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曜日传》 序章 大郯元帝在位清懿年间,天子终日沉溺女色,留恋后宫,数年间不理朝政。 朝堂大权旁落于权臣王朔之手,他在朝堂各处安插党羽,卖官鬻爵,贪赃枉法,谋害数位忠心谏臣,气焰滔天,不可一世。 乱臣当道,世间百姓苦不堪言,恰逢瘟疫灾害频发,盗贼土匪横行,饿殍浮尸遍野。 而西北方外族枂族人觊觎大郯已久,趁此时机举兵压境,让奄奄一息的郯国陷入了大厦将倾之时。 就在这紧急危难的关头,江湖中忽然出现了一名为申屠玄的神秘剑客,他联合郯国数位大宗门的掌门一同面见了颍州的楚王,告知天下之乱的源头在于权臣王朔,请求楚王诛杀王朔,兴兵勤王。 楚王心里早有此想法,在众人一齐劝说下答应下来,以讨王平乱的名义起兵。 天下各处的侠士都随之响应,纷纷从各地赶来加入楚王麾下,很快军队人数达到了百万。这股洪流以无人可挡之势向京城进发,所经之处无不倒戈而降。 楚王轻松进入郯京,入宫后才知道皇帝早已在北枭御林军的保护下离开了京城。他带领诸位掌教围住了王府,要将为祸天下的罪人王朔斩首示众。 而王朔府邸被上千带甲精兵团团围住,他的身边更有六大化境高手相护,几位掌教勉强闯入,都被几位绝世高手击退了。 申屠玄见了,独自仗剑闯入王府,仅仅过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便毫发未损地提着王朔首级从中走出。 权臣王朔一死,楚王在众人拥戴下登基为帝,即位后提拔贤能,开仓放粮,救助百姓于水火中。又派遣大将军燕无为率军讨伐枂族,天下渐渐恢复了平静。 平乱期间出力不少的觉龙门,昙香宫,玄水观等门派被皇帝特封为九大门派。而神秘剑客申屠玄则拒绝了皇帝的封赏,独自离开,避世在东浦山上。他的事迹在世间广为传播,百姓们十分崇敬他,称他君临于郯国江湖之上,即玄帝。 百姓的称呼传到了皇帝耳中,他龙颜大怒,以为申屠玄意图谋反,便派遣大内高手及九大门派掌教上东浦山捉拿申屠玄。 然而九大绝世高手联手之下,也不是申屠玄的对手。他并没有狠下杀手,而是告知众人自己早已超脱武道巅峰化境,半步踏入了仙人之阶。如果想要知道超脱化境的方法,便去寻找他散布在大郯的十件秘藏,集齐后自然就会知晓一切。 说罢申屠玄走到悬崖边上,在满月当空的夜色中纵身一跃,再也不见了踪迹。 皇帝听闻,不再过问此事。 申屠玄留下的秘藏,逐渐在江湖纷争中浮现出来。 …… 时间转眼过去了多年。 七月的骄阳如同火盆一般悬挂在天上,释放着无尽的燥热。地面上散发着腾腾热气,偶尔吹起一阵风,也是酷热难耐。两旁的树木耷拉着头,枝条无精打采地随风摆动。知了不停在枝头地叫着,勾起人们阵阵睡意。 已是正午时刻,整个官道上空空荡荡,罕有人迹。偶尔有人经过,也是急匆匆地在树荫下走着,嘴里还不停地咒骂这桑拿天。 正在这时,官道尽头的宜江城下跑来两道人影,这二人一前一后,身上衣服一黑一蓝。两人的轻功都极为高明,在官道上轻纵几步,转眼间已是数丈之远。 后面的蓝衣人明显更胜一筹,只见他脚尖掠地,借力往前一纵,两人的距离便被拉近了一丝。 眼看蓝衣人就要追上自己了,黑衣人急忙从怀里摸出个东西,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一咬牙,把手里的东西朝后一扔。 那东西被扔到地面,嘭得一声炸开了,霎时一股浓浓的黑烟从地面升腾而出,笼罩住了后面的蓝衣人。 “咳咳……可恶!给我散!”蓝衣人双手抬至丹田,挥掌朝前一推,在他强劲的掌风下,黑烟缓缓地震散开来。 蓝衣人也露出了面目,此人是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面目清秀,眼神凌厉。天气如此酷热难耐,他的脸上身上竟没有一丝汗滴,可见内力之深厚。 男子冷冷地望着眼前的岔路,他目光一扫之下,两条路空空如也,黑衣人已踪迹全无。 再一转头,男子面色一缓。只见路边树荫下正有一个小小的茶摊,茶棚里空无一人,一个黑瘦老头正躲旁边的树后面惊恐地看着他。 男子走了过去,拿出两个铜钱往老头面前一丢,指着岔路问道,“老丈,刚才的事你都看到了吧……本捕正在追捕朝廷的逃犯,他往哪里走了?” 老头一听这话,连忙谄媚一笑,捡起铜板揣到怀里,指着左边的路说道:“官差老爷,小老儿亲眼所见,那逃犯啊,他走的是这边的岔道。” 男子扫了他一眼,走到左边的路口处,他面色凝重地朝前看去,半天没有挪步。 “白月坞……这便是你的倚仗吗?”男子喃喃道。 想了许久,他突然冷笑一声,大踏步往前去了。 男子的背影刚消失在道路尽头,忽然天地间狂风四起,将大片阴云卷到宜江城上,吹得柳枝乱颤,沙尘漫天纷飞。顷刻间乌云蔽日,燥热被狂风席卷而去。 茶摊老头面色一肃,抬头看着昏暗的天空,自言自语道:“龙王爷啊,你这是来宜江做客了吗?” “噼啪——!”白光闪处,一道惊雷打破了天空的沉寂。 暴雨,将至了。 第一章 宜江少年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让宜江水位高涨了许多,江水浩浩汤汤地穿过宜江城朝奔向东方。 这条赋予了宜江城名字的清流将整座城池一分为二,它无私地为人们提供着源源不断的清水,承载着迎来送往的舟船,将宜江城孕育得繁华昌盛。 宜江城被江水拦腰所截,城北虽远小于城南,但环境秀美资源优渥,成了富商官宦们的居住区,朝廷盐司总堂也坐落在这里。 宜江城南则鱼龙混杂,与城北鳞次栉比的豪宅大院隔江相望的是一片片低矮的房屋,正是平头百姓所居之处。 坊区与市区占据了城南的绝大部分地方,是整个宜江平常最热闹的地方。官府则坐落在宜江城中南部,位于一片民居内。寒坊是城中穷人聚集的地方,由于官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管制,常有许多犯事的人在这里躲避风头。 望江石桥是宜江城最大的桥梁,它横江而立,将宜江南北相连。桥上每天来往的人群络绎不绝,十分热闹,桥头附近的临江楼也因此生意火热。 时间已近未时,酒楼的后厨里依然十分火热。 一个身材圆润的胖厨子来回翻看着手上的几张菜牌,他光亮的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一滴滴从脸上淌到脖颈里。胖厨子抹了一把脸后,自言自语道:“终于要结束了,热死老子了!” 厨子牢骚发完了,从盆里捞出一条鱼忙活起来,熟练地宰鱼去鳞,生火起灶。锅里噼里啪啦一通响,不一会儿工夫,阵阵香味便从后厨溢散开来。 “阿曜,荷叶青鱼好了!快送到二楼雅间去!”胖厨子将做好的鱼放到盘子里,冲外堂吼道。 但外面十分安静,并没有人回应他。 “阿曜!”胖厨子加大了音量,还是没人搭理他。 “跑哪去了?小王八蛋……”胖厨子十分无奈,只好自己端起菜从厨房走了出去,边走边骂道:“等着,晚上老子非煮了你不可!” 不一会儿,胖厨子又掀开厨房门帘走了进来,他又累又热,倚在桌子边上拿着毛巾不停地擦汗。 “咦?”胖子余光忽然看到了一个黑影正在炉灶后晃动,他立刻警觉起来,暗想道:“什么东西?难道有老鼠?”想到这里,胖子顺手从地上捡起了一根柴火,踮脚悄悄地走了过去。 他走到近前,借着窗外投来的光看过去,发现那黑影却是一个背对着自己的瘦弱少年。 胖子把头探过去一看,只见少年正盘膝坐地,聚精会神地看着一本书。他的身旁还放着一小盘花生米,少年不时拿起花生米往嘴里拋去,吃得津津有味。 胖厨子见少年这幅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脸色腾地一下涨红了。他心里想到,老子一边炒菜一边端盘子,你这小杂役倒在这里安逸得很啊! “白曜,你又在偷吃客人的剩菜了!这个月的工钱你还想不想要了!”胖厨子上去拧住了少年的耳朵,将他从炉灶后面提了起来。 “哎哟哟,死胖子快放开我!疼疼,疼死老子了!”那名叫白曜的少年挣开厨子的胖手,满不在乎地白了他一眼,继续拿起地上的书看了起来,“哼,反正老子没有工钱拿,你想怎么扣就怎么扣!” 说完,他又将一个花生米丢到了嘴里,当着胖子的面故意大声咀嚼起来。 “你,你你!”胖子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掀开门帘就要往外走,“你等着,我去找掌柜的教训你!” 白曜一听这话,立刻上前把胖厨子拽了回来。 “哎哎,老张,老张你别走啊!你听我说啊。”白曜嬉皮笑脸地看向了胖厨子。 胖子把他的手从自己衣服上扯开,狐疑地盯着他,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哼!你以为我只是在看书吗?你错了!我……是在练习这本秘籍中的绝世神功!等我功成之日就离开这破地方四处闯荡,锄强扶弱,匡扶正义,最后名震江湖,成为一代巨侠!”白曜越说越激动,步步朝前登到了灶台上。他高举着一柄漏勺,脸上满是傲慢的神情。 旁边却一片寂静,并没有响起他预料中的掌声。白曜低头一看,胖厨子正一脸呆滞地盯着他。 “怎么样,被我吓傻了吧?死胖子,你唯一的出路就是天天给本大侠做好吃的!等本大侠成名之时,绝不会忘了你的!”白曜得意地狂笑起来。 “神经病……”胖子丢下三个字,直接转身走出了厨房。 白曜悻悻地摇摇头,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我确实不该对一个厨子讲这些,是我的错。”他跳下灶台,捡起那本破书继续看了起来。 很快,他便又沉浸在了书中的世界。 “月圆之夜,三更刚过,七里镇马大财主的院墙上,一道黑影一闪而过。在月光的照耀下,一袭黑色夜行衣的夜蝠出现在墙头上,只见他一个鹞子翻身悄然无声地落在了院中……” 白曜喃喃自语道,他看得十分入神,仿佛自己已经化身成了夜蝠,他从怀里掏出一根竹管,将它透过纸窗插入房中,轻轻一吹,闺房里的财主女儿便被迷魂香迷晕了。 他淫笑一声,一把踹开房门,大摇大摆地走到马小姐的床前,将被子猛地一掀,一张熟悉而丑陋的脸庞立刻出现在他的眼前。 “嗯?这是怎么回事!”白曜猛地一惊,抬头一看,掌柜的其貌不扬的马脸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他身后还站着气呼呼的胖厨子。 “阿曜,这不是我的藏书吗!你又偷偷进我房间了?”掌柜的将白曜手中的书抢了过来,微笑着问道。 “这个嘛……是这样的!刚才老唐找我对账,我以为这是账本呢!就顺手拿过来了,嘿嘿嘿。”白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敷衍到。 掌柜的看了一眼手中的书,顿时老脸一红,用奇怪的眼神盯着白曜说道:“这是你该看的书吗?这本书等你长大了再看吧。现在你还没有束发呢,去读千字文吧。” “可那都是小屁孩认字的书啊,我都翻了好多遍了!我还是喜欢看这样的书,嘻嘻。”白曜嬉皮笑脸地说道。 “掌柜的,你看他这态度!刚才他不仅不去干活,还偷吃客人的剩菜!”胖厨子见掌柜的还是一脸笑容,便把刚才的事重复了一遍。 白曜听了,立刻分辨道:“我都已经下工了还干什么活……那花生米反正又没人吃,我吃两个怎么了?” “好了好了都别说了,我不是说过吗…大家都是一家人,要好好相处,不就是端个盘子吗?他没听见你就帮他端一趟,何必这么大的火气呢。”掌柜的摆摆手,示意胖厨子不要再说了。 “至于那花生米啊,本来就是客人剩的拿来当泔水喂猪的。白曜想吃就吃嘛,难道你也想吃?”掌柜的嘴巴很毒,趁机损了白曜一通。 “还有阿曜……你要明白自己是打杂的,这可不是你家,可以为所欲为,你知道错了就快给老张道个歉。”掌柜的拍拍白曜的头,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掌柜的都开口了,再加上自己理亏,白曜只得冲胖厨子撇了撇嘴,有些不情愿地说道:“对不住了!” “哼!这次就算了。”胖厨子冷哼一声,点了点头。 掌柜的见此呵呵一笑,吩咐起白曜来,“这才对嘛!本来下午该老张买鱼的,现在就罚你去码头买鱼,去找老唐领钱吧!” “好!哈哈,又可以出去玩咯!谢谢掌柜的!”白曜听了十分开心,两三步从厨房里冲了出去。 “掌柜的,阿曜今年多大了?”胖厨子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问了一句。 “得有十四五了吧,等等!这臭小子又去我房间翻我东西,我得去看看我的宝贝少了没有……”掌柜的忽然想起白曜的话来,急匆匆地冲了出去。 晌午过后,临江楼里的酒客并不是很多,大多是为了躲避艳阳到里面喝杯凉茶歇歇脚。白曜扫了一眼大堂,发现没有什么养眼的漂亮姑娘后,才慢慢转身走到了柜台边。 柜台里站着山羊胡须的干瘦老头,正低头端着算盘记账。白曜打断了他,道:“老唐,等会再算,先停下给我支五钱银子出来。”说着,便朝老头伸出手来。 干瘦老头一听,立刻警觉起来。帐也不算了,放下手中的算盘,一双小眼睛眯起来盯着白曜,像是在审问犯人,“阿曜!你想干什么?掌柜的可吩咐过了,不能给你一文工钱。” 白曜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呸!是掌柜的让我拿钱去买鱼的!不信你去问他!” “谅你也不敢!”老唐想了想,从袋子里摸出一块碎银子扔给了白曜,嘱咐道:“省着点花,多余的钱记得带过来!” “看你那小气劲,这银子也有我的汗水!赶紧算你的账吧,在我这瞎操心什么……”白曜耸耸肩,把那银子塞到腰带里,跑了出去。 第二章 画舫 中伏的天气,天地之间就像一个巨大的蒸笼,那毒辣的阳光恨不得把人活活烤熟。街道旁叫卖凉冰的小贩们有气无力地敲击着冰盏,发出着清脆悦耳的“太平之音”。 “该死,昨天刚下了雨,今天怎么又这么热!”白曜才刚出来没多大会,额头上便蒙上了一层密布的汗水,他忍不住抬头咒骂起老天爷来。 一阵燥热的风从江上吹来,推波拂柳,轻轻掠过他的脸颊,听着两岸柳梢上的蝉鸣声,阵阵困意涌上心间。白曜转头看向宜江,大雨过后水位又涨了许多,碧青的水面上飘着零零散散几艘游船。 正午过后,渔夫船工大多已经停工了,他们把船停在江边,躺在岸边柳树荫里打盹。 白曜又朝远方看去,一艘与众不同的船突然飘然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 “咦,好漂亮的船啊!”白曜打量了它一番,情不自禁地夸赞道。 那船的确十分显眼,船身通体涂着红色油彩,首尾四角各插着一面镶黑边的红旗,船头蹲着两只铜狮,拱卫着船上的两层阁楼。阁楼飞檐下挂着几个风铃,精致玲珑,随风发出清脆的声音。 “看,是画舫!”船缓缓朝石桥这边驶来,桥上的行人也注意到了它,连忙招呼着周围的伙伴路人,一齐将目光投了过来,一时间桥上涌出一排黑压压的人头来。 白曜眼也不眨地盯着画舫,脸上满是羡慕的神色。“我要是有一艘这样的船该有多好……” 在白曜想入非非的时候,画舫已经慢悠悠地漂到了石桥洞中,马上就要消失在他的视野里了。白曜心里想到,那边是西市码头,正好和他顺路。便起身追了上去。 画舫缓缓从桥洞中驶出,朝白曜这边驶来,他这才看清甲板上站着一排身披黑色盔甲的士兵。他们一动不动地站在骄热的烈阳下,仿佛感受不到毒辣的阳光一般,宛如一尊尊雕塑。 士兵们身后的阁楼四面垂下竹帘,遮挡住了里面的情形。似乎是察觉到了白曜的目光,一个士兵突然抬头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发现只是个少年后转移了视线。 尽管如此,白曜还是吓得一激灵,连忙转头看向别处。他不敢再这么直接地看向画舫了,慢慢地跟在了它后面。 一舫一人就这么走着,不知不觉靠近了西市码头。 “咦?怎么回事?”前面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白曜将视线从画舫上移了过去,只见西市前的街道口上堵着一群人,大家议论纷纷,十分嘈杂。 “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关码头?” “俺的货下午就要发出去,还让不让人做生意了!” “小道着急赶赴道场,还请大人通融一下。” “码头关了吗?”白曜听得有些疑惑,他又瞄了一眼画舫,随后快步跑进了人群。依靠自己身体瘦小的优势,奋力艰难地挤到了人群的最前面。 白曜刚一抬头,只听嘭得一声,他狠狠撞在了一个坚硬的东西上。 顿时,一阵钻心的剧痛从白曜头顶传来,疼得他眼泪都流了出来,情不自禁地大喊道:“哎哟,疼死我了!哪个不长眼的撞老子,不想活了是吧!” 他揉着头顶撞出的包抬头一看,面前正站着一个手持长枪的精壮士兵,他浑身的盔甲在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 士兵冰冷的眼神居高而下看过去,看得白曜打了个冷颤。他顿时气焰尽消,赔笑道:“嘻嘻……撞得好,不撞不长记性。”说着朝人群后面退去,慢慢地站回了原地。 士兵冷哼一声,不再看他,而是对着喧闹的人群喝止道:“大家安静一下!知府大人暂时征用此地,造成不便还请见谅!” 这话一说,人群立刻安静了许多,大家都窃窃私语起来。 “知府大人?”白曜听了一愣,随后透过人群缝隙朝前看去。果然如士兵所说,人群前不远处停着一顶轿子,旁边围着一圈士兵和一个骑马的儒雅青年。 白曜看这架势,心里嘀咕道:老子长这么大见过最大的官就是那白吃白喝的丁捕头,这次可得好好看看知府长什么样子,回去也能在那几个土鳖面前好好炫耀一番。不过这些人平时不是很忙吗,怎么今天来这里了呢?难道是…画舫! 想到这里,白曜连忙转头看向码头,事情正和他预料的一样,画舫此刻正慢慢地朝码头靠过来。码头附近的江面空荡荡的,渔船和货船似乎都被清走了。 轿子旁的骑马儒生也注意到了过来的画舫,他低头对着轿窗说了几句,然后下马对着轿夫摆了摆手。 轿夫们把轿子一压,青年上前小心地把轿帘掀开了。轿子里走出一个三十四岁的中年男子,此人面容清秀,三十左右,活像一个斯斯文文的秀才。旁边人群见了,又开始吵闹起来。 “快看!是徐大人!上次我在玉槐书院见过他!” “那就是徐大人吗?居然这么年轻!不知他娶妻没有,奴家这姿色配上他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呀。” “这位大娘可真会说笑,您这岁数都能当他妈了!” “话说回来,那边舫上到底是什么人啊?居然能让徐大人亲自迎接,肯定是大官!” …… 白曜也听得来了兴趣,他以前可没少在掌柜的碎嘴里听到过这位徐大人。 据说以前宜江只是个洪灾肆虐的小村镇,十分破落。后来徐大人来了,他开凿水库,筑堤掘道分流,连通河道修建码头,短短十几年便将宜江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当时他只是个刚束发的文弱书生,因此事惊动了天子,数日后宜江知府的任状就送到了他的手中。 “耽误了大家的事,徐某很是过意不去。我等马上就会离开,还请大家安静一下。”徐大人温和的嗓音从人群后传了过来,众人瞬间安静了许多。 白曜见看不到人群前面的情况,心里有些急躁。他四处望去,看到了江岸旁的一颗柳树,顿时心中一喜,三两下蹿了上去,抱起根树干朝前一看,场内情景一览无余。 此时徐大人和年轻亲随已经走到了码头上,原本画舫上的卫士也都下了船,分成两排守在码头两边。 “徐大人好大的排场啊!莫非是想给秦某一个下马威不成?”随着一个男声响起,从画舫阁楼中一前一后走出两个人。 前面的中年男子与徐知府年龄相仿,面容俊俏,一双漂亮的丹凤眼不断打量着四周。他身后则站着一个与其容貌相近的青年,身穿浅灰的纱衣,腰间挂着一把长剑。 徐大人一听这话,连忙作揖行礼道:“秦大人见笑了,下官并无此意…只是,近日漕运正紧,为了维持秩序,下官只好借了些人手在此处迎接大人,还请大人见谅。” 那姓秦的男子听了,摆手笑道:“哎!秦某只是开个玩笑,徐兄就当真了不成?这里可不是朝堂,哪来那么多规矩…咱们可是同窗啊,你我还是和当年那样以兄弟相称吧!” 徐大人却摆手推辞道:“万万不可,秦大人这就为难下官了。” 中年男子叹了一口气,不断地摇头到,“秦某难得有一次休沐的机会,便想南下回乡看看…半道上特意饶远到这拜访老友,罢了罢了。既然徐兄这么冷淡,那秦某还是告辞了吧!”说完,拂袖便走。 徐知府连忙上前拉住了他,无奈地说道:“秦兄,秦兄留步,徐某改还不行吗!” 秦大人看他这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忍不住开口大笑起来,然后冲身后少年说道:“哈哈!琛儿,还不来见过你徐叔!”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那个灰衣青年便上前一步,朝徐知府恭敬地行了一礼,道:“徐叔叔,好久不见了,您还是和以前一样年轻呢。” 徐知府吃了一惊,上下打量着青年,赞叹道:“哎呀!时间过得还真快!想当年在我身上尿尿的小屁孩都长这么大了,秦兄真是后继有人啊。” 秦大人却摆摆手,指着天上的太阳说道:“徐兄,难道你让我们一直站在这里与你叙旧不成?秦某皮糙肉厚倒是无所谓,只是你身体这么孱弱,万一中暑倒下出了什么事,秦某的罪过可就大喽!” 徐知府一拍脑袋,略带歉意地说:“真是不好意思,徐某看见秦兄实在是太激动了,话多了些。我在府衙那边为你们准备好了住处,就由徐某带路,请吧。” 秦大人点点头,笑道:“嗯,一切都听徐兄安。好了,现在就请徐大人带路吧!哈哈哈,秦某早就想尝尝你故乡的清茶了。” “请。” 两人钻进了早已备好的轿子,随着亲随的一声令下,一行人慢慢地离开了这里。 第三章 书童 看一行人慢慢地离开了这里,围观的百姓们也一哄而散,各忙各的去了。 “啧啧啧……”白曜目送着轿子消失在远处,心里别提有多羡慕了。他满脑子都是那把灰衫青年腰间的长剑,连口水都从嘴角流了出来。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时,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忽然从柳条上脱开,嗡嗡朝这边飞了过来,转眼间来到了白曜旁边,狠狠地撞在了他耳朵上。 白曜立刻感觉耳后一阵瘙痒,同时一阵刺耳的振动嗡鸣声钻进了自己耳中,震得他脑子一片轰鸣。“知——知——!” “啊!”白曜浑身一哆嗦,抱着树枝的手顿时松了开来,身体直直地往下坠去,扑通一声掉进了宜江里。 身体刚没入水中,江水瞬间从四面八方涌来包裹住了白曜,那清凉之感覆盖在了他周身,十分舒服。但紧接着无孔不入的江水朝他灌了过去,他的嘴巴,鼻子,耳朵全进了水。 在咕噜咕噜呛了好几口水后,他才闭气两脚一蹬冲上了江面。 “咳咳,噗!”白曜浮在水面上,双手胡乱擦去脸上的水。睁眼一看,身旁水里躺着一只黑色的蝉,还在不断地伸腿挣扎着。 “原来是你这小东西。”白曜好气又好笑地将它从水里拿了出来。知了扑棱了两下翅膀,嗡嗡地飞回了树上。 “不好!”他突然想起,衙门可是有严令的,禁止在宜江城里戏水,违者杖二十。 想到这,白曜急忙警惕地看向岸边。因为此地比较偏僻,再加上周围人群的嘈杂声,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掉进了水里。白曜松了口气,环视四周,想要找个人少的地方上去。 眼睛转了一圈,白曜忽然江面上那艘华丽的画舫吸引住了。 此时,画舫四周上已经没了看守,士兵们背船而立站在堤岸上,分成两列围住了它。 “嗯?”看着画舫周围的守卫,白曜若有所思,一个大胆的念头忽地从他脑海中冒了出来。 他当即大吸一口气,一个猛子扎入了水中,江面咕噜几下后,重新恢复了平静。 只过去了片刻功夫,画舫与堤岸之间的水面上忽然冒出些气泡,接着呼地一声,白曜轻轻地浮出了水面,憋得通红的小脸开始贪婪地呼吸起新鲜空气来。这位置正好是守卫的视野盲区,丝毫不用担心被发现。 “啊,你!”头顶忽然传来一个稚嫩清脆的声音,接着有个东西从上面掉了下来,哗啦一声落到了白曜旁边的水面上。 他抬头一看,只见画舫上站着一个书童打扮的少年,唇红齿白,十分俊俏。 少年惊讶地看着白曜,小嘴微张,一副要叫人的样子。 “嘘!别喊,我不是坏人!”白曜连忙低声说道。 他游过去把落在水面上的东西拿了起来,那是一本古旧的书籍,此刻已经全部浸透了。 白曜没仔细看,而是直接递了过去,“兄台,吓到你真是不好意思。这本书还给你。” 书童脸色忽然一红,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番,哭笑不得地说道:“那么远我怎么拿嘛!” 他的话有些大声,惊动了岸上的一名守卫。眼看那守卫要转身了,白曜连忙往水下一钻。他刚潜下去的瞬间,守卫便转了过来,神色恭敬地看向书童,屈身问道:“公子有何吩咐?” 书童冲守卫摆摆手,敷衍道:“没事没事!你忙你的吧,辛苦了。”守卫当即冲他行了一礼,四处看了看,又将脸转了回去。 “喂,他走了,你在哪呢?快出来吧!”书童焦急地小声喊道,说着朝水里招了招手。 白曜又一次浮了上来,他看着手中湿漉漉的书,略带歉意地说道:“这本书完全湿透了,真是不好意思。” 书童脸色又是一红,摇头道:“不,是我的错,我声音太大了…你上来吧!我看你浑身都湿透了,这样下去会受风寒的。” 白曜一听,内心激动地怦怦直跳,他难以置信地问道:“真的吗!你让我上船?我可以上去吗?” 书童打断了他,拍着胸脯说道:“放心!老爷和少爷不在,现在船上就我一人,只要我不说就没人知道的。但是你要答应我,上来了不要乱动东西,怎么样?” 白曜大喜,连忙点头道:“好!” “跟我来吧,这边有根竹竿,我拉你上来。”书童边说边朝船头那边走了过去,俯身从船上拾起了一根竿子伸到了白曜身旁,道:“来!” 白曜把书往怀里一塞,紧紧地握住了竿子。 书童试着拽了拽,竹竿纹丝不动。他搓了搓手,把竹竿使劲往上一拉。 “诶!”竹竿这才一点点动了起来,白曜也跟着从水里往上移去。 竿子越往上移,书童的小脸涨得越红。 “看你那么瘦,没想到会这么重!”书童紧咬的牙缝里蹦出一句话来。 白曜看船上的栏杆就在眼前,忙抽出一只手来抓住栏杆,脚在船身上一蹬,轻松地跳到了甲板上。 他看着旁边大喘气坐着的书童,笑道:“兄台,你力气也太小了吧,像个小娘们一样!看你身板瘦得……”说着,伸手朝书童肩膀拍去。 书童一惊,连忙往后退了几步,瞪大眼睛质问他道:“你想干嘛?” 白曜见他这么害怕,不禁有些好笑,道:“没事!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看你怕得那样子。”他从怀里掏出已经皱巴巴湿透了的书,朝书童递了过去,道:“看你这打扮,应该是刚才那秦家公子的伴读书童吧!这书还给你。” 书童却没有接,而是支支吾吾地说道:“对,对啊!你真聪明,我的确是少爷的书童。你浑身都湿透了吧?走,我去给你找一身干净衣服。” “书呢?”白曜刚想继续说,书童却没答话,直接掀开竹帘走进了阁楼。 “那,我也进去啦!”白曜看书童不回话,有些忐忑地掀起了竹帘,慢慢走了进去。 刚进门口,一阵清香的气味便扑面而来,让人感觉心旷神怡。抬眼望去,阁楼地面铺着一层柔软的地毯,中间摆着一个香炉,上面青烟袅袅,两旁则各摆着两张檀木太师椅,左边椅子旁的屏风后,摆着一张棋桌,上面还有一盘未下完的围棋。 右边则摆着一个书架,上面密密麻麻放着不少藏书。再往里则是通往二楼的木梯,木梯下是一张茶桌,左右还有两张卧榻依靠近窗子摆着,整个阁楼东西摆放的十分巧妙。 白曜咽了口口水,竟然愣在了那里。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湿透的衣衫,不敢再往前挪动一步,怕弄脏了这干净的地方。 “找到了!”楼上传来书童清脆悦耳的嗓音。 他踩着楼梯噔噔几步跑了下来,看着站在阁楼口发呆的白曜疑惑道:“你在那里站着干嘛?衣服我给你找好了,你自己在里面换吧。我先出去了,换好了喊我~!”说罢把手里的的衣服往白曜手里一塞,掀开竹帘走了出去。 白曜看了看手里的衣服,忽然低头埋进衣服里闻了闻,一阵淡淡的幽香扑面而来。 他脸色一阵通红,心里想道:这不太好吧!夜叔说过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不过,我现在只是穿上试试,等着再还回来不就好了? 手中的衣物柔软细滑,摸起来十分舒服。白曜低头看了看自己打着补丁的布衣,立刻下定了主意。 “就穿上试试吧!”想到这,他三下五除二把身上湿漉漉的衣服一脱,换上了手中的衣衫。 这是一套青色的衣衫,看样式似乎是大户人家里下人穿的,穿着十分舒服。令人意外的是,这衣服穿在他身上竟然非常合身。换上后,那股幽香顿时环绕在了他的身边。 “我好了。”白曜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方才朝外面喊道。 “终于好了,你可真慢啊。”书童等得有些不耐烦,掀开竹帘走了进来。 他抬头一看白曜,顿时面色一滞,脸颊上飞上了两朵红云。 “咳咳!这衣服还挺适合你的嘛,这样还挺不错!哈哈!”书童上下打量着白曜,像是在欣赏什么东西一样。 白曜听了,厚着脸皮说道:“多谢夸奖,谁让在下长得俊呢……对了,在下白曜,是城里临江楼的杂役。你呢?” 书童被他问地一愣,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没有名字!我只是个小书童而已,老爷总是叫我秦二,你就喊我…秦大哥好了。” 白曜摇头拒绝道:“不行!你今年多大了?看样子还没有束发吧,居然让我喊你大哥。” 书童撇撇嘴,“就不告诉你~小白,你没事跑水里干什么?吓了我一跳,哼!” “我……”白曜低头思索了一下,随后把自己尾随画舫的事情如实相告,解释道:“我就是想凑过来看看画舫长什么样子,这样回去也能在大家面前炫耀一下。” “原来如此,你可真无聊。”书童过去倒了杯茶,递给了白曜。 白曜犹豫地看着那洁白素雅的茶杯,他思索了一阵,把它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几案上。 他再次把那本书递向书童,道:“这本书还给你。把它弄得那么湿,你会不会挨骂啊?” 书童还是没有接,而是反问道:“这可是老爷的爱书,如果被他知道了,肯定会骂死我的!对了,这书是你害我弄湿的吧?” “是。”白曜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嘴里小声说道:“那我赔你好了,这本书值多少银子?我身上还有一点钱……” 书童摇摇头,打断了他的话,“不用赔了。” 他狡黠地看着白曜,笑道:“嘿嘿,你帮我几个忙就行了。” 第四章 医馆求药 “帮忙?”白曜愣了一下,随后点头说道:“你说吧!只要我能帮得上的,就一定尽力去帮!” 书童咯咯一笑,把书推回到白曜手里,道:“要是把书放船上晾着,我肯定会挨老爷臭骂。这样吧,你拿去帮我晒干,然后再给我送回来吧~” 白曜点头把书放到怀里,保证道:“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在下保证把书完完整整地给秦老弟送来!” 书童满意地笑了笑,继续说道:“另外嘛~还有两件小事。” 他伸出一个手指头,道:“第一件事就是带我在城里玩玩~你是从这里长大的吧?对城里应该很熟悉才对。” “也不算从这长大!我是个孤儿,从小没爹没娘的,以前的事早就记不清了。不过城南我还是很熟悉的,带你逛逛没什么问题。”白曜随口答应下来。 “对不起啊!我不是有意让你想起这事的。”书童吃了一惊,连忙道起歉来。 白曜却笑着摆手道:“不妨事!我早就习惯了。另一件是什么?” “嗯。”书童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我…在寻找一味草药,据说它只长在南方的水泽边,你能带我出城找找吗?” “出城?”白曜一听这两个字,眉头顿时一皱,半天没有说话。 “怎么啦?有什么问题吗?”书童见他没有答应,好奇地问道。 “出城恐怕不行,城外不太安全的。”白曜摇了摇头,危言耸听道:“城外有两个江湖帮派,里面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强盗土匪。像你这么细皮嫩肉的小孩,他们会把你抓起来吃掉!还有树林里经常会出现一些剪径小贼,凶猛野兽,很危险的!” “不可能…你在骗我吧!如果真是你说的那样,官府为什么不管?”书童俏脸满是质疑之色,丝毫不相信他的话。 “掌柜的说,官府和他们互相勾结,收钱庇护他们,才会让他们这么猖狂的!”白曜一本正经地说道。 书童听了,更是一脸质疑:“不可能吧!你们掌柜的又是从哪听来的?少骗我了。” “你就这么想要那药草吗……对了,城东有个老郎中医术高明,他说不定能帮你呢!”白曜见这样无法动摇他的决心,继续敷衍道。 “那好吧!我们先去找他问问。如果问不到我想要的东西,你就得陪我去一趟城外。我绝不走远,不会有事的。求你嘛~”书童摇动着白曜的手臂,央求起他来。 白曜顿时浑身一阵恶寒,无奈答应下来,道:“好吧,我们现在怎么出去啊?那些士兵还在外面看着呢!” 书童嘻嘻一笑,抬脚往外走去,边走边说道:“直接走啊,你跟我就行了。走吧~!” 白曜连忙追了上去,紧紧地跟在了他身后,埋怨道:“能不能别叫小白了,听起来像条狗一样!你喊我白大哥好了。” “嗯,小白!跟紧我~”书童点点头,笑着走了出去。白曜一阵无语,跟着他往前走去。 二人从甲板走了下来,白曜看着岸上手持武器的士兵,心不停地怦怦直跳。 听到了甲板上的脚步声,领头的士兵转身看向了两人。白曜被他这目光一扫,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可士兵却只是对着书童低头行礼道:“公子。” 书童点点头,笑着说道:“辛苦了!我要出去一趟,麻烦你们守好船。”说罢大摇大摆地往前走去。卫士也随即转过了身,自始至终都没问过白曜一句话。 “小白,你在那发什么呆呢?还不快点过来带路!”书童看白曜没有跟上,立刻朝他喊道。 白曜连忙跑到他身边,问道:“来了!秦老弟,刚才那个士兵为什么喊你公子啊?” 书童咳嗽一声,解释道:“不懂了吧!在京城大家都这么叫,只是个称呼而已。好啦!天这么热,我们就不要墨迹了,赶紧带路吧!” “等一下!我差点忘了还得买鱼呢。你放心,我很快的!”白曜看了看码头那边的鱼摊,忽然想起了自己还有事要办。他朝书童招了招手,走到了树下一个摊位前。 二人刚走过去,一股刺鼻的鱼腥味便涌了过来,书童连忙捏住鼻子,皱眉往后站去。 这鱼摊上胡乱摆放着许多大筐大盆,但大多都是空的,没空的里面都只剩了一些小鱼小虾,泥鳅黄鳝之类的杂碎东西。摆摊的汉子正仰头躺在树荫下睡觉,嘴里不时传来阵阵闷雷般的呼噜声。 “王大哥!老王!”白曜大声呼喊起汉子来,但汉子却跟没听见一样,依然大睡不醒。白曜有些无语,上去拍了拍汉子肩膀。 “啊,咋了?该吃饭了?”老王头被拍醒了,睡眼惺忪地看着白曜。 白曜没好气地说道:“王大哥,你做什么梦呢?我是来买鱼的!” 老王头用手从水盆里舀了一把水往脸上一抹,眼神顿时变得清醒了许多,他大笑道:“哈哈!原来是阿曜,换了身衣服我差点没认出来你……又来买鱼啦!咦,这个漂亮的小姑娘是谁啊?行啊阿曜,长本事了嘛!” 他看着书童,调侃了两句。书童一听顿时恼羞成怒,脸涨得通红,怒道:“呸!你这莽汉什么眼神啊,本少爷是男的!” 白曜咳咳两声打断了他们,问汉子道:“老王,你的鱼呢?给我装一筐草鱼鲢鱼的。” “你也看到了,鱼都卖光了。咳!昨日下雨江水疯涨,网的鱼足足少了一大半。给仲大人府上送了一批,剩下的还没过午就卖完了。”老王头耸耸肩,解释了几句。 他端起一个小盆,指着里面的东西说道:“还剩了一些石螺泥鳅,你要不要啊?看,可新鲜了!” “不了,我还是去别处看看吧……”白曜摇摇头,转身便要离开。 “你也不用去,跑也是白跑。今天早上来的时候俺看了,他们的收成远不如俺,早就收摊了。”老王头拽住了白曜,拍拍他的肩膀,道:“非得今天买吗?少吃一顿又不会怎么样,等明天赶早有了收成,俺就把鱼给你们送上门去!这行了吧?” “啊哈哈,怪让人不好意思的……那就麻烦你啦!”白曜嘿嘿一笑,从旧衣服里摸出那块碎银子递到了老王头手上。 他朝着书童一招手,两人离开了码头。 还没走出几步远,书童忽然凑上来问道:“你就直接把银子给他了?万一他贪下银子不认账怎么办?” 白曜一脸奇怪地看着他,道:“怎么会!老王是我朋友,他不可能这么做的。” “朋友吗?”书童喃喃道:“我从小到大就只有一个朋友,她……” 白曜一听,伸手搂住了他的肩膀,嬉皮笑脸地说道:“哈哈!秦老弟要是不嫌弃在下,咱们就是朋友啦!” 书童脸色通红,手忙脚乱地挣开白曜的爪子,呵斥道:“去去!这么热的天,你不要靠我那么近,不然会出一身臭汗的!” 白曜自讨没趣,撇嘴道:“秦老弟还真是冷淡,京城里的人都这样吗?” 书童结结巴巴地说:“对对,都这样。小白!你说的地方在哪呢?快到了没?” “还早着呢!别废话了,跟紧点,走丢了我可不管你!” “……谁废话多了?等我啊!” 两人一路边聊边走,渐渐走出了繁华的坊市,来到一处尽是低矮民屋的街道上。 就在书童不断地喊累要休息时,白曜终于停下脚步,站在了一间不起眼的药铺前。 这间药铺店面很小,在房檐从上往下依次挂着四个发黄的古旧牌子,上面依稀可以辨认出杨氏药庐四字。 “到了!”白曜扭头看向书童,解释道:“别看地方这么小,杨先生曾跟着御医学过几年,在宜江名声不小呢。我们进去吧!” 二人进了门,只见屋中一片昏暗,陈旧的几案,浓郁的药味。整个屋子就像一个暮年老者,似乎马上就要驾鹤西去一样,唯一亮眼的东西就是角落一盆翠绿的文竹,成了这昏暗里的一点亮色。 外面柜台后面坐着一个老郎中,他头带一顶方巾,眼睛半眯半闭,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正在小憩。老者身后的墙上则陈列着装满各种药物的匣子,店里除他之外没了其他人,十分安静。 “杨先生?”白曜上前喊道。 杨老头抬了一下眼皮,盯着二人看了一会,懒洋洋地说道:“原来是两个小娃儿,买药还是看病啊?” 书童犹豫了一下,问道:“郎中!常年咳嗽,痰中带血还久治不愈该如何医治?”他口气急促,颇有些激动。 “嗯?”老头听完,捋着胡子说道:“病患不在老夫也没法诊断到底是何疾病。这样吧,老夫给你包一些党参,川贝带回去。咳嗽是痼疾,需好好调养。平日多饮温水,忌食辛辣油腻之物。” “可是,您说的这些早就有人开过了!我娘吃了之后,还是一直咳个不停!这些东西对她来说根本就不管用!”书童摇摇头,并不买账。 杨老头听了,顿时吹胡子瞪眼地说道:“你这小娃儿,竟敢质疑老夫!这些药物在历代神医的药典中可都是止咳平喘的良药!它们没用,你说什么有用?” 书童一听,立刻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他把那纸展开往柜台上一铺,道:“郎中,您见这种草药吗?它生在南方的水泽边,或许是很常见的植物。有人说它可以治我娘的病!” 白曜和老头凑上去一看,只见纸上画着一枝长茎宽叶的植物。老头看了半天,嘴里不断地嘟囔着:“这莫非是一种兰草?不对不对,兰草根不是这样的。甘草吗?可甘草没这种叶子啊。” 老头看了半天也没想到是什么,他摇了摇头,不耐烦地说道:“老夫在任何药典上都没见过这东西。世上草木那么多,也许它就是一种无名的山间野草罢了,说什么能治病……哼,无稽之谈!” 书童把纸收了起来,不服气地说道:“郎中,您怎么能这么说呢?在现在这些药材没被以前的神医发现前,世人也不知道它的功效啊!您见都没见过它,怎么知道它无法治我娘的病呢?” 老头被他一堵,气得满脸通红,身体颤颤巍巍说不出一句话来。 “出去,出去!真是岂有此理!兔崽子们,给老夫滚,滚出去!”他站起身来猛地一拍桌子,对二人下了逐客令。 白曜见他这幅样子,连忙安抚道:“老郎中,我们马上就走!您老别生气了。”他急忙拉住书童的手,跑到了屋外。 “抱歉,没想到杨老头也不知道呢。”刚一出门,白曜就开口说道。 “没事。我之前也不是没问过其他郎中,甚至连太医院的太医也不知道有这种药材。”书童把手从白曜手里抽了出来,一脸无奈地说道。 “那你又是听谁说的呢?”白曜好奇地问道。 书童想了想,仰头看着晴空回忆道:“是一个漂亮温柔的大姐姐告诉我的。那天,我偶然间在太医院遇到了她,她听说了我娘的病后给了我一些这种药材。还把这张纸给了我,让我以后多采集它来给我娘治病。” “…那东西很管用吗?”白曜继续问道。 书童点点头,“嗯!我回去煎好药喂给了娘,那些日子她的咳嗽明显减轻了许多。” “这么神奇?那你为什么不再去找她要呢?”白曜惊奇到。 “几日后我又去了太医院,却没有找到她。我问了里面的御医们,可他们却都告诉我太医院从来没有过女御医。”书童垂下头,声音低落了许多。 “那些药材用完后,娘的病又开始严重起来,每日每夜地咳个不停,可她却还是每天微笑面对我们…娘……”说到这里书童脸色暗淡,他眼眶一红,泛出了点点泪花。 白曜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两手悬在半空,嘴里结结巴巴地劝说道:“你娘一定会没事的!秦老弟,别伤心了,现在哭也解决不了问题啊。” 听了他的话,书童抹抹眼泪,站起身对着白曜说道:“你说的对,咱们走吧!” “啊!去哪儿?”白曜一愣,反问道。 “当然是城外啊!你忘了在船上说过的话了?”书童瞪了他一眼。 “可是……城外真的很危险啊!我们别去了吧。”白曜挤出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原本在船上他只是顺口答应的,根本没想过出城的事。 第五章 江边浮尸 “哼,你这个不讲信用的胆小鬼!你不去,我自己去!”书童气愤地喊了一声,抛下白曜往远处跑去。 “秦老弟,你别跑啊!在下可不是胆小鬼,我还要当大侠呢……我跟你去还不行吗?”白曜一咬牙,赶紧追了过去。 书童这才停了下来,转身气鼓鼓地瞪着白曜,生气的模样甚是可爱。 “带,路!”书童鼓起的腮帮子里吐出两个字来。 白曜嬉皮笑脸地说道:“客官,您这边儿请~” 宜江城北部环山,只有东西南三个城门。白曜和书童赶到东门下,跟在一支轿队后面混出了城。 刚走到门洞,白曜朝书童使了个眼色后,两人走到了官道旁边的一颗树下。 “哈哈,我终于自由啦~”刚站稳了脚步,书童忽然笑着大喊起来,吓了身边的白曜一大跳。 “干什么?我告诉你,你以前没出过城,所以一定要听我的。”白曜一本正经地嘱咐道。“咱们就沿着江边走,直到看不见城中金光寺的塔尖为止。正好你要找的草药长在水边,倒省了不少事。” 说完他便穿过树林,朝江边走去。书童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两人沿着杂草丛生的小径向林子深处走去,旁边渐渐没有了嘈杂的人声,身旁尽是各式各样的古树灌木,十分寂静,只能偶尔听到一两声鸟儿的清鸣声。 踩着透过树叶射下地斑驳阳光,沐浴在习习凉风中,两人的心情也舒畅了许多。 书童凝视着花间轻盈飞舞的蝴蝶,感叹道:“真美啊!空气清新,那么安静……要是一辈子能住在这里,那该多好。” “去!”白曜却拿着树枝在他面前猛地一晃,打断了他的幻想。 “你干嘛!”书童嗔怒道。 “要不说你是书呆子吧!刚才那朵花里有只毒蜂,要不是我把它赶走了,你早就被蛰了!”白曜悻悻地答道,“这里除了会遇到强盗,还有很多猛兽毒虫。一定要注意脚下,别被猎人下的兽夹子给夹到了。” 书童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原来如此,那我跟着你后面好了,你可得保护好我~”说罢冲他眨了眨眼睛。 白曜身上一阵不自在,匆忙避开了他的视线,拿起树枝敲打着两边往前走去。 “咦?”刚穿过一片灌木林,脚下突然出现了一条石径。虽说旁边杂草丛生,但仍可以看出这是人为铺设的小路,石径远处还有几个遍布青苔的破旧石灯。 “这里我好像来过啊。”白曜突然皱了皱眉,自言自语道。 他苦思不出,便沿着石径往前跑去。刚跑了没几步远,一个倒塌的灰石牌楼便映入了他的眼帘,上面写着一个支离破碎的公字。 “原来这儿啊!”白曜这才恍然大悟,突然笑着说道。 “这里是什么地方啊?看起来阴森森的,好可怕啊。”书童慢悠悠地走到他身后,问道。 白曜却没有回答他,径直往前走去,“跟我来。” 两人穿过树丛,眼前的情景令书童一呆。 眼前有一座长满了藤蔓的高大建筑,墙面的朱漆已经被风雨打落,门边的石刻楹联也被腐蚀得不成样子,残损的石阶上长满了青苔,飞檐上的鸱吻残碎不堪,到处都是一副颓圮之象。 建筑前还有两尊断成两截的石雕,像是被人故意砸毁的。 “这是祠堂?”书童看着建筑,问道。 “嗯,这以前是个生祠。小时候夜叔经常带着我和阿九来这里玩,真是怀念啊!”白曜感慨道。 “夜叔,阿九?”书童听得一头雾水。他并没有多想,而是继续问道:“小白,这是给谁的立的生祠啊?” 白曜闻言一笑,牵着他的手朝祠堂里走去,边走边说道:“你肯定知道的,我们进去看看吧!” 两人穿过满是碎石的中庭,慢慢地走进了大堂。 刚跨过门槛,一股阴冷的气息便从四面八方笼罩了过来,书童打了个冷颤,悄悄走到了白曜的身后。 大堂里有些昏暗,只有一点零零碎碎的光线透过屋顶照了进来。堂中十分空旷,几道光束夹杂着微尘照在了大堂中央的一个石雕上。 石雕刻的十分粗糙,面容也被腐蚀的有些模糊。书童仔细看了看,愣道:“…这是王朔?” 白曜立刻点了点头,道:“没错!这里正是宜江的王公祠。据说以前狗官当权之时,城中百姓年年被逼着过来上供烧香。他死了没多久,这里就被大家砸毁荒废了。” 白曜闭上了双眼,回忆起从前的事来。 书童没有听他的碎碎念,而是聚精会神地看着石雕,不知在想些什么。 “对了,京城里有很多大官吧?你们老爷是什么官啊?看知府大人在他面前都这么客气,官职不小吧!”白曜走了过来,好奇地问道。 “嗯,京城到处都是大官,我们老爷职位可不高……不说这个了,我们在这浪费了那么多时间了,还是赶紧去找草药吧~!”书童连忙岔开话题,当先走了出去。 “好!你沿着江岸往西走,我往东去。你小心点,别踩到岸边的淤泥了,有情况就喊白大哥。”白曜洋洋自得地吩咐道。 “知道啦~”书童听后朝他一吐舌头,穿过灌木丛往江岸西边跑去。 宜江水浩浩荡荡地远处奔涌而来,永不停息地朝着东边流去,奔腾地水流拍打在岸边的碎石滩,激起阵阵狂啸。 白曜撅着屁股,沿着江岸在繁盛的芦苇丛中找着那纸上画的草药。 时间慢慢地流逝,日头西斜,炎热的气息也跟着消退了不少。 白曜直起身子,揉了揉酸痛的腰背。他眯眼往远处看去,这芦苇石滩无边无尽,随着江流一直蔓延到了天边。 “这也太大了吧,靠我们两个人怎么能找的到呢?”白曜摇摇头,转身看向西边。 只见那边一片绿油油的芦苇丛中,一个小黑点在不停地蠕动着。 “真好啊!有娘疼着…我娘也不知道在哪呢!唉。”白曜忽然鼻头一酸,他叹了一口气,低头继续找了起来。 刚俯下腰,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叫喊声,“啊!小——白——!” “不好!”白曜一惊,立刻拨开芦苇丛往那边赶去。 隔着很远,他便看到书童瘫坐在地上,眼睛呆呆地看着江边,脸上满是惊恐的表情。 “怎么回事?”白曜纳闷道。 书童见他来了,慌忙颤抖着站起身来,跑到了白曜身后,顿时一阵幽香从他身上涌了过来。 白曜有些哭笑不得,忙问道:“别怕,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书童抬起手指了指前面的江岸,嘴里结结巴巴地说:“那,那里有,有个死人!” “什么?”白曜眉头紧锁,随后叮嘱书童,“你站在这里别动,我过去看看。” 白曜面色如常,心里却怦怦直跳,他紧紧握着树枝,壮着胆子走了过去。 他用手把缓缓地把前面遮挡的芦苇分开,低头一看,瞬间背后寒毛直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石滩上躺着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他身上衣服破破烂烂的,脸上手上的皮肤呈现暗青色,上面都是小小的伤口划痕。 男子蓬头垢面,嘴角还有一道发黑凝固的血迹。他浑身上下一股刺鼻难闻的腥味,身旁还有许多苍蝇在嗡嗡乱飞。 “咦,这个人?”白曜仔细扫视了一眼男子,却发现他肚子在不停地起伏着,虽然幅度很小,但还是被他看到了。 白曜一惊,随后屏住呼吸伸手在男子的脖子上一摸,果然不出他所料,男子还有脉搏。不过他气息微弱,一副随时就要死去的样子。 “小秦!你过来看看,这人还没死呢。”白曜朝后喊了一声。 书童听了,有些畏葸不前。“你确定吗?别吓我……” 白曜把他拉了过来,指了指男子起伏的肚子,道:“你看,他还有呼吸呢!现在怎么办?” 书童看到男子在呼吸,惊慌的神色这才慢慢平息下来。他仔细看了一眼男子,思索道:“这人浑身皮肤乌青,嘴唇发紫,应该是中毒了!” “啊,中毒了!”白曜一听,立刻往后退了几步,不停地翻看着自己的手。 书童见他这幅样子,哭笑不得地说道:“你紧张什么,世上哪有这么厉害的毒药,能通过肌肤接触传到你身上!” 听了他的话,白曜松了一口气,问道:“那我们要不要救他呢?” 书童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当然了!这里离城里不远。我们把他抬过去求救吧……你来抬上半身,我去搬脚好了。” “好……咦?这人还挺瘦啊。”白曜稍微一使力,和书童把男子抬了起来。 抬起的瞬间,男子一只手臂忽然往下垂去。手背上一个文身显露在两人面前,那是一个树叶状的标志。 书童难以置信地看着文身,失声喊道:“这是白桦叶,他居然是扶梅谷的人!” “扶梅谷?那是什么地方?”白曜边走边问道。 “扶梅谷是一个以医术高明著称的神秘门派,它避世在群山深处,外人很难进入。即使登门他们也不会轻易让你进去。”书童对扶梅谷非常了解,一口气说了一大堆出来。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白曜好奇道。 书童叹了口气,道:“我和爹为了娘的病曾经上门扶梅谷,没想到被他们拒之了门外…想进去太难了。” 一听这话,白曜眼前一亮,赶忙说道:“这么说,只要把这人救活了,说不定就能帮你娘治病了呢!” 书童却没有那么兴奋,而是不断摇头道:“我觉得不行。扶梅谷里医术真正高深的人是那些名声在外的宫主长老,这人的装扮只是个普通弟子罢了…” 白曜却说道:“我们把他救起来问问不就知道了,他肯定会非常感激报答咱们的!” “嗯。我们快点吧,不及时排毒的话,他随时会有生命危险的。”书童担忧地看了一眼男子,渐渐加快了步伐。 两人抬着男子跑到城门下,所幸排查宽松,守卫们见男子奄奄一息,便直接抬手放两人进去了。 第六章 寒坊 “去哪,杨郎中那里吗?”两人刚进城里,白曜就停下脚步和书童商量起来。 “可是,我刚才顶撞他了……”书童问道。 白曜思来想去,最终无奈地耸耸肩膀,道:“除了那里,我们还能去哪呢?城里的郎中一只手数得过来,再说了,他离得又近。” “好吧。”书童点点头,二人便重新出发,抬着男子到了杨氏药庐门口。 白曜将男子倚靠在墙边,说道:“我先进去问问,你在这里看着他。” 说罢,他有些忐忑地走了进去。 刚一进门,坐在柜台后面的老郎中立刻看到了他,大声呵斥道:“兔崽子,又来老夫这儿捣乱不成?快滚出去!” 白曜立刻赔笑道,“杨郎中,您别生气啊!这次我真是来看病的,您等着。” 他没有理会老头的话,转身跑出门外,和书童一起把男子架了进来。 “这……”老头皱眉看了一眼男子,随后从柜台上走了过来,吩咐道:“这人中毒好深啊!快把他抬进里屋来。” 众人走进了里面,手忙脚乱地把男子放在了一张竹席上。 不一会儿,老郎中提着个木箱子走了进来,他打开箱子,里面赫然摆着一些银针小刀之类的物件。 老头缕缕胡子,从箱子里取出根针来。他搓了搓银针,瞄准了男子的手臂,猛地扎了下去。银针刺入男子的皮肤,老头搓了一阵后,又将它拔了出来,此时针头已经变得乌青了。 “快!帮我把外堂那装水的瓷碗拿来。”老杨吩咐白曜道。 白曜立刻跑了出去,不一会儿便将瓷碗递到了老杨跟前,老头把银针头往清水里一搅,那乌青瞬间在水里扩散开来,眨眼工夫清水就成了一碗黑水。 老杨闭上眼,认真地嗅着那黑水的味道,惊讶道:“好浓的腥味啊!” 他时而眉头紧锁,时而恍然大悟,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 “唉!”过了好大一会儿,老头才放下了瓷碗,叹道:“老夫实在是才疏学浅,根本认不出来他中的什么毒。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此人身上不是一种毒!” “啊?那该怎么办!”白曜听了一惊,问道。 老头却白了他一眼,不慌不忙地说道:“这么惊讶作甚!小娃儿,且看这个……” 说罢他拿起小刀在男子的手腕上轻轻地划开了一个小口。顿时一股青黑的血迹从伤口中奔涌而出,但血液流了一阵,颜色慢慢地变成了暗红色。 “说来也怪,虽然他中了那么多毒,但是这毒大部分没有侵入他的五脏六腑,而是淤积在了体内。只要把这些淤积的毒排出去,他自然就会没事了。”杨老头抚须说道。 白曜听了,这才松了一口气,继续问道:“先生,那该怎么排毒呢?” “要么吐出来,要么泻出来,你跟我来。”老郎中走到外堂,在药柜里翻腾了一会儿,然后抓着一堆枯黄的干藤放到了柜台上。 “这三钱瓜蒂你拿好了,回去煎好喂下就行,把他带走吧。”老头对他们下了逐客令。 “不收银子吗?”书童犹豫地问道。 老头抬眼瞥了他一眼,转头摆了摆手道:“不必了,一点瓜蒂值什么钱……老夫回去看书了,学无止境啊!” “谢谢郎中!”书童微微一笑,和白曜商量道:“小白,咱们把他放到哪去啊?我们船上可不行。” 白曜听后挠了挠头,无奈地说道:“那只能把他先抬我家去了!走吧。” “要去你家里吗?我还是第一次在外去别人家里呢!”书童笑嘻嘻地看着他。 白曜翻了个白眼,自嘲道:“我家里可破了,秦老弟可不要嫌弃。” 两人抬着男子出了医馆,走了没多久,街上的路人变得稀稀拉拉。路旁尽是些低矮破旧的房屋,像是进入了一处贫穷的村落。 白曜在一处狭窄的巷口停下了脚步,转头对着里面说道:“这里就是寒坊,我家就在里面不远。” 书童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只见巷子里的都是些茅草土屋,还有很多危险的断垣残壁立在路旁。巷子里的百姓大多身形瘦弱衣衫褴褛,用奇怪的眼光打量着他们。 他被盯得浑身不舒服,不知不觉加快了脚步,急匆匆地往巷子深处走去。 “到了。”二人快步来到一个池塘边,白曜立刻将他喊住了。 水塘两旁有几间小小的茅草屋,白曜走到其中一间前面,伸脚踢开了门。 书童见了顿时一愣,问道:“你不锁门吗?” 白曜边走边说道:“锁什么门啊?我一没财二没色,除了老鼠和蟑螂,鬼才来光顾呢!请进。” 书童刚走进了屋子,便闻到了一股发霉的味道。他扭头看了一圈,只见屋里的陈设十分简单,中间摆着一张断腿木桌,三个木墩子。窗户旁边有一张茅草铺的床,床上堆放着一堆破残的旧衣服。 对面墙上挂着一张泛黄的年画,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大侠白曜”四个大字。 白曜看到那字后脸色一红,不好意思地说道:“咳咳!秦老弟,让你见笑了……来,把他放到床上来。” 书童却没有嘲笑他的意思,而是同情地说道:“这也太……你居然住得下去?” “哼!你懂什么,我这里虽然看起来又脏又破,可是住着可舒服了!冬凉夏暖,四面通风。”两人把男子放到了床上,白曜提起桌子上的歪嘴水壶,给书童倒了一杯水。 书童看了看手里漂着一层灰尘的茶杯,表情有些沉重。 他把茶杯放到桌子上,指着墙上的字问道:“这是你写的吗?” “嗯!”白曜点点头,故作神秘地从床下拿出几本破书来,放在他面前炫耀道:“秦老弟,看到没有?这是几本绝世武学,我可天天都在刻苦修炼呢!” “吐纳功,点穴技法,菊花剑法……道门双修术?”书童接过破书翻了几张,顿时脸色羞红,低声说道:“啐!小白,我看你一副老实的样子,没想到这么不正经!” “我哪里不正经了?”白曜连忙把书抢过来,问道。 “那你告诉我,这人为什么穿这么少!”书童翻开那本道门双修术,指着其中一页上的人物画像说道。 白曜挠挠头,道:“咦,还真是!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呢?这张画是在描绘咱们身上的各处穴道经脉。”说着他抬手点在书童身上,道:“看,这里就是天池穴。咦,你身体好软啊,一点都不壮实。” “流氓!”书童一脸震惊地看着白曜,直接抬手甩了他一巴掌。 “啊!”白曜捂着脸,满脸疑惑地问道:“你干嘛打我?”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书童转醒过来,支支吾吾地说道。 说罢他从腰间掏出一个银锭递向白曜,道:“你还是少看这些书吧,万一瞎练得走火入魔了怎么办?我这有五两银子,你拿去买……。” “不,我不要!夜叔说过,不能白拿别人的东西。”白曜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他,随后又补充道:“这身衣服等着我洗了就还给你。” “嗯。这衣服就不用还了,你不是在帮我的忙吗?就当是我的谢礼了。”书童把银子收了回去,摇摇头道。 “那好吧。”白曜从怀里把那本湿透的书掏了出来。他轻轻分开粘在一起的书页,问道:“这本书上面画着好多画,是武功秘籍吗?” 书童听了,又气又笑地说道:“当然不是!这是一本载物志,里面包罗世间万物,无所不有。我想拿来看看上面有没有记载那草药,然后就被你吓了一跳。” “对不起啊,我这帮你拿出去晾一下。”两人走到外面,白曜把书放到了池边一块平坦的大石头上,捡起几个石子压住了它。 远处已是夕阳西下,天边一抹殷红,炊烟袅袅,随风飘来阵阵饭香味。 “咕咕……”闻着这味道,白曜的肚子忽然叫了起来。 书童听到嘻嘻一笑,冲白曜挥了挥手,道:“好啦!我也该回去了,明天我再来找你玩~” 白曜一愣,连忙挽留道:“秦老弟别走啊!你是不是饿了?我带你去临江楼吃好吃的!” 书童有些动容,但他想了想,摇头道:“今天恐怕不行,我还要回去给老爷整理书籍,下次吧~” “那好吧!秦老弟,明天记得来临江楼找我玩!”白曜有些遗憾地说道。 “我先走啦!”书童点点头,冲他摆了摆手,转身朝巷口走去。 “秦二……”白曜看着书童离去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呆了一阵,他脸上突然一红,骂道:“呸,我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书童越走越远,直到看不清他的身影了,白曜才把目光收了过来。 他转头看向屋里昏迷不醒的男子,突然猛地一拍手,道:“哎呀,我怎么把他给忘了!还是赶快借个炉子把药给煎了吧。” 太阳慢慢地落下了江面,燥热也消退了许多,宁静的夏夜将要降临了。 第七章 鱼肠断指 白曜把药汤喂给男子服下后,天色已经有些暗沉了,点点星辰挂在夜空闪烁着,见此他急忙朝临江楼赶来。 酒楼早就已经打烊了,老账房正小心翼翼地踩着扶梯,点亮门口的灯笼。 白曜笑着走过去打招呼道:“老唐,忙着呢。” 老唐一听,扭过头来问道:“阿曜?你个臭小子到哪里买鱼去了!咦,你的衣服是怎么回事?” 他瞪大了双眼,连忙从扶梯上爬了下来,上前抓着白曜衣角摸来摸去,惊讶道:“摸着如此光滑细腻,真是上好的布料!你从哪弄来的?” “别人送的咯。”白曜摆出一副淡然地口气,摆摆手道。 老唐闻言狐疑地扫了他一眼,问道:“鱼呢,你买的鱼呢?你该不会用那些银子买的这身衣服吧!” “当然不是!”白曜摇摇头,解释道:“老王那里的鱼卖完了,我就先给了他银子,让他明天早晨送鱼过来。老唐,你记得早点开门收一下。” 说着他摸了摸肚子,抬脚往大堂里走去,“还没开饭吗?我都快饿死了。” 唐老头摇了摇头,道:“下午酒楼可忙了,让厨子歇一会吧……要不你去厨房帮帮他?” “忙?下午不是人少吗?”白曜停下了脚步,倚着门栏上问道。 “嘿嘿……听好了,盐司那位仲公子下午把这里给包下来了。他足足订了四五桌酒宴,可把我们腿给跑断了!对了,他还带了一个天仙一样的美人过来,真是太漂亮了!”老唐点亮了门口的最后一个灯笼,啧啧称奇道。 白曜一听,不屑地说道:“不就是一个公子吗!老唐,你知道我下午看到谁了吗?咱们宜江城的知府大人!就在西市码头那里,他在那迎接了一个京城里来的官员。那人坐的船漂亮极了,我从没见过那么漂亮的船!” “真的吗,郯京的官来我们这里干甚?”老唐疑惑道。 “当然是真的,不信明天你自己去西市码头看看就知道了。那大官好像和知府大人很熟络,可能是来找他玩的吧。”白曜答道。 两人说笑着进了大堂,桌椅已经都收拾干净了,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堂中。 正在柜台算账的掌柜的抬眼一看,惊讶地说道:“阿曜,你这身新衣服不错啊,穿起来还挺俊的!” “嘿嘿……多谢掌柜的夸奖,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白曜脸色一红,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对了,你买的鱼呢?”掌柜的看他两手空空,皱了皱眉,问道:“难道,你是拿买鱼的银子买的布匹?” 白曜撇了撇嘴,不满地说道:“你们怎么都这么说啊!老王那里的鱼卖完了,我先把银子给他,让他明天送过来。饿死我了,懒得和你们说!” 他冷哼一声,转身走到了后厨。 “阿曜?你来得正好,快来帮帮我。”胖厨子看到他进来,连忙招呼他道。 “有什么事吗?”白曜走过去一看,只见厨子前面的菜板上躺着一条黑色的大鲶鱼。这鱼肚子胀得鼓鼓的,不知吃了什么东西。 他不禁奇道:“好大一条鲶鱼!从哪里弄的?” 胖厨子拍了拍鲶鱼,解释道:“下午白月坞水寨忽然开闸,放了一大批水过来,里面有不少大鱼。有渔民网了十几尾来这边叫卖,掌柜的看你老是不回来,就顺手买了几条。” “什么?白月坞!这帮水贼土匪也舍得放水过来?”白曜难以置信地说道。 “谁知道呢!”胖子耸耸肩,把鱼往案板上狠狠一拍,吩咐道:“阿曜,你把那边挂的牛耳刀给我递过来。” 白曜笑嘻嘻地把刀递了过去,嘴角涎水直流,道:“今天晚上就吃这鱼吗?嘿嘿,看起来挺好吃的!” “那当然!这玩意肉质鲜美,鱼刺又少,吃起来也方便。”胖厨子挠挠头,拿起牛耳刀在鱼肚子上比划了比划,接着狠狠一刀切了下去,在鱼肚上划开了一条大口子。 他把鱼肚子撑开,将里面的东西地掏了出来。 “一条没消化的小鱼苗,两只大田鳖,几块碎卵石…这玩意真是什么都吃啊!”胖子看着拿出来的东西,啧啧称奇道。 “咦?这里还有个东西呢。”他似乎又摸到了什么,手在鱼肚子里一阵摸索,最后从中拿出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来。 那东西两头细中间粗,上面沾了些黑乎乎的粘液,看不出来它的真实面貌。 胖厨子把它往水里一扔,用手把上面的胃液搓了下去。他仔细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娘的,这……真晦气!”胖子骂了一声,像躲避瘟神一样把那东西丢回了盆里,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怎么了?”白曜好奇地凑了过去,等他看清盆里的东西时,身上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背后直冒冷汗。 盆中水底赫然躺着一根人的手指,虽然皮肤表面已经被腐蚀得不成样子,但还是能看出指甲和关节。这根手指上戴着一枚黑漆漆的扳指,看起来十分怪异。 “这,这鱼肚子里怎么还有这玩意,真恶心!”白曜看着那断指,顿时感觉一股臭味扑面而来。他的胃里顿时一阵翻涌,连忙将视线转移了过去。 他沉思片刻,推测道:“这鲇鱼既然是白月坞水寨里出来的,肯定是那帮土匪杀人碎尸后喂给了鱼。” 胖厨子将牛耳刀往案板上一戳,在旁边盆里洗起手来,道:“阿曜,话可不能乱说,小心祸从口出。” “哦,我去把他们叫来。”白曜忙跑出后厨,把正在算账的掌柜的和老唐拉了过来。 “怎么还不做饭!出什么事了?”掌柜的跑进了厨房,他看了一眼脸色难看的胖子和白曜,随后质问道。 白曜没回答他,而是指了指菜板上的盆子。 掌柜的走过去一看,等他看到那手指时,不禁皱了皱眉,随后看向胖厨子问道:“这根手指是从鱼肚子里的掏出来的?” “对,就是下午刚买的那几尾鱼。”胖厨子点了点头。 掌柜的环视一遍四周,竟直接伸手把那人指拿了起来。 他丝毫没有感觉恶心,翻来覆去地看了手指一阵,沉思道:“这手指骨头的截面十分平整,肯定不是被鱼咬下来的,倒像是被锐器砍掉的。”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一时间后厨里十分安静。 正在这时,老唐突然喊了一声,“那还等什么,赶紧报官吧!今天正好轮到丁捕头巡夜。” 掌柜的一听,脸上突然露出一副古怪的笑容。 他回头盯着老唐,制止道:“万万不可!老唐,你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咱们可不能报官,要是让别人知道酒楼里出现了人的手指这种事,那还会有人来光顾吗?你别忘了,德旺居那姓任的可是天天惦记着咱们酒楼呢!” “掌柜的,那你说该怎么办?”老唐沉默了一阵,问道。 掌柜的摆摆手,道:“我猜这手指应该是过往的客商被打劫,让水贼给剁下来的。这不关咱们的事,没必要掺和进去白惹一身骚。” 胖厨子点点头,附和道:“说的有道理,我同意掌柜的说法。” “真的吗?那这个戒指一定很值钱了!”白曜一听这话,他顾不得其它了。连忙跑过把扳指从那断指上摘了下来,戴到了自己手上。 “阿曜你是不是傻,要是它值钱水贼会不留下它吗?我刚才看了一下,这扳指是澜坻那边河底的黑石所制,当地卖三文钱一个。”掌柜的鼻孔里哼了一声,立刻打击起他来。 “三文钱……”白曜有些失望,他看了一眼比自己手指大一圈的扳指,将它摘了下来扔回了菜板上。 掌柜的吩咐道:“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阿曜,你从后门出去,把这些装盆里扔江里去。一定要注意,别被人看到了!老张,你赶紧弄点吃的,我都快饿死了。” 说罢便要转身离开,走了一半,他忽然扭头说道:“等一下,今天下午便宜买的那些鱼也都不要了,都扔了吧。” 众人点了点头,开始忙活起来。 白曜把菜板上的东西收进了木盆里,从酒楼后门走了出去。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望江石桥两旁挂满了灯笼,像一条伏在江上的红色长龙。 白曜小心翼翼地往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他后,悄悄走到了江岸边。 他坐在岸边,把那枚玄色戒指从盆里拿了出来。 “这是石头做的么?怎么拿着这么轻呢!”白曜将戒指放到手心仔细端详了一番,摸起来温润细腻,十分光滑,也不知是什么材质打造的。感受着戒指上面传来的丝丝凉意,白曜的心情渐渐平静了许多。 “这么好的戒指,扔掉真是太可惜了。”白曜抚摸着戒指,越来越觉得爱不释手。 他心里思索再三,最终将戒指放到了怀里,暗忖道:这一定是个宝贝,掌柜的一个粗人没什么眼力见,自然看不出来。我看秦老弟懂得不少,明天给他看看好了! 想到这里,他低头看了一眼盆里的死鱼和手指,二话不说将它们抛向宜江。 两者落入水中,啵地一声溅出个小小的水花,慢慢沉入了江底。 第八章 夜谈 戌时,宜江府衙门。 天色已晚,整个衙门却灯火通明。 衙门的值房里,徐大人正皱着眉头,和身旁站着的一个白发老头搭着话。 “你是说,方捕头从昨日中午出去一直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徐知府问道。 老头恭敬地回答道:“是的,徐大人。昨日上午换班的时候大狱里逃了一个犯人,方捕头见您不在府衙就没有汇报,直接去追了。” 徐知府一听,儒雅的面庞有些愠怒,沉声喝道:“好一个方钺,居然敢不请示本府就擅离职守去追犯人!我看他是不想要自己这身皮了!”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继续问道:“走的什么人犯?宜江大狱已经多年没人越狱了,怎么本府不在就出了这样的事?” 老头低声说道:“回禀大人,逃的是一个盗墓的地老鼠,前些日子偷挖东郊山上的古墓被我们抓住了。” 徐知府点点头,随后回忆道:“嗯……之前值守的人是不是丁厉?” “正是丁捕头。”老头回答道。 “本府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徐知府朝他摆摆手,示意老头可以离开了。 可是老头眼神却摇摆不定,嘴巴欲开又闭,没有要走的意思。 徐大人不禁有些纳闷,问道:“怎么,还有什么事吗?” 老头犹豫了片刻,随后支支吾吾地说道:“大人!据小人推测,那犯人似乎和城外的白月坞有牵连…前日夜里小人巡夜时,正好听到那犯人打着瞌睡说孟老四的名字。” “你说什么?白月坞!”徐知府一听,眉头又紧锁了几分,脸上神情阴晴不定。 “你先下去吧……”沉默了许久,他转过身淡淡地说了一声。 老头行了一礼,欠身离开了。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窗外传来阵阵虫鸣声,烛火不停地随风摆动着。 这沉寂只维持了片刻,就被一个男声打断了。 “徐兄,可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秦大人身着一件便装,微笑着踱步进了屋里。 “秦兄,晚膳可还合你的口味?”徐知府连忙转过身,为他斟上了一杯热茶。 秦大人笑道:“哈哈!自然了,秦某也是自小从江南水乡长大,对此甚至喜爱。” 徐知府听了,高兴地说道:“那就好!” 秦大人见此,趁机问道:“徐兄,我看你刚才愁眉苦脸。可秦某来时所见,城里百姓安居乐业,码头坊市繁华喧嚣,稻田长势良好,更无天灾人祸,你这烦恼又是从何而来呢?” “唉,一言难尽。”徐知府听了长叹一口气,随后把秦大人拉座位上,对着他诉苦道:“秦兄请坐,让徐某与你倾诉一二,也好让秦兄替在下想想办法。宜江城外有两股势力,一个是据水而立的白月坞,另一个是依山为生的赤松寨。两者表面上做的都是些漕运,木材山货之类的正经行当。可背后里却打劫过路客商,敲诈勒索,还私自向周围村镇收取高额的费用,种种恶事,擢发难数!光在下这里堆积的案子就已经厚厚一摞了,实在是令人头疼!” 他喝了口茶,继续说道:“两方做事,从来都不会授人以柄。其中的魁首更是天天龟缩在里面,不轻易出去。徐某传召过他们多次,每次都被两人用各种借口推脱了。在下也不敢带人上门,怕万一找不到证据就会被他们抓住不放,乘机生事……” 秦大人听了他这一番话,眉头微微一皱,随后冷笑道:“区区两个江湖势力还敢和官府作对不成?徐兄以开山扩田为名,带一批人马直接将他们赶走,量他们也不敢与你叫板!” 徐大人叹了口气,摇头道:“秦兄有所不知。赤松寨倒还好说,至于那白月坞……其魁首孟老四有三个过命的结义兄弟,其中两人是锦州赫赫有名的大商贾,另一个则是景州布政使杨歆的亲家公。加上他本人武功了得,被招为落雁坞的爪牙。如此关系,让人难办啊!” 他自嘲笑了笑,随后淡淡说道:“与他相比,本府手下只有三个捕头,每个捕头管着六七个杂役,手上能用的也就这样些人了…而且,除了三个捕头有些武功外,其他的都是些普通人罢了。” 秦大人听了,惊讶道:“我说你怎么愁眉苦脸,原来背后还有这等关系呢!” “一言难尽啊!不知秦兄有何高见?徐某洗耳恭听。”徐知府请教道。 秦大人手拨弄了两下茶杯盖子,低声说道:“秦某有两个主意,其一为驱虎吞狼,可以利用两者间的矛盾下手,让他们鹬蚌相争,到时候两方式微,徐兄就可以坐收渔利了;其二是打入内部,派出得力的部下潜入他们之中,伺机寻找破绽,里应外合瓦解他们!徐兄认为呢?” 徐知府听完,苦笑一声,“实不相瞒,秦兄说的这两个办法我都试过了。驱虎吞狼,两方从没有在利益上起过冲突;至于派人潜入么?两人都非常狡猾,不轻易接纳外人,派过去的人大多白跑一趟。” “实在是抱歉,在下无计可施了。不过还有很多其他的手段,我想徐兄应该比在下清楚。”秦大人面色一变,压低声音说道。 徐知府一愣,说道:“这本来就是徐某的事,却麻烦到了秦兄,该道歉的是在下才对。至于那些手段,不到万不得已,在下是不会用的。今天说的事还请秦兄保密,不要走漏风声。” 秦大人点点头,随后看了徐知府一眼。只见他眼中布满血丝,脸色暗淡,不禁担忧道:“徐兄,我看你就是凡事过于追求完美了。秦某南下经过了那么多州府市镇,宜江已经是最安宁祥和的了!既然你已经尽力,就不要再熬夜了,快回去休息吧。” 他忽然坏笑一声,道:“秦某看你现在公务繁忙,身体消瘦。等哪天秦某给你介绍门婚事,有了夫人,保准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 徐知府听了,哭笑不得地说:“秦兄别拿我开玩笑了,徐某现在就回去休息,明日带秦兄去金光寺上香拜佛。” “好!那在下也回房了,徐兄请吧。”秦大人冲他抱了抱拳,告辞离开了。 他穿过几道角门,走进了一间庭院的左厢房里。刚关上了门,黑暗的房间里便起了一阵风。 “是秦二吗?”秦大人面色如常,淡淡地问了一声。 “是,秦二拜见老爷。”黑暗中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小姐下午都去哪里了?”秦大人继续问道。 “回禀老爷,小姐先去了城里的一家医馆,然后去了城外。”沙哑的声音答道。 “……由她去吧!秦某答应过她了,此次绝不多问她的事。”秦大人沉默了片刻,叹气道。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随后问道:“那小子查了没有,有什么问题吗?冉儿一直待在深闺,天真无邪缺乏阅历,我可不希望有人欺骗她。” “那小子是城中临江楼的杂役,一个孤儿,底子倒是挺干净的。” 秦大人点点头,随后说道:“嗯,你赶紧回去保护冉儿吧!她一个人在船上还是有危险的…我可不希望再发生元川那样的事了!”说到后面时,他的口气突然变得冷厉下来,似乎十分愤怒。 “是!属下告辞。”那沙哑的声音说完这句后,房间里又起了一阵风,随后便安静了下来。 秦大人叹了口气,透过窗户看向外面天空。 只见夜色已深,一轮圆月正挂在空中。 “咚!咚!咚!”远处传来几声连续的梆子响,传遍了寒坊的各个角落。 “阿九,你听到没?都二更了!下次我可不管你了。”白曜正和一个壮硕的少年走在巷子里,听到那声梆子响,他朝着那少年埋怨起来。 那名叫阿九的壮硕少年肤色黝黑,个子足足比白曜高了半头。他拍了拍白曜肩膀,笑着说道:“那可不行!咱们不是好兄弟么,当然要一起回家了!” 白曜白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呸!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怕鬼不敢走夜路,这身武功算是白练了!” “呸!傻子曜你懂什么?鬼就喜欢吸阳气足的人魂魄,而我们练武的人精气旺盛,就是它们最好的食物……不说这个,你刚才说白天捡了个河漂儿回来?”阿九黑脸一红,连忙岔开了话题。 白曜点点头,道:“对啊!我和那书童在岸边碰巧撞见的,就顺手救了他。” “傻子曜,说你是傻子你还真不聪明!自己这么穷还收留别人。”阿九撇了撇嘴,嘟囔道。 “这不是夜叔教我们的吗?让我们乐于助人,这才是大侠的胸襟!况且,等他醒了,一定会好好报答我的!”白曜沾沾自喜道。 阿九对他的话不屑一顾,冷哼道:“天真……这样就能当大侠了?先去把武功练好吧!” “呸,你不就比我早练了两年武功么?夜叔也太偏心了,让林老头教你武功,却把我丢到酒楼里干脏活累活!”白曜想到这里,愤愤不平地说道。 “夜叔这么做自然有他的理由!他出去都好久了还不回来,我还想让他大吃一惊呢!”阿九得意洋洋地说道。 “等夜叔来了,我一定要让他教我武……啊!肚子,肚子好痛!疼死我了!”白曜刚说完前半句话,脸色忽然变得惨白,双手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脸上蒙上了一片豆大的汗珠。 “怎么了?喂,阿曜?难道你的老毛病又犯了吗!”阿九一惊,伸手想要将他搀扶起来。 白曜却挣开了他的手,捂着肚子在地上不停地打滚,弄得浑身是土。他额头上青筋暴起,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表情十分痛苦。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阿九也慌了,不知所措地看着地上的白曜。 “药……在,在我,腰带…腰带里。快!疼啊!我要死了!”白曜忍着剧痛,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 “对了,夜叔给你的药!”阿九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过去按住白曜,从他的腰间摸出一个小瓷瓶来。 “有了!”他面色一喜,忙从瓷瓶里倒出一颗散发着清香的蓝色药丸,塞进了白曜的嘴里。 药丸下肚刚过了一小会儿,白曜苍白的脸上就有了些血色。他苦笑一声,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靠在旁边的墙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阿曜,怎么样了?”阿九看他这幅样子,关切地问道。 白曜满是污垢的脸上强挤出一个笑来,虚弱地说:“放心,我好多了……来搭把手,我们快回去吧。” “唉…这个月第二次了,我看瓶里剩的药也不多了。希望夜叔快回来,把你这怪病给治好。”阿九把手中瓷瓶收起,过去把他搀了起来。 两人慢慢地走到白曜家门前,阿九说道:“来,我先把你送回去休息。” “不用了。我屋里就一张床,让他用吧,我在石头上躺一晚上就好。”白曜摇摇头,把手臂从阿九的手里拿了出来,上前打开了门。 阿九一愣,随后怒道:“那怎么行?你也有病啊!再说了,这不是你家吗!你等着,我这就去把他揪出来!” 他挽起袖子,作势要冲进屋里。 白曜连忙拽住了他,苦笑道:“我已经没事了…咱们先进去看看再说。” 阿九点点头,迈开大步闯进了屋里。刚一进去,他忽然脸色一变,捂住鼻子骂道:“呕…这是什么味,臭死我了!傻子曜,你拉在屋里了?” “放屁!”白曜骂了他一句,跟着冲了进去,一股腥臭的烂鱼味从黑暗的房间里飘了过来,令人作呕。 他连忙屏住呼吸,往前摸索着走到桌子旁,点燃了油灯。 昏暗的灯光立刻照亮了整个屋子,二人这才看清屋里的情况。 中毒的男子闭着眼躺在床上,而他嘴角附近的床面和地上,全是一些乌青发黑的粘稠呕吐物,散发着阵阵恶心的味道。 “好恶心啊。”阿九厌恶地移开了视线,连忙跑出了屋子,道:“你等着,我去挖些土埋了它。” 白曜沉思片刻,他慢慢地移到床边,见男子脸上的青黑色下去了很多,忙伸出手在男子鼻下一探,顿时感觉到了阵阵呼吸的热气。 “太好了!看来毒已经排得差不多了,休息一下就没事了。”白曜松了口气,心里沾沾自喜地幻想道:他醒来会怎么报答自己呢,真期待啊! “阿曜,你傻笑什么?快让一下。”阿九提着一筐土从屋外跑了进来,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白曜脸色一红,敷衍道:“谢啦!天色已晚,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好吧!”阿九把盆里的土倒在了呕吐物上,接着往外走去,道:“有事就叫我,先走了啊!” “明天见!”白曜关上房门,坐到了桌子上发起呆来。 坐了半晌,他忽然从腰间摸出一个东西握在了手上。回头看了一眼仍在昏迷的男子后,白曜将那东西放在了桌上。 那正是他从鱼肚子里得到的黑色扳指,白曜把它放到油灯前,只见扳指通体乌黑透亮,摸起来光滑细腻,就像一块质地上好的玉胚,触感凉丝丝的,怎么看都不是凡物。 白曜沉思片刻,从地上捡起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来。他犹豫了一下后,忽然抬手举起石头朝着扳指狠狠地砸了下去。 “碰”地一声闷响后,扳指毫发未损地躺在那里。 “哇!”白曜见了惊呼一声,随后拿起扳指放到了灯芯火焰上。 扳指被火苗炙烤着,它的颜色和触感丝毫没有改变。 白曜面色一喜,赶紧把它收回自己手中,暗想到:真是个宝贝啊,我赚大了!他高兴地把戒指往怀里一放,吹灭油灯走了出去。 池塘边的树下有一块巨大扁平的太湖石,白曜躺到上面,听着旁边的虫鸣声渐渐入睡了。 就在白曜刚出房间不久,黑暗中,床上的男子忽然睁开了眼睛。 他环视了一眼屋内,随后看向了窗外躺在石头上的白曜。 “……” 第九章 堵截 “咯咯——!”一阵响亮的鸡鸣声将白曜从睡梦中叫醒了,他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一张满是笑容的脸突然从他的头上伸了出来,吓得白曜大喊一声,连忙坐起身来。 “是你啊。”白曜揉了揉眼,方才看清来人正是秦二。 “嘻嘻~你醒啦,怎么睡在这里了?”书童俊俏的脸上露出两个小酒窝,非常可爱。 白曜看了脸色突然一红,他连忙移开了目光,道:“我的床不是被那人给占了么……秦老弟,你起得真早啊,吃早点吗?” “嘿嘿,我吃过了~还给你带了这个。”书童笑了笑,提起了手里的东西给他看。 那是一筐刚出炉的烙饼,色泽鲜亮,闻起来香气四溢。 “给我吃吗?谢谢!”白曜咽了口口水,哈喇子从嘴边流出来了。他迫不及待地伸过手去,想要拿过来吃。 书童却把筐子往后一撤,说道:“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白曜连忙拍拍胸膛保证道:“放心好了!” 说罢他拿起一张饼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边吃边说道:“秦老弟,你能去屋里看那人醒了吗?” “哦!”书童朝屋里走去。不多时,他的声音从里面传了过来,“他还睡着呢!不过身上的乌黑都下去了。” 白曜三两口吃完了饭,把剩下的烙饼放在了桌子上,说道:“别管他了,咱们走吧!”说罢两人朝着临江楼走去。 还没走出几步远,白曜便从怀里掏出那枚扳指,拿到书童的面前一晃,得意地问道:“秦老弟,你看这是什么?” 书童从他手上把扳指拿了过来,仔细地翻看了几遍,奇道:“这扳指似玉非玉,似石非石。摸起来光滑清凉,真不错啊!你从哪里得到的?” 白曜一听,支支吾吾地说道:“……捡的,我昨天在外面捡到的,你觉得它值钱吗?” 书童却摇了摇头,答道:“我也不清楚到底值不值钱。如果是石头做的,那就值几文钱,如果是玉制的,最低也能卖个一二两银子。” 他把扳指还给白曜,继续说道:“你卖它干什么?我也是头一次见这种材质的戒指,你还不如自己留着呢~” “好!那就留着!”白曜点点头。 两人加快了步伐,不多时便来到了临江楼。 掌柜的和老唐正在收拾桌椅,见他们进来了,两人齐刷刷看向了书童,看得他脸色一红。 “阿曜,这位小……兄弟是?”掌柜的一脸怪异地盯着白曜问道。 白曜洋洋自得地说道:“掌柜的,这是我朋友秦二,他可是那位秦公子的伴读书童!” “书童啊。”两人一听,饶有兴趣地打量起了秦二。 “可她是个…”老唐刚想说什么,忽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 只见酒楼大门被人粗鲁地推开了,一个人冒冒失失跑了进来。此人外形五大三粗,身着一袭黑衣,腰上还挎着把官刀。 “不好意思啊!丁捕头,店里还没有开门呢。”掌柜的立刻认出了来人,笑着对那人说道。 “出,出大事了!快给老子倒杯水喝。”那姓丁的捕头气喘吁吁,一副很累的模样。 众人面面相觑,老唐连忙倒了杯茶,送到他桌上。 丁捕头将杯中热茶一饮而尽,喘着粗气说道:“白,白月坞,没了!人,人都死了!连孟老四也死了!眼珠子让人给挖了,手指头也被砍断了,真是惨不忍睹啊!老子刚从那边过来,徐大人正忙着叫人搬尸体呢!” “什么!” “孟老四?” 几人闻言皆是一惊,当听到他说到手指被砍断的话后,脸色纷纷一变。 掌柜的连忙瞪了他们一眼,随后摆出一副惊讶的表情,附和道:“这也太惨了吧!到底是谁干的?太无法无天了!” 丁捕头摇摇头,叹气道:“哎,不知道啊!孟老四武功那么高都死了……俺寻思得他是得罪了人,人家来上门寻仇了!” “丁捕头说的有道理。既然那边忙,您不去帮着大人搭把手么?”掌柜的笑嘻嘻地问道。 “当然去!尸体太多,徐大人就让大家在那边处理了。劳烦掌柜的做上三十人份的酒菜,午时老子自会带人来取。话说完了,你们别乱讲啊。对了,这两天城里禁严,每个人进出城都要盘查。大家没事最好别出城了,以免害了性命!” 说罢丁捕头放下茶杯,冲几人抱了抱拳,跑了出去。 掌柜的看他走了,连忙过去把门一关,呵斥众人道:“还愣着干什么!这事儿碍不到咱们做生意。还不赶紧收拾收拾,马上就要开门了!” “掌柜的,我上午有事出去……”白曜犹豫了一阵,支支吾吾地开口道。 “有事?”掌柜的看了一眼书童,随即爽快地点点头,笑着说道:“去吧,玩得开心点。” 白曜没想到他会这么利索地答应,大喜道:“多谢掌柜的!” “怎么办?刚才你也听到丁捕头的话了,这次估计没法出城了。”两人刚出客栈,白曜就提起了刚才的事。 书童听了,无奈地说道:“还能怎么办,那就不出城了。今天你就带我在城里逛逛吧~” “好!”白曜点点头。 “对了,那白月坞到底是干什么的?”书童好奇道。 白曜一听,立刻一改高兴地脸色,咬牙切齿地说道:“那里是一群整天欺压百姓的土匪恶霸,垄断江流不让大家放网,还拼命抬高自己的鱼价,连官府都不管。活该,死得好!” “听你的口气,好像和他们有很大仇一样,他们是不是欺负你了?”书童好奇道。 白曜脸色一黑,似乎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他低声说了句没有后,闷头径直往前走去。 书童见状识趣地没有追问,而是跟上前说道:“咱们要去哪?怎么感觉越走越偏了,你看旁边都没什么人了。” “别问了,跟我走就行,我又不会害你…”白曜没有回答,自顾自地往前走去。 两人往前走了一会,来到了一处正在修建的土地庙前。 这时,旁边忽然有人喊了句,“站住!” 两人皆是一愣,随后扭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到庙里的空地上坐着一高一矮两个青年。 个高的青年瘦得和麻杆一样,正一脸阴沉地看着白曜。他的同伴则留着个秃头,双臂强健有力,两眼微眯,像是在打盹。 白曜一看这两人,脸色立刻变得十分难看,他冷冷地瞪着那光头,那眼神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样。 书童自然也看出了三人之间的过节,小心地站到了白曜的身后。 “这不是临江楼里的狗腿子吗?见了爷爷们还不快跪下磕头!”麻杆看了两人一眼,狞笑道。 “哼!老子是人,怎么能给狗下跪呢?”白曜冷笑一声,还击道。 麻杆听了脸色一黑,他捡起一根木棍,不怀好意地说道:“今天阿九那黑厮不在你旁边,没人给你撑腰,你居然还这么嚣张?找死啊!” “呸!”白曜啐了口吐沫,道:“这秃瓢天天这么护着你,难道你是他在外偷生的狗崽子么?” 旁边的秃头一听,眼睛猛地一下睁开了。 他死死地盯着白曜,冷冷地说道:“你再说一遍?” 白曜没搭理他,而是转身对书童说道:“秦老弟,这不关你的事,你先回临江楼去,我一会儿就过去找你!” “可是……”书童刚要说话。 白曜立刻打断了他,催促道:“别说了,快走!”说完,将书童往旁边推去。 秃头见白曜拿他当空气,不禁大怒。 他额上道道青筋崩了起来,大吼道:“兔崽子,爷爷先撕了你这张臭嘴!” 说着秃头迈开大步,蹭蹭两下便跑到了白曜身旁,抬脚狠狠地朝他胸前踢去,速度之快让白曜根本来不及反应。 秃头脚底踢在了白曜胸口,他顿觉胸前一阵闷痛。整个人被踢飞了出去,身体狠狠撞在了后面墙上。 “噗!”白曜喉中一咸,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他捂着胸口,忍痛说道:“恼羞成怒了?被老子说对了吧!” 秃头脸色一沉,摇头晃脑地朝他走了过来。他把手指关节掰得啪啪响,冷笑道:“兔崽子,爷爷这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大哥!打死他,为小弟出一口气!”后面的麻杆见了,笑着给秃头助威起来。 而书童早就看呆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秃头站到白曜身前,伸手揪住了他的前襟,将白曜从地上提了起来。他将另一只手高高举起,攥成拳状,狠狠打在了白曜肚子上。 “唔!”顿时一阵剧痛从腹部传来,白曜疼地神情恍惚,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起来。 “哼,爷爷现在就把你这牙一个个地掰下来,看你还逞不逞口舌之快了!”秃头狞笑一声,接着挥手打在白曜的脸上,将他打翻在地。 “啐。”白曜扭头吐了口带血的痰,紧咬牙关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去,去死吧!”他握紧拳头,朝秃头那颗锃亮的脑门打去。可他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那拳头在秃头眼里就像面团捏得一样。 “垂死挣扎。”秃头轻松地抓住了他的手,紧接着便是用力一攥。 只听“咯嚓”几声脆响,白曜的手被他捏得变了形。十指连心,一股钻心的剧痛顿时从手上传来。 “啊啊——!”白曜终于忍耐不住了,撕心裂肺地大叫了一声。 “快跑…”他盯着书童,嘴里喃喃道。说罢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第十章 交手 书童哪见过这种场面,早就被吓得呆在了那里,脚像在地上生了根一样一动不动。 麻杆见白曜倒在了地上,惊问道:“大哥,你该不会把这小子给杀……” 秃头立刻打断了他的话,沉声喝道:“闭嘴!老子下手自有分寸。你这个废物,居然连一个小孩都打不过,真是丢任掌柜的脸!” 麻杆听了又羞又恼。他环视四周,看到了旁边的书童,立刻把火气发了出来,道:“好啊,这里还有一个小兔崽子!看我不弄死你!” 秃头见了,皱了皱眉头,道:“她又有没有惹你,为什么要生事?” 麻杆却癫狂地笑道:“哼,和姓白的在一起就是不行!老子就要是让他记住这个教训!”说罢提着木棍一步步地朝书童走去。 “随便,反正我是不会帮你的。”秃头不再说话了,闭眼坐在了墙边。 “哼,这小子看起来这么瘦弱,一定很好欺负,老子就拿你来出出气吧!”麻杆心里想道。 他走到书童面前,高高举起了木棍。 书童吓了一跳,小嘴一颤一颤得抖动着。他看着麻杆一点点地靠近,脸色渐渐变得煞白,终于按捺不住,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呜呜…爹,娘!冉儿害怕!”书童边哭边叫嚷起来。 麻杆吓得一愣,又被他的哭喊声吵得心烦。不禁怒道:“你还敢哭,我打死你!”说罢,高举木棍朝书童打了下去。 就在棍子即将落在书童身上时,忽然嗖嗖两道风声响起。 接着不知从何处飞来一道黑影,狠狠地砸在了麻杆手腕的太渊穴上。 一阵酸麻过后,麻杆的整条手臂失去了知觉,木棍也随之脱手而出掉在了地上。 “哎哟,疼死我了!”麻杆看向自己的手腕,只见上面赫然出现了一个卵石大小的伤口,鲜血正淙淙地往外流着。 “嗯?”秃头睁开眼睛,皱眉扫视着地面。 忽然,麻杆脚边的一个黑点吸引了他的注意。 秃头仔细看去,那正是一枚小小的果核。他心里不禁暗惊:好强的腕力,居然能将果核掷出如此威力!会是谁呢? 秃头低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白曜,又看向书童,发现他还在那边大声哭喊着。 “不对。”秃头摇了摇头,心里想道:这附近还有其他人! 那边麻杆不再叫了,而是抬头骂道:“谁?哪个王八蛋丢老子的!” 秃头一听,心里立刻骂道:这个笨蛋,居然还敢出言不逊!他都不想想,既然此人用果核都有如此劲道,取我二人性命不也是易如反掌?真是个不长脑子的蠢货!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麻杆话音刚落,耳旁再次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嗖嗖!嗖嗖!” 道道黑影从四面八方激射而出,化成数枚果核砸向麻杆,毫不留情地往他身上各处打去。 “啊,好疼!别,别打了!”麻杆浑身上下被砸得皮开肉绽,疼痛难忍,他连忙抱成一团大声求饶起来。 “嗖嗖!”果核同样没有放过秃头,朝他飞了过来。 秃头猛地一惊,并没有慌张,而是眼睛盯准了黑影来的方向,手迅速朝前抓去。但他还是慢了一步,果核夹带着疾风而来,“嘭!”地一声砸在了他的脑门上。 “唔!”秃头闷哼一声,脑门上留下了一枚红印。 他顿时有些恼怒,但又敢怒不敢言,连忙上去拽住麻杆往后跑去,边跑边喊道:“这兔崽子嘴巴不干净,还请前辈恕罪,饶了我们吧!” 这话似乎十分管用,秃头话音刚落,四周便再也没了声响。 他松了一口气,上去踢了麻杆一脚,呵斥道:“蠢货,还不快走!”麻杆吓得话都不敢说了,灰溜溜地跟着秃头跑远了。 一直大哭的书童看到两人离开了,他渐渐停止了抽泣,过去把白曜搀扶了起来。 只见他浑身伤痕,鼻青脸肿,鲜血不断地从嘴角流出来。 “你,你没事吧?我这就带你去找郎中!”书童有些慌乱,手不停地晃着白曜。 “别,别晃了……我都快被你晃晕了,咳咳!”白曜缓缓睁开眼睛,虚弱地说道。 书童见他醒了,方才破涕为笑,忙问道:“太好了,你醒了!现在该怎么办?” “……跟我走。”白曜扶着书童的瘦弱肩膀站了起来,靠着他慢慢往前走去。 “他们是谁啊!为什么要这样?”书童看他的伤痕,愤愤不平地说道。 “那高个是德旺居养的狗腿子,他们的菜难吃又贵,没有客人上门。因此嫉妒我们客人多,老是隔三差五过来找茬。”白曜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死秃子是赤松寨里的山贼,和他们互相勾结。上次我和阿九联手,才和他打了个两败俱伤。” 书童听了,埋怨道:“既然你知道不是他的对手,那还不赶紧跑?” 白曜笑了笑,道:“不是有你在吗?我要是跑了你会被他们抓住的。咱们是朋友,我不能丢下你不管。” 书童听了脸色一红。连忙把头转了过去,小声说道:“笨蛋………” 两人走了一阵,来到了一间破落的瓦房前。 白曜停下脚步,道:“到了。” “这是什么地方?”书童惊讶地看着眼前只由几面断垣残壁围成的危房,问道。 正在这时,房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墙壁角落一个黑乎乎的洞里钻出来个身材魁梧的老者。 他扫了一眼两人,随后将目光落在白曜身上,惊讶道:“原来是阿曜,又和人打架了?伤的不轻啊,快进来!” 老头上前帮忙架住了白曜,三人依次钻进了屋里。 书童环视屋内,只见里面空荡荡的,一览无余。地面铺着一层木板,屋子两侧各摆着几个武器架,上面放着一些锈迹斑斑的武器,一个健壮少年正在角落热火朝天地打着木桩。 少年听到有人进来,便停了下来,转过身来朝这边看。 这少年肤色黝黑,正是阿九。他看到浑身是伤的白曜后,立刻跑了过来,问道:“阿曜,你没事吧?是谁干的!” 白曜苦笑一声,道:“除了德旺居那狗腿子还能有谁?他叫着死秃子来报复我了。” “妈的,老子这就去宰了他!”阿九顿时火冒三丈,顺手抄起一把刀就要出去。 旁边的老头立刻拦住了他,喝斥道:“站住!你又不是他的对手,过去挨揍是小事,丢老夫的脸就是大事了!” 白曜也劝到:“阿九!这是我自己的事,让我自己处理吧!” “唉!”阿九长叹一口气,把刀重重地往架上一放,低头生起闷气来。 书童搀着白曜坐到了地上,老头调侃道:“阿曜,你还说要当大侠呢,现在连个小流氓都打不过...” 白曜听了,抗议道:“林老头,我要是会武功能打不过他?” 林姓老者没理会他,而是看了一眼书童,缓缓说道:“这位小兄弟看起来有些面生,还要多谢你救了阿曜。” “前辈,不是我救了他,救他的另有其人。”书童连忙摇头道。 “秦老弟,到底怎么回事?我也正奇怪呢,那厮怎么突然走了呢?”白曜好奇地问道。 书童便把刚才的事说了一遍:“你晕过去后,那高个子要拿棍子打我,这时……” 听他说完,旁边几人表情各异。白曜和阿九满脸讶色,老头则紧皱眉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真厉害啊!果核都能伤人,这得多大的力气啊!”阿九惊叹道。 林姓老者却满不在乎地说道:“那有什么?他在果核上附加了内劲,老夫还见过更厉害的呢,摘叶飞花都可刹那间取人性命。” 阿九翻了翻白眼,问道:“师父,您老是嘴上说的厉害,您能做到吗?” “唉,老啦。要是年轻的时候……老夫也做不到。真是没想到啊,宜江居然还有这样的高手!”林姓老者感慨道。 话音刚落,他眉头忽然一皱。立刻站起身来往外面走去,边走边嘱咐道:“我去买些跌打酒来,你们待在这里不要随意走动。” 见三人答应下来,林姓老者快步钻出屋外,慢慢朝前走去。 还没走几步,老头脸色忽然一冷,眼神瞬间变得锐利无比。他微微朝后偏了一下头,低声喝道:“朋友,出来吧!老夫早就发现你了。” 可街上一片安静,没有人回话。风嗖嗖地刮过,卷走了地上的几片落叶。 林老头见此面色一冷,喝道:“哼,既然如此,那就来试试老夫的手段吧!” 说罢他的身形一晃便消失在了原地,转眼间便站在了街道对面的一颗树下。只见他撒手一扬,三枚黑乎乎的东西便脱手而出,从他指间激射而出,朝树上打去。 “啪嗒——!”只听几声闷响后,枝头一阵颤动,树叶哗哗的往下落去,瞬间洒了一地。老者掷出的东西也随着树叶落了下来,一个个圆溜溜的躺在地上,正是最常见的飞蝗石。 “哼!跑了吗?”林姓老者抬头一看,冷哼道。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他的耳朵一动,忽地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响动。 “在这吗?”老头不加思索,毫不犹豫地挥手一扬,又是几枚飞蝗石脱手而出。 这次,暗中与他对峙的人却没有躲避,而是在老头投出暗器的瞬间便出手了! “嗖嗖!”几声,数道黑影夹带疾风从左面墙角中席卷而出,与飞蝗石在空中相互交织在了一起。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后,两人的暗器落了一地。 林老头立刻往树后一躲,遮挡了身形。他从树后小心地探头看去,只见地上躺着一堆破碎的飞蝗石,里面还夹杂着几根又细又长的飞针。 “不对,飞蝗石少了!”老头心里盘算了一阵,小心地看向前面。却发现自己方才所站之处前面的一颗柳树上,赫然扎着两根泛着微光的银针。 林老头骇然失色,脸上的神情愈加严峻了。他心里直呼走运,这柳树平时看着不顺眼,今日倒是救了自己一命。 他一动不动地靠在树干后面,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而那边墙角下的人似乎也没了动静。 气氛就这么紧绷着,很快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 “应该走了吧?”林老头闭眼压了压紧张慌乱的心神,侧耳朝那边听去。 等再也察觉不到任何动静后,他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手往背后一摸,身上早就被汗水浸透了。 林老头苦笑一声,叹道:“唉,真是老不中用了,居然这么怕死。让夜兄知道了,恐怕又要嘲笑我了。” 说罢他扶着树干站起身来,慢慢地朝远处走去。 就在林老头的身影消失在街道尽头时,左边街角的阴影中,忽然发出一阵咳声,接着一个黑影从里面走了出来。这人咳嗽了几声,从嘴里吐出一口鲜血来。 “大意了…”黑影声音嘶哑难听,正是那天夜里出现在秦大人房间里的“秦二”! 他喃喃了几句,将地上的鲜血踩入土里后,慢慢地退回了墙角,街上再次恢复了平静。 第十一章 辞行 正当晌午,宜江城义庄。 骄阳高悬,炙烤着大地,碧蓝的天空没有一片云彩。现在是一天里最酷热的时候,平日罕有人迹的义庄此时却十分热闹。 庄外围着十几个捕快,虽然他们个个浑身大汗,但仍然一动不动地守在门外,引得旁边路过百姓议论纷纷。 一走进庄内,温度骤然降了许多。一股阴冷的风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义庄大堂内此时正摆放着三张破竹床,上面各放着一具尸体。在这三张破竹席子旁边,宜江知府徐大人负手而立,正脸色难看地听着仵作的汇报。 “知府大人!小的已经检查完了,方捕头和孟老四他们的死亡时间大概是昨天巳时到午时之间,并且遇害时间差不会超过半个时辰。从凶手作案手段来看,两人身上都没有锐器钝器击伤的痕迹,死因与其余六十四具焚烧的尸首一样,都是被人扭断颈部导致的窒息而死。不过……”说到这里,仵作有些犹豫,说话开始变得吞吞吐吐。 徐大人立刻怒了,喊道:“不过什么?有话就说!” 仵作吓了一跳,连忙说道:“是!小的在方捕头的腹中发现了一些残留的烈酒和蒙汗药。据小人推断,方捕头应该是被人下了药酒,没有抵抗就送了性命。” 徐大人听了眉头一皱,他沉默了一阵,继续问道:“那其他人呢?他们的体内有没有发现这些?” “回禀大人,其他尸首的体内确实有发现残留酒液的,但是并没有发现迷药。”仵作恭敬地说道。 徐大人身后的儒生站上前来,分析道:“大人,如果是这样的话。属下认为,应该是白月坞里的人给方捕头下了药,而不是那凶手所为了。” 徐大人点点头,随后指向中间面貌狰狞的独眼老者尸首,问道:“元涯,孟老四的眼睛和手指没了,你是怎么认为的?” 元涯一合手中折扇,抚扇说道:“孟老四的手指被利器斩断不知所踪,属下已经派人去寻找了。至于他的眼睛,我们在现场发现了一枚惟妙惟肖的木制眼球,正是孟老四的眼睛!原来他早就瞎了一只眼用此木珠替代。属下认为,这可能会是凶手行凶的关键……至于凶手是一人还是多人,目前还没任何线索。” 徐大人听完他的分析,不停地点头称是。 他扫了一眼左边的尸首,稍微缓和的脸色再次耷拉下来,朝着外面喝道:“丁厉,给本府进来!” 话音刚落,就从堂外跑进来一个五大三粗满头大汗的男子,正是一早到过临江楼的那位丁捕头。 丁厉看到徐知府满脸怒容,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小心翼翼地问道:“属下在,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徐大人没好气地指着那蓝衣人的尸首,喝道:“你来认一认这具尸体,是不是那日你值守之时越狱逃跑的犯人鲁三缸!” 丁捕头看了一眼那尸体,肥胖的身躯颤抖了一下。他擦了擦头上的汗,低声说道:“大人明鉴,此人正是鲁三缸!” “好!既然如此,那你告诉本府,那天你和方钺交班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徐大人走到丁捕头面前,眼睛直直地盯着他,嘴里轻描淡写地说道。 丁捕头被他盯得出了一头大汗,他不断转移视线,不敢和徐大人对视,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属下,属下不知,那天交完班属下就回去睡觉了,并,并没有发生什么事。” “是吗?”徐大人听完却令人意料地没有发火,他思索了一阵,淡淡地说道:“你和仵作先下去吧,这里没你们的事了。” 丁捕头松了口气,抱拳和仵作退了出去。 “元涯,你现在就回去拟上两份公文,一份将白月坞灭门一事公示出去,并重金悬赏凶犯;另一份是招募捕头的公文。写完了立刻呈给本府批示。”徐知府考虑了一阵,吩咐道。 儒生听了有些犹豫,问道:“大人,真的要把此事公之于众吗?” “哼,这么大的事本府可不敢压在手上。白月坞上下数十口人,大半有武功在身,竟悄声无息被人灭门,可见凶手武功之高了。本府猜策多半是江湖中人所为,那便江湖事江湖了。既然他们帮本府解决了心腹大患,这事就外紧内松吧,眼下只要将上面的压力顶过去就行了,其他人想怎么查就随他们去查。”徐大人冷笑道。 “是,属下这就去办。”儒生听了,便要告退。 “等一下,虽然本府不喜欢方钺这个硬骨头,但他的确是三位捕头里办事最利索的一位,死了还是很可惜的,你去库中取些钱安抚一下家人吧。”徐知府惋惜地看了方钺的尸首一眼,嘱咐起儒生来。 儒生点点头,转身退了出去,大堂里顿时平静下来。 徐大人走到中间的竹席前,低头盯着孟老四惨白狰狞的面目,忽然放肆大笑起来。 “哈哈哈!五年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哈哈!死得好,死得好啊!”他大笑着说道。 “叩叩。”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的笑声。接着,秦大人清亮的嗓音从堂外传了过来。 “徐兄笑得这么开心,莫非是遇上了一位绝世美人么,能否给在下引荐一二呢?” 徐知府连忙过去打开了门,将他迎了进来。 “徐某并没有遇到什么绝世美人,反倒是和一个面目丑恶的土匪头子在这里待了很久。”徐大人自嘲道。 秦大人走进屋里,惊讶地看了一眼中间摆放的尸首,问道:“这是?” “他就是白月坞的龙首孟老四,是不是和秦兄预料中差不多呢?”徐大人笑眯眯地问道。 “哈哈!有个七八分相似,但秦某没想到他是个独眼龙。”秦大人见他没有提旁边另外两具尸体的事,也就识趣地没多问,而是笑着说道:“恭喜徐兄除掉了心腹大患!在下昨晚刚和徐兄讨论过此事,没想到隔了一晚就…徐兄真是雷霆手段啊!” 徐知府却摇头否认道:“秦兄这话可就错了,他昨天中午就被人杀了,可比你我谈论的时间早了许多呢!” “哦?这就怪了,他怎么死的?”秦大人好奇的问道。 “据徐某的师爷推断,应该是江湖恩怨!凶手武功深不可测,实在是棘手啊!”徐知府叹到。 秦大人点点头,接着问道:“那徐兄打算如何处置?” “徐某已经让人写了公文,打算先上报给藩台大人,再公布出去重金悬赏凶犯……今日事情太多,没办法陪着秦兄去上香了,只好等明日再做打算了。”徐知府不好意思地说道。 秦大人却摆了摆手,连忙说道:“不必了,徐兄你事务繁忙,秦某就不多打扰了。其实在下这次过来,是来和徐兄辞行的。” 徐知府一听这话,面色一惊,急忙问道:“秦兄为什么待了两天就着急离开?难道是因为在下照顾不周吗?” “当然不是。在下上午接到了一封家书,昨夜家母突然发病,情况紧急,特来辞行。”秦大人忧虑地说道。 徐知府听着点了点头,安慰道:“既然是这样,家事要紧,在下就不挽留秦兄了。你也不用太担心,令堂一定会没事的。” 秦大人点点头,道:“嗯,这两日多谢徐兄的照顾了。” “哪有!真是巧了,偏偏在秦兄来的时候赶上了这事,唉!徐某未尽到地主之谊,惭愧惭愧啊。秦兄打算什么时候离开,明天一早就出发吗?”徐知府问道。 秦大人却摇头说道:“秦某打算即刻出发。高堂病发突然,容不得耽误。” “可那凶手很可能还在宜江城附近,只怕有危险啊。”徐大人忧心忡忡地说道。 秦大人却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说起了另一件事,“无妨,我与他并无仇怨,他不会平白无故地上门挑事。徐兄能否给在下备一条客船,那画舫是梁大人所赠,在下实在是不想再乘了……” “这个简单,我这就命人去办,他们会给你安排的。”徐大人脸上流露出不舍的神情,道:“唉,想不到你我才相见两日便要分别。秦兄一路保重,徐某事务繁忙就不远送了,还请见谅。” 秦大人却笑了笑,“徐兄不必如此伤心,等在下那边事情一过,再来不就行了?你我日后相见的日子还长着呢!” “嗯。”徐知府点点头。 “那好。你先忙着,咱们就在这里分手吧。”秦大人朝他挥了挥手,拂袖走出了大堂。 “秦兄,一路顺风!”徐大人一直目送他走出了门外,方才转身回到了堂内。 秦大人上了轿子,刚走出几步远,他就掀开轿帘,对旁边的青年吩咐道:“琛儿,立刻让秦大去把你妹妹找回来!” “是,父亲。”青年恭敬地点了点头,随后驾马来到了旁边的树下。 “少爷,有何吩咐?”青年刚走到那树荫下,上面茂密的树丛中传来一个沧桑的嗓音。 “前辈,麻烦你找一下小姐的行踪,把她带回来。”秦琛客气地说道。 “遵命,属下这就去办。”上面树枝轻轻响了一声,一个黑影悄然从众人头顶掠过,消失在了繁茂的枝叶中。 第十二章 蛊 破屋内。 “该死的天,热死老子了!”林老头骂骂咧咧地进了房里,随后抛给白曜一个白瓷瓶,道:“阿曜,跌打酒买好了,快拿去擦擦吧!” “多谢你了,林老头。”白曜接过小瓶,道谢到。 林老头摆了摆手,奇怪地扫一眼了书童,问道:“没发生什么事吧?” 白曜一愣,摇了摇头。 “师父,我怎么感觉你怪怪的,是不是碰到脑袋了?哈哈!”阿九说着大笑起来。 “闭嘴,继续打你的木桩!”林老头瞪了他一眼,盘膝坐下养起神来。 一时间屋里没人说话了,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尴尬。 正在这时,屋外忽然传来一阵笛声,这声音悠扬悦耳,从远到近慢慢变得越来越清晰。 “咦,是货郎在吹笛子吗?”白曜听着笛声,讶然道。 “对啊!这里虽然偏僻,却是一条出城的近路,平时有不少商贩来往呢。”阿九接茬道。 一旁发呆的书童听到这笛声,眼睛突然瞪地滚圆。 “……”他随后立刻反应过来,收回了自己的表情。其他三人都被笛声吸引了过去,根本没人注意到他。 笛声随着吹笛人的远去渐渐变小,最后消失不见了。 书童犹豫了一阵,突然站起身来,对几人说道:“时间也不早了,我得回去帮老爷整理书卷了。你们聊,我先走啦~” “你要走吗?我送你吧。唉,我也没带你出去好好玩玩,真是对不住啊!”白曜见他要走,挣扎着要站起身来。但他稍一起身,浑身就疼痛难忍。 书童连忙制止了他,笑道:“没事~你还是好好养伤吧。” “那好吧,你小心一点。对了,那本书已经晾干了,明天记得来拿。”白曜朝他挥了挥手,嘱咐道。 “嗯!明天再来找你玩。前辈,九哥,我走啦!”书童礼貌地冲众人道了个别,转身从洞里跑了出去。 白曜呆呆地盯着他的背影,竟然愣在了那里。 “喂,傻子曜,你怎么回事?你该不会对他有意思吧?但……那是个男的啊!虽然说长得可爱了点。”阿九停止了打木桩,走到白曜面前晃了晃手,打断了他的发愣。 白曜听了脸色一红,骂道:“滚开,你才喜欢男的呢!” 阿九见他这个样子,贼兮兮地笑道:“哈哈!被我说中了么?你放心,等过几天我赚了银子就带你到曲水楼看姑娘去!里面的姑娘个个都……哎哟!师父,你打我干嘛!”话还没说完,他的头就被林老头狠狠打了一巴掌。 林老头没有理会他,而是坐到白曜旁边问道:“阿曜,你是怎么认识这书童的,快告诉我!” 白曜见他一副焦急的表情,不禁有些奇怪,忙将那天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这么说,他是那位秦大人家里少爷的伴读书童。想让你帮他找药,所以才会一直跟着你。”林老头听他把事情讲完后,若有所思地说道。 白曜点点头,“嗯。怎么了?” “没事,我就随便问问。阿九,今天就练到这里,你背着阿曜回去歇着吧。”林老头吩咐道。 “谢谢你啊!林老头。”白曜道了声谢,在阿九的搀扶下勉强站了起来,两人慢慢钻出了屋子。 刚走到街上,就看到路口围着一大群人,人头攒动不知在看什么热闹。 两人对视一眼,阿九把他往身上一背,跑过去挤进了人群中。 只见街道口墙边立着个破烂的告示牌,上面的告示大多已经被雨淋得墨迹模糊看不清楚了。只有两张新贴上去的告示白纸黑字写得十分清晰,在告示牌上显得格外显眼。 “宜江之地,人杰地灵,民风朴质。衙尉方钺,恪尽职守。时有贼子,丧尽天良,十恶不赦,尽屠白月坞众,合计男四十三口,女二十一口,钺亦丧于此。若有人知其中细节,或贼之貌,皆可告于本府,重赏,此事久效。另,招捕头一名,择优而仕,有志者三日后入府核审。宜江府庆辰五年七月初四日告示。”阿九将告示念了一遍。 “原来是这事啊!我早就知道了,那个丁捕头早晨来酒楼和我们说了一声。”白曜懒洋洋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阿九一听,埋怨道:“喂!你知道这事居然不告诉我们,太不够意思了吧!” “我都这个样子了,怎么告诉你!”白曜抗议道。 “哼,算了。”阿九冷哼一声,挤出了人群,朝着寒坊慢慢走去。 “小九儿,那上面不是说要招募捕头吗?你怎么不去试试?当上捕头后帮我们教训德旺居的那帮混账!”白曜咬牙切齿地说道。 阿九皱了皱眉,道:“我倒是想去,可夜叔和师父不让我去啊。这样吧,我回去问问易大哥,他武功挺不错,又是咱们的老邻居,当了捕头的话肯定会照顾大家的。” “好!”白曜点点头。 两人不一会便来到了白曜住的茅屋前,阿九刚推开门,就愣在了那里。 “怎么了?”白曜抬头一看,也愣住了。 只见那中毒的男子已经醒了过来,正倚坐在床上往窗外看去,没有一丝理会他们的意思。 阿九看了他一眼,把白曜扶到了屋里的桌子上,小声说道:“…傻子曜,我先走了,有事明天再说!”说罢一溜烟跑了出去。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白曜犹豫了一会,终于开口打破了沉寂:“你醒了?是我救了你!你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男子没有搭理他,仍旧直直地望着外面的池塘。他的眼神空洞茫然,不知在想些什么。 “莫非是个聋子?”白曜心里想到,他从桌腿下抽出一本破书,在上面写下了刚才的话,将摆在了男子面前。 男子对此无动于衷,双眼仍然直直地盯着水面。 白曜顿时泄了气,自言自语道:“又聋又瞎?这不是真的吧!”他想了想,突然伸出手戳了一下男子的头。 男子终于将头扭了过来,一对狭长的狐狸眼冷漠恼怒地瞪着他,脸上一副冰冷的表情。 “…我,我救了你啊,你就不想说点什么吗?”白曜被他的眼神看的发毛,小心翼翼地问道。 “哼。”男子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冷哼一声后又把头转了回去。 “喂,你什么态度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白曜不断地朝他抱怨起来,但男子对他的话没有任何反应,还是眼神空洞地看着外面池塘。 白曜埋怨了一会,说得嗓子都冒火了。 他看这样没什么用,便不再啰嗦了。倒了杯水一饮而尽,不停地皱眉打量着男子。 “咕咕……”男子的肚子里忽然传来一阵叫声,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十分。 “哈哈!”白曜一听大笑起来,他拿起筐子洋洋自得地说道:“装什么冷漠,饿了吧?想吃吗?求我啊!” 男子却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只是轻轻哼了一声就没了声音。 白曜顿时泄了气,无奈地说道:“喂,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救了你反倒成你的仇人了……唉,好心没好报啊!” “小鬼,谁要你多管闲事了,我可没让你救我。”男子听了他的话,终于缓缓地开了口。他的嗓音干涩嘶哑,十分难听。 白曜一听,心生不满道:“你,你以为我想管你啊!呸,要不是秦老弟让我救你,我才懒得管你死活呢!” 男子见他有些恼了,冷笑道:“好啊!小鬼,劳烦你把我送回原处吧,我会很感谢你的。” “你让我送我就送啊!老子凭什么听你的?气死我了!真是不知好歹,老子才懒得理你。”白曜气呼呼地丢下一句话,艰难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白眼狼!要不是因为秦老弟,老子早把你赶走了!”白曜靠在了树下,愤愤不平地说道。 “夜叔说过,做人要大度。别和这样的人一般见识,看书平复一下心情好了。”他透过窗户瞪了男子一眼,顺手将那本晾干的书拿了起来。 轻轻地翻开了书的封面,“载物志”三个清秀的小字顿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字写得不错嘛!”白曜称赞了一声,继续往后翻去。 第一张书页上画着一只活灵活现的青色小鸟,它浑身翠绿,头顶有三根卷曲的红色羽毛。 “青鹂,发现于澜坻青寒崖,喜好在水泽山林之处筑巢,极易近人。”这画的下面写着两行小字,显然是对它的说明。 “咦,有意思。”白曜立刻被吸引住了,他把刚才的事抛到了脑后,继续往后翻去。 此时,宜江城西码头停靠的一艘客船甲板上。 “爹,真的要走了吗?我想再等一等,说不定他会…”书童看着码头,对身后的秦大人说道。 “冉儿,不能再耽搁了。天马上要黑了,我们必须得在戌时前赶到下一个码头。”秦大人爱抚地摸了摸她的头,随后劝到:“放心吧,有缘以后还会再见的。爹知道你交一个朋友不易,但是你得想想从小疼你的祖母。” “嗯!我们走吧。”书童听了他的话,顺从地点了点头。 “开船吧。”秦大人吩咐了一声,船工将缆绳解开,船缓缓地驶离了堤岸。 书童望着渐行渐远的码头,不知在想些什么。夕阳照下,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客船渐渐地朝远方驶去,变得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一个黑点,完全消失在了天边。 “砰砰!” 屋里突然传来了几声闷响,打断了正在聚精会神看书的白曜。他心里大呼不好,连忙起身往屋里走去。 刚一推门进去,就看到男子倒在了床边的地上。他的额头上一片血污,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不好!”白曜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走过去在男子鼻下一探。 见鼻孔中还向外冒着热气,他松了一口气。男子并无大碍,只是撞晕了过去。 白曜忍痛把他抬回床上,冷哼道:“想寻死?我偏不让你死!” 他从筐子里拿了个油饼,掰成一块块送到了男子的嘴里,就着水喂他吃了下去。又拿出一根麻绳,把男子的手脚捆了起来。 “哼,看你还怎么自残。”白曜洋洋得意地说道。 做完了这一切,他也有些饿了,坐回桌上边吃边看起书来。 过了没多大会儿,就听到男子闷哼一声醒了过来。他睁开双眼,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小鬼,你想干什么!”男子突然发现自己的手脚被捆住了,惊怒地朝白曜喊道。 “放心,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你不是想死吗?我偏不让你死,有能耐你就继续自残吧!”白曜懒洋洋地说道。 男子挣扎了两下便放弃了这个念头,冷冰冰地说道:“小鬼,我看你到底想玩到什么时候。” 白曜冲他翻了白眼,劝诫道:“好好活着吧!有勇气寻死,没勇气活着吗?而且你还没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呢,我不会那么轻易让你死的…夜叔说过,要是有什么想不开的你就说出来,说出来就会好受了,说不定我还能开导你呢。” “哼!一个将死之人居然还同情起了别人,还真是可笑啊。”男子冷笑道。 “你这个乌鸦嘴瞎说什么!谁要死了?别随便咒人啊。”白曜一听顿时不乐意了,上去弹了男子的脑门一下。 “小鬼,你就嚣张吧。等到全身爆体而亡的时候,可别哭啊。”男子气得牙痒痒,脸色愈发地冰寒起来,那口气恨不得要将白曜吃掉一样。 “哎哟,我好怕呀!不好意思啊,本大侠身强体壮,武功高强。哪像某些人,瘫在床上还满嘴放屁!”白曜嘲讽起他来。 男子却突然沉默了下来,一言不发了。他那一对狐目直直地看着茅草铺的屋顶,不知在想些什么。 “哼,编不下去了吧!堂堂扶梅谷的弟子,居然连小孩子都骗,我都替你觉得丢人!”白曜看他这副模样,十分得意。 “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我是扶梅谷的人!”男子听到“扶梅谷”这个三字,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他狐目突然凌厉起来,像一只怒兽一样看向白曜。但不知为何,白曜感觉他这愤怒之下还夹杂着丝丝的悲怆。 “你自己手上有文身,吓唬谁呢!”白曜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但还是佯装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说道。 男子听了他的解释,脸色稍稍缓和了些,有些意外地看着白曜,道:“没想到一个小乞儿都知道扶梅谷的标记,看来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他扭过了头,冷笑道:“既然你已知道我是扶梅谷的人,那就该相信我说的话。告诉你吧,你三年内,必死。” 白曜看他这样子不像在开玩笑,他愣了一下,满不在意地说道:“你说我死我就死了?万一你为了实现这句话,找人把我给杀了也是有可能的啊。” 男子对他的话犹如未闻,继续说道:“你每个月都会发一次病,发病之时浑身剧痛无比,尤其是丹田附近更甚。如果没有人用内力帮你压制,你就会整整疼上一天一夜,然后疼痛慢慢散去。在此之后的一段时间,你会饥饿无比,暴饮暴食直到吃饱……我说的对吗?” 白曜听着男子的话,表情一点点由不屑变成了震惊。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男子,焦急地问道:“你,你怎么知道的!我的病除了阿九他们谁都不知道,你是听谁说的!” “你脖子后面有五颗凑在一起的梅花状红斑,这是一种叫做血吸蛊的罕见蛊虫,被下蛊的人都会有你这样的症状。它在你身上已经潜伏了十多年了,你能活到到现在还没死真是个奇迹啊。”男子面无表情地说道。 白曜面色变得凝重起来,他只是静静的听着,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呵呵……”男子有些玩味地着看他,一字一句地说道:“虽然你苟活到了现在,但是你现在这副瘦弱的躯体可撑不了多久了,不是被它吸干就是让它在体内繁殖,最终爆体而亡!” 白曜不停咽着口水,呆呆地看着男子。他突然感觉有些上不来气,呼吸十分困难。 “小鬼,你刚才不是还很嚣张吗!刚才说的豪言壮语呢?这会哑巴了吗?”男子看着他的表情,讥讽地笑了。 白曜脑子里片一空白,他呆滞地摇摇头,嘴里不停喃喃道:“不,不会的!你骗我,骗我……” 男子看了一眼他这般模样,自言自语道:“死亡就是这样啊,每个人都会畏惧它,害怕它的到来。” 说到这他突然苦笑一声,长叹道:“不过对于心死只剩一具躯壳的人来说,死亡却是一味良药呢!” 白曜根本没有听男子的话。他面色变得煞白,勉强挤出个笑来,嘴里喃喃道:“…我,我还没当大侠,怎么会死呢!何况夜叔还在一直给我药吃,他一定会治好我的!我不会死的,不会的!” 男子冷哼一声,嗤之以鼻地说道:“是吗?是什么药,拿出来给我看看。” 白曜一听,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慌忙从腰间翻了一通,将那药瓶掏了出来。他从中倒出一颗药丸,递到了男子的面前。 男子低头微微一嗅,脸上顿时一副讶然之色,问道:“这药哪里来的?你说的夜叔是什么人,我倒想见见他了。” “它是不是能治好我的……”白曜一看男子的表情,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喜色,连忙问道。 男子却泼了他一头冷水,冷冷地说道:“当然不行。这药的确能压制蛊虫,并不能从完全除掉它。” 白曜刚露出的一丝笑容顿时僵在了那里,慢慢地消失在了脸上。 “小鬼,绝望了吧?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奉劝你现在赶紧准备一下后事。通知你的亲友,让他们多给你烧些纸钱,省得黄泉路上难走。”男子淡淡地说道。 “……”白曜听了,低下头半天没有说话。 他沉默了好久,突然抬头看向男子,语气急促地道:“呸!你也太小看我了,你吓不到我的……夜叔一定会把我治好,我会成为大侠的!你想走就快滚吧,老子不用你报答了!” 他的语气越来越激动,最后几乎要吼出来了。 男子听了,顿时愣在了那里。 呆了好久,他突然笑了。先是微微一笑,然后笑得越来越大声,“哈哈!小鬼,看不出你还挺倔!你以为只凭这么一句色厉内荏的话就能让你痊愈吗?太天真了!” 白曜面无表情,没有搭理他。 男子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指着自己的腿叹道:“我也想走,可是这腿因为中毒太深不能动弹了,估计要休养一段时间才行。” 白曜听了眉头一皱,上去把捆着男子的绳子解开了。随后他拿起书大步跑了出去,边走边说道:“老子就让你先在这呆着,等腿好了立刻给我滚蛋。” “小鬼,你叫什么名字!”男子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哼!” 刚一出门,白曜立刻抬起了手,轻轻地摸着自己脖子后面的红印,一阵刺痛顿时从那里传了过来。他立刻把手移开了,表情凝重地移步到了池塘边。 “……”白曜低头沉默地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一阵郁闷难受之感瞬间涌上了心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就在这时,白曜眼睛突然一亮。只见他眼中的倒影忽然起了变化,慢慢地变成了另一个人的可爱脸庞。那人微微朝他笑着,让他烦闷的心里感到丝丝暖意。 “他为什么是男子呢?要是女子该有多好……”白曜看着秦二的笑容,脸色突然一红。嘴里喃喃自语道:“明天又能看到他了,真开心啊!”想到这,白曜心情顿时好受了些。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盯着水面,任凭天色一点点黑了过去。 “闭门关窗,防火防盗,子时!”长夜已深,巷外远远传来更夫有气无力的声音。 男子被吵得醒了过来,他皱皱眉刚想闭目休息。忽然听到窗外传来一阵微弱的抽泣声,男子一愣,向窗外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 只见池塘边,一个孤零零的背影正在石头上坐着。他瘦弱的身躯不断抽动着,不时发出一两句哽咽声。 “夜叔,我该怎么办…呜呜,爹,娘,你们为什么要丢下我…我不想死啊,呜呜。”白曜小声抽泣道。 “呵,果然还是在逞强吗?是不想让别人看到你心里的脆弱吗……小鬼,你还真像她呢!”男子凝视着天上的月亮,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第十三章 范三屠 一夜过去。 “阿嚏!”微凉的晨风吹得白曜打了个喷嚏,将他惊醒了过来。 “你三年内必死。”男子的话不断萦绕在白曜心头,一股沉闷疼痛感始终压抑着他,让他整晚都没有安睡。 白曜模模糊糊地睁开了眼睛,他低头看了一眼水面,不禁吓了一跳。 只见水里的自己面容憔悴,红肿的眼睛下挂着两道泪痕,脸上满是污垢,像个乞丐一般。 白曜连忙俯身洗了把脸,顾不得浑身的伤痛,朝巷外跑了出去。 他也不知怎么回事,心里有股特别想要见书童的冲动。恨不得立刻跑到他身边,把心里的事说给他听。 一路狂奔到了西市码头,白曜激动地来到岸边,却发现停靠在堤岸上的那艘画舫已经消失了,戍守的士兵也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艘正在装货的商船。 “咦,怎么回事?”白曜一愣,往货船的后方看去,却只看到了空空如也的江面。 他心中咯噔一下,连忙在码头四周寻找起画舫来。 可是转了一圈,却一无所获。 白曜不禁有些慌张,跑到那货船旁边拉住一个船工问道:“这位大哥,昨天停在这里的那艘画舫去哪了?” 船工背着箱子往前走去,头也不回地说道:“昨天晚上就起锚开走了。” “什么!”白曜一听他的话,浑身上下的鲜血瞬间凝固了。 “不会的,不会的,你骗我…”他不停地摇着头,死死地拽住船工,嘴里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船工恼了,一把将他推倒在地上,骂道:“臭疯子,滚开!别碍老子的事,老子还得快点离开这鬼地方呢!” 白曜呆坐在地上,一股悲愤交加的情绪瞬间涌了上来。他眼前不断浮现着这两天与书童相处的情景,从船上到医馆,从城内到城外,一幅幅仍然历历在目。 “混账!”他愤怒低下了头,双手像感觉不到疼痛般不断砸向地面。 “真的走了么…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就离开!”白曜心里不断地大喊着,泪水又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他缓缓从怀里掏出那本书来,喃喃道:“你看,我都把它给你送过来了……可你,为什么要走呢?” “还说是朋友呢!不对……好像只有我把你当成朋友,你是不是从没有认我做朋友啊。” 他昨日知晓自己身中吸血蛊之事,本想找个能安慰自己的人,平时阿九一直在练武不能陪他玩,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能说话的朋友,没想到还不告而别弃他离去。 屋漏偏逢连夜雨,白曜顿时眼前一黑,他连忙撑住地面,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失魂落魄朝临江楼慢慢走去。 “……”白曜一脸凝重地走到了临江楼门口,他长叹了口气,努力做出一副淡然之色走了进去。 刚一进门,白曜就察觉到酒楼里的气氛不太对劲。 堂中的客人并不如往日,而且个个身边都放着刀剑之类的武器。大家都在闷头吃酒,整个大堂充满了压抑的气息。 老唐畏畏缩缩地躲在柜台后面,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踏进门的瞬间,十几道精光四射的目光同时肆无忌惮地朝白曜看了过来。当众人看到只是一个少年时,纷纷移开了目光。 白曜心情差到了极点,早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他表情淡然地走到了柜台边问道:“老唐,今日怎么来了这么多江湖客?” 老唐看他这副模样,有些吃惊地反问道:“阿曜,你的脸色看起来好差。咦,你的手怎么回事,受伤了吗?” “……我没事,酒楼这是?”白曜摇了摇头,连忙岔开了话题。 “白月坞灭门的事已经四处传遍了,现在客商都不敢往这里运货了。大家都闭门不出,只有一些胆大的江湖人来这里,想浑水摸鱼捞点好处!”老唐低声说道。 “……原来如此。”白曜看向旁边酒桌,桌边坐着个身材高大的胖子,背后背着一把比白曜还要高上一头的大刀。 大胖子敏锐地察觉到了白曜的目光,回头冲白曜咧嘴一笑,面目狰狞,十分可怕。胖子对面坐着一个红鼻头的黑脸头陀,也是一脸不善地看着白曜。 白曜连忙低下了头,不敢再看了。 这时,窗边的一个桌子上,四个面目相仿的矮子忽然开始争吵了起来,把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二哥,小弟听说那孟老四是得到了了不得的宝物,不小心走漏了风声,才会导致满门被灭的。”坐在西边的矮子说道。 “是吗?三弟,到底是什么宝贝这么值钱啊?”他对面的同伴接了话茬。 “我也不清楚,应该是价值连城的宝物或者秘籍吧。大哥,不如我们去白月坞那里走上一遭,若是得到了什么宝贝,咱们方塘四煞不就可以扬名江湖了?”一开始说话的矮子激动地说道。 “不行,我们绝对不能去。咱们四兄弟闯荡江湖,要的就是一个字——稳,所以四人才会一直平平安安,并没有断了手足。你看与我们同时踏入江湖的杷香七少,整天冒冒失失乱闯一气,现在死的死伤的伤,就剩两个人了。这次白月坞被灭门,凶手武功深不可测,绝非我等可以匹敌,咱们还是静观其变吧。”坐在北面有些稳重的矮子沉声说道。 “我等闯荡江湖多年,武功平平,还没有高人指点,如今好不容易逮住了一次机会,为什么要放弃呢?”那老三听了,愤愤不平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低头生起闷气来。 “大哥,你就是太谨慎了。上次若不是你阻拦,我们早就把那银子劫到手了,现在指不定在哪逍遥快活呢!哪像现在天天在码头帮人运货,都成了镇上乡亲们的笑柄了!”老二似乎也早就心生不满了,附和道。 “哥哥们别吵架啊,我们可是兄弟,为了这点小事不值得啊!”南边年龄最小的矮子打起圆场来。 红鼻子头陀听着他们的争吵,他轻蔑一笑,对着那边说道:“小矮子,你大哥说的有道理啊!就凭你们四个也配去白月坞吃剩的?赶紧收拾一下回家担粪去吧!” 北面的矮子听了,脸色一冷,加重了口气说道:“这位大师,你我都是江湖中人。说话还请留个分寸,不然……” “对不起啊,我说错话了。”头陀狞笑着打断了他,接着一口酒吐到了地上,讥笑道:“别生气,我请你喝酒,权当赔礼道歉了。” “找死!”排行老三的矮子火冒三丈,立刻从腰中抽出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他冷冷地盯着头陀,说道:“秃驴!赶紧向我大哥道歉,不然三步之内,取你狗头!” “哈哈哈哈哈!”头陀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对同伴胖子说道:“范兄,看到没?我请他大哥喝酒,他却要杀我,什么世道啊!” “大师莫要开了杀戒,让老子来。”胖子咧嘴一笑,看向那横刀而立的矮子,冷冷地说道:“留个名字吧,老子刀下不收无名之鬼。” 矮子还没说话,坐在角落的一个蓝衣青年却盯着胖子开口道:“范三屠,你居然还敢明目张胆地出现在城里,难道不怕被人把头割了去吗?” 胖子扭头一看,嘿嘿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鼎鼎大名的剑笼七色剑里的蓝桐子啊!怎么,难道你是来取老子性命的?剑笼什么时候变成官府的走狗了?” “我对你的狗头不感兴趣。不过,要动手就去外面,不要打扰了我吃酒的雅兴……”青年冷笑一声,将腰间的剑狠狠地拍在了桌子上。 胖子和头陀似乎对青年的门派十分忌惮,瞪了那四个矮子一眼,转过了头。 “这次就放你们一马…别让我在外面看到你们几个。”胖子见在众人跟前抹不开脸面,于是转移怒火朝着白曜吼道:“小二,你眼瞎了?没看到酒壶空了吗,还不给爷爷们满上!” 白曜被他吼得浑身一颤,心里怦怦直跳,连忙端着一壶酒朝这边走了过来。 在柜台到胖子这一桌的路上还有几张桌子,其中一张桌上坐着一老一少两人。那身穿锦衣的丑陋少年看白曜呆滞地走过来了,他奸诈一笑,偷偷地把脚伸了出去,横在了路上。 “少爷,老爷吩咐过了,千万不要外面惹祸啊!”少年对面的微胖老者看到了他的举动,连忙出声制止道。 “闭嘴!小爷看这死胖子不顺眼,让他出出丑。放心,我自有分寸,不会把火烧到我们头上的。”丑陋少年低声呵斥了老者一句,把脚放得更往外了些。 白曜经过两人桌旁,他没有注意自己的脚下,被少年绊了一脚。 他的身体瞬间朝前一倾,手中酒壶脱手而出,朝范三屠的脸上飞去。 “啪——!”酒壶里的酒洒了胖子一脸,掉在了地上摔碎了。 “唔!”白曜仰面倒在地上,身上昨日的旧伤复发,浑身疼痛难忍,趴在地上半天动弹不得。 范三屠抬手将脸上的酒抹开,他余光扫视着四周,只见客人们都在朝这边看,大家脸上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就连刚才那四个矮子也在得意地笑着。 “哗啦!”范三屠登时勃然大怒,站起身来把面前桌子一掀,接着用长满黑毛的大手将背后的大刀拔了出来。 “小王八蛋!敢让你爷爷出丑,爷爷今天非劈了你!”范三屠把地上趴着的白曜揪了起来,冲他大声怒吼道。 “范兄息怒!这可是城里,你想把捕快引过来吗?”头陀见势不妙,连忙上前阻拦到。 “去他娘的捕快,给爷爷死吧!”可范三屠已经气得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他高举起大刀,朝白曜劈了过来。 周围的客人纷纷侧目而视,没有一个上来阻止他的。柜台上的老唐这会也不见了踪影,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丑陋少年却得意地笑着,像是在看戏一样。 白曜呆呆地看着范三屠手中那明晃晃的大刀,复杂的心情突然一下释然了。 “来吧,给我一个痛快……反正我也不想活了。”他闭上了双眼,静静地等着那刀的落下。 第十四章 夜锦 然而白曜等了许久,那刀也迟迟没有落下,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温和而又熟悉的声音。 “何必呢?你把他杀了,酒也不会从你衣服上消失。不如放过他吧,我来赔偿你的损失。” “……”白曜瞬间一愣,他缓缓睁开双眼,却发现一只手从自己头顶上伸了过来,将大刀牢牢地夹在了半空。 范三屠满脸震惊地看向他的身后,白曜连忙趁机从他手中挣脱开,转头看去。 只见身后站着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他个子不高,相貌平平,面带自信的微笑,给人一种安全可靠之感。 “臭小子,又和人打架了吗?你看手都受伤了,怎么天天惹事啊!”男子看向白曜,嘴里说的虽然是责怪的话,却完全是一副宠溺的口气。 “夜,夜叔!呜呜呜……”白曜紧咬着嘴唇,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内心的情绪,顾不得旁人的眼光,直接扑到了男子的怀里大哭起来。 “好了好了,别哭了,都长这么大了还哭鼻子,你也不嫌丢人。”夜叔摸着白曜的头安慰道。 范三屠见两人将他视若空气聊了起来,旁边众人都在看着这边。 他不禁脸上发热,怒吼道:“都得死,死!” 说罢,他两手紧紧握住刀柄,使出浑身解数想要把刀从男子手指间抽出来。 可无论他用多大的力气,那刀却像铸在了男子手上一样纹丝不动。 红鼻头陀见了,不禁骇然失色。范三屠的力量之大他可是亲眼目睹的,几百斤的银两他一只手轻松提了几百里路,可现在却败在了这男子的手下。 “别发呆了,快来帮我!”范三屠冲他吼道。 头陀听了,他眉头一皱犹豫了一下。接着双手在腰间一抽,拔出两把泛着寒光的戒刀来。 “没用的。”男子轻描淡写地说道。 说罢他左手轻轻将白曜推开,送到了旁边的椅子上,同时抬脚勾起了地上的一条板凳。 红鼻头陀双手交叉举起两把戒刀,身体一踩地面,借力往前跃出。 他转眼间便来到男子身前,两把戒刀高高扬起,斩向男子的脖颈。 夜叔波澜不惊,勾着板凳的脚往前一踢。那板凳便迎着头陀飞了过去,狠狠地砸到了他的脸上,将他整个人都砸飞了出去。 头陀撞到柱子上,一翻白眼晕了过去,手中的戒刀也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 范三屠见头陀被眼前男子轻而易举地击倒了,霎时脸色一白,心中已经萌生了退意。 “想走吗?刀还你。”夜叔看着胖子躲躲闪闪的眼神,笑着问道。 说罢他夹着刀的手轻轻往后一撤,大刀被他这一拉,握着刀柄的范三屠也跟着往前倾去。 夜叔一抬脚,抵住了他肥胖的身躯,接着把刀猛地朝前抛去。 大刀旋即脱手而出,猛地飞了出去。范三屠也被刀带得往后退去,肥胖的身躯踉踉跄跄,和头陀撞到了一起。 “怎么样,现在冷静点了吗?”夜叔走到胖子跟前,微笑着问道。 范三屠却感觉毛骨悚然,立刻小鸡啄米般地点头道:“嗯,前辈,大侠!冷静了,冷静了,求求你饶了我们吧。” 夜叔笑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塞到了他的手里,道:“你我并无仇怨,这是我替他赔你的酒钱…但你要记住,这里是江湖,你身上的背负的债,早晚都会有人来找你讨的,你们走吧。” 范三屠听了顿时一愣,他不敢多说一句,抬起自己的同伴匆匆离开了酒楼。 看两人出了门,男子突然扭头对着那丑陋的锦衣少年说道:“这位公子,你可知道玩火自焚的下场么?” “哼,你在说什么?小爷我听不懂。戏都看完了,也该去办正事了,结账走人吧!”丑陋少年懒洋洋地说道,他在桌子上放了一块银锭,招呼着老头走了出去。 大堂的客人们被夜叔一番出手震住了,他们见没热闹看了,便移开了目光,纷纷低头吃起自己的酒来。 夜叔这才走到白曜旁边,摸着他头问道:“臭小子,好久没见,怎么胆子变得这么小了?!” 白曜还在小声抽泣着,身体一抽一抽地说道:“谁胆子小了,我,我一点都不怕!” 正当两人说话之时,楼梯上传了一阵蹬蹬蹬的声音,老唐带着掌柜的从上面跑了下来。 “谁在闹事?不知道临江楼是丁捕头管辖的范围吗!”掌柜的边跑边喊道。 当两人看到下面的男子时,都愣在了那里,眼睛瞪得和铜铃一样,嘴里喃喃道:“夜……” 男子则笑着和他们摆了摆手,道:“罗掌柜,唐先生,好久不见了。” “哈哈!”掌柜的十分激动,急忙跑下来抱住男子,大笑道:“夜兄,真是好久不见!走,咱们去楼上聊。阿曜,你去后厨把张大厨喊上来。” 说罢他冲着堂中的客人拱手致歉道:“诸位客官,真是不好意思,今天本楼有事提前打烊了。这顿饭罗某请了,大家慢用。”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 临江楼二层一个装饰精致的雅间里,夜叔,掌柜的,账房,胖厨子和白曜围桌而坐。桌上摆满了各色诱人的美味佳肴,但此时却没一人下筷,而是都在看着夜叔。 白曜虽然此时有一堆问题想要问夜叔,但他却把话憋回了肚子里,聚精会神地听着男子讲话。 男子环视了一圈众人,微笑着说道:“看大家都平安无事,夜某就放心了。罗兄,我出去这段日子,没出什么事吧?” 掌柜的摇摇头,道:“没有……也就昨日白月坞灭门一事传得沸沸扬扬。” 男子点点头,道:“嗯,夜某就是听说了这件事,才立刻赶了回来。罗兄可发现了什么?” “我觉得此事原因不外乎两个,一是仇杀,二是泄了财物,让人盯上了。昨日那丁捕头说孟老四的手指被砍断了,碰巧的是,在那之前我从渔民手中买下几尾白月坞开闸放出来的鱼,其中一条鲶鱼肚子里正好有一截被砍掉的人指!”掌柜的脸色凝重地说道。 男子面色不变,问道:“是吗?那人指上是否有其他的东西?” “有一枚黑石戒指,不值什么钱。”张胖子答道。 掌柜的看了白曜一眼,继续说道:“那断指和戒指我让阿曜丢到江里去了。如果留下这些东西,一定会给大家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咱们好不容易才过了几年安生日子,我……” “咳咳!”说到这男子忽然咳了一声,掌柜的立刻明白过来,闭口不说了。 白曜忽然想起自己腰带里还放着那枚黑石扳指,他刚想和夜叔说此事。却听男子说道:“嗯,你做的很对!不管它是不是孟老四的手指,都不能留下。” 白曜一听这话,便将嘴里的话吞回了肚子,重新低下了头。 “发生了这样的事,宜江城被推上了风口浪尖,一定会乱上一段日子。这段时间我就不出去了,再说阿九已经十五岁了,我也该亲自教导他了。大家继续各忙各的,不必因夜某的到来而打乱了酒楼的生意。”男子淡淡地说道,俨然是一副命令的口气。 “是!”可其他三人丝毫没有觉得奇怪,纷纷点起头来。 “那你们都去忙吧,我还要去找林兄和阿九。”夜叔站起身来,想要离开房间。 白曜见他要走,慌忙出声拦住了他,道:“夜叔,我…我想跟你谈谈!” 众人闻言一愣,夜叔回头看着白曜,发现他正目光坚定地盯着自己,便朝着其他人摆了摆手,说道:“你们先出去吧,我和臭小子聊聊。” 掌柜的他们出去后,夜叔关门坐到了白曜旁边,微笑着摸着白曜的头问道:“阿曜,你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啊?” 白曜却从他手中挣脱出来,激动地说道:“夜叔,我马上就要束发了,你教我武功吧!” 他眼中带着希冀之色,手紧紧地抓着男子的衣襟,生怕他不答应。 男子却想都没想,直接摇了摇头。“不,我是不会教你的。” 白曜虽然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心里还是一阵低落。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黯淡下来,低头紧咬着嘴唇,一字一句地说道:“为什么?为什么小九从小就可以学,而我就不行!难道就是因为我体内的血吸蛊吗!” “嗯?”男子一听血吸蛊三个字,瞳孔瞬间一缩,但他脸上还是那副淡然之色,道:“阿曜,你在胡说什么?你只是胃脏有些小疾而已,很快就会调养好的,这和我不教你武功没有任何关系。” “夜叔!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我已经没有多少日子能活着了……我,我只是想,只是想学武功啊,我想当大侠,我想知道爹娘的事,我…我做错什么了吗?你告诉我,我一定改!呜呜呜……”白曜越说越委屈,忍不住趴在桌上大哭起来。 夜叔面色不变,按在桌上的五指却已经深深嵌进了桌里。 “……” 他凝望着眼前哭泣的白曜,终于长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阿曜,是谁把血吸蛊的事告诉你的,带我去见他……夜叔向你保证,就算是死,也一定会治好你的病!”夜叔站了起来,咬着牙说道。 白曜抬起头来,身体颤抖地看向夜叔,嘴里哆嗦着问道:“这么说…那,那人说对了?我,我身上真是……” 夜叔却低下了头,久久沉默不语。 此时,宜江府衙门。 衙门后院的书房里,徐知府正坐在太师椅上,细细品味着杯里的清茶。 “元涯,文书给州里衙门送去后,藩台大人有什么反应啊?”他扭头问身后的儒生道。 元涯朝他拱了下手,如实汇报起来,“上面敦促我们尽快查清原因。听说我们人手少,藩台大人还派了人手来协助我们。” 徐知府听了,不屑一顾地冷哼一声,道:“哼,尽快尽快,本府上哪给他找凶手去!元涯,你记住,眼下我们最主要的事就是慢慢将赤松寨给吃掉。至于查案的事,就让他们去办。” “是,大人。”元涯点了点头。 徐知府接着问道:“那江湖上呢?孟老四那几个结义兄弟有没有什么动静啊?” “今天城里确实来了不少江湖人士,还好他们懂得把握分寸,没怎么闹事。至于孟老四的那几个兄弟,据说只有段老二让他的孙子段游风到这来了,其他三人都没什么动静。落雁坞更是在忙着协助边防镇压海匪,也没派人过来。”元涯翻了翻桌上的纸张,详细地回答道。 “呵呵,世间的交情都是有利益在其中的,这可真让人寒心啊!早知道这样,本府早该下手解决他了。”徐知府冷冷一笑,接着吩咐道:“元涯,你听好了,派人看好白月坞水寨的大门,没有本府的命令谁都不能放进去。他们想进去搜刮东西?哼,没门!” 元涯点点头,他把纸翻到最后,接着说道:“大人,今天来城里的客船商船明显少了很多,相反倒是离开了不少。而且盐司那边也受了影响,仲大人派人过来让我们尽快抓到凶手,还城里一个安宁。” 徐知府却闭上眼睛轻描淡写地说道:“不用搭理他,他一个靠拍马屁上来的死胖子懂什么……你下去吧,本府可要好好地休息一下。” “是。”元涯答应一声,躬身抱拳退了出去。 第十五章 条件 “踏踏。”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屋外传来,躺在床上的男子听了,立即转过了头,那对狐狸眼眯起,冷冷地看向屋门。 脚步声离他越来越近,到了门前便戛然而止。 “吱呀”一声,茅屋的门被人推开了,白曜和夜叔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哼!”男子淡漠地扫了夜叔一眼,他冷哼一声,重新把头转了过去。 夜叔却没有在意,而是微笑着说道:“阿曜,你的这位贵客好像不欢迎我呢。” 白曜撇撇嘴,走到床前没好气地骂道:“喂,你不是说想见夜叔吗?我把他带过来了,你又不搭理他,有病啊!” “嗯?”男子一听,饶有兴趣地重新打量了夜叔一遍,随即摇头道:“他就是给你那丹药的人?我看着不像。” “你……”白曜翻了个白眼,刚想说话。 夜叔却开口打断了他,“哦?不知在兄台心里,在下应该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男子还是一副漠然的口气,道:“能拿出那丹药的人,不会那么普通。” “那可真不好意思,让阁下失望了。”夜叔笑了一声,转头对白曜说道:“阿曜,你先出去一下,我有事要和这位贵客单独谈谈。” “……哦。”白曜愣了一下,随后点头走出了房间。 夜叔见他走了出去,举起左手,隔空对着窗口一扬。 只见忽地一阵风起,支撑窗户的竹竿被卷落在了地上,窗户咣当一声关闭了,屋里瞬间变得一片昏暗。 夜叔见男子只是冷冷地看着自己,于是率先开口打破了沉寂。 “……听说阁下是扶梅谷神木宫里的人?”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和你有什么关系吗?”男子沉默了一阵,冷漠地开口道。 夜叔毫不在意他的态度,笑道:“兄台不必如此拘谨,阿曜把事情都告诉我了。这世上知晓血吸蛊的人不多,不过兄台若是神木宫的人,知道它倒也不足为奇。不知兄台为何要见在下呢?” 男子对他的恭维毫不在意,面无表情地说道:“药,你给那小子的药。那药中含有人的精血,除此之外……还有一味不在郯国没有的药材,那东西只在西方的某地才有,而且一般人根本无法得到它,你到底是什么人!” 听到这,夜叔一向波澜不惊的脸色忽地一变。 他面色凝重地端详了男子一番,突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兄台莫非去过那里?难怪从一开始看起来就有些面善,只不过现在脸上有些污垢分辨不出原来的面目了……请问,阁下是姜不逢姜先生吗?” 说到最后时,他的语气中多了些尊敬的意味,脸色有些激动。 “你认识我…这么说,你不是郯国人。不错,我以前的确随老头子去过那里。”那名为姜不逢的男子点点头,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他并没有因为被人认出而吃惊,而是抬头看着屋顶,回忆起以前的事来。 “最近这些年两方交恶,边界战火不断,你能来到这里也是厉害。”说到这,姜不逢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他猛地一皱眉头,用命令的口气对着夜叔说道:“把你的手给我,快!” “……”夜叔苦笑一声,缓缓地将手伸给了他。 姜不逢将手搭在他的腕上,片刻之后,他脸上便充满了震惊之色,难以置信地说道:“你,你随时会没命,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就是先生刚才提到的,只有我们那里才会生长的柏昙心。在下好不容易才得了半颗,靠它苟延残喘而已。”夜叔云淡风轻地说道。 “在下早就知道时日不多,但是心愿未了,不甘心就这么离去……” 说到这里,他忽然央求起姜不逢来。 “在下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姜先生,真是上天垂怜!请先生救阿曜一命吧,你佛面圣手的名号响彻大郯,一定可以救他的。还请先生看在阿曜救过你命的份上,帮他一次吧!”夜叔面带憧憬之色,恳切请求道。 “呵,世上能真正了结自己心事的人又有几何?大部分人劳碌一生,终是抱憾而终,难道就必须让世事都顺应自己的心意吗!”姜不逢听了,似乎想到了什么事,冷笑着说道。 “你放弃吧,我是不会救他的。”姜不逢将头一转,面无表情地回绝了他。 夜叔见他如此,身体忽然朝前一倾,双腿曲起,跪在了男子面前。 “阿曜从小就没了爹娘,在下曾答应过他爹,付出一切也要救他!请先生帮我!” “起来!你难道不知道羞耻吗!”姜不逢惊怒地瞪着他,大声斥责道。 夜叔却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连续对着姜不逢磕了数个响头,嘴里一直重复着说道:“请先生救他,请先生救他……” “你,你疯了吧!”姜不逢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脸色渐渐涨红了。他再也忍不住了,无奈地大喊道:“老子答应你了,快滚起来吧!不过,老子有两个条件……” 夜叔闻言面色一喜,连忙问道:“什么条件?请姜先生明言。” “哼。”姜不逢伸出两个手指,冷笑着说道:“这两个条件,你肯定不会答应的。其一,老子想见见你的真实面目,把你脸上的人皮面具揭下来吧。你的表情一直都很僵硬,是骗不到我的。” 夜叔犹豫了一下,随后点头说道:“这个简单,在下行得正坐得端,带着面具只不过是减少不必要的麻烦罢了。” 说罢他抬手将头上的发簪接下,随后从额头上将发套摘了下来,一头漂亮柔滑的银发瞬间披散在了他的肩头。接着他又在耳旁轻轻一搓,把脸上的人皮面具揭了下来。顿时,一张俊美白净的年轻脸庞出现在了姜不逢面前。 “在下夜锦,枂族人。在郯国行走多有不便,只能如此。”夜锦轻轻一笑,脸颊上浮现出两个酒窝来,那一刻竟比女子还要迷人。 姜不逢狐狸眼一眯,有些嫉妒地说道:“枂族人果然个个都是一副让人羡慕的模样啊,你这样小白脸完全可以一辈子靠着女人吃饭了。夜锦也不是你的真名吧,也罢,老子对你的名字没有兴趣。” 夜锦并不在意他的话,继续问道:“姜先生,还有一个条件是什么?请讲。” “哼。”姜不逢突然冷笑一声,低声说道:“听好了,我第二个条件就是……” 说到此他突然停止了开口,一脸怪异地看向了夜锦,继续说道:“把你的柏昙心给我。”说完他得意地冷笑一声,想看看夜锦为难出丑的模样。 “哦?就这么简单?请先生拿去吧。”出人意料的是,夜锦居然想都没想地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小的木匣子,放到了姜不逢面前。 “你!”姜不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没有看那木匣,而是厉声质问道:“你把它给我,你自己的命怎么办!为了一个穷小鬼送了命,值得吗!” “答应过别人的事就要办到,不然就不要轻易地许诺誓言。难道不对吗?”夜锦奇怪地看着他,反问道。 “你!”姜不逢被他问得一滞,竟不知说什么话好。 他沉思片刻,打开木匣子看了一眼,随后眼中露出一丝惊喜之色。 “果然是柏昙心!虽然只有这么一小块,但是对我来说已经足够了……哈哈!我终于可以炼出那东西了!”姜不逢狂笑一声,把匣子收进了怀里。 他的脸色明显比之前好了很多,淡淡地说道:“姜某刚才说的话可不是在开玩笑,这柏昙心我就收下了。至于那小鬼身上的蛊……丑话说在前头,我只有一半的希望治好他。毕竟这蛊在他身上已经潜伏十多年了,能不能治得好,就看他的造化了!你现在要是反悔的话,可以把柏昙心收回去,晚了可就没机会了。” “在下绝不反悔!夜某本想过些日子就登门神木宫,没想到阿曜居然在这时救了先生,真是太巧了!”夜锦笑了笑,口气坚定地说道。 姜不逢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姜某便答应你,尽力而为吧。” “血吸蛊位列十大绝蛊末位,虽然比不上前面那些蛊虫,但也极其可怕,一般的拔蛊手段根本不起作用。”姜不逢面色凝重地说道。 说罢他仰头盯着房顶,回忆道:“老头子曾经说过,对付血吸蛊需要先用大量蕴含丰富元气的药材慢慢腐蚀掉它坚固的蛹壁,然后有一位内力深厚之人在蛊母虚弱之时,将内力渡入这小鬼的丹田,将它震碎。” 姜不逢说到此,转头看向夜锦,郑重其事地说道:“此人必须要对自己的内力控制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可这种人放眼郯国屈指可数,这也是血吸蛊难以拔除之处。” 夜锦听完点点头,自信地说道:“先生为他解蛊就好,药材和找人之事就交给在下了。” 姜不逢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道:“要说的都说完了,你把那小子叫进来吧…对了,他叫什么名字?你们关系可不一般啊。” “白曜,故人之子。”说这话时,夜锦的神色有些落寞。 但他迅速把这情绪抛到脑后,重新戴上了人皮面具,恢复了刚才那副平常模样。 “阿曜,你进来吧。” 夜锦话音刚落,门就被推开了,白曜忙冲了进来。 “夜叔,这家伙脾气古怪得很,要是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你就当他在放屁好了!”他瞪了姜不逢一眼,忙安慰起夜锦来。 没想到夜锦却敲了他头一下,命令道:“少废话!还不快给姜先生跪下行礼,他可是能救你命的人。” 白曜一听,满脸质疑之色,道:“他能救我?我不信,他自己都差点中毒死在水里!再说了,明明是我救的他,为什么不让他给我磕头啊!”说完他撇撇嘴,不服气地把头转了过去。 姜不逢见此冷笑一声,他挑了挑眉,故意说道:“夜兄,我看他可没有丝毫的诚意啊,要不还是算了吧!” “不行!”夜锦摇了摇头,上去踢了白曜一脚,凑到他耳边低声说道:“臭小子,你不相信他还不相信我吗?姜先生虽然脾气怪了点,但是他名声在外,你还不把态度放好点!你不想学武功了?” “什么!夜叔,你肯教我武功了?”白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连忙拽着夜锦的衣袖问道。 夜锦哭笑不得地说道:“可以是可以……但你必须答应我,一定听姜先生的话。” 武功这两个字的诱惑实在是大,白曜想都没想直接给姜不逢跪下了,老老实实地说道:“请姜先生救我,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姜不逢懒洋洋地嗯了一声,朝他勾了勾指,道:“好,你过来。” 白曜有些疑惑地看向夜锦,却看到他冲着自己点了点头。他只好应了一声,走到了姜不逢身旁。 “气血淤堵,经脉受损……”姜不逢自言自语地说了几句,接着抬手在白曜身上几处穴位上点了几下。 “咳咳……”白曜瞬间感觉胸口一阵闷痛,嗓子一痒,忍不住咳嗽几声,从嘴中吐出一大口黑色的污血来。 姜不逢见了,淡淡地问道:“感觉如何了?” “……咦?不怎么疼了!”白曜转了转自己的四肢,按着心口说道。 他惊喜地看着姜不逢,感激道:“多谢姜先生,你真是太厉害了,两下就把我的伤治好了!你能教教我吗?” 夜锦听了,佯怒道:“阿曜,不可无礼!姜先生可是神木宫的堂主,怎么会教你这一介外人呢!” “无妨。”没想到姜不逢却随口答应了下来,道:“姜某早已脱离神木宫了,教他也不是不可以。他若是能明白一些医理,对解蛊也有好处。小子,我且问你,你对自己身上的经脉知道多少?” 白曜想了想那本道门双修术里的画像,答道:“有十二正经,手太阴肺经,手阳明大肠经……除此之外还有奇经八脉,但是里面的那些各处穴位我没有记清。” “够了,知道的还不少嘛!”姜不逢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道:“那些穴道日后解蛊时,你自会记住的。还有医术,也会慢慢明白许多,学医治病和练武功一样,讲究循序渐进,持之以恒,切忌好高骛远,半途而废。” “知道了,知道了!姜先生别说了。”白曜听得有些头大,抱怨道。 姜不逢见他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便冷笑一声,道:“哼!你不爱听,姜某还懒得多费口舌呢!二位请便,姜某累了,想要休息一下。” “好!那在下改日再来找先生商量。”夜锦点点头,拉着白曜走出了房间。 “夜叔,姜先生真的可以治好我的病吗?”刚一出门,白曜就问了起来。 夜锦叹了口气,道:“肯定能的!放心,有夜叔在呢,你一定会没事的。” 白曜立刻点点头:“嗯!” “你真的很想学武功吗?你就这么想去外面闯荡吗?难道待在宜江做一个酒楼掌柜不好吗?”夜锦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突然问出了三个问题。 白曜丝毫没有犹豫,大声喊道:“当然!我要学一身武功行走江湖,自由自在,想去哪就去哪!一路上锄强扶弱,劫富济贫!窝在这小地方呆一辈子有什么意思,还不如让蛊害死我算了。” “……”夜锦看他这副模样,眼前忽然浮现出另一副情景来。 那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站在一名中年男子面前,嚣张地冲着中年人喊道:爹,你放心!我一定会带着大家脱离诅咒和灾难的!做不到我就再也不回来了! 他从回忆里醒过神来,脸上露出一丝欣慰而又无奈的表情,叹道:“唉,年轻人就是年轻人,没经历过大风大浪总是这么张狂无畏。好,跟我来吧!从今天开始,夜某亲自来教你几招好了。” “耶,太好了!”白曜听了十分激动,这些日子的阴霾瞬间一扫而空。他上前抱住了夜锦,脸不停地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夜锦顿时嫌弃道:“走开!别离我那么近,热不热啊。” “夜叔,你怎么和秦二一个样……” “秦二是谁?” “…没事。咱们走吧!” 第十六章 三年 翌日,宜江城东郊王朔祠。 晨光透过祠堂上厚厚的树荫照射下来,斑驳的光影洒在了站在堂前的几人身上。 夜锦负手立于门下,微笑看着眼前的白曜和阿九。 而在他身后高高的堂顶飞檐上,林老头正躺在那里打着瞌睡。 “阿曜,小九,接下来夜某会好好教导你们,因你们的身体素质和起点不同,锻炼的强度和方式也会不同。你们可要做好心理准备,路是自己选的,再难再苦也不能轻言放弃,明白了吗!”夜锦脸色一正,严肃地说道。 “是!”白曜和阿九忙齐声喝道。 “好。”夜锦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朝白曜招招手,转身朝树林里走去,“阿曜,你先跟我来吧。” “来了,师父!”白曜兴冲冲地跟了过去。 两人在林中走了一阵,夜锦忽地在一棵小树面前站住了脚步。他仰头向树上看了看,接着双手合十对着它深深鞠了一躬。 “阿曜,你看到上面的果子没有?”夜锦指着树上的一个青色的果实问道。 “嗯!”白曜看着那果实点头道。 “好,你将它打下来罢。记住,不要用手摇,只能靠打击的力道。你来试试吧!”说完,夜锦便转身离开了。 白曜一愣,随后自言自语道:“这就是锻炼?……不管了!夜叔让我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来吧!” 说罢他双手握拳,大喝一声,猛地砸到了树干上。 小树顿时一阵颤动,哗哗落下了不少树叶。那果实却只是摇了两下,还是牢牢地挂在枝头上。 “好疼啊……继续!”白曜吹了吹发红肿起的手指,咬了咬牙,继续砸起树干来,他的声音不断地在树林中回响着。 “啊,动了动了!” “哎哟,好疼!都流血了。” “就差一点了,再来!” 日头渐渐升高了,时间已近午时。 祠堂前的空地上,阿九正举着两块巨石在地上扎着马步,他浑身大汗淋漓,脚也在微微颤抖着。 夜锦和林老头则坐在祠堂飞檐上,谈论着事情。 “夜兄,前些日子在破屋附近出现了一个神秘高手,林某与他过了几招,差点被他飞针所伤。”林老头面色凝重地回忆起那日街角的事来。 “还有此事?速速说来。”夜锦脸色凝重地说道。 林老头点点头,将白曜受伤被书童带来的事说了一遍。说罢他忧心道:“夜兄,莫非是咱们踪迹败露,那人派人来灭口了?” 夜锦沉思片刻,摇头道:“不必担心,此人应该是那秦家小姐身边的暗侍。这倒让夜某想起了以前郯京的一位秦姓官员,他身后的确跟着两个惯使飞针的高手,想来就是那人了。” 林老头这才松了口气,随即又担心道:“原来如此。可阿曜却把那位秦姑娘认做了朋友,咱们要阻止他吗?在下担心…” “不必。阿曜好不容易才交的朋友,我们为何要阻他?”夜锦淡淡说道。 “是。”林老头恭敬地答应下来。 夜锦笑了笑,道:“林兄,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如此谨慎。想开点吧!事情若是命中注定,没有人能逃避的。” 说罢他不再多说了,而是纵身一跃,来到了阿九面前,道:“小九,先练到这里了,休息一下吧。” “呼!”阿九松了口气,轻松地手中两块巨石丢到了一边,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嘴里不断地喘着粗气。 这时,树林深处传来了白曜高兴地叫喊声,“夜叔,我拿到了!” 在两人的注视下,白曜从林中灌木里钻了出来。 他用满是伤口的手捧着一个青色的果子,兴冲冲地跑到了夜锦前面。 “夜叔,你看!”白曜开心地把果子递给了夜锦。 他本以为夜锦会好好夸将自己一番,却没想到他脸色一黑,皱眉训斥道:“太慢了!这么细的树,你居然用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拿到此果,肯定是偷懒了!罚你今日多蹲一个时辰的马步,现在就去罢。” 阿九听了,立刻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哈哈,真笨啊!傻子曜。” “是……”白曜瞪了他一眼,无精打采地答应了下来。 刚要屈身扎下马步,夜锦忽地打断了他,道:“等一下,把这两个石碗拿上。” 说罢他从一旁的食盒中拿出两个沉重的石碗来,里面装着些粗粮饭食。 白曜接过石碗,顿时感到手上一沉,不禁愁眉苦脸地埋怨道:“好重啊,真要拿着它吗?” 夜锦对他的抱怨置若罔闻,接着说道:“不要在此扎马步,去河滩上吧!这里面放的是你的午饭,如果你摔倒了或是手滑没抓住,那中午便没饭吃了。发什么呆,还不快去!” 白曜听地愣在那里,难以置信地问道:“夜叔,你开什么玩笑?石滩上覆着青苔,那么湿滑我又怎能站住?更别说手上还要拿着两个石碗了。” 夜锦却严厉地呵斥道:“莫要再找借口!如果连这种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那你便放弃去酒楼干杂役好了!” 听他这么一激,白曜心底里一股子倔劲上来了。 “我这就去!”他应了一声,拿着石碗朝江边石滩走了过去,心里暗自说道:不就是蹲个马步么?这能难得倒我! 踩在江边的石滩上,脚下密布的碎石硌得白曜脚底生疼。 他忍痛迈步,缓缓朝前走去。渐渐地脚下开始有水流漫了过来,越靠近宜江水流越湍急,脚下的石面也开始有了水藻青苔。 坎坷不平的石滩加上青苔,白曜顿时感觉寸步难行,心里不禁想到:就在这儿吧,再往里就到水深之处了。 他打定了主意,当即抬起左脚,想找了个稍微舒服的地方站定。 哪知白曜脚底刚触及石滩,便感觉一阵打滑,身体一个趔趄不由自主地往前倒去。眼看就要迎头摔倒在水中,情急之下,他慌忙伸出右脚上前一支,这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白曜艰难地抬臂蹭了蹭脸上的汗水,小心翼翼地扎起了马步。 刚刚蹲下,只觉脚下清流涌动,迎面吹来习习凉风,他的脸上不禁摆出一副惬意的表情。 阿九见他一脸享受的模样,嘴角一翘笑道:“哈哈!傻子曜还不知道后面有多难受呢!夜叔,一开始就让他练这种会不会太难了点?” 夜锦看着白曜的身影,摇头说道:“放心,阿曜和你不一样。你可别小看他,他心里的执念很深,这会让人激发出很大的潜力。” 阿九听了有些不服气,撇嘴道:“是吗?夜叔,不如咱们定个赌约,我赌他坚持不了半个时辰。要是我赢了,下午就让我自己去玩吧!” 夜锦微微一笑,答应了他,“好!如果阿曜坚持了半个时辰,那你可要跟着林兄练习一下午的内劲。” “嗯!”阿九点了点头。 白曜当然不知道二人拿他打赌的事情,这才过去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他便感觉手臂和十指有些酸麻,身上的伤也在隐隐作痛,还好不是很明显,他还吃得消。 时间渐渐流逝。 随着太阳慢慢地升高,遮挡着白曜的树荫也慢慢地往后缩去,将他整个人都暴露在了毒辣的阳光下。石滩上的江流也变得湍急起来,不断地冲击着他的双腿。 此时的白曜满头大汗,再也没了刚开始那股轻松劲。他浑身上下酸痛无比,手脚不停地颤抖着,手中的石碗也随之抖动起来。 “好渴,好累,好热,我不行了……不行,我得坚持,再坚持一会!”白曜眼前开始冒星星了,但他还是紧咬着牙,继续坚持着。 “夜叔,过去多久了?”阿九懒洋洋地躺在祠堂下,逗弄着手中的一只松鼠。 夜锦正闭眼在地上打坐,他没有睁眼,说道:“已经半个时辰了。阿曜还在坚持,你输了。” “哼,傻子曜居然能撑这么久,没意思!”阿九一听,没好气地捏了松鼠一下,将它丢回了树丛里。 他把目光移到了白曜身上,大喊道:“傻子曜,坚持不了就不要硬撑着!休息一下吧!” 白曜却没理会他,他现在已经浑身麻木了,身体僵硬地保持着一个动作不能动弹。 “……这家伙。”阿九顿时泄了气,放弃了打扰他的念头。 太阳越升越高,估摸着已经过了午时。 天气开始变得十分燥热,连坐在树荫下的阿九都忍不住脱掉了上衣,不停地拿木桶往嘴里灌着水。 “这天也太热了,傻子曜不会有事吧!”阿九扭头看了一眼一动不动的白曜,开始担心起他来。 话音未落,只听“扑通”一声,白曜手中的石碗掉进了江水里。接着他脚下一软,身体笔直地朝前倒去,摔到了水中,顿时溅起了一阵水花。 白曜顿时感觉浑身一阵舒畅的凉意,眼前一黑便没了知觉。 “阿曜!”阿九见了,慌忙站起身。连鞋都没穿就直接朝河滩跑去,把白曜搀了起来,背着他回到了祠堂前。 白曜闭眼躺在地上,嘴里还夹着几根带着河泥的水草。 阿九哭笑不得地朝他背后一拍,白曜猛地咳嗽了一阵,嘴里吐出一大口水来。 “咳咳咳!”他睁开了眼睛醒了过来,感觉浑身上下酸痛无比,腿脚抽筋蜷了起来。 但他还是强笑着看向夜锦,问道:“夜叔,我做的还行吗?” “……好。”夜锦一怔,朝他笑着点了点头。 “哈哈!阿九,麻烦你把我的饭拿过来,我好饿……”白曜嘻嘻一笑,手有气无力地指了指地上的石碗。 阿九低头一看,石碗中的粗粮饭食早就被水泡糊了,上面还沾上了许多泥巴沙粒,他拿过去对着白曜说道:“这不能吃了,我给你拿好的。” “不必了,我吃这个就行。”白曜摇摇头,端起石碗大口地狼吞虎咽起来。 夜锦见此微微一笑,随即说道:“吃吧。吃完了休息半个时辰,下午还要练眼劲和耳力呢。” “……”白曜端着石碗的手顿时一滞,说道:“夜叔,我现在浑身上下疼得难受,实在是没法继续了。不如咱们休息一下,明天再继续吧。” 夜锦摇摇头,拒绝道:“不行,这点伤你就撑不住了?我告诉你,这伤在江湖上根本不算什么!那里刀剑无眼,实力不济随时都会丢了小命……不要再找借口了。快吃吧,时间不等人!难道你不想当大侠了?” “是!”白曜打起精神来,答应道。 “对了,一会记得从这里担水灌满临江楼的五口大缸,以后每日都要这么做。” “……是。” 就这样,白曜在夜锦的教导下,每日进行着刻苦的修行。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了,因白月坞一事前来的江湖中人皆被官府拦在了外面,夜里偷偷潜入也没发现宝物,便失去了兴趣纷纷离开了宜江,城里慢慢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白月坞灭门一案终日追查不到凶手,也无人提供线索。无论是官府的人,还是江湖的人,皆是铩羽而归,无可奈何放弃了追查。 姜不逢在白曜家里暂时住了下来,他的腿也在秋后恢复了,开始每日出城在附近山中寻找药材。并且不断地在白曜身上试各种疗法,针灸,药酒,药浴… 白曜有好几次在服药时中毒,所幸姜不逢医术高明,总能在他奄奄一息时将他从鬼门关拽回来。为此白曜多留了个心眼,每天有空就在家里翻看姜不逢带来的医书,暗自记住那些药材的效用。 在姜不逢的日夜熏陶下,白曜学到了不少医术。他身上每月一发的蛊虫也在服用过大量药力的作用下渐渐好转起来,慢慢变成了三月一发作,到后来甚至半年才会发作一次。 夜锦见了自然非常欣慰,对白曜的训练也越发严格起来。 铁砂练掌,单手提桩都是家常便饭,他更是将白曜独自留在宜江附近山林中,让他在山林中待上数日。所幸白曜看过了秦二留下的的载物志和姜不逢的医书,辨识出了不少林中草木。刚开始他还有些不适应,后来慢慢地习惯了山中的生活。 山中野猪黑熊野狼频出,但经过他多日的修炼,身体素质提高了不少,轻松打发了它们。颇为棘手的是剪径小贼和逃窜的土匪强盗,最让他印象深刻的是其中一个其貌不扬的瘦弱强盗,那强盗武功极高,两三下便轻松击败了白曜,在他身受重伤危在旦夕之时,夜锦出现将强盗一掌击毙。 还有一次他偶然遇上了一名美貌少女,自称被土匪劫了逃出来却迷了路,白曜没什么阅历轻易地答应了带她出去,半路被少女下药迷晕了过去。少女发现他身上没值钱的东西,想要杀人灭口,夜锦直接出手一枚石子打中了她的太阳穴。从此白曜长了不少心眼,不再像以前那样单纯了。 白曜自从得了那枚扳指日夜将它放在腰间,有一次去当铺打听朝奉却说它只值五文钱,白曜便放弃了将它当掉的想法。 他经常翻阅书童留下的载物志,经过多年地阅读,书页已经发黄发皱了。他把结识书童的事情告诉了夜锦,夜锦听了白曜的话后,安慰他以后可以去找书童。 白曜便暗自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找到他,把这本书还回去,还要问清楚为什么要不辞而别。 他早就问了姜不逢书童一直在寻找的药材的事,姜不逢有些惊讶,随后告诉他那草药名为寒山针,只有扶梅谷里的一道瀑布下才长着一些。 白曜心里暗自记下,想要给书童一个惊喜。 宜江城里,德旺居和临江楼两处酒楼的明争暗斗也渐渐变得激烈起来。德旺居那任掌柜隔三差五雇人到临江楼寻衅滋事,所幸在新上任的易捕头照顾下,临江楼并没有吃亏。 麻杆和光头也经常和白曜他们起冲突,虽然白曜武功见长,但他仍然不是光头的对手。 夜锦知道了后,只是说了一句如果宜江白曜都无法待下去的话,那么江湖也没有必要去,去了也是白白送死。 白曜被他的话深深地刺激到了,更加刻苦的修炼起来。 时间就在白曜修炼之中,缓缓前进着。 第十七章 招亲(上)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一晃眼三年的时间匆匆流逝。 白月坞灭门一事在岁月的推移中慢慢地淡去,不再被当成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孟老四一死并没有掀起江湖太大的风波。 宜江城另外一个势力赤松寨,也在徐大人温水煮青蛙的手段下实力大大缩水,再也不敢和官府叫板了。宜江的发展顺风顺水,徐大人春风得意,托人做媒娶了夫人,昔日瘦弱的身体也变得发福起来。 马上又到宜江城一年一度庙会的日子了,这两天城里涌进了一大批外来的客商及游人。大家兴致勃勃,玩得十分尽兴。 这天中午,西市的菜市口十分热闹。 路中间有人搭起了高高的擂台,擂台两旁挂着两串大红灯笼。中间大鼓上方挂着一张横幅,上面写着“比武招亲”四个大字。鼓前摆着两张太师椅,分别坐着一个胖乎乎的中年人和一名身材窈窕勾人心魄的蒙面女子。 “咚咚咚——!”一通震耳欲聋的鼓声响起,人们听了纷纷好奇地围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得把路面堵了个水泄不通。 富态的中年人见人聚得差不多了,对着敲鼓的壮汉喊道:“停!” 壮汉立刻停止擂鼓,站到了后面。中年人走到擂台中间,冲大家抱了抱拳,大喊道:“各位父老乡亲们!在下初来贵地,膝下一女尚未出嫁,只因她自幼丧母,从小跟我浪迹江湖,练就了一身舞刀弄枪的本领,又眼光太高,只想嫁给能打败她有本事的人。在下早就听说宜江人杰地灵,英雄辈出,特来此地为女儿比武招亲寻找夫婿。媚儿,还不来见过大家?” 他转身冲蒙面女子招了招手,女子轻移莲步,身形款款地走了过来。 她朝台下众人施了一礼,开口道:“媚儿见过宜江的英雄豪杰了,不知谁能成为小女子的如意郎君呢?大家加油哦~”她的声音娆媚甜美,引得众人纷纷起哄。 “娘子莫急!为夫这就上去搂你回家!” “呸!那是老子的娘子,你们谁敢再看她一眼,老子就弄死他!” “无量天尊,贫道下山多年,终于找到双修的道侣了!” “为了夫人,小僧马上还俗去……师傅,你干嘛去?” “阿弥陀佛,老衲这便植发去,可不能光着头娶媳妇啊!善哉,善哉。” “死秃驴,你怎么什么都和贫道抢,师太不是让给你了吗?!” …… 蒙面女子见下面吵吵嚷嚷,闹得热火朝天,忍不住咯咯一笑,故作媚态,嗲声嗲气地说道:“大家不要吵嘛~小女子可不希望大家为了我伤了和气哦,想要小女子的话…就上来嘛~” 此话一出,台下众人纷纷叫喊起来。 “等着宝贝儿,老子来了!” “我先上!都别跟老子抢,老子可是夺魂连环斧甄猛!” “什么连环斧,砍柴的吧你!喂,胖子……不对,泰山大人,快宣布开始啊,我都等得不耐烦了。” 中年人见气氛烘托起来了,连忙敲锣到:“大家安静一下!我宣布,本次比武招亲正式开始,报名费每人二两银子!” 大家一听二两银子,一时间竟没人上台,都在下面议论纷纷起来。 “二两银子,太贵了吧!你怎么不去抢?” “对啊,就上去一下就二两银子,我在码头搬箱子搬十个月才能挣这么多钱啊!” “哼!真是抠门啊!二两买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你还不乐意?你平时去曲水楼玩姑娘都花了不止这个数了吧!” “对啊!就媚儿姑娘这身材,别说二两…就算是二十两,我都拿不出来!” “哼,一群怂包!老子先来!”一个粗犷的声音盖住了全场的喧闹声。话音刚落,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就从人群里跳到了台上。 壮汉从怀里摸出两个银锭丢给了中年人,然后转头看向女子,眼神肆无忌惮地在她全身扫视着。 “哈哈哈哈!妙啊!有如此佳人,不枉老子花这些钱,美人,跟老子回寨当老子的压寨夫人吧!” 女子被他看得连忙那袖子往前一遮,害羞道:“好一个无礼的粗人!就没有英雄来救救小女子吗?” 壮汉听了猖狂地笑道:“哈哈哈!美人你这话就说错了,你是美人,老子是英雄,俗话说得好啊!美人当配英雄。” “哼!就凭你还英雄?我看是狗熊才对!姑娘莫怕,贫道来救你了!”台下突然一声大喝,接着从下面蹿出来个中年道士,他脚尖一蹬旁边的旗杆,在空中连续翻了好几个跟头,稳稳地落在了台上。 这道士面色白皙,脸上留着三绺胡须,看上去十分正派。他肉痛地从怀里掏出一兜铜钱,丢给了胖胖的中年人,然后眯着眼看着壮汉说道:“贫道乃松阳山天霄观观主虚坤道士,请赐教。” 壮汉从背后一摸,掏出一柄开山大斧,狞笑道:“好啊!居然敢挑衅老子,先签了生死状,不然等会老子把你头给剁下来的时候你就白死了!” 道士却只是淡淡一笑,蔑视地看了他一眼,“出招吧。” 壮汉见他如此藐视自己,十分愤怒。 “啊呀呀呀!”他怒吼一声,双手高抬大斧朝道士劈了过来。 “哼,破绽百出。”道士见了,不慌不忙往后一躲。壮汉的斧头劈了个空,他刚想再次举起斧头。道士却轻轻一跳,单脚踮起脚尖站在了斧头上。 壮汉气得头顶冒烟,他松开了斧柄,五指紧握攥起拳来,势如惊雷般朝那可恶的道士头上打去。 虚坤道士奸笑着抚着胡须,脚尖一点斧头,身形矫健地朝后翻了个跟头,稳稳地落到了擂台上。 壮汉又扑了个空,他又气又恼,脸上阵阵发热,指着道士骂道:“臭道士,一直躲什么!敢不敢来接你爷爷一拳!” “不敢,嘿嘿嘿。”虚坤道士贱贱一笑,更加激起了壮汉的怒火。 他大叫一声,像一只猛兽一样朝道士冲了过来,道士仍然没接他的招,稍微一侧身躲了过去。 二人这么一来一回,转眼间十多个回合过去了。 耗了这么久,壮汉已经没了力气,他手撑着膝盖,不停地喘着粗气。 “兄台,你不行了吗?就这点力气怎么能给媚儿姑娘幸福呢?”道士见他这副模样,嬉皮笑脸地嘲讽起来。 “闭嘴!我弄死你!”壮汉看了一眼女子,只见她正朝着道士暗送秋波,心里顿时一阵悲凉。又看到道士也在用眼神不停地挑逗着女子,根本没有看他。 壮汉冷笑一声,双手交叉抱在胸前,趁机朝道士狠狠撞了过去。 眼看就要撞到道士了,他仍然在和女子对视着没有注意自己,壮汉不仅得意一笑,仿佛已经看到和女子洞房花烛的场景了。 就在这时,道士突然回头朝壮汉微微一笑,身体往前一顷伏在了地上。 “哎哟!”壮汉扑了个空,连忙止住了脚步。往前一看,下面竟是黑压压的人群,刚才他居然没有注意到道士站在了擂台边上。 “下去吧!”伏在地上的虚坤道士奸诈一笑,脚轻轻一勾,便将壮汉勾倒了。 顿时,壮汉庞大的身躯朝着台下摔去,众人见势不妙,纷纷四散而去,壮汉嘭的一声砸在了地面上。 他脸色通红,再也没脸呆在这里了,站起身来灰溜溜地跑出了人群。 虚坤道士不禁得意大笑起来,“哈哈!诸位英雄好汉们,还有没有和本观主争的!尽管上来啊。” “臭牛鼻子别嚣张,小爷来会会你!”道士话音未落,人群中便跳出来一个少年来。 他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十分俊俏,唯一不足的就是个子偏矮,看上去还不到五尺的样子。 “小兔崽子,你才多大啊,毛没长齐就想找女人吗!”虚坤道士见他这模样,嗤之以鼻地说道。 少年却没在意,从腰上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精致荷包来,他满不在意地摸出两块银锭扔给了中年人,然后说道:“别看小爷长得年轻,今年已经是加冠之年了!别废话了,快来吧。” 他拔出一柄短剑,摆了个奇怪的姿势挺剑朝道士斩去。 那剑长驱直入,径直朝着道士的面门刺去。 “狂风卷云!”道士看他来势汹汹,低声喊了一句,接着不停地旋转手里的浮尘朝着剑来的方向卷了过去,浮尘紧紧地缚住了剑刃后,他猛地朝后一抽。 少年顿时感到一阵巨力从剑刃上传了过来,他再也无法抓紧手中的剑,被道士一卷而去,那剑从中年男子的头上飞了过去,深深地扎在了那鼓面上。 道士一个照面便击败了少年,下面人群纷纷叫好起来。 “无量天尊。”道士将浮尘一收,对着少年鞠了个躬。 少年这才明白刚才道士只不过是在戏耍壮汉,根本没想露自己的底。他连忙朝道士抱了抱拳,面红耳赤地把剑一拔跑了下去。 接着又上来了几个不服气的人,都被道士两三招给打发了,大家看道士武功高强,车轮战都奈何不了他,纷纷收起了上去的心思,一时间竟没人上台。 虚坤道士见没人上来,便说道:“感谢诸位兄台的捧场支持,我一定会帮大家好好照顾媚儿姑娘的。岳丈,现在是不是可以宣布……”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台下传来的一个声音打断了。 “等一下!我不同意这门婚事!” 第十八章 招亲(下) “嗯?”闻听此言,虚坤道士眼中忽然有了一丝转瞬即逝的杀气,但他还是面色和煦地看向台下,问道:“哪位朋友不服,还请上来说话。” “我早就上来了,只是你没看到而已。”那熟悉的声音突然从道士身后传了过来。 道士一惊,连忙扭头看去。 只见身后站着个健硕的青年,他皮肤黝黑,双臂上尽是块块凸起的肌肉,正咧嘴笑着看向自己。 “哼,又是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笨蛋。”道士心里冷笑道,但他依然面带微笑地朝青年抱了抱拳,道:“请。” 青年点点头,朝着台下喊了声,“阿弟,还不快把钱送上来!” “来了来了!”人群中挤出来一个身穿白衣的青年,他笨拙地抓着擂台边爬了上来,大家这才看清他的模样。 青年十八九岁的样子,身形削瘦,俊俏的脸庞棱角分明。他满头青丝用一根草绳系着,右手上戴着一枚黑色的扳指。 白衣青年对着道士和黝黑青年笑了一下,从腰间解下一个破旧的布包,跑过去递给了中年人。 “可以开始了吧。”道士有些不耐烦地说到,他盯着眼前搅局傻笑的黑小子,恨不得一剑把他的头给砍下来。 “好!道长年龄比我大,我就不占便宜了,你尽可放马过来吧。”青年弓身而立,笑着朝着道士招了招手。 “兔崽子,想激你祖宗?没门!既然你让我出手,那我就成全你好了!”道士心里有些恼怒,当即抽出了腰后的浮尘,在空中挥舞了几下后,脚猛地一踏地面飞身而起,同时手中浮尘高高举起,迎头朝着青年击去。 青年见他来势汹汹,却没有避让,两手迅速地在空中交错挥舞。 “找死!”道士冷笑一声,那浮尘嗖得一声打将出去。眼看就要落在青年的头上了,青年却挥舞着两手往空中一抓,等他手停下来时,竟牢牢地将浮尘握在了手中,挡下了这一击。 “嗯?”道士一惊,便要将浮尘从青年手中抽出。可他发现这青年的力气居然比自己大得多,根本无法拽动浮尘一丝一毫,见此他不禁有些惊讶。 青年看他的模样,得意地笑道,“哈哈,和我比力气?没想到吧!” “是吗?”道士却突然换了一副阴冷的表情,狞笑道:“小子,跟我斗?你还嫩了点!”他握着浮尘的手往下一转,竟将浮尘的木柄直接拔了出来。 只见一道寒光闪过,一把锋利的短剑从浮尘中抽离而出。道士紧握短剑,迅速地朝青年刺了过去。 青年一愣,还没做出反应,那剑便已袭来。那边的白衣青年眼睁睁的看着短剑贯穿了黝黑青年的身体,他不禁大喊道:“阿九!” 道士见诡计得手,刚要露出得意地笑容,却感觉手里的短剑轻飘飘地,不似刺在肉里的感觉。 他连忙低头一看,却发现青年的上身不知何时已经转了过来,而他的短剑正好刺破了青年的衣服,划伤了他的皮肤,并没有刺入青年的体内。 “卑鄙!”青年虽然应急躲过了这一剑,但还是出了一身的汗。他心里不禁有些恼怒,头上的青筋道道都崩了起来。 青年冲着道士冷笑一声,他猛地一抬右腿,飞快地踢到了道士的手上,将他手中的匕首踢到了擂台边上。接着将手中的浮尘一丢,左手上去拽住了道士的腰带,将他硬生生地提了起来,举过了头顶。 “嘿嘿,今天就让小爷来超度你吧!臭道士!”青年抬头恐吓起道士来。 虚坤道士开始慌了,他的手脚不停地再空中乱蹬,嘴里苦苦求饶道:“大侠,英雄!饶命啊!我错了!我认输!” 青年一听,阴阳怪气地说道:“叫两声爷爷,爷爷就放了你!” “爷爷!爷爷!”道士一点都没有犹豫,直接大喊起来。 “好孙子!爷爷说到做到,滚吧!”青年哈哈一笑,顺手将道士朝台下丢了出去,直接把他扔到了人群之外的街道上。 道士在众人面前丢了这么大的人,狠狠地回头瞪了了青年一眼后,悻悻地离开了这里。 道士刚被扔下台的工夫,下面又跳出来一人站到了擂台上。 那人迫不及待地说道:“终于打完了!来来来,小生陪兄台过上两招。” 青年抬眼一看,此人是个二十来岁的黑衣男子,面色儒雅,身形颀长,一副文弱书生的长相。 他不禁嗤笑道:“你这酸秀才不去读你的圣贤书,跑到擂台上找打吗?” “小生对媚儿姑娘一见钟情,已经认定她是我这辈子非娶不可的人,兄台休要多言,不试试怎么知道呢!”黑衣秀士掏出个银锭丢给了中年人,温和地对青年说道。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好!你先出招吧,我让让你这读书人。”青年懒洋洋地说道。 “多谢兄台!”秀才听了,感激不尽。 他慢吞吞地跑到了青年身边,双手抓住了青年的前襟,使出浑身力气,想要将青年拽倒在地。然而他生拉硬拽了半天,青年仍旧纹丝不动,还一脸鄙视地看着他。 秀才累得气喘吁吁,他放弃了前面的举动,眼珠一转想起了一个妙计。他便即得意一笑,围着青年转起圈来,一圈又一圈地反复转着。 “你在干什么?”青年被他这愚蠢的举动惊呆了,不耐烦地问道。 秀才没有搭理他,他突然停下了脚步,把双手放到青年的腋下,上下挠了起来。 “……”青年面色一黑,再也忍受不了了,一把抓住了秀才的双手,然后狠狠一捏。 “啊!哎哟!疼,疼疼……小生认输,小生认输!”秀才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开始拼命地挣脱起来。 青年见他服软了,没有难为他,撒开手放了他一马。 秀才看着自己发红的手,不断地唠叨起来,“小生的手啊!这以后还怎么作文章啊!完了完了,没法去考乡试了!” 他越说越委屈,双眼一红,一副要哭的样子。 “喂!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副模样,就这样还想娶媚儿姑娘,赶紧回家找你娘哭诉去吧!”青年一看,连忙摆出一副恶狠狠的模样地对秀才说道。 秀才被他吓得把眼泪憋了回去,略带哭腔地看着青年说道:“兄台,小生还有个愿望,就是和媚儿姑娘说两句话,还请兄台成全。你放心,小生说完立刻就走,绝不纠缠。” 青年摆了摆手,指着中年人说道:“这事你别问我,问她爹去,我无所谓。” 秀才点点头,过去从怀中掏出一点碎银子递给了中年人,向他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富态的中年人利索地收下了钱,然后朝着蒙面女子点了点头。 秀才这才兴冲冲地跑到了女子旁边,他激动地对着女子说道:“媚,媚儿姑娘,小生的手为你受了这么重的伤,你能帮我揉一下吗!一下就行!” “好吧……”女子见他这么激动,勉强挤出个笑来,伸手拉起了秀才的手。 青年一直在注意着这边,当他看到女子抓住了秀才的手时,脸色顿时一变,他大喊道:“干嘛呢!酸秀才!放开我娘子的手!”说着他冲了过去,一把抓住了女子的手,把她从秀才手里抢了回来。 “兄台别激动,小生没有非分之想,只是让媚儿姑娘提在下揉一揉手而已。”秀才连忙解释道,将女子的另一只手拉到了自己手上。 “放开!她是我娘子!” “这比武还没结束呢!媚儿姑娘现在是大家的,兄台,你生什么气啊!就揉一下而已!” 两人抓着女子的双臂,互相拉扯起来。 “别…两位公子莫要为了媚儿伤了和气~”女子处在两人中间,脸上一副尴尬的笑容。 女子刚说完这话,青年和秀才忽然互望了一眼,二人同时点了点头,抓起女子的手猛地将她的手臂往下一卸。 “咔嚓!”一声,女子顿时感到肩膀处一阵剧痛,随后便失去了知觉,显然是脱臼了。 女子却令人意料地没有大喊大叫,而是转头看向两人,惊怒地质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她挣开两人的束缚,然而手臂脱力,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情急之下她冲着中年人喊道:“爹!救我!” 然而中年人却被那白衣青年拦住了去路,青年灿烂地冲中年男子一笑,说道:“嘻嘻!我大哥和嫂子亲热一下,还请您见谅!” 中年男子余光一扫,发现了台下的一队有意无意看向这边的黑衣男子,他又看了看那边架着蒙面女子的两人,心里大呼不妙,身体一点点地朝后退去。 “哎?前辈,你这是去哪?别走啊!今天晚上还得请您喝喜酒呢!”白衣青年笑吟吟地跟了过去。 中年人走到了擂台边,也冲着白衣青年笑道:“哈哈!小兄弟,只怕喝的不是喜酒,是断头酒吧!”说罢他脸色一变,伸手抓住了身边的大鼓,将它从架子上拽了下来,随后他脚尖猛地一踢那鼓,大鼓咕溜溜地朝着青年撞了过来。 而中年男子则借着那一踢的惯性迅速地往后撤去,转眼间便跳到了旁边楼阁的飞檐上,他踮起脚尖,沿着飞檐上挂的一串灯笼往对面跑去,他身形迅捷,轻功十分高明。 白衣青年对着横冲直撞滚过来的大鼓,他突然微微一笑,伸脚往前一抬,便将那比他还要高大的鼓止住了。 “阿曜!你搞什么!没看见大鱼漏网了吗?”那边的黝黑青年见他一副不紧不慢地样子,立刻不满地开口训斥道。 白衣青年却伸出一根手指冲他左右晃了晃,他看向远处已经逃到房檐边上的中年人,手在腰间一摸取出三枚卵石来,跟着扬手一撒,嗖嗖嗖三道黑影飞将出去。 “噗!” 三枚卵石转眼间飞出数丈远,只有一枚击中了中年人的腿,剩下两枚则纷纷被挂着的灯笼挡了下来。饶是如此,中年人还是腿脚一麻,从屋顶上滑落下来,被地上的黑衣人按在了地上。 白衣青年见得手了,得意地冲着那边的两人挑了挑眉。 “装什么臭屁……”黝黑青年撇撇嘴,刚要骂他两句,却没想到下面一直没动静的围观人群却不再发愣了。他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纷纷对着台上质问大喊起来,下面瞬间炸开了锅。 “干什么呢!演戏吗!” “对啊!赔老子的钱!” “这是演的哪一出啊!我怎么看不懂呢!” “快放开老子的夫人!你们这两个混蛋!” 黝黑青年和白衣青年见状,立刻看向旁边的黑衣秀才。 秀才叹了口气,对着下面喊道:“大家静一静,请听在下一言!在下乃是宜江府的捕头易藏锋,此次前来是为了抓捕江洋大盗毕有柱和毕无根兄弟俩,这毕无根修练了邪门武功长相阴柔,貌如女子,二人经常打着比武招亲的名义骗取钱财。但凡最终胜出者都会被他们以回乡祭祖的名义带到偏僻之处陷害,以供毕无根修炼邪术。他二人以前常在元川以北活动,四处被通缉后来到锦州,想要再次害人性命,因此我们只好做了这么一出戏来麻痹他们,以便抓捕。” 易藏锋这话刚说完,台下立刻又开始起哄了。 “我们不信!这是你一面之词吧!快放开媚儿姑娘!” “还有公道吗!官府居然欺负一个弱女子!” “好吧,那就让你们开开眼。”易藏锋皱了皱眉头,他朝黝黑青年使了个眼色,两人便架着面色阴冷的女子往前走了几步。 青年嘿嘿一笑,对着台下诸人说道:“看好了!”说罢,他伸手肆无忌惮地抓住了蒙面女子的身前。还没等台下众人爆发,青年便用力一扯,只听嗤啦一声,女子的衣服被他撕开了,一个白白胖胖的面团出现在了青年的手中。 “啊——!” “什么?真是男的!骗子!” “可他为什么没有喉结啊!” “就算是男人!他身材也太让人犯罪了吧!我想……” 下面的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蒙面“女子”,纷纷斥责起他来。 易藏锋看他们没有意见了,又喊道:“既然大家都看到了,那就赶紧散了吧!方才上台的人可以跟在下去衙门录个口供,易某会然自把银子还给你的。” 聚集的人群三三两两地散了开来,易藏锋拿出枷锁铐住了“女子”,叫了两个捕快押住了他。 白衣青年和黝黑青年笑着地走了过来,朝他抱了抱拳,说道:“易兄,既然事情都办妥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易藏锋却反对道:“那怎么行!这次能这么轻松抓住他们可全靠阿曜出的主意,我们只不过捞个现成罢了。走走走,我请你们吃酒去。” 那两名青年正是白曜和阿九,前些日子丁捕头因为勾结白月坞被发配到了边关,加上死去的方捕头,宜江府衙失去了两位捕头,不得不重新招了两位,其中一个便是这位寒坊里出生的易藏锋。他是白曜阿九的街坊,当初还是在二人的鼓励下才去官府应招,成功当了捕头。 上任后,易捕头发现手下捕快生性懒散不听指挥,便喊了白曜阿九来帮他,三人慢慢熟络了许多。 白曜面对他的邀请,却笑嘻嘻地婉拒道:“下次吧,我必须要赶回去了!你们两个去吧!” 说罢他朝着两人摆了摆手,脚在地上轻轻一点,准眼间纵身跳到了数丈开外的石灯上。还未等身形站稳又是一跃,跳到了下一个石灯,几个呼吸的工夫便不见了踪影。 第十九章 山洞 王公祠前。 三年过去了,祠堂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那副颓圮之色,只是堂前那株环绕的古树更显得苍老了些。 大堂的门口下,夜锦身着一袭深色锦衣,正闭眼盘膝坐在那里打坐。他已经与周围环境融为了一体,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咻咻!”伴随着一阵微小的破风声响起,数道黑影从旁边树林中飞出,朝着夜锦砸去。 就在黑影即将砸下之时,夜锦紧闭的眼睛忽地一下睁开了。他不紧不慢地抬起左手在空中一捞,硬生生地将黑影悉数拦了下来,捉在了手中。 夜锦低头看着掌心的果核,呵斥道:“臭小子,这就是你孝敬师父的东西吗!” “真没意思……又没有打中!”白曜的声音从夜锦头顶的树上传来,他纵身往下一跃,站到了夜锦身前。 夜锦微微一笑,道:“方才你一共打了四枚果核,分别打向我的肩前、神藏、少海、翳风穴道。对吧?” “夜叔!这太神了,你是怎么知道的?”白曜惊讶地问道。 “听声辨物,只要你心里保持安静,你也能领悟的。”夜锦笑着说道。 白曜点了点头,谄媚地笑道:“夜叔,今天能不能教我别的功夫啊?天天练暗器轻身手劲,太无聊了!而且这些武功也太弱了,我感觉谁都打不过。” 说到这,他又做出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来,可怜兮兮地看着夜锦。 哪知夜锦冷哼一声,板起脸来呵斥他道:“哼,你懂什么!暗器轻功才是最有效的进攻手段,既能不暴露自己的位置护自己周全,又能致敌于死地。武功贵精不贵多,我不会教你其他武功的!” “……”白曜无言以对。 夜锦却从怀里取出一条丝绢递了过去,“少废话!快把你的眼睛蒙上,我们出发了。” “又要去山里……”白曜叹了口气,上去拿着丝绢一圈一圈遮住了眼睛。接着拉起夜锦的手纵身一跃,跳进了旁边的树林。 两人在山林中一路前行,渐渐地远离宜江进入了深山老林中。 白曜的耳中传来四面八方的怪异叫声,他眼前一片漆黑,根本无法辨别方向,只能跟着夜锦的脚步不停地向前。 “到了。”正当白曜晕头转向之时,夜锦终于停下了脚步。 “听好了,你的身前是一棵遍布马蜂和蜂巢的大树,树顶上生有一枚挂着风铃的浆桔。这是三枚飞蝗石,你凭着风铃声来辨别它的方位,将它打下来。记住,不要招惹这些马蜂,一旦打中它们的巢穴,你就自求多福吧。这次,我不再出手救你了。”夜锦塞到白曜手中三枚石子,接着纵身一跃,钻进附近的树林中不见了踪影。 “夜叔,别走啊!”白曜咽了口口水,他头顶上以及身体四周不断传来“嗡嗡嗡嗡”的马蜂翅膀振动声。声音之大,让他有种被马蜂包围的感觉。 一想到这,他忽然感觉裸露的皮肤上阵阵瘙痒,好像有无数只马蜂在身上爬一样,顿时浑身上下惊出了一身冷汗。 “没事,别怕……只要我不惹它,它就不会蛰我的。”白曜心里不断地给自己打气道。 安慰了自己一阵,他有些慌乱地心情稍微平静了许多,开始用心去聆听风铃的响声来。 春风轻轻吹动着风铃,“叮铃铃~”一阵微弱的铃声从马蜂的振翅声里传了过来。无奈杂音实在太大,再加上白曜心里还是很慌乱,他根本无法辨认风铃的位置。 白曜的掌心早已被汗水浸湿了,他不停地揉搓着手中的石子,嘴里不断地自言自语道:“要静,静下来…白曜,你以前不也这么试过吗!现在就是多了几个马蜂窝而已,不要怕,你一定能行的。” 他深深地呼了口气,将一枚石子牢牢地拈在了指间。 “叮铃铃~”又是一阵风起,吹动枝头摇摆不定,风铃也随之摇动起来,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伴随着马蜂振翅音传到了白曜的耳中。 “嗡嗡嗡……”白曜渐渐地习惯了马蜂振翅的声音,他开始在这杂音里用心寻找起别的声音来。 终于,一阵轻微的风铃声从头顶的某处慢慢地传了过来,它从小变大,慢慢地将白曜的注意力引导了过来。 “在那里!”白曜猛地一抬头面向树顶,虽然他的眼睛被丝绢蒙住,但眼前仿佛已经看到了树顶上的浆桔。他的视野里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只有一个浆桔孤零零的挂在一片黑暗中,白曜自信一笑,下一刻石头便脱手而出。 “叮铃铃——啪!”石子飞出去的瞬间,一声风铃的脆响夹杂着另一种闷响便传了过来。 “中了!”白曜面色一喜,忙将眼前丝绢一扯,抬头往上面看去。 一股刺眼的亮光照得他眯起了双眼,等他慢慢适应过来,看到头顶的树枝上赫然挂着五六个人头大小的蜂巢,上面密密麻麻爬满了胡蜂,蜂巢上面的树枝上挂着一枚黄澄澄的果实。 此时果实的梗已经被他打得只有半截与树枝连接,风一刮浆桔便左右摇晃起来,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 白曜见了,手指再次拈起了一枚石子。 可还没等他出手,便有一阵迅疾的山风掠过,摇晃起了树枝。随后“啪”地一声浆桔从枝头上脱离了,笔直地往下坠去。 白曜大喜,可还没等他露出笑容,就看到浆桔精准无误地砸到了其中一个蜂巢上,将蜂巢砸出一个大洞来,然后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蜂巢被砸碎的瞬间,里面的马蜂纷纷飞了出来。“嗡嗡嗡嗡——”转眼间四面八方全是被激怒的马蜂,周围像是聚了一朵黄云一样。 “臭小子,赶紧跑啊!”夜锦的声音忽然从他右手边的树林里传了过来,一下便惊醒了愣在原地的白曜。 “娘的!”白曜心里暗骂一声,他打了个滚过去将浆桔放进怀里,想都没想一个转身便朝前逃去。 那马蜂聚成的黄云此时也已经认定了目标,飞快地朝着白曜逃走的地方席卷而来。 白曜使出浑身解数,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树林中乱闯。他的耳边不断传来时大时小的嗡嗡声,这些马蜂十分记仇,已经认准了他,死死地跟在他的后面,甩都甩不掉。 “夜叔,救我啊!”白曜气喘吁吁地向夜锦求救起来。 可是旁边并没有人回答他,只有自己的声音在树林中不断地回荡着。 “什么!”白曜突然想到,夜锦根本没有和他一起! 他的心瞬间一凉,扭头看去,那马蜂聚成的黄云已经近在咫尺了。 “可恶,本大侠居然会被一群马蜂逼得走投无路!”白曜心里暗骂了一句,他的脑子快速运转着,努力思考如何才能脱险。 但是一口气跑了这么久,他的体力已经快要耗尽了,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嗡嗡嗡!”白曜刚松懈下来,就听到耳边一阵嗡嗡响,接着脖子后面传来一阵剧痛。 他扭头一看,脖颈处已然红肿了起来,一只马蜂正在上面趴着,他连忙抬手一拂,将它拍到了地上。 可是他刚刚赶走这只马蜂,又飞来三四只落在了他的头上,脖子上,手臂上……落下便是狠狠一蛰。 “啊,好疼!”白曜疼地大喊一声,他不知从哪里提起一股劲,脚底生风再次加速起来,瞬间甩开了蜂群一大截。 但这股力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刚跑了没两步远,白曜的脚便一阵酸麻,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后面的马蜂似乎感觉不到疲倦,再次追了上来,眼看蜂云就要笼罩住白曜了。这时,一汪清澈幽静的水塘出现在了白曜眼前。 “天助我也!”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立刻加速朝着水塘冲了过去,“扑通”一声扎入了水里。 白曜憋着气抬头一看,那朵蜂云还在水塘上面来回盘桓着。 他不禁有些无语,心里想道:不能和它们耗下去,还是找找下面有没有出水口吧。 想到这,白曜立刻往下面潜去。 水塘并不深,白曜很快就潜到了水底。池水非常清澈,他可以清晰地看到数米外的池壁。 巡游了一周,池壁上一个黑乎乎的洞口吸引了白曜的注意,他抬头看了看水面上未散的蜂群,朝着洞口游了过去。 “这里似乎是个出口……” 那是一个很小的洞口,白曜比划了一下,发现自己勉强可以进入。 他便趁着蜂群不注意到水面上换了口气,旋即游到洞穴口钻了进去。 洞穴里一片黑暗,只能看到刚进来入口处的一丝微芒。白曜用手摸索着洞窟壁一点点往深处游去,在经过不少拐角后,他身后那仅存的那点光也荡然无存了。 白曜游了许久,腿脚早就发软了。见前面仍是一片昏暗,他不禁有些心慌,但现在已经不能再折回去了,只好硬着头皮向前游去。 突然,一点微弱而扭曲的光芒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白曜顿时大喜,加快了速度朝那光游去。 他察觉到了自己离那光束越近,身边的空间越开阔,渐渐地接近了水面。 “呼——!”白曜猛地从水下冲了出来,他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等眼睛适应过来光线以后,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居然身处在一个山洞里。 “这是哪里?” 第二十章 恶战 白曜静下心来环视四周,发现此处是一间被人开辟出来的封闭石室,山洞的石壁上挂着有几盏还未燃尽的油灯,显然是刚被点燃不久。 “刚刚这里还有人在!”白曜见此,立刻警觉起来。 他再次搜查了一遍石室,确认里面空无一人后,方才静下心来,打量起了石室角落里的一张石床。 白曜过去伸手在床上一摸,指上立刻沾了一层灰,正是久无人用而堆积的尘埃。 石床的一角有一些用锐器划过的痕迹,地上还散落着一些发白的动物尸骸,除此之外便无其它的物件了。 见此他立即对石床失去了兴趣,站起身来在石洞里绕了一周。 “咦?这是!”他突然发现了石室中一处不寻常的地方。 只见四面墙壁挂着的油灯,只有一盏没有被点亮。 白曜好奇地走过去,观察起那油灯来。 他很快便发现了其中的端倪,这油灯上居然没有一丝尘埃! 白曜有些惊讶,心中想道:这油灯肯定被人动过手脚,多半是出去的机关。 想到这里,他抓住油灯的柄轻轻一扭,可它没有晃动丝毫。 白曜渐渐加大了力气,这次,油灯吱呀一声被他扭了下去。 就在他转动油灯的瞬间,山壁发出了一阵沉闷的响声。 接着,一张石门缓缓地往里转了过来,横在了石壁当中,露出了通向外面的道路。 “哈哈!”白曜得意一笑,踮脚轻轻走了出去。 眼前是一条幽暗深邃的密道,里面充满了潮湿的气息。密道顶上和两边的山壁非常平坦,隔三差五挂着支火把照明。 一阵冷飕飕的阴风刮过,吹得他打了个寒颤。 “风是从入口吹来的,这边就是通往里面的路了……进去看看吧。”白曜心里好奇心作祟,鬼使神差地向着洞窟深处走去。 走了没几步就是一个拐角,白曜小心地探头出去。确认无人后,他才继续往深处走去。 眼前是一条向下的石阶,借着昏暗的火光看去,地上散落着一些箭矢,这些箭矢大部分已经破损折断了,箭头上泛着幽光,显然是淬了毒。 “不好,是机关!”白曜一惊,连忙朝四下看去。 只见他头顶不远处的洞顶上挂着一把弓弩,弩口正对着这边,里面的箭矢犹如毒蛇的毒牙一样蓄势待发。 白曜不禁骇然失色,连忙转身贴到了石壁上,躲开弩口。 可他再次看向弓弩机关时才发现,弓弩的弦已经被人斩断了,根本无法射出箭矢。 白曜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贴着山壁往下走去。 又走过了一阵,沿路的机关渐渐多了起来,悬挂的弓弩,拦路的巨石,地上冒出的枪尖...虽然十分危险,但所有机关都被人破坏了,他一路倒是走得非常安心。 “咦?”白曜突然停下了脚步,惊讶地看向脚边的一处机关。 那是一把从山壁中突然刺出的剑刃,上面居然沾了一些新鲜的血迹。 白曜看着那还没有凝固的血迹,脸上的表情凝重了起来,看来那人应该就在前面很近的地方了。 他低头看向地面,火光照耀下,隐约看到地上有一串断断续续的血迹,往前渐渐地蔓延到了黑暗里。 “……”白曜沉思片刻,俯身捡起了一根断掉的箭矢,小心翼翼地收到了自己腰带里,接着重新往前走去。 又下了十几级阶梯,他来到了底下。 前面是一条狭窄的洞窟,洞顶满是削尖的钟乳石,一根根往下滴着水珠。 洞窟的尽头有一张半掩的石门,一阵吵闹声隐隐约约从石门里传了过来。 白曜蹑手蹑脚地走到了石门后面,小心地朝里面窥探而去。 只见石门里是一间石室,角落随意了堆着几个箱子,还有几排歪倒的武器架。 两个人背对着他站在石室里,一个身材高大背挎大刀,腿上绑着根浸血的布条;另一个披头散发脖子挂着一串佛珠,腰后系着个酒葫芦,应该是个头陀。 两人在对着面前什么东西争吵着,那东西被两人挡得严严实实,白曜根本无法看清。 “范兄,终于让我们找到这里了,哈哈哈!孟老四肯定把寂心戒藏这里面了。来,我们赶紧进去找吧!”那头陀率先开了口。 白曜一听他的声音,顿时感觉十分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了。 “呵呵……是啊!大师,你先请!”身材高大的胖子呵呵一笑,回答道。 “范兄,你这是何意,前面肯定有孟老四的机关,莫非范兄是想让我去为你试水不成?” “大师,范某可从没这么想过,既然你不放心,不如我二人一起过去吧!” “也好,范兄请!” “等等,在此之前范某有个东西想让大师看看!范某在进来那箱子里发现了一枚扳指,当时范某偷偷昧下它没有告诉大师,现在既然都走到这里了,范某还是明说了吧!不知大师想不想看看?”两人刚要起步,胖子突然停了下来,提起了另一件事。 “是吗?快,拿给我看看!”头陀听了十分激动,连忙凑到了胖子身旁。 “在这呢,你看。”胖子抬手在他面前虚晃了一下,另一只手却伸到后面,从腰后上取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来。 “在哪呢?快伸手让我看看啊!”头陀十分急切地要看扳指,丝毫没有察觉到胖子高高举起的匕首。 他手起刀落,狠狠地将匕首捅进了头陀的后心。 “桀桀桀!想看扳指是吧,你去下面看吧!”胖子见诡计得逞,一脚将头陀踢到了地上。 “范……!”头陀死死地盯着他,嘴里艰难地吐出一个字来,便立刻没了气息。 “呸,和老子抢东西,你也配!”胖子一口痰吐到了头陀尸体上,他肥硕的大手将头陀提了起来,朝前面一丢。 头陀的身体落在地上的那一刻,石窟里忽然响起一阵“嗖嗖嗖”的声音。 从石壁的四面八方射出了无数密密麻麻的箭矢,瞬间将地上的头陀射成了刺猬,血瞬间从他衣服下面渗了出来,将头陀浑身上下染红了。 白曜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血腥的场面,他眼前一黑,一阵强烈的呕吐感瞬间涌了上来。 他身形有些不稳,连忙撑在了石门上。却没想到石门居然被他推动了。 “咔咔咔……”一阵沉闷的声音响起,在这寂静的山洞中显得格外刺耳。 “谁?!”胖子瞬间转过了头,朝这边怒视了过来。 “啊,你是……!” “小子,居然是你!” 两人对望了一眼,都是一副意外的样子。 白曜看着胖子狰狞而又熟悉的脸庞,脑海中瞬间想起了三年前在临江楼中举着刀的胖子,此时回忆的剪影和眼前之人重合在了一起,这胖子正是江洋大盗范三屠! 而被他杀死的同伴,自然就是当初那个和他一起吃酒的红鼻子头陀了。 “桀桀桀,你都看到了?还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想当年你这兔崽子让老子出了那么大的丑,今天让老子好好‘照顾照顾’你吧!”范三屠大肆狂笑起来,他轻蔑地看着白曜,就像在盯着一只待宰的羊羔一样。 “……”白曜被他的气场吓得有些腿软,他心里砰砰跳个不停,背后惊出了一身冷汗。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空气像是凝固了一样,只能听到两人的呼气声。 忽然,白曜迅速地转过身,脚尖猛点地面,朝后一跃而起,竟是想要逃走。 “想跑?看刀!”范三屠见了冷笑一声,不慌不忙地抽出了腰间的大刀。 他那双长满黑毛的胖手将刀举过了头顶,不遗余力地一抡,那数十斤重的大宽刀便脱手而出,转着圈飞快地朝着白曜的腰间斩去,势要将他拦腰斩断。 白曜听见背后风起,转头一看,那刀竟已欺到了自己身后,明晃晃的刀刃刺得他睁不开眼。 无奈之下他只得放弃了逃窜,往下一扑以避锋芒。刚伏到地上,他就感觉头顶一阵风刮过,那大刀刷刷地从头上飞了过去。 “躲得挺快啊!桀桀桀!”这时,范三屠的声音却在他的前面响了起来。 白曜一惊,连忙抬头往前看去,只见范三屠不知何时竟已站到上去的石阶前,他肩上扛着那把大刀,奸笑着看白曜。 白曜见唯一的希望破灭了,自己已经没有退路可走,他紧咬牙关,强打精神站了起来。 事已至此,看来不拼命不行了! 想到这里,他从腰后的袋子里取出几枚飞蝗石,紧紧地攥在了手心。 范三屠自然看到白曜的举动,嗤之以鼻地嘲讽道:“小子,你还打算反抗不成?老子本来还想留你个囫囵尸首的,现在嘛……就把你剁了当下酒菜吧!劈首——!” 他大喝一声,举刀纵身一跃,从上往下劈向白曜。 然而就在他起身的瞬间,白曜也出手了!他双手并扬,手中数枚石子齐发,嗖嗖嗖从四面八方射向了范三屠,而范三屠此时置身半空,正是防御最薄弱的时候,他浑身破绽百出,根本无法闪躲。 范三屠脸色骤然一变,就在白曜觉得胜券在握之时。 悬在空中的范三屠却突然横起刀来,噼里啪啦一阵乱舞,射来的飞蝗石纷纷被大刀击飞了出去,竟没有一枚打中他。 白曜见了,手再次往腰后的口袋摸去,不过他已经没有机会了。 只见范三屠狞笑一声,脚猛地一踹山壁,顷刻间便已跃到了白曜的头顶。他高举大刀,使出浑身解数,狠狠地往下一劈。 白曜见他来势凶猛,不敢硬接。 他连忙脚尖猛点地面,借力往后撤身而去,险之又险地躲开了这一刀。 范三屠劈了个空,大刀狠狠地砍到了地上,将石面劈开一条深深的沟壑来。 他一击未中,并没有给白曜留喘息的机会,而是立刻翻转刀口,迈着大步,刀刃朝上向着白曜挑来。 “挑筋——!” 大刀来处,白曜踏踏踏不断地往后退去。他余光一瞥,发现再退就要撞到后面的石壁了,便狠狠一咬牙,伸手朝着侧面的山壁推去,借力冲进了那间狭窄的石室中。 刚进得里面,地上洒落的武器架便落入他的视野中。白曜慌忙抬脚一勾,将武器架上的一把铁剑勾到了手中。 “往哪跑!”这时,范三屠也跟着冲了进来,狞笑着将刀刃往上一挑。白曜连忙一手持剑柄,一手按住剑刃,朝着范三屠的刀口压去。 “噼啪!”一阵金属交鸣声,剑身和刀刃碰撞在了一起。 白曜使出浑身解数,却只能勉强压住范三屠的大刀。 “敢和老子比力气?那就来试试老子一半的力量吧!”范三屠先是有些惊讶,接着狂笑一声,手上陡然加大了力道。白曜感觉一股浑厚的内劲从剑上传来,连人带剑被掀翻了出去。 他狠狠地撞到了房间里的一个木架子上,跟着上面摆的的东西一起噼里啪啦地落在了地上。白曜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似乎是被打晕了过去。 他的左臂上被刀刃划出一个长长的口子,鲜血浸满了半边衣服。 “妈的!你知道老子花了多少心血才找到这里的吗?你居然!”范三屠见了,心疼地看向地上的一片狼藉。 他浑然不觉是自己将白曜打过去撞倒架子的,而是将罪过全部推到了他的头上,大喊道:“兔崽子,老子弄死你!剁骨——!” 他怒上心头,大步一迈站到了白曜面前,刀口一抬便要朝他砍去。 正在这时,一直没有动弹的的白曜忽然睁开眼睛,接着纵身而起。手不知在地上抓了些什么东西,往范三屠的面前一撒。 一股恶臭的青黄色粉末从他手中扬了出来,瞬间在笼罩在范三屠的脸上,落得他满头都是。 “啊,我的眼睛!”范三屠顿觉眼中刺痛难忍,一时无法睁开了。他手一松,“哐当”一声把刀一扔,开始揉起眼来。 白曜见范三屠已无暇顾及自己,急忙冲到他身旁,右手举起个长长的东西,狠狠地朝着他那绑着布条的腿上扎去。 那东西刺进了范三屠的腿上,正是那根在山道中捡到的淬毒箭矢。 “啊啊!老子要把你碎尸万段!”范三屠原本受伤的地方被他狠狠一扎,无异于雪上加霜。他忍不住大吼一声,跪在地上把箭矢拔了出来。 他眼睛进了药粉,现在腿上又中了毒,完全是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可白曜身上失血过多,脸色一片煞白,早已没了动手的力气。他只是撕破了袖口扎紧了伤口处,又从腰间取出些止血的药吃了下去。 “哼,死胖子,想要这玩意吗?”白曜忽然从旁边木架子上拿起一个精致的玉杯,对着范三屠挑衅道。 “嗯?”范三屠双眼猩红,模模糊糊地看向白曜,却看到他把玉杯往地上一扔,摔成了碎片。 “啊——!”范三屠此时被他激得已经完全失去了心智,他现在只想将眼前的这小子活剥生吃,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他气血涌上头来,五指勾成爪状,像一头猛虎一样,纵身扑向了白曜。 白曜见他袭来,并没有闪躲的意思,而是淡漠地看着范三屠。 “桀桀桀!很好,就这样站着别动,让老子来撕碎你!”范三屠双眼赤红,头上青筋暴起,狂妄地狞笑起来。 眼看范三屠离他只有不到几步的距离了,白曜突然间动身了,他用尽浑身的力气纵身往后一翻,跳到半空后朝着壁顶一蹬,接着顺势俯冲而下,跳到了石室门口。 可范三屠却刹不住身,笔直地往前冲去,他眼睛尚未恢复,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一绊。 低头看去,浑身鲜血的头陀尸首出现在了他的眼中。 范三屠瞬间冷静了下来,他望向两边满是空洞的山壁,浑身的鲜血凝固了。刚要回身,便觉得脚下一麻没了力气,显然是方才的毒发作了。 “嗖嗖嗖——!”机关已经触动,霎时孔洞中万箭齐发,密密麻麻的箭矢从四面八方射来。 范三屠见无处可逃,情急之下,将头陀的尸体举起挡在了头顶,竟为他挡住了不少箭矢。 他怨毒地看着倚在石门口的白曜,心里想道:老子出去一定不会那么轻易杀了你,而是要慢慢折磨死你这兔崽子。 可还没等他想完,眼前两道黑影忽地扑面而来,狠狠地砸到了他的手腕上的内关穴上。 一阵酸麻顿时从范三屠的手腕上传了过来,他便失了力气,举着的头陀顺势落在了地上,这下他完全暴露在了万箭之下。 “噗噗噗——!”数根箭矢无情的贯穿了他的身体。 范三屠惨叫一声,庞大肥胖的身躯轰然倒在了地上,终究没了气息。 第二十一章 绝息功 见范三屠肥硕的身躯倒在了机关里,白曜紧绷的神情终于舒展开来,他松了一口气,瘫坐在了地上。 “我杀人了?不,不对……不是我。他是被机关射死的,是机关。”白曜眼神复杂地看着那边的两具尸体,胸口传来一阵阵压抑感,堵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仔细地扫视了一遍石室,目光放在了另一个陈列着东西的木架上。 “这些都是孟老四的藏品吗?”白曜脸上突然一阵惊喜。他立刻将方才那不适感抛到了脑后,急忙走到木架前翻了起来。 这木架分为三层,上面放着三个青色的琉璃盏,中间摆着两个小小的木匣子和几个白瓷瓶,最下面那层则放着几本旧书和一堆叠起的衣衫。 白曜小心翼翼地取下那三个琉璃盏来,只见里面满满装着一斛晶莹剔透的珍珠,个个都圆润光洁,一看就绝非凡物。他两眼发直地看着珍珠,嘴里不停地咽起了口水。 看了一阵,白曜一动心思,把自己的衣服脱了下来。 他顺手从那堆衣衫里拿起件衣服穿到身上,接着在脱下来的衣衫上扯下一大块布来,把珍珠全部倒在了上面。 白曜有些可惜地将琉璃盏放了回去,随后将中间的木匣子拿到了手里仔细端详了一番。 这匣子是用上好的檀木所制,匣顶上有一个按钮。 白曜犹豫了一阵,小心按下按钮,眼前的一幕顿时让他一愣。 只见木匣子的四面缓缓往下沉去,匣顶从中间裂为四份舒展开来,匣子底则缓缓升了起来,将里面的东西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那是一只栩栩如生的木雕画眉,它的脚下放着一个木牌子,上面写着“雪儿”两个字。 白曜见此兴致全无,暗自腹诽道,这么厉害的木匣子里居然放着一个没什么价值的木雕!想到这,他有些泄气地打开了另一个匣子。 同样的一番变形后,另一只一模一样的画眉木雕出现在白曜的眼前,不过这次木雕的牌子下面却写着“阿言”两个字。 “没意思……” 虽然两只画眉雕工十分细致,白曜却没有丝毫的兴致。他把木匣子放回了原处,将匣子旁边的白瓷瓶拿到了手中。 “…缠心芝,羊角姜。”白曜一个个地打开瓶塞,仔细地辨认着瓶里的丹药来,跟姜不逢在一起待了三年,他现在倒也能辨认出不少药材来。 瓶里的丹药大多是用来疗伤和解毒的,品质算得上不错了。 在其中一个小瓶里,白曜还发现了一颗精元散。这是一种增进内力的丹药,所用的原料中含有一味名为鸡血参的珍贵药材。白曜看到后,急忙将它收进了怀里。 此时木架上就只剩下了那几本旧书。 白曜激动地看着它们,心里不断地怦怦直跳,“这一定是孟老四修炼的武功秘籍!” 他颤抖地拿起了第一本书,小心翼翼地将它翻开了。 “十二日,自米行进粮千斤,去银一百一十二两,银货两讫。十五日,出木材三百……”读了两列,白曜神情有些失望,将它扔到了一边。 他再次拿起了另一本书翻看起来,然后更快地把它抛到了地上。 接下来的那些书不是账本,就是孟老四与其他人来往的书信,没有一本涉及到武功秘籍。 “……” 白曜一开始的激动渐渐变成了失望,他有些发颤地将最后一本书拿到了手上。 这本书书封华丽,摸起来柔软光滑。白曜咽了口口水,慢慢地翻开了它。 “庆辰五年七月初二日,出银五百遣鲁三缸盗郑王墓得寂心戒,此乃玄帝十藏,为天下武者心之所趋。此戒传闻有震慑心魔之用,为修炼内功必备,特此记下。”书籍只有第一页写了寥寥几字,白曜慢慢地将它读了出来,再往后翻全部都是空白了。 他心里默默念了几遍,突然皱眉想道:庆辰五年七月初二,那不是三年前白月坞灭门的那几天吗,难道说……! 他突然回想起三年前丁捕头在酒楼里说过的话来,顿时一连串的东西在脑海里不断地浮现了出来。 “鱼,断指,戒指…不会这么巧吧!”白曜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急忙将大拇指上的黑色扳指取下,凑到眼前翻来覆去地看了起来。 “难道,这是……寂心戒?!”白曜有些质疑地看着这个外相平常的黑色戒指,怎么看都是个寻常之物。三年以来,他一直都把这枚扳指贴身带着,并没有发现它有什么特殊之处。 “玄帝十藏……我,我不是在做梦吧!”他越想越激动,脸上洋溢着难以掩盖的喜悦之情,忍不住地大声叫了起来。 这位孟老四口中的玄帝,白曜自然是知道的。此名在大郯,那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是曾经的武林神话,纵横天下无敌手。 当年权臣王朔乱权,楚王起兵讨之,各路豪杰纷纷响应相助,而逆臣王朔身边有六位绝顶高手相护,武林中的诸位掌教竟奈何不了他。此时玄帝一人一剑闯进王府,独战六大化境高手,激战一天一夜之后,取下了王朔首级,一战惊动天下。从此他便以帝王之姿驾临在江湖之上,人称玄帝。 有言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叛乱结束后,玄帝为楚王猜忌,无奈留下十藏隐居山林,不知所踪。为了争夺十藏,大郯江湖陷入了一阵腥风血雨的厮杀中,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就在众人争得头破血流之时,十藏突然莫名其妙地从江湖上消失了,各方势力也慢慢地停止了割据厮杀,渐渐地形成了如今的武林格局。 玄帝的故事被说书人编成了话本,传唱在街头巷尾,白曜就是从小便耳濡目染受了其影响,才会产生了闯荡江湖的想法。 他激动了许久,波澜澎湃的心情渐渐地平静下来。开始想起其他事情来,这枚扳指说不定只是个普通戒指而已,现在孟老四死了,根本没人能认出它来。即使它是寂心戒,那白月坞的灭门案八成与它脱不了干系,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放在他身上还不一定是件好事呢! 想到这里,白曜惊出了一身冷汗,若是凶手知道寂心戒在他这里,早晚会找上门来,自己还傻乎乎地天天将它戴在手指上。 “不管是不是寂心戒,藏起来总是没错的。”白曜暗忖道,于是将扳指小心地收进了怀里。 此时石室外间的东西已经被他搜刮完了,白曜将包裹系在背上,抬眼朝机关道对面看去。 只见对面里间有一块青色石板,石板上放着小巧玲珑的木箱子。范三屠和头陀应该就是为此物而来,若箱里还有别的扳指,便能说明他身上的这枚扳指是假的寂心戒了。 里外间的通道两旁全是机关,这布满箭矢的机关山道大约十数步远,两壁和洞顶都是矢孔,没有一处落脚点,以白曜的轻功根本不可能直接跃过去。 他瞄了一眼黑洞洞的矢孔,心里顿生一计。当即从武器架上取了一根木棍下来,然后从地上把那半截短剑拾了起来,将木棍砍成了数截。 白曜手持短棍,对准矢孔的方向掷了出去。 “咚——!”木棍不偏不倚地插入了其中一个矢孔里,牢牢地固定在了石壁上。白曜心中一喜,连忙将剩下的木棍纷纷掷了出去,隔三差五插在了机关道的两旁。 他看了一眼左臂的伤,所幸伤得不深,血已经止住了,只是动起来有股撕裂般的痛感。 白曜叹了口气,脚点地面纵身而起,踩到了第一根木棍上,他借力一蹬,木棍当即噼啪一声被踩成了两截,而他则趁机借力往前跃去,就这么跳了几下,成功到了机关的尽头。 刚落到地上,白曜便迫不及待地跑到了石板前面,将木箱打开了。 小小的箱子里摆着两样东西——一枚铁质的令牌和一本陈旧的古书,上面已经落满了灰尘,看来是好久没人动过了。 白曜将令牌取了出来,它拿起来沉甸甸的,上面雕刻着一只被射下的大雁,令牌的背面则是什么都没有。白曜思索了一会,将它放到了包裹里。 接着,他又拿起了那本泛黄的古书,刚翻开一页,眼前的东西让他瞬间一愣,只见书页上写着三个古朴的大字——“绝息术”。 这竟然是一本内功秘籍! “啊!” 这突如其来的惊喜,让白曜有些措手不及,他双手颤抖地捧着这本古书,小心翼翼地翻开看了起来。 “丹田之气自会阴沿任脉巡行,经关元,气海而至……”白曜仔细地读着每一个字,看着每一幅图,生怕错过了关键的字句。 他整个人已经陷入了一股痴迷的状态,一页一页地往后翻着秘籍。 过了一炷香的工夫,白曜终于将书一合,闭上了双眼。脑海里不断浮现着刚才书中记载的文字图像来,他早已洞悉了人体的脉络所在,自然看懂了书中的画像。 “试试吧!”白曜十分激动,竟直接按照书中所教的盘膝运气,开始修炼了起来。 这本绝息术是多年以前的一个前辈高人所创,倒也算不得上乘。 整套内功一共有六层,练成一些皮毛便可让人强身健体,增进内力。再往后练,便可以提精益气,贯通体内的三条经脉,练到五层还能学到一门龟息的招式,可以让自己闭气假死数个时辰。 虽说此心法算不得极上乘内功,但对于白曜来说,可谓如获至宝。 他按照书里写的气运丹田,游于周身,循环往复了数次,顺利地练成了第一层绝息功。令人意料的是,白曜竟没有遇到书中提到的瓶颈,穴位间没有一丝凝滞,就这么顺理成章地修炼成功了! 白曜睁开眼睛,不可思议地感受着自己浑身上下而走的丝丝内力。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左臂上,一股微弱的真气不断地在他伤口上涌动着,为他修复着受损的经脉。 白曜不禁心里一喜,聚气在掌心,朝着旁边石板狠狠一拍。 “噼啪——!”一声脆响,那薄薄的石板上出现一条裂缝来,从中间断成了两截。 “哈哈!”白曜惊喜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得意地放声大笑起来。 可就在他得意之时,丹田处忽然传来一股吞噬之气,将浑身上下经脉里的内力全部吸了进去,白曜刚刚练成的真气就这样去了十之八九。 “啊——!好痛啊!”伴随着内力的消失,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下来,嘴里大喝一声,抱着肚子在地上打起滚来。一开始是小腹,渐渐地浑身上下都开始疼痛起来。 “血吸蛊!”白曜脑海中浮现了三个字来。 伴随着丹田阵阵钻心般的疼痛,白曜忍着剧痛在身上找起药来,可是他找了半天,忽然想起件事来——自己根本没有带着药! “对了,精元散!”白曜有些惊慌地摸到了那装有精元散的药瓶,他连忙掏出瓷瓶,囫囵地将那枚丹药吞入了腹中。 药丸刚入腹中,就感到腹中像是闯入了一团烈火,炽热的触感霸道地冲击着自己浑身上下大大小小的经脉,一股浑厚的精气从火焰中喷涌而出,毫不留情地闯进了自己的四肢百骸,撕裂着体内的奇经八脉。 阵阵绞心般的疼痛早已将血吸蛊的疼痛盖了过去,白曜疼得满脸通红,汗水不停地顺着两颊滑落,接连不断落在地上。 白曜忍痛苦笑一声,目光聚集到了那本绝息术上面,他咬咬牙,再次打坐修炼起来。 就这么不停地消化着体内的真气修炼内功,白曜竟一口气将绝息术突破到了三层。 此时,他体内的真气终于走了七七八八,剩下的一丝也稳定了下来,老老实实地聚在了丹田里。 血吸蛊也吸足了需要的精气,继续沉睡了过去。 “咳咳!”白曜感觉胸口有些闷堵,他轻轻一拍胸膛,嘴里吐出一大口黑色的淤血来。经脉受损如此严重,看来只能静养一段时间,等它慢慢恢复了。 他有些可惜地盯着手中的空瓷瓶,叹气将它扔到了地上。好不容易得到了一枚如此珍贵的丹药,自己还是将它浪费了! 心里估摸了一下时间,他与范三屠纠缠那么久,又花了很长时间修炼内功,估计现在已经很晚了。想到这里,他把秘籍往怀里一收,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抬头看去,满是箭矢的机关山道拦住了去路,自己如今浑身经脉俱损,肯定不能再像来时那样过去了。 他想了半天,都没有理出个头绪来,不禁有些急躁,拿起那木箱子朝着山道丢了过去。 “嗖嗖——!”几声,箱子被射得扎满了箭矢。 “咦,这是什么?”白曜突然发现木箱的下面有两个龟甲。 他犹豫了一下,轻轻地按下了其中一个龟甲。 就在他按下的瞬间,山道的箭矢骤然停了下来。 “哈哈!原来如此,那这个呢?”他得意一笑,好奇地按下了另一个龟甲。 这次机关道并没有重新射出箭矢,石室却发出一声闷响,轰得一声开始晃动起来,地面也是一阵颤动,两侧山壁霎时崩出几条裂缝,洞顶不断落下大大小小的石块,砸到了地上。 “不好,要塌了!”白曜心里骂了自己一句,迅速转身朝来路跑去。 一路上他不断得躲避着头顶砸下来的石头,竭尽全力往外跑去,刚冲上阶梯,身后便传来一声巨响,洞顶塌了下来,堵住了通往密室的路。 白曜根本来不及回头去看,他一口气跑过了来时的山道,笔直地往前冲去,所幸前面的路没有岔路,转过了两个弯后,他便冲出了山洞。 “轰隆——!”就在白曜冲出去没多久,地面一阵震动,身后的洞口被落下的巨石堵死了。 白曜十分懊恼,自己为什么要手贱去碰那个龟甲呢!但现在后悔也迟了,他有些惋惜地转过头来,观察起自己所处的位置来。 这里是一个非常狭窄的夹道,里面空间狭小,四周一片昏暗,只能看到前面不远有一丝亮光照下。 白曜走到亮光下,抬头一看,顿时展颜笑了起来,头顶赫然是许久不见的天空,看起来天气有些阴沉,一副要下雨的样子。 一下午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现在终于平安走了出来。他瞬间如释重负,顺着石阶走了上来。 “……这是!”刚走了几步,白曜便觉得有些奇怪,直到走到最上面的阶梯,才发现自己竟身处一副棺材里,而棺材周围赫然围着几个大大小小的坟包,附近全是一股阴郁的气息。 白曜连忙从棺材里跳了出来,只见眼前的墓碑上刻着几个大字“爱妻言氏之墓”。 “城西墓园!怪不得有些眼熟。”白曜转头又看了一圈,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个地方来,他小时候曾经偷偷来这里玩,当时年龄还小,只留下了些模模糊糊的零散记忆。 看天要黑了,他认准了方向,沿着条小路往前走去。 刚跑了没几步远,天上就淅淅沥沥地降下小雨来,如丝如柱,在天地间织起了一层雨帘。 白曜顿时加快了步伐,急匆匆地朝前跑去。 突然,一阵嘈杂的交谈声从树林前面传了过来。 第二十二章 归 “下雨了!老马,赶紧拿布遮一下……” “是,三掌柜的!” 听得声音就在前方,白曜连忙穿过树丛,站到了官道上。 眼前不远处站着几个拉车的汉子,个个膀大腰圆,腰系弯刀。这些马车上载满了鼓鼓囊囊的麻袋,不知里面装了什么。 “什么人!” 大汉们见白曜从树林里冲了出来,立刻停下了脚步,纷纷拔出刀来,警戒地盯着他。 “某乃赤松寨三当家!阁下是哪条道上的,速速报上名来!”一个脸上有痣的黑面大汉打量了一番身材瘦弱的白曜,接着开口朝他喊道。 “赤松寨?”白曜一听这三个字,心里顿时一惊。 他与那秃头矛盾激化冲突过好几次,因此和赤松寨结下了不小的梁子。好在眼前这几个都是些没见过的生面孔,并不认识他。 想到这,白曜摆出一副笑脸来,点头哈腰地说道:“诸位好汉莫急,小生没有恶意。只是在树林中迷失了路,想打听一下宜江城的方向。” “原来是个小秀才。”黑面大汉脸色缓和了些,他朝后指了指,说道:“小秀才,沿着这条官道往东就是宜江城了,某劝你还是快走吧,马上就要闭门宵禁了。” “多谢三掌柜指路,小生感激不尽,告辞了!”白曜立刻躬身谢了句,继续往前面跑去。 在经过一架马车时,他不经意地朝麻袋瞥了一眼,发现路上撒着一摊白色的粒状物。白曜眉头一皱,立刻转移了视线。 黑脸大汉眯着眼看着他慢慢走远了,方才指挥手下道:“走了!” 众人响应了一声,赶着马车朝西面去了。 白曜见几人消失在了道路尽头了,急忙回身跑到刚才的车辙旁,捡起那沾了雨水的白色颗粒一搓。 “盐?不对…颜色发黄,里面有如此多的杂质,这是私盐!”他皱眉看了一眼马车离开的方向,冷笑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私自制造私盐,呵呵……” 雨越下越紧了,一开始还是淅淅沥沥,后来渐渐变成了黄豆大小,毫不留情地砸在白曜的身上。他不敢再耽搁了,有些遗憾地放弃了追过去的念头,朝城里跑去。 眼前不远处模糊出现了宜江城的轮廓,城门下士兵们在将路上的拒马桩抬进城里,似乎是要闭门了。 “等一下!”白曜立刻喊道,吸引了士兵们的目光。 几人显然是站了一天的岗,已经有些不耐烦了,随便看了白曜一眼便放他进了城。 他一路冒雨跑回了寒坊,远远地就看到自己家里的茅屋亮着灯,隔着雨幕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人撑伞站在屋子前。 “夜叔——!”白曜虽然有些不确定,但还是大声喊了出来。 那人听到了他的喊声,急忙把伞一扔,两三下便纵身跳了过来,站到了白曜跟前。 他面色普通,激动地表情中夹杂着一丝愧疚感,正是夜锦。 “夜叔,我回来了!你看……”白曜抬头冲他笑到,从怀里取出那枚浆桔朝他递了过去。可没想到刚伸出手,他眼前便突然一黑,身体软趴趴地倒了下去。 他一天没有吃饭,又和范三屠激斗那么久,后面还一直在赶路,身体早就已经撑不住了。如今见到夜锦,一直绷紧的身躯立刻放松了下来。 “臭小子……”夜锦连忙伸手将他抱住,接着迈步跃回到了屋里。 房间的桌上此时正坐着两人,见夜锦抱着白曜进了屋,其中一人连忙站起身迎了过来。 他身材健壮,肤色黝黑,正是阿九。他帮着夜锦将白曜放到了床上,急切地问道:“夜叔,傻子曜他这是怎么了?” 夜锦还没回答他的问题,桌上的另一人就慢慢悠悠踱步过来,边走边说道:“放心,看他脸色苍白,失神晕厥,就知道是胃虚谷气不足,说白了就是饿的!” 此人三十岁左右,卧蚕眉下一对细长的狐狸眼,他身材清瘦,身穿一袭青色长衫,却是白曜三年前所救的姜不逢。 “是吗!请姜先生救他,我去拿点吃的来!”阿九听了,连忙转身朝外跑去。 姜不逢走到白曜身边,对着夜锦说道:“夜兄,姜某记得今日是臭小子蛊发之日啊。可是,你看他这副模样,却没有一丝损精之相,这便奇了!” “在下也正奇怪呢!姜兄,阿曜的手臂好像受伤了,你看……”他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白曜手一松,那枚黄澄澄的浆桔从他五指间掉了下来,滚落在了姜不逢脚边。 “咦?”姜不逢眼睛一眯,将浆桔捡了起来。 “今天的事确实怪在下,夜某实在不该……。”夜锦见了,忍不住责备起自己来。 姜不逢却摇摇头打断了他,道:“人回来就好,再说…东西也拿到了,他也没事。夜兄,你应该开心点才行。” 说罢,他将白曜的左袖卷了上去,仔细地看了一眼白曜手臂上的刀伤。 看到伤口处已经结了血痂,姜不逢不禁轻笑起来:“这臭小子……他已经自己止住了血,还服了活血散。夜兄放心,此伤不深,只要修养两日就行了。” 夜锦点点头,悬着心也放了下来,倒了杯水喂白曜喝了下去。 这时,姜不逢又将手往白曜腕上一搭,可还没放上一会,他的脸色便瞬间一变,难以置信地说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夜锦看他表情凝重,连忙抬起白曜的另一只手,仔细一探。 “他浑身的经脉全都损坏了……是谁干的!”夜锦脸色瞬间冰寒下来,他眼睛瞬间变得一片猩红,身上的衣服居然嗤啦一声崩开了道道裂缝。 姜不逢还是第一次见他这副模样,连忙皱眉阻止道:“夜兄冷静!且听姜某一言,阿曜现在这样,无非是两种情况造成。其一是被内力深厚之人出手所伤,能这样消无声息地打伤体内经脉,足见其内力之高,不过宜江城可没有这样的高手。其二就是吃了蕴藏精气的丹药,导致外来的真气入体,他自身无法炼化为己用,便任由那精气在经脉之间游走,将经脉活活撑破了!” 夜锦听着他的话,脸色稍缓,轻轻点了点头。 姜不逢接着分析道:“依姜某来说,臭小子多半是第二个原因……不过,具体发生了什么也只能等他醒来再说了。” “多谢姜兄开导,在下刚才有些失态,请见谅。”夜锦终于冷静下来,对着姜不逢抱了抱拳。 姜不逢没有在意,而是继续说道:“经脉受损并没有那么严重,多休养两天就行了。在下其实想说的是……血吸蛊的虫壁比上次加厚了几分,看来蛊母吞噬了不少精气,咱们三个月的努力算是白费了。” 说到这里,他不禁苦笑起来。 “臭小子,难道我等要重新找寻如此多的珍贵药材来吗!”夜锦一听他这话,没好气地瞪了白曜一眼。 姜不逢摇了摇头,坐回到了桌子上,道:“夜兄,其实用不着这么麻烦的。你难道没听说吗,前些日子城北的绸布商为了给他儿子治病,斥重金买了半株冰壶芝,可他儿子没等东西到就夭折了。布商即失爱子又没了财,正标价千两卖那东西呢!如果能把它弄到手上,可比前些日子找的那些药材好得多。” “这……”夜锦听完他的话,不禁陷入了沉思,良久后才说道:“可是,在下可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唉,实在不行,夜某就去将它给偷……” 话还没说完,一个微弱的声音突然从两人身后响起。 “夜叔,我…我有银子。” 二人连忙回头一看,只见白曜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一脸微笑地看着他们。 他抬手将身旁的包裹往地上一扔。 随着“哗啦”一声响,十多枚鸡卵大小的珍珠从包里溜了出来,散了一地。每个珍珠都饱满圆润,在火光的映照下,散发着熠熠生辉的光芒,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啊——!”阿九这时恰巧从门外走了进来,刚好目睹了这一切,他忍不住大声喊了出来。 “嘘!”夜锦眼疾手快,急忙冲到阿九身边把他的嘴巴捂住了。接着他把门一关,将阿九拉回了桌子旁。 “这珍珠可都是极品啊,每个至少价值百两纹银……阿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姜不逢捡起一枚珍珠,眯着眼睛仔细地对它扫视了一番,随后质问起白曜来。 白曜看了一眼表情各异的三人,他得意一笑,将下午的事情毫不隐瞒地说了一遍。 听完他的话,除了夜锦看不出表情变化外,其他两人则是目瞪口呆地愣在了那里,阿九长着大嘴,都能吞下一枚鸡蛋了。 “夜叔,这就是那本内功秘籍。”白曜却没有在意,从怀里掏出那本皱皱巴巴的古书递给了夜锦。 夜锦翻了翻那心法,接着说道:“阿曜,一般人在修炼内功时,多半会有卡在瓶颈或气息紊乱甚至走火入魔的情况,可却你修炼得如此顺利,这倒奇怪了……那枚扳指在哪?快拿给我看看。” 白曜点点头,从怀里取出扳指,递到了夜锦手中。 夜锦仔细地端详着这枚黑色的扳指,忽然,往日的情景再一次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昏暗的苍穹,咆哮的狂风,血染的玉阶…… “轰!” 一道惊雷落下,那个披头散发浑身是血的男人,手持一把身如明镜的长剑,一步一步踩着大家的尸体朝他走了过来,男人左手的食指上,那枚黑色的扳指是多么的显眼! “呼,呼……”夜锦猛地回过神来,他嘴里不停地喘着粗气,脸上忽地冒出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 白曜见他有些不对劲,连忙关切地问道:“夜叔,你怎么了?” 夜锦摇摇头,慌忙把扳指丢回了白曜床上,厉声喝道:“阿曜,这枚扳指你藏好了,千万不要被其他人看到!姜兄,阿九,你们就当没看到它!明白了吗?!” 他的身体不断地颤抖着,似乎像是在惧怕什么东西一样。 三人面面相觑,看他此番模样,这戒指的来历一定不简单。但几人没有多问,而是点头答应下来。 夜锦这才安心下来,转头冲白曜说道:“臭小子,没想到你居然打败了范三屠,虽说他武功不值一提,倒也算你初入江湖的第一步了!夜某终于可以放心地让你自己去闯了……这样吧!等你养好了伤,就不要在宜江多待了。江湖之大,是该出去游历一番了。” “真的吗?!太好了!”白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情不自禁地大声叫了起来。 阿九在旁边羡慕得不得了,问道:“夜叔,那我呢?我比傻子曜厉害多了,我是不是也能……” “不行!阿曜出去是为了治病除蛊,有你什么事!”没想到夜锦脸一沉,将他驳斥了回去。 “哼,小气!”阿九讨了个没趣,赌气地走到窗边看起雨景来。 姜不逢听了,问道:“夜兄,你说让他去治病,难道是……?” 夜锦点了点头,回答道:“嗯,既然阿曜带来了这么多珍珠,那在下明天就去把那株冰壶芝买回来,夜某想等臭小子养好伤了,就让他去找那位老朋友,请他出手震碎虫蛊。” 姜不逢点点头,俯身捡起了地上散落的珍珠,感叹道:“想当年官府找了那么久孟老四的密室,却没想到藏在西郊墓园的棺材下,这倒是便宜你这傻小子了!” “哈哈!”白曜得意一笑,再次问起夜锦绝息功的事来:“夜叔,这绝息功我可以继续练吗?” 夜锦沉思片刻,点头道:“自然,这门内功比普通的吐纳法好一些。不过,在你血吸蛊没被除去之前,不能修炼任意一门内功,也不能再随意服用增加内力的丹药了!” 白曜吐吐舌头,答应了下来。 “好了!你好生休养吧,这几日不要再出去了。”夜锦嘱咐了一句,起身走了出去。 第二十三章 寻衅 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整夜,终于在天明的时候停下了。 客商们赶了数日的路,到宜江城门下早已身心疲乏。匆匆来到临江楼里找个临窗的座位,沏上一壶热茶,观赏着窗外清丽秀美的江南风景,让人的心情瞬间好了许多。 正在宾客们享受之时,一阵嘈杂的叫喊声突然从旁边传了过来。 “大家都看看,这就是临江楼的饭菜!这还是人吃的吗!” “真恶心啊!快把你们掌柜的叫过来,赔钱赔钱!” “就这样还敢开酒楼!” 客商们回去看去,只见一大群人聚集在酒楼中间,众人围着一张被掀翻的桌子,盘子碗碟全都摔碎了,地上一片狼藉。 桌旁坐着三个满脸横肉的大汉,三人皆是腰系弯刀,满脸凶相。老唐正畏手畏脚地站在三人身旁,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喂,老头!你来解释一下,这菜里为什么会有耗子屎?”其中一个大汉从地上的菜里扒拉出一粒黑色的老鼠屎来,揪起老唐的前襟逼问道。 老唐浑身哆嗦,支支吾吾地说道:“客客客官,这是误会啊!我们后厨每天都打扫,不可能有耗子的!” “是吗!那这东西不是耗子屎是什么?!难道是你们大厨做的菜不成?今天父老乡亲们都在这里,既然它不是老鼠屎,那你就把它吃了,给大家证明一下!大伙说,对不对!”另外一个大汉义正言辞地说道。 “对!没错!” “吃了它!” 周围的人群立刻被煽动了起来,纷纷起哄到。 “不不,别别!”老唐看着大汉递过来的老鼠屎,连忙扭头抗拒起来。 “给我制住他!”大汉见他一直挣脱反抗,朝同伴使了个眼色。 其他两个大汉站起身来,一左一右架住了老唐。 大汉见此伸出手来,狠狠地捏住了老唐的脸,把他的嘴挤开了。 他狞笑一声,刚想抬手把那粒老鼠屎丢进老唐嘴里。忽然听到耳边一阵风声,一个黑影穿过人群飞来,狠狠地砸到了他的脸上。大汉低头看去,地上躺着一粒小小的花生米。 他脸上红肿了一片,暴怒地朝着那边喊道:“是哪个不长眼的投老子!” 白曜懒洋洋的声音从人群后传了过来:“小爷赏给你吃的,还不赶紧捡起来吃了!” 众人见后面有人接话了,连忙给他让出一条路来。 “阿曜!”老唐一听白曜的声音,脸上顿时一喜,神色激动地看向了他。 “兔崽子,找死是吧!”大汉羞恼地大步走了过来,恶狠狠地朝白曜举起了拳头。 “住手!”大汉拳头还没落下,就被大门处传来的一个男子声打断了。 众人纷纷回头看去,只见门口站着两个人,前面的人身材微胖,鼻下两撮卷曲的小胡子,他身著缁衣,腰间带着把官刀。 他身后之人则长着一张马脸,正是掌柜的。 小胡子捕快看了领头的壮汉一眼,两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虽然动作十分细微,但还是被白曜看得一清二楚,他不禁一皱眉头,心里生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放开他,你叫什么名字?为何在此滋事?快说,不然将你们带回衙门夹棍伺候!”小胡子捕快呵斥了那两个大汉一声,随后发问道。 领头的壮汉见了,立刻俯身冲着他磕起头来:“草民张大头,宜江城杷香村人。俺兄弟三在城里干了大半个月,好不容易挣了些散碎银子,想临走前好好吃上一顿。听说这临江楼在宜江颇有名气,便花了大钱置办了一桌酒菜,却没想到在菜吃出老鼠屎来!请官爷过目!” 他又在地上饭菜里一阵搅弄,手举着粒老鼠屎递向了小胡子捕快。 小胡子捕快眯眼一看,不断抚摸着胡须,转头对掌柜的说道:“罗掌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掌柜的一愣,随后辩解道:“任捕头,罗某人敢拿性命保证,临江楼里绝对没有一只老鼠!这肯定是他们自己放进去诬我们的。您要是不信,可以跟在下去后厨看看!” “你放屁!俺们都是老实的庄稼人,俺们从不说谎!官爷,你得替俺们做主啊!”另一个壮汉立刻大声喊起冤来。 他的同伴也开口起哄道:“官爷别上他们的当!这厮肯定是把耗子都赶跑了,才这么说的!” 小胡子捕快被他们吵得心烦,噌的一声拔出刀来,明晃晃地往旁边桌子上一拍,喝道:“都给本捕闭嘴!” 众人皆是一惊,不敢再出声了。 小胡子这才点点头,说道:“你们两方各执一词,罗掌柜说这老鼠屎是你们放进去的,你们又说是酒楼里不干净。本捕也不好偏袒某一方,这样吧,本捕来问问其他人好了。” 他转头看向旁边的酒客们,扫视一圈后眼睛突然一亮,指着个面容普通的赤面男子说道:“你,过来。” 那男子战战兢兢地走了过来,还没等捕快发问,他就结巴地说道:“我,我在这吃了,吃了好久了……他这里,老鼠,老鼠确实很多!官爷,我还见过,见过他们偷偷宰老鼠肉……充当好肉呢!以前,我不敢说,现在,现在,这几个兄弟敢站出来,我,我不能再,再沉默了!” 老唐听了,立刻驳斥道:“你胡说!我是这里的账房,以前从没见过你!你骗人!” “住口!本捕自然会判断真假的。”小胡子捕快瞪了他一眼,又挑了一个畏手畏脚地老头问道,“老头,你来说说,他们谁说得对啊!” 那老头指了指三个持刀壮汉,卑躬屈膝地媚笑道:“官爷,这三兄弟是我们村里的,平时为人憨厚老实,从不说谎。” “嗯,知道了。”小胡子捕快又挑了几人问了问,得到的都是支持三个大汉的话。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走到壮汉面前,将他们拉了起来,随后对着掌柜的露出一个奇怪的笑来,“罗掌柜,你也都听见了,看来确实是你们的不对啊!” 白曜看了一眼那几个和壮汉互使眼色的人,心里暗想道:这几人和那厮一看就是串通好的,故意来这里没事找事。幕后黑手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德旺居那姓任的叫来的! 想到这,他心里一阵火起,想要走到小胡子身边和他理论一番。 “他们分明在说谎嘛!我亲眼看到了,他们将老鼠屎偷偷扔进了饭菜里啊!”突然从角落里传来一个稚嫩清脆的少女声。白曜愣了一下,停下脚步,转头看了过去。 只见角落的桌子上坐着一男一女,两人都是身穿相同的蓝色长衫。青年俊眉朗目,少女娇小玲珑,活像画里走出来的一对璧人。 “嗯?谁在质疑本捕的判断!”小胡子捕快脸色一沉,气势汹汹地走到了二人的桌前。 “师妹,你又在多嘴了!我不是让你少管闲事吗!你又忘了前天的教训了吗?”清秀书生冲少女喊道,他急忙笑嘻嘻地对着小胡子拱了拱手,道起歉来:“官爷,我师妹年纪还小,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师兄,你怎么这样!”少女一听,不满地说道。 小胡子一甩手把书生推到了一边,盯着少女冷冷一笑:“哼,你说你看到你就看到了?当大家都是瞎子吗!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居然满嘴谎话!真是白长了一副漂亮脸蛋!” “你,混蛋!”少女顿时柳眉一挑,抄起了桌上的剑,手按剑柄刚要拔剑出来,就被青年一把抢了过去。 “别别别,您大人有大量别和她一般见识!师妹!还不快给官爷道歉!”青年瞪了少女一眼。 “师兄,先生是怎么教我们的你都忘了吗?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受屈吗!”少女十分气愤,冲他大喊起来。 “唉!你啊……”青年十分无奈,叹了口气不知该说些什么。 小胡子捕快摸了摸胡子,他奸笑一声,似乎想到了什么,刚要张口,就被旁边一人说话给堵了回去。 “多谢姑娘替罗某说话,不过,这件事的确是个误会。”开口之人正是掌柜的,他拱手谢过了少女,转身看向小胡子捕快,道:“这事确实是罗某的不对,我才想起来昨天让厨师新进了一批调味料,这并不是老鼠屎,而是一味佐料罢了。” 在众人目瞪口呆地注目下,掌柜的拿起了壮汉手中的老鼠屎,一口吃了下去。 他微笑地看着壮汉,说道:“几位,真是对不住了,罗某愿意赔偿你们一些银子。咱们私下解决,如何啊?” 那两个壮汉被他的举动吓住了,连忙看向带头的壮汉。 那壮汉看了一眼小胡子捕快,见他也是一副讶然之色,便皱了皱眉,说道:“……拿三十两出来!一分都不能少!” “老唐,给他们银子。”掌柜的命令老唐从柜台取出了几块银锭,丢给了三人。 “嘿嘿嘿,还是掌柜的懂事啊,小杂碎,学着点!咱们走!”壮汉贪婪地将银子揽入怀里,招呼着其余两人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见三人离开了,刚才作证的那几人也都放下酒钱,一个个跟着溜了出去。 小胡子捕快看人都走完了,对着掌柜的说道:“罗掌柜,以后你可得注意着点,让老子白跑一趟,哼!”他冷哼一声,跨刀离开了酒楼。 “大叔,你怎么能忍呢?这又不是你的错!”少女见众人走了,又站起身来愤愤不平地说道。这次青年没有阻止她,而是默默低下头吃起酒来。 掌柜的微微一笑,道:“多谢姑娘了,罗某也有自己的苦衷,希望你以后不要因为此事而放弃替公正出声。今天这顿饭,就由罗某请了。” 言罢他转身离开两人的桌子,抬脚往楼上走去。 白曜看了掌柜的一眼,默默地跟了上去。 “为什么不让我教训他们一顿,他们分明是……”刚走到掌柜的房间,白曜便愤愤不平地说道。 但是他话刚说了一半,就被掌柜的打断了。 “哼,你看出来什么了?你只知道他们是一伙的!是德旺居派来的!你还知道什么?”掌柜的一番发问,顿时让他哑口无言。 “阿曜,这只是你偶然碰到的一次……你不知道,这些畜生几乎三五天都来这里以各种手段寻衅滋事!我还奇怪早上那姓任的捕头要请我喝茶呢,原来是在这设计老子!”掌柜的冷笑一声,淡然说道。 “他这是公报私仇,还不是因为那德旺居是他弟弟开的……掌柜的,你等着,我这就去教训教训他们!”白曜一听,心底顿时一阵火起,便要转身出门。 “站住!”掌柜的连忙拉住了他,喝道:“阿曜,我告诉你,生意人之间的事就从生意上来解决,这事不用你管了!你臂上刀伤还没好,回去休息吧。” 白曜想都没想,激动地说道:“掌柜的,你真是掉进钱眼里了!我告诉你……和钱相比,你的脸面更重要。” “唉!真是年轻啊。”掌柜的叹了口气。他刚想说什么,却看到白曜转身朝外面走去。 “臭小子!你干什么去?”他连忙跑过去追问道。 “报仇!” 白曜头也不回地说道。 第二十四章 暗探 宜江城西市码头往北百米开外,隔着几条街的距离,便远远地看到一栋高耸的楼阁,朱甍碧瓦,画栋雕梁,十分壮观,正是宜江城最有名的青楼曲水楼。 在这高大楼阁斜对面,坐落着一个飘着酒旗的两层小楼。 这酒楼的大门上挂着块陈旧的牌匾,上面用朱漆写着三个大字——德旺居。 几近正午,曲水楼门口人群熙熙攘攘,十分热闹。而对面的德旺居则门可罗雀,生意冷清。 坐在门口树下的麻杆见半天揽不到一个客人,又被苍蝇吵得烦躁,便起身提了长凳,转身往酒楼里走去。 还没进门,他的肩膀就被人从后面一拍。 “嗯?” 麻杆转过头去,看到身后站着两三个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汉子,他们蓑衣下露着刀柄,低头沉默地站在那里。 麻杆见对方来者不善,心里一惊,忙说道:“你们想干什么?老子警告你,衙门的任捕头可是我们掌柜的亲兄弟!” “嘿嘿……”拍他肩膀的斗笠男子忽然笑了一下,手将斗笠往上一推,抬起头看向麻杆,道:“胡老弟,不认识我了?” 男子脸黑如炭,嘴角长着一颗肉痣,正是白曜前日遇到的那位赤松寨的三当家。 麻杆一看,方才松了口气,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乌大哥。怎么不说一声就进城了?快请进!” 三当家点点头,招呼着众人往里走去。 麻杆这才注意到他们每人背后都抬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麻袋,他挠了挠头,跟在后面走了进去。 几人鱼贯而入进了酒楼,只见正堂里空空荡荡的,只有两张桌子上坐着客人,其中还有一个瞎子。 麻杆有些尴尬,急忙没话找话到:“几位大哥你们先坐下,我去给你们沏壶茶来。” “胡兄弟,不必了!”三当家却阻止了他,压低声音说道:“前些日子多谢掌柜的照顾了,这次大哥特意让我带了些盐过来……我们先去后厨等着,麻烦你把他喊过来吧。” 他又笑着拍了拍麻杆的肩膀,轻车熟路地带人往里面走去。 几人刚走进后厨,恰巧看到一个满脸油光的白净男子正手握擀面杖,驱赶着灶台上一只耗子,他的嘴里还在不停地大喊着:“别让老子逮住你,不然把你皮剥了炸着吃!” “呵呵……” 三当家见此一笑,手放在了腰间的刀柄上,只见电光火石之间,他的刀已经出鞘!一道寒光闪过,众人还没看清刀的样子,他便迅速一收,将那刀收进了鞘里。 灶台上的老鼠忽然停了下来,它四肢一软倒在了地上,脖子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浅浅的伤口,里面不断往外渗出着鲜血。 “三哥!”白净男子这才注意到了众人,冲几人尴尬地笑了笑。 三当家却没有回他,而是故意提起那耗子,道:“来,将它炸了吃吧!”众人见了立刻一片哄笑。 “三哥,大家都看着呢!别埋汰我了吧!”男子哭笑不得,将老鼠尸体往灶火里一扔,给众人搬出几条凳子放下了。 “各位大哥们!不知今日突然造访,所为何事啊?”白净男子看众人落了座,连忙开口问道。 “嘿嘿……等你们掌柜的来了,再说也不迟啊。”三当家的神秘一笑,卖了个关子。 白净男子有些纳闷,他没有多想,转而问起其他事来。这次,几人很快聊成了一片,厨房倒是比大堂还要热闹了。 众人聊了没多大会儿,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轻咳声,麻杆领着一个身穿黄色丝绸大褂的男子慢慢走了进来。 男子大概三十来岁,他形貌微胖,长相和那小胡子捕快十分相似,正是德旺居的掌柜任义。 “任兄!”三当家见他来了,连忙招呼众人站起身来,冲他行了一礼。 任义笑呵呵地搀起了他,道:“三掌柜的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他笑眯眯地做到了中间的凳子上,诧异地问道:“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三掌柜的这次来有何贵干?为何要约任某在这里相见呢?” 三当家起身把门窗关了,又在四处环视了一番。确认无人后,方才小心翼翼地走到任义身前,将众人带来的麻袋一一解开了。 任义看他如此谨慎,狐疑地看向了麻袋里,却只看到里面装满了黄白相间的盐粒。 “三掌柜的,这不就是点私盐吗?还用得着你亲自……”他不禁有些疑惑,开口问道。 “别急。”三当家打断了他,手抓着其中一个麻袋的底边,将它倒着提了起来。 麻袋里的东西瞬间倾泻了一地,一开始的盐粒很快就倒了出来。接着忽然传来一阵哐啷声,一大堆白花花的银子从麻袋里涌了出来,铺满了地面。 “吱呀—!”还没等众人发出惊讶声,头上忽然传来一个奇怪的响声。 “谁?”三当家瞬间脸色一沉,手按在了刀柄上。他朝旁边手下使了个眼色,众人纵身一跃,扒在了厨房的房梁上,往上看去,只见全是油污的屋顶上黑乎乎地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屋顶和房梁之间的夹缝非常狭窄,几乎无法容纳一个人。 “咻——!”一阵轻微的声音响起,有东西从夹缝上坠了下来。 三当家心里一惊,连忙单手抵住房梁,另一只手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接去。 大手一抓,将那东西牢牢抓在了手中。 他伸手一看,只见手心里躺着一个黑色小粒,还散发着阵阵臭味,正是一粒新鲜的老鼠屎。见此他脸色一红,把那耗子屎甩了出去,招呼众人跳回了地面。 “三掌柜的,怎么回事?”他刚一跳下来,任义就上前急切地问道。 “不妨事,只是个耗子。任兄,你这厨房耗子也太多了吧,记得拌些毒玉米放上面……不说这些了,我们开始说正事。”三当家指着地上的银两,语气一下变得严肃起来。 “好!”众人点点头,连忙凑了过去。 此时,就在几人刚刚查看过的房梁角落里,身穿黑衣的白曜正浑身大汗地贴着房梁上,一动不动地趴着。他紧绷着情绪,脸上的汗水一点点不断地往下滑落。 他刚潜入到这里不久,原本是将耗子屎扔进德旺居的饭菜里报复他们。却没想到看到了刚才的一幕,这么多白花花的银子,让他忍不住发出了声响,不小心惊动了下面的人。 不过还好他反应够快,马上钻进了房顶的死角里,还利用老鼠屎转移了视线,这才有惊无险地避了过去。 看下面这么多银子,几人又是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白曜心里不禁暗忖道:这些人鬼鬼祟祟,又在想什么阴谋诡计了? 想到此,他悄悄往前蹭了几步,聚精会神地偷听起来。 “三掌柜的,这些银子你都是从哪里来的?看这银子的成色质地,可不像一般的散碎银子啊。” 任义捡起块银锭,刚扫了一眼,他突然脸色大变,像逃避瘟神似的将银子丢到了地上,嘴里慌慌张张地说道:“这…这上面,这上面有字!锦,锦州……这是官银!” 麻杆和油面男子一听,纷纷瞪大了双眼,瞠目结舌地看着满地的银锭。 “不错,的确是官银。”黑脸男子则是一副淡然的口吻,慢慢说道:“准确来说,这是锦州府今年运往京城的一批官银,我等毒倒了运银的士兵,把车上的官银洗劫一空。” 任义满脸震惊地看着他,嘴里难以置信地喊道:“你们疯了吧!居然敢劫官银,嫌命长是吧?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 三当家神色不变,信手抚弄着一块银锭,开口解释道:“任兄放心,不会有人查到我们头上的,我们可没傻到在宜江这里劫官银……事情是这样的,离这里几十里外有一伙山贼,他们探听到消息,运银车要从那边经过,其中有些胆大的人想趁机劫官银发横财。可这遭到了以山贼头目为首大部分人的反对,两方起了争执。那胆大之人与我寨里人有血脉关系,便带着消息来投奔我们了。” 他呷了口茶,继续说道:“大哥收留了他,并决定出手劫下官银,二哥出谋划策定下了计划,让我带人连夜赶到那边,找了个借口请他们吃酒,趁机下药麻倒了他们,之后让咱们的人换上了他们的衣服趁夜劫走了官银!我们杀掉了所有的官兵,故意留了那运官一条狗命去报信。劫了官银后,我等灭了山贼满门,把他们的尸首烧了个干净,又取出一小部分官银藏在了他们山寨里,作出了分赃不均窝里斗的假象,这样官府无论如何也不会追查到我们头上。” “……你,你们,你们也太……!”任义听得早已愣在了原地,嘴里支支吾吾不知道要说什么。 “可是你们也太大胆了吧!万一被查到了了,那可就全完了!”他喃喃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来。 “哼,这都是姓徐的逼我们的!自从孟老四死后,寨里的日子越来越难过了,尤其是近些日子官府步步紧逼,不断限制我们的生意,找各种借口查收寨子里的山货!生意惨淡,兄弟们已经好几天没吃上肉了,再这样下去,寨子迟早会被官府给架空。”三当家越想越生气,口气变得激动起来,他狠狠地一攥手里的银锭,竟像捏面团一样将它捏成了一团。 “唉!都不容易啊。”任义有些无奈地张了口,却不知该怎么劝说,只得叹了口气,道:“三掌柜的,你这次带这么多银子来,想干什么呢?” 三当家平复了一下心情,笑眯眯地将其他几人背的麻袋接了过来,一并放在了任义的面前,加上那只空的一共有五个麻袋。 “这里一共是二百块银锭,现在都是任兄的了。”三当家意味深长地说道。 “……”任义却没有高兴,而是眉头一皱,低声说道:“无功不受禄,三掌柜的,请把这些银子收回去吧。” “呵呵。”三当家干笑一声,一副意料之中的神色,道:“任兄怎么能这么说呢!你对寨子有那么大的功劳,这些银子是你应得的。” 任义却冷冷一笑,道:“三掌柜的就不用在这和我绕圈子了,任某虽然爱财,但也不是什么财都敢往自己身上揽的。” “唉!二哥说的果然不错,任兄真是油盐不进呢。”三当家叹了口气,淡淡的说道:“其实我们是想让任兄帮个忙,这些银两只是定金,事成之后我们还有一百块银子奉上。你是生意人,一定不会拒绝我们的。” 任义听得有些心动,但他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沉声问道:什么忙?说来听听。” 三当家见他没有拒绝,非常开心,他捡起一块银子塞到了任义手里,道:“很简单。大哥说寨里不安全,要把这批银子转移到其他地方,不过这些这些官银数量众多,走陆路不但会有危险,还会遭遇重重关卡堵截。所以我们想利用任兄的货船,将官银从水路运出去。” 任义见他终于说出了今天的来意,他脸上阴晴不定,心里不断地揣测着这件事的利弊。 满地白花花的银子不断地闪着他的眼睛,任义一咬牙,嘴里挤出一句话来:“可是,我们该如何避开闸口的盘查呢?” 三当家见他改口称“我们”了,不禁得意一笑,上前搂住了任义的肩膀,笑着说:“哈哈!这个简单,令兄不是官府的捕头吗?只要他发了命令,咱们出城还不轻松吗?” “我哥?不,不行的,我知道他的脾气,他肯定不会同意,说不定还会将你们抓住请功呢!”任义立刻回绝道。 “呵呵……世上没有不爱财之人,只是拿出的还不够多罢了。令兄那里由我去说服,任兄只要摆下一桌好酒,将令兄请过来就行了。”三当家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试试吧。”任义终究是无法拒绝金钱的诱惑,答应了下来。 “哈哈,任掌柜的果然是聪明人!”见他终于答应下来,三当家的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冲任义抱了抱拳,起身便要离开。 刚走到门口,他突然停了下来,回身冷冷地说道:“今天的事请还请不要说出去,若是被在下发现谁走漏了消息,可别怪乌某不留情面。” “是,我们什么都没看见!”麻杆和那白净厨师立刻醒过神来,止不住地点起了头。 三当家哈哈一笑,继续往前走去,边走边说道:“酒席就麻烦各位了,晚上我还会再来的!” 众人目送他身影远去了,任义连忙吩咐道:“快把门关上!” 麻杆上前关了门,看着满地的银子,他不停地吞着口水。 “看什么?我告诉你们,私用官银可是杀头的重罪,还不快把这些银锭装起来藏到柴房去!等任某把它们融了,少不了你们的好处!”任义瞪了他一眼,喝道。 “是,掌柜的!” 两人一听这话,浑身上下立刻充满了力气,不一会就把地上的银锭全都装了起来。 “跟我走,别被人看到了!”任义领着两人抬着个麻袋出去了。 白曜在夹缝里看众人离开了,他纵身一跃,稳稳地落到了地上。 “哇……这么多银子,我还是头一次见呢!” 白曜眼馋地看着眼前满满的四麻袋银锭,心里稍微一想,当即从麻袋里取出一块银锭塞进了怀里。 他刚要起身离开,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白曜一惊,现在上去已经来不及了,连忙弯腰躲在了灶台后面。 “快,还有四袋子呢!”任义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然后一阵踏踏的脚步声过来,接着又渐渐消失了。 白曜以为他们都离开了,刚一抬头,任义那胖乎乎的背影顿时映入了他的眼帘。 白曜连忙低下头来,暗忖道:这死胖子怎么不走! 他又将身体缩了回去,心里不断地想着主意。 麻杆和厨子又进来拿走了两袋官银,此时厨房的地上只剩了最后一个麻袋了,任义依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白曜不禁有些慌张,若是自己此刻不走,过一会肯定会被他们发现的! 正在这时,一只耗子贼兮兮地从灶台下面探出头来,正好落在了他的眼里。 白曜灵机一动,伸手把那耗子抓到了手中,“吱吱吱——!”耗子被捏痛了,张嘴叫了起来。 “嗯?”任义听到了声音,起身朝这边走来。 白曜看他快走到灶台了,连忙把手一松,将老鼠从灶台后面丢了出去。那耗子重获自由,十分慌张,不停地在地上乱窜,正好撞到了任义的脚上。 “原来是只该死的耗子!”任义看到老鼠,顿时想到三当家的说过弄些毒玉米来毒耗子,他念叨了两句,转身出了门。 白曜目送他出去了,连忙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厨房,沿着边廊刚走到大堂口,正好和过来的麻杆打了个照面,白曜连忙把头一低,想要赶紧混过去。 两人擦身而过,刚走出没两步,麻杆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朝他喝道。 “站住,把头转过来!” 白曜心中一凛,他慢慢地转过身,冷笑着看向麻杆,道:“哼,这就是你们对待客人的态度吗?难怪这里留不住人!” 麻杆脸色一沉,喝道:“姓白的?果然是你!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老子想去哪就去哪!还用向你汇报?”白曜冲他翻了个白眼。 “在我们这里你还敢嚣张,看我不打……”麻杆卷起袖子,刚要跑过去,便被旁边满脸油光的男子拉住了。 “阁下不在临江楼待着,跑到这里来做什么?”白净男子细细打量了一番白曜,淡淡地问道。 白曜心里有些慌张,表面上却理直气壮地喊道:“哼!老子来干什么你们自己清楚,那个叫张大头的人呢?快叫他出来!” 男子一听这名字恍然大悟,奸笑道:“呵呵,本店没有叫张大头的人,还请你到别处去找吧!要是无故到这里来滋事,那就是你自讨没趣了!” “少和他废话,先教训他一顿再说!”麻杆还在那里不依不饶地叫嚣着。 白曜无视了他,冷笑道:“哼,若是让我知道了那张大头和贵店的关系,那咱们便公堂上见吧!” “请便。”油面男子没放在心上,摇头笑了笑,转身往里走去。 麻杆见状狠狠地瞪了白曜一眼,连忙跟了过去。 第二十五章 商议 五月的天气,早晨还有些微寒,到了中午太阳升起来后,又开始变得燥热起来。 宜江府衙那宽敞的朱漆大门外,七八匹健壮的高头大马被人系在了门东头那棵老槐树上,不停地仰头对天嘶啸着。 门口前的那对大石狮子旁,一边倚靠着个皂衣衙役,各自杵着根水火棍站在太阳地里。 两人被暖烘烘的光线晒得泛起了阵阵困意,嘴里不停地打着哈欠。 “哈——!”一个衙役再也忍受不住了,眼皮一闭,靠在石狮子上打起了瞌睡。 他的同伴看到了,转过头往府衙里瞄了一眼,低声喊道:“快醒醒,里面说不定要议完事了!” “知…道,呼……”那闭眼的衙役嘴里嗯了一声,仍是闭着眼睛。 “两位大哥,我有急事找易捕头!” 一个焦急地嗓音伴随着急促的跑步声从不远处传了过来,把犯困的衙役吓得浑身一震,一身的困意瞬间烟消云散。 他皱了皱眉,扭头一看,只见身边站着个清瘦少年,正是刚从德旺居那里赶过来的白曜。 “哦,你不是易捕头的跟班吗!找他有事啊?”这衙役马上就认出了他,随后摇了摇头道:“元师爷正和易捕头他们正在议事,你先去值房里等等吧。” “多谢大哥!”白曜点点头,起身往值房走去。刚走进大门,就看到早上那胖乎乎的小胡子捕快正挎着刀往这边走来。 “咦?你不是那临江楼里的……来官府做什么?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吗!”小胡子眯眼抚须盯着他,满脸质疑之色。 白曜心里早已明白此人正是德旺居掌柜的任义的兄弟,他脸上作出一副恭敬之色,朝小胡子行了一礼,道:“官爷!在下并不是为早上之事而来,只是来找易捕头吃酒的。” “嗯……酒要少吃点,不然醉了容易说糊涂话!”小胡子拍了拍白曜的肩膀,略有深意地撂下一句话,迈着大步出了门。 白曜皱眉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忙进了值房捡了条凳子坐下了。 日头慢慢地升高,连值房的老胥吏都吃完午饭赶了回来,可通往后堂的月亮门下却仍然不见人影。 白曜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不断地在前院里来回走着。 一只蚂蚁搬着碎屑从门洞下的墙角根慢悠悠地爬到了花坛边,钻进了蚁窝里。 正在这时,后院里终于传来一声门响,接着便是一阵脚步声和议论声。白曜再也不想等下去了,起身穿过门洞进了后堂。 “元大人,易捕头,那我等就在驿站恭候了!” 只见后堂里涌出一堆差役,个个都是他没见过的生面孔,这群差役朝着屋里里面拱了拱手,便往门洞这里走来。 众人扫了一眼白曜,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白曜没有心思看他们,大步跑到了门口,正好看到易藏锋从里面迈出脚来。 “易兄!”白曜连忙喊道。 易藏锋一怔,抬头看到了白曜,随即冲他笑道:“阿曜!你怎么来了?” 他没有看白曜的反应,而是回头对着身后的人说道:“元师爷,这位就是易某的好兄弟白曜,上次抓捕毕无根可多亏了他的主意呢!” 那元师爷抚着折扇走了出来,他一副儒生打扮,白曜顿时觉得有些眼熟,三年前画舫来到码头那一幕瞬间浮现在了他的眼前,这位元师爷正是当时徐知府身旁的年轻儒生。 “元某多谢白兄弟仗义出手。”元涯彬彬有礼地朝他打了个招呼。 “元师爷客气了!”白曜急忙回了一礼,着急地说道:“易兄,我有急事要和你商量!你看……” 易藏锋和元涯对视了一眼,随后说道:“进来说吧,元师爷不是外人。” 三人进了后堂,白曜把大门一关,看到四下无人后,才坐了下来。 易藏锋见他如此谨慎,不禁调笑道:“阿曜,你这是发现了什么大秘密啊?快点说吧,易某还有公务在身呢!” 白曜点点头,问道:“易兄,元师爷,你们知不知道附近发生了一起劫官银的案子?” “嗯?!” “什么!” 一听他这话,易藏锋和元涯的表情纷纷变了,两人都是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白曜有些纳闷,忙问道:“怎么了?” 易藏锋看了一眼元涯,见他轻轻点了点头,便低声说道:“丰陵近日的确发生了一起官银被盗的案子,不过此案是机密案件,你是从何处听说的?” “是这样的,早上有人来我们临江楼里……我趁他们不注意,偷偷拿了一块银锭逃了出来,就立刻到衙门来找你了。”白曜一口气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个遍。 “这……” “……” 两人听他说完,脸上表情各异,十分精彩。 元涯皱眉沉吟不语,易藏锋则一脸惊喜地看着白曜,激动地问道:“阿曜,那银锭在哪里,快给我看看!” “嗯!”白曜连忙从怀里掏出那块银锭,递给了他。 易藏锋仔细看了一遍银锭,然后将它递给了元涯。 元涯只是瞄了一眼上面印的字,便斩钉截铁地说道:“这的确是丰陵城走失的那批官银……看来,劫官银的正是赤松寨的那帮人了。” 他冷冷一笑,道:“这群贼子真是胆大包天啊!本来大人还想多留他们一段时间,如今看来,便让赤松寨永远地消失吧!” “哈哈!”易藏锋则十分高兴,上前拍了拍白曜的肩膀,说道:“太好了!阿曜,你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元师爷,这次我不用去丰陵了吧。既然现在真相大白,易某愿意领一队差役,直接上门将案犯捉拿归案!正好现在丰陵衙门的人都在这里,我们倒可以省不少力气!” 元涯却摇了摇头,否定了他的提议。 “不行,你还是要出去……不过,不是去丰陵,而是去同安城。” “什么?去同安,为什么!”易藏锋讶然道。 “……” 元涯看了一眼白曜,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们两个怎么都这样啊!”易藏锋明白了他的意思,哭笑不得地说道:“元师爷你放心,阿曜是值得信任的人,他嘴巴可紧了!” 元涯点点头,道:“元某要你去同安借兵,赤松寨里大约有百余人,想要根除它我们的人手远远不够。还有,那山贼们是从哪知道的押运官银的事,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 “你的意思是…官府的人勾结山贼,把运银的事告诉了他们。”易藏锋一惊,说道。 元涯点点头,继续说道:“不错,而且我怀疑此人就在今日来宜江的这些丰陵差役里。既然说好让你过去帮忙,你就得去做样子给他看!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绝不能打草惊蛇。” “现在不动手吗?那不就错过了大好的时机了吗!”易藏锋反问道。 “不。”元涯摇了摇头,抚扇解释道:“其一,徐大人现在不在城里,元某要先请示他才行;其二,那赤松寨建在山上,地势易守难攻,我等这么大摇大摆地赶过去,恐怕还没接近就被他们的岗哨发现了。等上了山,那官银恐怕早被他们藏好了,狗急跳墙之下,说不定还会毁掉它们销毁证据,这不是大人想要的结果。所以我等要让贼子们乖乖将官银送出来,在闸门那里,将他们一网打尽!” “有道理,可是我们怎么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动手呢?”易藏锋点点头,又问道。 元涯轻轻一笑,道:“方才白老弟不是说了吗,他们会买通任正,放他们出去。可是,最近任正没有在水闸当值,他肯定会过来找我调换的,那时就是我等动手之时。” “老任会被他们买通吗?易某看不一定,他说不定会帮我们抓住那伙人呢!”易藏锋推测道。 “他们既然敢找任正,说不定是抓住了他的把柄。他能帮我们最好了,如果他站在那边的话……知法犯法,其罪当诛。”元涯声音一冷,慢慢地说道。 易藏锋点点头,站起身说道:“既然如此,那易某这就收拾收拾,和他们去丰陵城,到了丰陵再偷偷转道同安去。” 元涯满意地笑道:“好,元某这就写封信,到时候你直接交给藩台大人就行了。一路小心,万万不要吃酒。” “是!”易藏锋一口答应了下来。 “我呢?那我呢!”一直在旁边默默听他们讨论的白曜忽然喊出声来,看向两人。 “阿曜,你已经帮了我们大忙了。这次就让阿九帮我们好了,你就回去等我们的好消息吧!”易藏锋笑着揽过了他的肩膀,搂着他往外走去。 白曜却挣脱开了他的肩膀,不服气地说道:“凭什么又是小九儿,我到底哪里比他差了!我帮你们找到了官银,你们就让我一起去吧。再说,我和赤松寨的恩怨难消,现在正是我报仇的时机!” 易藏锋有些无奈,转头看向元涯。 元涯笑了笑,说道:“那好!既然白兄弟如此热忱,那就带上你好了。元某会在对闸门设伏时派人去围剿赤松寨,山寨的后山有条小径,为了防止贼匪从那里逃窜,就麻烦你守住那路口了。” “放心吧,元大人!我一定会守好那里,保证一只苍蝇都飞不过去!”白曜听了十分开心,立刻拍着胸膛保证到。 说罢他开心地出了门。 易藏锋却从后面一把拉住了他,道:“阿曜,这次可不是闹着玩啊。赤松寨的人可都不是善茬,你去实在是太冒险了!” 白曜却满不在乎地说:“易兄,你放心好了!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到时候一定会你大吃一惊的。好了好了,我先回去了,你去收拾东西吧,路上小心!” “哈哈哈!”白曜跑出衙门,一想到刚练的内功马上能派上用场了,他的心里顿时一阵激动。 “臭小子!谁让你擅自出门的,不是让你在家里好好养伤吗?” 忽然一个冷漠的嗓音从他身后传来,将白曜的满腔热情瞬间打没了。 他慢慢转过头,皮笑肉不笑地对着夜锦说道:“夜叔,我的伤已经好了。这可多亏了姜先生的医术啊,你看,早就好了!” 他不停地摇晃着受伤的左臂,夜锦却没有看他,而是冷哼一声,命令道:“快跟我回去,姜先生已经准备好为你压蛊了。” “是……”白曜只好答应下来,跟他往寒坊走去。 第二十六章 压蛊 “咕嘟咕嘟…” 白曜房中不知何时摆上了一个大木盆,里面满满地装着一盆墨绿色的液体。 液面上气泡不断翻涌着,阵阵浓郁的药味从中飘来,充溢在整个屋子里。 木盆旁边的桌子上,姜不逢正拿着一株泛着冷光的白色植株不断打量着,嘴里忍不住赞叹道。 “哎呀,这可真是个宝贝啊!才这么一点就价值千两银子……” 他翻来覆去看了好大一会,方才有些不舍地将它切成了数片,接着放到药碾子里磨成了药粉。 姜不逢将那药粉洒进了木盆里,转身在桌上铺开一排银针来。 “小子,还发什么呆,快脱吧!” 白曜听了脸色一红,嘟囔道:“我知道,不用你说!” 他解开腰带,脱去了外衣,露出身上一块块凸起的肌肉来。 “啊,舒服~” 他的身体刚被药水浸没,便立刻感觉浑身一阵冰凉。药液漫过身上的伤口,顿时开始骚痒起来。 姜不逢脸上笑容一敛,狭长的双眼看向夜锦,道:“夜兄,麻烦你了。” “嗯。” 夜锦答应了一声,他盘膝坐地,双手朝前推出抵住了木盆。手掌缓缓地朝盆里渡入了真气,那内劲传到了药液中,顿时绕着白曜周身旋转起来。 不多时,液面上的气泡翻涌地更加剧烈了,一道道虚无缥缈地白气从上面升腾而出。 “好热!”白曜被这白气熏得浑身发红,满脸大汗。 随着夜锦真气的渡入,药液变得越来越热,液面上冒出的蒸气笼罩在了整个屋子里。 药液被白曜吸收进了体内,他周身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绿色。阵阵暖流在他浑身上下来回涌动着,四肢百骸有股说不出的舒适感。 “差不多了。”姜不逢突然说了一句,接着他伸手在桌上一拂,指间立刻多了数根细如发丝的银针。 他双手紧握银针,盯准了白曜的背后,手一扬之下,顷刻间根根银针飞了出去,扎在了白曜背后的几处大穴上。 每根银针后面都绑着丝线,被姜不逢牢牢控制在了手中。他双目禁闭,手指慢慢地轻捻着丝线。 “夜兄助我!” 他猛地睁开眼睛,朝着夜锦喊道。 “好!”夜锦点点头,抬手在丝线上轻轻拂过。丝线上被渡了真气,不停地上下晃动起来。 姜不逢将线揽到一只手上,另一只手则再次取出几根针来朝着白曜头上刺去。 白曜浑身涌动的热流忽然聚了起来,丝丝缕缕朝着丹田奔涌而去,如同几支刀剑一样狠狠地刺了进去。就在刺入这一瞬间,丹田处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感。 “啊——!”他忍受不住,撕心裂肺地大叫起来。身体也随之剧烈抽动着,握拳发疯似的打着桶壁,头也不停朝桶上撞去。 眼看白曜身上银针摇摇欲坠将要被他晃下来,姜不逢眉头一皱,喝道:“夜兄,快给他吃镇心散!” “嗯。”夜锦从桌上取了一枚丹药,将它掷进了白曜的嘴里。 “……” 白曜服下了药,才渐渐变得安静下来。 此刻,他的眼中充斥着眼白,身上的绿色渐渐地被一抹殷红遮盖了下去。 这赤色越来越深,在他浑身蔓延起来,最后完全变成了令人心惊的血色! “夜兄,继续渡入真气!”姜不逢无视了眼前不停颤动的木桶,继续说道。 “可是……”夜锦看着浑身血色的白曜,有些犹豫不决,并没有出手。 “不要犹豫!难道你不相信姜某吗?还不快动手!”姜不逢厉声喝道。 “好!”夜锦一咬牙,手中再次朝着银针渡入了真气。 此时白曜体内那股翻涌聚成的热流如同长龙一般,朝着蛊虫茧壁冲击而去。 一次!两次……每一次冲击,都会让他感受到撕心的剧痛。 白曜早就已经晕了过去,姜不逢却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还在小心地操纵着银针。 “咦!”似乎是感觉到茧壁上出现了裂缝,姜不逢不禁面色一喜。 而木桶抖动地越来越剧烈了,里面的药液不断地翻涌着。 “成了!”姜不逢激动地喊道,说罢他将银针迅速朝后一抽,从白曜身上拔了出去。 就在银针拔出的瞬间,只听“嘭”地一声巨响,一直颤抖的木桶忽然炸裂开来,桶壁夹杂着绿液朝着四面八方飞溅而来。 “姜先生小心!”夜锦眼疾手快,击飞了一块砸向姜不逢的木块。他双手往前一遮,一层无形的真气罩壁挡在了两人的眼前,将液体拦了下来。 而屋里其他的物件就没那么幸运了,无论是床,桌子,还是姜不逢的书柜,通通被药液溅得染上了一层绿色。 木桶里的白曜则浑身瘫软下来,倒在了桶底。他浑身的血色已经褪了下去,恢复了原来的肤色。 夜锦将白曜放到床上,替他盖上了那沾染药液的被褥。 “姜先生,在下出去一趟,麻烦你照看一下阿曜。”夜锦起身往外走去。 “嗯……” 姜不逢点点头,转头看向一脸安逸的白曜。他嘴角一翘,目光移到了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曜此时却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朦胧中,他似乎置身在了城外的祠堂前,身上穿着那件熟悉的青衣。 他正疑惑之时,身后忽然响起一个耳熟的声音。 “小白,小白!你快来啊!” “谁?”他连忙回头看去。 只见江边站着一个面容俊秀的青衣少女,她对着白曜莞尔一笑,脸颊上露出一对浅浅迷人的酒窝来。少女满头青丝披散在肩头,朝他伸出了葱葱玉指。 “小白,我们一起去采药吧!” 白曜盯着她的脸庞,心里的回忆浮现出来,不禁焦急地问道:“你是谁?是秦二吗!” 少女并没有回他,而是转过身往江里跑去。 白曜见了,连忙追了过去。可无论他跑多快,都无法拉近二人的距离,白曜心里越来越慌张,眼睁睁看着少女被江水淹没了。 “不!” 他的眼睛猛地一下睁开了,屋顶的茅草顿时落入了他的眼帘。 “呼……原来是梦啊。”白曜浑身大汗,不停地喘着粗气。 “醒了?秦二是谁啊?这名字好熟悉啊。”姜不逢将手里的书放到桌子上,调侃道。 白曜身体还有些虚弱,他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 姜不逢没有在意,过去抓起了他的手腕,两指轻轻一探。 他脸上情绪变化不定,先是疑惑,后来变得有些激动,难以置信地大笑起来,“哈哈哈!” “臭小子,你的运气倒还不错,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姜不逢换上一副沾沾自喜的样子,似乎很有成就感。 “什么?”白曜一怔,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并没有十分惊喜,而是愣在了那里,许久后才轻声说道:“姜先生……谢谢。” 姜不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讶道:“什么?我听错了吗?你小子居然还会说谢谢!” 白曜脸色一红,冷哼道:“不爱听拉倒,我可是真心的。” “哈哈!咱们两清了,你救了我一命,我也还你一命。小子,你可得好好谢谢夜兄,若不是他,姜某才不会答应治你呢!”姜不逢郑重地说道。 “这是自然。”白曜点了点头。 二人一时都沉默了下来,夕阳从窗外斜照下来,照的屋里一片金色。 姜不逢扭头看去,但见天色已昏,远处天空挂着一抹残阳。他不禁叹道:“观这落日,每日尽是不同。也不知今日谷里的夕阳又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呢……” 白曜听了笑道:“姜先生,你要是挂念着就回去看看啊!此处事罢,你随时都可以离开。” “……”姜不逢听了他的话,却突然低头沉默起来,许久后才苦笑道:“回不去了,姜某已经没有资格再回去了。” “姜先生,你?”白曜闻言一怔,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 “姜某恃才傲物,将一切都输在了那里,已经不能再回去了。”姜不逢苦笑一声,残阳照下,他的眼角竟泛出点点泪光来。 “姜先生,到底怎么回事!当初你为什么会身中剧毒落入江里?可以告诉我吗?说不定我能帮你呢!”白曜急切地问道。 姜不逢却一直摇着头,嘴里不停地说着:“不行,不行的。” 他突然想起件事来,连忙抓住白曜的肩膀问道:“臭小子,你不是要出去吗?那便帮姜某一个忙吧!你去一趟扶梅谷,把这个东西交给一个叫唐萤的女子吧。” 他跑到书架旁,从最上面的花瓶里倒出一个匣子递到了白曜手中,嘱咐道:“记住,一定要亲手交给她!不要让其他人碰。还有……你一定要保管好这个匣子,千万不要把它弄丢了!” 白曜皱了皱眉,并没有立刻答应他,而是把匣子放到旁边,问道:“姜先生,既然你不回扶梅谷了,那以后有何打算?” “以前一直打算在外四处游历一番,现在倒是可以实现这个愿望了。听说西北边境一直在交战,姜某想过去看看。”姜不逢看向窗外,喃喃道。 白曜伸手将他唤醒,笑道:“姜先生,你又不会武功,这么出去怕是不妥。不如等我医好了蛊,再亲自陪你去一趟扶梅谷吧!如何?” “……不用了,姜某早就习惯了一个人。而且我是不会再回扶梅谷的,这事还是麻烦你了。”姜不逢拒绝了他的好意,语气坚决地说道。 白曜见他这么执着,只好无奈地答应下来:“那好吧,我一定帮你带到。姜先生,你以后可要回来看我们,到时候咱们还是一起过年,多好玩啊!” “好。”姜不逢笑着点了点头,他转身将书架上的一本书拿了下来,说道:“这是姜某撰写的一本医书,里面是姜某多年积攒的心得。江湖险恶,你在外面走动,多看看它说不定还会救你一条小命。” 白曜一听,急忙把书抢了过来,道:“哈哈!那我就不客气了。” “二位笑的如此开心,是有什么好事吗?”夜锦抱着一堆被褥衣服之类的杂物走了进来。 “夜兄,天大的好事。”姜不逢微微一笑,将白曜体内蛊虫之事告诉了他。 夜锦波澜不惊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惊喜之色,他立刻对着姜不逢鞠躬道:“这真是好事啊!多谢姜先生了。” “无妨,姜某也算不辱使命,总没有丢老头子的脸。”姜不逢摆手说道。 他沉思了一阵,突然开口说道:“夜兄,姜某有些事要和你商量,你我出去谈吧。”说罢他没有理会夜锦答不答应,当先走了出去。 “……”夜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拍了拍白曜的肩膀,转身跟了过去。 第二十七章 凝气 “姜先生,有事要和在下商量么?”夜锦走到姜不逢身后,出声问道。 “此间事了,姜某明日便要离开宜江了。”姜不逢负手站在池塘边,抬头看着远处的夕阳,淡然说道。 此话一出,夜锦脸色微变,道:“姜先生这么着急吗,莫非有什么急事?” “姜某的时间不多了……接下来,我要去边境一趟。”姜不逢突然转头看向夜锦,略有深意地说道。 “什么!”夜锦听了十分激动,急切地问道:“姜先生是要去救在下的族人吗?” 姜不逢没有否认,继续说道:“只是尽些绵薄之力罢了,这也是老头子死前的遗愿,姜某只想帮他完成心愿。” “太好了!有姜先生出手,他们一定会得救的!”夜锦十分惊喜,不禁开口大笑起来。 “还有一件事,这里面的东西,请夜兄收下吧。”姜不逢从怀里取出一个匣子递向了夜锦,它和之前给白曜的那个匣子长得一模一样。 “嗯?”夜锦一愣,随后接过匣子打开了。 只见里面放着一个表面泛着凛冽寒气的白色丹丸,上面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那颗柏昙心姜某只用了其中的一些,将剩余的部分混入了其他药材做成了此丹药,它应该可以缓解你的…”姜不逢说到这便戛然而止,沉默下来。 “这,这……” 夜锦捧着匣子的手有些颤抖,他脸色一变,突然俯下身来,单膝跪在了姜不逢面前。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姜某不想去猜你的身份。但姜某知道,你我都是有心结之人,如果就这么发病死了,肯定会心有不甘……不管怎么说,夜兄,尽力而为吧!”姜不逢没有扶他,背过身慢慢说道。 “姜先生的恩情,夜某永生难忘。在下以树神的名义发誓,夜某愿永生听候姜先生的差遣,永不背叛。”夜锦面色郑重地发誓道。 “夜兄,你?!”姜不逢面色惊诧,旋即苦笑道:“夜兄用得着以贵族的树神来发誓吗?真是折煞姜某了。此次一别,山高水远,你我再次相遇遥遥无期,各自珍重吧。” “……”夜锦听了此言,也沉默了下来。 姜不逢扶起了他,笑道:“不说这个了……还记得初遇阿曜之时,姜某历经劫难,已然心死,本没打算苟活于世。可不知怎么,就这么潜移默化地被他感染了,心中的事也渐渐想开了很多。” “是吗?”夜锦同他一起大笑道:“哈哈,阿曜就是这样的人呢!这么年轻气盛,胆大心细,这次让他到江湖上见见世面,说不定会变得稳重些。” “姜某倒是很羡慕他这性子的,能一直为了心之所向而努力……夜兄,你真的放心他一个人出去吗?如今的江湖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就算是一些成名高手,也不能保证十成十地全身而退啊。”姜不逢感叹道。 “唉,在下已经给白兄道过歉了,希望他能够原谅我。这既然是阿曜自己选择的路,就让他自己走下去吧,夜某本就没资格干涉他。”说到这,夜锦回忆起以前的事来。 十多年前,郯京郊外。 雷霆惊动苍穹,大雨倾盆而下。 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中,几个浑身鲜血的人正跌跌撞撞地逃亡着。其中一个身受重伤的男子忽然身体一软,停了下来,撑着竹子勉强站在了原地。 “白兄,你怎么了?”走在前面的一人察觉到了身后的异样,他连忙转过身带其他人走到了男子的身边,此人正是夜锦。 “我……怕是不行了。”男子苦笑一声,将一个裹在襁褓里的婴儿递到了他的手上,颤抖着身体说道:“统领,麻烦你帮我照顾好他!千万不要让他踏足,踏足江湖!” “……”夜锦眉头紧皱,眼神复杂地盯着男子看了许久,最终闭眼点了点头。 见此男子才松了一口气,他眼含泪光宠溺地看着婴儿,喃喃道:“曜儿,爹无法陪着你长大了。你要好好听夜兄的话,将来读书考个功名,让老爷子高兴高兴,也算替我这逆子弥补一下过失……” 此时画面一转,白曜在临江楼里委屈倔强地求他的场景又浮现在了面前。 “唉!”夜锦心口一痛,不愿再回忆下去了,嘴里喃喃自语道:“在下真是无法拒绝他的请求。白兄,阿曜应该知道自己的事情,还请原谅……” “夜兄,心里不要总是想着太多事,这对你的身体很不好。若是一直这样下去,你这副身躯恐怕撑不过五年。”姜不逢见他心事重重,过来劝阻道。 夜锦点点头,感激道:“多谢姜先生提醒,在下会注意的。姜先生若是执意明日离开,临走前不如好好饮上一杯。我等江湖相逢便是有缘,今夜不醉不归!” “请。” 今朝有酒今朝醉,江湖儿女,向来如此。 那夜皓月当空,洒在茅屋前面。 几人坐在池边以天地为席,沽酒置宴,纵意豪饮,抛却心中忧愁,与友举杯高歌。 “哈,头好痛啊。” 一夜过去,白曜从睡梦中醒来,只觉头疼欲裂,口干舌燥。刚想取杯水喝,转头却发现屋子里空空如也,姜不逢已经不见了踪影。 “不好!”他吃了一惊,急忙冲出门去,却只看到夜锦独自一人坐在池塘边,正在闭目打坐。 “夜叔,姜先生呢?”白曜问道。 “一个时辰前就离开了,他见你睡得正香,便没有打扰你。”夜锦淡淡说道。 “啊?”白曜听了却有些不满,“姜先生怎么这样啊,走了也不和我说一声。” “可能他不想看到离别的场景吧!”夜锦叹了口气,接着换上一副命令的口气,喝道:“好了,阿曜!现在就去完成晨练,然后带着几块豆腐到祠堂前见我! 说罢他轻点地面,转眼间不见了身影。 “豆腐?” 白曜愣在了那里。 一个时辰后,王公祠堂前。 夜锦看着眼前的一筐刚做好的豆腐,细嫩光滑,白净柔软。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虽然有点少,但是先用着吧。” 白曜有些好奇,问道:“夜叔,你要我买豆腐做什么?教我做菜吗?” “哈哈!傻子曜,真是个傻子。”身后的阿九听了,大笑起来。 夜锦瞪了他一眼,对着白曜说道:“阿曜,把手伸给我。” 白曜虽然有些疑惑,还是把手伸了过去。 夜锦在他腕上一搭,点头说道:“嗯,恢复得还挺快,姜先生的手段还真是高明。阿曜,运气试试,把所有的气全部聚到掌心来!” “不行,这样会伤到你的!”白曜一愣,随后摇了摇头。 阿九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哈哈,真笨啊,傻子曜!” 夜锦笑了起来,“放心,你尽管去做,我没事的。” “既然如此,夜叔,见谅了!”白曜点点头,沉下心来,丹田之气不停涌动,聚集在了手心。可夜锦却好像一点也感觉不到一样,丝毫没有反应。 “好了,停下吧。”夜锦唤他停了下来,沉思道:“我还是小看了此内功的威力,想不到你竟可以调动如此多的内力了。” 阿九听了瞪大了眼睛,道:“夜叔,傻子曜的内力难道?” 夜锦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道:“可以说与你不相伯仲。” “什么!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傻人有傻福吗?傻子曜,你可别得意太早!”阿九有些嫉妒地说道。 “哈哈,小九儿是嫉妒了吗?”白曜沾沾自喜道。 夜锦没有理会两人,接着说道:“本来夜某打算让你去玄水观里修习内功,可没想到你居然提前得到了一本内功还真的练出了内劲,那夜某就先在此提点你两句。” 白曜连忙点了点头,认真听了起来。 夜锦将一块嫩豆腐平放到了手上,他掌心轻轻运劲。只见豆腐上瞬间出现了道道裂缝,被均匀地分割开来。切口光滑,犹如利刃切成。 “每个人对自己体内的真气掌握程度都是不同的,有人对内劲收发自如,还有些人则根本无法掌控自己体内真气,下手没有轻重。你一定要熟练地掌控自己的真气,莫要由它恣意妄为。”夜锦看着那豆腐,淡淡地说道。 他举起筐子放到白曜面前,微笑道:“阿曜,你来试试吧。” “是!”白曜心里早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尝试了,他连忙取出一块豆腐放在了手上。 夜锦接着嘱咐道:“记住,一定要小心地控制内力的力度和速度,切忌三心二意,急于求成。” 白曜点点头,他小心翼翼地分出一丝真气,慢慢地聚集在了手上。 “啪——”地一声响,那股真气刚运到掌心,豆腐便被震碎了,残渣顿时溅了白曜一脸。 “哈哈,真笨!”阿九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没关系,刚开始都会这样,继续吧!记住,一定要控制住它,不要让它任意施为!”夜锦微笑着鼓励起白曜来。 “好!”白曜沉下心来,再次取出了一块豆腐放到了手上。 他谨慎地控制着比刚才还要少的一丝内劲,一点点地移到了掌心上,便是这么短的距离他就用了一盏茶的工夫。 白曜身体紧绷着,脸上满是汗水,终于将那丝游离不定的真气聚在了手心。此时,豆腐突然轻轻地颤动起来,他急忙将气一敛,才让豆腐避免了被震碎的下场。 “做得好!接下来仔细感受自己真气的聚集之处,让它快速地将豆腐切开!”夜锦有些意外,开始教导起他下一步的行动来。 “……”白曜闭上眼睛,脸上的汗水不停地滑落下来,将他的前襟打湿了一片。 他按照夜锦所说小心地将真气聚在一处,接着猛然朝外迸发了出去! 内劲如刀,猛地将豆腐从中间削成了两截。 “好累啊!”白曜做完了这些,浑身上下的力气几乎被透支一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什么!”阿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白曜,惊讶道:“傻子曜。你这,这是第二次就,就这样了?” 夜锦表情却没有太大的变化,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每个人对内劲的掌握程度不同,有些人天生就可以非常熟练地运用真气。阿曜,你可不要因此而自满,接着练吧,今日不把一块豆腐完整地切成四块就不要吃饭。” “是!”白曜充满自信地点点头,再次拿起豆腐放到了掌心上。 时间慢慢地推移,太阳越升越高了,转眼便到了午时。 可接下来的几次尝试里,白曜似乎有些自满,加上内心急于求成,连续捏碎了好几块豆腐。 夜锦有些恼怒,上前抽了他手心几下,斥责道:“阿曜,你以为江湖中只有你才是有天赋之人么?夜某告诉你,江湖之大,天纵奇才如过江之鲫,但真正成名者却不到十中一二!他们全都沉浸在了旁人的赞誉和浮名之中,渐渐地迷失了自己的本心,终日松懈倦怠被江湖所抛弃,难道你也想这样吗?!” 白曜一听这话,终于打起了精神,聚精会神地练了起来。 “啊,碎了!” “可恶!又是差一点!” “太好了,可以分成三块了!下一次一定行的!” “为什么会斜呢?再试一次吧!”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白曜拖着疲惫的身躯捧着手上切成四份的豆腐走到了夜锦面前,笑道:“夜叔,你看……” 夜锦微微一笑,拍拍他的头,道:“干得好!怎么样,饿不饿啊?走,夜某亲自下厨给你们做好吃的!” “太好了!虽然夜叔做的菜很难吃,但是也比我自己煮的好呢!” “臭小子,小声点啊!” “夜叔,你不是说人无完人吗,怎么还不让我说呢!” “……” “傻子曜,会说话你就多说点啊。” 三人一边拌嘴一边往城里走去,夕阳将他们的身影拉的很长。 第二十八章 剿灭 三日的时间一晃而过。 池塘边的一颗大树下,白曜正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指间不停地揉捏着一枚光滑的飞蝗石,眼睛聚精会神地盯着对岸一块厚重的石板。 “发!”夜锦的声音忽然从树上传了过来。 白曜一听,右臂屈伸抬到左边肩膀处,接着猛地朝前一挥,只听嗖的一声,手中飞蝗石如流星般射出。 “啪!” 石子准确地打在了那石板上,只在上面留下了一小块白印。 夜锦点点头,接着吩咐道:“嗯,附上你全部的内劲试试!” “是!”白曜深呼了一口气,手指轻捻石子,气出丹田,在浑身上下巡行。 他将游于周身的真气聚在指尖,石子竟被他压得微微变了形。见此他急忙对着石板挥手将石子掷出,卵石激射而出,迅疾如电般地砸向了对岸。 “咚!”一声,飞蝗石竟将石板打得微微往里凹陷了些。 夜锦轻点树枝,脚尖踏水而过到了对岸,将地上的飞蝗石捡了起来。 他仔细端详了一番卵石与石板上的孔眼,摇头道:“还是不行,力度掌控地还是不够。你看,这颗飞蝗石都被你捏得稍微变形了。” “啊……”白曜有些泄气,满脸失望的神色。 夜锦见了微微一笑,鼓励起他来,“这不比昨天强多了?继续努力吧!等你什么时候能做成夜某这样了,才算勉强掌握了真气的运用。” 说罢,他手指轻扬夹在之间的一枚柳叶,那轻飘飘的柳叶打着旋呲溜一声划过石板,石板表面立刻划出一道浅浅的沟壑来。 白曜眼睛看得有些发直,当即热血澎湃地说道:“继续努力!” 刚拿到手上一枚飞蝗石,就听到门前有人喊他的名字。 “请问,白曜白少侠是住在这里吗?” “嗯?”白曜看了一眼夜锦,三两步来到了屋前面。 只见茅屋前站着两个皂衣衙役,白曜一眼便认出了他们是易藏锋的手下。 两人见白曜来了,其中一个捕快朝他笑了笑,道:“白兄弟,跟我们走一趟吧!” “走?去哪?”白曜疑惑道。 捕快解释道:“白兄弟,是元师爷让我过来的,他不是和你说好了吗?” “哦!我想起来了。”白曜这才恍然大悟,连忙凑过去低声问道:“官差大哥,你们今天就动手吗?” “白兄弟别问那么多了,上面发了命令,咱们只管去做就行了!”那捕快咳嗽了两声,催促起他来。 “好!”白曜点点头,转过身对夜锦说道:“夜叔,我有事要出去一趟,回来再继续吧!” “……去吧,注意安全。”夜锦似乎有些不太想看到捕快,摆手示意他快走。 两个捕快转身便走,似乎十分着急,白曜连忙跟在了他们的后面。 一路上,两人只是闷头赶路,一句话都不说。 白曜见他们直接从衙门过去了,好奇地问道:“二位官差大哥,咱们不进去商量一下吗?” 另一个衙役头也不回地说道:“进去做什么?上面的事我们不要多问,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那易捕头呢?”白曜撇了撇嘴,继续问道。 两人有些不耐烦,但还是不情愿地说道:“易捕头不是去丰陵城办案了吗?白兄弟,你少说点吧。” “哦哦,好。”白曜这才反应过来此案是机密案件,不可轻易外泄,便闭上了嘴,一言不发地跟两人往前走去。 他们走得很快,不到半柱香时间便从城里一直来到了宜江城西的一座山下。 此山状如卧牛,上面树林密布,怪石嶙峋,十分陡峭。 三人脚下已经不再是官道了,而是一条狭窄难走的林间小路,四下不见人迹,十分寂静。 “啾啾——!”一个捕快走到树林边,朝里面吹了声口哨,声音朝着山林深处传了过去。 “啾啾——!”不一会儿,林子深处也传来了一模一样的口哨声。 捕快听了,冲两人点了点头,拨开树丛往声音传来的地方赶去。 众人穿过林子,来到一条乱石堆积的狭窄山路旁,只听旁边的树丛中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几个山民猎人打扮的人从里面走到了三人面前。 “都准备好了吗?”捕快低声问带头的山民道。 山民点点头,道:“嗯,两边都埋伏了七八个弟兄。路口附近也挖了不少陷坑,保证让他们一个也走脱不了。” “好!这位是元大人派来协助咱们的白兄弟,别看他年纪轻轻,武功可不弱,你带他去那边蹲守吧!”捕快把白曜引荐给了山民,他二人便转身原路返回了。 山民笑着打量了白曜一番,道:“白兄弟,跟我来吧!大家都回去吧,守好自己的位置。” 他也不管白曜回不回话,直接跨步进了林子后面。 白曜连忙跟去,拨开树林一看,眼前这条坑坑洼洼洼的崎岖山路往上一直蔓延到了大山深处。 山民在山路上走了一截,突然停了下来,钻进了山道旁的树林里。 白曜也跟着钻了进去,看到灌木丛后面躺着一块巨石。 那山民此刻已经盘膝坐在了石头上,他戴上了草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紧了上面的山道。 白曜也跟着坐到了石面上,拔了几根草胡乱盖住了头顶,学着山民往山上看去。 …… 一炷香的时间转眼而过,白曜盯了半天连个鬼影都没看到,他有些不耐烦,索性躺下打起瞌睡来。 山林里毒虫众多,草丛里的毒蚊子成群结队地在他头顶乱飞一通,咬得他身上到处都是红肿,挠起来又疼又痒。林子里还飘来的阵阵难闻的气味,根本就睡不下去。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山民,见他仍然一动不动地坐在石头上,眼睛直直地地盯着山上,丝毫没有受到身边环境的影响。 “这位大哥!我看上面都这么久了还没人下来,这么干等着只会消磨我们的耐力。不如咱们从后面包抄过去,两方一起下手,将这帮贼子一网打尽!”白曜想了想,摩拳擦掌地提议道。 山民却摇了摇头,道:“不行,我们不能违抗命令。再说了,若是就这么贸然冲上去,前山若是还没攻入,我们只会白白送死。” “……”白曜听了哑口无言。刚想说些别的话来说服他,忽然天空中一道红光闪过,接着从山顶处传来一声轰响。 “这是怎么回事?!”他连忙质问起山民来。 山民却跳下石头来,面色凝重地说道:“不好!他们遇到麻烦了,需要支援!” “我也去!”白曜大喜,便要跟着过去。 山民却摇摇头,拒绝道:“保护百姓,乃我等职责所在。白兄弟,劳烦你守在这里,让我等去便可。” 说罢他吹了几声口哨,领着那七八名乔装打扮的山民往山上跑去。 眼看着几人跑上去不见了踪影,整个山口只剩了他一人,白曜无可奈何,只得坐回了石头上。 又心急火燎地等了一阵,山上再也没有什么动静。 “烦死了,我等不急了!” 白曜终于等得不耐烦了,连忙跳出了山林,顺着山路往上跑去。 还没跑出几步远,便看到迎面走来一个银须白发的干瘦老头,这老头衣衫褴褛眼神浑浊,看起来十分虚弱,他跌跌撞撞地拄着根树枝,朝着白曜走来。 “老头,你是从哪里过来的?”白曜连忙走过去问道。 “啊!”老头被他吓了一跳,哆哆嗦嗦地道:“山…山上的寨子,俺被那里的土匪关了十多年,一直没等到家里人来赎俺……现在山上火拼乱成了一团,俺就趁机逃出来了!” 白曜点点头,嘱咐道:“老头,前边山口有几个陷坑,你记得从旁边树林绕过去。再往前走几步,就到官道了。” “多谢小兄弟啊,太谢谢你了!”老头颤抖着双手拍了拍白曜的手,随后慢慢往山下挪去。 白曜听了他的话,心里有些焦躁,急匆匆地往前跑去。 刚拐过一个转角,便有一个人惊慌失措地迎面朝他走来。 此人是个三十出头的秀才,身上穿着一件粗布衫,面色有些灰白,手臂上绑着染血的布条,似乎受了点伤。 秀才看到了白曜,狐疑中带着些惊讶,随后跑来对他说道:“小兄弟,千万不要上去啊!山上真是太惨了!” 白曜刚想问他,秀才却摇头叹气地从他的身边跑了过去,往山下去了。 他扭头目送着秀才远去了,眉头一皱,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劲,便想追过去问问,可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踢踏声。 白曜连忙抬头看去,只见不远处尘土飞扬,隐隐约约看到一个人骑马往这边疾驰而来。 这是一匹高大壮硕的枣红色宝骏,奔跑起来四蹄生风,几个呼吸之间便到了他的近前。 白曜仔细看去,马上端坐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蓝衣少年,他高扬马鞭,嚣张地看了一眼白曜,喝骂道:“滚开!不然将你踏成肉泥!” “猖狂!”白曜一听,心里一阵恼怒。手上捻起了几枚飞蝗石,站在原处冷冷地盯着蓝衣少年。 “嗯?!”蓝衣少年一怔,随后狂笑起来,一鞭子狠狠地抽在了马屁股上,马儿吃痛,更加迅猛地朝白曜撞了过来。可白曜依然站在原地,没有挪步的意思。少年见他如此,狂妄嚣张地喝道:“想死?小爷成全你!” 宝骏离白曜越来越近了,蓝衣少年耳边忽然听到几声轻微的响动,他定睛一看,依稀看到扬沙中数枚黑色的残影朝他激射而来。 少年不惊反喜,抬手在背后的黑色剑匣中一抽,只见一道刺目的白光闪过。 “蹭蹭——!”几声,少年挥舞着手中一把寒气逼人的宝剑,将白曜掷来的飞蝗石削成了碎屑。 白曜顿时一惊,那石子上已经夹带了他的内力,居然被一个少年这么轻松地斩碎了! 但此刻已经容不得他发呆了,骏马高抬无情的铁蹄,掀起阵阵尘土,飞快地朝他踏来,那冷冰冰的蹄铁在他眼里变得越来越清楚了。 “不好!”白曜连忙翻身一滚,惊险地躲过了马蹄的重踏。饶是如此,他的右臂还是被锋利的蹄铁划伤了。 少年归剑入匣,转头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冷笑道:“今日小爷没空和你纠缠,下次见面咱们再好好玩玩,驾!” 说罢他猛地一挥马鞭,卷起阵阵烟尘往山下疾驰而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白曜的视野中。 他心有余悸地看着少年离去的地方,叹道:“想不到这厮和我差不多年纪,居然这么厉害!唉,差距太大了,我根本就没有胜算……” 白曜叹了一阵,草草地扎好了手臂的伤口,继续往山上跑去。 上面的山路变得陡峭了许多,山道拐角隔三差五便是断崖,也不知道那老头怎么走过来的。 爬上了几处石阶后,他终于看到了不远处树丛后那高耸的山寨围栏。 “这!”白曜忙走过去一看,只见围栏下面有人倒在了血泊之中,他被一根劲矢穿胸而过,已经没有了气息。 “……” 白曜忍着恶心感凑过去一看,这人正是那几位乔装成山民的捕快之一。 他叹了口气,脚轻点地面,轻松爬上了高高的围栏,纵身跃进了赤松寨后面。 落脚的地方是山寨后边的一个小院,地面上躺着两具壮汉尸首,其中一人手里还拿着一把劲弩,显然是赤松寨里的贼匪。 令人惊讶的是,寨子附近十分寂静,听不到其他人声,更没有一丝打斗的乱象。 白曜有些疑惑地走出小院,眼前的一幕深深地震撼到了他。 只见眼前的夹道上满是横七竖八的尸首,这些尸首所穿的衣服单薄破烂,看起来像是被奴役的苦工。 白曜虽然见过几次这样的场面了,但还是头一次面对这么多的尸体,他的胃里顿觉一阵不适,一股强烈的呕吐感涌了上来。 “呕……”他连忙捂着鼻子和嘴巴沿着夹道往前跑去。刚走了几步,忽然听到一处院墙后面传来几句叫喊声。 “小心背后!” “啊——!” 白曜连忙翻上院墙,小心翼翼地朝里面看去。 “是他!”他脸色突然变得低沉下来,似乎遇到了什么熟人。 只见下面院子里,一个光头青年正将手中长刀从一名捕快体内缓缓抽出,一脚将他踢倒在地上。 光头抬起那把染血的刀,指向对面一个体若筛糠的年轻捕快,面无表情地说道:“杀了你,我就可以安然离开了。赤松寨气数已尽,我也该去江湖上走一遭了。” 他冷笑一声,转眼间举起手中长刀,朝着捕快脖颈削去。 “嗖嗖——!”忽然一阵风起,白曜在他举刀的瞬间便出手了,数枚飞石从他指间激射而出,射向了光头。 “嗯?!”光头脸色一变,连忙挺刀立在身前。 “当当——!”几声响,飞石砸到了那刀身上,光头顿时感觉虎口一麻,不禁惊道:“好大的力气!” 刚想朝石头飞来的方向看去,他左耳处又是一阵风声响起,光头青年连忙猛踏地面,纵身一跃躲过了几枚飞石。 “飞蝗石?!姓白的,是不是你?!” 秃头青年跳到院子的一盏石灯上,转头不停地看向四周,却没有发现任何人影。他盯着那地上的卵石,惊疑不定地问道。 可白曜早在投出第一次投出石子时就已经隐蔽了身形,躲在暗处寻找着光头的破绽。 可惜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命中秃头的要害,此时已经错过了大好的机会,让他警觉起来了,事情变得棘手起来。 白曜将身形隐匿在院子里一间房屋的檐角后面,他低头看了看腰间的袋子,里面只剩了七枚飞蝗石。若是七枚都无法击中秃头,那该如何是好呢?白曜心里有些焦急,脑海里不断地想着计策。 石灯上的光头并没有因为他停止投掷而放弃警惕,而是把刀护在胸前,小心地察觉观望着四周。 突然他眼前一亮,看向了前面早已吓呆的年轻捕快。 光头青年当即心生一计,大步一迈,跳到了捕快身边,伸出一只手把他往身边一揽,将手里的刀架在了捕快的脖子上。 “快出来!不然我就杀了他!”秃头青年朝着附近喝道。 “大意了!”白曜看到了这一幕,心里暗骂一声,他不断交叉着双手,犹豫着该不该现身。 “不出来吗?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光头见迟迟没人回应,便举起刀来,作势朝着捕快的脖颈斩去。 “住手!” 白曜最终还是于心不忍,从屋檐上跳了下来,站到了秃头面前。 “我还正奇怪这样下三滥的招式整个宜江除了你还有谁会用,果然真的是你!”光头青年冷漠地说道,不过他心里却十分惊骇:这姓白的力气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大,居然把我的手震麻了! “现在是你我之间的私人恩怨,快把他放了!”白曜自然不知他心里所想,皱眉指着捕快说道。 “放了?…好!我答应你。”秃头青年说罢突然撒开了捕快,将他踢向了白曜。 可还没等那捕快跑出去两步远,光头忽然猛地一踩地面,转眼便追上了捕快。接着举起手中长刀往他背后一捅,刺入了那年轻捕快的胸膛。 霎时鲜血四溢,溅了白曜一脸。 事情发生的太快,白曜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便被淋了满脸的鲜血。 “救我……” 他眼睁睁地看着年轻捕快倒在了面前,捕快眼里那不甘而又绝望的眼神,狠狠地烙印在了他的心头。 白曜呆呆地愣在原地,捕快冰冷的血滴从他脸上滑过,让他猛地转醒过来。 他连忙上前抓住了捕快的肩膀,从怀里取出一颗活血散塞到了他的嘴里。他不停地摇晃着年轻捕快,浑然不觉自己浑身已经被鲜血染红了。 “醒醒!喂!你醒醒啊!”他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但年轻捕快早就没了气,这么做只是在白费力气。 光头青年见他这幅样子,再次举刀跃起,朝着背对他的白曜砍去。 “你也去死吧!黄泉路也给他搭个伴,省得孤单!”他狞笑一声,嘴里喝道。 “你说什么?!”白曜突然伸出一只手来,只用两指便将那落下的刀刃夹在了半空。 他语气冰寒,眼睛冷漠地看向了秃头。 “……”秃头此刻已经惊骇地说不出话来了,被白曜这么一盯,他的双腿居然忍不住颤抖起来。 “哼。”白曜冷哼了一声,缓缓站起身来。 他两指用力一掰,“噼啪——!”一声,轻松将光头的刀折成了两截。 “什么?!”秃头连忙弃了手里的断刀,攥拳朝白曜的面门上狠狠地砸了过来,拳头还未至,便有一股劲风袭了过来。 白曜则不慌不忙,只是伸出手轻轻朝前一推,与秃头的拳头碰到了一起。令人咂舌的是,他那瘦弱的五指居然将光头的拳头拦了下来。 秃头见了,咬牙加大了力气,却丝毫无法撼动白曜的手掌。这下,他的表情变得十分精彩。 “到我了。”白曜冷笑一声,他抓住了光头的手,气聚于指间,狠狠地捏了下去,只听咔吧两声脆响,秃头的骨头被他捏碎了。 “啊——!”光头张嘴大叫一声,头上道道青筋崩起,表情十分痛苦。 “还有这只。”白曜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惨叫声,并起左手食指中指,狠狠地点在了光头肩头的云门穴上,废掉了他的整只右手。 “唔!”光头又是一阵惨叫,他惊恐地看着白曜,稍加思考之下,忍着剧痛抬手在怀里摸出个东西,接着便朝地上一丢。 “嘭!”一阵黑烟从地上冒了出来,将二人隔开了。 光头在掷出黑烟的瞬间,连忙一踩地面,纵身而起,朝远处逃去。 “……给我等着!”他狠狠地抛下句狠话,继续往前跃去。 转头一看,黑烟渐渐地消散开来,白曜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丝毫没有追赶之意。 光头不禁有些疑惑,正在这时,忽然耳边一阵风起。 “不好!”光头一惊,刚要往旁边闪去。忽然他身形一滞,脚底软趴趴地跪在了房檐上,那颗光头朝下栽到了地上。 只见光头的太阳穴上,一颗飞蝗石深深地嵌进了肉里,丝丝鲜血上面淌出,染红了地面。 “我已经为你报仇了,安息吧。” 白曜将年轻捕快的眼睛合上,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院子。 第二十九章 神秘男子 “站住!” 白曜刚走出院门,身后便传来一句质问声。 他听着声音有些耳熟,忙转头看去。只见四五个差役如临大敌般朝他跑了过来,领头的正是山下的山民。 “原来是白兄弟,你怎么在这里?”山民疑惑地打量了他一番,问道。 “呃……我看到山上有信号要支援,就上来了。”白曜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连忙指着院里说道:“先不管这些,刚刚有两位兄弟在这里遇到了一个武功高强的贼子,可惜我来的太晚了,没能救下他们……真是抱歉。” 众人进了小院,看到了那两具捕快的尸首。 “……把他们抬下去吧。”山民神色黯然地说道。 “我来帮你们吧。”白曜也随之说道。 山民却摇了摇头,郑重地对他说道:“白兄弟,元师爷正在追捕赤松寨的匪首,他们那里肯定缺少人手,麻烦你过去帮忙吧。你武功比我们厉害的多,肯定能助他一臂之力的。” “好!他们在哪?我这就过去!”白曜一听,立刻来了兴致。 山民指着前面的夹道说道:“从这往前走到尽头左转,然后一直往西去。那里有一片赤松林,那厮逃到里面去了。” “嗯!” 白曜点点头,急忙往那边赶了过去。 按山民所说跑了没几步远,他遥望前方,看到前方不远处长着一片如同火焰的松林,松针赤红如血,煞是好看。 “就是那里了!”白曜心里暗道,脚底暗自用劲,顷刻间便朝前踏出了数丈远,站到了那松林的入口。 隔着树林看向里面,影影绰绰看到深处黑压压地站着一大群人。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近前,方才看清那边元涯正领着一帮衙役团团围住了一个人,众人都谨慎地盯着里面,竟没一人敢上前。 “小九儿?” 白曜定睛一看,发现阿九居然也混在这群捕快里面。他心里顿时有些不服气,想道:派我在山下看着,却让小九儿帮着抓人,分明是瞧不起我嘛! 继续往前看去,只见众人围着一个披头散发,浑身血污的高大男子,他的脚下堆满了一堆堆小山般的银锭,这些银锭旁边居然是几个令人触目惊心的火药桶。 男子左手抓着引线,右手握着一根火把,正与捕快们对峙着。 “都别动!再往前一步,我就点燃火药了,到时候咱们一起上天!”男子喝退了旁边一个想要上前的捕快,手里的火把作势要点燃引线。 元涯立刻给捕快使了个眼色,微笑着劝道:“寇兄莫要冲动!我等不会过去的。还请寇兄放下火把,你我好好商量一番,如何啊?” 那姓寇的高大男子一听,顿时讥讽似的大笑起来,“呸!你们官府的人,向来都是说一套做一套!只怕寇某刚放下手里的东西,就会被乱刀砍死了吧!” 元涯脸色微变,摇头道:“放心,元某说到做到。只要寇兄告诉在下是谁泄露了押运官银之事,元某可以代表徐大人饶你一命。” “哼!你这走狗,也不打听打听我寇生寒是什么样的人!让寇某出卖自家弟兄?没门!”寇生寒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怒骂道。 还没等元涯说话,他又继续大喊道:“从孟老四死的那一天起,老子就知道你们不会放过赤松寨,现在终于忍不住了动手了!” “你错了!”元涯摇了摇头,解释道:“寇兄这话元某可不敢苟同,白月坞到底怎么灭门的寇兄应该很清楚。至于寇兄吗……只要能将那批走失的官银完璧归赵,元某绝不为难你。” “是吗?那我的兄弟们呢!你为何要下令杀了他们!”寇生寒冷笑着问道。 元涯表情淡然,道:“大郯律条例,杀人者偿命。寇兄难道不想想那些押送官银的捕快吗?他们难道就该死吗!” “……”寇生寒顿时一滞,竟被他问得说不出话来。 他沉默了许久,突然笑了一声,说道:“元大人,你知道吗?从一开始寇某就没想过要活下去。寇某虽是个粗人,但还是知道,劫官银这等大罪必死无疑。寇某只是在拖住你们罢了,现在时间拖得差不多了,寇某也就不再浪费口舌了……弟兄们!既然说过同生共死,那寇某绝不独活,这就去路上陪大家!二弟一定会给咱们报仇的!” 说罢他大喊一声,手持火把朝引线伸了过去。 “不好!快散开!”元涯见了,大喊一声,指挥着捕快们朝后退去。 “他娘的,这人是拼命啊!”白曜骂了一句,慌忙转头朝后撤去。 眼看火把就要触碰到引线了,这时,场中忽然刮过一阵怪风,火把和引线同时被一道无形之气切断了。 “谁?!”寇生寒顿时癫狂地大吼道。 “过路之人。”一个空灵冷漠的声音忽然响起,回荡在松林之中。 话音未落,众人耳边忽然传来一阵萧声。 这萧声悠扬悦耳,一开始轻如蚊蝇,渐渐变得越来越响,离众人越来越近了。 “大人,您看!”一个眼尖的捕快忽然发现了什么,忙指向了那边。 众人一齐看去,只见远处松林之上正有一个白衣男子长身而立,如闲庭散步般朝这边赶来。 男子脚尖在赤松顶上轻踩几步,身形便朝前越了一大截,数个呼吸之间便来到了众人面前。 “铿——!” 一声清鸣过后,一把透亮如明镜般的长剑从天而降,插在了中间地面上。捕快们连忙散了开来,警备地看着那把剑。接着只见一道残影飘过,那白衣男子忽地一下站在了长剑柄上。 男子一头青丝及腰,不断随风飘散着,倾覆在肩头身上。他白皙的脸上面无表情,一对高挑的剑眉之下,深邃的眼眸里含着藏不住的凌厉之色。 他将手中玉萧放下,淡淡地说道:“他人呢?” 男子的声音清脆空灵,虽然轻言轻语,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众人面面相觑,并不知道他在问着什么。 寇生寒正皱眉扫视着男子,忽然看到男子转头看了过来,那双凌厉的眼睛就这么直直地盯着他,将他深深地震慑住了。 “你是……!”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苍白下来,换上了一副惊恐的表情,嘴巴哆哆嗦嗦地说道:“不,不知道!” “你敢护他,那便死罢。”白衣男子的声音没有丝毫感情,他轻轻从剑上跳下,伸手朝着长剑一扬,那剑便噌地一声从地面上飞出,落到了他的手中。 “且慢!”元涯立刻阻止道,他话音未落,便看到男子手中剑已举起,松林间一阵清风拂过,寇生寒脖颈上出现了一条细如丝线般的伤口。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高大的身躯轰然倒下,埋进了银锭堆里。 “你,你是何人?!居然敢当着官府的面行凶,上!把他抓起来!”元涯见男子在众人面前杀了寇生寒,一向淡然的脸上不禁有些恼怒,对着捕快们说道。 衙役们听了,立刻走上前围住了男子,但他们刚才男子出手的威力所震慑住了,没有一人敢轻举妄动。 “你等无过,他有过失,所以他该死,老夫解释完了。”白衣男子却并不在意自己的处境,淡淡地说道。他这副年轻的面容却自称老夫,当真怪异的很。 可差役们还是团团围着他,手里的刀颤抖着,犹豫不前。 “唉。”白衣男子轻抚手中长剑,叹气道:“听,你们的刀在悲鸣,它因自己为弱者掌握而悲泣。” “兄弟们,他居然侮辱咱们!上啊!”听了这话,一个身材魁梧的捕快气得满脸通红,他大喝一声,当先冲了过来。其他捕快见了,纷纷一拥而上,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也罢,与其在弱者手里,还不如尽快了却归于尘埃。”看着一哄而上的差役们,男子闭上眼睛,缓缓抬起手中长剑,绕着周身一挥而去。 剑气似一阵清风朝外掠去,当拂过白曜的时候,他忽地感觉心神一颤,浑身上下顿时出了一层汗水。 “啪——!”伴随着数道脆响声响起,捕快们手里的刀纷纷从中间断成了数截,碎片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捕快们个个瞪大了双眼,低头看着手里的断刀,站在原地没了动静。 “什么?!”元涯凝重地看着这一幕,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嗯?”白衣男子忽然一挑眉眼,牢牢地盯住差役中间的一人。 那人手中的刀居然完好无损,他一脸纳闷地看着周围。 “阿九!” 白曜也随着男子的目光看了过去,看到了满脸疑惑的阿九。 “有意思。”白衣男子嘴角微翘,他身形一晃,眨眼间便站到了阿九身前。 “你……”阿九吓了一跳,刚想举起手里长刀,男子却忽然抬起手来,将手里那如明镜般的剑刃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不!”白曜大惊,忍不住大喊了出来。反观阿九却一脸淡然地站在那里,不知是被吓呆了还是故作镇静。 “不错,不错。与老夫回去罢!老夫手下走了一个奉剑,现在就由你来担当吧。”白衣男子不管阿九答不答应,自顾自地说道。 “前辈,你不能带走他!”白曜听了男子的话,连忙迈步跑到两人身旁,伸手拦在了阿九前面。 阿九这才惊过神来,冲他喊道:“傻子曜!这太危险了,还不快让开!” 他话音刚落,那透明如镜的长剑刃尖突然落在了白曜的眉心前,白衣男子居高临下看着白曜,冷言道。 “别挡路,你不怕死吗?” 白曜看着近在咫尺的剑刃,双腿有些发软,但他还是颤抖着嗓音喊道:“不,不怕!有我在,你休想带走阿九!” “前辈!你不要伤害他,我愿意跟你走!”阿九连忙对着白衣男子喊道。 “挺身而出是好事,但你却没有这个能力。”白衣男子突然轻笑一声,把剑一收归入了剑鞘里,接着他轻抬剑鞘在白曜后颈忽地一击。 “唔!”白曜顿时感觉浑身一软,倒在了地上。 “阿曜!” 就在他倒下的瞬间,阿九的声音忽然从白曜头顶传来。 白曜连忙抬头看去,只见白衣男子竟不知何时已经挟着阿九站在枝头,他如来时一般,在松间迈步疾行如履平地,转眼间出现在了远处另一棵赤松的顶上。 “别走!” 白曜连忙站起身来,手里拈起几枚石子,发疯似的朝着男子激射过去。 “哼!还不死心吗!”白衣男子单手持剑,抬手轻轻往下扫去,顿时一道无形的风掠过,将飞来的石子吹散开来。 那阵风转瞬间来到白曜面前,在他周身上轻轻拂过,他两脚一软,再次倒了下去。 树顶白衣男子和阿九的身影渐渐远去,最后消失在了松林尽头。 白曜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阿九……” 第三十章 风起锦州(第一卷完结) “傻子曜,干嘛呢?一起回家吧!” 阿九走到躺在地上的白曜旁边,朝他伸出了手。 “阿九?!原来你没走啊!”白曜看着眼前熟悉的青年,惊诧地问道。 “走?我往哪走?你还躺在那里干什么,到底回不回去啊?”阿九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回去!小九儿,快拉我起来。”白曜笑了一声,手朝着阿九伸了过去。 可是挚友的手就在眼前,他却怎么也握不住。 “哼,傻子曜,我看你就是在耍我!不管你了,我先走一步!”阿九看他这样,噘嘴转过了身。 白曜连忙说道:“喂,别走啊,你等我!” 可是阿九却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身影渐渐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阿九,你别走啊!啊,头好痛……” 白曜惊呼一声,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他环视四周,发现天色已昏,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躺在了家里的床上。 桌上油灯的烛火随风飘摇,将他的影子映在了墙上。 夜锦,林老头,掌柜的,胖厨子和老唐竟然全都来了,众人围坐在一起,面沉似水,一言不发。 “夜叔,掌柜的?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对了!阿九,阿九呢?夜叔,你把他带回来了吗?”白曜看了一圈,焦急地问起了阿九的下落。 夜锦却没有回答他,而是微笑着问道:“阿曜,你没事吧?” “夜叔,我没事!阿九呢?他被一个拿剑的男人掠走了,你把他带回来没有?”白曜又把刚才的话问了一遍。 “……没有。”夜锦沉默片刻,淡淡地说道。 “夜叔,你!”白曜一听,神色十分激动。 “阿曜,别说了!我知道你很担心小九,但夜兄也在为此事烦恼呢!你就别再刺激他了。”林老头打断了他的话,朝他摇了摇头。 “……” 白曜一愣,神色黯然地低头沉默下来。 “都怪我……我没能拦住那个人,我若是能拦住他,阿九就不会被带走了。”他心里不断地责备着自己,今天先是碰到那骑马的蓝衣少年,接着又让光头在自己面前杀了年轻捕快,最后是那名持剑的白衣男子。 “我是个废物……什么都办不到。”白曜苦笑一声,自暴自弃地说道。“连自家兄弟都保护不了,还当什么大侠!” 他此刻方才明白自己是那么弱小,江湖之大,高手如云,自己偏偏练成一点内功就沾沾自喜了,真是太天真了。 “阿曜,你还记得那人的模样吗?”夜锦突然开口问道。 “嗯!”白曜醒过神来,点头回忆道:“那个人头发很长都要垂到腰上了,大概二三十岁,眼神非常吓人……对了,他手里拿着一把剑,那剑的剑刃就像铜鉴一样明亮!” “你说什么?剑刃像铜鉴一样!” 当听到白曜说这句话的时候,夜锦突然面色一变,惊疑不定地喝道。 “不可能,不可能……那人已经死了,他肯定死了!”他不断地摇着头,双手紧紧地抓在桌上,情绪十分激动。 眼前那个被血染红的男子身影再次浮现出来,男子手中所持的长剑如明镜一般,刺得他睁不开眼。 “唔!” 夜锦浑身一颤,脸上汗水忽地一下冒了出来,神色十分慌张。 “夜叔,你怎么了?”白曜有些疑惑地问道。 旁边掌柜的见了,连忙规劝道:“夜兄,冷静点!那人的剑早就不在他的手上了。莫非你忘了吗?十多年前在东浦山上,剑笼掌门夺走了那把剑……如果真是阿曜说的那样,那么带走阿九的人应该就是他了。此人为何会突然来到宜江,真是令人不解。” “……嗯,夜某刚才六神无主,居然把此事给忘了。”夜锦苦笑一声,渐渐平静下来,他转头看向老唐,道:“老唐,把你所知剑笼与无泣之事简单道来。” “剑笼是独立在九大宗派之外的大宗门,在南方交州的隐剑谷内。掌门无泣是曾经的江湖第一剑客沈忆秋的徒弟,早在十余年前便已是江湖中的绝顶高手。东浦山一战,他轻松击败东西南北四大名剑,夺下了那把名为绝鉴的宝剑。”老唐沉思片刻,把了解的事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 林姓老者听了,自告奋勇道:“夜兄,让我去吧!我一定会把阿九带回来的。” “不行。”夜锦却摇了摇头,阻止他道:“对方是江湖之人,要用江湖上的方式来处理这件事。你不是他的对手,就由夜某亲自走一趟吧!” 话音刚落,一直没有出声的白曜突然喊道:“夜叔,我也去,把我带上吧!” “不行。”夜锦摇了摇头,面无表情地拒绝了他。“阿曜,你现在太弱了……根本帮不上一点忙,只会给人添乱。” “夜兄,你这话也太重了些,阿曜毕竟才十七岁。”林老头出言安抚道。 “……”白曜低下了头,肩头不断地耸动着,点点泪珠落在床上。 “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想帮一点忙,为大家出一份力。我眼睁睁地看他把阿九带走,却无法阻止……” “阿曜,男儿有泪不轻弹。”夜锦坐到他身边,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放心,此事就包在夜某身上了,夜某一定会把小九带回来的!” “好!”白曜擦了擦眼泪,忧心道:“那个人真的很厉害,夜叔,你一定要小心!” 夜锦却摆手笑道:“放心!夜某说过的事,一定会做到的。你想想,身上的蛊虫是不是治好了?” “嗯。”白曜坚定地点了点头。 “夜某去把小九儿带回来。至于你呢?明天便启程出发去找夜某的那位老友吧。让他出手助你拔除蛊虫!”夜锦从怀里取出一封信笺来,递给了白曜。 “阿曜,带着这封信到澜坻青寒崖去。那里有一名为玄水观的道观,记住,一定亲手把它交给道观掌教翠石道长。”他谨慎地嘱咐道。 白曜接过信来,只见信封上写着几个俊逸飞扬的小字——翠石道长亲启。 “诸位先请回吧,夜某和阿曜单独说两句。”夜锦将其他几人支走后,他将门一关,面色凝重地问道:“阿曜,那枚扳指你是不是还带在身上?” “嗯。”白曜一愣,将扳指从腰带里拿了出来。 夜锦叹了口气,脸色复杂地说道:“不用夜某多说,你也应该猜出来它是何物了吧。” “夜叔!这真的是寂心戒吗?”白曜神色激动地问道,随即他又质疑起来,“可是我没感觉它有什么用处啊。” “……不错。”夜锦沉默了一阵,缓缓说道:“传闻此戒能压制心魔,让人保持清明。还记得你修炼内功之时吗?居然毫无瓶颈就突破了数层,估计也和此物有关。” 白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你一定要将此物贴身藏好,莫要轻易示人。虽说你现在心智成熟了些,但江湖的水太深了,千万不要随便相信别人许下的承诺,也不要轻易地对别人许下承诺。”夜锦表情严肃地叮嘱道。 “行走江湖最重要的是银两,在外不可轻易漏财,也不要过于大方。”他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还有一点,在你蛊虫未除之前,万不可进出烟花之所,破了童男之体。不然后果非常严重,明白了吗?” “嗯。夜叔,你的意思是,我身上只要没了蛊虫,就可以去青楼啦?我看掌柜的他们都喜欢去曲水楼喝酒,到底有什么好玩的呢?”白曜好奇地问道。 夜锦脸色一红,接着嘱咐道:“这些你以后自然会明白……记住,在外行走小心为上,吃的饭,住的房,同行的人都要提防。切忌饮酒过度,一旦喝醉就会失去理智,酿成大错!” “知道啦!夜叔,你可真啰嗦。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用不着事事都教一遍。”白曜听得有些不耐烦,敷衍道。 夜锦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从袖里取出一个袋子递给了白曜,“这袋铜梭你拿着防身吧。你今日遇到的那人便是江湖中真正的高手,莫说是你,便是夜某过去恐怕也无法保下小九!” “他的确很厉害,但是我是不会认输的!”白曜一想起白衣男子,心里立刻激起了昂扬的斗志。 “好……已经很晚了,你好好休息吧,养好精神明天就出发!”夜锦欣慰一笑,他拍了拍白曜肩膀,起身将油灯吹灭,走了出去。 空荡荡的房间里一片昏暗,白曜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屋顶。 他心里情绪复杂,一会在担心着阿九的安危,一会又是离开大家的不舍,还有踏入江湖的激动。辗转反侧了很久,根本就无法安睡。 “……” 就这么在床上躺了许久,白曜突然起身穿上了衣服,摸黑走了出去。 他偷偷摸摸地走出巷子,轻车熟路来到城墙边的水闸口,从水下一个狭窄的洞里钻了出去,跑到了城外。 王公祠堂前,静谧的夜色下,只有促织在不停地叫着,在寂静的堂前显得十分突兀。 “小九儿,你等着,我一定会努力的……” 白曜席地而坐,盘膝入定起来。 晨色微熹,宜江西市码头开始变得忙碌起来,渔夫们撑着满载新鲜水产的船放歌而回,船工们搬着货箱在甲板上来回走动着,一派繁荣热闹的景象。 在一艘数丈长的客船旁,聚集着不少送行的人们。 这客船边的一颗树下,掌柜的、胖厨子他们站在那里,不时地回头朝后看去。 “掌柜的,我来啦!”一个声音从人群后面传来,三人立刻扭头看去。只见白曜大笑着朝这边跑来,夜锦则拎着包裹跟在他的后面,慢慢地朝码头踱步而来。 “大家都在呢!”白曜看到了他们,笑嘻嘻地跑了过来。 “阿曜,银子记得省着点花。” “路上小心,别再随便吃客人的菜了!” “记住,别那么嚣张爱出风头,打不过别人就跑!” 众人冲他挥了挥手,七嘴八舌地说道。 “知~道~了!”白曜被他们说得有些聒噪,急忙捂住耳朵应付起来。 掌柜的把手里的食盒递了过去,道:“阿曜,这些干粮你就带在路上吃吧,身体无恙了记得回来看看。” “好!诸位,来日方长,咱们江湖再见!”白曜接过食盒,对众人拱了拱手,转身跑到了船上。 “阿曜,等一下!”这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个熟悉的声音,接着易藏锋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易大哥,你怎么来了!赤松寨的事都解决了吗?”白曜笑着问道。 易藏锋脸上带着些愧疚,开口道:“嗯,多亏了你提供的情报,人都已经抓住了,德旺居也被查封了。” “那就好!”白曜点点头。 “阿曜!阿九的事……真是抱歉,我不该让他去的,不然他也不会被人抓去。”易藏锋叹了口气,道:“此事易某一定会追查到底,将阿九给带回来的,你就放心地出去疗伤吧!” “易大哥,多谢了!”白曜感激道。 “辰时已到,起碇,出发!”满脸络腮胡子的船老大冲水手们吼了一声,众人将沉在水下的碇石拉了起来,张开风帆。客船缓缓移动起来,驶离了码头。 “走啦!” 白曜站在甲板上,朝这边挥起手来。客船渐渐远去了,消失在了众人的眼中。 掌柜的看着那船,感叹道:“阿曜最后还是走了,我等终究还是负了白兄的嘱托啊!” “对啊,以后酒楼里就只剩咱们这几个老家伙了,能安静不少呢!”老唐朝着客船摆手道。 “夜兄,真的放心阿曜一个人离开吗?”林老头的声音突然从众人头顶传来。 “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夜某不会阻止他。”夜锦认真地点了点头,转身往来路回去。 “诸位,现在我等可以商量一下该如何闯入剑笼了。” 第三十一章 老乞丐 天气晴好,万里无云。 风景秀丽的宜江之上,数艘游舫商船不停地来回游弋着。 而在其中一艘客船的甲板上,正有两人在争论着什么。 “什么!要二两银子,还不管饭吃?你这分明是抢钱啊!”白曜诧异地看着身前光着膀子的船工黑汉,惊讶地问道。 黑汉瞪了他一眼,喝道:“呸!俺们这船从五年前开始,自宜江去到安兴就是二两银子。臭小子,你也不打听明白再上来,现在开船了你又说这话,故意找茬是吧?” “我……”白曜一时语塞。 “哼,休要多言。”黑汉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拿不拿银子?不拿就滚到江里游回去!” “……给你银子!” 白曜只好从怀里取出一个银锭,心疼地递给了他。 “哼!你住的是船舱里的通铺,赶紧去占位吧,去晚了就只能睡在地上了!”黑汉劈手从他手中拿过银子,转身便要离开。 “通铺?等等!”白曜立刻拦下了他,问道:“大哥,别急着走啊!我不想在下面的通铺住,那多难受啊……我要住在上面的单间。” “单间是吧?”黑汉嘿嘿一笑,伸手道:“也行,再加两钱银子,就给你换成上面的房间。” “太黑了……”白曜虽然心里十分难受,但还是拿出二钱银子给了他。 “哈哈!小兄弟挺有钱的嘛!行,从这进去右手边尽头就是你的房间了。”黑汉笑嘻嘻地把银子放到怀里,将一把铜匙递到了白曜手上。 白曜心疼地掏出钱袋一看,里面只剩了不到四两银子。 他叹了口气,心里暗自说道:还是省着点花吧,若是银子没了沦为乞丐要饭,那也太丢人了! 想到这,他转身把行李放回房间里,又来到了船头上。 船缓缓沿江而行,甲板上三三两两站着不少乘客。 迎面吹来阵阵凉爽清新的春风,白曜看着两岸的垂柳房屋,心间豪气迸发。 “江湖,本大侠来了!” 他正闭眼吹着风,身后突然传来一句熟悉的声音。 “师兄,我不想这么早就回去。书院太无聊了,回去又要天天早起读书,烦死啦~!”少女的声音稚嫩清脆,如风铃般悦耳。 白曜连忙回头看去,只见身后站着一男一女,男的俊眉朗目,女的娇小玲珑,正是那日在临江楼里仗义执言的少女与她的师兄。 “咦,你……” 两人也注意到了白曜,少女立刻走上前来,挠着头回忆道:“你不是那天酒楼里的……” 白曜笑了笑,冲两人抱拳道:“在下白曜,多谢二位上次在酒楼替我们出头。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青年洒然一笑,回礼道:“在下成磐,这位是我的师妹苏荷,我二人是浣花书院的书生。” 那名叫苏荷的少女莞尔一笑,问道:“白大哥,你们掌柜的可太胆小了,居然向那些流氓地痞低头!对了,你们最后报官没有?” “……放心,酒楼的事已经解决了,那些流氓都已经被抓住了!”白曜想了想,缓缓说道。 “那就好!对了,白大哥,你这是要去哪里呀?”苏荷性格活泼开朗,开口便打听起他的行程来。 成磐有些无奈,只好略有歉意地朝白曜摇了摇头。 白曜微微一笑,道:“苏姑娘,在下正要去摆放一名为玄水观的道观,那里的掌教是我师父的旧友。” “什么?!” “玄水观……” 此话一出,两人脸上都是一番惊讶之色。 成磐有些难以置信地说道:“想不到白兄的师父居然会认识翠石前辈,真是令在下吃了一惊。” “翠石老头天天窝在山上和老乌龟一样懒得动弹,你师父是怎么认识他的呀。”苏荷也有些疑惑。 成磐瞪了她一眼,呵斥道:“师妹,不可无礼!” “哼。”苏荷撇了撇嘴,不再多说。 “二位怎会如此惊讶?实不相瞒,在下之前也没去过那里,不知此观有何奇异之处?”白曜好奇地问道。 “什么!白兄难道没听说过九大门派吗?”成磐看他这幅样子不像装出来的,便是一愣。 “惭愧,在下只知道这个称呼,却不知具体是哪些门派。”白曜苦笑道。 “哈哈!”苏荷笑了笑,道:“白大哥,你听好了。这九大门派分别是青云府,临空阁,昙香宫,玄水观,祁门,幻灵寰,落雁坞,镜月山庄还有我们浣花书苑。它们当年都曾经为了圣上登基出过不少力,因此被当今天子赐封为九大门派。” “原来如此。”白曜恍然大悟,抱拳感激道:“多谢二位为在下指点迷津!想不到两位年纪轻轻,就成了九大门派的高徒,真厉害啊!” 他这一夸,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纷纷开始推脱起来。 白曜见两人开始聊起了书苑里的事情,自己接不上话,便笑了笑,找个借口往船舱里走去。 他边走边惊叹道:没想到夜叔居然认识九大宗门之一的掌教,真是让人吃惊啊。 正想着,白曜注意力分散开来,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一绊,身体往前倒去。幸亏他反应迅速,单手撑地一个鹞子翻身稳稳地站在了甲板上,引得旁人纷纷叫好。 白曜回头看去,只见船舱口坐着一个瘦弱的老乞丐。他衣衫褴褛,皮肤黝黑,指甲缝里全是黑泥,身上散发着一阵浓烈的酒气,正搂着个红色的酒葫芦呼呼大睡。众人见了,纷纷像躲避瘟神一样绕开他进出着。 这乞丐如此瘦弱,连胸前的两排肋骨都看得一清二楚。 白曜见他这番模样,心里的火立即烟消云散,一股同情之情涌了上来。 他想了想,转身回到自己房间,把掌柜的给他的食盒拿了出来。 “老头,醒醒。”白曜走到乞丐面前,将食盒打开了。鸡肉的香味瞬间飘了出来,钻进了老乞丐的鼻子里。 “香!鸡,鸡!”老乞丐鼻子一动,两眼立刻翻开了,他举起满是黑泥的脏手抹去自己嘴角的口水,两眼直勾勾地看向食盒,问道:“小兄弟,这鸡是给老朽吃的吗?” 白曜看他这副可怜模样,早将夜锦的嘱咐抛到了脑后,把食盒往他面前一推,道:“没错,这些都是你的,快吃吧。” “小兄弟,多谢你啦!”老乞丐乐呵呵一笑,抓起一只鸡就往嘴里塞去。接着便是一阵狼吞虎咽,连骨头都没吐就咽了下去,两三口一只整鸡便下了肚。 “……”白曜看得目瞪口呆,问道:“老头,你是多久没吃饭了?怎么饿成这样!” 老乞丐又扯下另一只鸡的鸡腿往嘴里塞去,边嚼边说道:“小兄弟,实不相瞒,老朽已经二十日没吃饭了!真香啊,太好吃啦!小兄弟,老朽都吃光了你吃什么,要不要来个鸡腿啊?” 他满是油污的脏手拿着一个鸡腿递向白曜,白曜一惊,连忙推辞道:“不不,不用了,你吃就行!老头,你可真厉害啊,二十天不吃饭都没有饿死。” 老乞丐哈哈一笑,拍了拍身边的酒葫芦,道:“这多亏了有它啊,要是没有这天赐琼浆,老朽早就死了。” “嗯嗯。”白曜附和地点了点头。 不多时,老乞丐便风卷残云般将食盒里的东西全吃了下去。他拍了拍肚子,大笑道:“哈哈!吃了个半饱。” 白曜听了又是一惊,“这才半饱吗?老头,你太能吃了!” 老乞丐嘿嘿一笑并不答话,而是将酒葫芦的盖子拨了出来。 顿时,一股浓郁的酒香从葫芦里飘了出来,随风飘散在整艘船上,闻起来浓郁醇香,惹人心醉。 “嗝——!真爽啊,喝酒吃肉,真乃人间一大乐事!”老乞丐将葫芦凑到嘴边,咕噜咕噜喝下一大口酒,他的脸瞬间红了一片,肆意大笑起来。 “这酒真香啊!”白曜被这酒味吸引住了,忍不住赞叹道。 老乞丐见了,爽朗地大笑一声,从葫芦里倒进葫芦盖一些酒来,递给了白曜。 “小兄弟,老朽不白吃你的鸡,来!陪老朽喝上一杯!” 白曜闻着飘来的浓郁的香醇味,内心十分好奇这酒的味道如何。他心里十分痒痒,便没有拒绝,端起葫芦盖与老乞丐碰了碰,仰头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 酒入嘴里,先是一股浓香充斥在舌尖,然后一股辛辣味这辛辣过后却又变成了绵软醇香的味道,令人回味无穷。 这酒进了肚中,化为一阵火热之气在全身的经脉中窜了一遍,就这一口下去,他感觉体内真气又精进了几分。 “这……!老头,这是什么酒啊?”白曜十分震惊,连忙问起老乞丐来。 “嘻嘻,不错吧!这酒唤作猴王酒,可不是一般人能喝到呢!”老乞丐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道:“小兄弟,老朽有些困了,就先回去睡觉啦!此酒虽好,可不能贪杯!” 他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走进了下面的船舱。 “好!”白曜见他走了,便把食盒收了起来。 刚要起身离开,头顶忽然传来一阵天旋地转地晕眩感。他连忙扶住船壁,眼睛看向前方,却发现东西全都变成了重影。 “好晕啊……”白曜顿时感觉头晕脑胀,四肢无力,想要就这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死酒鬼,滚开!”一个胖子拽着一个丑妇从船舱里出来,他厌恶地骂了白曜一句,立刻逃离了这边。 “啊?我就喝了一口酒,就醉倒了吗?……这酒的后劲好大。”白曜苦笑一声,扶着墙一点点走了进去。 走到房间前,他刚要推门进去,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冷漠的男子声音。 “我要是你,就不会这么做。” 随着声音的响起,一股凛冽的气息骤然从四面八方朝他笼罩而来。 白曜一惊,瞬间出了一身冷汗,那股醉意竟一下去了七八分。 想不到船上竟有如此高手! 他再次辨认了一番,发现自己竟站在了隔壁房间的门前。于是连忙退后一步,冲里面拱了拱手,道歉到:“前辈,在下有些醉意,并无意冒犯,还请见谅。” 见里面无人回应,白曜小心翼翼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关门往床上一躺,顷刻间便蒙头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十分舒服,一直到了下午,他才被一阵闷响声惊醒了过来。感觉口干舌燥头痛欲裂,连忙起身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下去。 “怎么回事?”这时窗外传来一阵哄吵声,白曜连忙推门走了出去。 来到船舱口,就看到甲板上围着一大群人,众人议论纷纷,不知在看什么热闹。 再看向旁边,客船已经驶离了宜江城,来到了一处山峦之间的峡谷中。只见两侧重峦叠嶂,山雾朦胧,江水葱翠,景色十分优美。 他将目光从移回船上来,很快便找到了人群中的成磐苏荷两人,于是便走了过去,和他们打起招呼来,“成兄,苏姑娘,发生什么事了?” 成磐朝他微微一笑,道:“白兄,船老大他们在拜祭河神呢。” 苏荷嘻嘻一笑,接口道:“他们说这里的河神是一条身长数丈的大龙,若是不好好拜祭,龙王就不会保佑大家平安过去。真是荒诞!子不语怪力乱神,和他们说又说不明白,你说对吧?白大哥。” 成磐瞪了她一眼,低声喝道:“师妹,你小声点!不知道祸从口出吗?要尊重别人的信仰,说不定他们只是求一个心安罢了。” 白曜点了点头,附和道:“成兄说的有道理。” 他凑上前一看,只见船头摆着一张八仙桌,上面放着贡品,当中的香炉中点燃着几炷香。 船老大和那几个黝黑的汉子光着膀子,身上用朱砂画着奇怪的纹路,不断地在对着江水方向磕头,他嘴里不知在嘟囔着什么,将贡品尽数倒进了江水中。 江水翻了几个浪花,吞没了水上的贡品,船老大他们一脸谨慎地看着江面,只见江水十分平静,贡品久久没有上浮。 直到香炉中的香燃尽,船老大紧绷的情绪方才一松,起身对人群笑着喊道:“大家放心!龙王收下了贡品,一定会保咱们平安的!前面马上就要到景州境内的平河镇了,我们会在那里泊上一夜。诸位要是不习惯住在船上,就请自寻住处吧。” “白兄,你今晚打算住在船上还是与我等一起去镇上找个客栈下榻?”听到这话,成磐笑着向白曜发起了邀请。 白曜一想自己那点盘缠,有些尴尬地推脱道:“……不用了,在下喜欢待在船上,就不和两位一起了。” “那好,我等先去收拾行李了。白兄,回见!”两人朝他抱了抱拳,转身走进了舱里。 白曜四处寻找那老乞丐,却不见了他的踪影,索性走到船头看起风景来。 第三十二章 闯门 站在船头,迎着对面吹来的山风,白曜感觉舒服了许多。 客船渐渐前行,驶过了一座高耸如云的陡峭山壁,江岸边开始有了人烟。 在远处夕阳即将落入江水下时,客船终于在一处村镇的码头停泊靠岸了。 “到平河镇了!诸位若是有事便去行事,明日午时准时出发,过时不候!”船老大敲着一面大锣,将船上的人都喊了起来。 乘客们纷纷带着收拾好的行囊涌下了船,一时间船上安静了很多。 白曜随意扒拉了两口干粮,见众人都离开了,他在船上待得有些无聊,想要下去走走,便把包裹一背,跑了下去。 码头前是一个高大的石牌坊,上面写着平河二字。 平河镇占地不大,一眼望去,道旁尽是些低矮民居。夕阳西下,镇上四处炊烟袅袅,饭香味充斥在大街小巷之间,一片祥和美好的景象。 白曜在街上刚走了几步,一阵思念之情便涌上了心头。 “咦,又是乞丐?”他环视四周,发现路旁一棵槐树下面,坐着一个瘦弱的乞儿。 这小乞儿衣衫破旧,浑身脏兮兮的。他正跪坐在一张破席子上,面前的破碗里一个铜子都没有。 旁边路人经过,看都不看他一眼就走了过去,乞儿见讨不到钱,十分失落。 白曜心里一软,把包裹解下来拿到手里,从中摸出几文钱走了过来。 “求求大爷行行好吧,小的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讨不到钱的话,还会被人毒打……”乞儿看有人过来,两眼泪汪汪地盯着白曜,他小心捧起那个破碗,递到了白曜身前。 “什么?讨不到钱就打你!是谁这么大胆!”白曜把铜钱丢到乞儿碗里,皱眉问道。 “多谢大爷赏钱,小的不能说啊!说了我这条舌头可就没法要了!”乞儿略带哭腔地说道。 白曜冷哼一声,淡然说道:“你放心地说,我帮你教训教训他!”他心里乐开了花,脑子里全是自己仗义出手教训恶霸,拯救无辜乞丐的场景。 “是……啊!他来了!大爷,就是他!他过来了,大爷救我啊!”乞儿刚要说话,忽然一脸惊恐地看向白曜的后面,他颤抖着手朝前指了过去。 白曜回头一看,只见身后空无一人,哪里有乞儿说的什么恶人。 “在哪?明明没有人在……咦,人呢!” 他眉头一皱,立刻转头过来,却发现刚才跪在地上的乞儿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感觉手里一轻,似乎少了些什么东西,低头一看,两手空空如也,包裹居然被这乞儿给顺手摸了过去。 “该死!上当了!”白曜登时大怒,迈开大步往前追去。 太阳已经落下,天色开始变得昏暗起来。 白曜循着声迹一路追去,模模糊糊看到前面有个眼熟的瘦弱身影,只见那乞儿正身形敏捷地在房屋间穿行着,最后拐进了一个胡同里。 “哼!小贼,往哪儿跑!” 白曜怒喝一声,脚尖猛蹬地面,借力朝前迈了数丈远,转眼间便站在了那胡同口。 他往里一看,里面却是个死胡同。那乞儿两三下攀上了一面高高的粉墙,翻身进了胡同的一处院落。 白曜冷笑一声,刚要跳上院墙,心里突然想到:我要是这么翻进去岂不是也成贼了,还是去敲门问问吧。 他沿着院墙绕到了这大院的前门,只见这府邸大门宽敞,门前摆着一对石辟邪,一看就是富贵人家。 借着灯笼的灯光,白曜看了一眼悬挂的匾额,上面没写着字,倒是画着一个大雁的标志。他看着那牌子上的标志,越看越觉得熟悉,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样。 路过的行人见了这宅邸,都畏畏缩缩地低下了头,如逃窜般匆匆走过这大院门口,唯恐在这里多待一刻。 白曜一怔,拉过一个路过的菜农问道:“这位大哥,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菜农打量了他一番,低声说道:“小伙子,一看你就不是本地人。我告诉你,这是落雁坞在平河镇的分舵,里面住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劝你离它远点。” “落雁坞?是那个九大门派里的落雁坞吗?”白曜接着问道。 菜农却摇了摇头,不想再和他多说,摆手匆匆离开了这里。 白曜看着紧闭的大门,不禁陷入了沉思。他想了一阵,自言自语道:“没什么好怕的!我东西都在包裹里,必须得拿回来!” “当当当!”言罢他走上前去,扣了几下门环。 “谁啊?” 刚敲了两三下,里面便传来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男子声响了起来。 吱呀一声响后,大门开了一条小缝。白曜看向里面,只见门里站着个尖嘴猴腮的小个子,他狐疑地盯着白曜,问道:“阁下找谁?有何贵干?” 白曜连忙解释道:“这位老兄,方才有个小乞丐偷了在下的东西,翻到了贵府后院里,还请……” 那小个子还没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道:“哦,我知道了。你在这等一会,我进去看看。”说罢他便重重地把门一关,将白曜晾在了外面。 “还可以啊,没想象中的那么恶劣嘛!”白曜心里想到,他站得有些累了,便靠在门边坐了下来,静静地等着结果。 过了没多大会,小个子便返回到了门前,换了一副态度不耐烦地说道:“这没有偷你东西的贼,快滚蛋吧!哼,让老子白跑一趟!” 白曜一愣,随后说道:“不可能,肯定有!我亲眼看到他翻进去了!兄台,能让我进去看看吗?” “放肆!你也不打听打听这是什么地方,是你想进就进的?快滚吧!不然别怪我不客气了。”小个子威胁道,他拍了拍手,立刻从院里跑出来五六个大汉,团团围住了白曜。 “怎么,还想动手吗?”白曜愣了一下,随后笑着问道。 小个子皱了皱眉,发号施令道:“你还敢叫板是吧。上!把这挑事的小子给我往死里打!” “是!”大汉们听了,纷纷摩拳擦掌,朝着白曜一拥而上。 白曜对着一个迅猛袭来的大汉笑了笑,他往下一屈身,轻而易举地躲过大汗的拳头,又抬手往大汉胸前巨阙穴上用劲一击。大汉惨叫一声,躺在地上打起滚来。 其余几个大汉见了,脸色俱是一变,几人同时从腰间一抽,手中便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弯刀来。 “嗯?”白曜见他们这样,不禁一皱眉头,脚点地面往后一翻,翻到了门口辟邪头上。 大汉高举着刀,气势汹汹地朝他劈了过来。 “别砍!”小个子一看大汉们举刀朝着石辟邪砍去,刚想阻止,却没想到大汉们刀已落下,将那石辟邪砍出几道白痕来。 “哈哈!来追我呀!”白曜哈哈一笑,早已跳到了另一个辟邪上面。 大汉们见了,纷纷举刀朝这边冲了过来。 “好玩吗?!”白曜得意一笑,脚在石辟邪头上一踏,身体腾空而起,站到了那大门屋檐上。 他拿起门顶上的瓦块来,抬手一扬,数枚瓦块飞将出去,啪啪几声砸到了大汉的手上。这几条大汉的手腕皆是一麻,握着的刀噼里啪啦掉了一地,站在原地唉声叹气地揉起手来。 “下一次掉的可就不是刀,而是你们这丑陋的人头了。”白曜淡淡地说道。 大汉们一听这话,终于慌张起来,他们围在一起,惊恐地看着屋顶的白曜。 小个子看白曜身手不凡,早就敛了刚才那副嚣张地模样,灰溜溜地躲进门后,不敢再出一声了。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吵!”这时,从府里传来一个威严的男子声来。 小个子和大汉们一听这声音,立刻摆出一副毕恭毕敬地样子朝里面行礼道:“属下拜见舵主!” “嗯。”从府里出来一个身穿宽袍大袖的中年男子,一张国字脸上浓眉长须,气场十分强大。 他先是皱眉看了一眼地上的和辟邪上的刀痕,随后抬头看向了白曜,谦和地说道:“某乃落雁坞平江分舵舵主顾非平。这位少侠,不知因何要上门寻衅挑事?某看少侠身手不凡,还请进府一叙。” “既然顾舵主相邀,那在下便不客气了。”白曜看他这么客气,便从屋檐跳了下来,跟在顾非平后面走进了院内。 二人进入大堂里落了座,立刻有下人端上了热茶。 “少侠怎么称呼?”顾非平客气地问道。 “在下白曜。”白曜心里此时却想起了夜锦的嘱咐,便没有喝茶,直接回答道。 “白少侠,不知为何要闯我平河分舵呢?顾某这虽然只是个小舵,但也绝不是让人随意上门欺负的!”顾非平慷慨激昂地说道。 白曜连忙摇了摇头,解释道:“顾舵主误会了,在下并不是来寻衅滋事的。而是包裹被一个小乞儿给偷了,在下亲眼见他翻身进了贵府,因此才过来上门讨要。可没想到令管家却让人把在下赶走,无奈之下,只得还击了。” “老蔡,真是白少侠说的这样吗?!”顾非平脸色一黑,沉声问起后面站着的小个子来。 小个子额头上出了一头汗,支支吾吾地说道:“…舵主,小的确实没有看到白少侠所说的那小贼啊,小的还以为他是故意上门找茬的呢!” “哼。”顾非平冷哼一声,他似乎想起什么事来,突然站起身说道:“白少侠,劳烦你在这里静坐片刻,顾某亲自帮你找那小贼去!”说罢带着小个子匆匆离开了大堂。 “多谢顾舵主。”白曜有些纳闷,但还是听从了他的话,坐在原处打量起这大堂的装饰来。 一盏茶的时间悄然过去,白曜等得有些厌倦了,倚在椅子上养起神来。 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接着一排侍女端着盘盘佳肴从门外依次走了进来,不一会儿便在大堂摆满了一桌诱人的酒菜。 “嗯?这是什么意思?”白曜盯着眼前这一大桌子菜,心里疑惑道。 “哈哈哈!”门口忽然响起一阵爽朗地笑声,顾非平得意地迈步走了进来。他目光炽热地看向白曜,脸上抑制不住的喜悦。 “顾舵主,你这是什么意思?”白曜站起身来,皱眉问道。 “白兄弟,这么晚到平江,你一定舟车劳顿,身心俱疲了吧!就让顾某为你接风设宴,如何?”顾非平却笑着说道,他语气比刚才客气了很多。 白曜一愣,刚才还要让人打死他呢,这会就摆上宴席了?真是看不透这位舵主的心思。正想着呢,就被顾非平拉到了座位上。 “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啊!哈哈。”顾非平爽朗地大笑几声,盛情说道:“白兄弟,别客气,尽管吃。” “顾舵主,你不是去找贼了吗?找到在下的包裹没有?”白曜疑惑地问道。 “白兄弟莫急!咱们先吃饱了喝足了,再说你包裹的事情,你放心,肯定不会丢的!”顾非平将他的问题敷衍过去,随后朝门外喊道。 “念儿,还不出来为贵客舞上一曲?” 第三十三章 顾念 “是……” 门外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接着一个楚楚动人的漂亮少女款款移步走了进来,她身穿一袭红色纱衣,满头青丝披散在外露的香肩上,令人惊艳。 “念儿见过父亲。”少女朝顾非平行了一礼,来到了两人前面。 不知为何,白曜感觉她有些愠怒地瞪了自己一眼,但他还没来得及深想,大堂两厢里忽然响起一阵悦耳悠扬的丝竹声。 伴随着这美妙的乐曲,少女开始舞动起曼妙的身姿来,只见柳腰轻动,莲步轻移,玉臂曼舞之处,红药皆羞。她青丝飞舞,美目顾盼,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般,悄然降临于世。 白曜以前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看得如痴如醉,嘴里的口水都要流了出来。 顾非平偷偷地看他这幅样子,奸笑一声,道:“白少侠,此乃小女顾念,方及笄不久。少侠觉得她这舞姿如何?” “好,太好了!”白曜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少女,头也不回地说道。 “那就好!来,白兄弟,顾某敬你一杯!”顾非平亲热地替他斟上了一杯酒,送到了白曜手上,他自己举杯一饮而尽。 “好吧……”白曜见他如此客气,自己不喝实在不像话。他勉强一笑,将酒喝下了肚。 刚刚喝完,顾非平再次为他续上了杯,道:“白兄弟请尽情欣赏,念儿会跳的舞多着呢!你想看什么尽管说。” 白曜看了一眼起舞的少女,连连摆手道:“不必了!顾舵主,请让令爱停下吧…在下总觉得浑身不舒服。” “那好。念儿,停下吧!你坐到白兄弟身边来。”顾非平命令少女停了下来,招手示意她过来。 “是,父亲……”那名为顾念的少女不情愿地瞪了一眼白曜,咬着嘴唇坐到了他旁边。 她在顾非平的示意下端起一杯酒,送到了白曜前面,有些赌气地说道:“敬白少侠。” 顾念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为白曜满上了一杯酒,不情愿地坐在了他的旁边。 顾非平见白曜不敢直视少女,呵呵一笑,道:“白兄弟,小女姿色如何啊?” 白曜闻言一滞,厚着脸皮再次看向了少女。顾念臻首微低,不愿和他对视。 “令爱长得确实漂亮……等等,这双眼睛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是!”白曜凑近看着少女那灵动的大眼睛,突然认出她就是刚才那个偷他包裹的那个“小乞儿”! 他立刻指着顾念喊道:“就是她!她偷了我的包裹。” “哼,你真笨啊!这都能上当!”顾念朝他做了个鬼脸,讥讽道。 “念儿,你这是什么态度!还不快把白兄弟的包裹还给他!”顾非平瞪了少女一眼,命令道。 顾念冷哼一声,起身出门拿着白曜的包裹回来了,她没好气地把行李往白曜面前一丢,道:“还给你!”说罢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顾非平皱了皱眉,有些尴尬地说道:“白兄弟见笑了,念儿平时不这样。顾某一会会好好管教她,让她亲自给你赔礼道歉的。” 白曜心里也有些纳闷,明明是她偷了自己的东西,该生气的应该是自己才对,怎么她这么大的火气。 他没细想,而是连忙打开行李检查了一番,所幸里面的东西一样没丢,还是原封不动地放在里面。白曜这才松了口气,随手端起身前的酒来一饮而尽。 顾非平看他打开了包裹,指着里面的一个令牌笑道:“白兄弟,不对,是白特使!刚才顾某无意中在你包里看到了这枚落雁坞密令,才知道白兄弟的身份。没想到鱼总把会派出你这样的年轻特使,刚才在外面多有冒犯,请白特使海涵!” “什么?特使?”白曜一看那令牌,立刻辨认出是从山洞里的孟老四箱子里拿的。令牌上面雕着一只被射下的大雁,和刚才在府门上挂着那块匾额上的雕刻一模一样。 “哦!”他这才恍然大悟,心里想想:原来此令牌是落雁坞的密令,看来他错把我认成了什么特使,才会突然这么热情起来。他既好心待我,我绝不能欺骗他。 想到这里,他冲着顾非平解释道:“顾舵主,您误会了。这令牌并不是在下的,而是在下无意中得到的,在下并不是你说的什么特使。” “嗯?”顾非平愣了一下,接着立刻大笑道:“顾某明白!特使执行的任务都是机密,身份不能随便外泄!哈哈!” 白曜哭笑不得地说道:“在下真的不是,这令牌是孟老四……” 话还没说完,就被顾非平打断了,“好!不提这事了,顾某就当白兄弟不是特使,咱们说别的!不知,翠石道长和白少侠有何关系啊?” 白曜一听,方知此人定是将他包裹里的东西翻了个遍,他心里顿时有些恼怒,口气清冷地说道:“翠石道长是在下师父的旧友。” 顾非平却没有在意他语气的冷淡,而是又为白曜满上了酒,举杯道:“白兄弟真是少年英雄啊,以后一定能成为一代大侠的!顾某再敬你一杯!” “哈哈,顾舵主言重了!”白曜一听顾非平奉承的话语,心里十分高兴,便饮下了这杯酒。 两人就这么推杯换盏,转眼间两壶酒已经下肚。 “好晕啊……”白曜喝得微醺,意识模糊,手往下一放酒杯,居然放到了碟子里。 顾非平对此置若罔闻,继续说道:“顾某看白兄弟年纪轻轻就武功高强,一表人才,不知白兄弟可否有意中之人啊?” “啊?”白曜一听这话,心里霎时浮现出一个身穿青衣的身影来。他犹豫片刻,缓缓说道:“秦……不,还没,还没有。” “哦,是吗?少侠觉得小女如何,若是不嫌弃的话,就……”顾非平大喜,连忙说道。 白曜虽然醉了,但还是听出了他的意思,没等他把话说完,便打断了他的话,道:“不可,万万不可!顾舵主,在下真不是甚么特使!所谓酒后吐真言,在下都已醉成这样了,说的话总不会骗人吧!” “……”顾非平见他这么坚持,叹了口气,又端起一杯酒来,道:“好,顾某不再说了。来!白兄弟,我再敬你一杯!” “顾舵主,在下,在下已经醉了……实在是,实在喝不下去了。”白曜酒劲已经上头,眼睛看东西都出现了重影,忙摆手拒绝起来。 “这样吧,这是最后一杯!白兄弟你放心,顾某在后院给你准备了上好的厢房,喝完这杯就带你去休息!”顾非平略有深意地笑道。 “好!多,多谢顾舵主。”白曜有些兴奋,他傻笑一声,想都没想端起酒壶一饮而尽。 喝完这酒,他颤颤巍巍站起身来,笑道:“嘻嘻,完,完啦!你,你说的,喝完,喝完就能休息!” 顾非平笑着点点头,吩咐旁边下人道:“还不扶着白特使去后面厢房休息?” “是。”那人上前搀扶着白曜慢慢走出了房间,一阵晚风拂面而来,白曜顿时感觉肚里一阵难受,扶着栏杆大口呕吐起来,吐了几口酒出来,他肚子方才舒服了些。 他问清了厢房位置,便遣走了下人,自己扶着栏杆一路跌跌撞撞进了顾非平给他安排的厢房里。 厢房里黑漆漆一片,白曜借着月光摸索到床边,一下子倒了下去。 刚一转身,手忽然摸到一个散发着清香的柔软物体。 “什么东西!” 白曜吓了一跳,立刻爬起身来,蹬蹬几步撞到桌子旁,手摸索着点亮了灯盏。 油灯被他一点,微弱的灯光瞬间将房间照亮了。白曜回头往床上看去,刚一转头,顿时整个人都呆在了那里。 只见床上躺着一个身披透明薄纱的少女,她这薄纱下面一丝不挂,秀色可餐的小脸上挂着两道泪痕,正是顾念。 少女见白曜看向了自己,手忍不住捂住了自己的身体,她脸色通红,樱唇微张,一直摇着头。眼神中即含委屈,又有悲愤,她紧咬着樱唇,极力不让泪水落下。 白曜酒劲上头,不知不觉感觉裤子里某个东西突然自己抬了起来,他脸色一下就涨红了,连忙转过身去,说道:“顾姑娘你这是干什么!” “念儿下午偷了特使的东西,甘愿受罚,特使想要怎么惩罚念儿都可以……”顾念略带哭腔颤抖地说道。 白曜心头一热,被酒劲一刺激,一股冲动瞬间涌了上来。他从小到大哪里尝过女人的滋味,如今这么一个俏生生的佳人躺在这里任由他施为,哪里还能忍得住心头的躁动,当即跑到床边,粗暴地抱起了少女,嘴凑到她的粉颈旁,鼻子里呼呼喘着粗气,贪婪地吮吸着她身上清香的体味。 顾念吓得娇喘一声,闭上了双眼,眼角中挤出了一滴泪水。 白曜手揽少女细腰,刚要朝下继续探去。此时丹田附近忽然传来一股清凉之气,将他浑身旺盛的火焰浇去了许多。 他脑海里猛地浮现出夜锦的嘱咐来,于是连忙讪讪地将手抽了出来,为顾念盖上了一层锦被。 他静下心来,运气将体内的酒气逼了出去。 “顾姑娘,在下酒后乱性,还请见谅!”白曜有些尴尬地举着手,解释道。 “呜呜——!”少女委屈地看了他一眼,再也忍受不住,大声哭了起来。 白曜有些不知所措,急忙规劝道:“顾姑娘,你别哭啊!在下知错了,你尽管打骂在下好了。只要你不哭,让在下做什么都行啊!” 顾念一听这话,立刻停止了哭泣,问道:“真的吗?那你带我离开这里好不好?带我出去闯荡江湖吧!” “啊?”白曜一愣,道:“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带我走啊!就把本姑娘当成你的跟班,本姑娘看你的人品还不错,武功也还可以,就是太天真了些……不过要是有本姑娘帮你,那就没问题了!”顾念擦了擦泪水,继续说道。 “顾姑娘为什么要离开啊?在下还不清楚你为何会躺在此处呢!顾姑娘到底想干什么?”白曜坐到桌旁,疑惑道。 少女一听这话,突然变得有些难过。她低头沉默了许久,方才缓缓说道:“……是父亲让我这么做的。” “什么,顾舵主?!”白曜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惊骇地问道:“他,他为什么要让你这么做!” “父亲……父亲已经疯了,他太爱权势了,早就已经不满现在的位子了,一直在想尽一切办法得到更高的权位。今日碰巧遇到了你这个坞里的特使送上门来,父亲才不会放弃讨好你的机会,便让我出卖色相……”顾念说到这里害羞起来,脸色通红,不再多说了。 “难道为了权势就可以随便将自己的亲生女儿当做工具吗?!难道说,他以前也让你……!”白曜十分愤怒,大声质问道。 顾念摇了摇头,道:“那倒没有…自从娘死了以后,父亲便让我在别人面前跳舞弹曲,今天也不知为何……” “顾非平!”白曜愤愤不平地站起身来,说道:“太过分了!顾姑娘你等着,我这就去找他谈谈!” “等等!”顾念叫住白曜,摇头道:“没用的,我已经和父亲说过多次了。他即使明面上答应了你,改天你一离开,他立刻就会变卦……我实在是忍受不了,才会天天扮作乞丐在外面待着。有时想一个人离家出去闯荡,可武功又太低无法自保,所以我想让你带我离开这里。” 说完,她充满期待地看着白曜,似乎在等着他的回应。 “……”白曜低头沉默了一会,摇头婉拒道:“不行。在下一个人闯荡江湖已是力所不逮,根本顾不上别人……这样吧!顾姑娘,在下真的不是什么特使,但是在下倒是可以利用这个身份帮你一次。” “啊?怎么帮?”顾念急切地问道。 白曜得意一笑,道:“简单!今晚顾姑娘就在在下这里休息。明日在下带着你去找顾非平,就说你已经是在下的人了。在下等过些日子再来下聘,让他以后对你客气点。” 顾念一听,脸色又是一红,小声说道:“白少侠,你是认真的吗?我……” “不不,顾姑娘!在下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你父亲待你好些,这样他起码不会把你当做工具来利用。”白曜连忙解释道。 “嗯……多谢白少侠。下午偷了你的包裹,真是抱歉。”顾念不好意思地朝着白曜道起歉来。 “没事,顾姑娘要是不偷在下这行李,在下还没办法一饱眼福呢!”白曜笑了笑,忍不住调侃道。 “啐!男人都是这般好色!哼!”顾念脸色一红,翻过身去不理他了。 白曜伸了个懒腰,伏到桌上说道:“天色已晚,姑娘快休息吧!在下就在桌上对付一晚好了。” “……”顾念刚想说什么,忽地眼前一黑,灯被白曜吹灭了。 她转头看了一眼趴在桌上的白曜,终是没有说出口。 第三十四章 切磋 “哎哟——腰好酸啊!”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白曜感觉浑身腰酸背痛,便伸指了腰背,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顾姑娘好早啊。”等他适应过来照进来的阳光,就看到自己身旁正坐着一个俏生生的少女,正是顾念。 她不知从哪里换上了一身水色的襦裙,十分惊艳。 顾念笑吟吟地看向白曜,给他倒了一杯茶,道:“白少侠,昨天喝酒喝得口干了吧,请用茶。” “多谢姑娘。” “少侠不用客气。”顾念摆了摆手,犹豫了一阵后小声说道:“父亲已经在前堂等我们了,少侠还记得昨晚说过的话吗?” “当然记得!既然令尊在等着,那我们这便去吧。在下可能要占姑娘些便宜,得罪了!”白曜将茶一饮而尽,上前拉起了顾念的小手。 “……”顾念脸色一红没有反抗,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走了出去。 两人来到前堂,顾非平正坐在当门的太师椅上喝茶。 他看白曜进来了,连忙站起身笑着迎接道:“白少侠,昨夜睡得可还舒服啊?”他瞥了一眼白曜牵着顾念的手,嘴角微微上扬,表情十分得意。 “嗯。还不错,顾舵主费心了。”白曜装作一副冷淡高傲的样子,拉着顾念坐到了主位上。 “还藏,藏不住了吧。”顾非平心里想到,他眼珠滴溜溜一转,脸色一沉朝顾念喝道:“念儿!你怎么能坐在白少侠旁边呢,还不快站起来侍候着!” 白曜哪会不懂他的意思,傲然说道:“顾舵主,白某就是坞里派出来的的特使。现在告诉你,念儿已经是本特使的人了。” “是是是!念儿能服侍好特使,是她的福分。”顾非平见他终于说出此言,谄媚地说道。 “哼,白某自然会给念儿一个名分的!等本特使办完了上面吩咐的事,自会带着重金聘礼回来娶她的。顾非平,这段日子里你可要好好对待念儿,不要强迫她做不想做的事情,不然别怪白某不客气!告诉你,只要把她照顾好了,你的前程就会一帆风顺,明白了吗?!”白曜冷淡地说道。 “是是是,特使说得对!顾某一定做到!这一百两纹银是顾某特地孝敬特使的,还望特使能在鱼总把面前替顾某人美言两句。”顾非平以为自己计谋得逞了,心里不禁乐开了花。他朝外面摆了摆手,立刻有十名下人走了进来,他们每人端着一盘银子,来到了白曜身前。 “这么多银子白某怎么能装得下!本特使就不拿这么多了,不就是带两句话嘛,就收你十两银子权当带话的钱了。”送上门的银子不拿白不拿,白曜心里思索了一阵,上前收下了一盘银子。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本特使还有事情要办,就不在这里多呆了。”白曜生怕多待在此地会露出马脚,便提出了离开的意思。 他回身温柔地抚摸了一下顾念的脸颊,将她脸前的一根青丝抚到了耳朵后面,轻声说道:“念儿,我这便出去办事了,你可要等着我回来。” 顾念一怔,脸颊飞上两朵红云,低头害羞说道:“嗯……你要小心,我会一直等你的。” 白曜见戏演得差不多了,便背了包裹大步走了出去。顾氏父女连忙跟到了门外,白曜回头冲两人抱拳道:“二位别再送了,白某告辞。”说罢转身便走。 刚走到巷子口,白曜回头一看,却发现顾念还站在街上,紧紧地看向这边,发现自己目光过来,她脸色一红,眼神变得躲躲闪闪。 “……”白曜有些奇怪,便朝她挥了挥手,走出了巷子。 这平河镇占地不大,横竖纵贯加起来也不过七条街道,白曜不一会就将整个镇子逛了一圈。 走到镇上唯一一家客栈门前时,里面飘来的饭香味让他咽了口口水,肚子也开始叫了起来。 门口的小二看白曜徘徊不前,立刻谄媚地欢迎道:“客官,要不要进来坐坐。小店上新,饭菜都便宜得很呐!” “真的吗?”白曜被他说得有些心动,朝客栈里走去。 小二一甩肩头毛巾,笑道:“客官您请!” 这会还不到晌午,客栈里的客人不多,白曜捡了个靠窗位置坐下了。以前都是他伺候别人,现在轮到他被人伺候了,这感觉真不一样,便大大咧咧地笑着喊道:“小二,你们这里都有什么好吃的啊?价格如何?” “客官,我们这里荤素都有。荤的有白水鸡肉,糟鱼,酱牛肉,焖羊崽,芦笋火腿…素的有拍黄瓜,小油菜,酸辣土豆丝,干煸豇豆…不知您想吃点什么呀?”店小二嘴皮子利索得很,一口气说出了十多个菜名。 “……”白曜听了一遍,什么都没记住,有些尴尬地问道:“最便宜荤菜和素菜是什么?讲来听听。” 小二还是笑着说道:“白水鸡肉五十文,拍黄瓜十文钱。” “一盘鸡肉五十文!黄瓜十文钱?你们怎么不去抢呢!”白曜被这价格吓了一跳,质问道。 “咱们平河镇三面环山,一面沿水。镇上吃的穿的都是靠漕运拉过来的,自然要比外面贵上一些了。”小二轻车熟路地解释道。 白曜闻言一怔,心里思索再三,道:“来个拍黄瓜,还有花生米,酒就不需要了,上壶茶吧。” 小二点点头,一甩毛巾朝后厨走去,边走边喊着:“一盘花生米,一碟拍黄瓜!” 这话被客栈里的食客们听到了,白曜看旁边人桌上摆的尽是些大鱼大肉,他脸色微微发烫,连忙转向窗外假装看起风景来。 可白曜身后那两个穿同样黄色衣衫的男子丝毫没有在意,两人正在聊着一些江湖上发生的事。白曜顿时来了兴趣,偷偷听了起来。 “师弟,你听说了没?西北霁州的青云府前些日子又吞并了州里的一个大门派,现在整个霁州都是他萧天弃的了。” “嗯!俺也有所耳闻,据说萧天弃只是一个照面便击败了那掌门,他的武功真是深不可测啊。” “哼!要是没有那申屠玄的玉佩,他萧天弃还只是个觉龙门给人倒夜壶的小厮!真是傻人有傻福,让他得到了那块宝玉和美人,令人嫉妒啊!” “嘘,小心祸从口出。俺上个月路过元川,目睹了追魂剑客和青龙童子的对决,为了一个女人打成这样,真是红颜祸水啊!师兄,你路上遇到什么事没?” “嗯,某刚从岚州回来,那里最近可乱了,官府的人正和鱼川竹一起联手镇压海匪呢!回来这一趟也不安生,因为鱼川竹把精力人手都放在了边防上,宜江上下大大小小的分舵被其他水贼占去了不少,某这一路可没少交龙王供。” “太嚣张了吧,居然敢收你的钱!要是俺,早就大开杀戒,把他们都砍了!” “咳,别提了!吃饭吃饭,一会还得赶路呢。” 白曜见两人不再多说,自己的菜也都上来了,便自顾自吃了起来,不一会儿就将两碟菜吃了个干净。 “咦?白大哥,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他刚想结账离开。楼梯口上突然传来一个清脆熟悉的声音,转头看去,苏荷正笑着朝他走了过来。 白曜连忙回了一礼,道:“苏姑娘早啊,在下在船上呆久了,便想下来逛逛。路过这里腹中饥渴,就进来用了些东西。” 苏荷看他桌上摆两个小碟子,捂着小嘴娇笑道:“白大哥,你这饭量可真小啊!本姑娘做主,请你多吃点吧,不然路上会饿的!” 她刚要转身喊小二,白曜急忙打断她道:“不必了!苏姑娘,在下已经吃饱了,咱们走吧!” “好吧~”苏荷点点头,跟着他朝码头的方向走去。 “苏姑娘,怎么只有你一人,成兄呢?”白曜好奇地问道。 一提这事,苏荷立刻脸色一变,嘟嘴说道:“师兄一大早就去铁匠铺磨剑了,他这个人嗜剑如命,连本姑娘这么可爱的师妹都丢下不管!哼。” “哦……”白曜挠挠头,接着问道:“二位不是书院的书生吗?为什么还要佩剑呢?” “嘻嘻!我们书院文武兼修,里面的弟子个个文武双全。白大哥若是不信,趁现在时间尚早,咱两切磋一下?”苏荷拍了拍手上的剑,问道。 “好啊!不过我们点到为止,不能让外人觉得在下欺负女子。”白曜也有些跃跃欲试,思索了一下后点头答应了她。 苏荷一听,柳眉一竖,娇斥道:“白大哥,你居然看不起我们女子。哼!这便让你尝尝本姑娘的厉害,看剑!” 她未拔剑出鞘,而是直接手握剑柄,莲步轻移在地面借力一点,身形微晃,转眼便跃出数丈之外,欺身贴近了白曜。 她单手挺剑,朝着白曜心口刺去。 “哇!”白曜没想到她直接动手了,此剑来势汹汹,他不敢硬接,身体侧身一扭,躲开了锋芒。 眼见苏荷持剑的玉手在他身前,白曜立刻伸手过去,想要夺下她手中长剑。 苏荷却嘻嘻一笑,左脚一点地面收住身形,右脚轻抬,踢向了白曜的手。 白曜见此,放弃了夺剑的举动,硬接下她这一踢,接着五指一收,紧紧地握住了苏荷的绣鞋。 苏荷抬脚站在了那里,忽然脸色一红。 “啊!放开人家的鞋!”她有些羞恼,翻过身来,手中长剑朝白曜的的手腕斩去。 “对不起!”白曜讪讪一笑,连忙放开她的脚来,躲过这一剑,他脚踏地面,往后撤了数丈远。 白曜根本没有在夜锦那里学过什么近身功夫,只能靠暗器来进攻,他指间拈起一枚铜梭来,静待着苏荷过来。 “哼哼,不敢过来了吗?”苏荷见他在那里站住了,身形拔地而起,在空中抖了个剑花,手里剑刃疾舞,从空中朝着白曜袭来。 白曜不慌不忙,在她腾空而来的瞬间,手中铜梭便已脱手而出,化为一道疾影破风而去,朝着苏荷扑面袭来。 “暗器?”苏荷陡然吃了一惊,她明显是没有什么实战经验,有些慌了神,剑式也乱了,胡乱舞着手中的剑,想要将铜梭拦下。 可铜梭径直穿过剑影,打在了她的手腕上。 “好痛啊!”苏荷顿感手上一麻,宝剑脱手而出,自己也失神摔在了地上,一场切磋就这么迅速地结束了。 “苏姑娘,你没事吧?”白曜连忙跑过去将她拉了起来,俯身拾剑还给了苏荷。 “白大哥,你居然用暗器这么卑鄙手段!本姑娘不和你打了!哼。”苏荷被白曜拉了起来,她拍拍身上的土,嘟起小嘴说道。 “……在下只练过暗器,真是抱歉了。”白曜见她手腕红肿,使不上力气,连忙说道:“苏姑娘,在下这里有消肿的药,提你涂上吧。” 他从包裹里摸出一个瓷瓶来,往手上抹了些灰色药膏,涂在了苏荷手上。 药膏刚涂上红肿的伤处,苏荷顿时感觉腕上一片清凉,疼痛感下去不少,她不禁惊喜道:“白大哥!你这是什么药啊,好灵啊!” “这是在下自己配的药,对跌打损伤扭伤落枕可管用了,苏姑娘若是喜欢就拿去吧。”说着,白曜把药瓶放到了她的手上。 苏荷立刻消气了,她咯咯一笑,道:“嘻嘻!那本姑娘就不客气了。白大哥,原来你还懂医术啊,你能教教我这药膏是怎么调制的吗?” 白曜面露难色,挠头道:“苏姑娘,这恐怕不行。这是姜先生教在下的,未经过他的允许,在下不能随便说出去的。” 苏荷吐吐舌头,把瓷瓶往怀里一放,道:“知道啦!本姑娘就随便问问。这次就算你赢了,本姑娘邀请你到书院来玩,到时候咱们再比过~这是我的信物,你拿着它来找我就行了!”她从腰带上解下两个黄色的铃铛来,递给了白曜。 “好……”白曜哭笑不得地答应下来,接过了她的铃铛。 此时已是日上三竿,两人说笑着回到了船上,正好看到成磐站在甲板口处。苏荷朝他挥手喊道:“师兄,我来啦!” “师妹!白兄也在。你们一起来的吗?”成磐和她打了个招呼,笑着看向了一旁的白曜。 苏荷点点头,道:“刚才本姑娘和白大哥切磋了一场,要不是他用暗器,本姑娘早就赢了~” 成磐有些无语,忙对着白曜说道:“多谢白兄手下留情!在下这个师妹就是喜欢和人切磋,从没有赢过……” “师兄!你怎么能把人家的秘密说出去呢!白大哥,我们先回房间了!”苏荷一听脸色通红,急忙拉着成磐往船舱里去了。 白曜看他们走了,自己慢慢踱步到船头吹起风来。 “咦?”他低头看向江面,忽见水下一道巨大的黑影一闪而过,掀起水面道道波纹。 白曜看得一愣,暗想道:好大一条鱼啊!刚想追着去船尾看看,就听到身后一阵锣响,接着船老大喊道:“午时已到,该出发了!起碇!” 船身缓缓地离开了码头,继续朝前驶去。 白曜顿时失去了兴致,昨夜没有好好休息,这会阳光照在身上,让他泛起了阵阵困意,便回到房间大睡起来。 第三十五章 河盗(上) “白大哥,白大哥!” 一阵急促的叫喊声将白曜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他睁眼伸了个懒腰,只见房间里黑漆漆一片,原来已经是晚上了。 他下床点上了油灯,把门打开了。 “白大哥,你怎么天天睡觉啊!本姑娘在外面砸了半天门,还以为你不在呢!”苏荷见白曜终于开了门,忍不住抱怨道。 “真抱歉啊!在下昨夜休息不好,方才补了一觉。对了,苏姑娘有什么事吗?”白曜打了个哈欠,好奇地问道。 苏荷笑了笑,道:“本姑娘看你清晨吃那么少,晚上肯定会饿,特地叫你一起来吃好吃的~” “这怎么好意思呢?”白曜的确感觉腹中有些饥饿,他嘴上虽然这么说,却直接利索地把包裹往身上一背,看向苏荷道:“苏姑娘请。” 两人刚要出去,只见白曜隔壁房间的门忽然打开了,里面走出一个浑身黑衣的男子来。 借着烛光看去,此人三四十岁左右,左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嘴角满是胡茬,看上去有些邋遢。他背后用布条紧紧地裹着一把长剑,看不出它的真实面目。 男子冷漠地扫了两人一眼,转身走出了船舱。 “……”白曜被他这一眼看得浑身发毛,感觉这人身上上下充满着危险的气息。 “白大哥,你在发什么呆,快走吧!”苏荷却没有在意,而是带他走到了船头。 “咦?船怎么还在走,没有停泊吗?”白曜刚出船舱,便看到客船四周挂着一堆红灯笼,还在江面上缓缓行驶着。 “没有靠岸,本姑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白大哥,快来这里!”苏荷拉着他来到了船头一角,只见成磐正盘膝坐在那里,身前放着个食盒,前面摆着不少好菜。 “白兄。”成磐笑着施了一礼。 白曜点点头,与苏荷坐在了他的身旁。 成磐笑着递过来一双竹筷,道:“白兄请,千万不要客气。我等明日便要下船离去,这些东西在下担心会浪费掉,才让师妹将白兄叫了过来,真是不好意思。” “二位明日就要离开吗?”白曜闻言一愣。 苏荷点点头,道:“我们书苑在颍州呢!水路没有直接通过去,接下来只能走路回去了~白大哥,你一定要来找我们玩啊,书院实在是太无聊了!” “嗯。”白曜随口答应下来,他转身看向两岸黑乎乎的高山岩壁,发现黑暗中一堆泛着亮光的小绿点不停地移动着。那绿点似乎在回应他的对视,顿时山林中传来了阵阵狼嚎声。 白曜移开了目光,担忧道:“这样赶夜路不会有危险吗?万一碰到礁石怎么办?” 话音未落,身后一个正在乘凉的老船工回他道:“小伙子放心吧!这条路我们走了十多年了,从来没遇到过危险,这可多亏了龙王爷保佑啊!” “大叔,您怎么知道是龙王爷保佑呢?您见过他吗?”苏荷纳闷道。 “哈哈,你这个小女娃问得好啊!偷偷告诉你吧,老头子的确见过龙王爷。那是我小的时候,跟着别人祭神时,我偷偷看着水下,就看到了龙王爷一口将那些贡品全部吞了下去。”老船工神秘兮兮地说道。 “真的吗?大叔你不要骗我……先生说了世上根本没有龙王,那都是骗人的!”苏荷摆出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反问道。 老船工却摇头笑了笑,不再多说了。 成磐皱了皱眉,刚想问些什么。船身忽地一阵剧烈的摇晃,似乎是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客船被那东西一挡,停了下来,再也无法移动分毫了。 “怎么回事!触礁了吗?”白曜见此心里一惊,连忙问道。 “不可能,这一片江域根本没有礁石!”老船工连忙跑到船头,往水底看去。 这会船舱里的人们纷纷涌了出来,都跑到了甲板上看发生了什么事情。众人吵吵嚷嚷,船上顿时一片嘈杂。 “大家安静!”船老大站在船舱顶上,拼命地敲着手里的铜锣,他声音都喊哑了,终于让吵闹的人群安静了下来。 “请大家放心!我们刚才派人下船查探了一番,船并没有触礁,而是被一根铁链缠住了,我们一定尽快将它截断。大家稍安勿躁,回去休息吧!”船老大安抚起众人来。 白曜一听,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好端端的怎么会有铁链拦在江面上呢! 正想着事情,旁边苏荷忽然樱口一张,指着旁边江岸说道:“你们看!” 成磐白曜连忙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边不知何时多了数点幽幽的火光,在一片黑暗中极为显眼。 这一群火光慢慢地朝他们飘了过来,渐渐地靠近了客船。 老船工看火光越来越近了,脸色一沉,皱眉说道:“不好!是河盗,看来那锁链也是他们放上故意堵我们的。” “什么!居然敢来劫船,让本姑娘好好教训教训他们!”苏荷一听,便要抽出手中的剑来。 老船工却低声冲着成磐喝道:“小伙子,快把你师妹带去船舱里,别随便出来!” “嗯!”成磐点点头,忙抓着苏荷的手把她拽进了船舱。 船老大也看到了那四面围过来的火光,他脸色十分难看,从身后拿出一对分水峨嵋刺紧握在了手中,大喝道:“大家别慌,让我来和他们交涉!女人和小孩躲进船舱里别出来!” “水贼啊!” “快躲起来,他们杀人不眨眼的!” 众人顿时一片慌张,一窝蜂朝着船舱挤去。霎时甲板上就只剩了寥寥几人,除了船工们外,只有白曜,刀疤男子和几个壮汉。 白曜看着数丈外的小船,心里没有丝毫惊慌,反倒升起了一股激动期待之色。他手中轻轻攥起了数枚铜梭,静待水贼的上门。 而在船另一侧的刀疤男子,自始至终没看过水贼一眼。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河盗的小船渐渐地靠了过来,白曜甚至可以看清他们的面目了。只见附近的江面上大约聚集着十来艘小船,每艘船上都有两三个手持火把鱼叉的赤膊汉子。他们贪婪地打量着客船,不怀好意地看向甲板上的众人。 这些小船将客船紧紧地围了起来,只见其中一艘小船上两道人影飞身而起,在这些连成一片的舴艋上连踩几下,一个纵身便跳到了客船甲板上。随着客船一阵晃荡,两人在上面站定了脚步。 为首之人是个独眼大汉,他赤着上身,胸前全是黑毛,肩上扛着一根大铁椎。他后面的男子身形更为高大,肥硕白胖的身躯站在那里,活似一堆肉山。 “船老大是哪个?”独眼大汉扫了众人一眼,冷笑着问道。 船老大咽了口口水,鼓起勇气走到两人身前,道:“……我就是,请问阁下如何称呼?”他语气谦卑,无形中将自身处在了弱势地位。 “鄙人独眼蜈蚣何斩魁,这位是我二弟震三江马兴。我二人是河神的使者,来替龙王爷向你们讨要供品来了!”黑毛大汉倨傲地说道。 “可是,我们已经上过供了。”船老大冷静地说道。 胸前全是黑毛的独眼大汉冷笑一声,道:“你那是替自己和船上的供,这一船的人头都还没有纳供呢!” 船老大皱了皱眉,沉声问道:“何兄,要收多少?” “船老大,你我都是靠水谋生之人,我也不为难你,一个人头五钱银子好了!”何斩魁环视一周,见甲板上就这么几个人,继续说道:“让他们都出来吧!老子只纳贡,不劫人。” 船老大嘴唇哆嗦了一下,勉强挤出一个笑来,道:“可是,可是我们前些日子刚纳过龙王供。” “哦……是吗?”何斩魁恍然大悟,喝道:“交给谁了?”他的声音忽然变得冰冷下来,那只狰狞的独目直直地盯着船老大,看得他背后直冒冷汗。 “鱼,鱼总把!落雁坞的鱼川竹!”船老大说出来后,声音似乎有底气了些。 何斩魁听到这三个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鱼川竹,好熟悉的名字。”他冷笑一声,道:“只可惜,现在这里已经不归他管了!” 言罢,他突然抬手一挥,接着几个持刀的水贼从水面下爬了上来,他们狂笑着进了船舱。 不一会儿,里面传来一阵杂乱的吵闹声。接着,船舱里的乘客们纷纷被水贼赶了出来,一个个脸色惊慌地站在了舺板上。 成磐和苏荷也混在其中,苏荷面带怒容地盯着水贼们,成磐则紧紧地抓着她,不让她冲上去。 何斩魁扫视了一眼黑压压的人***笑一声,手中铁椎高举,往甲板上猛地一砸。“轰!”一声巨响,船上破了一个大洞,船老大见了,眼中一道厉色转瞬即逝,他紧握着手中的峨眉刺,却重重地叹了口气。 “都别吵了!”何斩魁这一下就将众人吓住了,他大笑一声,冲人群抱拳道:“鄙人何斩魁,奉河神之命来找各位讨要供奉了。大家都听好了!一人五钱银子,少一分都不行,给你们一炷香时间考虑考虑。若是不交钱,那就莫怪我将此船凿沉,让你们自己去见龙王了……二弟,上香!” 大胖子答应下来,肥硕的手在腰上挂的一个匣子里掏出一根香来,手指一捻让它燃了起来,插在了自己发间。 第三十六章 河盗(下) “哼!阻我去路,杀。” 一个冰冷的男子声忽然从众人头顶响起,白曜一听这熟悉的声音,立刻抬头看去。只见那疤面男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客船的风帆顶上,他眼神冰寒地扫了何斩魁一眼,随后脚踩桅杆,纵身一跃。 男子在空中脚尖轻点几下,身形转眼间便出现在了一艘河盗所乘的舴艋上。 船上的河盗面色呆滞地看着他,刀疤男子冷笑一声,接着抬手微扬,飒飒两声,两个河盗便软趴趴地倒了下去,没了生息。 “暗器!” 白曜隐约看着那一片黑暗中河盗脖子上微光闪过,竟是刀疤男子顷刻间射出两根银针,夺了他们性命。 “混账!敢伤老子兄弟!”何斩魁见此大怒,提着铁椎便要追过去。 周围的河盗们也都变了脸色,一个个手持钢叉刀剑将船划了过来。 刀疤男子却对此置若罔闻,他手放在背后剑柄上一抽,一把浑身伤痕累累的黑色长剑便破布而出,被他牢牢地握在了手中。 “蝼蚁们,回见了。”刀疤男子举起长剑,轻描淡写地对着水贼们说道。 说完他大喝一声,高举黑色长剑一斩而下,顷刻间一道寒光从剑刃上飞出,在江面一闪而过,两旁顿时掀起阵阵惊涛骇浪。 “嘭——!”江水被这剑气劈开,翻涌而起,狠狠地砸在了行驶过来的小船上,这猛烈的冲击直接将它们掀翻了,船上的河盗们全都掉进了江水里。 “太厉害了!”白曜看男子这随手的一剑威力就如此巨大,忍不住失声大喊道。 等风平浪静下来,狼狈不堪的水贼们从水里游上其他小船上。众人羞恼成怒地找寻那刀疤男子时,只见江面空空荡荡,男子和小舟早已不见了踪影。 在场众人都被他这一下的举动惊在了那里,何斩魁黑着脸站在了船头,沉声说道:“由他去吧,这个人内功外溢,剑气慑人,不是我等可以抗衡的。既然他不想管我们的事,就不要为死去的弟兄追上去送命了,老子自会厚葬他们的。” 他转过头恶狠狠地看着其他人,指着那少了半截的香喝道:“赶紧考虑!留给你们的时间可不多了!” 船上众人被吓得醒过神来,大家议论纷纷,全都质问起船老大来。 “船老大!你不是说河神会保佑我们吗?” “我们可是把银子都交给你了!这钱你得替我们出才对!” “对,没错。俺可没多余的钱了!那些强盗真吓人啊,要是不交钱,他们真的会凿船的!” “船老大,你即使不替我们考虑,也得考虑考虑你的船吧!还犹豫什么,赶紧交银子吧!” “好了!”船老大被吵得心烦,面带难色地说道:“老夫也想替大家付钱啊!可是,老夫今天上午在平河镇早就把银子都封存进库了,现在手里一块银子都拿不出来啊!” 此言一出,人群纷纷炸了开锅,开始抱怨起来。 “英雄,奴家能拿出一钱银子,能让奴家离开这里吗?”人群里挤出一个衣着华丽的丑妇人来,小心翼翼地走到独眼壮汉面前,问道。 何斩魁眯眼盯了她半天,狞笑道:“当然可以,不过得先去我们水寨待上一夜,天亮之后老子自然会派人送你离开的。” “……”丑妇人被他吓了一跳,开始犹豫不决起来。 白曜此时走到了苏荷成磐身旁,与他们小声商量道:“二位,没想到在下第一次出门就遇到了这种事,不知两位有何主意?” 苏荷脸上尽是怒色,喊道:“白大哥,我们江湖儿女在这种情况下,自然是要仗义出手了!咱们三个联手,一定能打败他们!” 成磐面色沉静,安抚道:“师妹,我等不能鲁莽出手。且不提那独眼水贼的武功深浅,单看你船上有这么多无辜百姓,若是我们贸然动手,只怕水贼们会恼羞成怒凿沉船底,到时候我们反倒是害了他们。” 白曜点点头,道:“成兄说的有道理。方才在下大致数了一下人数,船上大概一百多个人,一共是五十多两银子。这么多钱在下实在拿不出手。若在下真有这么多银子,也不会甘心把它交给水贼!” 三人正说着,船头忽然又是一声轰响,接着船身一阵摇晃。 白曜转头看去,只见何斩魁又在舺板上砸了一个大洞,指着大胖子的头顶的香喊道:“时间到了!你们商量的如何了?” 众人面面相觑,没有回应。 何斩魁见此,丑脸立刻耷拉下来,道:“既然你们拿不出银子来,那就别怪兄弟不留情面了。小的们,给老子……” “等一下!”船老大忽然喊住了他,从怀里取出一锭银子递给了他,无奈说道:“唉!何兄,老夫身上只有这些了……老夫真的把银子全都放在平河了,请你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 何斩魁掂量着手里那五两银子,他思索了一阵,眯着眼睛问道:“这些可远远不够啊!你确定船舱里没有银子了?” “嗯!”船老大坚定地点了点头。 “好!”何斩魁忽然笑了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道:“船老大,老子最恨别人骗我。若是你这船上真的没有藏着银子,兄弟今天也不难为你了,就放你们离开。但是……若是被兄弟找到了你暗藏的银子,那今天你这船可就要葬身江底了。” 那大胖子听了,凑到何斩魁身前,低身说道:“大哥,刚才我们在底舱翻了,并没有找到银子。难道我们真的要放他们走吗?” 何斩魁却冷笑一声,骂道:“真他娘的笨!你看这船吃水吃得这么深,他肯定在货舱和龙骨之间建了夹层。笨蛋,你马上带人下去,把他的底舱给我扎开!” 胖子一愣,道:“可是大哥,船沉了怎么办?” “混账,敢怀疑老子的判断?让你去你就去!若是凿进了水,这寨主便由你来当!”何斩魁厉声喝道。看他发怒了,胖子连忙唯唯诺诺地带人进了船舱里。 “……”船老大见了,本来镇静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慌乱,汗水从他脸上不断地流了下来。 白曜见此,心里不禁怒道:看来这船老大果然如何斩魁所说偷偷藏了银子不肯拿出来!看来今日不能不出手了,若是让他们凿沉了船,那这些无辜的百姓可就遭殃了。 想到此,他偷偷地将心里所想告诉了身旁二人。 成磐看着船老大的脸色,赞同道:“白兄想的不错。看来这次还真得动手了……成某记得白兄用的是暗器,不如这样,成某和师妹去缠住那独眼龙和大胖子。白兄则隐在暗处用暗器把其他的水贼打退,不让他们接近客船。” “好!”白曜点点头,问道:“我们何时出手?” 成磐皱眉盯着舱口,道:“等那胖子出来吧!希望船老大并没有如他所说偷偷把银子藏在夹层里。” “也好,在下先到船舱顶上找个隐蔽处藏着,不让被他们发现。”白曜丢下句话来,偷偷从人群后面退到船一侧的阴影中。他轻轻一跃,站到船帆下面隐蔽了身形。 “咚!”一声闷响从众人脚下传来,船身突然震动了一下。 船老大听了,脸色霎时变得苍白万分。他突然大吼一声,手中峨眉刺并举,恶狠狠地朝着何斩魁心口袭来。 “哼,垂死挣扎。”何斩魁冷冷一笑,嘴里低吟一声,抬手在丹田轻轻一拍,顿时一股雄浑内气缠绕周身,他浑身裸露的皮肤变成了暗金色。看船老大刺来,他丝毫没有闪躲的意思,而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给老夫死吧!”船老大发出癫狂的笑声,手中峨眉刺狠狠地朝何斩魁的心口刺了下去。 “铛!” 峨眉刺碰到了何斩魁的皮肤,发出的却是一声金石相击的琅铛响。刺尖被何斩魁抵在胸前,再也无法深入分毫,何斩魁冷笑一声,嚣张地说道:“你随便出手,老子要是躲一下,就跟你姓!” “啊!”船老大惊恐地看着他,手里一颤,峨眉刺咣当落地。 他心如死灰,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拼命地对着何斩魁磕起头来:“爷爷,求你饶了我们吧!老夫上有老小有小,全家都指望这些银子养活呢!” 何斩魁冷漠地扫了他一眼,道:“这些话,你留给和江底的龙王爷说去吧!” 他高举铁椎,轰然一声朝着船老大抡去,铁椎落在船老大身上,将他砸得胸前筋骨尽碎,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一样从客船上飞了出去,一直飞出数丈后方才掉入了水里,慢慢沉了下去。 船上众人们看着船老大转眼间便送了性命,个个惊慌万分,脸色苍白。 成磐脸色一沉,心里惊道:“这人到底练的什么邪门功夫,身体和锐器相碰居然完好无损!他内功竟然已经练到了这种程度,成某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哈哈!大哥,你可真神了!”船舱里传来大胖子兴奋的大笑声,接着他和几个水贼抬着三个红木箱子从里面走了出来,把箱子放到了何斩魁面前。 大胖子那肥硕的手轻轻一握,便将铜锁捏碎了。打开箱子给何斩魁一看,里面正是满满一箱银锭,另外两个箱子则各装着几尊雕刻精致的青玉塑像。 “哼!全都给老子带走孝敬河神。”何斩魁贪婪地盯着眼前的财物,吩咐道。 “这位英雄!现在你拿到钱了,船老大也遭报应了,现在可以放我们走了吧!”那丑妇人突然上前问道。 “哈哈!你说的有道理。”何斩魁笑了几声,脸色陡然一变,冷漠地说道:“但是,你可别忘了老子和船老大的约定,老子是个讲信用的人。既然老子找到了他私藏的银子,那今天这船必须要葬身江底。小的们,给老子凿!” 第三十七章 苦战 “是,老大!”水贼们一听他的号令,纷纷变得兴奋起来,个个手持着凿子鱼叉,驾船朝这边靠了过来。 丑妇人脸色一片灰白,瘫倒在了地上,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完了,完了……” 船上众人惊慌失措抱头鼠窜,一时间哭喊声,吵闹声不绝于耳。 “嗖!” 在这嘈杂之中,白曜终于出手了! 只见他指间拈起几枚铜梭,对准了来势汹汹的舴艋舟,手扬出去,顷刻间几道暗影在黑暗中划过。 “啊!” “哎哟!” 几声惨叫过后,铜梭精准无误地砸在了两三个水贼的头上,将他们砸翻了过去。 白曜并没有停手,而是继续手拈铜梭,朝四面八方靠来的水贼射去。他每一次出手,就有几个水贼倒下。 “小畜生,找死!”何斩魁愤怒地看着这一切,他虽然瞎了一只眼,却立刻分辨出了白曜的方位。当即提起大铁椎,猛踩舺板,踏踏在空中走了几步,朝着白曜袭来。 “浣花书苑弟子成磐在此,贼子休得放肆!”成磐见此立刻翻身而起,手中长剑凛然出鞘,拦在了何斩魁前面。 “哦?还有帮手?!”何斩魁狞笑一声,扬起手中铁椎,猛地朝成磐砸了过去。 成磐不敢硬接这一椎,纵身跳到了一旁。何斩魁铁椎砸到了舱顶,船舱噼啪一声,出现了一道裂缝,整个客船也随之晃动起来。他随手一击威力便如此之大,令人骇然失色。 下面的人群吓得四下而逃,不敢在靠近两人了。 “二弟,老子来会会九大门派的高徒,你去解决掉那只用阴招的小耗子!”何斩魁挑眉看了成磐一眼,对着大胖子吩咐道。 大胖子应了一声,迈着大步腾腾在甲板上跑了起来,犹如一团肉球一样,将客船踏得不停摇动。 “死胖子!休想过去打扰白大哥!”苏荷娇斥一声,抽出剑来,朝着胖子后背刺去。 胖子身躯庞大臃肿,行动笨拙缓慢,根本无法避开她这一剑。 苏荷不禁大喜,手上暗自使力,想在众人面前出些风头。 剑尖刺入了胖子褶皱的肥肉里,竟无法再往下深入分毫。 “嗯?”苏荷柳眉一竖,使出浑身解数在剑上,却仍是无济于事。 “谁给马某挠痒痒呢?”大胖子停下脚步,抬起肥硕的双手朝身后抓去。 苏荷见他大手抓来,想要将宝剑一抽往后撤去,没成想手中的剑却牢牢地卡在了这胖子的肉褶里,怎么也拔不出来。她只好弃了宝剑,在胖子背后一踩,往后撤去。 胖子大手抓了个空,他发现自己碰不到剑柄,便深吸一口气,紧紧收起背后肥肉,接着猛地一弯腰。被夹住的剑霎时被弹飞了出去,朝着苏荷迅猛地射来。 苏荷一喜,她看准机会,伸手上去抓住了剑柄。却没想到剑身上缠着一股巨力,她被自己的剑顺势一带,身体狠狠地撞到了船壁上。 “啊!”苏荷闷哼一声,嘴里一咸,吐出一口血来。 大胖子此时转过了身,当他看到眼前苏荷的模样时,不禁舔了一下嘴唇,目光下流地扫了苏荷全身上下一遭。 他转头看向何斩魁,试探地问道:“大哥,小弟能要了这个小美人吗?” “哼,随便你。”何斩魁此刻正单手持铁椎不断地砸向成磐,一副轻松的样子。而成磐则一味地躲避着他的攻势,身上早已大汗淋漓,好在何斩魁的速度并不快,一时倒也奈何不了他。 “哈哈!多谢大哥。美人,回去做马某的压寨夫人吧!马某第八任夫人刚好莫名其妙地窒息死在了床上,这位子可还空着呢!”胖子朝着苏荷淫笑道。 “呸!死胖子,本姑娘先把你这该死的眼睛刺瞎!看招,漫天墨雨!”苏荷被他看得浑身不舒服,她十分羞恼,手指在剑身上轻轻拂过,两脚在地上按规律交叉纵行,舞动着身形到胖子前面。手中长剑如毛笔一样肆意挥动着,瞬间笼罩住了胖子全身。 胖子眼中剑刃自四面八方袭来,他并没有在意,而是继续调笑道:“娘子,你这是在给为夫跳舞吗?真美啊!” “哼!”苏荷冷笑一声,手中长剑舞动地更快了,她忽地纵身而起,掠过胖子周身。 “啊!”胖子被苏荷这一阵剑光掠过,身上瞬间多了无数被剑刃划过的微小伤口,鲜血在他肥硕的身躯上点点绽开,如同纸面上血染的墨花一般。 何斩魁余光扫过,不禁大骂道:“笨蛋!你难道看不出来这招的厉害吗!” 大胖子脸色一红,沉声说道:“小美人,接下来马某可要动真格的了!” “哼,看剑!”苏荷没有理会,再次舞动手中长剑,朝着胖子袭来。 胖子鼻子出了一口粗气,两手猛地一拍自己肚皮上的肥肉。只见一阵风起,一股内气缠绕在了胖子周身,将他皮肤变成了暗金色,竟和何斩魁用过的那招一模一样。 苏荷柳眉一皱,却没有没停下脚步,剑影疾点之下,再次朝胖子笼罩而去。 剑雨落在胖子身上,竟未伤及分毫。 苏荷一惊,刚要闪身而过,却没想到胖子大笑一声,伸手突然朝前一捞,抓住了她右脚的脚踝。 “啊!”苏荷大惊失色,连忙举起手中长剑,砍向他的胖手。哪只剑刃落在胖子手上,竟发出金戈相击之音。 胖子淫笑一声,道:“美人,快到马某的怀里来吧!” 说罢他大手一拉,想要将苏荷直接拉回自己身前。苏荷措手不及,身体被他拉着往下坠去,她惊慌失色,大声呼救道:“师兄,救我!” 成磐听到了她的呼救声,心里顿时一怒,便想抽身过去相助。 可何斩魁却将手中铁椎抡得滚圆,封住了成磐的去路,他狞笑道:“小子,你躲了那么久,体力是不是快耗尽了?是不是该让老子砸两下了?” 成磐虽然表面淡然,内心早已风起云涌,暗自叫苦道:上当了!一直在这被他消耗精力,眼下体力去了十之八九,今天恐怕是要折在这里了。 那铁椎再次砸了过来,他来不及多想,连忙滚到了旁边。 “嘻嘻!小美人,看来你师兄他不想救你。快来吧,咱们就以此船为榻,好好快活快活!”大胖子手已经抓到了苏荷的玉腿上,他放肆地闻着苏荷的鞋子,淫笑着说道。 就在这时,胖子耳边忽然响起一阵风声,接着几道黑影不知从何处激射而来,砸向胖子的面门。 “哼,区区暗器,也想伤……啊!”胖子并没有将它们放在心上,而是任由暗器打了过来。他话还没说完,那三枚铜梭便狠狠地砸在了他的面门上。 胖子面前一黑,脸上剧痛传来,一口鲜血自嘴里吐出,里面还夹杂着两颗明晃晃的大牙。他连忙放开了苏荷,捂着嘴嚎叫起来。 苏荷脱开了魔掌,脸上一副惊魂未定之色,她看向那边,只见白曜对她笑了一下,便喊道:“多谢白大哥!” 白曜来不及回她,继续将手中铜梭朝靠过来的水贼射去,他拿一袋子铜梭此时剩余不多,而水贼们还在源源不断地过来。 白曜有些无奈,便冲着下面惶恐的人群喊道:“各位!今天不拦住他们我等可就要葬身江底了,还请大家团结一点,一齐把这些水贼赶走!我等人比他们多,有什么好怕的!” 他这话一说,剩下的几个船工站了出来,打头的正是那收他钱的黑汉,他附和道:“这位小兄弟说得对,咱们人多,不用怕他们。俺们船舱里放了不少鱼叉棍棒。是汉子就勇敢地站出来,打退他们!” 人群被他这一鼓舞,纷纷举着拳头回应起来。 “打败他们!” “没什么可怕的!” “算我一个!” 人群气势高昂,竟将那些水贼们吓了一跳。 众人拿着船工们分来的武器,各自守住了客船的每一个角落,驱赶起靠过来的小船来。水贼们一时无法靠近,只得划着小船在附近转悠。 见东边天色已经有些微明,何斩魁此时心里恨不得将白曜碎尸万段,他愤怒地朝水贼们吼道:“一群不长脑子的废物!不知道在从水下潜过去吗?老子是让你们凿船,不是让你们劫船!” 白曜听了这话,心里顿时咯噔一下,道:“这群笨蛋终于被他点醒了,这下麻烦可大了。” 他看向江面,水匪们果然听从了何斩魁的话,一个个衔着凿子翻身钻进了水中。他失去了目标,无法继续阻拦水贼们,便叹了口气,不知如何是好。 “别担心,有我们呢!兄弟们,咱们下去护住船!”黑汉安抚了一下人群,带头领着船工们跳进了江里。 白曜见这里已经帮不上忙,便转头看向那边两人。只见成磐满头大汗,虽然已是身心俱疲,却仍在尽力纠缠着何斩魁。而大胖子早就以压倒性的优势取得了胜利,他伸着两只胖手抓向苏荷,苏荷惊慌失措地往后躲闪着,马上就要被他逼到客船尽头了。 “苏姑娘莫怕,在下前来助你!”话音未落,白曜便取出两枚铜梭朝着胖子射了出去。 胖子身形笨拙,硬生生地抬起肥硕的手臂,挡在自己的面前。铜梭打在他手上,只留下了两处红肿的伤痕。 “可恶,好疼啊!”胖子心里火起,舍弃了苏荷,咬牙切齿地看着白曜,“刚才是你打掉马某的门牙吧!小混蛋,马某今日非弄死你不可!”说罢他迈开大步,气势汹汹地朝白曜跑来。 白曜被他这皮糙肉厚的身体惊住了,刚想闪身。忽然船底发出一声闷响,接着船身一晃,他身形不稳,一个趔趄往后滑去。 胖子也被晃动影响到了,手里抓了个空,不禁怒骂道:“又是谁在扰老子的事!” 人群那边忽然一阵躁动,在这嘈杂的吵闹声中,白曜感觉船身往下一沉。 “进水了!”他心里咯噔一声,便弃了胖子,连忙跑到船边往下看去。 只见江面上飘着几具船工的尸首,尸体周围散着些血花,看来船工们还是寡不敌众,白白送了性命。 正想着,船底又是几声闷响,客船下沉的速度瞬间快了几分,甲板上也开始溢出些江水来。本来还在坚守的人群纷纷扔掉了手里的武器,一个个瘫坐在了地上,满脸绝望之色。 “白大哥,当心后面!”苏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白曜连忙扭头一看,一只肥大的手掌夹杂着劲风朝他头顶抓了过来,他连忙一个翻身避过了这一抓。 胖子没有收住手掌,大手如钢爪一般抓在了船板上,直接将一大块木板从船上撕扯了下来。 “哈哈!你们完了!只要进了水里,就是老子们的地盘了!”何斩魁狞笑着看向三人,脸上一副得意嚣张之色。 成磐一听这话,心里顿时失了神,被何斩魁一脚踢到了舺板上。 他已经浑身没了力气,苦笑一声,躺在了那里没有动弹。 “这就不行了吗?九大门派的弟子还真是废物啊!”何斩魁提着铁椎,慢慢地朝成磐走了过来。 “苏姑娘,你快去帮成兄!这胖子交给在下了。”白曜对着苏荷喊了一声。 苏荷忙提着长剑,身形几个跃动,刺向了何斩魁的后心。 “哼!”何斩魁冷冷地看着袭来的长剑,突然伸手牢牢地抓在了剑刃上。 “你……!”苏荷樱口微张,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毫发未损的手指。 “滚开!”何斩魁大喝一声,那只手猛地用力一攥,“咯嚓”一声脆响,苏荷的剑竟然被他折断了。还没等苏荷做出反应,何斩魁猛地抬脚踢了过去,将苏荷踢出了数丈远。 苏荷头撞在了桅杆上,两眼一闭昏了过去。 何斩魁见没人来搅局了,他冷笑一声,高举着铁椎,狠狠地朝成磐的头颅砸了下去。 第三十八章 黑蛇 “桀桀桀!” 铁椎高高举起,眼看就要落在成磐头顶了。 此时,江面忽然一阵波涛翻涌。“嘭!”一声巨响,客船从中间断裂开来,断成了两部分。 船上的人们瞬间有一大片掉进了江水里,眼看江水慢慢涌了上来,剩下的人们纷纷慌忙地朝着客船高处爬去。 何斩魁身形一阵摇晃,他看了一眼断裂开来的客船,朝着远处的小舟吩咐道:“这船要沉了,小的们!快把箱子搬走!” 话音刚落,江水又是一阵翻涌,一大片猩红的鲜血浮现在了江面上,接着几具身体残缺的水贼尸体浮了上来。他们个个面色青黑,身上的肢体不知被什么撕咬了下去。 何斩魁脸色铁青地看着部下的尸首,紧咬着牙说道:“谁,是谁干的!” 他凝神望向江面,发现远处的水面泛着一道宽大的波纹。那波纹在江面漫无目的地随意移动着,晃了一阵后,忽然迅速地朝这边荡漾过来,转眼间便来到了客船下面,消失不见了。 “嗯,这是……”何斩魁脸色变得惊疑不定起来,嘴里低声喃喃道。 在一阵片刻的宁静过后,他脚下的船板忽地被一股巨力冲破了,两道巨浪从下面喷涌而出,将何斩魁和成磐分隔了开来。 接着船身一阵剧烈的晃动,两道巨浪中间,一道黑影从中激射而出,溅得船上到处上都是江水。 等众人擦干脸上的江水,只见一条数丈粗的巨大黑蛇从江水中探出头来,它那对灯笼般大小的双目冰冷地扫视着客船上的众人,嘴里那蛇信子不断地吐来吐去。 “妖怪!”船上剩下的人被这突然出现的黑蛇吓得魂飞魄散,又开始慌乱地往后挤去。 “真的是你,河神大人!”何斩魁呆滞地看着大蛇,便舍弃了成磐,恭敬地朝着大蛇跪了下来。 胖子见何斩魁跪了下来,也不管白曜和苏荷了,跟着何斩魁朝着黑蛇磕起了头。 “这…这是!” 白曜此刻两眼瞪得滚圆,他也被眼前的黑蛇深深地震撼住了,心不断怦怦直跳,身体不自觉地往后退去。 躺在地上的成磐松了口气,苦笑道:“没想到宜江还有这么一条畜生,在下的命居然被它救了。白兄,此獠性子暴虐,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黑蛇那对竖目冰冷地扫了他们几人一眼,接着被那边的声音嘈杂的人群吸引了过去。 它吐了两下蛇信子,身体撞开客船的遗骸,劈波斩浪地朝那边游了出去。接着张开血盆大口,顿时一股青绿色的腥臭之气弥漫在了人群里,众人一闻这味道,纷纷脸色一黑,瘫倒在了地上。 “嘶嘶……”黑蛇舌头卷起一个倒下的妇人,大嘴一张,将她囫囵吞了下去,顿时身体又粗壮了几分。 白曜趁机从包裹中掏出一个瓷瓶,从中倒出一颗丹丸送进了成磐嘴里,“成兄,在下这里有一瓶益气丹,不知能不能助你恢复精力。” 成磐冲他笑了一笑,将丹药吞了下去。 两人再次转头望向大蛇,只见它吞了一个人后仍填不饱肚子,正再次扫视着人群,寻找起食物来。 忽然,它的竖目猛地看向了这边,直直地盯着朝白曜后面看去。两人回头一看,只见苏荷正躺在那边的船板上,还在昏迷不醒中。 大蛇丝丝吐了一下舌头,钻进水里,朝着苏荷迅猛地游了过去。 “那是马某的夫人!河神大人,请你放过她!”大胖子也看见了,连忙对着黑蛇吼道。 何斩魁立刻瞪了他一眼,骂道:“笨蛋,河神想要的东西,哪怕是性命都要贡献出去!” “通!”黑蛇从水里破浪而出,贪婪地打量着昏迷不醒的苏荷。 “孽畜!”就在它出水的那一刻,白曜毫不犹豫地出手了,将剩下的铜梭纷纷打了出去,但是梭子打在黑蛇的鳞片上,只是叮叮当当一阵脆响,丝毫没有起到作用。 “小子,打它的眼睛!”大胖子突然冲着白曜喊道,他刚喊完话就被何斩魁打了一巴掌,“笨蛋!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居然帮一个外人亵渎河神大人!”胖子被他一阵训斥,忙低下了头,不再说话了。 白曜犹豫了片刻,还是听从了胖子的话。他拈起最后两枚铜梭,丹田气动,真气运于指间,对准了黑蛇那对细长的竖瞳,猛地扬手,两枚铜梭破风而去,砰砰两声打中了黑蛇的瞳孔。 “嘶嘶!”黑蛇吃痛,大嘴里不停发出痛苦地叫声。它的躯体疯狂地扭动着,搅得附近的水面翻天覆地,船身不断摇晃起来。 白曜趁机脚尖一点船身,借力跃出,跳到了苏荷身旁,他小心掺起苏荷,背着她跳了过来,放到了成磐身旁。 “成兄,苏姑娘就交给你了,在下来把这厮引开!”白曜脸色凝重地看着黑蛇,回头朝成磐勉强地笑道。 “白兄,这,这太危险了!你会没命的……不行,你不能去!”成磐体力稍微恢复了些,连忙阻止他道。 白曜苦笑一声,道:“如果没人不引开它,大家都会有生命危险。成兄放心,在下可是很珍惜自己性命的,在下将它引到远处自然会找机会溜走。” 说罢他一个翻身跳到狂躁的大蛇身边,随手捡起一根鱼叉狠狠地扎向它的鳞片缝隙。 黑蛇立刻感觉到了痛感,转头用那只没有受伤的眼睛冷冰冰地看着白曜,认出他正是刚才打自己眼睛的家伙。 “嘶嘶!”黑蛇顿时大怒,大口一张,一道绿色的汁液从毒牙中喷出,朝着白曜射去。 白曜不敢怠慢,连忙纵身一跳,躲过了毒液。绿液喷到了船上,将木板腐蚀出一个黑色的大窟窿来。 黑蛇见毒液没有喷中白曜,大嘴一张朝着他狠狠地咬去。 白曜用力一踩甲板,借力跳到了水贼的一艘舴艋舟上,轻松躲过了大蛇的袭击。 他刚想捡起船上的鱼叉,却没想到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巨响,接着一股巨力狠狠地拍击在了自己的背后,将他直接拍到了江里。 刚入水中,白曜强忍着剧痛分开江水往上游去,却隐隐看到眼前水中一道黑乎乎的影子猛然袭来,重重地拍在了他的手臂上。只听“咔吧”一声脆响,白曜手臂上的骨头断了数根,他喉咙一咸,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来。 江水趁机往白曜的嘴里涌去,他大口喝下几口江水后水,连忙闭上了嘴。 白曜定下神来,四下而望,寻找袭击自己的东西。却发现前面黑漆漆的江水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两盏闪着幽幽青光的灯笼,正是黑蛇的两只眼睛! 黑蛇冷漠地盯着白曜,蛇信子一吐,扭动着身躯朝这边游了过来,边游边扬起自己那粗壮的尾巴,卷起道道漩涡朝着白曜拍来。 白曜这才明白过来一直在袭击自己的是何物,他见势不妙,双脚猛地一蹬,奋力朝前游去。无奈在水里行动缓慢,根本无法比过黑蛇,它的尾巴轻松追上了白曜,接着便是狠狠地一击,重重地打在了白曜的身上。 “唔!”白曜胸前一痛,肋骨顿时被它撞断了几根。他差点没有晕厥过去,努力憋着不让嘴里的鲜血吐出来,忍痛往前游去。 黑蛇十分记仇,它丝毫没有放过白曜的意思,等他游出去很远后,方才轻松地追了上去,挡在了白曜的身前,两对眼睛戏谑地看着他。它尾巴轻松一卷,便将白曜缚了起来。 白曜一惊,急忙往四周撑开手臂,想要挣脱束缚。可做出的一切都只是徒劳,任他用多大的力气,黑蛇始终缠绕在他的身上,还慢慢地加大了力气,尾巴紧紧地勒着白曜,想要将他碾碎。 白曜被它缠得涨红了脸,嘴里上气不接下气。再加上处在水中不能呼吸,让他更加地痛苦了。 黑蛇尾巴缠绕的力气渐渐增大,白曜一翻白眼,神智开始模糊起来,鼻子里也溢出了丝丝鲜血。 眼看他就要失去意识昏倒过去了,突然,白曜丹田处狂涌出一阵雄浑的真气,瞬间缠绕在了他的周身,他伸手紧紧地抓着黑蛇尾巴,猛地向外一扯,竟从它的束缚中挣脱了出来。 此刻白曜浑身缠绕的真气竟将他与江水隔离开来,他眼中尽是眼白,忽然朝着黑蛇诡秘一笑,接着面色狰狞地张开嘴,朝着蛇腹狠狠地咬了下去。 黑蛇腹部没有鳞片,被他这一咬,顿时疼得嘶嚎一声,不停在水中扭动着身体,搅得江水浑浊不清。 它异常暴怒,张开血盆大口,发疯似地咬向了白曜,那尖锐的毒牙如同剑刃般贯穿了真气罩,刺入了他的身体,将毒液注射了进去。 “嗷!”白曜早已失了神智,他大吼一声,伸手抓住了黑蛇的毒牙,真气从体内疯狂地溢出,“咔!”黑蛇的一根毒牙被他硬生生地折成了两截。 折断了蛇牙后,白曜忽然脸色一白,真气罩霎时消弭开来。真气屏障破开的那一瞬间,江水从四面涌来,重新将他包裹住了。 “嘶嘶,嘶嘶!”黑蛇毒牙断了,不断地发出凄厉的嘶吼声,更加剧烈地晃动着躯体,将江水搅得全是漩涡。 它余光扫视着在水中不断下沉已经失去意识的白曜,愤怒地将浑身的力气聚在尾巴上,狠狠地朝白曜打了过去,力气之大,竟将他从水下击飞了出去。 “扑通!” 白曜的身体如同箭矢一般射出水面,接着被抛向了远处的江水里。此时他已经彻底陷入了昏迷中,身体不由自主地砸进了水里,随着江水漂流而去。 将白曜打飞出去后,黑蛇渐渐平静下来,它吐了吐蛇信子,摇摇尾巴朝江底游去,渐渐消失在了黑暗中。 第三十九章 救助 “你看,前面有个死人…” “大哥,好多银子!” “反正他也死了,不如咱们拿走吧!” 白曜耳边渐渐传来一阵细碎的话语声,将他从昏迷中唤醒了过来,感觉浑身上下疼痛难忍,尤其是胸口的闷痛,让他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四肢麻木不能动弹,只好躺在那里,缓缓睁开了双眼。 等白曜适应过来周围环境的光线后,发现自己躺在一片长满了水草的淤泥河滩上,身体牢牢地陷在了淤泥中。 而他的旁边则站着两个衣衫褴褛的汉子,他们面黄肌瘦,弓腰驼背,浑身散发着阵阵臭味。两人正拿着白曜的包裹,不停地翻着里面的东西。 “别,别动……”白曜张口了,声音嘶哑刺耳,将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啊,鬼啊!” “什么东西?!”两个乞丐被他吓了一跳,急忙挟着包裹往后退去,眼睛警觉地盯着地上的白曜。当他们发现他根本无法动弹时,方才松了一口气,走到了他的身旁。 “原来还没死呢,吓老子一跳!”一个乞丐抬脚踩在白曜的身上说道。 另一个乞丐则继续翻起包裹来,他拿着里面的书信疑惑地看了好久,方才问道:“刘大哥!这上面写的什么啊,密密麻麻的,小弟怎么看不明白呢!” 那姓刘的乞丐闻言骂道:“笨蛋!咱们又不识字,看什么书啊!把包给老子,老子来找找还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是!”另一个乞丐将包裹递给了他。 那姓刘的乞丐将包裹翻遍了,把剩余的药瓶和碎银子统统收入了怀里。最后,他从中取出了姜不逢让白曜送到扶梅谷的木匣子。 “这是什么东西?看起来挺金贵的,大哥,快打开看看!”跟班乞丐激动地看着它,迫不及待地说道。 “嗯!”刘姓乞丐点点头,把木匣子打开了。顿时,一颗猩红眼球般大小的丹药出现在众人面前。 “哎哟!这是什么玩意?难道是太上老君的灵丹妙药?吃了就能原地升仙。”跟班乞丐愣道。 刘姓乞丐瞪了他一眼,骂道:“你被说书的说迷糊了?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丹药!”他凑到丹药面前闻了闻,顿时眉头一皱,急忙缩回了鼻子,喝道:“好臭啊!闻起来像粪便一样!” “哈,哈哈!这,这就是灵丹妙药,快吃了它吧,这样你们就能位列仙班了。”白曜一直在注意着两人的动作,心里十分担心他们将木匣子拿走,便出言诈起两人来。 两个乞丐被他唬得一愣,带头乞丐脸色一黑,踢了白曜一脚,冷笑道:“哼,你这厮当我们傻呀?说吃就吃!这万一是毒药怎么办?想骗老子,门都没有!……老子先让你尝尝它的味道吧!” 白曜没想到挖坑反而给自己跳了,顿时一滞,说不出话来。 领头乞丐一看他的反应,笑道:“哼!被老子识破了吧。来,快吃了它。”他拿起那枚丹药,朝白曜的嘴里塞去。 白曜虽然极力抗拒,却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乞丐的手伸了过来。 跟班乞丐却开口阻止道:“大哥算了吧!万一这玩意真是毒药,咱们不就把他给害了吗!镇长只是让我们出来给大家找吃的,既然拿了他的银子,他就是咱们的恩人啊,我们为何要加害于他呢!” “……”刘姓乞丐一听,手立刻顿在了那里。他皱眉想了想,把丹药放回木匣子,然后扔进了行囊,把包裹丢回了白曜的身上。 “来,搭把手,把这家伙扔到官道上去!”刘姓乞丐眯着眼打量了一番白曜,忽然说道。 “啊?”跟班乞丐愣了一下,还是顺从地配合他将白曜抬了起来。 白曜被两人一抬,疑惑地问道:“喂,你们什么意思?” 刘姓乞丐抬着他,淡淡地说道:“哼!我们拿了你的银子,按说应该报答你,把你送到郎中那里疗伤。但是我二人还有急事在身,没办法帮你了,你就自己在官道上求救吧!” “那还真是多谢你们了!”白曜苦笑一声,任由他们抬着自己往前面跑去。 两人穿过树丛,将白曜放在了官道中间,道:“你自求多福吧!我们若办完了事你还在这里,就会回来救你的!”说罢两人拿着白曜的银子,急匆匆地沿着官道离开了。 白曜身体僵滞地躺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头顶的树荫。呆了一阵后,他艰难地扭过头去看向手臂,只见臂上道道青筋凸起,全都呈现出浓重的青黑色,这股青黑顺着血脉朝心脏的方向蔓延了过去。 看到这里,他心里不禁一阵萧索,苦笑道:自己中毒能撑到现在,真是奇迹啊!不过等这毒液蔓延到心脏里,也就是自己的死期了吧。 一想到他身上还有血吸蛊,如今又中了蛇毒,看来自己还真是倒霉透了。也不知道成磐和苏荷两人如何了,自己这一离开,两人面对水匪毫无胜算,希望他们能平安逃脱吧。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地面一阵轻微地颤动,接着耳边传来一阵马蹄的踢踏声。 只见远处尘土飞扬,一人一马快步朝着他奔了过来。这马高大雄峻,通体乌黑,四蹄踏雪,浑身没有一根杂毛,一看就知道是一匹宝马。 马上坐着一个身批玄衣的美貌女子,她身材高挑,青丝用一根蓝色发带束着,脸上英气勃发。马鞍旁挂着一把长柄陌刀,正高扬着马鞭,往这边疾驰而来。 “嗯?”她发现了躺在地上的白曜,只是冷漠地扫了他一眼,便转过头去,驾马从他身边跑了过去,让白曜吃了一嘴的扬灰。 “咳咳!骑马了不起啊……”白曜虚弱地咳了几声,抗议道。 但女子早就驾马抛出了数丈远,她的身影越来越小,渐渐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 白曜只好作罢,忽然神情有些恍惚,一阵倦意袭来,肚子也开始咕咕叫了起来。 “不行,不能睡过去!一睡就醒不过来了!”白曜心里暗道,他心一横,朝自己的嘴唇咬了过去。随着一阵刺痛,鲜血从伤口涌出,流进了他的嘴里,顿时嘴中充满了咸腥味。 这样他的困意终于消退了些,继续躺着等人经过。 接着又来了两三波路人,但都是一些衣衫破旧的落魄流民。这些人一看到白曜,就像躲避瘟神一样绕开了他匆匆离去,唯恐躲之不及。 太阳渐渐往西沉去,天气渐冷。 除开那些流民外,再也没有人从这里经过了。白曜此时体内蛇毒继续扩散开来,他腹中饥饿,浑身麻木,脸色青黑嘴唇发白,已是奄奄一息了。 “没想到,本大侠居然会死在这里……”他意识一阵恍惚,心里不禁苦笑道,便要闭上眼睛睡过去。 “当啷—当啷——”就在白曜即将自暴自弃之时,忽然耳朵里传来一阵细如蚊蝇的铃铛声,他立刻强撑着睁开眼睛,聚精会神地听去。 地面有些轻微的颤动,那铃声渐渐地变得越来越响。接着,一群骑马的男子簇拥着一架装潢华丽的马车朝他慢慢驰来,马车四面的檐角上分别挂着一个金色的铃铛,随着马车的移动不断发出悦耳的声音。 “那里有人!”打头的骑马男子隔着很远便发现了躺在地上的白曜,立刻抬手叫停了车队。他冲后面人吩咐了几句,便单独骑马赶到了白曜旁边。 男子面容坚毅,腮边蓄着胡须,背后背着一把马刀。他抬起自己满是老茧的手探了一下白曜的鼻息,朝后面喊道:“这人还活着,不过好像受了重伤,还中了毒,随时都会没命!” 听了他的汇报,后面的车队也慢慢赶了过来。 “都闪开,本公子要看看。”马车里忽然传来一个轻佻的男子声,众人连忙让出一条道来,马车走到白曜旁边停下了。 车夫上前将丝绸帘子拉开了,从里面走出一男一女两个人来,男的是一个衣着华丽相貌俊美的年轻公子,他怀里搂着一个满脸狐媚衣着暴露的妖艳女子,手不停地在女子腿上抚摸着。 “啊,好恶心!”女子厌恶地看了满脸乌青浮肿的白曜,朝那公子撒娇道:“公子~我们走吧~不要理这个死人了,多晦气啊~!” “乖,回马车上等着去。”年轻公子却没有答应她,而是宠溺地拍拍她的脸蛋说道。 “哦。”女子冷哼一声,白了白曜一眼后,进了马车里。 这年轻公子跳下马车,踱步走到白曜身前,饶有兴致地打量起了他。那群男子见了,纷纷上前围住了公子,时刻保护着他的安全。 “喂,当本公子的狗怎么样?愿意的话,就眨眨眼睛。先告诉你,本公子只问一次。”年轻公子观察了白曜许久,方才笑着问道。 “好。”白曜怎么会放过这根救命稻草,他拼命眨了眨眼,嘴里嘶哑地说道。 “哈哈哈,好!你们把他抬到后面的车上去。葛先生,麻烦你给他疗伤了。”年轻公子大笑一声,吩咐了几句后,重新站回了马车上。 旁边人群应了一声,恭敬地目送他进了车里。 那领头的黝黑汉子上前把白曜一抬,将他放到了后面一架堆放着麻袋的马车上。同时人群中走出个胖乎乎的矮个郎中,跟着白曜上了车,坐到了他身旁。 “双臂,左腿及肋骨骨折,所幸没有伤到脏器。体内身中剧毒,看背后的两个黑色孔洞,毒液应该就是从此处注入,看来是被毒蛇咬伤的。”矮个郎中将白曜的衣服脱下,仔细地在他周身检查了一番,推测道。 “看不出来你这小子内功居然如此深厚,居然能阻止毒液在血液中的扩散。还护住了心脉,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郎中边说边从药匣子里取出几把锋利的小刀来,他拿着布条紧紧地扎住了白曜手臂,接着用刀刃将白曜血管划开了,顿时一股青黑色的鲜血从伤处溅射而出。 郎中捋了捋胡须,又用同样的方式为他放了其它几处血脉的毒。白曜本来就十分虚弱,如今流了那么多血,本来青黑的脸色开始变得苍白无血起来。 矮子见了,当即取出一枚红色丹药塞到了他的嘴里,等他看到流出的鲜血开始发红后,便取出些止血的药粉涂在了白曜伤口处。 简单处理了蛇毒,他又拿着几根板子将白曜几处骨折处用绷带扎了起来,等他帮白曜处理完伤处,天都已经完全黑了。 前面骑马的男子纷纷手持着火把,小心谨慎地前进着给马车开路。 白曜身上虽然还是疼痛难忍,却比之前舒服了很多,他勉强张口对着郎中道:“……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矮个郎中闻言一怔,随后摆手笑道:“不用客气,葛某只是遵从公子的命令罢了。他让我治你,我便帮你疗伤。” “请问令公子尊姓大名,是做什么的?”白曜好奇地问道。 矮个郎中却颇有深意地冲他笑了笑,道:“我们公子姓林单名一个骁字,至于他是做什么的,你以后自然就会知道了。他既然救了你,那你肯定要为他卖命一段时间了。” 白曜刚想继续问,却没想到矮子又说道:“小子不要多问了,你失血过多,快休息一下吧。”说罢闭眼养起神来,白曜见此只好作罢。 马车摸黑叮铃铃地往前行了没多久,便来到一处巍峨高大的城墙下,城门下值守的士兵见了,立刻警觉地围了上来,将他们拦住了。 “站住,干什么的?!”为首的披甲士兵问道。 马车里的公子却没有出头的意思,那蓄着胡须的汉子却走上前去,从怀里摸出一张纸递给了卫士。 “天通商号!原来是林公子的车队,真是不好意思……开门!”披甲卫士一看纸上的东西,立刻吃了一惊,连忙 看大门开了,车队慢慢往里走去。正在这时,城门旁边的树林里忽然钻出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来,个个匆匆朝着城门跑来。 披甲卫士见了,连忙大吼道:“站住!给老子拦住他们,谁敢擅自进去,就地处决!” 士兵们纷纷聚在了城门口,手持长矛对着流民威吓起来,将他们拦在了城门外面。 骑马的男子们对此熟视无睹,护送着马车往门洞里走去。 白曜见了不禁眉头一皱,刚想出声询问,但他失血过多,加上马车颠得厉害,此刻再撑不下去了,眼睛一闭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四十章 林府 一间清幽雅致的房间里,阳光从窗口射进来,先是落在沿窗的书桌上,接着又经过一盆翠绿修长的文竹,最后笔直地照在了躺在床上的白曜身上。 “真舒服……”白曜浑身暖洋洋的,不禁伸了个懒腰,醒了过来。 扫视了一周,他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上的污垢竟被人擦掉了,衣服也都换成了新的。 “唉!”他抬了抬自己的手臂,却发现酸痛无力,根本动弹不得。气沉丹田,体内那股浑厚的真气已经消失不见了,只有自己本身的内气还游于经脉之间。 回想水下与黑蛇那一战,一切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 “公子,你醒了?”从房间的外厢款款走来一名侍女装扮的年轻少女,她面相清秀,脸圆圆地十分可爱。 白曜吃了一惊,连忙问道:“姑娘,这是哪?你怎么会在这里?” 少女掩口笑道:“此处是丘阳城林府,奴婢思思,是来少爷派来服侍公子的侍女。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服侍在下?”白曜一愣,随后摇头拒绝道:“在下白曜,我可不喜欢被人伺候,你还是去照顾别人吧。” 思思闻言一笑,接着说道:“是吗?葛先生说了,公子现在身上有伤不能活动,要如何进食出恭沐浴呢?对了,公子现在这身衣服,还是思思亲手帮你换上的呢。” “啊!那在下身体也是你擦干净的?”白曜十分窘迫,急切地问道。 思思微笑着点了点头。 白曜脸色涨得通红,但一想自己现在的确动弹不得,还真得需要人来照顾。 想了半天,他才支支吾吾地说道:“那,那府上有没有男下人啊?在下没有嫌弃姑娘之意,只是男女之间多有不便。” 思思听了,疑惑道:“侍女又怎么了?公子在思思眼里是思思的主人,思思绝不敢动其他心思。请公子不要赶思思走,思思的家被海匪烧毁了,家人都不知去向,若不是少爷好心收留了思思,思思现在早就没命了。”说到后面,少女的眼圈一红,脸色变得黯淡下来。 “抱歉,思思姑娘!在下不是故意让你想起伤心事的。”白曜见此心软了下来,勉强说道:“……那只能先这样了。不过等在下伤好之后,这些事由在下自己来就可以了。” “嗯!思思多谢公子。”思思笑着点了点头,转身走到外厢端着一碗汤过来,“公子,思思听说你浑身骨折,就为你煲了排骨汤,趁热喝了它吧。” 她走到白曜的床边坐下,将他搀扶着坐了起来,一勺一勺地舀汤往他嘴里喂去。 白曜从小到大还是头一次享受这种待遇,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脸庞,他脸色腾一下又红了起来。 “公子,你怎么了,是思思煲的汤不好喝吗?”思思见了,关切地问道。 白曜连忙摇摇头,转移话题问道:“不不,很好喝!……思思姑娘,你刚才说此地为丘阳,不知是哪一州府内?府上又是做什么的?” 思思将手中的碗放下,答道:“丘阳城在岚州的西北侧,我们家老爷正是此地鼎鼎大名的天通商号丘阳分号大掌柜。” “这里居然已经到了岚州!思思姑娘,这天通商号又是什么?”白曜惊讶了一下,接着问道。 思思挠头想了想,道:“思思也不太明白,好像是一群商人开的商行。听说,他们下属天通钱庄发行的银票流通整个大郯,能在任何地方的任意钱庄换成银两。” “好厉害啊!”白曜惊讶地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看来这位林公子的家产还真是丰厚呢!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救在下一命。” “可能是觉得公子武功过人吧!少爷生平最爱江湖上的武林高手,他手下那些门客都是江南颇有名望的高手,平时便以看门客间的切磋较技为乐。若看的兴起,出手打赏便是千两纹银。”思思猜测道。 “哇,有钱人的爱好可真奇怪……那林公子为何不自己去拜师学艺呢?”听到这里,白曜好奇地问道。 思思掩口笑道:“少爷做任何事都只有三分钟热度,他始终没有耐心去坚持一件事,今天看上一门功夫,明天又会喜欢上其他的,总是这样就什么也没有学到。老爷想让他读书入仕,挥重金为他请了不少西席,还斥资修建了藏书万卷的天星阁。可少爷始终耐不下性子,让那汗牛充栋的阁子积满了灰尘。” “藏书万卷……?看来你们老爷还真是宠溺他啊。”白曜若有所思地说道。 “嗯!老爷老来得子,膝下就少爷一人,自然极为娇惯他。少爷虽然性格乖戾,但内心还是很善良的。”思思为白曜端来一杯水,说道。 正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接着便是一个熟悉的声音,“思思姑娘,请开下门!那小子醒了吗?” 白曜听出这声音的主人正是昨天的那矮个郎中,便说道:“思思姑娘,麻烦你开门请他进来吧。” 矮个郎中进了门,一眼便看到了清醒的白曜,抚须笑道:“小子,看你的气色还不错嘛!葛某来给你检查一下伤势。” “多谢先生,还没请教先生名讳?”白曜冲他道谢一声,问道。 矮个郎中为他检查了身体,道:“小子,看来你恢复得还不错。眼下只需要将体内的余毒排出,之后好生静养就行了。老夫葛子皑,你叫什么名字?” “在下白曜。” 葛子皑点点头,道:“既然你醒了,那便随葛某走一趟吧,公子要见你。老夫已经备好了小车,这便将你送过去吧。” 说罢他轻松将白曜抱了起来,蹬蹬两步跑到屋外,将他放到了早已备好的轮椅上,思思连忙为白曜披上了一张薄毯,凑到他耳边低语道:“公子,莫要逆了少爷的意,不然……” 话还没说完,葛子皑便推着白曜沿着长廊匆匆往前走去,白曜回头冲思思点头笑了笑,她这才慢慢回了房间。 “小子,你看上这婢女了吗?呵呵,你只需要替公子出一点力就能轻松占有她!思思姑娘命途坎坷,跟了你以后倒是能享受荣华富贵了!”葛子皑看他这幅神情,调笑着说道。 白曜脸色一红,摇头道:“在下还年轻,并没有娶妻的意向。何况,在下心里……已经有人了。” 他的脑海里回想起几年前与书童相遇的画面来,嘴角情不自禁地翘了起来。 “呵呵,白老弟少年俊才,能得到女子青睐是意料之中之事。”葛子皑干笑两声,接着问道:“白老弟,葛某看你受伤如此严重,莫非是遇到了什么水贼打劫?” 白曜吃了一惊,道:“葛先生真是厉害,在下的客船的确被一名为‘何斩魁’的水贼所劫,之后便辗转流转到此。” “独眼蜈蚣何斩魁?葛某听说过此人,他以前是落雁坞鱼川竹手下一舵主,后来反叛夺了鱼川竹的好多地盘,一身硬功横行江上,白老弟能从他手下逃脱也是厉害。”葛子皑惊叹道。 “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此仇在下已经记下了。”白曜咬牙说道。 两人边聊边走,一路碰到了不少形形色色的江湖高手,其中更是有不少面容俏丽的年轻女子。众人看他们经过,只是淡漠地扫了白曜一眼,便转过了头。 “不必将他们放在心上,这些人不过只会些花哨的皮毛功夫,便来这里蹭吃蹭喝,少爷只当他们是护院的狗罢了。”葛子皑冷笑道。 白曜闻言有些不快地皱了皱眉,他转头看向眼前望不到尽头的长廊,两旁清幽的园林水榭,不禁感叹道:“葛先生,这林府好大啊!” “哈哈,白老弟,那是自然!告诉你,林府足足占了整个丘阳城一成的土地,比一个村镇还要大上许多。看到前面那青玉悬山顶大殿没有?公子就在那里等你呢!”葛子皑得意地指着远处一座房屋的屋顶说道。 第四十一章 较技(上) 两人一路来到那大殿的门口,守在门口的两个持剑英气勃发的侍女拦下了他们,道:“葛先生请稍等,公子正在里面办理要事。” “好。”葛子皑对此习以为常,低声对着白曜说道:“那便在门口等等吧。” 白曜点点头。 “啊!别……” 正在这时,忽然听到堂中传来一阵女子的叫喊声,这声音酥软妖媚,听得白曜有些尴尬。反观其他三人却像没有听到一样,仍面色不变地站在那里。 “呵呵呵,办理要事……”白曜忙转过头去,腹诽了几句。 “二位,请进吧。”两人等了约莫一盏茶时间,里面传来林骁懒洋洋的声音。两个带剑侍女立刻将大门打开了,对这两人做出了请的手势。 葛子皑推着白曜走了进去,只见装潢华丽的大堂中间摆着一张金色的罗汉床,林骁正慵懒地倚在床上,他只披着一件宽松的锦衣,裸露的身上全是汗水。 他的身旁则躺着一个衣衫凌乱的美貌少女,已经不是昨天下午他身边的那一位了。少女脸色潮红,正抱着林骁的手臂,替他擦着脸上的汗水。 “嗯?看不出来模样还挺俊俏的!叫什么名字?”林骁上下打量了一番白曜,玩味似的笑道。 白曜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心里暗道:这家伙该不会是有断袖之癖吧,居然用这样的眼神看老子!但他依然面色不变地说道:“在下白曜,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白少侠,你可别忘了昨天答应本公子的事,伤好之后要给本公子当一段时间狗。”林骁淡淡地端起身前桌上的一杯酒,小酌起来。 白曜虽然听得有些恼怒,却还是无奈答应下来:“放心,在下不是那种知恩不报之人。你既然救了在下,在下自然会竭力报答你的。” “好!需要什么尽管提,只要不是太过分,本公子都会答应你的。”林骁摸了摸少女垂在自己身上的青丝,随口说道。 他本来只是客气一句,却没想到白曜直接提出了他的需求,狡猾地笑道:“公子,在下想要早日为你效力,想要在你这里讨要些药材药炉自己炼制一些丹药,这样身体会好得快些。” “哦?”他这一句话,引得葛子皑和林骁都将异样的目光洒了过来。 林骁突然笑了一声,道:“想不到少侠还懂得岐黄之术。药材本公子都可以给你,但是你伤好之后,最好不要让本公子失望……” 他冲白曜淡淡一笑,随后对着葛子皑说道:“葛先生,你带他去仓库吧,里面的东西随便挑。” “是。”葛子皑冲他鞠了一躬,推着白曜出了大堂。 看两人离开了,那少女立刻凑到林骁怀里,撒娇道:“公子~你怎么对那人这么大方啊~也没见你对人家这么大方过,哼!” 林骁见她不乐意了,连忙拿起一颗葡萄塞到她小嘴里,哄道:“前段日子本公子在外面求了一签,神仙说最近会路遇贵人救本公子一命。昨日一遇到这姓白的,本公子忽然心里一跳,觉得卦象应该应在此人身上,便将他带来了。你这又是在吃什么醋呢,想要什么直接说,遮遮掩掩的像什么样子!” “人家要是说了,外面就会有风言风语说人家是因为银子才和公子待在一起了,哼!”少女嘟嘟嘴,愤然说道。 “乖,何必在意别人的看法呢?来,咱们继续吧!”说罢,林骁把身上衣服一扔,扑向了少女。 林府的一条抄手游廊上,葛子皑正一脸惊讶地看向白曜。方才他问了白曜不少药材的功效,白曜竟对答如流着实让他吃了一惊。 “想不到白兄弟如此年轻,竟通晓如此多的药材功用,真是让葛某惭愧啊!哈哈,以后你我可要好好交流交流心得了!”葛子皑感叹道。 白曜谦虚道:“这都是从书上看的,在下这些皮毛知识怎能及得上葛先生呢!” “站住,你就是昨天少爷带来的人吗?”忽然,二人身后传来一个充满怨气的男子声。 白曜回头一看,身后站着一个手持折扇的白面书生,正满脸怨毒地盯着自己。 “不错。”葛子皑淡淡地看着他,道:“怎么,银扇生,你想寻衅吗?你可不要忘了阳管家的下场!” “哼!好,很好!给我记着!”书生放下句狠话,扇着扇子往后面走去。 “他是谁,在下怎么招惹到他了?”白曜一头雾水地问道。 葛子皑轻蔑地扫了一眼书生的背影,道:“此人名为银扇生,是少爷的心腹门客。因少爷命他把房间让给你住,才会对你怀恨在心。白兄弟,你可得小心着点,此人阴险狡诈,经常用下三滥的招数对付别人。” “不必理他,有少爷在,谅他也不敢造次!”葛子皑安慰道说罢他加快了步伐,推着白曜往前走去。 时间渐渐流逝,一转眼半个月过去了。 “呼!” 白曜闭眼静静地盘膝坐在床上,丹田处散发着一阵隐隐可见的白气,缠绕在他的周身。 经过了半个月时间的疗养,他身上的伤终于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肋骨附近摸起来还有些疼痛。 这次他也算因祸得福,先是喝了老乞丐一口猴王酒,又在和黑蛇交手中丹田不知从何处涌来一股浑厚的真气,让他经脉贯通,内功精进不少。 绝息功也突破了瓶颈,练成了第五层。 白曜现在可以随意控制自己真气的发散,只要将内息全部封入丹田内,便能屏住呼吸,假死数个时辰。 自己身上的丹药全都被那两个乞丐拿去了,现在没了压制血吸蛊的丹药,白曜心里有些担心,气沉丹田查探了一番血吸蛊,却隐隐感受到它越来越虚弱了,外面结了一层厚厚的茧,静静地悬着没有任何动静。 那突然出现的雄浑真气便是从丹田处出来的,除了此蛊外便无其他可能了,但它为何要帮自己呢?真是弄不明白。 白曜沉思片刻依然没有头绪,便不再去想此事了。他站起身来,冲外面喊道:“思思姑娘,麻烦你把那件蓝色的衣衫拿给我。” “好!公子稍等。”思思便捧着衣衫走了过来,放到了白曜旁边。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两人熟络了许多,思思为他整理了一下衣衫,白曜便站起身往外走去。 “公子走好。” 葛子皑前些日子就递过话来,林骁想要探一下白曜的底,会派出不少手下来刁难他。 白曜却没有在意,自己这几天已经将那些门客了解得差不多了,多半是些花里胡哨糊弄人的假把式。 他心里早盘算好了,林骁救他一命,对自己有恩,报恩完后自己就离开。想让本大侠给他这个纨绔子弟当手下,门都没有! 想到这,他迈着大步往那正堂走去。 刚进门去,一股不同于往日的肃杀之气便扑面而来。白曜抬头朝里看去,只见林正骁懒洋洋地坐在罗汉床上,殿堂两侧各列着几排座位,上面跪坐着十几名面色肃穆的门客。 忽然,他感觉到一股怨恨地目光朝自己身上看来,转头看去,只见那银扇书生正坐在靠里的一张席位上瞪着自己。 白曜心里冷笑一声,跨过门槛进了堂中,大声说道:“公子,在下来了。” “白少侠,身上的伤可好了?”林骁懒洋洋地问道。 白曜点点头:“多亏了葛先生的医术和府上的珍贵药材,在下已无大碍了。” “好。今天叫白少侠来,主要是本公子这些手下不服,想和少侠切磋一二,不知少侠意下如何啊?”林骁伸了个懒腰,继续问道。 白曜闻言忽然哈哈一笑,道:“没问题!在座的各位都是成名高手,还望手下留情啊。” “既然白少侠答应了,那便抬上来吧!”林骁一笑,朝着门口的侍女摆了摆手。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一群下人抬着几个兵器架和一口木箱走了进来,放到了大堂中。 兵器架上陈设着各式各样的武器,但刃锋都被白布包裹住了,木箱里则装满了华丽的金银珠宝,一看就价值不菲。 一名配剑侍女走上前来,朗声说道:“此次切磋可以随意挑选兵器架上的武器,兵器上的白布沾满了石灰,每场三炷香时间,结束后身上石灰少者胜。当然,若是不敌对手,也可以中途认输。明白的话,就开始吧!”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寸头丑脸的男子跳到场中,他回身从架子上抽出一把大刀来,对着白曜说道:“那就让某来打头阵吧!白少侠,还请你挑选武器。” 白曜却摇摇头,道:“在下平时惯用暗器,并没有其他称手的武器可用,就赤手空拳来会会阁下吧!” “暗器?竟是如此卑劣的手段!哼,看刀!”寸头一听,却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挥舞起手中那沉重的大刀,朝着白曜劈来。 白曜见他速度如此迟缓,两手聚集着浑身力气高举大刀,浑身上下都是破绽,不禁摇了摇头。他看着逼近的男子,只是身体往右一转,便轻易躲过了他的攻击。 寸头男子大刀落地,还没等他再次抬起刀来,便感觉脖颈被人重重地砸了一下,顿时眼前一黑,浑身一软瘫倒在了地上。 “嗯。”林骁看白曜这么轻松就赢下了男子,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朝身旁的侍女使了个眼色。 “白少侠胜。”配剑侍女面无表情地上前将寸头拖了下来,大声宣布道。 “太丢人了,俺来杀杀你的威风!”侍女还没说完,人群中便从跃出一个赤着上身的精瘦男子,他一蹬柱子,从兵器架上飞身而过,手顺便拎起一根桃木棍,转眼间便来到白曜头顶,持棍狠狠地朝他砸了过去。 白曜脸色一变,连忙将两手交叉挡在头顶,想要硬接下这一击。 “找死!”精瘦男子恶狠狠地喊了一声,棍子毫不留情地砸在了白曜的手臂上。“啪!”的一声,桃木棍从中间断成了两截。 反观白曜却毫发无损地站在那里,手臂上缠绕着丝丝肉眼难辨的真气。 男子大惊失色,慌忙举起断掉的木棍再次朝着白曜的头顶打去,白曜见他连续两次出手都没有留情的意思,不禁有些恼怒。 纵身迎着男子跳了过去,跃起的瞬间丹田处真气暗涌,聚在掌上,和木棍碰在了一起。 手掌一推之下,木棍被轻易折断成数截。白曜并没有收手,而是一掌拍在了男子的肩贞穴上,将他直接从空中打落到了地上。 “啊!”男子重重地砸到地上,阵阵刺痛从肩膀传了过来,他刚想抬起手臂却发现已经没了知觉。 眼看白曜走到自己面前,手掌作势要打向自己另一只肩膀,男子连忙大喊道:“白少侠,我认输,饶了我吧!” “滚吧!”白曜放下手来,冷冷地喝道。 第四十二章 较技(下) 门客中一个蓄着胡须的黑脸汉子见白曜又轻松赢了,不禁暗忖道:“此人看着生得那么瘦弱,体内真气却颇为浑厚……不能再让他这么赢下去了,不然我等的脸还往哪搁!” 想到这里,他缓缓站起身,从架子上取下一柄马刀走上前来,冲着白曜抱拳道:“某乃元牧,请白兄弟赐教。” “元兄!” “这小子真的这么厉害?值得让元兄亲自出手?” 众人见了皆是脸色一变,在下面窃窃私语起来。 白曜认出元牧就是当日领头的骑马男子,只见他静静地立身站在那里,给人一种磐石般的感觉。 他不禁面色一肃,回礼道:“请!” 坐在上面的林骁看着元牧上前脸上露出一丝意外的表情,他眼睛微眯,不知在想些什么。 元牧低喝一声,脚轻点地面借力飞身而起,挺刀闪身欺到白曜面前。同时手中马刀运转如飞,他刀法极快,霎时刀影阵阵,化作数十道难以分辨的寒光,从四面八方斩向了白曜。 白曜眼花缭乱,根本看不出马刀从何处斩下,无奈之下,只得闪身往后撤去。 元牧见他后撤,不依不饶地继续往前斩去。 白曜节节败退,眼看就要撞到身后柱子了,他当即原地飞身而起,脚猛地一点柱子,纵身跃到元牧身后的武器架旁。他顺手拔出一柄白布包裹的长剑,手上真气涌动,朝着元牧掷了出去。 元牧早在他飞身而起那一刻便转过头来,见长剑飞来,他当即抬刀护住周身,“蹦!”长剑与马刀撞在一起,竟将他往后震退了一小步。 “这剑上好大的劲道!白少侠这么年轻,内力竟已如此深厚,佩服!”元牧惊讶道。 白曜此刻也赞叹道:“元大哥的刀法真是厉害,在下可招架不住。” “再来!”元牧哈哈一笑,两手高举起马刀,身形转眼间跃出数丈远,来到白曜面前,马刀斜刺里朝他斩去。虽然他与那一开始的寸头用的同一招,但出刀的速度和力道完全不是寸头可以比的。 白曜早就从武器架上抄起了一把虎头湛金枪,见马刀砍来,忙将手中长枪一横,硬生生接下了他这一刀。 “当!”马刀劈在枪杆上,白曜瞬间感觉一股巨力传来,瞬间虎口一震,手中长枪止不住地颤动起来。 “好强的内力!”白曜情不自禁地喊道。 元牧见此有些意外,但他没有一丝犹豫,接着将手中马刀高高举起,再次用力劈了下来。 白曜虽然手上酸麻,见他再次劈来,不得不举起枪杆,又一次挡了下来。这次他的手酸麻更甚,差点没抓稳长枪,那笔直的枪杆竟已经被元牧砍得弯曲了。 白曜不禁有些骇然,见元牧再次举起刀来,他连忙一抖手中长枪,如毒蛇吐信般朝着元牧的手臂刺去。 “来得好!”元牧见他刺来,竟手举马刀,屈身迎向了长枪。 他一扭手腕,将枪尖牢牢地夹在了两臂之间,接着便将它用力朝下一掰。白曜顿时感觉枪头处一股雄浑的内力传来,枪柄便要脱手而出。 他丹田真气涌动,沿着经脉纷纷聚集在了手上,紧紧地握住了枪柄,与元牧拼起了内力。 “喝!”元牧见此大喝一声,抬脚猛地一踏地面,竟将大理石的地砖踩裂了。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他的双臂渐渐地胀大了一圈,将袖子都崩破开来,两条黝黑粗壮的手臂上展露在众人面前,上面缠绕着道道青筋,十分惊人。 “这是什么功夫!”白曜惊讶地看着他,顿觉传到手上内力比起刚才几乎增加了一倍。枪柄颤抖得更加剧烈了,想要从他手中脱出。 但白曜不愿服输,紧咬着牙,体内所有真气毫不保留地涌到手中。 “啪!”正当白曜有些坚持不住时,两人手中的虎头湛金枪却承受不了如此强劲的内力,直接从中间爆裂开来,化成数道碎片朝四面八方崩去。 “公子小心!”元牧见此,迅速舞动着手中的马刀,将飞向林骁的碎屑拦了下来。 白曜避开了长枪残片,接着盘膝坐地调息起来,接着说道:“元大哥,还继续吗?” 元牧刚想开口,坐在上方的林骁却发话了,笑道:“本公子觉得不必了,切磋本来就是点到为止,切莫伤了和气,这场就算平手吧!” “遵命!白兄弟,咱们下次再比过!”元牧对着白曜笑了笑,将手中马刀丢到武器架上,重新坐了回去。 配剑侍女见此,朗声问道:“还有没有人要上来?” 下面的门客见白曜竟与元牧打了个平手,内心已被深深震慑住了,纷纷熄了上去的念头。一时间大堂内没人说话,十分寂静。 “本人来领教领教你的厉害。”一个声音兀的响起,引得众人侧目看去。白曜也看向声音传来之处,只见银扇生脸色难看地站起身来,摇着手中的折扇走了上来。 林骁见他上来,不禁皱了皱眉,淡淡地说道:“银扇生,你不是元牧的对手,何必上来自讨苦吃呢?” “公子,我知道可能不是他的对手,但我的房间被此人所占,让人耻笑,心中甚是不忿。就让我和他堂堂正正地较量一次,也好让我心服口服。”银扇生恭敬地说道。 “可以。但你记住,不要用你那些下三滥的手段来对付自己人!”林骁眯眼看了他一阵,点头答应了下来。 银扇生面色阴晴不定,他冷冷地扫了白曜一眼,接着脚尖轻点地面,纵身一跃,朝着白曜步步紧逼而来。 他手中折扇虚晃一下,佯装点向白曜胸前俞府穴,却在半途猛地一转方向,折扇啪地一声展开了,那冰冷的棱刃狠狠地朝白曜眼睛划去。 白曜眼看那锋利的刃锋要划到自己脸上,连忙把头往后一仰,惊险地躲过了这一击。 “哼!”就在白曜躲避的时候,银扇生忽然冷笑一声,另一只手从袖中一伸而出,上面竟然戴着一只满是刺的铁手套,握成拳状朝白曜胸前空档打去。 白曜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被他狠狠地打在了胸口,那铁手套刺进了身体,顿时鲜血四溢,将前襟染红了。 一阵针刺般的剧痛从白曜肋骨处传来,他嗓子一咸,吐出一大口淤血来。 “银扇生!”林骁脸色变得铁青,他怒斥一声,随后对着门客们喊道:“还不把他给我拿下!” 门客们听了,纷纷从席位上站了起来,便要上前。 “等一下!这是在下和他的恩怨,不用你们插手!”白曜却突然开口阻止道。 众门客面面相觑,停在了那里。 银扇生面色狰狞,癫狂地笑道:“杀!杀了你,杀了你老子就能被公子看重了!再看不起老子啊,你们这些混蛋!”说罢他猛地一挥手中银扇,霎时数十根银针从扇骨中飞出,化为万点银芒向着白曜浑身上下的大穴飞来,这银针浑身泛着幽光,一看就知道上面淬了毒。 “哼!”白曜见势不妙,急忙一个侧翻滚到武器架旁,避开了那阵毒针。 银扇生见没有射中,再次挥舞手中折扇,一次性地将暗藏在折扇中的所有毒针全部射了出去。只见漫天银针如天上星雨般,在空中缠绕交织,从四面八方射向白曜,封住了他的所有退路。 白曜一惊,见自己避无可避,便抬手从武器架上抽出一把剑来。 “叮叮当当!”一阵乱响,白曜乱舞手中长剑,将飞来的银针拨乱开来,护住了自己的周身。银针纷纷被他格挡崩开,洒了满地。 正当他抵御银针之时,忽然耳中风起,只见眼前一道黑影划过银针朝他袭来。白曜皱眉一看,那东西正是银扇生手中的折扇,扇头暗刃薄似蝉翼,旋转着割向了自己的脖颈。 白曜怒从心起,不禁大喝一声,真气聚于掌中,将手中长剑平推而出,朝着折扇射去。 无奈银扇生内力不济,折扇直接被飞来的长剑从中间直接斩成两截,落在了地上。斩断折扇后,长剑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是犹如蛟龙出海般,一往无前地朝着银扇生飞去! 银扇生只见一道寒光朝着自己破空而来,其势如雷霆般震慑住人的心神,让他浑身动弹不得。 他双眼紧闭,脸色苍白,裤子一湿,竟被吓尿了出来。 “蹭!”长剑笔直地穿过他的发间,牢牢地钉在了他身后的柱子上。银扇生浑身颤抖着睁开眼睛,只见耳朵旁边剑刃冷冽,散发着慑人的寒光。他顿时脸色一暗,瘫坐在了地上。 白曜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看被血染红的前襟。虽然银扇生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置他于死地,但他最终还是心软了,没有下杀手。 “把他关到柴房里去!”林骁冷冷地瞪了银扇生一眼,呵斥道。 他换了一副关切的口气看向白曜,问道:“白少侠有无大碍?” “公子,在下没事。只是打了那么久,身体有些累了。”白曜笑了笑,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没事就好,今日这箱子里的东西就归你了。本公子看你伤的不轻,那就再派两个侍女去服侍你吧。”林骁指着那箱子说道。 白曜知道他是在拉拢自己,便婉拒道:“公子,这些就不必了,在下对这些东西并不感兴趣。” “哦?那你想要什么?”林骁脸色微变,但还是耐心地问道。 “听闻公子府上有间天星阁,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在下想要进去一观,开开眼界。” 白曜狡黠地笑了。 第四十三章 羊皮卷 “原来你打的是天星阁的主意。”林骁坐直了身子,眯着眼看向了白曜。 他沉思了一阵,方才缓缓说道:“天星阁是老头子让本公子考取功名修建的藏书阁,里面都是一些晦涩难懂的诗书文集。白少侠当真要放弃这些金银财宝,选择去看那枯燥无味的书籍吗?” 白曜毫不犹豫地点头道:“嗯!书中自有黄金屋。在下以为,银子可以慢慢挣,好书一旦错过可就难找回了。” “哈哈,有意思……今天本公子难得有些兴致,便亲自带少侠去天星阁好了。”林骁笑了笑,缓缓起身从罗汉床上走了下来,旁边的几名带剑侍女纷纷跟在了他的后面。 “诸位都请回吧,今日的切磋结束了。白少侠,咱们走。”在众人的屈身恭送中,林骁带着侍女们懒洋洋地走出了大堂。白曜连忙跑了过去,跟在了他的后面。 “白少侠,本公子的府邸不小吧?”林骁环视四周,洋洋得意地问道。 白曜只是敷衍道:“的确如此。” “哈哈!本公子府中囊括了大郯各处的园林风景,白少侠若是喜欢,可以随意挑选住处,想住多久就住多久。要是对这些都不满意,那便让工匠帮你改成喜欢的样式,如何啊?”林骁自夸道,话里一副拉拢他的意思。 白曜佯装没听明白,含糊不清地说道:“公子好意属下心领了,不过在下喜欢在江湖上漂泊,这种地方恐怕是无福消受。” “哦……”林骁脸色微变,他没有勉强,而是转换了话题,问起了白曜的来历,“不知白少侠从何而来,为何会身负重伤躺在官道上?” “在下自锦州宜江城沿江而来,途径景州时被水贼所劫,其后更是遇到了一条身长数丈的巨大黑蛇。在下不是它的对手,被那水蛇击败,随江水漂流到了此地,为公子所救。”白曜简单将事情的经过诉说了一番。 “水蛇?”林骁一听,顿时来了兴趣,惊喜道:“宜江里居然有数丈长的大水蛇?这真是奇物啊,本公子一定要将它捉回来圈养着!” 白曜哭笑不得地说道:“公子,那水蛇身上披着一层刀枪不入的鳞片,蛇牙剧毒无比,而且力大无穷,寻常人在水里根本斗不过它,在下劝公子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这就不劳少侠操心了。少侠请看,前面的楼阁便是天星阁了。”林骁忽然停下脚步,指着前面院子里一间三层的八角楼阁说道。 楼阁通体由上好的红色檀木打造,屋檐瓦楞金黄,瓦当上雕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样式,每处飞檐下都挂着个红灯笼,随风轻轻摆动着。 楼阁旁种着一圈竹林,葱翠的竹叶掩映着朱楼金瓦,周遭十分安静,给人一种与世隔绝的清幽感。 一行人来到楼阁的大门前,白曜发现阁楼四周的墙壁门窗被雨淋得沾满了泥渍,门口的铜锁也上积着一层灰,锁眼长满了些铜锈,看来是很久没人来过了。 一名侍女接过了林骁手中的铜匙,上前用力一扭,打开了铜锁,她推开大门,恭敬地对着两人做出了请的手势。 两人先后走进了天星阁,书卷的墨香味夹杂着些许霉味立刻扑面而来。 白曜深深地吸了口气,借着窗外透过的阳光看去,每层楼阁都摆放着八方书架,上面琳琅满目密密麻麻的书卷映入了他的眼帘,看得他眼花缭乱。 他走到一排书架旁,看到上面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便问道:“公子,你有多久没有来过这里了?” “本公子事务繁忙,根本没空来这里去看那些晦涩的经书文集。”林骁一直停在门口,并没有往里走的意思。 他沉默片刻,忽然提起另一件事来,“此阁是老头子花了不少银子请元川第一巧匠公输植修建的,建成时他说在里面留了宝物。哼!这老鬼就喜欢在建造的建筑里暗藏甚么机关密藏……本公子派人在阁楼中翻了一遍,结果在楼阁顶上发现了一张纸条,却没人能看懂他写的是个什么意思,便将它压在了那花瓶下面。” “密藏?”白曜听了眼前一亮,急忙从花瓶下面抽出一张泛黄褶皱的纸页来,他轻轻擦拭掉上面的灰尘,只见上面写着十几行清秀的小字。 “其一,气动天地,席卷八方,匿于癸丑。” “其一,天降甘霖,霈泽大地,匿于乙辰。” …… 白曜皱眉看着纸上的文字,嘴里喃喃自语,将它们念了出来,陷入了沉思之中。 “呵呵。”林骁看他这副模样,不禁轻笑一声,道:“白少侠就在这里慢慢看吧,若是能解出这字条中的暗语,找出那老鬼所藏之物,本公子定有厚报!我还有要事,少陪了。”说罢他将铜匙丢给了白曜,转身离开了院子。 白曜眉头紧锁,将心思全都放在了那十几行小字上。 “气动天地,席卷八方?以前好像在上元节灯谜里见过类似的暗语,这指的应该是风吧。”白曜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推断出了纸笺上的字谜之意。 他接着往下看去,嘴里不停地将其他几行字谜解了开来:“风,水,雷,天,山,火……” “好熟悉,听起来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白曜苦苦思索,不断地回想着以前看过的书来。 “对了!”他猛地睁开眼睛,激动地说道:“除去重复的,一共有八种事物,正好对应了八卦的方位!乾卦象征天,坤卦象征地,兑卦象征大泽,离卦象征火,震卦象征雷,巽卦为风,坎卦对应水,艮卦对应山。” “难道说……?!”想到这里,白曜立刻抬头看了一圈四周,发现这天星阁分列为八方墙壁,正好能对应上八卦的方位。 “巽下断,东南无风。”白曜回想起书中讲过的卦象方位,便俯下身来,用手指在满是灰尘的地上将众卦象的方位画了出来,顿时他的思路明晰了很多。 循着第一行的字谜来到东南方向的书架前,白曜仔细看着身前摆放的书架,盯了一阵,他突然间恍然大悟,从上到下点着书架层数,一直数到了最下面。他蹲下身来,又开始点起底层的书籍来,点到第二本时将那本书抽了出来,放到了手上。 “若是我猜的没错,最后的两字便是对应天干地支,癸丑指的应该就是第十层书架上的第二本书了。”白曜心中有些忐忑,怀着激动的心情翻开了手上的书籍。 这是一本手抄的佛经,与平常经文并没有什么不同。 白曜皱了皱眉,继续往后翻去。忽然,一张与其他书页颜色截然不同的深色纸页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这书页摸起来非常柔软光洁,质地坚韧,不似一般的绢纸。 “羊皮卷!”白曜吃惊地喊出声来,他连忙把羊皮卷翻过来,只见纸上画着一个姿势奇特的赤身人像,人身上还标着几处穴位。人像下面则写着几行蝇头小字,这竟是一张武学残页。 白曜十分激动,心里怦怦直跳,连忙将那残页收到了自己怀中。他迫不及待地顺着纸笺上的第二行小字,在北面的书架中找到了藏着的第二张残页。 一圈找下来,他手上已经有了十多张羊皮卷。 白曜迫不及待地把一叠羊皮纸按顺序放到手上,依次往后看去,这些残页凑成了一整本武学秘籍,在最后的书页背后歪歪扭扭写着三个血字——泥鳅步,应该就是这武功的名称了。 白曜丝毫不在意这古怪的名字,他内心十分激动,连忙跑到楼上空旷之处看了起来。 这泥鳅步是一门专门锻炼人下盘的轻身功夫,人像上的穴位经脉并不复杂,白曜只是看了两遍便把纸上的东西记了个七八分。 图中人像所示,泥鳅步法先练足厥阴肝经的经脉穴道,运气从脚趾上的水泉,沿着足背内侧太冲一路向上,行至照海,接下来练的便是阴跷脉,一共六个穴位,用一条红线依次相连。 白曜按它上面所画的人像及行文运气,内息在几处穴道间连续运劲循环了几次,真气行运将那几处经脉贯通起来。接着又迈开双步,依照书上所写的方位在地上踩了起来。然而这步法甚是刁钻古怪,虽然描述简短,却一不留神便踩错了方位。 就这样在阁楼中按图像所说走着步法,不知不觉间一个时辰过去了。 只见白曜满头大汗地站在第二层楼阁的扶梯上,脚尖一蹬下面扶梯,借力往下滑去,身形在楼梯和墙壁上左窜右闪,让人难以分辨他下一刻出现的位置。 不过眨眼间的工夫,他便身形迅捷地来到了天星阁的大门下。 果然如名字所说,身形像泥鳅般钻来钻去,比起寻常的草上飞高明了许多,用起来十分轻盈灵便。 “哈哈,留给他的东西倒是便宜了老子!”白曜见已经略有小成,不禁得意地大笑起来。 “咕咕……”刚笑了一阵,他感到腹中一阵饥饿。转头看向外面,原来已经快到晌午了,便讪讪一笑,把秘籍一收走了出去。 第四十四章 流民 还没走到房间,隔着很远便听到门口处传来一阵嘈乱的吵闹声。 “嗯?”白曜眉头一皱,连忙跑过去,发现思思正在和一个胖乎乎的男子争辩着什么。胖子脚下放着一个眼熟的箱子,身后则站着四名低眉顺眼的侍女。 白曜看了一眼那箱子,立刻认出是方才林骁许给他的奖励,他有些疑惑,走过去问道:“思思,发生什么事了?” “公子,你回来了!他……”思思见白曜来了,长舒了一口气。刚想说话,却被男子打断了。 胖子恭敬地朝他拱了拱手,说道:“白少侠,公子命在下把这些给你送来。他见你受了伤,特地派了四名侍女来服侍你。现在,这些都是你的了!” 他没等白曜开口,便告辞道:“东西和人已经送到,在下告辞了!”说罢转身离开了。 “公子,思思已经尽力阻止了,可还是……”思思惭愧地低下了头,小声说道。 白曜此时心情倒还不错,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事,送来就送来吧!箱子在下就不客气了,至于这几位姑娘……” 那几名侍女一听,连忙俯身苦苦哀求道:“请公子不要将奴婢赶走,奴婢干什么累活脏活都行!海匪劫掠了村镇,使我们家破人亡流落至此,已经无处可归了。” 思思见几人和自己遭遇如此相像,心里不禁一软,替她们说起了好话,“公子,要不收下她们吧!她们实在是太可怜了。” 白曜虽然心里十分同情几人,却还是摇头道:“不行,实在是不方便啊!不如这样,在下给你们些银两,几位姑娘去寻其他的出路吧!” 说着他打开大箱子,从里面取出几块银锭放到了四人手上,道:“这些银子足够几位用上几年了,现在你们自由了,快离开这里吧。” “多谢公子!”几个侍女感激地冲白曜行了一礼,欣喜地拿着银子匆匆离开了。 白曜看着几人的背影,忽然想起了来时那天晚上在城门口见过的那些流民,便转头问思思道:“思思,边境的海匪竟如此猖獗吗?” 思思听了,立刻想起了以前的事,顿时脸色苍白,声音低沉地说道:“嗯。思思家里附近的村子还有城镇,全都被他们洗劫了,他们占了城镇,把里面的钱粮,牲畜,女人抢走……要不是隔壁猎户大哥豁出性命救了思思,思思就被他们抢去了。大家流离失所,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民,四处寻找安身之处。可现在周围的城镇已经住满了流民,后面来的人们都被拦在了外面。也不知道思思的爹娘在哪,他们还活着没有……” 说到这她眼圈一红,点点晶莹的泪水涌了出来。 “可恶!”白曜眉头一皱,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放心,在下会帮思思姑娘找到他们的……在下有事要出去一趟,如果有人来找我,思思姑娘如实告诉他便是。” “嗯,公子走好!”思思乖巧地点点头,转身回了房间。 白曜抛着手中一袋沉甸甸的银两,慢慢踱步从林府后门走了出去。 “大人,您缺下人吗,俺干什么都行!” “别要他!他吃得太多了,收下我吧!我吃得少,力气大!” “公子要暖床的丫鬟吗?我这女儿今年刚刚及笄,年轻貌美,一脸旺夫之相啊!” 刚一出门,堵在府外的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就一窝蜂围了过来,将路面堵得水泄不通,个个争先恐后地呼喊着。众人蓬头垢面,举起污秽的干瘦手指拽向白曜的衣角,迷茫而无助地盯着他。 “……”白曜被深深地震惊住了,他沉思了一阵,有些歉意地对着人群喊道:“在下只是这里的客人,并没有让人进府的权力!不过在下手中有些银子,大家分一分去买些吃的吧!” 他打开手中的袋子,抓起一把碎银子洒向了前面。 众流民见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银子洒落的方向,发疯似地哄抢了过去。 僧多粥少,众人很快抢完了地上的碎银子,他们转身贪婪地望向了白曜手中的钱袋,重新围了上去。 白曜皱了皱眉,他犹豫片刻,再次倒了些碎银出来,丢在了人群中,顿时流民们又是一阵哄抢。 “在下只有多余的银钱,你们莫再来纠缠了!”白曜看众人又想围上来,立刻脸色一沉,厉声喝道。他语气中夹杂了些内力,惊得流民们往后退去,给他让出了一条道来。 往前走了几步,只听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回头看去,发现还有几个流民不死心地跟了过来,远远地看着他。 “哼!”白曜冷哼一声,没有理会他们,迈步朝前走去。他在巷口买了些烧饼充饥,打听到了铁匠铺的位置后,往那边赶去。 这一路走来,丘阳城的道路上尽是些露宿街头的流民,他们大多衣不蔽体,身形瘦弱,奄奄一息地躺在路边。不时有士兵赶着马车过来,将死去的流民拖到车上带走。 “唉!”白曜不忍再看,长叹了口气,加快脚步进了铁匠铺里。 “少侠,要打点甚么东西?俺这里可是祖传的手艺,不满意不收银子!”当门坐着的赤膊红脸壮汉见有生意上门,连忙起身热情地欢迎到。 白曜从怀里摸出一枚铜梭来,递到了壮汉面前,“我想打一些这东西和其他的暗器。” “这不是织布机上的梭子吗?没问题!暗器的话,有飞刀,飞镖,金钱镖,霹雳珠。客官想要些什么?”壮汉笑着问道。 “金钱镖和铜梭各打三十枚吧,样式造得比寻常的小一些。”白曜沉思片刻,随口说道。 壮汉满口答应下来,“好嘞!客官您要不先出去走走,我这炉子还没升起来火呢!” 白曜点点头,放下一枚银锭,边走边说道:“这五两银子当做定金,我一个时辰后来取货。” 在壮汉的感谢声中,白曜走到了外面。 刚一出门,就听到身旁传来一个怯生生的稚嫩孩童声。 “大哥哥,我娘亲快要病死了,你能救救她吗?” 第四十五章 算计 白曜低头一看,脚边站着一个瘦弱的小男孩,他浑身脏兮兮的,那对明亮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让人不忍拒绝。 “……”可白曜并没有立刻答应他,而是站在那里犹豫起来。 男童见他这样,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略带哭腔地求起他来,“呜呜呜……大哥哥,你就救救我娘吧!我爹死得早了,要是没了娘我还怎么活啊!” “好吧,你带路。”白曜心一软,答应了下来。 “大哥哥,请跟我来。”男童破涕为笑,连忙牵着白曜的手往前跑去,拐进了路边的一个小巷子里。 两人在那窄窄的小巷中七弯八拐绕了好长时间,来到了一处没有人迹的偏僻小路上。 白曜本来就对丘阳城不熟悉,如今更是被他绕得迷失了方向,不知自己身处何地。 他抬眼一看两旁颓败的残垣断壁,皱眉停下了脚步,狐疑地问起前面的男童来:“小弟弟,在下怎么感觉咱们快出城了,你家是在这里吗?” “唔……”男童表情突然一变,嘴里支支吾吾地说道:“对对,大哥哥,我娘亲就在前面不远,我们,我们快走吧!” “哼。”白曜却摇了摇头,转身对着旁边的墙壁喊道:“出来吧,不要藏了!在下早就发现你们了。” “啊!”男童见了,慌忙扭头朝旁边跑去,边跑边喊道:“常叔,我已经尽力了!你们不要伤害大哥哥好吗?他心地那么好!” “放心吧,小奇。只要他能乖乖地把身上的银子都交出来,我等绝不会为难他的!”一个粗犷的男子声从墙壁后面传了过来,接着十几名衣衫褴褛的流民从墙后鱼贯而出。 他们手里都拿着把扁担,锄头之类的武器,虎视眈眈地将白曜围了起来。 “小奇,你娘亲到底生病了吗?若是耽误了医治,她可能会有生命危险。”白曜却没有把他们放在心上,而是面色沉静地说道。 “……”躲在墙后的男童一听这话,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绪,紧咬着嘴唇,身体颤抖着抽泣起来。 带头那名为常叔的黝黑男子见白曜没把他们放在心上,脸色一沉,朝他大喝道:“难道你没有听到刚才的话吗?快把你身上的银子交出来,不然……” “不然怎么样,杀了在下?这就是你们报答恩情的方式吗?如果在下没有记错,刚才就是你从林府外面一直跟踪在下的吧。”白曜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面无表情地说道。 常叔脸色涨得通红,他沉默了一阵,奋力争辩道:“哼!你们这些有钱人没一个好东西,拿着搜刮民脂民膏来的钱享乐。海匪本来就是要抢你们的银子,我等只是被你们连累了!” 白曜却冷笑一声,道:“呵呵,这便奇了!在下自己靠本事挣来的钱,凭甚么要分给你们?你们这些流民,明明四肢完好,身强体壮,不去应募入伍驱逐海匪,报仇雪恨。反而跑到其他城镇伸手乞食甚至拦路抢劫,你们还是汉子吗!” “你!”常叔被他顶的说不出话来,脸色更加红了。 流民们听了也都纷纷低下头来,不发一言了。 白曜冷哼一声,走到墙壁后拉起了哭泣的男童,道:“小奇,带在下去见你娘吧。” 小奇擦干脸上的泪水,充满愧疚地说点点头:“对不起大哥哥。小奇也是想救娘才会答应常叔他们的……” “不必多言,走吧。” 看两人渐渐往前去了,站在原地的流民们面面相觑,都看向了常叔。 常叔察觉到众人的目光,脸色一板,喝道:“走,跟过去看看!” 男童带着白曜来到了一间偏僻颓败的土地庙里,刚跨进门,便闻到一阵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白曜皱了皱眉,连忙调息顺气,渐渐适应下来。而男童却对这味道犹如未闻,继续往里走去。 两人走到神像后面,看到角落中堆着一个草垛,上面躺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瘦弱妇女,她气息微弱,面色枯黄,正捂着嘴剧烈地咳着,草垛下面还有一摊凝固发黑的鲜血。 “娘!”男童眼圈一红,忙扑到了妇女身上,抽泣道:“娘,你怎么又开始咳嗽了,呜呜呜。” “娘没事。小奇,你常叔带你吃什么好吃的了?”妇女慈爱地摸着男童,她余光注意到站在前面的白曜,见他一身华服,气势不凡,便要起身行礼。 “民女成秦氏,见过这位公子。” 白曜连忙过去制止了她,回礼道:“夫人不必客气。在下只是一介江湖郎中,受小奇嘱托来帮您治病。” “咳咳……小奇,真的吗?你哪来的银钱?”妇女闻言一惊,忙问男童道。 没等小奇说话,白曜便开口笑道:“夫人莫慌,在下和小奇是朋友,怎么会收两位的银钱呢。” 妇人一听,连声感激道:“多谢公子,咳咳咳……” “夫人只是遭了风寒肺气不宣,只因一直没有得到医治,肺气长期闭塞,邪气阻滞脉络,导致邪气过盛,伤损肺脏。”白曜略微思索了一阵,分析道。 “大哥哥,我娘她没事吧!”小奇听他说了这么长一串难懂的话,慌忙问道。 白曜轻笑一声,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你娘没有什么大碍。”他从地上捡起块石头,在自己衣服上写下了几味药材,随后撕下衣角递到了男童手中。 “小奇,拿着这方子去药店抓药吧,让他们替你煎好。这里有二两银子,你拿好了。”白曜想了想,从腰间摸出一块银锭给了他。 妇人见了,感激地看了白曜一眼,吩咐男童道:“咳咳,小奇,还不快跪下谢过这位公子。” 小奇十分听话,乖巧地对着白曜磕了一个头,道:“多谢大哥哥。大哥哥,你把你的名字告诉我吧,将来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白曜急忙把他拉了起来,笑道:“在下白曜。小奇,你能有这份心在下就很知足了。时间不早了,在下也该回去了,改天再来看你们!”说罢他转身朝外走去。 走到庙门口,白曜正好与那些跟来的流民打了个照面,他面无表情地扫了众人一眼,便要起身离开。 “白少侠!”刚走出一两步,常叔忽然一个转身叫住了他。 “嗯?”白曜眉头微皱,还是停了下来,回头问道:“有事吗?” 常叔有些踌躇不决,他面色阴晴不定,最终还是一咬牙,开口说道:“白少侠,常某想问你借点银子!” “哦?”白曜愣了一下,随后饶有兴致地问道:“你借钱做什么?” “方才听了白少侠一番训诫,心中十分愧疚。常某想借一些银钱,带着几位兄弟到安兴入伍!等以后发了军饷,一定会如数偿还的。”常叔激动地说道。 白曜看着他坚毅的神色,轻笑道:“终于想明白了吗?好,在下就相信你们一次。” 说罢,他随手将钱袋抛给了常叔。 “多谢白少侠,少侠赠银之恩,常某铭记在心。”常叔大喜,领着众人冲白曜深深鞠了一躬。 第四十六章 单七 “少侠走好,欢迎再次光临!” 白曜满脸笑意地从铁匠铺里走了出来,他抬手拍了拍腰间挂着的两个鼓鼓囊囊的袋子,里面装的正是刚锻好的暗器。 这铁匠手艺着实不错,白曜便多给了些赏钱。铁匠见他出手如此大方,又送了他一支袖箭。 他卷起袖子,仔细欣赏了一番腕上绑的箭匣后,心满意足地往林府走去。 这次他不想再被后门的流民围堵了,而是直接来到了林府那数丈宽的朱门外。 隔着很远就看到林府大门口人头攒动,一堆家丁门客站在门前,十分忙碌。 “怎么回事?”白曜一愣,脚尖当即在地面用劲一点,几个呼吸间来到了一个门客身后。 “这位兄台,这里发生什么事了?”白曜拍了拍门客肩膀,好奇地问道。 “白少侠!终于找到你了。”门客立刻认出了他,却没有回话,而是直接将他带到了林骁的马车前,恭敬地说道:“公子,白少侠在这里。” “嗯?”林骁掀开车帘,对着白曜轻笑一声,道:“白少侠,本公子晚上有一场宴席,等你好久了,快上车吧!” 说罢他吩咐两个下人将白曜引到了后面的一架马车上,两人掀开车帘,恭请道:“白少侠请。” “咦?”白曜一看马车里的人,立刻笑道:“元兄,你也在这呢。” 马车里空间不小,共有三男一女四人围坐在一张方桌前。 其中一个蓄着胡须的男子正是元牧,他见白曜上来了,给他让出一片地方来,热切地说道:“白老弟,元某给你介绍一下,这三位可是公子的最得力的门客。左边是单七单老弟,中间这位漂亮女子是罗姑娘,至于这秃眉老头嘛,是元某的棋友无信和尚。” 三人冲白曜拱了拱手,只有那秃眉和尚好奇地打量了他一番,其他两人则直接闭上眼睛打坐起来。 马车缓缓地开动了,白曜掀开帘子一角,随意看着两边的风景。 “听元老弟说白兄弟年纪轻轻,就有一身雄浑的内力了,竟然和元老弟平分秋色!不知白兄弟师从何门呢?”无信和尚笑着问道。 “嗯?!”“什么?!”此话一出,竟让打坐的两人睁开眼来,难以置信地看着白曜。 白曜连忙摆摆手说道:“在下只是有些内力罢了,并不及元大哥的深厚。至于是何门派嘛,在下无门无派,只是自学成才。” “是吗?”无信和尚虽然点点头,却满脸质疑之色,没有相信他的话。 元牧听了,却哈哈大笑道:“白老弟谦虚了,你我可是比拼过的,元某还不知道你的深浅吗!只怕在同辈之人中,内力能与你比肩的屈指可数。” 他这话顿时将白曜推在了风口浪尖上,其他三人全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白曜,看得他浑身不舒服。终于,那名为单七的青年忍不住了,向白曜发起了邀约,“来来来,白兄弟,你我比拼一下内力。” 白曜一听,急忙推脱道:“不敢不敢,在下一介后辈,岂敢和诸位前辈动手。” 单七佯装发怒,冷言道:“难道白兄弟是看不起单某吗,是怕你内功深厚伤了在下,还是觉得单某根本没有资格与你比试呢?” 元牧听得有些不舒服,皱眉看了一眼单七,拍着白曜的肩膀鼓励道:“白老弟,你就露两手给大家看看吧!” 白曜见单七如此挑衅,心里不禁起了一阵怒火,想要给他点颜色看看,于是笑着说道:“那好吧,你我点到为止。” 其他三人连忙给他们让出位子来,两人隔着桌子对坐在了马车中间。 “白兄弟,接单某一掌!”单七从袖中探出掌来,上面裹着一层泛白的阴寒之气,朝着白曜平推而来。 白曜感觉一股冰寒之气扑面而来,他连忙气运丹田,内息在经脉将游动,道道真气聚在掌心,和单七抵在了一起。 两人掌心相对,一个冰寒,一个火热。初次试探之下都没有用出自己全部的内力,只见两人势均力敌,僵持在了那里。 单七余光瞥见见其他几人目光灼灼地看着两人,他本是内心极其自负之人,本来只是见元牧在众人面前夸赞白曜因而心生嫉妒,想要让他吃点苦头,却没想到眼前这小子竟接下了自己三成功力的一掌。 想到这里,他面色一冷,沉声说道:“白兄弟,试探到此为止。接下来,单某可要动真格的了。” 白曜十分轻松,面带微笑地说道:“请。” “哼,看你还能笑到何时!”单七心里冷笑一声,浑身真气在百脉间巡行,狂涌到右手掌心上,朝白曜泄去。他此时已用上了自身六成的功力,势要让白曜在众人面前出丑。 白曜顿觉对方掌心传来的内力激增,但他面色不变,心里想到:此人内力比元牧弱了不少,而且并不精纯,根本没有太大的威力。他不慌不忙,有条不紊地调动内息,再次轻松接下了单七的攻势。 “什么?”单七本以为白曜会被自己强大的寒冰掌息震倒,却看到对面的青年面色轻松,手上若有似无地缠绕着真气,丝毫没有被寒冰之气损伤的样子。 他内心不禁骇然惊道:这乳臭未干的小子居然内力居然如此深厚!若是就这么被他比下去了,一定会被他们耻笑。 白曜还是满脸笑意地看着他,淡淡说道:“多谢单兄手下留情。依在下之见,不如我等就此收手吧。再拼下去的话,恐怕会有损伤。” 他的语气在单七看来夹杂了一丝嘲讽的意味,单七立刻被激怒了,喝道:“小子,别得意的太早,吃单某这式玄冰掌!” 话音刚落,只见他身体忽地冒出腾腾白气,道道缠绕裹在了右臂上。袖筒朝外竟然依次结出了层层霜花,连空气中都带上了一丝冷意。单七此击竟然不遗余力,使出了自己全部的功力,掌劲夹杂着寒风朝白曜席卷而来。 旁边元牧吃了一惊,大声喊道:“单七,你疯了吗?还不赶紧收手!” 但话说得已经迟了,这股寒流瞬息而至,笼罩在了白曜周身。他感觉浑身一冷,仿佛置身于天寒地冻的十冬腊月一般,同时手掌处一阵巨力强袭而来,想要将他推开。 白曜身形一晃,忙不断地运气到了掌心,直到动用了八分力出来,方才将那股巨力化开,稳住了身形。被那寒流一扑,他体内渗入了不少寒气,浑身不禁打了个寒颤,问道:“单兄可还有别的招数?不如到此为止吧。” 单七见此自己的玄冰掌仍被白曜接下了,终于低下头来,神情低落地苦笑道:“多谢白老弟手下留情,单某心服口服,你我同时收力吧。” 第四十七章 赴宴 “好。” 白曜见单七服软,便点了点头,两人同时收掌撤回了内力。 他调息了片刻,方才将体内寒气尽数驱散,气血渐渐稳定下来,不禁赞叹道:“单兄这玄冰掌不知从何处所学?若是单兄功力再深厚些,在下定会顷刻间败下阵来。” 单七没有隐瞒,苦笑道:“单某曾经赶赴大郯北疆外域,偶然救了一位域外高人,便传了在下此招作为回报。只是单某天资愚钝,始终无法通悟……倒是白老弟年纪轻轻,便有了如此深厚的内力,前途不可限量啊!单某记得当年的武林至尊申屠玄便是少时内力深厚,说不定白老弟会成为下一个武林第一人呢。” 他打趣起白曜来,引得众人齐笑,马车里的氛围顿时舒缓了许多。 “没有,在下怎能及得上他……”白曜脸色一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忙转移话题道:“诸位前辈,咱们这是要去什么地方赴宴,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没到地方?” 元牧望了一眼窗外,低声说道:“白老弟,马车要在整个丘阳城绕上一圈才会前往酒楼。此次宴会来的尽是些丘阳的官商公子,席上出言行事还需谨慎为上。” 白曜本是年少意气风发,听了这话心里有些别扭,问道:“元兄,这些繁文缛节也能束缚我等江湖中人吗?闯荡江湖不就是为了自由吗!若是看不惯他人行事一走了之,何必在这里屈身受气呢!” 众人一听,纷纷讶然地看着他,愣了一阵后,突然全都开口笑了起来。 那罗姓女子掩口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朝他抛了个媚眼,道:“白小弟可真有意思呢!若是奴家再年轻个几岁,说不定会将你作为意中人呢。” 无信和尚接着说道:“呵呵,白兄弟可知就在去年,昙香宫长老万俟心为了救他被冤枉的倒霉徒弟,单人匹马杀入元川水牢,好不容易救下了徒弟,却被万箭穿心射死在水牢里。你再厉害,也得按规矩办事。自由当然没错,但却是规矩里的自由。” 几人都是江湖儿女,纷纷开始说起自己闯荡江湖所遇的奇人异事来,不一会便熟络了许多,马车里的气氛也活跃了起来。 众人调笑了一阵,马车速度突然减慢,渐渐地停了下来。 白曜听得外面人声鼎沸,十分嘈杂。刚想掀开窗帘看看,马车的门帘便被人从外面开了,赶车的马夫恭敬地对几人说道:“几位大人,我们已经到了,请下车吧。” 白曜跟在元牧的后面下了马车,只见天色已晚,自己正身处在一条满是花灯的十里长街上。道上人头攒动,路边停放着一排华丽的马车,两边高耸的建筑檐角上挂满了鱼形龙形的彩灯,一番繁华热闹的景象。 他们正站在一座三层的青楼前,大门两旁站着两个丑陋的龟公不停地招呼着来往的行人,不时有衣着华丽气度不凡的富商们携着漂亮姑娘进出着。 林骁也从前面的马车上下来了,立刻有侍女上前为他披上了一件大氅。他伸了个懒腰,看了一眼青楼前停着的马车,突然冷笑道:“哼,姓曹的狗腿子那么短,来得倒是挺快!” 他招呼了一下众人,迈步往里走去。 白曜还是头一次进青楼,他十分好奇,不断打量着楼里的陈设,心里想到:这青楼和临江楼没什么不同嘛,不就是多了一个看台几个乐师舞女而已。 几人刚一进门,风韵犹存的老鸨子一眼就看到了林骁,连忙跑过来,谄媚地说道:“哟!林大公子来了,要不要叫几个姑娘来陪您呀?咱们这儿新来了几个姑娘,一个比一个水灵呢!” “少废话,前面带路。”林骁抛到她手里一块银子,懒洋洋地说道。 老鸨接过了银子,眉开眼笑地带着众人上了楼。 旁边的客人们看到了几人,纷纷投来异样目光,窃窃私语地议论着。 “你看,那就是林骁啊!这个色中饿鬼,不知道祸害了多少良家女子!” “这个杀千刀的,听说他还霸占了丘阳旁边不少田地呢!要不是他养了这么多条走狗,早就被人打死了!” “这些为虎作伥的走狗,仗着主子的威风欺行霸市,一身武功算是练到狗肚子里了!” 白曜听得脸色有些发烫,身旁的无信和尚察觉到了他的感受,安慰道:“白老弟不必在意他们的眼光,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 “唉,多谢大师指点。”白曜叹了口气,不再理会那些话了,跟着众人继续往前走去。 一行人在老鸨子的带领下来到了二楼的一个雅间前,雅间门口站着两名身穿黑衣的男子。见林骁来了,两人忙单膝跪地行礼道:“见过林公子!请将诸位身上的武器暂时寄放在此处,宴后自会原物奉还。” “嗯,本公子先进去了。”林骁冲几人笑了一下,推门进了雅间。 元牧他们轻车熟路地将身上的马刀配剑递给了男子,另一个男子则走到白曜跟前,笑道:“这位少侠有些眼生,能否将你手上的袖箭交予在下呢?” “兄台如何得知在下手上绑着袖箭!”白曜惊讶地看了男子一眼,解下了袖箭递到了他手上。 “他们是青楼特地请的护院,早已混迹江湖多年,能一眼看出你的袖箭倒也不足为奇。快进来吧!”罗姓女子娇声笑道,说罢拉着他的手走进了雅间。 雅间分有内外两部分,中间用一展白玉屏风隔开。一排手持各种乐器的乐师跪坐着屏风外,摇头晃脑地吹奏着悠扬的曲声。而在屏风内侧,正有几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舞女伴随着曲声起舞。 林骁正和一些锦衣华服的公子们坐在雅间中间的方桌上,他们个个面容白皙,身上缀满了美玉银珠,彼此间敷衍似的闲聊着。 几人走过去,坐在了他身后的竹席上。 过了没多久,赴宴的宾客全都到场了。一队青衣小帽的童子们便端着各色菜肴进了房间,不一会儿便摆满了方桌。只见席上皆是诱人的美味珍馐,乌鸡鳜鱼肉质鲜美,葡萄荔枝晶莹剔透,百年陈酒味道醇香。 给众公子们上完了菜肴,童子们又端着些木盘子进来,分给了各位公子的侍从们。 白曜看了一眼身前那木盘子,上面摆着一荤一素一壶酒,看起来倒也挺不错的。 白曜腹中有些饥饿,想要用膳却看到众人没有一个下手的意思,便偷偷问起了身边的元牧,“元兄,咱们可以开始吃了吗?” 元牧却摇摇头,笑道:“白老弟莫急,要等主人宣布宴席开始后才能用膳。” 白曜听后嘴巴一撅,他越来越觉得这里规矩束缚太多,心中想要离开的那股冲动更加强烈了。他叹了口气,抬眼望向了方桌那边的公子们。 第四十八章 杀手(上) 片刻功夫后,一个身形微胖的公子站了起来,他摆了摆手,正在演奏的乐师们纷纷放下了手中乐器,曲声戛然而止,舞女们也停了下来,雅间里霎时变得十分安静。 胖公子满脸笑意,朝着众人行了一礼后,恭维道:“欢迎诸兄前来赴宴……” 这胖子看起来神情呆滞,可说起来话却口若悬河,一堆枯燥无味的客套话从他嘴里滔滔不绝地说出,听得白曜泛起了阵阵困意。 他足足说了一盏茶的时间,方才结束了自己的长篇大论,抬手冲大家示意道:“诸兄,请用膳!”顿时丝竹声再次响起,舞女们又开始舞动起来。 白曜迫不及待地抓起了面前焦黄油亮的烤鸡,狼吞虎咽地往自己嘴里塞去。在众人惊讶地目光下,他三下五除二便将烤鸡吃下了肚。 “好吃!”白曜拿起毛巾擦了擦嘴边的油污,满意地拍了拍肚子。 他发现身边众人神色各异地看了过来,脸上有些发热,道:“在下今日没有进食,实在是饿极了……见笑见笑。” “咯咯咯,白小弟可吃饱了么?奴家不食荤腥,这只鸡你若是想吃,便拿去好了。”罗姓女子抿嘴一笑,问道。 白曜脸色一红,摆手推辞道:“多谢前辈!在下已经饱了,吃不下了。”他讪讪一笑,连忙转移视线看向方桌,看到众公子们根本没有动筷的意思,饭桌上无人动过的酒菜很快便被撤走换了新的。 林骁正懒散地靠着椅背,和他对面一个黄面马脸的年轻男子搭着话。 “曹公子不用多费口舌,城西横石坡那几亩地本公子有大用,断然不会卖给你的。再说,本公子可不缺银子。”林骁挑眉说道。 对面曹姓公子听了,脸色顿时一沉,但立刻又笑了起来:“那好,希望林兄平日能多多积德行善,莫让宜江涨潮将贵地给淹了。” 林骁闻言也笑了起来,道:“哈哈,好啊!淹了就建成水榭,也总比给某些人养畜生用得好。” “你!”曹公子刚写发怒,他身后一个巨汉突然上前按住了他的肩膀,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曹公子立刻冷静下来,冲林骁冷笑一声后,两人不再搭话了。 “这人是?”白曜问了一句。 元牧脸色凝重地盯着曹公子身后的巨汉,低声说道:“此人乃丘阳通判之子曹鸿,生性乖戾,在城外圈地养了不少饿狼,咬死咬伤过不少过路百姓。有一次狼咬伤了公子的一名美妾,公子一怒之下杀了它,和他结下了梁子,再后来两人矛盾激化越来越严重,成了现在这样。白老弟,看到此人身后的巨汉没有?他的内力更甚于元某,十分厉害,这也是公子忌惮曹鸿之处。” 白曜顿时对那巨汉来了兴趣,抬眼看向巨汉,见他虎背熊腰,身形魁梧,那粗壮厚实的五指握成拳头,都快赶上寻常人的头颅大小了。巨汉察觉到白曜的目光,顿时眼神冰冷地扫了过来,看得白曜背后生寒。 “白老弟,要不要去窗口透透气?”元牧正好在这时问起了他。 “嗯!”白曜迅速转移了视线,端起酒壶跟元牧走到了窗边透起气来。 晚风飒飒扑面而来,给人带来阵阵凉意。只见夜色沉寂,街上花灯连成一条长龙,再望向远方,只能隐约看到城墙上挂的两个红灯笼。下面的街道上人少了很多,但依然十分热闹。 “滚开!臭叫花子,到别的地方要饭去!”下面忽然传来一阵女子厉喝声。白曜把头探出去一看,只见青楼门口,方才在林骁面前低声下气的老鸨子如今正昂首挺胸,指着街上的一个衣不蔽体的流民破口大骂。 那流民听了,神色黯淡地离开了。 白曜不禁叹了口气,“这楼里楼外,根本就是两个世界。” 元牧为他斟上了一杯酒,看着那流民感慨道:“白老弟。在江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千人千面,有人种田,有人经商,有人为官,有人乞食,并不是他们生来就属于那个位置,而是得不到其他的位置,这些大多是命中注定。元某曾在西北边界游历,那里常年征战,对百姓老说无异于人间炼狱,元某经历许多,心境也从那时发生了变化。人间的疾苦太多,元某实在是不想多看,便从江湖纷争中脱身到了这里。只因老爷有恩于我,元某才自愿侍奉公子左右,如今已是第三个年头。再过上两年,元某便出家皈依佛门,从此不问世事。” 他显然是喝酒喝得有点多了,将心里的话语诉说了出来。 白曜听了这番话,质疑道:“元大哥的话,在下却不太苟同。在下并不觉得人生下来便决定了他以后的位置,若是加上运势与他自身之力,足以令自己走得更远!那青云府主萧天弃不就是这么上来的么?” 元牧点点头,笑道:“嗯,白老弟说的有些道理,看来元某喝了太多酒了,开始说起来胡话了。” “在下见公子在他人嘴里如此不堪,那他到底有没有做过那些事呢?”白曜却突然问起了林骁的事情。 元牧轻笑着摇了摇头,道:“若是能通过风言风语就了解一个人的话,那世上不遍地都是圣人了?白老弟,你若是想了解公子,大可跟在他身边一段时间,自然会知道公子的品性了。在元某看来,公子有时的确有些顽劣,但心地仍是好的……不说这些,来,干!” 白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 “金玉五珍汤来了!”这时门外一阵吆喝声传来,雅间木门被人推开,接着一个身材高挑的侍女端着一碗羹汤走了进来。 这侍女竟如一名男子身材般高大,白曜立刻被她吸引了过去,仔细打量了这女子一番。 他看了一阵,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只见侍女走起路来脚下飘忽不定,似乎是有轻功在身。她端起手上的瓷碗,将羹汤放在了林骁桌前。 “这金玉五珍汤是公子最爱喝的,每次来都会特地嘱咐大厨做上一份。”元牧随口解释道。 白曜点点头,却仍是一脸狐疑地看着侍女,只见她相貌平平,喉结不显,不似男子假扮。 林骁后面的侍女从护腕上拔出根银针在汤水中探了一下,确认无毒后点了点头。林骁拿起汤匙放在碗中搅了一阵,这汤刚做出来有些发烫,他放下了汤匙,耐心地等着。 “难道是我多疑了?”白曜见侍女从汤中取出的银针没有变化,又看旁边几人全都面色如常。 他皱了皱眉,又看向那女子,只见她走得很慢,快要到门口时忽地往后瞥了一眼,余光扫视着林骁手中的瓷碗,被白曜看得一清二楚。 “不好!”白曜急忙回头一看,只见林骁已经举起了汤匙,要往嘴里送去。 他心中一凛,手中立刻从腰间袋里摸出两枚铜梭来,扣在指间,右手一扬之下,铜梭激射而出。 “啪!”一阵破风声响起,一枚铜梭打在了林骁桌上的瓷碗上,瞬间将它打碎成几片。另一枚则穿过人群,朝着那即将离开的侍女打去。 看到瓷碗被打碎了,众人皆是一愣,雅间里瞬间安静下来。碗里面的汤羹洒在桌上,地毯上,冒出一阵滋滋白气,瞬间被烧成了一片黑色,显然是里面下了剧毒。 林骁被白曜此番举动吓了一跳,一时间一动不动地愣在了那里。 而那高挑的女子耳朵一动,听到了破风之声,她侧身一转,左手一抓之下,竟将白曜带着些许内力的铜梭轻易地接了下来。 见事情已经败露,她阴冷地扫了白曜一眼,同时拈指弹出手中铜梭,射向林骁的喉咙。 第四十九章 杀手(下) “不妙!” 白曜脸色一惊,刚想过去拦下它。 “碰!”铜梭却被一双宽大的手掌挡了下来,正是无信和尚。他扭头对着白曜喊道:“白老弟,保护好公子!元兄,把门堵上!” “放心,她跑不了!”元牧不知何时竟已经站到了雅间门前,面无表情地盯着女子。 “拿下!”单七,罗姓女子和无信和尚见了,纷纷朝着女子出手了,四人联手之下,想要将她一举拿下。 “啊!”雅间里的人们都反应了过来,乐师舞女们纷纷吓得抱头鼠窜,堵在角落里不敢出声。而那些公子们倒还比较镇定,躲在随身侍卫的身后看着热闹,甚至有人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丝毫没有上去帮忙的意思。 这边隔岸观火,那边却打得不可开交。 四人都没有武器在手,便与女子较起了拳脚功夫,可她身形竟如水中鱼儿般灵巧自如,四人联手夹攻,却没有一点效用。 反观女子脸上神色轻松,额头上没有一丝汗水,与四人纠缠竟还游刃有余,将众人的招式全都避了过去。 只见女子接过无信和尚拍来的一掌,将他往后震飞一段距离,同时脚尖点地,朝后对着单七便是一招魁星踢斗,狠狠地把他蹬在了墙上。 她趁机借力纵身跃起,双手顺势对着旁边拈指弹出数道劲风,霎时几枚暗器朝着罗姓女子和元牧射来,逼退了两人。 女子转眼间便将四人从身边驱开,趁此空档,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接着仰头对准林骁猛地一吐,一枚泛着幽光的透骨钉从她嘴里激射而出,转眼间便飞过众人的身旁,朝着呆若木鸡的林骁射来。 “叮!叮!”就在女杀手吐出钉子的瞬间,拦在林骁前的白曜也出手了。两枚铜梭从他手中射出,一前一后地和透骨钉撞在了一起,才勉强将那暗器截下。 “……”杀手见白曜又一次坏了她的好事,顿时眼神里杀意涌现,冷冰冰地看向了他。 “休得放肆!”元牧四人看她如此猖狂,皆是一怒,返身再次朝杀手围攻了过来。 而此时雅间外的那两名黑衣男子也察觉到了里面的异样,推开门闯了进来,他们惊讶地看向与四人缠斗的女子,彼此间互望一眼。 “诸位,我等来助你们一臂之力!”二人大喝一声,闪身进了争斗之中。 令人惊讶的是,杀手以一敌六,脸上还是一副淡然之色,仍旧不落下风。几人缠斗了许久,还没有分出结果。 杀手虽然在人群里穿梭如影,但她却只占了身法上的优势,却无法击退众人,再加上她体力有限,渐渐地开始招架不住了。她余光扫了一眼大门,想要抽身而出。 白曜发现了她的意图,连忙出言提醒道:“几位前辈,她想逃跑!” 众人也察觉了杀手的乏力,连忙加紧了攻势,步步紧逼,杀手顿觉压力增添了数倍,额头上的汗珠密密麻麻地钻了出来。 白曜见一时半会还无法分出胜负,心里暗忖道:这杀手用透骨钉袭击林骁在前,我此刻用暗器来对付她也不算卑鄙。想到此,他手中暗自扣上了一枚薄如蝉翼的金钱镖,对准杀手的脚下的悬钟穴弹了出去。 “唔!”杀手为了躲那金钱镖,慌了心神,招式瞬间乱了下来,被元牧一指点中了左臂的天府穴。 她闷哼一声,顿时感觉整条手臂一阵酸麻,更加乱了阵脚,又被单七一招玄冰掌打在了后背上。 曹鸿见杀手有些招架不住了,眉头一皱,连忙低声对着身后巨汉吩咐了几句。 巨汉点点头,一个大步迈到了几人旁边,他嘿嘿一笑,喝道:“都闪开,让老子来吧!”说罢他两脚迈开,猛地往地上一跺,张开他那血盆大口深深地吸了口气,接着手掌在丹田处狠狠地一拍,张开大嘴朝着身前吼了出去。 随着一阵尖锐刺耳的啸声响起,一股磅礴浩大的气浪从巨汉嘴里倾泻而出,冲击开了前面的木椅竹席,势不可挡地朝着杀手席卷而来。 元牧几人见此脸色十分惊怒,但他们不敢接下这蕴含着雄厚内力的声浪,急忙闪身躲避开来。 而杀手中了那么多招式,一时无法抽身而出,只得眼睁睁的看着气浪用来,狠狠地冲击到自己身上,瞬间身躯犹如断线的风筝一样,轰然一声砸到了墙上。 巨汉见得手了,便狂笑一声,腾腾迈着大步跑到动弹不得的杀手面前,趁机一掌打在了她的肩头,他这一掌上夹带了浑厚的内功,将杀手硬生生地拍进了墙面中,她挣扎了一下,头一垂没了声响。 “手下留人!”元牧见巨汉再次举起了大手,连忙喝止道。他连忙拦到巨汉和杀手中间,拱手道:“兄台,还请留她一命。” 巨汉眉头一皱,高举的大手却并没有放下的意思。但元牧却挡在杀手前面,丝毫没有相让之意。 “回来吧!”见另外几人一副要出手的样子,曹鸿连忙开口叫住了巨汉,他冷哼一声,重新站回了曹鸿身后。 元牧连忙过去一探,却发现杀手嘴角竟往外溢出了鲜血。将她嘴掰开一看,顿时一阵腥臭之气扑面而来,嘴里黑乎乎的,舌头已经被腐蚀成了一堆烂肉。 “服毒自杀了!是专业的杀手!”元牧皱了皱眉,扭头对着众人说道。几人面面相觑,脸色难看地回到了林骁旁边。而那两名黑衣男子则抬起了杀手的尸体,带着乐师舞女们走了出去。 林骁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他被吓得面色煞白,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 直到众人将杀手击败,他脸上才有了一丝血色,立刻愠怒地看着曹鸿,质问道:“曹鸿!你就这么想要本公子的命吗!” 林骁突然间发怒,将席上众公子们吓得一愣。曹鸿被他当着众人的面质问,脸色一红,恼怒地说道:“林骁!你可不要血口喷人,你的意思是此人是本公子雇来杀你的?证据呢!没有证据,小心我告你诽谤!” “哼!如果不是你派来的,那你为什么要让他过去灭口!”林骁指着巨汉厉声质问道。 曹鸿一怔,随即冷笑道:“本公子只是觉得你这些废物手下连个杀手都无法解决,便让他过去帮你们一把,却没想到你居然将本公子一片好心当成驴肝肺!” 见两人针锋相对,旁边的公子们连忙好言相劝,安抚起他们来。 发生了这种事,林骁也不想在这里多呆了,他站起身来,对着曹鸿冷冷一笑,喝道:“哼!姓曹的,你给本公子记住了!这事本公子一定会查个清楚的!” 他对着众人挥手道:“咱们走!”说罢气呼呼地拂袖而去。几人跟在林骁的后面,依次离开了雅间。 被杀手这么一搅,雅间里也变得乱七八糟,那些公子哥们也不待不下去了,纷纷起身告辞。 曹鸿却坐在那里,脸色阴沉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他将巨汉唤到身旁,低声吩咐道:“去,跟上林骁身旁那个新来的小子,找个机会杀了他!敢坏老子的事,活得不耐烦了!” “是。”巨汉应了一声,他大步走到窗边,接着纵身一跃跳出了窗外。 第五十章 地痞 林骁带着众人走到青楼门口,白曜忽然上前喊住了他,道:“林公子,在下想出去散散心,晚些时候便会回去。” 原来他自在楼上看到流民被老鸨驱赶那时便想到了小奇母子,想要早些过去看看,却没想到遇到杀手耽搁了一段时间。 林骁被他所救,本来阴沉的脸色舒缓了许多,勉强笑道:“好。这次多亏了白少侠,不然本公子这条命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等白少侠回去,本公子重重有赏!不过,白少侠如何看出那汤里带毒的?本公子明明已经让人验过……” “汤里无毒,汤匙有毒。杀手故意将很烫的汤羹端上来,这样林公子一定会用汤匙,便可轻易达到她的目的。”白曜解释道。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纷纷称赞起他来。林骁朝白曜点了点头,带着众人上了马车。 见马车渐渐远去了,白曜从下人手里借了盏灯笼,急匆匆地踏步而去,不多时便来到了土地庙前。 时间已经将近亥时,夜色深沉,天空中积着厚厚的乌云,将月光全都遮盖住了。 借着灯笼微弱的光亮,白曜依稀看到庙门口趴着两个人,他心里一惊,连忙跑过去一看,发现躺着的两人正是下午曾经跟在常叔后面的流民。他们遍体鳞伤地躺在地上,嘴里气若游丝,十分虚弱。 白曜皱了皱眉,立刻抛下两人,往庙里跑去。 “臭氓夫,还不长记性吗!看你还能坚持到几时,给老子打死他!” “唔!快,快跑!” “常叔!” 刚跨进庙门,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叫喊声,接着便是一阵棍棒之类的东西砸在人身上的声音。白曜连忙纵身一跃,跳到了神像后面。 庙里点着两根蜡烛,微弱的烛光照亮了庙的一角。 只见四五个敞着胸膛,獐头鼠目的地痞正在一个肥胖黑汉的命令下,拿着棍棒围殴着拦在小奇母子面前的常叔。妇人紧紧地搂着小奇,身体一直颤抖着。 常叔被人打得浑身淤青,却丝毫没有退一步的意思,强撑着站在那里,挡住了地痞流氓们。 白曜刚一出现,众人立刻望了过来。常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再也坚持不下了,两眼一翻瘫倒在了地上。 “白哥哥!这些坏人想抢走银子,大家都被他们打伤了!”小奇看到他来了,神色激动地喊道。 带头的黑胖子见白曜一身锦衣,气势不凡。他有些犹豫,试探道:“来者何人?老子劝你不要多管闲事,衙门的捕头可是我大哥!” 白曜却没有搭理他,看那几个地痞想要靠近小奇母子。他脸色冷了下来,余光一扫地上的碎石,接着抬脚对着地痞们一踢。 石头嗖嗖几声被他踢飞了出去,准确地砸在了他们身上,疼得众地痞哭爹喊娘,躺在地上打起滚来。 “好啊,老子看你是活腻了!”黑胖子大吼一声,竟从马靴里拔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扭动着肥胖的身躯朝白曜后心刺来。 “白哥哥小心!”小奇连忙出言提醒道。 白曜根本没有将胖子放在心上,转身一挥手里的灯笼柄,轻而易举地把黑胖子手中的匕首挑飞了出去。接着抬脚狠狠地印在了胖子的脸上,将他踢倒在地。 “滚!”白曜厉声喝道。 地痞流氓们见他如此厉害,连忙拖着已经晕倒的胖子,抱头鼠窜跑出了庙里。 白曜缓步走到常叔旁边,看他被打得浑身青紫。当即从身上掏出个瓷瓶递给了男童,笑着说道:“小奇,把这里面的药膏涂在他们伤处,这样他们很快就会好了。” 男童接过药膏,听话地点了点头,为常叔涂起药来。 “多谢白,白少侠。”常叔闷哼了一声,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盘坐起来,嘴里艰难地说道。 白曜摆了摆手,上前看了一眼妇人的脸色,只见她脸颊旁稍微有了一丝血色,看上去也没有那么虚弱了。 “看样子只需要调养几日就能恢复了,一定要记得按时服药,戒食辛辣油腻之物。”白曜嘱咐道。 妇人连忙为他施了一礼,感激道:“多谢白少侠援手相助,民妇感激不尽,无以回报,实在惭愧。” “无妨,在下只是顺手而为,夫人不必放在心上……刚才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会被这群地痞流氓盯上?”白曜坐到神像背后,好奇道。 男童听了一脸羞愧,道:“都是我不好,我下午拿着银子,想给娘买些好吃的。却没想到拿出银子被人看到了,他们就偷偷摸到这里,想要把银子抢走……” 白曜安慰他道:“怎么可以这么说呢!他们想抢你的银子是他们的不对,不要把过错推到自己头上。” “嗯!白哥哥,你真是太厉害了,两三下就把这些坏人赶走了!等我长大了,也要成为你这样的大侠!”小奇见他如此利索得打发了那些地痞,满脸崇敬地看着他,激动地说道。 “哈哈!”白曜还是头一次被人称为大侠,他心里不禁乐开了花,上去搂着小奇朗声笑道:“好!你要是有恒心,一定会成为大侠的!” “白少侠。”常叔忽然打断了他们,脸色凝重地看了过来,严肃地说道:“你这次虽然救了他们母子,却让那几人离开了。只怕他们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一定会趁你不在时回来报复。况且那带头的地痞提到他和这里的官差有关系,若是他们到时再带人来,恐怕小奇母子会遭受更惨的报复。” “嗯。”白曜听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从身上摸出所剩无几的钱袋,放到了小奇手中,嘱咐道:“这些银子足够你们在城里找间客栈住上一段日子的了,明天天一亮就另换落脚之处吧。等夫人病好些了,麻烦常兄带着他们母子离开丘阳,一定要安顿好他们!若是银子不够便来林府找我。” “白哥哥!那你还会来看我们吗?”男童一听,不舍地抓起他的衣角问道。 白曜摸摸他的头,笑道:“当然了!在下有空就会去看你们的。天色已晚,在下就先告辞了!你们还是早些休息吧。”说罢,他站起身冲几人抱了抱拳,转身离开了。 白曜提着灯笼,纵身往前跃了几步,便已是数丈开外。他边走边想着,这么晚还不回去,思思肯定会担心了,想到这里,他不禁又加快了步伐。 刚拐进一条小巷子里,一股雄浑的气流忽然朝他扑面笼罩而来,白曜猝不及防之下,被这气流震飞了出去,身体狠狠砸在了后面墙上。 “谁?!” 第五十一章 危机 白曜忍痛抬头,惊怒地看着巷子黑暗里慢慢走来的人影。 此人身形魁梧,虎背熊腰,头上戴着一顶蒙着黑纱的斗笠,将脸遮挡了起来。但这样根本就是掩耳盗铃,他壮硕的体型和熟悉的招式让白曜立刻认出了来者正是曹鸿手下的那名巨汉。 “果然是你!”白曜浑身酸痛,四肢麻木,他冷言质问道:“你想干什么!为什么要暗算老子?” “老子只是偶然路过的一个无名侠客,看你欺负那几个无辜百姓,想替他们出出气。”巨汉狞笑一声,缓缓迈步朝他走来。 “原来你一直跟踪我!”白曜吃了一惊,脸色逐渐凝重下来,他居然丝毫没察觉到此人在尾随他。 “吼!”巨汉没有理会白曜,而是抬手一拍丹田,猛地吸了口气,接着仰头朝他大啸一声,顿时又是一股磅礴真气从他嘴里倾泻而出,朝着白曜席卷而来,转眼间到了他的面前。 白曜从巨汉仰头那一刻起,已经察觉到了他的意图,连忙扶着墙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在地上按那泥鳅步法走了两下,他身形忽左忽右,犹如鬼魅般难以捉摸,躲过了巨汉的袭击。 “嗯?躲得挺快嘛!”巨汉有些惊讶,但随即轻蔑地说:“你以为老子就这些了吗?看掌!” 他两脚往地上重重一踏,浑身真气顺着经脉巡行,瞬间涌在了两只手上,阵阵肉眼可见的白气瞬间从他手中升腾而出。巨汉两手收在腰侧,之后猛地面向白曜平推而出。 白曜不禁有些疑惑,两人相隔如此之远,他只是看到巨汉伸手朝前一推,可是这样根本无法伤到自己分毫。 还没等他思索片刻,忽然耳边刮过一阵风声,一股雄浑的无形之气破空袭来,瞬间笼罩住了他的面门! “啊!”白曜情急之下,下意识地脚点地面,借力身形连闪,如水中泥鳅一般穿梭游弋,这才有惊无险地避开了此击。 那气流擦着他的耳边呼啸而过,轰地一声打在了白曜身后的墙壁上。 白曜回头一看,只见墙上赫然多了一个宽大的手印,足足让墙身陷下去几分。 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暗想道,若是被他打在了面门上,恐怕此时自己已经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这巨汉到底是何方神圣,如此厉害居然会甘心屈居于人下! “小兔崽子虽然武功不怎么样,躲闪手段倒是有一套!不过,到此为止了。”巨汉见自己招式连续两次被白曜躲过,不禁有些恼怒。 他大喝一声,双手交错不断向前平推,嘭嘭几声,顷刻间朝白曜推了数掌出去。 白曜竭力躲避,巨汉掌气接连不断地落在了他身后的墙上。那墙上不一会就印上了一大片手印,墙壁被巨汉掌中蕴含的力道这么一砸,上面顿时出现了道道裂缝,一副随时要崩塌的样子。 “看你能躲到几时!”巨汉体内的真气似乎用之不竭,他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源源不断推出掌劲,掌风铺天盖地地拍向了白曜。 白曜先前被他音波功吼了一记,体内一直气血翻涌,四肢酸麻,强撑着勉强躲过了那么多掌风。如今终于体力不支,只觉身体沉重无比,再也无法闪避分毫。 他苦笑着看向面前的巨汉,心里悲伤,害怕,不甘之感糅杂一团,眼前不断浮现出之前发生的种种事情。 “嘭!”一道凌厉的掌风狠狠地拍在了白曜的肩头,一股剧烈地疼痛顿时从那里传来,遍及全身。白曜被这掌风一带,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飞去,撞到了墙角。 “不躲了吗?”巨汉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白曜,他舔了舔嘴唇,迈着大步慢慢走到了白曜身前,接着举起那蒲扇般的大手,用力一扇。 “噗!”手掌狠狠地打在了白曜的脸上,他脸颊立刻浮肿起来,嘴里吐出一大口鲜血。 “夜……”白曜被他这一掌打得眼前冒出了金星,神智恍惚不能自已,嘴里喃喃自语,不知在说些什么。 “老子也不想欺负弱者的,但这可是命令。”巨汉顿时兴致全无,摇头叹道:“真没意思,去死吧。” 他左手抓起白曜前襟,如提婴孩般将白曜从地上提了起来。接着高举右手,五指勾成爪状,朝着白曜的心口狠狠剜去,这一式骊龙探珠凌厉异常,势要将白曜心脏活活掏出。 “哗——!”就在巨汉利爪即将抓到白曜身上那一刻,乌云忽然四散而开,月光霎时洒满了整个小巷。 在这银白的月光下,一股透明的液体从墙头倾下,淋得巨汉浑身都是。 一阵醇厚的酒味瞬间从巨汉身上飘散开来。他被这不知从何而来的酒液洒了一头,顿时火冒三丈,抛下了手中的白曜,面带杀气地抬头看去,同时嘴里骂道:“是哪个不长眼的畜生,敢在老子头上拉尿!” “老朽本请大师喝酒,却没想到大师不领情,竟白白把老朽这好酒浪费掉了!唉,可惜可惜……”只见前面高高的墙头上,不知何时竟坐上了一个人,那人把自己埋在墙头的阴影中,只能隐约看出个黑乎乎的轮廓来。 只见他抱起怀里的大葫芦饮下一大口酒,砸咂嘴继续说道:“这个小兄弟曾经对老朽有过一饭之恩,不如看在老朽请大师喝酒的份上,饶他一命吧!再说了,出家人不能杀生,大师觉得呢?” 白曜趴在地上,他模模糊糊地听到了这声音。感觉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但一时又记不起来是谁的了,倒头晕了过去。 “哼,臭老头!谁告诉你老子是和尚了?想救他是吧,那你就给老子去死!”巨汉大喝一声,丹田中真气狂涌到两臂上,两条手臂顷刻间粗壮了一圈。 他稳扎马步,弓臂在腰,接着大手迅速朝前舒展开来,五指紧拢并成掌状,将内力聚在掌心,对着墙头的人影狠狠推了出去。 顿时数道凌厉的掌风朝墙头那人打去,可那人却叹了口气,不慌不忙地将怀中葫芦推倒一只手上,另一只手则朝前轻轻一伸,迎头接住了一道袭来的掌风,两者相撞,他转眼便将巨汉掌中蕴含的力道化为了虚无。 那人化解完这道掌风,手又迅速移位,将另一道掌风接了下来……就这么几个来回,转眼间便轻松接下了巨汉的招式。 “这是般仑寺的惊空掌吧!看来老朽猜得不错,大师内力如此深厚,果然是般仑寺里的禅师。真是失敬失敬!”那人笑道。 “老头,你知道……”巨汉脸上一副骇然之色,他思忖了片刻,改口问道:“老前辈,不知尊姓大名?” 墙上那人癫狂一笑,“哈哈哈!老朽只是个嗜酒如命的糟老头子,何必要打听那么清楚呢!大师现在肯放过这小子了吗?” 巨汉皱眉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白曜,突然哈哈一笑,道:“前辈既然要保这小子,在下自然不会不给您面子。他就交给前辈了,在下告辞!” 巨汉倒是很会见风使舵,他见自己不是墙头那人的对手,也不坚持下去了。当即朝墙头那人抱了抱拳,转头踏踏迈开大步消失在了巷子尽头。 “惊空掌,音波功,般仑寺……看来这人应该就是戒律堂的长老释无生了。此人因破了杀戒而被驱逐出寺,成了官府悬赏重犯,没想到他会跑到岚州来。”墙头上的人看着他的身影,喃喃自语道。 乌云再次被风卷来,遮住了月光,巷子里一下变得昏暗起来。 墙头上的人跳到地上,他看了一眼昏迷过去的白曜,将他往自己身上一背,轻轻踮脚一跃,便跳上了墙头。他辨认了方向,身形几个闪动间,渐渐消失在了夜色里。 第五十二章 招亲 “白老弟,白老弟!”一阵急促的呼喊声将白曜从昏迷中叫醒了过来。 他揉了揉半眯着的眼睛,等到适应过来刺目的光线后,睁眼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种满了花草的小院里。元牧等人围在他的旁边,全都一脸诧异地看向自己。 “……这是哪里?”白曜一脸茫然地问道。 “哈哈。”元牧一听,大笑道:“此院是下人住的地方,白老弟怎么到这儿来睡觉了?某非是昨夜喝醉了酒,把碎石路当做床榻了?” “下人住房?这里是林府……咦?在下的肩膀没事了。”白曜晃了晃手臂,突然发现自己肩头脱臼的地方被人接上了,浑身伤痛少了许多,感觉昨晚发生的事情就像做梦一样。 “这到底怎么回事?昨天救我的那人是谁?”他转醒过来,急忙起身四下看去,却发现周围除了元牧他们外便没了其他人。 元牧见他行为如此怪异,好奇道:“白老弟,你在找什么东西吗?” “没有……在下在这里躺了很久吗?”白曜尴尬地摆了摆手,问道。 元牧闻言笑道:“这个元某也不太清楚。今天早上下人倒夜壶路过这里,看到你一动不动地躺在路边,还以为你死了呢!” “原来如此。”白曜点了点头,心里思忖到:会是谁呢?把我救了送到此处,下次遇到一定要好好感谢那人一番……还有那个可恶的巨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给老子走着瞧! 心里思索事罢,白曜脸色一凝,凑到元牧身边说道:“元兄,在下有事想要见公子,不知公子现在是否有空?” “哦?”元牧看他这么严肃,点了点头,道:“嗯,去公子的书房吧。” 几人来到林骁的书房,只见林骁正面色难看地坐在椅子上,书房外站了一圈的侍卫。 “白少侠,你终于回来了。”看白曜走了进来,林骁的脸色舒缓了许多,对着他硬挤出个笑来。 “嗯!公子,在下有要事相告。”白曜进门后将门窗一掩,把昨晚被巨汉偷袭的事情告诉了众人。 “什么?曹鸿这个畜生!”林骁听完后脸色再次阴沉了下来,他猛地一拍桌子,怒气冲冲地吩咐道:“元牧!立刻叫所有门客到正堂去,今日本公子定要血洗了曹府!” 元牧连忙劝住他,道:“公子不可!那曹鸿倒还罢了,他爹可是丘阳的通判,这么贸然上门怕是不妥。” “混账!”林骁举起茶杯狠狠地往地上一摔,怒喝道:“元牧!你叫本公子怎么忍到何时!等到他把本公子这颗项上人头摘下来后才还手么?” “公子息怒,还请三思!”屋里众人见了,除开白曜外齐齐单膝跪地劝起林骁来。 “你,你们……”林骁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狠狠地攥着椅柄,刚想发作,白曜却突然说话了。 “林公子,在下也觉得不可轻举妄动。虽然那曹鸿不值一提,可他手下的巨汉却不容小觑。此人武功高强,内力极为深厚,这么前去只怕会白白送了性命。” 林骁闻言,低头沉默了一阵,咬牙切齿地说道:“那该怎么办,就这么忍着吗!” “昨晚葛先生检查了刺客的尸体,并没有发现任何证据证明她是曹鸿派来的。”单七小声说道。“我等还问了青楼的小厮厨子们,他们都不知道那人是怎么混进去的。” 白曜点点头,劝道:“在下知道林公子报仇心切,但没有证据这么上门,恐怕会被曹鸿反诬为无端寻衅。他若是抓着这事不放去公堂状告你,到时吃亏的还是自己。” “这个混账!”林骁怒吼了一声,接着沉声吩咐道:“给你们七天时间,赶紧去把证据给本公子找出来!” “是!”众人见他打消了冲动的念头,终于松了口气,答应了下来。 “呼……”林骁沉默了一阵,怒气渐渐平息下来。 他面色一缓,对着白曜说道:“……白少侠昨夜救了本公子一命,你想要什么尽管提好了,只要不是太过分,本公子都会满足你的。” 一听这话,其他几人脸上露出羡慕之色,有些嫉妒地看向白曜。 白曜听了也十分激动,但他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想了一阵,突然摇头回绝道:“不必了。公子的救命之恩在下一直铭记在心,昨晚救了公子,那你我之间便一笔勾销了。” “白少侠真是太客气了,咱们是一家人,何必说这样的话呢?”林骁笑着说道,还是在拉拢着他。 白曜却摇了摇头,突然说道:“实不相瞒,在下此次相谈的目的,是来向诸位辞行的。” 众人听了,皆是一愣。 “什么?你要走!”林骁惊讶地叫出声来,疑惑道:“白少侠为何要离开?是觉得吃住不满意,还是那婢女伺候得不好?若是不满……” “没有!在下在府上住的很舒服,思思姑娘照顾得也很好。”白曜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只是在下还有要事在身,不能继续耽搁下去了。” 他盘算着距离上次服药的时间已经将近半年,身上的蛊虫不知何时就会发作,自己必须得尽快赶赴玄水观了。 白曜想了想,从怀里摸索了一阵,把那日在天星阁中找到的羊皮卷掏了出来,道:“公子,这本秘籍便是那位前辈藏在天星阁里的秘密,现在物归原主了。” “这……真的吗?快给本公子看看!”林骁激动地抢过纸卷,迫不及待地当场翻看了一遍,脸上喜色难掩。 “哈哈哈,白少侠务必在府内多盘桓几日,让本公子答谢你一番。”林骁笑着将羊皮卷收到袖筒里,抬首感激道。 白曜刚要说话,屋外忽然传来一个侍女声。 “公子,老爷有急事要见您。” “什么!老头子回来了?”林骁闻言面色一愣。他没有起身,而是再次挽留起白曜来:“少侠考虑一下吧,不会耽误你太久的。本公子过去一趟,马上就回来。” 白曜见他再三挽留,心里不好意思拒绝,又担心着小奇母子的事情,他沉思了一阵,答应道:“好吧,不过在下不会多待。” “好。”林骁笑着点了点头,带人离开了房间。 白曜见时候尚早,便起身往自己住处走去。 刚进屋里,就看到思思正一脸忧愁地坐在桌上,玉手紧紧地攥着衣角,似乎有什么心事。 “思思姑娘,你怎么了?”白曜好奇地问道。 思思听了,连忙抬头一看,激动地起身说道:“公子!你没事吧?思思见你一夜未回,十分担心……不过无事就好!公子渴了吧,思思这就为你斟茶。” 白曜看她眼中的血丝,顿时心里一暖,道:“抱歉,让你担心了。” “公子千万别这么说,这都是思思该做的。”思思俏脸一红,忙将斟好的茶递到了他的手上,“公子,请用茶。” 白曜呷了口茶,随口说道:“思思,在下马上就要离开林府了。麻烦你能帮我收拾一下行李吧。” “什么?公子要走!”思思闻言一惊。 白曜点点头,道:“嗯。公子救了在下一命,在下已经把这份人情还上了,也就没必要继续待在这里了。” 思思有些不舍地说道:“公子是思思在府内见过对思思最好的人了,思思也不想让公子这么快离开。但公子肯定有自己的事情,思思不会阻拦公子离开,只希望公子这一路能够平平安安的。” “谢谢思思姑娘!你放心,在下既然答应了帮你找到父母,就一定会尽力去找的!”白曜保证道。 “公子的恩情思思永记在心……思思这就帮公子收拾行李。”思思冲他施了一礼,走到里面帮他收拾起东西来。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白老弟,你果然在这里!”元牧叩了叩门,抬脚进了屋子。 “元兄,快请坐。”白曜朝他打了个招呼。 “不必了。”元牧摆了摆手,道:“公子要见你,随元某走一趟吧。” “这么快?”白曜愣了一下,随后点头道:“好,请。” 两人来到书房,只见林骁正躺在榻上,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公子,我们来了。”元牧拱了拱手,站到了林骁的身后。 白曜有些奇怪地看着林骁脸上的喜色,问道:“不知公子找在下何事?” “哈哈,自然是好事。”林骁坐了起来,笑着说道:“少侠请坐,且听本公子详细说来。” 他呷了口茶,缓缓说道:“方才老爷子从安兴回来,带来了一个消息。驻守安兴的那位秦大人要为他未出阁的女儿招亲,为此广发请帖给附近城中的名门望族,邀请我等去府上做客,由那位大小姐出来挑选一番。本公子决定带着重礼前往安兴,但又担心一路上会有曹鸿那厮派来的杀手,想让少侠陪本公子走上一趟。放心,本公子不会白让你出力,到时候定有厚报送上。” “姓秦?”白曜听了顿时一愣。 林骁并没有注意他的反应,点头道:“正是!这位秦大人可是京城来的高官,若是攀上了他的高枝,以后本公子不就可以平步青云了么!再说了,这位秦大小姐本公子见过一面,姿色气质都属上佳,是位腹有诗书之气的才女,绝非一般的庸脂俗粉可比。” “京城……秦大人?”白曜从听到他话里的秦大人开始,就陷入了沉思中。他的心里不断回想着以前画舫相遇之事,脑海里那个熟悉的身影再次浮现了出来。 “难道说?不会这么巧吧……”白曜低声喃喃自语道。 “少侠,你考虑得如何?”林骁一句话将他从幻想中拉了回来。 白曜将脑海里的念头抛去,斩钉截铁地说道:“公子,就让在下和你一起去吧!” “咦?”林骁本以为白曜会推辞,却没想到他会满口答应下来,大喜道:“哈哈,好,三日后出发!” “嗯……在下有些倦意,先去休息了。”白曜想起了往事,心里不禁有些闷堵,但他面上仍旧强笑一声,起身走了出去。 白曜有些失神地在林府内走动,一个熟悉的身影不断闪现在眼前挥之不去。 “小白~” 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天真甚至有些愚笨的少年了,心里早就对书童的身份起了疑心。从守护画舫的卫兵对他如此恭敬,再到大家看他的眼神……他,不,现在看来应该是她才对。 少年情思所系,让白曜始终无法冷静下来。 “京城里的姓秦的大人应该有很多吧,肯定是我想错了……可是,如果真的是当初那位秦大人,这招亲的人会是她吗?”他此时心里乱糟糟得一团,无数念头在脑海中交织。 “……唉,到时候就明白了。” 白曜想了许久,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身往自己房间走去。 第五十三章 安兴 小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夜,在清晨时分方才停了下来。 “叮铃叮铃。” 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一阵清脆的风铃声从远处传来,在这寂静的林间显得格外响亮。 随着风铃声的响起,一群骑马的男子簇拥着一架装潢华丽的马车慢慢出现在了官道上,后面跟着一架架堆满了货箱的马车。这支队伍如长龙般,一直向后延伸出了数十丈远。 “元兄,难怪你们都喜欢骑马赶路,原来这么舒服啊。”白曜正骑在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上,和旁边的元牧闲聊着。 元牧哈哈一笑,道:“白老弟要是觉得舒服,便去向公子把这马儿要来吧!没想到白老弟对御马掌握如此之快,想当初元某第一次驾马时,可是着实被这畜生踢了好几脚呢。” 白曜连忙摆摆手,推辞道:“运气罢了……元兄,这次公子到底准备了多少礼物?”说罢他指了指身后一条长龙般的货物。 “差不多有个几万两银子吧。”元牧淡淡地说道。 “几万两!”白曜听了身上气血一阵翻涌,接着急切地问道:“听公子说,这次应邀前去的可有不少人。若是那位大人收下了礼物,却没有收他为婿,那这些银子不就白花了吗?” “无所谓,少爷也是真正喜欢那位大小姐。能送多些银子过去,他在那位大人心目中肯定会留下一个好印象,这样银子花得倒也值了。”元牧顿了口气,接着说道:“这便是他们这些商人口中的投资。” “……”白曜听得有些入神,陷入了沉思之中。 车队慢慢地前行着,马蹄踏在泥泞的土路上,溅得四周泥点飞扬。 “也不知道小奇他们有没有平安来到安兴……一会就要进城了,那秦家小姐会是她吗?”白曜心不在焉地打量着两旁的树丛,心里却在想着许多事情。 正在这时,元牧忽然喊了一声,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白老弟,看到远处那一片黑色的墙壁没有?那就是安兴了,它是整个岚州最大的港城,也是盐司曾经的驻地。从城中向东走两三里地,就到海边了。” 白曜听了,连忙抬头看去。只见官道尽头有一堵黑压压的墙壁,一直往左右延伸到很远。 “踏踏。”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官道的右侧传来,接着一队车马自旁边的一条岔路中匆忙驶了过来。 车队里过来了一架双驾马车,来到了林骁的车架旁。 双架马车帘子被人掀开了,一名身穿青色锦衣的圆脸青年笑着对着这边喊道:“林兄,真是太巧了!还能在这里遇到你。” “嗯?哦……是赵公子啊,好久不见了。”林骁懒洋洋地从马车厢里探出头来,和圆脸青年打了个招呼。 “怎么,你也是为了那秦家大小姐而来的?” “嘿嘿嘿,正是。在下知道前来的都是岚州各地的贤才俊彦,自己不可能赢得那位大小姐的青睐。但家父非要逼着在下来,实在是没办法。”圆脸青年略显谦卑地说道。 林骁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道:“哦。既然如此,那你我搭个伴进去吧,跟着本公子就行了。”说罢他将帘子放下,重新进了马车里。 “嗯!”圆脸青年并没有林骁轻浮的态度而恼怒,而是回头对车夫吩咐道:“停!咱们跟在林公子的车队后面进去。” 两支队伍并成了一支,比之前长了许多。白曜转头望去,车队入长龙般连绵不绝,竟然一眼都看不到尾。 这条长龙走了不多时,终于来到了那城池下。 眼前这坚固厚重的城墙几乎是宜江城的两倍高,全部都是由巨大的黑石堆砌而成。城墙上遍布着各种各样的裂痕,那都是战争留下的伤疤。白曜抬头看着这高耸巨大的城墙,一股压抑感突然涌了上来。 向左右看去,城墙下聚集着一群群衣衫褴褛的流民,黑压压地望不到头。他们大多瘦弱不堪,躺在泥泞的地上直勾勾地看向车队,眼中充满了羡慕和渴望的目光。 而城门口则站着几排身披重甲的士兵,这些士兵浑身散发出冷冷地煞气,一看便是久经沙场。 车队被士兵前面站着的一位面色儒雅的白衣秀士拦了下来,一旁的单七见了,立刻驾马上前和秀士交涉起来。 元牧见白曜忧心地盯着城墙下的流民,不禁叹道:“唉!距离上次海匪来袭已经过去了半个月,也不知下次海匪会何时再来。等到海匪再来时,这些流民不知还能剩下多少。” “……”白曜闻言沉默了一阵,心情沉重地问道:“元大哥,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流民。莫非附近的城镇都被海匪侵占了?” “自然,安兴附近稍微大点的城镇早就被海匪所占。至于那些村镇,更是悉数被毁。”元牧面色凝重地说道。 白曜听了,有些不满地问道:“那官府为什么不派兵过去将城池夺回来?” “守不住,而且士兵太少了,再加上叛乱的海匪们有不少是被蛊惑过去的盐工,通过亲情血脉说服了许多士兵倒戈。”元牧摇头道。 “朝廷就不派兵过来吗?”白曜疑惑道。 元牧笑了笑,道:“白老弟你记性真差,元某上次不是和你说过西北的战事么?朝廷现在将重兵放在了那里,抽调不出人手过来。” “哦。”白曜点了点头,接着说道:“那也不能将这些流民放在荒郊野外里啊!这样很容易生成瘟疫,到时后果不堪设想。” 元牧叹道:“这个元某也不清楚,可能是安兴城里已经无法容纳更多的流民了吧。” 两人正说话间,单七驭马从前面跑了回来,喊道:“可以进城了!” 马车的车轮顿时滚动起来,缓缓向安兴城中驶去。 经过那白衣秀士时,不知为何他突然扫了白曜一眼,朝他微笑了一下。 白曜有些纳闷,没等他想明白怎么回事,便已置身在了城中。 “这是!” 刚进安兴,白曜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放眼望去,街道两旁全是黑压压的流民,只要是能落脚的地方,几乎都被人占了。 街道上到处都是溲水,整条街上充斥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 “白老弟,看来元某说的不错。”元牧皱眉看着两旁打量着车队的流民们,语气沉重地说道。 “好恶心啊!”罗姓女子掩着口鼻,驭马躲过了地上的一摊粪便。 白曜此时却沉默了下来,心里想到:当初自己还说要锄强扶弱,劫富济贫,现在看到这些流民却无能为力,自己还是太天真了。想到这,他不禁感到一股深深的挫败感。 一路走过了数条街道,沿路的流民丝毫没有减少。 转过一个拐角,一队车马拦在了他们前面,显然又是一位应邀而来的贵宾。可这支车队却不知为何停在了前面,堵着路让他们无法通过。 白曜抬头望前看了一番,对着元牧说道:“元兄,咱们去前面看看发生了何事吧。” 元牧点了点头,他上前对着林骁说了几句,两人便一起策马往前走去。 他们走到近前,看到前方街道上围着一大群人,他们正对着车队前面两个骑马的人指指点点。 “大爷赏点吃的吧,我这小孙女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一个黑瘦的老头跪在其中那个骑马的青年前面,伸手乞讨着。他的身旁则站着一个瘦弱的女童,女童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低头沉默不语。 那骑马的壮硕青年见状,大骂道:“滚开,臭要饭的!再伸手老子把你这狗爪子给剁下来!” “阿弟,他怎么惹你了?你要是不想给他便直说,为何要动手呢?”一听这话,青年旁边一个骑马略显丰腴的漂亮女子开口说道。 见女子这么说,青年有些不乐意了,语气低沉地喝道:“姊姊,你别给这贱民说情!他们也不看看那自己的身份就敢上来伸手,凭他也配?赶紧滚,没饭吃就去死吧,就算老子给了你吃的你早晚也会饿死的!” 白曜眉头一皱,刚想骑马上前。 元牧突然拉住了他手中的缰绳,摇头道:“白老弟不可擅自轻举妄动!此人乃岚州明溪城知府安怀远的独子安余,平时嚣张跋扈得很。” “……”白曜一想自己还身在林骁马队里,这么上去肯定会被人误会成受林骁指使。他便咬了咬牙,放弃了过去的举动。 “老人家,这里有一点碎银子,你快拿着它给小妹妹买点吃的吧!”那丰腴女子从腰间荷包里取出一块碎银子来,递给了老头。 老头颤颤巍巍地接过那银子来,连忙拉着女童给女子磕起了头,“多谢女菩萨,多谢女菩萨!” 健硕青年脸色涨得通红,黑着脸问道:“安甜……老子不是说了不许给他银子吗!当着这么多人让老子下不来台,你觉得这样真的好吗?”说罢他突然伸手狠狠地抓住了女子的手腕。 女子被他捏得叫出了声,喊道:“啊,好痛!安余,你疯了吗,还不快放手!难道你忘了我是剑笼的弟子吗?” 健硕青年一听“剑笼”两个字,他面色一阵惊慌,立刻放开了女子的手,道歉到:“姊姊!真对不起,是小弟太激动了……” 虽然青年嘴上这么说,脸上却还是一副阴沉的愠色。 “哼!”安余扫了一眼刚转过身去的老头和女童二人,他突然冷笑一声,举鞭抽在了马屁股上。 骏马吃痛,迈开前蹄朝着老头女童冲了过去。 第五十四章 冲突 “小心!”白曜见了,急忙大喊道。 黑瘦老头也听到了身后的踢踏声,他转头一看,那高头大马距离两人只有几步之遥了。情急之下,他连忙一推旁边的女童,自己却义无反顾地拦在了骏马前面。 “嘭!”老头瘦弱的身躯瞬间被骏马撞飞了出去,如同断线的纸鸢般落在了数丈开外的街道上,鲜血从他的嘴角中涌了出来。 “哈哈,那银子也是你能拿的?!”安余见此,得意地大笑起来。 “爷爷!呜呜呜……”那瘦弱的女童见老头被撞倒在地,连忙跑到老头身边,摇着他的身体大哭起来。 周围众人顿时一片哗然,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杀人了!快叫捕快啊!” “别,别惹事!咱们可惹不起这些人,你不要命了吗?” “真惨啊!老肖家的人都被海匪杀了,没了他,他这孙女估计也活不下去了……” 安甜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厉声喝道:“安余!你疯了吗?居然当街行凶!” 青年却并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而是轻描淡写地说道:“哼!世间多苦难,老子只是送他早登极乐罢了,他还得跟老子说声谢谢呢!” “坏人,你是坏人!你等着,韵儿一定会给爷爷报仇的!”女童突然站起身来,指着青年说道。 “小兔崽子!你居然敢拿狗爪子指老子?”青年大怒,高高扬起马鞭,作势要朝着女童打去。 女童却倔强地看着他,丝毫没有退让。 “找死!”青年更加恼怒,手中马鞭举得更高了。 安甜见状,急忙大声阻拦到,“安余,你给我住手!” “闭嘴!”可安余面色狰狞地喝了她一句,手中长鞭划破风声,朝着女童抽了下去。 “嗖!”此时,一枚铜梭不知从何处飞出,猛地打在了青年腕上,将他手中的马鞭打在了地上。铜梭上蕴藏的力道极大,顺势将健壮青年从马上打落了下去。 与此同时,两道人影从天而降,落在了老头身旁,正是白曜和元牧二人。 白曜强忍怒气瞪了安余一眼,上前在老者的脖颈间一探。 “白老弟,情况如何?”元牧有些担忧地问道。 白曜探了一阵,紧绷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道:“还好只是晕了过去,没有伤及性命。只是他身上的骨头断了几根,估计要休养很久……元兄,对不住了,在下实在是难以忍受。” “无妨,白老弟意气风发,满腔热忱,元某自愧不如……”元牧却摇了摇头,将女童拉到自己身后护了起来。 “安余,你没事吧?”旁边安甜也下马将青年扶了起来,关切地问道。 “娘的,疼死老子了!”青年捂着红肿的手腕,怨毒地看向白曜两人,大声质问道:“该死的混账,是哪个王八蛋扔的暗器!” 白曜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安余,冷冷地说道:“是老子扔的。” “很好,老子看你活的不耐烦了,这就送你上路!”安余狂笑一声,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举起马鞭,狠狠地朝着白曜脸上抽去。 白曜看着那飞来的鞭子,突然冷笑一声,手轻轻一抬之下,轻而易举地将它抓在了手中。 鞭子被他牢牢地握在手中,安余根本无法拉动分毫。 “你这坨臭狗屎,快放开老子的马鞭!”安余怒骂道。 白曜眉头一皱,淡淡地说道:“看来,安公子虽然从官宦人家书香门第长大,却并没有受到很好的教养。你现在的所作作为,是在给自己的门第蒙羞。”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教训老子?老子弄死你!”安余脸色狰狞地吼了一声,转头命令起身边的丰腴女子来,“姊姊,你听到没有?他敢侮辱安家,还快出手杀了这混账!” “安余,你疯了不成?!”安甜摇头回绝了他,怒斥道。 “这位公子,多谢你拦住了我阿弟,不然他便酿成大祸了。”她美眸流转,打量了一番白曜,接着转头看向元牧,笑着说道:“我记得你,你是丘阳天通钱庄林少当家身边的那位刀客。这么说,两位是林公子的人了?” 元牧刚想说话,白曜却开口说道:“插手此事只是在下的个人想法,与旁人无关。而且,在下并不是林公子的手下,只是一介江湖过客罢了。” “林骁?”安余一听,怒道:“连老子的老子都不敢管老子,他一个外人还敢让人来管老子的事?安甜,你居然伙同外人教训老子,亏老子还认你当姊姊……哼,等回府了,老子定要让你好看!” “安余!你可不要太过分了!”安甜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她银牙咬碎,压抑着怒气说道。 “哼。”安余冷哼一声,没有理会她,而是转头对着车队旁边的下人们说道:“你们这群废物还在等什么,赶紧上啊!给老子狠狠地教训教训这小子,打死了老子有重赏!” “是,公子!” 那群青衣小帽的下人纷纷提起手中的棍棒将白曜围了起来,但他们又慑于林骁的名头,谁都不敢轻易上前打头阵。 元牧见此,将手放在了背后的刀柄上,低声说道:“白老弟,元某来助你一臂之力。” “多谢元兄,不过这些人……在下并没有将他们放在心上。”白曜感激道。 “干什么,都别围着了!”正当众人僵持之时,一个胖乎乎的捕头带着两三个衙役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缓缓走到了几人面前。 他看了一眼昏倒在地上的黑瘦老头,又狐疑地扫了一遍众人,随后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说罢命令手下将围着的家丁驱散了开来。 安余见此眼珠一转,冷笑着指了指躺在地上的老头和女童,道:“官爷,这两条死狗偷老子的钱,被老子顺手惩戒了一番。不过老子下手有点重了,不小心把它撞成了这样。那银子老子就不要了,权当赔偿他好了。” “你,满口胡言乱语!”白曜见安余恶人先告状,连忙上前对着胖捕快说道:“官爷,莫要听此人撒谎,那银子明明是这位姑娘给的。他根本就是蓄意杀人,想要害死那对爷孙!此人罪大恶极,还请官爷将他押解入狱!” 安余面上仍然挂着冷笑,道:“证据呢?没有证据老子可要告你诽谤……对了!官爷,他当街行凶,用暗器打伤了老子的手腕,请官爷将他抓起来吧!” “哼!证据是吧?那银子就这位姑娘给的,官爷一问她便可知晓了!”白曜见他这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心中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 胖捕快鼻中嗯了一声,转头问起丰腴女子来,“他们两个各执一词,本捕难以抉择。那银子到底是不是你给的?” 安甜犹豫了许久,方才面露难色地说道:“我阿弟说的没错……”在血缘关系面前,她最终却还是选择了包庇自己的弟弟。 “哈哈哈哈!”安余一听,立刻狂笑起来,他挑衅地看了一眼白曜,嚣张道:“怎么,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白曜看安甜那左右为难的神色,心里倒是有些明白了,看来她有把柄落在了安余手上,所以才会包庇他。 安甜根本就不敢与自己对视,而是面色羞赧地低下了头。 想到这,白曜心中的怒火突然平静了许多,他神色淡然地说道:“周围的百姓们都看到了,官爷可以去打听打听。” “不必了,此事已经水落石出了!”可胖捕快却摆了摆手拒绝了他,转头和安余聊了起来,“这位公子看起来器宇轩昂,气势不凡,一看就不是一般人,不知令尊是哪位大人?” 安余高傲的冷哼一声,道:“哼,算你识相,我爹可是明溪知府安怀远!” “原来是安大人的公子!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胖捕快脸变得比翻书还快,他谄媚地笑了一声,转头骂起了那对爷孙,“这帮刁民居然敢冲撞您!该教训,该教训!小的这就把他们给抓起来,为安公子好好出一口气!” 安余得意地笑了,接着说道:“嗯,很好……你可别忘了这里还有一个当街行凶的人,是不是也要把他请进去呢?”说罢他眼睛瞟向了白曜。 “是!”胖捕快一副听从命令的模样,黑着脸看向白曜,喝道:“你这贼子居然敢当街行凶,还不随本捕走一趟?” “官爷,这位少侠是天通钱庄林公子的人,你真的要将他抓起来吗?”脸色难看的安甜突然开口说道。 “什么!林公子?”胖捕快一听脸色大变,急忙对着白曜堆笑道:“哎呀,少侠怎么不早说呢!这不就闹笑话了吗?” “呵,官爷打算如何处置这件事?”白曜哼了一声,冷言道。 “唔,这个嘛……”胖捕快额上出了一头汗,他不断地看着安余和白曜,犹豫了许久,突然抬手指着那爷孙喝道:“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为这对爷孙滋事,才会让少侠和安公子起了冲突。这些刁民不教训他们是不行了!来人,给我带走!” “什么!难道事情不是这姓安的挑起来的吗?”白曜听完,疑惑道。 胖捕快却厉声质问起周围的人群来,“嗯,谁看见了?大家都看到了吗?是不是他们寻衅滋事!” 周围流民们被他眼光扫到,纷纷低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 胖捕快见此得意一笑,吩咐手下们搀扶起了老头,招手道:“咱们走!都散了吧,不要耽误了几位公子的正事!” “等……”白曜看着那女童被带走,刚想上去阻拦,元牧却突然抬手拉住了他。 “元大哥?”白曜不禁疑惑道。 元牧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其实让他们带走才是当下最好的选择。这安余内心狠毒,十分记仇。若是他们就这么被你救了,改日定会趁你不在时派人杀了他们灭口。现在让他们在牢中,明为监禁实则保护,元某会与牢里的牢头说一声,就算是安余指示牢头暗下杀手,有公子在,他也是绝不敢动手的。” “……嗯。”白曜只好点了点头,看着胖捕快他们远去了。 那胖捕快自始至终都没有问过女童一句话,也根本没有帮老头叫郎中的意思,似乎并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 安余见安甜刚刚又替白曜说话,脸色顿时十分难看。 “还愣着干什么?走了!”安余黑着脸冲手下喝了一声,随后对着前面围着的人群喊道:“你们这帮该死的流民!扰得岚州一片混乱,到处抢劫客商,寻衅闹事,老子恨不得把你们通通杀光!” 此言一出,旁边围着的流民们纷纷变了脸色,一个个压抑着怒气看向他。 安余却冷冷一笑,道:“哼!有本事对着老子发脾气,没本事去战场上杀海匪吗?一群该死的废物!还堵着路干甚?快给老子滚开!” 流民们听了纷纷低下了头,默默地往后退去,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出发!” 安余阴冷地对着白曜笑了笑,驾马往前跑去,后面的车队连忙跟了上去。 “两位,真是抱歉。”安甜不好意思地冲两人说了一句,也骑马离开了。 “白老弟不用管他,有公子在,他不敢怎么样。咱们回去吧!”说着,元牧将两人的马牵了过来。 “嗯!”白曜点了点头,两人一起回到了林骁马车旁。 第五十五章 秦府 “发生了什么事?”林骁抬起车帘,慵懒地伸了个懒腰,问道。 “是明溪城的安余,我等与他发生了一点小摩擦。”元牧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林骁。 “安余?这个废物本公子早有耳闻了,想不到他居然这么嚣张!”林骁并没有在意,而是冷笑一声,接着说道:“耽搁了不少时间了,快走吧!” 这次车队加快了速度,不多时便来到了秦府所在的街道上。 眼前的这条街道十分宽阔,街道两边站满了身披重甲的士兵。从街道口看去,府前数十驾马车依次排开,停在了门前的街道上。 众人跟随林骁的马车来到了秦府大门下,此刻正有不少人站在门前等着进府,人声鼎沸,十分热闹。 白曜抬头看去,这朱漆大门足足有数丈宽,大门正中上悬挂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秦府两个大字。他心里突然怦怦直跳,心情激动又烦躁,十分复杂。 大门下一个富态的中年胖子正在迎接着应邀而来的公子富商们,他命人记下来宾名字彩礼后,方才将客人迎入府内。至于那些载货的马车,则在另一个下人的指引下,络绎不绝地走到尽头拐了个弯,自后门进了府内。 “原来是明溪城安大人的公子,久闻大名!快请进。”中年胖子命后面的书童记下了安余的名字,笑着将他迎了进去。 “哼!”安余倨傲地笑了一声,仰头带着安甜进了府。 林骁此时也从马车上走了下来,领着众人来到了中年胖子面前。 “哈哈!林公子,好久不见了,你爹可是没少在老爷面前夸你呢!”中年胖子一眼就认出了他,笑着说道。 令人惊讶的是,林骁摆出了一副谦卑的态度,恭敬地说道:“秦叔,多年不见,您还是那么精神。” “哈哈,对老夫说好话可不顶用,你还是去讨小姐的欢心吧!来,快进去吧。”胖子笑眯眯地拍了拍林骁的肩膀,让他进了门。 众人跟在林骁后面,鱼贯而入进了秦府。 白曜怀着忐忑的心情踏过了门槛,迫不及待地端详了府内一番。 里面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富丽堂皇,建筑大抵比较古旧,一看便知有些年头了。院中的花草有些芜杂,看起来有些日子没有打理过了。脚下的青砖坑坑洼洼,布满了裂缝沟壑,也没有更换的意思。 府内空间很大,里面的房间院子却相隔甚远。虽然现在府内到处都是前来的宾客,侍从以及下人们,却给人一种空荡荡的感觉。 林骁并没有诧异,而是轻车熟路般穿过人群,笔直地朝前走去,来到了秦府大门正对的一间古朴殿堂下。 “公子请跟我来,小的带您去座位上。”门口一个青衫小童立刻迎了上来,恭敬地说道。 “这……”白曜惊讶地看着这小人的衣衫样式,竟然和当年书童送自己的那件一模一样! “白老弟,你怎么了?”走在旁边的元牧察觉到了他的异样,低声问道。 白曜连忙摇摇头,道:“没事,在下看错了。”他表面波澜不惊,内心却波涛汹涌:看来这秦府定是当年那位秦大人所住之处了,秦二……是你吗? 他怀着重重心事随众人走进了殿里,一路根本无心观察周围的情况。 直到林骁落了座,白曜方才转醒过来,打量了一番堂内。 堂内空间很大,左右各摆了几十张席位,来宾们已经落座了七七八八,还不时有新的宾客进来,在下人的带领下落座。 堂上则挂着几面竹帘,看不清里面的状况。竹帘前摆着几张席位,其中一张竹席上坐着一个面色儒雅白衣秀士,正是刚才进城时看到的那位。 他微笑地看着下面的公子富商们,手中不断地摇着一柄折扇。 这白衣秀士的后面则站着一个高挑的美貌女子,她一身玄衣,脸上英气勃发,腰间挎着一把长柄陌刀。 “是她?”白曜看到这高挑的冷艳女子,连忙想起她正是那天自己中毒后被丢在官道上曾经见过的那人。 林骁也在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女子,问道:“白少侠也认识这位云捕头吗?” “不认识,只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公子,她是捕头吗?”白曜愣道。 “呵呵,没错!这位云昭昙云捕头可不是一般的女人,按大郯律女子是不能担任捕快的,可她偏偏武功高强,天生聪颖思维缜密,是个天生的断案奇才。再加上又是前大将军云穆的女儿,京兆尹便破格将她提拔为了京城总捕。这样的女子,才是我等应该征服的对象!”说到这,他眼里流露出贪婪之色,不断打量着云昭昙,就像一匹盯上猎物的狼。 “……”白曜听到最后,心里一阵无语,便转头看起了其他的来宾。 忽然,一道冰冷的目光和他撞到了一起。 白曜定睛看去,那人黄面马脸,正是丘阳通判之子曹鸿,他身后站的正是那虎背熊腰的巨汉。 “哼,给老子等着。”白曜冷笑一声,心里暗想道。 他移开了目光,继续看起其他人来。突然,他面色一惊,又看到了一个熟人。 只见对面桌前坐着一个丑陋的华服青年,他的后面还站着一个微胖的老头。 一看他的模样,白曜立刻想起了多年前临江楼中发生的一幕。他被人偷偷勾倒,酒杯落地,范三屠举起刀来朝自己砍来。 这青年正是当年那偷偷绊他的丑陋少年! 白曜皱了皱眉,上前打听道:“林公子,那位公子是谁?” 林骁看他手指的方向,有些奇怪地说道:“白少侠不认识吗?那人是锦州栾远城布商的孙子段游风,同时他也是星陨门门主最小的弟子。这人喜怒无常,脾气古怪,据说是个疯子,最好不要轻易招惹他。” “嗯。”白曜点点头,将青年的身份牢牢记在了心里。 段游风似乎也察觉到了白曜的目光,朝他看了过来。但他早已忘了白曜是谁,便没了兴趣。 白曜接着看过去,很快便看完了一圈。心里默默地盘算了一阵,在场的足足有五十多名来宾。 “居然来了这么多人!”他不禁讲心里话喊了出来。 身旁的元牧却不足为奇,淡淡地说道:“这位秦大人可是兵部侍郎,朝廷的三品大员。可以说,这里几乎聚集了整个岚州的年轻俊才了。” 白曜吃了一惊,讶然道:“三品!……那位秦大小姐也不知何时出来。” 林骁听了,大笑道:“呵呵,想不到白少侠也对这位秦大小姐感兴趣,但是……本公子什么都可以让人,唯独一样东西不行,那就是女人!白少侠,你是争不过本公子的。” 白曜也笑道:“在下一路听其他人将这位大小姐夸成了天仙一样的人,以前从未见过天仙,自然想一睹其姿容了。几位前辈,你们认为如何呢?” 一听这话,身后众人都点了点头,大笑起来。就连罗姓女子也掩口笑道:“奴家也想看看与这位大小姐的差距呢。” 林骁微微一笑,道:“秦姑娘自然很漂亮,不过她身上那股气质最是不凡。听老爷子说她自幼博览群卷,腹有诗书气自华,一会你们就知道了。” 此时,秦府后院小姐闺房内。 “小姐,马上就要未时了,让奴婢为你梳妆吧。”丫鬟轻轻地对着一个正背对她在桌上看书的倩影说道。 “……”那倩影慵懒地往椅背上一靠,闷闷不乐地说道:“哼!烦死了,爹和蓝先生真是的,非要拿本姑娘来套钱粮!倾琴,你说,有这么坑女儿的么!” “小姐,老爷这也是没办法嘛~小姐还请小声点,不要让旁人将这秘密听去了。”丫鬟连忙走到那倩影身旁,小声劝道。 “知道啦~真无聊,本以为来到故乡就能好好玩了,没想到还是天天在屋里待着看书……”倩影抱怨道。 说罢她站起身来,坐到了窗边的梳妆台前。 丫鬟连忙上前拢住她肩头的青丝,对着铜鉴替她梳起妆来。 不多时,梳好妆的少女对着镜子微微一笑,白嫩俏丽的脸颊上立刻出现了两个迷人的酒窝来。 “唉……”她却忽然皱了皱眉头,接着缓缓走到门边,幽幽地叹了一声,道:“倾琴,咱们走吧。” 第五十六章 秦大小姐 秦府,正堂内。 “铛铛~” 一阵清脆响亮的编钟声从侧殿里传了过来,将堂内众宾客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诸位上宾,小生乃秦大人的幕僚蓝烟。秦大人与公子忙于边防巡查,无法抽身过来,因此今日的宴会便由蓝某来主持。”坐在上首的那白衣秀士一收手中折扇,拍了拍手,淡淡地说道。 他的声音平稳低沉,虽然不是很响亮,但在这嘈杂的大殿里却显得十分突出。 下面正在交谈吵闹的宾客们听了,纷纷停止了讨论,把目光聚集在了白衣秀士的身上。 蓝烟被这么多人同时盯着,他却丝毫没有紧张,而是笑着说道:“大人此次替小姐招亲,是想替她寻一位能够托付终身,兼具品德才华的正人君子。小姐马上就要来了,到时在场的诸位公子可以随意在她面前施展才华,小姐若是看中了某一位公子,那蓝某便提前恭喜了。” 白曜一听,心里嘀咕道:听起来……就是在耍猴啊。 可他随意看了看四周,那些公子富商们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都在期待这秦大小姐的到来。 就连身旁的林骁也正了正衣冠,摆出一副严肃地模样正襟危坐,几分贵公子的气质从他身上显现出来。 “……” 蓝烟轻抚折扇,微笑道:“小姐来了,请大家安静。” 他话音刚落,侧殿的编钟声突然换了音调,同时一阵琵琶声响起,悠扬动听,传到了众人耳中。 可宾客们根本无暇欣赏这优美的旋律,而是纷纷看向了殿上。 只见那竹帘落下的隔间里,后面的大门忽然被人推开了,接着一个丫鬟从门外走了进来。 “小姐,您请。”丫鬟侍立在了门边,将外面的佳人迎了进来。 众人连忙转头看去。 白曜心里怦怦直跳,十分激动。他缓缓地转过了头,终于看到了殿上竹帘后的那位秦家大小姐。 只见她身着一袭蓝衣,满头青丝用一根玉簪所束,奈何隔着一层竹帘,始终看不清她的容颜。 “是你吗?”白曜心里十分疑惑,眼前竹帘后的这位大小姐始终无法与他内心中的那个青衫少女对应起来。 此时,下面宾客中忽然传来一声发问。 “秦小姐能将竹帘取下吗?这样能根本无法看清你的面目,让我等如何安心呢!” 众人回头一看,正是安余,他放肆地站起身来,想要上前掀起竹帘。 但还没等他走到台前,那冷若冰霜的女捕头忽然一挑眉,猛地拿起立在脚边的陌刀,架在了他脖子上,怒斥道:“无耻之徒,怎可对秦姑娘如此无礼!” “你,你你!母老虎!”安余吓得脸色煞白,连忙退了回去。 蓝烟此时也皱了皱眉,沉声说道:“小姐还未出阁,不便抛头露脸,请各位上宾见谅。” “昙姐姐,谢谢你百忙之中还赶过来陪我。”帘子后面那位秦家大小姐道谢到。 云昭昙则爽朗一笑,道:“妹子不必客气。云某只是到此岚州办案,刚结案正好听说了此事,就顺便过来了。” 安余坐回到席位上,站在他背后的安甜立刻小声说道:“阿弟,你怎么可以这么冒失!现在好了吧,我看你多半是没戏了。” “哼,老子只是趁机过去看她一眼罢了,却没想到这位秦大小姐面上还蒙着一层面纱!没戏便算了,反正老子早有了倾心之人。”安余早已没了那副惊慌失措的模样,而是眯眼淡淡地说道。 “姊姊,你觉得这位大小姐如何?”他顿了顿,面无表情地反问道。 安甜思索了一阵,摇头道:“……我不知道,再看看吧。” 此时,殿内已经有宾客在蓝烟的授意下,走到殿前与秦大小姐相谈起来。 “公子平日有何喜好?” 秦大小姐声音如银铃般清脆,听起来让人十分舒服。 殿前那位锦衣公子彬彬有礼地说道:“小生平日最爱奏乐,读书,狩猎。若是秦姑娘有什么其他兴致,在下也可以培养一番。” “多谢公子。”竹帘后的佳人听了,稍微一颔首。 锦衣公子有些尴尬,不知该说什么了。 “姑娘,小生最近得了一对透亮无瑕的玉璧,不知姑娘是否想要一观?”他沉思片刻,挤出一番话来。 “下次吧,冉儿多谢公子。”大小姐摇了摇头。 锦衣公子闻言,面色黯淡地退回了自己的席位。 立刻有另一位宾客走了上去,坐到了殿前。 “公子平日有何喜好?”令人惊讶的是,秦大小姐又问起了同样的问题。 那宾客想起之前锦衣公子的回答,他灵机一动,说道:“某平日独爱驯养马匹,玉兔灵犬,不知秦姑娘是否喜欢?” “冉儿知道了,多谢公子。”佳人还是礼貌性地摇了摇头,拒绝了他。 宾客只好无奈地退了下去。 接下来不断有来宾上前,秦大小姐都会问出同样的问题,但无论他们怎么回答,佳人都是委婉地拒绝了。还有一些人不甘心,在堂前舞刀弄剑,或是挥墨作画,但都没有讨得大小姐的欢心。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公鸡嗓般的声音。 “秦姑娘,小生特地寻了一首诗,赶来献上!” 随着这声音的响起,站在门口的一排下人中忽然走出一个人来。此人脸色发黄,其貌不扬,他将身上那下人青衫一脱,露出一身洗得发白的书生衫来。 “是张秀才!” “他怎么混进来了?” “这个疯子!” “快保护小姐!” 下人们连忙一拥而上,朝着那姓张的秀才抓去。 “哼!”张秀才见此冷哼一声,从怀里掏出几块黑乎乎的臭萝卜挥舞着,熏得众人不敢上前。 “这个疯书生!”冷艳的女捕头见了,便要抽刀起身上前。 竹帘后的秦大小姐却突然拦住她,开口道:“昙姐姐,等一下!你让他念吧。” 此言一出,下面坐着那些公子们纷纷变了脸色,怒视着这突然出现的穷秀才。 “多谢秦姑娘,秦姑娘真是温柔善良啊!”张秀才道谢了一番,接着说道:“小生听说秦姑娘要寻一位良人夫婿,特地寻了一首诗献上,希望秦姑娘可以考虑一下小生。” “酸秀才,就凭你也想娶秦大小姐?你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是个甚么模样!” “快滚吧!你不配!” 养尊处优的宾客们顾不得仪态礼节了,开始语气恶毒地骂起张秀才来。 竹席后的秦大小姐听了,不由得眉头一皱。 白曜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张秀才,此人虽然只是个酸秀才,勇气胆识却比这些公子哥们高出不少。 张秀才丝毫没有在意众人的咒骂声,而是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纸来,摇头晃脑地大声念了出来。 “车遥遥,马憧憧。君游东山东复东,安得奋飞逐西风。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月暂晦,星常明。留明待月复,三五共盈盈。” 他念完后,深情说道:“小生知道以现在的身份配不上秦姑娘,但姑娘赠小生银两助我进京赶考,小生定不会辜负了姑娘的一片心意。待小生金榜题名时,自当上门来提亲!” “狂妄!” “无耻之徒,还不快点把这疯子给乱棍打出去!” 旁边的公子们又忍不住开口骂道。 正在此时,竹帘后的佳人却开了口。 “张公子,你误会了。冉儿给你银子,是想让你考取功名,赡养好不容易才将你拉扯成人的娘亲。冉儿的娘亲……已经不在了,你却还有娘亲可以孝顺,望你好自为之,送客。” “这!”张秀才听了,神色黯淡地低下了头。 “哼!你没听到秦姑娘的话吗?还不快滚!”段游风嚣张地喝道。 张秀才往上看了一眼,他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朝外面走去。 刚走到门口,他突然回身说道:“秦姑娘!若是多年后在下考取了功名,到时你还未寻得夫婿,能否给在下一个机会?” 竹帘后面的佳人见他如此痴情,便淡淡地答应下来,“……好。” “太好了!小生这就回去准备,进京赶考!”张秀才顿时又恢复过来那副意气风发的神情,激动地跑了出去。 经过了这阵风波,下面的公子哥们纷纷上前,效仿着张秀才在秦大小姐面前读起各种诗词来。 “呵呵,这群废物,根本不懂女人的心。”林骁看着上前的众人,讥讽道。 白曜闻言一愣,问道:“公子此言何意?” “白少侠看不出来吗?这位大小姐的心思根本就没有在这,在场的所有人她都不会看上,如此便没有理由上去浪费时间了。”林骁眯眼说了一声,接着对旁边的下人说了几句。 那下人便上前将林骁的事转告了蓝烟,蓝烟有些诧异,略有深意地对着林骁笑了笑。 一个时辰的时间很快过去,竹席后的秦大小姐客气地拒绝了最后一位来宾后,她略显歉疚地对公子们施了一礼,道:“上座的的诸位公子,皆是少年俊才,但却都不是冉儿心中的那位良人。真是对不住了,冉儿为诸位上宾弹一曲吧。” 还真让林骁说对了,白曜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呵呵,本公子平生最爱女色,对女人还是颇为了解的,这位秦大小姐……多半是已经有了心上之人。”林骁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笑着说道。 “有了心上人?”白曜闻言心中一颤,忍不住抬头望向上面。 只见秦姑娘已经跪坐在了古琴前面,纤纤玉指轻轻地拨弄起了琴弦。 琴音宁静而悠远,缥缈不定,让人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白少侠你听,她的琴声虽然表面上沉静悠远,不知为何里面却隐隐夹杂着一丝丝的哀怨,似乎在诉说着什么。”林骁认真地听着琴曲,若有所思地说道。 白曜一听,心中的疑惑更加深了。他看向竹帘后抚琴的佳人,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 第五十七章 夜探(上) 入夜。 皎洁的明月高悬中天,银白的月光洒在安兴的大街小巷里。 热闹了一天的秦府在此时终于安静了许多。 “吁~~” 一架黑色朴重的马车停在了秦府大门前,车夫将帘子掀开,从里面依次走出两个人来,一名中年男子和一个俊逸洒脱的白衣青年。 月光突然被一朵不知从何处飘来的乌云遮蔽了,将他们的面貌埋在了黑暗中。 “蓝某恭迎秦大人,公子。”蓝烟早早地站在了府外,将两人迎了进去。 “蓝先生,今日之事……”那被他称作秦大人的中年男子手抚长髯,笑着问道。 蓝烟也笑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地,还请大人移步库房后再作详谈。” “也好。” 三人说着走进了府内,在那破旧的碎石路上走了一阵,来到了一处看起来有些日子的古旧木屋前。 “请。”蓝烟从怀里取出铜匙,将门锁打开了。 秦大人和那青年先后进入了库房里,蓝烟点燃了墙上的油灯,幽暗微弱的烛光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 “这,这是!” 只见宽大的房间已经被大大小小的箱子填满了,里面装满了泛着光亮的银锭,饱满圆润的珍珠等各色珍宝。财宝之多,木箱子甚至已经装不开,让里面的财物满溢了出来,平日那些价值连城的珍宝们此时都随意散在地上,涌到了几人脚下。 秦大人虽然有些吃惊,但好在他经历过风雨,脸上仍是一副淡然之色。 他沉吟了一阵,低声问道:“蓝先生,清点了吗?” 蓝烟点了点头,道:“嗯,蓝某已经派人都算清了,一共将近百万两银子。” “百万两…将那些拖欠的银子还完还剩了一半,应该可以坚持到朝廷下次拨款的日子。”秦大人忧心忡忡地盘算起来。 “这……恐怕不行。”蓝烟却摇了摇头。 秦大人一惊,连忙问道:“为何不行?蓝先生请讲。” “大人,马上就到了稻田成熟之日,海匪缺粮,定会再次卷土重来,与我等争抢。”蓝烟缓缓说道,“到时若是僵持不下,每日的损耗增加数倍,这些银子怕是……” 说到此他的声音便戛然而止,静静地看着秦大人。 秦大人眉头紧锁,脸色凝重地看着眼前这些金银财宝,青年和蓝烟则安静地站在一旁,没有打扰他。 许久以后,他才叹了口气,道:“唉!先不管这些了,到时实在不行就将这地方抵了,凑银子出来!再者,鱼川竹不是一直想要用朝廷的漕运商道吗?秦某可以先借他用用,从他那里敲点银子出来。” “爹,万万不可!这要是让上面知道了,罪过可就大了!” “大人,此事恐怕不妥。鱼川竹此人狼子野心,一直在我们和海匪间斡旋,若是将商道借给他,后果不堪设想。” 他此言一出,其他两人连忙出声阻止起来。 “非常时期自然要用非常手段,蓝先生放心好了,这件事秦某会考虑清楚的。”秦大人却摆了摆手,回绝了两人的劝解。 他突然想到什么,接着问道:“蓝先生,今日冉儿没有在那些人面前使性子吧?这丫头心里肯定有所不满,不会这么乖乖听话的。” 蓝烟摇了摇头,微笑道:“自然没有,小姐是个识大体的人。她虽然心里不愿意,可若是为了大人,还是会去做的。不过蓝某看那些纨绔子弟个个身形虚浮,声色犬马,根本配不上小姐。” “哈哈!蓝先生这是何意?当初秦某有意撮合,可蓝先生却拒绝了,如今后悔了吗?”秦大人调笑道。 蓝烟脸色不变,淡然说道:“蓝某心里只有边境海患之事,其余儿女私情种种杂事从不放在心上!更别说,小姐还有一位在郯京的娃娃亲,大人难道忘了吗?” “哦,对啊!”秦大人忽然一拍手,有些尴尬地说道:“秦某都忘了这事了,的确还有这么个人。琛儿,你不是认识吗,那人名讳唤作什么来着?” “爹,您说的是大理寺卿常大人的嫡子常归云吧。”青年恭敬地说道。 “对,就是这小子!秦某不在京城许久,早将他忘得一干二净了!琛儿,那人品性如何?”秦大人接着问道。 青年却着实夸赞了那人一番,“爹,常大哥文武双全,品德极佳,若是将妹妹交给他,琛儿还是非常满意的。” “嗯?这小子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这般替他说好话……好了,不说这个了!我要去看看你妹妹了,这丫头别再一赌气和上次那样易容翻窗逃跑。要不是秦大在旁边守着,还真让她跑了呢!”秦大人说了一句后,开门走了出去。 此时,秦府后院。 高高的外墙上,一个敏捷的身影忽然从墙外跳了上来,站到了院墙上。 月光洒在这人身上,只见他身着一袭黑色夜行衣,背后背着个包裹,脸上蒙着面纱,看不出真实面目来。 黑衣人鬼鬼祟祟地窥探了一番秦府的后院,看到只有稀稀拉拉几个家丁在漫不经心地闲聊后,他趁着其中一对巡逻的护院不注意,翻进了院子角落的一处花丛里。 “呼…好闷啊,也不知道那些大侠们穿着这夜行衣会不会被憋死。”他急忙摘下面纱,露出自己本来面目来。 此人面色红润,脸颊消瘦,正是白曜。 下午宴会结束后,他立刻向林骁等人提出了离开了意思,林骁虽然心有不舍,但见白曜去意已决,只好答应下来。 临走前林骁还要送他千两银票,但这次白曜却断然拒绝了。 他送走了林骁等人后,先是在秦府内装作迷路的样子,转了数个地方,却没有在看到那位“秦大小姐”。而他此番举动惊动了秦府的管家和那位京城来的女捕头,白曜不想生事,只好悻悻地离开了。 他先在城中寻了一家布店做了夜行衣,然后一直在秦府后面巷子的茶棚里坐到了晚上,这才悄悄地溜了进来。 “那丫鬟说过,小姐的闺房是在后院的东北角那里。”白曜透过花丛看了一眼方向,心里顿时规划好了路线。 虽然他知道这么做与侠义之道大相径庭,但白曜现在想见到秦大小姐的心情十分迫切,便顾不得太多了。 月色再次被乌云遮蔽,白曜也趁机偷偷往那边遁去。 第五十八章 夜探(下) 他将面纱重新戴上,趁着巡夜人不注意,脚尖轻点几步,蹿到了旁边一处建筑的檐角后面。 “哒哒哒……” 白曜轻轻地踩在檐角上,矫健的身形如同一只灵活的猫般在墙头上一闪而过,渐渐地靠近了东北角那栋小巧精致的二层楼阁。 “……” 此时他心里怦怦直跳,十分紧张。既害怕这位大小姐是曾经的书童秦二,见了她后自己该说什么好呢?同时又担心她不是,万一认错了自己该如何解释呢!两种想法在心中纠结缠绕着,令他十分矛盾。 “如果不去做,自己怎么会甘心呢!”白曜鼓起勇气,接着靠近了阁楼。 “嗖!” 就在他即将到达楼阁的檐角上时,忽然耳边一道风声响起,接着一个黑影不知从何处飞来,直直地射向他的脚下。 “什么!”白曜大吃一惊,他根本来不及反应,情急之下只好抬起手中的袖箭,按下机簧将箭矢朝那黑影射了过去。 “蹭!” 黑影和袖箭在半空中狠狠地撞到了一起,将袖箭打成两截。 黑影去势不减,仍朝着白曜射来。所幸袖箭这一下拦截稍微改变了它的方向,那黑影咚地一下打到了白曜脚下的瓦楞上。 “好大的力道!” 白曜心里一惊,便想往后撤去。 但他身体忽然一沉,肩头像是压了千斤巨石般沉重,根本无法移动半步。 “什么?!” 白曜脸上顿时骇然失色,惊呼道。 “不要想着运气了,你的穴道已经被我封住了。”一个嘶哑厚重的男子声音忽然从他背后传来。 男子话音刚落,他的肩头处便传来一阵酸麻,紧接着浑身上下疲惫不堪,失了力气。 白曜苦笑一声,心里想道:此人竟能悄无声息在自己没有发现的情况下来到身后这么近的地方,武功恐怕还在曹鸿身边那巨汉之上,自己还是小看这秦府了。 “我不管你是谁,想要干什么。但是想要靠近小姐房间,那便不可。”那个嘶哑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这次他的话语冰冷了几分。 “前辈,在下知错了!在下只是腹中饥渴,想要到府中借些银两,别无他意啊,求前辈饶在下一次吧!”白曜心里不想让那位秦大小姐见到自己这副模样,便佯装飞贼求饶起来。 “哼……随我见过老爷再说吧!”男子并没有理会他,而是在背后将他两手紧紧抓住,把他从楼阁上带了下来扔到了地上。 白曜现在浑身穴道被封,浑身无力,两手被缚就像被枷锁拷住一样,根本无法动弹分毫。 他刚想要回头去看那轻松压制他的神秘高手,就被冲过来的两个家丁死死地按着跪在了地上。 “可恶!”白曜以前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他涨红了脸,紧紧地握住了拳头。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旁边的月亮门洞处响起,接着几双脚出现在了白曜视野里。 其中领头一双穿着官靴的脚踏踏走到了他的面前。 “把他的面纱揭下来。”一个耳熟的声音从白曜头顶响了起来,虽然这声音多了一丝沧桑,但他不会听错的,这正是数年前码头上的那位秦大人的声音! “抬起头来,让大人看看你这厮丑恶的嘴脸!”其中一个家丁一把将他脸上的面罩扯了下来。 一张熟悉的脸顿时出现在了白曜眼前,这张俊俏脸庞边蓄满了胡须,一双丹凤眼炯炯有神地扫视着他,正是乘着画舫来过宜江城的秦大人! 秦大人狐疑地盯着他看了许久,问道:“你是何人,所为何事要夜闯本府?” “秦大人,在下是……”话刚到这里,白曜心里突然想到以前这位大人根本不认识自己,一时间后面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不行,千万不能这副模样去见那位大小姐……” 想到这里,他低下头来沉默不语,没有说出宜江的旧事。 “秦大,他刚才是怎么说的?”秦大人见他闭口不言了,皱眉问起了他背后的那神秘高手。 那嘶哑的嗓音立刻恭敬地将白曜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哼!这厮不是海匪奸细便是心术不正的流民。尔等速速将他移交到安兴府衙胡大人那里,让他好好审问此贼子一番!”秦大人想了想,狠狠瞪了白曜一眼,命人将他押走了。 白曜回头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阁楼,心里的想法更加笃定了,看来自己猜的不错,秦二果然是…… “唉!”想到自己竟成了当初最鄙夷的飞贼强盗之流,他不禁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这时,一个家丁上前给了他一巴掌,把他的头扭了过来,喝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下来!还不快走!” 白曜苦笑一声,只得被押着往前走去。 “爹,你怎么在这?发生什么事了?”就在白曜刚走出几步远的时候,阁楼大门忽然开了,一道倩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秦大人宠爱地看了看少女,笑着摇头道:“没事,只是抓到了一个飞贼。” “飞贼?”倩影那对美眸看着白曜离去的背影,眉眼之间突然积了些疑惑之色。 但她没有多想,而是一嘟嘴,埋怨道:“爹,您这么忙,怎么有空来冉儿这里了?” “爹这不是好久没来了吗,特地过来看看你。”秦大人那副严厉的脸色变得柔和起来,刚想去摸少女的头。可她却往后一躲,接着气呼呼地走进屋里,哐当一声把门合上了。 “冉儿要休息了!爹,你也早睡吧!明天不是还要去点你的饷银吗?” “冉儿……”秦大人手悬在了半空,一时间气氛十分尴尬。 “咳咳。”他只好无奈地咳嗽了两声,对着身后站立的黑影吩咐道:“秦大,继续守好这里,不要可疑之人接近,也不要让小姐偷偷跑去了。” “是,老爷。”黑影嘶哑的嗓音响起,慢慢地回归到了黑暗中。 秦大人叹了口气,看着阁楼的灯光熄灭了后,方才带人离开了院子。 第五十九章 监牢 “咚咚咚!”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从安兴府衙门门口传来,惊醒了正在值房打瞌睡的老胥吏。 “来了来了,别敲了!”他连忙提着灯笼跑了过来,将大门打开了一条小缝。 只见门外站着三个人,中间一人身穿一袭黑衣,是被他身后两个家丁模样的人架过来的。 “你们是谁?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老胥吏被人吵醒了自然有些怒气,不耐烦地问道。 其中一个家丁满不在意他的脸色,傲然说道:“我等是秦府的人,抓住一个想要擅闯大小姐闺房的采花贼,特地奉老爷之命给你们送来了!” “什么?秦大人!”老胥吏一听,刚才那副态度立刻变得谦卑下来,点头哈腰地对着两人说道:“辛苦两位大爷了,大半夜地还跑一趟,要不要进来喝杯茶?” “不必了,这厮就交给你们了。我们大人可吩咐过了,一定要好好地审!”家丁将白曜移交给了老胥吏,嘱咐几句后便离开了。 “这是自然!我们大人一定会用心的!”老胥吏恭敬地将两人送走了,方才关上大门,上下打量了白曜一番。 “哼,你居然想打大小姐的主意,真是混账!大小姐这么善良的人岂是你可以亵渎的?可恶,呸!”老胥吏朝地上吐了一口痰,怒骂起他来。 “……” 白曜却没有反应,只是淡淡地看着他。 “走!”老胥吏见了,压着他往衙门里面走去。 两人来到了后院的一间屋子前,老胥吏挠了挠头,上前敲起门来。 “咚咚,咚咚。” 他敲了半天,里面才有了反应。 “谁啊!大晚上不睡觉敲什么门……” 门开了,一个面色潮红头发凌乱的胖子批着一层薄衫从屋里探出了头来。 “大人,秦大人抓住了一个采花贼送过来了,小的特地来禀告您一声。”老胥吏恭敬地说道。 这位应该就是安兴知府胡大人了。 白曜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他一番,突然看到这位大人身后门缝里有一条白皙修长的玉腿,这只玉腿的脚指甲上还涂着许多红色的梅花印。 “呵呵……”白曜立刻明白了胡大人是在里面做什么,不禁窃笑起来。 “这事你还用给本府通报?王捕头不是在当值吗?找他去!”胡大人恼怒地撂下一句话来,哐当一声猛地把门扣上了。 “奇怪……不是你吩咐的无论什么事都要先到这里通报一声吗?”老胥吏瞪了前面房间一眼,埋怨道。 他跺了跺脚,带着白曜离开了后院,又走到了衙门西南的一个角院里。 只见院子四角燃着火盆,墙上挂着火把,将这里照得十分明亮。 一队衙役正在官刀在院子里四处巡视着,院中最里面的墙上写着一个大大地狱字。 “咦,你不是在值房当班么?来这里做什么!”门口的一个衙役看到了老胥吏,满脸质疑地问道。 “秦府那边送来个采花贼,胡大人让我把他交给王捕头。现在人已经带到,我先回值房了。”老胥吏将白曜推到前面,转身离开了。 “采花贼?呵呵,跟我走吧。老实点!” 衙役打开了牢门,将白曜压了进去。 牢里烛光暗淡,到处挂着刑具,充满了压抑的气息。 门口的一张桌子上摆满了诱人的菜肴,三个捕快正坐在那里推杯换盏,不停地大声吵闹着。 “王头!”衙役恭敬地来到桌子前,冲其中一个胖乎乎的捕头行了一礼。 “是他……”白曜一看那胖子,立刻认出了他正是白天遇到的那个捕头。 胖捕头正喝得兴起,头也不回地问道:“干什么?!有屁就放,没事就滚到外面巡夜去!” “有事有事。”衙役仍是一副恭敬之色,将老胥吏的话重复了一遍。 “秦府?采花贼?”胖捕头一听,立刻转过头来看向了白曜。 “咦?”胖捕头揉了揉眼睛,饶有兴趣地走到他面前,冷笑道:“老子说怎么那么眼熟,这不是林公子身边的那位少侠吗?真是巧啊,咱们又见面了!” “哼。”白曜冷哼一声,没有理会他。 “到老子的地盘上你还敢这么嚣张?”胖捕头酒劲上来,脸色涨得通红,抬手狠狠地甩了白曜一巴掌。 白曜脸色瞬间肿起了一大片,但他仍是一言不发,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胖捕头。 “王八蛋,老子砍了你!”胖捕头见他这幅样子,十分恼怒,蹭地一声将腰间的刀拔了出来。 “王头且慢!” “头,别冲动!秦大人吩咐过要好好审问他的。” 两旁的狱卒见了,连忙劝住了他。 胖捕头见没有唬住白曜,利索的把刀收了回去,坐回了桌子上,冷笑道:“去!把他身上的东西给老子拿过来!” 那两个狱卒一听,立刻上前熟练地将白曜的包裹从他身上扯了下来,递给了胖捕头。 “再去搜搜!”胖捕头将包裹往桌上一扔,接着说道。 狱卒们点点头,接着在白曜身上仔细地搜了个遍,将他腰间的暗器锦囊,手上的袖箭和一些散碎银两都翻了出来。所幸寂心戒被他藏在腰带里,没有被他们发现。 “看不出来你这厮身上藏着这么多暗器,肯定是个惯犯吧!小的们,把那些都给老子拿过来……还有,不许告诉胡大人,听到了吗?”胖捕头阴沉着脸威胁道。 “是是是!我们什么都没看到。”狱卒们连忙点起头来。 白曜见夜锦的信,姜不逢给他的丹药都被胖捕头拿走了,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死胖子,你最好不要乱动我的东西,不然你会后悔的!”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哈哈哈!”胖捕头狂笑起来,“什么叫你的东西,这明明是老子的东西。恼羞成怒了?呸!” “好,给我记住了。”白曜身上穴道仍被封着不能动弹,只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记着呢!老子等着你。”胖捕快轻蔑地扫了他一眼,道:“哼,老子当初看你这厮一副小白脸的模样,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闯秦大小姐的闺房?这种事老子们也就是想想,你这厮居然还真去这么做了!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等着秋后问斩吧!” 第六十章 疯老头(上) 胖捕头这幅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模样,和白天在众人前面的样子截然相反。他在权势贵胄面前卑躬屈膝,却在囚徒平民前耀武扬威,脸色变幻如此之快,令白曜为之惊愕。 “王头,大狱里已经没有多余的空牢房了,把这小子关在哪?”这时,从监牢里面跑出一个狱卒来,朝胖捕头汇报道。 “没牢房了?”胖捕头皱了皱眉头,沉吟了一番,突然奸笑道:“把他给老子关进老疯子的牢房里去,哈哈!就让他好好关照关照这小子吧!” “是!”那两个狱卒恭敬地点了点头,压着白曜往监牢里面走去。 刚走进监牢的夹道口,一股浓烈的恶臭味便扑面而来,白曜有些反胃,忍不住干呕起来。他连忙捂住鼻子,可那股恶臭仍然十分浓厚。 “快走!”狱卒们对此却面无表情,压着他往里走去。 夹道两旁全是关押着犯人的监牢,囚犯们吃喝拉撒全在里面,臭气熏天,令人作呕。地上不时还有老鼠蟑螂爬来爬去,但这些目光呆滞的囚犯们早就已经习惯了,只是静静地打量着白曜。 三人沿着夹道走到尽头,接着往左一拐朝前走了几步远,来到了一间狭小昏暗的监牢前。 “哈哈哈!嘻嘻嘻!乖孙子们,来看爷爷了!爷爷给你们准备了好菜吃!”一个狱卒刚走到牢门前,黑黢黢的监牢里忽然传来一阵怪笑声,接着从里面飞出几个黑影朝三人砸了过来。 “嗯?”白曜眉躲闪不及,被一个黑影砸在了脸上。 他皱眉看向地上,只见地上赫然躺着一条毛茸茸的老鼠尾巴。除此之外,旁边还散落着一些老鼠身上的碎骨头。 “放开我,老疯子!”白曜抬头一看,只见那站在牢门旁的狱卒竟被一双从牢里伸出的手紧紧地抓住了,那手枯瘦如柴看似无力,可狱卒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快放手,不然老子把你手给剁下来!”另一名狱卒见了,急忙抽出刀来,指着监牢里喝道。 “嘻嘻嘻!就不放,就不放!快进来陪爷爷玩!”那怪异的声音放肆地大笑道。 “找死!”狱卒听了,举刀朝着那从牢里伸出的手腕砍去。 眼看刀刃就要落在手腕上了,那手却突然放开狱卒,往上一翻接住了刀口。 “嘿嘿嘿,这把刀看起来挺好玩的,给爷爷玩玩吧!” 牢里的声音再次响起,接着那夹着刀口的手忽然发力,将官刀从狱卒手中夺了过来。 “哈哈!转转转!”那手拿着官刀,不停地在监牢前转了起来。 “这个疯子!” 两名狱卒见了,连忙往后撤去。 “老疯子,快把刀还回来,不然老子去叫王头了!”其中一名狱卒大喊道。 这句话似乎十分管用,监牢里的人一听,立刻把刀往地上一扔,大叫道:“没意思,不好玩,爷爷不玩了!” “老疯子,这刀当然不好玩了,我们给你送来个好玩的!”狱卒过去拾起刀来,奸笑着对里面说道。 “什么东西!孙子们,还不赶紧给爷爷送过来!”牢里的怪人大声嚷起来。 狱卒指了指身后的白曜,道:“就是这小子,送给你玩了!” “……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好玩啊。”里面的人沉默了一阵,随后说道。 狱卒小心翼翼地将牢门打开了,把白曜向里一推,奸笑道:“老疯子,好不好玩你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赶紧走!”他迅速锁上牢门,与另一名狱卒慌慌张张地跑开了。 “……” 白曜被推进监牢里,眼前顿时一暗,什么都看不清楚。 牢里的怪人见他进来却一言不发,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曜心里不禁有些慌张,但面上依然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哈哈!抓到你了!”怪人的声音忽然他身后传来,打破了牢里的寂静,接着一只鹰爪般的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什么!”白曜心里一惊,暗想道:此人是何时欺身到自己身后的?竟然毫无声息,自己一点都没有察觉! 但他来不及多想,那手便加大了力气,紧紧箍在了自己手上。勒得他手上充血青筋暴起,十分难受。 “前辈,还请饶命!”白曜连忙求饶起来。 “嘻嘻嘻,你快坐下呀!听爷爷的话,快坐下!”怪人拉着他朝前走了几步,嬉笑着说道。 一股刺鼻的屎尿臭味从鼻子下面传了过来,白曜胃里一阵翻涌,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你怎么不坐下?是嫌弃爷爷这里吗!”怪人见此,语气瞬间冰寒下来。 “……唉,我怎么这么倒霉啊!”白曜无奈,只好屏息坐了下来。 令人意外的是,他坐的地方竟是干燥柔软的茅草铺成,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肮脏。 “嘻嘻嘻,这才乖嘛!”怪声笑了一阵,渐渐地离他远了些。 接着那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忽然一点微弱的火光亮了起来,昏暗的光照亮了黑漆漆的牢房。 “咦?” 白曜这才勉强看清牢房里的情景,这牢房中间并不大,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脏乱,自己此时正坐在一张茅草床上,脚边放着一个恭桶,显然那味道便是从此处飘来的。 “嘻嘻嘻,爷爷住的房子不错吧?以后就留给你娶媳妇用吧!”那束光渐渐地靠近了自己,怪人的声音从光芒后面的黑暗中传了过来。 他放下了油灯,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这怪人大约六七十岁的样子,身材矮小瘦弱,须发皆白,精神矍铄,身穿一件平常的布衣,看起来就是个正常的老人。 怪老头坐到白曜面前,嘻嘻一笑道:“饿了吗?爷爷这有好吃的!”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只老鼠腿来递到了白曜面前。 “不,不用了!多谢前辈,在下不饿!”白曜盯着那上面还带着毛的鼠腿,顿时感到阵阵恶心,连忙摆手拒绝到。 “不吃拉倒!哼,爷爷还不想给你吃这人间美味呢!”怪老头收回了老鼠腿,嫌弃地打量了他一番。 白曜被他看得浑身不对劲,身体忍不住往后挪去。 第六十一章 疯老头(下) “嘻嘻!爷爷一个人在这待了那么久,怪无聊的。今天终于有人肯进来陪爷爷了,真是太好了!”怪老头收回了目光,嘻嘻哈哈地笑道。 说罢他亲热地搂住白曜的肩膀,问道:“乖孙子,你是怎么到爷爷这小屋来的啊?” “……”白曜见怪老头疯疯癫癫的模样,不想和他一般见识,心情郁闷地将夜闯秦府的事说了一遍。 “哈哈,没想到乖孙子还是个情种啊!哈哈,真是好笑!”疯老头却像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捂着肚子在地上笑了起来。 “那又如何?前辈尽管嘲笑吧,在下不见到秦姑娘是不会罢休的!”白曜却语气坚决地说道。 “没意思,不好玩,不好玩!”疯老头见他这副模样不由得呆了一下,大声嚷嚷道。 “爷爷不和你玩了,爷爷要和小家伙们玩!”他撇下白曜,到牢房的一角掏起老鼠洞来。 “……”白曜见此有些无语,不再理会怪老头了。他想起浑身穴道被封,心里盘算了一阵,尝试着解起穴道来。 可他试着在身上各处穴位上点了半天,却一点用也没有。 “唉…那人实在是厉害,看来只能等它自己慢慢地解开了。”白曜叹息道。 “乖孙子,你在玩什么?为什么不叫上爷爷一起玩!”怪老头被吸引了过来,不满地质问道。 “前辈,在下身上穴道被秦府一神秘高手封住了,无法运行真气。晚辈不是在玩,而是在尝试着自己解穴。”白曜并没有在意怪老头这副疯癫模样,一本正经地对他解释起来。 “爷爷不管!爷爷也要玩!” 怪老头嚷嚷了一通,突然伸手在他身前后点了几下。 “什么?!” 白曜顿时感觉丹田气涌,浑身上下被封住穴道豁然洞开,真气重新在浑身上下的经脉中巡行了起来。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怪老头,心中惊骇万分,连忙感激道:“多谢前辈施以援手,解开了在下的穴道,在下感激不尽!不知前辈是如何知道解穴之法的?” “乖孙子,你在说什么呢!怎么和爷爷客气起来了?这不是爷爷应该做的吗!”怪老头却摆了摆手避开了话题,神色古怪地说道。 “……前辈,在下有些疲倦,想要借用你这草床休息一下。”白曜心中已经起疑,见怪老头不想提此事,便问起了他另一个问题。 怪老头却没有搭理他,摆了摆手继续抓起了地上流窜的老鼠蟑螂。 白曜早已心神俱疲,没有精力再支撑下去了。他并没有嫌弃,往草床上一躺,立即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怪老头见他睡着了,突然回身若有所思地往这边看了一眼。 “这是血吸蛊…” ……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等白曜醒来时,监牢里仍是昏沉沉的一片黑暗,也不知外面是什么时辰了。 “乖孙子,你醒啦!饿不饿啊?爷爷给你准备了好吃的烤蟑螂!”怪老头突然从他身后冒了出来,手里还拿着几只烤得黑糊糊的虫子。 “呕……”白曜虽然饥渴难耐,但是一看这东西,还是忍不住干呕起来,连忙摆手拒绝了他。 “不吃拉倒,爷爷这好吃的你不吃,那就等着吃那帮龟孙的剩饭吧!”怪老头白了他一眼,将一只虫子扔到嘴里大肆咀嚼起来。 白曜看了又是一阵恶心,索性把眼睛一闭,坐在原地打坐修炼起内功来。 “丹田之气自会阴沿任脉巡行,经关元,气海而至……”他的嘴里喃喃自语,浑身真气随之运行起来。 “乖孙子,你在干什么?看起来真好玩啊!爷爷也想玩!”怪老头见了,连忙坐到对面模仿起了他,也打坐起来。 “由他去吧……”白曜见此有些哭笑不得,只当怪老头是在装疯卖傻,便无视了他,自己接着运气循环周身起来。 怪老头在旁边模仿了一阵,突然“噗”地一声崩出一个屁来。 “臭臭臭!臭死了!”怪老头捂着鼻子叫嚷道:“乖孙子,你这样不行,让爷爷练出了个屁来!爷爷觉得,你应该先让那气从这里出去,然后在右侧这里转一圈,最后回到起点。” 说着他指了指白曜上身的几处穴位。 “……前辈,这可行吗?在下可是根据一本内功典籍所说的运气方法打坐。”白曜听了他的话,将信将疑地问道。 “乖孙子,你不信爷爷!爷爷什么时候骗过你?不信拉倒,不和你玩了。”怪老头转身扑到了草堆里,自言自语道:“爷爷困了,睡!” 白曜盯着他的背影犹豫了一阵,心里思索道:这怪老头看似疯疯癫癫,实则在装疯卖傻,而且武功高强,应该不会骗我。 想到这里,他有些疑惑地按照怪老头说的方法尝试了一遍,真气缓缓巡游周身,竟无意中毫无阻碍地贯通了右侧肩膀的两处穴位,内力再次精进了几分。 “……”他不禁有些骇然,惊讶地看着怪老头,连忙问道:“前辈莫非也知道这名为绝息的内功心法吗,为何会知晓如此行气之道?” 怪老头扣了扣鼻屎,满不在意地说道:“乖孙子,你在说些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爷爷听不明白!睡了睡了。” “……这老头到底是什么身份,他为什么装疯卖傻,帮住自己呢?”白曜心里思忖了一阵,却理不清个头绪来,于是便不再去想,接着打坐起来。 “小子,和疯老头相处的还习惯吗?哈哈哈!辛苦辛苦,老子们来送饭慰劳你了!” 牢外的夹道响起一阵脚步声,接着两个狱卒走到了监牢面前。他们将手中的饭碗随意放进牢中,冲着里面喊道。 “呵呵……”白曜冷冷一笑,道:“承蒙那死胖子的关照,小爷住的还不错!替小爷谢谢他祖宗十八代了!” “哼,你的话老子一定带到!到时候有你的好果子吃!”狱卒们也冷笑起来,趾高气扬地远去了。 白曜走到牢门前,看了一眼地上的饭菜。 碗里的米饭里搀着一堆沙砾,里面还有两三根布满虫洞的菜叶,几只蟑螂在碗里面爬来爬去,十分恶心。 “……这是人吃的吗?!”白曜不禁抱怨道,他没有动那饭碗,想要转身坐回去。 “恩公,是你吗?”这时,隔壁忽然传来一个轻微耳熟的声音。 第六十二章 提审(上) 白曜听了一愣,他沉思片刻,问道:“……是那天被安余那厮骑马撞倒那对爷孙吗?” “嗯!我叫肖韵儿,多谢大哥哥昨天出手帮了我们,你们的恩情韵儿一定会报答的!”女童乖巧地说道。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在下白曜,韵儿姑娘,监牢那死胖子没有为难你们吧?”白曜靠过去问道。 “没有!多亏了白哥哥身边那位大叔替我们说好话,胖叔叔并没有难为我们,还给了我们些饭吃!”女童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那就好……韵儿姑娘,你爷爷的伤怎么样了?”白曜接着问道。 那边却沉默了好大一阵,方才传来女童的声音:“爷爷被撞断了肋骨,但幸运的是骨头没有刺破内脏,恐怕要修养一段时间了。” 白曜有些恼怒,叹道:“韵儿姑娘,在下略懂些医术,若是能从牢里出去,定会把你们救出去,替你爷爷疗伤。” “白哥哥,我们不想出去!”肖韵儿却突然喊道。 “什么?!”白曜闻言一愣。 “我们在外面根本就没有饭吃,在这里能吃上这些饭菜已经非常满意了。”肖韵儿答道。 “什么?官府难道没有发放赈济粮食吗?”白曜质疑道。 “发放了,可是流民实在是太多了,我们根本抢不过那些身强体壮的大叔们……”肖韵儿语气无奈地说道。 “……”白曜沉默下来,没有回话。 “对了白哥哥,你为什么会被关到这里?昨天夜里韵儿也听到了你的声音,但是有差役大哥在就没敢出声……”肖韵儿好奇地问道。 “……”白曜有些尴尬,语气含糊不清地说道:“这,这是个误会,他们抓错人了……在下马上就能出去了,到时候再为你爷爷疗伤。” “好!白哥哥你休息吧,韵儿不打扰你了。”肖韵儿乖巧地说了一声,那边监牢便没了动静。 白曜坐回草床边,发现怪老头已经沉沉入睡了,嘴里不停地嘟囔着什么。 “四弟……若是……爷爷定会……呼……” “以怪老头的武功想要出入此地易如反掌,却不知他为何天天待在牢里,莫非这牢里有什么秘密?”白曜思忖道。 “踏踏……” 此时一阵脚步生打断了他的思绪,接着四名身穿黑衣的差役杵着水火棍来到了牢房前。 “出来!胡大人要审案了!” 一个差役打开牢门,对着白曜喝道。 “……”白曜整了整衣衫,刚想往前走。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耳边忽然传来一句怪老头的声音。 “小子,不该说的不要说。” 白曜立刻转头看去,发现怪老头还躺在那里打着呼噜,还在沉睡着。 “看什么呢?快走!”衙役在白曜脖子上套了枷锁,推推搡搡赶着他往前走去。 白曜惊疑地看了怪老头一看,被差役押着沿着来路往大牢外走去。 “吱呀—”牢门开了,一束刺目的阳光顿时从头顶照了过来,白曜顿觉一痛忙闭上了双眼。 等他适应过来光线后,发现今日万里无云,晴色方好,将近七月,阳光照在身上十分舒服。 几人一路走到府衙正堂,此时堂外已经围了一圈百姓流民,就连两侧墙头上都扒满了人。 “看,就是他!想要闯入大小姐房里欲行不轨之事!” “真可恶啊!看他一脸清秀模样,却没想到心里如此龌龊不堪!” “就算是大小姐能原谅他,俺也绝不会饶恕他的!” “砸他,砸他!” 众人纷纷从筐里取出烂菜叶,小石子臭鸡蛋朝着白曜砸了过来。顿时他浑身上下挂上了不少蛋清菜叶,腥臭难闻。旁边的四个衙役也被波及到了,狼狈得很。 “……”白曜却没有恼怒,而是恍惚间想起了小时候阿九带他到宜江府衙墙头上看徐大人断案,自己当时也因为好玩捡垃圾砸向被审的案犯。哪知到了今日,自己却成了被人痛砸的对象。 想到此,他心里渐生悔意,忍不住叹了一声。 “升堂!将案犯押上堂前!” 堂中忽然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接着胡大人带着一个山羊胡师爷从堂后慢慢踱步走了出来。 那几个衙役将白曜押到公堂中间,站回了两侧。 “威~武~!”两班衙役杵着水火棍喝道。 “嗯?堂下何人,见了本官为何不跪?来人呐……”胡大人见白曜没有下跪的意思,眉头一蹙,冲两侧差役使了个眼色。 “啪!” 立刻上来几个衙役举着水火棍砸向了白曜的膝盖小腿,硬生生地将他按着跪在了地上。 “唔!”白曜忍痛没有出声,愤怒地盯着上面坐着的胡大人。 “哼!案犯姓甚名谁,为何要擅闯秦府对秦大小姐欲行不轨之事,速速报来!”胡大人拍了一下惊堂木,指着下面喝问道。 白曜皱了皱眉,低声分辨道:“胡大人!草民白曜,并没有要对秦大小姐欲行不轨!” “记下来。”胡大人扭头嘱咐了山羊胡一声,接着疑惑道:“是吗?那你擅入秦府定是求财而去了!” “不是!”白曜却否认了昨晚在秦府神秘高手前说的话,摇头道。 “岂有此理!既不是为色,也不是求财,那你又是所为何事?莫不要说是迷路进了秦府,本官定然不会相信的!”胡大人小眼瞪得滚圆,大喝道。 “……”白曜心中思索良久,沉默下来。 胡大人却等得有些不耐烦,喝道:“你这副说辞,定是在戏耍本官!来人呐,给本官打!” “是!”旁边衙役应声走了过来。 “等一下,草民有话说!”白曜十分担心胖捕头拿走了包裹后会把那本书给弄丢,到时就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了,无奈之下只得说道。 胡大人摆手让衙役回去,不耐烦地说道:“案犯速速说来!” “大人,草民与秦大小姐相识已久,此次进入秦府只是为了将借她之物还回去。”白曜淡淡说道。 “什么?!”胡大人听了一愣,接着大怒道:“你这厮又在诓骗本官!既然相识为何不在白日正大光明进门而入,单单选择在夜晚潜入?!来人,给本官狠狠地打!” 第六十三章 提审(下) “大人明鉴!草民实在是有些难言之隐,所以才会选择趁黑入府!”白曜连忙说道。 “嗯……”胡大人眉头一皱,见白曜这副模样不像是在开玩笑,不禁思索道:莫非这厮真的认识秦大人的千金?若他说的是真的,那本官因此得罪了他,他在秦大人面前一提本官的前途不就……罢了,暂且信他一次,若不是真的再教训他也不迟。 “本官暂且信你一次,你说进府是为了还秦大小姐的东西,那是何物?现在何处?”胡大人狐疑地问道。 “是秦大人的一本藏书,草民也不知它现在何处。”白曜眼睛一转,故意说道。 胡大人又怒了,喝道:“岂有此理,既在你手中,你又为何不知?” “昨晚入狱前的确是在草民手中,但却被一位胖官差给拿走了,因此草民不知他现在所在何处。”白曜嘴角微翘,慢慢说道。 “嗯?胖官差?”胡大人眉头一皱,随后问起旁边站着的一个衙役,“他说的都是真的吗?王捕头是不是拿走了他的东西!” “…是,大人!”那衙役满头大汗,有些犹豫地说道。 “混账,居然敢不上报就私自扣押案犯东西!你们还不快把他给本官叫回来!”胡大人大怒,站起身冲着两班衙役喝道。 “是!”衙役们答应下来,急忙跑出了县衙。 “怎么回事?” “为什么不打他板子了?” 围观的百姓们纷纷质疑道。 而在人群中,一个皮肤皎白身材瘦小的年轻公子一脸疑惑地看着白曜,自言自语道:“小姐的朋友?我怎么不知道小姐还有一位这样的朋友呢?算了,还是快回去跟小姐说一声吧。” 说罢这年轻公子仔细看了一眼白曜,转身消失在了人群中。 过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听到门口一阵哄闹声,胖捕头在几位衙役的簇拥下进入了堂中。 “属下见过大人!”他扫了一眼旁边的白曜,惶恐地跪在了胡大人面前。 “姓王的!你这身衣服是不是不想要了?!居然敢擅自做主扣押案犯东西!”胡大人怒不可遏地大喝道。 王捕头吓得肥胖的身躯一哆嗦,小鸡啄米般地磕头道:“属下知错了!属下再也不敢了!请大人饶命!” “哼!这位……这位公子的包裹是不是被你拿走了?!”胡大人沉吟了一阵,指着白曜改口说道。 “是,是属下拿的……”王捕头满头大汗地说道。 “哼!那包裹里是不是有一本书?你将它放到哪里去了!”胡大人接着逼问道。 “这……”王捕头一听脸色一白,一时没有说话。 “……!”白曜见他这样,心里顿时感觉不妙。 “说啊!”胡大人怒道。 “是,是!”王捕头连忙磕了几个响头,“大人,属下见他包裹里有几本书,自己又不识得字,便将它们压到了典当行!也不知道典当行掌柜有没有将它给……” “什么!”白曜大惊,心中顿时一阵火起。 胡大人更加愤怒了,走下堂一脚将王捕头踢倒在地上,喝道:“赶紧去找!就算是把安兴城翻个遍也要把东西给本官追回来!” “是!”王捕头诚惶诚恐地磕了个头,赶忙带着人又出去了。 “呼,气死本官了!”胡大人气得浑身发抖,他坐回椅子上沉思片刻,对着白曜说道:“这位…公子,在东西没回来之前还要委屈你在牢里多待一阵了。若是你所言属实,本官定会还你一个清白的!” “草民多谢大人!”白曜笑着点了点头,任由衙役将他压回了监牢里。 “哐!” 牢门被紧紧地锁住了,白曜重新坐回了草床上。 “乖孙子!你出去玩怎么不叫着爷爷呢?!”怪老头不知何时已经醒了,一脸不满地看着他叫了起来。 白曜却没有理会他这反应,而是盯着怪老头沉声说道:“前辈,方才在下离开之时你所用的那招便是传说的传音入密吧!听夜叔说,只有内力极为深厚之人方才可领会此招。不知前辈……” “蜜?哪里有蜂蜜?爷爷要吃蜂蜜!”怪老头却打断了他的话,曲意说道。 “前辈,我知道你不是真的疯了,而是在装疯卖傻。你的武功这么厉害,为何要天天待在这里?莫非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白曜眉头一皱,缓缓说道。 “在下可能马上就要出去,前辈若是有什么嘱托之事,还请告之在下。在下蒙受前辈点拨之恩,定会鼎力相助!” 怪老头听了,眼中一丝希冀之色一闪而过,仍然装作一副没有听懂的样子,疯疯癫癫地弯下腰与老鼠玩乐去了。 “……前辈可要想好了,在下可能马上就要离开。”白曜见此便闭上眼睛,躺在草床上休憩起来。 “白公子,小的给您送东西来了!” 刚躺下身来,牢外忽然传来狱卒的声音,他的态度突然谦卑了许多,手里拿着白曜的包裹往里递了过来。 “咦?这么快就找到那些书了?”白曜惊喜地问道。 “不,不是。”狱卒有些尴尬地摇了摇头,道:“那些书还没有找回来,不过剩下的这些东西胡大人命小的给您送过来了……您看看是否少了点什么?” “好。”白曜点点头,走过去刚要伸手去拿。 “爷爷看看,爷爷看看!孙子们是不是又偷偷地送来好玩的不给爷爷玩啊!”怪老头不知犯了什么神经,突然一把抢过狱卒手里的包裹,对着那微弱的烛光翻看了起来。 “老疯子你干什么!还不快把东西还给白公子!”狱卒见了,立刻大骂道。 “无妨,你先回去吧!”白曜却没有在意,哭笑不得地对着怪老头说道:“前辈,在下身上可没有什么好玩的物件……” 包裹被怪老头打开,里面只剩了落雁坞密令,姜不逢托付的木匣子和夜锦的书信,其他的银两暗器和书本秘籍都不见了踪影。 怪老头有些奇怪地看了看令牌和那书信,接着一言不发地将包裹推到了白曜身前。 “不好玩,爷爷去玩老鼠了!” 白曜看了他一眼,将包裹系住放在了一旁,继续躺着小憩起来。 他表面虽然看似平静,其实心里却在担忧着:万一那死胖子真的没有将《载物志》给找回来,自己该如何面对秦二呢……唉!都怪我,若是昨天日晚上脸皮再厚一点,当面拿出书来,说不定现在已经见到那位秦大小姐了呢! 想着想着,白曜渐渐地睡了过去。 …… 第六十四章 沉掌(上) “好香啊,好香……我好饿……” 一阵令人垂涎三尺的饭菜香味钻进鼻孔里,将一天没有进食的白曜从睡梦中唤醒了过来。 他睁眼一看,一个硕大的鸡腿赫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鸡腿烤的焦黄诱人,光泽油亮,就这么看着它,白曜口水不自觉地流了下来。 “哈哈哈!乖孙子,想吃鸡腿吗?”怪老头拿着鸡腿,洋洋得意地说道。 白曜惊讶地看着眼前摆放的三四道美味佳肴和一壶美酒,忙问道:“前辈,这些酒菜是谁送来的?” “哈哈!是几个孙子们给乖孙子你送过来吃的,他们说是小姐请的!”怪老头丝毫没有过问白曜的意思,毫不客气地抓起鸡腿大口吃了起来。 白曜闻言一愣,大喜道:“前辈你说什么?!小姐请的,莫非是……” “乖孙子,你还真认识什么大小姐啊!哎哟哟……真香啊!”怪老头三两下啃完了鸡腿,将骨头含在嘴里不舍得吐出来。 “自然!在下一开始只是猜测,现在多半已经确定了那位大小姐就是在下的那位旧友。”白曜十分激动,心里嘭嘭直跳,脑海里再次浮现出了书童那天离开时的背影。 他替怪老头斟满了一杯酒,拿到手中举杯高兴地说道:“前辈,在下敬你一杯,多谢你昨日解穴与点拨之恩了。” “乖孙子真孝顺啊,爷爷高兴!嗝~!喝酒吃肉,快哉快哉!”怪老头不客气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瞬间脸颊两侧飞上了两朵红云。 “前辈,你若是喜欢吃尽管吃便是了,不必客气。”白曜心中也十分兴奋,再次替两人斟上了酒。 “哈哈!乖,乖孙子你也别客气,爷爷给你留着鸡头鸡屁股呢!吃啊!”怪老头似乎酒量很小,他本来就有些疯癫,如今一杯下肚已有醉意,嘴巴开始胡说八道起来。 两人边喝边聊,不一会儿便将酒菜一扫而空。 “嗝~!好吃…”白曜拍拍肚子打了个嗝,他不小心喝多了些酒,醉意上头,昏昏沉沉地想要继续躺下。 “小子,你怎么会认识翠石?”一旁的怪老头忽然变了一副口气,他脸上的酒气顷刻间烟消云散,一本正经地问起了白曜。 “嗯?!”白曜被他问得一愣,接着指着怪老头大笑起来:“哈哈哈!前辈,你可真,真奇怪!喝多了反倒,反倒正经了许多!” “呵呵。”怪老头见他这幅样子,突然轻笑一声,接着抬手并指,狠狠地拍在了白曜胸口。 “前辈,你!”白曜那副惊讶的表情顿时刻在了脸上,他感觉一股莫名的气突然涌进了自己四肢百骸中,接着在他浑身上下来回涌动着。道道气流运转,最终聚集在了背后的一点。 “啪!”地一声响,那股真气从他体内脱出,化成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水球撞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那水球迸溅开来,点点滴滴落在了白曜身上,顿时一股酒气从墙上飘了过来。 “……这是在下体内的酒?”白曜感觉意识清醒了许多,身上醉意全无。 他脸色震惊地看着面色严肃的怪老头,问道:“前辈,这是什么招数?” “此乃沉掌,乃是老夫由本门掌法领悟变化而来,可以通过与对手接触在无形中将真气渡入其体内对其造成致命伤害。”怪老头抚着胡须,缓缓说道。 “哼!小子你现在意识清醒了,可以回答老夫的问题了吧!”怪老头质问道。 白曜见他不是在开玩笑,便如实说道:“前辈,在下并不认识翠石道长,那信是师父嘱咐在下带给翠石道长的。” “是吗?你师父是谁?”怪老头问道。 白曜犹豫了一阵,道:“在下师父姓夜,单名一个锦字。” “夜锦?没听说过…罢了,估计是个假名。”怪老头想了一会便不再去想了,漫不经心地说道:“小子,你是想找翠石帮你拔除体内的血吸蛊吧。” “前辈!你怎么会知道……” 白曜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无比,难以置信地说道。 怪老头却没有理会他,而是接着说道:“拔除血吸蛊可不是那么容易办到的事。此蛊既号称十大绝蛊之一,即使是翠石出手的话也不是十成十的希望。” “前辈,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白曜惊讶地看着怪老头,问道。 “呵呵,老夫以前曾经见过以施蛊为控制族人,增长功力的夏氏一族,此蛊就是他们世代相传的宝物,老夫就是从那里知道了血吸蛊与拔蛊之法。小子,看你身上这蛊潜伏了许久,莫非你也是夏氏一族之人?你现在这名字也是假的吧。”怪老头饶有兴趣地说道。 白曜立刻摇了摇头,回答道:“在下不是夏氏一族,白曜此名乃是在下真名,绝不敢欺瞒前辈。” “罢了,也许你是从其他地方偶然被下了此蛊吧!你师父既然放心让你去找翠石出手帮忙,看来翠石的确欠了他不小的人情。”怪老头懒洋洋地坐回到茅草床上,低声说道。 “前辈此言何意?”白曜疑惑道。 怪老头抚须笑道:“替人拔蛊之人会耗费大量内力,需修养多日才可恢复。而且说不定还会损失根源之气,对驱蛊人的身体损伤巨大。” “这……在下的师父并未提及此事。若是因为救在下而令别人受伤,在下又怎么好意思出口。”白曜面露难色,皱眉说道。 “小子,你自可去寻翠石。但若是在翠石出手助你之前,你能对自己体内真气掌握更深入的话,便可先尝试自己驱散一些蛊母外溢的精气。”怪老头犹豫了一阵,缓缓说道。 “嗯?”白曜想了想,突然神色恍然地说道:“前辈的意思难道是,要交在下刚才那招?!” “……算是吧,老夫只是传你些许皮毛罢了,能不能学会边看你的领悟能力了。而且老夫也不是白教你的,老夫自有条件要提。”怪老头眯眼看着白曜说道。 第六十五章 沉掌(下) “前辈尽管讲来!”白曜没有丝毫犹豫,当即问道。 “小子,你且听好……出去后,替老夫留意着一个名叫‘鱼川竹’的老头!记住,必须是老头!而不是其他的‘鱼川竹’!明白了吗?!”怪老头突然走过去抓着白曜的肩膀,郑重地说道。 “鱼川竹?”白曜听了,顿时感觉这名字有些耳熟,不知以前从哪里听到过。 他没有多想,好奇地问道:“前辈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世间有许多名为鱼川竹之人吗?” “呵呵,你到时了便会明白了。记住,若是遇到了名为鱼川竹的老头,立刻将消息告知老夫!”怪老头没有做多解释,命令道。 “这个简单!晚辈答应就是。”白曜点了点头。 怪老头见他答应下来,脸色方才一缓,凑到白曜旁边说道:“接下来,老夫便告诉你沉掌的运功之法吧。你且记好,运气自气海穴窍中出,经任脉上中极,膻中,天突等穴位,到手三阴经上巡行,自掌中推入对方体内。此时不可截断真气运行,而是要经由手掌与对方接触之处尝试操纵真气,直至了却自己目的后方可收掌断流,如控制水流般掌握真气。” 白曜听得满脸讶色,仿佛在听什么天方夜谭一般,“前辈,这……这也太玄妙了。” “呵呵,你自可不必按老夫说的去做……这沉掌本来是《玄水经》里的一式,老夫体悟多年方才改良而成。老夫观你这小子内力颇为深厚,若能练成它你以后便可在江湖中有立足之地了。”怪老头笑着说道。 “《玄水经》……玄水观!前辈莫非是玄水观中人?”白曜想了想,激动地问道。 “自然不是。你不要乱猜了,《玄水经》是老夫从玄水观里偷学的武功。快对着墙壁上的青砖尝试一下吧,先用一根手指试试!”怪老头面无表情地说道。 “好!” 白曜点点头,当即盘膝静坐,丹田中真气运转,从气海处奔流而出,沿浑身经脉巡行起来,白曜分出其中一道微弱的真气自任脉而出至手三阴经上,瞬间巡行到手指少商穴上。 “去!”白曜立刻手点墙壁,小心翼翼地将真气沿着指尖渡了出去。 “嘭!”只听一阵闷响,他手指下的墙壁立刻出现了一道肉眼可见的裂缝,接着一些碎石落了下来。 怪老头一见,训斥道:“笨蛋!老夫不是说过,不要立刻截断真气吗!” “可,可是,这也太难了,晚辈刚放出那些真气出去,它便立刻挣脱了束缚,直接截断了。”白曜有些尴尬地说道。 “莫要找借口,老夫这么大的年纪都可以练成,你这般年轻便不行了吗?只是借口罢了,继续吧!”怪老头板着脸说道。 “是!”白曜脸色一红,点了点头。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了,大牢里昏天暗地,根本无法分辨时刻。 “前辈你看,在下做到了!”白曜激动地扭头对着怪老头喊道。 “嗯?”怪老头过来一看,白曜面前的墙壁已经变得千疮百孔了,上面有一堆被戳出的小洞。只见他手指抵着墙壁,指间与墙壁周围有一丝恍惚可见的微弱真气,墙壁却没有破损。 “好,截断吧。”怪老头抚须点头道。 “是!”白曜立刻往后一收手指,就在他收回的一瞬间,嘭!墙壁上又多出了一个小洞里来。 “不错,以后记得多加修炼,假以时日必能有所成就。若能遇到《玄水经》,定能事半功倍,轻松领悟此功法。”怪老头微笑道,但他忽然又想起些什么,嘱咐道:“沉掌虽然可以无视对方的一些硬功,但是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必须要和对手接触才行。而真正的高手是不会轻易让别人近身的,就看你自己会不会找时机了。” “是!多谢前辈指点,晚辈感激不尽。”白曜激动地对着怪老头磕了个响头。 “快起来,不说这些了……有人来了。”怪老头突然将他搀扶起来,低声说道。 “啊,在下什么也没听到啊?”白曜纳闷道。 “嘘。”怪老头示意他噤声。 白曜闭上了嘴,沉下心来听了一阵,方才听到一些细碎的脚步声从拐角夹道上传了过来。 “好强的内力!居然能隔着这么远听到如此细微的声音,这老头的身份恐怕不一般!”白曜脸色骇然地盯着怪老头看去。 “是来找你的。看老夫作甚?老夫要去睡觉了。”怪老头懒洋洋地躺在了床上,呼噜声立刻传了过来。 白曜静静地听着那脚步声来到了拐角,只见四个人来到了监牢前。 前面是两个狱卒,他们身后则站着两个浑身披着黑纱的人。其中一人不停地将手放到脸上,似乎受不了监牢的气味,不停地捂着鼻子。 “白少侠,我等找了一天,只寻回了两本书籍,另一本怎么也找不到了。”一个狱卒走上前,赔笑道。 白曜一听,连忙上前问道:“是哪两本?能让在下看看吗?” “唔……”狱卒们听了,转头看向其中一个披着黑纱的人来。 “这是你的东西吧。”那浑身披着黑纱的人往前走了一步,拿起手中的一本书籍闷声问道。 “没错!”白曜一看,那正是姜不逢送自己的那本医书,连忙点头说道。 “呵呵,还给你。” “这也是你的书吧。”那人再次从宽大的袖筒里掏出一本泛黄的书来,对着白曜说道。 黑衣人手中拿的书,正是《载物志》。 “呼……太好了!”白曜见了,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虽然那本绝息术的秘籍丢了有些可惜,不过他都已经能将里面的内容倒背如流了,所以没有太过动容。 他松了口气,当即点头说道:“不错,此书正是在下的,还请将它物归原主吧!” 可那人却没有递过来书的意思,而是将《载物志》放回了自己袖筒里。 “不,这不是你的东西,这是我的东西。”那人沉默了一阵,缓缓说道。 “嗯?!阁下这是什么意思?”白曜一惊,皱眉打量了这人一番,可那黑纱却阻隔了他的目光,辨认不出此人的身份来。 “你们先过去吧,我有事要和他单独谈谈。”那人却没有理会白曜,而是对着其他三人说道。 “小……”那掩着鼻子披着黑纱的人犹豫了片刻,跟着狱卒离开了。 “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它了呢,当初被爹发现时,可没少挨了一顿臭骂……” 那身披黑纱之人盯着手中的书籍自顾自地说道,接着在满脸震惊的白曜面前将自己身上的黑纱取了下来。 第六十六章 再遇秦二 黑纱取下,在牢房微弱的烛光里,一名面容俊秀的青衣少女俏生生地站在了白曜面前,她青丝随意地披散在肩头,对着他莞尔一笑,露出脸上那对浅浅迷人的酒窝来。 这幅妆容,正是白日里的那位秦大小姐。 恍惚之间,白曜面前似乎出现了多年前的一幕,一名女扮男装的少女提着篮子甜甜地对他微笑着。 “你……你是,秦二!”白曜呆滞地看着少女,嘴里喃喃自语道。 “嘻嘻,小白!秦大哥来看你了~!”秦二对着他做了个鬼脸,调笑道。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再无刚才那般沉闷。 “可是,你,你的声音怎么会……”白曜被她看得有些脸红,连忙避开她的目光,支支吾吾地说道。 “哼~厉害吧!本姑娘曾跟着京城一位戏班子的师傅练了好久的伪音呢~这都算不了什么!”秦二得意地说道。 “嗯,厉害……”白曜听了却只是尴尬地笑了笑。他之前肚子里明明一大堆话,此时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了,不禁陷入了沉默中。 少女见他这样,脸上的笑容渐渐敛了起来,她黛眉微簇,臻首低垂,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两人的再次见面,没想到却是这样的场景。 “对不起……” “……你的书。” 沉默许久,两人居然同时开口,看向对方说道。 “你先说!” “你先说。” “嘻嘻!小白,你这是怎么回事,好久不见怎么感觉扭扭捏捏地像个大姑娘一样?你先说吧!”少女上前拿书敲了他头一下,得意地说道。 白曜脸色更红了,道:“这本书现在物归原主了,在下说到做到……请,请秦,姑娘检查一下吧。” “小白,叫我冉儿就行了~”秦冉看着他这副手足无措的蠢笨模样,不禁笑道。 她低首翻了翻手中泛黄的书籍,叹道:“小白,真对不起。当初冉儿并不是故意欺瞒你的,而是我必须要打扮成男子模样,父亲才会同意带我出去。那天,那天是因为祖母病重,父亲才决定立刻离开,来不及告知你,真是抱歉……” “没关系,没关系的!冉儿姑娘!在下并没有在意,姑娘离开肯定有事,这些在下还是知道的。”白曜没有提当日他的绝望心情,而是撒起了谎。 “什么嘛~!居然都没有伤心!小白你真是太绝情了,枉本姑娘还在码头等了你这么久!”秦冉一听,柳眉一竖,嘟嘴说道。 “在下,在下没有!秦姑娘突然离开,在下也很……!”白曜真是百口莫辩,脸色涨红不知该说些什么。 秦冉见他这窘迫模样,却突然娇笑道:“哈哈!好玩,真好玩!” “哈哈……”白曜看着她脸上的酒窝,也挠头干笑起来,心里不禁想到:“女人还真是善变。不过……她笑起来真好看呢。” “对了小白,为何昨晚到我家不直接拿出此书道明来意呢?非要鬼鬼祟祟地翻墙头过来,莫非你真如秦大所说,做了采花贼不成!”秦冉有些无语地说道,边说边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他。 “没,没有!在下才不是甚么采花贼!姑娘你误会了!”白曜连忙激动地辩解道,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接着说道:“在下…在下并不知道冉儿姑娘就是当年的朋友秦二……而且在下不想,不想那样子出现在秦大人面前,却没想到会被冉儿姑娘身边的那位前辈所擒,身陷囹圄之中。但若是堂上再不说的话,在下担心那捕头会弄丢这本书,无奈只好说出了实情……” “为何不想,难道你还怕爹杀了你不成?”秦冉好奇道。 “我,我只是想在秦大人面前留下一个好的印象,这样他……”白曜支支吾吾地解释道,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地听不到分毫了。 秦冉此时似乎明白了什么,她俏脸一红,小声说道:“真是笨蛋……” “所幸此书完好无损,不然在下罪过可就大了。现在物归原主,冉儿姑娘可以将它还给秦大人了。”白曜松了口气,看着书籍说道。 “书……娘……”秦冉抚摸着手中的《载物志》,脸色变得有些悲伤。 她恋恋不舍地将书递给白曜,摇头道:“不必了。睹物思人,徒增哀意。此书便送与你了,小白,你可要好好保管它。” “好!多谢姑娘赠书,在下一定会好生珍藏的!”白曜犹豫了一下,方才收下了它。 “对了!冉儿姑娘,你还记得当日我们从宜江城外江边救起的那扶梅谷之人吗?”他见秦冉一副悲怆之相,连忙转移话题道。 秦冉想了想,点头道:“嗯~!后来他怎么样了?有没有报答你呢~” “哈哈,那人的身份可不一般,冉儿姑娘当日可看走眼了!”白曜笑道。 秦冉却撇嘴说道:“是吗?看你如此兴奋,那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佛面圣手姜不逢,秦姑娘可否听过此名号?”白曜故作玄虚地问道。 “小白,你说什么!他就是姜不逢?!”秦冉一惊,俏脸呆滞在了那里,继而摇头苦笑道:“唉,人生就是如此,作出一个选择就会错过另一个选择,当真无法强求……” “姑娘在说些什么?”白曜好奇地问道。 “没事……然后呢?”秦冉强笑一声,淡淡地说道。 白曜看了她一眼,小声说道:“在下,在下问了他咳血久治不愈的问题…跟着他学了几年医术。他告诉我,在扶梅谷里有可以治好令堂痼疾的草药。” “什么?你为了我娘的病跟着姜不逢学了几年的医术?”秦冉一听,又愣住了那里。 “唔,也不全是……但在下既然答应了姑娘,就一定会尽心去帮你的。朋友的事,自然是极为重要的。”白曜不好意思地笑道。 “小白,你真傻……”秦冉却垂下了头,低声说道。 “冉儿姑娘莫要伤心,等在下从这牢中出去,便替你寻来那草药,治好令堂的病。”白曜拍拍胸脯说道。 “不用了。”哪只秦冉却苦笑一声,眼中似有泪花闪动,她摇头说道:“娘,娘已经不在了……她最终还是没有撑过去那年的寒冬,娘……” 她回忆起伤心之事,泪水不禁簌簌而下,梨花带雨极为怜人。 “什么?!”白曜大吃一惊,心中暗道不好,急忙安慰道:“这……姑娘,节哀顺变。都是在下不好,让姑娘想起了这事!” 第六十七章 出狱 少女伤心了一阵,抬手抹去了脸上的泪水,勉强笑道:“不,不关小白的事。是冉儿一直放不下过去之事,让小白你见笑了。” “有娘的感觉这么好吗?唉,在下自小没爹没娘,所以此时根本无法体会到冉儿姑娘的心情。”白曜叹气道。 “……小白,你爹娘都去哪里了?当年冉儿就很好奇这事,可一直没找到机会问。”秦冉有些同情地看着他,缓缓开口道。 白曜抬起头,回忆起了往事。 “自在下记事开始,我和阿九两人就已经住在宜江寒坊内,被夜叔他们从小带到大。夜叔告诉我,我的爹娘和阿九的爹娘都去了很遥远的地方。他们将我托付给了夜叔,让他抚养我们长大。在下的心中,夜叔如师如父,他说的话在下十分相信!” “……”秦冉听到此却沉默了许多,嘴边有话却欲言又止。她憋了许久,方才问道:“小白,那你以后有没有想过去寻找你的爹娘呢?” “当然!等在下治好了身上的恶疾,把姜先生嘱咐的事情办妥。就去找到他们找个清楚,为何要将在下独自抛下!”白曜点头说道。 “你说什么?恶疾?!小白,你怎么了?快告诉我!”秦冉听得俏脸一白,连忙上前问道。 白曜方知不小心说漏了嘴,安抚她道:“在下没事,多谢冉儿姑娘关心。只不过是体内有只蛊虫而已,姜先生已经替在下看过了。” “蛊虫?……若是姜先生亲自问诊的话,那倒还好。”秦冉心中稍稍安定了些,接着说道:“但是,据冉儿所看各种古籍经典上的记载,蛊虫多半会在人体内产卵暗藏潜伏数年。冉儿还是有些担心,不如改日让府里的郎中替你看看吧。” “冉儿姑娘,你看在下哪有病恹恹的模样?看病的事就算了吧……在下现在身上的虫蛊已经没有大碍了,冉儿姑娘自可安心。”白曜摇头拒绝起来。 “可…”秦冉刚想说什么,怪老头的声音忽然白曜身后传了过来,打断了她的话。 “哼!小两口在这里打打闹闹,一会哭一会笑的,爷爷我可看不下去了。这里是爷爷的牢房,劳烦二位去别处谈情说爱吧!”他懒洋洋地说道。 “啊?!还有人在这里?呸呸呸,谁在和他谈情说爱了!”秦冉先是一惊,接着俏脸通红,大声辩解道。 疯老头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笑嘻嘻地看着秦冉说道:“哈哈哈,这小女娃娃细皮嫩肉挺俊俏的嘛!乖孙子的眼光真不错,给爷爷我找了个这么漂亮的孙媳妇!” 白曜见疯老头对他使了个眼色,于是眼珠一转,接着他的话说道:“自然,在下的眼光一向是极准的。” “小白……你,你在胡说些什么啊!哼,再这么说本姑娘可就走了!”秦冉俏脸红得像苹果一样,对着白曜佯怒道。 “冉儿姑娘……这老头是个老疯子,最好顺着他的话做做样子。不然他若发起疯来,在下可就惨了,还请冉儿姑娘见谅!”白曜凑到秦冉面前,装模作样地小声说道。 “是吗?”秦冉狐疑地看了一眼怪老头,见他正拿着一只蟑螂在手上拨弄,吓得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小白,还要劳烦你先在这里待上几个时辰了,我自会让爹爹把你放出来的,到时秦大哥再来找你玩。”她见此处还有别人在,匆忙抛下一句话来,转身离开了牢房。 “好,在下等着便是!”白曜凝神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了,伫立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小子……只可惜老夫并没有帮上你的忙啊!”怪老头躺回到茅草堆上,调侃道。 白曜惊过神来,摆手解释起来,“前辈恐怕误会了,在下和冉儿姑娘只是朋友而已,并没有其他的非分之想……” “小子,这没什么丢人的,你怕什么?喜欢就放手去追求,不要等到失去了才后悔。”怪老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嘱咐道。 “可是,在下这等身份,根本配不上她这样的大小姐……”白曜想起了那天宴席上林骁说过的话,神色黯然地说道。 怪老头却上来给了他头一下,骂道:“大家都是同样的人,哪有什么贵贱之分?!小子,别把自己看扁了。别看爷爷如此落魄,想当年我可坐过那皇帝老儿的龙椅呢!” “前辈莫要再开玩笑了,夜叔说过,皇宫大内高手如云,皇帝身旁更是有绝顶高手贴身护卫。前辈的确很厉害,但双拳难敌四手,想坐那龙椅怕是天方夜谭吧。”白曜愣了一下,满脸怀疑之色。 怪老头眯起眼睛,低声叹道:“不信罢了,当时可不是平常日子……唉,没想到你小子才待了两日便要出去了,到时候牢房里又剩下老夫和这群该死的老鼠蟑螂度日了。” 白曜轻笑一声,道:“这不是前辈自己的选择吗?前辈请放心,在下若是发现了那名为鱼川竹的老者,自当回到此处告知前辈的。” “嗯,也别忘了多加练习沉掌,对你内力的精进还是很有帮助的。”怪老头闭眼摆了摆手,小憩起来。 白曜见他不想再多说,于是走到隔壁牢房那侧喊道:“韵儿姑娘?韵儿姑娘?” 过了不一时,肖韵儿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恩公,是你在叫我吗?” “对,在下马上就要从这里出去,到时自会为你爷爷疗伤的,韵儿姑娘真的不想离开此处吗?”白曜问道。 “多谢恩公了,我们不想出去。”肖韵儿果断回答道。 白曜没有坚持,道:“好吧,那在下便托人为你们更换一处房间,此处牢房阴暗潮湿,实在不是好的养伤之所。” “一切按恩公意思来办便是。”肖韵儿感激道。 白曜点点头,转身回到了牢房中间安心等待。 这几个时辰他过得度日如年般漫长,一想到马上就要出去见到秦冉,他的心中就十分激动,无法平静下来。 果然如秦冉所说,就在白曜等得不耐烦在牢中来回踱步了几十圈后,胖捕头带着几个衙役嬉皮笑脸地来到了牢房前。 “白公子,昨天是小的有眼无珠,冲撞了您。希望您大人有大量,原谅小人吧。”胖捕头换了一副嘴脸,对着白曜赔笑道。 “哼!老子才懒得理睬你,但你这厮把老子的秘籍弄丢了一本,记得再去找一本来偿还。不然的话,自有你的好果子吃。”白曜冷笑道。 “是是是,小的一定照办!你们几个不长眼的笨蛋,还不快把牢门打开,让白公子出来?!”胖捕头谦卑地点了点头,斥骂起身后的衙役来。 众人连忙上前将牢门打开了,白曜回头看了背过身去的怪老头一眼,背起包裹出了大牢。 第六十八章 肖韵儿的赠礼 “白公子这边请。”看白曜出了牢房,胖捕头谄媚地指着来时的夹道说道。 白曜却没有理会他,而是径直来到隔壁牢房前。 当他看着里面躺在一堆恶臭的柴草里的老者时,顿时面色一寒,转头对着胖捕头说道:“喂,胖子!把门打开,老子要进去。” “白公子?你想做什么……”胖捕头听了一愣,那副恭敬的神情僵在了脸上。 “哼,难道你没有听到老子说的话吗?快开门!”白曜此时已经明晰这胖子是个欺软怕硬的人,于是冷冰冰地吩咐道。 胖捕头额头满是大汗,为难地说道:“可,可是……胡大人只吩咐小的将白公子给放出去,并没有放其他人的意思。” 白曜脸色一沉,怒火从心头烧起,抬手狠狠地砸在了青石墙上,墙面顿时陷下去一个浅坑来。 “你这狗官,看不到他现在身受重伤奄奄一息吗!老子没让你放人,老子只是想进去替他疗伤!快开门!” 几人被白曜这番出手震慑住了,胖捕头哆哆嗦嗦地走上前来,手忙脚乱地打开了牢门。 “恩公。”坐在老头身边服侍的肖韵儿见白曜来了,感激地对他行了一礼。 白曜点了点头,接着来到老头身边。他没有在意旁边的脏污,小心地将老头搀了起来,伸手在他胸口检查了一番。 “果然如姑娘所说,下面的两根肋骨断了,所幸距离心口有一段距离,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有些淤血拥堵在体内,需要助他排出才行。”白曜缓缓说道。 “没事就好……”肖韵儿这才松了口气,阴郁的脸色缓和了许多。 “喂!你们还在看什么热闹,快过来两个人扶着点他!”白曜对着牢房门口的衙役们吩咐道。 话音刚落,立刻有两人跑了进来,一左一右地将正在昏迷的老头搀扶了起来。 白曜将老者上衣褪下,认准了背后的几处穴位,缓缓伸手渡入些许真气,小心翼翼地将老头体内的淤血逼了出去。 “噗!”老头突然往前一仰,嘴里喷出一大口黑色的污血来,虽然淤血已清,但他仍旧昏迷不醒。 白曜见了,走到胖捕头面前,冷漠地说道:“胖子,老子要你给他们换一间清净干燥的牢房,还要好生供养着!花的银子老子来出,听懂了吗?!” 胖捕头一愣,随后挤出个笑来,“白公子,前面的牢房都已经满了……再说了,没有胡大人允许,在下可不敢私自调换犯人牢号的。” “犯人犯人!他们两人本来就没有任何罪过,是你这狗官故意偏袒安余,才将他们抓进来的!恐怕……这大牢里十有八九都是你恶意私自定罪抓进来的无辜之人吧!你还真有能耐,居然将整个牢房都填满了!”白曜怒道。 胖捕头脸上汗水越来越多了,他支支吾吾地说道:“白公子这就误会小的了。流民中,流民中常混有海匪的奸细,小的也是预防万一,宁可误会,不可放过。” “少废话!胡大人那边自有我去说,你立刻去收拾出一间干净的牢房,让他们爷孙二人好生休养!若是他们爷孙有了不测,你就别想再穿这身行头了!”白曜狐假虎威地威胁道。 胖捕头愁眉苦脸地想了一阵,咬了咬牙点头道:“是,是!小的这就去!”说罢他留下两个衙役在这,自己则带其他人匆匆离开了。 “恩公,真是太谢谢你了!”肖韵儿十分感激,跪在地上对着白曜磕起了头。 白曜连忙拉她起来,道:“只是举手之劳罢了,韵儿姑娘不必客气。行侠仗义,锄强扶弱是我辈江湖中人应尽之责。” 肖韵儿点点头,她想了想,突然将绑在腕上的草绳解下递给了白曜。 “恩公,这是韵儿祖上留下的宗族传承,传到我爹这里整个肖家就只剩了我一个后代,大爷爷便将它给了我。韵儿一介弱女子,根本没有能力找到它,一直担心明珠蒙尘。如今遇到了恩公,大恩大德无以回报,便将此物托付于恩公了!”她态度诚恳地说道。 “这?”白曜一愣,随后将缠成一绺的草绳展开了。这是一张皱皱巴巴的黄色草纸,上面画着一些粗糙模糊的线条,旁边还有一些奇怪的文字标注。 “这东西太贵重了,在下绝不能收。”白曜思索了一阵,想要将纸页还回去。 肖韵儿却微笑着说道:“恩公误会了,韵儿祖上是前朝将军,他留下的东西多半是武器之类。韵儿见恩公并没有一件趁手的兵器,才想到将它赠予恩公的。” “哦……既然如此,那在下便替韵儿姑娘寻来此物。若是宝藏财宝之类,在下便将那东西取回交给姑娘,若真是韵儿姑娘所说的兵器,那在下就不客气地笑纳了。”白曜这才点了点头,将草纸收回了怀中。 两人又聊了一阵,就听到一阵脚步声响,胖捕头带着人回来了。 “白公子,小的已经给他们腾出了一间干净牢房,小的这就让人带他们过去。”胖捕头陪笑道。 “嗯,记住一定要好生供养着。”白曜点了点头,他再次嘱咐了肖韵儿一番,接着转身离开了牢房。 令人惊讶的是,大牢外天空阴沉,竟正在飘着蒙蒙细雨。冷风阵阵,吹得白曜浑身生寒。 “好兆头啊!这瑞雨下了后,接下来就等着大丰收了。”胖捕头抬头看着沿着屋檐滴答下来的雨滴,感慨道。 白曜瞥了他一眼,道:“是吗?可在下怎么听说,大丰收的时候海匪也会随之过来抢粮,到时候不知又会有多少人埋骨沙场,又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沦为流民。” “唉,少侠所言极是!老子的爹被海匪所杀,早就和他们不共戴天。无奈放心不下家中老母妻儿,始终没有上战场去。”胖捕头突然换上了一副悲怆神色,激动地说道。 白曜听了,重新打量了他一番,只见他此时眼中泪光点点,脸色涨红紧咬牙关,看样子并不是做给他看的。 “你这样做无可厚非,珍惜身旁活着的亲人比上报仇更为重要。”白曜以前一直怀疑胖捕头和海匪有所联系,如今却打消了这个念头,看来每个人表面的品性和他的内心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他又想起了元牧在晚宴上说的话,自己只凭表象去分辨一个人还是太幼稚了些。 “白少侠,我家主人已经恭候多时了,请上马车吧。”从院子外面走进来一个打着纸伞的青衣男子,他似乎认识白曜,直接走过来恭声说道。 第六十九章 蓝先生 “主人?是秦冉秦姑娘吗?”白曜闻言一愣,忙问道。 青衣男子却笑了一声,道:“白少侠去了自然就知道了,请。” 白曜只好点了点头,转身嘱咐胖捕头道:“死胖子,记住一定要好生供养着他们。还有,别忘了欠我的秘籍!” “是,小的记住了!”胖捕头愁眉苦脸地答应下来。 青衣男子带着白曜上了停在门口的马车,策马扬鞭载着他一路朝前驶去。 白曜看他来到城门下,好奇道:“这位兄台,咱们这是要出城吗?” “是的,白少侠稍待,马上就要到了。”青衣男子还是没有告诉他目的地,继续驾马疾驰而去。 片刻时间后,两人来到了一处山道上,马蹄踏在泥泞的地面上,溅起点点泥斑。马车沿着这山道曲曲折折一路而上,终于停在了一处粉墙黛瓦的山庄门前。 “白少侠,请随我来。”青衣男子为白曜打上了油纸伞,带着他进了山庄,来到一间四角凉亭前。 三杯已经煮好的茗茶摆在凉亭的石桌上,散发着袅袅清香热气。 石桌上坐着一位面色儒雅神色清逸的白衣秀士,正是秦大人身边那位名为蓝烟的幕僚。 “白少侠请坐,蓝某以及恭候多时了。”他挥手驱走了青衣男子,微笑着迎接起了白曜。 白曜一脸疑惑地坐下,行礼道:“见过蓝先生,请在下来此处的人就是你吗?” “也不全是……秦大人本想亲自请少侠过来相谈,可是他边防事务繁忙,根本无法抽身过来,便让蓝某来代替了。”蓝烟笑着递过去杯茶,接着说道:“说起来,蓝某已经和白少侠有过一面之缘了。如果蓝某没有记错的话,那日在安兴城门口,白少侠便是跟着林骁林公子一起来的吧。” “是的,想不到蓝先生还记得在下。不知……秦大人要因何事要见我?”白曜好奇地问道。 蓝烟听了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呵呵,是关于小姐的事情。” 白曜心里咯噔一声,其实他已经预料到了,接着说道:“还请蓝先生细细说来。” “白少侠是否知道,大小姐在京城有一门娃娃亲了,对方是大理寺卿常大人的嫡子常归云,一表人才而且门当户对。”蓝烟端着茶杯小酌道。 “……”白曜脸色微变,一股难受感顿时涌了上来,但他仍然强笑着说道:“是吗?在下还是刚刚听说呢……如此甚好,秦姑娘有常公子这样的归宿在下也替她高兴呢。” 蓝烟却摇头轻笑了一声,问道:“白少侠是真心祝愿吗?” “蓝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在下和秦姑娘只是普通朋友,话中的祝福自然是从心底由衷而发的!”白曜脸色一变,冷声说道。 “呵呵,白少侠莫急。虽说两人是娃娃亲,但常公子并没有见过大小姐,只是两家长辈当年一起喝酒时一时兴起立下的口头誓约。再说了强扭的瓜不甜,小姐若是有了其他的心上人,大人这么疼爱她,想必也不会强迫她的。”蓝烟意味深长地说道,说罢还偷偷扫了一眼对面的白曜。 “蓝先生说的都是真的吗?!”白曜一听神色顿时有些激动,忙问道。 蓝烟见了哈哈笑道:“自然!看少侠这般神情,想来白少侠对大小姐也……” “咳咳咳!蓝先生洞若观火,在下自然是遮掩不住的。”白曜连忙打断了他的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蓝烟站起身走到亭子的一角,微笑道:“小姐自小到大身边都没有什么朋友陪伴,白少侠可是她结识的第一位江湖朋友。在下也从大人那里听说了当年小姐在宜江结识少侠之事,小姐还将大人的藏书拿给你看,离别时更是等了少侠许久没有等到,看来白少侠在她心中的地位可不一般呢!” “在下…在下只是侥幸罢了。”白曜听得十分开心,谦虚道。 蓝烟却突然收回笑容,走到他的身前,盯着白曜说道:“但白少侠的品性蓝某和秦大人还不太了解,所以蓝某暂时也不会让大小姐与白少侠独处的。白少侠若是想要赢得大人的青睐,就靠自己努力争取吧。” “嗯。”白曜愣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他沉思了片刻,突然说道:“蓝先生,在下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蓝先生刚才说过的话真的是秦大人嘱咐的原话吗?” “哈哈……”蓝烟一怔,接着抚扇大笑起来,“白少侠果然是个聪明人,我想,这个问题就不需要蓝某再多做解释了吧。” “在下明白了,多谢蓝先生请茶!”白曜也笑了一声,终于端起桌上的茶盏小酌了一口。 亭外的雨下得越来越大了,雨滴密密麻麻地落下,织成了一幕水帘。 “蓝先生,不知秦姑娘在秦大人面前是如何提起在下的事的?那晚在下实在是犯糊涂了,才会做出那样的事,惭愧惭愧!”白曜想起那天夜里夜闯秦府之事,脸色有些发红。 “无妨,误会已经解释清楚了。小姐之前还在大人面前提过白少侠是扶梅谷神医姜不逢的弟子,大人听了倒还对此颇为看重呢!”蓝烟重新为两人倒上了茶,淡然说道。 “在下的确有幸在姜先生门下学过一段时间的医术,只不过在下天资愚钝,学到的都是一些皮毛罢了。”白曜摆摆手说道。 蓝烟道:“白少侠不必谦虚,大小姐已经在老爷面前替你保证了,白少侠要留在安兴一段时间,作为郎中效一份力,她也会跟着你学一些医术的。” “啊?”白曜一愣,随后立刻反应过来,大喜道:“嗯!在下愿意出一份力!” “呵呵,如今正是交战之时,安兴城乃至整个岚州的郎中都极为稀缺,就连江湖上只看过一些医书的云游道士都被拉到军营中做了预备郎中。现在白少侠顶着姜不逢弟子之名而来,大人自然会十分看重你。”蓝烟微笑道。 “这是为何?”白曜问道。 “两方交战,军备物资,兵器粮草一样都不能少,随军郎中也非常重要。前线的士兵受伤若是得不到医治,不仅会损失人手,军心士气也会随之降低。再者海匪奸猾,恶意令奸细在军士饮食水井中下毒,若没有郎中的医治,军队必将损失惨重。”蓝烟随意解释了两句。 “原来如此。”白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第七十章 落雁坞 “白少侠,大小姐来了。还请不要提我二人刚刚所说之事,不然对我们都没有好处。”蓝烟突然站起身来,轻笑着嘱咐道。 白曜一愣,他并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刚想问个清楚,耳朵里便传来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这个人……”白曜惊骇地看着蓝烟,却看到他对着自己笑着点了点头。 “小白,蓝先生,你们在聊什么呢!” 只见亭子外一阵清脆耳熟的声音响起,秦冉一身男子装扮打伞走了上来。只见她面容白皙,青丝束起,正是个俊俏后生的模样。 “小姐。”蓝烟微笑着行礼道。 “冉儿姑娘……”白曜见她这副模样,脸色又是一红。 秦冉大大咧咧地走到亭子里,顺手举起那杯茶一饮而尽,抱怨道:“爹可是真的,我好说歹说求了他那么久才让我出来,后面说不定还跟着个尾巴……” 蓝烟轻轻一笑,眼神稍微往旁边扫了一眼,道:“老爷如此疼爱小姐,这么做也是情理之中呢。” “哼!本姑娘这两招也不是花架子,自保的话绰绰有余。再说了,不是还有你们在吗?本姑娘怎么可能出事呢!”秦冉走到白曜身旁,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她走过来的瞬间,一股清香淡雅的味道便扑鼻而来,钻进了白曜的鼻子里。 “蓝某还有军务要处理,就不在此处煞风景了,还要劳烦白少侠保护小姐了。”蓝烟却微笑着看了两人一眼,告辞道。 “那是自然,在下定会保冉儿姑娘无虞!”白曜脸色涨得通红,信誓旦旦的说道。 “好,蓝某先走一步。小姐,还请在酉时前回府,不然秦管家又要跑断腿在全城寻你了。”蓝烟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凉亭。 “冉儿姑娘,这位蓝先生是何来路?他可不是一般人呢。”白曜看着他的背影,问道。 “他啊……”秦冉挠头想了想,道:“当年父亲带兵讨伐海匪路过一处残破的村镇,在祠堂中发现了正在祭拜先祖的蓝先生,他毛遂自荐领着大家找到海匪的据点,并献计击败了他们。父亲与他相谈甚欢,于是便请他做了幕僚。” “原来是这样。在下看他谈吐不凡,总是一副波澜不惊的平静模样,心中甚是佩服。”白曜赞叹道。 秦冉却掩口一笑,小声道:“是吗?蓝先生可是个怪人,平日里不近女色,滴酒不沾,天天在自己书房看书。他给爹当幕僚,一不是为了钱财,二不是为了名利,就只是单纯地想要将海匪剿灭。他说了,待靖海平波之时,就是他辞去幕僚之日。” “原来世上还有这样大公无私之人!”白曜听了不禁肃然起敬,惊叹道。 秦冉看他这幅样子,连忙说道:“好啦好啦,不要再去管他了!雨已经停了,咱们还是去别处玩玩吧~” “啊,冉儿姑娘想去什么地方呢?”白曜好奇地问道。 “嘻嘻~以前是在你家附近由你做主,现在到了我家的地盘,当然是我来做东了!走,我带你去安兴城逛逛吧。”秦冉笑着拉起他的手,起身跑出了山庄。 就在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山道尽头时,山庄大门下忽然出现了一道清瘦的身影,正是刚才已经离去的蓝烟。 他随意朝前瞥了一眼,接着说道:“怎么样,那边有消息了吗?” 听闻这话,大门后忽然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子声来。“鱼川竹狡猾,属下尚未探听到任何消息。” “知道了,继续盯紧他,再狡猾的狐狸终归无法逃过猎人的手掌心,那东西我势在必得。”蓝烟轻描淡写地说道。 “可,您是如何确定是他潜入了机关堡最深处,取走了那东西呢?”男子犹豫了一下,尝试着问道。 蓝烟眉头一蹙,声音瞬间低沉了几分,“去做你该做的事,不该打听的东西不要随便打听。” “……是!属下告退。”男子声诚惶诚恐地说道。 “哼。”蓝烟冷笑一声,拂袖走回了山庄里。 泥泞的山道上,新雨刚过,空气清新,白曜两人并肩而行,随意地闲聊着。 “小白,你居然得到了一本内功秘籍?快给我看看!”秦冉一听白曜诉说到了无意中发现孟老四藏宝的事,连忙拽着他的衣服说道。 白曜见她靠的如此之近,脸上有些发烫,忙说道:“恐怕要让冉儿姑娘失望了,那秘籍已经被衙门的胖捕头给弄丢了,真是可惜。” “什么?!这个死……!”秦冉一听,黛眉一皱,将心里的话憋了回去。 “无妨,那本内功里的东西在下已经了然于胸,姑娘若是想看,在下回去誊写给你便是。”白曜安慰她道。 “好……小白,你看那边!”秦冉点了点头,她眼前突然一亮,指着那边喊道。 白曜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去,只见远处的山道树丛后面,几个高耸的哨塔隐隐约约矗立其间,每个哨塔上还飘着一杆蓝色的大旗。 “那是什么地方?”白曜问道。 秦冉笑着说道:“那是‘落雁坞’,盘桓称霸整条宜江的一个水寨,同时也是朝廷特赐的九大门派之一。你们那里的白月坞,就是他们手下的一处分舵呢!” “落雁坞?!就在离安兴城这么近的地方吗?”白曜已经不止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了,不禁朝那边多看了几眼。 秦冉点点头,道:“嗯!目前大家都在抵御海匪,官府和落雁坞是合作的盟友,两方并没有什么摩擦。可落雁坞的总把‘鱼川竹’却是个非常有心机的人,他一直都想要从爹这里得到一些漕运的权力,因此从不肯尽力相助。” “鱼川竹!”白曜一听这三个字,立刻惊讶地喊了出来,这不正是怪老头托付他要寻找的人吗! “怎么?你这么激动干嘛。莫非,你们认识?”秦冉吓了一跳,怪怪地看了白曜一眼。 白曜尴尬地笑了笑,摇头道:“不不不,不认识,只是以前听过这个名字而已。冉儿姑娘,这鱼川竹不肯尽力相助,难道就不怕海匪过来攻占他们的水寨吗?” “我爹曾经去过那里,他说落雁坞可不是一般的水寨,里面机关重重,水道出口众多,粮食储备充足。不到万不得已,海匪是不会去啃这块硬骨头的。”秦冉说话间,朝那边走近了些。 “原来如此。冉儿姑娘,你有没有见过鱼川竹,他是不是一个很老的老头子呢?”白曜打听道。 “不,不是。” 第七十一章 神秘青年 秦冉摇了摇头,皱眉说道:“我曾经偷偷溜到大堂见过鱼川竹一次,不过只看到了他的背影。怎么说呢……他的背影看起来十分高大,并不是一个老者的模样。” “高大魁梧,不是老头子?姑娘是不是看错了?”白曜有些奇怪,接着问道。 秦冉却嘟起了小嘴,白了白曜一眼,质问道:“小白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在说本姑娘老眼昏花不成!” “在下没有这个意思,姑娘误会了。在下只是以前听说坊间传闻,那鱼川竹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因此才这么说的。”白曜搪塞道。 “你怎么能轻信谣言呢……对了,爹一直不让我靠近那里,现在他没在旁边,咱们过去看看吧!”秦冉忽然来了兴致,怂恿起白曜来。 “在下觉得不妥,这样的地方应该会很危险吧!在下武功卑微,担心会让冉儿姑娘陷入危险的境地!”白曜却摇了摇头,劝阻道。 “小白~我们就过去看看嘛,就一眼!再说咱们又不进去,不会有危险的。算冉儿求求你嘛~”秦冉一听,楚楚可怜地看着白曜,抓着他的衣角央求起来。 白曜实在是受不了她这样,勉强答应下来:“好吧,那咱们先说好了,只是在外面看一下。如果里面的人驱赶,我们立刻就离开。” “嗯!谢谢小白~”秦冉吐了吐舌头,点头说道。 两人在树林灌木的遮掩下悄悄地来到了哨塔旁边的一座土丘上,这里视野开阔,看清了落雁坞的其中一角。 水寨的围栏都是由一种浅褐色的木头制成的,每隔三五米就是一个哨塔,哨塔上时刻有两个人站岗,警示着周围。顺着高高的围栏往里面看去,两人只能看到一处院落的后面,院落墙角附近堆放着一些麻袋,似乎是个仓库。 “那是枧木,一种质地极为坚固的木材,这种木头只有西南部的千里荒山中才生长,价格十分昂贵。可鱼川竹却用它来做围栏,手笔之大,可见落雁坞的雄厚财力了。”秦冉小声解释道。 “姑娘是从何知道这些的?”白曜听了,惊讶道。 秦冉嘻嘻一笑,道:“本姑娘天天被关在房间里,只能靠看书消磨时间,这些都是从书中看的嘛~听蓝先生说,鱼川竹还懂八卦风水之术,将落雁坞的建筑群摆成了古籍记载的阵地模样。只可惜这里只能看到一个破仓库,唉!本姑娘还想开开眼呢。” “……”白曜有些无语,刚想说话,便听到下面叮铃铃一阵风铃声响,接着哨塔上的落雁坞帮众举起手中的劲弩对着风铃响处射了出去。 “嗖嗖嗖!”几道弩箭穿风而过,将下面的一只马鹿射死了。 白曜顿时吃了一惊,催促道:“秦姑娘,此地凶险,咱们还是赶紧离开吧。” “怕什么,他们手中的那弩箭并不是军用弩箭,而是自己打造的,看样子射程不到百步远,是攻击不到咱们的。”秦冉仔细看了一眼那劲弩,分析道。 “这位姑娘好见识。” 秦冉刚刚说完,两人身后便传来一声清亮的男子声来。 “谁?”白曜一听,连忙站到了秦冉面前,警惕地看着后方。 秦冉见自己的身份被人看穿了,有些惊愕地回过了头。 “少侠不要激动,小生并无恶意。”随着声音的再次响起,从下面的一棵大树后走出来一名手持折扇,锦衣华服的俊美青年。 “你是何人,为何会在此处?”白曜见了,仍旧没有放下戒心,低声问道。 俊美青年笑了笑,道:“小生只是一名过路赶考的秀才,只是在城里待得有些烦躁,因此出来走走,不想撞到了两位。” “这个人长得好漂亮……”秦冉见了,仍不住说道。 “多谢姑娘夸赞,不过漂亮可不适合形容男子。”青年挥舞着折扇笑道。 白曜听了有些醋意,忙说道:“此处十分危险,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还是赶紧离开吧。” “不忙。”青年笑着摇了摇头,随后看向白曜身后的秦冉说道,“姑娘见识广博,博学多才,不知你还看出什么了?” 秦冉回头瞥了一眼水寨,沉思道:“最近会有暴雨,宜江水面将会上涨,所以他们才会堆积了如此多的沙袋。还有就是,下面除了有铃铛预警外,还放了许多铁蒺藜,因为马鹿的四蹄都已经血肉模糊了。” “说的不错,小生刚才也发现了埋着的蒺藜,还差点受了伤呢!”青年点头附和道。 “上面飞着的那些鸟儿恐怕也是水寨里养的暗哨吧,我看它们一直在寨子上空盘桓不肯离去……不过这些都是我的猜测罢了。”秦冉继续说道。 青年吃了一惊,走上前行礼道:“这……小生就不知了。想不到姑娘居然如此聪慧,不知师从何处?在下有意结交,还望姑娘赏光。” “不告诉你,你自己猜吧。小白,咱们走。”令白曜惊讶的是,秦冉突然脸色一变,拉着他匆匆离开了山丘。 青年见两人离开了,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一株参天大树的树冠,接着微微一笑,摇着折扇离开了山丘。 “冉儿姑娘,你怎么突然就想离开了呢?”白曜感觉秦冉有些奇怪,忙问道。 没想到秦冉却靠在了他的身上,脸上香汗直流,“那个人,那个人……他刚才用了魅术,让我,让我情不自禁地说出了心里的话……真是太可怕了!莫非他就是江湖上最神秘的门派‘幻灵寰’的人?!” 白曜连忙搀着她坐到了一棵树下,轻轻在她身上几处安神的穴位上轻轻揉了揉,关切地问道:“冉儿姑娘,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好多了,谢谢你。小白,看来你这医术没白学呢~”秦冉笑了笑,打趣起白曜来。 “姑娘还有心情开在下的玩笑呢!不过你刚才说那人使用了魅术,可是在下为何没有感觉呢?”白曜好奇道。 秦冉黛眉微皱,道:“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是只是专门对女子有作用的魅术吧。那个人太恐怖了,咱们还是快回安兴城吧,这里太危险了。” “嗯!姑娘,需要在下背你吗?”白曜讪讪一笑,问道。 “去,本姑娘还没那么娇弱呢!”秦冉当即拒绝道。 第七十二章 瘟疫 两人匆匆离开了山丘,走在了前往安兴的官道上。看到路旁渐渐有了人气,秦冉这才安心了下来。 白曜见此,挠头问道:“既然城外这么危险,你们为何要把在下送去山庄里呢?” 秦冉嘻嘻一笑,道:“城内和府上海匪安插的奸细太多,小白可是郎中,爹不想让他们探听到此事,就让人把你送去了城外的山庄内,那里比较安全些。” 白曜点点头,扭头看向了秦冉。只见她刚才被青年惊出了一脸汗水,几条青丝粘在了耳旁,看起来别有一番韵味。 “小白,刚才蓝先生找你肯定是在传达我爹的意思吧!你不用管我爹的话,他看起来凶,其实脾气好得很。” 秦冉在旁边自顾自地说着,突然感觉白曜久久没有回音,于是转头一看,却发现他正呆呆地看着自己。 “小白你看什么呢!”秦冉脸色有些发热,有些不好意思地转了过去。 “咳咳,美景美人,令在下不禁多看了几眼!”白曜嬉皮笑脸地说道。 “哼~真是笨蛋!”秦冉脸色一红,心里也不知在想什么,加快了步伐往前跑去,白曜见此连忙跟了过去。 安兴高耸的城墙出现在两人前面,只见城门两旁的墙角边,流民们正围在一起取暖。刚下过雨,路面非常泥泞,但他们丝毫没有在意这样的环境,个个或躺或坐,弄得浑身上下尽是泥水。 “哇哇……”一个妇人怀中抱着的襁褓中不时传来婴孩的哭啼声,在这宁静的环境格外明显。 秦冉见了皱了皱眉,改道走向了那边。白曜没有说话,只是闷声跟了过去。 走过去才发现,流民旁边堆满了粪水垃圾,许多老鼠在脚下旁若无人地跑来跑去。 “……”白曜心中一惊,脑海里立刻回想起姜不逢曾经说过的话。“老鼠跳蚤聚集时,将有极大可能带来瘟疫,病发先致鼠亡,人若接触其亡气,便即成瘟疫。” 想到此他连忙观察四周,还好并没有发现身患疫状之人。 “夫人,我这里有一些吃的,你快喂给她吃吧。”秦冉走到妇人面前,从怀里取出一个纸包来。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妇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颤颤巍巍地结果纸包,连忙跪谢起来。 秦冉连忙拦住她,说道:“不必客气,快吃吧。” 周围的流民看到妇人打开纸包取出两块精致的糕点,纷纷投来了贪婪的目光。 “哼!”白曜发出一声轻喝声,将众人都震住了。 “小白,真是不好意思。那糕点本来是想带给你吃的,可是她们肯定好几天没有吃过饭了,只能先委屈你了。”秦冉转身小声说道。 白曜一愣,接着摆手道:“没事,在下不饿,冉儿姑娘这么做是对的。若是换做在下,在下也会做同样的事。” “嗯!”秦冉点点头,她随后长叹一声,道:“唉,现在海匪这么猖獗,导致安兴的流民众多。我以前偷偷溜出去几次,便是特意带了吃的散发给那些老弱病残的流民。可是这样根本没有多大作用,大部分人还是饿死了……” 说着她同情地看了一眼那面带笑容的妇人,银牙一咬说道:“哼!都是那些海匪,打着惩治贪官的名号四处劫掠无辜百姓的村镇,气死我了!若是让本姑娘找到了他们的首领,非要上去狠狠地打他一顿不可!” “呃……秦姑娘,你的性格还真是多变啊。”白曜见她生气可爱的模样,惊讶道。 秦冉白了他一眼,道:“什么叫多变,现在才是真正的我~那天在大堂见那些公子们,短短几个时辰快把我累死了!” 两人进得城中,秦冉问道:“小白,你想去哪里玩?要不咱们去赌坊玩玩吧,嘻嘻嘻~” 白曜却没有笑,一本正经地说道:“赌坊还是改日再去吧,在下想要见见令尊大人。” “你说什么?你要见我爹?!”秦冉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惊讶地反问道。 白曜点点头,“嗯,在下有事想要禀明秦大人。” 秦冉一愣,接着俏脸通红,不好意思地说道:“啊!莫非你想……不行!这也,这也太唐突了。我还没……”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听不到了。 “秦姑娘说什么?在下只是想要给秦大人说一下瘟疫之事,流民旁边老鼠跳蚤如此众多,在下担心会引起鼠疫,一旦产生后果不堪设想。到时恐怕未等到海匪来攻,安兴城便会沦为一座死城!”白曜语气郑重地说道。 “哦哦,鼠疫!原来是这事,真的有这么严重吗?太可怕了吧!”秦冉这才明白过来,脸上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 “自然!据姜先生在扶梅谷看过的古籍记载,在大郯的南方曾经有一个强大繁荣的国家,就是因为没有在意鼠疫在短短几个月内便亡国了。”白曜严肃地说道。 “……其实城里的郎中也说过瘟疫的事,不过他们说只需要将死者和他们的衣物焚烧就行了,所以爹才会吩咐士兵们将死去的流民统一拉走焚烧。”秦冉解释道。 白曜摇了摇头,道:“不,这样的确是预防瘟疫的一个方面。可只是这样是远远不够的,必须要及时驱逐老鼠跳蚤,将外面那些粪水尽数填埋,还要多备些草药以备不测。” “嗯,小白说的对!那咱们这就回去吧……唉,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回去了,没意思~~”秦冉有气无力转过头去,叹气道。 白曜有些好笑地安慰道:“秦姑娘不要失望,在下下次定会陪着姑娘去赌坊玩的。” “我爹要等巡视完边防军队才会回来,我猜他多半没有回府。不过也没事,我们先回去给你找个房间住下再说。”说罢,秦冉拉着白曜的手往秦府跑去。 秦府宽大的门前,此时正停着一架黑色的马车,正有几个下人拉着车朝后门走去。 “是爹的马车!奇怪,他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秦冉见了,有些惊讶。 “走吧,这不正好么!”白曜笑着说道。 两人一起进了府内。 第七十三章 秦大人 秦府大堂内,秦大人正高高坐在主座上,那对漂亮的丹凤眼不时地扫视着桌子上摆放的一封书信。 “这个家伙,到底在打什么算盘……”他突然皱起了眉,嘴里喃喃自语道。 “爹,冉儿给您请安来了。”这时,换回女子衣衫的秦冉端着茶盘款款走了进来。 “咦,冉儿?你不是跟着那小子出去了吗,怎么回来这么早呢?”秦大人有些惊讶,问道。 “嗯……爹不是让女儿早回来嘛~冉儿就早早地回来了。”秦冉微微一笑,接着问起了秦大人:“爹,您今天怎么也回来得这么早?” 秦大人抚须看了一眼桌上的书信,道:“突然有事,便将巡防之务交给了你哥哥,快马加鞭地赶回来了。” “有事?这是谁写的信?”秦冉看着那封书信问道。 “嗯。落雁坞的鱼川竹今日突然差人送到府上一封信,说是有要紧之事,秦某便早回来了……”秦大人轻声说道。 “鱼川竹,他能有什么事找您?”秦冉也吃了一惊。 “也不是什么大事,秦某已经去差人请蓝先生了,此事还需和他商量一番。”秦大人却摇了摇头,没有多说。 “哦……爹,嗯……小白,不,白公子有事想要见您。”秦冉见气氛有些沉寂,便小心翼翼地说道。 “嗯?他想见我?莫非是在打秦某这宝贝女儿的主意?!”秦大人冷声说道。 秦冉脸色一红,娇斥道:“爹,你在胡说什么呢!白公子可是姜神医的弟子,他当然是有要事要禀告了。” “是吗……那好!冉儿,你且将他带过来吧。”秦大人将桌上的书信收回怀里,对着秦冉说道。 秦冉点了点头,出门将正在堂前来回走动的白曜带了进来。 白曜刚一进门就看到了上座的秦大人,顿时想起了那天晚上的场景,不由得有些尴尬。秦冉对他使了个眼色,乖巧地站到了秦大人的身后。 “在下见过秦大人。”白曜见了,连忙上前行了一礼。 “嗯。”秦大人只是扫了他一眼,轻轻点了点头,并没有让他坐下的意思。 “听冉儿说,你有正事要跟秦某说,那便讲吧。”秦大人靠在椅子上,眯起眼睛养起了神。 白曜见他这副模样,转头看向了秦冉,却看到她正在拼命朝自己挤眉弄眼。 他只好开口道:“在下从城门经过,看到路边流民成堆,老鼠横行,担心会引起温疫,特来提醒大人一番。” 秦大人丝毫没有动弹,缓缓说道:“你说的事秦某已经知晓,早就做好了预防之策,就不劳少侠担心了。” 白曜一听,接着说道:“大人!只是将尸体与衣物等烧毁是无法彻底阻绝瘟疫的!最重要的是可能带来疫气的老鼠与滋生恶瘴的粪土,大人若是坐视不管,恐怕……未等海匪来攻,安兴便会被疫气所灭,到时再做什么都无法挽回了。” 听到此,秦大人突然睁开眼睛,问了他一个无关此事的问题,“听冉儿说,白少侠是神医姜不逢的弟子?” “嗯?”白曜有些猝不及防,接着点头说道:“在下曾经随着姜先生学了几年的医术,只能算得上半个弟子。” “好。”秦大人面无表情地答应下来,“那秦某便相信你一次,不过……” 他顿了口气,接着说道:“此事就交给冉儿负责,还请少侠尽力协助她。你现在对安兴城来说还只是一个外人,秦某可不能将如此重要之事放心地交给你。” 白曜却淡淡一笑,道:“这样便足够了,在下本来也只是想帮助那些遭受迫害的流民罢了。” “若是如此便好,秦某可不希望少侠是海匪安插过来的奸细,利用毫无城府的冉儿进入秦府探听机密。”说到此,秦大人声音陡然提升了许多。 秦冉一愣,接着不满地说道:“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呵呵,冉儿莫急。”秦大人慈爱地看了她一眼,道:“海匪奸猾,经常利用一切机会在秦某身边安插奸细,恐怕我们此时说的话都已被人探听到了。所以说,若是他们知晓了秦某当年携带女儿去宜江之事,再指使一个冉儿所谓的少时之友‘白曜’来有意无意地接近秦府,不就可以轻松混入了么?” “爹!”白曜还未解释,秦冉就不高兴了,喊道:“你怎么说这样话?他是不是小白冉儿还不清楚吗!再说了……难道世间还会有另外一本娘亲自誊写的《载物志》不成?” “当然没有,但那本书有可能是真正的‘白曜’被海匪杀死后抢走的,然后再找一个面貌年龄相仿的人上门顶替……”秦大人那对丹凤眼直直地盯着白曜看去。 “不可能,小白就是小白!冉儿怎么会认错人呢!”秦冉争辩道。 “当然,少侠可能的确是冉儿当年的那位朋友。不过时间过去多年,一个人的品性也会随之慢慢改变,秦某也不知少侠是否会被海匪收买,毕竟他们开出的条件极为丰厚,大部分人都无法拒绝。”秦大人却还是没有相信白曜的意思,继续说道。 “在下怎么会为了那些银钱丢失了本心?!”白曜脸色一变,信誓旦旦地说道。 秦大人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好话大家都会说,想证明自己还是要看你的所作所为了,是狐狸总会露出它的尾巴。方才秦某故意让你和冉儿一起回来,暗中派人跟在后面,便是想看看你会不会趁机掠走她,可你并没有那么做。” 秦冉怒道,“爹,你居然利用女儿去试探冉儿的朋友?你太过分了!小白,咱们走!”说把她气呼呼地瞪了秦大人一眼,拉着白曜跑了出去,来到了一处侧院里。 “对不起啊小白,没想到爹他这么不讲情面……”秦冉一改刚才的怒容,转身给白曜道起歉来。 白曜却笑着摇了摇头,安慰道:“无妨,令尊身上挑着整个边境的海防重任,凡事自然要谨慎为上。在下并没有生气,反而还很佩服他呢。” “那就好。小白你放心,既然爹让你协助我,那事情便都由你来决定好了。”秦冉说着领他进了侧院里的一处厢房内。 她扫了一眼干净整洁的房间,笑道:“小白,你就先住在这里吧,有事吩咐下人就好~本姑娘会经常来找你玩的。” “嗯,在下多谢冉儿姑娘。”白曜答应下来,此时他早已将身上血吸蛊之事抛到了脑后,在秦府安顿了下来。 第七十四章 鱼川竹 “菖蒲,艾草,百寒香,再买些薄荷来驱赶焚烧老鼠,但凡发现了浑身发热呕血之人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本姑娘。” 秦冉正身着一袭男子装扮,叮嘱着面前正在几案上奋笔疾书的老师爷。说完她回头看了一眼站着身后的白曜,发现他正对着自己不停眨眼。 “还有……从库内拨出去些银子,将消息告示张贴散布出去。告诉那些流民,每人埋十斤粪土便可来衙门领十文铜钱。”她再次回过头来,努力地回想起白曜叮嘱的事。 “遵命,老朽这就安排他们去做!”老师爷拱手行了一礼,匆匆出了大门。 “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白大人?”秦冉笑着调侃起白曜来。 白曜也装模作样地配合她起来,“当然了!小秦,这几天你可不能懒,可要亲自监督他们。” “好,大人您请。”两人说笑间走出府衙。 刚刚出门,秦冉脸色突然一怔,重新折返了回来。 “秦姑娘,你怎么了?”白曜好奇地问道。 秦冉指了指一边的街道,说道:“是张秀才,他见我这副男子打扮,会认出我来的……” 白曜看到了那天见到的酸秀才,不禁皱了皱眉,问道:“冉儿姑娘,你是怎么撞见他的?” “是不久前我在府里闷着无聊,于是偷偷溜出来玩。正好碰到张秀才背着他娘四处求医,可是他家境贫寒,他娘又望子成才将所有的银子都拿去给他考试用了,没有银子自然没有郎中给他娘看病,我一心软给了他些银子,还跟着他一起去了医馆。”秦冉看着外面的张秀才,淡淡地说道。 “可是我不太会装扮男子,一不小心被他认出来了。张秀才当时就表达了倾慕之意,冉儿见他如此可怜,便没有狠下心来拒绝他,谁知他后来会如此执着呢,唉……”她叹了口气,语气中颇为无奈。 白曜心里有些不快,道:“哼!他也太猖狂了,在下这便去给姑娘出一口气!” 秦冉连忙拉住他,道:“算了,他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酸秀才,我们躲着他不就行了。” “冉儿姑娘就是太善良心软了,才会让他如此蹬鼻子上脸,甚至在那天宴席上偷偷混进来折腾了一番。”白曜无奈说道。 见张秀才没有离开的意思,两人只好从府衙后门出去了。 走在回府的路上,路旁的流民见他们衣着不凡,纷纷上来讨要钱财。 白曜急忙拿出些铜钱打发走了众人,皱眉问道:“秦姑娘,流民人数众多,令尊为何不用他们来抵御海匪,正好他们与海匪有着血海深仇,定会出力杀敌。” 秦冉俏脸微微一笑,道:“你猜呀~” “……”白曜摇了摇头。 “真笨~流民人数众多,里面也混进了不少海匪的奸细。当初上一任镇压海匪的冯大人就层招募了不少流民入伍,结果他们阵前倒戈,在后阵屠杀士兵引起混乱,又在军营中散发谣言导致军心不稳从而兵败,被海匪将岚州的另一座边防重镇盛秋城掠夺一空。冯大人被撤职后,爹就记住了这个教训,才会对流民有所提防。”秦冉解释道。 两人说话间,不一会儿便来到了秦府所在的街道上。刚转街角,一架挂着蓝色旗子的马车便从两人身边匆匆驶过,直奔秦府大门而去。 “咦,那不是落雁坞的旗子吗?”眼尖的白曜指着马车上挂的旗子,说道。 秦冉闻言看了一眼,点头道:“嗯!落雁坞的人来这里做什么?快过去看看吧!” 两人连忙跑过去,站在石狮子偷偷地探出头观望起来。 马车停在门口,蓝先生带着几名下人从秦府内走了出来,静静地等着车上的人下来。 “想不到鼎鼎大名的蓝先生居然亲自迎接,妾身真是受宠若惊呢!”马车里传来一个清冷有些尖锐的女子声,接着从上面下来两个人。 当先的是一个面容冷艳嘴唇发青的女子,她大约二十来岁,身着一袭红色长裙,两条修长白净的玉腿隐隐外露,勾得过路人频频将目光投了过来。 冷艳女子后面则站着一个身形瘦弱面色发白的青年,青年的腰间挂着一对染血的钩镰。 白曜盯着那冷艳女子,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小白,你看什么呢?看得那么认真!”秦冉见此有些不快,走到白曜前面遮住了他的视线。 “咳咳,没看什么。蓝先生居然会亲自迎接那两人,恐怕他们的身份不一般。”白曜急忙岔开了话题。 “哼!”秦冉白了他一眼,继续偷听起来。 “秦大人正在堂中恭候,蓝某这便带总把过去,请。”蓝先生微笑着恭迎起了女子。 “总把?”秦冉闻言一愣。 白曜问道:“秦姑娘怎么了,你为何如此惊讶?” “总把是世人对鱼川竹的称呼啊!可蓝先生居然叫那女子总把……莫非是我听错了?”秦冉疑惑道。 “什么!鱼川竹?”白曜也吃了一惊。 “走,咱们进去看看!”秦冉见几人鱼贯而入进了府内,忙跟着他们跑了进去。 白曜连忙跟过去,只见大堂大门禁闭,秦冉正在侧面的一扇窗前冲自己挥手,便悄悄走了过去,蹲在了窗下。 “怎么回事,这扇窗为何不关?”白曜低声问道。 秦冉嘻嘻一笑,道:“是我让蓝先生故意没关窗户,他说那人正是落雁坞的总把鱼川竹,这次来只是来拜访一下我爹。” “女的…姑娘曾经说过的鱼川竹是壮汉…老头…这,这是怎么回事!”白曜脑子里一片混乱,根本理不清头绪。 “嘘嘘嘘,里面说话呢!快听……”秦冉将手放到嘴边示意道。 白曜只好放下此事,小心翼翼地往里看去,正好看到了背对他坐着的冷艳女子‘鱼川竹’。 “自上次会面后,秦某邀请了鱼总把这么多次,总把终于再次赏光过来了。看来,总把的事务比秦某还要繁忙的多呢!”秦大人笑着说道。 “江上有事,妾身不得不抽出时间,出去解决了一下,却没想到耽搁了这么久,还请大人见谅。”鱼川竹也笑着回复到。 秦大人点了点头,接着问道:“上次秦某说的事,不知总把考虑得如何了?” 第七十五章 拂蝇剑法 冷艳女子呷了口茶,又看了一眼站着秦大人身后的蓝先生,慢慢说道:“妾身近日前来便是因为此事,秦大人的条件妾身可以答应,但是妾身的条件秦大人能否接受呢?” “没问题!只要能帮秦某成功收到了粮,秦某便划出一条漕运水道让总把用上几次。”令女子惊讶的是,秦大人居然丝毫没有犹豫,而是在她说完后便立刻答应下来。 “哦?”鱼川竹本以为此次会交涉一番,没想到秦大人会这么果决。 她掩口一笑,接着示意旁边青年对着秦大人举起茶杯,“如此,那妾身便以茶代酒,敬大人了。”说罢将茶一饮而尽。 “呵呵……事情轻重缓急,秦某还是能分辨明白的。”秦大人也举杯喝了茶,笑着说道。 蓝先生此时站了出来,对着女子拱了拱手,道:“具体事情还请移步另一隐秘之处详谈,蓝某已经备好了马车,请。” 几人站起身,在蓝烟的带领下走了出去。 “他们走了,咱们要不要跟过去看看呢?”秦冉目送几人离开了秦府,问道。 白曜摇了摇头,道:“还是算了吧,他们肯定要去商量机密之事。” 秦冉只好作罢。 “冉儿姑娘,你上次说见到的鱼川竹是一壮汉模样,可今日为何来的却是一位女子?”白曜好奇地问道。 秦冉也是一脸迷茫之相,“我也不知道!但我可以肯定,上次来的鱼川竹一定是大汉,我没有看走眼!” “这就怪了……”白曜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他现在相信怪老头说过的话了,看来这世间还真得有不止一个名为鱼川竹的人。 “小姐,你并没有看错,上次来的那位也是落雁坞的鱼总把。”这时,两人身后传来一个熟悉温柔地声音来。 “蓝先生,你怎么还在这里?!” 只见蓝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后面,他的手中还提着一个包裹。 他微笑着看向两人,道:“一个人居然会有不同的模样,是不是感觉很奇怪呢?” “对啊!到底是怎么回事?”秦冉迫不及待地问道。 “呵呵,落雁坞的总把鱼川竹天赋异禀,非常聪明。他贪生怕死,为自己找了八个替身,今日来的女子和上次的巨汉只是其中之二罢了,他本身是个很神秘的人,就连心腹之人也无法辨别清楚。”蓝烟为两人解释道。 “什么?!” “怎么可能!” 白曜和秦冉听了,情不自禁地叫出声来,脸上都是一副惊骇之色。 “蓝先生,若真是你说的这样,那他是怎么同时获得情报信息的呢?如果今日来此的女子并不是他本人,那他难道就得等女子回去禀告他吗?但是如此重要之事,这些替身万一背弃了他,将消息走漏出去怎么办?”秦冉非常不解,接着问道。 蓝烟沉思了一阵,摆手道:“这个蓝某也不清楚。” “嗯!有意思,鱼川竹……我以后一定要查清楚他的底细。”秦冉便异常兴奋,眼眸中不断闪烁着亮光。 “蓝先生,在下想知道他的替身里有没有一个老者模样的人?”白曜突然问道。 蓝烟摇了摇头,“抱歉,蓝某也不清楚他的那些替身都是什么模样。” 白曜只好作罢,心中暗想:看来只能自己去调查一番了。 正想着,蓝烟突然将手中的包裹递了过来。“白少侠,衙门那位胖胖的捕头给你送来个包裹,蓝某便替你收下了。” “捕头?哦……在下知道了,多谢蓝先生。”白曜接过包袱,感谢了一声。 “不必客气。”蓝先生对两人拱了拱手,起身离开了。 秦冉看着包袱,好奇地问道:“小白,那胖子给你送的什么东西?” “他不是将在下的一本秘籍弄丢了么?自然要赔在下一本,咱们回去看看吧!”白曜笑着说道。 两人来到白曜的房间,将包裹展开了。里面居然放着两三本书籍,还有一个卷起来的卷轴。 秦冉好奇地拿起一本书翻了翻,她的表情变得十分古怪,“……九幽掌法,这里面不是说书之人胡诌的么?” “菊花剑法?哈哈!小白,这不是你当初看的书么?”她又拿起另一本来,接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白曜也面红耳赤地将那打开的卷轴收了起来,有些恼怒地说道:“这死胖子,送来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在下这便去找他算账!” “……等一下,这好像是一本真的剑法秘籍!”秦冉拿起最下面那本只有寥寥几页的薄书,喊住了白曜。 白曜拿过那书一看,带着书封一共四页。只见封面写着拂蝇剑法四个大字,在这四个大字的旁边还有三个小字——拜凝中。 “拂蝇剑法?拜凝中?”他愣了一下,接着翻开了书籍,不一会儿便将它看完了。 别看此书只有寥寥几页,但它的确是一本剑法秘籍,里面仅有一个招式。 “好厉害,一式剑法都可自成一门武学!”白曜很快便记住了书中所写的内容,对这本书赞口不绝。 秦冉见他这副模样,笑着说道:“小白你等着,我这便去取两柄木剑来,你也教教本姑娘怎么练吧~” “嗯,此招倒是极为简单,冉儿姑娘正好可以学来防身。”白曜点了点头。 这一式拂蝇剑法,关键就在于快,虚虚实实。剑式出招迅速,就像用蝇甩子驱赶苍蝇一样,‘甩’着手中的剑,能做到击中一只空中乱飞不定的苍蝇便是及格。前面大部分都是虚招,出剑后立刻收回,消耗对方的精力耐力,直到对方厌烦露出破绽后一击制敌。 但它的缺点也十分明显,一旦对方成群或是不与你消磨时间,便失去了剑招的效用。 “首先练习出剑和收剑的速度,一定要快!”白曜手持木剑,按照书中所画为秦冉做了一番示范。 “喝!”秦冉娇斥一声,挥舞起了手中木剑。 白曜见了有些无语,道:“冉儿姑娘,你不能随便乱挥一气啊!应该是这样。”说罢上前握住了秦冉的葇荑,秦冉脸色一红,但一看白曜认真的模样,脸色那抹红霞很快消失了。 “继续,一起加油吧!” “嗯!” 空荡荡的小院子里顿时热闹了许多,两人一直认真练习剑招,丝毫没有察觉秦大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们后面。 他看着两人努力的模样,嘴角微微一翘。 第七十六章 夜袭(上) 转眼间,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 白曜整日在秦府内陪着秦冉练剑看书,并不时在城中检查预防鼠疫之事。经过衙门这一个月的努力,外面的粪土都已经被填埋,老鼠们也都被驱赶得无影无踪,白曜这才松了口气。 他无意中发现城外长满了一种野草,姜不逢医书中记载这种野草混合另一种植物的汁液便可快速消痛止血,加快伤口愈合。他连夜炮制了一些献给了秦大人,为了消除他的疑虑,自己先在众人面前试了试。 秦大人见功效良好,令人割了大批药草制成药剂带回兵营,并赞赏了白曜一番,对他另眼相看。 在一个大雾天,白曜趁天还未亮偷偷去了一趟落雁坞,还未靠近便被怪鸟发现,只能退走。无奈之下他去了趟监牢,将蓝先生说过有关鱼川竹的事告诉了怪老头。 怪老头却说他自己早就知道此事,让白曜继续替他盯着鱼川竹。 而此时稻米成熟,由于秦大人与落雁坞结成了联盟,鱼川竹派出人手相帮,方才令官府成功收尽粮食。安兴城中的几位富商此时又突然联手捐出一批银两粮食,这下后备物资足足可以支撑数月,秦大人一直阴沉的脸色终于拨云见日。为了应对即将来临的雨季,他命人将粮食秘密存放到了安兴城西部的高地粮仓里。 鱼川竹如愿以偿获得了使用漕运商道的权利,他大张旗鼓将货物装满货船,并亲自前往码头监督装船。 秦冉拽着白曜去码头看热闹,撞见了秦冉所说的那如同庙里金刚一样的巨汉‘鱼川竹’。 除此之外,他们还遇到了一个熟人,正是那天在落雁坞外遇到的俊美青年。他赫然站在巨汉身边,朝着白曜二人微笑着。白曜连忙挡在秦冉面前,狠狠地瞪着青年。青年似乎对两人没了兴趣,笑了一下后便移开了目光。 运官在秦大人的授意下检查鱼川竹的货物,女子‘鱼川竹’想都没想便答应下来。经过搜查,只是在船上发现了成批的粮食木料,并没有其他的东西,只得由他去了。 丰收过后,江南的雨季很快来临了。 “哗哗哗——!”白曜站在窗前,看着外面下得正急的大雨,心事不断地涌上心头。 “阿九,你现在可还安好?” “又到了雨季,大家现在应该都在忙着修补屋顶的裂缝吧……” “姜先生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愿他一路安好。” …… “小白~你在嘟囔些什么?”房门被人推开,秦冉收伞走了进来。 白曜回头冲她笑了笑,问道:“秦姑娘,你不和令尊去城外堤岸上巡查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今年这雨下得格外大,长堤被淹了一半,我们还没走到中间便退回来了。”秦冉忧心忡忡地说道。 白曜吃了一惊,道:“那储存在高处的粮仓不会有事吧。” 秦冉摇了摇头,担心道:“江水倒是不会涨到那里……只是宜江江面如果漫过了长堤,没了这道屏障的保护,海匪便会乘船越过长堤抢夺粮食。爹也十分担心这个问题,正和蓝先生商量对策呢。” “放心,他们一定会有办法的,以前不都这么过来了嘛。若有需要在下的地方,在下一定竭尽全力相助!”白曜连忙安慰道。 秦冉微微点了点头,道:“嗯……谢谢你啊,小白。” 安兴城墙门楼上,秦大人正和蓝先生与一位身披重甲的男子交谈着。 “秦大人,属下这里只有一千人手,若是大人需要,属下最多只能分出去四百人。”男子恭敬地说道。 秦大人点了点头,道:“四百人倒也够了……蓝先生,劳烦你写信给琛儿,让他分出六百士兵过来护粮。记住,一定要让他快快赶来!秦某心中突然有股不祥的预感,总觉得鹿雷啸这两天会来劫粮。” “是,大人。蓝某记得去年鹿雷啸从内奸处得到了我们粮仓的位置,我们刚将粮食放进去第二天他便带人来劫,所幸大人果断开闸放水,方才将他们驱走。”蓝先生说道。 “唉,此事蓝先生莫要再提……虽然说此举驱走了海匪,但下游村镇的百姓们也因此而遭殃,秦某实在是难辞其咎。”秦大人苦笑着说道。 蓝烟却十分赞同,“做事总要有取舍,能够舍弃一小部分而挽救大部分百姓,这便是对的。” “罢了罢了,城防官,你这就带秦某去点人吧。蓝先生,写信的事就麻烦你了。”秦大人摆了摆手,跟着披甲男子走了出去。 与此同时,安兴城北数百里外的一个海外孤岛上。 孤岛的码头上停靠着数艘货船,上面挂着画有坠雁的蓝色旗帜,正是从漕运商道出去的那一批落雁坞货船。 “这里一共是三船粮食和两船木料,都是按鹿统领的意思准备的,请鹿统领查验一下吧。”冷艳女子鱼川竹笑着对站在其中一艘货船上的一个男子说道。 男子大约三十来岁,面如重枣,步伐稳健,虽然个子不高,却让人产生了一种不怒自威的敬畏感。 “不必了。天下人都知道落雁坞的鱼川竹是个讲信誉的人,鹿某怎么会信不过鱼总把呢?”鹿姓男子开了口,声音敦厚异常。 鱼川竹展颜妩媚一笑,“鹿统领如此信任,妾身十分感激,那……” “鱼总把放心,你要的人和东西鹿某都已经准备好了,马上便会送到落雁坞。”男子未等鱼川竹把话说话,便沉声说道。 鱼川竹大喜,感激道:“如此甚好!那妾身就不多在此处逗留了。” “不忙……”男子却拦下了她,接着问道:“听说鱼总把还与官府合作了?” 鱼川竹黛眉一蹙,接着冷言道:“鹿统领说的不错,不然妾身又怎能将这批货送到此处?再说了,妾身本来就是个生意人,在妾身眼里银子才是最好的东西,其他的东西妾身从来不放在心上。” “哈哈,好!鱼总把请!”男子突然大笑起来。 鱼川竹也冷然一笑,带着手下离开了小岛。 男子看着远去的小船,回头问道:“都清点好了吗?” “是!禀告统领,鱼川竹送来的货没有问题!”一个声音从男子的身后响了起来。 “嗯。”男子稍微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安兴那边的消息过来没有?” “禀告统领,已经有信了!姓秦的将粮草都放在了城西的仓库,而且探子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连日暴雨使宜江水位疯涨,已经漫过了堤坝。”那声音接着说道。 “什么?真是天助我也!”男子狂笑一声,接着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狠狠地戳在了船上,“弟兄们,到取回咱们粮食的时候了!为了那些饱受冤屈和压迫的前辈们,大干一场吧!” 第七十七章 夜袭(中) “镗镗镗……”远处传来几声梆子响,接着便是打更人有气无力地吆喝声,“闭门关窗,遮雨防盗,三更~!” 秦冉正呆呆地看着桌子上的油灯,当她听到打更人的声音时,忍不住站起身来,打开窗户朝外看去。 外面风雨正急,冷风阵阵,夹杂着雨滴卷落进房间里。 丫鬟连忙上前劝道:“小姐,快把窗户关上吧!你穿得那么少,会得风寒的!”说着走过来为她披上了一层薄衾。 秦冉却摇了摇头,忧心忡忡地看着远方,嘴里低声说道:“听琴,我好担心他们,可自己又帮不上什么忙,这让我怎么睡得着呢!” 丫鬟安慰道:“小姐你不必担心,老爷身经百战,以前再大的风浪都挺过来了,这次一定会没事的。再说了,白少侠不是也在老爷身边吗?他医术高明,就算老爷受了伤也会没事的……呸呸呸,乌鸦嘴,老爷一定会没事的!” “嗯…希望如此吧。”秦冉眉头稍微缓了缓,仍旧一动不动地看向远方。 此时,安兴城西库房附近的树林中。 这里已经安扎上了数十个简陋的临时营帐,营帐外边围着一排拒马桩,两三队士兵正不时地在附近冒雨巡视着。 中间一个稍大点的营帐里,身披盔甲的秦大人高坐在首位,两旁下首坐着的正是白曜和蓝先生。营帐中间摆着一个正在熊熊燃烧的火盆,冷风吹动火苗,三人映在营帐上的影子也随之不断晃动着。 “……只要将它的种子捏碎将里面的粉末散出去,人一旦吸入这粉末就会四肢无力,产生幻觉甚至晕眩,但现在正在下雨,想要发挥出它们的效果必须靠近敌人才行。”白曜指着秦大人面前摆放的那一斛紫色的小圆粒说道。 秦大人拿起种子端详了一阵,问道:“白少侠,要如何才能防止我们自己人吸入这些粉末呢?莫非是要在脸上蒙一层纱巾吗?” “回禀大人,并不需要这么麻烦,在下早已备好了解药,只需要每人分发一颗即可。”白曜从身后抬起一个木匣子放在了秦大人桌上。 秦大人捋了捋胡须,看了白曜好长时间,方才缓缓点头道:“好!秦某这就命人发下去。” “多谢大人信任!只是士兵众多,里面万一混入了奸细……”白曜忧心道。 蓝先生却笑了笑,“无妨,大人还留有后手,白少侠不必担心。时候不早了,少侠快回去歇着吧。” “好,在下告退。”白曜见此,转身走了出去,来到了不远处角落里的一个小营帐里。 营帐里只有一张破旧的硬褥,直接搁在了满是泥泞的地面上。 白曜没有嫌弃,而是盘膝坐地调息起怪老头指点过他的绝息功来。 也不知怎么回事,自从上次与大蛇一战,他总感觉自己卡在了瓶颈上,书中所提的最后一条经脉始终无法贯通,无论如何也突破不到第六层。 白曜左思右想,从腰带里将寂心戒翻了出来。戒指依旧是那副古朴厚重的模样,那清凉的触感让白曜的心情瞬间平静了许多。 “练武本是循序渐进之事,切忌急功近利,那然定会走火入魔……”此时夜锦的嘱咐声从他耳边响起,白曜舒了口气,闭眼打坐起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了,远处高涨的江面十分平静,只有雨滴落入水面上的噼啪声。 秦大人和蓝先生在营帐中闭目眼神,并没有脱下身上盔甲的意思。 外面的士兵仍在一丝不苟地巡逻着,大家都不敢放松,严阵以待海匪的到来。 “当~当~!”忽然,一名在江边守夜的岗哨重重地敲响了大锣,将众人都惊醒了过来。 “来了!”白曜当即睁开了眼睛,急忙从营帐中跑了出去。 只见秦大人和蓝先生站在大营前面,远远地看着前方江面上突然出现的一排闪烁不定的火光。 “哼,秦某就知道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秦大人冷笑道。 旁边副将看火光渐渐靠近了,立刻挥舞着手中的旗子大吼道:“大家做好准备,海匪们居然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来了!盾兵,拦在前面,当心贼匪放暗箭伤人!弓箭手在树林中隐蔽,进入射程后立刻放箭,优先攻击对面的弩手!其余的人,快将拒马桩,铁蒺藜放到前面,然后回到阵后做好迎敌准备!” 一声令下,旁边各个营帐中的士兵中纷纷披挂整齐,拿着武器分列站好,静静地等着海匪们的到来。 那火光渐渐近了,细细看来,似乎有二十多艘浑身尖楞的怪船,劈波斩浪,借风疾驰而来。 “这是什么船?”白曜忍不住问道。 蓝先生还是一脸风轻云淡之色,“此乃元川巧匠公输植的徒弟鬼手温鸣夜设计的刺猬船,周身尖刺锐不可当,我们可没少吃它的亏。不过这种船造价昂贵,而且十分笨重,现在倒也不怕它了。” 那些刺猬船距离众人已经不足百步远了,可秦大人持剑而立,站在众人中间,丝毫没有后退之意。白曜见他这高大伟岸的身影,一股敬佩感油然而生。 “大人,您还是回去吧!此处十分危险,万一藏在士兵中的奸细趁机行刺,我等无暇护您周全。军不可一日无帅,这里有蓝某就足够了。”蓝先生劝道。 “……好吧。”秦大人皱了皱眉头,看着旁边冒着大雨站列的士兵们。他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回到了大营之中。 “小的们,给老子射死他们!”就在他刚踏入营帐的那一刻,高站在刺猬船顶上的一个赤膊巨汉挥舞着大斧发号施令道。 顿时漫天箭雨铺天盖地地从刺猬船上朝着这边射了过来,密密麻麻黑压压一片,将整个夜空都遮蔽了。 “白少侠!快站到盾兵的后面!”蓝烟见了,立刻对着白曜大喝一声。 白曜连忙钻进了盾兵后面,士兵们纷纷举起巨盾,将四面八方遮挡得严严实实。 箭雨随着雨水一起从天而降,将众人笼罩住了。 第七十八章 夜袭(下) “咚!咚!……”道道箭矢狠狠地撞在巨盾上,发出阵阵闷响。有的箭矢直接深深地插在了盾上,有的直接断成两截,还有的则透过巨盾间的缝隙射了进来,扎进了盾兵的身上。 虽然被利箭射中,但士兵却丝毫没有往后退的意思,仍然高举着大盾保护着身后的战友们。 “啊!”一声惨叫响起,一根箭矢射穿了拦在白曜身前士兵的咽喉,霎时鲜血喷溅,洒了白曜一身。 “!”白曜虽然见过不少这样的场景,现在看到还是有些不适感。 “顶上去。”蓝先生面无表情地看着这边,吩咐道。 立刻有两人将那具尸首抬到了一边,顶替他举起了大盾。 而在树林里,埋伏好的弓箭手见敌船已经进入到了射程范围,纷纷瞄准船上的海匪射了过去。 “簇簇簇……!” 海匪们被这突如其来的箭雨射了个措手不及,纷纷被射倒在水中。 “妈的!别慌,给老子把船板拉起来!”赤膊巨汉不停地用手中大斧拨开箭雨,大声吼道。慌乱逃窜的海匪们听了,立刻抛下手中弓箭,走到甲板边上拉起一根粗绳起来。 “咔咔。”几声沉重的闷响后,满是尖楞的船身木板居然被众人拉了起来,高高竖起挡住了树林中过来的箭雨。 蓝先生见弓箭手无法对海匪们造成威胁,而且树林中的士兵身上携带的箭矢不多,便嘱咐身边的传令兵道:“去,让他们都撤回来吧。” “是!” 树林中的士兵都撤了回来,虽说只射了那么一波,但也使船上射过来的箭少了很多,盾兵的压力顿时小了下来。 赤膊巨汉见盾阵难破,十分恼怒,扭头喝道:“抬老子的神臂弓来!”下面海匪们听了,顿时有三人从船舱里抬出一柄巨大无比的弓来。 此弓看起来十分沉重,虽然是三人在抬,却都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十分费劲。 “哼!”巨汉见了,不满地迈开大步跑了过来,单手一抓轻松地将巨弓牢牢地握在了手上。 他随手抢过旁边一个海匪的长枪,单手持弓立在甲板上,另一只手臂肌肉紧绷,将数条牛筋拧成孩提手臂般粗的弓弦一点点地拉动了起来。 “……不好,此人看起来力大无穷,你们恐怕抵挡不住啊。”蓝先生看着巨汉将长矛架在了巨弓上,忧心道。 “先生放心,我们一定会保护好大家的!”拦在前面的盾兵虽然脸色有些苍白,却仍然笑着安慰起他来。 “在下也来助你们一臂之力!”白曜皱眉看着远处的巨汉,走过来一起顶在了巨盾下面。 巨汉此时脸色涨得通红,额头大汗淋漓,“去吧!”他大吼一声,瞄准方向松开了手臂,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唰——!”伴随着一阵锐利的尖啸声,长枪划过雨幕,飞快地朝着营帐这边射了过来。枪尖一往无前,根本没有什么可以阻止它。 “躲开!不能硬接!”蓝先生脸色大变,对着前方的士兵们吼道。 可这些盾兵却置若罔闻,仍然坚守在最前面。 说话间枪矛已经来到阵前,“轰”地一声砸进了巨盾上。矛上力道之大,直接贯穿了数层巨盾,继续朝前射去。 旁边的士兵也被波及,身上手上被长矛戳出一个血洞来,纷纷没了生息倒在了地上。 长矛经过前面悍不畏死士兵的拦截,终于到了刚才说话的盾兵前面。他眼神中恍惚闪过一丝惧怕感,紧接着闭上眼睛,抬盾迎接起了枪矛。白曜站在他的旁边,感受到了前方枪矛上附带的危险气息。 “嚓!”长矛穿透了巨盾,接着洞穿了刚才那名盾兵的胸膛,将他重重地击飞了出去。一股巨力从巨盾上传来,白曜顿时虎口一麻,猝不及防之下被顶翻在了地上。 盾兵被长矛带出了数丈之远终于停了下来,蓝先生惊怒地回头看去,盾兵浑身被鲜血染红,早已没了气息。 “……”白曜看着盾兵的尸体,一时愣在了原地。 “哈哈哈!”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对面船已经靠岸,赤膊大汉高举着大斧,两三下掀翻了前面的拒马桩,领着海匪们朝这边杀了过来。 蓝先生压抑着心中的怒气,吩咐道:“准备迎敌,记得在他们冲过来时用白郎中给你们的东西击败他们!” “是!”众人连忙重新站好阵营,冲着海匪们迎了上去。 两方短兵相接,立刻开始厮杀起来。刀光剑影,鲜血四溅,血水夹杂着雨水在地上流淌着,转眼间树林中已成了血流成河的人间炼狱! 士兵们和海匪都不怕死地蜂拥上前,他们杀红了眼,毫不顾忌自己身上的伤口。 白曜虽说以前经历过许多厮杀场面,但还是头一次亲身经历这样的战场,血腥味,硝烟味,雨腥味夹杂在一起,钻进了他的鼻子里,刺激着白曜的神经。 “在下也来帮忙!”他醒转过来,当即从地上捡了些石子,对着过来的海匪们射了出去。不过他没有狠下杀手,而是对着海匪的四肢打了出去,将他们击倒在地上。 士兵们看到被击倒在地的海匪,立刻被冲上来将他们尽数杀死。 “死吧!”白曜身后一阵风起,一个有些老迈的海匪举刀朝着他脖颈砍去。 白曜眼疾手快,轻松躲过这一刀,接着抬手在他背后的穴位上一点,那老海匪顿时感觉眼前一黑,晕倒在了地上。白曜看他年事已高,心生同情之感,便不再管他。 “白郎中,这里是战场!不是你死便是我亡,战争可不是儿戏!”秦大人的副将直接过来一刀杀死了晕过去的老海匪,嘱咐道。 白曜微微点了点头,却依然没有下死手。 这时两方相互打得焦灼,难分胜负,海匪无法攻过来,士兵们也无法将他们击退。 蓝先生见了,在后面喊道:“用那东西试试!” 士兵们纷纷将种子拿出在海匪面前捏碎,顿时一大片紫色的粉末弥漫在了树林中。海匪们一吸入这粉末,顿时变得精神恍惚,陷入了幻觉中,失去了抵抗的能力,只能乖乖地任由士兵宰割。 “笨蛋!快屏住呼吸退到这紫雾外面去!”赤膊大汉也吸进了一些粉末,可他只是稍微晃了晃便稳住了身形,对着其他海匪大吼道。 见海匪们都往后退去,士兵们大喜,立刻涌上前去,想要将他们一举赶走。 “爷爷还在这里,你们就敢欺负我这些乖孙子了?当爷爷是摆设吗!”赤膊大汉见此,旋转着大斧,如同绞肉机一般割开战场,将士兵们砍得死伤惨重。 “休要猖狂,本大侠来会会你!”白曜想起刚才盾兵惨死的样子,心中一怒,登时从地上捡起一柄长剑,脚点地面轻轻一跃,来到了大汉的身旁。 第七十九章 撤离 “黄口小儿也敢到战场来乱吠?赶快回家找你娘去喝奶吧!”大汉见白曜年纪轻轻身形瘦弱,嗤之以鼻地讽刺道。 白曜没有反驳他,直接猛踏地面,挺剑刺向大汉。 此剑来势飞快,大汉一惊,连忙将手中大斧举起,想要拦住白曜的剑。 可就在那剑即将碰到斧头的瞬间,白曜突然往后一翻撤了回来。 “他娘的,吓老子一跳!”大汉骂了一句,将架在身前的斧头收了回来。 白曜见此,再次纵身而起,高举手中长剑朝大汉面门刺去。 大汉不敢怠慢,又一次架起大斧,准备接下他这一击。 “哼哼……”白曜狡黠地笑了笑,再次撤回了剑。 他看出这大汉虽然力大无穷,腿脚功夫和身形却不太灵敏,拂蝇剑法正好可以克制他。 想到这里,白曜再次拔剑而起,戏弄起了赤膊大汉。如此几次反复下来,大汉精神一直紧绷,脸色潮红,脑门上蒙上了一层汗水。 “臭小子!你到底来不来?在这里唬爷爷作甚!”他不禁有些恼怒,冲着白曜大吼道。 白曜冷笑一声,挑衅道:“你管老子来不来,你若是不服,那便自己过来啊!” “兔崽子,找死!”大汉被他激怒了,将大斧往地上一放,抬起旁边放着的拒马桩朝白曜扔了过去。 就在投过去木桩的瞬间,他捡起大斧,迈开大步冲了过去。 白曜轻松闪身避开了木桩,见赤膊大汉高举的虬臂粗壮,上面似乎蕴含了极大的力量,他不敢硬接,只好猛点地面朝后撤去。 “兔崽子,你居然敢故意激将你爷爷,白白耗费爷爷的力气……没门!”大汉并没有想象中的愚蠢,他一眼便看出了白曜的意图,直接点明了出来。 “是又如何?”白曜冷笑着反问道。 “哈哈!”大汉突然狂笑一声,他看了一眼四周都只剩下不到一半的士兵和海匪们,停止了与白曜的缠斗,反而朝后撤了两步,“兔崽子,老子有的是时间陪你玩,可你估计没有这闲工夫了……” 白曜眉头一皱,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哼,还不快回去看看你们的秦大人,他现在估计已经是一具尸首了吧,哈哈哈!”大汉笑着说道。 “什么?!”白曜和蓝先生皆是一愣,扭头朝大营看去。却看到大营上不知何时已升起了滚滚浓烟,直上天际。 “不妙!”两人心里俱是咯噔一声,一股不祥之兆涌了上来。 可此时旁边树林里秦大人的声音却响了起来,“真是抱歉,秦某早就已经不在那里了,你们烧掉的只是一具穿着秦某衣衫的草人而已。”说罢他骑着马从树林里冲了出来,来到了营帐里,身后还站着一个面带兜帽身披大氅的神秘黑衣人。 “抱歉让大家担心了,他们安插的奸细居然混入伤兵里偷偷跑进大营纵火,看来秦某多留一个心眼是对的。”秦大人解释道,他扭头看向对面的大汉,怒喝道:“阁下还不滚吗?眼下你们已经没有胜算了!莫非是想继续待在这里坐以待毙不成?!” 大汉见他没死,脸色一黑,冷笑道:“哼,你们这待客之道太差劲了,爷爷们不玩了,走便是了!反正今日爷爷的任务就是拖住你们,现在老岳他们应该已经得手了吧。” “用疑兵之计声东击西?鹿雷啸的脑子还能想出这样的主意?怕是你们那位神秘军师的主意吧。”蓝先生淡淡地说道。 大汉不乐意了,怒吼道:“这当然是统领自己想到的!你们这帮混账,居然敢小瞧统领!哼,粮草估计已经到手了,老子也不在这里和你们多费口舌了……” 还未等他说完,蓝先生便微笑道:“是啊,不知阁下的牙是否足够坚硬,能够咬得动坚石呢?” 大汉变了脸色,低声说道:“你,你说石头?你们在仓库放的石头?!不可能,不可能,那家伙亲眼看到你们将粮食存进了粮仓,怎么会是石头呢?!” “回去告诉鹿雷啸,我们的确在奸细面前将粮食存进了仓库里,不过立刻又从后门运送到了船上,接着将船上装着巨石的相同袋子放到了仓库里……他鹿雷啸若是想赢,就让那位神秘的军师与我等较量一番吧!”秦大人淡淡地说道。 “娘的……小的们,快上船了!去跟老岳他们汇合,先回去报告统领一声!”大汉瞪了众人一眼,带着海匪们驾船离开了。 “大人,不追吗?”白曜见秦大人和蓝先生有些异样地看着海匪们远去了,并没有阻挡的意思,于是开口问道。 蓝先生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说道:“穷寇莫追。” 两人吩咐士兵们收拾好战场,接着带白曜进了一个临时搭建的营寨中。 蓝先生看白曜一脸疑惑之相,笑着问道:“白少侠,你似乎有问题要问,请讲吧。” “既然仓库里放的都是石头,为何不直接由海匪们去抢,还要大张旗鼓布置如此多的士兵看守,甚至与海匪们交战呢?”白曜听了,立刻问道。 蓝先生苦笑一声,叹道:“唉,说来可惜!大人这番布置是想找出那位一直潜伏在身边的奸细,除去这心腹之患。只可惜还是差了一步,让奸细钻入大营走水之时的浓烟里跑掉了。” “就为了找一个奸细,牺牲了那么多人手……值得吗?”白曜惊讶道。 秦大人面无表情地说道:“因为军中奸细源源不绝的出现,秦某的作战计划与行军路线一而再再而三地泄露出去,导致多次战局失利,丢了不少资源据点。” 白曜想了想,问道:“……大人为何不让人潜伏进海匪中呢?” “摧星教……海匪们之所以这么难以根除,是因为大部分人都笃信一个名为摧星教的邪教。”秦大人没有回答,而是说起了另一件事。 “摧星教?”白曜闻言一愣。 蓝先生接过话来:“不错,鹿雷啸正是通过它来控制海匪。” 第八十章 缘由 “江南之地的土民,自古以来便信奉一位名为星神的神仙,相信他会保佑众人,带来好运和丰收。鹿雷啸深知这一点,暗地里授意手下将信奉星神的人家田地破坏,又装神弄鬼假扮星神样貌掠人财物欺辱妇女,让那些迷信的百姓们以为信奉星神会招致不幸。他在手下施暴之时及时出现,佯装打跑‘星神’,解救乡民,并引诱众人加入自己的‘摧星教’。当时的冯大人因为忙于盐工叛乱,从而疏忽大意没有将它放在心上,才会导致摧星教一点一点地壮大起来。”蓝先生解释道。 他端起桌上茶杯小酌一口,继续说道:“恰逢当时一位颇负名望的老盐工在官府请愿之时,莫名其妙地死在了里面,这也成了压倒盐工与官府之间矛盾的最后一根稻草。积怨已深的盐工与官府士兵发生剧烈的冲突,而当时作为老盐工副手的鹿雷啸却趁机蛊惑众人信奉摧星教,必将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他将‘圣药’散发给盐工,盐工吃下后力气加剧,神智失常,发疯似地攻入官府衙门。但士兵们据门坚守不出,用了圣药的盐工们很快便失去了力气,变得萎靡不振,被士兵们镇压,鹿雷啸却早已趁乱逃走了。” “圣药,那是什么东西?”白曜听到此,皱眉问道。 一直未发一言的秦大人此时开了口,“所谓的圣药,秦某觉得应该是一味专门强行激发人潜力的毒药。每次服药后便会有一段时间的浑身无力精神衰弱,并且持续的时间随着吃药次数的增多变得越来越长,最后变成失去神智的疯子!” “这……简直是太狠毒了!”白曜听到此,怒从心起,当即一巴掌狠狠地拍在了桌子上。 蓝先生看向他,道:“白少侠在圣手姜先生门下修习过不少时间的医术,希望少侠能为蓝某指点迷津,看看那圣药到底是何物。” “好!若是能拿到那东西,在下一定帮忙!”白曜点了点头,答应道。 “多谢白少侠。”蓝烟微笑着点了点头,道:“虽说那圣药如此可怕,但鹿雷啸却解释说那是摧星的神仙东君附身后的正常反应,海匪们对此深信不疑。经过鹿雷啸对众人长久的洗脑,他们变得格外忠诚。大人也曾经派出去过探子利用信奉摧星教为由进入海匪内部,结果刚进去就被灌下数枚圣药,并且每日都被鹿雷啸灌输摧星教的歪门邪道,导致探子精神压力太大,自杀而亡,而后再派出去数人都是同样的下场,甚至还有几人被策反。那鹿雷啸虽然是个胸无韬略的首领,可是他的蛊惑能力却是非凡。” “原来如此……在思想上控制手下,可比其他手段要有用得多,这鹿雷啸看起来还真有些手段。”白曜沉思道。 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今日看到的那老海匪来,于是忙问道:“在下还有一个问题……这些海匪,究竟都是什么来路?那鹿雷啸又是什么人?” 蓝先生脸色一正,解释道:“海匪的组成比较杂乱,有前朝的旧部逆臣,叛乱的盐工,被蛊惑的百姓以及真正的海匪,其中叛乱的盐工占了绝大部分。这些盐工本来是盐司雇佣在海边盐场做苦工的百姓,因为朝廷的饷银迟迟未发,盐工们的微薄银子还被上面人肆意克扣,而那些监工们又十分暴虐,日夜赶工,盐工们稍加休息便是鞭抽杖责,导致众人积怨已久,终于在老盐工突然死亡的那天爆发……鹿雷啸此人是盐工出身,他为人豪爽仗义,平日里便为那些年老体弱的老年盐工们分担工作,因此在盐工里很有威望,这也是盐工们为何能甘愿听从他调遣的原因。” “原来如此,多谢蓝先生指点。”白曜点了点头。 蓝先生笑着摇了摇头,道:“不必客气,今晚多亏了少侠的帮忙,我等才能将海匪驱走。” “应尽之责。”白曜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脸色一红说道。 “好了!”秦大人此时开口打断了两人的交谈,语气威严地说道:“闲话就先说到这里……鹿雷啸是个极爱面子之人,他在这吃了亏,一定会想办法报复的!蓝先生,你们先回安兴城吧,秦某收编完士兵后自会过去的。” “是!”蓝烟恭敬的抱了抱拳,带着白曜退了出去。 两人走出营帐,只见外面雨已经小了许多,东方的天空有些发白,看来马上就要黎明了。 蓝先生有些事,转道去了安兴衙门,白曜一人快马加鞭赶回了秦府。 刚踏进大门,就看到秦冉伞都没打披头散发穿着一层薄衣跑了出来,她满脸担忧之色,急匆匆地来到了白曜身旁。 “小白,你回来了!我爹呢?我爹在哪里?他没事吧!”秦冉语气急促地问道。虽然他表面上看着对自己的父亲不太关心的样子,但她失去了母亲,心里自然极为珍重秦大人了。 想到此白曜脸色一缓,笑道:“放心好了,秦大人平安无事,马上就会回来的。” “那就好,那就好!”秦冉松了口气,这才放下心来。冷风吹过,吹得她浑身打了个寒颤。 白曜连忙将自己的外衣递给了她,劝道:“冉儿姑娘,外面寒冷,还是快回屋里等吧。” “谢谢了……小白,其实我也很担心你的。”秦冉俏脸一红,小声说道。 白曜一怔,随后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当然了,咱们不是朋友吗?!” “嗯!爹马上就要来了,本姑娘这便亲自下厨,慰劳慰劳你们~”秦冉得意地转过身,朝后面的厨房走去。 白曜跟了过去,道:“冉儿姑娘,在下来帮你。在下以前是酒楼的小杂役,那些生火淘米之事就交给在下好了!” 两人一路说笑着走远了。 此时,海匪驻扎的孤岛上。 赤膊大汉和另外一个扁头丑汉神色紧张地站在鹿雷啸的前面,支支吾吾地将事情解释了一番。 “你说里面都是石头?”鹿雷啸面色如常,淡淡地问道。 扁头丑汉急忙点了点头。 “看来姓秦的对你足够了解呢,所以才故意摆这么一出羞辱你。”一个分辨不出性别的声音从鹿雷啸的身后传来。 “派兵守一仓库的石头……这你也信?鹿某可以肯定,那姓秦的根本没有转移粮食,而是将它们藏在了仓库里!只是这些笨蛋只是看到了表面的石头又轻信人言,放弃了继续搜查,才会白白地丧失了机会!”鹿雷啸脸色一沉,头也不回地说道。 扁头丑汉和赤膊大汉面面相觑,都是一副吃惊的表情。 “呵呵,这么好机会恐怕已经没有第二次了,你打算放弃那些粮草了吗?告诉你,虽然鱼川竹送来了十多船的粮食,但要想撑过冬天远远不够。”那声音再次说道。 “嘘,你听……”鹿雷啸没有理会,而是面色平静看向了远方。 “起风了。” 第八十一章 黑云压城城欲摧(一) 翌日,连降数日的大雨终于停了下来,天空阴蒙蒙地一片,让人感觉十分压抑。 安兴城郊的庄园内。 “安兴城防此次损失了约一百人,剩下九百有余。公子那边又派来了三千五百余人,现在安兴的驻军大概是四千四百人。而海匪上次来攻城的人大约六千左右,不过我等占据地利,城中粮食充沛,不出意外应该可以守住。”坐在侧席的蓝先生摇扇分析道。 “蓝先生,为何士兵如此之少?”白曜和秦冉居然也在场中,他好奇地问道。 蓝先生淡淡地解释道:“朝廷这些年不断地四处征兵抵挡枂族人,现在各地的壮丁稀缺已是常事,这便是燕无为燕大将军的战略,举全国之力迅速击败枂族人。只可惜……事与愿违,边境战争持续了多年,朝廷还是在源源不断地征兵过去。”说到后面,他的语气中已经夹带了一丝嘲讽的意味。 “这位就是那位白郎中吧,听说你的药救了不少士兵,妾身还以为你是个秃顶老头,没想到居然如此年轻俊俏呢~”蓝先生对面坐着的冷面女子朝白曜抛了个媚眼,正是落雁坞的总把鱼川竹。 “呵呵……多谢总把夸赞。”白曜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身旁男子装束的秦冉见了,不禁白了她一眼。 鱼川竹见了,突然轻笑一声,转头问起了首位的秦大人:“原来大小姐也在,秦大人安排大小姐跟在白郎中的身边,是想撮合他们两人吗?” “并无此意,白少侠是冉儿的朋友,仅此而已。”秦大人风轻云淡地说道。他顿了一下,接着问起了鱼川竹:“不说这个……鱼总把,你可别忘了许诺给秦某的条件,现在海匪不日将至,鱼总把的援助在哪里呢?” “秦大人为何如此笃定,鹿雷啸会来呢?”鱼川竹反问道。 “呵呵,鹿雷啸几个时辰前就差人送来了一封信,说要亲自来取下秦某的安兴城。鱼总把请看!”秦大人从袖中摸出一封薄如蝉翼的纸张,接着随手一掷,纸张笔直地飞向了冷艳女子。 鱼川竹不慌不忙地将信接下看了一遍,笑道:“若是如此,那妾身便令断水堂堂主童羽带着他的手下助大人一臂之力,大人可不要嫌弃人少,他们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尤其是在水下,更是所向披靡无人可挡。童羽,一会你就跟着秦大人走吧!” 鱼川竹身后那位面色苍白的青年恭敬的拱了拱手,答应了下来。 秦大人脸上露出一丝喜色,道谢到:“那就多谢鱼总把了。” 众人正客气之时,一旁的秦冉突然问道:“爹,城外那些流民怎么办?海匪若是滥杀无辜,他们的性命不就……” 听到了这个问题,众人一时都沉默了下来。 “没办法,秦某会让人劝他们离开的,冉儿你应该知道,安兴已经无法容纳更多的流民了。而且……”秦大人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 “大人!公子命人快马加鞭送来一封信!”此时门外闯进来一个下人,急匆匆地将手中信件呈了上去。 “走吧,准备迎敌了。蓝先生及白少侠,劳烦二位协助城防军镇守正门,胡大人和林副将各守着另外两门,秦某与童少侠坐镇中间,作为预备。诸位请记好了,若是有城门无海匪来攻,切忌弃之而去帮助他人,这极有可能是海匪的计策,看尔等离开立刻令奸细打开城门,乘虚而入!” 秦大人稍微扫了一眼纸上的字,脸色凝重地站起身,对众人说道。 “是!” 白曜跟着蓝先生来到安兴城门楼上,士兵们抬着一筐筐滚石箭矢运到了城墙上,百姓也来帮忙搬运着沙袋,工匠们在城墙上巡视检查着,一副繁忙的景象。 他低头看向城下,进城的人已经屈指可数,反倒有不少载着人和货物的马车从安兴离开。城墙边,士兵们果然如秦大人所说在劝说着流民,可流民们却摇了摇头,没有理会他们,仍在原地没有动弹。 “他们逃了太久,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战争里最悲惨的便是这些无辜的百姓。”蓝先生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 白曜点了点头,沉默下来。 “白少侠!白少侠!” 这时一个男子声音从他身后响起,白曜听着声音有些耳熟,转过头一看,正是丘阳城小奇母子身旁的那位‘常叔’。只见他一身兵戎打扮,身后跟着几个有些面熟的士兵。 “白少侠,我就看着你的背影有些面熟,没想到真的是你,太好了!这是少侠曾经借给我们的银子,现在还给你!”常叔有些激动,说着从腰间取出一些散碎银子递给了白曜。 白曜一怔,随后笑着摇了摇头,道:“当初那些银子是在下送给你的,不必还了……对了,你们这是成功应招当上士兵了吗?” 常叔只好将银子收了回来,激动地说道:“嗯!当初我们去投军,那大人不肯收我们,我们就跟在他们后面一起驱赶海匪。后来一个年轻的将军见了,收下了我们,还让我当了伍长。这不,听说海匪要来攻打安兴城,我们就跟着过来帮着守城了,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白少侠。” “那就好……小奇他们母子如今在哪里,可还安好?”白曜点了点头,问道。 “少侠放心!我们已经将他们母子送到了一处安全的地方,并且还会不时地给他们送银子过去。”常叔拍着胸膛说道。 白曜这才放心下来,道:“那就好……你们快去帮忙吧,在下就不耽搁你们了。” “告辞!”几人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人群中。 “白少侠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吗?蓝某可以派人帮一下你。”蓝烟一直在旁边看着两人说话,等到常叔离开了,他才笑着问道。 白曜想了想,突然抱拳告辞道:“在下突然想到还要去仓库里看看上次药草的剩余情况,若是不够再来找蓝先生帮忙。”说罢匆匆下了城墙。 蓝烟看着他的背影远去了,转身进了城门楼里。 第八十二章 黑云压城城欲摧(二) 外面人山人海,一片嘈杂。城门楼里却空无一人,十分安静。 蓝先生慢慢来到主座上坐下,突然开口道:“……你来了,这次又带来了什么消息?” “属下成功潜入进了落雁坞,基本上将整个落雁坞搜了一个遍,却没有找到您想要的东西。”房间里一个低沉的男子声恭敬地说道。 蓝先生脸色一冷,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我早就告诉过你,鱼川竹身怀机关之术,落雁坞的各处都设有机关,你只是看到了表面的落雁坞而已。” “是,属下知错!当时属下也想↘找出机关,可突然出现了一个俊美青年,为了不打草惊蛇,属下只好退回来了。”那声音告罪道。 “青年?”蓝烟眼睛一眯,沉思道:“多半是鱼川竹的一个替身,看来除了那老头替身外,他居然还安排了一具替身镇守落雁坞。” “您说的对!属下看到海匪们不日将至,您不赶紧离开安兴吗?”那声音小声地问道。 蓝烟却冷小一声,道:“笑话,区区海匪何足挂齿,我若想离开,又有谁能拦得住我?到时我自会引海匪去攻打落雁坞,你便趁乱仔细搜查一番,可不要让我失望……对了,据我所知,安兴城中还有人盯上了鱼川竹,那人的武功在你之上,行事还需谨慎为好。” “是!属下告退!”那声音说了一句就消失了,只留下蓝烟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鱼川竹,你当初为何要拒绝我呢……”蓝先生喃喃自语道。 已近黄昏,天色阴沉,北方的天空中似乎有大片阴云积聚上来,让人无法分清时辰。 距离安兴城数里外的官道口,几个士兵正在一个空无一人的茶棚中坐着。 一个蓄着胡须的黑脸男子站起身来,开口命令道:“都起来,该去巡视了!” “头儿,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俺看那帮畜生今天是不会来了。”一名躺在椅子上的士兵懒洋洋地说道。 黑脸男子瞪了他一眼,骂道:“少他娘的放屁,还不快滚起来!咱们的身后可是一城的人!” “是!头儿,你们等一下,俺去后面解个手。”士兵站起身来,一个人跑到了茶棚后面的树林子里。 他脱下裤子刚要撒尿,忽然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根无声的箭矢,无情地洞穿了士兵的咽喉。 “……”士兵未出一言,瞪大眼睛倒在了地上。 他身前的树林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两个身形魁梧的男子从树林里走了出来。 “老苟,你为何要突然射箭把这家伙给射死!你这样不就暴露咱们行踪了吗?!要是让统领知道,有你好果子吃!”其中一个男子小声说道。 另一个男子低声解释道:“你没看到这家伙的老二居然这么孔武有力吗?就因为这,老子也不能让他活着!” “……”他的同伴有些无语,沉默了半晌后说道:“我管你什么理由,快过来把他尸体搬走!” 说着两人一起将士兵的尸首抬进了深林之中。 茶棚内。 “娘的!放个水怎么这么墨迹!你们两个快去催催他!”黑脸男子等得有些不耐烦,对着其他两个士兵说道。 那两人进入树林后却没有发现士兵的身影,于是连忙回来禀告道:“头儿!里面没人!” “什么?!”黑脸男子面色一沉,急忙带着众人进了树林中。 他扫了一眼空无一人的树林,怒道:“娘的!这该死的畜生,莫不是害怕海匪当了逃兵?!” “头儿,你看这!”其中一个士兵指着地上的两道拖痕说道。 男子皱眉看着深入林子里的拖痕,又看了一眼被压倒的草木以及灌木上洒落的一滴血液,心里顿时感觉不妙, “撤!” 他当即大吼道,说着奋力朝外面的官道跑去。 但,已经迟了。 “嗖嗖嗖!”树林里万箭齐射,将几个士兵射成了刺猬。 “踏,踏……”几名海匪分开灌木,抬着一个轿子从深林中走了出来,轿子上高坐的男子正是鹿雷啸。 “刚才,是哪位弟兄先动的手?”鹿雷啸扫了一眼地上的尸首,淡淡地问道。 那名叫老苟的男子听了,颤抖地走上前去,道:“统,统领,是我。属下一人做事一人当,请统领放过家中老母!” “你做的没错,鹿某为何要罚你?大家不要忘了,这些官府的走狗平日里是如何对待咱们的?!鹿某这便提拔你为鹿某的亲卫,以后就跟在鹿某身旁吧!”鹿雷啸笑着说道。 老苟十分激动,当即跪下冲鹿雷啸道谢起来:“多谢统领!属下愿为统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快起来吧,男儿膝下有黄金,除了父母外没人值得你下跪!弟兄们,前面就是安兴城了,那里本来是咱们盐工一点一点建起来的城市,现在却被欺压我等的官府所占,大家甘心吗?!”鹿雷啸喝问道。 “不甘心!不甘心!”海匪们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了过来。 “那好!弟兄们,是时候夺回安兴了!跟鹿某杀!” “杀!杀!” 海匪们在鹿雷啸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从树林中涌了出来,聚集在了官道上。这股洪流往后一直延伸,根本望不到头。 长龙滚滚,沿着官道朝安兴城赶去。而在他们的头顶,一大片阴云也随之朝这边涌了过来。 “海匪来了!快进来,关城门了!” 城外的斥候快马加鞭进入城中,催促起还在外面摆着据马的士兵来。 “咔嚓——”一阵闷响,厚厚的城门关了起来,众人连忙将三道门闩依次插上,并用沙袋堵住了门缝。 白曜站在城墙上,看着四面八方涌来的海匪们瞬间将安兴城为了个水泄不通,他们顺着城墙延伸而去,一眼望不到尽头。 城墙脚下的流民们见了,纷纷吓得体似筛糠,紧张地围抱在一起。 蓝烟见白曜一副紧张担忧之色,淡淡地说道:“白少侠不必担心,以往几次海匪攻城时,死伤的流民并不多,而且大多是被流矢落石误伤。” “什么?!海匪们不会攻击流民吗?”白曜惊讶地问道。 蓝先生指了指海匪中间簇拥的一名男子,道:“有鹿雷啸在,他们不会随便伤害流民。毕竟他在人前还是要做做样子的。” 第八十三章 黑云压城城欲摧(三) 白曜点了点头,上下打量了鹿雷啸一番,道:“原来此人便是鹿雷啸,他身上还真有一股不凡之气……” 被他注视的的鹿雷啸此时正扫视着城墙上严阵以待的弓箭手们,他旁若无人地驾马往前走了几步,对着安兴城大喊道:“鹿某在此,秦大人何在?!” 蓝先生在众人的注视下来到城墙边,喝道:“鹿统领今日带着这么多人来所为何事?秦大人可就只为鹿统领一人在大牢里准备好了上房!” “哈哈哈!”鹿雷啸不怒反笑,“你这书生少在这里逞口舌之快!速速让出安兴,交出粮食!如若不然,下城之日,便是你等祭天之时!” 蓝先生轻蔑一笑,道:“看来鹿统领不愿自己进来,那蓝某只好让人请君入瓮了。” “哼,老子进城第一件事就是割了你这该死的舌头!再拿秦暄首级祭奠老头领……对了,听说秦暄还有个天资过人的女儿,鹿某刚好缺个夫人,不如……”说到此,鹿雷啸奸笑道。 “该死!”白曜听了心中顿时一怒,手中当即拈起一颗石子,夹杂着一股浑厚真气朝着鹿雷啸掷去。只可惜两人隔得太远,石子根本无法过去,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鹿雷啸转身退回到了阵中。 “把他们带走,攻城。”鹿雷啸余光扫了一眼城墙下的流民后,淡淡地吩咐道。 当即有几个首领模样的海匪带着手下们靠近了城墙,见海匪们接近,城墙上严阵以待的士兵们纷纷从箭袋中抽出箭矢搭在了弓弦上,并将箭头对准了城下。 “不要放箭,会误伤平民的。”蓝先生面色凝重地看着海匪们来到了城墙下面,生拉硬拽将流民们拖了回去。 白曜有些担心地问道:“蓝先生,他们把这些流民带回去想做什么?” “……男性多半是作为苦力,女子则是为了繁衍生息。”蓝烟眯着眼睛说道。 “可恶!”白曜眼看着大批流民被拖走,心里愤怒异常却又无可奈何。 见流民被清得差不多了,一个手持双锤的扁头丑汉从阵中走出,来到了前面的空地上。 “驾云梯!弓弩准备掩护!盾兵们先上!大家不要害怕,是时候拿下这座属于咱们的城市了!”丑汉使出浑身解数冲海匪们大喊道。 当即一群身材高大的海匪们抬着厚厚的铁盾冲了过来,一队队抬着云梯的海匪紧跟在了他们后面。 “放箭!” 城墙上随着蓝先生一声令下,接着便是一阵震天的锣响,城头上的士兵们纷纷朝着下面搭弓射箭,顿时密密麻麻的箭矢劈天盖地地朝着下面的海匪压了过去。 “当当当!”箭矢射在巨盾上,纷纷被弹了出去,根本无法射穿大盾。 “哈哈!蓝烟小儿还是别费力气了,老子这盾早就不是上次的木盾了。”鹿雷啸冷笑着说道。 蓝烟也看到了这个问题,眼看着架着云梯的海匪在大盾的掩护下就要来到城下了,他当即吩咐道:“上落石和火弹!” 士兵们纷纷抬起了脚下早就准备好的巨石,狠狠地朝下掷了出去。还有人点燃了裹着油布酒水的火弹,将它们抛了出去,顿时城上无数滚石落下,无情地砸在了巨盾上。 这次,石头上蕴含的巨大力量直接将盾面砸出了一个深深地陷坑来,举盾的海匪们同时感觉虎口一震,整条胳膊都麻痹了。 而那些燃烧的火弹更是威力不俗,直接坠落下来,将黑色的盾面烧得发红。海匪们忍受不住这么高的温度,被烫得嗷嗷大叫,纷纷丢下了巨盾。 “每隔五人分为一队,每队分出两人射箭,其他人继续砸下落石!后面的人速速发动百姓,将城下的落石都运上来!”蓝烟开始在城墙上巡视起来,并不断地下放着命令。 箭雨重新从墙头上落了下来,此时下面许多海匪已经抛下了巨盾,那些抬着云梯的海匪暴露在了弓箭之下,纷纷被射成了刺猬,倒在了阵前。 “娘的,都愣着干什么!快去掩护!后面的兄弟不要怕,跟在老子后面把云梯架过去!”扁头丑汉见了,冲着身旁的弓弩手吼道。 说罢他将衣服一扯,露出胸前浓密的黑毛来,接着单手扛起一架云梯,踏踏几步朝着城墙冲了过去,流矢如蝗,接连不断地朝他射来。 丑汉另一只手挥舞着大锤拨开箭雨,又不断地扭动着灵活的粗壮身躯躲避着上面落下的巨石,渐渐地朝城墙靠近过来。 海匪弩手们看丑汉亲自冲刺了,连忙朝前走了数步进入到了城墙的射程下,他们装填劲弩,朝着城头射去。 “啊!” “好痛!” 海匪们所用的劲弩比士兵们手中的弓箭力道大得多,弩箭出匣,瞬间便来到城墙上,射穿了前面数十名士兵的面门,他们纷纷惨叫一声,倒了下去。 “蓝先生小心!”白曜眼疾手快,手中飞石掷出,将一根飞来的弩箭击飞了出去。 蓝烟感激地谢了他一句,接着吩咐道:“上盾!” 后面后备的士兵们立刻过去在前面架起了盾,拦下了飞来的弩箭。 趁着这会城头弓箭手空闲的功夫,城下的扁头丑汉已经来到了城墙下,他大笑一声,将云梯架在了城墙上。 “别再抬盾了,给老子冲上去!”丑汉对着身后身材魁梧的海匪们喊道。 海匪们听命,弃了沉重的大盾,一个接一个上了云梯,顺着梯子往城墙上爬去。 城头的士兵自然不会让他们这么轻松地上来,几个身强体壮的士兵冒着箭雨过来,顶着云梯的顶端朝下推去。 白曜见丑汉在下面抵着云梯,众人根本无法推动分毫。于是躲避弓箭纵身过来,道:“让在下来试试!” 士兵们纷纷给他让出空来,白曜伸手触到云梯上,下一刻便使出了沉掌,一股浑然真气顿时涌入了云梯中,操纵着它对着丑汉冲击而去。 “嗯?有高手!”丑汉猝不及防之下,被这道真气顶到了一边,轰地一声摔倒在地。 第八十四章 黑云压城城欲摧(四) 没了丑汉的帮忙,城头的士兵们这次齐心协力,将云梯从城头上推了下去,云梯轰然倒塌,砸翻了下面的大批海匪们。 云梯上的海匪们也跟着坠下城去,摔成了肉泥。 “多谢白少侠帮忙!”士兵们抱了抱拳,接着赶到城头上射起了箭。 虽然没有了这一架云梯,可后面抬着云梯的海匪们此时也都来到了城下,纷纷将云梯架了起来,海匪们狞笑着上了云梯,疯狂地往高耸的城头爬去。 “洒酒,烧了它!” 蓝先生有条不紊地命令道。 士兵们抬起酒缸,沿着云梯浇了下去,旁边的同伴立刻用火把点燃了云梯。 火焰如长龙般迅速蔓延过去,很快整个云梯便熊熊燃烧了起来,黑烟滚滚,冲上天际。 “哎哟!” “烫死老子了!” 海匪们被火焰波及,忍受不住高温从空中跳了下去,还有来不及地被无情地火焰烧成了火人,顿时一股熟肉的气息飘了上来。 可即使如此,海匪们仍在鹿雷啸的命令下,悍不畏死地爬上云梯,朝安兴城头冲来。 “疯子!”白曜目睹这等惨状,忍不住喟叹道。 “别怕,跟老子冲!”城下的扁头丑汉重新抬着一架巨大的云梯冲了过来,将那巨大的云梯架在了城头上,他举着锤子扫开箭雨,爬上云梯攀登起来。 士兵们怎么会让他如愿,连忙抬起巨石朝他掷去。 可丑汉看似身体粗壮,却十分灵活,轻松几下便避开了下落的石头,他脚底猛踩几步,身形便纵上了数米之高,不多时就已经来到了安兴城墙中间的位置。 “奶奶的,谁请老子喝酒?!”丑汉头顶忽然落下一阵酒液,淋了他一脸。 他抬头一看,一条火焰长龙正从城头朝他席卷而来,转眼间便来到他的面前,那灼热的气息烧得他喘不过气来。 “淦!” 丑汉吃了一惊,猛得大呼一口气,接着张口对着火龙大吼一声。 一股浑厚之气从他口中喷涌而出,将延伸过来的火龙硬生生地拦截下来,甚至调转了方向,朝城头扑去。 士兵们被火焰碰到,手忙脚乱地扑起火来。 丑汉则无视了云梯上灼热的高温,重新朝城头爬了上来。 白曜见士兵们无法阻拦他,便亲自走过去,站在了云梯顶端的城墙头上。 他俯视着云梯上的丑汉,丑汉也抬头看到了他,阴恻恻地笑道:“小兔崽子,刚才城头上使阴招的人就是你吧?老子这就上去弄死你!” 白曜没有理会他,而是缓缓抬手放在了云梯上,再次使用了沉掌,这次掌中聚集的真气比上次多了足足一半。 丑汉见他这样,心中早有防备,双手钩成爪状,呲啦一声贯穿进了梯子上。 真气冲击到他身上,丑汉的身形只是晃了晃,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硬抗下了白曜这一掌。 白曜连续两次发出沉掌,体内的真气损失了将近一半,他脸色有些苍白。 看着还在云梯上的丑汉,白曜手中再次拈起数枚飞蝗石,手指连弹对着丑汉射了出去。 “嘿嘿嘿……”丑汉还在得意之时,耳边忽然一阵风声,抬头一看,几道黑影已经分别朝他的浑身上下各个部位飞去。 “小兔崽子!”丑汉咬牙切齿地咒骂一声,急忙抬起大锤朝飞蝗石打去。 随着“叮叮当当”一阵脆响,大多数飞蝗石都被他拨乱开去,可还是有两枚避开了丑汉的铁锤,狠狠地砸在了他右肩上。 丑汉右臂顿时一麻没了力气,手一软便要往下坠去。他十分恼怒,抬头瞪了白曜一眼,左手抡紧铁锤,尽全力扔了出去。 可这么做当然是徒劳无功,白曜只是轻轻一退便躲开了铁锤,他看向单手抓着云梯的丑汉,刚想再次拈起石头将他打落,可此时丑汉却突然阴笑起来。 “……”白曜见了,心里突然有股不详之感。 “少侠小心身后!”旁边的士兵们忽然朝他大喊起来。 白曜大惊,忽然听得身后呼地一声,扭头一看,那铁锤竟不知何时转换了方向,朝他背后砸了过来。 “线!”白曜忽然回过神来,察觉到铁锤柄上连接着一根透明无形的丝线,丝线那端正是拴在了丑汉的手腕上。 但此时他已经想不了那么多了,自身立在墙头,前面是深数十丈的城下,左右的垛口又有士兵在射箭落石,根本无法闪避。 “唔!”白曜正思索犹豫之时,铁锤已经飞来,痛击在了白曜的身后。 他后背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口中吐出一大口血来,紧接着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一倾,朝城墙下飞去。 白曜忍痛拼命睁大了眼睛,双手胡乱在空中抓着,突然,一根细细的丝线被他摸到了手中。 他像是摸到了救命稻草一样,两手紧紧地抓紧了丝线,毫不在意细线勒手的刺痛感。 “吱呀……”细线绷紧,白曜也停止了下降,悬空在了丑汉的身下。 他连忙用腿将旁边云梯上的海匪们踢开,攀在了云梯上。 “去死吧!”丑汉愤怒异常,双腿紧紧地钩紧了云梯,左手扬起铁锤继续朝着白曜砸去。 白曜此时浑身上下十分难受,奋力地躲避着丑汉的攻击,但他所剩无几的力气很快被消耗下来,根本无法支撑很久,更不用说还要分心抵御下面源源不断爬上来的海匪们了。 他瞬间做出了选择,劈手夺过一个海匪手中的利刃,脚踩云梯,用尽力气纵身跃向了丑汉。 “找死!”丑汉一怔,接着狂笑着举起铁锤,朝白曜掷去。 白曜此时身处半空根本无法躲避,眼看铁锤就要砸到他的面前,此时,一道蕴含劲力的箭矢突然从城头上射来,摧枯拉朽般将铁锤轰出了碎片。 “!” 丑汉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切,眼睁睁地看着白曜挺剑刺来,一剑穿喉将他杀死。丑汉的尸体轰然落地,白曜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迅速爬上了城头。 他看向那箭矢射来的方向,想要看看到底是谁救了他一命,可那边尽是奋力御敌的士兵们,根本无法找出射箭救他之人。 第八十五章 黑云压城城欲摧(五) “统领,不好了!岳头领从城上掉下来摔死了!”海匪们发现落下的丑汉尸首,一传十十传百地扩散开来,攻城的海匪顿时乱了阵脚。有人匆忙跑回阵中,向鹿雷啸汇报了此事。 “岳老二死了?看来安兴城里还是有高手在嘛……”鹿雷啸正懒洋洋地躺在轿上小憩,一听这个消息他当即一怔,并没有很惊讶。 “岳头领一死,大伙有些慌张,都等着统领下达命令呢!”那来报的海匪接着说道。 “哼!慌什么!”鹿雷啸稍加思索,指着旁边一个赤膊大汉和一个扎着马尾的高瘦男子说道:“鲁通,陈破魁,这里交给你们了。记住,当心上次那紫色毒雾,还有……到必要时,便服下圣药请东君附身,一定要拿下安兴!” 说罢他下了轿子,跨马带着一队海匪缓缓远去了。 赤膊大汉鲁通和高瘦男子陈破魁互看了一眼,鲁通率先开口道:“陈老弟,鲁某是个粗人,只知道冲锋陷阵,并不懂得什么韬略,这次就靠你来指挥了。” “鲁兄客气了,陈某也只是略懂皮毛,唯有尽力而已。”陈破魁谦虚两句。 说着他从腰间抽出一把剑来,指着安兴城喝道:“弟兄们,岳头领为了夺回咱们的安兴一路亲身带头冲锋,如今更是牺牲了自己的性命,他这样做都是为了大家,难道我们还要畏葸不前,让岳头领心寒吗!” 他这一席话说得旁边的海匪们低下头来沉默不语,可他们都紧握着双拳,心中愤懑难当。 “对啊!是汉子就跟老子冲,拿下安兴,替岳头领报仇!”此时鲁通在旁边添油加醋地大吼起来,他从腰后掏出大斧,朝着安兴冲去。 “冲!” “为岳头领报仇!冲啊!”海匪们的情绪瞬间被煽动起来,比之前更加疯狂地朝着安兴涌来。 城上箭矢落石火弹落下,砸进了海匪中间,大批海匪随之倒在了血泊之中,但这样并没有阻挡他们的脚步,只会激起他们更多的愤怒,踏着同伴的尸首往前冲去。 见海匪们如此悍不畏死,连城头的蓝先生都皱起了眉头。 白曜往左右城头看去,城墙上的士兵也死伤惨重,都是被劲弩射死,三五成群躺在城头上,还有不少中箭坠下城去摔死了。 此时城墙上备的酒和落石已经荡然无存了,士兵们无法继续阻止海匪架上云梯,不少海匪已经在鲁通的带领下发疯似的冲了上来,与士兵们开始了正面交锋。 金戈声,嘶吼声,惨叫声不绝于耳,纷至沓来传进了白曜的耳朵里,他不禁感觉一股头部胀痛,身上的伤痛也跟着加剧了几分。 “白少侠,蓝某看你身受重伤,不如赶紧回去包扎休息吧。”蓝先生不知从何处走了过来,他皱眉劝起白曜来。 白曜摇了摇头,道:“多谢蓝先生关心,在下大碍,而且已经服下了止血的药物。现在正值两方交锋之时,身后是整整一城的百姓,在下怎能在如此关键之时退去?” “那好,你多加保重。”蓝烟严肃地拍了拍他的肩头,神色匆匆地走了。 白曜两三枚石子将上来的几个海匪击倒,来到了城墙上瘫坐的一名士兵旁。 只见士兵肩膀处有一个巨大的血窟窿,还在不断地往外冒着血。他脸色苍白,神情恍惚,奄奄一息地坐在同伴的身旁。 白曜急忙撕开他的上衣,从怀里掏出个药瓶,往他那流血的伤口上喷洒了一些白色粉末。 “多谢,多谢白郎中……”士兵气若游丝地道谢起来。 “啊!”白曜摆了摆手,可还未等他起身,站在士兵旁边的同伴突然惨叫一声,被人割开了喉咙,鲜血顿时迸溅出来,洒在了两人面前。 尸体睁大了双眼倒下了,白曜看着他的面容有些熟悉,立刻想到他正是常叔身边的流民。 “桀桀桀,轮到你们了!”此时苍穹突然一声惊雷炸响,接着一个手持大刀的海匪从城头上跳了下来,他不停地舔舐着刀口上的鲜血,翻着白眼不怀好意地看着白曜两人。 “嗯?”白曜打量了海匪一番,发现他身上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只见他两臂泛出诡异的紫色,条条青筋暴起,脖子上脸上的血管都清晰可见,看上去非常恐怖。 “去死吧!”还没等他多看,那怪异的海匪便举刀砍了过来。 白曜顾及旁边被吓晕的士兵,并没有出手,而是挟着他往旁边一翻,躲开了海匪这一刀。 怪异海匪扑了个空,一刀砍落在城墙上。“啪”地一声,刀断成了两截。 “切!”海匪似乎有些恼怒,将破刀扔在地上,握拳朝白曜袭来,他的身形非常迅速,顷刻间便来到了白曜面前。 白曜更加惊讶了,但他这次没有闪避,而是举臂接下了海匪这一拳。 两人拳脚相接,一股异于常人的怪力从海匪手上传来,可这对白曜却是无用,他只是轻轻用了些许内力便轻松化解了海匪这一拳,紧接着并起食指中指,转眼点在了海匪右臂的几处大穴上。 “可恶!老子的手怎么没力气了!”海匪的右臂无力地耷拉下来,他发疯似地挥舞着身体,却无济于事。 海匪十分恼怒,另一只手从腰间挂着的一个小布包里掏出一枚猩红的丹丸抛入了嘴中。 令人惊讶的一幕发生了,他刚刚服下丹丸,刚才被白曜点中穴位的手臂忽然奇迹般地缓缓抬了起来。 那条手臂足足粗大了一圈,上面的紫色越来越深,甚至变成浓郁的黑气缠绕在了周身。 “这是!”白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他此时已经无暇多想。海匪右臂虽然恢复了正常,却失去了神智,疯疯癫癫地张开血盆大口,朝着他扑了过来。 白曜眉头微皱,手掌上已聚集起了一丝真气,接着挥掌而出,将发疯的海匪推了下去。而他另一只手上却多了一个布包,正是刚才海匪掉下去的那一瞬间从他腰间取下来的。 他打开布包一看,里面放着几颗散发着阵阵臭气石子般大小的猩红丹药,正是刚才那海匪服用的。 第八十六章 黑云压城城欲摧(六) “这是什么东西?” 白曜紧皱眉头,将丹丸放到鼻子下面嗅了嗅,突然发觉那股刺鼻的气味中夹杂着一丝熟悉的味道,但自己一时又想不起来了。 “啊!” 还未来得及多想,旁边不断传来的惨叫声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白曜环视四周,只见城头上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海匪,而且他们个个翻着白目,口中涎水下流,双臂上青筋暴起,大肆屠杀着城上的士兵们。 其中更有海匪完全失去了神智,连自己身边的同伴都没有放过。 蓝烟带着士兵们缓缓后退,借着地形勉强抵挡着海匪,但形势十分紧迫,官府这方已经处在了极为不利的地步。 “大家不要慌张!海匪们吃了所谓的‘圣药’,只需要坚持一炷香左右的时间就会失去作用,到时定能一举击溃他们!诸位,还请坚持!”蓝先生在一队士兵的簇拥下,给旁边的众人们打起气来。 “这就是圣药吗?”白曜击退了一旁想要过来的几个海匪,接着忍痛纵身而起,跳到了城门楼顶上。他盯着手中猩红的丹丸,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 呆了一阵,白曜回头望了一眼城下蜂拥而至的海匪与这边苦苦支撑所剩不多的士兵们,心想:单靠这些人怎么可能撑住半个多时辰?只怕连一盏茶的时间都无法坚持吧! 想到此,他当即跳到蓝先生身后,忙说道:“蓝先生!请帮在下拦着他们一些时间,在下定能找出此药的破解之法!” 蓝先生本来还想用后备之策,但看到白曜满脸的自信和坚决,于是点头答应了他。“好!你们几个尽全力保护好白少侠,切勿让他受到一丝伤害!” 看士兵们纷纷围了他的周围,白曜毫不犹豫将那丹药往自己嘴里一抛,随即吞了下去。 “白少侠,你……”蓝烟微微一怔,但看到白曜对他点了点头后,放下了心中的疑虑。 丹丸下肚,在白曜腹中消融开来,立刻化为一道蓬勃的热气,朝着他四肢百骸狂涌而去,白曜顿时感觉浑身上下充满了使不完的力量,他的手臂上条条青筋暴起,整条手臂显现出一股妖异的血红色。 白曜十分惊讶,但他还没惊奇多久,一股那丹丸化作的霸道真气便来到丹田处,不断冲击着他自身体内蕴含的真气,两方在丹田内不断地乱窜,白曜顿觉腹中剧痛无比,捂着肚子在地上打起滚来。 而另一道真气则顺着督脉逆流而上,直冲白曜百会穴上,冲得他头脑胀痛,神智不清。 “啊啊!!”白曜怒吼一声,急忙运行真气努力压制住那霸道之气,抑制住了自己想要出手攻击身边士兵的欲望。 “这是……”他急忙想到刚才丹药进入体内时发散的药力成分,脑海中不断回忆起姜不逢的医书中所记载的信息来。 “狗骨,人血……!”白曜猛地转醒过来,忙对着蓝先生喊道:“用绿豆掺入芒根煮水,对着他们泼,就可以破……啊啊!” 他话音未落,忽然丹田某处传来一阵加剧的痛感,另一股熟悉的气息突然出现,那股气息悄然无声地吞下了一些丹丸化作地霸道真气,接着还想要将其余的霸道真气尽数吞噬进去。 那正是白曜体内潜伏了数月没有动静的血吸蛊母!它竟不知何时已经破茧而出,气息比上次稍稍强大了些。 白曜心里暗道不妙,下腹疼痛越来越强烈,他面目狰狞,不断地抬手砸向了地面,砸得手上血肉模糊。 蓝先生看白曜这副痛苦地模样,眉头一皱,立刻做出了决断:“你们两个快抬着白少侠去郎中那里!你们这一队,速速将白少侠说的话吩咐下去,让百姓们助我们一臂之力!其他人继续跟蓝某挡住他们!” “桀桀桀!都到这地步了,还不快投降!”一个斧头从上空落下,劈倒了一片士兵。接着鲁通顺着旁边云梯跃上城头,只见他浑身发红,两臂粗大异常,显然是服下了‘圣药’。 “……咱们根本就阻拦不住他们,他们实在是太强了。”不少士兵被鲁通这副气势吓得浑身发颤,心生畏惧不想再抵抗了。 “住口,休要说此等扰乱军心之言!白少侠不是已经说出破解之法了么?难道咱们连这点时间都守不住吗!”蓝先生怒视着士兵们,难得发了一次火。 “呵呵,识时务者为俊杰,他说的有错吗?老子平生最烦能说会道的书生了,你还在这里阻拦他们投向自由,给老子死吧!”鲁通用脚拨起地上的斧头,接着踮脚踩地,转眼间便来到蓝先生面前,大斧一抬便挥了下去。 “你把蓝某当成书生吗?”鲁通斧头砍下,却发现扑了个空,身前的蓝先生早就不见了踪影,同时耳边传来蓝烟冷冷地声音。他刚想回头去看,可咽喉突然一阵剧痛,一柄沾血的利刃便从脖颈上伸了出来。 “你……”鲁通眼前一黑,魁梧的躯体轰然倒地。 从鲁通挥斧砍来,到他被蓝烟一剑穿喉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周围士兵们和海匪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切,他们还是头一次看到蓝先生出手,竟没想到他居然还有如此高深的武功在身。 “哼!都不要退缩,赶走他们!”蓝先生回头对着士兵们喝道。 这次士兵们有了自信,顿时士气高涨,主动冲向了海匪。 海匪们个个都不是善茬,再次吞下了圣药,变得比之前还要恐怖,士兵们虽然士气高昂,却仍不是海匪们的对手,冲过去纷纷倒在了他们的刀口下。可士兵们胜在人多,前赴后继上去用身体暂时阻拦住了海匪们的进攻。 这边战事焦灼,而此时安兴城脚下的一间破旧草庐内,白曜正赤着身体躺在一张竹席上,身边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郎中。 白曜早已疼得晕了过去,他浑身发着一种近似血液的赤色,身上各处的血管清晰可见,看上去十分恐怖。 “他气海中积聚着一股邪气,白少侠似乎在昏迷中下意识地用自己的真气与那股邪气对峙着。老朽实在是不敢轻易用药,用量稍稍不对他便会有性命之忧,老朽只能暂且用银针帮他排出些邪气了。”老郎中叹了口气,拿出银针扎在了白曜身上。 “小白!” 屋外,秦冉焦急担心的声音响了起来。 第八十七章 绝息 秦冉的话音未落,外面接着响起了士兵们阻拦的声音。 “大小姐,您怎么到这里来了?此处十分危险,还请速速回府!” “还请各位让一下!我看到你们把小白抬进去了,他怎么了?!”秦冉急促地问道。 士兵们俱是一阵沉默,随后又叫喊道:“大小姐,不能进去!” 房门被人推开了,秦冉一身士兵打扮从外面闯了进来,便要进入白曜躺着的内室。 “大小姐,白少侠现在正赤着身子躺在屋内……正所谓男女有别,还请您回避!”老郎中为白曜盖上一层薄布,走出屋子苦口婆心地劝道。 “我不管,别拦着我!他是我朋友!”秦冉不由分说闯进了内堂。 “他,他……怎么会……”当她看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浑身赤色的白曜时,顿时被吓得愣在了原地,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唉!白少侠为了找到海匪中那圣药里的成分,亲口服下了那东西,可不知为何会变成这副模样……”老郎中解释道。 “小白……”秦冉坐到床边忧心忡忡地看着白曜,面色变得十分难看。她扭头央求起老郎中来:“郎中,你快点救救他啊!多少银子我都可以出!” 老郎中摇了摇头,将刚才自己推断的话告诉了她。 “大小姐莫要担心,方才白少侠这么做并非白费功夫,而是找到了破解此药的方子,现在已经托人去准备了。只要等到那绿豆芒草汤送来喂给他,白少侠一定会没事的。”老郎中继续安慰道。 “真的吗?!那我现在就过去拿!”秦冉像是抓住根救命稻草似的,担心地看了白曜一眼,急忙跑了出去。 过了大约一盏茶时间,秦冉便端着一碗浑浊不清的汤水跑了进来。 “郎中,汤来了,快给他喝了吧!”她兴冲冲地将碗递给郎中,迫不及待地说道。 “大小姐莫急,白少侠现在仍在昏迷不醒,绝不可如此贸然喂下。不如等老夫为他银针放毒一段时间,有些意识后再给他服下也不迟啊……”老郎中不紧不慢地说道。 “郎中,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看他现在这奄奄一息的样子,再拖下去他随时会没命的!你是不是怕直接倒下去会呛到他……这样好了,我来喂给他!”秦冉有些不满地说道。 “这,这万万不可啊!您可是秦府的千金,而他只是个……不可,不可啊!”老郎中急忙劝阻道。 秦冉却白了他一眼,道:“郎中,你在说什么呢!我们都是一样的人,难道还有什么贵贱之分不成?”说罢她不顾郎中的反对,端起汤碗大喝一口含在了嘴里。 在郎中瞠目结舌的目光下,秦冉撩起耳畔的青丝,缓缓地托起了白曜的脸,轻轻将自己的嘴唇地吻了上去,用嫩舌把嘴中的药汤一点点地喂进了白曜的嘴里。而白曜正陷入昏迷之中,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郎中,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可不要把它说出去哦~”秦冉喂完了那碗药汤,摸了摸自己殷红的樱唇,转头对郎中笑了笑。 “是!老朽什么也没看见!”老郎中急忙说道。 “……”秦冉重新扭过头去,脸色复杂地看着白曜,不知在想些什么。 药汤进入他的腹中,消解着‘圣药’在白曜腹中残余的药力。 而他此时身上的赤色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消退了下去,脸色缓和了许多。但他仍然陷入昏迷之中,没有苏醒的迹象。 “郎中,他怎么还没有醒过来?”秦冉看了半晌,忍不住问道。 老郎中也没脸疑惑之色,自言自语道:“不应该啊……看白少侠身上邪气已经散去,按说应该没事了才对。莫非是他失血过多,需要调养一段时间不成?” 就在两人猜测之时,白曜丹田内。虽然那圣药的残余药力被刚才的药汤消弭了,可血吸蛊母仍旧吞噬了不少真气入体,原本干瘦的躯体变得丰润了许多。 它丝毫没有缩回蛊壁的意思,而是贪婪地盯着白曜丹田里自身的真气蠢蠢欲动。 可是白曜此时非常虚弱,根本无力对抗虫蛊,但又不甘心蛊母吸收自己的真气。 “绝息!”看着蛊母一点点地靠近了,白曜下意识地调动最后的真气运行起了绝息功,将体内的真气散入到了四肢百骸中,假死了过去。 就在他刚把真气散入体内之时,白曜的心跳脉搏呼吸顿时停了下来,整个人如同一具冰冷的尸体一样。 “什么?!”老郎中发现有些异常,连忙抬起白曜的手腕把起脉来。他整个人被吓了一大跳,脸色瞬间变得黯淡下来。 沉默了许久,老郎中方才带着遗憾的口气说道:“大小姐,白少侠已经没了呼吸,……他死了,还请大小姐节哀。” “你说什么?!小白死了!你放……”秦冉听了顿时柳眉一竖,刚要开口大骂,但一看老郎中那副悲伤的模样不像在戏耍自己,于是将挂在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亲自上前探查起了白曜的鼻息。 “没气?”秦冉脸色一白,接着又抬起白曜的手腕探了探,发现没有脉搏跳动。她这才大惊失色,连忙起身摇晃起白曜来。 “小白,小白!你醒醒啊!” “你不是已经服下药了吗?你不是已经好了吗……快点回答我!” 一股悲伤心痛感从秦冉心底升起,接着泪水从她的眼中夺眶而出,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她不停地抽动着肩膀,哽咽着道:“……你怎么那么傻,为什么要自己去尝那个药!笨蛋!笨蛋!笨蛋!你拿走了本姑娘的初吻,居然敢就这么一走了之,混蛋!” “……”老郎中在旁边看着,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劝导她。 “是谁这么可恨,将秦某最疼爱的女儿给弄哭了?”秦大人的声音此时却从屋外传了过来,接着他身着一袭便装在秦冉侍女的带领下大步走了进来。 “爹,小白他死了……”秦冉见了,立刻扑到秦大人的身上继续哭了起来。 第八十八章 苏醒 “冉儿你说什么?白少侠……死了?!”秦大人吃了一惊,接着走到床边一探白曜的鼻息。他顿时眉头紧皱,面色渐渐凝重了下来。 “郎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有解药吗,为什么白少侠还会……”秦大人语气低沉地问道。 老郎中心头一颤,告罪道:“大人恕罪,是老朽无能。” “爹!不关他的事,那药,那药是……我喂小白服下的!”秦冉拂去脸上的泪水,替郎中辩解道。 “冉儿,你……”秦大人又是一愣,随后问道,“解药不管用吗?可是秦某听蓝先生说,那些发疯的海匪淋了汤药后便失去了那股怪力,变得虚弱不堪。” 老郎中恭敬地说道:“大人,白少侠未服药前浑身上下呈现一股赤色,而服用汤药后方才消散下去。老朽觉得那汤药是有效用的,至于白少侠为何服药后会突然暴毙,这恐怕只能等仵作验尸后才能知道了。” “不行!”秦冉一听,顿时出言阻拦道:“我不能让你们这么做!小白他是为了救安兴牺牲自己的,你们不能这么对他!” “好,爹答应你,不让他们碰白少侠的尸首。”秦大人摸了摸她的头,点头答应下来。 “嗯……爹,是不是冉儿喂给他药,才害死了小白。可冉儿也不是故意的啊,我也想让小白快点好起来……呜呜……”说到此,秦冉又开始大哭起来。 秦大人连忙劝慰道:“解药是白少侠亲口告诉大家的,这和冉儿没关系。而且你也是一番好意,白少侠一定会理解的。人死不能复生,不要太过伤心,你就算这么一直哭下去他也不会醒来的。” “爹……冉儿知道。冉儿也不想哭,可,可是,我的心里十分疼痛,就让冉儿哭下去吧……”秦冉抽泣着说道。 “心痛?”秦大人有些震惊,惊讶地看向秦冉,心想道:冉儿该不会是看上这小子了吧…… 他虽然心里这么想,表面依是不停地安慰着秦冉,“好好好,冉儿放声哭出来就是,哭出来就会好受了。”说罢他转头冲着旁边的手下说道:“传秦某命令。白少侠为了抵御海匪牺牲了自己,立刻在城中准备一间院子布置成灵堂,让安兴的百姓们都来送白少侠最后一程吧。” 说完这些,他频退众人,在秦冉身边缓缓坐下了,不停地安慰着哭泣的少女。 三日后。 一连数日的阴雨天气终于消失不见,久违的艳阳再次照射在了安兴高耸而又布满伤痕的城墙上。 正门的士兵们在白曜所说的汤药帮助下击退了海匪,而西城那边,鹿雷啸妄图在内应的配合下从内部破开城门,可落雁坞总把鱼川竹不知何时带领上千部下出现在了他们身后。城里城外夹击之下,鹿雷啸仓皇逃走,临走前还大骂鱼川竹出尔反尔,在背后落井下石。 安兴城又一次抵挡住了海匪的进攻,城里提心吊胆的百姓放下心来,开始与士兵一起修葺起受损的城池来。 城西的一个大院子里,里面白色纸幡随风舞动,大堂的门上贴着一对丧联,真是被临时布置成了一间灵堂。灵堂前面的火盆中堆满了灰烬,还有一些未烧到的纸钱。 一道孤零零的瘦弱倩影正坐在灵堂内摆着的棺材前,少女双目红肿,坐在椅子上呆呆地看着棺材里躺着的白曜。仅仅三日过去,她的面容便消瘦下来,神色也憔悴了许多。 棺材中的白曜仍在绝息功的运行下龟息着,此时他身上已经被人换上了一套整洁干净的殓衣,脸色红润如常,若不是此时已经没了呼吸,便如同正在熟睡一般。 “冉儿,时辰到了,该送白少侠上路了。”秦大人从院子外面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几个身强体壮的汉子。 “嗯……”秦冉一怔,随后微微点了点头。 “几位,还请稍待,等丧乐吹罢再送白少侠离开也不迟。”秦大人话音刚落,院子外面的唢呐声便响了起来。这声音高亢悲怆,闻者无不低头叹息。 “好吵……” 三日一过,白曜隐匿在经脉中的真气缓缓流出,重新汇聚到了丹田中。处于龟息中的白曜渐渐苏醒了,他在朦胧中被唢呐声惊醒过来。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一个大大地奠字。 “谁死了?”白曜纳闷道。 他转头看向四周,却发现自己赫然躺在一具棺材里,顿时大吃一惊,抓着棺材两壁起身坐了起来。 “谁把在下放棺材里了!在下又没有死!”他三日没有吃饭,有气无力地喊道,但这声音却淹没在了嘹亮的唢呐声中。 “嗯?”白曜有些无奈,突然发现身旁一道目光正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 “小……”扭头一看,秦冉呆呆地愣在原地看着他,刚要张口头就突然往下一耷拉,晕了过去。 “冉儿姑娘!”白曜急忙从棺材中爬了出来,强撑着朝秦冉身边赶去。 “诈尸了!!” 灵堂内的动静自然被下面等着抬棺的汉子们发觉了,一个汉子扭头朝这边瞥了一眼,发现‘死人’从棺材里爬了出来,顿时脸色一白,大喝道。 周围的汉子们被他这一提醒,吓得魂不守舍,大喊大叫着跑了出去。 “哼!吵什么吵!”守在院外的秦大人见了,顿时脸色一沉,大步走了进去。 当他看到绝息苏醒过来的白曜时,也吓了一跳,可他毕竟见识非凡,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冉儿!”秦大人看到旁边了晕过去的秦冉,心疼地将她从白曜怀里接了过来。 “秦大人,在下怎么会在棺材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白曜讪讪地将手收了回去,纳闷道。 秦大人关切地看了一眼秦冉,发现她只是晕过去后,沉吟道:“白少侠,秦某也很好奇你的事,还请到府上一叙。” “好!在下腹中饥渴,四肢无力,还要劳烦大人带在下过去了。”白曜苦笑一声,叹气道。 他方才发现自己体内的绝息功竟已在龟息中突破了六重,三条经脉贯穿相接,体内真气更为雄厚了几分。而丹田处的蛊母因为没有吸收到精气,加上自身精力损失过大,重新缩回了茧中。 白曜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而他在这里耽误了那么久,理应出发了,可他又不想在对抗海匪的关键时候离开,更何况还有秦冉在。想到此,白曜不禁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白少侠,请上马车。”秦大人遣散了外面惊讶疑惑的众人,将正在沉思的白曜打断了。 马车踏踏,朝着秦府赶去。 第八十九章 宴(上) “这么说,你是因为练了那内功的事,方才假死过去,并不是没了气息。”秦大人坐在秦冉床边,看着对面的白曜说道。 白曜尴尬地挠了挠头,道:“正是如此。没想到因为在下让大家闹了这么大的误会,给大家添麻烦了……而且还把冉儿姑娘吓晕了,真是抱歉!” “无妨,白少侠自己服下那药挽救了局势,千万不要说这样的话。”秦大人突然微笑起来,慈爱地看向秦冉,道:“至于冉儿则是因为白少侠之‘死’太过伤心,数日没有休息好,再加上突然看到你醒来惊喜过度,才会晕了过去,让她安睡一晚就会好了。”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白曜一眼。 白曜脸色一红,语气变得局促起来:“真的吗?!在下承冉儿姑娘厚爱,实在是……” “你不用说了!秦某是过来人,白少侠对冉儿的心意秦某早就知道了,不然那日也不会让蓝先生去见你。”秦大人打断了他的话,捋着胡须说道。 “是……”白曜脸红地点了点头。 秦大人继续说道:“冉儿的事就由她自己决定,秦某是不会插手的。若是冉儿真的喜欢白少侠,秦某也不会反对。她从小所定的那门娃娃亲虽说是秦某与常大人的酒后之言,但秦某并不知道对方的态度,或许那位常公子真的看上秦某的女儿了呢……” “是!在下知道,但在下一定会努力的!”白曜坚毅果决地说道。 “呵呵……话说的好听,不如事做的好看,秦某会一直看着你的。”秦大人淡淡地说道,随后他站起身来,缓缓走到了门边,道:“秦某还有些急事要处理,冉儿劳烦白公子照看一下了,你可得照顾好她,不然秦某饶不了你……” “是!请大人放心,在下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冉儿姑娘的!”白曜保证道。 秦大人点了点头,走出了房间,屋内只剩了白曜和秦冉两个人。 白曜呆呆凝望着躺在床上的少女,不禁入了神。 “干嘛这样看着我……冉儿的脸上有奇怪的东西吗?”被他盯着的秦冉忽然俏皮地睁开眼睛,对着白曜调侃道。 “冉儿姑娘,你……你醒了?!”白曜吓了一跳,连忙移开了目光,支支吾吾地说道。 秦冉坐了起来,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不满道:“哼!本姑娘早就醒了,只是在装睡而已。现在爹走了,我也不用装下去了~小白你也真是的,非要练这么奇怪的内功,都快让人担心死了,真过分,哼!” “真抱歉,让姑娘担心了……对了,冉儿姑娘,在下和秦大人说的话,你都听到了?”白曜一惊,窘迫地问道。 秦冉却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抿嘴一笑,露出脸上两个迷人的小酒窝来,“也没有都听到,听了个七七八八吧……” “……”白曜脸更加红了,烫得像炉膛的火一样。 “小姐,鸡汤煮好了,你快趁热喝了吧。”还没等秦冉调侃他,侍女听琴叩门走了进来,手中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 白曜却突然站起身来,在两人惊愕的目光下接过了那碗鸡汤,“让在下来吧,冉儿姑娘都是因为在下才会这样的,就让在下做些事情弥补吧。” 秦冉窃笑一声,道:“好……听琴,你先下去吧。” 白曜轻轻捞起一勺鸡汤,笨拙地吹着鸡汤上的热气,然后慢慢地凑到了少女嘴边。 “冉儿姑娘,请,请喝……”白曜不敢直视她的目光,眼神躲闪着说道。 秦冉看着眼前的鸡汤,脑海中忽然浮现了之前自己嘴对嘴喂给他汤药的那一幕,顿时脸色一红,腾腾地发烫起来。 “冉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屋里太闷了,在下这便去开窗通风透气。”白曜察觉到她脸上的红潮,于是放下勺子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 “嗯……屋子里确实太闷了。小白,本姑娘饿了,快喂汤给我~”秦冉敷衍过去,接着笑嘻嘻地说道。 与此同时,海匪盘踞的孤岛上。 一处昏暗的大堂内,鹿雷啸正坐在最上面的位子上,他脸色铁青,手狠狠地握着椅子前面的铜柱,将柱子捏得变形开来。 “……我来了,统领为何如此生气?莫非是因为折了两个得力的手下不成?”下面那个分不清性别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鹿雷啸却不屑一顾地说道:“他们两个废物的死活关老子屁事!鱼川竹这混账,居然敢在背后捅老子一刀,这笔账老子暂且记下了!” “鱼川竹这么做,看来他这次是真的打算站官府那边了,毕竟落雁坞可是皇上钦赐的九大门派……”那声音推测道。 “哼,既然和老子过不去,那可别怪老子不客气!对了,西边来信是怎么说的?”鹿雷啸将怒气压了下来,问起了另一件事。 那声音沉默了一阵,方才缓缓说道:“那边说让我们先拖住,他们会尽快击溃燕无为的。” “还拖!老子都他妈拖了一年多了!到底还能不能成了?!连一个废物燕无为都奈何不了!这帮没用的番邦之人!”鹿雷啸爆发了出来,大声吼道。 “事情急不来……统领可别忘了,西北还有一个青云府在,萧天弃可不是鱼川竹能比的。”那声音劝慰道。 鹿雷啸冷哼一声,没有答话,脸色却缓和了不少。 “统领,现在最重要还是尽早拿下安兴。我得到了一个消息,这次他们守住了安兴,秦暄要在府上摆宴邀请出力的鱼川竹,安兴知府还有富商们。到时候他们肯定会放松警惕,属下就可以趁机替换掉秦暄的虎符,从而实现我的计策了。”那声音见此,趁机说道。 “嗯。”鹿雷啸答应了一声,突然面露淫光地看向下面,道:“老子最近压力实在太大,你晚上记得来老子房间一趟,老子要放松放松……你放心,你父亲的仇老子一定会帮你报的。” “……是,属下先告退了。”那声音缓缓答应下来。 两人分别转身离开,大堂中再次恢复了平静。 第九十章 宴(中) 宴会的日子如期而至。 秦府内最近这些日子热闹了许多,仆人们忙着打理院中的花草,将破碎的青石地面重新翻新了一遍。 “小白,我好无聊啊~不如咱们溜出去玩吧!”秦冉早就没了当初练剑的耐心,只是在旁边看着院里舞剑的白曜。 白曜却摇了摇头,拒绝道:“那可不行,今日可是秦大人宴请大家的日子。他可是指名道姓让在下去了呢,我可不想做一个背信弃义之人。” “切,宴会有什么意思,到时候爹肯定又让本姑娘给你们奏曲助兴,哼。”秦冉撇了撇嘴,不满地说道。 “秦大人定然以冉儿姑娘为傲,才会让你为大家弹奏的。”白曜放下手中木剑,安慰起她来。他未等秦冉开口,便继续说道:“听说落雁坞的鱼川竹也会来……” “哼!”秦冉听了一翻白眼,道:“怎么?你还挂念上她了?!要不要让我爹过去帮你说说媒,改天让白少侠去落雁坞当上门女婿啊!” 白曜见状,连忙解释道:“冉儿姑娘误会了,在下是受人之托才会关注这位鱼总把的。具体之事关系个人隐秘,在下不便明说。” “……是这样啊~嘘,你听到前院吵闹的声音了吗?肯定是宾客们都来了,咱们去前面看看热闹吧!”秦冉并没有在意,拉起白曜就跑到了前院。两人躲在一片花丛后面,偷偷地看着外面进来的宾客们。 “胡大人来了,快请进。”蓝先生恭敬地对着走来的胡大人拱了拱手,将他迎了进去。 胡大人这两天一直在城上带领士兵们作战,身材消瘦了很多,脸色也变得有些憔悴。胖捕头跟在了他的后面,手臂上包扎着布条,显然是收了伤。 “咦,那人不是……”白曜看到院子树下独自站着的一个高挑身影,嘴里不禁喃喃道。 秦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接着笑了起来,“原来昙姐姐也来了,她一直忙着查案子,有好几日没有见她了呢~” 那人正是京城的女捕头云昭昙,她站在大树下,紧紧地盯着门口的宾客,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小白,你快看那个胖子,他可是安兴城最富有的商人!他身边的那个女人,好美……”秦冉拽着白曜的衣服,偷偷指着门口的两人说道。 白曜转头看去,只见一男一女慢慢走了进来。男子大概四十来岁,身材有些发福,面色雍容和蔼,脸上总挂着一副和煦的笑容。 男子旁边的女子生得气质非凡,明眸流光,青丝及腰,一颦一笑间便勾走了人的心魄。她那惹火的身材更是深深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纤长白皙的玉腿隐隐从裙间露出,让人不禁咽了口口水。此等尤物乃是人间极品,就连一向不怎么关注女色的蓝先生都多看了她几眼。更别说其他人了,秦冉看向身边发痴的白曜,小手在他臂上一拧。 “看够了没?!有什么好看的!本姑娘可比她……有,有内涵的多!”秦冉不满地说道。 白曜却没有理会她,而是皱起眉头紧紧地盯着女子露在外面的脚趾,上面指甲上赫然画着一些熟悉的梅花印。 “这不是那天……”他回想起那晚被押到安兴府衙胡大人的房间前,自己在外面看到里面的脚上和现在这女子染的梅花一模一样,看来那天在胡大人房中的就是她了。 他立刻转头看向胡大人,却发现他并看向这边,只是在大堂前和胖捕头说着什么。 “小白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秘密瞒着我?!”秦冉看着他这副怪异的举动,狐疑地问道。 白曜没有隐瞒,而是将此事告诉了她。 秦冉并没有很意外,而是笑着说道:“这事不稀奇,咱们这位胡大人可是个大色狼,城中漂亮的女子他都不会放过呢~那些求他办事的人,也都会偷偷地送美女给他,他都是来者不拒。” “……令尊不知道此事吗?”白曜有些无语,纳闷道。 秦冉却耸耸肩,道:“我爹是京城里来的,并不能插手安兴城内务,没有管他的权力,这事只有岚州知府才能管。再说了,他只是好色而已,办事能力还是可以的。” “……好吧。”白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二位留步!云某请问姑娘芳名,芳龄几许?”那两人刚刚走到一半,树下的云昭昙忽然拦住了两人,面无表情地问道。 她这一问立刻将府内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大家都有意无意地看向了这边。 “妾身梦姬,过了霜降日就二十了。不知官爷有何吩咐?”女子娇柔如水的嗓音,简直能把人的心给融化掉。 “……无事,只是看着姑娘有些眼熟,方才问了一下,打扰二位了。”云昭昙摇了摇头,重新站到了树下面。 梦姬看了她一眼,接着和男子说了几句,两人便进了堂中。 “奇怪……昙姐姐想干什么?”秦冉好奇地说道。 “不知道……看,是落雁坞的旗子,鱼川竹来了!”白曜看着院墙外几个随风飘扬的落雁坞大旗,低声喊道。 果不其然,巨汉鱼川竹踏着稳健的步伐走了进来,他的身边跟着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秀才,正摇着折扇恭敬地走在巨汉身后。 “嘻嘻,看来今天那个妖女没来,小白要失望了~”秦冉笑嘻嘻地说道。 白曜有些哭笑不得,“冉儿姑娘莫要再开玩笑了,今日来的这两人都是鱼川竹的替身不成?那书生在下还是头一次见呢!” 两人正议论着,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大喊声,接着一个光头胖子趾高气昂地搂着一个妖艳女子走了进来。 这胖子相貌丑恶,还瞎了一只眼睛。而他搂着的那女子则生得一副倾城之姿容,长得十分妩媚动人,比刚才那位梦姬更要漂亮许多,但在气质上却输了一筹。 “是独眼羊六!他是安兴城有名的黑心商人,以前经常低价买粮然后高价卖出,可这次却突然慷慨解囊提供了大批粮食银子,太奇怪了。”秦冉解释道。 她不屑地扫了一眼羊六身边的女子,冷哼道:“这不是安兴鼎鼎大名的花魁莫祈心么?一直号称只卖艺不卖身,没想到却跟在了羊六身边,哼!” “冉儿姑娘居然知道如此多的事情,在下真是佩服。”白曜惊讶道。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