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明末之匹夫凶猛》 第一章 夜不收 大雪纷飞,天地白茫茫一片。 雄伟辉煌的广宁城,已经是银装素裹。 恰值正月,本该家家欢庆,此时却很不同。 天启二年正月十二日,辽东细作紧急军报:后金大举出动,进攻广宁。 第二天,后金大军出海州,直逼辽河。 同日,辽东巡抚王化贞上表请战,慷慨陈词,愿以六万兵进战,一举荡平丑虏! 广宁全镇戒严,大军云集。 饶是如此,城中依旧一片惶悚。 自萨尔浒以来,后金陷抚顺,屠开原,攻沈阳、占辽阳,如入无人之地,所到之处,烧杀掳掠,明军节节败退,几无招架之力。 这让广宁上下如何不怕。 辽河前线,西平堡,已是秣马厉兵,全堡震动。 下属十三个墩台已下令全部放弃,收拢粮秣兵甲回堡,加强兵力。 河口墩,位在最边,是十三个墩台中最危险的一个,因此,在应有的七名墩军之外,又额外配备了三名夜不收,三匹军马。 这样的配置在十三个墩台中已属前列,但在后金五万大军的面前,根本什么都不是。 墩内也已混乱一片。 “快,快,能带的都带着,不能带的全烧了,参将有令,所有墩台放弃,所有人都回西平堡。” “李头儿,烈哥儿他们还没回来。” “管不了那么多了,鞑子就要来了,不想死的就快走!” “李头儿,要不我去寻烈哥儿他们,喊他们一起……” “放屁,快走!他们见到这边烧了,自然知道往哪里跑。” “不行,我要去找我家少爷!” “站住,这混球,不管了,我们走!” …… 一阵鸡飞狗跳,河口墩开始燃烧,众人携家带口,仓皇而走,只有一个少年赵永山,逆流而跑,向双河口跑去,少爷奉命哨探,算算时日,应该是在那里的。 墩外双口河边,散乱着五具尸体,其中三具铜钉棉甲,金钱鼠尾,正是后金哨探无疑,也有两具明盔罩甲,自然便是明军夜不收。 显然,这里曾经发生了一场仓促恶战,两名明军夜不收遭遇了三名后金哨探,后金哨探仗着人多,一举冲来,却不料被两名明军给拼了个同归于尽。 这样的战损比极为少见,萨尔浒以来,多是明军节节败退,哪怕也有浑河血战之类的壮举,但整体而言,别说以二换三,就算以十换一,甚至以百换一都做不到。 正所谓兵败如山倒,很多时候,成建制的明军溃散,而金军的伤亡只是寥寥。 要不然,以建州老奴穷兵黩武,凑聚而成的几万后金兵,早被明军消耗干净。 赵永山跌跌撞撞跑到了这里,正看到这惨烈的一幕,顿时肝胆俱裂。 “少爷,少爷!你不能死,不能死啊!”赵永山连滚带爬,跌跌撞撞冲到了地上明军的身旁,哭得涕泪横流。 那地上的明军,也是个少年,约莫十八九岁的样子,面色惨白,双目紧闭,嘴角还有鲜血渗出,身上罩甲破碎,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哪怕样貌极是威武雄壮,只怕也是不成了。 这般模样,多半已伤及内脏,想是活不过来了。 赵永山却不放弃,拿着水囊就往他家少爷的嘴里灌去,似乎这样就能唤醒他家少爷。 鞑子大军而来,侦骑四出,哨探不止,后金探马随时还会出现,这里已是很不安全。 但他不在乎,少爷若是死了,他也愿一死报之。 杀奴,即便死了也要杀奴。 这时,一阵马蹄声传来,两个后金探马,已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了眼前。 他们先是看了看地上的三具后金军尸体,不怒反喜,后金军制,战时抢回己方战士的遗体,便是有功,若能运尸回乡,更可得对方家产一半。 有功有财,自是欢喜。 又扫了眼倒在地上的两个明军,不禁怒火中烧,瞪向了那个哭着的少年。 三对三,己方居然败了? 奇耻大辱! 真是奇耻大辱! 只是,他们哪里知道应该二对三才是,哪里来的什么三对三。 赵永山连忙抹去眼泪,抽出腰刀,也不多话,只是喊了声“杀奴”,就向后金探马冲去。 两个后金探马看得哈哈大笑,这样的明国少年,他们真是不知道杀了多少了,这般乱冲又有什么卵用。 当即,也不取弓抽刀,一人径直圈马上前,竟是想要直接空手擒拿赵永山。 一人上前了几步便就停下,在后面只当做看戏。 区区一个少年,又只持短兵,还不是手到擒来,比抓羊羔还要轻松。 面对策马而来的后金探马,赵永山也根本就不避让,兀自直挺挺地冲去,双手紧紧握着腰刀,双目赤红,牙关紧咬,看似盲目,却有计较,步伐快而不乱。 这让久经战阵的后金探马感觉明显有些不对,便也不再拿大,取过虎枪,看准时机,对着赵永山的胸膛就是狠狠一枪扎去。 却不料,赵永山合身一扑,避开了那凶狠的虎枪,就势一滚,已到战马的右侧,腰刀顺势而挥,马腿立折。 那后金探马也是不俗,早在一刺落空时,便心知不妙,径直从马背上跃下,不等转身落地,就将刺空的虎枪就势回扫,向着右下方打去。 若是赵永山避让不及,亦或是想要回身来杀,那必定会被这枪迎面打飞,非死即残。 却不料又打了个空。 原来,赵永山在斩断了马腿后,根本没有停留,也没有回身杀敌,竟是毫不犹豫地直冲向前。 向着那个正在马上看戏的后金兵冲去。 那看戏的后金兵之前被遮挡了视线,赵永山的速度又快,猝不及防之下,已被赵永山冲到了近处,已来不及取弓。 只有拎起手中的半月长柄斧,向着赵永山砍去。 “杀!”一声爆喝响起,冲刺间,赵永山也不等接近,就将手中腰刀向着后金兵的面门狠狠掷去,那后金兵连忙侧身让过,长柄斧也因此失去了方向。 赵永山趁机一举冲到那后金兵身边,攀着马身直上,翻到后金兵身后,双手搭上头颅,死命一扭,竟将那后金兵的脖子拗断。 两人全都跌在了地上。 “死!”之前的那个虎枪后金兵也已赶到,见到这一幕,目眦尽裂,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死的那人是他的弟弟,这才是第二次上阵,还没享受够烧杀的快乐,竟就死在了这个明国少年的手上,这如何不让他暴跳如雷? 狠狠抬起虎枪,向着赵永山心口狠狠扎去! 之前的冲突已耗尽了赵永山浑身气力,正跌在地上,又与金兵尸体相纠葛,已是不及躲闪,唯有怒目圆瞪,盯着那后金探马哈哈大笑:“老爷,少爷,永山为你们报仇了,杀奴,杀奴!” “噗”的一声,一杆大枪直刺而入,枪头带着贯穿皮肉骨头的声音,血淋淋的从脖颈直透而出。 第二章 不可忍 那虎枪鞑子顿时一怔,全身发疯似的哆嗦起来,手中就要扎下的虎枪也无力地掉落到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这突忽其来的一幕,让赵永山不禁楞了一愣,随即侧过身子见到了虎枪鞑子身后那个熟悉而亲切的身影,喜出望外,发出了发自肺腑的欢呼:“少爷!” 随即眼泪夺眶而出,一把推开了后金鞑子,飞扑了过来,抱住那人的大腿大哭起来:“少爷……呜呜……少爷,你没有死!太好了,你没有死!” 少年大枪一扫,将那虎枪鞑子甩飞了开去,看着脚下哭得涕泪横流的赵永山,百感交集,但还是柔声宽慰道:“没事了,这不是没事了嘛,快起来吧。” 少年名叫赵烈,原是开原富商之子,有着一个富庶的家庭,疼爱他的爹娘,自幼学文习武,有着一帮小伙伴,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建州军攻破开原后,将全城人屠杀殆尽,他的家人,他的亲戚,他的朋友,他所认识与不认识的开原人,几乎都死在了城中。 侥幸那时,他带着书童赵永山和几个仆从正在别处山庄巡查并做游历,逃过了一劫。 等得到开原被围的消息后,赵烈心急如焚,连夜兼程就往家中赶去,可回到开原时,城内已是一片废墟,城中十余万人,不论男女老幼,皆被屠杀,亲人旧友们的遗体也早就不复存在,或是被焚,或是已合在一起扔进了坑中。 便是连遗体都无法收敛,这让赵烈等人目眦尽裂,当即就去寻鞑子报仇,亲手杀了三个鞑子后,被打落了河谷。 若不是几个仆从拼死相救,后果不堪设想。 带着昏迷中的赵烈,一行人一路先是逃到了辽阳,又逃到了广宁。 一路上,仆从死的死,散的散,身边也就只剩下了个自幼一起长大的赵永山。 为了报这血海深仇,赵烈带着赵永山投军从征,凭着一身自幼习成的武艺,在这河口墩中做了个夜不收。 前几日,由于赵永山身体不适,赵烈便强行将赵永山留在了墩中,和另外一个夜不收开始了例行的巡边哨探。 一路碰上了三波后金哨探,在接连打退了两波哨探,杀死了五个鞑子后,被第三路撵在了双河口,疲倦不堪的两人,没有投降,而是继续奋战,与那三个鞑子同归于尽。 饶是赵烈一身武艺,最终也落得个脱力而死。 若不是后世的赵烈附身而来,这世上又少了个悲壮的明朝少年。 扶起喜极而泣的赵永山,赵烈眼中已是多了许多温暖,根据融合的记忆,他知道,这个赵永山正是他最忠心的书童以及最好的玩伴。 本是孤儿,自幼就被家中收养,跟赵烈一块儿长大,虽有主仆之分,但其实情同兄弟,绝对死党。 “起来吧,永山,我们还有更多的事要去做!” 赵永山一跃而起,抹着眼泪,脸上已满是笑容,没有什么比少爷还活着还重要了,而且看少爷这模样,似乎并没有什么内伤,方才多半是脱力晕厥过去了而已。 就是说嘛,区区几个鞑子又怎会是少爷的对手。 “少爷,建奴大军将至,河口墩已经奉命焚烧,大伙儿往西平堡撤去了,我们也快点去吧?” “西平堡?”赵烈蹙起了眉头。 有关西平堡的后世记忆宛如流水一般潺潺而来。 天启正月二十一日,后金军利用三岔河封冻,涉渡辽河,三万广宁军河防军抵抗不到半日就全线崩溃。 广宁战役一触即发,在广宁防线的最外向,西平堡宛如磐石一般遏制住了后金大军的前进。 西平堡守将罗一贯,性格忠厚,为人耿直。 虽只有三千人守军,可在后金军扑来后,仍英勇奋战,没有丝毫后退之意。 面对后金军树旗招降,遣使说降,罗一贯均不从。 两军战争异常惨烈,先是西平堡参将黑云鹤按捺不住胸中怒火,不顾“经抚戒勿轻战”的军规,亦不听主将罗一贵不许出战的禁令,率先统兵出击,重创后金军后,被占据绝对优势兵力的后金大军团团围住,英勇殉国。 后,罗一贯又被弓箭射中右眼,他拔箭时连眼球都带了出来,血流如注,变成了血人,可仍坚持指挥。 全堡将士奋然而战,与后金军进行了殊死搏斗,后金兵几乎是“尸与城齐”。 但面对十几倍敌军,西平堡守军外无援军,内又火药弓弩用尽,最后三千守军全部殉国。 罗一贯北向再拜,挣扎爬起后,说,臣力竭矣! 然后就举起佩剑,自刎而死。 而苦等不到的三万援军其实也殉国在了西平堡不远的沙岭驿。 三万援军在总兵刘渠的带领下,集结成了团团的军阵,与后金伏兵遭遇,一时之间,后金军也无法攻破三万明军组成的军阵。 却不料那早被后金收买的中军游击孙得功卖国求荣,在双方激战的时候,带领自己的部下,向后逃跑,敞开了明军侧面放敌军过来,并且大呼打败了,打败了,造成了明军士气动摇,以为前边真的败了,开始后退。 兵败如山倒,明军一路溃逃,被后金追杀,广宁总兵刘渠、参将刘利寿、镇武堡副将刘征等先后战死,明军几乎是全军覆没。 明朝数万大军抛尸沙岭,此后的几十年间,沙岭到处白骨纵横、磷火闪烁,路人夜行都不需挑灯照明,沙岭成了一个巨大坟场,一直到三十年后,才有一个老和尚做善事,雇人拣尸体掩埋,竟整整拣了十年。 孙得功一不做二不休,又率军返回了广宁,诈开城门,然后四处放火作乱,吓走了辽东巡抚王化贞,孙得功等叛将率士民出城东三里望昌冈,具乘舆,设鼓乐,执旗张盖,迎建州军入驻巡抚署。 至此,这座物资云集的辽东重镇广宁失陷。 相传,建奴从这里获得了大量的人口,充作为奴,搬走了两百门大炮,数以万计的铠甲,百万石的米豆和大批银两,一直到天启三年底才把战利品搬空。 让后金这个强盗集团获得了大量的物资,得到了长足的发展。 这是对文明的无情摧残,这是对野蛮的放肆纵容。 是可忍,孰不可忍! 赵烈转身看向燃烧中的河口墩,目光深沉广远。 这样的悲剧一定不能发生! 第三章 定策 虽然赵烈决心已下,可他也心知想要保住广宁并不容易。 毕竟,距离老奴围攻西宁堡只剩下七天,这七天的时间无论如何攀科技,都不可能起到太大的作用。 而此战明军的最高指挥辽东巡抚王化贞更是在奸贼孙得功的怂恿下胡乱作为,先是将十几万大军分成了三段,分散而开。 正所谓兵分则弱,如此一来,愣是将兵力上的优势却变成了局部兵力上的弱势。 再加上广宁兵马大都是新募而来,战斗力有限,这就更是雪上加霜。 本来兵员战斗力就不如人,数量上又处于劣势,就只能被分而歼之了。 再加上又有孙得功这样的奸贼卖国求荣,王化贞贪生怕死弃走广宁,熊廷弼兵力有限没有作为,两人貌不合神更离。 这一战,基本上没打就已经是输了。 但也不是毫无生机的。 后金老奴出击广宁的目的非常明确,那就是掠夺财帛人口,武器粮草,并消灭明军有生力量,本身就是一次抢劫式的进攻。 这样的进攻注定了后劲不足。 若是能将广宁大军云集,固守广宁以及那十几个坚城大堡,坚壁清野,时间一长,老奴根本就耗不下去,只能乖乖撤走。 毕竟时值正月,天寒地冻的,固守城中可要比在野外扎营的后金军能抗得多了。 届时再寻机衔尾而击,定叫后金老奴得不偿失。 如此,打出个大半年,甚至一年和平也完全可以。 那就有了时间与空间来进行种田,攀科技,训练士卒,发展生产,并对后金进行骚扰破坏作战。 只要运作得当,耗也能将这帮强盗给耗死。 光靠掠夺而来惨遭压迫的奴隶耕种,又能有什么效率? 毕竟,这时候,那些以叫嚣“主子”为荣的“奴才”们还没被洗脑出来,人心还是公道的。 大明国力在此,只要上下一心,区区建奴根本不值一提,只要自己不作死,耗也能将对方耗死了。 哪怕退一步来讲,就算是上下不能一心,但只要广宁还在,重要的战术纵深地还在,众多战略物资不丢,那明朝也就不至于被节节碾压,处处受敌了。 广宁,不容有失! 而目前守住广宁的上策就是劝说王化贞坚壁清野,集中优势兵力守住骨干城垒,以守代攻,但以王化贞眼高手低的架势来看,只怕是很难做到的; 而中策便是以西平堡为中心,齐聚广宁能战兵马对后金军反包围,来个中心开花,内外夹击,必能打溃老奴,但这就需要前线指挥将领以及将士们奋不顾身,这对如今的广宁有些难度; 下策便是坚守西平堡,等待援军立足堡下,倒也有可能打出个相当的战果,强盗集团大多后劲不足,只要消耗过大,又看不到收获的希望,便就会心生离开的想法。 而无论如何,先灭掉王化贞的亲信,实际上早已被后金反收买的孙得功,总是没错的。 否则以孙得功对王化贞的影响,上中下策都执行不了。 先杀孙得功! 先杀孙得功! 赵烈捏了捏手掌,暗暗打定了主意。 “永山,让我们一起葬了李三哥。”赵烈寻了个看得过眼的地方,就开始挖坑。 “是,少爷!”虽然此地不宜久留,随时可能有后金哨探出现,很不安全,但赵永山知道赵烈的脾气,是不会被自己劝走的,就赶紧挖坑。 早点埋葬了李三哥,也好早些离开。 李三哥,本是铁岭卫千总的家丁头目,原本日子也过得不错,可后金攻下铁岭卫后,他全家都被杀光了,只剩下他一个,也就不必将尸体运回去,或是拿些东西回去给家人做个纪念了。 “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李三哥,你是个好汉子,死在你手上的鞑子没有十个,也有八九个了,安心去吧,接下来的仇,我赵烈接着为你报!” 赵永山也跟着一起祷祝:“李三哥,尽管放心吧,少爷和我都会为你多杀几个鞑子的!为你报仇!” 两人埋葬了战死的明军夜不收李三哥,翻身上马,赵烈扫了眼河口,慨然而言道:“走,回西平堡!” “是!”赵永山也策马而行。 之前打扫战场,得到了三匹活着的军马,各自骑了一匹,又用一匹驮了三具还算不错的绵甲,拿了四副双插,割了五个首级。 两人三马,向着西平堡而去。 固然要先杀孙得功,但西平堡不去不行。 一来,赵烈赵永山都是河口墩的夜不收,隶属于西平堡城防军,不依军令回堡,便是违令,若是过期不止,更等同于逃兵,这都是死罪,除了投鞑为奴,或是落草为寇,天地之大,再无容身之所。 二来,无论是中策还是下策,西平堡都至关重要,赵烈愿意为此冒险。 一路而来,一座座墩台正在燃烧,许多百姓拖家携口正在往广宁赶去,虽然安土重迁,谁也不想放弃自己的家园,但凶残的鞑子来了,大家不得不跑。 离人心乱,一路凄惨,让人目不忍视。 此情此景,让赵烈不禁心中黯然,也因此而更加勃发。 后世的他,每每读史如此,常常叹息扼腕,深恨不能挽民族于危亡,扶弱民于危困,而现在上天给了他这样的一次机会,他必定要把握住,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军情如火,必须要尽快赶往西平堡。 赵烈也顾不得节省马力,径直向着西平堡狂奔,等赶到西平堡的时候已是深夜。 按例是不能再开城门的,但赵烈也不在乎,径直对着堡中就喊:“河口墩夜不收赵烈、赵永山,有紧急军情禀报。” 西平堡早已戒严,听闻有紧急军情,倒也不敢怠慢,当即有人点着火把扔下,让赵烈、赵永山,举火把自证。 “确实是赵烈与赵永山,河口墩的夜不收。”当即有人辨别确定道。 这让城墙上的守军稍稍安定,但依旧没敢大意,并不开城门,只是放下了吊桥,扔下了一个吊篮喊道:“只准一人下马步行,上来禀报军情,另外一人原地不动!” 同时,两边的箭楼上弓箭手和鸟铳手也已就位,准备防止有人夺桥。 赵烈也不二话,当即翻身下马,拎着五颗首级,踏上了吊桥。 若不是之前的两次战斗太过急迫,没来得及收首级,此时收获更大。 大战当即,赵烈必须要抓住每一次建立功勋的机会,届时,所能掌握的力量越大,就越能挽救西平堡。 第四章 报捷 过了吊桥,吊桥便就又立即吊起,将赵永山隔绝在外,而赵烈上了吊篮,被拉了上去。 城墙上的众人一见到赵烈手提的五颗头颅,全都倒吸一口冷气,随即纷纷称赞不已。 “啧啧,五颗首级啊,看上去全是真鞑!” “好,真是条好汉,不愧是我们广宁军的好汉。” “干得漂亮,兄弟,杀奴,多杀几个建奴!” “好,杀得好!” 自建州崛起后,烧杀抢掠以自强,这些年来,辽东百姓几乎家家都与建奴有着血海深仇,而鞑子的首级又极为难割,乍见到赵烈手提着五颗首级,都明白杀伤的鞑子远不止这个数。 谁不为这样的好汉叫好。 即便有些心生嫉妒的,也只是在心中说些酸溜溜的话语,但整体上还是高兴的。 这样的强盗,杀一个好一个,没人不乐意的。 此时广宁镇副总兵罗一贯还未只身而来,西平堡的守将正是素来以勇猛著称的参将黑云鹤。 知道了赵烈有紧急军情禀告,还拎来了五颗真鞑的首级,黑云鹤立即亲自召见了赵烈。 “参见将爷!”赵烈奉上五颗首级,行军礼,大声参见。 同时一瞥之间,已将黑云鹤的外貌看在了眼中。 此人,身材高大挺拔,虎背熊腰,一脸络腮胡须,黑亮坚毅的脸庞,这黑云鹤果然不愧有猛将之称,是广宁少有的有过血战经验的骑军将领。 然而这样的人,往往刚猛有余,柔韧不足,做个把总、千总,带队冲锋,堪称利器,可若是作为一军统帅,则只怕很难胜任,怪不得,王化贞之后又派来了罗一贯担任西平堡防御的主将。 只是,也只派来个副总兵罗一贯,却不允许他携带本部进驻西平堡,这样的举措还真是奇葩。 这西平堡中三千兵马都是黑云鹤的人,罗一贯只带了十来个家丁而来,紧接着又有大军围困,根本就不会给予罗一贯熟悉、掌控西平堡守军的时间与机会。 大战当前,这等同于临阵换将,一下子废了西平堡与罗一贯本部这两只兵马的战力。 这实在不得不说是一记昏招,据说,派将不派兵,这正是孙得功在背后的谗言,还美其名曰,集中所有敢战之兵,给予建奴当头一击。 赵烈将黑云鹤的相貌看在了眼里,而黑云鹤也正在看赵烈。 身高腿长,猿臂蜂腰,虽只是少年,却有面格坚毅,不卑不亢,一看就让人心生好感。 看着赵烈,黑云鹤脸上满是欣赏之意,如此悍勇的军士,可是每个上官都渴望获得的。 黑云鹤一边拿着首级检验,一边赞叹起来:“好,不愧是我广宁儿郎,杀得好鞑子!” 赵烈自然是稍稍谦虚了一下,在黑云鹤这样的猛将面前,过分的谦虚反而不美,点到为止即可。 “都是真鞑!好,好,好!”黑云鹤将五颗首级全都检验完毕后,更是欢喜,这赵烈是他西平堡属下墩台的夜不收,也自然是他的属下,属下建功,作为主将,自然也有一份。 斩首五级,这可绝对是大功一件啊! 依大明的军功制,军士如果独斩一颗级者,便可以升实授一级,这五颗首级自然不能全算赵烈的,但绝对可让他从一个夜不收直接升任总旗。 大战在即,这样的猛士不好好收拢一把,又想干什么呢? 这也算是初战告捷,赢得了一个好彩头,说不定抚台高兴下来,直接提拔为试百户,百户也不为过。 作为主将,黑云鹤自然也少不了他那一份,当然,他更高兴的还是出了赵烈这样的猛士。 “好,赵烈你是个好儿郎,立下如此大功,我要为你夸功游街,好让我西平堡上下知道,鞑子并不可怕,我广宁军必将打败建奴!” 夸功游街,自然是非常荣耀的事情。 黑云鹤此举自是对赵烈的抬举,当然也有激励士气之用。 赵烈便就抱拳说道:“多谢将爷夸赞,建州老奴以每牛录五十甲士之兵,命铎壁、贝和齐及沙进、苏巴海统领,留守辽阳。自己则率诸丑,统每牛录百人并蒙古军丁还有叛将贼寇共五万余,各带干粮并攻城车辆、钩梯及挖城铁锹,不日将抵鞍山。预期将会趁着天寒地冻,从黄泥洼、柳河、三岔河一带而来。” “哦?赵烈你这消息可属实?”黑云鹤霍然起身,若是赵烈所言不虚,那三岔河防线只怕瞬间就要崩盘,到时候,西平堡可就是最前沿了。 赵烈慨然而言:“句句属实,若能歼敌于三岔河,则为上策,倘若不能,也应早收三岔河防军,以充实各城,坚壁清野,这天寒地冻的,冻也冻死建奴了。” 虽然这话由他来说,过于僭越了,但大敌当前,赵烈也顾不得许多了,便就趁着黑云鹤对他欣赏之余,提出了建议。 “堂堂大明将士自该上阵杀敌,打败建奴,又怎能靠冻来冻死,不过,三岔河之事倒是重要,我这就立即上报抚台大人!”面对赵烈的僭越,黑云鹤并未勃然,只是对坚壁清野很不感冒。 说到了这里,黑云鹤又看向赵烈问道:“赵烈,你可敢连夜再跑一趟广宁?” “万死不辞!”赵烈昂然而立。 “那好,即刻将这军情禀告抚台大人,来人啊,书写一封公文!再准备些酒菜,”黑云鹤满意地看向赵烈,又道,“吃了再去广宁!” “谢将爷!”赵烈当即答应下来,一路奔波,也确实饿了,“我还有一个兄弟正在城外。” “无妨,一起叫进来,再换上好马!”黑云鹤很赞赏赵烈这样的军士,“多吃点,才好杀敌报国!” 当即,西平堡大门打开,赵永山也骑马而入,和赵烈一起快速地吃喝了一番,又换上了两匹新马,带着军情公文,便就前往广宁。 而黑云鹤的报捷使者已先行而去,这样的安排,说不定能让赵烈被王化贞亲自召见。 这想是黑云鹤最大的善意了。 赵烈心知肚明,要不然,以他区区一个夜不收,哪里可能有丝毫的希望面见辽东巡抚呢? 饶是如此安排,也要全靠王化贞的心情,谁让此时正是文贵武贱,王化贞这样的人,又不通军事,对哨探的重要性并不是特别看重的。 第五章 拔擢 朔风飞扬,如同刀子一般割面而来。 大雪纷飞之中,雄伟的广宁城已经隐隐在望。 看着远处那即便风雪也掩抑不住文明辉煌的城市,赵烈难掩心中的振奋:“壮哉,广宁!这座伟大的城市,不该就此陷落,城中勤劳的百姓们不该遭遇劫难!” 赵永山跟在赵烈身后,有些惊讶地问道:“少爷,广宁会失守吗?不能吧,这样的城,就是守上三年都没问题的,建奴哪能攻下这样的大城。” “开原,沈阳,辽阳,哪个不是大城?”赵烈长叹一声,满是遗憾。 “可,可那是有内奸开了城门,不然……”赵永山的回应有些弱。 赵烈冷笑一声:“谁说这广宁就没有呢?” 不等赵永山回答,赵烈慨然而言:“不过,我赵烈来了,任何内奸就别想作乱!我必杀之!” “是的,少爷,我们一定要杀了这些没有祖宗的混账!要不是那帮软骨头的东西,我们开原也不会丢,老爷,太太也不会……”赵永山一脸悲怆。 相较于建奴,内奸更是让人愤怒。 “当着这风雪起誓,所有卖国求荣的混账,所有贪生怕死的孬种,所有祸国殃民的败类,我赵烈,必将一并除之!”赵烈当着这烈烈的北风,在漫天的大雪之下,对着隐约可见的“文明”许下诺言! 赵永山闻言,眼中满是狂热,便是再大的风雪也遮掩不住浑身的昂扬,暗暗捏紧双拳,发誓要永远跟随在少爷身边,完成这辉煌的伟业,捍卫人类的文明之光! 少年之人,热血有冲劲,对生活与未来总是充满了希望,最能为这样的话语所振奋。 更别说,说话之人正是他一向崇拜的少爷,这让他简直热血沸腾。 “驾!”两人策马而进,再度扑进了风雪中。 策马狂奔,两人赶到广宁的时候已是下午,此刻捷报早先一步传遍了全城,让城中百姓情绪稍安,不过,更多逃难而来的百姓也冲淡了一些胜利的气氛。 毕竟这可是后金老奴五万大军来犯啊。 如此少有的规模,让众人不禁有些担心广宁能不能守住。 但不管如何,现在这附近只有广宁是大家最后的希望了。 若是广宁都守不住了,那大家又将去向何处呢? 离乱之人,本无多少选择,唯有盼着广宁能保住大家,击败那些罪恶的强盗。 好在广宁知府是个青天,早已组织衙役、大户维持秩序,准备好了热汤稀粥,给了这些避难而来的百姓一些宽慰。 饶是如此,城中也容纳不了这么多人,还有大量的百姓只能在城外打个窝棚,胡乱生存。 大战将起,各地百姓首当其冲,民生最为艰难。 若不是有广宁知府高邦佐安排得当,真是不知道又要多死了多少百姓,生了多少乱子。 赵烈长叹一声,不忍多看,将身上的干粮全都丢下,疾驰进城。 检查完了印信,赵烈与赵永山被放入了城中,城门守卫得知赵烈和赵永山正是斩首五级的河口墩勇士,不禁纷纷赞叹,一路大开绿灯,倒也让赵烈、赵永山感到了胜利者的喜悦。 军务紧急,早有人引着赵烈、赵永山前去禀报军情。 哪怕赵烈立下了如此大功,但也是没有资格去见辽东巡抚的。 倒是广宁镇总兵刘渠很感兴趣,破格召见了赵烈。 这已属不易之事。 毕竟,封建时代,等级制度森严,上下尊卑是很有限度的。 文贵武贱,可并不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你就是以两人之身,连接击溃三百鞑子,斩首五级的赵烈?”刘渠是京营出身,端得是仪表堂堂,很有威势,却又带着三分天然让人亲近之气。 能从勋贵扎堆的京营厮混出来的人,自然是三教九流,无所不通,见人能说人话,见鬼能说鬼话,总之甭管指挥作战的能力的有几分,交流的能力绝对属于前列。 当然,那也对面对他们看得起的人,或者是觉得有用的人,要不然,这帮京营出身的主儿,绝对可以让你领教什么叫做鼻孔里看人。 后金首级极难获得,通常斩首五级的战果往往意味着击杀了数倍的敌寇,击溃了更多的敌人,要不然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 再加上大战当即,广宁新兵众多,广宁上下极需鼓舞士气。 所以黑云鹤直接给赵烈报了个击溃三百鞑子的战果。 这在明末捷报中极为常见,但赵烈却很不习惯,端正地说道:“其实是我与河口墩夜不收李三哥,奉命哨探,连接打退了三路鞑子探马,又与夜不收赵永山合力击杀了第四路探马,斩首五级是真,实是没有击溃三百鞑子,倒是击杀了十来个鞑子,只是没能割取首级。” 赵烈的坦白,让刘渠哈哈一笑,但他坚定地摆手说道:“不,说是击溃了三百就是三百,甚至还不够,就说是击溃五百也完全可以的!” “你知道为什么吗?”刘渠笑吟吟地看着赵烈。 赵烈直截了当:“是因为大战在即。” “对,也不对!”看着“正直”的赵烈,刘渠掩饰不住欣赏之意,虽然他贵为总兵,但大敌当前,每一个勇士都值得他赞赏,更别说是能连续击败四路探马的赵烈了。 而且“正直”的性格,说明此人值得培养,不会忘本。 面对刘渠的回话,赵烈并未说话,只是依旧肃立,站得笔直。 如此的态度更为符合刘渠给赵烈定下的人设:“悍勇”、“正直”,“忠诚”。 这让刘渠更为满意,径直开口说道:“你说的不错,一是因为大战在即,为鼓舞士气,二也是这五颗真鞑首级确实值得这个价。你可知道,便是抚台大人,也都听说了你的名字,大战在即,你开了个好头,是功臣。” “多谢总爷提拔。”赵烈当即抱拳行礼,来之前他已想到会有不错的嘉奖,但没想到被“千金市骨”到这样的档次,看刘渠这口气,想来总旗之职已是稳稳在手,说不定试百户也未可知的。 见赵烈如此识趣,刘渠哈哈大笑了起来,抽出一张告身丢了过去:“好个悍勇机警的小子,若不是你们黑参将一心要你,我都要让你留在我身边任职了,好了,这便是与你此番的战果。” 赵烈双手接过了赏功状,一时楞住了,随即无言,唯有再次拜谢。 他是早就做好了会被当做大战在即的一面旗帜来鼓舞士气的,五颗首级按例是该被提拔为总旗的,毕竟,这五颗首级不能全算在赵烈一人身上,运气好的话甚至能升为试百户。 至于百户什么的,其实之前也有想过,但心里明白也就是想想,完全是痴人说梦,太不实际了。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如今痴梦竟然实现。 连升四级! 广宁卫前千户所百户! 统西平堡夜不收! 这简直让人不敢置信! 第六章 人微言轻 固然赏功状上也提及了赵烈因有前功已升小旗,只是恰巧到现在赏赐下来,而如今又有以少胜多,斩首五级的大功,因此,其实是连升三级,是从小旗官升为百户的。 而并不是直接连升四级。 但这依旧令赵烈喜出望外,连声三级也好,连声四级也罢,他在乎的是最终的结果,在乎的是他现在已经成了百户。 他所高兴的也不是什么升官发财,广宁覆灭在即,若是不能挽大厦之将倾,那便是给他升为副将、总兵,又哪里有什么升官发财可言。 他所高兴的有了广宁卫前千户所百户这样的官职,能让他名正言顺地拥有更大的力量,统西平堡夜不收的职司更是让他实际所拥有的力量得到极大提升。 大战将即,还有六日西平堡即将被围,越强的力量将越有助于赵烈打破局面。 这正是天遂人愿! 皇天后土,不负苍生! 赵烈的喜出望外,极大满足了刘渠作为“恩主”的期待感,此番赵烈能升任百户,并统西平堡夜不收,他是出了很大力的,要不然,别说是斩首五级,就算是斩首十级,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火线提拔。 若是赵烈这小子此时还玩什么深沉,装什么稳重的话,可就要让刘渠大失所望了,大多数上位者提携后进,嘴上不说,但心里多半也还是抱着施恩图报的心思。 若是被施恩者受到如此拔擢,还能稳如泰山,那还指望他报什么恩呢? “好了,那赵永山也将提为小旗官,助你尽快掌控西平堡夜不收,如今,西平堡辖下所有墩台放弃,三十六名夜不收齐聚堡中,你除了要更好地刺探敌情外,还需尽力在三岔河防线之前给建奴一些阻拦,为大军调集争取时间。” “你的军情很及时,也很详细,所提想法也正和我意,建奴倾巢而来,天寒地冻,无论是人员,还是物资都受到极大的消耗,只要我们步步为营,坚壁清野,这大雪也将覆灭了建奴,这一次,老奴是要失算了,哈哈哈哈!” 讲到了这里,刘渠忍不住得意的笑了。 可不是,若是论起攻城略地,野外厮杀,那刘渠自认难敌建奴,可论起这天寒地冻之际,固守城防,他还是很有几分信心的,建奴再凶,难道还能凶得过老天爷,还能凶得过这天寒地冻? 这一次,广宁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兼备,不愁不能击退老奴。 他这个总兵官可并不是全靠经营得来的。 想想能在坚城之下挫败老奴,他就感到振奋,荣华富贵就在眼前。 日后回京,也必能得到陛下的召见,也能在伙伴的面前吹嘘一番,更关键的是家中的老爹也必然会乐呵呵地抚着胡须,大呼“虎父无犬子”的吧。 “是,承蒙总爷亲眼,赵烈铭记于心,必将全力以赴,不负总爷期盼!”赵烈慷慨激昂地回应着,听得出来,这刘渠还是头脑很清醒的,如今的广宁,坚壁清野才是王道。 王化贞的那番慷慨陈词,只不过是不知兵,不懂事的胡咧咧而已。 说他是丧师十万、失地三千里的辽东第一无能之臣也不为过。 希望刘渠能说服住王化贞,不能将十几万明军,上百万辽东百姓引入绝境。 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但总归是要试试的。 赵烈趁着刘渠心情高兴,连忙又接着说道:“总爷高瞻远瞩,坚壁清野,实乃上策,如今,城外百姓流离,若能引入城中,也能增加几许防御之力,最起码不必担心这些百姓被建奴驱使填壕埋沟。” 刘渠点了点头,不过脸上的笑容已没有之前和睦了。 人微言轻,赵烈明白不能再说下去了,不然难免会有骄纵之嫌。 但有一句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冒着恶了刘渠的风险,赵烈泣言:“卑职本是开原之人,想我开原也是一方重镇,人烟阜盛,城高壁厚,本不该失陷,却不料被那无耻贼人私开城防,致使满城良贱十万余人,全都死在建奴手上。” 这种真情流露,又是一桩惨事,让刘渠心中的反感稍稍减轻,也只是长叹一声,若是广宁不保,他的下场又会比开原人好到哪里去了? 赵烈趁机再接再厉道:“每每想到这里,我,我就忍不住哭出声来,可越是苦哭,我就越是明白,无论是开原、沈阳,辽阳皆是内奸私开城防,不然建奴又怎能轻松占城,即便是强行攻下,也得伤筋动骨,根本坚持不住。” “而如今,我广宁城中无论贵贱皆应小心防备,尤其是那些鼓吹野战灭敌,且有兵马者,只怕不是昏聩,就是暗藏祸心,还望总爷明鉴!” 赵烈掷地有声,刘渠却不禁冒了一身冷汗,呵斥道:“大胆!念在你新立战功,要不定将你乱棍打出,还不给我滚出去!” 要知道,城中鼓吹野战灭敌的第一人,便是这辽东第一人——巡抚王化贞,这样的人物,暗藏祸心是不可能的,那就只能算是昏聩了,赵烈此言,实在胆大,虽然这厮补充了“且有兵马者”这样的条件。 但这话若是被王化贞听到,赵烈只怕是人头难保。 刘渠当即就将赵烈赶出。 心中却依旧怦怦乱跳,赵烈说的不错,建奴极善用奸,之前的许多城池都是被内奸私开了城防,里应外合之下,才让建奴轻易得手,若是坚守广宁的话,那对城防的兼备还需更加用心。 大多武将都是赞成守城备战的,但在王化贞的要求下,众人也不得不顺着巡抚的话说。 那鼓吹野战灭敌,且有兵马者的,其实范围还是很广了。 还是希望抚台大人,能够直面现实吧,坚壁清野方乃上策啊! 刘渠长叹一声,吐出一口浊气,便就起身准备再次劝说一下王化贞,比起其他的武将,京营出身的他,面对文臣时倒也算是有那么一丝底气。 拿着百户的告身以及赵永山的任命,赵烈立即带着赵永山,去换取正式官服、铠甲、腰牌等一系列印信。 时间紧迫,可得抓紧。 第七章 月黑风高 人微言轻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个时候,别说是去向王化贞揭发孙得功了,便是连见到王化贞的资格都没有。 而且就算能见到王化贞又有何用,难道对方会听信你一个夜不收,一个刚刚被拔擢为百户的“外人”,却去怀疑自家一向亲信有加的“中军游击”? 这可更是又得加上一条疏不间亲了,到时候,非但除不掉王化贞,便连自身都要倒大霉的。 但孙得功这厮必须得先除掉。 否则广宁必定很难保全。 直接予以人道毁灭! 领取了相应的甲胄、腰牌出来,已是天黑。 赵烈也不急,径直带着赵永山寻了家客栈,饱餐了一顿,就静静地等待着夜幕降临。 孙得功投敌之事,本就是杀头的买卖,此时此刻必然不敢让太多人知晓,至多也就是几个最为亲信之人知晓。 而一旦杀了孙得功,那些个知晓内幕的亲信也必将惶悚不已,仓促间又无法取得与后金的信任,那孙得功这一路危害最大的内奸也就废了,算是扳回一局,占了个先手。 所以,孙得功必须死! 打定了主意,赵烈便就默默地等候着子夜的更声。 赵永山在听闻孙得功就是广宁城中的奸细后,不禁大吃一惊,要知道孙得功可也算是世代将门,家中田产丰厚,又被王化贞信任,在广宁军中又素以“会做人”著称。 这样的人竟然都会被后金给收买,实在让人不寒而栗,简直有些难以置信。 子夜更声已过,赵烈合身而起,赵永山也紧随其后,两人推开窗户,仔细观察了四周,并无声响,月亮也被彤云遮掩得不见分毫,夜更黑得浓。 “正是风黑月高杀人夜,就趁着这样的夜,如此的雪中大做一场,灭了孙得功那厮,直接从源头上来断绝后患,保住广宁!”赵烈笑着对赵永山说道,脸上满是从容。 赵永山也坚定回应道:“杀了孙得功,保住广宁城!” 两人相视一笑,从窗户一跃而出,踏入了这茫茫的夜色之中。 想在全城戒严的广宁城中刺杀一个颇有权势的中军游击,绝对是件难事,但为了大局,自是非做不可的。 日间赵烈已打听清楚孙得功的府邸所在,虽然并不清楚内部建筑分布与守卫情况,但已是没有时间来探查了,这孙得功是必杀不可的,有难度也得上。 府内房舍不少,占地甚广,府中防御颇严,虽然是寒夜,又是人最为疲倦的子夜时分,也依旧有三五守卫巡查而过,想来也是那孙得功卖国求荣,自感心虚,特意加强的守卫,否则哪怕是以军法治家,也达不到这样的层次。 趴在屋脊上,赵烈只觉比预想得要难上许多,他是受到过专门训练的,可赵永山没有,再这么下去,迟早会暴露的:“永山,孙得功这奸贼做贼心虚,防卫森严,你就不要跟着了,就在墙外接应就好。” “是,少爷!”赵永山并不矫情,之前的爬墙上屋,赵烈所展现出来的那种行云流水一般的美感,让他深深叹服,也明白以他的身手,难以继续深入,继续跟着少爷只是添乱,反而会让少爷陷入险境。 赵永山径直后退而去,心中却暗暗发誓,今后要向少爷学习这样的本事。 赵烈继续在屋墙上快速行进,向着预想中的正屋而进,固然不明白此处房屋布局,但汉俗中的正屋位置多半还是一致的。 渐渐深入,守卫反而渐渐稀少,这更符合赵烈的认知了,后宅内院,自然不能让那些糙汉子随意进出的,虚内而实外方是正道。 只是这些屋子里孙得功又睡在哪间呢? 赵烈皱了皱眉头,就待从正屋开始寻找,正要溜下屋脊,就听得一声喊叫。 “来人,来人啊!” 随即那间赵烈预想中的正屋开始亮灯,几个侍女丫鬟慌乱从各处往屋中跑去,其余的屋子也陆续开始亮灯。 赵烈便也只有重新藏回屋脊后,倾耳去听,偷眼去瞧。 闹腾了一阵子,随即又安稳了下来,却有几个侍女丫鬟是没法再睡了,猫在走廊耳屋里窃窃私语。 赵烈趁势滑下了屋脊,潜到窗边听了听,却大感遗憾。 原来方才是老夫人,也就是孙得功的母亲做了噩梦,而且近期总是会做噩梦,闹腾起来,劲儿很大,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丫鬟们不知道,可赵烈知道啊,只怕孙得功的娘是知晓自家儿子想要做什么了,内疚之心纠缠着这个老妇人,做噩梦也是正常的了,这并不值得怜悯,日后因孙得功而死的无辜百姓真不知有多少,相比这个,做些噩梦太便宜了。 然而让赵烈遗憾的是,听丫鬟们说,孙得功已经有两日不在府上居住了,都睡在军营里,想想也是,卖国求荣这样的险事自然是要孙得功好好布置的,睡在军营中,只怕也是跟几个亲信在密谋安排。 而且刚才的混乱中,也确实没有见到有什么中年男子,多半孙得功确实不在家中了。 这狗贼,倒是好运! 赵烈翻身而回,迅速地沿路返回,出了孙府。 赵永山一脸兴奋:“怎么样,少爷,得手了吗?” 赵烈摇了摇头:“那狗贼已有两日不在家中了,只住在军营里。” “那我们去军营杀了那厮!”赵永山跃跃欲试。 赵烈哑然一笑,摆了摆手说道:“且从长计议吧。” 自古想在军营中暗杀大将,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至多有过潜进府邸杀官的,却基本不曾有过进军营里杀将的,在热武器盛行之前,军营杀将几无可能,即便是热武器盛行之后,也不是随随便便就有的。 且再将其他法子去杀孙得功吧,让他多活几日。 两人原路返回了客栈,路上也遇到了好几队巡城兵,不过,都没发觉他们,固然是赵烈警惕心高,身手过人,但也表现出广宁军中兵员素养一般。 第二日天蒙蒙亮,赵烈便与赵永山起身,即刻赶往西平堡,他要抓紧时间去掌控西平堡的夜不收,这将是他在西平堡大战之前,所能掌控的一股强大的力量。 虽然只有三十六人,但夜不收的身手都是不错的。 集合起来,也是一股战力。 第八章 西平堡夜不收 “少爷,就这样放过孙得功?”即将离开广宁城,赵永山还是有些不甘心。 赵烈摇了摇头:“怎么可能放过,只是时机未到,我已心中有数,哪怕不能直接杀他,也定叫他难以投敌,祸害不了广宁。” “是的,少爷,可不能再让广宁被奸贼们祸害了。”赵永山认真地说道。 赵烈点了点头,策马扬鞭,向着西平堡而去。 对付孙得功,既然难以杀了他,那就得用其他法子来限制,让他无法作恶即可。 只是,这就需要时机的把握了,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要不然打草惊蛇,反倒是成不了事。 赵烈忍得住,也分得清时局,先由着孙得功蹦跶几天。 等赶到了西平堡,各路墩军也已全部到达,便是河口墩的众人也赶到了。 只是,如今的赵烈已成为了百户,早将原本的熟人们给比了下去。 昔时众人离他而去,此时相见,赵烈反倒成了上官,彼此相见不免有些尴尬。 倒是赵烈并不放在心上,率先跟众人打了声招呼问候几句,这才让紧张的气氛缓和下来。 还没聊上几句,就有黑云鹤的亲兵过来请赵烈去见黑云鹤,这让河口墩众人更是艳羡不已。 “啧啧,烈哥儿果然了得!” “可不是,烈哥儿不愧是我们河口墩出来的。” “哈哈,这次烈哥儿成了百户,我们也为他高兴,这次战了,可要让他请我们喝一杯。” “没错,没错,是该好好喝上一顿。” 河口墩众人显得很高兴,却也有人说了不合时宜的话。 “只是,这次战了,还有几人能活下来呢?” 这立即让大家说不出话。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这是略带悲壮,却难掩大唐气度的豪情。 而对于此时的明军而言,与建奴的作战,几乎只剩下了悲,大多还要个惨,只有少数才能带个壮,豪情什么的,是万万没有了,因为是真正的没有几人回。 “好小子,这就成了百户了,还统领西平堡所有夜不收,啧啧,真是比我当年还要升得快了。”黑云鹤一见到赵烈,便就笑哈哈地说道,眉目间也满是喜色。 这般说辞,显然已将赵烈当做是自己人了,亦或者是半个自己人。 那赵烈也必须得以自己人自居,否则就是得罪了。 他嬉笑着对黑云鹤表示了感谢:“将爷,说真的,我万没想到能荣升百户,统西平堡夜不收。若不是将爷的全力提拔,又哪里会有赵烈的现在。” “哈哈,好了,你小子,不要说这些,我知道你是个不错的人,好了,快去收拢你的部下,军情紧急,墩台是放弃了,可是夜不收还是要放出去的,若是能在三岔河之前,给予建奴一定的困扰那就更好了。”黑云鹤满意地看着赵烈,期盼赵烈能探查出更详细的军情,最好还能给予后金大军制造出混乱。 “遵命!”赵烈昂首而应,抱拳而出,径直往着堡中夜不收的营地而去。 赵烈急切想要见到他的第一批部下。 根据赵永山得来的名册,他已经知道,此时西平堡下各墩台所辖二十七名夜不收,连上赵烈与赵永山在内,回归了十八人,其余九人已报殉国,而本堡中原本所辖的十名夜不收也战死三人。 剩下的夜不收,合计二十五人,比起在广宁时刘渠所说的三十六人已是少了十一人。 但这也正常,夜不收奉命哨探,多与后金探马追杀,伤亡率本就很高。 夜不收素来都是军中尖刀,个个弓马娴熟,观察敏锐,胆大心思,都是帮有本事的主儿,只要齐心协力,简直就是一支精锐的明代特种部队。 但同样,他们多是将生死置之度外,刀口上添血的主儿,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彼此之间多不服气,想成为他们的头儿可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首先本事得是第一。 这一点,赵烈并不担心,后世的他可受过长期的专业训练,超越了时代的科学使得他比明朝的这些夜不收更懂得肌肉的运用技巧,更熟悉人体脆弱的部位,也更明白各种特种作战战术。 更别说原本这赵烈的身子骨就打熬的不错,更是让赵烈如虎添翼。 这样还不能成第一,谁成? 赵烈很有信心。 夜不收的营地位于西平堡的东南,除了几座营房之外,还有一圈马厩,为配合夜不收的作战特性,本堡的夜不收都常备三倍的军马。 而如今,其余墩台的夜不收也收拢回城了,这营房与马厩也就不够了,便又将邻近的一处骑兵营房给划拨了过来。 黑云鹤对夜不收的待遇很是不错了,都比得上对他的本部家丁马队了。 还真别说,这位悍勇的参将对能战的将士还是有着几分厚待的,并没有一味的喝兵血,吃空饷。 知道军饷要用在好兵上。 只希望这夜不收中忠勇之士多一些,无脑之士少一些才好,正想着,赵烈却见得前方人影团团,喧嚣一片。 再定眼看去,那不正是他此行的目的地——西平堡夜不收的营房嘛。 这是怎么回事,竟闹得如此沸腾,真是成何体统! 每临大事有静气,赵烈也不忙动怒,依旧不骄不躁地以寻常的速度而进,赵永山跟在身侧,略落半个马位,看着前方混乱的样子,出声道:“少爷,我去看看吧。” “不必,我们一起过去!”赵烈拒绝了赵永山的好意。 靠得越近,声音也就越加清楚了。 “他么的混账,你们这些夜不收一个个鸟眼放在哪里?要不是老子们给你们挪窝,连个住的都没有!” “可不是,如今吃的我们,住的我们,还这幅鸟样,有能耐去跟建奴使啊!” “马勒戈壁的,你们这帮马贼,就知道四处乱跑,胡乱说些没有影子的话,凭什么拿的银子多,吃喝都比我们好!” “对,还让我们挤到一起,把营房给你们住,都是爹生妈养的,凭什么偏惯着你们!” …… 虽不明,但赵烈自觉已将问题看了个大概。 这些明军士卒堵住了夜不收的营门叫嚣,显然是在发泄心头的怒火。 想想也知道,夜不收的待遇本就高出寻常士卒许多,军中多有嫉妒,再加上如今各墩台的夜不收们收拢回了城中,其中不免有些好勇斗狠之辈,行事比较张扬,也就更惹得人们不满与眼红。 听话音,这帮夜不收对那些让出营房的骑兵也很不客气,甚至还起过什么冲突。 这矛盾,自然也就爆发了。 不过早不闹,晚不闹,偏偏这个时候闹,还真是巧了,莫非有人想着用这事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不成? 赵烈冷冷一笑,他不相信任何的凑巧,免不了也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 第九章 我就是赵烈 但赵烈依旧不骄不躁,只是保持着速度前进,倒是赵永山在身侧有些担忧,又有些跃跃欲试。 年轻人,谁心中没有点儿冒险精神(破坏力)啊。 而事态继续发展,营房内的夜不收们人数占据弱势,可是这气势倒是可以。 只见得三个夜不收把住了营门,将任何想要冲进营房的人给挤了出去,嘴上也是不饶人。 “麻麻个毛,老子们出生入死的时候,你们躲在哪里?” “营房怎么了,又不是老子抢的,好兵吃肉,孬兵喝粥,天公地道!” “他娘的,看老子们眼红,那成啊,你们来做夜不收,去哨探敌情就是,别见了建奴的影子就吓尿了!” “哈哈哈!” 众夜不收更是发出扯破嗓子的狂笑。 这让堵着营房的明军脸红一阵,白一阵,但也骂的更凶了,手上的动作也开始多了起来,而营房内的夜不收已有人准备冲出去打斗了。 看得出来,堵门的那三个夜不收虽然嘴不饶人,可却是在做双方隔绝,不单单是在阻止闹事的骑军入营,也是在控制营内的夜不收出门。 是阻止事态进一步发展的柱石啊。 只是光是这样阻止已经不成了,眼看事态就要进一步扩大了。 是该出手了。 “啪,啪!”赵烈迎着当空,甩了两计响鞭,将所有人的注意力转移了过来。 看着赵烈一身崭新的甲胄,笔挺的军服,昂扬的气度,顿时让不少人矮了半截,而营房内的夜不收们却很有几个是撇了撇嘴,不怎么看得上的样子。 这便是普通明军与夜不收的区别。 普通明军大多士气不振,畏惧上官,而夜不收们则往往有些跋扈,凶暴,便是面对上官,也不免有些桀骜。 迎着众人的目光,赵烈朗声而言:“无令私聚,喧嚣军营,该当何罪?” “从者三十军棍,重者穿箭游营,首者杀无赦!”赵永山正色回道。 众人一片慌乱,赵烈看也不看,继续道:“不听号令,军中私斗,同室操戈,又当何罪?” “从者穿箭游营,重者杀无赦,首者斩首示众!”赵永山的声音越发响亮。 众人也就更加慌乱了,原本大家也没想这么多,只是想要发泄一下心头的怒火而已,却哪里想到若是被人安上的这样的罪名,真是要倒大霉了。 便是营内之前见到的几个桀骜的夜不收虽然面色还是不屑,但眼神也开始有些闪烁。 当即就有人想要出声求饶。 但赵烈在马上立起身子,以着更大的声音压住了一切声音:“想那后金老奴集贼五万,凶狠而来,所为的是什么,是为了杀掉我们这些军士,抢走我们的财产,烧毁我们的家园,奴役我们的妻儿,你们愿意吗?” 众人愣住了,一时之间有些冷场。 赵烈又以着更加慷慨的声音吼道:“是的,他们想要杀死我们,然后吃我们的粮食,花我们的钱,睡我们的妻子,打我们的孩子,你们愿意吗!” “不愿意!”这下众人纷纷狂吼起来。 赵永山振臂一呼:“杀建奴!” “杀建奴!”众人也纷纷跟着吼。 “杀奴!” “杀奴!” “杀奴!” “杀奴!” 气氛热烈了起来,似乎之前的恐惧也少了许多,赵烈适时说道:“好了,我知道大伙儿聚在一起不是什么喧嚣军营,更不是什么不听号令,而是一片好心,但若是被军中镇抚误会了,即便是胡乱打些军棍,也不是什么美事,大伙儿散了吧,等杀退了建奴,我再与大家喝酒!” 顿时,人群中欢呼一片。 只要不是呆子,都明白这是赵烈放过大家了,不会上纲上线追究责任了。 自然心中高兴。 人群中忽然发出一声惊叹:“可是击溃三百建奴,独斩五个首级的赵百户?” 赵永山无比骄傲地说道:“正是我家少爷!” “好汉,好汉,咱们西平堡的好汉!” “百户大人好样的,多杀几个建奴!” “杀奴,杀奴啊!” 人们更加欢快了,似乎之前的火气全都消散了。 而赵永山则适时开始组织众人离开。 赵烈却是看向了人群中那个发出惊叹的人,这可真是个好托,却明明不是自己安排的,那此人倒是会审时度势,有几分急智。 那人迎着赵烈的目光,抱了抱拳。 赵烈也微笑着颔首示意。 分开了人群,赵烈来到了夜不收营门前,一跃而下,手牵着马就往内而进。 堵门的那三个夜不收,互相看了看,又看了看赵烈,就往边上让去,只有最中间一人犹豫了一下,还是站了出来,行礼问道:“敢问百户大人可带腰牌印信?” 赵烈点了点头,将腰牌与印信出示了出来,这让那人长出一口气,飞快地检查完毕,便就再次行礼:“恭迎百户大人!” 赵烈伸出双手用力按了按那人的肩头,笑道:“辛苦你们了!” 那堵门三人无不长出一口气,知道他们的辛苦没有白费,赵烈这位上官,虽然年轻气盛,可却目光如炬,明白他们三人之前的苦心与用意,这就够了。 顿时,便就有人准备上前帮赵烈牵马,赵烈拒绝了,微笑着说道:“咱们夜不收可是刀口上添血的英雄,战马给予了我们更多的可能,我们要想爱护自己人一样爱护战马。” 三夜不收顿时肃然起敬,他们自是知道战马的重要,也都明白熟悉马性的必要,但像赵烈这样的上位者还能保持如此的情怀,还真是少见了。 踏入了夜不收营地,里面正有十来个夜不收松松垮垮的站在那里,甚至还有三个依着柱子斜瞥着赵烈,目光冷漠,正是之前准备出营房跟骑兵火拼的那三个。 只是三人的脸上已没了之前的不屑,桀骜总是免不了的。 夜不收算是特种作战部队,太过的循规蹈矩,并不利于刺探情报,素来在军容军纪方面少有严格的要求。 赵烈也不愿就这个给他们来个下马威,时间短,责任重,抓大放小才是应有之道。 “快,快站好了,来迎接百户大人!”之前那三个比较懂规矩的夜不收连忙招呼了起来。 赵烈也不等众人列队站好,径直开口说道:“我就是统西平堡夜不收的百户赵烈!” 尤其是在说“百户”的时候,着重加音。 那三个桀骜的夜不收,果然目光更不好看。 第十章 举刀并存 赵烈也不说话,径直看着众人,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 也许是因为之前营房外的表现,也也许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总之这些夜不收并没有开口喧哗。 就是那三个一脸桀骜的家伙,也都是张了张嘴,但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声来,只不过目光更不好看。 赵烈明白,这只不过是上下尊卑,等级森严的大环境所致,或者用句时髦的话,那就是这帮夜不收长期受封建统治思想的毒害,面对上官有着天然的软弱性。 赵烈也明白,别看这些人现在不说话,但绝对不是真的服气,一定是在腹诽不已的。 但他不在乎,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所谓欲扬先抑,更让人印象深刻,他可没太多的水磨时间来交好众人,只有取巧而为。 迎着众人不尴不尬的眼神,赵烈掷地有声:“跟你们大多数人一样,其实在一天前,我还只是个普通的夜不收,虽然因为前有军功,被提拔为了小旗,但任命与赏赐一直在广宁,并没有下发!” 众人闻言,渐渐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开始认真地看向赵烈。 赵烈继续扫视着众人的脸庞说:“可是现在,我成了百户!并且奉命统西平堡所有夜不收!” “是的,很多人心中一定在想,一个毛头小子,从军的时间还没我久,哨探立功的次数还没有我多,怎么就一下子成了百户,还一下子就要骑在老子的头上了!不服,一百个不服!” 这下,夜不收中不禁有人噗嗤了一声,没忍住,笑了出来。 赵烈也不为忤,等那几个笑过之后,这才说道:“是,要是我是你们的话,我也是一百个不服!但现在我不会,我很服,因为我接连打退了建奴四路探马,一开始是我和李三哥,后来是我和赵永山,我们一直都是两人,而建奴有六个的,有五个的,也有两个的。” “总之不管是几个,我们兄弟并肩作战,都将他们打死,打伤,打退了!” “并且我还割取了五个首级回来,我活着,建奴死了!” “美中不足的是,李三哥死了,但他是无悔的,他是铁岭卫的老兵,原本有着一个幸福的家庭,有爹,有娘,两个老婆,五个孩子,可是,建奴将他们全都杀光了!” “从此以后,只剩下李三哥一人了!” “现在李三哥也去了,但他无悔,因为,他杀了好几个建奴,他探查过好几次有效的军情,他在为他的家人报仇,为他的生活报仇!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悔恨的话,那一定就是他嫌杀得好不够多!杀得还不够好!” “我们都是辽东人,我们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我们辛勤地劳作,用心的生活,我们绝对不容许有人来破坏,有人来抢走我们的成果,毁掉我们的家园,屠戮我们的亲人!” “杀奴,杀奴!”夜不收中绝大多数人已经吼叫起来,他们多与后金有血海深仇,虽然岁月的磨灭,忘却的救主,以时间冲刷洗涤了旧日的痛苦,但一旦赵烈提及,人人还是发出了由衷的悲呼。 这是对正义的捍卫,这是对文明的守护,这是善良的人们为命运的呼喊,这是被迫着发出的吼声。 赵烈昂然而立,扫视着众人,目光锐利而又温暖,抒发着坚定的信念,洋溢着关切的问候。 每个夜不收目睹着赵烈的目光,无不挺直了腰杆,站直了身姿,也以坚定的目光回馈赵烈的激励,便是那三个最为桀骜之人的目光中的凶狠也少了许多,甚至有一个已在嚎啕大哭,想来他也有过李三哥一样的生活,有过那样刻骨铭心的悲痛。 “我和永山是开原人,你们也知道,开原整座城都被建奴屠灭了,十余万人,全都死了,就被随便用火烧掉,或者是合起来丢进了坑里,胡乱埋了,我们就连收敛亲人的遗体都做不到,枉为人子,枉为人兄,枉为人友!” “所以,我赵烈在此发誓,荡平建奴,收复家乡!一定要让所有沾满鲜血的手,付出代价,一定要让所有的强盗,都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 夜不收们也跟着呼喊,这是大家共同的愿望,也是发自肺腑的悲怆。 “好,为了达成这个目的,还请诸君,助我一臂之力!”赵烈慨然而呼,拔出了强弓,连珠快射,那箭飞一般的直射而出,简直就跟一条长线一般连接而去,直撞马厩上的木橼,一箭箭,后箭劈开前箭,竟然全都串在了一起! 丢下射空的箭囊,赵烈翻身上马,抽出马刀,策马急奔,在空中劈砍挥杀,看得众夜不收心旷神怡。 “好箭术,好刀法!” “杀人的箭,杀人的刀!” “人马合一,人刀合一!” 众夜不收都是有眼力的主儿,无不发出由衷的赞叹。 有了这样悍勇的上官,无论是刺探军情,还是路遇敌寇,都可顺利许多的吧。 军中最重勇士,夜不收们服了。 “从今日起,若有敌情,我先上,若有不济,我后走,若有收获,我不取,若有战功,我平分!”赵烈圈过战马,人立而起,立在马上,举刀而呼,“若愿为我兄弟者,举刀并存!” 顿时,就有十来个夜不收,抽刀而举,共呼口号:“百户威武!” 也有些没带武器者,慌忙回营,去取战刀,唯独那三个最为桀骜的夜不收,随身佩刀,却未拔出,那个哭得最凶的人,也不抹泪,径直撞到赵烈身前,仰着头对赵烈问道:“你真的能带我们杀鞑子!” “毫无疑问!”赵烈坚定无比。 “你真的能像你说的那样,先上后走?” “若违此誓,就如此物!”赵烈挥刀而出,将侧面的一根木棒,挥作两段。 “好,我齐泰山这就豁出去了,这条命就给你了!”那人厉呼道,“不过,你若是违背了你的誓言,你的命就由我来取!” 齐泰山侧过身去,对着那半截木棒,抽刀而出,一刀两断! “拔刀术!”有人叫唤了出来,这显然是祖上平过倭的。 赵烈却在马上摇头说道:“一刀两断!五虎断门刀,起手式,一刀两断!” 齐泰山如闻仙音,立即看向赵烈,惊讶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赵烈嘿然一笑:“五虎断门刀,已有上千年的流传渊源,那倭奴的拔刀术才多久,这天底下,哪儿有说爷爷长得像孙子的道理?” 齐泰山昂然举刀,另外一手拍着自己的胸膛吼道:“听到了么,上千年的历史了,五虎断门刀,一刀两断!” 第十一章 三路哨探 夜不收中原本最勇悍,也最老资格的齐泰山都举刀共存,拥护赵烈这位上官了,那剩下的两个桀骜的夜不收自然也都抽刀而出,高高举起。 整个营房中,战刀同举,誓约共存! 不管日后会不会发生变化,最起码,在此刻,这西平堡众夜不收们,热血激荡,甘愿追随在赵烈的马下,举刀共存! 这就够了,不能在此翻盘,那就只有在此殉国,还谈什么以后会不会变化? 激励已够,赵烈立即开始清点名册,熟悉人员以及所长。 为了加速这个进程,赵烈率先以身示范地介绍起来:“我是赵烈,天启元年七月投军从征,辽东开原人,近哨十七次,远哨三次,弓马娴熟,火铳大枪无一不精,杀敌二十余,斩首六级,会说奴语。” 赵永山也跟着为大家示范:“我是赵永山,天启元年七月投军从征,辽东开原人,近哨十六次,远哨两次,弓马娴熟,火铳略懂,尤擅长刀与开元弓,杀敌八九人,斩首一级,听得懂奴语,只会说几句。” 有了这两人开头示范,众夜不收们也就照样学样自我介绍了起来。 这不仅节省了大量的时间,而且也让众夜不收加深了相互了解。 作为要同上战场,互托生死的同袍,知晓彼此的所长,绝对是件很必要的事,尤其是夜不收这种类似于小规模特种作战的兵种,更为重要。 而且从中,赵烈也能看出众夜不收的精神状态,以及得到更为鲜明的第一印象,性格特点等等。 固然不见得全部正确,但有了大概也就够了。 很快,众夜不收们之间已经是熟络了许多。 二十五个夜不收中,从军最短的才三个月,最长的则有两年的时间了,人人都与建奴有着血海深仇,并且也都有过外出哨探的经验,也都有过实战经验。 不论是否有过斩获,最起码都是见过血的。 最厉害的就是那从军两年的齐泰山,他号称杀过四十多个敌人,也获得过十个首级,只是被认为其中有杀良冒功的首级,因此,上上下下,现在却也只是个小旗,所以,格外的桀骜不驯。 而那两个比较桀骜的主儿,一个绰号叫做虎头,一个绰号叫做白眼,也大都跟齐泰山相似,被打过军棍,也被处罚过,现在连小旗都不是。 但按他们的说法,可也有道理,都特么是鞑子衣帽,杀之前哪里晓得是不是真鞑,总不能站那任由人杀啊,而且杀了后,那首级总不好浪费的。 这三个家伙,都算是**,老油子,桀骜不驯,又都有过杀良冒功的恶习,若是正规军军阵对决的话,那赵烈才不会留着这三个**,绝对是要打发出去的。 但用在夜不收特种作战上,还是可行的,毕竟三人都与建奴有着血海深仇,尤其是齐泰山更是全家死绝,这三人还有药救,用好了,也能充当三把尖刀,这也是夜不收的特性所决定的。 再加上,三人也都算是诚实,赵烈准备让三人就跟在身边。 而那三个堵门的夜不收,两个都是家丁出身,叫做刘忠,刘福,是一对堂兄弟,是从辽阳逃难而来的。 其中那个拦住赵烈检查腰牌印信的则是个投笔从戎的书生叫做黄炎全,虽然连童生也没考取过,但到底是读过几年书的,而且拳脚也很不错,尤其擅使鸟铳,可做到八十步十发八九中,堪称神铳手。 昔时戚家军练兵考核,鸟铳手射靶,以八十步距离为标准,十发七中为精炼。 此人即便在戚家军中也是一等精锐了。 难怪从军不过一年有余,便就做到了总旗官,还是很有两把刷子的。 只是此人上面没人,所以,除非有什么重大的变故外,那这辈子的上限也就是个总旗了。 但在赵烈看来,此人很是不错,有知识有文化,也懂得一些兵法,且有实战经验,是个不错的小队长人选。 一般而言,夜不收出外哨探敌情,近哨一般两三成队,远哨则八九成队,一来这样更为机动灵活,更便于隐藏行踪,二来也可以更广泛地获取军情。 所以西平堡的二十五人,赵烈准备分作三队,前往三岔河防线哨探、骚扰。 他自己当然是要独带一队的,而这黄炎全也可以带一队,还有一队人马,赵烈准备让那个“老猎人”出身的夜不收总旗牛大成带领。 这也是西平堡本堡夜不收中的领头人,也一定的领导能力,也有很强的作战经验。 二话不说,赵烈便就公布了他的布置:“奉将爷军令,西平堡夜不收,即刻前往三岔河以东刺探敌情,截杀建奴探马,并沿途对敌扰乱,制造混乱。” “是!”众夜不收闻战而喜,跃跃欲试起来。 天启初年的夜不收中,大多都是好汉,良莠不齐与军纪败坏是在后期才盛行的,那时每战每败,功赏不公,大环境无比恶劣,夜不收这支英勇的部队,自然也跟着堕落了。 “令百户赵烈,率齐泰山、赵烈……九人,往三岔河一线哨探!” “是!”赵烈,齐泰山等人自然大声领命。 “令总旗黄炎全,率刘忠、刘福……八人,往黄泥洼一线哨探!” “是!”黄炎全应答中略带惊喜,他没想到竟被委以一队重任,令他顿生知己之情。 “令总旗牛大成,率王富、马大元……八人,往柳河一线哨探!” “是!”牛大成沉稳而答,也放下心来,他这一队,有七个都是他原本的部下,是西平堡本堡的夜不收,指挥起来相当方便。 他原本以为赵烈会将夜不收们拆散使用的,却没想到竟然如此大度,这份气度让他也不禁暗暗脸红。 “三路人马,各备五日干粮,三日后申时三刻之前,不论如何于西平堡原河口墩旧址集结!”赵烈掷地有声。 “是!”众人慷慨应答。 天启二年正月十五日巳时二刻,西平堡夜不收二十五人,分兵三队,沿三路,哨探而去。 同时,广宁总兵刘渠第三次请求辽东巡抚王化贞坚壁清野,以守待攻的计划被拒。 第十二章 凄苦风雪中 风雪呼啸,只卷得人睁不开眼睛。 赵烈一行九人,全都一人三马,披着厚厚的斗篷,戴着八瓣帽儿铁尖盔,脸上手上涂抹了厚厚的羊油,穿着各色的厚厚的镶铁棉甲。 马鞍后还有着毛毯、豆料等必须品,肉干,烧酒,水壶也是一应俱全,人人腿边上还挂着面盾牌,勒着双插。 身后的马上更是携带着帐篷、箭囊及重斧、大锤等重兵器。 除此之外还有顿项,除了能防护脖颈之外,也起到保暖作用,细碎甲片的内衬都是厚绒。 此外又拉着肩巾,将兜鍪之间的缝隙护得严严实实,遮挡风雪。 即便夜不收都是军中精锐,这样的全副武装,也早已是超标,若不是赵烈亲自去求黑云鹤,又将这次立功赏赐下来的银两全都贴了出去,又怎能有如此的装备。 还八瓣帽儿铁尖盔,给顶破旧的冻毡帽就已是不错了,让你裹方四周巾,就问你怕不怕。 别的不说,光是冲赵烈能买来这身装备,就足以让齐泰山等人另眼相看了,这些可都是光靠银子也没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给二十五个夜不收全部置办出来的。 赵烈,能人啊! 这让齐泰山三人,也是心中服气,跟着这样的上官,才有奔头。 虽三岔河以西是明军实际控制区,但赵烈依旧不敢怠慢,出堡一个时辰后,就勒令众人披挂整齐。 建州兴起之后,鞑子哨探素来骄纵,便是在三岔河以西也是不安全的。 一定有不少鞑子探马已散在左近,这帮强盗,胆大包天,箭矢也格外犀利,若是出哨不披甲,遇上他们,那就再也没有披甲的机会了。 众军都是老手,明白其中利害,固然齐泰山嘟囔了几句,说什么这里还安全,明天再披甲也不迟,什么不要累着马儿之类的牢骚话,都是规规矩矩的披挂整齐,甚至齐泰山还在镶铁绵甲外又套了身绵甲,双重防护。 赵烈见状也是又好气又好笑,却只做没有听见,只笑着拿马鞭抽了齐泰山身上的绵甲一下,齐泰山也是呵呵的笑。 披挂整齐,一行九骑继续往西而进,风雪呼啸,能见度极为有限,众人只有伏在马上,低头抵挡着阵阵呼啸而来的风雪,胯下的战马也不断打着响鼻,喷着浓烈的白气,勉力前进。 将军角弓不得控,都护铁衣冷难着。 虽然众人已是披挂整齐,甚至赵烈还额外的准备了防寒防冻的准备,已是将防冻保暖做到了极致,可风雪实在太大,众人又是顶风逆行,还是冷得受不了。 全身冰冻,这鬼天气出征,真是要人的命。 那些该死的鞑子挑这样的天气而来,难道都是什么石头疙瘩里蹦出来的,真的不怕冷吗? 一样怕! 只是这伙混账明白很快就能攻占广宁,抢走太多太多的战利品,内心自然跟火烧得一样旺。 而明军明明可以坐守坚城,坚壁清野,以逸待劳,狠狠消耗掉鞑子的有生力量与士气的,这样的鬼天气,谁能长期在野外受得了? 可偏偏王化贞那鸟人有话说。 “愿以六万进战,一举荡平;至仲秋八月,高枕而听捷音。” “然后解戈释甲,归老山林。” 这特么简直就是不知道哪里来的牛气啊,明明广宁众军大都是新募之兵,就算要训练养成战斗力,可也得要时间啊,这如何能一举荡平,如何又能打到八月,还谈什么归老山林! 如此的书生之见,竟然被允许了。 就这么的驱使着大半新兵的明军在这天寒地冻之下,与鞑子野战! 真是让人说不出话来。 也难怪后面还会有“五年平辽”而被重用的大话,王化贞他老人家这边已有过八月平辽的“佳话”啦。 赵烈已经得知刘渠的请求再次被王化贞驳斥的消息了,心中堵得慌,扯开了一直裹到脸上的肩巾,迎着风雪张开了嘴巴,灌满了一嘴。 齐泰山见状,也凑到赵烈身边,冲着赵烈,大叫道:“百……百户……该歇歇……歇歇啦!” 这么大的风雪赶路确实难受,赵烈看了看身后众人,都是头上肩上堆满了雪,战马躁动,不断地打着响鼻,甩着头,心知这么下去实在吃不消了,磨刀不误砍柴工,是该歇歇了。 立起身子,赵烈指向了前方一处山坳:“前面有个小村落,有八九户人家,我常在那歇脚,就到那边歇歇脚。” “兄弟们,百户说啦,到前面歇脚。”齐泰山高兴坏了,转过身子就对着后面喊。 众人闻言,无不振奋。 这天寒地冻的,来个火炉、热汤,该有多美。 全都鼓足了干劲,在风雪里低声嚎了嚎,但风雪极大,早将声音冲散,根本不会泄露行踪。 雪越发大了,刺骨的寒风更是扯着嗓子在平野上咆哮,众夜不收渴望歇脚的心也就更加浓烈。 山坳的小村,热汤、火炉、滚酒,全都像是黄金一般诱惑着大家的心。 便是赵烈也有些向往起温暖的小村落来,那村子虽然人家不多,可待人友善,几个老人家总是把赵烈当做子侄看,憨厚的大叔总是拉着赵烈喝酒吃菜,更有羞涩青春的小妮子多次被她们的姨、娘怂恿着过来给赵烈倒酒送菜。 只是那时的赵烈一门血仇,哪里顾得上其他,一向忽略了这些美景,如今化作为后世赵烈的记忆,倒让他感到格外的温馨、甜蜜。 这风雪,若是没有打仗,在温暖的家里待着,该是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只可惜,偏偏有人要来破坏! 赵烈狠狠地劈空抽了抽马鞭,抽开了一团风雪,还是没入到风雪中去。 转过了山岭,突进了山坳,风雪似乎小了一些,但依旧鬼哭狼嚎似的,刺耳至极。 “快看,就是那个小村子。”赵烈兴奋地用手往前一指,众人也全都满心期待地顺着赵烈的手指方向看去。 那风雪呼啸之中是有几户房屋在燃烧。 在燃烧? 在燃烧! 赵烈脸色一下变了。 第十三章 屋舍 看着燃烧着的村落,赵烈心急如焚,之前在村落中所遇过的一切,都瞬间地在脑海回荡。 小村在燃烧,那里面的人呢? 那些和蔼的老人家,那些憨厚的大叔,那些青春可爱的小妮子们! 不,不! 赵烈简直不敢再往下想去,不再再有一丝一毫的联想。 幻想,只有幻想,千万别有事,千万别有事! 就当做是一次无意的火灾,是的,只是调皮的狗娃失手把自家房子点了,一定是这样的! 房子烧了就烧了,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的! 是的,一定人会没事的! 赵烈在心中疯狂地吼叫,虽然他明白这只不过是在幻想,只不过是在自欺欺人,但他愿意这样自欺骗。 他不敢想象那可怕的一切! 他在骗自己,却绝不骗部下,更不会用部下的安危来进行任何的冒险! “备战,三三开,永山守!”赵烈振臂一呼,滚鞍下马,扑进了风雪中,身后两个夜不收也翻身下马,紧随而后。 齐泰山、虎头和白眼是一组,冲着那远处燃烧着的村落骂了一句,也操起兵刃,跌跌撞撞地从另外一个方向,向着燃烧的小村赶去。 而赵永山与另外两个夜不收为一组,连忙收拢战马,将马匹全都赶到了背风处,随后,一人守前,一人看后,赵永山则滚爬了几步,将双插扑在怀中,凝视着山口,提防不测。 三三开,是赵烈在临行前做好的分组预案,将九个人平均成为了三组,专用于类似的穿插包围。 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实是让赵烈怒火中烧。 小村在燃烧,但赵烈知道,村中最富裕的一家不在其间,而是在村子的另一端,不会受到这边火势影响,跌爬中,赵烈已是看到,那户人家没有燃烧! 这绝不是意外,定是贼寇所为! 而且这火烧了有一阵子了。 但,贼人定然还没离去,否则,另一侧的那几间屋舍不会没被点燃。 那伙贼人定在那里! 杀贼! 风雪中扑滚,赵烈怒目圆瞪,注视着一切可能藏有哨探的地方。 这样大的风雪,寻常的贼寇是不可能有人愿意留在屋外放哨的,但这若是建奴做的呢? 虽然那伙强盗近来日益骄纵,视明军如无物。 但此处距离西平堡不过半日马程,哪怕是再骄纵的建奴想来也不敢在这个地方马虎大意的吧。 若是建奴的话,一定是留有哨探的。 一定要提防哨探,不然,如此的雪地,进攻方是大为不利的。 哪怕风雪滚滚,赵烈也必须要怒目圆睁,紧盯任何可能存在的隐患。 赵烈扑在最前面,两侧各有两名夜不收勉力跟随,却始终落在后面。 赵烈已经拼了,拿出所有的力气,疯狂前进。 这片雪地毫无障碍,一目了然,行进于此极其危险,不尽快通过,摸清楚那处房屋的内情,说不定得付出极为惨烈的代价。 因此,赵烈扑得很凶。 好在,任何可能隐藏哨探的地方都未见异样。 看来,真的是没有什么哨探在外,那屋子内的看来并不是建奴了。 赵烈稍稍喘出一口粗气,向着那处屋舍全速前进。 而齐泰山领着虎头与白眼,也从另外一个方向向着屋子接近了。 最好是该等他们接近,两路包夹才是上策,但赵烈已是等不及了。 这样的雪地,多一分停留,就有多十分危险,宁可冒着危险,也不能更多等待了。 赵烈也不再等待,趁着风雪遮掩住了他的声音,扑向了屋子。 贴着低矮的院墙,猛地喘息了几句,赵烈小心地往内看去,顿时目眦尽裂,院子里一片狼藉,横七竖八地散落着几具尸体,身形扭曲,显然是临死前遭受了极大的苦难。 而正屋内隐隐传来了阵阵放肆的嘶笑欢嚎,间夹着女子的哭泣哀求,让人心头直颤。 这帮混账! 赵烈暗骂了一句,但并未鲁莽从事,而是继续扫视着院内,倾听着任何的响动。 除了正屋中的声音外,两侧的偏屋中也有隐隐的声响,却不是人声,而是马匹的声响,这帮该死的贼寇也知道怜惜他们的马匹,将马牵进了侧屋中避雪。 这帮畜生,知道对马儿怜惜,却对村民如此的残暴,难道不知道大家都是同胞嘛! 赵烈这一组的两个夜不收终于气喘吁吁地赶来,贴在院墙上,大喘粗气。 “我去左边的侧屋看看,房三你往右边的侧屋查看,若是无人就往正屋窗下汇合,若是两间侧屋中有人,就打个手势,不要轻举妄动,老四你留在这儿,谨防正屋中有人出来!随时准备支援!”赵烈吩咐两人道。 两人齐齐听头,大喘几口,便就屏气凝神,房三抽出了腰刀,若是要在屋内作战,短刃要比长枪更耍得开。 而赵烈则依旧拎着大枪,月棍、年刀、一辈子枪,他枪术极高,对自己有信心。 而老四则小心翼翼将防护得很好的开元弓从裹着的油皮中拿出,拉了拉弓弦,左手紧握住弓,右手虚拉弓弦,指中捏了三支棱羽,专心致志,准备随时射箭支援。 他虽然拳脚近战不怎么出色,却是个神射手,全靠射术在夜不收中厮混,留他在外充做支援,正是扬长避短。 院子中很静,屋子内却很吵,赵烈与房三互视一眼,随即一起从破墙上翻身而入,稳稳地落在了院内的雪地上,随即,弯腰小跑各往各自的方向。 老四警惕地盯着正屋,谨防有任何的不测。 赵烈的速度依旧最快,一骨碌已到了左边侧屋的门前,这屋门已被破坏,斜拉着搭在地上,而贼寇竟也舍得拉了几条被褥挂在了门框上,为里面的战马遮蔽风雪。 这帮畜生! 对自家的马匹倒真是心细。 赵烈暗骂一句,伏在门边,小心听了一下,确信里面只有马匹的声响,并无人声。 但为保确切,他还是要进屋查看,贴在门边,默念三声,随即一撩被褥,蹂身而入,手握大枪,目光如电,飞速地扫视屋内。 赵烈,却是愣住了。 第十四章 泪水飞溅 侧屋中,确实只有马,没有人! 那五匹马都正吃着豆料,不甚出奇。 但马鞍的款式与配件,还有豆料包的样式,竟是建奴风格。 尼玛,这烧了村子的,正在正屋中肆虐的竟然是建奴探马! 而且他们竟然狂妄到在明军腹地都不放哨探! 草他么的,太看不起人了! 赵烈脸色铁青,拎枪而出。 而右侧屋外窗下,房三正向赵烈打着手势,右侧屋中有人! 赵烈连忙矮着身子,小跑而去,倾耳去听,果然里面正除了有马匹的声音外,隐隐约约还有呜呜呜的哭泣声,一个孩童的哭声。 这绝不是建奴,但不排除没有建奴在内。 赵烈试着点了点屋门,并未在里面拴上,便就点了点房三,示意房三进屋后往右侧冲,而他则运了运气,一推屋门,大枪一扫,合身而入。 目光如电,赵烈瞬时已将屋内场景揽入眼中,依旧是马吃豆料,屋角却依着一个孩童正在哭泣,并无建奴。 赵烈松了口气,向着孩童走去,而房三此时也紧跟着冲入了屋内,见只有一个明朝孩童靠在墙角,也松了口气。 “狗子,你是小狗子?”赵烈看清了孩童的面目,正是这户人家的小儿子,八九岁的样子,素来最为懂事的一个,也最听话,只有在从不从军这一方面会跟家人有不同意见。 每次赵烈到来,都让这小子高兴不已,缠着要舞枪弄棒,说是要好好练武,将来从军报国,做个跟赵大哥一样的夜不收,保家安民。 孩童也看清楚了赵烈的脸庞,想要停住哭泣,却做不到,只有哽咽着说道:“赵……赵大哥,鞑子……鞑子来了,他们杀了……大伙儿,姐姐,姐姐也被他们抓在屋里,快救姐姐,快去救姐姐她们。” 赵烈心疼地弯下了身子,伸出手,擦干净了孩童的小脸,上面黑的红的一堆,显然之前是跟鞑子打斗过的:“小狗子,怎么样,你打了几个鞑子?” “一,一个,我,我拿大枪……捅了他后心……”小狗子转泣为笑道,“只是,鞑子穿着铁甲,没,没捅进去。” 那所谓的大枪实际上是赵烈给小狗子削得一杆竹枪,虽然只是竹子做的,但却是小狗子最喜欢的东西,形影不离,就连睡觉也都抱着一起睡的。 赵烈爱惜地揉了揉小狗子的头,却忽然发现,小狗子的脸色苍白得很,简直完全可以说是惨白了,这让他心中不禁咯噔一声,查看起小狗子:“狗子,你没有受伤吧?” 小狗子强笑着说道:“赵,赵大哥,我,我刚才一直在哭,是不是很丢人?” “没,没有!”赵烈飞快地探查着小狗子的伤势。 “可是,你说过,好男儿宁可流血也不流泪的,我,我不是好男儿了!”小狗子的声音渐渐开始虚弱起来。 赵烈也看见了小狗子盖在腿上的那些稻草里正渗着鲜血:“狗子,你腿受伤了?” 赵烈一手掀开了稻草,一手就去拿金疮药与事先早就在广宁自己制作的简易绷带。 却愣住了,站在一边的房三看了过来,也愣在了当场。 那稻草之下只是一堆浓血,那血正不断地从狗子的身上涌出,那小狗子的双腿已经没了,被人砍掉了,被建奴齐根砍掉了,还丢在这里等死! 这孩子才八九岁啊! 赵烈顿时怒火中烧,捏紧了拳头,只待起身去正屋找那些鞑子搏命,却忍不住了,先将小狗子揽入了怀中,因为,他看见小狗子的眼睛已经低垂,瞳孔似乎也开始涣散。 “狗子,狗子,你不要死,你不能死的,你是好男儿,你是好男儿,你是我的好徒弟,我说过要教你练枪练弓的,你也说过要做夜不收的!”赵烈泪如泉涌,将孩童搂在怀中,疯狂地在断腿上倒金疮药,随即去拿绷带绷。 小狗子看着赵烈,目光已开始涣散,但脸上却渐渐有了一丝笑意:“赵,赵大哥,其,其实我说谎了,狗子说谎了,鞑子一来就将我打到了一边,我,我根本就没有打到鬼子,我的大枪,我的大枪已早被娘给扔掉了。” “娘一直不准我做夜不收,也不准我练武,她,她想要我读书,她要我考状元的!” “赵大哥,我说谎了,你,你还收我做徒弟吗?” “我,我不想考状元,我还是想要做夜不收的!” “你,你能原谅我吗?” “原谅,原谅,我原谅你,我会收你做徒弟,我要把我所会的全都告诉你,你一样可以做夜不收,可以做大明最出色的夜不收的,你可以杀敌报国,可以护国安邦的!”赵烈一个劲地答应着,泪水飞溅,手中的绷带飞快地打着。 但,他知道这样的伤势,已经没有救了,要是在一开始就能救助的话,那赵烈坚信还有一些希望,可现在这血已经流了这么多,几乎流干了,但他依旧打着绷带,他渴望奇迹,他渴望能有奇迹出现。 听话懂事的小狗子啊,他才八九岁啊! 他说好要做自己的徒弟,说好要做大明夜不收的! 可是,赵烈的话语已经没有人来回应,那小狗子也已经闭上了双眼,嘴角还残留着一丝微笑,人已死在了赵烈的怀中,死在了他的家中,这个已经被建奴霸占的家中。 “狗子,不,小狗子!”赵烈将小狗子的遗体紧紧搂着,咬着自己的手臂,疯狂地呜咽着,疯狂的呜咽着。 奇迹,说好的奇迹呢? 皇天后土,苍天啊,大地啊,怎么会是这样啊! 赵烈泪水飞溅,房三的眼中也渗满了泪水,他转过身去,狠狠地抹着,拍了拍赵烈的肩头,沉声低吼:“报仇,走,咱们去报仇!别让那些鞑子跑了!” 赵烈点了点头,站起身子,将小狗子绑在了自己的身后,拎起大枪,恶狠狠地冲出了侧屋,冲进了风雪中,向着那依旧传来鞑子们放肆欢笑声与女人的哭泣声的正屋冲去。 这是小狗子的家,所有的强盗,都得死! 第十五章 沉默 房三眼中也满是泪水,跟在赵烈的身后,手中的腰刀握得紧紧的,时不时地看了一眼赵烈背着的小狗子,这让他想起了他的儿子,若是没有建奴到来的话,想必也有这么大了吧。 只是,即便能长这么大,若不把建奴彻底打垮,会不会还是会像小狗子这样呢? 他不敢想,也不忍想,充斥心头的只有一个字——杀! 杀死这帮该死的强盗,这帮禽兽不如的混账! 两人来到了正屋门前,屋内的声音依旧嚣张凄凉。 善良的无辜人们为何总是凄凉,而那帮混账竟然一直嚣张! 不能忍! 拎着大枪,赵烈后退了几步,猛地往着一冲,一脚就将木门踹开,整个人紧接着跟着被踹飞的木门,合身冲入了屋中,房三也握紧了腰刀跟着冲了进去。 而此刻,齐泰山他们也从后墙翻了进来,还没来得及跟气势汹汹的赵烈与房三打声招呼,就见到两人已经不管不顾地直冲进屋,顿时啐了一口,抽出负在背上的两把铁锏,变冲边骂道:“马勒戈壁,赵小子疯了,给老子冲!” 虎头、白眼也二话不说,一个拿着杆钗钯,一个拎着个大棒,也跟着齐泰山冲。 屋内,燃着一个熊熊的火堆,四个后金探马正围着火堆吃喝,或许是屋中过热,也或许是之前的杀戮让他们浑身发汗,这四个强盗并没有披甲,人人头上都是青色的头皮,脑后则是那小撮细长的金钱鼠尾辫,恶心得令人作呕。 每个人都搂着一个苦楚凄凉的大明女子,放肆地一边嬉笑着,一边死命的做着种种龌龊的行为。 而火堆里竟然还烧着一个漆黑扭曲的尸骸,想来是死命反抗着的大明少女。 天杀的鞑子,不干人事! “死!”赵烈大枪一挑,直冲而上。 火堆旁的后金兵倒也是训练有素,几乎在赵烈踹飞了门冲进来的同时,就抄住了身边的武器,哪怕是在胡作非为的同时,他们的兵器也是紧靠身边的。 在赵烈挺枪而冲的时候,四个后金兵已握着兵刃,一把推开了女子,纷纷跳了起来,其中更是有一个后金兵十分了得,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竟已抄着长刀,率先向赵烈砍去。 赵烈看也不看,大枪一抖,荡开对方的长刀,顺势就扎进了对方的心口,没有甲,一枪就是透心凉,已从后金兵的后心穿出,那后金兵的脸上满是狰狞,只怕临死前都没料到竟然这么快就被杀死了。 赵烈可顾不得体会后金兵的死前心理活动,大枪回拔,抽出一团飞血,已向另外一边的后金兵劈头砸去。 那后金兵正舞着长刀准备侧袭赵烈,被这一枪砸得鲜血直流,整个人也木在了原地,眼中满是金星。 趁他晕,要他命! 赵烈回枪倒抽,径直用枪尾将那被砸晕的后金兵挑飞起来,狠狠地摔进了火堆,顿时嘶叫着想从火堆中跃起,却硌在了那个扭曲的骸骨上,又跌了回去,烧得声嘶力竭地喊,却翻不出来。 瞬死已是最奢望的解脱,赵烈却并不给他,啐了一口,双脚一个回旋,大枪突出,准确地刺在一个挥舞着虎牙刀劈来的后金兵的喉咙上,直透而出。 “噗”的一声,赵烈抽枪侧身一避,污血已是飙射而出,点滴不沾,而那后金兵已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两只小眼睛瞪得就像绿豆,却已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你这孽畜还敢死不瞑目?”赵烈一脚将对方踹翻,又是一脚踢飞了对方的下巴,眼睛似乎也在这激荡中闭合了起来。 四个后金兵,赵烈一下子就灭了三个,还有一个正跟房三打做一团,两人已打飞了兵刃,正在玩命地互相掐着脖子。 一脚点地,将房三被磕飞的长刀挑到了手里,赵烈上前一个划拉,只听得那后金兵惨叫着,翻滚而开,右手已被赵烈斩断。 “麻麻的混账,给我死!”房三一跃而起,对着那后金兵的面门连接挥拳。 战局瞬时已了,从赵烈进门到现在,只是一两分钟的时间,三个后金兵已死,还有一个后金兵也失去了战斗力,正在被房三捶击泄愤。 那四个凄苦的女子则胆战心惊地蜷缩在一旁,彼此环抱着,人人埋头痛哭,十分伤心。 呼得一声,一个身影夹着风雪冲了进屋:“赵小子,你是个疯子!可别给老子死了!” 正是齐泰山,又有两个身影撞了进来,却是虎头与白眼。 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环顾了一下子,又将目光集中在了赵烈的身上。 虎头张了张嘴,说道:“齐头儿,你说那赵小子是疯子。” 白眼给了虎头一个白眼:“疯,不是疯子的疯,是战疯!” “战疯跟疯子有什么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 …… 两人互相辩解了起来。 而齐泰山嘿嘿地收起了手中的双铁锏:“赵小子,你行!” 赵烈只是冲着齐泰山点了点头,虽然杀了这三个后金鞑子,也算是为小村的无辜百姓报仇了,但他依旧不能释怀。 是什么,让喊着“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直冲匈奴的华夏儿郎,而今变成了这样,竟然被四个后金鞑子就将全村给屠戮了。 而这样的悲剧还会再次发生吗? 熟悉明史的赵烈知道,这样的悲剧还会一再的发生,不断的发生。 但,他来了,一定要终结这样的悲剧。 不管是什么人,不管是谁想要给无辜的华夏同胞带来这样的悲剧,赵烈誓杀之! 从背后放下了小狗子,赵烈俯下了身子,轻声地说道:“小狗子,我为你报仇了,我的好徒弟,好男子汉,你就安心地去吧!” 齐泰山见状,一眼看见没有了双腿已经死去的小狗子,沉默了。 一边互相争辩着的虎头与白眼,也过来看了一眼,顿时沉默了。 房三也停止了继续的捶击,默默地走了过来,眼中满是悲伤。 就连那四个哭泣的女子似乎也在这时沉默了。 沉默呵,沉默…… 第十六章 收拢 “小狗子!”一声凄厉的尖叫打破了沉默的一切。 四个蜷缩在墙角的大明女子中扑出了个披头散发的女子,直抱着小狗子的遗体,不住的哀嚎。 赵烈看出来了,这正是小狗子的大姐,最为温润羞涩的一个少女,每次见到娇羞的垂首小跑而去,绯红能染上耳根。 而今却变成了这样,宛若癫狂。 赵烈想要上前安慰一声,却还是停住了脚步,长叹一声,吐出了一口浊气,转身出了屋子,立在院中的风雪中,仰天长啸。 老四见状也收好开元弓,招呼了一声,就转身去招呼留守在村外的赵烈三人进村。 屋内,齐泰山揉了揉鼻子,看向那个抱着断臂,疼得不断翻滚的那个后金兵,脸上满是狰狞,踏步而前,径直一脚,将那后金兵踢出了屋子,随后揪住那细小的金钱鼠尾,往侧屋拉去。 他要好好料理一下这个活口,作为老牌的夜不收,怎能不好好审问一下这个强盗了,更别说,这一村的冤魂,也正等着灵魂的犒享。 他要让这村父老所遭遇的悲惨,十倍的还给这个金钱鼠尾。 侧屋中顿时鬼哭狼嚎起来,在风雪的呼啸中,显得更为凄厉。 赵烈却忽然双手挥舞起来,口中“噔噔噔噔”,赫然正是命运交响曲的腔调。 齐泰山是个老手,只是一会儿的功夫,便就拖着那个后金兵扔进了风雪中,就地摸了把白雪,擦去血污,狞笑着说:“是个孬种,只用了两个手段,就全招了,这是帮正白旗的探马,一个马甲,两个步甲,其中更有个白甲,哈哈,赚了!” 赵烈看向齐泰山,一脸沉默。 齐泰山哈哈了两声,继续说道:“这批探马是早上进了这个村子的,是来哨探咱们西平堡的,麻麻个毛,这帮臭鞑子真是大胆,竟敢窥视咱们西平堡,真是不知死活!” “事不宜迟,埋葬了村民,休整一下,即刻出发!”赵烈转身进入了正屋中,就将三个建奴的尸体,踢出了门外。 而那三个女子已经哆哆嗦嗦的过来,跪倒在赵烈面前叩头:“多谢烈哥儿救命之恩。” 赵烈俯下身子,温言道:“对不起,我来迟了,你们都起来吧,眼下鞑子已经全都死了,你们快去广宁避难吧,放心吧,我会杀更多的鞑子为你们报仇的!” 女人们自是千恩万谢,这会儿,又哭了起来,哭得像是个泪人。 而小狗子的姐姐依旧搂着她的弟弟,哼唱着眠歌,就像三四年前,她依偎在弟弟的床边,哄弟弟睡觉一样。 “姐姐,姐姐,你说啥是夜不收啊?” “姐姐,姐姐,快吃吃这个,这是我在后山采摘下来的。” “姐姐,姐姐,你看,我打了只兔子,打了只兔子,哈哈,我小狗子迟早是要做夜不收的人,大明夜不收,威武!” …… 一幕幕,一段段,让她哭哭笑笑,她疯了。 “弟弟,小狗子,来,姐姐带你回家!”少女站立起来,抱住了小狗子的遗体,歪歪扭扭地就向门外撞去。 一个女子上前搀扶着说道:“大丫,你往哪里去啊,这不就是你的家吗?” 那少女却不管不顾,抱着小狗子的遗体,嘴里喃喃自语:“回家,回家,姐姐带你回家……” 众夜不收看着,脸上满是不忍,便是虎头和白眼,这两个素来桀骜的家伙,也恨恨地跺了两脚,好像地上有什么不平一样。 “真是我辈军人之耻!”赵烈出声道,“作为大明王师,帝国军人,不能灭寇除敌,不能安抚黎庶,真是耻辱啊!一定要将建奴打出去,杀光一切祸国殃民的混账!雪耻!” “雪耻!”房三率先振臂而呼。 虎头与白眼互相看了一眼,也跟着嚷道:“雪耻!” “收敛同胞!”赵烈一脚踹开火堆,将那个扭曲漆黑的残体用毡垫合抱了出来。 房三也开始忙碌起来,虎头与白眼则先将那三个后金兵拖出门外,也开始在院子里收敛起来。 三个女人也连忙跟着一起,收拢起来。 不一会儿,老四也回来了,跟着忙碌起来。 接着,齐泰山也忙活起来。 不久,赵永山等人赶着马匹过来,安顿好马后,也加入了其中。 收敛好了村民的遗体后,便是赵烈也累得躺在了雪地上,看着那洁白无瑕的雪花漫天飞舞,众人也累得够呛,但舒坦,一直的郁结之气也消散了很多。 齐泰山是个有蛮力的,清点起战利品来,盔甲兵器,马匹已让人十分欢喜,又听得齐泰山大叫道:“哈哈,发了,来啊,快来,银子,是银子啊,哈哈哈,这么多的银子啊。” 赵烈没有动,其他人都跑去观看,只见正屋鞑子留下的几个口袋里,满是金银铜钱,甚至还有不少的金银首饰。 天杀的鞑子! 这帮混账,真是不知道祸害了多少家的无辜百姓。 赵永山骂了一声,但也忍不住地笑了。 皇帝还不差饿兵,一文钱难倒一条好汉,少爷说过,这金银本就是英雄胆。 有了这些收获,确实是非常不错的。 给少爷的话,一定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那虎头与白眼也上去,笑哈哈地去捏那些金银,几口袋啊,满满的几口袋啊,发了,这次是发了。 便是房三、老四他们也是傻傻地笑,他们虽然都是夜不收,算是明军中的“白领”了,可哪里见到过这么多的金银。 跟着赵烈干,果然值! 这个上官,值! “好了,银子都给百户来分,咱们继续查找!”齐泰山劈手夺过虎头、白眼手上捏着的金银,丢进了口袋里,将几个口袋扔给了赵永山,又去查找其他缴获。 虎头、白眼,笑呵呵地也不生气,只是虎头打趣了一句:“齐头儿,这是转了性子了……” 话还没说完,便被齐泰山逮住一顿死捶。 众人哈哈大笑,充满了欢快的气氛。 胜利,总是让人心醉,大有战获的胜利,更加让人陶醉。 第十七章 战获 忙活了好一阵子,最后清点物质,计有铁甲一件、镶铁绵甲四件,绵甲两件、皮甲一件,虎枪一把,长柄挑刀两把,精铁镰刀两把,长柄斧两把,顺刀六把。 此外还有上好的战马十五匹,帐篷两顶,背旗两杆。 装满了金银铜钱以及金银首饰的口袋六口,以及鞑子抢来的鸡鸭干粮等物。 这一次,灭了一个白甲兵,想来正是最先反应过来反击赵烈的那厮。 白巴牙喇兵,每牛录中最强十人,好大的名气,在赵烈回忆想来也不过如此。 当即,赵烈便就将所得的所有武器铠甲全都分了出去,这些后金探马个个精锐,身上的衣甲自然也是最好的,这比赵烈他们身上的不少衣甲都强。 不立即分发下去提升实力,化为即时战力,难道还留着收藏吗? 最终,赵烈当仁不让地拿了那件后金白甲兵的银白铁甲,也将那厮的上好坐骑收为己有,没人对此有任何不同意见,这一战,赵烈独杀三敌,制服一敌,完全可以说是以一己之力灭了这对后金探马。 别说拿一匹上好的战马和那件铁甲了,就是将所有的战马盔甲收为己用,众人也说不出什么话,至多心中嘟囔几句,甚至虎头还要开口觉得赵烈吃独食之外,再无其他。 而赵烈却将其他所有的都分了出去,这不得不让众人信心大增,全都想起之前赵烈的约定,更是喜欢。 而房三与老四率先选了两件镶铁绵甲与两匹战马,作为第一批作战者的奖励,接下来就是齐泰山得到了一件镶铁绵甲,虎头与白眼各拿了绵甲,剩下的那件皮甲还有齐泰山换下的绵甲也给了赵永山队分配。 至于,兵器什么的的,众人都没有换,只是收集了起来,毕竟,兵器不同于铠甲,等闲若是用不顺手,反而会影响战力。 至于金银铜钱什么的,赵烈一概不要,但众人都是不依,最终还是在赵烈的要求下,平分,饶是如此,也依旧让众人觉得赵烈太过自律,这样反而不好。 按照他们看来,立功最大的自然应该享受最多的战利品,要不然岂不是乱了分配的规矩,不免让人心生懈怠,立功最大者与没有作战者都是一样的分赏的话,这就不是什么赏了。 对此,赵烈心知肚明,但也不说,继续去算首级功。 按理赵烈应该算是三级半,房三算半级才是。 这就是实际战况。 但赵烈却不这样来分配,径直将四颗首级平分给八人。 这样固然让众人非常高兴,但不免再生之前分银的顾虑。 对此,赵烈不再沉默,开口说道:“今后战功如何分配咱们再说,但现在咱们夜不收的规矩,那就是不以首级论功,而以实现了战略意图来报功。” “如此次我与齐泰山两组,合围敌寇自然是冲锋陷阵,永山组留守固然似乎是没有在前线接战,但若是没人留守战马,防备后路,那咱们两组又怎能安心进战。” “所有凡是出战,只有分工不同,只要完成了战略目的,击杀了敌寇,那首级全都平分,战时不允许割取首级,否则就算是胜,也要取消所有功赏。” “至于,临阵杀人,悍勇而上之类的立功战赏,全都体现在战利品的分配上,立功最大的人,优先获得挑选战利品以及多分得金银的资格!” “就像这一次我们分配战马与铠甲一样,而至于银两的分配,这次是特例,又是开门红,所以平分,以后也以战功论。” 这样的分配方式与赏功措施与明军的唯首级论大相径庭,但众夜不收都是见识过战场世面的,明白若是按照赵烈这么来分配,倒是反而更好了。 反正首级都平分就算是保底,这也尽可能的减轻众人对战术分配的争议,避免临战割取首级而失败的惨剧发生,而战利品的分配则更倾向于实际战况,这也照顾了悍勇者的心理,做到了相当程度上的赏功奖励。 如此的分配方式虽然不免也还是有一些弊端,但现在赵烈是老大,自然是他说了算,而且赵烈最强,立功最大,这样的人都发话了,众人自然也就欢呼雀跃的接受下来。 毕竟,这样的赏功方式听起来更为合理。 若是此次只是出个近哨,那大家都是愿意将那个还有一口气的建奴押送回西平堡的,弄上一个活口,赏赐会更多。 但这次出的是远哨,总不能带着这么个半死的俘虏跟着,齐泰山便就宕机操起一把后金短斧,径直将那厮最值钱的玩意——首级砍下,而其他三个后金兵也是如此。 齐泰山准备将之都挂在赵烈的马上,赵烈却不喜欢这个,让他自己挂在马上,这倒是让齐泰山更为威风了,趾高气扬地将四颗首级分挂马首两边,还知道弄个对称,倒也有几分劳动人民最朴素的审美观。 而四个后金强盗身上的衣裳也扒了个干净,这些赵烈是看不上的,满是腥膻,但军中苦楚,这些布料还是有用处的,自然不能浪费,还是得物尽其用的。 至于那四个已经失去了任何价值的没有透露的尸身,赵烈他们才不会去多管,径直就这样胡乱地丢弃着,天寒地冻不会发生瘟疫,二来如此的寒冬,野狗恶狼会很快来照顾了这一切。 葬身狗腹想必就是这些强盗、侵略者们的报应吧。 分了些干粮与铜钱给那三个女子,赵烈叮嘱她们带着小狗子那疯掉的姐姐一起逃难广宁,虽然这对于三个女人来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有了干粮与铜钱,想来会好一些,而且,大敌当前,赵烈也没有办法分出人手,护送她们回去了。 此刻的小不忍,也许会影响到后续战局,届时,可就不只是三个女子的安危,而是整个广宁数十万军民的安危了。 再苦再难,难道还比得上刚才所遇到的一切嘛! 都是庄户儿女,没那么矫情。 三个女子对赵烈是千恩万谢,而小狗子也被赵烈安葬了,他的姐姐早已哭晕了过去,只盼着醒来之后,能够恢复理智才好。 看着这四个女人,赵烈长叹一声,挥了挥手,翻身上马,再次踏入了风雪中。 第十八章 竞争 行了没有半日,雪停了,虽然还有风,依旧刮刀子一般的疼,但渐渐地也是快要停歇了。 “他娘的,这鬼天气总算要好了,麻麻的,看这日头,快放晴啦,放晴好,还是放晴好!”虎头第一个松了松肩巾,畅快地深呼吸了一口说道。 跟他素来不离的白眼,这次也少有的没有翻白眼,而是出声附和道:“可不是,再这么下去,真是有些吃不消了!” 齐泰山却骂了一句:“糙,麻麻个毛,这点风雪都吃不消了,老子倒是希望再下大点,永远得下,冻死那帮建奴!” “是极,是极!”众人纷纷附和道。 赵烈也是微微一笑,方才风大雪狂的时候,人人痛骂,恨不得风雪立即就停,可是现在真的风消雪停了,大家开心了一会儿,却又盼着下大风雪才好,最好能冻死那帮建奴。 这便是人生。 没得到时想要得到,得到了又觉得并不美好,甚至想要回去,却哪里说回去就能回去的。 “好了,这样也好,倒也方便咱们赶路,这次可一定要给建奴点厉害瞧瞧,让他们知晓我们西平堡好汉的威风!”赵烈一夹马肚,奔驰了起来。 赵永山紧随其后,齐泰山也扬起了鞭子,敲了敲那马首下挂着的首级,咧着大嘴笑道:“杀鞑子,哈哈,老子要用鞑子的首级给咱这黑云围圈项链。” 虎头哈哈大笑道:“我也是,我不但要用鞑子的头给马围项链,还要用鞑子的头做马鞍!” 白眼白了一眼说道:“那还坐得下吗?” “你管我,我乐意!”虎头仰着脖子。 “呵呵!”白眼再次翻了个白眼,策马而行。 “你呵个什么鸟,给我站住!”虎头也打马追去。 众人嬉笑着也跟着赶路。 一路欢畅。 不过,很快众人就再次笑不起来,一路上冻尸不少,一看就知是逃难的百姓,以及被后金探马祸害的村民,而路过的一个个残破村落,以及被主动放弃焚毁的墩台,也都在不断刺激着众人的感官。 这里明明是明军实际控制区,却是如此惨状,似乎鞑子大军已经席卷过来一般。 “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赵烈策在大树之下,向着远处眺望而去。 只可惜时间紧迫,没有机会来发明创造,要不然有了千里镜的话,想必对哨探的工作,将会更有帮助。 “好诗,百户大人硬是要得!”虎头竖起了大拇指,高声赞叹道。这硬是要得,还是他跟以前增援辽东的川军学来的,一向极为珍惜,很少这么来夸赞他人。 便是齐泰山也没得过几次这样的话语。 白眼嗤笑道:“你虎头也听得懂诗?” “我如何就不懂?”虎头顿时怒了,要是白眼嘲笑他别的什么的话,他是无所谓的,可这正赞叹着赵烈了,这拆台算什么。 “你如何会懂!”白眼看也不看虎头一眼,而是看向了赵烈,竖起了大拇指发出了由衷的赞叹:“不愧是百户大人,就连虎头这种粗人也觉得是好诗,确实是好诗,我白眼也是这么认为的!” 虎头刚准备给白眼来下狠的,却听到白眼说出了这样话,情不自禁的哈哈大笑起来:“是极,是极,他白眼也是这么认为的,哈哈哈!” 众人也不禁莞尔一笑。 “好了,好了,这诗确实是好诗,我也这么认为,但这并不是我写的,兄弟们都小心些了,我感觉很快又能遇到后金探马了!”赵烈发生约束了一下众人,随即指了指前方的那个小山,继续说道,“到了那座山,大家就地休息一下,喝口水换匹马,永山、齐泰山跟我上山。” “是,少爷!”赵永山刚开口应道,却听得齐泰山一声大吼:“遵命!” 倒是将赵永山的话给遮盖下去了。 这贼鸟,炮仗一样,赵永山皱了皱眉头,扫了齐泰山一眼。 齐泰山趾高气扬,得意洋洋,大有以赵烈第一干将自居的样子。 很快,小山很快就到,齐泰山率先带着白眼与虎头前去哨探了一番,确定没有危险后,打了个手势,众人这才跟上,立即到了齐泰山他们选定的歇脚地方,开始布置哨位。 一个明哨,两个暗哨,策应全方,其他人就开始翻身下马,歇息以及换匹新马。 而赵烈带着赵永山与齐泰山策马上了小山。 居高临下,虽然没有千里镜的帮助,但前方一片开阔地的情形还是尽入眼帘的。 赵烈觉得不够,更是攀上了一株大树,对树梢上四处看去,齐泰山则与赵永山,两人互相竞争似的仔细观察着可能的敌情,很是卖力。 竞争果断是努力的原动力。 只要是良性竞争,赵烈都不准备干涉,把握住底线就成。 于人于己都有好处。 再次看了又看,赵烈蹿下了树道:“齐泰山,继续瞭望,永山去歇息。” “是!”赵永山领命而去,只要是少爷的命令,他从来不会违抗,尤其是在外人的面前。 齐泰山则十分高兴,笑呵呵地说道:“对滴,永山啊,好好歇息歇息,歇息好了才能更好地杀鞑子!” 赵烈嘿然一笑,一把搂住要转身理论的赵永山的肩膀,就坐在山坡上,开始吃喝,歇息。 这一路而来,确实受罪,不会抓紧时间休息的人,就不会更好的杀敌。 赵永山也明白这个道理,不去跟齐泰山怄气,抓紧时间歇息。 而赵烈也难得的躺在山坡上,看着略带阴沉的天空道:“齐泰山,你是个老夜不收,你说,要是咱们这二十五人,用什么办法才能延缓建奴大军的来袭的速度呢?” 齐泰山闻言,不假思索地说道:“无外乎在水中下毒,夜间摸营,还有扰袭粮道了。” “可是,咱们这二十五个人够吗?”赵烈依旧看着天空,问齐泰山道。 齐泰山沉默了一下,随即开口道:“这样的雪天,又有三岔河,下毒是不成的了,夜间摸营,或是扰袭粮道的话,咱们的人手都显少了,也不要多,若是可以有个几百骑,倒是可以一试。” “不过,百户你放心吧,若是真的想这么干,我齐泰山就跟你走一遭就是,反正我也早就是个该死之人的!”齐泰山不等赵烈回应,再次说话表态道。 赵烈闻言,伸出了双手,对着天空划拉了几下,笑着说道:“什么该死不该死的,咱们都是大好男儿,得活着,只有活着才能杀更多的鞑子!” 第十九章 伏击 “有敌情!”忽然,齐泰山压着嗓子低吼了一声。 赵烈与赵永山连忙起身放眼望去,只见原野中,两队烟尘滚滚而来。 虽然隔得还远,看不清楚两路人马的真实身份。 但毫无疑问,前追后赶,前面的一队人马虽然人数多上了许多,却竟被后面人少的那队追着碾。 “前面的不是辽东马贼,就是河防军,后面的定是建奴!”齐泰山率先做出了判断,肯定地说道。 赵永山也点了点头,斩钉截铁地说道:“八九不离十!” “确实,若前面被追赶的是建奴,那决计不会往这边逃的,而且,前面那队起码是后面那队人马的一倍以上,广宁战兵集结城下,未听闻有哪路河防军中有此等儿郎!”赵烈跟两人的判断一致,但理由更充分。 齐泰山与赵永山无不出声称赞,赵烈分析的理由其实并不高深,但他们是概括不出来的,道理他们也懂,只是无法像赵烈说得这么透彻而已。 华夏文明的先辈们对文化的憧憬,对文化人的敬仰是发自肺腑的,即便是许多山贼流寇,遇到读书人,也是想着先好言相待,“聘”为军师的。 这正是文明之光的闪耀,也是华夏文明璀璨向前的源动力,任何一个耻学的国度最终都将走向灭亡。 “走,不管前面是马贼还是河防军,我们都不能坐视不管,准备伏击!”赵烈当机立断地做出了选择。 齐泰山张了张嘴,想要提出一个更好的方法,但是看看赵烈的背影,他还是摇了摇头,最终将话给憋进了肚子里。 诚然,赵烈的打算已是很稳妥了,他们这边不过九人,而那路追兵足有二十骑,想要救助前面的那队人马的话,伏击是最好的做法。 只不过,在齐泰山想来,还有一个更好的办法。 那就是先隐藏好自身,放这两路人马过去,待得他们厮杀得干净,人困马乏之际,再悍然出手,坐收渔翁之利。 届时不但能够收获更多,而且也可以赢得更轻松。 但他明白,这个更好的方案,赵烈定然是不会答应的。 赵烈这个上官,好是好,就是有些太“妇人之仁”了点。 不过,作为属下,能在一个“妇人之仁”的上官下混日子,还是相当不错的,至少不会担心被丢出去送死。 夜不收们迅速地动员起来,说是伏击,但已没有时间去进行刻意地布局了,分成两路包抄,那更是不可能。 只怕分到对面埋伏的人,刚刚跑到一半,那两队人马已经冲到了近前,到时候岂不是白白送死嘛。 因此,赵烈便就依托这座小山,进行了布局。 擅长连珠快射的老四与赵烈分别攀爬上了两株大树,在枝桠上进行“火力覆盖”,不求稳,但求速度,一定要将连珠快射的气势打出来,让敌人时刻被快箭侵扰。 其他人也都是能开得了硬弓的,被赵烈分成了两组,进行交替射击,保证箭矢的连贯性,务必打敌人一个猝不及防,力争在第一照面就将那二十个敌骑一个下马威,接下来的事情才好办。 众人听闻了赵烈的命令,各个摩拳擦掌,虽然敌人足有二十人,他们只有九人,占据数量上的绝对劣势,但众人是伏击,占据战略上的先机,又有着赵烈、齐泰山这样的猛人。 这一次伏击完全有的打,大家可都是英勇骄傲的大明夜不收啊! 且人人与建奴俱有血仇,天杀的鞑子,该死! 很快,众人便就根据赵烈的安排做好了准备,都是老兵,知道战前的心理调节以及体力的调整。 九名夜不收,人人手握开元强弓,好整以暇,隐在枝桠上,藏在岩石后,埋在草稞里,静静地等待建奴前来送死。 战马奔腾,根本不需眼睛观察,只用耳朵,众人就能感到战局的接近。 这样很好,逃窜中的败兵是不会留神到路边小山里的玄机,而放肆追赶的胜利者们也不会想到会有什么危险发生。 跑吧,跑吧,跑得更快一些吧! 赵烈对自己的射术很有信心,对伏击更有信心,一定要留下这股建奴,这里可是汉地! “驾,驾,驾!” “快跑,快跑!” “等等我,等等我!” 马蹄的震动声外,开始响彻惶恐的声音,逃跑的败兵快要过山口了。 敌人也就不会太远了。 众人纷纷拿出了羽箭,捏在手上,就准备给予建奴一个难忘的见面礼了。 呼呼,第一个败兵出现,竟是一身铁甲,紧接着又是大队败兵冲过山道,不全是明军的衣甲,五花八门什么都有,但更多的还是无甲,只是些破袄烂衣。 不是河防军,而是马贼! 齐泰山顿时心动了,可赵烈却在树上,他如何去立即献上绝世妙计,只有蹲在山岩后面,等着后金骑兵的出现了。 果然,仓皇的败兵之后没有多久,便是大呼小叫,发出野兽般吼叫的后金骑兵兴奋地出现了。 人人弯弓搭箭,可没有赵烈射出第一支响箭,众人全都不敢率先射箭,这是事先的约定。 更多的后金骑兵出现了,三个,五个,七个。 众夜不收的心随着建奴的不断出现也跳得更响了,偏偏赵烈的响箭还是不发。 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齐泰山都忍不住想要扭头去找赵烈了。 就在这个时候,“啾!”的一支响箭刺破了众夜不收们的心弦。 “射!” “嗖嗖嗖嗖!” 夜不收们的羽箭疯狂而出,一轮齐射。 一轮箭出,按照约定,除了赵烈与老四之外,其余两组人,应该开始进行交替射击,始终保持一定数量的箭矢袭击敌军,让敌军处于更多的混乱之中。 可这个时候,众夜不收们哪怕都是老兵,却也哪里顾得上去观察战果,只知道对着马上的建奴射击,玩命一样,就更别说什么交替射击了。 毕竟,山道距离小山距离很近,这伙建奴要是缓过劲头来,众人可难以抵挡! 树梢上,赵烈异常冷静,手中箭羽不断,连珠快射,每个敌人三箭,三箭之后转向下一个敌人,弓如霹雳弦惊,箭如飞蝗疾驰! 第二十章 射杀 虽然是策马奔腾之中,侧面而击的难度是相当不小的。 但是赵烈这边都是精锐,弓术相当过人,又是陡然之间伏击,打了这些后金兵一个措手不及。 顿时,便就又不下五个后金兵惨叫一声摔下马去,被奔马带得老远,拖在地上践踏,只盼不烂了首级才好。 这猝不及防下,被箭矢不断问候着的后金探马们顿时也惊慌失措起来,不知如何是好。 他们虽是强盗,是野兽,是训练有素的恶贼,但同样会死会伤,在乍然遇到伏击的情况下会惊慌。 顿时,有人想要翻身下马反击,有的想要转向冲击,有的则想要后撤,意见很不统一,这让马队的秩序更乱了几分。 这慌乱中,又有三个后金兵中箭落马。 一个背着靠旗的白甲却不管不顾的只是策马前行,边冲边喊道:“向前冲!” 这才统一了的后金兵的思想,人人策马而进。 毕竟,高速行进之中,转向或是后撤都是愚蠢至极的行为,唯有继续前冲,先冲出这段伏击圈,然后再回过头来报仇才是最佳选择。 白甲兵果然不同凡响,作战经验丰富,应变能力极强。 赵烈赞叹了一声,然后放下用于连珠快射的一石弓,取出了一把三石强弓,这样的敌寇,这样的冲刺速度,连珠快射已是不足,得给他来个狠的。 踏在树杈上,赵烈搭上羽箭,嘿然一声,三石强弓,一拉而开,弓如满月,对着那后金白甲额头的左上方,飒然一放。 羽箭激射而出,那后金白甲已应声落马。 “好!”齐泰山高呼一声。 这后金白甲也早被齐泰山看中,射了两箭,全都没有命中,正待要射第三箭,就见到那厮已经滚落下马。 随着后金白甲的落马,好不容易快要恢复秩序的剩余后金探马,顿时士气大馁。 失去了指挥的后金探马们,更是慌乱起来,人嘶马叫,哪里还分辨得清,究竟来了多少明军,只见得箭矢不断,身边不断有人中箭落马。 这让后金兵们肝胆俱裂。 “嗖!” “嗖嗖!” 赵烈嫌射得不过瘾,径直从树上一跃而下,向着后金兵便就疾冲而去,弓囊背负在身后,三步一射,五步一冲。 而赵永山等人也纷纷从两翼而出,学着赵烈疾行步弓,固然赶不上赵烈的熟练与精准,每进几步,还等停一下,呼吸一口,再射箭而出。 但剩下的慌乱后金骑兵也没有几个了。 几乎夜不收们每冲一段,就有两三个后金兵被射翻在地。 一时间,连马蹄声都不再有,有的只是嗖嗖的弓箭声,以及后金骑兵的惨叫与绝望的嘶吼声。 在这样的山道被伏击,除了之前赵烈刻意放过去的六个后金探马外,其他的十四个鞑子,包括一个白甲兵,全都倒在了夜不收们的箭下。 “赢了,哈哈,赢了!”齐泰山冲在了最前面,一把将已经快拉脱了的弓随手丢在了地上,开心得像个孩子。 虎头与白眼两人也是嘻嘻哈哈地追着齐泰山,脸上满是自在:“哈哈,还是赵头儿厉害,跟着赵头儿就是能杀鞑子!” 赵永山也是一副理所当然:“那是,这可是我家少爷!杀几个鞑子还不跟杀小鸡一样简单。” “齐泰山,打扫战场,其他人上马,跟我去追那六个鞑子!”赵烈伸手虚点了齐泰山一下,转身往藏马处而去。 眼前的鞑子虽然都消灭了,可还有放走的六个鞑子了,随时可能出现,又怎能率先庆祝呢? 这个齐泰山也真是有些得意忘形了。 猖狂无好事,赵烈自然也得点他一下,稍稍打磨一下。 齐泰山咧嘴一笑,只好无奈的点了点头答应道:“遵命!” 要是给别人敢这么对他,那可得要小心战场上弓箭无眼的,但赵烈是个例外,看在赵小子这么能杀鞑子的份上,就饶他一次! 齐泰山暗暗地在心中说服了自己,拿着他的长柄刀,就去打扫战场,不管地上的建奴有没有死,他都是先补上一刀再说,全部补完了,再去割首级。 这就是战场经验。 不然,有装死的鞑子趁机溜了,或是趁机给忙着割首级的他来一下狠的,那可就死得冤枉了。 而赵烈等人已经翻身上马,虽然之前的伏击射箭,让他们体力,尤其是臂力消耗很严重,但一想到杀鞑子,一想到报仇雪恨,也就各自精神抖擞起来。 辽东人,杀建奴,从来不用动员。 “走喽,兄弟们,杀建奴哦!”赵烈有意策马路过齐泰山边上,拉了下缰绳,战马滴漓漓地人立而起,赵烈高举大枪,别提有多威风。 众人也有模学样地立马高呼:“杀建奴喽!” 随即,哈哈大笑着策马而去,只留下一地烟尘将齐泰山给笼罩。 “呸呸呸!你们这帮混球,等着吧,有你们好看的。”齐泰山双手扇着尘土,不断地吐着进入嘴巴的灰尘,随即又哈哈大笑起来,冲着赵烈他们离去的身影喊叫道,“不杀光那六个建奴,你们就别回来了!” “必须的,杀个干干净净!”虎头回过头来给他回了一句。 一行人大笑而去,追杀建奴,这是多么得意的事情,以往总是被建奴们给追着了,别提有多狼狈了,而现在反转过来了,真别提有多惬意了。 “原来追杀建奴这么过瘾啊,哈哈,老子可要天天过瘾的!”虎头是个嘴闲不住的,虎头嘛,老虎的嘴巴自然小不得。 白眼正要来个标志性的白眼,讽刺几句。 就听得赵烈叫了一声:“藏蹬!” 众夜不收纷纷俯身下侧,藏在了脚蹬处。 镫里藏身,骑在马上的人身体弯倒在马的一侧,是一种躲避对方弓箭的骑术,赵烈将之简化为“藏镫”,更便于战场指挥。 “嗖嗖!”几支长箭几乎擦着众人的头皮飞了过去,若是大家的速度稍微慢了一会儿,就得中箭落马了,狗鞑子的弓术还是很歹毒的。 得亏有了百户大人的提醒,众人无不暗自庆幸。 第二十一章 马贼 骑射无双,那只不过是胡乱吹吹的玩意儿。 人在马上,本就颠簸不定,即便是马性很好,那也得考虑到风向、抖动等一系列的因素,再加上骑弓多是小弓,若是不能直接命中要害的话,对身穿甲胄之人的杀伤力还是很有限的。 能够骑射无双的,无不不是精锐中的精锐,这等锐士,就算不骑射,干什么不能是轻松自在。 所以,即便是浪吹自身骑射无双的鞑子,实际上也只是骑射袭扰,下马步射才是他们的杀手锏。 步射的建奴可不是什么好建奴,是最坏的那种。 建州苦寒,建奴素来野蛮,族中多以严酷管理,自幼便就勤习弓术,射箭素来是又狠又毒,而且又射的奇准,不是射面门,就是射颈部,要不就是射眼睛,这些都是甲胄所难防护到的薄弱点,也正是要害之所在。 每每明军都是败在建奴的弓术之下,然后才会一窝蜂地逃窜的。 骑射无双算不上,但步射第一,建奴还是很胜任的。 那六个被放走的建奴,得知了后路被伏击的消息之后,立即放弃了继续追杀前面的马贼,而是回马救援。 老奴驭下严酷,同队建奴若是遭遇了此等情况,不回身救援的话而是想着逃跑的话,那回去也时死路一条。 他们自然是要壮着胆子回身救助的,回来还有可能拼一把,若是就这么逃走了,亦或者是继续去追杀马贼,那等着他们的已已经注定是死了。 只是之前他们冲得太快了,等调转马头,想要回身来救援的时候,那伙被伏击的建奴已经全都被收拾了。 于是,这六个家伙想也不想,就在中途下马,只等着伏击一把赵烈,这帮强盗都是打惯了仗的,而且多次战胜明军也让他们精气神十足,哪怕得知后面的同胞被伏击掉了,也敢于撩一撩赵烈的虎须。 “敌在草稞中!”赵烈瞬间做出了判断,径直在马上抽弓就射。 一个刚刚抬起身来向赵烈瞄准的建奴顿时额头中箭,停顿了那么一会儿,便就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第二个!”赵烈又是一箭放出,又是一个建奴中箭倒地。 “第三个!”这时已经不用射箭了,赵烈策马而跃进了建奴藏身的草稞中,大枪直打而去,就将一个吼叫着扑来的建奴打飞了开去。 赵永山等人也冲进了草稞,战马奔腾,立时将一个建奴撞飞,虎头的长柄斧斩去,一个手持着盾牌的建奴全力格挡,也没有任何的鸟用,径直连人带盾牌被虎头劈作两半。 最后一个建奴见状,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呐喊,随即跌跌撞撞地冲到了藏马的地方,一跃而上。 什么严酷军法,什么精气神十足,此刻全都不复存在。 五个同伴竟然就在这么几个呼吸间就被这伙汉狗砍杀殆尽,畜生,简直是畜生啊! 这伙汉狗不知是从哪里来的畜生! 逃,只有逃了! 天杀的汉狗! “抓活的!”赵永山停下战马,抽弓而射,一箭正中那厮的右腿。 “啊啊啊啊!”右腿被洞穿的那后金探马惨叫一声,却依旧拼了命似的往马上爬去。 上马,只要上了马,那这些汉狗就拿自己没办法了。 英勇的女真人,马背上的长大的天生骑手。 “嗖!”赵永山又是一箭,这下正中后金探马的左腿,而更巧的是,这厮已好不容易爬上了马鞍,正夹腿准备用他最擅长的马术逃窜的。 这下好了,连人带腿都被赵永山一箭给钉在了马肚子上。 那战马吃痛,嘶叫起来,玩命的蹦跶,狂奔出去。 “哈哈,杀!”这下,早就绕到了后面的白眼策马冲了上去,长刀一挥,顿时将那颗马头给斩飞了开去,马身还兀自奔跑了出去,然后才砸在了地上。 只摔得那后金探马眼冒金星。 白眼圈马上去,将那后金探马一把拎起,策马过来,掼在了赵烈的面前,笑吟吟地说道:“赵头儿,抓了个活口。” “好样的!”赵烈赞叹了一声。 白眼这厮总是喜欢翻白眼,还喜欢嘲讽别人,能够活到现在还真是个奇迹,但他在自己面前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的,甚至还隐隐带着些讨好的。 对于这种“有分寸”,有底线的主儿,赵烈自然是不吝夸赞的。 得到了赵烈的夸赞,白眼整个人都乐呵呵的,高兴坏了,论高兴的程度仅仅只比杀建奴低上一点点。 不用赵烈吩咐,赵永山等人已经去打扫战场了,很是熟练。 虎头显得很骄傲,打扫战场的时候,整个人都跟个螃蟹似的,得意洋洋地说道:“这些建奴也不过如此嘛,竟能追着两倍的马贼跑,那些马贼也真是太没有出息了。” “就你有出息,要不是大部分都被头儿给灭了,也轮不到你虎头现在耍威风。”白眼继续本色发挥。 虎头倒也没有反驳,只是饶着头,嘿嘿笑着说道:“也是,也是,若不是头儿之前吼了一嗓子,俺虎头只怕已经是个死虎头了,那鞑子的箭正他么的毒,差一点就要了俺虎头的命。”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可不是么,头儿就是头儿,若是没有头儿,哪里还轮到咱们在这里割建奴首级,说不定正被建奴追着跑了。就像那些没用的马贼一样,哈哈!” “哈哈哈!” 大家笑得很快活,只有赵烈坐在马鞍上,有些入神。 一直嫌弃人手不足,难以对老奴的大军造成足够的干扰,可这辽东的地界上,马贼也还是不少的啊。 虽然大部分马贼都是没有人性的东西,但也有不少是与建奴有着血海深仇,愿意杀建奴的。 这帮马贼难道不正是一直想要的人手嘛。 哪怕实力差了一些,但只要有着一颗报仇雪恨的心,那总比没有人手来得要强吧。 是啊,倒是完全可以考虑考虑的! 赵烈的眼睛顿时一亮,心中也打定了主意,收拢一些“义贼”,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给老奴的大军来个见面礼,最起码不让他们安安稳稳,旁若无人的横冲直撞。 第二十二章 山丘 很快,战场便就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若不算那几个没了头颅的后金哨探尸身的话。 而齐泰山也是个猛人,竟然赶着马群,带着战利品赶了过来,他的马颈上挂了一圈鞑子的首级,果真是围成了项链,还真是有言必信啊。 “哎呀呀,头儿,你们怎么这么快啊,我老齐左赶右赶也没赶上啊,啧啧,真是的,真是的,杀鞑子这种好事怎能撇下我了。”老远,就传来了齐泰山的叫声。 虎头闻言,哈哈大笑道:“哈哈,杀鞑子,那可得紧跟着头儿啊,你不跟着,怪谁啊。” “哇呀呀!老子还不是在打扫战场的,快来看看,东西还真不少,哈哈!”齐泰山赶着马群跑了过来。 众人连忙迎上,将两边的战利品都合拢到一起,布置好哨探后,这才坐下歇息道:“哈哈,这次的收获还真是不小,二十个鞑子啊,咱们给杀了十九个,其中更有一个白甲,两个红甲,还活捉了一个,啧啧,多么快活!” “可不是,缴获了十六匹马,三件铁甲,十八件镶铁绵甲,麻麻的,这些鞑子还真是有货。” “还有三百两银子啦,武器辎重也很不少,呵呵,这帮鞑子还真是体贴入微呢。” 众人搓着手,瘫在地上,大口地喝水吃饼,满心欢喜。 此番出远哨,可真是收获满满。 不但立下如此多的大功,而且缴获也相当丰厚,真是让人高兴坏了。 既能报仇雪恨,又能建立功勋,瓜分战利品,一举三得,还有比这更令人高兴的事情吗? 自然是个个喜笑颜开,就连一向最为严肃的神射手老四也是难得咧嘴笑,一边吃着大饼,一边捶着腿叫道:“杀奴,哈哈,杀奴!” 稍稍休整了一番,赵烈站起身来,对着众人说道:“好了,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趁早出发吧!” “遵命!”众人纷纷起身。 看着身边众多的战马以及众多辎重,赵烈收拢马贼的心思也就更加浓烈了,毕竟,他们是奉命前去哨探的,可现在这么多的战马与辎重,未免显得太过累赘了。 带着这么多的战马与辎重哨探,那简直就是在自暴行踪。 不如将多余的战马与辎重还有众人用不着的兵刃分给敢于袭击建奴的马贼,可谓是一举两得。 “老齐,这左近有没有什么敢跟鞑子动刀子的义贼?”赵烈看向齐泰山开口问道。 齐泰山是夜不收中军龄最长的,而且素来三教九流无所不通,这样的情况,他是最清楚不过的。 齐泰山略略想了一想说道:“敢跟鞑子动刀子的不下两个巴掌,但敢跟我们去袭击老奴的,只怕一个都没有。” 可不是么,敢跟鞑子动刀子与敢去主动袭击建奴大军,确实是两把事。 也在情理之中。 赵烈失望之余,也没有太过沮丧,破局的关键还是在自身,义贼什么的,有当然是更好的,可若是没有,那也强求不了。 “那算了,咱们继续走,大不了,到时候去问问河防军,看有没有有卵子的敢跟咱们干!”赵烈翻身上马,即将前行,却皱了皱眉头,回转身子往后看去,只见远处一路烟尘滚滚而来。 齐泰山等人也纷纷后看,老四更是直接趴在了地上,用耳朵贴着地面去听。 “五里开外,怕是有五六十骑!”老四一跃而起,面带严肃地说道。 齐泰山立即建议:“我来断后,大家速去小山防御。” 赵烈摆了摆手,指了指边上的一个小土丘道:“小山太远,就去那土丘,人人下马,皮盾帐篷护马。” “那土丘太过低矮,难以防守,走,头儿你们赶快走!”齐泰山激动地挥手。 赵烈微微一笑,说道:“我赵烈还没有过放弃战友的觉悟,走,一起去土丘,后方五六十骑,绝对不会是建奴,若是友军,也不过是虚惊一场,而若是马贼,呵呵,莫不是以为咱们夜不收好欺负?” “是!”众夜不收齐声回应下来。 “若是马贼,嘿嘿,俺虎头可要将他们的头扭下来当球踢。”虎头更是笑呵呵地嚷道。 众人一阵打趣,上了土丘,虽然低矮,但总比在平地上迎敌要好上许多,尤其是在对战骑兵的时候。 解下皮盾以及帐篷,大家很快便就布置了两道防御屏障,遮挡流矢最为合适。 接下来,就等着看来者究竟是什么人了。 很快,烟尘滚近,一彪人马疾冲而来,见到了土丘的情形,一声呼啸,分作了两队,疏疏地围住了土丘。 “五十三骑,其中有六七个精骑,十来个骑兵,其他人只不过是会骑马而已。”齐泰山眯着眼睛,做出了判断。 赵永山也开口说道:“这些马贼之中好像有不少人都是之前逃跑的那帮马贼。” 神射手老四也点了点头:“确实。” 作为神射手,眼力自然是极为过人的。 两人都这么说,那就是八九不离十了。 “有意思!”赵烈嘿然一笑,当即圈马,跃众而出,看向了那马贼中众星捧月的一人,此人身穿一领铁甲,头戴着一顶拗去了长长避雷针的清盔,倒也很有几分威风之气。 “辽东儿郎,顶天立地,难道却流行这样的报恩之风吗?”赵烈朗声而问。 那人嘿然一声,也圈马而出,看着了赵烈说道:“要不是你们胡乱出手,那些鞑子就是老子的刀下鬼了。” “呵呵,那也就是说之前你们是在诱敌深入喽?后面定有大队步兵吧。”赵烈笑着问道。 “嘿,不妨告诉你,老子在后面布置了足足三百人,就等着吃这口食了。”那人骄傲地说道。 齐泰山冷笑一声:“三百五打二十,你们也是真有本事。” “混账!” “特么的!” “麻麻个毛!” 马贼们纷纷谩骂起来。 只有马贼的首领依旧一副骄傲得意的样子:“你甭管老子这边有多少人,老子只知道那二十个鞑子,是死定的,而且老子这么做,不会损失任何一个伙伴!嘿嘿,你们这些官军可有这样的本事?” 第二十三章 内讧 众夜不收闻言,顿时哈哈大笑起来,虎头这厮更是笑得直在地上打滚。 齐泰山无比骄傲地拉出了他的马,指着马颈上挂着的那一串血淋淋的首级笑着说道:“看到了吗?这是什么?” 说完,又拉了一匹马出来,马颈上依旧还是一串。 “看到了吗?二十四颗建奴首级,颗颗都是真奴!” “看到了吗?这么多匹马,都是我们的战利品!” “看到了吗?这些铠甲,武器,辎重,也全都是建奴给我们送来的!” “再来看,咱们大明夜不收,一行九人,现在依旧是九人,别说牺牲殉国了,就连任何一个受伤的都没有!” “哈哈,跟着咱们百户大人灭杀建奴,既报仇雪恨,又可大大的发财!真是人间再快活不过的事情了!” 齐泰山骄傲地简直就像只大公鸡,不,应该说是像只炫耀的花孔雀。 果然,这些马贼们一个个眼睛都瞪得溜圆,议论纷纷起来。 “嚯,真是了得!” “厉害,厉害,原来官军不只会杀良冒功啊!” “嚯,这么多的东西,啧啧,发财了,这次真的是发财了!” …… 白眼等人则是暗暗紧张起来,搞不懂齐泰山刚才那般炫耀干什么,现在是马贼五十三骑围住了土丘,虽然只是疏疏围住,很容易冲出去,但所携带的不少马匹与辎重可就得丢在这里了。 而且,保不定是要有所伤亡的,更别说,这些马贼的后面还有三百步贼正在赶来。 齐泰山原本并不像这么无脑的人啊。 其他人不了解,可赵烈知道,这是齐泰山得知了自己的想法,是想要临阵劝说这些马贼跟从自己的。 只是,对于这些马贼,光只是诱之以利,还是远远不够的,固然齐泰山也强调了自己这边九个人灭掉了二十四个建奴,而且无一伤亡。 但在这么丰厚的战利品面前,这些马贼早就被晃了眼了,又哪里会注意到齐泰山所表明的实力。 很多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更别说这些马贼了,在他们的眼中现在只有大量的战利品,以及他们有三百五十多人,而赵烈这边只有九个人了。 齐泰山确实是好心,但这样的做法实在是有些偏颇了。 这样的做法不但不足以临阵收拢马贼,反倒是刺激了马贼的贪婪之心,将局势变得更坏的。 赵烈知道不能再拖延下去了,要不然,等那三百步贼来了,局势可就大为不妙了。 不过,赵烈愿意给这个马贼首领一个机会,就看在他敢跟建奴动手的份子上。 “我乃是广宁卫前千户所百户,统西平堡夜不收赵烈,后金老奴倾巢而来,意在杀害我广宁军民,掠夺无辜百姓给他们做牛做马,诸位若是愿意杀奴,敢于杀奴,不如加入我,我将要给后金老奴一个厉害!让那帮万恶的强盗知道,咱们广宁儿郎的威风!”赵烈对着那马贼首领,朗声而言。 那马贼首领沉默了,并没有回应。 倒是边上一个二当家摸样的壮汉叫嚣了起来:“鬼扯什么,老子才不信你们这些官军,鞑子怎么了,就算鞑子来了,他也一样要人给他种田,给他当兵,哼哼,到时候,老子说不定还能做个将军……” 赵烈二话不说,抽弓直射,那二当家应声落马。 吓得马贼们一跳,纷纷退了两步,随即人人抽出了弓箭,或者腰刀,就对着赵烈吼叫:“杀!” “他么的,杀了他们!” 赵烈咆哮一声,喝住了马贼们的谩骂。 他坐在马上,腰杆挺得笔直,脸上满是不屑:“原本见你们敢杀鞑子,还以为是什么好汉,没想到就连投鞑这样的混账话也说得出来,你们还是辽东人吗?你们还算人吗?麻麻的,鞑子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谁家没受过鞑子祸害!” “是,是有官军不成器,是有狗官横行,但难道就没有好官了吗?就没有真正的大明军人了吗?” “你们这帮混账,既然想要投鞑,想要帮助鞑子祸害咱们辽东,屠戮咱们乡亲,那就是我的死敌!” “来吧,看我怎么杀死你们这帮贱种!” 赵烈挥舞起了大枪,胯下骏马神俊,夕阳西下,将他的身上笼上了一层金光,灿若天人。 端得是威武非凡,许多马贼全都被吓住了。 只有十来个马贼骂骂咧咧地就对着赵烈放箭。 “嗖嗖嗖!”山丘居高临下,赵永山等人赶紧出手,箭如流星,顿时将七八个想要放箭的马贼射落下马。 还有几个就更加慌乱了。 “杀!”那马贼首领咆哮一声,抽出腰刀,竟是将身边一个射箭的马贼给砍翻落马。 其余几个,也都被身边的马贼给砍翻在地。 这是山贼内讧了? 齐泰山等人诧异至极。 “停手!”赵烈举手示意众人在皮盾墙后保护好自己,然后静静地看着那些马贼火并。 内讧结束得很快,二当家的亲信本就不如大当家的人多,固然还有不少骑墙派,但赵烈方才的呵斥让他们很是羞愧。 是的,他们受过官军与狗官们的盘剥,但与建奴的仇恨更大,他们是不愿意投降官军,但也同样不会去投降建奴,更加不会跟随建奴屠杀乡亲的。 这是普通老百姓们最质朴的价值观。 他们就要做马贼,杀鞑子,杀官军,都可以,反正,他们不会投降任何一方,谁敢与他们为敌,他们就敢打谁。 大当家的当机立断,果断清除了二当家的亲信后,挥手召集众马贼道:“咱们黑风寨,别的本事没有,但绝对不会投鞑子,谁要是想投鞑子,那真是猪狗不如!该死!” “是,该死!” “对,猪狗不如!” “二当家是个畜生,竟敢说这样的话!” 众马贼纷纷为大当家叫好起来。 赵烈等人在山丘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切,这场火并使得五十三人的马贼,变成了三十一人,他们完全有信心在步贼出现在视野里的时候,瞬间灭了这三十一哥马贼。 安抚了剩下的马贼后,那马贼大当家圈马而出,对着赵烈吼道:“看到了吗,这就是我的态度,你杀鞑子,我敬你是条好汉,你杀叫嚣投鞑的败类,我也为你喝彩!” “只是,你抢走我的猎物,又杀了我的二当家,若是不给我一个交代,今天就别想活着走了!” 马贼大当家目光如电,盯在赵烈的脸上,似乎要看出什么似的。 第二十四章 收马贼 赵烈哈哈一笑,朗声说道:“若是说我们抢走了你的猎物,那就有些说不通了,建奴强盗,人人得而诛之,更别说,你们之前的诈败,我看已经八成变成真败了吧,如果不说我们出手,诈败诱敌的那些兄弟,起码到有一半死在建奴手上!” 马贼们沉默了,他们大多是参与了诈败诱敌的人,知道当时的情形。 诈败诱敌,说得倒是轻巧,可谁料到建奴的马速竟然那么快,这一被追赶起来,战局可就不受控制了,而伏击的地点还有很远,马贼们很多人的骑术以及坐骑都不如建奴。 跟赵烈所说的一样,若是没有赵烈出手的话,那起码要死一半。 马贼首领咬了咬牙:“好吧,就算你说的对,但不论付出多大的代价,这二十个鞑子,我们是杀定了的!” “不管怎样,我们也算是你们一半人的救命恩人吧,如果你的那个二当家趁着鞑子来的时候,趁机卖了你们,那说不定,我们就是你们所有人的救命恩人了!”赵烈说的很直接,毫不掩饰。 这让马贼首领更是哑口无言了。 “不过,既然这确实是你们诱敌过来的,那这些鞑子的马匹、武器,我们七三分!对了,我还可以给你一个活着的鞑子,不过得等到审讯过后。”赵烈笑着拉出了那个被活捉的鞑子,那鞑子一脸的愤怒,一个劲的乱骂。 齐泰山见状,上前径直一脚踢烂了那厮的嘴巴,只剩下了呜咽。 拖着那鞑子出了皮盾墙,齐泰山当众开始审讯。 一众马贼看着这霸气的一幕,无不心中暗暗解气,真恨不得取代齐泰山去踢上几脚才过瘾。 马贼首领看了看那鞑子,开口道:“七三分可以,但是我们七,你们三!” “呵呵,行,别说七三开了,全部都给你也行,但你们要跟我去杀更多的鞑子。老奴兵起海州,向着三岔河而来,我手上人手不够,需要帮手。”赵烈满脸惬意。似乎一点儿也不将老奴的五万大军放在眼里。 “杀鞑子可以,但我不能让我的兄弟白白牺牲!”马贼首领提出了条件。 “废话,我也不会让我的兄弟白白牺牲!但战局凶险,死人是肯定的,但绝对不会白白牺牲!一定会给老奴一个狠狠的教训。”赵烈笑着说道,“若是怕死,那就算了。” “谁怕死?” “杀建奴,谁怕过,谁怕谁是孬种!” 不少马贼纷纷喊叫了起来。 赵烈微笑着默然不语,其实,收拢这帮乌合之众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让他的人手太少了,想要给老奴一个狠狠的教训,那就必须要有一定的人手。 因此,无论在什么时代,集众都是必须要做之事。 就从这些马贼开始吧。 大战当即,可没有赵烈要去挑剔的了。 那马贼首领颔首微笑,显然对他的部下有如此的觉悟而自豪:“你看到了,我的人是从来不怕杀建奴的,只要你跟我们一起冲锋,而不是指手画脚,跟你走一趟,又何妨!” “那好,君子一言!”赵烈笑着确认心中的猜测。 “驷马难追!”果然,那马贼首领回应了出来。 这是个读过书的,最起码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人。 这样的人会做出正确选择的。 “好了,那你杀了我二当家之事,也该做个了结了!若是你能赢了我手中的这杆大枪,那就一切像风吹去,就这么算了,若是你不能,嘿嘿,还请你留下吃饭的东西。”马贼首领在马上抖了个枪花,看来是个用枪的高手。 赵烈嘿然一笑:“明明是帮助你杀了内奸,罢了,既然你要做个了结,那就来一场吧!” 言罢,赵烈策马而冲,手中大枪一抖,直取那马贼首领。 骏马奔驰,赵烈稳坐其上,伴随着骏马的起伏自然而动,宛如一体。 大枪如龙,似乎这杆大枪正是赵烈手臂的延长,就如与生俱来一般。 “来得好!”那马贼首领也是个用枪的高手,自然是个识货的,爆喝一声,也策马而上,手中大枪斜指,向着赵烈而去。 两匹骏马都是上等战马,速度极佳,两人又都是驭马高手,速度也就更加快了三分。 两骑对冲疾驰,快如奔雷。 看得是山丘上的夜不收,山丘下的马贼们无不心驰神往,却又说不出话来,一个个紧张不已,激动不已,就连齐泰山也停下了询问建奴的手段,全神贯注地看着。 “中!”赵烈爆喝一声,大枪回转,改刺为收,不准备直接将那马贼首领刺落下马,那样的话,马贼首领说什么也得死了,与大局不利! “打!”那马贼首领也没存必杀之心,不刺而打,想将赵烈打下马去。 赵烈圈枪一绞,转了个螺旋,那马贼首领握枪不断,已被赵烈直接将大枪绞飞了开去,再趁势一点,偏过马贼身子,侧扫一记。 收住了力量,但意思已经到了,没必要将这马贼首领径直打落下马了。 过马而出,两人这才停了下来,返马而看,纷纷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好枪法,好骑术!承让,承让!” “哈哈哈!好枪法,好骑术!技不如人,还要谢兄台收手。” 一时之间,倒也有不打不成交,颇为相得之意。 马贼们见状也哈哈大笑起来,一个个喝彩不已。 “好!好!” “厉害!” “威武!” 赵永山等人更是叫得响亮,明眼人或是暗眼人都看得出来,两人都保持了克制,尤其是赵烈更是收放自如,是绝对的胜利者。 与有荣焉! 马贼首领笑完之后,翻身下马,向赵烈抱了抱拳说道:“辽阳廖延,甘从驱使。” “开原赵烈,让我们协力同心,共诛建奴!”赵烈也下马抱拳,朗声而唤。 “好,好,好,杀奴,杀奴啊!”两人走到近前,互持臂膀,笑着叫了起来。 众山贼、夜不收也纷纷高呼。 他们都是辽东人,辽东人杀建奴,从来不用动员! 第二十五章 理所应当 赵烈显得十分大度,也充分表达了对廖延的信任,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而虎头等人则对这些马贼有着相当的警惕,而且在他们看来,这伙马贼的本事不过如此,虽然也有十几骑精骑,但刚才的火并中已死了三四个。 总不能就带着三百个步贼去袭击老奴吧,那基本等于是去送死。 更何况,马贼们的觉悟与战术素养也就那样。 真不知要收拢这些马贼有什么用。 这要不是赵烈的命令,哪怕是齐泰山这么做,也不会得到大家的信服。 没办法,赵烈也确实是强悍至极,言出必行,端得是十分了得,极有威望。 所以,众人也只好将这份警惕埋在心里,没有过多的表现,谁让赵烈素来让人心服口服了。 相信这一次也一定可以创造奇迹吧。 过了一段时间,那三百步贼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虽然一个个看似颇有些疲惫,但是奔跑中,竟然还能保持基本的队列与秩序。 这就让齐泰山等人刮目相看了,便是赵烈也是直接竖起了大拇指,赞叹道:“老廖有你的啊,这兵训得不错啊,这是在哪学的兵法?” 廖延长叹一声,吐出一口浊气:“其实,我本是辽阳武举出身,当日辽阳被奸贼献城,我护着家人杀出城来,好不容易逃难出来,却被一个狗官盘剥,一怒之下,我就把那厮给宰了,只好落草为寇了。” 难怪这人在问知赵烈有收拢之意时不是很抗拒。 原来本就是体制中人,甚至比赵烈更有身份得多。 可是没了家的人,即便是武举又能如何,没有了家族势力,也没有了原先的人脉关系网,那就是没了牙的老虎。 再加上又略有些浮财的话,那自然是会被一些地头蛇和贪官污吏所觊觎,那帮畜生可不会有什么怜悯之心,甚至是同仇敌忾的气度的。 廖延的悲剧也就这么诞生了,而且他不是第一个,也永远不会是最后一个。 赵烈伸出手去拍了拍廖延的肩膀,叹息道:“老廖,真是苦了你了,那狗曰的被你被宰了是好事,要不然还不知会祸害多少无辜的百姓了。这帮混账跟建奴一样可恶!” 廖延笑了笑,开口道:“这就是我寨子里的全部战力了,留守的也有些好手,但这里也是我所能拿出的最强战力了。说说看吧,这符合不符合你的要求?” 赵烈嘿然一笑道:“老廖你的兵当然没话说,怎会不符合要求呢?很好,很强大的啦。” “哦,那你是要我们怎么去杀建奴?”廖延径直问道,他是一百个心想杀建奴的,若不是建奴,他也不会成为丧家之犬,本该有个相当不错的前途的。 赵烈嘿然一笑,说道:“地雷你知道吗?” “地雷?可是《武备志》中所说的炸炮之类的东西?”廖延果然是有家学的,研究过《武备志》。 赵烈微笑着点了点头:“如此老奴大军兵分三路气势汹汹而来,然而最厉害的一支还是往三岔河方向过来的这支,而我方军民早已后撤往广宁,这海州往三岔河的大路上可除了建奴再无人走了。” 廖延立即明白了过来,笑着说道:“所以,咱们若是在那条大路上埋下石炸炮,嗯,地雷,那就足以大大迟缓老奴的进军速度,同时也是对他们士气与粮草上的双消耗!妙,妙啊!” 赵烈点了点头:“就看廖武举愿不愿仗义出手了。” “没问题,既然只是在地上挖坑埋上石,额,地雷,那也就是说连建奴的脸都不一定见到,那我能出七百人,连孩子都可以动员起来,一定能在大路上挖出数不清的坑,炸死建奴!”廖延十分振奋,建奴是他的第一仇人,他当然十分踊跃。 “不,不行!”赵烈却摇头拒绝起来,一本正经地说道:“不可以,不可以挖出数不清的坑的,咱们没那么多地雷。” “哈哈,没事,没地雷也一样可以挖坑,坑死他们,吓死他们!”廖延一下子感到了胜利的到来,心情十分高兴。 赵烈也是笑得很开心,相信,地雷战术,足以迟缓建奴大军的前进速度,也完全可以削弱建奴的士气,让他们时刻紧张。 实在是当前最好的做法,争取到的宝贵时间,赵烈还要用来清除孙得功。 有百利而无一害! 至于地雷的使用,实际上最早的发源地就是中国。 早在西元1130年,金军攻打陕州,宋军使用埋设于地面的“火药炮”(即铁壳地雷),给金军以重大杀伤而取胜。 到了明朝初年(14世纪要),中国出现了采用机械发火装置的真正的地雷。 据1413年焦玉所著《火龙经》一收所载:“炸炮制以生铁铸,空腹,放药杵实,入小竹筒,穿火线于内,外用长线穿火槽,择寇必由之路,连连数十埋入坑中,药槽通接钢轮,土掩,使贼不知,踏动发机,震起,铁块如飞,火焰天。” 可以看出“炸炮”不仅是最早的压发地雷,还与今天的“连环雷”相似,“地雷”一词也由此而出。 而到了西元1580年,中国明朝名将戚继光驻守蓟州时,曾制造一种“钢轮发火”地雷,当敌人踏动机索时,钢轮转动与火石急剧摩擦发火,引爆地雷。钢轮发火装置提高了地雷的触发,更加强势。 明代兵书《武备志》中记载了10多种地雷的形制及特性,并绘有地雷的构造图。 地雷多是用石、陶、铁制成的,将它埋入地下,使用踏发、绊发、拉发、点发等发火装置,杀伤敌人。 早期的地雷多是用石头打制成圆形或方形,中间凿深孔,内装火药,然后杵实,留有小空隙插入细竹筒或苇管,里面牵出引信,然后用纸浆泥密封药口,埋在敌人必经之处,当敌人将近时,点燃引信,引爆地雷。 这种石雷又叫“石炸炮”。其构造简单,取材方便,广泛使用于战斗。但也因贮药量小,爆炸力较小,而渐被更新。后来地雷的形制,特别是发火装置得到不断改进,扩大了地雷的有效杀伤范围。 明朝还创造了官亭炮和公署炮,专门埋设在官府大堂的公案下或官亭内,待敌军占领后,只要碰到发火机关,地雷立即爆炸。 赵烈想到了地雷战的打法自然是理所应当的。 第二十六章 地雷阻击 而在“我大清”的时候,统治者极不重视地雷及各种爆炸器材的制造和使用。 直到鸦片战争以后,丁守存、黄冕等人才开始积极研制各种地雷,主要是拉发雷和绊雷。 丁守存曾发明一种“跳雷”,曾携赴天津试演,十分灵验。 这种地雷是将一个铁铸的圆形地雷装入木柜中,木柜下部填装火药,连接地雷引信,木柜内装有发火装置。 使用时,先将木柜埋入地下,在木柜一旁,安置翻车,与柜内发火装置连接。 敌人一旦误踏翻车,牵动发火装置,则火药爆发,可将柜中地雷抛起地面七八尺高,在空中爆炸,其杀伤范围可达方圆几十丈,威力极大。 当然,那是后话了,现在的后金,无论是老奴,还是之后的黄台吉都对火器十分重视,甚至火器的精良程度远比大明更加高明。 这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一点儿也不讽刺,用因时制宜来解释再为清楚不过了。 赵烈这次就要用地雷这一文明之光来给老奴一个狠狠的教训,赢得时间来清除孙得功这个内患。 廖延也显得格外振奋,这种战略的成功性是完全可以预定的,也就是说肯定会有许多建奴伤亡在这“地雷战”上。 这在他看来绝对是一次划时代意义的战略,之前虽然有过运用,但毕竟没人用在建奴身上。 以前是不屑用,后来是不会用,而现在,当然是将要重放光芒的! 一定要狠狠地砸死更多的建奴,更大程度上地削弱建奴士气。 而他廖延作为这一次划时代意义的参与者,他觉得莫有荣焉。 这不仅仅只是一次荣耀,而且满足了他报仇雪恨的夙愿。 为此,他甘愿牺牲,就更别说现在只是带着山寨里的人到前线去做点苦力活而已。 这样简单的付出,与所得到的巨大收获形成鲜明的对比,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做错选择的。 当即,廖延便就派出了几个亲信回山寨调集人马,随后带着五十骑跟着赵烈往三岔河而去。 至于后续的三百步兵则列队而去。 赵烈将地雷战的地方放在了三岔河以东。 如此一来,赵烈队伍的声势大振,一路上速度极快。 只是,美中不足的是,一路上再也没有不长眼的建奴被发现,想来也是赵烈这边人多势众的原因。 终于,赵烈带着众人到了三岔河,而河畔的河防军也放弃了许多墩台,只是将人马集中在一些比较坚固的堡里。 这使得三岔河防线处处都是漏洞,赵烈便就让赵永山带着廖延找了一处,过了三岔河。 往三岔河以东的大道而去。 而赵烈则带着齐泰山去西宁堡去见了西宁堡守将。 在五颗建奴首级以及六百两白银的巨大诱惑下,西宁堡屯驻的所有地雷都交给了赵烈。 得到了五百多颗各种模样与名字的地雷。 这其中有许多是老陈货了,但也没办法,这样地雷的制作费时费力,关键是少有人用。 所以现在越来越少的工匠愿意制作这些累赘了,不能真枪真刀的杀出个未来,这样的炸法就算杀了许多建奴也获取不到首级啊。 这岂不是就白忙活了。 这样的恶性循环之下,曾经在戚爷爷手上大放光彩的地雷也就逐渐没落了。 得亏西宁堡是三岔河河防军的总屯之所在,又是最前线的边堡,要不然是不可能有这样数目的。 赵烈虽不免觉得数量不够,但大体上还是接受了。 唯独齐泰山是相当的想不通:“头儿,你说,五颗首级竟然就这么让出去了,还有那么多的银子,不值,实在是太不值了。” 在他看来,实在没办法的话,哪怕多给点银子也可以,但是千万不该让出首级。 首级什么的,可比银子珍贵多了,颗颗都是真奴啊! 这么珍贵的东西出去了,却只得到五百多颗地雷,其中还有起码三分之一都是老陈货,这如何让齐泰山接受得了。 就连发卖了这些物资的西宁堡守将也觉得不好意思,又让了一些火药给赵烈。 而赵烈却一点儿也不沮丧,笑呵呵的说道:“老齐,这有什么的,不就是五颗首级嘛,对别人是难事,可对咱们来说,那还不是如探囊取物,轻松自在,就连你自己都说过,跟着我,总是能杀鞑子。” “话虽如此,可,这五颗首级,还是太不划算了。”齐泰山兀自有些善财难舍。 “怎么不划算了,这些地雷可能帮我们杀伤更多的建奴。”赵烈笑着说道。 “可是那都拿不了首级啊,我们埋下地雷,早就走啦。”齐泰山郁闷地说道。 大明军功不见首级不计功,赵烈的地雷就是炸死了五万建奴,可没能割取首级的话,那就等于寸功未立。 赵烈看着齐泰山微笑着说道:“老齐,你的想法放在以前是不错的,但从今以后可要改改了,我们杀敌,不只是为了得到功赏,更是为了胜利!” “这次老奴气势汹汹而来,若是我们不能提前挫伤他们的锐气,并为我军赢得宝贵的应对时间的话,那很有可能不但西平堡会陷落,就是广宁也许都不保!” “我们的地雷战是为了今后的胜利,可不是为了割取首级的。” 赵烈的话语让齐泰山点了点头,长叹一声说道:“这道理我都懂,只是有些舍不得而已。” “不用舍不得了,以后这样的首级一定会让你拿到手软的,哈哈。”赵烈十分自信。 齐泰山也哈哈大笑起来:“那可就真的太好了,我宁可手软哈哈。” 带着地雷还有火药,赵烈便就等来了那三百个步贼,领着他们往三岔河之东而去。 到达了预定的地点,赵烈立即开始布置起埋设地雷的路段与坑洞。 基本遵循着十步一个地雷,三坑一真雷的原则,对五百多颗地雷做出了合理的分配。 并且又在百米为格,间杂了三十米到五十米不等的安全区,这既节省了地雷,又能让这些地雷发挥更大的作用 第二十七章 汇合 并且为了让老奴不摸清楚赵烈的埋雷规律,让他们时刻处在紧张小心之中。 赵烈在埋设地雷的时候,刻意地打乱了相应的次序。 固然整体的分布有预算,但具体分布的时候则杂乱而为。 一会儿排成个人字,一会儿排成个一字,又一会儿排成个天字,一会儿排成个诛字 至于老、奴什么的当然也没有错过,全部布置了一番。 要不然,只有天诛,后面却不跟老奴,那将是一件多么遗憾的事情。 做事可不能没头没尾。 人有了希望与目标,做起事来便就相当的有劲头。 这些步贼固然离赵烈心目中的义贼还有点距离,毕竟那种只劫掠罪有应得的贪官污吏,劫富济贫,与民秋毫无犯,替天行道的义贼往往只存在于文人的作品及愚人的幻想中。 像是廖延这种有一定是非观念,不以残民为乐,却也不避讳向村民打粮的“善良”马贼,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看着挖坑挖得热火朝天的马贼们,赵烈也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做人不可求全责备,尤其是在这样的时代,这些马贼能够投身到诛杀建奴的大业中来,已经是件不容易的事情了。 至于以后对他们的转变与收编什么的,还是等待赵烈有了更进一步实力的时候再说吧。 现在就算赵烈开口,哪怕廖延也愿意,可这些马贼步贼们也是不可能答应的。 可一定要尽快增强实力啊,要不然,就算有了好想法也是做不成的。 挖坑的速度很快,接下来就是埋雷了。 就目前而言,这暂时只能是赵烈亲力亲为了,毕竟这不是后世的地雷,各种模样,各种性能的都有,一定得因地制宜。 五百多颗地雷分布起来,自然也是个力气活,而且还要确保保密性,所以,齐泰山他们都被赵烈给放出去,阻截后金探马了。 而廖延也明白这个道理,带着三百步贼潜在了赵烈预定的伏击地点,准备给老奴的先锋部队来一次伏击,而其余从山寨中过来挖坑的实力差一些的,留在这里就是累赘,廖延又让他们去了后路继续挖坑。 反正坑这样东西是越来越多才好的嘛,哪怕没有足够的地雷埋设,崴崴建奴马匹的马蹄也是完全可以的嘛。 总之可以减缓建奴的行军速度就是好事。 伏击建奴这样的事情,廖延和他不手下,可没少做过。 但多半是三百多伏击十几个甚至是几个的,像是赵烈这次提出的伏击建奴大军的打算,是他们之前想都没想过的。 如今得到了这样一次难得的机会,可以干一番大事业,众人自是十分踊跃。 他们虽然都已落草为寇,能有机会杀建奴,报仇雪恨,又有哪个辽东人不愿意呢? 三百步贼全都满心期待地在伏击点等候着伏击,一点儿也不担心自身的安全。 一来是赵烈所选择的伏击地点实在是太好了,二来有地雷的阻击,他们根本不惧怕建奴的追杀。 能近距离射杀建奴,然后大摇大摆地离去,看着追击的建奴被不断炸飞上天,看着这些建奴惊慌失措,看着这些建奴垂死挣扎,看着这些建奴罪有应得,光是想想都会让人兴奋不已。 步贼们人人摩拳擦掌,十分期待。 而廖延本人则带着自己的骑兵也分散出去驱逐建奴探马。 这样的地雷阻击大阵,可是留给建奴大军享用的,当然不能被后金探马提前探查过来。 忙活了半天之后,第一批地雷埋设到位,这第一批,位于伏击点之前,赵烈自然是精心布置了最为合适的密度,可以让建奴跑起来,但绝对不会让他们大队人马跑起来。 而第二批则位于伏击点之后,是用来帮助步贼们逃生,阻敌所用,密度则比第一批小了一些,毕竟地雷的数量有限,但为了成功阻止建奴的追杀,赵烈采取了前密中宽后又密的双重保险。 车柜雷之类的自然无须提前标注,暗雷什么的,则用红旗穿插出一条安全的道路,最后离开的人负责拔走旗帜,那慌乱之中,建奴追兵是不可能跟得上的。 只能吃一个哑巴亏了。 第三批与第四批还有第五批,则更多是虚虚虚虚虚虚实的布置了,更多是为了制造惊喜与紧张。 让建奴大军时刻受到如此气氛的压迫,这对接下来的大战,将会有无形的削弱。 争分夺秒,赵烈快速地布置着,与时间赛跑,与建奴赛跑。 外围的廖延与赵永山、齐泰山等人都已传来的战况,不断有后金探马给他们击杀或是驱赶,而他们也受到了相应的打击,就连夜不收中也出现了伤亡,死了一个,重伤一人,轻伤了两个。 而廖延的马贼们损失也就更大了。 赵烈没有时间来悲伤,也没有时间来缅怀,只有化悲愤为力量,拼命地布置着地雷。 后金的哨探也越来越多了,毫无疑问,这是建奴大军来临之前的前兆。 紧赶慢赶,赵烈终于是将五百颗地雷全部布置好了,万事俱备只欠建奴。 而另外两队夜不收也汇聚到了河口墩,赵永山带着他们也来到了伏击点汇合。 “百户大人,卑职黄炎全(牛大成)有负重托!” 与赵烈亲自带着的这队夜不收不同,其他两个总旗所带的分队,全都遭受了相当大的损失。 黄炎全所带的八人,战死三人,重伤了一人,剩下的四人人人带伤,这样的战损,却只获得了两颗建奴的首级; 牛大成所带的八人,战死两人,重伤了一人,剩下的也是人人带伤,却连一颗建奴的首级都没能获得。 这让两人面对赵烈的时候显得很羞愧,赵烈本部的战绩,他们已从赵永山那里知晓了。 二十四颗首级,无一伤亡,这样的战绩,更是让他们心中觉得有愧,感觉对不起赵烈的信任。 赵烈连忙上前扶起两人,用力的按了按他们的肩膀,鼓励了几句,没有办法,男子汉大丈夫,抵御外辱,不免会有牺牲,但这样的牺牲是值得的,高尚的! 他们必将为后人所铭记! 只要将建奴全都打退的话! 第二十八章 十八骑 西平堡二十五名夜不收,都为大明军中精锐,一个个也都是弓马娴熟,能战敢战之士。 而今,只不过三日过去而已,且都在三岔河以西的明军实际控制区中,却已战死六人,重伤三人,还有不少人受了轻伤。 这样的战损比,让赵烈也感到了战争的残酷性。 这后金建奴能够崛起,没有一定的武力是不可能成事的,以后再面对建奴的时候,还需更进一步的应对。 “大家都好好休整休整吧,西平堡太远,就将重伤者先送回西宁堡养伤,等我们回头的时候,再一起接回西平堡!这事由牛大成负责!” “遵命!” “这一次,我们已经探知老奴将兵分三路分别从柳河、三岔河与黄泥洼而来,其中三岔河将会是对方主力之所在,因此,务必提醒三岔河河防军,注意及时防备!永山,你去通知!” “遵命!” “刘忠,刘福,你二人速回西平堡,禀告军情,不得有误!若遇建奴探马,能逃则逃,不能逃则把军情销毁,一定不能落在建奴手中!” “遵命!” “好了,其余诸君,让我们并力而定,阻击建奴,给这帮混账一个狠狠的教训,也为我们牺牲的袍泽,为了我们守护的百姓而战!”赵烈抽出腰刀,高高举起,朗声大呼。 众人也纷纷抽出了腰刀,跟着赵烈一起呼喊。 廖延等一批马贼见状,也不禁觉得心中振奋,莫有荣焉。 这才该是大明官军的风采,这该是真正的男儿所为。 “杀建奴啊!” “杀建奴!” 廖延他们也情不自禁地呼喊了起来。 安排妥当,夜不收还剩下十二人。 赵烈看向了黄炎全说道:“黄总旗,你的鸟铳命中极准,就请你在此处,狙杀建奴头目,小兵们不用管,专门杀头目!” “遵命!”黄炎全立即答应下来,鸟铳是他最为擅长之术,也是他引以为傲的地方,赵烈愿意发挥他的长处,那他当然是不会拒绝的。 “其余诸君,上马,让我们灭了那帮探头探脑的后金鞑子,这些货已经在边上探头探脑了很久了,是该将他们给灭了!”赵烈一跃上马,对着众人说道。 “是!”剩下的夜不收们也纷纷上马。 廖延见状,连忙主动请战道:“赵百户,这事可也不能少了我!” “那是自然,只是此行极为凶险,请只带精骑,其他人还是留守此处,也有大用!”赵烈温言说道。 “好咧,这没问题!”廖延右手一挥,马贼中最为精锐的六人也纷纷翻身上马,其余众人则留在伏击点等候,赵烈说的,留守此处,也是有大用的。 众人不怕死,只是若勉强跟着,耽误了杀建奴的大事,那可就不好了。 一行十八人,起身上马,向着山道的尽头奔驰而去,那里有一伙儿后金探马,足有三十余骑,是之前被廖延、齐泰山他们驱赶拼掉的后金探马汇聚而成的。 就先灭了这伙儿建奴,为接下来的大战拉开帷幕吧! 赵烈策马疾驰,身后十七骑昂扬紧随。 而山道外,有着一处简陋的营帐,正是那些被驱赶后而汇聚起来的后金探马们临时驻扎的地方。 营帐中,八个头扎金钱鼠尾满嘴黄牙的后金兵聚集在一起,商议对策。 “前方山道不知何时来了一大批的明军哨探,这半日来,我们已经损失了不下十人了!” “按照约定,也有几支哨探没能回来,不知是不是被这山道中的明军所隔绝了。” “这帮明狗也真是有胆,竟敢过了三岔河这么远,到咱们后金的土地上乱来,还真是帮有种的家伙啊!” “我看啊,这帮明狗肯定有什么花花肠子,还是得小心应对,早些禀报汗王!” “怎么禀报,就说我们被明狗给驱赶,不能靠近?” “我看啊,还是应该冲上一冲,靠近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对,我也这么觉得,咱们后金勇士什么时候怕过那些汉狗了,就算有花花肠子,又有什么用,看我手中的刀将他们的肠子给撩出来!” …… “报,那些明军冲出来了,向着我们这边过来了!”忽然,有人闯进了营帐,大声禀报着。 “来得好,正好全杀了!” “狗胆,这帮明狗真是该死!” 八人全都站了起来,怒吼着,明军居然敢主动进攻,这在他们看来,是莫大的耻辱。 好好的等死,或者逃走就是了,这才该是明军们的特长才对。 “他们来了多少人?”为首的是一个后金白甲。 “十八骑!” 这顿时点燃了营帐内众人的怒火。 “什么!十八骑!” “就这么点人,也敢向我们进攻?” “混账,真是混账,杀光这帮明狗!” 便是那白甲也是一样愤怒,若是来者人数众多的话,那他还准备考虑一下,现在听到只有十八骑,居然敢于主动进攻,这真是让他怒火中烧,这确实是一种耻辱! “来,也不用别的法子,我们都上马,就在马上将那帮明狗杀光,让他们知道我们后金勇士的厉害!”后金白甲挥拳怒吼道。 众人自然是一条声的答应。 若是明军人数众多的话,他们还会结阵,用他们最为擅长的射箭来打败这些明军,然后冲上一冲,扩大战果。 而现在明军不过只有十八骑而已,人数只有他们的一半。 他们自然是忍不住的愤怒,对冲骑战呗,他们可从来没怕过什么人,这帮明狗可实在是太瞧不起人了。 后金探马行动十分迅速,很快,三十五骑全都做好了战斗准备。 那后金白甲率先而出,冲着众人挥了挥臂膀吼道:“明狗只有十八人,竟也敢冲击我们,这若是传到后面去,我们还用继续活着吗?让我们出击,杀光这帮明狗!” “杀光明狗!”众探马挥舞着兵刃,发出了野兽一般的吼叫,震动山林。 隐隐,似乎赵烈也听到了这帮后金探马们的吼叫,也发出了一声咆哮:“杀奴!” “杀奴!”众人狂呼而起。 明军十八骑,直冲而上。 后金探马,三十五骑,嘶吼着也对撞而来! 第二十九章 对冲 两方战马对冲,速度极快。 赵烈领着众人冲在最前方,而那个后金白甲兵也是如此。 此刻,并没有更多的战术上的究竟,有的则是血对血冲击,有的是源自于人类最为原始的血战。 赵烈冲在最前方,手中大枪直指,身后十七骑分列散开,五骑一队,直冲而来。 而后金探马人数众多,但在这山道中倒也挥散不开,但也排成了七骑一队,冲锋而来。 山道口对冲,彼此之间并没有更多的战术好言,更多的则是实力上的对决,狭路相逢勇者胜! 这是双方的觉悟,也是双方的执着。 战马奔腾,赵烈骑在其上,随着战马奔腾自然起落,手中大枪稳握,目光如电,锁定着正前那个后金白甲兵。 那厮满口的黄牙,脸上满是伤疤,圆瞪的眼中满是凶残的目光。 这是个凶残的敌人! 只是有勇无谋而已。 要不然,也不会以双倍的兵力,优势的地形却不利用,却来选择与赵烈对冲的。 猖狂之辈,自是不会有任何好下场的,真以为自身是什么骑战高手,真以为大明没有出色的骑兵呢? 受死! 赵烈暗笑一声,加速更快。 对冲之际,速度极快,双方对决已用不上投枪,甩刀之类,有的只有心中的勇气,手中的刀枪,拼的就是眼疾手快,与这一瞬的冲刺。 一秒决生死! 烈风起,战马腾,敌寇已在眼中越发清晰,似乎就连那些建奴身上的腥膻味都已随风扑来。 出手就在此刻,生死已在眼前! “哈!”那后金白甲兵率先对着赵烈一枪戳来,根本不需追求要害,这样的速度,这样的对冲,只要挨上就能洞穿,必死! 赵烈手中的大枪依旧紧握,脸色如常,似乎一点儿也没觉得那迅猛一枪的威胁。 “赢了!哈哈!我们女真人是战无不胜的!”那后金白甲的脸上满是狰狞,心中得意非凡,在他看来,赵烈已是必杀无疑了,如此的速度,这样的距离,便是巴图鲁也没有办法反转的。 后金白甲兵瞪大了双眼,夹紧了双腿,就等着感受虎枪洞穿身躯的声响,那种滋味真是百听不厌。 近了,近了,杀! 后金白甲兵虎枪紧握,只等着感受手上的阻力而来。 “噗!”的一声响起,熟悉而又陌生,后金白甲兵的双眼瞪得更大,就连污血都夺眶而出。 他不敢相信地看着赵烈,赵烈的身上任何一处都没有自己虎枪的踪迹。 自己的虎枪呢? 他又看向自己的双手,手中还有虎枪枪杆,然而枪头早已被荡开到了一边,别说洞穿赵烈的身体了,就连赵烈的衣襟都没碰到。 那为何又听到了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噗”声呢? 后金白甲兵看见了自己的胸膛,只见他的胸膛正有一柄枪杆。 一柄枪杆,枪杆的另一端正牢牢握在赵烈的手中。 原,原来,那“噗”的一声是刺穿了自己的胸膛啊,怪不得,怪不得熟悉而又陌生了。 其实,这后金白甲兵的虎枪迅猛,冲刺有力,出枪的时机与角度实际上选择的都是极佳,但又哪里能是赵烈的对手。 只是瞅近对方虎枪近前,赵烈适时出手,大枪一荡,已将那虎枪瞬间荡开,手中大枪顺势而上,直插后金白甲兵的心脏,大枪洞穿而出。 赵烈大枪一甩,红缨上的血渣而飞,继续挥枪直取下一个后金探马。 那后金白甲兵吐出大口大口的血肉,只感到身子飞起,已被赵烈挑飞了开去,砸翻了后方冲击而来的后金探马。 立时就将两骑砸落下马,随即被后续的马蹄践踏成泥。 此番的地势,如此的冲锋,本就难以躲避,一落马就是死,谁也阻拦不住。 一瞬间,其余众人也与后金探马对撞在了一起,一时之间,血肉横飞,惨呼欢喝不断。 厮杀中,人人咆哮,人与人,马与马,狠狠地撞击在了一起。 第一排的后金探马与第一排的大明骑兵,几乎瞬间落马一半,不等分辨出胜负,第二排已冲了上来,第三排又撞了过来。 一时之间,人仰马翻,混做一团。 冷兵器时代的,骑兵对决,总是充满了热血与豪情,以及蕴藏着的残酷。 此刻早已没有空间腾突冲刺,但赵烈依旧在其中,觅隙杀敌。 “杀!” 大枪挥舞,人马如一,赵烈在这混战之中,左挑右刺,在后金探马之中肆意挥洒,宛如泼墨,山水画一般。 只是,随着他的大枪挑、刺,一一带来的都是蓬蓬鲜血,以及一个个强盗恶贼的殒命,罪有应得。 血色山水! 原本一一人家! 赵烈的武勇,在这小规模的短范围厮杀中极为有效,几无一合之敌,管他马甲还是步甲全都一枪了事,如果一枪还不能了事,那就再加一枪。 说过之处,后金探马人仰马翻。 齐泰山等人见状,纷纷抹去脸上的血污,嘶吼着随着赵烈狂杀:“杀啊,杀鞑子啊!” “杀光建奴!”虎头手中的长柄刀早已砍断,换上了两柄铁锤继续轰杀。 “杀啊!”白眼已变成了红眼,双目赤红,狂吼着拿着大棒对着建奴猛砸。 廖延也是快枪如电,几成梨花,端得不愧是大明武举出身,家学渊源,也是武艺超群。 而后金探马也非等闲,虽然一上来就被赵烈杀了他们之中最厉害的那个白甲兵,但能成为军中探马,也都是精锐之选,人数又占据着绝对优势,一个个咆哮着,狂刺乱砍,不时就有明军夜不收或是廖延马贼翻身落马。 战场一片凄烈,此处充斥着厮杀与热血。 赵烈狂呼而战,爆喝一声,手中的大枪乱打,向着更多建奴的聚集处杀去,夜不收也好,廖延的马贼也好,此刻都是他的部下,都是为国奋战的壮士,这是民族的脊梁。 这样的人不能就此而牺牲,这样的人一定要更多的保留,为此,赵烈甘愿自己冒险,多杀敌寇,快杀敌寇,便能更好地保护好自己的部下,保护好这些壮士! 杀! 第三十章 全歼 杀声震天,山道间的厮杀更加血腥直接。 这样的地形,这样的战局,唯有刀刀见血,拳拳到肉才是。 齐泰山一声大吼,手中战刀横起,一把将眼前的长刀架开,又顺着一刀,面前的后金探马顿时被砍翻下马,又是一刀,另一个建奴也惨叫着,摔下了马去,口中尽是大口大口的鲜血。 廖延一杆长枪挥舞,荡开一个后金探马的兵器,枪头回扫,立时扫透了建奴的脖颈,那贼双手捂住脖子,发出了凄厉的嚎叫,廖延也不再看,又往别处而去。 虎头、白眼等人都与建奴战做一团,虽然明军十八骑本只有后金探马的一半,但打到了现在基本已是隐隐相当。 后金探马的人数急速减少,明军这边也有损耗,但有着赵烈等一干猛人的冲突,局势稳占上风。 但这些后金探马果然骁勇,战成了这样,损耗大半竟未有一人退却,依旧冲杀嘶吼,都是玩命一般。 一个后金马甲早就锁定了赵烈,脸上满是仇恨与嗜血的狰狞,赵烈的骁勇宛如一团火焰,搅乱了整个战局,有太多太多人倒在了赵烈的枪下。 杀,只要杀了这厮,明狗全都要死在这里! 这后金马甲作战经验丰富,知道只有杀死赵烈,才是反败为胜的关键,但他并不像他的同伴一样,嘶吼着冲向赵烈。 因为,那些冲过去的同伴,无论是白甲还是步甲,全都倒在了赵烈的枪下,没有人能撑得住那出神入化的枪术之下的。 他稳住了马匹,隐隐躲在了人群中,手中取出甩刀,看准了机会,趁着赵烈出枪杀人的时候,猛然甩出,向着赵烈而去。 也不去看甩刀是否命中,他已猛夹马腹,双手握枪向着赵烈冲来。 甩刀迅猛而来,虽是偷袭,但赵烈也立即反应了过来,只是大枪刺出,回拨已来不及,便就附下身去,紧紧靠着马鞍,躲过了那甩刀。 而那后金马甲已冲到近前,爆喝一声,长枪直突,向着赵烈的后心猛刺,就要将赵烈刺死在马上,将赵烈与战马刺为一串。 廖延离得最近,却也隔着七八米的距离,根本来不及阻拦,只好大叫一声:“小心!” 话未落地,却见得赵烈就跟脑后有了眼睛似的,已伏在马背上,一个蝎子摆尾,一脚正中枪杆,又是一脚竟将那长枪踢飞。 那后金马甲脱手而出,双手火辣辣的疼,心中更是充满了悲愤,抽出腰刀,再向赵烈砍去。 这时赵烈已翻转回身,倒骑马上,瞅着那刀,双手一合,竟将腰刀夹在了掌中,往侧一转,劈手将那腰刀夺入手中,转刀一挥,就将那后金马甲一刀斩落。 空手夺白刃! “好!”廖延爆喝一声,莫有荣焉,手中长枪挥舞,更是有力。 赵烈却不停留,也不回味,又冲入了后金探马中,腰刀乱劈,刀光闪烁,说过之处,尽是后金哨探坠马而亡。 “快哉!快哉!”廖延高呼着,冲杀而来。 齐泰山、虎头、白眼等人也将这些看在眼里,更感振奋,挥舞兵刃,咆哮着冲上。 这下,就算是再顽强的后金哨探也撑不住了,他们惨叫着,呼喊着,便就调转马头,想要逃窜。 然而,这混战之中,调转马头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这么一来,更是乱了他们的分寸,被赵烈等人又刺落几人。 乱了,乱了,这些后金哨探们全都乱了。 甚至有人慌乱地跳马而逃,竟想用两条腿就从骑兵的蹄下逃走。 实是荒谬至极。 赵烈挥刀而杀。 最后一个后金探马跑得极快,但再快又哪里有赵烈的马快,转眼就已追到身后。 那厮自然也感受得到赵烈的追击,猛然转身,立即跪在了地上,眼泪鼻涕都出来了,不断地哭泣哀求饶命,显是已吓破了胆子,怕得不行。 若不是见到过这厮耀武扬威的样子,赵烈真是要以为这是个十分可怜的可怜人了。 但这又如何,便是吓破了胆子,也得死! 只有死掉的建奴才是最好的,烧杀抢掠了这么久,让他现在死已是很有些晚了! 赵烈冷冷看去,跳下战马,双手握住腰刀,合身一挥,一蓬血雨喷出,一颗头颅已飞上天。 这建奴一直到死,脸上都是不敢相信的神情。 不是说,明狗最为窝囊,只要投降了,就一定能够活命的嘛。 这次,怎么就变了! 赵烈将那腰刀掷在地上,回转过身。 只见山道处,尸横一片,到处都是鲜血,散落着一地兵器,便是许多战马也倒毙在了地上。 不远处,廖延、齐泰山、虎头、白眼等人骑在马上,满脸的佩服,就连齐泰山的脸上都带上了不少的恭敬,这可是之前都未曾有过的。 冷兵器时代,男人最好的述说,便是厮杀! 军中的汉子,最服气的就是这种猛人。 齐泰山想必是完全服了。 “打扫战场,救助袍泽,补刀敌寇!”赵烈率先冲向了倒地的袍泽兄弟。 众人立即翻身下马,救助袍泽,打扫起战场来。 …… 战斗已是彻底结束,赵烈这边大明夜不收十一人,廖延马贼七人,十八骑对战后金哨探三十五人,大获全胜。 这些后金哨探可都是战斗经验丰富,很有些本事的贼寇。 而赵烈全胜,将这股敌寇尽数歼灭在了山道上,没让任何一个建奴逃脱,确保了埋雷消息的保密。 这是个不折不扣的胜利,但赵烈所付出的代价也不小。 十八骑中现在还能骑在马上的连赵烈算在内只剩下了六人,重伤的还有三人,而且其中有两人只怕已是活不过来了,九人当场殉国。 其中夜不收剩下了赵烈、齐泰山、虎头、白眼、王富五人,重伤了两个,估计只有黄大诚还有一丝救活的希望,另外一人已是进气少,出气多了。 而廖延在内的七名精骑,只活下了一个廖延,另外一个重伤的,现在也已闭上了眼睛。 但廖延明白,赵烈他们是拼了命的,并没有故意驱赶着他的部下送死,全都是在英勇冲杀的,尤其是赵烈,若不是有了赵烈的带头冲锋,只怕这次就要全都折在这里了。 万恶的建奴果然不是个东西。 第三十一章 凭你也配 “带兄弟们回家,砍下建奴的狗头,其他的都堆在这!” 赵烈寻了个大树,削去了大块树皮,蘸着建奴的污血写着——“老奴死于此树下!” 众人连忙将建奴无头的尸体丢在了树下,赵烈塞了两颗地雷而入,也许会有野狗抢先一步触发了,但也有可能是要建奴来品尝的。 无外乎尽人事,由天命而已。 布置好了一切,赵烈翻身上马,扫视着众人,举起了手中大枪:“我们是文明的守卫者,我们为了捍卫文明而战,绝不让野蛮的建奴屠戮我们的爹娘,欺辱我们的姐妹,奴役我们的儿女!” “就算粉身碎骨,也要将建奴全部消灭,战!” 众人也纷纷翻身上马,看着赵烈,目光中满是振奋与崇拜,也纷纷举起了手中的兵刃,高呼:“战!” “万胜!”赵烈再举大枪,奋力大呼。 “万胜!”众人也跟着奋力大呼。 “我,西平堡夜不收,威武!” “威武!” “我,大明儿郎,威武!” “威武!” 赵烈策马而退,其余众人驱赶着战马,驮负着伤员、殉国的勇士以及缴获的物资,向着山道而行。 北风烈烈,马蹄噔噔,出时十八骑,归时九骑,其中还有三人是结网拉在了两马之间,伤亡过半。 然,全歼后金探马三十五骑,其中白甲一人,红甲三人,拨什库五人,马甲十人,步甲十六人,战马六十五匹,铁甲三领,镶铁绵甲三十件,绵甲六件,皮甲十套,兵刃物资等缴获无算。 又是一场大胜,美中不足的是有了相当的损伤,这让赵烈的心中不免多了一些感慨。 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 生活在这样的乱世,自该是大好男儿一展身手,保家卫国的时候,又怎能因死伤而有所悲叹呢? 杀,只有杀光那些无耻的侵略者,才能得到和平,才能让更多的人得以安宁。 这世上其实从来就没有什么岁月静好,所谓的岁月静好,只不过是有人替你将黑暗挡在了视线之外,只不过是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 “战!战!战!”赵烈壮怀激烈,连呼三声,目光更是坚定无疑。 回到了伏击点,众人见到伤亡过半,心中自然凄怀,但看到了这么多的斩获,又无不振奋而起。 他们早已看惯了生死,却从未见到过这么多建奴的首级,无不兴奋地大呼小叫,对着建奴的首级谩骂不已,更有边骂边哭者。 赵烈也不去管他,请廖延安排了一队人马护送重伤的兄弟以及殉国的勇士们回西宁堡,招呼出战众骑,原地休息,接下来还将会有一个大场面要众人见识,合理的休息是必不可少的。 必须抓紧一切时间休息,不会很好休息的人,那就不会更好的作战。 尤其是冷兵器这样的体力战。 估算日程,建奴的先锋部队理应离这不远了。 给这帮建奴先锋一个狠狠的教训,埋下惶悚的种子,让建奴在地雷阵中惶惶而不可终日,然后便回广宁,除孙得功! 赵烈默默地闭上了眼睛,只是几个呼吸,便就进入了睡眠之中。 …… 三岔河以东,山道之外,后金大军滚滚而来,老奴亲率五万大军而来,而先锋则是正蓝旗旗主莽古尔泰,他是努尔哈赤的第五子,素来以凶猛著称。 其中最为凶猛的一次,便是杀母证道,凶起来连自己的亲娘都杀,难道这还不够凶,不够猛,不够莽吗? 有此人开路,便是老奴也很觉得放心。 面对这位杀母猛将,想必明国是无人敢敌的吧。 大军行进,莽古尔泰也是一脸得色,早闻广宁富庶,作为先锋,他自然是可以获得更多的战获,一想到明朝的那些精致的器具,一想到明朝那些白嫩的小娘们,他整个人都觉得嗨起来了。 此番攻占广宁,一定要请父汗洗城三日,然后再打三天三夜的猎,这才快活。 莽古尔泰正得意间,就听得前方快马来报。 “报,贝勒爷,前方山口……”快马欲言又止。 “山口怎么了?”莽古尔泰直起了身子,瞪眼看了过去。 那快马咽了咽口水,只好说道:“贝勒爷,奴才不敢说,您还是亲自前去看看吧。” 莽古尔泰冷哼一抽,拿出了鞭子狠狠抽了过去:“打死你个狗奴才!” 抽了两鞭之后,便就夹马而去,身边近卫紧随而上。 远远,那山口处围了不少人,全都面目狰狞,骂骂咧咧的,十分气愤。 见到莽古尔泰亲自而来,人人下跪行礼:“主子!” 莽古尔泰却看也不看,径直策马冲去。 众人连忙纷纷让开,莽古尔泰终是看见了面前的一切,只见一大堆没有了头的尸体堆成了一堆,丑陋无比,而边上的一棵大树上更是写着几个汉字。 “这他么的写的是什么?”莽古尔泰哪里懂得什么汉字。 却哪里敢有人应声。 认识的自然不敢说话,不认识的自然更加不好开口。 “你,来说!”莽古尔泰看向了一个文人模样的汉人。 这人正是范文程的族弟范文从,自抚顺李永芳献城投降后,范文程与兄范文寀主动求见了努尔哈赤,投降后金,颇受努尔哈赤的重视,虽然没有官身,但努尔哈赤对他的话语还是很听一些的。 尤其这厮跟黄台吉更为亲近,这就让莽古尔泰更加不满了。 看到范文程这厮的弟弟,他当然也是十分不满。 范文从自是认得那几个字的,他虽然跟着族兄投降了后金,卖掉了祖宗,但祖宗的话语还是看得懂的,而且还将成为他们晋身之宝,如何不懂。 但他偏偏不能说,他是个有头脑的,知晓莽古尔泰的脾气凶残,若是这“大逆不道”的话说出来,那他定然是要被暴揍一顿的。 于是,范文从连忙跪下磕头道:“贝勒爷,奴才不知啊。” “奴才?凭你也配!”莽古尔泰手中的鞭子就跟不要钱似的,一个劲地抽打着范文从。 只打得范文从在地上不断翻滚,一个劲求饶:“饶命啊,贝勒爷,饶命啊,贝勒爷,小人不配做奴才,不配做奴才!” “想要做我的奴才,得要你祖坟上冒青烟!”莽古尔泰又抽了两鞭,这才停下手,继续问道,“快说,上面写着什么!” 虽然冬天衣服厚实,但莽古尔泰劈头盖脸的鞭打,范文从已是衣衫褴褛,脸上头上全是血,又疼又冻,本以为逃过一劫,却听到还要他说,不禁傻了。 “……” 第三十二章 为什么啊 见范文从一副懵逼的样子,莽古尔泰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屈尊跳下马去,狠狠给了范文从一脚,随后“咣啷”一声,抽出了腰刀,一下子抵在了范文从的脖子上。 “你特么的再不说,老子就砍了你!”莽古尔泰霸气十足,面目狰狞。 所有人都明白莽古尔泰是会说到做到的,但并没有人出声来劝阻,一来莽古尔泰脾气暴躁,说了不听,二来区区一个投降的汉狗死了就死了呗,没有人会顾惜,哪怕这人的哥哥是近来在大汗面前比较得宠的范文程。 但,那又有什么鸟用,再怎么得宠也不过是条汉狗,整天只会些花花肠子,哪里有什么真本事。 没有任何一个女真人看得起这样的投降之人的。 连祖宗都可以卖,那还有什么不好卖的。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为范文从说情,只是嘻嘻哈哈地看着,就跟看热闹一样。 范文从这下是彻底懵逼了,本以为挨顿打就完事的,可哪里晓得这莽古尔泰竟然这么不讲理啊。 那上面的话,大逆不道,他可不敢念出来,保不得是要被莽古尔泰大怒砍死的。 而若是不说的话,现在这钢刀就压在脖子上,只怕莽古尔泰是下得了这个狠手的。 现在是讲也不是,不讲也不是啊,这可如何是好,范文从立时觉得月夸下一热,随即便就凉了,原来是吓尿了。 这让莽古尔泰嫌弃得后退了两步,啐道:“狗屎一样的东西,不说,那定是与汉狗同谋,给老子去死吧!” 说着,高高的举起了腰刀,就要向范文从砍去。 这下本已吓尿,腿软得动弹不得的范文从却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在尿中翻滚了两下,连忙重重的磕头求饶道:“饶命啊,贝勒爷,饶命啊,贝勒爷,不是我不念,实在是那话大逆不道,我不敢念啊!” 这倒也算是有了几分读书人的口齿,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也是难能可贵了。 可莽古尔泰并不这么觉得,骂骂咧咧道:“老子叫你念就念,什么敢不敢的,不念就给老子去死,老子不再说第二遍。” “我念,我念,贝勒爷,不过这可是那明狗们写的大逆不道的话,可跟我无关啊,我只是念念而已的。”范文从连忙远离了几步,急切地说道。 莽古尔泰也不说话,只是举起了腰刀。 吓得范文从落荒而逃,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大树的边上,对着那字念道:“汗王死在此树下!” 念罢,范文从连忙谩骂起来:“呸,一帮明狗,没有本事,竟然在此谩骂汗王,我范文从是一百个不答应,就是做鬼也要将这些明狗给咬死的,呸,混账明狗!”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莽古尔泰已是一刀砍来:“混账东西,给老子去死!” 范文从是早就留意到这边了,一见莽古尔泰过来就已经开闪了,可依旧没有躲过莽古尔泰的刀劈,顿时半个膀子就被砍掉了,他一个劲地哭喊求饶着:“饶命啊,贝勒爷,饶命啊,贝勒爷,小的忠于后金,小的是忠于后金的啊!” 可莽古尔泰哪里管他,只是拿刀来砍:“说了大逆不道的话,还想活,忠于咱们后金,就该死在这里!” 可是范文从毕竟不是范文程,面临死亡的恐惧下,还是求生谷欠占据了上风,一边逃一边求饶:“贝勒爷,看在小的哥哥份上,饶小的一命,饶小的一命啊!” “马勒戈壁,不说你那混账哥哥还好,说了连尸首都不给你留!”莽古尔泰一冲而上,只是一刀就将那逃窜中的范文从砍翻在地,又是一刀,范文从的头颅已经滚去,脸上兀自还有惊恐与不敢置信。 怎么好端端地投降了,连人都不做了,只做狗了,还不能活下来呢?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啊! 莽古尔泰回答了他,虽然这时范文从已经听不见了:“麻德,把这混账拖出去喂狗,区区一个汉狗也敢叫本贝勒说这么多话,麻麻的,真是该死!” “对,对,这帮汉狗真是他么的贱,就是该死!”众人连忙纷纷附和。 在他们看来,死一个范文从算得了什么,就是范文程被贝勒爷杀了,那也是他的福气。 “给老子砍了这棵树,省得父汗见了生气,气坏了身子,那可不好,咱们做儿子的可要多为父汗想想。”莽古尔泰擦了擦手,一副大孝子的样子。 “是!”这种马屁自然是人人愿意拍。 当即,就有几个牛录额真亲自拎着斧头就跑了上去,明狗竟敢诅咒大汗,真是丧心病狂。 莽古尔泰则狞笑着看着那几个牛录额真冲过去砍树,他这辈子最喜欢的可不是杀母,而是打猎,只要有猎可以打,那他什么都可以不顾的。 而眼前这些个牛录额真蜂拥而上,去砍树的样子,倒也有几分像是兽群出没,若是这个时候,来射上几箭,别提有多快乐了。 莽古尔泰直觉得双手都痒痒起来,恨不得真的弯弓搭箭,来射上几箭。 就在这个时候,就听得“轰隆”一声巨响,随即大呼小叫喊起,碎石飞溅,莽古尔泰伸手去挡,却也觉得左手一麻,随即好像没有了知觉。 “什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情!”莽古尔泰咆哮着,看向了麻木的左手,只见半个手掌都没了,血淋淋的,让人不敢置信。 “不,不可能,这是怎么回事!”莽古尔泰不敢相信的右手握住左手四处来看,想要找到他的半个手掌,想要明白他的手掌没有出事。 不能,不能啊,没有了左手以后还怎么拉弓啊,还怎么打猎啊! 莽古尔泰心急如焚,疯了似的扳着手掌,狠命的擦着鲜血,似乎擦干净鲜血就能看见完整的手掌似的。 而那大树处,两个牛录额真已经浑身是血,倒在了地上,还有一个则抱着眼睛四处乱滚,眼眶中一片狼藉,想来已是无眼无珠,还有三个牛录额真则疼得在原地打滚,还真像是莽古尔泰之前认为的野兽。 赵烈埋下的三颗地雷,爆了! 第三十三章 果然悍勇 莽古尔泰,这个后金四大贝勒之一的高层人物,这个后金正蓝旗旗主,这个喜好打猎残暴不堪,又以凶猛著称的老奴之子。 就这样的被地雷爆炸溅飞的碎石打掉了半个手掌。 从此之后,再也不可能握弓,再也不可能射箭,再也不可能用他最擅长的弓术来打猎或是杀人了。 这个广宁之战的先锋官,就这样,连大明勇士的影子都没看到,就被打掉了半个手掌。 实力强劲的正蓝旗也就这么死了三个牛录额真,那个被炸穿眼睛的满地打滚的最终也是死了,伤了三个牛录额真,短期内只怕这三人也丧失了战斗的能力。 正蓝旗出征的十一个牛录,一下子就折损了一半以上的指挥官。 这还真是老天爷开眼,若是把那些个被炸死炸伤的十来个小兵也换成是牛录额真,那就真是太天遂人意啦。 “杀,给我杀,给我杀光任何一个活着的明狗,杀,给我杀!”莽古尔泰不愧很莽,丢了半个手掌,也没有丢掉他的莽气,依旧呵五骇六,也不管现在面前又哪里有什么“明狗”。 建奴凶残声名在外,辽东百姓哪个不知,早就逃得没影了。 安土重迁是善良的汉民本性,可面对着建奴的烧杀抢掠的威胁,众人也只能含泪而走了。 后金兵们见状,是又气又怕,只有一些个不要命的奴才拼命地上前,想要安抚莽古尔泰的暴脾气,可却被暴怒中的莽古尔泰抽刀砍死,这就让众人更加害怕了。 若是死在明人的手上还有个说法,可这要是死在莽古尔泰的手上,那可就是实在太冤枉了。 除了一些个没头脑的还在上前,试图安抚莽古尔泰,其他稍微有些头脑的人也只是在外围喊着一些“贝勒爷”、“主子爷”之类的废话,是决计不敢再上前的。 闹腾了一番,又砍翻了几个无脑“勇者”,莽古尔泰终于是恢复了一些理智,恶狠狠地看向了众人,怒斥道:“今天的事情,谁都不准说出去,谁要是胆敢说出去,小心他的狗头!” 众人面面相觑,噤若寒蝉,心中都不禁暗暗叫苦。 一下子死了三个牛录额真,伤了三个,三贝勒又丢了半个手掌,至于死伤的那十几个步甲,还有被莽古尔泰砍死的几个马甲,这么大的事情难道就能够瞒住了吗? 这不可能啊,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了,又怎么可能瞒得住呢? 三贝勒难道不仅仅只是丢了半个手掌,就连头脑莫非也丢了半个? 但没人敢开口反对,之前那几个被砍死的忠心马甲的尸体还躺在那儿了,血都还没有流干了。 又有哪个胆敢有模学样? 嫌命长吗? 还是说嫌烧杀抢掠不够过瘾? “快,给我备马,去杀明狗,杀!”莽古尔泰愤怒地挥着手,似乎天下都是他所有。 这下,就有人不得不说话了。 “贝勒爷,大汗只是让我们在这一线等待,可没有让我们直接就去……” 这话还没有说话,已是被莽古尔泰一脚踹翻在地:“马勒戈壁的,我正蓝旗的不是孬种,快,快与我杀往三岔河,我要在三岔河西边的西宁堡吃明天的晚饭!” 众人闻言,心中更惊,纷纷来劝,却哪里劝得住莽古尔泰,若不是他手中的刀砍那几个无脑“勇者”砍卷了刃,只怕这地上又得多上几个有脑“勇者”了 见实在劝说不了莽古尔泰,正蓝旗的这些牛录额真们也只有认命了,反正明军如同野狗一样,是不成气候的,就且陪着贝勒爷闹腾一番就是了。 就算拿不下西宁堡,那起码也能打得西宁堡的明军不敢出来,这不会有什么损伤的。 后金兵们十分的自信,压根就不把三岔河一线的河防军看在眼里。 认清了形势,后金兵们也就放下了其他的想法,上了马,向着山道就走,贝勒爷说了,明天晚饭要在西宁堡吃,那即便是不能在西宁堡内吃,那也该在西宁堡外而吃啊。 要不然,这位三贝勒发起疯了,可没人能撑得住。 战马奔腾,正蓝旗战士们狂冲而上,莽古尔泰骑在马上,虽然依旧是咬牙切齿,但心情总算是勉强好了一些。 无论是谁见到有如此英勇的部下,有这么多的部下,不会心情舒畅的。 哪怕是丢了半个手掌的莽古尔泰也是一样。 可就在莽古尔泰骑着战马进了山道的时候,就听得轰隆声不断响起,前方许多勇士跌落下马,亦或者是直接上了天,当然,上天所维持的时间不长,很快又掉了下来。 但,跟之前的一样,这是明狗又耍了什么阴谋诡计,石雷炮! “马勒戈壁的!”莽古尔泰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好不容易勉强好了一些的心情立时变得无比糟糕。 “这他么的是怎么回事!”莽古尔泰狂吼着,可是又有谁能回答他呢? 几乎所有正蓝旗的战士们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各自的眼睛,肚子里全是脏话,可现在说不出来,都被吓呆了。 过了一会儿,整个山道上似乎都充斥起各种谩骂声,这帮正蓝旗的战士们总算是恢复了过来,狂骂而出。 只是,骂并不能起到任何的作用。 前面的人马不敢继续前进了,后面的人马又压着不敢动弹,大家只好看向了莽古尔泰,希望这位三贝勒,这位主子爷,能够给他们这些奴才指一条明路。 莽古尔泰以莽著称,自然是不信这个邪,也不服这个软,大臂一挥:“上,明狗的石雷炮本就不多,该炸都炸了,都给老子上!” 前面的后金兵们无不愁眉苦脸起来,石雷炮什么的,他们并不怎么清楚,可这一炸起来就要死人,他们是再清楚不过了,现在的前排士兵们可全都是目睹了死亡的第一线啊。 他们当然是不惧怕死亡的,可是十分惧怕这种完全看不到对手,十分不值的死亡。 但贝勒爷的命令已下,他们就算是一万个不愿意,也要继续上前。 “上,明狗的火药没什么了不起的,兄弟们都上啊!”顿时有人鼓噪起来,呼喊着同伴向前。 后金鞑子,果然悍勇。 第三十四章 勇士不会死 勇敢的人不一定野蛮,野蛮的却往往比较悍勇,或者说比较彪。 没有头脑,自然也就没有思考,没有思考,很多时候也就没有畏惧,一声令下,自然是敢于猪突的。 贝勒爷不是已经说了嘛,明狗的石雷炮本就不多,该炸都炸了,而且不是还有人喊了嘛,明狗的火药没什么了不起的,是兄弟就跟他上嘛。 闻知此言,后金骑兵们自然是奋勇而前。 一个个呼喝着鼓噪而前,宛如猛兽出山。 端得是十分悍勇,令人感慨,无怪乎后金号称野战无双,之前都炸了两波了,现在还能保持如此的战斗力与勇气,果然不时人。 当然,这其中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无脑的。 他们是有目的的,正所谓“富贵险中求”,也许他们并不知道说出这样的话语,甚至没听说过如此的言辞,但其中蕴含着的道理还是一清二楚的。 因此,他们往往比那些无脑猪突的同伴显得更为抢眼。 不然岂不是要被埋没? 一个个变着法子的来喊叫,来挥舞战刀,来高声宣讲,亦或者是用各种肢体语言来表达他们的勇猛。 总之,是怎么抢眼怎么来。 其中鼓噪的最为抢眼的无过于一员蓝袍绿顶白马小将,这正是正蓝旗数二数三的猛将苏拜。 这小子自十五岁起,就跟着努尔哈赤四处征伐,因为战功被授为侍卫,兼领正蓝旗牛录额真之职。 可谓是正蓝旗中众牛录额真中排位比较靠前,且有背景的红人。 这样的人,自然是野心勃勃。 只是,一直以来上面有三贝勒压着,在旗中他也难展身手,至于旗主之位,更是只敢在深夜里偷偷想一想的。 而现在不同了,莽古尔泰虽然贵为三贝勒,虽然依旧是正蓝旗旗主,但谁听说过一只手的旗主? 这莽古尔泰丢了半个手掌,基本上也将前途丢了一小半,就算老汗再让莽古尔泰担任旗主的话,那也是不服众的,旗中的勇士们也是会心中有意见的。 到时候,就算不能担任旗主,做个“地下”旗主,成为旗中最有实权的人物,也是完全有可能的啊! 如此的宏图壮志,激荡在苏拜的胸膛。 整个人都已亢奋起来,策马扬鞭,苏拜只觉得心中满是热火,一股昂然之气冲天而出。 除了狂叫着策马而前外,他还嫌气势不够,一把拔下身后的背旗,握在手上,大肆挥舞,又觉得只是狂叫还不够威猛,便就在狂叫的同时加上了怒吼。 “杀啊!正蓝旗勇士,杀啊!” “杀啊!正蓝旗的勇士们,跟着我苏拜杀啊!” “跟着我苏拜杀啊!” 绝类猛士。 天可怜见,这条山道上除了狂奔的后金军之外,又哪里有他人,这一个劲地喊着杀啊杀的,莫不是要互相残杀? 难道要内讧来一波? 不过,后金正蓝旗的勇士们并没有想太多,也受到这位有名的小将勇气感染,纷纷挥舞起手中的兵刃,高呼起来:“杀啊!杀!” 似乎山道前面全是敌人一样,亦或者身边空气即是明军。 莽古尔泰在后,看到如此热烈的场面,哪怕手掌疼得追心,但也是强忍着咧开了大嘴,挤出了一个笑容,额头却有冷汗流过,夸赞道:“苏拜,这好小子,真是我正蓝旗的种!” “是,是,苏拜还是有种的!” “苏拜是旗中勇士!” “苏拜不错!” …… 众人闻言,无不纷纷点头附和,勇士嘛,是谁都愿意称赞的,尤其苏拜这小子还是老汗的侍卫出身,年纪轻轻的牛录额真,绝对前途无量。 而且,这小子也确实足够抢眼,不但冲在了最前面,挥舞着旗帜,领喊众人,居然还有空在马上不断站立翻滚,做出了各种特殊马技表演,端得是抢眼无双,没有人能够掩盖得住这位年轻的牛录额真的锋芒。 也没有人能够掩盖得住这位年轻的牛录额真上升,后金一颗将星冉冉升起了! 只是,还没等众人夸赞的声音结束,就听得轰隆声响起,一下就将众人的声音给掩盖。 “马了戈壁的,又是石雷炮!”莽古尔泰气得是脸上横肉直跳,那丢了半个手掌的左手似乎更加钻心的疼了。 而其余众人全都惊恐地看向了第一线轰隆处。 只见人仰马翻,无数的石子飞溅,打翻了许多骑军,那些倒霉直接触发了地雷的,更是被炸得血肉模糊,连首级都没有办法送去明朝立功了。 “天杀的明狗!”众人异口同声地谩骂而起,似乎这样就能扫除心中的胆怯一般。 但很快,人们发现了更好祛除胆怯的法子,烟雾之中,轰鸣中的第一线,有个身影矗然耸立,依旧端坐在战马之上,挥舞着自己的靠旗,虽然口中再也没有什么“跟着我苏拜杀啊”之类的豪言壮语。 但毫无疑问,苏拜活着! 这个正蓝旗的勇士依旧活着,活在了“天杀的明狗”石雷炮轰鸣的最前处! 真是天生将星! “好在苏拜没事!” “苏拜果然是好小子!” “不愧是我们正蓝旗最年轻的牛录额真。” “老汗的侍卫实在强大!” “苏拜,苏拜!” 就连莽古尔泰也找到了鼓舞士气的妙方,径直圈马上前几步,在众人惊慌的目光之中吼道:“明狗就是明狗,就是再多的石雷炮也杀不死我们正蓝旗的勇士,苏拜是勇士,他就能活着!” 似乎这样的说法有些对不起之前无脑猪突的“勇士”们,也对不起混杂在其中出风头抢镜的有脑“勇士”。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莽古尔泰是打惯了仗的,知道,很多时候军队靠的就是一股子气,若是这股子气泄了,那接下来的仗可就不好打了。 必须得把苏拜树立起来,让大家知道,只要是真正的勇士,那就不会死亡,那就不会被这该死的石雷炮给暗算。 这便是莽古尔泰之道。 后金众军见状,也纷纷看向了硝烟中屹然挺立的苏拜,惶悚的心似乎也立即减去了不少,那股子狠劲也冲上头来,个个嘶吼着叫道:“我们是勇士!” “苏拜是正蓝旗真正的勇士!” “勇士不会死!” “天杀的明狗!” 第三十五章 快来受死 “士气可用!”莽古尔泰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若是任由刚才的沮丧不管,那士气定然下降严重,人心散了,那仗就不好打了,也幸亏这苏拜运气足够好。 在他左边的死了,伤了,右边的死了,伤了,后面的死了,伤了,骗骗他这个一马当先的居然没有任何的问题,虽然不敢继续前进了,但还能在原地挥舞着旗帜,这已经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苏拜这小子是有运气的,也是有功的! 莽古尔泰忽然痛呼了一声,原来冷汗实在太多,他擦汗擦得过瘾,忘了左手已经丢了半个手掌了,居然抬起左手擦汗,这顿时让他再度感受了无穷的痛苦。 “主子,没事吧!” “就让奴才代替主子痛吧!” “主子受伤,奴才们真是该死!” 一个个马屁精上前,连忙表忠心。 “滚,滚,滚!”不等莽古尔泰挥鞭,一众亲信与牛录额真们已经冲了上来,拳打脚踢将马屁精们给赶走。 这个时候可不是来过问莽古尔泰个人的疼痛上了,众人连忙七嘴八舌了起来。 “主子,可不能让苏拜继续冲在前面了,快点将他回来!” “是啊,主子,也不能再继续这样冲下去了,还是去附近抓些明狗过来在前面探路才是!” “是啊,贝勒爷,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再这样死下去,我们的勇士也受不了啊,不能就这样白白的死了。” “给我们牛录留点种子吧!” …… 莽古尔泰看着身边这一张张狰狞的脸庞,看着一个个张着的大嘴,只觉得这一切十分陌生。 要是摆在以前,正蓝旗中又有谁敢这样跟他说话,又有谁敢在他的面前如此无礼! 但他偏偏不能像是以往那样怒骂发飙,他虽然莽,但也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莽古尔泰无力地挥了挥手说道:“罢了,让苏拜回来吧,再去抓些明狗过来探路!” “贝勒爷英明!” “主子真不愧是主子,就是这么有本事!” 一个个都放下心来,生怕莽古尔泰莽起来,又叫众人继续冲锋,那可就倒霉透顶了。 “这帮天杀的明狗,竟敢用这样卑鄙的手段,这次打下广宁,一定要杀光所有明狗!” “滚蛋,杀光了,谁给你种地?” “老弱杀了就行了,别的可不能杀!” “有什么不能杀的,明狗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能生,就是多,杀也杀不光的!” “哈哈,这倒也是!” “哈哈哈!” 在解决了生死的大问题之后,众人似乎心情也开怀了许多,是死了一些人,但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了?出来打仗又哪里会不死人的。也是死了几个牛录额真,但那又有什么呢?正好空出几个好位置,牛录额真的位置谁不想坐。 不断挥舞着旗帜的苏拜等到了让他回去的消息后,整个人都差点垮下来了,不是失望,而是庆幸,要知道之前他也是硬撑着的,那爆炸就在耳边,飞石与惨叫就在身边,那样的感受,真是谁在谁知道。 但他又偏偏不敢回头跑,要不然被莽古尔泰泄愤的话,那可真是划不来的。 好在莽古尔泰没有疯,让他回去了。 苏拜整个人都觉得放松了。 正待拔马而回。 就见得前方出现了一个身穿铁甲的骑军,铁甲银白,正是军中白甲兵的装束,但头盔却不是,八瓣帽儿铁尖盔,这是明军! 苏拜只觉得浑身毛孔紧闭,汗毛全都立了起来,手中长刀已紧握在手,随后想想又松开了,去掏弓箭。 其余的后金兵们也发现了这个明朝骑军的到来,无不瞪大了眼睛,心情复杂地看了过去。 竟然有这么大胆的明朝骑兵! 竟敢就这样大大咧咧的只身出现在大军的面前! 若不是之前有了三波地雷的轰鸣,只怕现在所有的后金骑兵已经呼啸着冲上去了。 但最前面一地的后金骑兵正在翻滚,正在流血,无不提醒着众人不敢盲目上前,反正最前面还有苏拜这位勇士了,后面也有贝勒爷在的。 莽古尔泰的眼睛也瞪得圆圆的,一时半会忘记了说话。 顿时,战场上显得十分诡异,大队的人马肃立,没有声响,只有地上被炸飞的伤员正在哀嚎,除此之外,还有那个明朝骑军那不急不慢的噔噔马蹄声,似乎正践踏在大家的心上。 明明还距离很远,根本不可能听到马蹄声,但大家就是这样的感觉。 苏拜只觉得浑身战栗,这是从来未有过的事情,他素以勇猛著称,都是见到敌人觉得欣喜,见到鲜血觉得亢奋,又什么时候会见到敌人胆怯的。 不,不能够! 苏拜咬紧了牙关,又松开了去拿弓箭的手,再次握紧他的长刀,死死地握在手里,冲着那缓缓而来的明朝骑兵咆哮起来:“我,是后金正蓝旗牛录额真苏拜!明狗,快来送死!” 话虽如此,但苏拜并没有像是往常那样策马而冲,只是立在马上嘶吼着,这气势未免就无形削弱了许多。 那明朝骑兵自然不是别人,正是赵烈。 赵烈嘿然一声,微笑着说道:“苏拜?没听说过,要是鳌拜那就好了。” 鳌拜这个时候才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了,又有几个知道这个名字,更加不知道这可是日后的满洲第一巴图鲁。 所以,苏拜只觉得怒发冲冠,这是侮辱,这是红果果的侮辱,让他怒不可遏,恨不得直接策马而上,一刀将赵烈砍下马去,然后用马蹄践踏成烂泥。 但转瞬,他就忍住了。 是的,前面一定还有石雷炮,要不然这明狗是不敢就这么一个人大大咧咧地过来的,这一定是在激怒自己,好让自己前去被炸上天去。 哼,不可能的! 苏拜顿时明白了,握紧了长刀说道:“明狗,既然不敢报名字,那就过来受死吧,我不用弓箭射你!” 赵烈闻言,哈哈大笑起来:“你不用弓箭射我,我倒是要用弓箭射你的,只不过,不伤你的性命,只打掉你头盔上的避雷针!” 避雷针? 不仅苏拜懵逼中,所有后金兵们都是一样,他们哪里知道什么叫避雷针啊。 但也纷纷看向了苏拜的头盔,想要搞明白什么是避雷针。 “嗖!” 苏拜头盔上那高高的“避雷针”应声而断! 第三十六章 大捷 众皆骇然。 其实之前苏拜放下弓箭的原因,也是赵烈的距离太远了,远在射程范围之内的,再加上他身后有这么多友军,这样的情况下还弯弓搭箭的话,那可就不会得到众人的夸赞,反倒是会被人觉得胆怯的。 这对他的人设有很大的影响。 可没有想到,赵烈竟然能拉得动这样的强弓,箭射得这么远,还这么准。 这若是没有射自己的盔缨,而是射自己的面门…… 苏拜简直就不敢想象,汗顿时就从额头上滑落下来,幸亏他是背对着众人的,要不然,岂不是要被他人所耻笑。 但他哪里知道他后面的那些后金兵们,无论是什么白甲,红甲,领催、马甲,还是什么旗主、牛录额真,全都跟他差不多,又哪里会耻笑他呢? 要知道,后金兵们大多弓马娴熟,都是知晓赵烈这一箭的难度。 胆气顿时为之一夺,纷纷陷入了惶悚之中。 经过了之前四次爆炸的正蓝旗“勇士”们,现在又亲眼目睹了赵烈的一箭断缨,那可真的是“勇”不起来了。 惶悚中,赵烈已缩短了与苏拜之间的距离。 “下面,我将要取走你的头颅,装点我的马匹。”赵烈微笑着看向苏拜,面对着后金正蓝旗数千兵马,从容而言。 随即策马而前,宛如一道旋风,呼啸而来。 苏拜兀自正在惊慌中,见到赵烈冲来,连忙举起他的长刀,却已是措手不及,直接被赵烈一枪刺落马下。 赵烈勒住战马,翻身而下,一刀割下了苏拜的首级绑在马脖上,随即又翻身上马,还不忘对着目瞪口呆的后金兵抱了抱拳:“大明儿郎,言出必行,侵略者死!若胆敢害我大明军民一人者,上九天下五洋,我必杀之!” 言罢,赵烈又策马上前冲了一下,吓得靠的近的后金兵们连忙后退,这才哈哈大笑着,拔马而走。 这个日后做到一等精奇尼哈番加拖沙喇哈番,领侍卫内大臣的苏拜就这样以牛录额真的身份,死在了三岔河以东的山道中,就这样在千军之中,被赵烈一人枭首而去。 而只到笑声传荡在山谷之间,莽古尔泰这才从反应了过来,脸色一片铁青,这个时候再也顾不得什么地雷不地雷的了,径直抽出腰刀,夹马而上,歇斯底里地嘶吼起来:“杀,杀死他!” 众后金兵马见旗主这么拼命,也恢复了些狠劲,吼叫着向赵烈追赶而来。 近了近了又近了,死命的追击让后金兵们精神亢奋,他们甚至都已经能够吃到赵烈战马扬起的尘土了,这让所有后金兵们振奋不已,更多的后金兵马加入到了追击之中。 再也没有人顾得上跟随赵烈奔驰过的道路。 突然,赵烈转身停了下来,手中的弓箭连珠快射,仓促间,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后金骑兵顿时被射落马下,而更多的后金骑兵继续冲锋着,反正死的只是别人,这将让他们更容易建立功勋。 他们不明白赵烈为什么要停下马来,也不明白赵烈为什么不继续逃窜了,他们只知道只要抓住赵烈,就能立下大功的。 “轰轰轰”后金军的杂乱冲锋终于引发了埋下的地雷,地雷在人群之中鸣爆而出,疯狂的碎石、铁皮就像是有了生命一样,向着身边的建奴疯狂冲去,将一个个建奴打穿打翻。 立时哀嚎一片,追击中的后金骑兵们懵了,而后续的兵马也吓得连忙停止了追击,早有人上前,拉住了莽古尔泰:“主子,不能再冲了,不能再冲了!” 莽古尔泰还想莽,但前面都是不住后退的兵马,也只好在那里歇斯底里。 “杀!”赵烈丢下射光箭的强弓,握起大枪,策马而上,而身后,廖延、齐泰山、白眼等人纷纷而出,列成一排,向着慌乱中的后金兵们狂冲而上。 “啊!” “救命啊!” “败了,败了!” “不得了了!” “死了死了!” 虽然赵烈这边只有二十骑,其中过半都只能称作为骑兵,根本不是精骑,但在这样的情况之下,也是摧枯拉朽,冲刺中,无人能敌。 慌乱的后金兵马也不知道赵烈这边究竟有多少人,只知道前面的人正在不断逃命,后面的人们也在不断后退,一个个全都发挥了野兽的本性,疯狂逃窜起来。 慌不择路之下,一些个倒霉的,更是触碰到了之前没有被触发的地雷,于是,又是一声声轰鸣而起,将局势搞得更乱。 “快,快带旗主走!” 这下已不是暂时退却所能够改变的了,只有撤退,远远的撤退,才能收拾乱军。 兵败如山倒,即便是老汗在也是无法改变的。 倒卷珠帘,赵烈这边驱赶得快活,无论是夜不收,还是马贼,全都沉浸在如此的欢快之中。 三百步贼也全都骄傲地跟在后面冲杀着,一个个脸上满是喜悦之情,他们是贼,是有些欺软怕硬,但他们同样是人,是有血有肉的人。 只要是辽东人,那就没有不仇恨建奴的,就没有人与建奴没有血仇的。 明军无能,向来只有建奴兵马杀戮百姓的,现在终于是轮到他们这些被屠戮者来复仇了。 报仇,报仇雪恨! 三百步贼一个个追砍着,一个个脸上满是狂笑,一个个眼中却是滚滚泪珠。 “爹!” “娘!” “顺子!” “闺女!” “我给你们报仇啦!” …… 一直追杀出了山口,赵烈这才一举大枪,止住众人的追杀:“够了,让我们斩首而回!” “吼!”众人纷纷举刀狂呼,一个个累得气喘吁吁,累得不行,可脸上满是喜悦,身心俱爽。 而退到远方的建奴大军先锋正蓝旗,收拢兵马惊恐地发现,三千多众现在只剩下了两千人出头,十二个牛录额真死了五个,伤了四个,旗主莽古尔泰更是断了半个手掌,这支兵马基本上算是打残了,短时间是无法恢复战斗力了。 这一战,赵烈斩首二百三十八级而回,其他的很多后金兵不是追赶中落下了山崖,那就是暂时跑散了,没能跟莽古尔泰的大军汇合。 饶是如此,已是一场足够震动广宁的不折不扣的大捷! 第三十七章 罗一贯与黑云鹤 “什么,赵烈率一众义民大败奴贼,斩首二百六十六级?” 西平堡中,副将罗一贯盯着眼前前来报捷的黄炎全,吃惊地直接从座位上蹦跶了起来,劈手夺过军情快速的扫视起来。 一边看着一边手都在颤抖,一个劲地赞叹:“好啊,好啊,好啊!” 而参将黑云鹤的心中也是乐开了花,但表面上还是淡淡的,试图做出一副淡定破敌的样子,但那满脸堆笑的肉却始终掩饰不住,只好一会儿憋住,一会儿嘿嘿,一会变憋住,一会儿哈哈。 真是没有比这更让人快活的事情了。 罗一贯对赵烈是不了解的,也未曾见过,只是听说过名姓,但黑云鹤不同啊。 这赵烈是西平堡治下河口墩的夜不收,之后又受功提拔为了广宁卫前千户所百户,统西平堡夜不收。 是他罗一贯的嫡系属下啊。 如此大的功劳,自然是跟他脱不了关系的。 一想到这泼天功劳唾手而得,黑云鹤就忍不住的狂喜。 好,好,赵烈,真是好样子,好汉子,哈哈,真不愧是我西平堡的儿郎,哈哈哈哈! 要不是罗一贯在,黑云鹤定然是要狂笑狂喊的。 不这样,又怎么能抒发发自肺腑的狂喜了。 斩首二百六十六级啊,这可绝对不是等闲啊,这样的功劳别说威震广宁了,就是威震整个辽东都是没问题的。 赵烈这小子,果然争气! 罗一贯连续看了三遍军情后,又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了又看,看好了之后,又一遍一遍的询问黄炎全战况细节。 欣喜不已,也谨慎不已。 这也难怪,斩首二百六十六级啊,这样多的斩首可多少年来没有过了。 而赵烈只是带着二十五个夜不收居然就做到了,这如何让罗一贯不欣喜若狂,当然,廖延的那三百多义民,并没有被他算在心里,本身这些义民也是不记功的嘛。 只问得黄炎全口干舌燥,罗一贯这才高兴地赏了黄炎全五两银子,让亲兵带着下去好吃好喝的款待着。 黄炎全一走,罗一贯就立即向黑云鹤问道:“老黑,你说这会不会有些水分?” 黑云鹤立即摆了摆手说道:“赵烈此人,诚实可靠,而且是个榆木脑壳,他说是斩首斩首二百六十六级那就是斩首二百六十六级,绝对不会有假,而且绝对颗颗都是真奴,错不了!” 黑云鹤对赵烈是一百二十个放心。 “是的,是的,这样大的战功,是不会有问题的,不过兹事体大,这个事情应该查验清楚再说。”罗一贯坐了下来,认真地说。 黑云鹤却是不屑一顾:“有什么好查验清楚的,直接往广宁报捷吧,也省得那些没有卵子的一会儿又说要集军镇武堡,一会儿有要说镇守广宁了,要我说啊,要不就坚壁清野,扼守要害,坐等建奴自败,要么就集中敢战之兵,直接在我西平堡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决战,打疼建奴!” 罗一贯沉吟了一番,说道:“还是等赵烈回来再说吧,那黄炎全不是说了嘛,赵烈正火速前来,最多两三个时辰就能到了。往广宁报捷倒也不怕了这两三个时辰。” “反正是要报捷的,早两三个时辰不是更好嘛,抚台大人想必也正等着这些战绩来宽他的心了。”黑云鹤立即反驳道,他知道罗一贯是有名的好汉,但是这种性格真是不爽利,让他不太舒服。 斩首二百六十六级,罗一贯始终觉得这有些太过不可思议,想必其中多少是有些水分的,那赵烈很有可能杀良冒功,但若是那二百六十六级中真有大几十颗真奴的首级,也就足够了,已是泼天大功了。 正因为如此,才不能往广宁报捷,那样反而是害了赵烈这样的年轻人。 年轻人有冲劲是好的,可一下子报这么大的功,还是有些沉不住气的,就且等等吧。 罗一贯摆了摆手说道:“不急,不过倒是可以将捷报在西平堡内传扬,以安军心!” “这还用传扬啊,黄炎全那小子进城的时候,我敢说捷报就已在堡内沸腾了,哈哈,将爷你是不知道,我西平堡麾下这三千士卒,可都是敢战之兵,个顶个的都是好汉!”黑云鹤骄傲地拍着胸膛,豪情万丈的说道。 罗一贯闻言,也只是微微一笑,心中却不免有些惆怅,不知抚台大人是怎么想的,让自己只带着二十几个亲兵前来西平堡镇守,却不让自己让本部兵马前来。 这手上没有了使惯的兵马,做什么事都难做。 这黑云鹤是个勇夫,也是条汉子,但指挥起来只怕不是那么便利。 罗一贯不免有些担心。 果然如同黑云鹤所说,整个西平堡已是欢腾一片,众人都是欢呼,都在期待着赵烈的凯旋。 嫉妒与作梗都是建立在同僚眼红的基础上的,现在赵烈立下这样大的功劳,哪里还有什么同僚能够跟得上,绝对是要大升的,面对如此崛起的军中后起之秀,众人既然打压不了,那当然也是要锦上添花了。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赵烈押着满满几车的战获,赶着成群的战马进入了西平堡,这让堡内欢呼的声音达到了极致,之前总是听说捷报什么的。 可哪里有眼前这亲眼目睹来得更具冲击力。 这么多的战马,这么多的战获,这么多颗建奴的首级,实在是让每个西平堡人都要忍不住欢呼雀跃起来。 罗一贯带着亲兵第一时间来到了赵烈面前,激励了赵烈几句之后,便就亲自前去检查首级,一颗颗非常认真地查验起来,很是负责。 而黑云鹤则有些看不起,撇了撇嘴,上前拍着赵烈的肩膀道:“好你个小子,干得不错,斩首二百六十六级啊,哈哈,真是了得!” “哪里有什么二百六十六级,不过就是二百级,还有六十六级可是将爷你浴血奋战得来的!”赵烈二话不说径直让出了六十六级。 这么多的首级对他来说已是远远超出了,与其如此,不如分点给黑云鹤这位西平堡的第一实权人物,也好进一步面对不远的应战。 黑云鹤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更加开心了:“你个小子,倒也学会这个法子了,也好,我是不要这个的,但我手底下也有些人要赏,这我就接受下了,不过,放心,六十六级,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赵烈自然是嬉笑几句。 整个气氛十分热烈。 第三十八章 密函 赵烈如此的大方,别说黑云鹤一百个高兴了,就连他的部下们也全都敬佩的看向了赵烈。 当然敬佩之中还带上了几许示好,毕竟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他们可绝对不可能像赵烈如此大方。 之前一些对赵烈的嫉妒之心顿时淡了不少。 无论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懂得利益均沾的人才能长久,赵烈的志向远大,自然不会为眼前的这点蝇头小利所迷惑了。 有了两百颗首级在手,赏赐一定是非常丰厚的了,但凡事都有个限度,再加上六十六颗首级,也不见得就比两百颗首级得到的赏赐有质的突变。 与其如此,不如直接结交更多的将领,打开西平堡的局面,也好为接下来的大战做准备。 否则,建奴大军横扫而来,一切荣华富贵都只不过是泡影而已。 赵烈与黑云鹤这边很是相得,气氛十分融洽。 而罗一贯那边也已经检验完了两百六十六颗首级,好好地洗了洗手之后,罗一贯便就笑着来到赵烈身前,夸赞道:“两百六十六级,颗颗都是真奴!哈哈,不错,不错,真是不错!我这就向广宁报捷,为你向抚台大人请功!” 赵烈却正色抱拳回应道:“多谢将爷恩典,然这次哨探而来,还得到一件密事。” “哦?是何密事?”罗一贯立即开口问道。 而黑云鹤则挥了挥手,让众人离开,既然是密事,那自然是越少人晓得越好的。 赵烈珍重其事的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包裹,然后外三层,里三层的剥开,才得到了一个由牛油纸包着的密函,双手捧上递给了罗一贯。 这下,不但黑云鹤,便是罗一贯也都严肃起来,解开了那密函,罗一贯认真端详起来,不过,很快便就面色轻松起来,他放下了密函笑着说道:“原来是孙得功投敌一事,呵呵,这倒也不怪你,实际上这是抚台大人的妙计。” “孙得功投敌?这不可能,是什么妙计?”黑云鹤久在西平堡,对广宁本部的事情知晓的不多,倒也十分好奇起来,孙得功的大名,他是知晓的,也是将门出身,虽然只不过是个游击,但素来被王化贞看重,引为军中第一亲信,十分看重。 而孙得功此人也是个非常会做人的主儿,在军中人缘也相当不错,是个值得一交的好汉。 所以,在得知孙得功投敌,黑云鹤倒是自己先笑了,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一个将门出身的,备受抚台大人看重的军中骁将,又怎么会投靠建奴? 难道这天底下真的会有人不要做人,却要去做奴才的吗? 黑云鹤是一百个不信。 罗一贯看了一眼赵烈,又扫了黑云鹤一眼说道:“这本是军中机密,是不该外传的,但既然赵百户已经得到了这样的密函,那我倒是可以说一说的,孙得功并不是投敌,而是去劝降李永芳的。” “劝降李永芳?这怎么可能成功!那狗曰的已经认贼作父,做了狗鞑子的驸马爷了。”黑云鹤连连摇头,又觉得气势还不够,又摆起了手道,“想那李永芳本就是个贪生怕死的无耻之徒,又怎么可能被劝降了。况且,他还敢回来吗?抚顺的数万冤魂可等着他偿命了!” 固然,黑云鹤是个性格十分暴烈之人,平时也是大大咧咧的,极为不被罗一贯看得过眼,但偏偏这话说的极有道理,便是罗一贯也是一时无言。 一时之间,明明有三个人在的房间里却是鸦雀无声,静得就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够听得见。 半晌,罗一贯开口道:“黑参将你说的不错,在我看来,那李永芳也是不怎么可能会继续被劝降的,但若是这次广宁大战胜利,那李永芳也还是会弃暗投明的吧,没有人愿意做狗的。” 赵烈率先开口道:“既然令孙游击去劝降李永芳是抚台大人的妙计,那这份密函想必也就当不得真了,卑职见这份密函被包裹得如此严实,而且是从敌酋莽古尔泰的麾下夺来的,还以为会是真的,看来只不过是个离间之计啊!” 黑云鹤笑了:“狗屁的离间之计,难道建奴能想到你赵小子能够打得那莽古尔泰抱头鼠窜吗?而且那莽古尔泰还丢了半个手掌?” 赵烈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侥幸,只是侥幸而已。” “可惜没能割下莽古尔泰的首级,这可算不了大功喽,我看啊,没准那孙得功真的是……不,不,决计不会的,他孙得功有家业有赏识有前途,又怎么会跟建奴跑?”黑云鹤摆了摆手说道。 罗一贯闻言,也皱起了眉头,认真地拿起那密函看了又看,不禁眉头皱得更深了,许久这才开口说道:“这份密函我要向上交给总爷,也要向抚台大人报信!” 赵烈面色如常,心中却是暗暗一笑,这密函上将孙得功所想准备做的事情,一清二楚写的明明白白的,固然之后临阵作乱的事情在此刻没能明证,但之前的那些事情无不已经验证了,包括劝说王化贞出来野战,以及不让精兵增援西平堡等事。 这就不得不让本身对劝降李永芳颇为怀疑的人们越发怀疑了。 而黑云鹤则是有些不明白罗一贯为何前后表现不一致,便就凑了过去,罗一贯见状也将密函给了黑云鹤去看。 黑云鹤快速地扫了一遍,顿时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孙得功这混账!看来还真的有投敌的可能啊!” 赵烈见状便就深藏功与名,准备退出了。 罗一贯却一把拉住了赵烈:“来,赵百户,现在就跟我回广宁,我们去见总爷!” “遵命!”赵烈慨然而应,就算没有罗一贯的要求,他其实也还是要去广宁的,想要除掉孙得功这个逆贼,光靠这份密函那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进一步布置。 但现在罗一贯主动开口了,那就更好了。 对扳倒孙得功,他又多了一分把握。 说走就走,罗一贯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立即带着几个亲兵以及赵烈往广宁疾驰而去,而黑云鹤也在西平堡前开始了挖坑。 第三十九章 王化贞 一路无言,罗一贯带着赵烈火速地回到了广宁,而押解首级的队伍被他们落在来后面,他们有着更为要紧的事情要做。 不过,报捷的使者自然已经风风光光地在前面狂冲狂喊了。 大战在即,再多的报捷使者也不会嫌多。 到了广宁,城外的许多流民点已经被收拢在了城内,而城中固然萧条了一些,但还是颇有秩序的。 高知府果然是很有一套的青天啊,赵烈不禁暗暗赞了一句。 有着罗一贯带路,这次,赵烈很快就见到了广宁镇总兵刘渠。 这位京营出身极为注重仪容的总兵官,这次却显得比上次多了一些疲惫,就连仪容上也似乎没有上次那般讲究了。 看来,这段日子,他身上的压力很大,滋味不是很好受。 “拜见总爷!”赵烈朗声行礼。 这让刘渠明显好受了许多,笑着对赵烈说道:“好你个赵小子,斩首二百六十六级,阵斩三个牛录额真,就连那莽古尔泰的半个手掌也给你打掉了,有一套,哈哈,真不愧是被我刘渠看重的好汉啊!哈哈!” 赵烈嘿嘿一笑:“都是总爷指挥有方,其实不只是三个牛录额真的,还有几个尸体被带走了,没能割下首级!” “好,哈哈,刚说你胖就喘上了,哈哈,好,这次抚台大人都要见你的,赵小子,这次你可真是让我们广宁上下扬眉吐气啊!”刘渠十分振奋,这段日子以来,忙碌于军务,十分疲倦,但赵烈的这个捷报,还是非常提神的。 也很鼓舞士气,对赵烈,他自然是态度更加好了。 “总爷,这里有一份密函,是赵百户从莽古尔泰的麾下抢来的,还请您过目一下!”罗一贯上前将密函捧给了刘渠。 刘渠笑着接过了密函,潇洒展开,还真有几分佳公子的味道,京营出身的,自是不同凡响。 可很快,他的脸上就不再有笑意,越看眉头也就越是皱起,随后,将密函摔在了桌上,骂骂咧咧地说道:“我说怎么觉得不对了,这个孙得功确实是有问题,一系列的动作都跟这密函上一模一样,紧接着他还想临阵作乱?” 刘渠比罗一贯更加明白孙得功在这些日子以来的军务安排上所起到的作用。 孙得功的许多建言,都被抚台大人所接受了,而这一系列的布置,按照这密函上所看,确实是分毫不差的。 看来,这孙得功劝降李永芳不成,反而被李永芳给劝降了! 刘渠打仗本事也许只是一般,但对这人心的揣摩,还是很精通的,京营的嘛,可以别的不行,这点可是核心,必须得擅长,这可是比外貌仪容更为重要的东西。 几乎只是看了一遍,刘渠便就觉得这份密函所言不差。 那孙得功多半已投敌。 只是,他相信还没用,这事还必须王化贞相信。 罗一贯见刘渠这么断定了,连忙说道:“总爷,我这就去拿下孙得功!” “且慢!”刘渠立即劝阻了,“那孙得功素来是抚台大人的亲信,我们动不得,这事还得抚台大人点头才行。” “好,有这样的证据,想必那孙得功的好日子也要到头的!”罗一贯显得很乐观,要知道,他一开始也是不信的,可是看了后面罗列的非常清楚的孙得功投敌打算,他便也开始相信了。 若是孙得功没有投降的话,那这密函上的事情是无法解释的。 “事不宜迟,立即走!赵烈,你随我来,一起去见抚台大人!”刘渠霍然起身,事关重大,必须要尽快解决。 赵烈立即随着刘渠而起,对说服王化贞,他是一点儿把握也没有的,反正,他除掉孙得功的杀手锏不在这方面,且由着刘渠就是,若是刘渠能说服王化贞,那倒也是一件妙事。 此时正是文贵武贱,即便是刘渠寻常也是难以直接就求见得到王化贞的,哪怕王化贞明明只是在家中读书。 毕竟,这上下尊卑要放清楚嘛。 但这次刘渠一求见,王化贞便就立即接见了他,连带着的赵烈也是一并接见。 这让刘渠更为振奋,笑着对赵烈说道:“这可都是沾了你那大捷的光啊,待会见到了抚台大人,可不要乱说话!” “谢总爷指点!”赵烈自然是笑着答应下来。 两人很快见到了王化贞,赵烈也有幸第一次见到了这位丧师十万、失地三千里的辽东第一无能之臣。 大红的官袍上绣着青山白鹤,十根书生的白皙长指端是修剪得干干净净的指甲,饱经风霜的文士长脸下飘着花白长须,布满鱼尾纹的眼眶中晃动着一双忧郁的眼睛,还真别说,放在后世绝对是妥妥的师女乃杀手。 “赵烈,你做得很好,斩首二百六十六级,缴获奴牛录旗五面,不错,很是不错!本抚已为你请功。”王化贞一上来就先对赵烈夸赞起来。 赵烈立即装作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感谢道:“谢抚台大人。” 接下来,王化贞可就不跟赵烈多说什么了,而是看向了刘渠。 刘渠立即将密函呈上:“抚台大人,这有密函一封,正是从敌酋莽古尔泰处夺得。” 王化贞看了两眼之后,只是放在了一边,说道:“让孙得功劝降李永芳是我的命令,孙得功诈降也是策略。” 刘渠看了赵烈一眼,十分诧异,而赵烈却早就心知肚明,并不觉得意外。 刘渠却连忙说道:“这若是策略的话,那密函上所说的投降方略正是孙得功这些日子之所为……” “够了,本抚和孙将军对李永芳感以忠义,那李永芳已有了羞惭反正之心,此番广宁之战,还需借助他对建奴的反戈一击,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刘总兵就不必多说了,本抚还是明白的!”王化贞轻轻扫了刘渠一眼,就将刘渠骇得不敢继续说下去了。 这时,赵烈却立即开口说道:“抚台大人,孙将军是广宁的好汉,这密函想必是建奴的离间之计,实不足信,但瓜田李下,为了孙将军的清白,不若让孙将军增援我西平堡,必然会让我西平堡将士更加敢战!” 刘渠闻言,心中暗赞,如此一来,直接将孙得功调往了西平堡,也就不会留在后面作乱了。 而若是冤枉了他,也好就此而洗脱了嫌疑。 赵烈,这小子,脑筋转得快,这么一来,实在是两全其美,王化贞不会不答应的。 正想着,却听到王化贞开口说道…… 第四十章 劝说 “下去吧!” 赵烈瞪大了眼睛,罗一贯的眼睛也是一样,唯有刘渠稍稍好些,但心中也是陡然一沉。 赵烈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而且也拿出了既不伤及孙得功的面子,又能减少孙得功嫌疑的方法了。 王化贞竟然就是三个字,竟然就是“下去吧”!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到了这个时候还要抱着什么狗屁“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理由吗? 还是说依旧为了维护他的威严? 罗一贯忍不住了开口说道:“抚台大人,孙得功是广宁有名的好汉,这样的骁将若是能够前往西平堡,定能鼓舞前线士气,又可……” 王化贞冷眼一扫,径直打断了罗一贯的话语:“出去!” 罗一贯还待要继续辩解,刘渠连忙上前劝说着拉了出去,赵烈见状也果断转身而去。 这个王化贞,果然是刚愎自用,认准的东西那就不会改变的,罢了,反正也没将最终的希望放在他的身上。 “哼!”王化贞凝视着罗一贯不服气的背影冷哼一声,“这群丘八,真是忘乎所以,一日不敲打都是不成的。” 又拿起了桌上的密函,王化贞看也不看,径直将之丢入了纸篓中:“区区离间之计,那是我王化贞玩剩下的,卑鄙的建奴,还敢跟老夫玩这种花招,也是自寻死路。” 自始自终,王化贞都不相信李永芳没被劝降,更不相信孙得功反过来被劝降了。 毕竟,里应外合之计可是他已写在了奏折上的事情,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出差错的。 建奴覆灭在即,没有人会认不清时局的。 王化贞悠哉悠哉地铺开了宣纸,又开始笔舞龙蛇起来。 读书人的功夫,都在一手字上,这可得时时不倦,勤练习之。 一直出了大门,罗一贯兀自饶饶不服:“总兵大人,刚才你怎么不说句话?明明让孙得功去西平堡于他王化贞没有丝毫的损失嘛,又能尽可能的将孙得功叛乱的危害降低下来,怎么抚台大人偏偏就不肯听了!” 刘渠长叹一声:“谁让咱们大明朝是文贵武贱呢?没办法的,王抚台素来都是这样,不会听人劝说的。” “那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孙得功作乱?”罗一贯十分不满,“这可关系到广宁数十万军民的安危啊!总兵大人,你可要想想办法啊!” 刘渠却哪里能有办法,若是其他人的话,他二话不说先关起来再说,但这孙得功不仅仅是辽东将门,而且正得王化贞看重,就算关起来也没用的,王化贞一定会为他出头的。 “赵烈,你这小子一向有办法,来,你来说怎么办!”刘渠看向了一边的赵烈,径直开口说道。 赵烈也不拿捏架子,微笑着说道:“法子本身是没有的,但馊主意还是有一个的!” “就知道你小子有办法,还不快说!”刘渠高兴地拍了赵烈一下,而罗一贯也看了过来,同样期待不已。 赵烈笑着说道:“咱们就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刘渠:“……” 罗一贯:“???” “什么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说人话!”刘渠急切地问道。 赵烈这才开口道:“其实很简单,最简单直接的法子就是直接将那孙得功一刀宰了,那完全就是一了百了,即便他的亲信也有反意,但没了孙得功这个挑头的,就不怕有人能跳脱起来。” “不行,不行,大战当即,无故杀将,这会让军心不稳,而若是暗地里杀,也一样会让军心不稳,更何况这孙得功是王……抚台大人力保的人,不容有失。”刘渠连忙反对道。 “那就将他的威胁给除掉!”赵烈这才抛出了真正想说的话,“那孙得功是中军游击,那就直接将之控制在中军之中,而至于他的部队,可以直接遣往镇武堡,暗中控制!” 罗一贯立即拍着大腿说道:“好,就这样处理最好,只要将他兵将分离,管保出不了事。” 刘渠却是沉吟了一番,方才开口道:“这事好办,只是如果抚台大人不允,一心要那孙得功阵前去劝降李永芳,那该如何是好?” “不会吧?怎么可能会有这样荒谬的事情发生?”罗一贯诧异了。 “难说,咱们王抚台可是一介书生,不通兵事,说不定还以为两军对垒,还要像传奇话本上那说的先要将军单挑呢?”赵烈笑着说道。 “那该怎么办?”刘渠径直看着赵烈出声问道。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况是区区一个抚台!”赵烈慷慨激昂地说道,反正这抗命的又不是他,自然可以更慷慨一些,不过,刘渠想必是不喜欢如此慷慨的。 赵烈又补充道:“在广宁城中无需动手,得带兵出了广宁,完全可以这么做,那孙得功愿意去前线劝降也好,还是在中军也罢,只要将他兵将分离,便就反不了他。” “狗汉奸都是贪生怕死的,到时候,只要有两个亲兵看着他,那孙得功就不敢有任何的举动,而他的部下之中知晓他要造反的只怕也不是很多,有也集中在最为亲信的部将与亲兵之中,将这些人限制起来,内外隔绝,就不愁他们能作乱!” “更何况兵势险恶,刀剑无眼,在行军中灭了这伙人,然后报一个战殁也算对得起他们了!” 刘渠与罗一贯全都愣住了,没想到赵烈此人如此刚烈,如此果决,这么一来,确实能将孙得功的投敌影响降低到最低,只是,若这密函确实只是离间之计又该如何? 那岂不是会冤枉了孙得功? 赵烈明白刘渠的犹豫,继续说道:“总兵大人,证据确凿,那孙得功铁定是要作乱的,而就是退一万步来说,哪怕孙得功没有投敌,那总兵如此的安排,也是在爱护他,更是爱护了广宁数十万军民!咱们一没打他,二没杀他,只是让他做个名副其实的中军游击而已,这也不算苛刻了他!” “总兵大人,当断则断啊,切不可将广宁数十万军民的安危寄托在孙得功可能不反叛上啊!” 赵烈掷地有声,刘渠再次沉默了,而罗一贯也皱起了眉头,思索着赵烈此举的好坏。 第四十一章 招募 赵烈明白刘渠的思量很多,但这个时候也不是跟他客套的时候了,径直抱了抱拳说道:“总兵大人,该说的我已经说了,现在我要回西平堡了,只求您一件事情。” “说。”刘渠从思索中醒来,看向赵烈。 “我需要大量的石炸炮,官亭炮、公署炮(都是当时对地雷的称呼)。”赵烈也不客气径直开口道,广宁库存丰富,这些地雷自然是少不了的,而且,地雷对于刘渠来说用处并不算大。 防守利器,而不是进攻利器。 “好,给你一半!”刘渠大手一挥,立即答应下来,在他看来,赵烈毫无疑问是目前地雷战的专家,以十几人斩首二百六十六级的战例就是最好的证明。 赵烈十分高兴,广宁库存的这些地雷数目想必是不少的,这一下子有了一半,绝对够将西平堡变成安全的孤岛了。 “谢总兵大人,其实还有一句话,属下想要说上一说。” “但说无妨!” “那密函上不是说孙得功会在大军来援遇见建奴的时候,会反过来冲击我军军阵,并且大喊败战,动摇军心吗?” “确实,而且连地点都有了,真是猖狂啊!沙岭,呵呵,好大的胆子。” “那等出了广宁,军中可不断上演这么一出剧。属下已经编排好了剧本,还请总兵大人过目。” 赵烈笑着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剧本递送给了刘渠。 刘渠接过了,翻开一看,顿时笑了:“好你个小子,哈哈,真是有你的!” 罗一贯十分好奇,刘渠就顺手递给了他,罗一贯看了过去,也哈哈大笑起来:“好极,好极,有了这一出,哪怕再有第二个孙得功也是不怕了。” 赵烈嘿然一笑,抱拳就要告辞。 刘渠却一把拉住了赵烈,笑着说道:“为你请功的奏报已经上去了,但还需时间才能下来,但大战在即,可不能将你这员悍将空置,但也不可一下提拔过高,这样吧,你就且先为广宁镇权千总,待朝廷封赏下来,再任他职。” “不过,抚台大人有令,所有军士皆不允妄动,好在城中流民不少,其中多有通习武艺的,你就先招一个千总队出来,本将先给你两千两白银的士兵安家费。以后每月会拨给你五百两银,但是不要外传,因为一般的千总队每月只能得到一百五十两到二百两。”刘渠对赵烈极为赏识,自然也不会在金钱上座计较。 赵烈明白,此刻广宁野战军,一个千总队大约有一百名持有武器的士兵。两千两白银,从城中流民招募一百多人实在是十分丰厚的了。 不过,赵烈却又额外的打算,大战当即,不能击败建奴,一切的荣华富贵都只是过眼云烟,他决定把所有的白银都变成即时战力。 “是。我广宁军军饷是每兵每月一两八钱。属下会足数招募四百名士兵。” “完全可以招募六百人,一个兵你一个月给八九钱他们就千恩万谢了。根本不用给足。”刘渠微笑着指点道。 “若是不能击败建奴,那节省下的银子也全都要便宜了那帮畜生的,属下一定要挑选出最为敢战的部下。”赵烈笑着说道。 “行了,银子都给你了,你快点办吧,武器什么的给你配齐,不过铠甲只能给一百……嗯,最多一百五十件绵甲!”这已是非常大方了,若不是赵烈立功卓越,那刘渠是决计不会给出这样丰厚的条件的。 “谢总爷!”赵烈当即行礼感谢道。 罗一贯在边上也非常羡慕:“刘大人,是不是也能让我的部下分一些去广宁,三百,不,两百就行!” 刘渠长叹一声,摆了摆手说道:“不成啊,抚台大人有过严令的,现在想来定是那孙得功干的好事!” “麻麻的,这混账东西!”罗一贯第一次爆了声粗口,显然对孙得功极为厌恶。 不准带嫡系部队,只身前去西平堡担任主将,这种法子也亏得孙得功想得出来,也亏得王化贞开得了口。 赵烈得了银子,连忙就去招募流民,优秀选择的是骑兵,其次就是弓兵与火铳手,时间紧,大战当先,只能优先选择这些技术兵种了。 练兵是没有时间练的了,只能用这些半成品亦或者是成品。 广宁城中流民众多,而辽东百姓,多有习武之人,只是两个时辰,赵烈便就招募到了六个称得上精骑的,二十三个合格骑兵,五十个弓箭手,其中有三人能连珠快射,弓术上乘,火铳手倒是不多,只有八人。 其他的,赵烈都选择了拖家带口的面色比较老实的青壮年男丁,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了。 西平堡只有三千守军,多一个人也就能多一分力量,现在多了这四百人,哪怕是帮着扔礌石也是好的。 刘渠确实大方,给赵烈配备了三十匹战马,一百副双插,五把三眼铳,三把鸟铳,三百杆长枪,五十把腰刀,一百五十副绵甲,地雷更是不下于一千五百颗,这让赵烈看得是喜笑颜开。 赵烈又拿出了自身的银子,买了些火药与干粮,带着四百人的队伍向着西平堡而去。 罗一贯则很郁闷地带着几个亲兵也回去了西平堡。 好在建奴被赵烈的地雷阵搞得是焦头烂额,一时半会还没突破三岔河防线,就更别说来到这西平堡了。 赵烈也就争分夺秒,开始训练起这些新来的部下,这些人都是流民,而且也都是拖家带口的,且跟建奴有过血仇,按说问题是不会太大的。 但战争并未儿戏,这些人哪怕有杀敌报仇之志,但等到真的上了战场,拿不拿的稳刀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好在是防守战,相对而言情况要好一些,但也依旧先要约束以军法,方能令行禁止。 这么短的时间,赵烈也不指望能做到令行禁止了,起码先约束好这些部下,让他们有些样子才是。 而其中有一个训练项目,自然是挖坑。 那黑云鹤已经挖了不少,但毕竟不是赵烈亲自设计的,还很不足,赵烈带着众人又开始挖了起来,只等着建奴而来,让他们有个难以忘怀的纪念日。 是的,来年的今天就是他们的忌日,如果真的还有人祭奠他们的话。 第四十二章 太不讲道理 一时之间,西平堡外一片热火朝天,到处都是挖抗的将士以及军训的人群。 除了赵烈之外,毫无疑问,一代骑将黑云鹤现在也变成了工程学大师,也化身为热衷于挖坑的高手。 胜利是最好的老师,早在赵烈前去广宁之前,他就已经开始了西平堡全面挖抗工程。 毕竟,赵烈可是详详细细地将斩首二百六十六级的战记全都告诉了他。 这极大地启发了黑云鹤。 他是一员铁骨铮铮的汉子,是敢带着五百骑就直突老奴五万大军的主儿,但若是能够给予建奴更多的麻烦,那他一样是会做出正确选择的。 “烈哥儿,你这坑挖得有什么说道,其实我之前挖得就很不错了嘛!”黑云鹤提着锄头,笑呵呵地站在赵烈的边上问道。 赵烈直起身来,擦了擦汗说道:“将爷之前挖得是很不错,但孤城不可守,不攻只守也不行,因此,咱们要留出出击的通道,以及与本部沟通往来的道路。” 黑云鹤嘿嘿一笑,拍了拍赵烈的肩膀道:“什么将爷不将爷的,以后就叫我大哥就是了,你小子对我胃口,是的,守城最忌闷守,若是一味地被动防守的话,再高的士气也得消耗光,是的,一定得留出出击的通道。哈哈,你也想主动出击的是吧。” “当然,不过,得看准时机,出动出击是为了打破僵局,振作己方的士气,若是因此反而折了兵马,那倒反而是适得其反了。”赵烈提前给黑云鹤打预防针,要不然,没准这位相当不错的上官,多半依旧是在战死在城外的。 黑云鹤也是呵呵一笑,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得进去。 赵烈也就不再多说,而是指着众多坑洞道:“建奴一路上被我埋下的地雷搞得定然是人心惶惶,而到了我们这边,依旧是要面对地雷的威胁,周边的百姓已经疏散,我们自然是不怕多埋地雷的,只是,这密度与分布也是有讲究的,既不可能太密,那样会浪费地雷,也不能太疏,那样起不到阻敌的效果,总而言之,那就是八个字。” “哪八个字?”黑云鹤放眼向已挖好的地方看去。 赵烈握住了锄头继续标记起来:“疏密有间,虚虚实实!” “好个疏密有间,虚虚实实!”黑云鹤拍着大腿,恍然大悟的样子。 “那你领着这些青壮,列队走道又是怎么回事?我看这并不是什么高明的军阵啊。”黑云鹤是个直肠子,看见正在练习向左转向右转,走正步的队列,不懂就问。 赵烈哈哈一笑:“我这可不是军阵,只是训练一下这些青壮能有些最基本的架子而已,毕竟大敌当前,咱们已经没有时间好好训练了,只能先粗练一通。” 黑云鹤看得很有意思,但明白每个人的练兵之道都是传家的秘密,也就不再细问,只是跟着赵烈在城外打转,挖挖坑,等等人。 三岔河以西,老奴军帐,一片肃然,哪怕是最为桀骜无礼之人,此时都是屏气凝神,不敢发出任何一点儿声响,生怕惹祸上身。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可被那万恶的石雷炮给坑惨了,固然有了莽古尔泰的前例之后,大队人马前进之前,先用少数的兵马在前探路,使得伤亡数并不大。 但走着走着,动不动就炸了,这样的感觉真是让人十分不好。 为此,老汗发怒了很多次,但并没有什么卵用,该炸的还是炸,而且炸得不明不白,炸得那么随意,这大大减缓了大军的推进速度,也严重影响了士气。 明明死伤的人并不是特别多,甚至到了后面,开始该用马骡之类的来探路,但这对士气的打击有目共睹。 至于,那个倒霉的三贝勒,更是直接被大汗狠狠的当众抽了个半死,然后给赶回辽阳去了,要不然,这个丢了半个手掌的三贝勒总是在人前晃荡,无形就是一种士气的降低。 明明是一次势在必得的大胜,现在却搞得吃了败仗一样。 “探明了吗?”努尔哈赤一手握着鞭子,一手捏着一块猪皮,狠狠地咬着。 达尔汉跪在地上,虽然是寒冬,却依旧是浑身的汗,战战兢兢地说道:“探,探明了,前面三里开外,并无明狗的石雷炮了。” “哼!”努尔哈赤一把将那块猪皮丢掉,霍然起身,“三里开外没有,那五里之外呢?十里之外呢?”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探查,这就去探查!”达尔汉忙不迭地起身就跑,慌不这路甚至撞在了坐在一边的阿巴泰身上,两人撞得是滚成一团。 要是平时,众人早就欢笑嘶叫起来,可此刻没人敢发出任何的声响,这段时间来,被大众鞭打的牛录额真就有十几个了,甚至昨日哨探了两里确定没有石雷炮,大军开始行进,却在三里外发生了爆炸的沙尔虎达连牛录额真的官职都给抹掉了,人也被抽了个半死。 这如何让大家不小心翼翼。 这明狗真是坏心肠,竟然一路上埋伏了这么多的石雷炮,一开始还好一些,比较集中,后来竟然间隔两三里埋上了十几颗,炸得人防不胜防,简直是太阴险,太不讲道理了。 也难怪老汗气得浑身哆嗦,这一路过来,实在是太辛苦了,明明一两天的路,愣是走了三天才走了一半。 眼看老汗哆嗦得厉害,一边坐着的黄台吉连忙站了出来,打破了帐中的沉默:“父汗勿扰,像那明狗也只敢在此野道如此胡来,到了三岔河以西,决计不会如此,要不然,误炸了自家的村民,那些文人肯定是要大骂特骂起来的,哪怕再大胆的武人,也是不敢如此胡作非为的。”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称是,四贝勒不愧是四贝勒看得就是这么准确,了解明狗们的心思,那帮文人最为虚假不过了,平素里没少盘剥乡里,可这若是武将的石雷炮误炸了村民,他们一个个都是要变成道德君子起来,把武将们直接往死里整的。 便是老汗也微微额首,心情也开朗起来,伸手又挖了块猪皮啃噬了起来,汁液飞溅,端得是非常享受。 军帐中似乎也活了过来,气氛缓和了不少。 “轰!”远远一声响起,狡猾的明狗,三里不埋雷,到了三里开外果然还是埋下的! “混账明狗!我誓杀汝!”老汗勃然而起,狠狠的将猪皮砸在了食盆上,抽出了腰刀,一刀砍在了桌案上,红木的,没断…… 第四十三章 武库 努尔哈赤那边是狂躁愤懑不堪的,但赵烈这边就十分如火如荼的干劲十足。 所有人都愿意听从这位“战斗英雄”的指点,尤其是西平堡孤悬在外,几乎是被放弃的模样,所有人都乐于为接下来的战斗增添一些活下去的本钱。 杀敌报国什么的,对于基层士兵而言毫无疑问是有些太过高大上了,但报仇雪恨什么的,正十分符合西平堡将士们的心声,西平堡内三千守军无一不是与建奴有着血仇的。 为了报仇,他们甘愿付出一切的代价,但若是能在复仇的基础上还能够活下来,甚至还能建功立业,则自然是让大家更为乐意的了。 一时间,西平堡的气氛十分热烈,人人干劲十足。 打礌石的打礌石,运粮草的运粮草,搞火药的搞火药。 除此之外,城头上,除了拍板,众人又抓紧制作悬户悬帘。 明茅元仪的《武备志三·悬户悬帘图说》中有言:“悬户悬帘,垜口第一切要之物,无此二者,贼万弩齐发,城上不能存站。昔雷将军面中六矢,盖少此也。今拟每垜口作木架一箇,两足在内,栽於城上,一转轴匡档在外,紧贴两垜之边,上用覆格,可搭毡毯或用被褥,俱以水湿,直遮垜口,箭不能入。” 这是面对建奴的守城法宝,原本西平堡是有一些的,但还不够,既然要当做大战为用,那自然是再多的准备也不嫌够。 城外,挖坑的挖坑,伐木的伐木,采石的采石。 虽然这些不免是对环境有所危害的,但此时此刻,赵烈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不将附近的树木砍光,那建奴来了,这些树木可就要变成冲车等攻城器械了。 与其给建奴来用,不如自己用了。 而相关的军事训练就容不得赵烈开口了,他所训练的也只是他的四百号人。 但赵烈也向罗一贯与黑云鹤建言了定装火药与三段击,这可不是藏拙的时候,必须要加强所有友军的实力。 罗一贯还好,那黑云鹤倒是笑着说道:“这种法子,当年戚帅操练过,我也跟着浙兵训练过,但不成。” “哦?为何不成?”罗一贯倒是开口问道,他出身西北,对这些倒是不怎么熟练的。 “不是戚帅的法子不成,而是咱们的鸟铳不成,工部的那帮杀千刀的混账们配给咱们的都是什么玩意?打上没几铳只怕就得炸膛,军中愿用鸟铳的实在不多,所以,三段击根本没足够的人手来布置。”黑云鹤骂骂咧咧地说道。 没有数量,那三段击的法子再好,也形成不了相对的密集火力的,而且,他理论经验丰富,但对鸟铳的优劣好坏实在没有一个切实的印象。 对此,赵烈也很无奈,但他不愿就此放弃,便就说道:“我有个部下叫做黄炎全,擅使鸟铳,十发九中,既然将爷鸟铳都不用,不如让他来选选,找些相对而言合适的鸟铳,以及鸟铳手出来,也好为我们守城增添一分把握。” 对此,黑云鹤自然是不会拒绝的,罗一贯也没有理由反对。 赵烈立即招呼来了黄炎全,让他赶紧去挑选合格的鸟铳以及鸟铳手。 鸟铳因为可以射落飞鸟而得名,明朝人范景文撰的《师律》中提到:“后手不用弃把点火,则不摇动,故十发有八九中,即飞鸟之在林,皆可射落,因是得名。” 合格的鸟铳还是很有杀伤力的,而且比弓箭手更容易培养,实在是暴兵第一良器,固然目前没有时间与空间来让赵烈种田暴兵,但未雨绸缪总是好的,更何况,守城战中,鸟铳手也是可以大有发挥的,就看大明工部的那些鸟人的良心如何了。 希望西平堡库存的合格鸟铳能够多些。 为了进一步了解鸟铳,赵烈跟罗一贯、黑云鹤告辞,随着黄炎全去了西平堡的武库。 黄炎全立即如同一个在沙漠中行走的渴人见到了泉水一般,立即冲去挑选鸟铳,而赵烈则微笑着在边上观摩。 “哎呀呀,这是什么铳管啊,还坑坑洼洼的了。” “这个不错,可惜管壁单薄了些,只怕打不了几铳。” “这是什么鸟东西,烧火棍都不如!” “这……” “哎……” …… 很快,黄炎全就从兴奋的状态中蔫了,亲眼看到这么多杠鸟铳全是废铁的滋味相当不好受,其实是他这样的爱铳之人,心情也就更加糟糕了。 赵烈在边上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这得行家出马,他可不能班门弄斧,若是影响了黄炎全的选择,那可就意味着一个鸟铳手的安危啊。 人命大过天,尤其是敢于杀敌报国之士,他们的性命更为珍贵。 挑选了半天,黄炎全才从整个武库中,挑选了三十杆合格的鸟铳以及六十杆勉强可用的鸟铳,除此之外,都如同废铁也似,只怕打不了几铳就要炸膛的。 “大人,能用的就这些了,唉,可惜啊,明明有这么多的鸟铳的。”黄炎全愤愤不已。 赵烈微笑着说道:“好了,赶紧操练起来吧,你也是见过浙兵训练的,这鸟铳手可就交给你来指挥了。” “什么?交给我指挥?”黄炎全喜出望外,这不仅仅只是对于职位提升的喜悦,更重要的是他喜欢用鸟铳,也喜欢指挥鸟铳手,他觉得万铳齐鸣才是男人的浪漫。 读过些书的嘛,总归是有些浪漫情怀的。 赵烈肯定地说道:“是的,这非你莫属!罗副将与黑参将那,我是会去说的,不就是九十个鸟铳手嘛,他们舍得的。” “谢大人恩典!卑职定当尽忠竭力,死而后已!”黄炎全感激万分,这离他实现梦想又进了一步,实在让他欣喜若狂。 赵烈自惹事劝慰了两句,带着黄炎全就准备离开武库,却一下子欣喜若狂起来。 在武库中,赵烈看见了两样宝贝,立即让他快活了起来。 “哈哈,有此神兵利器,守城又有了几分把握了!”赵烈喜形于色地赞颂起来。 第四十四章 好名字 黄炎全也美滋滋地连忙看了过来,惊呼道:“这是万人敌?” 赵烈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再看看这个。” “这是瓷蒺藜?”黄炎全不愧是夜不收中最擅长火器的,对这种类型的武器都有涉猎。 赵烈哈哈一笑着说道:“我本是知晓这西平堡中防御利器不少的,可万没有想到竟然有这么多,之前咱们在广宁武库的时候,好像没看到这么多的万人敌与瓷蒺藜吧?” 黄炎全点了点头道:“确实,参将大人当年跟浙兵一起操练过,对这些武器颇为重视,西平堡又是广宁防线的前端,这些武器大半都被参将给收拢过来了。” 赵烈竖起了大拇指赞叹道:“别看黑参将雄赳赳的武夫形象,眼界还是相当可以的嘛。” 黄炎全哪里能评价一个参将,便就嘿嘿地笑着,反正赵烈也好,黑云鹤也好,都是十分重视火器的,这对他而言,就是最好的事情了。 万人敌,《天工开物·佳兵第十五·万人敌》中所说“盖消黄火力所射,千军万马立时糜烂。敌攻城时,燃灼引信,抛掷城下。火力出腾,八面旋转。旋向内时,则城墙抵住,不伤我兵;旋向外时,则敌人马皆无幸。此为守城第一器。” 万人敌的外壳为泥制成,内装硝石、硫黄、毐药,重约40千克,装于60厘米见方的木框中,点燃后投至城下,喷出的火焰四处乱蹿,同时伴有毐烟,杀伤力极强,堪称守城第一器。 瓷蒺藜,这种兵器最早出现于西夏,是西夏的一种绊马兵器。戚继光将这种兵器改良,在瓷蒺藜腹中装入炸药,使它变成威力更加强大的投掷雷。瓷蒺藜一炸,瓷片四射,倭寇顿时血肉模糊。 万人敌可谓是守城良器,而瓷蒺藜可谓是攻守兼备,算得上是这个时代的手榴弹了。 有了这两样宝贝,赵烈的信心也就更足了。 难怪在史书上记载,西平堡之战,老奴重重围困大明三千士卒,结果却是伤亡了七八千人,只到西平堡的打光了所有的炮弹与弓弩这才失陷。 战后,老奴更是高兴地立即举行隆重典礼:“以击败明兵,八旗宰八牛祭纛”,以示庆贺。 而如今老奴的大军士气低迷,西平堡又多了四百战力,而且孙得功基本上也会被排除出威胁了,那想必是一定能击败建奴的吧。 赵烈嘿然一笑,看向黄炎全说道:“炎全,你的名字中有这么多火,原本我还不太清楚究竟是什么回事,现在,我是彻底明白,你就是为了这一场大战而生的啊!” 面对赵烈的意识流,黄炎全实在有些难以领会,只是隐约觉得这是好话,便就笑着说道:“若是能打败建奴,就算我叫黄燚全也是值得的啊。” “哈哈,不必,不必,焱已足够了,过犹不及,过犹不及,来,跟我走走,看看还有没有其他新的发现,黑参将什么都好,就是武库里有这么多好东西也不说下,莫非是叫我们寻宝。”赵烈心情极好,也很想在无苦衷有新的发现。 得陇望蜀嘛,这是人心本相。 还真被说,黑云鹤经营西平堡许久,果然是下过一番苦功夫的,赵烈拿过登记表,一看又欣喜地发现了三桶猛火油,固然这数量上是少了一些,但有总比没有要强太多。 只要运用得当,绝对是一大利器,在关键的时刻能够扭转战局。 “好,好,太好了,老黄,真有你的,以后火铳队什么的,全都交给你了!”赵烈高兴地连拍着黄炎全的肩膀,别提有多高兴了。 而黄炎全这个读过书的人,可谓是明白道理,知晓礼节的,懂得分寸,在上官面前是要保持一定矜持的,可这次也顾不得这些了,高兴坏了,开心得像个孩子。 指挥火铳队,这可是他的梦想啊,而赵烈的官运亨通,一定是能帮他实现梦想的。 “士为知己者死,主公,我黄炎全这条命就交给您了!”心情激荡之下,黄炎全正式选下了诺言,一直以来,赵烈的言行举止都是他膜拜的对象,而如今,又做出了这样的承诺。 黄炎全又有什么好犹豫的了。 赵烈自然是勉励了几句,收拢了这个人才。 出了武库,黑云鹤也已来到了门口,正巧见到了赵烈、黄炎全带着鸟铳往外走,笑着打趣道:“怎么,听说你搜刮了我不少好东西啊。” 赵烈也高兴地说道:“将爷,若是不亲自来一趟武库,我还真是不知晓您是个如此知兵的,武库中的收藏实在令人激动,这绝对是击败建奴的保障啊!” 面对赵烈的夸赞,黑云鹤心中也是很高兴的,咧着大嘴说道:“嘿嘿,你这是还没有看见我的好东西了,要不然,更是要瞪大你的眼睛。” “将爷,求指教。”赵烈立时顺杆子就上,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他自然是要将西平堡所有的实力看在眼里的。 赵烈一向对黑云鹤的脾气,这话又是说到了他心中得意的地方,于是,黑云鹤立即笑着挥了挥手说到:“都说了叫我大哥就成,什么将爷不将爷的,咱们不讲究这个,来,跟我走,我带你看看我真正得意的东西。” 赵烈准备叫黄炎全一起去,可见这厮正深情款款地看着他的鸟铳,便也就不在开口,黄炎全这家伙是个天生火铳手,对火铳的喜爱也是发自肺腑的,就希望曰后,他能够在科技方面做出一定的贡献,为火器的进步做研究。 黑云鹤带着赵烈来到了堡中的小演武场,招呼来一队亲兵,说道:“来,今天就让你看看大哥的本事。这参将的位置倒是有一半因这个而来的。” 赵烈一副满怀期待的样子。 黑云鹤带着那队亲兵翻身上马,呼啸一声,排成了个一字,随即猛冲而起,人马合一,端得是骁勇无比。 黑云鹤真不愧是骑将,在这方面还是很有建树的,赵烈默默赞叹着,但做到了参将的位置,还做一个骑将的话,未免就有些大材小用了。 毕竟,骑将的伤亡率还是很靠前的,若是黑云鹤挂了,那这西平堡可就是失去首脑了。 第四十五章 溃散 看着突马奔驰的黑云鹤,赵烈在激赞之外,更多的还是打算以后要劝说,可不能再像历史上那样率领马队擅自出击了。 诚然是杀伤了一些敌人,可最终还不是被建奴调集大队人马,团团围住,就此而英勇殉国了。 英勇固然英勇,值得歌颂,可作为西平堡实际上的首领,黑云鹤的这个做法是不对的,也是得不偿失的。 哪怕消灭了再多的建奴也不划算。 正想着了,就听到“嘿”的一声,黑云鹤与他的亲兵队已从背后抽出了两杆标枪,对着前方的草靶狠狠掷去。 “轰”的一下,面前的草靶倒了一片,又是一声“喝”,第二杆标枪也投了出去,顿时又是一排草靶应声而倒,随后,,黑云鹤与他的亲兵队拔刀而挥,草靶纷纷而飞。 赵烈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都镇住了。 好,好厉害的突阵! 无怪乎黑云鹤能带着少量的骑兵直冲老奴军阵,杀敌甚重。 端得是有两把刷子的。 “怎么样,这就是我最为珍贵的法宝!哈哈,你有你的火器,我有的我骑突!再凶的敌人在老子的面前,又有什么鸟用,哈哈,最前排的就最先死!”黑云鹤策马而回,来到赵烈面前,翻身下马,稳稳落在了地上,直踩出了两个浅坑。 这样的猛将无论是在什么时候都是很能振作士气的所在,黑云鹤果然名不虚传。 赵烈不禁出声感慨道:“将爷果然骁勇,真是我西平堡之幸,广宁之幸啊!” “哈哈哈!”黑云鹤笑得别提有多开心了,“看到了没有,我这铁枪掷出,战马奔腾的冲力,加上掷力,无论是穿什么样铠甲的建奴都得死,前三排,没有人能在我突阵之下活下来的!” 赵烈暗道不妙,这要是再让黑云鹤这么得意下去的话,只怕到时候,他还是要离城出战的,敌众我寡,哪怕他的这一招确实厉害,也极富英雄气概,但也是没用的。 老奴损失了人马是会心疼,但若是西平堡没了黑云鹤,那战力与士气则是要大大下降的。 这西平堡的一兵一卒都是他黑云鹤的兵,罗一贯虽然贵为副将,但来西品堡的时间太短,还不能掌控军心。 无论如何都是不能让黑云鹤随便出城的,而这厮的性格直爽,脾气是比较火爆的,这种人是属毛驴的,只能顺着毛来捋,可不能在他兴头上“仗义执言”。 赵烈便笑着竖起了大拇指赞叹道:“将爷如此骁勇,这次追杀老奴时,可得全看将爷厉害啦。” 黑云鹤哈哈大笑道:“好说好说,那老奴不来则罢,若是来了,就让我黑云鹤直接斩下他的狗头!” “那必须的,将爷威武霸气,当然,咱们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可不能提前暴露了咱们有骑突的实力!”赵烈终于是图穷匕见了,先在这里点黑云鹤一番,也总好临阵相劝,那时反倒是比较难劝的。 “好你个小子,我说怎么这样奉承,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啦,哈哈,不瞒你说,一开始我是打算径直突击来给建奴一个下马威的,毕竟,咱们人少,对方人多。”黑云鹤笑着解释了起来。 “可是了,自从你小子来了,搞了个什么地雷阵之后,我这就已经做好准备了,这次大战,第一线就交给你来负责,而我就等着在合适的时候骑马突阵,来扩大战果,因为我相信建奴在你手上一定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我们一定是能够胜利的!” 黑云鹤如此的言语,还真让赵烈感动,没想到这位脾气爆炸的骑将心中却如此的明白,而且对自己如此的信任,这真是让人再动容不过了。 “将爷,承蒙您的信任,我一定会竭尽所能的,我们一定是能够击败建奴的!”赵烈慷慨激昂地说道,只觉得有股暖流在心中澎湃。 黑云鹤笑着摆了摆手:“好了,去忙活吧,我还要跑几圈!” 赵烈也连忙抱拳回走,大战当即,他是要尽快布置的。 黑云鹤上了战马,再次练习起来,对着赵烈的背影吼道:“赵烈,你说过的,我可是要等着追杀老奴的!” 赵烈闻言,也不回头,只是举起了手挥了挥:“必须的,将爷,你就等着吧,一定会让你追杀老奴的!” “哈哈哈哈!”黑云鹤十分高兴,策马而去。 而赵烈也加快了步伐。 西平堡中一片热火朝天,人人都在为接下来的大战忙活着,都在为了报仇雪恨而准备着,就等着建奴过来受死了。 城外的坑洞中,赵烈已经埋设好了地雷,城头上悬户悬帘也已准备妥当,礌石、火炮、万人敌什么的,全都准备妥当。 不同于历史上的西平堡,此刻的西平堡已是戒备森严,人人渴战,就等着建奴大军而来,正好来个以逸待劳。 而建奴大军,也终于是趟过了赵烈埋设的地雷阵打击,果然如同黄台吉所说的一样,过了三岔河就不再有地雷了。 明军将领哪怕再有能耐,也是要考虑到埋雷会误炸百姓,这等事情事不敢为的,要不然御史台的那帮乌鸦一定要将人叼起来啄的。 西宁堡河防军虽然早有赵烈提醒,可一遇到了建奴大军来袭,还是一哄而散,三万河防军几乎是没能给建奴造成两位数的损伤,便就彻底溃散了。 一路上死伤不少,更有不少人直接被俘虏了。 这让赵烈颇为无语,这帮河防军难道是猪嘛,三万河防军防御三岔河一线,分散开来,是不免显得薄弱了一些,而三岔河天堑也因为冻结让建奴轻松而过。 但这也不是一哄而散的理由,那河防军的城堡,赵烈是见识过的,哪怕是败,也完全可以撑得住几天的。 只是这些河防军没有战心罢了,唉,将熊熊一窝,哪怕很多将士是愿意杀奴的,但在河防军的那帮贪生怕死的将领带领之下,还是没能阻拦得住建奴,就连象征意义上的抵抗都没做到。 罢了,就让建奴喋血在西平堡下吧,让西平堡成为绞肉机! 第四十六章 溃散对策 河防军溃散的消息,第一时间被夜不收探查到传回了西平堡。 罗一贯与黑云鹤明白这意味着什么,立即召开了军议,原本赵烈这个权千总的身份是没有资格参加的,但无论是罗一贯还是黑云鹤都亲自派人请来了赵烈。 对此,没有人有反对意见,相处的时间虽然不长,但赵烈所建立的功勋以及所表现出来的潜力,足够让每个人动容,也让绝大多数将领认同了赵烈的超然地位。 没有人不愿意打胜仗,有赵烈这样的“常胜者”与会,毫无疑问是能提升胜仗几率的。 人一到齐,罗一贯便就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情况,众将闻言无不愤然。 “三万河防军竟然半日未到就这么溃散了?” “西宁堡虽然赶不上咱们西平堡,可也是坚城一座啦,竟然守都不守就逃了?” “实在该杀!” “麻麻的,就是三万头猪给建奴来杀,也要杀一天吧!” 要知道,三岔河防线一失守,首当其冲的将是镇武堡防线最前端的西平堡! 大家虽然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可乍一听到建奴几乎毫无损失就打散了三万河防军,并向着西平堡而来的消息,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忐忑的。 黑云鹤瞪了众人一眼,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发出了一声巨响,立时打断了众人的抱怨,这才开口说道:“怎么了,早先不是一个个嚷着要打回辽东,要为死去的亲人们报仇雪恨的吗?建奴未到,这就要怂了?” 众将闻言,无不讪讪地解释道:“只是事发突然,事发突然而已。” “事发突然,战场形势瞬息万变,难道以后建奴打过来之前,还得给你们说一声,让你们好做个准备?”黑云鹤冷冷地道。 众将无不哑然。 罗一贯开口道:“好了,三岔河防军溃散,这天寒地冻的不免有所死伤,甚至会有不少人会被建奴给俘获,但一定是有不少人要往广宁而逃的,这西平堡就是众人逃命的必经之地,大家都想想该怎么办吧。” “能有什么怎么办的,这帮怂包,我们西平堡一个不要,让他们直接滚!”黑云鹤也不等众人给个反应,立即骂道。 这让罗一贯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但赵烈明白,这并不是黑云鹤故意在给罗一贯难堪,只是在发泄对河防军轻易溃散的不满而已。 都司陈尚仁也看出了罗一贯的难堪,便就连忙出来圆场道:“那溃军死不足惜,但若是乱跑,冲撞了咱们的地雷阵,那可就大为不妙了。” 这一语立即点醒了黑云鹤,黑云鹤连忙点头称是道:“是,一定要快些拦截这些溃军,千万不能让这些怂包触发了咱们的地雷阵。” 罗一贯也调整了过来,知晓黑云鹤的脾气,而且现在在西平堡都是黑云鹤的人,他也不想生事,便就开口道:“确实,一定要拦截住这些溃军,否则误炸了溃军事小,浪费了地雷没办法给建奴造成伤亡事大。” “对,一定要拦截住溃军,不让他们接近西平堡!让他们统统滚蛋!”这副将与参将都开口表态了,那众人知道该怎么做。 一片赞同声中,却忽然响起了一个不同的人声音。 “不可如此!” 黑云鹤刚要出口而骂,却见到是赵烈站了出来,便就将一堆脏话咽回了肚子了,罗一贯则开口问道:“为何?” “西平堡四周都已密布地雷阵,若是没有熟悉标志的人引导,那是没有人能接近得了西平堡的,如果有,那一定是九世善人。”赵烈自信而言。 “九世善人,什么意思?” “就是说那人福气造化好才能过得了地雷阵!” “喝,还真是这个理。” 下面窃窃私语起来。 赵烈也不管他们,继续说道:“大敌当前,建奴虽先锋受挫,但大体未伤,实力尚在,定然也在驱赶这些溃兵,若是我们只一味的拦截溃军,却又不给他们一条活路,只是让他们统统滚蛋的话,只怕这些人走投无路!” “前有我们拦截,后有建奴追杀,溃军固然可恶,可到底也是明人,也是我们的袍泽,更别说,其中难道就没有勇士了吗?只是大势所趋,不得不从而已。” “所以,拦截是要拦截的,不能让他们撞了咱们的地雷阵,要知道,那可是为建奴所准备的大餐啊,咱们还等着看了,但不是让他们自生自灭,而是进行分化与引导。” 罗一贯闻言,感兴趣地问道:“怎么个分化引导?” “拦住溃军,吸纳其中愿意留在西平堡助战的,而不愿留在堡内的就分些干粮给他们,让他们自行回广宁!”赵烈不假思索地回道。 黑云鹤开口拒绝道:“那些溃军一个个都已逃得没了胆气,这些人留在堡中,非但不能增强城防,反倒会影响了堡内儿郎们的士气。” 不过,黑云鹤到底是欣赏赵烈的,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虽是好心,但为将者,可不能妇人之仁。” 众人闻言,连连称是,只是心中觉得好笑,这“妇人之仁”的评价实在按不在赵烈的身上啊,这赵烈屡立战功,杀的建奴都用筐来装了,这样勇猛的人,又怎会是“妇人之仁”呢? 但再结合起这些日子相处的所见,那赵烈毫无新贵的骄气,与士卒们相处更是打成一片,嘘寒问暖,倒也确实有些“妇人之仁”的苗头。 想到了这里,众人无不暗暗叹服黑云鹤的眼光毒辣,赵烈这小子确实是有些“妇人之仁”的,虽然他比谁都作战勇猛。 赵烈却并不气馁,坚持道:“大敌当前,我方固然精锐,但只有三千四百人,建奴是咱们的十几倍,为了打败他们,多一分力量都是好的,咱们只要宁缺毋滥,倒也可以既增加了实力,又不虞被溃军影响了士气。” “哦?怎么个宁缺毋滥法呢?”罗一贯插口问道。 “首先不强迫,愿意者才能留下,而且不是所有的自愿者都可留下,只有还带着兵器的人才能入堡!其他人直接给予干粮,让他们往广宁去吧。”赵烈径直言道。 第四十七章 收拢溃卒 黑云鹤率先点了点头道:“说的是,在逃命之中还能带着兵器的,还能算是个兵,为了大战,倒也可以接纳。” 罗一贯也开口道:“这样的人在溃军中并不多,又愿意留在西平堡的话,也不会喧宾夺主,此策可行!” “属下请令拦截并引导溃卒,吸纳其中愿意留在堡内的士卒,遣散那些已无斗志的溃卒。”赵烈自告奋勇道,埋雷的地点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了,由他来主导此事,确实是第一人选。 其余众人也没有反对的意思,在现在这种局势下引导溃卒,可不是什么好差事,自然没人会跟赵烈争。 自讨苦吃的人毕竟不多。 接下来又商讨了几件事情,很快军议结束。 罗一贯发布了命令:“令权千总赵烈全权负责拦截筛选溃卒之事。” “得令!”赵烈慷慨而应。 “都司王崇信部巡城戒严,检查城防器械!” “得令!”王崇信也是一样的慷慨而应。 “其余诸君,各自操练,做好大战准备!” “诺!”众人无不起身应命。 军议已定,剩下的就是等待了,相信这么多日子的苦练与准备是不会白费的,建奴若是想要来攻打西平堡就得先付出巨大的代价! 赵烈领着人马出城而去,形成了一个扇面等候着溃军的到来,而他亲自带着招募而来的六个精骑还有二十三个合格骑兵,以做机动力量,防备建奴的袭来亦或者是溃军作乱。 等了没有多久,果然见到了一股溃卒出现,紧接着的就是大股大股的溃卒在后面。 溃卒来了,建奴还会远吗? 赵烈抖擞起精神,防备着建奴的到来。 建奴主力是不会出现的,小队探马还是会穿插而过的,赵烈所要做的就是让这些可能出现的探马变成永恒,是的,永恒的死亡。 而迎接溃卒到来的则是加了盐花的温水,以及热粥还有干粮,足量是不可能的,每人一碗盐温水,一碗热粥还是能够做到的,至于干粮那是先不发,等着他们往广宁的路上所用的。 要是干粮一开始就发下来的话,这些溃卒肯定是要全吃光的,到时候非但跑不到了,说不定还会一下子过饱,胀出个什么问题来。 这样的厚待,让溃卒们无不惊讶,一时之间竟没人敢上前来。 倒是在赵永山的一再解释下,才有人来吃喝起来。 而在粥厂之外竖着一根募兵旗,白眼和虎头这两个大嗓门则见人叫。 “河防军兄弟们,你们就甘心被建奴这样追杀,眼睁睁的看着凶手们这样猖狂,却不能报仇雪恨吗?”虎头叫着。 “不,不甘心!”白眼紧接着回应道。 “那快来西平堡,我们一起杀奴,报仇雪恨吧!”虎头。 “杀奴报仇!”白眼。 房三则拿着一面锣敲了一下:“只要有兵器的,没兵器的兄弟请自回广宁!” 三人就这么的叫唤着,累了的话,后面还有几组,都是一样的说辞,招募敢战之兵。 那些溃卒中还带着武器的闻言,无不骄傲的挺起了胸膛,且不管他们愿不愿意留在西平堡,至少西平堡是给予了他们一定的认可的,他们的热粥上还会有一些小菜。 这在平时不过如此,但在此时就是莫大的区别。 而那些没逃得连兵器都丢了的,无不羞愧地喝水吃粥,准备走人。 一些个较为武勇之士,以及都建奴有着深仇大恨的,则吃干了粥,抹了抹嘴巴,气势汹汹地往募兵旗下一站,高声叫道:“老子要留在西平堡杀奴!” 说着,还不忘将手中的兵器高高举起,刀枪的也就罢了,那些用大棒与斧头等重武器的,倒也是难为他们了。 但一个个站得笔直,哪里像什么溃卒,简直就像是得胜过来的将军。 也有些随便找了些木棍的也像留下,自然是被拒绝的,他们一个劲地喊道:“木棍怎么了,木棍也能杀建奴!” 但抱着宁缺毋滥的原则,这些人还是被婉拒了。 离开的人都得到了一些干粮,固然不足以让他们一路饱餐前往广宁,到也足够他们吊着去广宁了。 这样的德政,让溃卒们无不感动,不少人甚至询问了赵烈的名姓,要为赵烈立长生碑的。 不过,更多的还是快速逃离的溃卒,这些人被严令从边路离开,吃人嘴短,这些溃卒们倒也不好意思抗命,只有被引导而去,没有触发到埋设好的地雷。 随着时间的推移,溃卒是越来越多了,赵永山也就更加忙碌起来,而募兵旗下站着的也已有一百人,每满一百人就会被送进西平堡内,陆续已经送了三批了。 眼看着就要天黑了,溃卒依旧不断,虽然没有下雪,但这样的冬夜,是没人敢于赶路的,就连溃卒也是,建奴更是如此。 但赵烈没有掉以轻心,依旧布置了人马点着火堆,拦截引导溃卒。 好在,夜里过来的人确实相当之少,到了第二天中午,基本上已经不再有多少溃卒而来的,反倒是见到了一队队嚣张的后金探马在远处呼啸着打量这边。 赵烈也不管他,开始让大队人马回城,依旧带着骑兵队,在外等候,一来等候拦截残存的溃卒,二来若是建奴的探马再过来点,他就准备出手直接将之斩断了。 也不知是之前不断有探马失踪死亡,还是说对地雷阵有了心理阴影,这些嚣张的后金探马再怎么嚣张也是没敢靠前的。 他们不敢靠前,赵烈倒是敢的,径直带着骑兵队,冲突了一番,吓得那些建奴哨探立即回撤,倒也没有发生什么战斗。 赵烈哈哈大笑道:“建奴,你们敢来西平堡就等着死在这里吧!哈哈哈!” 笑罢,赵烈带着骑兵队也回去了西平堡,只气得那些后金哨探一个个牙痒痒的,却偏偏不敢追杀,明狗实在狡诈,若是又有地雷,那该如何是好? 西平堡中又多了四百七十八人,经过相互佐证与查验,基本上排除了奸细会混在其中的可能。 但罗一贯依旧没有大意,将这队人马分散拆开,每个千总队补了五十人,其中赵烈的千总队补充最多,得到了七十八人。 第四十八章 城防 建奴的哨探已至,那大队人马也就不远了。 西平堡上下,开始了全面动员。 罗一贯、黑云鹤带着众军官一起走上了城墙,往望楼而上,以观建奴军容。 一路上,街上满是备战的西平堡军民,一个个热火朝天,制作搬运更多的滚木擂石,还有抬着大桶的金汁上墙的。 总之每个堡内的男丁们都编入了军中成为辅兵,妇女们也被组织了起来,充当后勤,至于西平堡内的口粮更是全部一体分配。 全民皆兵,全面备战。 西平堡内三千士卒几乎人人与建奴有仇,堡中的民众也多是同仇敌忾,可奴军数目众多,力量悬殊至极,因此,街面上也满是紧张的气氛。 巡逻的士卒不断,而许多人也通过热火朝天的备战来消除心中的恐惧。 这可是老奴亲自前来啊,那杀人魔头,人人心中都不免有些惴惴的。 而罗一贯等人来到了城墙上,就在城墙上进行巡城。 西平堡的四面早已埋设下了将近一千六百颗地雷,其中一千五百颗是从广宁武库中增援而来的,西平堡内原本也藏有几十颗地雷。 这便是西平堡的外围防线,被赵烈以虚虚实实之法布阵其外,相信是能够给予建奴很大打击的,也是守军们的最大依仗之一。 就算是建奴用人命来趟,没有个一两天,没有个两三千人是没办法推进过来的,而在建奴推进的同时,城头上的防御力量自然也是不可能坐视不管的,届时一定全力阻击,能将敌军的伤亡变得更大。 就算建奴用人命趟到了门前,那坑坑洼洼的土坑,也让他们行走困难,毫无疑问将大为增加他们的攻城难度,这些鸟人势必成为西平堡的靶子。 光是填好那些土坑,建奴就要死上不少人,赵烈就不信这群强盗能够扛得住那么多的死伤。 在没有了孙得功的投敌之后,后续的援军就算再差,那也起码是能稳扎稳打地靠近到西平堡的。 待到广宁、镇武堡一线的援军到来,这些遭受了不小损伤,士气也颇受打击的建奴,一定是得退却的。 老奴再怎么凶悍,也总归是血肉之躯,也是承受不住重大的兵员损失的。 这一战,起码能打出一两年的和平,而广宁镇也势必能够得到长足的发展,等到下一次建奴叩边之时,所等待他们的可就不只是击退了,赵烈完全有信心可以追杀! 而西平堡的最早建筑年代,是明代正统七年。该城址为方形,各边长约六百米,又经修建增补,形势规模更增。城堡中间高,向四面略呈缓坡,南面开有一城门,设有瓮城一座,其余三面也各有城门,只是没有瓮城。 赵烈带着四百流民前来之后,又在东城门增补了反向瓮城一座,虽然简陋,但也能略有防御之力。 而西平堡共有雏堞一千五百余垛,警铺二十余所,马面八座,箭楼十六栋。 警铺长约两米,宽两米多。其中伸出城墙部分约一米多,伸出城墙的警铺三面都有瞭望孔,类似一个小型的马面。 至于马面,各沿着城门两侧,相隔八十步而设,马面突出城墙部分约有两米,宽三米,在马面的垛墙上,还有瞻望孔,射眼等。 箭楼则高处城墙,可与马面、警铺形成立体交叉火力,且能起到瞭望哨探作用,每个方向各有四栋分列而成。 而半圆形的瓮城拱卫着南门,在敌军攻城之时,可以提供交叉火力,大为增加攻城难度,又可狠狠地打击来犯的敌寇,,在瓮城的左面,偏开一门,左旁数十步外的城墙上有一个马面,这个距离正好在火统的射击范围之内,从这左边的马面上,可以狠狠地打击攻门的敌军。 至于赵烈在东城门增补的反向瓮城,实际上不过是木制刺面,是准备留给突进东城门的鞑子所用,等那些强盗费劲了气力打破城门时却发现里面还有一道城墙,哪怕是木制的,也足够让人灰心丧气了。 届时城墙上的攻击以及埋伏在内侧的地雷都将发挥奇效,能将一批凶悍的建奴给灭杀。 至于城中火铳同有三千门,其中合用的鸟铳为一百二十杆,鲁密铳十杆,其他的多为三眼铳,以及不怎么合格的火铳。 饶是如此,也可形成一定的攻势。 而城中最为依仗的便是十二门佛朗机以及大小四十门铜炮,以及八十门虎蹲炮,至于“火龙箭”,“一窝蜂”,“百虎齐奔箭”与“神火飞鸦”更是库存充足。 难怪西平堡之战能以三千士卒伤亡老奴七八千军,还真是很有货的。 至于盔甲什么的,西平堡的原本三千士卒有不下于五百人有镶铁绵甲,一千人有皮甲,至于各位将领的亲兵与将领们,加起来也有一百多的铁甲。 而赵烈的四百新募兵有盔甲的足有三百,谁让他之前缴获众多了,上交给西平堡与广宁一部分后,他留着的全分配给了部下,只有将这些全部转化为实力才是正途,要不然只是在给建奴做保管而已。 而四百多溃卒则没有一人有甲的,别的队怎么办,赵烈管不着,反正分给他的七十八人,筛选后称得上是精骑的,赵烈给予了镶铁绵甲,是合格骑兵的全都配给了绵甲,其他人实在是兼顾不到的。 还真别说,溃卒之中还是有点人物的,罗一贯与黑云鹤看重赵烈,所以分给他的都算是溃卒之中的精锐,所以,在这七十八人之中,赵烈选拔出了七名精骑,合格骑兵十八人,鸟铳高手三人,神射手两人。 如此一来,赵烈的精骑人数就达到了十三人,再加上赵永山、齐泰山、虎头、白眼和房三都堪称是精骑,赵烈无不恶趣味地将之命名为辽东十八骑。 这让他们也莫有荣焉,十分高兴。 而合格骑兵也达到了四十多人,这些骑兵赵烈会有大用,自然是先优先供给武器铠甲。 且不上墙防御,专门养精蓄锐,转待关键时刻运用,能起到相当大的效果,比让他们上城墙防御要强太多。 第四十九章 敌来 几乎每个垛口处,都竖立着悬户或是悬帘,以木为架,两足立在城内,转轴立在城外。上有覆格,搭盖着用水打湿的旧絮被褥,用来防止城外射进来的利箭,这是守垛第一要器,不然以建奴的弓术,只怕城头上的战兵们会受损严重。 除了悬户与悬帘,每个垛口处,还各有滚木擂石堆,每十个垛口还设有一口大锅,煎熬金汁。 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建奴前来受死了。 西平堡的防御力还是相当可以的。 若不是刘渠的援军被孙得功出卖,给灭杀在沙岭,只怕老奴仓促之下是难以打下西平堡的,甚至,广宁之战的胜负还未可知。 西平堡之战不愧为广宁战役的核心。 可惜啊,可惜,内贼最难防,孙得功之流,简直是再最恶不过,杀一百次都不嫌够。 仅仅将之控制起来,实在是有些太过便宜他了,等打退了建奴,这样的卖国贼务必杀之。 当然,这只是后话,目前要做的自然是先得打退建奴的前三次攻击,只有完成这个底线,才能继续想后面的事,要不然, 直接在西平堡就得GG了,还谈什么别的。 先做好一切防御的准备! 赵烈很有信心。 黑云鹤与罗一贯也是如此,他们只等着建奴前来受死了。 毕竟建奴想要过来,先得过一趟地雷阵,只等着看好戏。 至于兵力的布置,两人都是宿将,安排得妥妥当当,每面城墙,每个垛口都有安排,甚至精确到了人。 而作战队、预备队与后勤队也都一一安排到位。 赵烈的千总队是西平堡众千总队中人数最多,装备最好的,固然其中有四百都是流民,剩下的七十八人都是溃卒,但用在城墙防御上是没多大问题的,尤其这些辽东流民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之辈,一个个都是与建奴有过厮杀的,也是见识过世面的。 所以,赵烈的千总队独自领命守卫南门,责任重大,赵烈也将人员分配到位,十分细致,一一明确责任。 而在真正作战来临之前,全城中的守军也只是出动了很少的一部分进行岗哨,其他人全都得进行休息,第一线作战部队则全都在城头上休整,不允许擅离城头。 而预备队也得在规定的地点进行休整,不允许私自回家,若是有查岗不止者,直接斩首示众,其队众人都要受惩罚。 军法森严,也是为了保障胜利,自然不会有人抗拒。 终于,在中午时分,忽听东面方向传来三炮响,建奴终于是来了! 西平堡众人无不脸色一变,作战队伍各自站起身来,就往城外看去。 果然见到建奴浩浩荡荡从东面而来,旌旗招展,人马众多,端得是极有威势。 很快,就听得中军炮响三声,竖聚将旗,赵烈便就向中军而去,此刻还没到正式开战时节,所有守城众军也只是戒备集合,一起观战。 前面地雷阵阻挡,建奴是不可能很快靠近的。 所有人都有信心,人人肃穆以对,全都看着城外,等着看建奴过来送死。 相较于城头上的守军从容,堡中却不免有些骚动起来,建奴五万大军而来,城中众人自然还是有些犯嘀咕的,不过,在巡兵的鼓舞之下,这股骚动倒也很快平息了。 建奴而来,除了打败他们,其他的想法都是不必有的,众人也明白这点,自然全都狠下一条心,个个喊着“杀奴”来鼓舞精神。 赵烈前去了中军,罗一贯与黑云鹤都是猛人,直接将中军安置在了东面的城楼上,此刻召集众将而来,正是观察地雷阵所起到的效果。 只见,一队队建奴从地平线上出现,向着西平堡而来,先是骑军然后就是步兵,军容严整,只不过,赵烈看得出来,那些骑兵还好,步军们显得有些疲倦之态了。 在三岔河以东跟地雷奋战了许久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 而建奴打败三岔河河防军,攻占西宁堡后,也没有多加休整,直接就往着西平堡来了,可见,老奴实在是太过气愤了,当然也是过于猖狂,只觉得有着孙得功这个内奸,广宁唾手可得。 而在建奴大军前面的,是一队队的骑兵哨探,按照惯例,这些鸟人是会呼啸而来,不断的绕着城堡奔跑哨探以及威吓城堡上守军的。 但这些哨探没有动作,想必是被之前的地雷阵给吓着了,只是远远地观察着,虽然也有怪叫,但距离很远,起不到任何威吓的作用,反而显得有些可笑。 赵烈笑着说道:“建奴怕了!” 众人无不哈哈大笑起来,只觉得心中的压力也小了许多。 可不是么,赵烈说的没错,在三岔河以西,他的地雷阵让建奴受够了罪,这就是明证。 此番,西平堡四周的地雷阵更具威势,这下有好看的了,就坐看建奴上天。 众人无不如此,心中很是快活,都期待着见到赵烈所说的那些,这世上没有什么比看着建奴自己上天更加让人高兴的了。 而城外建奴云集,但并没有进行进攻,他们的主将——老奴还没到来,自然是不能妄动的。 而这次率领先锋的则是小奴黄台吉,自莽古尔泰被赶走之后,他的稳重则更具上风,被委以重任,带着先锋而来。 猛将达尔汉禀告道:“贝勒爷,是否安营扎寨,还是让孩儿们攻上一场?” 黄台吉笑而不语,圈马而上,遥遥地往向了西平堡,似乎要将这座要塞全都看进眼睛里,许久这才开口道:“我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威胁,只怕这西平堡外埋有石雷炮。” 达尔汉是镶蓝旗的牛录额真,是努尔哈赤的外甥,深受老奴器重,已经许了个女儿,就等着这一战回去成亲,拜为和硕额驸了。 他自然是满心的壮志,只是之前的探查地雷,让他丢了分,好在迅速拿下了西宁堡,让他缓过神来,现在正憋着气要再接再厉拿下西平堡的,若是能够敢在努尔哈赤来之前,拿下了这座要塞,那绝对是件很拉风的事情,他自然是自告奋勇的。 “没关系,我们抓了那么多的明狗,正好用来趟雷!我率本部人马,还请四贝勒给予我两个牛录的人马,定能打破此堡!”达尔汉干劲满满,早已好了伤疤忘了痛。 第五十章 趟雷 黄台吉是一个公认的稳重之人,但达尔汉这一次的提议,倒是可以试一试的。 反正这西平堡迟早是要攻的,与其等大队人马到来之后再看着那轰隆不已的石雷炮爆炸那就不美了,不如,在大队主力前来之前,先趟完西平堡的石雷炮,这是件好事。 也正好让达尔汉来试试这西平堡的斤两。 想及如此,黄台吉眯起了眼睛,看了看远处的西平堡,又看了看身边的达尔汉,缓缓开口道:“达尔汉,你我兄弟,这明狗一反常态,竟弄出了石雷炮这丧心病狂的东西,父汗是十分不满的,这一次,也不需你攻上西平堡城头,只要能将那些该死的石雷炮给趟完,就是首功。相信,父汗一定是会十分满意的。” 达尔汉一个劲地拍着胸膛,连连点头称是:“是的,是的,我也是这么想的,汗王一定是会高兴的,四贝勒你就放心吧,我达尔汉一定能做到的。” “是的,对此我深信不疑!”黄台吉做出一副深远的样子,动情地看着达尔汉。 而达尔汉是个粗人,哪里懂得什么叫做深信不疑,不禁张大了嘴巴,疑问道:“啥?” “没啥,就是我十分相信你的意思!”黄台吉依旧很赏识地说道,其实心中早已是曰了够了。 麻麻的,跟这帮粗人以后不能文绉绉的,简直是对牛弹琴,抛眉眼给瞎子看。 达尔汉却很兴奋,又是将胸膛拍得山响,大呼小叫道:“四贝勒你就请好吧,没问题的,我达尔汉是后金勇士,一定不会给后金丢脸的。” 很快,达尔汉便就呼啸而去,招呼起本部人马起来,倒也是很有威势,吆五喝六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牛录额真,似乎这样就更能凸显出他猛将的身份。 还真别说,其余众人看向他的目光之中,确实多了许多的佩服,个个赞叹不已。 “啧啧,好样的,达尔汉!” “达尔汉勇猛,是我们镶蓝旗的勇士!” “好个达尔汉,好!” 众人都觉得如此一个狂喊乱叫的达尔汉很有活力,十分勇猛,唯有黄台吉的眼眸闪过一丝不屑的神色,却只是一瞬即逝,隐藏得很好。 而达尔汉在众人的喝彩之中,干劲更足了,若不是身穿着铁甲,只怕是要边跑,边扯开衣襟,狂吼的,那样想必可以获得更多赞赏的。 可惜啦! 而城头上赵烈等人也发现了有些不一样的地方,罗一贯轻蔑一笑道:“这建奴竟然还敢过来攻城?真是不知死活!” 黑云鹤则拍着大腿道:“哈哈,老子倒要看看这些建奴上天,看他死多少人才能到城边!” 其余众将无不嬉笑连连,很为建奴的智商感到捉急。 唯有赵烈皱起了眉头,看目前到来的建奴旗号,有镶蓝旗,还有正白旗,并且旗主旗也在,别人不懂得黄台吉的厉害,只认为不过是个小奴,但赵烈明白此獠的奸诈。 有此人在的话,那后金兵马是不会随意冲击的,之前那些探马不敢靠前就是明证。 那,现在建奴阵中如此喧嚣,那意味着什么? 赵烈的脑中一道光芒闪过,是的,一定如此! 赵烈霍然起身,向罗一贯与黑云鹤抱拳请命道:“方才建奴探马甚至不敢接近城堡,显是知晓地雷阵的厉害,也害怕我们在四周埋设地雷阵,而如今建奴军中大动,想是要驱使我军被俘士卒过来趟阵!” 众人闻言无不一愣,黑云鹤直接骂了起来:“这帮畜生,真是不干人事!” “属下请命出城一趟,杀一杀建奴的煞气!”赵烈直率而言。 “不可!”罗一贯立即说道,“经抚戒勿轻战,且建奴势大,不可出击!” “属下只身一人而出罢了,不算是擅自出击!”赵烈朗声而言。 黑云鹤也开口了:“当今之势,不若骑军出击,冲杀一番,杀个痛快,这才算是杀一杀建奴的煞气!” 赵烈连忙劝阻道:“将爷,骑军还有大用,不可大战未启就使出杀手锏,让我一人而出,只是为了劝阻那些被俘士卒勿来趟雷送死而已!” “你这区区一人如何能阻拦?”都司陈崇信开口问道。 赵烈抱拳道:“多谢各位上官的关怀,但赵烈确实是有把握的,若是不成,也只是一个人而已,万望让我出城一去!” 罗一贯与黑云鹤对视了一眼,没有发话。 赵烈再道:“军情如火,可不能再拖了,反正只是我一个人,跑回来也快,没有人比我再熟悉外面的地雷阵分布了,建奴是没法跟上来的!” 罗一贯开口道:“那好,许你出去劝阻,但绝不能说什么不成的话,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对,必须得活着,还不能伤了!”黑云鹤朗声而言。 “遵命!”赵烈立即转身,也顾不得阵前失仪,疾冲而去。 军情如火,不能不快,若是被那些被俘明军过来趟雷的话,可就打乱计划了,而且是白白浪费的。 冲出了城头,向着城下冲去,翻身上马,就要往外而去,跟随着的亲卫立即也要跟上,赵烈开口道:“你们都回东城,军中暂归赵永山指挥,不准躁动!” “大人!”众人亲卫自然要劝。 “快去!”赵烈径直吼道。 众亲卫这才不敢跟上。 城门已打开一道缝隙,赵烈策马而出了。 而等到赵永山闻言,过来劝阻的时候,城门已经关上了,守卫无论如何都不允许赵永山而出。 没有办法,赵永山只好愤然上了城头。 只看见赵烈一骑当先,轻车熟路地在地雷阵中穿梭而出。 而此刻建奴军中已将一众被俘明军押解而出,那些俘虏人人惊恐不已,或是垂头丧气。 而那些后金兵却是个个洋洋得意,一边肆意地鞭打俘虏,一边对着西平堡嘲笑。 城上西平堡众人见状无不愤怒异常,个个对着建奴谩骂不已,可又如何能改变这一切呢? 正在这时,众人却见到赵烈一骑而出,无不惊讶,随即叫了一声好。 “赵千总不愧是我西平堡第一好汉!” “赵千总威武!” “赵千总杀鞑子!” 而东城正是赵永山他们的防区,赵永山对着城外大叫道:“少爷,小心啊!” “小心?哈哈,小心的该是建奴!”城外传来赵烈的笑声。 “好!”城头众人无不齐声喝彩。 这样的勇士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很能振奋士气的。 第五十一章 单骑而出 赵烈的单骑而出,十分惹眼。 城头上的明军无不高声喝彩,而后金军也发现了赵烈的出马,先是楞了一愣,随即暴怒非常,一个个公认的勇士就立即翻身上马,准备上前与赵烈厮杀。 黄台吉举起右手,呵斥道:“都给我站住,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上前。” 见有人依旧跃跃欲试,他又补充道:“违令者斩!” 众人这才平息下来,不错,四贝勒是公认的沉稳之人,所以他的话大多都是算话的,说违令者斩就是违令者斩,绝对不会有任何例外的。 “一切交给达尔汉处理!”黄台吉缓缓而言,眯起了眼睛盯在赵烈的身上,上下打量,似乎是想要将赵烈看清楚,为此,甚至圈马靠近了些细细观察。 “贝勒爷!”黄台吉的靠近自然是被近卫们阻止了。 但他不管不顾还是推进到了大军的前沿来观察,反正前面还有达尔汉的牛录猛士,对面那个明军就算是关云长在世,也是杀不过来的。 近卫们见状,唯有重重保护,将安全做到极致。 而达尔汉也显得很愤怒,但他毕竟之前是被努尔哈赤抽过鞭子的,对石雷炮的威力也是亲眼目睹过的,于是便就按捺下怒火,大声笑道:“哈哈,明狗怕了,这是怕了我达尔汉的妙计了,孩儿们,上,押着那些明狗去趟雷去!哈哈哈!” 达尔汉的牛录纷纷大笑起来,无不对着赵烈不断嘲讽。 而赵烈没有搭理,依旧向前而进,就似乎眼前并没有大股建奴一般。 这让达尔汉十分暴怒,连忙挥起长刀,随意就砍杀了几个被俘的明军,嘶吼着:“给我上,冲到城下的就可以活命,要不然,全都死在这!” 被俘的明军本就被虐了一天,个个垂头丧气,又被这一杀,杀得是哭喊连连,丑态迭出。 这让后金兵们无不再次大笑起来,个个洋洋得意,用鞭子抽打起来:“麻麻的,快点,冲到城下就可活命,不然就是死!” 那些被俘的明军哭喊着,向着西平堡而来,他们足有上千人,却被几十个后金兵赶成了一排,就要往西平堡冲去。 达尔汉这厮还真是认了死理,也不去管赵烈的到来,只是一味的要被俘的明军去趟雷,反正他这边这么多人,又怎么会怕区区一个明骑。 城头上的西平堡士卒见状,个个都紧张起来,脸色也变得不怎么好看,他们是看出来了,这帮天杀的建奴是要驱赶着被俘的袍泽过来趟雷,而赵烈的单骑而出,并没有让这些鞑子改变主意。 “混账建奴!” “天杀的鞑子!” 众人无不高声谩骂,同时也有不少熟悉赵烈的人,将目光锁定在赵烈的身上,期待着赵烈能够扭转此局。 被俘的明军们已经被驱赶排成了一列,几十个后金兵拿着武器在维持他们的队伍,而后面更有两百多后金兵躲在后面,想必是要进行第二次驱赶的。 在这些后金兵的边上还有不下于千人的被俘明军。 这是想要一举趟到城下了。 被俘的明军一片凄凉,哭哭啼啼地在鞭打下往着西平堡而来,有人也看到了赵烈的到来,纷纷出声哭喊道:“将军饶命,我们也是逼不得已啊,万求城上不要开炮,不要开炮啊!” “是啊,我们也是被逼的,将军饶命啊!” 他们希望赵烈能够答应他们,他们是不想死的。 而后金兵们更是哈哈大笑,也想着赵烈嘲讽道:“是啊,被逼的,被逼的,不要开炮哦,不要射箭哦!哈哈哈!” 赵烈看得清楚,嘿然一笑,大声喝道:“放肆,你们胆敢帮着建奴前来攻城,就是敌人,就是该死!” “不过,你们也放心,我西平堡勇士根本无需开炮射箭,从这里到西平堡的城下,密布地雷,你们敢来,就等着死无全尸吧!” “你们可要想清楚了,就这么死在我西平堡下,被地雷炸成碎片,不但死无全尸,而且家中也得不到丝毫的抚恤,因为,你们不是阵亡的壮士,而是投降了建奴的逆贼!” “你们的家人,你们的妻儿都会以你们为耻,你们的家族更为因为你们的投降而受到牵连!” “兄弟们,不如跟建奴干起来啊,反过来杀死这些建奴,那你们依旧是大明军士,是阵亡的壮士,不但朝廷会有抚恤,还有香火可以享用!” “孰轻孰重,你们可想清楚了,是被建奴驱使来趟地雷阵,死无全尸,让家人受到牵连,还是拼死一搏,成就烈名!” “看,让我告诉你们,什么叫做死无全尸!” 说着,赵烈就从挂在马鞍边上的包袱中掏出了一颗瓷蒺藜,朗声道:“若是不信你们来看,这远没有地雷的威力大,但足够让人死无全尸!” 赵烈将瓷蒺藜举在了手里,示众了一番,随即一夹马腹,策马疾驰而上。 达尔汉见状,连忙后撤躲在了人群后,而前面驱赶着明军的建奴们哪里知道什么,兀自正在维持行列,冷不丁见到赵烈举着一个怪物而来,并不清楚想要做什么。 就听得“嘿”的一声,赵烈已在骏马冲突之间,猛力地将手中的怪物扔了过来。 也是无巧不成书,一个后金马甲恰好伸手接过了那瓷蒺藜,正待定眼来看,却“轰隆”一声,整个人被炸碎了。 这让那后金马甲边上的众人,无论是后金兵还是被俘明军,无不大惊失色,也有些人被碎片击伤,大呼小叫,一个倒霉的后金步甲也捂着眼睛倒在了血泊之中抽搐,显然是被碎片击中了要害。 “像这么死无全尸的就来!”赵烈的声音在爆炸声后传来,而人竟然已冲到了第一排被俘的明军前面。 这人竟然如此悍勇,不顾瓷蒺藜爆炸的碎片,竟然在扔出瓷蒺藜的同时,也跟着冲刺过来了! 黄台吉是认得瓷蒺藜,也看清楚了赵烈冲刺的全部过程,不禁暗暗咋舌,没想到明朝还有如此悍勇之士,果然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啊! 而前面分散着维持被俘明军行列的建奴,猝不及防,正待要拿起武器厮杀的时候,赵烈已经冲进了人群,大枪挥舞,四处扫杀,专杀建奴! “建奴只有几十,你们可有上千啊,还不动手杀一个保本,杀两个赚一个啊!”赵烈扫杀中不忘高声嚷道,提醒着这些被俘的明军。 第五十二章 拼命 高吼声中,赵烈人马合一,一条大枪挥舞,宛若游龙,飘若惊鸿,在松散的被俘明军中冲杀,挑杀建奴。 一时之间,竟无一合之敌,许多被俘明军都被解脱,身边再无建奴约束,而更远处的建奴也慌了,不少明军开始自救,与身边的建奴搏斗起来。 而更多的人则是四散逃散,甚至有人被吓得狂喊乱叫,也不顾赵烈的警告,径直往西平堡冲去,只将那当做是逃生之所。 对此,赵烈也早有预料,不可能所有的被俘明军被他一番警告与激励就敢翻身来与建奴拼命的。 若是没人往西平堡逃窜,那才是假的。 敢跟建奴拼杀的,也算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有一腔血气,能与建奴拼命,就算死了,也是有价值的,不愧为大明军士; 而四处逃散的,其实也是正常人的反应,但他们是大明士卒啊,是堂堂正正的华夏守护者,是军人,在建奴阵前逃难道就能逃出生天了吗?不可能的,这些人的死更多是不会有价值的。 至于那些向西平堡冲的简直就是傻子,且不说前面就有地雷阵,就这么跑过去,那直接就要死无全尸了,赵烈之前也演示过,而且这些人就算是死了,也要承受骂名,影响到家人,简直是身败名裂,无法可想。 赵烈也无法阻拦,只是一边冲杀着,挑杀建奴,一边喊道:“兄弟们,跟建奴拼啦,杀一个够本啊!” “轰轰轰!”终于地雷被触碰了,轰隆爆炸起来,顿时三十来个逃兵被炸翻在地,直接被炸死的倒也算是解脱了,而那些被炸伤了的,在地上翻滚哀嚎,最是可怜。 但他们实是有可恨之处也没人给予他们同情。 这些爆炸吓住了许多往西平堡冲去的逃兵,但依旧有些心存侥幸的疯喊着继续往前面冲:“没多少地雷的,没多少的!” “轰轰!”不等他们跑远,又有两颗地雷被引爆,炸翻了那些疯喊者。 赵烈怒吼道:“怎么,你们还想跟这些废物一样,死无全尸,身败名裂!还不回来跟鞑子们拼了!” “是啊,兄弟们,横竖都是一似,跟鞑子们拼了,也好留个好名声!” “马勒戈壁的,这时候还想逃个屁啊,拼啊!拼一个够本啊!” “杀奴,杀奴啊!” 顿时许多明军开始呼喊起来,他们捡起被杀的建奴武器,向着更多建奴杀去。 在这帮勇者的带领下,越来越多的人向着建奴而上,他们本是溃卒,又被建奴俘虏,而现在建奴要他们去趟雷死无全尸,那他们只能回来做个男人了! 至少还有拼一个够本的资格! 杀奴! 越来越多的被俘明军向着建奴杀去,原本那些分散着驱赶明军的后金兵们已全被拼死的明军杀光,而隐在后面的达尔汉的大队人马也有些撑不住了。 “杀了这个明狗!”达尔汉狠狠地瞪着策马冲杀的赵烈,双目满是仇恨的目光,“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是他毁了我达尔汉建功立业的机会,是他让我变成了个笑话!” 达尔汉简直恨不得立即将赵烈分成碎片,若是目光可以杀人的话,他已早就做到了。 只可惜目光依旧只是目光,是杀不死人的,想要杀死赵烈,还是得靠手中的挑刀。 “杀!”达尔汉猛抽战马,高高举起他的长挑刀向着赵烈死命冲来。 他的手中举起他的长挑刀,他的眼中只有赵烈,他的心中满是杀意! 而达尔汉的部下们也向着赵烈猛冲而来,那些被俘的明军固然可恶,但最为可恨的还是这个明骑,若不是他,那些被俘的明军只有乖乖地去趟雷,哪里敢像现在这样反过来拼命啊。 杀,只要杀掉了赵烈,那镶蓝旗的名声还在,只要杀掉了赵烈,这些被俘的明军还是能被驱赶着去趟雷。 一时间,大批的建奴不顾其他,向着赵烈嘶吼着冲来。 赵烈见状,也不畏惧,嘿然一笑,大枪一扫,划出了个美妙的弧线,随即,迎着达尔汉来袭的方向,径直而冲。 两人远远所见,各是眼红,战马奔腾,对冲而来。 “杀!” 一声爆喝,达尔汉的长挑刀已向着赵烈的脖颈抹杀而来,他深恨赵烈,他要一刀就斩飞赵烈的头颅,他要狠命的斩杀明军反抗的意志。 赵烈看也不看,径直一枪对着达尔汉的面门猛刺而去。 “噗”的一声,抢在达尔汉的长挑刀抹来前,已一枪扎了进去,达尔汉都没来得及惨叫一声,便被扎翻落马,赵烈大枪回拔,带出一团浓血,飞溅而开。 赵烈回过身来,大枪下刺,枪如毒蛇一般钻入了达尔汉的身下。 “起!” 赵烈双手一抖,大枪一挑,达尔汉的尸首已被挑起,凌空翻滚了两圈,赵烈回枪抽刀,猛然一挥,已将达尔汉的首级准确斩飞,探手一揽,已拎住那恶心的金钱鼠尾,举高狂呼:“奴首已死,兄弟们杀奴啊!” 达尔汉,这个老奴的外甥加女婿,这个在黄台吉即位后,统领满洲镶黄旗,总管旗务的八大臣,就这样殒命于西平堡外,枭首示众。 众多被俘明军大受鼓舞,各自挥舞着抢来的兵刃,亦或者是拳头,嘶声力竭地向着建奴杀去。 战场上,响彻起永恒的赞歌。 “杀奴,杀奴啊!” 城头上的西平堡众军无不肃穆,敬佩地看着赵烈,以及这些被俘的袍泽,与那些逃跑的家伙比起来,这些袍泽也算是真正的汉子,才算是大明官军! 而后面的建奴惊恐之下,无不愤然。 “四贝勒,上吧!达尔汉都死了!” “杀,杀了那个明狗!” “报仇,报仇啊!” 黄台吉凝目而视,抬手一举:“不得接战,直接用弓箭,杀了他们!” 用弓箭远程攻击,杀死这些明军以及那个明骑是最稳妥的事情,若是上人冲杀的话,反被那明骑抓住机会,反冲而来,那可就大为不妥了。 齐射才是正途! “尤其是那个明骑,一定要杀了他!”黄台吉指着赵烈,发出了咬牙切齿的嘶吼。 第五十三章 跟我来 “是!” 四贝勒性格沉稳,但做事素来说一不二,有人敢于得罪暴躁的莽古尔泰,却没人敢轻易得罪了这位四贝勒的。 胆敢得罪了这位四贝勒的,不是死了,就是活得很惨,生不如死! 所以,黄台吉的命令很快被执行下去,没人敢有反驳意见的。 大军往达尔汉所部的位置还有一段距离,再怎样的神射手也是不够达到的,唯有出阵靠近。 “正白旗留守,其余诸旗自两侧出阵,不得接战,只准远远射杀这些明军,务必杀死那个明骑!”黄台吉继续补充了一句,他是读过一些书的,也听过不少话本,无论如何,自身的安全必须要摆在首位。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再怎样的防护也不为过。 “是!” 后金众人连忙分散而开,正白旗的负责留守,保护营地,而其余各旗下的牛录纷纷从大阵两侧而出, 而最前线的达尔汉牛录已只剩下三十来个,正拼命地抵抗着,没办法,牛录额真都死了,要是他们还敢往回逃,那不但自己得死,家人也得倒霉,而若是战死于此,反倒是最好的出路了。 他们别无选择,只有狂吼着厮杀。 就是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达尔汉牛录将近三百人,就这样被明军淹没,尤其是一开始混杂在明军之中驱赶前进的那几十个最是倒霉,几乎是在一瞬间便就被淹没在明军的反击之中。 明军窝囊怕死时,他们一人都能随便鞭打砍杀几十个明军,驱赶着众多的明军往死路上走,可一旦明军拼命之后,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被十几个明军围殴,就算是豺狼也被围死了,更何况他们了。 而剩下的两百人,也差不多如此,被拼命的明军围殴,被赵烈冲杀,若不是这些人比较集群,只怕也早被淹没了。 群蚁噬象,更何况人乎? 只是,拼死的明军死伤也不少,但他们的脸上不再是之前的垂头丧气,不再是绝望恐惧,而是振奋,他们是大明官军,他们报仇雪恨了,他们跟建奴拼了,他们是男人! 赵烈见建奴军阵变动,明白这是敌方增援而来了。 回首而看,原本估摸着有两千人的被俘明军,现在也只剩下四五百人了,许多勇士死在了于建奴的拼杀之中,也有不下六百人是四处逃散而去的,只是等着那些逃散的定是后金两翼哨探的击杀,其中绝大多数是不可能逃出去的。 英勇战士的人,战后,赵烈会为他们修建坟冢,设庙建祠,让他们入土为安,享受香火与祭祀。 至于现在还活着的人,赵烈很想让他们活下去。 “杀!”赵烈猛冲而上,大枪挥舞,扫开了两个拼命的后金骑兵后,对身后的明军喊道,“往南,大家往南走,我带着大家回家!” “回家!”拼命的明军闻言,士气更振,纷纷挥舞着抢来的武器往南边而去,而没有武器的也跟着往南边跑。 赵烈要带着他们从南门回西平堡,南门有瓮城,哪怕建奴会冲杀跟来,也不惧怕,一样可开城门,比直接从东门回堡,路虽远了些,但对西平堡而言,绝对要安全许多。 没有什么比西平堡安危更为重要的事情了。 赵烈可不想因小失大,至于往南而去,也是他与命运的一次抗争,建奴是绝对不会放着这么多人逃走的,带着这么多人走,远比赵烈孤身一人回堡要危险太多。 但无所畏惧,这些人已用拼死来证明了勇气,也彰显了价值,他们不该就此白白牺牲,还应该继续活着,活着才可以更好地杀奴,才能更好地护国安邦! 赵烈亲身断后,让众人往南而逃,只要没近雷区,赵烈便可安然殿后冲杀,等到了雷区,就得他回去领路了,要不然,这些人一定是会被炸死的。 黄台吉见状,立即察觉到了赵烈的心思,狞笑一声:“竟还想带着这么多人跑,也是我之前太高看他了,不能当断则断,妇人之仁,不是英雄!” “令骑军突击,务必截杀那明骑!” 这下,黄台吉也改变远程射杀的注意了,那个明骑已带着人撤了,心意已定,那反过来威胁到本营的可能性已经大为降低,黄台吉自然愿意出动骑军冲杀。 哪怕因此而死些人,只要能够截杀了那个明骑,一切都是值得的! “是!”立即有人前去传达命令,随即海螺号响,旗主旗卷动了三下,立时正白旗的骑军也立即集结而出,脱离本阵,出击而来。 而那些之前被派出的部队闻号,见旗帜招展,也开始了加速。 赵烈见状,心知不好,若是只来十多个,哪怕是三十多骑过来,他也不怕,依旧可以殿后厮杀,可这是建奴黄台吉所部,几乎骑兵全员出击了,足有两三千骑,这便是哪吒过来也得转身就走啊。 但他只有一人,没法又殿后,又引人过地雷阵。 只得改变计划了。 “事态紧急,都跟我来!前面有地雷,只有我知道在哪,六人一列,跟我走。谁也不能乱走!”赵烈也顾不得先往南边而去了,当机立断,要带着众人钻地雷阵。 这片地雷阵的通行他是知晓的,足够三十多人齐冲都没问题,但三十米后就变成只通十人通行,还得蛇皮走位。 没有赵烈领路,没有人们紧跟配合,是撤不回去的。 而且仓促之下,以十人一列走的话,定然是会误碰地雷的,六人一列已是极限。 众人闻言,连忙排列,可仓促之下,死生之间,又有谁愿意服谁,谁都想第一个跟着赵烈走,这一争之下,立即就起了轰乱。 甚至有人开始动刀刀枪就准备直接火并了。 赵烈爆喝一声:“没我带路,一个都过不了地雷阵,都他么的站在原地不动!” 有人依旧是吵,依旧是乱。 赵烈冷哼一声,取弓就射,嗖嗖嗖,一下子射死了五个闹腾的最凶的,众人这才安稳了许多,可建奴的马队已离得不远,没办法有序撤退了! 第五十四章 却月阵 建奴将至,此刻乱象,若是不能尽快控制,那不但这几百人会命丧于此,而且会死得毫无价值。 甚至慌乱之中一定会有人往西平堡的方向冲去,白白触碰了地雷,那个时候跟理智无关,全都是源自于心中的刺激,那种对生存的渴望,对死亡的畏惧。 赵烈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们虽曾被俘,但方才已用生命与鲜血捍卫了自身的荣耀,他们已拼死了镶蓝旗的近一个牛录! 这些决死的勇士不该遭受这样的待遇,不该像猪狗一样无谓的死在这里! “大明的勇士们,兄弟们,袍泽们,我是西平堡千总赵烈,那个斩首两百六十六级的赵烈!” “建奴骑兵就在眼前,已没法回堡了,堡前的地雷会将混乱的人们炸得死无全尸!” “调转头来,调转头来,让我们与建奴决一死战,就算是死,也不该被自己人的地雷炸死,也不该将自己的后背对着敌人!” “我赵烈,站在第一排,与你们同生共死!” “杀建奴啊!” 赵烈的吼叫,振聋发聩,在这慌乱中,尤为重要。 顿时,不少残存着些理智的人们,纷纷大吼了起来。 “杀建奴啊!” “杀奴啊!” “兄弟们,一样要死,死前杀个鞑子够本啊!” “哈哈,老子刚才已杀了一个了,再杀一个就赚啦!” “是啊,有着赵千总带着大家,就算是死也值啦!” “赵千总威武!” 渐渐的许多已经慌了神的明军,也咬牙切齿地低声嘶吼着,为自己鼓劲。 “杀奴!” “杀奴!” 赵烈一举冲到了最前头,将马横拉,跃马而下,疯狂地开始了布阵。 “将所有的马都横拉排开,阻拦敌骑!” “有弓箭的先到马后来,长枪者续后,布却月阵!” “不必守后防,后面全是地雷,来一个炸一个!” 众多恢复了神智的明军们也吼叫着帮着赵烈指挥布阵,终于在建奴骑兵靠近之前,五六百人匆匆完成了却月阵的布置。 却月阵,以步制骑的战阵,一代枭雄刘裕所创,《资治通鉴》中记载,刘裕用此阵,以三千步卒大破北魏三万精骑。 以战车作为阻拦,拉为弧形,分散敌骑兵力,有着良好的抗冲击能力,阵内士兵又因有杖、弩、槊等武器,所以杀伤力非常强,同时阵内士兵背水为阵,可起到“陷之死地而后生”的效果。 只是可惜,赵烈的却月阵并无战车作为外围阻拦,只有一百多匹战马横拉而开,充作阻挡,远远不如战车阵稳固; 而后面也没有强弓硬弩来进行远程阻击,能抢到双插的不过寥寥二十多人。 毕竟,在刚才的混战中,人们抢夺的都是近战武器,能注意拿双插的无不都是对弓术有些感情的。 但这二十多人,哪怕都是神射手也无法阻击敌骑,敌骑突击,临阵难以三射,二十多人哪怕箭箭命中,也至多能杀七八人骑,这对两三千规模的建奴骑兵来说不过皮毛,根本无足轻重。 而至于再后一阵的杖、槊等长兵器击杀更是没有办法做到。 被俘明军手中的武器,都是从达尔汉牛录那抢来的,数量有限,为了让每个人都分到武器,五六百人几乎人手只能一把,有长的就不再有短的,不少人的手中握着只是一把短短的解首刀。 至于有盔甲的更是只有赵烈一人,战场紧迫,根本来不及从后金兵身上扒甲,更别说穿戴了。 唯一算得上是跟背水迎敌扯得上关系的是,赵烈阵后多有地雷,也能起到“陷之死地而后生”的效果,并且不惧敌骑包抄。 但不管怎么说,这却月阵已成,阵中明军握紧兵刃,无不低声嘶吼,怯除心中惧意,壮起各自胆略。 “啊啊啊啊啊啊!” “杀奴!” “杀奴啊!” 一个个嘶吼着,面目赤红,双眼充血,紧盯着阵外疾驰而来的建奴,只等着最后一次拼死,只希望能在战死之前,可以拼死一个敌骑,也不枉为大丈夫一场! 建奴骑军已蜂拥而至,眼见着慌乱撤退的明军,竟然能在短暂的时间内,结阵自守,倒也是稀奇,但根本就没人将之放在眼里。 不过是些溃卒,就连盔甲都没一身,兵器更是五花八门,怎能抵挡后金铁骑的冲击。 “杀了这些明狗!为达尔汉报仇!”抢在最先的正是镶蓝旗的骑兵,达尔汉是镶蓝旗的牛录额真,又是有名的勇士,竟这样死在了明军的手上,让他们无不愤慨难忍,只能用鲜血来洗刷这样的耻辱! 这些镶蓝旗的骑兵也不等待正白旗与正蓝旗的骑兵汇合,率先向赵烈的军阵冲锋而来。 “射他们的马!”赵烈怒吼着,拉弓直射,顿时连珠快箭就跟一条条银线一般倾泻而出,向着冲在最前面的镶蓝旗骑兵的坐骑而去。 二十多个弓手也疯狂地嘶吼射箭,一箭紧跟一箭,不留丝毫余力,他们知道这是最后一次射箭,等建奴撞到面前时,他们连闪避的空间都不曾有,更无反击的兵刃。 决死的箭矢宛如道道流光猛冲而上,只向敌寇的坐骑而去,冲锋中的镶蓝旗骑军根本无从拉着他们的战马躲闪,也有人挥枪舞刀格开箭矢,但能做到的只是寥寥。 顿时,二十多匹战马哀嚎着跌倒而毙,后面跟着的不少骑兵也根本避让不开,纷纷践踏上去,将那些个落马的骑兵踩成烂泥,也有的战马被前面倒地的战马绊倒,又是接连倒去。 可更多的后金骑兵还是猛冲了上来,向着赵烈仓促横拉开的“战马阵”而来,这战马遮蔽远不如战车靠谱,一匹匹战马已察觉到了危险,都想逃跑,若不是赵烈等人将马的缰绳牢牢扎在一起,钉死在地上,这些横拉而开的战马早就嘶吼着逃离了。 后金骑兵们完全可以先用弓箭射杀清除,也可以稍稍等待这些战马挣脱束缚逃散而去。 但这些镶蓝旗的骑兵雪耻心切,根本不多等待,也不射箭清除,竟是狠狠撞击在布列前阵的战马上,将许多战马撞翻在地,然后再由更多的骑兵从缺口处涌进。 之前那些冲阵的后金骑兵撞在战马也好不到哪里去,不少人翻落在地,但却立即翻身而起,嘶吼着拔刀挺枪,向着战马后的赵烈等人杀来,端得是悍勇无比! 第五十五章 怯者死,勇者生 早在第一批镶蓝旗骑军撞开“马阵”的时候,弓箭手们就放下了手中的攻,握住箭矢,准备用铁箭头刺死任何来犯的敌人。 而赵烈依旧没有放下开元弓,依旧在乱局之中连珠快射,撞进了“马阵的”骑兵已失去了速度,如此近的距离,简直就是最好的箭靶,赵烈的羽箭就跟极其好客的豪客一般,飞快地迎向了一个个后金骑兵。 面门,眼窝,脖颈,所有没被甲胄遮蔽的要害都是他们的方向,都是他们热情好客的去处。 一个个后金骑军冲到了这里,然后捂住了各自的要害,跌落下马。 而之前一批撞开马阵的野蛮兵卒们也嘶吼着向赵烈他们扑来,他们有信心一口气杀光眼前的明军,为他们的勇士,老汗的外甥达尔汉报仇。 赵烈一把丢下了弓箭,提起大枪,冷喝一声,挺枪刺去,正是一点寒芒先至,随后枪出如龙,毒龙一般的大枪肆意得扎翻 任何敢战的敌寇。 一突之间,就有三个后金兵被喋血当场。 而更多的后金骑兵也通过缺口涌来,赵烈也不后退,只是长枪一探,一个冲过了缺口的后金骑兵顿时被刺落下马。 但局部的优势无法阻拦大局的崩坏,更多的后金骑兵从各处缺口处撞进。 所有的谋略,所有的想法,到了此刻全都化为泡影,唯有死战,只有鲜血与勇气,才是决一胜负的关键。 “杀啊!绝不死在这里!” 愤怒的咆哮冲口而出,挺起了大枪,赵烈弹身而起,跃向了更前方,在战马混杂交错的前沿,挥舞起了大枪,那梨花般的枪花立时在阵前突显,是那样的美妙,那般的闪耀。 一个个后金骑兵哀嚎着被刺下了战马,赵烈冲锋的方向竟无一合之敌,一扫而空。 赵烈的勇猛鼓舞了众人,身后的明军全都拼命呐喊者跟上:“绝不死在这里!” 是了,决死拼杀的勇气大家都有了,为什么不能战胜这些建奴,然后以胜利者的姿态得以凯旋呢? 奋勇的呐喊宛如潮水一样在明军阵中荡漾,和后金士兵的想象的不同,却月阵中各个岗位的明军竟然发了疯似的冲杀而来,完全不像是没有盔甲,兵器简单,兵力弱小的一方。 反倒是镶蓝旗的骑兵们成为了弱势的一方。 “不可能的,杀光这些明狗!” “镶蓝旗的勇士,雪耻!” “杀!” 镶蓝旗的骑兵们狠命地冲杀着,前头已经乱了,没有了冲锋的空间,一个个骑兵拿着他们的武器杀向了任何可见的明军。 而没有盔甲的明军们已顾不上其他,全都乱哄哄地冲了过来,就像是巨浪扑岸,根本不顾生死,挥舞着各自的武器,发狂地拼命着,厮杀着。 舍死忘生的战斗,双方全都咬牙切齿地混战着,几乎没一个呼吸都有人嘶吼着倒下,每个人的脸上满是狰狞,拼杀,拼杀,这全是勇气与力量的交锋,这是野蛮无情的劫掠,文明愤怒的捍卫。 赵烈的大枪挥舞,一个个后金士兵纷纷倒在了他的枪下,鲜血已浸染了全身,整个人已成为一个血人,宛如血海中翻滚出来的修罗,厮杀,厮杀,任何的敌人都得死! 杀啊,杀! 赵烈的呼吸也已渐渐加重,之前好整以暇的节奏已慢上了半拍,但勇悍的猛士依旧无人可敌。 刺,突,挥,扫,点,扎,撩,捣! 赵烈大枪四出,已不知扎翻了多少后金兵,也不晓得四周还有多少袍泽跟随,只在这乱阵之中游杀,让混乱的战争阻碍了后金的马力,让他们从骑军变成了步兵,甚至不少的后金骑兵也不得不跃马而下,直接步战。 嘶吼着,咆哮声不断减少,明军的却月阵早就不复存在,人人早已混战,五六百没有盔甲,兵器简单的明军,很快就战死了大半,而镶蓝旗的骑兵也起码少了两百。 只是,后续的骑兵正在不断逼近,最近的一批,足有三百骑已到了眼前。 这是要到了最后的时刻了吗? 赵烈看在了眼中,凛冽一笑,抖擞起精神,他要即将到来的那个插着火焰靠旗后金牛录额真的命! 哪怕是死又有什么关系! 人生之古谁无死! 杀! 赵烈双臂一振,大枪抖出了一团血花,身体弯曲向前,迎着苍穹的笼盖,发出了决死的长啸。 啸如远古的猛兽,满是原始的野性,带着长啸与疯狂,赵烈疾冲而上,对着三百骑军的来袭,狠狠冲上。 那最先的牛录额真是白甲出身,也是正蓝旗中有名的勇士,平素不擅指挥,却最喜突阵。 见到赵烈的冲出,不惧反笑,狞笑着举起他的虎枪,策马加速,狂冲而来。 区区明狗,也敢学人勇猛? 直接扎穿他的咽喉,拿他的脑袋来喝酒! 一人,一马,对冲而杀。 战马噔噔,极速突刺。 赵烈步伐稳健快速,双脚连踏,也是惊起一阵尘埃。 战马冲,虎枪,刺! 双足点,大枪,上! 右臂一夹大枪上扎,左手一扯马辔,就着战马的急速冲力而上,赵烈竟已腾空而起,大枪径直洞穿了那牛录额真的胸膛,那厮手中的虎枪也再也拉不回来,刺在了地上。 赵烈拔起那厮的靠旗,一脚将他踹下了战马,拉着缰绳,直突,赵烈将那靠旗高高地举过了头顶,随即狠狠地扔在了地上:“谁再来受死!” 一时间,众多的建奴骑兵竟是吓得不敢靠近。 策着战马,赵烈回身反突,杀回了乱战的军阵,一扫而视之下,所有的明军都在奋战,到处都有厮杀,而此刻还站着的明军已不足四十。 骑军突阵,果然凶猛,只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五六百人竟已经剩下一成不到。 若不是有之前的“马阵”阻拦,以及赵烈的勇猛,以众人的拼命,只怕这伤亡的速度将会更快。 好在两侧的后金骑军忌惮地雷,未敢绕后包围,要不然,真的要全都交代在这里。 但此刻依旧凶多吉少! “怯者死,勇者生!” “杀!” “杀!” “杀!” 赵烈跃马而起,大枪挥舞,银光闪烁! 第五十六章 沉稳与勇猛 远处的建奴军阵中,一向被公认为沉稳的黄台吉此刻依旧是一片淡然,就像根本不见眼前的厮杀一般,但其实心中已充满怒火。 赵烈的冲杀,在这乱军之中简直就如同古之猛将复生一般。 所到之处望风披靡,无人能阻拦分毫。 每一枪出,必有一人倒地,每一枪扫,必有一骑坠马。 固然明军已是全灭在即,但赵烈的神勇,依旧让黄台吉怒火中烧。 后金人少,每死一人都是莫大的损失,而在这冲杀之下,已有数十人死在了这个明骑的枪下。 蒙受如此的伤亡,哪怕是全灭这些明军,也是得不偿失之事,父汗定然是要暴跳如雷的。 想及如此,黄台吉简直恨不得立即抽出腰刀,歇斯底里地狂吼:“杀杀杀!杀死这个明狗!” 但他不能。 他不是身边的这些野蛮人,他是注定要成为大汗的人,他是注定要改变女真族,让后金走上强盛之人。 为此,他甘愿将愤怒的火焰燃烧在心中,哪怕五内俱焚,也不能让外人见到他的失态。 在族中,他年岁不如代善,资历不如阿敏,武勇不如莽古尔泰,而让他为人所畏惧,为人所看重的,一直都是他的沉稳与智慧。 一个沉稳与智慧的人,是根本不会在人前失态的。 是不会狂怒地发泄愤怒的。 别人可以,他不行! 他不能让自身神秘威严的仪态就此破灭,他不能让人所轻视。 哪怕心中都已快裂开,他依旧要保持住自身的从容。 捏紧拳头又松开,捏紧拳头又松开,黄台吉努力平复着心中的愤怒,脸上却是故作轻松的指向了赵烈勇猛的身影,笑着说道:“一直都以为万人敌只是汉人的胡诌,未料汉人之中真有关张之将,传令,让那明骑投降,我保他为牛录额真,让我的妹子嫁给他,让他做和硕额驸!” 众人闻言无不愤然,个个请命。 “四贝勒何须灭自己人的威风,这明狗,不过如此,让我拿了他的狗命!” “可不是,贝勒爷,奴才愿往,斩杀明狗!” “杀明狗啊!” …… 甚至已有正白旗的猛士翻身上马,嘶吼着,向赵烈的方向疾驰而去。 黄台吉眯起了眼睛,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嘴角有一丝微笑划过。 除了那些二百五一样的依旧在那里疯狂的请战之外,越来越多的猛士已经策马而出,加快了速度,不加快不行啊,再不快点那个什么“馆长”之将就要被正蓝旗与镶蓝旗的人给剁了。 这怎么可以! 荣耀必定应该属于正白旗! 当然,最为关键的还是战功啦。 狼多肉少,正白旗的猛士们一个个疯狂而冲。 而赵烈处明军已不过二十余人,人人带伤,却依旧不曾放弃,赵烈的大枪也已断,战马已死,又抢过了一把长刀奋力砍杀,聚集着剩下的明军。 “来,跟我来!” “都到我这边来!” 随着赵烈怒吼的是片片刀光,璀璨夺目,让人心折。 渐渐地乱阵中四散的明军被赵烈聚集到了一起,不过十一人了。 赵烈扫视了一下众人,哈哈大笑道:“诸君,我为能与你们并肩作战而荣!” “哈哈,头掉了碗大个疤!这一辈子从来没这么快活过!” “可不是,能跟着赵千总杀建奴,实在过瘾!” “是极,是极,咱们这才算人,这才算是个兵!” “就算死了,也有面目去见孩子和他娘了!” 众人都已极为疲倦,胳膊都快抬起不来,但人人两眼熠熠生辉,闪耀着的是荣耀,是自豪。 这辈子,杀了这么多的建奴,是够本了! “如果有来生,我们还要跟着赵千总一起杀奴!”有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赵烈却是哈哈一笑,摇头说道:“我可不答应!怎能让建奴还活那么久,十八年后,定是天下太平,人人亨通!哈哈哈!” 众人闻言无不流露出了向往的神色:“千总,十八年后,真的能天下太平,人人亨通吗?” “那是当然!”赵烈上前一刀,劈死了一个靠近的建奴,“我们不但要扫灭建奴,还要南下那莽野的雨林,北讨那茫茫的草原,跨过那东面的大洋,西越那茫茫的大漠,将文明之光撒遍天下,让所有人都沐浴在我华夏的荣光之中,让我们璀璨的文明驱除那一切的蛮荒!” 众人虽不能全部听懂赵烈的言语,但依旧觉得厉害,感动有一团火焰似乎在胸中燃烧,浑身的血液都已沸腾起来。 这是一种使命感,是一种让人浑身激荡,情不自禁就要投身其中的伟大事业。 人人的眼中更是多了许多的向往。 “千总,咱们说好了,下辈子可一定要继续跟着您干,我们也要跟着您撒遍文明之光!” “是的,我们说好了,兄弟们,让我们杀,杀光这群建奴!”赵烈嘶吼着挥刀而上,众人紧随其后,狂吼着往上扑去。 这让正面的后金兵无不骇然,纷纷后退,明明他们才是人多势众的一方。 但后金兵实在是太多了,后面还有更多前来抢功的骑兵嘶吼而来。 赵烈等十人几乎就要被后金兵们给淹没了。 难道就这样结束了吗? 不! 建奴未灭,怎能先死! 我赵烈,不答应! 赵烈巨吼一声,冲入众后金兵中,长刀舞动,双脚交叉,猛力大旋转,腰力带着长刀绽放。 璀璨的刀光闪烁,划出一道华丽的银光。 四周的建奴呆滞地站住,猛然间,他们的头颅纷纷坠落,脖颈处不断地喷出鲜血,鲜血飞溅。 这让围住了赵烈他们的后金兵无不骇然,人人的嘴巴大大的张着,简直不敢相信他们的眼睛,这是何等的蛮、神、降临,这一定是梦魇的魔煞! “啊啊啊……” 已经有人不断惨叫,扔下了手中的兵器就跑,更多的后金兵则是目光呆滞,不知所措的暗暗后退,完全被夺走了胆气。 “杀,杀出一条路来,咱们回家!” 赵烈举刀,勇猛地冲在最前端,身边的明军个个狂冲。 一行十人,向着被建奴遮蔽的西平堡方向而冲,只要突进地雷阵,那就是生机! 第五十七章 可歌可泣 建奴也察觉到了赵烈的打算,可是赵烈的勇猛又岂是吓破了胆子的第一排后金兵所能抗衡的。 大刀挥洒之间,后金兵连连败退。 这第一排吓破了胆子的后金兵们无法阻拦赵烈的攻势,又阻碍了后续后金生力军们的投入。 这可把后面的后金兵们给急坏了,一个个怒吼起来。 “死了这么多人还拿不下这个明狗,那我后金勇士的脸面何在,让我上,让我杀了他们!” “什么时候轮到明狗如此嚣张,不敢上的都给我滚开,让我来!” “还是等看我们正白旗的厉害,两蓝旗的滚开!” 后面的金兵发了疯似的要到前面来杀赵烈,而前排的后金兵们早已被吓破了胆子,哪里敢往前上,可是退又不好退,两难之间,更是头脑一片空白。 但外围后金兵的增多,也让赵烈这边人数劣势,在此刻发挥了极致。 无论赵烈如何冲突,杀伤多少敌寇,都再难开拓空间,围困众人的包围圈是越来越小了,赵烈身边的明军也一个个变少了。 “哈哈,兄弟们,看来到此为止了!” 赵烈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大刀也已经折断,他的手上现在握着的是抢自建奴的两把腰刀,胳膊都已快抬不起来,双腿已经麻木,已到了油尽灯枯的极限。 身边还能站着的明军也只剩下两人,三人背对着背,互相支撑着,脸上却满是笑容。 “哈哈,千总大人,就让我们来生再见!” “对,下辈子还要跟着你杀贼!” “哈哈哈哈!” 三人视死如归,说不尽的气慨。 而四周的后金兵们才不会为这样的气概所折服,他们一个个狞笑着,眼中满是贪婪,等着他们的将会是战功,将会是胜利,将会是封赏! 就在这关键的时刻,忽然一阵急促的号角响起。 那是建奴撤退的号角声! 情况紧急! 闻号不撤者,斩! 这让建奴十分惊讶,这明明就快要绞杀这万恶的明骑了,怎么却吹响了如此急促的撤退号角。 外围的后金兵们回首看去,大惊失色,只见西平堡东门打开,一队队骑军已经突击而出,宛如铁骑洪流,向着本阵而去,也有一队向着这边而来,多半是为了救助以及阻击回援。 而此刻本阵中的骑兵只有寥寥,步兵们也未安营扎寨,这若是让如此之多的明朝骑军突击过去,那大势不保! “主子危险了!” “快去救贝勒爷!” “主子,千万别有事!” 一个个正白旗的骑兵见状,再也顾不得什么战功封赏,调转马头就往本阵增援而去。 若是当阵折了黄台吉,便是立下泼天般的大功,也无法挽回。 正白旗的众人心知肚明。 而正蓝旗与镶蓝旗的骑军们伤亡都是他们的,一、门、心思的只想杀死赵烈雪耻,但撤退的号角让他们不敢耽搁,也只有暗恨而退。 只有最前面的那些后金兵们无论是哪个旗的,都不愿就此而走,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到手的肥肉丢了,也不去管什么号角声,加速向着赵烈三人冲杀过来。 只要一拥而上,杀死了赵烈再走,也不会多耽搁什么时间。 赵烈明白已到了最为紧要的时刻,他无惧死亡,但不愿就此死在这里,他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去做,怎能就此殒命于此。 咬紧了牙关,赵烈不去防守,而是猛冲而上,两把腰刀,宛若飞蝶,翩翩而舞, 双刀挥舞,绽放汉家猛士的华章,而那两个明军也不顾自身面对的敌人,反身突刺,护住赵烈的两侧,他们是赵烈最坚强的后盾,宁可用自身去遮挡砍杀向赵烈的兵刃,也不能让赵烈受到任何的损伤。 这便是義!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杀奴!” 两人齐声爆喝,三人突杀,无人能敌。 鲜血飞溅,哀嚎满地,兵刃四击,赵烈只认准一个方向,向着地雷阵冲击! 困兽犹斗,何况人乎! 后金兵们万没想到赵烈三人竟还有如此的冲击力,立时被冲开了个口子,再想要阻拦已是不及,回撤的号角不要钱的嘶吼,明军铁骑已突进了本阵,第一排旗帜已倒下大半! 事态紧急! “速速回援!” 若是不能保住本阵,那真是万事皆休! 后金兵们再也顾不得赵烈,反身连忙回援,而那队向着赵烈突来的明骑也到了近处。 为首的正是齐泰山、白眼、虎头三人,身后都是赵烈本部的骑军! “大人威武!” 之前他们在城头上亲眼目睹了赵烈的英姿,打心眼里敬佩赵烈的忠义勇猛,能追随在这样的上官麾下,这是何等的荣耀,何等的幸运! 骑兵们人人振奋,将一些个依旧不死心想要追杀赵烈的后金兵们突翻在地。 “哈哈,大人,你太不够意思了,这么过瘾的事以后可不能一人独吞,一定要叫上我老齐!” “见了大人的神武,所有人都惊呆了,一个个看着我们,都带上了敬佩的目光,哈哈,大人,真有你的,我虎头从来没有这么得意过,这么开心过!” “大人,您快歇歇,可有受伤?属下来帮你包扎!”素来最为毒蛇的白眼,却十分体贴的关心起来。 这让虎头十分郁闷,一把挤开了白眼,满脸堆笑道:“大人,别看我虎头人长得粗,可是心却细呢,让我来包扎吧!” 赵烈很想摆手拒绝,可却一下子躺倒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头脑一片空白,只想要美美的睡上一觉,累了,太累了。 但他还是强撑着坐起来,下令道:“先救助伤员,将这些勇士们的遗体带回城内!” 齐泰山等人连连答应下来,赵烈的威望全是一刀一枪打出来的,现在在众人的面前,就是圣旨一般的存在。 绝不会违抗! 当即,堡中后续而出的步兵们也赶到了这里,收拢起勇士们的遗体,以及收拾起这一片战场。 被俘明军足有两千人,其中四处逃散了几百人,而跟着赵烈一直拼杀到这里的有五六百人,而现在活下来的不过七八人,都是重伤。 而他们拼掉了镶蓝旗达尔汉的整个牛录,之后又拼死了近三百后金骑兵,这又是一个牛录的兵力。 又吸引了建奴先锋的所有骑军,为黑云鹤的突击赢得了时机。 战局立时扭转,可歌可泣! 第五十八章 士气大振 赵烈的归来,获得了英雄一般的欢迎,西平堡众人无不欢呼。 这既是为赵烈等人的欢呼,也同样是为自身的欢呼! 将为兵之胆。 赵烈的英勇无畏,城外被俘明军们的奋死拼搏,无不鼓舞着西平堡的军民。 老奴亲率五万建奴穷凶极恶而来,人心本自惴惴,哪怕之前埋设了地雷阵,哪怕已经加紧布置好了城防,哪怕赵烈也带了一批新人进来。 但与建奴的力量对比,依旧十分悬殊。 每个西平堡军民的心,其实一直都是拎着的。 而刚才城外之战,让人心驰神往,让人明白建奴也会死,建奴也会败,哪怕手无寸铁,只要有敢死之心,淹也能将建奴淹死! 建奴不足畏,明军大可敬! 勇者无敌! 众人也更加坚定了守住西平堡的信心,也全都期待着胜利的来临! 不多时,黑云鹤也趾高气扬地带着骑兵队回来了,人人兴高采烈,他们的出击不仅救回了赵烈等人,而且还扩大了胜果,只打得建奴先锋后撤而去。 这是首胜! 黑云鹤将缴获的建奴牛录旗丢在了地上,得意地嚷道:“哈哈,快活,快活,若是能再给我两千骑兵,我能直接把小奴的头给砍下来,哈哈!这才是打仗!” “来人啊,将建奴的头颅全都挂在城头,这次叫老奴来也别想走!” “打老子西平堡的主意,真是不知死活,哈哈哈!” “烈哥儿呢?走,快带我去见他,哈哈,真有他的!” 黑云鹤感到无比的快乐,马踏建奴本阵,追砍建奴旗主,这是多么快乐的事情,简直是每个大明官军梦寐以求之事,实在快活。 众人连声应和,纷纷先去处理建奴的首级,然后再悬挂到城头,一路排开,个个干劲十足,斗志满满。 “烈哥儿,烈哥儿,可真有你的,就是太过独了点哈,这样的好事不叫着老子一起上,就知道吃独食啊!”黑云鹤笑笑呵呵地推门而进,罗一贯等人也早在屋中了。 赵烈满心疲倦,眼皮子抬都没抬一下,坐在那里任由医师治疗,基本上也被包扎得跟个木乃伊差不多了。 “嚯,你小子,怎么样,受了这么多伤?”即便是黑云鹤也吓了一跳,赵烈这幅模样,贼惨,跟在城外的大杀四方简直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反差满满。 罗一贯开口道:“赵千总勇冠三军,全身受伤二十六处,铁甲也被砍废了,好在未伤到要害,只伤害到了皮肉,要不然,咱们可就得将他往褒忠祠送了!” “没事,没事,伤疤是男子汉的证明嘛!你看我,全身上下都是伤痕,不还是生龙活虎地跳着嘛,咱们是当兵的,就不怕死,更不怕伤!”黑云鹤听闻没伤到要害,也放下心来,劝慰起赵烈来。 赵烈翻了个白眼,心道,我到底不是赵子龙,七进七出,一生征战,无一伤痕,不过,也值了。 赵烈精疲力尽,只想要美美的睡上一觉,但有句话还是不吐不快,他开口言道:“大人,还望谨守城防,咱们人少,每个将士都很重要,若是建奴大军而来,可万万不能突阵了,等到援军到来,骑军还有大用!足以扭转乾坤!” 罗一贯自是点头答应,而黑云鹤也是满口子答应,但看上去就知道这厮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历史上他本就有出击前例,更别说之前的冲杀更是让他尝到了甜头。 这让赵烈心中一急,连忙伸手去拉黑云鹤道:“黑大哥,你可得答应我!” 虽然黑云鹤一直要赵烈喊他为大哥,但赵烈一直还是恭敬有利,以官职尊称,但此刻却喊出了大哥,这让黑云鹤印象深刻,看向了赵烈,开口道:“好了,烈哥儿,你就安心养伤休息,我答应你就是!” “立字据!” “什么?” “呵呵,开个玩笑,但这可是你答应了我的!不然援军到来,咱们可没办法跟他们相通,总不能带着一群步卒过去接应吧,无法给予建奴更大的重创!” 一听这话,黑云鹤顿时被真正说动了,冲杀敌阵固然爽快,但哪有里应外合,夹击建奴夺得大胜来得过瘾,自是答应下来:“好好好,谨守城防,谨守城防就是!你快些养伤休息吧,之后老奴过来,你可别怪我没喊你出击!” 赵烈没有回应,也是一秒入睡,之前的厮杀实是体力透支,必须要尽快休整过来才是,他可不想错过追击老奴的大战。 众人见状,微微笑着退出了赵烈的房间。 罗一贯笑着说道:“立即向广宁报捷,并恳请抚台大人早发援军,力争在西平堡下歼灭建奴!” “是极,是极了,有了这么多的斩获,想必广宁本部也是坐立不住,届时,汇合堡下,狠狠的收拾建奴!麻麻的,小建奴,三天两头的过来抢劫,真是当我大明无人了!”黑云鹤摩拳擦掌地骂道。 相较于明末许多将领闻奴心怯,遇敌胆战,鼓吹什么“建奴骑射无双,野战不可敌”,“不可浪战”之类的无耻谎言来说,西平堡的众人,无论是罗一贯还是黑云鹤都算是优秀的将领。 素来不怂建奴,这才是为将之道,也是对敌之道,否则,未战先怯,这战是没法打下去的。 只要保住广宁,保住这片辽东辽西的核心要地,那明军的士气也不会无限制的衰弱,战略纵深也得以保全,绝对不会让建奴如此嚣张跋扈。 广宁之战,至关重要! 西平堡则是之中的最前线! 重要中的重要! 报捷的使者立即往广宁而去。 “大捷,大捷,西平堡大捷,斩获建奴六百二十八级(之后黑云鹤突阵时的杀伤并没有时间去割取首级),缴获牛录旗五面,武器盔甲无算!大捷!大捷!” 报捷的使者一路策马狂奔,一路将好消息传递了各个镇堡,直到广宁。 这一路上,明军人人士气激昂,各个欢笑无比。 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大战当即,五万建奴凶猛而来的消息已压得广宁军民几乎难以呼吸,而西平堡的初战告捷,毫无疑问则是最好的强心针,让所有人欢喜鼓舞。 对接下来的大战,也有信心了不少。 士气总是如此,胜利之后激昂,失败之后挫伤,越胜利越高昂! 第五十九章 孙得功的决断 报捷的使者,立即受到了广宁镇总兵刘渠的接见,紧接着甚至辽东巡抚王化贞也拨冗召见了他,并给予了五两白银的赏钱。 一城俱欢,几乎所有人都沉浸在快乐之中,除了孙得功与熟知他秘密的那几个亲信。 “主公,这可如何是好?” “是啊,没想到黑云鹤那蛮子竟然这么厉害!” “一下子阵斩六百多啊,这杀伤的更应在十倍以上!” “对,没想到啊,没想到,难道建奴就这样无用?” “麻麻的,该死的建奴,竟然就这点本事!” 捷报频传,便是这些已经决心背弃祖宗的孬种们都开始怀疑起来,他们是想要保住身家性命,然后追求荣华富贵的,若是建奴这么不济,根本打不下广宁,那他们可得好好考虑一下该怎么办了。 孙得功默然不语,任着部下争吵不休。 渐渐的,那几个汉奸也不再说话了,全都看向了孙得功,等着孙得功来发话。 孙得功还是没有说话,仿佛是木刻似的,只有那眼珠间或一轮,还可以表示他是一个活物。 “主公,要不咱们就不降了,先看看再说?”那几个亲信互相看了看,终于还是有一个最有资历的人站了出来弱弱地问道。 其余众人也是点头附和道:“是的,是的,不如等等再说。” “可不是么,那些建奴猪狗一样,不把我们汉人当人看,若是能打赢那咱们就不降了。” “对,对,对,还是稳妥为妙!咱们跟着主公,还是一样吃香喝辣。” …… 这下,孙得功站起身来,虽然依旧还在沉默,但目光却活泛了许多,锐利的双眼扫视着众人,目光到处,人人侧目,不敢开口。 孙得功缓缓地看着,半晌,这才踱到了门边,伸手拿下了墙上悬挂着的弓箭,就在众人关注的目光之中,缓缓地拉开,又缓缓地搭箭。 这让众人无不紧张忐忑,之前第一个出声的再也承受不住,连忙站起来,大声表态道:“不管主公是什么选择,我等永远跟随,说让杀奴就杀奴,说让杀刘渠就杀刘渠,没说的!” “不错,主公就是我们的天,主公让我们干嘛就干嘛!” “可不是,谁敢违抗主公的命令,老子第一个不答应!” “对,孙得功天下第一!” …… 孙得功依旧不理不睬,只是拈弓搭箭,缓缓地转向了众人,既像是在瞄准,又像是在随意扫视,那箭尖从每个人的位置转过,最终还是落在了那个最先说话的人方向。 那厮吓得两腿战战,牙齿不断打颤,发出了咯嘣咯嘣的声响,连忙跪倒在地,连连求饶起来:“饶命啊大人,大人饶命啊,小人也是为大人着想啊,小人绝对是忠心耿耿,忠心耿耿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其余众人也是两股战战,几欲先走,只是孙得功正站在门边,又如何逃得出去。 大家自然是面面相觑,有心想要一起帮忙求饶吧,有担心孙得功的一肚子火发不出去,反而连累了各自,便就远远地站到了一边,抱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觉悟,有声无气地帮腔了两句。 “是啊,主公,为了你好啊!” “主公,我们一片忠心耿耿啊!” 心中却只是盼着孙得功赶紧放箭泄愤,要不然那火烧到了自己身上,可就实在是不太美妙了。 孙得功嘿然一笑,左手紧握长弓,右手一松,那羽箭“嗖”得一声而出,“笃”的一声钉在那厮磕头的三寸之前:“是的,大家都是为了我好,我们也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自该是风雨同舟,齐心协力!” 那磕头之人吓得瘫软在地,嘴巴一开一合的却发不出声音。 而其余几人,一条声的附和起来:“是的,是的,应该齐心协力,应该风雨同舟!” “而且,我还要告诉大家一句话,开弓没有回头箭,咱们既然已经决定要搏一场富贵了,就不要再想其他,要不然,都不用汗王动手,就叫李永芳公开了我跟他的书信,我们就是死路一条,不但我死,你们也要死,你们的家人也全都要死!不成功,便成仁!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孙得功咬牙切齿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他怎么料到一向摧枯拉朽,战无不胜的老奴这次竟然连接受挫,早知如此,又有谁愿意好好的人不做,却偏偏去做奴才呢? 但这样的念头只是一瞬,便被孙得功甩出了脑外,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要做就要做到底。 “别看左一个斩首两百多,右一个斩首六百多,但这又有什么关系,三岔河河防军多少人?足足三万,现在呢?逃回广宁本部的才有多少?一万人都没有!这一战,依旧还是后金会胜,我们的选择是最为正确的!” 孙得功环顾众人,脸上满是坚毅之色,既像是在说服别人,也是在说服他自己。 那几个亲信闻言,连忙鼓吹起来。 “大人就是大人,就是如此不凡!” “可不是,主公的话语简直是如同拨云见日一般,让我们立即看到了事情的真相!” “什么捷报频传,明明是大败而已,广宁啊,要完蛋了!” “对,我们现在不投靠后金,那怎么保全自身,怎么保全家人,主公的选择是再正确不过了!” 之前那个磕头求饶之人,现在也是缓了过来,一跃而起,也不顾裤、子上的恶臭,大叫着吼道:“主公的选择就是我们所有人的选择,主公的命令就是我们必须遵守的东西,谁他么的想要违抗主公,就先踏着我的尸体走过去!” 端得是忠义无双,若不是那尿、湿的裤、子依旧在滴滴答答,那所有人都要为此义士而动容。 所有人都站得远远的,就连孙得功也是一样。 “好,既是如此,大家抓紧布置,这大军眼看就要出城去增援西平堡,这就是我们的出路,先去通知四贝勒,然后按计行事!”孙得功发号施令起来。 “是!”众人齐声称是,那湿、裤、子喊得尤其高亢。 第六十章 喜悦的刘渠 广宁城外,官道旁的丛林中,五张开元弓已经拉成了满月,捏住弓弦的手指稳健而有力,有条不紊地缓缓调节着方向,终于随着一声低喝,五箭应声而出。 官道中,三个孙得功的亲信刚刚听得弓响,有心想要避让,就已经中箭坠马,跌在了地上,由于惯性在地上又接连翻滚了几圈,其中有一人强撑着身子想要站起,却最终还是没能成功,一头砸在了地上。 紧接着,他们的前后响起了马蹄声,各出现了两个夜不收,好整以暇地向着地上的尸体而去。 到了近处,前后各有一人依旧留在马上,提防不测,各分出一人前去查看了一下。 “都死了,没留住活口!”说话的正是房三,他是老资格的夜不收了,这次被赵烈派来,也证明是被赵烈看做了亲信。 “那好,查找信件!”赵永山开口道,亲自带人前去查找。 果然,很快就在为首之人的顿项中找到了一个蜡丸,也不拍开,赵永山继续仔仔细细地查找了一遍,又找到了块看似颇为平常,但另外两人却没有的木牌,这想来应该是什么信物吧。 “好了,将这三具尸体也带着,送到城外的那个废庄去,你们在那等着!” “是!” 赵永山将信物与蜡丸小心翼翼地收好,带着两个夜不收,策马而驰,向着广宁城而去。 这时丛林中埋伏着的五个夜不收也跳了出来,其中为首的正是虎头:“麻麻的,这孙得功也特么太不将咱们当人看了吧,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派人出城去跟建奴通风报信?” “还不是仗着抚台大人的包庇!这叛种真是得意猖狂,拿到了证据看这厮有什么下场。” “哼,还是咱们大人神机妙算,早将孙得功的鬼心思识破,让咱们时刻盯着孙府不放,总算是将这三个贼寇给盯住了!” “刘总兵也实是太无能了,大人都告知他孙得功不是好人了,居然还不密切提放着,真是……” 赵烈临睡之前,布置下了这样的策略,他料到在捷报频传之后,孙得功这边是会有所动作的,便就让赵永山带着九个夜不收,随着报捷的使者回到了广宁,时刻盯着孙得功,终于是有收获了。 赵永山则是带着信物与蜡丸密信前去上报给刘渠的,一来坚定刘渠之心,二来也是确保孙得功无能作为。 由于是赵烈的亲信,赵永山第一时间就被刘渠所见了。 “总爷,这是从孙得功手下中搜来的,他的三个亲兵也在城外的废庄之中了,只是抓捕之中,属下失手,将他们都杀了。”赵永山将信物与蜡丸呈上,有条有理的说着。 刘渠闻言,微微颔首,早有亲信接过了信物与蜡丸,破了开来,将密信从蜡丸中取出,递给了刘渠。 刘渠拿过密信扫了一眼,顿时勃然,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骂道:“好个孙得功,果真是好算计,如此局势还贼心不死,还想要临阵作乱不止,还想趁乱砍了我的将旗!真是混账至极!” “总爷,孙得功固然可恶,可有着抚台大人的庇护,在城中还是不要动手打草惊蛇为妙,要不然,反倒会误了总爷的大计!”赵永山立即开口劝谏道。 与刘渠不同,赵烈是早对王化贞放弃了幻想,从之前的接触上,赵烈已断定这王化贞一定是不会为难孙得功的,哪怕是有着蜡丸密信,也搬不到孙得功。 王化贞是个极为刚愎自用之人,又看不起武将,若是刘渠拿着密信去见王化贞,反倒会弄巧成拙,因为,王化贞是绝对不会容许打他自己脸面的事情发生。 也许会在以后寻个由头,发落了孙得功,但绝对不会在刘渠的请命下,为难孙得功的。 要知道,他在奏章中早已向陛下吹嘘过了内外合击,这内可就落实在李永芳的身上,而联系着“内”的则是孙得功,为难了孙得功,那岂不是说明他识人不明,没办法做到内外合击了吗? 那他王化贞在朝中还不沦为笑柄,这是他绝对不能接受的事情。 “是啊,大人,那孙得功极得抚台大人的赏识,哪怕是有这蜡丸密信,那孙得功也有理由推脱的!”刘渠身边的亲信也开口劝谏道。 刘渠也是个聪明人,只是有些咽不下这口气罢了,酝酿了半天,最终还是长叹一声,吐出一口浊气道:“罢了,罢了,那就还是按既定方法来办,大军出城后,立即将孙得功给拿下!” “大人明鉴!” 赵永山自然也是跟着吹嘘。 只要刘渠不打草惊蛇,又认清了孙得功的险恶就行,届时,这位广宁总兵一定是会将孙得功的威胁给清除掉了,那么援军团团而开,即便是遭遇建奴大军的攻击,也不会直接崩溃的。 稳扎稳打,一样可以推进到西平堡,到时候,内外合计,就是西平堡的生路,也同样是广宁的生路了。 赵永山感到无比的快乐,自家少爷的这些谋略真是天授一般,似乎武艺也大有精进,这真是老天爷开了眼了,一定是老爷、太太他们在保佑着少爷。 赵永山振奋中带着一丝伤感,捏了捏拳头,跟刘渠告辞而去,他要尽快回到西平堡,他要尽快护卫在少爷的身边。 看着赵永山的离去,刘渠收回了目光,又看向了桌上的蜡丸密信,开口笑道:“真是祖宗保佑,出了赵烈这样的人物来助阵,要不然,猝不及防之下,还真的是要被孙得功那奸贼给卖了。” “是极,是极,大人这次必可挫败建奴,还这广宁一个朗朗乾坤!届时收复辽东,世镇辽西或是辽东也不是虚言。” “哈哈,哈哈哈!”刘渠笑得很开心,“世镇辽西什么的,可不是我的志向,我只不过是想扫灭建奴,为圣上分忧而已。个人荣辱,又有何计较?哈哈哈。” 众亲信自然是陪着一起笑。 “好了,广宁安危就在此一战,好好整顿军务,让那老奴来而无回!”刘渠收起了笑容,朗声而言,只是眉角依旧掩饰不住喜悦。 在他看来,收拾了孙得功后,带着广宁这敢战之兵,哪怕歼灭不了建奴,起码也可做到击退之,只要能击退建奴,保住广宁,就已是大功一件! 第六十一章 悲怆者代善 相较于刘渠的喜悦,努尔哈赤已经不像个人了。 虽然他年岁增大,脾气是日渐古怪,但起码以前还勉强像个人,只要顺着他的脾气,倒也没什么问题。 可现在基本上已是跟着一撇一捺大相径庭了。 王帐中被拖出去打死的近侍已不下于两个巴掌,便是素来最为听话,也让他感到最为省心的黄台吉也被拖出去打了二十军棍。 若是这先锋不是黄台吉而是换个别人的话,只怕现在头颅已经悬挂在王旗之下了。 建奴军中士气也变得很是低落。 这两三年,他们打得是顺风顺水,抚顺、开原、辽阳、沈阳,这些大城他们哪个不是轻松而下,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抢得了大量的财产,掠得了大量的人口,哪里有过这一次的挫败。 广宁城还远远没见了,就已经死了好几个牛录额真,就连三贝勒莽古尔泰的手掌都确丢了半个,一向沉稳从容的四贝勒领军竟然也被打得撤退而回,这简直就是莫大的耻辱。 也同样是莫大的打击。 这么多年了,可多久没遇到过这样的打击了。 再加上天寒地冻了,建奴的士气变得十分低落。 他们可是准备进广宁烧杀抢掠的,怎么现在那些注定为奴为婢的明狗竟然还敢反抗,这真是世道变了,变得有些太不像样了。 “父汗,那西平堡小而坚,仓促之下,即便是团团围住强攻,只怕几天之内也攻占不下,还是按既定计划引出广宁本部的援军,一举歼灭明军主力才是,只要歼灭了明军主力,这西平堡还不是不攻自下!”自从莽古尔泰断了半个手掌,黄台吉被打了二十军棍之后,大贝勒代善就表现得格外活跃,显然是要在努尔哈赤的面前加深印象。 对此,黄台吉的心中一片鄙视,呵呵,代善啊,代善,一把年纪了都活到狗身上去了,要是没有莽古尔泰而达尔汉的事,这番话语极有道理,也是正途,是会被父汗接受的,可现在是什么时候? 哪怕这计策再正确也没用,父汗现在所为的是出气,不让父汗出了这口恶气,那战略再正确也是没用的。 计策什么的,还是得联系到性格才有用啊! 代善,呵呵,真是自作聪明! 黄台吉暗暗鄙视,就等着看努尔哈赤抽鞭子,看代善出丑。 果然,努尔哈赤闻言,立即抽出了鞭子,也不管众目睽睽,径直将代善抽得是灰头土脸,皮开肉绽。 “区区一个西平堡,我必屠之!代善,就由你的两红旗上,日落之前,拿下西平堡!”努尔哈赤恶狠狠地说道。 “父汗!”代善悲怆莫名,明明他说的正是出战之前众人议定的方略,也是努尔哈赤亲自提出的,怎么现在就被如此鞭打呢?这变化得也太快了吧。 他只感觉到一种忠臣孝子不被所重,惨遭陷害的绝望感。 “pia,pia!”回应“忠臣”代善的则是更狠的两计鞭子。 代善只有悲怆而去。 黄台吉看在眼中,喜在了心里,差点没在心中笑出猪叫。 代善这厮果真是傻狗一条,看那悲怆莫名的眼神,真是让人不由得捧腹啊。 黄台吉差一点儿就忍不住笑出声来,好在激烈一些的动作,立即触动了二十军棍的伤痛,让他咧了咧嘴,抽搐了一下。 麻麻的,平时看打人军棍不觉得什么,这打到自己身上还真他么的疼啊! 其余诸将如何不知晓代善的话语才是正理,而且包围西平堡,引出广宁守军,一举歼灭对方的援军,这确实是努尔哈赤之前就提出的妙计,众人也是觉得很正确的。 可是现在怎么代善提出来之后就变得如此不正确了,就这么拼命去打西平堡,又有什么意义? 不过,看着努尔哈赤与他的鞭子,所有人都沉默了,反正去拼杀的不过是两红旗的士卒,不关他们的事,更何况,区区西平堡再怎么厉害,也终归不是后金勇士的对手。 打不了就付出一些代价,拿下西平堡就是了。 也好让汗王出了这口气好了,众人想到这里,也就更加心安理得了。 左右不就是死些人,拿下西平堡就是,只要这样能平复了汗王的心情,这点付出根本不算什么。 王帐之中,众人表面沉重,心中却很轻松。 而两红旗人人则是一脸懵逼,不是说好,将那西平堡只围不打,去引广宁援军来打的吗? 怎么现在变成攻城了? 这攻城就攻城吧,大家也不是没有攻过,虽然更多是靠着内应开城,快快活活地进城,但恶战大家又不是没打过。 像西平堡这样的城本不在话下。 但这次不同了,明狗之中忽然出现了一个喜欢大规模使用石雷炮的坏怂,这西平堡周围肯定是埋了大量的石雷炮的,想想这一路而来的遭遇,两红旗的勇士们不禁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主子,怎么会这样?不是说好了只围不打的吗?” “是啊,主子,那么多石雷炮还怎么打,让孩儿们冲,那岂不是要死很多人!” “对啊,主子,咱们两红旗可不容易,可不能让勇士们这样白白送死的!” 一听闻了努尔哈赤的命令,两红旗的众牛录额真全都炸了,西平堡是个军堡,城中一看就知道并没有多少财富,这花大力气打下来,又有什么鸟用,还不如去广宁攻城来得爽快了。 就算是去打广宁援军也比啃这个硬骨头来得强啊。 代善一脸的悲怆,竖起了双臂:“你们跟我抱怨又有什么卵用,有能耐的去找汗王啊,我就是理论的,你们看看,我这一身新的皮袍成了什么样子了,新的啊,都是貂皮的。” “那主子,这该怎么办?不把石雷炮给趟了,没法攻城啊!” “是啊,主子,这真真不好办的!” 虽然代善的貂皮狍子被努尔哈赤给抽成了破衣,虽然代善为了卖惨并没有换下,但这些牛录额真们依旧是战意不浓。 没法子,趟雷,那可是要死人的,而且是白白送死,毫无价值啊! “要是有明狗就好了,让那些明狗趟雷多好,反正明狗是杀不完的,谁料到这一路上,明狗竟然全都撤了,麻麻的,真是可耻!” 有人愤愤不平了起来。 第六十二章 奇葩父子 代善瞅眼看了过去,只见一个青年正嘴里骂骂咧咧的,骂明狗卑鄙什么的。 不是别人,正是他的次子硕托。 这让代善顿时怒火中烧,气不打一处来,抽出了鞭子,就要学努尔哈赤狠狠地给这个儿子来几下狠的,就算不能将他打得皮开肉绽,也要打得这厮知晓好歹。 但鞭子握在了手上,却又忍住了。 岳托、硕托是他的长子与次子,但代善对这两个儿子素无好感,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刻薄的。 没办法,谁让这两个儿子的娘死得早了,代善新娶的老婆,自然是很好诠释了什么叫做后妈的厉害。 而代善也是乐见其成的,毕竟他的儿女众多,这两个儿子根本就不被他放在眼里。 甚至,代善再看到岳托修整好的宅地比他的好时,就先后让莽古尔泰和阿敏为自己请命说自己所居之地狭小,意欲霸占岳托的宅地。 老爹想着占儿子的便宜这还真是代善的正常发挥。 而两年前,硕托因为无法忍受代善的虐待而突然失踪,有人说其“叛逃”投明朝而去。 在还未确定硕托是否叛逃时,代善即一口咬定硕托有叛逃之心;在找到硕托并且其本人明确表示并没有叛逃后,代善还是向努尔哈赤跪下五六次请求斩杀硕托。 简直是神操作一般。 这样的要求自然是遭到了努尔哈赤的拒绝,他不但释放了硕托,而且也由此开始调查代善给予两个前妻之子的待遇问题。发现岳托、硕托所领有的资产均比其他的异母弟弟差。 这一点令努尔哈赤深恶痛绝。 因为努尔哈赤小时候曾深受继母虐待,感同身受,所以他本人在对待诸子时十分注意,对于幼年丧母的褚英、代善给予的待遇称得上是格外优厚。 却没想到褚英犯上作乱,被他给诛杀。 而代善这人竟然做出了这样让他极为不喜的事情,这让努尔哈赤越发的怒火中烧。 直接怒斥代善道,你也是前妻的儿子,何不想想我不是对你更亲近吗?你怎么就被后妻蒙蔽得虐待已长大成人的儿子呢?何况我待你一直是特选良好的部民让你专管,你为什么就不能像我一样将优良的部民赐给岳托、硕托呢? 当然了,这样的问话是经过了美化的,实际上自然是少不了鞭子以及皮肉开绽的,以及各种嗨爆的谩骂。 自此,努尔哈赤宣布废除了代善的太子之位,让岳托、硕托与代善分家。 但此两人都在两红旗内,岳托还稍微好一些,平素知道避让,而这个硕托却是莽夫一个,一天到晚就知道瞎嚷嚷,看这个不顺眼,那个不入眼的,就好像天不大地不大,只有他最大一样。 这让代善越发愤懑,简直恨不得手持钢鞭,将他打。 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没法子,努尔哈赤站在这两个逆子的身后,袒护着这两个叛种,甚至为了这两个逆子,连自己的“太子”之位都丢了。 这样巨大的伤痛,让代善只有突出一口浊气,将手中的鞭子丢在了地上。 没办法,努尔哈赤刚将他抽个半死,但他却不敢将硕托抽一顿,不然落到了努尔哈赤的耳中,正是不知道又要多多少事。 “硕托,你是我的儿子!”代善强迫着自己说出了这差点让他吐出来的话语,“西平堡让父汗极为恼怒,作为儿子,我势必摧毁了这西平堡,而作为我的儿子,我就要将这头阵的荣耀赏赐给你,去灭杀那些卑鄙的明狗吧!” 硕托瞠目结舌,他是在骂明狗卑鄙,但天可怜见,他可真的没什么兴趣打什么头阵的,刚才只不过是本色发挥,随口谩骂而已,哪里料到这打头阵的苦活就落在了自己的头上。 “大贝勒,我的部众人数不多,在两红旗中,实力也排不上号,我可打不得头阵啊!”硕托连忙一再推辞,还他是儿子,他现在连阿玛都不肯叫代善一声的。 开玩喜了,这要是让他打这个头阵的话,那岂不是要部众全都死在石雷炮上。 岳托也连忙帮腔开口道:“阿玛,硕托部众薄弱,让他打头阵的话,伤了他不算什么,可不能误了阿玛您的大事啊。” 而两红旗其余众人并不开口,只是看着这父子三人的交锋,若是代善开口让别人打头阵的话,那再开口拒绝不迟。 代善冷笑一声,盯着硕托看了两眼,又转眼扫了岳托一眼,不屑地说道:“那好,既然硕托难当大任,那就让你跟他一起上吧,有你们两个好汉子,想必是不成问题了!” “这……”岳托没想到只不过是仗义执言,竟然就引火烧身了。 而硕托也立即叫嚷起来:“大贝勒,这不公平!” “那让谁去才公平?”代善凝视着硕托,眼眸中蓄着光。 硕托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当然是该叫……” 岳托倒底比硕托年纪要大,经历过的事也多,一把拉住了硕托,打断了他的话语说道:“阿玛要咱们兄弟上,那就上,没说的,只是,恳请阿玛将旗中的马骡多分给我们些。” “马骡?你个败家子是要用马骡来趟雷?”代善立即心疼了,赶紧站立起来,双手捏得紧紧的,简直就跟要了他的命一样。 岳托开口道:“只要拿下广宁,什么样的马骡没有,只要能让汗王消气,区区一些个马骡不算什么。” “不算什么?呵呵,好大的口气!”代善怒极而笑,他素来贪恋钱财,跟他要马骡,那岂不是与虎谋皮吗? “如今大军云集,总不能拿我们两红旗的勇士去趟雷,汗王看在眼中,也是会暴跳如雷的,不过是些马骡而已,听说广宁城中应有尽有的!要不然,说什么,我们兄弟也近不了这西平堡!”岳托严守底线,义正言辞。 众人闻言,也立即打圆场了起来。 “是啊,是啊,固然马骡重要,但还是不如我们后金的勇士重要!” “对,也只有用马骡了!” “主子,就答允了吧,只要拿下西平堡,还愁汗王不赏赐吗?” 毕竟,只要不让他们上去趟雷就很好了,用些代善的马骡去趟雷,大家何乐而不为呢? 总好过让他们去趟吧。 反正是有人必须要去趟的! 第六十三章 马骡阵 这下,即便是吝啬如代善也没辙了,想想努尔哈赤的暴怒,他最终只有咽下这口恶气了,丢下了手中的鞭子,反正不能用它来抽人,还拿着有什么用。 “既是如此,那就这样吧,不过等战后这些马骡要从你们兄弟俩处扣!”代善斩钉截铁地做出了决定。 硕托很是不服气,还想出声理会,岳托却拦住了他,答应了代善的条件。 此刻他们兄弟俩本无讨价还价的权力,能争取到这样已是非常不错了。 两红旗其余诸人见状,自是一条声的喝彩鼓劲,反正这趟雷的事情由岳托两兄弟接过去了,那他们也就安全了。 在众人的眼中,攻占西平堡本不算什么,难就难在先要趟雷送死一批,这是每个牛录额真都头疼的事,现在完美解决了,那就等着进攻西平堡,夺得战功吧! 两红旗的众牛录火速动员起来。 不到两刻钟的功夫,已给岳托兄弟凑齐了一千多头骡子,八百多头驴,以及五百多匹驮马。 再多当然还是拿的出来的,但两红旗的众人都觉得这足够了。 还叮嘱着岳托等人要节省着点用,用剩下的一定要记得还。 这让硕托气得差点直接挥拳而上,还是岳托稳妥,要不然,这仗就不用打,先得内讧一波了。 “大哥,这是代善那狗贼,让咱们兄弟去送死!两红旗的这帮牛录额真也跟在这里起哄架秧子。”硕托十分不满。 岳托点了点头:“没办法,谁让咱们是两红旗的人了,这次虽然凶险,但对你我兄弟来说,倒也是个机会。” “什么机会?送死的机会?”硕托依旧一肚子气,这家伙就是这个臭脾气,不鸟代善,对岳托也不怎么看重,倒是喜欢跟多尔衮他们在一起厮混。 要知道,多尔衮这会儿才特么的十岁。 岳托也不以为意,他知道硕托的臭脾气,并不计较,因为跟着混人计较不来,更为重要的是,这个弟弟还是很有用处的,起码够猛,敢打。 这对岳托而言就够了。 “一次扬名立万的机会,这一路上,咱们可没少被明狗的石雷炮所祸害,这一次,大军云集,汗王又在后面亲眼看着,只要咱们兄弟能趟过这石雷炮,且不论攻不攻西平堡就足以是大功一件了!”岳托豪情万丈地说着,脸上满是期待的亮光。 硕托饶了饶头,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这用马骡趟雷似乎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吧,这也能算是大功一件?” “废话,汗王最重各种新式战法,虽然明狗的石雷炮是早就有过使用的,但如这次一样大规模运用可还没有过先例,汗王一定非常看重,你我兄弟在汗王的注视下,平趟而过,你说能不能在汗王那里留下一个深刻的好印象?”岳托兴奋地说道。 “能,能!”硕托立即被说动了。 代善非常不喜欢他,他就得另找出路,没有什么比努尔哈赤更适合做靠山的了。 一想到能在努尔哈赤眼前露脸,硕托只觉得浑身振奋,每个毛孔似乎都舒张开了:“哥,咱们上吧,要不,让我带人先冲一次!” “不可,这石雷炮的威力你也是见过的,就用马骡去趟雷!”岳托断然拒绝道,没想到硕托这厮一被说动,就这么积极,但也积极得实在是过了头了。 “好咧!” 很快,硕托与岳托属下的五个牛录点兵而出,赶着马骡走到了最前阵。 西平堡上众人早就发现了这样的变化。 黑云鹤直接轻蔑地笑道:“建奴这是要用牲口来趟雷了,胆子怯了,就什么都不是了!” 众人自然是出声附和。 而罗一贯则面色有些凝重,根据预期,他可是想要依靠着地雷阵阻敌一阵,杀敌一阵的,可现在建奴直接用马骡来趟雷,这就无法对建奴造成一定的损伤了,这可有些不妙。 他看了看远处忙活着的建奴,又收回了视线,看了看赵烈。 赵烈此时已睡了整整一天一夜,基本上算是恢复了大半精力,脸色虽然有些不太好看,但眼眸中满是精光,显然还是很可以依仗的。 见赵烈并无不悦,罗一贯稍稍放下心来,也就静静地看着。 很快,号角声响起。 硕托领着两个牛录,上前了五十步,而岳托的三个牛录也是紧随其后,高举旗帜,高声呼喝,若不是前面有成群马骡在那跟着叫唤,倒也算是颇有威势。 只是这模样让西平堡上众军无不捧腹大笑。 “哈哈,建奴这是来送马骡啦!” “赶着马骡过来,难道是放牧吗?” “哈哈,马骡肉可不好吃,能不能改成牛羊啊?” “可笑,可笑,这些建奴还真有意思哈!” 被马骡破坏了气势的硕托气得是牙只咬,简直恨不得立即率队冲上去。 岳托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原本指望着列阵呼喝能振作士气,也让努尔哈赤见到了,会心中加深印象的。 谁料到这些马骡也来凑热闹,拼命地叫唤着,还真是难听。 “江昂,江昂”的,难听死了! 这滑稽的一幕甚至让身边的两红旗军士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将马骡一字排开,拉散一些,二十头一列!”岳托到底是有些本事的,立即假装没听到别人的嘲笑,立即开始布置。 早有人上前驱赶着马骡,将之排列成行。 当然,马骡是不会老老实实听话的,也不会任由着排布。 少不得又是一阵吆喝,这让西平堡众人更是笑得肚子都要疼了。 “天杀的建奴,这是想要笑死我们吧!哈哈哈!” 但赵烈却又看见了马骡阵后,建奴又推出了不少辆盾车,大致数了一数,约有五十多辆,这些盾车上都竖着数面旗帜,让人看不清盾车内中与后面有多少人。 而且在盾车后的不远处,又有一队队后金步卒,显然这是准备等马骡趟完了雷后,直接攻城的。 而且看这架势,指不定是想要一边用马骡趟雷,一边在后面用盾车跟着,战兵又藏在盾车后,直接来个连环攻击,一举想要攻下西平堡的。 这建奴指挥官,胆子倒是挺大。 赵烈嘿然一笑,也不着急,只是等着看好戏。 老子的地雷阵可不是这么好趟的! 第六十四章 动了 很快,硕托与岳托五个牛录的兵力已经调配到位。 分作了五个方阵,形成了一个品字形。 而每个方阵之间互相间隔了三四十步,将西平堡的东面城墙几乎是笼罩其中。 在牛录方阵之前的自然是盾车,每个方阵前足有十辆。 显然建奴是拿出血本出来了。 这些盾车,前面是高高厚实的木板,上面又铺上了厚厚的皮革棉被,可以十分有效地抵挡枪炮弓箭,下面还装有滚轮,移动起来也具备一定的速度。 只要地面够平坦,它们可以一直推到城下,可以很好的保护躲在盾车里面的士卒。 在后金军中,这种盾车向是他们的标准装备,也是他们攻城作战的依仗之一,后金兴起以来,运用这种盾车,无论是攻城作战,还是野战,都是无往不利的。 而若是想要对付这样的盾车,除了以火炮直接命中之外,绝无他法。 罗一贯与黑云鹤都是久经战阵的,明白这些盾车的厉害,而其余诸将也晓得这么多盾车意味着什么。 “麻麻的,这些该死的建奴一下子上了五十多辆盾车,真是要玩命了!” “可不是,一上来竟然将这么多盾车都推上来了,这只怕是老奴此行所带着的所有盾车了吧?” “即便不是所有,也是绝大多数了,老奴这厮是直接将咱们西平堡当广宁玩了!” 看到一下子推出了这么多辆盾车,众将面色严峻,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之前看着建奴驱赶骡马时的快活已是不翼而飞了。 不过,罗一贯与黑云鹤倒是比较镇定的。 黑云鹤哈哈大笑了起来,说道:“哈哈,盾车怎么了,防得住咱们的正面进攻,难道还能防得住下面的地雷吗?想要靠那些马骡就趟完咱们的地雷阵?呵呵,绝不可能!” 罗一贯也开口道:“不错,就算是马骡能趟完咱们的雷也不怕,大家莫非忘了西平堡四周早被咱们挖得坑坑洼洼呢?那些小型的盾车倒也罢了,你们看那些大中型的盾车如何推得过来,届时还不都成了咱们的靶子。” “是极,是极,哈哈,之前我还说赵烈怎么让用树枝覆土将坑洼全都掩盖起来呢,原来都算在这个上面啦,哈哈,这下可有建奴的苦吃了!”黑云鹤想起了赵烈的良苦用心,不禁更为高兴。 其余诸将闻言,一个个也是脸上带上了笑意,可不是么,现在西平堡可是今非昔比的,四周早已密布了地雷阵还有坑洞,专防建奴攻城。 一些个之前还抱怨赵烈挖坑太多太累人的人们此刻也明白了过来,个个昂首挺胸,跟边上的人吹嘘当初他们是怎么挖坑的,那抗又是挖得如何如何巧妙。 其实,建奴推出了这些盾车,自然也是有着他们的计较的,最起码是可以防备惊吓的马骡反冲的,只不过这些话,谁都不会故意指出的,平白灭了自己的威风。 说话还是得说重点,赵烈可不会随随便便的指出建奴盾车的真正用意,反正这些盾车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对西平堡造成影响的。 赵烈微微一笑道:“建奴素不将咱们大明军士看在眼里,这番又是倾巢而出,自然会如此不管不顾,看这架势,是想着拿五个牛录就把咱们西平堡给占了,也真是太看不起人了。实在荒谬。” “哈哈,确实荒谬,不来四处围困,直接对着东城墙就来,真是不把咱们西平堡当回事啊!”黑云鹤笑了起来,“很快就要让他们知道厉害!” 众人自然是一条声的附和。 而岳托也已做好了战前的准备,他找来了硕托:“二弟,此战是你我兄弟扬名立万的好机会,可一定得把握住,后面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了!” “好咧,大哥,我是什么人,我可是硕托!”硕托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十分悍勇。 “好,先让马骡一列列地上,等马骡趟完雷后,咱们就推着盾车而上,一鼓作气拿下西平堡!”岳托看向了西平堡的城头,眼中满是期待与向往。 “好咧,就这么办,不过,马骡要是受惊乱跑起来会怎么办?”硕托忽然想到了事情的关键。 岳托哈哈一笑:“没看到咱们的阵前有这么多盾车吗?就算有不开眼的马骡往后面撞,也撞不到咱们的兵马,至于往别的方向撞,那正好趟雷!” 硕托拍了拍大腿,赞叹道:“还是大哥想得周到,那好,马骡趟完之后,咱们就推着盾车上,拿下西平堡!” 岳托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但脸上洋溢着的笑容无不从容,不必自豪,让人一看就知道能够成功。 “建奴动了!” 西平堡上诸军都是屏气凝神,盯着建奴的马骡看。 而那些负责驱赶马骡的一个个披着双层重甲,还拿着盾牌,骑在马上,压得马差点都抗议不肯前行了,没办法,这可是拿命来赶马啊,虽然这些人是辅兵,但岳托也很大气地给了他们白甲兵才有的待遇。 这本是这些辅兵们无比期盼的待遇啊,但这次例外。 他们宁可没有这样的待遇,也不想做这事啊。 可没有办法,他们只有在马骡的后面,驱赶着马骡,只盼着马骡能跑得快些,那样炸了的话,也影响不到他们太多。 一列列马骡队,被驱赶向前,这些驮马、骡子和驴们,原本是运送辎重所用的,当然也有些是战兵们的备用马匹,素来辛苦,这一次却是轻装上阵,显得十分轻松。 身边又是这么多的同伴,这让马骡们十分快活,自然是一个个叫喊不已,似乎在互相打招呼。 而身后的那些驱赶者们则是神经蹦得紧紧的,惊恐地等待着石雷炮的轰鸣。 盾车也随着马骡阵的推进,推进了一些,便就停下了不动,岳托骑在马上,看着前方的马骡阵,满意地期待着石雷炮的响起。 趟完了雷,这西平堡,唾手可得! 建功立业,就在此刻! 硕托则有些沉不住气,一个劲的在马上左睇右盼着,真恨不得立即突阵而上,好让努尔哈赤见识他的武勇。 建奴大阵中,所有人都无声而立,等着看岳托的马骡阵能否奏效。 除了代善外,其他人都期待着可以成功。 第六十五章 反冲 马骡阵前进! 二十匹马骡成一列,一列之后有两人骑马驱赶。 之后又是一列! 这样的队列,一共有五列,十七排。 岳托没有丝毫的保守,直接将两红旗给予他的所有马骡都一口气派了上去。 为了确保足够推进到西平堡下,这些马骡列与列之间还相隔了二十步,最大限度的发挥了马骡的作用。 至于后面的两人能不能控制住马骡,不让它们在前排马骡触发地雷之后暴走? 岳托不是特别在乎,反正他的兵马都有着盾车的保护,即便马骡暴走反冲,也不会造成太多的损失。 反而四面狂冲的马骡必将趟掉更多的石雷炮。 够用了! 岳托比谁都有信心。 终于,第一排马骡触碰到了一颗地雷,轰隆一声,将一匹驮马炸翻,碎石与铁皮四溅,溅伤了边上更多的马骡。 顿时,这些马骡吃惊了! 尼玛,原来不是郊游啊! 说好的交、友、郊游呢? 青青大草原了。 如果马骡们会说话,一定是这样的。 但他们不会,而是“江昂”地叫喊起来,随即不要命的乱冲起来,有向前的,向左的,向右的,自然也有向后的。 乱冲,在这地雷阵中乱冲。 立时,又不断有地雷被触发,轰隆起来。 这让岳托远远地见了欣喜若狂,炸啊,炸啊,将这些明狗的石炮雷全都炸光! 而城头西平堡的军士们则不免有些郁闷了,他们辛辛苦苦布置下的地雷阵是用来炸建奴的,可不是来炸这些畜生的。 就在众人有些灰心的时候,突然见到许多乱冲的马骡哀嚎着摔在了地上,也有的翻滚着撞倒。 “是陷马坑!”立即有懂知识的人高喊了起来。 “何止啊,赵大人还让我们密密麻麻地挖了很多极深的小洞,哈哈,这些马骡的腿肯定是踩进去,折断了!”有过挖坑亲身经历的立即科普起来。 “好厉害!”众人无不赞颂起来,心情也变得开朗起来。 可不是,马骡虽然是畜生,但即便是畜生也懂得趋吉避凶的,往前,往左,往右不断的有地雷鸣爆,还有“同伴”摔在地上,撞倒在地,阻拦了方向。 那么,许多马骡就开始另找出路,纷纷转身要去寻他们的主人。 反冲! 在三面地雷的鸣爆声与摔倒的马骡哀嚎声中,足有一半以上的马骡选择了反冲! 他们要去寻找主人,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们回家之路! 冲! “马了隔壁!”硕托见状直接怒了,举起战刀,就要直冲而上,砍翻这些反冲的马骡。 岳托一把拉住了硕托,将他拉到了盾车后面,怒吼道:“别他么的送死!” “那怎么办?这些畜生冲过来了!这样出丑了,全被汗王看见了!”硕托简直死的心都有了。 “这算什么!只是些畜生,我们可没损失!”岳托怒吼道,他绝不能接受失败。 岳托的话刚落地,就听得“通”“通”声响起,原来有些马骡受不住腿,慌乱中直接撞翻了一些个小型的盾车,撞倒了一些倒霉的后金兵丁。 这让硕托更加叫喊起来了:“上吧,让我杀光这些马骡!” “滚!快约束士卒,等这些马骡停下来,再抓回来,一列列地上!”岳托不禁有些懊悔,马骡的反冲,其实他也想到过,并排除了盾车用来阻挡,早以为万无一失。 可怎料到,这些畜生竟然如此不知好歹,居然有这么多的反冲过来,真是太不像话。 早知如此,就该指望着不一气呵成的。 还是要慢慢来办。 硕托哪里肯依,一个劲地要冲要杀。 气得岳托直接扇了两耳光,这才老实了一些:“快,快约束士卒,不要慌乱,等马骡停下去抓!” “是,是!”硕托连忙点头如捣蒜。 岳托也无心去计较,直起身子,站在了马匹上,放眼望去,见到西平堡外的那一个个坑洞,原本这些坑洞看上去可是平地啊,谁料到马骡乱冲之下,把这些坑洞也展现出来了。 麻麻的明狗,这是有多坏啊,石雷炮还不够,竟然挖了这么多的坑洞。 看来,盾车是推不上去了。 盾车在平地上是可以推进的,但遇到了这么多的坑洼,可就要花费更大的力气与更多的时间了,而且速度将会变慢,就要成为西平堡城头上火炮的靶子了! 这比马骡反冲,更为要命,直接让岳托开不了口了。 没有了盾车,难道要用人命来填这些坑洞? 而且马骡趟雷的效果不如预期,这可就难了! 顿时,岳托沉默了。 而硕托却震惊了,作为一条好汉,他素来是看不起这些驮马,骡子与驴的,可没想到这些受惊反冲的马骡竟也如此的威风,刚才差点有头驮马从他身边冲过的时候,差点将他带倒。 若是倒了,那就再也起不来了,那么多的马骡践踏,就算是铁块都撑不住的吧。 硕托震惊了,也不再对着马骡呐喊了,而是看向了他的部下,吼叫起来:“都动起来,动起来,将那些马骡抓回来!” 众人无不暗暗翻白眼,马骡反冲,你抓抓看。 建奴大阵中,努尔哈赤更是暴跳如雷:“麻麻的,我就知道明狗没安好心,还什么火牛阵,假的,都他么是假的,都是李成梁那混账来耍我的!马骡都不肯上前,更何况牛呢!” 努尔哈赤只觉得受到了智商上的侮辱,十分恼怒,就连从李成梁那读的兵书都质疑起来。 其余众人又哪里敢开口劝说,要是以往还指望着四贝勒开口,可现在四贝勒刚被二十军棍过,想来是不会再开口了。 就在众人一片会心的时候,黄台吉居然站立起来:“父汗,请让我带着正白旗助岳托兄弟一把,石雷炮又怎么了,难道还能挡得住我们女真勇士的雄心吗?绝对不能!” 众人闻言,无不赞叹不已。 四贝勒,果然素来以大局为重,是条好汉。 其实,岳托跟代善分家后,一直是跟黄台吉一起养大的,跟他的关系匪浅,无论是为了将来考虑,还是从眼前来看,黄台吉都不能允许岳托的实力大损。 他四贝勒都站出来请战了,那其他人难道还敢不站出来? 果然,除了一些个过于愚钝的,或者是过于聪明的,许多人都站了出来,发誓要攻占西平堡的。 第六十六章 填坑 面对着众人的主动请战,努尔哈赤这一路上以来的怒气也似乎消散了不少,立即变得豪情万丈起来。 “好,这才是我们女真的勇士!” “这一次,就让这西平堡的狗贼们看看我们女真勇士的厉害!” “虽然说老虎抓兔子也会使出浑身的力气,但区区一个西平堡,不足挂齿,不就是石雷炮与坑洞嘛,在我们女真勇士的面前,什么都不是,传令,让军中所有辅兵分作三部上前,填完这些坑洞,让岳托和硕托这两个小子的五个牛录用盾车紧跟着推进!” “再让代善的两红旗随在其后,不断向这西平堡展开攻势!” 黄台吉在下面听着努尔哈赤是恢复理智,布置也有条有理了起来,便就再次开口道:“父汗,是不是只要先给西平堡的明狗一个厉害看看就行了,等给了他们教训后,就包围此城,然后去伏击广宁过来的援军。” “不错,广宁来的援军这才这次的主要目的,这西平堡不打不行,但又不能立即将之摧毁,先填上所有的坑洞,打上东城再说!”努尔哈赤颔首而言,太快占领西平堡的话,那广宁援军肯定不敢再来,那无法在野战中歼灭广宁明军主力,这对大局不利。 “父汗圣明!”黄台吉满心敬佩地赞叹起来,围点打援才是关键。 号令而下,传到了岳托与硕托那里,这让硕托十分高兴:“哈哈,大哥,看来咱们还有露脸的机会,还是让咱们打头阵!” 岳托也放下了就悬着的心,开口道:“那就让我们兄弟抓住这次机会,可不能再出丑了!” 这一次老奴率军五万而来,其中战兵两万不到,剩下的则都是辅兵。 不同于明朝的辅兵是由民夫组成,而建奴此时的辅兵也是以女真人为主,夹杂一些辽东被奴役而来的汉人,但数量并不算多。 老奴一直对汉人有着很深的忌惮,所以不敢在军中用汉人,即便是辅兵也是让族人而上的。 也正是因此,跟明朝的民夫不同,后金的这些辅兵也算是有些战斗力的。 而若不是黄台吉登台之后,大肆提拔运用汉将汉官,就凭这些女真人又哪里能稳定占领辽东并对明朝不断压迫进攻? 不过,说是老奴亲率五万大军而来,此刻在西平堡前的不过是两万人出头。 还有八千人则是分作了两路从别处而进,进行威压与进攻,还有两万人则在后面正向着西平堡而来。 此刻到位的辅兵足有八千有余。 很快,这些已经到位的辅兵们开始了集结与布置。 不同于民夫的胆怯怕事,这些后金的辅兵们竟个个摩拳擦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想来是准备以此为晋升之阶,升入战兵队的。 战兵与辅兵的待遇可谓是天壤之别的,他们都很期待。 至于,明军的石雷炮的威胁,依旧让他们之中不少人心中惴惴,但前有马骡阵趟了一段距离,也试探出了明军的石雷炮数量有限,再说了,这次八千辅兵分成了三部轮流而上。 这就将威胁降低了下来,并且,四贝勒也建言了,只要往来两趟者,就可休息,今日不再上前。 这就将辅兵们的士气提升更高了,三部轮流,又最多只要跑两趟,就算明人有太多的石雷炮,也不定会轮到自己的,到了这样的地步,轮到了那也只是命不好了,怨不得什么。 一个个辅兵叫嚷着,一为驱寒,二为自己鼓劲。 很快,第一批两千辅兵出现在了四十多架盾车之后,他们之中有人推着独轮小车,上面载满泥土等物,足有上千架,还有的则是担着土,自然是为了添上赵烈所挖的坑洞。 而第二批的三千辅兵与第三批的三千辅兵也开始了准备,他们挖着泥土,一个个开始堆积。 这天寒地冻的,挖土可不轻松,但也阻拦不住他们的干劲。 比起第一批的那两千人,他们这六千人可以说是非常幸运了,挖土是比填土辛苦得多,但胜在安全,哪怕只是暂时的,也够了。 岳托与硕托看着这两千辅兵分在了盾车之后,也觉得很振奋,这么多人,想必是很能填坑的,那就等着进攻西平堡了。 这次可要动真格的了。 岳托与硕托两人亲自率军而上。 推着盾车以及紧随着盾车庇护下的是牛录中的死兵,个个手执盾牌大刀长枪等兵器,至于甲胄则稍微差了一些,有条件的自然是穿着两层重甲,内穿锁子甲,外穿内镶铁片的棉甲,而没有条件的则是套着一身绵甲。 没办法,虽然占了辽阳、沈阳等要地,缴获了大量的军需物资,但岳托、硕托两兄弟在两红旗中素来被代善打压,所部兵力分配到的铠甲并不算齐全。 而每辆盾车的里面还跟着一个将领,其中大型盾车下必跟着两三个将领,他们中许多人都穿上了三层重甲,最里层为锁子甲,其次是铁甲,最外层是镶铁棉甲。 有了这三层重甲。可以有效地防护一定距离的弓箭与火器打击。 届时,他们将是登城主力,只要能登上一个,往往就能打下一个稳固的立足点,若是能同时登上三个,那这城必下。 这些死兵,多是后金军中的马甲,战场经验非常丰富。 而后在辅兵之后的则是锐兵,集中着最为精锐的战士,人人嗜血好战,伺机登城支援。 只要前面有人上了城墙,那么,他们必将蜂拥而上,一举破城。 而这一次,广宁之战中,后金军中并没有携带除了盾车云梯之外的其他攻城器械,在他们看来,根本就没打算面对辉煌的广宁城,他们打的主意,可是野战灭掉明军主力。 所以,岳托兄弟们所得到的攻城器械也只是云梯。 但他们并不在乎,明军怯弱,往往只要上了一两人,就足以拿下一片城头的。 硕托自告奋勇的跟在了死兵军中,而岳托在锐兵阵中,等待着胜利的到来。 盾车开始推动,辅兵们则开始疯狂的依托着盾车往前填坑,推着独轮车或是挑着土冲到盾车之前,倒下泥土就往回走,头也不回。 不好回,一回万一来一箭怎么办? 而盾车后面的死兵们则不断地向前推动盾车。 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坑洞不断被填埋而上,盾车也越推越近。 这段距离都是马骡阵趟过的所在,相对而言安全许多,这让捞到了这段距离的辅兵们狂喜不已,虽然他们还要再来填一次,但好歹也是安全完成一次的。 第六十七章 开炮 一时之间,西平堡东城之前就听得盾车缓缓的推进声,以及后金辅兵们疯狂的喊叫填坑声。 西平堡上,所有人都凝视着,等待着地雷阵发挥作用。 建奴是以为西平堡外的地雷不多的,因为马骡趟雷的那一段确实是不多,但西平堡众人明白,这东城可足有五百颗地雷的,之前最多也就触碰了十来颗,还有更多的惊喜等着建奴到来。 盾车缓缓而来,而依托着他们的后金辅兵宛如是打了鸡血一样,一个个嚎叫着上前填坑。 一切都是那么的顺利,似乎就可以一路推着盾车冲到西平堡下架起云梯了一样。 躲在最大盾车之中的硕托一边走着,一边咬牙切齿狞笑着。 心中一个劲地吼着建功立业,建功立业! 似乎这样就能减轻他对推进速度过慢的不满。 一路太平无事,就好像连石雷炮都没有了似的,一些个比较勇敢的后金辅兵甚至敢于离开盾车更远,而不是像一开始只在盾车前两三步的距离填坑。 现在是往六七步之外跑了。 反正跑了过去,丢下泥土就跑就是。 就在这股子骄气在后金辅兵中开始席卷的时候。 “轰隆”一声鸣爆,地雷被触发了。 顿时,那个倒霉的踩中了地雷的后金辅兵被炸飞了开去,倒也是幸运,就这么一了百了了,不再有更多的痛楚,倒是边上两三个跟着他一起冲的辅兵倒了大霉了。 一个被一块碎铁径直打进了太阳穴,惨叫一声毙命。 一个被打掉了三根手指,身上更是被打上了不少碎铁,要不是穿了两层甲,已是被洞穿了,但这撞击力依旧还是很够呛的,疼得他大喊不已。 还有一个更是倒霉,被炸烂了一个小腿,正抱着小腿惨叫着了。 而这还不是个例,几乎在同时,这一线上,足有七八颗地雷被触碰了,炸死炸伤了二十多个后金兵,还有三个陷马坑直接掉下了五六个后金兵。 “狡诈,太狡诈了!” “麻麻的,等打破了西平堡,一定要将所有人都给砍了!” “对,还要找出这个埋雷的,狠狠剁成肉泥!” 主阵中观战的建奴将领们无不谩骂起来,一开始看见盾车稳步而进,他们本以为大局已定的,哪里晓得,这一线而上的后金辅兵们居然储配了那么多的石炮雷。 光是这些也就罢了,竟然还有陷马坑! 真是混账至极啊! 努尔哈赤的脸色也极为不好看,但并没有出声。 而第一线的后金辅兵们无不吓得是脸色大变,似乎动作也立即慢了起来,岳托见状,立即站了出来,怒吼着:“这一战,有进无退,大汗还在后面看着了,你们就想着死嘛!” “冲,都给我冲,冲上两趟就可以活着回去了,上,给我上!” 也许是岳托的怒吼起到了作用,也亦或者是后金兵们蛮性发作了,他们一个个吼叫着,往前面推着独轮车冲了上去。 两趟,只要冲上两趟就安全了! 一个个在心中怒吼着给自己打气! 还真别说,确实有不少后金辅兵倾倒下了泥土,完成了他们的任务。 “哈哈哈!两趟了,两趟了!” 他们叫着喊着冲回了盾车之后,向着本阵撤去休整了! 而替换他们的辅兵们则脸色难看了许多,但也没有办法,推着独轮车或者是包着土,也嘶喊着往盾车之前冲去,似乎这样就能将恐惧全都甩掉。 “轰轰!” “啊啊!” 随着辅兵们的上前,不断有地雷被触发,也不断有坑洞出现,建奴辅兵们不断伤亡。 又推进了一百步的距离,足有一百颗地雷被触发了,还有许多坑洞也被辅兵们掩盖了,但为此这些辅兵们也又付出了三四百人的伤亡。 这对于八千辅兵来说也许比例还能接受,但对于每一个辅兵个体而言,则是很不美妙的体验。 更别说,西平堡的城墙还在远方,足足还有两百多步的距离! 这样的距离如果还有那么多地雷阵的话,那岂不是还要又伤亡千人! 但没有办法,他们只有嘶吼着冲上去,只盼着两趟结束可以安全,只盼着伤亡的人不是他们。 但这些盼望又有什么鸟用,随着他们的更多推进,更加密集的地雷被不断触发,甚至有三架小盾车被炸翻在地,还有三架的车轮被打折的。 这让躲在后面的一些死兵也出现了损伤。 这让硕托怒吼不已,虽然他在最大最厚实的那个盾车之后,但死伤的可都是他的部下,是他的实力,这如何让他不心疼的了。 而西平堡城头,赵烈已经向罗一贯、黑云鹤请命:“建奴已到射程范围之内,恳请开炮!” 罗一贯与黑云鹤自然是不会拒绝的,黑云鹤更是笑着说道:“开炮吧,哈哈,给老子瞄准一些,狠狠地轰!” 要不是赵烈一再阻拦,他之前就要开炮的,哪里会等到现在。 要知道,西平堡的武库充实,他是不吝于这些炮弹的。 但赵烈却不这么认为,哪怕炮弹再多,那也得精选着用,可不能随意浪费的。 只有等盾车近了,到了有效的射程之内,再开炮才有效果。 要么不开炮,要开就要能命中建奴的盾车,造成实质上的损伤,至于建奴的士气早就被削弱得可以了,不需要火炮来锦上添花。 随着黑云鹤的一声令下,东城头所布置的十架佛朗机炮立即开始了射击。 要知道,早在建奴进入了最大射程范围之内,他们就已经开始了准备,可一直得不到开炮的命令,这让他们又是焦急,又是期待。 如今,终于是见到了城楼上的旗号,他们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这十架佛朗机炮分作两个队官在两侧指挥。 立即挥舞起手中的令旗,大声喝令:“开炮!” 每副佛朗机炮旁都有三个炮手,早已摩拳擦掌,此时每门佛朗机炮中早被他们装填好了弹药,只等着发射了。 听到了队官的号令,立时各门炮旁的主炮手就举起火把,往火门上点去。 “轰轰轰!”几声响,东城布置在两侧的十副佛朗机炮相继对着中间立即开炮。 第六十八章 速射 西平堡城头上,所有人都盯着这十门佛郎机火炮打出的炮弹,一个个屏气凝神,都期盼着能打出好的效果。 十颗滚热的铁球带着轻烟轨迹,远远的向后金盾车的方向飞去。 由于战前,赵烈已进行过多次试炮,并在地面上做出了炮准线,所以,此刻的西平堡炮兵无需试炮,直接根据炮准线轰击就是。 并且为了提升精准度,赵烈提出了火力覆盖这一概念,以此来弥补此时火炮的精准度以及明军炮手熟练度的问题。 即是十门佛郎机对着一个目标打,不求多点开花,只求每次炮击必有一架盾车粉碎,并且还可带走一部分后金兵,这就够了。 反正西平堡武库的储备够用,而且此战的关键在于广宁援军能否增援到西平堡来,若是广宁援军在中途被灭了,那西平堡再怎么坚守也改变不了大局。 所以,旨在杀伤,旨在打击建奴士气,旨在抗住建奴三天的攻击就足矣! 历史上,西平堡坚守了两天覆灭,而今,又是地雷阵,又是坑洞,又多了赵烈所部以及溃军一部,抗住三天完全没问题! “轰”的一声巨响,三颗铁球从两个方向狠狠地砸在了一辆盾车上,饶是这辆大中型盾车十分坚固,又有皮革棉被之类的减伤,也依旧扛不住三颗铁球的两侧撞击。 立时四分五裂开来,木屑横飞,顿时惨叫声不断,盾车被砸飞击起的碎片木刺飞散开来,狠狠地刺在了盾车之后的后金兵上,甚至有一个身穿两层甲的后金死兵也捂着脸面,滚在地上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他运气不好,脸上被插满了尖锐的木刺,只是一时不死,但决计活不成了。 而那七颗没能命中盾车的铁球也砸入了附近后金兵的队列中,一些个嚎叫填土的辅兵直接被砸到在地,发出了死命的哀嚎,还有两个没被铁球直接命中,却被铁球落在地上,翻滚的过程中撞到了小腿,也是惨叫不已。 火力覆盖,初战告捷! 这轮火炮收获不小,不但直接打碎了一架大中型盾车,更是至少杀伤了周边的二十多个后金兵。 关键是士气的提升与打压更为明显! “好!” 城上欢声雷动,所有人都挥舞着手臂,大声庆贺。 黑云鹤更是重重地拍着腿,大叫着:“他娘的,打得好,打得好啊,这,什么火力覆盖,还有什么跑准线,真他娘的好用!赵烈,有你这小子的!” 赵烈微微一笑,深藏功与名。 这轮火炮齐声打得是完成了他的既定目标,提升了军心士气,又对建奴的士气造成了一定的影响,非常不错。 若是没有地雷阵在前面挡着的话,以建奴如此的规模,赵烈还真不能如此孤注一掷地搞火力覆盖,要不然,不等将建奴的重要盾车打掉,那建奴已推到城堡下,火炮也就失去了应有的作用了。 但此刻,前有地雷阵与坑洞组合,建奴的速度根本提不上来,只能等着被火力覆盖定点清除掉大型的盾车了,而那些小的盾车,赵烈毫不在意。 “装弹!” 城头上的炮队队官见到了如此丰硕的成果,很是高兴,又大声下令炮手装弹。 炮手们闻言,也是一个个高兴不已,素来他们被黑云鹤训练得比较凶狠,在广宁军中炮术可谓是首屈一指的,但以往都是各打各的,各自寻找目标,就算能命中后金军的盾车,也只能摧毁那些小型的,像是刚才那种大中型的盾车,是无法将之直接彻底摧毁的。 火力覆盖的想法,实在是厉害,只是未免有些太过浪费了。 若不是有地雷阵与坑洞在前面顶着的话,那他们只怕是要腹诽赵烈为纸上谈兵之徒了。 事实证明,赵烈的想法不仅好,而且非常实用。 这就让炮手们更加振奋了。 西平堡一架佛朗机炮配备三个炮手,一个卸弹装填手,一个瞄准手还有一个则是主炮手。 另外,这次在赵烈的建议下,各炮边上又配备了两个预备炮手,以作见习与不备之需使用。 在之前第一发炮后,各炮的卸弹装填手早已用铁棍捅入子炮铁把内,将子炮从炮腹中卸出,并已成功的换上了新的子炮,就等着队官下令射击了。 这佛朗机炮由炮管、炮腹和子炮构成,开炮时先将火药弹丸填入子炮中,然后把子炮装入炮腹中,引燃子炮火门进行射击。 佛郎机的炮腹相当粗大,一般在炮尾设有转向用的舵杆炮管上有准星和照门,射速颇快,散热也好,但限于当时的技术水平,佛郎机大炮的缺点是子炮与炮腹间缝隙公差大,造成火药气体泄漏,因此不具备红夷大炮的远射程。 炮总队官选中了下一个盾车的目标,发出了指令。 瞄准手飞速地对照炮身上配的准星与照门,开始进行调整与瞄准。 不同于独自选中目标那么大的压力,这十炮同一目标的火力覆盖,也让瞄准手们的内心压力降低了许多,这炮击可不等同于射箭,想要成功命中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但十门一起瞄准,那就好太多了。 瞄准手调整完毕,纷纷举手战立在一边。 而城下后金兵们疯狂地吼叫着前进,但大量的坑洞与不时被触碰爆炸的地雷,完美地阻拦了他们的速度,那些又大又厚实的盾车更是如此。 这一下,赵烈给予的炮总队官的目标不是别的,正是硕托躲在后面的那架最大最坚固的盾车。 赵烈当然不知道硕托躲在里面,但这种最大最坚固的盾车不试试斤两的话,那还谈什么别的呢,大不了多开几轮。 “两轮速射!” 炮总队官高声吼叫起来,边上的令旗飞快地挥舞将命令传递给两侧的炮位。 弗朗机炮,每炮母炮载以炮车,配子炮三门,射时子炮装入母炮,射毕取出,再装填第二个子炮。 根据实际操演,前三炮射击总共费时不到二十秒,之前放了一发,如今自然是准备将剩下的两个子炮轮番打出。 “放!”见到了炮总队官的令旗指挥,各炮炮长齐声叫嚷,主炮手立即举着火把,往火门上点去。 “轰轰轰轰轰!” 十门佛朗机铜炮再次轰鸣。 第六十九章 溃退 十发铁球轰隆而出,带着轻烟轨迹向着远处的盾车直冲而去。 这下不仅仅是城头上的西平堡将士凝神看着那炮弹的飞行,就是城下的后金兵们也纷纷惊恐地看着那炮弹的飞行。 感觉不在炮弹命中方向上的后金兵们无不送了一口气,嘶吼着继续前冲,而感觉到炮弹过来的后金兵们无不如丧考妣,却又只能咽着口水,不知所措。 在这种文明炮火的洗礼之下,血肉之躯又有何等作为。 感受着炮弹呼啸而来,盾车后的后金兵们无不呼喊着往外逃散。 盾车内硕托也想跑,但他的位置比较靠里,竟然没来得及逃跑,唯有握紧了手中的大刀在盾车里发狂一样的大喊,驱赶着心头的恐惧。 “呼……” 而这一轮十发炮弹竟然全都打偏了,没有任何一颗铁球砸在那架最大最坚固的盾车上的,全都打到了边上,最近的一颗也只是在盾车的边上呼啸而过,打掉了一点点边角,并用一些热量让硕托感受到了炮弹的过去,其他别无影响。 到是之前逃散的一些个人中运气不好被炮弹砸了个正着,直接就没了半截身子。 除此之外,这一轮只是砸死了填土的十来个辅兵,毁了两个独轮车而已。 这让城头的西平堡将士们无不发出了惋惜的长叹,但十门弗朗机炮的炮手们根本没空去观察战果,他们是要齐射两轮的,第二轮十发炮弹又是呼啸而出。 劫后余生的硕托正握着大刀在那盾车内哈哈大叫:“我是最勇敢的勇士,我无人能敌!” 正发誓呐喊着发泄方才恐惧以及劫后余生喜悦的硕托并没感受到第二轮炮击已呼啸而来。 就算是注意到了,其余也来不及躲闪了。 一颗火热的铁球呼啸而至,径直打穿了盾车的左侧,径直带着木刺与火热,砸穿了硕托的胸膛! 可怜那“无人能敌”的呼号还在空中传扬,正红旗牛录额真,大贝勒的次子爱什么罗硕托,就此死在了西平堡外,死在了炮灰之中。 这个日后累积军功封为贝勒,后又受多尔衮暗示,而四处活动,企图拥戴多尔衮继位,却又被多尔衮放弃,以“扰乱国政”,以叛逆罪论死的家伙就这样死在了此处,也不知道是他的幸运,还是他的不幸。 但对大明以及潮鱼羊的百姓而言,是幸运的,这厮的死,想必也会让两处的军民得以更多的存活吧。 亲眼目睹了硕托毙命的后金兵们除了惨叫可来不及又其他更多的动作了。 这一次,足有五发炮弹打在了这架最大最坚固的盾车上,其中一发竟然撞断两排原木后被弹飞了出去,还有两发则砸断了盾车的车轮,还有两发则是打穿了盾车的防护,直接带倒了车中的一排死兵。 盾车也四分五裂开来。 这一次,哀嚎声一片,起码有五十多个后金兵倒在了血泊之中,还有一些被砸断了手臂或者是大小腿的后金兵正在地上翻滚惨叫。 “打得好!” 黑云鹤霍然起身,他虽然不知道这次还死了一个大鱼,但看见这最大最坚固的建奴盾车就此四分五裂,还是相当开心的。 这最强的盾车都毁了,还有别的什么盾车弄不了的吗? “赏,炮总人人赏银五两!”黑云鹤高叫着发出了赏格。 太快活,太过瘾了! 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振奋的了。 而城下的后金兵们则惨了,纷纷惊呼着想要后撤,可是军法严酷,让他们又不敢后退,唯有嘶吼着推着盾车往前而进,而那些辅兵们也几乎是哭喊着拼命地上前填土。 “天杀的明狗,天杀的明狗,怎么这么多坑,怎么这么多坑!” “该死,该死,可不要炸到我,可不要炸到我!” “轰轰!” “啊啊!” 嘶吼与哭喊全都不济事,众多的坑洞严重阻碍了盾车的推进,而不断被触发的地雷,让后金辅兵的士气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无论他们怎么用尽全力,无论他们怎么歇斯底里,盾车的推进速度就是跟不上,而死亡总是随时降临。 跟在锐兵队中随时准备增援的岳托双目通红,心如刀割,他是看不起硕托这个勇而无谋的弟弟,他是有点想要利用弟弟的武勇建立功勋的私心,但他绝对不想看到硕托就这么死去,死得这么毫无价值! 嘶吼,嘶吼,嘶吼着不知所谓的话语,岳托举起了大刀,压阵而进,他不能接受这样的失败,他不能错失这样的机会! 五个牛录的战兵嘶吼着推动战车,辅兵们一批批的哭喊着上前填土。 这让城头的黑云鹤笑了:“再来一次,这些鞑子就要溃了!” 罗一贯也是点头:“物极必反,建奴确实是撑不下去了!” 其余诸将倒是很有些疑惑,明明觉得建奴十分悍勇,这样的打击还不后退,让他们有些胆战的,怎么两位主将都说建奴要撑不住呢? 众人看向赵烈,只见赵烈也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似乎已经胜券在握。 这让其余诸将稍稍心安,但还是有些质疑。 “放!” 城头的炮队越打越有信心,越来越有干劲,再次轰鸣起来,不但弗朗机炮速射不已,就是铜炮也开始轰鸣,进入到了它们的有效射程,自然是要建立功勋了。 而建奴们也玩命的冲击,这样触碰了更多的地雷,一时之间,炮火在上不断呼啸,下面则是许多的坑洞,以及不时的地雷鸣爆。 这样的双重打击,就算是最为精锐的白甲兵都承受不了,若是没有那样坑洞与地雷,也许这样后金兵还能嘶吼着凭着一腔血勇,猛冲而上。 可是坑洞与地雷,严重阻缓了他们的速度,这让摇摇欲坠的士气根本无法维持,即便是放在近代军队中也少有能承受这样无望的冲锋,这样双重的压力的。 终于,有辅兵开始哭喊着后退而去,而更多的后金兵们也跟着狂逃而去,哪怕岳托气得抽刀猛砍也阻拦不了。 兵败如山倒,这可是比喻,并不算太过的夸张! “建奴逃了!”城头的明军欢呼雀跃着,兴高采烈,他们从来没打过这样快活的仗,建奴竟然都没能威胁到他们,就溃退而去,实在是再快活不过了。 第七十章 何乐而不为 建奴的溃逃早在赵烈的预料之中,若是承受了这样的打击,遭遇如此的压力还不动摇,还不溃败,那这仗以后就真的是不必再打了。 只能耸耸双肩,摊开双手无奈地说上一句“不怪我军不努力,奈何建奴有高达”。 但这种情况又怎么可能发生,建奴虽然野蛮凶悍,但也是血肉之躯,也会流血也会受伤,也会怕,也会死。 看着城下建奴惊慌失措的逃窜,西平堡众人别提有多高兴了,一个个欢呼着,一个个叫喊着,痛快的嘲讽着建奴,肆意的庆祝着胜利。 而后金军阵一片死寂,人人脸色灰白,心中无不惴惴。 而大阵前的军法队径直上前,狠命地处死了最前逃来的三十多个逃兵,然后才让这些逃兵回归建制,岳托更是直接被拿去向努尔哈赤请罪。 可根本没进得了王帐见得着努尔哈赤,岳托就已被下令推出去痛打八十军棍,而辅兵队中的五个队官也全都被拖出去斩首示众,战兵队中的其他三个牛录额真也被拖出去在岳托的身边打,人人五十军棍。 这让后金军们无不面色难看,自建州兴起以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何曾遇到过这样的打击,这守卫西平堡的明将真是坏了心肠,实在是太不讲道理。 军帐中,老奴脸色铁青,气得径直站起踹倒了面前的几案怒道:“西平堡明狗实在可恶,两红旗打东城,正白旗打北城,两蓝旗打南城,给我上,今天必下西平堡!” 此刻,便是黄台吉也不敢劝说了,大家都知道这是努尔哈赤动了真怒了,一个个唯唯诺诺,哪里敢提什么围点打援的既定方针。 而代善却憋不住了,还是跳了出来,说道:“此番岳托、硕托大负父汗恩典,该严惩之,以儆效尤,我虽是他们的阿玛,也是要大义灭亲,为了我后金……” “啪!”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代善的话语,一条熟悉的鞭子将代善径直抽倒在地,随即便是努尔哈赤的怒吼,“给我滚出去,两红旗务必最先登城!不然,饶不了你!” 代善只有跌跌撞撞而去,出了营帐这才仰天而叹,只觉得天空一片灰色,心中一片悲叹,忠臣难做,忠臣难做啊! 而不管大家愿不愿意,士气低不低下,老汗命令已下,就算再不情愿,也得勉力而为。 两红旗、正白旗与两蓝旗立即开始了作战动员,而两黄旗见状无不暗自庆幸,要是让他们去攻城的话,可绝对不会像以往那样悍勇,西平堡这样的城,傻子才愿意强攻的。 努尔哈赤还算是没有完全失去理智,采取了围三阙一的战略,这自是攻城上策,虽然多有人用,但屡试不爽,基本上是攻城的标配了。 但此一时,彼一时,此刻西平堡正士气高涨,而后金军士气低下,虽然人数上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但那又如何,西平堡布置的地雷阵以及坑洞地带,极大程度的减缓了后金军的攻城效率。 再加上城头的火炮轰鸣,别说现在建奴足有两万,就算是五万齐来,赵烈也有信心守住三天。 城楼上罗一贯见到建奴开始了作战集结,不禁楞了楞,随即笑着说道:“建奴疯了,这种情况,竟还想强攻我西平堡,实是自寻死路!” 黑云鹤也是咧着嘴笑:“都说建奴强悍骁勇,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嘛,但以前跟老子打的建奴没这么不顶事啊,难道说以前我碰到的假的建奴,还是说现在城下的才是真建奴?” 众人闻言,无不哈哈大笑起来,很是快活。 建奴想要推到西平堡下,不付出几千条人命是不成的。 若是付出了几千条人命才来到城下,那哪怕是再怎么悍勇的军队也不可能继续攻城作战的了。 建奴此举,真是丧失了理智,完全胡闹了。 说是自寻死路实在是太贴切不过了。 赵烈也觉得莫名的轻松,后世书上将老奴形容得跟奥特曼一样,什么几个建奴就能全歼几百明军,什么几个白甲就能攻占上签明军守卫的城堡,简直跟玩儿似的。 几十,上百打败几百明军倒是有可能发生的事情,毕竟明军之中一来空饷多,二来这几百明军中有战斗力的只不过是十几个家丁而已。 但几个就能灭了几百甚至上千,就算是有眼睛去想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啊,只不过是在鼓吹而已。 在冷兵器时代,万夫不当之勇的毕竟只是少数,哪里像建奴这样成群结队的出现,要真的这么能,还用得着什么蒙汉八旗,之后又依仗什么绿营啊,一人一条船横扫亚非美拉欧不好吗? 眼前的建奴才更符合冷兵器时代军队的定义嘛,是比常规的明军悍勇,是有严格的军纪,是有较强的战力,但能强到平趟地雷,无惧死亡的,那绝对不可能! 而且纵观战绩,别看明面上都是明军数量占据优势,但老奴一律奉行“任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的观点,其实,每次局部作战时都是后金兵占据了数量上的优势。 就像是广宁之战,广宁王化贞麾下号称十三万大军,后金军五万,看似明军多建奴少,但结果呢?十三万大军分散在各地,被建奴各个击破,最大的一股也就是刘渠的增援西平堡的部队,三万人,其中还有孙得功这样的二五仔。 而全灭了这股援军的后金伏兵有多少?三万精锐。 而且无论是士气还是战力都比新兵为主的广宁军强太多,一对一已是能赢,更别说还有孙得功这样的临阵倒戈之辈。 抚顺、开原、沈阳、辽阳这些大城哪个不是被内奸献出了城门,才被攻占,论起真真切切攻城的战绩,还真不多。 到了后期,有了大量的汉八旗炮灰,才变得攻城略地更上规模的。 当然,到了后期,明军内斗不已,互相扯腿,士气低下,被小队建奴就能横扫大队明军也是正常。 但此番,明军还没堕落到那样的程度,而建奴也没强到那样的规模。 此番,就趁着老奴头脑发昏,狠狠的多歼灭些建奴,这些,可都是真奴! 消灭一个,少一个。 何乐而不为! 第七十一章 全靠四贝勒 两红旗,两蓝旗以及正白旗开始了作战动员与调配,但他们的旗主以及牛录额真们则纷纷聚集在了一起,哦,除了个代善。 他们都明白就这么的往西平堡冲去,简直就是在送死。 到时候,就算是能拿下西平堡,也得不偿失。 为什么要为了这个一个小地方浪费这么多兵力呢? 要记住,他们的本意是来打秋风的,是来消灭明军有生力量,是来抢掠财帛人口的,可不是来打硬仗,就算是要打硬仗,那也该打广宁那样的大城。 一打下来就有大量的物资以及人口,多好啊。 强攻西平堡,这完全是没有必要的仗嘛。 就算要打,也不该在这个时候打,将它围起来,消灭掉明朝援军后,再回来打,岂不是轻松自在? 因此,人人的脸上都是郁闷与不甘心。 顺风仗打惯了,遇到西平堡这样的逆境还真是让人难受。 但老汗之命不可违,没有人敢忤逆努尔哈赤的意愿。 不过就这样白白送死总归是不乐意的。 大家聚集在了一起,想要劝说努尔哈赤改变即刻攻城的命令,大家把希望寄托在了素来很有人望,也很受努尔哈赤喜欢的四贝勒身上。 现在也只有靠这位爷了。 “四贝勒,你快给说两句,不能这么打啊!” “是啊,就算是打,也应就打东城,谁知道那些该死的明狗埋了多少石雷炮,还是接着打东城合适!” “对,大贝勒的两红旗就够了,东城也需要不了咱们这么多兵力啊。” “可不是,本就是大贝勒的事,怎么摊到我们身上来了,就这么冲上去,不是白白送死嘛!” 众人义愤填膺,反正代善不在场,是最为合适的背锅侠了。 但大家明白继续攻城是努尔哈赤的底线,他们也不好直接就提议不打,而是拿出了这样的折中方案,那就是支持代善接着打东城。 这样既照顾了努尔哈赤的面子,又让大家逃脱了白白送死的悲剧,这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 黄台吉闻言,面色如常,微微颔首,似乎也很为众人的提议而动容,但心中早就骂开了,这帮瘪怂,让代善去送死,这无所谓,竟要自己去提议?呵呵,真是把我黄台吉当三岁的小孩啦!这个时候去提议还嫌父汗的鞭子不够硬吗? 众人见黄台吉只是颔首却不说话,便就继续开口劝说起来,反正劝劝又不会怀孕,能让黄台吉去见努尔哈赤就是再好不过了。 “四贝勒,大汗一向最服你,你快去跟大汗说说吧!” “是啊,四贝勒,族中谁不知道你是咱们女真人中最有智慧的智者,这事还得你来劝大汗。” “可不能让孩儿们白白送死!” “四贝勒,一切只能靠你的了,你要是不出面,咱们的血可就白流了。” 黄台吉心中MMP不已,但脸色却更加随和了,微笑着开口道:“大家说的不错,就这么攻城肯定不行,咱们得想个法子才好。” “是啊,是啊,得想个法子!” “四贝勒,就看你的了!” “我们最服四贝勒!” 虽然觉得黄台吉说的不过是废话,但众人无不交口称赞, 黄台吉却哪里有什么办法,难道学代善一样被当众抽得皮开肉绽吗?他可没那么傻。 但就这么攻城,肯定不行,这是对女真族的极大损耗,这将严重影响他将来的计划,要知道,他可不准备做什么鸟大汗,他想要做的可是更多,更多! 想到了自己的梦想,黄台吉还是果断站了出来,说道:“好了,大家都散了吧,各自去准备,我这就去劝大汗收回成命,可不能让咱们女真的勇士白白牺牲!” “四贝勒豪气!” “太好了,四贝勒!” “四贝勒,没说的!” 众人高兴而去,至于黄台吉的死活,谁又在乎。 黄台吉笑着目送众人离去,回过身来,脸上已笼在一片阴影之中:“快去请范先生过来!” “是!” 不一会儿的功夫,一个布衣青年小跑而来,笑哈哈地就对黄台吉磕头道喜道:“恭喜贝勒爷,贺喜贝勒爷!” “哦?何喜之有?” “此番,众将无不以贝勒爷为重,可见人心向背!” 黄台吉嘿嘿一笑:“嘿,人心……” “这不正是贝勒爷将来之大喜嘛?正所谓板荡识忠臣,日久见人心。四贝勒得人心可见一斑!这如何不让学生为之庆贺呢?”范文程微笑着看向黄台吉,很不要脸。 毕竟他十八岁中秀才,还是很有些学问的,而黄台吉虽在建奴中算是比较有文化的,但也根本不可能学识超过范文从的,但他无所谓,祖宗都能不要,人都可不做,还要什么脸面呢? 自称一声学生算什么,他以后可是想要自称为奴才的,到了那个时候,才算是得偿所望! 黄台吉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地说道:“那依范先生所言,现在该如何是好?” 范文程弯着腰,想要靠近黄台吉的耳边,但又不敢。 “范先生只管来说!”黄台吉却是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让范文程顿时如沐春风。 “贝勒爷,这西平堡小而坚,又遍布坑洞与石雷炮,一时之间难以拿下,实是茅坑里的石头是又臭又硬。若是因此而耽搁了大军,实是有些可惜!” “所言甚是,奈何父汗一心要攻,又能如何呢?”黄台吉无奈地说道。 范文程更谨慎,小声说道:“听闻明廷广宁援军已整队而来,旦日即到西平堡。” 黄台吉不置可否。 范文程又道:“可表代善继续攻打东城,再调两蓝旗佯攻南北,其余大队可饶堡而行,前去消灭广宁援军!” “若广宁援军未至,又该如何?又让谁报广宁援军动态?”黄台吉看着范文程,眼中精光闪烁。 这两点才是关键之处,若是不能让努尔哈赤信服,那根本无从谈起让代善继续攻城,而他率军阻敌之策,更无法劝阻众军攻城的“乱”命。 范文程微微一笑,手搭凉棚,看了看西边。 第七十二章 主子圣明 黄台吉顿时明了,哈哈大笑起来,伸手去拍范文程的肩膀。 那范文程比较高大,但在黄台吉面前一向都是弯着腰的,现在为了让黄台吉拍得顺手,也就弯得更厉害了,而且为不让黄台吉反感,在弯腰的同时,范文程还选择了将身子往前倾,这就更便于黄台吉了。 “不错,不错,范先生不愧是我的孔明先生啊!” 范文程闻言,顿时骨头都轻了许多,趁机磕头道谢道:“谢主子恩典!” 黄台吉笑了:“怎么,范先生是想入旗?呵呵,在我心中,其实并没有什么满汉之分的。” “主子圣明,奴才……”范文程急了,他可是一心想做奴才的啊,怎能没有之分了,没有之分的话,那他还怎么做主子的奴才呢? 黄台吉柔声打断了范文程的焦急:“不过,范先生你且等着吧,会有你为旗人的那一天的,我黄台吉是一定不会亏待你的,而且,若我一日能执掌大权,定然会对满汉一视同仁!” “谢四贝勒,学生万分盼着这一天的到来!”范文程兴高采烈了起来,不为别的,就为黄台吉许诺了,会有他成为旗人的那一天的,到时候,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自称奴才,好好的服侍主子了,至于一视同仁什么的,他哪里在乎。 “好,这就请范先生布置安排了,我就在这里等着。”黄台吉含笑地看着范文程,眼眸中满是亮光。 如今能够改变努尔哈赤下令全面攻城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有广宁大军来援的军情,只是,现在并没有这样的军情而来,那只能编造一条,但努尔哈赤自是不愿引火烧身,不可能自己来伪造这份军情的。 哪怕他再如何想要保全女真的实力,也不至于如此舍己为人。 那伪造军情的事情自然就要交给范文程来做了,哪怕日后被揭发,或是出了别的什么差错,那也是范文程的罪孽,跟他黄台吉毫无关联。 范文程却丝毫没有畏惧与担忧,反而十分振奋地表态道:“贝勒爷尽管放心,那孙得功的印信学生是知道的,定不辱使命!” 黄台吉没有说话,只是鼓励的看着范文程微微一笑。 很快,范文程便就以孙得功的口气写了一份军情,上有广宁军兵发三万,由广宁镇总兵刘渠带领,往西平堡增援而来,为了让这信件更为真实,范文程又加上了孙得功会如何如何临阵反戈之类的话语。 反正这样的话语也是孙得功之前就说过的,并不算是虚言。 处理好了这一切,范文程立即喊了自家的一个族弟过来,充当信使,将这份军情送给了黄台吉。 黄台吉立即带着那人就去求见努尔哈赤。 这样的紧急军情,努尔哈赤自然是不会拒绝的,立即召见了黄台吉以及信使。 “大汗在上,小人是范文程家的族弟,这次奉命与孙得功联系,收到了孙得功送来的密信!”那范文程的族弟是不知情的,还以为这密信确实是真的。 “拿过来!”努尔哈赤对孙得功的密信还是很重视的,他是最重视收买这种内奸的,甚至专门准备了许多财宝,安排了专门的人手去明朝边地收买这些人。 要不然,又怎么会有之前那些轻松的攻城战呢? 拍开了蜡丸,取出了密信,努尔哈赤立即看了起来,随即将密信放在了桌上,哈哈大笑起来:“这真是天助我也!” 黄台吉心知肚明,但却没有发问,只是好奇地看向努尔哈赤。 努尔哈赤笑着指了指密信说道:“来,黄台吉,你来看看!” “是,父汗!”黄台吉恭敬有利的上前拿过了密信看了起来,看完就向努尔哈赤道贺起赖,“恭喜父汗,王化贞那匹夫果然中计了,终于将广宁主力给引出来了,正好全歼之!” “哈哈,灭了这支援军,那广宁四处震怖,说不定这次更是能够直接拿下广宁城!这个孙得功不错,将来可以重赏!”努尔哈赤高兴地说道。 “父汗英明!”黄台吉只是称赞,并不提改变攻打西平堡之事,他相信有了这份军情,那努尔哈赤一定会改变主意,围点打援的。 果然如同黄台吉的预料,努尔哈赤道:“速召众将,令代善率正红旗战兵及五千辅兵继续攻打西平堡!其他人与我饶过西平堡,去伏击广宁援军!” 黄台吉自然是应命而去。 很快,众将召集了过来,一听努尔哈赤的新命令,无不开心不已,不用趟雷送死了,而是去打广宁援军了,这是多么快活的事情。 西平堡就算打下来,也没有什么油水。 可是这广宁援军是明军主力,武器盔甲无一不是他们所觊觎之物,而且明军素来野战无能,再加上又是伏击,以逸待劳,别提有多快活了。 大家自然愿意争夺这个肥差。 只有代善是一脸的不高兴,他也想要去打援啊,可是却让他继续攻打西平堡,这简直让他哭的心都有了。 看着别人吃香喝辣,他却要去啃硬石头,这是多么残忍的事情。 他有心想要请努尔哈赤改变命令,但到底还是没敢说话。 很快,老奴拔营而去,绕过了西平堡向着沙岭而去,沙岭是最为理想的灭敌之点,算算明军的路程,应该在半日后就能相见。 而给代善留下的是五千辅兵以及正红旗的三千多战兵,镶红旗的也带走去伏击明军了,没给代善留下。 这让代善更为郁闷,然而更郁闷的不止这个。 努尔哈赤给代善留下的命令,是攻破西平堡! 是的,是攻破西平堡,而不是围困西平堡! 麻麻的,说好的围点打援呢? 你们这时去打援了,可点也让打,不是该围的嘛! 代善欲哭无泪,也没有任何一个人为他说话,谁不愿意去抢明军主力,谁愿意在这西平堡熬着啊。 西平堡城楼,罗一贯也看见了建奴的动向。 “建奴绕路而过,想是要去进攻刘总兵的援军了,援军莫非已在路上了吗?”罗一贯有些好奇地问道。 这还没有军情说援军已来啊。 黑云鹤点了点头说道:“算算时日,应该是快出城了。建奴竟然如此猖狂,明目张胆的就在咱们眼皮子低下绕道而去,真是不将我们放在眼里,让我带骑兵出去冲杀一阵,灭灭建奴的威风!” 说着,黑云鹤就想要点兵出击。 第七十三章 城内城外 也不怪黑云鹤如此恼怒,这老奴做得也确实是太生猛了些。 径直留下代善的正红旗以及五千辅兵,其余的部队以及新到的队伍都大摇大摆地从西平堡边上而过,毫不掩饰,也毫不隐瞒,就这么大刺刺地过去了,就差没对着城头大喊“我们去打援军啦”。 就是这么嚣张,就是这么有恃无恐,黑云鹤这脾气本就是暴的,如何能受得了。 罗一贯开口道:“建奴如此嚣张,定是强攻不利,想诱我等出阵,切不能中计!” 其余诸将也是劝说,黑云鹤依旧是一副想要点兵出战的样子,大有不破楼兰誓不回的架势,便是罗一贯也有些弹压不住。 赵烈见状,嘿然一笑道:“将爷,是时候抓紧时间休整了,明天就是咱们马踏建奴的关键时刻了,那等大事可不容错过。” 黑云鹤一听到“马踏建奴”就感到浑身舒服,连忙问道:“为何是明天而不是现在?” “建奴此去,必是冲着援军主力而去,今日时辰也已不早,想必是难以作战,明日当是交战之日,我等自是不能坐视!自然是要从堡中而出马踏建奴而去的!”赵烈慷慨陈词,一副十分确定的样子。 “可并无援军前来的消息啊?这会不会是建奴的诱敌之计?”罗一贯开口问道。 “求援使者以及各路探马昨日已去,大军集结也早有段时日,援军即便不是明日而到,就是后日会来,左近就是这明后两天,至于诱敌什么的,无所谓的,船小好调头,咱们骑兵人少,建奴人多,隐藏踪迹难,想要伏击我们是不可能的,定然是冲着总爷去的。”赵烈很是笃定,虽然有些不明白为何建奴会比西平堡更早知道援军而来,但算算时日也是对的上的。 可惜了,若是这些建奴过来攻城那该多好啊,地雷阵的魅力赵烈是怎么都欣赏不够的啊。 罗一贯点了点头:“只是事不宜迟,还得派探马前去联络广宁才是,切不可让大军陷入到建奴的伏击之中。” “属下愿往!”赵烈自然是责无旁贷,虽然他伤还未养好,精力也未曾全部恢复,但战势如火,又哪能什么都等到万全之时了。 黑云鹤立即开口拒绝道:“鬼扯,你这个权千总,官倒是不大,但手下兵力却很可以,留在堡中才是正途!” 罗一贯也是这个意思:“赵千总忠勇可嘉,但杀鸡焉用牛刀,还是让精锐探马前去即可。” 当即,罗一贯选派出了精锐探马去后路广宁传递消息,这可是个危险的差事,毕竟,建奴大军已经过去,官道什么的自然已是走不得了,只能选择建奴不知道的偏远小道。 但这小道的距离可就比走官道慢上许多,需要探马加快速度的。 探马四处,分别走了三条不同的小道方向而去,若是被建奴探马碰到,那也最大程度的确保能有人前去与刘渠联络。 赵烈也不再多想,有了之前的许多谋划,刘渠应该能消除了孙得功这一隐患,三万军对老奴两万军,即便不能胜,也不至于败的。 只要坚持得住,便就是胜利,老奴所携粮草有限,到了最后不得不退。 就希望刘渠能够发挥正常啦! 赵烈默默地祈祷了一下,便就将目光看向了城下,那划刀子一般北风中,代善的正红旗正在瑟瑟发抖,就从这位大贝勒开始吧,先灭了这厮然后回军去与广宁军夹击老奴! 西平堡下,代善是郁闷的快要疯了,不仅仅是因为让他带着四千战兵与五千辅兵攻城的原因,更是因为努尔哈赤他们开心的去伏击明朝援军了。 就算是个傻子也明白,明朝的援军有多丰厚,只要是尝试过那种战获的,就绝对无心在来啃西平堡这样又臭又硬的石头。 这真是太让他感到不爽了,每每一想到其他人能够收获多少战功,获得多少武器铠甲,他就满心悲痛,他就觉得心都在滴血。 是他的,是他的,他觉得这一切都本该是他的! 不仅仅是代善,这留下来的兵丁们,无论是战兵还是辅兵,一个个都跟死了爹娘一样,人人无精打采,如果这是琼瑶剧,那他们一定是会在哭,是会在问为什么上天这么残酷的对待他们。 但这并不琼瑶剧,所以不会那么无情,那么残忍。 但他们一个个还是垂头丧气的,毕竟,刚刚吃了败仗,现在又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去立功发财,而他们却要留在这里,继续攻打这个该死的西平堡,这如何让他们不郁闷非常呢? 便是许多牛录额真也将责任往代善的身上安,都觉得如果不是代善的低劣表现的话,那努尔哈赤也不会将他们留下来继续打这个西平堡,最多也就是围困吧,一切都怪代善。 虽然每人敢说出口,但心中的认定,也严重影响到了代善的威信以及指挥能力。 西平堡外的后金军已是几无战心,也无战力了。 “贝勒爷,不若还是休整一下,眼看着这天都快要黑了,天寒地冻的,不如明天再攻吧。”有人提出了合理化的建议,虽然这才不过是刚过了午时。 “是啊,贝勒爷,欲速则不达,咱们还是要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嘛,磨刀不误砍柴工!”有人从理论方面开口了,明明这厮连个大字都不识,也不知道谁交他的,他又是怎么能背出来的。 “可不是么,贝勒爷,咱们战兵没说的,可是那些辅兵都吓破了胆子,也都累趴下了,总不能咱们这些战兵去填坑吧?这也怪不到我们的头上!”也有人开始帮代善找人背锅,没办法,这同样也是为他们在找办法。 代善看着这一一个个明明很熟悉的部下,却第一次觉得浓浓的陌生感,这种感觉让他握紧了腰刀,恨不得一把抽出刀来,狠狠的挑一个来砍死,杀鸡吓猴,但残存的理智,让他克制住了冲动,狠狠地转过身去:“你们要歇,你们歇,哪怕就是我一个人我也要攻城!” 众人无不骇然,纷纷看向了代善的背影,只觉得这个素来贪婪的旗主身上到底是闪烁着异样的光辉,似乎是那么的夺目,甚至就连气味都发生了改变。 额,好丑,尼玛代善这是多少年不放屁了。 第七十四章 动员 代善的武勇或者说是别的什么东西,鼓舞了正红旗的众人。 哪怕这些人再怎么不愿意继续强攻,那也还是站了出来,鼓舞士气的鼓舞士气,整列队形的整列队伍,一个个强振精神,没办法,代善都说哪怕一个人也要上的。 虽然努尔哈赤动不动就对代善挥鞭,但若是代善真的因为攻城出了什么事,那大家的活路也就此终结了。 没人愿意这样。 “来吧,女真勇士们!快点让那些明狗见识见识我们的厉害!” “区区一个西平堡,不在话下,勇士们,一举拿下!” “正红旗的猛士们,你们都是好汉,拿下西平堡,人人重赏!” “汗王已往广宁而去,若不能尽快拿下西平堡,那广宁堆积如山的粮草,丰厚的财宝,还有那温顺可人的娘们,那就全都没有咱们的份了!” “可不是,不但没有咱们的份,若是拿不下西平堡,等汗王回军之后,定会重重责罚,那咱们正红旗还怎么做人啊!” “为了正红旗,为了你,也为了我,为了我们大家,拿下西平堡,去广宁快活!” “杀,杀,杀!” 一个个后金正红旗的军官们竭尽脑汁的动员起来,渐渐的,终于这些后金正红旗的兵丁们眼神又开始火热起来,给不给“明狗”见识厉害他们不管,但若是广宁丰厚的财富与他们没关系的话,他们绝对不答应。 为此,必须要尽快拿下这西平堡,然后才好赶赴广宁,一起快活! “杀哦,杀哦!” “去广宁,去广宁!” “发财呵,发财呵!” 一个个后金兵丁们摇摇晃晃的站立起来,低低地从嗓子眼发出了阵阵嘶吼,双目通红,眼中满是凶狠。 攻城,攻城,攻下这西平堡,去广宁发财,发财! 几乎每个后金兵们的脑海之中都循环播放着这样的话语,他们决心已下,他们要玩命,他们要发财。 不能发财的话,就算是死了也不会甘心的! 城下正红旗兵丁们的变化,让城头上的西平堡将士也感受到了,人人立即开始了迎战的准备,所有人都看得出建奴这次是要发疯了。 顿时,罗一贯竖起了防御旗,开始传令众军做好应战准备。 而赵烈正好请命将军中所有的火铳手以及神射手全都集结在了东城,有着地雷的庇护,其他三面短时间内是不会有致命威胁出现的,而只要能守住了东城,那就是胜利。 罗一贯与黑云鹤自然是不会拒绝。 立时,一队队人马开始集结,就等着往东城而去,赵烈也从城楼而出,亲自到了东城最前端开始布防。 赵永山等人自然是连连劝阻,赵烈却哪里肯听,一直站立在了城墙上的最前线,这让赵烈所部士气也格外昂扬起来。 之前赵烈在城外冲杀的壮举早已赢得了所有明军将士们的激赞,而今这位侠肝义胆,英勇非凡的上官就在最前线,就在众人的面前,这如何不让众人山呼“万胜”了。 这样不自觉的自发呼喊,也激励了更多了西平堡的明军将士们,人人高举着武器,高呼连连。 立时,整个西平堡似乎都浸润在“万胜”的口号中,所有人都洋溢着胜利的期盼。 “保家卫国,正在此时!” “剿灭建奴,报仇雪恨!” “为了大明,为了圣上!” 此情此景,令赵烈情不自禁振臂而呼起来,众人自是纷纷跟随。 这样壮烈的口号,震天动地,便是那城下已经双眼通红,失去了理智的后金兵们也不由得咽了咽口水,似乎也为这气壮山河之势所动容,这些强盗,这些野兽也会畏惧,这是对天地正气的恐惧,这是源自于内心的震怖。 但很快,这些强盗们嘶吼着用野蛮也血污驱赶了这些影响,他们都是烧杀抢掠惯了的,他们以此为生,更以此为乐,没有什么能阻止他们烧杀,没有什么能让他们放弃抢掠。 “杀,杀光明狗,去广宁!” 当先的牛录额真振臂而呼。 “后退者死,杀无赦!” 代善也在大阵中嘶吼着,高举他的腰刀,肆意劈砍,仿佛身边的空气便是他的敌人。 正红旗众军跟着呼喊了起来。 一队队战兵集结握紧了武器,一队队辅兵咬牙切齿地咒骂着挑着土,抱着土包。 “攻,此战必胜!”代善叫喊够了,最终一挥腰刀,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吼叫,太过激动,太过激烈,甚至都出现了破音,使得这声音简直尖锐得跟那什么似的,不禁让战意满满,浑身暴戾的后金兵们一个哆嗦,气势也泄了许多。 “上,上,女真勇士们,上!” 前面的牛录额真明白不能再拖了,立即抽刀进军。 众后金兵纷纷推着盾车猛冲,之前岳托、硕托所部的死伤为这次的进攻打下过一个很好的基础,他们推进的速度非常快,玩命了,这次就是将所有盾车都推散架,他们也是要冲到西平堡下,登城作战的。 而辅兵们也咬牙切齿地猛冲着,前面的路已经填埋好了,可是更前面的还要他们用人命用填! 代善也向他们许诺了,这次五千辅兵,分成了五队,循环连绵冲锋,也就是说五次才会轮到一回,这也让他们保持住了战意。 要不然,这五千辅兵再冲上一会儿,再死一些,定然是要哗变的。 没有人能承受住这种天上地下的压力,哪怕是野兽也是一样。 “开炮!” “开炮!” 这一次,不等进入有效射程,当建奴的盾车出现在了最大射程范围之内的时候,炮队就已经开始了轰鸣。 不同于之前,这次建奴的盾车推进速度很快,若是弗朗机炮不抓紧时间轰鸣的话,那就浪费了射速上的优势。 十门弗朗机炮已经是进行了火力覆盖,而且都根据赵烈的要求,进行了提前量的轰击,也就是不直接瞄准敌方盾车,而是瞄准敌方盾车的前方。 至于这提前量的估算都是炮队队官的事情了,赵烈并不干涉具体的技术操作。 顿时,十门弗朗机毫不停歇,一口气将三门子铳全都打完,三十颗铁球呼啸着接连轰出,打响了西平堡的防御反击! 第七十五章 玩命 炮火轰鸣,建奴完全疯了,推着车就猛冲过来,而那些辅兵们更是不要命似的猛冲而上,丢下土包然后拔腿就回。 太多了,建奴这次是玩命了,四千战兵,分成了四部,一部先上,其余三部在后等待,显然是打着车轮战的架势,大有血战到底的架势。 火力覆盖的三轮佛朗机齐射,立时打烂了一辆大型盾车,将四周的辅兵以及战兵打翻了一地,不用去计算,几乎算是空了一片。 三十颗铁球的轰鸣,不论是什么盾车都抵抗不住的,更别说依托着盾车的人了。 火力覆盖造成了一片而空,谁让代善这么玩命,大军齐出,这威势是有了,但伤亡一出同样恐怖,越是集中就越是死得厉害。 这让跟着那辆盾车后面的后金兵们惊恐万分,但别处的后金兵们则很是庆幸,嘶吼着冲得更快了。 只要冲得更近,那弗朗机也就没用了。 “冲啊,冲,再冲五十步,弗朗机就没有了!” “冲,明狗弗朗机只打一处,咱们这么多人,打不中咱们的!” 一个个后金军官趁机鼓舞士气起来。 那被清空一片的后金兵们死伤不少,后面的也惊恐不已,但谁会去关心他们,此时此刻,众人只是突击,甚至暗暗庆幸弗朗机没轰到他们。 “快,快,快!”城头炮队的队官扯着嗓子喊叫,让弗朗机迅速装填子铳。 而装填手则玩命的动弹着,这个时代的工艺标准化做得不是特别精准,因此,每一门弗朗机的子铳并不互用,要不然,赵烈早就提议将其余三面城墙上弗朗机炮的子铳全集结过来了。 那样的话,以弗朗机散热快的特点,完全可以做到炮轰不停,火力覆盖加连绵炮轰,没有比这更快活的事情了。 “轰轰轰!” 十门弗朗机又是连续三轮齐射,顿时又是清出了一片,无论是盾车还是战兵亦或者辅兵,全都没有任何的招架之力,火力覆盖之下,无有完卵。 但后金兵们冲得更近了,弗朗机的速射也就几乎到此为止了。 虽然只完成了六轮齐射,但造成了两辆大型盾车的覆灭,不下于两百后金兵的死伤,当然,如果不是后金兵密集而来的话,那赵烈的火力覆盖也无法完成杀伤如此多后金兵的效果。 毕竟,在这个时代,弗朗机炮更多还是吓人、扰乱阵型比杀伤敌人更强。 后金兵们冲进了弗朗机的最近射程之内,弗朗机炮不再有用武之地,但城墙上的铜炮以及虎蹲炮等等可就有了用武之地。 这些炮是前膛装弹,威力不大,射速也感人,射程只在百步左右,但胜在灵活多变,架在一个小小的四轮车架上,对着炮孔就往外射击。 并且除了炮弹之外,炮内还塞进了一些石子铁弹之类的,随着炮队队官一声令下。 又是炮火齐鸣,城外顿时惨叫一片。 城外后金兵的速度也慢了下来,不断有人触碰到了地雷,惨叫与轰鸣声不断响起。 这让后金兵们动摇了,代善在后阵看得清清楚楚,十分焦急,立即下令第二阵突击! 顿时,高昂的海螺号声响起,后金兵大阵中,第二阵竖起了旗帜,狂叫着向着西平堡冲锋而来。 罗一贯面色如常,指挥道:“令弗朗机炮,再次准备,一进入射程即刻齐射!” “是!” “令赵烈部,全面动员!” “是!” 后金兵玩命了,前面的那些动摇的后金兵们此刻也没办法了,后面的第二阵已经往过冲了,他们便是后退之路都没有了,只有往前进! 往前进了! 一个个嘶吼着向着西平堡冲。 城墙上,赵烈所部也一个个脸色铁青起来,没想到建奴竟然这般悍勇,在炮火与地雷的双重打击之下,竟然还有如此的冲击力,也实在是有些太夸张了。 赵永山则一边观察着后金兵的动静,一边对着自己的部下吼叫着:“准备,准备,做好作战准备。” 众人握紧了武器坐靠着墙边,全都看着赵永山的脸。 而墙垛边上的则是黄炎全的火铳队以及老三的神箭手队,他们一个个全都架着火铳,以及握着弓箭,默默地在向后金兵们瞄准着。 黄炎全大声的吼叫着:“稳住,稳住,等千总令下再打!” 齐泰山与虎头还有白眼这三个大嗓门则各自拎着他们的武器,在城墙上走来走去,吼着:“不听号令擅自开铳射箭者,杀!” “不得随意开铳!” 没办法,这支部队的训练时间太短,还无法做好令行静止,也只有依托齐泰山这些凶悍之人在后威慑了。 要不然,只怕早就有人要开铳了。 赵烈在东城城门上矗立瞭望,扫视着后金兵的冲锋。 东城的城墙上是赵烈的四百多号人,他们是第一线的防御者,由于建奴没攻击其他的城墙,所以,在三面城墙各自留下了三百人之外,其他的士卒也都云集在东城之下,如果赵烈部损失过大,他们将准备随时接手防御。 而赵烈部的骑兵以及西平堡的马队,一共八百骑则没有上城墙,也没有靠近城墙,而是在中军休整,准备随时出城冲杀,缓解防御的压力,亦或者是反守为攻。 罗一贯、黑云鹤带着一众军官在城楼坐望,观察战局,以作调度准备。 而此时建奴还没到近处,所以,悬户悬帘什么的都没有挂上,方便自己方这边从容射击。 城外后金兵狂嚎乱叫,绝类猛兽,这让许多火铳手与弓箭手们的脸色很不好看,建奴的恶名昭著,极为凶悍,之前隔着地雷阵还好,现在地雷阵已快被趟平了,很快就要与建奴直接作战了,大家的心理压力自然也是有的。 要不是有着齐泰山这些军中大有恶名,长得也很凶恶的人不断巡视着,指不定有人都要躲闪了。 火铳手与弓箭手们人人靠在垛口处,时刻准备着射击,可偏偏赵烈的命令未下,这让大家不由得有些焦躁。 明明建奴已经进入了射程范围之内了啊,此时不开铳(射箭),还等什么呢? 赵烈却依旧在等待,射程范围之内算什么,城下许多建奴甚至是披上了双甲,八十步的距离,除非直接打中面门,无论是火铳还是弓箭的威力都不足,只有将建奴放近了一些再打。 第七十六章 挨近了打 城头上人人肃立,随着建奴的靠近,各人的额头上都开始滚出滴滴汗珠,北风呼啸,即便是如此的寒冷,也无法驱逐这样紧张的情绪。 而城下的建奴们也疯狂地吼叫着,玩命地往前冲。 赵烈屹立在城头上,目视着越来越近的后金兵,默默地估算着他们的距离。 后金兵多,又是层层叠叠而来,威势极大,但想要就此而攻下西平堡,那简直就是在白日做梦。 “来吧,建奴们,过来受死吧!”赵烈凝视着城下狂冲而来的建奴,脸上满是轻蔑。 而城下的盾车推进,后金兵们疯狂喊叫着跟着狂冲,虽然不时还有地雷轰鸣,炸出了一些个空缺,但后续的后金兵还是上前填补了这些空缺,推着盾车,抬着云梯,就向着西平堡冲来。 八十步! 赵烈没有下令! 七十步,依旧没有下令! 除了炮队正在不断对射程中那第二批建奴进行炮火覆盖之外,城头竟然没有给予这些建奴丝毫的压力,心理上的除外。 到了七十步,这下建奴的弓箭手们停下了脚步,开始射箭。 赵烈见状立即举旗。 各队队官早就盯着赵烈的旗帜在看,几乎在旗令下达的同时,便就高呼了起来:“架盾,下蹲!” 立即,人人举起了盾牌,蹲在了墙垛后。 赵烈所部自然是不会人人都有盾牌的,但除了盾牌之外,赵烈早就提供了许多门板充作盾牌,这些简易的盾牌对于建奴的重箭急射也许有些力有不逮,但对付这些七十步之外的抛射还是很有防护力的。 一时之间,嗖嗖嗖嗖嗖声不断,一支支羽箭宛如飞蝗一般疾冲而来。 建奴的弓术惊人,射箭奇准,往往都是向着面门、脖颈这样的要害而来,就算是穿着甲胄也防卫不到这里,杀伤力极强。 但这是攻城战,西平堡众人居高临下,是在城堡之上,七十步的距离,哪怕是建奴也只能采取抛射,不能直射,这地势上的劣势,让他们的优势也大打折扣。 要不然,赵烈也不会放着他们进入了七十步还不下令射击。 只听得“笃笃笃”声不断,不时有箭矢坠在了盾牌上,而更多的羽箭宛如暴雨一般落在了墙头,但几乎插不进墙,又掉落了下去。 赵烈早往墙外泼上了大量的热水,在这寒冬之际,早已结上了厚厚的冰层,滑溜坚硬,堪比水泥,这些抛射过来的箭矢力道不足,根本撞不上去。 一时之间,虽然建奴箭雨齐出,累得一个个弓箭手都在这大寒天气喘吁吁,几乎凝成白雾。 但这么多箭矢却完全没有鸟用,除了极少数几个较为倒霉的士卒盾牌遮蔽不到位中箭受伤之外,西平堡众人几乎毫无损伤。 而城下建奴的盾车则趁机推进,后金兵们也算是见到了希望,个个呐喊狂叫,已冲进了五十步,虽然依旧有坑洞阻碍,但地雷已是寥寥无几,这让建奴们的冲锋速度比之前更快了。 这时,只听得城门赵烈处响起一声锐利的天鹅声。 这是射击的号令,之前的军士们早已经半蹲架盾,旗号根本难以看见,唯有靠声音来指挥的。 无论是火铳手,还是弓箭手,个个早已按捺多时,此刻一听闻射箭的号令,个个奋勇。 各队队长也抽刀大喝:“射击!” 顿时,一排排火铳手以及弓箭手站起而来,齐射而出,立时,火铳齐鸣,弓弦齐振,火光、烟雾、弦惊,响彻云霄。 城下建奴众多,根本无需更多的瞄准,站起身来,对着外面就射便好。 顿时,城外惨叫一片,一个个建奴倒在了火铳以及箭矢之下,但更多的建奴还是依托在盾车的防护之下,呐喊着往前冲。 毕竟,无论是火铳还是弓箭都拿建奴的盾车无用,那些盾车不仅有厚实的圆木庇护,更有厚实的皮革棉被,便是小铜炮都未必能够打穿,更别说是火铳与弓箭了。 建奴的推进速度依旧很快。 赵永山见状,啐了一口,喝令道:“打那些盾车后面的建奴,以及边上的那些建奴!” 第一排火铳手退下去装填弹药,而第二排火铳手已经上前继续射击,这一次要比之前的一次更加从容,不少人甚至有空去瞄准,毕竟,这批火铳手都是经过了黄炎全在西平堡中选拔而出的。 人数虽然不多,但质量还算是不错的。 而弓箭手们则根本不必更换,一个个拿出了浑身的力气,不断的射击,就像是下一箭就是最后一箭一般。 他们知道,此时趁着建奴的弓箭停歇,必须要全力射击,若是压不住建奴的弓箭手,那接下来可就难办了。 到了三四十步,建奴的弓箭手简直就跟禽兽一般,会成为众人的噩梦。 一时间,火铳声响彻天空,但更为密集的还是弓弦如同霹雳。 城外的惨叫声更是响彻,距离已是近了,能够依托在盾车庇护之下的建奴毕竟只是小半,更多的建奴暴露在了西平堡的射程范围之中。 居高临下,自然更有威势。 等到第一批的火铳手又过来射击了一轮,这时,城门赵烈处的军旗挥舞。 赵永山等人见状立即喊叫起来:“架悬户!” 虽然无论是火铳手还是弓箭手都觉得还没足够,但却还是听令纷纷后撤蹲下,而墙垛后的战兵们闻言,纷纷将悬户推到了垛口处,将悬帘放了下来。 立时各垛口被遮掩得严严实实,可以极为有效地防止建奴的利箭。 果然,随着悬户、悬帘的布置刚刚到位,就听得咻咻声不断,城外弓弦响动,大片的箭矢疾射而来,却只听得“笃笃笃”全都刺在了悬户、悬帘上。 这让刚刚完成了推悬户,上悬帘的西平堡士卒无不倒吸一口凉气,纷纷暗道侥幸。 不等这片箭雨而落,又是一片弓弦响声,又是“笃笃笃”悬户与悬帘上刺满了箭矢。 众人依着城墙,不仅看向了城门处赵烈的千总旗,正迎风招展,不由得心生感激。 若不是赵烈迅速地察觉敌情,提前让推悬户挂悬帘,只怕现在城垛处准备射击的火铳手与弓箭手要少上一半的。 千总,威武! 第七十七章 对射 城楼上,罗一贯也是微微颔首,笑着对众将道:“赵千总把握战机的能力还是很强的嘛!” 黑云鹤则更是笑着大声道:“我就知道这小子能行,建奴啊,这会是有苦吃了!” 诸将自然是人人振奋,原道是老奴穷凶极恶亲率五万大军浩浩荡荡而来,让众人无不心中紧张,可没想到来是来了,却并没有五万人,两万多军也是十分惊人的数字,但很快就主力而走,留下了受挫两次的正红旗,这真是让人十分激动。 现在别说堡中近四千战兵了,只凭着赵烈所部四百多人以及军中所选拔而出的近百火铳手与弓箭手,就已能守住东城,待得挫败代善两次进攻,甚至都可以考虑出城用马队反击了。 这一战,应是稳赢了! 西平堡中所有人都极有信心。 城下的后金兵则惨了,之前的猛烈炮火与地雷,之后又加上了弓箭与火铳,直打得他们是抬不起头,损失颇重,虽然没有计算战损,但第一批进攻的千人与辅兵们能冲到城下的不足三成。 第二批也损失了上百人,才冲了过来。 而西平堡中似乎伤亡极为有限,这让每个后金兵的心中都如狗咬一般,难受至极! 但此刻想要退都是没法退的,第二批攻击部队已经冲了上来。 后金兵们唯有狂叫着往西平堡冲。 悬户悬帘的庇护使得西平堡城头几乎没有损伤,但也让这些决死的后金兵给冲到了城墙之下,甚至已经有云梯快要开始往城上架了。 赵烈面前的悬户一直开着瞭望口,可以使他能够尽可能地掌握战局,虽然因此多了许多的风险,不时有尖啸的箭矢透过瞭望口钻出,但都被赵烈的亲卫持盾荡开。 此时,两排火铳手已经做好了准备,弓箭手们也已有所恢复。 赵烈放下了瞭望口,右手举起往下一挥。 立时,传令兵吹响了一声长长的天鹅声。 早有护兵将悬户与悬帘拉开,火铳手与弓箭手纷纷来到垛口向外密集射击。 城外又是惨叫声一片,但城上也立时有十来个明军被后金兵射中,惨叫着后跌在了地上。 建奴弓箭凶狠,又射得很准,不是射面门,就是射脖颈,被射中的明军死亡率非常高,这十来个被射中的明军,只怕有大半人以上都是要失去生命的。 即便是在左右指挥的赵永山都差点中箭,若不是他避让及时,早就被射中了眼窝,跌倒在地了。 但城头上的明军明白,射击的机会十分难得,若是就这么被建奴压制,那城墙上就不要想继续站人,届时只得任由建奴架上云梯登城肆虐了。 疯狂的吼叫着,火铳手后退,上第二队,弓箭手则不断地拉弓搭箭,也不怎么瞄准,径直对着建奴人多的地方攒射。 而城下不断有后金兵惨叫倒地,这么近的距离,火铳都是能破甲的,而明军的弓箭也十分歹毒,让城下的后金兵哀嚎不已,后续的后金兵则停止了冲击,站在原地,就对着城头上射箭。 而城上的炮手见了,二话不说,将炮击的方向全都集中在了这些射箭的建奴上。 双方玩命对射。 几乎每一秒钟,都有惨叫,几乎每一分钟都有许多人倒地。 赵烈所部大半都是新军,虽然也是在流民中颇有勇力之徒,但在这对战中,战场的经验缺失,使得不少人根本没能发挥应有的实力,纷纷倒地阵亡。 只是短短的两三分钟,城头上竟是空了一片,建奴的箭雨竟然已经造成了近两百人的伤亡,而建奴的死亡只怕也跟这差不多,但他们人数众多,根本不惧。 这样的兵力兑换对西平堡而言,极为不利。 赵烈捏紧了双拳,疾声喊道:“架悬户!停止射击!” 没办法了,被建奴欺近了攒射,以西平堡的实力,对射是大为吃亏的。 还是等想别的办法。 众火铳手与弓箭手闻令纷纷躲避,枪兵们则立即在垛口处紧急架上了悬户与悬帘。 后金箭矢的肆掠这才被终止住了,只听得“笃笃笃”声连响,也有一些利箭箭头刺进了悬帘悬户,但始终没有利箭能船头近来的。 毕竟,悬户悬帘的覆格上,又额外的搭盖了许多皮革、被褥,用水打湿后,可以极为有效地防止城外射来的利箭。 “麻麻的建奴,好生歹毒!”齐泰山愤怒不已。 西平堡中的男丁被组建城了医护辅兵,立即上来将受伤的军士抬下去治疗,将阵亡的军士抬下去收拾。 伤亡将是的鲜血几乎染红了东城,受伤士卒们的惨叫,也让大家心中一沉。 万没想到战局竟会如此艰辛,实在让他们不敢想象。 赵烈的脸色也是铁青,原本在他的攻势之下,他觉得建奴已经失去了锐气,有抓住了建奴攻击的间歇期,开火射击,没想到,建奴还是这么强悍。 人数多就是这么任性啊! 见到城头又架上了悬户悬帘,后金军们无不发出了胜利的呐喊,后阵的代善也是哈哈大笑,得意洋洋地下令道:“第三阵,上,推平西平堡,今晚要在西平堡喝酒!” “好哦!”后金众人纷纷应和呼喊起来,虽然之前的伤亡让他们咋舌,但第二阵过来的基本上伤亡就不算大了,那第三阵再上,定能攻下西平堡! 胜利将至,后金军们从上到下,无不振奋非常,只等着冲上城头,拿下这座坚堡,也好让他们继续往广宁发财。 没有人能抵挡得住他们的发财之心。 一时之间,城内城外似乎只剩下了建奴放肆的叫喊声,就似乎他们已经稳超胜券,而西平堡城头上,空无声响,仿佛已没有了防御的力量。 赵烈登上了箭楼,俯视着后金军的压上,这两千战兵以及众多辅兵们层层叠叠地压了上来,还真是有点架势,但他坚信,建奴攻不上城,他还有许多大杀器没有使用,不是不用,而是要等待着时机,才能更好地发挥功效! 等着! 第七十八章 竖千总旗 “竖千总旗!” “令各队火铳兵与弓箭手依托悬户自由射击!令长枪兵做好准备,金汁,擂石就位!” 箭楼上,居高临下,赵烈将建奴的动态尽收眼底,虽然代善还保持着最后的理智,压着最后一阵千余战兵没有投入到作战之中。 但此刻密集而来的后金兵已足够决定胜负。 只要打退了这一波,等着的,就是胜利! 赵烈目光凛然,拿起了他的开元强弓,开始瞄准建奴中的头目定点清除。 箭楼的存在本就是后金兵重点射击的对象,再加上各个城垛又架起了悬户悬帘之后,这处箭楼更成为了后金军射击的重点中的重点,若不是箭楼高耸,且防护较严,只怕是站不住人的。 赵烈的大刺刺而来,正面堂皇地竖起了千总旗,这下彻底刺激了城下的建奴。 一见到城头明军被压制后,竟敢在箭楼竖千总旗,这简直就是不把他们引以为傲的弓术看在眼里啊。 “混账,是明狗千总!” “胆敢这样大胆,简直混蛋,射,射箭!” 顿时城下的建奴纷纷大喊起来,仰面拉弓而射,那箭矢就跟不要钱似的猛烈射出,利箭有如飞蝗齐出。 赵烈的亲卫连忙竖起了坚盾,护卫在赵烈的两侧。 而赵烈嘿然一笑,手中的开元弓猛拉,一支羽箭已疾射而出,带着呼啸,长箭直中一个叫嚣得最厉害的建奴头目大嘴,径直直穿而出。 那厮张着大嘴,不敢置信地双手捂着嘴巴,似乎想要将这箭矢拔出,但又怎么可能,大股的鲜血飞溅而出,然后往后重重坠倒在地,溅起许多烟尘。 赵烈的箭快又恨,又是居高临下,几乎是指哪打哪,无论是什么样的建奴都无法在这箭矢下存活。 赵烈弯弓搭箭,愤怒而击,箭矢就跟有眼睛一样,嗖嗖地向着建奴头目的面门,眼窝而击。 想那建奴们正为压制了城头的明军而高兴,得意忘形之下,哪里来得及防御,顿时,便就有一个个建奴头目倒在了血泊之中。 而各垛口的明军也推开了瞭望口与射击孔,开始对着外面就打,火铳,弓箭,对着就打。 几乎不需要更多的瞄准,玩命开火就是了,反正外面的建奴云集,很是密集,怎么打怎么有,较大的区别是建奴是死还是伤而已。 虽然无论是瞭望口还是射击孔的角度不太好,使得视野与角度都较难把握,但这又有什么关系。 反正建奴猖狂,人多而密,都是有收获的。 城外顿时惨叫声连连,这帮建奴正忙着向竖着千总旗的箭楼攒射,哪里料到已被压制了火力的城头明军,竟然又开始了反击。 一时之间,建奴纷纷倒地。 “射,向着城头射击!”一个建奴头目叫喊了起来,企图终止大多数建奴们对着箭楼的无谓攻击,但很快,一支利箭呼啸而至,直接将他连同他的期望钉在了地上。 这让建奴们的反击退缓了许多,等到他们想着要往瞭望口反击的时候,城头的明军已经攒射了好一阵子,收获颇丰。 第七十九章 擂石滚木 后阵的代善见状十分恼怒,连忙吹海螺号下令强攻。 这一声声尖锐的海螺号让后金兵们无不悚然,只有咬紧牙关鼓舞起士气。 前面的后金兵纷纷开始调壕沟,准备架云梯登城作战,而后些的后金兵也没有闲着,继续弯弓搭箭,但已转变了方向,不再对着赵烈的箭楼做无用功,而是向悬户悬帘中庇护下的明军射击,压制城头。 虽然悬户悬帘中的瞭望口与射击孔不大,但建奴的攒射还是十分歹毒,再加上建奴的数量占据优势,甚至能从这些狭小的空间给明军造成一定的伤害。 一时间,竟有十来个明军惨叫中箭倒地,也真是岂有此理! 赵烈所部多为辽东流民中的勇士,也很擅长弓矢,但跟这些建奴比起来就有一定的距离了。 难怪人们都说不要拿自己的爱好跟别人吃饭的玩意去比,根本比不起来的。 建奴身处苦寒之地,生存环境恶劣,民风野蛮彪悍,族中更是充满了暴戾与残酷。 因此,大多弓马娴熟,尤善射箭,因为那些不擅长这些的,大多会沦为底层,甚至活不下去。 而别说辽东义民了,明军卫所崩坏,则久疏操练,即便也有骁勇之士,但杂在众多腐朽之中,也难以发挥,所以,明军各部多以家丁为主力。 平白浪费了众多的兵饷以及兵员,大而空。 这样的做法要不得,赵烈暗暗决定,今后还是要宁缺毋滥,更要严格训练,只有这样才能取得更大的胜利。 城外的建奴们发了狂,而城头的明军也都杀红了眼了,一个倒下,接着就有另外一个补上,双方在城上城下对射起来。 此刻,仅凭赵烈所部以及黄炎全所挑选出来的合格火铳手已是不足,罗一贯与黑云鹤又连忙给东城派上了预备队。 反正其他三个方向并没有来敌,可以集中优势。 一时间,城上城下疯狂地对射着,城上城下几乎无时不曾发出惨叫与闷呼,每一刻都有人倒地,生命与热血在此一钱不值,有的只有你死我活! 这就是战争的残酷。 忽然,就听得城外的建奴一阵欢呼,原来他们已将东城好几处的拒马,鹿角木、铁蒺藜等物清除干净,并将壕沟填上 接下来的将是登城作战了! 对于登城,建奴们极有信心,像是西平堡这类的小城,往往一段城墙只要被他们冲上去五六个勇士,基本上就能稳住了。 剩下的就是不断上人,不断冲锋,不断占据城墙,不断屠戮了。 果然,随着欢呼声的响彻,是八架长长的云梯向城头靠来,而还有几处的壕沟也快要填补完毕,届时又将有更多的云梯上来。 黑云鹤见状,霍然起身:“该老子出城突击了!” 罗一贯连忙一把拉住黑云鹤:“城外代善还有一千本部未动,且我军擂石等物还未使用,赵千总是不会让建奴登城的!” 若是没有赵烈,没有赵烈之前一连串大放异彩的表现,那黑云鹤在建奴刚要围城时就已帅部突击而出,而罗一贯也只能无力地用王化贞不许出战的命令来劝阻。 结果是黑云鹤造成后金兵一定数量的损伤后,被后金大军围住,围杀在了城外,而罗一贯也坚守西平堡而死。 但此刻,罗一贯的劝说更侧重于了战局的分析与胜利的信心,这比历史上的有说服力多了,便是黑云鹤也听了进去,觉得说得还是蛮有道理的。 黑云鹤便就捏了捏拳头,看向了代善的本部,又看了看建奴的云梯与赵烈箭楼那猎猎作响的千总旗,最终还是咬牙切齿地道:“先放过代善这混球,让他再活一时,赵小子还从没让人失望过,且让我们观胜!” 罗一贯松了口气,他到这西平堡的时日不长,黑云鹤又是素有威望的,若是强自出战,他还真阻拦不下。 幸好赵烈够争气,将为兵之胆,毫无疑问,赵烈就是最强的将胆! 是如今西平堡的柱石! 箭楼上的赵烈也看见了这些云梯的到来,他早就等着了。 “云梯左近,放擂石!” 赵烈一声令下,立时旗手已摇动旗帜将战令传下。 云梯左近的队官们见令,连连高呼起来:“上擂石。” 立时各队中负责抛击滚木擂石的辅兵们连忙紧张地将擂石搬放在了垛墙旁小型抛石机的抛勺上。 等全都放好之后,各队队官立即挥手喝令:“放”。 抛勺击发,三十多块擂石应声从城上抛下,重重的往建奴砸去,立时城下传来了一片的惨叫声。 更有几架云梯直接被打断,护送云梯的建奴更是死伤一片。 不过小抛石机的绞盘时间较长,擂石的搬运也耗气力,间隙较大,建奴还是有三架云梯靠了过来,甚至搭在了城头上。 “云梯正面,落滚木!” 赵烈一声令下。 “嘿吼!”早已严阵以待的辅兵霍然起身,将担在两人肩膀上的滚木顺着云梯滚了下去。 建奴速度极快,早在云梯架上墙头的同时,就已有一个精锐的白甲兵腾空而上,攀着云梯就往上窜。 这利落的身手立时赢得了后金兵的欢呼大叫,这是正红旗中有名的攻城白甲,多次先登城墙,立过许多功劳。 可绕是如此,刚上了一半,城头的滚木已跌跌撞撞滚来。 那白甲兵是登惯了城的,见状也不甚心慌,立即矮着身子死死贴在云梯上,同时举起手中的盾牌,斜斜偏过。 滚木往往滚落的同时跌跌撞撞不稳,只要用劲一举,顺势一偏,往往就能将滚木荡开。 这是他的惯招,也是他屡试不爽的家传秘技,素来是传子不传女的。 也是他多次登城先登的不二秘诀,这一次自然也不会有误。 滚木直撞而来,那白甲兵侧举盾牌,身子死贴着云梯,嘿得一声,借力荡去。 滚木果然被这盾牌一带,往边上砸去,虽然一下砸倒了云梯下的几个后金兵,但未能阻止这后金白甲的攀登。 冷笑一声,这后金白甲在云梯上疯狂直上。 第八十章 不让你登 这后金白甲极有经验,往上窜了半截后,再次举盾紧贴云梯,果然又是一根滚木落下,再次被他荡开。 反正死伤的是别人,不是他自己,他只想着率先登城就是。 这厮所架的云梯位置选择相当不错,是赵烈所在箭楼的射击死角,而边上马面处明军的进攻,又都被其他两个云梯上的马甲兵们给消耗住了。 这让后金白甲极为安全。 一个先登猛士不但得自己艺高人胆大,还得有聪明的头脑,云梯的选择就是重要一环。 那后金白甲很快就上了云梯的上段,距离城垛也就是一伸手的距离,而其他两架云梯上的后金兵早被滚木砸落下去,或是马面上的明军射死射伤。 唯一中间这架云梯上的那后金白甲兵不仅快要登城,而且后面还跟着两个马甲,当白甲兵一跃登城之际,那后面紧随的两个马甲也会一冲而上,帮助白甲兵打开空间,占据城头,然后,后续的后金兵就可以此为突破口,蜂拥而至了。 破城即在眼前! 后阵,几乎所有后金兵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白甲兵上,代善更是喜形于色,就等着庆祝破城了。 而那白甲兵不骄不躁,先是矮身上窜了两步,然后爆喝一声,将手中的战刀往城垛上一撩,整个人却猛的往下滑了两步。 这往往能诱得城墙上准备应战的明军刺出他们的长枪,百试不爽。 果然,这次也不例外,在白甲兵爆喝,战刀一撩的同时,几支长枪已猛然刺出。 这让后金白甲轻蔑一笑,然后猛然一跃,侧身拥着盾牌,右手挥舞战刀就往城头撞去。 城墙处防守的长枪兵早已刺出了长枪,仓促之间是根本来不及收枪再次攻击的。 被撞开后,这处城垛就是他的了,从未例外! 后金白甲嘶吼着,脸上满是狞笑,又一次先登,又一次胜利! 他骄傲极了。 但跃在了半空,即将翻过城垛,持盾撞去夺取胜利的他却忽然感到头顶一黑,一根大棒竟狠命向他头顶砸来。 竟然有人识破了之前的诱敌之举! 后金白甲惊骇莫名,他在半空之中,无从借力,避无可避,这根大棒砸得又极为猛烈,就算是戴着铁盔也会被砸烂,手中的盾牌也根本遮挡不住! 难道,要死在这里! 不,不可以。 只见这后金白甲怒吼着,向着大棒的那边抛出他的战刀,就算在此绝境,他也想着反败为胜! 但想总归是想,都在半空中毫无借力之地了,若是这样还能翻盘,那可真是气运之子了。 大棒还是重重地砸下,一举将这后金白甲先登猛士砸翻坠地,重重地砸在了下面两个后金兵的头上,一下子死伤了三个。 白甲兵就是白甲兵,就算是死也能带走更多的伤亡,只是很不幸,这次是带着同伙伤亡罢了。 “麻麻的狗屎,老子的手差点都被砍了,这狗屎真他么的贱!” 砸下大棒的自然是虎头,白眼在边上翻了翻,没说话。 这次虎头确实干得漂亮! 没什么好嘲讽的,若是没有虎头当头一棒,那后金白甲可得直扑而入了,那战局可就有些不妙了,起码那几个长枪手是要完了,这建奴确实奸诈凶悍。 劫后余生的那几个长枪兵忙不跌地向虎头道谢,而城下的后金兵无不哑然。 没想到向来有正红旗先登第一人的图泽都被打烂了头,死在了西平堡下,这让正红旗诸人怎不大惊失色。 这完全是不该发生的事情啊! 怎么可以这样。 后金兵们一时胆寒,而城头明军士气更高,擂石滚木纷纷而下,很快,那三架搭上城墙的云梯都被毁了。 谁让老奴必行根本就没做攻坚打算,盾车是有准备,带了些,但这云梯无不简陋,这就让代善更吃苦头了。 而那些新要架上的云梯也难以架住,还是倒在了擂石滚木之下。 “主子,太惨了,勇士们太惨了不能再攻了。” “是啊,主子,这云梯迟迟架不上去,图泽也死了,还是先撤回休整下吧!” “贝勒爷,不能再打了,这么多人过去,躲都没法躲,还是分批而上吧。” “对,这样可以更快的消耗明狗的擂石滚木!” “主子,为旗中留着实力吧,不然要被其他人看扁了。” 后阵中,几个牛录额真几乎一条声地劝诫代善。 没办法,一下子投入了三千战兵,五千辅兵,这看上去浩浩荡荡,极有威势,之前也确实压制得西平堡城头几无招架之力。 但这样的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无谓的伤亡大大增加,人多而密集,自然擂石滚木伤害更多了,就连明军随便射击也都能有所收获。 这是在拿勇士们的生命在做赌注啊,这急切之下连云梯都架不住,那就无从谈起什么破城了。 如此一来,之前的牺牲也就显得极为不值了。 当务之急,还是将大队人马撤回来,重整而上,以期更多的消耗明军的守城器械,并持续不断地给予西平堡守军以压力。 这才是正途! 面对着众人的劝诫,代善暴跳如雷,他是巴图鲁,又曾经是太子,就算现在也未必就没有可能继承大位的。 而这些人竟敢质疑他,质疑他这个旗主,简直是胆大妄为,简直是可恶至极! “给我继续攻!” “我们的压力大,难道明狗不比我们更大吗?” “再不拿下西平堡,那广宁就跟我们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了!” “给我上,我将亲自攻城!” 代善挥舞着兵刃,威不可挡,很有早年巴图鲁的架势! 但无论如何,又怎能让代善亲自攻城呢?万一有个什么闪失,那绝对是一场大难啊。 众人连忙劝说起来,自然也就不好坚持让代善撤兵了。 海螺号再次响起,这次绵长而有力这是要下死手了,不死不休! 甚至代善的旗主旗也压上了许多,这让正红旗的后金兵们无不咬牙切齿,鼓足了心中的悍勇之气。 便是拼命也要拿下西平堡啊! 后金军士气恢复,人人咬牙切齿。 箭楼上,赵烈见状,微微一笑,摆手说道:“金汁准备!” 第八十一章 绝不如此 在代善的强压之下,后金兵们发出了绝望的嘶吼,向着城头继续冲来,而城头的明军在赵烈的指挥下,依旧恢复到了自由射击的状态,无论是擂石还是滚木都不再使用。 这些器具虽然就目前而言还算是充分的,但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仅仅用来砸击城下的那些后金兵未免有些可惜,还是等对方云梯过来后再用。 至于金汁这种恶臭冲天,又极具杀伤力的大杀器,也正在火堆之中熊熊的燃烧,那一大锅,一大锅,里面全都是滚沸的米田共汁,这玩意不仅仅十分恶心,而且这等滚沸的金汁几乎可解。 哪怕穿着再多的盔甲,举着大盾也没法遮蔽,劈头盖脸而下,不仅人会被烫伤,而且受伤之处会重度感染腐烂,几无活命的可能。 已有辅兵在赵烈的令下开始了准备,只等着给予最凶悍的建奴迎头一击。 是的,最好运最凶悍的建奴才有资格享受这玩意。 虽然不断有后金兵倒地,一架架云梯再次又往城墙架了过来。 只要有云梯刚刚起竖,城头擂石就往过而砸,若是有云梯成功架起,并开始有人攀援,那滚木就开始伺候。 由于西平堡采取的是小抛石机的套路,以及双人肩扛的架势,所以,这些辅兵们很是安全,被悬户悬帘保护得很好,除了一些很少数的流矢能够过来,其他基本上没有任何威胁,因此西平堡整个防御体系有条不紊地展开着, 但后金兵毕竟人数众多,代善又开始压上,基本上断绝了众后金兵们的退却之路,这激发了后金兵们的凶性,一个个嚎叫着狂奔,射箭的射箭,填壕的填壕,清障的清障,架云梯的架云梯,攀援的攀援。 极为热烈,蚁附攻城,最为惨烈,但对这些后金强盗而言,惨烈什么的从来不能用之形容,就算是自讨苦吃,自寻死路吧! 不过,这数量多了,总归还是会有收获的。 不下五架云梯成功架在了城墙上,而且有兵已冲上了一半,无论是擂石与滚木都没能阻止得了这五批幸运儿。 他们狂叫着在云梯上快速的攀援,此情此景令人激赞。 五架云梯附近的明军队官们纷纷扒在瞭望口仔细地看,见到有后金兵已冲到了云梯的五分之三了,便就大声叫喊了起来:“倒金汁!” 早就做好了准备的辅兵,立即吃力地用铁叉将一口大锅从火堆上抬起,卖力地抬到了垛口的高处,随后倾起铁锅往下狠狠一倒,里面沸滚的粪汁立时向外浇去。 如同一道瀑布直下,在阳光下荡出了一片金黄色的光芒,无怪乎叫做金汁,还真是有几分道理的,起码除了味道之外,还是有些相似的,颇具浪漫主义的比喻修辞手法。 但对于云梯上的那些后金兵们却丝毫没有任何浪漫主义的情怀,那浓浓的恶臭早已让他们肝胆俱裂,这金汁瀑布倾倒而下,立时响彻起一片惨绝人寰的惨叫。 五架云梯上正在卖力攀爬的三、四个后金兵,还有云梯下那些个按扶云梯的后金辅兵与正准备继续上云梯的后金战兵,都被滚沸的粪汁浇了个满身满脸。 根本没有对恶臭的嫌弃,有的只是惨叫摔下,不要命的在地上来回翻滚,嗓子里全是不似人声的惊天嚎叫。 痛苦,这样的痛楚是人类难以承受之极,而且,就算没被烫死,伤口以后也会重度感染腐烂,几无生路! 越是好运,越是凶悍的后金兵便就越是享受到了这样的待遇。 这让城下无论是射箭的,填壕的,清障的,架云梯的还是准备攀援上云梯的后金兵们无不惊恐万分,即便是一向凶残的脸上此刻所展露的也是犹豫与害怕。 没人不怕! 后阵的代善见状,也是又气又怕,立即挥舞起战刀道:“再压上去三十步,上锐兵!” 锐兵队多为骁勇的白甲兵与红甲兵,位于战兵之后,除了伺机支援之外,还有着督战压阵的所用,一旦前面有人畏缩或是逃亡,这些锐兵队就有权力上前将这些动摇者当场处决,若是什么地方打开了缺口,他们也会趁势而上,扩大战果。 西平堡下,他们早就这么做了,但前线的死伤实在太惨了,这让他们也不禁有些犹豫了起来,心中也有些动摇,即便是他们,也有些想要后退撤走的。 这西平堡真不是人来的地方,竟有如此多的防御手段,还真是混账! 但在代善的严令之下,锐兵队们也无法再动摇,嚎叫着上前,对着一些个畏缩的战兵与逃亡的辅兵砍杀而去,非但没有丝毫的心慈手软,而且这一次砍杀得更凶更恶。 想必也是在通过这些来驱散他们心中的恐惧与动摇吧。 在这些锐兵队的上压与毫不留情的砍杀之下,前面的战兵们与辅兵们没有办法,唯有死命继续冲锋,死在明军的手上,那家人会得到抚恤,若是死在了锐兵队的手上,那家人都要跟着一起倒霉,后金军令严酷。 没有法子,只有继续架起云梯往城头攻击,而一些个靠近的又从那五架已经成功架上的云梯往城上爬去。 只是还没上到四分之三,又是滚沸恶臭的金汁倒下,又是一片令人作呕的恶臭以及惨绝人寰的嚎叫与翻滚,对于这些后金兵而言,死亡是最好的道路。 箭楼上的赵烈冷眼看着这一切,手中的开元弓一刻不停,不断射杀着建奴第一线的头目,至于那些后金兵们的哀嚎与翻滚,丝毫不会引起他任何的怜悯,更不会发出圣母般的灵魂拷问。 一句话,罪有应得,谁让这些强盗自寻死路的,既然是自己做的选择,那就用死来偿还就是了。 可没谁请着这些强盗而来,若是让这些强盗打进西平堡,杀向广宁的话,更不知有多少无辜百姓为之而家破人亡的,对于这些强盗,只有雷霆手段,方是菩萨心肠! 对恶人强盗的纵容,便是最良善的残忍! 赵烈绝不如此! 第八十二章 拒马 “上,上,明狗的金汁不会太多,上,给老子上!” “杀啊,杀!” “为了后金,为了大家!” 城上又倒了两锅金汁之后,锐兵队已冲到了近前,个个嚎叫着鼓气。 在他们看来,即便是再森严的大城,也不可能一下子准备四次金汁的,此番,正好趁机可以登城冲锋,战斗持续到现在,城上的明军没道理不累的。 锐兵们大多轻勇剽悍,把握战局的能力也有独到之处。 顿时,便就有五六个锐兵冲上了各处的云梯,向着城墙而上,此等凶悍之势鼓舞了后金战兵们,不少战兵也跟着那些锐兵上了云梯。 果然如同这些锐兵们所言一眼,城头确实是没有金汁往下倒了,虽然擂石与滚木依旧不断,马面上也不断有弓箭与火铳打来,云梯上不断有人惨叫着从上率先,但还是有人快要冲到了城头。 而且还不止一个,足有四架云梯上有人接近了城头或者是即将接近城头。 这让城下的后金兵们无不振奋,纷纷高呼加油。 这下一定不会有四个那么厉害的持大棒的明狗了吧! 四处啊,只要能突破任意一处,他们就有信心可以鱼贯而上,届时,一定要将整个西平堡杀个干干净净才可! 碎尸万段,是的,只有这样才能解他们的心头之恨! 而那些不断对着瞭望口与射击孔射箭压制的弓箭手们,也觉得臂力有所不足,因此,许多人不再射箭,而是挥舞着武器,准备跟着登城,也有的放缓了射箭的频率,力图恢复臂力。 而城头的明军已更换了两批,没有了力气的立即被其他生力军替换,而火铳手们则更是游刃有余,相较于弓箭手而言,他们并不需要花费太多的臂力,只要铳管不烫,子药足够,那就可以不断射击。 也是天幸,这些火铳手还没有任何一个出现火铳炸膛的情况,这黄炎全对火铳的了解与挑选果然还是很强的。 不愧是专业的。 渐渐的,城下城上的“火力”压制开始发生了转变。 但许多身披多层重甲的后金锐兵并不将至放在心上,他们疯狂的向着云梯不断冲锋而上,没有了金汁的威胁,哪怕滚木与马面上的射击,这都不怎么在他们的眼里。 登城,登城,只要能够登上城墙,他们有信心能够成功占据。 越来越多的云梯架上了城墙,越来越多的后金兵往云梯而上。 “人后撤,上拒马,弓箭手与火铳手自由射击,长枪手结阵迎战!” 赵烈的军令再次得到了贯侧。 西平堡诸军无不与建奴有着血仇,斗志很高,黑云鹤操练破佳,虽然不免也还是有喝兵血的行为,但多少还是让这些兵丁有所生活,战斗力自然也有保证。 在广宁镇中,西平堡三千军的战斗力也是名列前茅的,要不然,也不可能让这三千人坚守西平堡这样的“桥头堡”,历史上也不会杀伤后金七八千人了。 赵烈对他们有信心,但再多的信心也同时要做精心的准备。 城墙内侧早有拒马准备,在赵烈的令下,将被架上了云梯处附近的弓箭手与火铳手们立时后退,在侧面或者是后方高高站起,准备射杀登城的后金兵。 辅兵们则急忙上前,将布置在后侧的拒马搬运过来,摆在了那些云梯处的垛口附近,一连布置了两层,第一层紧紧的贴着城垛,若是后金兵跳城而来,毕将会被拒马上的尖锐倒刺刺杀,自寻死路。 而第二层则布置在了第一层后的两步距离,这层的拒马则不再有更多的尖锐倒刺,毕竟,具备尖锐倒刺的拒马造价更高,这些以稳固为主,起到阻碍敌军的作用。 早就严阵以待的长枪手们则开始在第二层拒马后结阵以待。 他们将负责在拒马后,伸枪突刺那些没被第一层拒马刺杀或是没被火铳手与弓箭手射杀的剩余建奴。 都是五人一伍,三伍一队,排成了三列,只等着后金兵过来送死。 而马面与警铺处,万人敌也开始了准备。 万人敌自然不是用来对付城上的,而是用来控制城下登城的后续建奴的。 控制并限制后续建奴的登城,放上一批建奴登城,然后在城墙上将这些登城“勇士”灭杀。 这是赵烈的策略,这必然能对建奴的士气造成严重的打击,又可锻炼明军的实战能力,且振奋士气。 一举三得,赵烈自是不会不为。 他所为的可不仅仅只是对付眼前的建奴,更是为了那绕城而去的老奴,以及小奴黄台吉! 让明军更快的成长吧! 赵烈的双臂也基本上快要开始颤抖了,他换上一把一石弓,这次不再继续射箭,而是准备用在紧急时候再出手,没办法,人力又穷时,他这样强悍的臂力也是有用尽的时候的。 城头,西平堡诸军无不屏气凝神,双眼瞪大了紧张地盯着各自眼前云梯处的动静,弓箭手与火铳手们时刻准备着射击,而长枪手们则在他们的队官号令下结阵,时刻准备突刺! 一时之间,似乎显得很寂静,每个人都能听到各自剧烈的心跳。 终于,在这种紧张的气氛之中,随着一声爆喝,一个手持着一张圆盾,手持战刀的后金红甲兵一跃而上,圆盾护在身前,战刀握紧手中,他已猛然砸来。 他完全有信心可以砸翻城头防御的明军,然后一个翻滚,战刀四砍,定能势如破竹,吓退明军,为他赢得一个厮杀的空间,然后后面的同伙也会不断登城,到时候就是占据这片城墙的时候了。 屡试不爽。 谁料,他这一砸没有砸到任何想象中的明军,却直接砸在了第一层拒马上,哪怕是穿着两层重甲,又持着圆盾,但下砸的势头太重了,一时间,尖锐的倒刺深深地刺入了他的体内。 这样难以忍受的痛苦,让这红甲兵大声的惨叫着,身体不断在拒马上扭曲,却根本挣脱不开,气力流散,已是完全没有办法再活下去了。 第八十三章 没有压力 紧接着云梯上又出现了一个后金马甲,一手持盾,一手拿着半月短柄斧,双目圆瞪,对着城头怒吼,一副极为凶悍的样子,威不可挡! 可还没容得他发挥威风,就听得一声铳响,那后金马甲眉心炸开,整个人怔在了那里,随即重重地往后倒去,坠落城头。 黄炎全面无表情地收回了冒着白烟的鸟铳,有条不紊地装填弹药,就仿佛做了一件再简单不过的小事而已。 拒马后的长枪手们互相看了看,眼中都是喜色,握紧了手中的长枪,十分期待。 可不是,有了前面的两层拒马阻敌,边上还有火铳手与弓箭手的辅助,五人一队突刺登城的建奴又能有多大的难度呢? 每个人都是信心满满。 全都瞪大了眼睛,等着下一个建奴前来登城送死。 稍稍晚了一会儿,这次一下子出现的竟然是两个建奴。 只见两个后金马甲几乎是同时,一前一后上了城头,一个拿着盾牌与腰刀,还有一个则拿着长柄虎刀,两人并没有任何的怒吼,根本不发出声音。 一上了城头也不忙着往城墙上跳,反倒是谨慎地双目四扫,提前进行了观察。 看来之前那个坠墙者给了他们更大的警惕,使得他们更加的谨慎,一见到城墙近处的拒马,还有那个被钉死在了拒马上的红甲兵,这两个马甲的眼中满是惊讶。 他们没想过明军竟然还能这么用拒马的,这些玩意不都应该是在城门处的嘛,怎么这里也有。 但可没时间给他们感慨,持盾的后金马甲立即用盾牌护着身子一下跳到了那红甲兵的身上,随后盾牌猛推,竟是想将第一层拒马推开,但那没有鸟用,后面还有第二层拒马的。 明军毫不在意,而那个手持长柄虎刀的则也跟着护在了那盾牌马甲的侧面,防备着随时可能刺来的长枪,他有信心一刀就能将面前明军的长枪全都斩断,即便不能全部斩断,那也无所谓,一样可以将那些长枪打开,那紧接着的就是虎入羊群般的肆虐了。 虽然只有两人,但他们还是有信心的。 他们配合默契,是一个牛录中的伙伴,一向都能建功立业,这一次想必也不例外。 “啪啪啪!” 没等他们开展他们的战术,几声巨大的统响立即带着刺鼻的硝烟与火药味笼罩了城头,却是边上五个火铳手尽数开火了。 如此之短的距离,五门火铳一齐开打,别说什么盾牌,什么两侧重甲,就算是三层重甲也无法抵挡。 立时,那两个后金兵的身上顿时出现了几个血洞,被打翻在地,他们的嘴巴眼睛都张得大大的,脸上满是痛楚,完全不敢相信素来骁勇的他们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这跟之前想的不一样啊! 长枪手们见状,在欢呼的同时,也不免多了更多的期待,不能让火铳手专美了,他们也要杀敌,他们也要报仇雪恨,杀死登城的建奴! 但几乎是在跟他们开玩笑一般,云梯上攀爬上来的后金兵,无论是马甲还是步甲,几乎都没来得及在城头站稳,便就被火铳手与弓箭手给射杀。 这样近的距离,又有着前面拒马的阻敌,这让弓箭手与火铳手们都显得很从容,具备一个很好的输出环境。 火铳手打完了,弓箭手射,弓箭手射完了,还有更多的弓箭手射,再接着火铳手又差不多准备好了。 这帮登城的建奴真是倒了大霉了,原本以为架上了几架云梯,城头的金汁又用完了,那胜利就在眼前了,谁料到,这一连死了七八个人,也没能在城头上占据任何的一点儿地盘。 甚至于严阵以待的长枪手们都还没来得及出手,真是又憋气又觉得有些开心。 但建奴果然是一根筋的玩意儿,一连上去了七八个人都打不开局面,但云梯的不断架上,让他们感觉到了胜利将至,自然不会退却,赵烈的放一部分登城来杀的策略很符合这些后金兵的心态。 他们一个个奋勇而上,都不甘心失败,云梯都架上去了,还不止一架,这若是不能登城,那将会是多么令人遗憾的事情啊。 虽然城头始终没有传来胜利的消息,但云梯处后金兵依旧是越聚越多,他们都等着上云梯,都在抢着登城。 无知者无畏! 这帮后金兵根本不明白城头上发生了什么,还抱着攻下西平堡的美梦了。 箭楼上,赵烈微笑以对。 云梯虽然越架越多,已经足有十架云梯架上了城垛,但赵烈丝毫不担心,城墙上的布置妥当,明军应付得当,没有丝毫的压力。 再等等,等建奴在城下聚集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密最好。 万人敌,可已等待太久了。 人数越多越好! 赵烈嘿然一笑,抬起了胳膊,扬起长弓对着一个即将突破第二层拒马的后金白甲就是一箭,那箭直击后金白甲的头盔,虽然并未能完全穿透,但那冲击力,还是将那后金白甲兵的脑袋一晃,整个人也往边上一侧。 第二层拒马后的长枪手们见状,大为欣喜。 随着伍长的一声大喝,五人小队,一冲而上,将手中的长枪对着那后金白甲兵的身子刺去。 两枪落空,但还是有两枪深深地刺破了那后金兵身上的重甲,但这也不算致命,最为致命的一枪,是那伍长的长枪,径直刺入了那后金白甲兵的脸上。 惨叫着,那后金白甲兵就这么死在了长枪之下,原本他已经荡开了第一层拒马,就要撞开第二层简易拒马,冲进长枪手的阵中胡乱砍杀的啊。 怎么却就这么死了! 如果人真的有灵的话,那这定然是他百般郁闷想不通的问题。 但就算是有灵的话,那想必这个问题也不会困扰他太久,这等强盗恶徒,烧杀抢掠无所不为,坏事做尽,一定是会被投入到负十八层的。 那般的的款待,定能让他“神清气爽”,付出代价! 突刺完成,伍长没有更多的去庆祝,虽然脸上依旧满是兴奋,但还是果断地吼道:“拔枪,退!” 此刻,后金兵正在不断登城,可没时间来过多庆祝,只有将欣喜埋在心间,体现在下一次的进攻中! 第八十四章 不能再打了 长枪手们立即抽枪后退,又站回到第二层拒马后的三步左右,平端长枪,做好了下一轮战斗准备。 之前刺中建奴的各个脸色喜悦,一副意犹未尽的感觉。 而没有刺中的则多少有些懊悔,只是他们依旧不能改变他们的攻击方向,五人结阵而刺,这是千总之前严令训练的内容,据说是让建奴无论如何躲闪都不能躲避得了长枪的突刺。 这道理谁都懂,但是没能亲手刺杀建奴,实在是件不好的体验,谁不愿意亲手杀掉这些强盗? 而那伍长还有空暇去将那个趴在第一层拒马上的后金红甲兵给扒拉开去,让第一层拒马更有威势,那尖锐的倒刺上的血肉更让人胆寒。 同样的事情正发生在不同的云梯处,没有任何一个后金兵能够突破第二道拒马处的,拒马、弓箭手、火铳手与长枪手的组合让每个登城的建奴受死了罪,更别说还有箭楼上神射手们的“补位”。 城头上顿时一地建奴的尸体,但后续的建奴依旧在奋勇而上,毕竟他们看不见城头发生的事情,只以为城头已经快被占据,这让他们无不振奋,想要登城建功立业。 “赵烈真乃虎将也!”罗一贯欣喜地抚着胡须微笑着说道,看得出来,虽然建奴已经登城了,但在赵烈的指挥下,东城城墙上的防御好整以暇,十分严整,根本不可能被攻占,反而是建奴不断送死。 黑云鹤也笑吟吟地赞道:“我老黑早就知道赵小子是个苗子,这下,不就是,什么什么而出了。” “是脱颖而出!”有人笑着附和道。 “对,对,就是这个脱颖!” 众人纷纷哈哈大笑起来,空气中都弥漫着快活的气氛。 云梯上,建奴依旧不断而上,这后续的建奴一露头,却看见一地的尸体,不由得大吃一惊,随即,弓箭的招呼就来了,倒霉的直接被射中坠城,运气好的,则鼓起浑身的勇气,狞笑着上了城墙。 但这些人不再像是之前的那些建奴一样了,他们全都在垛墙上疾行,准备选择在没有拒马防御的地方跳下,这些都是作战经验非常丰富的白甲兵、红甲兵,相当果断。 就算是在结了冰的垛墙上也能如履平地,十分凶悍。 “坏了!”城楼的诸将无不惊叹而起,目光凛凛。 城头的守军却没有太多的慌乱,在训练时,早有过应对此事的方法。 几个拒马之外的队长纷纷叫喊起来:“砍绳,放钉木!” 言罢,顿时早有守候着几桩绳索边的兵丁猛力砍断了斜拉着的绳索,十几根满是尖锐木刺的原木横着飞了出去,向着城垛上疾步快走的建奴砸去。 这突如其来的横飞而来钉木,谁曾见过? 哪怕是白甲兵也没有过这样的见识啊! 城楼上的罗一贯与黑云鹤也是一样,这样的防御手段,他们也是第一次见。 一些白甲兵果断的直接往城墙上跳去,还有些来不及的直接被那些横飞而来的钉木给拍飞,惨叫着摔出了城垛,没有人能力抗得住的。 这让那些果断跳下城垛的白甲兵大呼侥幸,一个个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嘶吼着就向准备驱赶身边的明军,却发现身边并无任何一个明军,最近的也只是在三步之外,手握着长枪结阵而战,似乎没有上前来厮杀的意思。 白甲兵们脸上露出了狞笑,对嘛,这才是印象中的明军,除了那少数的家丁之外,寻常的明军可不就该如此胆怯嘛,杀上了城头,就意味着胜利才是! 他们纷纷发出了一声大吼,尽吐心中不平之气,挥舞着武器就要冲上,却听到脑后传来了急促的风声,回头一看,两个眼睛吓得都快要突出来了,那飞出去的横木又荡了回来,直接将他们砸翻在地! 运气好的直接砸晕过去,运气不好的则是大口大口地吐血,然后听得一声“杀”,就感到身上被洞穿,随后力气涣散,眼前渐渐变黑,死了。 当然,那些运气好的,也只是稍微好一会儿,料理了这些吐血的长枪兵拔出了长枪,又对着那些晕倒的后金白甲兵狠狠扎了下去。 死! “这,这是什么?” “真有赵烈的!” “这一手漂亮,穿再多的重甲也挡不住啊!” “哈哈,甲越厚越难躲闪,妙,妙,实在是妙!” 城楼上的诸将不禁纷纷喝彩起来,他们知道若是被那十几个白甲兵、红甲兵挑落到城头意味着什么,没想到如此的险情竟直接被十几根钉木给拍飞了。 真是防御利器啊! 箭楼上赵烈瞧见城下后金兵聚集得够多够密了,而且拥有的云梯也基本上架上了城墙了,是时候终结这一切了。 “放万人敌!”赵烈微微一笑,箭楼立即响起三声尖锐的天鹅声。 早就做好了准备的辅兵们立即点燃了摆放在木板上的万人敌,随后举起木板的一端,用力一举,沉重的万人敌立时滑落而下。 “万人敌!”聚集在一起奋勇登城的建奴们大惊失色,纷纷想要闪躲,却哪里有空暇,几乎人人拥在云梯处,只等着建功立业了。 只见一个个万人敌坠地之后,立即火力出腾,八面旋转。 火焰四面喷射,并不断旋转,烧得建奴大呼小叫,靠的近的直接就已是皮开肉绽,而远的也要纷纷闪躲,却有撞在后面的人群中,慌乱不已。 有些万人敌在人头高的地方引信就点完,直接在人头高处开始呼啸旋转,更具杀伤力,碰者无不捂着眼睛大呼小叫起来。 还有的万人敌已点燃、打断了云梯,城下后金兵一片混乱,满是惨叫声。 “剿灭城头建奴!”赵烈军旗挥舞。 城头明军无不奋勇,奋力而上,将那些个冲上了城头的建奴一一杀死。 城下的建奴无法继续增援,各自混乱躲闪,而城头的建奴没有了后续的援军,根本不可能打开任何的局面,一个个被围杀而死。 后阵,正红旗的各牛录额真们无不哀嚎一片。 “主子,不能打了,不能打了!” “孩儿们都死光了,都快死光了!” “撤吧,快让孩儿们撤吧!” 代善脸色铁青,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竟是晃了晃,径直坠落马下。 “贝勒爷!” “主子!” …… 第八十五章 两难 众亲卫与众牛录额真忙不迭地翻身下马,将代善搀扶起来,却见得代善已晕了过去,怎么叫都没有回应。 若不是眼皮还在快节奏的轻颤,大家几乎是都要信了。 不过有些耿直一些的兀自在那里喊。 “主子,快醒醒,快醒醒!” “怎么办,贝勒爷,下面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啊?” …… 而聪明些的早已看清了一切。 若是代善知道怎么办,也不至于“晕”过去了。 别看大贝勒平素里大大咧咧的,做事似乎从来不通过头脑,但在这关键时刻还是很有讲究的,装晕? 但装晕就能解决问题了吗? 装晕倒就能逃避责任了吗? 不存在的! 一些个聪明的牛录额真们就开始对着那些愚笨一些的疯狂暗示。 “救大贝勒!” 耿直一些的毫无反应。 “快,快拿水来!” 耿直一些的人居然想的不是用水泼代善一脸,而竟是想喂代善喝水,这看得那些聪明的牛录额真白眼猛翻,简直恨不得一脚踹死这些猪队友。 实在没有办法,只得疯狂的明示了。 “掐人中!” 这下,终于是出手了,而且为人耿直之人,大多有着一身蛮力,这一下下去,代善的人中顿时就青紫一片,代善也“嗷呜”一声叫,整个人跳了起来,上前一脚就将掐人中的功臣踹翻在地。 可怜那厮还在一个劲地庆祝:“太好了,主子醒了,太好了,主子醒了。” “好个屁!”代善气不打一处来,又狠踹了两脚,特么的,他可是想要装晕避开选择的。 此情此景,让他怎么选择? 让他怎么选择? 继续进攻吗? 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了,孩儿们也早已竭尽全力了,若不是有自己这个旗主在后面压着,只怕早就后撤了。 伤亡也实在是太大了。 西平堡的明狗也实在太狡诈,太没有道理了,各种阴险的手段层出不穷,真是让代善眼睛都疼了。 他可从没见过这么难攻的小城。 那就此撤退吗? 也是完全不可能的,要是就此撤退的话,那最后憋着的一口气也就泄了,不但这正在前线攻城的人用不了了,就连现在压阵的一千勇士短时间内也是用不上了! 那还谈何攻城,还谈何平息努尔哈赤的怒火,更谈何去广宁烧杀抢掠? 两难! 进也不是,退也不成,该怎么办? 代善只觉得脑容量已超出了最大负载,真恨不得立即倒地真的晕倒了事,但看了看那个还在庆幸着“太好了,主子醒了”的夯怂,他还是决心不能晕了。 再晕下去,可就不只是人中青紫而已了。 怎么办? 该怎么办才好? 代善陷入了到了纠结模式,左右为难,不知所措。 但众牛录额真们可等不了这么久了,每时每刻在前线都有勇士在不断倒地,便是后面督阵的锐兵队也快要崩溃了,不能再等下去了。 “主子,再不撤退,那就无法收拾了!” “是啊,主子,快下令撤退吧,再不撤,那想撤都没法撤啦!” “主子,给正红旗留点种子吧!孩儿们已经撑不住,撑不住啦!” 一个个请求撤退的声音,萦绕着代善的耳边,让他头晕目眩,艰于呼吸。 狠狠地看向了前方,一个个勇士在万人敌的肆虐下哀嚎,一架架云梯也正在燃烧,没办法了,打不下去了! 理智与常识不断地提醒着代善这残酷的现实。 他是正红旗旗主,必须要他来做决定了,再不做决定的话,那前面就要崩盘了。 那才是更加一发而不可收拾! “主子,兵败如山倒,若是再不下令撤退,那前面溃散的话,那咱们就连收拢人马的能力都没有啦!” “是啊,主子,趁着还能撤,赶紧撤吧,再不撤就真的崩盘啦!” 众牛录额真们围着代善疯狂请愿,战局危急,士气低迷,若是再不下令撤退,那就再也没有必要撤退了。 前军崩溃的话,一定是会冲击到后军的,到时候,整个正红旗就全完了,再想要集结起来,那起码得要两天,若是想要恢复战斗力,那需要的时间就更长了。 “罢了,罢了,下令撤退吧!”代善无奈的挥了挥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了,再不撤的话,别说休整半天继续攻城了,就连围城的可能都不会有了。 只有期望撤退让众军休整一番了。 “撤退,撤退!”一得到代善的许可,众牛录额真连忙冲着旗号兵大叫,然后旗号兵吹响了撤退的号角。 这尖锐的声音,让前线煎熬不已的建奴们无不精神位之一振,纷纷调头就走,甚至许多人连武器都丢了,只恨爹娘少给了两条腿,一个劲的逃窜。 麻麻的,西平堡真是邪门了,这帮明狗真是要人命了! 前线的后金兵们无不狂逃而退,西平堡在他们的眼中,简直就变成了最为险恶的炼狱,让他们望而却步。 虽说是主动退兵,但却跟逃窜一样,此情此景,又哪里可能会保持着秩序与理智了。 一个个就知道玩命的跑! 能够坚持到现在,他们已经是做到了许多人无法做到的了。 城头的明军见状无不发出了欢呼,移开了悬户与悬帘,弓箭手们开始快活的对着城外射去,火铳手们也纷纷开火。 至于,赵烈已下了箭楼,来到了东城门口,门洞里是他已集结好的马队。 而黑云鹤的马队也已集结在了后面,只不过赵烈的马队抢先了一步,只好在后面。 若是别人敢抢先的话,不用黑云鹤发话,那些骑兵们早已叫嚷了起来,可见到是赵烈的马队,没人有任何的意见。 便是黑云鹤也是笑呵呵地对着赵烈道:“赵小子,待会冲阵,可就要让你看看我黑云鹤马队的厉害了!” 赵烈微微一笑,抱了抱拳说道:“拭目以待!” 随即,来到了最前,翻身上马,举起了手中的长枪:“驱杀建奴!倒卷珠帘!” “驱杀建奴,倒卷珠帘!”众骑兵无不高声喝彩起来。 城门渐渐打开,赵烈大枪一挥:“诸君,出击!” 随即,马队奔腾! 第八十六章 驱赶 城门大开,赵烈一马当先,率先而出,紧随着他左右的是赵永山、齐泰山、虎头与白眼等人,这都是夜不收中最为精锐的战士,也是赵烈马队中堪称干将的几位。 以此为锋,无坚不摧,何愁谁敌能挡! “举起你们手中的兵刃,杀死一切敢于挡在你们面前的敌人!” 赵烈高吼着,率队猛冲,前线的家奴早已溃不成军,就连成建制的有序撤退都没能做到,正在一个劲的抱头鼠窜。 这样的战机,若是不能抓住,赵烈便是死都不会甘心。 冲,快冲,猛冲,驱赶着这些乱军冲散代善的本部! 这便是此战大胜的契机! 不仅守住西平堡,还要一举打垮建奴正红旗,直接让他们推出战斗序列,直接滚回去休养生息,在这次广宁之战都没勇气再战。 “杀!” 赵烈手中的大枪直挑向前,催动坐骑风驰电掣般向乱军冲去。 “杀!” 赵永山、齐泰山、虎头、白眼四人策马狂奔与赵烈并络组成尖刀的锋刃。 八十多骑轰然而动瞬间在赵烈的身后组成了一支无坚不摧的锋矢。 黑云鹤的马队也直冲而出,八百骑分作了两部,与赵烈部形成了一个品字型。 那些后撤的后金兵哪里料到西平堡中竟然还有这么多骑兵,竟然还敢出城追击! 这是他们印象中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也是他们从未预料过的事情。 便是后阵的代善与众牛录额真们也是一个个面面相觑,无论是耿直些的,还是聪明些的,此刻都是木鸡,且不太美,全都在石化状态中。 即便是他们也万没想到过小小的西平堡竟有如此大胆妄为的明狗,既然是明狗,那为何不乖乖的束手就擒,不乖乖的等着受死,为什么要抵抗,为什么还敢出城追击? 天杀的,这都发生了什么! 而赵烈却丝毫不管主动出击给建奴造成了多大的恐慌,只是呼啸着策马狂奔。 战马疾驰速度极快,几乎只是数息,便已冲到了建奴后面,埋头逃命的建奴们猛然听见隆隆的风雷声,再回过头来,竟然发现马已在眼前,不无骇然,除了尖声嘶叫再无任何动作,已是忘了躲避。 大枪挥舞,马蹄毫不犹豫地从他们身上踏过,血肉飞溅,惨叫连连。 “杀奴!” 西平堡的骑兵们大声欢呼,马速更快,手中的兵刃各种挥舞。 一个个后金兵不是被刀砍枪挑,就是被战马撞飞出去。 “砰!” “砰!” 沉闷的撞击声不绝于耳。 根本无法列阵防御的后金兵们更加溃不成军,就算有些个穷凶极恶之徒,凶性发作,想要回身抵抗,却哪里阻拦得了疾驰中的马队。 螳臂当车也不过如此! 逃,逃,逃,这些后金兵们只有惨叫着逃,稍微聪明些的还知道四下逃散,不聪明的只知道一个劲的往前冲,向着代善的旗主旗冲,仿佛到了那边就能够获救,到了那边就是胜利一般。 可不是么,哪怕是溺水的人也会拼命地抓住任何能抓住的东西,就更别说正在逃命的建奴了! “杀奴,杀!” 赵烈大枪不断挥舞,控制着节奏,驱赶着这些建奴向着本阵冲去。 不能够过快,那样会凿穿了乱军,那样就难以用乱军先冲击代善本阵了。 也不能慢,那样会让本阵的代善本部做出及时的应对手段,那伤亡就要大了。 有着赵烈在前控制速度与节奏,一切都很完美。 每个逃命的后金兵都被他压榨出了所有潜力,玩命的向着代善本阵逃跑,一边狂奔着,还一边嘶吼着:“主子救命!” “救命啊,主子!” “救命!” “主子!” 每个溃军都抱着要往自己人多的地方逃,这是人的本能,也是本性,他们根本就不会去想着这样会不会冲散了本阵,会不会被明军衔尾而杀。 如果能够有这样想法的人,那绝对都是圣人了,又怎么会来明朝烧杀抢掠? 面对着这些溃冲而来的乱兵,代善死的心都有了,为了方便攻城,他的本部一千人除了牛录额真与亲卫这等人员外,其他人都是没有骑马,马匹全都在后侧料理着。 若都有骑军的话,那他还有想法想要饶过溃军直扑疾驰而来的明军。 但现在多是步卒,还怎么绕道啊,只有在原地结阵自守了。 步兵对付骑兵攻击的常见方式有两种一种是用弓弩远程杀伤,另一种是结成密集枪阵固守。 但在倒卷珠帘的威胁之下,这两种方法都是要打一打折扣的,但总比不做要强。 代善不能逃! 若是逃了,他的正红旗就要全没了! 正红旗没了事小,那他的狗命只怕也是要被努尔哈赤给终结的。 他十分清楚他的阿玛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当年褚英是什么被处死的,他可是一清二楚的。 那可是嫡长子,那可是深受努尔哈赤偏爱的太子啊! 褚英都能被处死,而更何况他呢? “射箭,给我射箭,射死他们!” “不准乱,谁都不准乱!” “列阵,列阵,拦住一切乱军!” 代善抽出了自己的长弓,对着溃散而来的乱军胡乱射箭,嘶吼着就像是疯了。 但他的心中无不坚定,再清楚不过,不能撤,绝对不能撤! 别人都可以撤,唯独他不能! 他撤了就意味着死亡! “主子,前面可都是咱们的人啊!” “是我哥哥!” “我家弟弟!” 代善是果断射箭了,可是其他人们都犹豫了,他们怎么不知道被溃军冲散的危险,但能在这样的关头还保持理智,“大义灭亲”的又有多少人呢? 就在这些人们还在犹豫的当口,溃兵已经呼喊着“不要射箭”、“主子饶命”之类的话语,冲了过来,而明骑正在后侧驱赶着杀来。 “滚两边去!” “冲阵者死!” 紧要关头,代善的亲卫队出动了,对着向着本阵冲过来的乱兵就骑马与砍杀起来,惨叫哀嚎不断,他们可没那么多犹豫,毕竟前面没有他们的兄弟。 虽然都是族人,但亲兄弟之间还有殴斗的了,族人又算个屁。 只要代善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去做! 用心去做! 第八十七章 倒卷珠帘 代善亲卫队的砍杀,还是起到了不错的效果,只到他们的发挥吸引了赵烈的目光。 “嗖!” 赵烈稳住马上,率先一箭射去,立时最前头的那个亲卫应声坠马落地。 赵永山等人也连忙开射,只是战马奔腾之际,射箭的准头都不怎么样,全都飞了,最多也就是吓人一跳,毕竟,如此疾驰之下的骑射,还是相当艰难的。 虽然这多少让那些肆无忌惮的亲卫队们稍稍有些收敛,但他们依旧宛如是海岸边的岩石一般,分开了溃散的乱军,并且成功的阻缓了赵烈部的速度。 代善的本阵也开始射箭阻击,进一步阻缓了乱军的冲阵。 就此而下,未免会有碍战局。 赵烈嘿然一笑,高高举起大枪,左右挥动,顿时,黑云鹤两部分绕而开,斜插敌军肋部,一下子从之前的品字型,变成了倒品字型。 绕过了逃散的后金兵,绕过了代善的亲卫队,两部骑兵,八百骑向着代善的本阵呼啸而去。 “顶住,给我顶住!” 代善骇得是肝胆俱碎,这样的骑兵突击,他的本阵是无论如何都抵挡不住的。 代善的本阵立即将手中的箭矢向着黑云鹤所部射去,只是之前刚向冲阵而来的乱军射箭,现在又要扭转目标,未免使得第一箭的数量十分有限,等到射第二箭的时候,八百骑兵分作两部,已一左一右,宛如两把利刃,对着代善的本阵就捅了过来。 “嘿!” 只听得一声响。 随即“嗖”声不断,黑云鹤的八百骑军竟然不等冲阵到位,还有着二十步的时候,竟冷哼一声,向着代善本阵掷出了手中的标枪,全是精铁打造,穿透力与杀伤力杠杠的。 这样的距离,打准了,就是身穿名贵宝甲都顶不住的! 果然,代善本阵的第一排径直被打翻在地,甚至有些力道强的直接穿透了第二排或是第三排。 这一下,就将代善本阵撕裂,拉住了许多道缺口。 往往此刻,第一排的军士是最为骁勇的,这一击标枪掷出,立即打断了这些勇士的脊骨。 惨叫一片,不等惨叫声终结,黑云鹤的骑军已经呼啸着冲进了代善的本阵,径直在那些缺口处,拉得更宽更大。 数息之后,更多的战马从缺口中踏进来,踩翻任何挡在面前的后金兵,英勇的明骑将后金军阵中的缺口越撕越深越撕越宽,简直就如是一条看不到底的沟壑,径直向阵尾扩散而去。 “逃!” “只能逃了!” 代善的运气不错,竟然未被标枪打中,两部明骑的突击方向也不是他这边,让他顿觉恍如隔世。 哀嚎一声,“逃!” 代善策马狂奔,再也顾不得是不是会被努尔哈赤惩处了,是的,逃走是有可能会被努尔哈赤惩处,甚至于赐死,但若是现在不逃的话,现在就得死。 孰轻孰重,代善如何会不清楚! 代善逃了,这下其他人自然也跟着一起逃跑,再不逃的话,那可就没机会逃了。 赵烈部也已驱赶着溃兵赶到,这混乱的溃兵顿时将整个乱局变得更加混乱起来,这让后金兵任何的抵抗都化为泡影,而逃散的后金兵在黑云鹤部骑兵的高速冲击下,更是死伤惨重。 飞奔的战马,挥舞的兵刃,疯狂地收割着后金兵们的生命,骑兵所过之处,到处都是鲜血以及一地的死伤。 此刻,死亡已经变成了一件最为好运的事情,那些受伤哭喊哀嚎着在地上翻滚挣扎的才是更惨。 “以弱挡强,以强击弱,驱溃攻主,挡者,无不溃败”,驱赶敌方溃兵冲击敌军主力,并将恐惧传递到全军,到最后,兵败就如同雪崩,神仙来了也难救! 倒卷珠帘,不愧是追击最强之招! 赵烈急速冲锋,人人都享受着如此的追杀之中,除了极少数的走投无路的后金兵铤而走险,莽过来想要同归于尽外,绝大多数建奴选择了逃跑。 他们的主子都已经逃跑! 旗主旗也被砍断,践踏在马蹄之下。 他们的士气溃散。 能够坚持到现在已是很不容易的事情,没有人能在如此连续的失败之中,还能保持战意。 “杀,杀,杀,不要停,穿过去,狠狠地穿过去再来!” 赵烈呼喊着口号,大枪四出,挑刺着面前的建奴。 身侧身后的骑军无不奋战,黑云鹤也是个用惯了骑兵的,自然知道不能留在敌军群中砍杀,失去了骑兵最引以为傲的冲击力与速度,也呼喊着相似的口号,享受在这建奴阵中穿透的快意。 爽,实在是太爽了! 没有什么比如此的追杀建奴更令人神清气爽的了。 近九百骑军马踏建奴,驱赶着败退的数千建奴冲阵,一举击溃了代善的千人本部,甚至都没遇到像样的抵抗。 “冲,冲,冲!” 大家发出了快活的欢呼,九百明骑已如洪流一般,成功地从敌军阵中穿过,凿阵而出,几乎人人浑身是血,当然多是建奴留下的。 骑军们从敌阵中穿过又围着旗帜开始快速整队、屹立。 回过身子来,他么所面对的是那仓皇的地阵,以及那满地的尸体以及瘟疫般蔓延的恐惧。 后金正红旗将士们无不恐惧不已,四散而逃。 “兄弟们,让我们再凿过去,再次透阵而出!” 赵烈呼喝了一声,继续策马而去,至于代善的死活,其实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甚至不愿代善就死在这里,让一个活着的代善去刺激,拖累黄台吉不是很好的事情嘛。 “我大清”不是素来喜欢玩什么“夺嫡”的嘛,那就让这样的争夺来得更猛烈些吧。 赵烈愿意更多打压黄台吉的势力,但若是代善他命不好,直接撞过来送死,那赵烈也不会手软的。 不作死就不会死,谁也怨不着谁! 黑云鹤也笑哈哈地远远对着赵烈喊叫:“赵小子,怎么样,我老黑的骑军可是广宁第一?” 赵烈也不理他,径直策马向着建奴乱军冲去。 黑云鹤见状,也挥舞战刀,喊道:“儿郎们,再穿过去,狠狠地在建奴的阵中突破啊!” “杀奴!” 刹那间九百名骑汇如利刃,无坚不摧,锐不可挡。 直杀后金军阵! 第八十八章 战 建奴在飞奔,奔得那么肆意,奔得那般凄凉。 溃败,大溃败! 没有任何一个建奴能在九百铁骑的冲击之下存活的,也没有任何一个建奴能在这样的践踏之下还能保持斗志。 能逃则逃! 不能逃的只有死了。 带着呼啸的风声,赵烈、黑云鹤带着九百明骑在这后金正红旗的乱军中冲锋,疾驰! “冲!” “冲!” “冲!” 赵烈率着众人又一次凿穿了建奴的乱军,回身转马,看着那一地的尸骸与狂窜的后金兵,赵烈嘿然一笑,转过身来对着身后的兄弟们问道:“诸君,还能再战否?” “战!” “战!” “战!” 长枪与大刀在落日的余晖下闪成道道光芒,宛如一片钢铁丛林。 所有人都振奋不已,如此的冲锋,这样的在建奴群中肆掠,这样的感受别提有多过瘾了,就算是死了也是值得的,更何况,根本不会死。 透阵两次而出,死伤的不过只是几十骑而已,而建奴早已溃不成军,死伤甚众,没有丝毫的抵抗之力。 “那好,就让我们再冲一次!” “杀建奴啊!” 赵烈嘿然一笑,举起了大枪再次策马而突。 “杀奴!” 其余众人无不大笑着,轰然而动,策动战马跟着赵烈向敌军冲去。 黑云鹤也依旧保持着两侧骑军的编制,向着建奴冲去。 三路骑兵卷起三路烟尘再度扑向建奴。 “他们又杀回来了!” “完啦!” “要死啦!” 后金兵们四处逃散,这次再也没有任何一人敢于立足抵抗的,全都是溃散,不等赵烈的骑军冲来,后金兵们只有溃散。 溃不成军,没有丝毫的犹豫,也没有任何的拯救。 有的只有散,只有逃,亦或者是死! 西平堡中的步卒也跟了出来,这样痛打落水狗的机会,无论是谁都愿意来把握住的。 大局已定! 看着后金兵溃不成军,四散逃离,城头上欢呼一片,越来越多的步卒开始出城来,民夫组成的辅兵们则开始笑哈哈的来打扫战场。 是的,胜利了,大胜! 若是这样的情况下,建奴还能翻盘的话,那可就真的是在童话里了。 就连正红旗旗主代善都不见了踪影,也不知是死是活,整片战场上已经再无一支成建制的后金兵,有的只是四处逃散的建奴。 “哈哈,没想到这些建奴也会如此怕死啊!”一个民夫一边笑哈哈地搜刮着建奴的衣甲,一边看着远处建奴四处逃散的样子,大感高兴地说道。 另一个参加过城头丢滚木的辅兵不屑地瞥了民夫一眼,得意洋洋地说道:“你这就没见识了吧,建奴不但会怕死,还会死了,我可亲手砸死过几个,哈哈!那滋味啊,啧啧,别提有多过瘾了!” “嚯!亲手砸死建奴啊,这么好,以后我也要上城头做辅兵!奶奶的,能亲手砸死建奴,这是多好的事情啊!”民夫十分期待着下一次作战。 “嘿,下一次我可要去做战兵!我也要用长枪杀建奴!嘿,五人一排,见到建奴就是这么一冲一刺,哈哈,别提有多过瘾了,简直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那辅兵一边砍着建奴的首级,一边快活地比划着,简直就跟能亲手做到一样。 那民夫见状也是一副心驰神往的样子:“这,这么简单的吗?要是这样,我也愿意啊。” “呵呵,就凭你,再练练吧!”那辅兵笑吟吟地似乎自己已经被选中作战兵了。 “好咧,练练就练练,那可是杀建奴啊,只要能亲手杀建奴,我什么都愿意干的,我要报仇,我要给我的爹娘报仇!”那民夫越说眼泪就越是夺眶而出。 这次,辅兵不再瞧不起他了,拍了拍那民夫的肩膀,鼓励道:“节哀吧,兄弟,可以的,我们一定可以报仇雪恨的!” 而罗一贯没有出城,带着一些同样被他留住的将领,开始巡视东城,看着城墙上那残破的悬户悬帘,以及推倒烂掉的拒马,还有那满地的鲜血与尸骸。 罗一贯开口道:“可真是惨烈,若不是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 众将也是齐齐点头,确实,赵烈的东城城防战打得有声有色,阻敌之久,杀敌之多,确实是让人很难相信的。 之前他们在城楼上的感官,与现在的眼前所见,还真的是不一样的。 “打扫战场,重新布置防御吧!”罗一贯摆了摆手。 赵烈与黑云鹤依旧在追杀着建奴,一时半会不会回来,而城中的步卒也派出去对逃散的建奴进行弹压,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大胜,最起码是缴获了一面旗主旗,这绝对是大功一件。 但罗一贯还是很谨慎的,并不得意忘形,而是立即开始了布置新一轮的城防,若是老奴率队而来,那西平堡还能有一战之力。 作为守将,一定要时刻谨慎,凡事都得想的透彻才是。 所以,罗一贯心中虽然狂喜,但表面上还是很淡定从容的。 随着罗一贯的安排与布置。 更多的青壮民夫与辅兵都出了东城,配合之前出城的民夫辅兵配合,进一步打扫战场,尤其是将重点放在了拿走城墙下没被烧掉的云梯,还有推车建奴的盾车回西平堡,并开始再次挖壕沟。 至于坑洞就不准备再挖了,毕竟地雷全都用光了,失去了地雷的威胁,坑洞也就没有太多的必要了。 忙碌好一阵子,就听得大阵欢呼声。 众人停下了手中的各种动作,抬头看去,只见赵烈一马当先,提着一杆断旗,那是正红旗旗主旗,策马到了城下,径直将那旗主旗狠狠地丢在了地上,随后马踏而过。 众人无不喊了一声好。 “我,广宁镇,威武!” “威武!” “我,西平堡,威武!” “威武!” “天佑大明,大明威武!” “威武!” 众人跟着赵烈的口号呼喊起来,个个欢呼雀跃。 “回城!”赵烈带着众骑往西平堡内而去,骑兵们一个个昂首挺胸,骄傲自豪! 是役,溃敌辅兵五千,战兵四千,缴获建奴正红旗旗主旗一面,牛录旗十二面,杀得正红旗几乎失去了架子,再无一战之力! 斩获首级一千九百级,武器铠甲战马等物资无算。 第八十九章 愿为大人效死 “大胜!” “大胜啊!” 战况统计出来之后,无论是罗一贯、黑云鹤还是西平堡所有的军民,上下都是一片欢呼。 竟然斩首这么多级,缴获后金正红旗旗主旗,以及如此之多的物资,这绝对是萨尔浒以来,国朝第一胜! 这让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喜悦,所有人都振奋于如此的大胜,已经完全难以用言语来表达,所有人不管之前的关系如何,不管认识不认识,全都尽情地拥抱,互相的道贺。 这是一场属于西平堡所有军民的胜利,属于大明的胜利! 让人振奋不已。 “来,大飨士卒,好好庆贺一番!”黑云鹤笑哈哈地就下命令,让人准备宴席。 此等大胜,不庆祝的话是不可能的,将士们也苦战了半天,消耗极大,是该好好补充的时候了。 只有先休息好,才能做进一步的打算,否则以疲惫之身,敌情不明,仓促而往的话,是对战局极为的不负责任,也是对英勇的将士门不负责任。 罗一贯也开口道:“是该好好庆贺,让不需喝酒,但吃肉即可,老奴大军绕堡而去,广宁援军消息未明,我等还需做进一步作战的打算!” “是!自该如此,还有着许多建奴要杀了,等宰了老奴,咱们再好好吃喝,哈哈,我可要大饮三天三夜!”黑云鹤哈哈大笑起来。 “赵千总,还请选拔精锐的夜不收八人,我这边再出精锐探马二十人,一起前去哨探老奴敌情,以备再战!”罗一贯与黑云鹤达成了共识,便就笑着向赵烈吩咐道。 赵烈自然是不会拒绝的,若不是连续大战让他精神疲惫,体力与精力都极需恢复,要不然就得错过下次大战,他都是准备要亲自前去哨探。 军情如火,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此刻老奴绕堡而去已有小半日时光,虽然一般不会发生大型夜战,但搞清楚广宁援军与老奴的动向还是非常必要的。 赵烈立即召来了齐泰山:“正红旗建奴虽已不足为惧,但老奴动向十分重要,为了战局,我们必须要掌握老奴的动向如何以及本部援军的动向,你是夜不收中的佼佼者,不知能否担此重任?” 齐泰山自是满脸振奋,他早就服气赵烈,也一向想要成为赵烈的第一心腹了,这等哨探固然有很大的风险,但风险与风头并重,哨探成功,自然是会得到赵烈的欣赏与信任,此等机会他不会错过。 齐泰山连忙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信心十足道:“大人,你瞧好了吧,我一定会哨探清楚老奴动向与本部援军的!” 赵烈微笑着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是的,对此,我深信不已!就等着你成功的好消息了!” 见到赵烈如此言语,齐泰山更是喜笑颜开,连忙伏身道:“小人愿为大人效死!” “可不能死,一听要活着回来!活着把兄弟们带回来!注意,在沙岭一带尤为要小心谨慎。”赵烈扶起了齐泰山,双手用力地按住了他的肩膀,真切地说道。 齐泰山虽是个**,但也是知道冷暖的汉子,赵烈的所言所行并不是虚假作伪的,这让他很是感动。 抱了抱拳,齐泰山转身而去,挑选了精锐夜不收七人,与二十个精锐探马一起去哨探老奴动态与援军动向。 罗一贯、黑云鹤带着众将亲自埋葬了战死的勇士,又去慰问了受伤的军士们,宴席也差不多准备好了。 战士们,无论是战兵还是辅兵,甚至连民夫以及城中的百姓,也全都参与了这场盛宴,这场大战有不少死伤的马匹,建奴的,全都分了吃肉,马肉虽然比较糙,味道不算好,但好歹也是肉,每个人吃得还是很开心的。 而明军这边的,在赵烈的建议下,也给了战死的军马以葬礼与铭牌,并予以祭祀,以彰显勇武之风。 战马尚且如此,那更何况战死的勇士呢? 西平堡众人看在眼里,也很受鼓舞。 在这个年代,对活人要好,对死人也同样要好,才可更得人心。 至于受伤了的马,不论敌我,合格的战马则留作育种,不合格的就去务农。 所有人都开怀大吃起来,虽然没有美酒助兴,但有肉可以吃,听说接下来还要去讨伐老奴,这让所有人都感到十分振奋,再也没有之前的忐忑与惴惴。 西平堡下的作战,已经让众人明白后金建奴吹嘘得厉害,虽然这些鸟人们的残暴无礼跟妖魔鬼怪可以一拼,但并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同样会死会伤,会流血会惨叫,会害怕也会溃逃。 所以,现在一听闻休整之后,就要去讨伐老奴,让人不无期待,这可比什么美酒都让人振奋,是最好的美酒! 赵烈火速的吃完了之后,便就立即开始了休息,他要抓紧时间休息恢复体力,为下一次的作战做好一切准备。 下一场,一定是要决定广宁之战成败的关键之战,务必要十分小心。 而齐泰山等人一直到了午夜时分,这才回来,所行二十八人,只回来了十五人,并且人人带伤,他们还带来了两个人,正是之前去联络广宁援军的信使。 “大人,我回来了,我带着兄弟们回来了!”齐泰山径直去寻了赵烈,他所带着的七名夜不收全都回来了,而西平堡的探马却死了十三人,这倒不是齐泰山故意使坏。 实在是运气不好,分三路哨探的时候,有一队探马八人被建奴探马发现,全部殉国,还有五人也是被建奴探马所杀。 若不是齐泰山亲自殿后,只怕死得还要更多些。 说完了这句话,齐泰山就一头撞在了赵烈的身上,晕死了过去。 “医官!”赵烈连忙叫喊起来,先行检查起齐泰山的伤势,好在看上去都不是致命伤。 医官的救治与诊断也让赵烈稍稍安心,齐泰山是受了不少伤,但应该并不致命,晕死过去还是伤势与疲倦造成的。 之前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在见到赵烈之后,彻底放松了,也造成了晕死过去的原因。 齐泰山,果然是条好汉! 第九十章 跃跃欲试 而那两个信使,其中一个身上已跟刺猬似的,若不是穿了一身镶铁绵甲,已是必死,赶紧抬过去跟着齐泰山一起治疗去了。 还有一个信使,身上也中了几箭,但好在精神状态不错,并没有大碍,见到了赵烈就要拜伏在地,禀告军情,但赵烈婉拒了,带着那信使与伤势最轻的一个夜不收贺大信,去见罗一贯与黑云鹤。 信使递送上了广宁塘报。 罗一贯径直取来,飞速地看了起来。 原来本部援军已于昨日下午开始集结,定于明日清晨驰援。 援辽总兵官祁秉忠率闾阳驿兵一万,广宁镇总兵官刘渠率镇武兵两万,驰援西平堡,令西平堡坚守云云。 而贺大信也立即将所探查到的老奴动向进行了汇报。 天黑无法进行大战,更无法进行大规模长途奔袭,所以,老奴绕堡而出之后,率军来到了平阳桥以西便就安营扎寨,分作了三部,驻扎在平阳桥以西,沙岭以东地区。 看样子是准备在这一地带以逸待劳,坐等伏击广宁本部援军。 若不是齐泰山经验比较丰富,定在了日后之后,接近平阳桥左近,只怕是没办法探查到这么细致的,毕竟,夜晚探查要比白天探查简单了许多,远远只需张望灯火即可。 赵烈在边上听着,知道这跟史料记载上的差不多,后续的事情应该就是孙得功这厮卖国求荣了,孙得功是王化贞最信任的中军游击,此前被王派去策反李永芳,反被李收买,已暗降后金。 孙得功利用援西平之机,阴谋使明军失败,并想活捉王化贞作为降顺后金的见面礼。 时刘渠、祁秉忠两部互为犄角,率先出战,在沙岭以东遭遇了老奴四万大军,刘渠夷然不惧,“前往迎敌,连攻打三阵,奴兵稍却”。 本来已经稍占上风,建奴也拿这团团而来的明军无奈。 但此时孙得功砍掉旗帜,大喊:“兵败了!兵败了!”边喊边逃,不仅让开了通道,更是直突中军,扰乱了军阵。 不明真相的明军顿时大乱,后金兵乘势追杀,至沙岭地带,纵骑驰歼明兵。刘渠坐骑蹶倒,身翻落地,惨遭杀害。祁秉忠“扶病而战”,身中二刀三矢,被家丁救起,扶上马,破重围,行至途中,伤重而死。 副总兵麻承宗战殁于沙岭。 副将刘征击杀十余人,中箭落马而死。 游击祖大寿逃往了觉华岛。 广宁援兵三万余人,在沙岭全军覆没。 自此,广宁敢战之兵尽墨。 但此刻,想必不会如此了,孙得功的阴谋诡计早已被赵烈揭穿,虽然王化贞一概不信,但刘渠早就心知肚明。 只要有了提防,孙得功这厮定然不可能成功,现在也应该跟他的亲信一起被刘渠给软禁了起来。 谁让孙得功是王化贞的亲信了,大明又素来是文贵武贱,即便是京营出身的总兵官刘渠,也不敢在掌握了确凿证据,但还没得到王化贞许可之前杀掉孙得功。 只有先软禁了事。 但这也足够了。 这一次,老奴前去伏击的兵力也打了折扣,士气上更是严重受挫的,此消彼长之间,大明定然能够获胜! 赵烈坚信不疑。 “计算日程,大军当于明日巳时三刻于沙岭之东而战,为助本部援军,我军当出战!”罗一贯毫不犹豫地做出了决断。 这等主动与建奴野战的大胆决定得到了诸将的一致认可,若是摆在以前的话,只怕众人多会质疑,心存忧虑,不敢与建奴在野外决战。 但如今,大家都是“见多识广”的人,对建奴早已没有畏惧之心,闻战不惊,反倒是有些雀跃。 本部援军三万多,俱是广宁本部敢战之兵,老奴兵力只怕也不过就是这个数,哪怕比广宁本部的实力还是要强,但士气什么的早就受挫,交战起来,至多也就是本部援军略逊一二,不至于大败。 更多的应该是胶着。 那在此刻,西平堡援军从建奴阵后而突,结果如何,定能击溃建奴,甚至就此阵斩了老奴也未可知1 一想到这里,众人无不两眼放光,期待不已。 这可是天大之功啊! 封妻荫子也是等闲,更为重要的是可以报仇雪恨! 真是天赐良机! 见到了众人的跃跃欲试,罗一贯也非常满意,开口道:“不过,西平堡兵少,而且务必要保证西平堡不失,如此就可更加威吓建奴,故而此番出战,只出骑军!” 说这样的话,当然是要得罪了不少人的。 毕竟,在大家看来,此番战局已是必胜,更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谁不愿意参加,谁又愿意守在西平堡错过这等建功立业的大好时机呢? 便是罗一贯是副将也不行。 立时就有人开口说道:“此番若是我军全力而出,必能全歼建奴,生擒老奴,这西平堡三面又有地雷守护,留些辅兵之类的即可。” “是的,为了保险起见,可以留些步卒在内也好,五百人,我看就差不多了!” 而一些个性子相对而言内敛一些的,则笑着开口道:“好在我和我的家丁都是弓马娴熟的,当然也算是骑军啦,哈哈!” 黑云鹤立即冷着脸,呵斥起来:“都给老子滚蛋,骑军出击,其余人等都给老子扼守西平堡,在这个时候敢跟老子耍幺蛾子,老子灭了他!” 黑云鹤才是西平堡一直以来的主将,这些将领全都是他的麾下,这下全蔫了,没法子,黑云鹤积威甚重,很有家长作风,这一呵斥之下,诸将即便是心中再不愿意,也不敢像之前跟罗一贯那样说话了。 对此,黑云鹤满意了,但赵烈却觉得不成,若是这样的话,留守的诸将必不会心安,说不定到时候还会主动出城过来“建功立业”,若是因此被建奴趁机夺了西平堡,那战局可就不美了。 还是等让这些人心服口服才行。 虽然赵烈相信附近已无建奴敢来攻击西平堡,但该有的准备还是得有的。 作战不先料胜,先料败,这是正道。 第九十一章 争功 赵烈的资历最低,而且没有深厚的背景,按理来说,本不该这个时候说话,但事关西平堡的安危,事关广宁之战的胜负,便是会因此而得罪人,他也是必须要开这个口的。 若是不能确保广宁之战的胜利,那就再也没有以后了,还谈什么得不得罪人。 赵烈朗声而言道:“诸位上官,赵烈有一句话虽是不免得罪诸君,但还是不吐不快。” 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了他,赵烈之前的言行与实战无不让他收获了众人的好感,也得到了大家的支持,但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城下的建奴已被击败,而不远处还有泼天战功在等着。 众人看向赵烈的眼神不知不觉已有所变化。 唯有黑云鹤与罗一贯两人的目光始终未变,甚至隐隐带着一些期待。 他们两人的身份超然,对待赵烈的崛起自然是友善的,毕竟,赵烈再怎么破格提拔,也不至于威胁到他们的地位,也少不了他们指挥定策之功。 反倒是其余比赵烈高一两级的将领此刻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变化。 赵烈迎着这些目光,坦然地说道:“上峰经抚给予我们的军令是坚守西平堡,戒勿轻战,否则便是胜利也无功劳!当然,我们连着击败建奴两次,短短两天之内,斩首已超两千级,战功赫赫。” “而自老奴率军绕堡而去伏击广宁本部援军之后,广宁之战的胜败就不在我们西平堡了,而是在广宁本部援军的安危之上,若是本部援军被建奴一举击溃,我等困守西平堡,只有走向末路,所以,必须要出击,击败老奴,最低程度也要保障本部援军的安全。” 众人都静静地听着,并没有反驳也没有赞成,赵烈此刻的分析都是大家所想的,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且等着看接下来有什么话语。 “后金正红旗已被我军击溃,照理来说,短时间内应不会再形成战力,更不会对我西平堡造成威胁了!” “但若是建奴不能用常理来推断又该如何?要记住各方探马汇总而来的消息是,老奴率军五万,但现在满打满算不过才四万多人,还有一支数千兵马的队伍未被我们发现,若是这支兵马收拢了溃散的正红旗,再来围攻我们西平堡,那该如何?” “若是西平堡丢了,咱们之前的功劳还能保住吗?咱们的身家性命还能保住吗?” 赵烈连声喝问道。 众将一片默然,随后一个都司轻蔑一笑道:“又说要必须出击增援本部援军,又说要防备建奴,赵千总,你不就是想要去增援本部援军,而让我等留在这西平堡守备所谓的建奴吗?” 有人先开口了,其他人自然也是议论纷纷起来。 “是啊,赵千总,不要以为只有你一个聪明人,兄弟们的眼睛都亮着了。” “可不是,功劳是永远立不断的,赵千总你也该休息休息了。” “哈哈,怎么能说休息了,万一那数千建奴又引着溃散的正红旗建奴过来怎么办?那可不好打哦。” 赵烈闻言,咣当一声抽出了腰刀,闪亮的刀芒立时刺亮了众人的眼睛。 有人立即说话了:“赵烈你想干什么?将爷可还在这里了,也敢这么猖狂吗?” 赵烈猛地一刀狠狠劈下,直接将边上一个几案砍断两段,怒道:“这些日子的相处,我以为诸君都是好汉,都不愧为大明好儿郎,而今所见却让我深以为耻!争功?呵呵,你们就真的以为老奴带着三万多人就在沙岭等着你们去割首级呢?你们就真的以为只要过去随便一突,就行了?” “那好,敢不敢跟我较量较量,谁能在马战上胜过我,就由谁去!来啊!来!” 赵烈冷眼扫过每一个之前说风凉话的人,眼中满是锐芒。 众人哪里料到赵烈竟会如此的“刚烈”,说翻脸就翻脸,而且还主动向大家发起挑战,这谁敢跟他较量,赵烈的实力可是有目共睹的,无论是射术还是骑术,都是一等一的人物,在场的诸将可是站在城楼上,目睹过赵烈的英姿的,如何敢与他较量。 黑云鹤也适时发声呵斥起来:“出息哈,都出息了,怎么,都觉得老奴的头颅已经等着你们去拿了?全都想要出去建功立业,家里也没人愿意守了?告诉你们,西平堡若是丢了,就算是击败了老奴的大军也弥补不了我们的罪过,除非真的能斩获老奴的狗头!” “都说了,除了八百骑军出阵外,其余诸将全都留守西平堡!” 黑云鹤的话语没人敢反驳,但还是有些不太服气。 西平堡的安危在众人看来是没问题的,而击溃老奴的功劳也是很惹人眼馋的,功劳是谁都不会嫌多的。 罗一贯开口了:“此战依旧由黑参将率骑军出阵,赵烈随本部精骑出击,其余诸将随我留守西平堡,只要能守住西平堡就是大功一件。” 诸将这下只有开头道:“遵命!” 没办法,就连罗一贯都开头会留守西平堡了,那大家自然不好再闹着出阵。 赵烈心中暗叹一声,原道西平堡明军上下一心,战斗力极强,现在危机一过去了,果然就变相了,人人争功的丑态就显示出来了。 像是萨尔浒之战之战又何尝不是如此,杜松部也好,刘綎军也罢,都是早期已经取得了不小的胜利,可是部将人人争功,纷纷去割取首级,冒敌轻进,最终落得个全军尽墨的悲剧。 往事犹可追,无奈在“泼天大功”的诱惑下,西平堡诸将还是没能吸取经验教训哈。 这也让赵烈之前所准备的话语没有了说出来的空间,唯有像是之前的狂暴之举了。 这势必得罪了许多西平堡中级军官,但赵烈并不在乎,不能确保打败老奴,取得广宁之战的话,那他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为此,得罪天下又何妨! 更别说只是西平堡的这些中级军官了,等闲而已。 黑云鹤扫过诸将的眼睛,冷声道:“骑军诸将速去休整,明天卯时头通鼓造饭,二通鼓即刻随我出城死战,其余诸将留守堡内,确保后路不失!” 第九十二章 出援 不管情不情愿,诸将还是答允了下来,赵烈也不管其他,径直回去休息。 出城死战,他是必须要参加了。 那关乎整个广宁之战的胜负大局,他自然是不会留在堡内的,肯定是要亲自领军出击的。 命运始终还是要掌握在自己手里才够放心的。 罗一贯虽然也想出阵而战,但他明白西平堡的重要性,若是他不留守的话,是没人愿意甘心留守的。 军令已下,罗一贯领着城内二千步卒留守西平堡,而赵烈所部精骑五十骑,黑云鹤所部骑军七百五十骑明日卯时出征。 其余辅兵则加固城防,并准备后勤,由于全是骑军出征,并且为了让出征的骑军更加灵活简便,此战不带任何一个辅兵,也不带任何的扎营器械,八百人全是战兵,而且都配双马双鞍。 各人身上也带上两日的炒米干粮。 反正这基本上算是一锤子的战斗,明军又是本土作战,粮草的补给极有优势。 但为防万一,还是带上了两日的炒米干粮。 并且,八百骑人人拥盾,也全都披上了铁甲,原本这八百骑只有一百件铁甲,但之前击败了两蓝旗,现在又击败了正红旗,缴获了许多盔甲,愣是给凑齐了八百件铁甲。 虽然有些盔甲有些破损,但尽管了连夜的修复,也算是勉强可用的,哪怕看上去不太好看。 但事急从权,众人都是不介意的。 甚至十分爱惜这些铁甲,纷纷自行擦拭保养起来。 对于骑兵而言,战马,铠甲,无疑是第二条生命,都是至关重要的。 现在人人披上了铁甲,自然是十分珍惜。 卯时一到,西平堡中急促的鼓声响彻不停,一队队骑军立即起身吃饭用餐,随后披挂整齐,在各自军官的带领下,尽数牵着马向汇合到城外的校场去。 校场上,八百骑凛然而立,赵烈列在最前排,身后是他的五十名精骑,之前的作战中,他的骑兵队有了伤亡,还有精力不足的都没带。 黑云鹤的八百多骑军也降低到了七百五十骑。 人数虽然变少了,但人人排列整齐,个个斗志昂扬。 根本无需任何的动员,所有人战意昂然。 黑云鹤圈马而上,在第一列徘徊了一下,提高声音高高立起:“大明儿郎们,西平堡的勇士们,我们刚刚打败了建奴,但还是要继续出击,为什么,只为老奴绕堡而去,带着三万多人,等着伏击我们的本部援军!” “援军是来干什么的,是来增援我们西平堡的,而现在我们西平堡击败了建奴,能坐视援军而不管吗?” “不能!所以,此次出战,不仅仅为了我们,更是为了援军,为了前来援助我们的兄弟,为了大明,为了圣上!” “兄弟们,勇士们,让我们挥舞起战刀,砍翻任何一个敢于挡在我们面前的建奴,杀死任何一个敢于反抗的建奴,让我们报仇雪恨,让我们建功立业,让我们勇敢的去战斗!” “将士们,拿起你们的武器,跨上你们的战马,让我们去席卷建奴,让我们去阵斩老奴,让我们……” “杀奴!” 黑云鹤猛然抽出了自己的宝剑,高高举起,指向了天空,咆哮而起。 “杀奴!杀奴!杀奴!” 人人挥舞着武器,翻身上马,极力高呼。 没想到黑云鹤一介莽夫,倒也是很会动员的嘛! 赵烈跟在队中,高声呼喊,心中对黑云鹤的评价也上了一层。 八百骑军策马而行,向着沙岭一带前进,预期应在巳到达,如果不出所料的话,那时本部援军应遭遇了建奴大军,大战一触即发! 而沙岭以西,广宁本部援军大营。 明军也已起身,正在埋锅造饭。 刘渠端坐在帅帐之中,静静地闭上了眼睛,似乎在等候着什么,又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总爷!那孙得功……” 第九十三章 跑了 一听闻是孙得功,刘渠的眼睛霍然睁开,盯着亲兵问道:“孙得功怎么了?” “总爷,那孙得功跑了!”亲兵一副苦兮兮的样子,十分可怜。 “跑了?怎么会让他跑了!”刘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孙得功不是早就被软禁在后军中,怎么会被他跑了?” “孙得功是中军游击,您老也只是让我们限制他的出入自由,本来也算是好好的,无论那孙得功如此的打骂,兄弟们都忍着受着,陪着笑脸,并没有得罪于他,好不容易,他骂累了,睡着了,兄弟们正暗暗舒了一口气,好不容易安生了,却怎料三更突然杀出一支骑兵队,将那孙得功给带走了!” “哪里来的骑兵队?啊?哪来的骑兵队?在我的后军中居然还会有什么骑兵队,将那孙得功狗贼给劫走了!这是怎么回事!”刘渠暴跳如雷,整个人都面红脖子粗起来。 那亲兵连忙拜伏在地,一个劲地请罪道:“小人该死,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若是摆在别人,只怕早就一脚过去,然后一剑就刺上去了,该死,你确实该死! 刘渠也很想这样,但手握在了剑柄上,最终还是松开了,摆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也是我不够果决,早该直接剁了那狗贼的!如今,悔之晚矣!” 那亲兵连忙跳起来说道:“总爷,之前天黑,事情又是突发,兄弟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之间不能分辨究竟有多少敌骑,但刚才我们已经清点了孙得功所部的名册,还有现场附近的马蹄印与痕迹。确认劫走了孙得功的骑兵在三十五到五十人之间。” “这么点人,他是翻不了天的,就怕他去广宁作乱!”刘渠立即做出了判断,孙得功的本部不可能全都跟着他一起作死叛乱,笼络了十几个亲信还是很可能的,然而那些亲信再裹挟了二三十人劫走孙得功,这样的事情合情合理。 那么就这么点人的话,想必是不可能在跟大军为难了,那这些人肯定是要回广宁的! 若是形势较好,说不定会直接在广宁作乱,扰乱大局,若是形势不好的话,那孙得功也会回家取了家眷后再去投靠建奴。 总之,这孙得功是必然要回广宁的! “传令,出动镇武营三百骑,不,五百骑速去追寻孙得功,若敢抵抗,格杀勿论!”刘渠恶狠狠地说道,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了。 刘渠的心中一片悔恨,孙得功深得王化贞的信任,这厮若是逃回了广宁,绝对是会掀起一番大波折的,于战局也会有相应的影响。 必须要将之绳之以法! “是!”亲兵连忙退出门去,飞快地传达刘渠的将令。 五百骑很快便就集结成功了,这些多是刘渠的本部,多年心血花下去的一支骠骑,动员起来的速度还是很快的。 看着五百骑飞一般的冲出了营寨,刘渠暗暗长叹一声,无奈啊,若不是个王化贞,他早就将孙得功给砍了,这大明啊,文贵武贱,实是有些不妥当啊! 凝望着快要升起的朝阳,刘渠才吐出了一口浊气。 用五百骑去追寻孙得功,想必应该问题不是很大了,但既是出了这样的事情,那与建奴主力决战也就必须要加快了,若是被孙得功乱了广宁城,消息传来后,大军是要不稳的! 第九十四章 鲍承先 孙得功出逃的事情很快被中高级将领知道了。 固然从后军逃出,想要冲向西平堡的难度较大,但并不是完全不可能的。 毕竟大军前行,各路细作派得很开,但往西平堡方向而去的大多没能回来。 回来的那些也带来了不好的消息,那就是被建奴探马驱赶,甚至有说瞧见了建奴大队人马的。 这些消息无不透露出战局的不利。 再加上从昨日起,广宁本部就与西平堡消息隔绝。 这就更让本部援军有些人心惶惶。 与历史上不一样,历史上,是后金军故意放纵西平堡信使外出求援,因此消息从未隔绝,但这时建奴攻城受挫,那老奴自是不许西平堡消息外传了。 针对此情,刘渠立即召开了军议商讨此事。 “总爷,孙得功那厮狂妄自大,丧心病狂,多半还是会冲着西平堡建奴大军而去,届时我军虚实建奴尽可掌握,对我军大为不利,不如……”都司乔尽忠率先而言。 “不如什么?” “不如退还镇武堡,据城自守。”乔尽忠咽了咽口水,最终还是说出了口。 “放肆,抚戎严令大军而出,增援西平堡,你又怎可如此言语。”副将刘征霍然而起,厉声呵斥。 此人是黑虎将军刘綎提拔出来的悍将,嫉恶如仇,最恨建奴。 乔尽忠慌忙开口解释道:“我等已与西平堡消息隔绝了一日有余,且各方细作无不表明,建奴大军已过西平堡,想必,此刻西平堡已陷落奴手,增援已无意义。不如固守镇武,以逸待劳,定能击溃建奴!” 刘征又要开口,却被边上的副总兵麻承宗拉住了。 麻承宗是名将麻贵之后,五代一品坊,麻家将同戚继光一样是威震天下的抗倭英雄,祖辈也同样对建奴作战凶猛,多有胜利。 只是到了麻承宗这一代就已是有些稍稍不如之前显赫,为此,麻承宗一直心怀光宗耀祖之心,时刻想着要击败建奴,获取更大的胜利,以振家声。 麻承宗看向了乔尽忠之上的副将鲍承先,嘿然一笑:“若是乔都司愿立军令状,确保西平堡已失,那我等又何尝不可就此驻扎等候消息的确认呢?但问题是,乔都司,你敢吗?” 乔尽忠哪里敢答应,只是愣在了那里,偷偷地拿眼睛去看鲍承先。 鲍承先,也是将门出身,世袭武职。在接下来的沙岭之战中,他是孙得功之后,第一个逃跑的,完全可以说大军覆灭,他也是要有一定的责任的。 辽东巡抚王化贞弃广宁城,游击孙得功等人迎后金军入广宁城。 鲍承先只身隐匿数日,最后投降后金。努尔哈赤仍授他副将之职。 后入汉军正红旗。 乔尽忠此番的说辞就是鲍承先要求的,毕竟,鲍承先是一路从沈阳败到了开原,又败到了辽阳,现在又在了广宁。 每每都是总兵身死,而他总能逃脱。 由此可想而知鲍承先是个什么样的妙人了,哪怕以前还有胆量,但此刻确实是没有什么胆气了,一想到要面对老奴亲自而来,就让他吓得不得了。 面对着乔尽忠的求助,鲍承先也不答话,只是端起了桌边的茶碗,装模作样的喝了一口,意思是让乔尽忠答应下来。 可立军令状是要杀头的。 哪怕鲍承先是恩主,乔尽忠也不敢随意说话的,唯有讪讪而退,不再多话。 麻承宗见状,轻蔑一笑道:“既然孙得功下落不明,那无外乎就是两种可能,一是准备去广宁作乱,但区区几十个人就算能得逞一时,又能如何,更别说总爷也派五百精骑回广宁搜捕,若是孙得功只是回广宁取回家小就罢,若是还想着要犯上作乱,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不足为惧!” “而若是孙得功那逆贼不知死活往西平堡投建奴,那也无所谓,大不了,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我甘愿为大军先驱,愿帅本部兵马为先锋,定要与建奴杀个痛快!” 麻承宗慷慨激昂,为了家族的荣耀,他甘愿身陷险地。 鲍承先闻言,自是心细,原本的安排可是让他打头阵,他却如何敢为先驱,现在有这麻承宗承当,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刘征也慷慨激昂地说道:“杀鸡焉用牛刀,我愿帅本部兵马为大军先驱,必当死战不退!” 刘渠见到军心可用,心中也很高兴,点头说道:“既是如此,那就请刘参将亲率本部而先驱,我部兵马结团阵,团团而上,定能击溃建奴!” “得令!”众人全都起身答应了下来。 鲍承先心满意足地哼着曲儿回到了自己的大帐,这一次的军议很成功,虽说没有说服刘渠回镇武,但起码让他不再担负先锋之职,这很不错了。 若是做先锋的话,那还不得死定了,建奴那哪里是人的,根本打不赢的。 哼着小曲,进入大帐,鲍承先美美的伸了个懒腰,却觉得有些不对劲,连忙往侧面一看,却见到孙得功竟然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这吓了鲍承先一跳,连忙就抽出了腰间的宝剑,就要呼喊,却被一把宝剑给架在了脖子上,不消说,身后定然是孙得功的人。 这让鲍承先压着嗓子开口道:“孙得功,你想干什么!” 孙得功嘿然一笑,走近了两步,拨开了鲍承先脖子上的宝剑,笑着说道:“不干什么,只想送上一场富贵而已。” 虽然脖子上不再架着宝剑了,但鲍承先依旧不敢大声叫喊,只是冷笑一声道:“你都已走投无路了,又有什么富贵,不如让我饶你一命罢了,你走吧,我就当没见到过你。” 孙得功笑着说道:“你现在想必也知道了,我早就投靠了女真,不但可以保全性命,而且还可以保全荣华富贵,而承先兄你呢?很快就要死了,广宁本部的军力如何,别人不知道,难道你不知道吗?怎么可能是后金的对手,与其白白牺牲了性命,不如投靠女真,保全荣华富贵!” 鲍承先:“……” 第九十五章 意下如何 一时无言,只有鲍承先沉重的呼吸声,显然正在做激烈的心理斗争。 虽是在“敌营”之中,随时都有暴露的可能,但孙得功也不催他,反而好整以暇地坐到了鲍承先的主座上,悠然自得地喝着茶。 见到孙得功如此有恃无恐的模样,鲍承先的呼吸也就更为沉重了。 这明明是在他的军帐,竟似乎孙得功反而成了主人,而他却成了阶下囚一般。 这让鲍承先极为恼怒,恨不得高喊一声,让家丁亲兵进帐砍死孙得功,却又想起后金兵的穷凶极恶,不免一口气懈了下来。 这仗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继续打下去的,建奴实在是凶恶得很,打不过的啊! 想到了这里,鲍承先下定了主意,不禁长叹一声道:“唉,你啊,可真是害死我了!” 孙得功大喜过望,猛然起身,上前两步拉着鲍承先的手动情地说道:“太好了,我一定会向四贝勒为你请功,届时荣华富贵应有尽有,那时你才知道我的好。” 鲍承先假惺惺地说道:“荣华富贵什么的,我是不想的,只是不愿意就这么的白白牺牲而已,人啊,总归是要做出一番事业来的!” “可不是,明国素来文贵武贱,像我武人不论如何努力,到头来也不过是文官的一条狗而已,要不,我也不至于与四贝勒一起开创伟大的未来了!”孙得功立时动情地说道。 人总是要为自己的做法找到一些冠冕堂皇的说法的,孙得功便就是如此。 鲍承先闻言,也是大感知己道:“是极,是极,那王化贞什么东西,就连总兵在他的面前也不敢高声说话,呸,麻麻的,什么东西!老子……” 说到了这里,忽然鲍承先想起王化贞是最信任最重用孙得功的,在孙得功面前骂王化贞,似乎是有些不太妥的,便就连忙住口,讪讪地笑着解释道:“那什么,我是说王化贞,可不是说你哦!” 虽然他是副将,而孙得功不过是个游击而已,但谁让人家是后金四贝勒的红人呢? 鲍承先自然是要很给面子的。 孙得功微微一笑,十分大度地说道:“王化贞不过老狗一条而已,不过,也是你我兄弟的进阶之宝。此番,我会回广宁,趁乱占据城防,而你就跟在明军之中,最好能混个靠近刘渠的位置,等到两军交战之际,径直砍掉刘渠的帅旗,带着人望广宁而冲就行。” “届时,明军必然崩溃,由你我兄弟尽享广宁之富,再等四贝勒一到,我们就立即献城,绝对是大功一件。” “不知,鲍兄,意下如何?” 孙得功看着鲍承先,脸上满是从容,就像是一切都已尽在他的掌握之中一般。 鲍承先也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孙得功果然是胆大包天啊,这样的法子也能想得出来,这,这实在是有些,若是真的实现了的话,那广宁本部大军确实是完了,而广宁也完了。 “这,这刘渠派出了五百精骑去广宁追寻你了,你这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吗?”鲍承先开口问道。 孙得功嘿然一笑,摆了摆手说道:“这就不用你多心思了,我自有办法!只要你这里不出问题,那广宁城必然是我孙得功的掌中之物!” 第九十六章 再好不过 见孙得功说得豪迈,鲍承先也不甘示弱,拍了拍胸脯大声说道:“嘿,不就是趁乱砍了中军旗吗?告诉你,老子能趁势连刘渠都砍了!” 心情激荡之下,这话说得是豪气云,极有威势。 可话音还未落地,孙得功已扑了上来伸手去捂鲍承先的嘴巴,就连鲍承先自己也是后悔不跌。 虽是在他自己的营盘,但这等叛逆之言还是不能如此大声的,若是传出去的话,别说寻常兵丁会怎样,就连他提拔的家丁与亲兵与部将都不可能一条心的。 毕竟那可是投敌啊,还不是一般的敌人,是广大辽东各族的共仇。 孙得功把在门口的亲信也是吓了一跳,忙不跌地掀开帐门往外而看,把守在外面的亲信也是紧张地四处张望。 这个时候可不能出岔子,否则就是万劫不复! 一时之间,大帐中死一般的寂静。 直到帐外的亲信传递出安全的消息后,帐内才稍稍安稳下来。 孙得功放开了手,讪讪地笑着说道:“嘿嘿,老鲍,情非得已,情非得已哈哈。” 鲍承先也笑着说道:“没事,没事的,哈哈,这里都是我的营盘,声音大点又有什么,咱们爷们儿就得昂首挺胸,就得虎啸龙吟!” 这厮也是决心要投靠建奴,已经开始放飞自我了。 孙得功自是不会揭穿他的鬼话,附和着说道:“是极,是极!咱们如此的英雄好汉自然该择主而事,又怎能总在这被那些文人视做为走狗呢?还是在我大后金才能痛快!” “对,哥哥我是一百个想去大后金啊,吃香喝辣,上面还没有那些鸟毛文人乱喳喳,真是再好不过!”鲍承先喜笑颜开,甭提多得意了。 “呵呵,呵呵。”孙得功也笑。 “对了,咱们大后金什么都好,就是这个头发,啧啧,那辫子,真是有些受不了啊,老孙,你说咱们是不是不用留那种辫子啊?”鲍承先忽然想了起来,开口问道。 毕竟,只要是个正常的人都会觉得金钱鼠尾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的,就更别说饱受“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不能有损”思想教育的汉人了。 孙得功也有了一丝犹豫,但很快便就将一丝犹豫抛出脑后去了,他已经走投无路了,连头都要没有了,还计较什么头发不头发的。 孙得功开口笑着说道:“哈哈,老鲍,别看你现在是这样的说辞,只怕到了以后,你还要争着剪辫子的,呵呵,只有剪了辫子才算是被女真人接受的。” 鲍承先很有些舍不得,但一想到小命不保,还是长叹一声道:“可不是么,与小命比起来,头发确实不算什么了,剃就剃吧,正好也凉快,哈哈!” “哈哈!”孙得功也笑得很开心,两个汉奸笑得简直是跟那什么一般。 “好了,事不宜迟,我就先走一步,一定要记得,当大军接战之后,再去冲击刘渠的本部,一定要砍掉帅旗!得偿首功,到时候,荣华富贵,应有尽有!老鲍,我这就祝你旗开得胜了!”孙得功抱了抱拳向鲍承先祝贺道。 鲍承先也是哈哈一笑,抱了抱拳说道:“那老孙,我就要祝你马到成功了,若是能生擒王化贞那个鸟毛也是很好的!” “生擒那厮还不脏了我的手,直接赶走就是,关键的还是那些金银财宝,哈哈,整个广宁啊,那可多么的富有啊!”孙得功自然不会说他的人少,无法生擒王化贞,但一想到广宁的富裕,他还是垂涎三尺的。 鲍承先也咽了咽口水道:“得功老弟,可一定要给兄弟留上一些啊!” “这有什么好说的,苟富贵,勿相忘嘛,告辞!”孙得功极为潇洒的转身而去。 鲍承先看着孙得功的离去,心中满是火热。 嘿嘿,这下总算是不用担心了,不但保全了性命与荣华富贵,很快又能发一笔横财了,这真是再好不过。 第九十七章 鲍承先的决断 当孙得功翻身回往广宁的时候,鲍承先也躺在了榻上,寻思着明天白天的战况。 他甚至想了许多许多种方法与情况,只想得他是眼睛都合不上。 说实话,这种算计与谋略,可是他这辈子从来未有过的事情。 没办法,谁让他以前只想着怎么逃,怎么保命呢? 而这次,逃是不可能逃的,也没有地方可逃,他这是可是要真枪真刀地搏命的。 不搏命的话,可就不能建功立业,也没有可能保全荣华富贵以及身家性命了! 他想了很多。 直到轰隆一声炮响,他才慌忙从榻上爬了起来。 不知不觉,已是大帐点将的时刻到了。 几个亲兵立即端来了青盐柳条等,胡乱地洗漱了一把,鲍承先就掀开帐门,往帅帐而去。 走到了门口,他忽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跟随他的几个亲兵问道:“你们都是我的亲兵,平日里我也待你们不薄,无论我做什么决定,你们都会跟随的是吧?” “当然,大人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 “什么再生父母!就是父母,没有大人就没有我们的一切!” “可不是,风里雨里,我们誓死跟随!” 几个亲兵不假思索地张口就来。 鲍承先似乎感受到了无穷的力量,腰杆也直了许多:“好,好,好!且等着跟我一起吃香喝辣,一起荣华富贵吧!” 说着,鲍承先便就头也不回地往帅帐而去,大步流星,壮怀激烈。 只留下那几个亲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得今天的“大人”似乎有些不一样,似乎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哎?你们说大人这是何意啊?要做什么决定?难道要带我们打头阵去送死?” “屁话,能有什么决定,还不是见势不妙,拔腿就跑而已,这两年来,不都这样的吗?” “嚯,那还怎么吃香喝辣,还怎么荣华富贵?” “谁知道,跟着混就是了,这天寒地冻的,守在广宁不好吗?再不济,守在镇武堡也挺好的。我就不信,这野地里建奴能待多久。” “就是,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这冷的,真是作孽啊。” …… 帅帐中,温暖如春。 这让鲍承先不禁连打了两个喷嚏,这才稍稍适应了温暖的环境。 帐中已到了不少将领,正在互相攀谈着,拉着交情。 大战当即,自是要同心协力的,再多的交情也不嫌多。 若是以往,鲍承先也会如此,但今天他不这样了。 他的腰杆挺得笔直,如今他是大后金的人了,他是要建功立业的人,如何再看得上这满帐的明军将领。 在他眼里,这些都已经是死人了。 跟死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又有什么必要攀交情! 鲍承先大摇大摆地往自个的位置一坐,然后就开始闭目养神,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就连前来攀谈的乔尽忠也不搭理,这让乔尽忠略有些尴尬,却又不能知难而退,只道是鲍承先在气他军议时未敢立军令状。 免不得在那腆着脸解释讨好,惹得鲍承先是气得不行。 而今他已是要成为大后金的人了,明朝的这些鸟官又岂在他的眼里,真是烦躁得很。 就在鲍承先睁开了眼睛,瞪着乔尽忠,忍不住就要老拳相向的时候,就听得“总兵大人到。” 众将连忙肃立,乔尽忠也立即停止了聒噪,侥幸的逃过了一击老拳,可惜他并不知道,还一味地向鲍承先用眼神来示意自己的身不由己。 鲍承先见了,眼皮子翻了翻,没有搭理,他现在的身份可跟以前不同了,怎么还会在意小小的一个都司。 刘渠端坐主位,扫了一眼帐中诸将,微笑着说道:“三军已造反,三刻钟后整队出发,歼灭建奴!” 诸将全都点头称是。 看着诸将的脸色,刘渠站起身来,微笑着说道:“在这里,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建奴就在沙岭以东,人数约莫是三万不到。” 一听建奴的方位准确了,而且是三万不到,诸将的脸色稍稍好转一些,但这也并不能说是就是好消息啊。 “且,西平堡并未陷落,而且不但没有陷落,已击溃建奴的数次进攻,歼敌三千有余,老奴被逼无奈只有绕道而来!诸位,报仇雪耻在此一旦,建奴后有西平堡,如鲠在喉,前有我广宁大军三万!西平堡区区三千人能歼敌三千多,逼得老奴绕道而来,我们本部大军自当更为奋勇!” “剿灭建奴,就在此刻!”刘渠“咣当”一声拔剑而出,猛地一举向天,怒吼而起。 诸将闻言无不心神激荡,面露喜色,唯有鲍承先是十分尴尬,脸色不是特别好看。 “传令,刘征部为先锋,麻承宗部列阵其后……” 刘渠立即开始布置起作战的任务。 鲍承先连忙竖起了耳朵去听,一听到他的位置在后军时,心中不由得一片窃喜。 虽然没有能够被分配到中军附近,但在后军还是很安全的,也算是比较方便下手的,只是得手之后,未必很容易逃脱就是了,这就需要更多的计较了。 诸将出营,开始布置各自的队伍,而鲍承先依旧是眉头紧锁。 方才刘渠说西平堡取得胜利的时候,他是吓了一跳的,要知道他已经是准备要做大后金的人啦,西平堡胜利的话,那他该怎么办。 但现在想来应该是刘渠在故意鼓舞士气而说的谎话,要不然,为什么不让西平堡的信使过来向大家宣布这等好消息,更别说与西平堡消息已经隔绝了这么久,怎么大战在即的时候,又有了消息? 假的,这自然是假的。 明军又怎么可能是建奴,哦,不,是后金兵的对手。 刘渠,你老哥,既然欺骗了我,那就不能怪我了。 我这个人是最不喜欢被人欺骗的。 鲍承先心中默默自语,来到了他的营地,营地中早已开始造反用餐,他也不多说,这等事情仓促向众人去说,只会让刘渠知晓,从而灭了他。 那只有在遭遇了建奴之后,再立即领着不知情的这些兵丁过去作乱,到那个时候,就算有人不愿意也影响不了大局的! 灭杀刘渠,这份功劳,是我鲍承先的了! 哈哈,荣华富贵,荣华富贵! 第九十八章 大战当即 在凌晨的薄雾中,广宁本部援军三万踏入了晨曦的轻寒之中,向着沙岭,向着增援西平堡的同袍而去。 西平堡,八百骑军业已秣马厉兵,肃然而聚。 黑云鹤踱步审视着众人,用他的目光看过每一个人。 “西平堡的好汉们,大明的儿郎们!接下来,我们将要前往沙岭,干什么?杀奴!” “这一天,我黑云鹤不知已经等了多长时间了,我也一直在等待!” “甚至,有的时候,我都以为我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但现在,就在此时,我们拥有一次夹击建奴的机会,有一次马踏建奴的机会,有一次为所有被建奴杀害的辽东百姓报仇雪恨的机会!” “那么,我问问你们,你们愿意抓住这次机会吗?” 黑云鹤说到最后,咆哮而起,气壮山河。 众人闻言,无不呐喊高呼:“杀奴,杀奴!” “好,让我们夹击建奴,杀他个干干净净!”黑云鹤勒马而立,打了个呼哨,策马而去。 众人各按队列,奔腾而去,向着沙岭,向着建奴,向着胜利而去。 沙岭以东,后金大营,后金兵们已经开始了集结,一个个脸上满是狰狞。 无论是谁在野地里挨冻,都不会脸色好看到哪里去的,哪怕有着帐篷。 这一次,与之前的出征不同,以往对明国的出征,与其说是战争,不如说是一次发财的机会,一次打草谷的机会。 根本不需他们多么的努力,早有老汗收买的细作开了城门,然后是一起烧杀抢掠,一起发财,别提有多快活了。 要不然,凭什么在建州这样的苦寒之地,他们还能这般逍遥自在,若不是连连来明国抢上一笔,他们还怎么活? 只怕不少人饿都要饿死了,怎么可能让家里的婆娘连着生那么多? 可是,这次真不一样了。 无论是之前在三岔河以东,还是在西平堡下,都让他们蒙受了重大的损失,就连一向最为勇武的三贝勒莽古尔泰都丢了半个手掌。 一直最为稳妥的四贝勒黄台吉也吃了亏,更不要说什么硕托之类的牛录额真殒命了。 此番天寒地冻之际来攻广宁,还真不是件划算的事,军中士气不免有些低迷。 麻麻的,为什么,广宁没人投降,没人献城呢? 这习惯了里应外合,再想着强攻真不是件快活的事。 黄台吉扫视着各旗兵丁,深知士气不振,却又只能暗埋心里,近来父汗越发暴戾,不可以常理度之,若是由他出面来鼓舞士气的话,说不定反倒会惹祸上身,只有在正黄旗面前振奋人心。 其余各旗,他也不好擅自鼓动。 这一番,广宁之战,确实是发展得不如之前所预料的,但对于接下来的胜利,黄台吉并不担心。 他早已收买王化贞的亲信,中军游击孙得功,别看此人的官职只是一般,但这几乎已经是战前后金所能收买到的最高级别的明国武官了。 并且,这个孙得功还有几分智谋,这让黄台吉十分期待。 以往很多都是靠奸细来献城而夺得胜利,而今就期待着野战也发挥更为重要的作用。 诚然,他一点儿也不担心野战的胜利,但惨胜总归是不如大胜的,尤其是在士气如此不振的情况下。 一切就看那孙得功的了! 正思索着,努尔哈赤的大旗动了,黄台吉立即收起任何的想法,策马而上,前往了努尔哈赤的中军本部。 很快,在努尔哈赤的命令之下,三万两千后金兵拔营而起,向着沙岭的方向而去,他们想要将广宁本部的明军消灭在沙岭,从此彻底将明军赶出广宁这个要害之所,就此打通与草原上更多的联系,从而更好地来对付明国。 此战,至关重要,是大后金崛起的必胜之战。 战! 大军而动,探马四出,明军与后金兵的探马早在大军之前便就已经有了接触。 后金探马自然是狂冲而上,而广宁本部的探马也不甘示弱,径直对冲,双方探马互相在这大明的土地上冲撞,厮杀,互相伤亡。 广宁本部援军前锋正是副将刘征,所部兵马皆是勇士,极为悍勇,得知了探马所哨探得到的消息之后,没有丝毫的怯弱,更加不会有一丝一毫的退却,摆在了架势,就向着建奴的方向而去。 而中军也得到了消息,广宁镇总兵勒令前部刘征所部,稍稍减缓速度,好与中军汇合,而援辽军总兵祁秉忠也率军而上,与广宁镇融为一体,意图结成团阵,徐徐而上,与建奴决一死战。 这样的战略非常符合此刻的战况。 广宁镇本部与援辽军汇合到了一起,三万人马,立即摆出了决一死战的阵型,誓要与建奴拼了。 立时,嘹亮的战鼓开始响起,这催人奋进的战鼓响彻在大地之间、直达天际之上,气壮山河,极有威势。 这是团阵,所谓团阵,即为圆阵,是一种防守阵型,但此刻这样的阵型更加符合明军,骑兵队全都被集中在了中军左右,以应不测。 而长枪手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紧随在长枪手身后的则是刀盾兵,他们人人刀剑出鞘,在军官的带领下,正在有节奏地敲打着自己的盾牌,喊着激昂的号子,迈步而进。 在这样的气势与环境之下,哪怕是有一些人见到了建奴的大军有些胆寒,甚至还有些腿软之人,也振奋了许多。 环境与气势还是很感染人的,一个个都在激昂的号子声中,驱散了各自心头的畏惧之情,人人而上,以团阵,想要与建奴展开持久战。 这对大明有利! 而后金兵见状,也是整军而来,向着明军而上,自然也是一个个怪叫着,以此来振奋自身的士气,同时也期望借此而削弱对方的士气。 这战还没有正式开战,实际上已经通过气势与口号开始了互相的较量。 一时之间,各不相让,大有旗鼓相当之态。 但人人都明白,大战一触即发,此战将决定着广宁数十万军民的安危,决定着明朝与后金的大势走向! 第九十九章 不容疏忽 鲍承先所部在中军之后,凝视着前方中军那迎风招展的总兵旗,心中阴晴不定。 自从被孙得功打开了心中久藏的念想,下定决心投靠建奴之后,他整个人都异常的亢奋。 这比当年提拔他为副将时更为的兴奋。 这些年,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一次又一次的逃难,让他疲于奔命,虽然已经贵为副将,却依旧觉得生不如死。 总是打败仗的滋味可不好受,总是被人追杀的感觉实在不好。 这一次倒是好了,与其那样生不如死,不如直接降了建奴就是,只要能保住他的荣华富贵就好。 凝视着刘渠的总兵旗,鲍承先的目光闪烁,简直恨不得立即冲过去,砍了刘渠。 但此刻并不是动手的时候,明军士气高涨,后金兵看上去也来势汹汹,谁胜谁负还未可知。 即便是要投靠建奴,那也要建功立业才让人印象深刻啊! “刘渠,你与我素来没有恩怨,但为了我的大业,就让你成为我建功立业的基石吧,实在是对不起了!”鲍承先对着中军那招展的总兵旗,在心中默默地念道。 如此的大战,三万明军与三万多后金兵逐渐向着中间靠拢,各种旗帜纷纷升起。 在这样的冷兵器时代,依靠的就是旗帜与金鼓来指挥战斗。 旗帜尤为重要,每一个军官都要看着他们各自上级的旗帜,然后又用各自的旗帜来指挥部下的行进。 一层层,传递而下。 因此,若是帅旗被吹折的话,往往就是不祥之兆。 毕竟,在大战开始的时候,没有了帅旗,那就直接失去了指挥,会让各部陷入到各自作战的窘迫,至于士气的打击更是难以想象的。 孙得功与鲍承先的打算,可谓毒辣。 随着总兵丈六红旗的轻轻挥舞,明军的各副将、参将也调节着迈进的步伐,用旗帜向各督司、守备发出了命令。 明军已重步兵为主,而骑兵一改往常,并没有留在外围掩护两翼,反而是跟随在了中军部集中使用,一旦建奴出现了任何一点儿的纰漏,这支骑兵将奋勇而上,直接拉开建奴军阵的缺口,从而一鼓作气斩将夺旗。 因此,步兵结成了团阵,徐徐而进,就跟一个圆圈一样缓缓而上。 所有的明军都明白在面对机动性更占优势的后金兵面前,失败往往就意味着要被歼灭,往往就意味着绝大多数人难以再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所以,众人无不呐喊以对,心中早已保有一颗与建奴决战之心。 而后金军三万多人,其中有两万俱是骑军,这给他们的战术带来了很多的机动优势,但面对着这刺猬一样的团阵,骑军的优势也不能算大。 狭路相逢勇者胜,若是骑军能够冲破团阵的任何一角,那接下来的将意味着一面倒的屠戮。 而若是团阵遏制住了建奴的骑军,那完全可以放开一角,放出己方的骑军猛攻一处,或直接侧面而击,完全可以击溃建奴,最起码也能逼得他们后撤,不然,伤亡将十分巨大。 而无论是哪一方,谁先撤,就意味着失败。 明军更为残酷一点,先撤也许就意味着惨败,甚至有可能会被全歼! 这一战,不容疏忽! 第一百章 没惹主子生气 后金军阵,努尔哈赤眯着眼睛,扫视着明军团团而来的圆阵,轻哼一声道:“没有战车,就靠这些杂兵团在一起,就想抵抗住我的铁骑了吗?是谁让明狗这么大胆!” 诸将无不跟着一起谩骂明军的大胆妄为,以及刘渠的异想开天。 大后金,野战无敌的好不好? 许多时候谎言说多了,就连自己都会信的,更别说还有许多事实依据的了。 对于野战,后金兵们总是显得更加自信,往往比攻城更有信心。 这几年来,除了在浑河吃了个大亏之外,别的大战,什么时候没赢过吗? 杀掉、打败的明国猛将真是不知道有多少个了。 这让后金兵们普遍在面对明军的时候,有着许多心理上的优势,在他们看来,这一次也不会例外,毕竟,刘渠什么的,在他们的眼中,可比杜松、刘綎、陈策他们差太多了。 似乎在西平堡以及一路而来被地雷洗礼所削弱的士气,也回来了许多。 也让许多后金将领信心十足,唯有黄台吉皱了皱眉头。 在他看来,此刻士气的回升,确实是好事一件,但难以持久,只能算是一种假象,若是面前的明军足够坚韧,让大军久攻不下的话,如今士气的提升,反倒不是一件好事。 届时将会更加的心浮气躁,一旦战局僵持下来,将会对后金极为不利。 毕竟,他们已经在风雪中行走了这么久,被那该死的石雷炮与西平堡折磨得不像个样子太久了。 但这也只是让黄台吉皱眉头而已,开口提意见,那是不可能的,他看向了对面的李永芳,使了使眼神。 李永芳作为抚顺额驸,此刻在努尔哈赤的面前还算有些个面子,很被看重,可谓是荣华富贵样样尽有。 但再过上几年,这个明朝中第一个投降了后金的边将也将命不保夕,直接被已经年老昏聩的努尔哈赤抓进了大牢里,一边抽鞭子,一边哭骂“我就知道你看不起我”,若不是努尔哈赤死得及时,就连李永芳这样的立下过大功之人,差点都不能幸免。 不过,此时此刻,李永芳还算是很有几分面子的,努尔哈赤也很重视他的意见,最起码在表面上是这样的。 李永芳见到了黄台吉的眼色,明白这是黄台吉想让自己来泼一泼冷水,好让众军不至于骄纵。 但他也有自己的想法,四贝勒虽然跟他的关系是最亲近的,但为此而得罪了这么多人,李永芳是不会愿意的,同样,他也不愿意得罪黄台吉。 权衡而下,他还是站了出来对着努尔哈赤说道:“大汗,之前王化贞最为亲信的中军游击孙得功已被我们成功拉拢,早已答允在阵中倒戈归顺,在明军军阵的西北角,我已看见了孙字游击旗,想必正是孙得功的本部,不若以此为突破口,想来更能势如破竹,歼灭明军!” 是的,他怕得罪的众人,也怕得罪黄台吉,那就干脆提出个让大家可以速胜的办法,岂不是两全其美。 只要能速胜,那此刻的骄纵也算不得什么。 黄台吉不会不满意,众将自然是更加满意的。 李永芳偷眼看向了黄台吉,果然见到这位四贝勒正颔首微笑,这让他的心也放了下来,总算是伺候好了。 没惹主子生气,真好! 第一百零一章 各自应对 李永芳的建议,赢得了在场几乎所有后金头目的赞赏,哪怕其中也有一些人说了些“根本不用这样,直接杀过去就行了”,“区区明狗,有什么可怕”之类的怪话。 但所有人都愿意抓住明军军阵中的弱点来进攻的,更别说孙得功已提前被收买了,答应了交战之际,直接倒戈一击,并散步谣言,冲击本阵的。 这样的进程实在是每个建奴都十分热切盼望的。 那就意味着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轻松消灭眼前这支明朝广宁本部主力。 到时候,广宁城想必也将会唾手可得。 一想到这些美好的前景,每个建奴都化作为了道格,就差直接吐舌头流口水了。 毕竟,之前的很多次战役都是如此,都是通过收买明朝的奸细以及叛将甚至“友军”什么的,来完成速胜与大胜的。 这种做法一直以来都被努尔哈赤运用得有声有色,到了黄台吉的手上,就更是炉火纯青,甚至每年会专门投入巨额的资金,设置专门的组织,来有计划地收买明朝的败类,来帮助后金获得一次又一次的胜利。 不得不说,后金这些鸟人在这种歪门邪道上面还真的是十分擅长。 而相反明朝这边以老大帝国自居,也根本不把区区女真放在心上,只觉得不过是场局部的小叛乱,并不会造成心腹之患,更没有料到竟然最后还被这帮人给窃取了神器! 再加上朝中诸公始终居高临下,根本就没有将收买女真放在心上,就让王化贞这次来说,他是对劝降李永芳有着极大期望的,而且也安排了专人来负责这样的事情,结果拿出的赏格是什么? 参将,哈哈,居然是参将! 想要靠一个参将就将现在已经是后金尽享荣华富贵的抚顺驸马给收买走了,而且,这个驸马还不只是个样子货,更是掌握着实权的高官,此时李永芳在后金的实权地位已相当于明朝的总兵,甚至还手握着两面免死金牌! 王化贞竟然想要用区区一个参将的官位与既往不咎的口头承诺,就想要将李永芳劝降回来,并要求李永芳在大战中直接在老奴的身边反正。 呵呵,低到不能再低的收益,却要别人冒最大的风险,舍弃荣华富贵的生活。 也真亏王化贞说得出口,偏偏朝中诸公还对此非常认可,也非常期待。 由此可见,明朝对后金的蔑视,以及对收买分化女真何等的不上心了。 努尔哈赤看向了李永芳,也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就依抚顺驸马的,调镶黄旗、镶红旗、镶蓝旗骑兵去攻孙得功所在的位置,但也不能将一切希望都放在孙得功的倒戈上,四贝勒率两白旗骑兵去打东侧那刘字旗!正黄旗与其余步卒随我压阵!” “是!” 诸将领命而去。 “抚顺驸马,你也去,见到了孙得功,告诉他,只要倒戈,不但原本答应的不变,甚至还可以让他也成为驸马,要知道,我努尔哈赤可不止一个女儿!”努尔哈赤又叫住了李永芳,叮嘱了一句。 此番,孙得功的作用非常巨大,若这厮不敢临阵倒戈的话,那指不定将会是一场大厮杀,必须要尽快解决掉眼前的广宁明军主力,随后才好回师去消灭那可恶的西平堡。 也不知道代善那混账现在打得怎么样了,这都一夜过去了,也没个信使过来报信,真是越大越不争气了。 一想到西平堡与代善,努尔哈赤的脸色也就更加不好看了。 李永芳见到努尔哈赤这不好看的脸色,心中十分动容,甚至眼泪都忍不住的流了出来,对着努尔哈赤道:“汗王,放心吧,孙得功有许多信件在我们这,他是不敢变卦的!若是那厮胆敢背叛我们的话,我就算是死,也要杀死他!” 努尔哈赤凝视着李永芳,重重地点了点头:“抚顺驸马,我是相信你的,放心的去吧,有你在,我很放心!” “谢汗王!”李永芳顿时觉得身子骨都轻了许多,连忙翻身就走,他要从孙得功那处破开明军团阵,他要消灭这股广宁明军主力,他要为努尔哈赤分忧的! 作为一个一直努力着做奴才却始终没资格做奴才的人来说,无论如何都是不可以惹主子生气的,这便是他的觉悟,为此甘愿冲在第一线。 后金军阵集结,骑兵队迅速的汇聚而来,三万多人,留下了一万步卒拱卫中军,还有四千骑兵留守本阵,随着步卒缓缓而上。 而近两万骑军也已经分列而开,突出了本阵的左右,形成了左右两翼。 左翼骑军足有一万四千骑,散开了三线,但他们的目标实际上就是那举着孙字游旗的所在,那是孙得功的旗号,他们将重点突击那里,只要孙得功临阵倒戈的话,他们将趁势而上,直接就能将明军整个打穿。 右翼骑军越有六千左右,由黄台吉统领,散开成了一线,准备辅攻东侧,配合主力骑军破阵。 察觉了后金军阵的变化,刘渠的脸上满是笑容。 虽然建奴的布阵,尤其是左翼骑兵还排成了三线,稍微有些隐藏真切的意图,但刘渠已早知孙得功打算的。 明白,这是建奴想要从孙得功部突进了。 然而,这早在他的预料之中,并已作出了相应的准备。 那孙字游击旗确实就是孙得功的旗帜,但旗帜下的部队却早就换成了广宁镇中的精锐部队,并且,刘渠更是将计就计,要给予这批建奴以沉重打击的。 “孙得功啊,孙得功,你这厮果然是个奸细啊!还真是没有看错了你。” “不过,这样也好,若不是你,只怕还没那么容易打败这些建奴!哈哈,这份功劳就是我的了!” 刘渠的心中满是得意。 “诸军列阵,严阵以待!”刘渠下达了命令。 明军团阵的步伐更加稳健,速度却慢了下来,就等着与建奴大军决一死战了。 阳光扫落,每个军士的脸上似乎都笼上了金芒,带上了光辉! 第一百零二章 豁出去了 虽然两军的逐渐接近,两军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短了。 中军的总兵旗忽然转了两圈,随即一片旗帜招展,各队的队官开始大呼小叫了起来:“列阵,准备应敌!” “应敌!” 所有的明军都开始高呼着口号,互相并列在一起,肩并肩,互相靠在一起,在这野外的土地上,他们唯有互相依存才能有可能应对得了建奴的骑兵。 而建奴的大阵也是慢慢的逼近,等到了差不多的距离,忽然海螺号响起。 只听得天边响起了一片“隆隆隆……”的闷响,就像是夏夜远方黑云层中酝酿的闷雷一般。 同时地面还是了震动,有过作战经验的明军明白,这是建奴出动了骑军,骑军开始突击了。 果然在视线的尽头,那远远的建奴军阵中忽然出现了一条粗粗的黑线,那是骑兵更在突击,向着明军的团阵突击! 威势极强,让人情不自禁之间就有所震怖,如此的年代,骑军突击确实是一件大杀器,足以改变战局的大杀器! 而明军这边,同样也是人山人海,人与人肩并肩立在了一起,人群上方的长枪就如同树林一般,随着各自队官的呼喊,这样的长枪树林开始往前倾倒,渐渐的一层一层全都对着向了外面。 这些勇猛的长枪手们将肩负着刺穿、阻拦建奴骑兵突击过来的重任。 而在这些长枪手之前还有一排巨盾兵,他们已经全都半跪在了阵前,侧着身子用身体抵住他们的巨盾,巨盾上全都抹上了鲜艳的红绿色,以期能恐吓住建奴战马,并与第一排的长枪手形成了互相依存的战阵。 在他们立盾之前,早有一些轻锐的无甲兵猛冲而上,在阵前不要钱一般的洒下了许多的铁蒺藜, 明朝军队广泛使用铁蒺藜。在戚继光的军队中,每名藤牌手、挨牌手“各带蒺藜十串,每串六个接连”(戚继光《纪效新书》),便于野战布营。 而刘渠所部也都配备了这样的铁蒺藜所为的就是这一次的大战。 这些铁蒺藜海,必将能减缓建奴骑兵突击而来的速度,那就可以更好地保护好三层长枪手。 而三层长枪树林之后的则是三排火铳手以及弓箭手,他们将是团阵的最强杀招,就要依靠他们来狙击飞驰而来的建奴,他们的发挥好坏,将决定着战局的进展。 尤其是火铳手,若是一开始就被建奴被骗了第一波铳击,那长枪手们的伤亡将会直接上升几成,而若是火铳手能够沉得住气,等建奴挨近了再打的话,也可以给建奴造成相当的伤害。 就看双方的战斗素养高低了。 谁高谁厉害。 而明军的团阵,并不是真真切切地形成了一个专注于防御的圆阵,在注重防御的同时,刘渠将这圆阵变化成为了圆形凹凸阵。 步阵之中都留有了一定的前后凹凸,在这些凹凸之处,为中军的骑兵队留出了突击的通道,并在阵前布置了弗朗机炮、虎蹲炮、大小将军炮等炮队。 他们将率先对于冲锋而来的建奴骑军予以第一波打击。 此番作战,刘渠可是下了血本的,几乎使出了所有的人脉关系,豁出去了,他明白,若是能赢,那一切都好说,若是输了,那就再也没有未来了,甚至连命都难以保全的。 为此,刘渠全力以赴! 明军将士们也情同此心,一个个咬牙切齿地站着,等着建奴的骑兵到来。 那些建奴的马蹄声渐渐的已经听得清清楚楚,但等他们靠近的过程似乎显得格外的漫长。 尤其是肩负着杀伤建奴的炮队与火铳手们一个个都是全神贯注,甚至有人已经开始了微微的颤抖,战前,刘渠已经多次向他们表明了他们肩膀上的重担。 他们打得好不好,不单单只是决定着各人的生死,更是决定着整个战局的胜负,绝对着三万人的生死存亡。 这让这些汉子们无不咬牙切齿,听着建奴的马蹄声的靠近,以及军阵上各种旗帜被风吹的“噼啪”作响声。 即便早就有过通知,也有过鼓励,甚至很多人早已暗暗发誓要与建奴决议生死,但那远处沉重的马蹄声简直就像是践踏在人的心坎上一样。 一次次地敲击着明军的心房。 不论是谁,他们的心中依旧还有恐惧,但为了报仇雪恨,为了活下来,他们个个肃立,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就等着与建奴来一场大好的厮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听得炮队的队官开始了呼喊:“开炮!” 立时,阵前的弗朗机炮、虎蹲炮、大小将军炮根据各自的射程还是了轰鸣。 只听得轰隆声不断,大股大股的硝烟而起,慢慢蒸腾似乎遮挡了大家的视线,让眼前的一切变得渐渐朦胧。 后金骑兵早就明白明军的火炮射程以及各种方式,因此,多以精骑来诱炮,等到炮击响彻之后,后队的大股骑军才会发动冲锋。 这一次也不例外,虽然明军的火炮打得山响,但所造成的伤害实际上很有限。 只有少数的后金骑兵倒霉被火炮打伤打残,基本上并未能造成太大的损伤。 不过,这一次,弗朗机炮只是轰鸣了一发,还有两发全都被炮队的队官们压住了。 建奴骑兵突击的速度非常之快,临阵之间其他的火炮基本上最多也只能打两次,但弗朗机炮都有三只子铳,完全可以打三次。 而现在弗朗机炮的两发子铳不动,打过的那发又开始快速的装填,完全可以打上四发了。 这也是事先,刘渠的叮嘱,炮队也是练习了很久。 明军的火炮声停了,建奴的骑兵立即开始了突击。 如雷轰鸣的马蹄声震荡着脚下的大地,向着明军的凹凸团阵,径直碾压而来,人人呼啸着,发出了野兽一般的咆哮,这给予了人们更大的心理压迫。 “放!”炮队队官继续开始了呼喊,旗帜开始挥舞。 立时,各阵火炮再次轰鸣。 除了弗朗机炮之外,其他的火炮这次轰完之后,炮手们直接翻身就回,将火炮径直丢弃在阵前,不去管理,这将对建奴的骑兵突击造成一定的阻碍。 为了胜利,刘渠也是拼了! 第一百零三章 齐射 弗朗机炮手们则相对而言倒霉了许多,他们立在了原地,虽然有的手颤,有的脚抖,但他们都站在。 感受着建奴那万马齐奔而来的威势与疯狂。 所有的弗朗机炮手,全都不约而同的咽了咽口水。 他们很想跟着那些个抛弃了大小将军炮的同僚一起跑,但总兵严令,若是随意逃走所将面临的就是一个死字,而且是作为逃兵而死。 死了,就连魂灵都无法入祭,也会让祖宗蒙羞,他们不敢。 最起码在身后有林立的战友之际,不敢随意而逃,只是将目光全都瞪在了炮队队官的旗帜或者干脆就定在了炮队队官的身上。 建奴的马队越来越近了,你老倒是快点下令放炮啊! 快点啊! 其实,炮队队官何尝不想立即下令开炮,但中军旗号还没传达,这些弗朗机炮速射是此战的杀手锏,是被寄予厚望的先声之击。 若是这一次打不好,不但他的人头要落地,就连全家都要受到牵连。 哪怕压力再大,他也只有挺着,就像是一尊雕塑,凝视着中军的旗号。 建奴马队的速度很快,那汹涌的气势似乎已经踏破了前方的冰冻大地,再来不及开炮可就来不及了。 炮队队官的眼睛都要忘穿了。 而炮手们的双眼也几乎是要瞪出来了。 终于,中军的旗帜向前转了两下又点了一下。 炮队队官立即挥下高高举起的旗帜,高吼而出:“开炮!” “开炮!”各炮炮长,无不应声放肆大吼起来。 “轰!” “轰,轰!” “轰轰轰轰!” 六十门弗朗机炮立即开始轰鸣起来,都是三发子铳的弗朗机炮,几乎是在三十秒之内,三发子铳全都打完,一百八十发铁球向着六十个方向咆哮而去。 径直在建奴马队中拉开了六十道血槽,无论是什么战马,还是重甲,全都不是这些铁球的对手。 一发而过,第二发,第三发接连而至,将建奴骑兵打死打翻在地。 一时之间,即便是凶狠绝伦的建奴也在这样猛烈的炮火之下,哀嚎不已。 血肉之躯,永远无法与这样的动能所抗衡的。 甚至有不少没有被铁球直接命中,却也因为前面的战马翻滚而来不及躲散,也撞倒在地的,而在这样的战马疾冲之下,任何的坠马所带来的都将会是死亡! 活着反倒是会受罪了! 只是这一下,建奴的损失已经超过了五百骑。 但这对于两万建奴骑军之中并不算什么。 更多的建奴骑军向着明军的团阵而来,而弗朗机炮手们也在放完第三发子铳之后,嘶吼着转身就跑,躲进了战阵之中,然后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这玩得简直就是心跳,是玩命! 玩命的感觉实在令人动容。 “各队检查火绳,做好准备!” 接下来将要轮到火铳手与弓箭手们的发挥了。 先是弓箭手开始了齐射。 “咻咻咻!” 大片大片的箭矢一齐飞向了天空,然后重重地向着建奴的骑阵之中坠去。 先是抛射,这对于身穿重甲的建奴其实伤害并不是很大,只要不是倒霉被射中了无甲防护的面门等要害,这些重甲骑兵是根本无需担心弓箭的抛射的,甚至有人可以被射成刺猬一样,还可以大呼小叫地狂战。 但建奴的许多战马都是没有防护的,这些抛射对建奴的伤害不大,但对战马的伤害还是很有一些的,一些个战马中箭之后哀嚎将主人抛下了马背,也有的径直被射翻在地,一下子连累了身后几个骑兵的冲击。 而这样汹涌的突击之中,任何被抛下战马的建奴,无论是穿了多少层重甲,结局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所有的只不过是零落成泥碾作尘,还是依稀还能分辨得是谁的区别而已。 这对死了的,分别不大,只不过是对活着的人还有些分辨罢了。 三次快速的抛射之后,弓箭手们停止了抛射,开始改成了直射,这下可就比抛射有杀伤力多了。 为了保稳,许多人所选择的也不是去瞄准后金兵的面门,而是选择了战马。 如此的集团冲锋之下,战马毫无疑问,将会比人的目标更大,而且战马倒地的话,给建奴所带来的伤害,有的时候往往比射杀了一个建奴更有意义。 破坏建奴的队列,让后续的建奴一个个撞击在前面坠倒的战马身上造成混乱,这样的局面将比秒杀来得更有作用,也更为实际。 立时,就有不少建奴骑兵惨叫着坠地,战马翻滚在了地上,绊倒了后续的一个又一个建奴骑兵。 苦不堪言! 箭矢如雨,疯狂的笼向了建奴的马队,让一个个建奴变成了画饼。 也稍稍阻碍了建奴骑兵冲锋的威势,但由于建奴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这些损失爷还是没有让建奴伤筋动骨的,大队大队的建奴向着孙得功的旗帜处冲击而来。 他们已经得到了消息,只要冲到孙得功处,那孙得功就会立即趁势让开防御,甚至还会带着他的部下,向着明军的中军倒戈一击。 而他们所需要做的就是驱赶着孙得功部,袭击明军的中军本部,只要消灭了明军中军本部,那这三万广宁援军必将不战而溃。 那富庶的广宁城也就唾手可得了。 到时候大笔的财富,大袋的粮食,还有大量的明朝妇孺,全都是他们的了。 这会让他们,让他们全家都过得更加快活得意。 一想到了这里,建奴们的咆哮声也就越发震天了,他们向着明军的团阵而冲,他们坚信只要这么一冲之下,那孙得功必然将带着他们再次取得胜利。 这样类似的事情总是在不断的发生,虽然不明白明朝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背叛了祖宗的软骨头,但这一点儿也不重要,他们所要的只是冲锋,所要的是这样的人越多越好。 所以,哪怕孙得功部是凹凸团阵之中的凹下的地段,他们也完全不在意。 向着那三层如林一般的长枪阵,直冲! 第一百零四章 顽强 面对着后金军疯狂的来袭,明军团阵依旧肃立,前排的大盾手玩命地侧立在原地,用身体支撑着大盾,而后面的三排长枪早已林立,斜指向前。 所有人都在咆哮,都等候着建奴马队的突击。 而后面的弓箭手开始了自由射击,疯狂地向着后金的马队射箭,而火铳手们也开始在各自队官的呼喊之下,进一步做准备。 “各队检查火绳,熄灭了的赶紧点燃!” “不准随意放铳,等敌人靠近了再放!” “叫你们干什么就干什么,谁也不准备说话,只听军令,让开铳时再开铳!” “不得随意后退,临阵后退者斩!” 是的,火铳手们虽然也是三排,但却始终没有开铳,不断有人在吆喝着控制着他们不让随意开铳。 只有将建奴放近了打,火铳才可以发挥更强的效应。 三十步之内,火铳三连击,足以将身披重甲的建奴都给打死打烂,但若是五十步外的建奴,说不定中了几铳之后,依旧能咆哮着冲锋。 破甲能力不足,唯有靠距离来凑!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好在这一次的三段击,刘渠采取了赵烈的建议,根据明军的实际情况采取了进一步的改良。 原本的三段击是采取了沐英首先在使用火器对付叛军大象等野兽兵种时有感于火药装填速度太慢而改进的一种战术射击方式。 是将三人列为一个战斗小组,先由最前面的火枪手射击,然后退至队伍后方专心装填弹药,由第二名士兵上前开火。三人交替装弹、开火,这样的使原本射击一次需要一分钟甚至更久的火绳枪效率提升三倍! 而这一次明军凹凸团战的胜利与否很大程度上将要取决在火铳手的巨大杀伤力。 但由于广宁军火铳的杀伤力统计,往往要到了三十步之内才能破重甲,若是二十步之内的话连两层重甲都能击破。 也就是说,火铳的有效杀伤距离是在三十步以内的,甚至越近越好。 这就对火铳手的心理承受能力有了很高的要求,不但要打准,更要沉得住气,等待建奴足够靠近了再打,要不然,就是白白浪费子药而已。 但目前广宁本部能够胜任这样的要求的优秀的火铳手数量并不足以排成三列。 于是,赵烈便就提出了一个建议,那就是由第一排的火铳手负责射击,装填子药什么的,全都交给后排的两列火铳手来进行。 也就是三列依旧是三列,但射击的永远都是第一列的最为优秀的火铳手,他们的手上将会不间断地拿到装填好子药的火铳。 这样的好处,就是让最精锐的火铳手可以保持在第一线,不断地对建奴进行这火力压制,最大程度的发挥他们的所长,而且,这些人始终在射击的第一线,明白战况,可以进行更为有针对性的进攻。 所以,哪怕建奴正在不断的压近,但这批火铳手虽然不少人已经是两股战战,但还是坚持住了,屹立在长枪手之后,举着火铳,时刻等待着射击的号令传来。 建奴的队伍,在箭雨之中挺进,忽然前排的建奴骑兵乱作了一团,不少战马哀嚎着将马背上的后金兵给甩在了地上,也有的战马直接就跌翻在地,惨呼不已。 毫无疑问,是铁蒺藜,大片的铁蒺藜让后金兵寸步难行,所有的推进都必须建立在不断有人落马的基础上。 “射!急射!” 立时,弓箭手们疯狂地向着这些被阻碍的后金兵猛拉战弓,倾斜着大片大片的箭雨。 所有人都玩命了,一点儿也不再顾惜他们的臂力。 此刻的建奴绝对是最好的靶子,等他们清理了地上的铁蒺藜后,弓箭手们的作用也就不是特别大了。 再像这样猛烈的射箭,只怕已经是件极为难得的事情了。 所以,每个弓箭手都在射箭。 而火铳手们依旧在等待着号令的传达,他们看着前面天空上箭矢如雨一般的向着后金兵扑去,而前方一片晃动的枪林之外,远远地还有后金兵在上下起伏,喊叫声已是震耳欲聋。 建奴的惨叫声也是不断,这让人既兴奋,又感到紧张与忐忑。 火铳手们全都在看着,看着战友们击杀着建奴,而他们依旧在等待,等待着参与其中。 建奴马队极多,又抱着要驱赶孙得功的美梦在,哪怕现在遭到了明军顽强的抵抗,损失颇大,但也依旧在坚持着,在疯狂的突击着。 不顾任何的伤亡,他们一味地接近。 在孙得功旗帜的正面,建奴们没有下马射箭,依旧在突击,想要让孙得功倒戈一击,来帮助他们取得胜利。 而在别处的建奴已经翻身下马,开始步射,这历来都是建奴野战取胜的法宝之一。 那就是借助马力突击到明军近前,若是明军松散,那就直接策马狂突,径直驱散追逐明军,然后等明军逃累了,再来轻松灭杀; 若是明军阵列严整,一时之间难以冲开,那他们就索性不直接突,而是突击到了近前之后,翻身下马步射,利用他们的娴熟的弓术来射杀明军,动摇明军的士气,清除掉明军的阵列之后,再策马狂突。 再然后跟之前的方式一样,都是驱散追逐明军,然后等明军逃累了,再来轻松灭杀。 这样的套路,屡试不爽! 面对着广宁本部援军的团阵,建奴自然是采取了第二种方法,寄希望于他们凶狠的步射。 所不同的是,更多的建奴骑军还是选择了驱赶孙得功,因为,孙得功已经答应了他们,会临阵倒戈一击的,这就意味着胜利! 而翻身下马步射的建奴更多是为了主力来吸引火力,确保胜利所用。 建奴步射又快又狠,每每专射眼窝、面门等要害之处,极为致命。 几乎就是在建奴翻身下马开始步射的眨眼之间,明军这边弓手的箭雨就渐渐被他们给压制住了,不时有长枪手与弓箭手中箭倒地,惨叫不已。 所有的火铳手都看着各自的旗号,心中也就更为急切了。 第一百零五章 将计就计 不能总是光挨揍,不还手吧,建奴欺负人都欺负到这样的程度了,再不出手的话,要火铳手何用? 所有的火铳手都已不再两股战战,都已不再颤抖,他们之前的焦急等待,此刻已经变成了战意,他们等待着用手中的火铳去为战友们报仇,去为自己讨回个公道! 但是中军的命令依旧没有下达,就像是没有见到前线已经不断有弓箭手与长枪手倒地一般。 而大批的建奴骑军已经冲到了那孙字游击旗的前方,他们嘶吼着,他们挥舞着各种各样的兵刃,就像是根本看不到前面的三层长枪林与大盾手一般,他们简直就如入无人之地。 不曾有丝毫的停留,也不曾有翻身下马步射的意图,就这么大刺刺地撞了过来,简直就跟眼前没有任何的明军一般。 孙字游击旗,果然在建奴的骑军突击到还有二十步的时候,做出了转动,转动了两圈之后径直倒地。 这让突击的后金骑兵极为的高兴,他们明白这是孙得功要临阵倒戈了,只要孙得功的队伍放开这片防线,他们就完全有信心直接突击到明军本阵,然后轻松地获得胜利。 果然,在孙字游击旗倒下的同时,这一线的明军立即三处溃散,有的往后跑,有的往左跑,有的往后跑,就是没有往前面跑的,这不是废话嘛,往前面跑的话,那就只有被马踏而下的惨剧发生了。 建奴可不会去管这些人是不是“友军”,哪怕是孙得功,他们也会一样马踏而过,毕竟,他们所要的是胜利! 不管是火铳手也好,弓箭手也罢,长枪手也是一样,全都跑了。 唯一还坚持了一阵子的就是完全放弃了攻击力的大盾手,只见这些大盾手猛然起身,然后也是三处溃散,但由于之前为了让大盾足够能坚持,第一排的大盾全都插在了地上,人跑了,这些盾也依旧立着。 这让建奴们无不轻蔑,区区明狗,果然都是怂货,居然还有大盾手这样毫无攻击力的兵种存在,也真是怕死怕到相当级别了。 建奴骑军更为得意地狂突而来,带着轻蔑,他们看也不看那些大盾,径直直突而入。 撞开了大盾,第一排的建奴骑军却将狂笑变成了惨叫,他们一个个眼睛瞪得圆圆的,立即猛拉缰绳,可是这个时候,战马又岂是能够拉得住的,后面的友军又岂容得他们放缓的。 一队队冲击而上,挤着前阵向前而上。 原来在大盾之后,是层层叠叠的拒马枪! 拒马枪:兵用防御、安营之器。为可移动的障碍器材,用以阻止和迟滞敌人行动。 形制多种多样,有大有小。有用大圆木一根,设斜木为脚,上安铁枪,可驮载,随军行动。亦有以竹木作长板条,长五、七尺,两头削成尖锐之锋,三枝六首,交竿中以相贯,以锤钉置地,辄立贯处以铁链为索,更相勾联,或布阵立营,或拒险塞要皆宜设立。 反正不管怎么样,这都是保护步兵,阻碍骑军的最佳之物,不但价廉,而且物美。 这些猖狂的建奴骑军万万没有想到撞开大盾之后,见到的居然是这个要命的玩意,而且还不止一层,而是层层叠叠的。 这算什么? 这就是孙得功的临阵倒戈吗? 这就是所谓的胜利吗? 许多建奴骑军已经是完全懵逼了,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老天爷是不会让这些“可怜”的建奴骑军太多懵逼的时间的,就听得“轰”巨响不断。 第一排的建奴骑兵已经连人带马撞击在了第一层拒马枪上,几乎就在同时,就传来了战马的惨嘶。 疾奔的战马倒下也没停下来,沉重地摔在地上向前滑动了一段,又撞到了第二排拒马枪上,这下是死透了。 而那骑兵更惨,正好扑到了拒马枪上,那尖尖的几根枪头直接洞穿了那厮的甲胄和躯干,便是身穿了两层重甲也没有丝毫的帮助,那建奴就像是一串肉一样被叉在了那拒马枪上,血溅得到处都是。 而这还不算完,建奴骑军的速度很快,他们所保有希望也很大,第一排的撞在了拒马枪上几乎无一幸免,而第二排的也已经跟上,继续往着上面撞。 这有了第一层骑兵的铺垫,使得第二排骑军的命运稍微有些好转,但也没有什么鸟用,还是有大批的建奴被拒马枪刺死刺伤。 而幸免下来的又被第三排,第四排的骑军给撞击了上来。 混乱不堪。 只到第五批建奴骑军才反应得过来,有人犹豫,也有人想要后退,同样也是有人想要建功立即,策马向上一跃,似乎想从串着尸体的拒马枪上跳过来。 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很快,那高高跳起的马前掌是过了拒马枪了,但那马腹很快便就落下,狠狠地撞在了拒马枪上,这下死得更惨烈了,简直是连人带马径直就被串在了拒马枪上,完成了一个勇士的觉悟。 但这些勇猛的建奴还是有贡献的,他们的死亡,也那人径直撞翻、砸毁了一大截拒马枪,为后面的建奴开辟了道路。 就在这时,只听得中军传来了两声尖锐的天鹅声,这是攻击的号令。 立即,之前三面溃散的“孙得功所部”,蜂拥而上,弓箭手弦声噼里啪啦作响。 而长枪手更是列阵喊着号子,端着他们手中的长枪,向着前方猛刺而上,对着那些被拒马枪阻碍了速度的骑兵疯狂的刺杀而来。 没有了速度的骑军,往往就不是这些排枪的对手,更别说还是遭遇了突然损伤的骑军们了。 一时之间,建奴们哀嚎遍野。 而火铳手们也开始了轰鸣。 在两侧对着中间的建奴疯狂地射击,而别处的火铳手也开始对着正在步射的建奴们对射。 “孙得功所部”所在处,两侧火铳手与建奴的距离近的有时候只有几步,而其余各处的火铳手,与建奴的距离也很近了,多在三十步之内。 俱能破甲! 火铳声响,建奴惨呼一片。 第一百零六章 败了败了 前排的建奴骑军纷纷坠马而下,亦或者连人带马一起完蛋,若是在远远的高处来看,是可以看见很明显的一条条线的建奴就此而殒命的。 而这些建奴骑军之后,更多的建奴骑军可是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情,要知道,按照以往的惯例来说,此刻已经是进入了收割期了。 大批的明军,你甭管他的装备如何精良,人数如何众多,只要是被骑军给打穿了,那就只剩下落荒而逃。 任由后金骑军前来驱赶亦或者是屠戮。 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很多次,没有人能够在被叛徒临阵倒戈之后,还能在后金骑军的冲突之下,还能保持有序的战列,能够存活下来的。 这一次,应该也是不可能例外的才是。 后排的建奴骑军们带着这样的美梦,疯狂地往着前方策马狂奔,等到了近处,看见前面的骑军正在不断坠马,不断殒命的时候,已经是早就来不及了。 战马奔跑时马蹄践踏在地面上的沉重声音十分骇人,高高的骑兵怒吼着迎面冲来。 此情此景,无不让迎面之人,惊恐万分。 更别说前面的那些建奴骑军们了。 那些侥幸没有被拒马枪给刺翻,没有被火铳给击杀,没有被弓箭射伤的幸运儿们,根本来不及任何的庆幸,一个个感觉到了后面的冲击,也顾不得更多,纷纷扭过头来,更是吓得肝胆俱裂。 一个个疯狂地喊叫了起来。 “别冲了,别冲了!” “前面有拒马枪!” “饶命!” “败了,败了,快逃啊!” …… 呃?似乎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这最后一句往往都是明军败类,那些临阵作乱的叛徒们最喜欢做的事,最喜欢散步的谣言,而此刻就在建奴军中,是的,就在眼前发生了。 就这么的响彻在了建奴的骑军阵之中了。 可是,无论是什么样的惨烈呼喊,都已经晚了,哪里还能够阻拦得住疯狂突进的建奴骑军呢? 一排排的建奴骑军又再次撞击上了前面侥幸生存下来的建奴们,完成了一次本部的互杀。 等到这些更后面的建奴骑军们反应了过来,并完成了控制速度的可能之后,前面的建奴骑军已经是十不存一,到处都是他们的尸骸了,极为惨烈了。 但明军的火铳依旧不断,就跟是不会停歇一般,疯狂地收割着在三十步之内的建奴骑军。 这种三重打击,终于让建奴骑军们崩溃了,也顾不得有没有中军的撤退号令了,纷纷拔马而回,狂逃而去。 这让站在土丘上观战的努尔哈赤与一众后金将领无不瞠目结舌。 尼玛,这太阴险了,这太奸诈了。 该死的明狗,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这简直是没有天理了,实在是太不成话了。 “孙得功,该死的孙得功!早知道这些明狗不值得相信!该杀,该杀!”努尔哈赤咬牙切齿地谩骂着,用尽了他一切所能想到的脏话脏字。 当然,这些粗话就无需在文章中来显示了,要不然来个101的四倍,那就不好了。 总之,再肮脏的话,都无法让努尔哈赤满意。 其余的后金将领,若是在以往,肯定是要跳出来,愿意率军来洗脱“前耻”,改变现在的战局的。 但此刻,没有任何一个人敢这么做的,甚至连声音都是不敢发出的,生怕因此而惹火上身,从而被努尔哈赤狠狠地收拾了。 一时之间,除了努尔哈赤正在不断地爆粗口之外,再无其他的声响。 这些将领都不敢说话了,但是前线与本部的一些侍卫与将官们到底还是有些架子的。 立即就有努尔哈赤中军的一个侍卫跳了出来,请愿道:“汗王,是否让前线的勇士们撤回来!” 其实,这不过是个废话,是给努尔哈赤一个可下的台阶,并且还带有了一点儿的私心,那就是他的哥哥也在前面冲锋骑军之中,并且,这个时候别人都不敢说话,他说了,一定会让努尔哈赤印象深刻的。 只要是能够让努尔哈赤印象深刻的侍卫,之后都会被抬举的。 这就是富贵险中求。 “撤回来?呵呵,没看到嘛,不用我下令,他们已经在逃了,在无耻地逃跑!#&¥%%¥#”努尔哈赤再次谩骂起来。 这让出面的侍卫十分尴尬,心道这是马屁拍到马腿上了,正在后悔不迭。 努尔哈赤已经拔出了战刀,一刀就将那后悔不迭的侍卫砍翻在地,无奈的骂道:“中军上,砍掉最先逃跑的三百人,然后领着他们从两侧归营!” 众人面面相觑,唯有那个血泊之中的侍卫是没有了眼神,已是挂了。 那可是老奴的刀。 “怎么?还不快去!”努尔哈赤见没有人动,立即怒吼而起。 这下,众人才纷纷做鸟兽散。 而让努尔哈赤气恼的事情还没有结束了,正在进一步发生。 明军中军本部,刘渠坐在元戎车上,看着建奴骑军的溃散,脸上满是笑容,借助孙得功的旗帜,将计就计,赚了这么多后金骑军过来送死,而成功的削弱了建奴的士气,让他们开始落荒而逃。 这是多久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了,赵烈这小子,还真是很有些想法的啊,真是个将种。 “好,不要让建奴就这么轻轻松松的逃了,出动骑军,从四路而进,逐杀建奴!”刘渠微笑着下达了命令。 顿时,骑军出阵的旗号挥舞,号角也响彻了起来。 集中在中军四周的明朝骑军们纷纷出动,如饿虎扑食一般,从原本就留有的四个通道而出,咆哮着扑向了建奴。 将任何敢于挡在面前的建奴一一砍在马下。 战马奔腾,后金骑军又本是在仓皇而逃的时候,立马就更是溃不成军, 哀嚎一片,建奴骑军已在明朝骑军的突击之下,死伤不已,根本就不需要努尔哈赤的侍卫们动手了。 这让土丘上的努尔哈赤气得眼前一黑,差点就要晕倒在地。 但老奴毕竟是老奴,在关键的时刻,还是很有决断的,他强自坚持住了,怒吼道:“中军,迎面而上,射箭,任何敢在正面之人,无论是谁,都给我射杀!正黄旗骑军从侧翼而出,截断明骑!” 第一百零七章 老奴晕厥 建奴留守步兵与正黄旗的骑军立即出动。 步卒们立即纷纷开始了射箭,根本就不管前面的是写什么人。 哪怕是他们的爹,是他们的哥哥,他们也照样射箭。 没办法,不仅仅是汗王的严令,他们也深深地明白,若是任由这些溃军来冲动了阵营的话,到时候,死的就不是前面的这些人了,死的人之中可就要加上他们自己了。 没有人愿意自寻死路的。 射箭,射箭,大片的箭雨而出,让人根本难以抗衡。 “别,别射箭!” “自己人,自己人啊!” “是我,二嘎子,是我啊!” “啊啊啊!” 一开始溃散的建奴骑军们还想着到了自己人的身边,就安全了,就可以活下来了,却哪里料到迎接着他们的不是亲人的微笑,也不是亲人们温暖的怀抱与庇护。 来的居然是冰冷的箭矢! 这让他们简直不敢想象! 惨呼不已。 在付出了不下几百骑的死伤之后,这些溃散的建奴骑军这才明白了方向,连忙向着两侧而去。 元戎车上的刘渠也看到了努尔哈赤的决绝,撇了撇嘴说道:“好真实慈不掌兵啊,老奴好恨的心肠,不知道这么杀下去,还有几个女真人呢?” “呵呵,我们天朝上邦,不学他这样,来人鸣金,让骑军们回来!” 刘渠明白再继续追击下去的话,也达不到倒卷珠帘的妙处,也就不多牺牲将士们了,反正这一阵是赢了,建奴无论是从人数,还是从士气上,都大幅的降低了。 “哼哼,就看建奴能个坚持几次了!” 刘渠显得十分轻松,下达了命令。 鸣金而退,追逐建奴溃兵的明朝骑军们虽然很是不舍,但还是拔马而回。 这一次,可真杀得痛快了,原来追着别人后面砍的感觉如此之爽啊,真是再好不过了。 努尔哈赤的果决,让后金军大阵得以了保全,但也只是保全而已,人数的损失虽然让他很难受,但好歹也还在接受的范围之中了,士气的削弱,让他十分难受。 看得出来,许多人的眼中不再是以往的必胜之心,堂堂后金大军将士们的脸上居然也出现了畏惧之色,这让努尔哈赤十分不快。 “各旗点报人数,休息鼓舞士气!” 努尔哈赤这句话几乎是从嗓子里憋出来的。 众人闻言,立即而去。 过了很久,这才有了人数的清点,这让努尔哈赤闻言,再也坚持不住,直接晕厥了过去。 刚才的突阵与明军的反突击,居然造成了三千八百骑的殒命! 这可是三千八百骑啊! 固然对三万多人来说,不过是十分之一。 但能够参与到突击孙得功部的骑军们可多是各旗之中的精锐,竟然就这么的死了,对整个后金的打击都是十分巨大的。 即便是心理素质极强的老奴也撑不住的,径直就晕死了过去。 “汗王,汗王!” 立时有人上前,搀扶起努尔哈赤。 叫医官的叫医官,叫水的叫水,忙得不可开交。 但是努尔哈赤是真的气血攻心了,可不像是代善那样假装的。 再加上这次出征广宁以来,一路处处不顺,是真正的晕死了过去,即便是医官都不敢仓促叫醒努尔哈赤,只是说些“汗王仙福永享,寿与天齐”,“汗王福大命大,吉人自有天相”之类的屁话。 众人见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面面相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半晌,也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将目光看向了四贝勒黄台吉。 如今四大贝勒,大贝勒代善是留在了西平堡,二贝勒阿敏留守辽阳,三贝勒莽古尔泰打了败仗,又丢了半个手掌,也被赶回老家去了,现在能说话的,有权利来指挥全军的就是这个四贝勒黄台吉了。 “四贝勒,不如我们回去吧,汗王可容不得半点拖延!” “是啊,四贝勒,你就下令吧,我们都支持你的!” “对,这事啊,还是得四贝勒你来出马,我们别的不服,就服你!” “在这里继续打下去也没什么鸟用,不如回去了!” 众人一个劲地劝说四贝勒黄台吉下达撤退的命令。 可是,黄台吉又如何不明白这些鸟人的心里所想,这是想要让他来背锅啊,父汗肯定是不愿意就此而离开的,等父汗醒转过来,那他肯定是要吃不消兜着走的。 但为了将来做打算,又不能直接得罪了在场的众人,不可以直接拒绝,要不然,等父汗归去之后,没人支持他的话,他也是登不上汗位的。 黄台吉到底也是一代枭雄,径直抽出了佩剑,说道:“狭路相逢勇者胜,明军一直都不是我们后金勇士的对手,以往是,这一次也是,我们不能撤!” 众人有心再劝。 黄台吉再次开口道:“诚然,广宁之战进展不顺,但大家忘了嘛,咱们辛辛苦苦冒着风雪过来是干嘛的?抢劫,对,发财,也是!” “但最为关键的是什么,是围点打援,是来消灭掉明军的可战之兵,我们能接受拿不下广宁,但是绝对接受不了消灭不了明军的可战之兵。” “这些明军可已经被我们诱出来了,在了野外了啊,若是在这野战之中都不能将之摧毁的话,那以后我们还怎么来攻城?” “是要像在西平堡下一样吗?那样的话,我们后金就完了,大家也就全都完了!” “此战,务必要战,也一定要赢!” 黄台吉将佩剑一把丢在了地上,高呼道:“这是决定了我们女真命运之战,愿意留下与我并肩作战的,都是兄弟,若是不愿意留下的,你们也大可以离去,记得给我们收尸就好!” “此番,我就要杀光这些明军才会过瘾!” “后金勇士的光荣不容玷污!女真猛士的美誉不可以消失!” 黄台吉慷慨激昂,将事情说得恨透,这么一来,就算有些人已经想要离开了,被这一说说得反倒是不能走了。 只是站着不说话,也有的受到了黄台吉的激励,凶性发作,也吼叫着要与明军决一死战。 接下来的大战,肯定更加激烈! 第一百零八章 黄台吉的觉悟 建奴的上层不管愿不愿意,也不管是不是真心的,起码在黄台吉的激励下也认清楚了形势。 那就是不能就这样的失败。 若是女真不可敌的言论就此而被打破,那么人少兵寡的他们将再也难以保全他们烧杀抢掠而来的财富,更加无法维持他们现在的荣华富贵。 这让后金将领们非常恐惧,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尝过了好日子滋味的人,是再也回不到过去的。 他们绝对不会愿意看见那样的事情发生的。 为了他们自己,他们也是要拼了! “拼了,拼了,杀光这些明狗!” “后金的勇士,女真的猛士们,你们是无敌的,举起我们的刀枪,让我们杀光这些明狗!” “击败明军,打破广宁后,洗城七天,不封刀!” “什么时候明狗也能骑在我们女真猛士的头上,杀,让我们杀光他们!” 一个个后金将领们疯狂的咆哮起来,拼命地鼓舞着士气,以期能够就此而挽回局面。 只是士气受挫严重,无论这些后金将领们如何呼喊,还能够保持战斗序列的队伍不过只有三成。 这让黄台吉极度震怒,但他是个有城府的人,越是震怒,就越是能将怒火埋在心里,所以,刚才的发怒,才会让众将镇服,若是像莽古尔泰那样的莽货,就算是暴跳如雷都是无法解决问题的。 黄台吉也不多说什么,径直对着身边的人道:“如今,女真生死存亡就在此一战,我愿带头冲锋,你们可愿意跟随着我?” 身边的人当然是纷纷齐声表态,愿意追随黄台吉的麾下。 但也还是有人开口说道:“主子,有奴才前往就行了,不需主子冒险,我们一定会为主子去杀光这些明狗的!” 黄台吉微微一笑说道:“你们的忠心我是没明白的,只是,我的苦心你们到现在还不知道!” “此战,必须要胜,否则,今后,你们就没有主子了,而且也没有了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女真人少,一直以来为什么能够对明朝烧杀抢掠,正是因为我们的勇猛,若是勇猛都保持不住了,那还谈什么将来!” “这一次,我必须要带头冲锋!” 黄台吉的慷慨激昂,感动了他的身边人,一个个跪在地上,大呼小叫的发誓。 于是,传令而下,却不料,还有许多牛录反应迟钝,等了半晌,这才不过是比之前又多了一成而已,还有六成大军正在消极处事。 这让黄台吉不由得笑了,看着正在整顿集结,并且开始直接在阵前布置拒马枪阵的明军们,黄台吉脸上的笑容更为浓烈了。 他开口说道:“现在集结了多少人马?” “约莫一半!”亲信立即回应道。 黄台吉嘿然一笑,沉默了片刻,说道:“再下令,全军动员,愿意随我出征的,就开始列阵待命!” 等命令传遍各牛录之后,黄台吉立即脱下了原本的衣甲,命人取来一副陈旧的盔甲,这是努尔哈赤号称起家的十三副盔甲之一,目前已经是凋零,但象征意义尤在。 各牛录额真们见到连忙劝诫起来:“四贝勒,不必以身涉险,这一战,有我们就行了!” 黄台吉却不再有笑容,面色深沉地说道:“我将带兵冲锋,若是不愿参战者,从今以后就不是我们女真的族人。” “就寄希望我战死吧,若是我回来了,必杀之!” 黄台吉毫不犹豫,径直翻身上马,带领着他的亲随,缓缓离开了本阵,向着前军而去。 正白旗旗主旗帜立即竖起,跟随着黄台吉向前而去。 各牛录额真被落在了后面,看着黄台吉的前行,互相看了看,随即也翻身上马,前往各自的牛录开始了动员。 随着正白旗旗主旗帜的前行,各骑兵纷纷聚拢而来。 一个牛录又一个牛录这次真的是动了,全都往着正白旗旗主旗帜这边而来。 现在努尔哈赤生死未卜,四大贝勒之中莽古尔泰已经废了,代善是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可能性了,阿敏的支持者也不多,所以,黄台吉势必成为下一任大汗。 此番,虽然是正白旗旗主在前,但黄台吉的话语还是让每个牛录额真心中都明白。 这次不亚于汗王亲出,他们如果不追随汗王的话,那后果将十分严重。 没有人敢于就这样直接挑衅黄台吉的权威。 再加上平时的对明朝的一贯心理优势,这让他们的凶性再次发作起来。 几乎所有的骑军都开始动了,步兵也开始现在向着前方而进,不再任何的留守大营了,只留着三千人看守着战马群,以及照顾着努尔哈赤而已。 后金大军,几乎是倾巢而出。 他们豁出去了! 面对着建奴此番的前来,元戎车上,刘渠的面色也逐渐凝重起来,万没有想到在遭遇了如此的打击之下,建奴竟然还能重整旗鼓,并且这架势看上去远比之前更为犀利。 这实在让他觉得有些不妙。 “传令,严守,立阵!” “骑军绕后,随时准备从两翼而出!” “后军做准备,预备隐在骑军之后,从两翼而上,袭破建奴!” “大明万岁,圣上万岁!” 随着刘渠军令的不断传达,明军的战斗序列也开始了调集,虽然忙乱,但是一点儿也不显得杂乱。 这让刘渠的心情也安定了许多,而后军中的鲍承先则不是那么好受了。 之前建奴的失败,让他再次犹豫了,他虽然已经答应了孙得功。 但没有人愿意眼睁睁的看着胜利不要,却选择投降的。 所以,在建奴败退的时候,他犹豫了,但现在临阵倒戈的心再次活泛了起来。 也许刚才是建奴,呸,后金勇士没有尽力,现在才拿出了真本事出来了。 对,这才是后金猛士的架势嘛! 等到战斗激烈的时候,正是我鲍承先建功立业的机会! 鲍承先心中盘算着,也带领着队伍,跟随骑军准备从两翼而出,而他的部队恰好就来到了刘渠中军的侧后方。 哈哈,真是天赐良机! 鲍承先得意极了。 第一百零九章 厮杀 建奴大军缓缓而来,并给越是接近,便就越是加速起来。 带着之前所没有的威势滚滚而来。 这让明军的团阵稍稍有些震荡,但看了看地上那么多被割去了首级的建奴尸体,明军的眼中也满是期待。 呵呵,该死的建奴,等死吧! 明军结阵防御,人人脸上满是期待与坚毅。 能够打败建奴一次,那就可以再次打败! 没一会中军的大鼓便震天地响,明军做好了准备。 而建奴的骑军已经到了三百步的距离,忽然开始了加速,向着明军的团阵猛扑而来,而后金的步卒这次也没有闲着,开始了小跑,向着团阵而来。 这次是决战,是要来一决生死的。 明军的火炮再一次开始了轰鸣,但这次后金的骑军不再集中在某一处,而是直接拉开了队列,使得火炮的杀伤力不再像是之前那样显著。 开始了飞一般的冲锋。 火炮没有入前次的奏效,刘渠也不担心,又下令了弓箭手的箭雨压制。 人力有穷,很多弓箭手之前在战斗中完全不惜任何的臂力,每一箭都当做是最后一箭来进行,此刻双臂无不有些酸涩,难以发挥全部的实力。 而建奴之前虽然遭遇了失败,但他们换上了新的战马,以逸待劳,马力丝毫不比之前的冲锋差,反而更猛了起来,毕竟,他们无不认为到了决战的时刻。 哪怕前面有拒马枪阵,那又如何,这些建奴骑军狂冲而来。 刘渠也发现了战况的不对劲处,心中焦急万分,但却故作镇定,只是盯着那些拒马枪阵来看,这成了保护大军的唯一指望。 若是拒马枪阵也没有办法像是之前那样发挥应有的作用的话,那可就糟了。 刘渠不由得捏紧了护栏,准备随时开始下一步的指令。 建奴的骑军速度十分之快,是完全不顾惜战马生命的狂冲,这样程度的压榨战马的速度,那是牺牲了太多战马的耐力的,这一战之后,如此冲锋的战马将有一大半失去继续做战马的资格。 “老奴好生歹毒,竟敢如此的破釜沉舟!”刘渠怒了,是万想不到建奴竟然如此发疯,居然发疯到了这样的程度,简直已经是上升到了不可理喻的程度。 这样的速度冲击,拿拒马枪阵如何? 冲的越快,那岂不是就死的越厉害? 建奴不会这么无脑的吧! 刘渠立即反应了过来,连忙喝令道:“令骑军出阵,从左右两翼拦住建奴,大军准备向前推进!” 是的,建奴一定是准备到了近处,分往两侧而冲,避开拒马枪阵的。 毕竟,拒马枪阵暂时只布置在了正前方而已,要知道,刘渠原本可都已经准备开始庆祝胜利了,布置了这些拒马枪阵已是难能可贵之处。 果然,建奴的骑军在五十步左右的距离,立即转向了两侧,擦着拒马枪阵便就绕道而过,然后也不直接撞进明军的侧翼,而是擦着明军的边缘便就骑马与砍杀了过去。 顿时,第一排的大盾一时之间,便就被清了一半,将后面的长枪手给暴露了出来。 奔腾而过的建奴骑军就这么的擦着明军的团阵来消耗。 明军的弓箭手与火铳手也开始了射击,但这对高速奔腾的建奴骑军并不能很好地命中。 这让明军不由得心浮气躁起来,就在这时,前排的建奴骑军已经擦身而过,而后面的枪骑兵瞬间灌进敌群,前方顿时人仰马翻。瞬间之后第二波已冲到,如此的冲击连续不断地持续而上。 完全是不顾生死了。 建奴倒下了不少,而明军倒下去的则更多,而且更为致命的是前排的大盾手与三层长枪林几乎已经被清楚掉了,几乎每一次建奴的冲击都有人瞬间死亡。 这给明军所造成的心理震撼非常之大,若不是中军的骑军从两翼适时的冲击而出,缓和了一下战况,只怕现在明军的团阵,已是乱作一团了。 不过,饶是如此,明军也已成了颓势,必须要尽快扭转。 刘渠立即下令出动后军以及更多的预备队,他明白,要是现在顶不过去的话,那就再也没有机会顶了。 冲,只有冲! 前赴后继的冲,维持住团阵,建奴虽然凶猛,但是这股凶劲也是无法持久的,只要顶住了这一波,那就能够赢了。 现在就是看谁先撑不住了! 刘渠下了元戎车,该下的命令,他已经下达了,接下来就是武勇与坚持了,已经不需要更多的指挥。 只等着作战吧! 惨烈,明军英勇不屈,前赴后继,而建奴也是悍不畏死,疯狂的向着明军冲击。 每一秒钟都有人战死,每一秒钟都有各种各样的惨剧发生。 刘渠骑在马上,看着前方,认真地说道:“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建奴必然无法持久,儿郎们都给我顶住!” 眺望战场厮杀还在继续,而正白旗旗主旗就在第一线,随时特意挑动着刘渠的神经。 灭,只要灭了这正白旗旗主黄台吉,那想必必然会让后金大军为之震怖,战局必将就此而打开,胜利也就近在眼前! 刘渠看了又看,冷冷地下达了军令道:“传令,鲍承先部,祖大寿,从左右而出,全力进攻那正白旗旗主旗所在地,只要砍翻那杆旗主旗,胜利就是我们的!” “是!”立即有人开始传令。 祖大寿也好,鲍承先也罢,都是将门出身,也是有过很多次实战经验的,因此,也是预备队之中最有战斗力的两只队伍,相信,有了这两只队伍投入到战场之中,那就一定能够砍掉那正白旗旗主旗帜,从而获得巨大的胜利。 击败建奴,建功立业,就在此时! 刘渠心中满是振奋,也对鲍承先与祖大寿寄以了厚望,这一战的胜败与否,就看着两位大将的发挥了,一定要全力以赴啊! 军令一到,鲍承先部与祖大寿们立即开始了动作,向着建奴的正白旗旗主旗帜处而去。 一切都是那么完美,必胜! 刘渠紧握着佩剑,脸上满是坚毅。 第一百一十章 作乱 看着前方建奴的冲击,又扫眼看了看祖大寿与鲍承先的队伍,刘渠翻身上马,拔出了佩剑,喝道:“此战,有死无退,全军前进,围杀建奴黄台吉!砍倒他的旗帜,收获胜利!” 言罢,刘渠又示意亲信高呼:“老奴已死,大明必胜,万胜!” 众人向着前方而进,虽然建奴也更加的悍勇,大家的防御显得十分吃紧,但现在刘渠都已经直接到了第一线了,有这样与大家同生共死的总兵,那大家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都是与建奴有着血海深仇的人,此刻还不杀奴,更待何时。 “杀奴!” “杀奴!” 众人一条声的喊叫起来,鼓起了全身的力气向着建奴反击。 一时之间,双方互相厮杀起来,厮杀声、呐喊声,交织在一起,惊天动地。 刘渠全身披挂立在马上,身边全是他的亲信家丁,簇拥着他跟随着大军缓缓而进。 而总兵的大旗迎风招展,似乎也彰显着这批明军的坚韧与不凡。 刘渠侧目看了看高高升起的太阳,那光芒万丈的阳光照耀大地,冬日暖阳,让人格外觉得世界的温暖与人生的美好。 也让所有人愿意为他们所要守护的东西而战。 刘渠将佩剑高高举起,高声怒吼着:“前进,前进!” 众家丁也纷纷跟着呼喊。 受到刘渠的激励,几乎所有的明军将领都上到了第一线,这下让团阵彻底进行了改变,变成了雁形阵,向着建奴的本部而冲击。 一条心地想要歼灭掉黄台吉,不为别的,就为现在黄台吉的正白旗旗主旗,因为,这面旗主旗,毫无疑问已经取代了努尔哈赤的帅旗,正在起到指挥战场的作用。 而且黄台吉这厮还自寻死路,就在第一线,似乎很容易被合围绞杀的样子。 众人自然是全都鼓舞了自身的士气,建奴都敢于到第一线了,他们又怎么会落后? 更别说,距离绞杀黄台吉只不过是近在眼前的事情,仿佛唾手可得。 不再依赖弓箭手与火铳手,明军已经冲了上去,与后金兵展开了短兵相接,杀得昏天黑地,明军这边显得有些支撑不住,正在渐渐后退。 而刘渠所带着的生力军投入到了战场之中,立即起到了显著的效果,挽回了明军的一些劣势,跟后金军杀得更加激烈了,有些难舍难分。 渐渐后金兵也难以抵挡得住,后面的人也投入到了战斗之中。 刀光闪闪血花飞洒,到处都是人挥舞着兵器在呼喊厮杀,冰冷的空气狠狠地刺激着人的口鼻,却一样可以清楚地闻到令人作呕的腥味。 刘渠皱了皱眉头,但没有停下前进,固然用不着他直接对战,但他保持在战斗的第一线上,给人的感觉十分不同,他也明白这样的重要性。 而更前线,刘征、麻承先等悍将正在大呼酣战,带领着他们的部众宛如一个契子一样狠狠地钉进了建奴大军之中。 如此一来虽然说是伤亡十分惨重,但依旧是猛力向前,而刘渠的所部与中军的大队人马也紧紧地跟随着这个破局点,狠狠地向着建奴大军而冲。 这样的悍不畏死,甚至让建奴都吃惊了,左右都有明军的反扑,而正中的这支队伍的凶猛而冲,让他们有些招架不力,一时间,就沿着这一条线,互相冲杀着。 中间的刘征与麻承先都打得疯了,哪怕伤亡惨重,也一样狂突了进去,而被破开口子的建奴,因为还要承受左右明军的压力,根本没有办法对中间的刘征与麻承先部进行有效的围攻。 形势渐渐居然向着明军这一边转移了,还真是狭路相逢勇者胜啊,刘征与麻承先都是猛将啊! 刘渠大喜过外,只觉有一股子莫名的兴奋,这让他更加加快了他的步伐,随之,中军也更为前行,向着胜利而去。 而后金正白旗旗主旗也转向了这边,显然抱着的想法,正是要与刘渠来个硬碰硬,对此,刘渠的心情更加高涨了,之前的胜利给予了他无穷的信心与勇气,让他渴望胜利。 “就此一举,荡平建奴!” 刘渠高呼道。 总兵旗帜连点,号令各部加速冲锋,是的,对着建奴实行反冲锋! 忽然,只听得一声:“败了,败了,明军败了的”声音传来。 刘渠正要暴怒而吼,只见得三十多骑向着他的总兵旗帜而冲,竟然都是明盔明甲! 艹,是鲍承先部! 混账,鲍承先这混账,竟然投靠了建奴吗? 连人都不要做了,去做建奴的狗吗? 也容不得刘渠更多的怒骂,他看向了总兵旗,怒吼起来:“小心旗帜!” “没有败,我们没有败,我们要赢了!” 刘渠叫喊起来。 却有听得身边的喊了一声:“总爷小心!” 刘渠巡视一看,只见有十几骑正冲着他而来,而亲兵们已经被放出去了,与那些来骑厮杀。 但还是有三骑突破了亲兵的阻拦,向着刘渠冲了过来。 刘渠只有自己举起他的佩剑,向最先的一个建奴挥去。 他虽然是个总兵官,长得也是人高马大,但实际上的战斗力并不算强,这一剑已经是超出了他所有的水平。 果然还是有收获的。 只听得“铛!”的一声尖锐撞击声在耳边响起,震得刘渠的耳朵都开始嗡嗡乱响。 虎口也是一阵发麻,刘渠几乎没能控制得住手中的佩剑。 但是好在阻挡住了刚才那一击砍杀,活下来了! 后续反应过来的亲兵再次而上,将那三人全都砍翻在地,刘渠这下真的是彻底安全了。 但刘渠的心情却一下子坏了。 他的中军大旗居然被人砍倒了,鲍承先这混账平时作战的时候不怎么样,但在这个时候,竟然能够如此超水平发挥,实在是太让人难以相信了。 “快,快竖起大旗!”刘渠迫不及待地怒吼起来。 但已经来不及了,鲍承先这厮在吃过亏之后,不再突击刘渠的本部,而是一边策马狂奔,一边狂叫着:“败了,败了,刘渠死了!” “没死,我没死,也没败!”刘渠怒吼咆哮。 但又有谁听到他的解释。 第一百一十一章 兵败如山倒 随着中军主帅旗帜的倒地,同时,军阵之中还腾起了一片烟尘,更是有人在不断嘶声大喊:“败了,败了。” “刘渠死了!刘渠死了!” “大家快逃啊!” 三万人的明军大阵之中却如何能够分辨的清楚,他们惊恐地往着总兵旗看去,刘渠的旗帜早已当然无存,再加上许多人证奔跑,又有着这么多的呼喊。 众人迟疑了,加上建奴的猛烈进攻。 顿时,许多人崩溃了,失去了旗帜的指引,人人都误以为已经失败了,开始了逃乱,四处都开始飘起了惊慌的呼喊声。 见到有几个人在跑,很快就有了一队人在跑,见到了一队人在跑,瞬间就变成了一堆人在跑。 逃乱,逃乱,明军一下子就崩溃了。 刘渠竭力高呼:“没败,没败,我活着,我还活着!” 可是,除了近处见到他的人,又有谁会听得见了,越是在后面的人就越是率先逃跑。 若是大局还在的话,这些与建奴有着血仇的明军一定是可以坚持到底的,之前的战况就是明证,虽然处于劣势,但是他们依旧是打得有声有色,并没有出现任何动摇的苗头发生,更别说溃逃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只是现在兵败如山倒,控制不住了。 无论刘渠如何的呼喊,明军已经开始溃散。 处在最前端的刘征与麻承先部立即遭遇了建奴的三面合围。 刘征见状,知道大局已经完了,就算是勉强能够逃得出去的话,那也没有了以后,便就不再想别的方法,只是嘿然一笑,举起了大刀吼道:“兄弟们,杀一个够本,咱们今天早就已经杀得够了,让我们再杀更多的建奴吧!” “杀奴,杀奴啊!” 刘征所部立即呼喊着跟随着刘征向着建奴冲突而去。 麻承先也是双目赤红,挥舞着大枪,叫喊着:“兄弟们,跟我冲啊,突到建奴大旗处,我们就胜了,我们一定能胜!” 麻承先所部多是麻家子弟,此刻,闻言,却并没有听从麻承先的话语,反而有人立即架住了麻承先道:“少爷,快走,快走了!” “大势已去,留不下来了,少爷,咱们走!” 一众人架着麻承先开始了往后冲突而去。 但是在建奴三面夹击之下,两部人马又岂是这么容易达成各自使命的。 很快,刘征所部便就消耗殆尽了,而刘征也是浑身受伤,鲜血满身,但依旧抱着他的大刀挥舞着:“杀奴,杀奴!” 一个个敢于冲上来的建奴都被刘征的大刀砍翻在地,坠落马下。 刘征狠狠地啐了一口,怒道:“建奴们,来啊,来杀爷爷啊!爷爷要杀光建奴,杀奴!” 大刀挥舞,又是三个想要偷袭刘征的建奴骑军被砍翻在地,黑虎将军的族人,果然凶猛。 建奴见状便也就不再冲了,而是停止了下来,从三个方面,向着刘征放箭。 几乎就是在瞬间,刘征就已经被射成了一支刺猬,但依旧不屈的往前而冲,可惜战马很快便就支撑不住,哀嚎了一声,坠落倒地,就此而壮烈殉国。 临死之前,还紧握着他手中的大刀,心中只有一个念想,那就是杀奴! 而麻承先不比刘征,他的部署带着他最终还是冲了出来,只是,所随的部队十不存一,这让麻承先痛不欲生,简直恨不得就要战死在这里才好。 但忠心的麻家亲兵立即簇拥着他,往后而去。 刘渠依旧在怒吼着,没败,他没死。 但很快也被亲兵们护着,向着后方逃难而去。 没有办法了,坚持不下去了,只有离开,先离开了。 没有人愿意就这么留下来等死,而后金的骑军大受鼓舞,冲突得越发之快。 刘渠搏命而跑,而早在这之前,甚至在鲍承先还没叛乱之前,负责增援侧翼的祖大寿也已经率先离开了。 甚至,刘渠都只能见到那,一队拖着“祖”旗号骑兵,令人惊异的速度绝尘而去,彻底的消失在了他的视线范围之内。 而且祖大寿所部的旗帜依旧昂扬,上千骑兵保持着良好的队形,从容而出。 这让刘渠看得是眼珠子都要突出来了。 识人不明,识人不明啊! 刘渠一个劲的在心中悔恨,两翼所依仗的强军,居然一个直接临阵作乱,不做大明的人,而要去做建奴的狗了。 而另外一个则是更好,在鲍承先还没有真正动手之前,居然就已经成建制的离开了战场,这哪里是来增援的话,简直就是卖战友的。 这帮混账,我要收拾他们,收拾他们! 刘渠心中发出了不断的怒吼。 辽西名将祖大寿,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此刻,在广宁之战中的祖大寿展示了他令人叹为观止的敌前撤退技巧,一个不拉地把部下完整带离战场,发动时间比临阵作乱的鲍承先还早。 而十年后的大凌河解围战: 数万来自浙江、两淮和四川的明军企图帮助两万关宁军脱困。 祖大寿的外甥——吴三桂在交战前的刹那突然指挥右翼的关宁军向后转进,四万来辽东增援的明军全军覆灭,祖大寿只好投降,这是第一次。 还有二十年后,祖大寿和数万关宁军被包围在锦州,洪成畴率领秦军——明朝最后的战略预备队来拯救他们,并在松山展开明清的战略决战。吴三桂再次和王朴突然率领关宁铁骑临阵脱逃,导致十万明军炸营、秦军尽墨、洪成畴兵败被俘和他娘舅祖大寿的又一次投降。 吴三桂算是证明了自己的血统和家族绝学,他展示出的撤退技巧和机动力,比今天的祖大寿毫不逊色。这对祖大寿来说也算是两报还一报了。 十万大军炸营,千古奇闻啊。而且两次关宁军都毫发无伤,友军不远万里到辽东来给关宁军解围,每次都背了黑锅。 实在是让人感慨之际。 建奴大军之中,众人无不喜出望外,在之前,他们甚至都已经做好了随时就要撤退的打算了,虽然他们的战局占优,但是这样的死伤,他们承受不住。 可没有想到,在这关键的时刻,居然赢了! 明军阵中居然有人作乱,哈哈,这简直是再好不过了。 “驱赶明军,慢慢杀!”黄台吉从容地发出了号令,众将无不咆哮以对。 胜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帝王气度 明军的突然崩溃,让后金军十分得意,士气顿时大振,在黄台吉下令全线追击的号令之后。 这些后金兵更是发出了阵阵长啸,呼喊着向着前方而进,逐杀着明军。 甚至就连各牛录额真也都咆哮而上,追杀着眼前溃散的明军,要知道,这些明军可都是广宁本部花费了重金建立的敢战队伍,无论是武器还是铠甲,都是广宁镇的翘楚。 这别说普通的后金兵们了,就连一些个牛录额真也是口水直流的。 此刻不当先,那什么时候当先呢? 自然是要搜刮到最为丰厚的那一批的。 只不过建奴军纪严酷,众人还不敢明目张胆地直接在黄台吉的眼前下马去搜刮被砍杀的明军,但若是不在黄台吉的眼前,那当然是完全可以这么去做的了。 于是,大队大队的建奴加快了驱赶的速度,将一个个四处逃散的明军砍翻在地,然后向着更前方冲去。 黄台吉当然不会参与到这样的驱赶追逐之中,现在努尔哈赤已经晕厥了,而他及时振奋了士气,带领着众人获得了胜利,他就是名正言顺的统帅,谁也提不出任何的意见。 那些广宁明军的武器盔甲等物自然不会被他放在心上,这些战利品不用他去亲自动手,自然将会有最好的那一份送过来。 到了他这样的层次,他的战利品可早已不是这些武器铠甲什么的了,他所要的还有更多。 黄台吉停下了前进,骑在马上,看着大批大批的后金兵狂笑着驱赶着溃散的明军,宛如潮水一般,汹涌而上,将一个个明军扑灭在了地上。 “追击二十里,务必在沙岭一线,将这股明军歼灭!”黄台吉下达命令道。 立时就有传令兵而去,传信给负责包抄的后金兵。 大队大队的后金兵闻令,听说决战的地点是在沙岭,并没有丝毫的犹豫,径直而去。 因此,这样的话,即便是奉命去包抄,那也不会影响到他们搜刮战利品,毕竟,一路上的收获又哪里比得上最后的全歼来得过瘾? 黄台吉满意地看着这一切,笑着调转马头,说道:“让我们回本营,去看看父汗!父汗可千万不能有事,我一定要将这样的好消息告诉他,他老人家一定是会康复的!” 一些个老资格的牛录额真没有参与到这么没品的追击之中,虽然都让他们的部署去了,但这些老狐狸明白最大的战利品还在黄台吉这边,才不会像那些年轻的牛录额真一样,亲自去追击明军,去搜刮战利品去了。 这年轻人啊,就是不稳重,不知道真正的利益在何处。 “四贝勒的孝心感天动地,汗王一定是会康复的!” “可不是,四贝勒带领我们取得了这样的大胜,汗王是一定会嘉奖的!” “就是,除了汗王,咱们就服四贝勒的。” “没说的,四贝勒天下第一!” …… 这些马屁话虽然都是很粗鄙的,但众牛录额真们一点儿不在乎,反正他们的水平也就在这里,说出这样的话,也属于正常发挥,没有什么好去纠结的。 而黄台吉也不在乎,他并不在乎这些牛录额真们会发出什么样的粗鄙之言,要是想听好的,他完全可以去找范文程这帮明朝的秀才,他所在乎的是这些牛录额真的表态。 只要是在表态支持他的,他就十分满意。 但黄台吉并不将心中的满意呈现在脸上,他是要成为大汗的人,甚至连汗王都不够,他更是要成为皇帝的人,又怎么能将喜怒形于色呢? 自然是要养帝王气度的! 果然,众牛录额真们见到黄台吉这般的淡定从容,心中对黄台吉的评价又高了一个层次,这是人们对于琢磨不透之人的第一反应。 对未知的敬畏之心。 跟随着黄台吉,众人向着本营而去。 众人有说有笑,互相吹捧,别提有多得意了,广宁之战的先败后赢,让他们更加觉得胜利的可贵,自然是要好好发泄一下的。 就在这个时刻,黄台吉忽然看见地平线上,似乎出现了一条赤练。 随即,那条赤练很快的就在变大,是骑军! 烟尘漫漫,是大股的骑军。 这让黄台吉皱起了眉头,凝视着那股骑军的到来。 而有些牛录额真们都是脸色不由得一变,看着那股骑军,发出了没有人回答的疑问:“这,这是什么队伍?难道是大贝勒的骑军吗?” 这让黄台吉的眉头更是紧锁,开口道:“派人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话音未落,早有十几骑策马而上,去观察来者是什么人。 而各牛录额真们已经议论纷纷。 “从东面而来的,那一定是大贝勒破了那该死的西平堡,又带着骑军火急火燎地过来抢功劳了。” “哈哈,可不是么,轮起抢功劳,咱们大贝勒那可是一等一的高手,就连自己儿子的宅院都想着霸占,咱们这次出征广宁,单单把他留在了西平堡,又怎么不让他心中火急火燎的呢?” “哈哈哈,还真是大贝勒的风格!” 没有人会觉得这是明军来袭,看着烟尘与规模,起码应该是四千骑左右的队伍,那西平堡又怎么可能有五千人? 算算都是不可能的。 如此规模的马队,唯有大贝勒代善才拥有。 果然就见得本营中留守的人已经开始了旗帜的挥舞。 众人见到了那旗帜,也都是笑得更加开怀了。 毫无疑问,本营给出的旗号示意,与众人所想的一样,就是大贝勒代善的骑军,最前面打着的可是正红旗旗主旗,这除了代善还会有谁呢? 而若是敌军的话,那一定是会示警的。 顿时,众人发出了欢快的笑声。 “大贝勒,果然是大贝勒,来得这么巧,真是掐着点过来的。来得可还真是准时啊!” “只可惜战斗已经结束了,战功是没有什么的,最多给他点武器吧,盔甲是不要想了!” “哈哈,反正广宁那么富庶,这次打下广宁,我要一口气吃三只鸡!” “吃死你!” 第一百一十三章 秦王虎牢 唯有黄台吉的眉头已经是紧锁的,众人也看见了,不过并不以为意。 只道是黄台吉这在担心代善过来会分了他的风头。 完全没必要的嘛,大家都是亲眼看着的,是谁的功劳就是谁的功劳,这是谁都抢夺不去的。 所以,有人开始准备出声来宽慰黄台吉,让他心胸开阔点,大不了就给些功劳给代善,又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代善是成不了大汗的,大家都明白。 黄台吉忽然摆了摆手说道:“传令,让大营留守之军做作战准备,令两白旗回援!” 让大营留守之军做作战准备这点就已经很荒谬了,大营里的人已经确认了,来者是代善的,还为什么要做作战准备呢? 难道说西平堡的明军有这样的大手笔,不但打败了代善,还缴获了代善的旗主旗,还带着四千骑而来? 简直让人觉得难以相信。 而令两白旗回援,这就更加让人难以相信了,要知道,两白旗已经奉命前去包抄明军了,这个时候早就已经散开了,叫他们来回援,不但比较松散,又远,而且仓促回来也不好受啊! 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要说话,但却还是没有。 但黄台吉积威深重,这样令人难以理解的命令还是传递了下来。 但此刻,来者的速度已经更快了起来,简直就是要冲锋了。 而之前冲过去哨探的十几骑也立即被射杀在了当场。 这让众人立即反应了过来,纷纷大呼小叫的喊着军士回援。 然而此时此刻,已经来不及了。 “这就是虎牢之战!” 历史上,李世民的虎牢之战。 由于虎牢地形险阻,窦军不能前进,驻扎了一个多月,多次作战不利,士气低落,将卒思乡。李世民得知,引诱他出战。窦军果然全部出动,李世民下令骑军队直冲人窦军。窦建德正和群臣议事,唐军突至,前后夹击,阵势大乱。唐军追击三十里,俘获五万多人,窦建德受伤被俘。李世民回军洛阳,王世充就投降了。 最后获得胜利. 这一战还出现了一支精锐的部队“玄甲军”。唐夏虎牢之战,李世民率领数千唐军与十几万夏军对峙,其中就包括三千五百名“玄甲军”。 李世民曾用一千玄甲精兵大破王世充,斩俘六千余人。在决定天下归属的虎牢关之战中,窦建德率领精锐主力十余万人前来支援王世充,李世民仅用三千五百名玄甲精兵为前锋增援虎牢关,结果大破窦建德十余万众,窦建德仅率数百骑逃遁,随后,洛阳的王世充也被消灭。天下的局势完全转向了对唐军有利的一面。 这其实并不是玄甲军个个都是人形高达,而是李世民抓住的时机十分巧妙,尤其是虎牢之战,实际上就是相当于半渡而击。 跟此刻黄台吉的遭遇差不多,建奴大军早已蜂拥而出,去抢夺明军了,而留守的队伍与跟随着黄台吉的队伍人数并不多,而且刚刚经历了两次大战,又获得了胜利,正是松懈的时候。 这个时候,再想着鼓劲,已是不太可能。 自然是赵烈最好的出击之时。 也算是运气,当黑云鹤赵烈带着八百骑军到了战场边缘的时候,探马已经将战况告诉了他们。 得知了明军已经溃散,黑云鹤当即表态要决一死战,但也有人提醒不如就此而撤。 倒是,赵烈提出了将不用的马匹背后拖着树木,拉开距离,冒充人数,又让前面的人伪装成建奴的模样,举着代善的大旗。 这才顺利地靠近了更多,若不是黄台吉所派出的那十几骑过来分辨的话,后金本营的人实际上已经被骗过了。 大家都全部心思的想要去争取战利品,还哪里会想到西平堡不但打败了代善,而且居然还敢带着骑军过来冲击。 黑云鹤咆哮着说道:“兄弟们,杀,杀过去,杀死老奴,杀死建奴!” 而赵烈则在说:“广宁本部多有我们的亲朋好友,也是我们的战友,若是被建奴如此的驱赶,等着他们的只有死亡!我们不能容忍任何一个战友就这样死在我们的面前,让我们突击,我们一定要让前面的建奴们胆寒!” “这不仅仅只是胜利,更是能救助我们的战友,兄弟们,让我们杀,此刻,建奴散乱,正是我们反败为胜的机会!” “抓住这次机会,我等皆为英豪!” “冲!” 说着,赵烈带着五十骑也不去那建奴的本营,而是向着黄台吉而冲,黄台吉此刻身边也不过就是三百骑左右。 而黑云鹤见状也带着四百骑跟着赵烈而上,却令亲信带着剩下的三百五十骑去攻击建奴本营。 黄台吉的亲信们见状,无不叫喊:“主子快走,奴才们上!” 说着,就分出了两百骑去阻拦赵烈与黑云鹤。 而剩下的一百骑则拥着黄台吉往西而去,西边的后金军已经已经一片松散的去追逐明军,但毕竟那边人数众多,是生机! 赵烈不管不顾,咆哮而上。 “杀!” 赵烈大枪一扫,齐声暴喝,身后五十骑刀枪挥舞,耀眼了一片,瞬间就撞上了那前来阻拦的两百建奴,只见刀光枪影,起落错闪,鲜血飞溅。 赵烈锐不可挡,所到之处,纷纷将面前的建奴挑杀。 一冲而过,冲在最前列的赵烈已经连杀十数人,他就是这把尖刀的最锋处,带着五十骑很快就在两百建奴骑军之中透阵而出! 而黑云鹤的四百骑也撞上了那前来阻拦的建奴骑军,再接再厉,将这两百建奴骑军打得是立即就丢盔弃甲。 黄台吉一边逃着,一边心中狂吼着。 “不,不能这样,我是要成为皇帝的人!” “怎么会有该死的明军而来!” “该死,该死,真该死,那该死的代善死在哪里去了!” “混账,这本该是一场大胜的!” 黄台吉极为不甘心,但越是如此,他就越是要逃,不,这不是逃,而是去收拢军阵,这是帝王气度! 第一百一十四章 追杀小奴 黄台吉的逃窜,其实并没有太多人放在心上,他们更在意的是老奴。 是的,若是能够抓获努尔哈赤的话,那绝对是天大的功劳。 但唯有赵烈明白,黄台吉才该是真正的目标,此人对大明的威胁,对整个民族的危害是要远远超过努尔哈赤的。 赵烈依旧记得那些残酷的历史:仇视汉人的努尔哈赤,残酷的奴隶政策,疯狂的残酷压迫。汉军不过是被女真监视的各个小队,汉人不可以携带武器,不能做官…… 几年内后金还进行了一次次地屠杀,几年后屠杀达到高峰的时候,甚至就连李永芳这样立下大功的汉人也被下狱,差点不能幸免。 辽东数百万汉人到努尔哈赤死的时候不到五十万。 他也记得黄台吉掌政以后的种种措施,到了崇祯十五年,后金军队中的汉人比满人还多,地方上的官吏也大量委派汉人,辽东汉人也有权获得土地…… 完全可以说,黄台吉,绝对是后金承前启后的一代霸主,只要杀了他,后金无论谁继承汗位,不过是一个只知道高压的少数民族集团而已,顶多是一个放大了的奢安之乱。 此人会改变努尔哈赤的民族政策,对辽东采取怀柔政策,和蒙古通婚,下令选拔汉人秀才做官。 只要现在杀了他,赵烈就明白一定可以彻底改变历史,后金将永远不能控制辽西,更不用说入关了,黄台吉创建蒙古八旗、汉八旗,把后金常备兵力从努尔哈赤时期的三万增加到他的八万大军,把动员极限从天启七年的五万提升到崇祯十五年的二十万。 虽然此时,这黄台吉不过只是努尔哈赤的一个儿子而已,而所谓的女真族现在不过是一个二十万人口的小民族,明朝从上到下都没有意识到这个冷兵器大部落有一天会成长为自己的生死仇敌。 唯有赵烈明白,他十分的清楚。 “杀,杀死黄台吉。”赵烈怒吼咆哮着,向着黄台吉逃跑的方向猛冲。 杀了他,他一定要杀掉黄台吉。 广宁之战可以输,但是黄台吉必须死! 若是可能,广宁城一定不能丢给后金! 赵烈对着黄台吉猛冲而去,大枪在人群之中闪烁,刺出了点点亮芒,赵烈所到之处,建奴无不翻身坠马,鲜血飞溅,而赵烈所部的五十骑始终跟随着赵烈向着前方而去。 黑云鹤叫喊了半天,想要让赵烈前去围剿建奴的大营,但见赵烈这般模样,也唯有骂了一句:“奈奈的,赵小子是疯了,大忠,你带一百骑回去烧了建奴的大营,其他人跟我杀!” “杀奴,杀奴啊!” 四百骑中分出了一百骑,前去汇合之前的三百五十骑,去烧建奴的大营。 四百五十骑足够了。 而黑云鹤又带着三百骑去追赵烈。 马匹长嘶,喊杀震天,一时之间,马蹄声撼动整个战场,三百五十骑,高速猛冲,向着溃逃的黄台吉而杀去。 黑云鹤并不明白赵烈对杀黄台吉的执着,只道是赵烈是想要趁乱打溃建奴,从而挽回沙岭之战的失败,对此,他也是十分支持的。 他是骑将出身,明白,骑兵作战的规矩与方法,也明白,若是不趁着建奴现在大队人马分散而去追击败退的明军的好情况而消灭建奴的指挥系统的话。 那等建奴回过神来,可就有些不妙了,大局必将因此而颠覆。 因此,黑云鹤也是义无反顾,高速突进,追击着建奴。 有了黑云鹤的助力,赵烈的突进也就越来越快了。 他的一杆大枪,简直就成了建奴的噩梦,长枪挥舞,任何敢于靠近赵烈的敌人,全都被他直接挑杀。 有了这样的锋刃,骑军的突击显得更加的锐利。 三百五十骑,从血肉的风雨中冲出来,每个人都面目全非,身上满是血肉。 而黄台吉也就在不远处。 赵烈狂笑着丢下已经折断的大枪,顺手抄过一个建奴白甲兵的长柄刀,挥舞而出,怒吼着:“杀奴!” 众骑军大感振奋,也随着赵烈的怒吼,挥舞兵刃怒吼道:“杀奴!” 冲锋! 西平堡而来的骑兵大多是养精蓄锐过的,面对此刻的建奴,完全可以算得上是以逸待劳,再加上建奴的大军已经云散到了各处,去追击广宁本部的溃军去了。 黑云鹤与赵烈所率领的骑军,简直就像是铁流一样继续冲锋,击败了任何敢于挡路的建奴。 这下,即便是建奴们心中最后一道防线也被赵烈的勇猛就此而突破了。 这些早已疲惫,又松懈下来的建奴,完全崩溃了,远处的建奴更是不知道赵烈这边还有多少人,他们吓得是连忙四散奔逃而去。 很多人就连刚刚抢夺而来的战利品都不要了,径直丢弃在了地上,骂道:“麻麻的,我就说广宁不该来吧!” 随即,不顾一切的四处逃散,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赵烈冷笑一声,不管不顾其他的建奴,依旧是追着黄台吉而去。 此刻,跟随着黄台吉的骑军已经不足一百了,这让黄台吉越发的惶悚。 “不行,我是要成为皇帝的人!”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在这里!” “该死,该死的,天杀的明狗,以后我一定要将你们杀光光!” 黄台吉一边在心中谩骂着,一边向着人群汇集的地方而去,他不想死,他想要活下去,因为,他明白他是要建立一番功业的,他不能就这样死在这里的! “主子,主子!” 那一百骑不断的有人在减少,只要被赵烈突到了身后,再厉害的勇士似乎都无法抗拒赵烈的大枪,更别说,赵烈的身后还追随着三百五十骑! 这些明军骑兵居然相当厉害,这简直让人心中崩溃了。 “杀死黄台吉!”赵烈看见了黄台吉的身影,心中更是振奋,一夹马腹,向着黄台吉更是猛冲而上。 那不断回身阻拦的黄台吉亲信们一个个坠落下马,然后被奔马给践踏成泥,还真别说,黄台吉的骑术还是不错的,居然依旧还能逃着。 但怎么可能让他就这样逃走呢! 这个小奴最该死! 第一百一十五章 击杀小奴 “杀黄台吉啊!” 赵烈高喊着,策马狂奔。 而黄台吉更是心中惶悚,拼命地向着人多的地方逃去。 可是,之前后金兵分散得太开了,最近的地方距离黄台吉也有相当一段距离,看上去是绝对来不及了。 却不料那处人马居然察觉到了黄台吉的窘迫,竟然转身向着黄台吉而迎来,端得是训练有素。 赵烈却依旧是不管不顾,径直往前冲,别说那一彪人马有三百多骑了,就算是三千多骑,三万多骑,赵烈也依旧是要突击的。 只要杀了黄台吉,任何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杀,不要跑了黄台吉!”赵烈策马狂奔,将战马的潜力全都压榨出来,必须要杀了黄台吉,要不然,赵烈绝对不会念头通达的。 “不要伤了我哥哥!”那前来迎黄台吉之人的马速也十分之快,完全是放下了所有,不顾任何一切的前来解救黄台吉了。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被代善歧视虐待,然后被黄台吉的妈妈拉在一起养活的岳托了。 他刚刚死了一个弟弟硕托,自然不愿意再见到黄台吉就这么死去。 虽然这个哥哥不是嫡亲的哥哥,但却也是从小长大的,感情还是有的。 “你以为你是水浒上的人物啊,老子今天就要杀黄台吉!”赵烈冷笑一声,才不会管那岳托说些什么,想些什么。 终于,已经来到了黄台吉的身后。 砍死了黄台吉最后的两个近卫之后,赵烈又抢了一把大枪在手,举起了大枪,狠狠地向着黄台吉的后心扎去:“去死吧,黄台吉,杀奴!” 若是这一枪成功捅出个窟窿来的话,那历史将绝对不同,后金也只能是个后金,绝对不会再往着满清而发展了。 杀了这个黄台吉,保得天下再次太平几十年! “杀!”赵烈爆喝一声。 而黄台吉居然整个人身子都开始了变态的扭曲,回过身来,居然还能一刀向着赵烈砍去。 赵烈也是笑了,直接调转枪头,用抢杠直接将黄台吉手中的刀给打飞了开去,远远的坠落在了地上。 比武力,黄台吉又如何是赵烈的对手,更别说此刻,黄台吉正是惶悚之际,而赵烈正是势头正盛之时。 甚至,仓促之下,黄台吉差点直接被赵烈刚才那一格,直接给打下马去。 这让黄台吉简直就快吓尿了,但他到底是个很有本事的人物,脸上依旧表现得特别镇定,对着赵烈连忙求饶了起来:“饶命,不要杀我,我会给你许多财富的!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不要杀了我,放过我,我给你……” “给你麻痹!”赵烈才不会去听这黄台吉怎么说话,径直一枪而出,这下黄台吉真的是躲避不开了,被一枪直接命中,洞穿了身子,不敢相信地看着赵烈道:“我,我能够给你荣华富贵的,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 “因为正义!”赵烈大枪一挑,已经将黄台吉整个挑起,一甩而开,直接抛上了天空,然后拔出佩刀,在黄台吉坠落的时候,赵烈奋力一挥。 黄台吉的头颅已经带着飞溅的鲜血,高飞了开去。 赵烈探手一拿,就将那头颅给拿在了手上,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杀奴,终于是杀了这个小奴了,哈哈,真是过瘾啊!” 赵烈的部下并不明白赵烈为何如此的高兴,要知道,这黄台吉只不过是老奴的一个儿子而已,杀了一个儿子,却让老奴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这又有什么让赵烈如此失态庆祝的。 赵烈也不解释,继续挥舞着大枪,冲锋道:“杀奴,杀建奴啊!” 这一枪而下,历史就此而改变,黄台吉就这样的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 这个后金小奴不必再留下什么被多尔衮刺杀之类的韵事了,死亡是他唯一的出路,而这已经有赵烈给予他了。 从此以后,应该再也不会有什么“我大清”之类的话语了,这个“我大清”的奠基人,这个最为重要的人物,就这么被赵烈一枪扎死了。 从此以后,不仅仅只是明人有福气了,几乎所有的人民都会为此而得到幸福。 此次再也不会有那个愚民的败类而出现了,这一切历史必将大大不同。 “去死!啊啊啊啊啊,竟敢杀了我哥哥!”一阵悲泣的声音响彻而去,正是那岳托,哭得已经像条狗一样了,还兀跃马而来,脸上满是泪水,但手中的大刀坚定,向着赵烈狠劈而来。 要知道,硕托死的时候,这厮都没有这样的感情流露过。 看得出来,黄台吉的洗脑本事绝对是一流的。 “呵呵,我不敢要杀你哥哥,还要杀了你了!”赵烈嘿然一笑,只是一枪刺去,那岳托还想要躲闪,却哪里躲得过赵烈这宛如毒龙一般的枪击。 立时,惨叫一声,就此而死! 从此之后岳托这个“我大清”的宗室大臣,开国元勋,老奴努尔哈赤之孙,礼亲王代善之长子,也就这样的死在了赵烈的枪下。 追随着他一直想要追随的黄台吉,就此而身死。 从此之后,再也不会有这么一个和硕成亲王的存在了。 杀了岳托之后,赵烈更是心中快活,岳托、硕托,甚至黄台吉,这三个都是许多无知的清穿女们最为喜欢那什么的千里送那啥的对象。 这番可算是全都杀了! 杀了黄台吉,真是让人心中快活,杀了岳托,也让人更是沉醉! “杀奴!” “杀奴!” “我还要杀更多的建奴!” 赵烈放声高喊着,进一步的冲进了后金骑军之中。 那三百后金骑军见第一照面就死了岳托,哪里还敢跟赵烈对抗,早就一哄而散了。 而赵烈也不过多追赶,而是与黑云鹤一起,驱赶着建奴,击杀着建奴的将领,提前终止他们任何想要成建制的抵抗。 终于,建奴们是彻底的崩溃了,全都大呼小叫地逃散而去了。 很多时候,失败与胜利,往往就是在这一瞬间的事情。 此战,在赵烈看来,大胜! 没有什么比杀掉小奴黄台吉,更爽的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无所谓 “杀奴!” “杀奴!” 西平堡的八百骑军,全都嗨爆了,没有什么比这样追逐着建奴斩杀来得更过瘾的事情了,更别说,那挺有些名声的建奴四贝勒都被赵烈直接戳死在马上。 这让众人更是喜笑颜开。 大功,大功啊! “杀老奴,杀老奴!” 去烧建奴大营的骑军们纷纷呼喊起来,大营之中的建奴已经失去了任何抵抗的勇气,全都在火势烧起来之前,就跑了。 其中有两股是簇拥着两个看上去很有些威势之人而逃的。 众人相信,老奴就在这两股人马之中,自是更加振奋纷纷冲了上去。 而远远的见到大营这边的情况,跟随着黑云鹤驱赶建奴的骑兵们也纷纷有些眼热。 诚然,如今逐杀建奴是件很快意的事情,而且大家也知道此时逐杀建奴是最该的做的事情,只有这样才能让更多的建奴陷入到不知所措的状态之中,才能将更多惊慌的情绪传递到每个建奴的身上,才能保证更多的战果。 这便是以少胜多的特性了,这口气不能松懈,也不能让敌人反应过来,要不然的话,这么多的建奴一旦得到了喘息,重振旗鼓的话,那八百人可是不够杀的,再加上八百匹马也不行。 但一听到可以击杀老奴,这天大的功劳,让所有人都按捺不住心头的冲动,无不向黑云鹤请愿道:“大人,让我们去杀老奴吧!” “是啊,建奴已不足为虑,杀掉老奴,以建全功!” “可不是么,杀掉了老奴,剩下的建奴也不足为惧!” 黑云鹤也是有些迟疑了,大明军人,辽东人,没有谁不想手刃老奴的,如今,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他当然也不愿意错过。 功劳不功劳的倒是另外一说了,单这份手刃老奴的经历就足以让大家吹一辈子的。 赵烈所部也都看向了赵烈,没有人不愿意去杀老奴的,杀了小奴,再杀掉老奴,岂不是两全其美,好事成双嘛,一日之间,同时击杀小奴与老奴,这也算是一段佳话。 与击杀黄台吉不同,老奴究竟杀不杀,赵烈并不在乎。 现在的老奴可不是之前的老奴了,越发的残暴,越发的昏聩,有着这么一个真正的老奴在,后金始终只能是后金,而且是遭遇了现在如此重创的后金,是绝对翻不起水花来的。 当然了,反正现在黄台吉已经被杀了,若是再杀了老奴的话,那以代善、阿敏与莽古尔泰的个性,自然是要互相争权夺利,甚至不惜内讧开战的。 那也是件好事。 所以,在赵烈现在看来,杀不杀老奴都无所谓,老奴是否活着,后金都将走下坡路。 当务之急还是要确保如今的胜利成果! 于是,赵烈开口道:“将爷,我想率部前去广宁,据传此战是鲍承先那狗贼临阵投敌,而之前已经被控制住的孙得功也早就溜走了,若是广宁城被那两个狗贼给祸害了,那这次的胜利也将光芒大减,不得不防!” 若是别人的话,黑云鹤是考虑都不会考虑的,但赵烈的意见,他一向很重视,也听得下去。 黑云鹤略略沉吟了一下,也点头说道:“此言有理,广宁不可失!否则我西平堡将士的浴血奋战将毫无意义,传令,前去广宁,围攻老奴的骑军负责追杀老奴以及驱赶建奴!” 赵烈向黑云鹤抱了抱拳,以表感谢。 是的,在赵烈看来,杀不杀老奴都是无所谓的事情,但是对于黑云鹤他们来说,若是能够击杀老奴的话,那绝对是荣华富贵的保障,也是天大一般的功劳。 但黑云鹤能够拒绝了这样的诱惑,做出了前去保广宁的决策,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完全可以说是一件天大的选择。 能够做出这样的选择,黑云鹤不愧是铁骨铮铮的大明男儿! 对此,众骑自然是有些不太理解,也觉得不快活的,但黑云鹤都亲自带头了,那他们又有什么好说的,只有跟着黑云鹤向着广宁而去了。 众人自然是对赵烈多少是有些腹诽的。 赵烈也心知肚明,但问心无愧,根本不把任何不解甚至仇恨的目光放在心上,向着广宁策马狂奔而起。 广宁,万万不能有失! “不能走沙岭!” 赵烈在前面带路道,虽然说现在近前的建奴已经溃散了,并且这样的溃散随着本营的失陷与黄台吉的身死而进一步的扩大,但这并不代表全局,有不少的建奴已经散出去了,甚至还有的建奴已经往沙岭包抄而去了。 在历史上,精疲力竭的明军就是在沙岭被早已迂回到位的后金军堵住,书上说一直到四十年以后,这里的白尸还没有收完,晚上磷火辉煌,行人走夜路都不用打火把。 这样惨痛的故事,赵烈自然不愿意再次重现。 因此,不能走沙岭,四百五十骑现在已经只剩下不到四百骑了,这四百骑是难以对战更多的建奴的,只有另辟蹊径,方能成功的回归广宁。 后金军是已经溃散了,但只是眼前的这些,而明军的溃散是更多的。 “将爷,是否派出一支队伍,收拢溃兵,让他们去西平堡而不是去沙岭?建奴在沙岭一定有重兵埋伏!”赵烈不舍地问道。 黑云鹤叹息一声道:“难啊,兵败如山倒,想要收拢溃军,只靠我们这些人是不够的!” “能收拢一些是一些吧,都是兄弟袍泽,不能这么白白送死!”赵烈开口道。 黑云鹤看了看战场,又看了看赵烈,最终点头道:“好吧,我留下五十骑,能收拢多少是多少了!” “谢将爷!”赵烈感激道。 黑云鹤哈哈一笑:“都是兄弟,谢啥!走,让我们去广宁!” “好咧,去广宁!”赵烈策马而进。 众骑纷纷跟随。 马队奔腾起来,笔直地向南方刺去。 虽然途中也遭遇了一些后金骑兵,但是成建制的骑军集体冲击,是许多建奴猝不及防的,没有后金军敢于上前拼命。 也没有任何一队后金骑兵能够阻拦他们的方向。 第一百一十七章 回广宁 很快,三百多骑明军冲出了后金军的拦截线,在这途中又有一些个溃散的明军加入了队中。 在下令士兵暂时休息之后,赵烈也对这些明军进行了整编。 一共又得到了二百三十六骑。 是的,这些都是骑兵,或者说不管是不是骑兵,起码都是骑着马的。 没能抢到马的,光是靠两条腿可是冲不到这里来的。 在黑云鹤亮出了身份之后,这二百三十六骑没有一个犹豫的,全都甘愿跟随着黑云鹤。 在大家知道了赵烈的身份之后,这二百三十六骑更是振奋,脸上的惶悚也直接消失,变成了狂喜。 有了“建奴屠灭者”赵烈的存在,这让众人十分振奋,最起码在众人看来,自身是安全的了。 对此,赵烈也不多说什么,总不能因为避嫌或者是谦虚而打击众人的士气吧? 没必要的。 黑云鹤所部见状,不免有些嫉妒,但也说不出话来,毕竟,赵烈的功勋与本事是有目共睹的,并不是浪得虚名的。 酸话也只好摆在了肚子里。 士兵们都在休息,但赵烈与黑云鹤是不会休息的,依旧正在讨论着广宁的安危。 “那孙得功,一开始是被控制在了刘渠总兵的中军队中的,而他的亲信与部队也早就被控制住了,可是在大战来临之前,那孙得功不知道怎么回事,被救出去了,随后就是那鲍承先的临阵倒戈。”赵烈开始分析起来。 “孙得功的部队至多也就是几十人,但在广宁他还有奴仆以及故交,故交什么的,他肯定是指望不上的,但奴仆加起来,应该能有百人,若是鲍承先也逃往了广宁,那只怕会有不下于千人的队伍。”赵烈长叹一声道,“若不是那鲍承先,总爷可不见得会输的!” 黑云鹤狠狠的拍了拍大腿骂道:“可不是,鲍承先这个没有卵子的混账,老子一定要他好看,不下于千人怎么了?我们这也有近六百骑了,径直杀过去就是了!” 赵烈没有接话,而是继续分析道:“广宁城中还有一万五千后备士兵,抚台大人也有百余人的近卫,再加上各官员的仆从,以孙得功加上鲍承先的力量,想要在广宁作乱的可能性十分小,别说控制不了全城了,就连几座城门都是没有办法控制的。” 黑云鹤点了点头:“那很好啊,我们直接杀过去,然后找出那孙得功与鲍承先,直接一刀剁了!” “将爷说得十分正确,只是,我怕那孙得功必然是会大肆宣扬广宁军全军覆灭,建奴兵临城下的消息。然后将大批的士兵故意纵容逃离广宁,再是他一定会逼走抚台大人,要知道,现在的广宁可没几个能压制得了他与鲍承先的将领了,再加上孙得功有心算无心,更是容易!孙得功必然是会这么做的!” 历史上孙得功就是这样做的,广宁上万士兵听说后金大军开来,不是一哄而散就是投降孙得功。 因为除了孙得功没有几个高级军官在,叛军以一支千余人的队伍就夺取了城门和装备库。 黑云鹤再次点了点头,又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怒斥道:“麻麻的,狗汉奸,要不是他们,建奴哪会这么轻松就在辽东烧杀抢掠!” 赵烈说道:“那我们要大肆宣扬西平堡大胜,以及咱们刚才的胜利,只有这样才会让孙得功与鲍承先的部下惊慌,我敢说他们手下的那些普通士兵是绝对不会甘心投靠建奴的,多半是被裹挟的,只要我们亮出黄台吉的头颅,还有代善与黄台吉的旗主旗,那么,局势一定会改变过来的,到时候,收拾区区一个孙得功以及鲍承先,将会是手到擒来的时候了!” 黑云鹤再也按捺不住,霍然起身,说道:“那还等什么,咱们快点出发吧,将那两个狗贼抓了剁掉!” 黑云鹤就是这么的一个火爆的汉子啊! 赵烈嘿然一笑,便就起身上马。 黑云鹤已经骑在了马上,对着众人吼道:“兄弟们,孙得功与鲍承先那两个没有卵子的混账正在广宁作乱,祸害我们的家人,我们可容不得他们这么胡来,我们是胜利者,让我们杀了那两个狗贼,让我们再次拥有胜利!” “好哦!”众人无不高呼。 而赵烈也跟随在其后,这一战,广宁镇的总兵,副总兵,副将之类的估计要死得差不多了,那到时候,应该就要以罗一贯为尊,黑云鹤也一定会被提拔的。 跟在这两位手下做事,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这一次,保住了广宁的话,那就能保住更多的东西了,灭杀建奴也不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一行人的速度很快,一路上又再次不断收编了一些溃兵,很快,跟随着黑云鹤、赵烈的队伍已经过千了,虽然不少人都没有兵器与盔甲,但这次广宁平叛的本身根本就不怎么需要这些。 当赵烈赶到广宁之时,城中果然已经是乱成了一片,不少城门都已经被打开,大批大批的军民纷纷而逃。 毫无疑问,这是孙得功正在宣传了。 可不能让这些军民逃到了荒野里,这样的天气,这样的仓促,逃出了广宁城,等着他们的大多都是死亡。 赵烈策马而上,径直爆喝道:“我乃西平堡赵烈是也!此番阵斩敌酋四贝勒黄台吉,夺去了敌酋大贝勒代善的旗主旗,西平堡大军已连番战胜建奴,那孙得功与鲍承先都是汉奸,你们可不要信他们的!” 若是说别的什么名字,哪怕是黑云鹤都不好使,但一说到西平堡的赵烈,众人还是停下了脚步,纷纷看向了赵烈。 毕竟,这段时间以来,为了凸显大家的信心,赵烈的功业是不断被重点宣传的,所以哪怕是一个普通的广宁百姓也知道赵烈的威风。 也明白赵烈是杀建奴的能手。 纷纷有了些信心。 赵烈的部下举起了代善的旗主旗以及黄台吉的旗主旗,还有黄台吉的人头,无比骄傲地说道:“建奴大军已经崩溃,广宁安如泰山,大家还是回城去吧!” 第一百一十八章 劝说王化贞 看着那曾经不可一世的后金旗主旗皱巴巴的握在趾高气昂的赵烈亲兵的手里,众人无不振奋了许多。 “嚯,还真是建奴的旗主旗啊!” “难道真的赢了?” “不会吧,若是赢了,怎么可能只有这么些人!” …… 赵烈见状,适时开口道:“广宁本部大军是败了,但是建奴也溃散了,兄弟们,这天寒地冻的,你们还有子女,还有父母,要是就这么一走了之,那今天夜里就可以给你们收尸!” 众人闻言,立时沉默了许多,可不是么,若是这样的天气跑出城外,那自己是能够活下来,可是子女父母却只怕多半活不下来的。 “本部大军是败了,但是建奴同样被我们突袭杀死了小奴黄台吉,建奴的大营也被我们烧了,老奴不知死活,这等情况之下,只要有广宁可守,那些建奴根本就不足为惧,这是咱们唯一能够活下去的机会!唯一能够保全家人的机会!” 在赵烈的高声述说之下,越来越多的人们停下了脚步。 见状,赵烈立即让本部骑军开始维持秩序,整顿人马,让差不多恢复了理智的人,整队准备回城,若是还有惊慌失措,严重惊扰百姓的,杀无赦! 而在这时,散出去的探子也回来了,向黑云鹤与赵烈报告道,说在北门见到城中冲出了上百兵将,似乎还簇拥着一个官员,这些人正在沿着城向东跑,想必是要绕过广宁而南下逃生。 赵烈闻言,不假思索道:“想来必是抚台大人无疑,将爷,让我们去截住抚台大人吧,广宁城还需要他来坐镇的!” 黑云鹤好奇地问道:“为何会是抚台大人?” “城中还能带上上百兵将出城的,想必只有抚台大人一人了!将爷,走,咱们去截住他吧!”实际上,赵烈正是恨不得万能而刚愎自用的王化贞就此死掉,但这位辽东巡抚对于安抚广宁的军心与民心还是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的。 最起码在目前这个阶段是这样的。 不过,黑云鹤可对王化贞不感冒,心中也有些犯怵,这是大明武官对大明文官天生的厌恶,以及低人一等的卑微感,黑云鹤可不愿意去见什么王化贞。 在他看来,王化贞跑掉,城里由他来张罗才更好的。 “那你去吧,我组织人进城,先把城门给控制在手,然后清剿孙得功与鲍承先这两个狗贼!”黑云鹤下定了决心,做出了他最愿意做的事情。 对此,赵烈也不强求,反正只是截住王化贞而已,这不算什么的,黑云鹤不愿意参与就不参与吧。 “兄弟们,走!” 赵烈带着五十骑,向北门而去,这边依旧由黑云鹤来收拢人马,然后进城。 没有多长时间,赵烈便就见到了那一彪人马,足有上百人,见到赵烈过来,那上百人中立即分出了二十骑向着赵烈处冲来,而其余人则围成了一团,将一个老者保护在了中间。 即便是在逃难的时候,还有如此的尊卑观念,毫无疑问,那老者便是辽东巡抚王化贞了。 别人可没这么大的架子。 那二十骑冲得速度也不满,当先是一个广宁的将领,已经是浑身的血,看上去很是悍勇。 赵烈立即令人停下了马匹,看向了那将领道:“我是广宁千总赵烈,前来保护抚台大人回城!” 那将领却不管不顾地说道:“还回什么城,回城只是死路一条,我是广宁参将江朝栋,你速速听令,与我护送抚台大人回京!” 历史上就是这个江朝栋,裹挟着王化贞抛弃了还在抵抗叛军的军队逃离广宁的。 此番又是这样的嘴脸,真是让赵烈感到好笑。 “放肆,建奴已经溃散,小奴黄台吉已被我阵斩,老奴也不知死活,城中作乱的也只是孙得功、鲍承先那两个狗贼而已,你这样裹挟抚台大人而去,是何居心,难道说想要让抚台大人身败名裂嘛!”赵烈厉声呵斥道,随后看也不看那江朝栋一眼,就圈马向着王化贞而去。 赵烈的部下都是战场中厮杀出来的,也是习惯了胜利的,自然有一种压迫感。 这让江朝栋脸色大变,怒吼道:“大胆,你要犯上作乱嘛!” “倒是你要犯上作乱吧!你自己贪生怕死就算了,还想要裹挟抚台大人而去,简直是丧心病狂,如实抚台大人不能存广宁,如何向朝廷交待,今日建奴猖狂,大人若一走了之,这辽东三千里河山,百万生灵定然无法保存,朝廷难道能饶了大人不成?” “到时候,你是活命了,可是抚台大人呢?”赵烈轻蔑的笑着。 江朝栋气得立即一刀向赵烈砍来:“找死!” 这一刀,赵烈却如何会放在心里,只是一枪扫过,直接将江朝栋连人带刀都扫落下地,然后呵道:“把这个贪生怕死,还想要裹挟抚台大人的败类,给我绑了!” 那些跟随着江朝栋的骑兵见状,有意上前来阻拦,赵烈嘿然一笑:“想死的就来!” 那些骑兵都听说过赵烈的威名,又眼前所见了赵烈的武勇,一时之间就不敢动弹。 “你们不要误了抚台大人!”赵烈冷哼一声,一拉缰绳滚鞍下马,丢掉了手中的大枪,摘下了头上的头盔,也丢在了地上,大步流星的向着王化贞走去:“抚台大人受惊了,卑职是来保护大人的。还请大人回城主持广宁平叛,建奴小奴已死,老奴也生死未卜,纵然还有不少建奴肆虐,但已无主心骨,广宁必存!” 听到了这样的话,王化贞也示意让众人让开,他看上去极为狼狈,就算是身上的官服都破损了好几处,头发更是乱糟糟的,斯文扫地,但他的仪态还是很端正的,看着赵烈,慢慢开口道:“广宁千总赵烈,我知道你,你说小奴已经被你阵斩?老奴也生死未卜!” “正是如此,大人明鉴,不仅仅是小奴,便是那建奴中的代善、莽古尔泰也被我西平堡众成功击退,建奴所部已溃散,只是前去包抄刘渠总兵的建奴只怕是斗志旺盛,但绝对不可能攻下广宁!只要有大人在!”赵烈侃侃而言。 第一百一十九章 请赏 王化贞凝视着赵烈,似乎想要看清楚,赵烈所说的是不是真的。 赵烈继续开口道:“大人明鉴,建奴失去了头脑,就算是再有匹夫之勇,那也只不过是一盘散沙,绝对难以持久的,只要黄台吉身死,老奴生死未卜的消息传出,建奴一定是会乱的,一定会逃回去的!” “只要能够守住一天,广宁便就安如泰山!卑职斗胆请大人回城平叛!” 王化贞看着赵烈开口道:“那守住广宁之后,赵千总可敢衔尾而击,一举荡平建奴?” 赵烈闻言,差点被口水给噎死,好家伙,这位大佬真不愧是大佬,前几秒钟正在仓皇出逃,而如今也依旧待在城外不敢进城。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居然又想起要“衔尾而击”,甚至是想要“一举荡平建奴”了。 大佬就是大佬,比不了,比不了! 但此刻,正是要稳住王化贞,让他不要出逃,回广宁平叛,赵烈自然也只有昧着良心答应了下来:“但有抚台大人驱使,卑职无敢不从!” 王化贞看着赵烈,哈哈一笑:“今日所见赵千总,方知广宁还有真男儿啊!好,来人啊,给我换官府,本抚这就返回广宁,平叛守城!” 赵烈真是一阵汗颜,你妹的,王化贞这是恩将仇报,要将自己架在火上烤啊。 什么叫“今日所见赵千总,方知广宁还有真男儿啊!”,这话要是传到其他人的耳朵中,自己还不立即就成为众矢之的啊。 赵烈并不怕压力,但是这种毫无必要的压力就十分不值得了。 也顾不上会得罪王化贞,赵烈还是开口说道:“抚台大人明鉴,我广宁儿郎人人骁勇,卑职不过只是其中普通一员而已。” 王化贞顿了一顿,意味深长地看着赵烈道:“赵千总!” “卑职在。” “速去捉拿叛贼孙得功、鲍承先,扫平乱党,还我广宁一个太平!” “卑职遵命。” “好!”王化贞的声音变得低沉有力;“就让本抚一睹你杀贼报国的英姿吧。” “遵命!”赵烈不再多言,转身而去,一路上拾起自己的大枪和头盔,领上自己的五十骑不过也不就此而走。 要知道,在历史上,王化贞是跑了的,虽然说此时已经被自己劝说好了,但万一又临时变卦给跑了,那还不给抓瞎啊! 赵烈领着众骑,向王化贞道:“卑职,护送抚台大人回城!” 王化贞倒也没有反对,而是换了身官服之后,在赵烈部与原本的百十个护卫的簇拥下,往广宁城而去。 广宁可是个大城,四个城门都有瓮城,叛军不过只是孙得功与鲍承先两人为首而已,只要王化贞能够回去,瞬间就能反正。 就算不反正,也不要紧,有黑云鹤与赵烈在,那些叛军根本就成不了气候的。 毕竟,叛军们的士气十分不稳,绝对难以抵抗得住黑云鹤与赵烈的骑突。 等簇拥着王化贞来到了城门的时候,城门上已经升起了黑云鹤的将旗,城墙上也站上了许多的士兵,他们看上去虽然不能说是精神鼓舞,但起码也算是端正了。 而城中依旧还是阵阵厮杀声响起,甚至还有浓烟与火光,想必这帮叛军正在城中打家劫舍,甚至还有许多的市井无赖也参与了其中,这就需要有大量的部队才行。 若是王化贞不回来,只怕收拢部队还很困难,但现在了王化贞,这情况可就不同了。 赵烈向王化贞道:“敢情抚台大人登城,升旗聚集大军,并能赦免那些被裹挟的叛军,只问首恶。” 王化贞点了点头说道:“准!” “谢大人,还请大人对孙得功与鲍承先悬赐,让儿郎们更加奋战,也更为打消叛军的士气!”赵烈进一步向王化贞提议道,如此作为也是为了坚定王化贞的信念,让王化贞知道,广宁城是可以很快能够稳定的。 此番他回到城中,是不会有危险的。 不怪赵烈想得这么多,毕竟,逃跑是很容易习惯的,一次逃跑了,那就会有第二次,还会有更多次。 王化贞再次看向了赵烈,缓缓地点头道:“可,若能有取得孙得功与鲍承先首级者,赏银百两!” 你妹的,这叫什么厚赏啊,此刻可是一片混乱的啊,这赏银百两真的难以鼓舞士气。 赵烈于是补充道:“能否再请抚台大人开恩,能赏赐世袭百户?” “放肆!朝廷军功岂是儿戏,岂能如此滥发!”这时,王化贞身边的仆从们开始活了过来,神气活现地训斥起了赵烈。 赵烈却不管不顾只是看着王化贞,哪怕为此而得罪了王化贞也没关系,他是要打定主意,不待在广宁城,而外放的,自然是为了大局,敢于这么做。 王化贞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谢大人!”赵烈立即招呼起士兵来,不过再进城中杀敌之前,他又找来了赵永山:“带几个人守住城门,千万不可让抚台大人出城,记住,立刻在城楼上升起巡抚大旗。以保护抚台大人之名,给我看住他!”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要是给一般人早就吓尿了。 但赵永山是赵烈的第一亲信,自然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安排好了这一切,赵烈这才率军向着城中而进。 不管鲍承先与孙得功又张罗了多少人,他都不会惧怕。 那些叛军绝对不是自己的对手,赵烈有着强烈的自信心。 城中正在厮杀一片,黑云鹤所带领的骑军起到了绝对主力的地位,收拢而来的广宁逃军也开始奋勇而上,去主动的进攻叛军了。 没办法,他们想要活下去,更想要让自己的亲人也一起活下去,为了这个目的,只有打败叛军,只有重新掌控住广宁城,他们才能有进一步与建奴作战的可能。 为了家人能够活下去,他们也是拼了! 在局势明确的现在,士气也不是任何的问题。 赵烈的到来,也赢得了阵阵欢呼,许多人都向着赵烈欢呼,在大家看来,此战必胜,离不开赵烈的武勇,如今,赵烈到来了,那孙得功与鲍承先,必败! 第一百二十章 什么将门世家 随着辽东巡抚的仪仗在城头高高耸立之后,广宁城中的还在自发抵抗的士兵们也找到了方向,备受鼓舞。 而黑云鹤早在赵烈之前已经冲入了城中,正在不断地收拢溃兵以及击溃成小队的叛军。 赵烈所部的到来,更是让城中的军民们不断地欢呼,虽然赵烈所部的人数并不算多,但“万人敌”赵烈的名号在整个广宁城都是有口皆碑的,所有人都听说过这么一个杀建奴如喝水的好汉。 人人对着赵烈的军旗纷纷呼喊致意,更有些自发抵抗的士兵,甚至是已经溃散了的士兵开始加入了赵烈的队伍。 而相反孙得功与鲍承先的部众人数不多,并且多半是为了活命,没有办法才造反起事的,之后更是又裹挟了许多不知所措的广宁士兵,人员混杂,士气低落。 当黑云鹤与赵烈的平叛队伍入城之后,简直如汤泼雪一般,各处叛军纷纷败退而散,尤其是那些正在被裹挟的溃兵们更是一哄而散,他们可不是孙得功与鲍承先的本部,之前不知所措,被逼无奈加入了其中,但现在明显叛军要完蛋了。 就连辽东巡抚也来了,大家自然是要保命要紧的,又怎么会跟随着这条破船一起沉没呢? 在平叛军的高歌猛进之下,许多叛军正在逃散,许多溃兵得到了收拢,平叛军士气如虹,不过,许多城中的富户们依旧是紧守门户,并没有投身到平叛或者叛乱之中,这也十分正常,赵烈并不会苛责,甚至如今这般混乱的情况下,少些人出来才是更有利的。 一直攻到广宁知府衙门前,本已经困守知府衙门的高邦佐也趁机指挥衙役、捕快们一举杀出,配合黑云鹤与赵烈作战。 辽东巡抚御史方震儒找不到王化贞,又见到知府衙门被围困,本也打算逃走。 现在看到援军到来,也连忙命令组织家奴参战,拿起各种家伙赶来和黑云鹤、赵烈会师。 以他为榜样,城中百官也纷纷开始把扫地奴仆都编组起来,加入城中参加混战。 毕竟,如今局势已经明朗,富户们还算了,百官们若是还不立即出来站队,那秋后算账的时间也不会晚了。 平叛军的人马逐渐增多,而叛军与趁机捣乱的无赖们节节败退,许多叛军已经一哄而散,大局已定。 不过,让人感到出乎意料的是,孙得功与鲍承先居然没有夺路而逃,要知道,他们可是叛军之中最有机会逃散的,可竟然没有跑,居然反倒冷静地开始集结部队,试图反攻。 天可怜见,这两个狗贼在面对建奴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表现出如此的勇气与果决来,这让黑云鹤也不禁有些感叹,长叹一声道“孙得功与鲍承先不愧是世代将门,还是有些骨气的!” 许多人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心中所想的也是一样。 到了这样的程度,明明也是有机会逃的,却始终没有离开,居然还开始冷静地集结部队,还居然试图反攻,这绝对是很有些骨气的了。 不愧是将门世家。 赵烈闻言,冷笑一声,嗤之以鼻道:“什么骨气,遇见建奴就知道逃命,建奴来了就投靠建奴,这个时候倒是来劲了,拼命了,呵呵,这叫什么骨气,这叫什么将门世家,明明是我大明之耻,这样的无耻败类,我见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这两个畜生,正好杀了来祭奠因他们而枉死的袍泽!” 众人闻言无不汗颜,纷纷觉得之前的感觉确实是错了。 便是黑云鹤也有些讪讪,但也没有往心里去,他这样大大咧咧的人是不怎么在意这些的。 “好,兄弟们,让我们去杀了孙得功与鲍承先那两个狗贼,这两个混蛋,害了我们广宁这么多人,一定要让他们罪有应得!”赵烈率先向着孙得功与鲍承先盘踞的地方而去。 两人与亲信部署们如今盘踞在孙得功的府邸。 没想到这厮倒还是个孝子,这点要比鲍承先那厮强上了不少。 但就算是孝子又如何,自己背叛了国家,背叛了祖宗,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广宁军民,还想要害死更多,难道那些被他害死的人们没有爹妈,没有亲人吗? 这种混账,简直是死有余辜! 居然还敢冷静,居然还敢试图反击! 呵呵,真是该死至极! 一群人来到了孙得功的府邸,此刻平叛军们正在围攻,而孙得功这厮居然并不全守,还列了一队人马在大门之外结阵,再配合院墙上的叛军,居然一时半会竟能抵抗得住,甚至让平叛军无法放开手脚来攻。 “大人,还是调大炮过来轰死他们吧!”见到黑云鹤与赵烈到来了,之前负责围攻的将领立即前来请示。 正说着,就听得一声炮响打断了话语,几个士兵已经浑身是血的倒在了地上哀嚎。 这孙得功看来还有门虎蹲炮! 赵烈沉声问道:“对方有几门炮?” “应该是一门,隔一会儿就要放上一炮。” “究竟是几门?我不要应该!” “一,一门,间隔的时间有点长的,但若是还隐藏着一门,也未可知,毕竟,我们没有直接打进去……”那将领看得出来,只怕赵烈是准备强突进去的了,便又补充了一句,生怕会因此而担负责任。 “好,知道了,让大家射箭放火铳,压制对方!”赵烈挥了挥手说道。 “是!” “儿郎们,跟我上,直接打破孙得功的狗头!”赵烈翻身上马,举起大枪,向着孙府之前的人马就冲了上去。 虎头、白眼等人也连忙跟随而上,几乎是一个瞬间,便就有不下二十骑跟随着赵烈猛冲而上。 孙府墙壁上的叛军见状,连忙高呼起来,向着赵烈所部就要射箭。 这帮家伙刚刚高呼,箭还没来得及射出去了,平叛军那边的箭雨已经铺天盖地而来,径直在城墙上洒下了一层箭雨。 直接将那些叛军压得抬不起头来,不少人已经倒下墙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 救命稻草 而府门前的叛军显然要更加精锐一些,不但有着大盾,而且火铳箭弩都有,并且还有二十多骑隐在照墙之后,而且时不时的还有火炮轰鸣,难怪一开始的围攻突破不了。 而孙得功更是在那支骑兵队之中,如今也只有他率先冲阵,才能确保士气的稳固,要不然,早就有人跑了。 赵烈一马当先直冲那些叛军而去,根本不将那些大盾以及火铳箭弩放在眼里,他的身后不下二十骑已经开始冲突,更有箭雨率先向那些叛军进行了一轮覆盖。 压得那些叛军全都躲在大盾与照墙之后,无法对赵烈进行狙击。 等箭雨停息,赵烈已到了十步之内,想也不想,嘿地一声,将手中的投矛直接掷了出去,身后的骑军也是一样。 大片的投矛立时将前面的大盾手以及弓弩手钉在了地上,而照墙里的叛军骑兵才刚刚作出冲锋的架势,已被赵烈一马当先直接撞了过去。 只见大枪连点,立时就有两个叛军骑兵坠落马下,叛军们还想要抵抗,但虎头等人已经冲了上来,立即就将这门前的叛军全都打散了。 这摧枯拉朽的胜利简直让人瞠目结舌,之前负责围攻的广宁军们无不愣住了,随即咽了咽口水,怪不得都说这赵烈是“万人敌”,杀了许多的建奴了,这本事,这能力,这气势,绝对是一等一的强啊! 驱赶着叛军,赵烈就要往门内冲去。 孙得功原本是在叛军骑兵之中最前一个,但见到了赵烈而来,他很果断的到了骑军的最后,果真是有先见之明,他立即冲进了大门。 然后一条声的喊叫:“关门,关门,快关门!” 门内的叛军连忙毫不留情地关上了大门,虽然外面还有许多的同伙,但这个时候,他们也已经顾不上了,先关上大门再说吧,能多活一会儿那就多一会儿了。 见冲不进大门,赵烈便就翻身而回,孙得功与鲍承先在这府邸之中,已经势成瓮中之鳖,不必再花更多的气力在上面了,围住就是了,再不济直接用火烧,烧也要将孙得功他们给烧死了。 赵烈抽身而出,带着部署去剪除别处的叛军了。 城内各处的叛军基本上已经被肃清了,但还有两股人马占据了东城城门,这可是要害之处,可一定要尽快将之给消灭,不然若是建奴大军过来的话,趁乱冲进来,那可就有点难受了。 而有了王化贞在收容乱兵,城中的局势也逐渐开始了好转。 甚至,知府高邦佐居然已经开始派出了知府衙门的衙役组织了不少的民夫队。 这些民夫挑着水,扛着木板,让平叛士兵解渴,还把伤兵抬走,救火,按抚百姓,这让平叛军的士气更为高涨,而叛军们的士气更加下降了。 当赵烈赶到东城门的时候,没想到东城门的叛军已经被成功的消灭了,毕竟,东城的瓮城还在明军的控制之中,内外夹击,也是将这股实力最为强劲的叛军给剿灭了。 赵烈这是白来了,但无所谓,能有胜利就很好。 于是,又往孙得功的府邸去。 等到了孙府的时候,赵烈竟然发现知府衙门又送来了热饭,原来在控制住了广宁城的大局之后,知府高邦佐开始了派送大米和布匹,鼓励市民帮助做饭,照顾伤兵。 那些安定下来的民妇都在制作绷带,或者洗菜淘米、杀猪造饭。 广宁城中基本上已经恢复了和平,虽然孙得功与鲍承先还活着,但广宁城已经是炊烟淼淼,一副安宁的样子了。 这真是不错,一路过来,赵烈也是累坏了,反正现在四座城门已经关闭,都被安排上了可靠的人员,即便是建奴过来,只要能够稳住,那必然是稳如泰山的。 赵烈也下了马,开始休息一下,吃喝起来,喝着肉汤,吃着热饭,感到满满的幸福感,比起王化贞,高知府的表现还真是相当不错了。 忙而不乱,绝对是一员干吏。 历史上,他也是广宁城中的这些文官要员之中,唯一一个自尽殉城的。 现在看来,不仅仅是有气节,也是有相当能力的。 战后,有了这员知府,倒也是不错,想必是能尽快恢复广宁的秩序的。 吃饱喝足以后,赵烈甚至又休息了一会儿,觉得精力重新回到了身上,他这才又到了孙府之前,此时,平叛军正在源源不断而来,孙得功、鲍承先以及他们的铁杆亲信们,此时已经是被团团包围在了孙府。 胜利只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让人喊话,只问首恶,余者不论!”黑云鹤也回来了,笑呵呵地说道。 众人闻言无不哈哈大笑,广宁是必然守住了,而孙得功也是必然要被抓住的,逃不了的。 立即就有人上去喊话。 孙府中一片死寂。 鲍承先已经是吓得瑟瑟发抖,看着孙得功战战兢兢地问道:“怎么办?怎么办啊,孙得功,你不会说汗王很快就会来吗?汗王呢?汗王在哪里呢?” 孙得功不屑的回过头扫了鲍承先一眼,并不答话,到了现在城中也没乱,可知道后金的大军并没有如同预期中那样而来。 既然后金大军来不了了,那结局已经注定了,可笑鲍承先还好意思问“怎么办”,能怎么办,只有等死而已。 鲍承先却不放弃,上前一把拉住了孙得功的手,哭哭啼啼地说道:“投降吧,不如投降了吧,你是抚台大人的亲信,他是最听你的,咱们投降了吧,能够活下来的,是的,一定可以活下来的。” “抚台大人是最好面子的,你要是叛乱了,那他的面子上会很不好看,快与他解释,只要解释了,那他一定不会说你叛乱的,那咱们就能活,就能活下来的!” 鲍承先想到了这里,就仿佛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般,死命的劝说着。 走投无路了,他只能这么抓住了。 孙得功眼前一亮,点了点头说道:“好,鲍兄你的主意真是不错,抚台大人就算是会追究我的罪过,那也不会在现在,他一定会帮我隐瞒的。” “是极,是极,绝对如此,到时候咱们再花点钱出去,能活,能活下去的!”鲍承先点头如捣蒜。 “不错!”孙得功笑了,看向鲍承先,笑得更开心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授首 见到孙得功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鲍承先也立时松了一口气,一个劲地嘟囔起来:“太好了,太好了,这下总算是有救了,有救了!那王化贞刚愎自用,极好面子,只要你一口咬定是被冤枉的,那就不会死的,我也可以说是被部下裹挟的,并不是我做的,大不了,把家产先捐出去就是了,没几年又可以回来的。” 鲍承先絮絮叨叨的,又像是在劝说孙得功,又似乎是在给自己吃定心丸。 孙得功也笑着点头说道:“是的,是的,一定会没事的,最起码不会现在就死的!” “那还等什么?走,快出去投降吧!走!”鲍承先显得有些急吼吼的,不管如何,他可是将门世家,在军中也算是有些面子的,王化贞的脾气他也知晓,只要肯伏低做小,只要肯舍得钱财,那问题是不会太大的。 转身,鲍承先就率先向着府门外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嘟囔着:“早他么该投降了,不,真是不该听你的话,投降什么建奴,麻麻的……” 孙得功冷笑一声,抽出刀来,一把上前,一手捂住了鲍承先喋喋不休的嘴巴,一把将刀捅进了鲍承先的后背,然后猛力地搅动起来。 那鲍承先挣扎着想要脱离,却已是浑身力气涣散,一头栽在了地上,但还试图想要抬头回望。 孙得功一脚踩了上去,又是一刀,将鲍承先的头都给砍了下来,然后一把将那血淋淋的头颅高举过头,对着众人大喊起来:“鲍承先投敌卖国,背弃了祖宗,此等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场中,人人目瞪口呆,万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变故。 鲍承先的几个亲兵见状,惨叫一声,立即就想要逃走,却被反应过来的孙得功的手下将他们拿住了。 “都杀了!”孙得功狠狠地挥了挥手。 顿时就是几颗人头落地,而其余众人都是面色惨白,简直更死人一般。 孙得功嘿然一笑,向着众人说道:“这一切都是鲍承先搞得鬼,不是说只问首恶吗?跟我们没有关系的!” “是是是!”众人无不点头如捣蒜。 现在死局已定,若是能够死里逃生的话,那自然是一件美事。 自然不会有人反对。 孙得功昂然而立,他是王化贞的亲信,能够让眼高于顶的辽东巡抚看重他区区一个游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这可不是随随便便而得到的信任。 在整个广宁,他敢说是最熟悉辽东巡抚之人。 他相信,能够有很大的机会活下来的,甚至保住这一身富贵也未必不可能。 “去向府外喊话,就喊叛贼鲍承先已经授首,我们愿意反正!不,我们是被鲍承先那狗贼欺骗裹挟的,我们是无辜的!”孙得功无比自信地下着命令。 他是广宁本部中军游击,门外的黑云鹤虽然是个副将,但论起亲疏程度,他已经远远将黑云鹤甩到一边去了,想必这个西平堡的副将也不敢拿自己怎么样。 最终只会将自己交给王化贞来定夺。 王化贞,必然是要动怒的,但这有什么关系,一口气的往鲍承先与刘渠那里推就是了。 想必,王化贞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糊弄,这一关平稳度过是有风险的,但绝对不像现在这么大。 不需要孙得功多催促,几乎所有的人都自告奋勇地对着府外喊叫:“鲍承先已经被我们杀掉了,我们都是无辜的!” “对,鲍承先那狗贼欺骗裹挟了我们,我们已经杀了这狗贼和他的帮凶了!” “我们是大明官军,我们都是愿意反正的!” 府外,平叛军闻言,无不高声欢呼,四个城门已经重新回到了大家的掌控之内,巡抚大人已经回来了,知府大人也正在维持着城中的秩序,形势一片大好,现在鲍承先又死了,那大局已定。 不论前去增援的广宁本部援军最终能活着回来多少人,反正这广宁城是安全了,城中的众人也安全了。 没有比这更好的消息了,更别说这鲍承先也是大户了,大家还能分得一笔。 想到了这里大家都十分高兴。 黑云鹤也是一样,笑哈哈地拍着大腿说道:“好了,原本还以为要用火烧,现在根本不需要了,直接投降了,这样也好,尽早的整顿好城中,才能提防建奴的侵袭,就允了吧!” 赵烈并没有发声,黑云鹤说的对,想要更好的提防建奴的侵袭,唯有先整顿好城中的秩序,要不然,等建奴一来,城中的这些叛军与无赖们正乱起来,可就不太好收拾了。 但这并不代表着他就要放过孙得功。 此番,孙得功居然还想着杀掉鲍承先来投降保命,这简直就是异想天开的事情。 但既然这厮敢打这个主意,那就表明这厮有活命的依仗。 莫非这个时候,他还指望着王化贞能够继续信任他,并给他活命的机会吗? 这实在是有些太过天方夜谭的事情了。 但不管是不是什么天方夜谭,也不管那孙得功有什么别的什么依仗。 赵烈都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默默地取过了一把火铳,赵烈装模作样的摆弄着。 在得到了黑云鹤的允许之后,孙府之中的叛军们一个个丢掉了手中的武器,站到了一边,然后乖乖地接受了平叛军的绑缚,并没人反抗。 若是不绑缚他们,那才叫不合理了。 孙得功在门内看了好一会儿,见虽然有绑缚,但并没有太多的恶意,便也就放心了,走出了门外,痛心疾首地对着黑云鹤就辩解起来:“老黑,我冤枉啊!真的是太冤枉了。” 话还没有落地,就听得一声铳响,孙得功的胸口立即出现了一个洞眼,随即鲜血涌出,他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个洞眼,然后双手紧紧捂住,想要将伤口捂住,可是血依旧不断的流逝,身上的力气也逐渐流失,整个人最终还是一头摔倒在了地上,说不出话来了。 眼睛是没有闭上的,他一定在想,怎么会这样?只要能见到王化贞就能活命的啊! 怎么不让我见到王化贞!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太平 这让投降了的叛军们无不惊慌失措,可是大半人已经被绑缚了起来,只有蹲在那里,不断的发抖。 赵烈丢下了手中的火铳,笑着说道:“如果说我这是走火了,你们信吗?” 大家哪里明白走火是什么意思,但也隐约猜到赵烈的说法是什么,全都盯着他,生怕赵烈又拿出一杆火铳来。 “其实,刚才那铳我是故意的,孙得功,必须死!这厮害死了这么多人,难道还想要自己活命吗?呵呵,就算老天爷容他,我也不会容他的!” “只问首恶,余者不论!” “好了,这孙得功已经死了,其他人我不管了!” “我这就去向巡抚大人请罪!” 赵烈转身就准备去跟王化贞请罪,这孙得功虽然是个叛贼,但现在已经投降了,赵烈大庭广众之下,擅自杀之,这若是被人上纲上线的话,那当然也是会有麻烦的。 但赵烈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如今他立的功够大的了,甚至完全可以说大得有些没边了,这并不是好事。 此举一来顺了他的本心,让他念头通达,二来也是藏拙,是自污。 这能让上面更好做,不然落得个功高震主,唯有赐死那就没得玩了。 至于说立威与示恩倒不是主要想法了。 目送着赵烈而去的背影,众人无不面色感慨,心中有着或多或少的震撼。 “啧啧,好一个赵烈,果然刚烈!” “孙得功居然说杀就杀了,也是了得!” “区区一个孙得功算个屁啊,就连小奴都被赵千总给杀了,万人敌怎会是浪得虚名的?” “厉害了,赵千总,广宁军的骄傲!” “别骄傲不骄傲了,就这么杀了孙得功可也有他好受得了。” “不就一个叛贼吗?杀了就杀了,有什么要紧!” “呵呵,你怕是不知道孙得功在抚台大人面前有多得宠吧?” …… 一个个纠结不已,感慨万千。 而赵烈已经策马来到了城楼之下,仰望着那巡抚大旗迎风招展,嘿然一笑,翻身下马就上了城楼。 一路上,人们纷纷投以了敬佩的目光以及发自肺腑的敬意。 大家明白若是没有赵烈,只怕这广宁就完了,赵烈可谓是全广宁人的恩人。 来到了城楼,王化贞正端坐于上,一身的狼狈已经洗却,威严与体面再次回到了身上,唯有眼底里的那抹忧郁依在。 端得是好相貌。 “禀抚台大人,城中叛贼已经肃清,孙得功与鲍承先也授首,还请大人主持大局!”赵烈立即朗声而言。 一听这么快城中的叛贼已经被肃清,而且鲍承先与孙得功也授首了,王化贞的脸上泛起一丝喜色,但很快便就不见了,只是点了点头说道:“好,赵烈,你是有功的!” “禀抚台大人,卑职也有过错!”赵烈继续说了起来,反正当众杀孙得功是掩盖不了的事实,那自然是要主动向王化贞解释的。 “哦?何错之有?”王化贞看向了赵烈,脸上不怒不喜。 赵烈不卑不亢地说道:“孙得功杀了鲍承先后投降而出,卑职却没忍住冲动,直接杀了孙得功!” “……” 半晌,王化贞方才开口道:“杀了也好!你没有错!这等无能之辈,自是该死!” 没有说孙得功是叛贼,而说是无能之辈,可见王化贞的心胸,赵烈却也不放在心上,以如今的战功,就算直升总兵官也是足够的。 但资历过浅,再拔擢也不可能一步就到总兵官,上头肯定也在为如何赏赐而发愁,但杀了投降的孙得功,这显然是不合规矩的,那么有功有过,授了个参将想必是不难的。 如今广宁本部损失严重,赵烈这等的参将一定不会就守在广宁城的,一切会调集罗一贯为总兵官守广宁,而前线的一个大型的堡垒,应该就是赵烈的去处。 到时候,不在王化贞的眼前晃,一切都还是可行的。 很快,王化贞在全套的仪仗之下,风光的回了官衙。 而高邦佐则带着衙役抬着了几箱银子过来,赵烈自然是谢了之后,便就开始召集士兵领赏。 这次平叛的恩赏很高,高达一颗首级五两银子的天价,但比起广宁城被建奴唾手而得,这样的赏赐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被召集而来的平叛军人人兴高采烈,纷纷领取赏银,就算是没有首级的,到时候也会给予一定的恩赏,这让众人更加的开心了。 不但保住了广宁,保住了自家的性命,还能发一笔小财,这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而赵烈也不介意多收买一下人心,几乎每个人的赏银都是从他的手上拿取的,这让许多人对赵烈有了更深的印象,也让赵烈对广宁本部现在残存的士兵有了一些稍微熟悉一点的印象。 更是暗暗记录下了一些个相当勇猛小军官的名姓,到时候等他外放一镇,这些人都用得上。 而城外不断有败兵而回,也见到了建奴的追兵,但见广宁城中丝毫不乱,又被黑云鹤带着骑兵给反冲了一阵,这些建奴最终还是退却了。 这就让广宁城越发的太平起来,诚然有很多人家失去了他们的儿子、丈夫与爹爹,但更大多数的百姓活了下来,于是,渐渐的,整个广宁城再次太平了下来,整个城中都洋溢着快活的味道。 生存不易啊! 而有了文官的运作,广宁城果然是再次回到了正规,这一点上许多武将们确实是做不到的,极端的排斥某个群体都是不对的。 赵烈也乐得放手,啥也不用再干了,只是休息而已。 这一阵子他可是累坏了,出的风头也实在是太大了,没有必要再出来招惹他人的嫉妒之心了。 不过人算不如天算,赵烈还是休息不得,在快到了夜里,竟然连广宁镇总兵刘渠也在家丁的护卫下回城了,只不过是身负重伤,立即开始了救治,赵烈作为下官自然也是要在边上问候等待消息的。 渐渐的,许多将领的下落也基本出来了。 死伤惨重! 第一百二十四章 功赏 广宁镇总兵刘渠身负重伤,被家丁抢了回来,现在正在紧急的救治之中,不过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而援辽军总兵祁秉忠“扶病,而战”,身中二刀三矢,被家丁救起,扶上马,破重围,行至途中,伤重而死。 援辽军副总兵麻承宗失踪,如今下落不明。 镇武堡副将刘征,游击李茂春、张明先等相继战死。 明援兵三万余人,在沙岭几乎是全军覆没,成功逃回来的只不过是区区三千多人。 中上级军官几乎被荡之一空。 整个广宁镇目前只剩下副总兵罗一贯,还有一个副总兵毛文龙则远在皮岛,再往下的就是副将黑云鹤,而赵烈这个区区千总竟然在尚存的广宁军官之中排在前二十了。 可见此战的损失之大。 然而,这已经算是十分只好的事情了,历史上广宁之战的惨剧远比现在要强烈太多。 由于孙得功的出卖,后金军除了在西平堡死了些人之外,几乎是兵不血刃拿下了广宁。 而逃难而出的广宁百姓足有数十万,并且来到了山海关竟然还不被接纳,只到熊廷弼赶到,按剑叱关吏开门,这才让众人入关。当时正是隆冬时节,数十万辽西难民,“携妻抱子,露宿霜眠,朝乏炊烟,暮无野火,前虞溃兵之劫掠,后忧塞虏之抢夺,啼哭之声,震动天地,死伤惨重。 而熊廷弼、王化贞等也先后进关。 惟有广宁知府高邦佐独赴松山,长叹道“不能存广宁,何颜入关!”以身报国,自缢而死。 后金占领广宁后,休整十天,准备向山海关进军。后金大军途经大凌河、小凌河、松山、杏山、塔山等镇堡,行至中左所,沿途百余里,满目荒凉,人烟断绝,几无所得,便返回锦州。 这时广宁西屯的义州,地处冲要,尚在坚守。 努尔哈赤派二子代善、八子皇太极领兵攻打义州。 义州守将不听招抚,闭门拒降。 代善与皇太极兄弟下令攻城,经过八个多小时的激战,城被攻破,斩首三千级。义州是广宁失陷后整个辽西唯一抵抗的城堡。 后金占领广宁,并连陷义州等四十余城堡,将广宁等地数百万饷银、粮食、军器、火药、马牛、布帛等运回辽阳,并把辽河以西的人民驱赶到河东。 以右屯卫为例,被驱赶的人口有一万七千多人,被掠走的牲畜为六千多头,被运走的粮食有五十多万石。 二月,后金军放火烧毁广宁城。撤离广宁、义州等城,返回辽阳。 广宁之役,明朝从全国调募数以十万计的兵员,或成为鬼魂,或沦为溃兵;投入数以百万计的财富,尽入后金之手! 后金获得大量粮食人口、牲畜、金银、物品等,进一步充实了其军事与经济的实力。后金攻占广宁,进入辽西,威胁关门。明朝遭广宁之败,关外局势,更趋恶化,形势岌岌可危。 而熊廷弼以“失陷广宁罪”遭处死弃市,传首九边。魏忠贤虽对王化贞百般袒护,但由于罪行确凿,迟至崇祯五年也一样被处死。 但是现在不同了,现在远远要比历史上好了太多,不但广宁的大部分财产保住的,而且击伤了莽古尔泰,击败了代善,阵斩了黄台吉,老奴也被打得生死未卜,至于岳托、硕托这些小儿辈更是不计其数。 完全可以说后金所蒙受的损失十分巨大,尤其是死了黄台吉,基本上也就杜绝了对方更加强大的可能。 而明军这边也保住了广宁,虽然本部援军丧失殆尽,但好歹还是留下了一些火种,百姓也算是太平。 有了这样的形势,赵烈坚信可以做到更好。 如果刘渠能够活下来那就更好了,虽然这厮最终并没能下狠心对付孙得功,但总体表现还算是不错的,而且在王化贞面前也比罗一贯相对而言要强上一些,这对接下来的武将生存环境有所帮助。 但依旧没有让赵烈如愿,很快,刘渠没能缓得过来,还是英勇殉国了,这让赵烈更是感慨,在大明朝活着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啊。 以后的盟军可一定要找好,千万不能出现鲍承先与孙得功这样的混账,要不然,这三万广宁军本部是不会有如此不幸的。 逝者已矣,赵烈也没什么好说的,参与到了刘渠的白事之中,根本一起忙活了起来,不管怎么说,刘渠对他也还是有着提拔之恩的。 广宁的惨败与广宁的胜利,这两个看上去十分矛盾的消息还是被上报到了朝廷,这引起了朝廷一片激烈的讨论。 争来争去,但大局还是定下来了,那就是广宁镇目前一定要稳定,对于立功的人员自然都是大大的拔擢与赏赐。 副总兵罗一贯果然成为了新任的广宁总兵官驻守广宁,副将黑云鹤也一举被提拔为了副总兵驻守镇武堡等等,这些都是实至名归的,不需要更多的纠结。 唯独到了赵烈这边,却产生了相当的矛盾。 毕竟,赵烈所立下的功勋十分令人咋舌,光是阵斩了黄台吉,就足以让人动容,更别说这一系列的胜利,直接给朝廷众人树立下了一个战神的模样,让这些文官大佬情不自禁之下就产生了压制之心。 这样的战神不可留。 但之后又见到赵烈公然杀死了已经投降的孙得功,再回过头来看看赵烈的功绩,大家又松了一口气,毫无疑问,这赵烈不过是勇将罢了,哪怕是万人敌,但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也不过只是个匹夫而已。 既然不过是匹夫,那对大家的影响还不算大。 于是,赵烈的功业也定了下来,直接被连接提升,一举拔擢为广宁镇参将,广宁中卫世袭千户,驻西平堡! 是的,一下子将赵烈给派在了广宁防线的最前段,西平堡。 这样的消息传来,诸将无不庆贺,毕竟西平堡十分重要,是广宁防线的桥头堡,赵烈被破格拔擢为了参将驻守此处,绝对是大大的重用了。 但赵烈明白这其中的暗意,表面上确实是重用了,可如今广宁军几乎荡然无存,黑云鹤又去了镇武堡,那这城堡中的兵他肯定是要带走的,那赵烈就要依靠着招募来的新兵守卫此处。 绝对是又危险又难以再进一步的所在了,原比将赵烈安置在后方闲置更为残酷。 第一百二十五章 招募 至于王化贞虽然说没有完成荡平建奴的口号,但也是对建奴造成了相当程度的重创,再加上朝中有人,依旧得以留任辽东巡抚之职,依旧驻扎在广宁城。 刘渠等战死沙场之人虽然有朝廷的封赏,但毫无疑问相当于白死了,没有人为他们来追究更多的后事。 至于那三万广宁本部援军更是死得不得其所,也不会有人为他们鸣冤。 朝中诸公心头一片火热,都对荡平建奴有了更强的信心,不过,好在他们也晓得广宁本部损失严重,并没有责令新任总兵罗一关率部前去讨伐建奴,这也算是好事了。 要不然,直接下令让赵烈等部出击,那也是完全没有办法抗命的。 赵烈不管其他,一得到了任命之后,立即就去找王化贞。 王化贞这次很爽快的接见了他,并且是在书房而不是官衙,这位差点连命都送掉的忧郁“师女乃杀手”,是广宁之战的亲历者,明白赵烈在这次战役中所起到的至关重要的作用。 而今也更是有人之际,广宁镇的局势还不算稳固,赵烈这样的中流砥柱,自然还是要用的,再不济也不会直接卸磨杀驴的。 一见到了王化贞,赵烈自然是表明了信心与决心,然后就是要各种物资什么的。 对此,王化贞给予了全面的允许,无论是人口还是牛马亦或者是武器装备,全都答应了下来。 这爽快劲,让赵烈十分后悔,早知道王化贞如此爽快,就应该多要一些的,但此刻话都说出口了,也不好再反悔了,只有感谢答应了下来。 人心终究是无法得到满足的嘛,赵烈也不能例外。 就在暗自懊悔的时候,王化贞那双忧郁的眼睛已经凝向了赵烈,开口问道:“劲阳(赵烈的字),你有多少把握能够讨伐建奴?” 赵烈瞬间爆炸,泥煤的,此时的他虽然贵为参将,但是直属部队也就是他收拢在西平堡的那几百人而已,且这几百人中在十几天前多半还都是平民。 建奴虽然遭遇了重创,但实力尚存,不至于被赵烈带着几百人就能“讨伐”掉的。 王化贞这厮莫非又要嘴炮强国? 但赵烈嘴上自然不会这么回应,表情、动作更是不会如此,瞬间便就做出了一副精忠报国的架势,慷慨激昂地说道:“抚台大人但有差遣,末将万死不辞!” 王化贞凝视着赵烈,半晌这才开口道:“不需如此,劲阳,你我也算是患难之交了,有什么可以直说,荡平建奴已经势在必行,给本抚一个准确的时间,本抚也好为你请功!” “禀抚台大人,如今广宁镇百废待兴,军力不足,只有先积蓄力量,谋定而后断,方能荡平建奴!”赵烈说着说着,发现王化贞的脸上已经有了不悦,明白再继续这么说下来,只怕王化贞是要翻脸的。 这位抚台大人肯拿下架子来跟自己一个“粗鄙武人”说话,本身就是极给面子的了,若是再“不识抬举”,只怕真的是要被狠狠地打板子了。 于是,赵烈继续说道:“半年,半年的功夫,末将敢拿回海州!” “半年时间太长,三月能否?” 王化贞虽然是在问,但实际上三月就是他的底线了。 这让赵烈十分无语,但王化贞已经决定的事情,他自然不得不顺着说:“末将万死不辞!但恳请抚台大人,多给予铁料与工匠。” “准!”王化贞见赵烈答应下来,也答应了下来,看着赵烈道,“劲阳,三月后,本抚为你请功!” “谢抚台大人!”赵烈感激而出。 出了王府,赵烈一个劲的暗骂,麻麻的,疯了,王化贞真是个疯子,自己也是个疯子,三个月的时间就要收服海州,这谈何容易。 但已经没有办法了,好在王化贞答应多给工匠与铁料了,到时候大不了改进火铳什么的吧。 论起暴兵流,没有什么比火铳手与长枪手更快成型的了。 三个月的时间自然是太短了,但王化贞是不会给自己太多时间了,赵烈自然也只有拼一把了。 时间紧急,出了王府,赵烈便就立即去拜见了罗一贯、黑云鹤等人,向他们示好以及求援。 好在这两位老上司还不错,都给予了赵烈一定的帮助,黑云鹤更是提议要将西平堡中他的嫡系部队分五百给赵烈做新部队的架子,但赵烈婉拒了这样的好意。 他所要建立的可不是明军这等依靠家丁的旧式部队,要的可是新型的部队,自然是不会要什么旧部队做架子的。 但一些伤残的军官他是要的,只要是不怎么影响日常训练的,他都要,这些有实战经验的伤残军官都是一笔财富。 只不过此刻的人们没有将这些人放在心上的,除了朝廷的一笔抚恤之外,这些伤残的军官大多过得不太如意,他们本就为今后的日子怎么过而发愁了。 听闻了赵烈招募伤残军官之后,蜂拥而至。 半天之内,居然就已经来了两百多人,多是军中的小旗、总旗之内的官职,少数也有些把总之类的,赵烈挑选了一些看似忠厚听话一些的,当然看上去凶暴一些的也招募了一些。 招募了一百人后,便就暂时停止了招募,而那一百多没有被选中的,赵烈也没有让他们白来,给予了一份钱粮。 赢得了军中的一致好评。 中高级军官还好,这些底层的基层军官们哪个不担心会步这些前辈的后尘,见到赵烈如此仗义,人人都是夸赞的。 但不管他们怎么夸赞,赵烈的心思是不会变化的,这一百有过实战经验的伤残下级军官将负责训练赵烈组建的新军,虽然旧式的军官之中不免有许多恶习,但这帮人都经过了快要绝望的生活,一定会珍惜这一次的机会,对赵烈的要求会不折不扣进行的。 那么,这些有过实战经验的下级军官将是很好的基层教官。 反正大方向与规则上都有赵烈来把握,这些具体的执行者只要听话懂事就好。 在广宁城中,赵烈又竖起了募兵旗。 王化贞给他这个西平堡参将定员定在了一千骑军与两千步兵的编制,这都是战兵的兵额,其中更是给赵烈留出了八十个家丁的配额,可谓相当之高的待遇了。 但赵烈并没有招募军中的“勇士”,而是招募有家有室的青壮。 这让许多人有些不懂,也善意的来劝说过,但赵烈全都笑着感谢后,继续我行我素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新堡 西平堡,前不久还是副将黑云鹤的驻扎地,而今城楼上高高飘扬的则是赵烈的参将旗了,虽然比副将低了一个级别,但是给予的战兵定额都是一样的。 三千人! 其中更是有一千骑兵的编制,这不得不说是王化贞的器重,也惹得许多将领眼红。 但听说了三月而下海州的约定后,众将便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只能够暗自祝愿赵烈好运而已了。 带着一百伤残下级军官,五十多名广宁平叛时拉拢的勇士,以及三千户军民,赵烈来到了西平堡。 与黑云鹤的部将做了交接手续之后,赵烈正式接管了这座光荣的堡垒,广宁镇的桥头堡! 看着这座西平堡,赵烈伫立许久,这才挥了挥手:“进城!” 言罢,率先策马而入,而之前赵烈的部众则开始组织三千户军民在西平堡外进行了安营扎寨。 西平堡中城中的损失并不算大,所以,根本无法新容纳得了这三千户军民,所以,赵烈所幸就在西平堡外,又立了两个新堡来屯民。 形成了掎角之势,拱卫西平堡。 对此,西平堡中的“老军户”们无不对此表示了极大的欢迎,少不得给这些“新人”送来了一些粮食表示了善意。 新堡并不需要多大,也不需要多坚固,更类似于民屯的性质,总好过让这些军户们露宿在外强,毕竟,若是小股建奴而来,赵烈会直接从西平堡中出兵来驱赶,而若是大队建奴而来,也可以依仗这两座新堡,对抗建奴。 而若是建奴倾巢而来,那这两座新堡自然就要迅速的放弃,全都撤进西平堡中的。 所以,建筑这两座新堡并不太费力气,反正有这三千户军民可用,又是为他们在建筑堡垒,这些人的干劲还是很足的。 虽然建奴被击退了,但是这些军户大多是失去了他们的家产,多半都算是流民了,在这辽东大地上,流民素来是比较悲惨的,所以,被赵烈招募而来之后,这些人都格外珍惜这次难得的机会。 以工代赈,这是赵烈的计划与打算,哪怕就是已经被选中作战兵的青壮们也被他撒进去跟他们的家人一起建筑新堡了。 这使得新堡的建筑速度大大的加快了。 留下了赵永山负责新堡的建设之后,赵烈带着众夜不收往三岔河一线去哨探。 当初河防军的崩溃,一度使得西平堡很被动,建奴趁着三岔河结冰,跨河而来,确实是相当迅速,而此番,随着天气渐渐暖和,这又恢复成了天堑的所在。 所以,赵烈将在河防军原本的旧址上再设立一些墩台,不求能够阻敌,但求可以早些将建奴的消息通传而回。 不料胜,先料败,这是为将的根本。 先立足好西平堡的安全,然后再想着去收复海州,这才是正途,虽然赵烈早就将海州当做是囊中之物的,但再多的谨慎也不嫌多,因为一次的疏忽也许就代表着灭亡了。 沿着河边转了一圈,眼前三岔河蜿蜒往东南而去。 而在河岸的西侧,大片大片的荒地呈现在赵烈的眼前,若是能够清除了建奴的威胁的话,这里本该都是可供开垦的良田好地。 彻底河防军也在这里开荒过,只是建奴一来,一切都化为了乌有。 而西宁堡等更前沿堡垒的毁灭,让西平堡可以开垦的土地变得极多,这让赵烈的心中更有底气了。 虽然西平堡此刻地处前线,开垦荒地什么的显得有些危险,但什么都无法阻止中国农民对土地的感情与渴望,只要西平堡部众拿住能够保护好田地的实力与勇气,相信还是会有大批的军民前来开垦耕种的。 实际上,大明对于各地军民开垦荒地向有优惠,开垦土地尽归军民不说,三年成熟后,每顷土地止征少许的牛具银,甚至很多地方应纳税粮还准蠲免十年以上。 绝对是善政了。 只可惜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国库空虚,需要征收大批的税粮,那些官绅豪强们不愿意自己掏腰包,便就将他们应纳税粮转派到平民身上。 本来开垦荒地投入就大,才一熟后,往往官府卫所便迫不及待地交来催派,造成垦农入不敷出。 若是继续追逼钱粮,就不得不迫使垦农逃亡,又造成田地荒芜,这样恶性循环,各地灾荒越来越严重,也造成百姓不愿意开垦荒地。 但如今西宁堡等堡垒全都毁了,此地完全就可以由西平堡来管辖,赵烈才不会做出这等事情来的,因此,在官面上还是可以保障垦荒军民的安全的。 只要能够让这些垦荒的军民安心下来,屯堡还是很多希望的,历史上卢象升任宣大总督时,大兴屯政,积粟二十万石,崇祯帝谕九边奉以为式,此外还有诸多成功的例子。 对此,赵烈十分期待能够办到。 只要有了一个安定的环境,一定是可以开垦出大量的荒地的,到时候不仅仅能够保证粮食来源,而且也保证的兵源,同时也缔造出了一个强大而有你凝聚力的集体,足以让赵烈办成许多事情。 集众,在古代行事,少了人是万万不能的。 唯有集合更多大众的力量,才能更好。 坐在马上,赵烈环顾着四周的土地,只觉得心头豪情顿生,西平堡虽然不是很好的开局地,但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是赵烈目前所能拥有的最好了。 宁可靠近前线,被建奴威胁,也不能留在后方,与那些土豪劣绅们打交道。 此刻,可不好实行什么打壕,分田地的做法,要是敢做,整个社会就会打压下来,还是在这片无主之地甚多的西平堡开荒更加实在。 计划好在哪里设立墩台,又看过了这些荒地之后,赵烈便就兴高采烈地回了西平堡。 如今,西平堡百废待兴,就等着赵烈大展身手了。 虽然不免事情繁多,但只要能有一个光辉的前景,稍微忙乱一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赵烈非常有信心。 第一百二十七章 百废待举 由于与王化贞做出了三月收复海州的约定,所以,赵烈此时在广宁镇可谓是呼风唤雨,要什么有什么。 毕竟,辽东巡抚王化贞都已经支持赵烈了,广宁知府高邦佐也算是与赵烈有老交情,自然不会对王化贞的态度阳奉阴违,而武官这一边就更是没有任何的阻力了。 无论是广宁镇新任总兵罗一关还是副总兵黑云鹤都是与赵烈有着同生共死的战场友谊的,这种关系极为可靠,虽然也一样会随着时间的变迁而淡化,也会因为利益的纷争而改变,但就目前而言,绝对还是相当牢靠的。 文武的高层都十分支持,没有任何的压力,赵烈自然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了。 并且,赵烈也没有因为搞定了上层就忽略下层具体办事的人,对于下面那些经手的人,赵烈是该给钱的给钱,该给面子的给面子。 总之是上下俱欢。 只要是能够用银子解决的问题那都不是问题。 很快,无论是牛、粮食还是农具甚至是建材全都已经备齐,开始了对两个新堡建设以及新的农田的开垦之中。 一时之间,整个西平堡都变得热火朝天,极具活力。 不仅是原本西平堡的军户与赵烈招募而来的三千户流民们为之受益,就连广宁许多的百姓都跑过来看看有没有打零工的机会,要知道,只要肯干活能干活的人,西平堡可不但包两餐,还结算工钱,日结! 这样的好事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官府让人办事,哪个不是服劳役,白干活,还想要吃饭,还想要结算工钱?简直是做梦。 赵烈此举绝对是德政,实际上在后世也是如此,毕竟日结的可并不多。 西平堡上下忙碌起来,那商人们自然也是闻风而来,渐渐的竟然也就成了一定的规模,甚至把西平堡后面的沙岭驿给比了下去,商人们也是要安全的,在之前的广宁大战,整个沙岭驿都被烧了,商人们损失惨重,这番自然是要来西平堡了。 先是小商人,然后便是中大商家也来了,各种投门贴的,各种找关系的全都过来,想要进入西平堡做生意。 但赵烈一应拒绝,只是在新堡边上给开辟了一个集市让商家们进驻,至于说想要进入西平堡内,那是想也别想,甚至就连想要进入新堡内,都是不行。 这直接让赵烈“及时雨”的形象受到了相当的损伤,大家都没料到一向与人为善的赵烈这次竟然会如此的无情无义,免不得有人会说一些怪话与酸话。 但赵烈一概不理。 大商家们于是便就开始了串联,想要通过罢市来威胁赵烈。 可是西平堡之前的准备太过充分了,而且西平堡现在是买方市场,根本就无所谓这些商人不商人的,而商人们是要逐利的,免不得僵持了一阵子后,还是来到赵烈所开辟的集市之中,还要缴纳相应的税费。 不过,赵烈也做出了一定的让步,那就是为集市也修建了一道围墙,建造了几个箭塔,聊作防备。 穿着军服,赵烈策马而行在建设的新堡中。 此刻正值施粥的时间,之前所招募而来的许多流民,此刻脸色也算是有了一些好转,虽然衣衫不免还是有些褴褛,但是有了目标有了希望,人人的眼睛中也焕发了一些光彩。 新堡,都是他们的家,为了建设他们的家,自然是人人争先。 大大的粥锅被端了上来,热气腾腾的,老远就有一股米粥的香味飘了过来。 军法治堡,这些日子以来,流民已有了相应的一些几率,在之前的几天有人被棍棒,有人被关禁闭,甚至有人因此而被驱逐之后,大家早已不敢争抢,只是拿着碗排队领粥,领到了,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由于,这些都是负责做些辅助工作的体弱流民,因此只是施粥。 而那些负责力活的,则全是干的,两天之内还有一次荤腥。 这让被选拔做力活的更加踊跃,甚至有人还藏一些鱼肉带回家给家人打牙祭,对此,赵烈也不限制,但也不滥情多发。 规矩是什么,规矩就是制定出来然后遵守就行,不会因为别的什么而轻易地改变。 赵永山随着赵烈,汇报道:“主公,通过施粥,这些日子,流民与军户已经清点出来了。” 通过施粥等措施,流民与隐藏的军户基本都被摸清楚了。 流民一共是两千九百七十三户,青壮足有两千七百人,老弱三千八百人,还有妇孺三千三百人。 而军户则相对而言少一些,只有五百二十一户,青壮六百八十九人,老弱八百三十四人,妇孺八百九十人。 两座新堡,将各自配备一千五百户。 新堡的规划十分齐整,居民区,市集,官衙,道路等等,都井井有条,而且,这也有利于整净。 当然,这种规划很简单,就是简单的划出道路,在道路边上建房子,又打上井。 先打上框架,然后再进行修补就是,毕竟,这三个月的时间可不能全都用在建设之上,赵烈还要去收复海州了。 看完了新堡,赵烈又带着十数骑出了西平堡,又去三岔河边上转了一圈。 此刻,大片的荒野正在烧荒,许多动物匆忙而逃,倒也显得比较慌乱,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人类的发展总归是要建立在伤害环境的基础上的。 只求着以后对环境的影响更加的减少就是了。 这些小动物也只有对不起它们了,不但烧了它们的“家”,还要将它们以后进入新的家(西平堡军民的肚子)里去的。 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还是要待人类得以安居乐业之后啊。 为此,只有尽快打败建奴才行。 此番,这更是煌煌天命所赐,更是名正言顺了。 而三岔河边上的一些墩台也正在建设之中,这些墩台也不需要修建的多么牢固,只要起到烽火台以及防盗的级别就可以了,毕竟,指望这些墩台去防备建奴是完全不成的。 西平堡,百废待举! 第一百二十八章 初定 不过半个月的时间,新堡的框架基本也就搭建成功了,虽然还没有办法入住,但多少已经安排了次序,两千多户流民已经划分成了六坊。 五百户一坊。 由于都是流民,所以每一户的人口也不是很多,但赵烈招募这些流民的条件则是不能全是青壮的家庭,所以基本上是以四口之家为主,当然也有三口或者是五口的。 毕竟,如果全都是青壮的话,那他们的家中的老弱妇孺的命运可想可知,固然这样的排除法不免也会有人冤枉,但这已是赵烈所能做出的最好选择。 关键的时候连家人都舍得放弃的人,将毫无资格加入赵烈的新军。 赵烈可不想在战场上被这些人给放弃掉。 荒地已经开始了开坑,第一年的产出肯定不会很高,但只要能有产出就行。 无论是对上还是对下,有与没有可是有着根本的区别。 只要是有了,下面的军民就会觉得有希望,上面的官僚也是有了政绩,自然是会两大欢喜的。 “大人有令,每户分地六十亩,第一年免征税粮,第二年征粮一半!” 街道上,有着士兵敲着锣高喊着,宣读着赵烈的命令。 反正这两千多户流民全都是有青壮加入军伍的,所以待遇自然是相当不错的。 固然这些田过半是荒地,但比起流民的生活实在不知道好上不知道哪里去了,所以,大家都是格外珍惜的。 而且有着以工代酬,给予发放军粮,这些流民的气色好了太多,一听到赵烈的分田,更是让大家神采奕奕,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掩饰不住的欢乐,眼中闪耀着夺目的光芒。 这可都是属于自己的地啊,真是再好不过了。 为此家中出一个青壮参军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所有人都十分期待。 民心大局已定,赵烈也不去多看百姓们兴高采烈的样子,而是立即开始军队的建设。 虽然说这半个月中合格的青壮们也没少来刻意的通过力工来磨砺,但力工毕竟是力工,还是要尽快开展军事训练的。 目前,军营已经建成,分作了六个营区,每个营区五百人,恰好是三千人的编制。 这一次,除了骑军人数不足之外,其他都是踊跃参军,流民们自然是每户出一个青壮,甚至有出两个的,而西平堡的军户也有不少想要加入。 赵烈的威名也算是在西平堡打出来的,人们自然更加踊跃。 但军饷有限,赵烈每个兵的军饷都是给足的,自然不存在喝兵血之类的事情,如此一来,也使得军队的数量不可能大幅提升。 但兵贵在精不在多,能够练出三千虎贲之师,足以一举荡平建奴了。 此刻,三千军已经聚集在了校场,虽然不免还有些不齐整,但也是没人敢开口说话,便是小声的议论都不敢,赵烈招募而来的那些伤残下级军官这阵子可没少收拾敢于随意开口说话之人。 而这些流民也都是经历过苦难的,虽然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改变,但最起码此刻,他们一个个都是万分珍惜如此的机会的。 这就是今后我的立足之本,也是改变大明的根本,捍卫黎民的保证! 这些将成为我的兵! 环顾了一下下方,赵烈朗声而言:“我们重新建立了西平堡,我们想要过上好日子,可有人不许,有人想要过来杀死我们,抢走我们的粮食,奴役我们的妻儿!我们能答应吗?” “不能!”众人连声高呼。 “那练兵必不可少,从今日起,本官将会亲自住宿军中,与将士同甘苦,保护我们的家园!” “好!” 训练新兵,当事人是关键,新兵阶段是最容易被洗脑的,所以,任何任命他人来帮练新兵的,都会为人嫁衣,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也就不多说了。 总之,谁来负责练兵,才能决定着将来军队的“血统”是谁! 这一点,毋庸置疑,赵烈也不会错过。 因此之前,赵烈宁可不练,也绝不委托他人来练,如今条件基本上算是成熟了,自然要专门亲自练兵。 听闻了赵烈的鼓舞之后,众人还不知道接下来的苦练,反倒是人人兴奋,这时之前受的一些规矩也就不足用了,虽然已经有了有临时的伍长哨总节制,但还是显得散乱不堪。 没有经过严格训练的军士,哪怕再怎么武勇,到头来也不过就是一群乌合之众,是毫无战力的。 因此,各位名将练兵首先要做到的那就是严肃军纪。 赵烈当然也不会例外,而且他还有着更为直接的方法,无外乎是先站队列,然后整理仪容而已,当然内务之类的也是必要的,这都是潜移默化般的训练,全方位的训练完毕,培养出了相应的军容之后,才是进一步的战技传授与战术培养。 看着这群兴奋的青壮们,赵烈微微一笑,笑得无比灿烂。 玉不琢,不成器,说起来简单,听起来也不难,但实际上玉要承受何等的磨砺! 不过,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只有经历过这等训练的人,才有资格挺起胸膛来保家卫国,才能让家人时刻拥有岁月静好! 要不然,要军人何用! 不过,赵烈也明白循序渐进的过程,毕竟,这些青壮之中不少人家境不好,就算底子比较好的那些,经过了流民生活之后,身体也总归是有点亏损的,如果一开始就拼命的话,只怕会适得其反。 反倒是不利于练兵的速度。 所以,赵烈早就已经准备了充足的粮食以及鱼肉荤腥,没有这些是没有办法让战士们快速成长起来的,没有营养,一切都是白扯。 经过赵烈的缴获以及赏赐所得,还有广宁镇的供给,赵烈足够供应这三千兵每日有荤腥一年,但那只是训练,要是战时的话,多半是会更快的消耗。 但这无所谓,三个月后就是要打海州的时候了,到时候,建奴会成为运输大队长的,赵烈坚信。 根本就不愁! 无题 不过虽然不愁,但谁又在乎储备太多呢? 赵烈也早就布置了西平堡的军户饲养猪与鸡鸭,还有组织了捕捞队与打猎队,肉食的供应渠道可不能一直掌控在商家的手里,哪怕是特意寻了几家也不成。 只有自家有了底气,才可以更坦然的面对一切。 看着新兵们整队去了各自的营房,赵烈便就招呼来了几个较为凶悍的老营,这些人原本不是赵烈的第一招募对象,但还是被赵烈给带上了,现在总算是有了用处。 “尔等今后便是巡营兵,若是以后有人不堪练兵,半途逃亡,杀之。” 众老营立即能感受到赵烈身上弥漫着的杀气,无不凛然而应。 没有严明的军纪就没有接下来的一切,赵烈只有走标准化的训练路子,这种兵训练出来单兵对抗与小规模对抗实际上远远不及武勇之士的,但只要结阵而成,自是可堂皇而胜之。 这等体系之兵,好练,又便宜,从来就不缺少兵源。 所以,赵烈会在许多地方给予这些军人体面与待遇,但在军纪反面自然是慈不掌兵的,如今而言,只要是逃兵,必杀之。 若是有考核不过关者,杖责。 多次不过关者,必连人带家一起驱逐出西平堡! 军纪大过天! 第二天,立即就是繁忙而简单的训练。 无非就是学习站队列队,左转右转,齐步行进跑步之类的事情,这摆在后世就是训练新兵的最基本的内容,极未简单。 而此刻,刚开始训练,直接是惨不忍睹,站立不稳的有之,左右不分的有之,甚至听不懂号令的也有之。 不过,这个并不难做,直接上督兵队,那些伤残的下级军官上去,根本就不留情,大批的棍棒鞭子上去,这个时候没有任何的心灵鸡汤可言,也没有更多的捷径,完全就是依靠着棍棒的又打又骂,来维持着他们训练,来形成一个记忆训练,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了。 不过,好在除了这个,就没有更多特别重的训练,因此每个新兵都十分满足,哪怕被打得皮青身肿也是如此。 为啥,每天三顿干的,还有一顿有荤腥,这是什么样的生活,便是地主家也不能如此吧。 时间快速的流过,不过半个月的功夫,队列已经完成了训练,看上去已经是十分周整了,这很不错,最起码大样子是有了,这些流民的素质确实是有些超乎了赵烈的预料。 果然是吃过苦的人才会更加珍惜生活啊。 不过,紧接着的,就是更为密集的训练。 列队行进,转队列变换,五公里越野跑,学会听从鼓声和旗号,练习基本的武术。 分量也开始提升,变成了晨、午、晚三练,除了病人,一律必不可少。 这就困难多了,渐渐的开始有了负面的情绪,甚至开始出现了逃兵。 可是在营盘之中,区区几个新兵又怎么可能逃得了。 第一夜,便就抓住了三个,甚至有一个还是之前训练中得过嘉奖的上兵,他的逃跑则是出自于哥们义气,两个兄弟要跑了,拉他壮胆,他也就答应了。 抓住之后,也有人来求情,但赵烈一概不论。 立即在第二天就明正典刑。 “管你是什么上兵,也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只要敢逃亡者,必杀!我们的家园轮不到逃兵来守护!”赵烈立在点将台上,对着下方怒吼。 一挥手,那三个逃兵就被拉了上去,那两个一个劲地哭喊:“饶命,饶命啊,不敢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那个上兵有些后悔,但没有说话。 赵烈挥了挥手,径直道:“斩!” 立即三个人都被拼命按下,三个老营就拔出刀来,用力一斩,只见刀光一闪,那三颗人头就滚落了下来,鲜血飞溅,喷出了数尺,十分惊人。 校场上列队的两千多人,全都看着,个个鸦雀无声。 “拖下去,悬首示众三曰,余下等人,继续训练!”赵烈目光扫过众人,喝着。 他整曰整夜都居于军营中,夜里也不回官邸睡觉。 严申军法,令行禁止! 不过,光是一味的杀戮自然是不够的,赵烈以身作则也还不够,大量的肉食也还不够。 赵烈又编唱了军歌,还有编写了样板戏来丰富一定的生活。 并且还进一步提拔赏赐了训练优秀的成员。 如此一来,多管齐下之下,终于在一个半月之后,走上了正式的轨道,军中令行禁止,个个养得剽悍壮实,很有样子。 而且,这段时间,赵烈已经普及了三段击,以及定装火药,甚至悬赏收集到了许多火铳的改进方法,使得西平堡的火铳制造走上了正规与先进。 这一伙新军之中,赵烈编排了一千八百火铳手,还有一千长枪手。 除此之外,别无其他兵种。 军中练兵,以长枪为主,枪为百兵之王! 武谚有云“年刀月棍当时枪”,即是说枪法最易学,学即能用,立竿见影,适宜士兵所用。 大将用枪,还有十八势之说,士兵用枪,只要六式,大封大刺。 兵书云:“临阵便捷,可望常胜者,无过大封大劈为最上,即说大封大劈是真正的战场枪法,是从战场临敌者那里总结的实用技法,并认为此法最上、最急、最疾、最胜。 而赵烈又在这样的基础上,直接将枪阵简化为了三步——列阵、抬枪、突刺而已。 而火铳手除了火铳之外,也是人人配备了短矛,也是一样的练。 至于骑兵,赵烈不指望能够通过这么短的时间训练出来了,只是挑选了原本就擅长骑兵之人进入了骑兵队,堪称合格的也不过就是一百多骑而已,其中不过只有十来个精骑。 这没有办法,急是急不来的。 所以,赵烈将骑军的目光放到了各部的老兵以及家丁的身上。 这一次,广宁将领几乎被扫之一空,许多家丁也算是没有了出路,赵烈早已经让齐泰山等人物色人选,网罗人才了,别的都好说,但是依旧是需要令行禁止,这点宁缺毋滥! 第一百三十章 建营 毫无疑问,长枪手与火铳手实在是流水线训练的最好选择了。 不需要太高的兵员素养,也不需要太多的技巧,总之死命的练就行了,勤能补拙,至于那些有天赋的自然也不会被埋没,尤其是火铳手,赵烈还将组建一支神枪手队,专门用于狙击敌军将领。 无论任何时候,将领都是一支部队的灵魂,尤其是在这通讯极为不便的古代冷兵器时代。 所以,赵烈选取了这两种作为主干兵种,来组建自己的队伍。 当然在辽东大地上,仅仅只靠步兵还是不够的,还得有骑兵,如果没有一支善战的骑兵,那就算能够野战击败建奴,也收获不大。 机动性是任何时候都需要的关键所在,谁拥有了更强的机动性,谁就能更好地掌握战局。 在这个时代,骑兵就是机动性最强的兵种,是不可或缺的,只是,骑兵队毫无疑问是极为昂贵的兵种,好在王化贞给面子,给赵烈配备了一千骑兵的军饷,军饷的层次已经不算很打扰赵烈了。 但仅仅只有军饷那是决计不够的,目前摆在赵烈面前的最大难题就是骑军兵源不足。 要知道,那些兵油子什么的,赵烈是不要的,至于从无到有的训练骑军那就更需要时间了,绝对不是一年半载的事情,就要更别说赵烈所需要的速成兵种了。 所以,赵烈的骑兵兵源就只有三条,一是辽东流民中自幼就骑马的;二是各地的合格守规矩的骑兵;最后就是夜不收与一些失去了主人的家丁们。 这三种兵源都不如步兵那么好补充,也不是很容易训练而出的,而且人员驳杂,挑选时则更需要留神。 好在,赵烈的威名卓著,而且军饷足额发放,这两点还是很吸引人的。 但赵烈的标准高,这一来一去之下,赵烈目前的骑兵队满打满算也就是四百骑,这还是齐泰山笼络招募来了一批失去了主人的家丁与夜不收们之后才得到的数目,其中堪称精骑的也就不足百骑。 数量是少了点,但只要运用得当,那也一样可以成为打破僵局的利器。 就看怎么来运用了。 赵烈原本是想要亲自统领的,但众人无不劝阻,毕竟,骑将往往是要用来突阵的,伤亡比例向来都是很高的,如今赵烈是众人的头儿,也是大家建功立业的依仗,众人自然是坚决不会让赵烈如此“任性”的。 最后赵烈只有从谏如流,将骑兵队交给了赵永山来统领,由赵永山来担任骑兵千总,牛大成、王富为副。众人对此也没有任何的异议,毕竟,赵永山可是赵烈家的家生子,与赵烈的关系最为密切,而且弓马娴熟,为人也十分忠勇,实在是骑兵千总不二人选。 当然,齐泰山还是嘟哝了两下的,要知道,他可是跟赵永山争做过赵烈第一亲信的,这次比赵永山比下去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郁闷的。 可很快他又咧开大嘴笑了。 虽然没有成为骑兵千总,但他也被拔擢为了千总,担任军中夜不收千总,是的,不只是西平堡的夜不收统领,更是整个营兵中的夜不收千总,麾下足有三百人,白眼与虎头为副。 赵烈就是夜不收出身的,如今能够担任夜不收的长官,齐泰山自然是高兴得没边的,在他看来,这个职位甚至要比骑兵千总更为重要,果然,大人还是任人唯贤的啊,哈哈! 长枪手分成了左右两司,各五百人,左司把总刘福,右司把总刘忠,长枪千总则是在西平堡血战与广宁平叛中立下功勋的原西平堡中的一员把总,叫做武一南,这个任命有些出乎意料,毕竟,之前的任命都是赵烈的“老兄弟”,西平堡夜不收队的人,可是这武一南绝对不是赵烈的本部嫡系,却因战功居然获得了这样的拔擢,实在是让每个人都十分振奋的。 而火铳手队也是一千人的编制,分作了两个司,左司火铳把总为原西平堡中的一个神枪手李锐,右司火铳把总则是广宁军中选拔出来的一个武器专家岳岩,此人其实更擅长的不是火铳,而是火炮,但赵烈没将炮队独立编制,而是将之纳入了火铳右司了。 而黄炎全则当仁不让的出任了火铳千总。 目前火铳手千人之中,五百人装备了赵烈近期所督造的鸟铳,这种所严格督造出来的鸟铳,无论是准头还是安全度上都没有任何的问题,相当可靠,而两百人则是装备上了改良后的自生火铳,这极大程度的加快了火铳的射击速度,一百人用的是以前还不错的火铳,没办法,建造的速度跟不上。 还有两百人则是炮队的人马,目前,赵烈已经拥有了大小将军炮十二门、弗朗机炮三十门、虎蹲炮六十门,火力还是相当可以的。 除此之外,还有五百人的中军,中军未设千总,由赵烈亲率,没办法,赵烈的底子薄,没有那么多的合适人员,与其将队伍变得驳杂,他宁可先空缺了一下。 这些编制到位之后,赵烈就正式地举行了授旗立营的仪式。 赵烈将自己所部独立编制了一个营,拥众三千二百人,一般而言,明军的营号与军旗都是由上峰命令的,但赵烈面子大,拥有了自己命名的权力。 这个权力,赵烈并没有就此而不用,他不但亲自给营命名,而且还亲自设计了一面军旗上报上去。 自然是得到了批准的。 一般明军的军旗都会画上些虎豹,禁军是龙旗,皇帝亲军也各有旗帜,比如锦衣卫就是飞鱼旗。 而赵烈的营就被命名为了炽火营,正对应赵烈的烈字,也对应大明的火红军旗,让人一见就明了是赵烈所部。 而营旗则以赤色为底,以玄色为图,用的是三足金乌,三足金乌展开了翅膀,张着尖喙,一副昂扬的模样。 在这面旗帜之下,炽火营的全体将士们满怀希望地仰望着这面军旗,从此以后,大家就要在这面军旗之下奋战了。 而赵烈也是一样如此,心中满是昂扬的斗志。 这便是三足金乌,太阳神鸟,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明土! 这就是我的旗帜,一定要让敌人在它的面前丧胆。 一定要尽灭建奴!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