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蛇灰I龙骑》 Chapter 1 启蒙日 晋国,远东郡,空桑山,安康镇。 破晓之前,整个小镇还在沉睡之中,四下静谧。一个孩子轻轻地推开了家门,他们住在小镇边缘的破木屋里,小屋几乎是建在山脚上的。木屋很简陋,孩子的装束也很简单,粗布短褐,竹杖芒鞋。 他披着半长的黑发,过分精致的小脸被挡住大半,一双水灵灵的黑眼睛纯净明亮。他大概有六岁,身高与同龄人相比差不多,甚至还要高一些,但是看上去十分瘦弱。而与他的容貌、年龄不相符合的是他双手上的茧子,一看就是贫苦人家的孩子。 趁着熹微的光,他矫健而熟练地往山上爬。清晨凉意渗人,但是这孩子穿着单薄的衣服却不觉得冷似的。他要去采摘今年最早的春笋,稍微晚一点笋子就会老掉,再过两三天,就会长成新竹。每一秒钟都显得弥足珍贵。 从他记事起,他就和姑姑住在这个小镇,平日里小镇里的人并不怎么待见他们。他大约知道是因为他和姑姑不信教,但是,他不太明白为什么他们不信教就会被欺负。 好在空桑山附近的人们靠山吃山,山里的东西足够他和姑姑生活所需。就比如说,这些春笋。吃不完的山货可以带到十几里外的主城卖掉,赚几个铜币可以顺便买些东西回来。估计姑姑最近熬药剂需要很多火燕兰,不知道这几个铜币够不够买一株。 姑姑掌握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力量,她可以操控植物的生长。他看过的书里没有提过有这样的魔法,镇上的人们更是将这种力量视为可怕的魔鬼。但是这种比魔法还神奇的力量给他们的生活提供了很多的帮助。 就比如说火燕兰,姑姑手里只有一株,但是可以让它不停地生长,足够姑姑熬制药剂。只是最近他听姑姑提起过,最近药剂生意很好,只有一株还是有些吃紧。要是有两株就好了,但是现在的季节不适合,贸然把火燕兰分成两株容易把它弄死。 他不清楚姑姑要怎么把火燕兰的根分成两株,但是有一个简单的办法就是去主城再买一株。在主城的药铺里面,活的火燕兰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他一边盘算着,一边寻找优质的春笋。现在还没有人来,好笋子遍地都是,他很快就把背篓装满。下山时他甚至在想着,一会儿可以再来采一筐。 远处传来镇上的钟声,悠远绵长,这是教堂的钟声,每天清晨都会准时唤醒小镇上的人们。今天似乎格外不同,男孩站在山上远远看见人们穿着格外鲜艳的衣服,欢欢喜喜地从家里搬出桌子。泥巴路上摆满了长桌,它们首尾相连,就像是一条蜿蜒的长蛇。然后人们把鲜花、食物纷纷摆上桌,黑灰色的蛇渐渐变得五彩斑斓。 他忽然记起今天是启蒙日,教徒们相信神明在这一天将魔法、知识、工艺统统传授给人类。自此人类区别于兽族、兽人等等一系列异族。人类生来是被神明选中的万物的主宰。而且,启蒙日是一年的开始,春天的开始。 他不明白为什么神明要在寒冷、充满苦难的冬天结束以后才教人们,更不明白春天的到来和神明教导人类有什么关系。但是,镇上的人盲目地相信着,之所以会有春天是因为神明的启蒙。 只是看着人们忙碌着,他就可以感觉到人们的喜悦,甚至可以暂时地被这种喜悦所感染。虽然他明知道这节日与他是无关的。 他有将自己的视线向更远的远方移去,最终看向了天堑。从这座小山上向远处眺望,天堑看上去就像在西方的天际线上的一道灰白色的长痕。 天堑是整片大陆的最西端,有人曾经贴切地形容为“一堵无限远处的无限高的墙”。安康镇,甚至是远东郡都不一定有人去过天堑之下,但是一定有人去过。去过的人说,站在天堑面前就是面对无法攀援的陡壁,就算上面并不光滑平整,但是也找不到足够大的落脚点。天堑的表面十分坚硬,据说铁剑都插不进去。试图攀爬天堑的人都会因为无处借力,只能心有不甘地滑下来。 从来没有人翻过天堑,也没有人知道天堑之后到底是什么。 但是他一直想去,他知道自己想去看看天堑之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他已经站在那里看了许久,正要赶快回去,一转身就看到伏在灌木丛之后的狮子。 这里是远东,他很清楚这里不会有狮子,而且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狮子。他被吓到了,但是面上十分镇静,他想尽可能安静地溜走。只要不被狮子发现,就不会有什么危险。空桑山里还是有一些凶猛的兽族的,但是大多数是低级兽族,非常傻,也不会主动攻击人。 但是当那只狮子人性化地随着他的移动而转头,他知道这只狮子早就发现了他,而且这只狮子远比空桑山的土著们强大。狮子的眼神冷冷的,他觉得它可以轻而易举地咬断自己的喉咙。他咽了一口口水,不知道现在该不该跑,跑不跑得掉。 “咦,这里居然有这种纯度的光曜石。” 那个声音低沉轻柔,带着漫不经心,有些懒洋洋的,甚至可以说是很好听。但是在这种情况下突然出现,而且就在他的耳后,他差点被吓得跳起来。 “人类幼崽,你叫什么名字?” 他看到了一个有着兽耳的人,那人相当魁梧,脖子上有一圈夸张的鬃毛,脸像是狮子和人类的混合体。他也是第一次看到活的兽人,但是早听过很多关于兽人的凶残传说。 那个兽人伸出手,是人类的手的样子,手指修长,骨节分明。那只手拽上了他脖子上挂着的项链,把坠子拉出来,但是并没有把项链从他的脖子上拽下来。坠子是一颗小小的黄色石头,颜色浅得几乎透明,形状像是一颗水滴,圆润光滑。 他尽力保持着镇静,即使近距离地面对一个危险的兽人,他也不想表现出失态。稚嫩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我叫苏沐阳。” 把玩着那个坠子的手明显抖了一下,然后收了回去。 “你姓苏。”兽人的声音竟是有些颤抖,“回去告诉你家大人,不出手就不会被牵扯进来。明白了吗?” 苏沐阳点了点头,但是不敢问这个兽人是什么意思。但是他敏锐地感觉到了,这个兽人像是有了几分顾虑。 兽人过去摸了摸狮子的鬃毛,然后狮子就跟着他一起走了。苏沐阳隐约预感到有什么事情就要发生,立刻往家里跑去,他必须马上去告诉姑姑。 他们住的木屋在小镇的边缘,现在人们应该都在小镇中心的教堂那里狂欢,这里本应该是没有人的。 但是苏沐阳还是遇到了一群人,一群熟悉的同龄人,都是平常经常欺负他的人。 苏沐阳不想搭理他们,他急着去找姑姑。但是这些人把他围住,为首的人是镇长的小儿子,肥胖的脸上带着蛮横的狞笑。 “今天是神圣的启蒙日,你这么脏的人不能进镇,会把大家恶心到没胃口吃肉!” 苏沐阳推开他,不想理会这些不搅蛮缠的人。他虽然清瘦,但是力气不小。小胖子平常在镇上是呼风唤雨,有的是可以使唤的小弟,自己身材五短,战斗力低下,本来就打不过苏沐阳的,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被掀到地上。他怒不可遏地招呼小弟们出手,苏沐阳虽然也没有学过武术,但是手里有“兵器”,他挥舞着竹杖,很快就杀出重围。 “反了你这个小杂种的!”小胖子愤怒的大吼,“都给我上!打死他!” 不理会小孩子们的叫嚣,苏沐阳飞快地跑回自己家里。 出乎意料的是,姑姑不在家里。通常来说,姑姑现在已经在熬药了,早餐已经做好放在桌子上,苏沐阳回来以后可以直接开始吃早饭。但是今天姑姑却没有准备早饭,看来是大清早就匆匆出门了。 苏沐阳微微一愣,这件事很反常。但是他并不担心姑姑,镇子不大,也就是几百户人家,姑姑很快就会回来。 在此前,姑姑从来不允许苏沐阳去教堂或者参加教廷的活动。但是现在欢乐的音乐声四起,在难得的热闹场面之前,苏沐阳心里没有好奇是不可能的。 苏沐阳想了想还是决定出去找一找姑姑,但是他不知道姑姑会去哪里,只有先去镇里看看。趁机去看看,启蒙日的庆典究竟是怎样的盛况。 Chapter 2 骑士与主教 整个小镇都处在节日的欢腾气氛之中,苏沐阳从欢笑着唱歌跳舞的人们之中挤过。那些人要么将他视为透明人,根本不理会他,要么就故意地推搡他,戏弄他。 苏沐阳也不去理会小镇上的这些人,他焦急地四处张望,试图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终于从流动的人群中挤到了小镇的中心,人们在这里搭起了舞台,教堂的唱诗班正在上面轻声唱着颂歌。 歌声是轻柔而模糊的,稚嫩的童声描绘着圣洁光明的神明的殿堂。他们红润的小脸上带着甜美的微笑,他们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都沐浴在神明的光辉里,不觉愁苦。 苏沐阳有种预感,这里即将发生一场灾难了,但是,没有一个人觉得这一天会有任何不好的事。如果有,大概就是看到他这个异教徒吧! 他或许可以大声喊叫,告诉别人他在树林里看到的一切,但是没有人会相信的。他们会嘲笑他,讥讽他。他们或许会对他说,你这个小恶魔知道什么是狮子吗?你在撒谎吧! 他们或许会坚信,是他心怀不轨,是他蓄意毁坏启蒙日的庆典。 难道他真的要像一个跳梁小丑或者疯子一样,声嘶力竭地向人们喊叫,说着毫无依据的话吗? 苏沐阳回头看了看他一路过来,那些嘻嘻哈哈地用力推他拍打他的大人们,一时间他觉得没有这么做的必要。 他随手拉住身边的一个大人,用一种平静到冷酷的声音说:“你相信我刚才在树林里看到狮子了吗?你们有危险。” 那人已经喝了酒,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红晕,听到苏沐阳的话愣了一下,然后用力挥开苏沐阳的手。 “呸!你在说什么鬼话呢!”他咒骂着苏沐阳,用一种激动甚至亢奋的声音不停说着脏话。他不停地用恶心的称呼侮辱苏沐阳,就好像骂眼前的孩子就可以把他这一年的厄运都转移出去。 苏沐阳用一种失望的眼神看着他,然后飞快地跑掉了。 他现在要像平常一样回到家里,自己做好早饭,然后等姑姑回来。姑姑很快就会回来的,然后姑姑会像平常一样把药材丢进药锅里,他们一起守在药锅边。他们用炉火取暖,闻着草药特有的苦涩的清香,姑姑会教他识字。 他不管不顾地跑着,就算有人被撞到,大声辱骂他,他也不会减慢速度的。直到他听见,人们不停地说“来了,来了”。 声音是从教堂的尖塔上传来的,像是浪潮或者风暴一样席卷而来,每一个听到的人都在重复。整个小镇都像是处在某种魔法之下,他们诡异地一次次重复。 “来了,来了。” 然后人们不断地向镇外走去,跑去,他们朝着空桑山的方向眺望。 苏沐阳站在原地,身后冲来的人流将他向前带去。他隐约看见空桑山的另一边过来了一面旗,挑在高高的旗杆上,洁白的旗面上画着教廷的标志。其实苏沐阳看不清旗面上画的什么,但是他觉得那是教廷的标志。 他看到有人对着那面旗帜行礼,口中念念有词,大概是什么主教啊什么赐福啊这类的。 来者渐渐近了,苏沐阳看到身穿白银铠甲的圣殿骑士了。但是有着人群的遮挡,看得并不真切。他知道是有某个大人物来了,他甚至看到了牧师的法杖发出的光。 他下意识地想要逃,因为他的异教徒身份,或许某个大人物看他不顺眼就可以随手杀死他。 但是他无处可逃,一不小心还被人推到在地上。 他摔倒的地方很尴尬,因为正好在路中间,而人们已经渐渐地自觉把道路让了出来。苏沐阳突兀地倒在地上,根本没有人扶他,甚至有好几个人趁机在他身上踹了几脚。 苏沐阳看见了远远走来的圣殿骑士,他们簇拥着一辆马车,马车上一定就是那位高高在上的主教!但是苏沐阳绝不会像那些小镇里的人一样,对某位主教顶礼膜拜。 好在那些人也不在意一个摔倒在地上的小孩,苏沐阳艰难地站了起来,然后蹒跚着往一旁躲避。 这时有一只温暖的手扶住了他,苏沐阳抬头看向手的主人。那人有着金色的长发和金色的眼睛,大半张脸被甲胄的面罩遮住,但是不难看出这是一个器宇轩昂的少年,神色温柔慈悯,就像是那些圣洁的神像。他将苏沐阳轻轻拉到一边,然后念了一句:“愿神祝福你!” 一团明亮的光出现在他的手上,他将光团推到苏沐阳的身上。苏沐阳感觉到浑身暖洋洋的,然后很快,暖意渐渐消散,他身上的伤已经全好了。他意识到刚才这个圣殿骑士对他使用了魔法,而且是某种治愈的神术。 他深吸了一口气,对这个圣殿骑士说:“谢谢您。” 但是,这时周围所有的镇民都像是被施了冰冻术,呆在那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众所周知,神术是最玄奥最强大的魔法,只有虔诚信仰神祇的人才可以得到神明恩赐的力量。 这种神术的力量对教徒而言是甘露,是福音,神术会消除他们的疲惫、伤痕,让他们可以更好地侍奉神明。 但是对邪恶的异教徒和肮脏的兽人而言,神术是最可怕的梦魇,是剧毒。被神术拂过的异教徒都会被净化,他们的皮肤会变成焦炭,血液会蒸发得一干二净,甚至灵魂都会在神明的光辉下灰飞烟灭。 但是现在,一个异教徒的小孩居然被神术治愈了! 一个人终于哆哆嗦嗦地开口了:“大人!您真是仁慈,即使是一个异端的孩子也不忍伤害!” 那个圣殿骑士低下了头,轻柔地说:“诸神教导我们的箴言,我始终铭记在心。但是我只是施展了神术,治愈还是伤害,那是神明的旨意。或许,这个孩子只是不慎放错了位置,他还有一颗光明的心。” 苏沐阳闻言抿紧了嘴唇,他又看了一眼那个圣殿骑士,然后飞快跑掉了。 圣殿骑士吩咐周围人一生都不要将此事说出去,他们逐个发了誓,然后圣殿骑士才翻身上马,回到主教的马车旁。 几乎没有人注意到的是,在这个骑士的遮掩下,主教挑起了马车窗帘的一角,哆哆嗦嗦地竭力压低声音说:“大人,我们为什么要在新年来这种偏僻的小地方?现在您总要告诉我该做什么了吧。” 骑士向主教行了一个标标准准的骑士礼,然后高声说:“如您所愿!我立即前往主城参见大主教大人。” 然后他无视主教那见了鬼的眼神,当即调转马头向来的方向疾驰而去。 即使主教根本不愿意在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受罪,他也不得不留在这里参加启蒙日的庆典。他满脑子想着主城的大教堂里的美酒和佳肴,然后看着一张张狂热的脸露出亲切的微笑。 Chapter 3 宿命的重逢 苏沐阳回到家里才发现自己刚才的样子有多狼狈,披头散发,一身泥灰,衣服上不知道何时被划了一条长长的口子。苏灵羽已经回来了,正在准备早饭。 姑姑已经将近三十岁了,看上去却像是十七八的少女。黛眉似远山,笑靥如娇花。顾盼生风华,皓腕凝霜雪。即使是小镇里的神父都不得不承认她美得让人惊叹,然后说那是恶魔在引诱人堕落。 苏沐阳和姑姑长得并不像,姑姑总是微笑着,带着淡淡的忧愁。她说苏沐阳长得像他的妈妈,却不对苏沐阳讲他的爸爸妈妈的事情。 苏沐阳才进家门,苏灵羽就发现他不太对劲。苏灵羽一边给苏沐阳梳理头发,一边轻柔地问他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苏沐阳犹豫了一下,然后开口:“我今天在山上看到了一只狮子,还有一个兽人。” 苏灵羽就像是听到侄子说看到了一只野猫一样自然地问:“然后呢?” “我回来以后看到你不在家,就出去找你了。我给镇上的人说,他们是不会相信的。”苏沐阳给姑姑说起时稍微有些委屈。 苏灵羽并不评价,转而问:“那个兽人长什么样子你还记得吗?” 苏沐阳想了想说:“有些像狮子。他看到爸爸妈妈留给我的石头,然后问我叫什么。他还让我告诉家里的大人,不出手就不会有事。” 苏沐阳感觉到姑姑的手停了下来,也不说话,疑惑地回头。苏灵羽用一副就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看着他,苏沐阳不明所以,伸手抱住了姑姑。 小孩子清脆的声音说:“姑姑,不要哭。你怎么了?” 苏灵羽摇了摇头,把苏沐阳的头发用一根青布条扎好,然后一言不发地去准备早饭。 揭开锅盖,已经煮好的稀饭散发着糯糯的香甜,白米里的青豆颗粒饱满,颜色翠绿得招人喜爱。从泡菜坛子里捞出来一截胡萝卜,切成小丁。拿出蒸笼里已经熟了的小笼包,捞出下面的水里煮着的一枚鸡蛋。鸡蛋煮得刚刚好,蛋液已经凝固,但是最中间还稍微有一些溏心。 早饭清爽简单,卖相甚好,不仅有足够苏沐阳长身体的营养,甚至被姑姑做得像是艺术。 苏沐阳疑惑地问姑姑:“姑姑,那个兽人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听到我姓苏的时候,好像很惊讶。他是认识你或者我爸爸妈妈?” 苏灵羽摸了摸他的头,轻声说:“你不用管这些,这是大人的事。” 苏沐阳闷闷不乐地吃掉早饭,然后像往常一样看姑姑的书,有不认识的字就去问姑姑。苏灵羽把新鲜的春笋清洗好,整齐地码在筲箕里。他们看上去与平常的每一天没有区别,但是窗外狂欢的盛典越来越喧哗,苏沐阳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终于,到了某一刻,碧蓝如洗的晴空被突然形成的乌云笼罩,一个硕大的法阵降临到了空桑山附近。整座山都被纳入那奇异诡秘的紫色法阵之下,幽幽紫光映照得青山变色。 人群鸦雀无声,就连主教都用一种惊恐的眼神看着空桑山。 山上传来一声狮吼,响彻整座山林,也响彻每一个人心里。小镇上的居民没见过世面,也几乎忘记兽族、兽人带来的恐惧。 自从六十余年前,龙语者大人们招募了跟更多的巨龙加入龙骑团,以至于龙骑团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规模。强大的龙骑团让人类打得兽人毫无还手之力,甚至人类大军第一次反攻到兽域深处,摧枯拉朽般兵临万兽帝国皇城之下。最终,阿比亚历1864年,兽人不得不与人类签订了不平等的和约,两方从此停战。 自此人类有了更多的机会去开拓兽域,不计其数的战士、法师组建冒险小队去兽域深处探险,并且只要是活着回来的人都能带回宝贝。兽域丰富的物资、远古时期的遗迹,都让人类疯狂不已。 这个疯狂的充满英雄主义的时代被叫做“地理大发现”,也被称为“大开拓时代”,但是,更广为人知的说法是“短暂的和平”。 这些小镇上的居民,甚至是整个人类都生活在和平之中太久了,久到他们忘记了战争是什么。 越来越多的兽族从法阵之中跳出来,极度惊恐的人们才想到收拾细软逃命。甚至有人以为回到家里,关上门就可以平安无事。 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开始了。即使主教有十来个圣堂骑士和三五个牧师充作随从,而他本人也是一个四级的牧师,但是他们只是一些没有经历过战争的低级职业者而已。 他们的抵抗在兽人大军面前不过是螳臂当车。苏沐阳站在窗前,看着小镇里闪烁着魔法的光芒,巨大的爆炸声和大地的震动渲染出紧张的危机感。 姑姑仍是在平静地熬药,苏沐阳看着家里的植物一个个疯狂地暴涨,变成粗壮的藤蔓。虽然它们不能离开小小的花盆,但是摇摇晃晃的藤蔓看上去就十分有威慑力。 苏沐阳小心翼翼地站在姑姑身后,他有种莫名的信心,姑姑比外面的主教还要厉害,甚至比兽人大军还要强大。就好像,姑姑是一个隐居的绝世高人,现在该她出面拯救人们。 “姑姑,你要去赶走那些兽人吗?” “傻孩子,我们也就是能自保而已。再说了,兽人的皇子不是给你说了?我们不出手就与我们无关。” “那···小镇里的人怎么办?” 主教他们已经败了,兽人开始惨无人道地屠杀手无寸铁的平民,绝望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又一个个戛然而止。 “沐阳,我们没有办法救他们的。” “可是姑姑那么强大,不试试怎么知道?” “因为,这是宿命。”苏灵羽的声音越来越小,但是当她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她的声音已经微不可闻,苏沐阳却如闻惊雷。 整个世界都一下子变得玄幻起来,宿命,就是这样一个毫无道理的理由。就是因为宿命,那些人就该这样死掉吗? 死在新年的庆典之时,死在狂欢尚未结束之时,死在十几里外主城里的人们还在醉生梦死之时。 小破屋的门被人一脚踹开,甚至是把门踹掉。一个棕黑的藤蔓接住门,重重地砸在来者的脚边。苏沐阳甚至感觉到了植物身上无声的愤怒。 门口站着一个黑熊人,看到一屋子张牙舞爪的藤蔓有些懵,然后就听见屋子里的女人对门口说了一句:“火燕,回来!天青,送客!” 棕黑的火燕兰甩了两下,心有不甘地缩回了屋子里。一根更加粗壮的青色藤蔓将兽人拎起来,扔在了门外的街道上。 不一会儿,一个全身罩在黑紫色袍子下的家伙出现在门口,他先是行了一礼,然后用苍老沙哑的声音说:“原来是植物家苏灵羽小姐。在下是四皇子艾尔弗雷德殿下的仆从,希尔。不知道能不能请您去殿下那里小坐片刻?” 苏灵羽冷淡地说:“四皇子座下三大疯狗之一,能劳烦您跑这一趟,在下有失远迎了。不过,我并不想跟你们有半点瓜葛。还是不要费心了,要战就来,不战快滚!” 苏沐阳还是第一次见姑姑语气如此讥讽,也是第一次见姑姑说脏话。 希尔也不生气,冷笑了一声,转而说起苏沐阳:“这孩子是那位的儿子吧?与那位长得真是像。” 苏灵羽目光一冷:“怎么?我哥哥就在东边不远,要见一见啊?” 希尔立刻赔笑:“不不不,我们怎么敢叨扰那位呢?就是我看这个孩子还没开始修炼吧。” 苏灵羽面若寒霜,眸光凌厉。 希尔放软了语气:“殿下就是想见您一面,您随意给殿下占卜一下就好。我们还可以给您报酬,不但可以告诉您我们不攻打哪里,您要是想定居在兽域都是可以的。您也明白,我们有共同的仇人。当年之事,也不能全怪兽人族。” 苏灵羽一下子激动地站起来,满屋子的藤蔓也变得躁动不安。 “我和教廷有仇,但不代表我会和另一个仇人握手言和!” 兽人很快就占领了小镇,年轻的男子和老人被屠杀殆尽,妇孺被关在巨大的囚车里当作俘虏。 苏沐阳被姑姑拉着,又一次面对那个高大的狮子。姑姑的脸色很不好,要不是带着苏沐阳,她倒是可以和这些兽人拼死一战。但是她不想苏沐阳受到一点伤害,只好暂时妥协。 艾尔弗雷德看到苏沐阳笑了一笑,用一种轻松的声音说:“嘿,又见面了。” “你说过,不出手就不会被牵连进来的。”苏沐阳语气里带来几分怒意,“言而无信真小人!” 艾尔弗雷德还在笑着:“我没有违约,只是请一个故人来叙叙旧。要是你们想走,现在就可以走,不会被牵连进来的。” 苏灵羽冷漠地说:“我认识的是那年被带到溯光原的质子艾尔,不是万兽帝国的四皇子。” 艾尔笑着说:“我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你应该明白,苏家也好,兽人也罢,都是中了教廷的计。我们的误会总要解开。” “误会?”苏灵羽冷笑,“杀···在你眼里就是一个误会?” 苏灵羽突然想起对当年之事一无所知的苏沐阳还在,隐去了一些他们都心知肚明的东西。 chapter 4 植物家 苏沐阳不明白姑姑和这个兽人在说什么,但是他有一种直觉,他们处在一种剑拔弩张之下。他们在彼此试探,而且事情并不是毫无转机。 “姑姑,他到底是谁?”苏沐阳小声地问苏灵羽,但其实在兽人灵敏的听觉下,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很清晰。 “没事,你什么都不要管。”姑姑瞪着兽人的皇子,近乎咬牙切齿地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艾尔笑了笑,毫不避讳:“到兽人一雪前耻的时候了,只有用人类的血才可以熄灭无数英灵的怒火。而我,作为前锋的将领,需要一个强大的预言师。” 苏灵羽冷笑道:“你觉得我会背叛我的同胞吗?难道要我亲手害死那些无辜的人?” 艾尔平静地说:“你知道的,我的那些兄弟们可不会像我这么好说话。你如果帮助我,我可以尽量让他们少杀点人类。再说了,你的同胞们不是早就背弃了你吗?” 他将“同胞”二字咬得很重,有种漫不经心的讥讽。 苏灵羽深吸了一口气,沉吟片刻,缓缓地说:“我可以帮你占卜一次,结果说不准,我的能力你也是知道的。我只能通过植物之间的隐秘联系,沟通那些强大的有预言能力的植物,但是怎么占卜是他们的事。你要保证我和我的侄子的安全,并且让我们去安全的地方。” 艾尔笑容灿烂地对她伸出手,优雅地说:“合作愉快!” 苏灵羽只吩咐他们找到一处安静的植被茂盛的地方,然后就不再开口。艾尔让两个兽人的护卫跟着他们,说是保护他们的安全,但是说不定是为了监视他们,怕他们逃跑。 苏沐阳跟着姑姑走过兽人大军的队伍,路过关押着镇民们的囚车,他往里面看了看,然后小心翼翼地问兽人护卫:“你们有没有看见教廷的一个圣殿骑士,他有金色的头发和眼睛,很年轻。” 兽人护卫可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一言不发。倒是囚徒们群情激愤,又是骂他们是灾星,又是叱责他们勾结兽人,出卖人类,他们咬定是苏沐阳和姑姑害死了小镇上的人,乃至将对兽人的恨意转嫁到他们的身上。 苏灵羽不动声色地走过他们,连细微的情绪波动都没有。 “姑姑,小镇上的人是坏人吗?” 苏灵羽摸了摸小孩柔软的头发,柔声说:“不是。” “那他们是好人吗?” 苏灵羽轻柔地笑了笑:“也不是。” “为什么?” 苏灵羽说:“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好人,也没有那么多坏人,倒是有很多不好也不坏的人。他们都只是人而已。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人。但是,做好人或者坏人都是很辛苦的。” “姑姑是好人,为什么姑姑不去救这些人呢?” 苏灵羽摇了摇头:“小沐阳,你的爸爸妈妈都是好人,但是姑姑不是好人。姑姑不想去救他们,因为他们伤害过我最爱的人,也就是你。” “那姑姑为什么会和教廷有仇呢?姑姑为什么会认识兽人的皇子?” 苏灵羽没想到这个小小的孩子有这么细致的心思,甚至留心注意到她随口一句里透露的信息。 “因为教廷的人是坏人,教皇是坏人,他们伤害了你的爸爸妈妈。姑姑不喜欢那些伪君子。” 苏沐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是他又想起那个温柔的圣殿骑士,那是一个怎么看都不像是坏人的人。 苏灵羽想了想,还是告诉了苏沐阳:“这次的战争就是教廷挑起来的。因为利益,教廷中有人和兽人勾结,他和兽人的皇子达成了交易。” 苏沐阳有些不明白姑姑是怎么知道这些的,疑惑地看向姑姑。苏灵羽解释说:“你之前在树林里看到艾尔,他就是来布置传送法阵的。但是确定将传送法阵放在空桑山时,这附近必定有一个了解周围地形的人作为他的内应,否则他不可能找到这么合适的地方。以空桑山作为传送点,不仅绕开了东面的长生关,而且这里的山间谷地最宽阔。艾尔的前锋若是要再进一步,可以最快速度地攻入中原腹地,且不易被埋伏;若是要退,可以和兽域里的主力军夹击长生关。甚至有人将主城的十二位主教之一引到空桑山,兽人可以轻轻松松地顺手解决一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苏沐阳好像丝毫不在意姑姑对整个战局有如此深刻的见解,对人类和兽人的动向如此了解,但是陪同的兽人护卫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可是教廷为什么要帮助兽人攻打人类?而且,姑姑怎么知道是教廷的人,教廷的人为什么要害死那位主教?” “这个说起来就太复杂了,你还小,看到这么多就够了。要知道教廷也不是铁板一块,而且高层为了更大的利益,会做出必要的牺牲。”苏灵羽说完,有些惆怅地抬头看了看天空,天色黯淡,风起云涌。 苏沐阳看到如此阴沉的天空,随口说了一句:“要变天了。” Chapter 4续 见星厚芝 艾尔的手下很快就找到了一处合适的地方,即使冬天刚刚结束,山间多的是植被茂密的地方。 苏灵羽让他们先退到一旁,艾尔命令手下在外围戒备,自己则领着苏沐阳守在苏灵羽身后不远处。苏灵羽扫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然后,她第一次在苏沐阳面前吟唱咒语。她的声音空灵缥缈,咒语的每一个音节都咬字清晰,但是听上去就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在山谷中不断回荡,于是变得模糊不清。 即便模糊不清,苏沐阳也知道那不是他们平常使用的语言。如果是十年之后的苏沐阳站在这里,他还会发现,姑姑使用的咒语与现有的咒语是完全不同的。 六岁时的苏沐阳只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一类人叫做职业者,他们可以调用灵力,以施展魔法或者玄妙的武技。职业者是凤毛麟角的存在,被无数的人们仰望着、尊敬着。 他还天真地相信,无论是战士、骑士、刺客,还是法师、召唤师、牧师,甚至一些传说中的秘传武士,他们都会站在人类与兽人的战场上,为了他们的同胞们战斗至死。 苏沐阳曾经猜测过姑姑是一位强大的法师,因为她可以随心所欲地操控植物。但是姑姑告诉过他,她不是法师。 因为六大主职业的法术或者武技必定是有一种属性的,风火水土为四大主属性,除外还有众多的变异属性。我们的世界就是由不同属性的灵力构成的,人也是。只不过大多数人体内的灵力属性十分繁杂,而所谓职业者就是格外亲近某一种,甚至多种属性的灵力的人。职业者将天地间的灵力收为己用,就是所谓的修炼。越是与某一种属性亲近的人,就越是容易修炼。 但是植物不是一种属性,不同的植物由不同属性的灵力构成。 姑姑说她并没有被任何一种属性的灵力选中,是不能学习魔法或者武技的。而她天生拥有的与植物沟通的能力,只能说是无法解释的事情。 苏沐阳曾经误以为姑姑的意思是,她不是职业者。后来他才知道姑姑的意思,姑姑是一个特殊职业者。她本该是被列入史册的天才,因为她的天赋,因为她开创的职业。很遗憾的是,苏灵羽是这个世界第一位植物家,也是最后一位。而在这个特殊的时代,这样的遗憾并不止她一人。 姑姑吟唱的咒语相当冗长,而且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微不可闻。咒语结束时,周围的小草都已经疯涨到半人高,形形色色的植物变成巨大的样子。苏沐阳甚至看到星星点点的光悬浮在空中,这些细微的光团中,姑姑闭着眼,任由脚边的植物缠到她身上。 所有的植物都在有节奏地律动,某一刻姑姑睁开了眼。但那不再是苏沐阳熟悉的那双温柔而忧愁的黑眸,她的眼睛变成了天青色,带着不可一世的高傲。 她用一种不属于她的语调傲慢地说:“艾尔弗雷德,你可真是愚蠢到了极点!这还需要占卜吗?你真的没有长脑子吗?就算你无心于皇位,只要你还活着,总有人会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想方设法地除掉你,不择手段!” 艾尔平静地说:“我是希望你可以为我占卜这场战争。” “你们发动战争前,不是早就叫大萨满给你们占卜过了?即使是我也不一定能做的比他更好了。你该知道,我并不擅长预言战争。你想听到什么结果呢?” “我希望,我可以得到想要的。” “苏灵羽”嗤笑道:“你想要的和这场战争就没有关系。” 艾尔终于忍不住反驳她:“可是大萨满告诉过我,这场战争可以带给我想要的!” “苏灵羽”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他:“不是已经带给你了?你们这些狮子,脑袋里都长得是肌肉!” 艾尔愣了半晌,沙哑着声音说:“我明白了,谢谢您,见星厚芝大人。” “苏灵羽”向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植物如退潮般退回原状,苏灵羽失去支撑,猛地向前倒去。艾尔冲上去接住了她,将身上的披风裹在苏灵羽身上,将她抱在怀里,但是苏灵羽没有任何反应。艾尔似乎早就知道苏灵羽会这样,只是命令军队继续前进,同时一条条命令被发出去。在旁人不知道的时候,整个局势都被改变了。 Chapter 5 营救 天色渐暗,兽人大军安营扎寨,四皇子看上去一点也不急着去攻打人类似的。植物家和苏沐阳理所当然地被安置到了艾尔的帐篷里,但是艾尔将他们安置好就没有再回来过。 苏沐阳什么都没有多说,姑姑一直昏睡,他就守在姑姑身边。直到除了守夜的哨兵,其他兽人都已经休息,他悄悄溜出帐篷。哨兵都在营地外围,只有两个兽人守在帐篷外。苏沐阳借口要如厕,不让他们跟着。 兽人守卫虽然看上去木讷,多少还是通点人性,也就放他走了。 苏沐阳凭着记忆找到了关押镇民的巨大囚车,俘虏们都被反绑着手脚,周围甚至没有安排守卫。兽人的前锋队伍本就只有精锐,人数并不多,俘虏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根本没有逃出生天的能力,没有浪费人手在这里守一晚上倒也说得过去。苏沐阳费力地打开囚车的门闩,溜进去就给最近的一个女人松绑。 他冷静地说:“你们不要出声,躲开守卫,往西北逃,主城在那边!” 连他自己也解释不了为什么要怎么做,但是他从未想过后悔。 他去救那些人,有人还在骂他和姑姑是叛徒。但是他又能如何解释呢?他没有解释,只是做了他认为对的事。但他永远无法理解的是,第一个被松绑的人干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救其他人,而是把他捆起来了。 俘虏们轻轻松松地逃出了兽人的营地,轻松得让苏沐阳心里有些不安。就好像是有人刻意要他们这么逃出去!但是他的嘴里被烂布条堵住,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更无法提醒这些无知的人们,只好认命地闭上眼睛。 不知何时,战斗已经开始了。在四皇子领着先锋们赶路时,万兽帝国的皇帝正式向晋国发动战争。虽然主战场还在东方的长生关,但是也有一些兽人绕行到山区,四下皆是战火。 苏沐阳看到魔法的光辉才知道战场比他想象中近了太多,他们跑了没多久就听见来自战场的鼓声和马嘶。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到战场上向军队求救,这些人就真的没脑子地往战场冲。毕竟只是些女人和孩子,见了血就慌了。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只能是兽人士兵的军功。 苏沐阳有些想笑,但是并没有什么好笑的。 苏灵羽终于睁开了眼,没有第一时间看到苏沐阳让她有些心慌,她顾不上看看自己的处境,立马起身去找苏沐阳。帐篷外一片混乱,苏灵羽拉住一个匆匆跑过的兽人,年轻的兽人并不能熟练地说人类通用语,期期艾艾许久,苏灵羽才明白过来是俘虏跑了,而且不远处其他队伍的兽人和教廷的巡逻队打了起来。 苏灵羽问出艾尔在哪里,急急忙忙地跑去找艾尔。她看到挥斥方遒的四皇子,冷冷地说:“是你故意利用我侄子,把那些诱饵引到你们选好的战场上?” 四皇子沉声说:“不管你信不信,不是我干的!我根本不知道我那个蠢货二哥的人在附近,而且直接和教廷的主力正面对上了。我原本的计划就只是潜入人类腹地而已!” 苏灵羽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艾尔急忙对着她的背影补充道:“你先不要着急!我已经派人去把他们都带回来。”可是苏灵羽充耳不闻,执意向战场方向去。 艾尔知道苏灵羽的能力很奇特,但是想到她毕竟只有区区五级,而且教廷四大主力军之一的“火神之手”在这附近,其军团长君易可是有九级实力。艾尔实在放心不下她,咬咬牙还是跟上她一起走了。 苏沐阳看着眼前逼近的长刀,不明白为什么教廷的战士会将武器朝向人类。他们误打误撞之下冲进战场,正好夹在两军之间。但是战斗并没有暂停,相反,他们受到了两方的夹击。 苏沐阳觉得可能要这么不明不白地死掉了,心有不甘,又无可奈何。他被绑着,连逃跑都不行。 刀要落下了。 他怎么会不怕死? 千里之外,在万兽帝国辽阔的版图上,一处说不出名的不起眼的山脉中。 这里本来是一只凶兽的领地,但是现在那只8级的裂空黑魂虎像大猫一样乖巧地趴在一个人的脚边。身穿白袍的青年坐在湖水边,他已不知在那里坐了多久,也不知还将坐多久。 他只是看着水中的一朵冰蓝色小花,花瓣似乎在下一秒就会绽开。而事实上,那个小小的花苞已经孕育千年,还有月余才会开放。他默默地想,算上这株千年冰盏兰还差六件,然后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已经快要六年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结束?” 男子回忆起和爱人相识相知的点点滴滴,他们年少时在兽域的冒险,以及种种奇遇。他仿佛看见伊人又温柔地笑着,深情款款地看着他,走到他身边。她美得好像不是此间中人,不食人间烟火。 她高挑窈窕,雪发及腰,蓝眸似水。任何人看到那样柔和的眼睛都会感到心神宁静,任何人都会怜惜她天生的白发。但是她并不是那种养在深闺中,娇弱而且骄纵的花瓶美人。她曾经是这片大陆上最有天赋也是强大的法师之一,他们很年轻的时候就得到了整个大陆上所有强者的认可。 传闻都说,只要她肯笑一下,就是这世上所有的美景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但是那时候他们从来不会吝惜自己的笑容,他们以前笑得太多太多了。 就好像,他们在三十岁以前就把这一生的笑容用完了。 回忆的最后一幕是一片纯白的世界。 她一身白衣倒在雪地里,皮肤苍白得可怕。她融入在雪中,唯一那一抹明丽的殷红在她的唇上,但是那是唇上的鲜血,艳红的心头血。男子赶到她的身边时,她仿佛静静地睡着了。 她睡了很久了,久到人们忘记了她。 白衣人的眼中有痛苦,也有坚决。但是宁静唯美在瞬间打破,他身上的杀机毕显。他喃喃道:“发生了什么?护符的感应好强。” 他站起身,修长的身影并不寂寞,他轻轻地唤了一声:“焱耀,我们去看看。” 不远处一声悠长的啸声回应了他。 刀没有落下,一条突然从地上冒出来的巨大藤蔓将人类士兵抽飞。在人族和兽人的混战之中,居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匆匆赶来的苏灵羽和艾尔。 “姑姑。”苏沐阳在苏灵羽面前乖乖站着,不敢多说一句话。 “知道错在哪里了吗?”苏灵羽很严肃地问,声音冷冷清清的。但是苏沐阳很清楚,姑姑现在已经非常生气了。 “如果是因为放走其他人,我不知道错在哪。”苏沐阳如实回答。 “你想救人没有错,但是总应该看清楚局势,更不应该将自己置入险境。” “那我该怎么做?” “不救他们。” 苏沐阳抬头看向姑姑,他不相信姑姑会给他这样的一个答案。 “你在以自己为牺牲救别人的时候,就应该想想这些人是否值得你怎么做。” “可是姑姑,不是这样的。我们不能以利益来看,这些人并不该死。”苏沐阳急急地反驳姑姑。他突然想到那时姑姑或许真的有办法救下小镇上的所有人,可是她没有。 “并不是以利益分人。”苏灵羽顿了顿,“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不该死的人去死,而该死的人却好好地活着。虽然这个世界上需要一些好人,维护一种名叫正义的东西。但是你觉得你真的该救那些镇民吗,你有能力救他们吗?你救他们付出的东西,他们有想过感谢你吗?” 苏沐阳和苏灵羽都有很多话要说,但是艾尔突然出现。“苏灵羽,现在不是你教训孩子的时候。快走了,双方大军已经在附近交战,我们要快点走,不然就走不了了。我亲爱的哥哥可是一点儿也不介意把我们都留在这里。” Chapter 6 神秘的白衣人 战场瞬息万变,苏灵羽和艾尔只身前来,并没有动艾尔带来的那支军队。艾尔无论是现在就驰援兽人,还是继续潜入人类领地,都必须要赶快行动。他们已经看到正在赶来的人类援军,而援军的旗号正是“火神之手”! 或许是艾尔的鬃毛太显眼,或许是植物家现身的消息走漏。总之,他们在这附近的消息最终传达到了“火焰之手”的军团长那里。 火神之手的大部队还未赶到,军团长君易直接是撕开了一个珍贵的瞬发九级卷轴,麻利地将“火龙咆哮”扔过来。紧接着,君易又吟唱了一个法术,虽然法术还未发出,但是吟唱法术的声音在整个战场上回荡,眼看着又是一个九级法术。 苏灵羽吃了一惊:“他疯了吗?两个九级法术下来,战场上的所有人都得死!根本没有必要浪费九级的卷轴,除非他知道我们在这里。” 艾尔握紧了双拳:“君易知不知道我们就在这场小规模的战斗中并不重要,他需要尽快清理战场,然后找到已经潜入人类领地的前锋,并且最好是可以解决掉我们。” 火龙咆哮幻化出的巨大龙头降临到战场上空,所有的人类和兽人都在四散逃窜,但是时间根本不够他们逃出攻击范围。 火龙张口咆哮,火焰瞬间笼罩了整个视野。艾尔撑起一个灵力防御罩,但是防御罩上很快出现裂痕。 虽说艾尔有七级巅峰的实力,但是每一级之间的差距都是一条鸿沟。七级强者在九级法术面前,几乎不可能全身而退。并且,到了他们的层面,灵力上的差距还不是最麻烦的。 因为只有人类受到神祇的启蒙,所以兽人并没有那些强大而且实用的法术,甚至很多兽人连简单的灵力护罩都没有办法施展。兽人的优势在强悍的身体,就比如艾尔没有任何准备地接一个九级攻击法术顶多也就是重伤,但是同级的人类不施法就只有死。某种意义上说,兽人比人类的生命力更顽强。 换而言之,艾尔想保命很容易,想保护苏灵羽和苏沐阳安然无恙基本上不可能做到。 火龙咆哮还没有结束,艾尔用灵力构建的劣质防御罩就轰然破碎。苏灵羽早已将一切防御都加到苏沐阳身上,蜂拥而起的藤蔓将苏沐阳裹成一个蛹,他被藤蔓包裹到甚至看不到外面。同时艾尔将苏灵羽搂在怀里,替她承受下攻击。 终于,怒吼的火龙消失了。苏沐阳费力撕开只剩下一层焦黑的植物蛹,外面的艾尔和苏灵羽看上去相当狼狈,但是并没有性命之忧。 他们来不及松一口气,拼命向东南方向逃跑,但是他们没有跑到安全的地方就听见火龙的咆哮再次降临。君易还在很远的地方,看不到他们在哪里,甚至看不到双方军队的情况,只有选择这种范围攻击。 可以说在君易眼中,攻击范围内的所有人是可以被牺牲掉的,只要可以尽快清理这一片区域,让火神之手长驱直入! 即便九级法术的威能被分摊到这么大一个区域,他们也没有办法再次接下。四周一片焦土,苏灵羽连再次施展防御术的机会都没有。 艾尔将苏灵羽和苏沐阳护在身后,苏灵羽想着身为四皇子必定有一些保命的底牌,不由得对眼前的背影多了几分信任。三人的手心都满是汗水,谁都不敢放下心。只要稍有不慎,他们都会死在这里! 火龙咆哮带来的热浪将苏灵羽的长发拂起,苏灵羽神色十分平静,只是轻轻闭上了眼睛。不过热浪没有再向前。 一个白衣男子不知从何处出现,他站在艾尔前面,手中提了一双赤金色的长剑,除此之外就如同一个没有一丝灵力的普通人。 但他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几秒钟前,他只是轻飘飘地划出一剑。剑芒将火龙咆哮凝成的龙头幻象从正面斩成两半,直接破掉了火龙咆哮。 那白衣男子身形连续闪烁三下,下一瞬已到“火神之手”的军中,军团长君易急忙出来应战。为了不波及普通士兵,两人很有默契地将战场引向空中。白衣男子似乎有所顾虑,只向君易连斩三剑就抽身而退。白衣男子想走对方自然拦不住,君易也没打算追他,转身回落到自己的座驾之上。 一个低沉嘶哑的声音出现在他身后:“你是怕他?果然是见了强者就怕死啊。” 出去迎战的君易轻巧落地后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冷冷瞥了那声音的主人一眼:“你还是省省吧,那个人的实力已经远在我们之上,我留不下他又何必追呢?” 下方,苏沐阳受到火龙咆哮的一点波及,被击晕过去。艾尔和苏灵羽趁着君易被牵扯住,急忙带着他逃走。 他们刚刚逃回到山林之中,就注意到身后传来了奇异的歌声,就像是教堂里唱诗班的歌声,只见一道巨大的金色光柱冲天而起。 苏灵羽看着笔直的光柱,声音颤抖地说:“神降术!” 无限高远的天空之上隐隐约约地传来歌声,圣光与歌声之中,无数洁白的羽毛缓缓从天而降,又在落地前化为圣光。一个身负四翼的身影出现在光柱之中。他在光柱下显得很渺小,就像是人类一样渺小,但他俯视着地上的所有人,所有跪拜的人和没有跪拜的人。“火神之手”的所有人都匍匐在地上,仅有的敢于直视神明的人只能看见模模糊糊的轮廓。 神抬起手,指向了白衣男子。白衣男子反而不急着离开了,他站在一片焦土之上,收起了手中的剑,神色默然地看着昔日信仰的神明。他的眼神就像四周一样荒凉,无悲无喜。 下一刻,一道极为耀眼的光从他的指尖射出,直指地面上的白衣男子。那道光耀眼得无人可以直视,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白衣男子双手合十,微微低下了头,就像是神前祈祷的信徒。 等到其他人睁开眼时,圣光里的神明和白衣男子都已消失不见。 艾尔和苏灵羽毫不犹豫地往营地跑,在他们回到营地之前,看到那个白衣男子站在树下,他静静地站在那儿,像是在那里等了他们多时。 艾尔弗雷德不敢想象此人现在到底有多强。以前他作为人类最强战力之一的时候,已经有九级的实力,但是他销声匿迹了数年之后,他的实力已经没有人知道。即使是在神明的攻击之下,他都可以全身而返,可见修为深不可测。 白衣男子看了艾尔一眼,对苏灵羽说:“灵儿,走了。” 苏灵羽摇了摇头,轻声说:“我没有想到你会来,不过,既然你都来了,这件事也就好说了。我跟着你在兽域跑反而是累赘,你把小家伙带走就行了。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可以来四皇子这里找我。你还是别在这里停留太久为好,快走吧。” 白衣男子清楚苏灵羽话中的道理,尽管有些不放心她跟着兽人的皇子走,他也只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接过昏过去的苏沐阳,没有多言。 艾尔看着他离去,心里还隐隐有些后怕,要是他不管不顾地直接算起苏家的事情来,别说是这小小一队前锋,就是整个兽人大军都别想前进一步。 “他这算是帮了我?”艾尔问身边的苏灵羽。 苏灵羽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四皇子殿下,你不觉得我们再不走就要面对整个火神之手了吗?” 艾尔倒是并不着急:“你是同意更我合作了?” 苏灵羽笑着说:“我可以当你的幕僚,条件是我们好好清算一下当年的事情。无论是你的兄弟,还是教皇,我都要他们血债血偿!” 艾尔弗雷德看着植物家那个残忍但是明艳的笑容,笑着点了点头。 阿比亚历1917年春,兽族破长天关后闪袭人类要塞,打破了“短暂的和平”,同时一队精锐的兽人军队直指远东郡主城。人类军队应对不及,以致兽人大军很快攻克主城,然后长驱直入。但是兽人四皇子打破了兽人历史悠久的传统,并没有屠杀主城的平民祭祀先祖。为此万兽帝国数名将领联名弹劾四皇子艾尔弗雷德,称四皇子消极避战。但是随后四皇子在边缘战场屡屡立功,堵住了悠悠之口。 兽人占领了远东的山地后更是向平原腹地进攻,一时势不可挡。 后大晋帝国精锐部队尽出,在教廷游说下,芙洛维帝国和瑞奈森斯纷纷出兵援助,才将兽人大军挡在平原之外的丘陵地带。 仅仅半月时间,双方损失惨重,沦陷的要塞大多生灵涂炭。 此后战火绵延十多年,数百万生灵战死沙场,战斗之惨烈以至于血流成河,万里红土。 阿比亚历1918年夏,兽人主力在柒水遭遇“水神之瞳”的埋伏,伤亡惨重。人类士气高涨,乘胜追击。艾尔弗雷德殿下主动请缨断后,与数十倍于己的敌人缠斗半月之久,不仅争取了宝贵的时间,还重创了“水神之瞳”军团。以其用兵手法奇诡,变化多端,自此四皇子被人类称为“幽鬼”,并且正式成为万兽帝国的第一顺位继承者。 Chapter 7 龙骑 苏沐阳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森林之中,周围都是苍翠而且巨大的古树。目光所及,树冠将整个天空遮蔽,只有少许的光从叶子的间隙漏下。他意识到,这样高大的树只有在兽域深处才会连片出现。 奇怪的是,这里有如此茂密的深林,却并不阴暗,还很亮堂。 他站起来,看到了一片湛蓝的湖,湖面粼粼,反射的光有些晃眼。他向湖走去,看到湖面周围有很多漂浮的光团,像是萤火虫。之前姑姑施法时他看到过类似的光团,但是这里的光团更大也更明亮。 苏沐阳有些好奇地伸出手指,小心地碰了一下其中一个蓝色的,手指穿过了光团,感觉指尖稍微有些冰凉。 “那是纯粹到极致的灵力,可以直接吸收转化成修为,只有在天然灵力纯粹浓郁的地方才会有。” 突然出现的陌生声音吓了苏沐阳一跳,他注意到一个坐在树下的白衣男子。他好像和周围融为了一体,如果这个人不出声,苏沐阳是绝对不会注意到他的。 他的声音清冽低沉,若即若离。苏沐阳下意识地走到了他的面前,白衣人带着一个纯白的面具,袍子的兜帽又遮住了他大半张脸。明明看不出这是谁,但这个神秘的蒙面人却给他一种隐秘的熟悉感,莫名地给苏沐阳一种想要亲近的感觉。 “您是谁?您救了我和我姑姑吗?她现在在哪里?”苏沐阳有些急切地开口。 对方摇了摇头,示意苏沐阳坐到他的对面,又将一片放在两人之间的宽大叶子递给苏沐阳。苏沐阳要两只手才能拿下那片叶子,叶子里面盛着一些清澈透明的水。苏沐阳喝了一口才知道那不是水,而是某种软滑的半固体,但是它的口感并不是黏黏糊糊的,吃起来很清爽,稍微有些酸涩,回味尤其清甜。 白衣人向苏沐阳缓缓地解释:“这是朝露昙花,也叫朝花夕露,它们在清晨开花,到晚上花朵就会凋谢,变成这样的冻。花可以制作成驻颜美容的药剂,露可以清除身体的疲劳和伤痕,当然,也可以充饥。” 闻言,苏沐阳乖乖地一口气喝完那些朝花夕露。 “你姑姑把你交给我以后,就跟着四皇子走了。她有自己要去做的事情,你也有你的。她给你讲过多少关于你身世的事?” 苏沐阳想了想,还是决定相信这个人:“姑姑只说过,我的爸爸妈妈都是为诬陷的盖世英雄!” 白衣人的面具是半截面具,只能遮到鼻子以上,所以苏沐阳看到他笑了一下,看不出这个笑到底是什么意味。苏沐阳有种直觉,他是在嘲笑这句话,或者说,嘲笑被这么评价的人。 “我叫哲宇,是一个龙骑,以后你可以叫我老师。我会教导你成为一个真正的骑士。”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愿意。” “你交给我的东西会带给我最强的力量吗?” “当然,我交给你的会比其他任何的骑士传承都要强大,包括圣殿骑士。你为什么要追求力量?” 苏沐阳想起他们面对强大的法术,他一个人在漆黑的蛹里时,他以为姑姑会死,他知道姑姑有危险但是无能为力。如果姑姑真的死了,也是他的任性妄为害死的。 那种深深的绝望和无力让他坚定地说:“为了保护我爱的人,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 哲宇有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但是苏沐阳觉得他的笑都不是因为开心,而是为了讽刺什么。 “那么,记住,无论以后这条路有多么艰难,你都要坚守道义,勇敢地走下去!问心无愧,正道直行!” 苏沐阳听到他的话,不由得有些失神,也跟着小声说:“问心无愧,正道直行!” 哲宇点了点头,出声引回苏沐阳的注意力:“以后我们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要在兽域到处漂泊。我希望你可以尽快学会在兽域生存,至少以后我和焱耀都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不会饿死。好吗?” 虽然哲宇的声音依旧温和,但是有一丝不容置喙的意味。苏沐阳忽然明白哲宇已经不想多说了,也就只是点了点头。 哲宇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了一套铁衣,丢给苏沐阳。说是铁衣,其实只是一件锁子甲外加一些带皮扣的负重铁块。套在身上并不难,重量也不是很恐怖。 “好了,训练要开始了。穿上铁衣沿着湖边跑。匀速跑,不用太快,一共跑五圈好了。” 苏沐阳不知道铁衣有多重,更是不知道绕这个湖跑一圈有多远。但是什么也没问,只是迈开腿前进。 他的身影消失了很久以后,一个红发男子出现在哲宇的身旁。他穿了一件十分考究的长袍,长袍上有繁复精美的金色花纹。最诡异的是,他有一双金色的竖瞳。 哲宇看向他,说了一句:“焱耀,你回来了。” 焱耀看着苏沐阳跑去的方向,轻声对哲宇说:“你这样真的好吗?强行向他灌输某种意志实在是不妥当。先不说他会不会疯掉,对以后的心境是肯定有影响的,说不定在五级就会停步不前。” 哲宇淡淡地说:“在他真正理解这句话的时候,强加的意志就会消失。我想在他五级之前,我们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影响并不会很大。” 焱耀反驳了一句:“可是他毕竟还那么小,你的计划和要求也太苛刻、太疯狂了。我真搞不懂你是怎么想的,苏家的小孩不是要先把琴棋书画学完才开始修炼吗?他怎么说都是……” 哲宇打断了他:“好了,我有分寸。苏家的孩子都是从六岁开始学习苏氏八艺,但是我们没有条件,也没有其它选项。只能先这样,苏氏八艺可以等以后有机会了再说,如果他不能强大起来,以后是没有活路的。按照之前的安排去准备吧,药浴加双倍的活血红花和洗髓培元液。“ 焱耀没好气地说:“我知道,又要拿我当苦力。”可是他并没有推辞。 Chapter 8 初窥门径 苏沐阳一声不吭地坚持跑完了五圈,他回到起点的时候,浑身上下都已经被汗水湿透,就好像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他的身体虽然不是瘦弱到皮包骨头,但是也说不上强壮。跑完的时候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一点血色,就连嘴唇都有些苍白。 苏沐阳费力地急促呼吸,口腔里都是浓郁的血腥味,虽然他可以忍受,但是还是让他皱起了眉。哲宇走到他身后,伸手抵在他的背心处,苏沐阳感觉到一股暖流从哲宇的手心传到他的身体里,这个感觉和之前受到的治愈神术很像。 浑身暖洋洋的,即使是初春时节尚且料峭的寒风都不再刺骨,苏沐阳感觉到深深的疲倦,就想要在这种舒服的感觉里睡上一觉。而他也的确是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他感觉到哲宇喂他吃什么东西,混合着草药的清香,但是那种黏糊糊的液体的口感就像是鼻涕。或许只是因为身体还未恢复,这种想法让他忍不住反胃,哲宇又给他传输了一些灵力他才压下恶心的感觉。 但是他的上下眼皮已经粘在一起了似的,无论他如何努力地想要把眼睛睁开,都是徒劳。他竭力想要保持清醒,但是还是抵不住睡意,他索性不再挣扎就这么落入睡网中去。 失去意识前,他听到一个声音,带着玩世不恭,有些跳脱而顽劣地说:“你这么心疼他,怎么不干脆挑明身份,先教他苏氏八艺玩?” 另一个声音有些无奈地说:“苏氏八艺在于锻炼眼耳口鼻和心性,并不只是玩玩的。” 但是这一段记忆实在是太过于模糊,苏沐阳醒来后自己都不相信的。他说不清是梦,还是臆想,甚至他连那个声音到底说了什么都不确定。他们是谁,他们真的说到了“苏氏”这样的称呼吗,和我又怎样的关系? 他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处小木屋里,小木屋应该是刚刚就地取材建起来的,看得出木头都还是新鲜的。小屋里只有一张床,一个硕大的浴桶,估计是建木屋时剩下的边角料做的。木床上只有一床薄薄的被褥,和苏沐阳以前睡的床差不多。他泡在浴桶里,浴桶里有红褐色的液体,升腾着滚滚的水汽,整个木屋里都是药味。 苏沐阳看不出放在地上的木桶是如何加热的,但是水温一直保持在稍微有些烫的温度。木桶里的水不算很深,水面在他的脖子以下。虽然水有些烫,但是泡在里面却很舒适。 焱耀进来的时候,苏沐阳刚醒,脑子里还有些迷糊,眨巴眨巴眼睛,疑惑地看着这个笑容热情到有些傻乎乎的陌生人。他注意到这个高大英俊的陌生人有一双诡异的竖瞳,还有那一头火红的长发上萦绕的细小的金色光点。 苏沐阳指了指他头发上的光点:“这些也是灵力吗?” 焱耀明显愣了一下,才回答苏沐阳:“对。这些是光系的灵力。你知道什么是灵力吧?” 苏沐阳似懂非懂地说:“我们这个世界是有各种属性的灵力构成的。” 焱耀补充说:“我们的世界最初只有灵力,后来灵力分化、凝结,才形成了物质和精神,不同属性的灵力组合成世间万物。其中,由单一属性的纯粹灵力构成的物质叫做灵媒,比如自然中的风火水土。准确的说,我们看见的风火水土是灵媒的一部分,整个世界的加起来才是。灵媒中蕴含着基础的规则之力,也就是说灵媒是最好的感受规则之力的媒介。而没有形成灵媒的纯净灵力聚集起来,就会变成这样的光团,最适合在修炼时吸收。详细说起来是很复杂的,你先起来洗个澡,穿好衣服,吃饭的时候可以问你的老师。” 苏沐阳听话地点了点头,焱耀搬了一桶清水进来,然后聚了一团火灵力丢到木桶里。在苏沐阳看来就是他的手里凭空出现了一团火,他将火扔进了水里,火没有立刻熄灭,而是在水里继续燃烧,逐渐变小,最终熄灭,同时桶里的水再次变得很烫人。 “我在水里面加了火灵力,直到火灵力消散前,这些水都会是热水。毛巾和衣服给你放在床上,我在外面等你。” 苏沐阳点头应下,然后用最快地速度收拾好自己,迅速地走到了门外。他一出门就看到旁边出现了一个大一点的木屋,也是刚刚建好,他走近时甚至可以闻到木头的清香。焱耀招呼他在桌旁坐好,苏沐阳发现做这些家具的人甚至细心地将他的椅子做成高脚椅,这样他可以更加方便地坐在桌旁。 苏沐阳随口一问:“这些是你做的吗?” 焱耀笑了笑:“是哲宇做的。话说,你一点也不怕我们?” 苏沐阳不解:“我为什么要怕你们?” “难道我们不是陌生人吗?你姑姑没有告诉你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焱耀存心逗他,“你知道我是谁吗?” 苏沐阳理所当然地说:“我认识你,我以前见过你!你叫……” 他这才意识到,他根本没有问过这个人的名字。但是,无论是哲宇还是眼前的青年,都给他强烈的熟悉感。他知道这些人是可以信任的,并且本能地相信他们。 焱耀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不可能记得我!我上次见到你,你还是一个刚出生的小娃娃,连爬都不会呢。” 苏沐阳刚想问他是不是父母的好友,知不知道他父母的下落,哲宇就推门进来了。 “焱耀,出来一下。”哲宇看到他们两只乖巧地坐在桌子边,一副坐等投喂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 苏沐阳这才知道红发男子是叫“艳药”,看两人都出去了,也好奇地跟着出去。他小声地在焱耀的背后说:“原来你叫艳药,好奇怪的名字。你爸妈给你起名字的时候也太随意了吧。” 焱耀露出一个坏笑,故意大声地说:“焱耀这个名字才不是我爸妈给我起的,是一个很别扭的白痴给我取的名字!我也早就想改名字了,不过我的名字比那个人的儿子的好听多了!他给自己儿子起的名字叫逍遥,你说是不是很土!还好后来他儿子的名字改了。” 哲宇手上有些脏,但是毫不留情地拍了拍焱耀的头:“难道你不觉得这个名字和你的发型很般配吗?” 苏沐阳跟了一句:“我觉得逍遥这个名字挺好的啊。那你以前的名字叫什么?为什么非要别人帮你改个名字?” 焱耀的表情变得有些僵硬。 哲宇并不打算放过焱耀:“他觉得以前的名字太难听了,是吧?火光。” 苏沐阳听到焱耀的曾用名忍不住了出来,焱耀十分不爽地伸手揉乱苏沐阳的头发,心理年龄六岁的某人和实际年龄六岁的某人打闹成一团,不知不觉就放过了这个话题。 苏沐阳丝毫没有意识到焱耀极力想要暗示的东西——哲宇有一个曾用名叫“逍遥”的儿子。倒是哲宇看着他们,露出一个浅淡而且转瞬即逝的微笑。 苏沐阳闹够了才发现湖边放着的一具大鱼的尸体,从头到尾有三四米长,整条鱼都是银白色,就像是放大了无数倍的银鲳鱼。但是现在鱼身的中间有些部分已经被剔光了肉,露出骨头。 鱼旁边放了一口大锅,里面煮的鱼汤鲜白如初雪,翻腾的鱼汤里可以看见豆腐、紧致的鱼肉和一些不知名的药材。另外有一个火堆,上面架着一块巨大的弧形铁片,铁片上煎着几块鱼肉,鱼肉滋滋作响,香气四溢,看上去已经可以吃了。 哲宇一边往鱼汤里加入青菜,一边指挥焱耀:“剩下的鱼腩红烧,背上的肉可以清蒸。骨头收拾收拾拿去喂猫,算了,鱼头也不要了。这种海鱼放不了多久,还是新鲜的好吃。” 苏沐阳问了一句:“这里离海很近吗?” 焱耀笑着说:“这里比远东郡离海远得多,我们在远东郡的东北。他是想到你以前住在山里,肯定吃海货很少,专门跑到迷雾之海深处,抓了一条鱼回来。” 苏沐阳闻言已经惊呆了,虽然他和姑姑住在山里的小镇,连主城都没有去过,但是他看过大陆地理的书。大陆之南自东向西风分别是的浩渺之海,迷失之海和雾海。浩渺之海也被称为东海,迷失之海和雾海合称为迷雾之海。其中,雾海是公认的最危险也最神秘的海域。为了吃一条鱼,不惜深入危机四伏的雾海,并且如此闲庭信步。这得是有多强的实力才能如此! 但是他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因为如焱耀所说,哲宇是专门为了他忙活了这一场,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何况他吃到嘴里的鱼肉实在是美味,苏沐阳毕竟只是个六岁的小孩子,也没有再分心多想其他的事。 生活在深海的生物体格会比浅海区大很多,即使是同一物种。 据说这样一条银鲳鱼在深海算是比较小的了,饶是如此,也足够一个普通的三口之家吃上一个星期以上。但是他们三个人,外加一只裂空黑魂虎——也就是哲宇和焱耀养的“猫”,居然把鱼整个的吃得干干净净。 Chapter 9 严师 这种深海鱼即使是清蒸或者用白水煮都会很好吃,何况哲宇的厨艺相当的好。苏沐阳感觉自己的饭量已经比平常大了不少,吃饱了以后不好意思再多要。某人却毫不客气,焱耀以风卷残云的速度吃掉了大半条鱼,哲宇也像是早就对焱耀的食量习惯了。 苏沐阳没有好意思问那些吃掉的东西都去哪里了,毕竟光是体积就比焱耀本人还要大了。 哲宇没有理会还在狼吞虎咽的某人,不急不缓地对苏沐阳说:“从明天开始,卯时起来先绕着湖跑一圈当晨练,然后吃完早饭我们教你识字,你自己看书,我也会指导你学习博物,顺便讲一些在兽域生存所必需的常识。巳时开始学习剑法,午时前后可以休息一个时辰。下午主要就是体能锻炼,修炼之前先提升一下你的体能,直到你可以很好地控制你的肢体,具体安排我每天会告诉你。晚饭后教你一些杂学,大致过半个时辰来泡药浴,戌时休息。” 哲宇说的话显得太生硬,焱耀腾出嘴插了一句:“我们会在这里停留大概几个月的时间,在这期间你要掌握在兽域生存的基本知识和技能。以后我们可能会在兽域到处跑,如果暂时顾不上你,你要学着照顾好自己。” 苏沐阳也不问哲宇要做什么,他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就够了。 从这一天开始,苏沐阳每天就这样规规矩矩地度过,每天的学习内容相当繁重,以至于他连思念姑姑的精力都没有。 苏沐阳没有问过哲宇的年龄,但是他觉得哲宇最多也就是比姑姑大几岁。这么算来哲宇也就是三十来岁,至多是将近四十岁,但是他的学识见闻之广博,给苏沐阳一种他不所不知、无所不晓的感觉。不知不觉中,苏沐阳最崇拜的人已经从姑姑变成了老师。 后来有人说苏沐阳博闻强识,眼界很高,还猜测他一定是出身优渥,什么都见识过了的贵族少爷。那时苏沐阳才意识到,哲宇轻描淡写地评论那些东西对他产生了怎样的影响,以及所谓世家的底蕴都是怎么传承下来的。 所以从那年春天开始一直到五年之后——他不得不离开兽域时,他在哲宇身边学到的东西和长期的狩猎让他对兽域了如指掌,甚至在兽域会比在那些安全的人类城镇还自在。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苏沐阳最开始的几天只不过是在识字和体能训练,外加学习一些简单的基础剑术。而哲宇所谓的博物入门就是每天早上将不同兽族的尸体拿来解剖,同时告诉苏沐阳那里是这些兽族的弱点,然后这个兽族会在中午被烹饪成美味的食物,再然后落入他们腹中。 到春末的时候,苏沐阳已经学会了三套的剑法,但是哲宇对此没有过多评价,所以他还并不知道自己有着恐怖的剑术天赋。而从他学会第三套剑法开始,哲宇开始每天给他抓回来一只一级的兽族,他练完剑法就得开始和这只兽族厮杀。 对于哲宇和焱耀来说,这只兽族弱小得如同蝼蚁,他将兽族带回来就像大猫将老鼠带给小猫玩儿一样。但是对于苏沐阳来说,和一级的兽族生死相斗,是真的以命相搏。 如果不是每天战斗之后,哲宇都要给他输送大量的灵力,并且药浴中放了不知多少名贵药材,苏沐阳早就已经重伤而死,或者至少是缺胳膊少腿的了。 在这种战斗之中,苏沐阳的进度可谓是一日千里,而更让哲宇不可思议地是,他从来没有输过。就算是最危险的一次,一只疾风猫在生死关头突破到二级,并且释放出了一个风刃——哲宇已经打算出手救下苏沐阳了,但是苏沐阳拼着被风刃斩断左手,右手里的剑仍稳稳地刺进了疾风猫的心脏。 在夏初的时候,苏沐阳已经可以轻松地斩杀一级的兽族,甚至同时面对两只都可以干净利落地解决掉兽族,并且全身而退。 仲夏,某一天的清晨,苏沐阳醒来以后,哲宇告诉他不用去跑步了。然后让他拿上木剑,做好准备。 苏沐阳初学某套剑法时,先是用的轻便的木剑来做练习,起初没有任何实际的杀伤力,等到招式已经是有模有样的了,才会用铁剑练习。而和兽族厮杀时,用的也是这种没有附魔的普通铁剑。 苏沐阳以为哲宇是要和他拆招,摆出来一副防御姿态,专注地看着哲宇。但是哲宇却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块拳头大小的黑色石头,然后扔向苏沐阳。 “用全力!” 苏沐阳见状,下意识地全力挥剑斩向石头。奇怪的是,那块石头在被他击中的瞬间,就好像是悬浮在空中等着他来砍,被砍中以后又是以一个诡异的角度飞回哲宇手中。 哲宇说:“这是一块瑛石。瑛石承受一定的力量以后会产生一条裂纹,人们规定让人产生这么大的力量的灵力为10点,同时这么大的力量也被称为10点灵力。如果瑛石承受的力量超过20点,裂纹会产生一个分支。有裂痕的瑛石再次承受灵力会碎成很多没有任何裂痕的部分,同时我们可以知道之前一共有多少裂痕。这就是为什么瑛石被击中的时候,我们可以测出承受了多大的灵力。” 哲宇向瑛石灌输了一点灵力,然后瑛石就碎在他的手心里了。他看都没有看就说出一声“九”。然后,不知所以的苏沐阳就看见一旁的焱耀十分激动地点了点头。 哲宇不动声色地解释:“每个人天生会有很多的灵力在身体里,一般情况下,随着你的生长发育,你可以越来越得心应手地使用这些灵力,表面上看就是你的灵力会不断增长,但是这些灵力最终是会随着衰老一点点逸散,直到死亡时消失殆尽。这部分灵力我们称其为先天灵力。不过,人类的身体构造决定了先天灵力不可能超过99点,若是要灵力继续增加就要修炼。所谓修炼就是吸收外界的灵力增加自身的灵力,但是修炼得来的灵力不同于先天灵力,一般来说它们不会成为你身体的一部分,只是被寄存在身体里,供你随意调用。” “正式成为职业者的标志就是你的身体里形成气海,也有些人管那个东西叫灵池,形成气海需要的灵力正好是100点。没有气海的人最多只能储存99点的灵力,有气海以后你可以储存更多的灵力。” “所以,我现在已经有90多点的灵力了,继续修炼就可以形成气海了?”苏沐阳有些迫不及待。 焱耀笑了笑:“谁说每个人都能形成气海了?经脉宽度、心经力量、体质、对灵力的敏感度等等,还有很多因素会影响修炼的,有些人就是辛辛苦苦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形成气海的!再说,你以为你每天跑跑步、练练剑,算是修炼吗?” 苏沐阳闻言有些笑不出来。 哲宇叹了一口气:“焱耀,别逗他了。之前我给你吃的药材不过是去除身体里的杂质,让以后修炼更畅通。训练也只不过是让你更好地控制先天灵力,控制自己的肢体。也就是说,如果你不修炼,不开辟气海,以后你最多也就只能使出现在这么大的力气。不过,修炼一生都无法形成气海的人和先天灵力就有99点的人一样少。沐阳,你听着,有天赋不能代表什么。等你开始修炼以后,绝不可以懈怠。” 苏沐阳赞同地点头。 焱耀哈哈大笑:“全大陆最有天赋的两个人给我说这个?你们是想气死教廷那些老妖怪?” 苏沐阳有些不解,哲宇解释:“教廷一直以来宣扬的都是天赋论,他们的说法就是,你先天灵力少,就说明神没打算让你当职业者,你这辈子就甘心种田喂猪吧。我们说的经脉、灵感,因为至今没有办法解释清楚其中的原理,一直是不被他们承认。但是,先天灵力真的代表不了什么,先天灵力高的人不一定天赋就好,天赋好的人不一定先天灵力很高。先天灵力高可以发挥的作用也就是突破二级以前的修炼更容易一点。” 焱耀说:“诶,我记得你以前好像说过,你本来的先天灵力是97?” 苏沐阳觉得他看到老师的嘴角抽了抽。 焱耀继续补刀:“你额……学生的先天灵力是九十几?有没有你高?” 哲宇不管焱耀,继续对苏沐阳说:“虽然说开辟气海对外界环境没有什么要求,甚至这个地方灵力充裕就很适合,但是还是有一些办法让开辟气海更容易,对以后修炼也会有好处。我带你去见某个朋友,他是一位非常优秀的炼药师,他会指导你、帮助你开辟气海。” 苏沐阳适时地问了一句:“炼药师?就是像姑姑那样熬制药剂的职业吗?” 哲宇回答:“严格来说,炼药师是一种秘传,但是林家并没有完全私藏炼药师的传承,常用药方都是公开的。你姑姑和大多数法师一样,只能熬制最简单最常用的几种药剂。如果是那些天赋不够,只能靠炼制基础药剂为生的法师,应该是叫做药剂师。炼药师最重要的炼丹术,是只有拜师、正式成为炼药师才可以学的。” Chapter 10 无云 虽说苏沐阳这段时间一直待在兽域,但是这里有哲宇和焱耀布置下的防御,而且光是两人的气息就可以驱赶大部分的野兽,甚至光是那只每天向苏沐阳撒娇卖萌的裂空黑魂虎,就能够吓跑一般的兽族。所以苏沐阳平常并没有见识过兽域真正危险之处。即使是与一级兽族战斗时,哲宇也一直在旁边看着,实际上苏沐阳并不会出什么事的。 他们离开那片平静安宁的湖后,苏沐阳才认识到一个事实——兽域的残酷在于你随时有可能遇见最顶级的强者在觅食,然后一不小心就会被人家的一口吐息杀死。除非你有野兽一般敏锐的直觉、敏捷的身手和丰富的生存经验,或者过硬的实力。 哲宇并不打算继续在这个湖边逗留了,反正他要的那朵小花已经安全地待在他的储物空间里了。他喊了焱耀一声,然后对苏沐阳轻快地说了一声:“走了。” 苏沐阳感觉到老师现在的心情很好,但是没等到他出言询问,就看见焱耀走到一个空旷的地方,释放出自己的灵翼,然后飞到湖面上方。 灵翼是7级强者的标志,但是苏沐阳见哲宇使用过几次,现在也是算是熟悉了。 哲宇的灵翼是一双白金色的羽翼,但是焱耀的是暗红色的膜翼,而且看上去似乎就比哲宇的大上一圈。 “老师,你们的灵翼为什么会不同?” 哲宇随口说:“每个人身体里的灵力都会有细微的不同,虽说可以大致分成几个属性,但还是有很少一部分其他属性的灵力,只是说比例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灵翼、灵力都是因人而异的,只是同属性的人之间可能差别小一点。虽说我和焱耀都是同修光火两种属性,但是修炼方式不一样,种族也不一样,灵翼差别大很正常。” 哲宇说着,焱耀已经整个人浑身燃烧起熊熊的烈火。然后烈火下,模糊的身影开始发生变化,不断膨胀、变形,烈火也越来越旺盛。知道某一刻,巨大的身体不再发生变化,烈火被收回去。 苏沐阳看着眼前的庞大身躯,惊讶地说不出话。 身如巨蜥,首如骏马,翼如蝙蝠,尾如蟒蛇,爪如利刃,鳞如盾铠,竖瞳中自有不可一世的高傲,这种生物我们称之为龙。 焱耀身长接近百米,双翼展开更是遮天蔽日,赤金色的鳞片如同固化的火焰,灼热的吐息就像是流动的岩浆。他挥动双翼,落在两人眼前,因为湖边没有足够的空间,他的身躯直接摧毁了两个小木屋,还不得不将尾巴垂在湖水里。 巨龙口吐人言:“走吧!小沐阳,愣着做什么,上来!” 哲宇拎着苏沐阳轻轻一跃,落在焱耀的背上。苏沐阳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老师,不是说巨龙都是神秘、强大、傲慢的生物吗?焱耀他是龙?” 苏沐阳他们坐在焱耀的背上,所以看不到焱耀翻了一个白眼,焱耀气愤地说:“我可是这片大陆上最稀有最高贵的纯血龙族!现在才一百多岁,还很年轻就已经是最强大的龙之一了!你这个小崽子,没眼力就不要瞎说,我不是龙,难道你是龙吗?” 哲宇默默戳了焱耀一刀:“他身上还真有龙血,要是按照你们龙族的办法修炼也是可以变成龙的。” 苏沐阳再一次惊讶地说不出话:“我……为什么会……” 哲宇风轻云淡地说:“像是焱耀这种强大的龙族可以将自己的龙血给结下契约的人,我身上就有焱耀的龙血。你的父母身上都有最纯粹的龙血,虽然传给你的非常少。但是如果你按龙族的办法修炼会非常艰难。因为仅仅是有龙血,只能算是混血龙,虽然有龙血就不愁修炼灵力的问题,但是龙族的修炼主要是要锤炼龙魂,而混血龙是没有龙魂的。混血龙需要先形成自己的龙魂,这是非常困难的。而且就算形成了龙魂,比起纯血龙也太过弱小,修炼起来比纯血龙困难千百倍。所以你还是老老实实地学习骑士传承吧。” 苏沐阳这才意识到,那比其他任何的骑士传承都要强大的,不正是龙骑士吗? 他想到了传说中人类抵抗兽人入侵时最强大的力量——龙骑士团,他脱口而出:“老师,你是龙骑!那你是龙骑团的一员吗?” 苏沐阳问完这话,他敏锐地感觉到气氛不对,哲宇一下子收起了笑容,甚至焱耀都不再挥动双翼,而是平稳地滑翔。 “我不是!”哲宇压下怒气,“不知者无罪,焱耀,不要怪他。” 焱耀这才恢复正常,慢吞吞地说:“这话应该是我对你说吧!” 苏沐阳不知道自己这句话为什么会激怒他们,现在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半晌,哲宇平静地对苏沐阳说:“龙骑团、圣殿骑士,这些都是教廷的骑士,跟我们不一样。简单来说,他们只需要信仰神,给神祇交贡品,就可以获得力量,而我们要靠自己修炼。说到龙骑团,呵呵,龙骑团的龙都是被教廷威胁、奴役的可怜虫,他们的真名被龙语者知道了以后就只能乖乖听话。那些所谓的龙骑士,不过是一些自欺欺人的蠢货。龙骑团的骑士根本就是废物,其实只有龙在战斗,他们能做的就是摇旗助威而已。” 苏沐阳意识到哲宇和焱耀都不想多说关于龙骑团的话题,生硬地扯到另一个话题上:“那么……我们是要去拜访谁呢?” 焱耀生硬地笑了笑:“这不是就到了?你马上就可以看到他们了!” 兽域的无云山大概是最出名的地方之一,但是并不代表来过这里的人很多。事实上,绝大多数人到了这里,却从来没有去过无云山。 除非你亲身前往,否则很难理解为什么一座地图上平平无奇的山会叫做无云山。 站在山下的平原上,一抬眼,就可以看穿晴朗的天穹,和天穹之下的一切。这里常年都是万里无云,但是无云山是隐于云中的。云层低低地压在山脚,这种东西说是云雾都有些勉强。天地间仿佛有一个屏障,或者说一道明确的分界线,一边是晴朗的天,一边是云烟。 若是画中的山,没有云就没有灵气,可是无云山脉却是全大陆自然灵力最浓郁的地方之一。 兽域中要是其他任何地方有这么浓郁的灵力,只怕早就是一个万兽争夺的宝地,但是无云山脉是禁地。 所有在周围的兽人部落都对这里的云雾十分敬畏,原因很简单,任何误入云中的兽人或者人类都会在此迷失,没有几个人可以从云中出来。兽人中有种说法,山中的云是一种妖怪,会吞噬任何侵入它的领地的生灵。 苏沐阳随着哲宇落地以后,焱耀又变成高大俊朗的男子。苏沐阳站着不动时,哲和焱耀已经淡定地走进翻腾的云雾之中,苏沐阳没有立刻跟进去,出于对未知的东西的敬畏不敢上前。 云中传来焱耀有些带着戏谑的声音:“小家伙,你不会这样就被吓到了吧。” 声音听上去有些远了,苏沐阳还是硬着头皮跟进去了。 云幕之后又是一番天地,遍地都是稀有灵植,视野被浓浓的云雾限制在很小的一片天地之间。 哲和焱耀只是站在一步的距离之外,面前的云雾神奇地分裂开,又形成了一条向上的路。苏沐阳急忙跟上两人,明明是站在云上,却感觉是在走楼梯。 苏沐阳到底是个孩子,一时有些好奇,就蹲下摸了摸云梯。湿湿的,没有实体,就像是普通的水汽。但是他们踩在云雾上时,就像是踩在地上一样,丝毫不像是随时会掉下去。 快到无云山的山顶,云雾又像是被阻隔,形成了一堵墙。云墙之后豁然开朗,仿佛与一般的山无异。一座古朴素雅的小院落出现在视野中,青砖黛瓦,竹桑环绕。院落的装饰虽是简单,却越发显得主人淡然出尘,不染俗气。庭院正中间摆放着一鼎香炉,丝丝缕缕的青烟升入天空,然后散进四周的云雾之中。 小院前有一对男女在等着他们,他们的服饰与哲宇不同,偏向于晋国贵族的服饰。两人都一身青衣白裳,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男子一身书卷气,女子温婉可人,似一对神仙眷侣,羡煞旁人。 焱耀挥舞着手臂,大声喊:“无衣,青薰,我们回来了!” 名为无衣的男子打开折扇,轻轻摇了摇,十分随意地说:“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讨打。” Chapter 11 天素泠 青薰招呼三人进屋,然后便去厨房拿来了消暑的绿豆汤。哲宇和焱耀还来不及喝,就听见无衣说了一句:“你要找的东西可能出现了,渡命莲花已经出现在极北,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找得到。” 然后哲宇吩咐了苏沐阳一句听他们的话,就匆匆离去。苏沐阳感觉有些不对,但是哲宇和焱耀的神色十分急切,他也不好再让两人分心。 绿豆汤里放在小半碗冰块,糖也加的多,上面的汤水清甜降暑,碗底的绿豆甜糯清爽,几乎可以当做绿豆冰沙来吃。 其实他们来之前住在湖边,每天焱耀都在房子里放上大块的寒冰,本来也不觉得有多热。来的一路都是在高空飞过来的,大风吹起来甚至还有些凉意。但是大夏天的,一碗冰镇绿豆汤总不会多余。 苏沐阳喝下这一碗冰凉的绿豆汤感觉从内到外打了一个激灵,说不上难受,至少脑子变得更清醒。青薰笑眯眯地看着他说:“时间真是神奇的东西,你刚出生那会儿一只手就可以抱起来,现在你都长这么大了。” 苏沐阳分明看见青薰的眼睛里有同姑姑一样的忧愁,但是他不知道她们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神色。就好像是在缅怀什么,掩饰什么。 苏沐阳已经猜到青薰他们和自己的老师、父母以前都是好朋友,此时却明知故问:“您认识我的父母吗?” 无衣随意说:“我们都是在十几岁认识的,你应该知道的,那时候都一窝蜂地跑去开拓兽域,我们一起在兽域探险。说起来,那样快乐的日子到现在也还不到十年。怎么感觉像是过了很久?” 青薰问苏沐阳:“你现在多大了?这么小都已经快要开气海了。” 苏沐阳答:“到今年秋天就有7岁了。” 无衣见他十分拘谨,也温和地笑了笑:“你不要紧张,说起来这里也是你的家。你是在这里出生的,你刚出生的时候,你爸爸还让我们收你当义子。不过在这里的经历你肯定都不记得了吧!” 苏沐阳微微皱起了眉:“可是……我姑姑从来都没有提起过,我还以为我一直是在康乐镇长大的。” 无衣忽然就收起笑容,沉默着不说话,青薰急忙说:“灵羽也只是想要保护这孩子,要是就像一个普通的小孩长大,安安稳稳过一辈子不也很好?” 无衣轻声说:“过去那些事,怎么可能就过去了呢?” 苏沐阳耳朵尖,听到这样一句,忍不住想问他们在过去到底发生过什么。但是青薰不等他开口,对无衣耳语了几句。然后就拉着他往外走去,苏沐阳觉得哲宇不会将他丢给不放心的人,于是就随她拉着出去了。 他们沿着蜿蜒的青石阶下山,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然后就拐到山林中,然后走到一个隐蔽的山洞中。山洞极狭,勉强让两人并肩通过。他们一进山洞,苏沐阳就感觉到一阵阴凉,越往里走越感觉到阴风阵阵。山洞里竟然是隔一段距离就放置一枚夜明珠,光亮柔和,足以看清同行者细微的表情。 青薰拉着他走得并不快,柔软温暖的手微微有些发抖,苏沐阳有些迟疑。他站着不走,然后装作害怕地问:“我们是要去哪里?” 青薰的语气听不出有什么,她温柔而平静地说:“带你去看看你的妈妈,如果哲宇在这里,他一定不会同意。” “为什么?”苏沐阳不解,“老师知道我妈妈在这里吗?” 青薰说:“就是因为他知道,所以不带你留在这里。他不想我们带你去看你妈妈。” 苏沐阳心中疑雾重重,但是任凭他再怎么问,青薰也不回到。他们走了大概有两三百步,突然眼前一下子开阔。 山洞通到一个足有百丈高的穹顶石室,石室的四壁放了很多的夜明珠,苏沐阳可以清清楚楚看见石室正中间放置了一个方圆三四丈的圆形石台,石台上面放置了一枚差不多占满石台的球。 直到他们走到球的旁边,苏沐阳才看出那个球是一个巨大的冰球,冒着丝丝凉气。而那一大团冰中似乎有什么白色的东西被包裹着,但是模模糊糊地看不清。 青薰一挥手,手中出现了一把紫红色的细长的剑,那把剑只有两指宽,剑身雕刻满镂空的花纹。这把剑极度的花哨华丽,看着就像是没有办法杀敌的装饰品,但是也曾是声名显赫于整个大陆的名剑。苏沐阳在书上看到过,它叫做“若香”。据说若香曾经是属于一个极有势力的世家——林家的,传到几十年前被一个叛徒带走,然后再无音讯。 苏沐阳说出了若香的名字,但是青薰并不打算解释,只是默默地挥动若香。一团云雾凭空出现,侵入冰球之中,本就透明的冰球渐渐淡化直至消失。苏沐阳看清了那个白色的东西,那是一个白衣白发的女子,容貌绝美,但是毫无生气。在她的下方有一个玄奥的法阵,冰球消失以后,她就凭空地浮在空气中。 青薰释放出灵翼,她的灵翼是颜色浅淡的青色的羽翼。她挥动灵翼缓缓飞了起来,带着苏沐阳飞到女子的面前。 苏沐阳说不清他内心的感受,他对于母亲的记忆可以说是没有。他羡慕过那些有母亲陪伴、爱护的孩子,但是他的生命中已经有一个“母亲”这样角色的人,那就是他的姑姑。他甚至无法分清对于母亲和姑姑的情感。 但是他只是看着这个苍白的沉睡着的女子,他就意识到,他们有最亲密的血缘关系。 他不由自主地愿意接受这个缺席的母亲,甚至毫无理由地愿意爱他的母亲,而他知道他的母亲也会毫无保留地爱他。 “她怎么了?”苏沐阳轻轻地问。 “你的妈妈以前为了保护你,受了很重的伤。她是一个勇敢的母亲,我相信如果有机会,她绝对会做一个最好的母亲的。但是她现在只能在这儿沉睡,如果从法阵里面出来她就会死去,你的爸爸这些年都在想办法救好他。” “这是什么?” 青薰沉吟了片刻,然后含糊地说:“这个应该是你爸爸用苏家的秘法制作的法阵,冰球只是为了保护你妈妈,或者说不会再受到外界的伤害,法阵可以让她一直处在生与死的交界之中。我暂时地屏蔽了外界对这里的干扰,所以我们可以暂时地消除冰球,看看你妈妈。不过,最好不要太久。” 苏沐阳看向青薰,再一次地问:“为什么我的姑姑和老师不告诉我这些?为什么老师会不同意我来看望我妈妈?” 青薰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是一辈子都不知道最好,他们是希望你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我们不忍心,如果你这次不来看看她,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你的老师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带你来这里的。” 苏沐阳仍是有些不解:“为什么?” 青薰摸了摸他的头发,又看了看苏沐阳的母亲,方才说:“我和无衣有过一个孩子,他叫做沐阳,我们是希望他一生都可以沐浴在阳光之下。但是他一出生就病得要死掉了,无衣想尽办法也救不了他,除非是用生长在极北的珍贵而稀少的雪见柍。 “你爸爸知道以后,非要去极北最危险的地方去找。那时候,你妈妈已经怀胎六月,但她执意要和你爸爸一起去。她以前是很强大的冰系法师,和极北的一些兽人关系很好,说是可以请兽人的朋友帮忙。后来,他们带回了药,但是也害得你妈妈不得不提前生下你。 “再后来,我们的孩子还是死去了,你爸爸就将你的名字改成了沐阳。他告诉我们,你也是我们的孩子。是我不好,每天看到你都会哭,你妈妈就想如果我看不见你就不会伤心。但是你们离开后,就……就出事了。所以,哲宇也不想我们看到你,怕我们想到往事会难过,他更不想你以后背负上一辈人的恩怨。” 苏沐阳明白青薰是很自责的,但是他什么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地主动让青薰带他靠近白发的女子。苏沐阳征得青薰的同意后,轻轻抱了抱他的妈妈。 这个拥抱很短暂,怀里的女子很冰冷,让他感觉自己抱住了一块冰。他不怕抱着这块冰,甚至幼稚地想要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的妈妈。直到青薰强行拉他起来的时候,他脸上的泪水都已经冻成薄冰,嘴唇冻得发紫。 他们又退回到入口处,然后青薰让冰球还原。好说歹说,才把苏沐阳劝走。 等他们回去时,无衣还坐在原来的位置。然后他又对苏沐阳说:“沐阳,不要告诉哲宇你今天在我们这里做了什么,好吗?这是我们的小秘密。” 苏沐阳扯了扯嘴角,微微一笑:“好吧!” Chapter 12 开辟气海 见苏沐阳答应了,无衣就从袖子中拿出了一个软木塞的白瓷瓶,塞到苏沐阳手中。虽然苏沐阳没有打开看,但是他觉得这里面一定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不肯收下。 无衣无奈地说:“这是你该拿的,收下吧。就算是不算长辈的交情,你的天赋也足够让我们动惜才之心了。你老师应该跟你说过,开辟气海的时候如果有特殊的法阵、药物辅助,对修行大有裨益。” 青薰也跟着补充了几句:“我们给你的这种药不仅可以辅助你开辟气海,还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你的天赋。你现在身体里面很干净,基本上没有杂质,再用一份若水涤尘反而是浪费东西。我们没有按照哲宇说的准备,不过也没什么关系,等他回来再给他说一声就是了。” 苏沐阳还不知道若水涤尘和他手中的药到底是什么,但是听他们这么一说也不好再继续推辞。 青薰将他带到一处密室之内,房间不大,被一个青石砌成的池子占得差不多了,里面盛满乳白色的液体。整个房间内雾气笼罩,苏沐阳又一次看到了漂浮着的纯净灵力。 “你脱了衣服泡在水里,然后专心冥想就行。”青薰又想了想,“你的老师教你怎么开辟气海了吧?” 苏沐阳摇了摇头:“老师本来说来了以后再说的。” 本来哲宇是打算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的,一个是让无衣看看苏沐阳的情况,毕竟哲宇对药物的了解比不上无衣,而且,虽然无衣身为最顶级的丹药师,也不能在没看到人的情况下判断那种药物适合苏沐阳。苏沐阳的天赋实在是太高,如果用的药不适合,反而会弄巧成拙,损害他的资质。 二来,他要传授的冥想法关键就在于“问心无愧,正道直行”这八个字,苏沐阳被强行灌输了意识,对这句话的感悟不亚于哲宇本人,想要入门非常容易,只要哲宇稍微提点几句就可以了。 但是哲宇走得太匆忙没有说清楚,青薰明显理解错了,她以为哲宇已经传授了冥想法,只是没有给苏沐阳讲怎么开辟气海。毕竟苏沐阳这样先天灵力高达九十多的少之又少,青薰觉得苏沐阳资质再好也就是六七十的先天灵力,然后又修炼了这么几个月。 她略一沉吟,还是打算在哲宇回来以前就让苏沐阳开辟气海。这样就算是他知道了他们用的药是阴阳复命丹,但是药已经用了,他也没有办法改变这个事实。 于是她就对苏沐阳说:“你只需要控制灵力在经脉中循环,然后引一点灵力出来,在某个地方形成一个灵力漩涡。一般都是选择在小腹处放置这个漩涡,因为正好在气海穴的位置,久而久之也就称其为气海了。然后你就控制其他的灵力一点点加入漩涡中,最后所有的灵力都在漩涡中旋转,然后你可以控制这个漩涡变得更加紧凑,灵力运转更快。最后这里会变成你身体里灵力运转的中心,它会带动你身体里的灵力不停循环,以后修炼的时候就不用引导灵力的运转,只需要控制气海,让它旋转得更快。然后修炼的过程中,气海会变得越来越大。” 说实话,苏沐阳没有听懂,他根本就不知道怎么控制灵力,甚至从来没有感觉到过自己的灵力。他刚想告诉青薰,他还没有学过冥想。 这时候无衣也进入这个密室之中,无衣更是不知道苏沐阳没有学过冥想法。但是他本来就打算传授给苏沐阳一套冥想法,也就没有多说,伸手在苏沐阳的额头上点了一下。 无衣说:“记住灵力运转的线路,这是另外一套冥想法——药皇心经,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会它。平常还是用哲宇教你的冥想法,这套在受了伤的时候用,它会让你很快恢复。” 苏沐阳感觉到体内聚集了一股暖流,沿着四肢百骸流动。他无师自通地开始冥想,或者说是,想象着这股暖流在他身体里运行的路线。开始他还要特意地集中注意,但是运转了几个周天之后,运行灵力变得越来越娴熟流畅,甚至他不用费心去引导。 在无衣的指引下,苏沐阳就这么轻松地学会了第一套冥想法,正式开始修炼。 后来哲宇意识到自己被无衣诓了——极北根本就没有渡命莲花现世的迹象,急忙赶回来,知道无衣给苏沐阳吃了最珍贵的丹药,还阴差阳错地让苏沐阳用林家的秘法开始修炼,甚至已经让苏沐阳开辟了气海,而且简直气得要吐血。 且不说后来他用了多少办法,才让苏沐阳在不损失灵力的情况下转修苏家的秘法,光是林家秘法让苏沐阳差点没有办法修炼光系灵力就让他头疼不已。要知道光系是最顶级的变异属性,但是只有虔诚信仰神祇的人,或者是修炼苏家秘法并且先天灵力有光系灵力的苏家人才可以修炼。而林家的功法可以让任何属性的灵力都变得柔和平静,适合修行炼丹术。 所以说,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无衣夫妇是好心办了坏事的。 随着灵力不断运转,苏沐阳感觉到了身体里面的灵力在逐渐增多,虽然每一次增多的量并不明显。他以前听哲宇随口提起过一句,在职业者三级时可以在体内凝聚本源灵媒,在那之前灵力是不可以直接外放凝结成灵媒的,如果要使用,就必须要使用法术或者咒语。但是,外放的没有聚集的灵力也不是毫无作用。 这些灵力到底不是天地间逸散的灵力,可以被精准地控制,无论是依附在武器上增加攻击力,还是依附在自己的身体上提高身体的敏捷度都是十分好用的。 而开启气海之前,因为灵力运转缓慢,即使是学会了简单的低级法术,比如说火球术,那也只能说是好几天才能攒够释放一个火球的灵力,最多是身体比一般人好些,力气大一些,基本上没有什么实际作用。所以,开启气海之后才可以算是正式的职业者。 苏沐阳用药皇心经修炼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感觉到他达到了某个瓶颈,体内的灵力不再增长。然后他就照着青薰交代的,脱了衣服,闭眼坐在乳白色的池水里冥想。无衣和青薰见状就退到密室外面,不再打扰苏沐阳。 他们对苏沐阳开辟气海并不是很担心,而且本来苏沐阳成功开辟气海就是毫无压力的,如果是他已经修炼了一段时间的话。但是现在的情况就是苏沐阳才开始修炼就被赶鸭子上架了。 不过,有些人他天生就是擅长修炼,就是适合成为职业者。 就比如说,同样是第一次修炼,有的人要一整天才可以走完一趟灵力循环,有的人就已经可以开辟气海。哲宇、苏沐阳明显就是后者。 苏沐阳沉浸在冥想之中,根本就不再感知外界。他轻轻松松就进入了不少职业者求之不得的深度冥想状态,而池子中的液体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无衣一退出密室就撑不住地吐了一口血,脸上的血色退了个一干二净。 青薰担忧地扶住他,叹了一口气:“你现在炼制阴阳复命丹还是太勉强了,要是当初没有受伤,现在也不会这么困难了。” 无衣擦去嘴角的血,缓了一会儿,安抚他的妻子说:“当初哲宇帮我这条命捡回来就已经很不错了,再说,调养了这么多年,阴阳复命丹也不是炼不出来。传说中可以破而后立、死而后生的阴阳复命丹,要是真的可以在关键时候留一线生机给他就好了。他和哲宇一样有天赋,我能做的也就到这里了。” 密室内,苏沐阳按照青薰说的,控制着灵力沿着药皇心经走了一个周天,然后就直接控制着身体里的暖流汇聚到小腹处,然后让它们开始旋转。其实这样做是非常危险的,但是正所谓无知者无惧,苏沐阳就丝毫不担心。 苏沐阳开启修炼之旅的过程可以说是,意外地水到渠成。即使他从来没有修炼过,对于灵力运转的控制能力也不是很强。但是他胜在天赋,或者说,他的精神力之高让他可以轻轻松松地顿悟控制灵力的诀窍。 对于他来说,控制灵力和控制肢体一样自然。他甚至可以感觉到,在运转一时半刻,这个漩涡就可以真正形成,然后稳定下来了。 如此一来,就算是成功开辟了气海。 Chapter 13 上 命运之日 无衣和青薰明显感觉到周围的灵力都在向密室内聚拢,然后整座无云山附近放灵力都在变得越来越稀薄。 突然间,青薰感觉到了无云山周围即将发生的异象,那是一道冲天而起的光柱,就像施展神降术时会出现的光柱。他们并没有想到苏沐阳开辟气海会产生什么异象。可以说是没有任何准备。 青薰脸色一变,立刻冲出静室。现在她只能尽力做一些手脚,但是不过是稍微遮人耳目,她取出一盒香料尽数倒进庭院中的香炉里。然后青薰手握若香,在香炉前对空舞剑。 渐渐地,舞剑变成了剑舞,动作无比曼妙舒展,而且越发让人眼花缭乱。这时天空中的云烟聚在了一起,遮天蔽日的同时偏偏明净如玉,天上天下积满云烟却又是晴朗如拭。 云浓风并生,云淡风亦轻,风起云更涌,风止云则静。 某一刹那,东方出云。一道金色光柱在层层云烟中隐隐约约地显现,天地间的光元素都变得异常活跃。 就在片刻之前,无衣担心苏沐阳,忍不住进入了密室,紧接着只有目瞪口呆地看着苏沐阳身后舒展开一双虚幻的羽翼,一个布满花纹的圆环宛如实质浮在苏沐阳头顶上方,然后缓缓落下。圆环落下的瞬间如同新王的加冕式,所有的光元素如同臣子纷纷朝拜。 男孩沐浴在光芒之中,他如同光一样耀眼得无法直视,缓缓睁开双眸,灿金色的双瞳恍若神明。 不,准确地说,他现在的模样就是神殿里光明神的造像。 与此同时,仰神山下,教廷圣城阿尔希斯顿,神圣大教堂。 在教堂最顶层一间异常朴素的房间里,教皇最钟爱的手下洛兰德——那个英俊而幸运的青年,正在向教皇念一份文书。这个处于整个大陆的权力中心之一的人正眺望着穿过圣城的圣多比亚河,静静地听着,什么指示也没有。 突然两人同时看向遥远的东方。 “圣座,似乎是为了遮掩什么,用去查吗?” “算了,用这么粗劣的手法来掩盖的东西,已经告诉所有人是什么了,就算你去查也查不出来什么别的。” “圣座,恕我愚昧,到底是什么东西?” “呵呵,大不了是兽域里有人突然突破了瓶颈之类的,只不过不想让人知道到底是谁罢了。”教皇漫不经心地说。 “圣座,夏家就是今日了。” “恩,不管那些老东西,没必要和他们拼命。” 那人伸手端起桌上的红茶,手指白皙修长,无论色泽还是看上去的质感都和手中的白瓷茶杯无异。 年轻人小心翼翼地说:“是不是该提点一下瑞奈森斯那边了?” 教皇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笑声和教堂尖塔上的钟声一样淡。 同一时刻,瑞奈森斯帝国,赤城,夏家,某一个静室。 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推开静室厚厚的大门,在一些老者、中年人的注视下走进。火红的短发刚刚触及他的肩头,那种层次分明的头发一定是在平时被细心打理。冰蓝色的眼眸中带着讽刺和心灰意冷,这种绝望如死灰的眼神本不该出现在一个少年身上。 长者们激动地看向他,有人在他身边小声地说着鼓励的话,他却始终面无表情。 静室的地面上绘着一个法阵的,核心处漂浮着一个半人高的光球,光球分成两半,一边红一边蓝,在光球中泾渭分明,但是光球中的颜色又在不停流动,就好像在沿着自己的轨迹运行。 少年走到光球前,脱下长袍,他的身上描绘了华丽复杂的花纹,那些疯子将繁杂的法阵一笔一笔地刻在他的身上。他伸出颤抖着的手,缓缓触及光球。 在少年的惨叫中,光球一点一点地与他融合。他身上的花纹一点点地染上颜色,直到整个光球没入他的身体,他身上的法阵被点亮,一边是蓝色的,一边是红色的。 他脱力地摔在地上,有一个女人似乎忍不住想冲出来抱住他,却被身边的人死死地拽住。少年痛苦地呻吟,他的身上一边如置于寒冰,一边如置于烈火。 法阵的光越来越强盛,直到某一刻,骤然熄灭。 少年的呻吟也停止了,他躺在那里,就好像已经死了。 长者中有人忍不住叹气、摇头,但是,就在这时,少年缓缓地站了起来。他在那些人激动、狂热的视线下,举起了自己的右手,一个法杖凭空出现在他的手里,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Chapter 13 下 命运之日 这一天,在后世的任何记载中都是平平无奇的。任何的史册里,这一天都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但是,事实却是,这个时代最传奇的故事都是十分巧合地在这一天拉开了序幕。 某处,暗无天日。一个身穿黑袍、整个人都隐藏在黑袍的阴影里的人推开了沉重而华丽的殿门,这个身影十分的小巧纤细,柔弱得让人心生怜惜。而她的确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大约六岁,稚嫩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另一个浑身罩在黑袍之下的人坐在大殿的王座上,冷漠地看着她一点点走到面前。一个沙哑得听不出性别、年纪的声音从黑袍里传出来:“你真的想好了要成为冥界之主的仆从吗?” 小女孩语调平缓地说:“除了接受传承,难道我有别的选择吗,老师?” 黑袍下的人平静地说:“你可以选择回到轮回之中,而且,你的来生与此生不会有任何的关联。” 小女孩并不知道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在她的记忆里,她永远是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她对世上所有污秽不堪的东西习以为常。但是她莫名觉得她不可以就此死去。她曾经在老师的水晶球里看到过清晰的预言,或者说,某种命运的昭示,她看见一双璨若星河的眼睛。她想,就当是为了那样的眼睛。 但是,她这样的人是生来就该在黑暗之中的,怎么可以出现在那样的双眼前呢? 她低声呢喃:“我自愿成为吾主的仆从,从此将我的一切奉与吾主。” 王座上的人对她抬起了手,一枚水晶球落在了小女孩的身前,一个模糊的身影随着水晶球出现。那人对着小女孩伸出了手,小女孩惊讶地抬起脸,那只手顺势落在了她的眉间。 小女孩的眉间被烙上某种花纹,然后花纹渐渐淡化,消失不见。但是她知道从此一生她都将带着这个烙印,带着身为“子玟”的诅咒,无亲无故,孤独终老。 夜行人是最负盛名的暗杀组织,整个大陆上,有一半的人对夜行者忌讳莫深,而另一半的人对夜行人恨之入骨,即使是刺客工会的人也不例外。 相传夜行者的创立者曾经是刺客工会的会长,人们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在某一天,率领着最强的刺客们离开刺客公会,甚至离开神明庇佑的人类领地。 很多人想找到夜行者,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在兽域,但是没有人可以找到他们到底在哪里。但是夜行者可以找到任何人,也可以杀掉任何人。 外人谁也不会想到,令人闻风丧胆的夜行者们会在一个小孩子面前恭敬地弯腰行礼,他们称呼那个少女为圣女。而现在,他们又一次地满世界找他们的圣女。 圣女现在偷偷躲在夜行者首领的某个密室里,即使是首领本人都没有发现。她还是第一次溜进这个密室,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机关,只得小心翼翼地探查。但是探查的结果竟然是什么机关都没有,这让她蹙起眉毛,一时间有些拿不准。 实际上,正常情况下,闯入密室的外来者会被某种威压镇住,就连正常行动都几乎不可能,但是圣女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密室不大,中间供着一尊十分常见的神王的神像。走进细看,是一个被一把匕首穿心而过的神像。圣女知道夜行者与教廷是敌对的关系,但是,首领应该不是如此无聊的人。难道建一个密室只是为了放一座被亵渎的神像? 圣女看着那把匕首,下意识地想要抽出来。就像是一般人看到一副筷子和一碗饭,会下意识地拿起筷子吃饭,她下意识地想要拿那柄匕首。她用右手拔了一下匕首,匕首真的抽出了一些,但是接着像是被卡住了。她用另一只手握在已经抽出来的匕首上,想办法将匕首抽出来。但是任凭她怎么用力,匕首都纹丝不动,无法被拔出来分毫。 突然间,她灵光一闪,将匕首用力刺进神像的心脏。 然后她再一次地双手握住匕首,用力将匕首拔出来。这次匕首没有被卡住,她一用力就将匕首抽了出来,甚至不小心用力过猛,整个人向后倒去。虽说她即使稳住了身形,但是她的左手居然被划破了。 被自己手中的匕首划破了手心,简直是奇耻大辱! 但是她还来不及气恼,就惊讶地发现乌黑无光的匕首从她手中凭空消失。她感觉到自己和匕首有某种隐秘的联系,只要她想要它,它就会出现,为她所用。 她试着心念一动,果然,匕首落入了她的手中。同时,强大的力量瞬间充满了她的身体。 夜行者的首领终于发现密室被人入侵,破门而入,正好看见圣女手里提着匕首,歪着头打量着手中的匕首,不由得大惊失色:“快把神器放回去!” 圣女一脸古怪的神色:“教廷的神祇赐给人类的六大神器之一,对应主职业中的刺客的那个神器?为什么要把它插在神王的心口上?” 首领伸手要抢神器,圣女立刻调动神念收回了神器。首领颤声说:“你居然……” 圣女笑嘻嘻地说:“我拿到它就归我咯!” Chapter 14 闻弦歌 苏沐阳小心翼翼地看向哲宇,他们坐在焱耀的背上,正在万里高空之上平稳飞行。因为焱耀撑起了一个防护罩,所以并没有感觉到肆虐的狂风。 自从哲宇回来以后,他的脸色一直不好看,虽然他没有说什么话责怪无衣,但是眉头一直就没有放平过。苏沐阳还从来没有看到他被什么事情烦恼成这个样子。 哲宇注意到苏沐阳本来是黑色的眼睛变成了一种很浅的金色,于是问他:“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苏沐阳斟酌了一下字句:“开辟气海以后就是这样了,可能因为我是光系有关?” 哲宇认命地叹了一口气:“你是光系的体质,按道理说是应该修炼光系灵力的,但是药皇心经会直接将你的灵力转化成治愈系的灵力。只有用冥想法“浩然气”修炼或者通过对光神的信仰、供奉才可以。你不是信徒,只有改换功法才可以修炼。但是因为你已经开辟了气海,如果轻易改变灵力运行路线会导致气海紊乱,所以你先暂时不要修炼灵力,等我想办法解决你的问题再说。不用担心,不会耽误太久,这段时间你可以先随我修行一些其他的东西。” 说着他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了一把古琴,苏沐阳很震惊地说:“学琴?这个居然和成为骑士有关系!” 哲宇点了点头,伸手摸了摸琴身:“我从五岁才开始识字,随之开始接触书法,但是三岁就开始学琴。六岁学剑,但是在九岁之前都是在学习剑舞。二十二岁的时候才学完秘传中的剑法,剑术勉强算是小成。但是在十七岁的时候,就是晋国最好的琴师,所以比起剑术其实我更擅长琴技。 “我的父亲也是龙骑,同时是一位非常出名的琴师,他教我琴技的时候将这把琴传给了我。本来我应该给你找一把更适合你的琴,但是现在情况太特殊,我只能让你就用这把琴。它叫做扶摇,取自抟扶摇而上九万里的典故。” 苏沐阳跟随哲宇的这段时间里,从来没有见他弹过琴,现在看着这把古朴的瑶琴心里万分震惊。 “古人云:故音乐者,所以动荡血脉,通**神而和正心也。故宫动脾而和正圣,商动肺而和正义,角动肝而和正仁,徵动心而和正礼,羽动肾而和正智。故乐所以内辅正心而外异贵贱也;上以事宗庙,下以变化黎庶也。琴长八尺一寸,正度也。弦大者为宫,而居中央,君也。商张右傍,其馀大小相次,不失其次序,则君臣之位正矣。故闻宫音,使人温舒而广大;闻商音,使人方正而好义;闻角音,使人恻隐而爱人;闻徵音,使人乐善而好施;闻羽音,使人整齐而好礼。夫礼由外入,乐自内出。故君子不可须臾离礼,须臾离礼则暴慢之行穷外;不可须臾离乐,须臾离乐则奸邪之行穷内。故乐音者,君子之所养义也。”【摘自《史记·八书·乐书》】 说着,他手指轻扣琴弦,琴音清和淡雅,中正广和,但是苏沐阳看着他垂眸抚琴的样子,感觉到了他所不能理解的东西,低缓沉静的琴音犹如在诉说某种哀而不伤的心绪。 这时焱耀突然大吼一声,撤掉了防护罩,振翅向着高空飞去。苏沐阳险些被强劲的风吹翻,为了防止掉下去只能死死拽着焱耀背上的鳞片。哲宇只好收起了琴,伸手扶在苏沐阳的背上帮他稳住身体,然后他摇了摇头,无奈地说:“焱耀,你又发什么疯呢?想要摔死苏沐阳你直说。” 焱耀没有回答他,直接吼叫着俯冲而下,迎面撞来的风扯着他的脸,瞬间急速下落的感觉苏沐阳忍不住发出了尖叫。离地面只有几十码的时候,焱耀又突然扬起翅膀改为滑翔。 焱耀哈哈大笑:“小沐阳,平常你不是老学哲宇那样吗?今天怎么不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了!” 苏沐阳看了看哲宇,他的老师已经恢复到气定神闲的样子了,刚才哲宇身上那昙花一现的哀伤就好像是他的幻觉。 之后的生活再一次变得平平无奇,苏沐阳每天就是不停练琴练剑,以及和低级的兽族战斗。每天他都要看书学习博物,而且无论书上说这个东西又多稀有珍贵,哲宇都会从储物戒指里面随手拿出来给他看,然后告诉他这个是比较常见的。 久而久之,苏沐阳也就习惯了哲宇的神通广大。所以,当哲宇将苏沐阳的灵力运转路线改成另外一种的时候,即使苏沐阳知道这有多么不可思议,也并没有太奇怪。 在那一年即将进入冬天的时候,苏沐阳已经将自己的气海填满,正式成为二级的骑士。从二级进入三级需要在身体里面凝结出本源灵媒,在那以后可以直接释放灵力并且聚集成灵媒。但是哲宇再次让他停下修炼,转而教他压制修为的办法,让他通过压制晋级不断地锤炼气海。 一般人形成气海需要100点的灵力,气海充盈也不过是储存500点左右的灵力,但是随着灵力总量不断提升,仅仅500点灵力的气海会显得动力不足。有的人会在四五级以后开辟第二个气海,放置在距离气海较远的心脏、四肢上,但是哲宇的说法是,这样不但非常危险而且会让以后突破到八级九级困难重重。 而通过不断地锤炼气海可以提高气海的灵力储量,这也不算是什么秘密了,只不过有耐心有条件不断压级的人毕竟是少数。压级锤炼气海对一个人的意志。心性要求很高,还要不断忍受来自外界的异样眼光。毕竟锤炼气海,在旁人眼里就是修为没有任何进展。好在苏沐阳跟着哲宇在荒无人烟的兽域修炼,没有对比,也就不觉得自己修炼的速度如何。哲宇让他停下来锤炼气海,他就安分地照做。 正所谓,山中无日月,虽然苏沐阳跟着哲宇跑遍了大半个兽域,不断地学习各种东西,但是根本没有注意到时间的流逝。等他注意到时间的时候,才猛然发现已经过去了好几年。 Chapter 15 相逢 阿比亚历1922年夏,兽域深处。 一群壮硕的白色大角鹿正在悠闲自在地吃草,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潜在的危机。这是一种名为昱青的兽族,昱青健壮优美,是非常罕见的光风双属性,力量、速度都十分惊人,但是群居的昱青平时很难遇见,他们相当的机敏,稍微遇到一点不对劲的都会快速逃走。所以,很少有人可以抓到昱青作为坐骑。 此时,一个身穿白袍的少年正趴在树上看着这些昱青,并且想要驯服一只昱青。他已经观察了很久,然后才敏捷地从树上跳下。他选择的角度刚刚好,直接落在了头鹿的背上。昱青虽然是性格温和的兽族,但是到底是3级的兽族,不会这么轻易地被他驯服。头鹿猛烈地跳跃试图将少年摔下来,少年紧紧地抱着鹿的脖子。 他背后背着一双长剑,但是他并不打算使用剑,他不停地安抚着昱青,口中念念有词:“小鹿啊,我就借你一段时间当个脚力!你不要激动,会放你走的!” 但是三级兽族的智商和一两岁的小孩子没有区别,自然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的。少年手中出现了一个柔和的光团,让它本能地抗拒,于是挣扎得更加厉害,可是就是甩不下去背上的少年。少年一只手搂着昱青的脖子,另一只手将光团拍到它的额头上。 就在他马上就要成功的时候,树林中传来一声狼嚎。少年皱了皱眉头,他很清楚附近没有狼群,也没有狼人的部落。因为他分神判断了一下狼嚎传来的方向,而且昱青更加拼命地挣扎,他手中的光团打偏了。 少年索性从昱青背上跳下来,放走了头鹿,然后头鹿就迅速地带领着整个鹿群逃走了。 但是少年趁此机会还是成功地骑到一头牡鹿身上,鹿群急于逃命,顾不上营救同伴。于是苏沐阳很容易地就将光团打在了牡鹿的头上,牡鹿的额头上出现了一个标志。这是一个临时的契约,昱青暂时曾为了少年的坐骑。在契约的作用下,昱青认同了少年作为他的主人,于是温顺地驮着少年。 少年看着头鹿远去的背影,头鹿全力奔跑的速度比疾风还要快,它很有可能即将突破到四级。这让少年更加惋惜,这么好的机会居然被浪费掉了,以后再想接近昱青都很难,更别说是驯服那只头鹿。 哲宇告诉苏沐阳不要着急坐骑的事情,所以苏沐阳的坐骑一直有没有下落。但是哲宇还是教了苏沐阳这种临时契约,让他可以不时地寻找一些合适的兽族充当临时的坐骑。 他现在常常看不到哲宇和焱耀的身影,除非是哲宇来找他。他一个人在兽域有的是办法找到吃的,躲避打不过的兽族。只不过他每天一个人在兽域的生活虽然惊险,但是很无聊。可以深入兽域深处的人类毕竟是极为少数的强者,苏沐阳就算是看见人也不会随便凑上去。 所以,他想了想,还是打算去狼嚎出现的地方看看。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既然如此,总不会太无聊。 苏沐阳稍微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外貌,然后就让昱青往狼嚎传来的方向跑。即使是临时坐骑,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可以与骑士心意相通,昱青天生懂得怎么隐藏自己,苏沐阳也并不担心会无法逃离危险。 很快他就找到了目标,三个狼人在围攻一个黑衣红发的蒙面人,地上已经有几具狼人的尸体,而且人类也是强弩之末了。狼人似乎有些忌惮黑衣人,不敢贸然上前,但是那个人和苏沐阳都很清楚僵持的局面马上就会被打破。 苏沐阳四下观察了一番,这个人类怎么看也不像是会有后援的。苏沐阳施展了哲宇教的一种瞳术,据说是名为溯流光的秘法,可以看见灵力运行的轨迹,并且可以大概看到人或者兽人的灵力水平。人类大概只有三级,但是可以到兽域深处,并且击杀这么多同级的兽人,看来还是实力不俗。出于对同胞的特殊感情,苏沐阳决定出手相救。 虽然他只有2级,但是以他的实力干掉在场所有人都不在话下。 昱青的跳跃能力十分惊人,他们成功地越过狼人跳入战圈之中。苏沐阳右手抽出一把剑,挥剑就是一记纯白的剑芒打在就近的狼人身上,左手将黑衣人提到昱青的背上。 他那一剑的角度很刁钻,正好打在狼人最脆弱的眼鼻处。狼人抬手挡的话,胸腹会暴露在外,只能闪躲到一旁。苏沐阳立刻让昱青从这个空隙处逃走,但是狼人的速度很快,他们还是跑不掉的。苏沐阳拍了昱青一下,然后自己跳下昱青的背,昱青自己知道逃跑。 苏沐阳对黑衣人喊道:“你先走!” 然后,他反身与狼人周旋在一起。他的手法干净利落,身法变化奇诡,狼人根本跟不上他的反应速度。若是他要脱身,狼人根本留不住他。苏沐阳的攻击大多打在狼人的膝盖处,狼人就算是狼狈招架之下还是一一受了伤,不多时就被失去了行动力。 苏沐阳废了狼人的腿以后就果断地撤离,他可以根据契约感知到昱青的方位,轻松地就追上了昱青和黑衣人。 空气中血腥味很重,就好像这个黑衣人并没有掩饰自己的行踪,苏沐阳感到奇怪,能深入兽域的人应该不会连这个都注意不到,即使是身受重伤。 黑衣人紧紧抱着昱青的脖子,看来对方的骑术非常糟糕。昱青的速度很快,但是它在平地上跑是不会将人摔下来的,除非那人根本不会骑马。 苏沐阳在一棵树上借了一下力,轻松地落在了昱青的背上。他甚至可以给自己加一个落羽术,丝毫不影响昱青的速度。 “我们还没有摆脱狼人,你身上的味道太明显了,我记得那边有条河。过河以后就安全了。”苏沐阳在黑衣人身后说。 虽说他们还都是身体没有长成的少年,在昱青的背上不至于挤下去一个人,但是也宽松不到哪里去。苏沐阳将剑收起来,双手搂在黑衣人的腰上。他明显感觉到黑衣人身体变得更僵硬了,有些好笑地说:“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摔下去的。” 黑衣人木木地点了点头,但是身体还是很僵硬。苏沐阳可以闻到黑衣人身上的血腥味和某种很淡的香味,有些像是花,像是比寻常的玫瑰花清淡些,味道冷冷清清的,却沁人心脾。 苏沐阳给黑衣人说了一声,然后施展了治愈术和清洁术。黑衣人小声地道谢,这时候苏沐阳才发现一个尴尬的事情。 “你是女孩子?” 少女回过头,看向这个突然出手搭救了她的神秘人。对方听上去很年轻,身材也不是很高大,穿着一件有些脏了的白袍子,大半张脸被遮住,眼睛的颜色是那种她只在教堂壁画上见过的流光般的金色。被他看着就会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他不是坏人,就好像他生来是一个像阳光一样温暖的人。 黑衣人取下自己蒙面的黑布,说实话,苏沐阳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她的五官有着东方人那样姣好精致的线条,又像是西方人那样深邃立体,耀眼的血红色长发,暗金色的大眼睛,白皙到接近透明的皮肤,这都说明她应该是一个西方人。而她的笑容张扬肆意,一看就是最典型的芙洛维人——勇敢、热情、真诚并且极具冒险精神和浪漫主义的英雄情怀。 “我不能告诉你真名,家人会叫我陌陌。”少女笑着说,“你叫什么?” 苏沐阳说:“你叫陌陌?听上去像是一个晋国人的名字。” “我妈妈是芙洛维人,但是我爸爸是晋国人。我在芙洛维的一个属国出生、长大。”她坦坦荡荡地告诉苏沐阳,而她给苏沐阳的感觉就是天真烂漫,一种不适合兽域的天真。 而她过于随意地态度,或者说,显而易见的信任,印证了苏沐阳的猜想。她不是那种常年活动在兽域的人,之所以可以来到兽域深处,很可能是用了传送卷轴。 Chapter 16 血卫 苏沐阳知道,陌陌是和他截然不同的人——他是一个无家可归的人,但是陌陌不是。她有自己的家人,她是在家人的呵护下长大的,甚至,她很可能是世家子弟。她并不一定需要他来救,陌陌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感觉,她本来就有自己的保命底牌。她来兽域很可能是以一种玩玩而已的心态,最多她来兽域也只是为了历练自己。但是苏沐阳除了在兽域里艰难求生,无处可去。 想到这里,苏沐阳有点冷淡地回复了她:“我的名字不重要,反正只是萍水相逢。” 少女一下子垮下脸,显得有些可怜兮兮地说:“可是我总要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啊!怎么能连救命恩人是谁都不知道呢?” 她长得实在是太漂亮了,性格也不坏,她不像一般的世家子弟的骄纵蛮横、盛气凌人或者矫揉做作。事实上,她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女孩。如果莫名其妙地对她发火,实在是不近人情。苏沐阳不自觉地将她看做是小妹妹,于是神色稍缓。 “我不用你来报答。”他顿了一下,补充说,“只要你别给我带来太大的麻烦就好。” 陌陌立刻兴高采烈地回答:“恩人,我不会给你拖后腿的!你是光系的,所以是教廷的圣裁者吗?你来兽域是有任务吗,要我帮忙吗?” 一旦苏沐阳接受了陌陌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妹妹的想法,一切都可以接受了,甚至可以轻易原谅她的无知,容忍将他当做教廷的人这样愚蠢的行为。 他虽然不信教,也不喜欢教廷,甚至可以说是痛恨教廷。有一次在他实在是太无聊而不停追问哲宇为什么不可以去人类领地,哲宇无奈地告诉他,他不为教廷所容,是不能去人类领地的。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哲宇会被这么对待,但是他认为几乎是完美的他最景仰的人被教廷放逐,这简直是不可理喻! 但是他还不至于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表现出对教廷的厌恶,所以只是平淡地回答:“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职业者,你不必再多问。我们不是都有自己的秘密吗?” 少女点了点头,但是还是问了一句:“那……你要去哪里?” 其实苏沐阳心里的直觉告诉他应该尽快和这个少女分道扬镳,而且他还真不知道等下去哪里。好在,他们说着就已经可以远远看见一条还算是宽广的河流,苏沐阳暗自松了一口气。 苏沐阳指了一下河说:“我们游过河,除掉身上的气味,基本上就可以甩掉狼人了。” 陌陌嘟了一下嘴,然后有些低落地说:“你刚才说过了,我知道的,我是问那之后你要干什么?” 苏沐阳对少女说:“先逃命再说吧。” 直到他们到了河边陌陌都没有再说话,苏沐阳就更不会主动说什么了,但是陌陌还是相当听苏沐阳的话。虽然她的体力应该已经恢复了一些,但是游过河还是会比较吃力,而且她没有储物戒指之类的东西,剑都是背在背后。苏沐阳让少女把身上的东西尽可能地都给他,陌陌就乖乖地脱下鞋子,取下自己背的剑和一点点干粮,递给苏沐阳。 哲宇给苏沐阳的储物戒指虽然内部空间不小,但是并不能放活物。于是,苏沐阳很干脆地解除了昱青身上的临时契约,然后带着少女渡河。虽然最后四分之一的路程是苏沐阳背着少女游完的,好在直到两人游到河对岸,狼人们都没有追上来。 此时天色已暗,少女看上去也不想就此离开苏沐阳。苏沐阳想到她的生存能力低得令人发指,也就心软地没有赶人了。就此,两人默认了一直到天亮以前都会同行。 苏沐阳找了一处合适的地方,然后捡来了一些树枝,利索地生了一堆火。因为两人的灵力都不是很多了,并且都有些疲惫,安全起见,苏沐阳没有在烘干两人身上的水上浪费灵力。他从储物戒指中拿出少女的东西,顺带拿出自己仅有的一套换洗衣服给少女。 “你换好衣服,不要走远,在附近捡一些树枝。我等一下就回来,如果有低级兽族过来可以用火吓走,尽量不要在打斗,尤其小心不要再流血了。” 交代完少女,他从旁边的树上砍了一短比较粗的树枝插在火堆旁,将自己的上衣脱下来放在上面烤着。他看见陌陌的脸很红,想着可能是离火太近热的,又嘱咐了一句:“离火远一点,不要被烧到了。”看见少女点头,自己才转身去林子里打猎。 少女自知没有在兽域生存的经验,完全按照苏沐阳说的去做,换好衣服以后也像苏沐阳那样将衣服撑在火旁边,就近捡了一些树枝,然后就乖乖坐在苏沐阳的衣服旁边等他回来。 她等到有些犯困了,才看见苏沐阳拎着已经处理好的猎物回来,好在她也不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看到血淋淋的肉也没有什么反应。 不过,她看向苏沐阳的眼神里,有一种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期待。 苏沐阳看到那双小动物一样的眼睛,带着再明显不过的雀跃,豁然了解到每次哲宇看到他和焱耀等着吃时候的心情。有些想笑,有种可以称之为幸福的暖意。 下一刻,还算温馨的画面就被迷迷糊糊的少女一下子打破了。她跳起来跑向苏沐阳,结果把搭着两人的衣服的树枝给撞倒,然后衣服掉进了火里,但是少女完全没有意识到,很开心地向苏沐阳问他那是什么。 苏沐阳无奈地看着她,少女有些僵硬地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见了即将要熄灭的火焰和里面已经黑掉的衣服。 陌陌瞪大了眼睛,然后立马无比熟练地双手合十,低头认错:“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不对,下次再也不会这样了!” 苏沐阳已经可以想象少女在家有多能闯祸,他叹了一口气,心里默念“我不跟小孩儿一般计较”十遍。然后,他熟练地重新生了一堆火,将野兔用现削的木签穿上,在表面抹上调料并且塞了一些香料在已经收拾干净的兔子体内,然后放在火上烤。 一旁的少女在这段时间里,经历了忐忑不安以至于不敢说话到小心翼翼搭话,再到虽然没有回答仍然自顾自地说个不停的过程。 苏沐阳有些头疼地打断滔滔不绝的叽叽喳喳少女:“身上还有没有伤?用不用再给你一个治疗术?” 少女盯着兔肉,摇了摇头:“我其实秘传武士,我们家有专门疗伤的秘法。本来我的伤就不是很重,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而且我听他们说,只要是吃饱以后睡一觉,第二天就可以跟没有受过伤一样了。恩人,你不可以告诉别人呦!” 苏沐阳看着她血红色的长发,以及那柄血槽很深的长剑,倒是想到一个秘传。 绝大多数的秘传都是在世家内传承,并且极少在外张扬,更不要说是传给外姓之人。这在晋国的世家里面尤其明显。但是有一个秘传是例外的,它也是最有名的秘传之一。当然,不如说是,最臭名昭著的。那就是血卫。 据说血卫是靠吸食鲜血修炼,所有的血卫都有魅惑人心的能力。只要被血卫被血卫咬上,或者被他们的刀剑刺中,就会被吸走全身的血液而死。 而且血卫不需要任何神启蒙人类时赐下的法术或者武技,他们有自己独立的战斗方式。他们的武技都非常的血腥,而且只要他们的身体里面还有一滴血都还可以继续战斗,而且再重的伤他们都可以很快地恢复。 血卫是在整个“血卫”组织里传承,任何人都可以加入血卫。但是,这个秘传的修炼方式太过于邪乎,被不少人诟病。只有极度渴望力量而不得的疯子才会自愿加入他们。其中,只有血卫首领是一脉相承的,他们家族几乎人人都有一种特殊体质,格外适合这种秘传。 传闻他们都容貌精致,赤发金瞳。 苏沐阳看向少女的眼神变得更加深沉,如果是血卫,她是怎么养成了这种性子的?万一她真的是血卫,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火上的肉已经吱吱作响,苏沐阳又给烤肉撒上调味料,顺手将最好的一块肉切下来给了身边眼巴巴看着的少女。少女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吃相,但是,就是这样狼吞虎咽的样子都很可爱。 他随口说了一句:“你家里人什么时候来接你?” 陌陌满脸沾着油,腮帮子鼓鼓的,含糊地说:“我是自己偷跑出来的,他们才不会来抓我回去!” 苏沐阳有些头疼:“那你应该有准备回去的传送卷轴吧?” 少女咽下兔肉,小声地说:“我只有两份卷轴,是我的好朋友莉莉给的。目标也是她帮我挑好的,就是一个狼人的小部落,本来我也的确可以搞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回去的卷轴出了问题,将我丢在了这里。” 苏沐阳闻言皱起了眉,按理说,除非她的朋友给她的卷轴有猫腻,不然传送卷轴不该出问题的。 Chapter 17 狼王亲卫 “你被传送了多远?本来是直接转送到家里吗?” 陌陌一脸疑惑,看上去实在没有头绪:“我也不知道,狼人部落和这里,我以前都没有来过。我发现自己还在兽域,转悠了不到半天,就被一群狼人追杀。我也不太清楚,莉莉的卷轴应该是回到她家里吧?” 苏沐阳细细地给她分析:“既然狼人怎么快就追上你了,说明不算太远,或者你身上有什么东西可以帮助他们找到你。你有杀狼人幼崽吗?” 陌陌使劲摇了摇头,苏沐阳正想告诫她以后小心那个朋友。只见陌陌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石头,石头上有一个粗糙的图案,散发着幽幽绿光。苏沐阳忍不住骂了一个脏字。 “我的小祖宗,你居然拿了狼人部落的图腾!你怎么不早说!我们再吃会儿肉,狼王就找上来了!” 面对少女不知所措的眼神,苏沐阳感到深深的无力。他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懊恼刚才放走了昱青,不然现在逃跑还会方便一点。然后又嫌弃自己没有老师那种随时都可以云淡风轻、不动声色的气度。 苏沐阳快速地说:“你知道教廷在人类领地和兽域之间设置了守护结界吧?所有的东西都可以是战利品,包括活的兽人和兽族,除了兽人的图腾。只有图腾是不能带过边界的!而且,你拿走了图腾,就算那只是一个小部落,所有的狼人都会来追杀你!图腾对于整个种群来说都至关重要,必要的时候连狼王都会亲自出手。你的家人没有告诉你最基本的常识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烤好的肉收起来,快速地扑灭火。陌陌三两下吃完手里的烤肉,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油:“恩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陌陌有些害怕,传说中的狼王可是九级强者,他们这种小虾米遇上只有死!她甚至想现在就联络父亲,虽然会被父亲责骂一通,但是还是保命要紧。 苏沐阳竭力保持冷静:“你之前就算是将图腾还回去也没有用了,狼人会永远追杀你,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躲在守护结界里。你的实力不够自保之前,千万不要出来!” 苏沐阳拿出一个看上去就相当高级的卷轴,少女一眼认出是一个传送卷轴。陌陌意识到之前是图腾害得她的卷轴失效,当即要扔掉图腾。 苏沐阳阻止了她:“这个卷轴是定向传送卷轴,只会把我们带到兽域边界的安全地带,是我的老师交给我保命的,卷轴发动之后他会有感应,然后他应该会来看看。你先留着图腾,如果我的老师来了,说不定他可以解决这个麻烦。” 他正要撕开卷轴,余光瞥见一双幽幽的绿眼,匆忙拽着陌陌躲开扑来的狼人。这个壮硕的狼人手臂上又一圈银白色的纹路,这是直属于狼王的狼人的标志,明显不是一个小部落的成员。 而狼王直隶最少也是相当于人类的六级强者,苏沐阳的实战能力很强,面对三四级的职业者都可以不落下风,即使是面对五级也可以脱身。但是五级以上的强者和他们有云泥之别,就算是苏沐阳底牌用尽都不一定可以跑掉。 如果陌陌有着不逊于他的实力,或许他们还可以拼一拼,只要争取到发动卷轴的时间就可以。苏沐阳当机立断,反手一记纯白剑芒砍向狼人。虽然苏沐阳的准头没有问题,但是狼人轻轻松松就躲开了剑芒。 狼人利爪挥出,一道黑色灵力打向苏沐阳,苏沐阳发现自己被狼人的威压镇住,动作迟缓得犹如深陷泥潭,他只得架起手中的剑硬接这一下。同时,狼人扑向了一旁的少女。 万幸陌陌的战斗力不俗,没有乱了阵脚,双手紧握长剑格挡狼人的利爪。同时在自己的身上加了一个血红色的护罩,这个护罩是由她戴在脖子上的一个红色挂坠发动,看来等级不低,接下狼人一爪都没有丝毫裂纹。 苏沐阳剑尖直指狼人头部,一个光球从剑尖发出。这个拳头大小的光球发出时十分微弱,然后被扔到了狼人眼前。但是比光球更快的是苏沐阳的剑,他一个冲锋闪到狼人身后,一个十字斩攻向狼人的死穴。同时大喊了一声“闭眼”。 陌陌十分信任他地闭上了眼睛,对狼人近在咫尺的狰狞面孔毫不畏惧。苏沐阳蹬在狼人身上,翻身跃到狼人身前,同时,光球一下子爆发出耀眼的光芒,狼人陷入短暂的失明,愤怒地吼叫着。 苏沐阳用了哲宇交给他的秘法“穿林打叶”,一剑刺出时周身有万千剑影一同向前刺去,这一招将狼人打得倒退了好几步。这个秘法武技本来是可以借力打力,而且可以让敌人腾空或者将敌人击飞,使其毫无还手之力。但是这个狼人比苏沐阳强大太多,即使苏沐阳几乎用了全部的灵力,效果也并不怎么好。 穿林打叶之后,苏沐阳并没有看效果,搂着少女的腰就腾挪到一旁。 狼人被光球闪到眼,又被打得倒退了好几步,攻击更加疯狂。暴风般的凌厉攻击让两人身上的护罩瞬间破裂,即使苏沐阳敏捷地带着少女躲避,两人的身上还是受了一些伤。 接着,苏沐阳的身法明显和传统的骑士不同,腾空而起,冯虚御风,三两下就躲在了身后的大树上,但是少女一睁开眼睛就看见护罩破碎,而狼人的攻击又至,现在也顾不上注意这些。 狼人低吼一声,血盆大口前凝聚了一枚直径超过一米的巨大暗色光球,不知他是如何在目不能视的情况下准确定位,光球直指两人。 苏沐阳急忙说:“小心!”自己手上拿出卷轴,急忙要撕开。 陌陌厉声尖叫,狼人竟然顿住了。就算不是对着自己,苏沐阳还是感受到尖叫声仿佛带着穿透灵魂的力量。苏沐阳的精神力天生就不弱,此时还是头痛了一瞬,就像被一根针扎了一下。万幸的是,他手里已经撕开了卷轴没有受到太大影响。暗色光球在此时发出,居然稍微打偏了一些,光球飞向陌陌的速度极快,好在他们在最后一刻成功传送走了。 远在千万里之外的极北,高大的雪山宛如莽莽冰原上被凛冽寒风劈凿出来。这里本是无人之境,生命的禁区,但是现在却有人站在一个个尖塔般的山巅之上。数十个顶级强者都处在某种对峙与平衡中,没有人敢于率先出手。 尽管他们之中,有的人戴了面具,有的人藏在宽大的兜帽之后,但是他们对彼此的身份心知肚明。在场的都是各方势力最强的力量之一,有强大世家的人,有教廷的人,有三国皇室的供奉,甚至有兽人的强者。 雪山主峰上,竟然是有一池没有冻结的水,水中长满了幽蓝色的藻类。这是一种奇异的稀有灵药,名叫水官解厄,可解百毒,活血化瘀,促进灵力的运行,有利于突破瓶颈。如果是在别处,光是这一池富含灵力的池水和水中的水官解厄就足够让绝大多数人疯狂,甚至是让九级的强者出手。 但是他们现在却连看都不看一眼,所有人来到这里的目标只有一个——水官解厄之中娉婷的莲花。莲花是透明的,比寻常的莲花小了一圈,表面上笼着一层灰白色薄纱似的灵力。这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之一,渡命莲花,可生死人,肉白骨,甚至治愈灵魂的创伤。 据说,教廷供奉的神明们都对玄奥的灵魂束手无策。而渡命莲花也是少有的会直接引发神降的祭品之一。 只有在水官解厄生长之处才有可能孕育出渡命莲花,水官解厄会因此失去自己的效用,成为渡命莲花的养分。不仅如此,在渡命莲花降世之处,所有的灵力都会变得混乱。要是稍有不慎被那薄纱似的灵力拂过,即使是九级强者也会送命! 哲宇感觉到周围忌惮或是阴狠的目光,心里不由得冷笑。但是他不得不佩服无衣的运气,当年随口一说,如今渡命莲花真的出现在最不可能出现的极北之地。 突然间,他感觉到苏沐阳发动了卷轴,这说明他处在极为危险的情况下!哲宇怀疑有人是故意要调走他才会攻击苏沐阳,按理说,他们不应该知道苏沐阳在哪里,甚至都不应该知道苏沐阳的存在。但是他还是不得不去苏沐阳身边看看,他扫了一眼蠢蠢欲动的人,身形一闪就原地消失了。 巧的是,不远处的狼王也感应到了失窃的图腾被送到了兽域边界。他也在怀疑是有人设下此局逼他退出争斗,可气的是他也必须跳进坑里。无论人类出什么幺蛾子,图腾必须夺回来!他仰头长啸,也使出瞬间传送。 两人毫无征兆的退出让其他人心头一凛,更加不敢轻举妄动,就怕他们坐收渔翁之利。 话分两头,苏沐阳和陌陌被传送阵带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并且根本看不到人烟,他们一出来就跌坐在地上。 危机之中,陌陌将无法设防或者躲闪的苏沐阳挡在身后,她被光球中的能量蹭了一下,腰上的直接少了一块肉。苏沐阳用仅剩的灵力释放了一个二级的治愈之光,但是居然没有任何效果。他微微皱了皱眉头,陌陌的伤口就在这么转瞬之间已经呈现出紫黑色,并且还在恶化! Chapter 18 死里逃生 就在这时,哲宇瞬间移动到了苏沐阳身边。他并不是空间系的,虽然有秘法相助是可以施展瞬移,只不过对灵力的消耗非常大。就算他现在再赶回去,抢到渡命莲花也是十分不易,估计是真的得赌命了。 他看了一眼浑身是血的苏沐阳,发现他并没有危及生命的伤,只是随手丢了一个低级的治愈术。倒是旁边的陌生少女身上的伤处理起来相当麻烦,他随口一说:“你们两个小家伙是怎么招惹上魔狼的?” 虽然他可以治疗少女身上的伤,但是一来他现在没有功夫在这里停留,二来他没有多余的灵力到处浪费,这个伤口至少得用七级以上的治愈术。于是他对苏沐阳说:“你先用寄余生压一下她身上的伤,现在我有事情没空处理。等我回来再说。” 寄余生,是一种相当强大复杂的秘传法术,据说是绝无仅有的。可以温养武器里的器灵,也可以暂时将同伴身上的伤势封印住,让伤口不再恶化,并且不再被外界所伤。 但是被封印的人要完全地信任施术者,而且被封印期间不可以施展灵力。如果在解除寄余生之前,被封印的人受到攻击,所有的伤害会在解除的那一刻全部施加到施术者的身上。所以很多时候,寄余生并不会被解除,它的名字就有“寄托一部分灵力余生不会再取回”的意思。 苏沐阳学会以来还从未施展过,但是他觉得自己应该没有问题。 苏沐阳对疼得脸色发白的少女说:“先控制住你的伤势,可能暂时没有办法用灵力,别怕。”然后念起了生涩拗口的咒语。 苏沐阳专心于咒语时,又有人瞬移来到了这里!来者还未出现,一个模糊的声音已经轰隆隆地从远方传来:“偷吾族图腾的贼,看你往哪里跑!” 哲宇皱着眉,眼神凌厉地看着前方不远处的空气。狼王身上的威压让少女吐出一口血,晕死过去,好在苏沐阳及时地念完了咒语,没有让少女的伤势再进一步加重。 下一刻,在看到来者之后,哲宇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来者出现的瞬间就看到哲宇,表情也是相当错愕。狼王魁梧雄壮,声音听上去很像芙洛维的糙汉子:“靠,龙哥你怎么在这里?这什么情况!” 倒是狼王对哲宇的称呼,让苏沐阳内心吐槽不已——所以,老师原名是姓龙的吗?还是说,有龙这个字?但是,这个称呼听起来真的很像是山贼大当家的或者马锅头啊!要是晚一秒种,说不定咒语就会被打断了啊! 龙傲天本人的嘴角抽了抽,竟然说不出话。和这个蠢狗称兄道弟绝对是要丢人现眼一辈子了。 结识狼王的时候,他已经和焱耀签订了契约,所以身上有一部分龙血,狼王就一直将他当做一只混血的龙族看待。但是这个称呼,实在是……不堪入耳。 一旁的苏沐阳倒是机灵,不卑不亢地对狼王说:“阁下,这是个误会!她第一次来兽域,不懂事,误拿了你们的图腾,现在我们就完璧归赵。” 说着他拿出图腾,态度良好地送到狼王面前。狼王皱着眉头盯着苏沐阳看了一阵子,收下了图腾,转向哲宇说:“图腾事关重大,这个理由我实在是不能接受!” 哲宇表情凝重地说:“我们确实是不认识这个偷了图腾的丫头,只是随手救下一个人类同胞而已,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了解。我不能给那个丫头做担保,但是不妨我们借一步说话。” 哲宇和狼王传音入密,交流了三两句,然后狼王就点了点头。苏沐阳不清楚两人到底说了什么,只听见狼王说:“既然图腾还回来了,不如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就要你起誓,以后不得杀死任何狼人!” 两人都急着回去看看有没有机会抢到渡命莲花,是以不想拖得太久。哲宇也对这样的结果很满意,没有提出异议。 本来哲宇就是教导苏沐阳不得滥杀,他在兽域这么长时间也就是狩猎一些低级兽族当食物,对兽人也一直是只伤不杀,当即干脆地答应了。 狼王估计苏沐阳以后不会弱,他立下的这个誓言必定会遵守,算起来整件事还是对狼人有好处。当即干脆地与哲宇告辞,有瞬移回极北。 哲宇这才又看向苏沐阳和昏迷不醒的少女,右眼皮跳了跳,他一来就看出了陌陌是一个血卫,只是不知道怎么和苏沐阳纠缠在一起了,不由得有些头疼。 他对苏沐阳交代了两句:“你带她找个安全的地方先待着,等我回来再说。或者尽快将她送回家,反正她家里人有的是办法处理那个伤口。这里离她家也不远,你应该知道芙洛维的属国珀洛塞蒂亚,就是那个玫瑰公爵的领地,但是你不要自己就过边界。” 不等苏沐阳回复,他也立刻瞬移走了。苏沐阳思索了一下,果断地抱起昏迷的少女躲到一个安全的山洞里面。山洞很浅,大概也就容纳两个人在里面,苏沐阳安置好少女以后就在洞口打坐冥想。 等到他听见身后有动静再转过身时,少女已经坐起来了。当时天还没有透亮,曙色微明,霞光万丈,远处的山峦在沉沉的雾霭之中隐隐约约,山洞里光线晦暗。他模模糊糊地看见少女跪坐着,身体前倾,一只手撑在地上,另一只手伸向他。 本来两人就挨得很近,苏沐阳刚要开口问少女怎么了,下一刻眼前瞬间天旋地转。少女将他压在身下,他可以感觉到少女的呼吸略过颈侧,从他的角度可以看见暗金色的眸子变得近乎黑色,小虎牙变得更加显眼。 少女低声说:“对不起。” 下一刻,他感觉到自己的脖子上一阵刺痛,疼痛伴随着窒息感逐渐加深,甚至有一种濒临死亡的危机感。他无法推开少女,在他被咬的瞬间身上的力气全都消失了,连举起手臂都做不到。无法呼吸导致他的眼前渐渐发黑,强烈的眩晕袭来,灵力在快速地流失。 他想要说一声什么,但是发出的只是断断续续的嘶哑的气音。就在他经脉里的灵力即将枯竭之时,少女松开了嘴,然后甚至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甚至有了一些缱绻的意味。 少女再一次陷入了昏迷的状态,苏沐阳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至少他不会有生命危机。 下一瞬,他也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Chapter 19 离别 苏沐阳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已将是繁星点点。他叹了一口气,除了手脚虚浮之外,他也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少女仍是昏迷不醒,但是她身上狰狞的伤口竟然已经痊愈,光洁的皮肤平整如初。 苏沐阳暗自思索:“老师的意思明摆着是叫我尽快送她回去,不要惹祸上身。看来还是十分有道理的,像血卫这样的人还是不要扯上关系为好!” 于是苏沐阳当即决定尽快送走女孩儿,运转了一夜的药皇心经,身体基本上已经恢复。他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些干粮吃掉,又细心地给少女喂了一点水,这才向着珀洛塞蒂亚出发。以他的速度也不过是半天的脚程,苏沐阳在一处荒丘上眺望着人类领地是方向。 他可以隐隐约约的看见教廷设下的守护结界,看上去就像是透明的墙,直通天际。只有人类进出时才可以看见水面上清圆的波纹一样的痕迹。 他对着少女叹了一口气,对着她,却又像自言自语一样地说:“我怎么才能送你回家?好麻烦啊!” 突然间,他感觉到了一阵强烈的危机感,那是长时间在兽域生存磨砺出来的野兽一样的直觉。有什么东西就要来了,苏沐阳感觉到了一种还算是熟悉的灵力,但是比少女身上的灵力要阴森诡秘千百倍! 他不得不使用出一种尚不熟悉的秘法——飞鸿踏雪。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 这门秘法修炼到极致可以像哲宇那样用来瞬移千里,但是苏沐阳的实力只能在转瞬之间移动几十码距离。好在足以苏沐阳此时脱身,他感觉到那种被阴冷灵力锁定的感觉消失了,立刻向着山丘北面的兽域发足狂奔,甚至不惜用到耗费灵力最多、也是最灵动的身法,身影如同缥缈孤鸿影。 不多时,一个红发的青年幻影般出现在女孩儿的身旁,他们的容貌有六七分相像,但是眉目间除了多了几分阳刚坚毅,还多了几分的沉稳成熟以及寒冰般的冷漠。 他先是不屑地看向苏沐阳的身影,那已经是天边的一个小黑点。他一扬手,一个人头大小的血色光球向苏沐阳飞去,光球中依稀可见一滴暗红的血。青年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犹如死而复生的恶鬼,随时要择人而噬。 他收回了目光,转头看向自己的妹妹,眼中的寒冰在一瞬间消融,他失笑着摇了摇头。虽然妹妹身上看着没有什么伤,但是身上穿的男式衣服让他的眉头紧皱,谨慎起见,他稍微用灵力检查了一下少女的身体。 当他感觉到少女身体里的源血静静蛰伏着,就连经脉里的灵力都静若止水时,他瞬间瞪大了眼睛,横抱着少女再一次幻影般地消失不见。 苏沐阳有预感地转身,看到电射而来的光球,架起长剑的同时还给自己添加的光系的护罩,但是光球直接穿过了护罩和他的剑锋。被光球打中之时,他浑身一阵阴冷,虚幻的暗色锁链出现在他身上,将他紧紧地缠绕。但是这些锁链不仅没有影响他的活动,甚至会随着他移动肢体而改变形态。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浑身阴冷的感觉渐渐散去,锁链也消失不见,但是苏沐阳的脸色并没有因此缓和。 不多时,焱耀来到了他的身边。但是苏沐阳注意到焱耀是直接释放出自己的龙翼飞来的,而不是瞬移或者用灵翼飞来的。他的脸色相当难看,划破自己的手指在苏沐阳身上布置了一个简单法阵,然后带着苏沐阳飞快地离开。 看到焱耀直接将自己带到无云山上那个隐秘的石室,苏沐阳心中骇然大惊。 苏沐阳第一次看到哲宇狼狈的样子,在他心目中哲宇一直是无比强大的存在。即使不知道哲宇真正的实力,他也始终认为哲宇是当世最强的人之一。但是他看到哲宇一袭白衣溅满血污,头发凌乱,身上不知道有多少伤口的样子,内心有某种震动。他的老师也只是一个人类。或许他是一个强者,但是他只是一个人而已,不是神,更不是不会受伤。 即便是哲宇身受重伤,气息微弱,他还是将背挺得很直,大半张脸藏在兜帽之下。但是他脸上却带着孩童般的微笑,苏沐阳从未见过他真正的笑。他的笑容是藏不住的,甚至可以将他内心的快乐都转递给身边的人,那个笑容干净得近乎单纯。他心满意足地看着石室的中央,本来那里放置了一个巨大的冰球。现在,那里换成了一个池子,一池清澈见底的寒水,水面上有一朵透明的莲花,白发的女子静静地睡在莲花旁的一片硕大荷叶上。 哲宇像是要开口对苏沐阳说什么,但是发出的声音干涩沙哑,根本听不出在说什么。这时无衣和青薰两人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许多瓶瓶罐罐。 无衣瞪了哲宇一眼,语气略有些嘲讽地说:“你有本事一个人单挑那一群,你有本事一开始就对苏沐阳说实话啊!” 哲宇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带着隐晦的歉意地看着苏沐阳。 苏沐阳不知怎么,脱口而出:“其实,老师是想说,您是我的父亲对吗?” 苏哲宇愣住了,焱耀二傻子一样地问:“你怎么知道的?” 青薰忍不住笑了:“我上次带他来过这里。” 苏沐阳点了点头,补充说:“而且焱耀也一直向我暗示,你们本身的破绽就很多。就算是顶级强者,也不会随随便便就将秘传授予外人,更何况我学习的基本上都是秘法。当然,还有很多依据,我在前年就开始怀疑您的身份了。不过,当务之急不应该是给您疗伤吗?” 哲宇十分艰难地说:“你会……恨……我这样不……负责任……的……父亲吗?” 苏沐阳摇了摇头:“从我跟随您学习开始,我了解到您是怎样的人,我知道,您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哲宇想要说什么,但是干涩的喉咙里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无衣瞪了苏哲宇一眼,不许他再开口说话,然后一边麻利地脱了苏哲宇的衣服,一边语气轻松地说:“你以为你在想什么我们不知道?那么小一个孩子怕磕着碰着了,带在身边不放心很正常。而且你以前也是想让他跟灵羽一起隐居,不,应该说,你是想从此再也不管大陆上任何事吧?但是,你猜我们是不可能放下仇恨的,所以你不愿意让苏灵羽带着孩子回无云山。是这样的吧。” 无衣说得相当肯定,但是也听不出任何的喜怒。 苏哲宇摇了摇头,他从未想过逃避,但是不能让他的儿子重蹈覆辙。 无衣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这个话题,转而继续骂苏哲宇“不自量力”。 苏沐阳看到苏哲宇的背后有两道交叉的长长的伤口,深可见骨,看着就像是某种兽人或者兽族的利爪所伤。而他没有看见的地方伤口只会更多。无衣已经大致地处理了他身上的伤,现在只是换一下药,再用灵力治愈一下最深的几道伤口。 虽然无衣一直在骂苏哲宇,但是下手很轻柔,可以看出来,他对于治好哲宇还是相当有把握的。 青薰倒是担忧地看着苏沐阳,柔声说:“孩子,本来我们是打算等你爸爸的伤好了再接你回来,因为他们不想你看到这些的,包括你爸爸受伤的事都不想告诉你的。哲宇这次抢来了渡命莲花,救你妈妈的事可以说是十拿九稳了,本来你们一家三口就快要团圆了。但是,现在又出了这种变故……” 焱耀接过青薰说不下去的话:“你现在背负着一个血卫诅咒,他们的源血诅咒是最棘手的诅咒之一,我和哲宇感知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赶过去了。哎,除非杀了诅咒你的人,我们现在也没有办法除掉这个诅咒。被血卫诅咒的人之中,还没有在死亡之前成功解除的先例。所以,只能把你送到我们的一个朋友那里。她叫做梓文,她很擅长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当年就是她告诉我们怎么救你妈妈的。你就先跟随梓文学习,一直到解除你身上的封印,或者哲宇复活你的妈妈以后,我们会去地下城接你。” 他看了一眼无衣和青薰,对苏沐阳传音入密地说:“她的身份很特殊,虽然无衣他们也认识梓文,但是他们不知道梓文其实就是地下城城主。地下城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是城主子玟的人是可以信任的,子玟也会尽心尽力地保护你、指导你。但是你自己要小心,不要忘记,问心无愧,正道直行!” 那时候,苏沐阳对世间那些黑暗的东西还一知半解,甚至对地下城几乎没有了解。他知道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好人,但是他还不知道,世界上的坏人是有那么多的。苏沐阳点了点头,灿金色的眸子里全是单纯的善良,就像他从来没有见识过黑暗是什么。 “据教廷卷宗记载,1922年夏,神前骑士叛徒苏哲宇现身极北之地,抢夺走神王赐予教皇冕下的珍贵的渡命莲花,致使冕下在一年后病重离世前,缺失了最为关键的药物。所以,多年后,当异端宣判局宣读他的罪状时,众多罪行中包括了两次谋杀教宗。但是由于此记录于阿比亚历1947年,所以真实性有待商榷。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关于苏哲宇在1912年至1926年的行踪的记录。但是,不妨我们推知,神前骑士苏家的秘法在1909年至1926年间已经另有传承,也就是说,在苏家被灭门与苏哲宇被光神火神击杀之间的这段时间里出现了一位不存在于任何记录中的苏家后代或者外姓秘法传人,并且这个神秘的传人在武堂建立初期就将苏家秘法放入武堂的秘法库,并且无偿向所有种族开放。” Chapter 20 上 似水流年 阿比亚历1922年初春,芙洛维帝国联合隶属于瑞奈森斯帝国的紫月家族、夏家发动“北上战争”。意图袭击兽人大军在北部战场的主力军,但是由于消息提前泄露,联军遭到万兽帝国四皇子的埋伏,损失惨重。借助夏家法师的力量动用火系禁咒反攻,联军才得以退守边疆。 之后,人类与兽人缠斗数月之久,直至幽鬼率领三千精锐突击人类十万大军,重创教延的火神之手军团。相传幽鬼在重创火神之手以后,设酒宴请夏家法师强者,之后不久夏家主动便退出战场。 夏末,兽人主帐之内,一大群军师争执得面红耳赤,就差没有跳起来打一架了。现在怎么进攻人类大军,已经有了二十多个不同的方案。但是全都被四皇子一一驳回。 只有最角落里的一个人类女子安安静静地看着手里的花,就好像没有听见各持己见的军师们怎么据理力争,然后又怎么被四皇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终于,坐在首位的主帅发话了:“灵羽,你觉得怎么样?” 苏灵羽手里用力揉烂自己最喜欢的花,然后随口说:“大漠明兰都快要谢了,我想,是时候回去看花了。” 说着她就径自向外走去,留下一片鸦雀无声的军师。四皇子笑了笑:“既然如此,那就班师回朝!” 阿比亚历1922年冬,芙洛维帝国,京,授勋大礼堂前。 芙洛维帝国的北部,这里是人类领地上最冷的地方。每一年的冬天,这里都要冻死很多人。 冬季是很少有战争的,人类承受不住冬季的战争,兽族更无法在秋季攻势以后再发动大的战争。所以,一般来说,冬天是好坏各占一半。 但是,芙洛维帝国的首都是在北部最高的山峰之上。作为亚维帝国的首都,京是一个很低调的城市,就如低调的亚维帝国皇室。皇室成员们军功卓越,但从来都不会生活奢靡,这就是他们在其他两大帝国口中所谓“野蛮”的精神。 京最豪华的建筑就是帝宫、大教堂和授勋大礼堂,他们以自己独有的方式表达了对勇敢的守护者们的尊敬。而每一年,芙洛维皇室都会在冬天表彰全国最英勇的人。在授勋大礼堂接受皇室成员的嘉奖,是每一个亚维帝国人的最高荣誉。其中,最有成就的人的名字会刻在授勋大礼堂前的英雄纪念碑上。 此时,一个红发的美丽少女站在授勋大礼堂前的广场上,她静静地看着广场上的英雄纪念碑。空旷的广场,漫天的飞雪,黑色的大衣和冬裙,神色肃穆的少女,远处一排雪银杉。这一切,美得如同名家的油画。 “陌陌,走吧。”一个高大英俊的青年走到她身后,轻轻地唤了一声。他和少女有七八分的相似,青年那双暗金色的眼睛里仿佛有着不可一世的孤傲,但是在看向妹妹的瞬间,所有的孤傲都化成举世无双的温柔。 少女回过头甜甜地笑了:“哥哥,你说我会在里面看到他吗?” 青年皱了皱眉头:“你是说那个人?我不是就给你说过了吗,他已经······” 看着少女暗淡下去的表情,青年心头一紧,没有再说下去。 兰芷陌有些失落地说:“哥哥是又想说,杀了他是为了我好,对吗?” 青年轻声说:“陌陌,我是有可能杀了一个无辜的好人,但是他更有可能不是好人。你说你有危险的时候,其实你根本没有危险。护符不可能在你有生命危险的时候,却一点感应也没有。如果你不经意间已经透露出了家族的秘密呢?他已经知道你了,这些都是很危险的。难道你想因为自己的一时天真,一时冲动,让整个家族付出代价吗?” 他知道自己的话说得过了,很多地方都言重了,但是兰芷陌必须意识到自己的责任。如果那个小子的命可以换来兰芷陌的成长,就算自己真的错了又有什么? “为了你,我愿意做任何事,就算背负一世的骂名,就算从此以后会被你怨恨一生,我都无怨无悔。如果你现在失去灵力是因为他,就是要杀他百次千次,我都会毫不犹豫地下杀手!” 兰芷陌的眼里溢出了泪水,她永远忘不了哥哥那一日的眼神,也永远忘不了那个她走不出来的梦魇。自从知道哥哥诅咒了恩人,她一次次梦见那个少年独自在兽域艰难生存的样子,他怨恨地咒骂着,然后在诅咒缠身中死去。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虽然她现在不能使用灵力,但是她还可以修炼,甚至还可以感觉到自己身体里面的灵力在增长。她更不会告诉任何人,她现在不能使用灵力是因为之前有人在她身上施展了一个法术保护她。她害怕,害怕某一天哥哥会亲手杀了恩人,也害怕某一天身体里面的法术真的消失了——这是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 所以,就算是会因为不能施展灵力而被人恶意对待,她也会默默承受下来,因为她欠那个少年! 兰芷陌伏在哥哥的胸前嚎啕大哭,但是很快地,她擦干了眼泪,仰头看着哥哥。 “哥哥,我们走吧。刚刚23岁就拿到天才大赛冠军和一等功勋的人可不多哦,可不要错过了授勋仪式。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提他了。” “我所做的一切,你以后会理解的,我也希望你可以明白的。” 兰芷陌没有再看哥哥的眼睛,她向着四周看了看说:“哥哥,你看见阿黑哥哥了吗?” 青年淡淡地笑了笑说:“小黑那个家伙啊,又跑去哪里找好吃的了吧?晚上我也带你去吃吧,当做庆祝一下。” 少女垂下眼帘,装作惊喜地笑着。 兰芷阡突然感觉到北风寒冷刺骨,就好像他失去了他最珍爱的妹妹了。他恍然意识到,让兰芷陌长大的代价里,可能还要算上他们再也回不到亲密无间的当初。 Chapter 20 下 似水流年 阿比亚历1924年春,寒潮一次次从北边袭来。这个春天出奇的冷,冷得让人心都疼。 瑞奈森斯帝国,赤城,夏家,主家嫡系老宅的某个不为人知的别院。 红发的少年穿着单薄的法师袍站在阳台上,静静的看着院子里还是蓓蕾的铃兰。那么小的花,他远远地看是根本看不到什么的,大概只有一点点花色吧。 但是他现在不可以迈出这个房子一步,无论如何也是看不到他想要见的花儿的。 一个青色眸子的娇美的侍女拿着一件外套站在他身后,她柔柔的说:“大人,外面在吹风,您还是回去吧。铃兰开花还早,今年夏天也一定来得很晚。” 少年低声喃喃:“铃兰,都快一年了,我求你回来吧。只要你回来,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侍女偏着头,故作天真地说:“大人,您在说什么呀,我什么都没听见。” 少年回头看了她一眼:“我让你去找紫月家的炼金术师,有消息了吗?” 侍女低着头说:“大人,您不要再想那件事了。灵器已经损坏,器灵怎么可能还在?那些大师根本就没有听说过,全大陆也不会有修复器灵的方法的。” 少年叹了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丝笑容,轻轻的说:“我知道了,本来就没有放在心上。我们回去吧。” 去年他最后一次试图逃走,付出的代价就是一场战斗,损毁的老宅和再也不会回来的少女。 说着他亲昵地轻轻捏了捏那个少女的小脸,看着她的眼睛的眼神温润似水。在他最低落的时候,那个出现在他面前的,精灵一样的女孩,也是这样美丽的青色眸子。说来也奇怪,那么暗的夜晚,他从来都看不清她的面容,为什么一直记着青色的眸子呢? 他失神地喃喃:“不要怪我。” 侍女疑惑的说:“我为什么要怪你呢?” 少年轻轻摇了摇头,少女调皮地笑了笑:“无论那个器灵身上有什么,请您忘记它好不好?在您身边还有我,还有很多人陪着您。” 少年顿了很久,目光瞬间凌厉了起来,眼睛深邃得如同可以看见人的灵魂的深处。少女的笑容渐渐僵硬,嘴角流出一丝鲜血,柔柔弱弱地小声说:“您为什么要这样,我做错了什么吗?“ 他抬头看了一下无限高远的天空,有一只漆黑的鸟在天空中间飞过。他在心里最后一次说,都会结束的,我们都会自由的,铃兰。我会把你找回来,然后让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困住我们的地方! 他侧身离去,声音冷得如同寒冰,空空地飘荡:“以后不要再试图对我使用精神暗示,不要以为我不杀你真的是因为那些老不死的在保你。下次我会把你的眼睛留下,人是死是活又怎么样呢?” 阿比亚历1924年秋,暗黑地下城。 在地下城是没有四季的,也没有昼夜,随时都是一个样子。阴冷潮湿,处处透露着疯狂的气息。 某一处静室,苏沐阳脱掉上衣,在一面两人高的大镜子前席地而坐。因为常年不见阳光,他的皮肤变得苍白,那种惨白和少女身上那种细腻晶莹的白不一样,阴沉沉的。他的身上已经找不到哪里没有疤痕,只是或多或少,或深或浅。眉宇间少了那些稚气,容貌还是美得看不出男女,但是不再温和地笑着。 镜子里的那个人他几乎都不认识了,他呆坐了很久很久,心里堵着什么东西很难受。他猛地出拳打在镜子里那个人的脸上,手被玻璃渣划破,血沿着手臂滴滴答答地往地上滴。 破碎的镜子里又映出无数个人影,镜面上染了血,那些人影显得更加妖艳。苏沐阳低头看着沾满血的手,那真是一双漂亮的手啊。他咬着牙,笑了笑,这双漂亮的手上沾了多少脏东西了?笑容渐渐放大,最后忍不住笑出声。 过了半晌,他伸手取过放在旁边的一个面具,面具薄如蝉翼,质感细腻,带着淡淡的肉色。五官都完美地贴合,戴在脸上没有任何不适。除了容貌大改,还多了一个占了大半张脸的血红的刺青图案,给那个本来变得普通的面容上添了不少妖异的美。 这个人是谁?他暗想。 反正不是苏沐阳,不是吗? 突然有人敲了敲他的门,苏沐阳问:“缇娜,有什么事?” 门外传来一个空洞的语调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大人,子玟大人命我召唤您。” 苏沐阳说:“我马上去。” 他又看了看镜子,转身离去,面无表情。 Chapter 21 上 枫丹白露 阿比亚历1924年秋,瑞奈森斯帝国,枫丹白露。 人们都说,秋天的枫丹白露是神明做的一个梦。 柔和的山丘上铺满层层蓊郁的树木,枫树、橡树和白桦给山峦染上最绚烂绮丽的颜色,就像是打翻的画板,或者旋转的华丽裙裾。山林将整座城环抱,这座美丽的城市看上去如此安宁,犹如远离世俗纷争的净土。 这里是在帝都东南三十四英里外,算作帝都的远郊,但是实际上的繁华程度并不输于帝都的内城。街道两旁的商铺鳞次栉比,贵妇们热爱着这里的浪漫,为此流连,所以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有着不逊于帝都城中心的奢靡与华丽。 画家和诗人也热爱着这片自由之地,他们像疯子一样,却带给这里清雅的风骨。即使是在繁华而奢靡的气息下,他们独有的高傲与优雅也永不磨灭,最终他们赋予了这里诗意的灵魂,以及的自由的精神。 如果说,建筑是一座城市的记忆,这里不仅记得千百年前,也记得当下。这里虽然没有巍峨的皇宫和尖塔林立的瑞柏丝大教堂,但是有著名的瑞奈森斯皇家学院坐落于此地,也不必前者差。 自从伊莎贝拉女王陛下坚持建立了这所新式学院以来,短短二十年间已经有了让世人震惊的成果。不如说,这所学院的建立就足以举世震惊。 枫丹白露最著名的金色大道两旁栽种的梧桐树已经变得金黄,大理石铺就的平整马路被落叶装点成了名副其实的金色大道。金色大道两旁是最顶级的商铺,当然,在这里金币都可以像流水一样花出去。 此时还是刚刚破晓,枫丹白露就像是刚刚结束夜生活的贵妇,还在酣睡之中。有一个一身黑衣的少年缓缓走在金色大道上,他的黑衣简洁朴素,这样的衣服在此地是仆从都会嫌寒酸的,但是他却浑然不知似的,神色淡然地走着。 但是没有人会怀疑,他就算是穿这样的衣服去参加贵妇的宴会,也不会在衣香鬓影中显得落魄。 不少店铺里面的职工已经在工作了,也有不少人看见了他,但是没有人赶凑上来。因为他背了两把剑,没有剑鞘,剑锋寒光逼人。而他就像他的剑一样。 周围有不少人在用一种好奇、畏惧的眼神看着他,但是他在金色大道上旁若无人地走着,丝毫没有在意来自周围的目光。但是他看了看四周,并没有看见瑞奈森斯皇家学院所在的地方。他走向傍边一家普通的店打算问问路。 街角一家小小的面包店里,两个少女正在自己家开的店里工作。她们家作为平民,可以在众多贵族开设的产业之间开一间小小的面包店,不得不说,全靠女皇陛下的恩准。当然,面包店的手艺自然是全城最好的,甚至店主也是全城的面包店店主里面脑袋最好使的一个。 她们帮她们的妈妈把现烤的面包放在玻璃柜子里,然后就看见落地窗外那个俊美无俦的少年停在路边,四下张望,像是在寻找什么。 年轻一点的艾玛忍不住对姐姐说:“玛丽,你看外面那个人,他真好看!” 玛丽摇了摇头:“艾玛,你没有看见他的剑吗?这样的人一定不是我们可以招惹的!” “姐姐!他走过来了!”艾玛忍不住紧紧攥着姐姐的衣袖,“他要来我们这里了!” 苏沐阳对店里的两个少女鞠了一躬,说:“您好,请问瑞奈森斯皇家学院在哪里?” 玛丽立刻回答他:“一直沿着金色大道走,路的尽头那里就是。” 一旁的艾玛当即接到:“我可以带您去!” 说着将手里的篮子塞到姐姐的手里,拉着黑衣的少年就往外走。少年的手上有很多茧子,他的指尖冰凉,但是掌心很温暖。 苏沐阳抽回自己的手,跟在少女的身后,他看得出来少女很紧张,心跳很快。 少女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了,嗫嚅着掩饰自己的失态:“因为学院被特殊的魔法保护起来了,在外面看不到学院的,得走到学院的大门那里才可以看见。先生一看就是第一次来枫丹白露吧,虽然我们都没有进去过,但是大家都知道学院在哪里。” 他看得出少女微微有些发抖,两人间气氛很僵,他很想善意地略带幽默地调侃:“我很可怕吗?你慌乱得把我拉出来,是担心我会砸了你的店吗?” 但是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经过在地下城的这段时间,以及源血诅咒带来的没有尽头的厄运的折磨,他已经变了很多。就算平时他还是很温和,甚至依旧温柔善良,但是他已经学会了怎么收好泛滥的善心。 他们无言地在清冷的晨光里走了十多分钟,就到了学院的大门。苏沐阳向少女表示了感谢,然后再向她告别。之后,他才看向大名鼎鼎的瑞奈森斯皇家学院。 从门外可以看见大片静若明鉴的水,以及水中央建的那座高大精美的建筑。乳白色的高墙上附加了巨大的防御法阵,藏蓝色的屋顶下放置了许多的传送法阵,一阵阵法阵启动所产生的光芒在尖细的塔楼里闪烁。 他远远地看了一眼卧在主楼屋顶上的银白色巨龙,然后气定神闲地看着阻拦他的卫兵。在这些看守大门的卫兵眼里,他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虽然不知他来这里有什么意图,但是只是看着他就会胆寒。 他和卫兵们对视了三秒,终于有一个人克服了内心的恐惧,站出来对他说:“无关人等不得随意进入学院,请你出示通行手谕或者信物。” 苏沐阳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了一封深紫色烫金信封,平淡地说:“这封信需要我亲手交给白天一。”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这几个卫兵,有人一脸疑惑,就像是不知道这个名字,而有的人明显是松了一口气。 子玟打发他来这里时,说的是她暂时也没有办法解除诅咒,在地下城待着对他的修炼和身心健康都没有益处,不如去找他们当年一同闯荡兽域的好友。而且,根据子玟大人的说法,白天一在这里应该是比较重要的管理人之一。 但是,这些人的反应让苏沐阳产生了怀疑。 Chapter 21 下 初入学院 一个服饰与其他人略有不同,应该是卫兵队长的人说:“你是来找龙语者怀特先生是吗?信件可以寄存在这里,会有人专门送到教授和学生的手里。” 说着伸手去接苏沐阳手里的信,苏沐阳手腕一翻,收回了手里的东西。“龙语者”这个称呼让他有些吃惊,而且他们提到这个名词的时候,并没有苏沐阳想象中的崇敬。 他稍微收敛了自己的气势,但仍是警惕地冷眼看着对方,沉吟片刻:“麻烦你派一个人去通知他,我在这里等着就好。” 卫兵队长立刻对手下的人摆起架子,苏沐阳不喜欢他颐指气使的可笑样子,但是什么也没有说。虽然这些卫兵的身上都有皇室的标志,但是谁都看得出来,他们和真正的禁卫军有着云泥之别。 学院实在是太大了,卫兵只是普通的一级战士,过了将近一个小时他才匆匆赶回来。然后一脸尴尬地说:“怀特教授好像不在学院里,不如您改日再来?” 苏沐阳只知道子玟提前给白天一打过招呼,但是不知道子玟有没有说过他现在就会来。再说了,他来这里也算是要麻烦别人,还是应该表现得友好一些。 但他不得不面临一个尴尬的问题,他没有落脚的地方。子玟除了告诉他怎么去找白天一,另外借给他一头狮鹫,也没有给他其他的帮助。人生地不熟,而且他口袋里没有多少钱,不如就在这里等着。 苏沐阳打定主意以后,就对卫兵队长说:“既然如此,只能麻烦你们在他回来以后告知我。” 结果他一转身就看见了刚才带路的少女,他以为少女早就逃走了。她红着脸,低着头说:“你可以去我家店里等着,店里面有专门给客人准备的桌椅的。而且,我们家做的面包是全世界最好吃的!” 少女不敢看苏沐阳,也不知道苏沐阳为什么不说话,又一次慌乱地嗫嚅:“你这么早就来了,还在这里等了那么久,肯定饿了吧?跟我回去一趟,然后再来都可以的。” 苏沐阳抿了抿嘴,他说:“抱歉,我还有事情要做。” “那……我给你拿两个面包来,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好不好?”少女飞快看了他一眼,然后飞快地转身往回跑了。 苏沐阳想到少女陪她在这里站了一个多小时,但是他却没有感觉到少女,说明她一动不动地站了那么久。苏沐阳从她身上感觉到了关心,以及对陌生人的温柔的善意。 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小女孩儿,害怕我很正常,苏沐阳自我安慰地想,甚至她并不是因为害怕我? 不知道她现在跑这么快,腿痛不痛?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暖融融的,周围一片秋日的慵懒氛围,不远处的少女就像林间的小母鹿。这一切不像是幻想中的完美世界,但是,已经足够好了。 千万里之外,人类和兽人在战场上厮杀。而枫丹白露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错觉。 苏沐阳忍不住想要勾起嘴角,但是他僵住了。 他想起了自己的厄运,自从被诅咒以后,苏沐阳不敢对自己的运气抱有任何期望,而且厄运还常常波及到身边的人。 即使只是“遇到一个善良的少女,让这个糟糕的早晨变得温馨一些”这样的经历,也太过于好运了。 果不其然,意外横生! 突然之间,一个身长超过三米的白毛狮子从学院的巨型防护罩里冲出来,直接撞塌了学院的大门。周围的路人纷纷尖叫惊呼,周围的卫兵也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少女吓得呆站在路边。 苏沐阳不禁有些怀疑这些卫兵是不是只是用来装点门面,顺带阻拦想要进入学院观光的平民,他有些无奈地抽出背后的长剑,将少女护在身后。 “你快走。”他飞快地看了少女一眼,“自己躲起来。” 余光瞥见少女已经逃走,他才心无旁骛地面对这只危险的兽族。 巨型狮子看上去至少是四级,而苏沐阳至今仍然在压制等级,打磨灵力,处在随时可以突破到三级的状态。而且他现在已经不得不随时压制自己的灵力,不然会很可能直接突破,所以可能只有九成的战斗力。 但是,他面对这头极地雪狮丝毫不畏惧,甚至可以说是饶有趣味地看着这头奇异的兽族。 苏沐阳开启了秘法“溯流光”,这是一种瞳术,修炼到极致可以看见灵力运行的轨迹,据苏哲宇说这是目前苏家的秘传中最后形成的一种,而据焱耀说这是苏哲宇自己创立的一门秘法。因为溯流光的实用性,这门秘法是苏哲宇教他的所有秘法中,苏沐阳最擅长的。 苏沐阳冷静地看着狮子扑来,手中的双剑格挡住狮子的利爪,他完全可以感觉到狮子的利爪上的寒气。然后他手中一振,将狮爪推开。很难想象,在他并不壮硕的身体里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狮子明显属于神志不清的状态,就连天赋法术都没有施展,只是像一只一级的普通狮子那样用牙和和爪攻击。苏沐阳卡着角度从狮子爪下闪避开,将长剑直冲狮子的眼睛刺去。 狮子的眼睛是相当漂亮的冰蓝色,晶莹透亮,剑尖马上就要刺伤眼睛的时候,狮子眼睛里流露出了哀求的神色,但是苏沐阳对此无动于衷。 下一秒,他感觉到身上一沉,如同深陷泥淖一样行动吃力。他用了一个巧妙的净化术,金光闪过,如陷泥淖的感觉就消失了。 同时,一个年轻的女声疾呼:“手下留情!” 苏沐阳本来就猜测这头狮子是学院里的某位召唤师所有,闻言算是给了来者几分面子,手中一顿,并没有再次攻向狮子。 就在此时,白毛狮子不仅脱离了危险,甚至再次挥爪向苏沐阳拍去。苏沐阳及时地使出飞鸿踏雪,但是由于他们离得太近,苏沐阳不慎被狮爪上的寒冰灵力划到手臂,稍微蹭破了一点皮。 狮子的主人终于赶过来,一个紫发的高挑女子手里拿着召唤师常用的弧形法杖,在狮子身上点了一下,狮子立马乖乖地趴在地上。另一个红发的法师稍微慢了一步,气喘吁吁地跟上紫发女子。 苏沐阳看到她一头鲜艳的红发,红的有些刺眼了,不露声色地退开。紫发女子对自己的召唤兽施了几个约束咒,确保它不会再暴动,转向看向苏沐阳。她看得出少年刚才本是不落下风的,可以说是为了不伤到自己的召唤兽才受了伤。即使她平常有些大小姐做派,现在也有些面子上挂不住。毕竟,召唤兽失控是一个召唤师最愚蠢的失误。 于是她难得地略带歉意地说:“同学,谢谢你及时制止了它,很抱歉刚才害你受伤。我送你去医务室一趟?” 一旁的红发少女笑嘻嘻地说:“大小姐都这么说了,你总不会推辞吧!你是外出狩猎刚回来?你这么厉害我以前居然没有注意到你!你是几年级的?你应该认识我们吧,我叫英格丽特,你叫什么名字?” 虽然自己伤得不重,只要一个最低级的治愈术就可以处理好,但是他觉得与其一直杵在门口等白天一,不如稍微找点事情做。于是对二位女士微微躬身:“我还不算是这里的学生,但是可能会来这里进修。额,我是来拜访白天一大人,他现在不在,我只能在外面等着,不知道能不能跟你们一起进去?” 英格丽特斜眼看了一眼缩在一旁不敢上前的卫兵,冷哼了一声,然后态度随便地说:“没事的,本来就没有闲人免进的说法,是那些闲的没事干的贵族老爷立下的无聊规矩。大小姐,你说,他以后会不会来咱们结社?” 紫发女子没有回复同伴,而是对苏沐阳说:“我叫紫堇,白天一是指龙语者怀特先生吗?我好想听长辈讲过这个晋国式的名字,据说是水龙王塞西莉亚阁下在他成为龙语者之前为他取的,出于天一生水,地六成之的说法。说起来,他现在应该是在学院里面,可能是在龙巢。” Chapter 22 与天为一 苏沐阳闻言看向伏在主楼楼顶上的巨龙,紫堇自然地为他介绍:“那位是伊格纳缇伍兹阁下,是龙语者大人最后找到了一头巨龙。自学院建立之初,它就从没有离开过这里了。” 传闻说,龙语者大人现在已经不再拥有与巨龙交流、签订契约的能力。但是,苏沐阳认识一头纯血的巨龙,他很清楚龙可以变成人类的样子,并且随时都可以使用人类的通用语。 那么,所谓的龙语者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 他模模糊糊地记得,哲宇和焱耀对龙骑团和龙语者的态度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深恶痛绝。为什么他们会和一个龙语者成为挚友呢? 苏沐阳压下心中的疑惑,不动声色地跟随紫堇去了医务室。但是医务室里的工作人员并不是最擅长治愈术的牧师,而是三五个穿着白袍的人,他们长着东方式的五官,黑发黑眼,手中的灵力是青色的。这些医者都在专心地熬制药剂,对进来的三人没有任何反应。 只有一个坐在门边看书的妇人主动地招待他们,她看上去像是这里的主事。 紫堇对这个风韵犹存的妇人大概解释了一番,医者点了点头便开始无言地处理苏沐阳的伤口,然后将褐色药膏涂在伤口上。 苏沐阳一路上说话都不多,紫堇和英格丽特也稍微有些了解,觉得他是生性腼腆,不由得有几分照顾弟弟的心态。 英格丽特主动给他介绍:“学院里的医者都是林家的前辈,为了支持学院的事业才来的。因为我们的制度很特殊,部分教授传授的知识并不是正统的神赐法术,所以有的教廷长老颇有微词。你应该明白吧?” 苏沐阳其实对这些世家、教廷、贵族的权力纷争不感兴趣,也不太了解,于是只微微点了点头,没有接过话头。然后二女又主动将苏沐阳领到了学院主楼的顶楼,说是带他见白天一。 一路上,有些话痨的英格丽特叽叽喳喳地介绍了学院的主要情况,紫堇只是偶尔出言补充。大致上说,这所女皇陛下登基不久就建立的学院确实有些异类。 因为大部分老师只是受邀而来,作为高级职业者他们本身还要去前线对抗兽人甚至去兽域狩猎,而且龙语者不希望腐朽的官僚体系插手学院的事,所以学院的管理主要是高年级的学生在负责。 同时,除了日常生活学习必需的物资外,学院的资源,都要用学分兑换。日常学习中可以得到的学分十分有限,在低年级还勉强够用,但是到了高年级就得接一些任务积攒学分,比如处理学院的事务、外出狩猎,也可以在角斗场打败其他同学获得他人的一部分学分。 每一个新生都会随机分到一个接了任务的高年级学长,学长会在第一年尽可能帮助新生融入学院。除了极少数学长会中途放弃这种几乎是白捡大量学分的任务,大部分人在学长毕业前都会和学长关系甚好。 学院一共有5个年级,每年都会有期末考核,如果没有通过则需要重修一年,每个人有4次重修的机会。如果机会用完还没有达到毕业的水平,只能自己卷铺盖回家。 除此之外,每个学生都可以加入一个结社,当然,也可以自己一个人独来独往。只不过,结社是不限年级和人数的,结社成员可以共用一些需要花费高额学分的辅助修炼的设备。一般来说,参加一个规模较大的结社是利大于弊的,所以绝大多数人会在入学的第一年就加入某个结社。而且,除非特别不合适,一般都会加入学长所在的结社。 两个学姐几乎是默认了苏沐阳会在这里上学,还顺带介绍了自己的结社——镜花缘。苏沐阳乍一听还以为是一个全女子结社,好在学院的男女比例还不允许全女子结社的出现。 镜花缘是学院第一批社团之一,由第一批学员中的最强者姜阴阳建立,十几年来一直是最强的社团之一。 英格丽特还想要介绍一下自己的同侪以及自己景仰的前辈,但是他们已经到了通向天台的大门旁边,只好作罢。 苏沐阳暗中松了一口气,其实他并不擅长应对这种活泼的女生,不知道怎么回答英格丽特才好。而且,相似的红发和这种小鸟般的性格,总会让他想起某个人。 他对陌陌的感觉是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按理说,他应该恨她,至少应该敬而远之,但是他有时却会想念那个女孩儿全然信任的眼神。 紫堇敲了敲红木的门,没有人回答,她径自打开了门。苏沐阳在紫堇后面,还没有看清外面的情况,就听见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含着笑说:“紫大小姐,你是专程来看望我的吗?” 门外是开阔的天台,金秋午后的阳光明媚而慵懒,巨龙身上的鳞片反射着耀眼的光。但是比龙鳞更加耀眼的,是一个懒散地躺在穹窿顶上的金发男子。 他穿着白底金纹的及膝夹衣,佩戴天蓝色的克拉巴特领巾,长筒黑靴包裹着形状优美小腿,靴上的黑裤显得他的腿修长纤细。他没有戴任何珠宝,光是他的眼睛就比星光蓝宝石还要深邃清亮。即使没有豪华的装饰品他也浑身贵气,这种高贵是与生俱来的,浑然天成。因为他是当世唯一的龙语者,他本来就比最精致的珠宝还珍贵。 但是他并没有刻意去强调自己的尊贵,事实上,他优雅但是放浪形骸。这样矛盾的气质,让他这个人有着极为吸引人的魅力。 没有系上外套的扣子,身上也没有任何教廷的徽标,看上去就是一副不规矩的样子。他整个人都像是一个年轻风流的纨绔子弟,无论是外貌还是随意的语气、表情。 但是当他的视线从紫堇身上移到后面的少年身上时,他的眼神变得和他的年龄相符起来。苏沐阳与他对视时,光是注意到他湛蓝透亮的眼睛而忽视了他片刻的恍惚。白天一沉声说:“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苏沐阳拿出了子玟的信,有些疑惑:“子玟没有告诉你关于我的事吗?” 白天一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伸手接过苏沐阳手里的信:“抱歉,我没有想到你现在就会来。我最近的时间有些不清楚,总是沉迷在二十年前的过去。孩子,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和你的妈妈长得很像,只有眼睛像你的父亲。” 苏沐阳愣了一下,他在子玟那里见过苏哲宇和天素泠年轻时的画像,他一直觉得他和父母长得并不像,下意识地回答:“我爸爸的眼睛是黑色的,我以前也是,可能那时候更像吧。” 无论是苏哲宇和焱耀也好,还是无衣夫妇和子玟也罢,他们都没有给苏沐阳将过任何他出生以前的事情。苏沐阳只知道他们是朋友,早在很多年前就认识了。在大开拓时代,他们很有可能是一起前往兽域历险的同伴。但是更多的,却是一概不知。 这些大人似乎不习惯向孩子们讲述年轻时的风流往事,就好像孩子是某种里程碑,在那之后他们的身份就不同了,他们就要和过往划清界限了。 白天一忽然笑了起来,他的笑容和焱耀如出一辙,热情洋溢,对着三人轻快地说:“那么,两位小姐可以回去上课了,需要我护送你们吗?沐阳,我带你去办理入学的手续,你知道瑞皇的游戏规则吧?” 紫堇拽着英格丽特走了,转眼就消失在楼梯口。 白天一优雅地对苏沐阳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自己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苏沐阳跟着他往回走,关上沉重的门时他仿佛听见了什么声音,就像是正在小憩的巨龙发出了一声叹息。 Chapter 23 邢衡 白天一将苏沐阳带到自己的办公室,然后先自己拆开子玟的信快速浏览一通。苏沐阳看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索性不再看白天一而是看起这个房间。装潢异常的简洁,但是就像是白天一这个人一样,低调之中有着寻常人难以发现的奢华。 光是一眼扫过去,苏沐阳就看见了至少十余件价值连城的东西。 墙上的挂毯是用晋国北部的云中郡出产的高山雪蚕丝织成,雪蚕丝一年的产量也就是六七两,而且编织工艺明显是京畿最好的绣娘的手艺。 放置在他的桌子上的沙漏来历也不简单,里面的“沙砾”是晋国南部澜庭郡产的贝母真珠磨成粉,混合上十分闪亮的光曜石粉末制成,外面的水晶也是索尔森洛克出产的最罕见的空镜水晶。 房间里放置了直达天花板的高大书架,书架是由某种白色而且略微发黄的材料制成,苏沐阳猜测是龙骨,但是不敢肯定。书架上上面满满排着书籍,而且没怎么落灰,看上去不仅仅是摆设。 而他随手丢在桌子上的羽毛笔都是用玫瑰天鹅的羽毛制成的,而玫瑰天鹅因为其稀有和娇贵,只有在圣城阿尔希斯顿的神圣大教堂里豢养了几只而已。墨水是迷雾之海深处才有的深渊墨鱼的墨汁,铂金的笔架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墨水瓶干脆是用整块的天然钻石凿的。 除此之外,被白天一随手丢在一边的信封、邀请函上有不少戳着大公的标志、大家族的家徽,甚至是教皇的徽印。表面上泛着光泽的信封意味着白天一并没有开启过它们,有可能是因为忙得没有时间,但是更有可能是白天一根本就不在意这些,更不用去顾虑冷落这些大人物会有什么后果。 白天一很快看完了信,随手拉了拉桌子后面的一根绳子,一个身材短小精瘦的黑肤黄眼的小矮人瞬息间出现在他面前。白天一对他吩咐了几句,但是用了传音入密,苏沐阳不知道具体内容,小矮人立刻领命退下。 白天一转而笑着对苏沐阳说:“你应该在子玟那里见过这种小东西吧?” 苏沐阳没有什么印象,在地下城时除了受子玟命令照顾他的缇娜和奥菲利娅,他很少见到其他人,即使见到的也都是浑身笼罩在黑袍之下的神秘人。这种奇怪的生物也不曾在苏哲宇给他的介绍兽人的书里看见过。 白天一介绍:“这是比奴族,他们居住在地下,善于掘土,食物也是以土石为主。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比奴都非常单纯,吃苦耐劳,而且对子玟非常忠诚。比奴天生就会使用魔法,而且子玟说他们天生就有一些记忆,让他们可以更好地使用魔法为主人服务。但是他们的眼睛没有办法直视强光,所以从来不会到地面上来。” 苏沐阳刚想问那个比奴是怎么回事,但是他意识到自己不该太过好奇,于是闭上了嘴。 这时,刚才退下的比奴再次出现在桌旁,手里端着一个银托盘,上面放着一个茶壶,两个装了点心的小圆盘。比奴放下东西后又突然消失了,白天一自然地拿起茶壶给苏沐阳倒了一杯茶。白瓷茶壶一直放在火灵力充盈的微型法阵上加热,倒出来的茶清香四溢。 苏沐阳看了一眼青绿色的茶汤,轻轻说了一句:“你这么泡茶不对的。” 白天一失笑:“怎么年纪轻轻就像那些老爷子一样了,做什么都得规规矩矩的。我不懂茶,当然是自己怎么喜欢怎么喝!” 苏沐阳低头喝茶,不说话了。点心是一些奶油曲奇,以及表面上涂了厚厚一层蔓越莓酱的现烤吐司。松脆的吐司带着浓郁的麦香,新鲜的果酱甜美可口,奶香四溢的酥软曲奇很甜,让人心情愉悦。 白天一不疾不徐地说:“因为我以前救过那个比奴的命,而且他的眼睛已经瞎了,在地下城也用出不大,子玟就让他跟着我了。他会负责照看我们在学院的生活,有什么事情你可以对他说,他会通用语。你以后就跟我一起住在龙巢,楼顶那里有个隐藏的折叠空间的入口。刚才你可能没有看见,被伊格伍兹挡住了,晚上我带你去。你就先在这里挂个学籍,身份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我在晋国的朋友的远方亲戚,叫做沐阳,今年16岁。当然,记得假装自己是个虔诚的教徒。” 苏沐阳说:“我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 白天一挑眉看了他一眼,苦笑着摇了摇头:“其实你的身份藏不住的。苏家的秘法,明眼人一看就认出来了,但是现在他们只能闭着嘴巴装傻。” 苏沐阳还想说什么,被一阵敲门声打断,白天一朗声让门外的人进来。 来者是一个学生,身形颀长,容貌昳丽。大体上看着像是一个晋国人,黑发黑眼,但是他的五官有着一种妖异感,一双大大的猫眼也不像是东方人所有。他的手和腿都比一般人修长一些,看上去行动敏捷。 他对白天一优雅地鞠躬行礼:“您召唤我有何事?” 白天一向他介绍了苏沐阳,苏沐阳将自己代入一个沉默寡言的形象,在听到白天一说“这位邢衡学长以后就是你的学长了”时,点了点头,握住了学长伸出的手。 邢衡笑着说:“刚好我下午没有课,不如就带学弟先在学院里逛一逛,刚好您一会儿有一节大课。” 白天一瞪了一眼自己的课程表,无奈地说:“别玩得太疯,记得在晚餐时间前把沐阳送回来。” 邢衡向白天一躬身行礼,然后拽着沐阳出了白天一的办公室。 一出门,邢衡一改先前乖学生的模样,揽着苏沐阳的肩膀,笑嘻嘻地说:“我刚好在开学的时候没事干,接了一个带新人的任务,又刚好没有分到人。但是,我觉得应该不会巧到今天刚好抽到我来带你。沐阳是吧,你和白天一到底什么关系啊?” 苏沐阳含糊地一语带过,邢衡也没有说什么,没有套出苏沐阳的话,他索性不再管这茬事儿,兴致勃勃地对苏沐阳介绍起学院的建筑。 现在正是上课的时间。虽然学院实行的制度是自由选课,只要你可以应付年末考试就可以。但是,现在排的课程基本上是大课,校园里看不到什么闲逛的人。他们也没有到教室那边细看,苏沐阳一路上就听邢衡扯段子了。 这个邢衡学长的见识和苏沐阳也是不相上下,两人聊得天南地北,算得上是相当投缘。最后一站就是苏沐阳最感兴趣的竞技场,还没有走进竞技场的大门苏沐阳就听见里面喧嚣的人声。 邢衡尴尬地笑了笑:“今天可能竞技场比较热闹,估计没有课的人现在都在这儿了。今天我们结社和蓝龙社约了来打一架。” 苏沐阳看他神色微妙,有些明白了什么情况。果然,下一秒,一个壮硕粗犷的学长一掌拍在邢衡的背上,大嗓门地说:“你小子今天跑哪儿去了!知道你不想下场,但是你好歹来助助威啊!” 紧接着,苏沐阳看到了一个熟人,紫堇看到他们来了以后就走到这边,只是向邢衡点头示意,然后就对苏沐阳柔声说:“虽然我没有查出来召唤兽暴动的原因,学弟先不要声张,我好彻查此事。幸好你今天及时出手,不然我就有大麻烦了。我这里有一点小东西,不成敬意,还请笑纳。” 紫堇郑重地将一个檀木盒子双手捧着,递给苏沐阳。苏沐阳知道紫堇这么做既是出于镜花缘学长的面子,也是为了封苏沐阳的口。他们现在并不是很了解,紫堇不清楚苏沐阳的为人,算是试探一二。 苏沐阳推了一下紫堇的手:“学姐见外了,我还得感谢你们带我进来,不然我不知道要在外面空等多久了。道理我自然明白,学姐的东西实在是受之有愧。” 紫堇也不勉强,将盒子收回自己的储物戒指,引迟到的两人到了镜花缘的人提前留好的位置。壮汉主动将自己的位置让给了苏沐阳,自己坐在紫堇后面一排。苏沐阳感觉到这一举动让不少人的目光投到他身上,但是他从容地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 两人坐好,邢衡就向苏沐阳介绍起正在圆形竞技场里面的情况:“规则简单,裁判也很公正,说到底实力才是最重要的!英格丽特怎么了,这明显打不过音杀呀!” 一边的紫堇瞪了邢衡一眼:“英格丽特已经连赢了三场,现在也没有多少灵力了,蓝龙那边直接让音杀出来了。” 苏沐阳看了一眼英格丽特的对手,她是典型的东方美人,五官算得上是清秀姣好,穿的是晋国的贵族服饰——檀色莲花纹广袖交领上襦,配青碧色齐腰襦裙,外套飘逸的水波纹素色薄纱罩衣,手里抱着三尺瑶琴,飘然若仙。 她手下轻轻拂过琴弦,但是琴音在偌大的场地里四处可以听见。场中,琴音控制着灵力凝成模糊的实体,被水波一样一圈圈荡漾开。英格丽特发出的攻击无一例外地被化开,而且英格丽特来不及靠近郝新晴就会被琴音振开。 邢衡对苏沐阳解释:“她修行的是郝家的秘传,他们家是以心驭音,以律调灵,音律杀人。有一门秘法叫做断行云,可以用灵力振声,然后用音律来控制灵力,余下的法术都是通过琴曲释放。” 坐在紫堇后面一排的壮汉兴冲冲地对邢衡说:“蓝龙的人今天是真的不要脸!我和大小姐都已经打过了,英格丽特对上音杀估计悬了,邢衡你不下去?” 紫堇优哉游哉地说:“他最近在躲音杀,怂的不行!” 邢衡失笑:“你们别激我,郝新晴刚把鸣鸾功修炼到第五重了,估计突破到五级也就是时间问题。虽然我家的咏絮功不比鸣鸾弱,但是我还在第四重。而且她为了限制我的惊鸿,专门谱了一套新的曲,我到不了她面前灵力就用完了。我不怕输给她一次两次的,但是这大庭广众之下的,咱们镜花缘的面子往哪儿搁啊?” 邢衡说的条条是道,但是就连不了解他们的苏沐阳看到他嬉皮笑脸的样子都不信他。苏沐阳还算是了解晋国北部的莲城,邢家和郝家都是莲城的大世家,而且关系并不怎么好,现在就连两人的秘传都对的上。苏沐阳瞄到邢衡衣领边上有一个小小的莲花纹,再加上音杀项上带着的一串精美的璎珞佐证,可以肯定这两人不仅仅是因为身处在对立的结社而不对付。 说话间,英格丽特被音杀的琴音送出了比赛区域。对面的女子对邢衡直接下了战书:“如虹剑,我看到你了,躲什么躲!是男的就下来打一场!” 周围人一阵起哄,苏沐阳隐隐听见有人说:“每次俩都非得来一场不可!上次是邢衡赢的,我这次还是赌他赢,再赚一笔!” Chapter 24 一战 竞技场中,长身玉立的男子对着绝世独立的佳人行了一礼,然后挥手召唤出自己的飞剑。苏沐阳眼力很好,邢衡从储物戒中取出自己的剑,再到飞剑在他身边盘旋飞舞,这个过程中邢衡的手指根本就没有碰到剑身。 他看见邢衡将一手御剑术耍得风生水起,忍不住问紫堇:“紫学姐,邢衡学长是邢家这一辈的翘楚了吧?” 紫堇颇有深意地看了苏沐阳一眼:“邢衡是邢家家主的小儿子,天赋也是邢家百年来最好的。他在修炼上面可以说是一马平川,一日千里。嗯,所以他对修炼一直不是很上心,反而对杂学很感兴趣。邢衡是家主的小儿子,平日里也并不怎么约束他,无法无天惯了,所以养成了现在这个不着调的样子。不过,他的哥哥们也不是夯货,继承家业还轮不到他身上,倒也无伤大雅。话说,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苏沐阳说:“邢家、郝家名声在外,他们的秘传要是认不出来才奇怪吧。” 紫堇摇了摇头,但是没有说什么。 郝新晴之前一场用到的琴曲清越激昂,打得英格丽特连连后退,根本无力招架。但是现在这一曲却缠缠绵绵,如泣如诉。两人都笼罩在蓝色的波光之中,音杀的琴音像是要缠住邢衡,波纹一圈圈聚集在邢衡周围。 邢衡只是动了动手指,他自己纹丝不动,飞快掠过的飞剑竟是有破风之声。如此一来,阵阵剑啸将琴曲的气势打断,琴曲布置下的层层阻拦它的法术都一剑挑破。 但是他的飞剑也不敢靠近郝新晴,只是在两人之间不断地盘旋。郝新晴的琴曲没有停,调子也没有变,但是他们之间的所有灵力外发产生的光都消失不见。就好像是,一个正在御剑的男子安安静静地听红颜知己弹琴一曲。 苏沐阳见状皱起了眉,他现在是真的看不懂两人的比试了。郝新晴和邢衡都没有出手,一曲终,郝新晴主动说:“是我输了,下次再战!” 说完,她向邢衡行了一礼,然后往回走去。四下议论纷纷,很多人都没有看懂,但是没有人质疑这个结果。 紫堇笑吟吟地对苏沐阳说:“你看明白了吗?” 苏沐阳没有装,摇了摇头:“我还是第一次看郝家的人出手,不日一定和那位学姐切磋一二。” 如果说苏沐阳之前只是听从子玟的安排来到了这里,今天这场比赛倒是真正激起了他的兴趣。而且这个紫堇学姐看着也不简单,不知是不是紫月家的人。苏沐阳没有直接问,继续看着竞技场上的情况。 邢衡在郝新晴下场以后,也很干脆地走下了竞技场,坐回到苏沐阳身边。 “学弟,有没有兴趣下去玩玩?”邢衡大大咧咧地说,“学院入学标准是十二岁前修炼到二级,但是能在毕业前达到四级的少之又少。今天出手的大部分是三四级的,我看你也差不多!” 苏沐阳知道他和邢衡一起来,如果再下场打比赛估计就只能加入邢衡的结社了。虽说他本人并不在意这些,但是结社什么的一听就很幼稚,而且麻烦。 他开启了“溯流光”随意地在竞技场里看了一圈,大部分人的灵力水平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少数几人,像是紫堇和郝新晴这样的,身上有特殊的炼金物品,没有办法看出来。但是在他的感知里,没有人可以给他带来生命威胁。 邢衡只看见身边的学弟眼睛里闪过一道流动的金光,然后那人就随意地说:“已经出过手的就不能再下场对吧?那边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了。” 此时场中是两个三级的法师,镜花缘这边出场的是一个风系法师,而蓝龙出场的火系法师稍微有点特别。他穿着特殊的法师袍,没有拿法杖,双手里各有一团蓝色的火焰,随着他的移动拉出两条长长的蓝色光线。他全程只是释放火球术,而且他好像不需要吟唱咒语,蓝焰火球连珠一般打在对面的人身上,风系法师招架得很吃力。 风系法师招架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所有的风盾有已经轰然破碎,场外的紫堇直接喊了认输。风系法师下场时神色十分惭愧,但是周围的人也没有谁怪罪他,就好像在就料到这样的结果。 邢衡微微皱着眉说:“蓝焰最近抽什么风呢?他的火球术到底怎么回事,跟不用灵力似的。” 英格丽特扭头对他说:“我听我妈说的,麦卡锡家在教廷那里献祭了什么东西,火神直接赐给他们一种新的法术。按照黑河条约,这个法术他们家可以独占五十年,估计是那个法术了?” 苏沐阳没有听哲宇讲过什么麦卡锡家,于是问了一下百事通邢衡。邢衡撇了撇嘴:“麦卡锡家只是一个瑞奈森斯的小家族,卖麻袋起家的暴发户,但是最近几十年混得很好,蓝焰就是一种还没有公开的神赐法术。” 苏沐阳闻言,转向紫堇说:“我可以去和这个法师比试一下。” 紫堇想都没有想就同意了,倒是其他不知道什么情况的人闹开了。 “那人谁啊,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看着挺小的,今年新生有这号人吗?他有没有三级啊!” “得了,镜花那边又给咱们送分来了!哈哈哈哈!” Chapter 24续 蓝焰 苏沐阳走到场地中央,双方行礼之后,苏沐阳就在裁判的指挥下向后退。之前他看的两场比赛,他们都是双方退到中轴线后五十码处。然后,突然有很多人在笑,他不明白有什么好笑的,直到裁判来告诉他,只用退后三十码。 他猜测是因为之前两场是作为法师对战,距离稍微开一些,骑士是作为近战职业,比赛的规则有所调整,还算是合理。 苏沐阳并没有被外界影响,在三十码处再次站好,抽出自己背上的双剑。随着裁判一声令下,苏沐阳率先出手,一剑挥向对手,一枚普通的金色光球飞向约书亚·麦卡锡。 蓝焰法师对苏沐阳可以瞬发光球术有些惊讶,一级元素球的咒语都是差不多的,没有道理一个骑士可以这么快地发出,但是他自作聪明地想到苏沐阳是用了瞬发的卷轴,心里有些鄙夷。虽说比赛没有禁止使用卷轴,但是使用卷轴的代价实在地太昂贵,就算卷轴是自己制作的。久而久之,不在这种比赛里浪费卷轴也几乎成了约定俗成的规则之一。 蓝焰法师只是给自己加了一层火盾术,然后按部就班地使用火球术,苏沐阳轻蔑地笑了一下,使用苏家秘传里面的步法“缥缈孤鸿影”,蓝焰的火球比光球稍微快一点,但是苏沐阳灵活地闪避开对方的攻击。下一瞬,法师的火盾术轰然破碎。 因为法师被这种意外惊了一下,好在他以前的战斗风格需要相当重视自己的走位,反应速度并不慢,躲过了近在眼前的光球。苏沐阳趁着法师无暇攻击他快速地拉近距离。 接下的比赛中,蓝焰法师终于认真对待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一边快速地奔跑试图拉开距离,一边将连珠般的火球打在苏沐阳身上。苏沐阳的身法是当世最高深的秘传之一,即使他现在才刚刚学到皮毛,也不是对面一个小小法师可以勘破的。蓝焰的火球根本打不中苏沐阳,同时两人的距离在不断缩短。 约书亚法杖连点,之前储存在法杖里的三个爆裂火球瞬发出去指向苏沐阳。这是三级的增强版火球术,威力巨大,可以算是小型范围攻击。在他的计算中,这个滑溜的小骑士会直接被送出比赛场地。 出乎意料的是,三个爆裂火球连稍稍阻挡苏沐阳都没有做到。约书亚惊愕地看着苏沐阳在不使用战技和法术的情况下,轻轻松松地将火球切成两半。这简直是违反了在场大多数人的常识,但是对于苏沐阳来说并不困难。 在溯流光之下,这些火球内部的灵力动向清晰可见,苏沐阳只用将一点点灵力覆盖在剑身之上,然后通过打散爆裂火球中的灵力就可以巧妙地化解攻击。 如果在苏沐阳去地下城之前,这些爆裂火球可能还可以发挥出作用。但是在光属性灵力稀少的地方,苏沐阳面对的战斗已经让他学会了怎么用最少的灵力发挥出最大的效益,当然,这个也可以用“富贵险中求”来形容。 紧接着,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始吟唱某个冗长的咒语。与此同时,苏沐阳中长剑脱手而出,剑刃上银光流转,长剑盘旋着打在蓝焰法师刚刚聚起来的护罩上,然后苏沐阳的剑又飞回他自己的手中。接着他挥动剑刃,覆盖了灵力的剑刃打出一道道剑芒,这个距离让法师不得不一次次改变自己的路线躲避剑芒,他的体力明显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一般来说都是法师逼着战士消耗体力,头一次遇见法师被逼得比拼体力,当然,要是一般的法师早就体力不支了。 场下的邢衡皱起眉头,神色变得凝重,或许外行人会以为刚才苏沐阳是召唤回自己的附魔武器,但是他看出来苏沐阳的武器并没有这种高级的附魔。刚刚是全靠他自己的剑术,或者说是手感。 这个少年已经熟练到可以让手中的剑变成身体的一部分,这样的剑法就算是放眼所有的用剑之人当中都可以说是凤毛麟角。 如果有苏沐阳的长辈在这里,并且知道他的想法,一定会告诉他:“没错!” 苏沐阳在剑法上面的天赋,即使是被成为千古第一奇才的苏哲宇也不得不自叹弗如。苏家世代用剑,天才、剑痴不在少数,秘传中有一门“风敲竹”,意为他们的剑法多如风过竹林敲落的竹叶,光是曾经声震一方的卓绝剑法就有一百零八种。绝大多数的苏家人一生也就学会几门或者十几门剑法,即使是苏哲宇也直到二十多岁才将这一百零八种剑法全部掌握,但是苏沐阳在不到十四岁就全部学完了这一百零八种剑法。 在苏沐阳离他只有五六码的时候,约书亚咬了咬牙,激发了法袍上的一个经典三阶法术——抗拒火环。苏沐阳身形晃动,本该把他推出去几十码的灵力,现在被他用外放灵力共振卸掉了不少,仅仅退了不到十码。 这时,约书亚的三阶法术——火球阵终于准备好了,此时苏沐阳刚刚好被抗拒火环推到火球阵的中间。 任何一个职业者都知道,魔法是一门神奇深奥的艺术。如果刚刚好站在一个火球阵正中间的灵力共振点上的话,火球阵的连击所产生的威力不亚于被六阶的极炽火球迎面砸中。正常情况下,刚刚好站在正中间的几率不比走在大街上被雷劈到要大,而苏沐阳又一次证明了他的运气有多差。 苏沐阳撇撇嘴,下一瞬,还不等裁判出手救他,危机就已经化解了。 他吟唱的三阶法术“光幕列阵”也终于完成了,由极度明亮的纤细光束织成的网可以将四个方向都围住,对敌用来限制敌人行动,对己可以防御战技和低级法术。虽然范围不大,但是十分实用。苏沐阳成功地通过改变光幕的灵力波动打乱了灵力共振。仅仅是五个火球的威力,光幕扛下来不算太困难,最多再补几剑。 观众看台上有一个特殊的高台,外面看不到里面,但是里面的人可以清楚看见外面。此刻,在里面观战的几个老师纷纷低声地议论。 一个中年人说:“虽然灵力等级有些低,但是可以用和同阶法师差不多的时间完成这个法术,还算可以。” 另外一个满头银发的教授接过话头:“而且他对于法术的掌控也很不错,光元素还是比较少见的了,他的元素亲和应该不低。另一个孩子好像是三年级战力排名前几的吧?” 又有一人说:“也有可能是光明属性的高级坐骑?他的坐骑还没有现形,不能确定。” 总之,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看法。要是苏沐阳知道,一定觉得自己很无辜。说到坐骑,他还真的没有呢。不过那些吃瓜老师的交谈,不会影响到战斗的进行。 Chapter 25 辉耀风暴 约书亚见自己的火球阵无果脸色十分凝重,手中的蓝焰被催动得更加旺盛。 下一刻,战斗发展到了让所有人哭笑不得的场面。约书亚身上加持了一个一阶火盾术,然后,两个人一边狂奔一边法术对轰。 不得不说,苏沐阳不去当法师真的是太可惜了。他手里也是几乎是瞬发的光球术对上秘法加持的蓝炎火球术,好像并不落下风。 这简直是对所有法师的侮辱! 拉锯战持续了将近一刻钟,法师的灵力已经见了底,气喘吁吁地站在竞技场的中间。苏沐阳口中仍在吟唱咒语,但是并没有继续追赶约书亚。 约书亚满头是汗,大口大口地喘气,咧嘴笑了笑:“你输了!” 下一秒,整个决斗擂台上升腾起幽蓝色的火光。法师竟然不惜损耗自己的天赋,透支灵力也要完成这个强大的法术,整个竞技场上浮现了一个巨大的灵力阵。 苏沐阳也笑了笑:“不,输的人是你。”他抬起手臂,剑尖指向约书亚,无数光刃在约书亚周身回旋、切割,一次次磨过火盾术发出让人牙酸的声音,很快火盾术轰然破碎。约书亚的法阵只是稍微晚了一秒钟,但是结局已经注定,他输了。 就在约书亚的法阵要发动的瞬间,一切突然就停止了。场下的人惊讶地看着火焰和光刃通通凝固,苏沐阳和约书亚如同变成了木偶,灵力回流进他们的身体。 随着一声响指,两人恢复到了正常状态,但是他们仿佛回到了一刻钟以前。约书亚还在愣神,苏沐阳直视站在竞技场门口的白天一。 白天一慢悠悠地走上竞技场,没有人敢来阻拦他,甚至没有人敢说话。别说是学生们,就连在场的老师都没有几个见过这样神奇的景象,或者说,他们以为龙语者的传说只是传说。他很亲昵地弹了一下约书亚的脑门,笑着说:“下次我可不会插手管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了。” 显而易见,是白天一出手救下了约书亚,不仅让约书亚免受光刃的攻击,而且将约书亚自折天赋的行为抵消了。苏沐阳冷眼看着两人神神叨叨地说着赞美神,这是最虔诚的信徒之间的问好方式。 然后,白天一随意地问:“新的法术叫什么名字?” 约书亚沉吟片刻,老老实实地回答:“这是火神大人赐下的流火术,一天之内可以施展三次,在所有灵力消耗完之前可以瞬发火球术。现在只有麦卡锡家的嫡系掌握了这种法术。” 白天一听了以后并不做什么表示,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就打算带着苏沐阳离开了。不过,在离开之前,他还特意当着在场所有学生地面,对在场的老师们介绍苏沐阳:“这孩子叫沐阳,是我一位故人之子,一心痴迷剑术,不擅交际,还请各位多多担当!” 白天一走后,某位老师忍不住说了一句:“刚才那个小家伙用的真的是五级的辉耀风暴?” 又有一人很惊诧地说:“这怎么可能?他居然会辉耀风暴,而且他的灵力总量太不正常了!吟唱咒语的时间也不正常!这个孩子有资质成为传奇魔法师的,他绝对要到战斗魔法系来。” 一个小老头跳起来尖叫:“不行,他是我们骑士系的,谁也别想动!” 老师们吵得不可开交,台下,约书亚不得不承认自己输得很惨。他向苏沐阳行了一套极其繁琐而又优雅的贵族礼,苏沐阳从来没接触过礼仪课,只能回以最简单的骑士礼,然后去追已经快走到竞技场门口的白天一。 等到两人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白天一才收起了万年不变的温和笑脸,严肃地对苏沐阳说:“刚才差一点,你就要硬接下蓝焰术,你有办法脱身?我不信你还能用出飞鸿踏雪。” 苏沐阳讪讪地说:“裁判不会阻止吗?” 白天一冷哼一声:“那也是救了那个小子以后才会来救你,谁知道今天执勤的是哪个弱鸡?他出手慢半步,你至少得是个重伤,一来了先躺半个月的,你就高兴了?” 苏沐阳没好意思说自己有底牌,知道白天一也是关心他,面上没有显出来,心里倒是五味杂陈。 白天一带着苏沐阳到了主楼的天台,屋顶上的巨龙已经不见了,苏沐阳看到屋顶上有一个独立的小钟楼,只有从屋顶上走过去才能进入钟楼里面。白天一轻车熟路地带着苏沐阳走到钟楼里面,然后一手拉着苏沐阳,一手拉了一下钟舌下面垂着的绳子。 这口钟并没有发出声响,但是苏沐阳和白天一却被带到了一个奇异的空间。 房间大概是一个边长一百码左右的正方体,不知哪里来的光,整个房间都很明亮。四周的墙壁是白色的,他们站在房间的正中间,正对面的墙上有一扇平平无奇的木门,除了他们站的地方到门之间留了空路。其他地方都堆满各种奇形怪状的钟表,钟表上显示的时间也都不一样。 白天一的声音刚好让苏沐阳可以听见,显得十分轻柔:“你是不是想知道为什么我——作为龙语者,会和你的父母、子玟成为非常好的朋友?因为他们不知道我是龙语者,子玟或许知道,但是我们的合作让我们给彼此保留了一些小秘密。我知道他们不喜欢龙语者,实际上,我也不喜欢。但是,只有作为龙语者,我才能得到我需要的地位、力量,去守护我想要守护的人。我知道你也不会告诉别人的,对吗?” Chapter 26 龙语者 苏沐阳笑着说:“就像我不会对任何人承认我是苏哲宇的儿子那样?” 白天一顿了一下:“是这样的。你想不想知道龙语者拥有怎样的力量?” 白天一朝着门走去,苏沐阳跟在他身后一步远的地方。 苏沐阳觉得白天一的语气有种开玩笑的意味,随口接了一句:“除了坑蒙拐骗巨龙?” 白天一笑着说:“应该说是,坑蒙拐骗之后。” 说着,他们已经到了门口,白天一伸手打开了门。门里面看上去是一套精致的小屋,苏沐阳跟着白天一走到小屋里面,回头发现他们打开的门变成了一扇石头门,门边是巨大的落地窗,他看见外面白雪皑皑。小屋像是用整齐的石头砌成的,壁炉里升腾着熊熊的火焰,所以这个房间都很温暖。 “看样子刚才这里还是夏天。”白天一笑着说,“那个壁炉就跟装饰差不多,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让它把整个房间都加热。” 苏沐阳看着窗外,有些像是枫丹白露森林,忍不住问白天一:“我们到底在哪里?” “我们在瑞奈森斯皇家学院成立的那一年。” 一个成熟的女人出现在楼梯的拐角上,端着一杯热茶。她有一头银白色的长卷发,头发垂到腰际,看上去就像是白银的瀑布。一双金色的竖瞳说明了她的身份——和焱耀一样是纯血巨龙。但是与焱耀不同的是,她的双眼上就好像蒙着一层银纱,而且她眼睛里的阴翳就像是流动的银灰色雾霭,不断地变化着。 焱耀说过,巨龙幻化成人类的时候,他的相貌可以一直维持在任意年龄,直到这只巨龙走到晚年,他才会渐渐衰老。但是比起悠久的壮年,巨龙的晚年相当的短暂,甚至不到一百年。所以巨龙老死之前,一般也就是中老年人的样子。 眼前的她看上去已经超过四十岁,说明她已经经历过了一段足够漫长的岁月,以至于在她的脸上留下的足够多的痕迹。但是她依旧美丽,这种超越了时间的美丽来自于她的气质,就像是一本古早时期流传下来的书,记载了众多的传说,以至于泛黄的书页本身也显得传奇。 苏沐阳没有想到那头名叫伊格纳缇伍兹的银色巨龙会是一个雌性,失礼地愣了片刻。然后有些尴尬地说:“我没有想到会见到一位女子……伊格伍兹不是男子的名字吗?” 伊格伍兹笑了笑,没有听见苏沐阳的话似的:“你今天见过白出手的,应该可以猜到我的能力是什么了吧?” 苏沐阳点了点头:“是时间,对吗?那么,我们是来到了过去吗?” 白天一失笑:“不会这么容易的,时间之流怎么可能随意打乱呢?这里是一个特殊的空间,伊格伍兹和我签订契约的时候,就在这里建了龙巢。这里有着特殊的结界,简单来说,我们可以来到任何时间的此地,但是来到这里之后,这里的时间相对于外界是不再流动的。” 苏沐阳疑惑地问:“那么,你为什么可以像今天那样重置时间呢?” 白天一先不回答,招呼苏沐阳在餐桌前做好。这里只是一个平凡而温馨的小屋,东西稍微有些多了,看上去很拥挤。但是柔软的长毛地毯和暖烘烘的壁炉,让这里看上去很像是一个让人安心的家。 白天一和伊格伍兹从厨房里端出食物,很随便地摆在桌子上,并没有讲究什么贵族礼仪和传统的用餐流程。食物的热量都很高,七分熟的西冷牛排分量相当足,配菜是新鲜的洋葱和西蓝花,现烤的小麦面包上涂了厚厚的鹅肝酱,芝士番茄浓汤尝起来略微偏甜,很合苏沐阳的口味。 三人吃东西的时候都没有说话,而且相当注意自己的仪态。苏沐阳在兽域的时候习惯吃得很快,但是到了地下城以后,照顾他的缇娜对此颇有微词。后来他也就渐渐学着像贵族那样慢条斯理地进食,注意自己的吃相。 出乎他的意料,白天一可以在保持优雅的同时吃得很快。他吃完的时候,苏沐阳和伊格伍兹还在优雅地吃着东西,而且伊格伍兹表现得像是很习惯这样。 白天一起身给苏沐阳倒了一杯水,然后随手在里面丢了切片的鲜柠檬和大块冰糖。他将柠檬水递给苏沐阳,自己懒洋洋地坐在餐桌旁,一只手撑着头,看向苏沐阳,一只手有节奏地叩着桌子。 看了大概将近一分钟,他才开口说话:“你知道龙语者是什么吗?” 苏沐阳咽下食物,一五一十地说:“我只是知道,龙语者可以和巨龙交流,并且知道巨龙的真名以后,可以控制巨龙。” 白天一笑了笑,平静轻柔地说:“在外界看来,是这样的。所以有些人不理解,为什么我有将近三十年没有带来新的巨龙,教皇还是不敢轻视我。那么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们会得到巨龙的真名?” 苏沐阳摇了摇头。 白天一说:“因为在很久很久以前,是龙族的四位龙王主动要与人类合作的。他们可以直接和神祇交流,甚至可以平起平坐地谈判,而最后谈判的结果是巨龙帮助人类建立强大的军团。于是,龙王就挑了一些人,教会他们深奥晦涩的龙语,因为只有龙语可以念出巨龙的真名,而且在巨龙的眼里人类只不过是尘埃,只有使用龙语才可以和巨龙平等的交流。” “最初建立的龙骑团是由龙王选中的巨龙和最强大的人类骑士组成的,但是久而久之,同样是骄傲的强者的骑士和龙有了越来越大的矛盾。而且因为巨龙的生命实在是太过于悠久,龙骑团的骑士基本上都是终生制的。后来,强大的骑士们不愿意来做龙骑士了。同时,龙骑团不仅有着俗世最高的荣耀和最好的待遇,而且也是最危险的,无论是骑士还是龙都有可能战死。随着骑士越来越弱,巨龙在战斗中也越来越危险。” “直到巨龙们并不想继续为人类战斗,其实他们本来只是听命于龙王,而龙骑团已经是很不平等的存在了。可以说,从那时候起,龙骑团就是人类压榨巨龙的地方。但是,在巨龙想要告诉龙王,并且说服龙王改变命令之前,人类就已经背叛了这些龙。因为龙语者知道巨龙的真名,所以这些巨龙必须听龙语者的,而龙语者要求他们保守秘密,甚至是要求他们召唤来更多的同伴加入龙骑团。” 苏沐阳看了伊格纳缇伍兹一眼,她还在优雅地进食,就好像没有听见白天一所说的自己同族的悲惨遭遇。 白天一没有停下来:“在我出生以前,龙王已经打算撕毁协议了。但是,龙王忌惮着神祇们的力量,虽然我不知道当初他们谈判的筹码是什么,但是现在的局势却是龙族无法轻易脱身,而不想再与人类合作。所以,本来龙王们的计划就是渐渐地不再挑选龙语者,等龙语者足够少的时候,一举杀死所有的龙语者,解救龙骑团里的巨龙。” “但是,最初的契约里要求龙族要在前一个龙语者死亡之后,再次挑选新的龙语者。即使龙王们一拖再拖,最后也不得不再次挑选一个孩子培养成龙语者。” “而我被选中成为龙语者,据说是因为水龙王塞西莉亚受到了龙族的先祖,也就是他们的神明——龙皇的神启,其他龙王想要控制一个傀儡龙语者。但是,他们没有想到我会是有史以来最适合成为龙语者的人。我从十六岁开始,在教皇和神祇的命令下驯服了很多的巨龙。直到我在兽域认识了一些人,其中就包括你的父母。” 白天一说到这里似乎并不愿意再说下去,正好苏沐阳和伊格伍兹也终于吃完了食物,然后白天一就主动地收拾起餐具。趁着这个时间,苏沐阳就问他说:“为什么你不能放弃和那些巨龙的契约?我记得子玟说过,你是现在唯一一个龙语者,应该都是听你的才对。” 白天一用清洁术整理东西很方便,于是漫不经心地回答:“每一个龙语者身上都有神祇留下的限制,而且现在兽人还得靠龙骑团压着才行。我也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其中就包括保住女皇殿下的王位,这些都需要龙骑团作为我说话的筹码。但是,这些不是你一个小孩子该关心的。” Chapter 27 梦 他本来还想要自己带着苏沐阳到二楼上去,带苏沐阳看属于他的房间。但是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响起。伊格伍兹一弹手指,门就打开了,一只干净威风的雪鸢飞了进来。白天一看了绑在雪鸢脚上的信,就匆匆离开了。 等到白天一拎着雪鸢离开以后,伊格纳缇伍兹才对苏沐阳说:“雪鸢是女皇陛下的信使,来得真不是时候。白和其他的龙语者相比有很大的不同,他在得知巨龙的真名以后,可以使用巨龙的力量。虽然我不知道他的能力来自于何处,但是这种力量很有用不是吗?” 苏沐阳木着脸点了点头,他总觉得伊格伍兹对白天一的态度很奇怪。虽然白天一是龙语者,但是伊格伍兹并不像是被胁迫的。他们相处的方式就像是家人,或者,和谐而且亲密的同租室友。当然,这些明显就不属于他该关心的。 被带到二楼的一个房间里以后,苏沐阳一眼就看到了房间中间的聚灵法阵,这里比起睡觉更适合修炼。 龙巢,不仅是巨龙的住处,而且是一座巨龙的藏宝库。没有那一头龙,哪怕是混血龙,不喜爱收藏宝物的。本身在龙巢里因为有各种天材地宝所散发的灵力,另一方面,巨龙吐息会让周围的灵力更加浓郁。就算是被巨龙吐出来的被认为是杂质的灵力,也足够在龙巢里涵养众多的灵力。 更何况,房间里还有专门放置的聚灵法阵。 感受着久违的光元素在身边聚集,灵力平缓稳定地在身体里运转,苏沐阳的心境渐渐平和。纯粹的光明在一点点洗涤掉他身上的戾气,在地下城的那段时间还是或多或少的影响了他。子玟是对的,他应该来到这种轻松的环境里生活一段时间放松放松。 这里是没有任何危险的,在这里没有必要随时保持警惕,没有人会突然闯进来杀死你。苏沐阳想着,不自觉地彻底放松下来。 “小沐阳,今天过得开心吗?”一个温柔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苏沐阳有些不敢相信。 “姑姑,是你吗?”苏沐阳低声喃喃。他恍惚地看见一个久违的熟悉的身影站在光晕中,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 “姑姑,你会喜欢现在这个样子的我吗?”苏沐阳迟疑地说。 “成长中总是要改变的,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要坚强。” “不,不是那样的。姑姑,你不明白。”苏沐阳急忙说。 苏灵羽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苏沐阳看见光晕一点点崩毁。光晕中模糊的身影更加模糊了,渐渐就彻底看不见了。苏沐阳心中一惊,这是个幻境?为什么这里会有人布置下环境呢? 意识到可能是有人布置了一个幻境在这里,苏沐阳心里十分紧张。直觉告诉他,现在想出来还十分容易,但是他居然不想离开。他在心里很想见到苏哲宇,哪怕实在很虚假的幻境里面。 对不起,老师,我是不是一个很懦弱的人? “怎么会呢?一个人在外面想家了是很正常的事,有时候,你比你想象的要勇敢。”一个熟悉的大大咧咧的声音响起。 苏沐阳回头,看见焱耀一个人坐在火堆前,火上架着一锅看着很粘稠香浓的不知名肉汤。 焱耀仍是那个张扬灿烂的笑容:“小家伙,你这么急切地想知道我们怎么看你,其实是因为你自己心里很害怕,害怕我们不喜欢你了。对不起,我们不该把你丢下你,但是,我们很快就会重逢。以后啊,一家人就再也不会分开了。” 苏沐阳在他身边坐下来,有些想哭,他很想问清楚一切。所有欲言又止的话,和所做的一切的原因。但是,他说出口的却是——“家人,都有谁呢?” 焱耀一如既往地神经大条,没有察觉到苏沐阳声音的微颤,没有感受到他的情绪。他大笑着,用力拍了拍苏沐阳的肩,好像是在说着什么,但是苏沐阳耳朵里只有一阵阵嗡鸣,什么都没有听见。 苏沐阳还想说什么,结果周围又是突然一变。下一刻,是在地下城。不同前两重幻境,这次是他的记忆。 他默默地站在一个黑色的擂台中间,他对面十几米外站着一个穿着黑袍的人。苏沐阳对他的熟悉,不亚于对苏哲宇和焱耀——他是暗黑地下城城主,暗黑竞技场之主,子玟,也是苏沐阳现在最想打败的人。 从没有人知道子玟的真实身份,哪怕是他最亲近的侍从。就连子玟是男是女,都没有人知道。 有人说,子玟是一个活了很多很多年的老妖怪,他的生命是永无止境的。他是存在于人类之上的存在,就像神。 也有人说,子玟是个极为邪恶的法师,他经常会更换自己的肉身,用别人的生命来延续自己的生命。 还有人说,子玟是一个强大的意志,甚至根本就不存在,是一个为了震慑地下城的谎言。 总之,众说纷纭。 子玟的声音沙哑,难辨男女,他说:“第三百七十九次,让我看看你的极限在那里。” 一阵强大的威压让苏沐阳往后退了一步,属于死亡的危险气息袭上苏沐阳的心头,就好像死神靠近得可以感觉到他身上的灵力波动。苏沐阳咬了咬牙,又重新向前迈出一步,步伐坚定,眼神倔强。 “倔强是没有用的,想杀你易如反掌。”子玟戏谑地说,威压稍稍增强。他只是稍稍加了一些威压,对于苏沐阳来说却是压力大增。他的七窍之中已经有细细的血丝流出,却咬着牙有些含糊地说:“就这样?我不会被打倒的。” 话音刚落,威压再增,这次直接把他打翻在地。 第三百七十九次挑战子玟,可是,还是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 “想赢我,你至少还差三十年。”子玟随口说,收起了自己的威压,向苏沐阳身后的门缓步走去。 苏沐阳缓缓站起身,低着头,显得有些消沉。可是,就在子玟和他擦身而过的瞬间,他猛地暴起发难。他手上的双剑,此刻镀上极为耀眼的银芒,狠狠刺向子玟。 “咦?不错,全凭肉体和意念抗住我刚才的威压,全部的灵力都用在蓄势上。你最近关于灵力的控制似乎也有所感悟,这个小小的纯白之刃居然叠加到接近五级的威能。” 子玟有一点小小的惊讶,但是,似乎丝毫不放在心上。他说得很平淡,根本不在意那个攻击。苏沐阳的剑,终究还是没有碰到他的衣角。 剑尖离他只有区区几寸,却不得寸进。 子玟只是伸出了两根手指,苏沐阳就奈何不了他。只是白皙修长的两根手指,稳稳地夹住了他的剑。 苏沐阳看见了一个浅浅的微笑,那人说:“我收回刚才那句话,想赢我,你还差二十年。” 子玟的身影渐渐化成一团晕开的墨迹,黑色将整个幻境填满,黑得那么纯粹。可是,下一刻,一道光在黑暗的深处绽放。一个背对着苏沐阳的人影,直直地站在那里,如同斩断黑暗的利剑。 苏沐阳喃喃:“老师?” 那个人回过头,苏沐阳来不及看他的样子,却十分肯定地知道,苏哲宇微笑着看着他。哲宇说了什么,可是,这个幻境已经支离破碎了。 最后,苏沐阳感觉自己站在一面镜子之前,但是这面镜子里不是他的倒影,而是一个陌生的场景。他看见苏哲宇将一些东西摆在某个法阵的边缘上,接着他将天素泠的身体轻柔地放在法阵里面,然后他半跪在法阵之前,手里紧紧握着天素泠的手。苏沐阳模模糊糊地看见法阵中间升起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高大青年,下一瞬随着一声脆响,就像镜面被打碎了,画面碎成无数的残片,怎么都拼不起来。 苏沐阳睁开眼,发现自己侧身躺在聚灵法阵的中心,身体蜷缩成一团。他愣了片刻,眨了眨眼。 难道这些不是有人刻意设下的幻境,只是一场梦吗? Chapter 28 学霸的日常 苏沐阳愣了不到一分钟就听见有人在敲门,他起身去开门,然后被白天一塞了一套衣服。 “我昨天差点忘了给你校服。”白天一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学院考虑到大多数的学子是平民,家境并不那么好,特意准备了校服。虽然没有强制学生每天一定要穿,但是你还是穿校服好。” 言下之意苏沐阳也很清楚,他那一身黑衣的确不太适合这里。昨天他看到的人,除了郝新晴,都是穿的制服,或者瑞奈森斯贵族礼服式的服饰,而那套晋国式的劲装和这里有些格格不入。 校服制作精良,材质上乘,设计也算是简洁大气,偏向瑞奈森斯宫廷服饰的风格,只是没有那么繁复臃肿的装饰品。 苏沐阳穿好衣服,洗漱完毕然后下楼的时候,比奴刚刚把早饭放在餐桌上。白天一和伊格伍兹坐在餐桌旁,白天一招呼苏沐阳过来,而伊格伍兹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眯着眼,用手撑着头,像是随时会睡着的样子。 苏沐阳在心里默念了几遍“今天一定要一切顺利。”,然后坐在了白天一旁边。 白天一兴高采烈地说:“今天的早饭是我做的,沐阳,你尝尝看我的手艺。” 苏沐阳点了点头,然后在白天一热切的目光中看向面前的香肠和煎蛋。他吃了一口煎蛋,发现它的味道是非常玄幻的甜味。然后他喝了一口牛奶泡燕麦片,奶香里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咸味。 他咽下了味道相当“奇妙”的食物,然后轻声说:“您是不是把糖和盐弄混了。” 闻言,伊格伍兹像是突然惊醒,然后低头吃了一口煎蛋,表情一下变得一言难尽,然后猛地站起身:“我还有事,先走了!” 苏沐阳看着她飞快地逃出自己家,然后看着白天一也吃了一口,然后白天一笑眯眯地说:“沐阳,不要浪费食物,慢慢吃。我也还有事,先走了。” 苏沐阳目送他也逃了出去,然后默默地撕了一点白面包下来。他正打算也离开这里,在去教室的路上一边走一边吃。然后他看见一个黑皮肤的小矮人神色愕然地出现在餐桌旁,自言自语地说:“主人他们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走了?” 然后比奴注意到食物基本上没有动,露出了一个非常伤心的表情,一边大哭一边说:“我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他们不吃早饭就走了,是不是因为我没有服侍好主人?今天是主人自己做的早饭,一定是因为我没有服侍好主人,他嫌弃我做的食物了,然后又嫌弃我整理的房间。我是个坏仆人!” 苏沐阳看着比奴跪在地上竭嘶底里地大哭,一边发疯了一样地用头砸地板,有些手足无措。他只有出声安慰:“你不要多虑,他们只是有事先走了。你做的很好。” 眼盲的比奴突然停了下来,扭头看向苏沐阳:“您是主人的客人对吗?原来您还没有走。让我来为您效劳吧!” 苏沐阳有种不祥的预感,突然知道为什么他们都逃离这里。 比奴咧嘴笑了,露出发黄的牙齿:“请您吃完早饭再走吧!” 苏沐阳好不容易吃完了自己那份食物,这才逃离龙巢。因为他感觉整个人都不太舒服,而且学院里不会有什么致命危险,这让他稍微放松了警惕。他正要拉开门进入主楼,然后去自己的教室,手已经放在门把手上了,门被人从急匆匆地里面推开。 因为苏沐阳离得太近,来者速度太快,苏沐阳一时没有躲开,后退了一步还是被门砸到了脸,然后又被来者撞倒在地上。 苏沐阳揉着脸站起来,面前是一脸诧异的邢衡:“沐阳?” “学长是来找我的吗?” 邢衡点了点头:“我是来问你今天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一起去总务处接任务。” 苏沐阳说:“我上午是稀有物品鉴别课和魔法咒语课,下午应该没有安排。” 邢衡确定了时间,然后又匆匆离开了,在走之前他用一种担忧而又惊奇的眼神看着苏沐阳,苏沐阳熟练地对自己释放了一个削弱了的一级治愈术,消除了自己脸上的红印子,还向他挥手告别。 学院的课程对于苏沐阳而言太过于简单,本来稀有物品鉴别课是所有课程中最难的一门,但是对苏沐阳而言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应付五年级的结业考核。 苏沐阳的精神力本来就很高,记忆力超群,说是过目不忘都不为过。再加上哲宇和子玟一直以来的刻意培养,苏沐阳完全有能力在地下城的暗黑拍卖场当一个鉴宝师。 他可以准确地说出老师正在介绍的物品的全部资料,甚至比老师所说的还要详细。 至于课程表上的其他的课程——魔法咒语课、近战技巧课、魔法常识课、兽族鉴别课、灵力控制课,乃至实战课对他来说都是毫无难度。所以课堂难免显得有些无趣。 他觉得没有必要过多地在这上面浪费时间和精力。 他按照自己的习惯,分析了一遍昨天战斗的得失:他现在的实战水平比绝大多数的高年级生还要强,战斗技巧这方面也没有什么好挑剔的,但是对于灵力的掌控还是有待提高。主要问题是他的灵力总量还是太少,即使他的气海储量已经高到了一个很恐怖的地步。 昨天他赢了蓝焰法师的时候,身体里面剩下的灵力可能还不到10点,能自己随着白天一走回去都是因为他的意志力十分强大。现在看来还是应该尽快提升一下自己的灵力水平。 在去年的时候,哲宇抽空到地下城看望了一下苏沐阳,顺便指点了一下他的修炼。那时哲宇已经同意他结束打磨气海的环节,但是苏沐阳在地下城的时候迟迟没有晋级。主要是因为地下城缺少光系灵力,而且在地下城的竞技场是没有办法使用灵力的,所以苏沐阳也没有放太多心思在单纯地提升灵力上面。 但是,现在情况有变,苏沐阳打定主意还是要尽快晋级,然后好好修炼一下灵力。 苏沐阳计划着抽空到图书馆去看看,之前邢衡只是草草介绍了一下那里,但是苏沐阳本身对书籍就很感兴趣。哲宇和子玟都喜欢让他先自己看书自学,而且他们的藏书都很丰富,苏沐阳一直到最后都没有看完他们中任何一人所有的全部藏书。 据说这里的图书馆是女皇陛下根据皇家的藏书复制的,可见里面肯定会有许多珍贵的资料。说不定会看到什么有用的。 这时,正在上课的女教授注意到了苏沐阳。虽然苏沐阳认为坐在这里上课纯属浪费时间,但是,苏沐阳的表现却称不上都多尊重正在上课的老师。正巧这位老师是一位平民出身的强者,平常就很看不惯少爷小姐们的某些行为,尤其是仗着自己的出身浪费资源。 她决定对这个一看就是有背景的插班生稍微敲打敲打,行使一下女皇陛下赐予教授们的特殊权利。 “沐阳同学,你可以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吗?”她微笑着指着黑板上的一个问题,声音柔和得根本听不出她在生气。 苏沐阳学着其他人那样从座位上站起来,向老师鞠躬,然后飞快地看了一眼问题——雀桃的药用价值有什么? 他瞟了一眼其他的问题,发现这个似乎是最难的,但是他也没有多想,只是说了自己知道的。 “雀桃可以活血化瘀,治疗灵力滞留不进带来的气血淤塞,但是效果并不是很明显。一般情况下,其实是使用红花,除非病人无法承受红花的药力。除此之外,因为雀桃本身是非常的甜,而且性质中和,所以会用来调味。” 女教授闻言失笑:“雀桃只在兽域出产,价格昂贵,用来做调味剂未免显得太没有常识了吧?” 周围人一片哄笑,苏沐阳微微一愣,然后明白过来。他下意识地想说:“雀桃本身在兽域是相当常见的,在人类领地售价高昂是因为雀桃不易储存和运输。我在兽域的时候经常吃雀桃酥饼,非常甜,是一种很好吃的点心。” 但是他又反应过来,这里的人肯定会觉得他很奇怪的。 多说多错,不如不说。 苏沐阳低头说:“抱歉,老师,我刚才的状态并不是很好。请您原谅!” 讲台上的女教授点点头,示意苏沐阳坐下。 苏沐阳就只好顶着周围人各异的眼光,在座位上煎熬着,装作认真学习的样子,听老师讲一些他早就知道的东西。好不容易等到下课,他立刻冲到了下一堂课的教室。 而不幸的是,他今天上午唯二的两堂课就是他最擅长的博物和战斗,所以另外一节课魔咒课对他而言又是无聊透顶。 魔咒课所教的内容以通用法术为主,比较有趣的是,学院设置课程时只区分了职业,没有区分属性。也就是说,魔咒课教的都是所有属性都可以使用的法术,最重要的各系法术是要学生自学的。 魔咒课就是老师示范,然后学生背下咒语自己练习。苏沐阳大致翻了翻书,没有什么有难度的法术。 但是苏沐阳对这种填鸭式的教学并不感兴趣。在苏哲宇的教导中,咒语只是一种媒介。施术者可以通过咒语找到灵力运行的规律,从而更加精准地控制自己的灵力。最终,是会舍弃咒语,而且法术可以自然地释放。 苏沐阳释放光球术这样的低级法术就可以做到,不需要咒语,不需要提前准备,瞬发。 但是这种方法的弊端也很明显,即使天赋异禀如苏哲宇也还是没有办法瞬发最顶级的法术。 魔咒课上有骑士,也有法师,一般而言,魔咒老师会重点关注法师。 骑士施法和法师不同,他们没有专门的法杖来辅助施法,完全依靠骑士对灵力的亲和力。相同的法术,骑士所施展的在威力上远远比不上法师,而且骑士施法速度和会比法师慢很多。甚至很多骑士没有办法完成高级的法术。 但是,骑士本来也就没有打算只依靠法术战斗。 苏沐阳并不知道魔咒老师看过昨天他与蓝焰法师的对决,而且觉得他的战斗风格很有趣。即使苏沐阳想装作不会,在一旁划水偷懒,也躲不过老师的关注。 老师直接让苏沐阳上台演示,而苏沐阳对咒语并不熟悉,只好用瞬发的方法。这种方法反而让所有的同学大为佩服。 苏沐阳一心想要低调地在学院里混日子,但是没想到刚来两天就被很大一群人注意到了。以后想要低调都不行。顿时十分恼火。 chapter 29 上 美人如玉剑如虹 苏沐阳一下课就迫不及待地走出教室,然后就看见邢衡斜靠在门外的柱子上,百无聊赖地翻着手里的一本书。苏沐阳没有想到会遇见他,主动和他搭话:“学长,你怎么在这里?” 邢衡注意到后面陆陆续续走出来的一年级小学妹都有意无意地看他们这里,尤其是盯着苏沐阳看,他笑着调侃了几句:“当然是来找你的,你不会以为我像那些小女生一样在发花痴吧?你上节课干了什么,你的同学都很关注你嘛。” 苏沐阳说:“很多人用奇怪的眼神看我,我并不清楚具体原因。” 邢衡听到这种一板一眼的回答,忍俊不禁地说:“你打算一会儿怎么安排?” “我正要自己去图书馆看看。” 邢衡不由分说地拽着苏沐阳就走,语速飞快地说:“你还不知道你已经在高年级出名了吧?昨天你可是把麦卡锡那个混蛋打得落花流水!太解气了!去图书馆有什么意思,不如跟我一起去总务处转转,看看能不能碰上来接任务的人有什么有趣的事。” 苏沐阳脱口而出:“不是去找郝学姐?” 邢衡扯了扯嘴角:“瞎胡说什么!” 反正苏沐阳今天只有两节课,本来就无事可做,索性就跟着邢衡走了。总务处在主楼的二楼,现在大厅里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两人一直站在任务发布区查阅资料,不过邢衡一看就是心不在焉,苏沐阳倒是被一个招收长期图书管理员的任务吸引了注意。 邢衡叹了一口气:“前两天几个大的结社刚组织了狩猎,现在没人有空来接任务很正常。” 苏沐阳有些疑惑:“只有高年级可以来接任务吗?” 邢衡说:“当然不是,主要是低年级的小崽子们没有什么时间,而且也没有足够的能力来接任务。毕竟在进入四级以前,还是提升灵力等级最重要。” 苏沐阳没有发表意见,随手接下了自己看着不错的任务。 每天只要用一个时辰来整理书架,就可以随便查阅任何典籍,而且没有借阅数目的限制。即使挣的学分不是很多,这个任务也非常合苏沐阳的心意。 “学长,如果想见学姐的话,为什么不直接去找她?”苏沐阳其实不太愿意配邢衡在这里浪费时间,“你也不知道她今天会不会来吧?” 邢衡嘴硬:“谁给你说我是在等那个女人了?” 苏沐阳二话不说就丢下邢衡走了,邢衡匆匆接了一个任务,然后追着苏沐阳离开了主楼。 路上,邢衡又恢复了平常那副不正经的样子,将大半个身体搭在苏沐阳身上,笑嘻嘻地说:“沐阳,有没有兴趣过两天来我们结社的聚会玩儿?我听说,你现在是跟着白教授住在龙巢?那就更应该来增进一下和同学之间的感情嘛。顺便可以介绍我们美人社长给你认识啊!” 苏沐阳沉吟片刻:“我听说过,你们的社长叫做姬如玉是吗?” 当初一听到姬如玉这个名字,苏沐阳立刻想到了晋国顶级世家“青冥姬氏”,但是姬如玉这个名字是真的没有听说过。只不过,他还记得昨天的时候,郝新晴称呼邢衡时是叫他“如虹剑”。 他挑了一下眉说:“没有听过这个人,但是我倒是想到一句话——美人如玉剑如虹。” 邢衡大惊失色:“你才来了两天吧!连这个都知道了?他们到底给你说过什么?” 这次轮到苏沐阳诧异了:“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吗?我记得是晋国的一句古诗。” 邢衡干咳了两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我们结社镜花缘现在的老大叫姬如玉,这段时间他一直在闭关,不知道能不能突破到五级。他比我大两岁,我今年还是四年级,他是五年级。其实他的实力去年就该毕业了的,但是他选择了重修,我们都猜他不毕业就是为了参加26年的天才大赛。” “天才大赛?” 邢衡笑着说:“一年级生很少有机会接触到天才大赛的,你不了解也很正常。天才大赛是最具有含金量的比赛,全称是全大陆天才大赛。咱们学院之所以是五年制,就是因为天才大赛每四年举办一次,决赛轮流在三国首都举办。你知道天才大赛的参赛标准吧?25岁以下,三级以上。” 苏沐阳点了点头:“所以,年轻一辈的翘楚都会参加了?” 邢衡点了点头:“各方势力会通过天才大赛炫耀自家的后辈,而出身平平的天才会以此展示自己的天赋,受到各方青睐的也不在少数。老大上次参加天才大赛的时候还小,但是能够打进决赛已经是非常厉害的了!” 苏沐阳不是很了解所谓的天才大赛,所以也就没什么反应。 邢衡接着说:“22年的时候,老大就是天才大赛的前八强了,但是他其实挺不甘心的。上一届最后夺冠的兰芷阡和他在复赛排到一组,但是该他们碰上那一场兰芷阡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来。后面老大在决赛八进四的时候输了,所以就没有跟兰芷阡交上手。” 苏沐阳听到兰这个姓氏,忍不住想到了1922年夏天,诅咒他的那个血卫的青年。 “兰芷阡是血卫?” 邢衡露出一个古怪的神色,然后说:“是啊,他是血卫的少主。成天一副死人脸,搞得全世界都欠他金币似的。但是我不得不承认,他是真的天资横溢。啧,甚至有传闻说他已经在改进血卫的秘法了。可以创立秘法的天才,这得是多少年才会出一个的。我知道的上一个还是……那位神前的圣炎龙骑大人。” 苏沐阳听见这个名字愣住了,而邢衡倒是没怎么在意,随口说:“你不知道这个名字很正常,现在就连知道神前骑士这个名字的年轻人都很少了!但是,无论如何,那位大人都值得我们尊敬的!” 少年的脸上出现了一种复杂的神情,像是在怀念什么,有像是在惋惜什么。 Chapter 29 中 晋级 自从邢衡说了“神前骑士”这个名字之后,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邢衡沉默了一路,在苏沐阳去图书馆见了馆长、了解到具体工作之后,终于恢复了正常。 本来苏沐阳还想在图书馆再转转,结果就被邢衡拽到竞技场去了。 “学长,我们来这里做什么?”苏沐阳看着竞技场上正在战斗的两个二年级生,感觉看他们的战斗就是在浪费时间,“你要是真想见郝学姐,不如我约她出来,决斗一场?” 邢衡闻言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但是很快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沐阳啊,先不说她会不会接你的挑战,就光是让你白送分这一点我就会很内疚的。” “那……不如咱们两个来打一场?” 邢衡看着苏沐阳眼睛里面的战意,明白这个学弟不是在看玩笑,但是他还是想逗一逗这个一脸严肃的学弟:“你要和我打?你现在几级了?虽然我觉得你的战斗方式很有意思,但是我不想被别人说是欺负小学弟啊。” 苏沐阳沉吟片刻:“我现在2级,但是随时可以晋升到3级。另外,我的气海灵力储量已经是1000点以上,灵力运转速度是一般人的三倍左右。我觉得面对4级的学长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早在看到苏沐阳打得蓝焰狼狈不堪的时候,邢衡就看出苏沐阳的实力不低,但是他听到苏沐阳的话还是万分惊讶。 一般来说,灵力超过1000点以后就不再用数值衡量,主要是因为没有办法准确地测量计算,而且四级以后的很多法术和武技使用时所需的灵力也不是固定不变的。 但是,区区两级就达到1000点的,邢衡前所未见,前所未闻。 “我家的秘传有个特点就是要速战速决,咏絮功、咏絮剑法和惊鸿身法都是胜在灵巧,后劲并不怎么大。再者我性子散漫,灵力也算不上厚实。对上你这种底子扎实的,也是相当棘手。”邢衡严肃地说,“等你突破到3级,更有意思了,我们再来好好地打一场吧。” 苏沐阳点了点头,不再看场上的比赛。 突破到三级的标准就是在体内凝结出本源灵媒,而这主要是靠对灵媒属性的认识和理解。只要感悟出自己的灵力的特点,就可以自然而然地凝结出本源灵媒。 以他的天赋,苏沐阳在灵力修炼这上面还从来没有遇到过瓶颈,就算是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他怎么聚集灵力凝结灵媒,他也有自己的想法。 他沉浸在冥想之中,控制着一部分灵力自气海的漩涡中脱离出来,然后在漩涡中央的中空部分聚集、下沉,然后让灵力均匀地压缩。压缩之后腾出的地方由漩涡中的灵力再次填充上,然后再次压缩。 苏沐阳将过半的灵力都压缩在漩涡中央里,这些纯净的灵力团成一个小小的圆润的球体,像初升的太阳那样散发出微弱的光。但是灵力球是由液体一般粘稠的灵力组成的,虽然这些灵力的表面散发出光芒,但是它们还不是真正的光灵媒。 按道理说,晋级三级职业者所需要的灵力不会超过一般人的灵力总量,也就是填充满气海所需的灵力量,但是苏沐阳觉得自己的方法没有错。 于是他继续跟着最初的思路走,将气海里的光球均匀地撑开。渐渐地,由最初的圆球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光团,虽然光团还是近乎球形的,但是它看上去就像是由中部的一个光源发出的微光。和他的预想一样,凝聚的灵力应该像太阳的光芒一样,没有任何的质感。 苏沐阳不断地运转周身的灵力,然后从气海中调出灵力重复这个过程。凝结成光团的灵力渐渐汇聚在一起,光团不断扩大。同时,这些没有质感的光并没有影响到气海的运行。 直到整个气海被包裹在光团里,苏沐阳发现他不用再重复压缩然后扩张的过程,气海中的灵力可以直接变成光灵媒。 苏沐阳睁开了眼,在自己的眼前伸出手,掌心朝上,握拳,然后缓缓打开,他的手心出现了一团柔和的金光。他抬眼看向满脸诧异的邢衡,平静地说:“学长,这样就可以和你交手了吧?” chapter 29 下 秘传 邢衡看着苏沐阳说要突破,然后就花了不到一个小时就突破了,瞬间觉得自己的天赋完全不够看。他从二级巅峰突破到三级可是足足花了一个星期,就算如此,仍是被不少人成为天才。看来,天才这个名头是真的不值钱了。 邢衡盯着苏沐阳看了一阵,然后重重地吐出一口气:“我们私下切磋一番就好了,我可不想被一群人当猴子看。” 说完,邢衡熟练地办理了申请,申请了一个小的竞技场。 偌大的瑞奈森斯皇家学院不可能只有一块可以用于学生间切磋的竞技场,实际上在竞技场的二楼还有很多独立的附有空间法阵的房间。其实这些竞技场不比一楼的小,而且四周只设置了一排浮空的席位。 而且这里没有人担任裁判,比那种比赛性质的打斗更加自由轻松。 要是使用者不愿意公开,外人怎么也不可能来观战。 苏沐阳走上竞技场之前深吸了一口气,他以前不是没有和秘传武士交过手,但是那些秘传不可和邢家的同日而语。他对世家、秘传的了解并不算多。但是邢家、郝家,就是属于为数不多的苏哲宇详细给他介绍了的世家。 只要不是神明赐予的武技、法术都可以成为秘传,但是只有那些不逊于神赐法术的秘传法术才可以被成为秘法。而凡是拥有一门秘法传承的家族就可以被成为世家。 但是有很多小家族只有一个小小的秘法,并且这个秘法并不是很强的话,都不好意思自称为世家。只有那些秘法经过千百年传承,不断完善,以至于自成一派的,才是名正言顺的世家。 一千年前,当时仅有一个帝国“安涅卡”,而安涅卡的皇室蛮横地要求所有世家将秘法进贡给皇室,于是所有的世家联合起来脱离安涅卡,迁移到米勒可湾以东,并且建立了晋国。 此后西方政权不断更迭,也有世家脱离晋国,加入到其他国家之中。经过千年的时光,有的世家在历史的长河里消亡了,也有新的世家不断涌现。但是总的来说,历史悠久、底蕴深厚的世家还是在米勒可湾以东。 而且现在的形势是晋国的世家重在秘传,而瑞奈森斯和芙洛维的世家,到不如说是家族贴切,即使有的有秘传,也是鸡肋,这些家族的积累侧重于世俗的财富和声望。 当世最强的秘传世家可以被概括为四大家七小家。其中,邢家、郝家都是七小家之一。比起那些不入流的小世家的秘传,这些家族的秘传最为悠久,而且最为完善,甚至可以完全脱离神术,只修炼自己的秘传。 虽然苏哲宇没有只介绍了四大家中的姬家、姜家、袁家和七小家,苏沐阳一直不知道苏哲宇教他的秘传比起四大家的秘传到底如何,但是他所学基本上都是秘法,这门秘传的体系如此完整,可见不会逊色于邢家的秘传。 世家从来都是避世的超然存在,在晋国那些世家和皇室同为贵族,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接触的。世家的秘传更是神秘莫测,除非亲眼所见,很难真的了解世家的秘传。苏沐阳以前也是没有机会和修炼这种级别的秘传的人交手。 面对邢衡,苏沐阳从最开始就打算全力以赴! 两人站好后,邢衡拿出了一个铃铛:“我将铃铛扔到墙上,它发出声音的一刻就开始,直到一方认输为止。” 说着,他将铃铛掷向墙面。 随着一声清脆的清响,邢衡率先出手,飞剑嗖的一声窜向苏沐阳。 Chapter 30 上 御剑术 苏沐阳的剑也不慢,手里长剑刺向邢衡的剑,然后两柄剑的剑身在摩擦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尖锐声音。 飞剑绕到了苏沐阳身后,然后再次飞刺向苏沐阳。苏沐阳不用回头都可以判断出飞剑的位置,然后移动身形躲避开从后方飞来的剑。 这时邢衡祭出了第二把飞剑,比起第一把流光一样的飞剑,这把剑看上去稍微朴素一些,但是更加快。两柄剑交替着从前后飞来,苏沐阳凭借缥缈孤鸿影躲闪过两把剑的夹击,但是自己也算不上轻松。 他下意识地使出了风敲竹里面一种名为剑影飘漫的剑术,左手手腕一翻,反手将剑背在身后挡住从后方袭来的飞剑,右手中的剑则在身前划了一个圈。他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不仅流畅圆润,而且充满了协调的美感。随着剑的移动,形成七个不同位置的剑影,这些剑影呈一个圆形,剑尖都指向外侧。随着他的动作,这些剑影也跟着变化位置。 这些剑影既是虚幻的,又是真实的,虚虚实实中,滴水不漏地将飞剑阻挡在外三尺之外。苏沐阳靠着缥缈孤鸿影和剑影飘漫应付着邢衡的攻势,同时努力寻找邢衡的破绽。 惊鸿身法和苏沐阳学的飞鸿踏雪有些相似,但是比起飞鸿踏雪直接破空而行,惊鸿稍逊一筹。溯流光之下,苏沐阳看出惊鸿只是在瞬间移动,速度极快而难以捕捉身影。但是惊鸿的弊端在于它不能时时维持这极快的速度。瞬间移动以后,必定会有一个短暂的空隙。 邢衡巧妙地控制着惊鸿的间隙,就算是惊鸿的间隙也可以用自己的肉体力量飞跃一段距离,给人一种时时刻刻在移动的错觉。 苏沐阳上一场表现得像是一个法师,而现在又表现得像是一个战士,但是他的的确确是一个骑士。 飞剑的路线看似无迹可寻,但是溯流光下还是看出了端倪。苏沐阳一剑正好挑在飞剑之上,将飞剑掷出,紧接着落剑直指某个方向。一个光球自剑尖发出,这个光球格外的明亮,简直如同正如的太阳让人无法直视。 邢衡的惊鸿正好到了一个间隙,他又正好站在光球前方。但是,他直觉这不是巧合,而是苏沐阳算准了惊鸿的轨迹。 即使再不可思议,邢衡还是相信这个光球不是巧合。他被晃着眼,无奈之下再出一把飞剑击碎光球。 同时控制三把飞剑还不是邢衡现在的极限,但是在面对苏沐阳的情况下,邢衡必须全神贯注才能不被抓住一丝一毫的破绽。 场上的飞剑都在急速飞掠而过,留下一串串残影,而苏沐阳手中的剑留下的剑影就更是让人眼花缭乱。三剑合攻之下,苏沐阳双手都是在用剑影也是招架得十分吃力。 飞剑的速度太快,比苏沐阳挥剑的速度快了十倍不止! 苏沐阳眼中流光大盛,下一刻他闭上了眼,与此同时数十枚耀眼的光球封住了邢衡的路径。无论邢衡怎么用惊鸿,都会正面撞上一个光球。 情急之下,邢衡也闭上双眼。而就在这一瞬间,苏沐阳对着他的方向精准地用出穿林打叶。邢衡一睁眼看到的就是铺天盖地的剑影,急速地刺向他。他瞪大眼,脚尖点地向前一蹬,身形在惊鸿之下,向后飞掠十几码,同时再次招出一柄飞剑。但是这一把飞剑的速度就明显比不上前面三把剑,邢衡手势不停变换才将将挡下身前的剑影。 但是,邢衡也因此停滞在原地。苏沐阳抓住这个机会,在邢衡身边套了一个三级的光幕护罩,同时,一个飞鸿踏雪直接就穿过光幕出现在邢衡面前。他们的距离太近,逼得邢衡不得不将飞剑持在手中,和苏沐阳短兵相接。 但是苏沐阳可以用纯白之剑打出银白色的剑芒,邢衡却只能发挥速度上的优势。 两人身形交错之间,邢衡眼尖地看到苏沐阳的剑芒打在半透明的金色光幕上,如同打向水面,让光幕上荡漾起波纹。 虽然不知道苏沐阳是如何做到的,但是本该单向对外防御的护罩变成了双向防御,或者说它变成了隔板一样的存在,无论是向外还是向内都无法穿过。 邢衡右手持剑,左手捏诀控制飞剑。飞剑只能用剑身攻击,打在护罩之上就像是打在墙上,而所有的飞剑都被护罩阻挡在外,护罩内的邢衡也无计可施,只有攻破护罩才行。 苏沐阳算好飞剑击碎护罩至少需要十息的时间,所以他需要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里打败邢衡。 两人现在体内所剩的灵力并不算多,邢衡为防止被苏沐阳的剑芒和光球打中,不停使用惊鸿转换自己的位置,实则相当消耗灵力。而他现在在这个方圆不超过三丈的护罩内,如同困在一个小房子里面,无法自如地施展惊鸿身法。 他知道必须尽快地打破僵局,否则苏沐阳真的会赢。 邢衡眼中闪过一丝亮光,他也从对手的眼里看出了同样的神色。邢衡猛然向后滑步,几乎抵在了护罩上,然后手中剑被用力掷出。在邢衡的剑掷出的瞬间,他的飞剑变成了三把,分别攻向苏沐阳的头部,腹部和小腿。 而苏沐阳的动作甚至比邢衡还要快上三分,他将自己的剑也甩向邢衡。苏沐阳的剑带着六道剑影,封死了邢衡的退路,除非他跳起来。紧接着,苏沐阳双手合十。当他的双手拍在一起,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响,一层无形的气浪以他为核心扩散开。 即将打在他身上的飞剑被气浪狠狠击飞,而刚刚一个跳跃躲开苏沐阳的剑的邢衡也被气浪抵到了护罩上。而这层无形的气浪在碰到苏沐阳的护罩时,如同河流入海一样融入护罩消失不见。 苏沐阳随着气浪一起出动,快速奔向邢衡,顺手抄起插在地上的剑,挥向邢衡。 他猛然停下时,自己的剑尖就在邢衡喉咙前三寸。 苏沐阳说:“学长,你输了。” Chapter 30 下 秘辛 邢衡看着近在咫尺的苏沐阳,觉得这张面无表情的英俊脸庞,只觉得背后冷汗岑岑。 他完全被苏沐阳的战斗节奏带走了,而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就连和姬如玉切磋的时候,他也可以保持着自己的节奏不被打乱。但是眼前这个修为还没有他高的少年,竟然可以如此强力地控制住整场战斗的节奏。 即使是在最开始,苏沐阳招架他的飞剑之时。与其说,他将苏沐阳缠住了,不如说苏沐阳在刻意地试探他的战斗方式。只要他看透了邢家的秘传,就只有战败一途。 邢衡颤声说:“你是怎么做到的?” 苏沐阳收起了剑,并不回答邢衡。其实他赢得并不轻松,现在他浑身上下就像是漂在水里一样,隐隐有灵力透支的迹象,而且因为太长时间使用溯流光,他的眼睛阵阵作痛。 邢衡见苏沐阳不回答,兀自回忆起刚才一战,以及遇见苏沐阳以来的所有细节。 本来他没有注意的细节在此时变得清晰起来,他可以肯定苏沐阳出手是用的秘法。但是这种秘法他并没有见谁用过。虽然可以说是匪夷所思,但是这些秘法却给他一种熟悉感——他确定自己以前听家中长辈将过类似的秘传,但是他想不起长辈们一带而过的秘传到底是什么。 而在他沉思的时候,苏沐阳抽了一缕灵力沿着药皇心经的路线运转。药皇心经可以正行,也可以逆行。当年无衣传给苏沐阳这套冥想法时,习惯地正行药皇心经,所以苏沐阳才会误用药皇心经开辟气海。 但是就像是无衣后来传给苏沐阳的意念中所显示的那样,逆行药皇心经所得的灵力没有融入气海,而是在运转的过程中就融入了四肢百骸。等到他渐渐好转,眼睛也不疼了的时候,就将运转药皇心经的灵力停下,所剩的灵力尽数融入他的经脉之中。 苏沐阳体力恢复以后,顺手去捡起了邢衡之前掷出的铃铛,放在手心里仔细观察。那个铃铛的表面做成了半开的莲花的样子,很是精巧。 邢衡冥思苦想,但是他实在百思不得其解,有什么剑法会产生虚幻而真实的剑影,有什么秘法可以不用吟唱咒语就将人瞬移到其他地方? 某一刻,仿佛一道光劈在了邢衡的头上,眼前如同天光乍破,一切豁然开朗。 他想起了那双眼中流动的金光。 他想到了最不可能的一种可能。 “你也是秘传武士。”他肯定地说,紧紧盯着眼前的少年。 苏沐阳点了点头。 邢衡直视这苏沐阳灿若晨曦的双眼:“你是苏家的人……” 苏沐阳不说话,只是将手摊开伸到邢衡眼前,掌心中躺着一枚莲花铃铛。 “你会流光瞳,还会连影剑术。”邢衡的声音像是在发抖,“还有……惊鸿踏雪!” 苏沐阳意识到,他对紫堇说过“邢家、郝家名声在外,他们的秘传要是认不出来才奇怪吧”,而这句话可能对他所学的秘传同样适用。 世家的秘法不会有记录,但是世家弟子行走世间总会有一些记录、传说。苏沐阳有一种直觉,传承这门秘传的前辈中肯定不乏苏哲宇一样的强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在任何书籍中找到疑似传承这门秘法的前辈的存在。 但是这不代表没有人听过他的秘传。 或许其他年轻人看不出来,但是像邢衡这样见多识广的,尤其是见识多的世家子弟,以及老一点的前辈不会全都认不出来。 但是白天一分明说过,他不用担心秘法被人看出来的事,看出来他的秘法和他的身世的人会闭着嘴装傻。邢衡没有这么做,说明他的出发点至少是和那些人不一样的。 这让苏沐阳拿不住要怎么对待邢衡,要不要承认自己的身份。 苏沐阳看不透邢衡为何会变现得像是要逼他承认,又希望他否认。 苏沐阳点了点头,然后说:“瞳术的名字叫做溯流光,剑法叫做剑影飘漫,是风敲竹之中的第36种剑法。” 邢衡却突然大梦初醒一样地叫到:“只有苏家的后人可以用秘法修炼光系,可是,苏家只剩下苏哲宇一人会秘传了,而他是不可能有孩子的。你一定不是苏家的后裔,你到底是谁?你是教廷的人?” 邢衡伸出手,将苏沐阳摊开的手掌卷起来,让苏沐阳的手都紧握成拳头。他们挨得很近,苏沐阳感觉到了邢衡身上的敌意。 就好像,他做了非常冒犯邢衡的事情。 但是苏沐阳知道有些不合时宜,但是他忍不住插嘴问了邢衡一句:“为什么苏哲宇不会有孩子?” 邢衡压低了声音:“还知道苏哲宇这个名字的人都知道,他的爱人是天家曾经的少主,天素泠。他们为了在一起,不惜和自己的家族决裂。你连这些都不知道,是怎么习得苏家的秘传的?” “天家的少主?” 苏沐阳皱起了眉头,从来没有人给他说过“天家”这个名字,但是却和他妈妈有着如此密切的关系。 “你不知道?天素泠离开天家之后,天家没有足够强大的守护者,或者有天赋的后辈,不得不隐居避世。就像没有人知道他们从何而来,也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何处,隐居在何处。” “他们为什么非要和家族决裂?” 邢衡冷笑一声,苏沐阳感觉到他的手指甲掐进了自己手背的肉里,但是他并没有甩开邢衡的手。因为邢衡压抑着自己的声音吼叫出了一句话,让他瞬间呆滞住了。 “呵呵,因为,天素泠是一个男人!” 邢衡看这苏沐阳毫不掩饰的眼神,就像是在疯狂地呐喊“这不可能”。他冷漠说:“你不知道邢家世代追随苏家吗?我们永远不会忘记我们忠诚于谁!居然敢在我面前出现,是龙语者偷到了苏家的秘传吗?你觉得我们会放过你吗?无论你是从哪里偷来的,苏家的东西只能是苏家的!” 苏沐阳突然明白白天一为什么要让邢衡当他的学长,又明白他为什么会说别人只能闭着嘴装傻。 苏沐阳说:“我是苏哲宇的儿子,天素泠是我的母亲,我的名字叫做苏沐阳。” Chapter 31 僵局 邢衡收回自己的手,打量着苏沐阳。 他还是一个没有成长为男人的少年,身高还只到邢衡的肩膀,他脸上的线条很柔和,没有任何表情,看上去就像是神殿里那些雌雄莫辩的神像。 相传,神明是没有性别的。他们可以化身成男子或者女子,但无论是哪一种性别,神明都美得不可方物。他们的脸庞是无法用语言、绘画或者雕塑所呈现的,因为他们是如此的完美,而人类的造物是不可能完美的。 邢衡从见到苏沐阳的那一刻起,他就不由自主地想和这个少年相识相交。他对这个人很感兴趣,也很确定他不会是恶徒。 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邢衡也不知道,一切就像是本能。他在认出来苏家秘传的那一瞬间,他有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这个孩子要是真的姓苏就好了! 但是,当他真的听到苏沐阳承认自己是苏家人时,他不相信,也更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说法。 苏沐阳轻声说:“学长,你不会对任何人说起,对吗?就算是为了我的父母。” 邢衡沉声说:“除非你能证明你是苏家的人。” 苏沐阳摇了摇头:“我证明不了,我也不是苏家人,我只是苏哲宇和天素泠的儿子而已。” 邢衡闻言露出复杂的神色,然后他转身向外走去。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相信眼前的少年所说的话,理智告诉他少年的回答就是他最想听到的“真相”。 但是,如果天素泠真的是女子的话,苏哲宇为什么会被家族放逐?他这些年所承受的一切和他所背负的骂名都是为了什么? 他最敬仰的人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一步步逼着,走到了被家族抛弃、与全世界为敌的地步,又是为了什么? “我会想办法弄清楚你到底是不是苏家的人,如果你是,我会向你道歉,而且给你补偿。但是,如果你不是,我会亲手收回苏家的秘传!” 苏沐阳仿佛没有听出他话中的杀气,神情自若。 “学长,你的铃铛。” “那个铃铛就送你了。” 苏沐阳看着邢衡挥了挥手,地上的飞剑就回到主人身边,邢衡的背影看上去很潇洒,就像是在人世间孤独行走的浪人。他又看了看手心里的铃铛,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他飞快地跑到主楼的屋顶。 白天一没有课的时候要么和伊格纳缇伍兹一起待在屋顶上晒太阳,要么待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写着什么东西,想要找到他并不难。 但是在看到白天一的时候,苏沐阳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白天一挑眉看着苏沐阳:“出什么事了吗?” 苏沐阳说:“我今天听邢衡学长说,我妈妈是个男人?” 白天一也是一副被滚滚天雷劈过的样子,僵硬地笑了笑:“这是因为你妈妈出名的时候是以男子身份,后来也没有澄清过。” 苏沐阳说:“为什么你们都不告诉我苏家和天家的事?就因为我爸妈被逐出家门了?” 白天一挥了挥手:“这个并不是最主要的原因。你不需要管那些事,当然,你现在也管不了。邢衡看出你的秘传很正常,但是他也不会再深究。因为无论你是不是苏家的后人,你会苏家秘传这件事都不是他邢衡,或者说,小小的一个邢家管得了的。邢衡只能视而不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苏沐阳看着白天一说:“是因为我爸妈面对的敌人是教廷吗?” 白天一深深地看了苏沐阳一眼:“你知不知道,与教廷为敌意味着与人类和那些不可战胜的神明为敌?就算有人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他们也不敢站出来。过去他们不敢支持你的父母,现在他们也不敢支持原初,都是一样的。” “学院是远离纷争的地方,在这里你们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暂时地忘记外界的一切。每天按部就班地生活。你和邢衡会像其他的学弟和学长那样相处。” 苏沐阳想,如果所有人都刻意地回避“沐阳”的身份,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那之后两人就像是同时失忆了一样,当某一场战斗以及后续的对话从未发生,但是,苏沐阳很清楚,他们和其他的搭档一样地亲近彼此只是假象。 但是时间并不会因为他们现在的纠结而停留,日子一天天过去。 与此同时,在千万里之外的芙洛维帝国。一个红发如血的少女用力推开厚重的殿门,公主的寝宫里一地狼藉,能砸烂的东西都被砸成了碎片,就连帷幔都被扯下来撕破。她皱起了眉,四下寻找,终于在一堆蓬松柔软的垫子里找到了她的好友。 沉睡的公主就像是精致的洋娃娃,俏丽的脸庞难得是一副平静的样子。 “莉莉,你又乱发脾气了?”兰芷陌将昏睡的公主摇醒,“你到底为了什么和舅舅闹成这样!” 公主睁开眼,看见自己最好的朋友,先是用力抱住她,紧接着就竭嘶底里地大哭起来。 兰芷陌有些慌乱:“莉莉,你怎么了?你先别哭啊!” 外界评论芙洛维的小公主伊丽莎白时,最喜欢用的一个称呼是“烈焰玫瑰”,因为她有玫瑰般的面容和烈焰般的热情,但是现在,她却绝望地嚎啕大哭。 “陌陌,你根本不明白。”她摇着头,“我们根本就不可能把握自己的命运。生在皇室,只能被支配!” 兰芷陌一时间摸不着头脑,只是摸着莉莉如水的秀发,默不作声。 “陌陌,你知道吗?他答应了瑞奈森斯的拉塞尔大公!” 兰芷陌大惊:“那个一直说要娶你的猥琐老头!舅舅答应把你嫁给他了?” 伊丽莎白叹了一口气:“是答应把我嫁给他的长子,也就是伊莎贝拉女王选定的皇储。” 兰芷陌只见过那个年轻人一面,比她们年长了将近十岁,但是无论相貌、谈吐还是风评都是上佳,算是瑞奈森斯那群贵族里难得看得过眼的。他是个很优秀的年轻人,以至于至今独身的女皇愿意立他作为皇储。 “你不愿意嫁给他?”兰芷陌觉得一切都很荒谬,她们还只有十四岁就要考虑嫁人了? 公主忧心忡忡:“我根本没有见过他!我也不会爱上他的!” 兰芷陌不解:“可是你也没有恋人,怎么会那么肯定?” “我知道我不会爱他!”公主的眼睛闪闪发光,“我会像哥哥一样,为了我爱的人,付出一切!我还有最后的机会,只要我在婚礼之前逃走,就算是父皇,他也不能强迫我回来!” 兰芷陌重重地吐了一口气,伸手在公主光洁的额头上敲了一记:“我看你是没睡醒吧?又在说这种幼稚的话了!在你做决定之前,至少稍微了解一下对方,或者体谅一下舅舅。” 公主冷哼一声:“我知道,不就是瑞奈森斯给了十分之一的军饷吗!又不是我让兽人来进攻的,为什么用我的幸福交换?陌陌,你不许也说什么责任,我听够了!” 兰芷陌无奈地说:“我只知道,舅舅最疼爱的孩子就是你。你要知道,他是爱你的。” 公主别过头,眼泪顺着侧脸柔美的曲线流淌而下。 Chapter 32 上 实际战力 因为现在的课程对苏沐阳来说太过简单,所以白天一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放过他在课堂上心不在焉的事情了。 但是苏沐阳干脆翘课和邢衡一起去竞技场找人打架,害得任课老师跑来和作为监护人的白天一谈话,让某人心里很不爽,当场决定去竞技场抓人。 高年级的战斗课程以实战为主,甚至有每个月参加比赛的时长要求。所以,想要抓到一个对手是很容易的。苏沐阳来学院的时间不算长,但是他已经挑战了过半的高年级学员,并且大多数时候可以取胜。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创下了新纪录。 苏沐阳刻意地只使用一些常见法术,就算是使用秘传武技也弄得不留痕迹。即便如此,他也有办法打败高年级的学生,这让不少学长觉得很没面子,甚至已经开始有人在躲苏沐阳。 白天一来找苏沐阳的时候,他好不容易抓到了英格丽特,刚开始和她的战斗。 苏沐阳一出手就是一个横扫的剑芒打向对手,同时给自己的甲胄上加了一层光幕,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金光闪闪的小金人。 英格丽特在四级法师中算是佼佼者,甚至即将摸到五级的门槛,这在全校学生中都算是翘楚。但是她吃亏在没有任何底牌。而且是主属性法师,只能循规守矩地使用通用法术。虽然她将五级以下的风系法术用的炉火纯青,但是始终是不可能变出什么新花样的。 英格丽特在自己身上加了可以加速的“化风术”,躲避苏沐阳的剑芒,然后用风刃术攻击苏沐阳。她看过苏沐阳对战蓝焰的比赛,清楚自己不能被逼着像蓝焰那样耗费体力。于是仗着自己风系法术施展速度比苏沐阳快的优势,试图用风墙术阻止苏沐阳近身。 白天一在两人出手的瞬间就已经看出来,这场比赛只能是苏沐阳赢了。化风术只能让施术者变得更加轻盈,但是不可能让人真的如风一样呼啸间来去自如。就算苏沐阳不用飞鸿踏雪,也可以抓住她。 而且对于苏沐阳而言,就算是进行一场法师间的对决也不是不可以。 苏沐阳长剑直指英格丽特,一道水桶粗的光柱轰然冲向英格丽特。二级风墙术在三级的耀光束下就跟纸糊的一样,英格丽特凭借化风术向斜后方移动,同时利用出色的灵力控制能力,利用自己身体里的源风凝聚了一个小型的风漩,而她处在漩涡中央,是一种被保护的状态。 但是,众所周知,本源灵媒是有限的,而且过多的使用是会损耗修为。所以英格丽特在摆脱了光束的威胁之后,将源风改变了形态,想要更多地发挥这些灵力的价值。 五级光系法术“辉耀风暴”如果换成风系灵力,就会是广为人知的“风暴之怒”。以苏沐阳的实力,是没有办法释放出完整的辉耀风暴的,但是他通过自己对灵力的理解和把控,释放了一个无限接近于完整版的仿品。同样,英格丽特也可以用自己的本源灵媒做到,甚至比苏沐阳还要有先天优势。 她让众多风刃在漩涡中盘旋,然后将漩涡扔向苏沐阳。同时,在她的精神力允许的情况下,她还可以控制每一个风刃,或者风漩。所以英格丽特用了几乎全部的灵力,让这个风漩膨胀、扩大。 最终,携带着众多风刃的风漩有比赛场地三分之二那么大,如果苏沐阳不想正面对上,就只有跳到场下。 但是他没有这么做的必要,他在非常短的时间里将大量灵力凝聚在自己的剑刃之上,然后斩向风暴。足足有十米高的巨大光刃将风暴从中间劈开,风暴中间甚至形成了一块张裂的中空地带。 英格丽特将分成两半的风暴漩涡分别化成两个小一点的风漩,但是来不及将两个风漩在拉回自己面前,苏沐阳的剑尖已经指在了她的心脏前方。 虽说英格丽特损失了大量的本源灵力,但是这些灵力对她来说,也就是冥想一天就可以恢复回来的。所以,她还算是得体地笑了笑,爽快地说:“沐阳学弟,你赢了!” Chapter 32 中 苏氏八艺 观战的人不少,此刻也是有人在为苏沐阳的胜出而欢呼,更多的人是在讨论英格丽特有没有给学弟放水。 白天一本来想要把苏沐阳给拎走的,但是现在突然气消了不少,暂且放过了他逃课的事情,还算是温和地将苏沐阳叫走。 白天一说是要带苏沐阳去修改一下课程表,但是两人走路的速度就像是在学院里散步。 “大白,你怎么来这里?”苏沐阳有些小小的尴尬,“找我有什么事吗?” 虽然知道白天一比苏哲宇还要年长几岁,但是他的外表看上去还不到二十岁,苏沐阳喊不出“伯伯”,白天一也不想听他叫伯伯——据说是为了在众多佳人面前维持形象、 总之,苏沐阳对白天一的称呼定在了某个不那么正经的叫法上。 白天一摊了摊手,无奈地说:“本来我是打算好好修理一下敢逃课的某个小朋友的,但是子玟送来了一封信,我觉得有必要尽快告诉你。哲宇给子玟写了一封信,提到了你。” 苏沐阳闻言瞪大了眼睛。虽然苏哲宇很愧疚自己没有办法陪伴儿子,但是他实在是太忙,而且没有那么细的心思,就连信都没有给苏沐阳写过。难得听到苏哲宇的消息,苏沐阳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他……说了什么吗?” 苏沐阳本来想说“他要来接我回家吗?”,但是想到相处的这一个月的情形,这句话可能会让白天一很难堪,临时改了口。 白天一说:“他对子玟说,希望子玟可以教你苏氏八艺剩下的部分。因为你现在不论是战斗能力,还是知识储备都已经足够应付眼下的情况了。而且,我和子玟都认为,你在学院里最好低调一些,学习其他的东西有利于你隐藏自己的真实实力。” 苏沐阳意识到白天一并不支持他过多地与人交手,最好可以每天只学习那些无关战斗的东西。 “子玟要来这里教我?” 白天一摇头:“不不不,你知道苏氏八艺是什么吗?” 苏沐阳从头到尾都面无表情,但是在白天一的眼里,他现在是一脸茫然。 白天一扶额:“所谓苏氏八艺,其实是通过一些活动来锻炼眼耳口鼻喉舌手足,同时可以陶冶情操、修身养性。我听说你已经学了弹琴、鉴宝、听音辨位,其实已经学了眼耳口鼻对应的了。但是,按照子玟的脾气,让你学鉴宝也就是看看器物,最多见识一下珍稀植物,这还不够。锻炼敏锐的感官需要更加细致的辨别。” 苏沐阳点了点头,虽然在兽域的时候,他已经有了不逊于兽族的感官,但是仅限于对危险的感知。如果可以进一步提高感知能力,并不是一件坏事。 白天一笑了笑:“明天开始你就要每天晚上来我这里补课了、我知道你是不用睡觉的,只要修炼三个时辰就可以一整天都神清气爽。所以说,下次记得稍微早一点点回来。” 白天一的眼神给苏沐阳一种古怪的熟悉感,就好像每次哲宇要用新的方式“虐”他之前,都会用这种好似奸计得逞的狡黠的眼神看他。然后带着苏沐阳走到了某个办公室外面,毫无愧疚感地打断了正在工作的总务长。 苏沐阳看着崭新的课程表,无奈地说:“为什么我要学习舞蹈课和礼仪课?我才知道瑞奈森斯皇家学院居然开设了这样的选修课!” 白天一笑着说:“因为你不会跳舞和贵族礼仪啊,我们的目的不就是要让你融入社会?放心,明年还有烘焙课和插花课在等着你。” 苏沐阳想起某一次他向邢衡抱怨学院的制服有些限制肢体活动,很影响战斗。 结果邢衡告诉他这是改良后的宫廷礼服,而传统的礼服更加地优雅,也就意味着更加不方便行动。苏沐阳甚至可以想象自己被套在礼服里,和一群柔柔弱弱的妹子一起学插花的惨状,破天荒地提出了抗议。 白天一理所应当地无视了苏沐阳的抗议,但是因为舞蹈课已经满员,只好遗憾地将舞蹈课推迟到明年。 如果说,有什么比稀有物品鉴别课换成了礼仪课程更让苏沐阳觉得不可理喻的。大概就是白天一用修炼苏氏八艺的名义,让他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占据苏沐阳的时间,让他不得不减少和学长们对战以及冥想的时间。 每天面对看上去和闻上去差别都不大的熏香、香水,然后告诉白天一它们的味道有什么区别,这简直让苏沐阳抓狂。 Chapter 32 下 转变 所以再一次面对苏沐阳幽幽的目光的时候,白天一都感觉到了他身上的烦躁。 白天一不咸不淡地说:“虽然他们让你学这些也是为了让你修身养性,但是我觉得你变得还不如以前有涵养。不过,我反而觉得你现在这样好一些,像是16岁的小孩儿该有的样子。” 苏沐阳默默地在心里给自己的真实年龄加了两岁,然后并不觉得自己现在表现得更成熟。 “我以前的样子不好吗?” 白天一端起茶杯,喝了一点茶,过了半晌才回答他:“不好,老气横秋、死气沉沉。除了去找人打架就没有想过别的吗?” 苏沐阳理所当然地回答:“最重要的不就是提升自己的实力吗?实战是最直接的啊!” 白天一无奈地说:“就算是我不擅长战斗,也不关注你的战斗力,但是连我都知道你的实战水平远超同龄人和同一级的职业者。很多人都很关注你,并且很好奇你为什么这么能打,只不过你不知道罢了。你这样无止无休地追求力量是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对苏沐阳而言,就像是问商人赚钱是为了什么,学生努力读书是为了是什么。他对追求力量已经有了刻在骨子里的执著,但是这种执念却不知所起。 他想起自己很多年前的回答是“为了守护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但是这句话显得有些滑稽可笑,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说不出口。他的父母都是最顶级的强者,但是天素泠还是成了现在不死不活的样子,那么当初伤了她的人该有多强? 苏哲宇以前被称为是千年一遇的天才,但是他都没有办法守护自己爱的人。就算是他苏沐阳穷尽一生,也不一定可以追求到那种可以保护所有“我爱和爱我的人”的力量。 苏沐阳缓慢地说:“活在这个世界上是很艰难的事情,对我来说尤其是这样。我只是想要自己足够强大,可以去保护我愿意为了她而付出一切的人。” 他说着,好像可以让自己都相信这件事,但是,白天一却笑了。 这个笑不像是嘲笑,它像是听到自己的儿子说要成为最伟大的人时,父亲的那种笑。他觉得这个想法没有问题,但是他也知道这句话很幼稚,没有实现的可能。 想成为最伟大的人的孩子,用尽了一生,也就是成为了一个他父亲那样普普通通的人。他的父亲早在他说出豪言时,就知道了这样的结局,但是他笑着,却希望自己的孩子真的可以做到。 白天一微笑着说:“生活中有很多事和提升灵力或者实战技巧没有关系的,但是你一定要去做它们,孩子。战斗是我们面对生活的姿态,而不是生活本身,至少不是生活的全部。” 白天一说的这句话,让苏沐阳一下想起了自己的姑姑。他知道苏灵羽现在是“幽鬼”的幕僚,也知道很多人在骂她是叛徒、诅咒她,甚至在恶意诽谤她。但是苏沐阳始终觉得姑姑对他说过类似的话,而且姑姑也是相信这样的话的。 苏沐阳忽然想起学院里那一大片清澈明净的水,它像是硕大的蓝宝石,装点在绿茵茵的草坪里,让人感到内心的平静。就好像一切都是刚刚好的样子。他没有身负诅咒,他的亲人们都还安在,天高水长,未来可期。他忽然想知道那片水里到底有没有鱼,如果有,会是什么样的鱼。 他觉得是时候去看看那一片水,看看那里到底有没有鱼,是什么鱼。 Chapter 33 上 图书馆 图书馆的任务在学生们眼里,就是又麻烦又无聊又没油水的苦差事。在今年,除了苏沐阳就没有人接图书馆的任务。可想而知,图书馆缺人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好在馆长还算是有些良心,没有将所有的任务全部推给苏沐阳,估计是怕把好不容易来的一个傻小子给吓跑了。 苏沐阳的工作很简单,就是做最基础的图书归档。图书馆里的书按照不同类别放置,而且每上一层楼,书籍内容的难度会增大很多。 但是这还不是最麻烦的。 让其他人对图书馆的任务敬而远之的原因是——图书馆里有一些的东西都像是活的一样,可以自己动,而这些不安分的书简直是无法无天。 据说,馆长是一个精神系的法师,曾经在学院建立之初施法术给了这些东西模模糊糊的“意识”。馆长的本意是让书籍自己回到正确的位置上,从而减少图书管理的工作量。但是法术出了问题,这些书并不安分守己,甚至成天捣乱,以此为乐。 虽然馆长拥有最罕见的属性,但是他对于战斗毫无兴趣,反而对真理孜孜以求。当初他会成为法师都是因为魔法可以让他更好地学习其他的东西。理所当然的,他最终成为了一位魔法学者。 精神法术相比于其他属性的法术更加神秘,人类对其知之甚少。正因如此,为了研究精神法术,馆长并没有将当初的法术撤销的想法。 而这就让图书馆的任务都变得异常困难。 某天下午,苏沐阳抱着半人高的一摞书,走向登记处的柜台,但是旁边书架的最底层,有一本书自己从书架里滑出来,然后躺在苏沐阳的脚边。因为被怀中的书挡住视线,苏沐阳不出意外地绊在那本书厚厚的身躯上。 好在他反应速度惊人,在身体前倾的瞬间后脚用力踩地,一个弓步稳住身体,然后一动不动地等着手里摇摇晃晃的书稳定下来。 这时,又有一本书从书架的顶层跳了出来,它先是砸在了那一摞书的顶部。但是苏沐阳瞪着它的同时,手臂微微晃动,试图稳定住那一摞书。于是那本书又欢快地砸在了苏沐阳的脸上。 苏沐阳吃痛,而且被书遮住眼睛,手上用力过猛,高高的一摞书轰然倾塌。 同时,还有一本书火上浇油地从后面撞上苏沐阳的腰,疼得苏沐阳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自己额头的青筋突突地跳。 但是,这些书到底还是图书馆馆的财产。苏沐阳生生止住了想抬手撕了这两本书的冲动,用力吐了一口气。 要知道,瑞奈森斯皇家学院的图书馆因藏书之多而赫赫有名。 据说,馆里所有的书都是通过一个名为复刻术的强大神术复制而成。复刻术可以在消耗同等灵力的情况下复制一个完全一样的东西出来,但是仅限于没有生命的死物。也就是说,这些书和皇家的藏书完全一样。 而且,神术算是神赐法术里比较特殊的存在,只有教廷中的神职人员可以施展神术。 神赐法术分成通用法术和神术,通用法术是所有人都可以使用的基础法术,就算是苏沐阳这样不信神的都可以使出光球术。而比通用法术更强大的神术,却有诸多限制,相当于是向神明祈求才可以得到的力量。 坊间还有传闻说在建造图书馆时,所有的红衣主教在教皇的带领下施展了智慧之神的神降术,这才完成了复刻术,而代价是女皇皇冠上最大的那颗宝石。 当然,这只是传说,因为宝石还在女皇的头顶上好好待着呢。而且教廷对学院的态度一向是阴晴不定,甚至现任教皇还多次公开抨击学院,称伊莎贝拉女皇是在胡闹。 但是复刻术也有弊端,那些复刻版的古籍就像是真正的古籍一样脆弱,就算是放在玻璃罩子里都随时会碎掉。所以需要人精心地保养,一直以来都是院长独自护理这些书,从不假他人之手。 所以馆长总是很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苏沐阳来这里快一个月了,只在第一天来报道的时候见过馆长一面。这让苏沐阳连向馆长投诉的机会都没有。 苏沐阳不惜使用三级法术光明枷锁来禁锢那些书的行动,但是还是一直忙到快要闭馆的时间才完成今日的工作。但是他还打算再查查书,看看能不能找到有关苏家的蛛丝马迹。 他轻车熟路地走到了顶层的某个角落,顶层的人本来就不多,即使是五年级生都不一定能看懂这里的书,而苏沐阳又是在一个冷门的类别。平常整个区域只有他一个人,但是今天他却听见有人在他身后的书架的另一侧交谈。 一个语气不善的男生说:“不知道今天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我还要忙着查资料,有什么事请直说!” 一个女生很傲慢地说:“社长今天出关了,要我通知你明天来参加集会,最好把沐阳带上。” 两人明显是有过节,但是在同一个结社,平常还得假装相安无事。苏沐阳对他们之间的恩怨丝毫不感兴趣,但是他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于是稍微留心收敛了自己的气息和灵力波动。 但是说话的人明显没有注意到书架的背面有人。 另一个男生说:“老大知道他的事了?怎么说?” “什么事?” 男生略带讥讽:“看样子你不知道?” 安静了半晌,女生冷哼一声:“哑谜你还是去跟社长说吧。” 本来苏沐阳就不该偷听他们的谈话,犹豫了片刻他还是主动走到了他们面前。 Chapter 33 下 镜花缘 他看到紫堇和邢衡的时候并没有太惊讶,虽然两人的语气都和他以前所知相差甚远。反倒是邢衡和紫堇有些吃惊,但是他们很快调整好自己的表情。 紫堇还是端着大家闺秀一样的微笑说:“沐阳学弟,你怎么来顶层找书了?这里应该没有你们年级需要的资料吧?” “我最近对二三十年前的事比较感兴趣,来这里找找有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苏沐阳平静地说,然后将目光转向邢衡。 邢衡神色自然得好像他跟苏沐阳之间毫无芥蒂:“那我正好问问你,明天有没有兴趣来参加镜花缘的活动?老大对某个打遍高年级无敌手的学弟很好奇,想让你也来玩。” 苏沐阳觉得邢衡应该会告诉姬如玉关于他和苏家的事,但是一时拿不准他们之后会怎么做。 虽然邢衡怀疑苏沐阳不是苏家的人,但是他的目的在于维护苏家的利益,他没有理由将有关秘法的事对外人说。除非姬如玉和他在同一战线,而且可以证明苏沐阳的真实身份,或者解开让他困惑的事。 苏沐阳看出来紫堇对此事并不知情,所以配合着邢衡,笑着说:“除了之前跟学长一起去看竞技场上的对决,就没有参加过其他的活动,不知道结社能有什么活动。而且我也想见一见传说中的姬如玉社长呢。” 言下之意就是他对结社的活动也不怎么感兴趣,但是他也同意去见姬如玉,证明自己所说的。 他觉得有必要见一见姬如玉,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姬如玉姓姬,如果他真的是姬家的人,或许知道些关于苏哲宇的事。 邢衡看懂了他的眼神,笑着说:“正好明天是礼拜日,所有人都没有课,我们就组织了一个聚会。其实也就是大家一起交流一下最近学习的心得,然后汇报一下结社的管理工作情况。” 苏沐阳和邢衡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然后就回去了,没有看见身后那深邃的目光。 第二天,两人都准时到了约定的地点。天公不作美,整个天空都是阴沉沉的铅灰色,苏沐阳感觉有些冷,但是面上绷着,丝毫不见异样。 此前,苏沐阳从来没有去过结社在的这边,只是听了一些简单介绍。 学院在这个区域设置了空间法术,实际上的空间比整个枫丹白露还要大。有许多不同样式的小屋作为学生宿舍,每个人可以随意挑选。只不过约定俗成的,同一个结社的人会住在一片区域。 另外,结社的社长可以在此申请一块地方,专门作为结社活动的场地,可以自行决定场地的用途。像镜花缘和蓝龙这样的大型结社,都有全社一起攒学分兑换的辅助修炼的设施建造在结社的活动场地上。 现在他和邢衡就站在学生居住区的外面,从拱门望进去,平坦辽阔的草地上整齐地分布着众多小屋。拱门后是一排小型传送阵,不断有同学进进出出。 邢衡领着苏沐阳走进某一个传送阵,传送阵很稳定,一次传送下来身体也没有什么不适。苏沐阳倒是被眼前的建筑震惊了。 整个瑞奈森斯皇家学院都是符合西方人审美的风格,尖塔耸立,轻盈灵巧,但是眼前这座暗色的木质六角塔明显是东方式的建筑,厚重典雅,飞檐如翼。 邢衡语气中带着骄傲地介绍:“这座塔是学院里面唯一由学生自行建造的建筑,初代社长组织,用了好几年才建好。据说是按照他家中的一个塔修的。” 这时两人听见紫堇招呼他们的声音:“你们来了。” 紫堇站在塔的第三层,看到他们就从那里一跃而下,在羽落术下缓缓落地,恍若世外飞仙。苏沐阳看得怔了一下,倒不是因为紫堇的出场方式,而是因为她穿的衣服。 学院没有强制要求学生穿校服,但是紫堇平常一直是穿学院的校服。 而今天,她穿的却是很符合这里建筑风格的晋国服饰,而且是晋国皇室女子才有资格穿的宫装——杂裾垂髾服,显得非常端庄华贵。挽成高髻的深紫色头发就算是搭配着华美的晋国发饰也不显得违和,颜色深得近乎黑色的头发、偏向晋国人的五官,让紫堇看上去就像是一位晋国的娘娘。 邢衡和紫堇始终维持着表面上的相安无事,他甚至伸手扶住落下来的紫堇的手:“大小姐,老大已经来了?” 紫堇点了点头,笑着说:“我带你们去见他。” 苏沐阳从来没有见紫堇笑得这么甜,这么自然。她走在前面,长可拖地的飘带就像是一只轻快的飞燕。 一路上有不少人好奇地盯着苏沐阳看,好不容易到了顶楼,这才没有什么人。 苏沐阳也终于是见到了和“如虹剑”齐名的“如玉美人”。 Chapter 34 上 飞鸿照影来 任何人看到姬如玉都会自然而然地想到“容颜如玉,温润如水”,这个说法显得太过词穷,苍白无力,但是除此之外,没有更妥帖的修饰可以来形容姬如玉其人。 看到他的人绝对记住他的容貌,他脸上的线条十分柔和,搭配上精致的五官更是雌雄莫辩,正是“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而他气质柔和温软,眼神平静,就像是清润的水,以至于苏沐阳都没有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苏沐阳注意到姬如玉穿的是袍服,那身衣服也是晋国贵族中的常见样式,只是锦绣的纹理和装饰太过“花团锦簇”。但是这种华丽浮夸的衣服若是穿在一个姓姬的人身上,也就不奇怪了。苏沐阳甚至注意到,姬如玉和紫堇腰侧佩戴的玉佩是一对七彩玲珑玉髓制成的比目双鱼佩,在联系到两人同穿着贵族服饰,两人的关系已经不言自明。 苏沐阳自报家门,向姬如玉行了见面礼,姬如玉和邢衡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姬如玉对紫堇说:“阿堇,你先去忙你的事情吧,其他人也快来了。” 紫堇向他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言,自己转身下楼。 姬如玉的眉宇间有三分和气七分纠结,先问苏沐阳:“我听邢衡说了你的事情,这么说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吧?” 苏沐阳点了点头:“青冥姬氏。我不了解姬家,但嫡系长子才可以佩戴玲珑彩玉,这一点应该没有记错。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你现在还在瑞奈森斯上学,乐文公姬瑞熙已经死了很多年了,现在应该叫你姬家家主才对吧?” 他还没有将“嫡”这个字说完的时候,姬如玉就弹指布下了一个隔音的屏障,所以邢衡露出一脸不解。 姬如玉轻咳了一声,对苏沐阳说:“姬家的事情你不要对任何人提,除了邢衡知道我是姬家的人外,他们没有人知道我的身份。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苏沐阳说:“我从没有听过你的名字,但是我知道姬家的家主之位已经空置很久了。你为什么不回去?” 姬如玉笑了笑:“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可以下次好好谈谈,看来你的长辈是瞒了你不少东西。但是今天还有别的事要处理。” 姬如玉看向邢衡,撤掉了隔音屏障。 邢衡皱起眉头说:“你们刚才说了什么?” 苏沐阳没有任何迟疑地说:“的确如传闻所言。 洞天石扉,訇然中开。 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 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 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 忽魂悸以魄动,恍惊起而长嗟。” 姬如玉笑着说:“我告诉这个小朋友,你希望我证实他是不是苏家的后人。不过,我想他知道的世家秘辛真不少,这就够我相信他是苏家的人了。邢衡,你应该知道,很多东西世家的人是不会外传的。” 苏沐阳点了点头,虽然苏哲宇没有说这些东西不可以在外面讲,但是在地下城的那段时间他就知道很多事是众所周知的秘密。 邢衡沉声说:“但是现在已经不像是以前了,自从袁家背叛了我们以后,就不是只有世家了解世家了。” 姬如玉失笑,只好从宽大的袖子里取出一面镜子,他的袖子里有一个类似储物戒指的空间,估计空间不小。苏沐阳只看见镜子上的铭文,就知道这正是姬家的三件传家宝之一,算是相信了姬如玉的身份。 “此镜名为飞鸿照影来,有姬家血脉的人才可以驱使。相传还和苏家有关。” 苏沐阳闻言,接到:“我曾经听说过,姬家曾经出过一位天资横溢的炼器师,名叫姬天韵,她和苏家的一位前辈打了一个赌,赌她能不能找到对方。因为苏家的飞鸿踏雪可以瞬移千里,而且难以捉摸,所以她制作了这面宝鉴,取名叫飞鸿照影来。” 姬如玉点了点头:“你们应该都知道,上任苏家家主苏远山娶了姬家嫡系的长女,也就是我太爷爷的女儿。如果你是苏哲宇的儿子,那么就应该有姬家的血脉,哪怕很少,也足够驱动飞鸿照影来。” 苏沐阳接过飞鸿照影来,他们现在算是演一出戏给邢衡看,让邢衡相信苏沐阳的身份。苏沐阳向光滑明亮的镜面上施加了灵力,然后镜面就像水面一样漾起细细的豰纹。等到波纹散去,镜面上映出了一个少女的背影。 苏沐阳触电一样飞速抽回了手,镜面又激起一圈圈的波纹,瞬间让镜中的映像又模糊不清了。 姬如玉笑了笑:“它可以让你看见你最想见的人,或者为你编织出近乎真实的幻境。不过,制作幻境就算是在姬家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到的。” 苏沐阳说:“消耗灵力好多,就刚刚那一下就用了我将近一半的灵力了。” 姬如玉收起了镜子,同时笑着说:“飞鸿照影来的特殊之处在于无论是什么实力的人,想要发动都必须用一半的灵力,并且后续消耗灵力也很快。只是说使用者实力越高,看到的画面越清晰,甚至可以制造出让人身临其境的幻境。只不过,这个东西平时只能算是鸡肋了。” Chapter 34 下 结社 既然已经证明了苏沐阳的身份,邢衡便若有所思地坐在一旁,一言不发,看上去还有些失神。姬如玉向苏沐阳询问近况时,邢衡也始终一言不发。 眼看着来到这里的社友越来越多,三人的交谈就此结束。姬如玉向邢衡说了一声,就先行离开了。 邢衡这才回过神,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就算我现在相信了你是苏哲宇大人的儿子,我还是觉得这件事很难接受。不过,我向来说话算数。” 邢衡从自己的储物戒指中拿出了一枚光亮的蛋,这枚蛋的表面没有任何花纹,朴素洁白。 苏沐阳愕然:“这是什么?” 邢衡有些肉疼地说:“这是我父亲在拍卖会上得到的,不知道是什么,甚至没有灵力波动。很可能是一枚,死的,龙蛋。送你了,算是给你的赔礼。” 即使这是一枚死蛋,想来也是很贵重的,苏沐阳不敢接。但是邢衡直接将龙蛋扔到苏沐阳的怀里,苏沐阳没有办法,只好伸手接住。 抬头的时候,邢衡已经走到了门边,仰了一下头,示意苏沐阳跟上。 苏沐阳知道再推辞就显得矫情了,叹了一口气,收下了这枚蛋,寻思着日后有机会再还邢衡的人情。 邢衡拉着苏沐阳下楼加入到其他人之中,他们三人也是很默契地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基本上所有成员都有来,虽说是排名第二的结社,但是人数还是没有到三位数。按照邢衡的说法就是宁缺毋滥,成员在精不在多。 楼下基本是同年级的坐在一起,三三两两的交谈。不时有人来和苏沐阳打招呼,谈及到苏沐阳和蓝焰的比赛时,苏沐阳将身法、剑术这些东西都用一句运气好搪塞过去。 传统职业者大多不在意武技方面的技巧,他们着重于对灵力的把控。自然就这么忽悠了大多数的人。少数精修武技的战士也看不出来苏沐阳的武技,毕竟苏沐阳一直在藏拙。以后更是不会轻易使用苏家秘法暴露自己的身份。 人们大都认为苏沐阳在法术方面颇有心得,甚至有法师主动和他讨论法术方面的问题。 等到姬如玉和紫堇出现在一楼的时候,人群自动地安静了下来。苏沐阳意识到姬如玉这个老大不是一般的有威信。 说实话,苏沐阳觉得结社里的氛围相当不错,但是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该留下——鉴于身上的源血诅咒还在不时发作。 所以,苏沐阳难得走了一回神,根本没有留心听各部门的回报,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推到了姬如玉的面前。 社长笑眼盈盈地说:“沐阳,你愿意加入我们吗?” “好吧。”苏沐阳选择凭心而动,“但是我不一定能帮上什么忙。” 后面半句被欢闹声遮盖住了,就算是姬如玉还在场,其他人还是忍不住闹起来了。以苏沐阳的实战能力,可以说是以后的年级第一是稳了。这对整个结社来说都是好事,意味着有更多资源,已经更多的优生加入。 苏沐阳被这种欢迎他的热情镇住,一时间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表情面对。 然后,下一刻,某个同学不小心跌倒,手里的水劈头盖脸地泼了苏沐阳一身。霎时间,人群鸦雀无声。 苏沐阳抹掉脸上的水,勉强地笑了笑:“我忘了说,我的运气一直特别的不好,诸位多多担当。” 下午的时候苏沐阳就回到了龙巢,比他预计的时间晚了一些,但是还算是比较早,白天一和伊格伍兹都还没有回来。然后他发现有人给他寄了一封信,被比奴放在了他的床头。 虽然一般来说,龙巢是不会允许外人进入的,但是比奴每天都会来打扫白天一和苏沐阳的房间,顺便将信件、报纸送到他们的房间里。 洁白的信封上没有署名,也没有任何身份标识。苏沐阳想了想,还是拆开了信封。 字迹飘若游云,矫若惊龙,但是苏沐阳实在是认不出这是谁的字迹。内容不多:今夜可否出来小聚,在下于镜花缘恭候苏君。切记不可暴露行迹。 知道他姓苏的,只有邢衡和姬如玉。邢衡看上去就不像是会写出这样字迹、说出这样的话的人。如果是姬如玉要他今天晚上再见一面,明显是避开邢衡。 这么做实在是耐人寻味。 且不说邢家世代追随苏家,而且姬如玉和邢衡的关系明显非同寻常。姬家家主没有必要以这种方式来找他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苏家后人,即使传闻苏家和姬家世代交好。 苏沐阳沉吟片刻,还是决定去一探究竟。 不过,想在深夜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入龙巢,实在是难度不小。他想了想,决定让邢衡来背锅。于是找了一张白纸,给白天一留言告知他今天要留宿在邢衡那里,然后将纸张通过门缝塞到了白天一的房间里。 然后,苏沐阳就放心地去找邢衡了。只要稍微找个理由,在邢衡那里借宿一晚不是什么难事。他甚至可以找机会和邢衡好好聊聊,改善一下两人关系。 他不知道的是,他前脚刚走,白天一和伊格伍兹就显出了身形。 “我说的没错吧!”伊格伍兹笑眯眯地说,“在龙巢里没有任何我不知道是事情,就算在任何时间。” 白天一将苏沐阳的留言拿出来,折叠成规矩的方形收好,失笑着摇了摇头:“我就怕姬家的那个小子把所有的都给苏沐阳说了!” 伊格伍兹说:“他本来就应该知道那些事。所谓宿命,本来就是无法逃避的。他身为苏家的后裔,这是他的命。” Chapter 35 姬家 苏沐阳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到了镜花缘,这时整个镜花缘都黑灯瞎火的,结社的成员们都已经回到自己的住处。他犹豫了片刻,推开了镜花缘的大门。写信邀请他来这里的人不像是在戏弄人,而且在学院里也不可能有什么危险的事情。 但是让他比较犯难的是在偌大的镜花缘里找人,而且他只来过这里一次,丝毫不熟悉。他没有办法,只好先走到顶层去。 之前他和姬如玉见面的那个房间里透出微弱的灯光,苏沐阳直接走过去推开门。 房间里的陈设和他早上来时没有什么不同,四角宫灯发出昏暗的光,盛装綝缡的美人冷冷清清地坐在满月之下,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他回头看向苏沐阳,含着笑说:“苏君,你来了。” 苏沐阳颔首,缓缓地说:“姬学长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姬如玉没有回答他,只是抬手一挥,如云的广袖拂过他眼前的空地,一张矮桌凭空出现在地上。小桌上放着四碟精致清爽的小菜——水晶肴肉,素什锦,蜜汁豆腐干和五色小糕。旁边放着一个白瓷鸡首壶,莹白如玉,是贵族常见的酒壶,其内装着醇香的酒,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姬如玉示意苏沐阳过来,然后席地而坐,将两副碗筷分别放在矮桌的两边。苏沐阳也不着急,随意地盘腿坐下。 “只不过是来叙叙旧。” 苏沐阳笑着说:“我今天才认识姬学长,有什么好叙的旧?” 姬如玉抬手倒了两杯酒,递给苏沐阳一杯,苏沐阳接下,放在了桌上。 姬如玉答非所问:“你以前喝过酒没有?” 苏沐阳摇了摇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但是我没有什么好忧愁的,自然不需要这杯中物。” “此间少有苏君这般洒脱的人了,你这样说就难免要辜负我带来的鹤觞了。”姬如玉笑了笑,“我听邢衡讲过,你不知道苏家的事?” 苏沐阳点了点头,他知道苏哲宇不想他知道某些往事,但是他不想始终被蒙在鼓里。即使今天晚上姬如玉什么都不说,他还是会找机会主动问的。 “万望姬家主告知一二。” 姬如玉自酌自饮,含着笑说:“想来是圣炎大人不想你知道太多,卷入纷争,那么你就不要去追究了。有些事,不知道要比知道好。” 苏沐阳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下定了决心:“你们都是这么搪塞我,但是我总不能躲一辈子。” 姬如玉偏过头不去看苏沐阳眼睛里的亮光,轻声说:“平心而论,我是想要告诉你的,但是我不能说,若是说了就是逼你加入这场混战。你可知为什么姬家这些年都没有一个明面上的家主吗?” 苏沐阳只好如实地摇了摇头。 当年苏哲宇讲述姬家现状时,只提了一句前家主姬瑞熙英年早逝后姬家不过外强中干,家主之位不知如何一直空置。 姬如玉娓娓道来:“从我太爷那一辈开始,姬家就一直人丁不兴。我爷只有我爹这一个儿子,我爹又只有我这一个儿子。我爷去世的时候,我爹还年轻,旁系有些老头子就不服他当家主。联合了教廷的某些大人物,想要篡夺家主之位。我爹死时,我就怀疑他是被奸人害死的,所以并没有全然听信他们的话。但是光杀了我爹还不够,因为只有我是姬家最正统的后代,只有我能成为姬家的家主。 “姬家曾经富甲天下,一日之内九次通过献祭引发神降,这才有了‘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的说法。但是为了防止族人败家,不思进取,坐吃山空,历代家主都将珍宝放在洞天石扉之中,不得轻易取出。想要开洞天石扉就必须要有钥匙,而这个钥匙一定是在家主,或者下一任家主的身上。” “我不打开洞天石扉,他们也无可奈何。所以,只有杀掉我这个不肯当傀儡的小家主。”姬如玉顿了顿,“后来有人出手将我救走,我才免予一死。” 苏沐阳想到了学院的某些规定,比如庇护学院里的师生,无论他以前是何种身份,犯下何种罪孽。 “所以你为了躲避暗杀就待在学院里?” 姬如玉点了点头,神色有些凄然:“这些年就一直是这样的。只能怪,我的实力还是太弱!” 苏沐阳知道无家可归、寄人篱下的感觉并不好,而且姬如玉还要提防那些想要杀了他的“亲人”。 “你不毕业也是因为这个?” 姬如玉说:“这只是一方面的原因。天才大赛也是一个我留下的原因。” 但是,苏沐阳直觉不止是这样,姬如玉将一对的玉佩给了紫堇一个。传闻说是紫堇从入学一直对姬如玉死缠烂打,而姬如玉只当她是社友。苏沐阳看来,不过是从来没有人看出过姬如玉的心思,就算是紫堇也不知道一枚玉佩意味着什么。 但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低头喝了一口酒。 清亮如水的酒却辛辣呛人,让苏沐阳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姬如玉笑着说:“我过两天就要去一个地方,会脱离学院的保护。本来正担心我死在外面,钥匙会落到旁系的手中,正好遇见了你,就把它放在你身上。这个就是钥匙,还请帮我看管一阵子。” 说着他伸出手,掌心出现一个柔和的光团,天青色的光团中隐隐约约可见一枚古朴的钥匙。 苏沐阳没说接,也没说不接,只是问了一句:“非去不可?” 姬如玉解释说:“因为我修炼的是姜家的功法,现在出了一点点问题,我要去找姜家的人问问。我的小哥哥姜阴阳,你应该知道他吧?” 苏沐阳有些不明所以:“镜花缘的创建者,姜家最后一个后裔。他怎么了?” 姬如玉面色凝重地说:“姜阴阳和你父亲一样,因为反抗教廷,被绝罚,不得进入神明庇护的神圣之地,被所有信仰神明的人唾弃、追杀。” 苏沐阳对苏哲宇的过往知之甚少,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认真地说起他父亲的往事。而且是如此让人震惊的内容。他实在不能想象苏哲宇这样朗如清风的谦谦君子竟是被流放的人。 “反抗教廷?他们为什么要反抗教廷?” 姬如玉长叹一声,他眉眼间的寂寥就像是庭中的初雪:“因为很多事,教廷已经容不下世家了。” “因为秘法?”苏沐阳有些迟疑,“教廷宣扬神赐文明,但是秘法证明了人类自己也可以找到修炼的途径。” 姬如玉点了点头:“很多事情我也只是听小哥哥讲过,知道的不是很清楚。相传,苏家曾经是地位超然的神前骑士,他们只听命于神祇,而且可以直接发动神降术。神前骑士佩戴着神相面具着盛装时,与神明直接神降亲至相同。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何,他们被流放到了最偏远荒凉的溯光原,再后来因为兽人的攻击而灭亡。 “关于苏家和苏哲宇的传说里面有很多疑点,只有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苏哲宇的爱人天素泠是以不敬神的罪名在神降术之下被处决的。那之后不久,苏哲宇一路杀上圣城,在圣山上手刃当代当时的教皇。” 姬如玉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你爸爸在后院杀了一只猪”,但是却是最为禁忌的话题,已经这个世界上最疯狂的事情。 苏沐阳哑口无言,比前一阵子听到邢衡说天素泠是男人还要震惊。姬如玉说着不逼他承担责任,但是却也做不到真心诚意地保护苏沐阳远离世家与教廷的斗争。 “苏君,我们有着同样的命运,”姬如玉垂下眼,“以及身为世家后人的责任。” 苏沐阳想要反驳,但是他知道,自己内心深处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复仇。不惜一切代价的复仇! 为了他的亲人,为了他所经历的一切。他想要教廷,乃至神明付出代价! 但是下一刻,他随时贴身佩戴的光曜石坠子骤然发烫,让他的胸口有一种刺痛感,苏沐阳在转瞬即逝的疼痛之下,迅速地找回了自己的理智,压下了近乎疯狂的要复仇的念头。他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姬如玉的意思很明显,就算苏沐阳不涉足这一滩浑水里,他们也可以保持着一种友好的类似与结盟的关系。就目前来看,苏沐阳要做的只是隐藏、保护钥匙。 他伸出手,接过了姬如玉手中的“钥匙”。那团光在他手中消失不见,但是苏沐阳可以感觉到钥匙在他的身体里,成为了他的一部分。 姬如玉说:“开启洞天石扉并不是要这个死物,而是由某个人用意志命令洞天石扉,然后亲手开启。钥匙只是身份的证明。” 苏沐阳点了点头,然后轻声说:“等你活着回来,我就把钥匙归还给你。” 姬如玉笑着说:“那倒不必,说起来,那些旁系的血统也不比你纯正,就算是要立你为姬家下一代家主不是不可以。” 苏沐阳摇了摇头:“你或者回来就好。” 姬如玉朗声大笑,然后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我当然会回来!” Chapter 36 上 受难日 次日一早,苏沐阳蹑手蹑脚地回到龙巢,他有一点小小的心虚,担心自己昨夜并没有乖乖待在邢衡那里,而是在镜花缘呆了半宿的事被白天一看出来。 好在白天一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常,他依旧是一副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看到苏沐阳回来懒洋洋地招了招手:“每年都会有年轻人在受难日之前,狂欢一晚上。嘿,下不为例,小朋友!” 苏沐阳没有反应过来:“受难日?那是什么?” 白天一翻了一个白眼:“你对教廷,以及绝多数人的生活一无所知吗?受难日是教廷最重要的节日之一,标志着冬天的开始。顺便一提,学院不得不在这一天放假,因为受难日期间所有人都得参加斋戒。今天开始,三天内不得进食,不得欢庆,不得有任何娱乐活动。而且,你,为了装作一个虔诚的教徒,不得不跟我一起去教堂。” 苏沐阳很惊诧:“为什么非要去?平常我都不用去教堂啊!” 白天一理了理自己身上繁琐的礼服,挑起了眉毛:“你居然这么抵触?我看你平时也不是很在意有关教廷的事,假扮教徒也挺成功的嘛。” 苏沐阳噎了一下,然后补充了一句:“去教堂浪费时间会耽误修炼吧,有什么办法不去吗?” 白天一叹了一口气:“平常可以随便找个理由搪塞教廷的人,比如说你在学院里面的小教堂做了礼拜,甚至只要说你在我这里就可以解决问题。但是这次需要你去配合一下,在某些大人物面前表表忠心,毕竟是重要程度仅次于启蒙日的受难日。你不光要去,还要表现出虔诚的信仰!” 苏沐阳看着他严肃的表情,勉强地说:“我尽量。” 瑞奈森斯帝都,瑞柏丝大教堂。 白天一穿着一套龙皮缝制的灰色礼服走进教堂的大殿,他的服饰和周围大部分人保持一致,奢华低调,颜色灰暗,营造着一种肃穆沉痛的气氛。他领着一个穿着简单白色长袍的少年,这个少年低着头,目光只落在手里的圣经上。 一个穿着暗红色长袍的老人迎上了他们两人,握了握白天一的手。他是瑞奈森斯帝国中最高级别的神职人员,是瑞奈森斯唯一的红衣主教,即使是伊莎贝拉女皇见到他都要行屈膝礼。两人寒暄了一阵,红衣主教主动将话题带到了白衣少年身上:“这个孩子我应该从没有见过吧?” 白天一点了点头:“他是我一个朋友的儿子,刚刚从晋国过来上学。他们那边都是偏远地区,小孩没什么见识,让您见笑了。过来,沐阳,这位是达格拉斯阁下。” 苏沐阳在主教面前行了骑士礼,然后谦卑地躬身亲吻主教伸来的手背。 主教露出一个慈祥的微笑,在苏沐阳的头上拍了拍,轻声念叨:“愿神与你同在。” 苏沐阳十分配合地扮演自己的角色:“一切为了万物共主的荣光。” 三人一同双手合十,低头小声念叨了三遍神王的神号。然后白天一在红衣主教的注视下,神色坦然地领着苏沐阳跪在神像前。 教堂是个非常特殊的地方,神像会将信众心中所想如实地传达给神祇,有时虔诚的教徒甚至会得到神明的回应。所以异教徒在神像面前根本无法遁形,亵渎神像的人都会当场受到神罚。 但是子玟和白天一早就告诉过苏沐阳,即便是神王也并不是真的全知全能,某些时候几乎可以说是愚钝。传达祷告只是因为神像上有神明的精神力,也就是神念。虽然神念比人类的精神力要强很多,但是始终不是无穷无尽的,有很多办法可以欺骗神像上微薄的神念——比如说,清空自己的所有念头。 苏沐阳在走进教堂之前就回忆了一遍白天一在来之前给他恶补的小技巧,首先放空思维,什么都不要想,紧接着专心地默念某个神明的名字或者想象神像的样子,然后非常虔诚地在心里想自己所信仰的东西,至少是他有坚定相信着的东西。 只要他不要想到会暴露自己身份的东西,神念就会以为这是他对神明的信仰。而神明一般不会对每一个祈祷都做出回应,甚至大部分都不会被神明留意。即使某个信徒偶尔“开了小差”,没有专心地表达自己对神祇的信仰,神明也不会怪罪。 按照白天一的指示,他选择向神后艾露西亚祈祷。在教廷的典籍里记载,神王创造了天地间的万物,是万物共主,而神后则是创造了天地,并且给予世间生生不息之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对这位地位崇高的神后的记载。 每一位神都有众多的神话传说,包括神王和圣子,唯独神后没有。 甚至就连神后的神像都是唯一一个面目模糊不清的,仿佛身披薄纱,全身都朦朦胧胧的。而且不难看出,神后与所有的神明有一点不同,她没有身后的羽翼。 只有很少很少一部分人信仰神后,但是神后从来没有回应过自己的信徒。有一个说法是神后创造了天地后,自身也融入了天地,而且他们相信受难日是为了祭奠神后而创立的,甚至神王更加眷顾人类都是因为人类长得像是神后。 也有些不入流的说法是,神王与神后感情不和,神后为了躲避神王而销声匿迹。 当然,更主流的说法是,神明按照自己的样子创造了人类,但是他一时忽略了自己看不见的身后的羽翼,所以忘记给人类创造羽翼。后来他发现了这个问题,于是给人类增添了翅膀——也就是,作为七级职业者标志的灵翼。 苏沐阳默念了几遍神后的名讳“艾露西亚”,然后默念:“咸蛋黄焗南瓜,桂花糯米藕,生煎小笼包,清蒸大闸蟹,蟹粉狮子头,松鼠桂鱼,梅花糯米卷……” 他非常认真地把自己知道的菜名都背了一遍,然后又倒着背了一遍,感觉至少过了两三个小时,终于熬过了午饭的时间。但是让他沮丧是是,他没有感觉到饥饿有所缓解,反而更加饿了。 白天一还在旁边虔诚地祷告,苏沐阳估计他闭着眼睛时已经睡着了。然后他默默站起来,全身上下都变得僵硬了,但是苏沐阳只能尽可能地忽略身体上的不适。 大殿的两边都有讲经堂,瑞柏丝大教堂里的讲经堂是随时都有神父在讲解圣经、神谕。苏沐阳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自然地走进了一间讲经堂,在最后一排长椅中找了一张坐下。正前方的是一个小祭坛,祭坛旁边有一位大主教在高声诵读经书。 苏沐阳听他讲了几个神明拯救世人的故事,然后感到索然无味和深深的疲惫。睡眠不足和饥饿让他感觉到了疲惫,体内的灵力运转比平常要快得多,但是他还是感到体内空虚,就像是灵力透支带来的后遗症那样。 这时,他恍惚地听见身后有一个轻柔的女声,像是从很渺远的地方传来。她说:“可怜的孩子,让你受苦了。” 苏沐阳一下子打了一个激灵,还好没有人注意到他,他小心地转过头。身后什么都没有。 Chapter 36 下 奇怪的杂货店 苏沐阳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大约过了一刻钟,什么异常情况都没有发生,他只得说服自己是因为太饿了产生了幻觉。 教堂内禁止喧哗嬉闹,苏沐阳放空大脑地呆坐着,渐渐有了困意。好在这时,白天一终于找到他,告诉他可以回去了。 红衣主教站在二楼上,目送他们两人走出教堂,他身旁的大主教暗中擦了擦汗,小心翼翼地说:“阁下,龙语者最近还算是老实。” 红衣主教的神色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不疾不徐地说:“不,老实和他从来都不沾边。那个孩子……” 大主教心领神会:“那个孩子没有什么问题,晋国东北部一个小城里长大的,父母都很安分。表亲和龙语者有点交集,看到孩子天分不错,送过来深造的。” 红衣主教冷哼一声:“他什么时候有善心管事了?” 大主教说:“龙语者向来随心所欲,让这个孩子来瑞皇上学跟开个玩笑似的。他也不上心那个孩子的事。” 红衣主教若有所思地看着前方,手指有节奏地敲在手杖上,过了许久,他低声说:“你不觉得那个孩子长得像一个人吗?” 大主教毕恭毕敬地说:“且不说苏家已经没有后人了。就算那个人有孩子,他们也不会将那个孩子送到这里来的,龙语者还不敢在您眼皮底下兴风作浪。再说了,有您在,他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红衣主教摇了摇头,但是终归不再想此事,转而交代属下:“有可靠消息,夏家把神器寒火炽冰转移到了帝都附近,现在帝都乱的很。你盯紧了龙语者,不要节外生枝。” 大主教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向红衣主教行了一礼,然后匆匆离去。 因为受难日不允许任何人进食,白天一那里只有他提前藏的一些干粮。苏沐阳就着冷水啃了半个冰冷的硬面包,依旧感到饥肠辘辘。 学校里到处都冷冷清清的,留在学校的学生也都没精打采的,苏沐阳觉得没有几个人是在虔诚地感悟,应该都是饿的。 但是邢衡居然在这种情况下,依旧保持着充沛的精力以及过于旺盛的活力,非要拉着苏沐阳去逛街。 苏沐阳陪他在金色大道上走,行人很少,两边的店铺有一半都关着门。还在营业的店里也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懒散样子,店员知道不会有什么人来,连应付人的笑脸都懒得摆出来。 金色大道上与职业者有关的店多多少少有些来头,大家族开的店不在少数。 瑞奈森斯的家族和晋国的世家稍微还是有些区别的,他们不一定有秘传,但是也是有深厚底蕴。其中相当重要的一点是,有钱。 就比如说,紫月家族开的炼金商品店里,装潢奢华暂且不提,就连接待是美貌少女身上都是穿金戴银。 苏沐阳看了一眼放在这间店里的唯一一把长剑,精致繁琐的花纹布满白银剑身,只能承载三级的灵力,而且有限的刻意篆刻法阵进行附魔的地方,居然加了一个庞大而无用的减重法阵。 某个炼金术士脑子里只有金币和美人的大腿吗? 备注居然还很不要脸的写到——有着精美花纹的轻便而锋利的白银长剑,可供灵力较低的法师使用,在近战中保护自己。如此精巧的设计,出自教延著名的智慧的强大的圣炼金术师。其后是一个繁杂而风骚的花体字签名,应该是某个脑残的炼金术师。 紫月家族居然还把这种智障设计的东西摆到这里来卖,简直是明目张胆地抢钱。苏沐阳忍不住皱眉问邢衡:“这里的装备都是这样的?” 邢衡耸了耸肩,示意苏沐阳往店外走,嘴上轻松地说:“真正的好东西不会就这么摆出来给人看。你要是需要武器,去给紫大小姐说,她会给结社的人好用的,价格也要便宜更一点。” “紫堇学姐是紫月家的人?” 邢衡清了清嗓子:“邢家和紫家有些过节,紫家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紫月家族不等于紫家,准确地说,紫家分了两支,紫月和紫宸,但是还是一个家族,都是主家。现在世人只听过紫月家,紫宸家听过的人都很少,还都以为是紫月家的分支、旁系什么的,紫堇是紫宸家的大小姐。” 苏沐阳闻言,脚下一顿。当场回忆了一番他之前有没有招惹到大小姐,不知道现在道歉还来不来得及。 而他停下的地方,正好是一家店铺的门口。那家店的门面很小,挤在两个又大又豪华的店之间,没有橱窗也没有招牌。门小到只能让一个人通过,门边有窄窄的两块玻璃,隐约可以看见里面杂乱地堆放着很多东西。 邢衡向苏沐阳挥了一下手:“走吧,大阳。这家店是夏家开的杂物店,主要是魔法用具。反正你又不是法师,我们还是别进去看了。” “为什么?”苏沐阳还是盯着那家店的棕色的木门,眼睛都没有动一下。 邢衡想了想,还是决定说清楚:“夏家是最近几十年间复兴的,为了争资源,和紫家有很多的冲突。虽然说紫堇是紫家的大小姐,但是她可以向我们提供那么多资源,主要是因为紫家在暗中支持我们镜花缘的发展。我们毕业以后不会受紫月家的约束,去不去为紫家效劳都还两说,只用我们压着夏家支持的蓝龙就行。” 苏沐阳终于舍得回一下头了:“他们是用这种方式争风头吗?” 邢衡失笑,争风头这个说法却是贴切。 在邢衡又要催促他时,苏沐阳先一步说:“我总感觉还是应该进去一次,如果现在离开,我以后会后悔。” 有很多职业者都相信直觉,但是苏沐阳以前并不是很相信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但是,可能是因为今天去了一趟教廷,苏沐阳受其感染,也变得有些神棍了。 “如果你不想去可以先离开。”说着,苏沐阳径自走过去。 邢衡狠狠地吐了一口气,但还是跟上他。诡异的是,前面的苏沐阳毫无障碍地推门而入,跟在后面的邢衡却感觉到难以承受的威压,某个强大的意志在排斥他。 仿佛面前有一面无形的墙阻挡着,邢衡就是一步也无法向前。就在他打算运转灵力对抗威压的时候,意志中流露出隐晦的敌意,吓得他只好向后退。 仅仅是无意识的威压就让他感觉到如山的压力,如果对方对他有敌意,那还不是轻轻松松把他碾成肉饼。就算对方不会公然动手,但是夏家的疯子还是少招惹的好。 Chapter 37 上 夏天之冰 苏沐阳推开木门,发现它出人意料的沉重,门上有密密麻麻的隐晦的法阵。 门内比他预料的大了很多,在他抬头看见高高的穹顶和盘旋而上的楼梯以后,确定夏家在此使用了大量稀有的空间魔法阵。光是一楼的面积就有瑞柏丝大教堂的大殿那么大。物品众多,稍显拥挤,但是井井有条。 苏沐阳在大厅尽头看见了杂货店的老板,一个红发如火少年坐在一张高桌子后面的高脚椅上,比他年长几岁的样子,他懒散地倚在椅子上。他生的好看,不光是星目剑眉,而且眼睛还是罕见而美丽的冰蓝色,五官的轮廓很有线条感,浑身充满男性的阳刚之气,即使是留了长发也不显得女气。 少年的冰蓝色眼睛让苏沐阳莫名地对他没有任何恶意,因为他知道他的母亲也是这样颜色的眼睛,就算他不记得被那双冰蓝色的眼睛注视的感觉。 “今天不开门营业的。”那红发少年轻佻放肆地笑着,眉宇间带着肆无忌惮的,意气风发,以及不符合他的年龄的老气横秋。 “没说不让进。”苏沐阳面无表情地回应他。 “但是我没说不能请客白送人东西啊。”红发少年自说自话,“我只是暂时帮忙看店,赚不赚到钱又不关我的事。红茶要加糖吗?” “不用。”苏沐阳本意是拒绝红茶,但是少年理解为不加糖,于是将茶推给苏沐阳。苏沐阳喝西式红茶不仅要加糖,还要加很多,但是他没说什么,端起茶喝了一口。 茶杯是白瓷红色暗纹的,红茶散发着馥郁的香气,升腾的白雾看上去就很暖人。 少年随意地说:“我是夏家的人,但是你可能还没有听说过我,也可能听说过我了,但是从来没见过。我叫夏天冰,夏天之冰。” 苏沐阳注意到他的左手,那只手是可以用漂亮形容的,他的手指纤长有力,椭圆的指甲水润修剪得整齐,而且很干净。夏天冰的手和其他很多法师的一样,因为常年接触浓郁的灵力而变得莹润。 但这些美丽都被他的手上的细碎的花纹掩盖,那些遍布他的手的花纹就好像是某种特殊的法阵,隐隐透着火元素般的红光。 “我对夏家知道的不多,平时也没有关注夏家。”苏沐阳说着,下意识地看夏天冰的左手。 夏天冰稍稍愣了一下,仿佛感受到苏沐阳的目光似的,看似随意地将左手揣进口袋里。表面上没有一丝破绽地继续说:“这家店平时是一个老头在管,最近本家有事情将他召回。我闲的没事干就主动要求来这里看一阵子店,没想到无聊得不行,每天连个聊天的人都没有。” 苏沐阳猜测夏天冰在夏家低位不会低,但是没有放在心上:“我最近才来这里的。” “你不是法师,”夏天冰扫了一眼苏沐阳手指上的茧子,“我这儿的武器你肯定也看不上眼。不如我们就聊聊天吧,你就当听我讲了一个故事。” 苏沐阳闻言挑了一下眉:“愿闻其详。” “你听说过灵器吗?” 笑话,会有人不知道灵器吗?至少苏沐阳这么想。所有的装备可以分成凡品、稀有、传奇、神器四等。 凡神赐者,皆为神器。 凡器有灵,皆为灵器。 灵器是超越于任何级别之上的分类。灵器,都是那些经过种种机缘,孕育出器灵的器物。 夏天冰说:“但是,你相信一个一直住人的老房子会有器灵吗?” 苏沐阳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经过一次次修葺,构建房屋的材料早已不是最初的一批,再怎么年代久远的房子,都不可能有足够充足的灵力温养出器灵。” 夏天冰笑了:“我家的房子还真的一直在被充盈的灵力温养,不过这不是重点。既然你知道灵器,应该也知道,灵力充盈对形成器灵有帮助,但不是决定因素,使用者的感情也很重要。” 苏沐阳沉默不语。 “我第一次见到铃兰的时候,以为她是一个蹩脚的刺客。” Chapter 37 中 铃兰 阿比亚历1920年,瑞奈森斯,赤城,夏家。 初春的夜里,露水寒凉,侍女们瑟瑟发抖地躲在屋檐下,不敢出声。房间里传出一阵阵砸东西的动静,住在别院里的人又一次地发疯。她们不敢去触霉头,也不敢逃离这里,只能尽可能地装死。 房间里,红发蓝眸的少年终于控制住周围暴动的灵力,只是不知道可以勉强压制多久。最近的情况还是在渐渐好转,他的房间里都已经可以放上一些东西,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随时都有失控的灵力在破坏一切。 不过现在,整个房间里已经没有任何完好的东西了。 夏天冰躺在一堆残破的物品中,目光空洞,就好像他也是即将要被清理的破旧人偶。他身上的衣服已经变得像乞丐的一样破破烂烂,不过他的身上倒是没有伤,所以他躺了一会儿就自己爬了起来,正打算让外面的人送一套衣服来,然后收拾这个房间。 就在这时,他看见了坐在窗台上的小女孩儿。 她的脸在朦胧的月光下隐晦不清,但是一双绿色的眼睛却发出莹莹的光,在夜幕下分外鲜明,就像是荒野里的狼的眼睛。她静静地看着夏天冰,就好像他才是闯入的不速之客。 夏天冰皱起眉问:“你是谁?” 她回答:“铃兰。” 她的声音清脆而没有温度,就像是遥远山谷里传来的鹰唳。 这样的声音让夏天冰在一瞬间里感觉到了危险,质问她:“你为什么来这里?” 铃兰歪着头看他,就好像在思考这个问题,久久地不说话。 夏天冰本来已经不指望铃兰会回答,神情冷漠地说:“你是来杀我的吗?” 说着,他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虽然不知道为何有人闯入,但是只要打斗的动静响起来,那些潜伏在暗处的高手们就会赶来。 可是他话音刚落,铃兰从窗台上一跃而下,幽灵一样地飘到了夏天冰的眼前,她悬浮在夏天冰的面前,衣带和扎成双马尾的长发缓缓波动,就像两人是置身在水下。 这种神奇的景象让夏天冰怔住了,甚至忘记了有所动作,他感觉到了内心某种莫名而来的平静。 一只洁白柔嫩的小手伸向夏天冰,他骤然回神,下意识地抬起手挡了一下,手上的花纹放出幽光。铃兰感觉到了其上狂暴的灵力,闪电般收回了手,那种宁静平和也随之破灭。 但是铃兰却平静地说:“我一直在这里。” 夏天冰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你可以一直陪我吗?” 铃兰摇了摇头,扎成双马尾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拂过夏天冰的指尖。夏天冰看不清她的头发是什么颜色,拂过指尖时就像是水一样,清凉柔滑。 夏天冰下意识地想要抓住铃兰,但是她在眨眼间就消失不见。夏天冰就像是突然变成了不知世事的孩童,痴痴地喃喃:“为什么不能陪着我呢?” 又过了一阵,夏天冰像是终于反应过来铃兰已经不在这里了,回过神来,叫来等候在外的人服侍他换上新的衣服,并且顺便命人搜查。 就像他预料到的那样,没有任何闯入者的痕迹。 他冷冷看着跪在面前的管家,笑了一声。周围的人顿时连大气都不敢出,却没有人明白他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你的意思是我看见有一个人影,是我眼睛有问题了?” 管家额头上的冷汗簌簌地往下落,声音颤抖:“岂敢岂敢,是我们办事不利,实在找不到。” 夏天冰厌烦地挥了挥手,一众下人都连滚带爬地离开了。 这样过了很多天,就在夏天冰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或者铃兰不会再出现的时候,她又一次出现在了夏天冰的窗台上。她坐在窗台上,双脚在窗外晃来晃去,背对着屋里的少年。虽然夏天冰已经熄灭了灯准备睡下,但是因为今天是满月,月光格外的皎洁明亮,这次他看清她穿的是一件浅色的夏裙。嫩藕一样的双臂撑在身后,身体微微向后仰。 奇怪的是,无论是守在别院门口的护卫,还是不知守护在何处的暗卫都没有看见这个明目张胆地坐在窗边的女孩儿似的。 夏天冰被一阵凉风吹醒,意识到现在依旧春寒料峭。他轻轻叫了一声铃兰的名字,女孩儿并没有任何反应,夏天冰干巴巴地说:“外面还很冷,你不觉得冷吗?” 铃兰依旧没有反应。 他伸手触碰到女孩儿的手臂,就像是冰冷的瓷器,于是他赶紧又说了一句:“你快点进来吧。” 铃兰飘进了他的房间,任由夏天冰关上了窗户,拉起她的手,将她带到了房间里。 铃兰的纵容让夏天冰有一种他们已经认识了很多年的错觉,甚至觉得自己十分熟练地拉起了铃兰的手。他让铃兰坐在柔软的高背椅上,然后找来羊毛毯披在她的身上,然后看见她的赤脚还露在外面,又找来一条围巾裹住她的脚。 夏天冰想要在壁炉里生火。虽然现在夜里还有些凉,但是早已经没有生火的必要,所以壁炉里也并没有柴火。他有些恼怒,然后他看向了自己的双手。 虽然他现在已经可以勉强压制住暴动的灵力,但是从来没有试过自己控制它们。鬼使神差地,他想到了自己的灵力,然后莫名地坚信自己可以控制它。于是他伸出了右手,灵力流转,一块晶莹如水晶的冰出现在了他手里,而更加神奇的是,那块冰散发出来的不是丝丝寒气,而是暖意。 夏天冰拿着那块冰,愣了片刻,然后毫不犹豫地将这块温暖的冰塞到了铃兰的手里。 “你想要什么?我都送给你,你陪我好不好?”夏天冰坐在她面前的地毯上,盘着腿,左肘支在膝盖上,单手托着自己的脸。在他预料之中的,铃兰没有回答他。 这时,夏天冰想起要去点燃桌子上的烛台。他刚拿出两块火属性的灵石,擦出火花想要点亮蜡烛,铃兰挥了一下手,一道强劲的气刃打灭了火苗。 夏天冰有些明白了她的意思,试探着问:“你不想我看见你?” 铃兰点了点头。 “你也不想别人看见你,所以,你只会在没有人的夜晚出现?” 铃兰又点了点头。 于是夏天冰就说:“那我以后晚上就不关窗,你想来,随时都可以来。” 铃兰没有点头。 但是又过了一会儿,她终于主动开口说了一句话。 铃兰眼神平静如水地看着他,然后轻声说:“你为什么要我陪着你?” “因为你和他们不一样。”夏天冰漫不经心似的。 铃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她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就这么再一次突然消失了,本来披在她身上的羊毛毯落在了地上,而本来被她抱着的冰消失不见。 不过这一次,夏天冰很确定,他们还会见面。 Chapter 37 下 寒火炽冰 在夏天冰基本上可以控制住自己身体里的力量以后,他就成了夏家最强的武器,而夏家对他的看守也变得有所松懈,因为在他们眼里夏天冰一直都很安分,而且十分顾惜同族之情。 虽然明面上,夏天冰从来没有想过逃走,但是背地里,他一直在积蓄着自己的力量。 与此同时,他隐瞒了神秘少女的存在。 铃兰总是没有任何规律和先兆地出现。铃兰是有些冷淡的性子,话很少,总是有些迟钝,对外界完全不感兴趣似的。但是她似乎知道很多东西,跟她看上去的年级不符。 他们渐渐地成为了朋友,一点点了解彼此,信任彼此。 直到某一天,夏天冰突然对身边的少女说:“铃兰,你会跟我一起逃出去,对不对?” 铃兰没有说话,夏天冰看不见黑暗中的少女是怎样的表情,他小心翼翼地伸手触碰少女微凉的指尖。他的手都在轻微地颤抖,他害怕少女会拒绝他。 突然,他感觉到有一滴液体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上。他瞪大了双眼,但是来不及开口就听见少女平缓地说:“我一直在这里。” 一只手放在了夏天冰胸口的左边,那里有一颗年轻的心脏在有力地跳动,炽热地像是冬天里的炭火。 夏天冰用力地握住少女的手指,低声说:“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有一种鸟,他们在火焰中然烧成灰烬,又从灰烬中重生。这种鸟是关不住的,那就因为他们的双翼永远属于天空。” 阿比亚历1923年,夏家老宅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爆炸,上千年历史的建筑被炸毁半数以上。夏家对外宣称是研究法术时灵力失控,大规模的火灵力引燃了私库中的火属性物品。 但是,站在权利链顶端的不少人心知肚明,真相是夏家打造的那件威能超过神器的法杖“寒火炽冰”失控。 夏天冰独自待在一个陌生的新房间里,他躺在床上,目光呆滞地看着天花板。所有人都以为是他没有控制住那些灵力,所有人都比以前更害怕他,所有人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 他曾以为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但是最终他发现自己连夏家的大门都迈不出去。他用最后的力量催动心中的怒火,释放出了一个强大的禁术。一只燃烧着的鸟挥动愤怒的双翼,带着无数烈火,不可一世地降临。 以为他会死在夏家法师的攻击之下,但是最后,是铃兰出现然后救了他。 少女第一次出现在他的眼前,一袭白衣,面带白纱。她的头发是一种奇异而美丽的粉色,准确地说是介于粉色与深紫色之间的某种夏天冰叫不出名字的颜色,就像是传说中魔族的眼睛一样,妖异、迷幻、蛊惑人心。 他和铃兰被熊熊的火焰包围着,夏天冰被火焰冻得止不住发抖,但是他在这些火焰就像是在巨大的蛋壳里一样心安。夏天冰已经没有力气再逃了,怀中的少女气若游丝,但是仍然坚持说完:“快走,你可以离开这里了。” 夏天冰意识到在火焰熄灭之前逃走是最后的机会,如果他现在不走,以后可能就再也找不到这样的机会了。但是,他只是紧紧地保住了满身伤口和血污的少女。 他突然意识到了这个神秘的女孩儿的身份。他知道她跟他一样,他们都被困在这里,永远地被困在夏家的老宅里。 他听见少女说:“对不起,我骗了你。我不能都在,我不可能永远都在。” 夏天冰哽咽着说:“我知道你会永远都在我身边。铃兰,不要死,好不好?” 少女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原来你没有骗我,真的有那样一种鸟……要在灰烬里重生。” 火焰熄灭了。 法师们都惊诧地看见,不知从何出现的少女变成了四散的流光,暗色的,却璀璨夺目。 夏天冰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也不去想夏家会怎么处置他,他只记得最后看到的一幕,他心爱的少女消失在他的怀里,什么也没有留下。 Chapter 38 上 夏家 苏沐阳抬眼看了一下挂钟显示的时间,距离他进入这家店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他听完夏天冰略显啰嗦的叙述,而且没有露出丝毫的不耐烦。准确地说,他全程都是面无表情的。 夏天冰倒是有些感谢他没有露出任何的表情。这样很好,一个人讲,一个人听,他们只是在做某一件事而已。 夏天冰终于停了下来,双手交叉,放在自己的小腹上,看向苏沐阳。 苏沐阳突然说了一句:“你之前说到神器是在你的身体里?是因为神器认主吗?” 夏天冰摇了摇头:“因为我就是神器的一部分。我出生的时候,身体里面有两块灵核,一火一冰,跟寻常人修炼到八级可以凝结的灵核完全一样。灵核这个东西,甚至不是每一个八级强者都有,就算有也只会有他修炼的那个属性的灵力的。我的天赋可以说是举世无双,但是,因为冰火属性相斥,只要我用灵核里的力量就必死无疑。 “但是这两枚灵核给了我母亲的家族最后的希望,他们决定联合夏家将灵核挖出来,当做特殊的灵石打造一柄神器。后来他们在我的身上刻下法阵,用打造法杖的方法给我的身体附魔。在某种意义上说,这把神器也是一个灵器。而我就是器灵。”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苏沐阳直视着夏天冰的眼睛,“你没有必要告诉一个陌生人夏家的秘密,更不该告诉我你的身份。” 夏天冰坦坦荡荡地说:“因为我想告诉你。你进来的时候,我就觉得,如果不和这样的人结交将会是很后悔的一件事。” 苏沐阳失笑:“何出此言?你没有听过一句话叫人不可貌相。” 夏天冰看上去十分神棍地说:“我们可以在此相逢就是宿命。” 苏沐阳耸了耸肩,至少夏天冰没有说“感谢命运之神”之类的话。 夏天冰见苏沐阳并不买账,只好笑着说:“当然,告诉你我的故事也是作为一种筹码。简单来说,我有求于你。” 虽然夏天冰的语气有些轻佻,但是他的眼神异常地严肃,甚至庄重。 苏沐阳正色回答:“只要不触犯我的底线,只要我能做到,我就不会拒绝。” “我要你以后杀了我。” 夏天冰的脸上还挂着玩世不恭的微笑,苏沐阳有些疑惑:“你想死还不容易吗?有什么补充条件吗?” 夏天冰神色自然地不像是在谈论自己的生死:“夏家有办法控制我,所以我想死没那么容易。我希望你可以在我失去自己的意志之前,杀了我。” 苏沐阳明白夏天冰不想沦为纯粹的武器,即使是所谓的神器。 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没有一句誓言,没有半个字符的契约,但是那是他的承诺。无论多么困难都会实现的承诺。 苏沐阳又抬眼看了一下挂钟显示的时间,现在已经快到晚餐时间了,这时候他应该已经坐在龙巢里了才对。 夏天冰见状,笑了笑:“抱歉,我完全忘记时间了。你可能得回去了。” 苏沐阳说:“抱歉,我可以明天再来。” 夏天冰耸了耸肩:“该说抱歉的是我,哦,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没有做!” 火发少年示意苏沐阳稍安勿躁,自己转身在一堆杂物里翻找,然后拿出了一个灰扑扑的羊皮纸包着的东西,长条状,三尺多长。 夏天冰不由分说地将这个礼物塞到苏沐阳怀里,然后将他推到了门口。在夏天冰的催促下,苏沐阳什么也没问就推门出去了。 但是接着他就愣在了原地,邢衡居然仍在门外等他。 现在已经正式进入了冬季,即使枫丹白露还没有下雪,呼啸的北风已经冷得刺骨。邢衡一直在门外等他,就算是有灵力护体,这么长的时间还是冻得不轻。他将自己的脸缩在衣领里,略显单薄的衣服让他看上去很可怜。 苏沐阳很愧疚地说:“学长,我……我以为你已经回去了。” 邢衡向他眨了一下左眼:“我不会那么不讲义气,丢下你不管的。就算是回去了,也是叫龙语者大人来把你抓回去。” 看着邢衡的笑容,苏沐阳有些笑不出来。 邢衡没有问他在里面那么久做了什么,甚至没有问他抱着的东西是什么。可能因为风有些大,他什么话都不想说。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并肩回了学院。 Chapter 38 中 紫家 瑞奈森斯帝国西南,紫郡,紫家。 紫明诚身为紫月家的家主,是整片大陆最有权势最富有的人之一,即使是面对瑞奈森斯的女皇或者教皇都不必行跪拜之礼。但是此刻他却领着人在紫郡的郡城外等候着某人的到来。 比起他亲自迎接一人,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紧张得坐立不安,不停地原地徘徊。随行的侍从们不知道是哪位贵客,一个个都惴惴不安,生怕一个不慎丢掉小命。 终于一架四匹雄壮的夜骁拉着的马车飞向紫郡的郡城,它们收起了背后的漆黑羽翼,从空中缓缓落到地面上。即使是在势力最大的世家,也没有谁有办法驯服夜骁,更没有谁敢用夜骁当坐骑。 因为在崇尚光明的教廷眼中,纯黑的飞马“夜骁”是邪恶的象征,它们强大、桀骜不驯,而且是罕见的黑暗属性。但是这些夜骁的主人却敢明目壮胆地让夜骁在郡城内招摇过市。 马车停在了紫家的门外,一个黑衣女子从马车上跳下。尽管她还很年轻,但是已经有了六级的灵力,紫家的侍从以为她就是今日的贵客,已经做好迎接的准备。 但是她只是恭敬地将脚蹬放在了马车旁边,然后在一旁等待她的主人下车。 从马车上又走出了一个少女,同样是黑衣蒙面,却有着一头紫家独有的紫发。她看了一眼紫家依山而建的院落,华美光鲜,锦绣成堆,但是唯独没有作为家的温暖。 紫明诚双手颤抖地扶着她从马车上下来,哽咽着说:“纹纹,你总算是回家了。爹这些年一直让他们收拾着你的屋子,你要是缺什么了,就跟爹说。” 但是少女的眼神空洞,凉薄得不像是看着自己的父亲。事实上,她出生不过三个时辰就被带走,十六年间从未回过这里,本就谈不上有什么感情。但是她还是勾起嘴角,低声说:“老师只让我来此待三日,您不必费心。” 紫明诚本来只知道女儿要回来小住,不想只有短短三日,讷讷地说:“不多待一段时间?紫郡这边,肯定比那边的冬天暖和。” 少女垂下眼,轻声说:“明年夏天我就可以回来多待一阵子了,我只是听说,明天是您四十大寿,回来贺寿。” 紫明诚涕流满面,只能攥着女儿的手,一遍遍说“你回来就好”。 一旁的老管家见状只得默然。他是看着紫明诚长大的,知道当年家主和家主夫人是如何恩爱,也知道小姐出生在最冷的子夜,她降生之时星月无光。所有人都说是小姐出生就克死母亲,是注定一生孤苦的扫把星命。家主力排众议,将“紫纹”这个名字写上族谱。 但是最终却不得不让一个神秘的强者带走小姐,名曰拜师学艺,实则与紫家一刀两断。十六年来,生死不知。家主在夫人死后誓不再娶,对仅有的一女格外上心。但是无论是怎么寻找,都找不到当年带走小姐的大能。 直到数日前,紫家收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笺,交代紫家在受难日迎接紫纹。 眼下,家主就为了等这个少女放弃了和夏家家主的约定。虽然给了夏家不少好东西当作赔礼,但是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Chapter 38 下 荧舞 苏沐阳回到龙巢的时候已经比寻常的晚饭时间晚了很久,他开门之前还在担心怎么跟白天一和伊格伍兹解释。 只不过,让苏沐阳感觉惊奇的是,白天一和伊格伍兹竟然都不在龙巢。 按理说,他们两个都不像是会在大冷天出门的,就算是白天一要出去,也会交代伊格伍兹陪苏沐阳。但是今天,不仅他们不在,就连整个房子都是冷的,也没有准备食物。苏沐阳没有找到他们的留言,不禁有些担忧。 苏沐阳以前没有主动召唤过比奴,试探着说了一句:“比奴,你在吗?” 下一个,黑皮肤的小矮人出现在苏沐阳眼前,这让他稍微松了一口气。 比奴恭敬地说:“愿为您效劳!” 苏沐阳问:“你知道你的主人和伊格伍兹去哪里了吗?” 比奴一脸困惑:“我不知道主人在何处,我也很担心主人,他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而且他今天没有吩咐我准备什么食物。如果您需要现在用餐,我可以立刻为您准备。” 苏沐阳意识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但是他束手无策,不由得有些烦躁。苏哲宇每次有什么事情时也是这样,不告诉他,从头到尾都不打算让他插手。大人们好像始终将他当做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就算是自己面对了什么棘手的麻烦事也不会让他知道,好像这样就是对他的保护了。 比奴又问了他一遍要吃什么,苏沐阳为了应付比奴随口交代了几样白天一偏好的食物。 苏沐阳很快平复下自己的情绪,他觉得自己不应该烦躁或者胡思乱想。既然白天一没有向他提起过任何事,很可能是因为他完全没有能力插手。 与其去添乱,不如自己找些事做。 于是他将目光落在了夏天冰给他的包裹上,他将包裹放在自己腿上,解开上面系着的细麻绳。羊皮纸里面是一个木盒子,表面上雕刻着锁链。 苏沐阳在看到这个盒子的瞬间意识到这是一个剑匣,而且里面的剑就像是久别重逢的故人。 盒子没有上锁,苏沐阳深吸一口气,推开了盖子。 三尺青锋,明净如鉴。 这把剑漂亮得不像是武器,剑身上有一道甦草样式的血槽,花纹散发着淡蓝色的莹莹的微光,美得让人挪不开眼。 甦草本身就是一种很美好的植物——那是一种在兽域里算不上罕见的草本植物,中通外直的茎大概有人类小臂那么长,细若秋毫,甦草只在顶端长了一对翎羽一样的铂金色叶子,那些叶子的表面像是真正的绒毛一样柔软。 当甦草成熟之时,这对叶子会带着细小的种子从植株上起飞,直上九重霄,然后乘风飞到千千万万里之外的地方再次生根发芽。 兽域里的甦草都是零星分布,只除了在溯光原东方的燎火原上。燎火原的气候炎热干燥,物种不算丰富。但是那里却生长着一望无际的甦草。在每年夏天时,成熟的甦草会乘着东北来的风,齐齐飞向溯光原。 那时溯光原上漫天都是这种羽毛一样的叶子,就像是下着金色的温暖的雪。如果你站在溯光原上,向东遥望,会看见天空之中有万丈流光缓缓流淌而来。 更让人惊奇的是,在每年夏天,甦草的种子飞离燎火原后,野火会将地面上所有的植物烧成灰烬。但是每一个第二年的春天,甦草都会重新生长。因为在地面之下,所有甦草的繁茂的根系紧紧缠绕,它们的根都是长在一起的。 苏沐阳没有去过溯光原,那里曾经也是人类的领地,但是现在已经是兽域了。但是他第一次听见“甦草”这个名字时,他就发自内心地喜欢这种植物。就像他本能地喜欢自己的姓氏一样。 剑柄上刻着两个古体字。苏沐阳不认识晋国的古体字,但是他一瞬间明白了剑柄上刻的字是什么。 他喃喃出声,和身后一个惊讶的声音契合:“荧舞?” Chapter 39 上 凛冬已至 苏沐阳回头看见白天一站在门口,手还保持着开门的动作,眼睛直直地盯着他手里的剑。 白天一看上去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但是苏沐阳可以敏锐地感觉到他的灵力变得十分不稳定,白天一在门口僵硬地站了一会儿,等到灵力平缓了下来才进门。 苏沐阳没有问他今天去做了什么,静静地看着白天一快步走到他面前,然后顺手将荧舞递给了白天一。 “大白,你认识这把剑?” 白天一随手挽了一个潇洒的剑花,轻描淡写地说:“这把剑以前是苏家的,在我认识哲宇的时候,荧舞是他的佩剑。它还在我身上捅过一个窟窿,后来为了换我的命给了林家的人。真是缘分啊,居然回到了你的手里,算是物归原主了。” 苏沐阳愕然:“它以前是我爸爸的剑?” 白天一笑着说:“准确的说,是苏家历代家主或者少主的佩剑。你是怎么弄到手的?” 苏沐阳简单叙述了结识夏天冰的经过,但是关于铃兰的事一语带过。 白天一沉吟片刻,将荧舞递到苏沐阳手里:“夏大少居然这么讲情义,真是让人意外。他当初应该是为了研究器灵才弄来荧舞的——毕竟荧舞是半个灵器,而且在林家那里,这件事是众所周知的秘密。以他的身份,想要弄到荧舞不算难。” “可是他为什么要把荧舞给我?” 白天一沉吟片刻:“我也不清楚夏家知不知道哲宇有一个儿子,不过我觉得夏大少应该不知道你的身份。很有可能是因为他拿着荧舞没什么用,就将它当做一般的剑随手送人了。毕竟荧舞在外人手里和一把普通的剑没有任何区别。苏家秘法里有一种是可以温养器灵的,你试一下。” 但是有一个猜测他没有说出来,那就是夏天冰知道苏沐阳是白天一的后辈,将荧舞送给苏沐阳相当于是间接地送还到白天一的手里。 龙语者年轻的时候和苏哲宇十分亲近,这根本算不上秘密。 而夏天冰这么做也是为了今天之事,紫家临时变卦,让女皇陛下十分不满。虽说女皇陛下仍会和夏家合作,难免心有芥蒂,荧舞算是拿出来贿赂龙语者的。 苏沐阳深感疑惑:“你是说寄余生吗?我一直以为‘温养器灵’的说法言而不实。” 白天一失笑:“因为你尝试过?” 苏沐阳点了点头:“但是武器和之前没有任何的区别,我用出的灵力就好像直接逸散了。” 白天一摇了摇头,看上去竟是十分的了解苏家秘传:“其实还是有一小部分灵力融入剑身了,但是你温养的时间太少了,所以感觉不到变化。要知道荧舞被连续不断地温养了一千多年,现在只是有一个懵懂的意识,只有剑主可以感觉到。” 苏沐阳半信半疑地对着荧舞用了寄余生,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也没有感觉到“懵懂的意识”。只好暂且作罢。 受难日的假期转眼间就结束了,苏沐阳又恢复到平常的生活状态,甚至比他刚来学院时还要无聊。紫堇、英格丽特这样贵族出身的学员大多回家去参加交际舞会去了,要在启蒙日之后才会回来。邢衡组织了镜花缘里剩下的高年级生去兽域狩猎,姬如玉也请假离开了学院。 虽然学院没有统一的放假时间,只要能修足毕业的学分,请多久假都没有关系,但是一般默认冬季属于放假时间。不仅因为天气太寒冷,贵族请假,而且老师们还要参加最繁忙的冬季狩猎。 冬季有些兽族要冬眠,兽人也没有人类的这些御寒衣物,普遍战斗力下降。 这段时间,学习压力都比较小,开的课也少,外出来此留学的学院也可以回家看看。这样一来,学院里的人就更少了。 苏沐阳暂时放弃了在书籍中寻找有关苏家之事的计划。图书馆里的书浩如烟海,即使有苏沐阳要找的东西,他也不一定找得到。更何况,苏沐阳自己都不太相信能找到,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要去找那些大人们隐瞒的东西。 他很清楚,被苏哲宇藏起来不让他知道的,总归不是什么好东西。 苏沐阳百无聊赖,还好夏大少暂时不会会赤城,告诉苏沐阳可以来找他玩。这样每天也有打发时间的事情可做。 因为学院里有外出狩猎的任务,而且学院里一向十分自由,所以并没有限制学生在课余时间外出。苏沐阳现在一天只有两三节课,图书馆的任务基本上可以在一个小时内结束,空闲时间他索性就到夏家的杂货店里泡着。 Chapter 39 下 夏天冰的血 某天,苏沐阳和往常一样来到夏家店铺门外,因为身后是呼啸的北风,今天还飘了一点小雪,苏沐阳速度很快地推门进去,结果一不小心和门里正要出去的人撞了一个满怀。 每次他稍微有一点点不稳重、不谨慎,总是要出事情。 苏沐阳抬头看了一眼他撞上的人,是个相貌平平的中年男子,像个铁人一样结实。而让苏沐阳的眼神多停留了一秒的是,那个人的头发。刺猬一样的发型,配上极为醒目的粉红色。发色有些不自然,就像是用画画的颜料染上去的。 苏沐阳稍微晚了一步,侧身让开位置,让对方先出去,顺带说了一声“抱歉”。 粉色刺猬头瞪了他一眼,下意识地护了一下怀中的东西。 苏沐阳以为他只是刚刚买了贵重物品的客人,所以没有太在意他,径自走进了店里面。 受难日之后,夏家的管事就回来打理店面了。夏大少也不说走,就在杂货店里占据了一个小阁楼,每天没事干就玩一样地画卷轴。管事可能是夏天冰的人,被提前打了招呼,每天苏沐阳来了就跟没有看见他一样,头也不抬地继续自己的工作。 最开始,苏沐阳每次来都跟他打个招呼,但是管事装作没有听见。苏沐阳讨了没趣,也就不再理会那个奇奇怪怪的老头,来了就自己去找夏天冰。 但是今天夏天冰看上去有些不对劲,不仅整个人没精打采的,就连天天画个不停的卷轴都被收拾起来了,看不见一点踪影。 夏大少裹着羊毛毯,缩在窗子旁的椅子里。阁楼很小,苏沐阳站直身体,抬起手就可以碰到屋顶。屋顶是三角形的,但是因为这里东西少也就不显得拥挤。面向金色大道的那面墙上有一扇占据了墙面一半的窗户,所以阁楼的采光还算不错。 阁楼里自然是没有壁炉的,之前几天,夏天冰都是在房间中放着大块的暖冰。夏天冰自己似乎很习惯自己手里的冰与火,用冰块取暖的操作看上去也很熟练。 但是他今天好像已经虚弱到没有办法凝结出灼热的冰块。房间里放了一个小炉子,温度比平常低了不少。 夏天冰见苏沐阳进来,带着歉意地笑了笑:“先凑合一下,明天我找人修一个供暖法阵,之前没有想太多,取暖的问题就偷懒了。” 苏沐阳在火炉旁坐下,动作自然地把手笼在火焰的上面,活动了一下手指,随口说:“没关系,我也不冷。倒是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夏天冰答非所问:“你刚才应该看见那个脑袋有毛病的家伙了,真倒霉,毒害自己的眼睛了。” 苏沐阳扯了扯嘴角:“我觉得还好,我遇到过更倒霉的。” 然后两人进行了一番无脑对话,你一段我一段地讲起了自己的倒霉经历。期间,夏大少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包牛肉干,又从角落里找到了大袋干红枣,串在长木签上,架在火上烤热了再吃,味道出人意料得好。 苏沐阳看着夏大少一边说着毫无营养的话,一边漫不经心地翻了翻火上的肉干,眼尖地发现了他的露出一点点的手腕上缠着绑带,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夏天冰的小臂,把他的手腕举到他自己的眼前。 “你受伤了?我把你当朋友,你却从一开始就在转移话题,这也够了吧。你连自己受伤的事都不肯告诉我?” 夏天冰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地说:“这个,也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向你卖惨了吧?也就是放了点血,过个几天的就好了,没什么事。” 在苏沐阳的注视下,夏天冰故作淡定地抽回自己的手,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泡了红枣和玫瑰花的红糖水。 苏沐阳皱了皱眉头:“那个粉红刺猬是来取你的血的?” 夏天冰忍俊不禁:“粉红刺猬,这个叫法好!” 然后在苏沐阳的怒视下,夏大少的表情一点点凝固,然后收回了自己的尬笑,一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表情,没心没肺地说:“我可是神器本体,我的血可以堪比龙血的,值钱的很,黑市上都卖到一百多金币一盎司。等哪天送你一瓶玩玩。” 苏沐阳用力地吐了一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只能没好气地说:“不用了,我还不缺钱。” 而夏天冰转眼间又回到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喂,还有,记得以后别太相信我。”他伸手点了点自己的额头,“这里可不是只听我一个人的话,毕竟神器这种东西,还有守护人什么的,不是吗?” Chapter 40 上 女皇 帝都,瑞波恩宫,莱芙厅。 坊间传闻,莱芙厅向来深受女皇陛下的钟爱,瑞奈森斯皇室所有的珍宝都像是不要钱一样堆在那里面。其间堂皇富丽,金碧辉煌。凡是可以用金币衡量的东西,在这里甚至显得不堪入目。 要知道,瑞奈森斯帝国在相对后方,领土也是最辽阔、最富饶的,富商大贾不计其数,皇室的财富更是无法估量。 事实上,莱芙厅里却是反常的空旷。 白天一懒散地坐在一个单人沙发里,面前三步远的地方放置着一个白橡木做的扶手椅,他若有若无地瞟了一眼装饰华丽的门。 下一刻,门被仆人轻轻打开。来者挥手示意所有的侍从退下,然后坐在了白天一对面的凳子上,乖巧地像是一个学生,而不是女皇。 “伊萨,你今天来晚了。”白天一笑着说。 女皇略有愧疚地低下了头:“抱歉,白先生。我被财务大臣拦住了,耽误得有些久。” 白天一缓缓地说:“掌握实权之后难免会变得忙碌起来。就算你现在的权利还不能算是很大。” 伊莎贝拉女皇孺慕地看着白天一,柔声说:“您希望我得到更多的权力吗?” 白天一失笑:“那本就是你应得的。在我支持你登基的时候起,瑞奈森斯就是你的囊中之物。只不过,有人趁我不备,从你这里偷走了。你难道不怪我吗?” 面对伊莎贝拉不解的眼神,白天一低声说:“那时候你才登基不久,算不上根基稳固,但是我却抛下你。因为一时的冲动,带着龙骑们杀入兽域深处,伤亡惨重。若非如此,你不会受委屈,当了这么多年的傀儡皇帝。” 女皇用力摇了摇头:“当初您那么做是对的,只是我们晚了一步。如果当年救下苏远山,保住苏家,我们会得到他们的信任与支持。要是我们有那个强大的盟友,瑞奈森斯会有崛起的机会,而不是继续任人宰割!” 白天一目光复杂地看进女皇那双天空一样蔚蓝的双眼,片刻之后,他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向伊莎贝拉,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 “伊萨,瑞奈森斯的崛起终将到来。”白天一轻声说,“以你哥哥奥古斯都的名义,我向你保证。不要悲伤,请你耐心地等待。” 伊莎贝拉眼中噙着泪,坚定地说:“是的,就如哥哥曾说过的那样!” 白天一等她的情绪稳定下来,平静地说:“紫家突然变卦,夏家那边的态度也变得暧昧不清,我们没有必要表现得太急切,近期暂且不要去做多余的事。” 他已经查清楚地下城插手了此事,这是很奇怪的现象。子玟早说过地下城不会随意插手世俗的事情,但是这次他们却在没有告知任何人的情况下,巧妙地让紫家家主临时改变了主意。或许是在隐晦地警告女皇,不要一下子做得太过火。 女皇乖巧地点了点头,白天一也向她点了点头,然后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离去,背影坚决而潇洒。 “等一下,白先生,”女皇突然叫住了他,“你还在等他吗?” 白天一头也不回,就像是没有听见她说的话,依旧大步走了。 与此同时,圣城阿尔希斯顿,神圣大教堂。 洛兰德忠诚地守候在教皇的身后,满头银发的老者精神矍铄,签署文书的动作流畅而自如。突然,他若有所思地看着羊皮纸上写着的一句话,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句:“瑞奈森斯的事情,长老们怎么说?” 洛兰德看似谦卑地垂下头,眼中的鄙夷毫不掩饰,嘴上恭敬地说:“长老们自有定夺,博尼费斯大人只需要耐心地等待即可。” 教皇点了点头,也就不再询问此事。在他眼里,瑞奈森斯的女皇一向安分守己,稍微给她一点甜头也未尝不可。 洛兰德依旧忠诚地站在教皇的身后,但是他的目光不再落在老人的身上,转而看向墙上挂着的画像,上一任教皇向他露出慈爱的微笑。 画的一点也不像啊,他在心中暗自腹诽。 他年幼时仰望的圣座是一个野心勃勃的,精明的,贪婪的,果敢的人,即使是远远看上一眼,就知道他有能力领导人们走向辉煌。教皇冕下就该是有着绝对力量的人,就像是狮群中最威风凛凛的狮王,而不是现在这样一个垂垂老矣的绵羊。 这样一个绵羊,即使是作为长老们的工具,也太缺乏威慑力了。 Chapter 40 下 灵剑幻境 一向沉迷修炼成天忙个不停的苏沐阳最近还算是清闲。 反倒是一向清闲的白天一最近突然就忙碌了起来,三天两头地被女皇召见,一整天不见人影都是常有的事。虽然苏沐阳没有问过白天一去干了什么,但是龙语者如此频繁地被女皇召见,看来最近的局势也并不安稳。 但是苏沐阳在白天一那里的补习,倒是雷打不动。好在苏沐阳多用了一些时间在学习苏氏八艺上,进度相当地让人感动。 所以当苏沐阳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到龙巢,发现白天一还没回来的时候,已经很习惯了。跟伊格伍兹打过招呼以后,他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将自己扔到了柔软的床上。 苏沐阳躺在床上,放空大脑地看着天花板,休息了片刻以后,他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了荧舞。 理智告诉他,现在这点空闲时间拿来冥想,可能休息的效果更好。不仅可以放松精神,而且可以修炼灵力。但是苏沐阳稍微浪费一点点时间,来好好保养这把具有特殊意义的剑。 苏沐阳像往常一样擦完荧舞,然后对着荧舞释放出寄余生。但是这一次突然就发生了变故,荧舞突然像一块磁石一样疯狂地吸收苏沐阳的灵力。苏沐阳大骇,急忙想要撤回自己的灵力,但是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灵力! 他甚至还来不及松手丢开荧舞,就被一阵眩晕感带走了全部的意识。 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纯白的世界,地面是纯白的,四周弥漫着乳白色的雾气,目光所及只有周身三丈以内。 倏忽之间,眼前雾气分开,一个白衣的少年显出身形,他看上去就像是年轻时候的苏哲宇,眉宇间带着年少的肆意和意气风发。白衣少年手里拿着一把剑,正是荧舞,然后像是没有看见苏沐阳一样,自顾自地在一旁演示剑法。 少年的剑法和剑谱上的一模一样,标准得让人找不到任何的问题,但是苏沐阳看着他一板一眼地练着风敲竹里面的招式,动作标准流畅,只觉得他缺了几分灵性,忍不住出言:“你不过是在照着样子挥剑罢了。” 白衣少年闻言停下了,转过身平静地看着苏沐阳,顷刻之间,他就被周围的雾气吞噬,然后在雾气中消弭不见。只有他手中的剑还是悬空地停留那里。 苏沐阳听见四面八方同时传来一个缥缈的声音:“你会这些剑法?你是苏家的后人?” 苏沐阳对着荧舞剑行了一个骑士礼,不卑不亢地回答:“晚辈是苏哲宇的儿子,随家父修习过风敲竹中的一百零八种剑法。敢问前辈可是荧舞的剑灵?” 那个飘渺的声音中带了惊讶:“小小年纪就学完了风敲竹真是不简单。苏哲宇既是上一任的剑主,想来你是他的继承者了,你可知为何近来三十年无人来传承此剑?” 苏沐阳答:“荧舞曾经因故流落在外,近来才被晚辈偶得。家父被教廷放逐到了兽域,我自出生以来从未接触过苏家。而且苏家已经销声匿迹,晚辈也不曾听说过有关苏家的任何事,若有供奉不周之处,万望见谅。” 剑灵似乎是沉默了半晌,然后缓缓说:“我进来感觉到苏家的血脉已经稀薄得几乎荡然无存,看来不是杞人忧天。” 此言一出,两人都陷入沉默之中。苏沐阳以前也猜测过苏家已经不复存在,但是如今听剑灵这么一说,心里还是有很复杂的感受。他从没有接触过的亲人,原来都已经死去了。 这种源自血脉的悲伤,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剑灵存在了千百年,可能已经见惯了生死离别之事,很快就不再感伤,老神在在地说:“只要还有后代就还好说,你们家的秘传还算好的,没什么特殊要求。虽不知出了什么变故,但是你我眼下也是无能为力,你还小就不要想太多,专心修炼。倒是说回来,你的修为怎么这么低?15岁,再不济也该四级了。” 苏沐阳尴尬地咳了咳:“苏家的前辈都是这么……天资卓绝吗?晚辈前些年都在打磨气海,练习剑术,没怎么在意灵力的等级。” 剑灵无奈地说:“灵力自然是重要的,先不说实力如何。若是你的灵力太低,不足以支撑此间的幻境,我就没有办法和你交流。而且你要知道,在此间修习苏家秘传可以事半功倍。” 苏沐阳感到意外之喜,赶紧问了一句:“你可以教我苏氏八艺?” 剑灵的声音似乎更加虚幻:“可以是可以,不过……” 话未说完,苏沐阳再次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他的意识被拉离了幻境。短短几句话的功夫,他体内的灵力已经几近枯竭。这时他总算理解了为什么剑灵那么嫌弃他灵力低微。 他沉下心来专心冥想,灵力恢复的速度也不慢。 不多时,比奴就来敲苏沐阳的门,在门外恭敬地说:“主人已经回来了,晚饭也准备好了。” 苏沐阳应了一声:“我这就下来。” 然后他将荧舞收回储物戒指,快步下楼。 Chapter 41 上 往事 说实话,苏沐阳有些拿不准要不要告诉白天一关于荧舞的事。虽然白天一是苏哲宇的好友,而且一直以来对他很照顾,但是荧舞的秘密毕竟事关整个苏家的秘传。 如此想来,苏哲宇可以年纪轻轻就精通苏氏八艺,和荧舞也是脱不了干系。有关秘传的任何事都要尽可能地保密,这是他接触秘传以来周围人再三向他强调的常识。 但是苏沐阳实在是想不通,为何苏哲宇会放任如此重要的荧舞剑流落在外? 白天一今天看上去精力充沛,不像前几天一副累得要死的样子。苏沐阳感觉到白天一今天心情很好,猜测是因为某些事终于落下了帷幕。 果然,他一落座,白天一就迫不及待地对他说:“我终于可以申请假期了,你想不想去别的地方玩玩?” 苏沐阳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兴致缺缺地说:“天气太冷了,我又不能前往兽域去狩猎,有什么好玩的?” 闻言,白天一也是无奈地叹气:“我好不容易忙完了,还要窝在家里带孩子。” 苏沐阳听见“带孩子”这个说法,手一抖,餐刀在盘子上划了一道印子出来。 白天一忍俊不禁:“我记得哲宇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很喜欢在各国到处跑,作为琴师也算是小有名气了。你怎么就成了老头子似的了?” 苏沐阳趁机将话题扯到苏哲宇身上:“大白,你和我爸爸是怎么认识的?” 白天一今天的心情确实很好,他稍微愣了半晌,语气自然地说:“我们年轻的时候,正在大开拓时代的黄金十年,很多年轻人都会去兽域历险。我为了寻找巨龙前往兽域,与当时刚刚离家出走的无衣和青薰结成好友。他们在天才大赛的时候就已经成了至交,本来哲宇就邀请过无衣一起去兽域。所以我们遇到哲宇的队伍以后,很自然地就加入了他们的队伍。” 伊格伍兹补充了一句:“那时候苏哲宇应该算是公认的年轻一辈第一人,而且,他们的队伍里的每一个人都不简单,他们的小队前往的地方都是最危险之地。” 白天一似乎是回忆了一下往昔,然后笑着说:“最开始我和哲宇的关系并不好,所有人都听从他的,但是我不太服气他指挥一切。后来有一天,他说我不能因为自己的情绪,让大家都陷入险境。于是我们打了一架,哲宇赢了。但是我们打完没多久,就遇到了危险,哲宇为了救我受了很重的伤。那时候我就觉得,他是很值得结交的朋友。” 苏沐阳插了一句:“你们是关系最好的朋友吗?” 白天一沉吟片刻:“你没有经历过,可能很难理解吧?我们那些一同在兽域历险的朋友,我们都是生死之交,没有说谁跟谁关系最好,因为每个人都很重要,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 苏沐阳重复了一句他的话:“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 白天一倒是语气轻松地说:“对啊,如果我们真的不合,探险小队早就散伙了。我们一起在兽域历险了那么多年,那真的是我这一生最美好的记忆啊。” 苏沐阳被白天一说的一愣,突然也向往起那种可以将后背托付给好友的感觉。 白天一突然问苏沐阳:“你说,如果我邀请哲宇来这里当老师,他会来吗?” 苏沐阳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但是还是如实地分析起来:“如果他可以治好妈妈的话,应该也就没有其他的什么事情要做了吧?但是,他们不是已经被绝罚了吗?” 白天一微微垂下眼眸:“这都不是问题,就说以他的性格,愿不愿意来?” 苏沐阳反应过来,学院那条“保护所有师生,无论他们曾经是什么人”的规定,很有可能就是白天一建立这所学院的初衷之一。不光是苏哲宇,无衣和青薰一直待在兽域很有可能也是因为某种原因不能回来。 他想起了自己刚刚到枫丹白露时的一个念头,那种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错觉。 如果大家都可以在安静平稳地生活,也没有什么不好。 伊格伍兹叹了一口气:“你这算是什么问题,就算我没有见过苏哲宇也知道他是那种随性到了极点的人。你与其在这里想象,不如到时候直接问他。他十几年前的选择不就说明了一切吗?” 苏沐阳不解:“什么选择?” 白天一想要制止伊格伍兹,但是伊格伍兹无视了他的瞪视:“为所欲为。” 苏沐阳还想要再问,但是伊格伍兹的话却被白天一打断,他生硬地说:“所以我一直在想,如果他知道了我是龙语者,会不会当场拔剑杀了我?” 伊格伍兹耸了耸肩,安静乖巧地对付自己盘子里的食物。 晚餐即将结束,白天一懒洋洋地说:“我想了一下,今天还是暂停一下课程吧。明天带你出去吃好吃的,约瑟夫大公是出了名的老饕,他弄的小型聚会还是可以去一下。不过,得给你恶补一下贵族礼仪和交际舞步。” 苏沐阳有些抵触这种社交活动,刚要出言拒绝,就听见白天一说了一句:“听说这次的主菜是龙肋排,对修炼相当有好处。” 苏沐阳迟疑地重复了一句:“主菜是龙肋排?” 白天一笑了笑:“你肯定还没吃过真正的巨龙吧?哲宇之前说是要保护珍稀物种,估计是不会再屠龙了,子玟那里不会弄什么好吃的,不可能吃得到烤龙肋排,这我早就有所体会。巨龙虽然强,但也不是不可战胜嘛,巨龙一身是宝,觊觎的人多了总有忍不住出手的。不仅是巨龙本身,龙巢里的宝藏也会被顺手牵羊。” 苏沐阳略微沉吟:“龙皮、龙鳞倒是最好的炼金材料,龙血也可以加到附魔墨水里面。但是屠龙者不经常有吧?” “当然了,也就是约瑟夫大公一年里吃得上几次龙肉。”白天一挑了一下眉,“那个老不死的实际权力比女皇还大,烤一整条龙肋排算不了什么。” 在他第三次说到龙肋排的时候,伊格纳缇伍兹狠狠瞪了他一眼。 Chapter 41 下 龙肋排 次日,身为龙语者带来的神秘少年,苏沐阳被安排坐在约瑟夫大公的长子的对面,而他的旁边坐着身为夏家嫡系的夏天冰。他们三人算是这场重量级宴会中仅有的晚辈,但是因为夏大少一来就用示意苏沐阳装作不认识他,三人算是此前从来没有见过面,也不了解彼此,坐在一起还是有些尴尬。 苏沐阳基本不开口说话,生怕被发现自己没有那么的“虔诚”。同时配合着白天一给众人一种“可能会学习龙语,成为下一位龙语者”的错觉。 约瑟夫大公的继承人毕竟已经成年,而且好歹有些脑子,所以他很清楚为了家族的利益有必要趁机和这两个少年建立良好的关系。 所以,虽然他还是一脸倨傲,但是至少没有把架子摆到两人的面前,也干什么出格的事。他们之间的气氛还算不上太糟糕。 当然,这两位客人都有些来头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约瑟夫少爷感觉到这两个人都相当的危险,本能地不想招惹。 苏沐阳默默吃东西,看着夏大少和约瑟夫少爷渐渐熟络起来,然后侃侃而谈。话题从最近的战况扯到顶级法杖,顺便讨论了一下昆吾族制作的法杖好还是珈蓝法师塔出品的法杖好,然后又顺带聊了一下顶级武器,其中提到教廷的圣骑士长是如何用十大名剑之一的“圣乔治”屠杀那只曾经作恶多端、如今被端上餐桌的龙。 突然约瑟夫少爷将话题扯到苏沐阳身上:“那么,龙语者大人今天带来的这个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苏沐阳这才想起来自己一直没有自我介绍,主要是他和白天一来的时候,约瑟夫家的人十分自然熟地同他们寒暄,根本没有问过他的身份。 苏沐阳刚开口说:“我叫……” 夏天冰有些失礼地打断了他:“就算不知道他的名字也没有关系吧?如果下次还有机会见面,也就该叫他龙语者大人了吧?” 夏天冰的话听上去有几分调侃打趣的意味,就好像同为贵族的他和约瑟夫已经是熟络的好友,而苏沐阳还处在不一定有价值结交的位置。 约瑟夫少爷在心里给夏天冰打了一个纨绔蠢货的标签,任由夏天冰有把话题扯开。 苏沐阳倒是这才注意到,夏天冰从来没有问过他的名字和身份,结合到他曾经不着边际地说过“他的脑袋不只听他一个人的话”,突然意识到夏天冰这么刻意的举动很可能是在提防夏家,或许是某种搜查记忆的精神系法术,或者是可以让人知无不言的药剂。 或许夏大少有办法隐藏他去杂货店找他的事情,但是隐瞒不了所有的事情。且不说夏大少来此的目的,两人既然是在外人面前,装作关系不佳倒也是个好主意。 苏沐阳相同其中的道理,便顺着夏天冰的意思表现出隐隐的怒火和对夏天冰的敌意。一直到他们离开约瑟夫家都没有对夏天冰说过一句话。 烤龙肋排吃起来稍微有些油腻,比牛肉还要硬,而且苏沐阳总有一种这个肉不新鲜的感觉。倒是作为副菜的天浪金宵鱼比较好吃,因为是深海鱼,鱼肉紧致细嫩,整道菜清新爽口。 甜点是淋了雀桃酱的舒芙蕾,柔软香甜的舒芙蕾配上清甜中带有果香的雀桃酱,口感梦幻迷人。美中不足是雀桃酱的甜味太重,比起新鲜雀桃而言显得生硬得多,吃到后面有些腻人。 总而言之,这次宴会让苏沐阳大失所望。 舞会开始之前,白天一就收到雪鸢带来的纸条,匆匆带着苏沐阳离开了宴会,这倒是合了苏沐阳的意。 但是两人刚坐上马车,白天一就把空白的纸条扔进了烛台里,嘴里还对苏沐阳抱怨:“就因为你那糟糕的舞技,我放弃了一个难得的好机会啊!多萝西女公爵刚从乡下回来,说是去调养身体,估计是怕牵扯到最近的事情里面,回来后也一直在躲我,这好不容易见上一面。啧啧啧,薄情的权贵啊。” 说着他用食指抚摸雪鸢后颈的绒毛,漫不经心地吹了一个口哨,逗着手边的鸟,像极了一个花花公子。 介于昨天晚上他教苏沐阳怎么跳舞时,脚都要被苏沐阳踩肿了,为了贵族小姐们的玉足着想,果断决定带着他找机会翘掉舞会。所谓女皇的传唤不过是个幌子,这些人总不可能去向女皇陛下求证吧? 苏沐阳适时地追问了一句:“最近帝都出了什么事吗?夏家让那个人来到底是什么意思?” 白天一冷笑了一声:“当然是来向我们的女皇陛下表忠心,那些老家伙再怎么老眼昏花也不会看不清现在的局势。教廷已经越来越容不下世家了,但是女皇还需要盟友。再怎么蠢也不至于站错队吧?” 苏沐阳微微皱眉,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教廷容不下世家”,看来其中的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Chapter 42 上 施法原理 苏沐阳从第二次进入荧舞的幻境起,就一直在跟随剑灵学习剑舞。不知是荧舞对自己幻化成的形象酷似苏哲宇一事浑然不知,还是他对苏哲宇的外貌很满意,而苏沐阳也没有出言告知,就好像还是跟随哲宇在学习。 但是他除了在幻境中练习剑舞之外,实在是抽不出时间练习,因为夏天冰那次晚宴之后的第二天,夏大少就突发奇想决定教他一些法师控制灵力的技巧。 或者说是夏天冰自己的技巧更合适。 在灵力亲和方面,即使是先天灵力高达97的苏沐阳也无法跟身为神器的夏天冰相比。法杖作为法师施法的凭借,其作用主要就是提高法师与自然灵力的沟通能力,而夏天冰几乎可以说是拥有随意调令天地间灵力的能力。 对于他来说根本就没有必要修炼自身的灵力,只要有咒语就可以释放法术,就算是九级的禁术也可以轻松使用。 但是夏天冰还是像一个普通的法师一样提升着自己体内的灵力,顺便尝试着自创法术,以及施法方式。 当年苏哲宇在苏沐阳刚开辟气海时,曾经告诉过他法术的大致原理,怎么更合理地施放法术。 释放法术的原理是控制自身内灵力,使其保持特定频率,乃至与自然元素共振,然后将灵力释放出去调动自然间的灵力。 咒语只是一个特殊的引子,是用以确定特殊节奏的媒介,让灵力在外放的瞬间完成与周围的灵力的共振,然后引导着这些灵力转换频率。 低级法术可以不考虑共振,只用自身灵力完成,但是高级法术所需灵力量极大,必须与自然中的灵力共振来完成。 理论上来说,自创特定方式控制灵力的输出,甚至是在常见魔法的基础上改变灵力共振频率,这就是最简单的自创技能。 夏天冰自己摸索出来的规律与此大同小异,但是他却有一种更为简洁的思路,那就是先将自己的灵力外放,然后通过自身与灵力的亲和直接调动天地间游离的灵力,引导周围的灵力改变状态。 也就是说,根本就不用找某个特殊的频率,直接通过自己的指令调动灵力。 但是这个方法下,控制灵力的方式就变得更加玄奥。按照夏大少的话来说就是“心想事成”,只要有控制它的念头,自然而然地就可以控制。 这种方法下,在释放法术时使用的灵力量变得十分关键,本来相同的法术、武技,使用更多的灵力,效果就会不同,在玄学方法下,输出的灵力量必然导致法术完成的难易程度有变化。 同时,瞬发法术变得更容易完成。 本来苏沐阳是没有必要学习这种施法方法的,因为他并不是一个法师。而且,早在他还在兽域历练的时候,哲宇就给过他一枚白色的戒指,戒指非常朴素,没有任何修饰。哲宇按照等级在里面封印了所有的通用法术,以及所有的骑士标准武技,其中的重中之重是光系魔法大全。 所以说,虽然苏哲宇手把手教给苏沐阳的都是秘传,但是苏沐阳还是学到了那些没有背景、传承、奇遇,也不是圣殿骑士的骑士都会学到的基础能力。 大家都可以学到并不意味着无用。真正要把他们用好必须最大限度地发挥他们的威力。那就必须有丰富的战斗经验,在不同的情况下使用最合适的武技、法术。 苏沐阳在地下城的时候,为了节省灵力,自行研究过一级的光系法术,也就是最简单的光球术、光刃术。恰恰光球术和光刃术就可以衍生出的变种法术是最多的!因为他们基础、简单,可以自由发挥的空间更大。 光元素的可塑性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特性,这就意味着光灵力可以产生很多形式的光,不同的形状、不同的性质,以及不同的用处。 例如仅有的九级光系魔法——光火通用的极炽光束、光风通用的辉耀天国、光水通用的极限治愈术,还可以加上神术中的圣光制裁,以及神降术光神降临。它们的威力、效果是完全不同的,但是本质上都是光灵力。 苏沐阳最终找到几个比较有用的变种法术,比如那个可以远程操控的闪光光球,以及他用来构建伪辉耀风暴的减量版光刃。 而这次跟随夏天冰学习特殊的施法方法,可以说是给他再添了一张底牌。 Chapter 42 中 良药苦口 但是苏沐阳为了在图书馆高层查阅的权限,坚持着没有退掉图书馆的任务。白天一那边更是不好开口,也不愿意取消有关苏氏八艺的训练。 这样一来,虽然他每天应付老师的课程游刃有余,但是却因为以上种种事情,每天忙得团团转。别说是参加镜花缘的活动,就连去竞技场找人打架的时间都没有。 这种情况直到冬末从有所好转,夏大少启程回夏家所在的赤城,而荧舞也终于将所有的剑舞都向苏沐阳传授完。 苏沐阳刚结束图书馆的任务,想赶在午餐时间结束以前赶到学校的食堂吃饭,结果在路边被邢衡抓住。 看到进来没怎么见面的邢衡。苏沐阳这才想起自己将结社的事情完全抛在脑后,不禁有点小小的惭愧。 邢衡看上去有几分疲惫:“大阳,终于碰到你了!这几天怎么找你都抓不到人。” 苏沐阳尴尬地笑了笑:“学长,你找我有什么事?” 邢衡长叹一声:“现在有空吧?跟我一起去趟医务室,老大满身是血地从传送阵里出来就晕倒了,那天在传送阵那里还吓到不少人,他醒了以后就跟我说要见你。” 苏沐阳微微一惊:“社长?他受了多重的伤?” 邢衡又叹了一口气:“去了你就知道了,现在基本是一级残废。我连着守了几天,根本没法休息,现在困得不行。” 苏沐阳想到有劳邢衡到处找他,不禁更加愧疚,想都没想就说:“学长,我们现在就过去吧,之后你还可以去好好休息一下。” 邢衡再次叹了一口气,一脸生无可恋地说:“我下午还有课,不说了,现在就靠体力药剂续命。” 两人马不停蹄地赶到医务室,刚好赶上林家的医师将一碗药端到病房里。医师小姐姐相貌平平,但是一双手一看就是被精心保养过,十指如葱心细白,但是手中端的药,即使隔着老远都可以闻到让人色变的恐怖苦味。 姬如玉靠在床头上,向医师道过谢,伸手接过一大碗苦药,但是他双手不停地抖,险些端不住手里的碗。 邢衡上前接过他手里的药碗,翻了一个白眼:“老大,你是想把药都洒出去,然后可以少喝一点吗?” 一旁的医师笑着说:“也就是治你们这些从晋国来的学生,才敢用汤药,西方人根本不敢喝。” 虽然林家所在的青城,以及夏家所在的赤城,紫家所在的紫城是在米勒可湾以东,但是这些地方实际上属于瑞奈森斯。然而,这三家选择加入瑞奈森斯不过是百年之内的事情。且不说瑞奈森斯人是否发自内心地接纳他们,就连他们自己也没有全然融入瑞奈森斯的想法。 林家的医师吩咐了几句就离开了,邢衡不由分说地给姬如玉灌下汤药,然后端着空碗出去了。 姬如玉喝下一大碗刚熬出来还滚烫的药,满脸通红,他吐了一下舌头,笑着说:“这种药就得趁热一口闷,不然苦的没法喝!” 说着,他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个卷轴,撕了一下,却没有撕开。苏沐阳一言不发地从他手里抽过卷轴,利索地撕开,眉头已经紧紧皱起。 虽然姬如玉现在看上去和平常没有两样,但是他可以坐起来已经是全靠他的意识在强撑着。 Chapter 42 下 死而后生 “你伤的很重?” 姬如玉倒毫不担心地挤出笑容来:“死不了!你知道原初吧?” “原初?”苏沐阳疑惑地重复了一下,“好像是兽域里的一个人类组织。” “原初是唯一一个公开反对教廷的人类组织,名义上说,所有成员都在绝罚范围内,并且知道具体身份的人都在教廷的异端名单和通缉令上。主要活动在兽域以及晋国的边境,成员众多而且神秘。和刺客组织夜行者一样,他们所在何处并不为外人所知。我上次没有机会跟你说此事,我的小哥哥姜阴阳就是原初的创立者。所以我去找小哥哥不仅要深入兽域,小心旁系的追杀,而且不能向学院求救。” 说到此处,他苦笑一声,苏沐阳并不知道怎么接话,于是只能保持沉默。 “但是,这一路付出的所有代价都是值得的!”姬如玉很快调整好自己的表情,“我想要知道是答案都已经得到,而且小哥哥的朋友顺便帮我算了一卦,只是占卜的结果不太好罢了。” “是什么?”苏沐阳脱口而出。 “祸起萧墙,九死一生。”姬如玉顿了一下,将另外八个字咽了回去。 苏沐阳并不发表议论,转而说:“我现在就把洞天石扉的钥匙还给你吧?” 姬如玉摇了摇头:“这个不着急,日后我自会来向你要。” “那……学长找我有什么事?” 姬如玉让苏沐阳走近点,伸出手,苏沐阳便将自己的手递到了姬如玉的眼前。姬如玉手腕一翻,像是脱力地垂在了他的手上,一块冰凉的玉石落在了苏沐阳的手里。 姬如玉对苏沐阳耳语:“这是小哥哥托我带给你的,不要让任何人看见,在储物戒指里藏好。以后要是有麻烦,可以用这只玉蝉找到他。” 苏沐阳虚握住姬如玉递来的东西,从自己的指缝里看见漆黑如墨的玉石,然后也神不知鬼不觉地收回到自己的储物戒指里。 “还有一事。”尽管已经十分疲惫,姬如玉还是强撑着说完,“你知不知道芙洛维帝室和我们交流学习的事情?” “交流学习?”苏沐阳一怔。 姬如玉失笑:“你前段时间是去冬眠了吗?听好了,最近十年评出的四大美人里,有两个在芙洛维,分别是烈焰玫瑰和寒霜玫瑰,而且她们都是公主。只不过寒霜玫瑰芙洛维皇帝是侄女,因为受到宠爱才赐下公主的封号,而烈焰玫瑰是皇帝是亲女儿。我估计你不知道,烈焰玫瑰的未婚夫就是瑞奈森斯最有权势的拉塞尔大公的继承人。” “不会她们……要来吧?”苏沐阳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姬如玉点了点头:“瑞奈森斯的女皇一向没有实权,真正掌权的是三大公爵,拉塞尔、约瑟夫和道格拉斯。只不过道格拉斯大公年事已高,而且后辈无能,我在原初那里时就听说女皇从他手里收回了一部分权势。但是拉瑟尔和约瑟夫本来就差不多要瓜分完道格拉斯的权力了。为了小拉塞尔可以顺利同芙洛维联姻,老公爵决定让他和那边的公主增进一下感情。” 苏沐阳干巴巴地说:“所以,芙洛维帝室趁机让烈焰玫瑰来我们这里入学?” “寒霜玫瑰随行,”姬如玉补充,“为期一年。” Chapter 43 牧灵魂的歌女 虽然苏沐阳从第一次见到郝新晴出手时就对郝家的秘法很感兴趣,一直想要与她切磋一二,但是到了第二天他却不得不爽约。因为子玟受到了一封来自苏哲宇的密函,要苏沐阳即刻启程去无云山一趟。 苏沐阳写了一封言辞诚恳的信,托邢衡带给郝新晴,然后就跟着子玟派来的人离开了瑞奈森斯皇家学院。他来学院之前就和子玟约定好,绝不提他已经离开地下城一事。而子玟派来护送苏沐阳去兽域的属下也是苏沐阳很熟悉的人——“牧灵歌姬”缇娜。 两人一开始就统一了口径,接到信时苏沐阳正在地下城的试炼之地历练,所以稍微耽误了两天才启程。 试炼之地在地下城之下,一共有18层,用来训练地下城城主的属下,只有将某一层的试炼完成才可以离开。而且它里面的情况十分特殊,其中有众多机关、奇遇与实力高深莫测的守门人,即使是城主子玟亲自去将人带出来也要费一番功夫,所以他们的说法也并没有太大的破绽。 为了隐藏无云山的位置,无衣他们没有在无云山上设置传送法阵,毕竟每次使用传送法阵都会留下明显的灵力波动。若是存心寻找,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可以找到传送后留下的痕迹。 但是如果想要快速地前往无云山附近,最好的办法还是飞行。因为在地面前行,一路上难免遇到不少兽域挡路。 本来在兽域上空飞行是很危险的一件事,因为途中你会飞跃不知多少兽族的领地,这种大摇大摆地入侵兽族领地相当于是对这只兽族的挑衅。如果兽族的实力低微,只好忍气吞声,但是如果它足够强大,或者会飞行,是会直接来攻击入侵者的。 顶级强者可以用自己的威压震慑地面上的兽族,而足以和他抗衡的强大兽族还是有些智慧的,除非闲得不行,一般不会出手。 还有一种,如果飞行的速度足够快,也是可以在兽族攻击之前离开它的领地,就算是某个兽族因此震怒,也不会影响到飞行者的进程。 他们这次前往无云山,明显是属于后者。但是苏沐阳和缇娜坐的马车就算是在高空中急速行进也如履平地,甚至比在地上跑的马车还要平稳,可见这些拉车的暗色飞马绝非凡品。 缇娜坐姿端正,浑身肌肉紧绷着,保持着戒备的状态,一身黑色的劲装和一双没有任何温度的翡翠色眼眸让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冰冷的杀手。不过,现在她并没有戴身为子玟的侍女一定要时刻戴着的黑色面纱,精致的五官让她看上去不像是杀手,而像一个僵硬的洋娃娃。 她这样没有感情的杀手在地下城多如草芥,如果说她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大概是一头银灰色的长发,这让尚且年轻的她看上去就像萦绕着森森的死气。 因为无事可做,苏沐阳忍不住猜测此行的目的,苏哲宇突然叫他速去无云山实在太反常,他也没有什么线索,只好先按捺住内心的想法,随口问了一句:“缇娜,子玟大人有说是为了何事前往兽域吗?” 缇娜偏着头看了他一眼,眼里难得有了些许温柔,低声说:“我也不知道。但是子玟大人交代我,路上照顾好您。为了大人的安全,子玟大人特意将遣恶令给我。” 所谓遣恶令是地下城城主的令牌,可以调动地下城的一切势力。虽然地下城只是一座城,但是同时也是一张遍布全大陆的地下暗网。比奴族千百年来修建了庞大的地下系统,据说只有子玟知道全貌。而遣恶令不仅可以调动这张地下暗网,而且有子玟亲至的同等效力。 也就是说,他们这一趟全程都有整个地下城的势力在暗中保护。 而缇娜可以成为子玟身边唯二的侍女之一,靠的自然不是美貌,而是战斗力。缇娜和奥菲利娅没有在地下城最重要的竞技场、拍卖场、赌场中任职,但是子玟手下的任何一人都不敢对二女稍有不敬,即便有人是顾虑到二女时刻侍奉在子玟身边,但是她们的实力也可见一斑。 相传缇娜出生在兽域里,自幼就是亡命之徒,她在刀尖上舔着血长大。在成为子玟的侍女之前,她已经杀过很多人,每次杀人后她都会在尸体上唱歌。她十二岁时开始跟随子玟,在子玟那里获得了“牧灵魂的歌女”这样的爱称,以及一个特殊的能力——号令亡者。 苏沐阳没有见过缇娜全力出手,也无从知道“号令亡者”到底是真是假,但是苏沐阳见过缇娜用一对短剑、一套最凌厉的杀招逼得七级高手节节败退。虽说在地下城不能使用灵力,但是七级强者的武技总不会太差,而且进入七级以后身体强度也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所以缇娜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现在只有缇娜陪同,苏沐阳也并不担心会在兽域遭遇生命危险,除了相信自己和缇娜的实力,也是因为相信子玟和地下城。 苏沐阳跟随缇娜走进无云山下的云海,青薰已经站在云梯前等候他们。苏沐阳一见到她就急忙问:“出什么事了吗?还是我妈妈已经恢复了?” 青薰摇了摇头,伸手理了理苏沐阳的头发:“你不用着急,这次叫你回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苏沐阳心有疑惑,只好先跟着青薰走上山。一路上青薰关切地问他的近况,苏沐阳一一回答,若是稍有破绽,身后的缇娜也会帮他把话说圆。 无衣和焱耀与三年多以前并无太大变化,但是哲宇的两鬓已经出现了少许的白发。虽然哲宇的年纪已经到了中年,但是九级的强者看上去一向比实际年龄要小得多,像他这样不到五十岁的还可以保持在最鼎盛的状态,而他却开始显老,这让苏沐阳稍有些愕然。 苏哲宇领着苏沐阳来到放置天素泠身体的石室,里面比三年前多了一堆杂乱堆放的羊皮纸。苏哲宇手指挥了挥,就凭空出现了两张扶手椅,父子二人坐在天素泠的身边,倒也算是难得的一家团聚。 Chapter 44 神魔 苏哲宇不提要苏沐阳过来是为了什么,也不问儿子的近况,而是问了他一句:“你知道为什么人类始终相信神明吗?” 这个问题苏沐阳已经思考过很久,于是不假思索地说:“因为神明不时展示他们的力量。” 苏哲宇点了点头:“这是很重要的一点,但是还有一点同样重要,因为人类文明没有留下任何启蒙之前的记录、传说,甚至没有任何未启蒙时的人类文明留下的痕迹。人类的历史是从阿比亚历元年,诸神赐予人类文明开始的,人类只能相信神祇所说的一切。” 苏沐阳全段时间还是看了一些有关历史方面的著作,早就心有疑惑:“难道人类真的是神明创造的吗?人类的文明真的是源自神明的启蒙吗?” 苏哲宇垂下眼:“看来是我们太矫枉过正了,你对教廷和人类的历史知道得还是太少。 “教廷宣扬的神创论是说众神在七日之内创造了世界,但是创造人类不过是随手而为。在人类之前,神明启蒙过很多的种族,但是没有一个可以永恒地供奉他们,所以神们也抛弃了他们。最后,人类被选中了。也就是说,教廷承认在神明选择人类之前,我们和现在的兽族没有分别。” “所以,我们人类的过往,人类文明究竟是怎么产生的并不重要,只有侍奉神明是我们存在的意义?”苏沐阳的语气中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嘲讽。 苏哲宇冷笑一声:“人类已经相信了快两千年了。人类盲目地信仰神明,神所说的一切在这个文明里根深蒂固。我们已经尽可能地减少教廷对你的影响,你并不信神,如果我现在告诉你皈依一位异神,就可以实现你所有的愿望,你怎么想?” 苏沐阳沉吟了片刻:“我不相信有不劳而获的事情。要么是这个人在骗我,要么是这个异神有自己的目的。” 苏哲宇继续追问:“如果是通过向这位异神献上祭品呢?作为等价交换,你献上足够珍贵的祭品,最为回报,他可以实现任何的愿望。” 苏沐阳皱起了眉头:“虽然这和教廷所做所为在本质上差不多,但是你这么一说,我还是觉得对方不怀好意。当然,我一直以来也觉得神明有某种不可告人的恶意。” 苏哲宇微微颔首:“这就是关键所在。人类文明是在神的启蒙下形成的,人的价值观念、审美甚至对一切事物的认知都是神安排的,就算是最开始不信神的人也会受到这些带来的潜移默化的影响。如此一来,想要控制人类就变得很简单了。 “而且神明们还有一点很聪明,他们没有隐瞒某些和他们一样强大的存在,也就是他们所说的魔族,或者说恶魔。魔族引诱神明庇护的种族背叛神族,于是这些种族走向堕落、毁灭。在这种解释下兽族、兽人攻击我们也是魔族的命令。这其中还有一个非常有趣的悖论,既然神王全知全能,为什么不能战胜魔族,为什么人类没有办法消灭魔族手下的兽人?而神给出的解释就是人类不够虔诚。” 苏沐阳感到一阵寒意,沉声说:“如果不信神,或者信仰某个不真实存在的神明,也就不会相信其他那些和神明一样的存在,他们就没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反抗诸神。教廷在异教徒不成气候之时,已经将他们通通消灭。如果异教徒所信仰的神明是真实存在的,那就是邪恶的魔族,他们就是叛徒,就是全人类的敌人。教廷让所有人相信只有他们是正义的。” 苏哲宇笑了笑:“的确如此,你比我想的还要聪明,这些都看得很透。所以,你明白为什么这个大陆上的人从没有信仰其他宗教了吧。” 苏沐阳点了点头,但是还是有很多疑问:“可是神明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难道就没有人怀疑他们和魔族在本质上是一样的吗?” 苏哲宇说:“其实他们的做法和之前所讲的一样,那就是将自己摆在绝对正义的位置上。这个世界本来是和平美好的,但是魔族打破了平衡,挑起了战争——也就是神话里的“神魔之战”。虽然神明暂时地打败了魔族,但是神族也是元气大伤。人类的信仰可以给神明带来力量,最终他们会战胜魔族。同时神还告诫人们,神明决定着人类的命运,要一直乖乖听话,只有才不会像以前的文明那样受恶魔蛊惑而堕落,只有这样才可以一直存在下去。” 苏沐阳严肃地说:“如果神真的可以决定我们的命运,为什么以前的文明最终都抛弃了自己的信仰?就算是最虔诚的信徒,不也遭受厄运?” 苏哲宇愣了一瞬,然后失笑:“可是这个简单的道理人们就是不懂,就算有人懂了,也不敢说出来。” 苏沐阳犹豫了一下,要不要现在问苏哲宇有关苏家的事,他已经大概猜出来了,苏哲宇曾经挑战了神明的权威而代价就是苏家的覆灭。 但是最终他什么都没有说。 一来,这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不适合现在提起,二来,现在不是摊牌的好时候,苏沐阳没有办法解释自己的消息来源。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苏哲宇主动开口说:“言归正传,你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复活一个人的方法。最常见的就是神术里的大复活术,或者向神明祈祷、献祭,当然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比如说珍贵的渡命莲花,或者传说中深海里那些鲛人的鲛珠等等。但是这些无一例外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然而,就算不提所谓的代价,也有一个限制就是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复活神明亲手杀死或者受神罚而死的人。” 苏沐阳联想到苏哲宇这些年干的事,然后突然有些明白苏哲宇的意思。 “所以你们能找到的救我妈妈的方法,就是向魔族献祭,利用他们可以和神明抗衡的力量。” 苏哲宇并不意外苏沐阳这么肯定地说出来的猜测无限接近与真相,毕竟他刻意引导苏沐阳猜到这些。对苏哲宇而言,他早就看清了神明的把戏,对神明没有信仰了,但是他又知道神明、恶魔是真实存在的,所以他陷入了一种矛盾的状态。 最终,他以一种近乎是狂妄的态度面对神明,那就是和所谓神的存在平起平坐。就算是“献祭”,在他的眼里都不过是一种等价交换。 受苏哲宇影响的苏沐阳,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三观不正。他不信神,就算是知道有神祇这样强大的存在,也毫无敬畏之心。而且他的实力还不算强,也没有真正面对过神明的力量,所以在他的眼里,神和无比强大的人没有什么区别。 因为看的太通透,所以没有受到所谓的阵营、立场的约束。 神,或者魔,并没有区别。 苏哲宇摇了摇头说:“并不是魔族,准确地说是异神。当年,子玟告诉我,地下城其实才是最大的异端。子玟带着地下城的人追随某个称为冥王的异神,冥王声称掌管万事万物的命运。那个异神不许他们称自己为神,也不许他们插手到神魔之间的斗争中去。但是冥王在本质上和教廷的神明没什么两样,姑且称之为异神。” “子玟说地下城以及子玟这个名字都是为了完成冥王的命令而存在的,但是并没有说到底是什么样的命令。本来,按道理说,冥王不会出手帮助我们,但是子玟向冥王祈祷之后,冥王却答应了我们的诉求。只要献祭足够珍贵的祭品,就可以实现我们的心愿。” 说到此处他一脸无奈:“但是我最近总有一种被子玟坑了的感觉。我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子玟提供的献祭法阵没有办法启动。子玟说是因为祭品不够我们发动交易的仪式,但是按道理来说,这些祭品都够发动好几次神王的神降了,所以我们还在找原因。” 说到此处,就连苏沐阳都隐约有不对劲的感觉,苏哲宇不可能没有察觉到。但是苏哲宇他们还是选择了将这条路走通。不光是因为他们马上就要走到底了,更重要的是他们无路可走。 无论是苏哲宇,还是苏沐阳,他们都没有想到过放弃天素泠。无论是面对何种情况。 苏哲宇有些无奈地扯过来一张羊皮纸:“这份记载是苏家前辈在某处上古遗迹中发现的,上面说召唤神明的法阵要用血亲的血液绘制法阵。虽然和眼下的情况有些不同,但是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姑且试一下,万一成功了呢?” 既然都是死马当活马医了,苏沐阳也没有废话,就算他觉得不靠谱,还是当即接过苏哲宇拿出的银质短刀,利落地划开自己的手心。 殷红的血液流进事先准备好的器皿里,苏沐阳体内的灵力很快治愈了伤口,他又再次划开掌心,如此反复了几次。直到苏哲宇实在看不下去阻止了他,他的脸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显得苍白。 Chapter 45 上 平心静气 召唤冥王的仪式没有过多要求,而苏沐阳身上还带着诅咒,长时间待在兽域还是太危险,早点结束也好早点回去。苏哲宇给苏沐阳塞了一大堆补血的药材以后,就着手准备仪式。 但是结果不尽人意,并没有召唤来冥王。 一直到回到学院,苏沐阳仍是在想苏哲宇告诉他的那些事情。 苏哲宇告诉了他关于教廷的某真相,但并没有告诉他该怎么做。苏沐阳很清楚最聪明的做法就是装作不知道,生活一切照常。 但是他心中始终是意难平。 回到学院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请假,然后在龙巢里闭关冥想。不去想苏家或者教廷的任何事情,不去想苏哲宇的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去想他以后该怎么办。 这期间苏沐阳就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动,不回应外界的一切,不管白天一是不是在喊他,也不进入荧舞的幻境,他抛开所有的一切,只是专心地控制灵力在经脉里流淌。 周而复始,轮回不止。 终于到了某一刻,中正柔和的光灵力平静下了他所有激荡不息的心绪。而在这段时间里,他体内的灵力量也在不断增长。 除非苏沐阳这样长期打磨气海,一般来说,职业者在一二级时的灵力量相当有限。但是三级是一个灵力量突飞猛进的阶段。 整个气海处在本源灵媒里,这使得经脉中的灵力可以直接在气海中转化成灵媒。三级的职业者可以将经脉里所有灵力都转化成灵媒,虽然在此过程中经脉和气海容量不变,但是灵力转化成灵媒的过程中大量的灵力会被压缩,会自然而然地增加一个人的灵力总量。 现在他修炼到了三级的一个重要节点,也就是身体里的灵力已经全部转化成更高浓度的灵媒。 但是本源灵媒刚凝结的时候,状态会比自然中的灵媒还要松散。现在只是松散的灵力充满了经脉,如果利用气海中的灵力漩涡进一步压缩灵媒,灵力总量可以再次提升。 如果灵媒压缩到了某个极限的点,这时候会形成一个灵窍。灵窍的作用和气海相似,而且吸收、提炼灵力的效率会比气海更高。形成一个灵窍就是进入四级的标志。 如果只是想要追求所谓的等级,就可以开始向五级修炼,但是灵窍不同于气海,没有漩涡存在,即使再多的灵窍也不会使灵力运行紊乱,所以灵窍的数量是没有上限的。 无论是压缩灵媒,还是形成灵窍,这其中都是没有捷径可走的。只能通过枯燥的冥想,不断堆积水磨工夫。如果是形成一个灵窍并不算困难,一次次压缩灵力的过程总会到头,但是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耐心、时间和精力来磨。 但是苏沐阳不急不躁,有条不紊地一遍遍重复将灵力转化成灵媒,在将灵媒反复压缩的过程。 这样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虽然他还没有形成一个真正的灵窍,但是体内的灵媒已经比自然存在的灵媒还要凝实,比起最开始的柔和光团,这些灵媒变得耀眼得多,尤其是气海核心之中那一小点压缩次数最多的灵媒,已经亮得像太阳一样无法直视。 在形成灵窍之前,身体里的灵力尽数被转化成灵媒是非常不方便的,因为灵媒只能直接外放,如果要使用其他的法术、武技还是要使用灵力。在形成灵窍之后,灵窍会直接将自然中的灵力吸收,然后转化成高精度的灵力或者灵媒。 苏沐阳从冥想中清醒过来,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过去了多久,身体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疼痛不已。 职业者的身体强度远比普通人好,恢复起来也更快,但是除非是药皇心经那种特殊的冥想法,一般的冥想并不能缓解身体的疼痛。 体内充盈的灵力可以提供体力,但是不会消除身体的本能,就像是修炼不能真正取代进食。普通食物中含有的灵力不多,高级职业者冥想获得的灵力远超进食所得。可是如果长时间不吃东西,就算是他还可以保持良好的体能状态,还是会感觉到饥饿。 这也就是为什么非紧急情况下,职业者仍会保持正常人一样的生活方式。 Chapter 45 下 问心无愧 苏沐阳起身伸了一个懒腰,活动一下肢体,强悍的身体素质让自我恢复变得很容易,疼痛感慢慢缓解,随后饥饿感席卷而来。 虽然这种感觉不会影响到他的活动,但是负面的感觉总归是不好。苏沐阳打算稍微洗漱一番,就下楼去觅食。 出乎意料的是,他一开门就看见白天一守在门外。 “大白,有什么事吗?”苏沐阳稍微一愣。 白天一看他已经恢复了正常状态,显而易见地松了一口气,他没有问苏沐阳这次外出发生了什么,只是伸手揉了揉苏沐阳的头发,笑着说:“我就来看看你,没事了就好,去吃饭吧。” 苏沐阳主动说:“大白,我这几天已经想好了,我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了。” 白天一点了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就好好上学,不想别的事。”苏沐阳顿了一下,“直到我有足够的实力自保。” 白天一挑了一下眉,苏沐阳这句话说的很突兀。与其说是幡然醒悟,然后一下子就看开了,不如说是某种承诺。 “你这么说真让我欣慰啊,”白天一长叹一声,“终于不用担心你会去到处惹麻烦了。” 苏沐阳汗颜:“我以前也没有到处惹麻烦啊。” 白天一不去计较他到处找人打架,以及和夏大少走得太近的事,但是不可否认苏沐阳也确实没有招惹来什么棘手的麻烦。 苏沐阳知道自己现在就是要提升灵力水平,而打磨灵力无疑需要耐心,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不该心急。 现在正处在上午第一节课的时间,苏沐阳吃了一份丰盛的早饭,然后去教务处撤销请假,刚好赶着时间去上第二节课。 苏沐阳一走进教室发现所有人都看着他,在他之后来的人也是一进门就盯着他看,就算是苏沐阳习惯无视他人的眼光还是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心里暗想自己的行为是不是太异类,或者今天不小心把衣服穿反了。 他甚至下意识地确定了一下,自己的扣子是不是扣得整整齐齐。 苏沐阳在一年级生里非常有名,但是他自己却不知道。他突然请了个不短的假,许多同学都很好奇,他一回来自然就受到了围观。 但是随着老师来到教室,同学们的目光总算是有所收敛。春季开始课业渐渐加重,不是每个人都能应付得来课程。 苏沐阳规规矩矩地坐在教室里时,难得认真地讲一堂课从头听到尾,不可思议地感到心情轻松。老师讲得内容一如既往地简单,但是平心而论,并不枯燥,甚至可以说是引人入胜。 大课结束的时候,苏沐阳又一次出乎意料地看见邢衡在门口等他。 “大阳,你终于回来了。社团那边会显示请假外出的名单,我也是刚知道你回来了,顺便去龙语者那里要了你的课表。” 邢衡似乎并不知道他闭关一事,苏沐阳也没有刻意告诉他,就当自己是有事回家了一趟才回来。 邢衡见他有些懵,笑着揽在苏沐阳的肩上,扯着苏沐阳边走边说:“今天社团活动,中午的时候有人带吃的来,先去竞技场锤爆蓝龙,走吧!” 苏沐阳笑着点了点头,默默地将一部分灵媒转化成灵力,虽然不多,但是算是给自己的灵力腾了一点地方。 邢衡瞥见苏沐阳嘴角好弧度,跟见了鬼一样:“你刚才居然笑了?” 苏沐阳以前习惯地在他人面前隐藏自己的情绪,现在彻底将自己当成了一个普通的学生,还算了解他的邢衡倒是有些小小的不习惯。 他露出明显的嫌弃,甩开邢衡的手,虽然快步走到了邢衡的前面,但是方向却是向竞技场去的。 Chapter 46 上 姬如玉 苏沐阳走进竞技场的时候,明显感觉到里面喧闹的人群安静了一下。某些学长想到了冬天之前被他越级吊打的恐怖经历,剩下那些没被挑战过的也都安静如鸡,生怕被他选做对手。 苏沐阳现在看上去就比以前还要强,学长总不好意思回绝挑战,然而谁都不想被当众打脸。 苏沐阳跟着邢衡去报名,正好碰上郝新晴和蓝龙的人。邢衡想要装作没看见他们,但是蓝龙的人却径直朝二人走来。 还不等蓝龙的人对邢衡挑衅,苏沐阳就朗声对被众多蓝龙成员挡住的郝新晴说:“郝学姐,上次的事抱歉了,不知道学姐今天有没有空?” 蓝龙的人看上去对郝新晴很恭敬,自发地向两边让开,一直站在原地的郝新晴正好和苏沐阳面对面,她神色自如地点点头,目光不经意间略过扭头看向别处的邢衡,笑着说:“那学弟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其实苏沐阳现在的状态不适合战斗,因为气海和经脉的空间大都被尚未完全压缩的灵媒占据,而且灵力恢复的速度也比不上平常。 但是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以骑士的身份和郝新晴交手。 眼下虽不是挑战音杀的最好时机,当时他作为镜花缘的一员总要选一个对手,音杀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苏沐阳上次加入这种结社间的约战应该算是横插一脚,这还是他第一次正式参加社团活动。离他们上场还有一段时间,苏沐阳和邢衡在观众席上观战,邢衡想到苏沐阳还不是很了解每一个成员,于是充当了解说员。 “蓝龙那边最强的就是他们的社长——狂战李天,其次就是音杀和水熊,蓝焰也不弱,估计是下任社长。你应该知道,学院每年有一次升学大考,大考中最强的那个人被称为武首,剩下的人里排名前十的被成为王下。估计在老大毕业之前武首都不会换人,但是王下每年都有些许变动。十个王下中,我们结社有五个,蓝龙有三个,就是李天、音杀和水熊。李天这辈子都打不过老大的,但是他们尽是些阴招,不然我们也不会屈居第二。” 开场自然是两个结社的社长出手,苏沐阳算是第一次看到了李天。看上去是晋国人,相貌平平,黑发高高束起,穿的是校服,手里拎着一把几乎和人一样高的巨大重剑,看上去气势骇人。 苏沐阳问:“这是什么秘传吗?我还没见过谁用这么大的剑。” 邢衡撇了撇嘴:“李天出身一般,没有秘传,用的都是战士最基础的武技。但是他天生神力,风土双系灵力,这把巨剑用的只有那么顺手了。我听说是那把剑是晋国最好的铸剑师褚庆秋送给他的,也是褚大师推荐他来这里上学的,就是不知道他怎么和褚大师有联系的,这个说法也不是很让人信服。” 邢衡说着废话,场中的两个人已经相互行礼,然后开打。 因为李天是战士,姬如玉对外称是魔武士,两个近战系就隔了五码的距离。随着裁判一声令下,李天挥着巨剑向前斩击,姬如玉并不和他硬碰,灵巧地腾挪到侧面避开了剑锋。下一刻剑锋横扫,剑刃上闪烁着土灵力的光芒,一时势不可挡,姬如玉身法变换,一瞬间向上跃起,脚踩在巨剑的剑身上借了一下力,向后掠去。 李天也跟着向前跃起,手里重剑狠狠砸向姬如玉的落脚点。但是,姬如玉的身法再次变换,身体从重剑之下穿过,顺势近身。李天的重剑虽然杀势汹涌,但是难免有些笨重,回撤不及。姬如玉肘关节击向李天的手腕,另一只手以柔化刚,将李天的拳击推回。 李天当机立断,松了手里的剑,抬手接住姬如玉的肘击,手上附有土系灵力与岩石一样坚硬,姬如玉的关节挨上一下绝对影响本来灵活的手臂。谁知看似用力的肘击只是一个假动作,姬如玉手臂向斜前方扬起,手刃砍向李天的颈部。手掌表面附上的灵力犹如潋滟波光,一看就不好相与。 李天见势不妙,风灵力加在双腿上,凭借着猛增的速度向后躲过姬如玉的手刃。 场中两个人打得正热闹,台下不少人都咬牙屏息,生怕错过了一瞬,连赢家怎么赢的,输家怎么输的都看不懂。这种激烈的战斗几乎纯粹的考验两者的武技,姬如玉毕竟有顶级秘传傍身,李天不是对手。 但是邢衡却有闲心问上苏沐阳一句:“看明白没有?” 苏沐阳微微蹙眉:“姬学长的身法明显是在姬家的‘风为马’和姜家的‘天接水’里变换,功法看不出来,武技的话,同时用太极和艳莲诀也不简单。” 邢衡笑着说:“厉害厉害,我都是老大告诉我了才知道他会两家秘传的。” 苏沐阳见邢衡并不意外姬如玉身为姬家后人却会姜家的秘传,随口说了一句:“学长知道为何他会姜家的秘传?” 邢衡倒是挺诧异:“姜家和姬家关系一向很好,老大说他娘是姜家旁系女子,会姜家秘法不奇怪吧?” 苏沐阳没接话,心里腹诽女子出嫁后将秘法外传不是没有,但是也得看是什么秘法。 只见李天突然浑身金光大放,身形暴涨,转眼间变成非人得高大魁梧,他套了一层岩石铠甲护体,另外附上风灵力提速,眼看着是往姬如玉身上冲上。看这架势是要撞开姬如玉,收回自己的重剑。 姬如玉也不拦他,趁势拉开距离。 李天招式瞬间变得更加凶猛,但是大开大合间显得十分莽撞。苏沐阳顿时明白“狂战”这个绰号的由来。姬如玉仗着身法灵动,每每都擦着剑锋躲过,但是他这样实则最节省体力。 苏沐阳不等分出胜负,直接断言:“姬学长赢了。” 他话音刚落,场上又是异变横生,李天即将力竭,自知不敌。最后一点灵力竟是将石化护体的武技扔在了姬如玉身上。 按理说,战士的武技是作用在自身的,无法像法师的法术一样攻敌。但是护盾术却不再此列,战士也常常用此法保护身后的法师。 但是这场战斗中,姬如玉却被徒增的重量限制了速度,灵巧的身法也不足以让他接着在刀尖旁跳舞。他及时后跃,但是李天却对着腾空的姬如玉掷出重剑。 Chapter 46 下 郝新晴 姬如玉似乎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两臂在身体两侧平举,然后左手向下,右手向上划出一个完整的圆圈。 从姬如玉后跃时李天的剑已经脱手,而重剑即将到达他面前时,整个圆圈已经划出。之间手臂所画的轨迹变成了一副阴阳双鱼图,重剑打在双鱼图上,竟然向后翻滚着打向李天。 裁判出手拦下李天眼前的重剑,同时姬如玉刚好落在地上。 竞技场中一片哗然,邢衡忍不住说了一句:“这是什么?” 本来他也没指望有人回答,却听见苏沐阳平静地说:“姜家秘传,名曰两仪,姬学长要抵消与那一击同等的灵力,使攻击反弹。跟虹光棱镜反弹法术攻击差不多。” 邢衡一时语塞,这哪是差不多!武器反弹回去的同时精准地打向李天,这和反射法术的难度根本不在一个量级。而且,光系的虹光棱镜可是七级法术,仅能反射七级以下的法术。 姬如玉笑得温润而无害:“李兄,承让了。” 李天从裁判手里接过自己的重剑,脸色相当难看,还是抱拳回礼。 接下来的几场都毫无看点,“水熊”没有来,郝新晴和苏沐阳约战,蓝龙根本没有谁可以打得过作为王下的紫堇、英格丽特和邢衡。镜花缘自从社长姬如玉闭关以来,每次和蓝龙的约战都打得很焦灼,今天算是终于一雪前恨。 蓝焰和英格丽特对决时的表现倒是可圈可点,但是他上次当着所有人的面向龙语者介绍法术,已经自己将法术的短板暴露在众人眼前。面对本来就灵力量比他多、操纵灵力比他娴熟的英格丽特,根本就没有取胜之力。 等到郝新晴上场的时候,蓝龙已经一路输了九场,所有人都心中憋着一团火,迫不及待地要看郝新晴将某个不知天高地厚而且战斗力实在变态的一年级生打败。 苏沐阳上场之前,周围的人都告诉他输赢不重要,毕竟郝新晴的秘传实在不好对付,就算是成天和她打得难舍难分的邢衡也没有找出可以压制她的打法。这种时候心态放松显得尤为重要。 苏沐阳和郝新晴向对方行礼,然后拉开三十码的距离。 虽然最近一段时间苏沐阳进行战斗的频率前所未有之低,但是战斗早就是他的本能,不需要多余的准备,灵力运转速度加快,试图弥补体内灵力不足的缺陷。 但是下一刻,苏沐阳的动作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他没有抽出背在身后的长剑,而是翻手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了一张古琴。 郝新晴手里虽然也是一把七弦琴,但是琴身流光溢彩,灵力幻化成华美的羽纹丝绦凭空缓缓律动,托着她的琴悬浮在身前,看着就不是凡品。 但是苏沐阳手里的琴古旧、朴素,看不出附魔的痕迹,就像是那些没有修炼过灵力的琴师所用的琴,除了奏出美妙乐章,并无他用。他盘腿坐在地上,将古琴放于膝上,周身灵力内敛,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连气海都没有的年轻琴师。 光是苏沐阳拿出一把琴就让人惊讶了,但是更让人看不明白的是,郝新晴看到苏沐阳拿出的琴竟是有些失态,杏眼里水光粼粼,想要说什么但是说不出话。 苏沐阳对郝新晴传音入密:“学姐这是认出扶摇了?” 郝新晴眼角还挂着泪,展颜微笑:“我好歹学了十几年琴了,若是连它都认不出来岂不是白学了?” 苏沐阳颔首:“看在扶摇的面子上,还请学姐为我暂时保密。” 郝新晴点了点头,扬声说了一句“得罪了”,然后指尖落在琴弦上。随着琴弦发出第一个音,透明的音波扫向苏沐阳。 郝家的鸣鸾功和林家的药皇心经有异曲同工之妙,无论修者本是何种属性,都可以转化成中正平和的状态。不同于药皇心经用于治疗,鸣鸾不仅可以变得温和平顺,也可以激荡凌厉,攻敌、防御、辅助皆可。 Chapter 47 音杀之术 苏沐阳手指翻飞如蝶,三尺瑶琴叮咚作响,迎面而来的攻击转瞬间消弭。强劲的音杀之术变成了一缕清风,拂发而过,温柔缱绻。 郝新晴的琴声如同空谷中传来的风声,渺远悠扬,苏沐阳的琴声如同群山万壑中的涓涓细流,清丽跌宕。两人虽是各自弹着自己的曲子,但是却意外的和谐。 两人只是专心弹琴,外界的人却见灵力波动在整个竞技场上呼啸,以为两人之间的战斗十分激烈,但是谁都说不出怎么就激烈了,就好像“虽然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看着很厉害,那就很厉害吧”。 音杀周身盘桓着血红的灵力,琴曲里暗藏着凶险的杀机。苏沐阳身边的灵力如同升腾着金色的雾气,但是琴音并没有蕴含灵力似的。 音杀所有的攻击都会在他面前消散,但是苏沐阳也没有任何攻击打向郝新晴。两人僵持了一时半刻,音杀率先停下,无奈地说:“我实在找不出你的破绽,技不如人,甘愿认输。” 苏沐阳也停下了琴曲,摆了摆手:“我已经没有灵力可用,琴技不精,在学姐面前班门弄斧,实在贻笑大方。是学姐赢了。只是想请教学姐一件事。” 音杀莞尔一笑,旁若无人地与苏沐阳坐而论道:“请讲。” 苏沐阳说:“那日学姐和邢衡学长交手,你们的灵力都突然消失,我至今没想通是怎么个打法。不知学姐今天为何不用那招?” 音杀也不避讳,大大方方地说:“以心为弦,七情为律,不过是扰人心智的小把戏,杀敌一千而自损八百,没必要让学弟见笑。” 苏沐阳闻言先是眉头紧锁,突然想起苏哲宇给他介绍郝家秘法时提到的“心弦”,也突然想起苏哲宇当时说的话,脸上一下子红了,有些僵硬地说:“我知道了。” 音杀看出苏沐阳知道“心弦”,便笑着说:“既然你要我为你保密,作为交换的话,你也为我保密吧!” 苏沐阳点了点头,飞快地收起自己的琴,想要赶快溜走。裁判象征性地宣布了平手,就放他离开。 苏沐阳坐在邢衡旁边的时候,脸上终于不红了,但是看邢衡的眼神有些怪怪的。 邢衡本来想拉着苏沐阳问他用的到底是苏家什么秘法,看上去和音杀之术极为类似,但是面对苏沐阳的眼神,一下子想到他那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老父亲,心里发毛得很。 “额……”邢衡咽了一口口水,“你们刚才到底谁赢了?” 苏沐阳比较委婉地说:“等我凝结出灵窍,学姐赢不了我。” 他顿了一下,主动交代:“我用的不是苏家的秘法,学长之前用剑啸打破音杀,应该明白所谓音杀都要寄托在‘音’上。我用琴音打乱她的琴音,然后只是简单将灵力外放,找琴曲的破绽来化解攻击。不过,我练琴的时间太少,手生,勉强自保。” 其实他也可以将灵力附在琴弦上,用琴音攻击,但是这种拙劣的手法必定比不上郝家的音杀术。而且他现在本就灵力不济,支撑不了多余的攻击。 邢衡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音杀之术虽然诡异,但是原理上来说,也就是用乐曲代替了咒语。溯流光可以看见灵力,找出琴曲的破绽也不难吧?” 苏沐阳沉吟片刻:“其实,曲由心生,琴师不可能时时保持着心境圆满,只要听曲子就可以找出破绽的。想必心弦更是如此。” 邢衡一愣:“心弦?” 如此来看,邢家竟不知心弦的秘密,苏沐阳忍不住怀疑苏哲宇是如何知道的。不等邢衡问,苏沐阳就堵了他一句:“我答应了她,不可说。” 邢衡愤恨不平,苏沐阳在一旁腹诽不止。 所谓“以心为弦,七情为律”是指“以他人之心为弦,以己之七情为律”,唯有两心相通,才可以拨动心弦。除非两方中有一人身死,心弦会一直连通两人,故而郝家之人以此定情,至死不渝,甚至在伴侣死后自己的心弦都会一同断绝。 有道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山无陵,夏雨雪,天地合,未敢与君绝。 苏沐阳现在简直想要锤爆邢衡的头,两人明明相互爱慕,邢衡作为一个大男人,还成天跟个小女生似的和郝新晴闹别扭。 就邢衡那副傻得冒泡的样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明白郝学姐的心意,两人又得到什么时候才能终成眷属。 苏沐阳见场中的比赛实在没有什么看头,而他和邢衡也算是很熟了,看门见山地问:“学长,你和音杀以前就认识吧?” 邢衡僵硬地点了点头,狠狠叹了一口气,下定决心和盘托出:“当年晋国出兵讨伐璐缇斯,因为邢家和其他几个小世家出力很大,皇帝就默许了我们入驻莲城。后来郝家被迫迁移,而为了安定莲城里的原住民,晋国没少给莲城好处,管得又松。郝家就想来分一杯羹,来了以后没少和邢家互怼。但是,苏家……” 邢衡顿了一下,看了苏沐阳一眼,后者不知道从谁那里抓了一把瓜子,若无其事地嗑着瓜子,就跟听他说评书似的。邢衡忍住了打人的冲动,接着说:“那件事以后,邢家只能向姬家示弱,主动和郝家交好。在我出生之前,我爸和郝家的家主关系还可以,就指腹为婚,给我定了一门亲事。但是后来邢家和郝家的关系也不怎么样,也就没人老提这茬事,本来我都不知道有这回事。直到郝新晴知道了,她不愿意随便嫁人,就自己来上门退亲。” 苏沐阳喊了一声好:“郝学姐真乃女中豪杰!” 邢衡瞪了他一眼,接着说:“她非要退亲,郝家那边也很不待见,正好瑞皇在莲城有个招生宣传,她就来这儿上学。” 后面的苏沐阳大概可以猜到,或许是邢衡自己不服气被女方退婚,或许是邢家不想放弃联姻的机会,又或许是邢衡那时候就喜欢郝新晴,总之他也就追到学院来了。 苏沐阳磕着瓜子,含糊地说:“然后呢?” 邢衡被他的话噎住,气愤地从他手里抢过瓜子,顺便翻了一个白眼给他:“你真当我是说书的?这是生活,真实经历!哪儿能跟话本子一样,还有且听下回分解啊?” 苏沐阳说:“我爸以前给我讲他的经历就跟哪儿能跟话本子一样,再说了,既然是生活当然有后续。” 邢衡又被他噎了一下,一想到自己以前听到的有关苏哲宇的传说,确实是传奇得那些写话本子的人都不敢这么编。 他不甘示弱地怼回去:“客官,笔撂这了,您来接着编!回头我照您写的说。” 苏沐阳干脆地回了一句:“我寻思着,是不是得给你找块木头来,把人说得要睡着了,你就把醒木往桌子上一拍。” 邢衡忍俊不禁:“你是不是被夺舍了?这种废话,你以前可不会浪费口水说出来。” 苏沐阳耸肩:“学长,我觉得你还是少看点杂书好。夺舍的想法实在禁不起推敲。我倒是觉得,你有希望把自己的一生活得和话本子里的人一样。” 邢衡没有正形地说:“你终于发现我根骨清奇,天赋异禀了吗?我今天借你吉言,干脆实不相瞒,我不仅一目十行,过目不忘,而且琴棋书画诗酒花茶样样精通。平时助人为乐,乐善好施,酾酒临江,横槊赋诗,盖一世之雄也。” 苏沐阳忍不住接了一句:“而今安在哉?” 邢衡又双叒被噎住,索性不再说话。 苏沐阳怎么也想不到,他今天一语成谶。日后白云苍狗,沧海桑田,他们的故事都成了这个时代最传奇的传奇,但是“邢衡”和“苏沐阳”这两个名字却湮没于俗世,无人问津。 就好像,苏沐阳和邢衡这两个人永远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正巧这时候,姬如玉和紫堇处理完结社里的事,也到观众席上来观战,坐在苏沐阳旁边的人主动给两人让了位置。 苏沐阳和两人打了招呼,姬如玉也是一来就问他和音杀交手时用的什么秘法。苏沐阳重复了一边自己对邢衡讲过的原理,然后随口说:“没想到学长同时学了两家的秘传,不知道我开了灵窍以后打不打得过你。” 姬如玉听到他在冲击四级并不惊讶,听到这样有谦逊又狂傲的话忍不住笑着说:“打过才知道。” 苏沐阳说:“我有一点挺奇怪的,姬家的艳莲诀不是胜在以柔化刚吗?和太极共用时,那个手刃怎么是强攻的?” 姬如玉一来就在两人身上设下了隔音,这时候也就放心大胆地说了:“姬家的秘法本叫滟涟诀,艳莲诀的叫法是以讹传讹所出,后来干脆就用这个名字掩饰秘法的实情。以柔克刚只是表象,滟涟诀如同水面上的清圆波纹,细微的灵力可发动巨大影响。而且我同用滟涟诀和太极,不仅可借力打力,还将对手的力打在他的痛处上。” Chapter 48 公主来访 姬如玉的话点醒了苏沐阳,他眼前闪过一道灵光, 起初只是一个小石头落在水里,波纹却可以层层扩散,最终扰乱整整一池之水。 现在这池水里暗流潮涌,大家都在等那一个小石头。而正因如此,这个石头落入水中却无人注意,等到波纹扩散开之时,已经无力回天,做什么都为时已晚。 苏沐阳还没有来得及抓住那一道灵光,就听见姬如玉向众人宣布:“刚才接到通知,芙洛维帝国来交流学习的人员已经启程了,我们要准备接待他们,以及迎接可能会加入的新成员。” 苏沐阳惊奇地发现,周围人对此兴致缺缺。瑞奈森斯皇家学院的男女比例严重失衡,女生少,非贵族出身的女生更少,老师们不用担心学生谈恋爱影响学习,因为根本就找不到对象。 但是现在听闻两个出了名的美女要来,一众牲口们居然坐得住? 除非,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要来的是美女! 苏沐阳意识到姬如玉单独告诉他这事,心中有个不妙的直觉,立马想要开溜。 却被姬如玉拦住,一个抽签用的签筒递到了他眼前。 “老规矩,每人抽一支。空白签可以什么都不管,写了内容的就负责签上的内容。” 苏沐阳心中默念三遍“让我抽到空白签”,然后随便抽了一支。 竹签下端明明白白底写着“学长”二字。 姬如玉一脸诧异:“你运气这么好吗?这只签我就准备了一只,因为男主演已经申请加入蓝龙了,女主演肯定也是去蓝龙,不过我估计另一个公主也不会选我们。她要是选了我们结社,你就当她的学长就行。” 苏沐阳根本不想参见这个活动,垂死挣扎:“社长,你看我的学长都还活着呢,我经验不足,还是再选一个人吧!这个签给你,我再抽一个!” 姬如玉见苏沐阳伸手,赶紧转移签筒,邢衡护住签筒,自己抽了一支。 “学弟啊,我们要注重公平!就算抽到再烂的签也要接受……” 说着,他看了一眼自己的签,“维护镜花缘外墙”,口风一转:“老大,不是我一个人……吧?” 姬如玉微微一笑:“巧了,这只签我也只准备了一只。你的任务很简单,清理干净,然后刷一遍桐油,然后上色。我本来都做好准备和某个倒霉鬼一起完成了,既然是你抽到了,那我就放心地交给你了!” 邢衡哀嚎:“老大,你安排的不合理,咱们再商量商量!” 因为邢衡缠着姬如玉改签,苏沐阳被挤在外面根本说不上话,于是就这么失去了最后的补救机会。 好在芙洛维的人也不是马上就要到了,苏沐阳觉得还有回旋的余地。 他情不自禁地自我安慰,那什么寒霜公主肯定不会选我们,一起来的人肯定要整整齐齐的。怎么应付公主这种问题,交给蓝龙来头疼就好了! 下一刻,他终于想起了自己身上的诅咒。 好像,那个诅咒带来的厄运尤其喜欢作用于事与愿非的地方? 接下来的战斗镜花缘和蓝龙的人还算是势均力敌,但是由于对战的双方都不是实力强劲的人,比赛也不算是很有看头。出于礼貌,苏沐阳和镜花缘高层一起等到比赛全部结束才离开。 苏沐阳最近的课程安排得很满,因为他没有接什么任务,春季的课程必须能挣够他参加升学大考的学分。苏沐阳不得不腾出时间来完成作业,好在作业也很简单,不算太影响他修炼自己的灵力。 瑞奈森斯皇家学院的入学标准是十二岁前修炼到二级,毕业的最低标准是三级巅峰,但是最优秀的那一部分学员可以在四级巅峰甚至五级毕业。 苏沐阳现在的灵力水平在同龄人中算是高的,但是还比不上最高的那些,同一辈里有的是修炼得比他快的。 苏沐阳再怎么不心急,心里还是想要成为年轻一辈最强的那个。他习惯于在人前谦和有礼,但是骨子里是一个很骄傲的人,说是狂傲都不为过。但是他的狂是建立在他的实力之上的。 明知道姬如玉会最顶级的两家秘传,还是要在初入四级之时挑战,就是因为他相信自己有一战之力。 在他人眼里不可能胜利的越级挑战,在他这里已经稀疏平常。 如果没有当年的诅咒,他仍然留在兽域的话,现在的实战水平只会比现在更高。他在兽域每时每刻都活在战斗之中,在人类领地里虽说也学习了不少东西,但想要保持那种高强度的战斗是不可能的。 但是苏沐阳从没有怨恨过陌陌。 或者说,与其说是不怨恨当年的少女,不如说是怨恨当年的自己。 即便是快要半年的相处,白天一和镜花缘的前辈在他心中是可以亲近的对象,苏沐阳也始终和他们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他们在他心里的位置,比朋友近一些,比家人远一些,但是无论如何没有放在他自己的旁边。 如果说谁是最近的一个,反而是只相处了一个冬天的夏大少。仅仅因为夏大少从始至终,都没有问过他的名字。 芙洛维帝国派来的人抵达枫丹白露的那一天,女皇陛下甚至亲自从帝都移驾。毕竟来的公主日后要和瑞奈森斯和亲,为了表示对芙洛维的尊重,女皇陛下亲至也不为过。 其实瑞奈森斯皇家学院的校长就是女皇陛下本人,但是她除了在每年秋季的开学是给新生致辞,根本就不来学院视察。 公主到达的时间是在下午,按照计划,大多数随从到了学院门口就被安排下去休息,只有两个公主的贴身侍卫会跟着进学院。小拉塞尔亲自到大门口迎接,然后领着自己的未婚妻走进学院。 为了让公主以学生的身份融入瑞奈森斯皇家学院,一切从简。两位公主会被带到礼堂,女皇陛下致辞,顺便向所有人介绍芙洛维来宾,然后就是晚宴。 两位公主的排场并不算大,只是百人护送,外加一架四轮马车。芙洛维到底不像瑞奈森斯那样奢靡无度。 下午最后一节课的时候,在校的学生都被组织着坐在了大礼堂里面。按照结社划分好了位置,镜花缘和蓝龙照例是在最前面。等候多时,女皇陛下和学院的老师们陆续到场,一同坐在礼堂最前方的长桌后面。 苏沐阳被迫成为的结社代表之一,和姬如玉一起坐在长桌的最前面,位置有些显眼。因为两人出众的相貌,大多数女生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他们。 苏沐阳百无聊赖之际,只好盘算起怎么应对芙洛维来客。 传闻中,寒霜玫瑰因为不知名的原因灵力全无,近年来的处境越发尴尬。名义上还是公主,但是从一个天才沦落到无法修炼的普通人,这让不少人对她的态度改观。如果她真的没有办法恢复自己的灵力,也会成为下一个联姻的牺牲品。 这次随伊丽莎白公主来到瑞奈森斯,除了名义上的陪伴、保护公主,还有一层择婿的意味。 但是传闻也不一定属实,她也有可能只是接触一下瑞奈森斯。 所以说,就算她们是公主,在瑞奈森斯也不能太放肆,很有可能只能乖乖遵守学院的相关规定。 退一万步讲,就算公主选择了镜花缘,他只用将人家当成普通学员就好。 晚餐时间前,小拉塞尔走进礼堂,他身后是两位盛装的公主,一位金发,一位红发。三人本该是并排走进来,但是金发的公主拖着红发公主的手,稍微落后小拉塞尔半步。 本来有些细碎低语声的大礼堂瞬间鸦雀无声,针落可闻。两位公主似乎对此习以为常,保持着端庄优雅的步法,表情也相当得体。 但是红发公主的目光扫过镜花缘所在的长桌时,美眸瞬间睁大,表情也变得有些呆滞。 她低声问身边的人:“那个黑发金眼的人叫什么名字?” 小拉塞尔在见到二女时,就被她身上冷若冰霜的气质吸引,但是一路上红发的公主无论如何都不和他搭话。突然听到她的声音,脑子里只剩一团浆糊,也有些呆滞地回答:“不知道。” 兰芷陌闻言,抿唇微笑,就像是亘古不化的冰川骤然被阳光照射,熠熠生辉。 “好名字。” Chapter 49 恍若隔世 苏沐阳看着缓缓走来的少女,霎时间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夏天,林中守着火堆乖巧地等他回来的小女孩儿。她从他身后走过,向女皇提裙行礼,动作标准得无可指摘。 她身上的花香浅淡清甜,会让人一下子想到凛冽的霜雪和滴落在花瓣上的血。她低着头,素白的脖子在红发的映衬下显得脆弱柔美,下一刻,她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冷硬得像是石雕。 兰芷陌和伊丽莎白的动作完全一样,就像是彼此的投影,但是苏沐阳的目光落在红发的少女身上就挪不开了。 “珀洛塞蒂亚,兰芷陌,见过女皇陛下。” “芙洛维帝国,伊丽莎白,见过女皇陛下。” 黑发少年的心脏有一瞬间漏了一拍,眼睛失去了焦距。周围只剩下模糊的色彩,他仿佛置身在与周遭截然不同的世界,透过一个躯壳,冷眼旁观,嘈杂的嘻嘻索索的声音,有风吹过,血腥味和某种很淡的香味,有些像是花,比寻常的玫瑰花清淡些,味道冷冷清清的,却沁人心脾。 苏沐阳回过神时,女皇陛下结束了自己的话,让结社的代表们上前介绍自己的结社,公主可以自由地选择。 虽然和一般的入学流程不太一样,但是对方是如此美艳的公主让一众男学员心甘情愿地破例。小一点的结社甚至希望借这个机会展示自己,引起其他还没有选择结社的学生的注意。 走上前的学生们一个个心里都有自己的想法,不少人很明显地紧张着,但是没有谁像苏沐阳那样魂不守舍,忧心忡忡。 白天一不动声色地看了是苏沐阳一眼,后者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向他摇了摇头。 苏沐阳收回了目光,垂着眼,专心听其他人的介绍。他的头发已经有些长了——自从来到学院之后,没有缇娜督促他剪头发,他和白天一都完全忘记了这件事。搭在肩上的柔亮黑发让他本就柔和的五官显得更加清秀,微微低下头,避过兰芷陌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蓝龙和镜花缘都在最后介绍,但是每个结社的介绍都不长,轮到苏沐阳时,他只好抬头面对两位公主。 因为有一段时间作为缓冲,他现在已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都压下,面无表情,看上去像是他因为紧张或者情绪激动变得不知用什么表情面对。 而之前的确有不少人是这幅德行。 “我加入的结社叫做镜花缘,欢迎你们。” 本来他准备好了介绍词,但是他生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和自己的表情,不敢多说太多的话。干脆捡起来自己以前的伪装,不惜做出一副不讨喜的样子。 他忍不住想,如果没有血卫的诅咒,自己是不是还可以留在兽域,留在苏哲宇好天素泠的身边?就算苏哲宇很多时候都顾不上他,但是只要和他们待在一起就好。 苏哲宇将他托付给子玟,子玟让他来投奔白天一,就算这些长辈都是父母的至交好友,但是他始终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就算不是时时刻刻保持着谨小慎微,也得多少顾虑到自己的身份,不敢说多余的话,不敢做多余的事,没有过分的要求,也不和人过分亲昵。 他和这些人始终是有隔阂的。 如果没有那个诅咒就好了。 邢衡发现了苏沐阳的异常,忍不住皱起了眉。 姬如玉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看来他是真的不会和陌生人相处啊。” 他本意是趁芙洛维的人来这个机会,将苏沐阳扩大自己的交际圈,至少可以和这些人有点交情。毕竟,不出意外的话,他是苏家这一辈唯一的后裔。如果他想要复兴苏家,无疑难上加难,不可能单打独斗。而就算他无心重建苏家,多接触些人也没有坏处,何况对方是赏心悦目的美人。 而且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这个漂亮到过分的少年时,他看见的情景。 兰芷陌就好像没有听出来苏沐阳的声音有些僵硬,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地说:“我以前见过你,在兽域的时候,我们认识。” 苏沐阳暗中捏紧了拳头,冷声说:“你认错人了。” 然后回退半步,示意小拉塞尔介绍蓝龙。 兰芷陌意识到眼前的淑人君子刻意逃避着与她对视,心里有种说不清的酸楚。他们终于还是重逢了,在她已经放弃多年的寻找之后,命运安排他们重逢了。 红发的公主接近失礼地突然说了一句:“我不会认错,我记得你。” 兰芷陌的声音有些大了,很多耳朵尖的学生都听见了,一下子露出看好戏的表情。 小拉塞尔保持着完美的假笑,介绍了自己的结社,女皇陛下和蔼地对两个公主说:“结社就是你们在学院里的家,选你们想参加的结社就好,结社的学长会告诉你们学院的一切。” 女皇话音刚落,兰芷陌就走到了苏沐阳的面前,她抽出自己的佩剑行了最正式最隆重的剑士礼。 苏沐阳一言不发,甚至没有回骑士礼 红发少女低着头,轻声说:“恩人,好久不见。” 兰芷陌的声音很小,除了二人,没有人知道她说了什么。苏沐阳就好像没有听见她的声音,机械地完成已经计划好的一切。伊丽莎白不出所料地站在了小拉塞尔的身边,所有人回到自己的结社。 兰芷陌正想要和苏沐阳说什么,苏沐阳没有和任何人说话,径直离开了大礼堂。兰芷陌想要追上去,不想根本无法脱身,只好看着少年的背影消失在雕花的大门之后。 苏沐阳回到龙巢之时心情还非常地一言难尽,但是他来不及舔舐自己的伤口,就先是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大大小小的包裹几乎要将一楼塞满。包裹被随意堆放,个别奇形怪状的包裹因为包装太简陋,里面的东西露出些边边角角。 苏沐阳光是扫了一眼,就看见东荒所特有的稀有兽族的獠牙,开采出来还未加工的黄金,甚至有一个工艺特殊的爪套。这些东西光看着就珍稀而昂贵。正当苏沐阳疑惑比门还要大的包裹是怎么送进来的,只见熄灭的壁炉里闪出传送法阵的光芒,下一刻,又一个大块头的包裹从法阵中挤出来。 苏沐阳小心地避过铺天盖地的包裹,往二楼走去,结果在楼梯尽头的转角撞上快步走过来的白天一。 白天一看到苏沐阳有些惊诧,疑惑地说:“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苏沐阳揉着疼痛不已的鼻子,闷声问:“大白,你不是在礼堂吗?” 白天一语气轻松地说:“你看见的是以前某个时刻的我,简单来说,我将时间之流中某一时刻的我从时间之流中拿了出来,放在大礼堂里。” 即使苏沐阳对时间之流的了解不深,也意识到这个能力的强大与可怕。 白天一见他几乎愣住,笑着补充:“但是事实上,这个能力挺鸡肋的,我也就这能拿来应付今天这种毫无意义的聚餐。首先,我拎出来的那个过去的我不能待太久,等他回来以后,我会重新梳理时间之流,这样我才可以知道他的所见所闻,作为过去的我所知道的事情。而且过去的我无论是能力,还是见闻都比不上现在的自己,如果他在这个时间有个三长两短,过去会发生重大改变。” 苏沐阳沉吟片刻:“你不能把以后的自己叫来吗?” 白天一失笑:“这种话就跟胡说八道一样了,时间之流的逆行是非常困难的,但是不是不能实现,但是切断时间之流是绝无可能的。如果我将未来的自己带到现在,就要切断时间之流才行。先不说这个了,你到底怎么了,怎么提前这么久回来了?” 苏沐阳已经得知在另外一个“白天一”回来之前,白天一不会知道今天在大礼堂里发生了什么,而他又懒得提起那茬事情,就敷衍地说:“只是不想待在那里。” 白天一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紧接着,苏沐阳随手指了一下那些包裹:“大白,这什么情况?” 白天一的目光落在数量恐怖的包裹上,表情一下子变得狰狞起来。 伊格伍兹从白天一身后出现,满面红光地说:“马上就是我的破壳日了,这些是礼物!” 白天一拿出一个储物戒指,不耐烦地说:“你就不能把这些先收起来吗?家里真的跟猪窝一样了!” 伊格伍兹阻止了白天一把要把礼物收起来的行为,理所应当地说:“拆礼物,当然是要坐在礼物堆里一件件拆开包裹才有意思!这可是难得的机会,我可是提前了十三个月给某些家伙写信,他们才想不到给人送礼物。我终于可以找一下拆礼物的感觉了!” 苏沐阳低声问白天一:“破壳日就是生日吧?拆礼物什么的很重要?” 白天一用更低的声音回答他:“那个老母龙不知道从哪里看到的,说是拆礼物包裹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因为如果你拿到的东西是你想要的,说明有人爱着你,时时刻刻关注着你,如果你拿到的是之前没有想过要的,就可以感受到惊喜。然后她对此心心念念,就到处威胁别人,如果不给礼物就好好地问候对方,要礼物的理由就是生日。她真的每天太无聊了,这一整年都在干这一件事,你可以想象有多少礼物会被送过来。” 苏沐阳忍不住说:“如果收到的刚好是自己不想要的怎么办?” 伊格伍兹笑眯眯地说:“既然是要送礼物,肯定会用心挑选,又怎么会送对方讨厌的呢?” 苏沐阳和白天一果断决定不再说话。 白天一似乎很是不满于伊格伍兹将龙巢里弄得一团乱,但是即便是愤怒也还在保持自己的绅士风度,没有和伊格伍兹争执,只是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苏沐阳也回到自己的房间,将自己扔在床上,然后放任自己盯着天花板发呆。 说是发呆并不准确,他的脑海里闪过众多的念头,只是他在纷纷扰扰的思绪里沉浮。 兰芷陌是寒霜玫瑰,曾经的天才,现在没有灵力。 苏沐阳当然知道她为什么没有灵力。 寄余生。 她修炼吸收的灵力会被封印起来,无法使用。但是这段时间里,她的伤势不会恶化,也不会再受伤。 快要四年了。 四年也没有多长,就是感觉过了很久。 有一个词,叫做恍若隔世。 Chapter 50 风起于青萍之末 阿比亚历1925年的春天很平静,战争突然就结束了,或者说是暂停了。其实这场战争早就已经变得像个缠绵病榻的老头子,长达八年的战争每年都在打,打到后面谁都不想再打了。 兽人的进攻不再凶猛,人类的防守也无精打采。 双方默契地将最强的战力按兵不动,甚至大规模地兵力调遣都屈指可数。长时间的拉锯战变得毫无意义。 只要某个地方还有人类信仰神明,神圣护佑就不会消散,即使兽人暂时占领了这一区域,很快也的拱手送还。但是屠城这样的手段会激起人类强烈的复仇情绪,也不能经常使用。 久而久之,人类与兽人的战争无止无休,但又不温不火。 兽人在秋季结束以后会紧缩防线,1924年更是直接停止了所有的进攻。到了1925年春天也没有再次发动进攻。人类虽然想要收回失地,但是现在却对停战求之不得。双方休养生息之际,人类和兽人间的仇恨也进入了新一轮的发酵。 万兽帝国的皇储艾尔弗雷德自从1923年率领亲卫奇袭“风神之翼”,最终两败俱伤之后,就回到了万兽帝国的首都阿鲁瓦什,加入到了兽人皇族的权力斗争。 老皇帝日薄西山,甚至其他族群的兽人都不再掩饰对皇位的垂涎。艾尔名义上是皇位的第一继承人,但是说不准皇位传到他手上之前,会不会大声政变。 艾尔用力地合上文书,用手抹了一把脸,但是心情仍旧郁卒。 “战争都变得无趣了,某些老掉牙的豺狼虎豹还有热情争那个狗屁皇位。” 目光转向窗边摆弄一株绿萝的人类女子,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柔和起来。苏灵羽似乎格外受到时间的厚爱,这么多年的军旅生活,风刀霜剑都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刻痕。 苏灵羽漫不经心地回答:“你抱怨有什么用?先想办法应付你二哥挖的坑吧。” 艾尔走到苏灵羽的身边,拉起她的手,用脸蹭苏灵羽的手背,孩子气地说:“我不管,反正就算你打我,我也不会再写文书了!过两天我直接去找老二打一架就完事了。” 苏灵羽颇为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但是没有抽回自己的手,另一只手揉捏着艾尔头顶的兽耳,无奈地说:“你多大了,还撒娇呢?要不是某些家伙背后搞鬼,我们早就打到疯魔山下面了!赶快收拾好你们兽人里闹心的事,我们还要趁早攻破阿尔希斯顿。” 艾尔忍俊不禁:“你真的没有身为人类的自觉了吗?我们在打人类啊,你怎么看上去比我还心急。” 苏灵羽冷笑一声:“既然我们是行正义之事,为了解救无知的人们,就算是战争又如何?就算让我背再多的杀孽,也好过看着奴隶被幸福地奴役着。” 艾尔歪着头看了苏灵羽一眼,似乎是无法理解她为什么这么想,不等苏灵羽反应过来,他抱住眼前扬言要与人类为敌的人类。 “你胡说什么,下令进攻的是我,杀死那些人类的也是我。”毛茸茸的狮子温柔地说,“该背负那些的是我,不是你。” 苏灵羽没有说话,任由他用力地抱着自己,也任由自己汲取对方身上的暖意。突然,她脸色大变,急忙说:“你快放开我,艾尔。” 某只蠢狮子继续撒娇:“我不,我就不放手!” 下一刻,凭空出现的男人一脸不悦地看着艾尔弗雷德,然后一手拎起兽人,拖到角落里狠狠地打。 艾尔看清来者,丝毫不敢抵抗,只能捂住自己的脸,哀嚎:“哥,别打脸!你是我亲哥,我求你了!” 对方冷哼一声,拳头专门招呼在他的脸上,嫌弃地说:“你成天盘算着怎么弄死自己的亲哥,我脑子有毛病了才要当你哥。” 苏灵羽一脸绝望,对某个脑袋里长肌肉的狮子翻了一个白眼,轻声说:“哥,真的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苏哲宇回头看了一眼自家妹子,痛心疾首地叹了一口气:“回头我再找你算账!你是人,他是一头蠢得不能再蠢的狮子,你怎么就看上他了?” 苏灵羽狡辩:“误会,真的是误会!我这点小事不重要,哥,你不用费心。你这次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苏哲宇无奈地说:“你是我妹,什么叫不重要的小事?这是你的人生大事,你年纪也不小了,别胡闹就行。” 苏灵羽开始无搅蛮缠:“你是在说我老吗?我怎么就成了老姑娘了,那还不是因为年纪轻轻就给你带孩子,耽误了我的人生大计!” 苏哲宇摆出一副不屑的表情:“连苏沐阳都拿来当挡箭牌,你能不能说点有水平的话?你还不如直接说是你嫂子耽误了你呢。” 苏灵羽眼前一亮:“就是!那个女人装成男人,还欺骗了我的感情,现在我终于移情别恋了,你应该感到高兴。” 苏哲宇眼神不善地看着她:“那么,你一开始给我说是误会,其实是在骗我喽?” 苏灵羽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临死挣扎:“口误!口误!哥,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苏哲宇终于装不下去,忍不住笑了:“算了吧,我不听你狡辩了,我这次来还有正事。原初那边有意向和你俩合作,当然,前提是四皇子以后可以管得住兽人。以后原初和你们兽人互不侵犯,和平共处。你们怎么看?” 苏灵羽当即拍案而起:“求而不得!要不是有教廷,人类和兽人之间根本就没必要剑拔弩张。我倒也想看看,原初要是真的能建立一个天下大同的世界,这个大陆会变成什么样子。” 苏哲宇偏过头看了一眼艾尔,严肃地说:“四皇子对这个合作,怎么看?” 艾尔鼻青脸肿地在角落里缩成一个球状物体,一脸呆滞地说:“灵羽刚才说,移情别恋到我身上了?” 苏灵羽生无可恋地抬头望天,恨不得把某个蠢货给打死。苏哲宇却看见她的嘴角难以抑制地微微上扬,心中暗道:看来是真的被拐跑了。 “哎,这事就先这么说着,其实八字还没一撇呢,不管是原初和你们怎么说,这天下还不听你们的呢。” 兽人四皇子终于理智回笼,张扬地笑着说:“不着急,就快了。这天下,最终还是要听我们的话!” 后来,元国和万兽帝国建交时,人类怎么也想不通,既然兽人这么好说话,为什么他们难舍难分地打了两千年。 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一对兄妹之间玩笑般随意的谈话,就此奠定了大陆上百年的局势。 苏沐阳再不情愿,还是得去上课。只要他还在学院里面,只要他还在镜花缘,就无法避免要和兰芷陌碰面。就算他让姬如玉换一个人当兰芷陌的学长,还是无法避免和兰芷陌有联系。 他之前已经打定主意要做一个普通的学生,某种意义上来说,就该和过去的某些事划清界限。 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应该巴不得当某个漂亮的公主的学长吧?如果不告诉别人当年那件事,苏沐阳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借口推掉这项任务。 而且,他昨天已经想明白了某些事。兰芷陌之所以会加入镜花缘,就是为了让他解除寄余生,恢复自己的灵力。苏沐阳想,只要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口咬死不认识兰芷陌,就万事大吉。 如果让兰芷陌认定当年在兽域遇到的人已经死了,那就更好了。 苏沐阳打定主意要装作和兰芷陌并不认识,然后推开了镜花缘的门。 Chapter 51 学院一日游 现在是上课时间,按理说,镜花缘里人不应该太多。但是现在里面却有不少人,苏沐阳估计没课的都来了,甚至有翘课来的。人群中间围着的当然是某个红发的公主。 兰芷陌坐在一张椅子里,手里拿着一个白面包慢条斯理地吃,表情冷冷的,每句话不超过三个字。 她对周围人的态度很冷漠,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无礼,但是周围的牲口们热情不减,纷纷对美女嘘寒问暖。 镜花缘一层大概类似于休息室,有时候也会在此举办活动或者聚餐之类的,整个一楼是打通的,空间很大。 姬如玉和紫堇也在场,不过是在角落里安静地吃早饭,也没有管那些围着公主转悠的牲口。姬如玉看到苏沐阳来了,向他招了招手。 苏沐阳坐在两人的对面,姬如玉笑着说:“吃早饭了吗?没吃的话这里还有很多,你可以来吃一点。” 苏沐阳看着旁边一张桌子上堆积如山的各式早餐,暂时咽回自己想要说的话,忍不住问了一句:“这什么情况?” 姬如玉微微一笑:“有些人想要讨好女神。就给人家带了早餐,结果发现女神已经有早餐了。这时候刚好看见结社的社长,就把手里的早餐拿来孝敬社长了。” 苏沐阳一时有些哭笑不得,紫堇将一杯装在纸杯里的热牛奶塞到他手里。 “知道你吃过早饭了才来的,就当喝杯水,多喝牛奶以后长得高。”紫堇在姬如玉面前永远是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但是苏沐阳知道她本质上是个大小姐,不敢不接。 嘴上说着“谢谢学姐”,心里还是稍微有些感动,他们都没问自己昨天怎么了,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姬如玉随意地说:“你要不要考虑搬到镜花缘来住?” 苏沐阳一愣:“住到镜花缘?” 紫堇解释:“镜花缘里面一直是有住处的,结社里的人都可以来住,只不过条件比不上宿舍那边。以前只有我和如玉住在这里,偶尔会有工作到很晚的人留宿。昨天晚宴之后,我们带公主参观镜花缘,她知道可以住在这里就主动申请搬过来了。” 苏沐阳无力地说:“不了,我现在住在龙巢,也挺好的。” 姬如玉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说:“昨天你有事先走了,可能还不知道。为了让公主殿下尽快熟悉学院,你今天可以不用去上课,带她四处看看。你现在肯定不会想要推脱了吧?” 苏沐阳僵硬地笑了笑:“指不定现在有多少人羡慕我的好、运、气。” 对面的两人就像是没有看出他的神色、语气上的不对劲,姬如玉甚至催促他说:“你快点去找学妹吧。” 紫堇的眼神就好像是慈爱的老母亲看着自己要出嫁的女儿,苏沐阳实在是无法面对二人,赶紧端着纸杯溜了。 虽然苏沐阳在社团里露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是因为他的实力超群,姬如玉也有将他培养成下一代社长的架势,所以说苏沐阳在结社里还是稍微有些威信。再加上他此前有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关系近到可以开玩笑的人都少之又少。 众人昨天就知道抽签抽中当公主学长的人是他,见苏沐阳走过来,十分自觉地让出位置。 苏沐阳瞬间有些不知所措,如果将兰芷陌当成是陌生人,他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本来就不擅长和陌生人交谈,现在对方还是身份敏感的兰芷陌,周围又有一堆人看着,苏沐阳甚至不知道怎么开场。 兰芷陌之前被人群挡住视线,并不知道苏沐阳来了,看见苏沐阳过来,眼睛瞬间就亮了。她本来就坐姿端正,更是直接在苏沐阳面前立正站好,干巴巴地说:“学长,你好,我叫兰芷陌。” 苏沐阳下意识地回答:“你好,我叫……沐阳。” 他甚至做出了“苏”这个字的口型,还好悬崖勒马,只是顿了一下,没有这样直接说出自己最大的秘密。 苏沐阳暗骂自己蠢到家了,殊不知对面的少女也在嫌弃自己蠢,先前想好的开场白一下子忘到九霄云外,因为紧张整个人都浑身僵硬。 在苏沐阳不知道的时候,兰芷陌已经自行脑补出恩人装作不认识自己的一百条理由,其中为首的一条就是“恩将仇报”。虽然不知道对方如何在源血诅咒下活到现在,又为何会出现在学院里,但是肯定因此记恨在心。 就算因为身份的原因,他很可能不会现在就报复自己,但是其实兰芷陌已经想过对方会刻意回避、不理睬自己。见苏沐阳主动过来,她已经内心雀跃,但是她这些年已经养成了习惯,越是心里有很大的波动,表情就越是冷淡,生怕被人看出破绽。 不曾想,眼前黑发的学长紧接着又说了让她更雀跃的话:“我是你的学长,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跟我说。” 兰芷陌展颜一笑:“谢谢,学长!” 她看向自己的眼神让苏沐阳想起了森林里的小母鹿,善良的,温和的,小心翼翼地接近。他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把紫堇塞给自己的牛奶原封不动地塞到了对方手里。 “慢点吃,等你吃完了,我带你去学院里逛逛。” 兰芷陌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但是在她大脑一片混乱的时候,她不知道抽什么风,又将牛奶塞回到对方的手里。 “不用,学长自己喝就好,我有水,而且我已经吃好了,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 苏沐阳感觉到她的手指碰到自己的手,冰凉柔软的触感转瞬即逝。苏沐阳发现两人的身高差不多,兰芷陌只比自己稍微矮一线,两人面对面的时候,他不便于刻意地视线下移,或者显得盛气凌人地用鼻孔看人,这样一来他会直直地看到对方的眼睛。 那是一双小鹿才会有的眼睛,澄澈,明亮,湿漉漉的。而暗金色又让这双眼睛看上去深不见底,不知深浅。 她对自己这个害得她灵力全无的罪魁祸首没有表现出半点仇恨,要么是脑子里少根筋,要么是城府实在太深,深到苏沐阳看不透她。 苏沐阳点了点头,假装自己态度随意地说:“那就走吧。” 兰芷陌一口吃掉最后一点面包,拿起自己的水囊,利索地跟在苏沐阳身边。两人并肩走出镜花缘,她时不时瞥一眼身边的少年,他随意地揭开纸杯的盖子,低头喝了一小口热牛奶,尚且烫手的牛奶在春寒里升腾起氤氲白雾,在少年俊美的眉目之间渲染出一片暖意。 苏沐阳假装没有察觉对方在打量自己,神色自如地说:“你选好课了吗?” 兰芷陌流利地回答:“在我们决定要再次修学一年的时候,已经有大臣来此交接,选课和物品的准备都有人安排好了。” 苏沐阳说了一声“那就好”,然后不知道该说什么。 兰芷陌明显感觉到了苏沐阳身上的冷淡,尽管对方已经竭力地掩饰。两人一言不发地走了一段路,但是尴尬的氛围实在让人难以忍受。兰芷陌开始没话找话,但是两人不约而同地说着毫无营养的话,不约而同地没有话里藏针地试探彼此。 因为那样做,除了将彼此扎得遍体鳞伤,别无意义。 “学长,我们在学院里会经常遇见吗?” 苏沐阳回头看了一眼红发的少女,她无辜地眨了眨眼,苏沐阳实事求是地说:“我跟你其实是一个年级的,应该有不少课重合吧?” 兰芷陌闻言露出了笑容,即使这不是苏沐阳第一次看见她的笑容,还是微微愣了一下。 苏沐阳假咳了一声,想到了自己的学长身份,一路上不停地介绍学院,两人之间好歹是有了话题,没有先前那么僵了。 “瑞奈森斯皇家学院建立的时间并不长,在此之前,除了世家里的秘传,要成为职业者只能通过拜师,或者在教堂里向神明祈求力量。但是,无论是依赖神赐或者在法师塔里当学徒,都只是限于有着优厚财力的贵族。就算是有些平民出身但是天资横溢的人侥幸开辟气海,成为了职业者,也只能自己摸索,在之后面对瓶颈也会因为无人点拨而无法突破。学院建立之初,是为了更好地研究神赐法术和神赐武技,向自愿前来求学的人传授知识只是顺手为之。但是不久之后,前来求学的人越来越多,学院里的学者们成天忙于传授简单内容而耽误了研究工作。介于此,女皇陛下颁布了著名的莱芙诰书,邀请当世所有的强者来此成为教授。” “此后,学院里多了受聘而来的教授。当然,你可以想到,实际上这些教授大多是出于私情,或者为了受学院的制度保护而来。教授们将法术、武技倾囊相授,精心准备各门课程。从此才有了这样一所面前职业者的高水平学院。后来越来越多的平民在此学习,出于资源紧张,才设立了入学标准。” chapter 52 上 信任 苏沐阳说完自己都觉得蠢,血卫的大小姐、芙洛维帝国的公主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东西?但是兰芷陌表现得就像是从未听过这些,乖巧而感兴趣地听着。 “当初,白天一说服女皇建立学院时,这种学院传承神赐法术、武技的方式就遭到了教廷的抨击。甚至在莱芙诰书刚颁布的时候,有红衣主教扬言凡是来此的教授都会被绝罚。形势最严峻的时候,教廷四大军团包围枫丹白露,巨龙伊格纳缇伍兹与之对峙。关键之时,龙骑团受到龙语者的召唤,来到此地,从中调和。在多方干涉之下,祈求神降,智慧之神应允了女皇的祈求,同意以此方式传授知识,甚至在学院周围降下结界,护佑整个学院。” 兰芷陌点了点头:“我来时就注意到那个防护罩了,强度不亚于神圣护佑,当时的确是吃了一惊。” 苏沐阳说起校史的时候还算是悠然自得,因为他之前恶补了近代史,而瑞奈森斯皇家学院的建立完全可以说是近代史上的一个里程碑。 “学院的建立可以说是全成在智慧女神的支持下,包括建立图书馆,但是在之后,教廷并没有给予学院任何的帮助。”苏沐阳忍不住挑了一下眉,咽下后面半句“甚至可以说是学院发展的最大阻力”。 为了转移话题,苏沐阳说:“我之前听到有传闻说,芙洛维的寒霜玫瑰一夜之间失去了灵力,但是现在看来是无稽之谈了。” 兰芷陌回答:“其实,灵力全失的说法不是无中生有。我们血卫的修炼的方式和一般人不太一样,我们所传承的冥想法就是通过运转体内的源血,将天地间的灵力吸收进自己的血液,使其成为新的源血。 对兰家之人而言,我们出生时身体里面就有源血。而外人要成为血卫也不需要任何条件,只要前辈给他一滴源血,他就可以开始修炼,而且灵力提升的速度可以很快。我们称这个给予子代源血的过程叫做‘初拥’,据说是来自赐予我们血卫秘法的圣祖的语言。” “我体内的源血处于一种蛰伏的状态,按理说我应该是因为重伤而要陷入长眠的,直到源血修复好我的身体,或者源血耗尽而死。但是我的哥哥在我长眠之后,找到了一种特殊的办法,在我们之间建立了某种契约。我醒来以后发现我可以调动源血修炼,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的源血在增长,但是我没有办法动用他们,也就相当于没有办法使用灵力。但是我身上还有一部分来自我哥哥的源血,只要他在修炼,这些源血也会自行运转。我可以使用他的灵力,但是肯定是比不上自己的,用起来很不顺手。” 苏沐阳发现兰芷陌身上有灵力波动的时候就觉得很诧异,但是他也只是随口一问,没有想到兰芷陌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架势,就连血卫和秘法之事都毫不避讳。而且她这一番话若是被有心人听见,会直接成为异端裁判所上的呈堂供证。 他的本意也绝不是套她的话,对秘法的事向来是自觉地回避,忍不住说:“你为什么要给我说这些?难道你的家人没有告诉过你,这些话不能给别人说?“ 兰芷陌知道,当年兰芷阡就是怕她不小心将这些话告诉了恩人才要杀人灭口。但是,她没有说,恩人还是被诅咒了。既然如此,她为何不可以告诉他呢? 兰芷陌耸了耸肩:“我知道,你是可以相信的。” 苏沐阳觉得自己身体里的灵力不受控制地加速运转,他听见这个少女说信任他——就像那年在兽域,只有陌陌全然信任他,他才可以用得出寄余生。但是,却是他害了她,是他害得兰芷陌平白地灵力全失,这些年受人白眼,忍辱负重。 可就算如此,她现在还是信任他。 苏沐阳只带着兰芷陌走了一遍邢衡带他走的路线,午饭时间之前就结束了参观。中途免不了被男男女女围观,两人都有让人惊艳的容貌,走在一起倒是有了几分登对的意思。就算是两人同样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也是意外的和谐。 就像是岩石与冰川,天上的星辰与明月。 苏沐阳一般中午不回龙巢,在食堂吃过午饭以后就接着去忙自己的事情,晚餐前才会回到龙巢。 他要假装自己和兰芷陌只是普通的同学,自己就要表现得像是一个正常的学长。理所当然的,在饭点了,至少得陪着学妹在食堂吃顿午饭。 两人都没有食不言的习惯,只不过苏沐阳本来就不是很爱说话,吃饭的时候嘴已经没有闲着了,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什么话也不用说。 等到吃完了,苏沐阳才适时地问了一句:“你要去找你的朋友吗?我可以带你去法师系或者蓝龙那里。” 兰芷陌摇头拒绝了,苏沐阳暗中松了一口气,不等兰芷陌说什么就先开口:“那我就要去完成自己的任务了,你可以自己再熟悉一下学院。其他系的地方你应该一般也不会去,如果感兴趣可以自己去看看。记住去的路,回来的时候别迷路了就行。” 看上去学院占地面积不大,但是空间压缩术下,实际范围几乎比整个枫丹白露还大。一般人还真的有可能再次迷路,但是估计每一个学员都会抢着带她回来,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苏沐阳打算去图书馆了,但是他走了几步,就发现兰芷陌还是跟着他,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 兰芷陌微微一歪头,含着笑说:“你的意思不是我想去哪里都可以,我就想跟着你。” “我和你以前又不认识,我也不是很好相处的人,跟着我实在没有意思。” 兰芷陌停在原地,低着头,嗫嚅出声:“对不起……” 苏沐阳也停下了脚步,苦笑着说:“你昨天认错人,还那么肯定我是你认识的人,的确该道歉。”他干干地笑了两声,“你会在这里认识新的朋友,会有很好很好的朋友,很美好的回忆。你的一生都会是美好的记忆,如果没有……自以为是的烂好人,打着为你好的名义,做伤害你的事。” 兰芷陌抬起脸,双眼仿佛还有尚未退净的绯红,她笑得阳光明媚:“可是,我愿意跟着你。” 苏沐阳暗中叹了一口气,认命地不再管跟在他身后的少女。 Chapter 52 下 舞伴 在苏沐阳不知道何时起,他似乎习惯了身后总是跟着一个红头发的少女,她不像小时候那样天真活泼了,可能她自己都不习惯做出叽叽喳喳的样子,但是她和苏沐阳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说个不停,简直是在没话找话,想尽办法地让苏沐阳和她搭话。 苏沐阳一直都知道,除了他之外,其他任何人听到兰芷陌说话不会超过五句——嗯,谢谢,不用,没事,再见。但是他不敢去揣测,自己是为什么被区别对待。 “沐阳,你要去兽域狩猎吗?有固定的小队吗?还缺人吗?” 苏沐阳每次看到兰芷陌眼睛里的亮光,都会情不自禁地想要回答,他差点就要脱口而出:“我现在没有办法再去兽域,神圣庇佑好歹可以抵消一点我身上的诅咒。” 但是他下意识地想到回避诅咒的问题,只是随口胡诌:“我现在还没有实力去兽域狩猎,等到升入高年级再说。” 兰芷陌微微一愣,但仍锲而不舍地接着说:“那你要参加本周末的结社内切磋吗?” 苏沐阳语调毫无波澜地说:“你那次看到我没去了?” 兰芷陌接着问:“那你仲夏夜的时候要参加舞会吗?有舞伴了吗?你要戴四花草吗?” 苏沐阳愣住,定在了原地,兰芷陌差点撞到苏沐阳的身上。苏沐阳仔细地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少女,她低着头,手里情不自禁地搓着衣角。 “我不会跳舞,也不想去参加舞会,应该不需要舞伴。”苏沐阳想了想,“未婚男子在仲夏夜佩戴四花草的习俗我知道,但是舞会是什么情况?” 兰芷陌一脸诧异:“学长你不知道吗?仲夏夜舞会是瑞奈森斯很著名的习俗,学院的舞会也很出名的。紫堇学姐和英格丽特学姐给我说,仲夏夜的事情最好现在就开始准备。” 兰芷陌实在是没好意思对苏沐阳说,瑞奈森斯皇家学院的仲夏夜舞会之所以出名,还是在它给众多大龄单身学生牵来一根红线,一起跳舞的男女很多最后都成了恋人。 每年的仲夏夜都是会被精心准备的,今年因为有一层撮合伊丽莎白和小拉瑟尔的意味,更是犹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沐阳向来对这种问题充耳不闻,他也没有想那么多,根本就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转眼就将此事忘了。他倒是对兰芷陌的战斗方式很感兴趣,但是每次想要和兰芷陌切磋的时候,都会被兰芷陌找理由拒绝。 “那么……我可以邀请你参加仲夏夜的舞会吗?” 苏沐阳不解风情地说:“我说了不会跳舞,而且你想要找谁当舞伴都可以吧?” 兰芷陌笑着说:“既然如此,我就想要和你一起去!” 兰芷陌的话有些不讲道理,但是却刚刚好在苏沐阳的接受范围之内。苏沐阳随口说:“无所谓。” 在那之后,两人的日常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其实苏沐阳的生活和以前也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身后多了一条尾巴,就像苏沐阳在图书馆里做任务的时候,兰芷陌就在一边乖乖看书,不时装作随意地将视线落在苏沐阳的身上。 苏沐阳动作熟练地将到处乱飞的书塞回到书架里,流畅利索地让兰芷陌叹为观止。 不知道从那天开始,情况突然就发生了变化。 可能是他将一本会突然窜出来并发出诡异笑声的书放在了书架的合适位置上那次,在那之后,就不断地有人来找两人中的某一个,而且无一例外是关于仲夏夜的舞会。 那天,一个没有任何印象的女同学出现在他身边,飞速地将一封信塞进苏沐阳手里。 苏沐阳比她动作更快地塞回到她手里,因为他还要用力按住不老实的书,语气稍微有些不耐烦地问:“有什么事情吗?” 对方的脸变得更红,低着头嗫嚅:“就是……你有没有舞伴了?” 还好苏沐阳没有忘记已经答应过兰芷陌,直截了当地回答:“有,你有什么事?” 看着她像受惊的兔子一样飞快跑掉,苏沐阳突然意识到仲夏夜舞会似乎不是他理解的,所有人在火堆旁围成一圈手拉着手跳集体舞,然后一起对四女神祭拜、许愿那种。 传说中,仲夏夜是四位女神的诞辰,她们是四元素之神的女儿,因为备受众多神明的喜爱,主管的都是美好而浪漫的事物。因为她们四个的关系非常亲密,感情深厚,每每都是一同出现,四朵花同时开放而且花期时间长到可以说是常开不败的四花草就是她们的象征。 只不过,苏沐阳不了解教廷之事,不知道这四位女神到底是掌管的什么事物,也不知道四花草有什么其他的寓意。 但是苏沐阳也实在是没有时间来分心想仲夏夜的事情。 Chapter 53 上 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白天一为了让苏沐阳更好地学习苏氏八艺,尤其是在鉴别香料和古玩器物方面的眼力,专门安排他去皇宫给真正的大师们打下手。每周两天去修缮藏品,调香配香,顺带接触某些外界难以一见的东西。 苏沐阳小心翼翼地将月见草的汁加了一滴在一堆不明混合物里,浓烈的香味瞬间从器皿中涌出来,但是旁边穿着蓬松宫廷礼裙的优雅的妇人连连摇头,柔声细语地说:“小家伙,调香不是让你制作魔法药剂,你这样永远无法学会调香的。” 苏沐阳不解:“我每一步都按照流程操作,为什么是失败的?” 贵妇叹了一口气:“我的意思是,你太精准了。我从5岁开始调香,从来没有制作过完全一样的香出来。原料的纯度、剂量都是仅供参考,重点是你要在香里注入你自己的灵魂和热情。” 苏沐阳沉吟片刻:“我的精神力水平并没有到可以随手将灵魂分离的程度,而且精神力应该是无法修炼的,也从来没有听过分离灵魂的方法。您可以给我说一下吗?我可以尝试一下。” 调香大师哭笑不得,只能无奈地说:“注入灵魂只是一个修辞,我的意思是,你在制作的时候要有自己的感情。” 苏沐阳更加不解,他很想问一句“那样不就是分心了吗?”,但是在眼前的大师热切的目光下说不出口。她就像是在时时刻刻提醒苏沐阳,我相信你也可以做的很好,甚至是称得上是我的亲传学生,我知道你适合也一定会做好这些事。 但是苏沐阳学习调香的心思都不纯,他最终是为了锻炼自己的感官,提升自己的战斗力,这简直是对这位热爱着调香的大师的辜负。 调香大师轻叹了一口气,柔声细语地说:“你先回去自己再想想吧。” 苏沐阳对着妇人深深地鞠了一躬,退出了宫殿。他走到门口时,下意识地停住了。 “沐阳,你要将自己的感情看得重些。” 苏沐阳回首,衣饰华丽到像是随时要去参加女皇的宴会的女人依靠在椅背上,柔和的日光透过拼花玻璃落在她的身上,光影斑驳,眼前的一切景象就像是一幅数百年前的名家所画的宫廷画。 苏沐阳又一次地对着贵妇深深鞠躬,缓步地退出了宫殿。 从皇宫到枫丹白露的传送阵有两个,但是苏沐阳刻意地避开了学院的传送点。与其说是逃避,不如说是他还没有想好怎么面对。 傍晚的金色大道依旧热闹非凡,店铺鳞次栉比,行人如织。现在,苏沐阳走在这里,就和一个普通的路人相差无几。他已经可以如臂使指地控制身上的杀气,就算有人回头看他也是因为他出众的外貌。他在金色大道上漫步,随意打量着每一个擦肩而过的人。 天色已晚,身边行色匆匆的人们大都走在回家的路上。 但是苏沐阳并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甚至,他自己都不清楚,“家”是一个什么样的概念。 自从开始修炼,苏沐阳从来没有想过修炼之外的事情。但是近来他越来越多地想到这些事情,毫无端由地,想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 在他很小的时候,和姑姑一起住在山脚的小木屋里,就算简陋,但温馨。如果说苏沐阳有过一个可以称得上是“家”的地方,那就是了吧。 苏沐阳对镜花缘并没有什么归属感,他做不到像姬如玉、邢衡他们那样,真的将结社当做自己的家。而苏家,对于他而言只是一个遥远而陌生的词,即使他身上打着某个与生俱来的烙印。 他走到学院时,已经是华灯初上。苏沐阳远远看见一个红发的人影站在学院的大门之后,手里提着一盏灯,走进才看出那是一盏晋国式的六角宫灯。琉璃色的灯罩,冷冷清清的光,柔和地照亮了方寸之地。 兰芷陌对他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我记得你说过,今天要去一趟帝都。但是天都黑了,帝都到学院的传送阵都关闭了你还没有回来。就来这里看看,果然就和你碰上了。” 苏沐阳低声应了一声,并没有说出“你大可不必如此”,他只是用指尖点了一下兰芷陌手里的灯,宫灯的光芒瞬间变得更加耀眼。 “你还没吃晚饭吧?”苏沐阳随口说,“我们一起去?” 兰芷陌的眼睛瞬间变得更加明亮,笑眼盈盈地点了点头。 苏沐阳在进龙巢之前,向镜花缘的方向远远眺望一眼,灯火阑珊之中意外有些温暖。他是第一次想到,或许住进那里也不怎么坏。 就像是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对待兰芷陌一样,他不知道怎么“将自己的感情看得重些”。或许,是因为从来都没有浓重的感情?或许是因为已经习惯了常年压制着自己的情感? 少年看着月色喃喃,模糊的低音在他的唇边消散,即使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在说什么。苏沐阳想了很久,仍旧是想不通。 Chapter 53 下 备考 瑞奈森斯皇家学院的优良传统之一,就是每年夏初时节的大考。所谓大考,既是学年检验考核,也是年级结业考试,只有通过大考的人才可以升入下一个年纪,或者毕业。而每年的全校前十名还可以在来年获得优待。 这使得本来就严格的考核更加掺不得水分。 苏沐阳扫了一眼手里的考核顺序表,无非是笔试、实战和作为附加题的鉴别物品。难度也不大,苏沐阳并没有打算另外找时间准备。 但是兰芷陌就不能如此轻松了。 自从兰芷陌住在镜花缘起,镜花缘的住处就没有空过,而且每天在一楼的休息室吃早饭都成了某个不成文的规矩了。就算兰芷陌从来不接别人带来的早餐,某些单身的牲口们还是愿意多一个和公主共处一室的机会。 只不过,大考临近,除了苏沐阳就没有谁还可以保持悠闲的生活方式。就连成天围在公主身边转悠的牲口们,都只是无精打采地吃着早饭,彼此间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 红发少女吃掉最后一片吐司,擦干净食指戳了戳眼前摞着的厚厚一堆羊皮纸,对身边的人幽怨地说:“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战士啊,为什么要去考高级兽族鉴别。再说了,我又不是法师,为什么要学着怎么画法阵!” 苏沐阳听她成天唠叨都已经习惯了,随口说:“你怎么就成了普通小战士?学得杂一点也没什么,战士就不能学魔法了吗?再说了,只有一个简单的聚灵法阵。按道理,画这个法阵应该是基础功吧?” 战士平常战斗的时候是只用武技的,最多外放灵力或者灵媒来辅助战斗。但是,其中有一个例外,那就是聚灵法阵。这个法阵是最基础的法阵,也是最实用的一个,绝大多数的职业者都要会画这个法阵。 因为在自身属性的灵力并不充裕的环境里,这个法阵对于冥想的辅助作用非常明显。 兰芷陌讪笑:“我们平常都不会直接外放自己的灵力,画法阵更是少之又少。毕竟我们都是暗黑属性,省得被教廷诟病。某些狗没有被栓牢,成天出来乱叫,见人就咬。” 苏沐阳随意地看了一眼,周围并没有其他人,就只是叮嘱了兰芷陌一句:“以后在外面说话小心一点,小心隔墙有耳。再者,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谁知道你这一句话会不会惹来麻烦。” 兰芷陌见苏沐阳说的漫不经心,就知道他平常也不会太在意自己所说的话。 “这种道理我也懂,但是,我知道你不会到处乱说,我们是一样的人。” 苏沐阳失笑,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兰芷陌本来就比其他人少上了一些课,若是想要和苏沐阳一起进入二年级,不下点功夫是不行的。毕竟学院所教与血卫所传的东西天差地别。 兰芷陌从自己熬夜总结的笔记中挑出一页,怼到苏沐阳的鼻子下面。 “为什么法阵上这一段一定要一笔画完?” 苏沐阳叹了一口气:“法阵最基础的三点,循环,平衡,稳定。法阵在发动之前,必须要维持自身的运转,你仔细看,如果这里有缺口,循环会被直接打破。” 兰芷陌扭头看着苏沐阳在指尖凝聚出一些灵力,随手画出了法阵轮廓,然后三两下就画出了最关键的部分。 “懂了吗?这里就是这样,剩下的部分都是锦上添花。” 苏沐阳看着兰芷陌似懂非懂的样子,只能无奈地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一本厚厚的书,只有晋国才有这样用纸张做成的书,因为制作纸浆所需的苎麻只有晋国有少量出产。这种淡黄色的纸张往往比丝帛还昂贵,相传可以将记载的内容保存千年之久。 “这是我学习法阵的时候用的书,里面有前辈和我自己所做的笔记,翻书的时候小心一点。” 苏沐阳顺手给脆弱的纸质书上加了一个光系的防御术。 Chapter 54 上 大考 “你们一定要给我记住了,就算是死记硬背也要给我背的这辈子都忘不了!大陆五大险地,我要是你,这辈子都会绕着走!”一脸凶神恶煞的中年女教授在讲台上声嘶力竭地大吼,“西边的天堑,极北冰原,东方的死亡沙漠,南方的迷雾之海,最后加上兽域深处的魔物深渊!如果考到这个问题,你们有谁答不上来,我一定会让他这辈子都不敢忘!” 底下,一众学生缩成鹌鹑,在女魔头的震慑下奋笔疾书。 苏沐阳随手在笔记本上写了两笔,然后在另外一张纸上总结法阵相关的重点知识。他的记忆力相当惊人,就算是某些只看过一遍的书,现在都可以照着记忆一字不差地誊写下来。 精神力这种东西就是如此地不公平,没有任何的方法修炼、增长,而且每个人天生的精神力水平并不一致。只能说,不断提高对自己的精神力的控制,让它们发挥出更多的作用。 对于在课堂上开小差这件事,苏沐阳可以说是轻车熟路,一心二用根本不在话下。后面半节课的随堂测试结束后,苏沐阳不仅交上了一份完美的试卷,而且还整理了所有的低级法阵绘制技巧。 大考分成文试和武试两个部分,所谓文试就是闭卷书面考试,主要考理论知识,附加操作考试,比如说画卷轴或者处理兽族的尸体。而武试就是实战考核。 兰芷陌在苏沐阳的帮助下,临时恶补了法阵相关的知识,总算是有惊无险地通过了法阵科目的大考,其他科目的文试也问题不大。 但是苏沐阳还是比较担心她的武试。之前苏沐阳想要和兰芷陌交手,稍微了解一下血卫秘法,但是兰芷陌回答他,她身上的那些灵力只能是应急用,实战中始终是比不上自己的灵力,自己的实力会大打折扣。 兰芷陌也从来不参加平常的实战练习,连苏沐阳都从来没有看见过她出手,也不知道她现在到底有几分实力。 实战考核的形式并没有提前透露,但是苏沐阳并不太担心自己的考核。只是没有想到实战考核时,苏沐阳一眼就看见了熟人。 姬如玉和李天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向一众等待考核的一年级学生,不少没有见过这些优秀学长的小女生激动不已,姬如玉温柔地笑着说:“各位学弟学妹,你们好,这次考试由我们二人作为你们的考官。规则很简单,只要在规定时间内不被我们打倒,你们就通过了。我们不会用全力的,大概会把灵力水平压到和你们同级的水平。你们不用太担心,考核很容易通过的。现在给你们一个自己选择对手的机会。” 李天没有废话,直接抽出自己的巨剑站在了竞技场的边上。 不少人不了解他们二人,理所当然地认为身为武首的姬如玉比狂战李天难对付,纷纷在竞技场边上排上队。 苏沐阳暗自腹诽,李天真的打高兴了,谁知道他收不收得住手。就算李天可以控制住自己的狂化,他的战斗方式也不及姬如玉的灵活多变,打起来未免太没有意思。苏沐阳没有多想就站在了姬如玉的旁边。 姬如玉笑眯眯地说:“学弟,就算你是镜花缘的人,我也不会给你放水的。” 苏沐阳正色说:“学长说笑了,我不需要你放水。就算你不压制灵力水平,我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请赐教!” 姬如玉一副很伤脑筋的样子:“我也很想用全力和你打,我要是在考核里输给你了,岂不是很难堪?” Chapter 54 中 武试 两人说话之际,兰芷陌也来到了姬如玉这边。 姬如玉斜眼看了一眼兰芷陌,她乖乖地站在苏沐阳的身后,好像是在调整自己的灵力状态。苏沐阳特意回头,眉眼间有着他自己都未曾发觉到的温柔,不知对兰芷陌说了什么。兰芷陌微微摇头,看口型好像是在告诉苏沐阳自己可以应付考核。 可能是考虑到如果太多人在李天这里考核,到后面他可能会面对灵力不足的窘境,姬如玉主动表示先上场。 言下之意是,如果其他人见他这里考核也很容易过,说不定会改变主意来他这里考核。 看见姬如玉身后只有两三个人,李天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 姬如玉闲庭信步地走上竞技场,苏沐阳紧随其后。两人看上去都十分轻松,就好像大考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双方相互行礼的时候,姬如玉的脸上还带着淡淡的微笑。 “学弟,既然今天有这个机会,不如我们就比比武技?” 苏沐阳高声回答:“求之不得!” 苏沐阳尚未突破到四级,现在经脉里十有八九都是凝聚的灵媒,所说在战斗的时候可以再拆成灵力,但是终究要分心,而且用起来也不顺手。如果如姬如玉所说比试武技,对灵力的需求将会小很多。 姬如玉做了一个手势,示意苏沐阳先一招出手,苏沐阳也不推辞,快步冲锋到姬如玉身侧,剑刃上闪烁着淡淡的白光,赫然是最基础的纯白之刃。 纯白之刃不仅可以强化剑刃,而且可以无上限叠加灵力,是少有的可以用到九级的低级武技。据说九级职业者用全身灵力施展一个纯白之刃,可以生生将一座山峰的山尖削平。 姬如玉将自己的修为压制到了和苏沐阳相差无几的水平,一双白皙如玉的手上浮现灵力的波纹,太极起手,接着苏沐阳的一击。 场中传出金玉相击的声音,叮叮咚咚,清脆悦耳。 台下的人紧盯着身影交错的两人,生怕错过一个细节,但是因为两人的身影腾挪过快,在场没有几个人看清了他们的每一个动作,更不要说看懂两人之间的试探和交锋。 苏沐阳的剑术和姬如玉的武功不相上下,这种纯武技的比拼其实是最难的。没有花哨的法术,也没有变化多端的战术,在有限的场地里,只有硬碰硬,实打实的交手。 而且两人都没有留手,也就是说,无论是苏沐阳,还是姬如玉,稍有不慎就会被对方所伤。 但是两人一直打到考核时间结束,都处在胶着之中,无法找到对方任何的破绽,也不会被对方抓住破绽。 苏沐阳有些气息不稳,行礼时还在急促地喘息,但是姬如玉的灵力终归是更加深厚,更快地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在兰芷陌上场的时候,他已经好整以暇,恢复了一副谦谦公子,温润如玉的样子。 兰芷陌上来面无表情地说:“你和我一样压制灵力,不用灵力、不用秘法,如何?” Chapter 54 下 不露锋芒 姬如玉也知道寒霜玫瑰灵力全失的传闻,但是兰芷陌可以应付一直以来的课程,这让他觉得很有趣。 “既然是大考,如果连灵力都不用未免太说不过去了,我总不能因为你加入了镜花缘给你放太多放水。” 兰芷陌闻言,脸上冷漠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平静地说:“那么,我放弃参加这次考试。” 苏沐阳就在竞技场旁边,两人也没有刻意地压制声音,他自然是听见了两人这一番对话,大吃一惊,忍不住说:“你怎么了?弃权的话是没有这门课的学分和成绩的。” 兰芷陌说:“我算过了,就算没有实战的分数,也可以升入二年级。学长,放心吧。” 苏沐阳并没有打算放过她:“为什么不参加实战考试?” 兰芷陌不想回答,径自走下竞技场,苏沐阳直接拽住她的手腕,不许她走,俨然一副“就算影响了大考的秩序,你不说我也不放你走”的架势。 两人僵持了片刻,兰芷陌知道她没有办法糊弄苏沐阳,只好干巴巴地说:“如果你看到我出手,一定可以看懂血卫的秘法,是不是就对我没有任何兴趣了?是不是就不会容忍我继续缠着你了?” 苏沐阳哭笑不得:“就算我看到你的招式也不一定看得明白秘法是什么,甚至就算是和你交手也不一定知道怎么应对血卫的秘法。再说了,我对血卫的秘法感兴趣,和你没有关系。” 兰芷陌闻言微微一怔,苏沐阳看她一副懵掉的样子,一下子想到了某种动物的幼崽。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用哄小孩的语气说:“好了,回去吧,好好考核。我在这里等你。” 兰芷陌用力点了一下头,听话地转身回到了姬如玉的对面,抽出了自己的剑。兰芷陌用的剑还是苏沐阳当年见过的那把血槽很深的长剑,血槽是熟悉的玫瑰花纹,看上去像是里面涂满了一层干涸的血迹。但是如果仔细看,会发现那不是血迹,而是附魔的光辉,像是沉沉的暮霭,缓慢流动,近乎静止,而它的颜色让人想到了血迹。 如果说第一场中,二人不约而同地使用了最节省灵力的打法,那么这一场就是存心不想让外面的人看清他们的招式。 姬如玉的灵力是光暗两种属性,苏沐阳不清楚姜家的功法是如何调和这两种灵力的,但是可想而知,姬如玉这样同修光暗属性的人在整个历史上也不超过两手之数。光暗属性的对立比起水火属性更甚,而且本身同修两种对立的属性就非常危险,随时有可能因灵力失控而丧命。 而在光系中有一些很实用的混淆视线的法术,比如说光幕阵列,或者苏沐阳自创的闪光球,反正有的是让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情况的方法。 姬如玉虽然身负两种属性,但是知道的人并不多,知道兰芷陌是黑暗属性的人也不多。因为某些极端的教徒甚至会认为黑暗属性是邪恶的。姬如玉不想节外生枝,大部分时候都会伪装自己。 所以,姬如玉一出手就是用光幕列阵限制住兰芷陌,两人不约而同地用光幕挡住外界的目光。姬如玉见兰芷陌用出了黑暗属性的灵力,并没有用光系灵力来压制她,算是留了一手。 透过光幕只能隐约看见两个模糊的人影在不断移动,灵力打在光幕上激起一圈圈的波纹。 姬如玉刻意地使用这些掩人耳目的法术,一方面是为了在众多学生面前隐藏自己的秘法,顺带隐藏自己的身份,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减少秘法对战斗的干扰。 两人都会听音辩位,在秘传武士面前,很多时候眼睛还没有耳朵可靠。 苏沐阳虽然可以用溯流光,但是两人的黑暗属性灵力聚集在小小的光幕列阵中,他若是看久了,肯定会眼睛生疼。再者,兰芷陌摆明了不想他看血卫的秘法,他索性就不去看。 等考核时间一到,姬如玉撤掉光幕,兰芷陌平静地站在他身后,对于她通过考核这一点倒也无人质疑。 Chapter 55 中 情深不寿 来姬如玉这里考核的人稍微多了一点,但是还是在他灵力耗尽之前就结束了考核。但是按照规定,他们得等到李天那边也全部考完才可以离开。 本来苏沐阳和兰芷陌一起坐在角落里,窃窃私语,姬如玉忍不住找了一个借口将苏沐阳叫到一边。 苏沐阳疑惑:“学长,是因为结社有什么事吗?” “不不不,和结社无关。”姬如玉调侃,“是我想要问你,看你们这样子,你是要抱得美人归了?” 苏沐阳抿了抿嘴唇,没有答话。 姬如玉笑着说:“我一直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邢衡可能没注意到,但是我看到了飞鸿照影来里面的人。你们以前认识。” 姬如玉的语气很肯定,根本不给苏沐阳否认或者解释的余地。 “你那日说的飞鸿照影来的由来,其实只是一半,不过是某些事,你们苏家的先祖不好意思给自己的后人说罢了。”姬如玉笑眯眯地说,“姬天韵自幼心悦苏家的苏瑾瑜,但是瑾瑜公子却不想见她,将飞鸿踏雪练得炉火纯青。后来,姬天韵制作了飞鸿照影来,和瑾瑜公子打了一个赌。如果她可以在三日之内知道他,瑾瑜就要娶她为妻。瑾瑜公子不知道有飞鸿照影来,于是就答应了她,当然他就上了姬天韵的当。 不过,苏瑾瑜娶姬天韵也不是被迫的,因为他早就同样心悦于姬天韵。但是,苏家是出了名的风雅,稍有钱财就布施给穷人,而姬家又是家缠万贯,苏瑾瑜拿不出给姬家的聘礼。两人成亲之后,举案齐眉,琴瑟和好。后来有人知道了这件事,就纷纷来求姬天韵,想要借飞鸿照影来。 这时姬天韵不得不昭告天下,只有姬家的后裔可以驱动飞鸿照影来,并且将飞鸿照影来留在了姬家。但是苏瑾瑜不是很同意此事,他将飞鸿照影来视作两人的媒人,但是这样很可能会导致飞鸿照影来沾染上不好的东西,姬天韵为了哄苏瑾瑜高兴,只好改造了宝鉴。只有姬家的后裔,用情至深,才可以从宝鉴中看见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只不过,姬天韵和苏瑾瑜都算是情深不寿,两人英年早逝之后,也段往事也渐渐被人遗忘。” 虽然姬如玉讲的故事犹如一个瞬发的九级法术,但是苏沐阳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沉默了片刻,下定决心说:“我以前在兽域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而且我很喜欢兽域,危险但是永远有惊喜。但是我不得不来到这里,也是为了避难,因为我身上有一个来自血卫的诅咒。” 姬如玉明显没有想到会这样,怔了一下:“和她有关?” 苏沐阳点了点头,本来已经不想再多说,但他还是补上一句:“看来姬前辈当初的改造还是有漏洞,我对她绝无男女之情。” 但是,这句话他现在再说出来,难免有了自欺欺人的意味。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自己又该怎么对待她。 苏沐阳不知道该将兰芷陌放在什么样的位置上,索性就真的当做此前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但是这样终究不是长久之计,问题就在那里,或许他们可以躲过一时,但是不可能永远回避。 Chapter 55 下 理直气壮 苏沐阳回到龙巢时,白天一坐在阴影里沉思,苏沐阳正打算悄悄溜回到自己的房间,没想到会被突然叫住。 “沐阳,你最近和寒霜玫瑰走得很近?”白天一之前从没有过问苏沐阳的私事,突然提起此事让苏沐阳有些猝不及防,忍不住腹诽最近怎么老是有人问到此事。 “我是她的学长,难免对她多加照顾。”苏沐阳沉吟片刻,“但是,如果说走得很近倒不至于吧?我跟邢衡、姬如玉学长的关系还是更近一点。” 白天一失笑:“真的是这样吗?你真的迟钝得像是一根木头?我这么说吧,仲夏夜需要一个人来扮演一个蒙面的骑士,可能就无法参加舞会了。一直没有人愿意接这个任务,我也很无奈,你愿意接这个任务吗?” 苏沐阳想到了兰芷陌约自己时的情景,但是他像是没有任何迟疑地说:“我可以接这个任务,舞伴那边我会向对方解释,反正我也不会跳舞。” 在白天一的一脸惊愕中,苏沐阳走回了自己的房间。白天一是为数不多的,知道兰芷陌主动邀请苏沐阳参加舞会的人之一。 但是苏沐阳几乎是在他话音刚落就没有停顿地接话,全程面无表情,就好像他早就想要一个机会来翘掉舞会。 伊格伍兹从楼梯上缓步而下,神情中带着戏谑地说:“你信吗?” 白天一揉了揉自己脑后的头发,随口说:“自从我认识苏哲宇,我算是知道了你们苏家的人可以别扭成什么样子。你信吗?” 伊格伍兹并不介意他将问题给抛了回来,大笑着说:“他刚才上楼的时候,可都是同手同脚的,我信才有鬼了!” 苏沐阳知道自己的决定算不上明智,毕竟和兰芷陌有约在先。可惜,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下一刻,他坚决地收回了自己所有多余的念头。 但是,这些念头还是导致苏沐阳在第二天和兰芷陌在一起的时候,忍不住神游天外。 “抱歉,你刚才说什么?” 在兰芷陌惊讶的眼神中,苏沐阳只能硬着头皮问出这句话。 当兰芷陌知道他在舞会当天有事情不能来,小脸上的失望根本没有办法用僵硬的微笑掩饰,苏沐阳在一瞬间里觉得自己错了。他想要补救,但是不知道说什么。 苏沐阳知道自己和兰芷陌纠缠不清对彼此都没有任何的好处,但是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深陷其中。 兰芷陌并没有流露出怒意,柔声说:“我刚才说,在仲夏夜的时候,舞会结束之前,我们有机会见一面吗?” 少年不知怎么的,明明已经做出了决定,现在却说不出否定的话,他只能模棱两可地说:“看情况吧?” 闻言,兰芷陌好像是得到了什么隐秘的希望,眼睛里闪过愉悦而欣喜的光,语气中带着几分雀跃地说:“你不和我一起跳舞也没有关系,但是,你一定要来!” 苏沐阳点了点头,迟疑片刻,斟酌了一下语句:“你应该知道,有一些不太好的传闻,关于我们的。或许,你可以试着去找一些其他的朋友,这样就没有人会误会了。” 兰芷陌不为所动,脸上的笑甚至更加明显。 “我才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与我何干?我只管自己开心就好了,我要和你在一起,我爸爸和我哥哥都管不了,他们能管得着吗?” Chapter 56 上 花与你 兰芷陌偷偷瞥了一眼身边低头看书的少年,自从流言蜚语四起,他们就常常找一些安静而僻静的地方独自干自己的事情。 就比如说今天,他们并肩坐在图书馆后面的一棵树下看书。本来长椅的长度足够坐三四个人,但是他们两人还是选择坐在长椅的两端。 兰芷陌知道苏沐阳可以敏锐地感受到别人的存在,甚至可以感觉到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但是她今天看到十分有趣的一幕,并没有一如既往地飞快地挪开视线。 苏沐阳的头发上落了一朵花,洁白如初雪的素枳花落在了鸦羽般的发丝之中,细小的花点缀在他的耳边,平添了几许温柔。 而让兰芷陌意外的是,苏沐阳也没有像往常一样转过头问她有什么事。兰芷陌看见一朵花落在了苏沐阳手指边,挡住了书页上的字,但是苏沐阳并没有拂去那朵小小的花。 素枳花并不算是一种很常见的花,它们主要生长在温暖湿润的晋国南部。在那些地方是不会下雪的,人们没有见过雪,只听说雪花是一种白色的,细小晶莹的,冰凉的东西。于是就有人用盐块去击落素枳花,落花就像是雪一样。所以,素枳花也被叫做雪之花。 兰芷陌小心翼翼地向苏沐阳旁边蹭过去,苏沐阳的眼睛落在手里的书上,但是视线并没有焦距。发现苏沐阳居然在发呆,兰芷陌忍不住将视线落在他手里的书上、 “How many loved your moments of glad grace,(多少人爱过你昙花一现的身影,) And loved your beauty with love false or true,(爱过你的美貌,以虚伪或真情,) But one mahe pilgrim Soul in you (惟独一人曾爱你那朝圣者的心,) Ahe sorrows face;(爱你哀戚的脸上岁月的留痕。)” 兰芷陌只看到一小段,苏沐阳就合上手里的书,用往常一样平静到有些冷漠放声音说:“有什么事吗?” 兰芷陌笑着说:“没什么事,只是没有想到,你居然会看情诗?” 苏沐阳挑了一下眉:“因为有人说我的感情太冷漠了,我想要学习一下。不过,这种东西真的不适合我。” 兰芷陌展颜一笑:“你知道吗,我刚才看到雪之花,就一直在想,今年冬天一定要下雪。因为我很想今年冬天和你一起看雪。” 苏沐阳下意识地将兰芷陌当成了自己的小妹妹,失笑说:“真是无理取闹的话。枫丹白露的冬天很难下雪的。” 兰芷陌眼神微微黯淡,并没有将自己心里的话说出口。 要是下雪了,我可以假装看见你老了以后的样子,就好像我们白头到老。 苏沐阳叹了一口气,轻声说了一句“下不为例”,然后扬手把一团灵力抛在了头顶葱茏繁茂的树冠之中。纷纷而下的细碎花瓣就像是一场温暖的雪,在金色的光芒下熠熠生辉的雪。霎时间犹如天光乍破,新雪满庭。 有花瓣落在他们的身上,正如无限宏大的世界里,自遥远地方而来的光与他们擦肩而过。相伴一生的人会在这样的光下,笑得岁月静好。而有缘无分的人,遇见这样的光会忍不住潸然泪下。 兰芷陌怔怔地说:“谢谢你,我很喜欢。这个礼物。” 苏沐阳伸手接住一朵花,在灵力冲击下变得脆弱不堪的花瓣瞬间破散,碎片从他的指尖流走。他对身边的少女轻声说:“回去吧。” 兰芷陌跳了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性格有点活泼的15岁少女,蹦蹦跳跳的,脸上始终有着幸福的微笑。她自然地拉起苏沐阳的手,拽着苏沐阳向前跑,没有目的,没有方向,疯子一样一边跑一边笑。 苏沐阳并没有挣开她的手,任由她拉着。 Chapter 56 中 大考结束后不久,仲夏夜的准备就如火如荼地展开了,苏沐阳算是见识到了瑞奈森斯皇家学院全体师生对这项活动的热情。 今年确定的化装舞会主题,依旧是刻板老套的教廷神话,很多教授不好直接参加舞会,就找了一个由头。于是每年在仲夏夜会有一个舞台剧也几乎成为了定制。舞台剧结束时,盛装的学生可以来邀请任何人跳第一支舞,然后宴会就正式开始。 整个舞会的气氛非常的轻松,就算大家都知道舞台剧的演员都是教授,并且心知肚明每张面具之后是谁,但是丝毫不影响学生们在面具之下肆意妄为,胡作非为。 因为白天一还是有些担心苏沐阳的异教徒身份被人发现,进而惹来无数麻烦,所以他塞给苏沐阳的角色也不是什么主角。戏份主要集中在最后,而且没有台词,仅仅作为一个被神降的虔诚骑士。饰演神王的某个教授会站在苏沐阳的头顶,义正言辞地揭开反派的阴谋,然后惩罚贪婪邪恶的人类,让他在神前忏悔到世界终结之时。同时,饱受苦难而坚守正义的人们会得到神明慷慨的恩赐。 苏沐阳草草翻了一遍剧本,在心里对这种剧情嗤之以鼻。明明游侠已经想方设法地得到了老国王是死于反派谋杀的证据,但是这些浸透了血泪的罪证却抵不过神王的一个虚像、一句话。难道更让人信服的不是事实,而是盲目的信仰吗? 伊丽莎白在大厅看见兰芷陌的时候,惊讶地发现她并没有穿那件最适合她的暗红色长裙,而是一件天蓝色的传统礼裙,过于繁杂的装饰和裙撑撑起来的裙摆让她看起来意外的娇小,甚至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贵族少女,而不是杀气凛然的寒霜玫瑰。 “陌陌,你怎么了?”伊丽莎白紧紧攥住自己的密友的手,“你怎么没有穿之前那件?你不是说什么都不肯换掉那件吗?” 兰芷陌微微一笑:“还不是因为你!你非说我穿的太好看,会抢了你的风头。” 伊丽莎白抿着嘴,眼眶微微泛红,她将自己的情绪控制得刚刚好,让兰芷陌都看不出她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有些感动。 兰芷陌的这件裙子是真的不适合她,而且她之前一直都声称自己有舞伴,所以居然没有人来找她搭讪。直到舞台剧开始,兰芷陌一直在盯着大厅的门口。苏沐阳只是说龙语者临时有事情交给他,但是兰芷陌一直在心里期望着,他可以在舞会结束之前赶过来。 兰芷陌根本没有注意过舞台剧到底是讲的什么,转眼间已经到了最后一场戏。 身穿白银铠甲的骑士伸手扶起了身受重伤的游侠,他的手里亮起柔和的光芒,神术在一瞬间让游侠的伤口全部愈合。然后蒙面的骑士在圣光中缓缓低下头,所有的人都在神降术面前顶礼膜拜,只有那骑士不卑不亢地站着。他是代表神明在世间行走的存在,他是此间唯一可以在神明面前不行跪拜的人。他在圣光中微微垂首的样子就好像他就是此间的神明。 chapter 56 下 伊格纳缇伍兹端着一杯红酒,手里微微摇晃酒杯,扭头对白天一说:“你是故意的吗?” 白天一失笑:“这还真不是,剧本又不是我写的,只是这个角色一直没有人愿意演。” 伊格伍兹皮笑肉不笑地说:“那还真是缘分了,有人用这种方式纪念不可以再提及的神前骑士,而扮演者就是最后一个神前骑士的后人。” 白天一的笑容里也带着讥讽,但是并没有接话。 舞台剧结束,苏沐阳正打算溜回到后台,然后从一个侧门离开。突然,人群中传来一阵嘈杂声。兰芷陌走到他的面前,提裙行礼。 “我可以邀请您跳一支舞吗?” 苏沐阳有一瞬间觉得她认出了自己,脸上的面具变得滑稽可笑。就像两人重逢的那一天,兰芷陌在第一眼就认出了他,就算他试图否认,一口咬死是兰芷陌认错人了,但是兰芷陌根本就没有信过。 苏沐阳这次倒是没有再装,也没有骗兰芷陌是她认错人了。 他笑着说:“我是真的不会跳舞,但是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看剑舞。” 说着,他抽出自己腰间的佩剑,荧舞剑身上的甦草纹发出幽蓝色的光芒。苏家的剑舞曾经也是名动天下,有男子的阳刚之气,也有女子的柔美。 在场的人,除了白天一见过一次,都不曾真的见过苏家剑舞。因为在苏家覆灭之前,他们就很少在公开场合露面,更不要说是在外人面前舞剑。 苏沐阳并没有怎么练过剑舞,但是在幻境中,荧舞已经将剑舞传授给他,这就胜过千千万万遍的练习。 剑舞起初并不起眼,幽蓝色的剑影如同画卷徐徐展开,但是随着苏沐阳的动作越来越快,幽蓝的光连成了一道光带,绚丽、烂漫。 剑舞即使是没有配乐,也依旧是精彩得让人挪不开眼。 当苏沐阳做出最后一个动作,一朵凌厉的剑花在他的手中绽放。然后这些幽蓝色的光居然没有像之前的剑影一样消散,而是变成了一朵花,用细细线条拼凑出的花。 苏沐阳将荧舞向前微微伸出,那朵花轻轻旋转着,飞到了兰芷陌的眼前。她下意识地伸手接住,然后梦幻般的花无声破碎,逸散成无数耀眼的飞尘,转瞬不见。 兰芷陌微微一笑:“本来我都想好了,和你跳第一支舞,自己抢来你戴着的四花草。” 苏沐阳安静地听着,稳步走到她的面前,行了一个简单的骑士礼。 那一刻,他像极了一个为公主效忠的骑士,就要虔诚而谦卑跪在公主的面前,亲吻公主伸出的手背。然后像所有骑士那样,高声说着:“我的剑在这里,在我倒下前我和它将保护您,我死后我的灵魂也会守护在您的领土上,我的忠诚就是我的铠甲,为您流尽我的血液,我的剑放在这里,我将牢记谦卑、荣誉、牺牲、英勇、怜悯、精神、诚实、公正的美德。我将奉献我的灵魂和我的生命公平之神脚下。我的血将伴着荣誉洒在战场上,我的剑放在这里,神祝福它永远锋利,除非他的主人低头,它将永不折断。” 上架感言 在起点发书比我想象的要容易很多,也更容易糊。大概因为我更新太慢、写的也不怎么好,所以看的人很少。说实话,从开始发文到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在我的意料之外。我还没有准备好的时候,就因为点错而不得不开始连载,后续的签约、上架都是远远超出我的预期。 当然一直没有人看也不在预料之内。 但是,从一开始我就不是为了写给别人看而写,只是因为我想写。那个世界降临在我的脑海里,我一次次描绘,最终决定落笔记录他们的故事。 我知道,我写的不够好,没人看也正常。但是我会一直写下去,并且竭尽我所能将它写好。因为写作本来就是一个人的事情,甚至是一件孤独的事情。因为我由衷地热爱着那个幻想中的世界。 我感谢那个恢弘世界给予我的光,给予我继续前行的勇气。 也感谢一直陪伴我的人,与我一同构建那个宏大世界的人。我们或许还在黑暗中踽踽独行,不断地摸爬滚打。但是最后,我们会走到那个世界的荣光里,彼此微笑。 所以,如果你喜欢,请给我一些继续写下去的支持与鼓励。 万分感谢你看到这里。 萧晓雨 于己亥中秋 Chapter 57 上 但是,他没有。 他缓缓收起了自己的剑,然后向着门外阔步而去。没有人听见他们之间的对话,也没有知道蒙面骑士的身份。 他只是默默地向心爱的少女舞剑,然后默默地离开。 兰芷陌却不能离开,因为就像她穿的裙子所代表的那样,她在今天这场盛大演出中也有自己的位置——那就是伊丽莎白公主的陪衬。 苏沐阳走到花园中的无人之处,本来他是要径直穿过这里,回到龙巢去的。但是他忍不住地在此地停下,只有在此是他独自一人。他摘掉了面具,蹲在灌木丛边。眼睛干干的,但是心里堵满了什么酸涩的东西想要汹涌而出。 自从六岁那年在草藤编织的蛹里绝望痛哭之后,他再也没有哭过,也不允许自己流出一滴眼泪。但是他现在却因此感到疲惫。 难道不是该哭的吗?但是,他没有一滴的眼泪。是因为,心里并没有真正浓重到只有哭泣才可以排解的悲伤吗? 但是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不正是因为悲伤吗? 有人向这里走来,苏沐阳还是一动不动。来者在他的旁边坐了下来,笑着说:“你知道剑舞是什么意思吗?” 苏沐阳扭头看了一眼白天一,他那耀眼的金发在暗淡的月光下泛着柔和的色泽。白天一看上去真的很年轻,甚至像是苏沐阳的哥哥。 苏沐阳低声说:“我知道的,在苏家,剑舞和某些琴曲、诗歌一样,都是用来追求自己心爱的人的。但是,剑舞和其他的都不一样,它是不需要回答的。” 白天一不知道回忆起了什么,又从苏沐阳的身上看到了谁,他含着笑说:“但是你肯定不知道,你的爸爸在二十多岁的时候也向你的妈妈跳过剑舞。” 苏沐阳闻言瞪大了眼睛,白天一微微颔首,笑着说:“看来你已经想到了,那时候,我们所有人都以为天家少主天素泠是个男子。” 苏沐阳一时语塞,其实他还真没有想到这些,他只是意外苏哲宇居然也有要跳剑舞的时候。 白天一笑着说:“你们苏家的人真是不可理喻,明明自己别扭得不行,却希望别人坦诚直率。” 苏沐阳闻言迅速地站起身,坚定地说:“我知道了!” 白天一看着苏沐阳匆匆离去的背影,失笑着摇头,然后对阴影中的伊格伍兹说:“我怎么就成了他的情感顾问了?” 伊格伍兹一针见血:“因为你八卦。” 苏沐阳回到舞会大厅的时候,他还穿着笨重的铠甲,兰芷陌在角落里独自坐着。苏沐阳向她走去,他突然不顾一切地想要将她拉走。她没有必要成为某人的陪衬,或者委曲求全。任何人都不该让她受委屈。 突然,他听见在舞厅的另外一边,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嘈杂声。 重重人群包围之中,邢衡将自己胸前佩戴的四花草递到了郝新晴的面前,双颊绯红的少女笑着微微低下头,邢衡立刻心领神会,将手里的花插在了音杀的发髻之中。 几乎所有人都在放声大笑、大叫,就连尚未离场的教授都在微笑着彼此交谈。 苏沐阳看见,在另外一个角落里,姬如玉和紫堇坐在一起,像是不打算去跳舞,但是他们的嘴角也挂着浅浅的弧度。紫堇伸手扯下了姬如玉胸口前的四花草,在他的眼前扬了扬,姬如玉作势要去抢,紫堇笑吟吟地将四花草插在了自己的头发之中。姬如玉耸了耸肩,无奈地摇了摇头,没有真的去抢回自己的四花草。 有那么一瞬间,苏沐阳觉得这个世界就像是一张五彩的画卷,洋溢着快乐与幸福,只有他和角落里的少女是黑白的。他们一眼就可以看见对方,遥遥相望。 苏沐阳在兰芷陌的注视中,缓步走向少女。每一步的间距都是一样的,甚至他呼吸、心跳的频率都被刻意控制着分毫不差。 他向兰芷陌伸出自己的手,少女心领神会,穿过人群,来到了他的身边。他们拉着手,向外跑去,将所有的一切都抛之脑后。 眼前只有这一场盛大的逃亡。 chapter 57 中 兰芷陌不问苏沐阳要将她带到哪里,她心甘情愿,就这么跟着他背离这人群而去,无论是去哪里。 他们来到了那棵素枳花树下,花树上早已经没有花,蓊郁的叶在月辉下泛着粼粼的光。 苏沐阳看着眼前的少女,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然后任由自己的手顺着丝绸般的长发滑下,落在兰芷陌的手边,轻轻握住她的手。 他说:“我把欠你的,统统都还给你,你不要恨我。我们从头来过,好不好?” 兰芷陌尚未明白他这一句话,苏沐阳已经念起口诀。兰芷陌感觉自己的身体失去了控制,她连手指都不能动一下。下一刻,某种一直禁锢着她的隐没契约消失不见。 一道无形的气浪冲击在两人的身上,同时,她感觉到两人之间拉出了一条细细的线,这条线被拉紧,然后扯断。 兰芷陌感觉到自己的源血苏醒了,她的力量再次回到了她的身体里。但是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苏沐阳的身体表面在瞬间多了千千百百的伤口,鲜血喷涌而出。 苏沐阳的血将两人浑身都打湿透,兰芷陌被尚且滚烫的鲜血烫得发抖,但是感觉到浑身冰凉。 苏沐阳的身体被无形的力量所伤,他还站在那里,但是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支离破碎,血肉模糊。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好像没有感觉到疼痛。 兰芷陌却吓得说不出话。她可以感觉到,眼前人的生命在飞速的流逝。 但是,在下一个瞬间,所有的一切都静止不动,包括空中正在下落的血液。 白天一脸色十分难看地站在两人的面前,颇为头疼地说:“真是会给我找麻烦!我是真的不能理解你们这些姓……都是怎么想的了!” 白天一烦躁地一挥手,苏沐阳身上的伤势竟然在瞬间恢复,甚至可以说是完好如初。但是他的身体表面像是蒙着一层纱,让他整个人的身形都变得模糊不清。白天一指尖律动,隔空地从苏沐阳身上拉出一团金白色的光,然后用自己修长的手指从光团中分出无数的纤细的线。 然后,他又将数条线揉在一起,揉成一个小光团。随着线条的增多,光团不断变得凝实。 最终他将光团分成了十七个只有眼睛大小的金白色光团,说是光团并不恰当,应该用珠子来形容。因为这些耀眼而凝实的光团就像流光溢彩的琉璃珠。 白天一摆出一套复杂的手印,周身随之出现一圈虚幻的符文。每当他将一个符文砸在珠子上,又将珠子融进苏沐阳的身体里,苏沐阳看上去就会凝实几分。 随着手印完成,十七枚珠子已经全部回到苏沐阳的身上,而且他周身隐约出现的薄纱也消失不见,看上去和平常没有两样。 白天一对兰芷陌解释:“我只能将刚才的一瞬间分成无数个瞬间,然后将他所受的伤分成了17份,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这些伤会陆续出现在他的身上。但是有了缓冲时间,还算不上是很麻烦。只要他不死,一切都好说!” 兰芷陌木木地点了点头,勉强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忙白天一扶住苏沐阳。 两人将苏沐阳搬回到龙巢里,白天一拿出来一堆的药物。 与此同时,兰芷陌运转了一通自己的灵力,将一根血色的细线连在两人手腕之间。 兰芷陌朝白天一点了点头,白天一回以颔首,指尖一弹,苏沐阳的身上爆发出灵力波动,同时身上出现了一些骇人的伤口。虽说比起之前好上太多,但是依旧不容乐观。 Chapter 57 下 白天一给苏沐阳灌下一堆恢复、疗伤的药剂,正打算送兰芷陌回去,但是兰芷陌主动拒绝了他。 “在我离开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请你不要告诉他。” 白天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血发少女对着他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微笑。 次日清晨,苏沐阳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己的房间里,浑身上下无处不痛,重重叠叠的纱布简直要将他从头包到脚。 白天一抱着双臂靠在窗边,见他醒转,凉凉地开口:“还成,没死。我就不明白了,你是怎么想的?殉情?” 苏沐阳忍着疼,讪讪一笑,语气前所未有地虚:“我真的没想到会有那么重的伤,我只是想解开寄余生。” 白天一头疼地说:“寄余生,寄余生,这个名字的意思就是说不要试图解开它。就算是没有受到攻击,天地间游离的灵力每时每刻都会伤害人的身体,这些伤害平时并不可怕,因为我们的灵力时时刻刻都在运转,身体会自己治愈这些损伤。但是寄余生封印了灵力运转,同时将这些伤害累积,日积月累之下会变得非常恐怖。” 苏沐阳强撑着想要坐起来,他已经竭尽全力,结果还是重重砸回到床上。 “你还想干嘛?”白天一叹了一口气,“好好躺着吧,我给你请了一个季度的假。我之前强行打乱你身上的时间之流,虽然可以保命,但是相应的也会有代价。不知道秋天结束之前,能不能把你身上的伤都弄好。实在不行,我就只能写信给无衣了。” 苏沐阳抿着嘴不说话,这时候,伊格伍兹突然进了他房间,气冲冲地说:“我最讨厌这些药水的味道了,在你好之前,就住在医务室里面去吧!不要把我家里弄的全是怪味。” 伊格伍兹说的不留情面,但是两人难道不了解她吗?白天一瞬间就想通伊格伍兹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也意味深长地笑了。 当天上午,白天一就将苏沐阳整个打包送到了医务室,不由分说地宣布苏沐阳将在医务室借住到秋末。 这直接导致很长一段时间内,住进医务室的人数激增,当然,这都是后话。 虽说大考结束之后,这段时间学院里的课程都会比较轻松,甚至是仅次于冬季的小长假,但是白天一的工作反而变得繁重。他除了要上高年级的魔物鉴别课,还要作为学院负责人之一处理各种事务。比如说,因为仲夏夜带来的一系列后续问题,准备毕业生的毕业典礼,安排学院内的年度交接,以及教职工的续聘。 所以,他将苏沐阳送到医务室之后,就匆匆离开了。 苏沐阳自己一个人,对着纯白的屋顶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开始尽力地冥想。他距离突破已经不远了,但是现在却因为受伤导致经脉淤堵。当然,他也可以等到伤好以后,在药物的辅助下清理经脉里的杂质、淤血,但是这样多多少少会影响资质,甚至是有药物的残渣留在经脉里。 Chapter 58 上 苏沐阳从自己的气海里调出灵力,然后沿着经脉运转,每当灵力被堵住时,他就会用灵力冲撞淤堵之处。 代价就是每一个都会有刀割般的疼痛,就好像一柄细细的刀刃沿着经脉一路划过去,然后反反复复地划。其实如果只是一下又快有狠的疼倒不是不能忍受,甚至很好应付,最大的问题在于这种疼是不断反复的。 就好像砍头的刀如果很快,手起刀落,不过是留下一个碗大的疤。最怕那种刀并不锋利,砍一下,砍不断,还要接着再砍,或者在断口上磨。 等到苏沐阳将上半身的经脉都梳理一边之后,他身下的床单已经全部被汗水打湿。但是他的进度还是非常的乐观,至少在今天之内是有希望恢复灵力畅通,这样一来。就算是在这里躺上三个月也没有关系,反正他可以修炼来消磨时间。 当然,后来他发现自己要将这个过程重复17次,也就是不断地感受这种钻心剜骨的疼痛,他再怎么也乐观不起来了。 这个时候,刚好邢衡和姬如玉来医务室看望苏沐阳,他们两个看到苏沐阳浑身缠满绷带还在刻苦修炼,都是一脸惊讶。 邢衡暗自咋舌,心想“这估计就是我爹说的,别人不仅比你天才还比你努力”,而姬如玉好歹是扔了一个清洁术给苏沐阳。 其实,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苏沐阳仲夏夜到底干什么去了,就算是他们也只是知道苏沐阳为了龙语者给的任务放了美女舞伴的鸽子。 姬如玉忍不住问了一句:“学弟,你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么重的伤,不会是跑到兽域深处单挑了一个兽人部落吧?” 苏沐阳笑了笑:“现在人类和兽人好不容易停战,我闲的没事去找兽人的麻烦?” 邢衡耸了耸肩:“你要是真的可以成为再次开战的导火索,不说别的,青史留名是肯定的了。” 三人纷纷忍俊不禁,姬如玉趁着气氛还比较轻松,说了一句:“你真的不能说就算了,龙语者的事也不是什么都能说,你自己小心就好。” 苏沐阳不忍心让白天一背锅,语焉不详地解释:“其实……与我接的任务关系不大,是我自己没处理好。” 邢衡在姬如玉肩上捶了一下,随口说:“行了,下回注意就好。” 苏沐阳低声说:“不会有下次了。” 邢衡闻言点了点头,起身说:“没什么事我就走了,老大你随意。我还有事。” 姬如玉露出微笑,一副大家都懂的表情,打趣说:“了解,朋友总没有女朋友重要。” 邢衡一边摇头,一边笑着往门外走,接过在拉开门的瞬间僵直在原地。姬如玉正打算问一声“怎么了”,看清门外人的时候也愣住了。 兰芷陌低着头,手里还拎着一个食盒。 苏沐阳不知道她刚才听到了什么,心里一阵慌,飞快回忆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不会有下次了。 完了。 好有歧义的亚子。 Chapter 58 下 苏沐阳和兰芷陌对视了片刻,兰芷陌对他微微点头,然后飞快地将手里的东西塞在邢衡的手里,然后转身离开。 邢衡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扭头一脸疑惑地看着苏沐阳。 苏沐阳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说:“学长,你们都回去吧,我还要继续把经脉打通。” 姬如玉虽然都些担心,但是他们没有立场干涉苏沐阳自己的私事,这种事情也只能自己处理。 苏沐阳深深叹了一口气,他当然不可能和兰芷陌真的分道扬镳,但是他并不打算现在就去找她。兰芷陌是血卫,他是最危险的异端苏哲宇的儿子,他们的身份都很敏感,如果被教廷发现,接踵而来的肯定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更何况,比起儿女情长,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提升自己的实力。 接下来的数月时间,苏沐阳就只干了两件事,一个是在医务室里养伤,一个是突破到了四级。 按照苏家的冥想法浩然气所要求的,苏沐阳升入五级的难度可能是其他人的百倍,因为其他人也就是在身体里面凝聚几个灵窍就会晋级,反正突破到五级以后还可以继续凝聚灵窍。但是苏氏秘法要求必须凝聚整整三百六十个灵窍,布置在周身三百六个穴位上。提升灵力总量只是一方面,主要是为了磨砺修炼者的心性。 按照苏家的传统,除非十年后还是没有布置完,否则是不可以晋级的。 虽说现在没有人监督苏沐阳,但是他打算继续遵守这一个传统。 初秋,又到了新生来到校园的日子,同时也是结社职务交接的时候。本来姬如玉考虑到自己接下来的一年,闭关时间只会更长,想要提拔邢衡来当社长,然后自己潜心修炼的。不曾想却收到了邢衡递上来的辞呈。 姬如玉挑了一下眉:“这是什么情况?” 邢衡讪笑着解释:“我们把蓝龙打得太狠了,他们居然丧心病狂到诬陷音杀,说是她将机密泄露给了我。所以我已经想好,和她一起退出结社,免得别人乱嚼舌根。” 姬如玉笑着说:“我记得,你可不是会在意别人的闲言碎语的人。” 邢衡耸了耸肩:“还不是为了人家女孩子的名声吗?放心,老大,等到明年,你,紫堇,英格丽特都毕业了,我们就来执掌镜花缘。反正我是打算混到年限到头。” 姬如玉看着眼前一脸蔫坏的好友,失笑着摇头,扬了扬手里的辞呈:“跪安吧。” 邢衡大笑着,转身离去。 姬如玉倚在窗边,看着邢衡出了镜花缘就飞奔向郝新晴,两人一起手拉着手走进了传送法阵。 邢衡虽然很多时候都吊儿郎当的,但是关键时刻还是靠得住。他既然这么说了,肯定会信守承诺。等到邢衡也毕业的时候,苏沐阳应该就可以接手社长这个位置了。 镜花缘在苏沐阳毕业之前都不会衰落,无论以后如何,他是对得起小哥哥姜阴阳的一片苦心了。 不知何时,紫堇默默来到了姬如玉的身边,和他一起看着邢衡与郝新晴一同离开。 突然,她说了一句:“阿玉,你明年毕业以后,和我一起去紫郡好不好?” 姬如玉没有看向紫堇,语气平淡地说:“到时候再说吧,我也不知道。” 紫堇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那就是说,你并不是很愿意去喽?” 姬如玉不得不承认,紫堇太了解自己了。但是想来也不奇怪,这个学院的人都知道,从他们第一次见面起,紫堇对姬如玉的迷恋可以用疯狂来形容。 因为姬如玉说了她一声“人如其名”,她就一直在姬如玉面前表现得像是一个娇俏小女儿。 因为姬如玉总是穿着晋国的传统礼服,紫堇也一直和他一起穿那种古老的华服。 因为姬如玉是镜花缘的社长,她就不计成本地调动自己名下的资源,来辅佐姬如玉建设镜花缘。 甚至有人戏言,就算是姬如玉让紫堇自戕,她都会毫不犹豫地将尖刀插进自己的心脏。 但是姬如玉总是变现得谦和有礼,始终和她保持着普通朋友的距离,就好像应了一句“君子之交淡如水”。 日子一天天流水一般过去,等到秋末的时候,苏沐阳已经凝聚出第十二个灵窍,而他身上的伤也痊愈了。 白天一突然就对苏沐阳说:“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去寻找自己的坐骑?你都已经四级了,还有没坐骑,实在是不像样子。” 现在的骑士十有八九都是在开辟气海之后,就有了自己的第一个坐骑,后面再一次次地更换坐骑。但是,苏家的秘法,也就是曾经的圣殿骑士,他们的战斗方式并不依赖坐骑,甚至可以说是有坐骑的魔武士。所以苏哲宇就没有急着给苏沐阳找坐骑,甚至是从最开始就是想要将苏沐阳培养成龙骑士。 白天一突然提到这个,其实也是因为他想要趁着现在兽域还算是太平,带着苏沐阳去找一头巨龙签订契约。反正他作为龙语者,以前也没少坑蒙拐骗那些傲慢到有些愚蠢的巨龙。 白天一见苏沐阳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忍不住直接说:“你有没有想过找一头纯血的巨龙作为自己的坐骑?” 苏沐阳点了点头,没有一个骑士不想要最强大的龙族作为自己的坐骑。如果有,他要么是个脑残,要么是最开始就没有指望自己会成为一个强大的骑士。 白天一说:“那我们就要尽快启程,在极北罡风南下之前,沿着红色小路前往极北。” 稍微有些常识的人都该知道,每年冬季极北之地盘旋的罡风都会南下,也就是所谓的寒潮。寒潮所过之处,气温骤降,直到来年春天才会回暖。而这段时间,反而是极北相对而言最温暖的时候。 而且,众所周知,最不适合人类生存的极北是这个世界上资源最丰富的地方之一。 加上兽域里各种丰富资源的引诱,人类在“短暂的和平”之前,就已经开辟出了一条通向极北的道路。 这条路是由人类的白骨堆砌而成,每年用血肉修葺,被称为“红色小路”。 Chapter 59 上 从瑞奈森斯帝国北疆出发,跨越大半个兽域,最终到人类可以达到的最北端。这是一条很长的路,一条很危险的路,一条布满鲜血和荣光的路,无数的人类在金币和女人的驱动下用他们的白骨开辟了这条路,并在每一年用血肉修葺。 这条路的终点在极北冰原的边缘,极北之地是坚冰、冻土、风雪的世界,永远没有尽头似的冰原上,光不分昼夜地照耀着。人类要冒着致命的严寒向更北的地方开拓,因为有很多东西值得亡命之徒们趋之若鹜。 红色小路成就了很多人,把他们送上金碧辉煌的殿堂,以及葬身之地。 苏沐阳跟随白天一踏上红色小路时,回想起哲宇带他沿着红色小路去万兽帝国的一个小部落的经历。哲宇只说了一句:“虽然可以直接从兽域过去,但我认为你应该来看看。” 红色小路没有什么好看的,它承载着的,只不过是历史。 这次,苏沐阳是以一种类似于朝圣者的身份前往极北之地的。虽然他没有信教,但是极北冰原足以成为所有光系职业者的信仰。甚至,有人认为那里才是整个世界的光明的来源,而不是太阳。 辽阔的极北冰原上人类的足迹只在边缘区的很少的一部分地方可以看到,至于更深处,去过的人寥寥无几,带回来的都是一个个或真或假的传说。 人迹罕至的冰雪国度,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缓缓前行。他们走的并不是很快,但是仔细观察会发现他们的速度从未改变,每一步都格外坚定。 苏沐阳知道应该少说话,免得吸入寒气,但是他还是忍不住问:“大白,我们到底要去哪里啊?“ 白天一闻言微笑道:“终于忍不住要问了?最多还有两天你就可以看到天使瀑布了。我们去那后面。” “是那个天使瀑布?”苏沐阳眼睛亮了。 “当然。”白天一随手拢了拢兜帽,“整个大陆只有一个地方配得上这个名字。” 实际上,他们在一天后就可以看见它了。一眼望上去很平坦的冰原上,闪烁着点点晶莹的光,更远处是连绵的陡峭黑山。山脉上的每一块巨大的褐色或黑色的岩石都格外棱角分明,而那神迹般的天使瀑布仿佛是突然间就在视野的正中间出现了。 远远望上去,就像是白金色的雾缓缓流入漆黑的峡谷,一层层的云在低空翻滚流转。细细的飞瀑从绝高的山上倾泻而下,细微的声响好似教堂里的吟唱。 恶魔峡谷之上,有一弧若隐若现的彩虹,虹从飞瀑中落入黑暗的怀抱。与其说是绮丽,倒不如说是奇丽。 没有任何语言可以形容的宁静与神圣感萦绕在心头,那是此间绝无仅有的,鬼斧神工的,无与伦比的由浓郁到液化的光灵力形成的天使瀑布! 这便是所有光系职业者心中共同的圣地。 众所周知,翻过黑山有这个世界上最强大,也是最温柔的生灵。 光辉巨龙,光辉圣龙,圣光独角兽,辉耀翼虎,黄金龙蟒······ 这些名字象征着的不仅仅是优雅与高贵、实力与天赋,更是一个职业者最崇高的梦想,没有谁不想征服这样层次的存在。很难想象他们生活在极北冰原深处的样子,他们在人类不能直视的耀眼光辉下,终日飞行的样子。 但是就如哲、子玟和白天一说的那样,真正值得骄傲的事情并不是战胜一个八阶或者九阶的光系强者,而是得到他们的认同。若是与他们中的某一位成为伙伴,那将是整个家族,乃至人类的荣耀! 白天一看了看天色,脸色不太好,有些沮丧地说:“看来我们运气不是很好。暴风雪来之前应该到不了,尽量找个地方吧。” 苏沐阳也看了看天,依旧是碧空如洗,他好奇地问:“大白,你是不是在这里呆过很久?” 白天一随口说:“还好吧,在我还在教廷中学习如何成为龙语者的时候,他们把我放到这里,为了让我和光辉巨龙沟通。” “我们去那边找一个山洞?” “恩,只是找一个地方躲一下暴风雪,最多半天就可以再次上路。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能到神圣独角兽的领地,你可以先去试试。”白天一并不是很放在心上,“只要那些家伙的脑袋没有挨过一个禁咒,就不会拒绝和你沟通的。不一定要立刻选择,毕竟每一头光辉巨龙都不一样,不是吗?” “也许吧。”苏沐阳不著痕迹地稍稍撇了撇嘴,那可是高贵的光辉巨龙,谁知道我到底会不会被拒绝。 突然,苏沐阳仿佛听到一个很微弱的声音:“你终于来了吗?” “谁?”苏沐阳顿时大惊,明明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但是他确信不是幻听。 “怎么了?”白天一看了他一眼,“已经有家伙在联络你了?” “没什么。”苏沐阳稍稍顿了顿,“我不知道。” 他集中注意力去感知,果然,那个声音又出现了:“我已经等你很久了,去吧,他在那里。放心,我会为你指明方向的。” 那个声音似乎是一个少女,但是又好像是一个中年女子,又似乎是一个小孩。明明感觉听到的很清楚,但是就是听不出来,过了一会儿又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一个女声了。 苏沐阳决定不理会这个诡异的现象,快步跟上白天一,两人很快就发现了一个绝壁上的山洞。白天一用灵力飞上去看了看,刚想下去接苏沐阳,人家已经想办法上来了。 “呦,小子,不错啊。”白天一挑了下眉。 苏沐阳努力牵起嘴角:“幸好这些还没有还给老师。” 山洞里面还算平整,大约十几米深,光可以找到洞底。也就是天使瀑布附近有这么充足的光元素了。 这个洞应该是有主人的,洞穴深处有一个用雪原上常见的雪松的枝桠搭的“鸟窝,只是这个“鸟窝”大得足够苏沐阳蜷缩着躺在里面。窝的四周有一些亮晶晶的矿石,只能说是比较罕见,算是山洞主人的“收藏品”吧。 Chapter 59 下 白天一看了一眼,抽了几根“鸟窝”上的树枝打算点一堆火,淡淡地说:“可能是雪雕之类的,不过,更可能是某种亚龙。反正不会太强,但是领地意识很强。洞里面连食物残渣都被清理了,挺爱干净的嘛。食物有着落了,可惜没有蛋。” 苏沐阳听着有些不太舒服:“大白,我们不是带了干粮吗?它又没有招惹到我们。” 白天一看都没有看他:“弱肉强食罢了,收收你那无用的同情心吧。补充些热量对你没坏处,毕竟天使瀑布之后还有很远的路呢。” 无用的善心吗? 苏沐阳闻言低下了头,拿起手边的长剑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地面。 “大白,如果那只鸟不攻击我们,我们可不可以不杀他啊。这里毕竟是它的家,我们才是入侵者,它就算是要把我们赶到外面也没什么错吧。再说了,我们又不是非得杀它不可。” 白天一不知道该说这个孩子什么,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却愿意选择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明明双手沾满了血,却在坚持一些奇怪的东西。 或许,他的本心是不想拿起剑的。 白天一无奈地说:“兽族才不会和你共享领地,你别被它伤着就好。” 这话说完,两人就陷入长长的沉默。不知不觉间,外面的雪已经下得很大了,山洞也变得昏暗。打破安静的是外面传来的鸟类搏斗的声音,羽翼扑扇间夹着几声尖锐的唳叫,最终又安静了下来。 山洞的主人飞回了自己的家,苏沐阳莫名紧张起来,但他知道这场战斗是不可避免的。白天一是对的,他知道,那只鸟会拼命攻击他们,直到他杀死它。 飞进来的并不是一只大鸟,而是一个奇怪的生物。它收起翅膀的时候,就像是一只大号的白色蜥蜴,一双大大的黑漆漆的眼睛紧紧盯着苏沐阳。那种眼神介于敌意和戒备之间,又带着很明显的好奇。 他们对视了很久,那个小家伙眨了眨眼,甚至踱步到苏沐阳三米外,仔细地嗅了嗅。它小心翼翼地贴着洞壁,飞快地溜向自己的小窝,路过火堆时停了下来。反应了很久之后,他意识到这个人类用它的床点了一堆火,于是狠狠瞪了白天一一眼,呲了呲牙,又飞快地溜走。 苏沐阳知道,那个小家伙居然在偷偷观察他们,不禁觉得有趣。 “没想到居然是极地雪翼,他应该还很年幼。极地雪翼有一些龙的血脉,据说是光辉巨龙,但是我认识的一个叫芬多兰娜的光辉巨龙否认了。”白天一轻声对苏沐阳说,“极地雪翼数量很少,一般来说成年后达到二级实力,翅膀比四肢有力,会两到三个二级风系或者水系法术。有些幸运儿龙血相对要浓郁一些,有变异觉醒的机会,四翼雪翼王大概能到四级,雪翼暴君不会突破到七级。他们主要分布区在极北冰原的东部,到这里要跨过这个核心区,而且极地雪翼是群居动物,整个族群是不会迁徙的。” “他是怎么做到的?”苏沐阳不解。 白天一耸了耸肩:“他大概是异类中的异类吧。” 苏沐阳拿出一份伤药,白天一皱眉道:“你不会是要去激怒它吧。” “他受伤了,我应该帮他。”苏沐阳丝毫不介意,尽管他知道,受伤的野兽格外容易被激怒。 不知道是不是苏沐阳可以外放的光灵力自带亲和力,那个小东西扬起膜翼,警惕地看了他一会儿就放松下来,温顺地趴在地上。苏沐阳为它受伤的后腿包扎,把它抱在怀里,那个小东西都没有反抗。 白天一眉头一皱,也顾不上休息,对苏沐阳沉声说:“我们现在就离开,继续向北进发。” 苏沐阳不解:“不是马上就要有暴风雪了吗?” 白天一偏过头,看着远处铅灰色的天空,翻涌的云层里酝酿着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那时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和苏哲宇来这里,第一次见到焱耀的景象。其实他没有想过,他们会在极北遇到这样的一只龙。 天空也是这样一个暴风雪即将到来的模样。 他们在绝壁之上和另外一座山峰上的巨龙遥遥对视,白天一看到焱耀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不是一只会被驯服的龙。就算是他知道了这只龙的真名,这只龙依旧不会受他的掌控。 即使他知道,这只年轻而强大的龙可能是最适合苏哲宇的。那时候苏哲宇刚刚失去他的第一个坐骑,那只他视作兄弟,甚至是自己的生命的一部分的,举世无双的圣光独角兽之王的长子。 就算白天一和那只沉默内敛的独角兽没有什么交情,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只独角兽真的对苏哲宇非常忠诚。 他们还可以感受到笼罩在每个人心头的沉痛,但是他们不得不马上动身,去给哲宇找一只新的坐骑,或者说,必不可少的伙伴。 那时候的情况还称不上危急存亡,但是情况不断恶化,已经可以预见举步维艰的将来。 白天一想劝说苏哲宇放弃:“我们可以再找找,极北之地一定有更适合的。” 白衣持剑的男子站在巨龙的对面,神色随意,淡淡地说了一句:“我们没有那么的时间了,而且我知道,就是他。” 巨龙眼中闪过不悦,对着他们昂首咆哮。 来自北方的风吹起了苏哲宇的衣角,但是除此之外,他身上没有丝毫的变化。 他说:“我要是赢了你,我们来签订一个平等的契约。” 巨龙神情倨傲地说:“如果你输了呢?” 男子的语气依旧平淡,但是却比巨龙还要傲慢地说:“我不会输。” 白天一回头,恍惚间从苏沐阳的身上看出苏哲宇的影子,但是他很快地回过神。 “我们还是可以赶在风暴前,到达目的地的。”白天一瞥了一眼缩在角落里的极地雪翼,“此地还是不宜久留。” 苏沐阳也看了一眼身后的极地雪翼,他随口说:“都可以吧,我无所谓。” Chapter 60 上 他们出发不久,就遇上了暴风雪。苏沐阳跟在白天一的身后,前进并不困难。白天一在身前撑起了一个风墙作为屏障,所有的雪花在靠近他们之前就被更强劲的风吹走了。 苏沐阳皱着眉问:“大白,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白天一其实也听见了,风中传来孩提呜咽般的哀嚎。这样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深切的绝望,与常人难以想象,甚至无法描绘的悲恸。 但是他说:“我没有听见有什么声音。” 他们又走了一段路,但是苏沐阳的步子越来越慢,最终他停下了。 白天一回头,少年低着头,紧紧握着拳。他的身影在满天飞雪里格外渺小,孤独。 少年扬起头,如墨的发丝在寒风中猎猎飞舞,这种天寒地冻之中即使是有眼泪流下,也会在落下眼角之前凝结成冰。 苏沐阳说:“我想要回去,白雪在等我回去,我知道的。大白,你也知道的吧?” 他不管白天一的反应,坚定地向后转,沿着他们来时的路折返。没有白天一为他击飞雪花,猛烈的风雪几乎要将他掀倒。但是他甚至没有花功夫去抵抗这些风雪,他只顾着向前跑,竭尽全力地跑。 原本他是循着声音和来时的记忆跑,但是很快,他就在茫茫白雪中迷失了自己的方向。而且,更让他惊慌的是,呼啸的北风中那个若有若无的声音突然消失了。 他甚至没有去想回到白天一的身边,他是能漫无目的地竭力奔走。 就在这时,他第一次看见了那个神秘、神奇的少女。她在漫天的飞雪中轻盈地走着,身上只有一件蝉翼般的纱裙,但是对她而言并没有寒冷这个概念,她就像在盛夏时走在自己的花园里。 或许是因为飞舞的雪扰乱了视线,或许是因为苏沐阳双眼矇眬,他没有看清那个少女的脸。她头上的黑发长及腰际,被扎成了一条条的小辫子,就算是强劲的风都无法吹动她的长发、裙摆分毫。 她的身边像是笼罩着一层月光,朦胧柔和的月光让她有种圣洁而慈爱的美。 她向前走了几步,然后面对着苏沐阳,静静等着他。 苏沐阳没有过多地思考,他只是跟着她走,同他直觉地相信,那只瘦小的极地雪翼是最适合他的坐骑。 他跟着神秘的少女走,少女一直在他前方为他指引方向。苏沐阳没有想要追上她,因为他知道,这个少女只是他的一个向导。这就像是新生的婴儿知道谁是他的父母,他生来知道如何呼吸、进食、入眠,苏沐阳天生知道,这个少女是他的向导,她会在最重要的时候出现在他的身边。 最终,少女站在了一个山崖下,在一个迎风的转角。 然后她就像自己出现时一样,消失不见。 苏沐阳怔怔看着转角处的一个小雪丘,像是一座新坟。他不管不顾地扑到雪堆前,用自己的双手刨。他发疯一样地刨。 本来他的手上覆盖着一层灵力,但是这层灵力很快就被消磨掉了。他试图再次附上一层灵力,但是他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灵力。他的双手都在止不住地颤抖,然后他决然地徒手去挖。 雪堆里一定是有着什么。 当他的血滴在白雪上时,他终于挖开了厚厚的雪堆。 他看见了一只脏兮兮的爪子。 苏沐阳将它从雪堆里拽出来的时候,它就像是死了。它背后的双翼都被折断,冻结的鲜血堵住了伤口,但是不难看出,它的双翼是被生生撕裂的。 或许不难想象,一只小小的雪白的有翼蜥蜴在洞穴前声嘶力竭地叫,试图唤回某个同伴,或者说是命中注定的人。但是,不会有人回来了。 它绝望地哀伤地嚎叫,最终决定在风暴来临之时飞出自己的洞穴。 白天一找到苏沐阳的时候,他抱着一个丑陋不堪的生物,一遍一遍地将治愈术打在它的身上。那副样子就像是一个疯子。 “它已经死了。” 白天一的声音很轻柔,但是却说着最残酷的话。 苏沐阳看向他,痴痴地说:“你可以救活他的,对吗?” 白天一伸手揉了揉苏沐阳的头顶,有一种毫无感情的声音说:“你决定了吗?” 苏沐阳点了点头,这时候,白天一突然笑了,他的表情一下子有最沉重变得最轻松,但是这个过程居然显得自然。就好像他就该是这样,毫无顾忌,为所欲为,常人的常理不该将他束缚。 没有人可以真的理解,他为什么会在此时此刻露出一个极度快乐的笑。 “那好吧。”白天一欢快地说,“我尊重你的选择。” 说话间,他的指尖喷涌出金色的细线,就像是笔尖流淌出的最优美的线条,那些金色的线条在空中挥舞,然后随着白天一挥动手臂,凝聚成一行行的文字。这是一种除了他没有人类可以看的懂的文字,这是独属于最古老的种族的最古早、最晦涩的语言——龙语。 最后,金线的另一端落在了极地雪翼的心脏处。 这时,白天一微微皱眉,轻轻地咦了一声,然后将目光移到了苏沐阳的身上。 白天一说:“极地雪翼的确是最弱小的混血的龙,但即使如此,它们的身上也还是流淌着高贵的龙血。它应该有真名的,但是龙语却告诉我,它没有。我不能理解这种现象,但是,既然你作为它的主人,你是有资格为它命名的。” 他在苏沐阳的额头上点了一下,那些璀璨的金线就连接在了苏沐阳的眉心。 苏沐阳说:“我不是他的主人,但是我愿意给他起一个名字。就叫做白雪。” 白天一疑惑:“白雪?你确定要这个名字吗?” 苏沐阳点了点头。 白天一又说:“可是,这样一来,它的真名就是白雪了?你确定要给它冠以白这个姓氏?” 苏沐阳明白了,白天一是嫌弃这个名字不好听,但是他还是点了点头。 白天一耸了耸肩,不置一词。 下一刻,连接在一人一龙之间的金线发出极其耀眼的光芒。 Chapter 60 下 这根金线代表了他们之间的联系,而且联系密切,彼此契合,光芒越是强盛。他们之间的线亮得让人无法直视,这已经可以说明很多问题。 白天一虽然不是很相信,但是眼前却是说明,这个弱小的极地雪翼真的是最适合苏沐阳的坐骑。 如果不是苏沐阳身上有什么问题,那就说明,这只极地雪翼的身上有某种非比寻常的变异。 正如他所料,下一刻,小小的极地雪翼身上爆发出强大而古老的气息,即使是新生代的纯血巨龙也无法比拟。在白天一的印象里,只有伊格纳缇伍兹全力操控时间之流的时候,他曾经感觉到类似的气息,来自最原始的龙血的威势。 苏沐阳却像是没有感觉到似的,笑着将自己的额头放在极地雪翼的背上,他抱着这只小东西的动作十分轻柔,小心避开了它的背上的伤口。 “小雪,你愿意跟我一起回去吗?” 虽然低级的兽族并没有足够的智慧,但是他还是出言问自己怀里的小东西。 召唤师和骑士这种有契约兽族的职业,有很多种不同的处置召唤兽的方法,最常见的是将兽族圈养在自己的领地或者庄园里,毕竟召唤师和骑士大都不缺钱,这样不仅可以保护自己的召唤兽,而且可以随时训练它们。但是也有一些人选择给予召唤兽一定的自由,只有在需要的时候,通过契约之力强制召唤它们。 这种强制召唤的传送和通过转送阵传送简直是天壤之别,据某些在特殊情况下体验过的人描述,就像是将五脏六腑都扯出来,揉乱了以后再塞回去,同时连续不断地向不同方向翻筋斗。 所以有很少一部分人,他们会将召唤兽带在身边。有炫耀自己的召唤兽的,也有的人是为了照顾自己的召唤兽。 苏沐阳一开始就没有想过圈养自己的坐骑,但是他也没有想过每次都通过契约召唤自己的坐骑。 而且白雪的体型并不大,也不是不能将他时时带在身边,某些召唤师不就是在学院里养自己的召唤兽? 但是白雪明显是听懂了他的话,兴奋地点了点头,伸出舌头在苏沐阳的脸上舔个不停。 苏沐阳觉得很痒,忍不住咯咯笑。 白雪和苏沐阳玩闹了一阵,然后蹲坐在苏沐阳的面前,张开自己的双翼。 苏沐阳有些疑惑:“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要我治疗你的伤吗?” 白雪十分人性化地摇了摇头,猛地冲向苏沐阳,直接将他撞到在地。 苏沐阳任由白雪压在自己身上,然后看着白雪咬破自己的尾巴夹,将自己的血滴在苏沐阳的眉间。但是眉心已经有了金线烙下的纹路,血沿着他的脸留下,并没有染红那个烙印。 白天一觉得不太对,想要拉走极地雪翼,但是不等他动手,只见极地雪翼十分利落地用自己的爪子撕开苏沐阳的衣襟,将自己的血滴在了苏沐阳的胸口。 鲜血落下的瞬间,在苏沐阳的身上就出现了一枚奇异的纹路,鲜红的纹路上隐隐约约有一线金色。 契约形成的一刻,苏沐阳感觉到他们之间出现了一种特殊的联系,就像是血亲之间的隐秘联系。但是不同于他对自己的父母、姑姑的那种天生的亲近,他和这只极地雪翼就像是同胞的双生子,不需要言语就可以感觉到对方的意念。 血契结成的瞬间,苏沐阳的身上浮现出血色锁链的幻影,这个锁链迟疑了片刻,竟是将一段伸向白雪,试图缠在白雪的身上。 苏沐阳想起自己身上的源血诅咒,急忙伸手去拽这个锁链,但是那毕竟是幻影,苏沐阳的手直接穿过了锁链。白雪发出一声近似龙吟的低吼,扑上去用爪子扯、用牙齿咬,同时它的身上升腾起冉冉的金色雾气,虽然浅淡,但确实是真实存在的。 白雪的爪与牙一接触到血色的锁链,后者的表面冒出漆黑的浓烟,其上的血色瞬间暗淡了几分。血色的锁链察觉到了危险,自己主动退却,猛地变成了一团黑气窜回到苏沐阳身体里。 血色锁链退回去的速度太快,即使是以极地雪翼的速度都只是碰到了黑气的边而已。但是苏沐阳用肉眼都看得出来,白雪身边的金色雾气就像是源血诅咒的天敌,只是这样碰了一下,它都明显变得更加虚弱了。 白雪先是对苏沐阳的脚边呲了呲牙,然后飞扑到苏沐阳的怀里,再次舔了苏沐阳一脸口水。 白天一伸手将苏沐阳从地上拉起来,对他说:“这个极地雪翼很特殊,龙血的纯度可以说是高得离谱。按理说,只有纯血的龙族才可以使用血契,但是它居然可以做到。血契达成以后,巨龙可以将自己的龙血给契约者,但是作为代价是,要是这只巨龙死去,契约者也会死去。它这相当于是绑定了一个永远忠诚的保镖。” 说完这句话,苏沐阳怀里的极地雪翼灵活地顺着苏沐阳的身体爬到了他的头顶,然后俯视着白天一低声咆哮。 苏沐阳解释说:“这个血契和一般的不太一样,小雪将我们的地位颠倒了,相当于是它才是那个契约者。如果我死了,它会付出自己的生命,但是它死去的话,我却不会。而且,血契还有一点,如果其中一方身受重伤,另一方可以选择替他承受伤害。” 白天一无可奈何地说:“好吧,既然目的已经达到,我们就回去吧。” 苏沐阳接了一句:“最好可以在暴风雪来临之前离开。” 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在千万里之外,沉睡的龙王纷纷睁开了自己的双眼。 即使是四元素巨龙中最强大的龙王也要和其他龙族一样,也无法避免因为天性中的懒散,以及其他原因带来的漫长时间的沉睡。 距离四大龙王上一次出现已经过去了几十年之久,而这只是沉睡的零头而已。 水龙王塞西莉亚是第一个醒来的,她从深海之底一跃而起,冲出水面,巨大的双翼在海面上掀起惊涛骇浪。 “你们也感受到了吗?” 古老晦涩的龙语在海面上回响,像是低沉的呓语,或者向全世界的宣告。 Chapter 61 上 苏沐阳走出传送阵的瞬间发现枫丹白露居然在下雪,极地雪翼前爪钩在他的肩上,伸出自己的一只翼为苏沐阳挡住了他们头上的飞雪。 白天一伸手挠了挠极地雪翼的下巴,极地雪翼忍不住用爪子挠白天一,害得自己向后翻去。苏沐阳反手接住小雪,安抚地拍了拍这个小家伙。 “不用给我挡雪。”苏沐阳笑着说。 他一下子想起那个在素枳花下的红发少女,还有那一句撩人心弦的“下雪的时候,就好像是白头到老”。 暮雪白头,多美丽的一个词呵。 极地雪翼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咕噜声,苏沐阳笑着将小家伙从肩上拉下来,两手抱着。 白天一随口问了一句:“你今年冬天有什么打算?” 苏沐阳沉吟片刻,回了一句:“我每天好好修炼灵力就好了,有什么事吗?” “准备一下明年的春狩吧。”白天一拢了拢自己的斗篷,“每次天才大赛都是在夏天,学院在那一年春天会组织一场比赛,得分最高的队伍会代表学院参加天才大赛,不需要参加初赛,只要符合参赛标准。” 苏沐阳问:“春狩?要去兽域?” 白天一答:“不用,兽域太难掌控。也就是在边界附近划一块地方,赶一些低等的兽族进来,教授随时监控。一级兽族计一分,二级计五分,三级计十分,四级计二十分,五级计五十分。” “春狩和天才大赛对结社有什么影响吗?”苏沐阳迟疑了一下,“天才大赛对学院有什么影响吗?” 白天一失笑:“这种事情还是对你们自己的好处最大,但是你要是变现好,对结社、学院还是有帮助的。一般来说,初赛就是确定你在25岁以下,三级以上,然后达到条件的人之间两两对战,赢五场就可以去复赛,有三次输的机会。复赛一般是积分赛,先分成小组,然后角逐小组的前两名,之后就是决赛。” 苏沐阳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白天一想着结社的人会告诉他具体事宜,所以也没有赘述。 两人回到龙巢时间尚早,苏沐阳给白天一说了一声,就去了镜花缘。 他进门的一瞬间就觉得不太对劲,镜花缘一层只有几个人在上自习,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苏沐阳没有看到熟人,直接就去顶楼找姬如玉,但是没有想到姬如玉也不在。 姬如玉不在镜花缘,紫堇来这里也就是来处理公务,不在这里的情况很常见。 芙洛维的两位公主应该是在明年春天结束时才会离开,如果没什么意外,应该会有不少牲口在镜花缘一楼守株待兔,就为了见到公主一面。但是今天这里居然没有什么人。 苏沐阳没有办法,只能去邢衡的宿舍找人。还好他一眼就看见了邢衡,他正在毫无形象地坐在一堆书之间,地上随处扔着很多的废纸团。 邢衡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颊,然后用手指梳了梳自己的头发,凌乱油腻的头发总算是还可以见人了。 “诶,学弟,你回来了!”邢衡见到苏沐阳,挤出来一个真诚的笑容。 苏沐阳指了一下凌乱的房间:“这是什么情况?” 邢衡痛心疾首地叹了一口气,然后没头没脑地说:“女人是真的难懂!” 苏沐阳耸了耸肩,心里其实深以为然。 邢衡自顾自说:“我和新晴本来说梵帝伽耶一起回莲城的,但是我写信给我爸妈说这件事的时候,我妈似乎很不满,我哥给我写信说,是因为他们给我找了很多小姐让我挑。然后新晴知道了这件事,她又很生气,根本不听我解释。你说有没有天理了!” “梵……帝伽耶?”苏沐阳选择了回避关键问题,强行转移话题,“是你们那里的一个节日吗?” 邢衡叹了一口气:“是的,从璐缇斯王国统治那里时就有的节日。还是很有意思的,每年秋天第二次月圆之夜,所有的人都会在河里放河灯祈福,因为河灯多如繁星,这个盛景也被称为天河落。你明年要是有空,可以去看看。所有未婚的少女都会去城中心一起跳月下舞,如果男女两情相悦,他们私定终生的话,父母、家族乃至法律都是不能阻止他们的。” 苏沐阳闻言失笑:“你们还真是专门挑这种时候,仲夏夜、梵帝伽耶,都是专门找机会拉仇恨啊。” 邢衡也是忍俊不禁,但是他笑着笑着,露出一种狡黠的神色,调侃说:“先不说这个了,你怎么来找我了?没去镜花缘。” 苏沐阳沉默了片刻,如实说:“去了,但是镜花缘里没认识的人,就来找你了。” 邢衡说:“老大闭关了,说是要在天才大赛前突破到五级,可能春狩都不来。紫堇回家了,好像是家族出了什么事,但是她就算是在学院,估计也是埋头修炼。英格丽特的母亲病了,她陪母亲去南方温暖之地去了,可能春狩前才回来。” 邢衡说了一大通,故意不提两位公主的事情,苏沐阳知道他是等着自己问,面露难色。 邢衡大笑:“好吧,我不逗你了。兽人好不容易不来进攻了,不知道有的人是怎么想的,居然要主动挑起战争,和平有什么不好?估计已经出击了,也不知道袭击兽人能有多大收获。芙洛维公主决定在开战前回去,受难日之后没多久就走了。” 苏沐阳闻言只是平静地说:“哦。” 邢衡露出坏笑:“寒霜玫瑰殿下在临行之前来找我,让我给某人带个口信,但是我觉得他可能不想听。” 苏沐阳没有任何停顿地接到:“她说了什么?” 邢衡笑着说:“她说,我等着和你再次相遇,我相信那不会太久。” 苏沐阳一下子想起他们在学院初见的时候,少女的提裙行礼,裙摆旋转,就像是一朵绽放的玫瑰。他不记得了,但是他总觉得,那时候少女曾在转身之际,向他露出一个浅淡但是明艳的笑容。 “我也觉得。”少年低声说,“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