伯我相信你,实在不行,就用美男计,呀,真是一个好主意。” 嗯? 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朱元璋冷哼一声,恼火地瞪着李新材,那眼神像是要吃人似的。 李新材,你滚蛋! 回去帮你媳妇儿奶娃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教坏我老朱家养子! 众人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一起回头看着李新材,心中大骇。 这主意出得何其歹毒也,完全是在把人家黄世侄往火坑里推啊! 世侄早就金屋藏娇,家里养着一个小香香,不知道吗你? 美男计? 黄观愣了愣,眉开眼笑道:“咦,英雄之见略同啊李世伯,小侄也正是这么想的。” 众人瞠目结舌,眼珠子都掉了一地。 世侄你还真想这么干啊? 真舍得下血本! 黄观见大家眼色不对,就像是在看一个拐骗未成年少女的卑鄙无耻之徒,讪讪干笑两声,难得红了一回脸。 李世伯出的这馊主意,说的好听一点叫美男计,说得难听一些,就是在欺骗小姑娘,玩弄纯真少女感情。 唉,我黄观为人正直,诚信为本,要我去干这种有损清誉的事情,这不是在……为难人家金花小姐吗? 不过嘛,彭祖水寨势在必得,不容有失。 黄观狠狠地咬着牙,大义凛然道:“都是为国为民嘛,就算是牺牲了色相,我黄观也无怨无悔。” 看来黄世侄是铁了心,要拿下彭祖水寨的千艘船,连后半生的幸福生活都不要了。 大仁大义啊! 周德兴心中佩服,盯着黄世侄从头到脚瞧了两遍,小心提议道:“世侄,要使美男计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世侄你年纪太小了一些,长得也寒碜了一点,要不要……咱们另外换一个人去?” 那帮叔叔伯伯替世侄着想,也急忙点头:“对,对,黄世侄还未经男女之事,换个成熟稳重的人去,这样把握性要大一些。” 啥,换人? 黄观急了,黑着脸瞪着他们,气急败坏大叫起来:“各位叔叔伯伯,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说话要凭良心哪!人看衣裳马看鞍,想要漂亮看黄观,你们看看,咱们濠州都督府里,还找得出第二个像我这貌美如花的花样美男吗?” 黄世侄这脸皮啊,无敌了! 众人听得眼睛疾眨,差些忍不住笑出声来。 是个男的倒真,说是花样美男,似乎还欠缺了不是一点半点。 黄观叹了口气,真替世人感到悲哀。 这年头的审美观也不知被谁带偏了,有一把飘逸的大胡子,那才是帅哥的第一特征。 无奈啊! 朱元璋老脸黑若木炭,感觉再折腾一会儿,自己家里这养子的身子都要赔进去,摆手道:“散会,散会……” 一群大男人,怂恿那败家玩意儿使什么美男计,什么玩意儿? 出了门,朱元璋叹了口气,望着黄观语重心长道:“观儿啊,别听你那帮叔叔伯伯瞎说,那个什么……美男计,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千万不用乱用。” 朱元璋眉毛直跳,下巴乱抖,说到这什么乱七八糟的美男计,就觉得心里别扭。 黄观眼珠子骨碌乱转,嬉皮笑脸道:“义父放心,孩儿洁身自好,纯洁善良,不是一个随便的人。方才只是陪着说笑,活跃一下气氛而已。” 朱元璋盯着黄观,上上下下看了半天,明显有点不相信他的鬼话。 黄观被老朱同志看得心惊肉跳,眼珠子一转,神秘兮兮道:“义父,这次彭祖水寨派人过来和州,不找都元帅,也不找你,反而找我接头,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朱元璋一愣,回头一想,还真有点百思不得其解,疑惑道:“是啊,他们怎么偏偏找你呢?” 黄观鬼头鬼脑地四下瞧了两眼,凑近了朱元璋耳边,低声道:“义父,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 朱元璋见他神神秘秘的,心中有几分好奇,忍不住问道:“什么秘密?” 黄观将手拢在嘴边,鬼鬼祟祟小声道:“其实我师父神仙姐姐,是明教中的前辈高人,身份比小明王还要高出一大截。这个秘密只有母亲知道,一般人我不告诉他,请义父一定注意保密。所以彭祖水寨那些人,才会对我如此信任,美男计估计用不上,真遗憾哪……” 朱元璋满头大汗,听他越说越玄乎,急急摆手道:“行了,行了,你什么也不用说了。” 老朱同志知道黄观脑子里有一个神仙姐姐,神龙见首不见尾。 除了黄观自己,谁也没有见过。 每次这位仙女降临人间,这败家玩意儿就要犯病。 只是让朱元璋奇怪的是,明教弟子似乎都很认同黄观身份,全部聚集在他周围,还奉他为光明神座二世。 就像火器营那边,清一色的明教弟子。 朱元璋虽然信仰明教,却不是真正的明教核心弟子,接触不到内部高级机密。 拍拍黄观的肩膀,朱元璋长叹一声,道:“既然他们指名道姓找你商谈归附事宜,那是因为他们信得过你。你就尽快去一趟巢湖吧,好自为之,注意安全。” 黄观笑道:“义父放心吧,我让两位高大哥随我一起去,保证出不了事。” 高家兄弟的身手,朱元璋是知道的,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又说道:“我让冯国胜率领一千亲兵,随你同去。” 黄观感激涕零,目送劳动模范朱元璋转身接着去加班,微微叹了口气。 老朱同志迟早要对明教开刀,我手下这群明教弟子怎么办啊? 一路想着心事,刚回到家门口,常遇春就跳了出来。 常遇春拉着黄观,兴冲冲问道:“狗剩哪,听说你要去巢湖?” 靠,军中无秘密啊,这消息传得还真快。 黄观笑嘻嘻道:“对啊,常叔。小侄要出一趟远门,到巢湖彭祖水寨出差。” 常遇春一愣,喜道:“彭祖水寨?那里可是高手如云的地方,同去,嘿嘿,同去。我常遇春打遍和州无敌手,早就想会会这些明教高手了。” 黄观见常遇春摩拳擦掌,一幅高手寂寞的模样,心里急跳两下,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心中暗叫不妙。 日,常遇春这刺头,在和州军营里……犯事了! 第174章 常遇春的牛人本色 黄观见常遇春身上隐隐还带着血腥味,小心翼翼问道:“常叔,你是不是把达叔教导团的人了?” 咦,狗剩你怎么知道的? 常遇春疑惑地看了黄观一眼,点点头,不满哼道:“什么教导团,都是一群窝囊废,武艺稀松平常得很,我把他们全部打趴下了。” 靠,蔑视上级,殴打教官,常叔你狠! 黄观满头大汗,哭笑不得地看着常遇春,佩服得那叫一个五体投地。 徐达是朱元璋手下第一名将,身兼多职,从滁州出来以后,担任了和州地方一把手,业务繁忙,很少有时间亲自练兵了。 不过名将就是名将,人家改练教官! 徐达亲自在军中挑选了一批佼佼者,把他们培养专业训练员,素质过硬,业务能力强,军中尊称这些人为达叔教导团。 教导团的主要工作,就是专职训练部队,比如常遇春先生这样刚参加队伍的新兵蛋子。 常遇春先生进入军营的第一天起,这位仁兄就仗着自己是一个功夫了得的绝顶高手,全方位地向大家展现出了他的牛人本色。 我们都知道,常遇春同志是穷人家的孩子,从小就拜师学艺,选择了一个特殊工种……习武。 常遇春是一个天生的练武奇才,再加上他勤奋努力,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武艺非常精湛,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 要说常遇春先生最擅长的兵器,那就是大刀,特别是山贼最爱的那种开山大砍刀。 据说他的刀法已至化境,舞起来刀光闪闪,泼水不进。 这年头招兵的背景审查很宽松,军营里藏龙卧虎,什么三教九流的人物都有,其中也不乏高手。 常遇春见猎心喜,一激动,逞强斗狠的毛病就犯了。 这厮精力充沛,在排得满满的训练日常中,居然还有力气找人切蹉武艺,屡次和人拼刀比剑,在砍砍杀杀中,不断磨练自己的刀法。 常遇春先生为人自傲,一般小兵瞧不上眼,十夫长也觉得太菜,那就从百夫长开始挑战吧。 要知道,现在是战争时期,天下大乱,到处都在起义造反,大家的主要任务就是带兵打战。 只要是在军中当了个官的,身上都有两下子看家本领,否则不能服众,你也当不了小连长。 百夫人就算是一个小连长。 手下有九十九个兄弟,他们都不吃素,也都不好欺负。 事实证明,常叔春先生虽然是一个新兵蛋子,但却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的的确确是一位功夫了得的绝顶高手。 只用了两天时间,他就把自己所在军营的百夫长,全部干趴下了,手下竟无一回合之将。 和州现在有八万多士兵,分成四大营,常遇春所在南大营,最少也有两百位百夫长。 两天打趴下两百位百夫长,平均一天打倒一百人。 可见常遇春同志的战斗力,是何等的强悍,击倒率高到了一个何等惊世骇俗的地步。 全营轰动! 常遇春先生出名了! 常遇春一下子就功成名就,在士兵中获得了极高的声望,威名播,万人景仰,成为军中士兵崇拜的偶像,人送外号……常大侠! 常大侠有点显摆的臭德性,一时飘飘然,觉得百夫长太次了,于是向更高层次的目标发起了挑战……千夫长! 千夫长的人数不多,却更不好惹,手下那三板斧很要命,常遇春先生艰苦奋斗了一天,把他们全部搞定。 按照这种势力发展下去,常大侠很有可能再接再厉,干掉军中的万夫长,最后会把黄观那些叔叔伯伯,全都按在地上磨擦。 你还别说,常大侠实力超群,老朱同志手下的高级将领,还真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 不过,有一个人终结了常大侠天下无敌的伟大梦想。 因为常大侠在与千夫长的较量中,顺手放倒了一位达叔教导团的教官。 问题,也就出在这位教官身上。 常大侠性情暴躁,杀心大重,一时没有收住手,把人家打成了内伤,吐血三两,估计十天半月都起不来。 事情搞大了! 从达叔教导队出来的人,套用《集结号》台词:有一个算一个,都忒妈死心眼!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实在过于离奇,一般人不敢相信。 因为会有忽悠的嫌疑,《常遇春同志回忆录》中没敢记载,只能收录在《常遇春先生传奇故事》之中。 达叔教导团那帮人,听说军中来了一位高手常大侠,打伤了自己的兄弟,所以特意登门拜访。 他们十分嚣张地告诉常大侠:“小子,你行啊,教官都敢打。我们教导团的人,师出名门,武艺高强,随便叫一个出来,都能打得你满地找牙。” 常遇春也十分嚣张地告诉他们:“少废话,你们一起上吧。” 看吧,真是狂得没边了,不用说,这就是专门来砸场子的! 战斗过程没有悬念,直接告诉大家战斗结果:常大侠长笑而去,余人无一能立! 由此可见,常大侠狂,是因为他真有狂的资本,一人群殴一百人,进退自如,还把人家都痛扁一顿,殴得人家都躺在地上爬不起来。 这就是猛人,不愧为纵横四海的第一猛将! 常大侠把周围的人都打遍了,军中的高手也干掉了,纵横江湖,可谓风光无限。 这位仁兄打遍和州无敌手,觉得高手寂寞了。 正无聊之间,听说黄观要去巢湖出差,就想跑到外面去找人打,专程来找黄观,要狗剩小朋友捎带着他出门,顺道闯荡江湖。 黄观龇牙咧嘴,仰慕地看着常遇春,战战兢兢问道:“常叔,你打死人没有?” 常遇春哈哈一笑,大大咧咧笑道:“狗剩,你放心,常叔我是练家子,下手知道轻重,他们只不过断了几根骨头,养个半年就能活蹦乱跳了。” 靠,这还叫知道轻重? 黄观吓了一大跳,无语地看着常遇春。 常叔作为一个极具禀赋的军事天才,在他的前几十年中,用一个词来概括他的江湖经历,那就是……哭笑不得。 一个学武有成的武林高手,去当山贼拦路抢劫,欺负弱小,这等江湖败类,实在是这个行业的耻辱,也颇为同行们所耻笑。 黄观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常叔,你这回摊上大事了,知道吗?” 常遇春愣了愣,丝毫没有犯错的觉悟,疑惑地摸着脑门:“我……摊上什么大事了?不就是切蹉过招吗,断手断脚在所难免。他们技不如人,可不能怨我啊!” 靠,这家伙死性不改,把山贼那一套都搬到军营里了。 根本不服管啊! 黄观觉得牙疼,两眼直勾勾地望着他,一本正经道:“达叔,殴打上司,是要……挨军棍的!” 第175章 你们两个连夜出城 常遇春惊得跳了起来,实在没有想到找人比武切蹉武艺,还搞出事情来了,急忙双手反抱,吓得脸色都白了。 啥,这还要挨军棍? 这里是都督府,还是整人府啊? 我常遇春武艺高强,万人景仰,现在已经是公众人物,被人按在地上打军棍,以后怎么还有脸出门见人? 黄观见常遇春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好像很害怕的样子,心中暗笑。 常叔,你不是胆子很大吗,连教官都敢打,你也有害怕的时候啊? 黄观幸灾乐祸地看着他,笑道:“常叔啊,你要记住,你已经不是山贼了,现在是咱们濠州都督府的一名将士。正所谓国有国法,不管你武艺多么了得,犯了军规,照样是要受惩罚的。” 常遇春愁眉苦脸,沮丧道:“这个道理,我也知道。只是,我都几十岁的人,还要被人打屁股,你说丢人不丢人?” 黄观叹了口气,觉得有点可怜他,正色问道:“常叔,你在军营里,有没有人教你背过二十一条军规?” 常遇春愣了愣,急急摇头:“没有,没有,常叔我斗大的字也不识几个,看见书本就头疼。” 不会吧,新入伍的兵,竟然不给分配一个指导员?达叔教导团那帮人,工作做得也太不称职了! 黄观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没有背过军规,那就不是知法犯法了啊。常叔,我看啊,这事还有商量的余地。” 常叔这回犯的事,确实有点严重。 简单来说,就是徐达亲自制定的二十一条混蛋逻辑军规,他常大侠至少犯了二十条。 不是还有一条没有犯吗? 我来告诉你,最后一条的内容是:以上如有疑问,请参考第二十条。 第二十条大概内容是说,犯者军法从事,并规定了每一条的处罚程度,最低十军棍起价。 常大侠要倒霉了。 落在以治军严厉闻名于世的达叔手里,常大侠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刺头,不死也要掉层皮。 黄观一拍脑门,终于恍然大悟。 难怪后世的史书上说,朱元璋安排常遇春当徐达的副手,桀骜不驯的常大侠,竟然还很服管。 估计这厮还是个新兵蛋子的时候,就因为殴打上司事件,被徐总教官收拾过。 打出了内伤,也打下了心理阴影。 这么丢人的事情,换成我也不说,更何况是那么在乎个人形象的常遇春先生。 所以在《常遇春同志回忆录》中,人家压根儿就不提。 黄观抬头看了看天色,苦笑道:“常叔,你还是随我进屋吧,我让母亲帮你求求情。我义父……快回来了。” 常遇春终于弄明白,自己真的摊上大事了,六神无主,行尸走肉般跟着黄观,一起走进了老朱家院子。 马夫人对养子黄观的这位同乡常遇春,第一印象确实不错。 这厮身材魁梧,仪表堂堂,言语间,也能看出他的忠厚与真诚。 后来马夫人还大力促成了一桩婚,常遇春的长女嫁给了朱元璋最信任和钟爱的太子朱标,和这厮结成了儿女亲家。 黄观将常叔犯事的情况,向母亲细细禀报了一遍,央求母亲在老朱同志面前说说好话,放常大侠一马。 常遇春这一顿军棍确实挨不得,业余明史研究者黄观一直怀疑,常遇春四十岁就在柳州暴毙,一点征兆也没有,死得太突然,估计是疲劳过度,旧伤复发。 马夫人微微了口气,也没有当场表态,反而递给常遇春一本书册,笑道:“送给你的,你要多学学徐达,有空多读读书。” 徐达识字虽然不多,但是他像很多成功人士一样,人家喜欢读书。 并且紧跟着领导朱元璋的脚步,时不时还去找幕僚府的谋士请教,问问他们这个茴香豆的“茴”字,有几种写法。 你看看,达叔觉悟这么高,想不发达都难,不压常遇春一头才是怪事。 常大侠受宠若惊,急忙双手接过来,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上,是一本《易经》。 上面还有马夫人的亲笔签名:马秀英。 常遇春这才知道,朱老大的夫人,狗剩的养母,闺名叫马秀英。 黄观暗笑,以常叔的爆脾气,读什么《易经》啊? 母亲你应该送给他一本《三国演义》,或者《水浒传》才是。 不过仔细算算时间,好像罗贯中那家伙,还在老朱同志的死对头陈有谅那里当狗头军师,目前没有动笔写《三国演义》。 他师父的《水浒传》,也要等好多年才出版。 黄观指着常遇春手中的《易经》,笑嘻嘻道:“常叔,你可别小看这本书,它在古今书籍销售排行榜上,可以排进五十名。你一定要用心去读,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据说,销售冠军叫《圣经》,另外一本叫《孙子兵法》。 要说《易经》这本书,可以称得上是古今第一奇书。 一个字的评价:难! 上至外星生命,星际文明,下到人类演变,个人前途,全部都能从这本书里推算出来。 关键是,看你怎么去读。 很多人读《易经》,最后都读得走火入魔,在街边摆个小板凳……摆摊算命。 常遇春打开看了一眼,顿时头昏脑胀,头都大了一圈:“狗……狗剩,这书……你读懂了吗?” 黄观愣住了。 靠,常叔你别开玩笑! 我连隔壁邻居姓什么都不知道,谁还有闲心去管有没有外星人? 常叔,你自己努力吧。 据民间传闻,你就是在这本天书里读出了点名堂,终有所悟,得了所谓打败蒙古骑兵、百万军中取敌首级的兵法。 朱元璋加班回来了。 徐达已经向老朱同志请示,下达了命令:全城通缉常遇春,这刺头不治不行。 朱元璋看见常遇春在屋里,感觉很意外,愣了一下,马上就板起了脸,勃然大怒:“来人哪,把常遇春抓起来!” 马夫人腾地站了起来,双手掐腰:“你敢!” 朱元璋吓了一跳,急忙摆手道:“夫人,你悠着点,别闪了腰,你现在可是有身孕的人哪。” 马夫人往常遇春面前一站,威风凛凛:“你家夫人我听说啊,徐达手下那些人,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就让一个常遇春给打趴下了?” 朱元璋:“……” 马夫人又说道:“你家夫人我还听说啊,某总兵官经常挂在嘴边的就是什么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朱元璋:“……” 马夫人一指黄观:“你家夫人我听观儿说啊,他老家的亲人,就只剩下常遇春一个了……” 左一个你家夫人我,右一个你家夫人我,马夫人得势不饶人,连叫将军。 老朱同志疲于招架,简直就没有还嘴之力,有苦说不出。 黄观忍不住感慨一声:“母亲威武霸气!” 朱元璋恼火地瞪了黄观一眼,无可奈何苦笑道:“你们两个带马上走,连夜出城。徐达那边……我去说说。” 常大侠逃过一劫,如获大赦,抱拳正色道:“多谢元帅网开一面,常某铭记于心,定当将功赎罪……” 朱元璋对常遇春满腹怨气,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崩出两个字:“快滚!” 黄观见老朱同志生气了,伸手一拉常遇春,急急往门外败退。 第176章 没见过巢湖的土包子 黄观逃到门外,回头看看老朱家院子,心里扑通扑通乱跳。 果然是一物降一物,老朱同志这等猛货,也只有母亲才能压得住。 马夫人对朱元璋的事业帮助很大,有时像个姐姐,有时又像个妹妹,凶悍起来让老朱同志心惊肉跳,温柔起来却又让老朱同志荡气回肠。 朱元璋在冰火两重天里自得其乐,好像还很享受这个过程。 黄观觉得……不能理解! 小香香追出门来,站在门口轻声问道:“公子,你要出门多久?要不要我跟着去照顾你?” 黄观满头大汗。 你家公子我这次出门,是奉命勾女……哦,不是,是奉命办差。 你跟着去干什么,这不是捣乱吗? 黄观急忙摆手,摇头笑道:“不用,不用!我三五七日就能回来,你在家里照顾母亲就行。” 小香香轻轻“嗯”了一声,乖巧地点点头,呆呆地看着他,眼中满是留恋不舍,也不说话,那神情却似要滴下泪来。 她呆呆立在那里,柔弱的身子倚着门边,就像是一个送夫出行的妻子。 黄观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这辈子,恐怕都忘不了这个情景了。 也不知怎么回事,黄观忍不住鼻头酸涩,急忙转过头对常遇春道:“常叔,咱们先去一趟王恭厂叫上人马,然后连夜出城。” 常遇春犯了事,成了通缉要犯,神情也很紧张:“对,对,马上走……” 这厮临走回头看了小香香一眼,拍着黄观肩膀道:“狗剩啊,我看这小丫头似乎真想跟着去,要不咱们就带着她?” 黄观:“……” 常叔,你不要出馊主意好不好? 和州离巢湖一百多里路,途中可能会遭遇庐州路的小股元军,情况比较复杂。 黄观也不敢大意,朱元璋给的一千亲兵肯定要带走,还有王恭厂的小炮营也要随行。 李达一听少爷要深入敌后,有点担心,把黄观拉到一边,偷偷摸摸地往他手里塞了一件管状武器。 靠,这是什么东东? 黄观接过来一看,感觉像是见了鬼一般,神情有点懵。 五根枪管铸成筒状,各长一尺,枪口各有准星,枪管还可以旋转。 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五雷神机? 李达得指着少爷手中的短武器,意洋洋道:“少爷,这是我按照少爷你的思路,最新发明设计的火器。近几日才铸造成功,天下独此一件,你先拿去防身。” 知道,知道,这玩意儿大概可以算是左轮枪了。 黄观举起来瞄准了一下,三四斤的样子,秉承了王恭厂火器的傻大粗重的传统作风。 技术是个硬伤啊! 李达小心翼翼道:“少爷,这件火器还在试验阶段,射程也只有区区三十多步,威力有点差……” 无碍,无碍,好东西! 黄观将枪管拨得哗哗乱转,欣赏地看了李达一眼。 行啊,小李子,五雷神机都搞出来了,有前途,少爷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这玩意儿五管连发,转瞬之间便可轮流发射,省去了打一枪装一回弹药的麻烦 打起来哗哗的,瞄准都不用,火力强大,相当于后世短枪中的王者沙漠之鹰了。 一枪在手,黄观老怀大乐。 靠,少爷我现在有两杆枪了,一杆打男人,一杆打女人,谁不服就干死他! 黄观将元朝至正末年版的特大号左轮枪往怀里一揣,叫上火器营的三多号明教弟子,往彭祖水寨进发。 一路急行,第二天傍晚,便按照事先约定的时间,到达波光粼粼的巢湖。 这年头的巢湖,围湖造田和森林砍伐还不算太严重,四周层峦叠嶂,树木苍翠,湖水清澈,鱼虾满湖。 一眼望去,烟波浩渺,让人瞧得赏心悦目。 除了黄观会几招狗刨式,其他人等都是旱鸭子,从未见过这么波澜壮阔的大湖,都看得直愣神。 日,都是一群没有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黄观很鄙视他们。 高首是个粗人,此景此情瞧得他心情无比的舒畅,摇头晃脑道:“这巢湖湖光山色,美妙的很,真是一处山明水秀的好地方。若是能找几个娘们一起泛舟湖上,大家一起喝酒赏月,吟诗作对,此生无憾矣。” 常遇春愣了愣,眨眨眼睛,哈哈大笑起来:“高壮士真乃性情中人也,我老常……也是这么想的。” 靠,真低俗,这都是些什么人哪? 黄观白眼疾翻,心中对这两个斯文禽兽甚是鄙视。 真是没有品位,这么美好的景色,你们就不会干点高尚一些的事情吗? 大家到湖里一起洗个澡就行了,还喝什么酒,赏什么月啊? 我呸! 黄观是个文明人,狠狠地往地上吐了口吐沫,笑嘻嘻道:“高大哥,没看出来啊,你居然还会吟诗作对?” 高首老脸一红,大言不惭道:“文武不分家嘛。别看我高首是一介武夫,其实文武双全,对诗文一道也颇有研究。江湖侠女曾经送我一个外号,叫做诗中圣手,那绝不是浪得虚名之辈。” 啥,诗中圣手? 黄观满头大汗,神情怪异地盯着高首,挤眉弄眼嘿嘿直笑。 别人不知道高大哥你的底细,我还不知你的水平吗。 就你胸中那点墨水,我看你是诗中神兽还差不多。 高大哥你这无耻的样子啊,比我不要脸多了。 常遇春和高首脾性差不多,两人一路走来,相见恨晚,惺惺相惜。 常大侠生平最遗憾的事情,就是没有进过幼儿园,也没有上过中小学,搞得现在大字不识几个,连《易经》都看不懂。 听高首在那瞎听,常遇春当真了,顿时心生仰慕,抱拳正色道:“高壮士如此博学多才,改天我老常一定要向你请教请教。” 高首谦虚道:“应该的,应该的,有空大家可以一起研究探讨一下。” 黄观无语,真服了这两个文盲。 站在湖边跷首远眺,湖中空空荡荡安静之极,连条小船的影子都没有。 高仁疑惑道:“少爷,好像有点不对啊,怎么不见彭祖水寨的人来接咱们?” 常遇春性子急,最讨厌等人,冷哼道:“小女子办事,果然不可靠。” 高仁叹了口气,眼中露出了一种奇怪的神情,苦笑道:“常兄这话就错了,金花小姐可不小,她很大。” 很大? 黄观呆了呆,惊道:“高大哥,你不是说她年纪和我差不了多少吗,怎么又变成很大了?” 高仁在身前比划了两下,眼中精光闪闪,笑道:“少爷,你误会了,我是说的是……这里很大。” 这里很大? 真是金花小姐的一个显著特征哪! 黄观下意识瞅了一眼,顿时浑身大汗。 靠,高大哥你这么正经的一个人,怎么能没事就盯着别人的那里看呢? 小心人家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忽然,远处的芦苇丛中传来了一阵轻轻的声响,惊得几只水鸟飞起。 黄观耳力惊人,侧头凝听了一下,问道:“你们……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高仁也听到了动静,喜道:“少爷,这是划浆的声音,隔着还有好些路程。应该是……金花小姐派人来接咱们了。” 第177章 我们是不是被人坑了 来接黄观的是彭祖水寨的水军小头目俞通海,三十多岁,常年在水中滚爬,脸上都泡出了水锈,看着像是苍老了十岁。 彭祖水寨这些人,大多都是渔民,而且还是那种最低等的渔民,身上总是带着挥之不去的鱼腥臭味。 按照元朝的渔业管理制度,他们这种渔民一般都不能上岸,吃住在船上,大家也不喜和他们打交道。 俞通海立在船头,遥遥抱拳道:“俞通海见过黄观少爷!” 黄观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诧异地看了看俞通海。 有点意思啊。 我现在的官方身份,是濠州都督府左元帅帐前都尉,奉命到巢湖出差。 这家伙不迎接和州特使,反而以私人身份来办事,摆明了是冲我来的。 俞通海在和州就与黄观私下打过交道,知道他就是这副少爷脾气,跟你点点头,已经很给面子了,急忙笑道:“黄观少爷,请上船。” 黄观伸长脖子,往芦苇丛中瞧了两眼,奇道:“你……就带来了两只小船?” 俞通海看了看他身后的一千多人马,有点尴尬,苦笑道:“咱们金元帅吩咐,只请黄观少爷一人到水寨相见。” 什么,让我一个人去? 那小妖精不会是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不行,不行,少爷我虽然意志坚定,可就是经不起诱惑,到时候船没有搞到手,反而会让人家拐骗着私奔了。 黄观吓了一跳,急忙问道:“就不能带几个随从吗?” 俞通海想了想,笑道:“可以,但人数不宜多。船小,风浪大,人多恐怕会翻船。” 黄观无奈了,只能客随主便,命令千亲兵和火器营兄弟原地驻扎,带着高家兄弟和常遇春,一起登上了小船。 俞通海带来的人,都是水中好手,熟悉水流方向,小船在芦苇丛中行得极快,不一会便出了浅滩,进入深水区域。 高家兄弟和常遇春三人,虽然武艺高强,却是三个如假包换的旱鸭子,双脚踩不到地面,感觉心里不踏实,浑身都不自在。 湖中风大,吹起了惊涛怪浪,小船仿佛风浪上的树叶,颠簸起伏,摇摆不定。 三人的脸色都有点发白,只能紧紧地抓着船沿,紧张得都不行了。 俞通海见黄观稳坐如山,面不改色,心中有几分佩服,笑着问道:“黄观少爷……似乎也懂水性?” 略懂,略懂! 黄观腼腆点点头,嘿嘿笑道:“你们有所不知,我从前确实在游泳池里苦练过,人家还送我一个绰号,叫做陆上大老虎,江中小白龙,那绝对不是吹牛。” 高家兄弟不敢质疑黄观少爷,常遇春却知道狗剩的底细。 陆上大老虎,江中小白龙? 常大侠腮帮子直抖,刚缓过气来,却又笑得差点岔了过去。 俞通海只能摇头苦笑。 这黄观少爷嘻嘻哈哈,从认识那天起,就没有正经过,他说的话,你也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难怪金花元帅要验明正身,才敢下决定投不投奔和州朱元璋麾下。 彭祖水寨在姥山南侧,是一个天然的避风港,船塘全用石头垒成,称之为南塘。 巢湖通往长江的唯一通道,就是裕溪河,出口叫裕溪口。 现在裕溪口被元朝水军封锁,彭祖水寨被困在巢湖内,不能到长江里打劫商船民舟,这帮水贼基本上处于失业状态。 远远望去,船塘里停满了小船,用眼一扫,恐怕不止千艘。 真的就是小船,而且还是那种只能坐三五个人的小渔船。 黄观吃惊地瞪大眼睛,吃吃问道:“这……就是你们的水军战船?” 俞通海看着水面上满满当当的小渔船,自豪感泛滥了,得意洋洋道:“正是。黄观少爷请看,咱们的战船,停在此处的共有一千二百一十三艘……” 靠,这玩意儿打什么战?打渔还差不多。 黄观翻着白眼,心里直骂娘,拉着高仁低声问道:“高大哥,你不是来彭祖水寨实地考查过吗?我们……是不是被坑了?” 高仁愣了愣,疑惑道:“少爷,这话怎么讲?” 黄观叹了口气。 罢了,高大哥是一只标准的旱鸭子,没有打过水战,估计也不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大船。 这一刻,黄观感觉自己……确实被人坑了。 在黄观的印象中,感触最深的,就是史书上描述的陈友谅豪华舰队。 人家那些战船有数丈高,三层结构设计,上面可以跑马,船体外面用铁皮裹着,还装备了各种火炮,名副其实的航空母舰。 船名也取得十分威风,什么混江龙、塞断江,什么撞倒山、江海鳖,让人听得心中震撼,耳目一新。 如果不是历史条件限制了想象力,陈友谅很有可能把他的指挥舰取名为惊破天。 再看看眼前这些小破船,在陈友谅庞大的战船怪兽面前,简直就是一群小孩玩具,去做人家的救生艇都不够资格。 不知是没有见过大船,还太过于满足于现状,俞通海这小头目对自己彭祖水寨的这些小渔船,好像还很满意的样子。 俞通海得意道:“黄观少爷,其实咱们另外还有一处北塘,由赵万户率领,昨日刚出塘……” 赵万户? 双刀赵普胜? 黄观愣了愣,脸色大变,急急问道:“你是说,赵普胜昨日已经离开了彭祖水寨?” 俞通海有点诧异:“黄观少爷你也知道赵万户?” 靠,你当少爷我的史书是白读的? 赵普胜是彭祖水寨最得力的勇将,反水投靠了徐寿辉,成为陈友谅手下一员悍将,在鄱阳湖大战中还差点干掉了朱元璋。 黄观苦笑两声,神秘兮兮道:“少爷我掐指一算,双刀赵此去,必将攻击元军占领的黄墩口,然后弃船而去,再也不会回来了。北塘失守,你们彭祖水寨哪,这回有大麻烦了。” 啥? 俞通海呆了呆,神情有些惊疑不定。 因为投靠和州问题,赵普胜和金花元帅分歧很大,前日开会还吵了一架,双方闹得不欢而散。 莫非……双刀赵真的负气出走? 这样一来,北塘无守,元军便可长驱直入,彭祖水寨岌岌可危! 俞通海虽然是个水军小头目,但是大局观很强,天生就是个将才,越想越可怕,额头冒出了冷汗:“赵万户身为普字辈高人,不会就这样弃我们而去吧?” 黄观对此事胸有成竹,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你们等着瞧吧。” 小船一靠岸,黄观就看见了在船塘边上等待的金花小姐。 从见到这小妖精的第一眼起,黄观就知道自己彻底完蛋了,觉得这次来彭祖水寨真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黄观心里哀嚎一声,长得这么祸国殃民,真要老命了。 靠,还使什么美男计啊,妞没有泡到,估计……很可能还要被人家泡! 第178章 金花小姐会使妖法 岸上站着一个身形婀娜的美貌女子,该大的地方大,该小的地方小,看着像十八,长得像二十八,不笑的时候,嘴角也带着三分笑意。 虽着一袭素衣,身上却光华隐现,如弱柳扶风,顾盼间目光盈盈。 最奇异的是她那一双眼睛,略带着些天蓝色的眼眸,清澈深邃,似乎有着一种神奇的魔力。 让人看她一眼,便忍不住看第二眼。 看了第二眼,就不由自主地想看第三眼。 然后,嘴巴就有点发干! 黄观瞧得眼睛都直了,口水流了满船,呐呐自语道:“巢湖这小地方,也能长出这么好看的女子?水灵灵的,真是美得冒泡啊!” 高仁和高首兄弟,呆呆地望着岸上的俏丽身影,脸上满是仰慕,就似是被人家摄住了心神。 黄观得了黑无常真传,心里猛跳了几下,就已经清醒过来。 回头一看,俞通海他们似乎早就见识过金老大的魅力,自知不能抵挡,都低着头不敢抬头看。 常遇春艺高人胆大,不知道厉害,痴痴呆呆地盯着人家瞧个不停,口水滴滴答答的落了三尺多长,一副十足的猪哥模样。 靠,常叔你也太没志气了,都几十岁的人,还看着人家金花小姐流口水,太丢人了! 黄观心中暗骂,拍拍常遇春的肩膀:“常叔,嘿,常叔,快醒醒,我们靠岸了。” 哦,常遇春惊醒过来,急忙擦了一把下巴的口水,在晚辈面前露出这副色样,觉得有点丢脸,自我解嘲地讪讪干笑两声:“失态,失态。这金花小姐肯定是妖精,会使妖法!” 是啊,是啊,肯定是妖精! 黄观狠狠地点点头,深表赞同。 长得这么好看,让人瞧一眼便挪不开眼睛,说她是人都没有人相信了。 常遇春斜眼瞅了金花小姐一眼,低声道:“狗剩哪,我看这金花小姐很不错,常叔支持你把她抢回去,藏在屋里做压寨夫人。” 日,常叔死性不改,抢压寨夫人都搞出来了,你以为自己还在当山贼啊。 黄观满头大汗,紧张地抱住了自己的肩膀,惊恐道:“常叔,你想干什么?你可不能趁机落井下石,乱点鸳鸯啊!” 人家金花小姐,会誓死捍卫自己清白贞洁的! 黄观心里顿时提高了警惕,转身拉住了高首的衣袖,可怜兮兮道:“高大哥,等会儿你可要保护好我,千万不要离开我半步。妖精吃人不吐骨头,我怕被她给吃了。” 少爷,放心好了,有我高首在,保准你出不了事! 高首信心满满点点头,浑身正气,大义凛然道:“少爷,我来打头阵,先去探探金花小姐的底。你在旁掠阵,看我今天怎么降妖伏魔。” 黄观心中大骇,有点不相信高首的实力,担心道:“高大哥,你行不行啊?先把口水擦一擦,别人瞧见了会笑话的。” 高首老脸滚烫,急忙用衣袖胡乱擦了一把口水,咬牙道:“尽力试试了,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黄观无语:“……” 高首为了在金花小姐面前表现一下自己的武艺高强,这厮不走寻常路,直接从船头一跃而下。 空中还很骚包地玩了一手花样,三百六十度转体,难度系数二点八,最后稳稳地站在岸上。 脸不红,气不喘,一副高手风范。 金花小姐面带微笑,正眼也不看高首一眼,好像根本就没有瞧见他这个人,没理他。 高首……很尴尬! 金花小姐眼中波光流转,向船头伸出手来,似笑非笑问道:“是黄观少爷吗?” 黄观握住她的手,借力跃到船塘上,嬉皮笑脸地套近乎:“是我,是我。这位姐姐,咱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常遇春大汗。 几年不见,狗剩的胆子变大了啊,见人家长得漂亮,像见到了花蜜的工蜂,没皮没脸地往前凑。 姐姐? 金花小姐愣了愣,盯着黄观上上下下打量了两眼,掩嘴轻笑道:“小弟弟,你几岁啦?” 黄观一本正经眨眨眼睛,笑嘻嘻,道:“姐姐,我已经不小了,再过几年就十八了。” 哦,再过几年才十八,金花小姐掩嘴轻笑。 黄观凑到她面前,小心翼翼问道:“姐姐,冒昧问一下,你多大了?” “十……啊,你问这个做什么?”金花小姐柳眉倒竖,差点泄露了机密,生气了。 女子的年龄,果然是她们最大的秘密啊。 黄观差点阴谋得逞,嘿嘿笑道:“我看姐姐也大不了我多少,也就十六七岁。” 金花小姐微微一笑,不承认,也不否认,眼中奇光一闪,直直地看着黄观的眼睛:“我要你……” 啥? 她顿了一下,黄观吓得倒退两步,差点跳了起来,惊骇道:“姐姐,你说什么,你要我?” 太突然了,旁边还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黄观吓了牙都快掉了,义正辞严道:“姐姐,你这个要求太过份了,我可不是一个随便的人!” 你胡说些什么?你不是随便的人,那意思是我随便了? 金花小姐羞恼交加,气得耳根都红了,上前一把拉住黄观的手,恨不得用小脚踢他两下,怒道:“我要你看着我眼睛!” 哦,不要就算了,何必生气呢? 黄观心中有点失望,待听到金花小姐后面的话,顿时又吓了一大跳:“什么?看着你眼睛?不行,不行,姐姐怎么能提出什么非分请求呢,我还小,你不能祸害未成年少年啊!” 扑哧! 金花小姐忍不住笑出声来,妩媚道:“方才是谁说自己不小,再过几年就十八了?” 呃……我刚才说过这话吗?肯定是口误! 黄观郁闷地看了她一眼,便觉得再也难移开眼睛。 眼前的金花小姐神色幽幽变幻,眼中似乎有一种淡淡的光华,像是一个黑洞似的,吸引着黄观的目光,再也无法离开。 日,这乱七八糟的是什么鬼玩意儿? 魔法?妖术? 还是传说中的催眠术? 黄观感觉眼皮沉沉,好像有点要迷失自我,急忙咬了咬舌头,马上清醒过来。 这一刻,黄观突然很犯贱地觉得,自己坚强如斯,竟然连金花小姐都诱惑不了,人生……已经没有多少意义了。 黄观眨眨眼睛,突然问道:“姐姐,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不相信! 金花小姐摇摇头,叹道:“你果然是我要找的人。” 黄观深感失望,这么浪漫的事情,你怎么就不相信呢? 金花小姐牵起黄观的手,笑道:“随我来,咱们……去屋里细谈。” 第179章 少爷,得手了没有? 金花小姐牵着黄观,径直往半山腰走去。 高首挤眉弄眼,对着身边的常遇春嘿嘿笑道:“老常,你看他们二人相见恨晚,刚见面就牵手,我看这事能成。” 常遇春叹了口气,苦笑道:“我老常看走眼了啊,没有想这金花小姐是这么一个人,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狗剩……可是一个正经人。” 少爷是正经人? 高首看了看前方的黄观少爷,感觉有点懵。 老常,你说一个正经人,会把手放在人家女子的腰上吗? 到了屋子前,高首刚要进门,金花小姐回头瞪了他一眼,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高首摸着差点被撞扁的鼻子,愁眉苦脸地看着常遇春。 老常,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少爷恐怕要吃亏啊! 进了屋,金花小姐大大方方地往凳子上一坐,脸色无比正经,开山见门便说道:“要我们彭祖水寨归附濠州都督府,那也不是不可以,只有两个条件。” 只有两个条件?这么简单? 黄观愣了愣,喜得眉毛都立了起来,挑着大拇指道:“姐姐真是一个爽快人,别说是两个条件,就算有十个条件,我也可以代表濠州都督府答应你。” 金花小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神情有几分诧异:“我彭祖水寨都是水军,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战船,你们要那么多船干什么?” 咦,这妞不傻啊,还知道打听谈判底细了。 切,难道我会告诉你,我们找那么多船,是要去打太平,最终攻占集庆路吗? 黄观笑嘻嘻道:“姐姐,这是军中机密,乱说是要挨军棍的。” 金花小姐眨眨眼睛:“莫非……你们要过江?” 黄观苦笑道:“姐姐,你就别为难小弟了,先说说你的那两个条件吧。” 金花小姐也不追根问底了,正色道:“第一,彭祖水寨的所有将士,归附濠州都督府以后,必须保持原样,万夫长就是万夫长,千夫长就是千夫长,一个也不能降级……” 军阶不变嘛,好说,好说! 你金花元帅封的万夫长,就只有廖永安和廖永忠两个人,根本不叫个事。 黄观嘿嘿一笑,免费的马屁立刻送上:“姐姐为兄弟们前途着想,小弟佩服。这一点绝对没有问题,我还可以向义父提议,提升俞通海做水军元帅呢。” 老朱同志不是说了吗,彭祖水寨提什么条件都可以先答应,黄观一口应承下来,一点压力都没有。 金花小姐翻了翻白眼,又好气又好笑:“俞通海倒是一个人才,他能做了水军元帅,本小姐干什么去?” 这个嘛…… 黄观认真沉思了一下,极为正经道:“姐姐,女孩子总是要嫁人的,你总不能一辈子都带领一帮臭男人打打杀杀吧?小弟家里虽然养着一个小丫头,可是她只愿当个小丫鬟。小弟甚是苦恼,现在正处于感情迷茫期,你要是倒追一下,我马上就答应了。” 嗯? 你说什么! 金花小姐瞪大了眼睛,凶巴巴的就像是一只母老虎:“……” 靠,给你一个机会,不要就算了,眼睛瞪那么大干什么? 黄观心惊肉跳,一看没戏,大丈夫能屈能伸,急忙道:“姐姐,这事咱们以后再聊,正事要紧,说说你的第二个条件。” 金花小姐气呼呼的直喘气,好不容易压下了火气:“我的第二个条件,就是你们濠州都督府,必须先去救援蕲州。” 蕲州? 黄观愣了愣,目瞪口呆。 徐寿辉现在所在的蕲州? 黄观惊得没有坐稳,差点一下子摔地上,气急败坏大叫道:“姐姐,你这就有些无理取闹了啊,一点诚意都没有,这个条件我绝不会答应!” 韩林儿称帝后,元顺帝注资八十万围剿,徐寿辉遭了无妄之灾,被几十万人围着打,把这位天完皇帝困在了蕲州。 黄观知道,这一战徐寿辉败走,据说彭瑩玉战死,可谓是成也天完,败也天完,功德圆满。 靠,亏你想得出来,八万多部队离开和州根据地,翻山越岭,跑去和几十万元军打,完全是在找死。 黄观急急摇头道:“姐姐,你还是换个条件吧,救援蕲州这件事,我不会答应,濠州都督府上下也绝不会答应。” 金花小姐直直望着他:“真没有商量的余地?” 黄观点点头,认真道:“一点商量余地都没有,这事真没得谈!” 金花小姐看了他半天,良久,突然展颜一笑,眨眼问道:“黄观少爷,你觉得我这个怎么样?” 黄观呆了呆,忍不住盯着她的身段瞧了两眼,口水都流了三尺长:“大,很大。除了好看,其它的没有什么好说。” 金花小姐:“……” 黄观一看她又要发彪,干笑道:“咱们接着谈,接着谈……” 两人在屋里叽叽咕咕,晚饭都是送进房里去,一谈就是一宿。 搞得高家兄弟和常遇春都很紧张,三人在屋外守了一夜。 天亮了,高首伸着懒腰,对常遇春道:“老常,你和我家少爷是老熟人,胆子也大,要不你去敲门看看,可别真出事了。” 常遇春不上当,嘿嘿笑道:“反正狗剩不会吃亏,能出什么事?” 高首想了想,点头道:“也是。” 正说着,黄观打开门出来,不停打着呵欠,脚步飘浮,神情很是憔悴。 常遇春腾地站起身来,上前拉着黄观,关切问道:“狗剩,你没事吧?” 黄观摆摆手,眨眼笑道:“没事,没事,就是手有点累。” 手累? 常遇春瞠目结舌。 狗剩语意深奥,常大侠迷迷糊糊,根本没有听懵,回头看了看高仁高首,三人面面相觑。 高首凑过来,满脸络腮胡子直抖,小心翼翼问道:“少爷,莫非……你得手了?” 得手? 黄观诧异地看了高首一眼,觉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哇,高大哥,你眉眼不正不说,怎么还笑得这么诡异? 见少爷不说话,高首眼巴巴地看着少眼:“哎呀,少爷,你倒是说句话啊,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唉,真是辜负了高大哥的信任啊。 黄观摇摇头,苦恼道:“金花小姐比较难搞,我这花样美男用尽浑身解数,美男计竟然对她不管用,我怀疑她的性取向有问题。” 常遇春严肃起来,正色道:“高壮士,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了,咱们直接把金花小姐抢回和州去。” 黄观满头大汗,嘴巴张得老大:“……” 靠,常叔你出的这叫什么馊主意啊? 高首点点头,无可奈何道:“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看来只能这么干了。” 黄观:“……” 真是悲哀啊,少爷我身边怎么全都是这种江湖败类? 高仁瞪了高首一眼,拉着黄观问道:“少爷,事情没有谈妥?” 黄观苦笑道:“金花小姐一点诚意也没有,白费我一晚口舌。困了,找个地方睡一觉先。” 高仁愣了一下,急忙问道:“少爷,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凉办! 黄观嘿嘿笑道:“现在最急的不是咱们,而是金花小姐,等元军打进巢湖,她就会回心转意了。咱们什么也不做,一个字……等!” 说着,黄观心里突然急跳两下。 靠,据史书记载,金花小姐在这一场水战中香消玉损,到时候……这娇溜溜的小妖精可别真出事了! 第180章 该去谈国家大事了 在等待的日子里,黄观借用了彭祖水寨的水上场地,训练跳高运动员常遇春。 这厮很快就要参加比赛了,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业务还很生疏,基本动作都不熟,站在船上就晕头转向,水平实在太臭。 不好好练练,简直拿不出手。 黄观针对常遇春的具体情况,给他制定了一个加强型训练项目,把训练日程安排得满满的。 早晨一起来,常遇春就绑上沙袋,天天苦练弹跳力。 具体做法是,在地上相隔三尺,挖两个深坑,不能大,也不小,刚好能容下常遇春,并且保证他不能弯腰。 常大侠全凭脚下力气,先从第一个坑跳起来,落到第二个坑里,然后再嗖的一下子,跳回第一个坑。 如此往返跳跃,勤学苦练,每天都要将土坑加深。 据高首这厮讲,这可是他的师门独家秘诀,什么时候坑挖到一人多深,能埋下站着的常大侠,那就算大功告成了。 黄观对此将信将疑。 好像记得后世有一位高人,叫做燕子李什么三的,就是用这个土办法,练成了飞檐走壁的轻功,祸害了不少良家女子,成了有名的大盗。 说不定,常遇春也会步了李大侠的后尘,专门干些穿墙入室的勾当。 高首对这个训练方法很有信心,拍着常遇春的肩膀笑道:“老常,好好练。看到十多丈远的那只小船没有?我保证你练个六七个月,从这里过去小船那边,绝对没有问题。” 常遇春练的似乎是外家功夫,武艺虽好,却不能翻墙,听得神情振奋,双目泛光,咬牙下了决心:“好,高壮士,我听你的,就是不吃饭不睡觉,我也要练!” 高首见他态度很端正,甚感兴慰:“孺子可教也,到时候你就能勉强赶上我当年了。” 黄观哭笑不得,突然对常叔的智商,感到有点担忧。 常叔哪,平时你多么聪明的一个人啊,怎么会被高大哥坑了呢? 再过六七个月,就到了严冬,湖水都结冰了,我也能走过去。 练完了弹跳力,常大侠开始练他的成名水上项目:小船助跑撑杆跳。 不得不说,这个……难度非常高,一般人根本做不到。 首先的问题是,常遇春是一只货真价实的旱鸭子,见了水就犯晕,坐在船里直发抖,站在船头打哆嗦。 常遇春凛立船头,努力保持着平衡,身体摇摇欲坠,脸色有点发白:“狗剩哪,不练行不行啊?” 黄观摇摇头,严辞拒绝了:“不行!” 常遇春愁眉苦脸:“……” 觉得狗剩出的这馊主意,完全是闲着没事干,在寻自己穷开心。 黄观没心没肺,嘿嘿笑道:“常叔,稳住,稳住,千万不能半途而废啊。正所谓台上十分钟,台下十年功,能不能戴罪立功,为国家争光,就看你能不能坚持住。” 常遇春没听懂,白眼直翻:“……” 黄观也不理他,对着俞通海吩咐道:“准备开始吧!” 俞通海最近和黄观少爷走得很近,捞了个副教练的职位,急忙让岸上的士兵举起长矛,弓箭手准备放箭。 这完全是一场抢滩登陆的实战型模拟训练。 操纵小船的彭祖水寨士兵,开始用力划桨,小船飞一船向岸边冲来。 常大侠手中开山大砍刀,舞得像风车似的,不断击落岸上射过来的箭矢。 近了,近了! 黄观激动得站了起来。 “扑通”一声,常遇春脑门中箭,一头栽进水里。 唉,就差那么一点点,就登陆成功了。 黄观一拍脑袋,对常大侠很失望。 常叔啊,麻烦你注意力集中一点,有点专业精神行不行? 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没听说过吗你? 高首伸长脖子,往水中望了两眼,大声问道:“老常,嘿,老常,你没事吧?” 船塘水深,也看不见常遇春的影子,只瞧见水里“咕噜咕噜”往上冒着气泡。 高首眨眨眼睛,笑道:“老常的水功见涨啊,这么长时间都不冒出头来,在水里摸鱼呢。” 大家都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奇怪地看着他。 呀,忘了常大侠不会游泳,脚上还绑着两个大沙袋,这会儿估计在水底躺着呢。 黄观气急败坏大叫起来:“还愣着干什么?快救人啊!” 幸亏箭矢折去了箭头,常大侠的额头射了个包,只是在湖底喝了一肚子凉水,眼珠子白多黑少,差点撑死。 高首叹了口气,苦笑道:“没事,没事,老常是练家子,身体强壮,死不了。挂在树上晾一会儿,把肚子里的水控出来,也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也只能这样了。 黄观站起身来道:“高大哥,等常叔醒过来,让他歇会儿再接着练,我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先走了。” 高首眨巴着眼睛,凑到他身边小声问道:“少爷,你有什么更要的事情,要不要我去帮忙?” 不用,不用,我自己能搞定! 黄观急忙摆摆手,面露悲凄,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让人看好生敬佩:“天色不早,我应该去找金花姐姐商议国家大事了。” 哦,哦,了解,了解。 高首愣了愣,顿时心领神会,对着少爷挤眉弄眼直笑。 少爷似乎真的动了心,对金花小姐对上眼了,每天准时往人家闺房里钻。 谈恋爱就谈恋爱,还说什么国家大事,少爷真是天下第一妙人。 这脸皮啊,无敌了! 俞通海望着黄观少爷乐颠颠远去的背影,疑惑道:“高壮士,这黄观和金花元帅,每次都关起门来秘密商议,谈了这么久还没有结果。你说,他们到底是在商议归附事宜,还是在谈儿女私情?” 都一样,哈哈,都一样,对我家少爷来说,儿女私情比国家大事还重要。 高首哈哈一笑,拍着俞通海的肩膀道:“正所谓真情所致,金石为开,以少爷锲而不舍的精神,死皮赖脸的德性,金花小姐一定会感动得稀哩哗啦,从身体到身心,完全折服在少爷手里的。” 俞通海苦笑着摇摇头,实在搞不明白,归附和州的事情,是彭祖水寨的唯一出路,为什么金花元帅和黄观少爷,就是达不成一致意见呢? 很有抓抓摸摸,耽误了大事的嫌疑。 高首回头看了看金花小姐的闺房,忧心忡忡道:“唉,但愿他们这回,不要再打起来才好。” 俞通海:“……” 高首也觉得奇怪,黄观少爷和金花小姐最近有点不对头,谈着谈着,就会动手动脚,少爷每次都吃了亏,都愈战愈勇。 两人正说着话,常遇春吐出腹中积水,悠悠醒转过来,四下望了两眼:“狗剩呢?” 高首和俞通海一起朝半山腰一努嘴:“喏,又去那里了。” 常遇春:“……” 半山腰上,突然传来黄观的悲愤的大叫:“哇,姐姐,输了要承认,你怎么又耍赖了呢?我都不希得说你!” 唉…… 高首一拍脑门,看看常遇春,又看看俞通海:“这是第几次……出现这种状况了?” 第181章 火枪一出,四方臣服 金花小姐是高手,常遇春和高首害怕黄观吃亏,拔腿就往山上跑,俞通海愣了一下,也跟着去凑热闹。 金花小姐站在门口,双手掐着腰,怒目圆睁,一副气乎乎的样子。 黄观似是被人家给撵出门来,愤愤不平大叫道:“姐姐,看在你长得漂亮的份上,我才对你一再忍让,别以为我打不过你啊,我是怕伤及无辜。不怕告诉你,我是带着枪的。” 见黄观目露凶光,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金花小姐拍拍心口,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哎呀,你还带着枪啊,真的假的? 人家好怕怕! 高首轻功好,跑得最快,窜到少爷身边,拉着他轻声问道:“少爷,怎么回事,你们这回又在闹些什么,好端端的,怎么还瞪起眼来了呢?” 黄观眨眨眼睛,笑嘻嘻小声道:“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我和金花姐姐在玩游戏。我赢了摸她一下,她输了我再摸她一下。” 高首目瞪口呆,听得直愣神:“……” 少爷,你们玩的是什么游戏? 听着……好像很有趣的样子。 高,实在是高,怎么玩,少爷你都占尽了便宜。 黄观满脸气愤,义愤填膺道:“本来说好了三局两胜,她输了就跟我走。可恨的是,我明明嬴了,她竟然耍赖不承认。” 啥? 这种事情,金花小姐你怎么能不认帐呢? 是个男人都接受不了! 高首听得愤怒了,咬牙道:“我高首最恨的,就是这种赖帐的人了。少爷,你的枪呢,快掏出来,打她啊!” 黄观满头大汗,眼神怪异地看着高首,面色十分为难。 高大哥,咱们都是斯文人,对着人家金花小姐掏枪,有点不合适吧。 金花小姐见二人在旁鬼鬼祟祟地窃窃私语,瘪瘪嘴,不屑哼道:“你以为本小姐是吓大的?有本事你就掏啊!” 靠,这可是你逼我的! 黄观生气了,一转身,仿佛变戏法一般,手中凭空就多了一把特大号五管火枪。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门口的金花小姐。 金花小姐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古怪的武器,一时呆住了。 彭祖水寨装备落后,只有一件火器,那就是火折子。 哇,少爷,你身上还真带着大家伙啊! 高首知道王恭厂火器的厉害,吓了一大跳,急忙抱住少爷的胳膊:“少爷,你千万不要冲动啊!” 黄观一副今天豁出去的模样,咬了咬牙,一本正经问道:“姐姐,我再问一次,你跟不跟我走?” 高首差点晕倒。 少爷平时都在金花小姐手中吃瘪,难得雄起一回,借着火枪发威,这是在逼宫啊! 金花小姐咬牙道:“不!” 靠,我还真没有见过这么难搞的小妞! 黄观郁闷了,伸手点燃了引线,“咝咝”冒着火花。 常遇春和俞通海赶到,急急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黄观手臂猛地往上一抬,“砰”的一声冲天巨响,差点将几人的耳朵都震聋。 高首吓得一哆嗦,少爷,你真的开火啊? 黄观面色不变,潇洒一吹枪管冒起的硝烟:“别怪我事先没有提醒你,我身上带着两杆枪,一杆打男人,一杆打女人。这一杆威力最小,只是五连发!” 金花小姐耳朵嗡嗡作响,惊得花容失色,死死盯着黄观手里的怪异武器,眼中泪珠蕴积,似是被吓傻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俞通海战战兢兢地看着金老大:“金元帅,你……你没事吧?” 金花小姐一跺脚,忽然“哇”的一声痛哭起来,泪珠儿如雨点般洒落,便似一株带雨的梨花,看着好不可怜。 俞通海瞠目结舌,刹那间就懵了。 什么情况,金老大……哭了? 这一声枪响,在山间回响不断,附近的彭祖水寨兄,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都往这边涌过来。 说实话,每次看到彭祖水寨的这帮兄弟,黄观都觉得想笑。 也不知是谁帮他们设计的造型,头上包块白布,搞得跟阿拉伯人似的。 金花小姐怒瞪了黄观一眼,腰一扭,“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嘿嘿,知道害怕了吧? 黄观得意洋洋道:“果然是火枪一出,四方臣服!高大哥,你看到了吧,对付女人,就得用枪。” 高首哭笑不得,忍不住想提醒少爷一句。 少爷,你把人家金花小姐吓哭了。 常遇春苦笑道:“狗剩哪,买卖不成仁义在,不是叔说你啊,这回你做得有点过份了啊。” “咯吱”一声,门又开了,金花小姐已经抹干了眼泪,往门口一站,自有一种贵气,身上竟似散发着圣洁的光辉。 彭祖水寨那帮兄弟,眼神中满是崇敬和迷恋,好像中了邪一般,扑通扑通跪了一地。 看他们那心悦诚服的样子,就像为金老大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 黄观心里急跳两下,暗自叹了口气。 看着像十八,长得像二十八,随便起来像妖精,正经的时候像观音。 姐姐,你玩的这是哪一出啊? 金花小姐怒瞪着黄观:“我恨你,你欺负我……” 彭祖水寨那帮兄弟,瞧得眼珠子都凸出来,急忙摇头疾眨眼睛。 见鬼了,金老大在撒娇! 这一定是幻觉。 黄观嘿嘿直笑,晃晃手中五管火枪,神情说不出的得意:“欺负你又怎么着,谁叫我有枪呢。” 金花小姐两眼都要冒出火来:“我要去告诉我师父!” 啊,师父? 黄观吓了一大跳,神情惊疑不定。 不好,这小妞被欺负了,要学我,去找大人告黑状! 黄观急忙拉着俞通海问道:“老俞,这个……金花小姐的师父是谁?” 俞通海摇摇头,一脸哭笑不得,表示自己层次太低,不知道这种高级机密。 黄观看了看周围的彭祖水寨兄弟,艰难地倒吞着吐沫,干笑道:“好吧,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当着这么多兄弟的面,姐姐你输了可不准耍赖。” 金花小姐点点头,正色道:“好,一言为定。” 黄观收起了火枪,嬉皮笑脸道:“姐姐,提前告诉你一声,这回我只出剪刀,省得说我欺负你。” 啥? 石头剪刀布? 高首眼前一黑,彻底晕菜了。 金花小姐啊,你玩什么游戏不好,非得和少爷玩这个,他打遍老朱家院子无敌手,未曾有过一败。 金花小姐……你自己保重! 第182章 姐姐,输了要承认 一场决定彭祖水寨命运的游戏开始了,大家瞪大了眼睛,大气都不敢出。 常遇春从未见过这种诡异的事情,摇头苦笑道:“以猜拳来决定命运,这不是在胡闹吗?” 高首嘿嘿笑道:“老常,你这话就不对了。他们二人反正谈不出什么结果,这倒不失为一种快速解决问题的好办法。” 俞通海是个有志之士,困在巢湖里没有发展前途,很想跟着黄观走,拉着高首紧张问道:“高壮士,你说黄观少爷能嬴吗?” 高首愣了愣,挤眉弄眼道:“放心吧,我家少爷是此道高手,据他说,七岁的时候就已经打遍幼儿园小朋友无敌手。” 厉害啊! 俞通海满脸佩服,神情中还带着点迷糊:“……” 这个……实在是没有听懂。 首先,我们来重新认识一下石头剪刀布,这个古老的猜拳游戏。 按照明人的《五杂俎》的说法,可以追溯到汉朝的手势令。 游戏规则很简单,石头克剪刀,剪刀克布,布克石头。 主要目的是为了解决争议,不论平局几次,总会有胜负的时候。 因为简单易学,几秒钟就能分出胜负,而且还比用火枪决斗斯文,深受世界各界人士欢迎,被称之为世界级分歧终端机。 大家千万不要以为,这只是一个小孩子的游戏。 在你出手的短短一瞬间,已经使用了心理学、概率统计学、运气机会学等等一系列高级学科知识。 可以说,这是一个高智商的战略型决策游戏,关键……就看你怎么玩。 外国人玩得比较高端大气,人家可以用石头剪刀布,解决几千万英镑的生意。 甚至还制定了一系列用于国际比赛的规则,每年都要举行世界锦标赛。 咱们嘛,只能穷极无聊的时候,像非洲小朋友一样,找几个人一起扇巴掌。 事实证明,咱们老祖宗留下的很多好东西,就是这样被咱们折腾干净的。 黄观觉得,自己和金花小姐只是学术上的分歧,并没有人品上的鄙视,完全可以借用这个游戏一决胜负。 以此确定彭祖水寨的归属问题。 彭祖水寨那帮兄弟,神情虔诚地跪在地上,眼神不停地往黄观身上瞧,竟然巴不得他能嬴了金老大。 说起来,其实这也不奇怪。 双刀赵普胜反水叛逃,弃彭祖水寨而去,导致巢湖北塘无守,这事干得实在不靠谱,坏出了国际影响。 庐州元帅左君弼,已经忍彭祖水寨很久了。 这帮海盗居然就在他眼皮底下,盘踞巢湖到处游荡,劫夺官私民船,乱收保护费,霸占了自己的发财路,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因为彭祖水寨为巢湖海盗事业做出了杰出贡献,金花小姐和大档头李普胜,光荣地成为元朝的头号通缉要犯。 朝廷重金悬赏,抓到他们二人,除了升官赏钱,还能在元大都三环内分一套房子。 可惜巢湖太大,这帮海盗又很狡猾,悬赏了两年,连根毛都没逮到。 左君弼可不好惹,一看赵普胜叛逃,有机可趁,一个干字,马上和长江水师蛮子海牙,强强联手,调兵遣将,建立了层层包围圈,快速压缩彭祖水寨的活动空间。 水陆共进,左右夹击,准备将彭祖水寨歼灭在巢湖之内。 形势很严峻! 一个左君弼都让彭祖水寨头大如斗,再加上元军江南水师元帅蛮子海牙助阵,这帮海盗的结局只有两个字:完蛋! 偏生金花元帅死认理,铁了心要去求援蕲州,一直与和州方面达不成统一意见。 眼看元军就要打上门来了,事关自己的小命,彭祖水寨的兄弟都很着急,隐隐有按捺不住要哗变的迹象! 幸亏金花小姐以妖教统领彭祖水寨,平时思想工作做得很到位,门下只有一种人……绝对忠心,绝对服从的人。 这才没有闹出大乱子来。 黄观看着金花小姐,一本正经道:“姐姐,我再重申一遍,这回我只出剪刀,当着这么多兄弟的面,你输了可不准再赖帐。” 金花小姐狠狠地瞪着他,就像是恨不得咬他一口。 信你才见鬼了,你这个言而无信的小人,说话不算话,用这招骗吃我多少豆腐了。 本小姐……才不上当! 常遇春站了出来,大大咧咧道:“开始,开始,我来做评判。” 第一局。 黄观直接出剪刀,金花小姐出布。 黄观赢,金花小姐输! 俞通海长长松了一口气,那帮彭祖水寨的兄弟,脸色也露出几分惊喜。 第二局。 黄观又出剪刀,金花小姐又出布。 黄观还是赢,金花小姐仍然输。 三局两胜,黄观完胜。 诡异! 太诡异了! 裁判常遇春先生,简直瞧得眼睛都直了,不敢相信地眨眨眼,那神情就似见了鬼。 一个一直出剪刀,已经够诡异了,另一个还一直出布,更是诡异得让人匪夷所思。 常遇春甚至怀疑,这两个人事先就已经串通好了。 彭祖水寨的兄弟,不由自主发出一阵欢呼:“好,黄观少爷嬴了!” 彭祖水寨从此告别苦日子,跟黄观少爷走,到朱元璋那里重新上岗就业。 金花小姐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顿时恼羞成怒,恨不得凑上小脚踢死黄观:“你怎么总是出剪刀?” 黄观目瞪口呆,差点晕倒。 姐姐,咱们说好了我只出剪刀的诶。 输不起,你就别玩啊! 金花小姐神情一滞,哑口无言:“……” 谁想到这家伙诡计多端,忒坏了,这回根本不按平时的套路来玩,一下子变得这么言而有信,让人真不习惯。 金花小姐感觉被坑了,心中气苦,愤愤不平地一拂衣袖,转身就要往屋里走。 慢着,慢着,姐姐,输了要承认,挨打要立正。 这是原则问题,你不能就这么扭着腰就走了啊。 黄观急忙拉住她,笑嘻嘻道:“哇,姐姐,你不会又想一走了之吧,赖帐也没有你这么干的,这里有上百双眼睛看着呢。行走江湖,信义第一,做人要有底线啊,在这一点上,姐姐你一定要向我多多学习。” 谁说我赖帐了? 金花小姐气得牙痒痒,气愤地将一样东西,咚的砸在黄观脑门上:“你不就是想要这么个吗?给你!” 扭头就走,砰的关上门。 黄观脑门上挨了一下子,疼得龇牙咧嘴,顿时感到头昏眼花。 高首弯腰捡起那物件,拿在手中瞧了两眼,凑到黄观面前,贼眉鼠眼笑道:“少爷,少爷,快看,这东西还带着体温,肯定是金花小姐随身携带的宝贝。恭喜少爷,贺喜少爷,金花小姐把定情信物给你了。” 是吗?快给我瞧瞧。 黄观大喜之下忘了疼痛,急忙接过来,翻来覆去的瞧个不停。 靠,什么定情信物,这是人家金花小姐的帅印,就高大哥你骚包瞎想。 帅印在手,金花小姐要跟我走! 黄观就像是捧着绝世珍宝,浑身都是喜气,感觉自己的人生……又有意义了! 第183章 黄都尉来当家做主 黄观大权在握,顿时得意了,将帅印在俞通海面前一晃,嬉皮笑脸问道:“老俞,知道这是什么吗?” 俞通海面露喜色,急急点头,笑道:“知道,知道。黄观少爷,这是咱们金花元帅的帅印,凭此印,你可以调动整个彭祖水寨!” 知道就好! 黄观把帅印高举在头顶,大声道:“彭祖水寨的兄弟们,大家都看清楚了,现在由我黄都尉当家做主。” 在场的彭祖水寨兄弟神情振奋,都把他当成了救世主,一个个心悦诚服高呼起来:“参见黄都尉!” 黄观摆摆手,和他们一一见过,吩咐道:“去元帅府,本都尉要新官上任,要开见面会。” 众人应了一声,一哄而散,忙着去叫人开会。 俞通海等几个小头目拥着黄观,离开半山腰,往金花小姐的元帅府那边赶去。 常遇春百思不得其解,在原地愣了半天,从后面追上来,拉着黄观往前急走了几步,小声问道:“狗剩哪,你老实告诉常叔,你和金花小姐是不是早就商量好,她输你赢?” 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我黄观上辈子玩游戏,最恨两种人,一是猪一样的队友,二就是开挂作弊。 黄观打了个哈哈,义正辞严道:“常叔,你可以质疑金花姐姐的人格,但不能污辱我的人品啊!众所周知,我黄观为人正直,诚信为本,不是那样的人,战胜金花姐姐全凭实力。” 常遇春白眼直翻,苦笑道:“可是……你们二人配合也太默契了一点,实在惹人怀疑。” 黄观压低了声音,诡异笑道:“常叔,默契这个词,换一种说法,就是心有灵犀。嗯,你懂的……” 常遇春不懂,愁眉苦脸,苦恼地挠着脑门:“……” 郁闷啊,狗剩学坏了,什么都没有问出来,好在搞定了金花小姐。 后面的俞通海听到二人谈话,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凑到高首面前道:“高壮士,回头想想,我也觉得有点不对劲。为什么黄观少爷一直在出剪刀,金花元帅一直在出布,是不是……其中有鬼啊?” 老俞,你这个问题,问得就有点高深了,这涉及到我家少爷的个人隐私问题。 高首叹了口气,拍拍俞通海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老俞,你还是不了解我家少爷啊……” 你如果知道少爷诡计多端的德性,和他说话不算话的作风,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他说好出剪刀,谁信谁上当,打死你,你也不敢出石头! 我家少爷啊,不但是只狐狸,简直是个鬼,什么事都做得出,什么花样都想得出来。 金花小姐遇到我家少爷,算她倒霉,平日里不知被占了多少便宜。 俞通海:“……” 高首想了想,觉得背后诋毁自家少爷的人品,有点不地道,又笑道:“当然了,也不排除另外一种可能,金花元帅走投无路,在故意放水,借坡下驴。” 俞通海恍然大悟,苦笑道:“其实,金花元帅她也挺可怜的。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元军水陆大军压境,咱们彭祖水寨除了投靠和州,确实已经别无选择,金花元帅不认输也不行。” 高首点点头,鬼鬼祟祟问道:“老俞,我一直有一事不解。金花小姐她……为什么拼死也要去求援蕲州呢?” 这个…… 俞通海面色为难,摇头道:“金花元帅……她有自己不得不去蕲州的苦衷。” 高首眨眨眼睛,摇头苦笑。 哦,又是个人隐私,算我什么也没有问。 两人脚下加快,赶上了队伍,高首对常遇春笑道:“老常,金花小姐答应跟着少爷走,千艘小船到手,你这水战可得加紧时间练啊。” 常遇春脸色一苦,生无可恋:“高壮士,这巢湖的水真不好喝,不练了成不成?我现在一看到水就晕……” 靠,我听过晕车晕血,还真没有听过有人晕水的。 黄观大汗,诧异地看了常遇春一眼。 常叔,你刚才说什么,湖水不好喝? 高首看看俞通海,两人幸灾乐祸,没心没肺地哈哈大笑起来。 彭祖水寨的元帅府,其实就是一处香坛,金花小姐平时在这里焚香聚众,搞封建迷信。 彭祖水寨人才济济,个个了得,大厅里已经聚集了一百多号人,三五个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黄观不客气地往主帅位子上一坐,受了众人拜见,问道:“人到齐了没有?” 其中有个白胡子老头站了出来,抱拳道:“黄都尉,除了李元帅和廖家兄弟,其余水军头目都到了。” 黄观愣了愣,转头问身边的俞通海:“老俞,这位老大爷是谁?” 老大爷? 俞通海忍不住抹了把冷汗,凑到黄观耳边轻声道:“黄观少爷,这我家父,现任彭祖水寨的管军总管。” 哦,俞廷玉俞大总管,彭祖水寨综合办公室主任,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胡子都一大把的人了,在外面冲锋陷阵有点不合适,少爷我尊老爱幼,看在老俞的面子上,回头安排你去后勤部养老。 黄观盯着俞廷瞧了两眼,又问道:“俞总管,他三人做什么去了?” 俞廷玉脸上一阵肃穆道:“庐州路元军和长江水师来势汹汹,我彭祖水寨也非善与之辈,李元帅和两位廖万户,率领兄弟出去布防,说是要拒敌于巢湖之上,誓与元军血战到底,绝不退缩。” 啥? 血战到底? 黄观吓了一大跳,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 别啊,别啊,别血战到底啊,元军凶猛,打不赢就跑,转移阵地,这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你们把那些小破船都打没了,我拿什么去让老朱同志开展渡江战役啊? 黄观气急败坏,怒道:“谁让他们擅自行动的?无组织无纪律!快派出快船,连夜把他们叫回来!” 俞通海应了一声,出门安排。 黄观目光一扫,笑嘻嘻道:“大家也不要担心,金花姐姐既然将彭祖水寨交到我手上,我就不会辜负她的信任,三日之内,一定想办法带领大家闯出去。” 三日后闯出去? “嗡”的一下子,议事厅里炸开了锅,有人欢喜,有人惊疑,还有人故作深沉在思考。 俞廷玉不知道黄观的实力,看他年纪轻轻,嘴上没毛,有点信不过,苦笑道:“黄都尉,元军人多势众,已经封锁了通过江面的唯一通道裕溪河,若是贸然突围,咱们伤亡必定惨重,并且……毫无胜算。” 又有人说道:“是啊,是啊,沿岸有庐州元军围困,若从陆上突围,胜算也不大。况且咱们彭祖水寨是水军,上岸战斗,一千多艘战船不要了么?” 呃……这个…… 是我说得不清楚,还是你们的智商有问题? 我……说过要弃船突围吗? 黄观直愣神,眼睛疾眨两下:“诸位,诸位,静一静,我换一种说法,三日后,我带领大家……逃出去!” 逃? 一群水军小头目都懵了,面面相觑,不知道黄都尉要玩什么花招。 围得像铁桶似的,插翅都难飞……怎么逃? 第184章 我要去看一下天象 元军水师元帅蛮子海牙,率领长江水师扼守隘口,封锁了彭祖水寨进出水道,巢湖舟船虽多,却根本没有办法驶入大江。 要想突破元军包围,逃出巢湖,确实难如登天。 面对彭祖水寨众多兄弟的质疑和焦灼的目光,黄观信心满满道:“大家放心,三日之内,待得元军水师全部进入巢湖,咱们就打个时间差,我带大家从小河汊逃出去,直接进入长江。” 议事厅里,突然变得死一般的寂静! 一百多双眼睛,有大有小,一起盯着黄观,仿佛见了鬼! 俞通海已经办完事回来,听到黄观这话,神情有几分怪异。 黄观愣了愣,被他们看得浑身发毛。 靠,你们这是什么眼神? 俞通海一脸便秘的纠结神情,拉着黄观小声道:“黄观少爷,你有所不知,巢湖四周河流遍布,水路纵横,小河汊是有很多,不过没有一条直接通往长江的。况且,现在巢湖水位太低,那些小河汊根本不能行船……” 什么? 不能行船? 黄观挨了当头一棒,顿时头重脚轻,脑子嗡嗡作响。 不会吧,我明明记得史书上说,老朱同志就是带领巢湖水军,从小河汊逃入长江的啊? “嗡”的一下子,议事厅里一下子炸开了锅。 有人捶胸顿足哀嚎起来:“苍天哪,金花元帅怎么会把帅印,交到这个什么不懂的黄都尉手里啊?” 旁人直跺脚,急得眼泪都下来了:“完了,完了!落在黄都尉手里,咱们彭祖水寨完了啊!” 靠,出师不利,我这是犯了死读书的错误,出了一个大大的糗啊! 刚上任就遭遇信任危机,这队伍还怎么带? 黄观脸色通红,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沉默了。 在议事厅里来回踱了几步,黄观停下了脚步,不慌不忙道:“你们先等等,我要先去看一下天象。” 啥,看天象? 众人一下子安静下来,一个个目瞪口呆,听得眼珠子都掉了一地。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看啥天象! 俞廷玉年纪最大,德高望重,苦笑着摇了摇头。 黄观少爷你身为濠州都督府左路元帅的养子,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帐前都尉,近水楼台,前途无量。 本来可以靠本事干一番事业,为什么偏偏要看老天爷的脸色吃饭呢? 罢了,罢了,金花小姐退位让贤,急着要嫁人,现在是黄都尉当家做主。 他说要去,就让他去吧。 俞廷玉做梦也想不到,黄都尉是一个靠天吃饭的人,小小年纪竟然还会夜观天象。 在这年头,夜观天象可是一项了不起的本事,懂得这门学问的人,何止是人才,简直是奇才! 俞廷玉看着黄观的背影,心中一凛,一脸的肃然。 黄观爬上了房顶,静静地抬头而立,似模似样着看着天空,心里很郁闷。 天刚黑,繁星点点,夜空晴朗,连朵云朵都看不见。 娘希匹,瞧这架势,最近……似乎不会下雨。 又想靠天吃饭,指望雨水抬高水位,看来是痴心妄想,根本没指望! 其实,黄观心里也十分清楚,天象这种封建迷信,不过是糊弄人的玩意儿。 自己能够未卜先知,完全是后世读史书的功劳,天象根本帮不了什么忙。 黄观这时也有点懵了。 史书上说,老朱同志确实突破了元军的封锁,将彭祖水寨的千艘水舟,完好无损地带出了巢湖。 他……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高首和俞通海悄悄地爬到少爷身边,这厮挤眉弄眼问道:“少爷,你看出什么来了?” 黄观大剌剌点点头,极为正经道:“看出一点大问题。” 俞通海急急问道:“黄观少爷,你看出什么大问题了,能不能说得详细一点?” 黄观伸手一指,似模似样的点头推断道:“看到没有?那颗星星正对彭祖水寨,现在它四周已被凶气笼罩,成为了凶星。咱们三天不走,必然会有血光之灾。” 高首差点晕倒。 少爷高深莫测,说得一套一套的,还挺能嘘人。 俞通海抬头看了看,一脸的迷惑。 元军倾巢出动,大军压境,战事一触即发,血光之灾是肯定的。 只是……天上星星那么多,少爷你说的凶星是哪一颗? 黄观现在首先要确定一件事情,拉着俞通海问道:“老俞,你对这巢湖周围熟悉,既然没有小河汊直通大江,那有没有那么一条,刚好通往裕溪河?” 有! 俞通海带人在巢湖周围实地考察过地形,不加思索便脱口而出:“我刚好知道一条,藏在芦苇丛中,比较隐蔽,出巢湖后,直通裕溪河下游。” 靠,就是它了! 黄观大喜,终于找到了老朱同志带领巢湖水军逃出生天的方法。 俞通海疑惑道:“可是,今年天下大旱,洪汛来得较往年要晚,这条通往裕溪河的小河汊,早就已经干涸见底了。” 高首在旁急急点头道:“是啊,是啊,少爷,我看这天也不会下雨,水位不可能上涨,有那条小河汊也没有用啊。” 高大哥,最近你和我在一起,智商见涨啊,你这问题可算问到点子上了。 黄观嘿嘿一笑:“高大哥,天不下雨,巢湖水位就不能上涨了吗?我看,不见得吧!” 什么意思? 高首一头雾水,眼巴巴地看着少爷:“……” 黄观记得,咱们后世在裕溪河入江口,修建了防洪标准在三百年一遇的裕溪闸,闸汛期防洪,枯水期蓄水。 由此可见,如果长江遭遇汛情,就算巢湖方圆百里无雨,裕溪河倒灌,照样可能有洪涝灾害。 所以,老朱同志钻了元军空子,能从小河汊逃出包围圈,唯一的解释就是:长江上游天降暴雨,迎来了百年难遇的洪水,抬高了巢湖水位! 黄观想明白了问题的关键,哈哈一笑,伸手一指星空,大言不惭道:“你们放心吧,少爷我夜观天象,断定三日之内,长江必遇汛情,江水沿裕溪河倒灌入巢湖,水位必定上涨!” 哇,少爷你不但管天,还要管地啊,连长江涨大水都能预测。 高首瞠目结舌,心悦诚服,忍不住挑起了大拇指:“少爷,厉害!” 俞通海目瞪口呆,觉得这事太过于匪夷所思,对此保留态度,小心翼翼道:“今年一直无雨,不太可能突然来洪汛吧?” 高首对少爷深信不疑,拍拍俞通海的肩膀,嘿嘿直笑:“老俞,你是不知道我家少爷神鬼莫测的能耐,有这种想法很正常。少爷他说下雨就下雨,从未出过差错,人送外号雨神,他的话,你得信!” 俞通海呆了呆,面露喜色:“少爷你是说……三日之内水位上涨?太好了,这样咱们就能沿着小河汊,绕到元军水师背后,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长江。” 黄观狠狠地点点头:“少爷我呼风唤雨,运筹帷幄,那可是有口皆碑的。走,咱们下去,让大家注意观察水位变化,提前做好撤离准备。” 彭祖水寨的水军头目,听到黄都尉的最新汛情预测,相互看了一眼,面面相觑,都惊呆了。 啥? 三日之内水位上涨? 可能吗? 不太可能吧? 黄观少爷……长江是你家开的还是怎么的,说涨水就涨水,你咋不上天呢? 第185章 金花小姐一个人走了 第二日,洪水没有如期到来,巢湖水位也没有出现任何异常,李普胜和廖家兄弟却赶回来了。 金花小姐是彭祖水寨的大元帅,李普胜是领军元帅,廖永安和廖永忠都是万户。 李普胜正在前线备战,准备与元军血战到底,被黄观命人调回后方,很不高兴:“最近水寨有什么情况?” 一个亲信小头目答道:“李元帅出去那天,金花元帅交出了帅印,现在咱们彭祖水寨,是和州来的黄都尉当家做主。” 李普胜黑着脸,心里很郁闷:“……” 帅印怎么就落在黄观这家伙手里了呢? 李普胜只能仰天长叹。 唉,老天爷要下雨,金花师父要找男人,谁都没有办法! 小头目又说道:“黄都尉打了包票,说是三天之内带领咱们逃出巢湖,兄弟们都在收拾家当,随时准备转移。” 廖永安瞪大眼睛,听得瞠目结舌:“逃?怎么逃?从陆路上突围?咱们水寨辛辛苦苦积攒的这千艘战船,全部都不要了?” 小头目看了三人一眼,小心翼翼道:“黄观少爷说,等元军全部进入巢湖,咱们从小河汊绕道,悄悄出巢湖,入大江。” 廖永忠有点懵,忍不住问道:“小河汊?那些小河汊不是都干涸,黄都尉他难道不知道,已经不能行船了吗?” 小头目苦笑道:“黄都尉夜观天象,说是三日之内,长江必发大水,巢湖水位到时会上涨,咱们船小,可以从小河汊绕道至裕溪河……” 他似乎也觉得黄观少爷这个主意,相当不靠谱,说出来都没有人相信,声音越说越小,最后住了嘴。 啥? 李普胜和廖家兄弟,简直听得眼睛都直了,就似听到了天方夜谭! 三日之内长江洪汛,抬高巢湖水位? 这玩意儿……神仙也说不准哪! 开什么玩笑,这不是在胡闹吗? 听着……咱们怎么像是遇到了满口大话的江湖骗子? 廖永忠拉拉廖永安的衣袖,小声问道:“哥,这黄都尉真是咱们明教的光明神座二世吗?我怎么感觉……咱们被骗了?” 廖永安点点头,一本正经道:“为兄我……也有这种感觉。” “砰”的一声,李普胜一拍桌子站起来,勃然大怒:“黄都尉在搞什么?再让这黄毛小儿瞎折腾,咱们彭祖水寨就完了。不行,咱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瞎搞,得想个办法!” 走,随我去找水寨兄弟,联名弹劾黄都尉,夺回彭祖水寨指挥大权! 廖永安吓了一大跳,急忙拉住李普胜,小声提醒道:“元帅,你千万不要意气用事。黄都尉的帅印,是金花元帅亲手给的……” 李普胜愣了愣,龇牙咧嘴,满腔的郁闷无处诉说。 当初,金花小姐在巢湖焚香聚众,生意好得造反,附近受元军压迫剥削的渔民,纷纷前来投奔,由此创立了彭祖水寨,举起了反元大旗。 可以说,金花小姐是彭祖水寨的精神领袖兼掌舵人,而是还是李普胜的师父。 彭祖水寨是明教嫡系组织,纪律很严,李普胜胆子再大,也不敢以下犯上,直接缴了黄观的兵权。 更让李普胜吐血的是,黄都尉这小子,没皮没脸,三天两头往师父的闺房里跑。 两人郎情妾意,没事就关上门窃窃私语,鬼鬼祟祟的,也不知在干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看金花师父的样子,面若桃花,整天笑靥如花,好像女子十八春心动,今年就要跟着男人跑。 万一两人真成了,按辈份来算,自己还得叫这臭小子一声师公。 你说,这叫什么个事啊? 李普胜越想越觉得气闷,愤愤不平一挥衣袖,咬牙道:“走,随我去面见师父,劝她收回帅印。咱们彭祖水寨几千名兄弟的命,不能交到一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子手里。” 廖永安和廖永忠相互看了一眼,无奈点头道:“是,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三人一起去了半山腰,没有见到金花元帅,却给黄观带来一个不幸的消息:金花小姐走了! 黄观正在船塘那边,监督训练跳高运动员常遇春。 听到这个消息,黄观眨眨眼睛,忍不住笑了声来:“你们别开玩笑了,姐姐昨晚还和我一起秉烛夜谈了一宿呢,怎么可能走了呢?你们再四处找找,说不定她躲在哪里绣戏水鸳鸯,想给我一个惊喜……” 船塘边上一下子安静了,大家都瞪圆了眼睛,神情古怪地看着他。 高首轻轻拉扯一下少爷的衣袖,嘿嘿笑道:“少爷,昨晚你一夜未归,原来是留宿在金花小姐的闺房哪。恭喜少爷,贺喜少爷,咱们今晚一定要提前向你讨一碗喜酒喝。” 靠,就高大哥你这骚包货会瞎想! 黄观满头大汗,急急摆手道:“拜托你们不要这样看着我好不好?我和金花姐姐只是躺在被窝里,谈谈人生,说说理想,其他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很纯洁的。” 哦,了解,了解,都躺进被窝里了,你们果然是纯洁的男女关系! 众人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挤眉弄眼地望着他,嘿嘿直笑。 靠,和你们这群思想有问题的人,真的没有办法交流。 黄观郁闷地摸摸鼻子,转头看着李普胜:“她……真的走了?” 李普胜点点头,神情有些沮丧:“金花师父……真的走了。据兄弟们讲,师父她一大早就出了彭祖水寨,一个人去了蕲州。” 不是吧,这小妞死性不改,真是一根筋,死心眼,这时候还想着去蕲州找她师父。 黄观恨恨地咬着牙,满脸的义愤填膺。 日啊,玩完了就甩,姐姐你也太绝情了吧? 把我一个人丢在巢湖,收拾彭祖水寨这堆烂摊子,你一个人溜了,这是典型的甩包袱,摞担子。 下次见到你,我要用板子狠狠打你屁股! 黄观垂头丧气,感觉自己被无情地抛弃了,心里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 默默走到一边,颓然坐在石头上,想起金花小姐笑起来像弯月的眼睛,就似个钩子,一下子就把他的魂都勾走了。 高首鬼头鬼脑地凑过来,小心翼翼道:“少爷,你怎么啦?这般的失魂落魄,这可不是少爷你的性子啊。” 黄观挠了挠脑门,甚是苦恼:“高大哥,我只是想不明白,金花姐姐明明说好了,要随我回去见母亲的,她怎么突然招呼都不打一声,就不告而别了呢?” 这个……儿女私情问题,我老高真的不擅长诶。 高首谦虚一笑,拍着少爷的肩膀安慰道:“少爷,说不定她有急事要办,回头我带你去找她。” 找? 高大哥你说得倒轻巧! 黄观翻着白眼,对高首这馊主意甚是无语。 告诉你,金花姐姐是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身世不清,父母是谁也不知道,家族何地更不清楚。 她师父更离谱,连户口都缺,基本属于黑户,就是那种到处游荡的无业流民。 你说说……我上哪里找她去? 高首干笑两声,也没办法了,好生劝道:“少爷,你看开一些,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四条腿的娘们满地都是,另外找就是了。以少爷你的家财万贯,英俊潇洒,就应该一天换一个,而且都不带重样的。” 黄观呆了呆,听得眉开眼笑:“……” 这个……高大哥,你对我的期望,是不是太高了一点? 第186章 你们这是要起义造反 第三日,突然变天了,乌云密布,阴雨连绵,巢湖下起了丝丝小雨。 据负责水路侦查的海盗兄弟报告:“元军水师战船数千艘,已经从裕溪河进入巢湖,沿湖面排成围捕阵型,杀气腾腾,直冲咱们彭祖水寨而来。” 负责打探陆路的彭祖水寨兄弟也传回消息:“沿岸有数万庐州兵,弓上弦,刀出鞘,跟随元军水师,层层跟进。” 拉网捕鱼的人来了! 水陆一起封锁,巢湖方圆数百里之内,顿时杀气逼人,彭祖水寨大祸临头,人心惶惶! 长江洪汛仍然不见踪影,巢湖水位不见上涨,彭祖水寨现在就是一条困在湖里的鱼。 从目前的架势来看,这条鱼的下场似乎只有一个:放在砧板上,任人宰割! 李普胜是彭祖水寨二把手,以前是,现在也是。 他一个很负责任的人,对彭祖水寨忠心耿耿,表现在具体业务上,就是狗急跳墙。 李普胜心焦如焚,急得两眼通红,一咬牙,一跺脚,决定马上召开大会。 会议的中心思想:罢免黄观,与元军开战! 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彭祖水寨已经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除了与元军血战到底,别无选择! 黄观坐在议事厅里,不停地打着呵欠,被人从被窝里拉起来开扩大会议,一时还未弄明白怎么回事。 昨晚一夜未眠,上半夜想金花姐姐,下半宿想小香香,黄都尉第一次感到长夜漫漫无心睡眠,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寂寞得心里长草。 黄观饿了。 看着焦躁不安李普胜,这家伙浑身每一根筋都在颤抖,莫名其妙的,黄观就想到了放在炭火上烧烤的巢湖小银鱼。 巢湖银鱼历来被誉为鱼类皇后,不但体形体色美观,且骨软无刺,营养丰富。 尤其是金花姐姐亲手烤的小银鱼,鲜嫩可口,回味无穷,颇受黄观好评。 想到金花小姐,黄观忍不住抬头,看了看神坛上供奉的神像。 金花小姐在巢湖宣传的妖教,似乎和明教有点不同。 明教供奉的是大光明神,而巢湖香坛里,供奉的却是一个女神。 从彭祖水寨的服饰造型来看,感觉有点像电视上的白莲教。 明教是为理想而起义,白莲教却是为了造反而造反。 它们的教义核心内容,其实都是一样的:看你不顺眼,就把你拉下马! 李普胜很纠结,心里还有几分顾忌。 黄观这小子,和金花师父拉扯不清,谁也不知道他们两个究竟发展到了什么地步,说不定将来自己还要叫他师公。 按照金花师父在彭祖水寨立下的规矩:“以下犯上,千刀万剐!” 其实,金花小姐并没有教李普胜什么武艺,言传身教,倒是传授了他不少造反思想。 不得不说,有时候思想工作,比打打杀杀要管用。 李普胜踌躇再三,直接对未来师公动手有点不合适,还是决定采用比较温和的手段,让黄观主动交出兵权。 这样,也能减轻一点自己的罪孽,对金花师父有个着交待。 李普胜看着黄观,认真道:“黄都尉,派出去的兄弟回报,元军来了,已经进入巢湖。” 哦。 黄观点点头,一点也不感到惊讶,笑嘻嘻道:“意料之中的事情,元军迟早要来。李二当家,辛苦了。” 李普胜神情一滞,郁闷得差点吐血。 自从彭祖水寨被吊销了营业执照,不能到长江打劫后,李普胜就意识到,当海盗不是长久之计,准备转型,把彭祖水寨打造成真正的水军。 在这个乱世之中,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 所以,金花小姐才按照正规军队的做法,封了两个万夫长,四个千夫长,还有一大批百夫长和十夫长,对彭祖水寨进行纯军事化管理。 黄都尉的一声李二当家,平地一声惊雷,直接把李普胜轰回了原型,彭祖水寨好像又变成了一窝……为祸人间的水寇。 李普胜很郁闷,顿时感到受伤的心灵无处安放,六神无主地抱了抱拳:“不辛苦,不辛苦,份内的事情,大当家过奖了……” 话刚说完,“啪”的一声! 李普胜忍不住反手给了自己一大巴掌。 我忒娘就怎么这么贱呢,没事叫什么大当家啊? 廖永安和廖永忠都是李普胜的亲信,相互看了一眼,大眼瞪小眼。 李元帅……好端端的,自己扇自己的巴掌,好像都快被黄都尉气疯了。 廖永安站了出来,抱拳道:“黄都尉,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长江还未发大水……” 黄观胸有成竹,摆手笑道:“廖万户,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这天都还没有黑,时辰尚早。说不定,再等两个时辰,大水就来了呢。” 廖永安差点噎死:“……” 稍安可以,勿躁免谈,你不急我们还急呢。 黄都尉,长江不是你家开的,也不是你说发大水,就能发大水,不要再死要面子活受罪了,好不好? 元军已经来了,就算是突然发大水,至少也得三天时间,巢湖水位才能抬高三尺,咱们才能从小河汊逃出去。 到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咱们彭祖水寨的数千兄弟,早就血染巢湖,尸体都沉在湖底被鱼啃烂! 李普胜忍无可忍,腾地跳了起来:“黄都尉,元军有备而来,同时封锁了水陆两地,一看就是要将咱们彭祖水寨围歼在巢湖之内。对方都欺上门来了,不可不战,请黄都尉马上下令,让水寨兄弟紧急布防,迎战元军于水面。” 廖永安和廖永忠一起抱拳:“请黄都尉马上下令备战!” 靠,又要血战到底啊,真是死认理! 黄观愣了愣,眼神在其余小头目脸上一扫,正色问道:“你们也是这么想的?” 没有人说话,很多人都低下了头。 彭祖水寨这帮人,压根儿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这是一群杀人越货的海盗。 元军都欺到家门口,走投无路之下,反而激起了他们的凶性,只要一个干字出口,随时准备与元军拼个鱼死网破。 其实他们心里都很清楚,按照以往交手的战绩来看,十战九输,彭祖水寨根本不是庐州兵与长江水师联军的对手。 此战,绝对没有半点胜算! 黄观看着他们视死如归的模样,心里忍不住哀叹一声。 日,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啊。 黄观摇头苦笑,嘿嘿冷笑道:“我总算看明白了,你们一大清早把我叫起来开会,原来是想联合起来弹劾我。接下来,是不是我不下令开战,你们就要起义造反,缴了我的兵权,收回帅印?” 啥,起义造反? 贴身护卫高首后知后觉,这才反应过来,威风凛凛往少爷面前一站,满脸的络腮胡子根根倒立。 高首“唰”地一拔腰刀,怒目圆睁:“谁这么大的胆子,敢造我家少爷的反,不想要小命了吗?” 见高首亮出了腰刀,这帮家伙也不害怕,一起抱拳看着黄观,俨然不惧:“请黄都尉马上下令!” 你们这样做……就有点过份了,咋的,真想要造反夺权啊? 黄观冷冷地看着他们,眼睛眯了起来,心里一阵火大。 靠,也不掂量掂量,就凭你们那些小破船,也想去和元军开战? 你们想去找死就直说,可别拉上我,少爷我……晕血! 黄观咬牙问道:“你们真要造反吗?告诉你们,要我交出帅印,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靠,我来巢湖的主要任务,是把你们带到长江当渡船,帮助老朱同志过江打太平。 眼睁睁看着你们去送死,怎么对得起金花姐姐,怎么对得起国家,怎么对得起天下受苦受难的老百姓? 彭祖水寨的兄弟们傻眼了。 黄都尉不交兵权,这可怎么办,难道真要拿刀架在脖子上,逼他就范? 正僵持不下,俞通海从外面跑进来,上气不接下气:“黄……黄观少爷,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啊……” 第187章 黄都尉,英明神武! 看到满头大汗的俞通海,黄观突然想了俞廷玉,在人群中瞧了几眼,没看到这老头的身影。 看来这俞老头,还是一个明事理的人,以大局为重,没有参与屋里这些破事。 黄观感觉心里好受了一点,勉强笑道:“老俞,什么好消息啊?你先站一边,等会儿再说。李二当家他们,正在造我的反,想夺我的权呢。” 什么,造你的反,夺你的权? 俞通海吓了一大跳,四下望了一下,这下发现屋里的气氛很诡异,情况有点不对。 你们……偷吃熊心豹子胆了? 李普胜瞪着他,大义凛然问道:“俞兄弟,咱们正要求黄都尉交出帅印,与元军开战,你……站在哪一边?” 哎呀,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搞窝里反。 俞通海呆了呆,“啪”的一拍腿,满面的痛心疾首:“裕溪河水都上涨了,还和元军开什么战啊?黄观少爷,李二当家,咱们还是赶快逃命吧。” 啥? 河水上涨了? 李普胜的嘴巴里像是突然塞进去一个臭鸡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场就傻逼了。 黄观愣了愣,一把揪住俞通海的衣裳,急急问道:“老俞你刚才说什么?河水真的上涨了?” 俞通海点点头,眉开眼笑道:“是,是。我一直在观察水位变化,正如黄观少爷你所预料的那样,裕溪河水突然倒灌,水位暴涨,百里之外的长江,肯定遇洪讯了。” 峰回路转。 议事厅里一下子安静了! 大家都用一种十分奇特的神情,十分奇怪的看着黄观。 那神情,简直就像见了鬼! 哈哈哈! 黄观忍不住仰天长笑三声:“看到没有?本都尉运筹帷幄,料事如神,说了三日之内长江发大水,果然就发大水。铁口神断的威名,军中诸葛的美誉,果然不是吹出来的!” 是啊,是啊,黄观少爷你会夜观天象嘛,不愧是人才中的奇才! 俞通海像是过大年的时候,黄观少爷指点他一二,一不小心就中了特等奖,马屁不要钱地奉上:“对,对,黄观少爷运筹帷幄,料事如神,我俞通海对少爷的佩服,如同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拾……” 嗯? 这台词很耳熟啊? 黄观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警惕地看着俞通海。 很怀疑啊…… 俞通海这老不正经的,肯定躲在窗户外面,偷听我给金花姐姐讲故事。 彭祖水寨的兄弟们,集体愣了半天,终于回过神来,突地发出一阵嚎叫:“涨水了,涨水了,兄弟,咱们有活路了……” 一个个惊喜若狂,高兴得直跳脚,简直就像是过大年一般。 谁都娘生父母养的,谁都不想死。 一听有逃命的机会,大家都激动了,见风使舵,一起抱拳向黄观恭唯:“黄都尉英明神武!” 廖永安和廖永忠兄弟,虽然很鄙视这群墙头草,但也不得不承认,黄都尉确实有两把刷子。 天象这玩意儿,博大精深哪,一般人根本学不来。 两人老脸滚烫,羞愧地低着头,深刻检讨自己。 黄都尉运筹帷幄,料事如神,我们刚才都干了些什么事啊,竟然想把这么英明神武的领导,直接轰下台,真是该死! 差点误了大事! 李普胜沉默了半天,满面懊恼,苦叹道:“河水虽涨,但元军快到,为时已晚,老天……要灭我彭祖水寨啊。” 对啊,等巢湖水位抬高至小河汊,元军早就将彭祖水寨夷为平地了。 彭祖水寨的兄弟们,如同突然挨了一刀,正好砍断了笑骨神经,惊喜的笑容一下子凝固在脸上。 黄观看着李普胜,眼睛里露出了尊敬之色。 这个人看起来虽然无组织无纪律,带头造自己的反,想夺自己的权,其实却有一颗善良伟大的心,处处为兄弟们着想。 这世上,有这种主人翁精神的人,已经不多了,黄观一向都很敬佩这种人。 黄观笑道:“李二当家,你这话差矣。众位兄弟,我来考大家一个问题……” 这年头的巢湖,比后世大得多,也没有人精确测量过面积,据黄观目测估计,应该不下一千四百平方公里。 问题来了: 裕溪河以每秒两千立方米的速度,从长江倒灌洪水,几个时辰能将巢湖水位抬高三尺,让彭祖水寨这条困在湖里的鱼,从小河汊里游出去? 啊? 彭祖水寨的兄弟,都是穷苦渔民出身,算术普遍不好,能数到十的人,算是文盲中的知识分子。 大家听得头大如斗,将脑门挠破也不可算出来。 有人哀求道:“黄都尉,元军都快打到家门口了,还算什么算术啊,我们还是想想怎么逃命吧。” 黄观笑了笑,知道他们算不明白,直接告诉他们答案。 一个时辰也不用! 因为咱们根本不用等巢湖水位抬高三米,只要小河汊有水,鱼就能游出去。 哦。 俞通海恍然大悟,笑道:“少爷的意思是逆水行舟,速度是慢了点,但总比在这里等死,要强上千百倍。” 自己的这个未来师公,绝对是个鬼才! 李普胜心服口服了,惊喜一挥手,大叫道:“那咱们还等什么啊?趁着元军未到,兄弟们,出发!目标:小河汊!” 靠,敢抢我台词! 黄观冷哼一声,沉声道:“慢着,慢着,李二当家,有本都尉在,还轮不到你来发号施令。” 李普胜愣了愣,讪讪干笑两声,灰溜溜地退到一边。 黄观可是不宰相,心里有本小帐,瞪着李普胜和廖家兄弟,嘿嘿冷笑道:“你们三人,胆敢造本都尉的反,以下犯上,目无王法,罚你们三人停职反省,等候发落!” 自古以来,造反都是死罪,免死金牌都救不了你。 三人自知罪孽深重,都低着头不敢吭声。 黄观两世为人,对水上作战精通了九窍,还有一窍不通,知道自己是什么水平。 说实话,黄观最大的本事,就是没有本事,可是他会用人。 而且还能凭借后世的知识,用对人。 然后,让对的人,来帮自己做对的事。 黄观没有老朱同志那么强烈的权利欲望,随手把帅印抛给俞通海,严肃道:“老俞,你对巢湖了如指掌,现在你来当主帅。能不能把兄弟们带出去,就看你的本事了。” 我当主帅? 这是……一下子官升几级啊? 俞通海被砸懵了,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呆了半晌,忐忑道:“这样不太好吧?我俞通海何德何能……” 黄观摆摆手,牙齿龇了起来:“少废话,就你了。你这个名字吉利,听着就是一个好兆头。” 关键是,这俞通海从认识那天起,就忠心耿耿,从未和自己对着干,用着放心。 俞通海:“……” 苦笑着转过头,看了看廖永安和廖永忠。 少爷,其实他们兄弟二人的名子也好,一个永无平安,一个永远忠诚。 俞通海只是一个小头目,心里没底,小心翼翼道:“黄观少爷,我当主帅,你当什么啊?要不……还是你当主帅,我从旁协助就行。” 黄观瞪了他一眼,咬牙道:“我来当监军。” 俞通海愣了一下:“监军?” 啥玩意儿? 黄观眼中凶光闪闪,不怀好意地在众人脸上扫过。 彭祖水寨的一帮兄弟,忍不住缩了缩脑袋,觉得身上有点发冷。 黄观拍拍俞通海的手臂,笑得甚是天真无邪:“老俞,你知道本都尉为什么一个仇家都没有吗?不怕告诉你,那是因为和我有仇的人,全部都被我弄死了。你好好当你的主帅,有不服你的人,说个名字就行,我直接弄死他!” 众人大骇,背心升起一股寒气,突然感到脚趾头都在抽筋。 亲娘啊,这黄都尉看着平易近人,笑得人畜无害,没有想到,却是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如果他真的算起帐来,在场造反夺权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彭祖水寨的大小头目,都得被黄都尉一网打尽! 大家战战兢兢,都不敢乱动了。 俞通海满头大汗,不敢再纠缠下去,举着帅印大叫道:“出发,出发……兄弟们,马上转移!” 第188章 终于逃出元军包围圈 海盗小头目俞通海,不但祖坟冒烟,简直就在喷火了,黄观一句话,他就青云直上,成了巢湖水军的临时主帅。 俞通海是一个有能力的水军将领,趁着元军大部队未到,当机立断,狠狠一挥手:“兄弟们,出发!跟我去小河汊!” 一声令下,整个彭祖水寨就你一台校好的机器,每一个零部件都开始运转起来。 黄观三天前就下过命令,让彭祖水寨的兄弟们提前打包,准备搬家,一切家当已经事先装船,行动起来速度极快。 一千多艘小船开出姥山南塘,浩浩荡荡离港出发! 片刻之间,盘踞在巢湖的彭祖水寨,就已经搬空,只剩下一个毫无生气的空壳子。 黄观立在指挥船上,回头看了看身后千余只小船,龇牙咧嘴,一脸的郁闷。 靠,巢湖水军,徒有虚名,全都是小破船。 回头一定搞几艘大船来玩玩,最好是像陈有谅那种三层楼高的航空母舰。 常遇春经过几天的强化训练,撑杆跳没练好,倒是熟悉了一些水战,至少在船头站得稳稳当当,哈哈笑道:“狗剩,你说元军调集这么多人,来彭祖水寨扑了个空,会不会气得跳湖?” 黄观嘿嘿一笑,挤眉弄眼道:“跳不跳湖我不知道,他们大老远跑来,什么也没有捞到,恼羞成怒是肯定的,说不定会把水寨一把火烧了。” 娘希匹,我还想着过些年,带着金花姐姐来故地重游,在湖里洗个鸳鸯澡呢。 黄观跷首远眺,满面上烟雨蒙蒙,还没有瞧见元军水师战船的影子,有些担心道:“老俞,命令大家加快前进速度,可别让元军撵着尾巴追上来。” 想追我们,门都没有! 俞通海摇摇头,正色道:“黄观少爷,你放心好了。咱们都是小船,吃水浅,速度快,他们绝对追不上。” 哦。 黄观点点头,老俞说没事,那就应该没有事。 后世的索啥里海盗为什么那么猖狂,就是因为人家用快艇,抢完就跑,干一票换一个地方,几大强国恨得牙痒痒,却拿人家一点办法也没有。 彭祖水寨船只众多,都是一些小渔船,打战不行,却胜在机动灵活。 这帮水贼从不上岸,也不攻城,抢了就跑,说白了,就是一群持械流窜犯,想逮都逮不到。 当然了,这也可以算是一支水军。 山寨版的水军! 但是山寨版也有山寨版的好处,比如说船小轻快,“嗖”的往芦苇丛中一钻,连个影子都见不着了。 廖永安和廖永忠兄弟自告奋勇,带领先头部队手持砍刀,在芦苇丛中砍出一条水路,千艘小船排成四行,依次划进了小河汊。 长江洪水沿着裕溪河倒灌进来,小河汊不在主河道上,河水属于漫涨类型,水流并不是十分湍急。 彭祖水寨的兄弟都是水中好手,小船掌得又快又稳,下午时分,船队已经全部通过小河汊,神不知鬼不觉,悄悄进入了裕溪河。 裕溪河,又名运漕河,水深河宽,西起巢湖东口门,东南至裕溪口入长江,是巢湖唯一的通江河流,也是平时运粮的主要通道。 河面上洪峰滚滚,似乎要将小船冲回巢湖,行船一下子变得比小河汊困难了数倍。 俞通海威风凛凛站在船头,大喝道:“兄弟们,加把劲,再过三十里就是大江!” 彭祖水寨的兄弟们三军雷动,士气倍增,突然齐声喊起了号子,将小桨划得像风车似的。 他们绝处逢生,爆发出了一股超人的意志力和求生力,同心协力划着小船逆水而行。 天黑前,黄观看见了长江,也看见了朱元璋,心里长长松了口气。 靠,终于从元军包围圈里逃出来了。 彭祖水寨的兄弟们逃出生天,欢喜得大声怪叫,一个个像是过大年一般,浑身都是喜气。 黄观刚到巢湖的时候,一听俞通海说赵普胜率手下出港,就算定双刀赵要反水叛逃,让高仁连夜赶回和州,向朱元璋通报了最新情况。 老朱同志已经在长江边上,蹲守两天了。 和州粮食吃光,军心开始动摇,朱元璋一看情况不对,马上带领手下三万多嫡系部队,提前来到了长江边上驻扎。 和州城里只留下了几千人,负责后勤部队和家眷的安全。 和州与太平只有一江之隔,将士们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对面的鱼米之乡,望梅止渴,一个个向往之极,恨不得马上过江攻下太平。 不过,天堑长江挡住了去路,大家只有等。 精神胜利法也不是长久之计,谁饿谁知道,你不能欺骗你的胃。 将士们饿慌了,天天在裕溪河口跷首瞭望,盼着黄都尉带来千艘船只,渡大家过江吃一顿饱饭。 这一回,郭天叙并没有来。 这家伙继承了老郭家的优良传统,和他爹郭大帅一样,让朱元璋带部队在前冲锋陷阵,他在后面享福捡便宜,蹲在和州不肯挪窝。 朱元璋已经提前得到了消息,细雨连绵之中,带着一帮军中高级将领,冒雨站在裕溪河口,热烈欢迎巢湖水军的到来。 黄观从船头一跃而下,踩着水边的淤泥,深一脚浅一脚,疾步跑到朱元璋面前,笑嘻嘻道:“义父,幸不辱命,孩儿历尽千艰万苦,终于从彭祖水寨带来千艘小船。” 朱元璋很高兴,不停点头,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有这么多船只助阵,渡江的大难题解决了,接下来攻打太平,就不是什么问题! 朱元璋有这个信心。 很奇怪,老朱同志似乎从来没有做过个人规划。 比如说,第一年我要达到什么位置,第二年我要努力取得什么成就。 在太祖本纪里,也根本没有这方面的记载。 朱元璋不是理想主义者,而是一个实干家。 他心里想的,应该就是第一年要招到多少人马,第二年要抢占多少地盘。 所以说啊,老朱同志的成功绝非偶然。 朱元璋见黄观脸上又是泥,又是水,衣裳都湿透了,拍拍他肩膀,笑道:“不错,不错,干得不错。” 那帮叔叔伯伯,像是一帮没有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手搭眉间,盯上江面上的小船瞧个不停,一个个深表震惊。 嘿,还真没有想到,黄世侄真的搞来了千艘船! 只不过…… 世侄啊,你这些船……是不是太小了一些? 花云悄悄拉了拉黄观衣袖,鬼鬼祟祟问道:“世侄,你搞来的怎么全是小船啊?” 黄观欲哭无泪,满脸的沮丧:“花世伯,我也不想啊,小侄一不小心被人家给坑了嘛。” 什么,世侄你被人坑了? 花云大惊失色,和兄弟们对视一眼,神情十分古怪。 世侄,你别开玩笑了,别人不了解你,我们还不知道你吗? 你不坑别人,人家就阿弥陀佛了,谁敢坑你啊,不想要小命了吗? 胡海拉着黄观,义愤填膺道:“世侄,谁坑你了?世伯我去找他说道说道,帮你讨个说法。” 黄观愣了愣,想想真是一笔糊涂帐,苦恼地挠了挠脑门。 对啊,我这回究竟是……被谁坑了? 第189章 调头攻击元军后路 细雨连绵之中,朱元璋率领军中高级将领,冒雨视察巢湖水军。 黄观让俞通海喊集合,把彭祖水寨的大小头目,都集中在岸边的平地上。 四下看了几眼,没有看到李普胜,黄观疑惑问道:“老俞,李二当家呢?” 俞通海愣了愣,急忙四外找了找,奇道:“咦,奇怪了,从离开水寨,进入小河汊之后,我就没有见到李二当家的影子。” 旁边的一个小头目苦笑道:“我看到李二当家弃船上了岸,直奔蕲州方向去了。” 啥? 走了? 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啊,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玩失踪。 无组织,无纪律! 黄观龇牙咧嘴,恼火道:“算了,他要走就走吧。真不像话,也不提前说一声,就擅自脱离队伍。” 朱元璋从起事那一天开始,率领部队四处作战,手下兵强马壮,猛将无数,却急缺水军。 彭祖水寨这帮海盗,有很高的使用价值。 海盗怎么了? 对老朱同志来说,以前你们抢劫官船也好,打劫民船也好,杀点人,越点货,这都没有关系,根本不叫个事。 有用就行! 廖永安是个机灵人,知道自己犯了错误,是戴罪之身,一见到濠州都督府左元帅朱元璋,马上带着兄弟廖永忠,埋头便拜:“罪将廖永安,廖永忠,拜见元帅。” 罪将? 朱元璋愣了愣,脸上笑容凝固了,回头瞪着黄观。 败家玩意儿,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黄观满头大汗,急忙解释道:“义父,当时他们联合起来,想造我的反,夺我的权。国有国法,行有行规,孩儿一生气,就……就突然犯病了,把两位廖万户一撸到底,就地拿下了,让他们停职反省。” 哦,敢造你黄都尉的反,就是不给我老朱面子,看来这两个家伙胆子不小,是该好好管教。 朱元璋生气了,黑着脸,眯起了眼睛,盯着廖家兄弟,从头到脚瞧了又瞧。 这一刻,朱元璋心里已经决定,给廖家兄弟这两个刺头,使用丧尽天良的试用期。 以观后效! 黄观那些叔叔伯伯,一个个脸色不善,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廖永安和廖永忠。 敢欺负我们黄世侄,找死啊? 廖永忠心惊肉跳,感觉情况有点不妙,急忙对着黄观抱拳道:“黄都尉,先前多有冒犯……” 朱元璋见廖永忠年少,神情十分窘迫,心下一动,突然问道:“你也想跟着我征战四方,干一翻事业,享富贵吗?” 廖永忠一挺腰杆,浑身正气,大义凛然道:“是。能够为圣明的主子效力,扫除寇乱,名垂史册,正是我的愿望。” 靠,瞧人家这马屁拍的,春风化雨,让人听的如痴如醉。 黄观心中大骇,恨不得马上掏出小本子,把廖永忠这番话一字不漏记下来。 实在没有想到啊,廖万户你还有这一手绝活,有前途! 朱元璋心中称赞不已,回头征求黄观意见:“咱们现在正是用人之事,你就别和他们计较了。军中不可无将,让两位廖万户官复原职吧。” 黄观点点头,笑道:“义父说怎么办,那就怎么办。其实孩儿心胸开阔,也不是一个记仇的人,只是一时气愤而已。” 廖家兄弟大喜,一起谢过黄都尉,又拜谢朱元帅。 朱元璋笑着问道:“听说你们巢湖水军的元帅姓李,名普胜,不知是哪一位?” 廖家兄弟相互看了一眼,不敢说话,一起看着黄观:“……” 黄观摸了摸了下巴,苦笑道:“义父,他们聚集水寨兄弟弹劾我,正是这李普胜带的头。我一生气,就犯病,把李普胜也给拿下了……” 元帅也能拿下? 败家玩意儿,你这胆子也够肥的。 朱元璋龇牙咧嘴,急忙摆手道:“李元帅……他人呢?” 黄观小心翼翼道:“李普胜自知罪孽深重,半路……逃跑了。” 逃跑了? 朱元璋呆了呆,急急问道:“那他们现在的主帅是谁?” 黄观招手把俞通海叫到面前,一本正经道:“义父,这是孩儿临时提拔的水军元帅,名叫俞通海。老俞他胸怀大志,智勇双全,精通水战,这次多亏了他,咱们才能毫发无损地从元军眼皮底下逃出来。” 俞通海拜见了朱元璋,谦虚道:“黄观少爷过奖了,都是你神机妙算,运筹帷幄……” 朱元璋见二人很熟,诧异地瞧了俞通海两眼。 别人都叫那败家玩意儿黄都尉,唯有这俞通海叫他黄观少爷,看来是自己人。 朱元璋把俞通海叫到一边,仔细听取了此次出巢湖,纵舟入大江的经过。 然后,朱元璋当场就做出了人事任命,很给黄观面子,正式任命俞通海为水军元帅。 朱元璋是一个独特的人,他身上那种与众不同的英明决策者特质,突然又闪现出来,马上给俞通海下了一道作战命令: 调转船头,攻击元军水师! 啥? 俞通海刹那间就懵了。 我们好不容易,才从元军包围圈里捡回一条小命,气都还没有来得及歇一口,又要调头去摸老虎尾巴? 这不是……纯粹去送死吗? 朱元璋摇摇头,再度表现出了他的军事天才,说出了自己的独特见解:“我们要渡江,就必须先拿下元军水师,否则前后受敌,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俞通海点点头,这个道理大家都懂,可是……怎么打败强大的元军水师? 朱元璋咬牙道:“我随你一起去。” 黄观累坏了,没有跟着去凑热闹,很放心地去换湿透的衣裳。 有老朱同志亲自出马,还有什么事情搞不定的? 根本不用担心! 关于这次水战经过,史书上是这么记载的: 朱元璋率领巢湖水军,调转船头,攻击蛮子海牙水师。由于元军楼船高大,进退不便,俞通海等人素习水战,凭借着船小灵活,奋勇冲击,终于把元军打败。 黄观想想那些小破船,觉得……水份有点大,吹牛的成份比较多! 据得胜归来的俞通海讲:“黄观少爷,我们这回,根本就没有和蛮子海牙水师交手!” 巢湖那么大,蛮子海牙这会儿,估计还在带着长江水师,在湖面上到处寻找彭祖水寨的踪迹。 老朱同志带领他们,在裕溪河的狭窄之处,安装了十多处水中木栅栏。 最缺德的是,老朱同志还破坏环境,命人将岸上的大树砍倒,横在裕溪河上。 作用有点像……阻止水中船只前进的横江铁索。 这样一来,阻断了水路交通,元军水师出不了裕溪河,反而被困在了巢湖之内。 这个……也算是一种变相的战胜对手。 黄观拍案叫绝,不得不佩服老朱同志这一招,玩得实在太绝了。 高,实在是高! 如果这年头有水雷,一文钱一个,估计老朱同志还会自掏腰包,先来一千两银子的扔进裕溪河里,把整条河流完全封锁。 朱元璋放心了,可以安心过江了,连夜下达了作战命令:“明日,渡江作战!” 目标……攻占长江对面的太平! 第190章 正式发动渡江战役 至正十五年,六月初一,朱元璋率领手下三万多人马,正式发动了渡江战役。 这次战略性渡江作战,离集庆又更近了一步,可以看成是攻占集庆路的前奏,意义十分重大。 黄观兴奋得一宿未眠,一大早就从火器营挑了一百门小炮,在江边集结队伍。 朱元璋亲自渡江作战,带着一群军中高级将领过来,望着黄观苦笑道:“你也要去?” 去,去,当然去了! 黄观急急点点头,一脸视死如归的模样。 练兵七日,用兵一时,今天是个大日子,跳高动员常遇春要出场参加比赛。 我不去见证这个历史时刻,怎么对得起常叔,怎么对得起常十万,怎么对得起大名鼎鼎的天下第一猛将? 你瞧,我还带了一百支小炮,去给常叔呐喊助威呢。 朱元璋本想安排黄观第二批渡江,见他一脸坚决,正色交待道:“跟着去可以,水中作战,颠簸厉害,火器也发挥不了太大作用,你带着火器营排在后面,小心……别让乱箭伤着。” 放心,放心,我决对不往上凑,把表现机会都让给常叔。 黄观点点头,拉着老朱同志的衣袖,神秘兮兮道:“义父,太平防守坚固,咱们攻下来了也守不住。孩儿认为,欲攻太平,咱们必须先拿下采石镇。” 朱元璋诧异地瞧了他一眼,笑道:“没有想到你还有这等眼光,不错,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 俞通海已经集结了水军,在裕溪河口待俞,让廖永安来请示朱元璋:“元帅,我们要去什么地方,在哪个渡口登陆上岸?” 朱元璋信心满满,微笑道:“直接去采石矶!” 黄观一拍脑门,这才突然想起来,老朱同志在皇觉寺当和尚的时候,就已经实地考查过江淮地区的风土人情。 估计……还亲自到过长江边,隔江对太平踩过点。 朱元璋胸有成竹道:“采石是军事重镇,有重兵把守,而采石矶又是采石镇的门户,扼守长江天险的兵家重地。只要拿下了采石矶,采石镇就无险可守,太平府也就成了咱们的囊中之物。” 廖永安点头称是,急忙回去禀报俞通海,安排船只渡江。 朱元璋的先头部队上了小船,扬帆往采石矶驶去。 黄观今天并不打算立功,纯粹是来给常遇春助阵,带着啦啦队落在最后,突然觉得心里有点怪怪的。 原因是老朱同志指挥的这次军事行动,初衷并不怎么光彩,实在有居心不良的嫌疑。 黄观望着前方成群结队的小船,嘿嘿暗乐:“娘希匹,这应该是老朱同志组织的最大一次抢劫了吧?我还亲自提供了作案运输工具,真是荣幸哪。” 这批作案运输工具,就是巢湖水军的这一千多艘小船! 别忘了,朱元璋率在和州的时候,曾经当众说过一句话。 当时和州缺粮了,朱元璋召集诸将,对他们说:“过了大江,就是太平府,那里米粮成山,女子玉帛,无所不有,我带领你们去攻打太平。” 看到了吧? 不要把老朱同志攻打太平想得太高尚,很明显,这就是一次有组织、有预谋的团伙抢劫。 目标很明确:太平路的粮食、财物、人口。 主要原因是和州闹饥荒,大家都饿着肚皮,打太平的最初战术目标,就是为了解决部队吃饭问题。 其实,这种事情在起义军中普遍存在,一点也不奇怪。 起义造反要招兵,养兵就要管饭,没有饭吃了就带兵去抢。 哪里有粮,就去哪里抢! 没办法,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总得给自己找条活路吧。 朱元璋也不能例外,从定远创业开始,先抢滁州,再抢和州,一路就是这么抢过来的。 从这一点上来讲,老朱同志确实可以算是一个抢劫惯犯。 一般的起义军,都是抢完粮食就走,抢一票换一个地方,属于持械流窜作案类型。 只不过,老朱同志的行为比他们更恶劣,影响也更坏。 抢了粮就住着不走了,直接把抢来的城池当成自己的地盘,以此建立自己的根据地,作为下一次抢劫的大本营。 太平是鱼米之乡,又与和州只隔着一条江,我们饿得发慌,你还在埋锅做饭,不抢你抢你啊? 从至正十五年五月开始,朱元璋就开始谋求渡江,已经着手准备自己人生中最大的一次抢劫。 为了更好地完成这次抢劫任务,朱元璋可谓是煞费苦心,亲自率领水军出击,冒着被别人倒追着砍的危险,把蛮子海牙水师,反困在了巢湖之内。 由此可见,老朱同志的犯罪决心和毅力! 经过精心筹划,人手齐了,运输工具也有了,太平路的保安被锁在保安室里出不来,已经布置好了各项抢劫前的准备工作。 现在,太平路的粮食、财物、人口,都摆在老朱同志面前,等待着他带兄弟们去抢掠。 水军元帅俞通海,马上变身运输大队长。 麾下的一千多艘小船,运送着老朱同志的先头部队,顺流而下,向着江对岸划了过去。 老朱同志的部队,都是一群旱鸭子,落水里只会乱扑腾。 小船在滚滚长江中飘荡,几个大浪打来,船身时起时伏,一会儿颠簸在空中,一会儿又跌落谷底。 每个人都抓紧了船沿,晕头转向,吓得脸色苍白。 黄观自称陆上大老虎,江中小白龙,绝非浪得虚名之辈,任凭小船颠簸,也坐得纹丝不动。 今天常叔要出场,黄观特意给他单独安排了一只小船,还很贴心为他挑选了四个最好的划船高手。 黄观望着隔壁小船上的常遇春,嘿嘿笑道:“常叔,你瞧他们那怂样,比常叔你差远了。” 那是当然,谁叫常叔我练过呢! 常遇春得意了,昂立船头,仰天长笑三声,原形毕露:“狗剩啊,不是叔吹牛,我觉得我现在的水性,比你好多了。” 靠,是哪个王八蛋给了常叔你这么大的勇气,敢和我比水性? 黄观白眼疾翻,嘿嘿直笑:“……” 那是,那是,常叔你在水中玩起狗刨式,水花四溅。 为了表扬你水性很好,小侄决定送你一个外号,叫做……水性扬花! 常遇春看了看黄观,惋惜道:“可惜了,可惜了,江中小白龙这个名号,让狗剩你抢了先。看来我只有吃亏一点,叫水中大白龙了。” 啥? 水中大白龙? 黄观大汗,嘴角当场就抽搐,了,很耿直地说道:“常叔,你长得也不白,怎么能叫水中大白龙呢?我看你应该叫大乌龙才对。” 大乌龙? 常遇春腮帮子直抖,咬着牙齿苦苦支吾了两句,郁闷地大吼一声,命令船上兄弟一齐划动船桨,飞一般往前方划去。 狗剩,你走开……叔现在不想和你说话! 第191章 常叔,该你上场了! 常遇春这个骚包,驾船去别人面前显摆了一通,不一会儿,鬼鬼祟祟地又划着小船回来了。 黄观见他脸色怪异,神情也有几分紧张,疑惑问道:“常叔,你这是怎么了?” 常遇春艰难地倒吞着吐沫,凑到黄观船边,神情古怪道:“狗剩哪,我刚才……看见了徐镇抚。” 你说谁? 达叔,徐教官? 黄观愣了愣,突然回过神来,和旁边的高首对视一眼,两人咧嘴嘿嘿直乐,笑得肚子都疼了。 靠,你不说我还真忘了,常叔你犯了事,不幸成了总教官徐达全城通缉的要犯。 让你没事往人群里凑,差点被人家徐教官抓了逃兵。 活该! 黄观拼命地忍住了笑,眨着眼睛笑道:“达叔智勇双全,是咱们濠州都督府最优秀的前线指战员,他来指挥攻打采石矶,有什么不对吗?” 不是啊,不是啊…… 常遇春抓着黄观的船沿,让两舟贴着并行,够到黄观耳边,挤眉弄眼道:“我看见徐镇抚晕船,脸色惨白惨白的,趴在船沿上……吐得稀哩哗啦。” 啊,一代名将达叔晕船,吐了? 黄观“噗”的一声,吐沫星子呸了常遇春一头一脸。 靠,这可是一条天大的新闻啊! 幸亏这年头没有狗仔队,不然把这个消息放出去,达叔的名声扫地,威严的教官形象荡然无存。 那就惨了! 常遇春用衣袖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摇头叹气,一脸的失望:“唉,大名鼎鼎的徐达,号称朱元帅手下头号名将,也不过如此!” 咦,徐教官都不放在眼中,常叔今天有点反常,自信心爆棚啊! 黄观愣住了,盯着常遇春从头到脚瞧了又瞧。 失败是成功之母,自信是成功他爹。 看来上天注定,常遇春先生要在采石矶战役中一战成名。 天意哪! 前方喊杀声大起,老朱同志渡江的先头部队,已经到达了采石矶,与元军守兵交上了手。 远远望去,只见有一座突兀在江边的峭壁,这就是与南京燕子矶、岳阳城陵矶,并称为“长江三大名矶”的采石矶。 老朱同志的部队急缺米粮,三天没吃饭,饿得眼睛都绿了。 粮食不会从天上掉下来,人不能让尿憋死,那就抢吧! 守在采石矶的元军不干了,这事没得商量,你敢抢我,我就打你,于是就亮出武器,上演全武行。 和州军要吃饭,元军要护粮,大家都很着急,二话不说,双方开打。 放箭!放箭! 元军借助长江天险,和采石矶的险要地形,严密防守,对着前来抢粮的和州军,唰唰放箭,阻止敌人登陆作战。 冲啊!冲啊! 和州军晕头转向,还未从晕船中恢复过来,冒着箭雨,拼命将小船靠近采石矶,想抢占滩头阵地。 正在这时,元军突然使出一样极为阴险歹毒的武器……加长型长矛,用力往小船上捅。 和州军猝不及防,一下子被刺死捅伤无数,小船受力,在水中滴溜溜打转,根本靠不了岸。 常遇春远远地瞧了几眼,转头看着黄观,突然问道:“狗剩,这阵势怎么和我在彭祖水寨练的一样,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战?” 靠,常叔不会是瞧出点什么了吧? 未卜先知,这可我的最大秘密啊! 黄观心里急跳两下,急急摆摆手,一本正经道:“常叔,你想多了。水上打战都是这样的,一边想抢占岸边陆地,另一边就用长矛捅,不让对方上岸,这是正常的登陆攻守作战。” 哦。 常遇春也不再怀疑,回头看着战况,一会儿握紧了拳头,一会儿捶胸顿足,仿佛恨不得自己上阵去冲杀。 和州军狼狈不堪,打了一个多时辰,愣是登不上岸,反而被守军射杀数百人,捅死上千人。 血水融进洪水里,瞬间就消散,只闻到了江面上股股的血腥。 朱元璋急了,和俞通海站在船头,亲自督战:“进攻,进攻,抢占滩头!” 黄观见前方久攻不下,对常遇春说道:“常叔,他们打不下来,你戴罪立功的机会来了,去试试吧。” 我去? 我行啊? 常遇春愣了愣,倒不是怕死,只是心里实在没有底,神色有些迟疑。 这个…… 狗剩哪,叔在水寨练习的时候,没有成功过一次,你看元军的箭雨那么密集,冲上去就是九死一生啊。 靠,常大侠你武艺高强,胆大包天,打遍和州无敌手,连教官都敢揍,怎么临阵还退缩了呢? 黄观嘿嘿笑道:“常叔,练兵七日,用兵一时,该你上场了,快去,快去!你放心,小侄在这里掩护你!” 常遇春看看黄观,又抬头看看数十丈外的采石矶,苦笑道:“狗剩哪,掩护我要不要离那么远啊?” 少废话,上吧你,走! 黄观一脚踹在船沿上,把常遇春乘坐的小船蹬出老远。 常遇春身子一晃,摇摇欲坠,差点没站稳栽进江水里。 黄观将手掌拢在嘴边,大声给常遇春鼓劲:“常叔,你要记住,你是一个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多少次挥汗如雨,多少次撑破了肚皮,一定要相信自己,你行的!” 好吧,不干不行了,不能辜负了粉丝狗剩的信任。 常遇春回头看了黄观一眼,脸上露出坚决之色,唰拔了宝剑,咬牙切齿道:“狗剩,你瞧好了,看你常叔今天是怎么大展神威的。” 黄观挑起了大拇指,哈哈笑道:“常叔,看你的了,建功立业就在今日!” 常遇春激动了,杀气腾腾地挥舞着宝剑,往前一指:“兄弟们,加把劲,把小船划起来,建功立业,就在今日!” 四名兄弟都是彭祖水寨的高手,船桨拍打着水面,小船如飞,直奔战事正酣的采石矶而去。 高首看着佩服不已:“真是一条汉子!” 指挥船上。 俞通海和朱元璋错误地低估了元军的战斗力,水军无法靠近,小小的采石矶,竟然攻不下来,看着干着急。 正心急如焚,朱元璋一抬头,突然瞧见了飞舟而来的常遇春,一指江面,惊呼道:“咦,那小船上的猛将是谁?” 猛将? 咱们水军之中,什么时候冒出来一员猛将了? 俞通海呆了呆,急忙循着朱元璋所指方向望去。 只见江面上一条小船飞速驶来,船头立着一个体貌奇伟的汉子,手中宝剑直指前方,摆着个冲锋陷阵的造型,气势凛凛,很是拉风。 俞通海一看此人骚包的样子,不用看长相,就知道是常遇春那厮,“唉”的一拍脑门,苦笑道:“禀元帅,此人是常遇春。” 常遇春? 朱元璋愣了愣,神情一呆。 不就是那个刚一见面,就向我讨要先锋官印的大胆狂徒? 朱元璋对常遇春的印象很不好,见他的衣裳在江风中猎猎作响,甚是威风,恼恼地冲着这厮大喝一声:“嘿,小子,你不是要当先锋吗?现在是时候了!” 常遇春应了一声,风一般从朱元璋眼前闪过:“元帅,你就……瞧我的吧!” 第192章 勇猛如斯的常遇春 常遇春武艺高超,个人能力超强,只因选择了一条错误的道路,当山贼这些年阻碍了他的进步,现在终于在采石矶战役中亮相。 这厮凛立船头,手持宝剑,一动不动地摆着一个冲锋造型,勇往直前,飞一般往采石矶冲去。 靠,常叔这个骚包,这造型威风凛凛,还真忒娘拉风! 黄观看得又好气,又好笑,拍掌大叫道:“好!下面,有请跳高运动员常遇春先生出场!” 同船的啦啦队员心领神会,手掌拍得啪啪响,齐声大喊起来:“常大侠,加油!常大侠,加油!” 喊声震天,而且还很整齐,节奏感强烈,明显是事先就排练过。 常遇春精神大振,深受激励,顿时兴奋了。 小船在激流中飞速前进,穿过江面上的一艘艘水军战船。 常大侠杀气腾腾地大吼道:“闪开,闪开,都闪开,让我来!” 旁边的战船纷纷避让,将士们看得心笙摇晃:“好!迎难而上,真是一条可歌可泣的汉子也!” 眨眼之间,常遇春的小船已至采石矶前十丈。 “嗖嗖”数声,岸上元军射来无数的冷箭。 常遇春的军事才能,不只是体现在他作战勇猛直前,而且还表现在他的运筹帷幄之中,可以说是一名智勇双全的绝世猛将。 一句话,常遇春绝不是只知拼命的莽夫! 他总结了训练中的失败经验教训,这回没有使用笨重的开山大砍刀,而是换上了轻便的三尺宝剑,并且还提前配备的挡箭的盾牌! 常遇春手拿盾牌,右手挥舞着宝剑,拔开蝗虫一样的飞箭。 小船在江面上飞驰,离岸五丈! 看,他开始加速,他开始加速了! 这一刻,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小船上的四名世界级桨手,飞快划动船桨,水声哗哗作响,用小船帮助常大侠做起跳前的加速助跑! 三丈,还有三丈距离! 小船破开水面,常遇春激流勇进,锐不可挡! 常大侠打遍和州无敌手,江面的三军将士,都是常遇春先生的铁杆粉丝,忠实崇拜者。 大家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常大侠驾舟冲锋,都被他的勇猛深深折服! 两丈! 还有两丈! 呀,不好,常大侠中箭了! 将士们一声惊呼,一支冷箭穿透了常遇春的防线,射中了他的左腿。 常大侠半跪在船头! 江面上一下子安静了,变得鸦雀无声,将士们的心都提到嗓子眼。 他伤得重不重? 还能站起来吗? 突然,远处的小船上,黄观带着啦啦队员,大声叫喊起来:“站起来!站起来!” 一呼百应,江面上顿时响起了排山倒海的呐喊:“站起来!站起来!” 三军将士心潮澎湃,将船板跺得震天响,一齐为常大侠加油助威! 常遇春在呐喊声中,宝剑一拄小船,颤颤巍巍地重新站立起来,咬牙折断了箭杆,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好! 常大侠站起来了,他又站起来! 三军将士欢欣鼓舞,如同打了一场大大的胜战,打了鸡血般一起欢呼起来。 常遇春挨了一箭,宝剑往前一指,霸气外露,凶性大发,仰天怒吼一声:“杀!” 离岸还有一丈! 小船如飞,如离弦之箭,势不可抑! 大家都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喘,眼睛睁得大大,死死地盯着单枪匹马往采石矶冲去的勇士! 九尺! 离岸还有九尺! 小船疾驰,常大侠还在做船上助跑,奋勇向前,已经做好了起跳前的最后冲刺。 元军伸出了长矛,用尽了力气,往常大侠身上刺来! 常遇春武艺高强,身高臂长,力大过人。 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间,常遇春突然伸出了他的左手,一把抓住了一支长矛。 元军大惊失色,长矛被敌人拿住,下意识地拼命往后一甩,想要夺回兵器,把敌人甩落江中喂鱼。 常遇春的目的正是如此,双脚在船头一蹬,借力使力,手握矛尖顺势跃起。 黄观“腾”地从船上站起来,眼睛都不敢眨,心脏在瞬间已经停止了跳动。 看,起跳了! 他起跳了,他起跳了! 成败……在此一举! 常大侠自己挖坑,苦练过弹跳力,据高首讲,那是轻身功夫中的一种,名字叫做提纵术! 高来高去,来去无阻,取财帛子女如探囊取物! 常遇春做出了撑杆跳的动作,从小船上一跃而起,像一只大鸟一样飞过元军头顶,落在他们身后。 好! 起跳完美,动作标准,落地稳定。 金牌,绝对是金牌! 黄观的小心脏又恢复了功能,一下子扑通扑通乱跳起来,长长松了一口气。 靠,常叔今天超水平发挥了! 常遇春纵身一跃,登上了采石矶,由于用力过猛,竟然在地上留下一对脚印。 人刚落地,手中宝剑向后挥出,常遇春就使出了一招威力极大的杀招……横扫千军。 杀! 鲜血冲上半空,数个元军死于非命! 岸上的元军都惊呆了,从未见过这么猛的狠人,还以为自己今天遇到了天神。 事实证明,常大侠不是天神,而是一个杀神。 要命的杀神! 常遇春得势不饶人,趁着元军发愣,挥剑反身冲入敌阵,左右冲杀,如入无人之境。 惊魂未定的元兵,在他剑下纷纷倒地。 前线指挥官徐达也不是吃素的,一代名将对战机的把握,实在令人惊叹。 就在常遇春登上采石矶的同时,徐达就立刻发出进攻命令。 指挥部队对采石矶发起冲锋,赶快登陆策应单枪匹马的常遇春。 常遇春连杀数人,开辟了滩头阵地,宝剑斜指地面,剑尖嘀嗒滴着血,杀气腾腾地看着战战兢兢的元军,气势汹汹一声大吼:“还……有……谁!” 杀神啊! 元军吓得一激灵,哆哆嗦嗦挤在一起,惊恐地看着浑身沾满鲜血的常遇春,一个也不敢上前。 好! 朱元璋立在船头,重新打量着杀神一般凛立岸上的常遇春,忍不住喝一声彩:“果然是一员猛将,是个当先锋的材料。” 是啊,是啊,咱们三军之中,独此一人也! 俞通海急急点头,遥遥对着常遇春一竖大拇指。 老常,没有看出来啊,你竟然勇猛如斯! 徐达率领大部队赶到,战船潮水般涌向岸边,将士们一拥而上,登上了江岸。 冲啊! 三军将士趁胜追击,马上对守在采石矶的元军,发起了总攻。 啊,快逃! 元军几乎吓破了胆,抵抗意志已经被常遇春彻底击跨,突然发出一声惊恐大叫,转身就往采石镇方向逃跑。 在他们身后,是一群饿得眼睛发绿的和州军,手提长刀喊打喊杀,如一群饿狼,追着尾巴猛砍。 溃败一旦形成……兵败如山倒! 常叔一出马,就拿下了采石矶,黄观眉开眼笑,来了一记马后炮:“兄弟们,对天一起放炮,庆祝常叔一战成名。” 顺便告诉太平府的元军,咱们……打过江来了! 第193章 都督府第一敢死队长 占领采石矶之后,运输大队长俞通海,率领水军千艘小船,把后援部队源源不断地运送过江。 天黑时分,朱元璋从和州带来的大队人马,全部分批过了长江,三万部队集结在采石矶。 后勤部队也随后到达,医疗队伍终于来了。 黄观担心常遇春伤势,急忙叫上刘丹溪,找到了躺在草丛里休息的常遇春。 常遇春腿上中了一箭,箭杆折断,箭头仍然留在肉里,只用百药绑带做了简单包扎。 黄观拉着常遇春衣袖,满脸崇拜,嬉皮笑脸道:“常叔,你驾舟在江面上冲锋的样子,实在太拉风了。尤其是最后那一跃,惊天地,泣鬼神,世间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人,简直太帅了。” 是吗? 常遇春嘿嘿一笑,满脸得意洋洋,连伤痛都忘记了,反手拉着黄观,急急问道:“真的很帅?” 帅! 帅得掉渣的帅! 除了一个帅字,根本没有什么可说的。 黄观急急点头,一挑大拇指,极为正经道:“常叔,幸亏当时没有良家女子看到你的勇猛,不然,不知道要有多少大家闺秀为你倾倒,惊叫得晕死过去。” 常遇春得瑟了,一本正经地摇头道:“狗剩哪,我纯粹是抱着立志成才,报效祖国的态度,去冲锋陷阵奋勇杀敌的,并不是想勾引良家女子,你……不要把常叔想得那么不堪。” 黄观满头大汗:“常叔为国为民,高风亮节,小侄佩服。” 常遇春潇洒一捋头发,脸带遗憾道:“可惜了,当时我应该再来一件披风的,迎风飘扬,猎猎作响,那才是大侠风范。” 黄观晕倒:“……” 靠,你还说自己不想勾引良家女子? 常遇春歪着想了想,一脸意犹未尽,叹道:“现在回头想想,当时那种加速冲锋,风驰电掣的感觉,真是太妙了。” 你喜欢啊? 我可以成全你! 黄观眨眨眼睛,笑嘻嘻道:“常叔,你要是喜欢这种感觉,我跟义父说一声,把咱们的骑兵交给你率领,到时候,你天天骑着马兜风。” 事实上,常遇春先生确实是一个天生的先锋材料,生平从无败绩,表现得实在亮眼够帅。 他个人武艺甚是了得,作战勇猛,喜欢冲锋陷阵,尤其善于使用骑兵进行突破。 他艺高人胆大,能够在乱军之中冷静判断战场形势,从容选择准确的进攻位置,往往都是一击必杀。 黄观记得,常遇春还创造了一项记录,成为中原骑兵击败蒙古骑兵的第一人。 常遇春兴奋了,拉着黄观问道:“狗剩,咱们有骑兵吗?我在和州的时候,怎么没有看到?” 靠,咱们这么穷,饭都吃不饱,哪里还有余粮去养马? 黄观愣了愣,不禁想到了《亮剑》中的镜头。 据说,因为经费不足,当时剧组只租了两匹马,每次拍骑兵连的戏,镜头上就只能出现孙连长和一个配角士兵。 《亮剑》已成为经典,常遇春率领的骑兵,也一样能成为传奇。 黄观叹了口气,拍拍常遇春肩膀,干笑道:“这个……常叔,马会有的,骑兵也会有的。” 常遇春甚感失望:“那就是说……没有了?” 常叔,做人要向前看,不要纠结于这些细节问题。 黄观不想打击常遇春的积极性,急忙把刘丹溪叫到面前,笑道:“常叔,你伤得重不重?看,我给你带来了军中最好的大夫。” 常遇春感激地笑了笑,转头望着刘丹溪:“大夫……贵姓?” 刘丹溪打开了手术包,正色道:“军中医正,刘丹溪。” 刘丹溪? 常遇春脸色变了,惊得差点从地上跳了起来,神情怀疑不定:“你……你就是哪里坏了割哪里的……刘医正?” 咦,常叔,你的神情怎么有点不对啊? 不是吧,你这么勇猛的一个人,还害怕做手术? 黄观呆了呆,不可思议地看了看常遇春。 老朱同志怕老婆,徐达晕船,常遇春怕挨刀,看来真是人无完人。 黄观笑道:“常叔,刘丹溪的外科手术是军中一绝,让他帮你开刀取箭,绝对万无一失……” 常遇春急急摆手,咬牙道:“不劳他动刀,常叔我自己来就行!” 啥? 黄观吓了一大跳,惊道:“你自己来?” 对,我自己来! 没有被元军追着砍,反而挨了自己人一刀,你说我晦不晦气? 常遇春脸上无比的壮烈,一副视死如归,宁死不挨刀的模样。 落在刘医正手里,常叔我……宁死! 常遇春说干就干,直接撕开了自己的裤子,两根手指掐住断箭,使劲往外一扽。 “啵”的一声,肉都带出一块,腿上露出了个大洞,“嗞嗞”往外标血。 常遇春疼得满头冷汗,牙缝里咝咝倒吸着凉气,面不改色道:“狗剩,看到了吧?一截小小的箭头而已,怎么能奈何得了常叔我?” 日,常叔你对自己真够狠! 和胡海那神经大条货色,有得一拼! 黄观忍不住“咦”的打了个寒战,佩服得五体投地:“常叔,你连麻药都不用,空手取箭头,眉头都不皱一下,真是一条可歌可泣的汉子!此事传扬出去,定然又是一段军中佳话……” 麻药? 常遇春愣住了,看了看刘丹溪,气急败坏大叫起来:“娘地,有麻药你早说嘛!快,帮我止血,哎哟哟……” 靠,我还以为你是钢铁战士呢。 黄观笑得肚子抽筋,急忙吩咐道:“刘丹溪,快给他处理一下伤口,用最好的百药。” 正乱乱哄哄的,朱元璋带着一群人,寻了过来。 黄观一抬头,就看见了老朱同志身边的朱英,正笑嘻嘻地盯着自己看。 去巢湖之前,黄观就秉着任人唯亲的原则,向老朱同志推荐了虚岁十二的朱英,让他顶替自己的位子。 这小子懂事,深得朱元璋欢心。 现在朱英已经是朱元璋私人秘书,跟着老朱同志攻伐征战,开始军旅生涯。 打了胜战,朱元璋很高兴,重新认识了猛将常遇春先生,专程来看望这个狂人。 我们不得不承认,这次采石矶战役,确实是常遇春先生的个人表演秀。 他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勇猛,也证明了自己的实力,出尽了风头。 从此,三军将士都记住了一个叫做常遇春的猛将。 朱元璋亲切慰问了伤员常遇春同志,仔细询问了他受伤情况,并且当场对刘丹溪做出了指示:“刘医正,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治好他的腿伤。”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千万……不能让他落下残疾! 最后,朱元璋充分肯定了常遇春同志在此次渡江战役中,做出的巨大贡献和牺牲。 常遇春,功劳第一! 朱元璋兴致很高,现场举行了颁奖典礼,给跳高运动员常遇春同志,亲手颁发了金牌……濠州都督府先锋官印! 常遇春很谦虚地发表了获奖感言:“感谢元帅的信任,感谢狗剩私下对我进行的训练,感谢……你们说这先锋不是我来当,谁来当啊?啊哈哈……” 嗯? 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常狂人三句话没说完,仰天长笑三声,马上原形毕露,立刻引来了众人怒目而视。 那几个叔叔伯伯,愤愤不平地瞪着黄观,小眼神很是幽怨。 黄世侄,做人要厚道,你竟然给常十万开小灶? 得,轮流当敢死队长的梦想破灭,从此就没有了轻松立功表现的机会。 常遇春先生一战成名,如愿拿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先锋官印,成为朱元璋手下第一敢死队长。 先锋官印也成了常遇春先生的私人物品……恕不外借! 第194章 和州强盗攻入采石镇 采石矶虽然是扼守长江天险的兵家重地,但只是一个长江边上的元军小据点,根本捞不到什么油水。 唯一的作用,就是作为攻打太平路的跳板,当成登陆作战的出发点。 老朱同志也说了:“此次发起采石渡江战役,咱们的首要目标是太平路。什么攻占集庆那些国家大事,等会儿再说,先解决吃饭问题才是正经事。” 对此,黄观深表赞同。 肚皮问题,历来都是很严重的大问题,必须要引起充分重视。 男的瘪着肚子找不到饭吃,饿极了会发疯。 女的大着肚子找不到婆家,那就更要命。 和州三万大军集结在采石矶,就地休整,用一宿的时间,倒了一下时差,平复了晕船反应。 六月初二。 朱元璋下达了进攻命令:“全军出发,拿下前方的采石镇!” 一般攻城计划,都要经过缜密计划,老朱同志一个人拍板,事先明显没有和大家商量。 徐达性子稳重,急忙向朱元璋请示:“元帅,咱们从哪个门主攻?” 我们都有痛打落水狗的优良传统,朱元璋用兵的时候,又擅长集中优势兵力打人海战术。 说白了,就是老朱同志喜欢捏软柿子! 采石矶据点的元军溃败,集体逃向了采石镇。 在老朱同志眼里,这就是一颗一捏即破的软柿子,不打你打谁啊? 朱元璋看着手下饿狼一般的三军将士,大笑道:“咱们三万人马士气高涨,攻城一个小小的采石镇,还要分哪个门主攻吗?一拥而上,都给我往死里打!” 群殴啊,我喜欢! 黄观乐了,在底下听得嘿嘿直笑。 看来后世的李云龙,并不是群狼战术的唯一使用者。 认真起来,老朱同志还可以向李团长,收取几百块大洋的专利使用费。 刚拿到先锋官印的常遇春先生,愕然张了张嘴巴,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说,神情却有点不太高兴,一脸的失望。 唉,真可惜,群起而攻之,我这第一敢死队长,就没有用武之地了! 常遇春本来还想着带伤上阵,发扬重伤不下火线的风格,好好表现一下自己的勇猛。 老朱同志一句一拥而上,彻底粉碎了他带头冲锋的伟大梦想。 出发! 目标:采石镇! 朱元璋一声令下,三万大军像是一群饿狼,嗷嗷嚎叫着,向采石镇扑了过去。 采石镇是临江的军事重镇,元军在此驻有重兵把守。 他们的最高指挥官,就是中丞蛮子海牙。 实际上,蛮子海牙是元朝末年少有的名将之一。 据野史传闻,此人还是太师脱脱的徒弟。 脱脱时任元朝宰相,也是元朝最后一个名臣,为政清廉,而且十分能干,还主持修订了宋史。 在他任职期间,推行了很多改革政策,为拯救摇摇欲坠的元朝帝国,尽职尽责,呕心沥血。 他,就是极力支持修黄河的人。 脱脱很倒霉。 不幸中了韩山童和刘福通的奸计,力排众议修黄河,却让民工在河底挖出了一个石人,而且还是独眼龙。 最要命的,石人背上刻着十二个大字:“石人一只河,挑动黄河天下反。” 倒楣的脱脱宰相,一不小心点燃了一个炸药包,由此掀开了轰轰烈烈的红巾军起义序幕。 脱脱为国为民,却好心办了坏事,晚节不保,懊悔得肠子都青了。 据说,弹劾他的奏折,都堆满了元顺帝的办公桌。 俗话说得好,有其师必有其徒,脱脱倒霉了,蛮子海牙也在走背运。 蛮子海牙也是一个很有能力的将领,一心想做剿匪英雄,冲得太猛,一头扎进了巢湖里面。 结果中了老朱同志的阴谋诡计,把他和他的长江水师,反困在了巢湖之内。 估计这会儿,蛮子海牙先生还没有发现,自己回家的路上已经布满了水雷,仍然驾驶着他的豪华游艇,在广阔的巢湖水域四处撒网,捞鱼摸虾。 总之一句话,领导不在家,采石镇元军的失败命运,早就已经注定! 三万和州军如狼似虎,从同一个地方出发,却从不同的角度方位,一起攻向了采石镇。 他们已经四天没吃过一顿饱饭,饿得两眼冒着绿莹莹的光芒,爆发出不可思议的战斗力。 人饿疯了会干出什么事情呢? 除了起义造反,我们来看一个真实的案例。 后世有一支三千人的国军,正在埋锅做饭,诱人的饭香,吸引来了一个三百多人的日军小分队。 饿了多日的小鬼子,为了抢口饭吃,不要命地往前冲,硬生生地击溃了十倍于己方的国军精锐部队。 国军将领也缺德,我吃不上饱饭,你们也别想占便宜。 溃退前,命令士兵把锅里半生不熟的米饭,全部倒进了粪坑里。 小鬼子饿疯了。 眼中没有看到粪便,只看到了白米饭,嚎叫着跳进粪坑里,从粪水里捞起饭团子,也不管卫不卫生,直接就往嘴巴里塞。 看看,饿疯了士兵,不但战斗力强悍,而且什么耸人听闻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三万和州军忍饥受冻这么多天,就算没有饿疯,也是前胸贴后背,眼睛都绿了。 冲啊! 三万多名和州军,马上变成三万多个英勇善战的赵子龙,从四面八方发动攻击,同时对采石镇发起了冲锋。 正如老朱同志交待的:“一拥而上,都给我往死里打!” 就这个架势,挤都能把元军挤死,别说是人,神仙都受不了! 采石镇的元军,直接吓傻了。 和州军只用了一个冲锋,就强行突破了元军防线,彻底击败了守在采石镇的元兵,完全占领了此处军事重镇。 大部队冲得实在太猛,跑得实在太快,兵贵神速也不过如此。 黄观带着火器营,武器笨重,愣是没有赶上这群饿死鬼的脚步。 和伤员常遇春一起到达采石镇的时候,只见整个采石镇鸡飞狗跳,乱乱麻麻的,将士们正在街上哄抢东西。 靠,鬼子进村啊! 黄观目瞪口呆,瞧得眼睛都直了。 见了东西就抢,这哪里像人民的起义军,分别就是一群和州来的强盗! 街上走过来一队嘻嘻哈哈的士兵,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肩上还扛着一个花姑娘! 常遇春激动了。 此情此景,顿时让山贼小头目常遇春先生,想起了当山贼拦路打劫的快乐时光,勾起了他带领兄弟们抢压寨夫人的美好回忆。 常遇春脸泛红光,双手直搓,神情跃跃欲试:“狗剩啊,闲着也是闲着,咱们……也去抢两票怎么样?” 啥? 抢两票? 黄观吓了一跳,大惊:“常叔,你想干什么?” 常遇春嘿嘿一笑,大义凛然道:“这么多年来,元军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欺辱咱们南人,实在是可恨。现在报仇的机会来了,咱们也抢几个元人女子回去暖床,嘿嘿,这就叫做……抢元军女人,为国家争光!” 靠,好一个抢元军女人,为国家争光! 黄观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狠狠一拍脑门,满脑子都在嗡嗡作响。 娘希匹,忘了身边……站着个山贼头子了! 第195章 老朱同志不厚道啊 黄观大汗淋漓,捂着脑门哭笑不得,和身旁的高家兄弟面面相觑。 靠,常叔你这个牲口,真把自己当成山大王了? 常遇春见他不说话,更兴奋了,急急催促道:“狗剩,你倒是说句话啊。咱们本来就来晚一步,已经让别人抢了先,再不赶紧动手,什么油水都捞不到了。” 高首明显也好这一口,激动得脸色通红,在旁怂恿道:“少爷,老常说得对,再不动手,好东西都让别人抢走了。” 黄观摇头叹气,对高首甚感失望:“……” 高大哥,你跟着常叔学坏了啊,少爷我是文明人,怎么能抢劫犯罪呢? 高仁凑到少爷耳边,小心翼翼道:“少爷,元帅言而有信,好像……并没有出面制止大家哄抢百姓财物。” 黄观不禁愣住了。 对啊,老朱同志历来提倡严肃军纪,不准扰民,达叔又以治军严厉著称于世,乱成这样,也不见他们出来管管, 看来,他们二人是默许了将士们抢劫采石镇。 其实,古代打仗攻下敌人城池,一般都会这么干。 士兵到处烧杀抢掠,一来是让士兵得到发泄,二来抢东西来的比较快。 朱元璋放纵手下将士的这些行为,也是可以理解的,打仗不容易,没点好处谁跟着你干。 更何况,老朱同志率众渡江,就是为了抢劫。 常遇春胆大包天,不满道:“狗剩啊,你顾前顾后,还怎么干大事业?” 靠,我可是对强抢民女深恶痛绝的。 黄观为难地叹了口气,对火器营的兄弟大声喊道:“兄弟们,还愣着干什么?发财的机会来了,大家赶紧动手!” 火器营的兄弟们,看到满大街上都是好吃、好喝、好玩的,见别人动手,看着干着急,哪里还控制得住? 上啊! 大家大喊一声,一窝蜂冲上去,一脚踹开民宅,看到牛羊就牵,看到粮食就扛,看到女人就抢。 黄观忍不住抹了把冷汗,急忙吩咐道:“兄弟们,大家都是文明人,斯文一点,注意一点纪律。我们要以德服人,千万不要闹出人命来。” 常遇春和高仁高首捂嘴偷笑。 好一个以德服人,亏你说得出口! 黄观唉声叹气,对和州军占领采石镇后的表现很失望。 娘希匹,这果然是一次有计划、有预谋的抢劫行动,和州强盗进采石镇了。 这回老朱同志一反常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追究那些违纪的将士。 说实话,如果认真追究起来,全军估计没几个人能幸免。 黄观对常遇春笑道:“常叔,你在这里盯着,我去见见义父。” 到了临时指挥所,黄观偷偷摸摸往里面看了一眼,朱元璋和徐达正在屋子里说话。 朱元璋苦笑道:“咱们渡江,是因为和州饥荒,现在采石镇是打下来了,军中情况却有些不妙。” 徐达叹道:“是啊,将士们渡江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见到粮食牲口就抢着往船上搬运,只想着如何运回和州慢慢享用,照顾家小。” 此次渡江作战,和州军都是孤身前来,将士们的妻儿家小,以及军中辎重,全部都留在了江北的和州根据地。 朱元璋胸怀大志,明显不想回和州那个小地方了,正色道:“咱们如果抢到了粮草,又退守和州,这并不是长久之计,好不容易打下来的采石,又会落到元军手中。还不如现在一鼓作气,趁胜追击,直取太平,站稳脚跟,打开局面。” 徐达微微点头,迟疑道:“可是……现在将士们好像安于现状,不太想去打太平了。” 老朱同志心里很清楚,钱财动人心,如果将士们只知道抢劫,后面的仗就没办法打了。 朱元璋想了想,笑道:“这个好办。砍断船缆,把战船推入大江,任其漂流而去,没有了船,将士们就是想回和州,也不可能了。” 徐达愣了愣,正色道:“我马上安排人,三更半夜的时候,悄悄把这事给办了。” 靠,老朱同志不厚道啊,暗地里使破釜沉舟这一招。 实在太阴了,分明是在坑手下的三万多兄弟。 黄观眨眨眼睛,悄悄地退了出来,迎面就碰到了前来汇报工作的俞通海。 俞通海奇道:“黄观少爷,你来了怎么不进去?” 嘘! 黄观作了个噤声的手势,鬼鬼祟祟地四下望了两眼,急忙把俞通海拉到一个角落里。 俞通海一头雾水,疑惑地看着黄观,不太明白他作贼似要干什么。 黄观小声问道:“老俞,你的水军战船上,是不是装了不少将士们抢来的米粮财物?” 俞通海点点头,笑道:“是啊,是啊,这回咱们发财了,装了几十艘,满满当当的。我正想来问问元帅,是不是先把东西运回和州呢。” 靠,老朱要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直取太平,想把东西全部打水漂玩。 你还运个毛啊? 唉,勤俭节约是我们的传统美德,老朱同志你这样浪费东西是不对的。 唉,浪费可耻,没办法,只能便宜我了。 黄观拉着俞通海,一本正经道:“老俞,我当你是自己人,现在交给你一个秘密任务。” 自己人? 俞通海愣了愣,一听到这三个字,立刻激动了,一抱拳,大义凛然道:“黄观少爷请吩咐,我俞通海义不容辞。” 黄观满意地看着他,认真道:“老俞,你马上带领三百信得过的兄弟,悄悄赶到下游三十里外待命。” 俞通海呆住了,愣了半天,疑惑道:“黄观少爷,这是为什么?难道那地方,会有元军水师出没?” 黄观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一副神棍模样:“少爷我昨晚夜观天象,算定最近几日,天要降横财,正好落在少爷我头上。你去那地方等着就是,肯定会有收获。” 哦。 俞通海应了一声。 黄观少爷虽然语出惊人,他却相信黄观少爷的神奇能力,丝毫没有表示怀疑。 黄观少爷神机妙算,运筹帷幄,而且还会夜观天象,精确预测了长江涨水事件。 对此,俞通海心悦诚服。 很明显,他已经步了淮西二十将的后尘,承认了黄观少爷在神棍界中不可动摇的江湖地位。 俞通海见黄观少爷一脸神秘,说得煞有其事,唯恐走漏了风声,压低声音道:“黄观少爷,最近军务繁忙,我不能长时间在外。能不能说得再详细点,你说的最近几天,倒底是哪一天呢?” 嘘,天机不可泄露。 黄观眨巴眼睛,装模作样地掐算良久,极为正经说道:“嗯,也许是明天,也许是后天。不过,按照我的推算来看,更有可能就是今天。” 俞通海愣住了:“今天?” 黄观胸有成竹,咬牙道:“而且……还是半夜三更以后。” 俞通海大汗:“……” 黄观少爷,你算得还真精准,一步到位啊。 黄观叹了口气,一脸忧国忧民的模样:“老俞,你不知道哪,少爷我穷啊。王恭厂的余粮掏空了,几百张嘴等着吃饭,没有这笔横财救济,少爷我走投无路,就得去跳江了。” 俞通海大骇。 黄观少爷,看开点,没有这么严重吧? 黄观正色交待道:“老俞,记住了,天机不可泄露,此事千万不要声张,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明白吗?” 明白,明白,黄观少爷,你这是在悄悄捞私房钱! 俞通海知道王恭厂是老朱家私人产业,顿时恍然大悟,抱拳道:“黄观少爷放心,此事……我一定帮你办得妥妥的。” 第196章 大家都没有退路了 朱元璋带出来的部队,训练有素,作战勇猛,这一点反映在抢劫上,那就是干一行,爱一行。 四个字的评语:认真,专业! 将士们尽职尽责,坚决执行抢光政策。 第二天早饭都没有吃,又到采石镇中扫了一阵秋风,闯入民宅翻箱倒柜,捡了些昨天遗漏的财物,兴致勃勃地往江边搬运。 和州军实在穷怕了,蚂蚱再小也是肉,夜壶也要往家里搬。 大江依旧在,滚滚长江东逝水。 将士们看着空空荡荡的江面,表情僵住了,觉得脑袋有点短线,瞬间就懵逼了! 船呢? 我们的船呢? 那千余艘装满抢劫成果的战船,一夜之间全部不见了! 怎么回事? 这是怎么回事啊? 将士们头顶冒汗,两眼发直,愣了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嘴里一直在念念有词:“幻觉,这一定是幻觉!” 廖永忠带着水军兄弟,正在江边察看情况,哭丧着脸道:“昨晚江水突然暴涨,把咱们的战船全部冲走了……” 啥? 抢劫归来的将士们目瞪口呆,仿佛被钉锤狠狠地敲在脚趾头上,一下子跳了起来。 他们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每个人都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 这个……廖万户,你在逗我们玩呢? 廖永忠摇摇头,一本正经告诉他们:“船,确实让洪水冲走了。” “吧嗒”一声,将士们手里刚抢来的财物,失手掉落在地上。 他们突然觉得有一记重锤,重重地砸在心口。 窒息…… 疼痛…… 喘不过气来的窒息,剜心刮肉般的疼痛! “扑通”数声连响! 血淋淋的现实太残酷了,将士们简直承受不了这个沉重重的打击。 他们的腿软了,纷纷扑倒,直挺挺地跪在江边的沙地里。 将士们呆呆地看着江水,双目黯然无光,嘴唇嚅嗫几下,却发觉嘴巴发干,喉头堵住,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眼泪,却如断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往下落! 苍天哪,大地啊…… 我们为了和州的致富事业,冒着掉进江里淹死的危险,辛辛苦苦打过江来抢点东西,容易吗我们? 那船里……可都装满了咱们的劳动成果啊! 没了,没了,一下子全没了! 完了,完了,这下子白干了! 将士们都是穷人出身,珍惜自己的劳动成果,他们……哭了! 滚烫的泪水再也遏制不住,下雨般哗哗往下落。 有个单身了一辈子的士兵,捶胸顿足,一头扑在地上,用头去撞沙石地,咚咚直响:“天哪,我的媳妇本啊,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廖永忠听得眼角都湿润了。 惨,太惨了! 直叫人听得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哇”的一声,旁边的人忍不住跟着痛哭起来。 一哭出声音,他就再也停不下来了,狠狠地捶着自己的心口,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死去活来。 哭声,会传染。 眨眼之间,江边哭喊连天,直冲云霄,简直比死了老娘还要悲痛。 那个丢了媳妇本的倒霉蛋,哭得昏天暗地,一口气没有接上来,用沙锅大的拳头砸着自己的心口,拼命地咳嗽。 “噗”的一下子,突然从他嘴巴里,喷出了一口老血。 不会这么夸张吧? 廖永忠骇然瞪大眼睛,吃惊地倒退两步。 那士兵抬起头,两眼通红,看廖永忠的眼神,充满了仇恨,就像是在看一个抢了自己老婆的王八蛋。 他忽然从地上跳起来,一把揪住廖永忠的衣领,悲愤大叫起来:“你……你赔我的东西,赔我的媳妇本……噗……” 廖永忠躲无可躲……溅了一身血! 江边上的哭声一下子停住了,将士们还在低声抽泣,却不约而同地抬起头,一起瞪着廖永忠。 满脸深仇大恨,好像恨不得要把他活活的掐死! 廖永忠心惊肉跳,急忙摆手辩解道:“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啊。打了胜仗,杀牛宰羊,昨晚咱们都喝得酩酊大醉,并没有住在船上……” 都怪你喝酒误事,没有看好船! 将士们气极生怒,愤怒大叫起来:“打死他……打死他……” 江边又哭又闹,惊动了朱元璋,也惊动了黄观。 老朱同志带着亲兵匆忙赶到,厉声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将士们把廖永忠揪到朱元璋面前,两眼看着朱老大,心中又气又急又想哭,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有……眼泪无声地哗哗而下! 元帅,咱们历尽千辛万苦抢来的米粮财物,一下子全没了啦! 元帅,咱们又要受穷了啊! 元帅,你一定要为我们作主哪! 朱元璋点点头,浑身正气,模样甚是端正,一字一咬牙:“大家放心,此事,我会让徐镇抚彻查,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待!” 将士们感激涕零,脸上又露出了希望。 他们相信徐达。 徐教官不拘言笑,治军严厉,公正严明,有他出手,定然会查个水落石出。 黄观在旁瞧得眼睛疾眨,脸上肌肉不停抽搐,差点笑得岔过气。 靠,受害人找幕后黑手,申冤主持公道,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荒唐无稽的事情吗? 啧啧,老朱同志这脸皮啊,也不比我薄多少。 这一刻,黄观觉得自己在老朱同志面前,显得是多么的渺小。 很快。 徐达就带人查出前因后果:“昨晚突发大水,水位暴涨,导致缆绳脱落。廖永忠擅离职守,没有及时发现险情,按律该打!” 朱元璋黑着脸:“那就拉下去,打他三十军棍!” 飞来横祸,廖永忠大呼冤枉。 亲兵如狼似虎,把他架起来就拖着往外走,马上执行军法打屁股。 不得不说,廖永忠得救了,老朱同志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 如果老朱同志不出手,廖永忠不被口水淹死,也绝对会被愤怒的士兵活活打死。 黄观看得一愣一愣的,心里对老朱同志佩服得五体投地。 瞧人家老朱同志这阴谋玩的,一环接一环,环环相扣,替死鬼都提前找好了,简直滴水不漏。 坑死了你,你还得对他说谢谢! 这是廖永忠第一次替老朱同志背黑锅,而且……绝对不是最后一次。 原因找出来了,玩忽职守的廖万户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可是……战船被洪水冲走,抢劫来的财物全部打了水漂。 最悲哀的是,这些赃物没有交保险,赔付都不知道找谁去。 命苦……不能怨政府! 实际上,你怨了没有用,濠州都督府现在很穷,工资都发不起。 将士们只能认栽了,扎心一样的疼痛,一个个哭丧着脸。 他们已经意识到,现在有一个更要命的事实,摆在了面前。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船没了,确实让洪水冲走了。 这就意味着,手中的往返船票已经作废,返航回和州,已经不可能实现了。 一句话,咱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第197章 一个新的抢劫目标 此次三万和州军渡江,家人老小都留在了大后方,孤身到前线作战。 如今过了江,深入敌军腹地,危机四伏,生命安全都得不到保障,活得比《人在囧途》还艰难。 将士们面若死灰,觉得前途渺茫,人生无望。 朱元璋恰到好处地站了出来,大声激励人心:“大家都不要丧气,前方二十里就是太平,那里的财富比这里要多千百倍,我今天就带大家打过去。攻下了太平,咱们就有了立足之地,到时每个人都有赏。” 老朱同志亲自领兵作战,深谙带兵之道,知道一个道理: 说几句安慰将士们的好话,还不如给他们一个新的具体奋斗目标! 有目标,才有动力! 长期饥饿的三军将士,听说马上要打太平,仿佛又看到了人生希望,军心一下子大振。 抬起头遥望太平方向,一个个恨得咬牙切齿。 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咱们没有退路,已经被逼入绝境,别无他法,只能背水一战。 在他们心中之中,立刻就有了一个新的抢劫对象……二十里外的太平! 此举,正中朱元璋下怀。 眼看太平离得这么近,元军领导蛮子海牙又不在家,剩下的都是一些软柿子,不捏白不捏,捏了也白捏。 老朱同志是一个杰出的军事家,知道战机稍纵即逝,不能错失攻打太平的大好良机。 朱元璋马上命令部队,从采石镇开拔,开启突然进攻模式:“跑步前进,目标:太平!” 出发! 将士们大吼一声,把满腔的失落与愤懑,都发泄在了前方的太平上。 既然已经没有退路,那就只有破釜沉舟,拼命往前冲! 黄观率领火器营,随军出发,回头看了采石镇一眼,心中感慨万千。 造孽啊! 采石镇遇到了和州强盗,生灵涂炭,四处冒烟,基础设施和国民经济遭到严重破坏。 现在……已经和废墟没有什么区别了。 俞通海鬼鬼祟祟地追上来,从后面轻轻拉了拉黄观的衣袖:“黄观少爷,嘿,黄观少爷……” 呀,老俞你回来了! 黄观大喜,紧张地四下看了两眼,拉着俞通海,低声问道:“老俞,事情办妥了?” 办妥了,办妥了! 俞通海急急点头,作贼似的四处张望,唯恐别人听了去。 少爷你神机妙算,把时间地点交待得这么清楚。 如果这样都搞不定,那我俞通海,真是白活了这几十年了。 还不如找块豆腐,一头撞死算了,省得给少爷你丢人! 俞通海一挑大拇指,满面佩服道:“正如少爷你所料,昨夜三更过后,果然天降横财,有无数装满财物的小船顺流而下……” 说着,俞通海眼神古怪地看着黄观少爷,一脸便秘的神情:“那些小船上面一个人都没有,而且还很眼熟,好像……是咱们水军的战船。” 呃…… 黄观眨眨眼睛,一本正经道:“老俞,你是干大事的人,不要纠结这些细节问题。一定天太黑,你疲劳过度,眼花看错了。” 看错了? 俞通海愣了愣,深深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真奇怪,咱们停靠在江面上的千余艘战船,全部都不见了。黄观少爷,你知道那些船……去哪儿了吗?” 靠,你问我,我问谁啊? 这么高级的机密,打死你,我也不会说的。 黄观翻了翻白眼,忽地看见俞通海用一种惊疑不定的眼神,很怀疑地盯着自己,顿时一惊:“哇,老俞,你怎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莫非你在怀疑,是我在背后做的手脚?” 俞通海直勾勾地盯着他,不点头,也不摇头,就是不开口说话。 靠,冤枉啊,我忒娘太冤枉了! 老朱同志干的那些个破事,绝对不能对外泄露半分,你说,我上哪里说理去? 黄观有苦说不出,拍拍俞通海的手臂,只能以理服人:“老俞啊,昨晚我一直和火器营的兄弟们呆在一起,从未离开半步……” 咱们做人要厚道,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凡事都要讲究真凭实据。 当时有几百双眼睛看着呢,火器营的兄弟都可以为我作证,你一定要相信我! 俞通海点点头,正色道:“黄观少爷,我相信你。” 咦,答应得这么爽快,绝对有问题。 黄观对俞通海的诚意深表怀疑,叹道:“老俞,我黄观为人正直,诚信为本,说没有干过坏事,那就绝对没有干过。嘴上说说可不行,你得从心底里相信我是清白的。” 俞通海笑道:“黄观少爷你言重了。其实,我相信你是有原因的。我昨晚在少爷你说的时间,你说的地点,刚好遇到了一个人。” 什么,被人撞见了? 那怎么还得了? 黄观愣了一下,急忙问道:“你遇到了谁?有没有杀人灭口,直接把他的尸体沉到江底喂鱼?” 啥? 杀人灭口? 俞通海大汗,苦笑道:“这个人我可不敢动手,我遇到的是……汤总管。” 汤总管? 濠州都督府管军总管,汤和汤世伯? 黄观吓了一大跳,惊道:“他深更半夜不睡觉,跑去江边瞎晃什么?夜游啊?” 俞通海似笑非笑地看着黄观少爷,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汤总管说,他也是去那地方发财的。” 发财? 抢我的生意? 黄观呆了呆,“啊”了一声,突然回过神来,惊得嘴巴张得老大,活活就像塞了一个臭鸭蛋。 靠,真是没有想到,老朱同志是这么节俭的一个人啊! 圈套,这就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圈套。 老朱同志这一手阴谋诡计,玩得炉火纯青,出神入化,实在太绝了。 他先是摆出体恤下属的姿态,杀猪宰羊犒劳将士,把水军灌得人事不醒。 然后趁着夜黑风高,命徐达带人悄悄砍断缆绳,让装满战胜品的小船顺水漂走,彻底断了三军将士的念想。 更绝的还在后面。 老朱同志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想过,要让这些财物化作流水,竟然安排了心腹汤和同志,在下游拦截接收。 黄观满头大汗,心中对老朱同志的敬仰,简直就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我还是错误地低估了老朱同志的手段啊! 不得不说,老朱同志的心……太黑了! 不但坑了手下的三万和州兄弟,而且还想黑吃黑,吞了他们辛苦抢来的财物。 兄弟们辛辛苦苦抢劫,最后却便宜了老朱同志,明抢……果然比暗偷来得快! 黄观抹了把冷汗,拉着俞通海急急问道:“老俞,你难道就没有报出少爷我名号?” 报了,报了! 俞通海嘿嘿笑道:“汤总管通情达理,一听我是少爷你派来的人,马上就同意联手合作,把东西都打捞上岸,一人一半。” 哦,还好,还好。 汤世伯这人很不错,还是很给我面子的。 黄观拍拍心口,长长地松了口气,顿时眉开眼笑。 这下发了啊! 有了这一大笔进帐,少爷我就可以把王恭厂集体拆迁,在长江沿岸投资建厂。 俞通海却痛心疾首,满面的不舍,唉声叹气道:“唉,只是可惜了那一千多艘小船,全部都顺水漂走了……” 切,瞧你这话说的。 不让它们漂走,难道老朱同志还会留着把柄,让别人来抓他的犯罪证据吗? 黄观无语地看了俞通海一眼,突然有点可怜他这水军元帅。 刚上任三天,位子都没有坐热,战船就全部没了,悲剧啊! 黄观笑着安慰道:“老俞,你也别难过。你那些小破船啊,我看着就闹心,现在扔了最好。咱们回头有机会了,直接去抢元军的楼船。” 俞通海骇然看了黄观一眼,差点晕倒:“……” 黄观少爷,你说得倒轻松,咱们要实事求是啊。 现在吃饭的家伙事都没了,我这水军元帅只能走路去太平,拿什么去和元军开战……抢他们的大船? 第198章 很太平地拿下了太平 太平离采石不远,只有二十多里路,打起来非常方便,老朱同志命令三军将士跑步前进,一个多时辰就到了太平城下。 黄观激动了。 太平路,位于长江下游南岸,府治当涂县,辖区大致相当于后世安徽马鞍山及芜湖辖境。 据元朝人口普查的官方数据显示,此时的元大都,常住人口为四十余万。 太平路位于粮食主要产区,治下的人口数量,竟然达到了惊人的四十四万。 眼前的太平州,是一个名副其实的上等万户府,也是太平路的省会城市。 打下了太平州,整个太平路都是囊中之物,老朱同志也就打下了起义造反以来,最大的一个行政区域。 朱元璋也很激动,大喝道:“围了,给我围了!” 将士们奔袭二十里,气都不歇一口,马上兵分八处,把八个城门全部堵住。 准备再次使用群狼战术,从八个城门一起进攻,一鼓作气拿下太平城池。 黄观披着一件白色披风,在火器营中来回奔走,气势凛凛,很是骚包:“兄弟们,动作麻利点,赶紧把炮架起来!千万不要给少爷我面子,给我使劲往城墙上轰!” 老朱同志重视火器发展,在和州时,对火器营进行了大规模扩编。 现在的火器营今非昔比,装备了十二门大炮,两百二十多支小炮,人数一千两百人。 黄观作为帐前都尉兼火器营指挥使,手下兵强马壮,胆气十足,准备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根据可靠情报,镇守太平城的平章叫做完者不花,手下有两个万户……万钧和纳哈出。 元人的名字就是这么别扭,这三个人你也不用特别去记。 因为事实证明,完者不花是一个很识时务的人,朱元璋的部队还未到,他就和万钧一起弃城而逃了。 这个……真不能怪他。 长江南岸的防线,主要建立在天堑长江之上,而负责守卫长江的元军将领蛮子海牙,此刻可能还率领主力部队长江水师,在巢湖里面撒网摸虾。 太平路多年无战事,城里守军只有数千人,勉强能够维持当地治安。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朱元璋,突然带人突破了长江防线,一路烧杀抢掠,打过了大江。 平章完者不花,直接吓傻了。 自知不敌,提前开溜了,估计他在奏折上会这样写:“不是我胆小怕事,而是朱元璋太狡猾,敌众我寡,只能保存实力,暂时退避。”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很明智的选择,打不赢就跑,完者不花的逃跑行为,是可以理解。 不过,不可理解的是,他竟然没有把撤退的计划,及时告知另外一个万户纳哈出。 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慌乱之中忘记了,反正被无情抛弃的纳哈出,还在城墙上傻傻地布置着守城任务。 当他听到这个不幸消息的时候,三万和州军已经兵临城下,杀气腾腾地地太平八城门都围住,想逃都逃不掉了。 纳哈出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懵了。 什么情况,我是不是……被坑了? 纳哈出愣了半天,终于确定了一个血淋淋的现实。 自己……确实被队友坑了! 纳哈出很气愤,把完者不花和万钧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两个狗东西,跑路也不叫上我,太没有义气了,实在不够仗义! 正在发愣,城下传来了“轰隆”巨响,一声连着一声,炮弹呼啸着落在城墙上。 铁珠四溅,血肉横飞! 纳哈出吓得差点崩溃了:“铁炮!这是铁炮!” 对方人多势众,而且还配备了铁炮这种攻城重武器,远程进行炮火支援。 这仗……不打就输了大半,根本没有办法打! 纳哈出是个聪明人,马上就做出正确的选择:不能做无谓的抵抗,必须马上打开城门,带人出城投降,争取宽大处理! 李达现在已经是千户,急忙举起手,命令火器营停止开炮。 黄观愣了愣,怒气冲冲大吼道:“小李子,炮火怎么停了?继续开炮,把开花弹都打光!” 李达指了指城门方向,眉飞色舞道:“少爷,你瞧,元军开城投降了。咱们能省就省,不要浪费……” 啥? 这就投降了? 黄观抬头看了一眼,顿时感觉很郁闷。 刚打几炮,铁炮刚预热校准完毕,这就得收工,真是没有搞头。 无敌,真的很寂寞啊! 黄观唉声叹气,心情很不好。 这叫什么个事啊? 好不容易打过江,却只是旅游观光,什么功劳也没有捞到。 朱元璋却很高兴,十分爽快地接受了纳哈出的投降。 实际上,三军将士都颇感意外。 本来以为太平是一块硬骨头,攻打起来又是一场硬仗,不知要死多少兄弟。 哪知元军这么不争气,平章完者不花和万户万钧逃遁,万户纳哈出投降。 拿下太平城的整个过程,出奇的顺利,简直太平得不能再太平。 兄弟,进城,开工了! 和州三万大军,满怀着靠抢劫快速发家致富的梦想,争先恐后地开进了太平城。 朱元璋运筹决策,改太平路为太平府,委任李习为知府,李善长为帅府都事,汪广洋为帅府令。 并召当地名士陶安,到幕僚府当参谋,帮忙治理太平府。 这一回,朱元璋没有给大舅哥面子,撇开了郭天叙,在太平府设置太平兴国翼元帅府。 老朱同志自任大元帅,迈开了向江南发展的第一步。 一般人打家劫舍抢了东西,都会在第一时间带着东西往回撤,而老朱同志的脸皮够厚,胆子也够大,反其道而行之。 不但抢了别人的东西不还,而且抢人家的地盘就准备住着不走了。 朱元璋的这番动作,很明显地显示出:老朱同志已经把刚打下的太平州,当成了自己的领土,下定决心要把太平打造成自己的根据地,成为攻取集庆的重要据点。 黄观好心提醒道:“义父,你在采石镇说过,带将士们攻打太平,是来抢东西的,恐怕大家会像在采石镇一样哄抢。” 朱元璋嘿嘿一笑:“我早就料到会这样了,就让李先生提前写好了纪律条文,已经去张榜公告了。” 不会吧?纪律条文都事先准备好了。 黄观满头大汗。 靠,老朱同志老谋深算,说话不算话,又坑了兄弟们一回。 这一张文告一贴出,三军哗然,立刻就在太平城内引起了轩然大波。 文告上写道:“严禁骚扰太平百姓,不得在城内哄抢东西,敢抢夺他人财物,欺凌百姓者,杀无赦,斩!” 将士们兴冲冲地闯进太平城,正准备变本加厉,大肆烧杀抢掠,捞回在采石镇的巨大损失。 看到这张公告,一盆凉水兜头浇下,将士们全都傻了眼。 啥? 不让抢了? 将士们懵逼了,抢劫梦想彻底破灭,整个太平城里哀嚎连天。 世道太黑暗了! 元帅……让我们抢一点行不行? 朱元璋可不傻,见识了兄弟们在采石镇展现出来的抢劫天赋之后,一点也不敢小看将士们在抢劫方面的战斗力,干净利落地拒绝了他们的抢劫请求。 不行! 这事没得商量! 东西都让你们抢光了,回头我老朱,拿什么……来给你们发工资? 第199章 老朱同志被逮个现行 老朱同志张榜严禁剽掠,很有出尔反尔的嫌疑,将士们怨声载道,满腹牢骚。 有些胆子非常大的士兵,不知道老朱同志的厉害,把布告当成了广告,将老朱同志宣布的纪律当成了耳边风,成群结队地联合起来组团作案。 老百姓的钱财照样抢,老百姓的女儿照样泡! 一般起义军将领遇到这种事,定然会闹得手忙脚乱,最后迫于压力,选择妥协。 但朱元璋就是朱元璋,自己的地盘上,绝不允许有人抢劫犯罪。 老朱同志深恶痛绝,当众表了态:我朱元璋,绝对不会向恶势力低头!在我朱元璋的字典里,就没有妥协这两个字! 呃…… 黄观认为,准确点讲,老朱同志根本就没有……字典! 朱元璋说干就干,马上使出了铁血手段,决心镇压军中这股不正之风。 此后的两天,冯国胜带领元帅府一千亲兵,到街上二十四小时巡逻,维持太平城里的秩序。 朱元璋让亲兵队长冯国胜全权处理,并授予了他生杀大权:“违令者,当场砍了,斩首示众!” 冯国胜作为第三名将,也不是吃素的主儿,坚决执行老朱同志的命令,当众砍了几个不听招呼的违法乱纪分子。 三军震动,人心悚然,军纪整肃! 将士们终于都意识到,太平府不比采石镇,朱元帅这回玩真的,在太平城里抢劫,是会掉脑袋的! 从此,再也没有士兵敢乱来了。 也亏得朱元璋位高权重,在和州军中有着无比崇高的身份地位,没有士兵敢跳出来,当面挑战他老大的位子, 不然,换了别人,根本镇不住这场子! 老朱同志刚唱完黑脸,参谋长兼后勤部长李善长先生,马上就接着站出来唱红脸:“去,把前几个月拖欠的工资补领了。” 靠,刚来太平两天,什么东西都没有抢到,你哪里来的钱财发工资? 不用说,这些用来发工资的钱财,就是将士们在采石镇的辛勤抢劫成果,被老朱同志暗地里黑了的那几十船东西。 黄观满头大汗,对老朱同志的手段,有了一个更深层次的认识。 众所周知,我黄观是一个要脸的人。 用兄弟们抢来的财物,给兄弟们发工资,这种厚颜无耻的事情,我黄观……绝对干不出来! 将士们失去了宝贵的抢劫机会,正感到愤愤不平,突然老板补发拖欠的工资,总算有了一点心理安慰。 于是,将士们不闹了,严于律己,太平府终于太平了。 朱元璋整顿军纪,严格约束士兵,不许劫掠百姓,整个太平城秩序井然,很快就收到成效。 因为这年头起义造反的红巾军,都是以抢劫为生的,没有哪支起义军攻破城池,能做到像和州军一样,对城中百姓秋毫不犯。 在太平老百姓眼里,朱元璋老率领的这支部队,就是跟别人不一样。 朱元璋赢了,赢得了太平民众的好感和拥戴,短时间内就在太平府站稳了脚跟。 朱英鬼鬼祟祟地来火器营,找到了义兄黄观。 这小子鬼头鬼脑伸头瞧了两眼,“嗖”的一下子窜到黄观面前。 黄观愣了一下,笑道:“朱英,你不在义父面前伺候着,跑来这里做什么?” “义父说,他今日有私事要办,让我不用跟着。”朱英神情古怪,拉着黄观小声道:“义兄,我看见他上了城墙……” 黄观哭笑不得:“……” 老朱同志打下了太平,春风得意,踌躇满志,到城墙上巡视一下自己的领地。 顺便站在墙头,远远瞭望一下金陵那块充满王气的土地。 这有什么稀奇的,真是大惊小怪! 不是啊,不是啊…… 朱英急急摆手,四下望了两眼,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道:“我看见……他和一个女子站在墙头,说说笑笑,状似十分亲密……” 啥? 女子? 黄观大吃一惊,急忙问道:“什么女子?” 靠,老朱同志刚到太平,就勾搭了本地良家女子,乱搞男女关系……动作很快啊! 朱英想了想,双手比划两下,回忆道:“他们二人躲在在墙角偏僻无人之处,隔得有点远,我也没有瞧清楚。不过,那女子长发飘飘,长得还很大……” 很大? 黄观浑身冷汗,差点晕倒。 朱英你这小子,毛都没有长齐,知道什么大不大的? 小小年纪不学好,盯着人家不该看的地方乱看,丧尽天良! 黄观狠狠往地上吐了口吐沫,叹了口气,突然觉得老朱同志挺可怜。 在家被夫人管着,出门有领导压着,好不容易渡过长江,逮着机会红杏出墙一次,还被自己的养子朱英抓了个现行。 这保密工作做的……真失败! 黄观是这年头婚配制度的忠实拥护者,对三妻四妾这一套并不反感。 按理来说,以老朱同志现在身份地位,应该妻妾成群才算标准配置。 可是老朱同志有妻管严,马夫人看得太紧,他一直没有机会下手。 今天这事,算是老朱同志第一次出轨,可以作为老朱家的最高机密,看见了,也得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 不然,老朱家后院起火,后果很严重! 黄观望着朱英,正色交待道:“朱英啊,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去掺合。此事,千万不要对外瞎说,别人问起来,你就说不知道。” 朱英呆了呆,挠着脑门道:“义兄,你时常教导我们说,小孩子要诚实,这样撒谎……不太好吧?” 靠,你这小子怎么一根筋,死认理呢? 私人秘书的职业准则,义兄我没有教过你吗? 跟在老朱同志身边,多看少说,最好是什么也别往外说,以免不小心泄露了领导的秘密。 黄观龇牙咧嘴,恼火道:“这怎么能叫撒谎呢?我这是为你好,小心老朱同志发起彪来六亲不认,收拾你小子。” 朱英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黄观见这小子不服气,咬牙道:“好,我来问你,你可知道那女子,姓谁名谁,仙乡何处,年岁几何,可曾婚嫁?” 朱英摇了摇头,脸色一红,尴尬道:“义兄你问的这些……我还真的一样也不知道。” 黄观一摊手,翻着白眼道:“那不就结了?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明明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能说自己知道呢?” 又是知道,又是不知道,像是饶口令似的,朱英被绕得有点头晕。 目瞪口呆愣了半天,这小子终于回过神来,吃惊地张大嘴巴,对黄观佩服得五体投地。 哇,义兄你说的不知道,原来是这么个不知道啊! 实在没有想到,义兄你这么机灵,竟然会偷换概念! 朱英心悦诚服,深受教育,仰慕地看了黄观一眼,小心翼翼地又问道:“义兄,如果到时候母亲问起来,你说怎么办?” 切,母亲又不在太平,你不瞎说,她怎么会知道? 呀,不好,母亲还在和州! 黄观突然想起了一件要命的漏洞,脸色一下子大变,一把抓着朱英肩膀,急声问道:“朱英,义父在哪边的城墙?” 我去捉……奸,哦,不是,我找他有大事商量! 第200章 必须马上让家眷渡江 黄观带着朱英,急急忙忙往城墙那边赶,心里火急火燎,一刻也不敢耽误。 见义兄黄观突然变得这么焦急,朱英感觉莫名其妙,跟着一路往前跑,上气不接下气地问道:“义……义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黄观这次跟随朱元璋,参加采石渡江战役,基本上是出工不力。 实在将士们冲得太猛,他想立功表现都找不出手的机会。 就像是老朱同志带的家属,到长江南岸进行了一次免费旅游观光,完全是在混日子。 黄观脚下不停,回头问道:“朱英,今天是什么日子来着……六月初三,还是六月初四?” 朱英跟着老朱同志东奔西跑,日子过得也糊涂,迟疑道:“整天都在打仗,我也记不太清楚,应该……是六月初五吧。” 黄观点点头,稍稍松了口气:“六月初五,还有两天,应该来得及。” 来得及? 什么来得及? 朱英更加糊涂了,小跑着与黄观并肩而行,急道:“哎呀,义兄,你倒是把话说明白了,到底发生什么事?” 黄观看了他一眼,咬牙道:“义兄我神机妙算,已算定六月初七,元军必将切断江面交通。朱英啊,咱们的母亲过不了江,就要被困在和州了。” 啥? 朱英懵了:“……” 黄观清楚地记得,六月初七这一天,蛮子海牙从巢湖脱困而出,第一件事情就是封锁了江面,元军趁机大举反攻,老朱同志困守太平城。 朱元璋率军渡过长江之后,占领了太平,地盘急剧扩张,江南和江北的根据地,衔接成为一体。 可是别忘了,太平与和州之间,还隔着一条长江天堑。 而此时,马夫人仍然留在和州,将士们的妻子儿女,以及大部队的辎重,也都还在江北那边。 如果此刻有人带兵截断长江,就等于切断了长江两岸的联系,太平就成了一座孤城。 元军将领蛮子海牙,作为元末少有的名将,眼光奇准,绝对不会发现不了这个漏洞。 封锁长江,无疑是在朱元璋致命的软肋上,狠狠地捅上要命的一刀! 老朱同志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有心情搞小资情调,在城墙偏僻的地方,偷偷摸摸地和陌生女子幽会。 其实,搞搞婚外恋而已,在这年头真不算多大的事儿。 老朱同志和马夫人伉俪情深,难得出轨一次,黄观尊重老朱同志的选择。 这个……纯属老朱同志的个人隐私! 朱英和马夫人感情很好,不是亲生胜亲生,一听母亲要被困和州,急得跳了起来:“义兄,咱们赶紧去找义父,把母亲接到太平来!” 这小子急眼了,撒腿就往城墙上跑,黄观大惊失色,急忙伸手拉住了他。 靠,你也不是三岁小孩了,遇事慌慌张张,怎么就学不会义兄我的镇定呢? 真是不知道轻重! 像你这样莽莽撞撞,直接冲上城墙,不撞破别人的好事才怪。 难道……你真想去捉老朱同志的奸? 小子,瞧我的,学着点! 黄观将手拢在嘴边,扯开了嗓门,先冲着城墙上面喊了两嗓子:“义父,你在哪里?义父,你在哪里?” 朱英佩服道:“义兄,你在给义父通风报信?真有你的!” 过了好一会儿,城墙上传来朱元璋的声音:“我在这边,上来吧。” 黄观带着朱英跑上城墙,只见墙角有个女子的身影一闪,却没有瞧清楚长相,也不知道是谁。 其实,让老朱同志出轨的这个女子,只在《皇明纪事录》中出现过一次。 主流历史学家老黄同志,研究了一辈子的明史,最后也没有弄清楚这个女子是谁。 朱元璋凛立墙头,负手遥望远方,脸不红,心不跳,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 黄观顿时心生仰慕,忍不住想对老朱同志挑个大拇指。 行啊,老朱同志,在外面偷吃还这么镇定自如,一点犯错的觉悟都没有。 朱英很着急,冲上去拉着老朱同志,急急说道:“义父,义兄说元军水师很快要封锁江面,咱们赶快安排母亲他们渡江吧。” 啊? 朱元璋脚下一趔趄,差点摔了一跤,急忙伸手扶住城墙,身体摇摇欲坠,转头望着黄观:“此事……当真?” 黄观大剌剌点着头,一本正经道:“义父,据孩儿推算的结果显示,两天以后,元军必然会纠集人马,围攻太平城,届时元军水师定会封锁江面。” 朱元璋眯起了眼睛,脸色凝重起来。 这败家玩意儿,精通阴阳术数,自学成才,能掐会算,对人心有着准确的洞察力,对局势也有着惊人的判断力,一说一个准,所预测的事情全都被他说中。 至今为止,还从未出过差错。 朱元璋相信黄观,也相信他那张破乌鸦嘴, 这败家玩意儿说元军要来,那就绝对要来! 关于这一点,绝无怀疑! 朱元璋苦笑道:“我知道元军迟早会来,只是没有料到,他们会来得这么快。” 黄观翻了翻白眼,甚是无语:“……” 老朱同志你抢了别人的地盘,把主人家赶出门睡大街,自己住着不走。 完者不花打不过你,他不会叫街坊邻居来帮忙吗? 黄观正色道:“义父,元军一来,至少在三个月内,太平府都得战事不断。趁着现在水路畅通,咱们得尽快把母亲接到太平,一家人才能团聚。” 有道理! 朱元璋点点头,深表赞同。 夫人挺着个大肚子,行动不方便,一个人留在和州,实在难以让人放心。 必须要让她尽快渡江,迟则生变! 朱元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咬了咬牙:“此事我亲自去办,必须马上安排将士们的家眷渡江。” 老朱同志担心夫人安危,转身就往城墙下面走,对黄观吩咐道:“你亲自去一趟陈财主家……” 陈财主? 黄观呆了呆,惊喜地跳了起来:“抄家哪?我喜欢!兄弟们,抄家伙!” 嗯? 朱元璋眼神凌厉,狠狠地瞪着他。 黄观顿时满头大汗,讪讪干笑道:“义父,我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还没有付诸行动,那就算不得犯法。其实,孩儿心地善良,关心民间疾苦,从来不干抄家的事情,都怪三德那猪一样东西,把我给带坏了……” 朱英拉拉黄观的衣袖,小声提醒道:“义兄,黑锅专业户三德,留在了和州,这回没有跟着来。” 哦,你不说我还真忘了。 黄观郁闷地摸了摸鼻子,心中很是感概。 陈司令说得果然没有错,一张卫生纸都有用处。 三德啥事也干不成,可是没有他还真不行,你看看,连个替我背黑锅的人都没有。 黄观小心翼翼问道:“义父,陈财主是谁?” 朱元璋笑道:“他是太平城里的一位富商,名字叫陈迪……” 哦,陈迪陈大奸商啊,这人……可抢不得。 黄观恍然大悟,马上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太平富商陈迪,见朱元璋的军队纪律严明,就认定这支队伍将来必成气候。 陈大奸商估计是想搞点风险投资,为了讨好朱元璋,把家里的钱财拿出一半,分给了穷鬼诸将士。 同时,还将自己的宅院贡献出来,不收租金,免费提供给朱元璋使用。 朱元璋让黄观去陈家,是在给孕妇马夫人,提前安排住的地方。 陈家的宅院可了不得,那就将会是……太子朱标的产房!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