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根达亚之歌》 序章 血红之夜 殷红的夜空如撕裂一般，狂怒的闪电不停的在其间蔓延穿行，不时照亮整个大地。混杂着腥臭气味的血雨如红色珠链般连接着天地之间。 空旷的荒野之上，两名骑者正冒雨前行。他们身材高大，都披着宽大的披风，血雨早将披风打湿，紧紧地裹在身上，身材更显威武雄壮，而胯下的两骑因毛发沾湿却更显得瘦削嶙峋。 “看来，世界末日来临之前我们是回不到家了。”一名骑者紧了紧兜帽，无奈地说着。 一道闪电划空而过，将他刀削般的面孔映得分明，那是一张中年男子的面孔，五十岁上下，坚毅的目光，浓密的络腮胡，一道长长的瘢痕划着左眼而过。 “可不是，好在这荒山野岭的，我们还算不上孤单，就是真的死在这一刻，我们也算不上是孤魂野鬼。”另一个骑者打趣道。 他的声音略显年轻，扎紧的兜帽下看不清样貌，看身形较之自己的同伴，更加健美挺拔一些。 “孤魂野鬼？谁赢谁负还不一定吧！我赌皇子殿下赢！他会拯救世界的，要不要跟我打赌，50个金龙。”年长骑者爽朗地说。 “你这老鬼真的是狡猾，皇子殿下如果能除掉邪神，自然赌资会落在你的手里。要是皇子失败了，那黄泉路上金龙还有屁用？”年轻骑士不满地说，“我才不会跟你打这么愚蠢的赌呢！” “那我们只能祈祷诸神显灵，这该死的血雨之后我们还有命赌博玩骰子。”年老骑者大笑道。 “诸神保佑吧！即使我们是十恶不赦的混蛋。”年轻骑士自嘲地说。 不知不觉间，两骑沿着泥泞的小路来到一个小丘上，胯下马儿不知为什么裹足不前起来，就地打起了转。 “这是怎么了！”年轻的骑者努力地驱使着自己的坐骑，但无论如何似乎都不奏效。 “不知道……是不是……你看！你看那边！” 年轻骑者顺着同伴马鞭指的方向向前望去，只见远处的旷野中，一座规模不大的城市废墟耸立在那里，如同一个沉默黑色巨人一样，默默地注视着前方。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应该绕过了它，为什么它会在这里。”年轻的骑者有些语无伦次，它拉下了兜帽，露出一张惊慌的面孔，“这是诸神的旨意吗？世界末日之前要惩罚我们所犯过的过错！” “闭嘴！卡拉特！你这混小子胡说什么！我们是走错路了！”年长的骑者大骂道，他随手自腰间取出一张鹿皮地图核实着之前走过的路线。 “卢安大叔，如果不是诸神的旨意，我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年轻的骑者想要辩解。 “收起你满口的诸神！他不会与我们同在，你要真的是善男信女，就不会做我们这种杀人放火的营生。神都死了！跟这该死的世界末日一起死了！”年长的骑者说，“看来今晚我们要在这过夜了。” 说罢，年长的骑者照身下坐骑狠狠抽了一鞭子。马儿嘶鸣着人立而起，惊惧般地狂奔起来，沿着泥路向废墟奔腾而去。 “你不应该诅咒神的……” 年轻的骑者说着，也照着同伴的样子驱使着坐骑紧随而去。 眼前的城镇遗迹在眼前越发清晰，破败的城墙，早已崩毁的圣堂，满是瓦砾的街道，塌陷的房屋，刺痛着老骑者的心。 亚鲁纳城，曾经一座拥有三千居民的小城，一夜之间被人屠杀殆尽，而整个事件的制造者，是一个叫做“血乌团”的臭名昭著的佣兵组织，它曾经活跃在整个大陆的各个战场，唯利是图，杀伐无度。 而年长的骑者卢安和年轻的骑者卡拉特都曾经是“血乌团”的成员。随着世界末日的临近，佣兵组织也失去了存在的价值，被大陆各国所取缔，最终在末代团长“血手”安德鲁斯的离奇死亡后，告以解散。 “还记得那时候的事吗？”卢安问身旁与其并行的卡拉特。 “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最后那场大火，还有女人跟孩子恐惧的尖叫声……那时候我什么也没有做，我还只是个候补的佣兵，只配给大人们传递信息，休补武器跟铠甲。” “是吗……”卢安对于这座城池的灭顶之灾记忆也越发模糊，他似乎有意不愿去想，甚至有意去淡忘这段记忆。 战场上那些倒在他面前的生灵，每一张面孔，无论是平静还是扭曲，他都记忆犹新，带着一种平静收藏着这一切。唯独那些老人和妇孺的面容却变得那样模糊不清。 战争、灾难，那些少数人的权利游戏，而最终的受苦者总是这些不相干的人。 卢安正想到这里，思绪突然被眼前一抹亮白打断，那是一道鬼魅般的身影，自废墟间一掠而过，似乎从不存在一般。 “大叔！那是……”卡拉特惊呼道，这让一向眼力过人的卢安坚定自己没有看错。 而与此同时，两匹马儿又开始惊惧地嘶鸣，有意扭头向后退去，两人骑术精湛，也不禁觉得马儿已经难以驾驭了。 “这些孩子们这是怎么了！什么东西把他们吓成这样！”卡拉特也脸露惊惧。 “它们是训练有素的战马，刀山剑雨中它们都能坦然自若，莫非……” 卢安话音未落，前方不远处就传来一阵阵惨厉地尖叫声，如同来自地狱一般。 这下马儿是真的受了惊，骑者马术再高也无法安抚它们了。卡拉特摔下了马，痛苦地在地上扭曲着身子。 卢安赶忙下马去看，好在只是皮外伤，并无大碍。 而挣脱主人束缚的马儿却借着这个档口，疯了般地向城外的荒原狂奔而去。 “该死，没了马儿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我这腿……”卡拉特像泻了气的皮球一般，沮丧地说。 “你这腿没事，休息休息就会好的。”卢安安慰道，说罢他四下望去，这片片废墟残骸净找不到一个能容身避雨的地方，映衬着血红的天，这里就更显诡异恐怖。 那让人惊惧地惨叫声再起，两人心中不禁一紧，心都提到嗓子眼。 “大叔！那是什么……” 卢安努力平复心神，凝神静听着，那声音虽惨，但似乎离他们越来越远。 “不知道，似乎是某种魔怪，这了无人烟的地方，它们不会喜欢才对，为什么会在这里。”卢安思索着说，“不行，这里有古怪，我要去看看才好。” “但是……你听那声音越来越远，应当不是冲着咱们，咱们何必去冒这个险。”年轻人阻止道。 “去看看而已，卡拉特，你找个地方避一避雨，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罢，卢安朝着城镇废墟深处走去。 一路上他不时打量着周围的情况，这里曾经是一座繁荣的小镇，而他每踏前一步，似乎都能回忆起之前屠城时的惨烈。 那场屠城战中，他杀死了两个男人，那是在白刃战中，他们技不如人，但死得英勇；他还杀死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是在他杀死某个男人时冲了出来，疯了一般地咬着他的手臂。他记不清当时的场面，他甚至努力认为那只是误杀，那女人已经身怀六甲，他依稀记得那破裂的肚腹中有只血淋淋的小手露在女人肚腹外。或许这一切都是记忆的混淆，那是另外一个混蛋干的，他只是杀了举着武器的男人…… 脚下的瓦砾吱嘎作响，卢安的思绪回到了眼前，那地狱般的嘶叫近在眼前，似乎就在眼前保存尚完整的长墙的后面。 而一道白光时隐时现，也出现在了那里。 好奇心驱使着卢安忘记了害怕，他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 他越过长墙，只见那道白光下，是一个女人，一个浑身耀眼白光的女人，她似乎已经疲惫不堪，正斜靠在一片瓦砾堆前，那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也没收血色。或许眼前的这一切只是白光的映衬，而白光的来源则是她白颈上那如鸽蛋大小的宝石项链。 而女人的周围，一群面目可憎的似人非人的怪物正张牙舞爪着，想要随时进攻，只是慑于那白光，而迟迟不敢向前挪移，只是发出声声惨厉的怒吼。 而此时这些怪物正扭转脖颈，面目狰狞地望向了卢安。 血魔的仆从！地下洞穴中邪恶的种族！它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卢安不觉心中感到不安，而那发光的女人也让他大惑不解。 “夫人……您没事吧！我会保护您的！”卢安都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勇气，让自己这样大言不惭地脱口而出，要知道那些地狱中的魔鬼可是凶残至极。 “你快走吧！陌生人，这里不关你的事。”发光女人轻声道，语调虽高雅优美，但也参杂着丝丝凄凉。 魔鬼们对着卢安呲牙咧嘴，但似乎没有要攻击的意思，不知什么原因让这些残忍的魔鬼放弃攻击人类的机会。 “绝不！”卢安自腰间拔出长剑，脚步移动到发光女人身前，“曾经我在此地犯下过不可饶恕的罪行，今天救下你也许是我有生之年最后的救赎！” “谢谢你……陌生人，”发光女人湛蓝的眼眸中荡漾着激动的泪水，“我会吟唱战神的战歌为你祝福。” 魔鬼们似乎更是怒不可遏，它们更狂的吼叫一浪高过一浪。最后他们撩起利爪发疯一般地向卢安冲来。 卢安只听耳畔回荡着高亢而古老的战歌，一股莫名的神力自脚底涌入身体的每一个细胞，让他亢奋不已，手中的长剑较之之前又轻了几分。 “滚回地狱去吧！恶魔！” 卢安大吼一声，箭一般地冲突到群魔之间，一剑将一个魔鬼自头顶向下劈作两半，腥臭殷红的血水如喷泉般喷向半空。 其他魔鬼并没有因为同伴的惨死而有半点惧怕，他们继续发狂一样地向卢安发起围攻。 一时间金属的碰撞声、人类与魔物的喊杀声震天动地。 但这一切最终归于了平静，这座废墟再次陷入了死寂。 当卡拉特拖着伤腿来到这里时，眼前的惨状不禁让他大惊失色。 血雨冲刷着满地的死尸，已分不清哪是雨水，哪是死尸流淌的鲜血。而一个高大而熟悉的身影正一动不动地半跪在尸体中间，那把形影不离的长剑支撑着高大的躯体，剑刃深深地扎在烂泥地上。身后的披风已被撕拽成烂布条，风雨中不停舞动，而那高大的身躯一动不动。 “大叔！老鬼！你死了吗？” 卡拉特心如刀绞，他感觉喉头一酸，眼泪就要夺目而出了。他疯了一般地朝卢安跑去。 当他跑到近前握住卢安的手时，才发现那手掌依旧是温热的。 “疼………疼……”卢安原本静止不动的身体突然颤动了几下，嘴角挤出一丝微笑，“诸神还没准备好地狱来收我呢……” “你这混蛋！该死的老头子！害我白白为你担心，那也是，咱们历经那么多战斗，哪次你不是奇迹般的生还，你真是命大。” “真的是命大吗？还是命运的安排……”卢安默默低语道。他想起了先前的那名女子，那名发着白光的年轻女子，但此刻他已经感觉不到那耀眼白光的存在。天际间依旧是那抹深红，红得不向样子。 “夫人呢……之前那个发着白光的女子，她会吟唱古老的战歌，不然我早变成魔鬼们争食的美餐了……她人呢？” “什么夫人？这里只有你！还有那些尸体。”卡拉特大惑不解，他抬头四下望去，满目苍夷中没有一丝活气。 “不对，是她……痛……痛……” 卢安想要站起来，但浑身各处伤口的疼痛让他无法活动，最终他还是忍着剧痛艰难地站起身来。 “她不在了，她已经离开了。”卢安自语道，“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她也许是这座城里的孤魂野鬼呢！”卡拉特说。 “如果是这样就好了，起码我救过这个城里的一个女人，哪怕是个鬼，下地狱前我也能稍感心安。”卢安自嘲道，但他坚信那个女子不是鬼魂，而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女人，而此刻她到底去了哪里呢？ “这里周围我都看过了，没有什么好歇脚的地方，该死！那两匹马死活是找不回来了，这还怎么赶路。”卡拉特说。 “我们走吧！走一步就离家近一步！不走我们可能真的要死在这荒野废城里了。” “可是你的身体，受了这么重的伤……” “走吧！我的孩子，你不会体会到我现在的心情的。” “什么心情？” “回家。” 卢安话音刚落，大地开始剧烈的震颤，原本残存的残垣断壁纷纷踏落。 只见遥远的西方，一个巨大的光柱自地面冲向云霄，将大地照得犹如白昼。 渐渐地光柱越来越细，最终消失在天际间，大地停止了晃动，血雨顿时停歇，殷红的天际转变了颜色，暗蓝色的天空中点缀着点点群星，皎洁的圆月将银白洒遍大地。 两人在原地不知木立了多久，时间似乎早已不存在了一般。 直到婴孩阵阵的啼哭声打破了一切的平静。 “刚才怎了，世界末日真的来临了吗？”卡拉特木木地说。 “不，已经结束了，世界末日没有来临，我们赢了，诸神保佑！弗洛里安皇子拯救了我们！”卢安此刻也有些木讷。 “你听！老鬼，那是谁在哭，是个孩子，一个很小的孩子。” 发着白光的女人的形象再次出现在卢安的心头。 “这一定是她的孩子，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女人。她一定就在附近，我们寻着孩子的哭声一定能找到她。”卢安此刻兴奋了起来。 于是两人寻着啼哭声在废墟中缓缓前行，直到来到了一处矮墙边，他们发现了一个襁褓中的婴孩。 是个男孩，他的笑容是那样的甜美，让人一眼就喜欢上了他。 “这孩子真漂亮，一看就不是下贱胚子能生出来的。”卡拉特笨手笨脚地抱起孩子，“接下来怎么办！看来你说得没错，有婴孩就一定有女人，她去了哪里？我们是带着孩子去找她，还是把孩子放下，不要乱动人家的孩子。” 那颗曾经闪耀着白光的宝石项链此刻正握在卢安的手里，他反复查看着眼前的饰物，一行他从没见过的古老文字时隐时现出现在钻石的表面。 卢安撇了一眼卡拉特，年轻人的注意力此刻都放在孩子身上，对卢安手里的饰物似乎并没在意，于是卢安将饰物悄悄收入怀里。 “我们带着孩子走吧！”卢安道。 “你在开玩笑？我们两个大男人带个孩子？”卡拉特对卢安的举动大感吃惊。 “孩子的母亲也许不会回来了，她应该是想把孩子托付给我们。” “你……你怎么知道！” “从今以后，他就是我的儿子了。”卢安忍着疼痛从卡拉特手中接过了孩子，温存地望着眼前弱小的生命。 “你的儿子？罗雅会答应你收养它吗？” “罗雅是个好女人，她会的，只是她是死是活我都不知道！还有我们的儿子，鲁马，现在也应该是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了吧！他现在又有了一个弟弟，对！弟弟，林德，对！就叫林德！” 第一章 熟睡男孩 “唉，当家的，你说的是真的？今天晚上就能把那孩子弄走？” 微弱的灯烛下，中年妇人探身向坐在漏风墙角的瘦削男人问道。 “千真万确，两个银狼的价，到时候会有人上门收人。你听好……等母亲睡下了，你就去把外门打开，其余的你就别管了，只管回屋睡觉。”男人瞥了一眼破旧窗棱外的夜色，小声说。 “我听你的，当家的。”妇人说，“只是……要是被母亲发现了怎么办，她可是很护着那个小崽子的。” “母亲是不会发现的，别忘了那孩子已经在床上躺了三年了，把我老爹都熬死了也不见他醒过来。”男人略略思索道，“再说，自打这孩子来到咱们这里，咱们镇子就噩运不断，不是闹饥荒就是魔物出现，司祭大人都说他来路不正，是祸患的根源……” “真的吗？你听司祭大人亲口说的吗？怎么之前没听你提过。” “父亲那时候还活着，有损门楣的事说出来那不是找死啊！司祭大人那天也是这么个时候……来拜访父亲大人的，也是在这个房间，父亲跟司祭大人还争吵了起来，虽然声音不大，但我偷听了个真切，那时候司祭大人就要让父亲送走这孩子，只是父亲死活不肯。司祭大人说，那孩子很可能是邪神留下来的种……” “我的天啊！诸神在上，大地母神保佑……”妇人惊呼道，她不停地做着祷告。 “安静点？纳莉丝……你这蠢婆娘，小心被母亲听到。”男人有些急了，他狠狠地说。 “我错了……当家的……我错了。”女人赶忙说。 男人又静坐半晌，他在想着什么，突然他对妇人说：“趁着收人的贩子还没来，你去把那孩子脖子上挂着的那个值钱的玩意儿给收起来，那个东西应该是我的！” “那宝贝他一直挂着的呀！” “我说是我的就是我的，那本应该是父亲给我的物件，却被那小子占了先！” “好的……好的，我借空就去，等母亲睡下了……” “不！你现在就去把它给我拿过来。” “当家的，母亲还没睡呢，可能就在门外，我早晚给你取回来，你这一晚上都等不了了吗？” “母亲又老又聋的，怎么可能在门外……别忘了这事儿就行……那可是个宝贝，能换大价钱，别让那伙人把咱的宝贝也顺走就行！” 门外，一个佝偻的身躯正贴在门前，她的身躯不住地颤抖着，似乎门内的每一个声音都在刺痛着她的心。 微弱的烛光穿过门缝打在了老者的脸色，这是一位老妇，一位已到风烛残年的老妇。 “鲁马，你到底要干什么啊……林德可是你的弟弟啊！是你父亲的孩子，你的骨肉兄弟啊！”老妇喃喃自语道。 她明白自己改变不了自己的儿子，对鲁马品行的失望让她备受打击，原本驼着的后背此刻弯得更低，她颤巍巍地转过身，踩着吱嘎作响的木板，向最里面的房间走去，林德就睡在那里，一睡三年。 老妇还记得十五年前的那个早上，殷红的天空变回湛蓝色后的第三天，她守候二十五年的男人终于回到了她的身边，他们像热恋中的情侣般热烈的拥吻，弥补着那些年来的相思之苦。 同时，他带回了一个襁褓中的婴孩儿。卢安沉默少言，他只说是自己的私生子，要交给自己抚养。 任哪个宽厚的女人都无法接受这样的孩子，而当她极不情愿的抱起那个婴孩儿的时候，那甜美的微笑犹如春雪融化时的朝阳，与他脖颈上那颗绚丽夺目的白宝石交相呼应，那是那样的美好，让她无法拒绝地爱上了这个孩子。 日子原本应该向美好的方向发展。弗洛里安皇子封印邪魔后的日子应该如初升太阳般蒸蒸日上，但与之相反，邪魔的仆人们却纷纷离开黑暗的地底，开始违祸世间。而不知从何时起，那个婴孩给罗穆洛镇带来灾祸的传闻在人与人之间口耳相传。 三年前的一天，魔星复现，天空再次变得殷红，如滴血一般，而恰在那日，林德一睡不醒，而魔星随之泯灭。 关于林德是邪魔祸根的传闻越演越烈，只有自己的丈夫卢安依旧护着这个孩子。 直到一年前卢安被村民抬回到家中：他外出途中杀死了三个食人魔，救下一个农夫和他的女儿，而自己也身受重伤，奄奄一息了。 弥留之际，她还记得自己丈夫的嘱托：守护好这个孩子，等待他的醒来。 想到这里，老妇已经走到了孩子床前。 她干瘪粗糙的手抚摸着男孩圆润光滑的脸，三年里粥米不进，他却丝毫没有任何改变，世间将他定格在沉睡前的那一刻。 “林德……我的好孩子……母亲今晚就在这里守着你，明天的太阳还会升起，你会不会睁开眼睛看到母亲呢？”老妇慈爱地望着孩子说。 房间的烛台上所有蜡烛都被点亮，给房间镀上一层金黄，老妇依旧如往常一般坐在床前的摇椅上，手里快速地针织着物件。 时间快速地流逝，夜色更浓了，四下里静得出奇，偶尔窗外枯树上老鸦的啼鸣，使着夜晚越发的悲凉凄婉。 “母亲，夜深了，请您注意身体，早些歇息。”一个女声自门外传来，她没有敲门，平日里她也不会来这个房间。 “纳莉丝，你跟鲁马说，今晚我要在这里守着他弟弟，他要想做什么，让他迟早死了那份心！”老妇冷冷地回复道。 屋外再没回应，吱嘎作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老妇轻叹一声，她舒了口气。她放下手中的织针，再次望向了沉睡中的男孩。 他的表情还是那样的恬静，嘴唇不时蠕动几下。而他脖颈上的白宝石项链在烛光的映照下正闪着明月般的微光。 老妇慢慢地站起身，走到男孩身前，将项链从林德脖子上取下。 “这是林德的东西，任何人都别想打这个物件的主意，谁都不行！” 老妇将项链收入怀中，缓缓走向窗前。 明月被乌云遮蔽，窗棂有些震颤，这种震颤越发地明显，起风了…… 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撞门声自外面传来，久积的陈灰自屋梁上洒落。 老妇明白这是来带走林德的人，她想大声呼叫，但谁会来帮助她呢？自己那不肖的儿子还是那个贪财的儿戏？他们尚有一丝人心的话就不会想到卖掉自己弟弟的事情。 老妇看到了那把剑，那是丈夫的遗物，此刻正挂在墙上。 她走到墙边，费力地取下，将剑自剑鞘中拔出。这些在亡夫眼中轻而易举的事情，在她做来却是那样的艰难费力。 剑锋依旧闪着逼人的寒光，使周围的烛光顿时失去了颜色。 “林德，我的孩子，老婆子不会让任何人把你带走！” 第二章 墓地，醒来 房间里传出一阵闷响，紧接着是金属触底的声音。 “你……你做了什么！你……你杀了她！” “才……才没有呢！我只是把她打晕了而已。” 昏暗的房间里，烛台上的白蜡烛依旧亮着，那微弱的光映照着两个昏暗模糊的身影，他们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身的黑衣。他们脚边，老妇人一动不动地斜躺着，一把剑正握在她那枯槁的手上。 两个黑影稍稍定了下神，便一起来到破旧的木床边，望向了沉睡中的林德。 “是他了，那个带来不幸的孩子，看他睡得多香，我感打赌，就是天崩地裂，他也不可能醒过来。”瘦长个子说。 “少废话，趁着老婆子还没醒，咱们赶紧动手搬人，那边还等着咱们交差呢！”矮胖个子催促道。 “知道了，你以为我不想快点吗？交完差，咱们就又有钱拿了，谁跟钱过不去啊。”瘦高个子不耐烦地说，“帮把手，他还挺沉的呢！” 瘦高个子稍一用力，把林德拦腰扛到了肩头。 两人带着沉睡中的男孩离开了这栋破旧的房子。 此刻已入午夜，皎月被黑云遮蔽着，漆黑的天空中不见一颗星星，干枯的朽木张开枝干，犹如魔鬼一般吓人。 胖瘦两人顾不得去想多余的事情，将林德往马车后的车兜里一扔，便甩动皮鞭驾车向镇外的墓地驶去。 当马车驶过镇子通向外界的石桥后，阴郁森林出现在前面，而墓地就在森林的尽头之处。 这时，一阵诡异的阴风自林中袭来，虽然两人都是走夜路的老手，但也不免后脊背发凉，一股说不出的寒冷萦绕在他们周围。 “约瑟，你怎么了，你怎么一直在抖。”矮胖个子望着身旁正在驾车的同伴。 “瞎说什么，迪克，我…我哪在抖……”瘦高个子故作镇定，提高嗓门壮胆说，他确实在发抖，这种抖动不同于马车的颠簸，他分辨得清楚。 “你抖得真厉害，那时候我老婆发高烧打摆子都没你这么抖过，你也害怕了吗？”叫迪克的矮胖个子说。 “迪克，你也在发抖，你没注意到自己吗？”约瑟说。 “我……不……”迪克想要反驳，但他也注意到自己的双腿不断颤抖着，“也许你说得是对的，我们都在发抖，我们到底在害怕什么。” 约瑟扭头望向了躺在车兜里的男孩，他此刻依旧在熟睡，他并不知道害怕，似乎即将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与他无关一样，他的神情是那样坦然自若。 “这孩子邪门得狠，你没听过关于他的传闻吗？”约瑟说。 “听说过，但传闻大多都是哄人的。我知道他是卢安大爷的私生子，据说是卢安大爷在外面打仗的时候跟哪个营妓生下来的，或许卢安大爷只是个冤大头，那个营妓把孩子扔给他自己去走了，卢安大爷没办法带孩子，就灰溜溜地离开军营，逃回家来了……”迪克说。 “我说的不是这个！” “那就是他梦游从楼梯上摔了下去，结果毫发无伤，却昏迷不醒，就跟现在一样。”迪克扭头瞟了眼马车后兜。 “也不是说这个！”约瑟有些恼火，“这些都是卢安那老头在世的时候，给这孩子编出来的故事，这都是掩人耳目！你明白什么叫掩人耳目吗？” “你的意思是说，这都不是真的！”迪克一脸茫然。 “这肯定不是真的，有人看到过卢安是从雅鲁纳城出来的时候才带着那孩子的。要知道雅鲁纳自从被血乌团毁灭了之后，可是一直被邪灵饿鬼盘踞着的魔穴啊！” “难不成，那孩子是恶魔的孩子！”迪克惊呼。 “难保不是。”约瑟若有所思地说，“这单买卖报酬太丰厚了，也来得太容易了，反倒让我有些心绪不宁，蛇头点名道姓地要那个孩子，要这么个废物有什么用，这一切都太古怪了……” “约瑟，别太神经质了，有些事情想多了反倒是自寻苦恼，半夜贩人的勾当我们又不是做了一天两天。行规你别忘了：不说，不问，给钱交人，其他的跟咱们没有一点关系。”迪克说。 “你说得对，我今天是怎么了，是有些不正常，都是心理作用……心理作用。”约瑟嘴里喋喋不休地叨念，并从腰带上取下酒袋递给自己的同伴，“来点黑松酒，什么活见鬼的东西都会被酒气熏走的！” “让胆小鬼滚蛋去吧！”迪克接过酒袋猛灌了两口，顿时感觉寒意全无，浑身发热，通体畅快。 酒气上头后，他把酒袋又还给了约瑟。 马车沿着崎岖小道离镇子越走越远了。 阴郁森林的夜晚静得怕人，只是这里属于人类的地界，少有外族出入，即使昏暗异常，两个也并不怎么害怕。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穿出了森林，一坐布满各样墓碑的山坡出现在了眼前，这就是墓地了。 马车沿着一条崎岖小道驾轻就熟地驶入了墓地，并沿着坡路翻到了山坡的另一边。 最终他们在墓地中的一处旷地上停了下来，马儿低头吃着夹杂着夜露的野草，而两人则静候蛇头的到来。 四处静得出奇，而寂静的旷野，困倦渐渐占据了两个人的身体，他们不知不觉间居然睡着了。 约瑟做了一场美梦，蛇头居然为了男孩支付了1000枚金龙的报酬，这是之前议价的200倍，他没没见过这么多的钱，他买房子置地，娶贵族小姐，参加皇家宴会，被国王陛下所垂青，出将入相……一切都是那样的完美。 约瑟正徜徉在美好之中时，突然听到一阵恐怖的叫声，那声音不甚清楚但恐怖至极，紧接着是身体被悬到了半空，一股巨大的力量似乎要将自己的胸廓捏碎，这让他疼痛难忍，几乎窒息。 “那孩子在哪？”恐怖的声音犹如来自地狱。 约瑟闻到一股腐烂的热气迎面扑来，让他做呕不已。他的思维越发迟钝，耳边同时传来了同伴迪克无助的祈饶声。 “孩子……”约瑟想起了今天晚上带来的孩子，“那孩子在车兜里啊！” 约瑟努力适应着周围的黑暗环境，他看清了周围，自己被一只巨大的食人魔攥在手里，那魔物正用那昏黄的怒眼盯着自己。 而自己的同伴已经被食人魔攥得不停地吐着血，只怕已经没命了。 他看到不远处，蛇头正恭敬地侍候在一个中等身材的身影旁边，宽大的披风完全遮蔽了那身影的身材，披风上的兜帽拉得很低，盖过了面容。而不少大小不一的各种魔怪聚集在周围。 “你们这些蛆虫，你们欺骗了邪神的奴仆，你们浪费了大人的时间，我要捏死你们!”食人魔暴怒地来。 “不要……不要杀我……冤枉……他……他确实还在……” 约瑟最后的话没有说完，他已经七窍流血，身体已经被食人魔捏碎，大口大口地吐着血。 “大人……他们欺骗了您，已经得到应有的惩罚。”食人魔将手里的两具尸体扔到一边，嫌弃地在身上抹了抹。 “唉，我并没说过要惩罚他们！你不该在他们话没说完之前就杀了他，希达之石的下落他们还没有交代呢！”披风下的身形轻叹一声，发出轻柔的女声，“你要为你的鲁莽付出代价的。” “大人！饶命……大人……” 食人魔恐惧地想要求饶，但只听“嘣”一声，它已经因头颅迸裂身亡而重重地栽倒在地上。 “他没有走远，我能感受到了他的气息还在！大家给我把他带回来，要是他少了一根寒毛，你们就都别想活！”神秘少女命令道。 众多魔物呼嚎着一哄而散。 远处的半山坡上，一座毫不起眼的墓碑后面，一个瘦小的身躯正团缩在那里，注视着外面的一举一动。 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嘴角不停地抽动着，发出害怕的轻吟，他的身体也跟着不停的颤抖着。 他是林德，从沉睡中醒来的林德。 “父亲、母亲……你们在哪？不要把我撇在这里呀！”男孩带着哭腔喃喃道。 第三章 分不清的现实与梦境 林德在荆棘丛生的恐怖森林中没命地奔跑，任那些阻挡他前行的树枝无情地鞭挞着他的脸庞，脖颈跟肩膀；脚底早已被砂石磨破，每跑一步，那难忍的剧痛就如同戳心一般。 只听耳边风声呼啸，而身后魔物们恐怖地吼叫声不绝于耳，且越来越近。 “这是梦吗？这是哪里？快点醒来！林德，回到现实……这不是真的……一定不是真的。”林德心中默念，但遍身火辣辣地疼痛却是那样的真实。 再看眼前，只见天色灰暗，乌云蔽月，森林中薄雾茫茫，眼前的哨兵树、紫衫、灰叶柏伸展着各自的枝叶，犹如可怕的魔鬼，让人恐惧而遐想不已。 林德已经跑不动了，既然是场梦，不如让这场梦早点结束。也许自己放弃逃命，接受命运的安排，就是梦的终焉。 之后等待自己的是一定会是和煦的朝阳，父亲坚毅而仁慈的眼睛，母亲慈祥满面的笑容。不会有鲁马的，他一直不喜欢自己，甚至眼神里一直带着轻蔑。 想到这里，林德将放慢的脚步停了下来，此刻他才感到双腿如灌铅一样沉重。双腿一软，便跪倒在了地上。 他听到自己的心脏“咚咚”作响，撑地的双手抓住不知积尘了多少年的枯枝败叶，支杈上的细刺扎进他的手掌，疼痛是那么的真实。同时，灰尘飞扬，腐朽发霉的味道萦绕在他的周围。 “大地之母，求求你，让我早些解脱，回到父母的身边……”林德依旧喘着粗气，他直起腰来，双手合十祈祷。 耳后风声呼啸，魔物的吼叫声已迫在眉睫，一种夹杂着烂泥腐朽腥臭的气息越发的浓烈。林德感到后背似乎有利刃划过，那撕碎皮肉般的痛楚几乎让他放弃一切。 林德已经筋疲力尽了，透支的身体已无法站立。这就是噩梦的终结了。 林德闭上眼睛，等待着一切的结束，等待着另一个一切的开始。 就在这时，两道闪电划风而过，不，那是两支闪电般的羽箭，犹如穿透黑暗的两抹光明。 一阵恐怖的怒吼，来自地狱的声音，一股气浪冲击着林德的后背。 林德心中惊愕，他睁开眼睛，正要回头去看，却被一个声音叫住。 “别回头了，哎！可怜虫，火烧屁股了，还在这里跪着，还不快跑！要知道大地之母现在帮不了你，帮你的可是森林之子！” 那是一阵悦耳的声音，正是这声音的主人救下了自己！林德闻声下意识抬头看去，却什么都没看清，只觉者一道白影在树枝之间轻盈地跳跃，却无法真正捕捉到他的踪影。 “你是谁？森林之子是你的名字吗？” “哼，人类就是麻烦，大祸临头还有心思想别的，快点跑！不然你这几两肉都不够魔物们分的了！” 这是梦的安排，看来自己不会那么轻易地从这场怪梦里醒来了。 林德深吸了口气，虽然脚下依旧沉重，但他还是咬紧牙站了起来，奋力向前路跑去。 而身后传来金属交织的“叮叮”做响声，还有各种难以言喻的可怕声音。 庆幸的是这些声音离他越来越远，他感到脚底下突然轻快了很多。那种钻心的疼痛他也已经慢慢适应了起来。 那个女孩儿是谁？自己的救命恩人，林德心里一直在想。 这时他突然感觉到周围又开始不对起来，两侧茂密的林木上“簌簌”作响，很多黑影在林木间穿梭，并且发出诡异地声音，就像死人的笑声一般恐怖。 林德忍不住回头望去，跑过的地方依旧是灰暗浓密的树林，薄雾绕绕，他已经分不清方向，或许他只是在这里不停地兜着圈子，谁又知道呢？ 这不是真的！这一定不是真的！明天早上，父亲会带我去山上狩猎，也许在山间小溪里我们会捉条大鱼，夕阳下山后，我们会满载而归。 闭上眼睛，这一切很快都将过去，会过去的。一切都是假的，假的，都是幻象，都是我自己想象出来的，都不是真的！林德不停默念。 密林的尽头是一处断崖，下面又是另外一片望不到边界的林海。这个想法在林德的脑中一亮，这是自己的梦，一切都会按自己想象中的来。 周围“簌簌”的声音正在向自己逼来，林德感到自己就如一头小兽，正在被收网的猎人围捕，而这个网口却恰好留下一个出口，那就在自己的正前方。 跑，只要不停的跑，拼劲力量的跑，眼前定有生门。但眼前所见与脑海中那一闪大相径庭，密林深处是密林，薄雾深处有薄雾。 不，薄雾深处有个身影！那不是魔物们那丑陋扭曲的身形，而是一个中等身材的人形。 这又是谁？出现在梦里的一个不相干的人吗？或许当自己冲到他面前的时候他就消失掉了，或许那只是林木与雾霭造成的假象。 那个身影也在移动，似乎向他走来。林德心中焦急，即使梦是虚幻的梦中，他也不愿意看到任何人走向未知的危险。 “别过来，快跑，这边危险！往回跑！”林德边跑边喊。 对面的身影似乎有所迟疑，只听那身影发出“咦”的一声，声音如铜铃般动人。 是个女的，林德心中咯噔了一下，是之前帮过自己的那个姑娘吗？她怎么会跑到自己的前面呢？ 思绪间，林德已经与她近在咫尺，但见她套着一件宽大的披风，兜帽下的样貌都遮在了阴影下面。 “跟我来，快点！” 林德伸手拉起对面女子披风下的手，那是一只光滑纤细的手，暖暖的，一股说不出的奇妙感觉瞬间感染到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 “你……你要拉我去哪？”女孩子随着林德一起奔跑着，她的气有些没喘匀。 “不知道，往前跑就对了，后面都是妖魔鬼怪，别停下来！” “什么妖魔鬼怪？这里哪来的……”女孩子不解地问。 “这是我梦里的，你也是我梦里的人，在我的梦里，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你的梦里……我是你梦里的……”女孩儿轻声说道。 “对，是我梦里的……我们快跑……快跑……” 就在这时，前面林木也响起了“簌簌”的声音，紧接着两个大家伙粗鲁地拨开了繁茂的树叉，冲了出来。 那是食人魔，林德记得他们的身形样貌，之前父亲讲过古栈道狭路相逢与他们大战的故事。不久前，在那片墓地中他也远远地望见一个巨大的食人魔活生生地将两个大活人攥死。 “我保护你，跟我来。” 林德自幼在山间林地里奔跑惯了，动作还是十分矫捷。食人魔力量再大，它们行动迟缓，头脑简单。 林德连续躲过了两个食人魔的围捕，在它们之间的缝隙、腋下乃至裤裆间穿梭躲避，竟然让那两个巨大的笨家伙一次次扑空，急得嗷嗷直叫，但似乎它们并没有要下狠招的意思。 而那个女孩子动作也极其敏捷，跟着林德一起躲避，居然不露疲像。 这时，魔物们已经越聚越多，当林德他们摆脱了食人魔之后，黑妖精却挡在他们身前，还有赤肌鬼、独角鬼、石像鬼正源源不断地向他们围拢过来。 林德随手扯下一根树枝，将女孩子挡在身后。 站在最前面的黑妖精，舔了口满是铁锈的短剑，发出尖利地笑声，这似乎是在嘲笑林德。其他魔物也都发出“咯咯”的笑声。 父亲曾经说过，真正的剑士，一根木棍也能取人性命于无形。但此刻的林德单有一根木棍，却没有剑士的实力，他还不是父亲，也没有父亲作为佣兵那种传奇的经历。 “坐以待毙，不如孤注一掷！” 林德大吼一声，用尽力气抡圆了肩膀，将树枝狠狠地劈向离自己最近的黑妖精！ 只见一道白光，黑妖精已经身首异处了，脖子下面的黑血喷涌到半空。 霎那间，空气死一般的寂静，魔物们愣在了原定，而林德对所发生的事情感到不可思议。 他也愣愣地望着手中的树枝，但树枝似乎并没有打到任何东西上。 这时他突然感到身边的环境亮堂了起来，黑暗中的光明是那样刺目。 一位手持长剑的白发老者不知道怎么出现，他把林德拉到了身后。 “妖魔鬼怪，滚回你们的世界。我以诸神的名义诅咒你们，地狱中炎炎烈火将会把你们烧尽，你们必将万劫不复。”老者说。 第四章 坠落与欺骗 “老伯，你也是我梦里的人吗？”突如其来的反转让林德感到庆幸，原本已经提到嗓子眼儿的心又突然落了回去。 “你的梦？你是说你在做梦？”老者语气中带着惊讶。 “对，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林德说。 “呵呵，也许吧！我们都是为了圆你的梦才会出现在这里，而你也是在我的梦里才出现。” “你的意思我越来越不懂，我们认识？见过？”林德歪着脑袋问。 “噢？我们见过？”老者扭头打量着林德，他那苍老的眼神里深意满满。 林德也仔细端详着他，但越看他似乎越是心虚了起来。老者满头银发，消瘦的面庞上流满岁月的痕迹，眼神似乎带着笑，平和而慈祥。须眉尽白，长长的胡须一直留到胸前。洁白的长袍，左胸上纹着展翅白鸟三叶草的纹章。 “也许没有……”林德有些不自信。 “呵呵……孩子，或许我们真的见过，只是你那时太小……”老者笑道。 老者又瞥了瞥林德身后的女孩，“孩子，你也是来圆这男孩子梦的吗？我想应该不是，今晚这森林里真热闹，我真是好奇兜帽底下你的容貌，或许我们也认识呢！” “我久居在这山间林地，很少与外人来往，应该没见过老爷爷您……” 兜帽下的女子朱唇轻启，声线优美。 “呵呵，老头随便问问……随便问问。”白发老者呵呵笑道，全然不把满地魔物放在眼里，而是警惕地注意着女孩儿，“大半夜的满森林里跑，真是个胆大的孩子……话说回来，你在外面做什么？” “老伯，她是森林之子！她一定是发现外面有魔物在追我，才会出来……。”林德想给那女孩打圆场，但心里也冒出许多疑点，”她……她救了我，要不我早就被魔物生吞活剥了。” “是这样呀！”老者的眉毛微微一挑，说道。 就在这时，已经回过神来的魔物们向三人发起了疯狂地围攻。 老者挥动手中的长剑，连续把几个迎面冲来的黑妖精斩做两段，黑血溅到了他洁白的长袍上。 林德也用树枝接连挡下了赤红鬼短剑的劈砍，但树枝毕竟不能坚持多久。 幸好老者回援，将那些要靠近林德的魔物砍死。 只见魔物越聚越多，周围无数双或者猩红或者昏黄的邪恶眼睛正贪婪地盯着他们。 魔物们试探性的攻击无果，单一的进攻只会留下同伴的尸首。鲜血与死亡让它们越发疯狂，他们发出尖利恐怖地嚎叫，发疯一般潮水样地向三人涌来。 老者的长剑如黑夜中的游龙，保护着林德的周全，让那些企图近身的魔物们留下了具具尸体。 林德也努力用树枝敲打着那些较小的魔物，但似乎毫无意义，但即使如此，他已经感到自己有些体力不支，动作越来越慢。 而保护自己的那道“发光的游龙”也渐渐地慢了下来。 稍一分神，林德感到左臂一阵撕裂般的疼痛，黑妖精手里那带着豁口的破剑把自己的胳膊撕开一个大口，鲜血染红了半边衣袖。 当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时候，身后的女孩挽住了他的受伤的胳膊。 林德的心猛跳起来，女孩身上那如兰的芬芳沁人心脾，柔软的身体让他身子有些飘飘然。 女孩儿的唇对着林德耳畔低语着什么，那是一种古老的语言，他似曾相识但不解其中的意思。只觉得一股暖流自女孩的身体沁入自己，并走遍全身，左臂的疼痛很快消失，也不在流血。 “谢谢……那是什么？魔法？” 林德的脸有些发烫，第一次跟女孩子有如此的肌肤之亲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想说些什么，来转移一下注意力。 他此刻注意到女孩的兜帽依旧拉得很低，几乎遮蔽到鼻子，林德对女孩的容貌越发好奇。 女孩儿朱唇带笑，让林德觉得这种笑容与此刻危急紧张的态势有些不符。 “老头坚持不了多久了，他有些支撑不住了。”女孩儿对着林德耳畔轻语，“他或许能打到十个二十个或许更多的魔物，但他打不到第三十个、四十个魔物的。” 林德的眼睛猛地一睁，他的心咯噔了一下。 “跟我走，我不会让这些魔物伤害你，起码眼前它们动不了你！” “老伯呢？” “光明的使者从不惧怕黑暗……他们不都这么说吗？” 女孩儿说着，拉起林德向密林深处奔去。而魔物们似乎没有要继续攻击他们的意思，反而向老者一股脑地压了上去。 “老伯！老伯！” 林德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步伐，他被女孩儿拉着健步如飞，他渐渐看到原本那道白色的游龙渐渐地被黑暗吞噬，知道完全消失。 “你要带我去哪？” 林德心中戒心已起，他想要挣脱女孩儿，但一股奇特的力量将他的手跟女孩儿的手紧紧地粘到了一起。 “去安全的地方，魔物找不到的地方。”女孩儿说。 “老伯，我们不能放着他不管。” “省省吧！你能忙他什么？你只会给他带来麻烦！没有你，老头会轻而易举地脱身；而你在他身边的话，他会为你死战到底，力竭而亡，这个我早看出来了！最终，你依旧会被魔物给撕成肉片！你明白吗？” 女孩儿的话让林德有些无言以对，他不再说话，随着女孩儿奔跑，脚下的疼痛早已麻木，只有耳边风声呼啸。 林德似乎已经不想知道他们这没命的奔跑何时才是个尽头，或许他的梦就是无尽的奔跑，没有尽头。 就在这时，前方的林木慢慢稀少起来，前面也许就是这广袤森林的尽头了。 “吼……” 一声巨嚎在林外传来，紧接着是重物捶打的声音，地面在震颤，而不远处的树木也发出沉重的断裂声。 “那是什么声音？前面是什么？停下来！停下来！不能再跑了！”林德叫嚷道。 “不行！不管前面是什么！我们必须要走这边！那里有条近路，能天亮前通到森林外，到了有人的地方，我们就安全了！”女孩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太危险了！那……那好像是食人魔……” “些许食人魔有什么可怕的，尽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蠢货！” “我们迟早要死在那些蠢货身上！”林德真的无奈了，可他的死活已经不是掌握在自己手里了。 女孩带着林德终于冲到了森林边缘，那里居然是一处断崖。 而眼前一个食人魔正躺在那里，他的头不知被什么东西重击过，脑浆留了一地，而他身旁是散落的木桩、石块。 “这家伙死了……”林德说。 “没错，他们虽然不聪明，但他们凶残自私，经常为一些蝇头小利相互攻击，自相残杀，这点倒是跟人类有几分相像……”女孩说道。 “应该还有另外一个……另外一个在哪里？” “谁知道，让他们自生自灭好了，我们还是赶快走。” “往哪走？哪有路？这里是处绝壁，我们是不不走错路了。” 林德此刻能松开女孩的手，他走向崖边，喃喃道，“路在哪里？” “路应该就在这里才对，不会有错的？”女孩儿也紧随林德向崖边走去。 夜风带着瘆人的怪叫，打着旋儿吹拂着崖壁边的两个人，林德不禁打了个寒战。 他望向披风少女，她似乎也有些怕凉。 “我们再往别处找找吧！从这里下去真要摔得粉身碎骨。”林德靠到女孩儿身边，有意替她遮挡着山风。 “其实……从这下去也并非难事，往下的路应该不会再有魔物追赶。”女孩儿轻声说道。 “我……我有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你能告诉我吗？” “每个人都有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情，这些事情很难在别人身上找到答案。我不能回答。”少女说。 林德长叹一声，他望向了远天，呆呆地站着。 “呆子，再不走天就亮了。我会召唤风之精灵，它们会带我们到山崖下面……但你这会儿不能打搅我！” “噢，我明白。”林德连忙点头，“不要干什么？” 女孩儿没有回答，而是在崖边着了块平坦松软的平地，很快就画好了魔法阵，女孩儿站在阵旁，不停默念着奇怪的咒语。 林德站在旁边好奇地看着那些他看都看不明白的图形咒符。 仪式进行的相当缓慢，林德越发觉得无聊。 他索性坐在地上堆着石块来打发着百无聊赖的时间。 石块在震颤，大地在震颤，林德意识到大事不妙，有东西在接近。 他抬头向密林望去，有个大东西在往这边移动，所过之处，林木尽毁。 “我早就闻到人的味道了？在哪？人在哪？不在林子里？到底在哪？”一个恐怖粗鲁地声音自密林中传出。 林德顿时大概明白了很多，另外一个食人魔并没有坠崖而亡，它是跑到林子里去找我们。 林德顿时寒毛直竖，他的两腿像筛糠一样抖着。 “小姐，还要多久！食人魔回来了！”林德冲着女孩儿喊。 女孩儿丝毫不为所动，继续她的召唤仪式。 “阿哈！人在这里！我已经闻到人类身上那烂味了！”魔物大呼大叫地奔跑起来，大地跟着摇晃起来。 “风之精灵王希尔芙，我与汝契约已定，接受吾之召唤！” 只见魔法阵站着耀眼的白光，风之精灵以透明少女的形态自魔法阵中飞升而起。 “我说，快让那精灵把我们送下去啊！魔物……” 说时迟那时快，林德觉得头顶上风声呼啸，他赶忙蹲下，只见一个巨大的圆盘样的东西擦着自己的头皮划过。 “他看不见，眼瞎了！”女孩急忙说。 那巨大食人魔顺着声音向女孩儿乱砍乱刺过去，女孩儿没有一点战斗力，最终被魔物逼到悬崖边上。女孩儿想要向风之精灵下达命令，奈何没有一丝空隙 “小心啊！”林德大吼，他为女孩儿捏着把汗，只见披风已经被食人魔手中的巨斧划得支离破碎，而女孩儿曼妙的身材慢慢显露。 林德心中越发着急，只见一把半生锈的短剑正躺在自己的脚边。 他无暇多想，抓起短剑就向食人魔冲去。 第一剑直接砍到食人魔的腿上，魔物疼得哇哇乱叫，身体顿时失去了重心，跪倒在地。 林德此刻正对食人魔那面目可憎的面门，环境虽然昏暗，但他能够看清那张丑陋的脸。眼眶中眼珠早已被戳烂，流血尚未停止。内凹的三角形鼻子不停地喷着让人作呕的热气，血盆大口里三角形的焦黄獠牙让人生寒。 林德对准食人魔的心口用力刺了进去，魔物发出尖利地惨叫，在山巅回荡。 就在这时，林德觉得自己胸腹一紧，身子离开了地面。 他突然想到了不久前在墓地里被食人魔硬生生攥死的两个人，他曾经也在他们的马车上，之前还庆幸自己躲过了那样的命运。看样子这也只是诸神的玩笑，自己逃脱不了预定的命运。 林德感到自己的意识已经在渐渐模糊，而正在要自己命的食人魔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他拼劲最后的力气，将手中的长剑向前推去，那是一种穿透感，长剑已经贯穿了魔物的身躯。 一切都结束了。 林德感到自己随着食人魔一起下坠，那是要去哪？通往地狱吗？ 一切都是骗人的，骗人的…… 第五章 梦醒，谜之少女 林德醒了。 和煦的晨光穿透了茂林的缝隙，温暖地抚摸着他的脸庞，耳边不时传来各种鸟儿的鸣叫。 “疼……疼……疼……”林德想要支起身子，但胸部一股钻心的疼痛让他不由叫苦起来。 “你醒了，别乱动。”女孩儿轻柔的声音，“我检查过了，你肋骨断了两根，我已经帮你处理过了，不会有大事的。” 林德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在自己的不远处，一双如冬日暖阳般的眼眸正含着笑望着自己，那是个漂亮的女孩儿，此刻她正双手抱膝望着自己。 林德看到女孩儿旁边那被撕得七零八落的披风，就已经猜到了她是谁。 “是你，你救了我……咦，我的梦还没做完吗？” 女孩儿望着林德那茫然的表情，噗嗤笑了起来。 “你老是说在做梦，做梦的，到底是怎样的梦。”女孩儿好奇地问道。 “我……我也说不清楚，我明明是睡在自己的床上，不知怎么半夜让夜风把我冻醒了，我发现自己居然睡在马车上，还有两个奇怪的大叔也打着盹。我想是梦吧！就自己爬下马车！那会儿可怕我吓坏了。” 女孩儿的眼眸似乎会说话，她眨巴着眼睛，问道：“怎么吓到你了？” “你猜我在哪里？我居然在墓地里，这片墓地我似乎来过，但就是想不起来了，天虽然黑得吓人，但我想反正就在我的梦里，到处看看也应该没有关系。” 女孩儿把身子往林德身边靠了靠，圆润的下巴抵着抱膝的手臂，认真地听着。 “猜我之后看到什么？” “什么？” “卡列夫老爹的墓碑，就是罗德里他爷爷的墓碑，他爷爷前两天刚去世，我还跟着父亲过来送过葬，那时候墓碑是新立起来的。但我眼前的墓碑却旧得不像样子，就跟好久没人来清理过了一般。起先我还奇怪，之后就用梦来圆这个疑问。” “那你怎么就那么确定是同一个人的墓碑呢？也许是同名同姓的人的呢？”女孩儿说。 “嘿，这就说到点子上了。谁家墓志铭上有错字不改，还立在这里。那就数卡列夫老爹一家了。墓碑竖起来的时候，本来挺让人难过的一件事，却闹得很多人笑场，卡列夫老爹的儿子，就是罗德里的父亲“癞子头”乔戈却摸不到头脑，大家也不说，就这么把这个大笑话给立了起来。” “哦，原来如此。”女孩儿微微一笑，她似乎并不在意这些笑料，“之后呢？” 林德叹了口气，他的头低了下来，似乎在继续回忆：“之后就是那场噩梦，魔物杀了他们！” “谁们？” “之前马车里的两个人，我想如果我没离开那里的话，我也会死得像他们那么惨。我当时怕极了，真的是怕极了。”林德眼神里带着恐慌与不安。 女孩儿伸手握住林德的一只手臂，想要抚平他那紧张的情绪。 “都过去了……”女孩儿轻声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林德，我叫林德。”林德默默地说。 “你是个坚强勇敢的人，心地也不坏，是个好人。”女孩儿眼眸带笑，脸色带着一种平和与温暖，“谢谢你昨晚为我解围。” “不，昨晚应该是你救了我，还有……还有我也不知道你叫什么。” 女孩儿面如桃花，林德觉得她很美，起码是他见过最美丽的女孩儿。 “我叫蕾丽安娜。”女孩儿说。 “蕾丽安娜，真好听的名字，你家就住在这里吗？”林德忘记了之前痛苦，他心里开始喜欢上这个姑娘。 “我现在不能告诉你。”蕾丽安娜翘翘嘴角说。 蕾丽安娜想要转移话题，但见林德表情有些异常，他的手一直在胸口摸着什么。 “呀！它不见了！” 林德大叫起来，紧接着眉间拧到了一块儿，脸上挂着细汗，表情是那样的痛苦。 “别乱动，林德。要不骨折的地方又要错开了。”蕾丽安娜关切地说道，“什么不见了？” “我的挂坠，我的挂坠不见了！” 林德在胸口摸索着，他神情有些慌乱。 “挂坠？什么样的挂坠？我没有看到你身上还有什么挂坠？”蕾丽安娜脸上也带着焦急，“它……你……你之前把它带出来了吗？” “我不记得了，如果是梦的话，那我就不知道了，也许在这里我没有佩戴它吧！” “林德！你没有在做梦！挂坠是丢在林子里了吗？还是被那两个人拿走了！”蕾丽安娜焦急起来。 “不知道，我不记得了。”林德面带异样地望着眼前的女孩儿。 一时间，林德似乎觉得就像是蕾丽安娜丢了挂坠才是。只见少女眼神焦急，那纤玉般的手把自己握得生疼。 “你怎么了，蕾丽安娜！” 蕾丽安娜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赶忙松开林德的手，但眼神难言之前的慌乱。 “对不起……对不起，林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在为你着急，那东西……那东西也许是你很重要。”蕾丽安娜语调有些低沉。 “谢谢你，蕾丽安娜。那是一个漂亮的挂坠，或者项链什么的……我没法形容它的漂亮，那是我从小就戴着的，我戴着它外出的时候，父亲必然会跟在我身边，因为总有些系怀鬼胎的人盯着那东西……”林德说。 “是这样……” “但是……但是蕾丽安娜！可是那东西不知道丢哪里了。”林德说，“我们算是一起共过患难的朋友……如果……如果那东西没丢的话……你想要的话，我会把它送给你！” 林德的话让蕾丽安娜心中一震，她抬头望向了林德，她这才发现眼前男孩的湛蓝色的眼眸是那样的清澈，那样的迷人，让她少女的心中也激起了波澜。 “不！林德，那东西是你的，她只属于你，千万不要把它弄丢，也不要送给我！明白吗？” “为什么？只有你这样的女孩子才配得上那样美丽的挂坠。我们一起共过命，我愿意送给你。” “傻子？傻孩子？” 林德望着蕾丽安娜，他看不懂她，越发的看不懂，只是那双迷人的眼眸中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苦涩。 蕾丽安娜站起身来，她抬头望向之前的断崖，那里是他们与巨大食人魔战斗过的地方。她的记忆中林德的挂坠一直不在胸前，那会在哪呢？被人贩子偷偷顺走了吗？那是必然，谁不会见财起意，尤其是人类。 “哎………”蕾丽安娜叹了口气。 “怎么了，蕾丽安娜？” 女孩儿向林德微微一笑，她说：“没有什么，只是为你把重要物件弄丢了感到可惜。天色不早了，你有伤在身，我们还是快点赶路吧！” 第六章 密林，迷局 林木茂密，荒草丛生，阳光艰难地穿过林叶间的窄隙，将可怜的光明带到这阴暗的空间，苔藓地衣霸占着地面，湿滑难行，这就让这片森林显得更加阴郁凄惨。 阴郁森林的名字就是这么得来的吧！林德此刻如此想道。 “林德。” 蕾丽安娜打断了林德的思绪，此刻的她就在自己的身边，挽着自己的手臂。 “哦，怎么了，蕾丽……”林德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样亲昵地称呼起眼前的美少女。 “我似乎找不到之前的路了。我感觉越走越不对劲，以前应该不是这样的才对。”蕾丽安娜眼眸来过转着，她在思索着什么。 “是吗？”林德擦了擦额头的汗，抬头看了看。 参天的林木遮住大半边天空，此刻应当正是午后，但林间已经越发昏暗，犹如日落黄昏。 “我觉得是，抱歉了，林德。趁着还不晚我们不如调头，重新找找出去的路。” “要是我没受伤的话，我可以爬到树上，看看离这林子边缘还有多远，话说回来，如果是阴郁森林的话，我们走了这么久，应该早就走出去了才对，在我的印象里，这片森林并不是很大才对。” “别的先不说，林德你还想爬树，之前要不是这些参天大树林叶茂盛，风之精灵希尔芙最后时刻接住你，你早就跟那个食人魔一样，摔成肉饼了。”蕾丽安娜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形。 “你在笑话我，蕾丽太过分了。”林德假装生气。 “才没有，只是我很好奇你怎么上树。”蕾丽安娜笑着说。 “等我把伤养好了，我就上树给你摘果子吃，到时候管够。” “管够？” “嗯，管够。” 蕾丽安娜开心地笑了起来，也许在她心灵深处，她从没有如此开心过，哪怕是一个小小的承诺。 “算了，林德。跟你在一起久了我都忘记我还会很多其他的东西。这种时候我们可能会派上用场。” “还是魔法阵？召唤元素精灵？” “不，那并不是我擅长的，我很少会那样做，最晚是个例外……” 林德并不明白蕾丽安娜的意思，他知道有些事情自己不便深究，他选择去信任身边的女孩儿。 蕾丽安娜松开了林德的手臂，独自上前几步，双臂微微张开，她双目微闭，嘴里反复默念着怎么。 林德就站在那里静静地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但似乎什么改变也没有，林间静悄悄的，连树鸟的啼鸣都不曾听见。 蕾丽安娜睁开眼睛，她似乎有些着急，她来回张望着，什么改变也没有。 她反复试着咒语，咒念的声音越来越大，但周围仍旧是那样，没有一点改变。 “林德！我们快离开这里！这里不对劲，恐怕这里被人做了手脚，布下了结界！” “那是什么？”林德问。 “我也不知道，也许我们之前哪里走错了，误入了这里，只是这一路上，我一直没有感觉到魔法的气息，也没有感觉到危险。”蕾丽安娜说。 “我们回去，重新找找。”林德说。 “回去？那你们就做好余生在这里打转的准备吧！愚蠢！”一个空灵的声音突然响起。 林德和蕾丽安娜一起警觉起来，他们四下望去，似乎找不到声音传来的方向。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的林木间传来了“沙沙”的响声。 “谁！”蕾丽安娜警觉地问道。 一个苍老的身影拨开了两侧茂盛的支杈，出现在两人面前。 银白的长发胡须，清瘦苍老的面容上挂着招牌般的微笑。只是原本洁白的长袍已经变成灰袍，还残破不堪。 “老伯！是你！”林德惊呼道，因为太过兴奋，胸口又疼了起来。 “哦，好孩子，看来我们还是有缘。”老者的眼睛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老者又望向了蕾丽安娜，“小姑娘也还好吧！这个样子比躲在披风下面好多了。” “哼，人类还真是煽情，真让人受不了。”那个空灵的声音再次响起。 “希莉丝，呵呵，你出来吧！”老者抬头喊道。 半空中，一个窈窕的身影一闪而现。金色的长发，碧波般的眼眸，微微上翘的红唇。闪着银光的半身铠甲，腰间一把细剑，背后的箭袋里一把短弓和十来支羽箭。 这女孩儿肤白如脂，身材凹曲玲珑，但让人印象最深的还是那双长长尖尖的耳朵。 林德一时看得有些呆了，他竟没注意到身旁蕾丽安娜眼中的醋意与不满。 长耳少女如九天玄女般轻轻落到了地面，她体态轻盈，好似站在草尖，并不落地一般。 “嘿，我认识你！”尖耳少女掐腰来打了林德面前，来过打量着他。这让林德有些心里发毛。 “你是哪位？”林德有意回避。 “我是哪位？”尖耳少女做了个鬼脸，这让林德有些意想不到。 而尖耳少女又伸手捏起了林德的耳朵，疼得林德哇哇大叫。 “你们人类都你这副德行？救命恩人都能忘了！要不是我放了那两箭，恐怕你早让食人魔啃得就剩骨头了，到时候你老爹都不认识你了！”尖耳少女怒意不消，气鼓鼓地说，“我是希莉丝，高贵的精灵族美女是也。” “你干什么拽林德的耳朵，你没看到他正受着伤吗？”蕾丽安娜上前要去拉开希莉丝的手臂。 “别碰我！精灵族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上手的！”希莉丝抵触地叫道，她敏捷地躲过蕾丽安娜，后退了几步。 “蕾丽，我没事……别生她的气，是我不好，之前她也救过我。”林德揉着耳朵说。 “林德，你没事吧！”蕾丽安娜没再理会希莉丝，只是关切地察看着林德的情况。 这时候气氛变得有些尴尬，整个密林犹如凝固了一般。 “希莉丝，你也太调皮任性了些吧！林德……你是叫林德吧！你也是，人家好不容易救了你一次，你怎么连人家是谁都忘了。还有那个姑娘，叫什么来着……哦……蕾丽，你也是……” 最显尴尬的时候，白衣老者胡乱地打着圆场，似乎越描越黑。 林德恭敬地回应着，但两个美少女却不愿去搭理他。 “切！死老头，你不也是我救下的吗？贤者又如何？人类都一样没用！”希莉丝脚尖轻轻一点，轻盈地回到半空。 老者站在那嘿嘿地傻笑起来。 “别笑了，死老头！说正经的，我能看出来，这结界是我的祖先布下的，具体为什么在人类的地域里布这种东西我一时也弄不清楚，但安然无恙地出去却是不难，但只有那些心存善念的人才能出去，心地险恶或者别有用心的人……就在这里万劫不复好了！”希莉丝傲慢地说，她有意无意地瞟着蕾丽安娜。 第七章 出口与僵局 停留在半空中的精灵族少女总是在推算着什么，一会儿要求地上的三人向左移动多少步，然后往右移动多少步，这让地上的三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好在不久之后，一条黄土小路出现在了四人面前，这里的林木没有了之前的繁茂，但依旧是那样生机盎然。 “就是这里了！”希莉丝用她那特有的高傲声音向其余三人宣告，“要知道这只是生路的起始，要通过这里必须遵守森林之子与森林达成的约定：在森林里绝对不能停下来，绝对不能回头看，绝对不能过于激动，绝对不能心存杂念，要知道激动或者杂念会对周围林木造成影响，尤其是邪念的存在，会让自然界黑化，使我们全都陷入万劫不复，再也无法出去。” “只要遵循这些就可以吗？” 林德此刻有些无法掩饰心中的不安，他知道自己此刻正在被一些杂念困扰着。 “只要遵守这些，好好跟在我的后面，我们就能走出去。但如果哪些人心存杂念的话……” 希莉丝笃定地望向了蕾丽安娜。 “别看我，我会跟林德一起走出这里！”蕾丽安娜冷冷地说，她回避着希莉丝那尖锐的眼眸，与其说是逃避，不如说那是不屑。 “好吧！我们走吧！”希莉丝摊摊手，高傲依旧写在脸上。 一行人带着不安的心情走上了黄土小径，此刻他们已经无法回头了。 一路平安无事，他们沿着土路走了大约一个小时，就发现路的尽头就在眼前了。 那是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古树，他们的枝叶交汇在了一起，两树之间的空隙犹如一座拱门，黄土路在门前戛然而止，而拱门外是一片百花丛生的绿地。 “那就是出口了！走出去一切就会结束了。”林德高兴地叫道。 众人欣喜在望，只有半空中的希莉丝咽了咽口水。 “还不一定呢？结界不会那么容易就被破的。不要被眼前的景象迷惑，那可能不是真相……现在才是最关键的时候，到底能不能出去就要看我们的表现。记住我之前说的话，绝对不要离开我……也不能心存邪念。否则，古代精灵族的诅咒就会应验……”希莉丝说，“趁现在！跟我来！” 希莉丝扔下这话，自半空回到地上，她向前走去，众人一刻不离地跟在她的身后。 眼前的景象不一定是真，但这生机勃勃的绿色确实能迷惑那些不明真相的人们，希莉丝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但她说不出。 林德也有与希莉丝相似的感觉，他更多认为的是这是古代精灵族设置的考验，并没太在意。 突然！拱门外的景象发生了改变，草地变成了熔岩滚滚的地狱，无数的恶鬼一起向拱门外涌来。大地开始摇晃，四人如同坐在疾风行驶的航船上，颠簸地几乎站不稳。 “那是什么！”蕾丽安娜惊呼道。 “快往回……”老者喊道。 “不能回头！不然就真的走不出去了！”希莉丝坚决地反对说。 “希莉丝，那是什么！前面不是出路！那是地狱。”林德喊道。 “管他前面是什么！绝对不能走回头路！”希莉丝大吼道，“噌”地一声，将腰间的细剑拔了出来。 老者也亮出了自己的长剑，他把林德护在身后，而蕾丽安娜则架着林德，用肩膀支撑着林德的一半重量。 “跟紧了，尤其是受伤的那个！我们要杀出去！”希莉丝说着他已经举剑向前方的深渊地狱冲去。 老者也加快了脚步，林德和蕾丽安娜努力跟着。 希莉丝轻盈敏捷，动若疾风，很快他就与地狱里的恶鬼们接触上了。 起先，细剑闪着寒光在希莉丝的手中如飞舞的长蛇，没等饿鬼近身，就已经被斩做两段，转眼就化作一缕青烟。 但饿鬼数量多得如同江涛洪水，很快就让希莉丝有些难以招架，只能苦苦支撑，很难往前行进一步。 “老头儿，我招架不住了，我体重太轻了，他们一直推着我往后跑！”高傲的希莉丝言语中带着急躁。 “老头子看见了！”老者回答道。 此刻老者也正被饿鬼们冲击着，他手中的长剑不知何时变成一把白桦木的法杖，法杖的头端镶嵌着一颗鸡蛋大的红宝石。 老者嘴里念念有词的反复念叨着什么，并且语速越来越快。 躲在老者身后的林德听不懂老者说的那些奇怪的话语，而蕾丽安娜却在仔细聆听。 “老伯说的什么？”林德问。 “古老的咒语，他在请求天空神图鲁斯特的神力。”蕾丽安娜说，她的眼睛突然瞪大了许多，“他在请求流星之怒！他……他到底是谁！” “咦！什么？”林德问。 蕾丽安娜抬头望天。 湛蓝的晴空渐渐变得昏暗，一颗红色的光点划破长空，留下了一道血红的轨迹。那轨迹越来越明显，最终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不！不是一个光电，是许多的光点！不是一个火球，是数不清的火球！ 这些巨大的流行足以毁灭这片森林，甚至这个国家，老者到底是谁？他怎么能使用这种毁天灭地的高级魔法？他此刻到底要干什么！他要把我们也一起毁掉吗？ 蕾丽安娜不觉心里慌乱起来，面对死亡，她有些怕了。但她身旁的林德似乎对即将发生的事情全不知情，他抬头望着那些渐渐放大的流星雨，眼神中只有好奇与惊叹！ “老伯！你要干什么！玉石俱焚吗？”蕾丽安娜焦急地喊道。 希莉丝对这种魔法并不熟悉，倒是蕾丽安娜的惊呼吓到了她。一分神，差一点就被横冲直撞的饿鬼给带跑了。 老者突然将手中法杖指向天空，他继续吟诵着咒语，只不过这次变成了通用语。 “万能的天空之神图鲁斯特，借助您的神力，为我们张开护佑之翼！” 只见一座水晶般的防护罩闪着流光罩住了四个人，而那些巨大的火球纷纷砸向地面，地面剧烈震颤着，火球落地发出巨大的轰鸣声，而那无数饿鬼在爆炸中化为灰烬。 流星雨过去，大地死一般的寂静，目力所及范围内的一切都化为乌有，只有几株烧焦了的老树还在坚强地挺立着，只是枝叶全无，碳化的支干正冒着青烟。 “结束了……”林德喃喃道，他的眼神中带着惊惧，身体不住地发抖着。 “林德……”蕾丽安娜握住了男孩的手。 “眼前看到的不一定是真，那都是虚幻出来的假象。”老者说着将护佑之翼给收了起来，他的手指指向了眼前的一点，“这都是虚幻出来的，真是也许就躲在他的后面。 眼前的景象发生了变化，眼前所见的一切都开始破碎，转瞬间那些碎片又随风飞向了远方。 眼前景象又恢复成之前的样子，黄土路，两侧的树林，还有两棵一模一样的树组成的拱门。 拱门外看是条小河，还有那林德再熟悉不过的石桥。 “前面的地方我认识，过了石桥就是我们镇子了！”林德惊呼道。 “到了镇子我们就可以找个旅馆住下，填饱肚子，美美地睡一觉，然后找个地方好好喝一杯。”老者畅想着走出结界后的打算。 “且慢！”希莉丝突然打断了老者的想象，“林德，你到我这边！” 她上前一把将林德拉到了身边，并警惕地盯着蕾丽安娜。 “你是谁？”希莉丝问。 “明知故问！我是蕾丽安娜。”蕾丽安娜冷冷地说。 “我问你的身份！你到底是什么人！”希莉丝说。 “我是什么人与你何干，从这里出去我们就分道扬镳，各走各的。”蕾丽安娜轻蔑地说。 “你身上疑点重重！如果不是你跟在我们中间，之前的幻境根本不会出现！还有……那么高级的古老咒语都能被你听得明白！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的身份与你们无关，你们也没有资格知道。” 希莉丝敏捷地自背后取下短弓，熟练地取箭拉弓，箭头正指向蕾丽安娜地胸口。 “快说，不然我的羽箭就会刺穿你的心脏！”希莉丝狠狠地说。 “你不能杀死朋友！希莉丝，即使蕾丽安娜有不愿告人的秘密，你也不能这样对待她！” 林德张开双臂，挡在蕾丽安娜身前，羽箭的箭头正顶着他的心脏。 第八章 蕾丽安娜！ 希莉丝手中的弓箭已经拉满，弓弦发出咯咯的声音，随时就要击发出去。 但闪着寒光的箭头此刻正指向的男孩儿却是她不愿伤害的。 “林德，你给我让开。这里不关你的事！”希莉丝冷冷地说，她的眼神似乎带着杀气。 “希莉丝！我们是同生共死过的朋友，你不能……” 林德解释的话还没说完，感到肩膀被一股很大的力气扣了一下，身子向后倾斜而去。 那是蕾丽安娜，她把林德拉到了自己身后，冷冷地盯着希莉丝，她并不惧怕精灵少女手中拉满的弓箭。 “哎…希莉丝，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只是你逼人太甚，我只想从这里出去，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你老是跟我过不去呢？”蕾丽安娜放低姿态，解释道。 “想不明白？你别在这里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是什么人能骗得了那两个笨蛋，但骗不过我！”希莉丝冷冷地说。 气氛越发地浓重了起来，时间似乎也在这一刻禁锢，这时候需要有人站出来说话。 “希莉丝，你先把箭放下，你忘记之前你告诫我们的那些话了吗？我们还在结界里，还没有真正离开这里，现在还不是内讧的时候。”老者也上前阻止，他也不想让事态往坏的方面发展。 “结界之前不是已经让你给破了吗？哪里还有结界！”希莉丝说。 “我看未必。”老者说，“之前你对我们的告诫你先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吗？” 希莉丝脸色一变，她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内心的动摇让弓弦也渐渐松弛了下来。 老者顺势靠到希莉丝身前，低语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老头子看得很清楚，但或许我们的怀疑也不见得就是对的。出口就在眼前，这是最后的考验，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的……” 希莉丝轻叹一声，她撇了蕾丽安娜一眼，将弓箭收回到背后的箭袋里，扭头就走。 “我们出去再说，快……没几步路了……”老者提高嗓门，爽朗地打着哈哈。 “蕾丽，我们也走。”林德拉了拉蕾丽安娜的衣袖。 “林德，我……其实……” “蕾丽，什么也别说来，虽然我不明白希莉丝为什么老那样对你，但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她也是个好人。”林德冲着少女微笑着。 好人？蕾丽安娜只觉得自己的脸庞滚烫烫的，她的眼神有些哀伤。 她抬头望了望前面双树间的出口，那是就是另外一个世界了。她想如果在这结界里永远出不去，也要比外面要好。 蕾丽安娜正想到这里，她突然感觉到周围一股奇异的寒冷透人心骨。 她抬头望向天空，阴云开始凝集，周围刹那间变得昏暗，飞沙再起，疾风呼啸，一股邪恶的气息萦绕在这里，与之前地狱饿鬼的镜像完全不同。 “我们中计了！”蕾丽安娜喊道。 希莉丝和老者也意识到了什么，走在前面的他们一起回头望向了蕾丽安娜。 “啊！啊！蕾丽！啊！救我！” 那是林德的声音！ 蕾丽安娜扭头看向林德，只一瞬间他已经不在自己身边了。 只见地面腾起一阵尘土，蕾丽安娜不禁打了个喷嚏。 她顺着地面往后看去，只见两根粗大的藤条正缠着林德的两条腿，使劲地望后拖去，转眼间就到了十米开外。 令蕾丽安娜感到恐惧的是身后的森林正在被黑暗吞噬，而林德也即将被拖了进去。 “林德！” “林德！” 希莉丝和老者一起惊呼，他们距离林德太远了，而附近又有数条巨大的藤蔓向他们袭来，他们分身无术，即使没有那些藤蔓攻击，按照古老精灵族的契约，他们也是不能走回头路的。 “我要救雷德！”蕾丽安娜的心一横，她冲着前面的希莉丝喊道，“希莉丝！把你的剑给我！” 希莉丝稍稍一愣，她趁着躲避藤蔓的空隙，将腰间细剑仍向了蕾丽安娜。 少女接剑后，转身向身后跑去，眼看雷德即将被黑暗吞噬，她越发着急。 而她的举动也惊呆了同伴们。 “蕾丽安娜！你这蠢货要干什么！你不要命了！”希莉丝一脸的焦急。 “蕾丽安娜！”老者也惊呼道，他想咏唱咒语，但藤蔓的连续攻击让他无法完整地咒念。 勇敢的少女已经顾不了太对了，她速度变得奇快，她敏捷地躲过了众多藤条的进攻，就在林德即将被黑暗带走之际，她的剑刃也及时赶到。 两道凛栗的寒光，林德感到自己的腿终于解脱了。 但这样的折腾让他已经是伤上加伤，疼痛占据了他大半的意识。 黑暗即将吞噬他，还有正要将他拉起的蕾丽安娜。 林德已经感觉到末日的来临，此刻的一切挣扎都已经无济于事了。 “蕾丽，你为什么要回来，你知道这样你就出不去了吗？”林德眼含泪水，他为自己的无能感到懊恼，更为少女感到难过。 “我们说过的……林德，我们要一起出去……”蕾丽安娜惨然一笑，她的眼神却安详了许多。m 突然！林德感到自己身后一股巨大的力量正推动自己，身体以一种加速的方式往前方的出口方向飞去。 他注意到身后是一股光柱在推动自己。蕾丽！林德想到这里，下意识地回头望去。 蕾丽安娜大半地身体已经陷入到了无限深渊，但她的眼神是那样的清澈与安宁，没有半丝的惊恐与不安。 “抱歉，林德，我骗了你。你要活着出去。” “不，蕾丽！不！” 林德声嘶力竭地呼喊着这位只相识不到一天的美丽少女，他想挣脱身后光柱的力量，但他根本做不到了。 蕾丽正在一点一点地消失！那个美丽的灵魂正在一点一点化作自然之光，直到完全泯灭。 他无法接受这一切，无法接受眼前看到的一切！万物在他眼中慢慢失去了色彩，一切变成了黑白，然后整个世界陷入漆黑一片。 林德再次昏了过去。 而推动他的光柱，力量正在慢慢减弱，直到最终化为一抹白光。 希莉丝眼疾手快，她飞越到了半空，接住了已经人事不省的林德。此刻她的心情也异常沉重起来，甚至是羞愧与悔恨。 老者终于能催动魔法了，但已经太迟他制造出一个巨大的水晶墙，藤蔓已经无法逾越这道屏障。 两人架起林德黯然地离开了这里，这个让人唏嘘不已的地方。 …… 不远的山坡上，一个身着黑色长袍的中年男人正望着远去的三个人。他的身旁站立着几个大小不一的魔物。 “蕾丽安娜……蕾丽安娜小姐你到底在做什么！” 说罢，他的手中幻化出一把黑色的法杖，他口中吟唱起古老的咒语。 远处的阴郁森林中凭空出现一个黑洞。一个娇弱的身躯从里面艰难地爬了出来。 蕾丽安娜…… 第九章 争吵 天近黄昏，如血的残阳将最后的余晖留存在西方的地平线上，撒落一地麦黄。 林德呆呆地坐在屋门前的木质台阶上，抬着下巴望着落日的方向。他似乎在看着什么，又似乎目空一切，任谁来劝说，他都一丝不动，毫无反应。 就在门前不远处的白橡树上，希莉丝正跨坐在支干上，面带忧愁地望着他。 “林德……” 希莉丝默念着少年的名字，同时她又想到了蕾丽安娜，不禁羞愧难当。 之前发生过的事情反反复复在她脑海中推演浮现，蕾丽安娜确实疑点重重，但最后关头，她却舍弃自己的性命将林德救了出来，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来的。 结果已经证明自己之前推算的错误，但后悔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蕾丽安娜是个好女孩儿，此刻希莉丝也不得不承认，也许不是最后时刻的内讧，四个人都是可以走不开的。 祖先们的诅咒应验了，想来想去还是自己私念杂念太多，是自己没有经受结界的考验。 “希莉丝笨蛋！希莉丝大傻瓜！都是希莉丝不好！”想到这里，希莉丝自己咒骂起了自己。 “希莉丝，你在干什么呢！快下来吧！要吃饭了！” 希莉丝顺着声音往树下看去。一位老妇正站在那里，正慈祥地抬头望着自己。 “罗雅……夫人……” 希莉丝眼前这位满面风霜的老妇正是林德的母亲。希莉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对方合适，如果按长相看，希莉丝确实只是个小女孩儿。但精灵族是长寿的族群，她现在已经一百五十岁了。 “快下来！”罗雅夫人招招手，仿佛把希莉丝当作自己的孩子一般。 希莉丝回应一声，敏捷地翻了个身就从树上轻盈地跳下。 “饿了吧！姑娘，一天都没见你怎么吃东西。”罗雅夫人和蔼关切地询问。 “嗯……”希莉丝点头应道，她刻意躲开老妇的眼神，她不想被人看出些什么。 “夫人，林德他……” “哎……”罗雅夫人叹口气，也望向了正在发呆的少年，“这孩子真是命大，能活着回来……看来真的是大地之母的眷佑了，多亏了你们，谢谢你们把他带回来。” “我只是恰巧有事路过，遇到了被魔物追赶的林德。要说感谢的话的话，应该对那老头……嗯，洛林格斯先生道谢，最该感谢的是蕾丽安娜……”希莉丝低声说，“要不是她的话，林德恐怕就真的走不出来了。” “贤者大人跟我说过了，哎，可怜的姑娘，我会在诸神面前多多为她祈祷，愿她早入轮回。”罗雅夫人双手合十，默默祈祷着。 片刻之后，老妇人做完了祈祷。她微笑着对希莉丝说：“在这里耽误太久了，咱们回去吧！” “对了！夫人……老头……洛林格斯先生呢？”希莉丝想到很久没看到白衣贤者。 “哦！洛林格斯先生已经走了，他说此行的目的原本就是为了拜访一位居住在附近的朋友。我原本也想留他在这里吃饭呢！”罗雅夫人说道。 “原来他也走了……”希莉丝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酸楚跟失落。 精灵族少女望了眼依旧如泥塑般发呆的林德。 “夫人，林德一直坐在这里，不吃不喝，他还有伤在身……” “这孩子会自己走出来的，他并没有看上去的那样文弱。我们帮不了他，只有靠他自己。” “我们真的帮不了他吗？”希莉丝问。 “他是个傻孩子，除了自己想开些，没有其他的办法。”罗雅夫人说，“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告诉他，都是亡夫在世的时候交代给我的，我觉得也差不多到时候了。” “很多事情？关于林德的……”希莉丝一脸的茫然。 她再想向罗雅夫人询问时，老妇已经走出很远，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是那样挺拔而高大。 微弱的烛光并不能给残破的房间带来多少光亮。豌豆派，白面包加上腌肉和蘑菇汤，对于一个贫穷的家庭，这已经是能拿得出招呼贵客最好的饭食了。 希莉丝起点没有什么食欲，但喝了点蘑菇汤后，食欲好像又找了回来，她的确很饿，一天一夜的奔波，疲劳又重新找上门来。 餐桌前还坐着其他人。林德的老母亲罗雅夫人倒不用说了，另外还有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 女人相貌平平，略微发福，她还是老实本分，除了招呼饭食之外，她很少说话，只是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着精灵族姑娘。 这让希莉丝感到很不舒服，虽然在人类世界里，她经常会遇到这种不礼貌的行为。 但真正让希莉丝感到厌恶的，是那个男人的眼神，这与林德清澈见底的眼眸不同。眼神中充满着贪婪与市侩，并不时地在她的身上瞄来瞄去。 希莉丝假装不知，刻意无视着这个让人厌烦的中年男人。 晚餐结束后，几人在餐桌前闲聊。 “能跟我说说林德的事情吗？”希莉丝突然问道。 “哼！那小子是我老爹的私生子，不知道从哪个下贱女人裤裆底下偷出来的。”中年男子倚着木椅靠背，慵懒地伸了伸腰。 希莉丝如脂般的面容一下子红了，她感到两腮滚烫发热，对满嘴肮脏碎语的男人，她更是万分讨厌起来。 “鲁马！你给我滚出去！我没你这样的儿子！你父亲地下有灵，会以你为耻的！” 罗雅夫人生气地站了起来，对着自己的儿子大骂起来。 “母亲，您别生气。鲁马就是个心直口快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咱们穷人家的，说话哪有那么多的规矩，您说……”中年女人上前向为丈夫打圆场。 “纳莉丝！你也闭嘴，跟你恶毒的丈夫一起滚出去！”罗雅夫人大骂道。 “母亲，为什么是我滚出去，要滚的是他。他是个怪物！是个灾祸！他留在这里只能给我们家、给镇子带来更多的不幸！早点让他走！让他滚出咱们家！”鲁马毫不示弱。 “混蛋！你父亲……你父亲是怎么教你的！你跟你媳妇做的那些肮脏事你以为我不知道吗？”罗雅夫人气得身子直抖。 “他不是我父亲！我们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在哪？我被人欺负的时候他在哪？你被人……侮辱的时候他在哪？他大半生对我们不管不顾！最后却带回这么个小兔崽子！当神明一样供着！好吃好喝都先给他！我呢？他在意过我什么！”鲁马失控起来，他冲着自己的母亲大声吼叫。 “当家的，您消消气，母亲她……” 罗雅夫人瘫坐在椅子上，她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眼神中含着泪，写满哀伤。 “你当我不知道！哪有活人会在床上一睡三年，不吃不喝的呢！他是不吉祥的化身，是恶魔的儿子，从死人废墟里带出来的孽种！神殿里的司祭大人之前跟父亲说的话你当我没听到吗？”鲁马越说越气，“有他在一天，我们这里就不得安宁一天！他是魔鬼！是恶灵！是灾难的祸根！不如早点杀了他！杀了他！” 希莉丝被母子两人的争吵给惊呆了，她万万想不到，眼前的猥琐男人竟然对林德有如此这般的怨恨。 她不相信林德是邪恶的化身！她更相信这些是恶毒的人身攻击。 “林德！” 希莉丝的眼睛突然望向了门外，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那里。 那双湛蓝色的眼睛满含泪水，带着痛苦与绝望。 第十章 天空神殿 天空之神的神殿建在这陡峭山峰的半山腰。由三座巨型殿宇组成，这些殿宇的外面由高大的白色石墙包围着。 这里的神殿由巨大的白色大理石建成，没有过多的花纹雕饰，虽称不上豪华，但大气磅礴，有他自身之美存在。 老贤者洛林格斯来到通往神殿前的千层石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他回头往山下望去，林德居住的罗伦镇此刻就如同棋盘上的棋子一样大小。 老贤者用衣袖擦了擦汗，正准备踏上台阶前往神殿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此刻的装扮已经不成样子了。 原本洁白的长跑早已难以辨别颜色，撕碎的布条在夜风中舞动着，如果不是手中白橡木的法杖，此刻的他就是一个活脱脱的乞丐模样。 真不知道我的这位老朋友看到我这副打扮会作何感想？洛林格斯自嘲地想到。 不知过了多久，老贤者终于走完台阶，来到主殿前。 殿外的巨大火盆上圣火正熊熊燃烧着，照亮了周围的环境。 殿内却暗淡无光，天空神图鲁斯特的巨大神像正挺立在那里，威严而肃穆。 老贤者站在那里，肃穆地望着巨神像，直到一名年轻司祭走了过来。 “阁下深夜到访，不知有什么事？”司祭礼貌地问道。 “我是来拜访一位老朋友。”老贤者说，“不知吉弗里德大神官在不在此。” 年轻司祭惊讶地打量着眼前衣衫破烂的白发长须的老者。 “您是……” 司祭注意到来者胸前的白鸟三叶草纹章，那是天空之神的印记，但他似乎从来没见过这位老人。 “麻烦通报一声，洛林格斯前来拜访。” 年轻司祭赶忙应道，回身就消失在巨大神殿的阴影之处。 没过多长时间，一阵沉重而熟悉的脚步声自黑暗中传来，在这空旷的大殿上回荡。 老贤者闭目静听着，直到脚步声戛然而止。 “我的朋友，真高兴又能见到你。” 那是个高昂爽朗的声音，老贤者睁开眼向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阴暗中一个身形渐渐浮现，越发清晰起来。 “是啊，算来我们也有十六年不见了吧！” 老贤者上前与老神官拥抱在一起，久别重逢的心情可想而遇。 “你真的老了，洛林格斯。”两人松开后，吉弗里德大神官捏了捏老贤者雪白的头发和胡子。 “你胖了，胖得我都搂不下了。”洛林格斯挑挑眉，指了指大神官隆起的肚子。 两个多年不见的好友放声大小，笑声在天空神的神殿里回荡着。 之后，两人都一起安静了下来，互相望着对方，好像要在对方脸上寻找着什么。 “你来找我是有事？”吉弗里德大神官收敛了笑容。 “只是路过，顺便来看看你。”贤者说。 “神灵在上，这句话不是你的本意吧！”吉弗里德大神官没有胡须的双下巴动了一下，表情有些耐人寻味起来，“告诉我，你这几年的经历，拉德丽蒙有消息了吗？听说她还有了孩子？谁的孩子？”吉弗里德大神官关切地问。 “这不关你的事！”老贤者摆摆手。 “洛林格斯，我的老友！这些怎么不关我的事！拉德丽蒙曾经也是我的学生！” “她更是我的女儿！不要污蔑她，她未婚怎么会有孩子！”老贤者有些激动，每当说起自己女儿时他总是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 这也是这些年来，他一直不愿踏入这座神殿的理由，就是怕有人问起拉德丽蒙的事情。她已经失踪十六年了，带着各种不齿的传闻。或许，十六年前她就已经死了。 “你说的没错，这次来是有事。”老贤者终于说了实话，“虽然不是为了拉德丽蒙，但也是为了另外一个人，我想知道一些关于他的事情。” “你说的是谁！我认识吗？” “林德！他是住在山下镇子里的孩子。” 吉弗里德大神官面色突然变得阴沉，他抬头望了望天空之神巨大的石像。 “那个睡了三年不醒的孩子，为什么是他？你怎么会认识他？他应该还躺在床上才是。或许……神殿里面本不该提这个孩子的名字，我们还是到外面去，到外面去说。”吉弗里德大神官严肃地说道。 对于大神官的变化，老贤者还是看在眼里的，不禁心中疑云重生。 “神殿之下，为什么要回避这个名字，他玷污不了神殿的圣洁。”老贤者故意说道。 “噢，我的老友，关于这孩子的事情还是出去谈吧！”只见大神官拉了拉贤者的胳膊，向他递了个眼色，“我见过这孩子，在我眼里他确实是个不错的孩子。但一些传言可能会亵渎神灵，所以我们还是出去吧！你我都要明白……传言不代表就是事实，有巧合的成分在。” 明月当空，将殿外的平台照得雪亮。 “就在这里坐着吧！我也累了。”老贤者说着就坐到了台阶上，他将法杖靠在一旁的巨石柱上，伸展了一下臂膀。 吉弗里德大神官没有坐下，而是肃穆地立在了老贤者身旁。 “为什么不坐下？”老贤者问。 “你离开神殿时间太久了，把什么都忘了。” “坐下又何妨，我们的神是不会介意的。” 吉弗里德大神官没有回答，依旧静静地站立着。 “说说林德吧！我很想知道关于他的事情。”老贤者打破了之前的安静。 “他跟你有什么关系吗？能让一个十六年不曾到访的人突然到访，还不分时候。”大神官说。 “我不知道，也许跟我没有什么关系，机缘巧合我救下了他。”老贤者如实说道。 “你救下他？什么时候？他应该还在昏睡才是！” “这就是我跟他的奇遇了，千真万确！昨天半夜在阴郁森林，他被一群魔物追赶。甚至他跟法拉蒂斯神团的人也纠缠在了一起！” “法拉蒂斯神团！不可能！法拉蒂斯早跟着邪神一起下地狱去了，自从弗洛里安皇子将邪神封印之后，他们就已经自行解散了，十六年里都杳无音讯，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死灰复燃呢？” “我只是这样认为，因为我也没有把握住任何证据……是个奇怪的女孩儿，她跟林德年龄相仿，只是她能听懂天空神最古老的咒语！并且是黑化过的咒语。” “这不可能！”大神官不敢相信，“能听到那些古老咒语的人要有多么高的天分！你能不知道吗？” “就在今天……她将我吟唱的咒语准确无误地说给林德听。” “我不能相信你所说的话，虽然我知道你是个诚实的人。也许是你搞错了，这根本不能说明她就与法拉蒂斯神团有关，邪神的信徒已经很少了，更何况是个孩子呢……要不让我见见他，她人呢？那没把她带来。” “她已经回不来了，被黑暗所吞噬掉了。” “被黑暗吞噬？你到底遇见了什么！我的朋友，天空之神保佑……”大神官叨念着。 “天空之神一直保佑着我呢！快！说说那个孩子吧！” “好吧！请天空之神宽恕我的妄语……让我想想。”大神官说着，“那是十六年前的事了，世界末日之战后的第三天，两个佣兵打扮的人来到了我的这里。一个是林德的父亲，卢安老爹，只是他三年前就过世了，还有一个我已经记不得了。” “他们来找过你？” “对，为了那孩子！就是林德，出生的孩子需要得到神灵的祝福。我们这附近没有大地母神的神殿，许多有孩子的父母便会带着刚出生不久的孩子来我这里寻求神灵的保护。” “之后呢？”老贤者追问道。 “他们下山了。”大神官说。 “下山了？” 老贤者简直认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们仅仅是接受完神官的祝福，就下山回家去了？ “这是什么事！这就是你不愿在我们所信奉的神明面前不敢说出的话？”老贤者觉得自己的老友玩笑开得太离谱了。 “老伙计！我还没说完了，他确实能招带来一些东西，可怕的东西。” “你说什么？” “老卢安带着孩子下山后不久。神殿就被袭击了。我曾经在三座天空神的神殿里供过神职，这三座神殿都是规模较大的，神的力量应该恩泽着神殿里的每寸土地，哪怕是个石块，那都拥有光明的力量。” 老贤者静静地聆听者。 “邪魔们袭击了这里，不是一般的魔物！是力量强大的邪魔！他们杀死了十几个年轻的司祭，还在光明神的圣像前把死去的人们摆成受到诅咒的图形！这群邪魔似乎是在向天空神挑衅！他们发出恐怖地笑声，这是对神最大的侮辱！” 这时，老贤者已经怒发冲冠，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只可惜我能力有限，一时对付不了那么多邪魔，只能眼睁睁地看到身边的人一个个被杀掉，之后我不得不带着仅存的人暂时逃离了这里……当晚他们就都飞走了，连同我们同伴的尸体也一并带走了。只留下一个用血痕绘制的古老而邪恶的图形，那代表着末世灾难将近……” “但邪神那时已被弗洛里安皇子皇子封印在了空海之城的囚魔井里，数十位贤者与神官的法器现在都还压在那里！那些妖魔鬼怪竟然如此猖狂。”老贤者愤愤不平地说。 “邪魔离开的那个晚上，可怕的事情也降临到了罗伦镇。” “罗伦镇？” “那年，在神殿里接受过祝福的孩子，一夜之间全死了……各种恐怖的死法……天空之神图鲁斯特，请饶恕我的罪过……” 老贤者望着一直不停忏悔的大神官，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 “那就只有一个孩子还活着，那就是林德了……”老贤者说出了大神官想说却没说出的那句话。 他起身望向面前的星空，略感惆怅起来，十六年过去了，他东奔西走，而对他最重要的人儿却一个个却杳无音讯。 “我要告辞了，吉弗里德，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 说罢，老贤者洛林格斯踏着台阶向山下走去。 “洛林格斯！” 老贤者听到身后大神官在喊着自己的名字。 他回头望去。 “希达之石还在吗？还在白城里吗？”大神官大声问道。 老贤者眉头一紧，夜色浓重，没有人会看清他的表情。 “只有神才知道！”他答道。 “有人见过林德的挂坠，那个挂坠跟传说中的希达之石很是相像！”大神官喊道。 “林德没有挂坠……”老贤者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走去。 “希达之石不能落到邪恶的人手里，你听到没有？洛林格斯！一定不能落在坏人手里啊！” 老贤者听到大神官不停地叫喊着，如神经质一般，他并没回答而是继续走路。 希达之石，希达之石真的还在白城吗？老贤者心知肚明，他无奈地笑了笑。 就在这时，老贤者突然停住了，只见山下的小镇里点点红光出现，很快就蔓延到了一半的街区。 “着火了！快看！那是罗伦镇！” 老贤者听到身后远处的神殿里传来了嘈杂地喊声。而他的眉心又紧锁到了一起。 第十一章 真假难辨的梦境 林德趴在漏风的窗台上望着外面的星空。这样的夜晚，在他的人生中不知道已经经历过多少个了。 眼泪已经流干，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即使到现在为止，他还是无法接受三年里一睡不醒的事实。 他想自己的老父亲，那个被叫做老卢安的健壮男人，他只觉得昨天还能一起进山打猎，今天就已经阴阳相隔了。 他也想蕾丽安娜，镇子上的女孩子见到自己都恐避之不及，只有蕾丽安娜不会。但美好的东西总是那么短暂，一个能为自己去死的女孩儿那是多么的弥足珍贵。而蕾丽再也回不回来了。 鲁马当晚的大吵大闹对他而言字字戳心，他一直想和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好好相处，但无论自己怎么做，得到的回应永远是伤心与痛苦。 “林德！喂！林德！看这边，对！看这边！” 林德顺着声音的方向向窗外看去，就在家门外的那棵白橡树上，希莉丝正抱膝坐在一段还算粗壮的支杈上，正对着自己做鬼脸。 “哦，希莉丝小姐，你在叫我吗？” 林德答道，他的声音有些低沉，一脸的落寞。 “你这样子太糟糕了，无精打采的，一副倒霉鬼的模样，要打起精神来。就像我一样！现在又满血复活了。嘿嘿……”希莉丝继续做着鬼脸。 “哦……” 林德此刻真的没有心思搭理她。这个精灵女孩儿真是让人捉摸不透，有时候冷得像冰，毒舌得要命；有时候又一脸天真，没心没肺的乐天派，让人搞不懂。 “林德……喂……林德，看这边……别不搭理我，好吗？我知道今天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好吗？我可是一般不会轻易向人低头的！”希莉丝继续说。 林德托着腮望着她，依旧面无表情，一字不发。 “你接受我的道歉吗？”希莉丝满怀希望地问。 “道歉……蕾丽也回不到我们身边。”林德冷漠地说。 “蕾丽！蕾丽！又是蕾丽！你满脑子里就只有蕾丽！”希莉丝叫嚷道，“就她蕾丽安娜是好人！我是坏人行了吧！” “我不想说话……”林德冷漠地回复。 “林德！你这个大傻瓜！蕾丽安娜为你送命我无话可说，甚至感到意外，除此之外……我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这个时候，为了那些已经回不来的人和事苦恼，自怨自艾！我会看不起你的！”希莉丝怒气冲冲地说。 林德依旧冷冷地盯着她，清晨的眼神中找不到曾经的灵气，如同一潭死水。 “哼！我不想再看见你！”希莉丝生气地从树上一跃而下，“我走还不行！你就想着你的蕾丽安娜消沉一辈子去吧！” 此刻夜已静渐渐深了下来。 希莉丝一个人在空旷的街道上漫无目的的游荡。 因为入夜的关系，基本上没有什么人还在外面。有些许的吵闹也是在不远处的酒吧里传出。 “哎，那个木头疙瘩，真搞不懂人类，生命那么短暂，还把时间都浪费到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上。”希莉丝自言自语道。 她走到镇中心的小喷泉边坐下，泉水自石像少女手中的水瓶中缓缓流出，汇入浅池中。 希莉丝用手捧起一抹清泉小饮起来，清凉甘甜。 四下无人，几只野猫从她身边跳过，发出慵懒的叫声。 无聊之下，希莉丝靠着石像少女发起了呆来，她太累了，困意很快席卷她的全身，眼皮再也抬不起来了。 她做了一个梦。 梦境中是她的故乡伊兰蒂尔，遥远的精灵国度。这里四季如春，草原上盛开着各色鲜花，争奇斗艳，群山郁郁葱葱，生机盎然。雪山连绵，天高云阔，还有如镜的碧湖，延绵的森林。 苏利亚拉城，伊兰蒂尔的心脏，伊兰蒂尔精灵族群居的地方，位于不归森林的深处。 高大巍峨的宫墙，雄浑壮丽的建筑，与自然万物融为一体，是根达亚大陆东方最瑰丽的宝石。 在梦中，苏利亚拉城此刻正沉浸在欢乐喜庆的海洋之中，欢庆的号角齐鸣，人们纷纷涌入街道、广场、圣堂，载歌载舞，欢呼雀跃。紫罗兰娇艳的花瓣在城市上空飘洒，迎接着一支远道而来的人马。 艾莲娜姐姐一身洁白的盛装站在大圣堂鲜红色的迎宾地毯上，周围是送上祝福的女官贵妇。姐姐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姐姐要出嫁了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是自己离开伊兰蒂尔太久了吗？父王母后还在为自己的不辞而别而生气吗？ 此刻的希莉丝有太多的疑问了。而她发现自己此刻也正站在迎宾红毯的一侧，身边站满了观礼的达官贵人。 坐在殿堂高位上的正是自己的父皇母后。他们身后的高墙上，王国的瑰宝哈肯之心正绽放出夺目的光彩。 “希莉丝！”母后优雅地起身说道。 原本喧闹的礼堂立马安静了下来，那些围拢在姐姐周围的人们也都回到了红色长毯外的迎宾席。希莉丝好奇，为什么母后会突然喊自己，今天的主角是艾莲娜姐姐才对。 “母后……”艾莲娜姐姐应答道，她对母后行了一礼。 “希莉丝，我与你的父皇在此把最美丽的祝福咏唱于你，愿你在海的彼岸永享幸福，为卡梅兰德王室添丁生子，福泽绵绵……”母后优雅的声音在圣堂里回荡。 “儿臣谨记母后教诲。”艾莲娜姐姐行礼回复道。 希莉丝感到大脑一阵晕眩，为什么艾莲娜姐姐变成自己，那此刻站在这里的自己又会是谁？ “父皇……母后……姐姐……你们这是怎么了，我才是希莉丝。”希莉丝走出人群，踏上红毯，向姐姐走来。 但似乎周围的人都看不到自己，希莉丝发现自己现在如同空气。无论是父皇母后，还是艾莲娜姐姐都对自己视而不见。 希莉丝着急起来，她不断地向人们申辩，但没有人注意到她，更没有人会听她说话。 她几乎绝望了，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油然而生。 “嘉兰德皇子殿下驾到！”传令官高声宣布。 就在这时，时间停止了转动，每个人都定格在了那个瞬间。 希莉丝在泥塑般不动的众人间穿梭，她试图让人们恢复原状，但还是无济于事。 “希莉丝，我的新娘……” 一个高大的精灵族男子站在姐姐的身旁，这个世界只有他是超脱在时间之外的。 “黑暗精灵！”希莉丝心里咯噔了一下，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男子虽然英俊洒脱，但……但黑暗之神赐予他的黑暗肤色已经说明了他的来历。 “怎么可能。”希莉丝呢喃道，他不相信自己的姐姐会嫁给本族的世仇。 不，那不是姐姐！那不是艾莲娜姐姐！此刻正在被那个黑暗精灵搂在怀里的正是自己！ 为什么姐姐突然变成了自己，那自己又是谁呢？ 希莉丝大脑一片混乱，她理不清眼前的仅仅是梦境还是上天给她的预兆。 突然间！大地剧烈摇动，越来越剧烈，大圣堂顷刻间开始崩塌，作为王国象征的哈肯之心不再闪耀光芒，瞬间失去了光彩，碎裂成粉尘。 冲天的烈火无情地吞噬着精灵族的家园！她的骨肉同胞在烈焰中凄惨地哀嚎，仙境之城瞬间变成红色炼狱。 希莉丝突然自噩梦中惊醒，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是一场梦，一场如同身受的噩梦。 她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但凄惨的哭喊声和燃烧的噼里啪啦声仍在继续。现实与梦境混沌到了一起，仔细听来，还夹杂着粗鲁的叫骂、家畜的狂吠、乃至金属的不停碰撞声。 她定神望去，小镇已经陷于一片火海之中，半边天被映得通红。 第十二章 死别 红色与灰色交织成夜空中浓云的颜色，天际下的罗伦镇正在熊熊烈焰中煎熬。 希莉丝挤在混乱的人群中，她稀里糊涂地被人群裹挟着，被人流推挤到了不知名的巷口。她看到混乱中的人群中不时有人摔倒，这里包括儿童，却不见他们站起，被无暇他顾的人们任意踩踏。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不去救火？”希莉丝大声喊道，她希望有人能回答她。 但大多数人没有回应，他们要么面色凝重，要么一脸木讷，只想逃跑，根本无暇他顾。 而只有身旁一位好心的中年男子回应了一句：“发生了什么？鬼知道发生了什么？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人此刻恐怕都身首异处了！” 身首异处？希莉丝有些懵，白日里还平静安详的小镇，不久前还是宁静祥和的小镇，现在到底怎么了。 人类又在自相残杀？还是被魔物偷袭？后者现在已经很少出现了，大多数的魔物已经随着邪神的封印而逃回他们地下洞窟的无尽黑暗中，即使有的话大多也在荒山僻壤，成不了气候。而前者是最常发生的，这也是精灵族不喜欢人类的原因。 但人类的事情跟精灵毫无关系，人类遇到灾祸，精灵族一般只会冷眼视之。除了十六年前的末日之战，精灵族最终与人类王国结成同盟，但那是关系到根达亚大陆生死存亡。 “天知道发生了什么。” 希莉丝喃喃自语道，其他人她的生死她确实不关心，高傲的精灵族确实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但她想到林德，想到林德和蔼的老母亲罗雅夫人，心中不免紧张起来。这种时候，他们应该是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 她想要飞升到半空，但无奈此刻自己正被拥挤的人群挤得不能动弹。好不容易她抓住了立在街心的一尊不知名老者的石像，才与拥挤的人流分开。 借助风之精灵的力量，她腾空而起，越飞越高，整个小镇的情况他也看了个真切。 一群身着统一制式铠甲的士兵正在做着烧杀抢掠的勾当。 原本她休息的小广场上已经变成了另一番的样子。绞刑架上正吊着几个濒死挣扎的人，她看到除了三个成年男人和女人外还有一个比林德还小的小男孩儿，只是此刻他已经断气了。 几个女人在那些士兵面前哀嚎，但并没有人同情他们，反而引来这些人淫邪的狂笑，她们很快被这些士兵拖到阴暗的墙后面去了。 一对很小的孩子，像是兄妹，他们跑得很慢，像是要穿过广场，但一个精盔重甲的骑士却从后面追赶他们而来，长枪将孩子们穿了个对穿，血淋淋地挂在了长枪上。 一幕幕残酷的场面让希莉丝不忍再看，她越发讨厌人类。她努力找寻着自己之前走过的路，找寻着门前的那棵白橡树。 白橡树此刻正在熊熊燃烧，而那片房屋早已因大火而屋倒墙塌，失去了原有的轮廓，这里没有人！ 希莉丝感到脸庞热辣辣地烫，她的愤怒已经到达极点。 她用尽力气不停呼喊着林德的名字。 …… 林德坐在坍塌墙壁的拐角里，瑟瑟发着抖。此刻的他满身灰土，原本漂亮的脸蛋污秽不堪，湛蓝的眼睛惊恐地观察着周围发生的事情。 他看到蜂拥逃跑的镇民，看到在后面追赶的士兵，残酷的杀戮，痛苦的哀嚎，恐怖的怪叫。 他眼睁睁看到邻居家的孩子被活活扔到火里烧死，伴随着孩子凄厉的叫喊声的是一阵哄堂大笑。而孩子的母亲就那么被拴在战马的后面，一路拖拽，留下一条长长的血印。 他无法接受这样残酷的现实，好似昨日还安闲平静的小镇，今日就变成了魔鬼的修罗场。 “林德！你在发什么呆！快跑啊！快跑！” 一双粗糙有力的手如一对铁钳般握住他略显稚嫩的肩膀。 “母亲！母亲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林德从惊恐中回过神来。 “又打仗了，一旦战争到来，倒霉的永远是我们这些平民百姓。”罗雅夫人惨然地一笑，说道。 “那为什么要打仗？” “贵族老爷们为了满足自己贪得无厌的欲望，占领更多的土地，奴役更多的奴隶，得到更多的财富，为了这些他们会不停地打仗。”罗雅夫人摸了摸林德的面庞，“母亲讨厌战争，战争曾经夺走了母亲很多很多。要是不打仗那该有多好。” “母亲……我也不喜欢这样……”林德抽泣着，眼泪已经模糊了他的双眼。 “林德，好孩子，不要哭……要好好活着，这个母亲一直帮你收着呢……”罗雅夫人说着，自怀里取出一个布包，轻轻放在林德的手心，“这是你的东西……你父亲在世的时候对我说过你和这个挂坠的来历，那真是个传奇的经历。多年来，我跟你父亲一直严守着你的秘密。现在我要告诉你，你的亲生母亲在雅鲁纳城的废墟里把你托付给了你父亲卢安，你父亲说过：她是个浑身绽放着光明的美丽女人，她把你交给你父亲肯定是有难言之隐，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母亲会原因抛弃自己孩子的……母亲也一样，也不愿抛下你……但母亲老了……真的不中用了。” “母亲，不要说这些，我永远是你的孩子，我永远是您跟父亲的林德。” “母亲知道，你是我的孩子，永远都是……林德，你要记住：无论外面的人怎么说你，你在母亲心里都是个好孩子……诚实、正直、善良、勇敢，无论何时何地，无论面对何种逆境，愿这些优良的品德始终伴随着你……”罗雅夫人惨惨地微笑着，她的嘴角不知何时开始流血。 “母亲！母亲！您怎么了！” 罗雅夫人似乎不能说话了，她开始吐血。林德发现母亲的裙摆早已被血浸透，鲜血与火光相映，已分不清哪是血，哪是火。 母亲的眼神已经是那样仁慈而镇定，但比平日里多了一份深沉的哀伤。 “卢安……我……马上……就来……要……活下去……林……” 这是母亲留在人世间最后的话。 就在生命定格在这一刻，她并没有把最后的嘱托说完，她带着对幼子的不舍和对阴间丈夫的期盼离开了人世。 母亲就这么离开了？为什么这么突然！ 林德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把母亲交给他的布包握得咯咯作响。他想愤怒，他想复仇，他想憎恨……但他没有力量。 “快看！这还有只活着的小野狗呢！他那狗妈看来已经死了！” “要不是我们帮帮他！让他们娘俩一起上路！” “别那么着急动手，我还没玩够呢？现在弄死了多可惜！” 林德已经怒火中烧了！他愤怒地望向了站在废墟外的几个黑影，光明背弃了他们的容颜，他们才是地狱的饿鬼！ 跟他们拼了！即使我是条狗，做困兽之斗我也要撕烂你们的脖子！林德暗自发誓。 但一个声音突然出现，熟悉的声音，那是母亲 “林德……林德……快跑！你要活下去！” 母亲那苍老而哀伤的声音没有走远，仍旧在他耳畔回绕。而母亲留在人世间的身躯已经慢慢失去了体温，慢慢变凉。 “我……我要活下去！” 第十三章 活与辱 活下去？在这样的世界上活下去是多么悲哀的一件事啊！起码没有人喜欢我，大家都把我当怪物，唯恐避之不及。没有朋友，没有亲人，没有一切，我真的要活下去吗？ 林德感到无比的难过，他心中的那座墙早已伤痕累累，随时都要崩塌开来。这个世界除了他的内心独白，看不到也听不到。任外面世界如何发展。他，此刻的他只是他，与整个世界隔绝。 “嘿！他刚才说什么？要活下去！你们听到了吗？遇到我们还想活下去！” 林德听到有个粗旷的声音如此嘲笑道，他眯着眼睛无神地望着他，望着这个丑恶的灵魂。 林德看不清他的样子，在他眼里这只是个身材高大壮硕的粗鄙的黑影，除此之外还有黑影站在那里，他们的身形都略显矮小猥琐。 任火光冲天，血红与麦黄的奇异颜色渲染着这个世界，林德却依旧看不清他们的样貌。 母亲的身影又在眼前浮现，她那苍老的面容带着宽和的微笑。而她的肉体却在自己的身边。 “对……我要活下去……”林德想象着母亲活着时候的音容笑貌，他干涸的嘴唇微微张着，他的声音变得沙哑，有气无力。 “你凭什么活下去！你知道我们是谁？遇到我们你还能活下去？这简直是痴人说梦！” 林德感觉到一只粗壮有力的大手粗鲁地将拽了起来，一直拎在半空，他就像一个断了线的牵线木偶一般，有气无力地任凭摆布着。 “我想活下去……我不想死……” “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大手的主人冷冷地说道。 同时，壮汉抓住林德的衣领把他向上提起，一直提到自己的面前。 林德看到一双阴冷而残暴的灰褐色眼珠正死死地盯着自己。他感到在这个世界里，除了这双眼睛，其他的都是空无一物。 “我说……你再说一遍！” “我想活下去……”林德呢喃道。 “遇到我们的人都想活下去，但却没有一个见到过明天的太阳！你这个可怜虫就能活过今晚吗？”壮汉神经质般地嘲弄着林德，林德在他的手里就如同玩具一般。 他移开靠近林德的脸，对着其他人戏虐般地叫嚷，“嘿嘿，还没发现？这孩子除了一身灰土，长得还真不赖，比我家那头只会生仔的母猪强多了！我还真有点下不了手，你们说怎么办！”大手的主人大声说道。 “吉特大哥，不能心慈手软，杀了他！所过之处就该寸草不生，如果做不到我们嗜血骑士团的威名何在呢？”有人叫嚣道。 “威名？那东西有个屁用，要荣誉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拼出来就是了。要知道长得漂亮的妞到处都是一抓一大把，长得好看的男的可不常见，真是个稀罕货呢……” “把他阉割了，再卖给奴隶贩子，据说蛇海那边的达官显贵们喜欢眷养那些没根的漂亮男孩。” 林德目光呆滞地望着眼前这些人，自己的命运就由这些人来决定，他只是一只可怜的小兽，被关在笼子子，还眼睁睁地看着磨刀霍霍的猎人盯着自己坏笑。 “好啦！都别吵了！还没问过这小崽子呢？问问他想让我们怎么处理他！”拎着林德的壮汉吉特大吼道，争吵的恶人们顿时安静了下来。 “你说，你是想死还是想把自己给阉了，卖到海峡对面当太监。”吉特又一次把林德拎到自己眼前，就如同拎着一只死猫。 林德眼神中没有一丝活气，他没有心思去反抗，他只能感觉到带着恶臭的口水不停地飞溅到他的脸上，他却连抬起胳膊擦拭的力量也没有了。 他的耳朵不知何时开始嗡嗡作响起来，他眼中壮汉的形象开始慢慢清晰起来。他长得很丑，满脸灰褐色的杂乱胡子，塌陷的鼻子似乎受过重击，死鱼一样的眼睛，透着贪婪与冷酷。 “你要是想死我给你个痛快的。你要是想当太监，我也成全你。我对你那玩意儿壮阳不感兴趣，我会亲自把它切下来，再看着你把他吞下去，以前有女巫说过，自己吃回去的身体部分还能再长出来，但不要长得太快，尤其是在奴隶贩子付钱之前！”吉特大声说道。 人群中发出一阵低沉的坏笑声，让人心里直发毛。 “我真的要活下去……我真的不想死……”林德迷茫的眼神依旧望着吉特，但似乎又不是他，而是穿越了他的身体，望着更深邃的远方。 “老大，他说他想活！是不是选第二条路呢？”有人提醒道，“只是阉割之前能不能给我……” “你想都别想！” 吉特冷冷地盯着林德，很快就发出神经质一般的大笑。 “我最讨厌的就是一个人反反复复地只说一句话，你要活，我偏要你死，并且要你死得很痛苦！很难看！” 他把林德狠狠地摔到了地上，重重地踢了一脚，这一脚就如踢在了一只半死不活的小兽身上，林德感到自己飞上了半空，又重重地落到地上。 疼痛袭卷了林德的全身，肋骨骨折的断端似乎又错了位。他扭曲着全身，嘴里发出低沉的呻吟。 林德的手突然松开了，手心的布包掉落在了身旁，发出了一声轻响。 “嘿！看，这是什么！” “拿来我看看！” 两个恶棍在争抢着什么，他们似乎想要大打出手。 “别吵了！东西给我看看！”吉特大吼道。 “可是……可是吉特大哥，那是我先发现的。”一个同伴乖乖走到他的身旁，话语有些颤抖。 要狡辩！吉特一记重拳把那个同伴击倒在地。久久地没有回应，他或许晕倒过去，又或许死了，但这里没有人会在意这些。 在场人们的注意力都在吉特手中的布包里。 吉特打开布包的一角，眼前的东西几乎亮瞎了他的眼。 宝贝，这是什么样的宝贝，能让月亮为之失神，群星为之暗淡，这世上也就只有这件宝贝了。 不能露富，吉特提醒自己看，他立马将布包迅速地收到了腰际的口袋里，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欣喜，无法用语言形容其中之妙。 但他又警惕地望了望身旁的伙伴，这些人没有一个可信的。 他发现这些家伙要么回避着自己的目光，要么眼神发直地盯着他的身体，游离在宝贝周围。 他再看向在地上不停挣扎的林德，有种说不出的憎恶与仇恨油然而生，他凭什么拥有这种宝贝！ “让他怎么个死法！大家快说！是先去了他的胳膊还是先卸掉他的腿……把他从头到脚穿在削尖的竹竿上……要么割掉他的命根子，割掉他的舌头、耳朵，挖下他的眼珠……到底怎么样！大家给个主意！”恶汉吉特咆哮道。 同伴们开始交头接耳起来，不时对着吉特瞟上一眼，这让吉特心中更是不安起来，这些亡命之徒要图谋自己的宝贝。 就在这时，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乖乖……他站起来了！” 在场的恶棍们又都齐刷刷地望向了林德。 眼前的男孩儿跌跌撞撞地向街外走去，他的眼里似乎只有远方，而身旁的恶人们似乎在他眼中都不存在。 燃烧的烈火映照着他那弱小的身躯，显得是那样可怜而悲凉，带血的脚印拖了一地，他污秽的衣服上也沾满了血迹。 “头……吉特大哥，怎么办，他走了。” 吉特不停咽着口水，他的右手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宝贝还在。他不敢相信眼前的男孩有这么顽强的生命力，这一切早已超过了他的想象。 但恶棍就是恶棍，邪恶对恶棍来说是与生俱来的。 吉特丑陋的脸庞上闪过一丝奸笑。 “每人一支箭，不准射要害，看谁先把他射倒，射倒的那个明天晚上的酒……我请了！”吉特朗声说道。 “头！谁射倒他，那个……那个东西就归谁好吗？” 要图谋我的宝贝！绝不原谅！吉特想杀掉这个同伴，最好所有人都死在这。但他明白，现在还不是做这个的时候，最好这帮亡命之徒能自相残杀，他也好渔翁得利。 “那好……谁射倒他，东西归谁。”吉特轻描淡写地说。 “可以用弩吗？”有人问。 “可以。”吉特嘴巴一歪，“但弩射倒了不算数！” “要是我们都射完了一轮，那孩子还没趴下该怎么办啊！” “那就开始第二轮！”吉特拍拍背后的箭袋。 吉特要射第一箭，他自背后箭袋中取出长弓，伸出舌头舔舐着箭头，冰冷的箭头上似乎还有上一个中箭者鲜血的味道，那味道是那样的迷人甘甜。 他摆好姿势，拉弓放箭。 “嗖……”离弦之箭如银蛇般在空气中摆动了几下，向林德的后背飞去。 但箭头却顺着男孩儿的右腋下擦了过去，一箭不中引来了一阵哄堂大笑。 “笑什么！该你们这些小兔崽子了！该你们了！”吉特不满地冲同伴们挥挥拳头，他知道自己是故意不射中的。 “嗖……嗖……嗖……” 三支箭一起飞了出去，如三条愤怒的闪电一般齐刷刷地飞向了林德。 后背、左肩、右腿，三支箭分别射中了林德三个部位。 鲜血顺着伤口不断向外涌出，林德原本蹒跚的脚步更是显得艰难。 但他依旧没有倒下，继续拖着道道血痕前行着。 “嗖…嗖……” 又有两支箭射出，但两支箭都滑着夜空飞向了无尽的黑暗。 “下一轮你们先射！”吉特摆摆手做谦让状，他说道。 同时，他有意无意地向同伴们的背后走去。 一切准备都已做好，只等你们自相残杀后我来收拾残局了。 吉特心里暗暗得意，单打独斗的话没有几个人是他的对手；即使两个小贼一起上，对他来说也是绰绰有余。 想到这里，他突然被同伴们的叫嚷声吸引。 “嘿！他倒下了，这算谁的呢？” 好戏就要开始了……吉特如此想到。 他在得意，这帮小子一定会为了所谓的“奖赏”自相残杀，他们并不聪明，只是贪财好色的亡命之徒，只有自己，能把他们玩弄在股掌之中。 他想笑，但他发现自己笑不出来，呼吸变得异常艰难，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嘴里涌了出来。 他眼前的熊熊烈火正在慢慢失去那鲜红与麦黄的颜色，而变成了黑白。 他望见他的同伴们也纷纷倒下，一个如同鬼魅一样的白影在他们之间飘忽地移动着。 恶棍吉特眼前的黑白又逐渐变成无尽的黑暗…… 第十四章 死里脱生 周围死一样的寂静，到处弥漫着呛人的烟尘，还有死亡的气息。 蕾丽安娜站在这惨烈的废墟上，她手中的细剑仍在滴着血，在火焰的映照下闪着嗜血的红光。 她的周围，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具尸体，有些还算保留着全尸，他们死得并不痛苦，因为他们没有伤到男孩儿；有的尸体已经七零八落，无法拼接，因为他们的箭狠狠地戳在了少女的心上。 “林德，抱歉……蕾丽还是来晚了。” 少女的眼中噙着泪水，晶莹透亮的水滴很快顺着脸颊滑下，无声地敲打着大地。 他死了，就这么死了！少女的内心涌现出无数种复杂的心绪，但最终这个生命的离世还是让她最难接受的。 他们仅仅相识一天，是早有预谋还是误打误撞，蕾丽安娜的内心早已理顺不清了。但这一次的邂逅，又好像是诸神的刻意安排，他开了个玩笑。 她见惯了丑恶与阴谋，她看惯了那一张张丑恶的面孔，食人魔、赤肌鬼、黑妖精、狗头鬼……这些丑陋邪恶的魔物只会对她呲牙咧嘴，或者是迫于她的力量而卑躬屈膝。 只有拥有那双清澈见底的蓝眼睛的主人会对她笑，对她不顾一切的信任。这种笑容不知不觉间已经是她内心深处最大的慰藉。 她冥冥中感觉到他们似乎已经相识千年一般，是什么力量让他们又陷入再一次的轮回。 不愿再想这些了，只会途增痛苦…… 哦，林德，你能听到我内心的独白吗？我不顾一切的要你活着，但还是抵不过命运的安排。早知如此，当无尽黑暗中那扇通往外界的大门再次打开时，我不会拼尽一切地出来，没有你的世界，光明亦是黑暗。 蕾丽安娜轻叹一声，语调是那样的凄凉哀婉。 她轻轻抬起左手，那颗美丽的宝石挂坠正握在她的手心。它泛着幽蓝暗淡的微光，如同它主人的生命一样暗淡。 “你说过要把它送给我，只因你觉得它配得上我……可你知道吗，我就是为它而来……你真是个十足的傻瓜，十足的烂好人……”蕾丽安娜失声哭诉着，但一切都无法挽回一般。 她失神落魄地的来到林德身旁，身子一歪，无助地跪倒在男孩儿身前。 三支戳心的羽箭静静地插在少年的身上，如同三座竖起的墓碑。而男孩子身子的下面是一滩鲜红的血印。 她颤抖着身子，想去把那可恨的箭支一根根拔出来，又怕惊动了男孩安息的身躯。 绝望中，人们总会想要祈祷，寻求神的慰藉，而我的神从来不会慰藉我，所以我愿意摒弃黑暗，去寻求光明的你…… “孕育世间万物的大地母神，我从未对你祈祷过，请你赋予我生命的奇迹，蕾丽安娜将永生感激不尽。”少女低声轻吟道。 奇迹，我等待着你的出现…… “蕾丽……蕾丽……” 少女听到了男孩儿轻若游丝的呼唤，那似乎是梦中呢喃的话语。 他还活着！或许是奇迹真的发生了！她破涕而笑，感谢大地母神的护佑。 拔出那些肮脏的利器，它已经玷污了我所在乎的你。 蕾丽安娜轻咬牙关，即使心中有万般不忍，她还是把少年身上的几支羽箭一支支地拔了下来。 林德轻轻地呻吟了几声，微微张开地双眼稍有神采。 他似乎看到了我，这让我感到无尽的欣喜，蕾丽安娜如此想到。 但男孩儿很快又闭上了眼睛，这让蕾丽安娜的心又落到了谷底。 蕾丽安娜不安地试了试林德的心跳，跳动还在，只是越来越弱…… 怎么办！怎么办！如果不快些救他，他这最后一点游丝般的生命也即将不保。 大地母神会再帮我一次！会再帮林德一次！她那么温柔慈悲，她会的！ 蕾丽安娜想起之前嬷嬷教过的几句咒语，那是大地母神的祝福，对于黑暗之神在人间的代言组织法拉蒂斯神团来说，这些咒语是绝对的禁忌。 但咒语不分好坏，它只是代表不同神明在人世间的奇迹。 人命关天，还能顾及这些！ “大地母神玛塔，请将你的治愈之力借助于吾，救治这人世间的生灵。”蕾丽安娜轻轻咒念着这禁忌的咒语，她的心里忐忑不安，大地母神会听到一个代表着黑暗的魔女的祈祷吗？ 她会的！一定会的！ 一道亮白的光圈出现在蕾丽安娜的手心里，光圈夺目而刺眼，缓缓地变大，并移向了昏迷不醒的林德的身体，最终将他包裹起来。 大地母神显灵了！她听到了我的祈祷！这简直是太不可思议了！蕾丽安娜心中激动不已，她对光明之神有了些许好感，更多的是感激之情。 大地上的鲜血开始收敛，昏迷中的林德神情也安祥了许多，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没过太久，那包裹林德的白光也慢慢消失。 “林德，你怎么样。”蕾丽安娜把林德轻轻揽在怀里，低声问道。 “嗯……”林德轻微地点点头，也许男孩从昏迷中醒过来还需要一些时间。 蕾丽安娜揪着的心算是完全落了地。 “我该走了……好好照顾好自己……林德……好好活下去……蕾丽会一直守望着你……”蕾丽安娜轻吟道，发出一阵叹息。 她抬头望天，一颗流星就此划过。 …… 简易的帐篷里，林德睡得并不安稳，他一直高烧不退，昏昏沉沉地在床上躺了三天。 其间他也醒过几次，说了一些不清不楚的胡话，喝了一些稀粥，然后又是沉沉地睡了过去。 此刻，希莉丝正坐在床边发呆，她的眼神中流露着一丝焦虑与不安。 之前她给他清理过几次伤口，也换过几次绷带，看到他身上那道道伤痕，有些竟然是致命伤，希莉丝心中不禁为他捏了一把汗，能活下来，这已经不可谓不是奇迹了。 希莉丝记得，她发现林德倒在瓦砾堆时的情景，他那时已经遍体鳞伤，气若游丝。而不可思议的是，就在他的身边还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已经死亡的全副武装士兵，还有一些残碎的肢体。 希莉丝也查看过这些士兵的伤口，他们大多是一击致命，而那些碎尸则不清楚要受到怎样的痛苦。而根据伤口的情况判断，那似乎只有自己的武器才能做到，但那把细剑早已遗失在了古老结境之中。 谜团越来越多，大多围绕这个命运多舛的男孩。希莉丝依旧清晰记得那天晚上这个孩子的哥哥字字戳心的话，他难道真的是厄运的根源吗？似乎许多的不幸确实能够或多或少的跟他有所关联，但又无法探其根源。 希莉丝正想到这里时，帐篷的幕帘突然被人掀开了。 一抹光明自外面射了进来，希莉丝竟然感到这抹刺眼的阳光是那么让人厌烦。她赶紧用手去遮挡，也许是因为她在昏暗的环境里呆了太久太久。 “希莉丝，你在这里呆了太久了。”苍老疲乏的声音说道。 “不用你管。”精灵族少女回答。 “林德怎么样。”他继续问。 他是老贤者洛林格斯，他满是皱纹的脸上挂着疲态，那晚他回来的还是晚了一些，不然借助贤者的法力，那些丧心病狂的暴徒们也不会那么猖狂。 “还是老样子，他伤得太重，失血也多，得慢慢调养才行。”希莉丝一脸的落寞。 “他会没事的，幸运女神会一直与他同在。”老贤者说道。 幸运女神？是灾难女神才对吧！希莉丝暗自想到。 “来这里做什么？老头儿，你的善后事宜都做完了吗？”希莉丝问。 “哦，难民们都暂时安顿好了，粮食也暂时有了着落。但还有许多事情要去收尾。” “这里的领主做事效率还是挺高的嘛！”希莉丝冷嘲道。 “他们听到风声早就跑了，连自己的领民都不管不顾。还是多亏了卡拉特团长跟他的佣兵团。” “是嘛……”希莉丝对这些事情毫无兴趣，她关心的只有林德，“他是个好人，但好人总是迟到。或许他在行军路上遇到哪个农夫赶着羊过桥，把路先让给别人了。要不然！会死那么多人吗？” 老贤者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苍老的脸上挂着一种尴尬，他苦笑着。他知道做为好人的自己也没及时赶到这里。 “我想你到我们的帐篷里不仅仅是为了看我，或者虚情假意地来探视林德吧！”希莉丝没有好气地说。 “哦，是有事……希莉丝，卡拉特团长想见你……”老贤者吞吞吐吐地说。 “他要见我？”希莉丝眼前浮现出那位迟到团长的样貌，修长的身材，高大魁梧，一身银色的重甲，长角的鹿头盔。样貌虽然平常，但灰色的八字胡须修剪得一丝不苟。 “对，他想要见你。” “哼，我为什么要见他！”希莉丝一脸的嫌弃。其实希莉丝并不讨厌这位团长，虽然来迟了许久，但停留在半空中时，她亲眼看到那个男人身先士卒，勇敢杀敌，最终把那些暴徒赶到了镇外。 想到这里，希莉丝的语气终于软了下来。 “说吧！他要见我干什么！” “追击贼兵的骑士队回来了……”老贤者慢慢说道，他的语气变得那样低沉，“去的时候是一百多匹马，最后二十几匹马回来了，只有一个人……” “嗯？”希莉丝眼睛闪了一下。 “哦……回来的骑兵已经死了，他的身体被人为地固定在了马背上，他的脑袋被人砍了下来，一只生满蛆的鹿头被缝在了他的脖子上，还有一面血旗，上面画着红底的黑色乌鸦……” 第十五章 佣兵团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希莉丝淡淡地说道，“血乌团早已不复存在了，一面唬人的旗子有什么好怕，也许只是有人借着这面旗子在虚张声势呢。” 希莉丝的冷淡并不出人意料，与她众多族人一样，精灵族并不关心人类的事情。即使在人类世界混迹多年，她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高傲与冷淡并没有减少多少。 “那我知道了，希莉丝小姐。”老贤者洛林格斯扬着眉失望地说道，“卡拉特团长的话我算是传达到了，去或者不去是你的自由。” “我现在没有心情，替我跟他说声抱歉，洛林格斯先生。”希莉丝硬生生地说。 “好吧……好吧……老头儿这就回去复命。”老贤者边说边往账外退，嘴里边咕哝着，“现在敌情不明，佣兵团不能一直留在这里，一但卡拉特团长他们离开了，恐怕没有人能保护林德了，镇子里活下来的人可是个个想吃林德的肉呢……” “镇子被人袭击，这关林德什么事啊！”希莉丝突然间暴跳如雷起来，“那些人……那些活下来的人也都是踩着死人的肩膀才活到现在的吧！” “话是这么说，希莉丝，但是要知道佣兵团一但撤走，这里会发生什么就真不好说了。虽然没有来由，但想把责任硬塞到林德手里的人可不在少数哟。” “你……你在威胁我！” “我没有威胁你，要知道佣兵团为了镇民已经死了不少人了，卡拉特团长不是迫不得已，他是不会随便求助于平民。” 希莉丝低下头望了眼林德，即使是昏睡中，他依旧双眉紧缩，让人心疼不已。 “除了你我，现在没有人知道他在这里，这点我向你保证。只是外面那些镇民里已经有挑头的在打听林德的下落了。”老贤者说，“我已经在外面给你们加了两个岗哨，必要时你们也可以搬到佣兵营里去。” 精灵少女的担忧和顾虑都被老贤者看得一清二楚。 “好吧！为了林德，我跟你去见他。”希莉丝无奈地说。 说罢，希莉丝套上了一件褐色的披风，宽大的兜帽遮住了尖尖的耳朵。 这时两个人才出了帐篷，一起向镇中心走去。 一路上，希莉丝不停注意着周围，只见损毁坍塌的房屋林立于清理过的道路两侧，空气中到处弥漫着灰烬和烧焦骸骨的味道，那种气味着实让人作呕。 无家可归的人们已经在废墟的阴影下重新搭起了帐篷，其间还有推着小车的商贩在沿街叫卖。 她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在作祟，她总是感觉到许多双眼睛正盯着自己看，有些木讷呆滞，有些充满痛苦，还有些带着怨恨。 “他们恨我！因为我与他们所认为的灾星在一起！”希莉丝没好气地说。 “不，他们不知道你跟林德的事情，但请原谅他们中的那部分，他们也只是一群可怜的人。”老贤者说。 “可怜？或许是吧！但他们看人的眼神却让我对他们丝毫提不起一点怜悯之情。”希莉丝双眼微微一闭，摊摊手说，“我只想尽快离开这里，继续我的游历。” “那是个好主意，精灵族都是天生的浪漫诗人与冒险者。” “不用恭维我，老头儿。到时候我也不想再看到你，不用再像现在一样受你的要挟，我会带着林德一起离开。”希莉丝顿了顿，“罗雅夫人会同意的，并且会非常乐意的。只是我一直没有看到她，她那让人讨厌的儿子鲁马刚才我倒看到了，还是那副让人厌烦的臭脸。” “哎，罗雅夫人已经过世了，被那群自称嗜血骑士团的混蛋给杀死了，就倒在离林德不远的一处烂石堆里，我亲自把她安葬。”老贤者压低嗓音说道。 希莉丝一下子呆站在那里，她的眼神中飘过一抹失落与悲凉，好人总是活不过坏人…… 而老贤者自顾自地走着，他没有停步，继续踩着烂泥地向前走去。 罗伦镇的中心广场是卡拉特佣兵团的驻地。希莉丝还记得三天前的那个晚上，他独自在这里度过了前半夜，就在少女喷泉的旁边。而后半夜这里却变成了炼狱般的刑场。 只是现在的这里，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了。石雕少女的塑像已经看不到了，绞刑架上来回晃悠的死尸也不见了。到处都是连绵不断的藏蓝色军帐，迎风招展的蓝底白日雄鹿战旗，以及来回忙碌的士兵们。 卡拉特团长正在自己的大帐中闭目沉思。希莉丝发现他依旧笔直挺拔，修身的白色重甲依旧合体地穿在身上，胡须还是修建得那样整齐，只是他的鹿角盔此刻正放在桌案，旁边是一张被被标记过无数次的地图。 “哦，是你们！”卡拉特团长这时睁开眼睛，深陷的眼窝里带着倦意，他应该也许久没合眼了。 “我把她带来了，团长阁下。”老贤者说。 希莉丝发现自己并不讨厌眼前的这位佣兵团长，他身上有着一种平和与朴素的气息。 “希莉丝小姐，你能到来真的是太好了，我有事情想拜托你去帮我们做。”佣兵团长直奔主题而来。 这倒让希莉丝感到有些意外，她在来的路上曾经想过许多应付对方的话语，其中不乏扎人的那种，但现在竟然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哦……你好，请问有什么我能帮到你的呢？”希莉丝心里暗自骂着自己，希莉丝！精灵族的高傲与尊严让你抛到哪儿去了。 “佣兵团追击那帮暴徒的事情你应该听说了。”卡拉特团长望向了老贤者，老贤者轻轻点了下头。 “我听说了，老头儿……不！洛林格斯先生都对我讲过了。骑兵队全军覆没……”希莉丝说，“我想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怎么突然会出现在这里？” “跟我们一样，也是一支佣兵团，他们自称是嗜血骑士团，近些年来才冒出头来，一支标榜自己是当年血乌团的重建。他们能来侵扰罗伦镇，说明真正的战争不会太远了。”卡拉特团长面色凝重，“我们也收下了本国皇帝的佣金，作为护卫军来使用，所以一有消息才会驰援这里。” “你们人类又要打仗了？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希莉丝话语中带着讥讽，“我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了，无耻之痛的话就不用心存善念了。继续说您的事情吧！团长阁下。” “我想说，洛林格斯先生跟你说的应该是第一队的事情。就在刚刚，第二队也回来了，只有识途的老马，连具尸体也没带回来，此事抬太蹊跷了，让人心里不安。”卡拉特的语调越发地沉重起来，“两队人马，一百多名身经百战的伙伴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人间蒸发，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着实让身为团长的我忧心忡忡，所以希望你帮我去寻找他们，无论结果如何，把消息给我带回来。”卡拉特团长说。 “团长阁下，我们素不相识，请问为什么会选我呢？”希莉丝不解地问。 太傻了！希莉丝暗自嘲笑自己，她望向了一身白袍的老贤者，这只老狐狸，他正对着自己不停地眨眼。也只有这老头儿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哦，希莉丝，主要是因为你的精灵族身份，你是真正的森林之子，你在森林里行走就跟我们在城市里一样……”老贤者接着说道。 “啊哈，团长阁下，您说得好像不是我们。”希莉丝借题终于摘下了面具，“您说的那是猴子！老头儿，你应当去抓只猴子回来！” 老贤者一脸尴尬，阴晴不定的脸上挂着尴尬的笑。 “抱歉，希莉丝，也许是我的话语冲撞了你，但我们真的需要你的帮助。请允许我把话给讲完。”佣兵团长礼貌地说。 “好的，团长阁下。”希莉丝不再理会那个总是犯糊涂的老贤者。 “其实，三天前的那场仗，我们在镇子里的时候打得并不费力，对方虽然战斗力也不弱，但我们更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另外战神玛力也站在我们着一边。”佣兵团长沉默了片刻，“他们被我们赶到了小镇东南方的那片密林里，那时我带着手下的骑兵队过了石桥，亲眼看到敌兵丢盔卸甲地逃了进去。” “溃军逃进了森林？东南方的那片森林？”希莉丝重复道。 “是的，当时夜很深，我看到林间山雾环绕，我还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追击，但我手下骑兵队第一队的队长罗翰主动请缨，他一直是我手下的冲锋队长，勇猛自不用提，于是我就答应了。” 希莉丝脸色难看起来，他一直盯着佣兵队长的嘴巴。 “起先一切正常，骑兵队冲锋后不久就全无踪迹，回来的都是战马……第二队也是如此。还有第三队，他们到现在还没回来……” “没有回来……”希莉丝思索着。 她想到了那天发生在森林里的事情，魔物们的大杂烩，那一张张露着血红大嘴的丑恶嘴脸依旧历历在目，先祖们为什么在那里设置结界，到底是不想让什么东西从里面出来，还有蕾丽安娜，她是否还被关在无尽黑暗中。 “希莉丝小姐。” 希莉丝的思绪被佣兵团长打断。 “哦，团长阁下，我答应你去里面看一下，但如果是你们人类之间的恩怨，我绝不插手。要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我会尽力把活着的人给带回来。”希莉丝说。 “太感谢了！”佣兵团长紧缩的眉头舒展了不少。 这时希莉丝又扭头望向了老贤者，老贤者也一脸期许地望着她，希莉丝心中又有了个主意。 “此行必定困难重重，我需要个帮手，洛林格斯先生可是大贤者，漫天放礼花的魔法我可是见识过了，我希望他跟我同往。”希莉丝拽了拽老贤者长长的白胡须，老头儿疼得呲牙咧嘴。 “不！不！我就不去了！一把年纪走不动了，只会给你当累赘……再说这里这么多事等着我去做，还得照应林德那小子。”老贤者揉着下巴，呲牙咧嘴地说。 希莉丝噗嗤笑了出来，林德却是需要一个可靠的人来照顾。如果我不在，只能指望你了。 “林德，我还是最放不下林德。”希莉丝想到林德心里又有些后悔，“他要少一份头发，我就把你的白胡子都给剃干净了” 老贤者揉着下巴憨憨地笑着。 “林德……是林德吗？”佣兵团长喃喃重复道，他一脸茫然地望着眼前的老人和少女。 他的思绪也回到了过去，十六年前的往事如同昨日重现一般在佣兵团长脑海中浮现，那个漂亮的婴孩儿，那个废墟里捡来的漂亮婴孩儿……还有自己的老友卢安。 第十六章 战旗飘扬 瓦蓝瓦蓝的天空下，蓝底白日雄鹿战旗正迎风招展着，发出簌簌的响声。 希莉丝抬眼望着它，久久地没有回过神来。无论周围的环境是多么的嘈杂，似乎都与她没有一点关系一样，她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局限在这个世界之外一样。 “希莉丝小姐，希莉丝……”一个礼貌而沉稳的男人声音自耳后传来。 “哦？叫我吗？”精灵少女的耳朵抽动了一下，猛然回过神来。 她扭头向身后望去，只见佣兵团长卡拉特和老贤者洛林格斯正站在她的身后，淡然地望着自己。 “看得那么入神，希莉丝小姐，你可否有兴趣加入我们呢？”佣兵团长看了一眼飘舞的战旗，又望向了希莉丝。 “不，一点兴趣都没有。”希莉丝回答非常冰冷直接，她不喜欢别人猜测她的心思，那就有种不穿衣服被人任意欣赏的感觉。 “哦……那是自然，自古至今，人类的雇佣军里还不曾出现过精灵的身影，你也不会成为第一个吧。”说罢，佣兵团长含笑地点点头。 哼，之前对这位佣兵团长还有几分好感，现在都荡然无存了，希莉丝如此想到。 老贤者见气氛不对，和事佬的本性让他往前走了两步，他说：“哦，对了，希莉丝，你的装备都准备好了吗？还缺什么尽管说出来就好了，我们能准备的一定给你办到。” “不用那么麻烦，一切准备好了，也没别的，一把匕首而已。” “只要一把匕首？希莉丝，你未免太轻敌了吧！”老贤者有些着急。 “不是轻敌，是你们人类没什么好装备。刚才武器师傅给我推荐了很多种兵器，但那些铁制的武器都太笨重了，用着也不灵活，只有这个拿着还顺手些。”说着希莉丝自腰间拔出一把匕首，递给了佣兵团长。 这是把再普通不过的匕首，朴实无华，没有过多的装饰，但刀刃极为锋利，寒光闪闪。 “是一把不错的匕首，出自埃林德师傅之手。”佣兵团长熟练地检查着匕首，“只要一把匕首就够了吗？” “我的弓还在，再给我二十支羽箭就可以了，其他的东西对我来说都不需要。我很快就会回来。”希莉丝说，“那我回去取弓了，林德就交给你们了……” “不必回去了，我已经派人去了。”佣兵团长说道， 希莉丝没有赶到惊讶，这似乎符合这位团长的处事风格，全面而仔细，面面俱到。 希莉丝正想到这里，该来的就已经来了。 “团长！精灵大姐的弓箭我已经拿过来了，还给她擦干净了。”一个响亮的童声自不远处传来。 “咦？”希莉丝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十分瘦小的男孩儿正抱着自己的精灵短弓朝这边跑来，原本箭袋里所剩无几的羽箭现在也已经被填满了。 “谢谢你，希尔。”佣兵团长摸了摸男孩儿那一头亚麻色的乱发，对他赞许地笑着。 “团长，我都认真给大姐调试过了，那些箭我也是一支支给她仔细选的。”男孩子拍拍胸脯说。 “感谢你，小家伙！”希莉丝也想去摸摸孩子那如鸟窝般蓬松的头发。 “不要碰我的头，被女人摸会倒大霉的！”男孩一边躲开希莉丝的手，一边把箭袋递给了她。 希莉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接过自己的弓箭，又重新检查了一番。 短弓果然被擦拭得焕然一新，弓弦也被重新上紧，三十支羽箭也都是精挑细选的。 男孩子依旧在他们中间，喋喋不休，自吹自擂着。 但希莉丝并不关心男孩儿夸张的俏皮话，她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她举目四望。 “林德……林德呢……” 卡拉特团长和洛林格斯对望了一眼，一起看向了眼前的小男孩儿。 “我希尔办事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小男孩儿骄傲地拍着胸脯说，“那个大哥哥就在……” 他话没说完，希莉丝已经抛下众人，向不远处一个刚刚搭建好的帐篷跑去。 “那孩子真招女孩子喜欢。”老贤者望着精灵少女的背影轻叹一声。 “你说谁？是说我吗？”希尔接话道。 但没有人搭理这个自我感觉良好的男孩儿。 “他的父亲也一样，因为太有女人缘了，老招别人记恨。记得有一次，为了一个酒店的女侍，他把一个狠角色的胳膊给硬生生地拽了下来。”卡拉特团长的思绪不知不觉间就回到了过去，那时候红底黑鸦战旗还在迎风飘展，如同此刻的蓝底白日雄鹿战旗一般。 “你认识他的父亲？”老贤者眼中有异光闪耀。 “哦，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他很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他呢……”佣兵团长喃喃道，或许说了什么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亚鲁纳城，废墟中捡到的孩子，他是否真如传言一样是恶魔的孩子，不幸的化身呢？佣兵团长沉吟道，他不知道，但无论如何，他都是卢安老兄的儿子。 希莉丝急切地掀开帐门走了进去，这里比之前难民的简易帐篷宽敞了许多。 林德此刻正躺在一张行军床上，身下是松软的羽毛垫子，一床麻黄色的薄被盖在身上。 随军牧师刚刚为他换过绷带，在伤口上涂抹了秘制的创伤药膏。并喂了他一些阵痛汤药和降温药剂。 希莉丝简单询问了随军牧师一些关于林德伤势情况的问题，在得知他的病体并无大碍之后，才彻底放了心。 送走牧师后，希莉丝静静地在少年身边呆坐了片刻。 自从遇到林德之后，她老是在发呆，老是有意无意地会想着他，她并不明白这个少年对她有什么样的魔力。是单纯的关心，还是被他命运的不济所吸引，产生出一种要保护弱小的责任。 这些似乎都说不过去？无论是人类还是精灵族，感情这种东西同样是最让人捉摸不透的。 “林德，我要走了，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能好起来，起码别一直睡着，能起来跟我说会儿话。” 希莉丝抚平了林德的几缕乱发，在他额头轻轻一吻，转身离开营帐而去。 …… 阴郁森林的深处，茂密的枝叶阻挡了阳光的普照，把阴暗留给了大地。只见潮湿泥泞的地面上长满了苔藓和地钱，数不尽的老树相互间盘根错节，犹如无数毒蛇纠缠在了一起，让人心生畏惧。这里没有鸟鸣也没有兽叫，只有万年不散的雾气以及死亡一般的沉寂。 “咔啦……咔啦……” 一阵清脆的金属摩擦声正由远及近，这原本微弱的声音在如此安静的环境中似乎一下子被放大了无数倍。 ”救我……救我……谁还在……行行好……救救我……” 一个身着残盔烂甲的男人摇摇晃晃地在这昏暗的环境中漫无目的的走着，他的体力似乎早已透支，随时都会倒下。 他满是凹痕的胸甲不停起伏着，胸前跃起雄鹿的纹章早已模糊不清，如果不是手中长枪的支撑，他此刻早已站不起来了。 生的希望似乎已尽破灭，原本五十多人的骑兵团队，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就连胯下的爱驹也被拖入了未知的黑暗之中，他想要活着走出去，把这里恐怖的遭遇向团长陈述。 但这片森林似乎真的是走不出去，无论怎么前进，他发现自己只是在原地打转。 “诸神在上，行行好，请救救我……我可是个敬神的人呀……”男人已经绝望了，他扑通跪倒了下来，他的眼泪哗哗直流，那干裂的嘴唇不断蠕动着，任凭裂口的疼痛一次次加深。 奇迹会出现吗？他深陷的眼窝突然绽放出光芒。眼前深邃的黑暗中也许有希望出现吧！ “嘻嘻……嘻嘻……嘻嘻……” 一阵悦耳轻灵的声音自森林深处传来，黑暗中出现了无数的亮光，如夜晚的萤火虫一般，星星点点。 “神！这是神迹吗？” 男子如着了魔一般，将自己的长枪扔到一边，蹒跚地爬起来，向着光明走去，他的眼神中充满着不尽的求生欲望。 但，男人的脚步突然就停了下来。 他那满是血丝的眼睛里希望的光彩在慢慢暗淡，随即变成了恐惧！ “魔鬼！不要过来！魔鬼……” 第十七章 小女孩儿 森林就是家园，这是千百年来流传于精灵族之中的箴言。 但希莉丝对此却从不以为然，森林并非对每一个人都是友善的，而人们也并非都把森林当成值得信赖的伙伴。 阴郁森林，它就像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魔鬼，等待着一切自投罗网的猎物的到来。 希莉丝从一棵巨树上轻盈地跳下，她抹了抹额头上的细汗，皱着眉抬头望了望天。 精灵不喜欢黑暗。 虽然正值当午，但参天巨树茂密的枝叶已经遮蔽了所有光亮，树下昏暗得如同日落。在这种环境里永远都分辨不出白昼的差异。 线索到这里就中断了。 希莉丝蹲下身子，查看着地面的情况，不时捏起一把泥土，在鼻尖上嗅一嗅，很可惜除了泥土的潮气和落叶腐烂的味道外，再没有其他的发现。 “真是该死，去哪儿了？人都会去哪儿呢？”希莉丝秀眉紧缩，一边起身一边喃喃自语道。 此刻一种无形的压力似乎灌顶而来，让她不禁焦虑起来。 她努力平复着心情，仔细思索着，尽量不放过之前发现的每一个细节，再把这些零碎的细节连结成一个整体。 线索的终点就在这棵巨树下面，这是没有疑问的。 但在希莉丝看来，眼前的景象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这种高大壮硕的巨树在这片森林里少说也有上万棵，他们相互交织盘根错节，构成一个个连接体，任那些旁生的枝蔓藤条任意扩张；松软的地面上堆满了蓬松的落叶；而那些常年见不到日光的潮湿烂泥和水洼旁则都是灰绿色的苔藓和地衣。 好一片幽深静谧的森林，它很从容地抹去了之前发生在这里的记忆。 士兵呢？他们会去哪里？有谁打扫战场只把人带走，而徒留一地的铠甲武器，甚至是辎重财物。这上千人到底是怎样的由头消失在了，让人越发想不清楚。 “古怪就在这里，但具体在哪里呢？” 希莉丝想起了之前在这片森林中遇到的结界。那是古代精灵族所设，这与士兵消失会不会也有某些关联。另外她还想起了在这里遇到过的魔物们，但这些魔物都是贪财好利的，他们不会那么轻易的放弃财物和被遗弃的铠甲兵器。还有各种各样的设想，这让希莉丝有些头疼。 “静观其变！” 希莉丝脚尖一点，轻盈的身姿越上半空，她又回到了之前呆过的那棵巨树。 她决定在这里呆上一晚，也许士兵失踪的答案会迎刃而解。 只是这守候的过程极为枯燥，起先希莉丝还能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一举一动。但百无聊赖之后，她的神经也就慢慢松弛了下来，她把腿悬在半空中，无聊地晃动着。渐渐地，她靠着树干睡着了。 睡梦中她来到了一个精灵族居民居住的村庄，这里位于某个不知名森林的极深处，平和而安详。 居民们热情而友善，争相招待她，各种美食摆满了桌子，还有各种美酒。 临近离别时，这些人开始纷纷挽留。 “留在这里吧！别走了，这里是天堂。没有战争，没有憎恨，没有贫穷，没有饥饿，请留在这里，不要走了。” 希莉丝梦到有个清脆悦耳的女声在不停地对她说着同样的话，但希莉丝却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在梦里她一直都背着光…… “留下来吧！别走了！这是我们精灵族的乐园，求你了……”希莉丝听到这句话反复在她耳边重现，就像有人在为她施了咒语一般。 “留下来，留下来……”希莉丝像中邪了一般，机械地重复着。 她感到自己轻飘飘的，她的灵魂已经离开了她的躯体，如风中的羽毛一直向上飞升而去，一直飞向眼前的一片白岸，那里的白光刺得她睁不开眼，一双闪着白光的手在迎接着她的到来。 林德！突然床榻上一直睡得不安稳的男孩儿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希莉丝……希莉丝……他在轻呼自己的名字。 不对！我要去哪？希莉丝猛然间感到事情的蹊跷，眼前的都是假象，我为什么要留在这奇怪梦境里呢？她想要挣脱迎接自己的那双手，但一股无形的力量一直在把她往上推。 我不要！希莉丝急中生智咬碎了自己的舌尖。 一股难忍的疼痛刺激到了她的全身，那股上推的力量消失了，那双闪着光芒的手消失了，白岸一下子变得暗淡，她从高处坠了下去，然后堕入无尽的黑暗。 ……… “痛……痛……痛……”希莉丝揉着脑袋，疼得直咧嘴，幸好之前的都是梦。 此刻她正坐在树底下，一边的身子已经有些淤青。应当是睡梦中从树上摔了下来伤到的。 幸好精灵族的体重轻，不然真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就在这时，希莉丝放松的神经又突然紧张了起来。 “沙沙沙………沙沙沙……沙沙……” 那是什么声音！希莉丝将睡神全部赶走，原本疼痛的半边身体此刻也无暇在意，她竖起耳朵凝神静听着。 那声音并没有消失，而变得越来越急促。 “沙沙……沙沙……沙沙……” 希莉丝已经辨别清了方向，那声音正是在自己正南方向的密林里传出来的。 希莉丝抬头看了一眼，因为茂密的枝叶遮蔽了太阳，她根本分不清此刻是白天还是晚上。 同样，精灵族的视力再好，也无法穿透眼前的黑暗。 那里有什么？疑问萦绕在少女的心头，她顾不上多想，自身后取下弓箭，拉弓上弦，警惕地注视着眼前。 “沙沙……沙沙……” 声音越来越近，希莉丝都能觉察到自己的手心一直在冒汗，她的心跳也极速地加快。 “吼……吼……” “嘣……嘣……” 那又是什么！希莉丝觉察到“沙沙”声的后面紧随而来的声音更加恐怖，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怒吼，还有大地的震动。 突然间，“沙沙”声停止了，一个东西从树丛里窜了出来。 希莉丝赶忙将箭指向活动的目标，但就在一瞬，她拉满的弓松懈了下来。 “一个孩子？”希莉丝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脱口说道。 只见眼前的孩子身着一件宽大的白袍，只够希莉丝大腿那么高，四肢短小，但跑起来的速度却很快，如同脚下生风一般，虽然没有长大，但那双有些圆润的尖耳朵已经说明了自己的族群。 “快过来！到姐姐这边来！”希莉丝招呼道。 凑到近处，希莉丝才真正看清孩子的样貌。是个女孩儿，长相很清秀，看样子是被吓坏了，一双会说话的绿眼睛下面泪痕已经挂了两行，鼻涕也一直留到嘴边。 女孩儿并没有躲到希莉丝身后，而是轻快地爬上了巨树，躲在了茂密枝干的后面，露着半边脸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呼……”希莉丝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真是个机灵鬼。” 在这里能遇到同胞，希莉丝真的感到非常亲切，但心中也不免起了疑，精灵族应该远离人类的国度才对呀？ 但眼前的危险正在慢慢接近，那愤怒的吼声、大地的震颤声已经离这里越来越近了。 危险，迫在眉睫…… 第十八章 障眼法 那恐怖的响声越来越近，大地也随之动摇。 希莉丝手中的短弓早已重新拉满，她闭上一只眼，箭尾已经拉到耳畔，只要右手食指一松，羽箭便随时都能击发出去。 “出来……快出来……你这大块头的怪物。”希莉丝嘴里不住地嘟囔着，以此缓解内心的紧张。 就在这时，眼前黑暗的密林里传来一阵爆裂般的巨响，紧接着巨大的冲击力迎面而来，碎木横飞。 一个巨大的人形怪物出现在希莉丝面前。只见这怪物长着与身体不相符的小脑袋，凶恶的三角眼冒着红光，向内凹陷的鼻子不断抽动着，长满黄色獠牙的血盆大口发出挑衅般的怪叫。 他的一只三角耳部分缺失了，庞大的身躯也伤痕累累。 “食人魔！怎么会在这儿？” 眼前这凶狠残暴的魔物希莉丝再熟悉不过了，之前也曾与他们交手过，只不过面前的这个身体似乎更庞大了些。 希莉丝顾不上多想，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嗖……”一支箭已经击发，正中食人魔的面门。 只听食人魔怒吼一声，发出一阵惨叫，跌跌撞撞地向后退了两步，伴着巨大的震颤，摔倒在了地上，紧接着是一阵小声呻吟，很快就又没了声音。 希莉丝舒了口气，她收起短弓，抬头往上看去。 “下来吧！小小姐，已经没事了，这种大块头就是喜欢唬人，其实又笨又蠢，空有一身的蛮力。” 但是小女孩儿并没有出来，她依旧躲在林木枝叶中，探着小脑袋不住地向四周张望。 “怎么了？已经没事了？”希莉丝不解地问。 小女孩儿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并指了指食人魔倒下的地方。 “怎么了……”希莉丝似乎没反应过来。 但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一种不好的预感突然涌上心头！只听耳边风声呼啸，一股疯狂的劲力撩动了她的发梢，希莉丝急忙侧身躲闪。 她看到一个蓝色的东西如旋风般打着转擦着她的鼻尖滑了过去，几根金发也随即被削掉。 好险！希莉丝暗自庆幸，咫尺之间自己的命就没了。 紧接着是一阵爆裂般的巨响，又听“咔啦”一声，希莉丝身后的一棵百年老树应声倒地。 希莉丝猛然回头看去心里倒吸一口气，只见一把打磨光滑的石斧正插在老树的断端，飞溅的木屑散了一地。 “叫你不要轻敌！差点没命了吧！还好我提醒你！”老树上的小女孩儿做了个无奈的表情，细声细气地说。 “原来你会说话……”希莉丝望向小女孩儿说。 “不会说话就是哑巴了！”小女孩儿抱着胳膊，故作高傲地说，“不要看我，看前面！” 希莉丝转过脸来才发现，之前栽倒在地的食人魔此时已经重新爬了起来。 它喘着粗气，满是绿血的狰狞面容上带着仇恨的目光，面门上的羽箭早已让他拔了下来，掰成两截扔到了地上。 “怎么会……”希莉丝感到不可思议。 “叫你不要放松了。”小女孩儿已经从密叶中出来，跨坐在树干上，小脚来回地晃着，“小心哦，它要过来打你哦。” 只见食人魔仰头长啸，那恐怖的叫声久久在森林中回荡。而它两只粗壮的胳膊正使劲地拍打着胸脯，粗壮的下肢弯曲下来，做出了要冲锋的姿势。 “小心咯，小姐姐！”小女孩儿叫道。 大地再次震动，食人魔疯了一般地向希莉丝冲了过来。 “不信射不死你！” 希莉丝灵巧连贯地从身后再次取出弓箭，一箭接着一箭地射着。 这些羽箭大部分命中目标，两箭射在了面门上，庞大的身躯被射成了筛子，两只胳膊和左腿也各挨了两箭。 但这只巨大食人魔并没有因为中箭而退缩、倒下，反而更加愤怒疯狂。它发出声嘶力竭的狂吼，接连将身上的羽箭一支支拔了下来，不顾一切地冲向了希莉丝，似乎要搏命一般。 精灵少女被巨大食人魔疯狂的举动给震慑住了，她直觉的脑子有些懵。 “喂！姐姐，别傻站着了，你的箭都射完了！” 希莉丝猛然回过神来，她回手去掏箭袋，果然什么也没摸到。 就在这时，食人魔已经冲到了希莉丝身前。一只石磨般的巨手带着风向她猛砸了过来。 希莉丝脚尖一点地，轻盈地跃起。而脚下原本站立的地方已经被砸出一个大坑，土石四溅。 “到底是个蠢笨的坏东西！叫你看看本小姐的手段！”希莉丝说罢，扔掉弓箭，从腰间掏出匕首。 轻盈地落到了食人魔尚未抬起的巨大胳膊上，她如履平地一般从胳膊来到肩头，又从肩头跳到脖子上，手中的匕首在魔物头山乱刺。 食人魔疼的哇哇乱叫，一股刺鼻的恶臭扑面而来，希莉丝呛得没背过气去，差点从魔物的身上摔落下去。 “姐姐！加油哦！”巨树上的小女孩儿紧张地对着希莉丝喊道。 希莉丝没有理会小女孩儿，她忍受呛鼻的恶臭，用力掐着食人魔粗短地脖子：“你太难闻了！大块头！该洗洗澡了！” “你给我滚下来，小跳蚤！你那该死的精灵气味我也不喜欢！”巨大食人魔此刻已经愤怒到极点了，它大声怒吼着，两只巨手在后背和脖子上来回地抓挠。但都没有碰到希莉丝分毫，而身上又多添了数道血淋淋的抓痕。 “我偏不下来！你能拿我怎么办。”希莉丝咬牙坚持，此刻的她如同坐在暴雨中的扁舟里一般。 “你这跳来跳去的小混蛋，我要杀了你，把你的肉煮着吃！炸着吃！煎着吃！把你的骨头穿成串，挂在我老妈的脖子上！” “恐怕你没有这种福分了，你将吃不到下顿饭也见不到你的老妈了。”希莉丝冷冷地说。 她挥动手中的匕首，寒光闪过，绿血横飞。 一声撕裂天空的惨叫在森林上空回荡。 食人魔的脖子被豁开一个大口，它捂着脖子艰难地喘着气，但恶心的绿血还是顺着伤口流了一地。 “我诅咒你……诅咒……” 食人魔巨大的身躯最终还是轰然倒地，倒在了自己的血泊里。 希莉丝顺势自食人魔身上跳了下来，长长地呼了口气，随便擦拭了脸上的汗水。 她的脑海里却反复回荡着食人魔的诅咒，被魔物诅咒，她活着的百余年里还是第一次。诸神会听一个邪恶的魔物的倾诉？应该不会。或许诸神此刻正在打盹儿，什么也没听到。 “下来吧！”希莉丝抬头望向巨树，但小女孩儿却不再上面了。 “不用喊了，我在这儿。” 小女孩儿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的面前，笔挺挺地站着，碧波般的大眼睛正好奇地望着她。 “这是谁家小孩儿到处算跑！不知道这森林里有多危险吗？”希莉丝指着小女孩儿的脑门教训道。 “别碰我脑袋！”小女孩儿挣扎道，“一个食人魔也要你收拾半天，你的本事太差了吧！你有多少岁？150还是200岁？” “打听女孩儿的芳龄是太不礼貌的！你这个小不点儿。”希莉丝丝毫不让。 但此行的使命希莉丝还没忘，这个精灵族小女孩儿或许就是她心中疑问的钥匙。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希莉丝突然换了一张脸，变得温柔可亲起来，“以后可不能乱跑，外面太危险了，有好多坏人……你的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家好吗？” 带我去你家，让我一探究竟！希莉丝如此想到。 “大人是不是都像你一样，变脸跟翻书一样快？父亲大人就不会……好了，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了……我叫茜露达，就住在……” 说到这里，小女孩儿开始支支吾吾起来，之前的自大形象也一扫而光，眼神开始游离躲闪。 这些细节怎么能逃得过希莉丝的眼睛。 “说呀，你住在哪里？告诉姐姐。”希莉丝把脸凑到小女孩儿跟前，笑容夸张地堆在脸上，她迫切地希望等到小女孩儿的回答。 “我住在……住在……住在……” 看着小女孩儿犹豫不决的样子，真的把希莉丝给急坏了，但她又不好发作。 突然她听到有轻微的脚步传来，紧接着是一个男子带着责备的轻唤：“茜露达，怎么又私自外出，快跟我回家！” “父亲大人……”小女孩儿双眼放光，一脸崇拜地望向了希莉丝身后。 希莉丝也回头看去。 她看到一个身着白袍满头银发的精灵族男人正不远不近地站在他们身后，他面容冷峻，正死死地盯着她们。 希莉丝被盯得有些发毛，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而小女孩儿则一下子扑到父亲怀里，撒起娇来。 “走吧！我们回家……”精灵族男子对女儿温柔的说，他的面容依旧冷漠，似乎并不在意希莉丝。 “父亲大人，这次出来是我不对。”茜露达努着嘴，“但不是这个姐姐的话，希露达现在可能真的回不到父亲身边了。” 茜露达的父亲瞟了一眼倒在一旁的食人魔，又扭头望向了希莉丝。 “你是从伊兰蒂尔来的吗？”精灵族男子冷冷地说。 “是的，您怎么知道！”希莉丝惊诧莫名地说。 “你踏进这座森林两次到底是为什么？”男子继续问。 “第一次是在此路过……这一次是受人之托，来寻找一些人类……朋友……”希莉丝小心地回答。 “人类？会是朋友？”男子冷冷地说。 “受朋友之托，找回那些没能回去的人类士兵。”希莉丝小心地更正，“对了！你知道他们都去了哪里？你肯定知道！” 男子没有再看希莉丝，也没有再跟她说话，而是转身牵着小女孩儿的手向森林深处走去。 希莉丝惊奇地发现，当男子从食人魔身体旁边经过时，尸体慢慢变得透明，最后整个都消失在了空气中。 这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希莉丝并没看到男子施加魔法或者召唤精灵，难道死在这座密林里的人都会凭空消失？ “姐姐！快跟我们来！” 小女孩儿清脆的招呼声把希莉丝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她抬头看去，原本挺立在眼前的参天巨树已经不见了踪迹，其他的景色也随即变成另外一种模样。 希莉丝感到不可思议，之前看到的一切都是障眼法吗？ 第十九章 伟大的精灵使 “姐姐，你是饿坏了吧！”茜露达眨巴着她那双碧波般清澈无邪的大眼睛说，“你的吃相可真难看！” 希莉丝差点没被小女孩儿后面的话给噎死，她赶忙喝了一口蜜酒，虽然嘴里面残留着花蜜的甜味，但一股火辣辣的感觉从头窜到脚，她干咳了几声，眼泪都要流出来。 “你真是个坏孩子！怎么能如此评价一位美貌与智慧并存的青春少女呢？”希莉丝不满地说。 “青春？如果你是人类的话，你这年纪早就是一个老太婆了吧！”茜露达一脸认真地说。 “太过分了吧！茜露达！”希莉丝不满地叫道。 “还是个能吃的老太婆……” 希莉丝看了看餐桌上杯盘狼藉的样子，她的脸涨得通红。 “回到正题。”茜露达语气一转，但仍摆出一副超越年龄的神情。 “什么意思？”希莉丝望着眼前的同族小女孩儿，竟然有些茫然。 “酒足饭饱了，我欠你的情分也算是补上了，至少你肚子现在是不会叫了。”茜露达鄙夷地指了指希莉丝略略凸起的肚子。 “这就是你说的正题？哦，你的意思是要下逐客令了，要赶我走喽。”希莉丝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正合我意。” “喂！你这就要走了吗？你真的想走？”茜露达把脸凑到希莉丝跟前。 “不走留在这里干嘛？被你那个冷若冰霜的父亲和满嘴毒舌的你嫌弃？那我还有什么尊严可言。”希莉丝摆摆手说道，“另外，我来这里可不是闲逛，我还有正事要做，做完后我还要尽快回去，林德那家伙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林德，希望诸神保佑你，让你的身体早些好起来，希望那些悲伤与痛苦也远远地离开你。希莉丝心里暗自祝福道。 “林德？那是谁？你的父亲大人吗？”茜露达一脸天真的问。 希莉丝差点被气得背过气。她轻叹一声，这个精灵女孩儿的世界还真的是一般人看不懂，她的世界里难道就只有她的父亲大人吗？ “你岁数还小，就不要乱打听大人的事了！”希莉丝脸涨得通红，大声说道。 “我才不小哩，正事还没说哩！”茜露达嘟着嘴说，“父亲大人正在会客厅等你，他让你吃完饭就去见他，我看你已经吃得够多了。” “我吃得一点都不多，我只是把前面两顿没吃的饭给补回来。”希莉丝脸红的像夕阳下的落日。 “随便你怎么说吧！”茜露达满不在乎地说，“只是你现在可以去见父亲大人了吗？” “你的父亲？那个冷冰冰的人。”说话间，那一身洁白长袍和冷面孔又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他有那么冷吗？他摸上去可是暖呼呼的。”茜露达眨巴着眼睛说。 希莉丝有些不知道再怎么跟眼前的小女孩儿交流了。 “好吧！你带我去吧！”希莉丝无奈地说。 “姐姐，我父亲可不是一般人都愿意见得哦，他可是与四大上位元素精灵都递交过契约的伟大的精灵使贝伦格尔。” “贝伦格尔！” 希莉丝似乎听过这个名字，但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那时候她还尚是孩提，身边的老嬷嬷不只一次的絮絮叨叨地给她讲贝伦格尔作为伟大的精灵使在根达亚大陆冒险的故事。也许是因为时间太久远，以至于长寿的精灵族都无法确定贝伦格尔是否真实存在。只是故事最后的结局有些哀婉，贝伦格尔爱上了魔女卡娅，但最后为了阻止魔女卡娅将“天谴”散播于根达亚大陆，贝伦格尔将其与自己连同崩溃中的古老精灵国度奥林嘉德一起封印于某个未知空间里。 故事总归是故事，千百年来不断被人添油加醋。 如果眼前的这个冷漠的精灵族男子就是传说中伟大的精灵使贝伦格尔，这是多么令人激动的一件事。 希莉丝想着，若干年后她完成了对整个已知世界的游历，回到了精灵最后的国度伊兰蒂尔，茶余饭后，这是多么好的谈资，会引来多少兄弟姐妹羡慕的目光。 “希莉丝姐姐，想什么呢，快跟我去见父亲大人吧！”茜露达拉了拉希莉丝的衣衫。 贝伦格尔的会客厅在餐厅的上面。茜露达带着希莉丝首先出了餐厅，经过一个半开放式的小花厅，然后走上了一条藤蔓组成的旋转楼梯，而楼梯的尽头是一扇白色的橡木门。 “你推门进去就行了，父亲大人在里面等着呢。”茜露达推了推希莉丝。 “你不进去吗？”与传说中伟大的精灵使见面，希莉丝未免有些紧张。 “你是父亲大人的客人，我就不便进去了。”茜露达调皮地吐吐舌头，她又小声地补充道，“你是父亲大人这三千年来会见的第二个客人。” 三千年来第二个客人！希莉丝心中不免惊诧万分。 “第一个是谁？”她好奇地问。 “是个人类，只不过早就死了。”茜露达说。 “你到底多大年龄。”希莉丝惊讶地望着茜露达。 “真是的，你不知道问少女的年龄是很不礼貌的一件事吗？快进去吧！” 希莉丝还想再问些什么，但她感到自己的身体被人被动地往前推着，她这才注意到几个风之精灵希尔芙正嬉笑着环绕在她的身边。 更准确的说，希莉丝是被风之元素精灵们抬进了贝伦格尔的会客厅。 随着一声沉闷的关门声，希莉丝重新回到了地面，而身后的门外传来了茜露达一蹦一跳的下楼声。 “伊兰蒂尔来的朋友，请坐。” 希莉丝顺着声音望去，茜露达的父亲贝伦格尔正站在窗前，他示意希莉丝坐到方桌旁的一把藤条椅上。 希莉丝行了屈膝礼后，乖乖地坐了过去。 “需要喝些什么，我这里有些艾汀茶，还有些苦菊茶，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艾汀茶就可以，我还没到喜欢苦菊茶的年龄。”希莉丝很随意地回答，她似乎不再觉得眼前的男子冷若冰霜，反倒自然起来。 贝伦格尔坐到了希莉丝对面的另外一把藤条椅上并打了一个响指。 火之精灵沙拉曼德点亮了房间里所有的油灯。 而几个微小的森之精灵优妮欧欢快地打着转自半空中突然出现，它们快节奏地扇动着翅膀来回忙碌着帮会客厅的主人浸泡着茶水，待香茗上桌的时候，它们也随之消失了。 贝伦格尔端起做工精细的柏木杯，小口地品尝着香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会客室静悄悄的，希莉丝又有些心虚起来，这种气氛让她感到尴尬。 “请问……” “你是要问我之前我没有回答你的那些问题吗？”贝伦格尔打断了希莉丝的问话，他终于开口。只是他语气中少了冰冷，变得平和。 “是的，贝伦格尔先生，那也是我来这里的原因，他们去了哪儿，我必须要把情况弄清楚，无论他们是生是死，我都要把他们的消息带回去，告诉他们的长官。”希莉丝有些激动。 “人类自相残杀的事情，伊兰蒂尔的精灵族何故要插手呢？”贝伦格尔眼神中带着漠然。 “我的朋友在......”希莉丝想要说林德，但她似乎又不知该怎么继续说下去，任何关于人类的理由在这位伟大精灵使面前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嗯，你是为了你的朋友。”贝伦格尔平静的说，“来到这里你是自愿的吗？” “我是......”希莉丝眼眸闪动着，她不知道这到底该归结于哪一类，但她觉察到了，眼前的精灵使一直在盯着她。 “那我告诉你，他们中有些人死了，有些人还活着，但他们坏了森林的规矩，把杀戮跟血腥带到了这里，神明在上，他们不可能再从这里走出去。” 第二十章 破碎的结界 “是你不想放他们走了？”希莉丝有些激动，她一掌拍在桌子上，木杯里的茶水随之荡漾。 面对精灵族女孩儿的坏脾气，贝伦格尔并没有生气，他的态度依旧平淡。 “他们本不是我带入结界里来的，最终能否出去跟我没有关系。另外，我希望你尽快离开这片森林，再也不要回来了。”贝伦格尔说。 “为什么？”希莉丝怒目圆睁，“这座森林里有太多古怪，这里面到底有什么？我必须知道。” 贝伦格尔闭目不语，他安静得就像一尊石雕一般。 “告诉我，告诉我那些关于你的传说是不是真的，我是从小就听着关于你的故事长大！故事里的你可不是这样冷漠无情的！还有，阴郁森林只是根达亚大陆里面一座毫不起眼的一小森林，并且它靠近人类的聚居地，为什么这里有这么多古怪？古代的精灵族在这里设置结界到底是为了什么？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除了茜露达或者你的树屋，这里就没有别人了吗？精灵族失落的王国呢？魔女卡娅呢？你都给我说清楚！那些死去的人或者活着的人，无论是好人还是坏人，我都要把他们带出去！”希莉丝说到最后，她激动得近乎咆哮。 贝伦格尔这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他那淡绿色的眼睛里依旧是那样的平静与安详。 “你的问题太多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吧！结界存在原本是有它的意义的，但这些年来，外面总有人在试图打破它，他们现在已经接近成功了。你看到了，现在结界的存在很不稳定，只差一根稻草。那些人的目的就要达到了。”贝伦格尔说。 “什么意思？那些人是谁？”希莉丝不解地问，她想到了之前的事，想到了老贤者用古老的法术“流星之怒”打破结界的事。 “我已经把自己封闭在这里几千年了，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一概不知。他们的目的不会是我，一个被自己种族抛弃的叛徒，一只丧家犬，没有人会在意。”贝伦格尔说。 “你不是叛徒，更不是丧家犬。”希莉丝说，“你是英雄，你拯救了根达亚大陆，虽然付出的代价也极为惨烈，嬷嬷们是这么告诉我的。” 贝伦格尔嘴角微微翘了一下，他笑得是那样惨然，他轻叹道：“时过境迁，当年被唾弃的我，居然会在故事中会是个英雄，这不能不说是一种讽刺。” “您与魔女卡娅的美丽爱情也在世间被人们广为传颂，每个姑娘都满心欢喜地愿意反复聆听关于你们的故事，她们都憧憬着在自己身边找到像你一样的如意郎君。吟游诗人们也乐意把你们的故事编成了诗歌，在根达亚的每个角落传唱。” “呵呵……再美丽的爱情到了最后也注定只会以悲剧的方式收场。人类的生命是何等的短暂，我居然无法自拔的爱上了一个人类，她虽然和我们一样有着悠长的生命和不老的容颜，但那都是魔法所致，她是个魔女，被光明唾弃的魔女。只是她的本性没那么坏，只是邪恶一直在蚕食着她的灵魂，这也许是命中注定的结果。”贝伦格尔轻叹道，“那些人一定都是冲她来的，千百年来还是不愿意放过她了吗？” 希莉丝沉默不语，在她眼里的伟大精灵使此刻正沉浸在痛苦的回忆之中。 这种时候，希莉丝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抚慰眼前的男子，一个长她几千甚至上万年的男子。他看上去那么年轻，但他却在这个一切都静止的空间里存活了数千年。 “贝伦格尔先生，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吗？只要能帮到你。”希莉丝说。 “谢谢你，我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地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根达亚的纷争不属于你，伊玟……” “伊玟……”希莉丝心里咯噔了一下，母后那庄重典雅的形象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对不起，贝伦格尔先生，您叫错名字了，我不叫伊玟，我叫希莉丝。” “哦，看来我已经够老了，总是把眼前人联想到过去认识的一些人。你跟她太像了，你体内所散发出的那种气息也太像了，伊兰蒂尔王国的气息，我的公主……” “你果然知道我的身份？”希莉丝说。 “猜也能猜得到，看到你第一眼我还以为是伊玟找到了这里。” “你认识我的母亲？”希莉丝惊呼道。 “那时她跟你年龄也差不多，也是个处在叛逆期的孩子。她那时总是央求我带她去冒险，但每次都被我用各种理由给甩脱。”贝伦格尔微微闭上眼睛，他的思绪都回到了过去，但他突然又睁开了眼睛，“伊玟的孩子！希莉丝！尽快离开这里，回到伊兰蒂尔，告诉你的父皇跟母后，根达亚大陆已经难回太平了，要他们做好最坏的准备，真正的邪恶很快就要再次降临，当天空再次变成血红之前，要做好应对的准备。” “我还是不懂，贝伦格尔先生，你能说明白些吗？” “伊玟的女儿，好好听着，这里支撑不了多长时间了，这个我不止一次的提醒你。”贝伦格尔认真地说，“有人想要让卡娅重现于世，要知道卡娅是混乱女神卡拉狄斯的转世，他们要唤醒她灵魂深处那可怕的东西，那就真的是世界末日了，黑暗一直觊觎着这里，卡娅的灵魂已经被邪恶的东西逐步腐蚀，她越发控制不住自己。” “那我更要留下来帮你。”希莉丝说。 贝伦格尔有些着急了，他的表情再也无法平和了。 “希莉丝，你是伊兰蒂尔的公主，并且是我向外界传达警示的信使，还是帮我照顾茜露达的那个人，最好这些已经是帮了我了。”贝伦格尔说道，“还有那些误入结界的人类，你能带走多少就带走多少。只是恐怕他们现在人数也不会太多了……黑暗侵蚀这里以来，森林里无端多了许多魔物，他们可是嗜血成性，仇恨人类。至于结界如何出去，精灵族的高级法门你是动用过的。” “怪不得我觉得出去没那么困难……”希莉丝嘀咕道。 “呵呵……”贝伦格尔干笑了两声，“那次我是有意放你们出去，可惜你并不知道，最后还惹了那么大的麻烦。” 既然结界是贝伦格尔设置的，那蕾丽安娜也许就有救了！希莉丝脑海中又出现了那惨痛的画面，蕾丽安娜被黑暗所吞噬。 “贝伦格尔先生，蕾丽安娜……我的朋友蕾丽安娜……她……她上次在结界里没能出来！求求你让我把她一并带出去吧！”希莉丝恳求道。 贝伦格尔的眼神突然变得像刀子一样凌厉，他直视着希莉丝。 这出乎精灵族女孩儿的意外，她小心地问：“贝伦格尔先生，她……她怎么了……有问题吗？” “她早已不在结界之中了，并且她也早已逃脱了黑暗的深渊。”贝伦格尔说，“是那股力量把她从黑暗中解救出来。” “那股力量？”希莉丝惊诧地问。 “嗯，就是试图破坏结界并且一步步侵噬卡娅灵魂的那股力量。”贝伦格尔说，“她是你们一行四个人中戾气最重的那个。而那个男孩子，他身上有股让人捉摸不透的力量……他是谁？” “你说的是林德，一个可怜的孩子，他心地倒不坏，就是命运太悲催了一些……”说到林德，希莉丝心里有些难受，但是又想到蕾丽安娜，这个漂亮的人类女孩儿让她的思绪越发复杂起来。 “希莉丝……” “哦……”精灵女孩儿轻声回应道。 “早些去休息吧！养足精神，明天一早我陪你去找寻那些失散的人类士兵，到时候我会指引你们离开这里回到阴郁森林。但是你必须要让他们保守这里的秘密，并且发誓再也不会踏足这里一步。” 要人类保守秘密，这谁能做到。他们中到底有多少人会信守承诺，贵族骑士如此，因为他们有所谓的誓言与荣誉感；但是要那些唯利是图的雇佣兵做到这些，那真的是等于登天。 希莉丝如此想着，也许精灵族的一些古老咒语会让他们忘却这里的经历，到时候只能看自己的了。 “还有我的女儿茜露达，她虽然也有几千多了，但在我身边她一直拒绝长大，她是我最放心不下的。”贝伦格尔望着窗外，他的眼神是那样的忧郁。 “贝伦格尔先生，你要做什么？”希莉丝不安地问。 “卡娅和我的故事总该有个结局，这个结局将来如何书写，就请你这个见证者来代劳了。”贝伦格尔惨然一笑，“只要我还活着，黑暗就别想把卡娅带走。” “卡娅……她在哪？贝伦格尔先生，请您告诉我卡娅在哪？”希莉丝问。 “她就在这里……她无处不在……”贝伦格尔转过视线望向了天花板。 “卡娅就在这里……”希莉丝重复道。 但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空旷诡异的叫声，那是女人的叫声，那声音如同撕裂天际般地让人毛骨悚然，让人汗毛竖起。 “贝伦格尔先生，这是什么声音，是她吗？是卡娅吗？”希莉丝急切地问道。 “希莉丝，呆在这里，哪也别去！你听到的不一定是真的，明天一早……” 希莉丝已经不在这里了，她的动作迅捷而灵巧，她早已从木窗跳了出去，冲进密林深处。只留下贝伦格尔还坐在原处。 “希莉丝，伊玟的女儿。跟她母亲年轻时真的太像了……”精灵使呢喃道。 第二十一章 雾中的魔物 希莉丝在密林中飞速地奔跑着，任茂密的枝叶随意地拍打着她的身体。她只觉得脸上跟右臂火辣辣地疼，那些似乎有意削尖的支杈不知何时在她的右臂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但那女人恐怖诡异的尖叫声此刻正萦绕在她耳边，紧张的心情让她根本无暇顾及身上的疼痛。 而就在这时，一群男人微弱的叫喊声也隐约传入到她的耳朵里，似乎还夹杂着一些其他杂乱的声响，但这些声音大部分都被女人的叫声所覆盖。 她再想仔细分辨，但似乎也过去困难，那女人的尖叫声太过刺耳了。 “该死，我得快一点！”希莉丝骂道。 当她正要加快步伐时，女人的尖叫声却戛然而止，留下的只有男人那凄惨的喊叫跟哀嚎。 希莉丝看到前方的密林中浓雾升腾，将林木包裹于其中，想到之前那诡异的叫声，不免让人心里发毛。这就好像是一张布好陷阱的网，正等待着猎物的进入，而自己就是那个猎物。 正想到这里，希莉丝突然感觉到她的脚下踩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那东西表面光滑，却如岩石般坚硬。 她低头看去，才发现那是一面橡木做的椭圆形的盾牌，盾牌的表面覆盖着一层铁皮，而红色做底的铁皮上纹绘着一只展翅的黑鸦图案。 这是嗜血骑士团的盾牌，或许说这是他们模仿当年血乌团而制造的盾牌。 希莉丝发现这里并不只有她脚下的这一面盾牌。她抬眼向四周望去，这简直是一座浓雾弥漫的古战场遗址。 她看到了卷刃的战刀正垂直地插在地上，看到了纹绘着蓝底白日雄鹿纹章的橡木圆盾斜靠在一段树桩上，周围的树干上还插着两支尾羽疏松的残箭，而一面红底黑鸦的战旗已经破烂不堪，正无精打采地挂在枝叶间。 除此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的胸甲，护臂、头盔，乃至水壶，行李袋、吃饭的锅灶。越往前走，这些东西越多，在浓雾覆盖的深处，不知道还会有多少。 他们果然在这里，希莉丝告诉自己，但越是接近于真相，身边越是危险。 腰间的匕首还在，这是她最后的武器。而未知的前方到底会有什么东西在等待，她并不知道。她需要一件趁手的武器来防身，乃至进行最后一击，去结束此间的邪恶。 她随手抓起一个箭袋，箭袋上绘有一只黑色乌鸦标志，这是嗜血骑士团的东西。但这些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它里面装有一把复合弓，还有十几支羽箭。 真相就在眼前，希莉丝沿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继续前进。 浓雾渐渐稀薄了下来，希莉丝隐约看到了许多光点在半空中游荡，如同漫天飞舞的萤火虫一般。 而几个隐约可见的人形正被这些光点所包围，那些夹杂着愤怒绝望的喊声也正是来自于他们。 就当希莉丝准备过去一探究竟的时候，突然有东西自薄雾中向她猛砸过来，那个东西发着淡蓝色的火焰，如同急坠大地的流星一般。 希莉丝赶忙跳起躲闪，那蓝色火球正好砸到了起先她站立的地方。 那是什么！希莉丝只觉得自己浑身汗毛倒竖。那是一颗人头！一颗燃烧着蓝色火焰的恐怖人头。那颗头颅的主人表情定格在了死亡的那一瞬，他惊恐地睁大着眼睛和嘴巴，脸上的肌肉都已经扭曲变形，转瞬间，肌肤燃烧殆尽变成了骷髅，骷髅又随风化为粉尘，空留一顶头盔，留在了原地。 希莉丝扭头再向迷雾中望去，那里依旧传来男人绝望的惨叫以及抗争的怒吼。 而女人那尖利恐怖的叫声也同时从迷雾中传了出来，那种凄惨让人绝望不已。 “风之精灵希尔夫，请你扫清阻碍吾之视觉之迷雾。”希莉丝轻声咒念。 几十个闪着淡蓝色微光的风之精灵一起出现，互相追逐嬉笑着冲向了四周的迷雾。 大风渐起，夜雾随之消散，银盘般的圆月再次冲出云层，将银光洒照大地。 眼前的情形也已渐渐明朗。 上百个手持各类武器的黑影站在林间一处凹地的烂泥里，借着迷雾消散之际，他们互为犄角，坚守在一起。 而那些萤火虫般的光点在希莉丝眼中也渐渐清晰。 那是什么！希莉丝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东西，他们是拇指大小的发光小人，赤身裸体，头上长着触角，而背上长着透明的翅膀，就像人与某种昆虫的混合体一样。 再看那些小人的长相，都是初生婴儿的模样，但它们嘴里却是钢齿般的獠牙，它们的嗓音及其惊人，那地狱般凄厉的叫声就是它们发出的。 就在这时，希莉丝看到这些光点小人发出那女人般尖利难听的叫声一起冲向了一个手持大斧的壮汉模样的黑影。 人群中发出了惧怕的哀嚎，人们纷纷像逃避瘟疫般地给壮汉让出一块空地。 只见那壮汉徒劳地挥舞了几下手中的武器，便像失去了骨架一般跪倒在了地上。大斧扔在身边，他拼命地掐着自己的脖子，仰天发出绝望地干嚎。紧接着蓝色的火焰由内而外地吞噬了他的全身。没过多久，他就被烧成一抹灰烬。 周围的士兵恐惧地相互倚靠着，都不愿离死人呆过的地方太近。 希莉丝也被眼前的恐怖景象惊呆了，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久久地回不过神来。 “呀……有新的猎物来了……看样子比那些臭哄哄的家伙好看……” “那是我的……那是我的……” “我也要……” 光点小人彼此间发出婴儿般的声音。 他们不再向人群进攻，反而调转方向一起冲着希莉丝的方向。 “嘻嘻……嘻嘻……” 那些光点小人发出了诡异的怪笑，他们渐渐地向希莉丝靠拢过来。 “长耳朵的小妹！快跑啊！”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希莉丝这才猛然回过神来。 但那些密密麻麻的光点小人马上就近在咫尺了，他们悬在半空，依旧诡异地笑着。希莉丝一时也着了慌。 情急之下，她居然一时也想不起该用什么样的咒语来应对眼前的危局。 “风之精灵希尔夫，借助你的力量，为我……”希莉丝着急地默念着召唤咒语。 风之精灵星星点点地在希莉丝身边聚集着，但眼看还是来不及了，冲在最前面的光点小人马上就要碰触到希莉丝那金色的发梢。 希莉丝暗自叫苦，眼下真是躲无可躲，四面八方全是它们，到底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一座紫光流转的穹庐状水晶防护墙突然出现，将希莉丝护在中央。而那几个近在眼前的光点小人则被防护墙发出的一股闪电击中，立马化为粉尘。 防护网外的小人看到这一幕，它们留在空中盘旋着，一起发出难听的哭叫声，这声音诡异异常，让人越发地烦躁不安。 但希莉丝此刻却镇定下来了 这是谁？是谁救了我，是贝伦格尔先生吗？精灵族女孩儿如此想着，同时她也做好了回击的准备。 “水之精灵温蒂妮，借助汝之力量，扑灭这无名之恶火。”希莉丝嘴里默念着。 森林里的水汽开始凝集，自然界之力要予以光点小人迎头一击。 但就在这时，防护网突然电光闪耀，发出“呲啦……呲啦……”的声音。 一阵阵闪电从防护网射向了四面八方，那些光点小人被电流击穿，一个个失去了之前的光芒，纷纷掉落在了地上，它们也都化为了焦炭。而防护网也就此凭空消失。 那些活下来的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欢呼，他们高喊着赞颂希莉丝的口号。 “都结束了吗……似乎我什么都没干……”希莉丝神情有些恍惚，望着那些依旧冒烟的小人她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嘿，精灵姑娘，真有你的，你是怎么做到的。”一个蓄着大胡子的光头大汉来到了希莉丝跟前，他顺脚踩扁了几个小人，脚底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嘿，老大！你不知道精灵族都是天生的魔法师吗？”不远处有人冲他喊道。 “不是我……”希莉丝若有所思地说，他看到来者胸前的黑色血乌纹章，这让她对来者少了一些好感。 “无论怎样，你救了我们。”光头大汉爽朗地说道。 “是吗？我竟然救了你们。”希莉丝淡淡地说，但她眼前却是这群匪徒烧杀抢掠的画面。 “我们嗜血骑士团欠你一份人情，以后有困难就来找我们，我们这些活下来的弟兄会报答你的。” 报答我？让恶鬼带你们下地狱去吧！希莉丝如此想着。 就在这时，大地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那种颠簸如同行驶在暴风骤雨的海面。希莉丝尚能站稳，但那些活下来的士兵却早已东倒西歪。 松软的地面突然隆起一个巨大的土丘，当人们正在为此吃惊的时候，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如同地狱的呼唤自土丘内传出。 转瞬间，一个巨大的怪物破土而出，溅起的土石击中了两名士兵，导致他们顿时倒地毙命。 希莉丝定眼望去，眼前的魔物身躯硕大无比，犹如一只巨大的黄绿色多足类的蠕虫，只是着蠕虫的身躯披着厚厚的甲壳，而这怪物的上半身是一个漂亮的赤裸的女人，更诡异的是她的前臂居然是两个犹如巨大镰刀一般的前臂。 “这就是卡娅吗？怎么跟传说中的不一样。”希莉丝喃喃自语道，但她在眼前魔物身上没有感受到一点人的气息。 就在这时，魔物发出了撕裂般的怒吼：“你们杀了我的孩子们！你们要为此偿命！” 说着，它挥了一下镰刀般的前臂，距离它最近的两个士兵顿时就血肉横飞，被切成了两段。 恐怖的气氛再次笼罩在士兵们之间，但毕竟是职业军人出身的他们并没有乱作一团。 “列队！布阵……快布阵……” “干掉它！要不我们谁也别想活！！” “快点油料！放箭！快放箭！” 嘈杂声中，身着不同颜色铠甲的士兵们开始协同作战，手持刀剑的人在前，拿着长枪的人在后，弓箭手在十五米开外列阵齐射。 “一群大傻瓜，你们打不过它的，在这里也只是白白送死！快跑呀！”光头大汉大吼道，他越发地为自己那群搏命的兄弟着急。 但此刻已经为时已晚，眼前魔物两个镰刀般巨大的前臂左右挥舞，寒光过处血肉横飞。 那些勇敢的战士还没等冲到怪物身前，他们就已经变成了一具具支离破碎的尸体。而那些齐射的羽箭对怪物坚硬的外壳来说也只如隔靴搔痒一般毫无作用。 “我要杀光你们！杀光你们！吸干你们的血！吸干你们的血！”魔物大吼着，扭动着巨大的身躯向前冲去，身下沙土飞扬，留下一道道长长的痕迹；身前巨镰挥动，血肉横飞，立死当场。 这时魔物也注意到了希莉丝，她看到了自己的孩子黑压压的一片都死在了精灵女孩儿的脚下，更是暴怒到了极点。 “原来是你……我可怜的孩子们……我要杀了你为它们报仇……拿你的血和肉来祭奠我的孩子们！” 说着，魔物拖着蠕虫般巨大的躯体掉转了方向，溅着飞沙走石向希莉丝猛扑过去。 “卡娅吗？”希莉丝喃喃道。 第二十二章 卡娅 “卡娅！卡娅！是你吗？”希莉丝冲着眼前疯了一般的魔物喊道。 她依旧站在原地，没有要躲避的意思，她寄希望于眼前的魔物还保留着一丝人性，能够听到她的呼唤。 但魔物并没有如她所愿，巨大的蠕虫般的躯体卷着飞扬的尘土很快就来到了她的面前，镰刀般巨大的前臂已经高高抬起，发着淡绿色的寒光。 “精灵小妹，你疯了吗？快躲开！”情急之下，光头汉子一下子扑向了希莉丝，把她撞飞了出去。 希莉丝在地上打了个滚，后背撞到了一颗大树上。 而一道闪电般的寒光自她头顶划过，她听到身后的大树发出“吱呀”一声悲鸣，紧接着就断做了两截，半截树干连同繁茂的枝叶一起歪倒了下去，又是一阵“轰隆”巨响，尘土飞扬。 希莉丝柔着后背，挣扎着站了起来，她举目四望，希望之前刚刚救下自己的光头壮汉也安然无恙。 “你在哪？大光头！”希莉丝喊道，与此同时她身体轻盈地跃起，又躲过了魔物又一“镰刀”的攻击。 “嘿嘿，我没事，倒是你要小心，那大虫子是冲着你来的，谁让你要了人家孩子的性命。”光头壮汉不知怎么从半截树干的密叶中钻了出来，对着希莉丝呲着牙，“咱俩扯平了，以后互不相欠，后会有期。” 紧接着他又冲那些看呆了的士兵大声喊道，“看在诸神的份儿上，你们能不能挪开腿，快点跑呀？保命要紧啊！” 那些士兵们纷纷响应，一阵丢盔卸甲后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跑得倒是快……”希莉丝苦笑一声，与此同时她又巧妙的从两个巨大“镰刀”夹缝中闪过。 “好了，现在这里只有我跟你了。”希莉丝说道，“卡娅！我觉得我们该平心静气地谈一谈。” “我要杀了你！哦！你这只会跳来跳去的小跳蚤。”魔物那镰刀一样的前臂向希莉丝又是猛砸下来。 希莉丝再次跃到空中，她的脚下又是一个又窄又深的大坑。 “请不要这样！卡娅！恢复人才应有的理智，不要让黑暗占据你的灵魂。”希莉丝继续劝说着。 但眼前的魔物并不理会精灵少女，它的进攻一浪高过一浪，她的怒吼更加疯狂。 看到眼前魔物上半身的样子，希莉丝心中有些难过，原本完美的身体，化作魔物后竟然如此的丑陋不堪，这让她更是动了恻隐之心。 她只能一味的躲闪，从不想如何进攻，但她也明白自己的劝说是那么的苍白无力。她并不了真正的卡娅，眼前的魔物对她来说是那么的陌生，而卡娅与贝伦格尔的故事她也只是听说。 “卡娅！求求你听我说，茜露达不会喜欢你这个样子的，她才是你的孩子才对，那些魔物……”希莉丝说到这里她好像想到了什么，之后的话她自己都接不下了。 如果说茜露达是卡娅和贝伦格尔的女儿，那这些死了一地的微小尸骸又是谁的孩子呢？难道说卡娅与魔鬼生下了这些嗜血的小人呢？ 当希莉丝失神的这一瞬，一个巨大的绿影在她面前飞快地划过。紧接着一股翻江倒海般地疼痛传遍她的全身，一股怪力将她狠狠地拍了出去。 希莉丝连滚带翻地落到了地上，她只觉得天昏地暗，头顶金星直冒。 当她想重新站起来，但似乎已经十分困难了。希莉丝只觉着浑身发软，就像抽调了骨头一样，软塌塌地躺在地上，嘴里混合着血腥与泥土的滋味。 “卡娅……”希莉丝微微地张开嘴巴，想要继续说些什么。但她却发现自己此刻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大口大口的血从胸部涌了上来。她也自此失去了召唤元素精灵的能力。 她的眼前，魔物又一次发疯一般地向她袭来，两只镰刀般的巨臂一起高高地举到头顶，它要进行最后一击，它要用镰刀锋利的尖端把她戳成肉泥。 死神即将降临了。 希莉丝闭上眼睛，等待着属于她的最后时刻，自己的生命就要结束在这里吗？她感到有些不甘心，这种死亡方式也太没有意义了。 她想到了家乡伊兰蒂尔，想到了自己的父皇母后，还想到了自己众多的兄弟姐妹，最后病榻上的林德也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他依旧不安分地皱着眉，一副让人怜惜的模样。 她想要向林德报怨，都是因为这个萍水相逢的男孩儿，她才会命丧于此。 林德，你要如何报答我呢？希莉丝想当面听到男孩儿的回答，但已经没有这种机会了。 等到死亡是多么漫长的一件事，竟然容她想起了这么多，如同过去了一辈子一般。 她等到的白岸迟迟不来，她疑惑地睁开了眼睛。 “卡娅……”她发出了干涩而轻微的呼唤，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 镀银般的月色下，一个窈窕的身姿正背对着她站在了她的身前。那身姿一袭绛红色的长衫，酒红色的长发随风飘舞。她看到了她的侧脸，那是一张完美无暇的面容，长长的睫毛不时眨动着。 仅仅这张背影，希莉丝就感觉自己已经被这美丽的女人所深深折服。在她面前甚至都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再看那半身虫体半身女人的魔物，它似乎被什么力量给压制住了，它那镰刀般的前臂依旧高高举起，似乎有一股无形的锁链正禁锢着它，让她挣扎不开。 相较之下，它是多么丑恶万分。卡娅怎么会是这种丑陋的魔物呢？希莉丝想到这里，心里有种莫名的难过，只怪自己先入为主，竟然把魔物当作了卡娅。 她想支起身子站起来，但被绝美的女人制止住了。 “别动，这里有我呢！” 绝美的女人侧脸瞟了一眼希莉丝，她的声音如同乐曲般的动用。 “我……”希莉丝想要说些什么，但她觉得喉头哽咽了。 绝美女人没有再看她，她要专心对付眼前的魔物。 只见她做了一个轻柔的手势，那竹节般的玉指间幻变出了一把黑色的法杖，法杖头端的凸起镶嵌着一枚鸡蛋大小的红宝石，发着耀眼的红光。 她那白皙的右手有力地将法杖向头上一举，嘴里吟唱着古老难懂的咒文。 “混蛋……我要吃了你……吃了你们……”魔物挣扎着发出最后恐怖的吼声。 这阵吼声就是它最后的遗言了。 魔物的身体震颤了几下就不再动弹了，它开始慢慢石化，从下向上，从里向外，渐渐地变成了一座沉默的巨大石雕。 绝美女人这才停止了对古老魔法的吟唱，她放下高举着的右手，黑色法杖也随即消失。 她轻呼一口气，转过身来，平静地望着希莉丝。 她的样子是那样的美，希莉丝觉得日月在她面前都会失去光彩。 “谢谢你……谢谢……”希莉丝望着绝美的女人，吃力地说， “你受了伤，我来帮你治疗。” “谢谢您，夫人。” “夫人？叫我卡娅就行了……” 绝美女人说着就来到了希莉丝身旁，她消耗着自己的体力，用治愈术来帮希莉丝疗伤。 没过多久，圆盘状的治愈之光就已经消失，而希莉丝觉得浑身上下都神清气爽。 “你救了我，今天晚上这是第二次了。”希莉丝说。 绝美女人淡然一笑，她轻语道：“之前，我听你提起了我的女儿，茜露达。” 第二十三章 人渣 天刚蒙蒙亮，昏暗的密林里，卡娅正静静地坐着，她眼前的火堆正噼啪作响，将她的脸映得通红。 而此刻的她正望着黄红色的焰苗发着呆，那双鲜红如血的眼眸里流露出一种难以名状的忧虑。 她将一把枯枝填进了火堆里，火焰微微缩小后又倔强地升腾开来。 “光明总是给予我们预兆，在火里我能看到许多东西，这是黑暗从未给予我的。”卡娅淡淡地说。 “那黑暗会给予你什么？”坐在她旁边的希莉丝问。 卡娅淡然一笑：“不可预料的一切。” 双方沉默了良久，卡娅才又开口：“火焰给了你什么样的启示，你能从中看到什么？” 希莉丝认真地盯着眼前不断跳跃的焰苗，耳边静静听着枯枝燃烧发出的噼啪作响声。 “抱歉，夫人……除了这堆火焰，我什么都没看见。”她回答。 “你最想看到的事物总会随着你的意识出现在这火堆里，这也许是你梦境的写照，也许是光明在给你提示，也许是真实，也许是警示，也许你会改变它，也许它也会吞噬你。”卡娅说。 卡娅的话希莉丝似乎并不明白。 她只是继续盯着火焰在看。而这时，一些幻象渐渐地出现在了那里。 草原在燃烧、森林在燃烧、宫殿在燃烧，巨型的宫墙因无法忍受高温而顷刻崩塌，数不清的同胞们呼喊着奔逃，而许多丑陋的魔物正在任意，烧杀抢掠。 “我看到了伊兰蒂尔，我的家乡，它在被魔物毁灭，我要回去！我要跟我的族人们一起战斗！”希莉丝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她说话的声音在颤抖。 “等一等！姑娘，你还看到了什么。”卡娅继续问。 希莉丝发现之前看到的惨烈景象突然消失不见了，焰苗依旧噼里啪啦地作响，而新的场景出现在了火焰里。 那是罗伦镇的中心广场，希莉丝还记得，她看到了已经枯竭的水瓶少女喷泉。而一群愤怒的镇民此刻正挤满了这里。远处有一个临时搭建的高台，高台的下面堆满了柴草，一群身着白衣司祭模样的人正守在那里。 她看到了林德，他正被捆绑着，被人群推搡着往高台的方向而去，其中最卖力的是那个一心想置他于死地的异母哥哥鲁马。 林德一脸的憔悴，他的眼神里写满了悲伤与无奈，他没有挣扎反抗，而是顺从地被送到高台，台下的柴草被白衣司祭点燃，火焰迅速地升腾，旋转的烟雾很快就遮盖了这一切。空留一群欢呼的人们。 “这不是真的，卡拉特团长和洛林格斯先生是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他们答应过我！不会的！”希莉丝激动地大喊大叫起来。 “你看到的自然不是真的，它只是反应你内心深处的一份情感体现。你害怕这些事情发生，对吗？希莉丝……伊玟之女……”卡娅那火焰般的红眼睛正认真地看着她。 希莉丝长出一口气，她突然之间觉得浑身冰冷异常，眼前的火堆并没有给他带来一丝的温暖。 “夫人，我要如何去做......告诉我，下一步我该去做什么。”精灵女孩儿急切地问。 “没有人会告诉你下一步要做什么，光明的启示就是如此，你只能顺应它或者抗争它……”卡娅淡淡地说，“能告诉你的就只有如此了。这些年里，我曾不止一次地在火焰中看到自己不同的命运结局。但我总是选择与自己的命运安排抗争，直到现在我也没有放弃过，但我发现这种抗争对于我来说已经越来越有心无力了……” “夫人，您不会有事的，贝伦格尔先生会帮助您，我也会……”希莉丝说。 “还是不要叫我夫人，叫我卡娅就好，那我就会觉得眼前是曾经的故人，而不是故人的女儿。那种感觉很好，那也是我人生最快乐的时候。” “卡娅……”希莉丝轻唤道。 红衣魔女会心一笑，她的笑容是那么的美好，希莉丝竟然看得有些醉了。 然而就在这时，窸窸窣窣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卡娅的笑容也收敛了起来。 “有人过来了！”希莉丝也听到了脚踩落叶发出的“沙沙”声。 她仔细分辨，那脚步声杂乱无章。 “不是一个人，是很多人……是火堆把他们吸引过来的吗？我们要不要把火熄灭？” “来不及了……” 卡娅说着，她将身边一件深红色的斗篷披在了身上，她刻意拉低了兜帽，又将脖子上的红丝巾向上拉了拉，掩住了口鼻。 “卡娅……”希莉丝轻唤道。 卡娅站在火堆边，只是对希莉丝轻轻点点头。在希莉丝眼中，即使身体包裹得如此严丝合缝，也难以掩饰她美丽的气质。 附近的树木发出的响声越来越近，许许多多的黑影也越发的清晰起来。 “瞧！是个妞！哦，还有一个！穿的真严实，看来也是在这里迷路了，走不出去了吧！”一个稍显尖刻的男声自林木中传了出来，随后引来了一阵粗旷的哄堂大笑。 男人的轻浮态度让希莉丝及其反感，她凌厉的眼神充满敌意地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十几个身着蓝色盔甲的士兵从林木间不慌不忙地走了出来，他们来到了火堆边，把两个女性围在中间。 希莉丝注意到这些人铠甲上和盾牌上纹绘的白日雄鹿纹章，就知道这些是卡拉特团长手底下的人。 领头的那人摘下了头盔，一张平淡无奇的面孔露了出来，唯有那满脸的雀斑格外引人注意，他正一脸色相地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两个女性。 “一个妞是精灵族，另外一个……”雀斑脸吞了吞口水，眼睛在卡娅身上来回游走。 “我们只是过路的，如果你们需要火堆取暖的话，我们现在就走。”卡娅轻声说着就要拉希莉丝离开。 “等一等，这妞的声音这么动听，想必也是个大美人吧！”雀斑脸一伸手，拦住了卡娅，“不妨把脸蛋儿露出来，让我们看看。” 听到这话，希莉丝怒不可遏起来。原本答应卡拉特团长来寻找这些迷失了方向的骑兵，结果却发现他们居然是这样一群无耻之徒。 让地狱的恶鬼把你们都带走好了！希莉丝心里咒骂着。这些无知的匪类，他们要是知道眼前站着的是曾经差点毁掉根达亚大陆的魔女卡娅，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当场尿裤子了。 “别碰她！”希莉丝怒喝道，“你敢碰她一根寒毛，我保证让你们脑袋搬家！” 说着，希莉丝从腰间拔出匕首，指向了那个雀斑脸。 “嘿，妞生气了，可不，我们是不是太没礼貌了，美丽的姑娘可都喜欢那些有骑士风度的人。”雀斑脸向后退了两不停，他摊摊手，一脸无辜地说道，“要知道，其实我们也是骑马的，只是贵族老爷们不愿意把誓言剑拍在我们的肩膀跟脑门儿上。” 这引起了其他那些士兵们的哄堂大小。 希莉丝的脸涨得通红，她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我以世间万物诸神的名义诅咒你们！你们不配走出这里，你们将永世在这结界里面游荡，跟孤魂野鬼作伴去吧！卡拉特团长手底下骑兵队的称号你们更是配不上！” 雀斑脸先是一愣，紧接着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声久久地在林木上空回荡。 “我们是佣兵，不是他卡拉特的亲兵！哪里能吃粮拿饷我们就在哪里，他卡拉特再高尚，也只是个佣兵头头，他也做不了受封的骑士。今天我们是卡拉特佣兵团的佣兵，明天我们也可以是嗜血骑士团的佣兵！”雀斑脸大笑着说。 “卡拉特团长让我把你们这些杂碎活着带出去，真是瞎了他的眼！”希莉丝怒吼道。 “小妞儿，我们佣兵过的可是刀尖上舔血的买卖。我知道我们早晚会下地狱，但绝不是今天。我的弟兄也死了不少，这该死的林子里到处都是古怪……但现在我们想放松放松……” 那些士兵们听到带头的这么说，也个个跃跃欲试，淫笑声不断。 “我不想杀人了，今晚死人我见得太多了。”希莉丝狠狠地说，“向我们道歉，我答应过卡拉特团长带你们出去，同时你们也要为你们卑鄙的行为向卡拉特团长道歉……” “卡拉特？让他见鬼去吧！明天我就脱下这身蓝鹿皮，换上嗜血骑士团的黑鸟皮！”雀斑脸说着，他想要去夺希莉丝手里的匕首。 就在这时，一支羽箭擦着希莉丝的耳朵滑过。希莉丝心中一惊，想到自己一时气愤，心思全放在眼前的这个杂碎身上，竟然对周围的环境放松了警惕。 再看那枚羽箭，它已经钉入了雀斑脸的眉心。 只见雀斑脸一脸惊慌地后退了两步，就重重地栽倒在地上。 “我们嗜血骑士团也不要这种杂碎！”一个厚重的男声从精灵女孩儿身后传来。 希莉丝回头看去，一群士兵从自己身后的密林里悄然走了出来。而一个光头壮汉正举着十字弓走在最前面。 “是你！大光头！”希莉丝兴奋地喊道。 光头壮汉呲牙笑着，他的手下也很快将雀斑脸的部下给缴了械。 “卡娅，他们是我之前……喂！卡娅！你怎么了！”希莉丝想要介绍这些死里逃生的残兵，但她突然发现披风下的卡娅有些不正常。她弯着腰，浑身发抖，正大口喘息着。 “喂，精灵小妹，你的朋友怎么了？她病了吗？”光头壮汉也发现了卡娅不对劲。 希莉丝赶忙去扶卡娅，她觉得卡娅浑身冰凉，就像没了体温一般。 “卡娅，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希莉丝急切地问。 “太邪恶了……那力量太邪恶了……它……它……它正在腐蚀着我……” 第二十四章 希达之石 “真是不让人好好睡觉！怎么这个时候敲门！”茜露达柔着睡眼惺忪的眼睛打开了树屋的房门。 “呀！你们……” 映入眼帘的一幕让她一下子忘却了睡意，眼睛一下子瞪大了许多。 只见希莉丝正搀扶着一个身披深红色披风的女人站在门前，而她们的身后站着众多身着不同铠甲式样的人类士兵。 “希莉丝姐姐……你怎么会在门外面？”茜露达一脸困惑地问，再一看精灵少女身旁的红衣女人，她已经无法淡定了，“妈妈！父亲大人！妈妈回来啦！” …… 树屋，贝伦格尔的卧房。 卡娅痛苦地躺在树床上，她那火红的眼眸迷离而无神，胸口上下剧烈地起伏着，白皙的皮肤也已经没有一丝血色，美颈上青筋暴露。 贝伦格尔刚刚试用了各种精神精灵的力量来帮卡娅减轻痛苦，但似乎效果甚微。他也只能虚脱般地坐在旁边的藤椅上，焦急而无奈地看着自己的爱人。 “父亲大人，妈妈到底怎么样了，她会不会离开茜露达。”茜露达摇着贝伦格尔的手臂，焦急地问着。 贝伦格尔对女儿惨然一笑：“茜露达，要知道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妈妈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她还会继续陪着茜露达的。” 卡娅这时也勉强地睁大了眼睛，她慈祥地望着小女孩儿：“茜露达，妈妈会很快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相信妈妈……好吗？但是现在妈妈需要安静，想休息一会儿，茜露达先出去一下好吗？” “妈妈，我不想出去，我想在这里陪着你。”茜露达眼睛里噙满泪水。 “傻孩子，妈妈只是想睡一会儿，有了力气，妈妈就会好起来的。”卡娅轻声说道。 “茜露达，你先出去一下，帮父亲去庭院里看看，续魂草今天有没有发芽。”贝伦格尔对女儿说道。 “嗯，好的，父亲大人，续魂草一旦发芽了，母亲就有救了！茜露达会守护好父亲为妈妈种的续魂草的！”茜露达顿时精神满满起来，她拉起希莉丝的手，“走，希莉丝，跟茜露达一起去庭院看看。” 贝伦格尔心中苦笑，续魂草只是他编的一个故事，但似乎却成了女儿精神上的寄托。 而希莉丝此刻的心情也是说不出的沉重，她探询地望着卡娅。 “茜露达，妈妈有事要跟希莉丝说，等说完了就让她去找你好吗？”卡娅故作精神地说。 “好吧！但你们要快，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让希莉丝看我们种下的各种稀有花草了！”茜露达信心满满地说。 待茜露达离开后，房间里一下子静得出奇。 茜露达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她似乎又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她只能望着床榻上的卡娅。 而卡娅此刻也正望着她，只是眉宇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痛苦。 “说吧！亲爱的，你能表达我想表达的意思。这个时候遇到伊玟之女，也是诸神对我们最大的一点帮助了。”卡娅轻声说道，她的声音已经及其微弱了。 贝伦格尔握着卡娅那只冰冷苍白的手，轻轻地点点头。 “希莉丝，该怎么说起呢……应当说，卡娅和我的时代早在三千年前就应该已经结束，能在我们精巧布置的结界里又相守了三千年，对我们来说已经没有遗憾了。要知道人类的生命也不过白驹过隙，谁能有我们的爱情永恒持久。”贝伦格尔安静地望着精灵族女孩儿，“但世间万物有始有终，我们的终点也就在眼前了。” “贝伦格尔先生，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希莉丝倒吸一口气，认真地望着眼前的精灵男子。 “亲爱的，让我说吧！”卡娅温柔地望了眼贝伦格尔，“邪恶的力量正在抬头，原本我跟贝伦格尔以为，制造一个虚假的毁灭就会瞒过邪神的耳目，但这几千年里他们并没有放过我们，他们在不断地寻找着我们的下落。但他们错了，他们找到我又有何用，只是一具拥有肉身的凡胎。没有希达之石浴血，他们休想从我体内唤醒混乱女神。” “希达之石！”希莉丝似乎想起了什么。 “没错，是希达之石，上古时代，众神之战后流落到世间的神器之一。起先被邪神的信徒法拉蒂斯神团自天空之神位于万圣山的总祭坛里抢夺而来，后来他们甄选到了被认为是混乱女神卡拉狄斯转世的卡娅作为希达之石的持有者，或许该叫做药引。但希达之石在不同的人手里会有不同的作用，卡娅生性善良，希达之石只会越发地净化她的心灵，而邪恶之人持有它，它会为万恶作用。当法拉蒂斯神团的长老会意识到卡娅的变化就想要除掉她等待混乱女神的再次转世，以期待希达之石让真正的混乱女神复活，来改变这个世界。情急之下，卡娅借助希达之石的力量发起“天谴”以消灭法拉蒂斯神团在全大陆的力量，但希达之石的力量过于强大，而卡娅当时又无法真正的控制它，结果导致了整个根达亚大陆受到了灭顶之灾。奥林嘉德王国的精灵王索兰亚德为了拯救整个大陆，以自己一人之力接受“天谴”，致使巨大的力量毁灭了这个古老的精灵王国。而索兰亚德王的子民们远走他乡，建立起新的精灵王国伊兰蒂尔。”贝伦格尔继续说。 “希达之石之前在母后的手里！我听嬷嬷们给我讲过。”希莉丝说。 卡娅与贝伦格尔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我与贝伦格尔准备到结界里永不出世的时候，我把希达之石交给了索兰亚德王的女儿，也就是你的母亲，伊玟……”卡娅轻语道。 “但希达之石在一千年前王国的一次动乱中被人偷走了，之后再没音讯。”希莉丝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直到二十年前，有人说它被人辗转保存在白城的天空之神神殿的地下迷宫里，父王便派使者前去讨要，但被神殿的大神官一口回绝，他们的理由是希达之石原本是天空神殿的神器，神器返还也是物归原主。” “恐怕希达之石不在天空神殿吧！它可能已经出世，并且落在了不该拥有它之人之手。”贝伦格尔说，“不然不会有人那么急切地想要找到卡娅。” “亲爱的，我是不会让他们得逞的。”卡娅说。 贝伦格尔给妻子一个鼓励的微笑：“你的心意我明白，就是站在世界的尽头，即使玉石俱焚我也会守护在你身旁。” 希莉丝此刻也心有所想，她望着相爱的两个人竟然有些呆了。 这时卡娅撑着床沿想要坐起来，她的脸色依旧难看。贝伦格尔上前轻轻扶起自己的爱人，让她依靠在自己的胸前。 “希莉丝，伊玟之女，如果希达之石在良善之人之手，那请保护并守卫她。如果在邪恶人之手，夺回它，想办法毁掉它……”卡娅用尽力气说道。 “但是……但是……卡娅，我只是个普通的精灵女孩儿，我怕我做不到。”希莉丝说。 “你会做到的，我在火里看到过那个情景，还有那个男孩子，我看到他戴着希达之石，希望他的良善之心会一直伴随着他。”卡娅说着，她的眉宇因为阵痛又拧到了一起。 “你说的是林德吗？是他吗？”希莉丝大声问。 卡娅已经闭上了眼睛，她的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但希莉丝一句都没听清楚。 “你准备走吧！希莉丝！命运之神让你来到这里，你已经完成了神赋予你的使命。”贝伦格尔说，“带上茜露达，让她跟你一起走。有你在，她才不会孤单。” 希莉丝想起了那个天正无邪的小女孩儿，让她离开父母，希莉丝有些心有不忍。 贝伦格尔看出了希莉丝的顾虑，他说：“茜露达早已不是小孩子了，但在我们面前，她一直拒绝长大，身体总保持在一个小孩子的模样。我们希望她能快速的成长起来，她必须要独自去面对眼前的困难与挑战……请答应带上她……好吗？” 希莉丝轻叹一声，认真地点点头。 第二十五章 强突 “前面就是结界的出口了，这种出口除了这一处之外还有两处，本来结界是严丝合缝的，也不知道这几个漏洞是什么时候才出来的，要知道父亲大人是最缜密不过的人了。”茜露达指着前方两棵连体哨兵树之间的空隙对希莉丝说。 希莉丝随口应道，她抬头看了看天。 此刻正值正午，艳阳高照，晴空万里。和煦的阳光暖洋洋地抚摸着世间万物，微风带来芳草的清香。鸟儿啼鸣，小兽欢叫，一幅风和日丽的祥和景象。 而跟在她们身后的佣兵们也都活跃了起来，他们说笑着互相打着气，轻松惬意的气氛洋溢在队伍中间。这时的他们似乎都忘记了之前在战场上你死我活地搏命，在这里只有共过患难的兄弟。 与这些佣兵们不同，此刻的希莉丝有些心不在焉。出口近在眼前，她心里却越发地惴惴不安起来，她不知道走出结界之后该怎么跟茜露达交代。 难道要直截了当的告诉她：茜露达，你已经回不去了，你的父母为了阻止邪恶的力量达到目的，要牺牲自己的性命，并且要让这个原本就不存在的空间消失。如此说来，到底有谁会接受这样的结局？恐怕自己都不会。 就在她心神不宁的时候，她感到一只粗壮有力的大手正拍在她的肩上，让她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喂，我说精灵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大家都那么得兴奋，就你一脸的忧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希莉丝扭头瞪去，光头壮汉正一脸玩世不恭地望着她，原本坚毅的眼睛里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他的手始终搭在希莉丝的肩头。 “把你的臭手拿开！”希莉丝嗔怒道，她不喜欢这种嘴脸，她更讨厌被人搭着肩，“本小姐想什么，跟你这光脑壳的鲁莽汉子有什么关系！” 光头壮汉一脸无奈地摸着脑袋，引来一众同伴的嘲笑。 “你们在笑什么？”茜露达一脸茫然地回头望去。 “没笑什么！”有人说 “那边！那边！有只狗熊想要讨狐狸的好，结果……结果被狐狸嫌弃了，哈哈。”又有人说。 结果引起了众人的哄堂大笑，希莉丝的脸涨得通红，而光头壮汉还是摸着脑袋尴尬地笑着，只是茜露达依旧一脸的茫然。 “好了！别笑了！我们要出去了！”希莉丝一脸不屑地走在了队伍最前边，“只不过出去以后你们有什么打算！” 希莉丝的话看似无意，但队伍中的欢快气氛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一抹阴云突然笼罩在队伍上空，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身处不同阵营的人们大都选择了沉默，观察着周围的变化，唯有他却显得那么不以为然。 “出去以后，我要饱饱地大吃一顿，要有烤羊排、熏猪肉、还要苹果派，我要喝光一个酒窖里的麦酒，没有麦酒的话其他什么的也行，还要找个牧羊的小妹给我暖床，好好地睡一觉。”光头壮汉摊摊手，他的脸上依旧挂着那种招牌式的坏笑。 “倒是直截了当，希望你的梦想都能实现。”希莉丝摊摊手继续往前走，茜露达在后面紧紧地跟着。 出口就在眼前了。但周围林木间出现了并不和谐的响动，明亮的天空也暗淡下来，脚下的乱草开始有节奏的舞摆。 这里的环境在变化…… 希莉丝突然感到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正涌上心头，她随即减缓了脚步，锐利的眼眸左右环视着。 “这种时候变天，怕不是好兆头。”佣兵们似乎也觉察到了什么，他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真的不是好兆头吗？ 希莉丝如此想着，她突然感觉到一只冰凉的小手正握住了她。 “茜露达，怎么了？” 希莉丝低头看去，她的心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只见眼前的小女孩儿面色如白纸一般，难看极了。之前的欢愉也在她的小脸上荡然无存。 “希莉丝……希莉丝……我有种不好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希莉丝眼前的小女孩儿像是受到了委屈，都要哭出来了。 “茜露达，有我在这里，不会有事的。”希莉丝握紧了茜露达的小手宽慰道。 “不！希莉丝！真的不对！我感觉好难过！到底是什么事……好难过！”茜露达发疯般地大声说道，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一点血色也看不到。 身旁的人们都被茜露达的反常表现吓到了，大家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办才好。 就在这时，天阴得越发地吓人，如同傍晚一般。只见迅速聚集的乌云遮蔽了太阳，突起的烈风卷起飞沙走石无情地鞭打在这支队伍的每个人身上。 “诸神在上，这是厄运的前兆，老天真的不肯放过我们吗？”队伍里有人绝望般地喊道。 “臭嘴，别瞎说，小心饿鬼第一个人带走你！”有人叫骂道。 希莉丝并不理会这些，她抬头望天。只见阴云密集处突然一道巨大的闪电从天劈落，打在了密林里，而整个天空在霎那间如正午般明亮。雷声紧接而至，如爆裂般响彻天际。 茜露达大声尖叫了起来，她把两只手紧紧地捂着耳朵。 “精灵姑娘，我们快走，这座森林不知道还能给我们带来什么厄运。”光头壮汉急切地催促道。 希莉丝点点头。 “来，茜露达，到我这儿来。”她将茜露达抱了起来，“大家跟紧了，前面没几步路了。” 佣兵们应和着答应，他们的队伍不再松散，而是紧紧地收拢在了一起。气氛似乎又缓解了下来。 就在这时，有人大声叫了起来：“快看，那是什么？那是狼的眼睛吗？有狼群？” “那是红色的眼睛！应该不是狼群！” “还有那边！快看那边！那边也有！”另外一个人也惊呼起来。 “看在诸神的份上，无论是什么古怪，都放我们过去吧！”有人崩溃般地哀嚎。 这个时候不能乱！希莉丝告诉自己。 她神情紧张地左右环顾着，即使眼力过人，如此昏暗的环境下，她也只能感觉到四周的密林中有无数双眼睛正贪婪地盯着他们，并不断地发出窸窸窣窣地声音。 她在等待，等待下一道闪电。 闪电如期而遇，只见一道巨大地闪电再次撕开天空，将大地照得一片惨白。 “魔物！那是狼头鬼！” “还有食人魔！那块头……” “怎么办！怎么办！！我不想死啊！” 结界密林里的遭遇记忆犹新，魔物们的可怕早已把这些战场上凶悍无比的佣兵的胆给吓破了。 希莉丝感到身后的队伍一下子乱了方寸，惊呼哀嚎声不断。 “该死，人类也太脆弱了吧！”希莉丝骂道。 她再看怀里的茜露达，女孩儿的脸色依旧苍白，但她已经平静了下来，任雷电交加，她也没有太过激的表现。 希莉丝，把我们的女儿带出去，让她好好活着……希莉丝耳边回荡着这句话，贝伦格尔和卡娅期许的目光在她心里不断闪耀。 希莉丝回头大声喊高：“大家别慌！我们会出去的！” 但她的声音很快被雷电的轰鸣和人们的嘈杂所吞没。 “兄弟们！精灵姑娘说了！她会带我们出去的，大家难道忘了那些魔物是怎么让精灵姑娘收拾掉的吗？跟着精灵姑娘，魔物就没什么可怕的！拿出我们佣兵的气势来！狠狠地教训它们！让它们知道佣兵不是好欺负的！”光头大汉大呼道，他声如洪钟，把身边的伙伴都给震慑住了。 “队长说的是……” “跟着希伦姆队长……跟着精灵姑娘……” “有精灵姑娘和冲锋队的第一把尖刀打头阵，没什么好怕的……” 混乱的人们从恐惧中渐渐找回了勇气，他们开始摩肩擦踵，跃跃欲试。 “切不可恋战，我要你们全都给老子活着出去，不管你是卡拉特的人还是我们骑士团的人！给老子杀出条血路！回家去啦！”光头壮汉希伦姆大呼道。 希莉丝的心也放宽了许多，她看了眼怀里的小女孩儿，小女孩儿冲她笑了笑，虽然笑容有些勉强。 “茜露达，姐姐来开路了。” 精灵少女自腰间拔出了匕首，第一个冲向了出口方向。 “嗜血骑士团万岁！” 光头壮汉希伦姆高喊一声，他挥动手中的长剑，带着残存的佣兵们紧跟在后。 于此同时，飞奔中的希莉丝默念咒语，风之精灵希尔夫也出现在队伍的两侧，护佑着队伍的前行，让那些矮小的魔物无法靠近。 狼头鬼尚且容易对付，希莉丝轻易地躲过了它们疯狂的乱砍，手中的匕首在它们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道伤口，它们痛苦地倒在地上再也没有起来。 佣兵们则负责对付冲破风之精灵希尔夫防御的稍大些的魔物，在装备精良的佣兵面前，它们再凶狠，装备的落后也让它们占不了多大便宜。 胜利之门就在眼前了！ 就在这时，两个巨大的食人魔突然间自哨兵树后面跳了出来，严严实实地挡在了希莉丝一行的前面。 它们身强体壮，手中的巨大石锤来回舞动着，风之精灵也对它们无可奈何。 “休想从这里出去！主人知道会不高兴的。”一个食人魔低声说道，那声音压抑而恐怖。 希莉丝停下脚步，站在了巨大魔物的面前。 “我们必须要出去，这个你说了可不算！”希莉丝轻蔑地说。 巨大的食人魔生气地咆哮起来，那声音在密林上空回荡着。 “希莉丝……”精灵少女怀中的女孩儿轻声唤道。 “茜露达，前面就是出口了，两个挡路的蚂蚁而已，不用害怕。”希莉丝宽慰道。 “那可是食人魔啊！你可要小心了，不要跟昨晚一样……”茜露达轻声说，“放我下来吧！我已经没事了……” “茜露达，你刚才是怎么了，真的没事了吗？”希莉丝关切地问道。 “真的没事了，就只有那一阵子，过去了就没事了，我妈妈也经常犯这样的毛病……” 小女孩儿说着就挣脱了希莉丝，从她的身上爬了下来。 “我不会成为你的累赘的，希莉丝，你要加油哦！”小女孩儿言语中带着坚定。 “嗯，茜露达，我要给你看看精灵公主的实力。”希莉丝自信地笑了笑。 说罢，精灵少女腾空跃起，她躲过了食人魔手中万钧重的石锤，手里的匕首迅速地换成了短弓，她凌空拉弓上箭，三箭齐发，正中魔物的双眼和眉心。 食人魔大声哀嚎着，手中的石锤乱挥了几下，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希莉丝并没放松下来，只见她刚刚落地，另外一个食人魔已经将石锤向她头顶猛砸下来。 她灵活地躲闪开来，继而借着食人魔粗壮的手臂爬到了她的头上。 “小跳蚤，给我下来！”食人魔气急败坏地吼着。 “玩够了就好好休息！” 希莉丝说罢，将两枚羽箭对准食人魔的后脑，羽箭离弦而出，这只食人魔也重重地倒在地上。 希莉丝顺势跃起后落在大块头尸体的前面。 而茜露达已经跑到了她的身旁一下子扑在了她的身上。 而她们回望向身后的佣兵们时，风之精灵希尔夫早已成功地阻挡住大部分魔物的靠近，佣兵们已经逐渐地脱离了短兵相接，正向着出口的方向奔来。 “茜露达，我们走……” 希莉丝拉着小女孩儿的手穿过了水纹流转的结界，外面的世界正等待着她们。 第二十六章 泯灭（上） 透过波纹流转的结界墙，映入希莉丝眼帘的是另外一副景象。 这里没有阴云遮日，没有电闪雷鸣，只有晴空万里和艳阳高照。 希莉丝很快辨认出这里是阴郁森林的边缘，透过稀疏的树木，她隐约可以看到外面被切割成方块一般的肥沃良田，一条小溪蜿蜒其中，而通往罗伦镇的石桥的两个桥墩正跨在溪流的两侧。 “茜露达，快看，我们总算出来了。” 希莉丝长出一口气，经历了九死一生，她悬着的心总算可以放下了，一股倦意涌上心头很快又席卷了全身，浑身酸疼得就像要散架了一般。 茜露达的小手依旧被她握着，那种冰冷渐渐融化，肉乎乎的小手渐渐有了温度。 但希莉丝觉得身旁的小女孩儿有些沉默，当她低头去看时，一行晶莹剔透的泪滴刚好沿着脸颊滑落下去，滴到了地上。 “可怜的茜露达……”希莉丝默念道。 这一幕让她又想起了小女孩儿的父母，不知道贝伦格尔和卡娅现在怎么样了，她们是否已经不在这世上，携手走进极乐的天堂。 茜露达……茜露达……在这世上你并不孤单，希莉丝会一直陪伴着你，直到你真的能够长大为止。但现在该怎么安慰她呢？她看上去是那么的伤心。 “茜露达……”希莉丝哽咽住了，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结界的魔力正在消失……我都感觉到了……父亲大人和妈妈骗了茜露达……希莉丝也骗了茜露达……茜露达回不了结界了，也回不到父亲大人和妈妈身边啦！……呜呜……呜呜……”茜露达的眼泪就像决堤一般一下子都涌了出来。 眼泪最容易让人动容，尤其是如此纯洁少女的眼泪，希莉丝的情绪也随之跌落到了极点。 “茜露达，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你的父母都很爱你。”希莉丝认真地说。 “我不要听希莉丝说话！我要回去！”茜露达拼命摇着头，大声哭喊起来。 这个时候，大部分的佣兵也已经陆续走出了结界，原本高涨的心情似乎也受到了小女孩儿哭声的影响而沉默着。 一群见惯了血雨腥风的汉子们面对一个哭闹的小女孩儿却都显得如此笨拙，如此的手足无措，他们只是围拢在周围，默默地望着，如同一群笨拙的狗熊在看着一只停留在枝头的美丽蝴蝶。 直到一个粗旷的声音打破了这种平静。 “闪开、闪开！都围在这里干什么！” 两个一脸呆像的佣兵被人像推门一样推到两边，光头壮汉希伦姆探着脑袋挤了进来，他作为殿后最后一个离开结界。 “诸神在上，我说小小姐，这里可不是哭鼻子的地方。”希伦姆一脸焦急地说道，“魔物马上就要咬屁股了！赶紧开溜才是正事！” “也许他们再也不会出来啦！茜露达的父亲把结界重新修补过了，他们与我们已经不在一个世界了。”希莉丝低声说。 “不在一个世界？这听起来让人难以相信，总之我是听不明白。”光头壮汉希姆伦捻了捻自己小麦色的胡子，一脸不可思议地说：“这也就是尖耳朵小小姐吵闹个没完的原因？那也是，没有父母的孩子真的是太可怜了……” 听到这里，茜露达的哭声更大了。 “别胡说！贝伦格尔夫妇这么做自然有他们的道理，许多事情不知你们这些凡夫俗子能够理解得了的。”希莉丝冷冷地说。 “但孩子找父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魔物虽然可怕，但小小姐帮过我们，我们也不能弃她于不顾，要不然我回去看看，把她的父母也给带出来。”光头壮汉拍拍胸膛说道，“我这就去，让那些魔物尝尝冲锋队长的厉害！” “勇气可嘉，但你也蠢得可以了，我也懒得搭理你这种笨蛋了！”希莉丝一脸鄙夷地说。 “我去去就回，让小小姐别哭了。” 说着，光头壮汉拨开人群往结界的方向走去。 希莉丝和佣兵们一起望着他，只见光头壮汉一直在往森林深处走，身体却一直不见消失，眼看他已经走到了五十米开外的地方去了。 “乖乖……那水晶玻璃一样的东西没有了！我怎么回不去了！”光头大汉转身冲人们大声喊道。 结界已经消失了，它可能再也不会出现了，希莉丝如此想到。她失神地望着茜露达，心里也越发感到难过。 “茜露达，想哭就哭吧！希莉丝会一直陪着你……一直都会……” 只听小女孩儿的哭声越来越大，她似乎要把满心的孤独与委屈都发泄出来。 四周静悄悄的，唯有微风吹动枝叶的“沙沙声” 时间如凝固了一般，每一分钟都如同一个世纪一般漫长，希莉丝只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唯有默默的守护，才让她内心感到安宁。 “有人！有人过来啦！”还在站远处的光头壮汉突然大呼了起来。 希莉丝侧耳倾听着，一阵散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它来自因与森林的深处，她想大概是茜露达的哭声把他们吸引来。另外还有一些其他的细微声响，如金属摩擦、脚踩落叶，还夹杂着许多其他的散乱。 “队长！有敌袭！敌袭！那是骑兵队的声音！！”一个大个子的佣兵也大声回应道。 佣兵们顿时慌乱了起来，直到光头壮汉跑了回来，这些人才被安抚住。 “大家别乱，给我安静！安静点！”他大吼道，“让我听听声音！” 希莉丝也对茜露达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小女孩儿红着眼小声抽泣了起来。 光头壮汉趴到了地上，一只耳朵贴着地面，他闭起眼睛认真听着。 “有骑兵队，大约30人，还有重装步兵、弓箭手，数量约么500，三个方向都有，就那边镇子的方向还没……不对，那是个口袋，真是该死，恐怕我们早就被斥候盯上了，这些家伙看样子是来要我们命的。” 说完，光头壮汉从地上爬了起来，众人的目光此刻全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怎么办！队长！” “希姆伦队长，给大家拿个主意！” “对！哪个主意啊，队长！” 光头壮汉拍了拍身上的灰土，他把身旁的佣兵都环视了一遍。虽然说这些人大多数是身着红黑色铠甲的嗜血骑士团的人，但也夹杂着不少身着蓝色铠甲的卡拉特佣兵团的战士，但这些人的目光中充满了对他本人的信任。 “看样子咱们的朋友来迎接咱们了。”光头壮汉咧嘴一笑，露出他那满口的烂牙，“就是不知道给咱们带来的是什么？总之我不想打了，我想要回家。” 佣兵们骚动起来，一阵低沉的窃窃私语之后。 “希姆伦队长，听我说！”有个身着蓝色铠甲的年轻小伙大声喊道。 “别那么大声，我听着呢！”希姆伦笑着说。 “我对天发誓！我们团长是个守信誉有荣誉感的人，他从不以大欺小，倚强凌弱，我们会把我们在森林里的遭遇说给他听，我们会恳求他放过你们这次，团长会答应的。”年轻小伙说道。 人群中传来一阵赞同之声，赞同的人基本都是卡拉特团长的旧部。而嗜血骑士团的人则都表示怀疑，他们也在私底下小声交流起来。 “好了，你们告诉我，咱们该怎么办！共过患难的人都是兄弟，你们是相信这些穿蓝皮的兄弟，还是跟这些兄弟战刀真枪的再干一场，告诉我你们的决定！”希姆伦队长大声说。 “卡拉特队长是个好人，他有高尚的品格，相信我们。”有穿蓝色铠甲的战士说道。 “佣兵在哪里效劳都一样，与其跟着一个不懂得体恤下属的团长没有好果子吃，不如跟随一个更像骑士一样的队长。” “......” 佣兵们动摇了，他们纷纷将手中的刀剑扔到地上，他们已经不想再打下去了，向一个品格高尚的人投降，起码会保住自己的性命。 光头的希姆伦队长轻叹一声，也将手中的长剑扔到了地上，他也愿意向正在包围自己的敌人投降，继续抗争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时间不会在某一刻停留太久，只见林木间的影子越发的清楚了。 其中正如光头壮汉希姆伦所言，重装步兵包围在了他们的四周。眼前的这些步兵不同于以往的士兵，他们装备精良，发着银光的樽形盔上只留出两道长长的眼孔，锁子甲武装着全身，右手执各色武器，左臂统一挎方形铁皮盾牌，上面纹会着红底人立皇冠雄狮。 而这为数众多的重装步兵身后则是零散的卡拉特佣兵团的佣兵，他们的圆形盾牌上纹绘着蓝底白日雄鹿图样。 而这些佣兵团战士的身后则是轻装简从的弓箭手。 双方都是一言不发，除了茜露达的抽泣声，这里静的似乎有些压抑，他们都在等待，等待着拥有决策能力的人的到来。 马蹄声近，一队打着红底人立皇冠雄狮旗帜的骑士自阴暗的林间冲了出来，来到了这里。 希莉丝一眼就认出了卡拉特团长，他身着银色锁子甲，外罩蓝色长衫，发着银光的鹿角盔戴在头上，胯下是一匹罩着马衣的栗色战马。 大贤者洛林格斯并不在这里，而在卡拉特身前的是一位身着金色彩绘钣金甲，头戴怒吼雄狮盔的骑士，他胯下一匹雪白战马，马身关键部位都覆盖了鎏金锁子甲。 卡拉特身前的金甲骑士首先驱马上前，他不停扫视着眼前这些大难不死的佣兵们。 “谁是你们的指挥官！请他上前。”骑士的头盔后面发出了如丝发般轻柔的阴郁声音。 光头壮汉希姆伦举起双手缓步走上前去，他边走边说：“我现在是这里的头儿，以前那个昨天晚上死在林子里面了。” “报上名字。”金甲骑士问道。 “哦……我叫……”只见光头壮汉希姆伦边说边向金甲骑士慢慢靠了过去。 “退后！”一个年轻人的声音警告道。 紧接着，只听“搜……”的一声，一支弩箭插在了光头壮汉身前不足半米的地上。 “站在那边！要是你还敢靠近皇子殿下，下一箭就射穿你的脖子！”金甲骑士身后的一名随从手执十字弩，高声喊道。 “好......好......我不会再往前迈半步......我对诸神保证。我叫……希姆伦，是嗜血骑士团的冲锋队长”光头壮汉有些讨好地说，“高贵的皇子殿下，作为您的俘虏，我代表这些已经不能战斗的佣兵，请求您的宽恕，我保证我们将放下武器，不再与贵国为敌，我们请求您的款仁大义，请求您保护我们的安全并予以我们应有的尊严。” 金甲骑士身下的坐骑不听地在原地打着转，而他本人却一直死死地盯着光头壮汉。 希伦姆队长感到怒吼雄狮头盔后面的眼睛阴气森森，这让他心里越发没底，不禁背后发凉。 “你已知罪？为何要犯我帕里斯王国！杀我无辜国民？”金甲骑士说。 “皇子殿下，作为佣兵……我们受雇于人，拿钱办事，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希伦姆想要辩解。 “那就要拿我国民的性命当成草芥？”金甲骑士愤怒道，他的声音虽细微，但却激动异常。 “请宽恕我们，我们不会再踏上贵国的领土半步，我保证……”希伦姆说道。 卡拉特团长此刻也驱马上前，他对眼前金甲骑士说：“殿下，现在敌我情况不明，马兰德帝国对我国多处城镇发动突然进攻，我国也感到有些措手不及，不如留下他们，回去严加审问。” 金甲骑士望了卡拉特团长一眼，他语气中带着鄙夷：“卡拉特队长，您这么说是要做什么？佣兵最无信誉可言，拿钱做事他们才不会去问什么理由，这些人留着何用？” “请您宽恕他们，他们既以投降，之后可为我国所用。”卡拉特队长说道。 “宽恕？不！宽恕解决不了问题，我要的是杀戮！凡是侵犯我国领土，并杀死我国平民之人，必杀之！”金甲骑士的声音细微但充满力量。 “团长！我们可是您的部下，是奉您的命令到这森林里来的，请宽恕我们！也宽恕他们，他们真的是想要投降。”佣兵中那些身着卡拉特佣兵团铠甲的那些人恳求道。 “皇子殿下，您的仁慈远播于四海，杀害俘虏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事情！况且......”卡拉特团长驱马上前，他恳求道。 “团长阁下，仁慈只是弱小者所为，必须要杀掉他们。至于你的那些部下，你也看到了，他们竟然私自与敌人混在一起，这就是叛国，他们一样该杀！”金甲骑士说道，他挥了挥手。 掌旗官挥动手中的旗帜，一声令下，弓箭手上前列队，瞄准着眼前落魄的佣兵们。 “殿下，那边还有女人跟孩子，起码放过他们。”卡拉特早已看到了希莉丝，以及她怀里还在哭泣的茜露达。 “战争中谁还会在意他们？你就没杀过女人跟孩子吗？”金甲骑士问佣兵团长。 “殿下，那是不荣誉的，我从未干过。”卡拉特团长回复说。 “哈哈哈.....一个连骑士都不是的佣兵头头在这里跟我说荣誉？”金甲骑士大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带着些病态，“团长阁下，既然你没杀过女人跟孩子，那今天我就要你破个例，她们是你的刀下鬼了！” 希莉丝尖尖的长耳朵抖动着，每一个字他都听得一清二楚。她凌厉的眼眸中充满了杀气，她把右手放到了腰间，摩挲着匕首的手柄，嘴里已经开始默念着召唤咒语。 金甲的皇子摆了摆手，开始吧！ “放箭！”掌旗官大声下令。 只听话音刚落，一排接一排的羽箭如黄蜂蔽日般地向佣兵们及两个女孩儿射来。 一道无形的屏障出现在了半空中，那些羽箭射到半空又纷纷掉落地上。 佣兵们气势一下子就起来了。 “杀他娘的！” 光头大汉大吼一声，自地上捡起了武器，怒气冲冲地朝皇子冲了过去。 其他的佣兵也都争先恐后，发疯一般地发起了冲锋。 一时间场面格外混乱，喊杀声、叫骂声混作一团，刀剑争鸣，血肉横飞。 希莉丝努力护着茜露达不被乱兵伤害，混乱中她的匕首也捅进了一个举剑向她砍来的士兵的心脏，她眼睁睁看着这名士兵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在自己的血泊中一动不动了。 茜露达似乎受到了极度的惊吓，她浑身直发抖，眼睛里满是恐惧。她拼命挣脱了希莉丝的保护，大声尖叫着在搏命的人群中没命地奔逃着，闪着寒光的兵器几次差点要伤到了她。 “茜露达！茜露达！” 希莉丝拼命地呼喊着，但女孩儿根本不为所动，她们之间隔着数十个砍杀中的战士。 就在一棵并不起眼的大树下，茜露达用力撕扯着空气，一个水纹流转的空隙在她两只娇嫩的小手之间出现，她随即钻了进去。 希莉丝一脸的茫然，茜露达去了哪里？她会去哪里！ 第二十七章 泯灭（下） “茜露达！茜露达！你要去哪儿！” 希莉丝声嘶力竭地喊着，她努力地向茜露达消失的那棵树的方向移去。这其间的距离虽然不远，但却挤满了搏命的战士。 希莉丝侧身躲过了一把斜劈下来的长剑，顺势她用手中的匕首划破了对方的大腿，她无暇去听那凄厉的惨叫，便继续在拥挤的人群中前进。 之后又有一个手执流星锤的重装步兵锁定了她，而就在这名步兵将要举起手中兵器向她砸下来的时候，一把宽刃的战斧抢先将他开了瓢，一声闷哼后这名步兵栽倒在地，脑浆横飞。 希莉丝又轻盈地躲过了一名重装骑兵的冲击，那骑兵看样子并不是冲她来的，但很快那名骑兵就被几把长枪从马背上挑了下来。 希莉丝根本无暇顾及这些惨烈血腥的场面，任这里杀了个天昏地暗，她的眼里只有茜露达，只有那棵并不起眼的大树。 当她好不容易来到树下面的时候，那流转水晶一般的结界已经缩小到只有两个手掌的大小。 “茜露达！茜露达！你在里面吗？茜露达！” 希莉丝冲着结界里面不停地喊道，但里面根本就没有回应。 眼看结界继续缩小，希莉丝已经开始慌了神。 到底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希莉丝不停地问着自己。贝伦格尔和卡娅那期盼地目光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如果把茜露达给弄丢了，她怎么对得起贝伦格尔夫妇的嘱托。 “希莉丝……希莉丝……” 就在这时，她似乎听到了一个如烟云般飘渺的声音在不断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与此同时，时间似乎停止了下来，希莉丝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定格在这个瞬间，战场上厮杀的人们保持不动，除了她一切都如石塑一般。 “希莉丝……希莉丝……”那个声音依旧在呼唤着她。 “是谁？谁在叫我的名字？”希莉丝四下张望，她大声地问。 “希莉丝……希莉丝……” 希莉丝侧耳静听，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她把目光聚焦到了眼前仅存的结界上，这声音似乎是从里面传来的。 难道是茜露达？她在里面，里面到底会是什么样的景象？希莉丝不敢去想。 但阴沉灰暗的环境，肆意横行的魔物又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茜露达，是你吗？”希莉丝轻声问。 但结界内没有人回应，那声音依旧只是在呼唤自己的名字。 希莉丝将心一横，索性她把右手伸进了结界。 那里似乎没有什么，但她能感受到湿冷的空气，还有凛冽的寒风，那里应当是之前呆过的结界。 当希莉丝正想到这里时，突然间她感觉到就在结界里面有只修长柔软的手抓住了她。 “你是谁？是茜露达吗？” 对方没有回应，但那只柔滑纤细的手却将她攥得紧紧的。 这不是茜露达的手！希莉丝想到，她还记得茜露达小手的感觉，肉乎乎，小小的。 “放开我！你到底是谁？你不是茜露达！” “对，我不是茜露达，但那孩子似乎有危险，看样子她需要你。” 那是个女人柔和的声音！希莉丝感觉自己似乎听到过这个声音，但她却一时想不起来了。 “有危险！她到底怎么了！遇到了什么危险！你是谁？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对方没有再说话，那只手依旧在紧紧地攥着她。希莉丝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往结界里面移动，她正在被一股无法言明的力量推动着。 她有些慌了神，手臂已经挣脱不开了，到底是谁要这么做。 紧接着希莉丝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被挤压在了一起一样，浑身的骨头咔咔直响，肌肉也无比酸痛，这让她难过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感觉到眼前那些石塑般纹丝不动的战士渐渐失去了颜色，渐渐转化成无尽的黑暗，而她的意识也模糊起来，沉沉地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透骨的寒意让她渐渐地恢复了意识，她听到耳边“沙沙”的下雨声，并感觉到水底不断敲打着她的脸庞。 希莉丝缓缓地睁开了眼，她发现自己身处密林中的一片草地上。天阴沉得吓人，雷声滚滚，电光闪闪，细密的雨滴连接着天地，将她的全身淋了个透彻，而周围则混杂着烂泥和青草混合的味道。 “这是结界里面……我又回来了……”希莉丝呢喃道。 她坐起了身子静默了片刻，很多疑问一下子都冒了出来，这让她感到大脑里有些烦乱，她想要理清思绪。 但就在这里，一道闪电照亮了周围的密林，紧随而来的是少女恐惧而尖利的叫声。 茜露达！没错！那是茜露达！希莉丝心里咯噔了一下，身体为之一振。 希莉丝快速地一跃而起，向着黑暗中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 茜露达站在原地瑟瑟发抖，任风雨敲打着她娇嫩的面容。她已经分不清哪是泪水哪是雨水，或许两者都在，或许泪水早已流干。 她呆呆地望着眼前，居住前面的树屋此刻正在大雨中熊熊燃烧，不时发出“噼啪”左响声。灰色的浓雾盘旋着升空而起，而橙红色的火光则映红了小女孩儿的脸，也照亮了周围的环境。 数不尽的魑魅魍魉般拉长的影子正围着这个“大火堆”搔首弄姿、对影起舞，不时发出恐怖的尖叫，俨然一副妖魔鬼怪的盛筵。 希莉丝害怕极了，她大声呼喊，用尽力气尖叫，但一点用处也没有。 父亲大人没有出现，妈妈也不在这里，已经没有人能出来保护自己了。 这里唯有自己，唯有自己一个人面对眼前这些丑陋的魔物。她憎恨它们，因为这些丑陋的家伙烧毁了她的家园。她害怕它们，它们想杀掉自己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这里没有人可以帮她，要活命只能靠自己，她试着逃跑过，但都被敏捷的小型魔物赤肌鬼给堵回到树屋旁。它们并不着急处理自己，而它们更愿意享受她身上散发出的恐惧。 “她是魔女的孩子。”一个赤肌鬼玩弄着手中生锈的短剑，阴阳怪气地说。 “她是魔女的孩子。”另一个赤肌鬼重复道。 “吃了她吧！”又一个精怪说。 “嗯，吃了她！” “她太小了，不够分的。” “不够分的。” “我只要一条腿就行了，看样子就好吃。” “那我就要另一条腿。” “不能吃掉她，主人不会同意的。”一只黑妖精做着夸张的手势说道。 “对，我们要听主人的。” “我说，主人留着她做什么，她除了会哭会叫会撒娇，什么也不会，吃掉她好了。”赤肌鬼不满地说。 “要等主人回来，主人不会同意你们擅自行动的。”黑妖精说道，“食人魔是怎么死的，那就是违抗命令的下场。” “我们饿了，要吃人！吃人！别的都顾不得了。”赤肌鬼不满地大吼道。 “等主人回来！”黑妖精回以怒吼，他把生锈的弯刀举到了眼前。 就这样，两拨魔物为了一个小女孩儿僵持了起来，一场械斗一触即发。 “你们不能吃掉我，你们这群大坏蛋，你们吃了我，父亲大人会让你们死得很难看的，我妈妈会让你在地狱里也不得安宁的。”茜露达带着哭腔拼命地喊道。 “嘻嘻嘻……嘻嘻嘻……” 两拨原本剑拔弩张的魔物们稍一停顿，紧接着一起发出瘆人的诡笑。 “那个老精灵已经半死不活的了，或许现在已经死了。至于魔女，她已经不是你的母亲了，她现在是邪神的情妇，就是她要弄死那个老妖精的。”黑妖精呲牙咧嘴地说。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我不要听！不要听！”茜露达捂着耳朵，双眼紧闭，她蹲在了地上，蜷缩着身体大声叫嚷着。 “嘻嘻嘻……嘻嘻嘻……” 魔物们似乎很满意茜露达的表现，只有恐惧与尖叫才能满足它们变态的心里。 “茜露达！”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那声音犹如穿透乌云的一抹阳光，让小女孩儿顿时看到了希望。 “希莉丝！是希莉丝！”茜露达的眼睛里闪烁着泪花，温烫烫地流到了脸颊。 只见精灵族少女冲出了黑暗，踩着两个魔物的脑袋来到了茜露达的身旁。 “你真是个不省心的孩子，我们快走！你应该知道还有其他的出口才对。”希莉丝轻声责怪眼前的小女孩儿，而她们两个人的手却拉得更紧了。 “想走？你们走不掉的！”一只黑妖精大声威胁道。 希莉丝扫视着眼前这群丑陋的魔物，她的嘴上却挂着轻蔑的笑意。 “就你们这群地狱都不要的丑陋东西，就想拦住我？”希莉丝说。 “不信你试试。”魔物一脸狰狞地说道，只见它吹出了一阵长长的口哨，紧接着同样的哨声在林间回想，之后又是第三声、第四声…… 密林嘈杂起来，如同煮沸的热锅一样。只听茂密的枝叶不停地晃动，发出阵阵撕挠般的声音，其间不时传来恐怖诡异的怪叫。 黑暗中红色或者绿色的光点密集地闪烁，那是魔物的眼睛。 希莉丝心中暗叫不好，她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到这里会一下子出现如此多的魔物。 第二十八章 离别 “希莉丝姐姐！”茜露达一脸惊恐地叫道，她那双大眼睛里布满了恐惧。 “放心好了，茜露达，我不会让它们过来的！” 希莉丝把小女孩儿挡在了自己身后，用她那锐利的眼睛扫视着周围黑压压的魔物，她面色不改，从容而坚定。 就在这时，一声响雷震天动地，发着白光的闪电将大地映得一片惨白，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燃烧的树屋几乎快要被这大雨给浇灭。 借着闪电照亮大地的一瞬间，希莉丝看清了眼前的状况，她不禁心头一紧，冰凉的手心开始冒汗。 眼前魔物多得让她无法计数，各种叫得出名字叫不出名字的魔物堆满了她的视野，他们同样的丑陋和狰狞，正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和茜露达，嘴里不住地发出“嘶嘶……”的声音，让人不寒而栗。 “吃了她们！”魔物中发出一阵颤抖而嘶哑的吼声。 “对！吃了她们……吃了她们！” “……” 陆续有魔物附和着，很快这就变成了它们共同的口号。 “吃了她们！吃了她们！” “有本事就来试试！”希莉丝厉声吼道，羽箭早不在身边，她身上仅有那把人类打造的匕首可用做防身。 “吼！！！” 一个魔物嘴里发着怪叫头一个冲了过来，它是一只狼头鬼。它有着野狼一般的长相，红褐色的眼睛，尖利的锯齿一般的牙齿，还有血盆大口。 魔物再凶狠，论起单打独斗怎么会是希莉丝的对手？ 兵器“叮……叮……”碰撞了两下，一声惨叫，狼头鬼就倒在了自己的血泊里，他被希莉丝割开了喉咙。 但是眼前的胜利并没有能够吓退这群穷凶极恶的魔物，反而激起了它们更加疯狂的的愤怒。 “吃了她们！吃了她们！” 疯狂的吼叫一浪高过一浪，紧随其后的第二个、第三个、乃至第四个魔物也冲了过去，结果都被希莉丝轻而易举地给收拾掉了。 眼前发起冲锋的魔物越来越多，希莉丝感到自己似乎都要被它们吞没了一般，她左劈右挡，但只能缓解一时的压力。 茜露达！茜露达怎么办！ 希莉丝看到身旁有很多魔物已经绕过了自己，向茜露达扑了过去。 这种时候，她就是想要回身追赶，也已经来不及了。 大地母神，请你救救我，救救茜露达，我们不应该在今天殒命才是，希莉丝心中默默祈祷着，她希望奇迹再次出现，带着她们远离苦海。 就在这时，一道再熟悉不过的蓝色水晶墙出现在了希莉丝的面前，精灵女孩儿的眼眸里立马绽放出了光彩。 那是风之精灵防御的结界，被称作“风之壁垒”，但这道墙壁所展现的厚度与稳定度远远比自己召唤出来的要强太多。魔物们堆压在水晶墙外，任凭他们如何冲撞，刀砍斧劈，这道屏障都不为所动。 紧接着希莉丝听到了身后传来凄厉的惨叫声。她回头看去，只见那些之前从自己身旁绕过的魔物在地上翻滚挣扎着，熊熊烈火将他们吞噬，很快他们就被烧成一块块的焦炭。 而茜露达则蜷缩着身子蹲在地上，眼中充满了恐惧，瑟瑟发着抖。 “茜露达！你没事吧！”希莉丝喊道。 小女孩儿委屈般地望着她，颤抖的嘴唇颤说不出话，只是不住地点着头。 大地也开始震颤，只见一个个红色巨大火球所组成的流星雨光临大地，将“风之壁垒”外的世界砸得稀巴烂，鬼哭狼嚎之声不绝于耳。 希莉丝望着眼前的景象，她俏丽的嘴角惨然一笑，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 “贝伦格尔先生，您还活着，您就在这里吗？上位风之精灵珍和炎之上位精灵伊夫利特只有您才有能力召唤出它们……好绚丽的流星雨，死老头，你到底还是来了……”希莉丝轻声呢喃着，她只想大声哭泣，眼前的残酷不是她一个女孩子能够担负得起的。 流星雨过后，大地一片寂然。烧焦的魔物尸体遍地都是，散发出刺鼻的腥臭。 密林早已不复存在，横七竖八的焦木静静地躺着，即使雨水冲刷，也能看到青烟袅绕，渐渐轻雾渐起，眼前又是一片朦胧。 这时的时间似乎一下子又慢了起来，慢到足以给人留下时间去认真思考。 一切都结束了吗？如果这是一场噩梦，我希望这是噩梦的结尾，明天一定又是个风和日丽的艳阳天。 希莉丝想到这里，嘴角勉强地上扬，她努力地支撑着身子重新站了起来。 “风之壁垒”这个时候已然消失，雨水又开始冲刷着她的身体。 她举目四望，茜露达依旧木然地坐在原地，只是她不再像之前那样抖个不停。 正南方向，不远处的迷雾中两个活动的影子越来越近，向他们走来。 希莉丝看到那两个身影越发的清楚，许久未见的大贤者洛林格斯居然在这里，他依旧拄着那根由白橡木做成的拐棍一样的法杖，浑身的衣服被雨淋了个透彻，看上去依然是那么的滑稽，与他贤者的身份是那么的不符。 不仅如此，他那本不宽阔的肩膀还承担着另外一个人的大部分重量，即使那人身体本就轻盈。 “父亲大人……父亲大人……您怎么了……” 希莉丝听到茜露达惊慌失措地呼喊，小女孩儿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奔向了她的父亲贝伦格尔。 希莉丝的眼神中也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他同样浑身淋透了，但他的衣服尚且整洁，但……但他的上腹部有一道长长的伤口，鲜血顺着伤口不停地向外渗着血，白色长袍的下摆都被血水染红。 “死老头！你在做什么！你们天空神殿的人就没有治疗术吗？”希莉丝气不打一起来。 “我……我早已跟天空神殿没有什么瓜葛了……”大贤者那布满皱纹的脸上堆满了委屈，“况且他已经回天乏术了……” “好了……希莉丝，请你别怪洛林格斯先生了，他已经尽了力，只是我伤得不是地方，普通治愈术对我来说没有作用。”精灵族男子惨然一笑。 “父亲大人……父亲大人……您怎么了，到底怎么了……”茜露达围在自己父亲身前焦急地问着。 ”茜露达，父亲没事，只是父亲在这个世上的时间到了，马上要跟茜露达说再见了。”精灵男子眼神中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悲哀。 “到底怎么回事！”茜露达质问着大贤者。 “我还是来晚了一步，卡娅被奥林赫特那个败类用邪恶的力量给完全黑化了，卡娅完全不是以前的那样了，她变成了一个十足的恶魔，就是她掏走了贝伦格尔的心脏……”老贤者无奈地说。 希莉丝突然觉得自己的心里突然凉了一截，除了茜露达不停地抽泣声，她什么都听不到了。她感到自己真的像抽空了一样，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好了，不要在一个将死之人身上浪费时间了。把我放下……就在这儿挺好……我还能支撑一段时间，足够你们离开结界，我会再次为你们打开一扇门。但是卡娅，你们离开之前无论用什么办法请把卡娅留下……还有那些想要带走卡娅的人，我要让他们都留下来给我陪葬……我要带着他们万劫不复，永世不入轮回。”贝伦格尔痛苦地说，她的面色更加苍白。 “父亲大人……不要啊！……我不能没有父亲大人！”茜露达大声哭着。 “呵呵……茜露达，父亲的好女儿。”贝伦格尔苍凉的手最后一次摸了抹女儿的面颊，“不只是父亲，你的母亲也很爱你，只是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有很多的无奈无法解决。生命都是如此，万物有生有灭，没有哪个人或者哪件事会陪着你一辈子。我们就在这里说再见吧！我的女儿，祝愿你快些长大。” 第二十九章 狭路 骤雨停歇，迷雾渐浓。 树屋已经渐渐隐没于浓雾之中，只留下一团隐约可见的橙红色的火光。 三个身影在迷雾中摸索着向东前行。 希莉丝走在前面，这时的她有了一把精灵族的青银复合弓，还多了一柄延用千年的精灵细剑，这是伟大的精灵使贝伦格尔最后的馈赠。 跟在希莉丝身后的是茜露达，她走得较慢，还在小声抽泣着，一步三停地不断回头去看那渐渐远去的橙红色的火光。 老贤者洛林格斯拄着法杖走在最后面，他主要负责看护着茜露达。 这一路上三人都默默无言，只顾埋头赶路。 直到走到烟雾渐散的地方，三人才停下来稍作休息。 此时虽然不再下雨，但乌云依旧遮住日头，天色依旧阴沉得厉害，凉风轻拂，湿冷衣服贴在身上更显得冰冷难耐。 “按贝伦格尔先生所说的那样，我们应该就在出口的附近才对，我去树上看看。” 希莉丝三两下就爬到一棵枝叶尽已烧毁的高大残树上向前面眺望，眼前的雾气虽已散去，但远处薄雾依旧缥缈，她并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希莉丝，你看到什么？”树下的大贤者大声问道。 “什么也没有看到，远处的雾气还是很重，根本就没法看清楚。”希莉丝一边继续观望一边随口回复道。 自己的眼力一直极佳，而现在却根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希莉丝一直有种感觉，在贝伦格尔所设置的结界里，她并不能发挥自己百分百的能力，似乎有种无形的力量一直在压制着她。 “下来休息一会儿吧！”大贤者继续说道。 希莉丝轻轻纵身一跃，如落叶般飘然落地。 “过来坐下吧！”大贤者拍了拍身旁的一截烧黑了的树桩说。 而他本人也正坐在一段横着的断木上，那截木头同样烧得像碳一样黑。 茜露达靠在那截烧黑的断木旁，她衣服的背面已经被染成了黑色。 希莉丝嫌弃地看了眼树桩，最后她选择蹲在了上面。 “我估算着也得两个钟头过去了。”老贤者把身子向前靠了靠，“按照贝伦格尔指引的道路来说，我们确实应该已经接近了结界的边缘，某个出口应当就在附近，这需要我们仔细去找，只是这里并没有看到标有什么特殊的标记的地方，尤其是没有看到那些长得一模一样的树，或者什么有个大树洞的奇葩树。” 希莉丝轻呼了一口气，她把茜露达拉到了自己身旁，轻轻搓拭着她后背衣服上的黑灰，但已经很难去掉了。 “贤者阁下，流星之怒是我见过毁灭性最大的魔法了，您在这座森林里已经用了两次了。虽然两次的结局有些出入，那次是出口设置的幻境，这次是结界之内，但这招下来，真的是寸草不生！您还指望什么标记会为您留下吗？”希莉丝说。 老贤者刚把烟枪拿出来，摸了摸烟袋又给收了回来。 “也不知道卡娅他们走到了哪里，是不是被我的流星之怒给……”老贤者说。 希莉丝冷冷地看着老贤者，茜露达也投去了不满的目光。 卡娅！那个美貌知性的红发女子的形象再次出现在她的眼前，她们并不熟悉，甚至只有一面之缘，但她却受到过卡娅的指点，在火中看到了预言般的警告。 希莉丝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红发魔女，一旦刀兵相见，她真的能忍心把手中的细剑刺入茜露达的母亲、贝伦格尔深爱的妻子的心脏？即使她已经不是之前的红发魔女，而是苏醒的混乱女神…… 希莉丝不忍继续细想了。 “贤者阁下，你不要太小瞧我妈妈了，她是伟大的魔女，她不会被你那小把戏给伤到分毫的。”茜露达瞪着眼睛说道。 “小把戏……嘻嘻……”希莉丝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 老贤者洛林格斯一脸无奈的表情，显得是那样滑稽可笑。 “说正事，如果这是结界出口的必经之路，卡娅和那些要带走她的人应该会从这里经过才是。我们是不是该提前做些什么准备。”希莉丝说道。 “给他们个措手不及！”茜露达补充道，“把妈妈重新抢回来。” 老贤者皱着眉头，他想把烟枪再拿出来，但又马上收了回去。 他说：“我们比他们晚出发了大约一个钟头，又走了两个钟头，并且有我这个上了岁数的老头子和一个走不快的小孩子拖后腿，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已经离开结界呢？” “他们要是先离开结界就糟了。”希莉丝喃喃道。 “父亲大人说了，按照他指出的方向走，我们肯定能在他们离开这里之前就找到他们的。”茜露达一脸不高兴的说。 “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老贤者扭头不看茜露达，而是望着希莉丝，“贝伦格尔是个伟大的精灵使，这是根达亚大陆众所周知的事情。但他确实老了，顽固而盲目自信，他对自己设置的结界太过自信了，很多人都能自行出入，这里就像一张满是漏洞的渔网。” “你到底想说什么？”茜露达双手抱着膝盖，依旧保持着蹲着的姿势。 “这个结界漏洞太多了，谁能预料卡娅是否已经从其他有漏洞的地方出去了。”大贤者摸了摸鼻子继续说，“传说中的卡娅是个拥有恐怖力量的魔女，这只存在于传说中，我并没有那种荣幸亲眼见到过。但是奥林赫特……天空神原谅我……那可是个恐怖而危险的角色，我所见过的最有天分、最恐怖的魔法师，只不过他心术不正，早已堕落了，只怪我的老师大贤者梅耶尔当年心慈手软没有除掉这个祸根……” 卡娅望着一脸懊恼模样的大贤者，她问道：“难道那个叫奥林赫特的人比你还要厉害？” “我只是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哪天躺下了可能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而奥林赫特不同……他通过邪恶的法术早已与邪神签订了契约，他终生为邪神服务，而邪神赐予他永生和力量！末日之战后他与法拉蒂斯神团销声匿迹了多年，原来他们在积蓄力量，这是要借助混沌女神的力量将邪神从空海之城的囚魔井里释放出来！” 大贤者话音刚落，不远处的薄雾中传来一阵浑厚有力的声音。 “你说的不错，洛林格斯，我们好久不见了，是三十年还是五十年？” 希莉丝一下子站起身来，向大贤者洛林格斯身后望去，只见几个身影在他身后不足十米处突然出现。 原来他们早就在了这里，只是一直用法术隐去了身形。 希莉丝仔细辨认，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位身材高大健硕的修士模样打扮的男子，黑色的戴帽风衣遮蔽了他的身体全部，一把黑色的圆头法杖拿在手里。他的样貌相当年轻俊朗，嘴角挂着邪恶的笑意，一头的银发披在肩头，这应当就是大贤者之前所说的奥林赫特。 他的左边站着一个一身白衣司祭模样打扮的人，这人身材中等，蜜蜡色的头发，续着络腮胡，他的一只手里拿着一本古书，另一只手里拿着一个如暗夜般黑暗的水晶球，球体有些浑浊，似乎参杂着血的颜色，一个闪亮的光点在其中游弋着。 右边有两个人，一个是骑士模样打扮的年轻男子，他相貌堂堂，面部轮廓清晰，一头如永夜般的黑发，身穿黑色锁子甲，铠甲边缘用金线做花边勾勒，一把巨型的大剑背在身后。与一般骑士不同，他的铠甲上并没有代表自己的纹章。 另外一个是一位女性，让希莉丝感到吃惊的是她也是一个精灵族，只是皮肤与自己截然相反，那是永夜的颜色。她一身性感的短衣，腰间一侧挂着两把匕首，另外一侧则是一把短刀，她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但笑容里却杀气腾腾。 此刻的洛林格斯也站了起来，他把白橡木的法杖举在前面。 “恶魔！从这里滚出去！以后不要再踏入这里半步！”大贤者大吼道。 “卡娅！卡娅呢！”希莉丝没有看到红发魔女，她也大吼道。 鼻涕虫茜露达又开始抹起了眼泪。 这些人看上去都格外厉害，一点胜算也没有！希莉丝暗自咬着牙。 逃跑？做不到，希莉丝的脑海中想起了很多之前火中预言的画面。她记起那时候卡娅告诉过自己，改变命运……只能靠自己去做！ 第三十章 崩溃 “卡娅？你有那么想见卡娅大人！”黑发的魔法师反问道。 “快说！她在哪里？”希莉丝大声问道。 茜露达又开始抹眼泪，这让希莉丝有些心乱如麻。 “卡娅大人正在完成最后的转化，她身体中有太多原本就不应属于她的东西，所以她现在不能出来见你们。”魔法师说道，“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对！用不了多久你们就会与她见面，到时候她可能就不叫卡娅了，那该叫什么？应该是混乱女神卡拉狄斯吧！” “快说！卡娅到底被你们弄到什么地方去了！” 希莉丝大声吼道，她猛地拔出精灵细剑，猛地加速，风一般地冲向了魔法师。 就在这时，两把匕首先后向着希莉丝打了过来，她侧脸躲过了一枚。用精灵细剑格挡住了一枚。 希莉丝放眼看去，只见对面的暗黑精灵族女子如疾风一般向自己冲来，他右手握着的短刀发着冰冷的寒光。 希莉丝赶忙举剑招架。 “叮……”一声金属碰撞的脆响。 希莉丝的细剑与暗黑精灵族的短刀碰撞到了一起。 “想要偷袭奥林赫特大人，先要问我同不同意。”暗黑精灵族少女嘴角带着一抹坏笑。 “报上名字来，你这个躲在地底的老鼠！”希莉丝用力格挡，向后跳去，与对方拉开一个身子位的距离。 “本姑娘芳名雪莉！”暗黑精灵族转动着手中的短刀，一脸不怀好意地笑道，“可不是什么躲在地下的老鼠，是效忠于邪神的精灵族！” 话音未落，雪莉极速进攻，瞬间就来到了希莉丝的面前。 她那闪着冰冷寒光的短刀同时跟进，直逼希莉丝光洁的脖子。 希莉丝赶忙后退数步，手中细剑向上一挡，直接抵挡住了雪莉致命一击，同时她再次向后跳起。 雪莉再想跟进攻击，但希莉丝手中的细剑已经换做了坚硬的复合弓，同时弓已拉满，三枚羽箭同时击发，分别指向雪莉的眉心、脖颈和腹部。 雪莉赶忙旋身向后躲闪，三枚羽箭则滑身而过。 两个代表不同阵营的精灵族女子就这么你来我往地战做一团，双方你攻我守互不相让，攻防速度越来越快，但丝毫不见破绽。 站在一旁的魔法师奥林赫特有些按耐不住了，他突然将手中黑色的法杖举起，嘴里默默吟诵着咒语。 一道暗得发亮的光束自法杖的头端出现，直接射向了希莉丝的方向。 希莉丝见状不好，一个躲闪虽然躲过了黑色光束，但一时疏忽，右臂反被雪莉手中锋利的短刀划开了一道伤口。 而那道黑色的光束则打到了一棵残树上，只听一阵沉闷的爆裂声，树干被打成了木屑，四散开来。 希莉丝惊出一身冷汗，但雪莉不会给她一点喘息的机会，继续向希莉丝猛攻过来，而奥林赫特法杖射出的“死亡黑光”也不停地骚扰着希莉丝。 万般无奈下，希莉丝只能一味地躲闪回避，丝毫没有进攻的机会。 我需要帮助，二对一我根本赢不了，希莉丝心中默念着。 “老头，快来帮我！”希莉丝大声喊道。 大贤者稍稍一愣，便也举起了白橡木的法杖，他也开始吟诵起古老的咒文。 一道弧形的亮白光圈凭空出现，旋转着打向了魔法师奥林赫特所站立的位置，魔术师赶忙转换防御魔法进行抵抗。 发着透明紫光的黑暗防御墙将弧形光圈的力量大部分抵消掉了。 但紧接着大贤者吟诵起了另外的咒语，他为希莉丝手中的精灵细剑增加了神圣力量的加持。 希莉丝顿时感觉一股说不出的力量在自己身体里游走，让她顿感精神百倍，右臂的伤口也不再疼痛。 这时，奥林赫特再次动用黑光，他没有把目标指向希莉丝，而直接射向了洛林格斯。 只见洛林格斯将法杖一甩，一道弧形的白光与黑光碰撞，黑光射向了天空，转化为黑色的流星。 “老家伙，你还是像以前一样不好对付。”奥林赫特冷笑着说。 “看样子你在邪神那里并没有什么长进，他只给你一副不腐不朽的烂皮囊吗？”老贤者回复道。 “哼哼……那就给你看看法拉蒂斯神团首席魔法师真正的实力！” 奥林赫特话音未尽，他将手中魔杖自地面向上一指，三只冒着熊熊火焰的地狱恶犬自裂开的地缝中一跃而出，一起奔向了大贤者洛林格斯。 洛林格斯也毫不示弱，他手中的白色法杖舞动两下指向了天空。只听“啾—”一声啼鸣，阴郁的乌云中出现了一道白色的亮光，三只洁白的巨大鹰隼样的巨鸟自空中俯冲而下。 双方的召唤物在天空大地之间展开了剧烈的搏杀。 两个魔法师也继续输出着黑白两种力量，互相攻防着。 希莉丝和雪莉的酣战也进入了白热话，他们手中的兵器互相碰撞，但谁都占不到半点便宜。 这时，在一旁观战的除了黑衣骑士、白衣司祭，也只剩下抽泣着的茜露达了。 “那个小女孩儿是出去的钥匙吧！”黑衣骑士突然扭头对身旁的白衣司祭说道。 “嗯……应当是，如果不是她突然回到了这里，恐怕贝伦格尔先生已经把这里清空了，恐怕我们早都会跟这个结界一起成为游离于轮回之外的孤鬼了。她是贝伦格尔在意的人……所以她才是关键，有她在就能要挟这里所有的人，包括贝伦格尔。还有她……” 白衣司祭将视线指向了手中的水晶球，只见水晶球里的那么血红依旧在漆黑中飘荡，而迟迟不被转化。 “为了我父皇的梦想，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黑衣骑士冷冷地说道。 “您确定要拿个孩子……这恐怕会有损您的声誉？”白衣司祭赶忙问道，他那深邃的眼神里带着一丝疑虑。 “我何时会把那些俗世里的闲话太当会儿事呢？此刻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卡娅必须要带出去，邪神欠父皇的承诺要在我身上兑现！”黑衣骑士语调依旧冰冷。 白衣司祭不再说话，他的目光平视着前方，似乎眼前的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一样。 这时的茜露达怔躲在之前那截早已碳化的木桩后面，探着脑袋看着外面激烈的打斗，她从没见过这种搏命的吓人场面，她的身子在瑟瑟发抖。 就在这时，她突然看到一个高大的黑影毫无征兆地瞬间来到她的面前，一只大手伸向了她，她感到左肩一阵压碎般的疼痛，一股巨大的劲力正捏着她的肩膀，把她给提了起来。 “你是……啊……” 她想大声求救，突然间她只感觉喉咙一紧，另外一只大手掐住了她的脖子，这让她说不出话来。 抓住肩膀的手此刻已经被松开，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执行了绞刑。 嘴里发着“咳咳”的干咳声，满脸涨得通红，眼睛布满血丝，似乎都要从眼眶里瞪了出去。她的小手拼命地扒着掐着她脖子的那只戴着黑色山羊皮手套的大手，小脚不停地对着空气乱蹬着。 “这么打下去是没有结果的，都给我停手，不然我掐死这个孩子！”黑衣骑士大吼一声，那声音洪亮到足以震破天际。 一时间空气像凝固了一般，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来。双方的召唤兽都分别回到天上和地下。 希莉丝良久之后才反应过来，她感到自己的心脏被人狠狠地捅了一刀，她大声吼叫着：“茜露达！放了茜露达！她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放了她！要打要杀我奉陪到底！不能对一个孩子……” “她不是个孩子！”黑衣骑士打断了希莉丝的话，“她活得比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要久！这也是她在这里的意义所在！” “你先把她放下来，她不会跑的！”老贤者焦急地喊道。 “那就拿出你们的诚意来！”邪神的魔法师将手中的黑色法杖晃了晃，他冷笑着。 “把兵器放下！”老贤者对希莉丝喊道，他也顺势把手中的白色法杖放到了地上。 希莉丝长出了一口气，虽不情愿，但她还是把精灵细剑跟箭袋扔到了地上。 雪莉上前给茜露达的腹部补了一记猛拳，茜露达痛苦地歪倒在了地上。雪莉收起了她的细剑和箭袋。 同时雪莉又盯上了风烛残年的老贤者，老贤者无奈地摊摊手，她轻蔑地瞄了他一眼，将他的法杖踢出了去了很远的距离。 “好了！小妖精！你应该能把通往结界之外的门打开吧！”黑衣骑士大声威胁道。 茜露达眼里噙着泪水，她已经快不行了，小脚扑腾的频率越来越弱，眼神也开始迷离起来。 “殿下，你要掐死她了，她死了可能什么都不会有了！”白衣司祭劝说道。 而奥林赫特和雪莉却只是站在一旁冷眼视之。 “你听到了吗！精灵老头！”黑衣骑士将茜露达就像一件玩具一样举高到了头顶，他那洪钟般的声音在天际中回荡，“你再不把那道门打开，我就拿你女儿为我们陪葬！你看到了吗？我会让她死得很惨，和我们一起忍受永无轮回之痛！你听到了吗？快点把门打开！” 黑衣骑士的威胁似乎开始奏效。 这时，这里的环境发生了变化，一道虚空之门突然出现，将虚实两界连接到了一起。 只见另外一侧是茂密的丛林，晴朗的天空，但密林中有些嘈杂的声音不时传来；而这些人所在的地方依旧是森林毁坏后的狼藉以及阴云密布的天空，如地狱一般。 “哈哈……精灵老头屈服了！他屈服了！这不是把门给我们打开了吗？”黑衣骑士放声大笑。 而这时，魔法师奥林赫特突然像收到了惊吓一般地叫道：“不妙！我们快走！这里的一切正在虚化！快往结界外面跑！” 希莉丝此刻也勉强地站了起来，虽然他的肚腹中依旧在翻江倒海的难受，她抬头往西方看去，不禁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只见除了正东方向的出口外，其他三个方向都正在慢慢被虚空的黑暗所吞噬。 她望着黑衣骑士手中的茜露达，小女孩儿的眼睛已经没有神采，正一脸迷茫地望着她，那两道泪痕依旧清晰可见，只是她那肉乎乎的手脚已经不再挣扎，软塌塌地垂了下来。 “茜露达！”希莉丝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吼声，眼睛里燃烧着仇恨。 眼前的画面已经足以让她疯狂了，无辜的女孩儿似乎已经没有了气息，而一个高大威猛的恶魔却不以为然，脸上挂着爽朗的微笑。 “魔鬼……”希莉丝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双手早已攥成拳头，她燃烧般的眼眸死死地盯着黑衣骑士。 那恶魔这时也正看着她，脸上写满了挑衅一般的微笑。 “你不是想要这孩子吗？”黑衣骑士一脸狞笑地说，“虽然她已经没有价值了，但我还不想给你，这是我的战利品。” 希莉丝正欲发作。 就在这时，白衣司祭惊恐地大叫起来，他浑身颤抖都跌坐在了地上，手中的水晶球已经离开了他的手掌，在地上一直滚动着。 “奥林赫特！奥林赫特大人！怎么办！她已经不听我的摆布……我控制不了她了！她在抗拒！十分恐怖地抗拒！”白衣司祭此刻也慌张起来了。 在场众人的目光都一起盯住了落在地上的水晶球了，黑色越来越淡，而越发地鲜红起来，里面闪亮的光点快速地游弋着，每游一圈水晶球的颜色就淡了一分。 “不好！伊希斯司祭！快！快打开《死海圣典》！不然我们都会死在这里的！”奥林赫特大声喊道。 白衣司祭依旧瘫坐在地上，他慌乱地翻阅着手中那本厚重的古书，高声诵读着古老的咒语。 水晶球剧烈抖动着，球体内的黑色与红色交融在了一起，越发难以分别颜色，而光点游动的速度原来越快。 “呯—”水晶球裂开了一道缝隙…… 第三十一章 混沌之魔女 黑色的水晶球一瞬间就碎成了千百枚永远无法修复的碎片，它里面发出的万丈紫光照得人睁不开眼，当光芒散尽之际，一个人影出现在了原地。 “你是卡娅……是卡娅吗？” 希莉丝一脸的惊愕，她失神般地轻呼道。 只见那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一头如永夜般漆黑深邃的长发，披在肩头。剑眉下一双金色瞳孔的眼睛勾人魂魄，紫色的嘴唇虽然性感，但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一袭黑色镶有金边的长衫随风轻轻舞动。 而此刻，除了希莉丝之外，其他人都像是被石化了一样。任凭虚空的黑暗向着这里逼近，他们还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卡娅？你在叫我吗？”黑发的女子一脸魅惑地望着希莉丝，她的言语中带着一种莫名的诡异。 希莉丝越发不敢确定，卡娅是一头红发，而眼前的女子是一头黑发；卡娅的眼眸似火，眼前女子的眼眸如黄金一般；卡娅温文尔雅，正气大方，而眼前女子浑身带着鬼魅，一身邪气。 只是……除去这些，他们的长相却是惊人的相似。她如果不是卡娅的话，那只能是藏在卡娅身体内的另外一个人了。 “你是！你是混沌女神……卡拉狄斯！”希莉丝惊呼道。 希莉丝的声音在空中回荡，这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心惊肉跳，一阵说不出的透骨寒意直戳人心。 只见女子对希莉丝微微一笑，那种笑似乎是在认同，还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她那充满魅惑的眼眸又瞟了一眼大贤者洛林格斯。 洛林格斯呆呆地望着她，身体一刻都不敢多动。 但无论是希莉丝还是大贤者洛林格斯都不是眼前混沌女神真正关心的那个。 她又把身子转向了眼前的其他几个人。 “卡拉狄斯大人，我是您忠诚的仆人！”魔法师奥林赫特一下子跪倒在地，他的额头和鼻子都抵在了地上。 混沌女神轻佻地笑着，她又看向了白衣司祭、暗黑精灵。 白衣司祭像失去了骨头一般一下子跪倒在地，他浑身发着抖，嘴里哆哆嗦嗦地不停地做着祷告，但似乎没人能听清楚他到底信仰着哪尊真神。 暗黑精灵雪莉轻盈地单膝跪地，她低头向眼前女子表示臣服。 当她看向黑衣骑士的时候，她那诡异的笑容马上收敛了许多。 而眼前的黑衣骑士依旧挺直着身子，一脸骄傲地站在那里，希莉丝被他像个玩具一般地攥在手里。 “你是谁？”混沌女神冷冷地问。 “永夜里的饿鬼，等待复国的幽灵，根达亚大陆一切种族的仇人……”黑衣骑士冷冷地说道。 “奥兰格里殿下，您不能这样跟女神大人说话……”跪地的魔法师奥林赫特低声对黑衣骑士提醒道。 “怎么说话那是我的自由！我是个不惧神的人！邪神当年都要受我父皇控制，而她只不过是邪神的婊子，为什么要我向她低头。”黑衣骑士说道。 “人是无法凌驾在神之上的，先皇当年还不是最终反受制于邪神，最终落得那样凄惨的下场。”奥林赫特辩驳道。 “你给我闭嘴，你这低贱的魔法师，你有什么资格质疑先皇，质疑我呢？” 就在这时，混沌女神如野兽般咆哮起来。 “吼……” 那声音极其阴沉恐怖，在场的人们都被震惊到了。 再看混沌女神，她的脸上的怒火更盛了几分，她那貌美的脸庞此刻拧成了一团，金色的瞳孔瞬间变成了猩红色，嘴里发出“咯咯”地声音。 “哼，一头有待驯服的野兽罢了。她需要的是一头肥羊，或者铁鞭！”黑衣骑士将手中的茜露达扔了出去，他轻蔑地瞟了一眼眼前的女子。 希莉丝一个箭步窜了出去，她赶忙接住茜露达，把小女孩儿抱在怀里，又飞身来到了老贤者洛林格斯的身旁。老贤者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捡回了自己那白橡木的法杖，两个人一起帮小女孩儿检查身体。 “茜露达……茜露达……”希莉丝轻声呼唤着，小女孩儿没有回应，她似乎在慢慢变凉。 “恐怕没救了。”老贤者一脸的落寞。 此情此景被混沌女神看了个分明，她死死地盯着希莉丝怀里的小女孩儿看了一会儿，眼神的愤怒转瞬间化作为凄凉与绝望。 她猛一回头又恶狠狠地盯着黑衣骑士。 “你杀了她？”混沌女神说。 “没错，是我掐死了她？你能对我怎么样，我是你的主人！” “你得死！”混沌女神的声音阴沉而恐怖。 黑衣骑士微微一愣，他脸上的笑容也突然凝固住了。他似乎意识到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正在涌上心头。 他转头望向了依旧俯首贴地的奥林赫特，一种复杂的表情转瞬出现在他的脸上。 “奥林赫特，你欺骗了我！你说过混沌女神会乖乖听我驱使！因为我是有王者之血的人。”黑衣骑士吼道。 “殿下，我并没有欺骗你，若古布兰德水晶球尚且完好，魔女完成最终的转化的话，她就会变成您忠实的仆人，受您差遣……就像当年先皇驾驭邪神一样。但你们父子都断送在自己最后的决断上了，你不该拿那小女孩儿的死来要挟老精灵，同时你已经让混沌女神转化的进度发生了改变……水晶球没有了，我们无法像之前一样控制她的心智，即使《死海圣典》上的咒文也无能为力……皇子殿下，向女神大神谢罪，她也许会看在邪神的份上，留下你一条性命……”奥林赫特沉声说道。 “你在骗我！一直都在骗我！我什么时候要看邪神的面子行事！”黑衣骑士狂吼道，此刻的他如发狂一般。 “殿下，在下求您了！”魔法师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很多，他那黑色的长发开始慢慢褪成了灰色。 黑衣骑士自背后拔出巨剑，做出了要拼命的架势。 “去死吧！愚蠢的人类！你要为你杀了她付出代价！”混沌女神发出恐怖的吼声。 只见她将右手抬起，手掌向上，五根纤细的手指慢慢握起，又慢慢地伸开。 “咳咳……” 这时黑衣骑士突然跪倒在地，巨剑被扔到一旁，他拼命地掐着自己的脖子，似乎要像掐死茜露达一样，掐死自己。 只见他伸着舌头，眼珠布满了血丝，似乎马上就要瞪出来一般，面色也变得铁青。 奥林赫特见状，他赶忙从地上站起，嘴里赶忙默念着古老的咒语。 这时，黑衣骑士从痛苦之中慢慢恢复了过来，他大口地喘着气。 而他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发出微弱的惨叫。 当他回头看去的时候，白衣司祭伊希斯早已七窍流血，当场毙命，而这位胆小的司祭到死也紧紧地掐着自己的脖子。 混沌女神见状大怒。 她怒气冲冲地对着魔法师叫道：“看你做的好事！你也敢被背叛我！” “卡拉狄斯大人！奥兰格里殿下是大陆未来不可或缺的角色，看在邪神的份上，请您饶过他吧！”魔法师说道。 “低贱的人类，你以为你是谁，竟敢这样跟我说话，看来你们都活得不耐烦了！”混沌女神震怒道，“既然如此，下一个替他去死的人应当就是你了！” 说着，混沌女神将手心指向了魔法师奥林赫特，掌心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光团，光团正在不停地蓄积着能量，周围出现了“呲呲”作响的电流。 “既然如此，鄙人也不会坐以待毙，雪莉！” 魔术师突然对一直半跪在地的暗黑精灵命令道。 雪莉猛然跃起，手中的短刀闪着寒光就向混沌女神的脖子抹过去。 第三十二章 短暂的终焉 雪莉如疾风般地冲刺，手中闪着寒光的短刀正在逼近混乱女神卡拉狄斯。 “地下的妖精，你也敢对神出手！”混乱女神厉声道。 她手中的黑色光团马上转移了方向，向雪莉的方向打了过来。 一道暗红色的透明防御墙突然出现在了雪莉身前，而她身后的魔法师奥林赫特正在紧急布置着下一道魔法。 即便奥林赫特法术再高明，但在混乱女神面前仍然如婴儿一般脆弱。 只见那道防御墙很容易就被黑色光团所击破，但光团的力量也被消减了许多。即便如此，一股仍然强尽的冲击波还是将雪莉连同身后的奥林赫特一起击飞了出去。 他们重重地摔到了地上，冲击波产生的热量灼烧着他们的身体，他们身上不停地冒着白烟。 而就在这时，黑衣骑士奥兰格里皇子挥动着宽韧的大剑，向混乱女神猛砍下去。 “我不相信！拥有皇者之血的我居然打不倒一个不听话的神！”黑衣骑士怒吼道。 混乱女神卡拉狄斯冷哼一声：“想要杀死神灵，真是痴心做梦！” 她的右手再次出现一个黑色的光团，向黑衣骑士的方向打了过去。 但让她意想不到的事情紧跟着发生了。 “呵—”黑衣骑士大吼一声，他手中的巨剑正好遇到了向自己击发而来的黑色光团。 在巨剑迅猛的劈斩下，黑色光团居然被斩做两截，凭空消失掉了。 “这把剑到底是……” 当混乱女神正在惊讶迟疑的时候，那道发着黑色寒光的巨剑已经举到了她的头顶，马上就要劈砍下来。 “卡娅！小心啊！”站在远处希莉丝大声喊道。 黑衣骑士被希莉丝突如其来的喊声打乱了进攻的节奏，他心中不由暗怒。 只是这稍一迟疑，他手中下落的重剑无端劈了个空，黑暗女神一闪就消失不见了。 “混乱女神！你在哪儿？你是神吗？居然都接不了我一招半式！”黑衣骑士大吼道，虽然他并没有伤到对方，但只此一击足以让他气焰大增。 “殿下……小心身后……” 重伤在身的奥林赫特用尽全身力气大喊道，他看到一个鬼魅的黑色身影突然出现在黑衣骑士的背后的上空。 “嘿！不能伤害皇子！” 同样重伤的暗黑精灵雪莉也大喊一声，接连向半空中的身影投出了两枚飞刀。 但两枚飞刀只飞出一半的距离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止住了，凭空落在了地上。 “你以为你能伤到神吗？” 停留在半空中的混乱女神冷冷地盯着雪莉，她手掌中再次出现了黑色的光球，准备向偷袭自己的暗黑精灵发起最后一击。 “雪莉！快跑！” 暗黑精灵的瞳孔突然瞪大了起来，她不敢相信这句话竟然是从那个狂妄自大的黑衣皇子嘴里说出，但她已经用尽了力气，重伤的她丝毫无法移动身体，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黑色光球打向自己，结束自己的性命。 “雪莉！” 情急中，魔法师奥林赫特也大喊着暗黑精灵的名字，紧接着他快速吟诵着古老的咒语，一道水纹流转的蓝色水晶墙瞬间在暗黑精灵面前出现。 黑色光球慢慢被水晶墙抵消，几道电流声后，黑色光球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真是不可思议！怎么会……他居然抵挡住了，用的可是天空神的最高防御咒语……”远处观战的大贤者洛林格斯呢喃道，声音似乎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 “你说什么？那个恶魔居然会用天空之神神官的法力！”希莉丝居然听清楚了大贤者的话。 大贤者静默着，他似乎又看到了曾经那个天赋异禀的黑发少年，但那都是很久远的往事了…… “皇子殿下！快动手！”奥林赫特大喊道。 这时一道黑色的剑光划空闪过，那把似乎有着特殊魔力的重剑狠狠地向飘在半空中的混沌女神砍去。 一道耀眼的血光扑撒在了半空中，那是人类才有的殷红。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黑暗骑士凌空落地后久久地回不过神来，他一个劲地喘着粗气，双手紧握的宽韧巨剑上确实沾着血迹，并沿着剑尖向地面滴落。 “混乱女神呢！卡拉狄斯呢？”黑暗骑士突然回过神来，他紧张地大喊道。 “卡娅！你在哪儿！”希莉丝也大声喊道，在她的心里无论是卡娅还是混沌女神卡拉狄斯都已经不重要了，她只想看着那个曾给过她指引的女人活着。 “哎……” 就在这时，希莉丝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女人长长的叹息声。 “卡娅！”希莉丝轻呼一声，她猛然回头去看。 只见混沌女神正站在她的身后，她的一只手扶着一棵残木，另外一只手捂着腹部，黑色的长袍上沾着血迹，并不停向地上滴落，只见她的表情很痛苦，满脸的细汗。 “卡娅！”希莉丝再次轻呼道。 这时混乱女神的一些特征开始消失，除了那件黑衣之外，女人的头发又变成了火红，眼睛也恢复到原来的红色，嘴唇有些失血般的泛白。她正对着希莉丝微笑，那笑意中带着淡淡的歉意。 “殿下！她在那里！既然你能伤她，说明她不是混沌女神，杀了她！别留后患！”雪莉尖声叫道。 奥林赫特没有说话，他只是惨然地摇着头。 只见黑衣骑士双手举起巨剑，向希莉丝他们的方向走来。 “恶魔！站在那里别动！不然你会引来雷神之怒的！”老贤者站了出来，他举起手中的白色法杖，沉声说道。 黑衣骑士稍有迟疑，他扭头看向了身后的魔法师。 “殿下，他没有说谎，他的法力其实比我高明很多……”奥林赫特叹声道。 黑衣骑士微微一笑，他站在了原地，只是冷冷地望着眼前这些人，他眼中的杀气丝毫没有减少。 “卡娅，是你吗？你说话呀！……你……你流了好多的血。”希莉丝关切的说。 “没错，是我……可惜到最后也没能蒙骗他们，我的演技是不是太拙劣了些……至于我的伤……那都不是问题，只是皮外伤而已，没有伤到内里。”卡娅轻声说，她又望着偎依在希莉丝怀里的茜露达，“让我看看茜露达，我可怜的孩子……” “她已经……”希莉丝把茜露达抱到了卡娅的身旁，她哽咽起来，眼泪开始不停地往外流。 “哎……她是个好孩子，她应当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卡娅说着，她将自己的右手放在小女孩儿的胸前，“你听，她的心脏还在跳……她会好起来的。” 正如卡娅所言，希莉丝突然感到茜露达冰凉的身体渐渐有了体温，她惊愕地望着卡娅。 卡娅温柔地点点头，她慈爱的目光望着自己的女儿，她把希莉丝从死亡之门又拉了回来。 茜露达脸上也渐渐有了生气，她的小嘴蠕动着，她的表情并不安分，似乎在做着一场并不顺心的梦。 卡娅的脸上流露出一抹忧虑，片刻之后，她对希莉丝说：“谢谢你们一直照顾着茜露达，有你们在她身边，我和她的父亲在天有灵也能安心了。” “卡娅，你要……”希莉丝明白眼前红发魔女的想法，那也是不可抗拒的想法。 卡娅望了望几乎近在眼前的黑暗虚无，她对希莉丝说：“时间也差不多了，你们该上路了，祝你们好运。” “那你呢？”希莉丝问。 “我是不会出去的，混沌女神不能再存在于世上，我要永远地陪着贝伦格尔留在这里，还有他们……他们将永远为我们陪葬！”说着，卡娅将视线转向了不远处的三个对手。 “哼哼……真是失算了，千算万算也没想到我们还是走进了你们布下的圈套，原来还是老精灵和魔女技高一筹，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啊。”奥林赫特一脸苦笑地说道。 “很抱歉，你们真的是出不去了，从你们踏进这里来的那一刻，贝伦格尔和我就已经算好了你们走过的每一步，你们会跟随我们一直游离在根达亚的世界之外！”卡娅说。 “我们出不去！你的女儿、精灵、还有老头也休想出去？”黑衣骑士怒吼道。 “他们可以……”卡娅回答道，她对希莉丝和大贤者点点头，又不舍地望了一眼希露达，“我很快就会送他们出去！” 卡娅高声咏唱着古老的咒语，希莉丝感到自己的身体渐渐在空气中消失，她再看洛林格斯和怀里的茜露达，他们的身体也变得透明虚化。 “卡娅！”希莉丝大声喊道。 “别了，伊玟之女，我跟贝伦格尔一直很想念你的母亲，还有……别忘了答应过我和贝伦格尔的事情，好好照顾茜露达，让她快快长大。” 卡娅那绝美的容颜在希莉丝的脑海中永远定格在此瞬间。 …… “他们已经走了，就剩下我和你们了。” 卡娅的声音轻若游丝，之前送别希莉丝离开时的从容在此刻看来已经荡然无存。 她的脸色越发的难看，秀眉紧促，似乎很痛苦的样子，她的一只手一直捂着腹部，另外一只手拄着一根凭空幻变而来的红色法杖，黑色长袍的下摆已经被血完全浸透，并滴落在地上。 而此时，三面虚无的黑暗已经将他们压缩在了一个更狭小的空间里，这里的气氛更加的紧张压抑。 “我们也走，我不相信我们能进得来反而出不去！没人会陪你等死的。” 黑衣骑士冷冷地对卡娅说，在他的眼里卡娅已经是一个没有战斗力的将死之人，没有必要再与他都下去了。 他转身走到了魔法师和暗黑精灵的身边，检查着他们的伤势。 “你们已经走不了了，另外一面看似是结界的出口早已被封死了，你们眼前看到的不过是我们提前给你们制造出的一幅假象，往那边走并不能走出去，一样会被虚空所吞噬的。”卡娅说道。 “不可能！你在骗我们！当初我们很容易就能进来，难道我们就没有能力出去！奥林赫特先生法力无边，他不可能找不到生路的。”暗黑精灵雪莉不服气地喊道。 卡娅冷冷地盯着奥林赫特，她看到奥林赫特急得满头是汗，他似乎在盘算着什么，他的眼神一直飘忽不定。 “大魔法师，这些年来你一直试图用邪恶的力量来污染我的心智，这个时候我倒想听听你能说些什么。”卡娅轻声问道。 “哈哈……事到如今我还能说些什么？差之毫厘就会谬以千里，真的是我对自己太过自信了吗？此时此刻，我也想知道现在的你到底是不是混沌女神，或者说你一直都是魔女卡娅！”奥林赫特轻笑着说。 “两者皆是，但现在的我更是魔女卡娅……” 奥林赫特的眼睛在不停地转动着，他的心里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恕我无法相信，在水晶球的作用下，你明明会完成向混沌女神的转化，最后忘记你的人格，恢复到你混沌女神的神格才是！为什么你却……我感受不到之前混沌女神的气息，你是怎么做到的。”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整个事情的关键在于那个水晶球……古布兰德水晶球确实是上古遗留下来的神器，但关于它最真实的记载恐怕恰好只有我知道，因为曾经有人想利用它来收服过我，但那位魔法师与你一样，你们都失败了，自此之后是我改写了关于水晶球的记载，这点你恐高死都想不到！”卡娅冷冷说道，“古布兰德水晶球确实是上古之战中蛊惑女神法利欧所持有的法器，用她确实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本性，但它却有一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一个中间的调节点。当我多年来不断被你们所释放的邪恶力量所侵蚀的时候，你们竟然想通过它并借助《死海圣典》的咒语加速转换让我变成混沌女神……呵呵，你们的想法太过可笑了吧！要知道，希达之石能完成的事情，并不是其他法器也能替代的，所幸希达之石并未落入你们这些妖邪之手。” “你说什么？”奥林赫特气急败坏地喊道，他将愤怒的目光对向了倒地惨死的白衣司祭，“伊希斯，你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蛋，果不该听你的愚蠢的谏言！早知道……哎，希达之石刚刚有些眉目了，早知道何必着急！” “希达之石？你们果真在寻找希达之石？”卡娅疑惑道，但说道这里她又惨然一笑，“事已如此，即使现在希达之石在你手里，你们也是出不去的！” “不对！你之前让你的宝贝女儿跟另外两个人一起出去了！你能做到的！你能把我们送出去的？对吗？”暗黑精灵几乎歇斯底里地说道，她哀求道：“魔女大人，求求你，放我们出去，就当我们从没有踏入这个结界好了！好吗？” “雪莉！你为什么要去求她！让她的结界见鬼去吧！她不会帮我们的。”黑衣骑士大吼道。 “精灵小姐，并非我把他们送出去的，出入的钥匙是我的女儿茜露达，是她的意志要把那两个人一起带出去的。我将与你们一起，等待永世的长眠。”卡娅说道。 “雪莉，别再放低姿态求我们的敌人了！奥林赫特，与其跟她废话，不如想办法脱身呀！我绝对不会死在这里的！我的梦想还未实现！我的帝国需要我去光复！我不能死在这里呀！绝对不能！”黑衣骑士怒吼道。 “殿下，我真的无能为力了，我找不到出口，我感受不到任何漏洞的气息。魔女说得没错，眼前的景象只是障眼法，我们一直都在被牵着鼻子走。”奥林赫特说道。 雪莉那尖尖的耳朵耷拉了下来，她只是不停地叹气。 “既然出不去！这都是你害的！我要把你碎尸万段！”黑衣骑士把所有的仇恨都聚集到了卡娅身上，他心中杀意又起，再次抡起宽韧巨剑！ “那把巨剑的主人我曾经认识，它是月光骑士卡勒曼斩妖除魔的利器，不知道这几千年过去了，为什么会传到你的手里，你不配拥有它。”卡娅说道。 “配不配不用你管！总之它能劈死你！”黑衣骑士怒吼着，他一个箭步就靠到卡娅身前。 “满身戾气，这方宝剑幸而要与你我陪葬，不然它迟早会背叛你，它不应该属于你这种人才对。”卡娅淡然地说道。 这时，一道寒光在卡娅头顶闪过，魔女一瞬间就消失了踪影。 黑衣骑士气得嗷嗷大叫，嘴里不住地叫骂起来，他来回踱着步寻找着卡娅的身影。 “殿下，她在你后面！”雪莉喊道。 黑衣骑士猛然回头抡起巨剑就是猛砍，结果还是扑了个空，卡娅的身体一闪再次消失。 “别浪费力气了，我预言的时间就要到来，你们将与我一起迎接死亡，你们做什么都没有价值了。”空气中传来了卡娅的声音。 “我不信！我不信！我的命不是你们这些神鬼来决定的，我绝不放弃！”黑衣骑士叫嚣道。 卡娅再次出现，只是这次她定立在了半空中，冷峻高傲，如同神一般的存在。 她的背后就是无尽黑暗的虚空，慢慢向她吞噬而来。 “我……卡娅，曾经被无数人唾弃的魔女，现在终于要走完生灵的历程了。能困住你们，也算是为我曾经深爱过的那片土地有所交代了，跟我一起走吧！” 只见卡娅浑身散发出一股耀眼的白光，此刻的她真的如同神女一般。她伸开双臂，似乎要拥抱着什么，这种画面看上去是那么的神圣，那么的不容侵犯。 “邪神啊！我再次向您祈求，让黑暗之光冲破这无尽的幻境，带我们走向永夜！” 奥林赫特突然间站起身来，他用尽全身的气力大声祈祷着，他将《死海圣典》紧紧地捂在胸前。 “邪神！你欠我们父子的东西还没偿还！你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就这么死去！”黑衣骑士也跟着发出撕心裂肺地吼道。 “咔……咔……咔咔……” 远处阴郁森林地幻境就像一面破碎的镜子一般，出现了几道裂痕，裂痕在不停蔓延着，发出刺耳的声音。 半空中发着白光的卡娅顿时泪如雨下。 “亲爱的，我们最终的计划失败了吗？难道我只看到了我们两个人的结局？”卡娅对着眼前的虚无，自言自语道。 贝伦格尔那英挺的身姿又出现在她的眼前，爱人正在对着她笑，他在另外一个世界召唤着她。 “结束了……”卡娅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黑暗的吞噬。 就在这时，一道长长的红光自结界外射了进来，整个结界幻像都碎成了粉末，在真实的空间飞舞。 那道红光直指卡娅，那是一支制作精致的黄金箭，箭身上覆盖着一层血迹，但难掩箭体散发的金黄，而那支箭正扎在了卡娅的胸口。 卡娅向后倒去，她带着微笑消失在了无尽虚空之中。 “邪神开眼啦！他听到了我们的呼唤，我是命中注定的皇子！我要改变根达亚的未来形式！我果然死不了！”黑衣骑士打出了神经质般地狂笑，那笑声在虚空中不断回荡。 奥林赫特脸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阴郁，他死死地盯着虚空中的黑暗，久久地回不过神来。 …… 结界之外，阴郁森林之中。 一棵高大的红桐树的粗壮枝干上，蕾丽安娜正稳健地站在那里，她的一只手正握着一把长弓，另外一只手正滴着血举在胸口 她明眸眨动，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忧虑，她把手心置于自己眼前，沾满鲜血的希达之石正在不停地泛着白光。 “神石浴血即表示苏醒，我这么做了？你会原谅我吗？林德……” 第三十三章 男孩儿希尔 林德睁开了眼睛，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木床上，眼前灰蒙蒙的，没有一丝光亮。 “这里是哪啊？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他自言自语道。 之前发生的事情如一幅幅画面又回到了他的脑海里。他想起了在阴郁森林中的遭遇，想到了镇子被不知名的匪徒烧杀抢掠一空。 他想到了妈妈慈祥的面容，还有最后的嘱托，她把那枚带了许久的宝石挂坠也还给了自己。 之后的事情已经记不起来了，只有一些残碎的画面，希莉丝在照顾着自己。 另外，熊熊大火中他似乎看到了蕾丽安娜的身影。 是因为自己太想念那个萍水相逢却非常投缘漂亮的姑娘吗？可是她确实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林德忍着疼痛慢慢坐了起来，他发现自己全身各处都绑满了绷带，勒得关节有些活动不开。 “喂！你醒了？小少爷？这一觉睡得可是好？身上还疼吗！” 那是一个小男孩又细又尖的声音。 林德寻声望去，他惊奇地发现一个比自己要小很多的男孩正趴在床尾的位置上。 也许是因为这里过于昏暗，他之前才没有发现。 “不疼了，我不是小少爷。”林德默默地说。 身上的伤口确实还是有些疼，但林德不想惹来对方过分的关心。 “不是小少爷？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团长大人让我好好照顾你，就像照顾他一样照顾你。”男孩说。 “为什么要照顾我？还有……这里是哪？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那些坏人呢？我原本以为要死在他们手里？我妈妈呢？她真的……” 说到这里，林德突然觉得心里面就像塞满了石头一样沉重，他的情绪低落了下来，他把头低到了支起的两腿之间。 “这里是卡拉特佣兵团的大营……你怎么了？你在难过吗？”小男孩儿把小脑袋靠了过去关心地问道。 “嗯，我的妈妈昨天晚上已经死了，死在那些坏人手里。”林德低沉着声音说，他的手在胸前摸索着，“咦？我的挂坠？挂坠上哪儿去了？” 小男孩儿急忙撇清关系：“等会儿！你妈妈的事都是好些天之前的事了，团长大人亲自给送的葬。至于你的挂坠丢了，可千万别找我，我可是从没有看到过那东西。” “好几天了……”林德叹了口气。 “嗯，好几天了。”小男孩儿回应道。 “刚才真是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林德解释说，“挂坠是我妈妈留给我的，本来我应该好好保留着才对，要是丢了的话那就太可惜了。它也只可能是那些杀人放火的坏人给拿走了……这怨不了别人，值钱的东西总会被人惦记着，之前我的哥哥也一直想要他，只是每次要求的时候，父亲都会狠狠地训斥他。” “原来是这样……我要声明，挂坠确实不在我这里，我以佣兵团的名誉担保，在这之前是一个精灵族的姑娘把你送到了这里来的，你可以问下她，或许是她看你不省人事，就先帮你收了起来。”小男孩儿说。 “精灵族的女孩儿？那应该是希莉丝吧！”林德默默地说。 “对！就是这个名字！我之前听团长大人也这么称呼过她。”小男孩儿兴奋地说道。 “哎……原来是她……现在想想真的是挺对不住她的，之前我还对她发过很大的脾气，还不愿意搭理她……结果还是她救了我。”想到这里，林德救有些后悔，“对了，希莉丝！希莉丝她人呢？她去了哪里？” 小男孩儿嘿嘿一笑，他故作大人的模样说：“看来精灵姑娘真的是对你有意思呢？她可真是漂亮！” “你到底想说什么？”林德有些不明白。 “爱情！那一定是爱情的力量！愿意为一个人上刀山下火海，至死不渝，让人向往！”小男孩儿眉飞色舞起来。 林德有些看不明白。 “告诉你吧！你昏迷不醒的时候，她跟我们团长有过约定，她替我们团长去森林里找我们失踪的弟兄，我们团长替她给予你最好的照顾，要知道现在可是缺医少药的时候。你能像现在这样精神抖擞地坐在这里，有一半是她的功劳，另外一半可是我的功劳。”小男孩说。 听到这里，林德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动，那种情感在他看来是那么的奇妙，除了母亲之外，他曾经只认为蕾丽安娜对他最好，愿意舍命相救，但此刻希莉丝为他也干冒风险，他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喂！想什么呢？” 小男孩的叫嚷把林德的思绪又给拉了回来。 “哦……没想什么。”林德赶紧说道，“对了，希莉丝离开多久了，她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我还真不清楚，但精灵姑娘走了大概有……三……四……五……一个礼拜了。想来也真让人担心，三个骑兵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团长就靠她一个人去寻找。据说是一个脏兮兮的老头子搭的线，他对团长说过让那么精灵姑娘去做肯定没问题。”小男孩儿说。 “脏兮兮的老头？”林德的眼睛不停转动着，“那应该是洛林格斯老爷爷吧！” “或许吧！谁在意呢？只是他那把白橡木做的拐杖挺漂亮的。” “之后呢？”林德问。 “精灵姑娘一直没回来，骑兵队也没有消息。后来连团长都被皇帝陛下的使臣给招走了，还带走了大部分佣兵队，只留下我们这些不怎么能打仗的人看守营房。”小男孩说，“结果，团长到现在也没有任何音信。” “哦，是这样……另外……你叫什么名字？”林德问。 “哦，终于问到我的名字了，好吧！我叫希尔，希尔.布兰。你呢？虽然整天都在照顾你，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团长也不让我们多问，真是憋死人了。”小男孩儿说。 “其实也没什么的，我的名字也不神秘，我叫林德。”林德说。 “就叫林德？你的姓氏是什么？”小男孩儿问。 “没有姓氏，我们又不是贵族……我的家庭是最卑微的那一种。”林德说道。 “我之前有过家，也算是当地有些头脸的，只是后来家也没有了。”希尔勉强一笑。 “为什么会没有呢？” “都死光了，被仇家杀光了。只有我，流浪在绿荒野上，当时我都快饿死了，正好被团长救下，我就一路跟着他，跟在他的马屁股后面，一直跟到现在。应当说，我的命是团长给的，他是我永远仰望的那个，而我是他最值得信赖的仆从。”希尔的眼睛望着昏暗的帐顶，他的眼睛有种超越年龄的成熟。 “希尔……”林德轻唤着对方的名字。 “所以，林德……你失去亲人的感受我能理解，那种情感我都体会过。你所经历过的家破人亡，在我看来就像我曾经走过的路一样。”希尔的语调有些低沉，他似乎也想到了过往的伤心事，“好了！无论如何我们活着的人都要好好活着！” “嗯，谢谢你，希尔。”林德冲小男孩儿微微一笑。 就在这时，外面悠长的号角声传来，紧接着是一阵嘈杂。 “快点儿！骑兵回来啦！准备迎接！” 第三十四章 坏孩子 林德委婉地谢绝了希尔的帮助，他一步一挪地往营帐外走去，耳边是刺耳的嘈杂声。 营帐的布帘掀开，刺眼的白光照得林德赶忙拿手遮挡，许久之后才慢慢适应。 “林德，我们的骑兵回来了！应该有团长大人的消息传回来才对，也许还有你那位精灵姑娘的消息。”希尔显得格外兴奋。 林德冲小男孩儿微笑着点点头，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眼前的一块空地上。 此刻的那里聚集了许多人。有身穿银蓝色铠甲的士兵，有穿着布衣短衫的侍从，光着膀子的打铁师傅，几个衣着暴露的女人也挤在人群中。 还有几个跟希尔差不多的男孩子，他们站在人群外张着嘴向里张望。 除此之外，连绵的营帐间也站着很多衣着各异的男人和女人，他们也都停下手里的工作，好奇地向人群聚集的地方望去。 “嗨！希尔！” 一个跟希尔差不多大的亚麻色头发的小男孩举手招呼道。 “威卡！谁回来啦！”希尔问道。 “铁腿威利斯回来啦！看，他要被大伙儿的唾沫给淹死了。”亚麻色头发的小男孩儿回答道，他注意到了希尔旁边的林德，“嘿，这还有个新朋友？以前没见过。” 林德冲威卡摆摆手，算是打过招呼了。 威卡的注意力再没放到林德身上，他招呼起希尔。 “快，希尔！那边都是人，你个子最小，你替大伙儿钻到里面看看，大伙儿都为团长着急着呢！”威卡说道。 他身旁的那些孩子们也都嚷嚷起来了，他们都跟着威卡怂恿起希尔。 希尔看看身旁的林德，林德也正望着他。 “林德，你也想知道精灵姑娘的下落吧！”希尔说。 林德只是点点头，他注意到希尔是这群孩子中最瘦小的那个。 “那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到里面看看就回来，也许能带回精灵姑娘的消息。”希尔说着，他又望了望身前的那群孩子，“威卡还不错，但有几个不见得就是心怀好意，最好离他们远点，慢慢你就知道了。” “好的，我明白了，希尔。”林德点头答应。 这时，那个叫威卡的小男孩儿上前搭着希尔的肩膀就往人群聚集的方向走去。 他嘴里一直喋喋不休地说着些什么，完全不在意林德。 当他们走出一半的路程时，希尔突然停下了脚步，他回头对林德说：“在那等我，团长不让你跟其他人说话！” 林德依旧原地不动地站在帐篷前，他冲希尔点点头。 “你可真啰嗦，去去就回而已，大家还等着听你带出来的消息呢？”威卡拍着希尔的肩膀不耐烦地说。 林德看到希尔和威卡走到人群聚集的地方，他看到一个身着佣兵团制服的骑手依旧骑在马背上，他想下马，但周围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许多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跟他说这话，他一边说话，一边寻找下马的机会。但对于他来说，在热情的围观者面前，那似乎很难。 而希尔跟威卡简单地交流了几句，他就趴下身子，从围观者的脚底下爬了进去。 林德张望着，焦急地等待。好一会儿小男孩儿都没有出来，他的心里有点担心起来。 就在这时，他看到三四个个子稍大的男孩子向他走来。那些人都有意无意地瞟着他，但又似乎在故意躲闪他的眼神。 林德感觉这些人是冲他来的，但他打心里不喜欢这些看似有所图谋的孩子。 正想到这里，那几个孩子走到了他的面前。 林德注意到这几个孩子都比自己要高一些，带头的是一个茶色头发的瘦高男孩子，他长相俊朗，脸上有些雀斑，上身穿一件麻黄色的短衫，一条青色的棉布裤子。双手插在裤子里，一身的市市侩气息。 “嗨，新来的？你叫什么？”瘦高男孩儿歪着脑袋问道。 林德眨眨眼。他一直想着希尔之前的忠告：不要跟其他人说话。 “嘿，马修！他是不是个聋子！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一个同伴嘲笑般地说。 “恐怕不是个聋子也是个哑巴！”另一个同伴说道。 林德不喜欢这些人，他更不喜欢被人叫做聋子或者哑巴。 “我不是聋子也不是哑巴！我叫林德，你们找我什么事吗？”林德张开了嘴巴。 “瞧瞧，他说他不聋也不哑，他会说话！”一个男孩儿夸张地叫嚷道。 “那就好办了。”叫马修的瘦高男孩儿带着一副凶狠地表情说道，“新来的……无论你是什么时候加入佣兵团的，到了这里你就得听我的，你明白吗？在这里的孩子中我说了算！无论你被安排什么样的差事、就是做了团长的侍从，你也得明白你头顶上的天是谁？要不然……” 那个叫马修的大个孩子拿脚使劲碾了碾地，凶狠的眼睛一直盯着林德，似乎都要瞪出来了。 “我不是你们佣兵团的人，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林德冷冷地说。 “进了我们佣兵团居然说自己不是佣兵团的人？你在看玩笑吗？”另外一个男孩子尖声笑骂道。 “把东西拿出来吧！”马修阴狠地说道，那种表情似乎已经超越了他表面上的年龄。 “什么东西？”林德问。 “罗伦镇的人都知道的，你不是有个值钱的挂坠吗？”马修说。 林德的心猛地一沉，他似乎只对希尔说过挂坠的事情，但他确实从来没对其他人说过。 “你们怎么知道？”林德不解地问。 “你不是叫林德吗？”马修用一只手指头使劲地戳着林德的胸脯说，“全镇的人都知道，有个叫林德的祸根走哪哪里准出事！他有个值钱的挂坠，整天戴在身上，那个挂坠据说是宝贝。” 林德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他下意识地摸摸胸口，但那里什么都没有。 马修继续说：“镇子里的人都知道你是邪神的私生子，一下子能睡那么长时间，他们都预料到不会有好事发生，只是没想到你一睡醒，就给镇子到来那么大的灾难，还得我们佣兵团过来解救他们。” “祸根，灾难的来源！”一个男孩子向林德脚下吐了口口水。 “他不是邪神的私生子吗？那他应该有条带矛刺的尾巴才是！”由有人嘲笑道。 林德大怒起来，他忍着全身的痛楚大吼道：“我不是祸根！也不是什么邪神的私生子！” 营地依旧嘈杂，但林德的吼声还是引来了很多人的观望。 “你喊什么？难道不是吗？现在我们团长都生死未卜，肯定又是你这个祸根在作祟！”马修恶狠狠地说道，“快，把宝贝拿出来！我知道你肯定藏在哪里了！不然，我就把你赶出佣兵团！……要知道军营外面很多人在找你！烧死你的高台他们早就建好了，就等你了！” 林德气得浑身发抖，他耳边回荡着男孩子们的嘲笑与侮辱。 我到底该怎么办？父亲、母亲、蕾丽安娜、希莉丝，你们都不在我身边，我到底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一个瘦小的身影出现在了林德和马修之间。 “马修！我警告你！你还是再敢在这里挑事的话，等团长回来，我把你以前的所作所为都跟他汇报一遍！”希尔指着马修的鼻子大骂起来。 “呵呵……我只是在跟新伙伴开个玩笑，聊聊天，何必当真呢！呵呵……” 马修摊了摊手，原本凶神恶煞般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无辜起来。 “好了……好了……我们走！”马修边说边后退，他带着他的伙伴向后走去。 希尔愤怒地盯着那些大孩子远去的背影，他突然想到了林德。 “林德！他们找你干什么！跟你说了什么！”希尔焦急而关切地问。 他看到林德一脸的落寞，不由得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 “希尔，没什么……这类的话我已经习惯了……没事的……”林德挤着笑脸说。 “哦！林德……要不要听听我带回来的消息！”希尔说。 第三十五章 团长的消息 “嘿！听，希尔说他带回来消息了！”一个瘦小的男孩子叫了起来。 这把附近孩子们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她们都不约而同的来到希尔跟林德周围。 林德发现那些孩子岁数跟希尔相差不大，大多数是男孩，也有几个是女孩儿。只见他们衣着有些破旧，多数孩子脸上也都不干净。 “嘿，快说说！”一个蜂蜜色卷发的胖男孩儿问道。 希尔望了望林德，又环视了一圈身边的孩子。 “说什么？”希尔眨眨眼睛。 “希尔，马修那帮坏蛋都走了，你就说吧！”另一个矮个子瘦小男孩儿说，“这里没有他的人了。” “威卡……你们去问威卡就是了，我之前都告诉了他。”希尔指指仍然站在人群外围的男孩儿。 “我们不想听他说，他老是曲解别人话的含义，并且还很蠢，他只配当马房小弟，或者打扫猪圈也行。”一个满脸麻子的男孩儿说。 女孩儿们捂着嘴笑了起来，她们偷偷瞄着站在远处威卡，而威卡正挠着脑袋不好意思地笑着。 “真是个白痴……”希尔望着威卡无语地说。 “快说说，团长怎么样了！那些出征的兄弟们怎么样了，急死我了！”胖男孩儿跺着脚说。 “希尔，你就说吧！大家都等你说呢？我也很想知道。”林德也说道。 “对！新来的哥哥都发话了！”一个坐在一角的小女孩儿也催促道。 “既然林……哦……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就不卖关子了。” 说着，希尔坐到了附近一个圆木桶上。孩子们的眼睛都盯着他。 “我们的团长大人……” 希尔故意把语调拉长，孩子们都紧紧地盯着他。 “我们的团长被皇帝陛下破格赐封为骑士啦！以后我们就不是无名无份的佣兵团啦！”希尔大声宣布道 孩子群里炸了锅，只见这些孩子们蹦着跳着欢呼雀跃起来。 但林德发现除了这些孩子之外，周围其他成年人的情绪似乎没有那么高涨。 围着铁腿威利斯的人群渐渐散去，铁匠铺渐渐又响起了“叮叮当当”地敲打声，人们也各司其职起来，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甚至是比之前显得更寂寥冷清了起来。 游骑兵铁腿威利斯终于从马背上下来了，他摘下头盔，擦拭着额头的汗水。 林德觉察到这名风尘仆仆的游骑兵正在望着自己，当他望向他时，游骑兵向他点头致意。 随后，林德又被孩子们的喧闹声拉回到希尔的讲述中，其中不乏添油加醋的成分。 “要知道，我们的团长在皇帝陛下的宣召下点齐了本部兵马在月牙山那边与斯特雷皇子殿下会合。”希尔有声有色地讲道。 “斯特雷皇子！我们帕里斯王国第一智将！英俊潇洒，温文尔雅，又是著名的战术大师，全王国少女们的偶像！”一个小女孩儿忘情地说道，但引来了男孩子的嗤之以鼻。 “听我继续说！”希尔清了清嗓子，“要知道最近这段日子马兰德帝国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对我国边境好几座城镇都发起了骚扰性的攻击。斯特雷皇子奉命率兵抵抗，他已经消灭了很多地方的骚扰之敌。本来这次会和是为了收复被占领的卡普里亚城，但皇子发现咱们佣兵团最为荣耀强悍的骑兵队不在会合的序列里。于是就向咱们团长问明原因，在得知骑兵队进入阴郁森林之后再没出来，于是皇子殿下临时改变策略。要先去阴郁森林帮我们佣兵团查明真相。” “斯特雷皇子殿下万岁！”几个花痴一般的少女尖叫到。 几个很小的孩子也有样学样的喊道，这引来了工作中的成年人怀疑的目光 “好啦！好啦！你们这些傻姑娘别喊了，还要不要听我继续讲啦！”希尔不满地说。 女孩子们不再大声叫嚷，而是开始了三三两两的低语。 希尔继续讲道：“后来皇子带着皇家卫队帮着咱们团长到阴郁森林里去寻找咱们失踪的弟兄。要知道阴郁森林里可是非常阴森恐怖的，那里总有一些怪事情发生。” 孩子们都被希尔的言语和表情动作深深地吸引住了。 林德的心情又不知不觉间沉重了起来。阴郁森林里，他遇到了蕾丽安娜，但当他离开的时候，蕾丽安娜却永远消失在了那里。 “斯特雷皇子殿下和咱们英勇无畏的卡拉特团长最终找到了那些失踪的骑兵。”希尔说。 “后来呢？” “但是……咱们的骑兵队居然和嗜血骑士团的人混到了一起！”希尔继续说。 “为什么？” “咱们的骑兵队其实早就死了，嗜血骑士团的人也都早就死了……要知道，在那片诡异的森林里住着一个恐怖而邪恶的大魔法师。他把闯入他领土的人都杀死，变成了受他控制的行尸走肉，再让他们去攻击闯入森林里的人。” “你骗人，根本就没有坏魔法师！”一个小女孩儿尖叫道。 “那是真的！咱们的皇子殿下和团长大人费劲力气才把那些行尸走肉给消灭掉！”希尔绘声绘色地讲道。 “怎么消灭掉的！要知道对方可是魔法师耶！” “怎么消灭掉的……总之……总之……就是消灭掉了。”希尔有些结巴，“后来，当我军因为战胜了魔法师的行尸走肉而欢呼胜利的时候，邪恶的魔法师又招来了魔物！” “魔物！不……”小点的孩子赶紧捂住了嘴巴，大点的孩子只是咧嘴一笑。 而林德知道，那座阴郁森林确实不太平，里面确实有魔物出没，这与他之前对阴郁森林的认知是完全不同的。 “后来有个巨大的食人魔，据说有三米多高呢！他一拳打死了皇子殿下的坐骑，结果皇子殿下摔到了马下。”希尔讲到。 “不……”女孩子们都捂着嘴，焦急的表情挂在脸上。 “但是，我们的团长杀死了食人魔，救出了皇子殿下！并带领着皇家卫队和我们佣兵团的人杀退了魔物！皇帝陛下为了表示他对咱们团长营救皇子的感谢，册封咱们为骑士！并予以爵士的称号！” “万岁！”男孩子们热烈地叫嚷了起来。 “好啦！该说的我都说完了，大家散了吧！”希尔招呼道。 当所有的孩子都回去各司其职的时候，空地上就只有零星的几个人。 “我们去那边走走吧！我不想再待在那看不见太阳的帐篷里。”林德对希尔说，“顺便想听听那些真实的故事，起码把希莉丝的情况告诉我。” “之前我都对大家说了。”希尔说。 “你所说的事情也许是真的，也许还有水分，但我想知道一些关于希莉丝的事情，她在哪？为什么没有回来？”林德问。 “林德……”希尔想说些什么，但他的表情又好像在告诉林德他不知道该怎样去说。 “希尔，告诉我，即使是坏消息我也要听，我经历的坏消息太多了，也不差这一件两件的了……”林德说。 “铁腿威利斯……他告诉我……他在里面见到过精灵姑娘，但一眨眼的功夫，她就消失在了乱军之中……不知道是死是活的……” 第三十六章 坏孩子的来访 “希莉丝会平平安安走出来的，她是个开朗阳光的女孩子，这样的人无论遇事什么事情总会逢凶化吉的。”林德对希尔说道。 希尔点点头，他和林德继续在营地里漫无目的地散步起来。 “林德，你有没有发现。”希尔突然抬头对林德说，“铁腿威利斯明明带回来的是好消息，但大家听到消息后似乎情绪都不太对劲！要知道团长大人已经是爵士了，还是皇帝陛下亲封的。” “我想，也许是突然的改变让大家一时难以适应。大家都已经习惯了一种生活状态，要想再改变的话，那确实挺难的。尤其是从自由松散到处处受人约束。”林德说道。 希尔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两人继续向落日的方向走去。 在营地的时间过得飞快，从铁腿威利斯第一次回来算起也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卡拉特佣兵团留下来的人们依旧静静地守候在罗伦镇，他们并没有接到要拔营离开的命令。 依旧是铁腿威利斯不时带回来关于卡拉特团长的消息，以及皇室赠予的大批补给物资。 住在营寨里的男女老幼自然是欢欣鼓舞，而每当运载物资的马车经过受灾的镇民面前时，那就会变成不一样的目光。 镇子的重建也早已开始，很多的房屋都已经被重新搭起，烧得漆黑的砖墙也已经粉刷上了应有的颜色。 而与此相比，占据着镇中心营地里的一顶顶军用帐篷，在这时候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 与此同时，缺衣少穿的镇民们此时看待这些曾经拯救过他们的佣兵团成员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们总是冷眼加嘲讽，并且已经开始排斥这些占据镇中心的外来人。 为了粮食和日常用品，总有一些胆大的镇民会想尽办法跑到军营驻地去偷窃、抢夺，甚至与看守物资的士兵发生冲突。 好在轻来轻去的事情常有发生，最终没有上升为多人持械的火拼。 在如此紧张的情况下，希尔则告诫林德无论如何都尽量不要离开营地，离开他的视线。 尤其是越来越多游手好闲的镇民开始在军营里四处闲逛，不时趁人不备顺走几样东西，离开大部分佣兵保护的侍从、铁匠、马房小弟、女佣、营妓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敢怒而不敢言。 所幸的时，这些人都未曾到过林德居住的帐篷里来。有一次一个满脸胡须的中年汉子站在帐外往里张望，结果被希尔拿着弹弓给打了回去。 这一举动让希尔在军营孩子们的心中地位又提高了不少，早已超过了“讨厌鬼”马修。 但希尔真正担心的是林德，这个外表看上去平和柔弱的少年到底为什么会让罗伦镇的人恨之入骨呢？他一直想不通，林德明明是个很友善温和的人。 希尔不时想起那日马修一伙儿对林德威胁的话，虽然他有些不太明白，但无形当中也让他意识到照顾这个受伤的大哥哥并不比服侍卡拉特团长要容易。 但林德对希尔的忧虑并不以为然，虽然他大多数时间都按照男孩子的要求去做，但那仅仅是为了不为别人制造不必要的麻烦。 对于马修一伙儿时不时的前来挑衅，林德也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他依旧在养病之中，但他的身体恢复得出奇快，很快就撤去了大部分的绷带。就连营地里的牧师看后都啧啧称奇，惊叹不已。 看到一天好过一天的林德，希尔并没有过分的感到高兴，一种说不出的忧虑超越了他应当有的年龄自心底慢慢滋生：林德也许会有意无意的暴露在很多人的视野下，即使他一步也不离开营帐，但在整体那么多眼睛的注视下，他古怪的深居简出，早晚会变成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而谈资就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能辜负团长出征前的嘱托：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并接触他！”希尔时常拿这句话来提醒自己，但毕竟纸是包不住火的，有些事情该发生还是要发生的。 那是一个昏暗的午后，天气阴沉得吓人，似乎预示着一场暴风雨的来临。 那天希尔帮助威卡去打扫马厩了，顺便给军营里所剩不多的战马清理一下毛发。 林德原本也想去帮忙，但还是被希尔给拦下了，小男孩儿告诫他：伤口并没有完全长好，尽量不要离开军帐，要好好留下来休息。 林德虽然觉得自己身体已经基本恢复，但架不住希尔的劝阻，最好只好答应。 闲来无聊，他也只能双臂背在脑后躺在行军床上，望着黑漆漆的帐顶胡思乱想。 他想到了自己的母亲罗雅夫人，想到了蕾丽安娜、想到了白胡子的贤者洛林格斯，当然还有那个精力十足的精灵小姐希莉丝了。 他努力梳理着这些事情人物之间的关系，脸上越发地阴晴不定起来，不时长吁短叹。 林德突然感觉一道暗光射进了帐篷，布帘被人掀了起来。 “祸根，外面有人要见你，你要不要去见一见？”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自帐外传了进来。 林德听出那是“讨厌鬼”马修，于是他坐了起来，望向了门帘外。 只见那个满脸雀斑的瘦高男孩正一脸不怀好意地向里张望，这幅嘴脸让林德感到极度不舒服。 “你又想动什么坏脑筋？无论是谁我都不想见。”林德的语气非常冷淡。 “坏脑筋？你可冤枉了可怜的小马修了！”马修一副惺惺作态的嘴脸，“小马修是多么友善多么诚实，只是有时候调皮了一些……” “马修，我认识你也不是这一天两天了，你想要什么我一清二楚，你也不怕卡拉特团长回来给你好看！”林德说。 “拿团长压我，那就冤枉我了，小马修什么都没干！”马修继续一脸无辜地进行着他的表演。 “好啦，马修，你要是还对我的挂坠不死心的话，我就再说一遍：挂坠不在我手里！我不知道混乱中它被遗弃到了哪里！”林德说。 “哦，祸根，你这句话早就在我耳边磨出茧子来了，我也正是这么对镇子上新认识的朋友这么说的，他们相信了，并且给了我五个铜板的报酬。” 林德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大声问：“马修!你到底想干什么！” “哦，也没什么……既然值钱的东西不在你这里，那就只可能在你那死鬼老娘的手里了，我那几个朋友准备去挖你老娘的坟墓，看看宝贝是不是在她身上揣着呢！”马修依旧阴阳怪气。 “混蛋！你说什么！”林德一下子从行军床上跳了起来，他性格再好也压制不住内心的怒火。 “别……别……别……别动怒，这不是还没挖吗？你老哥知道这事，就去阻止我那帮朋友……这不！他听说你在这里就马上来找你，他现在就在军营外面！你难道不想也见见他吗？”马修赶忙说。 鲁马，你还在恨我吗？ 想到自己的哥哥，林德的情绪又一落千丈，他忘不了那天晚上哥哥对自己的态度，自己真的有那么讨厌吗！ 马修看到林德发呆的样子，赶忙催出道：“祸根！你到底去不去啊！我兄弟还被扣在他手里呢！你要不去……” “我去。”林德回到道。 第三十七章 绑架 踩着鹅卵石铺就的路面，望着已经物是人非的街道，无数的回忆一下子占据了林德大半个头脑。 他似乎看到了当年父亲与他进山打猎回来时的情景，他们总把多余的猎物卖给巴恩斯的肉食店，换些茶米油盐回家，夕阳下父亲高大的身影让他难忘。 而此时，巴恩斯的肉铺早已不见，而一个新的店面正在敲敲打打的装潢中继续。 这里没有多少熟悉的面孔，即使遇到了也只是冷漠地望着他，似乎能看透他一般。 时间如箭，一晃三年过去了，而他却在床上睡了三年。这三年他错过了太多，当他醒来后，一切都变了，变得那么不真实，劫难与危机如同噩梦一般接踵而来，让他一时无法招架。 失去了一切，等待他的只有从零开始。 想到这里，林德的脚步放慢了下来，他有些后悔离开营地。母亲慈祥的面容定格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向鲁马诉说。 他知道，鲁马虽然不喜欢他，但是对于母亲的依恋他却并不比自己少多少。 鲁马的感情是血浓于水，而自己的感情更多的是抚养之恩。 “祸根！你走得好慢啊，你这样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呀！”在前面带路的马修突然回头叫嚷道。 林德不喜欢被人叫做“祸根”，但对于眼前这个让人讨厌的孩子来说，他并不愿意与他多辩解什么，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是同类人，他们并不能很好地交流 “到底要带我去哪？”林德说道。 他发现自己离开营地已经有很远的距离，其间他们至少走过了三个街区。 “快到了，就在前面！”马修不耐烦地说道，扭头继续不快不慢地走着。 林德感到有些奇怪，他注意到马修不时回头瞄一眼自己，以确保两人之间保持两个身位的距离，他似乎害怕林德跟随了自己。 这让林德觉得好笑，毕竟罗伦镇是自己从小到大一直生活的地方。但想到“讨厌鬼”马修说过自己的兄弟被鲁马扣在手里，似乎怕自己跟丢又变得合情合理。 “到了，穿过这条巷子就在里面。” 林德的思绪突然被马修打断，他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此刻身处一个并不熟悉的巷口前面。 “怎么会选这种地方！”林德意识到似乎有些不太对劲，他看到周围那些熟悉的镇民都在冷漠地望着他，就像没有灵魂的行尸一般，这让他越发感到紧张。 “来吧！祸根，里面有人在等着你呢？”马修冷冷地摆了摆头，做了个往里走的动作。 “刚才你不是说过鲁马在军营外面等我吗？”林德紧张起来，“为什么带来这么远的地方。” “我没说过呀！谁说你哥哥在军营外面等你？”鲁马一脸痞气地说，他嘴角挂着得意的笑。 撒谎！这个叫马修的讨厌鬼在撒谎！他故意要诱骗我来这里的，但他到底要干什么呢？ 林德尽量保持镇定，他冷静地想着，难道他们对我的挂坠依旧不死心吗？那东西为什么就像有毒一般，引来那么多人的觊觎呢？ “我要回去，我要回军营，我要找希尔！”林德说道，他无法控制自己的紧张与害怕，他的声音在颤抖。 “都走到这里，你还能回得去吗？”马修阴着脸说。 林德这时候发现，自己身后有两个青年人在往自己这边慢慢移动，他们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 而那些冷眼旁观的镇民有意无意地站在街道上，像一堵墙一般阻拦着林德的离开。 “你们到底……” 林德话没说话，他感觉有人在他身后用重物敲击着他的脑袋。 转瞬间他接的天旋地转，眼前金星直冒。紧接着他浑身无力地躺到了地上。 他望着那灰蒙蒙的天空，似乎有雨滴开始滴落，恰巧落在了他的脸颊上，冰冷异常，但他却没有力气站起来。 许多人聚集到他的面前冷冷地看着他。他看到了马修、看到了鲁马、还看到了……他的眼前变得漆黑一片，不知不觉地在梦境中沉沦。 林德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一盆冰冷刺骨的冷水给泼醒的。 寒意让他浑身打着颤，他想要动弹一下，却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地固定在了一把榆木靠椅上。 他置身于一座光线昏暗的房间里，眼前有点点微弱的光亮晃得他有些睁不开眼。 许久之后，他才适应了眼前的环境。 他眼前一张长桌上放着一盏银质烛台，五只蜡烛一声不响地摸摸燃烧着橙黄色的火焰。 而烛台后面坐着三个人，坐在中间的那个他认识，那是镇长比勒夫先生。他是个年过六旬一丝不苟的一位绅士，此刻的他依旧穿着整齐，认真地盯着自己。 而他身旁坐着两个同样身穿白衣的神职人员。左侧是一个大约三十出头的中年男人，他一头浓密的褐色短发，没有续胡须，而他左胸上纹绘的白鸟三叶草纹章已经说明了他的来历，他来自天空神殿。 而镇子右侧坐着一位一头黑发的青年女子，她的长相很是出众，表情严肃，眼神锐利地盯在林德身上，她的右胸纹绘着永恒之树的纹章，很显然她老子大地母神的圣坛。 林德还看到了自己的哥哥，鲁马正冷冷地站在一旁，他手里拿着一个木桶，那盆水正是他泼的。 “你醒了。”镇长比勒夫先生沉声问道。 “放开我！你们为什么要抓我，我什么都没有做！”林德使劲摇晃着椅子，但身上的绳子依旧没有松动，紧紧地贴着他的皮肉，甚至他感觉比之前绑得更紧了。 “你做了，你是魔鬼！” 林德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阵刺耳的叫声，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他使劲扭头看起，原来在昏暗的房间里还有许多的人，这是昏暗的光线隐去了他们明显的身型，只留下一个个黑洞洞的轮廓。 “请你告诉我，我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你们要这样对我！”林德大喊道，他的心里难过极了。 “从你出现在罗伦镇，我们就没有过过一天安生的日子。我可不会忘记十六年前，我出现在罗伦镇的那天，我刚出生不久的可怜孩子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家里，他死得那么惨！眼睛睁得大大的，七窍流血，满脸的恐惧！诸神在上，你这恶魔居然在我们身边住了十六年！”黑暗中的女人控诉道。 “还有我的女儿！” “我的孩子也是！就在他那该死的老爹卢安把他抱回来的当天！” “我可怜的小萨米和小林奇啊……呜呜……” 林德的脑子一下子大了起来，他的耳边一直回荡着这些悲哀的声音，他精神上的大堤已经临近了崩溃…… 第三十八章 等待 林德坐在阴暗潮湿的监牢里，他抬头望向铁栅栏外的那一小片天。 自从那几日阴雨绵绵过后，铁窗外的天空都是瓦蓝瓦蓝的，还漂浮着几朵白云。 林德已经不记得他被关在这里多久了，三天，五天，半个月，还是一年。时间已经不再重要了，他只觉得在这里度日如年。 他干裂的嘴唇蠕动着，他想发出声音，但似乎已经很难。被关押的这些日子里，他虽然没有受过皮肉之苦，但他却在精神上受尽了折磨。并且在这期间没有人给过他一滴水，也没有人喂过他一口饭，他的精神似乎在慢慢被瓦解。 他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怀疑自己还能不能活得过今天，或许死亡对他而言才是最好的解脱，起码那里没有苦难。 关于那日被审判时的记忆，他似乎都记不太清楚了。 他只记得镇民们对他的控诉让他濒临崩溃。 甚至后来镇长和两大神殿的神官对他的提问，他都是在恍惚中作答，对于当时的情形他只有一点模糊的印象。而至于说了什么，他却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只有那一张张扭曲变形的面孔对着他不停地咒骂及控诉，这让他内心感觉委屈和难过。 每当夜幕重新降临，当他闭上眼睛，眼前就会看到那一张张脸谱化的扭曲面容，这些面容在不停诅咒责骂着他，这让他的精神无形中受到无比的折磨和打击。 这让他整个人都在日渐消瘦，两只眼睛都深深凹陷着，布满黑眼圈。 但是自从那些人把他关到这里之后，似乎一切都停歇下来。没有人再来找他也没有人再关注他，似乎他已经被忘记在了世界的边缘，或许在等待着更大风暴的来临。 无论如何，留给林德的只有望不到边界的等待，等待一个看不见光明的结局。 就在这天，一阵沉重的金属活动声响起，门锁被人打开，铁门随即被缓缓拉开。 等待的结局终于要到来，属于我的命运就在眼前，林德如此想到。 “林德……” 那是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这声音中带着些许的颤巍，不过林德对那声音的主人再熟悉不过。 那是鲁马，自己养父养母真正的儿子，自己的异父异母哥哥。 林德费力的扭过头，无神地望着大半隐没在黑暗中的身影。 “啊……啊………啊………” 林德想要说话，但他似乎张不开嘴，也只能发出这微乎其微的声音。 一抹甘洌的清泉喂到了林德嘴边，那种清爽从口腔一直来到他的胃里，瞬间又传遍了他的全身，他许久没有像现在一样沐浴在清凉舒适之中。 林德大口地吮吸这这人世间最美妙的琼浆玉液，直到他被水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 “林德……对不起……对不起，我的兄弟……我没想到结局是这样……真的对不起……” 林德听到鲁马哽咽起来，他似乎在掉眼泪。 “啊……鲁……鲁马……” 林德发出了极为微弱的声音，他望着眼前昏暗中的那个身影，他虽然离自己是那么的近，但他似乎有意将自己隐匿在没有光亮的地方，他害怕被林德看到，他害怕光明。 “林德，做为大哥，我被魔鬼蒙蔽了眼睛，你是知道我一直不喜欢你，想赶你走，甚至想过要把你卖给奴隶贩子，但大哥从来没想过要谋害你的性命。”鲁马说道，他言语中似乎带着悲哀。 “这个……我是知道的……”林德的声音极为微弱沙哑。 “他们找过我，他们说不会伤害你的性命，只要我能找到你，把你交给他们，最后无论如何都会把你流放到一个再也回不到罗伦镇的地方，同时还会给我一定地报酬，于是我从你那个混账朋友马修那里打听到了你的消息，就有了那个愚蠢的计划。”鲁马说。 林德一声不吭地望着与自己没有丝毫血缘的哥哥，他的心里越发地感到酸楚。 “你知道的！自从那些乱兵来过之后，我们的房子已经没有了……纳莉丝还有了身孕……你将有个小侄子或……小侄女，我要养活他们。” “我明白了……”林德轻轻地点了点头。 “但现在局面已经失控了，当时答应留你性命的人都突然改了口。很多与你有牵连的陈年老帐都重新被他们翻了出来。包括这次镇子被临国雇佣兵奇袭的事都要嫁祸在你身上。天啊！我做了什么！”鲁马双手抱头，他有些失控了，“我本来不想让局面向这个方面发展，我只是当做跟你在滞期，就像以前一样，但我真的是太愚蠢了，最后居然会要了你的性命。我要怎么向死去的母亲交代呢？到底是什么蒙蔽了我的眼睛！我的诸神啊！” “我明白……哥哥……但我一直把你当我的亲哥哥一样看待……”林德惨然一笑，“我也明白，我就是那个给世界带来不幸的人，如果我没来到罗伦镇……如果我永远长眠……那也许这些事情就都不会发生。” “林德，不要这么说了。如果父亲和母亲泉下有知，知道我们兄弟不睦到如此境地，最后还是我把你推向了死亡，他们会怎么看我，我死后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他们。”鲁马的声音极度地颤抖。 “我会去向父亲和母亲解释……”林德轻声说，“哥哥，也许对我来说，死亡才是我最好的归宿，起码身边不会有人因为我而变得不幸。” “林德……你想怎么打我骂我都行，我就是个没脑子的混蛋。”鲁马哭丧着脸说道。 “事已如此了，在怎么懊恼也无济于事，并且我一直都不恨你，还有......”林德望向了铁窗外的好天气，“鲁马，实在抱歉了。” “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种坏了心肝的人说抱歉？” “挂坠，我知道你一直想要我的挂坠，我有个漂亮的挂坠而你没有，你也许认为这对你不公平，是父亲对我太过偏心......其实我之前听到过你跟父亲为了挂坠而争吵。其实那并不是偏心，那是我生母留给我的遗物。本来我应该好好珍惜，可是到了最后还是被我遗失了。要不然我会把它作为一个念想留给你，死人戴着它也没用.....只是还是遗失了。”林德轻声说。 “送给我！不……不……我如果还敢惦记那宝贝，诸神会让我下地狱的。” “呵呵……鲁马哥哥。”林德惨惨地笑道。 挂坠，那个挂坠最终还是不在自己的手里，但它似乎才是罪恶的根源，很多邪恶的事情似乎都是围绕着它展开的。他之前还想把它送给蕾丽安娜，也许就因为自己有这个念想，才把厄运带给到那个美好的女孩儿身上，让她最终还是失去了性命。 与自己羁绊在一起的挂坠，你到底为什么总会带来不幸呢？林德实在是不明白。遗失也许也是天命，让不幸远离这里，远离自己的亲人，远离这片大陆。 林德正想到这里，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而散乱的脚步声，大概有四五个人正在往这边走来。 “碰！”一阵粗鲁的踹门声。 四个大汉毫无预兆地闯了进来，一句话都不说，只是将鲁马给拽到了一边。 一个修士打扮的男人最后一个缓步走了进来。 环境虽然昏暗，但林德还是认出了他就是之前审讯过自己的天空神殿的神官。 “林德，等待你的最后时刻马上就要到了，作为黑暗力量的化身，你必须要重入轮回，洗涤自己此生的罪恶，来世再好好做人吧！作为天空神殿的神官，在你上路之后，我等会为你做场法事，超度你的。”神官说道，他的声音平和但有力量。 “谢谢你，神官大人。”林德轻声说道。 林德早就没有了力气，被两个男子架起来就向铁门外走。 铁门外的走廊昏暗而漫长，林德如同雨中浮萍一般任人摆弄着，而他的耳边却能清楚听到鲁马的大声说情以及对诸神的祈祷声。 不知道拐过多少个拐角，踏上过多少阶楼梯。林德最终被带出了这里。 外面微风谢谢，光线耀眼，林德发现自己被关押在一座四面高墙的院落之中。 他被双手反绑，拉上了一辆早已准备就绪的黑蓬马车上。马儿嘶鸣，马车向院落的铁门外驶去。 第三十九章 火刑 马车在颠簸中行进了大约一个钟头，林德只觉得头昏脑涨。 也许是因为很久没有吃过东西，颠簸让胃里有如翻江倒海一般，越发感到恶心。 渐渐地，林德听到了喧闹声离自己越来越近。远处似乎聚集了许多人，那里就像热闹的集市一般。 林德抬头望向了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个人，那正是那位天空神殿的神官。 “我们马上就要到了，痛苦不会持续太久的。”神官对林德淡淡地说。 林德轻轻点点头又摇摇头，此刻他的心里有着无数说不出的滋味，而这些味道正混杂在了一起，那种感觉让人说不出的难受，就像万斤巨石压在身上一般让人感到有些窒息。 “不用太害怕，天空之神的使者会为你引路，将你送回轮回，幸运的话，或者会送你到永无烦恼的极乐世界，那里只有美好。”神官继续安慰他道。 “神官大人，我真的有罪吗？”林德突然眨着眼问，“我的罪名是什么？能告诉我吗？如果我真的有罪的话，我又怎么会去到极乐世界？” “这……”神官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惊讶的神情，紧接着转变成一副怒不可遏的表情。 “你到死都在怀疑诸神使者的审判，真是无可救药，也许你根本进不了轮回，只会跌入无尽地狱。”神官生气地说，但他并没有正面回答林德的提问，或许他根本就不知该如何回答。 林德惨笑着默默地低下了头，他没有再说话。 而就在此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我们到了。”车里的一个大汉说道。 林德侧耳听去，他听到马车外一阵骚乱之声传来，还伴随着嗡嗡呀呀的说话声。 对于坐在马车内的人来说，车外的说话声是一句都听不清楚。 林德抬头看到，坐在他对面的神官与身旁的两个大汉低语了几句，又扭头通过马车后蓬的布帘与外面的某个人低声交流着什么。 只是在杂乱中，林德什么也没听到。而坐在神官两侧的两个大汉此刻正冷冷地盯着他，就像猎人盯着林间的猎物一般。 又没过多久，马车后蓬的布帘被人从外面拉了开来，紧接着马车后蓬的木质阶梯也给放了下来。 一抹光线就此射了进来，林德只觉得那光线格外晃眼。双手被紧紧地捆绑在了背后，林德只能不停地眨着眼睛，努力去适应这抹阳光。 “好了，时候不早了，再不送他上路，恐怕他赶不上轮回之桥的摆渡人了。”神官淡淡地说道。 原本盯着林德的两个大汉同时回应着神官，他们起身一左一右地提起林德就往马车下走去。 天空神殿的神官最后起身，跟在了他们后面。 离开了马车，林德终于看清了眼前的环境，令他想象不到的是这里居然是罗伦镇的中心广场！ 在林德的记忆里，这里应该还是卡拉特佣兵团在罗伦镇的驻地才对。但是此刻的这里连一顶军用帐篷也看不到了，更见不到那代表佣兵团的蓝底白日雄鹿战旗迎风招展。 林德使劲眨了眨眼睛，这里没有铁匠师傅的叮当作响声，没有士兵们巡逻操练声，营妓的嬉笑怒骂，老人妇女的絮叨家常，孩子们的奔跑欢笑，曾经的一切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此刻的这里，聚集着无数似曾相识的镇民，他们拥挤着占据着广场的几乎全部，远远望去，人头攒动。 只给马车外留下了一条并不宽敞的人为过道。几十个壮汉手里拿着长棍维持着秩序，保持着过道的通畅。 而在过道的尽头，林德看到了那已经不再流水的少女喷泉石像。 石像的前面站着那日里与镇长比勒夫先生一起审判自己的大地母神的女神官。 她此刻一身素白的长袍，右手举着一把火把，左手拿着一把褐色的法杖，正安静地站在原地，等待着林德的到来。 而少女喷泉的右侧则是一座临时搭起的高台，高台下放满了柴草和油料。 他并没有看到那日对自己作出最后审判的镇长比勒夫先生。或许他正站在某处，正冷冷地看着自己。 “这里……这里是镇子的中心广场！”林德忍不住说道。 “对，就是这里，明知故问嘛！”身后一个大汉回应道。 “但是人呢！大家呢？”林德忍不住继续说道。 “人？小鬼，要知道全镇子能来的人都已经来了！你眼睛瞎了，看不到吗？”林德左侧的大汉没好气地说。 “我是说佣兵团的人，他们应该在这里驻防才对！他们人呢？”林德紧张地说。 “你说那些混吃等死的垃圾呀！他们在几天前就一溜烟地全跑了，就在一个晚上，第二天就都消失不见了，好像是听说是因为他们怕我们报复他们，全都吓跑了。”站在右侧的大汉告诉林德。 “他们明明救了你们，你们为什么还要报复他们？”林德问。 “还不是因为窝藏了你，还有他们不肯把粮食分给我们！”大汉回答道。 “哎……他们都走了……希尔也走了……”林德呢喃道。 想到小男孩儿不在这里，林德心里又多了一分莫名的失望。他记得希尔曾经不止一次的告诉过他，卡拉特团长要他好好照料他，就像对待团长自己一样。 但是希尔却先离开了，就连最后一面也没见到。但回头想想，但难道不是自己破坏规则在先吗？他明明答应过希尔不会擅自离开军帐，但他却受到“坏孩子”马修的蛊惑，离开了军营驻地。这难道不是因为自己吗？真是自作自受。 林德正想到这里，突然有人在后面用力地推搡着他。 “喂！我说，你能不能快点走！要不然我们就拖着你走了！”林德身后那个坏脾气的大汉不耐烦地叫嚷道。 他顺手自己把林德拎出了马车，扔到了人群前面。 林德在地上挣扎着好不容易才又坐起，但他发现此刻要面对着镇民们的叫骂和嘘声。 “给镇子带来不幸的恶童！滚回你的地狱老家！” “让火焰带走你那污秽不堪的灵魂！坐等升天吧！” “凶手！杀死我孩子的凶手！” “……” 各种难听的叫骂声在林德耳畔回荡，他的眼眶湿润了。他回想自己这些年的经历，真的是又委屈又难过。而他本人确实是什么也没做过，他不明白灾难为什么总是萦绕在他的身边。 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想要他死，死确实容易！死了就会解脱！死了就会一了百了！但他越发感到不甘心。 他发呆般地望着那些曾经熟悉但从来不会对他友好的面孔，默默聆听着他们的指责和谩骂。 如果没有那些举起棍棒阻拦的大汉在场的话，也许这些人真要把他就地打死了。 天空神殿的神官似乎也发觉了人群中的气氛不对劲，赶忙催促道：“快！快把他带到焚烧台上去，不能让镇民们伤害他，他必须要经过神的使者的惩罚！” 于是，两个壮汉赶忙拎起他向人为过道的尽头走去，直到林德被带到了女神官的面前。 “林德，你要明白你的生命就要在此消逝了，这也是孕育万物最为仁慈的大地母神的旨意。我相信你会在轮回中寻找到新的开始，重回光明，远离妖邪。在此，你可以对着大地母神作最后的祷告，祈祷她原谅你之前犯过的所有罪行。” 女神官一脸悲悯地对林德说，她那竹节般的玉手抚摸着林德的脸庞。 但林德突然抬起头来，他的眼眶留着泪水，那泪水渐渐变成了血的颜色。 “神官大人！您让我忏悔之前的过错！但……但……但我到底有什么过错！我到底对在场的这些人做过哪些伤害！为什么他们自己的不幸都要归结到我身上，难道只是我的来路不明，很多灾祸都阴差阳错的被我赶上！如果说这是神对我的惩罚，我倒想知道神的眼睛是否洞悉到这一切！如果没有到话，那神也就不是神了！” “你……你……你说什么！” 女神官的脸色突然骤变，那曾经如圣母般的怜悯之色一下子荡然无存。 林德身后的天空神殿的神官也开始浑身震颤，他低头做着祷告。 “他……他……他在……他在质疑神的决定……这是异端！是异端！他不是人……他确实是魔鬼！敢否定神的旨意的人就是魔鬼！烧死他！烧死他！”女神官突然犹如发疯一般大声喊道。 在场的镇民们稍稍安静了片刻，又如惊雷般发起一浪高过一浪的声讨。 “魔鬼！魔鬼的孩子！” “烧死他！只有恶魔才敢质疑神！” “让让下地狱！下地狱！” “……” 林德的耳朵里已经盛不下这些无端的指责，他只是在心里惨笑。一死了之自然容易，但被冤枉致死，谁能心甘！ 他似乎听到有个声音一直在他灵魂深处轻声呼唤着他，他不是魔鬼，不是那个会给人带来不幸的人。既然不是，他凭什么要去接受这些根本不存在的指控。 “快！烧死他！”女神官气急败坏地喊道，那声音尖锐地就像能刺破天际一般。 林德被壮汉连拖带拽地押上了焚烧高台。 他们让他躺在上面，等待着火刑的执行。 林德静静地躺着，他的嘴角却挂着一丝冷笑。他似乎又听到了灵魂深处那呼唤自己的声音，那声音飘渺而悠远，熟悉却陌生。 “点火！快！” 女神官大声喊道，高台下的大汉们开始忙碌起来，泼油的泼油，点火的点火。 台下围观镇民中发出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将火刑的气氛推向了更高潮。 但此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燃烧的火把一触碰到油料干草就立马熄灭，忙活了一阵高台下依旧没有一个火星。 “神官大人，点不着火！怎么办！”一个大汉焦急地喊道。 “让我来！”女神官愤怒地说道，她举起手中的法杖，低声默念起咒语。 一个火团自法杖前产生，正要击向柴火，却无端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到底是……”女神官也感到不可思议。 突然一个声音在半空中传来。 “别费力气了，元素精灵都听我的号令，你能点着火才怪呢？” 那是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林德觉得这声音极其熟悉。于是他努力抬起身子向高台外看去。 半空中一个少女此刻正定立在那里，她身材修长，金黄色的长发，白皙的皮肤，两只长长的尖耳朵，身着半身皮甲，脚蹬齐膝长靴，天蓝色的披风在空中迎风作响。 “希莉丝！”林德用尽力气呼喊道。 “林德！我们也来了！”那是小男孩儿希尔的声音。 林德听到耳畔一阵混乱的声音，他的眼泪顺着眼角往外流，嘴角却挂着如释重负的笑。 “神，真的错了，我真的不该死……” 第四十章 营救 林德静静地躺在焚烧台上，望着湛蓝的天空和漂浮不定的浮云，耳畔却萦绕在烦杂的喧嚣吵闹之中。 他勉强地笑了笑，两颊却在不知不觉间流下了两行血色的泪滴。诸神在上，他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空留一身抽空了一般的轻松。 这就是死中求活的感觉，林德告诉自己，这种感觉最是奇妙。那是就在他以为自己的生命即将结束的那一刻，他并没有向任何神灵做出祈祷，他甚至开始怀疑诸神，怀疑那许多年里在自己心里滋生已久的信仰。 林德正想到这里，突然脖子一紧，一个长满绒毛粗大健壮的铁掌一把将他拎了起来。 他看到了一张满脸横肉的大胡子壮汉的丑陋面容正在对着他咆哮：“事还没完呢，别以为你能逃过诸神的惩罚，你这小恶魔！” 唾沫星子溅了林德一脸，那混杂着大蒜和麦酒的奇怪气味实在让人作呕。 林德并没有开口回应他，只是静静地望着那张丑陋的脸。 林德还是对这张丑脸的主人有些许印象。记得之前他一直跟在天空神殿神官的身后，之后又坐在了马车的驾驶位置。印象最深刻的还是他一直阴着脸，不像现在有这么多的话。 林德正想到这里，突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塔克！杀了他！断了他那些邪恶的同伙儿救人的念头！另外替我死去的老妈报仇！” 林德不解地望向了大胡子大汉的身后，那里还有三个中年男人。但他们并不强壮，只是普通的镇民，其中一个满脸痘疤的马脸男正恶狠狠地叫嚷着。 我从来没见过你？为什么也要把你母亲的死算在我的头上?林德虽然一言不发，但也觉得冤枉。 “杀掉他！不！”大胡子壮汉扭头对马脸男说，“神官大人的旨意，诸神希望用火刑送他升天，他必须要死在火里！你们明白吗？先带他走！别让人把他抢了去！” “去哪儿？这里到处都是人。”有人问，“现在镇子里的人都跑乱了，到处都可能是恶魔的同党。” “先回戈萨特家的地牢，我们有二十个可靠的兄弟还留在那儿！”叫塔克的大胡子壮汉说道，“马车还停在原来的地方，我们原路返回就行了，希望马没惊着。” “神官大人们怎么办！我们要不要知会他们一声。”马脸男问。 “不必了，两位神官都忙着照顾他们的客人呢？不能让他们分心！”塔克说着望向了半空嘴里嘟囔着，“这家伙居然还有个能飞的同伙儿？” 林德也顺着塔克的目光望向了半空。 希莉丝！林德看到了希莉丝正一次次地躲闪那不断向她射来的蓝色和红色的光束，同时她也催动自然之力进行着还击。 “希莉丝！你要小心啊！”林德轻轻地开口喃喃道。 这声音微弱，很快就被附近的喧嚣所淹没。 但希莉丝似乎听到了他的呼唤一般，扭头望向了他的方向，只见无暇的俏脸上写满了急躁。 林德看得出她想过来救自己，但一道道红蓝交织的光束逼得她不得不一次次向后退去，与自己的距离反而越来越远。 精灵少女已经被两个来自不同神殿的神官死死地缠住了。 “呵呵……省省力气吧！小恶魔，你的朋友再厉害，再会飞也救不了你！基瓦特先生和伦琴女士可是出了名的厉害神官！”大胡子壮汉塔克呲着一嘴黄牙得意地说道。 小恶魔？你们才是恶魔！林德不服气地瞪着林奇。 “不能再耽误时间了，我们走！” 说着，大胡子壮汉单手拎起林德快步向焚烧台下走去，几个男人跟在了他的身后。 希莉丝，你要小心啊！林德心中一次次的默念，他一直望着半空中战斗着的精灵族少女，一次次为她那有惊无险的躲闪捏着一把汗。 而他也发现，希莉丝的眼睛似乎也从来没有离开过他。 耳边混乱的嘈杂声越来越密集，大胡子壮汉塔克一伙儿挟持着林德已经走下了焚烧台，他们融入到了混乱的人群。 林德看到除了四散奔逃的镇民外，两名来自不同神殿的神官正用手中的法杖对付半空中飞行的精灵少女，他们不停地变换着步伐，也同时躲闪过精灵少女自然之力的攻击，这场战斗势均力敌，已陷入胶着。 除此之外，他还看到了手拿长棍的壮汉们正在围攻十来个身着蓝色披风手执刀剑的精壮男子。 这些披风男子应该也是为了救他而来的。但他们与自己之间除了像无头苍蝇一样奔逃的镇民，还有手执长棍的壮汉。 这时的林德被拖着跌跌撞撞地人群中前行，他不知道在这个过程里与多少人冲撞过，几次差点被撞翻在地，但没有人会过分在乎这些，爬起来继续逃命。 就当那辆停靠在广场边缘的黑蓬马车近在眼前的时候，林德听到了小男孩儿的呼喊。 “林德！” 林德飞快地反应到那是谁，他急忙回应：“希尔！” 同时他抬头去看，小男孩希尔正站在自己的面前，而他的身后还有另外一个人。 那是卡拉特团长！林德猜测到。 眼前中年男子高大而健壮，刀削一般的冷峻面容，嘴边的胡须被修剪得一丝不苟，他那如刀子般犀利的眼神正望着眼前的这些人。 只见男人身上的蓝色披风轻轻随风摆动，银白色的铠甲隐约露了出来。他手中的剑并未出鞘，但他身上所散发出的气势足以震慑眼前的敌人。 “卡拉特团……”林德正要喊道，却有人把一团破布塞到了他的嘴里，让他无法继续喊叫。 “林德！放开他！”卡拉特团长沉声喊道，对于这个并不熟悉的男孩儿，他却表现得格外紧张。 大胡子大汉塔克起先有些惊讶，紧接着他大声嚷嚷道：“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竟敢来劫诸神的敌人，也不怕遭天谴吗？我劝你们赶紧滚开，别碍着大爷我们的事！” 与此同时，塔克的身后不知什么时候聚拢过来十几个同样手持长棍的大汉。 塔克冷笑着，把林德推给了他们。自己则挡在了最前面，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手里多了一把明晃晃的短刀。 “把林德放了，你们就可以滚开了！要知道我们团长大人在此，没有你们随便撒野的份儿！”希尔挺着胸膛站出来说。 “小鬼！这里轮不到你插嘴！看你还是个孩子，我就不跟你一般见识。赶紧滚开，到一边玩去！”马脸男站出来指着小男孩儿嚷嚷道。 “为什么要我滚开？岂有此理！”希尔生气地说道，他偷偷瞄了瞄林德。 “希尔说得没错，把那个孩子留下，你们就可以离开了。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我劝你们就不要追究，那没有什么意义。”卡拉特团长走上前去沉声说道，“另外，我向你们保证林德会永远地离开这里，再也不会回来的。” “不可能，不可能放过他！要知道神的旨意是要烧死他，企图破坏神的旨意的人都是异端！你们休想带走他！”大胡子塔克不服气地叫嚷道。 “放他走，这是命令！我这里有帕里斯王国皇帝罗德斯曼二世陛下颁布的特别赦令，是给你们镇长比勒夫先生的！”卡拉特团长自披风下取出一卷附有皇家烫印的羊皮纸。 “皇家赦令？”大胡子塔克似乎有些犹豫，他从来没有见过皇家的文书，他也并非是这里的政府官员，只是在捉拿林德的时候，被众人推举出的一个民选小头目。 而这时，他也听到身后的那些选举他的手下开始嗡嗡呀呀地窃窃私语，原本建立起来的并不牢靠的组织此刻在皇权的威势下慢慢开始松动。 当他正无计可施的时候，一个厚重的声音出现在了他的身后：“皇权都是神权所赋予的，神的旨意，皇帝陛下也敢违抗吗？他是不是忘记了君权可是天授的。” 人们纷纷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那名天空神殿的神官不知何时脱离了与希莉丝的纠缠，挤开两个前面的壮汉，向大胡子壮汉塔克的身边走去。 “是基瓦特先生！神官大人！”有人惊呼道。 林德此刻正被两个人压着，他虽然无法说话，但他却紧紧盯着眼前，注意着即将发生的事情。 “基瓦特先生，您可来了，接下来……”大胡子壮汉塔克向神官求教道。 只见基瓦特神官并没有在塔克身前停下脚步，而是继续向前走去。 他一直走到了卡拉特团长的面前。两个人就那么面对面站着，互相打量着对方。 此时的中心广场已经恢复了久违的平静。镇民们退去以后，这里只剩下一片践踏后的狼藉，还有渐渐分立在两侧的两拨人。 希莉丝也自空中落下，她站到了卡拉特团长的身边，但眼睛却一直注视着林德。 而大地母神的神官伦琴也站到了基瓦特的身边。 双方的气势都在，各不相让，依旧剑拔弩张。 第四十一章 死中求死 原本晴朗的天空一下子阴沉了下来，乌云不知何时飘来，遮蔽了太阳。 罗伦镇，中心广场上空的气氛依旧冰冷而肃杀。 一方站着百余号人，他们押解着林德，还堵住了他的嘴巴；另外一方只有十来个人，他们人数不多，但看上去个个精明强干，他们此行的目的也是为了林德。 只是此刻的两拨人都放弃了火拼，只是站在原地冷冷地盯着另一方，场面看似有些奇怪。 只见四个人站在了两拨人的中间。一侧是佣兵团长卡拉特和精灵少女希莉丝，另外一侧是同为神官的基瓦特和伦琴。他们看似是在谈判，同样他们都不想用武力解决眼前的僵局。 “为什么非要把这孩子置于死地，请阁下告诉我，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卡拉特团长凌厉的眼神丝丝盯着基瓦特神官那略显苍白的面容。 “团长阁下，这是神的旨意，是神要带走他。这不是我个人的意愿，请您谅解！”基瓦特神官语气平和地回复道。 “呵呵，真是诸神的好奴仆……”精灵族少女希莉丝冷冷地说道，她更多的是在讽刺对方。 但对面的两个神官却不以为然。 “我们原本就是诸神的奴仆，作为诸神在这个世界的使者，遵从神的旨意，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代表大地母神的神官伦琴插话道，她并没有像希莉丝那般的感情用事。 而这时卡拉特团长的注意力只集中在油盐不进的基瓦特神官的身上，他继续说道：“与阁下一样，鄙人也是一个信神的人，但是神明不应该作出这样的决定，将一个无辜的孩子作为牺牲品无端地剥夺他活着的生命！” “团长阁下，对于诸神的旨意，作为神职人员的我们只有服从的份儿。并且我和伦琴神官在最终审判之前就已经走访过了许多的家庭，约谈过了各种不同身份的人，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认为那孩子有罪，并向我们讲述了许多发生在那孩子身边的各种诡异事件。我能看出来，那孩子的本性并不坏，但可怕的事情总是围绕着他来发生，这不免让我们感到忧心忡忡。”基瓦特神官淡淡地说，“我和伦琴神官也不停地探讨过，最终还是向天空之神和大地之母请求了神谕，请求的结果便是今天的安排。” “你们撒谎！不对！不对！神不可能做出这样不负责任的决定！一定是你们弄错了！要不就是神在偷懒，要不就是你们两个都是江湖骗子！”希莉丝气急败坏地吼道，“你们少废话，把林德放了！还他自由！” “精灵姑娘，您怎么能这样说呢？您这样亵渎神灵就不怕会遭天谴吗？”伦琴皱着眉说道，她脸上写满着不悦。 “啊哈，天谴？如果我会遭天谴的话！那神明就一定是老糊涂了！”希莉丝生气地说道。 “精灵姑娘，无论你信或者不信，我都是神的仆人。对于你救人心切，我们也是可以理解的。但那孩子太不同寻常了。作为神的仆人，我们不敢拿着神谕开玩笑。神要我们将他送回轮回，我们必须要照做。如果你真的是他的好友的话，我希望你能站在神的这一边，让他早脱苦海。我相信在你悠长的生命旅途中一定会遇到他的来世。”基瓦特神官说道。 迂腐！愚不可耐的神棍！希莉丝心中暗骂道，她准备看准时机行动，目的只有救下林德。 “少废话！我不想听你这一套歪理，无论你们是哪个神殿的，在我看来你们都是冥顽不化的庸才。”希莉丝吼道。 “神官阁下，如果你们不愿意放人的话，我们只能继续强硬办法了，我不相信你们会对我们释放法术。”卡拉特团长冷冷说道，他的手已经握在了佩剑的手柄上。 “我也不相信你们敢在此乱杀无辜！”伦琴辨驳道。 “当兵的怎么样！王国的土地上还怕你们反了天不成！”马脸男站出来咆哮道。 而站在神官身后的大胡子壮汉塔克也站上前来：“那孩子必须死，这不光是神官们收到的诸神们的旨意，这也是我们全镇人的心愿！自从他来到这里到底害死过多少人？我相信数都数不过来……我的第一个女儿罗琳！那是个漂亮爱笑的孩子，她就是在林德被带到镇子上的那天晚上死在一团可怕的影子手里！” “还有我，自从他来到镇子上，我家那几亩良田里三年里就没有种出一粒粮食！我老婆也被魔物给拖走了！” “他来我们村第二天夜里，长着翅膀的魔物袭击了探亲回来的我们！我的老婆跟儿子都死在魔物的手里啦……” “你们想想，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一觉睡三年?他就是个妖怪……你没见他不睡觉的时候给镇子带来那么大的灾难，为什么他睡着的时候什么事都没有呢？” “巧合！这一定是巧合！你们自己不幸，就把责任赖在别人身上，你们太无耻了！”小男孩希尔跳着脚与对面的男人们争辩着。 “别说啦！！！”希莉丝尖声叫道。 她感到自己的脑袋都要炸了，好多思绪如乱麻般搅和在一起难以分开。这也许只是巧合吧！不，肯定是巧合，为什么要怪在林德身上，这不公平！想到这里，他默默地望向了林德。 少年被两个人架着胳膊，瘫软地望着地面，看上去像是没有活人的气息，只有晶莹如红宝石般的泪滴“啪啦……啪啦……”滴落在鹅卵石铺就的地面上。 希莉丝心中有一种难以名状的伤感，那种情感让她心中如同装下一块巨石一般压抑。 “无论如何，我都要……” 希莉丝剑眉微簇，他准备掠起身形，要去强行抢人。但在她准备冲出去那一刻，她的右臂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给拉住了。 “希莉丝，别这么鲁莽……”骑士沉稳而厚重的声音传进了精灵少女的耳畔。 “可是……团长……卡拉特团长……”希莉丝回过头，她一脸茫然地望着眼前高大健壮的身形。 卡拉特团长向希莉丝点点头，那双坚毅的眼神中似乎带着谢意，这让她有些看不懂。 “可耻的家伙们！我为曾经拯救过你们而感到耻辱！你们将自己的不幸强加在一个可怜的孩子身上，魔鬼早应该把你们拖进地狱！”卡拉特团长说道。 “你可不能这样污蔑我们！神谕都是如此，那是神的旨意！审判那孩子是镇长的主意。”有人说道。 “就是，我们都是听从镇长的命令！再说，这孩子确实邪性，灾难都是跟着他来的……”又有人说道。 “如果灾祸还是出现呢？到时候你们会怎么说？难道会推给其他可怜的孩子吗？”希尔插嘴道。 人群中又嗡嗡呀呀起来，这时又有人站出来说话：“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这件事是镇长首先提出来的不假，但是我之前曾跟随镇长大人私底下调查过那个孩子。镇长也请来了占卜师并多次占卜，每次结果都是大凶之兆，灾星就是灾星！他改变不了命运。况且关于他真正的身世，老卢安一直讳莫如深，如果是见得了光的东西，他还用如此偷偷摸摸，他的身世一定有鬼，必定是来路不正，恶魔之子应该没错！” “无稽之谈！那些帽子上画星星的家伙都是江湖骗子！”卡拉特团长冷笑道，“好啦！作为见证者，我比你们在场的每个人都更有资格来评述这孩子的来历，那是我人生道路中一段难以磨灭的经历。它发生在亚鲁纳城，末日之战的那天，我跟卢安在回家的路上途经那里，就是在那里捡到了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孩子，那就是林德。” 卡拉特的话说到这里，人群中传来一阵爆炸般的哗然。 而林德原本无力低垂的头突然就抬了起来，他那略显迷茫的眼睛正直愣愣地望着卡拉特团长。 “你是说在亚鲁纳城，就是那座被血乌团一夜之间捣毁的亚鲁纳城！”基瓦特神官身后有人问道。 “正是！”卡拉特团长答道，“那里并非我们的必经之路，我跟卢安只是迷路了，误打误撞地来到了那里！但是后来我更相信这是神的旨意，让我们两个早晚要下地狱的佣兵找到了一个对万恶灵魂赎罪的机会！那就是捡到了林德，那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孩儿。” “可是那里早就是被诅咒之地，遍地幽魂……听说还有比魔物更邪恶的生物在那废墟周围徘徊，听着都让人寒毛直竖！这种地方怎么会无缘无故出来个婴孩儿呢？想必林德就是魔鬼的孩子……”有人嚷嚷道 “先别妄下结论！听我继续往下说！”卡拉特团长摆摆手，尽量让周围的人保持安静，“你们说得没错，那里确实邪得很，并且我们在那里确实也遇到了极为邪恶的生物，血魔的仆从！” 人群中又发出一阵惊呼。 世人都知道血魔的仆从不同于一般的魔物，他们来自地底深处的洞穴，轻易不会出现在地面之上，并且是最为凶狠残暴的种族。 “当时老卢安听到废墟深处有可怕的叫声，他没有听从我的阻拦，而是过去一探究竟。当时我负有腿伤，所以去得晚了些。当我赶到现场时，那里已经有一堆尸体了，一堆血魔的仆从的尸体。这些恶鬼都是死在老卢安一个人的剑下！当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无法相信一个人能有这么大的战斗力，况且最后卢安只是轻伤。”卡拉特继续回忆着，他那坚毅的眼睛与林德那迷茫的眼睛对视着，“老卢安告诉我，当他赶到现场时，只见一位全身发光就像九天玄女下凡一样的美丽女子正在遭到这些邪恶生物的围攻。于是他挺身而出，帮助那名女子解围。而那名女子也高声吟唱着代表战神的圣歌为卢安助阵，就因如此才战胜了邪魔！” “这是真的吗？那名女子是谁？后来呢？”有人问道。 “我没有见到那名女子，我赶到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卡拉特团长说道。 “之后呢？” “我跟卢安在废墟中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当时那孩子全身也发着白光，如同受诸神赐福一般，只是卢安抱起他的时候白光才消失。”卡拉特说。 人们嗡嗡呀呀地讨论着，基瓦特和伦琴也在低声讨论着什么。 “团长阁下，你的故事自然是精彩，但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并且故事本身也是漏洞百出，让我不得不怀疑。那个女人去了哪里？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么邪恶的地方？林德的身世是不是卢安为了混淆视听对你撒下的谎。诸神在上，神明的旨意是无法随意更改的。无论如何，你们都不可能把他带走。”基瓦特说道。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哦……这个故事我倒是信了几分，那个女人应当就是林德的母亲。林德的养母罗雅夫人生前与我有过一段短暂的交流，谈到过一些卡拉特团长不曾知晓的事情。卡拉特团长故事中确实也有些纰漏，但那都是他没有经历的事情，我只能说团长阁下是个诚实可信的人。”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望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不远处不知什么时候走来了三个人，两位老者还有一个半大的半人半精灵的小女孩儿。 苍老声音的主人正是老贤者洛林格斯，他继续说：“老卢安对那女子的描述让我想到了一个人，就是我那不辞而别的女儿，拉德丽蒙。” “拉德丽蒙！您说的可是白城的圣女，守护着希达之石的圣女！那您是……大贤者洛林格斯！”伦琴惊呼道。 “如果我的猜想是真的的话，那林德就是拉德丽蒙的儿子，我的外孙……”大贤者叹声说，他看向了林德，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悲悯的神情。 “这不可能……圣女怎么会有孩子……虽然我也听说拉德丽蒙失踪十多年了，但毕竟没有亲眼见过……”基瓦特也说道。 “那是真的，请诸神原谅，拉德丽蒙确实怀孕生子了。”一个慈祥的声音说道，“但老朋友，你这么着急的认外孙就有些草率了，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你们的血缘关系，只凭猜测是没有说服力的。” 众人再次望向了这个声音的主人。 那是个微胖的老者，他须发全白一脸的慈祥，身着一件天空神殿的白色长袍，胸前七彩七环的挂坠已经说明他在神官中有着很高的地位。 “吉弗里德老师！”基瓦特突然惊呼道。 大神官向自己曾经的学生挥挥手，微笑着说道：“好久不见了，基瓦特，真是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你。” “老师！”伦琴也礼貌地上前问好。 “哦，还有你……呵呵，小伦琴都变成大姑娘了……”吉弗里德大神官笑道。 基瓦特神官此刻对曾经老师的突然出现感到费解。 他问道：“老师，您不在白城，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吉弗里德大神官摆摆手，他指着老贤者洛林格斯，笑着说：“呵呵，说来话长，我总不能站在天空神殿的门前看着自己的学生犯错吧！” “老师，您的意思是……”伦琴问道。 “邪神迷惑了你们的眼睛，也将邪恶的气息带到了这里，这里早不是一片净土，而那林德孩子是邪神所惧怕的，而恶魔们想借你们的手除掉他。”大神官的语调不轻不重，但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懵了。 “老师，到底是什么意思！您说的是……但是我们得到的可是两大神殿的神谕！”基瓦特焦虑起来。 “有人想要篡改神谕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并且你们也并非是在各自神殿的祭坛中得到的神谕，一个假传神谕的邪恶之徒，居然也可以蒙蔽两位神官的眼睛。”大贤者说道。 大贤者与希莉丝交换了一个眼神，希莉丝会意地点点头。她带着希露达走到对面替林德解开了绳索，并把他嘴里的布团取了出来。 对于精灵少女的举动，此刻已经没有人再阻拦了。 “老师！到底怎么回事！”伦琴重复问道。 但吉弗里德大神官似乎并不在意伦琴的提问，他扭动着脑袋四下看去。 “咦？他真的没在这里呀！他到底来没来！”大神官说。 众人对大神官的举动都表示不解。 “行了，老朋友，别找了，我要是那只老狐狸的话早就躲在某个地方偷着笑呢？还会在这里做什么？”大贤者眯着眼说。 “老师，你们在说谁？”伦琴张嘴问。 “自然是蒙蔽你们那本脑袋的家伙！”希莉丝没好气地说。 大神官说道：“三年前，这里的镇长比勒夫就已经死于非命了，后来出现在镇上的人应当另有其人。” 他的话音刚落，就引起一阵骚乱，人们互相讨论着，这些年来，这位镇长确实做过许多让人费解的事情。 而这时，希莉丝把林德扶到了一旁，坐在了台阶上，希露达也跟了过去。 大神官继续说道：“他的尸骨刚好被神殿里的一个仆从发现在了月牙山中一处峭岩下面。那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开始腐烂，只有随身携带的镇长印信确定了他的身份。神殿原以为这是一场意外，顶多是一场谋杀，这原本与神殿并无什么瓜葛。直到另一个一模一样的镇长在罗伦镇重新出现，而镇子周围出现了越来越多的怪异事情，一股邪恶之气开始在这里蔓延。” “他们肯定是有所图谋，要么是针对抑郁森林中贝伦格尔和卡娅！要么是针对林德！或许两者皆有！”希莉丝冷静地说道。 “他们为什么要杀掉镇长！这跟林德又有什么关系！”希尔好奇地大声问道。 “小家伙，事态没那么简单，恐怕这只是个开始，许多事情我们还没弄明白。”大神官说道。 两边的人不再对立，他们已经站到了一起，之前剑拔弩张的局面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时的林德靠着希莉丝半边身子坐着，希露达在帮他喂水，而希尔嫌弃着希露达的笨手笨脚。 而大贤者正在与三位神官和卡拉特团长正交流着什么，但他的眼神却一直没有离开林德的身子。 “那是什么声音？” 就在这时，希莉丝的耳朵敏锐地动了一下，她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响声，于是她抬头望向了天空。 似乎在低沉的乌云后面，有什么东西在带动着气流。 而周围那些新建的房舍也突然被红光环绕。 “着火啦！”一个尖锐的女人声音刺穿了天际。 紧接着，混乱的叫喊声在广场周围此起彼伏地出现。 “怎么了！” “为什么会突然着火了！” “……” 留在中心广场的众人也骚动起来，希莉丝发现火光瞬间映红了半边天。 于是她默念咒语，但对于炎之精灵沙拉曼德和水之精灵温蒂尼的召唤似乎都被一股不同寻常的力量所压制。对于这股力量，希莉丝似乎也有着说不出的熟悉与恐惧。 耳边呼啸的风声更近，希莉丝赶忙抬头向上看去的时候，只见六个拥有巨大的石像鬼早就冲破天际，向自己的方向俯冲而来。 “小心上面！”希莉丝大吼道，“都趴下！” 话音刚落，但已经为时已晚。几个人被俯冲的石像鬼抓向了半空，他们不断扇动的巨翅也带倒了许多人。 希莉丝想要弯弓射箭，却发现自己的武器不再身边。 而大贤者和神官们则举起法杖，准备还击。只是站在原地的战士们只能漫无目的地胡乱挥动手中的刀剑。 “希莉丝，我害怕！”小女孩儿希露达吓得尖叫着。 而希莉丝不得不一边照顾着希露达，另一边还要看护着林德，她已经分身乏术了。 幸好，卡拉特团长举剑一直守护在他们的身边。 但石像鬼的皮肉如石头般坚硬，或许那就是石头吧！他们不停地将人抓到半空，又嬉耍般地将他们在空中扔来扔去，又狠狠地摔倒了地下。 一时，广场上的局面格外紧张起来，人们的哀嚎声与魔物的吼叫声混杂在了一起，格外恐怖诡异，而火光霎那间又映红了半边天。 “希莉丝！救救我！” 一阵尖利的呼喊声传到了精灵女孩儿的耳朵里，那是希露达，她怎么了！ 希露达赶忙扭头去看，刚才还在身旁的小女孩儿已经被一只石像鬼提上了半空。 希莉丝赶忙飞起追赶，与此同时其他几个石像鬼也过来与她缠斗。 林德看得心惊胆寒，幸好卡拉特团长守护在他的身旁。 但就在这时，他看到一个巨大的肉翅闪电般地将高大勇猛的团长击出数十米，重重地栽在了地上。 而紧接着一股刺骨的剧痛自后背一直传遍了他的全身，而身子也离开地面，飞向了半空。 耳边风声呼啸，头顶上传来一阵刺耳的怪嚎。林德明白，他被石像鬼拽到了半空，魔物要摔死自己吗？或许吧！今天真是难逃一死。 林德在等待着死神的召唤，但他发现自己越飞越高，希莉丝正在与石像鬼争夺着那个半人半精灵的小女孩儿。 而自己渐渐隐没到了云层之中，已经看不到地面了…… 第四十二章 释放 希莉丝趴在镇政厅大堂的橡木桌上，呆呆地望着银烛台上橙红色的烛光发着呆，她已经在这里足足呆了一个下午，眼看夜幕就要降临。 “希莉丝……”希露达来到她的身旁坐下，关切地望着自己的同伴。 “有消息了吗？”希莉丝依旧趴着，她那清澈如水的眼眸此刻有些呆滞，无精打采地问道。 “希姆伦队长带着第一骑兵队回来了……暂时还没有消息……但是希莉丝你要放心，第二骑兵队已经……” “不行！我要去找他……”希莉丝猛地站了起来，但一阵眩晕席卷了她的大脑，眼前直冒金星。 精灵少女还是强打精神，跌跌撞撞地向门外走了几步，但身子又开始不听使唤，一下子坐在了地板上。 希露达赶忙过去查看，她坐在了精灵姑娘的身边。 “希莉丝，你怎么样了，这样可不行，你要休息，从你回来之后就一直没合眼，这样身子会垮掉的。”希露达焦急地说，“要知道找到林德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可是……可是……可是现在林德生死未卜……这让我怎么向他死去的母亲交代呢……”希莉丝说着就要掉眼泪，“真是的，为什么不幸的事情总会和他如影随形，明明是个烂好人，却被人喊做是魔鬼……真是个不省心的孩子……到底……到底让石像鬼给弄到什么地方去了，一天到晚都有让人操不完的心，真是的，林德这个大混蛋，大笨蛋！” “希莉丝……你就别想这么多了，你已经尽力了。”希露达轻声说道，“要知道，现在对你而言，最重要的是休息，休息好了才有力气去做别的。我想林德也不希望看到你这种状态。再说，卡拉特团长已经发动了白鹿骑士团的人分头寻找，洛林格斯先生和吉弗里德大神官也已经动员了天空神殿的力量。要知道，不只是你一个人在为找到林德而努力，请你相信大家，一定会有好消息传回来的。” “哎……”希莉丝轻叹了一声，她望向了门外，夕阳的余晖染红着地平线，而深蓝色的夜空占据了天空中的大半。 希莉丝感到眼皮越来越沉，渐渐地再也睁不开了，她真的很累，她偎依在希露达的怀里，发出了轻轻的鼾声。 “这孩子太疲惫了，真该美美地睡上一觉了，林德的事情交给别人吧！”希露达轻声说道，她的神情却展现出与她样貌不一样的成熟，她毕竟也有几千岁了。 …… 星空下的无垠荒原。 一个瘦小的身影如石像般的定立在原地，任冰冷的夜风拍打着他那并不强壮的身体，飘舞的衣襟在风中簌簌作响。 而距离这个弱小身影不远的地方，一个巨大的恐怖黑影抖擞着身子对天长啸一声，那声音如惊雷般在夜空中回荡。 只见那个黑影拍打了两下如蝙蝠般巨大的肉翅，又将翅膀缩回到了身子后面。 “你可以走了！”巨大石像鬼一脸不耐烦地冲眼前瘦弱的少年说道。 “为什么？你不是要来吃我的吗？”林德不解地说，“你为什么要放了我？” “吼……”石像鬼张开它那张满是利齿的血盆大嘴对林德怒吼着。 那掺杂着血腥与腐臭的强大气流让林德一时睁不开眼睛，后退了两步。 “滚！人类的烂肉有什么好吃的，脏了我的嘴！听着，我不想再听到你在我面前磨磨叽叽的废话！快给我滚！再晚点儿我可就改变主意了！到时候你就会被我撕成碎片，暴尸荒野！” “好吧！如果你愿意，那就请你杀了我吧！死在你手里我反而觉得不冤。”林德对石像鬼淡淡地说道。 “吼……” 石像鬼仰起头对着夜空狂吼起来，它似乎很是愤怒，仰头对天发泄心中的不满。 “快滚！别惹我不高兴！”石像鬼用那低沉恐怖地声音继续威胁着林德。 “我已经无家可归，没地方可去，你让我往哪走？”林德说道。 “混蛋！”石像鬼愤怒起来，它猛得就是一掌，将林德击飞了出去。 林德重重地摔到了十几米外的地上。但他却又慢慢地站了起来，他很奇怪面前的魔物为什么那一掌并没有尽全力。 于是他又忍着疼痛跌跌撞撞地走到了石像鬼的面前。 “小鬼，你到底要干什么！我好不容易发一次慈悲要放过你，你却在这里找死，我可真看不懂你们这些人类！”石像鬼那狰狞的面容此刻更是怒不可遏，“要是换做别人，早就屁滚尿流地跑掉了。” “我说过，我没有地方可去，还不如你杀了我！”林德低着头默默地说，“其实我早已做好了死的觉悟……” “愚蠢！懦夫！你以为你有资格死在我的手里？告诉你，我从来不杀那些没有求生欲望的草包！”石像鬼怒吼道。 “我不是草包，我害怕……”林德低头说道。 “害怕？草包孬种遇到事情才会害怕！你到底怕什么？你既然敢这样站在我的面前，跟我这个嗜杀成性、作恶多端的石像鬼说话，你到底会害怕什么！我要你活着！”石像鬼冷笑道，“哈哈哈……好好享受活着的痛苦吧！！” “不！绝不！”林德拒绝道。 “哈哈哈……”石像鬼放声大笑，他恐怖的笑声在夜空中回荡。 “你在笑什么？”林德问。 “笑你这个蠢货，真是个奇怪的家伙！”石像鬼冷笑道。 石像鬼展开巨大的肉翅，扑腾了几下，一时间沙土飞扬，夜空中如同薄雾一般。 “你要干什么！去哪儿？”林德紧张地问道。 “去哪儿？自然是要离开这里！我一分钟都不想和你呆在一起！”石像鬼冷哼一声。 “那我怎么办！” “坐在这里等死，或者找到冰龙座，一路向北寻找出路！” 说罢，石像鬼扇动着巨翅继续向远天飞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群星璀璨的夜空之中。 林德望着石像鬼消失的方向久久回不过神来，他那干裂的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惨笑。 林德望向了北天，冰龙座的九颗星在深蓝色的天际格外显眼。 林德迈开大步向荒原深处走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据此不远处的一座小山丘上，荒草已经长到了半人高，在夜风的吹拂下哗哗作响。 一个包裹在黑影披风下的身影正在站这里望向林德消失的方向。 她将遮蔽半个面容的兜帽拉向了脑后，千缕青丝随风舞动，月光映照在那张无暇的俏脸上。 她那碧波般的眼眸满含深意，却又让人看不出其中的含义。 突然间，一个拥有巨翅的巨大的身影自天而降，落在她身旁的杂草丛中。 “蕾丽安娜小姐，您安排的事情属下都做完了。”石像鬼单膝跪地，恭谨地说道。 “知道了，你可以下去了。”少女随口说道，她的心思并不在石像鬼身上。 “但是小姐，有些地方属下实在是不太明白。”石像鬼恭恭敬敬地说道。 “不需要你明白。”蕾丽安娜轻声说。 “可是小姐，您放他走对吗？要知道奥林赫特大人要您把那小子送到他那里去。”石像鬼说道。 “奥林赫特大人找错人了，林德身上没有希达之石。”蕾丽安娜冷冷地说。 “可是……可是小姐，您不能……” “够了！图兰德！你真的想再变回一尊不会说话也不能活动的烂石头吗？”蕾丽安娜突然怒吼道。 石像鬼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她赶忙将头压得更低。 “属下知错了，请小姐原谅。” 蕾丽安娜转过头，冷冷地盯着石像鬼。她又把语调放平和，说道：“图兰德，你是什么时候起跟随我的呢？” “从小姐救属下一命算起，具体的日子属下早已记不清了。”石像鬼恭谨地说道。 三年了！它被蕾丽安娜恢复自由身已经三年了！只是它觉得三年太过短暂，不愿说起。 它回想起过去，它也曾经是人类社会中的一员，并且拥有显赫的家世和崇高的地位。在末日之战中它也曾经与弗洛里安皇子一起并肩作战。它遭到魔导师的袭击，变成了一尊样貌可怖的石像。而后来，含苞欲放的小女孩儿蕾丽安娜无意中使用了魔法再次给予了它生命，只是他的灵魂被禁锢到了丑恶石像之中，不再是那个英勇无畏的高尚骑士。它为此暴怒过，它也憎恨过自己如此丑陋的面容和恐怖的身体，但它却被蕾丽安娜那绝美容貌所吸引，它爱上了那株遥不可及的空谷幽兰，它愿意为她去做一切，哪怕永远做这地狱里才有的魔物。 “图兰德，我可以信任你吗？”蕾丽安娜突然问道。 石像鬼一时感到说不出的惶恐，它答道：“属下的命都是小姐给的，属下永远忠于小姐。” “还想再做回人类吗？” 一道闪电在石像鬼的脑海中闪过，它惊愕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能茫然地看着月光下那绝美少女。 “小姐……能守护在你身旁我就很知足了……请不要赶我走，我不想变回人类……我要永远留在你的身边……”石像鬼说道。 “图兰德，我要你恢复人类的模样，变得跟以前一样。”蕾丽安娜望着石像鬼那可怖的面容。 “属下不明白，属下也不想再回到人类世界，属下要留下来保护小姐您。”石像鬼近乎哀求地说道。 “我不用你来保护，我要你去保护林德。”蕾丽安娜提到林德，她那冷峻的面容突然如鲜花绽放一般绚丽。 石像鬼看在眼里，心中却是百味杂陈。蕾丽安娜小姐是他永远仰望的那颗明星，对他而言永远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它从来没有看到过小姐因为某个人而如此开心。它一直期盼着小姐的笑颜，但此刻它更多感到的是失落，也许她只是把自己当作一个可以信赖的奴仆。 “小姐，那孩子值得你这样去做吗？您不怕奥林赫特大人知道……另外，他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让您为他如此上心？”石像鬼难忍心中的郁结张口便问。 此刻蕾丽安娜的心里都是林德，她似乎忘记了之前拒人千里之外的伪装。 “我信得过你，你不说就没人会知道！对吗？图兰德？”蕾丽安娜一下子像个犯花痴病的小女孩儿，“他是个很特别的男孩子，只要想到他，我心里就有说不出的欢喜。有时候，看到另外一个姑娘也为她而紧张，我的心里却有说不出的失落……好奇怪的感觉……图兰德，不要让别的女孩子靠近他……” 蕾丽安娜小姐，您爱上了那个懦弱胆小的孩子了吗？他到底有什么魔力，让强大如您的女巫如此坠入爱河。石像鬼图兰德如此想着，他轻叹一声，心中的百般情感又一下子收回到了心底。 “我明白了，小姐……请把我变回人类，我会像守护您一样的去守护他。” 第四十三章 荒原的夜 又累又饿，困顿之神纠缠着林德，让他的脚步渐渐放慢了下来，似乎有千钧之力在把他向后拉扯着一般。 他抬眼望了望深蓝色的天空，那里群星璀璨，而组成冰龙座的九颗明星则是这镶满天空诸多宝石中最绚烂的九颗，它们绽放的光芒犹如远天的灯火，指引着离家孩子的征程。 向北！向北！只要向北就一定能走出这一眼望不到边界的空旷荒原！林德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他需要不停地为自己打气，需要信念支撑着他一直向前走下去。 但是渐渐地，林德发现强大的倦意已经不可挽回地战胜了自己的毅力，疲乏席卷了少年身上的每一寸肌肤，让他的意识渐渐迟钝了起来。 视线越来越模糊，并很快被黑暗所代替。向前迈步的意识也暂时消散，林德最终还是接受了梦神的召唤。 黑暗逝去，林德的灵魂置身于一片白光之中，渐渐白光消散，他发现自己又置身于一片从未涉足的废墟之上。 脚底下是一片残破的瓦砾，四周都是残墙断瓦，一眼望去看不到边际。 抬头仰望，天晴日冷，寒风呼啸，不合时宜的雪花开始缓缓飘落。 “这里是哪呀！谁能告诉我！”林德大声喊道。 他的声音在碧蓝的天际间回荡，久久不曾消散。 “皇子殿下，您为何会在这里？” 林德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他很容易地辨别出那是阴阳永隔的父亲！ 想到这里林德心中不免激动起来，他回头望去。 果然是父亲！只是卢安老爹似乎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岁，他身着一身黑色的铠甲，笔挺挺的站在他身后的瓦砾上。 “父亲大人！”林德喊道，他想要冲过去拥抱自己最爱的老父亲。 但老卢安一脸惶恐地跪倒在他的面前，这让林德有些不知所错。 “您这是怎么了……父亲大人……”林德不解地问。 “请宽恕小人。”卢安诚惶诚恐地说道。 “父亲大人，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要下跪？我是您的儿子，林德？我不是什么皇子殿下！您到底怎么了？”林德有些着急了。 “殿下恕罪，当年小人不知道殿下的身份，居然将殿下收做义子，现在想来，小人真的是罪无可恕。”老卢安把头狠狠地磕在了地上。 林德心疼地望着老父，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这让他胸口一阵憋闷，那种距离感让他无所适从，他着急地马上就要掉眼泪。 “父亲大人，您快点起来，我……我是林德呀，您好好看看我，我是您的儿子林德，是林德！我不是什么皇子，不是皇子啊！” 林德感到自己已经语无伦次起来了，说着他手忙脚乱地过去扶起老父。 但他突然发现此时的穿戴不同于平时。他看到自己的手上戴着一双金丝走边的白色手套，一身合体的银色盔甲正穿在自己身上，身后鲜红色的披风随风舞摆，簌簌作响。 林德想看清银白铠甲左胸上的纹章，但不知为什么他始终看不清楚。 每当他瞪大眼睛想要仔细分辨的时候，太阳折射的银光似乎故意映得他睁不开眼睛。 “父亲大人，快点起来说话！您这是要做什么！”林德重复着之前的话语，把老卢安硬硬给拉了起来。 即使是在梦中，父子见面也格外亲切。只是卢安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但林德还是久久地跟他拥抱在了一起。 “父亲大人，您变年轻了，真希望您一直都是这个样子，那您就能陪着林德，林德也不会觉得孤单了。”林德开心地说。 卢安咧着嘴开心地笑着，他只是点着头，眼睛里饱含着深情，但也夹杂着一种带有等级观念的拘谨。 “对了，父亲大人，这里是哪？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林德不解地问。 “这里是你出生的地方，瓦兰利亚王国的皇城暮星城。” “暮星城！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还有瓦兰利亚王国到底在哪儿呢？” “就在你脚下，这里曾经是根达亚大陆最强大的王国之一，而暮星城则是大陆数一数二的都市，但现在却都已沦落到被世人遗忘的地步。” 林德听得出这不是父亲的声音，但这声音却是从父亲嘴里发出。 “父亲大人……” 林德突然发现眼前老卢安的身影已经不见了，而另外一个高大俊秀的男人站在自己面前。 眼前的男人看上去很是年轻，看样子只比自己虚长几岁，但那张英俊的面容上写满了成熟与稳重，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潇洒脱俗的气质。 他穿着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银色铠甲，同样鲜艳的红色披风，只是代表家族的纹章被披风所掩盖。 雪花依旧飘舞，但北风已经停歇。 “林德，这里就是你的出生地，当年你的母亲就是在这里把你诞下。只是我没能保护好你们母子，最终邪魔的突袭部队趁我攻打一线之门的时候袭击了这座伟大的城市，并把它从大陆的地图上彻底抹去，也抹去了它在人们心中的记忆……”男子说到这里，脸上写满了悲伤。 林德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忧郁的男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诸神保佑，你的母亲带你逃了出去，而我当时的处境也并不好过，一线之门久攻不下，三面被围持续恶战，我实在是对不起您的母亲，也对不起襁褓中的你。” 这是梦，不是真的，这跟我之前千百个梦一样，都是我自己杜撰出来的，林德如此想着，但既然是梦，就让它顺其自然地发展下去。 “你是我的父亲？亲生父亲？”林德轻声问道。 英俊男子点点头，他的脸上写满了深情，让人不得不为期动容。 “那您的名字是？还有我亲生母亲到底是谁？她在哪里？”林德问道。 男子张口答道，但奇怪的是林德只是看到他的嘴巴一直在动，却什么声音都无法听到。 林德着急地望着对方，他看到那个自称是他父亲的男子表情也很是严峻，他依旧张着嘴不停地说着，他甚至拿手在空气中比划着什么。 但林德一点都看不明白，眼前的男人渐渐失去了光彩，瓦蓝的天空渐渐变得暗淡。 眼前的一切突然间又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德猛然发现眼前的一切突然又变成了一座恐怖的修罗场。宏伟史诗般的城市在燃烧，墙壁、屋檐在火光中“噼啪”作响，冰在不停地塌落。男人女人无助地叫喊声撕破了空气，天空也被染成了火焰和鲜血交汇的颜色。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德呆望着这里所发生的一切，久久回不过神来。 直到一个浑身上下散发着死亡气息的人形怪物站在了他的面前。 只见这个魔物很像一个长相畸形的人类，它有着一头沾满鲜血的散乱长发，丑陋无比的面容上带着狰狞的笑，它与人类相仿的健壮身体纹会着各种奇怪而邪恶的图形，右手拿着双弧月牙刀，左臂跨着一面画着邪魔标志的圆盾。 魔物正冷冷地盯着林德，并慢慢向他靠近。 林德一下子头就大了，他呼吸急促起来，身上的每根汗毛都倒竖起来，浑身上下不停地打着颤。 “你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魔物发出了来自地狱的声音，一道寒光向他扫来…… 林德猛地坐了起来，他的心嘣嘣直跳，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到底是什么样的梦能把你吓成这样！” 林德寻声看去，一个长相普通的青年正坐在他的身旁，篝火映红了他半边的脸，青年正着有兴致地望着他，嘴上挂着一抹随和的笑。 “说不出来的梦，很奇怪。” 林德轻声答道，他的心里突然间有了一种莫名的失落。 夜风袭来，吹得他后背发凉，林德赶忙把羊毛毯子紧了紧，原来冷汗已经浸透他的衣衫。 “看样子你的烧退了，现在是不是好多了。”青年问道。 “对，好多了……”林德赶忙回应道。 “多亏我捡到了你，要不然你肯定会死在这里。要知道我发现你的时候你正躺在草地上说着胡话，全身热得厉害，多亏我这里有些退热的药酒，看来对你真的是有好处耶！”青年笑着说道。 “真的是谢谢你，先生。”林德说道。 “旅途中的路人相互帮助是应该的事情，总不能看着你就那么躺在那里吧！要是渴死饿死！或者被豺狼魔物给吃掉，那我的罪过就大了。”青年说道，“哦，对了！你看上去不像是出门在外的样子，一点行装都没有，还穿得那么单薄。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你的行装都被贼人给抢走了？或者是魔物，最近小矮妖在这里活动越来越猖狂，它们喜欢抢劫路人的财物。” “都不是，一言难尽，我现在也算是在外游历的路人了吧，总之我现在无家可归。”林德坐起来，双手抱膝，忧郁地说道。 “如果不方便说的话，那就不必多说了，我可不喜欢戳别人的痛处。对了，我叫撒鲁，一个居无定所的吟游诗人，离开荒原前我们可以结伴同行，幸亏我备下了足够三人份的干粮饮水。” 这个名叫撒鲁的吟游诗人指了指不远处的矮树。那里有一匹矮马，还有几大包物资也堆放在矮树下。矮树旁还有一个不大的火堆正烧着柴火，在夜空中“劈啪”作响，灰色的烟尘不断升腾。 “哦，你好……撒鲁，我叫林德……”林德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撒鲁咧嘴笑着，他的眼睛弯成了两个月牙，他说：“好了，林德。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你之前一直没睡安稳，我建议你还是再睡一会儿，让身子好好休息才是。” “那你呢？”林德注意到自己身上身下的铺盖都是撒鲁的。 “哦，我没关系，长夜茫茫，此情此景正是我酝酿新诗歌的时候，哪能打盹睡大觉呢？” 说着，撒鲁就从矮树下的携行带里取出一把银色的七弦竖琴，随意撩拨了几下，美妙的和弦随即传出。 林德双臂抱在脑后，慢慢躺了下去。 这个时候，他的睡意也消去了大半，他望着天空，北天上的冰龙座还在，但东方的地平线已经略微泛了白。 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 第四十四章 吟游诗人 “林德……” 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那音调婉转而悠远。 林德发现少女正背对着自己站在百花丛中。曼妙的身材，洁白的皮肤，一头金发随风而舞。 林德看得有些呆了。 少女的背影犹如盛开百合般娇艳动人，让一切鲜花芳草顿失姿色。 “希莉丝，是你吗？” 林德慢慢向前迈了几步，他缓缓地伸出手去，想要触碰到少女。 “林德，你真的不记得得我了吗？”少女带着嗔怒旋过身来。 林德看到眼前少女那一头金发正渐渐褪去颜色，慢慢变成午夜般漆黑。而那姣好的容貌也发生了变化，美艳不减之前，只是多了一分高雅，少了一分灵动。 “蕾丽……”林德惊讶地呼唤道。 “林德，你忘了我了吗？为了你，我已经消失在了无尽的深渊之中，而你的心里早已经忘记了蕾丽安娜，只有希莉丝了吗？好失望啊……” 少女的眼眸中噙着泪水，那表情楚楚动人，让人怜惜。 “不！蕾丽，我怎么会忘记你呢？我……我喜欢你，真的！”林德解释道。 “我也喜欢你……不，你不能喜欢我！我与你早已不在一个世界，这种感情会让你痛不欲生的。”蕾丽安娜伤心地说道，“但我……但我又不甘心让你忘了我。” “不，蕾丽……”林德紧走几步，他想去拉住美艳少女纤细的玉手，却一下子抓了个空。 少女的身影如鬼魅般地浮在空中渐渐飘远，周围的百花一下子枯萎凋谢，一下子失去了颜色，只有灰暗。 “照顾好自己，好好活着。我不会忘记你的，林德！”蕾丽安娜脸上带着一分忧郁，但她的嘴角却发着惨然的笑意。 “不！蕾丽，求你别走！”林德大声喊道，他感到自己的心里难受极了，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而就在这时，一个奇怪的声音穿越到了这个世界，并传到了少年的耳中。 “林德！林德！快醒醒！你抓疼我了！听到了吗？” 这是谁？林德觉得这个声音似曾相识，但他脑海中一片混沌。 梦境渐渐远去，林德感觉自己的身子开始不停下坠。 他又回到了那个属于自己的世界。 林德揉揉眼，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但一抹白光马上射了过来，刺得他睁不开眼。直到一个脑袋突然出现才遮住了那抹白光。 “你是谁？”林德依旧昏昏沉沉的，他懒懒地问。 “我是谁？喂！林德，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这才多长时间你就不记得我是谁？要知道你现在躺在我的被褥上，盖着我的羊毛毯子。”那个脑袋嗔怪地说嘟囔， 是他，昨晚的记忆又一下子回到了林德的身体里。他想起了那个叫做撒鲁的吟游诗人救了自己，他喂自己药酒，还让自己喝了一些蔬菜米粥，对了！他还有一把漂亮的银质七弦竖琴。 “抱歉！真是抱歉，撒鲁！我睡得有些迷了，真的是不好意思！”想到这里，林德感到困意全消，他一个翻身就爬了起来，赶忙向眼前的青年道歉。 “好啦，我不怪你，你这觉睡得太不安分了，先是恶魔，这又不知是什么梦……” 青年不停地嘟囔着，而这时林德才第一次看清楚眼前青年的模样。 那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褐色短发下是一张普通但耐看的脸蛋，如果扔在人群中根本不会引人注意。 但林德发现，他的双眸却不同于常人，那是两种颜色的瞳孔，左眼金色，右眼银色。 “我说林德！你能不能先把你的手松开。”吟游诗人撒鲁歪着嘴不满地说道，“抓得那么紧，想必是怕你梦里的姑娘跑了吧！” 撒鲁的分析是那么的准确无误，一下子戳中了林德的要害。他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紧接着一种说不出的无奈席卷了他的全身。 蕾丽安娜！那个美好的身影似乎又出现在他的眼前，她正冲着自己笑，林德也无奈地笑着，恐怕以后只会在梦里再见到她了。 “被我说中了不是？” 林德微微点点头。 “蕾丽？她是不是叫做蕾丽？要是我没猜错的话。”撒鲁歪着脑袋着有兴致地望着林德。 林德苦笑着点点头。 “给我讲讲你们的故事呗！最近我创作上灵感的源泉有些枯竭，看看你痛苦的故事会不会变成我新的灵感的来源！美好而高尚的爱情，让人想想都有些心旷神怡。”撒鲁有些飘飘然。 “抱歉，她已经不在了。”林德双手抱膝，又把头埋在支起的两腿之间。 “不再了？那一定是一场凄美的爱情悲剧？我的灵感似乎来了！继续说，把你藏在心里的话全都说出来！噢……久居深闺的贵族小姐、王国公主，她们最喜欢那种带着丝丝哀伤的迷人故事！我的灵感！”撒鲁眉飞色舞地说着，他已经开始手舞足蹈得了。 “撒鲁，够了！我不喜欢我的故事变成别人消遣时的谈资。”林德有些不高兴，“昨天晚上谢谢你救了我，但我不想和你结伴，我想自己上路。” “什……什么意思啊……” 林德的话音刚落，撒鲁那夸张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谢谢你救了我，但我觉得我还是一个人上路好了，我们不是一种类型的人，我怕我们结伴上路的话都不会快乐。” 林德这时已经起身收拾自己的行装，其实他也没有什么东西。 “你至于这样吗？太小气了吧！你根本就不了解我们这种搞创作的人的心情……别……别……林德，还是一起走得好了，这里并不安全，还是结伴上路的好……好啦！好啦！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什么，大不了我以后不再问你就是了。”撒鲁追到林德身边不停地解释。 “撒鲁，谢谢你……”林德对吟游诗人轻轻躬身。 “我说，林德，你去哪？那里可是北方啊，我可是从那里来的，那里并不太平啊！”撒鲁望着林德远去的背影喊道。 林德只是稍微迟疑了一下，又继续埋头赶路。 “真是个奇怪的孩子……”撒鲁不满地嘟囔着。 他想去追赶林德，但看到满地没有来得及收拾的行装和不远处的矮马，支起在火堆上的铁锅也已经冒着淡淡的白烟。撒鲁一时又没有办法，这些生存的保障不能丢啊！ 艳阳当头，撒鲁牵着装满行装的矮马林开始回头向北前行。 吟游诗人并非不想加快脚速，只是矮马承担了太多的重量，他和马儿根本无法走快。 他抹了抹额头的汗珠，看了看火辣辣的太阳，空气中弥散着炙热的气息，这让他面露难色。 “真不知道那孩子到底在想什么？一句话不如意撒腿就走，根本不顾及别人的感受。” 撒鲁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地抱怨，但细看他又像是在跟矮马说话。 “老伙计，我们本来计算得好好的，一直往南走，再过两天就能走出这该死的卡瓦德大荒原，到时候可以在荒漠边缘的都市代尔文好好休整一下，沿着光明大道一直往南三天就能来到白河港，从那里出海，去寻找新的冒险征程！本来是多么伟大周全的计划！全被那小子给弄泡汤了，关键是还要走回头路！”撒鲁不满地嘟囔着。 矮马“嘶嘶”地叫了两声，算是对吟游诗人有了回应。 “什么……什么？”撒鲁张着耳朵对着马儿说，“你说我这是多管闲事，不去管他不就行了吗？” “那可不行，谁让我是给心地善良乐善好施的吟游诗人呢？别人可以负我，但你见我什么时候负过别人？再说……北面有什么，你我还不知道吗？让他一个人往北，谁能放心得下。这些年走这条道的商队还多吗？没有我的补给，他肯定出不去，早晚变成秃鹫的猎物。 说到这里，撒鲁突然看到不远处的小坡上正趴着一个人影。 林德，嘿！那小子趴在那里干嘛？吟游诗人心中不免起了疑，好奇心驱使他要过去一探究竟。 但不知为什么，矮马却不愿意再往前挪动半步。任撒鲁怎么驱使，怎么好言相劝，矮马依然只是就地打着转。 “不听话的家伙，跟那小子一样倔！”撒鲁嘟囔着。 实在没有办法，他只能把矮马留在原地，自己往林德的方向跑去。 “我说你这家伙跑这么快……” 撒鲁话没说完，就被林德一把拉倒在地上。 他注意到林德神情紧张，正专注地望着前方 “怎么了……”撒鲁有些不解地问。 但他问到一半的时候就闭上了嘴巴。只见不远处两个小丘之间地狭长地带，有一队长长的黑影。 那是一队百余人的人类，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被绳索捆绑在一起，依次前行。只见这些人衣着破烂，表情沮丧。 而押送他们的是十来个黄皮肤身材矮小的丑陋生物，他们手持长鞭抽打着迈不开步伐的人们，并不时地对着他们呲牙咧嘴。 “小矮妖？” “不，是赤黄鬼！”吟游诗人肯定地说。 “他们到底要去哪儿？”林德小声问。 “跟着去看看就知道了。”吟游诗人回答道。 可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意想不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们身后的马儿发出了恐惧的嘶鸣，那声音在空旷的荒原山地间被无限度地放大。 “坏了，怎么办！”吟游诗人无奈地说道。 就在这时，林德碰了碰他的胳膊，手指颤巍巍地指向了他们的身后。 吟游诗人撒鲁扭头看去，原本疯狂跳动的心此刻更是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三四个赤黄鬼已经控制住了矮马，这时候他们正贪婪第盯着眼前匍匐在坡顶上的两个人类。 第四十五章 囚徒的征程 林德和撒鲁被赤黄鬼顺理成章地编入到囚徒的行列之中。 幸运的是捆绑他们的绳索是相对独立的，没有像其他囚徒一样一个个捆绑在一起，他们只是不远不近地跟在囚徒队列的末尾。 但不幸的是他们的双手是被麻绳反绑在身后，这种长时间背着手的姿势可不好受，还有一个矮小的赤黄鬼专门负责看管他们。 皮鞭的抽打声不时地呼啸而来，划破天幕。 一路上，这个样貌丑陋可怖的魔物就这样随意地拿鞭子抽打着他们的后背，并冲着他们嗷嗷怪叫或者发出狰狞并神经质般的笑声。 但这两人却对这个矮小魔物没办法，只能默默地忍受着。这种时候想要逃跑？那似乎是有些难。 “这下你满意了吧！”撒鲁低声抱怨着，“本来还是自由之身的我们一下子变成了阶下囚，最糟糕的是，我们居然不明不白地变成这些矮小魔物的阶下囚。太丢脸了，要知道东西丢失事小，自由丢了事大。” “撒鲁先生……真的是抱歉，把你也牵扯了进来。但我不明白，你明明要往南走，为什么又折路来到北方了？”林德低声说道，“你不会是迷路了吧！” 林德的话让撒鲁火冒三丈，又不知道该如何去发。 “我没有迷路，只是不放心你？想过来看看。另外，我要再次告诉你，往北的路可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撒鲁低声说。 “我必须要往北！” 天啊！撒鲁抬头看看天，骄阳似火，荒原上的空气也在变化升腾着，炙热的地面烤得他的脚地生疼。 “往北走？诸神，你是被小精灵施了魔法还是真的想不开吗？要么就是从来没看过大陆地图。”撒鲁嚷嚷道，但他的背后很快就挨了两鞭子，让他暗自叫苦。 “撒鲁先生，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有走出过罗伦镇，也从来没看过大陆地图……” “对了，我还没问过你，你是怎么来到这卡瓦德大荒原里来的。” “是被一个巨大的石像鬼扔到这里来的，就是它让我一路向北，向北走有什么不妥吗？” “当然不妥了，我姑且信了你的胡话……石像鬼会放过活人，这真是闻所未闻。好吧！遇到你真是倒霉……要是石像鬼给你指路的话，那八成是在骗你，他们不会那么好心……还有……要知道我是从北边过来的，在那里我走了四天三夜，那里更是凄凉荒芜之地。要是我们往南走的话，恐怕我们现在离荒漠都市代尔文就剩一天多的脚程了，那我们还用得着在这里活受罪？”撒鲁说。 “但是……但是我相信石像鬼的话，他看上去没那么坏，他要我一直向着冰龙座的方向走。”林德说。 “那么那个石像鬼肯定跟你有仇，并且是大仇！要知道……北边有什么好？那里这些年魔物闹得非常凶，原本统一的瓦兰利亚王国早已四分五裂，各大领主各自为政，都混战了十多个年头了。只可怜原本强大的王国最后一点血脉都已经凋敝了。”撒鲁哀叹道，“本以为末日之战后，邪神被封印了，根达亚大陆就会一片繁荣昌盛景象，但这些年来事实证明，大陆依旧纷争不断。这些贵族老爷都一样目光短浅，好了伤疤忘了疼……” “你是说瓦兰利亚王国就在北面？”林德的眼睛突然瞪大了许多。 “是啊！但王国的事情以后是很多年了，现在那里可是军阀割据，恐怕王国的名字都没几个人还记得了。”撒鲁说。 瓦兰利亚王国！好熟悉的名字，林德似乎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就像有魔力一般地吸引着他。 至于北方！林德又想起了昨夜与巨大石像鬼分别时的场景。它的面孔确实恐怖可憎，并且脾气也极为暴虐，但它看上去确实不想害自己。 但撒鲁却说石像鬼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那样邪恶的魔物怎会好心地为人指路？ 但是它看上去并不是伪善的，林德相信它不会把自己推向另一个更加悲惨的境地。 即使推向了那又如何？如果真神不死，这就是神的安排。 这时，林德的思绪被后背火辣辣地疼痛给打断，一道深深的烙印又留在了他的背后，疼得他直咧嘴。 少年的耳边又传来了魔物叽里呱啦的叫骂声。 “疼吗？”撒鲁关切地问道，“你刚才在想什么呢？是不是后悔了？如果是的话，我心里反而会有些安慰，这说明你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我不后悔，我要往北。”林德低声说。 “我说！你就是一头犟驴，林德，我真想在后面拿鞭子抽你！看你弱不禁风的样子，就像个好拿捏的软柿子，其实你的心比花岗岩还要硬！”撒鲁呲牙咧嘴地说，紧接着他也叹了口气，“还是算了，事已至此，也只能这样了，说再多也没用，对于吟游诗人来说，就当这是一次难得的野外采风，虽然危险了些，也许趁此机会，能让我找到那久违的创作灵感。” “嗯……” 林德随口答应一声。两人之后再没交流，各人想着各人的心事，只顾埋头赶路。 前路一直不见尽头，一行长长的队列艰难地翻过了两座光秃秃的石山，沿着山脊间的一条早已干涸的河床故道向西绕行，沿途的植被越来越少，而旅人和未知生物残破的骨骸却越来越多，它们静静地躺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似乎要向路过的人们传达死亡的讯息。 但活人的步伐却没有因为散布于周围的死亡气息而停下，他们依旧向西艰难前行，从艳阳当空一直走到斜阳似血，直到脚下的道路越来越模糊。 直到一座矗立于无垠旷野中的矮山出现在晚霞中的地平线上。 就在这时，前方的队列突然停下了脚步，林德和撒鲁也跟着停了下来。 两人面面相觑，眼神交换着信息。 他们听到不远处矮小魔物接二连三地发出“呜呜呀呀”的喊声，那声音尖利刺耳，好像是在传达着什么重要信息，但林德和撒鲁却始终听不明白。 “嘿，你猜他们要干什么？”撒鲁小声问。 “不知道，估计他们就是要把我们带到这里，但具体要做什么我就真的猜不出来了？”林德低声说。 “总之不会是要杀掉我们吧！”撒鲁微微苦笑道。 “会吗？那应该不至于吧！他们想杀掉我们还不容易，哪会大费周章地把我们带到这里。”林德说。 “有个事情！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那是关于法拉蒂斯神团的传说？”撒鲁突然问道。 “那是什么？一个组织？抱歉，撒鲁，我只知道罗伦镇的事情，外面的世界我们真的很少会接触到。” “罗伦镇？又是罗伦镇，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居然今天被你提过两次，要知道我的信息库里不需要这种小地方。”撒鲁有些不耐烦地说。 “好了！撒鲁，我保证今天不会再说第三次了，但你说的那个神团又是什么？跟我们现在地处境又有什么关系？”林德问。 “关于法拉蒂斯神团的来历，恐怕这个大陆上已经没有人能说清楚，我只知道他们奉邪神为正主，可以号令一切来自黑暗世界的生物。我怀疑这里有法拉蒂斯神团的祭坛，估计这些邪神的奴仆千里迢迢赶我们过来就是拿我们的命来祭祀邪神的！”撒鲁把声音压得更低。 “不会吧！如果是的话那我们该怎么办！” “找准机会赶紧逃走呀！我可不想体会做祭品的感觉。并且我对生命还有无限的留恋……有很多的贵妇小姐可是舍不得我去死，要知道她们还在等我写出新的歌曲呢？”撒鲁自恋地说道。 “可是……撒鲁，我们这百余口人，真想逃走的话，那会不会很难。”林德说。 撒鲁抬头望了望前面，他始终看不到站在最前面的那个人。 “把他们都带走！你在想什么？我们能自己脱身就已经是神灵护佑，你居然还在想他们！”撒鲁没好气地说。 但就在撒鲁话音刚落的时候，一队身着华丽铠甲的银装骑士自落日的地平线处突然出现，并向这里奔来。 只见夕阳下战马的铁蹄下腾起阵阵尘土，浑浊了半边天。 林德注意到眼前那面飘舞的战旗，浅蓝色作底的白色秃鹰正在迎风大展。 “骑士！快看撒鲁！那是来救我们的吗？”林德的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欢心愉悦。 但撒鲁的话又像一盆冷水把他心中的希望给完全浇灭了。 “我看未必，那面战旗……总之那群秃鹰都不是好东西！林德，得小心啊……” 第四十六章 买卖 风尘仆仆的银甲骑士在囚犯队列的前面止住了步伐。战马嘶鸣着，原地打着转。 只见这群骑士静默不语，只是不断地扫视着眼前这群衣衫破烂的人们。 而囚徒们也都茫然地望着他们，秃鹰造型的头盔看上去是那样的恐怖，但人们更想知道头盔后面的那双眼睛在想什么。 “撒鲁先生，他们到底是什么人？来这里想干什么？”林德低声问道。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们应该是奥拉斯坦家族的人，那面旗帜就是他们家族的标志！”撒鲁努了努嘴，望着迎风飘展的蓝底白色秃鹫战旗小声说道。 “奥拉斯坦家族？”林德重复道。 “对，奥拉斯坦家族，现在的家主应该是汉德韦克公爵。这个家族以前是瓦兰利亚王国七大家族之一，当年有着王国的爪牙之称，拥有着异常强大的枪骑兵军团。可惜……瓦兰利亚王国衰败下来，各大家族都在为了王国继承权而战，这支曾经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骑兵部队却一下子变成了王国的毒瘤，让人谈之色变的魔鬼部队。至于他们想要干什么，我跟你一样好奇，但我觉得应该不会是什么好事，只能等等看了……” “是这样……” 林德轻声答道，他没再说什么，只是踮着脚探头往前张望。 他看到那个块头最大的赤黄鬼走到了骑兵们的跟前，看上去它是它们的首领。 与其它的赤黄鬼裸露着上身，下体只有一块破破烂烂的遮羞布不同，它穿着一身并不合体的褐色皮衣，腰带上插着一把漂亮的银质短剑。 林德心想这身行头可能是在哪个倒霉鬼身上扒下来的。 只见这只赤黄鬼摆出一副傲高的姿态，轻蔑地瞪着眼前的骑士，嘴里“哇啦哇啦”地说着那些精怪们才能听懂的话。 为首的那名骑士似乎能听懂它的语言，他虽然没有下马，但却躬身放低了姿态与魔物低声交谈着什么。 但魔物似乎对交谈的内容不是很满意，他暴跳如雷，张牙舞爪地冲着骑士大吼起来。 骑士的坐骑受了惊，原地人立了起来。魔物却咧开满是黄牙的大嘴得意地阴笑着。 那名骑士一面安抚着坐骑，一面继续与魔物讨论着什么，最后只得连连点头。 “他们在争吵什么？”林德问身旁的同伴。 “不像是在争吵，倒像是在谈买卖。”撒鲁眼中同样带着困惑，嘴巴蠕动着说，“继续往下看。” 就在这时，只见那名为首骑士抬起那戴着铁手套的手，做了个成交的手势。 他身后的另外一个骑士立马催马上前。他从腰间取出一个绘有漂亮图案的黄色布袋，在赤黄鬼的眼前晃了晃，然后就直接扔到了地上。 “袋子里有什么？”林德低声问。 “还用说，我们的命就值袋子里东西的价格。”撒鲁无奈地笑了笑答道。 林德又使劲地踮踮脚，想要看清布袋里装着什么，但他距离最前面的骑士尚远，中间又隔着数不清的人头，这些人头早已把他的视线遮挡得严严实实。 只见赤黄鬼首领从地上捡起了袋子，那张可怖的丑脸上皱褶都聚到了一起，写满了夸张的笑意。 它将黄色袋子高高举起，在空中晃动着，紧接着其他魔物跳跃着发出刺耳的干嚎！ “看样子生意是谈成了，我们马上就要换主人了。”撒鲁无奈地笑着，“只要不是作为祭坛里的活祭品，就是干点苦力或者送上战场当大头兵我都愿意。” 林德似乎还是没明白撒鲁的意思，他扭过头傻乎乎地问：“到底怎么回事？” “我想我们已经被它们给卖掉了？而它们也得到了它们想要的东西。”撒鲁说道。 “卖掉了？魔物把我们当牲畜一样地卖掉了？”林德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撒鲁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神情，他嘴边挂着意味深长的笑，他说：“结局看样子没那么坏，但是……但是大老远把我们送到这里来……不会是有什么其他不可见人的阴谋吧！” 想到这里，撒鲁脸上的笑容开始慢慢收敛，眼神中多了一分说不出的忧虑。 “你不想继续体验这种生活了？”林德故意没好气地问。 “如果诸神现在就给我解开绳子，我会头也不回地开溜，一刻不停地离开这该死的荒原，并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回来……”撒鲁说道。 就在这个时候，赤黄鬼首领突然暴跳如雷起来，它躲着脚，嘴里发出尖利的嘶嚎声。 “是谈崩了吗？”林德轻声问。 “看来不是，只是来做生意的人缺乏诚意，那袋子里面的东西根本没有我们的命值钱。”撒鲁一下子笑出声来，紧接着是皮鞭抽地的声音。 对于恶作剧般反转的事情，撒鲁的笑点似乎都很低。 林德望着赤黄鬼手中布袋，只见魔物将里面的东西都抖落了出来，黄橙色的碎末随风飞扬，那是这片荒原上最不缺的沙粒和碎石块。 “确实缺乏诚意，接下来会打起来吗？”林德问。 “魔物应该被激怒了。”撒鲁收敛了笑意，他开始担心起来。 结果像撒鲁说得那样，魔物们果然被激怒了！ “吼……” 魔物们怒吼着，纷纷拔出挂在腰间生锈的铁刀，有些如猿猴般敏捷地跳起，扑向骑在马上的银甲骑士。 还有些魔物干脆直接扑向了被捆绑的囚徒，大口地撕咬着囚徒们的身体。 一时间哀嚎遍地，吼叫不断。场面异常地混乱起来，这种前所未见的场面直接把林德吓呆了。 “林德，快！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咱们赶紧跑！逃命要紧！”撒鲁用身体碰了碰林德，催促道。 “哦……逃命？” 林德这才一下子回过神来，他的眼神中仍然有些模糊。 “快点！跟我走！”撒鲁一边喊一边转身往回跑。 林德紧跟着自己的朋友，他们身后是来时走过的小土坡。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只要跑过山坡，躲到坡的背面，那就一定是安全的了。但如此两个大活人，不被发现的概率几乎微乎其微。 两人已经顾不上多想，脚下生风一般，没命地奔逃。 耳边风声呼啸，而那些混乱的打斗声、喊叫声、咒骂声离自己越来越远。 诸神保佑！希望借助你的神力蒙住这些邪恶生命的眼睛，让我们的逃亡变得顺利，林德心中默默祈祷。 也许真的是神迹显灵，他们很顺利地冲到了坡顶，又一起顺着斜坡滑到了坡底。 星光灿烂，两人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互相望着对方，脸上挂着同样劫后余生的惨笑。 “快！解绳子！林德，我先帮你解开，你再帮我！快！我们要快！”撒鲁突然说道。 两个人像大蠕虫一般扭动着身子坐了起来，背靠背互相松解着绳子。 赤黄鬼的捆绑技艺并不高超，两个人很容易就松解完彼此手腕上的绳子。 两人又躺回到沙土地上，远处的喧嚣声并没有停歇。 林德扭头望着撒鲁，一脸庆幸地说：“他们居然没有看到我们。” “我觉得不是，只能说他们即使看到我们逃跑也顾及不上。赤黄鬼虽然敏捷，但它们的缺点是腿太短，在密林里还好说，这这片荒原上它们肯定是追不上我们。至于那些骑士就更别说了，他们要对付那些魔物，个别漏网之鱼他们也不会太当一回事。”撒鲁说着，他把两只胳膊枕在脑后，深吸一口气，像是在享受这劫后余生一般。 没过多久，撒鲁突然问道：“你还要往北走吗？跟我往南吧！总之你也没地方可去，让我带你去白河港看看，之后咱们可以出海，去域外游历。” “谢谢你，撒鲁，我也想跟你走，但是……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在北方呼唤着我，我必须要去看个究竟。”林德说。 “好吧！林德，很抱歉我不能陪你走完剩下的路，但是如果你改变主意的话……另外，可惜我的那匹小矮马了……还有我的竖琴！我的装备！丢了这些东西想走出去更难了！我的钱也在……” “听！别说话！” 林德突然打断了撒鲁的牢骚。 两人一起凝神屏气抬头往坡顶看去，一个极度让人厌恶的矮小的身影出现在那里。 只是落日的余晖把它那可怖的影子拉长了许多，它举着一把短刀，嘴里发出“嘎嘎……”的刺耳叫声。 “他怎么跟过来了！”林德一脸无奈地说道 “可别说，真是个尽职尽责的看守，看来……我们还没脱险……跑路要紧！” 第四十七章 陌生人 满天星斗的夜空下，林德和撒鲁在无边的荒原上拼命地逃跑。 疲倦和饥饿如影随形地纠缠着他们。耐力慢慢消磨殆尽，仅有的体力也马上见底。 他们奔跑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最后几乎是互相搀扶着往前迈步。 而紧随身后的赤黄鬼正在慢慢追了上来，林德已经能听到魔物急促的脚步声以及“咿咿呀呀”的叫喊声，这让他越发紧张起来。 “快跑，不然就要被追上了！”林德慌忙回头看了一眼说。 “不行，我……我已经跑不动了。” 说着，撒鲁就已经停下了脚步，他弯着腰说手扶在膝盖上，吃力地喘着粗气。 “别停下来，快跑呀！” 话虽这么说着，但林德也跟着停了下来，他忍不住再次回头望去。 地平线上只留下一抹红光，大半的天际已经变成深蓝，星光闪耀，一轮明月也生上了天空。 只是……只是一直如影随形跟随其后的魔物不见了踪迹。 不仅是魔物，连同那刺耳难听的怪叫声也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它不见了！”林德话音有些颤抖。 他凝神屏气，来回扫视着四周，除了自己和同伴大口的喘息声就只剩呼啸而来的风声。 但是仔细分辨，周围的黑暗中确是也存在一下细微的声响。 “蹬蹬蹬......”那声音频率很快，似乎有意要绕过他们。 “呼......呼......看来它也觉得猫捉老鼠的游戏不好玩，想给咱们来点惊喜。”撒鲁依旧粗气不断。 “那它是要......” 林德话没说完，但他的想法马上变成了现实。 夜色中，一个矮小的身影疾风般地越到了半空，只见那个身影犹如暗夜中的鬼魅一般，发出来自地狱般刺耳的吼声。 “不好！快退！” 撒鲁突然叫道，他那原本疲惫不堪的身体像是激发出最后的潜力，硬生生拉着呆站着的林德连连后退数步。 只听“嘭……”的一声，赤黄鬼重重地扎在两人之前站过的地方——赤黄鬼的偷袭落了空。 “好险！”撒鲁倒吸一口气。 借着银白的月色林德看清了眼前的魔物， 它正四肢着地地蹲在那里，嘴里发着“嘎嘎……”的刺耳叫声，慢慢抬起头来，两个枯草般细长的前臂也渐渐离开了地面。它站了起来，树杈般枯槁的右手慢慢摸到了腰间，他抽出了一把闪着寒光的铁制短剑。 “看来它是真的没准备放过咱们！也许……也许它也是逃兵，把咱们当作它逃跑路上的备用口粮呢！”撒鲁盯着魔物手中那把短剑，喉结上下蠕动着。 “你别瞎说，我可不想被当作什么口粮！怎么办！起码我们人数上不吃亏！要不跟它拼吧！”林德心里也害怕，他征求着撒鲁的意见。 “吼！” 林德话音刚落，魔物就又冲着他们发出一阵唬人的叫声，那声音如惊天响雷一般沉重，足以震慑住眼前的两个人。 “人数上不吃亏！但我们没有武器呀？这大荒原的找个防身的木棍都找不到，我们拿什么跟它拼呀？我的腿有些发软......发软......” “撒鲁，这时候可不能腿软。”林德有些着急了，“不然咱们跟它继续纠缠，一直到把它累垮为止。” “继续跑路？林德，我的腿都发软，你觉得咱俩还能跑得动吗？再说我可是半点力气都没有了。” 说着，撒鲁就想往地上一坐了事。 “赶紧起来！”林德着急地用力扯住撒鲁的衣襟不让他的身体继续往下滑，“你说吧！逃又不逃，打又不打，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要不……要不我们跟它谈谈。一个人走不出这该死的荒原，但是三个人就不一定了。人多力量大，不分种族，齐心协力！” 林德望着撒鲁一脸幻想的表情，自己都有些发懵。 “撒鲁，你怎么突然会有这种怪念头呢？”林德觉得又好笑又好气，“还不如说让它带上两个长着腿的食物好听呢。” “林德，我可并不是这个意思。” 而就在这时，魔物恰到好处地再次吼了出来，那刺耳难听的声音似乎是在对两人进行警告。 “你那不切实际的想法就省省吧！他可不乐意！”林德说。 赤黄鬼此刻突然停止了之前的恫吓，他张开那张满是黄色尖牙的血盆大口，发出了蹩脚的人类语言。 “你……们……人类……卑鄙……骗……人……杀……你们……” “撒鲁，你听听，人家都已经拒绝了！” 借着月光，林德看到那丑陋而邪恶的生物开始准备下一轮的进攻。 只见魔物枯瘦的肢体慢慢弯曲，发出“咯咯”地声音，肌肉似乎正在蓄着力，随时都可能迸发出力量。 “撒鲁，别对谈判抱幻想了，我们赶紧跑吧！”林德指了指魔物说道。 “我……我……我是真的不能跑了，我的脚......”撒鲁低头看看自己的脚踝一脸抱歉地说。 林德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深吸一口气。 “跑不掉的话，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林德.....” 就在这时魔物的怪叫再次响起，那矮小的精怪突然间高高跃起，它手中闪着寒光的短剑直指林德的脖子。 “快躲开！” 撒鲁大吼一声，紧接着用尽全力把林德推开，而他的左臂则被短剑划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鲜血顺着刀口往外渗去，很快就染红了吟游诗人半边的衣袖。 “撒鲁先生，你受伤了！” “不碍事，又不是弹琴的右手！”撒鲁忍着剧痛，向同伴报以微笑。 再看赤黄鬼，它因为一击不中而变得更加暴虐。只见它一边恶狠狠地盯着林德，一边舔舐着剑刃上的人血，随时准备再次扑过来。 林德的精神再度紧张起来，他觉得后背发凉，手脚里面都是细汗。 果不其然，赤黄鬼又大吼一声飞一般地就地弹起，手中的利器又一次高高举过头顶，它双眼放光，正盯着自己的猎物。 “不好！”林德大声喊道。 林德突然发现也许是因为自己太紧张了，身体居然有些不听使唤，仍然僵在了原地。 要结束了吗？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同时，另一道白光也在他的眼前一闪而过。 林德发现魔物虽然高高跃起，但是并没有向他扑过来，而敏捷地向后倒退，并且是一退再退。而一道道寒光如同长了眼睛一样一次次地落到赤黄鬼着地的地方。 林德看清楚了那是一支支的羽箭，只是这些箭支较之正常的似乎都短了一些。 这让林德摸不着头脑，他扭头看向不远处的撒鲁，撒鲁也正惊讶地望着自己。 “一只小小的魔物都能把你们逼到这个份上，看来你们真的是太没用了，就连我一个过路的都看不下去了。”一个深沉中年男人的声音自不远处的小丘传来。 林德和撒鲁赶忙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一个中等身材的身影正如鬼魅般地站在那里，银色的月光虽然映照出他飘忽的身形，但映照不出他躲藏在披风兜帽下的容貌 “慈悲的好心人，救救迷失在荒原上的旅人吧！”撒鲁摊着手近乎哀求地说。 又是一道寒光，一支短箭自陌生男人午夜般漆黑的披风下一闪而过，不偏不倚地落在撒鲁两腿之间的沙地上。 撒鲁两腿发软，一下子又瘫坐到了沙地上，他那原本就在发抖的双腿此刻抖动得更厉害了。 “哈哈.......小子，区区一个低等魔物就能把你折腾成这个样子，真是太可怜了吧！”陌生男人冷冷地说道。 “是你太可耻了吧！明明有实力帮我们，却一直再说风凉话！”撒鲁并没有学乖，而是又嚷嚷起来。 陌生男人兜帽下的黑暗一下子移向了撒鲁，有种威慑自黑暗中发出。 吟游诗人赶忙捂住嘴，不再说话。 “小子！让我见识见识你的实力！”陌生男人冷冷地说着，他隐藏在黑色披风下的手臂一挥，又是银光一闪。 一把漂亮的银色长剑就像长了眼睛一般又快又准地飞向了林德所在的方向，并稳稳地插在了地面上。 “拔出剑来，小子！”陌生男子说道。 林德深吸一口气，他握住剑柄不费太大力气就将其拔了出来。 他感觉剑体极为轻巧，有一股说不出的力量自剑柄一直传向了全身，这种力量让他感觉极为舒服，飘然而清爽。 他又望向了手中的银剑，仔细端详着：只见银色的剑身中透着一股流转的冰蓝，似乎融合了某种特殊的元素。而银色的剑柄雕琢得也格外精巧，只见一条栩栩如生的巨龙巧妙的攀附在上面，只是剑尾预留有一个凹槽，不知道设计者的用意是什么。 “用这把剑杀掉它。”男人厚重的声音再次传来。 林德抬头望向了那个披风下陌生的身影，而隐藏在兜帽下的那双锐利的眼睛也正盯着他。 “想活命……自己争取！”男人说道。 林德岔开双腿，双手握剑摆好了姿势。 赤黄鬼也并不示弱，他怪叫着跳跃着向林德扑来。 只见魔物手中的短剑瞄着林德的脖子斜劈下来。 林德好像早有预判一样，他的身体早已放低，轻松地躲过了魔物的攻击。 紧跟着，林德轻巧地移动了两下步伐，手中的长剑顺势向斜上方刺去。 魔物惨叫一声，它那停留在半空中的身子被林德刺了个对穿。 “这还差不多……”陌生男人冷冷地说。 第四十八章 失散 林德剧烈地喘着粗气，一下子跪坐在了沙地上。他凝神望着倒在血泊中的魔物尸体，心情久久难以平复。 “这是我做的吗？我杀了它？我杀了这只害人的魔物？”林德喃喃自语道，他的声音极其细微，细微到只有自己才能听到。 他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浸湿，此刻正冰凉地贴在身上，寒冷的夜风徐来，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就在这时候他的耳边传来了同伴无力的祝贺声：“林德！你做到了，你真的是太厉害了，三两下就干掉了那个缠人的魔物，看你弱不禁风的样子，没想到你是深藏不露，居然是个用剑的行家！” 用剑的行家？我真的会用剑吗？林德如此想着。 他又想到自己的伙伴，于是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撒鲁正斜靠在一块离自己不远的小土堆上，那里是月光覆盖不到的阴暗面，林德看不清撒鲁此刻的表情。 “撒鲁，先不要说我，你的伤怎么样，我得快点帮你包扎，要是伤口化脓了可就不好办了。” 说着，林德费劲地站起身来，这时他觉得浑身酸痛，骨头就像散架了一般。 先前没命的奔逃和高度紧张的精神耗尽了他近乎全部体力，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就像一双无形的大手正在把他往下拉。 他不得不将手中的银剑当成拐杖，这才能颤颤巍巍地迈开步子。 林德突然想到银剑的主人，于是抬头向不远处的土丘望去。那里早已空空如也，只有一抹孤独的尘雾在夜空中游荡。 “那个人呢？他去了哪里？”林德不觉间心中起疑。 他停下脚步，转身四下望去，但依旧没有发现陌生人的踪迹。 “林德，你在找什么？”撒鲁问道。 “那个……那个……那个帮我们的人呢？” “他走了……在你杀掉赤黄鬼的时候他就转身离开了，连自己的剑都不要了。” 他为什么要那么心急的离开？这明明是一把好剑，虽然也有一点瑕疵，对此林德有些困惑不解。但对于一个帮过自己的人，没有面对面道谢，那不免是一个遗憾。 “告诉我，他往哪个方向走了？”林德焦急地问道。 “往……乖乖……又一个往北去的人……”撒鲁无奈地答道。 “我……我去追他！” 一种无法言语的冲动涌上了少年的心头，他抬头看了看正北天的冰龙座。 “别白费力气了！林德，你是追不上他的，他那种扮相的神行客行动如风，并且他们早已习惯了独来独往，不会喜欢跟人结伴。”撒鲁说，“再说，在荒原上给予陌生人帮助这是每一个旅行者义不容辞的责任，就像我之前救过你一样。” “那……那这把剑怎么办？”林德望了望手中的银剑，这并不像一件普通的兵器，它里面似乎还蕴藏着某种说不出的强大力量。 “我估计是剑主人看你剑法出众，有意留给你的吧！”撒鲁微微一笑，“如果这是命运女神的安排，我相信早晚你和剑主人会再见面的。” “但愿如此，到时候我会完好无损地把剑还给他。”林德望着繁星似锦的北天，默默地说道。 “好啦，我理解你的心意了！另外别傻站着了，林德……来，到我这里来坐！”撒鲁招呼道，“过来帮我看看伤口……血是不流，但还是得包好！” “好的。” 林德答应着就来到撒鲁的身旁坐下，他撕开了那浸满血渍的衣袖，把受伤的左臂完全暴露了出来。 伤口似乎比想象中的要深，林德已经可以看到皮肤下面的肌肉和跳动的血管，刀口上的血渍早已凝固，没有明显的渗血。 林德之前帮助父亲处理过外伤，但在缺医少药的环境下，他也只能从自己身上扯下一块布条，草草地给他包上。 至于之后会有什么情况发生，只能看撒鲁自己的造化了。 “谢谢你，林德。”撒路望着正在帮自己包扎的少年说道。 “不，撒鲁，我应该谢谢你才是……另外，我还要向你道歉，要不是因为我，恐怕你现在不会遇到这么多的麻烦。”林德说。 “这是哪里话，我之前说过许多次，旅行者互相帮助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真的是理所应当吗？”林德若有所思地说道。 没过多久，他已经帮自己的伙伴包扎完伤口，但血渍很快又把布条浸透，但这实在是没有办法。 大荒原上没有食物、没有水，长时间在这里待下去只有等死的份。 他们必须赶紧上路，远离这片苦海。 但困倦与饥饿如影随形地伴随着他们，每向前迈进一步都是那么困难。食物缺乏尚能坚持，但缺水对他们来说是最大的威胁。 想到这里，林德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无论怎样，适当的休息总比累死要好。 于是他也学着撒鲁的样子把身子靠在隆起的沙地上，与同伴并肩躺在一起，他望着满天繁星的夜空出着神。 “撒鲁……”他轻轻呼唤着对方的名字。 “嗯…”撒鲁没有看向他，只是轻声回应，“有事就说吧！什么事情憋在心里可不好，吟游诗人有时也会选择聆听，帮人解开心结。” 林德轻叹一声，微微地闭上了眼睛。 “你可能不知道我之前都遇到了什么。在罗伦镇，我被人们叫做祸根或者不吉之人，人们对我唯恐避之不及。只要我出现的地方，总是灾祸连连……这并不是我想要的，我根本不想被人叫做祸根或者不吉之人，我也并不想让身边的人处在灾祸之中。但灾祸还是如影随形，那些对我最好的人都先后因为我而死去……我的父亲、母亲……蕾丽安娜……后来希莉丝和洛林格斯先生也因我只身犯险，卡拉特团长想要维护我，他的佣兵团也损失惨重，很多人无谓地白白牺牲……撒鲁，你说我……” 林德说到这里有些激动地坐起了身，有太多的心事瘀积在心中无法发泄，更有太多苦恼想要对人诉说。 撒鲁没有回应，轻轻地鼾声已经响起，他太疲倦了，在这满天星斗的荒原上沉沉地睡去了。 “哎……撒鲁……你已经睡着了……睡得如此安详，愿好梦与你相伴！”林德喃喃地说。 林德又趟了下去，他闭上了眼睛。这次那些熟悉的身影一个也没有出现，睡神很快就带走了他。 这个晚上，他睡得也很安详，噩梦也没有再找上他。 …… 天没亮，两个人就朝着粉红色朝霞的方向开始了新的征途。 林德不知道为什么撒鲁突然改变了主意。他只是告诉林德在北方还有未完成的事情需要去做，要跟林德一起结伴前行。 但是这一路上，林德明显感觉到撒鲁的状态并不太好，他一路低头不语，只知埋头前行。林德认为这或许与他手臂上的伤有关，断水断粮对他来说也是致命的威胁。 这期间他只对林德说过一句话，那就是必须找到北方的一个小小的水源地，在那里进行补给是他们能否顺利走出荒原至关重要的一个环节。 他们沿着既定的路线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前行，他们很快找到来时的运河故道，并沿着故道继续向东北方向行去，直到越过了一道万丈沟壑，才出现另外一块开阔地。 眼前的一马平川少去了尽是黄沙的贫瘠。地上渐渐多了一些黄色或者浅绿色的植被，这让林德有种说不出的欣喜。 “快看！撒鲁！这里有草了……那个……那个叫什么！我叫不出名字来！”林德激动地喊道。 但他没有听到同伴的回应，他疑惑地回过头去，那里空空如也。 “撒鲁？”林德欣喜的脸庞一下子僵住了。 撒鲁心头一紧，一道晴天霹雳迎面劈来。他的身体僵直了，恐怕.....恐怕他俩在什么时候就已经走散了。 “撒鲁！撒鲁！” 林德大声地呼喊着同伴的名字，但并没有得到回应，只有空灵的声音在无边的天际间回荡。 “都怪我，是我把他仍在了后面！”林德拼命地捶打着自己的胸脯，所有的悔恨和自责一下子都涌上了心头。 回想一早出发时的场景，撒鲁的脸色确实不好看，白得就像纸一样，当时林德只是觉得这是没吃饭的表现，也并没太在意，谁能想到在自己身后不远不近跟着的伙伴就此失去了踪迹。 想到这儿，林德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过。 “不行！我要回去找他！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 就在少年打定主意准备走回头路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地面在轻微地震动，并能隐约听到了马儿的嘶鸣。 他扭头往来时的地方望去，只见身后的矮坡沙尘滚滚，一面蓝底白色秃鹰的战旗出现在了那里。 “是他们！”林德惊呼道。 第四十九章 女骑士 这队风尘仆仆的骑兵很快就出现在了坡顶，从他们轻装简从的装扮来看，应当是巡逻队或者是斥候。 他们很快就发现了林德，催马上前将少年围在了中间。 林德发现这群骑士似乎并没有想要动武的意思，只是围着自己不停地打转，并着有兴致地盯着他看，就像是在戏耍一只掉进陷阱里的小兽一般。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想要干什么？”林德鼓起勇气大声喊道。 这群骑士互相望了望彼此，秃鹰造型的头盔下面发出了一阵低沉的哄笑。 “别紧张，年轻人，例行巡逻而已，我们想知道你在这里干什么？”为首的骑士驱马就地徘徊了几步说道。 “我……我只是一个路过此地的旅行者，和同伴走散了，正在寻找他的下落。”林德说。 “是吗？要知道这里可是无人区啊！”为首骑士继续问道，他头盔底下的那双眼正死死地盯着林德。即使戴着头盔，金属铁板后面的那双犀利的眼神也让人感到害怕。 “是的，大人。”林德回答道。 他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并尽力让自己表现得恭顺。也许给对方留下好印象可以让他们快些离开。 “旅行者？大家怎么看？”为首骑士扭头问向了他的同伴。 这些骑士三言两语地低声交谈着，林德凝神去听，但他似乎听到了一些对自己不太有利的词句，好像说的是奸细出没、刺探军机、哨兵被杀之类的。 “你们商量的怎么样，我还有事要快点离开。”林德对这些骑士喊道。 “好的，旅行者。但我的属下们都认你身上疑点重重！独自一人不带任何行李出现在这人烟稀少的地方，让谁看都觉得不可思议。”为首骑士说道。 “快说！你来这卡瓦德大荒原干什么！到底是谁派你来的！他让你们来这里刺探什么情况！”一个年轻些的声音厉声喊道，他是另外一名骑士。 我们？除了我还有谁？难道是撒鲁，他也许已经被这些骑士给抓住了，林德如此想到。但是转念一想，自己突然变成奸细，这就有点让人哭笑不得了。 “大人，我真的不是什么奸细，我只是一个途径此地的旅行者。不能因为我身无长物就断定我是奸细。”林德继续解释道。 “还不承认！奸细，你以为我们有那么好骗吗？你自己想想，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没水没粮的荒原腹地，你自己相信吗？”另一个年轻些的声音说道，他是为首骑士身后的旗手。 “我还有伙伴！我们一起的！”林德解释说，“你以为我们想来这里，还不是……” 但说到这里林德不会知道是不是该继续往下讲了，如果让对方知道自己是逃出去的囚徒，他们还能饶过自己吗？ “果然跟我们想的一样？他还有同伙！”另一名骑士插嘴道。 “把他抓起来！” “对！抓起来！” 这些骑士的偏执让林德感到不可思议，但对这些人他根本就解释不通，这让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疲累。 “都别说了！” 那是一阵女子清脆的声音，正是这个声音让在场的骑士安静了下来，也把林德的思绪重新拉了回来。 有女人？林德好奇地四下望去，但这些骑士都是同样制式的打扮，让他一时分辨不出来。 就在这时，林德看到一匹身形雄壮的棕色战马打了个嚏喷，随即走出了队列一直来到他的面前。 战马的主人左右歪斜着脑袋审视着林德，这种状态持续了良久。 “告诉我，旅行者。你叫什么名字，听口音你不是瓦兰利亚人，你从哪儿来？”头盔后面传来了女子的声音，在金属的作用下那声音显得有些嗡声嗡气。 “尊敬的小姐，很荣幸见到您。我叫做林德，像您说的那样我并非是瓦兰利亚人，我来自于罗伦镇。”林德礼貌地说道。 “罗伦镇？”女骑士思索着这个地名，随即她探身向其他骑士询问。 “哦，抱歉，您不需要问其他人了，我的小姐，罗伦镇在地域上太过渺小，我来自帕里斯王国。”林德赶紧解释道。 “帕里斯王国，那可是在遥远的东方啊！”有骑士惊叹道。 “据说跟我们隔着起码两个国家呢？” “那么老远怎么会来到我们这儿？” 骑士中传来了七嘴八舌的讨论声，他们似乎都对眼前这个来自异国的旅行者有着极大的兴趣。 “旅行者，能告诉我你来到这里的真实意图吗？我必须要了解，因为最近有我们的人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了。”女骑士问道。 “小姐，之前我所说的那些并非虚言，请您……” 林德话没说完，女骑士就直接插嘴道：“我不想听太多的废话，告诉我你的意图？” “我……我要去北方……”林德有些心虚地说。 他的话音刚落，其他骑士开始低头思语，并警惕地望着他。 “小姐！他确实可疑，他话中的破绽太多！要知道贯穿南北代尔文市和锡兰达城最好也是最直接的道路是走没危险的是霍兰德大道，沿途还有很多村落市镇可以补给，谁会冒着风险横跨卡瓦德大荒原呢？”为首的那名骑士进言道。 “满嘴胡言的人最不可信，也许死去的兄弟跟他会有关系！” 在场的骑士都连连点头同意，此刻的形式对林德绝对的不利。 确实，他自己都听出来他的解释有多么的苍白不合常理，但他并没有要对这些人撒谎的意思。难道要告诉眼前这些人他是被石像鬼捉住并丢在这里的，那谁会相信呢？ “天空之神允许你行使辩论的权利！”女骑士庄重地说。 “我无话可说，该说的我都说了。”林德回答。 “那就抱歉了，旅行者，你必须要跟我们回去接受我们的调查，这也是我们此次巡查得目的。” “小姐！这不公平！即使我身上有你们所谓的疑点，但你们也不能随随便便就要把我带走！另外我朋友现在还在这荒原上，他至今生死未卜……”林德辩解道 “你的同伴如果被我们的人发现的话，也会被带回去的，这点请不用担心。”女骑士说道。 “如果遇不到呢？那他也许会活生生地在这里饿死渴死！我不能跟你走！我必须去找他！”林德生气地吼道。 女骑士不再说话，她自腰间拔出了佩剑，明晃晃的刀刃闪着银色的寒光。 而其他骑士也都取出了身上的武器，长剑、流星锤、冲撞枪以及狼牙棒。 “说实话，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既然出现了，不服从命令的话，那就只有杀无赦了！”女骑士声音越发变得冰冷。 “你没有理由这么威胁我，我可不怕！”林德倔强地说道。 林德迅速地自身取下一个长方形的麻布包，明晃晃的银剑露了出来。 “小姐你看，他有武器！他一定是奸细！”有名骑士大声喊道。 林德也不再跟对方交涉，他双手举剑高过头顶，没人告诉过他这是防御时惯用的姿势。 “我来会会你，旅行者！看看你的斤两！” 一个骑士大吼道，紧接着他驱马执枪向林德的胸口猛刺过来。 速度快如闪电，众人都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啊！” 骑士惨叫一声，从马上跌落下来，在地上痛苦地扭动着身子，嘴里发着低沉的呻吟。 林德这一连贯的动作如闪电般迅速，这些骑士们根本就没明白怎么回事，此刻只是目瞪口呆地望着林德以及他手中的那把剑。 “不可能！那只是巧合！” “我们威名显赫的奥拉斯坦骑士团不会这么无用！” 骑士们渐渐回过神来，他们一个个的冲出来与林德进行决斗，但都被林德打下马去。 一时间哀嚎遍地，溃不成军。 “小姐，你还想留下我吗？”林德望着女骑士说道，此刻她的身边只有之前为首的那名骑士以及掌旗官。 “可恶！小姐，让我来做他的对手！”为首的骑士震怒地说道。 “不，卡伦老师，我要亲自去会会他！”女骑士冷冷地说完，策马就向林德冲去。 “叮……叮叮……” 两把兵器不停地碰撞，迸出阵阵火花。 林德发现女骑士的剑术较之之前那群骑士，并无高明之处，甚至力量较那些男人还差了许多。 但那毕竟是个女孩子，林德不想让她摔下马去。那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就算丢脸丢大了。 但她也不能一味地只知格挡，那要打到何年何月，再说自己已经空了一天肚子了，不觉间已经饥肠辘辘的了。上一顿还是赤黄鬼给的发霉的干饼。 “小姐，您就放我走吧！我不是奸细，请您相信我！”林德哀求道。 但女骑士还是不依不饶地挥动着手中的长剑，雨点般地向林德砍来，林德不得不一一予以格挡。 这么打下去，似乎太没意思了，林德都想打瞌睡。 就在这时，女骑士坐下的黄骠战马不知什么原因突然受了惊，嘶鸣着人立了起来。 “啊！！！” 女骑士尖叫了起来，她的骑术与剑术一样不精。但她这一喊却惊动了在场的所有骑士。 “小姐！小心啊！”大家同时喊出。 就在这个当口，林德利索地将剑背回到身后并一个纵身跳上了马背。看样子他是要替女骑士勒住了缰绳安抚受惊的马儿。 但林德的安抚并没有起到预期的效果，马儿依旧狂躁，他不停地嘶鸣着，四肢乱踢，似乎想把背上的两人给甩下去。 “小姐，抓紧啦！” 马儿再次人立而起，将那些想要控制他的骑士都甩到了一边，它飞身跃起如同游龙。伴着飞扬的沙尘，马儿已经载着背后的两人向西奔跑，只留下一地惊呆的人们。 第五十章 贵族小姐 胯下的战马在无垠的荒原上没命地奔驰，耳边风声呼啸，眼前的景象在粉红的落霞中不断上下颠簸。 林德被颠得头晕目眩，肚腹里更是如同翻江倒海一样。 而坐在自己身前的女骑士似乎在用另外一种方法来惩罚着他，那一身坚硬的铁皮铠甲正随着颠簸不停地敲打着他的胸膛和脸庞。 女骑士似乎非常紧张，林德注意到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呼吸也越来越急促，而两只手只知道生硬地拽着马鬃。 林德生怕两人从马背上摔下来，只得一只手环住身前女子的腰，另一只手拉紧马缰。 “旅行者，快！快让这匹不听话的烈马停下来，我快受不了了。”女骑士话中带着哀求，之前的强硬气势此刻全部荡然无存。 “我......我.......”林德不得不承认这是他第一次坐在马背上，此刻的他大脑一片空白，结巴得说不出话。 “你......你......你要干什么，你摸哪儿？我命令你要你把马停下来。”女骑士声音中带着嗔怒，她大声叫道。 “我没摸哪？” 林德下意识地回答道，但这时他也发现自己原本揽住女骑士腰间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向上移动了位置，但无论哪里都是铁皮，摸着都一样硬邦邦的。 但是即便如此，林德的脸也一直红到了耳根。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林德慌张地喊道，他赶忙把两只手都松了开。但重心不稳又让他慌忙地要抓住什么。 “啊！你要干什么！”女骑士惊慌地喊道。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啊！”林德难掩心中的慌乱。 只见马背上的两人乱手忙脚乱地乱作一团，原本受惊的马儿此刻更是疯狂。 林德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跌落下马，而女骑士也未能幸免。 两个人不得不眼巴巴地看着奔腾的黄骠烈马将他们远远地抛在身后，只留下一地翻涌的黄沙。 就这样，两个形单影支的身影在晚霞的辉映下呆望着远方。 片刻之后，女骑士猛地站了起来，她用力将罩在头上的战盔摘了下来狠狠地仍在了地上。紧接着嘴里嘟嘟囔囔地咒骂着，用脚不停地踢着脚下的石块来发泄心中的怒火。 林德终于看清了她的容貌，似乎她又是一个与自己岁数相仿的少女。 碧蓝色的长长卷发随风飘舞，略有婴儿肥的鹅蛋脸庞上一双紫水晶般的双眸正带着怒意地望着他，殷红的小嘴轻轻咬合着。她的皮肤如冬雪般白皙，似乎并不经常出现在日光强烈的地方。 “你！都是因为你！”少女朱唇轻启，眉头微皱，恶狠狠地拿马鞭抽向了林德。 林德毫不示弱，他下意识的一伸手，居然将毒蛇般的皮鞭握在了手里。任少女怎么去拉拽，他都没有松手。 “混蛋，你把鞭子给我松开，让我抽你一顿！” “我又不是你家的奴仆，我为什么要受你的欺负？” “就是因为你，害得我跟大家分开了，也让我迷了路！” “这怎么能怪我呢？咱俩能到现在这一步难道是我造成的吗？你要弄明白事情的缘由，我好好走自己的路，是你们硬说我是奸细，非要逮捕我！如果我们在路上相安无事，我要不用陪你来这里受罪。” 林德甩开皮鞭，居然盘腿坐在了地上，他双手抱胸，鄙夷地望着眼前的美少女。 “你.....你来到这里肯定别有用心，肯定是冲着.......”少女说到这里不再往下说了。 “冲着什么？说呀！”林德心里的那头小驴决定跟她杠上了，“我说大小姐，你到底说说我是冲着什么来的，别一直冤枉我好吗？” “明知故问！想从我这里套出情报想都别想。我可是奥拉斯坦家的......”少女骄傲地说。 “我还不稀罕知道你们的破事，什么奥拉西坦，听都没听过。”林德并不把少女的骄傲放在心上。 “不是奥拉西坦！是奥拉斯坦！瓦兰利亚王国最显赫的家族！你这种小民根本就不配知道！”少女生气地上前踢了林德一脚。 林德恰到好处的躲过，这一脚恰好踢在了一块大石头上，少女疼得哇哇乱叫。 林德心里却好像乐开了花，这似乎比什么都出气。 “好啦，奥拉西坦小姐，我没时间跟你在这里做无谓地争吵，我要走了，你请自便。”林德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沙土，对眼前的少女说道。 “你！你要是敢走！我不会放过你的！”少女强打着精神恶狠狠地说。 “我之前跟你说过，我跟同伴走散了，我必须要找到他。” 林德说完，冲她微微一笑并做了个摊手的姿势，头也不回地向昏暗的东方走去。 “混蛋，让荒原上的饿狼把你叼走吧！最好把你吃得连根骨头渣都不剩。”少女望着林德远去的身影大声咒骂着。 但少年的身影越走越远，很快就消失在了远处的黑暗中。 少女向遥远的西方看去，那里只剩下地平线上的最后一抹红霞，而密集的云层不知何时遮蔽了漫天的星光。 四下里一片寂寥，没有任何活物的声音，只有飞起的风沙在半空中打着旋，在告诉人们时间并未停止。 不知过了多久，整个天地已然暗淡了下来，少女似乎感觉自己已经被整个世界所抛弃。 她高傲的脸庞终于慢慢低下，在这了无生气的荒原上，她终于扯去了那层虚假的面具。骄傲的大小姐最终还是变回到较弱的小姑娘。 她小声抽泣着，此刻的他感到害怕，是孤独感还是来自眼前黑暗中的未知，她自己都理顺不清楚，或许两者都有吧! 她又想到了自己曾经的奢华生活，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前簇后拥，作为家族长女更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而此刻，她饥寒难耐却要在这充满死亡气息的荒原上独行。 这都是他造成的!少女想到了林德，那个看上去弱不禁风却倔强得要命的少年。 “这个混蛋就这么自己走了？要知道他把瓦兰利亚王国最有权势的奥拉斯坦家族的大小姐扔在这儿了，他连自己捅了多大的马蜂窝都不知道，他会被通缉，会被吊死在城头上，会被枭首示众，会挫骨扬灰......” 少女想到一切可以想到的恶毒方法，她恨不得让他每种死法都尝试一遍。 但这些狠毒的想法一但想过去之后，少女又开始担心起林德来，这种感觉是那么的奇妙，那么的不可思议。 “总之......总之得罪我的后果是非常严重的，他一定会死得很难看的。”少女自言自语地嘟囔着，骂得痛快了，她反而觉得心里说不出的敞亮。 “你就这么恨我，要我死那么多次。” 那个声音犹如黑夜中的一抹白光，将一切希望重新点燃。 少女猛地抬起头来，她看到林德正站在她的面前，少年的身后是那匹不听话的烈马。 “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说你要去找你的朋友吗？”少女压制住内心的激动，她破涕而笑疑惑地问。 “我把它找回来了。”林德用手在烈马的脖子上蹭了蹭，马儿温和地嘶叫了两声，“他是匹好马，不是劣马，我喜欢它。” “你说的朋友就是它？”少女问道。 “对，它是我的朋友，但我还有个更需要帮助的朋友在等着我，再找不到真怕他会死在这片荒原上了。”林德叹了口气。 “希望我们能快些遇到巡逻队的人，那样我们就安全了，或许你的朋友已经跟巡逻队的人在一起……如果没有的话，我会命令他们出动所有的力量帮你一起去找。”少女说道。 林德疑惑地望着少女，他不解地眨动着眼睛。 “有什么问题吗？”少女问道。 林德半天才回过神来：“哦.....小姐，我有些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让您对我的看法发生了变化。之前您一直信誓旦旦地指控我是奸细，现在又突然要来帮我，我实在看不明白。” 少女的心事你能明白吗？傻瓜......少女轻轻笑出声来，他望着林德那张好笑的表情。 “对了，你是叫林德吗？如果我还没忘的话。”少女娇羞地说道。 “对，我是林德。”少年点点头答道，“小姐的闺名是......” “我叫爱丝莉尔，”少女羞赧地说，“爱丝莉尔.奥拉斯坦。” “你好，爱丝莉尔......爱丝莉尔.奥拉西坦小姐”林德不好意思地说道。 “是奥拉斯坦！不是奥拉西坦！”少女不满地纠正起来。 第五十一章 夜雨独行 他们似乎迷失了方向。 漆黑的夜空下林德和爱丝莉尔在空旷的荒原上漫无目的的游荡，周围一片寂寥，只有烈风中砂石翻飞的响动，远处的雅丹就如黑色的魔鬼一样张牙舞爪，摆出各种诡异的姿势，等待着不明就里的旅人前往。 夜空中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其间一阵白光猛然闪动了几下，将地面照得惨白。而零星的雨滴此时也不合时宜的滴落在少女的面庞上。 爱丝莉尔抬头望了望积云密布的夜空，俏丽的脸庞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 “真是少见，卡瓦德荒原鲜有降雨的时候，这还是我来到这里之后头一次碰到。”爱丝莉尔说。 林德也感觉到了雨滴落在身上，他也抬头望了望天，更多晶莹的雨滴正密集地滴落在他的脸上，冰冰凉凉的。他随手摸了一把，冰冷雨水的滋润让少年的精神顿时为之一振。 “我估计这场雨会下一阵子，或许这会是一场大雨，我们需要找个地方躲一躲。”林德说。 “躲一躲？就在这里？”少女疑惑道。 林德指了指他们的左前方，对坐在身前的少说：“爱丝莉尔，我说的是那里。” 爱丝莉尔顺着林德手指的方向望去，云层中的闪电又一次被点亮并伴随着一声惊天闷响，将苍茫的大地映得惨白。 “你说的是……那片魔鬼城？” 少女不知为什么会想起这个词来。那是一片形态奇异的雅丹地貌群，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造就了这神奇的景色。 但不知为什么，这片诡异的自然奇观却让爱丝丽尔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 “林德，我们一定要去那里吗？没有别的选择了吗？”少女扭头向坐在身后的少年轻声问道。 “恐怕没有别的选择了。”林德说道，“看这情形，只怕雨会越下越大，眼下只有那里可能有地方可以避雨。如果继续冒雨前进的话，只怕不光马儿不乐意，咱俩也会被淋出病来。” “可是.......”爱丝莉尔欲言又止，她想把自己的预感告诉林德，但她的预感似乎从来没有成真过。 “可是什么？”林德问道。 “没有……没有什么……”少女轻声答道，她抬眼望了望天。 这时的雨较之之前已经下大了许多，银白色的珠帘渐渐连成了万道白线。而前方连绵不断的黑色雅丹看上去就像一群蓄势待发的石像鬼，这让少女的心又收紧了许多。 “爱丝莉尔，放宽心，有我保护你，不会有事的！”林德温柔地说。 你要保护我？爱丝莉尔的心里一种奇妙的感觉开始荡漾。少年的温柔让她感到一种从没有过的温暖，她那原本忐忑不安的心终于落了地。 林德又拍了拍胯下的坐骑：“好孩子，带我们找一个可以避雨的好去处。” 马儿似乎听懂了一般，它打着嚏喷嘶叫了两声，迈开前蹄向着林德指引的方向走去。 走进去才知道这片嶙峋的怪石阵宽广而幽深，让人看不到边界。 马背上的两人行走在其中犹如漫步在无数形态各异的黑色巨人之间，处于对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敬畏，两人一时居然都不敢大口呼吸。 行进中的林德不停地观察着两侧高大陡峭的巨大砂岩，他一直想要找到一处可以避风避雨的场所。 但在其中走得久了，林德渐渐明白如此地貌，那种理想的场所基本上是不可能出现。 而眼前的雨越下越大，犹如瓢泼一般，纷乱的雨滴慢慢遮蔽了两个迷路人的双眼，即使闪电不时将地面照亮，他们眼前也只有白亮的一片，顶多可以窥见那变幻莫测的黑色的雅丹巨岩。 如此境况让林德感到有些泄气，也让他明白了现实与理想之间的巨大差距。前路漫漫而足下艰难。 爱丝莉尔会怎么想？林德不觉间望向了坐在身前的贵族少女。 这时候的她正默默地低着头，随着坐骑的行走而来回颠簸着，她看上去似乎没太有什么精神，原本柔顺的发梢都浸满了水黏在身后。 少女的沉默让林德心里有些着了慌，走进这片迷宫般的石头鬼城本来就是他的主意，而长时间的找不到落脚点让他心里有些难堪，之前可是自己信誓旦旦地说要保护对方。 他很害怕少女会在意这些，她会不会嘲笑自己的无能，会不会冲自己破口大骂。贵族的挑剔与骄傲林德是有所耳闻的，这无形中让他的情绪变得忐忑了起来。 “林德。”爱丝丽尔轻声说，在大雨声中她的声音细得像一缕丝线一般。 “爱丝莉尔，你在叫我吗？请相信我……我相信我们会很快找到落脚的地方，很快就会......”林德此刻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紧张，他的心突突直跳。 “林德.....你的心跳得好快，我都能听到了。”少女依旧低着头，她的声音温和而轻柔，“我相信你，我相信你说的那些话。。” 她没有怪我，这样一位贵族大小姐居然没有向自己发脾气。 之前爱丝莉尔大小姐的做派同时也在林德的脑海中浮现。 这完全就不像是一个人！林德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奇异感觉，是感动还是什么其他的，他恐怕自己都说不清楚。 说起贵族做派，林德不觉间想起了过去的一个场景，那还是在罗伦镇的时候。 那座通往镇外的石桥上，衣着华贵的领主家的少爷正站在桥中央，身旁是他那辆华丽的包厢马车，这辆马车停在这里阻挡了石桥两侧的交通，而此刻的石桥两侧停满了要出入镇子的其他车辆。眼神呆滞的人们默默地望着石桥，没人敢出来宣泄不满，更没有人敢去问清事情的原因。而那贵族少爷则沾沾自喜地环视着道路两端的人们，后来有人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一位过桥的老者打断了领主家少爷过桥时的节奏，车夫因发现老者而放慢了车速，而就在这个当口华丽马车内贵族少爷手中的水晶杯中的葡萄酒剧烈摇晃了一下，一滴酒水飞溅到他的脸上。此时停车，第一是彰显贵族家的威仪，第二是惩治车夫和老人。 林德曾经疑惑地问过父亲，但父亲的回答只有一句，就那一句也展现出作为平民的无奈：贵族就是贵族，无论何时他们都是高人一等，平民就是平民，无论何时都会任贵族摆布。 想到这里，林德的嘴不知不觉间呢喃道：“贵族跟贵族也不一样吗？” 他的声音是那么的微弱，很快被雨水冲刷得无影无踪。 “林德，你在说什么？” 身前的少女突然低声问道，这打乱了少年的思绪，也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我......我没说什么......”林德有些心虚。 “林德，贵族与贵族也是不一样的，奥拉斯坦家族有着光荣的历史，家族的成员明白身位这个家族成员的使命，它是瓦兰利亚王国精神力量的体现，从来不会玷污那面飘扬的鹰鹫战旗的一角。” 爱丝莉尔的话是那么轻柔，但也充满了力量。 林德吃惊地望着身前的贵族小姐，而这位小姐依旧一声不吭地低着头坐在那儿。 两人都沉默了，雨依旧入注地下着，耳边依旧是风雨和马蹄声奏响的合唱曲。 又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的思绪都各自飞扬，直到面前出现了一座残破的黑色巨型建筑。 闪电及时的划空而过，将它映得惨白。 “林德，你快看，前面......前面那是什么？” 第五十二章 尘封神殿 又一道巨大的闪电分着支叉划空而过，伴着隆隆的雷声将地面又一次照亮。 眼前是一座巨大的神殿，斑驳的巨石垒砌的墙面，损毁残缺的高大立柱，已经证实了这里早已废弃了多年。 倾盆大雨中，马儿在距离神殿阶梯不远处停了下来。 “真让人无法相信，谁的神殿会修在这里！”爱丝莉尔望着眼前的巨型建筑不由得发问。 “也许只有诸神知道。”林德的眼神中也带着费解，他也无法想象在这种地方会有如此的一组建筑。 “林德，往下怎么办，我们是要进去看看，还是再找别的避雨场所。”爱丝莉尔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她更倾向于找下一处落脚点，于是她低声接着说，“林德，我对这里的感觉很不好。” “感觉很不好？”林德低声重复道，他的心里也有些打鼓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在人困马乏的情况下想找到一处像样的落脚点确实是很难，“能说下为什么吗？” “我不是知道，算了.....林德，我的感觉一直都不太准，或许是我太过紧张了吧！”爱丝莉尔叹了口气说，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不停加快，她宁愿更相信，这是自己对未知环境的排斥。 “爱丝莉尔，把心放回肚子里好了，我都能看得出现在的你真的是太紧张了。要知道这里只是处被废弃的神殿，或许在咱们到来之前，这里几百上千年都一直都没有人光顾，这种荒凉的地方魔物都不愿意来，没什么可怕的。”说着，林德便翻身下了马。 “林德，你要去干什么？”爱丝莉尔焦虑地喊道。 她真的太紧张了，林德如此想着。 “我先到里面看看，要是没有什么可疑的情况，我再喊你进去。”林德对少女宽慰道。 “林德.......” “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回。”林德扭头对少女摆摆手，故作轻松地说道。 “你可得小心点儿，林德！”爱丝莉尔关切地喊道。 但巨大的雨声很快掩盖住了她的声音，眼看少年黑色的背影已经踏上风化严重台阶，她不由地在心中为他捏着一把汗，诸神保佑！ 一阶......两阶......三阶....... 林德心中默默数着台阶的数量，当他数到八十八阶的时候，他终于来到正殿外的宽大平台上，这里巨大的方石地板早已在风吹日晒下风化严重，岁月的裂痕随处可见，为数不多的沙漠耐寒植物居然倔强地在这里生存了下来。而支撑神殿石顶的十二根巨型石柱已然坍塌了四根，部分的石顶也有损毁的痕迹。 这些都不是林德太在意的，他望向了石柱后面黑洞洞的空间，那里应当有正殿的入口，如果运气好的话，那里就是今晚的避雨场所了。 他大步向正中的两尊巨大的石柱之间走去，清脆的脚步声在雨中回荡。 林德穿过石柱，他观察着这两根窜天的巨大守卫，原本刻绘在上面的浮雕早已在风化得不成样子，岁月的记忆早已抹平。 而一道闪电点恰到好处的划空而过，让他看清了巨型圆柱后面的情况。 两尊巨大的石像鬼雕像正蹲伏在高大正殿入口的两侧，如果不是风化严重的话，林德甚至以为他们就是真的。想起之前的经历，林德不觉间心里也紧张了起来，他的脚步略有迟疑，但走到这里也已经别无选择了。 至于正殿的入口，此刻正被两扇巨大的石门所封闭。林德发现一把巨大的金属门栓居然是从外面将门栓柱，这有些不合常理。而门栓此时早已被腐蚀的锈迹斑斑，看上去早已失去了之前的作用。 林德下意识地去推了推眼前的巨大石门，依他估计在没有拴住门的情况下需要四个身强力壮的壮汉才能将如此的石门推开。 然而令他想象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两扇石门居然一起向门内倒去，并发出一阵沉闷的巨响在天际间回荡。 迎面而来的阴冷让原本已经淋透的林德剧烈地寒颤起来，而那尘封已久的旧空气夹杂着尘埃的刺鼻气息让他不觉间又不停地打起了喷嚏。 “林德！怎么回事！你没事吧！” 台阶下传来了爱丝莉尔的喊声，那声音传到林德的耳中却显得那样微弱细小。 “没事，只是门倒了而已，我到里面看看。”林德冲着少女大声喊道。 他没有听到爱丝莉尔的回应，也许是他的声音也被雨声淹没了。 林德走向了黑洞洞的入口，阵阵阴风从那里通过，就像一只巨大的黑洞，想要吞噬一切觊觎神殿秘密的生物。 林德小心翼翼的迈步其中，他踩在吱呀作响的石门上窥探着石门内的情况，闪电带来的白光将他的身影拉长了许多，但无法把更多的光亮带入石门内更广阔的空间。 借着闪电，林德还是发现了石门后不同寻常的东西，那是一具具的干尸！或许脚下的石板巨门下面还压着一些，难怪走在上面会有不平稳的感觉。 不觉间，林德倒吸了一口气，他在心中默默向着天空之神与大地母神不停地做着祈祷。 耳边有响动，林德敏锐地听到了不同于雨水落地的声音，借着接踵而至的闪电让他看到另外一个诡异的怪影正在向自己慢慢移动。 那是什么！ 情急之下，林德猛地将背在身后的银剑拔出，一个旋身将剑向身后扫去。 “轰”一声惊雷炸响于天地间。 林德手中的剑突然停在了半空中，剑刃距离那诡异身影主人的脖颈不足半尺。少年的眼睛突然瞪大，紧接着一声脆响银剑掉落在了地上，与此同时一股复杂的情感涌上了少年的心头。 那是一张总是萦绕在少年心头的妙龄少女俏丽脸庞，只是部分的面容被兜帽的阴影所遮蔽，而淋湿的披风紧紧包裹在她娇巧的身躯上。 林德张着嘴，半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少女却弯腰将掉落在地上的银剑捡了起来，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把锋利的精美兵器，又将它送回到剑主人的面前。 “这是把好剑，带着记忆的剑，它只属于配得上它的人。” 林德接过剑又将它重新背回到身后，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剑上，全然放在眼前幽魂般的少女身上。 “蕾丽，是你吗？蕾丽？不对，我是在做梦！一定是在做梦！”少年语无伦次地说着，内心的激动与狂喜早已无法掩盖，他早已顾不上这里到底是虚幻还是真实。 朝思暮想的少女微微点点头，冲着他淡淡地微笑，眼神中带着同样的激动与欣喜，但同时又似乎掺杂着其他某些复杂的情感。 只见她伸出右手轻轻打了个响指。 “呯”的一声脆响过后，雨声突然停止，而身后的大雨则定格在了那一瞬间，或许整个世界的时间顿时停在那一刻钟。 “好久不见了，林德。”蕾丽安娜这才又开口说话。 她顺势将头上的兜帽拉了下来，那张绝美的俏脸正面带笑意地望着少年。 “蕾丽，这是真的吗？你没有死？”林德激动地说，对于眼前不合常理的一切现象他都没空理会，只想把自己的所有心情向少女去倾诉。 蕾丽安娜只是淡淡地一笑，无形中她似乎有意与林德保持一定的距离。 “生与死有那么重要吗？林德，能再次见到你不是一件很让人愉快的事情吗？”蕾丽安娜说道。 “嗯，蕾丽，你说什么我都相信。”林德一边说着一边想伸手去触摸着久违的身影。 但蕾丽安娜却不知为什么，将身子向后缩去，林德的手臂摸在了半空。 “蕾丽......” 林德望向了昏暗环境中的少女，他能看到少女的眼神略带伤感，似乎闪动着晶莹剔透的泪珠，这让林德心中有着说不出的酸楚。 “林德，能再次见到你并且跟你说话挺好的。”少女的声音微小而惨然。 “嗯，蕾丽，能再次见到你我也觉得挺好的，我真的是说不出的高兴。”林德重新整理着心情，他故作轻松地说，“对了，蕾丽。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雷丽安娜转过身躯，望向了外面停滞的世界。 “今晚对这里死去的人们来说是个特殊的时刻，我来这里是为了超度他们的亡魂，让他们的灵魂得以解脱，再入轮回。” 第五十三章 超度 “超度亡魂？”林德不解地望着眼前谜一般的少女。 她到底是什么人，什么来历，她怎会超度亡魂？林德的思绪又一次回到几个月前她们见面时的场景，雷琳安娜拥有超乎年龄的见识与卓越的法力，这些林德本人是看在眼里的。后来希莉丝对这谜一般少女的猜忌也引起了一场致命的风波，最终她为了救自己被黑暗力量所带走，这段经历一直是林德内心深处的痛处。很显然，一个被他认为已经逝去已久的人，将所有的美好都留在了他的心上。 但眼前的雷丽安娜似乎并不是之前他认识的那个单纯而坚强的少女，她的言谈举止让林德觉得是那么陌生，似乎这个曾经让自己魂牵梦绕的少女与自己隔着一堵看不清的冰冷墙面一般。 林德不禁叹了口气，他的思绪还在不停的涌动着。或许是经历过太多的事情，尤其是经历了太多噩耗与苦难，这些变故总会让人发生改变。 自己不正是如此吗？与几个月前从人贩子马车里苏醒的那个小男孩儿比较，这时的自己不是已经改变了许多吗？他学会了坚强、学会了忍耐，学会了自强。 这时，少女空灵而美妙的声音打断了林德的思绪，传进了他的耳畔。 “对，是超度亡魂。” 雷丽安娜说着已经向他走来，那身姿依旧是那样的缥缈迷人。 她没有在林德面前停留，只是有意无意地瞟了他一眼，并与他擦肩而过，向神殿漆黑的深处走去。 她真的是我认识的雷丽安娜吗？林德不禁问着自己。 当他回头去看这位鬼魅般出现的少女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凡是蕾丽安娜走过的地方，长明灯就会随之重新燃烧起来，升腾起红彤彤的火焰。 不仅如此，除了长明灯之外，神殿里的那些熄灭了千百年的其他照明设施也都接二连三地都重新燃烧了起来，似乎就是在转眼间整个神殿变得灯火辉煌。 红与黄交织的光芒是那样的刺眼，长时间呆在黑暗中的林德眼前一阵暴盲，他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重新适应了眼前的光亮。 同时，他也终于看清了眼前的状况。 这里是神庙的主殿，数十根巨型石柱排成四列就像数十位屹立不倒的勇士支撑着巨大的殿顶。而远处神殿的中央是一座用白色大理石垫高的巨型祭坛，那里站立着一尊白色的巨型神像，但神像的半边脸面已经损毁，让人分辨不出神殿供奉的主人。 而神殿内空旷的地面，歪歪斜斜地躺着数不清的干尸，这让林德心头一紧，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扫视着这些干尸，这些人似乎死得都不安详，一个个样貌狰狞，有些干尸的死状甚至夸张到早已突破了人类肢体活动极限的程度，而有些干尸搂抱在了一起，身体似乎都融为了一体，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支离破碎的残尸，让人无法想象他们生前遭受过怎么非人的痛苦。 而林德发现他们身着的衣服切大致没有两样，黄麻色的长袍在流逝的岁月中已经残破到至零破碎的地步。 望着此情此景，林德的眼前似乎还原起当时的画面，无数的生灵曾在这挣扎过尖叫着…… “这里......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到底是谁的神殿！”林德望着在尸体间前行的雷丽安娜大声地问道，他的声音在神殿里回荡。 “这是一位早已被世人遗忘的一位神明的神殿……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一场欺骗？或许是一场杀戮？或许两者都不是，而是另有隐情，没有完成使命的勇士战死在了半路上，他原本只想保护这些虔诚的信徒，但没想到会把这庄严圣洁的神殿变成他们最后的坟墓......神殿原本的封印是为了抵御那些外来凶狠的生灵，最终没想到连自己人的魂灵也锁在了这里，这不得不说是个天大的悲哀。千百年来这里的亡魂一直在对着神灵苦苦哀求，希望他们的虔诚能让他们的神来救他们脱离苦海，但却不知道他们的真神其实早已陷入了永恒的长眠之中，无法听到他们的召唤与祈祷。而在今晚，我将替他们信仰的神明做场法事，让这些游荡已久的孤魂得到解脱，离开这里去寻找他们生命的下一个起点。”雷丽安娜轻声说道。 “能把事情说得再清楚一些吗？蕾丽.......我不明白！”林德紧随雷丽安娜追进了神殿，他迈过了一个个倒在地上的干尸。 “恐怕我知道的也仅仅只有这些了，那都是尘封已久的事情了，残破的文献中也只留有些许的残留记忆，幸运的是它最终标示了神殿的所在。” 话说到这里，雷丽安娜在祭坛前的一处祈祷台前停下了脚步。 她久久地望向了只剩半边脸庞的神像出神，然后她慢慢地屈膝下跪，双手合十闭目祈祷。 林德则站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默默地望着少女湿漉漉的背影。 蕾丽，你到底是什么人，你能告诉我吗？有太多关于你的疑问让我的内心一时无法招架，算了！蕾丽，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我都会保护你，守护你，这也许听上去像大言不惭，但........ 林德正想到这里，少女突然抬起头来，她微微侧转脖颈，眼眸的余光正注视着林德。 “林德，你心中的那些疑问蕾丽都明白，但请你相信她，她有自己不能说出的秘密，但她永远不会害你，蕾丽保证在必要的时候会毫无保留地把一切都告诉你，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少女说着就慢慢站了起来，轻声说，“另外，我需要你的帮助，林德，一会儿我就要开始为这些亡魂进行超度，请在这段时间里好好守护着我？” “可是......蕾丽.......”内心的想法被洞穿后，林德的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我相信林德。”蕾丽安娜转身闪烁着异样情感的眼眸正望向林德。 她此时身上所散发出的那些特质让林德仿佛又看到了那个时候的她。 “守护好我，林德。我要开始了。” 林德重新走回到神殿的入口处，他将背后的银剑拔下来握在了手中，银色的剑刃闪着寒光。 他望向了神殿的外面，时间仍然停留在雷丽安娜打完响指的那一刻。 天际间无数串珠般的雨帘就那么停留在原地，闪着晶莹透亮的白光。 神殿内通明的灯火也映照到了外面，林德依稀可以看清爱丝莉尔一动不动地坐在马背上，她的斗篷早已紧紧贴在了身上，这让林德心里不禁感到一阵说不出的心疼。但是林德看不清她映在黑影下的样貌，或许这时她正抬头望着自己呢。 林德正想到这里，突然间他感觉到周围的环境发生了变化，只见那红彤彤的火光不知从什么时候变成了幽蓝色，神殿中的气氛也突然间变得与之前不同起来。 他向神坛正中的蕾丽安娜看去。少女早已脱去了斗篷，贴身一件黑色金边礼服凸显出她玲珑娇美的身材，她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头端镶着一颗蓝色宝石的黑色法杖，随着少女不断变化的舞姿，法杖带来的一串蓝色光芒将其包绕其中。 而少女的嘴里也开始吟唱起高亢庄严的古老安魂曲。只见数不清的白色光团渐渐地从那些干尸的体内浮现，并慢慢向上升腾，最后都围绕在她的身旁，不断闪烁着白色的光芒。 随着魂灵的离去，那些干尸慢慢变为尘土黄沙，消散在了神殿之中。 看到这种景象，林德居然呆住了。他的注意力也随之完全集中在蕾丽安娜曼妙的舞姿上，那种如痴如醉的感觉让少年沉迷，但那柔美中不失庄重又让人不敢亵渎。她难道就是神话中的女神，将慈悲洒向大地，为世人解脱痛苦。 “林德.....我需要你！” 蕾丽安娜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林德耳畔，而眼前的少女并未开口对自己说话，这是感应吗？ 林德顾不上多想，他的耳朵同时也听到了另外一种不同寻常的声音。一种说不出的东西正在迅速向自己靠近，它带来的冰冷已经让林德从脚底凉到了后背。 他扭头恰好瞥见雷丽安娜的眼神也正望向神殿外面，只是眼神中多了一分惶恐，而原本聚集到他周围的那些白色光团似乎也乱了阵脚。 林德紧握银剑，大步跨到了殿外。 “无论你是什么，尽管来吧！” 第五十四章 解脱的魂灵 林德站在神殿正门外的平台上。 时间仍然停留在蕾丽安娜打完响指的那一刻，这里的事物包括风雨雷电都处在诡异的静止状态之中。 而超脱在时间之外的，除了林德便是少年眼前的十来个奇怪的高大身影。 只见这些人形黑影都漂浮在半空中，宽大破碎的黑色旧斗篷包裹着他们高大的身躯，他们似乎没有脚，只有破碎的斗篷下摆在空中舞动，而兜帽下面似乎根本就没有脸面，那里只是空洞般的黑暗。 而这些人形黑影露在黑斗篷外的苍白干瘪的手中均挥动着黑色长柄的巨型镰刀，刀刃在漆黑的夜空中散发着幽蓝的寒光。 “离开这里，陌生人，这里不关你的事。” 斗篷下的黑洞传来空灵阴森的声音，那声音似乎来自地狱，空寂而悠远。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来这里！”林德没有回答，反而壮着胆子大声喊道。 “我们来自地狱，是铲除孤魂野鬼的使者，前来收割那些飘荡在这里已久的魂魄。” “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它们在这世间飘荡已久，怨气颇深，如果任由它们留在世间的话，恐怕会为祸一方。” “他们不会为祸一方的，我的朋友……我的朋友蕾丽安娜正在帮那些魂灵超度，他们很快就会去投胎做人，不再是孤魂野鬼了。” “你说什么？”空灵恐怖的声音再次响起。 灵魂收割者黑洞洞的脸庞来回扭动着，看上去是那么阴森诡异，他们正互相望着自己的同伴，似乎在彼此读取并传输彼此的想法。 “你说的不对！没有人会愿意为它们超度！如果愿意的话应该早就来了，何必等到今天。他们的灵魂早被玷污，等待他们的必须是地狱而不是轮回。”诡异的声音在空灵的夜空中回响。 “但是……但是……蕾丽正在努力去做！”林德辩解道。 “谁能保证那个魔女是在净化灵魂而不是在增加怨念？” “我能！我相信她！” “哈哈……”灵魂收割者在放生大笑，那恐怖的声音在天际间回荡。 林德冷冷地望着眼前这些地狱的使者，他手中的剑也早已被握得咯咯作响。 而那些灵魂收割者手里的长柄镰刀也纷纷举过了头顶。 “快让开！男孩，否则把你的灵魂一并收割了去！”兜帽下的黑洞威胁道。 “绝不！” 林德斩钉截铁地说道，他双手握剑高高举过头顶。 而那些灵魂收割者纷纷将手中的长柄镰刀举了起来，它们如雾气般飘渺的身体在半空中摇曳，如铜墙铁壁般将少年围在了中央。 “绝望地尖叫吧！” 一名灵魂收割者首先发起了攻击，他的速度奇快，转瞬间就来到林德眼前，它手中那把闪着蓝色寒光的镰刀画着一道圆弧向少年的头上砍去。 但圆弧只画到一半，只听“叮”一声脆响，林德手中的银剑将其招架了回去。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人世间存在的物质怎么怎么可能会招架得住灵魂收割的巨镰呢？一定是那把剑，那到底是什么剑呢！”斗篷下的黑洞愕然道。 林德也惊诧地打量着手中的利器，此刻的银剑也发着淡蓝色的微光，一些他看不懂的古老符号在剑体上时隐时现。 “不要理会那把剑，直接把他的灵魂带走就是了!”另一个灵魂收割者操着冰冷的声调说道。 紧接着，十几个灵魂收割者一起向林德围攻了过来。 林德奋勇举剑与它们战做一团。交手中林德发现，自己的银剑可以抵挡那些收割镰刀的攻击，但银剑却伤不了那些镰刀的主人。 有几次，林德都击溃了灵魂收割者的攻势，但后续的进攻却根本起不到任何效果。 那些漂浮在半空中的地狱使者就如幻影般的存在，银剑一次次地撕裂了它们的身体，而它们的身体的残影却一次次地重新聚合在了一起。 在攻防的当口，也有几个灵魂收割者想要借林德被纠缠的当口冲进殿内，但最终都被回防的林德挡了回去。 少年的体力在不断被消耗，他的动作也渐渐变慢了许多，而他的身上不知何时添加的道道伤口，而那些伤口也不停往外渗着血。 “他快不行了！最后一击，将他一并收割！”空旷天际中冰冷嘶哑地恐怖叫声在其间嘶吼着。 林德的眉眼拧在了一起，他的胸口起伏着，嘴里不停喘息着，他将牙关咬紧！将手中的银剑举在耳边，不屈的灵魂要做最后的抗争！ “吼……” 漫天飞舞的灵魂收割者也都用尽了全力，它们怒吼着盘旋着，如流星坠地般向林德发起最终一击。 “我会守住吗？我会吗？我已经尽力了……蕾丽……”林德呢喃道，他感到自己的眼神已经有些模糊，他已经做好了迎接生命终点的觉悟。 “林德……” 那是蕾丽安娜的空灵优美的声音，那声音似乎是来自灵魂深处。 “哦……”林德发出了一阵轻叹，他的身后一股刺眼的白光出现，迅速将他吞噬其中。 这是人死后看到的白岸吗？林德在问自己。 恐怕不是，林德看到那股白光持续向神殿外扩展，那些正在向自己袭来的灵魂收割者都发出了骇人的惨叫。它们飘忽不定的身影在白光中渐渐烟消云散，最后什么都没留下。 白光并没有持续许久，便慢慢暗淡下来。天际间又变回了原来的形态，依旧乌云密布、雨若连珠。 林德的身体一下子松弛了下来，他的体力在这一刻已经消耗到了极点。 “呯……” 银剑掉落在地上，少年也双膝跪地瘫坐在殿外的方砖上。 他的眼神有些呆滞，直愣愣地望着地面出神，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顺着他的脸颊一滴滴掉落在地上，啪嗒作响。 “林德，谢谢你，你做到了……你快看！那些超度过的灵魂在向你道谢，他们马上就要进入生命的轮回！”那是蕾丽安娜的声音，伴随着轻盈的脚步声，她来到了林德的身后。 林德抬头望去。 只见无数的白色光团自他的身边飞过，如无数的萤火虫一般向天际的尽头飘去。 当这些灵魂经过林德身旁时，他们都会忽明忽暗地闪烁着几次。林德的心中感受到了来自不同声音的道谢。 那种感觉让少年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温暖，热泪很快又模糊了他的视线。 “愿你们一路走好……” 第五十五章 雨夜别离 “林德，别坐在这里了，他们都走了……回神殿里去吧！我要为你疗伤！”蕾丽安娜轻轻地蹲在林德身旁轻声唤道。 的确，那些白色的光点越来越小，很快就融入到夜空之中。 少女的气息萦绕在林德的身旁，蕾丽安娜身上特有的芬芳让他无比沉醉，这种味道跟过去一样从未改变。 “好的，蕾丽……”林德轻声答道，他稍一转头就看到了少女圆润光洁的脸庞，她正在冲着自己笑。 那灿若星辰的笑颜让林德心跳加快了起来，他的脸也突然滚烫了起来，一直延续到了耳根。 “嘻嘻……林德，你在害羞吗？你的脸都红了。”蕾丽安娜似乎又恢复到原本的那个少女的模样，她捂着嘴娇羞地笑着。 “没有……没……”林德拼命抵赖，但他涨红的脸已经说明了一切。 “好啦，我们起来啦！” 林德在蕾丽安娜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他们一起回到了神殿内的祭坛边。 祭坛中熊熊燃烧的火焰再次变回了应有的颜色，橙黄色的火苗跳跃着持续升腾。整个大殿再次被暖色所笼罩。 两人双眼微闭，面对面而坐。 林德被一股绿光所包绕，他的体力正在渐渐恢复，浑身上下的伤口也开始奇迹般地愈合，而这一切都是蕾丽安娜的功劳。 不知过了多久，林德感到身体已经恢复到了做好的状态，甚至比之前更加清爽。 蕾丽安娜手心里的白色光团慢慢消失，她那娇美的脸庞上挂满了细汗。 她缓缓睁开了眼睛，却看到林德正面带笑意地望着她。 “好了，林德，你现在已经完全恢复了，看到你现在地样子，我也就放心了。”蕾丽安娜面带宽慰地说，“你确实长大了，不是之前那个柔弱的男孩子了，已经强大到可以保护蕾丽了。” “蕾丽，过奖了……说真的，我感觉自己就像一直在做梦一样。原本我只会一些剑术基础，那还是父亲教的，并且我从来没有与人实战过。自从那把剑出现在我手里之后，我的世界似乎一切都变了，我似乎对许多以前不熟悉的东西都表现得得心应手，让我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林德说道。 “那把剑似乎与你很合得来，它似乎选择了你做他的主人，并把关于自己所有的记忆都传给了你。”蕾丽安娜说道。 “剑可以有记忆吗？太不可思议了……还有，这把剑之前是有主人。” “如果是它原来的主人无法驾驭它呢？那剑就会重新找到适合自己的主人。” “我似乎不太懂，但我只想在下次遇到剑主人的时候好好向他道谢，并跟他好好聊聊。”林德看到蕾丽安娜对他期许地笑着，他接着说，“倒是你，蕾丽。你跟之前我所认识的那个你也完全不一样。虽然我知道你精通各类魔法，但没想到你的法力居然会有这么高强。” “是么……”少女的脸庞闪过一丝的黯然，她笑了笑，“如果没有这些法力多好，做一个平常人家的女孩儿该有多好……” “蕾丽……”林德不解地望着少女。 “林德，有些事情以后有机会我会对你慢慢去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蕾丽安娜说着就站起了身来，她将斗篷重新披在了身上。 “你……你这是要去哪？”林德也跟着站了起来。 “我该走了。”蕾丽安娜小声地说，她的眼中有晶莹的液体在闪动。 “你去哪？我跟你一起去！”林德大声说。 蕾丽安娜轻叹一声，她微笑着望着林德，眼神中多了一种说不出的光彩。 “谢谢你，林德。还有许多事情等着我去做，这是我的宿命。谢谢你愿意跟我在一起，有能听到你这么说我就已经非常满足了。但是，林德。你也有属于自己的路要走，还有很多朋友也在等你去找他们……这都是神明事先为我们做出的安排。”蕾丽安娜将身子向林德靠去，在他的脸颊上轻轻一吻，“这是蕾丽安娜对林德的祝福，等蕾丽把手头的事情都做完回来找你，蕾丽答应林德要陪他畅游整个根达亚世界。” “一言为定！不许反悔！”林德眼神中带着真诚与信任。 “一言为定，林德，蕾丽不在身边，好好照顾自己。”少女轻声说道，嘴角挂着一抹无可名状的惨笑。 林德久久地望着蕾丽安娜，蕾丽安娜也久久地望着他。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打破了此刻的宁静。 “林德！” 林德听出来那是爱丝莉尔的声音，他的心猛然一沉，遇到蕾丽安娜之后，他居然把爱丝莉尔依旧在雨中等候的事情忘到了九霄云外。 林德向殿门望去，只见浑身湿漉漉的贵族少女正站在那里，她的脸上写满了欣喜，正不住地打量着神殿。她的右手抓着缰绳，她将马儿也一起牵了进来。 “爱丝莉尔，抱歉！把你自己留在外面那么久。”林德赶忙说道。 “有什么好抱歉的，再说，也没多久，我听见一声巨响怕你出事就跟过来了。真是幸运，这里没有一点邪气存在，居然有这么一处躲雨的地方，就是看不出这是那尊神明的殿宇。”爱丝莉尔左右打量着神殿里的环境最后把目光聚焦在少去半边脸的神像身上，“你是怎么做到的，将这些火盆什么的都点着了，你身上有火石吗？这些灯油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居然还能烧着……” 林德发现爱丝莉尔只是自顾自地说着，完全没有注意到林德身旁还有一个人。 “爱丝莉尔，我要给你介绍一个朋友，蕾丽安娜……”林德开口说道。 “朋友？你的朋友也在这里？她在哪？”爱丝莉尔已经走到了林德身前。 “蕾丽……” 当林德回头去看的时候，蕾丽安娜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似乎她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 “你的朋友呢？”爱丝莉尔好奇地询问。 “可能已经走了……”林德眼中的光亮一下子暗淡了许多。 爱丝莉尔若有所思地望着林德，她似乎能看出来林德有些心事重重，但自己又不好继续去问。 “这么大的雨，希望她能一路走好。你说对吗？林德。”爱丝莉尔俏丽脸庞上的大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林德在看。 外面的雨依然在下，暴雨噼里啪啦的声音伴随着雷鸣电闪在神殿周围回荡。林德明白，从时间再次流逝算起的那一刻，蕾丽安娜就已经离开了。他深信这是事实而不是虚幻。 “爱丝莉尔，这里有火，你刚好可以烤烤衣服，把盔甲脱下来，那东西冰冰凉的……”林德说着就向殿外的方向走去。 马儿正呆在正门外的殿檐下，它不时地发出阵阵嘶鸣，它似乎是在惧怕雷电。 “林德，你去哪儿？”爱丝莉尔冲着林德地背影喊道。 “我去陪陪那孩子，它似乎正在害怕！”林德头也不回地说。 “可是外面正在下雨，风也很大……”爱丝莉尔焦急地说道。 “没关系……风雨对我来说都是家常便饭，我都习惯了。” 说着，林德坐在了殿门前的石墩上，他凝望着外面密集的落雨出神。 希莉丝，洛林格斯先生、希尔、卡拉特团长……大家都还好吗？ 第五十六章 市政厅的夜 夜深时分，整个罗伦镇早已陷入了沉睡之中，唯有市政厅这座崭新的三层建筑依旧灯火通明。 二楼的会议室大厅是一座长方形的房间，这里装潢得豪华而舒适，让人无法想象在不久之前这座小镇曾遭受过一场怎样的浩劫。 房间的楠木长桌前几个身影在那里静静地坐着，他们神情凝重，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突然间，大地母神神殿的神官伦琴推门而入，众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集中在她的身上。 而在她身后紧随而入的是天空之神神殿的基瓦特神官。 他们看上去都有些疲倦，身上的神殿法袍也沾染着尘土，就像从墓地中爬出来一般。 “找到什么线索了吗？林德有没有消息！”希莉丝第一个跳了起来，她追到了门前关切地问道。 伦琴摇摇头，疲倦的脸上挂着歉意的微笑，她静静地坐到了长桌旁的一角。 反倒是基瓦特神官僵直地开口说道：“恐怕那孩子已经不在人世了，我觉得我们不应该再把精力放在寻找那个孩子身上，我们应当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说完，他也走到长桌旁找了把椅子坐下。 希莉丝一直不喜欢这个死板到不通情理的神官，对于他此时所说的话希莉丝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你说什么！林德能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你能说你们脱得了干系吗？一句找不到就想拍拍屁股走人了！你们这群把正义与光明挂在嘴边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真让人看不起！”希莉丝不满地说。 基瓦特神官没有像预想中的那样暴跳如雷，他双手交叉支在鼻子前，疲倦的眼神凝望着桌子上银质烛台上燃烧的烛火出神。 “希莉丝说得没错，你们真是让人看不起，黑白不分，不负责任！要退出就赶紧退出，还赖在这里干什么，这里没有人会阻拦你们的！有我跟希莉丝在，迟早会找到林德的。”小男孩儿希尔也蹦出来，他跟精灵女孩儿因为林德的原因一直结为统一战线。 “在石像鬼的巢穴里找到一具辩认不清的骸骨吗？那还有什么用！”基瓦特神官冷冷地说。 “你想打架吗？本姑娘奉陪到底！”希莉丝猛地把身前的椅子踢开。 基瓦特神官像一座冰冷的石像一样纹丝不动地坐着，他不发一言。 卡拉特团长则坐在皮质座椅上闭目沉思着，他始终保持着一声不吭。 吉弗里德大神官站了起来，慈祥的老人本来想打圆场，但是欲言又止，只是默默地望着眼前的两人。 争吵并没有像人们想象的那样继续下去，希莉丝赌气般地又坐了下去。 整个房间里再次陷入了说不出的宁静之中。 打破沉静的依然是希莉丝，他突然用力捶打着厚重的桌面，言语中带着气愤：“之前都决定好了的，说好一起去找林德，无论是生是死都要有个说法，你们却……” “希莉丝，抱歉！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再找下去恐怕只会劳师动众，没有任何的意义了。大家心里其实都清楚，只是没有人愿意点破。请问，这种坚持到底还有没有意义？”伦琴神官的语气温和了许多，她劝告道。 “可是……我答应过林德的母亲的，要照看好林德的，这让我怎么向罗雅夫人交代。”希莉丝发疯一般地吼道，“我始终不相信林德已经离开人世，真的不能相信！” “希莉丝，不管他们退不退出！我跟会陪你去找！不信把根达亚翻过来也找不到！”小男孩儿希尔附和道。 “希尔，你是不是不回佣兵团了？”卡拉特团长突然低声说道，“现在已经更名叫做白鹿骑士团了。” “团长……”希尔似乎一下子也陷入了两难。 “其实……在我们搜索林德的过程中也不是没有任何发现。”女神官伦琴突然说话，她的话引来了在场众人的目光，“我的老友基瓦特的话虽然不中听，但也有他的道理。” 就在这时，会客厅的门再次打开了，老贤者洛林格斯拄着白色的法杖走了进来，他的身旁还跟着希露达。 “伦琴，把你们的发现接着说下去！让大家听听。”老贤者边嘱咐道边就近找了把带靠背的皮椅坐下。 希莉达则站在皮椅的靠背后面，两只肉墩墩的雪白胳膊支撑着靠背，眼睛吧嗒吧嗒地望着伦琴。 “在这段日子里，我们搜索范围从帕里斯王国一直扩大到了周围六个国家，包括正在与之交战的马兰德帝国。其间捣毁了法拉蒂斯神团的十三处秘密据点，我们缉捕了三百多名信徒，也杀掉了不少的魔物，同时我们也损失了一百多个兄弟姐妹，他们大都是年轻的神官或司祭……”说道这里，伦琴的声调也沉重起来。 听到这时，精灵少女眼中的怒火也已经削减了大半。 “这些同伴们的牺牲也并非没有一点价值，我们发现了许多闻所未闻的惊天秘密，法拉蒂斯神团正在酝酿一场颠覆当前大陆文明的新的阴谋，只是我们现在所能收集到的线索极为有限，不足以破坏邪神使徒们的计划。但我们在云顶之巅山脉的一处邪魔使徒据点打死了一名信徒，你们绝对想象不到他是谁？”伦琴说到这，她稍一停顿，眼睛扫视着周围的人们。 除了已经知道消息的大贤者洛林格斯和年轻神官基瓦特之外，其他的人此刻都紧紧地盯着女神官薄薄的嘴唇。 “是比勒夫。”伦琴说道，“罗伦镇的前镇长，或许应该称他为假冒比勒夫的前镇长，他们真的长得很像，他是法拉蒂斯神团的人。不出意外的话，我跟基瓦特都曾经是他们所布棋局中的棋子。” “可恶，让厉鬼带走他的魂魄吧，直接送到九层地狱！现在想想那个混蛋就那么死了真是便宜他了，无论他怎么死都难解我心头之气！”希莉丝用力捶打着木桌，发泄着内心的不满，原本摆放在桌子上的物件都为之震颤。 “更耸人听闻的事情还在后面呢？”伦琴望着众人顿了顿。 “请继续说下去，神官阁下。”卡拉特团长双臂环抱，眼睛微微闭着。 “通过一些往来书信，我们发现这个邪神的教团曾经在罗伦镇附近布下过一盘很大的局，他们在找人，似乎不是一个人。其中一个是要找个孩子，并且要不惜一切代价地杀死那个孩子，可见这个孩子对他们是有威胁的。但不知什么原因他们的计划进展得一直不顺利，似乎有股力量一直在与其做对，最终他们在这附近安排大量的魔物和教徒，制造各种令人发指的惨案，并传播关于那孩子的谣言，希望借助神团之外的力量除掉那孩子。另外是一个是个女人，似乎是魔女之类的，只是这件事情的线索更加诡秘隐晦，暂时我们也摸不到头绪。”伦琴说道。 关于女人，在场的很多人其实都心知肚明，那是红发魔女卡娅，丝露达的母亲。 而伦琴所指的那个孩子，房间里所有的人也都能猜得出，那一定是林德，但大多数人却选择了再次沉默。 “哈哈……看样子你们真的是诬陷好人，我就说林德不会有问题的！在人类世界混了那么久，真让我看在眼里的也就只有他。他怎么会是祸根！还差点让你们烧死了！你们这些打着正义旗帜的家伙就会乱点火烧人！真给你们的神丢人!”希莉丝气呼呼地说道。 伦琴和基瓦特两位神官一时无言以对，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希莉丝，事已至此，我们也改变不了什么！”老贤者洛林格斯劝慰道，“林德……我相信他吉人自有天相迟早会回来的，但眼前最重要的是要去查明法拉蒂斯神团到底想干什么，沉寂了十多年突然活跃起来，真让人担心啊……” “不是他们乱点天灯，怎么会有今天的局面，他们必须要给我个说法！”希莉丝依旧气鼓鼓地吼道。 “这是神的安排，如果不是林德的话，我们根本查不到这么多事情。”基瓦特冷冷地说。 而伦琴则表现出不同的态度，她一脸歉意地说：“我们会在各自的神殿中忏悔反省，只怪我们太鲁莽，轻信了坏人的话。” “那你们……”希莉丝依旧不依不饶，但她的话语此刻却被人打断。 “希莉丝……请听我一言。”那是一直没有说话的希露达。 众人的目光一起注视着她，小女孩儿的外表下却多了几分成熟的气质。 “愤怒会让你错过事物的本相，希莉丝。”希露达说，“我们应该想想法拉蒂斯神团为什么非要一次次致林德于死命！他身上是不是有让那些邪神的教徒所惧怕的东西，他也许才是事情的关键！” 众人一下子恍然大悟，希露达似乎触动了事件的要害。 就在这时，房门猛地被人打开，一个风尘仆仆的信使突然闯了进来。 “卡拉特团长！撒哈伦堡告急！陛下要你回去参加御前会议！” 第五十七章 告别的清晨 翌日清晨，天刚朦朦亮，罗伦镇尚在睡梦之中，市政厅的后院就已经开始忙碌起来，各种嘈杂的声因打破了晨的宁静。 厨房里后厨“胖子”贝伦斯已经操着大嗓门指挥着手底下的人为临行的人们准备当日的早餐和在路上需要的食物。 马房小弟鲁德克给马儿喂足了马料，并将各类鞍具重新检查了一番。 铁匠辛格则将马掌重新检查了一下，不合格的铁蹄被重新钉牢。 除此之外，还有不停奔走的女佣和各类下人，他们也都在为离行的骑兵们服务，有些半大不小的孩子也加入其中。 院落的中央，两个身影在那里做临行前的告别。 “圣命难违，真是抱歉，希莉丝。”身着银蓝色铠甲的卡拉特团长一脸歉意地对身前的精灵族姑娘说，“如果不是陛下急令召见的话，我也许会在这里多待些日子。” “谢谢你，团长阁下，有你这句话我也就心满意足了。”希莉丝回答道，她的眼神中带着落寞。 “哎……林德……”卡拉特团长叹了口气，他的脸上写满了遗憾，“可怜的孩子，只见了他一面就发生了那么可怕的事情，如果我的卢安老兄在天有灵，他知道我没保护好他的儿子的话也一定会责怪我的。” “我也辜负了罗雅夫人的嘱托，我也没保护好林德……”希莉丝低头轻声说道。 “希莉丝，打起精神来，我们不能原地止步，要往前迈出那一步，也许你会收获到意想不到的东西。林德……哎……只能看那孩子的造化了，我们都已经尽力了。” “话是如此，可是……可是……团长……” “我知道你在忧虑什么，事到如今我们已经无能为力，何不把事情往好处想，比如林德已经脱险，只是他找不到回家的路。对吗？希莉丝？时间不会去等我们，走不过的坎那就先绕过去，你觉得呢？对于我们人类来说，寿命肯定没有你们精灵族那么长久，我们不可能在一个地方裹足不前，那短暂的一生可就干不了几件像样的事了，不如走出去，面对新的事物，面对新的发展，也许我们会发现天地外其实早就有惊喜在等待。希莉丝也要尽快踏上新的路途，不要老活在当下，我相信这也是林德不希望看到的。”卡拉特团长说完就转身离去，他那淡蓝色的披风在风中舞摆着。 希莉丝看到小男孩儿希尔已经牵着团长的战马在不远处等候，近百名全副武装的骑士已经整装待发，蓝底白日雄鹿战旗与代表帕里斯王国的雄狮战旗在冷风中迎风招展。 “希莉丝，祝你好运，不要呆在原地了，勇敢的踏出那一步！”卡拉特团长翻身上马，对着精灵姑娘挥了挥手。 “希莉丝！你要加油！找回林德！”希尔也对她大声喊道。 “嗯，我会的，请你们放心！”希莉丝对他们也挥着手。 “骑兵队，出发！”卡拉特团长下达着命令。 几名掌旗的骑兵驱马走在了最前面，紧接着是卡拉特团长的浅棕色战马和希尔的小红马，大队的骑兵跟在后面，整支队伍浩浩荡荡地离开了这里。 原本热闹的院落一下子冷清了下来，忙碌的人们各自散去。 唯有希莉丝继续留在原地，凄冷的秋风吹乱了她的长发，她却置之不理。 “希莉丝，他们都走了，我们回去吧！” 小女孩儿希露达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的跟前，拽了拽她的袖口。 “嗯，好的，希露达。也许我们也该出发了。”希莉丝轻声的说，她拉着希露达的手向市政厅主楼走去。 “去哪儿？你们都要走……”希露达不解地问，“老贤者刚才也说他也要走了，那希露达怎么办？” “希露达自然是要跟着希莉丝喽！”希莉丝冲小女孩儿微微一笑，“对了，老头儿是怎么对你说的。 “他只是说在外面漫无目的地游走了十六年，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可能是自己外孙的人却不得相见，他认为这是诸神的安排。他还说这段时间他要放弃追查女儿和外孙的下落，要回白城去一趟。”小女孩儿说，“他还想带上我，因为他发现自己老犯糊涂，我陪着他倒能时时提醒着他。” “你是怎么回答他的呢？”希莉丝问。 “我还没有做决定呢，他岁数确实大了，有时候记忆力真不好，总是丢三落四的。让人看着可怜，希莉丝有什么打算？”小女孩儿歪着脑袋看向了精灵少女，“你的计划里可有希露达？” “我嘛……我想带着希露达一起回我们精灵的国度伊兰蒂尔，我的母后与希露达的父母是旧交，我相信希露达在伊兰蒂尔会快乐的生活下去的。”希莉丝说道。 小女孩儿的眼神中突然放着光，那是一种憧憬。 “哇哦……伊兰蒂尔，以前只是在父亲大人和妈妈的故事里才会出现，那是个美丽的令人向往的地方，人间最后的乐园！”小女孩儿兴奋地说道，“那希莉丝就跟希露达在那片人间乐土快快乐乐的生活，没有烦恼、没有忧虑，永远……永远……” 希莉丝脸上闪过一丝勉强地微笑，她心里依旧沉甸甸的，她望着渐渐升腾的红日出着神。 希莉丝，你与罗雅夫人的约定真的会如此容易放下？ 林德，你在那里？你还活着吗？ …… 在千里之外的大陆西边，卡瓦德大荒漠腹地，废弃的神殿前。 一夜的暴雨不知什么时候才停歇，沙地巨大的吸附力已经将雨水吸干，只留下表面的潮湿。 林德此刻倚靠在一根崩塌的巨型石柱前望着远方日出的方向发呆，他夜里睡得尚且算得上踏实，这次奇怪的梦境没有出现。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清脆的脚步声，这声音正在向自己靠近。 “爱丝莉尔，你醒啦！”林德微笑着说道，但他并没有回头。 “你一晚上都在这里吗？”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传到少年的耳中。 林德舒了口气，他站起来伸了伸腰筋，转身望向了身后的贵族小姐。 “半晚吧！这中间我还是到过殿里，身上湿漉漉的着实难受，夜里风还不小。只是那时候你已经睡着了，看你睡得香甜，我就没敢打搅你。”林德说道。 “是吗？”爱丝莉尔狐疑道，她回想起昨晚，林德一直呆在门外，直到她把衣服烤干了，暖烘烘地穿在身上，少年也没有回来。不知过了多久，她的眼皮才再也睁不开的。 “林德……”少女继续问。 “嗯。” “昨天晚上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是怎么做到的，把里面的灯火全部点燃？还一直燃到现在，我看过灯台里的灯油，一晚上都没消耗多少，这一切太反常了！” “我之前说过，这是我的朋友……蕾丽……她做到的。” “痴人说梦……林德，不管你怎么说，我始终不敢相信还有别人，要知道一个普通的女孩儿独自呆在大荒原会很危险的。你的话里漏洞太多了，说实话吧！还有，这是谁的神殿？” “她不是个普通的女孩儿……你真的不相信我？爱丝莉尔。” “我想相信你，但这种时候我不敢粗心大意，你到底是什么人？什么来历!” “我之前跟你都说过了，那都是真的。” “林德，我希望你跟我在一起，直到我们的人找到我们为止。” “那好，把你自己留在大荒原上我确实也不放心，只是把你交还给你的同伴之后我就真的该离开了。” “林德！你……” 爱丝莉尔话没说完，她突然听到远处有马的嘶鸣声传来，紧接着奔腾的马蹄声越来越近，那应当是一支规模不小的巡逻队。 “那是我们的人！”爱丝莉尔惊呼道。 第五十八章 贵族少爷（1） “你们的人？他们来的可真是时候，把你交给他们我也就放心了。”林德说着就站起身来望向了不远处形色各异的巨型岩石群，声音是在那个方向传来的，他隐约可以感觉到大地的震动越来越剧烈。 “那是自然，如果把我给弄丢了的话，他们是一定不敢回去的，除非他们想被吊死在城堡的城墙上。”爱丝莉尔一脸轻松地说着，她的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的欣喜。 “既然这样，我也就先行告辞了，跟你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了，真不知道我的朋友现在怎么样。我想经过了昨晚的暴雨，他一定能撑到现在。”说着，林德已经走到了黄骠战马的跟前，他在松解系马的缰绳，“把这孩子先借给我吧！放心，我会好好待它的，以后有机会再还你，我相信我们会成为好伙伴。” 战马好像能听懂林德的话一样，四肢欢快地踢腾着，嘴里发出低沉的嘶叫。 但林德突然感到脖子上凉飕飕的，一把冰冷的长剑正抵在他脖颈的一侧。 “爱丝莉尔，把剑放下，这一点都不好玩。”林德轻声说道，他手里的动作并没停止。 “林德，你不能走！我说过很多遍，你必须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爱丝莉尔依旧倔强地说。 “你还是不信任我。”林德低沉地说。 “不是！我信任你！但为了家族，你必须要跟我回去。”爱丝莉尔大声喊道。 “如果我拒绝呢？”林德说。 “那就别怪我手中的长剑！”说着，爱丝莉尔将手中的兵器向林德的颈部又抵了抵，林德的脖子上立马出现一道血痕。 “是吗？”林德微微一笑，他扭头望向了爱丝莉尔，“抱歉，我的小姐，我真的要走了，请把剑拿开。” “不可能！你必须........” 爱丝莉尔话没说完，突然她看到林德魅影般地躲闪，整个人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当她正在为眼前人的消失而困惑的时候，她感到自己右手虎口突然痛麻难忍，一声脆响，她手中的长剑掉在了地上。 “抱歉，爱丝莉尔，我会把马还给你的。” 爱丝莉尔惊讶地望着躺在地上的长剑，与此同时林德已经翻身上马，他扯动着缰绳，两腿在战马的腹部一踢，马儿嘶鸣着人立而起。 “林德！大混蛋！”爱丝莉尔生气地跺脚大声骂着。 爱丝莉尔话刚说完，就看到蔚蓝的天空下一道黑影闪过，那道黑影离他近在咫尺，以至于在一瞬间她都看不到初升的太阳。 最终，爱丝莉尔还是看清了那道黑影，他那湛蓝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巴也咧得大大的。 “哥哥......罗塔尔哥哥......”爱丝莉尔惊呼道，她的眼中满是惊奇。 “先退下，爱丝莉尔。”那道黑影说道，他的声音很是洪亮爽朗。 与此同时，出现在林德的眼前却是一道锐利的白光，一把通体白色的长枪正向自己猛砸下来。 “我妹妹只是哄你玩玩，你还真动手打掉她手里的剑，真是太没气度了吧！”黑影突然说道。 林德并不作答，他连忙举剑抵抗了两个回合，就催马与眼前的男子拉开了距离。 林德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莫名出现的对手。他样貌英俊，大概二十四五岁上下的模样。一身华丽的黄金镶边的银甲，却没有戴头盔，手中拿着一把通体闪着银光的长枪。 他与爱丝莉尔却有几分相像，一样的蔚蓝色的长发，紫水晶般的眼眸，只是他的面庞如同刀削，眼神更为凌厉。 就在林德观察眼前男人的这个当口，雨打芭蕉般散乱的马蹄声就已经接踵而至。转眼间废弃神殿下的空地上挤满了全副武装的银甲骑士，代表奥拉斯坦家族的蓝底白色秃鹰战旗迎风飘扬。 这可怎么办？林德心中暗自叫苦，本想在骑兵部队赶到之前脱身，却没想到自己的计划此刻全都落了空。 就在这时，林德发现那双锐利的眼睛此刻正盯着自己，但眼神中似乎没有敌意。 “是你把我妹妹拐骗到这里来的吗？”男子的口气中带着些许的戏虐。 这句问话出乎很多人的意料，让做好迎敌准备的林德一脸懵圈，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他只是好奇地上下打量着眼前这名不按常理出牌的男子。 “哥哥，你在瞎说什么！我跟他.......我怎么会那么容易就被人拐骗呢.......”对于自己的哥哥的猜测，爱丝莉尔跺着脚不满地回应着，但她的俏脸却如桃花般绯红。 “爱丝莉尔，你给我站到一边去，一会儿再给你算账！”男子用半命令半玩笑的口吻对爱丝莉尔说道。 贵族小姐冷哼一声，双臂环抱站到了一侧的破败栏杆旁。 男子的注意力继续集中在了林德身上。 “说吧！你是怎么把我妹妹拐骗到这儿？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让她抛下全王国的求婚者的伤心不顾，跟你这个看上去一无是处的穷小子在这寸草不生的大荒原上厮混？” 林德听得更是一头雾水，当他再看向爱丝莉尔的时候，贵族少女的脸比原来涨得更红了。 “哥哥！你太过分了！你再瞎说下去，回去我让你好看！”少女的吼叫声中蕴含的能量在荒原上空爆炸。 周围一下子就静了下来，静得居然有些怕人，除了偶尔传来马的嘶鸣，就只剩阵阵风声。 打破平静的是林德，他说：“抱歉，可能是阁下您误会了，我跟令妹只是萍水相逢，偶然机会才遇到，我现在就走，不会让全王国的求婚者们再伤心难过。” 说着林德就要催马离开。 而爱丝莉尔大声叫道：“哥哥，不能让他走！” “我不会让他走的，刚才的比试还没结束呢，怎能就这样放他离开。”说着，男子已经催马举枪向林德的方向杀去。 “哥哥！你在想什么呢！”爱丝莉尔跺着脚大声说。 好奇葩的家伙，林德轻叹一口气，只得硬着头皮举剑招架。 两人来回拼杀了几十个来回，金属碰撞声“叮叮当当”，而神殿庙宇下的骑兵们也没闲着，他们叫嚷着为自己的主人加油助威，一时间喧哗声震天。 “你的身手看来真的不错，我那眼皮都能高到天上去的妹妹看来真没选错人。” 交战间隙，男子爽快地说道，他看起来很是兴奋，紧接着长枪一个回旋下压，自头顶向林德劈下。 “你误会了……我跟令妹......令妹只是刚刚认识.......你别胡说.......”林德举剑招架，他咬着牙说道。 “我没胡说，起码爱丝莉尔那傻姑娘肯定是看上你了，这点没有错。”男子被拆招后紧接着又是银枪横扫，向林德胸口打去。 “那么贵族家的少爷都喜欢拿自己的妹妹开玩笑吗？”林德继续拆招。 “我妹妹什么心思我能看不出来吗？要么打倒我，要么就跟我妹妹回去，父亲的爵位你就别惦记了，给你个好听的头衔加一座坚固些的城堡，这点嫁妆还是给得起的。”男子说道，“我更喜欢后者，看你的决定喽！” 林德招架住对方一记强龙压顶。 “看来我只有打倒你了。”他低沉着声音说道。 “那就让我拭目以待。”男子冷笑一声，他手中的攻势不减，银色的枪头就像千万条银龙一般不断向林德攻去。 但无论男子的攻速有多快，都被林德冷静地一一化解。 但是持续的进攻也让男子体力消耗了不少，没过多久，他进攻节奏开始有所减慢。 “你说过我打赢了你就肯放我走！”林德突然喊道。 “说话算话……” 然后就在男子稍一走神的功夫，他手中的银枪突然被林德一剑挑起，众目睽睽下银蛇般的兵器在半空中飞舞。 只见银枪翻滚着画了两个圆圈，伴随着一声金属与地面相撞的脆响，银枪就安安静静地躺在了地上。 观战的骑士们突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没过多久就传来一阵狂风暴雨般地哄闹。 “不可能！罗塔尔爵士怎么可能会输给一个一文不名的臭小子呢！” 即使没有人愿意相信，但林德的银剑此刻却是抵住了男子的喉头。 “履行你的诺言，让我离开。”林德微笑着说。 第五十九章 贵族少爷（2） “我已经认输了，未来的妹夫。现在我终于可以明白为什么我那个一向高傲倔强的妹妹会看上你。你的剑术的确不错，起码比那些整天捧着艳俗的鲜花或者在花前月下卖弄歌喉的庸俗窝囊废们要强的太多。”罗塔尔双手微微举起，满脸堆笑地说道，“只是.......未来的妹夫，能不能把手里的剑先放下，比试已经结束，你赢了，我这一关算是通过了。” 林德被眼前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贵族少爷给弄糊涂了，他从没想过做什么大贵族家里的上门女婿，这个头衔让他很不舒服。 “喂，阁下别胡说八道，我只想离开这里，怎么又扯到令妹的身上........”林德赶忙纠正道，他用眼神的余光瞟了眼不远处的爱丝莉尔，只见少女依旧双手环抱地站在原地，看样子是在生气，她根本就没有在意自己正举剑对着她那位奇怪的哥哥。 “请你先把剑放下，用那冰冰凉的东西指着你未来的舅哥可真不好……起码……起码很不礼貌。”罗塔尔冲林德微微点点头，他那紫水晶般的眼眸焦急地示意林德快将手中的银剑放下。 两人继续僵持了几秒，最终还是林德妥协了。 “好吧！看在令妹的份儿上，也看在我们只是比武而不是决斗的份儿上。”林德说着就收回了银剑，顺便背在了身后。 “看来你还是挺在意爱丝莉尔，我那傻乎乎的妹妹。”威胁消失，罗塔尔说着就翻身下马，“我说未来的妹夫，你就不想跟你未来的舅哥聊聊什么，多增进一些了解，也不至于以后再见面的时候没有共同感兴趣的话题，比如刀剑啦、歌手啦、妓馆啦……” “抱歉，你说得这些我都不感兴趣，我还有事，我要去找我的伙伴。他受了伤，我不能把他一个人留在大荒原上。”林德并没有下马。 “的确不应该，重视同伴，嗯.......不错，你在我心里又加分不少。”罗塔尔捋了捋自己耳边的淡蓝色的长发，微笑地说道，“但是……说说话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或许.......你要找到同伴还得靠我们的帮助.......怎么样？你应该知道人多力量大的道理，要不要考虑一下？” “嗯......”林德随口应道，他望向了天空的一角，他发现之前的许多的疑惑突然一下子如潮水般地全都涌上心头。 卡瓦德大荒漠对于一直生活在城镇里的少年来说是一种完全未知的环境，他不明白之前为什么会被巨大石像鬼给放逐到了这里，残忍的魔物也许是想要慢慢把他折磨至死。遇到撒鲁那真的是诸神的眷顾，他乐观而洒脱的性格以及乐善好施的态度曾经感动过自己，但他却在与自己伴行的路上突然消失了。而眼前的这些骑士，他们肯定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自人烟稀少的地方自己居然被当做可疑的奸细，这是任谁都想不明白的。另外那次谈崩的交易，他万万不会想到手擎蓝底白色秃鹰战旗的奥拉斯坦家的骑士居然会与被世人唾弃的魔物有着不可告人的交易。 太多太多的谜团让林德感到目不暇接，他突然感到体力似乎已经见底，除了带着撒鲁离开这里，再没别的想法与打算，哪怕背弃自己心念所想的北方，去往别处他也乐意。 正想到这里，林德的思绪就又被那个油腔滑调的年轻声音给打破了。 “我说未来的妹夫？你在想什么呢？我在这里看着你发呆足足有半刻钟了，回答一个简单的问题有那么麻烦吗？” 林德这才注意那个英俊的俏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他的跟前，两张脸马上就要碰到一起，这让他不免心中一惊，这到底是个什么怪人！ “罗塔尔哥哥！林德！你们在干什么！”爱丝莉尔不满地抱怨声自不远处传来，那声音的威力破坏力十足。 “没......”林德心中猛然一惊，他的双腿因为过分紧张一下子猛地踢到胯下坐骑的小腹上，紧接着马儿不安地嘶鸣了两声，身子剧烈地摆动，林德一个不留神就被摔到了马下。 身体散架一般地疼痛，林德觉得天旋地转，大脑有些发昏，隐约间他看到黄骠马似乎有意地在他身旁绕来绕去，他似乎看到的不是一匹。 “林德！你没事吧！”少年听出那是爱丝莉尔的声音，她的话语间带着紧张与关切。 “哦，我没事。”林德回答道。 “哈哈哈......未来的妹夫，如果你已经决定好了，也不用给自己这么夸张的下马威吧！”那是那个精神似乎不正常的哥哥罗塔尔，他真的让人不怎么待见。 但将林德一把拉起来的人是罗塔尔，而帮他清理身上泥垢的则是爱丝莉尔，虽然泥垢根本无法清理掉。 “好吧！我们说几句话，说完我再走！”林德揉揉屁股说道。 “你先要介绍一下自己，或者先让我先介绍一下自己，无论怎样都行。”罗塔尔慢条斯理地啰嗦道。 “我看不用了，你们最好谁都不认识谁。”爱丝莉尔一脸不满地说，“林德一会儿要跟我回去，我只想多了解他的一些情况，如果确实如我们认为的那样没问题的话，很快他就会恢复自由之身，奥拉斯坦家族绝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轻饶一个坏人。如果林德确实没有问题，我会付他一笔赔偿金，足够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旅行所用。至于你，我的罗塔尔哥哥，你应该在父亲身边才对，怎么会瞎跑到这里来呢？” “别老把你可亲的哥哥不当好人！是父亲大人让我来的，他让我来找你，结果发现你并没有在营地里，听站岗的小弟说你出去巡逻了，我以为我亲爱的妹妹终于长进了，没想到却从一队不敢回去挨罚的哀兵败将嘴里听说你被一个年轻的奸细掳走了。没办法，我只好动用了父亲的令牌调集了三十二个哨卡里所有能出动的骑兵部队，分作三队分头找寻你的下落。没想到这片荒漠腹地居然还有这么一处奇怪的地方。你居然跟掳走你的家伙.......不，未来的妹夫在一起。”罗塔尔说。 “现在我更愿意被你称作是奸细。”林德插嘴说道。 “不，你肯定不是奸细，奸细就不会要求把我妹妹留在这里，要独自离开了。”罗塔尔满脸自信地说道。 “这句话倒是真的，奸细不会傻到连这么重要的人质都放掉。”林德撇了撇嘴说。 “可是......我们这里确实死了两个放哨的弟兄，现在任何线索都没找到，也不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什么，所以对待任何人都不能掉以轻心，哪怕看上最值得信赖的伙伴这个时候也必须要留意。”爱丝莉尔说道。 林德心中暗叫无奈，他无法想象是什么力量让这个看上去冰雪聪明的少女变得如此刻板而不通情理。 “呵呵......我的妹妹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样谨慎小心起来。”罗塔尔一脸坏笑地说。 “我已经无法确定到底该相信谁，不相信谁？他们都想杀我！任何突然出现的生面孔那就更不敢轻易去信。就因为我们在这里守着.......”说到这里，爱丝莉尔的情绪似乎开始有些失常，她的眼神中带着说不出的悲切。 林德此刻也已经被爱丝莉尔的话语所吸引，他正想要继续听下去，一切都被罗塔尔给止住了。 “嘘！”罗塔尔打断了爱丝莉尔的话，他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并微笑地望着林德，“林德，你还没有真正成为我的妹夫，家族的事情你还是不知道为好。爱丝莉尔，让林德走，他跟发生在你身上以及跟家族在这大荒原上的一切事情都无关。” “哥哥.....”少女轻声念道。 “那些人是冲你来的，父亲让我护送你回家，这里的事情现在全权交由崔斯特伯爵的长子格拉提斯爵士代理。” 第六十章 去而复返 “哥哥你说什么？这些人是冲我来的？为什么？你是怎么知道的。”爱丝莉尔紫水晶般的眼眸中写满了迷茫，她不解地望着自己的罗塔尔哥哥。 “说来话长，是大地之母神殿那边的神官向父亲大人通风报信，他们捣毁了一处法拉蒂斯神团的秘密据点，吊死了几个邪教徒，也查到几封来往频繁的书信，书信是一个自称老鸦的人写的，他在信中隐晦地写到了一场关于奥拉斯坦家族最得宠的小姐的绑架甚至暗杀的计划。父亲得到消息后就立刻派我来接你回奥特兰堡，对于我们家族的人来说，那里才是最安全的。”罗塔尔静静地说道，他又撇了一眼站在身旁的少年，“林德，这是关于我家族内部的事情，希望你即使听到了也把它烂在肚子里。” “我不会说出一个字的。”林德低声回答。 “我认为你是个可信的人，好吧！我相信你就像爱丝莉尔那个傻姑娘相信你一样。”罗塔尔点头肯定地说道。 “谬赞了，只是我可以为你们做些什么呢？”林德接着问。 “什么都不需要，只要你为我们保守秘密就好。我会亲自护送爱丝莉尔回家，有一百五十名忠心耿耿的骑士护卫着应当相当安全，并且我也在队伍里。” “好的，我明白。”林德答道。 “但是......但是......哥哥，这里的事情，这里的事情可以说是关乎家族生存发展下去的命脉，如果我走了的话，我真的是放心不下。”爱丝莉尔眼神中满是焦。 “放心，交给格拉提斯爵士就好，这是父亲的主意。说来也就他看护这里最合适。再怎么说他也是我们的远亲，向来以老成持重著称，并且他在这里的时间比你我都长，对这里的情况了如指掌，有他在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并且这些年来一直是他在这里尽心尽力辅佐着你，想必他比咱们俩都更胜任这份职责。”罗塔尔说。 “格拉提斯是个合适的人吗？”爱丝莉尔的思绪开始飘飞，伯爵长子那瘦削高挑的身影又浮现在她色眼前，那双阴郁的红色眼珠正包含着无限深意地盯着她在看，但让她觉得极不舒服。虽然这个男人对自己确实不错。 自己又在胡思乱想了，想到这里爱丝莉尔发出了自嘲般地轻笑道。她似乎忘记了眼前还有别人。 爱丝莉尔继续想着，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怀疑一个可怜的白化病人，并且说真的对方确实是一为值得尊敬的尽心尽责的部下，对自己也是言听计从，百般呵护。 但他的样貌在一般人眼里确实太可怕了，爱丝莉尔不都敢长时间地看着他。 他有着一头白花花的银发，胜雪般苍白的皮肤，根根青筋十分清楚；针眼大小的红色瞳孔在阳光下似乎看不清什么东西，而夜间却发着骇人的红光；并且他的听觉跟嗅觉却出奇地灵敏，如同夜间旷野中独行的白狼。 他从不白天出行，从不接受阳光，也许正是他的古怪，曾经崔斯特家族伯爵爵位的第一顺位者就因为他的阴暗古怪被整个家族抛弃，如流放一般地来到了这片大荒原上。作为家族的弃子，也作为驻扎此地的崔斯特家族的代表。 他的内心深处痛恨着自己的家族，喜欢夜间出行的他在夜幕下却拥有超人的统治力与恐怖，他曾经率领一支十余人的小队在漆黑的午夜成功伏击过一支近百人的荒原土匪，并将对手完全歼灭，累累头骨累成一座小山。 他早已抛弃了崔斯特家族黄底枯叶树的战旗，将黑底红色蝙蝠的战旗高高举起。 他就是这么一个奇怪而纠结的人，时而仁慈大度，时而睚眦必报；时而冷静如冰，时而性燥如火；对年轻的敌人可以放下屠刀，对老人孩子也可以毫不留情。无人能明白，无人可想象。 “有什么疑虑吗？爱丝莉尔，你也呆了半天，跟刚才林德一样。我真想知道你们那么久的时间都在想什么？算了，我知道他确实不怎么讨喜，但论才干他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此刻罗塔尔关正切地望着她。 “我不清楚，要知道我的感觉一直不准。我的贴身女仆要杀我的时候，我还在跟她促膝谈着闺中趣事，或许我不应该相信感觉之类的东西，格拉提斯的才干确实可以镇守一方，并且他对家族是忠心无二的！我们可以信任他。”爱丝莉尔嘴上这么说着，但心中却似乎不这么想，那种预感是那么的奇特。 “那好，交接的程序我们都可以省去了，我来这里的时候都顺便替你交接好了。爱丝莉尔没有必要再去见他，我知道没有哪个少女喜欢那张白得像鬼一样阴郁的面容。我们直接去第七哨卡，我把马车停在那里了，一百多被我亲手挑选的骑士以及母亲大人为你选派的十二名侍女都在那里等候。”罗塔尔脸上舒展了许多。 “噢，还有侍女.......不......在男人堆里待久了，我简直都忘记了我还需要侍女。在艾米丽要杀我的那一刻，我可是下定决心宁愿一辈子跟满身酒气的汉子们待在一起，也不与满身香气谎话连篇的侍女们待在一起。”爱丝莉尔自嘲地说道。 “那可不行，奥拉斯坦家族的长女决定终身与戍边汉子们呆在一起会成为整个根达亚大陆的笑话的。我只当这是一句赌气的话，更何况妹妹的心思做哥哥的还是能猜得到的。”罗塔尔说着就望向了一直站在身旁的林德。 直到这个时候，罗塔尔才正式地端详着眼前的少年。 只见他有一头金黄色的短发，乱蓬蓬地落在肩上，满脸灰垢的椭圆脸上一双蓝水晶般的眼睛格外有神，高挺的鼻梁，微微上翘的嘴唇，构成一张近乎完美的面容。 “真是个漂亮的男孩子........”罗塔尔自言自语道，“怪不得爱丝莉尔那傻丫头会看上他。” 林德不解地望着略微发呆的贵族少爷，而注意力很快又转移到他的妹妹身上。 “林德，我决定跟哥哥一起回家了，你还要继续寻找你的朋友吗？”爱丝莉尔说道。 “嗯，我不能把撒鲁仍在大荒原上。”林德说。 “但是卡瓦德大荒原太过广阔，你一个人去找的话那真的太难了，不如把寻找的任务交给骑兵队吧！你跟我们一起离开这儿，去我的家乡奥特兰堡吧！我的父亲母亲会热情地招待他儿女的朋友，并且你的目的地不是也在北方吗？”爱丝莉尔望着林德说道。 林德微微一笑并且轻轻摇了摇头，他回头安抚好黄棕战马说道：“来之前的路我大略还能记着，只要往东走，我早晚会找到他，并且我相信撒鲁肯定在某个地方等着我呢？我不会丢下伙伴独自一个人离去。” “这是你的决定吗？林德？”罗塔尔走过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嗯......”少年答道。 “我似乎越来越喜欢你了，我真希望有一天你能变成我的妹夫，那我也可以对爱丝莉尔的终生大事放心了。”罗塔尔说着哈哈一笑。 “哥哥，你又在瞎说什么！”爱丝莉尔假装羞怒起来，紧接着他对林德说，“找到你的同伴的话，往北走，到奥特兰堡来，我跟哥哥会在那里等你。骑兵队我也会打好招呼，他们也会各自行动帮你寻找，他的名字就叫撒鲁，对吗？” “对，是撒鲁，吟游诗人撒鲁。谢谢你们，爱丝莉尔、罗塔尔，我不会忘记你们的。”林德翻身上马，冲两人挥手告别，催马离开神殿向东边的巨石怪林驶去。神殿下等待着的骑兵们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林德，我也不会忘记你的，我会跟哥哥在奥特兰堡等你。”爱丝莉尔热泪盈眶，她冲着林德摆手喊道。 良久之后，林德的身影消失在了一座巨石的后面，但爱丝莉尔却一直站在那里久久地守望着少年的去路。 “爱丝莉尔，我们走吧！局势远没有想象的那样乐观，回到家里见过父亲再说。”罗塔尔把手搭在了爱丝莉尔的肩头，他的声音沉重了许多。 “嗯.....我明白，我是奥拉斯坦家族的一员，无论遇到什么我都无所畏惧。”少女坚强地说道，她的眼眸依旧望着远方，望着少年消失的方向。 “有觉悟就好，我的妹妹。林德......那孩子真的挺不错，虽然不知道他的来路，但他身上所展现出的气质确实与众不同，他是我一眼就看重能够保护好你的人。”罗塔尔也顺着少女目光的方向望去。 “但他不属于我，他有自己的目标，虽然我并不知道他的想法到底是什么。”少女继续说道。 “看来我的妹妹真的是喜欢上他了，一个看似平庸的不平庸人。”罗塔尔笑道。 “林德！” 突然间，爱丝莉尔眼睛一下子睁大，她大声喊道。 罗塔尔闻声定眼望去。 在不远的东方，一人一骑自巨型乱石阵中闪出，向少女所在的方向奔来。 第六十一章 追杀 林德在废弃神殿下的条石台阶前勒住了黄骠战马，他一个翻身就跳了下来。 这一连串的动作是那样的娴熟，让人根本无法想象在一天之前他还从未骑过马。 爱丝莉尔自神殿斑驳的平台上向阶梯下快步走去，她的眼中闪现着热切的光芒，心中满怀欢喜。 “林德，你怎么回来了，你是改变主意了吗？跟我们去奥特兰堡吧！那里........”爱丝莉尔激动地高声喊道。 呆在一侧的骑士们也跟着哄闹起来，气氛似乎很是欢快。 “哦.......爱丝莉尔，抱歉，恐怕你误会了。”林德微笑着不好意思地说道。 之前欢快的气氛突然戛然而止，爱丝莉尔的世界突然之间开始飘落雪花。少女原本轻快的步伐猛地停顿了一下，后续的步伐也慢了下来。 少女轻叹一声，她的心里多少有些失落，但又不好在众人面前表达，只能把坚强的面具挂在了脸上。 “林德.......你是有什么事情要对我们说吧！” 爱丝莉尔听到跟在她身后的罗塔尔轻描淡写的话语。 “的却如此，罗塔尔。”林德微微点点头。 爱丝莉尔疑惑地看看林德，又回头看看自己的哥哥。两个男人就像提前约定好了一样，他们的眼神是那样的默契。 而林德身后那些前来寻找自己的骑士们似乎也感觉到了些什么，他们嗡嗡呀呀地交头接耳起来，都在猜测林德掉头回来的原因。 这个时候，爱丝莉尔已经走到了林德面前，她抬头愣愣地望着眼前比自己略高半头的少年。 而林德也一脸微笑地望着她，但林德似乎更像是在等待罗塔尔。 “你想跟我说什么？林德。”罗塔尔擦着自己妹妹的肩膀走到离林德更近的地方，两人几乎是脸对脸在说话。 “我之前的一段遭遇，之前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跟你们提起，但我觉得应该说一下。”林德的声音也压得很低。 “是与我们有关的？”罗塔尔沉声问。 林德微微点点头：“我觉得有些关联。” “这就是你回头的理由。”罗塔尔继续说。 “是的，能单独谈谈吗？”林德说。 “当然可以，我们去那边，那边没人。”罗塔尔指着废弃神殿一侧的一尊损毁石像的下边说道，他又望向了自己的妹妹，“哦，爱丝莉尔，你在这里等我们，别让别人靠近，我想跟林德单独谈谈。” “好的，哥哥。” 贵族少女默默地点头答应，她目送着两个男子向不远处的石像走去。 他们到底会谈些什么？爱丝莉尔心中不免有些疑惑，但她发现他们两人交谈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多久，但两人的脸色都不轻松。 很快两人就一起走了回来，他们都有意隐藏着心情，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但爱丝莉尔可以肯定，他们的举动足以引起在场所有人的注意。 “好了，罗塔尔，该说的我都说完了，现在我就走了，也预祝你们一路顺风。”林德说着就向等候着自己的黄骠马走去。 “等一下，林德！”罗塔尔突然喊住了少年。 “还有什么事吗？”林德回头疑惑地问。 “来人！为我的好友准备旅途中所需的东西！”罗塔尔对着身后的骑士们摆摆手。 一个装满清水的水袋、一包足够吃上三天的口粮、一小袋金龙，还有一枚指北针，这些东西全数挂在黄骠战马的马鞍上。 “谢谢你，罗塔尔，我相信这些足够能支撑我们走出荒原的了。”林德再次翻身上马向罗塔尔致谢，他又望向了爱丝莉尔，“再次谢谢你，爱丝莉尔，我不会忘记你的。” 罗塔尔微笑地招手示意，而爱丝莉尔发现自己的眼眶又有些湿润，喉头就像噎着一块海绵一样的酸涩。 “再见，林德，我也不会忘记你的。”少女轻声说道，那声音小到几乎自己都无法听到。 少年纵马驰骋，再没回头相顾。 “他这次是真的走了，呵呵......虽然认识时间不久，但还真有些舍不得呢？爱丝莉尔，你也舍不得他，对吗？”罗塔尔轻笑一声说道。 “哥哥，他对你说了些什么？为什么不让我知道。”少女问道。 “也没什么，只是些公认的秘密，他大概是怕吓到你，在他看来，那真是天大的事情，真是个实诚单纯的孩子，容易被哄骗，呵呵.......不过我喜欢。”罗塔尔笑着说道。 “是么........”少女没再追问，只是凝神望着远方。 “只怕某些人会就此纠缠上他，给他制造些麻烦，但我相信他一定可以应付得了的，说不准奥拉斯坦家族的安危也会误打误撞地落在他的身上。”罗塔尔满含深意地一笑，“不得不说，这也许真是一个天大的讽刺。好啦，我的好妹妹，我们也该走了。就像儿时一样，我们同骑一匹马，你坐在我的前面。” ...... 林德骑着黄骠战马走出巨石嶙峋的雅丹地带，眼前又是一片开阔的旷野。 日上三竿、秋高气爽、风轻云淡，这正是纵马驰骋的好天气。 “好孩子，带着我向东走，我们尽快找到我的朋友撒鲁，我们尽快离开着荒凉贫瘠的地带。” 林德坐下的战马像是可以听懂一样，大声嘶鸣着回应，驰骋的步伐较之前更加轻快。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离开了脚下的这片旷野，翻越了两个小丘，又再次找到了之前早那已干涸的古河道，但雨后的旧河床地面泥泞不堪，就像千万只水蛭用力吸附着每个踩落在上面的物体，黄骠战马的脚步极不情愿地放慢了下来。 “到底走了多久了。”林德喃喃自语道，他看了看指北针，大致确定了下方向。 又抬头看天，只是耀眼的阳光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大脑也突然一阵发昏，汗水顺着鬓角留下，湿淋淋的后背与身上的衣服粘在了一起，浓郁的汗臭气味也不合时宜在他鼻子周围萦绕。 孤独寂寥，这是独自旅行中最大的障碍，足以把人逼疯。他无法想象撒鲁这一路都是怎么走来的，难道他喜欢跟自己的驴子交流，或许在漫天繁星的夜间对驴高声歌唱吧！ 突然间，他似乎听到了某些不同寻常的响动，他不能否认他的听力越来越好，就像受过专门训练一般，他能清楚地分辨出那是金属剐蹭的声响，紧接着他又听到了马儿低沉的嘶叫。 有人！是拦路抢劫的土匪吗？起码这些人来路不善，林德隐约能感受到了杀气。 想到这里，少年的精神不禁为之一振，他提高了警惕，双眼不住地左右打量着周围的地形，右手放在了头的后面，紧握着背在身后的银剑的剑柄。 他发现自己的位置并不好，独自一人走在了古河道最低洼的河床中央，两侧是慢慢向上缓升的斜坡，如果在这里埋伏的话....... 林德想到这里心中大叫不好，他准备拔马就跑，那一瞬间他赶忙扫视了一下两侧的制高点。 只见十来个骑马的黑影正站在他所担心的位置，只是晃眼的阳光照得他看不清来人的样貌。 但对方不怀好意的狞笑林德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好孩子！快跑！”林德双脚赶忙猛踢马腹，黄骠战马嘶鸣着拼命奔逃起来。 “不要让他跑了！” 林德听到身后有人大声喊道，紧接着是“嗖—嗖—”两声，两支羽箭擦着他的身子飞过。 少年回头看去，只见河床两侧的高地上几个全副武装的骑士正拿着弓弩对着自己，而另外的那些骑士也紧随自己追赶而来。 他看到了一面旗帜，那是奥拉斯坦家族的蓝底白色秃鹰战旗！ 第六十二章 格拉提斯 黄骠战马没命地奔跑着，簌簌的风声在林德耳边呼啸。又一支羽箭带着风声擦着少年的脖颈划过，将他惊出一身冷汗。 少年赶忙回头去看，一名身着奥拉斯坦家族鹰盔银甲的骑士正在装填弩弓上的箭支，而另外一名银甲的骑士正在用同样制式的弩弓瞄准林德，他随时都可以将那闪着寒光的致命羽箭激发。 这种情况下，林德也只能不停地变换自己在马被的位置，同时他也不得不担心羽箭将冲着马儿激发，在这泥泞的窄路上，战马只是个不停往强的活靶。 这让他更是忧心如焚，耳边马蹄声渐近，追兵咬着紧紧不放，这种环境中想要脱身似乎很难。 所幸的是对方激发的箭支都被林德巧妙躲过，他们的远程武器并未对着战马。 没过多久，马儿载着少年脱离了泥泞难走的古河旧道，他们驶向了一片更为广阔的荒野平原。 “好孩子，支撑住，我知道你应该累了，但现在不是休息的时候，我能不能保命就看你的了。”林德将身子凑近到马的耳边。 马儿如有灵性一般嘶鸣着，它的步伐迈得越来越大，速度也越来越快，带着少年在广阔天地间极速地奔驰。并渐渐地与身后的骑士拉开了距离。 只听耳边骑士们的吆喝叫骂声越来越远，而身旁的冷箭却越来越密集。 真的应该感谢诸神保佑！所幸的是居然没有一支箭射在了有效命中范围之内。想到这里，林德不禁默默向诸神祷告，而被他远远甩在身后骑士则发出雷霆般的破口大骂。 黄骠战马的奋力奔驰让双方的距离越拉越大，林德再次回头看去，那些身影已经远远地被甩在身后。 正当林德要为虎口脱险感到庆幸的时候，他却不得不再次紧张了起来。 他敏锐的耳朵感受到眼前的地平线上传来了一阵不同寻常的震颤，并混合着隐约的战马嘶鸣，那是一支更加庞大的骑兵！ 果然如他预料的那样，很快他眼前的地平线出现黑压压的一片，那黑压压的一片带着大地的震动渐渐清晰。 又是骑兵？为什么这被称作是渺无人烟的卡瓦德大荒漠上到处都是骑兵！这让林德简直无法理解。 林德的心中犹豫起来，前后都是骑兵，到底该怎么办？ 他根本不知道眼前的这队人马是敌是友，那面招展的蓝底白色秃鹫战旗并不那么值得信赖。虽然爱丝莉尔、罗塔尔看上去是那么友善，值得自己信赖。而自北方而来的吟游诗人撒鲁对这些银甲骑兵的做派不敢恭维乃至嗤之以鼻，在他看来这些打着奥拉斯坦家族战旗的家伙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而林德自己的经历也在不停地提醒着自己，这些家伙确实可恶透顶，不分青红皂白的追杀，这可不是职业军人所为，却更像是打家劫舍的土匪。 但眼下的局势也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看看情况再说。 想到这里，林德将背在身后的银甲拔了出来。自从有了这把神兵利器，他的心里就总是有说不出的踏实。 慢慢的，骑兵部队与林德越靠越近，林德突然勒住了坐下的战马，他回头向后看去，那些追赶他的骑兵已经变成大荒原上点缀的一些黑点了，他们早已掉头往回跑去，这让少年有些费解。 而嘈杂马蹄震动大地的声音早已迫近，马蹄声如雨打芭蕉般密集，这让人不禁心生畏惧。朦朦胧胧的尘土四处飞扬，遮蔽住了来人的视野。 等待吧！林德就那么坐在黄骠战马上静静地等候着，对于即将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他的心里都暗自做着准备。 但让他想象不到的是即将发生的状况却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那些跨在高头战马上的骑兵并没有上前盘查或者有意攻击林德。他们视若无物般地纷纷从他的身旁避让，甚至没有人会扭头多看他一眼或者惊奇地打量他。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宽阔荒原的正北方。 原来他们并不冲我而来，林德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了地，他不仅舒了口气。 就在大部分的骑兵已经完全在林德身旁通过的时候，突然间在骑兵部队的末尾还是有两三骑停了下来，他们脱离了主队，催马来到林德的面前。 “你好，先生。”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向林德问候道。 “你好，骑士阁下。”林德礼貌的回复道，他的心里又开始有些紧张。 少年放眼上下打量着来人，他发现与自己说话的骑士银色盔甲较之其他人更加精致考究一些，他没有像其他骑士一样头戴鹰隼造型的遮面头盔，而是一顶樽型遮面盔，挂在马鞍上的橡木圆盾上是黑底红色蝙蝠的纹章。 林德看到对方也一直在打量着自己，只是他不时地望向了与自己渐行渐远的骑兵部队。 而另外两名骑士则绕到了林德身后，不知不觉间三人互成犄角将林德围在当中，他们手中的武器都举在了身前。 “是我突兀地挡在了你们的前面，所以阁下要来对我盘查？”以往的经验告诉林德他们每次都是这样，不觉间他把手中的银剑握得更紧了。 “我认识阁下的坐骑。”对方礼貌地答道，“它叫猎影，是我一手把它养大的，这孩子脾气很是暴躁，不好驯养。但它被另外一位同样倔强的.......” “阁下说的可是爱丝莉尔小姐。”林德没等骑士说完就答道。 三名骑士互相望了望，彼此交流着眼神。 “没错，这孩子后来被我送给了爱丝莉尔小姐。”骑士点头答道，“同时，我们正是为小姐而来，并且我们听说她被人拐跑了。” “骑士阁下，如果您想问清事情的由来，请您以及您的手下将武器放下，这样我才能安心的回答您的疑问。” 骑士点点头，他的两个部下随即将手中的流星锤和长柄战斧给放了下去。 “这匹黄骠马先前的主人确实是爱丝莉尔小姐，在得到她允许的情况下，她把这匹马借给了我。我想她此时应该正在与罗塔尔爵士去往第七哨卡，因为罗塔尔爵士所带的随从都在那里等候。”林德说道。 “他说的对吗？”骑士抬头望了望他的两个属下。 两人起先没有作答，紧接着便是哈哈大笑。看得林德又是一头雾水。 “别紧张，我的朋友，你说的都没错，罗塔尔爵士的传书两小时前刚刚送到我的面前，小姐的找寻工作终于可以结束了。只是突然看到了猎影，让我没想到这么早就与你相遇了，这才过来打个招呼。传书中都写得明白，真的感谢你一晚保护了小姐的周全。”骑士向林德微微行礼致敬。 “其实我也并没有做什么，还跟爱丝莉尔有些小误会.......”林德礼貌地答道，同时他又忍不住把自己的一些疑问一股脑地脱口而出，“还有一些问题我想问一下阁下。” 骑士微微一笑，他的笑声在铁制的樽型头盔下显得瓮声瓮气。 “您是小姐的恩人，有事尽管说来。”骑士爽快地说道，“如果，您是问您朋友的话，恐怕我们这支搜寻队伍并没有找到，希望第三队那边能有消息。” “谢谢您，阁下。我想问的是其他的一些事。”林德问道。 “请说。” “在遇到贵部之前，也就是在刚刚不久前。我曾经遭到一支十来人的小队追杀，他们打着的是奥拉斯坦家族的旗帜。” “原来是他们.......”骑士若有所思地说道，“早晚我会把他们全部剿灭，他们只不过是一支专门做打家劫舍勾当的土匪，或许他们还在做买卖人口的勾当，总之是一群让人厌恶的亡命之徒。我想盔甲跟战旗都应当是他们从哨卡里偷来的，打着我们骑士团的名号做杀人放火的买卖，真是不能让人饶恕。” “原来如此，那我就明白了。” 林德微微点点头，眼前骑士的解释确实合情合理，他亲眼看到过两拨身着同样铠甲举着同样战旗的骑士有着不同的做派，也许正是那些土匪打着骑士团的名号到处作恶，把恶名嫁祸到一直想要清除他们的骑士团的身上。 “好了，阁下，我们也算认识了。现在我必须要走了，我的朋友生死未卜，让我很是担心。” 林德说着就要调转坐骑离开，但他却突然被骑士叫住。 “请留步，林德！不如先跟我们在一起，晚些我们与第一队和第三队的兄弟有个碰头会，或许你的朋友被他们救下了。我相信我们一群人的力量肯定要比你一个人的力量要强大得多。”骑士说道，“我们约定的地点是第七哨卡，如果时间合适的话，我想你也许会再次遇到爱丝莉尔小姐和罗塔尔爵士，我想他们也会很乐意再次见到你。” 林德点头答应，眼前骑士所言确实在理，让他无法推脱。 “谢谢您，阁下......只是我还不知道阁下的名讳。” “我的名字叫格拉提斯，格拉提斯.崔斯特，长林堡伯爵的合法继承人。”骑士平和的说道。 第六十三章 第七哨卡 林德跟随格拉提斯的大队人马在广袤的荒原上前行，不断有骑兵挥手告别离开队伍返回自己的哨卡驻地。 当粉红色的晚霞再度出现在西方天空的时候，林德发现身旁包括自己和格拉提斯在内只剩下二十多名骑士。 “真没想到原来阁下只带着二十多个随从，原本的大队人马还真是把我吓了一跳。”林德打趣地说道。 “只是这卡瓦德大荒原太过于辽阔，我们的人手算起来也有五六千，这在根达亚各国中的军力来说也不能算是少的，但是一旦分散驻防在这里，那就真像是砂石沉入江海，显得那么微不足道。”格拉提斯樽型头盔下发出了嗡里嗡气的声音。 “这话说得没错。”林德礼貌的附和着，“但强大的骑兵团会驻防在这人烟稀少的地方，还真是让人想不到，真能勾起人们的好奇心。” “呵呵……不只是你这么说，虽然这里贫瘠无人，但每年还是会遇到一些因为各种原因要横跨这里的旅人，几乎每个遇到我们的人都会对我们这么说，有些人的好奇心甚至比你还重。交谈中我们可以了解，他们中的大多数都认为曾经是王国的利刃的我们，也就是银色枪骑兵如今却沦为了为大贵族看家护院的家丁，这不能不说是个天大的讽刺。但是谁知道呢？我们成立之初本来就是奥拉斯坦家族的私人武装，为家主服务有什么不应当，但他们说得也没错，我们也是曾经王国防御的强盾，攻略的战矛。”格拉提斯苦笑道，“只是现在瓦兰利亚已经名存实亡了，并且如今打着我们枪骑兵旗号为非作歹的人越来越多，其中确实也掺杂着一些从骑兵军团退伍的老兵，但大多数是在借骑士团的威名，不，应该说是借骑士团的恐怖去打家劫舍、敲诈拢掠，不得不说，这是骑士团的悲哀，更是名存实亡的王国的悲哀。” “您的心情我能理解，过去我的父亲对我讲过很多关于骑士的故事，骑士都会把自身的荣誉放得比天都高，维护正义和平，保护妇孺弱小。”林德说道。 “真是谬赞骑士和骑士精神了，我的朋友，我相信你的父亲也是一个高尚的人。”格拉提斯爽朗地说道，而他身旁的骑士们则都哈哈大笑，“骑士精神固然神圣高贵，我们这些受过圣剑与圣水祝福过的人们，在发下神圣誓言的那一刻没有一个不热血沸腾的。但当我们踏上战场，无论是自身的防御还是对他国的侵略，面对真正的敌人，那些誓言就都会变成耳边风，战争中是不会容许高尚与宽容。也许一个看似弱小的驼背老妇，她也会在你背对着她的时候，照你后背猛扎匕首。你只有吊死她，不然或许是你或许是你亲密的同伴都可能会变成她刀下之鬼。” 格拉提斯发现林德正一脸吃惊地望着自己，便知道自己言中有失了。他继续说道：“抱歉，林德，对你说了这么多残酷的事情，因为你是罗塔尔和爱丝莉尔的朋友，我也就把你当成自己人看待。” “没有关系，你说的那些事情并没有吓到我，只是我也经历过屠杀，差点也.......”林德不愿想起那段悲伤的历程，他不觉间抬头望向了西方的落日，那残血般的云霞让他想起了罗伦镇被屠杀的那个夜晚，火光也是将天空映成了红色。 格拉提斯望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林德，便没有再说话。 骑士的队伍依旧沿着长年累月踏出来的故道向前行进着，直到太阳落山，天色变成深蓝，他们终于来到了目的地，第七哨卡。 哨卡坐落在一个舒缓小山坡的背面小片绿洲里，是一座中等规模的军事堡垒。堡垒的一侧是一小片耐旱植物组成的小林，另外一侧靠近一个不大的小水潭，而水源的存在为驻军带来了便利。 朦朦夜色中，堡垒黑色城墙上的巡逻通道以及突出城墙角塔上的火光星星点点，如同一条燃烧的长蛇。堡垒里不断传来男人们大声的吆喝与咒骂声。 “我们到了，这就是第七哨卡，我和其他几个队长约定碰头见面的地方，也是这荒漠上最像样的一座堡垒，这里的驻军队长是亚尔罕爵士，我们崔斯特家族封臣泰伍德家族的次子，也是我曾经的幕僚。”格拉提斯介绍道。 说罢，他催马向山坡下走去，其他的骑士紧跟其后，林德也混在在队伍之中。 不多时，他们就来到了山坡下，并很快汇入到一条平坦的黄泥路上，这条路一直向北直通黑色堡垒的城门外。 只听一阵沉闷的号角声响起，在漫天繁星的夜空中回荡。紧接着是男人们嘈杂的叫嚷声，以及机关齿轮的转动声。 “骑兵回来了，是格拉提斯爵士！”城墙上的哨兵举着火把向城墙下张望。 紧接着堡垒里面的传令官也大声回应着：“自己人回来了！快开城门！” 吊桥伴着绳索绞动的吱呀声被缓缓放下，紧接着是铁质的闸门缓缓升起，最后城堡里的卫兵向里掀开了宽大的木质城门。 格拉提斯的四名掌旗卫士走在了前面，伯爵长子和林德紧随其后，其余骑士跟在最后。 这里的城墙居然比想象中要厚重，林德感觉穿越它就像穿越一座岩石隧道。而这座隧道的尽头是一座宽敞的外庭，与林德想象中的略有出入。 他发现这里除了身着铠甲的健壮汉子之外，也有其他人的存在，包括瘦弱的男人、衣着暴露的女人，还有女人身前的半大孩子。 有两条满身污垢的土狗一直纠缠在战马周围，不停狂吠着，最后被一个高大肥胖的男人给轰走了。 当林德看着眼前的一切正在出神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翻身下马，马房小弟们纷纷上前，去牵引早已疲惫不堪的坐骑。 “林德，下马吧！把猎影交给罗纳德，对就是你面前的那个孩子，他会照顾它的。”格拉提斯对林德招手示意道，其他骑士也在起哄起来。 林德答应着就翻身下马，一个满脸雀斑的矮小孩子很是恭敬地接过黄骠战马的马缰，带着马向内庭后面的马厩走去。 “小伙子，跟我们走，厨房里应该给咱们备好了饭菜。”一名高大的骑士摘下了唬人的头盔却露出一张和善的面容，他拍着林德的肩膀说道。 “好的，谢谢。”林德一面答谢，一面寻找着格拉提斯。 借着火盆中升腾火焰所发出的红光，林德好容易在嘈杂的人群中找到了格拉提斯，他正站在主堡门前的台阶前与两三名同样身着精致铠甲的骑士交谈着什么，只是与其他人不同，他始终没有摘下自己的头盔。 “我说，别看了，我们快去吃饭吧！一天一宿不吃东西还在马上颠簸了一天的感觉可真不好受，我的胃里现在需要麦酒的滋润。”面容和善的骑士催促道。 “格拉提斯不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吗？”林德好奇地问道，或许他问的有些多余，贵族们应当单独享用精美的饭食，哪可能与平民一起就餐。 “哦，不用管他了，他除了巡逻打仗以外，都是自己呆着，有事的话他一定会来找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吃饱肚子，好好歇着。” “这样可以吗？”林德喃喃自语道，当他再看向格拉提斯的时候，对方也正望着自己。 只是他对着自己稍稍点头示意，便独自走上了主堡的楼梯。 第六十四章 晚餐 晚餐是在主堡后面的一座三层石头小楼的二层进行的。这是一间十分宽敞的迎宾大厅，二十多张长条木桌整齐条理地摆放在这里，桌上摆满了各类美食，而桌前也坐满了正在用餐的骑士。 烛台上灯火通明，映衬着融洽的用餐的气氛。这里没有过分的大声喧嚣，但也不时传来男男女女愉悦的调笑。 更多的男人只是旁观者，他们的注意力还是放在眼前的美食和桌上的美酒。几个衣着朴素但身材姣好的厨娘在各桌之间游走，为骑士们添加菜品和倒满酒杯，还要提防着不合时宜的咸猪手。在餐桌下面，几条无精打采的土狗正在寻觅着掉落的食物。 林德的心思此刻似乎并不在餐桌上，陌生的环境难免让他有些不适应，他双手支着下巴观察着周围的人们。 他注意到之前与格拉提斯在主堡前低声交流的那几个贵族也出现在这里，他们落座在高台上的主人席位上，用着精美的银质餐具，吃着与下面骑士们一样的饭食，唯一有区别的是银质的盐碟放在他们那边。 他唯一没有看到格拉提斯爵士，他似乎隐约记得有人对他说过，格拉提斯爵士喜欢独来独往，一般不愿出现在公开的场合。 而林德自己则坐在靠近出口的一张桌子的末席，原本与他一起来到这里的骑士们都分散做到了各处。 林德望见他们与自己熟悉的朋友拥抱，边用着眼前的美食边攀谈他们共同感兴趣的话题。 还好那位面容和善的骑士始终陪坐在他的身边，这才让他那原本忐忑的心情以及拘束的感觉消减了大半。 “小伙子，你在看什么，这里的饭菜不合你的胃口吗？”一脸和善的骑士突然开口问道，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个才咬了两口的烤苹果。 “不是的，先生。” 林德微笑着摇摇头，他看着眼前丰盛的菜品不能说没有胃口。尤其是那烤得酥脆的乳猪、带着淡淡甜香的杏仁奶炖母鸡、还有各种新鲜果品做成的沙拉让人垂涎欲滴。这些美味的饭食是他之前很少能够吃到的。 “那你为什么不吃呢？还在想你的伙伴？”骑士一脸深意地追问，“放心好了，咱们的伙计们都分做在各队之中，他们正在帮你打听你同伴的事。如果有消息的话，吃完饭就会有人来告诉你的。你就放心地吃饭就行。”说完，骑士又咬了两口清脆的苹果。 “真是谢谢你们。”林德微笑着嘬了一口瓷碗中的甜汤，“得到你们这么多的帮助，还不知道你们都该怎么称呼。” “呵呵.......不用客气，说道称呼的话，他们都叫我甜酒拉菲斯。”骑士冲少年呲牙一笑。 “甜酒？拉菲斯？”林德面露不解地重复道。 “哈哈，其实也没什么什么深意。因为我是甜酒作坊主的儿子，从小在酒缸里泡大，整天耳濡目染让我有了能分辨出甜酒的优劣的本领，每当有供货商到我们这里来推荐酒品，军需长肯定会把我叫上，久而久之我就得到了这么一个称号。你可以叫我甜酒，也可以直接叫我拉菲斯，怎么叫都无所谓。”说到这里骑士又咧着嘴嘿嘿笑了起来。 “拉菲斯先生。”林德礼貌地向他点点头。 而就在这时，一名骑士走到他们身前与拉菲斯拥抱攀谈。 “失陪一下林德，这是我的朋友罗斯。”拉菲斯冲林德抱歉地说道，便把身子转向了另一侧，他们在低声交谈起什么。 林德回以微笑，便低下头独自享用着眼前的美食。 不知不间，林德突然感到一种说不出的孤独感油然而生，自己的心境居然与周围的喧嚣并不和谐。 大厅一侧壁炉中的柴火剧烈燃烧着，橙黄色的火焰为整个大厅镀上了一层暖色，同时将窒闷温热的气息带到这里。 看到这些，林德居然感到有些晕眩，一股从未有过的倦意随即涌上心头，眼前的事物变得渐渐模糊，耳边的喧嚣似梦似幻，他的意识正在慢慢朦胧。似乎有种力量正在对他进行召唤。 他使劲摇了摇头，这样似乎能让他感到清醒一些。 他的视觉似乎有些恢复，他看清了甜酒拉菲斯不断颤动的后背。 他不禁问起自己，这从未有过的乏力昏沉是连日来的疲倦造成的吗？还是他一直都在一个绵长的梦境中从未醒来。 之前似梦似幻的召唤声再次响起，在他的耳畔渐渐清晰。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空灵而优美，似乎还夹杂着某种悲伤，但他听不清或许是听不懂对方的语言。 林德摇晃着身子站了起来，他醉酒一般地四下环视，但他并没有找到声音的来源，而身边骑士们、厨娘们、仆人们应当发出的欢声笑语，他却根本无法听到。他似乎还看到许多人正扭头望着他，那些人的眼神中都带着惊奇。 “林德！林德！捡起你的剑！”一个空灵的男人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 林德的心脏突然猛地一振，一种莫名的恐惧感涌上了心头。他眼前突然一黑，紧接着出现的是另外一幅画面。 那画面是那么的真实，却又根本不像他所经历过的事情。 画面中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正在用剑训练着年幼的他。只见他手中的剑被男人一次次打翻在地，而他的眼神中却是写满了委屈。 只听男人却严厉地吼道：“把你的剑捡起来，林德！如果你想活着回去的话就把剑捡起来，在真正的厮杀中没有人会在意你的泪水，那是最没用的东西。” 小林德默默地捡起地上的长剑，哇哇大叫着继续向男人冲去。 那男人不是父亲，父亲总会宽和的对待自己，即使自己剑术很差，父亲也会耐心地教授着，这个人到底是谁？ 但眼前的画面就在这时突然消失了，似乎一切都恢复了正常。林德的听力又恢复了正常，他的耳畔传来了女人尖尖地笑声，还有男人的叫骂和不着调的歌唱。 林德依旧像之前那么站着，他的脸色并不好看，细微的汗滴挂满了额头，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我说林德，你这是怎么了？”甜酒拉菲斯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了和朋友的攀谈，他转过身关切地望着林德。 林德失神落魄地摇摇头，他又慢慢坐下。 “没.......没.......没什么........”林德的呼吸依旧急促，心跳也越来越快，他还在想着之前眼前的画面。 “那孩子刚才是睡着了，在这里梦游呢？哈哈哈......”邻桌的一个醉汉不知轻重的胡说一通，这引起了周围男女的一阵哄笑。 “不对！你可别瞎说，那孩子一定是受不了这里的温度，惊着了，我这就去给他弄份冰镇凉汤来，或许清凉的冰块对他会有好处。”一位橙色头发的厨娘说道，紧接着她转身向楼下的厨房走去。 甜酒拉菲斯对着厨娘表示感谢，并对着醉汉一阵痛骂。最后醉汉知趣地闭上嘴，趴在桌子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嘿，小伙子，我看凉汤什么的就算了吧！那是女人的玩意儿，是男人就把这个给我喝掉！” 一名高大魁梧的骑士醉晕晕地拿着两个大酒杯不合时宜地走到林德的对面，原本坐在那里的两个人便知趣地离开了。 骑士坐下，满身酒气的他脸红得就像落日一样，他对着林德嘿嘿一笑，将一个酒杯直接推到了少年的面前。 “喝！”骑士爽快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林德只是惊讶地望着骑士凸起的喉结在不停地上下移动着，而坐在他身旁的甜酒拉菲斯也举起了自己的酒杯轻抿一口，脸上也挂起了耐人寻味的笑。 “这位是亚尔罕爵士，我的老上司。”甜酒拉菲斯开口介绍道，“现在已经是第七啥卡的主事官了，出了名的酒鬼。” “您好，爵士先生。”此刻的林德稍微镇定了一些，他礼貌地向对方问候着。 “快喝，看我都喝了，你快喝。我知道你是谁？你来干什么的？格拉提斯那家伙都跟我说了，他就是不说我也知道，因为罗塔尔那家伙也跟我说了。你可真有办法，那些骄傲的不得了的家伙们都在围着你转，你的运气真好！但是.......但是......你要找的人我并没看到.......并没看到，但我知道他在哪里？那家伙真是不走运！不走运......喝，快喝！”亚尔罕爵士大声催促道。 酒鬼爵士不经意的一句话，像一颗炸雷一般在林德心头爆炸，让他的精神猛地为之一振。 “爵士阁下，您说什么？您说您知道我的朋友在哪儿？”林德催促道。 “快喝，喝完这杯我就告诉你！”亚尔罕爵士迷迷糊糊地说道。 “林德，别听他的，他在说醉话！”甜酒拉菲斯劝阻道。 林德却顾不了太多，他猛地站了起来将大杯麦酒举到嘴边，“咕嘟咕嘟”地往嘴里猛灌。 一种火辣辣的烧心感瞬间传遍了他的全身，他感觉浑身轻飘飘的，眼前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一种说不出的欣快感由然而生，他望向了坐在自己身亲的亚尔罕爵士，只见那醉鬼正抱着酒杯冲着他傻笑。 “说吧！撒鲁在哪儿……” 林德觉得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但隐约间他还是听到了甜酒拉菲斯焦急的呼喊声。 “林德......林德......” 第六十五章 阴森的塔 “林德，把你的剑拿起来，你是个男人，不能总是这么哭哭啼啼的。” 林德看不清眼前男人的模样，但他黑色的身影和清脆洪亮的声音却是那么的熟悉。 “你是谁？我的剑术是你教的吗？”林德大声问道。 “拿起你的剑给我站起来！听到没有！”男人厉声吼道，他似乎不是在对林德说话。 “呜呜……” 林德听出那是一个男孩的哭声。 他好奇地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他发现就在自己的眼皮低下一个瘦小的男孩儿正在委屈地哭鼻子，他衣着破败，露出在外的肌肤上满是淤青的伤痕，而一把足有男孩高的银剑正静静地躺在身边。 那是年幼的自己！林德明白自己又回到了那个最近一直不停重复的梦境中。 “听到没有，林德！” 林德看着那个看不清样貌的男人举剑指着幼小的自己。 那把剑！男人手中的那把剑！林德惊奇的发现，那竟然是神秘独行客送给自己的那把。唯一不同的是那把剑的剑柄上镶嵌着一颗硕大的白宝石，宝石中似乎掺杂着幽蓝色的光亮。 “那是我的挂坠！”林德惊呼道。 但他的声音似乎游离在眼前两人的世界之外，他们听不到也看不到自己。 就在这时，只见小林德胡乱地抹了把眼泪。一咬牙拿起身旁的长剑就跌跌撞撞地向黑影男子冲去。 突然一个声音出现在了他的梦里。 “林德……醒醒……快醒醒……林德……” 那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召唤，林德明白他即将离开这里，离开自己的梦境。 …… 林德想要睁开眼睛。 但眼前的白光是那么的晃眼，他不得不退缩般地将眼皮合上。 他的思绪还是在之前的梦境周围徘徊，让他一时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之间的区别。 但一只粗大的手指如铁杵一般一直在戳着他的后背，让他有些心烦意乱。 睡意在这个时候才渐渐退去，他的意识也完全回到了人间。 “哦……是谁？……我想再睡一会儿......”林德迷迷糊糊地说。 “要睡也不能趴在这儿睡，姑娘们要赶人了，已经太晚了。”林德听出那是甜酒拉菲斯的声音。 “哦……知道了……” 林德艰难从长桌上爬了起来，那双迷离的眼睛四下看去。骑士们都早已离开，这里只有“叮叮当当”收拾残羹剩饭的厨娘们，而一碗冰镇凉汤正摆在自己的身前。 “把它喝掉吧！马琉为你准备的，也许对你醒酒有好处，是一碗甜汤。”站在林德身后的甜酒拉菲斯说道。 林德长舒一口气，他望着眼前的瓷碗定了定神，他想起之前是有位厨娘说要为自己准备什么凉汤来着。 “谢谢你，拉菲斯先生……也谢谢那位为我准备凉汤的玛琉小姐……噢……还是有些头晕，胃里也不好受……对了，我怎么就睡着了，我在这儿睡了多久？”林德语无伦次地问道。 “大概一个多钟头吧！大家早就散去了，厨娘们都在等你了。”拉菲斯说道，“如果不胜酒力的话，你真不该跟亚尔罕爵士喝酒，喝起来他可不是个善茬儿。” 林德突然想起了喝酒前高大的醉鬼骑士对自己说的话。 “他人呢？他答应过我要告诉我我朋友的下落，他去哪儿了？”林德还是希望看到醉酒的爵士依然在这儿。 “他早就离开了，和你一样不省人事，大家早就习惯了，高夫和拉夫还有小吉米把他抬了回去，他可不轻，几个壮汉都费了老力了。”拉菲斯中间略有停顿，他继续说，“还有林德，对于他的话听听也就算了……醉酒的时候他嘴里基本上是不吐什么实话。一旦他醒了酒，你再问他同样的问题，我想他会给你一个截然不让的回答。到时候他早就把之前发生过什么给忘到了九天云外去了。” “这不可能，他答应我只要我喝完那杯酒就会告诉我我朋友的下落。”林德大声反驳着，这引来了周围厨娘们的侧目。 甜酒拉菲斯轻叹一声:“哎，我的朋友，信不信随你，等他明早醒酒之后你就知道我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林德赌气般地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拉菲斯则在他身边无奈地傻笑。 就在这时，一位身材苗条的年轻女子来到林德桌子对面坐下，她两臂的袖子挽到了肘部，胜雪的胳膊托着下巴，笑吟吟地望着林德。 “怎么了？小少爷，在这里发脾气吗？是因为什么？不会是因为对我的汤不满意吧！”女人悦耳的声音吸引了林德，让他好奇地抬头去看，那是一张略带疲乏的俏脸。 “我不是小少爷。”林德不满地纠正，但随即他不满的情绪就烟消云散。 他突然记得那正是之前为他准备冰冷凉汤的年轻厨娘，刚才拉菲斯称呼她为玛琉。 “哦，对不起，我不是要发脾气，还有.......谢谢你为我准备的甜汤。”林德有些拘谨地说道，他没有抬头，因为他不敢去看对方那略带魅惑的眼眸。 “呵呵呵......是这样。”玛琉捂嘴轻笑，她的笑声如百灵鸟般妖娆动听，紧接着在场的其他厨娘们也笑了起来。 “林德，快点把汤喝了，咱们也好回去，不然就影响姑娘们休息了。”拉菲斯又用铁杵般的指头戳了戳少年的后背。 “不妨事，总之夜还长着呢?总之做完了活儿我们也就闲来无事。”玛琉大方地说道，其他厨娘也跟着应和地说着。 甜酒拉夫斯没再说什么，依旧站在原地傻笑。 “没发现，小少爷长得还真是俊俏，比咱们姑娘们都要好看。小少爷赖在这里不走，难道是不习惯晚上跟一群粗鄙的汉子挤在一间臭烘烘的兵营里睡觉，难道想在这里过夜不成？嘻嘻......” 玛琉说得林德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一种从没有过的羞涩一下子就涌上了心头。 “拉菲斯先生！”林德突然叫道。 同时他也一下子站了起来，将眼前的凉汤一饮而尽，那种透心的感觉说不出的清爽，顺便将他的害羞一并冲下。 “拉菲斯先生，我们回去，现在就回去，我可不想在这里过夜！”少年大声说道，他的脸红得可爱极了。 坐在桌子对面的玛琉听完哈哈大笑，身旁其他的人也笑了起来，这其中就包括甜酒拉菲斯。 “好的，我的小朋友要回去上床睡觉了。”拉菲斯拖着长长的语调，顺便活动了一下腰筋，“马琉，我们可要走了，明天早上再见。” “不妨事，我不是说了吗？夜还长着呢？走之前能不能先帮个忙？” “帮什么？” “就是姑娘们都累了，只当你做件好事，把你们喝剩的东西都搬回酒窖里去，你知道怎么走，但是不准在里面偷嘴，我知道你每次来都会惦记着我们的好东西。”玛琉半玩笑地说着。 “感情那样最好，可惜今晚的酒品一般，我正想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上次的青苹果酒就不错，可惜这次没喝到，估计是哪个懂酒的小子把好酒都藏起来了吧！”拉菲斯喋喋不休地说着，脚步一刻不停地向不远处摆放酒瓶的木箱走去。 林德看到总共有六个木箱此刻正安静地摆放在那里，他估计一半以上的木箱此刻可能是空的。 “哎呀！你这样一说，我突然改变主意啦！”玛琉忽然对走到一半的拉菲斯说。 “怎么了？我这位骑士为你们女***也不好吗？”甜酒拉菲斯回头不解地望着性感的厨娘。 “不是不好，是怕你进去之后就出不来了。总之地方不远也没那么难找，不如让我们的小少爷代劳。那一觉并不安稳，他需要活动一下筋骨，这样才有助于他后半夜的睡眠。”玛琉说着便俏皮地望向了林德，“怎么样，小少爷，愿不愿意为女孩儿们服务，你可比那些偷嘴的人强。” “这可冤枉我了，诸神在上，我发誓我只爱酒但我从来都不会偷酒！”拉菲斯一脸苦笑地举手起誓道。 “你把你的誓言对着你家格拉提斯老爷说去吧！对了，玛格丽特还有事找你，正好给小少爷腾出时间来帮我。”玛琉对着林德笑吟吟地问道，“还没回答我的话呢，小少爷，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为柔弱的少女们效劳？” “我愿意......但请不要再叫我小少爷。”林德抗议道。 …… 林德捧着装满酒瓶的木箱走下了楼梯，身后传来了拉菲斯和厨娘们欢快的调笑声，林德也只是无奈地摇头一笑。 屋外凉风徐徐，与闷热的迎宾大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林德发现自己似乎更喜欢呆在这里，虽然夜晚静得怕人，那些黑色堡垒犹如沉睡中的黑色巨人，让他心生敬畏，但城墙上不断移动的点点火光还是证明了这宁静的夜晚不止他一个人走在外面。 酒窖果然并不难找，他走过后庭，穿过一条小道来到了存放物资的塔楼前，他站在铁门的前面，将玛琉交付给他的钥匙取了出来。 他抬头向上望了望，夜色中的高大建筑就像一名威风凛凛的哨兵，静静地挺立着，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威严之感。 “玛琉小姐......”林德不知为什么突然唤出了这个名字，难道是那裙底下的美腿让他浮想联翩，他努力收回自己那无谓的幻想，他努力让自己去想别的，也许只有雷丽安娜的笑脸才能让他内心稍显平静。 就在林德准备开门的时候，他感到身后的黑暗中有个东西一闪而过，犹如午夜的幽灵： “簌簌.......”的响声虽然轻微，但也难逃少年耳朵的灵敏。 林德的耳朵动了一下，他放弃了打开仓库的大门，而是将手中的木箱放在了铁门前的台阶上，他顺便回头看去。 只见眼前是另外一座破败的塔楼，夜色下斑驳的墙面、损毁的塔顶显得整个建筑是那么的凄凉悲婉。 破败腐朽的木门半开着，上面的铰链已经锈迹斑斑，林德突然看到门内的黑暗中有个奇怪的白影一闪而过。 “那是......幽灵......是幽灵吗？”林德喃喃道。 第六十六章 孤塔下的阴谋 一阵怪异的阴风自废弃的塔楼中打着旋儿迎面而来，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无形怪物没命地扑到了少年的身上。 一种莫名的恐惧感油然而生，让林德不禁打了个寒战。还有一种说不出的阴冷，一下子席卷了他的全身病很快在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肉间蔓延。 他能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不断加快，快到让他感到呼吸不畅，甚至有些喘憋。 “放轻松......放轻松......林德，不会有事的。”少年低声自语道，他在努力安抚自己紧张 好在这是，一阵整齐的步伐自不远处传来，这让他的紧张的心情平复了许多。 他突然想到这里是军队的驻地，有数百名骑士驻防在自己周围。而那巡哨的士兵的出现也给他增添了胆量。 但那些士兵毕竟没有向他所在的方向走来，他们都在不远处的城墙上，是一组巡逻队。远远望去，通红的火把上那一连串升腾的火焰就像游走在黑暗中的一条火蛇，他们悄然而来又悄然离去。 半晌，巡逻队整齐的步伐渐渐远去，林德的注意力再次回到了腐朽的木门上。门框内的黑暗就像一个充满诱惑力的黑洞，轻而易举就能将眼前的一切吸入里面。 就这样，林德呆呆地站着。他感受着周围死一般的宁静，他听到风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喘息声、还有手指间那串金属钥匙“叮咛咛”的碰撞声。 好奇心的驱使让他向前迈出了第一步，随即他又停了下来。 他向身后看去，涂着红漆的仓库大铁门依然守护在那里，那盛满美酒的木箱也正静静地躺在铁门下的台阶上。 林德，不要过去！往回走，打开门，把东西放进酒窖，回大厅去找甜酒拉菲斯，然后一起回去睡觉！少年不停地警告着自己。 但好奇心的驱使让他的大脑跟身体完全脱了节。他只完成了自己思维的前半部分，仅仅是回到了储藏间的铁门前，他将手中拎着的那串钥匙放到了木箱里。 便着魔一般扭头向废弃的塔楼里走去。 ...... 林德站在一间圆形的石头大厅里，这里是塔楼的一层。 也许是尘封已久的关系，林德走入时地面扬起的尘土夹杂着腐败植物所散发出的刺鼻气味呛得他直流眼泪，好在他慢慢适应了这里的环境，那些奇怪的气味才慢慢开始变淡。 与自己的嗅觉同时，他的视力也很快适应了眼前的黑暗。借着微弱的夜色，他看到了斑驳的石墙缝隙中长着一些黑色的诸如地衣一般的喜阴植物，满是瓦砾的地面上似乎也长出了一些他叫不上名字的杂草。 林德觉察到这间狭小的圆形石室里气候有些反常。他感觉不到荒原上特有的干燥，与之恰恰相反，这里空气反而更加湿润，只是浓郁的腐朽味道在这里一时难以消散。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之前听到的奇怪声音再次出现。 林德屏息凝神，他仔细辨别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似乎他还听到了石块碰撞的轻微声响。 就在这时，不远处地面上两块不大的碎石突然翻滚了一下。 林德赶忙寻声望去，只见瓦砾堆中两只黑色的小兽依次从石堆下面冲了出来，沿着墙根飞快地跑去，很快就消失在了深邃的黑暗之中。 “呼......” 林德长出一口气，他举起袖管随意地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珠，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才又放了下去。 那是两只老鼠，没想到自己是受到了它们的惊扰。 林德不禁自嘲地干笑了两声，又连连摇起了头。 那也难怪，这里是驻扎着几百骑兵队的营地，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古怪存在，也许是连日来不同寻常的遭遇让他变得有些紧张兮兮起来。 少年向门外望去，月光洒落一地，那遍地的银白是那么的柔和舒缓，让人心里也宁静了许多，这只是一个安详的夜，与以往的任何一个夜晚都没有区别。 回去吧！林德，快帮玛琉做完手头的事情早些休息，明天还要继续打听撒鲁的消息。少年如此想着。 但当他即将踏出腐朽木门的那一刻，一阵诡异的“嘎吱……嘎吱……”声又突然想起，这声音不同于之前的老鼠奔逃。 林德心里又是一惊，他赶忙停下脚步仔细分辨。 那“嘎亚……嘎亚……”的声音继续出现，在这空旷的小楼里不断回荡。 那诡异的声音似乎来自地下，就像是生锈的轮轴转动时所发出的刺耳声响。 “幽灵……去往地下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推论。他越发相信之前看到的白影并非虚幻。 林德调转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找寻着，他下意识的把手伸向了后背，才发现那里是空的，他把剑遗忘在了迎宾大厅里。 但此刻好奇心占据了上风，让他也顾不了那么多。 紧接着又一声奇怪的声音想起，那似乎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也是向着地下，只是那声音离自己也越来越远。 有入口！林德突然意识到。 借着微弱的月光，他在圆厅中找寻着，斑驳的墙面、满是瓦砾的地面，向上旋转的螺旋楼梯……林德确信自己没有放过一个死角。 但在黑暗中他似乎发现了一抹微不足道的亮光，那是在自己视觉死角的反斜面。 林德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才发现那里有一扇门，是一扇关闭的木门，那微弱的光线正是自并不严实的门缝中射出。 确实有人！ 林德顾不上多想，他只是轻轻一推，木门发着一阵凄婉细长的“吱呀”声就打开了。 圆厅里一下子亮堂了许多，映照而来的红色火光晃得林德有些眼晕。 他顾不上眼睛的不适就向门内走去，墙壁上的火把照耀下，那是一阶阶螺旋向下的石制阶梯，不知通往深邃的何方。 …… 林德不知道转过了多少弯道，迟迟不见到底。 石墙上不断出现的火把所燃烧的火焰将这狭小的空间照得通亮，但也把少年的身体像鬼影一般拉长，看上去是那么的恐怖诡异。 林德细心地计数着自己走过的台阶数。至此已经是四百三十二阶。其中他走下下七十五阶的时候，他遇到了那扇大敞的铁门，之前诡异的声响应当是打开它时所发出，但这已经不再重要，林德预感到台阶的尽头应当就在不远处。 而越往下越是冷气森森，湿冷的气息越来越重，他似乎也听到了“嘀嗒……嘀嗒”的滴水声，似乎远处还有潺潺的水流。 林德很快离开了最后一阶台阶，他发现眼前是一座巨大的岩洞，火把光线可及范围内可见诸多的洞体存在，而那些洞体的尽头大都通向了无尽的黑暗，唯一一个可以五人并行的岩洞深处似乎有些许的光亮，似乎有肆无忌惮的争吵声自那边传来。 林德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地向那未知的光亮摸了过去。 岩洞转角的远端有灯光，潺潺的水流声也从那里传来。 林德不敢靠近，他将自己的身体隐藏在不易被人发现的黑暗角落之中。 他静静地向外观察，他看到一盏马灯正挂在一处提前钉牢的铁钩上。两个身着遮帽披风的灰影正面对面站在了这里，他们始终在为什么事争执着。 林德将身子最大幅度地向他们的方向侧了过去，凝神静听着。 “计划进展的如此不顺，到底是谁的责任！难道是我吗？” “是谁的，谁心里清楚，何必说出来。” “老鸦的计划本身就不严密！要是没有风声传出，奥拉斯坦家的小婊子怎么可能没有一点预兆地逃掉呢？要知道布好这么一大盘棋有多困难，联络工作我就准备了两个月，本来要在她巡逻路线上动手，没想到会这样，前功尽弃了！想到这里我就来气，安插那么多人手还要对那些事务官编好那天花乱坠的谎言，金龙也花了不少，还整天提心吊胆。” “你也别生气了，我也没有怪罪你的意思。确实真是该死，谁能想到呢？百密一疏.......百密一疏......这一疏到底疏在哪里，是他运气太好？不行！我们得想办法拦住他，一旦走出这荒原的地界，我们还怎么有办法下手!她要是不在我们手里，奥拉斯坦家那只老狐狸还怎么乖乖就范。” “话是这样说，但你卖通的都是些什么人？厨娘？不着边际的骑兵？土匪？还是她那拿着匕首就会哆嗦的侍女？我真是高看你了！教宗大人要活的，你却招揽了一堆刺客。有你们一直不停的打草惊蛇，她能留在这才怪。” “你不能只说我，你在她眼皮子底下干了些什么？我看你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至于这里地下的金脉，你到底控制了多少，你挖到的黄金到底有多少被送到了组织，我看大多数不还是在那白化佬的监视下乖乖地送到了奥特兰堡，充盈了他们奥拉斯坦家族的腰包，扩充了他们的实力！” “哼，那些黄金算什么！不要东拉西扯了，你忘记教宗派咱们来这这里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不得到那傻姑娘的信任，他怎么会乖乖地将第九矿脉的管理权放心交给我。别忘了那里才是重心，比绑架暗杀什么的都重要。要是一切顺利的话，也许很快就会挖到那场面的东西了，为了洗涤这世界的罪恶，只能让它重新降临世界了。” “你小声点……这种话也敢随便说，小心被人听到！” “怕什么，谁能想到当年关押……那东西的地方会变成咱们碰头的据点。” “还是小心些为妙，你听说了吗？奥林赫特先生试图解放混沌女神的计划已经失败了，要不是魔女最后时刻的协助，他恐怕真的是死无葬身之地。” “高傲也有高傲的下场，他是不是太自信了，那老家伙平时看不起咱们。他的行动失败了，看他在神团中还怎么抬得起头。” “不说这些了，知道吗？今晚白化佬他们好像也有碰头会，不知道他们会有什么动作。” “等老鸦来过之后，咱们就一清二楚了。还有，今天来了个生面孔，你注意到了吗？” “那个半大的孩子，他有什么可注意的？只是骑兵队在荒原上捡到的一个迷途的倒霉鬼，送到第九矿脉去做苦力，我都觉得只会是浪费粮食。” “你没注意他似乎跟白化佬以及他的手下有些交情。咱们的人在半道遇到过他，本想把他抢劫一番也就算了，你猜之后发生了什么？” “还能发现什么？不就是被他给跑了吗？” “没那么简单！有人认出来他坐下骑的可是奥拉斯坦家那小婊子的马！” “这就奇了怪了……他到底什么来头……” “对了！老鸦怎么还不来！” “谁知道呢！” “大主意还是要等他来拿。” 听到这里，林德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自己该怎么办？回去找甜酒拉菲斯过来，不！要向格拉提斯先生报告。 突然之间，林德身后火光一闪，在他还没看清状况的时候，当头挨了一记闷棍。 一阵天旋地转后，他听到了男人嘈杂的叫骂声，然后就不省人事了。 第六十七章 第九矿区 “林德，喂，林德，快点醒醒。”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少年的耳畔回荡。 他自梦魇中慢慢睁开眼睛，周围的环境一片昏暗，让他分辨不出这是哪儿。 是骑士们休息的营房？恐怕不是？因为他感受不到身子下面厚重的鹅毛床垫，也没有羊毛毯子的温暖。 他能感受到的只有带着腐朽和汗臭味道的稻草。 “快看，他醒了！”一个中年人激动的叫嚷声首先穿到了林德的耳边。 “小声点，倒霉鬼！别让看守听到了，要不今晚咱们牢房又得被收拾的鸡犬不宁。”另一个声音嫌弃地说道。 其他围拢在林德周围的人也在七嘴八舌地评说着。似乎远处的黑暗中也有人，这么多的人挤在这儿，让林德感到有些发懵。 林德眨了眨眼睛，他努力地适应眼前的黑暗，以便能分辨出那些围拢在他身边的面容。许久后他才意识到在这光线有限的牢房里想做到确实很难。 林德不再理会这些人的评说，他张开嘴发出略显嘶哑的声音：“哦……这是哪？……我怎么会来到这里……” “快看！他说话啦！真是诸神保佑！”之前的那个黑影又憨憨地叫嚷道。 “我说你轻点！你的神也会被你那猪叫般的声音吓跑的。我真是怀疑你是不是跟看守串通好啦！”一个尖细的声音讽刺道。 “才没有……”憨憨的声音不满地说道。 没有意义的争吵，林德想到，他使劲舒了口气，并来回扫视着眼前这些满身怪味的奇怪家伙。大脑依旧昏昏沉沉的，后脑勺还有些疼痛。 终于有个声音回答了他的疑问，那声音是那么的熟悉。 “这是奥拉斯坦家族的一间私人矿井下的普通牢房，我们现在都是在这里服役并且没有自由的囚徒。在这卡瓦德大荒原上逃了半天，却还是没有摆脱变成囚徒的命运，你说对吗？林德。” 他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林德仔细观察着黑暗中那个瘦削的身影，而那个身影也正意味深长地望着他，只是那双金银妖瞳暴露了主人的身份。 “你是……”林德激动地恨不得马上跳起来，那个日思夜想的朋友竟然近在眼前。 “是我，诸神保佑，真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撒鲁话中略带调侃。 “我一直都在找你！因为……” 林德话没说完突然感到一阵头疼欲裂。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涌上心头，那似乎是一种记忆的复苏，许多残碎的画面一下子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似乎看到了废弃高塔下无尽的螺旋楼梯，楼梯的远端通向未知的黑暗；马灯下两个阴谋家在窃窃私语，他们在计划着下一次更大的灾难；只有那计莫名的闷棍，他始终都没看清来人的模样。 撒鲁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让其他人让出个空隙，自己把身子探到林德跟前。 “你怎么了，林德，你刚才的话还没说完，因为什么？林德……你还好吗？”拥有金银妖瞳的男子眼睛一眨不眨，他关切地问道。 “撒鲁，我感觉很不好。”林德有些失神地说道。 “哦，是因为什么？”撒鲁追问，其他人也在凝神静听。 只见林德此时突然坐了起来，他把头埋在了支起的两腿之间，没有说话。 撒鲁看到了什么端倪，他突然站起身来，招呼道：“大家散了吧！这里没事了！都好好休息，明天还要去工作！” 而那些人居然都听话地离开。 这时的稻草床垫前，只剩下林德和撒鲁两个身影，其他大多数人都隐没回了月光照不到的黑暗之中。 两个熟悉的朋友，开始了默默地低语。 “林德，告诉我，你怎么了？这段时间你都经历了什么？” “我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经历的越多疑问也就越多，就像一团扯不开的乱麻一样，无论怎么想怎么做都无法把它理顺。我想知道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来了多久……”林德默默地问。 撒鲁那双不同颜色的眼眸不断眨动着，他似乎可以通过林德的眼睛看穿他的内心。 “一天一夜，被两个看守硬生生地给拖着进来的。”撒鲁认真地说。 “我睡了那么久，已经一天一夜了……真不知道格拉提斯先生会怎么想，拉菲斯先生一定还在等我回去休息，答应帮马琉小姐做的工作也没做完……哎，我真是个差劲的人。”林德苦笑道。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林德。” “我被人打晕了。” “被谁？为什么？” “我偷听到一些一些不该听到的秘密。” “什么秘密？” 林德低下头，他沉默着，半晌没有说话。 “什么秘密？告诉我！”撒鲁继续追问。 “太可怕了，我不能说。”林德突然抬起头，他有意转变话题，“撒鲁，说说你吧！你是怎么来到这里。” “我是自己晕倒在了荒原上，醒来了就在这里了，中间的过程我并不清楚。”撒鲁展现出无奈地一笑，“这里其实也挺好，起码有水，还有个老家伙能帮咱们疗伤……林德，你的秘密还没说呢？” “我要出去！这个秘密只能跟格拉提斯……跟我另外一位朋友说……”林德有些结巴，“撒鲁，告诉我，这里能出去，有出去的办法对吗？” 撒鲁低下了头，他没有对林德的疑问做出回答。而林德似乎感觉到房间里的黑暗中有无数双眼睛一起盯向了他。 一个苍老的声音自一处墙角中的黑暗传来： “孩子，告诉你，从发现这个矿脉开始，来到这里人从来没有一个可以出去。而老朽我也已经在这里呆了十六年了。”苍老的声音顿了顿，他似乎在回想过去，“认识的同伴越来越少，死去的兄弟却越来越多，一个牢房里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 老者说到这里，林德听到黑暗里不断有人在长吁短叹，情绪都收老者话语都影响。 “老伯，为什么？”林德抬头问道。 “为什么？明天走出这间牢房你就全明白了。孩子，放弃那些不可能实现的想法吧！来到这里，也只能安心做事，起码有你的一口饭吃。” 黑暗中有些人跳出来对老者的话表示赞同。 “外面又是打仗，又是饥荒，没有这里安全，无论怎样，起码能保住命。” “谁说一定能保命，在下面累死的、塌方压死的也不少，怎么不想想他们。” “那也比死于非命的好！” “……” 已经有人开始争论上了，似乎吵得不可开交。 “老伯，您在这里呆的时间久，就没有别的办法，我有特别紧急的情报必须要带出去，不然事情可能就大了。”林德并不理会那些吵闹的声音，而是直勾勾地望着老者的方向。 “孩子，我必须要告诉你，既然你踏进了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那外面的纷争就与你再无一点瓜葛。你只需每天卖力地工作就好，直到你生命的最后，也许是10年，20年，甚至是到我这个年龄。”老者说。 “不行！我必须要出去，第九号矿区的开采其实就是一个大阴谋，在矿脉的下方沉睡着一种可怕的力量！我必须要警告他们停工，不能再往下挖了！”林德焦急地喊出声来。 整个房间突然间就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一切的吵闹戛然而止。 林德觉察到气氛有些不适，他突然问道：“对不起，是不是惊扰到你们了。” “第九矿区……”一个声音尖细的男人突然说道，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对，是第九区！”林德没有明白对方的意思，“没错！我必须要出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奥拉斯坦家的人！” 撒鲁叹了口气，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累：“没用的，林德，我们出不去的，如果你说的那些都是属实的话……我要告诉你，这里就是第九矿区……” 第六十八章 棋子 星河浩瀚的夜色中，一颗银色的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划空而过。 千年古树下的美貌少女秀眉微簇，夜空中的景色映入她的眼眸看上去居然有些迷离。 她轻盈地漫步，皎洁月色照耀着她那修长姣好的身材，将她那曳地长裙镀上一层银光。 一声轻叹，少女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这转瞬而逝的明星感到惋惜。也许绚烂只有一瞬，永夜才是最终的守候。 就在少女为自己的思绪而心怀感伤的时候，一抹不和谐的音调打乱了她的思绪。 不经意间少女扭转脖颈，嘴里发出不屑的冷哼。 周围密林中影影绰绰，落叶翻飞，精怪们奸诈的冷笑在四处回荡。 “蹭蹭蹭……”附近的林木中传来了一连串搔痒般恼人的声响，让少女俊俏的容颜流露出了一丝不悦。 几只矮小畸形的身影如同黑色闪电一般自林中跃出，重重地落在她的身前。 魔物冷笑着，露齿尖利而参差不齐的獠牙，鲜红似血的眼睛贪婪地盯着少女。 少女秀眉一聚，锐利的眼神中透出一抹逼人的寒光，紧随而来的杀气让魔物们顿时气势全消。 丑恶的生物低声呜咽着慢慢后退，它们不敢抬头去直视着美丽的女子。 “滚，滚回你们肮脏的地下洞穴去！”少女用轻蔑而高傲的音调命令道。 魔物恶狠狠地冲少女呲牙咧嘴，但又不得不听话地退回到之前黑暗的林木深处之中。 “一些小喽啰不会真的让魔女如此不悦吧！对吗？蕾丽安娜小姐。”那是一个男人冰冷而略带戏虐的声音，让人无法产生好感。 少女转头望去，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身材高大伟岸的黑影出现在距离自己不到五米的荒草地上，无声无息。 “你是……”少女冷冷地问道。 与镇定的外表不同的是，她的内心深处早已产生了波澜，一个能轻易近身而不被发觉的人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恐怖了。 她忍不住打量着眼前这位背着黑色巨剑的黑衣黑甲的骑士，他如永夜般漆黑的长发在风中舞摆着。轮廓分明的英俊面容上那双深邃而略带戏虐的眼睛正满含深意地望着她。 也许情窦初开的少女会为眼前这位英俊冷漠的骑士而痴狂，但蕾丽安娜却对他有一种说不出的厌倦，但这种厌倦她不能表露在脸上，因为她大致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你没有猜错，美丽的蕾丽安娜小姐。鄙人就是安达希里亚帝国的合法王位继承者奥兰格里。”黑衣骑士优雅地向蕾丽安娜弯腰行礼。 安达希里亚，那个试图解放邪神的愚蠢君王所统治的国家？蕾丽安娜想到，可惜随着邪神被封印，这个国家变成全根达亚的公敌，很快被周边各国给瓜分了。 而这位皇子，被人冷嘲为“乞丐王”的皇子却一直在这片饱经苦难的大陆不安分地活动着，他似乎一直在联络过去的旧部试图复国，但似乎没几个人愿意听他招揽。这只蝼蚁一般的人物似乎也没掀起什么风浪，是个微不足道的存在。 “奥兰格里殿下，有幸在这里遇到你。只是不知这是偶遇还是殿下专门寻我而来。”蕾丽安娜平和的回答，她没有去看对面骑士那张英俊的脸，而是举头望向星汉浩渺的天空。 “既是偶遇，也有想要专门拜访的成分。” 蕾丽安娜回过头又望向了眼前的骑士，她朱唇微启，说道：“阁下的意思恕小女无法领悟。如果是巧遇那大可能说得过去，如果专程拜服……你我素不相识，从没有过交际。” “阴郁森林一役，如果不是魔女的协助，恐怕在下此时已在异域空间，永世都回不到这根达亚的世界。” 蕾丽安娜微微一笑，他说道：“阁下想多了，我并没有要救你出来的意思。只是我的老师奥林赫特先生身陷绝地，我不能不出手相助。” 此时的奥林格里感到耳朵发烫，眼前的魔女似乎并不买他这位亡国皇子的帐，这让他心中又羞又恼，但却无处释放。 “蕾丽安娜小姐，我还有一事相求。”复国为重，奥林格里也顾不上那些脸面。 “请说……”蕾丽安娜语气亦如止水。 “先皇赫兰德斯信奉邪神，遵奉法拉蒂斯神团为国教，这才引起各国众怒，而被灭国。法拉蒂斯神团随即被各国所取缔镇压，各地教徒纷纷受到无情的迫害。我知道这也是魔女大人不愿意看到的情况，所以我想请魔女出山，做我的幕僚，协助我复国，邪神将被重新尊奉为正神，而法拉蒂斯神团也将得到它应有的地位。” “是吗？”蕾丽安娜冷冷回道，少女拖着曳地长裙转过身子背对着亡国的皇子，“恐怕我让皇子失望了，我一介女流，志不在此，只喜欢过平和与世无争的日子，让皇子见笑了。” “平和？与世无争？真的如此吗？你是法拉蒂斯神团的魔女，邪神有灵他会放你置身事外？蕾丽安娜，在这里我尊你一声魔女，要想清楚你的立场，眼看根达亚很快就会天翻地覆……” “我说了，跟我无关，阁下请离开。”蕾丽安娜冰冷的口气中带着命令。 “哈哈……哈哈……”黑衣骑士放声大笑，那声音在密林中回荡。 蕾丽安娜扭转身姿，蔑视地望了眼眼前的黑衣男子。 “你的笑声让我反感，趁我没有发火赶紧离开，不然你的复国大业会跟随你的肉体一起烟消云散！” “你不会这么做的。你是法拉蒂斯神团的人。我们之间总有说不出的联系，我是你们计划中的棋子，你们不见得就不是我的工具。”黑衣骑士冷笑着。 “说完了请走，我还有事！”蕾丽安娜开始下逐客令。 “别生气，这是我的第一次到访，也许还有下次……下下次，直到我的诚心感化了你为止……”黑衣骑士一脸邪笑地说着。 他摆摆手，不停地后退，他的双脚踩在荒花野草上果然无声无息，直至整个人湮没在了黑暗之中。 蕾丽安娜长舒一口气，那讨厌的骑士让他顿时感到反胃。而等待的人迟迟未到，这让她感到有些心烦意乱。 她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这一切似乎都是被人有意安排好的一样。他早就在这里了，只是迟迟没有现身而已。 少女正想道这里，等待的人终于现身了！ “蕾丽安娜，许久未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自他身体的右侧传来，声线平静温和。 少女赶忙把身子转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毕恭毕敬地低下头。 “老师，许久未见您还好吗？”蕾丽安娜恭谨地说。 一个模糊的高大黑影慢慢情绪起来，他向少女走来，一把毫无特色的圆头黑色法杖正拿着那人手中。 蕾丽安娜小心翼翼地轻轻抬了抬头，他渐渐看清了来者：那头银色的长发在夜空中熠熠生辉，年轻的样貌相当俊朗，深邃的眼眸带着平和的笑意。 他冲着蕾丽安娜饱含深意地笑了笑，而蕾丽安娜却只能故作诚惶诚恐地屈膝致意。 “殿下的请求还是再考虑一下吧！一旦复国成功，你也会有更为体面的地位，或许你会成为他的王妃，这也是改变根达亚命运的一个跳板。”奥林赫特一脸慈祥地说道。 “学生会好好考虑的。”蕾丽安娜低声回道道。 奥林赫特轻轻点点头，他望向了别处。 “算来我们也有几个月没见了，当时交代给你去办的事情到后来都没了音讯，不知你办的怎么样了。”大魔法师说道。 蕾丽安娜将头压得更低，她的心咯噔了一下，稍稍安抚着自己紧张的心情，她寄希望于夜晚的黑暗，能掩饰住她内心的慌乱。 “那孩子不是我们要找的人，希达之石根本就不在他身上，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再普通不过的男孩子。我在他身上根本就没看到王者之气。”蕾丽安娜低声回复道，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去。 “哦，是吗？原来他也不是，本来我还对这次计划抱有很大的希望呢！”奥林赫特的音调依旧是那样的平和，但蕾丽安娜明白那平和的背后永远暗藏杀机、永远带着不为人所知的算计，那只是迷惑的手段。 戏必须继续演下去，无论自己的演技是多么的拙劣。 “是的，再普通不过的孩子。我会继续寻找希达之石的下落，请老师放心。”蕾丽安娜回复道。 “那孩子呢？”大魔法师问道。 “被我放掉了。” “为什么？杀掉不是更好，以免招来后祸？” “他太弱了，弱得让我都不想动手。” “你动了恻隐之心？” “请老师恕罪。” “蕾丽安娜，你是我最得意的学生，你是女神转世，拥有超越过往神团中历代魔女的天赋。有些事情……”大魔法师说到这里情绪激动起来，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是默默地望着夜空，但眼神中饱满深情。 骗人，你的手段我都清楚……蕾丽安娜心中默默想到。 “好好想想，回到卡拉姆斯城，见到教宗、诸多的长老怎么解释，魔女起了恻隐之心，这个理由可不好……还有折损的那么多魔物，也要有个说辞……”大魔法师说道。 那些魔物是因你而折损在阴郁森林的结界里面的吧！少女默默想到。 “我明白，老师，谢谢老师的庇佑。”蕾丽安娜恭谨地回道。 “你可以走了，早点上路，评议会等着你呢？这一路道路艰险，可要注意身体。”大魔法师关切地说道。 “谢谢老师的关心，老师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蕾丽安娜这就启程了。”蕾丽安娜说着就向密林外走去。 突然，蕾丽安娜听到了身后大魔法师的叫喊。 “蕾丽安娜！我不会希望你成为下一个卡娅！” 蕾丽安娜的脚步迟疑了一下，他告诉自己：我不是卡娅，我是我。 她没有回身回应，而是继续向前直到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而大魔法师奥林赫特依旧望着蕾丽安娜消失的方向出神。 之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头望向了身旁的巨树。 只见一个矫健的黑影在树影间一掠而过，没有一点声响，紧接着就如落叶般轻巧地落在了地上。 “奥林赫特大人，您的爱徒似乎并没对你说实话呀！”那个身影说道，她的声音是那么的抚媚动听。 “雪莉，不用再跟着她了……随她去吧！她也是搅乱这世间的一枚棋子。”奥林赫特若有所思地说道。 第六十九章 古怪的盗贼 烈烈骄阳如一个巨大的火球一般挂在无云的天空。将万丈毒光照射在炙热的铁板一般的大地上。 四下无风，只有滚滚热浪在考验着来往劳作的囚徒们。 林德随意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抬头向上看去，烈日刺目，晃得他有些头晕。 眼前的天只有盆口那么大，四下里都是陡峭的岩壁。而那耀眼的日轮此刻正不遗余力地将千万白光照射进这巨大天坑，好像要占据它的每一寸土地。 “啪……啪……” 两声恼人的鞭响划空而过，毒辣辣地甩在林德的半侧肢体上，两道血痕随即浮现。 “懒鬼！快干活儿，不想再挨鞭子就别闲着。”一个尖利的声音冲他吼道。 林德没有做声，他只是默默忍受。 连日来的疲累，身后箩筐中几十斤的矿石、遍体数不清的伤口，林林总总的这些加在一起，几乎就要压垮他那略显单薄的身躯。 只是一种发自心底的信念告诉他，无论遇到什么都要好好活着，这也是许多人对他的期望。 想到这里，林德要紧牙关，一步一挪地艰难向前行进。 如同他身旁的成百上千的囚徒一样，只见少年很快就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之中，向着他们前行的目的地，那座屹立在陡峭山壁上的巨型人力升降机走去。 …… 幸运的是这里一日三餐还算齐备，看守长大概深韵用人之道，起码不能让劳作者饿着肚子工作，但也不会让囚徒们吃得太饱，最好就游离在一种饥与饱之间那就是最好。何况这里的三餐也不是什么人间美味，顿顿一样，只是一些混着砂石的米粥和稍微变质的干饼罢了。 正午休息的时候，林德独自一人躲在一辆拖车后面的阴凉地里坐着吃饭，就如他身旁的千百人一样。 他又开始胡思乱想，一种说不出的孤独感一下子涌上了他的心头，他在为再次和撒鲁失散而感到难过。 繁重的工作很容易就将那些熟悉的人冲散，这也是看守们所希望的，他们不喜欢互相之间太熟悉的人老是呆在一个房间，那就容易引出事端。所以每天太阳落山的时候，那些举着皮鞭的银甲看守就会胡乱地把囚徒们塞在不同的囚牢里，几乎不会与上一日一样。 只是自从那晚之后林德就再没见过撒鲁，即是在繁重的工作时间内他们也再没遇见。有时候，他不免为自己的伙伴感到担心，毕竟他右臂上的刀口并没完全长好。 矿井里的事故频繁发生，这是林德不曾想象到的，他似乎对“这是避免战争挨饿最后的避难所”之类的鬼话颇感怀疑，每当那些死于各种矿难的尸体被人整车整车地从矿井下面拉上来，林德就不免为他的朋友揪心一次。或许撒鲁看到这种场面也会有如此的感觉吧！ 林德正想到这里，突然他看到一个影子歪歪斜斜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一动不动地立了半天。 少年感到好奇，于是他抬头去看，林德原本惊喜的眼神一下子失望了下去。那不是撒鲁，而是另外一个他根本没见过的人，并且这个人给人的第一印象非常差劲。 首先那是一个瘦长的中年男子，有些罗锅，一头乱蓬蓬的褐色短发，长相平平的瘦削脸庞上有一双贼溜溜的小眼睛，嘴巴总是带着不怀好意地笑。此刻正一手端着破碗，一手拿着干饼，一脸市侩气地望着自己。 林德并没有把心里的那份不悦挂在脸上，虽然这个眼前人让他想到了卡拉特骑兵团里“坏孩子”马修。当年正是他的诱骗了自己，险些让那些不明就里的镇民把自己烧死。 对方首先对自己挥手致意，林德点头回应。 “嘿，新来的，我能跟你坐在一起吗？”对方一脸油滑地问道。 “随便坐。这也不是我家的地方。”林德礼貌地回答道，他一边吃饼一边挑拣着混在稀粥里的沙粒。 “好人，你可真是慷慨，愿意把你身边的好位置分享给我这种处境凄惨的人，要是别人的话……” “要是别人一定不会愿意跟你一起共餐？对吗？”林德不等对方说完就接话了。 男人谄媚般地笑道：“我本人其实没有那么差劲，虽然被抓到这里之前我是做盗贼行当的，但指着神明发誓！我从来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只是为一个沿街乞讨的小女孩儿偷了磨坊主店门口的一块白饼，却要把我的后半生都赔在这儿。要知道虽然盗贼的名声一向不好，没人喜欢他们，但他们不见得都是坏人。” “好了，先生，看在你有爱心的份儿上，请过来坐吧！”林德欠身挪了挪位置，将身下的阴影分给了男子一半。 “你也真是个好心人，诸神会眷顾你的，只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男子坐在了林德身旁，并伸手从林德手里掰了块干饼。 “我叫林德，你呢？”林德把手里的饼全都给了对方。 “谢谢！谢谢！不要了，我哪好意思吃掉你全部的口粮呢？”男子一脸歉意地说着，他将林德递过来的干饼又掰了一半，另一半才还给他。“我的胃口是大了点，那都是造物主的不好，给我造就了一个能吃得胃。我叫杰尼克，金手指杰尼克，恐怕现在的手早就废了......” “你好，杰尼克。你来找我有事吗？”林德问，“不会是找我蹭阴影或者要干饼那么简单吧！” 杰尼克笑起来像只狐狸，他喝了口白粥说道：“只是没跟你打过招呼，过来认识一下，倒没别的意思，我是个好人缘的人，喜欢结交朋友，起码我自己是这么认为。” 林德微微笑了笑，他继续低头挑着稀粥里的沙粒。 “哎，林德，听说你有想出去的想法，对吗？并且是很强烈的想出去的想法，外面有你担心发生的事，你在为别人捏着把汗的那种！” “你什么知道！”林德警觉地问道。 转瞬间，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了。许多的人、许多的事都一股脑地从心底翻涌了出来。 “要知道，前两天你大半夜大吵大嚷的事动静可不小，我们都看见你被看守们嘲弄并毒打了。”杰尼克贼溜溜的眼睛飞快地扫视了一下四周，低声说道。 “哦，那件事啊......”林德情绪一下子又低了下来，他望着自己的破碗沉声说道。 这里度日如年，具体来说的话，林德也记不清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他只记得那是个大半夜，他正因为探听到的消息无法传到当事者的跟前而激动失控，只能用力晃着牢房的铁门大叫冤枉，看守门赶来，他把爱丝莉尔、罗塔尔、格拉提斯、甚至甜酒拉菲斯的名字都罗列了一通，换回的只是看守士兵的嘲笑讥讽以及一阵毒打以及囚徒们不屑的眼神。 事情之后，他开始慢慢被身边人孤立，此刻她才意识到关押在这里的人是有多么痛恨奥拉斯坦家族。 慢慢地他冷静了下来，又开始动脑筋思考其他的问题，他总是把那晚残楼地下所听到的信息一遍一遍的拆解，希望能得到更深层次的了解，但好多的事情他一时确实无法想通。但有些事想明白了他的情绪才慢慢冷静了下来。 能把自己送到这第九矿区的人只可能是那些阴谋者或者是给自己一记闷棍的人，他们不会放自己出去，更不会让那些他所认识的头面人物知道自己身陷囹圄，正被关在这个最是艰苦的采矿场。这其间他也明白了爱丝莉尔嘴里所说的家族的秘关于家族兴旺的家底之类的话就是指的这些明晃晃的东西。 “对，就是那件事，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你所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不是临时编撰的鬼话？”杰尼克小心地问。 “是真的又能怎样，总之我是出不去了，他们也不想让我出去。”说着林德就叹了口气。 “你真的认识罗塔尔爵士？无所谓，格拉提斯爵士也一样！” “杰尼克先生，你到底想说什么？” 杰尼克咧嘴一笑，那歪歪斜斜的烂牙让人着实没了胃口。 “林德，改天我会来来找你。我先走啦......”杰尼克起身作别，他补充了一句，“你听说过逃亡党吗？” 第七十章 逃亡党 “逃亡党？从没听说过……”坐在林德面前的老汉双手环抱一脸诧异地说道，“你怎么会问起这个。” “没什么，只是今天有人跟我提起过这个。因为是前所未闻的东西，所以想来找人打听打听。”林德解释说道。 牢房里其他的人也开始参与讨论，但最终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结论。” “是谁跟你提起来的。”一位靠窗而坐的中年男人开口问道。 “是杰尼克先生。”林德答道。 “杰尼克……”有人好奇地重复道。 “哦，对，就是那个杰尼克。”又有人重复道。 牢房里的人都开始“嗡嗡呀呀”地讨论起来，直到监狱看守的脚步声在外面走廊里出现，那讨论声才算停止。 “那个杰尼克到底怎么了？有问题吗？”安静了一会儿之后，林德突然张口发问，他发问的对象是整个牢房里的人。 “倒是没什么，他在这里其实挺出名的，只是这个出门……”一个木讷的声音自一处黑暗的夹角传出。” “什么叫出名！他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混蛋！食腐者！”有人不满地叫道。 这引起了很多人的附和，讨论的气氛又开始热烈起来。 “逃亡党是从他嘴里传出来的吗？”靠窗的中年人突然扭头问道。 “对，是从他嘴里听来的。”林德答道。 “诸神在上，早些收了那个骗子，他又在信口开河了。”林德看到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人双手指天不停做着祷告。 “他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会让你们这么讨厌他呢？”林德不解地问。 但这时已经没有人正面回答起林德的问话，他们讨论的对象依旧是那个被叫做杰尼克的男人。 “看来他又不死心，准备故技重施了吧！”有人轻蔑地说道。 “看来这次选的是你，小兄弟，要留点神了。”有人好心地提醒道。 “他还还是个撒谎家，今天告诉我他是个流浪诗人，明天却说是某个王国流亡的王子！他还偷吃我的干饼！” “……” 人们又开始叽叽喳喳地讨论个没完，但最后又都把眼睛集中在了林德的身上。 林德望着黑暗的牢房里那一双双乌溜溜的眼睛，心里不免生出一种说不出的不安感。 “你们说了半天，我还是有些困惑？谁能具体给我讲讲吗？”林德继续问道。 “哎……还是我来说说吧！”回答的依旧是坐在窗边的中年人，黑暗中林德并不能完全看清他的脸，“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奇葩，也是个耍赖皮的无赖。他一心想要逃出去，这无所厚非，因为这是很多人的想法。他很聪明，他明白一个人根本无法完成这种事情，他善于察言观色，摸准别人的心理，利用一次次的诱导欺骗，去计划一次次的逃跑。” “他成功了吗？”林德问。 “呵呵……小兄弟，凡是动脑筋想想也能知道，那肯定是失败了，并且不止是一次的失败。不仅如此，他本人油滑地狠，不知道他用了什么伎俩或者道法，每次都能全身而退。而那些被他诱骗后甘愿与他一起冒险的同伴结局大都十分悲惨。” 又有人附和道：“说得没错，我亲眼见到过，他跟一个倒霉的家伙一起躲在死人堆里，想要蒙混出去，结果那个倒霉鬼被活生生地从天坑上面给扔了下来，被摔成了一摊肉泥。而那家伙却没事人一样，第二天早上照样在矿井里工作。” “不能信赖的人，因他而死的人比比皆是。他选择的对象永远都是那种逃跑想法强烈的人！” “我一直就提防着他，我甚至认为他是矿井的看守长故意安排进来的卧底，用一些卑鄙可怕的手段来震慑我们，铲除那些还有想法的人！” “会是这样吗？但仔细想想也并非没有道理，如果他真是卧底，这样拿着别人的性命来垫高自己的功劳簿，而自己却整天装成没事人似的。那这种家伙也太可怕了，迟早会下十九层地狱的。” “确实如此……”有人附和道。 林德静静听着，他一直没有说话，直到有人向他发问。 “我说小兄弟，我们大家都说了半天，眼下杰尼克盯上的人可是你呀，你怎么看待这件事呢？” “他还能怎么看，离那种人渣越远越好呗！”有人替林德作答。 “哦......也许吧！我还没想好......”林德回答得有些吞吞吐吐。 “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孩子，从小被父母宠爱惯了，自己一点主意都没有，喂！小子，这是你的事情，起码你得拿出点男子汉的气概来才对！”一个粗鲁的声音不高兴地说道。 林德并没作答，也许是有些紧张害怕，他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脏正在砰砰直跳。他努力思索着，回想着白天里与那个不被待见的家伙呆在一起时的每一个细节。 他确实不被人喜欢，如果自己再不待见的人会有几个人待见呢？他也爱贪小便宜，总是有意无意中展现出自己的天性。 他们并没有做什么深层次的谈话，只是最表层意思的谈话，仅仅维持在吃掉一块饼的时间，他也许只是看上了自己手里的那块饼。但离开之前那句饱含深意的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说出“逃亡党”这个奇怪的字眼。 也许这就是那个家伙的高明之处，他在步一个很大的渔网等待着鱼儿的上钩。而自己就是那条即将上钩的鱼，等待着被人玩弄股掌。 林德想到这里不禁叹了口气，其他人的话他竟然都听不进去，一种说不出的失落感笼罩着他的全身。 就在这个时候，林德似乎听到了有人在小声嘀咕：“切！一群无知的人。” 但这个声音很快就被其他人的讨论声给淹没掉了，林德想去寻找已经无迹可寻了。 突然，一阵清脆的脚步声由远处传来，牢房内说话的声音顿时就收敛了许多。林德凝神静听，通过脚步声他已经大致了解到了对方的人数大约五个，除了穿着布衣的看守，他还似乎听到了铁片摩擦的声音。 “今天真是怪了，太阳居然打西边升起来了，这些看守老爷竟然忘了偷懒，巡视第二遍牢房？”有人也听到了这不同寻常的声音。 “小点声，别让他们注意上了，我可不想今天挨第二遍鞭子！”另一个声音不满地说道。 阴暗的牢房里慢慢地又静了下来，静到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林德跟其他人一样，只是比别让更用心地听着外面的动静，一种说不出的紧张感让他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他预感着即将有事情要发生。 只听外面的牢房被一间间地打开，又被一间间地锁上，不时传来了男人雷霆般地咆哮，还有那凄惨地哀求。 “那是怎么啦！”有人紧张地问答。 但整个牢房并人站出来回答，一切很快又回归到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终于在林德所在的牢房前停了下来。紧接着是寻找钥匙所发出的“哗啦哗啦”的声响。 不多时清脆的开锁声响起，厚重的铁门发出“吱呀”一声惨叫被人从外面推开。 囚徒们一个个都像受惊的兔子，向后面缩了缩，一双双不安的眼睛都盯着自门外传来的光亮。 一个身材高大全身着奥拉斯坦家族制式铠甲的大胡子士兵举着马灯走了进来，他稍稍弯腰低头，生怕自己会碰到屋顶。 他把马灯在囚犯们身前晃了晃，似乎在找寻着什么。 突然晃眼的灯光在林德面前停住了，照的林德只能用手掌遮挡。 “林德……我记得你......”士兵用铁杵一般粗短的手指指着林德，他顺便将马灯换到一个不耀眼的位置。 林德没有回答，他只是慢慢地站起来，他发现全牢房的囚徒都一起望向了他，那些人的眼神中大都带着同情。 “我就是林德，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林德故作镇定地说道。 这引起了在场其他囚徒的骚动，恐怕真的被其中某个人说中了，这也许是个圈套：杰尼克并非是要找一起逃跑的合伙儿人，他只是被安插进来的可恶卧底。 高大的士兵咧着大嘴哈哈大笑，黄色的马灯照得他的背影阴森而恐怖。 “多勒密看守长要见你！有事请你去聊聊......” 只听士兵话音刚落，牢房外面就有几个彪形大汉冲了进来，一个黑色的麻袋被扣在了林德身上。 少年想要挣脱，但突然就被人拦腰背起，晃晃荡荡地向外走去。 第七十章 搅乱 林德被人从黑色布袋里放了出来，并被粗鲁地推进了一扇厚重的棕色木门里。 他踩在打过蜡的橡木地板上，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间条石垒砌而成的宽敞房间。 正对着屋门的是一座雕刻精致的巨大壁炉，它几乎占据了墙壁的一半，几根烧得通红的木柴迸发出橙红色的火焰，将整个房间照得通亮，这种麦浪般的金黄总是给人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除了壁炉之外，四下里放眼望去，整个房间里其实并没有几件像样的家具，摆放也是十分的随意草率。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张厚重的大书桌，被横放在壁炉的前面，桌面上摆满了各种纸卷文书，一把锈迹斑斑的铜烛台也在上面，烛台上集满了结块的硬蜡。 除此之外，就是几个钉有成排铆钉的大木箱子，以及墙角处的一个半人高的酒架，酒架上满满当当地摆满了各种酒品，几只高脚杯也被整齐地摆放在它上面，在火光的映衬下泛着金灿灿的光彩。 林德还注意到墙壁上有不少的挂品。右面的墙上主要挂着各类武器，有钉形锤、长柄战斧、斧枪、十字弓、还有一把纹绘着绿底公羊头标志的鸢盾，两把精致的长剑斜插在盾牌的后面。 左面的墙上是则挂满了狩猎得到的各类战利品的头颅标本，其中有满是分叉鹿角的麋鹿、长着两颗巨大獠牙的野猪、巨大的保持咆哮表情的山熊以及满是金毛的剑齿虎。 而最引人瞩目的则是挂在居中位置的一颗满是黑色鳞片的龙头。 这是林德第一次看到真龙的标本，有一种异样的激动在他的心中迸发。他忍不住走到近前，想要摸一摸这个只有在吟游诗人的歌谣里十口相传的神奇生物。 “喜欢吗？可惜那不是我的战利品，我们的时代龙早就死光了。那是我祖父的祖父的祖父的猎物，或许还要早，谁知道呢？总之在我的家族里不知传了多少代。我的先祖增加也有过屠龙的英雄的称号，但讽刺的是贪财嗜血的他们可从来不以此为荣，他们更关心的是神龙守护的宝藏被他们的先代挥霍了多少，起码到我这代为止，除了这龙头，再无别的财物。” 林德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不知不觉间他的心里倒吸了一口气。 只见在壁炉旁的靠背椅上一直坐着一个肥胖的中年人，谢顶的头上有着一圈褐色的头发，五官几乎被聚到了一起，一双贪婪地小眼睛正吟吟带笑地望着林德，薄薄嘴唇上留着一道八字胡。 也许是因为靠椅摆放位置的原因，少年居然忽略掉了房间主人的存在。 “欢迎你，林德，罗塔尔少爷的朋友。我是多勒密，这个第九矿井以及外面第四、第五哨所的守备主官。”肥胖男人笑吟吟地说道，“一直事务繁忙，最近才有时间与你好好聊聊。在这里过得可好，不知饭食合不合你的口味，晚上睡得可香。” “不劳您关心，告诉我！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一向平和的林德脸露怒意，他大声叫道。 “别生气，我的小朋友。”多勒密对于林德的怒气没有任何反应，他慢条斯理地拿起身旁桌子旁的一把水晶酒杯，将暗红色的琼浆在嘴里小酌了几口，“把你送到这里也是迫不得已。” “快点把我放出去，我会求罗塔尔饶你一命！”林德恶狠狠地说道。 “别动气嘛！要知道为了你好，才把你留在这里，如果伙食不好，我会找专人为你安排伙食；要是工作太累，你可以不用再跟着那些囚徒们受累；你要是想出去的话，呵呵……”多勒密说道，此时的他看上去信心满满，一直低头玩弄着手中的酒杯。 “你说什么！为了我好！才把我弄到这骇人的鬼地方，我要回去，向格拉提斯先生告发你们！”林德厉声吼道。 “呵呵……一会儿说要向罗塔尔爵士面前给我求情，一会儿又说要到格拉提斯爵士面前告发我？我想知道哪种才是你真的想法……其实我更想知道你到时候如何向白化佬告发我，你认为我会给你这种机会吗？换句话说，就是给你这种机会你能说得清楚吗？”多勒密冷笑一声，“那我顺便把外面的消息向你传递一下，这里确实闭塞了些……要知道你失踪的那晚白化佬恰巧遇刺。说真的，脱下盔甲他还不如个孩子，如果不是卫兵赶到他早就一命呜呼了。现在只是重伤，还呆在第七哨所的主堡里养伤呢？只是……遇刺当晚，在他房间外走廊的尽头处，拦截刺客的卫兵从刺客身上抢下了一件不同寻常的器物，这件器物可真不得了，你想知道那是什么吗？” 林德心中怒火中烧，他明白对方想说什么，那一定是自己遗落在第七哨所迎宾大厅里的银剑。 林德明白，那可不是一般的兵刃，并非寻常人所能持有的器物。并且哨所里那么多喜好武器的骑士都看过那把剑，并且都对那口宝剑赞不绝口，他们怎么能不知道这把剑的出处呢？ “你说的可是我的剑！你们真是太卑鄙了！”林德一脸怒意地说道。 “不是我们卑鄙，真是托你的福，让命运之神安排你在最合适的时候出现在了最合适的地方。但是可惜啊！白化佬真是命大，我们的人还是失手了。但是不幸中的万幸，奥拉斯特家的节奏似乎被你搅乱了。现在已经有人称呼你是一个来自未知黑暗组织的刺杀者，并且还跟罗塔尔爵士和爱丝莉尔小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多勒密顿了顿继续说，“或许，白化佬也有别的想法，他总是疑神疑鬼的。他明明知道爱丝莉尔小姐不喜欢他并怀疑他，他难道没设想过那个傻乎乎地小姐就不会一时犯傻因为极度怀疑而去杀掉某个支撑着1/3奥拉斯特军力的主将吗？君臣猜忌是很正常的事情，尤其是对手握重兵的人来说，自古便是如此。” “你到底想说什么！” “不着急，我的朋友，夜还长着呢？足够我们聊完许多话题……我们共同关注的话题，也足够你去想，去改变自己的主意。信仰那东西永远抵不过实用，或者你想明白后还会主动加入我们，与我们合作，那就看你的悟性了……也许你会和我们一样得到许多让你意想不到的神迹。”说着，多勒密将一把匕首自桌子抽屉里取出，在自己的胳膊上划出一条一尺长的口子。 “你……你要做什么！”林德语调有些微颤。 “不做什么，让你见识见识神迹而已……” 林德惊奇的发现，那把伤口很快就自己愈合了，不留任何痕迹。 “这是……这到底怎么回事……”林德眼睛都看呆了，他吃惊地问。 “这是真神赐予他虔诚信徒的力量，信奉大地母神、天空之神的那些家伙都是骗子！”多勒密狠狠地说道。 “你……你们想让我做什么！”林德问。 “暂时什么都不做，在这里呆着等待时机，直到合适的时候出现，才会让合适的人去搅乱这个世界。” “这就是不杀我的理由？”林德问。 “哈哈，那天让你进入塔底确实是我的疏忽，你也确实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东西。当时我是想把你碎成八块扔进地下暗河里去的，我那时气坏了，恨不得让你的灵魂找不到升天的路，我最痛恨偷听者，最痛恨。” “那我能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你的面前真是万幸。”林德话中带着讽刺。 “哈哈……是老鸦！他不想让你死！他果然比我们更有远虑！”多勒密并没理会，只是发出癫狂般地狂笑。 “老鸦是谁？他为什么比你们更有远虑。”林德追问。 “老鸦就是老鸦，这个不该你多问。”多勒密冷哼一声，“至于你，有时候一个活着的棋子会比死去的作用更大。” “你的意思是……” “我们会如愿以偿地放你出去，但是你必须要听我们的，不然随时都有人来取你性命！”多勒密威胁道。 “你想让我怎么做！” “继续把这盆水搅浑，从奥拉斯特家族的内部开始，搅浑了失落的瓦兰利亚王国最大的势力！让他与其他家族继续厮杀，一直到一起同归于尽！” “我只是个普通人，我做不到这些！”林德说。 “你只是整个大局上的一个小小棋子，如果用不好，直接丢掉就是。但是……即是微不足道的蚂蚁也会爱惜自己的生命！你要好好把握！” “你要放我出去！”林德问道。 “我们的协议并未达成，后续也许我们还可以继续来谈。如果你想加入我们……那就拿出血与铁的代价让我们看看！” 第七十二章 血与铁的代价（1） 林德望着精致壁炉里熊熊燃烧的烈焰发起了呆，本应因火焰升腾而温暖的屋子此刻在他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冰凉。 “你走的时候，我会为你备一份儿毯子，这里白昼温差真的很大，白天里这屋里热得像是火炉一样，晚上却需要生火取暖。”多勒密放下酒杯有意无意地搓着手，他抬头看了眼一直站在那里的林德，微微一笑，“抱歉，其实你可以随便地坐下，不用拘束，在这屋里你大可不必把自己当作囚犯。” 林德轻呼一口气，他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放松些，以此来掩盖内心的波动。 “你说的铁与血的代价是什么？”林德突然开口问。 多勒密闭眼沉默了一会儿，房间里异常的安静，只有炉火燃烧的噼啪作响声。 当林德想要继续追问的时候，多勒密突然睁开了眼睛，他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眼神的泛着某种异样的光。 “铁与血的代价，我怎么突然说道了这个？哦……铁与血的代价……该死……”多勒密神情看上去有些恍惚。 “是你对我说的，多勒密，你让我拿出铁与血的代价。”林德冷冷地说着，他的眼睛一直紧紧盯着靠椅上的多勒密。 “好吧！这是每一个要加入法拉蒂斯神团所必须纳的投名状，只会是一个与你最亲近的人，他将带着怨念离开这世间，并将仇恨奉献给邪神。” “你说什么！法拉蒂斯神团！”林德的心咯噔了一下。 “好吧！我尘封的记忆……我的妻子维拉利娅是个十分漂亮的女人。”多勒密此刻已经陷入对回忆的追思中，“她来自红枫城科雷利家族，是老男爵的长女。 “我们在暮星城的一次舞会上相识。该死的暮星城，当年瓦兰利亚王国的国都，根达亚大陆最璀璨的明珠，现在只不过是荒草遍地的瓦砾堆，赞美邪神的杰作…… “那时候我还不是这个样子，是个英俊挺拔的青年，每当我行走在夏夜宫或者大地之母神殿的时候，都会有美丽的女侍、高贵的贵族小姐甚至情窦初开的女祭司为我频送秋波，谁知道呢？起码我是一直这么认为，哦，我现在大腹便便，太是丑陋了，要知道我现在都不敢去照镜子，二十年里足以把一个英俊的小伙儿变成一个肥硕的大叔。” “你刚才提到了暮星城的舞会。”林德提醒道。 “对，暮星城的舞会，那是在夏夜宫里的鲜花大厅举办的。空前盛大的舞会，各种奇花异草装饰着足有三层楼高的大厅，夜间的灯火晚会也让人心潮澎湃。你无法想象之前的瓦兰利亚王国的国都有多么的奢侈繁荣，但那繁荣的外表之下其实一切都烂透了，真的烂透了，那些往事我就不去赘述了，都是人与人之间无聊的把戏。 “那日的舞会几乎遍邀全王国所有的达官显贵以及友国的皇室，那时我的家族还没像如今这么衰败凋零，起码还有一座看上去雄伟壮观的城堡，一片不大的森林，几个村庄，几千亩的良田，以及一座开采见底的铁矿矿脉。又说多了，林德。 “那个舞会并非为我这个没落小贵族家的公子所设的。在高高的观礼台上，老皇帝路希维德身旁站立的是当年全根达亚的英雄……呵呵，弗洛里安皇子，瓦兰利亚王国皇位的唯一继承人，被诸神宠爱的孩子。他那神明一般英俊的面容、那湛蓝色的眼睛深邃而忧郁，吸引着众多女性的爱怜。而他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远方，完全没有把这次专门为他举办的宴会放在心上。 “远道而来的公主、达官显贵家的小姐未免不为此次到来而感到失望。他们心中最完美的皇子如泥塑般矗立着，如同一尊千古不变的礁石，任在场女性们轮番献媚，却不为所动。 “维拉利娅当时也在其中，她满怀信心地亲近上去，却失魂落魄地溜了下来，跟来到这里的千百少女一样。谁能想象当时的皇子已经有了意中人，但那名幸运的女子却是王子无法触及的所在，她是天空神殿里立下重誓必生服务神明的圣女。让人想象不到的是日后这位皇子真的力排众议把她偷了回来。对，只能用偷！也许是这红颜祸水惹怒他们的神明，邪魔大军围困暮星城却得不到各方势力的救援，间接导致了暮星城的覆灭……嘿嘿，罪有应得。我们继续往下说。 “嗯，我正在听着呢？”林德回复道。 “后来我就悄悄靠近了维拉利娅，她看上去很是失望，落寞的眼神一直望着远处高台上的佛洛里安。而我却从奇花异草中偷偷摘下了一朵蓝色的牧心花送给了她，我希望收获她的芳心，得到她的爱情。虽然我并没佛洛里安皇子那般天人般的英俊，但我也是美男中的翘楚。 “她接受你了？”林德问。 “当时并没接受，那些铩羽而归的小姐们被台下的王孙公子们纷纷包围，她们中的许多人挑选着退而求其次的对象。公主们则回到了自己的女官近侍中间，准备着下一位皇子的盛筵。维拉利娅自然是我的猎物，但也是其他公子哥儿的猎物。但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因为我的诚挚殷切而知趣地离开，唯有一个叫做康斯坦斯的贵族子弟与我争夺着这晚陪伴维拉利娅的可贵光阴。 “我们一曲一曲地跳舞，大多数时候是跟维拉利娅，也有时候也会跟其他漂亮的小姐，还有一位远道而来的公主，这都是维拉利娅有别的舞伴的时候。 “但我的注意力全在维拉利娅的身上，我甚至因为眼神的不专注惹恼了一个大贵族家的千金，之前她似乎对我有意，如果与她喜结良缘的话，也许我的人生就不是这样，我会成为某个大城堡中的领主，娇妻在怀，儿孙遍地。但我还是选择了维拉利娅。 “而此刻她正在与那个叫做康斯坦斯的人翩翩起舞，相谈甚欢。这让我怒火中烧，嫉妒不已。 “宴会结束后，我没有回到家乡故地，而是留在了繁华无比的暮星城里。频繁地往来参加各类贵族间的社交活动，也参加小姐们最喜欢的假面舞会。只为了多看维拉利娅一眼，能有更多的机会与他见面 “渐渐地，都城里昂贵的花销让我这个小贵族家的公子哥儿完全承受不起了，我的腰包早已干瘪，甚至有时候不得不典当随身的宝物，那可都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却只换来寥寥无几的金龙。而维拉利娅所希望的东西却比天上的星星还多，我根本无法满足。 “父亲也觉察到了问题的所在，家族的财政出现了赤字，许多烂帐都是因我而出。雷霆之怒的父亲给我连休家书，措辞严厉极端，他让我早些回去，回到那个高大却年久失修的城堡，回到那贫瘠的土地，让我娶个门当户对的小贵族家的有教养的女儿，好好过日子。而我却始终放不下我的爱人维拉利娅。 “离开暮星城的前一晚，满天繁星下我与她话别，向她诉说衷肠。而她却被我的表白吓得浑身哆嗦，他像遇到鬼怪一般地看着我，连连后退，最后消失在了夜色的黑暗里。 “于是我满怀伤心地离开了暮星城，这座纸醉金迷的荒诞之地，回到了久别的家乡。习惯了奢靡生活的我此时已经无法适应乡野村夫般粗躁的生活，我依旧想念着维拉利娅，即是是那张冷静嫌弃的表情也让我如此的痴迷。 “我一次次地给她写信，但信件一直石沉大海，没有回音。然而两年后，就在我父亲去世后的第二天清晨，我收到了一封书信，一封来自红枫城科雷利伯爵的书信。 “他在书信上写道维拉利娅一直没有忘记我对他的爱慕，并且称这是人世间最纯粹的爱，决定将女儿嫁给我，并陪嫁一万枚金龙的作为嫁妆。 “你可真是幸运，不仅得到爱人地垂青，抱得美人归，还获得了一大笔的财产。”林德说道。 “当作我也是如此认为，我满心欢喜地等待着新娘到来，并花重金将城堡重新修缮一新，将我能给予的最好的东西都给了她。 “新婚的日子如期而至，老男爵亲自送女上门，便匆匆离去。这让我心中有过一抹忧虑，但看到维拉利娅冲我甜美的微笑，一切坏想法顿时就烟消云散。 “但婚后的日子并没有像我所想象中的那般甜美，而且我丝毫没有感觉到漫天的阴霾早已布满家族领地的天空。 肥胖男人说到这时，举杯小酌了几口，他那忧郁的眼神有些暗淡。 “今天是怎么了……林德，很久没与人说过这么多话了吧！大概神团里我也没几个能信得过的人。而你，只是我手中的阶下囚，我想让你死你捏死只蚂蚁都容易，我却对你说了如此之多……” “这都是血与铁的代价所牵扯出来的，也许幽怨在你的心里积攒了太久。”少年冷静地答道。 多勒密抬头看了眼林德，那双湛蓝色的眼睛让他突然想起来一个人，似乎与那位站在高台上的皇子如出一辙。 “呼……好吧，话说到这里，只能继续讲完了事！”肥胖男人把脸扭向了升腾着红黄色火焰的壁炉之中。 第七十三章 血与铁的代价（2） “林德，你可以找个舒服点儿的地方坐下，我可不喜欢一直抬头看着别人，就像我一向不喜欢仰视神明一样。”肥胖的多勒密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另外一把靠背座椅让林德坐下。 林德微微点头，但他对于眼前的肥胖男人依旧保持着足够的警惕，他坐到了离对方稍远的另外一把椅子上。 少年把身子稍微向前倾了倾，他想继续听完对方所说的关于“血与铁的代价”的回忆，那一段关于眼前这个肥胖恶人的故事。 “新婚之夜在一阵喧嚣与祝福下结束了，在我看来，与心爱的女人在一起，往后的日子也会在一片甜蜜中度过。但也许并非如此…… “她是个喜好浮华生活的女人，与暮星城里大多数的贵妇小姐没什么不同。来自极北之地的裘皮大氅、外域的真丝绸缎、出自龙蛇海湾的各色珠宝以及香料源源不断地被送到我的城堡，那份开销足以让人惊掉下巴。 “陪嫁的一万金龙只是杯水车薪，家族库房里的积蓄也很快见了底。这些在我那位美丽新娘的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或许在她看来财政预算是我这个当家领主应该操心的问题，她的职责只有享受，把钱挥霍一空的享受。 “维拉利娅为了炫耀自己的身份和排场，显示自己是出入过上流社会的男爵家的小姐。总是不停地举办各种奢靡无度的家宴舞会，邀请附近的贵族子弟前来寻欢作乐。这倒是落得了一个“慷慨美艳的维拉利娅”的称呼。我一直觉得这其中讽刺的成分占了绝大多数，而她却乐在其中。 “而我，这个小小的领主老爷则不断地为她负债，那时的我是那么地痴迷于她，她所要的我都会满足，看到她高兴的样子，即是是债台高筑我也像着了魔一样乐此不疲。 “为了偿还债务，我只能卖掉土地、矿山、甚至那小片森林，直至只剩下那座家族世世代代留下的城堡。 “但即使把这些都抵押了出去，还不足以偿还所有债务的一半。而且奢靡挥霍依旧，债务越积越多。 “直到一天，债主上门讨要所欠巨款，我那美丽的妻子才了解事态的严重，她发现除了这座城堡、十几个忠诚的奴仆、满屋无用的丝绸饰品，她竟然一无所有。 “她撕去了平日里贤良淑德温文尔雅的面具，在大庭广众之下冲着我大声嘶吼，她那尖利的声音在空旷的城堡里回荡，我现在依旧记得她对我蔑视的冷笑，让我寒到了骨头里。 “我努力压制住满心的怒火，并且我发现我之前对她的爱意居然在他的冷嘲热讽中荡然无存，我甚至动过要打她的念头。 “债主看在眼里知趣地离开。为了保全我这个破落领主的尊严，他好心地放宽了我还款的期限。即使如此，我此刻也已经心如死灰……林德老弟，听到这里是不是觉得我的故事很是无趣……” “没有，只是为你的遭遇感到同情。”林德淡淡地说。 “同情？哼哼……我讨厌同情……如果有人骂我自作自受，我都认为那人比表示同情的人更加诚实可信。”多勒密轻蔑地说道。 “但我确实在同情你的遭遇。”林德认真的说。 “好吧！好吧！如果那是发自你内心的想法，你是这世间少有的那一类人。伟大的邪神喜欢纯粹的人……他也在积极寻找那些像我们这样的人，充满着仇恨与戾气…… “你是哪一类人我并不关心。”林德默默地说，“请继续你的故事。” “呵呵……你为我悲惨的故事而着迷了吗？要知道大多数人都会为别人的不幸悲剧而津津乐道。”多勒密咧着嘴笑了起来，他很快继续说道，“那个夜晚，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而睡在身旁的维拉利娅却如一块冰冷的石头一般，一动不动。 “我想转身，像平日里一样拥她入怀，一起睡去，但心里的郁结却始终无法打开。 “当我正处在迷迷糊糊将睡未睡的时候，她突然无声无息地坐了起来，又轻轻地下了地，披上一件单薄的外衣向门外走去，她走路几乎没有声音。 “在我看来，她也许只是去外面方便。但很久之后她也没有回来，我突然想到夜壶似乎就在门外，她不可能离去那么久。 “我心中不免好奇，就在这时我似乎听到耳边有个声音在不停地招唤着我，那声音空灵而细微，分不清男女，就像一缕在不停骚扰你的头发。 “我睡意全消，坐在了床上生气，但是那不知从哪而来的招唤声却依旧在我耳边萦绕，似乎有种说不出的力量在把我向床下推，那简直像见了鬼一样。 “冥冥之中我感觉到那股力量似乎想要告诉我什么，于是我走下了床，我没有拨亮油灯而是抹黑向外走去。 “我故意放轻了脚步，走过长廊沿着楼梯下下走去，在拐角的地方我看到了下面有亮光，于是我又停了下来，往下看去。 “下面主厅一侧的偏门刚刚被人轻轻地关上，我没看清人影，但借着光亮我看清了拖在地上的裙角是维拉利娅的。她要干什么？我当时不免生疑。而楼下大厅里的两个拿着马灯的奴仆正在交头接耳，他们的神情看上去也是十分诡秘。 “我趁他们向另一侧厢房走去的功夫，悄悄跟随着维拉利娅走出了偏门。 “沿那扇偏门一直走下去可以通向女仆们休息的地方，也可以通往厨房跟后院。 “我一路紧随，当我穿过厨房走到通往后院的木门时，我发现门已经是半开着的。夜色下居然有两个黑影在庭院内神色匆匆地掠过。 “我认出来一个是我的妻子维拉利娅，另外一个则是她现在的女侍奥娜，要知道奥娜之前是我奶妈的侄女儿，一直是我城堡里的人。 “我好奇地尾随着他们，他们居然有办法走出城堡的大门，一定是有人为他们预留了出口。我心里暗骂那些该死的奴才，但我还是跟了出去。 “走了大约十来分钟，我发现她们的目的地居然是对面山坡上的磨坊。半夜里远远望去那个庞然大物简直就像是一只张开翅膀的石像鬼。 “维拉利娅走了进去，而奥娜慌里慌张地守在外面。我静静地躲在了一棵矮树的后面静静观察。 “突然磨坊里亮起了灯光，沿着那破旧的窗棱，我似乎看到一个男人的身影在里面一晃而过，紧接着是维拉利娅尖细的笑声。 “我似乎明白了怎么回事，顿时我的身子就开始发抖，怒火中烧的我从树后跳了出来，这一下可把在外面蹲守的奥娜给吓坏了，她哆嗦地说不出话来。 “我冲上去，一脚把她踢开，那个吃里扒外的女仆发出一声惨叫。就是这声惨叫把躲在磨坊里的人给惊动了。 “我看到一个身材颀长高大的身影首先跳了出来，维拉利娅举着马灯紧随其后，她确实衣衫不整。但借着亮光我也终于看清了男子的样貌。 “那居然是白天里的收债人！但是这个收债人的样貌似乎很是熟悉，我是说在这之前就见过，明白吗？林德！” 少年点点头，不发一语，他的眼睛正有神地盯着眼前口若悬河的胖子。 “看在邪神的份儿上，你猜那该死的家伙是谁？”多勒密突然停了下来。 “我不信邪神。”林德冷冷地回答。 “好吧！我知道此刻就是杀了你也改变不了你的信仰。那居然是康斯坦斯，在暮星城的皇宫里遇到的那个情敌！ “我愤怒地大吼着，像只愤怒的野兽，想要把眼前拐骗我妻子的男人撕成碎片。但他却从容地自腰间拔出剑来，主动向我出击。 “呵呵……对方的剑术太烂了，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的主，他哪敌得过从小就被严格训练过的我。没两下，我就夺到了他手里的剑，并一下子把他从前往后穿了个对穿。 “我听到维拉利娅凄惨地哀嚎，她冲我大喊大叫，把最恶毒的话语都强加到了我的身上。我气愤到了极点，于是我走到她的面前把她也穿了个对穿，这时我看到她的嘴里正不停地往外喷着血，嘴里的咒骂似乎一直没断，直到她咽气为止。 “而一旁的奥娜早已吓得魂不守舍，对于这种狗奴才，我是不会心慈手软的。我把她脖子上的动脉给割开，然后把她扔进了磨坊，连同那对狗男女一起……离开前我把磨坊也给点燃了。 “熊熊大火为我照明，我心中的怒火并未平息，我想起了之前的种种，那些该死的家奴们居然与外人串通一气。于是一身是血的我走回到自己的城堡。 “我敲响了城堡外门的拉环，老杰斯睡意朦胧地为我开门。当他正疑惑我为什么满身是血的站在外面的时候，他已经被我一剑穿心。 “城堡里顿时成了修罗场，我将一腔愤怒全部都发泄在住在里面的人身上，奇怪的是居然没人反抗，任我来去冲杀。” 说到这里，多勒密使劲摇摇头，看上去似乎很是痛苦，他继续讲道：“错了，其实都错了，之前都是撒谎！” “到底怎么了。”林德问道。 “就在那个时候一个熟悉的人影突然挡在了我的面前，我想都不想地讲剑推进了她的胸膛！一抹飞血溅在了我的脸上，我看清了她，那是维拉利娅，她正一脸不解地望着我，但很快就闭上了眼睛。 “长剑掉在了地上，我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我不相信眼前的景象，整个城堡尸横遍野，墙上、地板上全是暗红的血迹，这些都是我干的。而维拉利娅并没有死在外面熊熊燃烧的磨坊里。她和奥娜都死在了城堡里，死在了我的面前！ “我发疯一般地大吼大叫，却突然听到了身后有许多人在那里诵读着什么。我回头看去，那是大约二十多个身着黑色披风兜帽遮面的怪人，他们看上去是在举行什么仪式。 “他们告诉我，我已经完成了血与铁的代价的交换，完成了今晚的仪式，邪神已经完全接纳了我。我记得那个晚上，月亮像血一样的红……” 多勒密长叹一声，望向了林德。 “血与铁的交换就是如此，如果你想要活下去，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邪神也接纳你。老鸦观察过你，他认为你是完全合格的。”多勒密说，“你要想清楚，除了这条路，似乎没有一条对你来说是走得通的。你就别指望奥拉斯坦家族你那几个朋友还会接纳你？你早已被贴上通缉榜了，呵呵……” “那你想要我怎么做！去杀掉罗塔尔或者爱丝莉尔吗？”林德警惕地问。 “那倒不至于，那也太远了。至于在这里，我想你应该也有惦念的人吧！”多勒密冷冷地一笑。 第七十四章 难以捉摸的盗贼 多勒密履行了他的承诺，在将林德送回到牢房的时候，顺便附带着一床旧毛毯。 这在生活在第九矿区的囚徒眼里，那可算是极其难得的奢侈品。 荒原上的白日里艳阳高照，天坑下又没有流动的风，这里就显得炎热难耐；但在晚上，情况则完全不同，阴冷的月光下，这里也是寒冷难耐，即使是一堆臭气熏天的稻草在瑟瑟发抖的人们看来那也是极其的弥足珍贵。 林德被随意带到了另外一间牢房。 牢门在外面被反锁，眼前又是一片死寂的黑暗。 适应了一会儿林德才注意到眼前影影绰绰，并传来了囚徒们嗡嗡呀呀的说话声，原来很多人都没有睡觉，他们正对着突然被加塞进来的自己品头论足。 也许更多的人在谈论着他身上裹着的旧毯子吧！ “裹着那个一定很暖和吧！”那是一个小男孩儿稚嫩的声音。 林德摸黑寻了很久才找到他，他坐在一处墙根里。林德将毯子给了他，但不多时毛毯又被另外一个稍大的孩子给抢了去。 那孩子就像卡拉特骑兵团的“坏孩子”马修那么让人讨厌。 林德无奈地叹口气，他望着那件避寒的物件被人在空中扯来扯去，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过。为了生存下去，没有人会愿意为别人着想吧！ 林德迈过了许多人，他来到了窗边，找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坐下。 那里寒意森森，他却毫不理会，只是为了透过铁窗望着天坑外的银月发会儿呆。 多勒密那张油滑的嘴脸不时在他眼前闪过，血与铁的代价，听上去是那样的残酷血腥。 “你真有个好心肠，林德。”一个黑影靠到他身旁坐下。 “哦……”林德下意识地答道，他看了一眼黑影，原本应该闪动光彩的眼眸却失神般地望向了他处，“嗯，原来是撒鲁！” 吟游诗人把身子往林德跟前靠了靠，月光终于照在了青年那总是略带笑意的脸上，虽然相貌平庸但是耐看。 “他们为什么找你。”撒鲁低声好奇地发问。 林德低头沉吟良久，才抬起头来，他一直没想好蒙混过去的说辞，他本身就不善撒谎。 他一直在犹豫，如果对自己的好友诉说之前在多勒密的房间里所发生的遭遇，将血与铁的代价的事情告诉他，那他会怎么想。 即使自己从没想过要杀掉撒鲁，但难免撒鲁不会因此而疑心。 当林德想到这里的时候，心里难免会有些害怕。 “怎么了，林德，你在想什么？他们逼你了？一定是逼你做不想做的事情吧！” 聪明如撒鲁，林德如此想到。不知为什么他开始害怕起挚友那双特殊的金银妖瞳来，据说这双眼睛可以洞悉人世间的一切，无论是阴谋诡计还是奸邪谎言，都逃不过那双法眼。 林德勉强一笑：“是问了我一些问题，还想让我去嫁祸别人，恐怕我真的做不到。我从来不会想去害任何人，那群坏人真的是痴心妄想。” “林德，你告诉我他们到底要逼你做什么？” “没什么……” 铁与血的代价，只有亲近熟悉之人的怨灵方能召唤出邪神的力量，难道我真的需要那种不死不灭的力量吗？要变得跟多勒密一样不人不鬼吗？ 想到多勒密，林德早已看出在他残酷奸诈的外表下所承受的那份难言的痛苦，失去爱人、亲人之痛，那种心灵上的煎熬比肉体上的煎熬更让人痛不欲生。 但他明白，自己必须要出去，那种迫切的感觉并不是只为自己能够获得自由。第九矿区那深邃幽暗的矿井，每时每刻都让他揪心不已。 这里的工程必须要停下来，他忘记不了那晚多勒密与另外一个人的交谈，黄金矿脉深层沉睡的东西，足够让瓦兰利亚王国这个多灾多难的国家更加生灵涂炭！ “林德……你在想什么？还是告诉我吧！必要时我可以帮你出出主意，你真的太不对劲了。”撒鲁关切地问。 林德稍稍回过神来，他继续望向窗外。 “撒鲁……” “嗯，林德。” “如果牺牲一人可以拯救千万苍生，这样的事情你会去做吗？” “不会，我会拯救那一人以及千万苍生……” …… 翌日，天坑下的第九矿区。 林德自狭窄的矿坑里爬了出来，腾起的粉尘让他不停地咳嗽。 他望着眼前来回劳作的囚徒，再看看天坑外炙热的太阳，一阵晕眩让他突然感觉到眼前的事物一下子都变得模糊。 一切的嘈杂声都在耳边滤过，唯有那划空而过的皮鞭声一次次在他耳边萦绕。 他抹了抹汗，为了少挨皮鞭，他还是挪动着着步子向前走走着。 巨型升降机就在那里，这是通往外界唯一的通路。林德远远看到一队全副武装的看守正手持长枪站在那里，那是一道让人难以逾越的铜墙铁壁。 自由，看上去就在咫尺之间，但却又那么飘渺悠远。并且他了解到这里的囚徒大都并非大奸大恶之人而是出于某种原因被强行带到这里。 就在走神儿的这一会儿功夫，林德突然感到有人在拉他背后的竹筐，他感到竹筐较之前又重了不少。 林德好奇地往后看去，杰尼克那张奸猾世故的脸又出现在了他眼前。 “杰尼克！”林德叫道。 “抱歉，有点走不动了，拉我一把！”杰尼克露出一脸猥琐地说着。 “怎么是你……”林德抹了一把汗说道，他的眼睛不觉间又望向了巨型升降机。 杰尼克顺着林德的视线也撇了眼那巨大的怪物，一种耐人寻味的微笑瞬间绽放。 “那是出去的唯一通道吧！似乎士兵把守的非常严密，据说这里是奥拉斯坦家族秘密中的秘密，一旦有人从这里出去，把奥拉斯坦家的丑闻公布于世，那会对那个大家族的声誉产生重大的影响啊！”杰尼克看似慢条斯理地说道。 “你胡说！奥拉斯坦家族没你说的那么卑鄙！”林德不满地回应。 “吆喝，没想到你这么维护那个高高在上的大贵族家庭，看来交情是不浅，嘿嘿……昨天晚上他们找你去干什么了。” “你……你也知道……” “那么大的阵仗，就为了找你，谁能不知道，也许大多数人只是不知道林德是谁罢了。”说着，林德把脸凑近了林德，“他们是不是要放你出去，知道冤枉你了，那肥佬看守长要拿你去他的主子少爷那儿邀功？” “不是，他们没想让我走！” “虽然不知道你们都说了些什么，但看来我还有戏！”杰尼克一脸奸笑地说着。 “什么？”林德一头雾水地回道。 “逃亡党呀！”杰尼克低声说道。 “你说要逃……”林德一下子打起了精神。 杰尼克赶忙做了个禁声的手势，他冲林德递了个眼神。 林德回头看去，只见自己身后不远处的一块巨大条石上，一个满脸狰狞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正拿着皮鞭一脸不耐烦地盯着他。 “回头老地方细谈，我得先走了。”杰尼克低头说着，就匆匆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林德发现杰尼克健步如飞，一点不像走不动的样子。而他背后的竹筐里似乎只有两块重量不大的金矿石。 “他到底是什么人……”林德疑惑道。 但只要想到牢房里人们对那家伙的评价，林德就无法放下心中的那份警惕。但他似乎只像个滑头的投机者，并不像有些人口中所说的奸细。 当太阳升到了中天，一阵低沉的号角声响起，囚徒们便都放下了手里的工作，等待分发饭食。 看守们则去到巨型升降机旁边的凉亭下休息，他们的饭菜被专人从天坑外送到了那里。 林德依旧像前一日那样，坐在拖车后的阴影里吃着并不美味的饭食，他一直在等待着杰尼克的再次到来。 果然，那个歪歪斜斜的影子再次出现在了与昨日一样的位置。 “我可以过去坐吗？林德，如果那些人的闲言碎语没有破坏我们可贵的友情的话……”影子的主人说道。 “嗯，我不会把谣言放到耳朵里去的，我一直在等你，你可以过来坐。”林德说道，“如果你吃不饱的话，我的饼会像昨天那样分你一半。” “那是再好不过了，感谢你的仁慈，你真是个好人。”说着杰尼克就又坐到了林德身边。 “告诉我关于逃亡党的事情，另外我想知道真的有人逃出去过吗？但大家说没有……”林德低声问。 “嘿嘿，逃亡党果然对你有吸引力，看来我的眼光一点没错。”杰尼克叉开了林德的疑问，自顾自地说起来。 他那奸诈的笑脸让林德有些感到反感。 “逃亡党什么的我并无兴趣，我有兴趣的是怎么能出去，我知道一个人根本做不到。”林德说。 “所以你需要同伴，一个志同道合并且值得信赖的伙伴，像我这样的。对吗？”杰尼克说。 确实，但我并不信任你。 “是的，我需要伙伴，我并不愚蠢，也不会蛮干。”林德说。 “我能看得出，你会是个好伙伴儿的，你需要逃亡党的帮助。”杰尼克一脸奸笑地说道。 第七十五章 绝交 “那我们该怎么办？或者更直接地说，我们用什么办法弄到那架升降机，你怎么在下面转动那巨大的转轮，把我送到上面去。”林德的话中带着讥讽，他时不时地瞟着杰尼克那时而发红时而泛白的脸，心里却乐开了花。 “我要走了，逃亡党会主动联系你的，但是……”杰尼克那张奸猾的脸突然阴沉了下来，“不要在别人面前再提起逃亡党这个名字，我们不喜欢被人知道，要知道我们无处不在，昨晚的事情如果再发生一次，你会从天坑上摔下来。” 一道晴天霹雳划过，林德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灼灼烈日下他却有种冰冷头骨的感觉。 杰尼克则哈哈大笑，他自林德手里掰走了一块干饼，很快就混入到人群中不见了踪迹。 时间开始放慢了节奏，林德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地上的一只岩蜥蜴，久久地发着呆。 直到另一个身影出现，把那只岩蜥蜴给赶到了石头缝里。 “林德……” “嗯，撒鲁，我听着呢？”林德并没有抬头，他望着好友的影子。 “他来找你干什么？那个叫杰尼克的家伙。”撒鲁问道。 “只是聊聊！没有什么……”林德依旧没有抬头，只是望着好友的影子。 “我想没那么简单吧！虽然我在这里呆着的时间不长，但对于那个家伙的恶名昭著几乎是人所共知。离他远点儿，离那些不切实际的诱惑远点儿。我知道你想出去，你有重要的情况要传递出去。并且我相信你的决定是正确的，但是……但是你不能相信那种家伙！”撒鲁越说越激动，最后他几乎都要咆哮起来了。 这引来了周围囚徒的侧目，他们中的一些好像在看热闹一般地品头论足，而另外一些则只是张着嘴一脸茫然地望着他们。 “撒鲁……”林德几乎是咬着牙在说，“我的事不用你管，如果你觉得我是个麻烦，大可以后我们不再做朋友……” 血与铁的代价太过沉重，无论怎样，请离我身边的是是非非远点儿，我无法将那把杀人的刀对准你呀…… “林德……你……你说的什么话，当日我在卡瓦德大荒原上救过你，我跟你一起经历了那么多磨难，现在就为了几句逆耳的忠告，你就要跟我断绝关系！” 林德依旧低着头，他不敢去看撒鲁那双金银妖瞳。他怕自己的心被那双眼睛洞悉。也许断绝来往是让邪神放弃自己的没有办法的办法。 撒鲁的喋喋不休的说话声依旧，林德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他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 突然间他敏锐地觉察到有一双冷酷的眼睛在盯着他，这让他浑身很不自在。他猛地抬头去看，去寻找那异样的所在。 他越过了撒鲁那张愤怒的面容，直接望向了远方。 他看到了多勒密！而多勒密似乎也正望着他，只是两人的位置相差甚远。 只见肥胖的看守长骑在一匹黑色的健硕骏马上站在上方天坑峭壁的边缘。而他的身边还簇拥着一群同样骑在马背上的身着黑色长袍的男人。 即使再远，林德也能感觉到对方眼神中所特有的贪婪与冷酷。 而对方此时的出现还让少年觉察到一种别有深意，他同时是在看撒鲁。 当献身于法拉蒂斯神团的第九矿区的守备主官发现与林德正四目相对的时候，便调转马头消失在了悬崖边上。 “呼……呼……” 林德站起身来，望着多勒密消失的方向久久回不过神来，他的心脏疯狂地跳动着，呼吸也越发的急促。 “撒鲁！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我们不适合做朋友了……”林德冷冷地说道。 …… 天色暗淡，日渐黄昏。 又是一阵低沉的号角声响起，预示着矿井中这一天繁重工作的结束。 “把手头上的矿石都交上去，就可以领到今天的晚饭了！吃完了都给我滚回你们的猪圈去！”一个身材高大的看守站在天坑下的一处高地上大声吼道，他手中的长鞭不时地划空而过，在那些稍微走得慢的囚徒身上留下道道血印。 此时的林德刚刚将矿石交到升降机前的平车上，他稍微留意了一下升降机的构造。 足够容纳50人的升降机平台，上百条粗壮的麻绳利用某些机械原理牵引着着它，一旁复杂结构的轴承起码要三十个以上的人才能推动。 想要出去何其困难，林德暗自苦笑一声。他想起了撒鲁对自己的忠告，又想起来杰尼克那张流氓般的面容。有种说不出的酸涩感在心里波动。 就在这时，一只小手突然握住了林德。林德低头看去，一个只到自己肩膀那么高的满头橙黄色卷发浑身脏兮兮的小男孩子正在自己身边。 “你是谁？”林德不解地问。 “先别说话，这儿人多。”小男孩儿稚气未脱的声音中却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成熟。 随即小男孩儿做了一个隐晦的禁声的手势，他拉了拉林德，林德跟随小孩儿向背离巨大升降机的方向走去。 过了一会儿小男孩儿才又开口说话。 “谢谢你昨晚的毯子。好心的林德。”他用稚气未脱的童音低声说道，“虽然被德鲁尼那群坏家伙给抢走了。” “你是昨晚那个小男孩儿！”林德几乎是叫了出来。 小男孩儿赶忙又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 “小点声儿，林德。在这里别大声说话，哨兵可不笨，我们会引起他们注意的。要快点儿走，我们得到稍远一点的集结地去。”说着，小男孩儿用力拉着林德的手往一座几乎可以作为标志物的大石头的方向走去，那里似乎还有其他人。 “等一下，我们到底要去干什么？”林德不解地问。 “去干什么？杰尼克今天不是都找过你了，今晚红月，是我们组织集会的日子。”小男孩儿用大人的口吻说道。 “你们是……”一个大大的吃惊此刻正挂在林德脸上 “干嘛那副表情……对，我们是逃亡团，我也是其中的成员之一，今晚表决之后你就会成为新成员的。放心……不用紧张，我们只是走个流程而已，杰尼克推荐进来的人我们都会表决通过的。并且人员的壮大，我相信我们最后的计划很快就能实施了。”小男孩儿看上去信心满满。 一丝忧虑在林德的脸上一闪而过，他不知道此刻的自己是什么表情，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如走马灯一般让他感到有些应接不暇。 就在他还想跟小男孩儿问些什么的时候。一阵“轰隆隆”的巨响自地下传来，大地开始剧烈地震动，林德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站稳。 “地震啦……”有人喊道。 周围一片慌乱，峭壁上也不停往下落着碎石，人们则像没头苍蝇般的乱窜。 没多久，大地不再震动，天坑下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但人们紧张的议论声不断。 “这不是地震！矿井下的金脉断裂啦！下面好像是个空的，不！是有另一个隧道！不知通向哪儿！”一个刚从矿井中爬出来的人对外面的人大声解释道。 第七十六章 火拼 奇怪的一幕就此发生了。 当那些因经受到地底震动而惊恐不安的囚徒们自矿洞里钻出来的时候，等待他们的并不是同伴的抚慰，也不是看守们的怜悯，而是明晃晃的钢刀。 “退回去！听见了吗？都退回去！不准再散播谣言！”一个看上去像是头目的魁梧壮汉冲着压缩在坑洞口的人们厉声吼道，他手中的长鞭漫天飞舞，不停泼洒到那些企图逃脱的囚徒身上。 “大人，我们又没有犯什么错，为什么不让我们出去。”一名一身破烂的年长囚徒走上前去恳求道。 “刚才你们中有人在制造谣言，引起这里的恐慌，我不能放任你们这群蛆虫影响到我们矿井的秩序。”看守头目恶狠狠地瞪着他咆哮道。 “可是......可是大人，那些都是实情啊，到现在我们还有几十号人困在下面出不来，那里太可怕了，还不时有恐怖的怪声传出来.......请大人发发慈悲，要救他们上来才行啊！”又有人请求道。 “救他们上来？哼哼，那是理所应该......”看守头目冷笑一声，“那就请你们再下去一趟救他们上来吧！” “不！我不想再下去了，我们把地底都挖穿了，那里有恐怖的怪叫，一定是挖到地狱去了！我不要下去！我再也不要下去了！我要活下去！”一名囚徒看样子受惊不小，他看上去有些精神错乱。 “对！我们不下去，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囚徒们不再沉默，他们发出了反抗的声音。 冲突在所难免，囚徒们如泼水般向阻拦在他们身前的看守们冲去，人墙做的大堤眼看就要冲破，已经有几个囚徒和看守扭打在了一起。 “这些人要造反了！快去通报多勒密大人！” 眼看手下们渐渐抵挡不住猛冲猛撞的人群，看守头目有些着急了，他只能命人前去向自己的主子求援。 不多时，更多的守卫也加入到阻拦囚徒们的“铁壁”的行列中来，形势越发的紧张起来。 “杀人啦！”一个惊恐的声音喊道。 只见血花如红色飘带一般溅向了半空，之前那位年长的囚徒无声地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中。他似乎没有在作反抗，只是在双方之间劝解调停。而就是这样一位温和的中立者被长枪捅穿了心脏。 愤怒......恐惧......绝望...... 这一连串的情感在囚徒们的心中蔓延，见血的时刻总会引起隐藏于心灵深处的那一缕的疯狂，这种疯狂会无限度放大，直至占据整个人心，那抹疯狂就叫做复仇。 “他们杀了我们的人！” “前后都是死，他们不让我们活，我们就跟他们拼啦！” “杀死看守!杀死领主！杀死那些欺负我们的人！” 疯狂的血拼无可挽回地进行着，发展到此种时候，只有钢刀与鲜血才是解决问题的正途。 林德呆呆地望着远处的血肉横飞，听着耳边的鬼哭狼嚎。他的心突然间剧烈地颤抖了起来。罗伦镇被屠杀的那个恐怖的夜晚仿佛又出现在他了的眼前，那是一样的血腥、一样的残忍，一样的戳人心魄。 他发现身边的人跟他一样，只是静静地望着远处激烈的交战，却没有一个人有过激的激动。自己的同伴在为那微乎其微的活路而拼杀，而他们给与的更多的是冷漠与无动于衷。 “太残酷了，这世间怎么会有这等血腥的事情发生呢？愿伟大的天空神保佑他们。”林德听到身旁有人哀叹地祈祷。 “祈祷有什么用，为什么不去帮他们！”林德转身向那人喊道。 虔诚的教徒闭目不语，嘴里念念有词。 而另外一个人一脸鄙夷地回答了林德：“你既然那么有心，为什么自己不去，让别人上前送死。哼哼，收起你那副悲天悯人的虚伪嘴脸.......再说，即使你就是去了，能改变什么，只是白白多扔下一具尸体罢了。” “你!”林德的怒火一下子就升腾了起来，他即将发作。 “林德，别听他的，确实，我们对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有无能为力。”小男孩儿甩了甩林德的手，抬头说道。 林德看到小男孩儿脸上有种异乎寻常的成熟，他眼神中所带有的悲哀并非一般同龄人所持有的。 对需要帮助人的不作为，是因为我的冷漠还是怯懦，或许两者都有，但是我起码还有一块遮羞布来安抚心中的愧疚，我不能死，我要把这非人世界里的所见所闻告诉罗塔尔，不！告诉爱丝莉尔，那位掌权者家的长女才是最有可能拯救这些可悲人们改变家族陋习的女神。 就在这时，另外一端的远处传来一声震地的沉闷巨响，林德寻声将脸转了过去，只见巨型升降机的下方升腾起一片扑天的尘土。 “吱呀呀......”一阵机械的扭动声，升降机的闸门被从上面打了开来。 数不清的战马在闸门内嘶鸣。几十名头戴樽型头盔，身穿锁子甲，外罩黑色罩衫的骑士纵马从升降机中冲了出来。 林德发现他们身穿的铠甲制式并非奥拉斯坦家族所有，骑士罩衫左胸部和手中黑色的盾牌纹绘的却是双眼冒火的骷髅。 他们在升降机前的空地上列好阵列，齐刷刷地举起长枪，一路怒吼着向叛乱中的囚徒冲了过去。 林德不忍直视，一场毫无悬念的屠杀就此展开。 ...... 如血的残阳已近西下，满天的老鸦盘旋，发出刺耳的哀嚎，食腐者的灵敏嗅觉让他们找到了这片刚刚进行过屠杀的现场。 矿井入口前，囚徒们已经开始默默地收敛起同伴的尸体，那些尸体被临时的堆放到巨型升降机的旁边，最后几乎有座小山那么高。那些不朽的灵魂正在被等待埋葬，以便可以顺利进入神的国度。 而那些没有战死的反抗囚徒，则被冲锋的骑士压制回到幽深的矿坑里面。随着一声命令，矿坑巨门外沉重的铁锁被重新锁牢。 看到这种情形，矿坑外无言的人们也有着自己的思量，不知道这是对反抗者的惩罚还是为了保守深藏在矿井深处的秘密。 “林德，我们也走吧！剩下的工作留给其他人吧！”当林德和小男孩儿把最后一具尸体抬到了尸体收容处的时候，小男孩儿说道。 林德望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尸体，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凄凉，他擦了擦汗对小男孩儿点头答应着。 “再不走看守们就该清场了，晚饭没得吃倒无所谓，要是不能跟其他同伴分配到一个牢房的话那就糟糕透了，并且今晚你是聚会的主角。”小男孩儿说着就望向了之前约定好的集合地。 大约几十口人在那里呆着，他们为了不引起看守的注意，各自为自己编排着不同的“剧目”，但他们的目光都一致地望向了林德和小男孩儿。 就在林德和小男孩儿要去找他们会合的时候，一个声音从他的身后传了过来。 “林德，今晚我要跟你在一个牢房里。” 那是撒鲁的声音。 第七十七章 聚会 已近午夜，牢房外狭窄悠长的走廊中静悄悄的，只有一盏孤灯在空气中摇曳，泛黄的微光照亮着微乎其微的一小片地方，却无法照亮深邃的远方。 “叽叽……叽叽……” 一只灰色的大老鼠沿着走廊的墙角飞速地蹿过，却突然在孤灯下迅速地停了下来。 它几乎可以人立起来，小巧的耳朵不停抖动着，黑色的鼻子在发霉的空气中嗅了嗅，骨碌碌的小眼睛望向了不远处的一扇铁门，正是那里发出微弱而不同寻常的声响。 “都别睡了，打起精神，让那个睡着的醒醒，喂！别睡了。”说话的是杰尼克，他的声音在这牢房里显得低沉而诡异。 林德似乎也打了个瞌睡，他是被身旁的撒鲁给叫醒的。 他揉了揉眼睛扭头望向了身后铁窗外的夜空，今晚的月有些与众不同，微微泛着红光。 他知道今天是血月，一个季度中阴气最重的日子。如果是在过去的话，这天晚上母亲是一定不会让他出门的，并且会早早催促他上床睡觉。 但是如今的处境却与那时完全不同，他已经没有了家，只是一个孤单影只的路人，如浮萍般独自在这个世界中飘荡。 “林德，林德在哪里？”杰尼克突然问道。 “我在这里。”林德回答道。 “大家都来了吗？”杰尼克继续问道。 漆黑的环境中有人答道：“老大，我统计过了，瓦涅、瓦利西斯还有老乔恩没来，恐怕他们是被困在矿井里了，现在生死未卜。” 杰尼克低声咒骂着什么，黑暗中的人们也在低声议论着。傍晚不同寻常的地震、看守们血腥的镇压，这一切至今想来仍旧触目惊心，似乎还隐藏着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林德没有加入讨论，他只是静静地听着别的谈话，与他呆在一起的撒鲁也一直保持着沉默。 “除去他们，我们这里就只剩下四十七个人了？该死，居然比计划中少了三个，少一个人就少一份力量，逃跑的难度就会增添一分。”杰尼克不满意地说。 “老大，不是四十七个，是四十八个。”有人纠正道。 “还有我，无论你们想干什么，我必须要跟林德在一起。”说话的是撒鲁。 人们又开始低声议论，直到杰尼克重新开口他们才再次安静下来。 “好吧！好吧！管他是谁呢？现在能多一个人就是一个人，但是新来的记住，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提起组织的名号，也不准提起跟计划有关的一个字。”杰尼克说道。 “什么计划？”撒鲁问，他那金银妖瞳在黑影中依旧闪着光。 “该死，看来我真是老糊涂了，还没入会就跟人提计划……今晚的聚会应该从新成员入会表决开始。新增成员两名，林德和……和林德的跟班……”杰尼克轻声说道。 “他叫撒鲁。”林德为朋友纠正道。 “管他呢？名字有那么重要吗？只是一个代号而已。该死的，我都迫不及待地想进行下一单元的讨论了，谁制定的这该死的全员表决程序，简直是在浪费大家的时间！”杰尼克不耐烦地说道，“小唐尼，从你开始！” “同意两人加入。”那个稚嫩的声音说道。 “同意，两人。” “赶快点吧！都同意！” “同意。” “同意。” 最终林德和撒鲁在全员一致通过的条件下稀里糊涂地加入了逃亡党。 “好了，那些漂亮的祝贺的话也就不说了，也没什么可祝贺的，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还要看咱们的造化呢？”杰尼克低沉着声音说道，“我说，在坐的各位，关于之前那次地震还有那些奇怪的骑士，你们有什么看法？” “我先说吧！”一个年长的声音说道，“我在这里呆的时间最长，从搭建升降机开始我就在这里了。这些年里，至于地震的事还是头一次发生，我觉得有蹊跷，当时没听从里面逃出来的人说的那些话吗？里面绝对有鬼……” “没有鬼的话，那些看守会故意把洞口关闭吗？还把知道内情的人给赶了回去。” “依我看是挖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了。” “话说回来，似乎这些看守是知道内情的。” “那奥拉斯坦家族到底要干什么？” “……” “……” 林德静静地听着这些人的讨论，他没有发表任何看法。不经意间，他又抬头看了看远天上的红月，内心的各种情感又交织到了一起，让他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憋闷。 撒鲁似乎看出了林德的魂不守舍，以为他在紧张害怕，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问道：“林德，你在想什么呢？如果你是为之后的事情感到忧虑的话，我想大可不必吧！诸神在你身上创造出的奇迹一定会再次发生的。” 奇迹，对……我从不会用剑但我却有一身的好剑术，我从没骑过马，但我却懂得驭马之术。神在给予我苦难的同时也在另外一方面垂怜于我。但是眼前……神迹与垂怜又能帮的了我们什么？ “我……我们，我们必须要尽快出去，要不真的来不及了，我们必须要让奥拉斯坦家的人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们赶快过来阻止那些邪神的教徒在这里打着奥拉斯坦家的旗号为非作歹……”林德突然脱口说出。 “新来的，你说什么？” “他说的我一点都不明白！” 林德的话题就如同黑夜中的一道炸雷在人群中爆炸，冲击着在场所有的人。 “林德，你这是……”撒鲁也不解地望着他。 “我说的都是实话。”林德对他的好友中肯地点点头。 很快在场的人们又安静了下来，静待着林德接下来的讲述。 “林德，你刚才在说什么？我一点都不明白，你能把之前的话再说清楚一些吗？”那是个熟悉而稚嫩的声音。 “嗯……好的……”林德答道。 随即他感觉有些紧张，因为他觉察到黑暗中有许多双眼睛都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他深吸一口气，当他正要继续往后的讲述时，杰尼克却插嘴打断了林德。 “林德，你这么着急地想往外跑，原来是因为这个，你知道的果然不少，并且你也应该知道那个传说吧！……”杰尼克说道。 我并不知道，林德心中想到，但隐约中他似乎也想起了地下洞穴中多勒密与另外一个黑衣人隐晦地提到过。 就在林德身旁，随着首领的话音一落他身旁的伙伴都炸了锅。 杰尼克继续说：“呵呵……关于那个传说，我们也是在某个王陵的古卷中看到的。原本那个秘密并不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在坐的各位中起码还有九个人知道，那都是过去一直跟随我出生入死的老兄弟了，我不想在这里依依列出各位的名字，这也是出于对各位的尊重……而更早的之前是十六个兄弟知道这个秘密，只是有几个已经折损在了寻找那受诅咒的宝藏的路上，活下来的我们就只能在这里做阶下囚了，这都是贪图宝藏的后果。” “老大，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有人怯生生地问。 “呵呵，都是身外之物惹的祸……魔龙萨拉查德在上古神话中是出了名的敛财无度残暴成性，在它展翅天地间的时代里，根达亚大陆许多国家和民众都因为它的关系而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神剑客萨德在魔女卡娅的帮助下，与魔龙交战于当时水土丰茂，沃野千里的卡瓦德王国。双方在天上地下水里火里足足打了七天七夜，卡瓦德王国被烧得寸草不生，而萨德最重将魔龙赶到了它的老巢，从矮人族手里抢到的地下迷宫。 “魔龙为了防止萨德的追赶。它用自各地掠夺而来的黄金借助龙焰的力量烧制出的一道隔绝地下迷宫和外界世界的屏障。而神剑客萨鲁则斩断了一座高山，把魔龙与它的无尽宝藏一起压在了下面。 “许多人认为那只是一个荒诞离奇的故事，但我们发现的可是标有地图的古卷。而我们这些盗贼的目的也相对简单，那就是魔龙守护的宝藏，听说只要取出一件来，那就够我们任何一个人享受一辈子的。还是贪欲蒙蔽了我们的双眼。”杰尼克的音调低沉了许多。 “后来我们来到了这里，卡瓦德王国几千年以后变成了卡瓦德大荒原，这里的很多地方果然寸草不生。 “我们找准了位置准备开挖，而就在这时我们也发现了天坑，以及在天坑周围活动的另外一群人。 “他们衣着华贵，举着奥拉斯坦家族的旗帜，看样子就是上等人，我们无法想象他们在这老鼠都不喜欢呆的地方干什么，并且他们对我们很不友好。本以为也是来寻宝藏的，遇到竞争对手不友好也是理所应当那个的，但他们的目的似乎不仅仅是在宝藏上，还在我们身上。 “我曾怀疑过他们的来历，那些贵族子弟竟然是使用黑魔法的高手，齐克和鲁斯直接被烧成了渣，而投降的我们被带到了天坑下的这座矿井里。 “哈哈……这帮邪神的狗崽子！我明白啦！” 杰尼克说着突然发出神经质般的狂笑，只留下一群一头雾水的人们。 “林德，今晚我们就行动，从这里逃出去。新来的朋友也要跟紧哦，让你们知道知道逃亡党的能耐！” 第七十八章 红月出逃 林德从来没见过身形那么矫健的人，如同暗夜中的一道闪电一般，无声无息、迅捷准确地摸到了正在巡夜的看守士兵身后。 只听“咔嚓”一声，在那个倒霉的家伙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的时候，就已经被那道“闪电”扭断了脖子。 又是一声闷响，那个倒霉鬼就软塌塌地瘫倒在了地上，而眼睛还圆睁着。 “做得好，乔艾尔，手法不减当年！”盗贼头子杰尼克点头称赞道，只见他那耷拉着的眼眸中燃烧着异样的激动。 闪电般的黑影并未理会着盗贼头目，而是继续向前方摸去，将一道诡异的影子留在了身后，其他人则鱼贯跟在影子的后面。 林德和撒鲁也在行列之中，他们紧跟在杰尼克身后。当他们路过那具瘫倒在地的尸体时，杰尼克拔出那个倒霉鬼的佩剑递给了林德，自己则收走了一个钱袋、一个银制挂坠和一小串钥匙。 “林德，把剑拿好了，后面肯定有你打头阵的时候，还有那个……那个随从，一定要跟紧了！到时候别拖大爷我的后腿！”杰尼克边走嘴里边咕哝着。 林德点头微微一笑。 而撒鲁则显得有些不满，他略带讽刺地说：“就你们这些偷鸡摸狗的把戏，有什么可炫耀的，到时候谁连累谁还不好说呢！” 盗贼头子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地向前跑去，他的脚下居然悄然无声。 这可把林德和撒鲁都震住了，他们略有迟疑还是跟了上去，一行人消失在了昏暗而悠长的走廊拐角处。 一路顺利，那个叫做乔艾尔的“影子”又悄无声息地干掉了一个打瞌睡的看守，他在死前依旧鼾声如雷，死之后也像睡着了一般安详。 另外一个死在他手里的家伙是个半夜放茅的高个子青年，睡眼惺忪的他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就被乔艾尔锁住了脖子。只听对方轻哼一声，紧接着是骨头断裂的脆响，又一个倒霉鬼在大脑尚不清醒的时候做了糊涂的亡魂。 很快，牢房通向外界的沉重铁门就在眼前。借着挂在斑驳墙壁上的马灯的映照，这里的一切尚且看得清楚。 这是一个宽敞的门厅，有桌有椅，但摆放的很没规矩。角落里还堆放着各类杂乱的物件：臭气熏天的旧袜子、用剩没洗的碗筷、满是污垢的换洗衣物、还有看守们随便乱丢的武器、铠甲跟头盔，都是奥拉斯坦家族制式的。 “诸神显灵了！看来我们运气真的不错！”盗贼头子杰尼克看着眼前狼籍的景象忍不住兴奋地说道，他下意识地搓了搓手，盗贼本性一览无余。 与首领一样，其他人也开始为这临时决定的计划能如此顺利而赶到兴奋。 “那帮遭天杀的看守肯定想象不到今晚咱们会有大动作，他们以为白天的惨剧足以吓破我们的胆，他们真是大错特错了！放松警惕吃亏的永远是那些自大的家伙！”杰尼克自信满满地对众人说。 之后他就着手指挥着众人分发起了被人随意丢放的东西，“抄有用的拿，头盔铠甲都给我穿上，人手发一件武器，管他呢？那把菜刀也带着……” 林德和撒鲁都分到了铠甲和头盔，除此之外林德拿着之前杰尼克给的那把长剑，而撒鲁挑选了一把长矛。 而即便杂物如此之多，仍然有十来个人什么都没分到，他们也只好等待着再有能得到战利品的机会。 “杰尼克，下一步我们怎么做！”林德走到盗贼头子面前问道。 杰尼克望着眼前沉重的大门只是面容猥琐地笑了笑，似乎他并不在意那把闩门的大锁。 “怎么做？……还记得牢门是怎么打开的吗？”杰尼克一脸奸笑地说。 之前在牢房的时候，在眼前一团漆黑的情况下，也正是杰尼克三下五除二地将牢门的暗锁自里侧打开。所以林德并不怀疑他有开锁的本事。 “奇林德，看你的了，动作麻利点，这点儿小事应该不用本大爷亲自动手了吧！”杰尼克挥了挥手。 一个长得像老鼠门牙奇大的小个子男人应声从人群里钻了出来，他在自己乱蓬蓬的卷发里摸索了一会儿，最后摸到了一根极为细长的银针。 “嘻嘻……”他一脸满意地走到大锁跟前，来回挑弄着锁孔。 “成了！” 奇林德那尖细的声音中带着兴奋，只听一声细微的轻响，门锁就被打开了。 “呼……” 杰尼克警觉地吹灭了马灯，门厅里一下子就暗了下来，暗到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 “该我们了！”黑暗中两个不同的声音似乎同时传出。 林德觉察到两个高大的身影同时与他擦肩而过，那种时机的把握，似乎就像之前安排好了一般。 “嚓……嚓……嚓……”又是一阵细微的金属摩擦的声音。 两道铁门就那么一左一右被人推开了。清冷的空气迎面扑来，让在场的人们精神为之一振。而红月所散发出来的异样光芒也顺便照进了门厅里，将照射范围所及的一切都镀上了红光。 “走！” 杰尼克一声令下，众人一起向门外冲去。 在根达亚的传说里，红月当空是邪魔重返人间的日子，顾这天晚上人们一般是躲在自己家里，没人无缘无故想要出门。 这一风俗也深深扎根在每个根达亚人的心里。看守们认定这晚是最为放松警惕的夜晚，而囚徒们也打赌看守们不会起夜巡逻。 眼前的景象映入众人眼帘。 天坑下的这一大片沙地上空空如也，只有几个古怪嶙峋的大石头静静地躺在那里，还有一些开采工具、废弃矿车……而眼前所及的东西与大片的沙地一样被一抹异样的红光所覆盖。 而在众人对面的巨型升降机就像一只沉睡的巨兽，部分躯体泛着火光，而另一部分则掩盖在了峭壁的阴影之下，似乎在静静等待着猎物的上钩。除此之外，还有部分的沙地也掩没在了峭壁的阴影下。眼前的这一切显得是那样诡秘恐怖。 此情此景让林德不禁长出一口气，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快。 而与此同时，他还注意到了自己身边还有一个伙伴正急促地大口喘着气，他似乎比自己还要紧张。 “老大，怎么办！”有人问，“这片开阔地太扎眼了，咱们从阴影的地方绕过去！” “不！直接冲过去！红月当空，群魔乱舞，外出者必被妖灵困扰，这是一般人所认知的，但我们盗贼可从来不信这个邪！”杰尼克冷哼一声，他接着说，“那帮窝囊废肯定不会在这种时候愿意孤零零地站在外面守夜，早不知躲到什么地方打瞌睡去了！再说……我们还穿着他们的衣服呢，大摇大摆地过去有什么可怕！” “杰尼克！还是小心点儿好！”撒鲁挡在了他的身前，“大家可是冒着风险跟你跑出来的，你得为大家的安全负责！并且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们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我们跟着你瞎跑，跑到那架升降机跟前干什么，你想过吗？那个庞然大物你操作过吗？” 撒鲁的考虑不可谓是不周全，有些人开始想打退堂鼓，许多人在小声低语着，但这并不包括那些跟随杰尼克出生入死过的那些盗贼。 “那架机器操作并不难，对我们盗贼来说并非难事。既然我能把你们带到这里，就一定能送你们出去！你能做的就是服从我的指挥。”杰尼克对这个刺头狠狠地说。 “这件事还是听撒鲁的吧，杰尼克！我们从岩壁下绕过去，也费不了多少功夫。”林德也说道。 “首领，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小唐尼操着稚嫩的声音说道。 “首领，还是不冒险得好……”像影子一般的乔艾尔也说道。 “首领……” 乔尼克闭目沉思了一会儿。 “嗯，好吧！小心点也没什么不好，但是你们必须要听我的。”盗贼头目重复道。 这时候，众人才沿着峭壁下的阴影向升降机的方向绕过。 中途他们经过了被封闭的矿井出口。林德似乎依稀还能听到里面有人发出凄厉的哀嚎，这让他感到不寒而栗。 又走了不多时，巨型升降机就在眼前，而堆砌在一旁的尸堆似乎也没有异样。 林德感到这里静的出奇，他在夜间眼力极好，但也没有发现任何一个躲在黑暗中的暗哨。也许是红月，也许是看守认为与一堆尸体呆在一起晦气，而从这关键的所在撤离了。 “兄弟们照之前商量的上！”盗贼头目一声令下，十来个囚徒冲到了前面，他们就像操作熟练的老手一样各司其职起来。 林德看得有些呆了，眼前这些人似乎是在操纵自家的机械，熟练而从容。 “咔……咔……咔……” 升降平台的闸门就那么被打开了，发出巨大的声响，在矿井上空回荡。 “你们二十四个先在下面控制轴轮，小唐尼负责！”盗贼头子此刻展现出自己的领导才能，“我们先上去，到时候以升降机返回地面为信号，到时候我们再拉你们上去！” 林德惊讶地张大嘴，他身旁的撒鲁脸上也写满了困惑。 “林德，我们先上去吧！逃亡党的手段到底如何？”杰尼克咧着嘴得意洋洋地说着。 第七十九章 诡异的外界 “吱呀……吱呀……吱呀……” 升降机开始脱离地面缓缓上行，林德望着眼前的木质闸门发起了呆。上升过程中突然地加速或减速让他觉得有些不适应，就像心脏一会儿提到嗓子眼儿一会儿又落下了一般。 撒鲁始终呆在他的身旁，那双金银妖瞳始终没有离开过他。但他一言不发，眼神中带着说不出的忧虑与紧张。 撒鲁的表情让林德有些心虚，而看守长多勒密那张肥胖油滑的身影又不时闯入到他的脑海里，尤其是那张阴险毒辣的笑脸，还有那往事痛心疾首的可怜表情，似乎这位看守长有人格分裂一般…… 铁与血的代价，想到这里就让林德忍不住不寒而栗……而撒鲁正静静地站在那里，如泥塑般矗立。 当林德正为前景而迷茫的时候，杰尼克却在这时候开了口。 “林德，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盗贼行当有盗贼行当的规矩，你是知道的，之前我也跟你大致说过……我们是从来不接没有报酬的任务的。对于我们的酬劳……你明白我的意思吗？”盗贼头子杰尼克一嘴油腔地说道。 “抱歉……杰尼克，你知道的，我很穷……几乎是身无分文，我可能支付不起你那笔昂贵的费用。”林德低声说，他的声音小到几乎被绳索拉动的“吱呀”声给淹没。 “哦，林德，我的意思你并没明白。帮助你也算是我本人为奥拉斯坦家族尽了一份儿力，我是否也有幸能认识像罗塔尔爵士或者爱丝莉尔小姐这样的上层人士……我可是协助过你……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呵呵……” 盗贼头目的干笑让林德觉得心里发毛，那种感觉犹如千条蠕虫在他身上不停地蠕动。 “嗯，我明白……我想罗塔尔会很想交你这个朋友的。”林德勉强回答道。 林德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定心丸一样安抚着盗贼头子，让他意淫般地满意地笑着，只是他笑的时候五官都聚到了一起，显得格外难看。 “杰尼克……”撒鲁冷不丁地插嘴道。 “嗯，让人不待见的小子，你想说什么？”盗贼头子一脸轻蔑地瞟了撒鲁一眼。 “我们上去了，你打算把留在下面地人怎么办，他们会死在下面吗！”撒鲁冷冷地说。 升降机里的气氛立马有些不对，有几双眼睛如刀子般冷冷地盯着金银妖瞳的青年。 “你的手下应该都在这里面了，而在下面推动升降轴的都是对你抱有希望的人，你觉得你坑骗了他们，以后他们的冤魂不会找上你？或许他们中有人突然想明白了，割断绳索让咱们自半空中掉下去，都摔成一滩肉泥！”撒鲁冷冷地说。 “撒鲁，你在说什么？”林德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 “你把希望给了他们，当他们送你出去之后你回报给他们的是绝望，我说得对吗？杰尼克先生。” 盗贼头子听完之后嘿嘿一笑，他那略往下耷拉着的眼里带着一种讥讽与冷酷。 “你说得似乎合情合理……看来我猜得一点也没错，你果然不是个普通人。在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曾对你有过猜度，也许你并非只是吟游诗人那么简单。或许在外面的世界里，你会表现得浪漫而随性，做着充满诗情画意的事情。但你眼神中特有的冷静与执着却出卖了你的本性……”杰尼克说着自身后摸出一把匕首，反复把玩着，这件武器并非矿井看守所持有的。 “呵呵……都说盗贼最会察言观色，果然不假…在这里我们无需互相拆穿，但你不能放着下面的那些人白白送死！”撒鲁说。 “杰尼克！撒鲁说的都是真的吗？你真是要牺牲掉他们吗？不行，不能那么做！”林德也急了起来。 杰尼克依然哈哈大笑，他把玩着匕首重新插回了身后。在场的其他的人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似乎这里只有林德和撒鲁不知道内情。 “小伙子，你确实是个谨慎仔细的人，但你误会我们老大了。”说话的是拧断三人脖子的“闪电”乔艾尔。 “没错，为了了解这台升降机的原理和构造我们没有少下功夫。每次聚会，我们都会把每一步推演一遍，之前老大甚至躲在泔水桶里到过升降机的上面只为研究他的构造。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要凑足五十个人来执行这个计划，可惜最终还是四十八个。”老鼠脸大门牙的奇林德操着尖细的声音说道。 “剩下的让我说吧！嘿嘿……这台升降机有两个操作轮轴，任何一个轮轴转动都会带动绳索，来升降这个平台。咱们要到上面去占领另外一个，只有这样才能把下面的人给送上来。”杰尼克说道，只是这时他的表情有了些细微的变化，“只是上面的情形比下面复杂，所以我只能尽可能的带上我这些得力的助手们先上来探查情况，另外这身天赐的行头也足够迷惑那些看守的卫兵了。” “原来是这样……”林德点头说道，他的心思又不觉间回到了“血与铁的代价”上去，虽然这件事得到了合理的答案，但另外一件事确实让他挥之不去，邪神会放过自己吗？ 林德转眼再看撒鲁，他依旧沉默，他的眼睛依旧望着眼前的黑暗。 就在这时，又是“哄……”的一声巨响，升降机的平台猛然停住了。 里面的众人情绪再次紧张了起来，他们凝神屏息，等待着即将发生的事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这段时间让人觉得是那么的难熬。 外面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一切都是那么平静，只有久违的风声在耳边回荡。 “大家留心了，遇事别慌，我们现在穿的可是奥拉斯坦家的衣服，什么事都听我指示。”杰尼克低声向平车里面的人们做着最后的动员。 众人低声附和并且纷纷点头称是。他们开始互相检查着彼此的着装，并把武器举到最舒适的位置。 “咔……咔……咔咔……” 升降机的闸门被下面操作的伙伴们给拉开了。 这一刻，众人的神经一下子蹦得更紧了，林德发现自己除了呼吸急促以外，握着长剑的手也在不停出汗，他的关节似乎也有些僵硬，似乎是太紧张了。 他望向贴着自己的撒鲁，他的表情似乎比自己沉稳许多，就像久经战阵的老兵。只见他双手紧紧地握着长矛，如炬的目光正望着前方。 而其他人也将自己的姿势调整到最有力于进攻。 一秒……两秒……三秒…… 当闸门完全打开的时候，料想中的各种突发状况也并没有出现。眼前连接升降平台的栈桥也空空如也，只有血红的月光把这里镀成了一种类似琥珀般的颜色。 而两尊熄灭状态的大火盆犹如两尊巨兽蹲在在栈桥道路的两侧，“闪电”乔艾尔轻巧地上前查看，却发现里面的炭灰都是凉的。 杰尼克望着远远近近几座建筑心里不禁犯了疑。 “这也太顺利了吧！” 第八十章 自相残杀 升降台并不平稳。如同秋风中摇曳的树叶一般在风中吱嘎作响，给人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而此刻站在这座木质平台上的人们却感受到另外一种不同寻常的压抑，这种压抑源自于红月，源自于周围这种无声无息的平静，更源自于对对未知未来的恐惧。 “老大……这太不寻常了，本来以为打开闸门先收拾掉几个小毛贼也就完了，怎么……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呢！我们该怎么办，真的要出去吗？”有人哆哆嗦嗦地请示道。 “嗯......”杰尼克答应着，他的胸膛也来回起伏着，这是那幅度似乎被压制着，看上去有些微妙。他只是在努力控制着情绪，尽量不然人看出他此刻的心情。 只见他微微闭上了眼睛，右手摩挲着下巴，装作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 “杰尼克，我们都走到这里了，你还在那里装腔作势做什么！”什么都瞒不过撒鲁的金银妖瞳。 而杰尼克冷冷地瞟了撒鲁一眼，冷哼一声说：“林德的跟班，无论你的话里带着的是讽刺还是挖苦，我根本就不会在意，你怎么会明白一个伟大的盗贼领袖是怎样的运筹帷幄，成竹在胸，我只是在心里再一次推演着每一个步骤过程。” “但愿如此……别忘了你的那些兄弟，他们还在天坑下等候，希望你能履行你的承诺。”撒鲁冷冷地说道。 “这不用你来操心，盗贼是不会放弃伙伴的......但说真的，我一点不喜欢你的那张嘴，要不是你是林德的跟班，又恰好在这种时候跟我们关在一起，我才不会接纳你这种人进入我们的组织的！”杰尼克不满地咕哝着，“你无需用碎语来激我，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兄弟们，跟着我，你们期盼已久的自由就在前方！要注意四周跟脚底下，别让什么机关暗器把咱们都给暗算喽！” 说着，杰尼克迈步走在了最前面，他的步伐并不快，但每走一步他都会留心周围是否有什么异动。而他那几个得力助手也走在他的身边，与他们的首领相互策应着。 林德是被身后的人推了一把，才从思绪中回过神而走出升降机来的。这一细节让撒鲁看在了眼中，他的心头不禁生出了些许阴霾。 “打起精神来，林德，不会是困了吧！现在可不是想睡觉的时候。”撒鲁对好友打趣道。 “没什么，只是稍稍走了会儿神，这种时候总会让人想东想西的，要知道我可是第一次在红月的时候出门，如果放在平时，我应该很早就上床睡觉了。”林德微笑着说，此刻他握剑的手里满是手汗。 “这样就好。红月……其实也没传说中的那些邪乎。记得有一年的红月提前了两天出现，我那时正在卡伽帝国游历，当时前不着村后不着地的，我就在一座无名森林的边缘的一棵树上过了一夜。”撒鲁说道。 “你见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吗？” “怨灵？鬼混？魔鬼？还是什么其他的？或许没有，我连一只魔物都没看见，在树上呼呼大睡！哈哈……”撒鲁说着自己笑了起来。 “轻点声！别这么忘乎所以！那边的石房子里还有人住呢？别把睡着的守备给吵醒了，那我们麻烦就大了！”杰尼克回头不满地对身后大笑的撒鲁训斥道。 而在他的身前是一座与天坑下面操作系统基本上很类似的机械。几十条粗大的麻绳通过它和升降平台连接到了一起。 而那十几个黑影早已很熟练地来到了巨大的操作系统前，各自找好了自己的位置。 “林德！你跟你的跟班到那个最大的转动轴承上去，对！跟那十几个兄弟在一起，一会儿就要考验你们的体力了，下面兄弟们的命可都在你们手里！”杰尼克低声对林德他们喊道 这个时候，只有他们两个人落在了最后面。 而就在两人还没有就位的这个当口，升降机的闸门突然发出“咔咔咔……”的声响，那道木头和铁皮做成的巨门就那么慢慢关闭了，而升降机也开始慢慢下移。 “该死！我还没有发话，你们就敢乱来，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杰尼克气急败坏地回头训斥道。 “老大！我们……我们什么都没动呀！”一个倒霉鬼模样的家伙摊着双手说道。 “那……那怎么会！”杰尼克的声音降低了一半，他那张丑陋的脸上五官扭动着，似乎有种不同寻常的感觉涌上了他的心头。 林德和撒鲁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他们也注意到了此时的异乎寻常。他们抬头就能看到五六条粗大的绳索在他们头顶上缓缓滑动着，带动着轮轴的转动，而升降平台早经下到了他们看不到的位置。 “老大，怎么办，不会是见鬼了吧！” “闭上你的臭嘴！”杰尼克说着就往天坑边缘的峭壁跑去，但是偌大的天坑下似乎什么异样的声音都没有，只听到绳索下方所发出的“吱呀……吱呀……”的响声。 呆在上面的兄弟们看着眼前的机械在没有人为操纵的情况下不停的运转，也都感到骇然，恐惧与绝望似乎一下子占据了那些脆弱者的内心。 这种异样的感觉似乎慢慢发生了变化，将恐怖和绝望带给了这里的每一个人。 一种说不出的黑暗力量也在这里蔓延…… “啊！有鬼！有鬼！”第一个害怕者发出了凄厉的尖叫，他似乎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或许他的精神世界因为这一抹的诡异而瞬间崩塌。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他们都同样忘乎所以地尖叫，恐惧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眼球都要爆出来了。 林德和撒鲁都呆在了原地，而更为可怕残暴的画面在他们面前出现。 他看到了“闪电”乔艾尔掰断了一个同伴的脖子，并割下了他的首级，鲜血泼洒了一地。而乔艾尔又被另外一个一脸茫然的家伙用尖刀破了膛，肠子留到了外面。两个发疯了一样的同伴居然像疯狗一般地向外拉拽着乔艾尔的肠子一通乱咬…… 还有更多的惨象让让人触目惊心，这一切让林德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而撒鲁靠着长矛的支撑勉强站住了身子。 绝望厮杀让那些曾经的伙伴们变得丧心病狂，林德看到两个满嘴是血的同伴正一脸狰狞地向自己的方向看去，他们的眼神是那么的陌生，似乎眼前是一头待宰的羔羊。 更诡异的是他们居然四肢着地行走，后背弓得老高。 突然间他们发着野兽才有的哀嚎，向林德冲了过来，犹如黑夜中的闪电一般迅猛矫捷。 眼看他们就要冲到自己身前，林德握住长剑准备迎敌。 正当他要动手劈向来人的时候，又一道黑影自林德的身边闪过，那是杰尼克。 只见他手中的两把飞刀分别打向了两个野兽般的昔日同伴。 只听“嘭……嘭……”两声重物落地的声音，飞刀分别正中两人的眉心，两个伙伴应声落地，已经气绝身亡了。 “呼呼……” 杰尼克大口喘息着，他警惕地盯着眼前，又从身后取出一把飞刀，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把飞刀了。而他耳边此刻响起了林德的质问声。 “杰尼克！这是怎么了！”林德也顾不了太多，大声喊道，“他们怎么都变成了这个样子！” “不知道！这一定是有人作怪！这是陷阱！对，这是专门为我们准备的陷阱！我们太低估他们了，他们不是普通的士兵！他们是懂得邪术的法拉蒂斯神团！” 就在杰尼克话音刚落的时候，眼前的恐怖景象让林德的心里冷不丁咯噔了一下，一股触电的感觉一直从后背麻到了头皮。 他看到了眉间插着飞刀的两具尸体突然就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他们依旧发出野兽般的怒吼，没有神彩的眼珠发出了炙炎般的红光。 肠子拖了一地的“闪电”乔艾尔也突然站了起来，他双眼就像烧红的烙铁，正对着林德呲牙冷笑。 第八十一章 红月下的异界 “这不可能......” 林德的眼睛圆睁着，他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不久之前还与他一起逃亡的伙伴，就在眨眼的功夫一下子都变成了嗜血成性的精怪。 “嘿嘿.......嘿嘿......” 他们发出刺耳的奸笑，就像牵着线的木偶一样，做着各种非常规的动作。 那一张张血淋淋的面容上带着诡异而恐怖的笑，而他们原本早已因死亡而放大的瞳孔突然就变的鲜红，如地狱中的无名业火，闪烁着幽冥般的红光。 他们诡异的身形在慢慢挪动步子，似乎有意无意间要将活着的三个人围在中间。 林德的心跳此刻剧烈地加快，冷汗也出遍全身，而四肢似乎因肌肉的过分紧张而都变得僵硬起来。 也许是害怕，林德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也仅仅是这两步让他就像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下子摔倒在地。 “哎呀，疼......疼.......林德，你干什么。”杰尼克被压在了林德身下，他正不满地龇牙咧嘴叫着。 撒鲁不知为什么也被林德带倒了，他的半个身体支撑着林德的头部，他只是轻呼了一声，就没再说话。 大敌当前，三人互相搀扶着又站了起来，林德感觉原本关节的僵硬感消去了许多。 而就在这时，那些缓慢移动的死尸好像受到什么刺激一般。他们一改常态，一下子变得迅猛而敏捷起来，同时扭动着身子就向活着的三人冲了过来。 “怎么办！他们冲过来了！”林德紧张地喊了出来。 “你没杀过人吗？也没什么可紧张的……抓紧你的剑，一心去想怎么把他们劈成两半就是了，我就不信一只脚的他们也能跳得起来！”杰尼克壮着胆回答着林德，但他此时也因为紧张而满身是汗。 “林德，眼前的这些已经都不是我们的伙伴了，他们都已经死了，千万不要心慈手软。”撒鲁说着，他舞动着手中的长枪，似乎他对这种武器并不陌生。 “撒鲁那小子说得没错，呼呼......我可不想跟他们一样变成活死人一样的鬼东西。”撒鲁出了口气说道，他又继续提醒着林德，“我要是被那些不死不活的怪物给干掉了，在我变成他们那样子之前你一定要给我多补几刀，让我死得干净些，听到了吗？” “杰尼克，你胡说什么呢！你还没死！”林德紧张地说着。 “我说假如……” 就在这时，“闪电”乔艾尔已经冲到了林德眼前，他那细长而有力的右手一下子伸向了林德的脖子，他想要去扣少年的喉结。 猝不及防让林德一下子呆住了，他似乎忘记手里还举着长剑，他那双湛蓝色的瞳孔里写满了恐惧。 此刻在他的眼里只有那张满是鲜血的狰狞的面容、烙铁般布满凶光的的眼睛，拖了一地已经被咬做两截的肠子，还有那铁钩般近在咫尺的手指。林德发现他那长长的指甲如金属般闪着铮亮的光。 “傻站着等死吗！”杰尼克尖声大叫着。 林德猛地回过神来，那只鹰爪般的细手马上就要掐到自己的脖子，而此刻再反应已经为时已晚。 但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恰在此时将“闪电”乔艾尔的活尸给捅了回去。 林德定神一看，撒鲁手中的长枪此刻已经插进了袭击者的心脏。 但似乎这些活尸已经不再受物理进攻的影响，乔艾尔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他根本就不在意扎进自己心脏的长枪，而是扭动着身子继续向前移动。即使长枪穿透他的身体他也面无惧色，两只鹰爪一般的手要去抓挠撒鲁。 “林德！”撒鲁喊道。 电光火石之间，少年这次再没犹豫，手起刀落，干净利索地将长剑自左肩劈下又从右腋窝劈出，将乔艾尔斩做两段。 鲜红的血渍一下子飞溅了出来，染红了林德和撒鲁的衣襟，而乔艾尔那两截的身子依旧在地上不停地扭动着。 “该死，你在想什么呢？你的仁慈只会害死我们的。要知道他们都死了，都不是活人了，是被邪恶控制的木偶！在向他们挥刀的时候我也感到痛心疾首，相对你们而言，我对他们比你们更有感情!但现在不是浪费感情的时候！我们要活下去！只有活着出去，我们才没有辜负他们的在天之灵！你明白吗？”撒鲁将一具活尸踢翻，他扭头对林德怒吼道。 林德轻叹一声，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歉意，但此刻他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与压抑。 “林德，别想太多了，解决掉他们再去说对不起吧！”撒鲁也同时击退了两个活尸体，他的枪法如行云流水，在半空中虎虎生威。 就在这时，另外一个活尸向林德冲来，他手中拿着一把长剑，身体的各个关节在诡异地扭动着。 林德稍一侧身，躲过了活尸的斜劈，然后迅速地调整进攻，顺势将对方砍倒在地。就在活尸准备再次站起来的时候，林德已经将他的头颅砍了下来，正好落在杰尼克脚底，盗贼头子顺势将其踢下了悬崖。 一时间，各种杂乱的声音在这诡异的天地间回荡，诡异的圆月所散发出的红光可以掩盖住鲜血的颜色，但无法掩盖住那浓烈腥臭的血腥之气。 “呼......呼......呼......” 林德全身酸软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他大口喘息着并看着满地依旧不停蠕动的残尸，一种说不出的情绪在他的心中萦绕着，那是一种莫名的恐惧，更有一种说不出的哀伤。 而同样精疲力尽的撒鲁也跌跌撞撞地走到林德身边。他用力地拍了拍林德的肩膀，他的呼吸并不均匀，他并没有开口说话。 “呼......呼......”盗贼头子杰尼克弯着腰，双手支在膝盖上大口喘着气，他也累得够呛，浑身是血，右臂和后背各有一处刀伤。 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这让他有些疑惑浑身的血到底是来自曾经的同伴还是自己伤口留出，或许两者的成分都有吧！ 他不待呼吸顺畅，便张口抱怨道：“这是神的过错，他不该这么愚弄我们！明明给了我们希望，却最终还是把绝望也给了我们！” “不知道下面的人怎么样了，希望他们不会遇到危险吧！太可怕了，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只剩下我们三个了，早知道这是个陷阱.......”林德感到有些绝望，他的眼眸中已经噙满了泪水。 “难道有牺牲，就不愿冒险了吗？”撒鲁对自己的伙伴说道，“我倒认为如此的死法总比在下面憋屈到死要好。林德，这里没有人会抱怨你，但别忘了你此行的使命。” “嘻嘻嘻......嘻嘻嘻......这话说得真漂亮，但是.......你们的炼狱才刚刚开始，最悲催的事情恐怕不仅仅是眼前的同室操戈，或许还有更好玩的还在后面。”一个空灵的女声在天际间回荡。 “谁？是谁在那里！给我出来！”杰尼克冷冷地吼道，他脸颊上的汗水并未消掉，他再次将滴血的匕首举在了胸前。 林德感到有一种异乎寻常的压迫感，他下意识地望向了天空，他发现红月发生了变化，黑暗正在飞快地吞噬着它，最终红月变成了黑月，而黑月边缘所散发出的红光却比之前更加殷红。 “林德，你快看！这是怎么了！”撒鲁惊呼道，他的声音发颤，似乎受到了极度的恐吓。 林德低头才发现，他们似乎一下子来到了另一个空间，眼前红色的沙土地不见了，巨型天坑也不见了，那远远近近的房屋也不知所踪。 他们三人站在了另外一个开阔地，满地都是触目惊心的尸体，其中不仅有人类的还有魔物的，只是这堆积如山的尸体中有些已经失去血肉变作骷髅，有些却依旧残留着滴血的血肉，等待着蛆虫的慢慢吞噬。 “这......这......这是哪？”杰尼克崩溃般地怪叫。 就在这是，他们发现在他们周围还聚集着许多看似奇怪的人们，他们高矮胖瘦不同，都赤着上身，如入魔一般嘴里念念有词。 “时间已到......时间已到........伟大的红色祭祀的时间已到......暗夜里的诸神会重新降临大地，新的魔王会就此诞生......时间已到......时间已到......” 一种无与伦比的恐惧感一下子袭上了林德的心头，这种恐惧感如万千指甲在他的心里不停抓挠，他感到自己几乎就要疯掉了。 只见那些奇怪的人们突然高举双手，对着远天中的黑月发出刺耳而诡异的呼嚎。 “时间已到.....时间已到......最珍贵的祭品已经送到......” 第八十二章 堕落天使的降临 “哈哈……哈哈……这不是真的！这一定不是真的……我只是在做梦……做着一场古怪而悠长的梦……我要醒过来……我一定还在某家酒吧的吧台上趴着呢……一定是！”杰尼克似乎疯了，他的眼里充满着恐惧，双手的指甲使劲地挠动着头皮，发出“嗤嗤”的恼人声音。他一边原地乱转一边念念有词地大喊大叫。 “杰尼克！你这是怎么了！别开玩笑了，赶紧回过神来，你不能在这个时候装疯卖傻！”撒鲁冲着杰尼克大声喊道，他想去抓住盗贼头子的手臂，但很轻易地就被对方挣脱了。 杰尼克就像没有听到一样，依旧原地打着转儿，他不时踩塌尸体的肋骨，各种黏糊糊的东西沾满了他的裤脚，而他恐惧的喊叫声不断地在这诡异的空间里回荡。 林德深吸着气，他抬头望向了暗红色的远天，那里一轮巨大的黑色月亮正不断散发着象征死亡般红光，正是那股诡异的红光让漫天的繁星顿时失去了颜色。 而林德面前的怪人越聚越多，林德根本就搞不明白他们是如何突然间来到这里的。他们并不在意林德等三人，也似乎对脚底下的成千上万哎的残尸骸骨习以为常，他们神情虔诚而庄重地仰望着血红的天空，嘴里高声诵读着那些骇人的话语： “这是暗夜中的诸神降临狂欢的日子，在这里新的魔王将会诞生，而其他的候选者将会变成宝贵的祭品……宝贵的祭品……用那鲜血滋养着红月的神圣……” “他们来啦……他们来啦……伟大的诸神再临这里……” “他们来啦……三百三十三年后暗夜中的诸神将会重返大地……为我们带来狂欢……美妙的狂欢……” “到处都是诱人的鲜血……美味的肉体……让我们为之疯狂……为之狂舞……暗夜中的盛筵即将开场！” 祭品？魔王？这都是什么！ 这些字眼如刀子般一遍遍猛戳林德疯狂跳动的心脏，那些奇怪家伙嘴里的可怕咒文早已让他不寒而栗。 再看那些诡异的怪人，他们的眼睛在这时一个个瞪得像铜铃一般硕大，发出诡异的神彩，而那一张张狰狞丑陋的脸上写满了扭曲般的期盼。 怪人们的祷告似乎得到了回应，伴着“轰隆隆……”的声音，大地开始来回摇晃，满地的尸体如波涛般地起起伏伏，令恶臭与血腥混杂在一起的奇怪气味在空气中弥漫，让人为之作呕。 就在这时，只见远处的一座小山般的尸堆开始向天空攀升，那升高的速度极快，数不清的尸体和畸形怪人不断向下掉落翻滚，怪人们发出诡异而兴奋的哀嚎。 一座塔状的巨型平台的雏形越发的明显，林德眼看着它一下子升高到了百余米。 狂热的祷告仪式就在这时达到了高潮，那些畸形的**怪人自远处源源不断地向着高塔的周围聚集，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林德视野可及范围内的每一个角落。 “啊……” 杰尼克发出一阵恐惧的怪叫，他跪倒在尸堆上，双手抱头，充满血丝的眼珠眼看就要爆了出来。 “杰尼克！” 正当林德和撒鲁要一起去安抚自己的伙伴的时候，七道灰色的光柱突然自天空中出现，一起射到了升起的尸山之巅，那座不同寻常的平台。 “他们来啦……他们来啦……让我们为黑暗中的诸神疯狂地喝彩吧……” “她们是世间一切邪恶的灵魂之源，让我们高喊她们的名字……让红月下的灵魂永远铭记她们！” “愤怒……嫉妒……傲慢……色欲……贪婪……怠惰……暴食……” 只见七个黑影一起出现在了七道灰色光柱消失的地方。 “那是神吗？”林德抬头望向了尸山上的黑影，眼神中流露着不可思议的神情，嘴里呢喃道，“不……那不是诸神，那是恶魔……” 这时候杰尼克已经不再像之前一样惊慌地大喊大叫，在撒鲁的安抚下他慢慢地安静了下来，但他依旧双手抱头，将自己缩成一团，靠在一堆尸体前瑟瑟发着抖。 此情此景，林德已经顾不上再去管处在精神崩溃边缘的杰尼克，而是抬头望着那些“黑暗中的诸神”。 而就在他的身边，那些长相畸形的怪人开始手舞足蹈，他们依旧念念有词，似乎是在对这晚的狂欢进行着赞颂。 高台上的七个黑影并不理会那些怪人的高歌称颂，而是一起注视着林德他们。 “红月之夜被选中的诸子……”远处的平台上发出了一阵高昂嘹亮的声音，但这声音分不出男女，像是他们一起发出的。 “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林德鼓起勇气向站在高耸平台上的七人大声吼叫道。 狂欢戛然而止，林德的吼声出乎在场的那些丑陋生物的意料，但安静片刻后他们便接二连三地发出恐怖的哄笑，那声音是那么的尖利刺耳。 “被选中的人们，我们是堕天的七位天使，专门为你们而来。”为首的一个黑影说道。 林德看不清她的面容，但她的声音却是娇柔甜美。 “为我们而来？为什么？”林德继续问道。 “红月当空，万灵显圣。吾等于今夜回归人世，借吾等之力，供奉祭品之血，必造就一代魔主，予以毁天灭地之力，扭转乾坤之能。”另一个黑影上前说道，那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华丽而优雅。 “不！我不想当什么魔主！我还有事要做，请让我们离开这里！”林德说道。 “汝不愿成魔，那只好成为祭品。”又一个黑影说道，那是个成年女子的声音。 “我们也不要成为祭品。” “那就由不得汝了，汝脚下的尸骨便都是数万年间在这修罗道场中奉上性命的祭品，原本他们是有机会能获得魔主之力的。”一个洪亮男人的声音回答道。 “留下来，成为腐朽前面的尸骨；或者回到人间，成为混沌乱世中的王者。”那是个苍老的妇人的声音。 “不！我拒绝着两种选择！”林德大声喊道。 “即使你不想做，你的同伴也许正在为他们的抉择蠢蠢欲动。”一个智慧的老者声音说道。 “好了，即使你在此地拒绝，但红月祭祀不会因为你而停止。众多的挑战者已经自愿加入这场有趣的游戏，就像他一样……”一个无邪的幼女童音说道。 林德看到暗红色的天空中出现了一团奇怪的雾气，而雾气中有有图像出现，并渐渐由模糊变得清晰。 他看到了一位身着黑色铠甲的骑士正挥舞着一把大得离谱的黑色巨剑在同样黑色的圆月下举刀挥舞，巨剑所过之处对手无不血肉横飞，立死当下。 那名骑士似乎感觉到了林德，他猛然抬起头来望着天空，那似乎是在望着林德，只见那满脸是血的冷峻面容上写满了杀机。 “他叫奥兰格里，安达希里亚帝国的末裔。他是主动要求成为祭品而加入了这场有意思的游戏，他的邪念与求胜欲高到超越了历代魔主，要想活下去你必须要战胜他，你能做到吗？嘻嘻……”无邪的幼女童音响起，“但眼下……你们三个中只有一个也许有机会与他遇到吧，但变成刀下鬼之前请你们尽力地相互厮杀吧！” “想得美！我们是同伴，不是敌人！”林德冷笑一声。 “杀……杀……杀……杀死对方……胜利的为王，失败的变成宝贵的祭品……”那些畸形的怪人一起鼓动着他们自相残杀。 林德扭头去看两个同伴。 撒鲁一脸迷茫地望着林德。 而蹲在角落里的杰尼克突然间眼露凶光，他发着神经质一般的奸笑，舌头舔舐着匕首的刀刃，那里还沾染着之前同伴们的鲜血。 他突然猛地站起来，举起匕首就要加速，却突然停了下来！ 撒鲁正挥枪对准杰尼克的胸口 一场关乎生死的血拼已经近在眼前了…… 第八十三章 噩梦的终结 “嘻嘻……我们的游戏开始吧！……嘻嘻……三百三十三年才一遇的乱世魔王就要在你们之中产生了，想想这就是多么令人期盼的一件事呀。但是……魔主只有一个……而剩下的那些人都会变成一具具慢慢腐烂的祭品，他的血会滋养着红月，灵魂将永远留在这片无主之地……嘻嘻……” 那是一个幼女的童声，但与这声音格格不入的是那话语的内容，让人不禁汗毛倒竖。 林德顺着声音抬头望向了百米高台顶端的几个黑影，眉头不禁皱到了一起。正是那些恶魔在那里蛊惑人心。 而就在他身前不远的地方，那些**的畸形怪人有意划出一片空地让撒鲁和杰尼克进行着厮杀，而他们却张牙舞爪地为其加油助威。 撒鲁的枪法精妙，杰尼克手中的匕首来去自如，“叮叮当当”火花四溅，两人战做一团难舍难分，你攻我守你进我退，互有攻防，不分伯仲。 “快停下，你们别打了！”林德焦急地大喊着。 但他的声音早已被身旁畸形怪人的呼叫喝彩声给完全吞没了，这让他更是心急如焚。 他正要上前劝架，却一下子愣在了当场，只见眼前熟悉的两个人已经浑然变成两只陌生的猛兽！ “魔主之位……我要魔主之位……我不能白白牺牲掉那么多的兄弟也不能白白浪费掉我坐穿牢狱的那些日子。这……这……这是对我死去兄弟们和逝去的青春最宝贵的回报，杀掉一切拦路者。”杰尼克边战边说，只是那声音就像白水一般毫无感情，他的眼神早已失去了人性，如同野兽一般。 “魔主之位……那是我的终极梦想，谁愿意隐藏身份，漂泊一生。我吃过的苦，受过的难有几人知晓几人明了……我要仇恨，我要报复，只有魔主之位能满足我的一切愿望，这就算是诸神对我不公正待遇的回报！” 撒鲁的话语也是那么的机械，就像中了邪一般，他的眼睛变得血红，看着也像没有理性了一般，他手中的长矛如毒蛇一般任其狂舞。 这！这还是之前一起奋战过的两个伙伴吗？林德努力静下心来思考。 杰尼克看似阴险，林德对他也并非完全信任。但是撒鲁无论怎么看都与之前认识的那个温和乐天而乐善好施的青年完全不是一个人了。 他难以相信撒鲁会是一个心机城府颇深之人。 至于那口口声声的魔主之位，林德打心底里对这个诱人的名目没有一点兴趣，他无法理解为什么两人会突然之间为此其疯狂。 林德再抬头望向了那些站在高台上的堕天天使，眼力一直不错的他无论怎么都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只有一个个黑色的并不清晰的轮廓。 但有种特殊的感觉一直沉浮在他的心底，让他感觉眼前的一切似乎不是那么真实，只是一场虚无的幻境。 他突然想起了多勒密那晚与他私会时说过的那个故事。 红月……他提到过红月，正是红月那晚他一人屠戮了整个城堡的所有人，包括他的挚爱。 而正是那晚他完成了“血与铁的代价”的交换，最终投入到法拉蒂斯神团的怀抱。 这些让林德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他隐隐约约地感受到了玄机。眼前的两个人可能并非自己的两个同伴，他们可能根本就不存在，这都是幻觉。 林德心中继续想到：杰尼克看似阴险狡猾，但他能在众盗贼中有如此的地位与尊崇必定有其过人之处。而就在这段时间对他行事作风的观察看，此人的心理承受能力极强，怎么可能会如此随便就会受人蛊惑甚至发疯失去理智。 撒鲁更不用说，他天性乐天，喜欢无拘无束，也许音乐、诗歌与少女的芳心才是最能打动他的东西，权势利益永远与他挂不上边。并且他根本就不会舞枪弄棍，那天夜里两个人被一个矮小的赤黄鬼追赶就是最好的证据。 这……这……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肯定不是。 就在这时，一股混杂着各种音色的声音一起灌进了林德的耳中，直指他的大脑。 “你……你在怀疑什么……拿起你的长剑，勇敢的挥洒出去……至高无上的魔主之位只为你虚位以待……血……只需要血来灌溉……举起你的剑……举起你的剑……” 林德感到一阵眩晕，他抬头望去，那七个黑影齐刷刷地站做一排，他感到这些魔鬼正一起盯向了他，他们似乎看穿了自己的心思。 “你们……你们别想控制我！”林德怒目圆睁，大吼道，“我知道你们都不是真的，我不会上你们的当，要我去完成你们那血腥而罪恶的仪式，想都别想！” “是吗？你不愿意举起你手中的钢刀？”那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这声音来自七个恶魔中的一个。 “那你只有等待被自己信赖的朋友所屠戮了，可悲呀……实在是可悲呀……”那是一个苍老的老妇发出的声音。 “一个原本让你无比信赖的人为了自己的利益却要去杀掉你，那他就不是你的朋友。”一个少女的声音说道。 “那他是你的敌人！杀掉你的敌人！不然后患无穷！”七个恶魔齐刷刷地说道，那声音古怪到了极点。 “绝不！我不会任意受你们蛊惑！”林德大吼道。 “那等待你的只有死亡……做为珍贵的祭品，永远变成红月中的亡魂……”七个声音一起说道，“看吧！你的死期到了！” 林德突然看到眼前一道白影闪过，撒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凌空跃起，那闪着寒光的矛头直接指向了林德的心脏。 而在撒鲁身后，林德看到了已经气绝的杰尼克。 他浑身是血地跪坐在尸堆上，原本握在手中的匕首不知怎么就捅进了自己的心窝，并不断往外喷着血，而他一贯微微上扬的嘴角却带着一种诡异的笑。 电光火石间，那个白影已经近在咫尺，锐利的矛头离林德的胸膛越来越近。 “林德！拿命来吧！统御万方邪灵的魔主只有我一个！”撒鲁怒吼道，他圆睁的双眼中布满了恐怖的血丝。 “撒鲁！”林德也大声呼叫着对方的名字。 “奇怪的人类，居然只身赴死，让人看不明白……你还有机会，杀死他你就有机会成为魔之共主，举起剑！举起剑！”七个恶魔起声说道。 “快还击！快还击！” 林德身旁的那群奇怪的畸形人也着急地手舞足蹈，他们大吼大叫不停地鼓动着林德还击。 “不！就是死……我也绝不还击！”林德使劲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个关头，时间好像静止了一般。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的一幕让他震惊住了。 只见半空中的撒鲁定立在那里，手中长矛锐利的尖端距离林德的胸膛只剩一指之宽。 一抹耀眼的白光突然出现，铺天盖地的占满了他眼前的这个世界。 那些奇怪的畸形人、高塔、代表七宗罪的七个恶魔、以及满地的尸骸在白光中全都化为了灰烬…… 一切似乎都已经终结。 第八十四章 六星天牢 白光散尽，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而耳边也响起了嘈杂混乱的喊杀声。 “林德，该死，他怎么会在这么个节骨眼儿上魔障了呢？”那是杰尼克的声音，那声音显得非常焦急。 “一定是那些法拉蒂斯的邪教徒对他施了魔法，顾不了想那么多了，趁着邪教徒们还没回过神来，咱们赶紧撤退才是。”那是撒鲁的声音。 “诸神啊，本以为是生力军，却没想到变成了累赘，真是该死！”杰尼克骂道。 “呃……”林德发出了声音。 他渐渐地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看着眼前发出淡红色光芒的红月，满天繁星，燃烧升腾的火光，还有拼杀中的伙伴与身着黑色法袍的邪教徒。 而他感到自己的身体正被两个人架着往前拖，而架着自己的人正是撒鲁和杰尼克。 “这是怎么了？刚才那些果然不是真的……”林德喃喃自语着。 “嘿！诸神在上，你醒啦！你刚才到底怎么了！突然魔障了，真把大家吓坏了！真是拖后腿的家伙！”说话的是架着他右胳膊的杰尼克。 “你没死！太好了，杰尼克，你还活着！”林德一下子精神了好多。 “死？你还盼着我死？我们差点被你害死倒是真的。”杰尼克有些生气地说。 “还差点被你给吓死！”另一侧的撒鲁打趣道，“如果你没事了，就自己走，拿好你的剑！大多数人都已经突破了出去，趁他们还在混乱中，咱们也敢快跑！” 说着，撒鲁和杰尼克一起把林德放下，撒鲁把别在牛皮腰带上的长剑还给了林德。 “真是我看走了眼，选了你这个废人。一走出升降机就魔障了一般乱闯乱撞，还好被值夜的看守误认为是喝醉了酒，真是你命大。少了你这个家伙，还好几个身强力壮的家伙都被分在我们这一队，要不我们还真没力气把其他二十多个弟兄给接了上来……另外，能这么顺利，这身行头也是功不可没！”杰尼克说着指了指自己右胸盔甲上的白色秃鹫的纹章。 “不，我倒觉得这一切太蹊跷了，他们似乎有意放我们全部上来。”撒鲁说道，“但又似乎没那么简单，只是事情没有向他们预计的那个方向发展。” “你说得没错，撒鲁！他们本想完成一场仪式，但被我破坏掉了，他想让我把你们所有人都杀掉，尤其是你撒鲁。”林德突然冷冷说道，“他们本希望我能加入他们，那是关于血与铁交换的仪式，对了！看守长？看守长呢？多勒密那个魔鬼在那儿？” “他……他在那儿……坏了，乔艾尔被他纠缠上了！闪电要有麻烦！”杰尼克有些焦急地说道。 林德顺着杰尼克眼神的方向望去。 只见猩红夜色下一个骑在马背上的肥胖身影显得是那样诡异可怖，他身旁的木质建筑这时正在熊熊燃烧，将那附近照得通明。 而那“闪电”乔艾尔正与他厮杀在一起，火光映红了他们，而两人兵器正“叮叮当当”敲击个不停，乔艾尔早已落于下风，他似乎并不适应举着长剑与人正面交战。 “把那家伙交给我吧！我和他的账今晚必须要算一算！” 说着，林德就向看守长所在的方向奔去。而撒鲁和杰尼克也被其他赶来堵截的卫兵给缠住了。 危机形势下，只见看守长那肥胖身躯下雄壮的枣红战马前蹄腾空，人立而起。似乎想要践踏体力不支而跌坐在地的“闪电”乔艾尔。 恰逢林德及时赶到，他赶忙将乔艾尔拉到了身后，独自拦在战马之前。 “乔艾尔先生，你快走！我来做他的对手！”林德头也不回地对“闪电”喊道。 “林德，你要小心……”乔艾尔说着，失魂落魄地向远处逃去，不久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林德余光送走了乔艾尔后，他对着眼前之人大吼一声：“多勒密！” “哈哈！林德！”战马上的黑影好爽地回应，与此同时他拍拍战马的脖子安抚起胯下烦躁的坐骑，“本来你有幸成为我们的成员，但你没有完成红月的祭祀，可惜啊！你在血与铁的代价交换中退缩了！” “果然是你在搞鬼！要知道我是不会加入你们法拉蒂斯神团的！但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感谢你，是你的故事给我提了个醒，要不然我还真会把那可怕的幻境当成真的。”林德冷冷说道。 “哈哈哈……”多勒密大笑起来，“不是我选择了你，你与我一样，是邪神的选择。不同的是我虔诚地选择了接受，而你……却果断地选择了拒绝，要知道这千百年中选择拒绝神的人还真是凤毛麟角，他们中的大多数下场也是十分的可悲。” “怎么个可悲法儿？我倒要看看！”林德说着举剑就向多勒密砍去。 “叮……”一声脆响，多勒密挥剑很容易地将林德的进攻化解。 “自不量力！你忘记那晚你看到了什么？邪神的神迹你可是见识过的，你认为单凭你手里的那把剑就能伤得了我吗？” “伤不了你，我也要试试！”林德说罢再次发起新一轮的进攻。 然而接连的挥剑都被肥胖的看守长轻而易举地预判成功，予以最有效的格挡。 “真的是太令我失望了，林德，你就这点本事？我可是听说你可是能击败罗塔尔爵士那样用剑高手的人物。”多勒密语气中带着慵懒，“是武器的缘故吗？没有那把剑看来你真的是一无是处？看来我们的比试也该结束了，真是无聊！” 说罢，杰尼克闪电般地将手中的长剑一挥，又是一声清脆地金属碰撞。 林德手中的剑被打飞出去，在半空中翻转了两下就插到了地上，而林德也重重地跌坐在了地上。 “果然徒有虚名。”肥胖的看守长讽刺地说道，“拒绝加入我们？看来老鸦真是失策了。而这里就是你的丧命之所！” 话音刚落，多勒密再次将长剑举起，他准备从左肩劈下，将林德斩做两截。 而林德也已经预感到了死神正在向他招手，他只是一言不发冷冷地盯着对方。 “拿命来吧！林德！” 而就在这时，一道冰冷的寒光闪过，肥胖的看守长稍一分神，就听到他坐下的战马发出一声凄惨的嘶鸣便重重地摔倒在地，将多勒密肥胖的身子给压在了下面，疼得他哇哇大叫。 “你这家伙真不省心！大家都跑光了，就剩我们了，想报仇以后还有的是机会！”说话的是杰尼克。 而之前那把飞刀能如此准确地将战马一击致命也是出自他的手笔。 他和一起赶到的撒鲁同时将林德从地上拉了起来。 “谢谢……”林德心中有种说不出的轻松，他望了一眼还在死去的战马下挣扎的多勒密。 “别管他了，快走！别忘了你冒死出来的目的！”杰尼克提醒道。 “林德，再不跑就没机会了，他们的人看来是都来了。”撒鲁也说道。 林德长出了口气，点头答应着。 就在这时，两个身着黑色罩衫的骑兵从他们跟前经过，而林德等三人身上的铠甲制式正好迷惑了他们。 “好机会！” 杰尼克说着就将他手中的两把匕首分别打了出去，几乎同时击中两名骑士的脖颈，他们应声坠地，而原本载着他们的战马也紧跟着一下子都停了下来。 “我们走！”于是三人一起向战马跑去。 杰尼克和撒鲁分别翻身上马，就在他们等待林德的时候，却发现林德迟迟不到。 “撒鲁！”林德焦急地喊道。 只见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从天而降的六座紫色的透明水晶墙给罩在了当中。 “那是……那是六星光牢！”见多识广的撒鲁大声喊道。 同时他又发现了在距离他们不远处，十余名身着黑色长袍头戴兜帽的魔法师一样的男人站做一排，他们似乎正在吟诵着下一道咒语。 林德焦急地捶打着光牢的水晶墙壁，但却起不了一点作用。眼看头上黑色的云层越聚越多，闪电在其中流转。 林德焦急地大声呼喊道：“撒鲁、杰尼克！你们快跑！去第七哨卡找格拉提斯大人，去奥特兰堡找罗塔尔爵士和爱丝莉尔小姐，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全部告诉他们，快跑！” 第八十五章 另一个魔女 天依旧阴得厉害，厚重的云层中一道道白光忽明忽暗，随即而来的是“隆隆”雷声。 红龙山脉的荒山野岭中，一条蜿蜒崎岖的小路如一条黄色的长蛇伸向远方，路中的泥土更因这连绵阴雨而显得泥泞不堪。 一人一骑自远山中的一棵枯树下闪过，那是旅途中的蕾丽安娜，她正骑在一匹艰难前行中健硕的枣红色母马上。 雨水早已淋湿了她那紫红色的披风，将她那曼妙的身姿展现得一览无余。 她抬头看了看远方，疲惫的眼神中稍微有了些光彩，她明白此行的目的地不会太远了。 很快，泥泞的土路延伸进了另外一块满是荆棘、荒草、枯树、雾障、猛兽的树林。 蕾丽安娜在其中寻觅着那些指引她不至于迷失方向的记号。 她在迷雾、枯树、连绵的荆棘丛之间徘徊了许久，不觉间已经翻越了两座小丘。 这时她发现了脚下的烂泥路早已不见了踪迹，而一条足够两辆马车并行的青石路正沿着奇怪的指示牌指向了青烟缭绕的远方。 蕾丽安娜顺理成章地驱马下坡来到了青石路上，她调整马头，沿着画有骷髅城堡标记的指示牌继续前行。 沿途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但看装束大都是披着黑色斗篷的修行者。 他们中的大多数都会抬头看一眼蕾丽安娜，并送上虔诚的祝福：“邪神护佑着你，我的小姐。” 蕾丽安娜则回复着同样的话：“邪神与你同在。” 如此枯燥地行路，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薄雾已然散尽，鬼怪般恐怖的枯树林、陷阱般的荆棘丛都被抛在了后面。 这时映入蕾丽安娜眼帘的是一座低缓的山坡，一座阴气森森的巨型古老城堡正矗立在那里。 而城堡之外是一座座杂乱无章的烂泥屋，它们错综复杂地排列着，一座叠着一座，直到排满了整个山坡，一直延续到城堡的外墙。 蕾丽安娜皱了皱眉，嘴里呢喃道：“卡拉姆斯，真的不想再回来了……” 卡拉姆斯城，在蕾丽安娜的记忆里只是一座没有色彩的苦难之地。 她不确定自己是否就出生在那座巨型城堡下的某个烂泥屋里，但她记忆的起源是在那里开始的。 她记忆中的家庭并不幸福，甚至是凄惨。 她的父亲是个十足的恶棍、酒鬼、赌徒，他是城堡里的打手，每晚在外面纵欲挥霍，直到酩酊大醉时才会回家，稍不如意还会殴打她的母亲。 而她的母亲也并非是什么善类，是一个看似柔弱的法拉蒂斯神团狂热的信众，她总是在某些恐怖的夜晚参与到城堡里那些可怕而血腥的仪式里来，有时甚至带着年幼的小蕾丽安娜。 蕾丽安娜正是在这种环境下战战兢兢地长大，在他的生命里从来就不曾有过快乐与欢笑。 但在她六岁的那年一切都变了，父亲和母亲突然给她穿上了漂亮的红色礼服，将她带出了烂泥屋，在邻里间麻木与怀疑的目光中被送上了一辆黑色的马车。 蕾丽安娜还记得那辆黑色马车的样子。它是那样的漂亮：镏金的车辕，黑色的斗篷，两匹被装扮得华丽得体的黑色骏马不停打着嚏喷。 父母被黑袍的壮汉挡在了马车外面，蕾丽安娜在他们的脸上没有看到一丝的不舍，更多的是贪婪与狂热。 蕾丽安娜还记得那天，在深邃黑暗的城堡里遇到了另外一个比自己稍大的女孩儿，同样被选出的魔女。 想到这儿时，蕾丽安娜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离开了城外贫瘠的森林。她已经越过了厚重的外城墙，来到了城里的烂泥巷。 这里依旧散发着发霉的恶臭，让人大倒胃口。不时间有黑披风的教徒向她问好，更多的是目光呆滞的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儿，他们正麻木而死气沉沉地盯着她看。 街角有具没人认领的尸骨早已被野狗吃掉了一半，飞蝇在死尸周围乱舞，发出“嗡嗡”地噪音。 城堡前的黑色碎石广场上依旧有许多等待邪神布施的人们，远处的绞刑架上似乎也多了几具吊死的尸体，不知是犯了什么过错？或许只是无意间亵渎了邪神。 但这些并非蕾丽安娜所关心的，她只是稍稍一撇，便继续驱马走向了城堡的外门。 “小姐回来啦！蕾丽安娜小姐回来啦！”城墙上有人大声喊道，紧接着便听到“轰隆隆……”“吱呀呀……”几道复杂的金属与坚木的混响。 城门的吊桥被缓缓放下，洞门的铁栅栏也被慢慢拉起。 少女的坐骑缓步前行，越过了厚重的城墙，在墙内的庭院内停了下来。 蕾丽安娜看到空旷的庭院中有一个人早早地站在那里等待着自己的回来，那是一名神团里的祭司。 “小姐，评议会的各位长老今早就一直在评议大厅里等待着您的到来。恐怕这会儿已经无法给您休息和沐浴的时间了……”祭司望着自己的脚尖，恭顺地说道。 “知道了，我马上就去。”蕾丽安娜说着就已经翻身下马，她将马缰交给了那位等候着她的祭司，独自向城堡主楼的方向走去。 眼前是一座幽暗深长的走廊，这里没有窗，挂在墙上的几只火把在空气中摇曳着，发出橙红色的火光。 蕾丽安娜自一处拐角转入了这里，脚底下那“当当当……”的清脆脚步声在长廊里回荡。 当她走了大约一半的历程，她突然发现评议大厅的红地毯上正站着一个窈窕的身影，不禁愣了一下。 “吉尔纳塞姐姐！”她惊呼一声，“您怎么会在这里？” 窈窕的身影缓步向她走来，壁挂火把散发出的亮光将她的容颜照亮。 那也是一位美艳动人的女子，她有着火一般的长发，星辰般灿烂的眼眸，高挺的鼻梁以及殷红似血的嘴唇，一身得体的黑袍，看似妖娆却也不乏优雅。 “嗯，蕾丽……我在等你……”吉尔纳塞双眉紧皱，一种紧张焦虑的神情写在了脸上。 “怎么了？姐姐。”蕾丽安娜嘴上虽然如此的问，但她心里大略明白了许多。 “评议会的长老对你们很不满意？已经有人提议要严惩你们了！” 蕾丽安娜神情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是吗……姐姐……”她的声线如流水般平静。 “你的老师奥林赫特受到的冲击最大，他在对待混沌女神卡娅的那件事上太过急功近利，以至于功败垂成，连他自己都险些丧命。他的那些政敌们正想借此打压他，甚至想要他的性命。” 那就让魔鬼快些带他下地狱去吧！ “是吗？我想没那么严重吧！”蕾丽安娜故作惊讶地说道，“整个计划是有不足之处，但大精灵使贝伦格尔的结界确实很难攻破，还有一些意外的因素也摆在那里……不应当只看到他的失误。况且这些年来组织大大小小上百次计划鲜有成效，很多都被外部势力打压。” “哎……评议团似乎不想听你做这样的解释。”吉尔纳塞提醒道，“他们只招你回来而没有招奥林赫特先生，你难道不明白是为了什么？” 蕾丽安娜似乎悟到了些什么。 “蕾丽，希达之石有下落了吗？”就在这时，吉尔纳塞突然问道，“奥林赫特怀疑的那个孩子是不是拥有希达之石？另外我要告诉你，他安插在罗伦镇的那个愚蠢的家伙引火烧身，惹上大麻烦了，让组织的很多据点都遭了殃。一些秘密也都被公之于众。” “什么！” “十六年来的忍辱负重、精心策划……很多都要付之东流了……”吉尔纳塞轻叹一声，“还有那个没落的皇子奥兰格里，奥林赫特似乎要支持他复国。” “这点我似乎是知道的。” “但评议会里有一半以上的长老并不信任他，也不支持我们组织对他进行资助。” “因为他父亲的关系吗？” 吉尔纳塞点点头又摇摇头，她似乎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她突然又想到了什么。 “对了，蕾丽！关于那个孩子，那个似乎叫林德的孩子，此次评议也许有人会用他来攻击你，你要想明白怎么答复那些老东西。”吉尔纳塞说。 “林德？为什么，他只是个普通的孩子！难道……难道奥林赫特那个愚蠢的眼线上报了什么！要知道那人绝对不靠谱才是！” “不，蕾丽，听我说！那孩子儿似乎被我们神团在瓦兰利亚的信徒注意到了，他们准备在红月的时候吸收他入教！”吉尔纳塞说，“评议会不是傻瓜，他们开始怀疑这件事，他们开始准备细查，为什么一个普通的小男孩儿会在如此短的时间里两次成为神团注意的目标，还是跨越了两大王国！有人……有人早已认为他就是希达之石的拥有者！” “这怎么可能……没人会知道……” 但一想到红月！蕾丽安娜的脑子似乎就要炸了，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心情，生怕被眼前这位与自己同为魔女的美貌女子看出破绽。 “蕾丽，我在这里呆的时间太久了，必须要走了，不然会被监视我们的人注意上了，评议会要问你的问题我打听到的大概就这些了，我已经大致给你交了底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了。” 吉尔纳塞说完就向昏暗的长廊外走去，清脆的脚步声在其间回荡。 第八十六章 评议会 蕾丽安娜坐在一把厚重的靠背椅上，面对着分做三层的评议席上几十双苍老质疑的眼睛。 镶在大厅墙壁上的银制烛台上，数百支白蜡烛燃烧着，那摇曳的红色烛光并没有给这里带来一丝温暖，反而让大厅更显沉闷压抑。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打破了大厅里之前的宁静。 “欢迎你回来，蕾丽安娜小姐。” 那是弧形评议席第三层最中央落座的一位老者的发言，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 蕾丽安娜没有说话，他只是起身向老者弯腰行礼。 “蕾丽安娜，多余的客套话在这里就不用说了。你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你对神团的忠心也是毋庸置疑的。正因如此，我们才单独招你回来，希望你把帕里斯王国那边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汇报过来。”落座正中的老者说道。 “是的，评议长阁下。”蕾丽安娜微微点头，恭敬地说道，“奥林赫特根据多年来所搜集的情报以及数百条上古文献中的记录，最终将混沌女神卡娅的栖身所在地定位在了罗伦镇东南的阴郁森林里。” “哼，奥林赫特也太过急功近利了吧。”评议席上有人嘲讽道。 蕾丽安娜顿了顿，继续说道：“同时，罗伦镇也是神团注意已久的一块地域，因为依据神团多年眼线的眼线汇报，希达之石的拥有者可能就在这个镇上。” “蕾丽安娜，作为魔女，我真是无法相信这则无厘头的玩笑出自你的嘴里，你也被你的老师给洗脑了吗？”评议席上有人提出异议，并且不断有人附和。 蕾丽安娜的嘴角微微翘了翘，但很快就恢复到以往的平静。 “好啦！都安静！我们是来听蕾丽安娜讲话的，不是让你们在这里评论什么无厘头的玩笑的！都给我安静！”坐在中央席位的评议长用惊堂木敲了敲桌子。 长老们立马都安静了下来，蕾丽安娜继续往下说道：“于是奥林赫特与我商议两人分头行动。我的目的是寻找传说中的希达之石，老师他给我留下了线索。而老师的任务是找到并让卡娅回归我们神团。” “他的计划太冒险了，卡娅可不是那么好控制的，几千年前他就已经叛教了，还将混沌女神给封印住了……”评议席有人议论道。 “蕾丽安娜！你为什么不劝阻他！”有人大声质疑。 “嘭！嘭！嘭！”惊堂木被敲个不停，在大厅里振聋发聩。长老们不再说话。 “各位长老，奥林赫特是我的导师，对于他的指示我也只能照做。”蕾丽安娜说道，“怎样控制并转化卡娅不是我份内的工作。并且奥林赫特老师也是下过大力气的。他在骸骨墓穴的最深处找到了《死海圣典》，并于无望圣塔里杀死了无面圣徒夺得转化之水晶球。这些都证明了奥林赫特还是动过一番心思的。” “是吗？他确实动了不少心思，还招揽了不少无关紧要的人。”说话的是坐在评议席次席的一位老者，他看上去就像一个干瘪的核桃，稀疏的头发没有胡子。 “伊希斯是被战神圣殿驱逐出去的祭司，据说是因为调戏妇女之类的不入流的原因。奥兰格里也是个不入流的流浪骑士，他极难伺候，整日里以复国为噱头招揽一些没脑子的笨蛋。雪莉还有些用处，但不过是个保家护院的打手。”又有人补充道。 “奥林赫特为什么要跟他们胡混在一块儿，如果不是这些家伙，他也不至于输得那么惨，带走的几千魔物，现在剩下的也只是屈指可数了吧！” 蕾丽安娜静静听着，她注意到坐在自己对面的评议长一言不发，也不再敲响惊堂木。 “蕾丽安娜，你为什么不说话了，我要听你说话，而不是老家伙们在这里发牢骚。”评议长突然发问道，大厅里一下子又变得鸦雀无声。 “评议长阁下，奥林赫特老师在寻找卡娅一事上可以说是彻头彻尾的失败了。在这里做过多的辩解也已经无济于事，因为我不是整个事件的亲历者，也不好对整个事件有过高的发言权。”蕾丽安娜说道。 “你说什么！仗着自己是战争女神转世就可以忘乎所以了吗？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是在哪儿？在跟谁说话！”有人对蕾丽安娜不满地吼道。 “那我也可以变成第二个卡娅！就不用整天看你们这群喜欢搬弄是非的老头子的眼色！”蕾丽安娜瞪了对方一眼。 评议席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许多老者一脸吃惊地望着她。 “好啦！蕾恋安娜，我不想因为你一时气愤而说出过激的言论就判处你极刑。”评议长声色俱厉地说道，“雷蒙斯长老也请控制下情绪，连日来神团损失惨重，我们有必要把事情的由来重新理顺一下。” 那就要找替罪羊喽，需要对神团的损失负总责，而眼下这个人选没有比奥林赫特更合适的了，蕾丽安娜如此想到。 “各位长老，评议长阁下，恕我之前言语冒昧。奥林赫特老师的失误在于对事情预估及准备不足，他既没有对卡娅的力量有过充分的了解，也没有对不可预估的突发事情做好充足的准备。 “尤其是那个奥兰格里皇子，他是整件事情开始崩盘的关键。其他不相关人员的介入也增添了事件的变数，不仅是我们……还有那个出来捣乱的精灵族女孩儿以及一位法力高强的魔法师。 “我认为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而单凭一个水晶球、一本魔法书是不可取的，用人上也有很大差池。” 蕾丽安娜话刚说完，就得到了在场很多长老的认同。 “那个男孩子，叫……叫林德的，你有什么话要说，听说你放跑了他，有探子还发现你曾经还跟他们混在了一起过。听说你那时遇到麻烦奥林赫特还救了你一命。”有人问道。 那是因为奥林赫特明白，他在神团里的地位与我的存在息息相关。 “是的，我是放走了林德。老师也曾救过我一命。”蕾丽安娜肯定的说道，话音刚落便引起了评议席上一阵骚乱。 “你怎么解释，蕾丽安娜！这个少年可不一般，正是他的存活才引起了那轩然大波，进而引起我们计划的泄密，许多据点被大地之母神殿和天空神殿的人给破坏，不少教徒也被迫害甚至被杀害！” “凭着我的观察，林德只是个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男孩儿，整个事情并非是他引起的，而是那些想借他的力把事情弄大弄混的人搞得鬼，结果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蕾丽安娜冷冷回答道。 “蕾丽安娜，如果当时你杀掉他的话，后面的一切不就都不会发生了吗？”一人道。 “杀掉他容易，那希达之石的潜在下落不会没有了吗？”另一人反驳道。 “但是她并没有将希达之石带回来！” “如果我提前杀掉他的话，那万一他是希达之石的拥有者，那罪过岂不是更大！”蕾丽安娜说，“要知道造成那严重后果的可是那个要除掉林德的眼线。” “他的举动确实多此一举，想来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小男孩儿没有断其生路也就算了，为什么偏偏又要赶尽杀绝！愚蠢至极，多此一举！” “但再怎么说，那个眼线被奥林赫特安插在罗伦镇也已经许多年了，虽然他并没有给神团带来什么有用的消息，但他也算勤勉安分的一个。” “也是最蠢的一个，好不容易送出来的消息还真让人振奋了一阵子，却也是个错情报。也许是心怀恨意，所以才着急杀掉那男孩子用以消气。” “如果不是他一心想要杀掉林德，事情也不会如此错综复杂。” 蕾丽安娜静心聆听着长老们的讨论，原本提到嗓子眼的心早就放了回去，她一下子感到身体有说不出的轻松。 “呵呵……再怎么说，那个眼线已经死了，把责任推在一个死人身上，那还有什么意思，看来这件事又要不了了之。” “这是什么话，追踪到根源上是奥林赫特的责任。” “就这么把这笔糊涂账上报给教宗大人吗？” “另外，说真的，如果不是蕾丽安娜一时心慈手软的话那也没有这么多的后果！” “……” “……” 蕾丽安娜将后背都倚在了背椅上，她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等待着评议的结果，他明白这些无谓的争辩本身并没有什么意义，最终还是要等评议长说了算。 惊堂木再次响起，在大厅里发出震天的声响。 “对蕾丽安娜的问话今天就告一段落，我建议招回奥林赫特，有些事情看样子蕾丽安娜是说不清楚的。”评议长大声宣布。 而评议席上也掀起了两种不同声音的争辩。 “蕾丽安娜，这段时候让你东奔西走，你也辛苦了，正好借这段日子好好休息一下。”评议长说道。 “不！评议长大人，我并不觉得劳累，我应该马不停蹄地再次出发，我还要为神团继续找寻希达之石。”蕾丽安娜站起身来说道。 “哦……”评议长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美貌少女，“你的心情我能理解，蕾丽安娜，但是教宗大人可能随时都会召见你，他希望你能留一阵子……希达之石的找寻工作就目前形势来看也不再是最为要紧的事情。并且这个工作吉尔纳塞也可以胜任。” “吉尔纳塞姐姐！”蕾丽安娜惊呼。 “对，正是同为魔女的她。”评议长说道。 第八十七章 坑洞中的石门 林德被绑在了高大的人形十字架上，接受着炙热阳光的烘烤，长时间的高温让他感觉意识有些模糊。 与他受到同样待遇的还有三十几个人，他们都是“逃亡党”的成员。这其中有些是他认识的，有些却并不熟悉，他们都是被陆陆续续追捕回来的人。 让林德感到庆幸的是撒鲁和杰尼克都不在这些人的横列。而这些人中，林德见到的最熟悉的就是奇林德。 那个长得像老鼠一样的开锁高手，此刻的他在烈日的蒸烤下正无精打采地低着头。整个面容都被隐藏在了那头脏乱的灰色卷发下。大滴大滴的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流，整个人看上去就像要被晒化了一般。 就在这时一个被拉得很长的黑影出现在了林德的视野里。 “暴晒的惩罚怎么样，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或许不如在地下那么舒服吧！”那是看守长多勒密的声音。 林德艰难地抬起头来，他略显模糊的视野里似乎有一个肥胖的身影正在向他靠近。 那个身影正单臂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向他的方向走来。四五个身着软甲的护卫正不远不近地跟在他的后面。 “是你……你来做什么……”林德张开满是裂口的嘴唇，冷冷地说道。 “当然是来看看你了，我的老朋友。”看守长多勒密拿出一副憨态可掬的样子说道，“在这被抓回来的囚犯中，我与你再怎么说还是有些交情的。” “那也叫交情，难道不应该叫做仇恨才更合适吗？”少年冷笑道。 “交情就是交情，说真的我并不讨厌你，既然不讨厌你，那又怎么来的仇恨。”多勒密嬉笑着说道，“昨晚是红月，本想给你个机会，不管是你的那个朋友还是其他那些逃跑的囚徒。只需任你杀戮，今天你就不会被绑在上面了，或许你此刻应该站在我的身边。” “可是你的计划还是落空了，我真应该感谢你之前给我讲过的那个故事，让我心里早就有所提防。”林德说道。 “哈哈……看样子是我不应该对你露底才对了？” “时间是倒退不了的。”林德略带嘲讽地说道。 “那你是想尝尝暴晒后皮鞭的滋味了！”多勒密一转眼就面露凶光。 这时，他身后的四五个手下抽出鞭子就围到了林德的面前，一阵雨点般的鞭子就抽打在了他身上。 直到血水尽染了林德的衣衫，看守们才停止了鞭笞。 “吃鞭子的滋味怎么样？” 多勒密一瘸一拐地来到了林德身下，他用手中的长鞭将林德的下巴顶了起来。 “这就是不服从看守长的下场。不管你有多么嘴硬，但都抵不过我手中的钢鞭。”多勒密恶狠狠地说道，但他又突然把嘴巴靠近到林德的耳边，“告诉你吧，在这片一望无际的荒原上，想要逃出去基本上是痴心妄想，我们在这里有无处不在的眼线，无论你们跑到哪里，最终老鸦的人都会送你们回来的！你们是分不清奥拉斯坦家正规的骑兵跟我们的人到底有什么区别的。” “老鸦！老鸦是谁？”林德咬着牙问道。 “老鸦？老鸦就是老鸦。你或许认识他，或许不认识他，这有什么关系？恐怕你这辈子是见不到他了。”多勒密故作哀叹状说道。 “是吗？再也出不去了……” 林德把头底了下去，他在思索着在自己身旁出现过的每一个人，但那些人似乎都与“老鸦”的形象并不相符。 或许在迎宾大厅里他们确实见过，也许有过点头示意，也许在狭窄的楼梯里错身而过。 就在这个时候，林德又听多勒密继续说道。 “林德，既然你上天无门，那我给你们个下地的机会吧！到里面看看，如果有幸你们能出来的话，跟我说说里面的情况。我想知道这里是不是跟传说中的一样……” 林德缓缓抬起了头，他望向了对面被巨大的铁锁闩住的矿洞的铁门，那里早已没有了声响。 “你让我去矿洞里面？”林德的脸色马上难看了起来。 “对，说得没错。昨晚的前半夜，那铁门里面还有叮叮当当的敲门声，害得我前半夜都没睡着。后半夜虽然就没有了声音，但你们转动升降机的声响又打搅到我后半夜的睡眠。”多勒密说道，“林德，对矿洞里面有什么，你一点都不好奇吗？” “你是想让我进去，把被困里面的囚徒都带出来吗？” “哈哈……我可没那么好心，让你们的神早些带他们升天好了。我只是想知道地下到底有什么。” “你大可自己进去走一遭，那就不需要别人向你汇报了。” “看来你又想吃鞭子了，林德。”看守长皱了皱眉，“实话告诉你吧！神团的长老评议会希望把里面的家伙给释放到这世间，这时那家伙这几千年里已经倦怠了，所以我需要个诱饵。” “你想让我当诱饵？”林德大骇。 “难道有比你更适合的人选吗？你必定会献身给神团的，我对此深信不疑。” “如果我不去呢？” “你会跟你的伙伴在烈日的炙烤下一点点痛苦的死去。你别无选择，只能下去了。给他们松绑！” 看守们接到命令后便开始一个一个地将十字架上的人们放了下来。 “这次我大发慈悲，铠甲武器随便挑，随便挑也就是那些……准备好后就给我老老实实下矿道！”看守长一边说着一边指着不远处被重新缴械了的铠甲和武器，“不许给我动什么歪脑筋，林德，你是知道我的厉害的。” ...... 林德和其他三十几个兄弟望着矿道外的铁门被再次关上，同时消失的还有看守长那猪叫般的笑声 阳光与他们彻底无缘，他们点燃了手中的火把，在昏暗的火焰指引下向坑洞深处走去。 这里的环境对他们来说应该是再熟悉不过，加上矿道足够宽敞，熟悉这里的人即使闭上眼睛也能毫不费力地找到下一个转角。 一切进展的都很那么的顺利，他们沿着矿道崎岖向下行走了大概五百米的深度。 一切是那么的安静，除了众人的脚步声，就只有“嘀嗒……嘀嗒……”的地下水敲击岩壁的声音。 林德感到奇怪，一种说不出的压抑感涌上心头，这里没有人，甚至没有遗留下任何一点蛛丝马迹。 看似正常的表象之下似乎有什么隐藏的危机正在某处的黑暗中窥视着他们，林德心中这么想着。 “奇怪，为什么没有人呢？” 有人突然说话，他的声音在坑道中不断产生回音，向远处播散。 “是啊，昨天晚上咱们出逃的时候，还听到有人在不停地敲着铁门，我都能听到里面的人在哭了……他们都去了哪？或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另一人说道。 “不会让地下的恶鬼把他们都拖走了吧！” “别……别胡说……” 林德长长呼了一口气，他将手中的火把向前方的黑暗中晃了晃。 “那里不对劲！跟我昨天走过的地方不一样。”林德头也不回地说道，紧接着他的眼睛突然瞪大了许多，“那是……那是什么？” 众人也一起向林德所指的方向望去，很多人也把火把向前伸了伸。 原本应当是向远处延伸的矿道被一座足够八人并行的巨大石门所取代，石门斑驳，刻绘的图案早已无法辨识。 敞开的大门后是一层层向下延伸的石阶，直到无尽的黑暗…… 第八十八章 离逃 蕾丽安娜站在房间外凸出于塔楼的阳台上，她双肘撑在白色花岗岩砌成的栏杆上遥望着远方。 那里依旧乌云密布，白色的电光在其中时明时暗，不时又穿破云层指向地面。 而远处的地面则被枯树林、荆棘丛，散发着毒气的浓雾所环绕，正是这些使人望而却步的恐怖事物的存在，才保护着这座被诅咒的城堡卡拉姆斯以及周围信奉邪神的村镇鲜少被外界打搅。 在蕾丽安娜的记忆里，自从她住进魔女塔楼以来，除了日常的功课以外，就数趴在这里眺望远处的时间最长。 她渴望看到阳光穿透厚重的云层，将明媚与温暖洒遍大地，让这里的生灵能多少有些活力，但每每看到的那些重复着的事物却总是让她失望，无非是城堡脚下那一片片没有规律的烂泥房就像病菌似的，爬满了整个山坡。城堡里远远近近的几座爬满阴湿植物的颓废的塔楼犹如长短不一的手指亵渎一般地指向天空，将巨大而残缺的阴影覆盖在城堡内或者烂泥屋上。 眼前的景象又是如此阴沉压抑，这不禁让她绣眉紧凑，心情一下子降到了谷底。 “你不在的这段日子，我也时常趴在这里眺望远方，就像你之前那样，但我并没有看到任何能让我眼前一亮的东西。”一阵轻柔的女声从蕾丽安娜的身后传来。 她嘴角无意识地微微上翘，转过身来望着正向她款款而来的另一位红发美女。 “吉尔纳塞姐姐！什么风把你吹了过来。”蕾丽安娜边说边迎了过去。 “回来也有两天了，一直见你把自己关在屋里，所以就想着过来看看你，最近可好？我的小蕾丽。”吉尔纳塞话语中带着玩笑般地挑逗。 “姐姐又在取笑我了。”蕾丽安娜微笑着答道，她的脸上似乎略过一抹落寞。 “没有要取笑你的意思，只是怕你闷坏了，过来看看你。”吉尔纳塞握住雷丽安娜的手说道，“我真的有点为你担心，这次从外面回来你就有些魂不守舍的，不会是有什么心事吧！是那个男孩子吗？” 蕾丽安娜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她努力想让自己镇静，但她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应当就像一只慌张的小鹿。 “姐姐为什么会这么说？”蕾丽安娜有些心虚。 吉尔纳塞轻轻笑出声来，她说：“太明显不过，蕾丽是喜欢上他了吧！或许只有我这个做姐姐的才能猜出妹妹的心思。而那些马上就要去见邪神的老头子能明白什么？快告诉我他长得什么样儿，有多高，英不英俊，还有......” “姐姐，你想哪里去了！” 蕾丽安娜这时候感到脸有些发烫，她明白自己在撒谎，但在这个城堡里那个自小将自己当做亲妹妹般看待的吉尔纳塞就一定可靠吗？蕾丽安娜不知道，她在这里见过的残忍事情太多了，而她一度将吉尔纳塞看做自己心灵慰藉的港湾。 直到那晚她害怕了，她看到吉尔纳塞用尽女人的一切魅惑将一名英俊的男子榨做一具皮包骨头的干尸。也许自那以后，她与这位美艳绝伦的姐姐之间便有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但是蕾丽，无论他对你多好，千万不要把感情投入出去。男人都不值得相信，尤其是那些总是甜言蜜语，为你无所不用其极的男子，他们看中的是你的美貌姿色，只是想与你良宵一夜。当他在夜晚对你举酒吟诗的时候，他身后的阴影里说不定还会有别的姑娘在里面偷着哭呢？” “姐姐，你说什么？林德不是那样的人！” “呵呵......”吉尔纳塞那纤纤玉手掩嘴轻笑，“我说什么来着，妹妹你还是露馅了吧！” 蕾丽安娜无奈地苦笑，她望着眼前这位深不可测的美人儿不知道再说什么为好。 “蕾丽，喜欢归喜欢，放过他也无可厚非，你告诉姐姐，他是不是神团一直苦苦找寻十六年的那个人，他的母亲是不是也是位美艳绝伦的妇人?”吉尔纳塞轻描淡写地问道。 “他到底是不是神团苦苦找寻的那个人......我不知道，但她的母亲是位年过六旬的老妇，并且已经去世了。至于他是什么样子的人，他是个很普通的人，总是把人往好处看，明明自己就很弱小但却总想为别人着想，他没有太多的花言巧语，但他对人真诚可信。他像女孩子一般的漂亮，成年之后必定拥有神一般的容貌。” “呵呵......原来如此，他的母亲不是圣女拉德丽蒙......照你那么描述，看样子我是真的对他下不了手。哎，本来我还想要好好折磨他一番，起码让她明白我的手段。”吉尔纳塞叹口气说道。 “姐姐，你要干什么！”蕾丽安娜惊呼。 吉尔纳塞轻轻摆了摆手，他微笑着说：“玩笑话了，蕾丽你何必当真呢？只是......总教给我的命令是接替你的工作，继续寻找希达之石，无论世道如何变更，这块石头是解开封印释放邪神入世的关键，不要因为你的小朋友而忘了这一点，这也是我们作为魔女的使命。而我的直觉告诉我想要寻找希达之石，还需要从你之前的线索上继续找下去，眼下我可能要去一趟瓦兰利亚王国的南部卡瓦德大荒原，不知道你知不知道那个地方？” 蕾丽安娜并不愚蠢，她明白吉尔纳塞在给她暗示。 “去做什么？”蕾丽安娜默默地问道。 “哎呀，看来你对那个男孩子也没那么上心呀，难道妹妹也像做姐姐的一样，同时爱慕上不同的男人？如果那样就最好不过了。”吉尔纳塞似乎在开玩笑。 “姐姐，别瞎说，你想告诉我什么？” “你不远万里的将他从帕里斯王国送到瓦兰利亚王国应该只是为了让他开始一段新的生活，并且远离我们神团的视线吧！说白了是为了保护他？我说得没错吧！小蕾丽？” “嗯，姐姐猜得没错。我解除了神团对图兰德的诅咒，让他恢复了人类的身体，他向我发誓会替我保护他。”蕾丽安娜说。 “但是事与愿违，他还是没逃出我们神团的手心。至于图兰德，呵呵，省省吧！要知道他曾经可是弗洛里安皇子阵前的那员大将？瓦兰利亚王国八大家族之一的贝利亚家族的继承人，他似乎回到了家乡，在积极扩充军备，似乎并非是要为神团效劳的吧！” 蕾丽安娜轻叹了一口气，她的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根据那边传回来的消息说，第九矿区下面最近反应剧烈，似乎那道屏障被我们的人给打穿了，还发生过短暂的地震，我想那是魔龙在地下作怪，它或许很快就会被放了出来。”吉尔纳塞说道。 “姐姐，难道那些传说都是真的？神团真的要血洗瓦兰利亚王国故土，但那样做的话就未免太残忍了。”蕾丽安娜说。 “上万年前，当人类还处在愚昧时期的时候，瓦兰利亚王国原址上的大片丰茂的土地就一直被称作魔龙的猎场，那是上天专门为它而设的，我们只是把那片土地还给魔龙而已。神剑客萨德与他那把传说中的宝剑早已作古，叛徒卡娅也于不久前在异世界灰飞烟灭，已经没有人能制止得了它的了。”吉尔纳塞顿了顿继续说，“据说，你那个小朋友这个时候也在那里，我似乎听到了什么消息，他正在被那个叫多勒密的卧底秘密观察着呢？似乎要吸收他加入神团，如果他执意不肯加入的话，他肯能会成为献给魔龙的祭品！” “姐姐，你是说得可是真的？”蕾丽安娜的语气里充满着焦急。 “那自然没错，我准备三天之后再出发，魔龙早出晚出对我们有什么影响？你知道的，蕾丽，那种蛮荒之地真不适合像我们这样的女孩子家前往。这时候我真不的不羡慕起你来了，能睡在自己舒适的鹅毛床垫上......只是，评议长可能老糊涂了，他是不是忘记了教宗大人到各地巡视去了，起码还要一个月之后才能回来。他要不是老糊涂了，那就真不知道那只老狐狸到底安的是什么心。”吉尔纳塞若有所思地说。 “是真的吗？姐姐？教宗大人不在这里！”雷丽安娜问道。 “那是自然，你的吉尔纳塞姐姐消息一向灵通？说实话枕边才是获得消息最灵通的渠道。” 吉尔纳塞话音未落，雷丽安娜就已经从她身旁擦过，向塔楼下跑去。 不多时，吉尔纳塞就从阳台上看到雷丽安娜骑上了她那匹枣红马，不顾院落内众人的劝阻向城外奔去。 “我这个妹妹还真不让人省心。”吉尔纳塞叹口气喃喃自语道，她的眼神里散发出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神情。 第八十九章 黑暗中的魔龙 林德双手抱膝，正倚靠在一处坚硬冰冷的岩壁前默默地发着呆。 眼前悬挂在岩壁上的火把正在升腾燃烧着，发出“噼里啪啦”地声响，将一抹麦黄色的光芒铺洒在这有限的坑道之中，除了这有限的空间之外，两端便是无尽的黑暗。 挤在林德身旁的是那被捉回来的三十多个囚徒，此时他们都抱着团，尽可能地呆在光明可及范围里面，似乎生怕被黑暗中某种未知的邪恶东西给拖了去。 林德扭头往石门后的黑暗里望了望，那里悄无声息，少年便又低头闭目养起了神。 时间飞快的流逝。粗略算来，他们在这里止步不前已经有五六个小时的光阴，外面也应当已经临近了黄昏。 这短暂的时间对于人困马乏的他们来说确实是个养精蓄锐的好机会。 他们起先还能聚做在一起讨论下一步的去向，但在未知的恐惧面前这种讨论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答案。 很快他们就松散了下来，无聊地发着呆或者发泄般地咒骂着两声，再往后便是轮流打起了瞌睡，人们倦怠之后，似乎很容易就会忘记那潜在的威胁，鼾声不可避免地在悠长的甬道中回荡。 “嘭……嘭嘭……” 一丝不易察觉的清响似乎被高潮迭起的鼾声所掩盖，但林德还是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警觉地坐直了身子侧耳去听，那细微的声音似乎来自于沉重石门后的远方。 同时林德注意到固定在对面岩壁上的火把上的火焰向着洞外的方向稍有偏斜，火光摇摆地更加厉害了些。 林德看到身旁也有伙伴主意到了这一点，他一边冲着自己做了个有东西的手势，一边站起身来将身子警惕地望石门后探去。 “别睡了，都起来！”一个林德并不熟悉的囚徒也站起来低声嚷嚷道，“快把睡着的同伴叫醒了，尤其是那个瞌睡声最大的那个！” 林德注意到那个囚徒似乎是盗贼头子杰尼克身边的人，他应当也是个老练的盗贼。 经过了短暂的嘈杂，这里很快就没有了声音，除了依旧摇曳的火光之外，这里似乎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全副武装的囚徒头戴钢盔，手持鸢盾长枪，在石门外排做四列，静静地等候着，等候着那未知的恐怖，等候着收割灵魂的恶魔。 林德站在第一排的最中间，他左手扣着鸢盾的把手挡在胸前，右手举着一把普通的铁剑。他屏气凝神，继续捕捉着奇怪声音的源头。 但那微弱的声音突然间就戛然而止，一切变得无声无息。 渐渐地，有些囚徒原本紧绷的神经有些松懈，许多对准石门后深邃黑暗空间的长矛又放了下去。 “林德，刚才那声音你听到了吗？”林德身旁的一个伙伴略显紧张地问，“该死，真是奇怪，怎么就突然没有了，不会是听错了吧！” 林德只是微微摇了摇头，他对那声音的了解并不比其他同伴要多多少。 但他冥冥之中感觉到黑暗中有种力量在不停吸引着他，但那种力量似乎又让他感到害怕。 “怎么办？我们还要在这里坐多久？我们没有吃的，我看我们在还没遇到传说中的那只可怕魔龙之前，就会被我们自己活活地给饿死了。”有同伴说道。 “但是……那可是魔龙呀……想想都会全身发抖，被吃掉……诸神在上，我还是选择饿死好了，起码会保留个全尸，要是让魔龙大口大口地把我给嚼碎了或者被龙焰烧成灰，那才是活受罪，真让人不寒而栗！” “没注意到昨天被锁在里面的那些伙伴？他们都去了哪里了？要是躲在甬道里有用，我们就不会遇不到他们了。既然想躲躲不掉，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或许我们一起行动还能杀死魔龙，听说它可是守护着数不清的宝藏。” “到时候那些宝藏就会变成我们的了，想想就让人兴奋！” “想到宝藏，我似乎都忘记了害怕……” “那我们就一起下去看看吧！越过石门就行！”有人叫嚷道。 这些人的想法，越发让林德感到害怕。 “要去你去！我想那些家伙们可能早被就龙焰烧成了灰。我可是听说过龙焰的厉害，再坚固的城墙也抵不了它的灼烧。” 说到这儿，有些人开始迟疑了，宝藏与搏命在每个人的心头掂量着。但迟迟地没有人愿意去做领头羊，都想躲在别人后面。 “走呀！为什么不走！”后排有人叫嚷道。 “谁想去谁走在前面就是了！”前排的人反驳道。 “哎……” 林德短叹一声，他脱离了队列向前走去，在石门前顺手取下另外一支挂在门前的火把。 “林德！你这是要干什么？”有人惊讶地问道。 “我先下去看看，为大家探探路。”少年轻声说道。 “可是林德，就你一个人下去的话，也没个照应。”一个同伴往前走了两步说道，他似乎没有要陪同的意思。 “我相信大地之母和天空之神会保佑我的，还是我自己去探一探，人多的话有时候反而是个麻烦……”林德淡淡一笑又继续说道，“魔龙乱世的故事之前我们都听杰尼克说过，看守长多勒密把我们送到这里无非是要用另外一种方式来取我们的性命！为了活下去我们必须除掉魔龙，就像当年神剑客萨德和魔女卡娅要做的事情一样！” “林德！太冒险了，我们还得再商量商量！”有同伴呼喊道。 “没关系，我很快就会回来！” 说着，林德就已经举着火把走上了石门后的阶梯，身后伙伴们的声音渐渐模糊。 那里是一阶阶螺旋向下的台阶，那些台阶是用白色条石铺砌而成的。 随着岁月的流逝，那些条石早已斑驳不堪，并有道道裂痕延伸其中。让人对之前建筑的设计建造产生遐想。 火光映衬，林德的背影一下子被拉得很长，就像黑夜中的鬼魅一样。影子在台阶与墙壁之间不停地晃动，只是迟迟不见阶梯的尽头。 又不知过了多久，林德听到耳边再次传来了奇怪的声响，那声响依旧那么细微而遥远，但足以让林德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儿里。 正想到这里，他突然发现旋转阶梯的尽头就在眼前，而尽头后是一个不大的砖石门厅，门厅又与一座高大宽敞并雕刻精美的拱门连接在一起，并通向了更加深邃黑暗的远方。 有种说不出的压抑感突然萦绕在少年的心头，他吞了口口水，便小心翼翼地向拱门外走去。 林德踏在平整的方形石砖上向前行进着，他尽力放轻脚步，但那种清脆的声响依旧在眼前黑暗的空间里回荡。 火把可以照亮的范围及其有限，林德发现除了自己的脚下那抹黄红色的圆圈之外都是无尽的黑暗。他似乎失去了方向，游走在一片未知空间之中。 “嘭……嘭嘭……” 林德又听见了那阵熟悉的声音，只是那声音不再微小，似乎正由远及近向自己快速地靠拢过来。 林德心中大骇，他扔下了火把，赶忙向后退去，他的心中已有了主意，他准备将自己隐没在黑暗之中，这恰好可以观察到那时暴露在光线之下的东西。 但就是在后退的过程中，林德突然摸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东西。 那是他之前从未感受过的触觉，他似乎感受到一种冰冷坚硬的就像甲片一般的东西正在不停地蠕动，并且有鼻息喷涌出的热气在黑暗中飘荡，除此之外还有一股带着腐败气味的恶臭萦绕在少年身边。 林德心中大惊，他猛然回头，他明显觉察到了它就在自己身旁。 魔龙！少年的心中默默念出了这个名字。 只听一阵类似于混杂着几种野兽共同鸣叫的恐怖声音在这未知空间里回荡。 紧随而来的是大地剧烈起伏地震动，“轰轰轰”的声响不绝于耳。 林德感觉到周围似乎有东西不停地在向下掉落，并发出沉闷的巨响。林德更是害怕，他明白自己此时正命悬一线，说不准哪尊巨石的下落就会要了他的性命。 震动又突然间停止，随后是迎面扑来的尘土气味，林德不禁打了个喷嚏。 他想要退回门厅，但在黑暗中他隐约发现那原本畅通的拱门此时已经完全崩塌。 林德突然感到绝望，返回的道路已经被堵死了。 第九十章 魔龙萨拉查德 林德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过。即便是被穷凶极恶的“嗜血骑士团”羞辱或者被发疯的镇民送上铺满淋油稻草的行刑台，他都没有像现在有这样强烈的感觉。 这是一种压抑的绝望，让他看不到任何生的希望。 火把静静地躺在平整光滑的理石地面上，火焰依旧升腾，但总会有油尽灯熄的时候。 此刻借着惨淡的光亮，林德终于看清了眼前怪物的大致模样。 那的确是一只龙，巨大的龙，足够一座小城堡那么大！那全身发着金属光泽的淡蓝色鳞片在火光的映衬下熠熠生辉。与之相比，看守长多勒密办公室的墙面上挂着的那只龙头就显得像只小猫一样渺小。 林德看到龙头上两只纺锤体般的绿眼睛散发出冷酷逼人的光，正不住地打量着他。 巨龙的下颌和鼻孔中传出咕噜噜的声音，并有一缕缕的白烟飘然在周围，并不时地喷出不很旺盛的火焰。 那对蝙蝠般巨大的肉翅收拢起来包裹着颀长的身躯，巨大的尾巴围拢在身子周围并不断在半空中游动着，尖端上那四根巨大的硬刺散发出逼人的寒光。 “你是谁？为什么要来到我的领地？莫不是也是贪图我那些珠宝黄金？”巨龙张开满是獠牙的巨嘴，喷射出一团团火焰。但它却能发出人的声音。 “不是的，我并非为了什么珠宝黄金，我对那些东西没有兴趣。”林德有些慌张。 “你的名字！” “林德……我叫林德！” “呵呵……林德……你是不是该把剑给我放下！”巨龙口中的火焰渐渐旺了起来，他发出了一阵骇人的笑声，那声音在这黑暗的空间里回荡。 巨龙的尾巴突然一甩，只听“轰……”一声巨响，一旁一座已经倒塌的巨石柱瞬间被拍得粉碎。 “咣当…” 林德手中的剑一下子掉到了地上。 “你在害怕！小骗子！”巨龙喷着火焰得意地笑道。 “我……我不是骗子……”林德努力想让自己镇定，但他根本做不到。 “骗子就是骗子！每一个要到这里来的人类都是骗子！哼，矮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但还是贪婪愚蠢的人类最可恶。你们以为萨拉查德的黄金宝器就那么容易到手吗？那简直是在做白日梦！”巨龙恶狠狠地说。 “我……我没有……我没有想过珠宝黄金的事情。”林德心里越发感到害怕，他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那条力大无穷还带着尖刺的尾巴。 “你的一群同伴已经灰飞烟灭了，你应该是知道的吧！或许你还在寻找他们的下落，我猜对了吗？我要告诉你他们太吵了，打搅龙的长眠……哎，真以为他们吵吵也就算了，只要不来到龙之领域，我也懒得管他们……就是来到了龙之领域，只要不乱碰我的东西，赶紧离开那也就算了……只可惜，他们太坏了，他们不仅要拿我的财宝，还想着要暗害我……所以我让他们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应有的代价？你杀了他们！”林德突然想到了灰飞烟灭。 “对，我的龙焰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想要侵犯我的人类，那些家伙只要见到财宝就会变得比恶魔还要心狠手辣。我只是把那些想要杀死我的人烧成了渣，而大部分的死尸是他们在争夺财宝时自相残杀留下来的。”巨龙的嘴里和鼻腔里继续喷着火焰，“高贵的龙族是最讨厌血腥之气的，虽然我知道我的味道在你们这群肮脏可耻的人类看来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只能烧掉那些死尸，我说道哪儿了，对，我讨厌血的味道。” “你杀掉了他们中的全部！” “愚蠢的人类！我说过，我只烧死了那些想要害我的人类，还烧掉了那些抢夺别人的财宝而自行残杀的人类！或许还有苟延残喘下来的人类，但他们在我眼里跟阴沟里的老鼠没有两样，他们没有吃……没有喝，外加出去的通道也被我重新堵死了，你们会在这里慢慢死去，绝望地死去，你会跟他们一样。”巨龙说着扭动它那长长的脖颈靠向了林德，它发出一阵恐怖的阴笑，“告诉我，小人儿，你说你并非贪图我的财宝，那你来这里干什么？总不会是觉得魔龙萨拉查德在下面孤独寂寞吧，专程登门来找我聊天的。” 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而来？林德的心中并没有个真正的答案，他确实好奇，但并没好气到要拿自己的生命去铤而走险。他眼前似乎又出现了守长多勒密那张肥胖奸诈的脸。 “不是的，说真的我并不喜欢这阴森压抑的地下，下来也并非我的本意。”林德低声说道。 “啊哈！那你为什么而来，这个世界上除了无尽财富有如此巨大的吸引力之外，到底还有什么值得你前来冒险，或者是你们前来冒险……”魔龙轻蔑地说道，“好吧！总之外面的道路已经被我封死，你这辈子都出不去。留点儿时间不如我们继续聊一聊，也算帮我打发一下无聊的时间，不久之后我将继续去睡觉，而你就静静等待变成一堆白骨。或许数十年上百年后还会有人挖到这里，他们也许会发现了你，而他们的下场也许会跟你一样。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是被人逼迫着才下来的！”林德冲魔龙喊道。 “这倒是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之前下来的那些人可并不这么说……他们以为龙躲在暗处就什么都不知道吗？有两个家伙似乎知道点儿什么的，他们居然在大殿里发疯般地狂喜，那声音阴森得连我这个龙族都被吓了一跳。但可笑的是他们居然把我的故事都给弄错了……” 林德想起了昨晚盗贼头子杰尼克所讲述的那则在某个古卷中看到的记载。 “我也听同伴说过关于你的故事，你是……” 魔龙怒吼起来，他那巨大的尾巴接二连三地拍打着周围。 “闭嘴！听过一遍就已经够了，我不想听第二遍颠倒是非的谣言了！到底哪个混蛋在该死的羊皮纸上写下了诋毁我的话！如果不是与我有仇就是要去讨好那些当权的皇帝国王！我与卡娅和萨德并非敌人！他们为什么要污蔑我！” “污蔑？” 魔龙又发出一阵恐怖的怪笑，喷出的龙焰发出“嗤嗤”地声音，照亮着有限的空间。 “我是抢夺了很多金银珠宝，但那些也都是贪婪的国王皇帝们横征暴敛来的，那本身就不是属于他们的财富，尤其是那个阴险狠毒的卡瓦德帝国的皇帝，他那些民脂民膏堆积如山，而手底下的平民却食不果腹，他横征暴敛后又要开疆拓土，把自己的暴政带到别的国家！他还看中了我，他居然收买了数百名魔法师要抓到我，还要将我驯服成他的玩物！高傲的龙族是不会瞧得起卑贱的人类的，结局可想而知！他最后什么都没得到！财宝尽归我之手，最后还落得个亡国灭种的境地！哈哈哈……这就是招惹龙族的代价！” “然后呢？” “我也累了，也懒得管外面人类的闲事，就带着卡瓦德帝国的无尽财宝长眠于地下，我甚至将高山推倒，湖泊榨干，只为了让外人再难找到我和我的财宝……他们永远属于我，会跟随我一直到世界的末日……哈哈……”魔龙甩动着脑袋将龙焰喷向了上空。 “我对你的财宝确实不感兴趣，我只想出去。”林德说。 “你们人类是最为狡猾也是最为言而无信的种族，呵呵……你看上去也没那么坏。好吧！我允许你在我的迷宫里自由活动，只要你不去碰我的财宝……要知道，在这数不清的岁月里我从没有将迷宫的路线真正理清楚过，它太庞大了，而我的活动范围也因为身体的原因而非常有限，我不想去过分破坏这座美轮美奂的地下城市……在这里不得不佩服那群古老的矮人族，他们建成了它，最终却又抛弃了它……” 第九十一章 地底迷宫 “你现在自由了，小人儿……我要去打个盹了，记住我对你说过的话，在这里只要离我的财宝远点儿，你就不会有麻烦，哈哈……但是想要出去，那就再等个几千上万年吧！” 魔龙萨拉查德拖着长长的声音得意地说道，它的声音在这未知广阔的空间里回荡着。 而后伴着“轰轰”的震地声，魔龙渐渐隐入了黑暗之中，最后与其化为一体，只留下一缕飘渺的青烟。 林德在原地呆立了半晌，周围静得出奇，他的耳边除了自己的喘息声就只有隐约听到的水滴声。 他突然低头看了看落在地上的那把长剑，既然魔龙根本就没有要攻击他的意思，那杀人的武器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 但魔龙震颤了大地，无形之中把他的生路也给断送了。或许是他自己的问题，本来这里就不属于他。 想到这里，林德只是无奈地惨然一笑，转身捡起了落在不远处光滑地面上的火把向远处走去，就如同永夜中的萤火一般飘向着更远处的黑暗之中。 这条路竟然是那么的悠长遥远，走了那么久前方依旧还是午夜般的黑暗，耳边自己“当当”作响的脚步声以及“滴滴答答”的水滴声不知不觉间开始让少年感到焦急烦乱。 他开始怀疑眼前的一切，他甚至不停地在问着自己真的甘心在这里度过余生吗？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让他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这确实是魔龙萨拉查德造成的，或许往前看是多勒密造成的，但他却无法憎恶别人。 但那种无限放大的压力感却在蚕食着他的心智。这里既黑暗而又压抑，既冰冷而又潮湿，规模巨大但又繁琐复杂，这林林总总的一切足以把这位尚不成熟的少年给压垮。 然而就在绝望的边缘他终于看到了黑暗的边缘。那是一堵巨型方石垒砌的看不到边际的墙壁，虽然年岁已久，但依旧坚固如新。墙壁上有一座巨大的石门此刻正敞开着，那座石门巨大的程度足够魔龙展翅通过，只是石门门板上原本刻绘的浮雕此时早已模糊不清。 林德顾不到停留多想便走进了石门。只见里面是一条更为幽深宽广的长廊通向了更深邃黑暗的远方，他只能沿着长廊继续前行。 在这中间遇到过几处岔道，还有几十座半开半掩的低矮石门。 林德因好奇而推门进入查看过几间，那里都是一些长石垒砌的方方正正的房间，墙壁坚固异常，但里面原有的摆设早已破败不堪。这些房间在靠墙的相近的位置上都有楼梯盘旋向下通往未知的远方。 同样，林德也探查了两三处岔道，这些岔道比主路低矮了许多。沿着岔路很快就能走到其终点，那里都同样有一处稍大的圆形空间，空间正中是同样的一口条石垒砌的水井，之前“嘀嗒”的水声以及“嘭嘭…”的声响大致都是从这里传出去的。 而圆形空间周围的石壁上同样有十来个只能让他弯腰通过的石门，里面的陈设与主路旁的石室一般无二，并且都有楼梯通向深邃的下方。 观察到这些，林德才想到之前魔龙萨拉查德对此地的描述。这座不知什么原因被古老矮人族遗弃了的庞大迷宫城市，果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窥破其复杂构造联系的。 又不知过了多久，沿着曲折的长廊主道林德终于走到了它的尽头。那里有一座同样巨大的拱门，与之前的拱门不同的是这扇门并没有厚重的石制门板，门外依旧如泼墨般的漆黑一团。 林德注意到火把上的火苗比较之前已经微弱了许多，原本明黄色的火焰这时已经变得微黄。他微微皱皱眉便继续向石门外走去，他有些担心，说不准在什么时候火把就将熄灭。 巨门外是一座半圆形状的大型露台，露台的边缘是汉白玉的围栏。经历了千万个年月，这些围栏已经不再安全，断断续续的，有些地方已经损毁塌陷。另外在露台的两侧靠近墙根的位置各有两座宽敞的石阶通向下方。 林德走到了露台边缘的中央，举起火把向外张望，他的眼珠一下子蹬得很大，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眼前居然是一座庞大的不可思议的地下城市！ 到处都是鳞次栉比的高楼矮房，排列得井井有条。他可以看得出规划好的主干道，具有象征意义的巨大建筑纪念物，甚至是宏伟的神庙。而最显眼的是在远处的黑暗中一座非常特别的高塔状的建筑，那座建筑物似乎就是这座迷宫城市的中心…… 正看到这里，林德突然听到了一侧的阶梯口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那里似乎有东西在向自己慢慢靠近。 林德想到的是他们，那些被困矿洞内的囚徒。 就在林德正要转身望向那里的时候，黑暗中两个黑影一下子跳了出来。他们不由分说上前就把林德压倒在了地上。第三个人紧随其后也跳了出来，他把一个类似于铁锨一样的硬东西顶到了林德的脖子上。 “奥拉斯坦家的狗！还真想把老子们都赶尽杀绝吗？老子们也不是吃素的，在这里先让老子们把你的性命结果了再说！”拿着铁东西的黑影恶狠狠地说道。 林德想要张口辩解，但那个冰冷的铁东西正顶着他的喉咙，让他发不出一点声音来。 “嘿！等等……我好像见过你!”林德右侧的那个黑影说道。 “对！我也认出来了，是那个金银妖瞳小哥的伙伴！你怎么穿着这身行头在这里呢？”左侧的那个黑影也说道。 “哦，诸神在上，我差点就犯了大错，但是……他确实穿着那身狗皮……”另外一个黑影语气放缓了许多。 顶在喉咙上的铁东西被移了开来，林德坐起来咳嗽了两声。 “小兄弟，告诉我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穿着奥拉斯坦家的盔甲？按道理说你是进不来这里的才对？外面又开始挖矿了吗？怎么可能，我都糊涂了……”一个黑影问道。 不觉间，林德看到自己之前的那把火把已经在渐渐熄灭了，他略过了一些细节，直接说道：“其实我是跟三十几个伙伴被看守长逼迫着下到矿洞底下来的，他让我们下来看看地下的情况。但是他并没有那么好心，他从来就没想过你们的死活，他只希望我们大难不死的话把里面的消息给他带出去。但现在看来似乎不可能了，魔龙把出去的路又给封死了，我也跟其他的伙伴失去了联系，他们是死是活我都不知道……另外，他知道龙的事情，他还想让魔龙现世。” 几个黑影听完林德的讲述都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这让林德有些摸不着头脑。 “让我们做诱饵把龙给引到外面去？”一个黑影说。 “要我们怎么做诱饵？冲着它露屁股还是扮鬼脸，让他生气？”另一个黑影说。 “哈哈……那真是痴心妄想，或许以前他很残暴，但现在却不一样了。事实已经证明了他不愿意搅进我们人与人之间的事情里来，或许他是个通透的老龙，把什么都看得明白。”第三个黑影说道，他似乎是个受过教育的绅士，“我们在那头龙眼里就像一只蚂蚁一般渺小。要知道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可能会在意那些脚底下的蚂蚁，真正成年的汉子有几个会那个木棍搅和着蚂蚁巢穴去取乐呢？那头龙根本就瞧不上我们！” “在不久之前，我与那头龙有过一面之缘，现在想想我都觉得不可思议。”林德说道，“就像你们说的那样，它跟我之前想象的完全不一样，我在他身上看不见邪恶，更看不到残忍。” “但它是个十足的守财奴，也许上了年纪的龙跟上了年纪的吝啬老头都一样，就只知道盯着手底上的那点儿金银财宝……”第一个黑影又说道。 “那可不是一点儿金银财宝，那可是金山银山呀！” “但我觉得我们就不应该惦记着那些身外之物，那些被烧成灰的家伙们就是最好的例子。出都出不去了，要那些金银细软还有什么用？” 林德插嘴说：“我知道魔龙烧死了一些伙伴，但现在总不会就剩下你们几个了吧！” “还有百十来个，你说得没错，魔龙是烧死了几十个我们的兄弟，但他们确实是蠢得到家了，见到财宝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不得不说，还真怪不得那头龙，都是人心中的恶念在作祟。”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好了，小兄弟，我们活下来的百十来个人被那头巨龙在这迷宫般的地下来回驱赶，后来找到了一处还算安稳些的留宿地，老呆在那里等死也不是个办法，于是我们留下几个人在那里当作联络，剩下的自由组队到处找出路。” “遇到你算你小子幸运的，一个人在这么恐怖压抑的地方保准会疯掉。你叫什么来着？” “林德。” “哦，林德！你好，我叫桑蒂，那是拉瑟儿，还有阿特鲁。” 林德望着黑暗中的三个人影，他虽然看不清这些人的样貌，但一一与他们握手认识。 “好了，我们也出来半天了，林德，该和我们一起回营地了。”那个叫桑蒂的人说道。 “营地在哪儿呢？”林德问道。 “在外面那座废旧城市的下层，那里还是一座跟着里差不多的城市！只是那里有水源，还有个奇怪的发光石头。阿特鲁，把马灯点着儿，现在不是省油的时候，要知道抹黑前进的话，我们是找不到那个通道的……回去后没准儿，有人已经找到了出去的路了。”桑蒂说道。 第九十二章 奇异的发光石 马灯发出的黄光在黑暗中晃来晃去，将四个前进中的人影拉得很长，那种影影绰绰，如同暗夜中的鬼魅一般。 一路上静得出奇，除了四人的脚步声之外就只有隐约听到的滴水声。 这一路上，林德与新认识的三个朋友并没有太多的交流。林德发现他们神情严肃，仔细地识别着他们走过的每一个路口每一扇石门，生怕一个疏忽就找不到来时的道路。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在一处石井前站定。 “我们终于到了，就是这儿，我在这井边上放过一块石头，好在它现在还在！” 说话青年是桑蒂，二十多岁的模样，乱蓬蓬的灰色头发，一脸的雀斑，嘴边有一丛稀疏的胡须，他是个待人亲切的青年。 “对，就是这扇石门了，我记得石块是正对着石门的。” 阿特鲁应和道，他看样子岁数跟桑蒂相差不大。一头蜂蜜色的卷发，他的眉毛就像两只大毛虫。他一边说着一边向不远处一座较其他稍微高大些的石门走去。 那名叫做拉瑟尔的中年汉子举着着马灯走在阿特鲁的身后，他的表情很专注，有着其他两个大男孩儿所没有的沉稳踏实。 林德和桑蒂跟在两人后面也走进了石门。 马灯的黄光顿时将面积不大的房间给照亮了，林德四下里扫视着眼前的环境。 这里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并且与他之前探索过的那些房间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见房间的角落内同样有螺旋向下的阶梯，并且在靠近内墙的地方还有一座足够两人并排躺下的石床。 除此之外便是满屋的狼藉，许多遗留下来的旧日生活用品如今大多已分不清原来的样貌，稍有碰触便会化作粉尘，而墙角处的两三个瓶瓶罐罐却保留着原来的形状。 “我们要从这里下去吗？我看到过很多房间里都有这样的阶梯。”林德张口问道。 其他三人互相望了望彼此，他们起先都没有说话，嘴里似乎都憋着笑。 “难道我说的不是吗？”林德狐疑道。 桑蒂和阿特鲁忍不住哈哈大笑，只有拉瑟尔没有笑出来，他故作认真地说：“上次我尿急的时候就去了里面，那些过去在这里生活过的古老矮人族把污水系统都设计得天衣无缝。” 林德听完也笑了起来。 “好了，林德，这里有道暗门是通往地下的，阿特鲁，帮把手！”桑蒂招呼来了阿特鲁，两个壮小伙一起推动着石床。 只听一阵“哄哄......”的石头摩擦声，一个足够一人进入的方形洞口就出现在了石床的下面，并有一阶阶的台阶向更远处延伸。 “你们就是从这里出来的？”林德脸上写满了惊讶。 “可不是，只是出口小了点儿，里面的空间却很大，但都是楼梯甬道还有岔路，中间还有两三个反折点，然后又会遇到一个往下的楼梯，下了楼梯是一件跟这里差不多的房间，出了房间就会有惊喜等着你，相信我们。”桑蒂一脸自信地说道，“原本我们也差点儿没找到连接两座城市的通道枢纽。还是阿特鲁乱动东西，无意中转动了镶在下面的墙壁里的一尊小金人儿，误打误撞地开启了上面的石门，也就是这座石床。” “嘿嘿，我也只是想看看那个小人儿而已，我敢打保票那肯定不是金的。”阿特鲁呲着牙笑道。 “好了，阿特鲁，其实我跟桑蒂并没有要怪罪你的意思，只是现在应该回去了。毕竟我们在这里耽搁得也太久了，也许有人能带回来好消息。”说着，举着马灯的拉瑟尔就第一个走下了暗道，桑蒂和林德紧随其后，阿特鲁跟在最后。 正如拉瑟尔说说的那样，林德稀里糊涂地跟在桑蒂的身后左转右拐，他几乎都辨别不出方向了，但前面带路的人似乎对道路很是熟悉，就像经常在此出入一般。 最后他们终于走下阶梯来到了另外一个密闭的石头房间里。 “都来到这儿了，该把马灯熄灭了吧！油料虽然还充足，但也得省着点用。”拉瑟尔对后面的几个人说道。 林德发现阿特鲁和桑蒂都没有异议，但眼前还是一抹黑，他仍然没有明白过来拉瑟尔话语的用意。 马灯终于熄灭了，林德却站在黑暗中一动都不敢动。 “好了，开始吧！让我们的新伙伴看看外面的世界！”桑蒂说道。 林德听到他耳边传过来两个人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两阵用力时发出的吆喝声。 伴着“哄......哄......”的石头之间研磨的声音，两道石门被打开了。 一道道耀眼的白光射进了黑暗的房间，刺得林德有些睁不开眼，又过了好半天他才慢慢适应了那种光亮。 “林德，外面就是我们找到的地方，一座被遗弃的庞大城市。恐怕那头魔龙都不知道在这地下迷宫一般的王国里还有这么好的地方。要是它知道有这里的话，我想它就没有心思守着它那些没用的金银财宝了。”桑蒂说道。 “好啦，桑蒂，别啰嗦了，现在我们得带着林德回联络点去了，这也算是我们的一大发现。林德，跟着我们走。”拉瑟尔招呼道。 林德答应着便跟随三人跨过了石门来到了外面，这里果然亮得就像白天一般。 而眼前的景象更是他从没见过的，那些造型奇特的建筑让他感到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他发现自己正与同伴站在一处百丈高的石墙边上，身旁的两侧还有数不清的跟自己身后石门一样的石门。 而眼前是一座他这辈子从没见到过的城市，他无法估计这些建筑群的大小，三个方向的石壁距离自己都是那么的遥远。 而最惹人注目的自然是位于城市中心位置的那座高耸圆塔顶端镶嵌的那颗巨大的发光石，而周围的亮光都是那奇异的石头所散发的。 “林德，我们走吧！要知道那块会发光石头一直都在那儿，没人能把它搬走，要看的话等会儿再看。”桑蒂拍了拍林德的肩膀，便一边嘟囔着一边自顾自地沿着整齐笔直的街道向着城市遗迹的深处走去。 联络点选在了城市的中心广场，一座巨大的喷泉掀起一层层的水花竟然在这里喷涌了数千年。而喷泉的后面是一座大型的神殿，周围还有一些象征神明的石制建筑群。 林德发现有二十来个旧日里的囚徒正待在喷泉的周围。他们中的一些躺在神殿前的石阶上睡觉、有些依靠在巨石前发着呆，有些在撩拨着喷泉里的清水，还有几个聚集在一起正商量着什么。 “嘿，快看，拉瑟尔他们回来了！”有人突然喊道。 “他们还带回来一个，瞧！那打扮，是奥拉斯坦家的骑士吗？他来这里干什么？”也有人注意到了林德的装扮。 “嘿，他不是奥拉斯坦家的人，他是我们的伙伴！林德，那个金银妖瞳小哥的朋友。”桑蒂做着手势对那些质疑的人大声说道。 “嘿，拉瑟尔，有什么发现？”一个身体健硕的豪爽汉子向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我也想问你同样的问题，伍特。毕竟你回来得比我要早。”拉塞尔迎合着对方走上前去。 “一条不确切的路，不知道通向哪儿？”伍特爽朗地说道。 “不会是通向古老矮人族的公共厕所吧！那里修的跟皇帝的寝宫一样。”拉塞尔打趣道。 “那怎么可能，我是见到过你把他们的公厕当成了储物间。”伍特咧嘴一笑，他注意到了林德，“我确实有个发现，那是个地图，跟老大那张地图很像，只是有些地方早已模糊得看不清了，说不准那就是地下迷宫的方位图。你呢？说说你的发现？” “就是他了，林德。”拉萨尔对伍特递了个眼神。 伍特望向了林德，而林德也正站在地上不远处望着他。 第九十三章 老者瓦伦廷 “你好啊！林德，我是伍特。”健硕男子爽朗地向林德打着招呼，并对他点头示意。 “你好，伍特先生。”林德也礼貌地回答道。 说话间，健硕男子就已经走到了林德面前，那双锐利有神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他。 随后他又开口说道：“我还记得你，那个在监狱走廊里跟看守们吵吵闹闹说着一堆疯话的那个年轻人。如今怎么就穿上了官老爷家的兽皮？这是要来找我们的麻烦吗？” “伍特先生，您误会了，我……” “好啦！不用说啦，那只是玩笑，别当真！”伍特呲牙说道，“拉瑟尔不会把敌人带到这儿的，这个我知道。我也知道你穿着这身皮肯定有你的理由。现在我也懒得过问了。” 伍特说着话就把手自然地搭到了林德的肩膀，林德觉得这个魁梧好爽男人自来熟的性格并不那么惹人厌烦。 “林德，瓦伦廷老伯在喷泉后面坐着呢？最好去见见他，虽说他岁数大了些，但是能把我们凝聚到一起还是靠着他的智慧和威望……要知道我们中的一部分人也并非善类，你要小心应付他们。”伍特把嘴悄悄凑到林德耳边，“但是拉瑟尔和我，以及他那两个小跟班还是值得信任的。我们都是逃亡党的……成员……” 什么？逃亡党！这个扎眼的名字让林德的眼睛突然瞪大了许多，他扭头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位黄头发棱角分明宽脸廓的大汉。 “伍特先生和拉瑟儿先生都是……”林德惊讶地张着嘴。 “嘘……”伍特做了个噤声的嘴形，“杰尼克老大应该对你说过，逃亡党的名号不能让之外的人知道。” “这不可能！”林德声音一下子大了起来。 当看到桑蒂、阿特鲁好奇地望着他的时候，林德知道自己失言了。只有沉稳的中年男子拉瑟尔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静静地走在旁边。 “何必那么大声呢？林德，我知道你为什么吃惊，也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问我们为什么会知道你是逃亡党成员这件事，明明昨晚……该死，或许是前晚的聚会我们都没参加，对吗？我敢打保票拉瑟尔那个闷葫芦什么都没跟你说，但他什么都知道。”伍特小声地说道。 “嗯……”林德连连点头，一脸茫然地望着跟自己勾肩搭背的壮汉，但心里却一直在打鼓。 “你能加入我们，之前杰尼克老大都跟我们通过气的。他是个好人，只是……” “咳咳……”拉瑟儿干咳了两声，眼角的余光一直斜扫着伍特。 “哈哈……话说多了，林德！那位……看到了吗？那位就是瓦伦廷老伯！” 林德顺着伍特粗大手指所指的地方望去，只见一个衣着破烂的瘦小老者正坐在石台上。 那位老者已经谢了顶，两鬓的乱发早已斑白，嘴边的胡须毫无章法地一直延续到了胸口。而老者此刻也正眯缝着眼睛望着他们。 当林德和其他四个人来到老者面前的时候，老者先开口说话了。 “噢……年轻人，我见过你，你还记得我吗？”瓦伦廷老伯一脸慈祥地说道。 林德起先只是觉得老者的声音有些熟悉，但很快他就想起来了。 “呀！您是那时候的那位老伯，我来这里的第一个晚上遇到的那位与我关在一间牢房里的那位老伯！您曾帮我和撒鲁都疗过伤！” “呵呵，你果然还记得。”瓦伦廷老伯微笑着点点头，“疗伤的事就不必多说了，我想你的伤势现在应该早就没有问题了，对吗？” “是的，当初真该谢谢您，瓦伦廷老伯。”林德礼貌地答道。 “呵呵……那时的情形我还记得。”老者似乎一下子回到了记忆之中，“那是个月明星稀的晚上，已经是很晚了，老朽都睡下了。你被看守们从外面拖了进来，那时还一直昏迷不醒。那个金银妖瞳的小哥真是为你紧张了一阵，他一直央求我好好查看你的伤情，幸亏只是起了个包。” “那是撒鲁。”林德答道。 想到撒鲁，林德不禁为他担心起来，不知道他有没有躲过看守长爪牙们的追捕，是否找到罗塔尔爵士，或者格拉提斯爵士…… “另外，我还记得那晚上，你在牢房里喊过的那些话。当时很多人都以为你是脑子被打坏了，说的都是疯话，甚至当时老朽也那么想过。但那些话确实都一一应验了……正如你所说，矿井再继续挖下去的话确实会挖到很可怕的东西，它确实会要了很多人的性命。”瓦伦廷老伯说到这儿叹了口气。 “但是……说真的，老伯。我见过了那头魔龙，它的样子确实很可怕，但它似乎并没有我之前想象的那么恐怖残忍。我与它说过几句话，看样子它是不愿意离开这里，而他烧死的那些人都是想要打他主意的人。”林德说道，“就拿这些来说，我之前的顾虑倒是打消了许多，起码魔龙乱世的事情应该不太会发生。” “年轻人，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魔龙确实并不可怕，他也已经垂垂老矣，没有太多的野心………真正可怕的是那些数之不尽的财宝，它们才是比魔龙恐怖千万倍的所在……自从来到这地下迷宫般的地方，老朽我已经深刻的体会到了这一点。”老者说着就闭上了眼。 “林德。”伍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在财富面前有些平日里看上去老实巴交的家伙一下子变得凶神恶煞起来，那简直就是地狱里的恶鬼，浑身戾气满眼杀气，还不如我……还不如盗贼呢？瓦伦廷老伯，现在说这样的话题也太沉重了些吧！在找到出路之前那些和我们一起埋在这地下的无尽财宝其实就像满地狗屎一样，一文不值。” “要是能出去，我便再也不做……那个行当了。早该听我老爹的话，留在绿宝石岛，和我父亲一样早出晚归地出海打渔就是了，我真想我老爹。我在诸神面前起誓，无论如何只要能还我自由，就是给我一座金山银山，我都不要。”说出这种话的居然是总是沉默寡言的拉瑟尔。 “嗯嗯……”桑蒂和阿特鲁眼神中也带着类似的情感，他们也表示同意。 “如果活下来的所有人都像我们这样想的话该有多好。”伍特喃喃道，他的眼眸不觉间望向了喷泉周围那些横七竖八待着的十来个囚徒的身影。 “伍特先生的意思是……” 林德有些不解，他又转头望了望其他人，大家似乎都明白伍特话里的意思。 “林德，奥拉斯坦家族的人固然可恶，那些看守我们的看守也是凶恶残暴，但这里的囚徒们未必也都是良善之人。”说话的是拉瑟尔。 “嗯，我和拉瑟尔过去一直跟着杰尼克大哥做着绿林道上的买卖，虽然我们也做过杀人放火的勾当，但却从不针对老弱妇孺。桑蒂是泥瓦匠出身，阿特鲁是猪倌，他们是因为交不起领主老爷们多如牛毛的繁杂苛税被迫被卖到了矿井这儿来的。还有两个没回来，图科和托勒，他们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一个是开小差的逃兵，一个是小商人家的儿子，也是因为某些名目被送了进来……但其他人就不好说了……”伍特先生扫视着在场的其他人。 林德发现不只一双贼溜溜的眼睛正偷偷地望着他。 “这里好人是有的，但杀人犯、强奸犯、地痞恶霸，阴谋家、甚至邪教徒也不在少数，这里什么人都有……我们需要他们，但却不能轻信他们……”伍特继续说着。 “快看！那是谁回来了！” 这时正坐在台阶上的桑蒂突然一下子站了起来，他用手指着不远处。 一高一矮的两个囚徒正向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林德看得出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喜悦。 第九十四章 地下恶人 一高一矮两个年轻人一起来到了瓦伦廷老伯的面前。 “图科和托勒向您致意，瓦伦廷老伯。”两个年轻人看来心情不错，他们一起弯腰说道。 “快过来坐吧！噢……我似乎在你们脸上看到了什么，那是惊喜吗？是希望……”瓦伦廷老伯慈祥地说道。 两个年轻人互相望了望对方，他们虽然没笑出声，但那张嘴都已经咧到了耳根。 他们也注意到了林德，只是看到林德一身奥拉斯坦家铠甲的装扮，他们脸上的笑容马上收敛了起来。 “你们好，我是林德。”少年赶忙打着招呼。 长着一张窄脸的高个子图科突然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他指着林德说道：“噢！对，我好像记起你来了！那个在监狱走廊……” “好了！图科，林德的事情等会儿再说。快跟我们讲讲后来发生的事，那块大石板上的标记是不是真的像我之前说得那样就是这地下迷宫的地图？你们两个真的走出去了吗？”说话的是身材魁梧的伍特。 他不知什么时候就转到了两人身后，将两条胳膊搭到了两个伙伴的肩上。 “石板上的标记是千真万确，幸好我们坚持着走完了。但是甬道最后通到哪儿我们还真不清楚，那里似乎是一座被废弃了许多年的神庙。诸神在上，我可没见过有谁会那么作践神的，那里主殿里的神像的脸部不知被谁给损毁了……真是让人不敢去想。”图科说道。 “但那里肯定是外界了！在神殿外面我看到了满天的繁星，还有风……吹在身上的感觉简直太舒服了。”矮个子托勒说到这里，他的表情都有些陶醉，“看来诸神并没有放弃我们！他还是给我们指引了一条通向光明的道路，赞美我所认识的所有神！” 神庙，废弃已久的神庙，里面供奉的那尊巨神容貌被毁。 这一切似乎都那么熟悉，林德记起了之前在卡瓦德大荒原上的经历：实属罕见的风雨交加之夜，林德与奥拉斯坦家的大小姐爱丝莉尔曾在那里躲雨。还有蕾丽安娜，至今想到与她的相遇都是那么的如梦似幻。 “神殿外面有什么，是不是一座连着一座的大土丘，那个……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林德轻声问道。 “噢，对，那不是土丘，那是一座连着一座的黑石林，谁知道呢？天那么黑，我们根本看不清楚……只是，你怎么知道？” 图科说着就一脸困惑地望向了林德，而其他几个人也都不约而同地盯向了林德。 林德被看的有些不知所措。 “那里……我之前到过一处跟图科描述的很相似的一座神庙，那座神庙就在外面大荒原的腹地。”林德说道，“当日里，那座神庙里到处都是荒原里的孤魂野鬼，多亏了我的……一个朋友在那里度化了他们。” 除了瓦伦廷老伯表情依然平静之外，其他人对林德的表述都很是惊讶。 就在这时，桑蒂突然叫了一声：“快看，赫克托他们也回来了！” 林德扭头望去，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十来个囚徒簇拥着一个高大健硕的男子向他们的方向走来。 那名高大男子就是赫克托，林德对他有些印象，尤其是那右脸上的十字刀疤。 似乎这人在囚徒中的声誉不是太好，据说被捕之前他曾经是一个恶贯满盈的江洋大盗，做下过许多骇人听闻的惨案，他的残酷毒辣甚至让看守矿井的士兵都对他惧怕三分。 林德正想到这里，“刀疤脸”赫克托就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那眼神中逼人的寒光只是在少年的身上微微一扫，林德瞬间感到身体一下子石化了一般。 “向您致敬，瓦伦廷老伯。”赫克托操着粗重洪亮的声音向老人问好。 “哦，赫克托，你也回来了。”瓦伦廷神情依旧坦然自若。 “听说你们找到出去的路了？”赫克托没有继续客套，他转身望向了站在一旁的伍特。 伍特双臂环抱，平静地点点头。片刻后他也问道：“对，我们找到了出去的路，你们呢？你们有什么发现？” “什么发现？狗屁发现！找路本来就是会打洞的老鼠们才去做的事情。”赫克托说到这里瞟了一眼眼前的几个人，“还多了个奇怪的小子……” 林德发现即使赫特托把他们比作老鼠，这些人也并没有太过激的反应。 “等所有人都回来以后，我们就尽快离开这里，赫克托……出去之后，希望你不要再做杀人越货的勾当。”中年男子拉瑟尔说道。 “哈哈哈……那是自然，杀人放火毕竟要冒风险，谁愿意做那种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买卖。我们有很多的财宝，会富可敌国的！或许，我也该利用拿笔财富招兵买马，买下几十座城市，建立一个属于我的国家，到时候你们都是我的功臣，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赫克托说完便哈哈大笑，跟在他身后的那些喽啰般的囚徒也都发出阵阵淫笑。 “这里没有你们的财富！那些金银珠宝不属于你们！”林德突然插嘴说道。 笑声戛然而止，赫克托那张因为发笑而扭曲的脸此时变得更加难看，而他的喽啰们也正一脸惊诧地望着林德。 “你说什么？”赫克托一脸狰狞地走到林德面前。 林德已经能感受到这个男人身上所散发出的酸臭气味了。 “林德说得没错，那些财富不属于你，惦记着那些东西只会为我们带来灾难！”瓦伦廷老爹也开口说道。 拉瑟尔和伍特走到了林德的身旁，他们不会放任“逃亡党”的小兄弟被人欺负。 时间如同停滞了一般，空气中弥散着压抑沉重的气息，所有人都静了下来，他们的注意力一下子都集中在林德和赫克托身上。 “哈哈哈……”赫克托突然咧着嘴哈哈大笑起来，但笑容无法掩饰他内心的狡诈与险恶，“我只是在跟大家开个玩笑，难道我会不知道那头该死的魔龙有多厉害？他一张嘴，那火焰足够把这里烧做灰烬！” “赫克托先生，我的母亲生前一直教导我不要去贪图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然的话诸神会看不起你，以后也不会再帮你的。”林德盯着赫克托的眼睛说道，“那不是财富，那是灾难……” “很高兴听到你如此诚挚的告诫，你真有位好母亲。可惜我母亲教我的第一件事就是偷邻居家的鞋子。好了，我也知道从龙的手里取得财宝是件愚蠢的事情，这需要从长计议，只要我以后还能回来……伍特，我的好朋友，可否带我们去出口看看。”赫克托一脸奸猾地说道。 第九十五章 错综的地图 望着眼前这个曾经杀人不眨眼的“刀疤男”，林德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厌恶。 这时一脸痞笑的伍特靠前两步，挡在了林德和赫克托之间。 接着桑蒂和阿特鲁一起把林德拉到了后面，而总是一脸沉默的拉瑟尔双臂环抱站到了林德之前的位置上。 “嘿嘿，那是自然，神明保佑我们找到了出口，这是多么令人振奋的一件事。但是还有其他伙伴儿没有回来，神明给了我们如此的神迹，那必定是希望我们一起出去，要知道神是最公平的……你说呢？赫克托？”伍特故作认真地说道。 “但是那要等到什么时候，我敢说好多没长脑子的家伙恐怕在这迷宫一般的地下转一辈子也回不到这儿。如果真是如此的话那我们该怎么办？在这里等他们一辈子吗？等他们回来了我们早就变成一堆枯骨了。我可没有那个好耐心。别忘了，现在真正威胁我们的是饥饿，趁着还有两把子力气，还是早点儿出去才好。”赫克托说道。 “那些金银财宝都要丢掉了吗？”伍特此时的表情有些耐人寻味。 “当然不是！那些东西早晚都是我的，谁都别指望从我这里能分杯羹！只是姑且让那头魔龙再替我照看两天罢了，我迟早还会回来取那些早该属于我的东西。”赫克托说着便扫了眼前这些人一眼，“伍特、拉瑟尔，你们不会也在打那些财宝的主意吧!” “金灿灿的东西固然能蛰瞎人的眼，但我觉得我那位小朋友说得也有他的道理。要是……说心里话，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也真的想回来，哈哈，但就怕有命回来没命出去。” 说完，伍特就哈哈大笑起来。 而此时赫克托那张丑陋的刀疤脸一下子拉得老长，他的身子不自主地抖动了几下，充血的眼珠散发出一股逼人的杀气。 “呵呵……别生气，赫克托我只是开个玩笑！你不会连个玩笑你都开不起吧！”伍特做了个鬼脸，讨喜般地解释道。 赫克托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但很快他就不再生气了，只是脸上挂着阴险的笑：“既然那只是伍特老弟跟我们开的一个玩笑，那之前说过的话就全不作数了？我现在就要出去，要知道在这该死的牢里憋久了真的特别渴望出去透透气，你既然不想马上出去，那我只好找其他向导了。” “呵呵，看来老朋友早有准备，向导都已经找好了。”伍特的语气一下子冷淡了下来。 林德这时也注意到之前一直站在自己这边的图科和托勒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赫克托那帮喽啰们的身边。 不，他们是被那些人强行拉过去的，林德看到他们的神情都是格外紧张。 “你说得没错，就是他们！我们的小英雄……正是他们把如此振奋的消息散布给了我们大家，不然我们怎么知道呢？”赫克托回头看了看一高一矮两个年轻人。 “伍特大哥，我们那时候太高兴了，没控有把住门。”图科一脸惊慌地说着，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托勒的表情也明显很不自然，此刻他的肩膀被人扣着。 但伍特的表情看上去却很是平静，他只是痞痞地笑了笑。 赫克托继续说道：“有他们的话，我们就可以先获得自由了。伍特，你们继续等其他人回来吧，或许有些傻帽真的要等个十年八年，哈哈……有机会我们外面见吧，如果你们还活着。” 眼看着赫克托一行十来个人裹挟着图科和托勒两个大男孩就要离开这里，林德像一头鲁莽的小鹿突然冲到了这些坏人的身前。 “等一等！让我跟你们一起去！”林德大声说道。 “怎么？你怕自己也出不去吗？”赫克托向着林德脚下啐了一口浓痰。 “不是……” “等会儿，我也要跟过去看看！”伍特也站了出来。 拉瑟尔自然而然地站到了伍特的身边。 赫克托起先一愣，紧接着便是哈哈大笑，他手底下的喽啰们也都笑了起来。 “这世上没有不怕死的人，当救命稻草飘然远去之前，谁都想抓住它。我是个信神敬神的人，诸神是那么公正宽宏，本大爷也是如此，谁想跟来就跟过来便是了！”赫克托一脸蛮不在乎地说。 赫克托的声音很是浑厚洪亮，在场的许多人都发出了震耳的欢呼。 赫克托用力地拍了拍图科和托勒的肩膀，如果不是有喽啰架着他们的肩膀，他们很可能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赫克托走在前面。他们一行十余人与林德擦身而过，林德望着被裹挟的图科和托勒那惊恐害怕的表情心里有些说不出的难过。 “瓦伦廷老伯！”林德扭头望向了坐在一旁的老者。 “去吧！年轻人，把这里的所有人都带上，老朽留在这里等其他人回来！”瓦伦廷老伯慈祥地冲林德摆了摆手。 “嗯……”林德点头答应着。 …… 两盏马灯在前面带路，原本十几个人的队伍一下子扩充到了四五十人。 图科和托勒哆哆嗦嗦地走在最前面，就像两只第一次跟随主人狩猎的猎犬幼崽，缓慢而仔细地分辨着每一个石门每一条岔道。 赫克托就像猎犬的主人一般紧跟在他们的后面，其余的人都混在一起，三两成群地跟在赫克托的后面。 林德和伍特并排行走，拉瑟尔跟在他们的后面。至于桑蒂和阿特鲁，此时已经不知道他们的去向。 “伍特先生……”林德想开口说些什么。 “林德，什么都不停说了，仔细走路。很快就会到了，我们之前发现的地下地图的所在地。那里离出口还有一段距离。”伍特低声说，“这里应该谢谢你，我知道你冲出来是为我那两个兄弟着想，你怕赫克托用完他们后会对他们不利，他也许会封住出口弄死我们所有人，只为了保守宝藏的秘密。我说得对吗？赫克托在入狱之前就是个十足的恶棍，在瓦兰利亚南部可是出了名的，杀人放火无所不作，公会里多年都有悬赏他的榜文，死在他手里的赏金猎人不计其数，其中也不乏武艺高强的好手。” 沉默的拉瑟尔突然也低声说道：“林德，我想说的伍特都说了，谢谢你的勇敢。但话说回来，即使你不出面阻拦，我跟伍特也会阻止他伤害我们自己的弟兄的。” 林德应声轻叹，而拉瑟尔和伍特都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德，你的确是个值得信赖的朋友。”伍特轻声说道。 正说道这里，走在他们前面的人突然停了下来，林德没注意差点撞到了前人的身上。 “怎么了？为什么停下来了？”有人大声问道，其他人也开始嗡嗡呀呀地说起了什么。 “闭上你们的鸟嘴！”那是赫克托恐怖的叫骂声。 人群中又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林德望了望伍特，环境昏暗，他根本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赫克托的咆哮声仍然在继续，他甚至还能听到图科和托勒害怕的呜咽声。 “这条路走得不对吗？”林德不假思索便脱口而出。 “应该没有，我去看看！” 伍特说着就扒开前面的人群，往队伍最前面走去。 拉瑟尔紧跟在伍特的身后，林德稍稍愣了一下也跟了过去。 三人很快就来到了队伍的最前边，借着马灯发出的昏黄光线，林德看清了眼前的环境。 眼前是一间足够容纳两百人的圆形房间，四周的墙壁都是用方方正正的条石垒砌而成。 此时的赫克托和他的几个喽啰正围着吓得直哆嗦的图科和托勒，大声地训斥着，那如同排山倒海般的咆哮声在整个空间里回荡。 “我们是走错路了吗？”林德自言自语道。 “恐怕没有，林德，我来过这里。快看上面！那是张路线图，我曾经在杰尼克老大那里看到过一张一模一样的。”伍特指了指他们的上方。 林德抬头望去，那里是一处平整的天花板，有人工抹平的痕迹，一张错综复杂的图案就占据了几乎整个头顶。 林德早已被各种错综复杂的线条给搞糊涂了，而拉瑟尔这时也突然开口了。 “不对！伍特，你记错了，那不是一张图！” 无题 林德和伍特一起望向了拉瑟尔，此刻的沉默男人正一脸认真地仰视着头顶上的地图。 “拉瑟尔，我之前看过的地图明明和上面的是一模一样。过目不忘可是我们从小训练的基本功啊！我怎么会记错地图呢？”伍特一脸冤枉地说道。 “确实，伍特。但这张地图跟杰尼克老大手里的那张相似度能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如果不仔细分辨的话我可能也会弄错。”拉瑟尔并没有去看自己的伙伴，而是依旧盯着上面的图形细看。 “不会弄错的，那条通道就在……”伍特望着头上的地图，他的表情突然僵住了，“它怎么会不见了？” “什么不在了？”拉瑟尔转过头望向伍特。 “拉瑟尔……你……你说得对……那……那确实不是杰尼克大哥手里的那张图……”伍特依旧盯着那张地图，他的脸上满是困惑，“但是奇怪了，之前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好吧！如果我们是在上面标注的那个红点位置的话，那有些路线已经改变了原来的轨迹，还……还多出来了很多条路。” 伍特的话刚说完，另外一边便传来了两声惨叫。 只见赫克托愤怒地一脚一个把图科和托勒都踢飞了出去，两个年轻人哀嚎着在石板地面上扭动着身子，表情都格外痛苦。 旁边几个囚徒想要上前查看两人的伤势，但也都被赫克托的淫威给吓了回去。 “不准去！谁要是同情这两个带错路的小鬼，我就给谁好看！”赫克托大声吼道。 “桑蒂，阿特鲁，去看看他们两个怎么样了！”沉默的拉瑟尔冷冷说道。 “谁敢！” 赫克托冷冷地盯着拉瑟尔，而桑蒂和阿特鲁也被几个小喽啰给挡了下来。 在所有人都以为双方就此僵住的时候，林德却突然出现在了倒在地上的两个人身旁并帮他们检查伤情。 “他们没事，只是些皮外伤。”林德一边扶起两个倒霉鬼一边说道，他似乎全然不把赫克托放在眼里。 自己的命令被一个看似并不起眼的少年给无视掉了，赫克托不免心生怨恨。 “混蛋！这已经不是你这个小混蛋第一次跟我作对了！” 赫克托一边大骂一边大步流星地向林德走去，他那铁锤般的双手已经握得咯咯作响，此时他已经有了要扭断林德脖子的意思。 “嘿，你要干什么！赫赫有名的江洋大盗赫克托会跟一个无名小子过不去，传出去就不怕被外人笑话？”伍特拦在了赫克托的面前。 而拉瑟尔也阴沉着脸站到了伍特身后。 “哼哼，如果没人知道这件事呢？也就没人会笑话我了……”赫克托咬牙切齿地盯着林德，他真正忌惮的只有眼前这两个人。 “别生气了，赫克托。那两个孩子悟性不错，适合做开坟挖墓的行当。你打他们也没用，况且他们并没有带错路，之前我们也是来到了这里。”伍特低沉着声音说道。 “放屁！这里明明就没有路，这是个死胡同！就凭头顶上那画得乱七八糟的线条就能知道怎么出去，诸神真的该把他的位子让给你了！不是他们找错了路，便是你们这群家伙合起伙儿来欺骗老子”赫克托生气的说道。 “不，他们没有撒谎！”林德突然倔强地喊了出来。 在场的所有人都望着这个身着奥拉斯坦铠甲的少年。 “你说什么？不知死活的小子！”赫克托发疯般地骂道。 “如果他们没找到出口的话，不会说出废弃神庙跟无面神像的事情了。”林德冷冷地说道。 “你说什么！” “他们确实走出去了，那个出口我之前到过！” 赫克托很认真地盯了林德一会儿，不知为什么突然就咧嘴笑发出了神经质般的笑声，这笑声不觉间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姑且信你一次，小子！你这种傻瓜是不会撒谎的！”赫克托伸手指着说道，紧接着他又夸张地喊道，“快！快！所有人都给我去找！如果那两个傻瓜没带错路的话，肯定有人触动了什么机关，把原来的路给堵死了，都给我找！找到那该死的机关！” 喽啰们争先恐后地答道，而其他人也都随着喽啰们一起行动，圆形房间连同甬道里一下子嘈杂了起来。 伍特并不理会这些，而是之间走到林德身旁。他仔细地查看图科和托勒的情况。 正如林德所说的那样，他们并无大碍。 “你们两个也去找找吧！”伍特对他们说。 两人答应着便离开了。 这时没有别人，伍特一脸责备地望着林德。 “你真是个冒失鬼，林德，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敢说赫克托做梦都想要扭断你的脖子。” 林德惨然一笑：“不只是我，他或许做梦也想扭断你和拉瑟尔先生的脖子。” “呵呵……没错，毕竟我们与他不是一路人，虽然我们是盗贼，但本质上说我们并不一样。小心了，林德。这里已经暗藏杀机，不知道是不是该感谢真神的庇佑，赫克托虽然不想让我们活着出去，但只有这种情况下他才不敢轻易动我们。” “我明白，伍特先生，我会提防着他的。” “那要就好。” 两人正说道这时，突然一阵机械齿轮咬合的“咔咔”声不知从哪里传了出来，整个大厅里轻微颤动起来。 伍特和林德吃惊地对望了一眼。 而一个喽啰这时候慌里慌张地喊道：“老大！不是我！我只是轻轻地碰了那块石头。” “闭上你的鸟嘴！”赫克托边不耐烦地喊着边侧耳聆听，“妈的，跟一群倒霉鬼在一起真晦气！” 只听那机器齿轮的咬合声继续在这大厅里传播着，脚下地板的震动频率越来越快。 林德凝神屏息，他注意到面前的墙壁内传来了更为复杂的金属摩擦和铁链搅动的声音。 “墙里面有东西，那会是什么呢？”伍特一脸沉着地说道。 就在这时，伴着“哄哄”的石头摩擦声，石壁纷纷开始呈九十度转动。 借着昏黄的灯光，石壁内的东西让众人大吃一惊。 那不是藏宝库！而是一座兵器库！这似乎让人无法理解了。 往里看去，虽然不知道这里尘封了多少年月，但里面的各色武器依旧像刚刚打造出来一般，锋芒锐利，寒光逼人。让人不得不佩服矮人族工匠的制造工艺。 “妈的，这里居然是个兵器库，我得好好看看矮人能打造出什么好东西。” 赫克托说着话就向一扇“门”内走去，他的喽啰们也都跟了进去。 而剩下的人们中，有些张着大嘴呆立在原地，也有些人小心翼翼地向兵器库里走去。 林德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武器，一时间琳琅满目的兵器让他看得眼花缭乱。 “快点，林德！去找把适合自己的武器。”伍特拉了拉林德的袖子，“赫克托杀心已起，无论出不出去，他都不会轻易放过我们的。” 林德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伍特已经拉着他向兵器库的一扇旋转墙内走去。 他看到了几个伙伴都在这里。拉耶尔正在为自己新装备的武装袋上安插飞刀，并选择了一把短刀、一把匕首。 桑蒂和阿德鲁选择了钣金圆盾和中规中矩的长剑。图科找了一杆通体银白的长枪，托勒似乎喜欢上了华而不实的狼牙棒。 林德只选择了一把长剑，他在手里随意舞动了几下，长剑如白蛇般划空而过，嗡嗡作响，引起了身旁伙伴们的侧目。 “林德……你会用剑？”伍特眼睛睁得大大的，他手里正拿着一把短剑和一张银色的复合弓，一个装满箭的箭袋被他背在身后。 “并且不是我们这种野路子出来的，他应该接受过专门的训练。”一直处变不惊的拉瑟尔淡淡说道。 “我真的受过专门的剑术训练吗？”林德小声问着自己，似乎那些训练的画面只出现在他的梦里。 林德正想到这时，只听一声嗡响，一道寒光划空而过直逼自己的胸膛。 “林德，躲开！”伍特大声喊道，但他来不及做任何动作。 林德下意识地一个侧身，只见一支粗大的带有倒刺的大箭与他滑身而过。紧接着又是一声闷响，那把大箭深深地固定在了他身后的石壁上。 好一把劲力十足的弓弩！林德不禁倒吸了一口气，他身上冷汗直冒，不禁哆嗦了两下。 “嘿嘿……” 林德闻声望去，那正是箭支发出的方向。 只见在众人簇拥中的赫克托正端着一把奇大无比的复合强弩冲着林德一脸阴笑。 “哈哈……实在抱歉，因为没用过这个东西，所以缺了点儿准头。似乎用这东西就可以屠龙了！” 第九十七章 生门再启 屠龙，这个词在林德听来是那样的震撼与刺耳，隐约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一下子涌上了心头，如一抹阴霾遮蔽了暖阳。 “你刚才说什么？赫克托，你想干什么？”林德冲着刀疤男警惕地问道。 “放松些？小东西，何必那么紧张呢？我应该说什么呢？噢，抱歉，差点儿把你像只苍蝇一样拍到了墙上。” 赫克托不怀好意的挑衅引来了他身边喽啰们一阵哄笑。 林德并不在乎这些看笑话的人，他依旧在意着那个词，屠龙。 “林德，现在不是跟他一较口舌的时候。”拉瑟尔轻轻拍了拍林德的肩膀，他并没有看出林德到底在意的是什么。 林德却无意识地甩开了拉瑟尔摸在自己肩头的手，他的眼睛依旧直勾勾地盯着赫克托。 “不是，我说的是屠龙！” 林德话音刚过，便是一阵短暂的喧嚣，而后周围的气氛一下子就降到了冰点，每个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只是直愣愣地望着两个人。 “哼哼，没错！我是要屠龙，我说的有错吗？这里有这么多的精良武器，尤其是那种劲弩，足够穿透魔龙的鳞片，这真是诸神赐予我们的千载难逢的良机。”赫克托一脸阴险地说道。 “不行！你不能那样去做，它并不想与我们为敌？”林德说道。 “它不想？但它不是一直在与我们为敌了，如果我们找不到出路死在这儿全是它的错！是它把我们逼到这个份儿上的，杀掉它有什么错！它不是也烧死我们许多弟兄吗？” “对！我们要报仇！”几个喽啰义愤填膺地附和道。 “哼，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什么时候开始知道为别人复仇的呢？”伍特讽刺道。 “伍特，你也想像苍蝇一样被钉到墙上吗？”赫克托恶狠狠地说道。 这个时候，林德继续说道：“赫克托，是我们先闯入魔龙的领地在先，我们只要找到出路离开就好!没必要再伤害它！那样太危险了！” “只要你们别坏老子的事就好，危不危险与你们何干？再说也不是我们愿意来这个鬼地方？还不是被奥拉斯坦家族那些狗东西给逼的？！” “不是奥拉斯坦家族，是法拉蒂斯神团！” “谁在意这些，都是一样，沆瀣一气！” 林德轻叹了一声，他的心里有说不出的累。他望了望身边的朋友，而伍特和拉瑟尔也正若有所思地盯着他们。 “林德，这个世界便是这样，它并不美好甚至到处都是残忍，当你在用自己的善良与单纯向别人解释公理的时候，那不见得就会奏效。每个人都不是单纯的傻子，唯利是图才是人类的本性……”说话的是拉瑟尔。 “林德，他要做什么，不是你苦口婆心就能改变的。邪恶的人做什么都是邪恶，仁善的人想什么都是仁善。”伍特深吸了口气。 但这些劝告林德似乎都没听到心里去，他依旧在劝谏着“赫克托，不要去做傻事，单凭一己之力是杀不了魔龙的，我听起许多人都谈起过它，它能让人间变成地狱。激怒并让魔龙出世，是那些驱赶你们下来的邪教徒的意思，不要被牵着鼻子走，最终还丢了性命！” “哈哈，你真是个十足的小傻瓜！你不知道这世界亏欠我的到底有多少！谁来补偿我们！唯有那些金银珠宝！其他事情与我们何干？让这个堕落的世界见鬼去吧！”赫克托面目更加狰狞地说着，他将手中的沉重复合弩扔到了地上，从旁边的武器架上取下一把大刀。 “我不想听你再啰嗦了……”赫克托恶狠狠地说道。 “赫克托！你会后悔的！”林德冲他吼道。 林德话刚说完，就见刀疤男赫克托已经举着大刀飞快地向林德砍了过来。 “多管闲事，你就该去死！”赫克托吼道。 众人都来不及反应，但只听“叮叮”两声金属碰撞声，让人意想不到的胜负就已经如此轻易地分出来了。 “当……”一声脆响。 赫克托的右手就松开了，那把大刀掉落到了地上，而他的手臂也受了伤，正不注地往下滴着血。 而在场的这些人根本就没看清林德舞剑时的动作。 ”赫克托，你的怨恨我能理解，但生命比这些都重要，不要白白牺牲自己，也不要让其他人陪你一起丧命。那魔龙看守的不是金银，是灾祸，听我的，剩下来的人都一起出去，一定能走出卡瓦德大荒原的。”林德低声说。 “哈哈……哈哈……”赫克托发出神经质般的笑声，“曾经三百一十七条性命都死在我的手里，除了那些上不了台面的老弱妇孺，死在我手里的骑士、剑客、赏金猎人也不下百人，今天却输在了你这个无名小卒的手里。真是可笑……好吧！好吧！要杀要剐我也认命了！” “我没杀过人，我也不希望你是第一个，赫克托。”林德说着就把剑收了起来，“我希望你能听我的，不要再走歧途。” “歧途，从我出生开始算起我就没有走过正途，我知道我这种人迟早会下地狱的，但只要活着，我就要享尽这人间的富贵！你以为你真的可以说得动我吗？”赫克托冲着林德大吼道。 “不能，但我能说得动他们，它们不会陪你去找魔龙送死！” 林德注意到周围许多双眼睛都正望着他，他似乎一下子变成了许多人的希望。他看到了伍特和拉瑟尔正冲他点点头，桑蒂和阿特鲁冲他嘿嘿地笑，图特和托勒正在抹着鼻子。 “向往光明，神迹总会出现！” 就在这时，这座圆形大厅里又突然传来一阵石头摩擦的“嗡嗡”声。 “是那道门！我们没有带错路！那道门又出现了。”图特大声叫道，他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对……那道门，从那里出去就能到外面了！”托勒也赶忙应和道。 伍特和拉瑟尔一起抬头望向了头顶上的路线图。 “没错！那地图又变回去了，真是邪门！”伍特语气中带着惊奇。 “没错，是这张图，跟杰尼克老大的羊皮纸上画得一模一样。”拉瑟尔也说道。 人群中一下子沸腾了起来，劫后余生的庆幸写在了大多数人的脸上。 “林德，我们能出去了，太好了！”桑蒂一下子抱住了林德，阿特鲁也过来一起庆祝。 此时大厅里的气氛缓解了许多，没有人再去在意那些数不尽的金银珠宝，也没有人再去在意那喷火的魔龙，更没有人在意将自己赶进地底的到底是奥拉斯坦家族还是法拉蒂斯神团。 “大家听我说！”林德大声喊道，他看到在场的几十双眼睛都一起望向了他，“外面是卡瓦德大荒原上的一处废弃神庙，从那里出去后一直往北走，你们会发现一条古河道，沿着河床向东走直到出现繁茂的植被绿草为止。沿途要注意避开巡视的骑兵，因为我们没法分辨他们头盔后面到底是谁？大家尽量分散开，避免目标太大被坏人盯上。” 人群中发出了一阵欢呼，在互相道别之后，林德和几个伙伴将大难不死的人们一个个送入了黑漆漆的甬道 林德心里有些没底，最后他探头往里面望了望，他看到最后一个进入者也早已隐没在了黑暗之中。 “放心吧！林德，往前一路畅通，就是道路窄了些，那座废弃神庙似乎是有意修在那里，用来掩人耳目。”说话的是图特。 “对，大约走个一两个钟头就出去了。”托勒接着说。 林德点点头，他望了望四周，只见昏黄的马灯仍然亮着，那些敞开的石门依旧保持着垂直的角度。 里面的各类武器依旧摆放整齐，只有极少数的刀剑被人拿去防身。 林德望见了那枚巨大的弩箭依旧垂直地镶进了墙内。 林德突然想到赫克托并没有沿着甬道出去，一种不祥的感觉一下子又涌上了他的心头。 赫克托，那个十足的恶棍真的要去找魔龙萨拉查德了吗？ 第九十八章 古城，少女 林德双手抱膝坐在台阶上，那双湛蓝色的眼眸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不断喷涌的巨型喷泉发起了呆。 “哗啦哗啦”的流水声充斥着他的耳朵，而他的思绪却早已经在不知不觉间飘到了九霄云外。 两个小时前，林德与他的两个“逃亡党”伙伴自愿留下来帮助那些还没回到联络点的人们。 他们送走了四个原本也想留下来的伙伴，而后便沿着来时的通道回到了那座拥有着巨型发光石的地下城市。 就在喷泉后的神庙台阶上，他们再次见到了瓦伦廷老伯，此外又有二十多个人陆陆续续的回到了这里。 后来回来的人们也都听说了找到出口密道的事情，这不禁让他们感到欢欣鼓舞。 而就在欢快气氛的背后，一股潜在的忧患却依旧笼罩在少数几个清醒人的心头。 这个潜在的忧患便是赫克托与他的十几个死忠的突然消失。 “林德。” 伍特坐到了少年的身边，将一顶盛满水的半圆形头盔递给他。 那顶头盔是之前从兵器库带回来的，此时正好充当水杯。 “嗯，谢谢你，伍特先生。”林德抱着头盔喝了几口就把它还给了伍特。 伍特接过了头盔，自己也喝了两口，千年过去了这泉水依旧清凉甘洌。 片刻后，他若有所思地说道：“林德，等我们出去以后，你有没有什么想法……如果没有的话，不如跟我们一起去代尔文吧！那里是自由城邦，受商人理事会的管理，没有皇帝或者国王统治的地方会少了很多繁缛的东西。并且，那里还有盗贼公会，公会里的人也会为我们提供一切生活上的便利。” “嗯，谢谢你，伍特先生。但我的目的地却是北方，那是才是我的宿命所在。在去哪儿之前，我还担心那些跟我一起被送进地下来的三十多个兄弟，跟他们失散后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或许他们现在还在矿洞口的那一边等我带回去的消息。” “你还要回那该死的第九矿区？”伍特瞪着眼睛望向了林德。 “嗯，再危险我也想回去看看。除此之外，我还放不下我的朋友撒鲁，还有杰尼克他们……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把我消息给带到外面。其实，我认识的奥拉斯坦家的人并没有那么坏，或许这中间都是渗透进来的邪教徒搞得鬼。”林德说道。 “嗯，希望出去后还能见到杰尼克老大，他可是个无论怎样都死不了的人。还有林德，你之前一直规劝着赫克托那个混蛋，要知道这都是多此一举的事情，人心并非你所想象的那样单纯善良。”伍特说着就望了望林德，“如果不是这特定的环境，也许我只会盯着你腰包里的金龙，而不会在意你的人品……” “我相信伍特先生不会的，我确实为赫克托一心走到黑而感到惋惜，他可以有一个全新的开始。我知道，无论是复仇还是财宝就凭他和他的那些帮手，想要伤害萨拉查德几乎是不可能，或许还没等到他们靠近就已经被烧成了灰烬。” “财富总会令人疯狂，当初我们一行十几个人伙伴追随杰尼克老大来到这也是为了……” 杰尼克正说到这里，他却看到林德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少年的眼神中似乎透露出一种让人难以琢磨的复杂神情。 而在巨型喷泉周围休息的那些人们也都躁动了起来，他们似乎也都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 伍特也只好站起身来，顺着林德注视的方向望去，他感到自己的心跳突然就停了下来。 那是个极为漂亮的少女，正向着他的方向款款而来。 一件宽大的绛红色披风遮蔽了她那娇弱的身姿，兜帽下是一张极为精致的俏脸。 而此时少女正仰着头，那双如秋之碧波般满含感情的眼眸正望着他的方向，殷红的俏唇带着一抹笑意。 伍特虽然对少女的出现感到困惑，但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心里就像揣了只小鹿一般砰砰直跳。 这到底是谁？即使是这神秘地下城市中千年的鬼混，只要她稍一勾手，自己就会随她而去。 他，少女已经来到了台阶前。 伍特看到林德突然迈开步子向少女走去，这让他有些迷惑，不知不觉间一股醋意已经涌上了他的心头。 很快伍特就意识到他们应该认识，并且他们流露出的感情已经说明了他们非同寻常的关系，直到这时他心中的波澜才又归于平静。 “蕾丽，怎么可能……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我在做梦吗？”林德眼眸中满是惊喜，他痴痴地说道。 “林德，我为寻你而来，看到你安然无恙，我就放心了。”蕾丽安娜说着，眼睛都笑弯了，眼角似乎还噙着泪水，他继续关切地问道，“这段日子受苦了吧！” “我还好，真的没什么，只是……只是蕾丽你……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我先去了我们相遇的那座神庙，在那里我遇了几个你的伙伴，他们说你在这下面，于是我就过来找你。是你那个叫做图特的朋友，他把怎么找到你的路线对我讲得一清二楚，结果还真的找到你了。” “嗯嗯……”林德使劲的点点头，这时他的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喜悦。 而此时他似乎也注意到周围伙伴们都望着他们，几十双眼睛都投来的羡慕的目光，而蕾丽安娜却旁若无人地对着林德微笑。 “对了，蕾丽！忘记介绍了！”林德拉着蕾丽安娜就往台阶上走，“这是伍特，那是拉瑟尔，还有瓦伦廷老伯！图特你见过了，还有桑蒂、阿特鲁、托勒，它们几个都出去了，你也可能都见过了。” “诸位好，林德真是给大家添麻烦了。”蕾丽安娜优雅而礼貌地向他们弯腰行礼，举手投足间就像林德的恋人一般。 瓦伦廷老伯慈祥地点点头，拉瑟尔对少女微微一笑，伍特已然调整好了情绪他也对两个人呲牙一笑。 “我们不打搅你们两个叙旧了，这神仙美眷真是羡慕死人了，我们是不是该给你们挪一挪位置……”伍特起哄般地说道。 “千万别这样，伍特先生！我们一会儿就去别处……”林德赶忙说道，他的脸马上红成了一片。 伍特一把将林德拉到了跟前，呲着牙小声说：“真有你的，看着像个处处要人保护的小孩子，剑术却是那么的了得，还有这么漂亮的妞儿千里迢迢的都找到这儿来了，真是艳福不浅啊！” “伍特先生，你在说什么！”林德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难道不是吗？”伍特一脸坏笑地说道，他的眼睛瞟了瞟。 只见蕾丽安娜正站在不远的地方对着他们两个在笑。 “一对天造地设的小情侣，在空旷的都市里……会发生什么呢？勇敢些，青年！快去！投入爱情的怀抱吧！” 伍特将林德推向了蕾丽安娜，少女噗嗤一笑笑了，而中年壮汉也咧嘴大笑了起来，只有少年一脸的害羞。 “林德，我们走走吧！我这里还有些吃的，你应该很久没吃过东西了吧！”蕾丽安娜关切地问道。 “嗯，蕾丽，不只是我，还有大家，大家也都很久没吃过了，要不是靠着水源，恐怕早撑不下去了……” “我带了许多吃食，够所有人补充体力的了。”说着，蕾丽安娜轻声咒念着什么，她居然如变戏法般从披风下提出一个竹篮，里面有干饼有火腿还有熏肉以及几个苹果。 林德留下了一个干饼，其余的分给了其他人，然后一对情侣沿着一条宽阔的街道向喷泉广场的外面信步而行。 “这真是个奇妙的地下城市，真想不到这里会是这个样子，以前在文献里似乎看过只言片语的记载，但还是亲眼看过后才能信以为真。”蕾丽安娜清澈的眼睛望着远方。 “嗯，初到这里的时候，我也不敢想象地下居然会有这样的一处地方。那时候还没遇到他们，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在黑暗中孤独寂寞的徘徊，那种感觉再绝望不过了，我也想到过你，还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 “嘻嘻……那个时候你是只想到我？还是……也想过希莉丝！”蕾丽安娜冲少年调皮地一笑。 那个总是鲁莽坚强的精灵族少女的形象在林德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明白自己亏欠希莉丝的太多太多了。 “你果然也想过希莉丝吧！”蕾丽安娜把光洁的脸庞靠到了林德耳旁，“你的眼睛从不会撒谎。” 林德掩饰不住心里的慌张，他的脸一下子又红了起来，而蕾丽安娜掩着嘴开心地笑了起来。 “蕾丽……” “什么？” “跟我在一起好吗？不要再离开了……” “嗯……” 林德望着蕾丽安娜娇羞的面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温暖。自己应该像个勇敢的男子汉保护喜欢的女孩儿，而不应该总是被人庇护着。 “我会变得强大，会永远保护你的。”林德说道。 “嗯……林德，我信你……” 少女的脸庞变得红润，那灿若星辰般的眼眸绽放出优美的光。 一生一世如果只定格在这一秒，那该是何等的美妙。 就在两人深陷爱河的时候，一阵刺耳的惨叫不知从哪里传来，打破了周遭的安详…… 第九十九章 恶魔的笑意 伴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大地开始剧烈地摇晃着。 地下城市上空的壁顶裂开了一道长长的缝隙，无数的白色粉尘如扬沙般开始散落，在半空中形成了一层烟幕。 继而有几块巨大的落石塌落下去来，砸毁了下面的几座房屋，掀起了巨大的烟尘。 而就在这时一阵恐怖而尖利的声音刺破了空气，冲击每个人的鼓膜。 林德听得出那是魔龙萨拉查德愤怒的咆哮，他明白那必定是赫克托一伙儿已经开始了他们邪恶的勾当。 “林德！跟你的小妞儿快回来！不行了！上面马上就要塌了，我们得赶紧走！” 这是伍特的声音，只是当它传到林德耳边的时候那声音已经是微乎其微了。 林德扭头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他看到伍特一边跳着一边冲着他大喊大叫，只是那声音已经被巨大的轰鸣声所掩盖。 除此之外他还看到拉瑟尔，沉默男子此刻正扶着瓦伦廷老爹往阶梯下走，而其他的人有些正要往出口的方向跑，有些回头接应着腿脚不便的老者。 时间紧急，已经容不得他们继续去等剩余的人回来。 “林德！”蕾丽安娜声音有些颤抖。 “蕾丽，我在这里。”少年握住了少女的手，他感到了她的冰凉的手心里都是细汗。 少年低头看了眼少女，只见那张俏丽的脸庞上满是恐惧与不安。 “蕾丽，你跟伍特他们先走！”林德沉声对少女说道。 他想要将手松开，但少女那只玉葱般的纤手却将他的手握得更紧。 “你要做什么！林德。” “我要去看看，那些家伙不能做蠢事，那只魔龙也需要安抚！” “林德，你一定要去吗？” “我要去看看，我不想让那些人白白在这里送命。” “那我陪你一起去！”少女咬着嘴唇说道。 “不行！太危险了！你要跟伍特他们出去！” “你不出去的话，你以为我会出去吗？我来找你难道就是为了见你一面然后出去吗？我要一陪着你，关键的时候我的防御魔法还会保护你！” 林德在蕾丽安娜脸上停留了片刻，他在那双美丽的眼眸中看到了勇敢与坚持。 “不！蕾丽，我已经把你丢在了无尽深渊里一次了，我不能再让你为我去冒险！”林德绝决地说道。 “那不怪你！林德……只要能陪着你！水里火里，我都愿意陪你走上一遭！”一滴眼泪在少女眼眶里打着转儿。 一种说不出的奇妙感觉瞬间融化了少年的心，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微微点点头。 蕾丽安娜松开林德的手，她努力在摇晃中站稳身子。 她低声念着咒语，一种紫色的光芒瞬间包裹住了她的全身。而一把顶端镶嵌着一颗巨大白色宝石的黑色法杖也突然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自然之光，为我们指引方向！” 咒语刚刚念完，只见法杖的头端的那颗白宝石发出了耀眼的白光。 “蕾丽，我们走！无论水里火里，我们都要活下去！” 说着，两人就一起向失落的城市之外跑去。 而依然站在神庙台阶上的伍特此刻急得满头大汗。 “笨蛋！林德，你们到底要干什么！真是两个大笨蛋！天生一对！” …… 大地的震动渐渐得到了平息，一切都恢复如常，整个地下城市恢复了原有的平静。 一抹亮光突然出现在了黑暗的甬道中，伴随着急促的脚步。 那是奔跑中的林德和蕾丽安娜。 “林德，前面有个岔路。走左边的那个，走到头就是了，那里有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我想那应该是魔龙萨拉查德的。”蕾丽安娜说道。 “好的，蕾丽！”少年答应着，他并没有回头去看跟在身后的少女。 不久后，甬道的尽头近在眼前。 林德已经可以清楚地听到魔龙那尖利的咆哮，人类绝望的哀嚎以及大量金属“哗啦……哗啦……”碰撞的声音。 “前面就是了！蕾丽，要小心啊！” “嗯，放心吧！林德！” 林德刚刚将身子探出甬道的出口，就见一团橘黄色的火焰向着自己喷涌而来。 就在林德认为自己就要被烧死的时候，一座半圆形的透明防护罩出现在了他的身前，那些喷涌的火焰绕过了防护罩喷涌向了其他地方。 “好险！”林德不禁心中后怕起来。 而那道防护罩就是蕾丽安娜在紧要关头利用防御魔法快速结成的。 “林德，我说过你的安全我会负责的！”蕾丽安娜边说边举着法杖来到了林德的身边。 法杖顶端的白宝石似乎可以根据周围环境的变化而改变亮度。这时它发出的光亮较之之前又亮了许多。 眼前是一个极大的地下洞穴，地上堆满了各种金银珠宝，让人目不暇接。 正如之前所料，赫克托果然在这里，他的整个头发完全被烧焦了，身体的许多部位都被龙焰所灼伤。 而他似乎并不知道痛苦，依旧在装填着强力复合弩上的大号弩箭。 他身边没有一个人，而而空气中散发出一种奇异的烧焦味道。 而巨大的魔龙萨拉查德正蹲在离他不远的一堆金银上面，这是林德第一次真正的看清它的全貌。 但林德却感觉到原本高傲的它此时早已失去了之前的威仪，它因受了重伤而团缩着身子。 只见它的一只眼睛被劲弩射中，正不断往外滴着血；那对蝠翼般的巨大肉翅早已被戳得千疮百孔；铺满坚硬鳞甲的庞大躯体上大大小小布满了几十条伤口，长枪弩箭遍布身体各处；原本最具攻击力的尾巴早已被人砍断，剩下的半条尾巴毫无用处地在身子周围游走。 并且它的气息已经微弱，口鼻中再也喷不出火焰，只有几缕白烟围绕在周围。 而魔龙未瞎的那只眼睛正满含凄凉地望着林德和蕾莉亚。 看到这种场景，林德感到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过。即便满地的珠宝，他也觉得那些黄白之物是那样的令人厌恶。 “哈哈……怎么样！林德！你看到了吗？我做到了！真的做到了，那头蠢龙马上就要死了，我这一弩下去，肯定会要了它的命！这些宝藏全是我的！全是我的！是我从那头蠢龙身上抢来的！”赫克托发出了神经质般的声音，那声音之恐怖，在整个庞大洞穴上空回荡。 就在这时，蕾恋安娜看到林德跳进了满地财宝之中，她不安地叫了一声：“林德，你要去哪？” 但林德全然没有理会蕾丽安娜，他只是一脸怒容地淌着满地的金银珠宝向赫克托的方向走去。 “只有你吗？其他人呢？其他人都去了哪儿了。”林德大声质问道。 “其他人？他们都死了！后来又来了三十多个，被我一阵诓骗，也死了……他们不配拥有这些财宝，这些蠢材都不配拥这数之不尽的财宝，唯有我！赫克托！赫克托领主……赫克托国王……赫克托皇帝……哈哈哈……” 林德明白了许多，他看到了一面奥拉斯坦家族的盾牌，虽然表面的铁皮已经被烧化了，但依旧残留着些许的图案；还有一具缩小了的身体，金属与血肉早已交融到了一起。 他怒火中烧，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拳竟然把比自己都要高一头的道疤脸壮汉打倒在地。 “你是个十足的混蛋，为了自己居然让那么多人为你丧命！”林德恶狠狠地说道。 他把赫克托又从地上拎了起来，一拳一拳地猛砸着他的脑袋。 即使赫克托的面容已经被林德打得血肉模糊，但他的嘴角依旧挂着那抹邪恶的笑。 “这些……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是我的……” 第一百章 地下的不速之客 “这里没有一件东西是属于你的，只有你自己的命除外！”林德喘着粗气对身子下面的赫克托说。 赫克托那张阴邪的笑意依旧挂着脸上，同时他的嘴角不住地向外吐着血泡。 “呵呵，不对……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是我的……” 他也许是疯了，或许他一直都是个疯子。 林德想到这里便一下子松开了赫克托，并从他的身上下来，坐到一旁大口喘息着。 他并不喜欢屁股底下那种硬邦邦的感觉，那的确算不上舒服。 他下意识地抓起一把身子底下的东西放在眼前看了看，那是一把古老的金币。 虽然千百年的时间过去了，但它们却依旧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这种光芒妖艳而魅惑，似乎散发着某种说不出的罪恶。 林德随即将手里的钱币远远地抛了出去。 他又抬头望向了蕾丽安娜，少女依旧静静地站在之前的位置，她并没有走进这满是金山银海的世界。 而此时少女也正望着他，林德能看得出少女的眼眸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神情。 就在这时，林德又听到“哗啦啦”的金属碰撞的声音。他扭头看去，只见魔龙萨拉查德移动了一下身子，以便于那只没瞎的眼睛能够清楚地看到自己。 “我认识你。”魔龙首先开口了。 林德站起身来并向前走了两步。 “是的，在不久前我们见过。”林德回答道。 魔龙点点头，他的嘴角和鼻孔中有轻微的烟气升腾着。 “我也见过他，他曾经向我跪地求饶，求我不要烧死他，我一时慈悲就放弃了杀心。” “是吗？”林德眼神中流露出一种不可思议的神情。 魔龙点点头，他瞟了一眼还在发出神经质般笑声的赫克托。 “慈悲换来的是两种结局，这两种结局让我无法分辨哪个才是人类应有的品质，或许两者都有吧！就像我同样放过了你们两个，但你们两个对我的态度却迥然不同，你要维护我，他却想要杀我……”魔龙说着就惨笑起来。 “这个……” 林德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只是盯着魔龙。 “告诉我，你们为什么会来这里！数千年来不曾有人踏足这里，而这些日子会源源不断有不知死活的人类进来，这绝不是巧合。”魔龙问道，它虽然看上去很是虚弱，但它的语气却是格外的强硬。 “的确，能来到这里都不是我们的本意。我们只是以挖矿为幌子被人逼迫着一路挖到了这里，逼迫我们的那些人的目的是要找到你。”林德说。 “找我？找我做什么？他们喜欢龙焰吗？”魔龙冷笑一声，它那双被刺得千疮百孔的巨大翅膀努力将身体撑起来，向林德的方向挪了挪。脚下的黄白之物紧随着哗啦啦作响。 “他们希望你离开这里，到外面去。” “到外面？我可不愿意？要知道属于巨龙的时代早在万年前就结束了！正是被你们人类结束的！虽然我很讨厌你们！但我并不愚蠢！” 林德长舒了一口气，他抬头望向了魔龙：“他们希望你把龙焰带回大地，消灭城镇、破坏良田、将世界置于你的恐怖之中。” 魔龙听完后反而哈哈大笑，整个岩洞在笑声中微微震颤着。 “人类要消灭自己？这真是愚蠢至极了，换个脑子想想确实也只有人类才办得出来。”它的语气中满是讽刺。 话说到这里，突然一个略显苍老的嘶哑声音在空旷的洞穴大厅回荡。 “消灭一部分相较于这个世界多余的那部分人又怎么样？新的秩序都是在推倒旧的秩序之后才被建立起来的，为了建立一个更好的世界。这样做有什么不对？” “你……是谁？”魔龙扭动着长长的脖颈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探去，微弱的火焰在半空中忽明忽暗。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哗啦哗啦”踩踏金属的声响，十几个衣着宽大的身影在黑暗中渐渐清晰起来。 “是你！是你们！” 林德抢先叫了一声，他看到了一张久违的面孔，那正是看守长多勒密。 多勒密也已经注意到了林德，但他并没有接话，只是一脸恭维地跟在其他几个身着黑色披风的男人后面，可见他在这些人中的地位并不高。 “高贵的魔龙萨拉查德，你已经看到了人类丑恶的嘴脸，何不帮助我们呢？”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法杖上前了几步。 魔龙扭过头望了望他，然后哈哈大笑。 “你看到了，我只是一只行将就木的老龙，生命的尽头就在不远的前方，我又该如何去帮你们呢？” “些许小伤，对于自愈能力超强的龙族来说应该不算什么吧！况且你是上古时那头搅乱天地的那头龙。”老者皱了皱眉头。 “哈哈……现在还有人记得，但那都是很久远的事情了。巨龙的时代总是让人怀念……” “与其怀念，不如再次出世。那些上古时的屠龙战士与伟大的魔导师们早已作古，人类也并非铁板一块，罪恶与堕落充斥着整个社会，贪婪、肉欲、残暴、颓废，这些才是人类最真实的写照。你难道不想将这一切的罪恶全部打破，重新建造一个全新的世界！” “那是你们人类的事情！我早已归隐，有这些宝藏与我作伴就行了！”魔龙甩了甩尾巴继续说道。 “你忘记人类对你恩将仇报了吗？我刚才可是听你说到过有人要谋害你！那就是人类，你放过了他，他反过来却想要你的命！”老者的声音有些激动，他手里的法杖一直指着林德身旁已经癫狂的赫克托。 与此同时，老者也瞥见了蕾丽安娜。 “噢，没想到蕾丽安娜小姐也会来到这里？看来对于我们来说真是如虎添翼呀！” 蕾丽安娜只是冷冷地望着对方，一言不发。 “好了，不耽误你们叙旧。他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现在对于他来说，或许活着比死了还难受！就让他在这里一直呆到死。而你们，这些不速之客，我请你们离开……永远都别回来！”魔龙说道。 第一零一章 龙血浴身 “你现在就要送客了吗？萨拉查德，这样做可真是不礼貌，况且你连来访者的姓名和来意都不曾问过。”老者用他那有些颤巍的苍老声音说道。 魔龙发出一阵冷笑，他的口鼻中再次喷出了红色的火焰。 “高傲的龙族难道会在意蚂蚁一般的宵小之辈吗？你们是什么人打得什么算盘我一清二楚？快些滚！如果我还年轻两千岁的话你们现在早就变作木炭了，而不是在这里大放厥词！”魔龙冷冷地说道。 “哼哼，好吧！但作为礼貌，我还是自报家门吧！我的名字叫达拉特·贝尔加德，这个姓氏你可听过。”老者说道。 “贝尔加德……贝尔加德……好熟悉的名字，一万年前还是九千年前，我似乎记不起来了……即使你祖先的名号那样响亮，那又怎么样。快滚！带着你的阴谋诡计快滚！别辱没了你的先人！”魔龙嘴里的龙焰又渐渐旺了起来。 “那我就让你记起来这个家族的名号来吧！”达拉特突然间将法杖指向了魔龙。 九道发着蓝光的光墙从天而降，一下子将魔龙整个身躯罩在了当中，这让它动弹不得，不住地发出凄厉的惨叫，它的龙焰也都被光墙给挡了回去。 “大家一起动手！不肯为我所用，还留着它做什么！”达拉特一脸阴险，对着身后的那些披风男子们说道。 这些男子会意，他们纷纷举起手中的法杖，开始咒念古老的高级魔法。 一道漩涡般的黑云在九星天牢的上空集结，冰蓝色闪电在其中穿梭流转，发出骇人的巨响。 “蕾丽安娜！你在干什么！这里需要你的力量！”达拉特对着站在不远处的少女冷冷说道。 “蕾丽，这到底是……”林德也望向了蕾丽安娜，他不明白那个黑衣老者到底跟她有什么关系。 但当林德看到看守长多勒密也混在披风男子之中举起了法杖，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他的心就像过山车一般降到了冰点。 但蕾丽安娜并没有理会达拉特的命令，她轻巧地跳到了满地金银的岩洞里，并走到了林德的身边。 “林德，我们走吧！这里没有我们什么事了。”少女轻声对少年说道，她微闭着眼睛，挽住了少年的胳膊。 少年却没有动，他握着对方的手，有些不安地问道：“蕾丽，他为什么喊你过去帮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德，有些事情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说清楚的。如果你相信我，以后我会对你慢慢解释。”蕾丽安娜轻声说道。 林德轻轻点点头，他抬头看了眼那些与龙对峙的人们。 “嗯，蕾丽，我相信你。”林德温柔地回应着少女。 就在这时，只见魔龙头顶上的黑色漩涡般的云团越聚越浓，黑压压的一片向下方逼去。 而魔龙仍然做着拼死的挣扎，而九星天牢的光壁上似乎也已经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蕾丽安娜！你在干什么！快来帮忙！你不记得你是神团的魔女了吗？居然跟那个臭小子混到了一起，简直是自轻自贱！杀了那小子，快过来帮忙！”达拉特威胁道，他那满是皱纹的苍老面容上堆满了怒火。 “不，从今天起我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你们好自为之！”蕾丽安娜冷冷地说道。 “混蛋，你也想步卡娅的后尘吗？神团是不会轻易饶恕你的！那我就先杀了他断了你的念像！” 说完，达拉特的左手的掌心凭空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光团，那光团如同一颗黑色的流行直接击向林德。 “休想！”蕾丽安娜大喊一声，她手中法杖的头端变幻出一个红色的火球，向黑色的光团拦截而去。 两股巨大的能量碰撞后纠缠到了一起，不多时只听轰得一声巨响，两股融合的光团发生了爆炸，释放出巨大的冲击波。 与此同时，半空中漩涡状的黑色云团能量已经集结完毕，万丈冰蓝色的闪电一起射向了重伤的魔龙。 只听魔龙发出痛苦地哀嚎，他那双巨大的肉翅以及半截粗壮的尾巴不停地拍打着波纹流转的光牢。 虽然光牢已经出现了裂缝，但已经等不到它被击穿，魔龙就将被万丈闪电击为粉末！ 当达拉特正在为自己布置的法阵暗自得意的时候，他突然瞥见一个人影高高跃起，手举长剑流星一般地砍向光牢，这人正是林德。 但是长剑与光牢刚一接触，只听“咔”一声脆响，长剑就被折成了两截。 而林德惨叫一声也被弹了出去，跌落到了满地宝藏中间。 “乳臭未干的小子，你以为就凭你也能击碎伟大的魔法师达拉特·贝尔加德所设置的光牢？”达拉特一脸不屑地说道。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光牢发出了“咔……咔……咔……”一连串的响声，那声音持续不断地传出。 只见光牢的裂痕也在持续扩大，很快都连成了一片。 最终魔龙那条只有半截的尾巴给了之前坚固无比的光牢最后一击，又是轰隆一声巨响，光牢被击碎成了片片星光。 “呼……呼……” 魔龙用力扇动着巨大的肉翅躲避开黑色的漩涡状云团，飞向了半空。 翅膀扇动造成的巨大气流卷起了满地的黄金宝石，险些将地上的人们也带上了半空。 “你们……冒犯了龙族……龙族不会轻易放过你们的，都给我去死！”魔龙愤怒地吼着，一团红色的光球自他白色的腹部慢慢形成，然后一直向上升腾，转眼就到了它的脖颈。 “不好！快结成防火墙！要不来不及了！”达拉特惊恐地大叫一声。 而这时他身后的披风男子们已经被吓掉了魂儿，他们虽然按着大魔法师的命令在咒念着防御魔法，但危急的情势早已让他们乱了分寸。 “好啦！别念了！快跑！各自保命要紧！” 达拉特也已经无法镇定，他一边大喊一边迈着蹒跚地步伐在满地黄金中向身后跑去。 但一团炙热的火焰很快就紧随而来，火舌瞬间将他吞噬。而他带来的那些披风男子也在龙焰中无助地挣扎呻吟着。 林德看到了看守长多勒密，只见他那肥胖的身体在烈焰中挣扎了几下，就完全湮没在了火焰里。 刀剑无法伤害的躯体却在龙焰中化为了乌有，这就是邪神所赐予的永生吗？这简直就是在骗人。想到这里，林德惨然一笑。 “林德，你怎么样。” 蕾丽安娜走到了林德身旁将他扶了起来，他们两个人相互扶持着站在那里半晌，直至那些燃烧着的魔教徒化为了灰烬。 一切都归于平静。 四下里只有赫克托那神经质般的笑声不曾停歇。 这个时候，魔龙萨拉查德扇动着巨大的肉翅重重地落到了满地金银之上，它用那只仅存的眼睛望着林德。 “小朋友……你救了一条行将就木的老龙，它要感谢你。”魔龙将脖颈探向了林德和蕾丽安娜。 “我不需要感谢，萨拉查德。既然没有什么事了，我们也该离开了。”林德上前两步说道。 “你是我见到过的最特别的三个人中的一个，第一个是魔剑客萨德，第二个是伟大的魔女卡娅，第三个就是你了，我的小朋友。龙族需要铭记你的名字。” “我吗？我叫林德……” “你很勇敢，也很善良，并且是个公正的人。林德，我在你身上看到了许多的闪光点。你注定会不同寻常。”魔龙说着，它的嘴里又喷出了些许火光。 “谢谢你的夸奖，萨拉查德。”林德说道。 魔龙微微一笑，它又把头探向了蕾丽安娜。 “还有你，我的小女孩儿，也请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吗？”蕾丽安娜有些诚惶诚恐，“我叫蕾丽安娜！” “蕾丽安娜，让我想想……在我眼里，你与卡娅有太多相似之处。她是个伟大的魔女，只是她的内心深处总是被善恶因缘所左右，而始终无法活出自己。不要走她所走过的弯路，用你的心去感受以后要走的路，你会比卡娅做得更加出色的。” “卡娅？谁是卡娅？”林德不解地问道。 蕾丽安娜点点头，她轻声回答道：“谢谢你，萨拉查德。” 魔龙满意的点点头，他继续说道：“现在我身受重伤，我希望你们可以帮我一下。” “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林德说。 “将插在我身上的那些长矛弩箭统统都帮我拔下来，这些东西不利于我伤口的恢复。呵呵……我知道会很痛，但我会尽量忍耐，请你们两个人别在意，只是这可能会弄脏你们的衣服。”魔龙笑道，它的笑声在巨大洞穴中回荡。 “没关系！我不会在意。”林德说道。 “我也不会在意。”蕾丽安娜也说道。 “好吧！我们开始吧！”魔龙说着就将身子俯在了地上，两只肉翅收到了背后。 之后的半小时，伴随着魔龙声声痛苦的叫声，林德和蕾丽安娜费了很大的气力才将各类武器都拔了出来。而这个时候，两个人都已经变成了血人。 他们互相望着对方，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了……谢谢你们了，我的两位朋友。”魔龙说道，“龙血浴身，龙族与人类的契约已经完成，呵呵……” 林德不解地望了望魔龙又看向了蕾丽安娜，少女向他轻轻点了点头，她似乎早已明白了魔龙的心思。 “萨拉查德随时听候主人的差遣，这里的无尽财富也都是属于您的了。”魔龙对林德低头示意道。 “萨拉查德，这……这些东西都不是我的，你也不需要做我的奴仆！”林德有些诚惶诚恐。 “林德，与龙族神圣的契约已经签订，就连诸神也无法将它解除，你已经接受了龙血的滋润，会有超乎常人的力量。”蕾丽安娜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自然……我也一样……” “林德，龙族要在这里养伤，如有需要的话萨拉查德随叫随到，这些无尽的财富暂时就由我这条老龙帮主人看护着吧！” 第一零二章 劫后的平静 一抹久违的光明就在眼前。 林德不禁深深地吸了口气，他已经能够感受到了流动的空气，虽然它并不凉爽，但却足够让人心旷神怡。 “看！林德，有人过来了。”身旁的蕾恋安娜突然提醒道。 确实，前方的出口处出现了几个身影，走在最前面的两个人手里举着火把，其他的人跟在了后面。 不多时，双方就离出口不远的昏暗中相遇了。 “你们是谁？”对方走在最前面的男人首先问道，他将手里的火把往林德和蕾丽安娜面前晃了晃。 只见这人脸上马上流露出一种惊慌之色，他往后退了两步，跟在他身后的那些人也都停下了脚步。 林德注意到这些人都身着奥拉斯坦家族的银白色铠甲，只是都没戴那沉重的秃鹰造型的头盔。 与站在最前面的那个男人一样，其他人的脸上也都流露出惊异的神色，还有两个人已经将手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了。 “你们……你们到底是人是鬼！”有人紧张地喊了一声。 “别紧张，我们是人，不是鬼！”林德摆摆手说道。 就在林德话音刚落的时候，一个清脆的女声突然传来。 “林德，你是林德吗？” 那是爱丝莉尔！林德听出来那是倔强的贵族小姐的声音，悬着的心这才放下。现在已经没有再紧张的必要了，眼前的这些人不是邪恶的魔教徒而是真真正正的奥拉斯坦家族的骑士。 “爱丝莉尔！真的是你吗？我是林德！” “诸神保佑，你真的还活着！” 林德看到一身戎装的爱丝莉尔用手拨开挡在前面的几个身材高大的骑士，冲到了林德跟前。 她一下子跳到林德身上将其紧紧地抱住，这让少年有些不知所措，但就在同时他听到了爱丝莉尔小声的抽泣声。 “太好了，太好了，你还活着，真是让人担心死了，我还以为以后再也见不到你了，真是让人不能放心的家伙！”爱丝莉尔破涕为笑。 “好啦，爱丝莉尔！我都快喘不过气来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林德一边尴尬地说道，眼睛却一直看向了身旁的蕾丽安娜。 但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睛望着别处。林德心中有些担心，他害怕蕾丽安娜误会了自己与爱丝莉尔的关系，转而胡思乱想或者会生闷气。 火光昏暗，林德看不清她的表情，这让他心里有些没底。 就在这时，爱丝莉尔终于松开了林德，她一脸关起地说：“嗯，没事就好，真没想到刚进来就能遇到了你。” “撒鲁和杰尼克把消息给你带过去了？真是太好了！”林德说道。 “说来话长，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哥哥和萨德鲁克皇子殿下正在外面，只是哥哥在清缴这里的魔教徒！如果哥哥知道你正安然无恙的话，他也会很高兴的！”爱丝莉尔说道。 “罗塔尔也来了！那个萨德鲁克皇子殿下又是谁呢？”林德问。 爱丝莉尔扑哧一笑，她没有回答而是扭头望向了林德身旁的蕾丽安娜，她的眼眸中立马闪现出一抹惊异。 林德注意到此时的蕾丽安娜浑身血污，早已看不出从前的容貌，仔细想来自己在外人看来也是如此。 “你好……我是爱丝莉尔，奥拉斯坦家族的长女。”爱丝莉尔很快就从惊讶中恢复到了平静，她落落大方地向蕾丽安娜行礼并介绍着自己。 蕾丽安娜也向爱丝莉尔屈膝还礼，虽然一身血污，但优雅大方的气质不输常人。 “您好，高贵的小姐，我的名字是蕾丽安娜。”少女礼貌地说道。 爱丝莉尔上下打量着蕾丽安娜，她又看了看林德，女孩子之间特有的直觉让她明白了些什么。 “很高兴认识你，蕾丽安娜！刚才别在意，我与林德只是久未见面的好朋友而已……”爱丝莉尔微笑着说道，但她的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酸涩。 “我没有在意，爱丝莉尔。我都明白。”蕾丽安娜轻声回应着。 “好啦！”爱丝莉尔又望向了林德，“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到外面去，你们最好都洗个澡换身衣服，不然真会吓到守夜的士兵，还会以为是血魔来了。” “好的，爱丝莉尔！”林德说道。 一行人结伴离开了这深邃黑暗的矿洞，两扇厚厚的石门被重新关上。 …… 林德坐在宽大的浴池里，任凭雾气升腾，他有一种身处梦境般的感觉。 温烫的洗澡水洗去了连日来的征尘，让他感觉浑身舒爽，不知不觉间就让人有种恹恹欲睡的感觉。 或许是连日来的精神紧张与劳累，直到现在才真正放松了下来。 这些日子里他都经历了些什么？林德突然问起了自己，也许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有时间去进行梳理。 一觉醒来整个世界都变了，在阴雨森林中与蕾丽安娜、希莉丝还有洛林格斯老伯在一起的奇遇，罗伦镇被毁自己差点惨遭毒手，在卡拉特军营中养伤却被一个男孩子出卖，火刑架上各路朋友纷纷前来解救，而自己却被一个巨大的石像鬼带到这里——卡瓦德大荒原，后面便是一路的死里逃生直到现在…… 林德不禁深吸了口气，他随手捧起了一捧温水浇在了自己脸上，这才又把自己的思绪拉回到现在。 随后他离开温暖舒适的浴池，擦干身子换上了爱丝莉尔为他准备的衣衫走向了外面。 …… 林德被一名侍从引导着来到了一扇厚重的棕色木门前。 他觉得这里有些眼熟，直到侍从推开木门，他才想起这里是看守者多勒密的办公室。 “嗨，林德！我未来的妹夫，没想到这么快我们又见面了！” 罗塔尔正靠在写字台的台面上站着正满面春风地望着林德，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打羊皮纸。 而在他身旁的两把靠椅上，撒鲁和杰尼克相对而坐，他们的目光也被到访的林德吸引了过去。 “好久不见了，罗塔尔。”林德笑吟吟地答道。 紧接着他迎来了撒鲁真挚地拥抱。 “林德，感谢诸神，当我听说你全身而退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么高兴，赞美那些帮助过我们的诸神。”撒鲁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好友，“之前他们还告诉我你浑身是血的出来的，还真把我吓一大跳，看样子他们说错了。” “呵呵，让你担心了，撒鲁，他们说得没错，只不过那不是我的血……我挺好了，除了跌了两跤什么都没有。” 林德说完了又把头扭向了另外一侧，那是另一位久违的朋友。 “林德，嘿嘿……”说话的是盗贼头子杰尼克，此时他那张猥琐的笑容一点都没法让人感到讨厌。 “谢谢你，杰尼克！我要告诉你伍特和拉瑟尔还活着，他们应该已经顺利地离开地下了。”林德松开了撒鲁，与杰尼克也拥抱到了一起。 “哈哈……我从来就没担心过他们，要知道在我们盗贼这一行当里，他们也是一等一的高手，我就知道他们不会有事。”杰尼克一脸欣慰地说道。 最后，林德与罗塔尔爵士也拥抱了一下，互道感激的话。 之后四人相对坐到了一起。壁炉里的柴火烧得通红，驱走了夜间的寒意。 几个人借着壁炉中温暖的光线随意闲聊着，只是没人再提起他们身处的这座矿井，直到有人再次敲响了木门为止。 “哥哥，我们要进来了！”门外传来了爱丝莉尔俏皮的声音。 “进来吧！爱丝莉尔，这里没有别人。”罗塔尔随口回答道。 木门就那么被爱丝莉尔给推了开来。 “我们是来喊大家过去吃饭的，都饿了吧！”爱丝莉尔背着手一脸笑意地走了进来。 眼前的她已经脱去了戎装，换上了一件米黄色的华丽晚服，在众人面前是那样的青春靓丽，光彩照人，不禁让人想要多看上两眼。 爱丝莉尔注意到了众人的目光，她一脸俏皮地扫视着眼前的四个人。 “喂！都这么盯着我干嘛？真正的美女还在后面呢？来吧！蕾丽，亮瞎他们的眼！尤其是林德的眼！”爱丝蒂尔扭头对还站在门外的另外一位美女说道。 “别拿我取笑了，爱丝莉尔！”蕾丽安娜人未出现，但她那娇羞的声音已如天籁般传了进来。 在场的男人们都好奇地向爱丝莉尔的身后望去，一位美丽绝伦清丽脱俗的绝美少女款款走了进来。 她那精美绝伦的俏脸上挂着一抹笑意，脸颊微微泛红，瀑布般的乌黑长发被盘在了头上，编织出了美丽的花式，并被一些精美的发饰装点着。 一袭蕾丝花边的白色晚礼服勾勒出少女姣好身材的美丽曲线，这让在场的男士们都目瞪口呆。 如果说爱丝莉尔是一泓碧波中的美丽睡莲，那蕾丽安娜就是映照着睡莲的那轮光洁的圆月。 “林德，我……好看吗？”蕾丽安娜眼睛完成了新月，她轻声地问道。 第一零叁章 晴空夜宴 晚饭被安排在了托勒密办公室的楼上，那里是一间不大的会客厅。 原本计划中简单的一餐饭，却在爱丝莉尔的坚持下被设计得就像一场精美的晚宴。 长条橡木桌上，精致的银烛台上白色的蜡烛已经点燃，红黄相间的火苗在不停地升，带来了柔和的光。 而看守长多勒密此前私藏的珍贵食材和美酒此时就派上了用场。 爱丝莉尔找来了自己的私人厨师，将这些食材做成了美味佳肴。 众人在会客厅的长桌旁落座不久，厨师们就将一道道精美的菜肴送了进来。主食有脆皮白面包、蜂蜜饼，甜菜根煎饼，主菜则是黑椒烤羊排、韭葱烤野牛肉、肉汁洋葱、白豆培根派，此外还有奶油蘑菇鸡肉汤、南瓜甜汤、以及柠檬蛋糕和烤梨。 林德坐在靠门的位置，当他看着一道道精致的菜肴被摆放在自己面前时，他忍不住吞了口口水，肚子也开始不争气地“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几个男人装作不知道。 爱丝莉尔对着蕾丽安娜耳语了几句，两个姑娘一起掩口而笑。 这让林德感到很是尴尬满脸通红起来，这可爱的样子让两个少女都笑出声来。 就在这时，罗塔尔爵士自主人位置上站了起来，他举着酒杯，杯中盛满了看守长多勒密珍藏多年的青柠酒。 “敬林德，为了王国的安定为我们带来了宝贵的消息，破坏了魔教徒的阴谋！也敬萨德鲁克皇子、杰尼克先生！你们对于我们家族的恩情不必多说，亚兰特王国和盗贼工会永远都是奥拉斯坦家族的朋友。还有美丽的蕾丽安娜小姐！你在奥拉斯坦家族的领地上将永远都享受贵宾般的待遇！”罗塔尔将声音顿了顿，“奥拉斯坦家族与各位的友谊天长地久！” 众人纷纷起身举杯，一时间觥筹交错，热闹不已，丰盛的晚宴就此进行着。 用过晚餐后，侍从们收拾起了残羹剩饭。撒鲁回到了房间取来了曾被邪教徒缴获去的九弦竖琴。 他坐在会客厅靠窗的位置，对着月色咏唱起了自己拿手的诗歌。 首先吟唱的是《野芹花》，那是赞颂精灵王子埃尔玛与人类公主席琳娜的伟大爱情的经典诗篇。 主要讲述了精灵王子打败了夜之恶魔特鲁斯，从地下迷宫中救出了人类公主席琳娜，两个人经历了千难万险，最终坠入爱河并结为连理。但数十年后，当埃尔玛看到心爱的公主已经日渐衰老，而自己却容颜依旧。为此他寻遍山川大河，只为寻求一枚让人不老不死青春永驻的方法，但每次寻访都令他失望，眼看席琳娜公主就要寿终正寝，王子果断地放弃自己的生命，与公主共赴黄泉…… 少女们听得如痴如醉。 蕾丽安娜端坐在一把靠背椅上，单手托腮望着拥有美妙音线的吟游诗人，她的眼角有泪光在闪耀。 爱丝莉尔双手托腮趴在桌子上，她已经被故事感动得哽噎起来，晶莹的泪滴顺着脸颊不停地滑落。 而盗贼头子杰尼克正抱着一瓶甜酒，他一边小酌着，一边醉眼朦胧地听着吟游诗人天籁般的音色，只是对于故事的内容他却嗤之以鼻。 林德也依靠在了窗边，他望着撒鲁静静地聆听着歌谣中的故事。或许应该称他作萨德鲁克皇子才更合适。 随着美妙的旋律，不知不觉间林德又想起了另外一位精灵族，那是希莉丝。 她的音容笑貌也总是在他的脑海里浮现，那是个鲁莽倔强，正义感十足的女孩子。在自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她总是义无反顾地出现，哪怕牺牲自己的性命都在所不惜。 她总是在为自己而拼命，而自己却从没为她做过哪怕是一丁点儿的事情。 想到这里林德不禁轻叹一声，希莉丝你现在在哪儿？不知道你是否一切还好？ 就在这时，林德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一下，他扭头望去，只见罗塔尔正站在自己的身边。 “林德，到外面去透口气吧！”罗塔尔低声说完，便独自向会客厅外的露天阳台走去。 林德停顿了片刻，他重新整理了一下心情才跟了出来。 寒冷的夜风在两人之间穿梭，吹乱了他们的头发，身上的衣襟也随着风儿簌簌作响。 这里的阳台可以看到不远处的巨大天坑，那里曾经是让林德感到绝望的地方，此时却安静异常，黑漆漆的像个无底的大洞。 “有什么要说的吗？”林德静静地盯着下面。 “嗯，想说得太多，反而不知道从哪里开口了。”罗塔尔转头望了望林德，他的表情有些让人难以捉摸。 “他们怎么样了，还被关在下面吗？就像我之前一样。”林德说道。 “这里是我们家族在卡瓦德大荒原上最大的一处金矿，如果这条矿脉断了的话，我的家族的生存就难以为继了。”罗塔尔回答道。 “是这样，之前你们一直对我保密的秘密应该就是这些矿藏了吧！” “没错，卡瓦德大荒原一直被称作死亡之地，被诸神遗忘的地方，这也是不被外界所注意的原因。但是这里却蕴藏着巨大的矿藏，不仅是这座金矿，好友许许多多其他的资源，银铁锡铜，什么都有！而这些对于家族的生存发展是至关重要的。我们修建霍兰德大道的目的不仅是为了给旅途的人们带来便利，更主要的是要让人们遗忘这里。” “原来如此。”林德若有所思地应和道，“罗塔尔，对于你的家族，我并不了解。但这里的人们都不喜欢你们。但我知道，你跟爱丝莉尔确实都不是坏人。原本我以为那些看守都是法拉蒂斯神团的人，但似乎也并不是那么回事。” “林德，要知道看守长多勒密与法拉蒂斯神团有染，这件事在整个荒原上都是公认的秘密。而这样的秘密不仅仅只有这么一个。他们的人一直都在往骑士团中渗透，我也是知道的，但我真的无能为力，如果不是得到了某种默许，这样的事情难道会这么容易的发生吗？但不得不说，他们确实做了许多我们家族想做而又做不了的事情。例如说，自从多勒密接替了他的前任，每年我们的金矿提炼比之前增加了近七成。” “但是，罗塔尔，我要告诉你的是多勒密留在这里是别有目的，他以及他背后的邪恶势力的阴谋足够让人发指的！”林德说到这儿他的情绪已经开始激动。 “所以我要感谢你，你破坏了他们的阴谋还能全身而退。” “罗塔尔，听我的，这条矿脉已经枯竭了，不能下往下进行了！不然会有更多无辜的生灵葬送在里面！” “我知道里面有什么！矿脉不是目的。杰尼克已经把里面的情况和盘都告诉了我的父亲，他不停地向我父亲示好邀功，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为了能攀上和奥拉斯坦家族这棵大树。”罗塔尔说道。 “杰尼克……他怎么能这样。”林德咬着牙说道。 “你的朋友，萨德鲁克皇子也不见得就是干净的。他一直以吟游诗人自居，游走在各国之间，谁都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会的，撒鲁不是那样的人，但是杰尼克……” “再说这个杰尼克，他确实是个不得了的人物，哪怕在盗贼这一行当中也是顶尖的高手。他很轻易地就说动了我的父亲。我的父亲希望能得到那些宝藏，哪怕牺牲掉更多的性命，我已经明显地感觉到了很多很多……”罗塔尔说到这里时，他的表情很是痛苦。 “不行！任何人都不行！那些财宝不属于外界。要知道魔龙萨拉查德已经将洞口重新封死，就是再挖三十年也不会重新将那条通道挖开。我希望你去劝说你的父亲，不要再做那种愚蠢的事情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只会给自己带来灾祸。” 罗塔尔怅然若失地望了望夜空：“他还是我们的父亲吗？爱丝莉尔差点被刺身亡他却一点都不关心，反而大骂她无能！家族领地内的事情我也越来越看不明白了，但那又能怎能样，奥拉斯坦家族的爵位是父亲的……” “您的父亲……” “桑德鲁·奥拉斯坦公爵。” “林德……” “什么！” “你的那把剑还记得吗？” “还记得，我把他遗忘在了第七哨卡，大概现在在格拉提斯爵士手里。” “不，那把剑在我父亲的手里。” 第一零四章 宁静的月夜 林德抬头望了望满天繁星的夜空，他看到一颗流星划空而过，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把剑我要拿回来，罗塔尔。因为它的主人并不是我，而是一位陌生的独行侠。”林德轻生说道。 “一个独行侠？”罗塔尔突然面露诧异。 “对，独行侠，也是在这荒原上遇到的。那时一只赤黄鬼正在攻击我和撒鲁，不，是萨德鲁克殿下，在最危急的关头，那位独行客突然出现，他把剑借给了我，而自己却先离开了。” “他为什么不直接帮助你们，却把剑给了你？好吧，然后呢？” “我把魔物给杀了，我和萨德鲁克殿下都得救了，而独行侠却不见了踪迹。” “独行侠的剑？”罗塔尔陷入到了深思之中，“自从父亲得到那把剑之后，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整整关了三天，这三天里他没见过任何人。” “那把剑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居然让令尊的举动那么反常。”林德继续问道。 罗塔尔无奈地摇摇头，他继续说：“那就只有去问我的父亲了。” “你的父亲？” “要说那把剑，最初是作为你谋杀秃鹰骑士团最高执行长官的呈堂证供送到了我的面前，之后不知为什么父亲知道了那把剑的事。”罗塔尔的神情变得格外严肃。 “要知道我没有谋杀格拉提斯爵士，罗塔尔，那不是我做的！”林德变得有些激动。 “别紧张，林德，我是知道的。那是诬陷，是不折不扣的诬陷。不止我这么认为，爱丝莉尔和格拉提斯也都和我认为的一样。甚至格拉提斯都要求我的父亲撤除对你的指控。”罗塔尔说道。 格拉提斯爵士吗？那个一直躲在面具后面的深沉男人的形象也再次出现在了林德眼前。 “罗塔尔，现在格拉提斯爵士怎么样了，他还好吗？”林德问道。 “他现在还在第七哨卡那边，一直没有走出过主堡的大门，据说他恢复得还算顺利。我想在不久之后我们还会再见到他。” 之后，两人陷入到了短暂的沉默。 “罗塔尔……”林德望着眼前黑洞般的巨大天坑。 “什么？” “那天晚上把我打晕的人被叫做老鸦，据说是个紧要人物，你知道他吗？” “这个名字在卡瓦德大荒原上存在过许多年了，他就像风一般让人无法捕捉，要知道法拉蒂斯神团的很多活动都与他有关。我甚至怀疑对我妹妹的刺杀也是这个老鸦一手导演的，迟早我会把他挖出来的！”罗塔尔咬着牙说。 “是吗？” “与老鸦相比较，多勒密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微乎其微的小人物。” “嗯……” 林德默默地应答道，又是沉默了片刻，罗塔尔再次开口问道：“林德，你们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我和蕾丽会一直往北。” “往北的话刚好是我家族的领地。” “我想我会先找令尊拿回独行侠借给我的那把剑。” “这是应该的，我的父亲在奥特兰堡等你，他交代过我们想要见你。”罗塔尔转头望了望身旁的林德，“之后呢？” “去寻找梦境给我的那些指示，有种说不出的力量似乎一直在指引我，那也许就是我的宿命。” “宿命？听上去挺玄的。”罗塔尔微微一笑。 “不说这些了。罗塔尔，我想知道九号矿区下一步会怎样，令尊真的要去挖那些不该挖的东西吗？另外，关在关押在下面的那些人该怎么处置，要知道我也曾经是他们中的一员。我知道许多人都是无辜的，他们都是被法拉蒂斯神团无端掠来的，他们的后半生不应该在下面受苦才是！”林德说道。 “林德，真的抱歉，很多问题我是无法给你满意的答复的。”罗塔尔说到这里顿了顿，“这座矿坑我会暂时关闭一阵子，将来会如何我已经无能为力了，那不是我能左右得了的。你的诉求是美好的，看似公正毫无瑕疵，但也会变成混乱之源。你要明白，人类社会千百年来所形成的体制不是你一两句轻描淡写的漂亮话就能改变得了的。领主就是领主，奴隶就是奴隶，这都是诸神赋予他们的……这种事以后不要再提了。” 林德深深地叹了口气，他没再说话。罗塔尔也依旧默默地望着远方的夜空。 大厅里的琴音停止，夜空下的这片荒原终于又恢复了平静。 一阵脚步声出现在了两人背后，紧接着是爱丝莉尔那欢快的声音。 “嘿，哥哥、林德，你们在这里干什么！怎么听了一半就出去了，萨德鲁克皇子殿下真不愧是少女杀手，我的心都快被他化掉了。你说是吗？蕾丽。” “噢……确实很动听……”蕾丽安娜说道。 林德和罗塔尔一起转过身子，向身后的几个人看去，只见站在那里的四个人都正冲着他们微笑。 “我倒是很好奇，我的声音到底有多糟糕，竟然把两位都赶到了阳台上。要知道好的吟游诗人都会虚心听取他人的意见，以便在以后的表演中有更好的发挥。”萨德鲁克笑吟吟地说道。 “好听归好听，就是内容太无聊……”杰尼克醉醺醺都说道，但他的评述似乎被所有人无视。 “没有的事！”罗塔尔解释道，“只是刚才房间里闷了些，我和林德出来透透气，你说是吗？林德。” “噢，对，我和罗塔尔爵士在外面透透气……”林德很不自然地附和道。 “是这样吗？”萨德鲁克一脸怀疑地望着望两个人。 “是这样的！我看天也不早了，大家都该回屋休息了，林德？你说呢？”罗塔尔笑嘻嘻地说道。 “噢，是的。”林德顺着罗塔尔的意思说道。 “那今晚的宴会就散了吧！爱丝莉尔，你帮林德和蕾丽安娜安排房间。我已经困了要先回去睡了！”罗塔尔说着就自顾自地离开了。 “我也走了，这瓶卡路尔蜜酒我也带走了。”杰尼克醉醺醺地说着，也转身离开。 眼下阳台上还剩下四个人。 “我倒是不困，眼下精神正旺，要不要继续听我弹奏下一曲！我相信林德你一定会喜欢的。”萨德鲁克拨弄着九弦竖琴，一脸的气定神闲。 “撒鲁，拜托吧！改天再弹，今天真是累坏了，好不容易才从地底下出来。”林德一脸疲倦地说道。 “嗯，大家确实都辛苦一天了，都该早点上床休息了。”蕾丽安娜靠在林德身旁说道。 “我就这么被无情地拒绝了吗？要知道对于吟游诗人来说，被拒绝是多么残酷的一件事啊！”萨德鲁克皇子一脸难过的样子。 “好啦，皇子殿下。我愿意做你忠实的听众，只是我们该换个地方，要不我们去屋顶看星星怎么样？” 萨德鲁克还没反应，爱丝莉尔就已经拉着吟游诗人的胳膊往外走。 走之前，爱丝莉尔还扭头对林德做了个鬼脸：“你们的房间在三楼的最里面两间，我已经让仆人们为你们准备好了，到时候自己回去，可不要太晚了。” 送走了他们，阳台上只剩下林德和蕾丽安娜。 少女将精致的发饰取下，把精心编织好的长发解开。晚风轻拂，那万千青丝在夜空中舞动荡漾。 林德闻到一股淡雅的清香自身旁少女的身上散发，不由得沉醉其中。 “林德，刚才你们聊了些什么？我一直都留意着你们，似乎话题并不轻松……”蕾丽安娜有些担忧地问道 “说了许多，但回头想想又像什么都没说一样。许多的事情真的不是一个人或者两个人就能左右得了的，只是现在再去想那些沉重的事情，恐怕今晚都不能入睡了。”林德苦笑道，他那双湛蓝色的眼睛就瞟向了眼前的少女。 “如果那些事情真的让你烦恼的话，那不如先抛在一边。也许随着时间，过去许多乱麻一样的事情就会迎刃而解。”蕾丽安娜一下子握住了林德的手，“放轻松，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但愿如此吧……” 两人上方的屋顶，爱丝莉尔和萨德鲁克正小心翼翼地坐在瓦片上小心地偷听，但紧随而来的却是两人的一声轻叹。 皎洁的圆月依旧挂在宁静的半空…… 第一零五章 林中归途 希莉丝站在了一棵古老巨树的树梢上，眺望着远方，这里是一望无际的树海，他目力所及的范围内除了海天的碧蓝便是这无尽的绿色。 “喂！看到什么了吗？希莉丝！还是下来吧！我找了些可以吃的野果，刚好可以做今天的午饭。” 野果？ 想到这里希莉丝不禁皱了皱眉，她低头往树下看去。 只见希露达正用自己的裙子兜着一堆野果，仰着头笑眯眯地望着她。 “马上下来！” 希莉丝回应了一声，脚尖一点，如落叶般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有没有什么发现？”希露达歪着脑袋问。 “什么也没看到。说真的，要不是这棵古树做路标的话，我还真以为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说到这里，希莉丝叹了口气，“仔细想想那也难怪，我已经有接近一百年没回来了，这里还能一点变化都没有吗？” “没关系的，填饱肚子我们再找就是了。”说着，希露达将一枚巴掌大的野果塞到了希莉丝手里，“这是野樱果，尝尝看。这是之前妈妈教我辨识的，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 可好吃了？这句话希露达一路上不知说过了多少遍。 “真的吗？希露达……”希莉丝举起了果子在眼前晃了晃，她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这种果子真的能吃吗？” “能吃的，尝尝就知道了。”希露达信心满满地说道。 希莉丝小心地咬了了一小口。 酸！ 这种味道还在不停地扩散。一股说不出的酸爽一下子刺激到她的味蕾，那种酸到极致的感觉把她雪白的俏脸一下子憋得通红，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呸呸……希露达，这也叫能吃？你尝尝这是什么味道！”希莉丝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此时那股酸涩的味道依旧停留在她的嘴里，久久消失不掉。 “是吗？”希露达一脸无辜地望着希莉丝，她拿起另外一枚野果咬下了一大口，还没等嚼上一口也马上吐了出来。 “哎呀，真难吃！妈妈又骗我！”希莉丝大声嚷嚷着。 “希露达，野果如何？”希莉丝一脸坏笑地说道。 “希莉丝，实在是对不起。但在结界里面它可不是这种味道。”小女孩儿一脸委屈地说道。 “好啦！希露达，我并不怪你。但这一路上你已经让我尝试过了一百一十三种奇怪的野果，其中两种还让我有过轻微的中毒现象，我已经不想再吃第一百一十四种了！”希露达一脸乌青地说道。 “绝对不会了，可是希莉丝，那些确确实实都是妈妈亲口告诉我的呀！”希露达小说第说着，她那双无邪的大眼睛水汪汪地，让人怜惜。 卡娅夫人也许会是个好老师，但是希露达可能一直都是个模糊的学生。想到这里希莉丝不禁长出了一口气， “卡娅夫人居然会教你辨别这些奇怪的果子？”希莉丝好奇地问道。 “嗯，因为在结界里的的那些年里我总是没事可做，妈妈怕我老去惹祸，就抽时间教了我许多东西……只是大多数时间我都比较贪玩，总是认为有用不完的明天，所以……”希露达说到这里自己都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 希莉丝淡淡一笑，她抬头看了看头顶上那片只有巴掌大的天，此时时间尚早，距离天黑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 就算如此，寻找精灵国度伊兰蒂尔的入口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决的事。 虽说有这棵参天巨树在，入口应该不会太远，但对于她们来说，现在最需要的还是一些运气。 但那点运气似乎离他们很是遥远。 如果这样下去的话，等待她们的也只有挨饿了。希莉丝在心里早就发过誓，她再也不想吃希露达找来的那些不知来历的野果了。 正想到这里，突然间希莉丝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她竖起耳朵来，只听到树林的远处传来了一阵树木碎裂的声响，紧接着大地开始轻微地震动，树上的飞鸟受惊般地啼鸣着四散飞向了远空。 “那是什么声音？”希露达也感觉到了，只是她的脸上没有表现出一点的惊慌，依旧是迷迷糊糊的样子。 希莉丝没有理他，她在心里计算着。 一只、两只、三只…… 紧接着她利索地从背后拿出长弓，四下里寻找适合的隐蔽点，并冲小女孩儿喊道： “希露达，躲起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 希露达一边答应着，一边向不远处的巨树后面跑去，很快就消失在了灌木丛中。 看到小女孩儿已经躲好，希莉丝轻轻一跃，爬上了另外一棵大树，借着茂密的枝叶躲藏了起来。 此刻地面震动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希莉丝感觉到了自己身处的这棵大树也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 枝条甩动着哗啦直响，不停有树叶向地面落下。 它们越来越近了！希莉丝心中默念着，她从箭袋里一连抽出五支羽箭，三支搭在弓上，两支衔在嘴里。 远处的树影中影影绰绰，那剧烈的震地声越来越大。 希莉丝已经将弓弦拉到了耳边，弦声咯咯作响，她右手示指轻轻一松，三枚羽箭就已经划空而过。 不多时，林密深处发出一阵恐怖的惊天惨叫，有个大家伙重重地跌到了地上，掀起了一阵烟尘。 林中一下子恢复了平静，四下里静得出奇。 这让希莉丝不免起了疑，她明明计算过是三只魔物，而她也只是射倒了一只，另外两只会去了哪儿。 她正想到这里。突然间远处再次传来了剧烈的树木碎裂的巨响。 一个看不清的黑色物件打着转就向希莉丝的方向砸了过来。那个物件所过之处，树木枝干无不碎裂，一时间木屑四散。 希莉丝见状不好，就赶忙跳了起来，这时她才看清了那是一把巨型的石斧。 而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当口，希莉丝原本藏身的那棵大树就已经被石斧砸得稀烂。 紧接而来的是森林深处传来的一阵阵愤怒的狂吼，那些躲在阴暗处的巨型魔物终于显露了原型。 那是两只巨大的苍白食人魔，此时他们正怒吼着向希莉丝冲了过来。 希莉丝连续快速放箭，但两只食人魔却聪明地护住了要害，任凭箭支射入四肢的肌肉里，它们却根本不为所动，就像不知疼痛一般。 眼看两只看似笨重的魔物就要冲到眼前，希莉丝扔掉了长弓，拔出腰间的细剑冲了上去继续与它们缠斗。 食人魔力量凶猛，动作大开大合。希莉丝身形矫健，轻松游走在两只食人魔之间。 一时间兵器叮当碰撞，火花四溅。而食人魔愤怒的吼叫声刺破天际。 正当希莉丝找到破绽，正准备一剑刺进食人魔面门的时候，她突然瞥见自己的周围多出来很多人影，“嗖嗖嗖……”一支支羽箭划空而来。 “吼……吼……” 两只食人魔同时发出了凄厉地惨叫，便重重地倒在地上再没起来。 “呼……呼……” 希莉丝踩在一只苍白食人魔的胸口上喘着粗气，她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抬头向周围的林木间望去。 只见有许多与样貌相似的人正站在那边望着她。 而一个身着银光闪闪的华丽铠甲的精灵族男子牵着希露达的手自林中走了过来。 他一脸笑意地说道：“希莉丝公主，您终于回来了……” 第一零六章 精灵之国 “希莉丝，这就是你的家乡吗？” 希露达望着豪华包厢外如镜面般平整的巨大蓝色湖面以及巍峨壮丽的陡峭雪山兴奋地叫道。 “嗯，这里就是精灵的国度伊兰蒂尔……”希莉丝单手托腮望着渐渐远去的森林湖泊却提不起一点兴趣。 “希露达喜欢这里！”小女孩儿高兴地说道。 “嗯，喜欢就好！”希莉丝不走心地说道。 她满脑子里都是自己母后伊玟那娇弱单薄的背影，但她的气势却足够顶一个驯鹿骑兵团的。她想起了母亲之前教训自己的样子，那真的不是一般的可怕。 那也难怪，那时的自己绝对是个顽皮的假小子，闯祸是经常的事情了。三天两头就会招来哥哥姐姐们的抱怨和嫌弃，宫里的女官侍从们更是苦不堪言。 想到这里她不禁苦笑一声。 原本离家出走到处闯荡就是自己没经过父母允许的任性妄为，这次回去真不知道会得到什么样的惩罚。 正想到这里，她看到车窗外骑在一只高山羊驼上的老侍卫长布雷肯斯特正弯下腰向车窗里招呼。 “怎么了，布雷肯斯特阁下？”希莉丝拨开窗帘问道。 “哦，公主殿下，老臣愚蠢，竟然把一件重要的事情忘了。”布雷肯斯特一脸歉意地向希莉丝微微弯了弯腰。 “什么重要的事情？请您不必多礼。”希莉丝好奇地问道。 “您好久没回了，恐怕有些事情您是不知道的。现在正值夏秋之交，一般这个时节陛下会搬去无夏宫。刚才报信的骑士已经回来了，陛下要公主前往无夏宫见驾。”布雷肯斯特恭敬地说道。 “无夏宫？”希莉丝一脸茫然地重复道。 护送希莉丝的骑兵队就此改变了方向，远离雪山湖泊，也远离了都城苏利亚拉，向着遥远东方的旷野行去。 一路上它们穿越高山大川，森林湖泊，纬度越来越高，最终他们在一处山坡上停了下来。 站在山坡向远处看去，那里有一望无际的绿绿色相间的森林，不合时宜地点缀着皑皑白雪，远山如仙境般云雾袅绕，一座陡峭山崖上一座高耸入云的白色城堡屹立在那里。 只见城堡的周围被蓝绿交织的繁茂植被所覆盖着，一座史诗般的瀑布自山涧飞流而下，水声轰鸣，溅起无数水花。 “公主，我们快到了，请允许我们在此休息，羊驼们需要补充些材料，以便我们后面的行程。您也可以下车透透气，欣赏一下周围的美景。”布雷肯斯特恭敬地说道。 希露达快活地跳下了马车，在两个侍从的跟随下往山坡下的小溪跑去。 希莉丝从车厢内探出身子，向四周环视了一下，便在布雷肯斯特恰到好处的搀扶下走下了马车的阶梯。 “布雷肯斯特，这是什么时候修建的？我为什么没有印象。”希莉丝好奇地问道。 “大约五十年以前吧！那时公主您还在外面游历，当时陛下正游猎到此，喜欢上了这里的环境，于是就在山顶上修建了那座白色的城堡，取名无夏宫。那确实是一座漂亮的城堡，并且是一座易守难攻的防御工事。如果敌人围城的话，只要里面粮草充足，一百年也别想把它拿下！”布雷肯斯特满脸自豪地说道。 “原来如此……”希莉丝默默地点头，她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望着远方的白色建筑。 大队人马休息了片刻，便整队继续前行。 后面的道路与之前比较更是颠簸了许多，队伍穿过了白雪皑皑的茂密森林，于震耳欲聋的瀑布后面走过，沿着崎岖的盘山小路一直往上。 当太阳落山的时候，他们终于来了白色的城堡里。 希莉丝忐忑地坐在车里，顺着布帘留出的缝隙向窗外望去。 这里的一切与她之前的想象完全不同，没有迎宾时的隆重号角，没有彩旗招展，没有等候着迎宾的人们。 城堡里清冷异常，几乎没有什么特别的生气。 “希莉丝，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房子里会不会太冷清？还不如我家的树屋让人觉得暖和呢？”坐在对面的希露达眨巴着眼睛说道。 希莉丝微微一笑，她下意识地裹了裹身上的披风。 “希露达，要知道这里可不只有一个人在住，这里住着很多很多人，只是他们现在都在做着自己的工作，而不在外面。” 正说到这里，豪华的包厢包车就在城堡的后庭停了下来。 车门被从外面拉开，阶梯也被放了下来。 “公主殿下，目的地到了，您可以下车了。”外面传来了老侍卫长的声音。 希莉丝弯着腰从马车里向外探了探身子，她扫视了一圈清冷的院落，只见在不远处白色城墙下的一排哨兵树旁，有几个身影正站在那里。 她看到了自己的母亲伊玟，她依旧是那样优雅漂亮；还有姐姐艾莲娜，她似乎比之前优雅了许多，越发像母亲。除此之外就是侍候的两名女官。 希莉丝走下了马车向自己久违的亲人闷走去，希露达则被布雷肯斯特从包厢中抱了出来。 “希莉丝，你可算回来了。”母后的声音依旧那样典雅悦耳，她那双宝蓝色的眼眸中泪珠闪耀，优雅的朱唇轻轻抽动着。 而艾莲娜姐姐则显得非常开心激动，她直接奔向了希莉丝，与自己久别重逢的妹妹紧紧地抱到了一起，久久不愿松开。 “希莉丝，真是想死我了！”艾莲娜一脸享受地说着，“真像是做梦！” 直到她们的母亲伊玟走到了她们的身边，两姐妹才互相松开彼此。 伊玟上前轻抚着爱女的脸庞，她难掩激动，眼泪顺着脸颊流淌了下来。 “诸神保佑！希莉丝，你终于又回到了我的身边。快看看，艾莲娜，你的妹妹是不是瘦了许多，在外面肯定没有少吃苦！”伊玟关切地说着。 “我倒是没觉得她瘦能瘦多少，之前也是这副假小子的模样。只是这些年来少了希莉丝的恶作剧，皇宫里也少了许多的欢笑与快乐？”艾莲娜俏皮地笑道，“这下咱们又能热热闹闹的了！” 希莉丝之前一直在担心母亲的责罚，到目前看来她的担心似乎都已经是多余的了。在这寒冷的城堡中，她确确实实感到了家的温暖。 “咦，希莉丝，你把谁带回来了？是个半人半精灵的小孩儿？你有孩子了吗？”艾莲娜眨巴着眼睛好奇地盯着希露达。 “呵呵……”希莉丝干笑了两声。 “我才不是希莉丝的小孩呢！”希露达不满地嚷嚷道。 艾莲娜弯下腰，爱抚着希露达那早已乱糟糟的头发。 “虽然脾气不好，但看上去真是可爱。”艾莲娜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形。 “对了，希莉丝，这是谁家的孩子？”伊玟轻声问道。 “她叫希露达，是贝伦格尔和卡娅的女儿！”希莉丝回答道。 第一零七章 精灵女王 希莉丝换上了一件美丽得体的宫廷礼服，她在一名宫廷侍从的引导下来到了皇后的寝室。 当敲门声得到回应的时候，侍从恭敬地将厚重的木门打开，并向希莉丝做了个弯腰邀请的姿势。精灵公主向他微微点头回礼后便走了进去。 这里算不上豪华，但装饰得清雅别致，却另有一番风情。 伊玟此时正坐在靠近阳台的一把藤木椅上，她的手里端着一盏茶杯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的女儿。 而几个侍女见到公主来了，便纷纷行礼并向门外走去。 伊玟放下茶盏，起身将希莉丝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希莉丝，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里，这是你父皇喜欢的地方，在它最初建成的那几十年里，每到这个时节他都会带着母后我来到这里住上一段日子。”伊玟对着自己的女儿侃侃而谈。 “这里的风光确实很独特，似乎一直都处在冬日里一般，只是父皇一直不苟言笑，他怎么会喜欢上了这里？” 伊玟望着自己的女儿微微一笑。 “说来话长，那也是五十年前的事情了，当时你的父皇在外面游猎，他看到一群巨狼正在围攻一只纯色的白狐。于是你父皇弯弓引箭，几乎是箭无虚发地射死了所有的巨狼。白狐为了表示感激之情便一路引导来到了这里。” “既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自从你的父亲来到了这里，便喜欢上了这里千年不变的冬景。他那时对我说过：与其守望着枯叶败落鲜花凋零，不如直接来感受冬日的温情，于是他便选择在这里修建了这座离宫别苑。”伊玟说到这里轻叹了一声，“但是这五十年里，他只来过这里两到三回，大多数时候总是因各种原因而耽搁了。” 说到这里，希莉丝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位高大英俊的王者形象，只是她似乎已经记不得那张熟悉的脸庞了。 “对了，母后！父皇......父皇呢？他不会是这次也没来吧！不会是因为国事繁忙，现在还留在苏利亚拉城的皇宫里吧！”希莉丝问道。 伊玟微微摇摇头：“那倒不是，你的父皇去王国各处巡视去了。” “去了多久？” “大概一年了吧！” 听到这里，希莉丝惊讶地下巴都要合不上了。 “怎么会......怎么可能在外面呆一年呢？” “要知道这些年来，王国上下并不安宁。”伊玟的表情略微严肃了起来，“最近王国边界的各个区域都有大量的魔物活动，无论是给我们还是那些住在边境附近的人类制造了很大的麻烦，甚至会袭击两面的城镇村庄，甚至还会栽赃嫁祸，它们似乎在有意挑起我们和人类之间的矛盾。” “母后，在我回来的路上也遇到过几个大型的魔物，难道就是它们在滋扰边境？”希莉丝说。 “关于这件事，布雷肯斯特已经向我汇报过里，他们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例。边境上诸如此类的报告多如牛毛。例如许多夜行的魔物白天也敢出来狂妄；一些原本喜欢独来独往的魔物现在已经知道拉帮结伙地抢劫村庄、破坏作物、甚至烧毁了人类那边的两座风车磨房；更有甚者几个小矮妖居然明目张胆地抢走了两个在河里洗澡的人类姑娘，却把它们干的坏事嫁祸给我们边界的士兵，更让人无可理喻的是对方父母不但不追究，还要把身边吃不饱穿不暖的孩子都送到我们这一边……”伊玟说到这里眉心都聚拢了起来。 “母后，这种事情在人类那边也是经常发生，见怪不怪的了。甚至那些魔物的滋事比我们这里更严重。”希莉丝顿了顿继续说，“要知道末日之战以后，虽然邪神被弗洛里安皇子封印住了，但这十六年里魔物活动却较之过去更为频繁了，它们的背后离不开法拉蒂斯神团。与其说魔物是邪神的子民，倒不如说魔物是法拉蒂斯神团的爪牙。” “法拉蒂斯神团……”伊玟有些失神地轻声念道，但很快她就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希莉丝，那个邪恶的组织早已存在了几千甚至上万年，母后年轻的时候也曾经与你一样在外面闯荡过，与他们也发生过一些过节。但母后必须要提醒你离他们远一点，即使遇到了也要格外的小心，因为他们的可怕是你无法想象的。另外也别忘了我们是精灵族，精灵族是从来都不参与人类之间的纷争的。” “是的，母亲。”希莉丝恭顺地答道，即使她心里并非这么想。 “关于那个孩子，希露达，有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伊玟望着希莉丝的眼睛问道。 “这次回来，我想要把她留在母后的身边。”希莉丝默默地说。 伊玟轻轻点点头，她继续说道：“她是贝伦格尔和卡娅的女儿，也就是我的女儿，我自然是会好好照顾她的。只是她的父母现在如何……你已经见过他们两个了吧！” “他们两个都是好人，现在或许已经在另外一个世了……”希莉丝有些落寞地说道。 “嗯，我知道了……希露达也是我的女儿了。想想以前，我遇到他们的时候就是像你一般的年龄。那时的回忆总是美好的，但美好的事物也总是短暂的……告诉我，希莉丝，他们到底怎么了……” 希莉丝看到自己母后的眼睛已经湿润了，她正静静地望着自己。 “他们已经消失在另外一个时空中，都是可恶的法拉蒂斯神团搞得鬼！即使躲到了天涯海角，那些魔教徒也不肯放过他们！”希莉丝咬牙切齿地说道。 “是这样……”伊玟的身子无力地靠在了藤椅的靠背上，她的神情平和了许多，她轻声说，“他们始终没能摆脱命运的安排……” “母后，希露达的事就拜托你了？”希莉丝再次小心地问道。 “何必这么客气呢！之前我都说过了，古人之女也就是我的女儿……”伊玟默默地答道，沉默了片刻，她又继续问道：“希莉丝，这次回来有没有别的打算！” “别的打算……可能还没有，只是我还想再出去一次……”希莉丝有些心虚地答道。 “希莉丝，人类世界虽精彩，但既然回来了母后还是劝你别再出去了。王国局势不稳，现在正值用人之际。说真的，现在真正能值得你父皇信赖的人真是少之又少。在以后嫁人之前，你需要帮你的父皇母后分担的东西有很多……”伊玟说道。 “分担什么？我……我还要嫁人？” 希莉丝有些大惊失色，她觉得这些事情对于她而言都太是遥远，她从来都没想过在哪一天自己会变成政治联姻的牺牲品。 “要知道眼下你的哥哥海德里克带着两万勇士在东部边界正在与冰原部落作战，只因那些卑鄙的冰原人毫无预兆地侵占了千百年来就一直归属我们的霜月森林。南方的石之王国的那些矮人们也对盘龙泽以北的那片盛产铜矿的山地虎视眈眈，你的诺兰堂兄已经带着三千驯鹿骑兵守在了那边的隘口，以防他们偷袭。还有狮驼山脉一线……” “母后，你要做什么？打仗是男人们的事情，你还是给我一座小城堡让我在那里一直呆到死吧！”希莉丝叫道。 伊玟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她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凌厉了许多，这让希莉丝依稀想起了之前母后发火时的样子。 但为了找到那个一直让人无法放心的孩子——林德，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对不起！母后，明天我就要走了，如果你还想说什么的话，等我下次回来你再一并说教！”希莉丝毫无怯意地说道。 第一零八章 误解 “蕾丽，前面的那座城堡就是我们的目的地了，第七哨所。”林德对身旁骑在另外一匹枣红马上的蕾丽安娜说道。 蕾丽安娜抬眼望去，在远处的一片绿洲上矗立着一座黑沉沉的大型堡垒。 “你要见的人就在这里？那个奇怪的爵士？”蕾丽安娜一脸疑惑地说道，“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让其他伙伴陪着？” “有你在我身边还不够吗？蕾丽。”林德嘴角带笑地望着这位美少女，“其他人还有他们自己的事情，不能让他们老陪在自己身旁。撒鲁原本的目的地就是代尔文市，他要扬帆起航去更远的域外探险。杰尼克恰好这一路与他同行，他似乎要到那里的盗贼工会去报到。罗塔尔爵士要在第九矿区进行善后工作，他答应我甄别那里的囚徒，无辜的人都会重获自由，并且这次他决定花大力气，要顺藤摸瓜把隐藏在银色枪骑兵中的魔教徒一网打尽，而爱丝莉尔恰好是他最好的帮手。。” “爱丝莉尔应该更想陪着你吧！”蕾丽安娜故意问道。 “或许吧！但有你在我身边她似乎就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林德说道，“她现在的心思都放在这里，她发誓要将这里的魔教徒都铲除干净。” 林德无意中的一句“魔教徒”似乎戳中了蕾丽安娜的要害，她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的失落。 魔教徒？难道自己就不是林德嘴里所说的魔教徒了吗？她不喜欢这个称呼，虽然法拉蒂斯神团中不乏有那种满脑子疯狂念头的怪人，但也有许多想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的清教徒。 想想自己，不觉间她都感到好笑，她是教众顶礼膜拜的魔女，但在外界她的形象却是用来吓唬七岁小孩儿，骑着扫把的丑陋魔女…… “蕾丽，你又在想什么呢？”林德瞪大着眼睛，一脸关切地望着她。 “没什么……只是发了一会儿呆而已。”蕾丽安娜赶忙解释。 “没事就好，嘿嘿……”林德傻傻地笑着，他又抬头看看天，太阳已经向西方偏移，“我们要快些走了，到哨卡还有一段距离，争取在黄昏前进城吧！” 林德说完就驱马下坡，马蹄下升起一团尘雾。 蕾丽安娜望着少年的背影微微一笑，林德似乎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柔弱的需要人保护的小男孩儿了，他正在慢慢改变，正在不停的成长，或许有一天，他会让万人仰望。 想到这里，少女微微一笑，“啾！”她轻踢了一下胯下的坐骑，驱马向前方的少年追去。 恰是黄昏时分，斜阳映红了整个荒原。 林德一行终于来到了哨卡的门前。 “骑士回来啦！”城墙上一个粗旷的声音喊道，但那个声音的主人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口误，“不是我们的人，是一男一女，两个人！” 城门并没有打开，一个满脸络腮胡身着锁子甲的中年汉子趴在城垛之间往下张望，他看到了林德和蕾丽安娜。 “你们快走吧！这里是军事要地，不接纳平民百姓的！往北走，大概明天早上你们就会遇到有人居住的村庄！”中年汉子大声喊道。 “我们不是来这里投宿的旅人，我们是专程前来拜会格拉提斯爵士的。之前我来过这里，那是跟随他一起来的，我还认识甜酒拉菲斯先生，另外我与亚尔罕爵士也有一面之缘。”林德向城墙上喊去。 “那就请等一下吧！我去帮你们问一问！”中年汉子说着就离开了城垛，消失在了林德的视线之中。 “蕾丽，一会儿城门就会开的，他们一定还会记得我的。”林德对身旁的少女说道。 蕾丽安娜只是点头微笑。 没过多久，“吱呀呀”地绞盘转动的声音自高大的城墙上传了出来，紧接着吊桥就开始缓缓地被放下。吊桥后的厚重木门发着沉重的声响被重新打了开。 而后出现的是十几个全副武装的重装骑士，他们驱马自城门里冲了出来。 林德原本轻松的脸庞在这个时候突然就僵了下来，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那些骑士来者不善，他们头盔面罩后面的冰冷眼睛满是杀气！ 蕾丽安娜也注意到了这些。 “林德，他们不像是来欢迎我们的，还是要小心为好！”蕾丽安娜地低声说道。 随后她嘴里默默地念起了咒语，开始布置魔法。 正如所料，冲在最前面的那名骑士突然自马鞍上取下流星锤，举起来就往林德面门上砸去。 林德虽然早有预感，但一字不说就向自己杀来确实出乎他的意料，此时再拔剑就有些晚了。 林德正要闪身躲避，但突然间他看到骑士铁蹄下原本就松软的沙土猛然往下一陷。 战马发出一阵哀鸣，连同它背上那位手持流星锤的主人一起陷进了沙地里，这一人一马就像陷入泥潭一般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自拔。 紧接而至的第二名骑士也已经拔出了宽大厚重的佩剑，带着划破空气的“嗡嗡”声，就向林德头上挥去，那尽力的刚猛似乎是要取人性命。 此时林德已经腾出时间拔出了佩剑，他用力迎上去进行格挡，一声金属碰撞的轻响，火花溅了出来。 当两人僵持正在僵持的时候，第三名、第四名骑士也已经赶到，他们也挥舞着手里的兵刃直取林德。 蕾丽安娜见状不好，赶忙将手中的法杖一挥，两道闪着耀眼白光的电流自法杖的顶端出现并指向了两个打算偷袭的骑士。 只听两声惨叫，他们被耀眼的电流给击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蕾丽安娜再看林德，只见少年早已挥舞着长剑与四个骑士战做一团。 那些银甲骑士招招致命，毫不手下留情。而林德只是一心防守，并没有杀心。 蕾丽安娜看到这个场面心中不免有些着急，她开始布置下一道魔法。 但这时其余的几个骑士也已经向她围拢了过来，他们看得出这个少女的威胁比少年要大。 “借助大地之灵，赐予我护体之帮手！”情急中蕾丽安娜低声念道。 一阵猛烈的怪风化作地龙的形状旋地而起，带起了无数的飞沙走石，敲打着骑士们的铁衣“铛铛”作响。 他们只能放弃拼杀，将铁臂遮挡在头盔视野孔的位置。即使如此，细微的沙尘还是沿着各种缝隙灌进了眼里、嘴里，让人叫苦不已。 而林德和蕾丽安娜则被一层防护网所保护，他们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借着这个当口，林德终于有时间去开口解释：“诸位阁下，我此次到来并无恶意，只是为了寻访故友，为什么你们要对我们兵戎相向呢？” 溅起的飞沙走石让这些骑士苦不堪言，他们根本就无暇回答林德的问题。 “蕾丽……”林德扭头望了望身旁的少女。 蕾丽安娜点点头，她微微闭上眼睛嘴里只咒念了几个简短的字符，这里的一切又恢复了之前平静，而那名深陷在沙土里的骑士也再次恢复了自由。 “可恶，谋杀格拉提斯爵士的宵小之辈！你居然还有脸回来！这次我们非要杀了你！为爵士大人报仇！”为首的那名骑士似乎根本不听林德解释，他将手中的流星锤再次举了起来。 这时，林德突然想起了那晚看守长多勒密对他透露的事情：他们刺杀格拉提斯爵士未遂，反而将罪状诬陷到自己身上。 “我之前说过，你们误会了！我不想在这里与你们为敌！”林德边说边举起长剑准备迎战。 蕾丽安娜见这些骑士执拗地油盐不进，便开始布置下一道咒语了。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沉稳厚重的声音吼道：“别打了，都住手！” 一队人马从城门里口涌了出来，在吊桥外的空地上列好了阵势。为首的是一名银甲骑士，他并没有戴头盔，林德一眼就认出了他来。 “拉菲斯先生！”林德惊喜地叫道。 “好久不见了，林德！”甜酒拉菲斯爽朗地说道，“我的主人格拉提斯爵士正在主堡里等你！” 第一零九章 银剑 在幽深昏暗的走廊尽头，两个鬼魅般的黑影站在漆黑沉重的铁门前。 “这里就是格拉提斯爵士的房间，他正在等你。”甜酒拉菲斯点点头说道。 “他知道我回来了吗？”林德问。 黑暗中的高大骑士不禁叹了口气：“他一直在等你，从遇刺那天晚上算起……” 说完，拉菲斯就转身向走廊外走去，只有沉重的脚步声与金属的摩擦声在空荡的走廊中回响。 “拉菲斯！”林德突然喊道 “什么？”高大骑士停下了脚步，但他没有回头。 “你相信那晚发生的事情与我无关吗？”林德问。 “当然，如果有关系的话，我还会带你来见他吗？”话音未落，骑士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渐渐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林德转过身子重新审视起眼前黑漆漆的铁门，他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紧张。 他深吸了两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敲响了铁门。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但门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回应。于是他扭了扭门把手，门并没锁，于是他打开铁门并向里推开去。 一股刺鼻的松脂夹杂着奇怪药草的气味迎面扑来，让他一时有些无法适应。 而眼前的昏暗环境中薄雾缭绕，只有头顶上的一抹月光沿着一座很小的百叶窗照射了进来，这样才使整个房间看上去不至于黑得离谱。 就在这时。林德听到一阵略显苍白的声音自房间的一处角落里传来。 “林德，是你吗？” “是我。”林德有些紧张地回答道。 但回头想来，无论如何也无法让人把这个声音与英勇睿智的格拉提斯爵士联想到一起。 他似乎还依稀记得有人对他说过，格拉提斯患有很严重的白化病，他对于光线格外敏感，总是喜欢躲在暗处。 想到这里，他那紧张的心情才算稍作平息，但他却不知道接下来要跟对方说些什么。 “我知道你还会回来找我的。”格拉提斯爵士说道。 林德却能清楚地听到对方粗重的喘息声。 “那天晚上的事真是抱歉，您的伤怎么样了。”林德问道。 “那天晚上的行刺并不是你之所为，那又哪来的抱歉……”黑暗中的格拉提斯爵士说道。 林德点点头，他沉默了半晌。而黑暗中的格拉提斯也没有说话，只有那粗重的喘息声依旧可以清晰听到。 “林德……”格拉提斯突然又开口说道，“我想要见你并非是因为在那次行刺行动中你沾染了刺客的嫌疑，而是有别的原因。” “别的原因？” “对，别的原因。至于那场刺杀，你无需放在心上。那是很明显的栽赃陷害。如果连这点伎俩我都看不出来的话，那我怎么有能力控制着奥拉斯坦家族三分之一的战力？或许有一天这三分之一的战力会成为瓦兰利亚王国走向复兴的主力。”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林德赶忙问道。 “也许多年以后，当你想到今晚，有些事情你会明白的。那把剑……那把剑才是我等待你到来的原因……” “嗯，请说。” “我认得那把剑，那不是一把普通的剑，虽然与许多名剑相比它看上去是那样的稀松平常，但他的主人却名噪一时，甚至被整个根达亚大陆所敬仰。” “他的主人？”说到这里，林德想起了那个晚上，那位将这把剑扔给自己的神秘人物；甚至他还想起了那些无休止的梦境中，有一个模糊的人影一直在用这把剑教他剑术。 “他的主人到底是谁？格拉提斯先生，请您告诉我！”林德有些着急地问道。 “弗洛里安皇子，我曾经侍奉过的那位高尚的骑士……也是十六年前末日之战中力挽狂澜封印邪神的那位盖世英雄，更是这瓦兰利亚王国的合法继承者。只是末日之战后皇子就销声匿迹了。现在整个大陆最盛行的一种说法是在最终时刻他与邪神同归于尽，但这其实是无迹可寻的假说。但此后瓦兰利亚王国帝裔凋零却是不争的事实，这也造成了如今军阀割据，四分五裂的局势。” “原来是这样……”林德默默地答道。 “我这里还有另外一种说法，要不要听听？” “请讲！” “十六年前魔物大军攻陷了帝都暮星城之后将这座最富盛名的人类都市彻底损毁，皇帝陛下与皇后被魔物杀害，皇子的爱妃拉德丽蒙带着襁褓中的小皇子不知去向。而这时的弗洛里安正带着皇家军团主力在一线之门被邪魔大军死死纠缠不得脱身，他寄以希望的国内八大诸侯在这个时候选择了按兵不动保存实力，而各大神殿也只是坐壁上观。” “然后呢？” “国破家亡，皇家军团虽然在一线之门赢得了惨胜，但也早已损失过半。失去了家国的弗洛里安皇子忍辱负重，他在满足了各大神殿苛刻的要求后，带着残余的军团终于与其达成了和解，并与诸多受其意志感染的各族势力进行会盟，空海之城生死之战，各路联军终于打败了邪神的势力，而邪神至此还被锁在了囚魔井里。有人看到此役之后皇子殿下并没陨灭，而是带着那把银剑独自消失在了无尽旷野之中。” “您的意思是！”林德眼睛一下子瞪大了许多。 “看到皇子殿下离开的那个人正是我，格拉提斯，只是那时的我岁数尚小，虽然被我的家族所排斥，但我还是荣耀地作过弗洛里安皇子的侍从……并且我相信皇子殿下还会回来的，因为那把剑又回到了瓦兰利亚的土地！” “您的意思是将这把剑交给我的人正是弗洛里安皇子？那……那怎么可能……”林德听到这里有些乍舌。 格拉提斯似乎陷入到了回忆之中，林德虽然看不清他的样貌，但依旧可以通过他的呼吸来想象他此刻的心情。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如果弗洛里安皇子殿下肯把这把剑交到您手里的话，那您必定是瓦兰利亚王国真正的继承者……或许，十六年前我就曾见过您。记得还是出征的那天，暮星城满天鲜花彩带，您的母亲皇妃殿下将襁褓中的您带到了繁星广场上，接受着军队和万民的瞻仰，那山呼海啸的赞颂之声就是在现在还依稀在我耳边回响，我的小皇子……” “不……这怎么可能……”林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甚至觉得自己在做梦。 眼前的黑暗中传来了一阵窸窣的声响，一个中等身材的人影渐渐在林德的面前清晰了起来，他似乎带着某些的病态。 而仅有的几束月光自百叶窗中投射到这昏暗的房间之中，刚好照在了中年男子的身上。 瘦削憔悴的面容，散乱的银白长发，他单膝跪倒在林德的面前。 “林德殿下，崔斯特家族的继承人格拉提斯.崔斯特以及麾下的八千银色枪骑兵愿意听您调遣，永世忠于瓦兰利亚皇室！” 第一一零章 哨卡被袭 “你在这里做什么？林德。”一个熟悉的爽朗女声突然传到了少年的耳中。 “哦……没什么，只是想静静地坐一会儿。”他下意识地答道，顺便把飘远的思绪也收了回来。 他猛然抬起头来，那双湛略显疲倦的湛蓝色眼眸一下子多了几分光彩。 夜色下，是一位穿着蓝色修身连衣裙系着碎花围裙的苗条少妇正站在他的面前，此时她正抱着一个几乎半人高的大木桶，满脸笑意地望着自己。 “玛琉姐！”林德惊呼一声，“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哎呀，哎呀，真是个多愁善感的孩子，我都看见你好一会儿了，你才发现，又在想什么？难道是恋爱了吗？”玛琉笑嘻嘻地问道。 “没……没什么……玛琉姐，你瞎说什么呢？，”林德有些结巴。 “不是吗？那么漂亮的姑娘，你可要看好了！小心别让那些骑士大爷们给拐跑了！”玛琉笑着说道。 “蕾丽才不会的！”林德有些生气地说道。 “呵呵呵……只是玩笑。”玛琉哈哈大笑起来。 “只是……这么晚了，玛琉姐怎么会在这里？这个桶……需要我帮忙吗？”林德站起身来。 少妇将沉重的木桶往地上一放，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对着林德爽朗地一笑。 “这还用说？有这么好的劳力还能不用吗？这些帮我搬到浣洗间去。”玛琉不客气地说道。 于是林德就和玛琉两个人一起捧起了大木桶，费了好大的气力才把它抬到了浣洗间。 就这短短的几步路的距离，林德已经明显觉得腰酸背痛，就连气都有些喘不匀。 再看看玛琉，她只是用胳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却完全没有像林德那般的狼狈。林德都不敢相信在过往这样一个瘦弱的少妇是怎么把这些衣物从士兵宿舍搬到这里来的。 “谢谢你了，林德。能遇到你真好，这真是帮了我的大忙。”玛琉对着少年道谢后，她又走到他的面前拿手随意地比划了一下，“嗯，似乎比之前是长高了，更像个男子汉了。” “这才多长时间，玛琉姐又在取笑我了。”林德也冲着这位大姐姐调皮地伸了伸舌头。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去外面院子里坐一坐吧！”玛琉指了指外面庭院中的一排石椅说道。 “嗯，好的。”林德随口应道。 夜空中繁星点点，一轮圆月挂在当中。 一阵夜风袭来，撩拨着衣衫长发，带来丝丝凉意。 “玛琉姐。” “嗯，我听着呢？林德。” “想想那天真是不好意思，没有帮你把酒都搬到储藏间里。” “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只要你平安就好。”玛琉紧了紧领口，她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说来那天也怪。当时看你过了那么久都没回来，我跟拉菲斯就到储藏间那边去找你。到了地方我们才发现东西都在，包括钥匙，唯独少了你。当时我们还以为你是被人叫走了，因为那晚在你离开之后有个侍从来过宴会厅，他说奉了格拉提斯爵士的命令想要见你。” “是吗？玛琉姐。”林德默默地说道。 “嗯，就是。本来那名侍从说好过一会儿还挥过来，但看到他久久未再出现，我们就断定你肯定已经被他带去见爵士大人了。我也就没再放心上，拉菲斯也回去睡了。岂料第二天，有个骇人的消息在满哨卡里炸开了锅，很多人都说你行刺了格拉提斯爵士，还说得有模有样的。” 玛琉说到这里，她看到林德沉默地低下了头。 过了好一会儿，林德才重新抬起头来：“我没有刺杀格拉提斯爵士，那是有人诬陷，爵士大人本人就可以作证。” “我就说嘛！林德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来！就因为这事，我还跟几个扬言要为爵士大人报仇的浑小子吵了起来，以后很久都没再搭理他们，到头来他们还主动来找我赔礼道歉。”玛琉说到这里一副得意的神情。 林德也笑出声来。 “林德，既然你没做错事，干嘛要像刚才那样低沉？你没做的事情就不要放在心上，心里包袱如果老是太重的话，那样会提前变成小老头的。再说，明眼人都不会怀疑一个品行端正的好人的。”玛琉冲林德笑了笑。 “玛琉姐，谢谢你！”林德心里的有种说不出的感激。 “遇事往前看，过去的都改变不了什么了，愁眉苦脸的话，好运气也会逃跑的，不如多阳光地笑一笑，没有哪道坎是过不去的。”玛琉望着夜空说道，“再说，有那样一个好女孩在你身边，应该是很幸福的才对。” “你说蕾丽……” “嗯，今天是拉菲斯带她去餐厅吃饭的。想一想那样一个漂亮的女孩儿在男人堆里会引起多么大的反响。好多人上前搭讪她都置之不理，但有人无意中说了你一句不好听的话，她立马过去就给那人一巴掌。即使给了，那家伙摸着红手印也是一副花痴的表情，真让人受不了。”玛琉说着又扭头望向林德，“有这么一个处处维护你的好姑娘，可要好好待人家。要是哪天你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要是让姐姐知道了可不会轻饶了你！” “知道了，玛琉姐。”林德咧嘴笑了起来。 玛琉望着眼前的少年，似乎又想起了在战乱中走失的弟弟…… 但是就在这时，她看到了林德的脸色突然阴了下去，这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玛琉姐……”林德说着就站了起来，他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锐利闪着异样的光。 “怎么了，林德！”玛琉问道。 “有东西！似乎来者不善……”林德冷冷地说着，他的眼神一刻也没有离开城墙。 他看到了几个鬼魅般的影子在城墙上飞一般地掠过，紧接着躲入了一处阴影中。 紧接着是一阵短促而低沉地惊呼，一名站岗的士兵被黑暗里的东西一下子放倒了下去，并被拖进了阴影里。 看到这里，林德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本能地从腰间拔出了佩剑。 “玛琉姐，你快去……快去叫人！今晚怕有刺客！”林德焦急地喊道。 玛琉答应了一声，提起围裙就往主堡的方向跑去，但她没跑出两步友停了下来。主堡的方向传来了一阵杂乱的叫嚷声。 转眼的功夫，她看到几道火舌同时窜了出来直冲云霄，很快火焰连到了一起，染红了半边的天空。 当她回头再看林德，少年已经举剑冲了出去。 第一一一章 大火下的背叛 第七哨卡的各处都燃起了熊熊大火，伴随着浓浓的黑烟直升云霄，而天边上那抹浓重黑云也已经被大火映得通红。 这个时候整个堡垒里面已经乱作一团，女人的哀嚎和孩子的哭叫声在城堡上空回荡，而更多的嘈杂声则来自于四处奔波的人们，他们拿着各种工具正忙于到各处火源地救火。 林德三步并作两步就冲到了城墙上，冲天的火光将他眼前的一切映得通红。而他发现就在他的脚下，两名士兵正歪着身子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林德蹲下身子查看，这才发现这两个倒霉鬼早已咽气。 只见他们脸部的表情格外狰狞恐怖，怒目圆睁，似乎要向别人控诉他们死前的恐惧。而他们身上没有任何明显的伤口，只是脖颈的侧面有些许淤青。 他们是被扭断脖子的，这种判断在林德的脑中一闪而过。 他没有时间去过度关注这两具尸体，而是抬头远眺，只见几道黑影已经飞速地漂向了更远的地方。 而那里传来了一阵哨兵们的叫嚷怒骂。 “妈的，有刺客！抓住他们！” 林德也已起身跳过了尸体，他加快了脚步追了过去。 没多久，他终于在一处角塔下的巡逻通道前追上了这几个黑影。 与此同时，十几个巡逻士兵正在这里与他们对峙着。 林德发现他们一共有四个人，高矮胖瘦不等，都穿着深色的夜行衣，身披轻薄的黑披风，头面部有意用黑色的头套遮蔽住。 他们都意识到林德已经截断了他们的后路，便相互眼神交流了一下。 两个黑影自城墙上一跃而下，飘飘然落地，隐没在了城墙拐角处的黑暗中。 一个高大的黑影抡起手中的长柄战斧冲向了那些士兵。 另外一个自腰间拔出了两把锋利的匕首向林德缓缓走来。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林德大声吼道。 来者不为所动，他的脚步慢慢快了起来，脚尖点地的频率几乎让人看不清楚。 转瞬间，对方就已经攻到了林德的眼前，一把明晃晃的匕首闪着寒光就向林德的喉咙划了过来。 林德赶忙连连后退，他举起手中的长剑予以格挡。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 对方攻速奇快，两把匕首犹如两道闪电，左右同时开工，如水银泻地一般地不断给林德施加压力。 刀法灵巧而凶狠，招招要取林德的性命。 这样的强敌林德似乎从没遇到过，但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战斗的潜力。 对方的两把匕首虽然就像长在手上一般，动作灵巧多变，但无论对方行动多快，路数多奇，林德似乎都能轻易预判对方的招式套路，这一点就在他自己看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双方相互攻防了一阵，对方丝毫占不到任何便宜，渐渐地对方的体力也开始出现下滑，高强度的攻速渐渐变慢。 而林德在之前的战斗中只是着手防御，所以他的体力并没消耗太多。 而对于对方的各种招式他也渐渐适应了过来，并不时对对方发动攻势。 他似乎觉得眼前这个对手的攻防套路看上去有些眼熟。 想起了之前被扭断脖子的那两名士兵，他的心不禁往下一沉，他几乎无法相信。 “是你……是你们！为什么？”林德惊呼一声。 但这时，林德却发现对方的眼神中寒光乍起，那是要取自己性命的杀心。 当攻击已经没有任何优势可言的情况下，对方在佯攻之后连连向后跳去，他手中的匕首顺便划破了一名不知死活的倒霉士兵的喉咙，而那名士兵挣扎窒息着自城墙上摔了下去。 当林德的注意力还在那名士兵身上的时候，对方的斗篷下三道寒光一闪而过，分别打向了林德的脸上、胸口和腹部。 林德赶忙躲闪，两枚飞刀分别擦着他的鬓角、领口而过，而第三枚却在离他腰部只有三公分的半空中停了下来。 紧接着，“当啷”一声脆响，匕首掉到了地上。 “该死……本来这一万金龙就要到手了！”对方的黑衣人恶狠狠地说道。 “你是……果然是你……你是杰尼克先生！”林德惊讶地破口而出。 对方却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他不做解释，连续又将两把飞刀都掷向了林德。 这次林德可以从容地侧身躲闪，而那两把飞刀就像失去准心一般飞到了城墙外面去了。 林德再看黑衣人，他已经自城墙上跳了下去，消失在了背阴的黑暗中。 “蕾丽……”林德扭头向身后望去。 蕾丽安娜正手持法杖站在他的身后，她的长发在夜空中飘荡，而那刺眼的火光也映红了她那俏丽的脸庞。 “林德。” 蕾丽安娜向他点点头，她的眼神中有些凄凉落寞，有些事情已经不言而喻了。 林德实在是想不明白，几天前还一起把酒言欢的伙伴，今天就会与自己刀兵相见。 正想到这儿，不远处的厮杀声也突然停了下来。 最后一名士兵轰然倒地，他的肠子漏在了外面。 而那名拿着长柄战斧的高大黑衣人也满身是血，他扫视着身边那十余具残破不堪的尸体。 林德再次将银闪闪的佩剑举起，眼中充满了敌意。 而对方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林德，便将战斧扛在了肩上，从容地向角楼旁那黑漆漆的楼梯走去。 到这时，林德的心突然就像抽空了一样，他的神情似乎都有些恍惚。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自顾自地喃喃自语。 而蕾丽安娜这时走到了他的身边，她轻叹一声，将法杖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嘴里低声念着什么。 数不清的光点自那些惨死士兵的身上升腾而起，如无数萤火虫般飘上了天际，化作夜空中的星辰。 “他们会永生极乐，或者再入轮回……”蕾丽安娜说道。 “刚才那人是杰尼克……”林德的声音有些哑了，他的情绪似乎有些低落。 “我知道。”蕾丽安娜望着林德的眼睛说道。 “他要杀我，只为了一万枚金龙。” “我也听到了。”林蕾安娜轻声回应，“只要有我在你的身后，任何人都别想伤你半分。” “嗯……” 林德温柔地望着蕾丽安娜，似乎周围黑暗中的阴谋诡计都与他再无关系。 就在这时，主堡的顶端发出一阵轰天巨响，无数的乱石四散飞溅，地面上不断有受伤的人群发出阵阵惨叫。 林德和蕾丽安娜一起往主堡的方向望去，只见两个战斗着的黑影自烟尘中一跃而起，从一座塔顶跳到另外一座塔顶。 林德看到了格拉提斯爵士，他身着一件银白色的精致钣金甲，银白色的长发以及身后黑面红里的披风在空中迎风舞动。 只是林德注意到他的眼睛就像血一样的红，那勇猛华丽的剑术让人无法相信不久前他还是一个连走路都很费劲的人！ 第一一二章 白发的剑士 “那真的是格拉提斯爵士吗？” 林德望着主堡顶上被火光映得通红的银甲骑士喃喃自语。 此时的他眼神中流露出的更多还是惊讶与困惑，他无法想象那样一个病态的男子居然有如此大的战力，在尖塔顶端与人搏命，脚下竟然如履平地。 与其交锋的是一名手举重剑的黑衣男子，虽然看不到样貌，但他身材颀长，虎背蜂腰，剑术凌厉而不笨重。 “叮叮……叮……” 闪着寒光的刀剑不停碰撞，擦出点点火花，两人都是用剑的行家，他们攻防间应对的巧妙让人叹为观止。 但两人的实力只在伯仲之间，双方你攻我守互不给对方留有可乘之机。 周围火光冲天，秩序依旧混乱，女人孩子的哭喊声，受伤者的哀嚎声、士兵的叫骂声......各种声响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道杂乱无章的绝望乐曲。 即使如此，主堡上的激烈对决还是引来了许多人的驻足观看，他们似乎是忘记了扑灭冲天的火灾才是他们手头上的要务。 林德和雷丽安娜也正站在城墙上，他们的眼眸也正望向了这场不可思议的战斗。 虽然杀机四现，但打斗双方对剑术的灵活多变的应用还是让林德大开眼界，心中不由得暗自赞叹。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伴随着金属摩擦声的急促脚步声。 于是他不由地回头望去，只见七八个身着奥拉斯坦家族银色铠甲的骑士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为首的那名骑士正是甜酒拉菲斯，不知是不是因为跑得着急，他不住地喘着粗气，而他眼神中带着惊讶，正不住地扫视着眼前的场景。 “林德！你怎么会在这儿？还有雷丽安娜小姐。这……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中年骑士的语调有些颤抖，他似乎被眼前的血腥景象给震慑住了。 林德和蕾丽安娜对望了一眼，他们默契地点点头，他们明白是眼前满地的尸体吓到这些久疏战阵的骑士。 “拉菲斯先生，你难道不知道有刺客混进来了吗？”雷丽安娜平静地开口说道。 “我知道......” 身着重甲的中年汉子认真地说道，他的脸上流露出一种混杂着悲伤与愤怒的奇异表情。 而跟在拉菲斯身后的七八个银甲骑士也都神色凝重，他们也被眼前的惨状所震慑住了。 “这是什么人干的，他们死得太惨了，明明可以给他们留具完整尸体的，真是混蛋！”有人骂道。 其他人也都义愤填膺地附和着，叫嚷着要为死去的士兵们复仇。 “你们打不过他们的，他们都不是一般的刺客。”林德突然开口，他的声音也很是低沉。 “什么！小子，你说什么！打不过也要打，总不能长敌人士气吧！” “他们只是普通的士兵，我们可是受过神明祝福，被主君册封过的骑士！” “银色枪骑兵没有知难而退的先例，就是死也要捍卫骑士的荣耀！” 面对你一言我一语的反驳，林德不再说话，他那双满是焦虑的眼神望向了甜酒拉菲斯。 拉菲斯一眼就明白林德的用意，没必要的死伤真的不能再发生了。 “等等！” 拉菲斯大叫一声，他身后的那些骑士突然就不再说话了，而是瞪着眼望向了他。 他继续说道：“正如林德所说的那样，没有意义的牺牲是不值得的！诸神创造了我们，不是要我们随意轻贱了自己的生命！何况林德的剑术确实比我们高一大截，之前城门那边的事都还记得吧！” “拉菲斯，你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没有意义的牺牲，我们只是要捍卫银色骑士团的荣誉！”有人叫嚷道。 “如果自轻自贱，那样的荣誉宁可不要！”拉菲斯大声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们就打不赢他们呢？”有人质问道。 “看看那些倒下的士兵是怎么死的吧！”林德突然指着满地的尸体大喊着，“再看看他，你们的格拉提斯爵士都很难击败的对手，你们就能打败吗？况且其他几个刺客的战力也不在他之下。” 这些骑士不觉间也都抬起了头，他们望向了格拉提斯和黑衣剑客之间的激烈打斗，很快地他们就都泄了气。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有人低声问道。 拉菲斯望向了林德，他想从林德脸上找到答案，而其他人也都同样望向了林德。 “与格拉提斯爵士打斗的只有一个，但我之前明明见到的是四个！并且这场大火似乎是有意安排好的，它的目的应该还是来制造恐慌，而那些黑衣人似乎想通过混乱来达成什么目的！”林德剪短地分析道，“这个目的可能还是刺杀格拉提斯爵士！” “这......这些可恶的家伙，他们太卑鄙无耻了！” “林德。”拉菲斯突然说道，“爵士才刚刚恢复过来，那一次的行刺完全是猝不及防，所以才受伤。但这次的行刺爵士好像早就有了准备？” “说的没错。” 林德默默答道，这点他也想过并且也感到疑惑。不久之前格拉提斯还穿着一身宽大的袍子躲在阴暗的小屋里，而没有太久他居然身着钣金铠甲举剑与人厮杀。 难道他早已预感会有人今晚前来刺杀！林德想到这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觉。 就在这时，林德再次听到了拉菲斯对自己说话。 “林德，我们总不能就在这城墙上傻站着吧！我们也该做点什么。” 少年转头看了眼身旁的美少女，她正满脸深意地冲他点点头。 “我还记得这座哨卡的主官应当是亚尔罕爵士，他在哪儿？”林德突然问道，他想起了那晚那个醉醺醺的贵族骑士。 “亚尔罕爵士？他去了奥特兰堡，就是在不久前才被公爵大人招走，之后就一点音讯也没传回来。”有人说道。 “那现在谁是这里的主官？”林德问。 众人互相看了看彼此，又都一起望向了甜酒拉菲斯。 “是我，亚尔罕爵士走之前，把这里的防务都暂时交付到了我的手里。”拉菲斯上前一步说道。 “那太好了！拉菲斯先生还有各位，我想调动哨卡里的所有的士兵与骑士……三十人为一组行动，封锁住各大出口和存放重地，弓箭手到城墙上和屋顶上待命。抽出一支五十人的小队负责维持城堡内的秩序，指导非战斗人员有效行动起来扑灭火源，注意那些掺杂在人群中的陌生人，不能让哪些别有用心的人浑水摸鱼！” “我们知道了！”众人一起高声答道。 “知道了！”拉菲斯也回答道。 只有他的眼神望向了主堡的方向，他的脸上带着一抹不易被察觉的焦虑。 “怎么了，拉菲斯先生。是因为我的计划不够周全吗？事态紧急，也想不了太多了，在这里我也只好先越俎代庖了。往后我会向你......” 林德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拉菲斯打断了。 “不是的，林德。我担心的还是格拉提斯爵士，只是他的伤势并未痊愈，现在不能做这个高强度的打斗。我担心他……他坚持不了多久，并且那些火光对他刺激太大了……他这样搏命太危险了……”拉菲斯有些焦急地说道。 林德又望向了主堡顶上的那两个用剑强者，看情形格拉提斯爵士并没有落於下风。 但隐约中，少年心里似乎有种说不出的不祥预感。 他还是转身对身旁的骑士说道：“拉菲斯先生，这里的防务秩序就交给你们了。至于格拉提斯爵士的安全以及那些混进来的刺客，就由我和蕾丽来对付吧！” 蕾丽安娜也点点头：“有我在，林德不会有事的。” “没问题。” 拉菲斯说着就转向身边的那些骑士们，几个人的分工任务很快就被布置好了。 包括拉菲斯在内的骑士们接二连三地离开了城墙，各自前去调动兵士去了。 城墙上一下子冷清了下来，这里再次只剩下了林德和雷丽安娜。 而主堡上的战斗依然还在继续着，并进入了白日化。 几个回合下来格拉提斯似乎占据了一定的优势，而黑衣人被迫从一座塔顶逃到另一座塔顶。 但观战的林德眉宇间流露出一种让人很难觉察到的一丝忧虑。 聪明的蕾丽安娜一眼就看出了少年的心思。 “林德，你看上去有些心事，要知道格拉提斯爵士的优势已经很明显了，你还在担心什么？”蕾丽安娜问道。 林德舒了口气说道：“蕾丽，我有种预感，格拉提斯爵士不会轻易取胜，对方似乎还留有后招，那应该不是他真正的实力。”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格拉提斯一剑斜刺过去，只差毫厘的距离，险些就划开了黑衣人的喉咙。 “你看，林德，格拉提斯爵士确实优势很明显，都不用我们去帮忙了。”雷丽安娜冲着林德笑了笑。 “不对，蕾丽，这里面有鬼，有个人我一直没看到，他在哪儿......第四个人到底躲到哪里去了！” 林德喃喃地说着，他顺手将收起的佩剑又拔了出来。在雷丽安娜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的时候，他已经自顾自地跑了出去，向着城墙的下方奔去。 “林德，你去哪儿？”雷丽安娜大声喊道。 林德没有回答，他已经跑远了。 蕾丽安娜准备跟上去，但就在她正要追赶的时候，她突然停住了，远处的场景把她震住了。 “怎么会！” 她看到格拉提斯爵士身后的红色披风不知怎么突然燃烧了起来，并且她能清楚听到白发爵士发出的惊恐尖叫。 只见那名黑衣剑客开始展开反击，此时的格拉提斯方寸大乱，被黑衣剑客一剑刺中，自塔顶跌落了下去。 雷丽安娜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前所见都是真的。 那不是魔法！也不是火精灵沙拉曼德所为！她感觉不到一点魔法的气息。 眼看格拉提斯就要摔得粉身碎骨，雷丽安娜想要动用魔法，但情急之下，她居然想不起一条可以救他的咒语。 就在这时，她看到一个箭一般迅捷的影子一跃而起，自半空中将格拉提斯稳稳接住。 那个影子是那样的熟悉，那是林德。 雷丽安娜长舒一口气，提前的心终于可以放下。 “林德，你总是让我跟不上你的节奏。” 少女微微一笑，嘴里喃喃自语道。 她没有在这里再做停留，而是跟随林德走过的道路pp向阴暗的城墙下跑去。 ...... 格拉提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加速下落，耳边风声呼啸，而浑身的皮肤因为火焰的光亮而产生一种撕裂般的疼痛。但是比肉体上的疼痛更难忍受的还是内心的苦闷以及壮志未酬的不甘。 “弗洛里安皇子，我有负您的恩情，我见到了那位小皇子了，只是......“格拉提斯闭上眼睛，他要做死前最后的忏悔。 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自己下落的身体一下子被什么接住，加速的下落改成减速。 紧接着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说道：“格拉提斯，别说那些丧气话，我不会让你死的。” “林德！小皇子殿下！”格拉提斯猛地睁开了眼睛，他看到林德正一脸坚韧地望着他，正是林德跃起到半空中将他接住。 紧接着一阵奇怪的气流环绕在他们两个人周围，帮助他们缓缓落到了地上。 格拉提斯身上的火焰一下子都熄灭了，只是他那烧焦的白发以及被烧得千疮百孔的披风散发出一股奇怪的焦糊。 林德将格拉提斯放了下来，这才注意到他的腹部有一处剑伤，鲜红的血渍已经染红了他部分的铠甲。 “格拉提斯！你受伤了！” 林德惊呼一声，他睁大了眼睛望着厚重钣金甲上那一道长长的裂口，真不知道对方用得何等厉害的兵刃才能刺透如此坚硬的护甲。 “殿下，我没事！只是区区小伤而已。”格拉提斯勉强一笑，但他的汗水却诚实地顺着脸颊流下，他在咬牙忍受着疼痛。 他那原本通红的眼珠也慢慢恢复了正常，此时他的样子似乎又恢复到了之前床榻前的病态。 “这根本不是小伤，格拉提斯！”林德着急地喊道。 格拉提斯微微地摇着头。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几个原本正式去灭火的人也向他们的方向走来。 “格拉提斯大人，您怎么样啦！”有人关切地问道。 “都别过来！”格拉提斯突然大声喊道。 但似乎为时已晚，地面上“哄”地一声出现了一片高涨的火焰瞬间将那些人吞噬。 还没待他们发出惨叫，就已经化作了灰烬。 “可恶！”林德看到这种场景，咬牙切齿地喊道。 他的心态一下子开始加速，周围潜伏着的阵阵杀机让他不敢掉以轻心，他冷冷地四下里扫了一圈。 周围依旧嘈杂，浓烟与火焰依旧点缀这恐怖的夜晚，只是周围的人们再也不敢靠近他们，谁也不想卷入这必死的杀阵。 “嘿嘿嘿.......看到燃烧的感觉怎么样......看样子你并不怎么享受呀！”一个阴沉尖刻的声音突然从一块坍塌的大石头后面传了出来。 “你是谁？这一切都是你做的吗？”林德厉声问道。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阴沉沉地笑着。 “他是一个火术士，喜欢躲在暗地里玩一些阴险的手段。”格拉提斯冷冷地说道。 林德感觉格拉提斯的表情十分的痛苦，浑身都被冷汗浸湿了。 “刚才只是一个小小的开始，当我听说有害怕火的孩子就会格外兴奋，我陶醉于火焰带来的惊惧，陶醉于你们恐怖的尖叫以及恐惧的脸庞。”大石头后面的黑影又传来了声音。 “别躲躲藏藏的了，赶紧出来！”林德继续叫道。 “别着急，火焰的盛会很快就要开始，那是绝无仅有的美妙视听盛宴，保证你们会终生难忘，嘿嘿......这也许就是给你们最后的道别礼物！你想见我，那也可以。” 说罢，那个躲躲藏藏的阴谋鬼终于露面了。 他也是穿着一身黑色的夜行衣，但他却矮小干瘪了许多，手里还拄着一根比他还要高上一头的奇怪拐棍。 林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个侏儒看上去是那样的滑稽可笑，但手段却是那么的毒辣。 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爬到了身前的巨大石块上，还站在那里喘着粗气。 “你要干什么？”林德冷冷地问。 那个黑衣的侏儒发出一声干笑，用手中的拐杖使劲地敲打了一下身下的石头。 “开始吧！火焰的盛会！”侏儒大声喊道。 林德发现自己周围突然无端地出现了许许多多的小火苗，但转瞬间，那些火苗就突然熄灭了。 “这就是你的火焰盛会？”林德盯着可笑的侏儒冷冷问道。 侏儒并不理会林德，他用手里的拐杖持续地敲打着地面，并撕心裂肺地吼道：“开始吧！火焰的盛会！” 但这次连个火苗也没有再出现。 “见鬼？哪里布置的不对了！”侏儒暴跳如雷地吼道。 就在这时，那名使用重剑的黑衣人剑客自黑暗中走了出来。 “哈林先生，你那套骗小孩儿的把戏似乎不好用了吧！它可能第一次第二次还凑效，但第三次怎能瞒得过格拉提斯爵士呢？” 第一一三章 死斗 “混蛋，你说什么？居然看不起我们火术士，你要知道如果没有我制造出来的美妙烟火盛宴，你们根本就不可能如此顺利地摸到这里，更不可能伤了格拉提斯！” 矮小的火术士不满地叫嚷着，看样子他与身旁的伙伴关系并不太好。 黑衣剑客冷哼了一声，他似乎根本就瞧不上身旁这个擅于用火的侏儒。 而林德却在这时冲着他们大喊了起来：“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接二连三地来行刺格拉提斯爵士！” “接二连三？有这一次还不够吗？”矮小的火术士抱怨般地嘟囔着，他干脆把拐棍扔到一边，自顾自地坐在了大石头上。 而那名手举重剑的黑衣剑客却没有火术士那么多的废话。 剑光在他手中一闪，他便举剑就向林德和格拉提斯的方向杀了过去。 “格拉提斯！拿命来吧！”黑衣剑客冷冷地吼道。 “有我在，别想伤他！” 林德举起佩剑做好了迎战的姿势。 “殿下当心！他可不好对付。” 格拉提斯说着就挡到了林德前面，腹部的伤口还不停地向外渗着血，但他还想保护少主。 “格拉提斯，我说了！你先退下！” 林德一闪身又跑到了格拉提斯的前面。 “可是……可是……殿下，我不能拿你的性命去做儿戏！” “我知道这不是儿戏，如果我连效忠于自己的属下都保护不了，那还配叫什么殿下吗？快给我先退下！” 说话间，林德看到一道白色的寒光已经近在眼前了。 “求死不分先后，先宰了你这小鬼也行！”黑衣剑客说着就举起兵器。 那把重剑如泰山压顶一般向林德的肩膀斜劈了下来。 林德赶忙举剑抵挡，只听“叮”的一声脆响，两人手中的武器剧烈地碰撞到了一起，擦出了一道火花。 林德只觉得一股刚猛的重压之力猛然就将自己的身体往下一压，他的膝盖顺势也弯了下去。 同时那股霸道的劲力也震得少年虎口生疼，但他还是咬牙招架住了。 就在对方力量有所松懈的时候，林德猛地向上一顶，将对方的重剑弹开。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金属剧烈碰撞的声音。 林德和黑衣剑客终于有了分开的空档。 “格拉提斯，你退下！听到了吗？” “殿下……” 还没等格拉提斯把话说完，林德已经再次与对手交战上了。 看到林德搏杀时的身影，格拉提斯不由地想起了当年弗洛里安皇子与血魔仆从大战时的英姿。 白发骑士心中似乎绽放出一种说不出的慨然。 “殿下，您要小心呀……”格拉提斯自言自语地说着。 他捂着肚腹上的伤口后退到了相对安全的一个地方。 即使如此，他的眼睛也并没放松警惕，说不准那个正歪歪斜斜地坐在大石头上的火术士哪一刻就会使坏。之前正是这个家伙作怪才让自己失去了打败对手的先机。 而这边林德和黑衣剑客的战斗也越发激烈，双方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适应这才开始了真正的搏杀。 双方攻防速度都在不停地加快，那“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也是不绝于耳。 他根本就没想到，在这座中等规模的边防哨卡里，除了潜龙在渊的格拉提斯，居然还有另外一个如此厉害的角色，这不禁让他暗自吃惊，对于眼前的对手更是不敢轻视了。 而林德对自己的表现感到意外，他甚至在怀疑自己体内是否还有另外一个自己。因为任何一个攻防的动作似乎都不需要经过大脑，很多时候都是身体的本能反应。有几次巧妙的攻防他都是无意中完成的，却给对方制造了很大的麻烦。 但如此高强度的搏杀也让他暗自担心起来。 林德注意到自己手中那把罗塔尔赠与的银色佩剑早已超过了原有的负荷，剑刃已经卷曲，甚至有些地方也出现了缺口甚至裂痕。 而对方经过了自己和格拉提斯的连番攻击，体力已经有所下降，林德已经可以听清对方粗重的喘息声。 胜负就在方寸之间，看谁首先能抓住对方的破绽。 就在那一瞬间两人同时大吼一声，手中的兵刃剧烈地碰撞到了一起。 “咔……咔咔……” 黑衣剑客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无法形容的兴奋。 而林德却眼睁睁地看到自己手中的佩剑裂痕正在一点点地扩大，最后竟然会断做两截。 “你输定了！去死吧！小鬼！”黑衣剑客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他大吼一声。 “皇子殿下！”格拉提斯也着急地大喊道。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黑衣剑客突然发现眼前的少年一闪就一下子失去了踪迹，他那斜劈下来的重剑划空而过，居然什么都没砍到。 而他自己的腹部却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染红了他的面罩。 原来林德顺势放低了重心，在重剑劈到自己的前一刻已经闪身躲过，他顺便将残剑的剑刃送入到黑衣人的肚腹。 重剑发出了一阵哀鸣掉落在了地上。 黑衣剑客也双腿一软，扑腾就跪在了地上。他一边吐血一边大口喘息着。 “哼，我就说他活该，没有火术士在一旁协助，也只不过勉强算个二流的剑客。” 坐在大石头上的侏儒冷嘲热讽地说道。 而剑客再无反驳，他在静静地等待着命运之神的裁决。 林德手中拿着那把残剑，毫发无伤地站在了黑衣剑客的面前，久久地望着他。只是少年那湛蓝色的眼眸中并无杀机，更多的是一种怜悯与叹息。 “你认输了吧！”林德冷冷地问道。 “认输？”剑客猛地抬起头来，他眼神中似乎带着一种睡不出的怨毒，“呜呜……好吧！你可以杀我了，死在你的手里我也不觉得冤枉。” “我不想杀你，告诉我……你是谁？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林德冷冷地问道。 “呵呵……要杀就杀，问这些做什么！”黑衣剑客冷笑道，“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告诉你一个字。” 听到对方这么说，林德不免有些恼怒，他只是强压着自己未动杀心。 “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吗？”林德冷冷地问。 “那我倒想试试。” 黑衣剑客挑衅着，嘴里发出阵阵冷笑。突然他又不笑了，开始大口大口吐血，看样子他已经伤到了内脏。 “赶紧快杀了他，这种酒囊饭袋活着也只是浪费粮食！”侏儒又尖声怂恿道。 林德抬头望了眼侏儒，对于这个睚眦必报的火术士他有种说不出的厌恶。 林德正想到这里，就见两道熟悉的寒芒在黑暗中一闪而过，它们直直地向自己袭来。 “殿下！小心啊！”又是格拉提斯焦急地大吼一声。 这突如其来的暗器让林德猝不及防，他赶忙将身子一侧。 就这一个动作，他又看到一个极快的身影一下子靠到了他的身前，只见另外一道寒光在夜空中划出了一道新月向他劈将下来，这是之前那个手持长柄战斧的壮汉。 这下真的是躲无可躲，林德一时又陷入了绝地。 第一一四章 网开一面 形势急转直下，这完全出乎林德的意料。 来自两个方向近在咫尺的进攻，让他一时之间避无可避。 情急之下，林德心中暗自叫苦，不禁倒吸了一口气。只怪自己一时疏忽，竟然忘记了潜进哨卡里的并不是只有两个人。 就当林德以为自己会丧命的时候，一阵刺眼的白光及时出现，那道白光就向正午的烈日一般晃得人睁不开眼。 那道长柄战斧没有如约而至，两柄寒芒也不知道消失到了哪里。 林德听到耳边风声呼啸，一股强烈的气流在他周围飞快地回旋，吹起了他的衣襟也挠乱了他的头发。除此之外，伴随着呼啸风声的还有“刺啦刺啦”的电流声响。 没过多久，风声渐弱，刺眼的白光也变得暗淡。 林德看到眼前已经空无一人。 而天空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洞，几股如同藤蔓植物一般的发光绳索就像有生命一般困住了四个黑衣人，弄得他们动弹不得。 发光绳索上有不停流转有电流通过，让被困的四人不停发出恼人的嚎叫。 那些发光的绳索不停地收紧，还发出“刺刺啦啦”的电流，正将那几个黑衣人带离地面，向天空中的黑洞收去，那个场景着实让人乍舌。 “蕾丽……” 林德默默念叨着，他深吸了两口气，扭头望远处望去。 他看到蕾丽安娜站在一处房屋的制高点，一股紫色的光晕包裹住了她的身体。 她右手的法杖指向了天空，嘴里咒念着让人无法听懂的古老咒语。 这时哨卡的正上空，一团团浓重的乌云正在不停地聚集。一时间雷声轰轰，电光闪闪，似乎预示着一场大雨的即将到来。 城堡里的人们都被眼前的奇景所震慑到了，要知道在卡瓦德大荒原上下雨可不是稀松平常的事。 林德也明白过来法力高强的美少女之前一直没有现身，一定是在布置这个复杂繁琐的魔法。眼前的阵势着实真的把他吓了一大跳。 他望了望不停施法的蕾丽安娜，又看看那些被渐渐拖向无尽深渊里的黑衣人，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异样。 而他此刻也听到了半空中杰尼克的哀求声：“林德！林德！救救我们！求求蕾丽安娜放过我们吧！” 看到这些，林德心里难免有些心软。虽然之前盗贼头子对自己也动过杀心，但在第九矿区里两人也算是过了命的兄弟。 而这时，格拉提斯也开口说话了：“殿下，能不能让你的朋友放过他们……” 林德扭头看向了白发骑士，少年似乎在对方那忧郁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些更为复杂的情感。 “为什么？格拉提斯，要知道他们可是要来杀你的。”林德淡淡地说道，但他的心中的仁慈确实也想放这些人一马。 “杀我并非他们本意，他们也只是受人指使……”格拉提斯的眼神有些闪烁。 不管对方是不是在撒谎，林德都不想再进一步追问，他只是平淡地说道：“嗯，我明白了，格拉提斯。我这就向蕾丽求情。” 格拉提斯目送着林德向蕾丽安娜所在的高处走去，他的心情却有种说不出的沉重。 …… 林德站在蕾丽安娜脚底下的一块空地上，他抬头望着依旧认真布阵的美少女。 “蕾丽！”林德双手拢在嘴边喊道。 “马上就好，林德！” 少女回答完，嘴里就轻声念道最后一道咒语，到此整个天气魔法算是已经布置完成了。 她高举法杖的右手也放了下来，微微喘了口气就低头望向了还在下面的林德。 “林德，你没事吧！”蕾丽开口问。 “我没事，一点伤也没有。我知道这是你的功劳！”林德感到。 蕾丽安娜冲着林德做了个俏皮的鬼脸笑了笑。 “林德，这些可恶的家伙很快就会下地狱去了！他们想要偷袭你简直是痴心妄想！”蕾丽安娜信心满满地对林德回应着。 这让林德不知道往下如何接话才好。如果贸然说释放，那一定会让少女感道失望；但如果不说的话，那几条性命很快就会离开这个世界。 蕾丽安娜似乎看出了林德有心事。 “你怎么了……林德……”少女从高处跳了下来，站到了少年对面，她关切地问道，“是我施加的魔法太过残忍了吗？” 林德没有回答，依旧望着她。 蕾丽安娜的眼神中有些茫然：“怎么了……要知道他们那样对你，我是不可能轻饶他们的！尤其是那个盗贼，想到他不止一次的对你投暗器，我真的是气不打一处来！” 林德望着蕾丽安娜那张清丽脱俗的脸庞，一种说不出的温暖涌上了心头。 “谢谢你，蕾丽！”林德上前抱住了蕾丽安娜的腰，蕾丽安娜一时不知所措。 但很快她也将脸庞靠在了林德的胸膛。 “为你，做什么都是值得的。”蕾丽安娜语调越发地温柔起来。 “蕾丽，放过他们……好吗？”林德不知为什么突兀地说道。 “为什么？”蕾恋安娜突然一下子离开了林德的胸膛，她眨着眼望着少年，眼神中带着不解。 “放他们一次，给他们一次知错的机会。格拉提斯爵士也想让我求你……”林德有些心虚的说。 “如果是格拉提斯爵士的意思，我万万做不到，因为他们对你起过杀心……如果是林德你的意思……”说到这里，少女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少女轻叹一声就松开了林德，她再次将法杖举上了天空，那古老的悠扬音调在天际中回荡。 黑暗的空洞渐渐地变小，最后消失在了天空中。 而那四个黑衣人原本身上的发光绳索也都不见了踪影，他们都从半空中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与此同时，雷声滚滚，瓢泼大雨如期而至。 “下雨啦！” “真的下了！” 雨水似乎可以洗涤罪恶，也给人带来了无限的希望。 各处的火源最终也都得到了控制，火焰在大雨中慢慢熄灭。 突然雨幕中一队士兵突然涌进了主堡前的院落，将这里堵得水泄不通。 “抓住他们！”拉菲斯一声令下。 近百名手执长枪的士兵一拥而上，将四个黑衣人团团围住。 而拉菲斯则走到格拉提斯爵士身边查看起他的伤情。 林德和蕾丽安娜这个时候也踏雨而来，围观的人们和包围的士兵纷纷为他们让开一条通道。 林德看到那四个人中有三个并无大碍，只有黑衣剑客满身都是血，血渍顺着雨水流到了地里。 那些包围他们的士兵并没有愚蠢地一拥而上，而是将矛头对准了他们，与他们拉开一段距离。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一名军官模样的骑士举着长剑指着他们大声问道。 这里没有人回答，几个黑衣人只是冷冷地盯着林德和蕾丽安娜。 “快说，不然……” 军官威风凛凛地话还没说完，只听主堡的后面传来了一阵骚动，伴随着阵阵骏马的嘶鸣。那里似乎是马厩。 “闪开！不想死的都给我闪开！” 一个略粗的女人声音从靠近主堡的人群外面传来，紧接而来的还有一阵散乱的马蹄声。 人群纷纷避散，只见一个身材娇小的黑衣女子骑着一批漆黑战马冲在最前头，她的身后还有另外的三匹英姿挺拔的战马。 黑衣女子冲乱了包围上来的士兵，停在了四人身前。 “失败了？”女子问。 四个人看样子都是垂头丧气的模样，黑衣女子就不再往下问，她驱动着战马在四人周围转了一圈，手里的铁鞭不停地抽打着靠近的士兵。 有几名士兵想要正面阻拦，他们的长枪还没等靠近战马，就已经哇哇乱叫地坐到了地上，他们的脚踝都被黑衣女子的袖箭给射中。 这女子到底是谁？ 林德不禁心中问道，他发现黑衣女子的注意力突然集中在自己身上，两人视线相交只有一瞬，但黑衣女子赶忙把视线给移开了。 “上马！快撤！”女子干脆地喊道。 四个黑衣人狼狈地骑到了三匹马上，他们准备冲散人群向城门外逃去。 “别让他们跑了！” 作为哨卡最高临时指挥官的拉菲斯大声吼道。 士兵们重新列队举着长枪准备上前阻挡，几十名跨在战马上的骑士也已经及时赶到。弓箭手占据了各个制高点，随时准备击杀敌人。 “放他们走！这是我的命令！” 这个时候格拉提斯爵士突然发话了。 “您说什么？爵士大人？”拉菲斯不解地望向了他的老上司。 格拉提斯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放他们走！” 第一一五章 雨夜 厚重的城门发着“吱吱呀呀”的声音被四名士兵从里面打开了，而后吊桥也被缓缓地放了下来。 一阵“轰轰隆隆”的马蹄声夹杂着雨水飞溅的“噼里啪啦”的声音渐渐由近到远。 驮着五名黑衣人的四匹战马渐渐消失在了远方漆黑的雨幕之中。 一阵喧嚣之后，吊桥被重新拉了起来，城门也被重新关闭，十来个士兵躲到城门下的藏兵洞里避雨，顺便生火驱赶凉气。 形形色色的其他人群也各自散去，而站在雨中的林德却望着城门的方向发起了呆。 他在努力思索着，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黑衣女子的形象，尤其是那双紫罗兰般深邃的眼眸，让他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仔细去想又实在想不起来。 “林德，你又在发呆呢？想什么呢？”蕾丽安娜好奇地问道。 “嗯？” 林德这时候才将思绪又收了回来，他一脸茫然地望向了站在身旁的美少女。 “你在想那个女孩儿吧……我猜对了吗？” 蕾丽安娜那双黑珍珠般的瞳孔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夜色灰暗。 说真的，林德看不太清她的表情，他只好实话实说：“嗯，我觉得她看上去真是眼熟，但又实在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她……” 林德说道这里，他的心里突然有些不安，眼前的少女看上去有些不对劲。 “蕾丽，我……我没别的意思，我……我只是觉得她看上去真的很眼熟，好像我……在哪儿见过？”林德赶忙解释道，他说话都有些磕巴。 蕾丽安娜看到林德笨拙的模样，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她说：“不只是你，我也觉得她有些眼熟，但那双眼与我们认识的那位小姐还是有些不一样。到底哪儿不一样呢？我想应该是神态……” “你看出来了，那个小姐……那个小姐是谁？” “哎呀……林德真是的……她都想不起来了吗……” 蕾丽故作轻松地叹了口气，她抬头往天上看去，雨水浇得她似乎有些睁不开眼，但她的表情说明她似乎很享受这种淋雨的感觉。 这时周围的人群几乎都散尽了，一时间空旷的庭院里冷清了许多。 林德这才意识到两人在雨中呆得太久，该找地方避雨了。 于是他对蕾丽安娜说：“蕾丽，我们还是找地方避雨去吧！在这里再待下去迟早要着凉的。” “我是从来不会着凉的……” 蕾丽依旧望着天空，她继续享受着淋雨的感觉。 林德混身早已湿透，一股刺骨的寒意袭来，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然而就在这时，他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呼唤着自己。 “喂！林德先生！蕾丽安娜小姐！你们到我们这里来吧！” 林德抬眼望去，在雨幕的另一端，主堡附近的一处连廊里，拉菲斯正搀扶着受伤的格拉提斯爵士在里面避雨，他们身旁还有其他七八名银甲骑士。 此外玛琉和另外两名女侍模样的年轻少妇也正在里面，她们正在收拾着什么东西，看样子她们已经帮格拉提斯爵士处理好了腹部的伤口。 “林德！蕾丽安娜小姐！快过来！” “快过来！” 连廊里的人们再次摆手招呼着他们。 “马上过去！” 林德也赶忙招手予以回应。 “蕾丽，还要在这里继续淋雨吗？我都要感冒了，他们正招呼我们过去呢！”林德有些讨好地说。 蕾恋安娜轻笑一声，她转头对林德做了个鬼脸。 “好了，林德……对你的惩罚已经结束了，下次再想别的姑娘，提前告诉我一声，我陪你一起想……听明白了吗？” 蕾丽安娜说着就往连廊的方向跑去，踩在脚下的雨水“吡啦”作响。 “嗯？一起想？”林德茫然地答道。 他望着奔跑中美少女的倩影，脸上显现出一抹幸福的笑。 他也随着少女向连廊的方向跑去。 …… 两人在屋檐下站定，拥挤在这里的人们纷纷上前向他们表示由衷的感谢，并将他们围在了最中间。 几个骑士不停地拍打着林德的肩膀，夸赞他高超的剑术、临危不乱的大将风度、富有牺牲精神的品德。 少妇们则不停地与蕾丽安娜聒噪着，不停地夸赞她的美丽，似乎她们更喜欢这种能够操控天气的神奇法力。这让这位美少女有些无所适从。 “林德……” 格拉提斯突然叫着少年的名字，他没有在外人面前称他为殿下。 周围稍一安静，又马上热闹了起来。 簇拥在林德周围的骑士们有说有笑地将林德推到了格拉提斯爵士的面前。 他们依旧是那样兴奋，互相之间有说有笑。 “您在叫我吗？格拉提斯？”林德走到了白发骑士的身旁。 “嗯……”白发骑士轻轻地点了点头。 借着悬挂在木柱上马灯散发出的微光，林德仔细地端详着对方。 他的样貌看上去并没有那么可怕，只是脸色惨白得就像纸一样，嘴唇都几乎没有血色，头发眉毛都是白色，他并没有蓄胡须。 他身上的铠甲在拉菲斯和三个少妇的帮助下早已被卸了下来，并倚靠在一旁的木梁下方。而他腹部刚刚包扎过伤口的绷带此时又被血渍阴透了一小块儿。 “格拉提斯，你的伤怎么样了？”林德关切问道。 “放心吧！应该没有伤到脏器，多亏这身祖传的铠甲还带在身边，不然后果恐怕真的不堪设想了。”格拉提斯轻声说着，他的眼神中带着一种宽慰。 “那就好，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和蕾丽都会帮你。”林德说道。 “那倒不用。” 这时林德突然抬头望了望眼前的主堡，它就像一个沉睡巨人一般高大伟岸，只是堡顶都被破坏的不成样子，雨水不停地往里面灌了进去。 “看来这里要进行一场整修了……”格拉提斯爵士望着林德，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堡顶都毁成那个样子了，看样子已经不能住人了。格拉提斯，你的房间肯定都已经被雨水灌满了。不然的话，我让蕾丽把雨给停掉。”林德说。 “不必……不必……”格拉提斯赶忙说着。 “林德先生，你要是敢让蕾丽安娜小姐把这场雨给停掉的话，以后在餐厅里就没有你的位置了！”一个略显粗壮的少妇大嗓门地嚷嚷着。 “看到了吗？罗茜已经表示反对了！”格拉提斯笑道，“林德，这里旱了太久了，现在每粒沙子都希望吸饱了水，就让它下个三天三夜吧！” “对！下个三天三夜！”人们纷纷附和道。 林德隐约感觉到，是这场久违的大雨让大家如此兴奋高兴。 他望向了蕾丽安娜，而美少女也正一脸得意地望着他，少女嘴角的酒窝是那样的可爱。 真是一场好雨，它不仅洗脱了灾难，也给人带来新的希望。 …… 不知又过了多久，哨卡里变得静悄悄的，只有下雨的“沙沙”声充斥着整个天地。 三位少妇拉着蕾丽安娜要回她们的住处，玛琉扬言今晚要为蕾丽安娜准备洗澡水洗尘，这在这片荒漠中是最为奢侈的一件事了。 临行前，玛琉故意凑到林德跟前不怀好意地对他私语了几句。 弄得少年满脸通红，一阵尴尬。 而他再次望向蕾丽安娜的时候，少女只是对他害羞的一笑。 难道她听到了玛琉姐对自己说的那些的话了吗？ 在林德注视着四位女性离开的时候，同时他也听到格拉提斯低沉的声音，那似乎是在对别人说话。 “天色不早了，你们也下去吧！对今晚诸位英勇的表现，鄙人会铭记于心。” “愿意效劳！” 骑士们连声应道，便陆续离开了这里。 他们在离开的时候，又一一向林德道别，这是对勇者的尊敬。 一时间，连廊里又冷清了许多。 昏黄的马灯下此刻只有三个人的身影。 林德、格拉提斯以及甜酒拉菲斯。 “拉菲斯……”格拉提斯轻声说道。 高大的银甲骑士向白发骑士稍一欠身，他一脸笑意地看了眼林德，便走出连廊踏着雨幕隐蔽在了不远处的黑暗之中。 此时的连廊中就只剩下林德和格拉提斯，这是在这个不平安的夜晚中两人第二次的会面，也是在计划之外的会面。 “格拉提斯，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行刺你……或者说，顺带着我……”林德低声问道，雨声沙沙作响，几乎滤掉了他的声音，“里面有一个是我所认识的人，他们……不会是法拉蒂斯神团吧！” “殿下，这就是您认为的吗？”格拉提斯说道。 林德点点头，紧接着又摇摇头，他注意到格拉提斯一直都在盯着自己。 “我也不知道，但杰尼克居然混在里面，这是我万万想不到的。”林德说到这里，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楚，那正是朋友的背叛。 “殿下，您是觉得他们不是法拉蒂斯神团的人吗？” 林德轻叹一声，他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望着庭外的雨幕。 “殿下真是仁慈……”格拉提斯轻笑一声，“您其实把一切都看得明明白白的，您知道这不是邪教徒所为，但您的仁慈之心却一直在作祟，您只是不敢正视这后面的主谋而已。” “这后面的主谋！你的意思是……” 林德话刚说到这里，一阵响彻天际的惊雷同时响起，闪电将大地映得一片惨白。 林德的心不觉间咯噔了一下，他往雨幕下看去，他看到拉菲斯正双手环抱站在雨中，他的视线来回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嗯，你明白的，是他要杀我……或者我们……”格拉提斯认真地说着，他的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林德。 不知不觉间，林德的脑海中浮现出罗塔尔以及爱丝莉尔两兄妹的身影。 他们不会的，他们不会想要谋杀自己，对于这一点林德敢对着诸神起誓。 格拉提斯已经看出了林德心中所想，他低声说：“殿下在想什么？如果臣下没有猜错的话，您现在想到的应该是罗塔尔爵士和爱丝莉尔小姐。” “你说得没错，格拉提斯……你要知道，他们怎么会有害我们的想法？在爱丝莉尔离开这片荒原的时候，是罗塔尔保举你出任这里的最高长官。当我身陷困境的时候，罗塔尔兄妹为我们伸出了援手，他们怎么会？” “他们自然不会，我比殿下您更了解他们。但他们不会做这种事并不代表奥拉斯坦家族的其他人不会！” 格拉提斯话音刚落，紧接而来的又是一声炸雷的轰鸣，一阵亮白又在庭院中一闪而过。 林德感到毛骨悚然，他随口说道：“你说的可是桑德鲁.奥拉斯坦公爵！” 格拉提斯爵士点点头，他那苍白消瘦的面容上那双眼睛此刻显得格外有神。 “没错，是他要杀我！”格拉提斯认真地说道。 “诸神，怎么可能……”林德倒吸一口气。 一阵劲风吹过，他感到一股说不出的寒意正在席卷他的全身。 “殿下，您此次来到这里除了看臣下之外，还为了什么？” “拿回我的剑。” “殿下，既然臣下认识那把剑，难道作为瓦兰利亚王国八大贵族之首的奥拉斯坦公爵会不认识吗？” “可是……可是……桑德鲁公爵让罗塔尔给我传话，他要见我，并且会当面把那把剑还给我！”林德说道。 “原来是这样……这只老狐狸……”格拉提斯喃喃自语道，“殿下，前路是刀山火海，我劝殿下就不要再往前走了……那把剑，那把剑我们迟早要拿回来，那是属于瓦兰利亚皇子象征的宝剑，怎么能让它落在那种狼子野心之人的手里！我们可以从长计议，必要的时候我们可以偷偷地潜入奥特兰堡把宝剑偷回来！” 林德沉默了，他坐到了格拉提斯身旁的木椅上，望着自己的脚尖。 “格拉提斯，告诉我，他想干什么？”少年突然说道。 “他不想看到瓦兰利亚王国皇族的血脉还留在这世间，他不想看到一个比他更有号召力的强敌出现，他想用另外一种方式战胜其他贵族统一瓦兰利亚，他想要做皇帝！”格拉提斯冷冷地说道。 听到这些，林德的喘息不觉间加快了起来。 “今晚那些人正是他派来的，他必须要取我的性命。因为我曾经是弗洛里安皇子的侍从，对于这把剑我再熟悉不过。现在的我可以说正是他的眼中钉，他不想让我这样的人继续活下去。”格拉提斯顿了顿继续说道，“皇子殿下，他也不会轻易放过你，这些年里奥拉斯坦家族厉兵秣马，早已有吞并其他贵族领地的野心，您的出现只能是他统一道路上的一道绊脚石。” “我并不想做什么皇子？在遇到你之前我只是认为我就是一个到处给人带来不幸的人。”林德默默地答道。 “殿下，命运的巨轮已经转动，一切都已经由不得您了。”格拉提斯说道。 “真的会是这样吗？” “殿下，您觉得桑德鲁公爵会轻易放弃实现野心的机会吗？卡瓦德大荒原连年对黄金的无节制开采已经足够他们五年的战备之需，法拉蒂斯神团与他们家族的关系更是无比微妙让人说不清道不明。他们家族的野心只有一个，消灭所有的拦路虎，最终登上瓦兰利亚王国的巅峰。或许他们还想要整个根达亚大陆。” “桑德鲁公爵有这样的雄才大略，他一定很有才干吧！他治下的平民生活一定也很富足吧！” “他是个暴君！整日里穷兵黩武，不管平民的死活，现在许多人都相信弗洛里安皇子还会回来。” “会回来的……一定……”林德默默地说着。 神行客的形象在他眼前浮现。正是他把宝剑送给了自己，他告诉自己他会在北方等待自己。 第一一六章 三月后的婚期 “你要去哪儿？现在就要走了吗？” 希莉丝闻声回头望去，她看到艾莲娜姐姐正站在自己身后的台阶拐角的地方一脸不解地望着自己。 “哦，是姐姐……”希莉丝舒了一口气说道，“我本来只想悄悄的离开，不然希露达又要跟着我了。” 艾莲娜款款走下楼梯，她清脆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 “还有三个月我就要成婚了，在我婚期过后再走不行吗？我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妹妹，到时候我真希望你能在我的身边。” 艾莲娜说着就已经走到了希莉丝的面前，她的仪容依旧是那样的高贵典雅。 与之相比，希莉丝这时的装扮活脱脱就像一个在乡下野惯了的假小子。 “婚期……” 希莉丝一脸迷茫地望着自己的姐姐。 她似乎在无意间听到下人们说过要为婚期做准备，而神经大条的她却根本就没把仆人们的话当一回事。 而自己的母后伊玟也并没有对自己谈起过姐姐出嫁的事，也许是因为她还在气头上。 “嗯……婚期……”艾莲娜一脸幸福地点点头。 希莉丝原本茫然的脸旁上一下子绽放出了灿烂的笑容。 “是真的吗？姐姐？真为你感到高兴，快告诉我，是谁家的公子有幸能俘获伊兰蒂尔最美丽公主的芳心！” 与此同时希莉丝肩膀上的行李袋掉落到了地上，她拉着姐姐的手开心极了。 “嗯……他的名字叫做嘉兰德，是风暴海峡对面卡诺瓦王国的二皇子。” 说到这里，艾莲娜那张俏丽的脸蛋上洋溢着幸福的表情。 “嘉兰德……”希莉丝重复念道着。 “对，是嘉兰德。”艾莲娜答道。 这个名字似乎在哪儿听到过，希莉丝的大脑飞快地转动着。 是他！她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一股说不出的寒意瞬间冰冻住了她的内心，让她感到通体冰冷。 那还是在罗伦镇被嗜血骑士团洗劫的那个晚上，她在镇子里面的中心广场上打过一个瞌睡，而这个名字就曾经在她那个时候的梦境里出现过。 她梦中的场景正是迎亲的那天，她看到过一身盛装的姐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但在梦里她似乎和姐姐身体颠倒了。 那位迎亲皇子的名字似乎就叫做嘉兰德，他浑身如夜空般漆黑，他……是一个暗黑精灵族！ 之后整个王国都处在了水深火热之中。 自此之后，那场噩梦的场景经常在她的梦境中出现，以至于后来变成了一场经常在她思绪中挥之不去的梦魇。 “怎么了？希莉丝，你看上去有些不对劲。”艾莲娜关切地望着自己的妹妹。 梦毕竟不是现实，梦境里所见到的东西很多时候都是与现实恰恰相反的，希莉丝如此劝慰着自己。 “他是暗黑精灵族吗？”希莉丝地声问道。 “呵呵……希莉丝，你在开什么玩笑，嘉兰德跟我们一样，皮肤像珍珠一样白皙。”艾莲娜说到这里，她眨着眼不解地问道，“你怎么了，希莉丝？怎么会问这种奇怪的问题。” “哦……没什么，姐姐，只是太突然了，我一时还反应不过来。”希莉丝随意搪塞着。 虽然他不是暗黑精灵族，但希莉丝心里异样的感觉并没就此而消失，她又继续问道，“只是……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母后没对我提起？她还在生我的气吗？” 艾莲娜轻叹了一声，她那美丽的眼神中略带一丝的忧愁。 “对于我和嘉兰德皇子的婚事，最开始的时候母后并不看好，父皇和兄长则希望我们两家联姻。” “为什么不看好？母后一定是不希望姐姐离她太远吧”希莉丝说道，紧接着她又继续问，“姐姐，说说你的故事吧！你跟那个嘉兰德是怎么认识的？要知道卡诺瓦王国在风暴海的另外一端的索兰德斯大陆上了，我们两国在以往很少有交集才是。” “嗯，希莉丝，你说的没错，我能与嘉兰德皇子邂逅的机会本应是微乎其微的，但命运就是那么安排的。” “嗯……”希莉丝认真听着。 “三年前，为了缔结两国的同盟，嘉兰德皇子作为卡诺瓦王国的使节出使了我国。在紫翠宫的谒见大厅里，我第一次见到了他，他的眼睛是那样的深邃忧郁，把我整个心都给融化了。那时候我的心里就像揣了一头小鹿一样砰砰直跳，那是我之前从没有过的奇妙感觉。” “姐姐，你爱上他了……”希莉丝轻叹一声。 “你说的没错，希莉丝。从那之后我的视线就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他。而他也注意到了我，他也一直偷偷地往我，我能看得出，他也被我给吸引住了。”艾莲娜她的脸上写满了幸福。 “然后呢？”希莉丝继续问道。 “父皇为了招待他过的使节举办了盛大的宫廷宴会，几乎全王国有点地位的人们都来了。那晚，嘉兰德皇子是宴会中的明星，他被众多的女性爱慕者所簇拥，但是……那晚他只是跟我一个人一支一支地跳舞，一直到很晚。” “嗯，我也真想见见这位皇子，我想看看两位未嫁的公主都在，他会不会也请我跳上两支。”希莉丝眼睛盯向了天花板，她似乎对那个嘉兰德皇子没什么好感。 “不会的，他只会跟我跳！”艾莲娜纠正道。 希莉丝心中不禁觉得好笑，姐姐这时像个都气的小孩儿，全然没有了之前的雍容华贵。 这让她想起了孩提时代，两个人争夺一个漂亮娃娃的场景。她那时并不喜欢什么娃娃，只是看到原本淑女的姐姐也会大吵大叫她就觉得格外有趣。 “好了，我亲爱的姐姐，我相信他才不会注意到一个满街疯跑的假小子的。”希莉丝笑着说道。 似乎艾莲娜对自己妹妹的回答很是满意。 “后来呢？”希莉丝继续问道。 “父皇盛情邀请皇子殿下在国内多住上一段日子，顺便感受一下我国的风土人情。” 精灵族的单调生活在哪里都一样，希莉丝默默地想到。 “但是皇子殿下只是在我国各地草草地走了一遭，便早早地回到了国都苏利亚拉。在皇宫的后花园，我又遇到了他。但这似乎是被人有意安排过的，我看到了海德里克哥哥，正是他把皇子殿下带到这里来的，那时候哥哥还没有像现在一样在外面领兵作战。” “嗯看来这位卡诺瓦王国的皇子与我们那位伊兰蒂尔未来的皇位继承人关系很不错。” “嗯，你说的没错，希莉丝。哥哥似乎与他很谈得来，他们岁数相仿，地位相仿，是可以成为朋友的同类人。” “多么伟大的友谊，要知道在我印象里，哥哥可是个很孤僻的人，经常摆着一副臭脸，但是他的心地却一直很好。”希莉丝说到这里就笑了笑，“姐姐，我敢说哥哥肯定是在帮他这位朋友来追求你，我猜对了吗？” 听到妹妹如此的说来，艾莲娜脸上显现出了一抹红晕。 “真被你猜对了。虽然我心里也喜欢他，但他的突然出现还是把我吓了一大跳。不仅仅是我，连我的侍女们也都被吓到了。” “看样子这位皇子缺少追女孩子的经验，如果是我的话，我也许会对他破口大骂！”希莉丝说到这里调皮地呲了呲牙。 “好了，妹妹。看在诸神的面子上，你就饶了你这位未来的姐夫吧！”艾莲娜说到这里也扑哧一笑，“说真的，那时候我对他的鲁莽也很抵触，如果这里没有别人的话，我肯定会惊慌地大喊卫兵了。” “或许你可以请自然界的精灵们来帮帮你，比如说，让水之精灵温蒂尼向他头上浇一盆冷水，或者让沙拉曼德用火烧他的屁股。” “嘻嘻……那只有希莉丝才能做出这种恶作剧的事情，我可是不喜欢动用自然界的法力的。” “因为你是个真正的淑女，最标准的皇家贵女，对了……后面发生了什么？他向你求爱了吗？” “嘿嘿，刚才说到我的侍女们都吓坏了，但眼前是友国的贵宾，她们一时也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一时间大家都手忙脚乱起来。而我为了躲开他，就跑到了迷宫园林里去了。” “迷宫园林？” 想到这里，希莉丝不禁撇了撇嘴。 她记得自己还很小的时候，恶作剧之后也曾经跑到过迷宫园林里面。但里面的道路一直都在不停地变换，很快她就彻底迷路了，直到深夜母后才把吓坏了的她从里面带了出来。自此之后，她再也不敢涉足其中了。 “对，就是那个连你都怕的迷宫园林。我就一直往前跑，无论道路怎么变换我都不去理会。” “后来呢？你不会也在里面迷路了吧！” 艾莲娜微微一笑，“不，我撞了一个人的身上，想来真是害臊，那个人是嘉兰德皇子。他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粗暴，而是很礼貌地把我扶了起来……之后我们两个就一直不停地在这不断变换道路的迷宫里散步。” “你们不会也走到后半夜还没出来吧！”希莉丝说道。 “走到后半夜都出不来的只有希莉丝你了，我们在晚餐前就已经走了出来。那段时光现在想想也真是让人怀念，我们聊了很多的话题，并且相谈甚欢，他是个非常棒的男人。” “噢……追女孩子的时候，任谁都会表现得相当棒才是！”希莉丝小声嘀咕。 但艾莲娜似乎并不在意希莉丝嘀咕的内容，她继续说：“海德里克哥哥和我的侍女们恰好在出口的地方等着我们。此外，我还看到了父皇……希莉丝，你是知道父亲一直都是很威严的，她轻易不会表露自己的感情的。但在那时他却对着我在笑，他的笑容就像黄昏时的太阳，宽容而温暖。” “笑起来像太阳？” 希莉丝无法想象，他从来就没见父皇对她笑过。 艾莲安继续说道：“之后一次的晚宴上，皇子殿下在众目睽睽之下居然向我们的父皇提出了联姻的请求。这让在场的所有贵宾都吃惊不已，这似乎是太不可思议了，我当时差点晕了过去。但是……母后却站了身来，她想要用尽各种合理或者不合理的理由去拒绝他。但父皇却在最后拍板表示同意联姻。” “然后呢？” “然后母后就在众多贵宾面前甩手而去，父皇似乎对母后的表现大为光火，之后的宴会他都闷闷不乐，实在让人担心。而我和嘉兰德的婚约也就如此产生了。”说到最后，艾莲娜不仅长叹一声。 “自此之后，父皇与母后之间就有了嫌隙，这也是我此次回来没有见到父皇的原因吗？”希莉丝问道。 艾莲娜还没来得及回答，只听她们身后的楼梯上传来了另外一个女子的声音。 “那倒不是，你父皇确实是因为局势不稳才到各处巡视去了。” 希莉丝和艾莲娜一起回头望去，她们的母后伊玟此刻正站在那里，她一脸肃穆，浑身散发着出一种不容侵犯的威仪。 “母后……”两位公主一起屈膝请安。 伊玟自楼梯上缓步走了下来。 “艾莲娜，你先回自己的房间去吧！我想出嫁时的刺绣到现在应该还没做完吧！”伊玟的语调中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 “是的……母后……” 艾莲娜低声答道，她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就转身离开了。 空旷的厅堂中此时就只剩下了母女二人。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沉寂，伊玟先开口了。 她的声音低沉而平淡：“希莉丝，要走也该当面道声再见才是……” “嗯……”希莉丝轻声应道，她不敢去看母后的眼睛。 “这么着急走，就没有什么要对母后说的吗？”伊玟问道。 “姐姐的婚期应该事前告诉我的。”希莉丝地声说道。 “如果你没有遇到艾莲娜，而再次不告而别的话，或许我还会像上次一样不会阻拦你的。” 希莉丝一下子抬起头来，她一脸不解地望着自己的母后。 “母后……您不会强迫我留下？是真的吗？”希莉丝睁大了眼睛问道。 伊玟点点头，她的眼神中充满了一种复杂的神情。 “为什么？”希莉丝不解地问。 “你是我的女儿，你在想什么，母后难道会看不出来吗？”伊玟淡淡地说道，“你把希露达带到了我这里，说明你还有未做完的事情在等待你去完成。我不希望我的女儿在多年以后回忆过去的时候还会抱有遗憾……” “谢谢……谢谢母后……我会在姐姐婚期前尽快回来！”希莉丝满心欢喜地说道。 “希莉丝！”伊玟的态度突然强硬了起来。 “什么？母后？” “艾莲娜的婚期不必劳心，你不必回来参加。” “为什么？” 精灵女王并没作答，她已经转身离去了。 第一一七章 辞行前一天 林德趴在桌子上，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木窗外，明媚的阳光带着七色的光晕透过窗棱照了进来，斜铺在了桌子上。 少年想要用手捕捉，但那抹白光却在手心里溜走了。 “喂喂，林德！你在这里做什么？是在发呆吗？要知道你在这里足足呆着已经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了。怎么了？你现在是在思春期吗？老实交代！” 林德看到一个苗条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遮挡住了那一抹的光晕。 “玛琉姐……你遮住我的光了……” “光？”那个身影侧身往窗外看了看，她掐着腰走到了林德跟前，“说了半天，原来你是在这里晒太阳呢？给我起来！一直没有精神地趴在桌子上可不好！” 说着，玛琉拽着林德的耳朵把他揪了起来。 “疼……疼……疼……玛琉姐……疼……” 林德咧着嘴叫了起来。 “还有脸叫疼？这是为了让你打起精神！” “不用啦，我挺有精神的！” “既然有精神了，那我们说点别的吧！” 玛琉松开了林德的耳朵，她依旧掐着腰站在那里。 “要说什么？”林德捂着耳朵，眼眶里挂着泪珠。 “还记得那天晚上我对你说过的那些话了吗？”玛琉假装生气地对林德教训道。 “哪天晚上？哪些话呀！”林德咧着嘴说道。 “真是的，哪天晚上说过的哪些话都不记得了，作为男子汉一定要照顾好女孩子！起码不能让她伤心难过！你忘记了吗？” “说过吗？”林德挠了挠头。 “当然说过！而你呢，居然把蕾丽安娜小姐晾到一边儿去了，自己却躲在这里晒太阳？男人都是一样的可恶，真是你懂得怜香惜玉。” “你说蕾丽？她怎么了？”林德一下子就打起了精神，他赶忙问道。 “她怎么了？我倒想问你她怎能了？你在屋里趴着，她在外面坐着。你不吃不喝满脸心事，她也不只不喝一脸忧愁。你们是不是吵架啦？”玛琉说道。 “吵架？没……没有的事……” 林德说着就站了起来，他稍一伸伸懒腰，就往门外走去。 “你去干什么？”玛琉冲他喊道。 林德头也不回地答道：“我去看看蕾丽，谢谢你！玛琉姐！” 望着少年的背影，玛琉脸上挂起了一抹会心的笑。 “还是年轻人好啊……”她喃喃说道。 …… 雨过天晴，阳光再次普照着大地。 哨卡里到处都是忙碌的人群。 主堡屋顶的修复工作已经在井然有序的进行着，城墙各处的防御漏洞也都在进行着加固。 庭院里的晾衣绳上系满了各种的衣物，在微风中飘展，而妇女们有说有笑地穿梭其间。 马厩里战马嘶鸣，马房小弟们认真地检查着每匹战马并分配着草料。 而铁匠铺也显得格外热闹，铁匠师傅“叮叮当当”的锻造声不绝于耳。 林德在人群中寻找着蕾丽安娜。 好不容易他才看到了她正坐在城墙上的垛口旁，若有所思地望着远方。 “为什么自己在这里，蕾丽。”林德来到了她的身旁。 “闲来无事，看看远方。”蕾丽转头看了看林德，她的嘴角挂着一抹笑。 “玛琉姐说你……” “她说我闷闷不乐地呆在这里发呆，同时不吃也不喝，对吗？”蕾丽安娜问道。 “嗯，蕾丽？你怎么知道！”林德好奇地问。 美少女只是莞尔一笑，她继续望着远处灰蒙蒙的远处。 过了一会儿，蕾丽安娜才又重新说话：“我们是不是也该启程了，在这里已经耽搁四天了。” “确实如此，在这里过得好快，我想今天晚上就向格拉提斯爵士辞行。我们明天一早就上路！北面的一些风土人情我都向提前向格拉提斯爵士打听过了，往前的路应该不会太难走。”林德说道。 “是吗？不会太难走，但愿如此吧！希望中途不会再有什么事情发生……”蕾丽安娜叹了口气。 “你说的对，希望一切都顺利吧！想来，一路跌跌撞撞走到现在真的是不可思议，好多次我都以为自己会没命的。”林德苦笑着，“幸亏有你……” “不只有我，还有希莉丝、洛林格斯先生、撒鲁、罗塔尔兄妹，还有那些所有帮助过你的人，如果没有遇到他们的话，你的境遇会与现在完全不一样。也许这才是诸神有意的安排……” “蕾丽……”林德转头望着身旁的美少女。 “林德，只要你勇往直前，蕾丽会在身后跟随着你，忘掉痛苦的过去，蕾丽更想陪你迎接更美的明天……” 林德心中一阵感动，有种说不出的情感在他的心里不断翻涌。 少女渐渐离去，她的背影在落日的余晖下被镀上了一层金色。 …… 夜幕降临，昏暗的主堡中的某一个密闭的房间里。 “殿下要不要尝尝这个，这是拉菲斯去年专门为我甄选的一瓶上好的青柠酒，酒精含量不是太高，口感还不错。” 微弱的灯光下，格拉提斯将一杯刚刚斟好酒的酒杯送到了林德的面前。 “夜风凉了，它也会帮殿下驱走寒意。”白发骑士继续说道。 “谢谢你，格拉提斯。” 林德端起酒杯在鼻子前闻了闻，一股特殊的醇香扑鼻而来，他小心地泯了一口，只觉得一股酸涩的味道占据了他的舌尖，但那股味道不停的口腔中蔓延，最后转化成一种浓郁的香气。 但林德似乎并不习惯酒的味道，他的眉头稍微皱了皱。 “酒的味道怎么样？”格拉提斯有些期待地问道。 “还不坏，但恐怕对我这种不懂酒的人来说是暴殄天物了。”林德自嘲地笑道。 两人相顾无语，沉默地坐着。 微弱的烛火在昏暗中摇曳着，散发出松脂的特殊香气。 “格拉提斯，我明天就要走了。”林德轻声说，“你要保重。” “真的要走吗？”白发骑士的声音很是低沉。 “嗯，我要去拿回我的剑，亲手取回。” “我明白了。” “我会为殿下继续积蓄力量，我相信许多家族会加入到殿下麾下的，有朝一日瓦兰利亚皇室必能重回巅峰！” “嗯，谢谢你，格拉提斯……” 第一一八章 充满戾气的国度 前路虽然遥远，但眼前的景象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漫漫黄沙已经落在了后面，前方的荒原上开始慢慢有了绿色植被的点缀。 虽然只是一些矮小的耐旱植物，但也足以让疲惫的旅人眼前一亮，而不必再面对那让人昏昏欲睡的昏黄。 马儿嘶鸣，两骑自远方而来，马蹄掀起滚滚黄沙，在半空中飞扬。 “吁……” 林德纵马来到了一处低缓的斜坡上，他勒马驻足突然停了下来。 烈日发出的金光依旧晃得他睁不开眼。 但只要看到漂浮着朵朵白云的湛蓝天空以及绿色渐浓的远方，他就觉得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轻松与舒爽。 这个时候蕾丽安娜也纵马赶了上来，她与少年并肩停下。 少女转头与少年相视而笑，便学着他的样子活动了一下腰身抬头望着远方。 “真是舒服……” 少女的眉宇间舒展了好多，她把眼睛微微闭上，感受着自然界带给她的惬意。 “已经走了这么久了，真不知道到锡兰达城还有多远的路途。”林德对身旁的美少女说道。 “估计应该还有两三天吧！这段距离并没有你想象的那样近。”蕾丽安娜平和地说道，“话说回来，其实我们走得已经挺快的了。如果按一般徒步计算的话，恐怕明天中午也走不到这里。” “明天中午都走不到？”林德的脸上闪过一抹惊讶。 “嗯，是的。” 蕾丽安娜冲林德微笑着点点头。 “那就真的要感谢格拉提斯爵士了，多亏他为我们挑选到了两匹上好的战马。”说到这里林德就轻轻拍了拍自己胯下的枣红马。 只听马儿发出了一声嘶鸣，那声音似乎是在感谢主人的夸赞。 “呵呵，这小家伙似乎喜欢你的夸赞。”蕾丽安娜笑道，“想来格拉提斯爵士也真是个好人，并且还是个细心周到的人。不只是这两匹坐骑，他简直是把能想到的东西全都给我们带上了，其实根本就用不了那么多。” 说着，她拍了拍身旁马鞍上的携行袋，里面鼓鼓囊囊的，发出一阵金属碰撞的轻响。 “看来这一路上的吃喝住行都不用犯愁了，原本我以为我们可能会露宿街头或者睡在荒郊野外呢？就像我跟撒鲁在一起的时候一样。”林德自嘲般地说道。 林德又想起了那位自称吟游诗人的浪荡皇子萨德鲁克，不知道此时他是否已经搭上航船，漂泊在无垠的大海上。 “露宿荒野？林德，如果真的像玛琉姐说得那样的话应该不会了。只要找到蓝宝石河上的那座石桥，沿着小路往北走一小段距离的话，也许天黑前我们就会找到地鼠村，村中心应该有个叫做旅人之家的小旅馆才是。”蕾丽安娜说道。 “真的吗？” “那是自然，玛琉姐对我讲了很多关于北方国度的风土人情。”蕾丽安娜自信满满地说道。 “啊！蕾丽，我真想知道这几天玛琉姐都跟你说了些什么？似乎不仅仅只有这些吧！” 蕾丽安娜挑了挑眉毛，那双漂亮的黑眼珠在往上看。 “嗯……玛琉姐是跟我聊了很多，但很多话我都听不太明白。什么如何俘获男孩子的心啦，什么如何应对安全期了，什么女孩子不能吃太冷的东西了……关键的问题，她一直希望我能教她控制天气的魔法……” 林德听得一头雾水，他只听明白了玛琉姐想学控制天气的魔法。 “控制天气的魔法？那你教她了吗？” “那怎么可能教呀！要知道召唤风雨雷电是很复杂的，从最简单的御风术学起。看她的资质的话起码要二十年，除此之外还她还要学很多很多东西。” “你就这样拒绝她了？” “她只是对此感到惋惜，她说与其有时间钻研魔法倒不如学做几样拿手的饭餐，那道更简单些。”蕾丽安娜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并且她想学习这些魔法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别的，她只是想在主堡后面的空地上开辟出一个果园，有天气魔法的话，浇水方便些……这其实是很违背自然法则的……” 蕾丽安娜说到这里她不禁皱了皱眉，但她同时也意识到林德还是一头雾水的望着自己。 “怎么了林德？”蕾丽安娜眨了眨眼睛不解地问道。 “没……没什么……只是蕾丽，你说的这些太让我大吃一惊了。”林德又叹了口气。 “哪方面吃惊？” “我原本以为你的那些魔法都是与生俱来的，没想到会这么复杂。” 蕾丽安娜听到这里，忍不住哈哈大笑。 “林德，魔法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虽然我没有在白城的正规学院里得到过系统魔法的训练。但教过我法力的那些人每一个都比白城里的那些教授、魔导师强得不止一个档次。并且我读过的魔法典籍也要比魔法学院图书馆里的珍藏还要多。我只是比一般人付出得多些而已。” “蕾丽……其实……其实我连一本像样的书都没读过，仅仅会写的那些字也都是母亲在世的时候教我的……所以……所以你不会看不上我吧！”林德说到这里有些心虚。 “怎么会呢？”蕾丽安娜噗嗤一笑，她继续说，“有时间我会教你……还有那个糊涂的老爷爷也可以教你！” “洛林格斯先生！”林德叫了出来。 “将来有机会也可以找那位老爷爷来教你，他在白城里可是位德高望重的智者。”蕾丽安娜说到这里，她眯着眼望了望天，“好啦！不早了，我们要赶在天黑前在地鼠村落脚，不然真的会有大麻烦了。” “怎么了？” “林德，你有没有注意到西天的那一大片乌云，如果我没算错的话，天黑后这里可能会有场暴风雨……”蕾丽安娜一脸认真地说道，“我知道你会想什么，自然规律是需要人们去遵循而不是时刻用一些小技巧去改变的，我不能把那片云移到别处去的……” …… 两人继续向前越过了两座山岗，在第二座山岗的缓坡下，他们看到了一条如宝蓝色般清澈的大河自西向东奔涌流淌着。 他们沿着河流的浅滩一直往东，绕过了两个水湾就看到一座斑驳的拱形石桥就在眼前。 只是这座石桥看上去年岁已久，并且久未修缮，石栏上原有装饰的纹路早已在风水日晒中风化严重。 走在桥上，林德可以感觉到脚底下不时有石块掉落河里。哪怕一个不小心，这座拱桥就有可能会垮塌下去。 两人心惊胆战地走过了石桥。 他们站在一块空地上望着前方。 那里是一座满布荆棘枯木的颓废森林，森林的深处黑暗阴森，让人不禁心生惧怕。 而一条久无人迹的小路穿行其中消失在了黑暗的另一端。 此时，天色不知不觉间已经阴沉了下去，头顶上布满了乌云，一阵阵阴风席地而起，晃动着那些干枯灰暗的树枝，如张牙舞爪的魔鬼恫吓着前来的人们。 林德望着眼前的景象，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这里本不应该是这样的，自然界的平衡似乎已经被某种力量给破坏了，或许这个久经苦难的国度已经满是戾气，需要有人让它重新振奋。”蕾丽安娜淡淡地说着，她的眼神中有种说不出的伤感。 少女驱马走在前面，向着黑暗的森林深处而去。 林德若有所思地呆望半天，他便催动胯下坐骑赶了过去。 第一一九章 路途的雨夜 两人骑马穿过了那座满布荆棘枯木的小树林，日落前轻薄的雾气在他们身后升腾开散。 林德望着眼前的景象，一种萧瑟凄凉的情愫不禁缠绕在他的心头。 他望了望身旁的蕾丽安娜，只见她那双乌黑的眼眸中也闪过一丝的哀婉。 这就是我的国家吗？曾经在这片大陆上强大无比的瓦兰利亚王国，林德不禁问着自己。 但眼前所看到的一切似乎都与之相差甚远，甚至可以说是满目疮痍。 只见眼前一望无际的原野上，曾经开垦过的良田早已荒芜，杂草遍布丛生；几座破败的房舍只剩下残垣断壁，一株榉树从屋顶的缺口里无声无息地窜出；成群的乌鸦结伴盘踞在光秃秃的树干上，不时地发出凄厉压抑的叫声；一匹孤狼徘徊在不远的杂草丛中，那双闪着绿光的眼珠正满含敌意地注视着过路的旅人。 “林德，你在想什么呢？要知道十六年间瓦兰利亚经历了太多的变故，变成这幅景象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我相信这个国家以后会慢慢好起来的，一定能恢复曾经的荣光。” “嗯，谢谢你，蕾丽。我相信这肯定不是瓦兰利亚的全貌，或许这里只是个特例……这里真的是太荒凉了，甚至都要超过卡瓦德大荒漠了，真不知道这里为什么就是这样，是瘟疫、战争还是别的……”林德默默地说道。 “或许都存在，或许都不存在，但瓦兰利亚皇室的衰微确实给整个社会链带来了许多的难以解决的问题，或许整个王国都已经病了，并且病入膏肓。”林丽安娜淡淡地说道，“但是林德，要改变它现在的局面何谈容易。平民们也许想要一个统一的王国带给他们稳定的生活。但那些大贵族们会怎能想我们就不可而知了。眼前的这一切对于你我来说都无能为力，要知道眼下最重要的是取回那把属于你的剑，那把王者之剑也许会让整个王国重新团结起来。但也要小心那些野心勃勃的人……对格拉提斯爵士的谋杀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林德一脸惊异地望着蕾丽安娜。 “蕾丽，你的意思是？你知道……” 蕾丽安娜微微一笑，那张笑脸上似乎满含着某些不容被人察觉的神秘。 “我知道格拉提斯爵士与你有过深谈，他心中所想我也能猜个八九分。但那仅仅只是猜想，也许在我们抵达目的地之前，会有人按耐不住为我们带来某些更接近真相的消息。”蕾丽安娜说道。 “蕾丽，我没明白你的意思。” “你会明白的！天机不可泄漏……” 蕾丽安娜微微一笑说道，但她同时抬头望了望天，那片乌云已经越聚越多，乌压压的一片似乎都要压迫到地面。 “林德，好多话以后可以慢慢说，只是我们要快些赶路，这场雨可能会比我们预想的要提前些到来了。”蕾丽安娜扬了扬眉毛说道。 “是吗？”林德喃喃自语道。 “没错的，林德！淋雨可容易生病的。” 说着，蕾丽安娜已经驱马超出了林德一大截。转眼间她就消失在了眼前一座破败房舍的后面，而那条土路正通向了另外一座山岗。 正如蕾丽安娜之前所预料的那样，大雨可能提前而至。 两人刚刚下了山坡，天色便越发的昏暗起来，阵阵烈风吹动路边枯树上的枝条簌簌作响，大滴大滴的雨水已经零零散散地滴落下来，掉在了两位旅人的脸上。 走了如此远的距离，林德注意到身旁凄凉的景致并没有太多的起色。 沿途走过了几处荒废的村落，那里只有残砖碎瓦，甚至有些墙壁也早已踏落。荒地上杂草丛生，荆棘密布。 而那匹独狼似乎一直不远不近地尾随着他们，这显然就是这一路上他们所见的唯一活物。 此时的天渐渐暗了下来，眼前的一切渐渐变成了深蓝。 林德摸了一把落在脸上的雨水，心里不免开始嘀咕。沿途的所见所闻已经让他对玛琉姐所描述的那座小村庄不抱太大的希望了。 或许那座村庄在过去确实存在过，只不过因为某些原因它已经被人遗弃，而只存在于某些人的记忆之中。 林德甚至想过，在这之前他们经过的某个废墟就是曾经计划中的目的地。 想到这里，他突然听到蕾丽安娜的声音。 “林德，这个给你？快穿上，雨下大了。” 林德扭头望向了蕾丽安娜，只看到她正将一件宽大的黑色风衣递给自己，而她的发梢和贴身衣服也已经淋湿。 “蕾丽，你怎么办……” “我这里还有一件。”蕾丽安娜微微一笑。 于是林德接过了风衣很快就将它披在了身上。 蕾丽安娜在马鞍旁的携行袋里找了一会儿，她掏出了另外一件风衣，三两下也披在了身上，并把兜帽拉了起来，以免淋湿自己的头发。 “林德，雨要下大了。” “这么走下去，看样子要到有人居住的村庄似乎是不太可能了，路旁废弃的房舍不少，不如我们找一个还能留宿的屋子暂避一下，也好烤火取暖。你觉得呢？”林德问向了少女。 “我听你的。” 蕾丽安娜冲着少年微笑着点点头。 “蕾丽，我在想是不是我们已经错过了地鼠村，它或许早就落在我们的后面了。只是年岁久了，它也早已经被荒废掉了。或许玛琉姐对那个村子的印象还停留在十年前。” “我倒不这么认为，我在想是不是还有另外一种可能。”蕾丽淡淡地说道。 “什么可能？” “我们走了一条荒废多年的路，无论如何这条路上不应该一个人都没有。只怕我们走过的那座石桥并不是玛琉姐说过的那座……玛琉姐曾经对我形容过地鼠村，那里的规模应该更像是个小镇。南北交通的一个中转站……”蕾丽安娜说。 “真的吗？” “毕竟我也没走过这条路，上次去卡瓦德大荒原的时候，我是从代尔文出发的。”蕾丽安娜说到这里又想了想，“如果这只是一条荒废的道路的话，继续往前走，它总会与其它某条路相交，或许我们都可以绕过锡兰达城，直接到达奥特兰堡了。”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就太好了，越早接近奥特兰堡越能靠近真相。” 林德兴奋地说道，但转念一想，他的心难免又有些不安起来了。 桑德鲁公爵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真的像格拉提斯说说的那样是个阴险的阴谋家吗？或许只是格拉提斯的说辞有些偏激，他不相信罗塔尔和爱丝莉尔的父亲会是个坏人。如此矛盾的思绪让他感到有些烦乱。 “林德……”蕾丽安娜轻唤着他的名字。 “嗯？” 少年答应了一声，他收拾起思绪抬眼望去，渐渐密集的雨幕中一座房舍的轮廓出现在了道路的转弯处，房舍前还有一棵枝叶凋敝的桦树。 “看样子这里也许是我们理想的宿营地！”蕾丽安娜说道。 …… 雷鸣声起，阴雨绵绵。 两人一起来到了废旧的房舍前，他们翻身下马顺便将坐骑系到了房前的桦树上。 林德帮蕾丽安娜将沉重的携行袋自马鞍上卸了下来。 林德点燃了一支火把，到破败的房屋里探查了一下，里面蒙着一层尘土，家具早已半空，只有墙边的一座石头垒砌的壁炉似乎还能帮助取暖。 而蕾丽安娜用法杖在房舍周围画了一个大圈，并施起了防御魔法，只见一道白光在日渐昏暗的环境中忽明忽暗地闪烁。 “好了，林德。这些都办妥了，在白线的里面我们是绝对安全的，也不必担心有偷马贼惦记我们的马匹，或者有野兽趁我们不备袭击我们。” 说到这里，蕾丽安娜用余光瞄了眼远处杂草中的那头独狼，它的那双闪着绿光的眼睛在此时显得格外显眼。 林德也注意到了那匹尾随而来的独狼，心中不免也产生了困惑。但既然它无法袭击自己，那也没有必要非要与他为敌。 蕾丽安娜帮着林德一起将携行袋抬到了屋里，少女嘴里轻声咒念了几句，她的法杖顶端的白宝石便发出了耀眼的白光。 林德这才发现在壁炉的一侧有一堆干燥的柴草，似乎是之前在这里露宿过的旅人所留下的。 并且他还注意到在石头壁炉里面还有一堆柴草的灰烬存在，只不过这些灰烬已经凉了多时。 两人心照不宣。 林德将干柴堆进了壁炉里，蕾丽安娜将法杖指向了干柴，熊熊火焰就此点燃，一股久违的暖意席卷了整个房间，并将这里的环境照得一片通亮。 壁炉旁铺上一层干草，两个人肩并肩坐在那里相互偎依着。 林德喜欢这种感觉，望着噼啪作响的火堆似乎什么都不做，那也令他感到无限幸福，因为蕾丽安娜久在身旁。 两人久久地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火堆。似乎整个世界除了他们已经没有了别人。 “蕾丽……” “嗯，林德……” “你在我心里一直是一个谜一般的存在，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而我一直不敢对你去刨根问底，我怕哪天因为什么原因你又突然离开，消失不见了。” “嗯……”蕾丽安娜轻叹一声，她不知该如何回答。 “只是觉得蕾丽你，有时候像风，有时候像谁，稍不留意就在手中滑过……每当想到这里，我都会感到有一种说不出的害怕。” “是吗？” 蕾丽安娜轻轻握住林德的手，少年的手是那样的温暖，而她那只冰凉的纤手似乎也在吸收着少年的温度，心中的心结会就此打开吗？ “林德，你相信蕾丽吗？”少女将俏脸对向了少年，她的眼神中满含深情。 “嗯，我相信。”林德肯定地点点头。 蕾丽安娜的眼神中掠过了一抹悲哀，她回过头去望着火炉发呆。 她想到了自己的那位前辈，同样是女神转世的卡娅，她为了自己的信念与爱情，放弃了法拉蒂斯神团魔女的至高地位，甚至与神团反目成仇。 这一直被神团作为一个反面案例教育着历代魔女的候选人，自己难道不是在这种耳濡目染中成长起来的吗？ 但当她离开了曾经生活过的密闭环境，而来到了五彩斑斓的大千世界，她似乎比卡娅动摇的更为坚定。 法拉蒂斯神团？蕾丽安娜的心中对它充满了反感，她只不过是这个千万年传承下来的一个神秘组织中的一个工具，甚至玩偶。 这个魔女的称号也是踏在几百名无辜少女的尸体之上获得而来的。她不喜欢残忍的流血牺牲，但为了生存她活到了最后，而那些少女们在生命终结的时候一张张因恐惧而扭曲变形的面容时常在她的梦中挥之不去，变成了永恒不变的梦魇。 而林德，眼前的少年那张温暖的笑容与无比纯洁的心灵一直在净化着她，净化着这个原本只能走向邪恶极端的少女的心灵。 她喜欢陪着他的感觉，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她也愿意陪他走个来回。 “蕾丽？你怎么了……你在哭吗？你在伤心吗？” “没……没有……”少女感到自己冰冷的脸上有两股滚烫的水滴顺着脸颊流下，“蕾丽的眼睛只是进了灰尘，与林德在一起怎么会伤心呢？” 想想两个人的相遇，全因那颗可以左右根达亚未来的希达之石，想到这里蕾丽安娜不禁抽了口冷气。 总有一天，希达之石会为了光明再次释放出它的能力……蕾丽安娜如此想到。 就在这时，林德突然惊觉地站了起来。 蕾丽安娜快速地整理了一下心情，她抬头望向了少年。 “怎么了？林德！”少女问道。 这时，蕾丽安娜似乎也听到了某些不同寻常的声音，外面的马儿开始不安分地嘶鸣了起来。 “有声音，那是什么……”林德惊觉地说道。 “女人的声音……这里怎么会有女人……”蕾丽安娜仔细辨认着，除此之外她还听到了别的声响，那声响似乎是乱糟糟的一片。 “噌……” 林德将格拉提斯赠与的另一把长剑拔出了剑鞘。 他与少女默契地交流了一下眼神，便举剑向门外走去。 第一二零章 黑妖精的警告 林德站在破旧房舍的屋檐下，警惕地望着满是雨幕下的黑暗，一阵阵尖厉恐怖叫声不停地划破天空刺激着他的鼓膜。 就在这时，一道闪电突然划空而过，将他眼前的一切事物映得一片惨白。 他看到房舍前那棵大树下的两匹战马正在不安地嘶鸣着，马蹄不断地蹬踏着泥泞的地面，脖子一直用力向外拽着，它们似乎想要挣脱马缰，看来那恐怖的声音也刺激到了它们。 而距离房舍不远的那片荒草丛生的洼地里也不断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那似乎是冰冷的夜风吹动枝条所发出的声音。 但在这种氛围下，就是如此的响动那个显得异常的诡异。林德依稀还记得有匹独狼一直徘徊其中，此时也已经不见了踪迹。 林德正看到这儿，那道白色的闪电已经变得暗淡，天地间又一次恢复到了黑暗。 与此同时远处黑暗中那些恼人心魄的奇怪叫声也突然间就戛然而止。 “林德......” 少年听到身后的蕾丽安娜在轻声唤着他的名字。 他回头看去，只见少女一边披上那件黑色的斗篷，一边拿起法杖就跟了出来。只是法杖头端的那颗白宝石这时候没有发出亮光。 “蕾丽，你听，那是什么声音？”少年问道。 蕾丽安娜注意到少年的喘息开始有些急促，而那双湛蓝色的眼眸依旧警惕地扫视着眼前的黑暗。 “别紧张，林德，我们应该不会有事的。” 蕾丽安娜劝慰道，她拉起兜帽走进雨中并仔细地检查了一下自己布置的那道魔法防线。虽然有雨水冲刷，但那道白线依旧清楚可见，并不断闪着忽明忽暗的白光。 就在这时，那阵令人汗毛倒竖的怪叫声再次响起。 蕾丽安娜也被那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到了，她冷抽一口气，迅速地抬起头来望向了杂草丛的后面，声音似乎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蕾丽，你听到了吗？” “嗯，那似乎是某种魔物的叫声，依我推测应该是黑妖精、狗头妖之类的小型魔物。在这种地方出没，倒是符合它们的习惯。”蕾丽安娜冷静地说道，“但那些魔物是根本不会突破我所设置的结界，它们应该不会过来袭击我们。” “但是，蕾丽，刚才似乎还有别的声音，那似乎是个女人的声音。”林德说道。 蕾丽安娜也想道了这一点，但依她对魔物的了解，它们并没有戏耍人类的雅兴，根本不会留着个女人在林子里大喊大叫，而早就会把她肢解分食了。但有些魔物确实有某些特点，例如说学人类发音，有的真是惟妙惟肖。 想道这些，少女说道：“林德，我们一路走到这里还看到过一个人影吗？我知道有些魔物会模仿人类的声音，它们无法突破我的魔法阵，所以就想其他办法想要引诱我们出去。” “是这样吗？蕾丽？”林德原来的想法有些松动。 “是这样的，别管它们！我们回去！度过这晚明天我们还要上路呢？”蕾丽安娜说道。 就在这时女人凄厉叫声再次响起，那声音似乎还发着颤，显然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不行！蕾丽，我要过去看看！”林德突然停下了脚步。 “可是……” 蕾丽安娜话还没出口，她就看到林德已经冲出了白线的范围，向着对面的杂草地跑了过去。 “林德！等一下！” 蕾丽安娜向少年喊道，这时她着急得直跳脚，那她的声音很快被雨声所吞没。 再看林德，他的身影已经没入到了杂草之中，并渐渐消失在了空洞般的黑暗中。 ...... 再看林德这边，他在杂草丛生的洼地里飞快的奔跑着，脚下的烂泥不停地飞溅开来，而身旁没到胸口的杂草也正不停地抽他着他的身体。 与此同时，除了那女人的叫声之外其他奇怪的叫声也同时响起，这不禁让林德对那个女人越来地担心起来。 他似乎忘记了其他一切的杂念，心里只剩下救人这一个信念。 林德不停地跑，不停地跑，他终于冲出了那片洼地，一座阴森黑暗的树林一下子就占满了他地的眼帘。 “嘎嘎嘎.......” 奇怪的叫声在眼前林子里回荡，那种诡异的气氛让人不寒而栗。 “呼呼……” 少年喘息了片刻，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提着剑便冲进了黑暗的树林之中。 ...... 林德在黑林子里摸索地走着，这里阴暗而恐怖。 那引诱他而来的怪叫时断时续，似乎是从不同的方位传来。 他一直寻着声音小心地漫步其中，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已经迷失了方向。 林子比他想象的要大，而他却在一个很小的范围里兜起了圈子。 他发现眼前的景致在不久之前刚刚见过，而他冷静下来想想又开始有些后怕了。 真不该不听雷丽安娜对他的忠告，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与魔物周旋逃跑的女人。这里只是个圈套，引诱像自己这样的傻瓜上钩地圈套。 想到这里，林德除了后悔就感觉自己有些焦躁起来了。 他干脆停了下来，左右环视着四周的环境，除了那些早已死去的枯树仍然展开粗壮的树枝张牙舞爪地吓唬人以外，便是数不尽的荆棘杂草以及散乱的碎石。 “嘎嘎嘎......” 就在这时，怪叫再次传来，夹杂着那个类似女人的哭嚎。林德靠近了才听出来那并不是女人的声音，而是一种类似女人声音尖细的嚎叫。 后悔已经没有什么用了，眼前已经没有出路，林德也只能硬着头皮前进。 他沿着声音的方向小心挪动着步子。没过多久他便注意到了两个大树后面的那片黑暗区域，似乎那里影影绰绰得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动。 “谁？谁在那里！”林德大声喊道，顺便为自己壮胆。 但话一出口，他就开始后悔了，因为他把自己给暴露了出来。 那阵怪叫再一次的戛然而止，只是静默了几秒，林德没有再听到那阵阵的怪叫，反而传来了许多奇怪诡异的坏笑，其中还夹杂着类似女人的尖细笑声。 林德双手将剑举到胸前，摆好了防守的架势。 他似乎感觉到无数的眼睛正在盯着他，如同在看一只稀有的动物一般。 他不住地大口喘着气，心跳快得几乎要跳出身体。 而那些躲在暗处的鬼怪却开始说话了。 “嘿嘿.....嘿嘿......有人来了。” “嘿嘿......嘿嘿......是个男孩子......” “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细皮嫩肉......很好吃的样子......” 许多奇怪的声音在少年的耳畔响起，这些声音不停地搅扰着他的心绪。 他突然发现自己周围昏暗的树上不知从何时起多了许多双血红的眼睛，而那些眼睛正闪着寒光贪婪地盯着他。 “你们是谁？快下来！”林德大声吼道。 “嘻嘻……他让我们下去.......” “嘿嘿.......他准备缴械投降了吗？看样子他想要让我们把他吃掉......” “那我们就吃掉他吧！” “嘿嘿......嘿嘿......” 那些待在树上的怪物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 林德感到自己几乎都要崩溃了。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阵阵奇怪的重物坠地的声音。 那些怪物果然如他所愿跳了下来，林德心里却叫苦不已。 他看到那是一个个只有半人高的怪东西，这些坏东西用四肢爬动着。慢慢地将他围在中央。 林德并不认识这种魔物，直到一道闪电掠过天空，他才看清它们的样貌。 这些魔物浑身漆黑，扁圆形的脑袋两侧耷拉着宽大的三角耳，倒三角的凶恶眼睛发着红色的光，黑色小巧的鼻子向里凹陷着，血盆大口中满是锯齿状的黄色獠牙。 他们赤身着上半身，下体只有一块遮羞布，四肢如木柴般枯槁，四个手指都留着又尖又长的灰色指甲。 “你们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林德警惕地大声喊道。 “嘿嘿......人类小鬼居然问我们是谁？” “我们是谁？” “我们是谁？嘿嘿嘿......” 这些魔物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在彼此交流。唯一不变的是它们正满眼凶光地盯着他。 “我们是黑妖精！他居然不认识我们！” 一只个头较大的黑妖精不满地大吼一声，转瞬间它就已经高高跃起，向着林德就扑了过来，那张张大的血盆大口正对着林德的脖子上跳动的青筋。 林德早有防备，他轻一转身，那个个头较大的黑妖精正好扑了个空，但还没待它落地，林德就已经手起刀落，将它斩做两半，鲜血直流。 整个过程的完成只在一瞬之间，这极大地震撼住了这些丑陋的魔物。 “他杀了我们的人......” “我们的人被杀了......” “杀了他为我们的人报仇......” “为我们的人报仇就要杀了他......” 魔物们不停地咕哝着，它们似乎没有被林德极速的剑招吓到，而同类喷涌而出的鲜血反而让他们更加兴奋起来，也变得残酷而暴虐。 “嘭......嘭嘭......” 林德注意到越来越多的黑妖精从树上跳了下来，而更多的黑妖精则闪着那双血红色的眼睛从更远的地方围拢而来，很快在少年的眼前那些魔物已经是黑压压的一片。 “吃了他！” 突然之间一个黑妖精大叫一声。 紧接着数百个黑妖精也开始应和着，它们也跟着大叫道：“吃了他！吃了他！” 林德眉头一皱，心也横了下来。他再次将手中的长剑举在了胸前，准备背水一战。 只见又一只不知死活的黑妖精咧着大嘴突然就向他扑了过来，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 林德沉着应对，长剑在半空来回飞舞，接连三道凌厉的寒光闪过，那几个魔物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便已经变做碎尸落在了地上。 魔物们发出低沉的吼叫，它们完全被激怒了，紧接着第四只、第五只转眼即至…… …… 蕾丽安娜穿过了满是杂草的洼地，此时林德已经消失在了前方的黑暗森林里。 少女着急地大声呼唤了几次少年的名字，但她的声音很快就被雨幕遮蔽。 她望着眼前如泼墨般漆黑的森林深处，眉头一下子紧皱起来。她已经觉察到了一股邪恶的气息在森林里蔓延，这让她不禁为林德担心了起来。 少女将法杖在身前晃了晃，一股耀眼的白光就再次出现在了法杖的头端。 于是她紧随着少年走过的地方也踏入到了这座诡异异常的未知地域。 她漫步其中，不时地环视着周围的环境。黑暗、萧瑟、静谧而充满了危机。 她的耳边也不时地传来了混杂着女人声音的怪叫，她苦笑一声，那不是真正女人的叫声，林德他太过鲁莽了。 这一切肯定都是陷阱，对于那种曾经再熟悉不过的魔物，他们的手段她是再清楚不过了。 雨一直在下，淅淅沥沥，如山涧瀑布般地冲刷着这座森林。 不知走了多久。 突然在法杖的强烈白光的映照下，蕾丽安娜看到了有冲刷而来的混杂着血渍的雨水在她脚下淌过。 而耳畔魔物凄厉的吼叫以及少年的叫喊声越发地清晰起来。她感受到了那股强烈的邪恶气息。 “林德……” 蕾丽安娜心里开始为林德担心了起来，她顺着血渍流过的方向大步奔跑了起来。 哪怕脚底被藤条拌到或者肩膀被荆棘扎破她都没有停下步伐。 而当她再次看到林德的时候，不禁被眼前的情景给震撼到了。 那里满地都是黑妖精的残碎的尸体，鲜血与雨水混合而成的小溪在一处低洼处形成了一座不大不小的血泊。 在一棵枯树的下面，几乎筋疲力尽的林德正在抵抗着一个黑妖精的进攻。 但魔物仍然不断地聚集了过来，它们的数量很是惊人。 “离他远点儿！”蕾丽安娜突然浑身散发着紫光，她高升喊道。 那些魔物们似乎都被眼前的女子吓到。 它们都一下子忘记了还要攻击林德，而是转过身来毕恭毕敬地望向了蕾丽安娜。 “邪神的奴仆！我以黑暗之主，命令你们停止攻击那个人类！”蕾丽安娜用古老的语言对魔物们命令道，她的言语中带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威严。 魔物们缩着身子向后退去，他们原本恭敬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凶恶。 而站在不远处的林德也被蕾丽安娜此时的表现给震惊住了，他睁大着眼睛不解地望着她。 而这时，一只腰间挂着一把生锈匕首的黑妖精爬到了蕾丽安娜脚下。 它用魔物的语言对少女说道：“魔女，为什么要放过他，他是我们先发现的，是我们今晚的猎物……我们要吃了他，不然我们都要挨饿。况且他杀了我们那么多伙伴。” 而此时其它的黑妖精也都发出低沉可怖的咕噜声，那是在表示复议。 “他不是你们的，谁要是再敢打他的主意，我就会对它不客气。”蕾丽安娜冷冷地说道。 “可他杀了我们那么多的人……”魔物不满地呲着牙。 “是你们引诱他在先！” 魔物向后退缩着，他那枯槁的身躯微微抖动着，它似乎愤怒到了极点。 “蕾丽安娜……我会记住这次的……”魔物咬牙切齿地说着，“但不会有下次了……吉尔纳塞小姐就快来了！她不会喜欢你这样的……”魔物威胁般地说着。 “那就让吉尔纳塞亲自找我要人！你们怕她，我可不怕！”蕾丽安娜轻蔑地回答道。 “好吧！你会为今晚的事情付出代价的，我知道他是谁……” 魔物说到这里，他渐渐退入到了黑暗之中，而其他的黑妖精也都偃旗息鼓了起来。 蕾丽安娜叹了口气。当她听到魔物提起吉尔纳塞的时候，她只觉得背后一阵发凉。 吉尔纳塞，她被看做是有史以来最出色的魔女，她的天赋并不在卡娅之下，而她同时又是个让人永远看不透的狠角色，谁会愿意与她为敌呢？ 想到这里蕾丽安娜转头望向了林德，只见少年并没有站在原地或者向她走来，而是走到了不远处一棵枯树的背后。 这一举动让蕾丽安娜有些看不明白，她一边向林德所在的方向走去，一边好奇地张望。 当她来到树下的时候，她惊奇的发现林德正半跪在那里，而树的下方有个大树洞。 一个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小姑娘正躲在那棵枯树下方的树洞里。 她正在瑟瑟发抖，一脸惊慌地望着眼前的两个人。 第一二一章 树洞里的小女孩儿 “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林德眨着眼一脸疑惑地望着躲在树洞里的小女孩儿。 但她并不说话，而她满是污垢的略显疲倦的小脸上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却左右转动着，眼神中似乎流露出某种与她年龄不相符的成熟与复杂。 “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蕾丽安娜蹲到了小女孩儿面前，这个姿势可以让她直接望着小女孩儿的眼睛，她柔声继续说道：“你的家在哪儿？我们送你回家，好吗？” 小女孩儿依旧不说话，她似乎是被什么吓到了，她那双乌溜溜的眼珠依然一眨不眨地转动着，脸庞下的笑嘴却憋在了一起，不时抽动着。 “喂！在这里会着凉的！跟我们走吧！”林德伸出手，他想要把小女孩儿从树洞里拉出来。 但小女孩儿却摇晃着身子又往洞里面缩了缩，她拒绝了林德。只是依旧满眼惊慌地盯着林德和蕾丽安娜在看。 “她这是怎么了？我们像坏人吗？” 林德不解地与蕾丽安娜对视了一眼，又好奇地望向了小女孩儿。 “林德，我们不会吓到她了吧！但说来奇怪她怎么会在这里？”蕾丽安娜也一脸的纳闷。 “我也不会知道。似乎她在我来到这里之前就躲在这树洞里面了，也许她是被黑妖精吓到了。诸神保佑，让她躲过了那群凶残的魔物。想来她胆子可真大，敢自己来这里。如果是我的话，大半夜跑到这里，别说那些魔物们了，就是这吓人的环境，我说不准会尿裤子也说不定……”林德自嘲地笑了笑。 “林德会尿裤子？嘻嘻……”蕾丽安娜笑道。 “那可说不准。” “先不说这些了，在这种环境里任谁都会心生恐惧的，只是我们两个可以相互依靠才会让恐惧减少一半。无论怎样，这里都不是久留之地，还是早点离开这里。”蕾丽安娜轻声说。 “你看到了，蕾丽。她似乎不想出来，要不就是她跟这个树洞长到了一起，是大树的孩子？想出都出不来？”林德似乎在开玩笑。 “嘻嘻……木妖精？”蕾丽安娜笑道。 “你们才跟树长到了一起，是树的孩子！你们才是木妖精！”小女孩儿突然张口说话了，她看上去有些不高兴。 蕾丽安娜噗嗤一笑，她的眼睛都笑弯了，看上去是那样的迷人好看。 “看来是方法不对，林德。这孩子看上去真的很倔，而你刚才硬要把她拽出来是不是也粗暴了点儿。”蕾丽安娜笑道。 “有吗？”林德一脸的懵圈。 蕾丽安娜没再搭理林德，而是继续望着小女孩儿温柔地说：“你了饿吗？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儿也静静望着蕾丽安娜，她的肚子突然就咕噜噜叫了起来。 “看样子是饿了，应该很久没吃东西了吧！跟我们走吧！我们那里有很多好吃的。” “很多好吃的……”小女孩儿咽了口口水。 “对，很多好吃的。” “嗯……”小女孩儿使劲地点了点头，她的眼珠又骨碌碌地转了几下又说道，“我叫卡佳，不是木妖精。” 蕾丽安娜笑成了一朵花。 “好了，我知道卡佳，不是木妖精了。卡佳，我们可以出来了吗？”蕾丽安娜问道。 “真的有好吃的吗？”卡佳又小心地问道。 “对，我们那里带了许多吃的，足够吃上一个礼拜了。”林德说道。 卡佳似乎并不愿意和林德说话，她依旧瞪着她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望着蕾丽安娜。 蕾丽安娜微微一笑，她说：“没错，姐姐那里有许多许多的好吃的。” 卡佳主动将那双细小的手臂伸了出来。 蕾丽安娜顺势将她抱了出来，她发现她真的很轻，身上很是瘦弱。 “姐姐，我真的很害怕……”小女孩儿用两只手搂紧了蕾丽安娜的脖子，她的眼睛也紧紧地闭着。 “不用害怕，姐姐在这里呢？” 蕾丽安娜望了望站在一旁的林德，又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大雨倾盆，雷电交加。 满地的死尸，空气中充斥着一种泥土与血腥混杂的奇怪味道，让人有些作呕。 站在她面前的少年衣服都已经湿透，贴在他的身上，但浑身上下依旧沾满了血渍，看上去确实有些骇人，让她看不到原来那个干净少年的模样。 “林德，回去换身衣服吧！你身上……” “我知道，蕾丽，我们走吧！” 三人一起向着恐怖森林的外面走去，而那些隐藏在黑暗中的魔物正小心地盯着他们，嘴里依旧发出诡异的怪笑。 …… 房间里温暖如春。 “阿嚏……阿嚏……” 林德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他正裹着一个薄毛毯靠在壁炉边，他那身湿淋淋的衣服拧干了正搭在壁炉上面。 温暖的炉火熊熊燃烧着，发出“噼里啪啦”的有节奏的响声，将整个房间置于一种温馨的暖色调之中。 而距离林德不远的地方，那个叫卡佳的小女孩儿也正裹着毯子大口大口撕嚼着一根大火腿。 那大快朵颐的吃态，似乎她的全世界都集中在了那根火腿上了。 这不禁让林德和蕾丽安娜看得目瞪口呆。 “水……水……” 卡佳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她不停地把小手在蕾丽安娜面前晃来晃去，看样子她是噎住了。 “好的，水……” 蕾丽安娜赶忙把水袋递给了她，她接过水袋便仰着头“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 “啊……真好……” 卡佳将水袋从嘴边拿开，她用胳膊抹了抹嘴，畅快地说道。 “卡佳，你吃得太快了……”林德好心地提醒。 “哼！不用你管！” 小女孩儿把头一扭，又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携行袋上。 “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其他好吃的。”小女孩儿嘟着嘴说着。 她那双大眼睛又从携行袋上转移到了蕾丽安娜的脸上。 “好吃的当然还有，但卡佳今天晚上吃得实在是太多了，再这样吃下去恐怕肚子都要涨破了。”蕾丽安娜轻声说道。 卡佳不合时宜地打了一个饱嗝，她摸了摸自己那已经高高隆起的肚子不好意思地笑了。 “好了，卡佳。看样子你也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我们是不是可以聊一聊了。”蕾丽安娜坐到了小女孩儿身旁，她双手抱膝一脸温柔地望着她。 “阿嚏……阿嚏……对，该聊点什么了。” 林德又打了两下喷嚏，他将身上的毯子紧了紧，向蕾丽安娜身旁靠了靠。 “聊点什么……”小女孩儿低着头咕哝着。 炉火“噼啪”作响，三个人就这么静默了一会儿。 林德和蕾丽安娜静静地望着她。 “好吧！吃了你们的东西，那就跟你们聊一聊吧！”小女孩儿也裹了裹披在身上的毯子，她像大人一样说道，“其实，说什么真的跟你们无关……” “我们救了你，还给你吃的，你就这样的态度吗？”林德有些不高兴。 “哼，谁要跟你说话？”小女孩儿把脖子扭到了一边，她的眼睛却正望着蕾丽安娜。 少女微微笑了笑，她柔声说道：“卡佳，林德哥哥只是在关心你，别跟他生气了，好吗？……嗯，其实姐姐也很好奇，这么晚了，你不呆在家里，怎么会跑到那么可怕的地方？你是迷路了吗？你的家在哪里？” “我的家……”小女孩儿的眼睛一直在不停转着，“我……我是从红树村来的……” “红树村？”林德插嘴道，“为什么是红树村？我们前面应该是地鼠村才对呀！” “地鼠村？地鼠村根本就不在前面？看样子你们才是迷路了才对！”小女孩儿嘟着嘴说。 “但是……玛琉姐是不会骗我们的才对……”林德小声说着就瞥向了蕾丽安娜。 而他看到蕾丽安娜也正望着他。 “林德，或许我们真的是走错路了，这一路都不太对。我想第七哨卡的供给应该都是从锡兰达城那边送达的，就说我们之前走过的那座石桥，眼看就要塌了，怎么会是运输中的必经之路呢？”蕾丽安娜分析道。 “说的没错，蕾丽！我就在想瓦兰利亚王国再怎么说也不至于像这一路上那么凋敝萧瑟。”林德说到这，他的心情畅快了很多。 “哼，王国中不如这里的地方还有的是……”卡佳咕哝着，“地鼠村确实不在这里，虽然我没去过，但好像离这里也不远，据说从我们的村子过去至少也有一天的脚程。” “一天的脚程，看样子我们是绕了个大弯儿了……阿嚏……阿嚏……” 林德无奈地说着，他又连打了两个喷嚏。 “卡佳，有个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们呢？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蕾丽安娜又把正题拉了回来。 卡佳也学着蕾丽安娜的样子，双手抱膝坐着，只是她低着头沉默了片刻。 “他怎么了？”林德好奇地说道。 蕾丽安娜没有说话，她只是冲林德摇了摇头。 “我是自己偷偷跑出来的，妈妈根本就不让我来这边，她说这里早就被魔物给占据了。”卡佳默默说道。 “这个我跟蕾丽早就猜到了。”林德说。 蕾丽安娜握了握卡佳的小手，轻声问：“为什么要瞒着妈妈自己偷偷跑出来呢？” “我是出来找人的，但妈妈不让……其他人也都不相信他在这里……”卡佳低声说着。 “找谁呀？”林德不解地问道。 卡佳望了望林德，此刻她对这位大哥哥的抵触削减了大半。 “大魔法师安杰诺。”卡佳说。 “安杰诺？”林德重复着这个名字，他的眼睛又望向了蕾丽安娜，似乎想要在蕾丽安娜脸上找到答案。 蕾丽安娜点点头，她微微闭上眼睛，似乎在搜寻着在她记忆里关于这位大魔法师的所有传闻。 “安杰诺大师曾经是大地母神神殿里的最高祭祀，但他早已离开了他的神职在外漂泊了多年，杳无音讯。时而有些关于他的传闻，但也都是真假难辨，最后一次关于他的传闻有据可查的也要追溯到十六年前。据说正是他动用了大地母神的最终神力才将邪神困住，给了弗洛里安皇子封印邪神的机会。”说到这里，蕾丽安娜的眼神中闪过一抹不一样的光，“林德，你知道吗？在安杰诺离开大地母神神殿之后，他曾经当过几年瓦兰利亚王国的宫廷魔法师，据说他与弗洛里安皇子的关系也非同一般。” “是这样吗？”林德的脸上流露了一抹惊异。 少年又转过脸，问向了小女孩儿：“告诉我，你找他干什么？” “找他去帮助我们！不然我们村子可能会有大麻烦！”卡佳说道。 林德和蕾丽安娜又彼此对望了一眼，然后他们又不约而同地盯向了卡佳。 “到底是怎么了？卡佳，是魔物要袭击你们的村子吗？如果是那样的话，你们不用害怕。我和蕾丽会帮你们敢跑他们的！”林德对小女孩儿宽慰道。 卡佳摇了摇头，她的神情有些落寞。 “不是魔物，虽然这些年来魔物也不时到我们村子附近捣乱，但却不是因为它们。”卡佳说道。 “不是魔物那是因为什么？”林德继续问道。 “是领主大人……”卡佳低声说。 “奥拉斯坦公爵？”林德惊呼道。 卡佳点点头又摇摇头，这让林德有些不明白了。 “卡佳，把你们村子的情况讲给我们听吧！或许我们会有办法帮你们的。”蕾丽安娜轻声说道。 “会有什么办法呢？”卡佳望着自己的双脚轻声说道，“我们红树村原本是一个安详宁静的小村庄，这里原本是属于亚瑟兰特伯爵夫人的领地。伯爵夫人一直对我们很好，每当遇到丰年的时候，她都会来参加我们的丰收晚会，不仅给大家赐福还会赠送给我们许多的礼物，就是遇到荒年的时候她也会减免大家的赋税，让大家能活下去。在这样好的领主治下，大家安居乐业，生活幸福……但这些都已经是过去了……” “嗯，为什么呢？”林德问道。 “大人的事，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后来有一天，一队披着黑色铠甲的骑士来到了我们的村子，那些人都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他们在村子里又砸又抢，最后把村民们都赶到了村中心的广场里去了。” “之后呢？”蕾丽安娜问道。 “我记得那时候有一个光头的骑士站在了村中心临时搭建的木台上。他手里拿着一纸文书，那似乎是从奥特兰堡送来的。那个光头骑士就大声念了起来，文书上说亚瑟兰特伯爵夫人因为做了忤逆奥拉斯坦公爵的事情，作为惩罚将剥夺她原本的领地并被关了起来，而包括我们在内的二十多个村子都将被转封给一个叫做温伯特的新的领主。当时我们对公爵大人的决定感到非常的不解，于是有人上前提出质疑，结果那些人就被那些骑士们毒打了一顿。后来，一切就跟过去都不一样了……” 卡佳说到这里，她的神情显得是那么落寞。 “怎么个不一样法?卡佳？”蕾丽安娜轻声问道。 “新的领主增加了各种名目繁多的苛税，许多税目都是我们以前闻所未闻的。听说也不只是我们村子，临近的一些村子也是如此，这就弄的大家怨声载道。另外……公爵大人还发动了针对其他大领主的战争，温伯特为了讨好公爵大人就从各个村子里抽调了很多壮丁，强迫他们上战场打仗，结果很多人都没有回来。而那些田间地头的工作就不得不落在了老人妇女和孩子的身上。但新的领主并没有因此而减轻我们的税收，反而变本加厉。村子里已经苦不堪言，领主大人居然威胁在三天后如果再交不上税，那就把村子烧光，并把村子里的男女老幼都卖做奴隶。” “可恶，遇到这样的领主！哪能留下来坐以待毙！”林德咬牙切齿地说道。 “嗯，我们村子和许多村子都联络上了，大家决定一起联合抗税！”卡佳点点头，“只是……新领主手底下有强大的骑士队，只怕我们加起来都打不过他们。” “那你要找安杰诺大师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蕾丽安娜问道。 “嗯，以前有个过路人曾经在我家借宿过一晚，他那是对我讲过，安杰诺就隐居在这一带。”卡佳说道。 “嗯，林德……安杰诺大师在作为瓦兰利亚王国的宫廷魔法师就一直有平民之友的称号，在先皇在世的时代，他就经常在宫廷中向皇帝进言，做过许多让平民得到实惠的事情，也因此得罪了很多大贵族。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被大贵族诬陷而被驱赶出了皇宫。即使是他不再担任宫内要职，但民间依旧流传过许多关于他为平民们打抱不平的故事。”蕾丽安娜讲述道。 “所以我要找到他，我相信有他出面一定会打垮那个新的领主老爷。” “所以你就自己跑到这里来了。”林德问。 “他们都不相信安杰诺大师在这里，甚至还嘲笑我。但我知道他就在这里！就在这里！” “卡佳，那个过路的陌生人随意的一句话怎么能当真呢？”林德问道。 “那个过路人不是别人，是弗洛里安皇子，是他告诉我如果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尽管来这里找安杰诺大师！” 什么？弗洛里安皇子？ 林德和蕾丽安娜同时感到瞠目结舌，他们瞪大了眼睛望着眼前的小女孩儿。 外面的雨依旧下着，风声一直未停歇。 第一二二章 初到红木村 雨渐渐停歇，天已经蒙蒙亮。 林德将晾干的衣服又换到了身上，他往壁炉里添了两根枯柴便坐在了门前向外望去，他若有所思地望着深蓝色的天空，那似乎是在迎接新的一天的到来。 蕾丽安娜就在这个时候走到他的身旁，将自己的黑披风披在了少年身上。 少年喜欢衣服的味道，那上面散发着少女身上独有的那份清香。 “天还早，为什么不睡了。”少女关切地问道。 林德抬眼看了看他，他握住了蕾丽安娜的手，轻声说道：“你还不是一样，起得这么早。” “我是听到了你的声音，才睁开眼的，恰好看到你坐到了这里。”蕾丽安娜微微一笑。 “抱歉，蕾丽……是我不好，把你给吵醒了。”林德一脸歉意的笑了笑。 蕾丽安娜坐到了林德身边，她望了望远方，昨晚那片黑森林此时已经逐渐显现出了它的轮廓，但依旧黑沉沉的一片，但较之昨晚已经沉寂了下来，这个时候应该是魔物钻回巢穴睡觉的时候吧！ “你去睡吧！蕾丽……卡佳还睡着，那片云还在，雨可能还会下。我想真的要赶路的话也不差这半天，不如大家养足了精神再走。”林德轻声说道。 “看样子我也睡不着了，林德。那不如我们就这么坐会儿。” 蕾丽安娜说着就冲林德笑了笑，林德也回以微笑，很快他们就沉默了，似乎各自在想着各自的心事。 “在想什么？”蕾丽安娜突然问道。 “没什么，还是在想昨晚卡佳说的那些……” “关于大魔法师安杰诺吗？” 林德点点头，过了一会儿他继续说：“不仅仅是大魔法师安杰诺。说真的，我对他并不熟悉，昨晚也是第一次听说。我在意的是佛洛里安皇子……” “嗯，林德，我听着……”蕾丽安娜轻声说道。 关于林德会在意这位失踪已久的大陆英雄，她是心知肚明的，但她却不好拆穿她对他的了解。许多事情现在还不是挑明的时候，或许只是不是时候。 并且当时把林德从遥远的帕里斯王国接到这里也是她的主意，她对他身世的了解甚至多过对自己。 那个男人一直没有出现，为什么？他曾答应自己要保护林德，他现在在做什么？恢复了自由之身之后，他就忘了对她的承诺了吗？图兰德，你在哪里…… 当蕾丽安娜正想到这里的时候，林德突然一脸认真地说道：“蕾丽，你相信我是瓦兰利亚王国的继承人吗？”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让蕾丽安娜突然感到心中一沉，她似乎从来没对林德提起过关于少年与瓦兰利亚王国渊源的事，但他为什么突然会这样问自己。 望着林德那双想要寻求答案的眼神，她开始乱了方寸，变得不知所措。 “你怎么了，蕾丽？” “没……没什么……” 蕾丽安娜不敢去看林德的眼睛，她望向了别处。 “看来我真的把你吓到了。”林德望着远方，那里的天空似乎已经泛出鱼肚白了。 “不是的……真的没有。”蕾丽安娜小声地说着。 “是么？”林德轻声回应着。 “嗯，林德，我要告诉你。无论你是谁，经历过什么，或者有什么样的过往与背景，这些都不重要。无论你是瓦兰利亚王国的皇子还是一无所有的一介布衣，在我的眼里，你只是林德，那个我一直喜欢着的男孩子。”蕾丽安娜说着就看向了少年，她的眼神中带着一份深情，“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情，我会一直陪着你。” “嗯……我知道了，蕾丽，我也喜欢你……” …… 大约到了晌午的时候，雨水就完全停歇，那层厚厚的乌云慢慢散去，阳光再次普照普照大地。 三个人在废弃房舍里简单吃过一些东西，就准备往他们的下一个目的地红树村赶路。 卡佳告诉他们，她的村庄距离这里大概有半天的脚程。如果骑马的话那会更快，起码在天黑之前他们能赶得回去。 只是在上路的时候，卡佳却突然执拗起来。 她想自己留下来，理由是她还没有找到大魔法师安杰诺。但最终在林德和蕾丽安娜的劝说下她还是妥协了，因为林德又拿昨晚的黑妖精吓唬了她。 “我并不是要放弃寻找安杰诺大师，我只是不愿看到你们两个糊涂虫又在这里迷路。”卡佳如此说着，她给自己找了一个合适的台阶下。 三人两马沿着泥泞崎岖的山路继续向北走着。 起先还是一片片荒芜的田地以及成片的枝叶早已掉光布满荆棘的恐怖森林，但当他们走上一座高岗之后，眼前的情形就发生了变化。 那里是一望无垠的成片稻田，麦浪在微风中不停翻滚，发出簌簌的声音。 时值秋日，恰好赶上农忙时节，还有几十个农夫在地里弯腰劳作着。 “这里就是你的家吗？看上去没有我们相信的那么坏。”林德望着眼前的景象说道。 “那是因为托大地母神的福，今年又遇到了丰收年才有这番景象。但是......如果是亚瑟兰特伯爵夫人还在的话，这里恐怕不仅仅是这番景象，并且还会格外热闹呢？林德，你有没有注意到下地干活的都是些什么人？大都是些年老体弱的人，昨天那场雨之后，不知道老天还会给我们留下多长时间来收割加工这些粟米......”卡佳说道，此刻她正坐在蕾丽安娜身前的马背上。 蕾丽安娜也望了望天，她似乎在心里盘算着什么，没过多久她也开口了：“据我估算大概还有十来天的时间适合秋忙，但就靠眼前这些人恐怕是做不完的。” “不光如此，新来的那个温伯特伯爵对今年的收成税收可是增加了不少，大家早就无法承受下去了。”卡佳默默地说着。 “他果然不是一个聪明的领主，反倒是前任的那位伯爵夫人似乎比他更高明一些。”雷丽安娜苦笑着说道。 “我们快些走吧！要回村子还要很长一段距离。”这个时候卡佳开始催促道。 林德和蕾丽安娜一起答应着，他们驱使着坐骑走下了山岗，穿行于纵横交错的田间小路上。 渐渐地，麦浪翻滚的田地也被他们甩到了后面，眼前的道路两侧更多的是高大的枫树，树叶已经泛黄，呈现出一种黄绿相间的颜色。 林德感觉自己喜欢这里，他望了望身旁的蕾丽安娜，她的表情也是那样安详平和。 他甚至幻想着有朝一日，他能和蕾丽安娜找一处安宁恬适的地方过那种男耕女织的日子。 就在这时，一座拱形的石桥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石桥下是潺潺流淌的小溪，而桥对岸是几十座错落排列的各色房舍。 “就是这里了，这就是我的家，红树村。”小女孩儿卡佳指着前方的村子说道，“现在不是时候，如果再过些日子，路两边的树叶就会变得像火一样的红，红树村正是因此而得名的。” 小女孩儿说完就扭动着身子想要从马背上下来。 “卡佳，你在做什么？”蕾丽安娜不解地问。 林德也好奇地注意着小女孩儿的举动。 “我只是说把你们这两个糊涂虫送到有人的地方，我已经做到了，但我并没有说我要回红树村呀……我得走了，我还要回去找安杰诺大法师呢！” 卡佳话没说完，她就已经跌跌撞撞地跳到了地上，转头就要往身后跑。 “等等……卡佳……等……” 蕾丽安娜话音未落，她就惊奇地看到正要逃跑的小女孩儿突然站住了，就那么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而就在他们身后，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一位身着蓝色套裙的中年女人站在那里，她的右胳膊上还挎着一个篮子。 而中年女人那双深褐色的眸子正一眨不眨地望着卡佳，她的表情很是复杂，似乎夹杂着怜惜与愤怒。 “妈妈……”卡佳挠了挠头皮，乖巧地叫着。 中年妇女二话不说，她重重地将手里拎着的篮子堆到了地上，拎着裙子就快步走了上去。 “啪……啪……” 妇女照着小女孩儿瘦削的脸蛋就是两巴掌。 小女孩儿“哎吆”一声，捂着脸就做到了地上。她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正一脸委屈地望着自己的妈妈。 妇女又上前一把将小女孩儿搂进了怀里。 “卡佳……诸神保佑，你安然无恙地回来了，昨天晚上你去哪了，一晚上都没回来！可真是让大家担心死了！”女人一脸哭腔地说着。 而这时，女人也注意到了眼前骑在马背上的两个人。 林德和蕾丽安娜向妇女稍稍点头致意。 …… 卡佳的家是一座不大的两层小楼，屋子虽然不大，但里面的摆设却整整齐齐，可见家里的女主人是个勤快能干的女人。 “请随便坐，尊敬的客人，谢谢你们把我那个任性妄为的女儿带了回来。想喝点什么……对了，也饿了吧！我这就去准备晚饭……”女主人热情地招呼着。 林德和蕾丽安娜打量了一圈屋子，然后一起坐到了客厅里的两张木椅上。 而小女孩卡佳冲着他们做了个鬼脸就围在母亲身旁去帮忙了。 很快，女主人把一盆冒着热气的浓汤端了过来，而卡佳则帮着分发起了碗勺。 “招待不周，尊敬的客人，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太像样的食材来招待客人，也只有这些了，可能后厨还有些土豆跟洋葱，但……” “不用麻烦了，恬娜夫人，有碗热汤喝我们就已经知足了。”林德礼貌地说道。 “林德说的没错，能被如此盛情款待，我们就心满意足了。”蕾丽安娜也说道。 “那好吧！尊敬的客人，以后再来我家，希望到那时候年景能比现在好些，那我们就可以更加盛情地款待大家了。相信到时候我们当家的也能回来……”女主人恬娜夫人和蔼地说道。 之后恬娜夫人又拿来了黑面包，蕾丽安娜也从自己的携行袋里取出了一包熏肉。 这在居住在红树村的恬娜母女看来那是弥足珍贵。 用过晚餐后，卡佳被母亲打发上床休息去了，林德、蕾丽安娜以及女主人在只点着一支白蜡烛的客厅里闲聊。 “卡佳是个懂事的好孩子，自从他的父亲被领主大人抽调去打仗以后，家里的许多活儿都落在了我们母女俩的身上了，她总是一声不吭，没有怨言。” 恬娜夫人说到这里就望向了通向二楼的楼梯，她的眼神中闪着慈爱的光。 “是的，夫人，卡佳确实是个不错的孩子，她很早熟，并且很能体谅别人，这一路上我已经体会到了。”蕾丽安娜说道。 “只是这孩子有时候太偏执，脑子里总是存在着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比如说，她一直说要去寻找大魔法师安杰诺。”林德插嘴道。 恬娜夫人愣了愣，烛火映照在她的脸上，让她额头上的沟壑变得更加深邃。 “看样子许多事情那孩子都已经对你们说过了，现在村子里确实有大麻烦，大家都一筹莫展，而这孩子一直叫嚷着安杰诺大法师会来帮我们的，并且她要大家到南边的废弃之地去寻找那传说中才有的人物。”恬娜夫人说着，她的语气中带着焦虑。 “我们就是在那里遇到她的。”蕾丽安娜接话道，“并且她很执着，但让我不解的是她居然告诉我们是弗洛里安皇子告诉她要她去南面那个满是魔物的恐怖地带去找寻传说中的大魔法师。” “弗洛里安皇子？什么弗洛里安皇子，那不可能，那只是个落魄的流浪汉！是被卡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捡回来的。我只是可怜他，就留他住了一阵，那时候他倒帮我们做了不少的农活儿。只是后来他还是走了。”恬娜夫人若有所思地说道。 “夫人，他长什么样子，有什么特点吗？”林德突然站了起来，他焦急地问道。 “什么样子……说实话他穿着一件破斗篷，并且总是把脸遮在帽子底下。奇怪的是，闲着的时候他老是抱着一个看上去挺讲究的剑鞘，但却从来没有看到过剑。” 独行客的身影又再次出现在了林德的眼前，难道说他就是弗洛里安皇子，自己的亲生父亲？ 第一二三章 村子里的坏消息 “那一定是他……”林德默默地说道。 “是谁？你认识他？”恬娜夫人望着少年不解地问。 林德注意到蕾丽安娜也正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她微微摇了摇头，似乎在告诉林德不要把话说出来。 “哦，没什么……只是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抱歉，恬娜夫人……”林德结结巴巴地说道。 “哦，我还真的以为你们认识他呢？”恬娜夫人松了口气。 “我们的确有个那样的朋友，只是走散了，我们也一直寻着他的足迹在找他。”蕾丽安娜把话给接上了。 “噢，原来是这样，如果是你们的朋友的话，那也真是个奇怪的人。”恬娜夫人说。 “是吗？怎么奇怪了？”蕾丽安娜问。 “虽然说在我这里住过，但他几乎不跟我说话，也不坐在椅子上，却总是自己坐在屋角望着外面……起码我是这么认为的，之前我说过了他一直披着一件又脏又破的黑斗篷，半边脸都躲在斗篷下面。” “他……他怎么会这样……”林德不解地说。 “何止是这样，他在我家里呆着的时候是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就连吃饭也是坐在那里，无论我怎么邀请他都不肯坐到桌子上去吃。” 恬娜夫人说到这里，林德和蕾丽安娜都一脸惊诧地互相对望了一眼。 “他居然会这样……”林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他的力气却很大，他一个人一天做的农活儿我们当家的五天都做不完。那时候我还想多留他一阵子，但他还是走了……” “他走了多久了！恬娜夫人！”林德问。 恬娜夫人皱了皱眉头，她仔细盘算着：“走了多久了……走了多久了……大概……大概有五六个礼拜了吧！或许还要早……” “他往哪儿去了，是往北方吗？”林德继续问道。 “嗯，这个没错！”恬娜夫人肯定的说道，“还有一个奇怪的地方，你的朋友是不是精神有问题呀，他虽然不跟我说话，也不跟村里其他人说话，偏偏只跟我这个偏执的女儿说话，每天晚上等我回房间休息，我的女儿都会悄悄地去找他说一会儿话。起先我也曾经担心过，怕他是个坏人，但久而久之，我看他对大家并无恶意也就不去管了。或许这个可怜的人只有对天真无邪的孩子才能吐露心声吧！” “他还对卡佳承认过他就是弗洛里安皇子殿下，对吗？”林德插嘴道。 “那倒没错，卡佳也对我说过那个怪人是弗洛里安皇子，也对村子里很多人说过。但这怎么可能，她还因此被同龄的孩子嘲笑……小孩子就是天真，什么疯言疯语都能当真”恬娜夫人叹口气说道，但她很快就发现了自己的失态，“噢，对不起，两位尊贵的客人，我并没有要诋毁你们朋友的意思，只是他确实是个怪人。” “没关系的，恬娜夫人，我们不会在意的。”蕾丽安娜微笑着说道。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恬娜往木门的方向望去，嘴里嘀咕道：“都这么晚了，谁会在这个时候有事呢？” 说到这里，恬娜夫人歉意地向着一对年轻人笑了笑：“实在不好意思……” “没关系的，夫人！我们在这里等你。”蕾丽安娜礼貌地说道。 恬娜点燃了另外一盏烛台就向门外走去。 而这时客厅里就只剩下了林德和蕾丽安娜，两个人开始小声嘀咕了起来。 “林德，你怎么看？” “我感觉那个怪人应当就是那个送我那把剑的人，并且我相信卡佳的话，我觉得他确实就是佛洛里安皇子。之前我手中的那把剑格拉提斯爵士已经鉴定过了，我相信曾经皇子的侍从是不会认错他的宝剑。” “你为什么还称他为皇子？我觉得你更该称他一声父亲？他没有加冕，似乎称父皇并不合适，你说呢？”蕾丽安娜似乎在对林德开玩笑。 “也许吧！只是……这种感觉好奇怪呀！在我的心里也许只有我的父亲卢安和母亲罗雅才是我最亲的亲人。” 林德说到这里，他发现蕾丽安娜正一手托腮冲着他在笑。 “噢，对了……还有蕾丽，你也是我最亲的人。” 少女微微眨了眨眼睛，她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女主人恬娜夫人的脚步声从外门的方向传了过来，似乎还夹杂着另外一个陌生的脚步。 林德和蕾丽安娜一起把头转了过去。 他们看到恬娜夫人走早前面，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续着胡子的中年男人。 “欧提克，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位是送卡佳回来的恩人，这位青年是林德……这位姑娘是蕾丽安娜，他们是旅行中的一对恋人。”恬娜夫人向大胡子中年人介绍道。 “你们好，两位年轻人，我是欧提克，是卡佳的舅舅，谢谢你们把那个淘气的孩子带回来。”欧提克说道，他的嗓门又粗又大，看上去就知道是个好爽的人。 林德和蕾丽安娜也连忙起身向欧提克行礼。 欧提克向楼上望了望，他问：“卡佳呢？她怎么没在这里。” “那孩子太累了，我让她早些上床睡觉去了。”中年妇女叹口气说道。 “那孩子没事就好，我也可以放心了。孩子她爸不在，今天晚上在村长家的会……” “没关系，到时候我去就是了，我也是村子里的一份子。”恬娜夫人回答。 “只是没想到今晚家里有客人。”中年男人说着就望向了两个年轻人，“真是不好意思，今晚上我们还有事，可能要冷落两位了，我相信我这位善良好客的妹妹早就为两位准备好了休息的卧房。” “哥哥，真是的。”恬娜夫人对她的哥哥微微一笑，“林德、蕾丽安娜，你们休息的地方也在楼上，就在卡佳房间的旁边，我们一会儿出门，到时候你们早些休息吧！” “夫人，楼上就只有一个房间吗？”林德的脸突然涨得通红，他的心跳也开始加速。 他偷偷瞟了眼坐在身旁的美貌少女，她也是两腮微红，正垂着眉望着桌子。 恬娜夫人笑了起来，而她的哥哥也是稍稍一愣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个房间里有两张床，中间也有帘布隔开，那是过去我跟哥哥的房间，还记得吗？欧提克？”中年妇女说着就望向了她的哥哥。 欧提克一脸的感慨，他点点头：“是呀，算来都快三十年了。” “那可是拥有我和欧提克回忆的房间哦。”恬娜望着眼前的这对年轻人一脸慈祥地说道。 “好啦，恬娜，把时间留给他们年轻人，时间也不早了，村长那边还在等我们呢？”欧提克这时拉着他妹妹的胳膊就要往外走。 “请等一下！”林德突然叫住了他们。 “怎么了，林德？”恬娜回过头不解地望着他。 “恬娜夫人，不知道你们今晚开会是不是为了村子的交租问题呢？”林德问道。 欧提克松开了他妹妹的胳膊，恬娜夫人也转过身来正对着他们。 “是的，林德，我想一路上我的女儿卡佳也已经对你们说了关于我们村子的情况。现在这个时候实在是没办法了，我们已经无法满足那个新领主的各种过分的要求，就连我丈夫都被他们带去打仗至今还生死未卜……今晚我们就开会决定下一步该如何应对……但这并不关两位客人的事情，你们在这里早些休息，明天还请你们早些上路。” 恬娜夫人说道最后她也连连叹起气来。 “好啦，恬娜，你也别伤心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相信弗林德还是会回来的……诸神保佑虔诚的信徒。”欧提克安慰着他的妹妹。 “恬娜夫人，欧提克先生，我有个请求。”林德继续说道。 “有什么请求就尽管说吧！”欧提克说道。 “我想跟你们一起去参加今晚的村会，不知道可不可以。” 恬娜和欧提克对望了一眼，他们都没说话。 “是的，我也想去你们的村会听一听。”说话的是之前没有说话的蕾丽安娜。 “哥哥……”恬娜问着中年男人。 欧提克点点头表示同意。 …… 天早已黑了下来，村落里几只家狗不时地叫了几声。 欧提克提着一盏马灯在前面带路，其他三个人跟在了后面。 他们穿过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在巷口拐了个弯，又走入了另一个巷子，在巷子尽头的那座两层小楼前敲了敲门。 门里面传来了一个老妇的声音：“谁呀！大半夜不睡觉！” “夜猫子都不睡觉！”欧提克小声地说着，这似乎是个暗号。 只听木门发出“吱呀”一声惨兮兮的声音就从里面打开了。 灯光在黑暗中开了一道米黄色的缝儿，出人意料的是一个少妇模样的女人把脑袋探了出来。 “米娜，是我们，我们来开会了。”欧提克轻声说。 “还有我，有两个朋友也想来听一听。”恬娜夫人把手分别搭在了林德和蕾丽安娜肩上。 “真是要命！恬娜，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儿戏，你就不怕他们是领主的眼线！”那个叫米娜的少妇不满地对恬娜说。 “放心，他们不是坏人？他们也许是给我们带来幸运的人？他们救了我的女儿卡佳。”恬娜说。 “卡佳回来啦！”米娜看样子也兴奋了起来。 “嗯，就是他们把她送回来的。” “但是……算了，你们先进来吧！我看他们也只是两个孩子，我会跟我爸爸说一声的。” 米娜把门缝又开大了些，四个人鱼贯走了进去，少妇盯着蕾丽安娜有些说不出话来，她似乎从来就没见过像她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他们走进了一楼的会客厅里，那是一个足够容纳七八十人的大房间。 欧提克走上前去与几个年龄稍长的男人低声寒暄。米娜带着两个年轻人找了个角落坐下。 会议尚未开始，屋里的男人女人呜呜泱泱地各自聊着各自的话题。 但很快蕾丽安娜似乎就变成了这里的焦点，她实在是太漂亮。女人们窃窃私语品头论足，有些无礼的男人竟然直勾勾地盯着她，并对少年投以嫉妒的目光。 少女只是一只胳膊轻挽着林德，垂眉望着地面。而恬娜夫人则用自己宽厚结实的躯干遮蔽了无礼者的眼线。 “吭吭……”一个略微秃顶须发花白的老者干咳了两声。 原本略显吵闹的房间这才安静了下来，人们都把视线集中到了老者身上。 那位老者便是米娜的父亲，红树村的村长。 “诸位，这么晚了把大家召集到我家里来真是不好意思，很多不住大家……但是灾祸马上就要来了，红树村的事情必须大家齐心协力，一起想办法应付。”须发全白的村长说到这里便坐了下去，看上去他的精神极差，正一脸无奈地望着在做的人们。 而在场的众人又开始嗡嗡呀呀地讨论起来了。 “好了，我把事情再说一下吧！”一个比村长略显年轻的中年人站了起来，他似乎在村子里也颇有威望，人们马上又不再说话了。 “维克特先生，您快说吧！”有人喊了一声。 “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那个叫维克特的中年人叹着气说道，“第一个坏消息就是我们村子派去谈判的隆卡先生和其他村子里的十七个代表一起被下了大狱，温伯特伯爵要我们用一百枚金龙把他给赎回去，如果三天内金龙送不到，隆卡先生就会以忤逆领主的罪名被扔进鳄鱼池子里去。” 维克特话音刚落，便传来了一阵哗然，各种质疑声不断传来。 “安静！安静！”村长用他的拐杖敲打着地面，发出了一阵“咚咚”的声音。 “还有一个坏消息。”维克特说到这里又顿了顿，他似乎在等待在场人们安静下去，“领主大人的传令官还通知我们，明天就要把所有的粮食和租税全数交上，不然的话他就会派兵把红树村夷为平地，把我们全卖去当奴隶……” 村民中马上炸开了锅。 林德心里真为他们着急，他看到了蕾丽安娜一脸无奈地冲他摇了摇头，而恬娜夫人双手合十，在对诸神默默祈祷。 第一二四章 饮鸩止渴 房间里的气氛立马压抑了许多，有些人低声交头接耳，有些人连声叹气，还有几个女人在小声的抽泣着。 “林德，看样子我们明天是不能上路了。”蕾丽安娜把唇微微凑到了林德耳边。 “嗯，遇到这种事哪能坐视不理。”林德轻声回答道，他望着依旧在祈祷的恬娜夫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过。 “你有什么好主意吗？”蕾丽安娜问。 林德望着少女苦笑道：“哪有什么好办法，有些事情我们还没弄清楚，静观其变吧！但是欺负人的事情我们不能放任不管。” “哎，林德，你跟过去真的不一样了。”少女望着他眼神温柔了许多。 林德默默点点头，他继续望向了站在屋子中央的那个叫做维克特的中年男人。 “不然我们就逃吧！离开这里，去南方的自由城邦代尔文，听说那里没有领主，只要有力气就能有饭吃。”有人提议。 “年轻些还行，老人跟孩子怎么办？拖家带口的逃跑，很快又会被领主老爷的手下给追回来了，到时候会落个什么下场还不知道呢？” “要逃跑的话，谁敢穿过南边的那片魔物占领了的遗留地？不还得从领主老爷的眼皮子底下过去。” “谈判不行！逃跑也不行！你们看不出来吗？温伯特伯爵这是有意在刁难我们，他不会给我们带来我们想要的安宁与和平！与其一味的忍让，不如明天我们就跟他们拼了！” “对！拼啦！” “不给活路那就跟他拼了！” 这是反抗的呼声越来越大，十来个壮年的汉子早已不能按耐心中的怒火，他们站了起来，举着拳头大声叫嚷着。 林德看到恬娜夫人的哥哥欧提克也在这些主张反抗的人之内。 “安静！安静！”维克特摆摆手，让那些愤怒不已的人坐下，村长也继续用拐杖敲击着地面，不断发出“咚咚”地声音。 林德默默地坐在那里，等待着维克特下一步的发言。但他却发现维克特正好奇地望着他，两人视线刚一碰撞，中年男人便又望向了别处。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中年男人的眼神让他感到有些不舒服。 “好了，各位。你们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动武的话恐怕我们会吃大亏。”维克特大声说道，但下面又是一片哗然，“要知道我们都是没打过仗的农民，手里也只有除草赶鸟的铁叉。而对方是什么人，那可是拥有骑士和军队的领主老爷。可能你们并不知道这个温伯特伯爵以前是什么人，他可是个冷酷强悍的战士。之所以会继承到亚瑟兰特伯爵夫人全部的领地，很大的一个方面就是因为他勇武过人，对奥拉斯坦公爵也是忠心耿耿，你们也许不知道，在上一次奥拉斯坦公爵与赫林公爵在狼霜山脉的争夺战中，温伯特伯爵一个人斩杀了六十多个敌人的首级，我们能拿起钢叉的才又几个人，又怎么跟他们拼命呢？到头来惹恼了伯爵大人，恐怕我们大家一个都别想活。” 维克特话音刚落，只见那些想要反抗的人又马上低下了头，一个个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垂头丧气起来。 “现在想想，我似乎以前也听说过一些关于那个叫温伯特的家伙的传闻，只是没有把他和那个伯爵爵位联系到一起。那样残忍的家伙都能当上统御一方的领主，也真让我对这个奥拉斯坦家族刮目相看了。”蕾丽安娜小声对林德嘀咕道。 “要知道奥拉斯坦家族也不全是坏人，罗塔尔和爱丝莉尔不就是好人吗？”林德把头扭向了蕾丽安娜。 “他们是高高在上的公爵家的公子和小姐，根本就见识不到下层平民的生活。”蕾丽安娜低声说道。 “要是有机会也真想把他们也拉过来听听，不知道他们会做何感想。”林德苦笑着说道。 “他们两个都是家族荣誉感极高的人物，我想他们还是不会站在这些平民的角度上思考问题。也许在他们看来，一条条不值钱的生命就如蝼蚁一般。”蕾丽安娜说。 “蕾丽，即使是你这么说，我也还是不信。” “他们是你的朋友，你固然是不信的了，但是……林德，对于这个世界，你还是太过天真了。”蕾丽安娜轻叹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两人继续旁听着在场人们的发言。 “维克特先生，既然反抗不行，交税又交不上，想逃也无路可逃，我们还有什么办法!”有人问道。 “对啊！维克特先生，很明显领主老爷不想让我们活下去。” “我们该怎么办呀！” 人们不停地向维克特寻求解决问题的答案，就连村长也一脸期盼地望着他。 “如果是我的话，除了反抗，我看不到其他解决问题的方法，你觉得呢？蕾丽？”林德小声说道。 “作为一般人的话，到目前为止我也想不到什么太好的办法。但是，我们是一般人吗？林德皇子殿下？”蕾丽安娜俏皮地说道。 “蕾丽，你要是有办法就说出来嘛，看他们愁眉不展的样子，我都有些着急了。”林德催促道。 “我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办法，遇到时期只能随机应变喽，但是现在看来，那个维克特似乎有他的想法，但就是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了。” 蕾丽安娜对林德递了个眼神，林德的注意力就又落到了远处的中年男人身上。 “诸位，大家仔细想想，领主大人的衣食住行都是谁给他提供的？那就是我们了。明天领主大人说要亲自上门收税，到时候我和村长大人会好好向他说明利害关系，到时候大不了我们承诺多多奉上税品，先把这一关给蒙混过去。也许领主大人一高兴，把隆卡先生也给放回来呢？要知道现在是保命要紧。” 维克特的话刚一说完，房间里的气氛马上就安静了下来，大家都一言不发地望着他。 “还以为他有什么好办法呢？原来也不过是饮鸩止渴了。”蕾丽安娜叹口气，鄙视地望着他。 第一二五章 村中的冲突 林德望着眼前的黑暗，久久没有入睡。 他曾尝试过各种睡姿，但似乎都不见效，睡神依旧没有降临到他的身边。 他叹了口气，不知不觉间他又开始了一系列的胡思乱想。但仔细想来，真正让他无法入睡的还是今晚那没有结论的村民会议以及明天早上会发生的未知事情。 维克特决意代表全村卑躬屈膝，以求得领主的宽限，而会后林德依然听到恬娜夫人的哥哥欧提克与其他几人密谋，他们准备好铁叉和弓箭，随时准备拼命。 “林德，你睡不着吗？” 布帘的另外一侧传来了蕾丽安娜的声音。 “嗯……蕾丽也一样吗？”林德把胳膊枕到了脑后，轻声说着。 “嗯，我也没睡着……这些日子里，只要听不到林德的入睡声，我的心里就像不踏实一样。” “是吗？蕾丽……” “嗯……”少女轻声答道。 林德将身子侧向了她，眼前是那面布帘。 只见月光透过窗子恰到好处地把一抹银白披洒到了它上面，泛着微微的蓝光。 布帘的另外一侧，一个隐约可见的窈窕身影坐了起来，正双手抱膝呆在那里。 望着这个身影，林德一时间竟然呆住了。他的心跳不知不觉间开始加快，喉咙里干燥难耐，呼吸也开始加快了起来。 “林德，你怎么了？你的心跳跟呼吸都很快，有什么事吗？”布帘那边的少女不解地问道。 林德突然感到脸上一阵滚烫，一种说不出的羞耻心如同一盆冷水一般将他原本的欲火全部扑灭了。 他动了动身子，又平躺了下来，睁着眼望着黑暗的天花板。 “没有什么，也许是突然换了个地方，有些睡不习惯罢了！蕾丽，别多想了，我们早点睡吧！”林德轻声说着。 帘布那边悄无声息，布帘微微地荡了几下。 “晚安，林德。” …… 当林德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阳光照在了他的脸上暖洋洋的，但却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 那道原本阻隔在他与蕾丽安娜之间的淡蓝色布帘早已经被拉了开来。 蕾丽安娜已经不在床上了，床铺也早已被叠放的整整齐齐，上面散发出一股少女的清香。 “蕾丽……”林德轻轻地唤道。 但房间里并没有人回答，周围安安静静地没有一点声响。 “会去哪呢？这么早……” 林德伸了伸懒腰望了望窗外，太阳早已升到了半空，他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居然睡过头了。 林德自言自语地责怪着自己，他三下五除二地穿好了衣服，将长剑背在了身后，就向门外走去。 “蕾丽……卡佳……恬娜夫人……” 林德走到门外向周围喊了一声，但依旧没有人回答。 他推开了卡佳的房间，床上的被褥很是凌乱，他摸了摸被褥下面，那里早已凉了下来。 林德又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下了楼梯，他查看客厅和厨房，许多物品都随意摆放着，似乎跟昨晚他们从村长家回来时没有多大的变化。 看来恬娜夫人这个早上并没有收拾过房间，而是带着其他两个女孩子急急忙忙地出去了。 林德顾不上多想就离开了这里，推门去了街上。 …… 林德在大街上飞奔着，起初他没有看到一个人影，但当他穿过了两条街道后便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似乎还夹带着其他一些嘈杂声。 少年顺着声音的方向又走过一条街，终于在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处空旷的场地。 他看到上百的村民还有穿着奥拉斯坦家族制式盔甲的士兵，几面再熟悉不过的蓝底白色秃鹰战旗迎风飘舞。 他发现这些战旗之中还夹杂着一面绿底黑色响尾蛇纹章的旗帜，他猜想这应当是那个温伯特伯爵的家族纹章。 他慢慢向人群聚集地方向走去，但越往前走，那各种嘈杂的声因越是明显，并且很快就充满了他的耳膜。 他渐渐意识到了场面的混乱。 他看到了维克特正满身是血地躺在地上，他扭动着身子，哭嚎地像头野猪，正在被两个骑士模样的男人猛踢着肚腹。 十来个年轻的女子被五六名士兵用长枪驱赶到了一边，她们中的大多数这个时候都在抹眼泪。 而在空地的另外一侧，真正的冲突正在这里进行，几十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正在与村民们发生着肢体冲突。 女人哭孩子叫，男人的叫骂声不绝于耳。 铁叉与钢刀不停地撞击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有人不停地倒在了血泊中。 混乱的景象让林德微微一愣，他突然想起了蕾丽安娜。 “蕾丽……蕾丽，你在哪儿！” 林德大声地叫着，但他没有得到少女的回应。 林德像没头苍蝇一般在空地上乱走乱窜，他一边呼喊着少女的名字一边四下张望，想要在混乱中找到少女的踪迹似乎并没有那么容易。 迟迟见不到蕾丽安娜让他感到有些心慌意乱，而两个全副武装的士兵却先后来到了林德的面前。 第一个举起手中的长剑就向林德的肩膀斜劈下来。少年身子微微一侧就轻易躲开，他顺势把自己的右脚伸出，把那个士兵绊倒在地，嘴里直接吃了一口土。 紧接着第二个举着长枪就向林德冲来，林德一个漂亮的转身，枪头就擦着他的腰身划了过去，林德顺势一拳打在了他的鼻梁上，只听“咔嚓”一声，那个士兵将长枪扔到了地上，捂着鼻子哇哇乱叫。 “林德！林德！” 就在这时，混乱中一个熟悉的声音引起了少年的注意。 他赶忙左右环视着，在那些被士兵驱赶到一起的姑娘中，他看到了卡佳。 林德一边向卡佳的方向跑去，一边自身后抽出了长剑。 又有几个士兵举着长枪向他杀来。 这次林德毫不客气，他闪电一般的自这些士兵间穿过。 还没等那几个士兵发出声音，他们便重重地倒在了地上，而那些长枪的枪头也被从枪杆上斩了下来。 剩余的那些看守少女的士兵见状无不骇然，他们丢下这群少女便逃跑了。 “林德……”小女孩儿带着哭腔地一下子扑到了林德的怀里。 林德一把挣脱了小女孩儿，一脸着急地问道：“卡佳！蕾丽呢？你看到她去哪了吗？” 小女孩儿泪珠在眼眶里打着转，她的嘴不停地抽动着。 “告诉我！卡佳！蕾丽呢？蕾丽到底怎么了！”林德大声喊道。 “蕾丽为了保护我们被领主大人带走了……领主大人是个大坏蛋……”小女孩儿带着哭腔喊道。 第一二六章 少女，被掳走了 温伯特伯爵手下的骑士和士兵狼狈的退去了，在村民们的坚决反抗下，他们并没有像之前扬言的那样要将红树村彻底铲平。 这个时候，空旷的广场正在被一种凄凉与哀婉所笼罩。 活下来的村民们开始收殓起死去同伴的遗体，几个女人坐在跟前嚎啕大哭着。 一些受伤的人正在被家人们搀扶着慢慢离去。 还有两具在冲突中被打死士兵的尸体静静地躺倒在地上，至此无人前来认领。 林德一脸落寞地坐在广场一侧临时搭建的高台上，望着眼前的场景发呆。 秋风打着旋儿在广场上经过，吹乱了他的头发。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一面躺在地上的奥拉斯坦家族的战旗，只见无数双脚随意在它上面踩踏，而后不知从哪里窜出一条野狗，将旗帜给拖走了。 见到这种场景，林德惨惨地笑了笑。如果放在过去，他可能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因为这是自己两个朋友的族徽，但现在他却恨透了这面旗帜，他们对下面盘剥无度，还掠走了蕾丽安娜。 但是……但是蕾丽安娜，有谁能轻易掠走蕾丽安娜，这让少年感到大惑不解。 “林德……” 少年抬起头来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他看到了恬娜夫人正牵着女儿卡佳的手站在了离他不远的地方。 “恬娜夫人……”林德无精打彩地回答着。 “蕾丽安娜小姐的事情……让我怎么向你道歉都不为过。”恬娜夫人一脸歉意地说道。 “我不明白……”林德摇摇头。 恬娜和卡佳都一脸不解地望着林德，希望他继续把话说完，但林德只是呆呆地望着前方。 “林德，你怎么了。”卡佳走过去试探着拉了拉少年的手。 林德转头望着小女孩儿。惨惨地一笑。 “我不明白，蕾丽为什么会被他们带走？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德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着小女孩儿问道。 卡佳被盯得心里着慌，赶忙回头望向了自己的母亲。 “林德，蕾丽安娜小姐的事回家再说吧！”恬娜夫人眼神中带着恳求地说道。 林德点点头表示同意了。 …… 林德跟随着恬娜夫人回到了家里。 屋门开着，但林德记得出门前他曾经把门给关好。 他们走了进去，林德看见欧提克正坐在一把带有靠背的榆木椅子上。 他负了伤，一位红头发的中年女人正在帮他用白布包扎着伤口。 两个长相一模一样同样是红头发的小女孩儿正坐在旁边，好奇地观察着咧嘴叫痛的中年男人。 “恬娜，你回来了，抱歉我家里没有多余的布料，所以就上你这里来看看。”红发女人一脸歉意地说道。 “没关系，珍。不知道欧提克伤得怎样样了。”恬娜走到了自己哥哥身前。 “还能怎么呀！只是皮外伤而已！”欧提克强打精神地说道，他看到站在门前的林德，忍着伤痛站了起来，“林德，你回来了……蕾丽安娜小姐的事情真是对不起了，我们大伙儿已经尽力了，我们也为此拼掉了几条人命……但是……” “恬娜夫人，欧提克先生，到底发生了什么！”林德淡淡地说道。 “吉娜、蒂娜、你们和姐姐回房间去，大人们要说些事情。”那名叫珍的中年妇女大发着自己的两个孩子带着卡佳上楼去了。 …… 炉灶上的水炉冒着热气，发出了“嘟嘟……”的声音，四个人坐在客厅里沉默着。 “可以把情况说一下了吧！”林德问道。 “嗯，今天早上我和卡佳正要准备早饭，本想让你们吃完了就赶紧上路。就在这时候有士兵过来叫门，原本户口登记上只有我和卡佳，士兵就驱赶着我们母子向外走。而恰恰在这个时候，蕾丽安娜小姐正巧从楼上下来，于是就被士兵顺便带走了。”恬娜夫人说到这里她的眼神中也带着歉意。 欧提克叹了口气，他继续说道：“维克特那个没长骨头的在那里卑躬屈膝，百般讨好温伯特。温伯特要求用二十个少女的初夜来换取二十天的延缓期限，那个混蛋扒开了人群把自己的女儿都奉送了过去，但他的女儿长得又胖又丑，吃得还多，活像一头老母猪。于是他的女儿被扔给了领主自己的一个侍卫，那家伙长得同样又胖又丑。而这时候，温伯特伯爵一眼就看到了蕾丽安娜小姐。” “之后呢？”林德焦急地问道。 珍说道：“那个脸上带疤的丑陋家伙看到那位漂亮的小姐就一脸色眯眯的样子。现在想想也着实让人作呕。他当时就宣布只要那位漂亮小姐肯陪他回去，他就答应免除我们三年的赋税。除了维克特那个贱骨头之外，我看到大多数村民都竭力反对，连村长都指着维克特破口大骂起来，只是我们还是敌不过那些士兵……” “蕾丽安娜小姐真是个好人，当领主提出那么无礼的要求，她为了大家的利益居然又牺牲掉了自己。她主动站了出来，那种从容镇定让我感到震惊……她同意了领主大人的要求，这让我们大家羞愧难当。明明是我女儿的救命恩人，在村子里应该受到礼遇，却在今天早上受到了如此的侮辱……”恬娜夫人说道最后她的语气变得格外低沉。 “其实那时候大家就已经准备开始抗争，哪能让领主带走那位小姐？但那位小姐却从容地让大家回去，希望大家不要无端牺牲……我是眼睁睁地看着她坐进了领主的包厢马车里，并随着领主离开村子而去的……”珍接着说。 “蕾丽安娜小姐被带走之后，那些留在这里的家伙却出尔反尔，诸神在上，我简直怀疑那些挨千刀的家伙到底有没有信仰。他们开始与镇民们大打出手，专门在人堆里到处找年轻的姑娘，连卡佳那么小的孩子他们都不肯放过。我都听卡佳说了，再次谢谢你，林德。还好你在这里，不然我的女儿非得遭殃了不可。”恬娜夫人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了。 “蕾丽……蕾丽真的是自己答应要去的吗？”林德低声问。 屋里的其他几个人相互间不解地对望着彼此。 “蕾丽安娜小姐是自己主动去的。”恬娜夫人肯定地说道。 林德猛地站了起来，他大声说道：“不行！我要去找她！” 第一二七章 再遇故人 “好！林德，我跟你一起去！” 欧提克一拍桌子也站了起来，但他身上有伤，激动过后他便疼得小声呻吟了起来。 林德轻叹一声，他看到欧提克固定好绷带的地方稍稍往外渗着血，已经渗红了一片。 中年汉子虽然体格健壮，但就现在这种状况而言肯定不能上阵跟人打仗。 “欧提克先生，您的好意我领了，您有伤在身，还是我自己去吧！只要你们把路线告诉我就行了。”林德低声说道。 “这个路线……” 欧提克正在思考着如何描述路线的时候，他的老婆珍突然插嘴道：“你们两个现在都不准去，逞一时之能只是莽夫所为。有些事情应该从长计议，起码得想一个比较周全的办法才行。” “林德，珍说得没错。你们两个人单枪匹马地闯过去，就是还没到城堡底下，恐怕就已经会被城墙上的士兵给射成了筛子。并且温伯特伯爵的那座城堡……哥哥，你难道不知道吗？”恬娜夫人说到这里就望向了欧提克。 欧提克吞了口口水，他大声说道：“恬娜，你别吓唬我！说那座古堡有鬼怪作祟全都是因为他的主人作孽太多，引来的冤魂！最起码他们不会为难我们的。” “真的不会为难你们吗？你见过鬼魂吗？”珍一脸认真地盯着自己的丈夫。 “欧提克先生，您还是好好养伤吧！我自己也能把蕾丽给救出来，如果你们不想告诉我怎么找到温伯特伯爵城堡的话，我会自己一路打听着过去。” 说着，林德整了整身上的装备，长剑背在身后，腰间挂着一把匕首。就要往后院去牵马。 “林德，好孩子，我不许你去冒险！我知道蕾丽安娜小姐遭遇不测你心急如焚，难道我们心里就不急了吗？村长交代过了，我们会想办法把蕾丽安娜小姐给救回来，哪怕用我们全村人的命去换。” 说着恬娜就拉住了林德的胳膊，少年挣脱了两下都没成功，胳膊依旧被紧紧攥着。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另外一个女人的声音。 “有人在家吗？恬娜……你在吗？” “你别动，乖乖呆在这里。”恬娜夫人对林德说道，她转身向屋外走去。 不一会儿，她带着一个少妇走了进来。 林德一眼就认出了她，她正是村长的女儿米娜。 米娜跟欧提克和珍打过招呼，就走到了林德的面前。 “愿诸神保佑你！林德，今天的事情实在是对不住你们了，我代表全村的人们向你们表示歉意，蕾丽安娜小姐被带走了，这是全村人都不愿看到的，恋人被抢走的感觉我深有体会，我的丈夫现在还在外面打仗，好几个月都没音信了。” 说着，米娜在林德两腮各亲了一下，嘴里嘟囔着大地母神的祝福。而少年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并没说话。 “米娜，是村长让你过来的吗？其他人怎么样了……”珍问道。 “哎……村里死了四个人，还有十几个重伤的，温伯特伯爵手底下的两个士兵到现在还扔在广场那边没人管呢？看样子我们村子和领主的梁子是结上了。还好不只是我们，其他几个村子的人这会儿也都过来了。我父亲叫我把男人们都叫过去，也包括林德。” 米娜说完就往屋外走，她再次提醒林德一定要去，然后转身去了别处。 恬娜跟珍互相看了看彼此，一起喘了口粗气。 “我们走吧！林德，女人们永远不会理解男人们的心情！”欧提克嘟囔着站了起来。 他一瘸一拐地带着林德就向外面走去。 …… 两人走到了门外，他们遇到了几个同村子的伙伴。他们都为林德救了卡佳而表示感谢，也为蕾丽安娜被领主带走而为少年感到难过，同时他们还一致表示一定会帮林德救出恋人。 听到这些，林德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动。 很快，他们就再次来到了村长家的门前。 林德看到米娜依旧站在那里，但她已经不像昨天那样小心谨慎，屋门此刻正大敞着。 不断有衣着不同的人们进进出出，这些人大多数一看就知道是常年劳作的乡下人，很多都拿着简易的武器，铁叉、钢耙之类。 当林德一行走进大厅的时候，只听到里面吵吵闹闹的，几个头目模样的壮年汉子在那里不停讨论着什么。 林德茫然地望着眼前乱糟糟的人们，这种吵闹让他的耳膜被震得生疼。 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警觉地回头望去。他的眼睛一下子便亮了起来。 “撒……撒鲁……”林德大声喊道，但他的声音瞬间便被嘈杂的声音所吞没。 眼前的这位金银妖瞳的伙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之后便冲着林德神秘一笑并做了一个出去的手势。 林德马上明白这位乔装成吟游诗人的亚兰特王国皇子的意思。 少年准备向一起过来的欧提克打个招呼，却发现这位中年汉子已经与其他人陷入到了激烈的争论之中。 …… 两个人在米娜好奇的目光中走出了村长家的大门，他们找了处相对僻静的场所两个人拥抱在了一起。 “撒鲁！你不是去南方出海了吗？怎么……怎么会在这里？”两个男人互相松开彼此后，林德好奇地问道。 “本想出海去浪荡逍遥，但还是不放心你啊？”萨德鲁克微微一笑。 “怎么了？”林德问。 “杰尼克那家伙并没有跟我一道去代尔文，我发现他跟一些奇怪的人在接触，那些人似乎都是奥拉斯坦家的人，另外我也好奇他们想干什么。”萨德鲁克说。 “原来如此……”林德若有所思地答道。 他想起了那晚在第七哨所的事情，心里顿时蒙上了一层阴霾。 “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萨德鲁克皇子问。 “那你呢？你怎么也在这里？”林德也好奇地问。 “遇到了一个让人想要海扁一顿的领主，还有一群老实巴交的农民，实在是看不下去欺负人的事情发生。我就带了个头儿，煽动他们联合起来跟领主死磕到底了。”皇子一脸轻松地说道。 “是吗？”林德的语气中略带怀疑，他盯着眼前的挚友。 “哈哈哈……被你看穿了！”皇子说着便哈哈大笑，“其实我是在等你们，只是等得太无聊了就多管了点儿闲事。如果没有我，那帮榆木疙瘩到死也不知道人多力量大的道理。对了，蕾丽呢？你故事里的女主角到哪里去了？” 林德轻轻叹了口气，他没有说话。 “到底怎么了？”萨德鲁克好奇地问道。 “撒鲁，蕾丽被温伯特伯爵给带走了……”林德低沉着声音说。 “开……开什么玩笑！蕾丽安娜是谁呀！她什么样的能耐，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萨德鲁克说道这里发出一阵轻笑。 “真的，撒鲁，我没骗你……” “不……不……林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不相信你，我只是说蕾丽是那么强大的巫女，有谁能强迫得了她，我想她肯定有她的用意。难道说，她居然会与我心有灵犀，要替我做那城堡中的卧底？”萨德鲁克一脸想入非非地说道。 “哎……撒鲁……你想多了吧……”林德一脸漠然地说。 第一二八章 魔女，失去魔法 身后的厚重木门发出一声巨大的轰响被人重重的关上，蕾丽安娜轻蔑地扭头望了一眼，便从容地走到房间正中央。 她站在这里略略停顿了一下，便四下里打量起了她周围的环境。 她发现这是一间装饰豪华的房间，到处都被装饰得精致华丽。 整个房间最显眼的是一张靠着东墙的豪华大床，那张大床足够可以容纳四人躺在上面，床上铺满了柔软的鹅毛。床的旁边是一张精致的梳妆台，台面上整齐摆放着各类的化妆用品以及琳琅满目的首饰。 还有几个高低不等的豪华衣柜靠在不同的墙边，蕾丽安娜打开后看到里面摆满了各类漂亮的衣服以及鞋子。 另外靠窗的方桌上摆放着各类果品，几株不知名的鲜花装点着这里。 而房间的另外一侧有一扇小门通向了外面宽敞的阳台，站在那里周围的景色就都能尽收眼底。 蕾丽安娜坐在了床边，她的两条修长的美腿在空中荡了荡。她感觉到身下的羽毛轻柔而舒适，让人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无聊间，她拿起了梳妆台上的几件首饰看了看，又没有兴趣地放了回去。 这似乎是某个贵族小姐居住过的卧房，但不知为什么她却被送到了这里。 她静静地坐着，眨了眨眼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 那还是在红树村的广场上，她第一次见到了那个前来横征暴敛的领主老爷。 想起那个满脸刀疤的丑陋男人的模样，她现在都觉得恶心不已，尤其是那两只发着淫光的死鱼眼睛和那条一直舔舐着嘴唇的毛虫般的舌头，真的是让人反感到汗毛直竖。 蕾丽安娜打心眼里看不上这个作威作福的男人，这等妄自尊大的粗鄙之人只需她微微动一下手指便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然而无知的温伯特伯爵色心大起，用他那根粗大的手指指向了她。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大言不惭地宣布：只要这位天仙般的漂亮女子愿意跟他走，他便减免村民三年的赋税。 她看到了那个叫维特克的可耻家伙居然卑贱地爬到了领主脚底下，如同一只丧家犬。他居然不知羞耻地要卖掉自己。 看到这种情况，少女当场就勃然大怒起来。她的头顶上一团旋转乌云正在悄无声息中形成，天色一时变暗了许多。 但当她看到许多村民们不停向领主乞求，要领主放过她时，她心头的那片乌云又一下子散了开来。 阳光穿透阴云又照到了大地上。 要你性命易如反掌，但让你死在这里只怕脏了这片土地，蕾丽安娜想到这里时虽然眼露杀机，但她还是尽力抑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她淡然一笑，“欣然接受”了领主的邀请，与他同乘而去。 幸而在马车上那个温伯特伯爵还算规矩，让她抑制住了杀心，但那双一直盯着自己的色眯眯的眼睛着实让她讨厌。 她突然想到了林德，心中难免有种说不出的失落。 “对不起……林德……蕾丽又任性了……”少女喃喃道。 马车渐渐偏离了主路，车厢里颠簸得越发的厉害起来，伯爵毛绒绒的手臂借着颠簸想去占她的便宜，但都被她用手推开了。 好色的伯爵并不生气，只是咧着嘴发出一阵坏笑。 道路很快就平缓了许多，车厢不再颠簸，他们驶进了一座斑驳阴森的城堡。 下车后，她就被两个女仆直接带到了这个房间，而温伯特伯爵却不知了去向。 想完了这些，蕾丽安娜用力吸了口气，一种艳俗的香气马上充斥着她的鼻腔。 这种浓郁的香气让她感到一阵的头晕目眩，于是她起身走到了阳台。 她居高远眺，眼前的风光虽然秀丽，但并不能让她感到兴奋，反而让她又陷入到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就在这时，她突然注意到了阳台一侧的石墙上镶嵌着一面一人高的落地镜。 这面镜子反射着阳光，但给人一种很是突兀的感觉。 蕾丽安娜走到镜子前照了照自己，她的容貌依旧是那样美艳动人只是略有疲惫。 她想冲着镜子笑一笑，但奈何又笑不出不来，她感到这面镜子似乎散发着某种阴气。 “这面镜子为什么会在这儿？”蕾丽安娜自言自语地说道。 她下意识地敲了敲镜面，她似乎感觉到了几次敲击后的回声有所不同。 “后面是空的……” 蕾丽安娜在镜子的边缘摸索了几下，她意识到了镜子可以活动，那似乎是一扇隐蔽的小门。 少女沿着某个轴心转动起了镜子，镜面翻转，果然一个足够一人侧身进入的小门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蕾丽安娜毫不犹豫地迈了进去，起先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足够两人并行的方形平台，紧随而来的是一座螺旋向下的楼梯。 一阵刺骨的阴风扑面而来，让少女不禁打了个寒战。 她向楼梯下方望去，那里除了黑暗空无一物。隐约间她的鼻子抽动了两下，一种说不出混杂着什么的腥臭气味弥漫在她周围的空气之中。 她似乎闻出了血的味道。 法杖没在身边，蕾丽安娜微微皱了皱眉，这时她注意到一旁的墙壁上挂着一盏马灯，旁边墙壁往里凹陷着，这个凹洞里居然有两块火石。 少女很快就点亮了马灯，并举着它沿着深邃的楼梯向下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她终于走到了阶梯的尽头。那里是一扇不大的铁门，铁门上有一扇不大的铁窗，阵阵阴风和那股说不出的怪味道就是从这里传出去的。 蕾丽安娜心中疑惑，但她的心开始不听使唤地砰砰乱跳起来。转头回去还是走进去一探究竟？ 那自然是一探究竟了…… 少女伸手转动了一下铁门的把手向里推去，铁门发出一阵“吱呀呀”的惨叫就此打开了，门没锁。 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蕾丽安娜举起马灯走了进去。 马灯的照射范围有限，里面潮气很重，似乎有一个很大的空间。周围静悄悄的，蕾丽安娜只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在这未知的空间中回荡。 突然她感觉到自己的脚底下粘粘的，似乎有种轻微的拉力在吸附着她的鞋子，而那股血腥的恶臭正是从地面上传来。 那是血，虽然早已凝结…… 蕾丽安娜呼出了一口气，她低着头沿着血渍的方向向前走去。 没走多久，她突然撞在了一个冰冷的重物上，那重物并没有弄疼她，而是在半空里晃了晃，那东西虽然冰冷但是还有些弹性。 少女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心里一惊猛地抬头看去，手里的马灯差点掉到了地上。 只见一具披头散发的裸体女尸被铁钩钩住脖子被悬吊在了半空里，她的鲜血早已流尽，正睁着那双空洞洞的眼睛望着她。 周围不只着么一具，前……后……左……右……起码有上百具同样被勾着脖子的女尸正晃晃悠悠地吊在半空。 …… 蕾丽安娜回到了之前的房间，她将镜门重新关上，并擦拭掉了镜子上的手印。 她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走回到卧室，并来到了外门前。 她把耳朵贴近屋门仔细分辨着门外的声音，那里静悄悄的似乎没人守在那里。 于是她拧动了外门的把手，但把手丝毫不动，似乎被人从外面反锁过一样。 “借助火焰之力，融化钢铁……” 蕾丽安娜默默地咒念着魔法，铁制的门把手纹丝不动。 蕾丽安娜心中一沉，她又尝试着其他的魔法，但铁门依旧纹丝不动。 少女用力使劲拧着把手，她那双美丽的明眸中一下子露出了慌张的神情。她开始害怕了，她似乎一下子失去了的魔力。 …… 夕阳渐渐西下。 林德和欧提克离开了村长的住所，往恬娜夫人家的方向走去。 萨德鲁克因为无处可去，便懒洋洋地跟在他们后面。 就在他们走近家门的时候，林德发现恬娜夫人正一脸慌张地在那里抹着眼泪。珍和她的两个女儿也站在门前，除此之外还有几个他并不认识的中年女人。 欧提克也看出了某种异样，他大声喊道：“恬娜，珍，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爸爸！爸爸！姐姐，卡佳姐姐又不见了！”一个小女孩儿回应道。 “什么！卡佳又不见了！” 林德的心沉了一下，他抛开在场的人们便向后院跑去。 第一二九章 黑树林 “林德！你要去哪儿！”恬娜夫人在后面大声喊道。 这时候林德已经解开马缰翻身上了马，他望了一眼追赶而至的几个人，说道：“我去追卡佳！如果去晚了，真怕那孩子再遇到危险！” “林德，我陪你你一起去！”萨德鲁克皇子说着就要去解蕾丽安娜的马匹马。 “撒鲁，你就别去了，你留在这里。那孩子应该跑不远，我很快就能回来。”林德拒绝了好友的好意。 “但是林德……”萨德鲁克皇子看上去对好友的单独行动有些不放心。 “没问题的！”林德答道。 而恬娜夫人此时的眼眶早已湿润，他来到了林德坐骑的跟前：“诸神保佑你，好孩子，你一路可要小心啊！” “放心好了，没有救出蕾丽之前我是不会有事的！”林德微微一笑，拍胸脯说道。 珍和她的两个女儿把院门打了开来，少年一踢马肚，马儿嘶鸣着就冲着院外跑了出去。 林德沿着来时的道路一直往南，他希望在半道上能遇到那个倔强的小女孩儿。 他跑过了石桥、跑过来枫林大道、越过了阡陌纵横的麦田、冲过了山岗。 眼看夕阳即将落山，西方的地平线上只有一小片血色般的光亮，林德越发着急起来。 他纵马在山岗上徘徊了两圈，前方是一片片诡异的黑森林，这里密布荆棘陷阱，有魔物出没其中。而身后是有人群居的红树村的地界。 “卡佳……卡佳……你到底去了哪儿？”林德嘴里着急地嘟囔着。 回去吧！那孩子肯定跑不过马儿，或许自己一个不留神就跑到了她的前面。再或者，只是小女孩儿贪玩儿去了别处，如此深邃恐怖的地带，连正值壮年的汉子都会谈之色变。 林德皱了皱眉，他深吸了一口气，还是纵马向人类放弃的那片黑暗的土地驰去。 林德不知道在这条崎岖的山路中走了多久，一轮圆月便挂在了枝头，将银白的月光洒遍了大地。 马儿疲倦了，林德也只能放慢了速度，他不时地来回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仔细分辨着每一个细微的声响。 他能够感受到两侧的黑林中，有无数双带着怨毒的眼睛正在偷偷地窥视着他，并不时传来阵阵恐怖的阴笑，那声音在林子上空回荡。 “诸神……”林德冷吸一口气，似乎蕾丽安娜不在身边，他便被抽去了一半的勇气一般。 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急促的呼吸、加快的心跳，他甚至想知道自己此时是怎样的表情，那一定会让很多人耻笑吧！ 就在这时，不远的林中传来了一个女人尖利的叫声，那声音是那样的惊慌恐惧。 “那不是真的，黑妖精又再故技重施呢？”林德嘟囔着提醒着自己，他不会再上当了！一定不会再上当！ 自己虽然如此想着，但他胯下的马儿却因此而突然受到了惊吓。 马儿惊恐地嘶鸣着，它的脖颈不停地摆动着，似乎想把林德甩下来。 “嘘……嘘……乖孩子，那些声音都是吓唬人的，镇定，镇定些……”林德轻拍着马儿的脖颈安抚着。 但马儿对林德的安抚却无动于衷，它依然发出恐惧的嘶鸣，突然一下子就人立而起。 “啊……” 林德大叫一声，他一时没有抓紧马缰就从马背上摔了下来，重重地摔在僵硬的土路上。 马儿就像疯了一般地狂奔起来，没多久就消失在了黑色的夜幕之中。 “嘿嘿嘿……嘿嘿嘿……” 林德听到两侧黑林子里传来了未知生物的嬉笑声，它们似乎是在嘲弄他这个愣头青一般的少年。 林德艰难地爬了起来，他越过肩头把背在身后的长剑拔了出来。 长剑在夜色中闪着逼人的寒光，两侧林子里的怪声音就在这时戛然而止了。 林德想起了之前在阴郁森林里的经历，那似乎是梦的开始，他在森林里没命的奔逃，却意外的遇到了蕾丽安娜、希莉丝和大贤者洛林格斯。 而今晚，不知道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 他沿着土路向前走去，不知不觉间自己竟然毫无意识地走进了一片黑森林。 他听到头顶上方的枝杈上发出着“窸窸窣窣”的声响。他用眼角的余光看去，只见一个个光不溜丢的矮小身影跟随着他在枝头挪动，一双双发红的怨毒眼睛一刻不停地注视着他。 就在这时，他突然听了一个女孩子尖锐的叫声，让他一下子警惕起来。 少年停下了脚步，仔细倾听，那绝对是个女孩子的声音，并且是个熟悉的声音，卡佳！林德突然想到。 “啊………救命……救命……” 一阵快节奏的奔跑声由远及近传来，那脚步似乎正是冲着自己的方向。 而在那脚步声的后面似乎还夹杂着其他奇怪的声音伴着一阵阵挠人心魄的怪叫。 “卡佳……”林德嘴里默念着，他便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迎了过去。 很快，他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带着哭腔地向他跑来，而她的身后跟着几个黑乎乎的矮小身影，它们鲜红的眼睛显得格外凶恶，并发出阵阵怪叫。 “卡佳！过来！”林德大喊道。 “林德……”小女孩儿尖声叫着少年的名字一下子就扑到了他的怀里。 那些魔物突然停了下来，嘴里发出低沉的嘶吼，他们似乎惧怕着林德手中的那把长剑。 “滚……” 林德狠狠地对魔物说出了一个字。 但那些魔物却不为所动，依旧呆在原地恶狠狠地盯着他。 僵持了一会儿，一只个头稍大的黑妖精自黑暗中慢慢走了出来。 “你怎么又回来了！人类战士……”黑妖精操着苍白嘶哑的声音说道，它在空气中嗅了嗅，“魔女大人，她没有跟你在一起吗？” “蕾丽她不在这里。”林德冷冷地回答道。 黑妖精马上发出一阵阴沉的笑声，而它身旁的那些魔物也跟着笑了起来。 “看在你是魔女同伴的份儿上，我们放你一马，你快滚！但是那个孩子得留下，她前前后后来我们领地两次了，这是不能被原谅的。”黑妖精一脸轻蔑地说道，“还有……别以为我们会忘了你杀了我们那么多同胞的事情。” “我马上就走，但是我必须要带她一起回去。”林德拒绝了黑妖精。 “林德……我不能走，我还没找到安杰诺大师呢！”小女孩儿倔强地拒绝道。 小女孩儿话刚说完，黑妖精们便发出了一阵怪笑，但很快它们的笑声就僵住了。 “啪” 一声脆响，小女孩儿捂着自己的一侧脸庞，一脸委屈地望着眼前的少年。 “赶紧回去，别让你妈妈再为你担心……我会留在这里拖住它们……”少年默然地说道。 “林德……”小女孩儿泪珠在眼圈里打着转。 “还不快走！！！”少年大声吼道。 “嘻嘻……魔女不在，你以为就凭你，能保她周全？”黑妖精大笑道。 “我留下，放她走，我杀了你们很多的人……”林德默默地说。 “嘿嘿……我们做个游戏吧！人类。我允许那孩子先跑，你在这里阻挡我们。同时我也会在这里数五十下之后去追她！要是在她离开林子之前被我们追上的话，你们两个都要留下。如果追不上的话，嘿嘿……你也得留下。” “一言为定吗？”林德淡淡地问。 “我们没有人类那般的阴险，不守承诺！” “那就开始吧！”林德说道，他瞪了一眼小女孩儿，“还不快跑！一直往外，别回头！” 卡佳使劲地点了下头，便没命地往后面跑去。没过多久，她便听到了身后传来了嘈杂的打斗声，夹杂着魔物的怪叫。而她的身旁不断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大地母神，求你保佑林德，他是个好人，他不能死，不能死！” 就在这时，卡佳看到黑树林的外面闪过一道耀眼的白光。 “安杰诺大师……” 第一三零章 梦中迷局 林德发现自己此刻正站在无尽的黑暗之中，只有脚下一小片区域发着惨白的亮光。 “这是哪？”林德不禁问着自己。 他四下望去，但除了黑暗之外他看不到任何的东西。 他突然想到在不久前，那时的他正站在黑森林中举剑与数不尽的黑妖精展开着搏杀。 最终他一直打到了筋疲力尽，然后就被潮水般的魔物给吞没了。 那时候，他没有感到疼痛也并不害怕，他甚至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他感到自己就像自高空中坠落一般，一直掉入到这无尽的黑暗。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怔。 “诸神……我已经死了吗？”林德轻声地问着自己，他伸了伸手，显然手还在，但似乎没有了从前的那种触感，这种感觉很是奇怪。 就在这时，他看到自己的眼前出现了另外一个光圈，蕾丽安娜的身影突然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蕾丽？你为什么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林德急切而不解地问道。 他似乎感受到了蕾丽安娜眼神中的那份凄凉哀婉，但少女却一言不发。 “你怎么了？蕾丽！” 林德想要上前拉住少女的手，虽然近在咫尺但他似乎永远都跑不到她的跟前。 “林德，你不要我了吗？”少女说着就已经热泪盈眶，她已经开始抽泣了起来。 “怎么会……蕾丽……”林德大声喊道。 “那你为什么不来救我，让我受尽了那个可耻伯爵的折磨……”少女幽幽地说着便转过了身去。 “蕾丽！不是那样的，我……”林德着急起来，他想要解释。 但少女似乎与他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了无尽的黑暗当中。 正当少年为爱人的突然消失而不知所措的时候，他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喊他。 ”林德！” 那声音厚重而沉稳，是那样的熟悉。 “父亲！” 少年回过头去，他看到卢安老爹此时正站在他身后不远的黑暗中，他的脚下同样有一个白亮的光圈。 “你长大了，也结实多了，林德。现在应该不用老躲在我的身后，可以独当一面了吧！”卢安老爹说道。 “嗯，父亲！我已经可以像个男子汉一样去保护别人了。”林德使劲点点头说。 “那样就好，看样子我和你的母亲都可以放心了。”卢安老爹会心地笑着。 “是的，父亲……”林德答道。 卢安老爹突然又严肃起来：“林德！要保护好喜欢你的女孩子，那才是男人所为！蕾丽安娜是个好姑娘。” “父亲……”林德失神地喊道。 “你做到了吗？保护好她了吗？”卢安老爹严肃地问道。 林德低头，默不作声。 这时候林德的养母罗雅也突然间就出现在了卢安老爹的身旁。两位感情真挚的老夫妻深情地对望了彼此一眼。 “林德，母亲没有别的可说的，照顾好自己，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境都一定要坦然面对。你……永远都是你父亲和我骄傲，父亲母亲已经去了另外一个世界，我的林德……这个世界就只剩下孤零零的你了，我可怜的孩子，希望你和蕾丽小姐相互扶持，你们都是苦命的孩子。”罗雅夫人轻声说道。 “父亲！母亲！” 林德伸手想要抓住他们，但是又一次的落空了。他眼睁睁地看着两人的身影再次回到了无尽的黑暗深渊之中。 林德叹了口气，他一脸迷茫地望着前方。 “喂！林德，你又在这里发什么呆呀！总是唯唯诺诺，踌躇不前可不好。” 林德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精灵族少女正掐着腰站在他的面前。 “希莉丝！你也来了。对了，我该好好地感谢你……希尔把很多事情都告诉我了。”林德有些激动地说道。 “感谢我？希尔……那个孩子……呵呵，林德，看到你没事就好，要知道我可是答应过罗雅夫人会好好照料你的。但是……但是你到底跑哪儿去了。”希莉丝说着便自顾自地转身而去，她也消失在了无尽的黑暗中。 “林德……你一直在找我吗？” 林德听出那是独行客的声音，这个声音在他的梦境中不知出现过了多少次。他赶忙转头看去。 “是你！给我那把剑的先生！”林德一下子叫了起来。 独行客依旧是那晚在卡瓦德大荒漠中的那副打扮，兜帽遮住了他近乎一半以上的脸。 他走到林德面前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与之前出现的那些人一样，他也踩在一个圆形的光圈上。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你总是出现在我的梦里！”林德大声问。 “我们认识，从你出生的时候我们就认识，我每时每刻都在关注着你，林德，我的孩子……”独行客默默地说道。 “你是谁？告诉我！我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真是像格拉提斯爵士所说的那样，我是瓦兰利亚王国的小皇子吗？”林德着急地问道。 “林德，只要你看到我的样子，所有的一切你都会明白的。” 说完，独行客将头上的兜帽放了下去。 林德感到骇然，他的眼睛又瞪大了许多。他看到兜帽下那人的容貌几乎与自己一模一样，只是略显沧桑。 “你……明白了吗？我的孩子。”那人轻声说道。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突然间林德感觉眼前又是一阵头晕目眩，那张与自己近乎一模一样的面容随即跟随他一起旋转。 他感到自己开始慢慢下坠，向黑暗的深渊中落下，最终自己也被黑暗完全吞噬掉了。 …… “林德……林德……喂！你醒了吗？林德……” 耳边传来了小女孩儿叽叽喳喳的叫嚷声，他的身体也随之被人晃动了两下。 少年慢慢睁开了眼睛，一抹刺眼的白光照了进来，让他一时有些难以适应。 他眨了眨眼睛来回望去，他意识到自己正躺在一张舒服温暖的小床上，周围的环境杂乱无章的，这似乎是一间久未收拾的房间，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药草味道。 小女孩儿卡佳正趴在床边，满眼期盼地望着他。 “你终于醒了，林德！感谢大地母神的保佑。”卡佳兴奋地说道。 “我……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那些黑妖精呢……”林德张嘴说着，他发现自己的嗓音已经很是沙哑。 卡佳的眼睛弯成了月亮，她冲着林德神秘一笑。 “那些黑妖精早就被安杰诺大师赶走了，也是他救了你，现在我们在他的家里。林德，看到了吗？我没有撒谎，安杰诺大师就住在这里。” 小女孩儿说到最后，她的嘴角挂着一抹得意的笑。 “那真是太好了，卡佳。”林德微笑着说着。 恢复意识后，他很快就感觉到浑身酸痛难忍，身上几处受伤的地方也已经被白色的绷带捆绑着，之前哪股淡淡的草药味道似乎就是自这些绷带上传出。另外让他感到奇怪的是那些伤口居然没有一点疼痛。 “稍等一会儿，安杰诺大师去给你熬制养伤的汤药去了，他一会儿就会回来。这个期间，他让我在这里看着你。”卡佳坐到了林德身旁说道。 “我睡了多久了……” “大概四五个钟头吧！”小女孩儿眨吧着大眼睛说道。 “我们得早些回去，要不恬娜夫人会为你担心了，还有……我得想办法去救蕾丽……。”林德说。 “可是……可是……我还没说动安杰诺大师跟我一起回去呢！”小女孩儿倔强地说。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一个悦耳而有活力的声音：“安杰诺已经答应了小小姐的请求了，明天天一亮就一起出发，小皇子这下可以放心了吧！” 第一三一章 神一样的男人 外面厚重的布帘被一只纤细光润的嫩手给掀了起来，一张足以令所有女人羡慕得要死的漂亮面容出现在了林德的面前。 他身着一件白色粗布的修行衣，手里端着一个粗瓷大碗，一副苦行僧的打扮。 眼前之人让少年完全看呆了。 他原本以为这位侍奉过大地母神的大魔法师会是一位须发全白的慈祥老人，却万万都不曾想过他竟然是如此一位拥有美貌的斯文青年。 “小皇子？我吓到你了吗？”眼前的漂亮青年眨着那双黑珍珠般的眼眸好奇地问道。 “你……你就是安杰诺大师……”林德张目结舌地问。 “大师不敢当，我就是安杰诺。”漂亮青年一脸和气地说道。 “怎么……这怎么可能……”林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有问题吗？难道安杰诺就必须是一副行将就木的老头模样吗？”漂亮青年一脸狐疑地望着他。 “不……不是的……”林德赶忙摇摇头。 而那位漂亮青年看到少年那副表情，不禁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他的笑声是那么的爽朗，让人如沐春风。 “林德，这是真的，我可以作证他就说安杰诺大师。”卡佳拉了拉少年的胳膊说道。 “不，他……他看上去也太年轻了吧！似乎比我大不了几岁，跟我印象中的安杰诺大师完全不一样。” 林德低声对卡佳说着，他的眼神却不住地瞟向了眼前的青年，而那位青年却一只满面和气地冲他微笑。 “我告诉你吧！那时候闪过一道白光，将整个森林都照得就像白天一样，那些追赶我的魔物在白光中马上就灰飞烟灭了，其他的便逃向了黑森林的深处。之后安杰诺大师就在白光中出现，我都知道我在想什么，还没等我说出口，他就已经去救你了。”卡佳绘声绘色地描述着。 林德发现那位漂亮的青年此时已经坐到了离自己不远的一个方桌前，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正满脸带笑地望着自己。 “卡佳没有撒谎，当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昏死过去，被那些魔物压在最下边。眼看那些黑妖精要把你咬成碎片，还好我及时赶到，要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了。”漂亮青年说完便细细地泯了一口杯中的清水。 “也是你把我带回来的。” “嗯，没错，小皇子，你可真是不轻，单单背你回来所消耗的体力就要比对付黑妖精消耗的体力要多。”漂亮青年说到这时就捂嘴而笑。 卡佳这时候也有了疑问，她问：“安杰诺大师，为什么您总是喊林德叫小皇子呢？” 林德也好奇地望向了安杰诺，他也在纳闷这位大魔法师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底细。 “原因再简单不过了，这小家伙跟他的父亲年轻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安杰诺说道。 “他的父亲？那是谁呀！”卡佳一脸茫然地问道。 安杰诺微微一笑，他说：“不久前你应该见过他，正是他让你来找我的？这些以后再细说，只是这么晚了……小小姐是不是该去休息了？” “是他！但是安杰诺大师，我一点儿都不困！”卡佳的大眼睛又忽闪忽闪起来。 “要不睡觉的话，我可是会叫黑妖精来把你带走的！”安杰诺开始吓唬起了小女孩儿。 “哼，大人真是狡猾。”卡佳说着便一脸不高兴地向楼上走去，那里有安杰诺为她准备好的床铺。 上楼的脚步声很快就消失了，这时的房间里就只有林德和安杰诺。 “刚才梦到了什么？肯定是日有所思的东西吧！”安杰诺玩弄着手里的杯子，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你居然知道我在做梦！”林德一脸诧异地说。 “人都会做梦。” “嗯，一个空洞的世界，几个熟悉的人而已。”林德低声答道。 “那些人肯定是你日思夜想的人喽，他们的灵魂都已经汇入你的灵魂深处，所以你总会想起他们，无论他们是在世的还是已经去到另外那个世界。你也会经常想起他吧！虽然你对他只有陌生……” “您所说的那个人是谁，你说得可是独行侠……”林德问。 “哈哈……独行侠？这就是小殿下您对他的称呼吗？”安杰诺笑着说道。 “那我该如何称呼呢？其实有些事情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或许是没有勇气相信……” 安杰诺将杯子放下，他一脸平静地望着少年：“你梦中的所见，我之前都已经见过了，我到过你的内心深处，看到过你的煎熬与坚持。再说，既然我能称您一声小殿下，那还有什么是值得怀疑的呢？” “你是说我确实是……” 安杰诺轻轻点了点头，他接着说：“不久前我见过他了，也就是令尊。他终于回来了，回到了自己的国度，但他更关心的还是你，那晚我们聊了很多，他一直愁云不展，看来这些年里好多事情他都没有忘怀，他要为你铺路。” “铺路？不……安杰诺大师，你应该比我还明白，这个国家真正需要的是他而不是我，只有他才能一呼百应将四分五裂的国家再次凝聚到一起，有他坐在皇位上那些野心勃勃的大贵族才不敢造次。他拥有一颗胸怀天下的心，他才会带给瓦兰利亚和平与公正。” “小皇子，你的意思我明白，你可见到过真正的他？” 林德默默地摇摇头。 安杰诺顿了顿说：“他比根达亚大陆上流传的那位英雄更有血有肉，他是个人而不是一尊神明！如果末日之战之后，弗洛里安能重振王国的雄风的话，他何必等到现在呢？他自然有自己的原因而无法坐在那个位置上，所以他一直期盼到现在，他的儿子可以代他走上复兴之路。同时，你的父亲希望我也能回到王国政治的中心，去辅佐下一代君王。” “安杰诺大师……” 俊美的青年轻叹一声，继续说道：“从离开帝都暮星城到今天也已经快二十年了，那是宫廷中暗流汹涌，每个人都各怀鬼胎，腐朽之气弥漫在整个王国的上空，那时候我便有些心灰意冷。但是小皇子，我愿意看着你能一改那些弊政，而重振帝国的雄风。” 安杰诺说完这些后，他便单膝向林德跪了下去。 这种场面让少年不禁想起了同样向自己效忠的格拉提斯爵士。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会有越来越多的人会像他们一样前来向自己宣誓效忠。 “请起来！安杰诺……”林德轻声说道。 漂亮的青年缓缓地站了起来。 “安杰诺，我知道复兴之路任重而道远，但现在对我来说眼前必须有几件事需要做完，如果有你的帮助，我自然会感激不尽的？”林德轻声问道。 “殿下想要做什么？” “我要救出蕾丽，然后尽快要回父亲的那把剑……”林德轻声答道。 “蕾丽……安娜……是，殿下……” 安杰诺轻声应允，只是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 紧接着安杰诺又问道：“殿下，那把剑可是指的星辰之剑。” “说真的我还不知道那把剑的名字。那是在卡瓦德大荒漠中，情急之间他借给我的。”林德说。 “怪不得几月前您的父亲来到我这里的时候，我只见到了宝剑的剑鞘却未见到宝剑，而弗洛里安也对宝剑的去向只字未提……原来是这样……”安杰诺若有所思地说道。 “剑在奥拉斯坦公爵的手里，我必须拿回来。”林德说。 “奥拉斯坦……那个野心勃勃的大贵族，当年暮星城的失陷他脱不了干系，有朝一日……殿下应该把他治下的所有领土都给收回来才是！” 安杰诺说到这里，他原本平和的面容下闪过一丝的阴冷。 第一三二章 千钧一发 夜已经深了，整个城堡陷入到了一种压抑的死寂之中，偶尔有男人或者女人凄惨的尖叫划破黑夜，搅扰心智。 蕾丽安娜坐在铺满羽毛的大床边上，她那双秋水般透彻的明眸这时候却显得是那样的惴惴不安，她不时地瞟一眼屋门，警惕地注意着门外的一举一动。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眼睛不知不觉间变得通红湿润起来。 她想要去哭，失去了魔力之后她就只是一个平凡而柔弱的普通女孩儿了。 或许漂亮可以让她骄傲地凌驾在大多数女人之上，引来无数羡慕的目光。同样，漂亮也会为她带来不幸，漂亮的女人注定会被人注意，也很容易变成那些当权者的玩物。 而那个面目可憎的温伯特伯爵必然会让她变成玩物，或许像镜门下面的那百余具少女的尸体一样，变成这个变态狂的藏品。 “林德……”少女轻声念道着。 想到少年，她的心中突然有涌现出一种说不出的酸涩。他现在在哪儿？他应当正在为她的处境而着急，他也许正在救她的路上，或许他已经来到了城墙的下面，正在拉着绳索向上攀爬；也许他此时就在她的房间外面，只是他找不到她的所在罢了。 不，或许他根本就没想过要来救她，他肯定不知道她这个时候竟然会突然失去了法力。或许他会认为她早已脱险，而他这时候正站在红树村的村口焦急地等待着她的归来…… 想完这些，蕾丽安娜使劲地摇了摇头，她告诉自己不能再胡思乱想，她必须要集中精神。 她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潜在的危险一直环绕在她的周围，那种预感时隐时现让她始终窥探不到其中的奥秘。 到底是什么让强大如她的魔女一下子失去了力量，这个城堡里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少女正想到这里，外面传来了一阵奇异的响动。 “噔……噔……噔……” 那似乎是一阵沉重的脚步声，那声音自房外的旋转楼梯下方传了进来。 蕾丽安娜的心猛然间就提到了喉咙里，她四下扫去，她需要找到一件可以保护自己的武器，但却一直都没找到。 就在这时，脚步声终于在房门前停了下来。蕾丽安娜感到她的呼吸都开始急促，她盯着门把手，她似乎听到了翻找钥匙时金属碰撞的轻响。 门把手转动了起来，很快屋门就被人往外拉了开来。 与蕾丽安娜料想的不同的是，门外不是那个面目可憎的刀疤脸伯爵，而一个瘦高的中年妇女。 那个妇女长得并不好看，满脸雀斑，消瘦的脸上永远是一副高冷的表情，那双死鱼一般的眼睛高傲地逼视着眼前的少女，而那一身修体的黑色晚礼服白色的蕾丝手套似乎说明了她在城堡里的身份。 “你站起来！”雀斑女人毫不客气地对蕾丽安娜命令道。 少女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她并没有过多的惊讶于蕾丽安娜的美貌，只是轻轻瞟了一眼便走到了衣柜前面自顾自地挑选起了衣物。 “你喜欢什么样的衣服？”妇女打量着几件漂亮的衣服随口冷冷地问道。 蕾丽安娜并不说话，她满脸警惕地望着她。 “别那么看着我，我只是在帮你准备晚宴时穿的衣服。”妇女微微扭头、斜着眼瞟了少女一眼，顺便将她看中的两三件衣服一起举到了少女的眼前，“这件怎么样……算了吧！一个村妇怎么能见过这么多漂亮的衣服呢？就这件吧！” 妇女说完便将一件紫色的露背晚礼服扔到了蕾丽安娜身前的羽床上。 “赶紧把你那身脏兮兮的衣服给脱掉，我以后再也不想看到你穿着它。换上这件！听到了吗？该死，我还得帮你找首饰还要帮你化妆……伯爵大人给我们的准备时间可不多啊！可别惹他不高兴了。”雀斑女人一边喋喋不休地说着一边又走到了化妆台前。 “我不会穿这些破衣服的！”蕾丽安娜一脸不屑地说道，她把雀斑女人为她选择的那件紫色晚礼服很随意地抛到了地上。 雀斑女人起先愣了愣，她似乎根本就不曾想到眼前看似柔弱的少女居然会对她如此的不尊重。 “混蛋！你以为你是谁？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野丫头！要不是伯爵垂青你，你早该去厨房当帮厨去了！” 雀斑女人一边生气地嘟囔，一边去抓蕾丽安娜的头发。 少女努力反抗着，两个人扭打到了一起，场面一时似乎很是难看，她们从地上打到了床上，从床上又打到了地上。 “我要撕了你这张招男人的脸，让你再来勾引男人！”雀斑女人一边拽着蕾丽安娜乌黑的长发，一边气势汹汹地吼道。 蕾丽安娜也并不示弱，她使劲掐着全班女人的脖子，让对方几乎喘不上气来。 就在这个时候，几个女仆打扮的女子闻讯冲了进来。 “你们在干什么！不知道领主大人还在等着这位姑娘吗？”一个略显富态的老女人跟在女仆们的身后也跟了进来。 “玛莎！这个小婊子不识抬举！”雀斑女人喘匀了气，她指着蕾丽安娜大声咆哮着。这时候她早已没有了之前的气质，活像一只打了败仗的老母鸡。 蕾丽安娜则整了整衣服，她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些人。 “真是该死，没有时间了，莱雅……你要是想让我们大家今晚都好过的话，你就不该跟这位姑娘起争执。你认为伯爵大人到时候会向着美貌的年轻姑娘，还是半老徐娘的我们？”那个叫玛莎的富态女人冷冷说道。 “可是……可是玛莎，她简直是一个不可理喻的乡下疯丫头，除了这张脸之外，满身的野性。”那个叫莱雅的雀斑女人仍然气急败坏地说道。 “野性不野性的我不管，如果你是嫉妒她美貌的话你就趁早离她远点。”玛莎语气强硬地说道，随后她又把目光转移到了蕾丽安娜身上，“姑娘，如果你想平平安安的度过今晚，不妨就配合我们一下。我知道你有千般的不愿意，但在这里，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蕾丽安娜愣了一下，她双手抱在胸前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们几个帮这位姑娘换身体面点儿的衣服，不用太妖艳了。莱雅，你来帮我，我们得尽快给她上好妆。”玛莎指挥着屋里的所有女仆。 几个身材粗短的女仆一起动手，他们围在了蕾丽安娜周围。 少女感到自己就像一个任人摆布的人偶一样，她身上的衣服被人一件一件地脱掉，又一件一件地被人换上了新装。 她心中苦笑，曾经让人闻风丧胆的大名鼎鼎的魔女，此刻却被一群粗短身材的女人随意摆布。 换完衣服后，蕾丽安娜又被女仆们摁到了梳妆台前，玛莎开始帮她上妆，并很快就为她设计了新发型，并装饰上了各类精美的发饰。 只是玛莎看到蕾丽胸前的那枚宝石挂坠稍微愣了愣，蕾丽安娜敢帮用手握住了它，那是希达之石。 “好了，看看镜子，你还满意吗？姑娘？”玛莎语气和缓地对少女说道。 蕾丽安娜望着镜中的自己，确实这一打扮之后，她更加显得美艳动人。 “真是个美人胚子，领主大人会喜欢的。”玛莎似乎对自己的手法很是满意。 “再怎么看也只是个会勾男人的狐狸精！”莱雅依旧嘟嘟囔囔地骂道。 少女并不在意这些，她只是注意到那个叫玛莎的老女人一直盯着它胸前的宝石在看。 …… 玛莎夫人举着灯走在前面，两名女仆一左一右夹着蕾丽安娜走早后面。 他们下了螺旋楼梯，穿过了一座阴气森森的庭院，最后走进了一条幽长的走廊。 这一路上，不断有男女的凄厉惨叫在他们周围回荡，这让蕾丽安娜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但她却注意到身旁的这些女人只是在默默地走着自己的路，对周围那些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似乎并不在意，甚至漠不关心。也许她们对此都早已习以为常。 当蕾丽安娜有些出神的时候，走在前方的玛莎突然停了下来，这时少女才意识到眼前是一座又宽又高的浮刻精致的木门，只是走廊阴暗，那座门在黑暗中并不显眼。 玛莎回头望了一眼少女，她平淡地说：“伯爵大人就在里面等着你呢？记住，无论发生什么，要想活下去，那就只能顺从，这是我的忠告……” 说完，玛莎敲了敲门，当里面传出回应之后，玛莎身后的两个女仆上前把厚重的木门打了开来。 玛莎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并向少女轻轻点点头。 少女深吸一口气便走了进去，而她身后的木门又被重新关上。 蕾丽安娜在门前站了一会儿，她四下打量着房间里的环境。 她发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座装潢豪华的方形大厅，厅内灯火通明，一张巨大的长桌就摆在大厅中央，桌上铺着镶有金边的洁白桌布，堆积如山的美食堆放在了桌子上。 她听到了一阵“噶啦……噶啦……”的咀嚼声，她好奇地向餐桌前望去，好不容易她才发现如山的食物后面，那个丑陋面容的男人正在不停地啃食着桌子上的食物。 他那副吃相着实吓人，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对食物的贪欲，而那张咧开的大嘴直接就能把半只烤鸡塞进嘴里，那“噶啦……噶啦……”的咀嚼声就是如此而发出，蕾丽安娜发现他似乎根本都不用吐骨头。 “嘿嘿……美丽的小姐，你终于来啦！我左等右等实在是等不到你，所以自己就忍不住……嘿嘿，美丽的小姐，请坐下来一起用餐吧！”刀疤脸的伯爵用那绣着金边的袖口随意抹了抹嘴笑道。 “不，谢谢……我不饿……”蕾丽安娜故作平静地说道，她坐到了温伯特伯爵对面的那张椅子上垂眉望着桌子。 “为什么要坐得离我那么老远，请到我身边来坐！”温伯特伯爵用手指头敲了敲桌子。 “不必了，我就坐在这里。”少女冷冷答道。 “你不喜欢我？”温伯特伯爵一脸坏笑地问道。 “我为什么要喜欢你。”少女回答。 “因为我可以给你带来你想要的一切，金银首饰、漂亮衣服、锦衣玉食的生活，甚至很高的地位。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不收你们村子一分钱；只要你愿意，你的父母亲人也可以过得像贵族一样。” “抱歉，这些我都不稀罕。”蕾丽安娜淡淡地说道。 “那你想怎样？我做什么才能让你喜欢上我？” “无论你做什么我也不会喜欢上你的。”蕾丽安娜说。 “我有钱有势，方圆几百里全都是我的封地，只要我愿意，动一下手指，你的村子就会在地图上被抹去。”温伯特伯爵威胁道。 “那又怎样，一个丑陋的灵魂想通过威胁而得到我的心那简直是痴人说梦。”蕾丽安娜一脸嘲弄地回答道。 “告诉我，怎样才能赢得你的芳心，我就不信有什么是我做不到的！” 刀疤脸的伯爵愤怒起来，他叫嚣着一下子就从餐桌上站了起来，满桌的杯盘随即晃动了一下。 “你以为就凭你所拥有的这些就能让我多看你一样吗？多看你一眼也只会让我作呕！”蕾丽安娜轻蔑地说道。 “可恶……”温伯特伯爵气得浑身发抖，他的眼中此刻正闪着凶光，“嘿嘿……你是唯一一个来到这里的当天就敢忤逆我的人……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无论怎样，你都别想从我手心里逃走，你会为你今晚的行为付出代价的，你会成为我新的藏品……只是在这之前，及时得不到你的心，我也要先占下你的身体……” 丑陋的刀疤男人说着就张开手臂向蕾丽安娜走了过来，他那副丑陋可耻的嘴脸着实让人反感。 蕾丽安娜赶忙从桌子上拿起了一把餐刀。 “嘿嘿……尸山血海里我都不知道滚过多少个来回了，还会怕你这个小婊子吗？”温伯特伯爵舔着嘴唇说道，他的喉结不断上下抽动着。 “那你尽管来试试吧！”蕾丽安娜故作镇定地说道，此时她的鬓角已经满是细汗了。 “今晚我就让你尝尝我的厉害，让你知道知道忤逆我是怎么样个生不如死！” 温伯特说着就向蕾丽安娜扑了过去，少女闪身去躲，她突然间感到腰际间一阵剧痛，她发现身上的衣服被撕下来一大片，她雪白的皮肤也被那只肮脏的大手抓破了。 少女心中大惊，温伯格本人是个久经战阵的悍将，他身体的力量及敏捷程度不是一般人可比，失去魔力的少女怎会是他的对手。 “我不会让你死得遗憾，我会先要了你的处子之身！”温伯特疯狂地吼道，他像一只恶狗一般扑向了少女。 蕾丽安娜眼前只有惊慌，他原本攥在手里的餐刀一下子掉到了地上，发出一声轻响。 “林德……你在哪儿……救我……”少女哀怨地喊道。 就在这时，餐厅的门发出“轰隆”一声巨响就碎作了粉屑。 玛莎突然拿着一柄黑色的法杖冲了进来。 “混蛋，你这不知死活的老太婆……”温伯特伯爵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 就在这时，玛莎猛然把法杖指向了温伯特，这里的时间似乎就停滞了下来，环境中所有的一切都固定在了某个瞬间中。 蕾丽安娜发现自己还能活动，她好奇地望向了富态的妇女。 只见玛莎的身型开始慢慢改变，很快就变做一个身材窈窕的美貌女子。 蕾丽安娜瞪大了眼睛眼神中写满了难以置信，她望着眼前这位同样美貌的魔女说道：“吉……吉尔纳塞姐姐……怎么会是你！” 吉尔纳塞冲她神秘地一笑。 第一三三章 被封的魔力 “我的小蕾丽，好久不见了。” 吉尔纳塞微微一笑，她扭着纤腰走到了餐桌前取了一个高脚水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红葡萄酒。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里？”蕾丽安娜诧异地问道。 吉尔纳塞轻轻泯了一口杯中的美酒，恰巧她瞥见了那个让人心生厌恶的温伯特伯爵，她一脸嫌弃地动了动手指。 只见固定在半空中的伯爵就像一只充气的肥猪一般自房间里飘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门外的走廊里。 她转头望了望少女，嘴角依旧挂着笑，她依旧妖娆地说：“我当然是来看看我的好妹妹的。” “你应该很忙的才是，姐姐。上次见面的时候我似乎还记得你说过要去卡瓦德大荒原一趟，那里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蕾丽安娜试探地问道。 “呵呵呵……”吉尔纳塞抚媚地掩嘴而笑，紧接着她说道：“似乎我去晚了一步，当我到达我的目的地第九矿区的时候，那里由发生了很大的地震，原本打通的那条隧道又再地质运动中给震塌了……那个叫做多勒密的卧底据说也被困在了地底，还有一位长老级别的大法师也是生死未卜。” “姐姐，你说这些是想告诉我什么？”蕾丽安娜死死盯着吉尔纳塞问道。 “我的妹妹还真着急，嘻嘻……其实也没什么，他们的死活说到底跟我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应该谢谢妹妹你，让我有了理由能在那个整日里被阳光暴晒的地方少呆了几天，要知道呆久了对我的皮肤可不好，你说是吗？小蕾丽。”吉尔纳塞看了看自己光滑细腻的手背说道。 “姐姐这话我是越来越听不明白了。”蕾丽安娜说着也拉开一把椅子坐在了餐桌前。 “小蕾丽现在这是学坏了，那也难怪，在外面的世界呆久了，总会被沾染上一些凡人才有的东西。”吉尔纳塞依旧平静地说着。 蕾丽安娜微微一笑，她从餐桌上拿起了一个苹果小口地吃了起来，这时候她已经赶到有些饿了。 “姐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蕾丽安娜又重复问道，“之后姐姐又去了哪里。” “之前说到哪儿了……哦，那条不听话的老龙，似乎叫作萨拉查德的，我之后在大地母神的图书馆里找到了一些关于它的文献记载，那的确是一头桀骜不驯的魔龙，同时我也就预感到了想要降伏它难度真的颇大，我可不会当那种傻子，为了神团送命那也真是不值。”吉尔纳塞说道。 蕾丽安娜微微一笑：“大地母神神殿中的图书馆？姐姐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大了。” “给自己准备一件白色的道袍并不是难事，把自己伪装成一个虔诚的信徒，要骗过看护图书馆的那些蠢猪也不是没有办法，再说美貌就是我自由出入其中的通行证，几乎没有哪个人会拦住一位美貌绝伦的虔诚信徒。” “姐姐真是有办法……”蕾丽安娜轻叹一声。 “先别说那头老龙了，今晚我不想再提起它的名字了，倒是我越来越对那个男孩子感兴趣了。”吉尔纳塞说着就瞟了一眼蕾丽安娜。 “姐姐，你说谁？” 少女也望着吉尔纳塞那张抚媚的俏脸，心里不由地紧张了起来，她能感觉到自己此刻的心跳正在不停地加快，她的脸上已经开始微微发烫了，这些怎么能瞒得过同为魔女的吉尔纳塞的眼睛。 “还用说吗？你已经害羞了。”吉尔纳塞又泯了口暗红色的美酒。 “你说的是林德！他怎么了！”蕾丽安娜不得不承认起来了。 “那个孩子真不错，心里干干净净的，长相也不错，起码没有其他男人心里的那些龌龊想法。看到你们相亲相爱还真让我这个做姐姐的羡慕，如果我有如此一位情郎，我也会对他一心一意的。”吉尔纳塞笑道。 “姐姐，你……” “蕾丽，我是你的吉尔纳塞姐姐，我希望你能过得好些，别被神团里的那些老头子们所左右。卡娅……她不是个反面例子，她追求自由与爱情，她才是我们活下去的榜样！”吉尔纳塞突然收敛了笑容，她一脸严肃地望着少女。 “吉尔纳塞姐姐……” 听到眼前年长的魔女如此说道，蕾丽安娜却感到有些不知所措了，吉尔纳塞，你总是让人看不透。 “让法拉蒂斯神团和它的阴谋都见鬼去吧！我已经预感到了，我们这个崇拜邪神的组织早晚会走上穷途末路。而我们没必要随它一起万劫不复。”吉尔纳塞说着就把酒杯里的红酒全部喝了下去。 蕾丽安娜默默地望着身旁的魔女，她似乎看到了这位绝美女子背后的凄凉与不屈。 她们都是踩在无数同样纯真女孩的尸体上走到了今日。与其说她们对神团忠诚，倒不如说她们对它满怀惧怕，甚至更多的应该是憎恨。 想到这里，蕾丽安娜不禁长叹一口气，她把吃剩的苹果核放在了银盘里。 “姐姐，我已经没有魔力了，现在的我对神团也没有任何的用处，我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了。”蕾丽安娜突然开口道。 “魔女不会失去魔力的，我们都是上古的各位女神转世，虽说我们都不知道自己之前到底是谁……但女神之翼却一直护佑着我们。”吉尔纳塞说道。 “但是……姐姐，我的魔力确实不在了，不然我之前怎么会被那种让人恶心的肉体凡胎所欺负！他……他是个变态，我恨不得把他剥皮抽筋！”蕾丽安娜生气地说道。 “呵呵……蕾丽，何必生气呢？他充其量只是我们玩弄的一件玩偶罢了，有姐姐在这里护佑着你，谁能动你一根寒毛？”吉尔纳塞轻笑着说道。 “姐姐你的意思是……”蕾丽安娜似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蕾丽，你的魔力只是被我用咒语临时封住了，姐姐没有别的意思，姐姐只想看看那个少年到底会怎么做？他会不顾一切地去救你，还是遇到麻烦救夹着尾巴逃跑了。这是我给他的考验！” “姐姐……” 蕾丽安娜突然感到自己眼前一阵晕眩，一股倦意涌上了心头，她的眼皮越来越沉，她依旧看到吉尔纳塞正一脸笑吟吟地望着她。 “你快睡吧！蕾丽，明天的太阳依旧还会升起……” 第一三四章 投石车 遥远东方的天空已经泛出了鱼肚白，林德伸了伸腰筋走到了屋外。 早秋的清晨寒意袭人，让他不禁打了个寒战，清晨的困意顿时烟消云散。 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大魔法师安杰诺的居所居然在废弃道路一侧的土坡上，一侧靠着倾斜的陡坡，一侧是鬼意森森的枯树林。而初秋的薄雾更为这周围蒙上一层神秘的色彩。 就在这时，林德听到了身后传来了沉重的关门声，他不禁回头望去。 他看到小女孩儿卡佳和大魔法师安杰诺正站在那里冲着他笑。 卡佳此时披上了一件略微宽大的黑色披风，一包鼓鼓囊囊的携行袋斜跨在身上。 安杰诺依旧是一身苦行僧的打扮，他手里拄着一根白色的法杖，身后背着一个不大的箩筐，至于里面装着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林德，快来看，这是安杰诺大师送给我的礼物！”小女孩儿卡佳把携行袋的口子给撑了开，指了指里面对林德炫耀道。 “那是什么？漂亮的珠子！”林德走到卡佳身旁往里面看去。 “只是些小玩意儿，今天早上收拾东西的时候刚好被卡佳看到，她喜欢就让让她带着了。”安杰诺说道。 “这是我的了，嘿嘿……回去做成项链就可以送给妈妈了。”卡佳高兴地在原地转动了一下身子。 “好了，既然都准备好了，那我们就要上路了，你说呢？小皇子？”安杰诺向林德问道。 “嗯，没错，是该上路了。”林德点头回应着。 就在这时，林德突然听到了在远处的薄雾中传来了一阵马儿的嘶鸣。 “呵呵……看样子小皇子的朋友回来找您了。”安杰诺爽朗地笑了笑。 “没错！那是林德的马儿！”卡佳也兴奋地跳了起来。 林德朝着马儿的嘶鸣声滑下了陡坡来到了土路上，一个熟悉的黑影在薄雾中越发的清晰起来。 果然是那匹跑丢了的马，此刻它已经来到了林德的跟前并停了下来。 “真是一匹好马儿！”卡佳高兴地叫道。 林德这才注意到其他两个同伴也已经从斜坡上走了下来，正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安杰诺走到了林德的跟前，他抚摸着马儿的脖子，马儿温顺地在他的身上蹭了蹭。 而样貌英俊的魔法师则在马儿的耳边耳语了几句，马儿打了个嚏喷，兴奋地不停迈动着马蹄。 “你对它说了什么？”林德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夸赞它是一位忠诚的朋友，似乎它很喜欢这个称号。”安杰诺微笑着说道，“好了，我的小皇子，请您带着小小姐上路吧！” 林德一脸狐疑地问道：“安杰诺先生，您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安杰诺拍了拍马儿的脖子，说道：“让这孩子带着你们先走，我随后就到……” “安杰诺大师，我要跟你一起走！”卡佳抱着安杰诺的腰坚持道。 安杰诺低头望了望小女孩儿无奈地笑了笑。 他说：“殿下先行一步，不久之后我们会在红树村再见面的。” “嗯。” 少年点了点头便翻身上马，一溜烟儿就消失在了远处的薄雾中。 望着已经消失在视野之外的少年，安杰诺拍了拍小女孩儿的肩膀：“我们走吧！卡佳……” …… 当林德再次回到红树村的时候已经是临近中午了。 他发现村子较之昨天更加热闹起来，田间地头里多出了上百号壮劳力，正在加紧收割着麦田里的粮食。妇女们帮着填袋装车，牛车遍野一副欣欣向荣的景象。 他回到了村子里，看到了很多陌生的面孔在村子里漫无目的的穿行着。 而他的耳边也不断传来“叮叮当当”的敲击声，那似乎是铁匠铺里才能发出的声响。 他最终还是回到了恬娜夫人的家中，当他来到院门前的时候，他发现房门正大敞着，院子里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响。 林德牵着马儿走了进去，但看到眼前院子里的东西，他不禁大吃一惊。 只见几个年岁稍长的老男人在那里安装着什么，周围还堆放着许多的下脚料。 林德将马儿拴回到了马棚，就走到了那些老男人的身旁。 “别站着，过来帮把手！”一个老汉冲林德喊了一声。 林德应声就跟了过去，他看到两个老汉正在装着一个大轮子，轮子的边缘都用铁皮包裹着。 “你们在造什么？”林德好奇地问。 一个老汉瞥了林德一眼：“投石车，这东西我还是在年轻的时候见武器师傅们打造过，只是没想到上了年纪，早就不打仗了，自己却在这院子里造出来这么个东西。” “造它干什么？” “当然是去拆温伯特伯爵的城堡了。”另外一个老汉说道。 “什么？”林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算了，你去歇着吧！看你这细皮嫩肉的也不像是能出力的人！”一个老汉又打发起了林德。 就在这时，林德听到不远处出来了一阵熟悉的笑声。 林德转头看去，原来萨德鲁克一直都在这里，他一身的木屑，正拿着一张图纸在对比。 “看我们造出来的投石车怎么样？应该不比军械营的那班师傅们造出来的要差吧！”萨德鲁克对林德说道。 “撒鲁，原来你一直都在这里。”林德诧异地回复道。 “自从你走了以后，我就带着几个做过木工的师傅在这里住了下来。真的要感谢恬娜夫人，他把这座院子借给了我们，还给我们准备了饭食。”萨德鲁克说到这里又问道，“恬娜夫人一直为你和她的女儿担心，一上午就回来好多趟，问你回没回来。对了，你找到那个小女孩儿了吗？” “找到了，她正和安杰诺大师在回来的路上。”林德随口答着就想往屋子里走。 “安杰诺？哪个安杰诺？她……你们找到了安杰诺大师？这怎么可能！” 萨德鲁卡把图纸放在了地上，他随即拍了拍身上的木屑。 “卡佳是对的！安杰诺大师就住在这里，他会帮这些村民们守住他们的家园的。”林德淡淡地说道。 “林德，今晚我们就准备去攻打温伯特的城堡！你跟我们一起去吧！”萨德鲁克说道。 第一三五章 夜半偷袭 蕾丽安娜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 那时的暖阳已经自东方的地平线升到半空，一缕缕金灿灿的阳光就像一双双温暖的小手，抚摸着少女的脸庞。 蕾丽安娜眨着眼睛在床上静卧了片刻，便撑着柔软的羽床坐了起来。 眼前依旧还是那个房间，床铺、地面、梳妆台上凌乱摆放着各种衣物、首饰，似乎保持着昨晚离开时的样子。 至于后来她是怎么回来的在这个时候却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但她唯一能肯定的是，那个满脸道疤的丑陋伯爵温伯特并没能侵犯她，除了要上被蹭破了一点儿皮之外，她的身体依旧完整。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人打开了。 几个五短身材的中年妇女走了进来，他们手里端着各类银质的盆盆罐罐。 富态的玛莎夫人以后跟在后面，这次却没见到雀斑脸的蕾雅。 蕾丽安娜呆呆地望着她，她分不清眼前的女人是玛莎本人还是幻化后的吉尔纳塞。 而玛莎夫人似乎并不在意蕾丽安娜冷冰冰的眼神，她只是微微望着地面，举手投足间依旧是那副女管家的派头。 “小姐，我们来为你洗漱了，请你配合，希望昨天晚上的事情不要在今天早上再重演一遍。”玛莎夫人面无表情的说道。 几个女仆一一走到了蕾丽安娜的面前。 精致银盆里的热水雾气升腾，她们开始为蕾丽安娜洗漱梳妆。 这次少女显然比昨晚要听话多了，她顺从地接受着女仆们的服务。 但她的眼睛却一直带有某些暗示地盯着玛莎夫人看，她希望对方是吉尔纳塞幻化而成的，能再次给她某种暗示。 但最终的结果还是让她失望了，那位富态的女人只是站在旁边面无表情地望着她，似乎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玩具一般。 “夫人，有必要让你们这样对我吗？”蕾丽安娜突然开口说话了。 富态女人只是冷冷地盯着她，片刻之后她才开口说话：“这都是伯爵大人的吩咐，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他要你们伺候我，为什么？”蕾丽安娜问道。 “没有为什么？伯爵大人应该是喜欢上你了，那也难怪，长着一副让人妒忌的容貌，我要是男人也会喜欢你的。说真的，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对哪个女人有向对你那么上心。”富态女人的语气依旧冰冷。 “上心？诸神，他到底要做什么？昨天晚上又是要强暴我，又是要杀我！那也叫上心？”蕾丽安娜想到昨晚就有些生气。 “你……你在说什么？”富态女人走到少女面前，一脸不解地望着她。 “要我再说一遍吗？他昨晚作出的那些丑行根本就配不上骑士的称号！”蕾丽安娜大声喊道。 “轻点声！会让全城堡的人都听到的，要知道很多人对你可不像我们这样有好。”富态女人一脸不屑地瞟了一眼少女，她想了想继续，“他本来就不是什么骑士，他似乎都没受封过，怎么还要遵守骑士的那些繁文缛节？他是跟随奥拉斯坦公爵从一个大头兵渐渐做到现在这个位置的，尸山血海中他都不知道走过多少遭了。” “欺负女人，那也是男人所为？”少女顶嘴道。 “欺负女人，呵呵……伯爵大人对你已经够仁慈的了。你没有经历过，在真正的战争中，一国的男人是怎么对待另一国的女人们的。”富态女人冷哼一声，“真让人想不到昨晚你会被伯爵大人送了回来，按理说昨晚你早该为他暖床的了。” “你说什么？温伯特派人送我回来的？” 蕾丽安娜一脸狐疑，她明明记得那个色心大起的丑陋男人想要对自己不利，被幻化成面前女人的吉尔纳塞及时出手才获救，而后来她却不明不白地回到了之前的房间。 她不禁要问一句：吉尔纳塞，我的好姐姐，你到底要干什么？ “喂！你在发什么呆！”富态女人皱着眉凑近了蕾丽安娜，“昨晚伯爵可能是喝多了，不知怎么就倒在了宴会厅外的走廊里……” 他并不是喝多了，而是被吉尔纳塞给扔了出去，只因他的样子太过丑陋，让美艳的魔女嫌弃罢了，蕾丽安娜心中如此想道。 “夫人，昨晚你在做什么？”蕾丽安娜突然问向了眼前的老女人。 “我昨晚不在城堡里，今早才回来。”老女人冷冷地说道。 “那昨晚带我来的那些女仆呢？还有那个叫莱雅的老太婆呢？”蕾丽安娜问道。 “莱雅……你提她做什么？”富态女人脸上突然露出难色。 “我只是今早没见到她，昨晚好跟她有过不愉快……”少女说道。 “呵呵……原来如此……”富态女人惨然一笑，“好吧！那我告诉你吧！昨天晚上莱雅和另外两名在这城堡里服务了多年的老仆突然就被伯爵大人处死了。” “什么？处死了？” 蕾丽安娜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没错，如果你想知道她们是怎么个死法，大可到庭院里去看一看……我想当你见到后会很久都吃不下饭去的。” “到底怎么个死法！” “她们被用削尖的竹竿从下面到嘴里一直穿了个对穿，现在也许她们还没死透，正呻吟着大口大口吐着血。这都是因为你……”说到这里富态女人眼神里带着一股怨毒。 “这怎么可能……” 蕾丽安娜抽了一口冷气，她一下子瘫坐在了羽床上。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了。也许有一天，当另一个漂亮的女人再来到这个城堡里的时候，这间卧室又会换一个主人，而你呢？也许只能在另外一个暗无天日的小屋里哭嚎，或许会一点点腐烂，最后变成一堆煤渣……”富态女人语言越发地恶毒了起来。 听到这些，蕾丽安娜气不打一出来，但想到昨晚那个雀斑女人已经死于非命，她的心里又有种说不出的同情。 但谁会做出这些事情，蕾丽安娜心知肚明这不是温伯特伯爵所为，有这等本事的只有能随意幻化人形的吉尔纳塞了。 吉尔纳塞，你到底要做什么？蕾丽安娜心中默默地问道。 这个时候她再次听到了富态女人的声音，而此时她已经走到了门前。 “好了，我们要走了，早饭会有别的仆人为你送到房间的，伯爵大人晚上还会来找你的。”富态女人回头看了一眼蕾丽安娜说道，“今天早上的这件礼服很适合你，但是你那块红玛瑙的挂坠就显得庸俗了不少……” 红玛瑙的挂坠？听到这里蕾丽安娜心中一怔，她赶忙低下头，她的呼吸急促起来，浑身都在发抖。 希达之石……那块拥有无尽力量的神器被人给调包了……吉尔纳塞…… …… 明月升上了半空，这个夜晚见不到星星。 林德单骑站在山坡上的一座灌木丛中眺望着对面山脊间高大古堡。 远远望去，那座古老的防御建筑就像一个蹲伏在黑暗中的巨人一般让人恐惧。 而那时而传来的男人或女人的惨叫声一次次地刺破天际，让人心惊胆战。 就在这时，只见另外一个骑马的身影来到了他的身旁。 林德扭头望去，借着月光他看清了对方那双金银妖瞳在昏暗中闪着光芒。 “准备的怎么样了？”林德问道。 “各村的民兵都已经准备就绪了，赶工制成的投石车、投射器也都提前安置好了位置，还有攻城云梯、冲撞车，有内应的话，这些工具不知道能不能用上……只是那些住在里面的伯爵军队打死也想不到我们会来攻打他们。”萨德鲁克一脸自信地说道。 “呵呵……撒鲁，你真是太让我大吃一惊了。”林德默默地说道，他的心里似乎依旧还蒙着一层阴霾。 “抱歉了，林德。情势所逼，之前我必须有所隐瞒。”萨德鲁克说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但我想这应该不会影响我们的友谊。想当年我在荒漠里捡到你的时候，我也从来不曾想象过我们会在这里并肩作战。” “呵呵……真是如此，那时候因为我的任性还让你跟我一起之身犯险，连着几次都差点丢了性命。”林德打趣道。 “那倒没什么，只会让我人生阅历开始丰富起来。我想在不久的将来我会用你的故事来谱写出一曲新的根达亚之歌，呵呵……”萨德鲁克笑道。 “皇子殿下，一会儿要是真的开打的话，我可能就顾不上你了。” “拿好你的剑，勇敢冲在前方。至于我的安危，你就无需过多担心了，虽然我的枪术不济，但是与酒囊饭袋交手，保护自己还是没有问题。”萨德鲁克说着便纵马奔向了别处。 林德四下望去，周围死一般的沉寂，阵阵秋风拂过，吹动林木的枝叶簌簌作响。 他抬眼望了望那座阴气森森的城堡，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蕾丽，你就在里面吗？”林德喃喃自语道。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阵长长的响亮口哨声不知道自什么地方传来，这声音与周围的安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但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口哨响起。 林德明白，约定的攻击时间马上就要到来。 他抬眼望向了阴气沉沉的城堡，大概在城墙垛口之间两个显眼的红光在那里交相呼应。 紧接着他听到了城堡下方发出“轰隆”一声巨响，紧接着城堡里便传出了嘈杂的叫骂声。 林德注意到自己周围的树丛中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许多手拿各类简陋武器的农民。 而他的耳边似乎也出现了金属或木头咬合摩擦的声音。 紧接着他听到自己身后“轰……”的一声巨响，四个巨大的红色火球在他头顶掠过，拉着长长的尾巴掉落到了远方的城头之上。 转眼间，部分的城堡燃烧了起来，火光映红了半边的天际。 “红木村万岁！”一个大嗓门的农夫大吼一声，举着钢叉就冲了出去。 “红木村万岁！” “刺猬屯万岁！” “树袋洞万岁！” 接二连三的农民跟着大喊起来，也举着武器冲了出去。 林德坐下的战马一时兴奋起来，他不停地踢蹬着四肢，嘴里发出阵阵嘶鸣。 “好孩子，我们也冲！瓦兰利亚王国万岁！” 林德驱动着战马就冲了出去，很快他超过了冲在最前面的那个举着钢叉的农民，一马当先跑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战马距离城堡越来越近，林德已经看到了被放了下来的吊桥。耳边风声呼啸，城堡里嘈杂的叫喊声在他耳边越发的清晰。 投石车、攻城器不停地发射着滚雷、巨石，大地早已开始了震颤。 同时，城墙上的士兵也开始了还击，飞蝗般的羽箭如雨点般密集地落下。 林德奇迹般的躲开了，而他的身后不断有人在箭羽中倒下，不时有人发出阵阵哀嚎。 “混蛋！谁把吊桥给放下来的！”城头上传来了守军的叫骂。 吊桥发着“吱呀呀”的声音再次被慢慢升起。 林德距离升起的吊桥已经近在咫尺。 “好孩子！看我们的了！”林德对着胯下的战马喊道。 马儿似乎与少年心有灵犀，它发出一声雄壮的嘶鸣纵身高高的跃起，最终抢在吊桥升起前冲了过去。 林德顺势将吊桥两侧的吊绳全部砍断。 又是一阵低沉的轰响，吊桥又被放了下来。 林德回头看去，只见身后的民兵已然被箭雨所压制，很多人举着简易的盾牌无法继续前行。 头顶的城墙上，不断有人影来来回回地奔跑着，杀人坑里已经准备好了滚石，熬制好的松油也已经准备就绪。 而自己的眼前，城门口已经挤满了身着铁甲手持各类武器的士兵。 “瓦兰利亚王国万岁！” 林德大吼一声，他将手中长剑高高举起，剑刃在月光下泛着银色的寒光。 他纵马向前勇敢的冲去，两三个准备拦截他的士兵被战马撞下了吊桥，被干涸护城河里的尖刺刺了个对穿。 眼前依旧是数之不尽的敌人，林德依旧勇敢的搏杀。 第一百三十六章 对峙 “杀了他！他只有一个人！” 城墙下的藏兵洞里有人高声叫嚣着，身着铠甲的士兵便叫嚷着黑压压地向林德冲了过来。 这种阵势少年还是第一次遇到，但眼前危急的情势已经让他顾虑不了太多。 他纵马驰骋，向前猛冲过去。 机缘巧合间，杀人洞中放落的滚石与他擦身而过，沸腾的滚油也没有能伤他半分。 他顺利的杀到了城门下，与数不清的士兵们展开了厮杀。 城墙下的黑暗遮蔽住了战场上才有的血腥。少年驱动着战马在人群中横冲直撞，他手中长剑所过之处无不血肉横飞，陈尸当场。 虽然从未有过实战经历，但林德感觉自己冥冥中早已适应了这种拼杀的感觉，他似乎早已是久经沙场的老将。 林德无暇多想，两把长矛已经冲着他刺了过来。他将腰身一扭，长矛沿着他腰带的扣锁划了过去。林德反手一击就将他们砍翻在地，一股温热的液体飞溅到了他的胳膊上，同时伴着刺鼻的血腥。 就在这时，另外两个士兵又一起冲到了林德面前，他们并没有攻击林德，而是一起将长矛刺向了战马。 马儿受了伤发出了尖利的嘶鸣，林德一时没抓住马缰自马背上摔了下来。 少年的眼前金星乱舞，但敌人并不会给他片刻的喘息。 一个士兵大喊着口号就举剑向林德的肩旁斜砍下来，林德赶忙捡起长剑迎空抵挡，“叮”一声脆响，两人的兵器碰撞到了一起。 紧接着第二回合，士兵还未将长剑抡起，林德手中剑速奇快，瞬间就已经将对方肚腹割破，士兵恐惧地惨叫一声，他的下腹已经血水横飞，肠子也挂在了外面，紧接着他便瘫软地躺倒在了地上。 没有人会给眼前的劲敌任何喘息的机会。 又有几个士兵一起举枪冲了过来，林德大吼一声，高高一跃便躲过了枪阵，他顺势将长剑一挥，几个士兵一起应声倒地。 就这样，林德单枪匹马从吊桥一直杀到了藏兵洞下，中间也有几支暗箭想要偷袭他，但都鬼使神差地射偏了。 面对眼前这个弱不经风的少年，那些全副武装的铁甲战士都震惊住了。没有人再敢上前送死，他们让出来了一个半圆形的区域不远不近地与他对峙着。 月光如泄地水银般地铺洒着夜空下的战场，林德双手举剑站在原地。 “他到底是谁？” “这到底是什么人？” “他杀了我们不少人了。” “只有他一个……” “他看上去岁数不大，只是个毛头小子。” “那是恶魔吧！” 那些围着他的士兵们都开始低声交头接耳，军心一下子受到了影响，似乎站在他们面前的正是收割灵魂的死神。 浑身是血的林德举剑向前走了几步，他身前的那些士兵就赶忙往后退去几步。 就在这个时候，林德的身后传来了阵阵散乱的脚步声，那些民兵突破了箭雨也来到了藏兵洞下。 “发生了什么？” “地上怎么死了那么多。” “都是林德一个人干的吗？” “这怎么可能呢？” 那些赶到的民兵看到了满地的死尸也不免怀疑起来，他们也发出了阵阵感叹。而在这之前他们并没有与城堡里的守卫交战便已经损失了不少的兄弟。 这时，攻城武器已经停止了破坏性的攻击，场面一下子变得出奇的安静。 两拨人对峙着，谁都没有越雷池一步，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过去了。 就当对峙的双方都有些松懈的时候，一个粗犷的声音一下子打破了原有的平静。 “怎么了！怎么不打了！该死，这些小毛贼都收拾不了我还养你们做什么！” 只见一个身着黑色锁子甲、头戴樽形头盔的健硕大汉扛着一把双韧巨斧拨开身前的士兵，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这个高大战士的出现似乎变成了城堡士兵们的定心丸，他们大声欢呼，高声叫喊着战士的名号。 “温伯特！温伯特！温伯特……” 而在林德这一侧，恐怖似乎笼罩在了大多数人的心头，有些人腿肚子已经开始发软，不停颤抖着，有些人甚至已经尿了裤子。 “他……他……就是温伯特伯爵吗？” “比我之前想象的还要高大。” “听说他在和赫林格公爵军队的大战中一口气杀了六十七个人，还包括三个有封号的骑士……” 林德注意到了己方的这些农民，还没真正交手心理防线就几乎崩溃掉了。 他冷眼盯着眼前的这个高大的怪物。 “你们这些混蛋，大半夜的不睡觉到我这里来捣乱，真是不自量力。” 温伯特将手里的巨斧指向了探出在藏兵洞外的民兵们。 民兵们惊慌地往后退了退，有几个甚至想拔腿就跑，只有林德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你不怕我吗？” 温伯特伯爵又将战斧背在了身后，他歪着脑袋望着林德低沉着声音问道。 “我是来找人的，把蕾丽还给我！”林德冷冷地回答道。 “蕾丽？蕾丽是谁？”温伯特问道。 “蕾丽……蕾丽是我的……我的女人……” 林德话刚说完，对面的士兵便发出了一阵淫邪的嬉笑。 “到底哪个是蕾丽？”温伯特伯爵歪着脑袋问着身旁的守卫。 但没有人回答得了这个问题，因为送到这里来的女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就是昨天被你从红树村抢来的那个姑娘！”林德着急地说道。 “昨天？哦！我想起来了，是那个漂亮的妞……她长得可真不错，漂亮的小脸儿，身上滑不溜丢的，真是人间尤物啊！”温伯特望着天手舞足蹈地说着，他身旁的士兵们也开始跟着起哄。 林德一下子暴怒起来，他大喝道：“你们……你们到底把她怎么样了！” “怎么样了？还能怎么样？要知道来我这里的姑娘从来都活不到第二天！她们都会陪我共度良宵，舒舒服服地死在我的床上？你有兴趣细细听听我和你的那个蕾丽在昨晚的香艳故事呢？” 温伯特伯爵话还没说话，只见一个黑影凌空而起，犹如夜空中的一只黑鹰。 停在半空中的少年大吼道：“我要你的命！！！” 第一三七章 重逢 “想要我的命！就凭你！” 温伯特伯爵毫不示弱，他抡圆了胳膊将手中沉重的巨斧给挥了出去。 下落中的长剑与双韧巨斧猛然碰撞到了一起，碰撞出了火花。 温伯特力量刚猛，他一下子就将林德给击了出去。 林德连续后退数步，最终才又站稳了脚跟。 这只是刺探性的一击，林德对高大骑士的速度与力量有了一定的了解。 而温伯特伯爵对此却没有任何的觉察，他反而开始洋洋得意起来。 “小子，你的剑术看样子不赖，但也仅限于此了，想要赢过本大爷，再等个一百年吧！”温伯特傲慢地大喊道。 伯爵大人的气势瞬间就感染到了他身后的那些手下，他们也跟着大声叫嚷了起来，并对民兵们展开了破口大骂。 而那些民兵们的士气在这个时候早已变得很是低落，他们就像斗败了的公鸡一般，毫无斗志地站在了那里。 “我……要……杀……了……你！” 林德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把话从嘴里挤了出来。 少年眼中的凶光突然之间把温伯特伯爵吓了一大跳。而那些嘲弄着民兵的城堡卫士一下子竟然也不敢说话，他们被少年复仇的气势给吓到了。 “让你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少年话一出口，他便如剑一般飞奔了出去。 他手中的剑雨点般地向温伯特身上砍去，“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 在场的人们都看呆了，就连温伯特本人也被对方那雨点般的攻击惊呆了。 他只有举着战斧招架的份儿，却一点还击的机会都没有。 “真的好快……” “那样的进攻我根本就看不清楚……” “那是百人斩的温伯特伯爵吗？” “对方只是个孩子……” 站在两侧来自不同阵营的人们都惊叹地说着，他们只赶到自己的眼睛目不暇接，几乎都看不清林德的进攻。 “混蛋！哪能容你在这里造次！” 温伯特生气地怒吼道，同时他猛然挥动着战斧，斧声在夜空中呼啸而去，一道寒冷的银光一闪而过。 “我要为蕾丽报仇！我要杀了你！” 林德恶狠狠地说道，他并没有想要回避那呼啸而来的战斧，而是举剑迎了过去。 一阵金属碰撞的脆响，伴随着火花四溅。 “诸神！被招架住啦！”有人大声惊呼道。 林德举剑站在那里纹丝不动，温伯特的战斧却被弹了开来，他一下子失去了重心，整个人都差一点摔倒在地上。 但温伯特最终还是勉强站稳了身子，他紧接着又挥出了第二斧，这次的力量相较第一次更是刚猛。 又是一声脆响，林德依旧稳稳地接住了这一次的猛击，而此时温伯特的战斧却被砸出来一个深深的豁口。 “老天！又招架住了，这少年到底是什么来头！”又有人惊呼道。 而温伯特此时就像一只发生了的公牛，愤怒让他的攻击节奏大乱。他又连续挥出了两斧，但还是都被林德轻易招架。 在场无论哪个阵营的人们都把注意力放在了林德身上，随着每一次回合的交锋，他们都发出一阵惊叹。 “混蛋，这怎么可能！” 温伯特伯爵也不敢相信眼前的劲敌居然只是一个少年。 这一斧温伯特公爵挥空了，而少年高高越到了空中，又如幽灵一般地落在了他那宽大的战斧上。 林德死死地将战斧踩在了脚下。 温伯特伯爵想拔居然拔不出来，这让他一时着了慌，他眼睁睁地望着眼前的少年将闪着寒光的银剑高高举起。 “慢着！别杀我！别杀我！”温伯特伯爵丢下战斧跪倒在林德的面前。 “你害死了蕾丽……你还害死了那么多的平民百姓，我还留着你干什么！”林德冷冷地说道。 “慢着！慢着！她没死！她没死！我根本就没碰过她！昨晚……昨晚我喝醉了……没有怎么着她……只是你不杀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留我一命，留我一命！”这时的温伯特哭叫的就像个孩子。 “饶了你，恐怕那些死在你手里的冤魂是不会答应的。” 林德说完将高举的长剑使劲挥下，温伯特伯爵发出一阵骇人的惨叫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在场的人们无不骇然，他们不都不敢相信奥拉斯坦公爵挥下最为凶残的第一悍将就在这里被一个无名少年一剑要了性命。 场面一时死一般的寂静，在场的人们都在细细回顾着之前温伯特伯爵殒命的整个过程。 直到城墙上出现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才重新让在场的人们缓过神来。 “都别动！把手里的武器放下！”城头上突然有人大喝一声。 城下的众人一起抬头望去，只见城垛之间占满了弓箭手，而他们手中的羽箭正对准了温伯特伯爵的那些手下。 林德注意到萨德鲁克皇子正站在城头，那些弓箭手都等在着他的指令。 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城堡的守卫们将手里的刀剑扔到了地上。 而林德身后的民兵们则发出了胜利的欢呼。 林德喘着粗气，他望了望倒在血泊中的温伯特伯爵，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解气。 突然之间他响起了温伯特临死前说的那些话，他的心猛地又紧张了起来。 “蕾丽……蕾丽在哪儿……”少年就像魔障了一般喃喃自语 他把手里的长剑扔到了地上，向眼前的缴械士兵走去。 人们自动地为他让出一条路，他跌跌撞撞地自这条人为让出的道路中走过。 他来到了城堡的后庭，这里的仆从侍女们早已乱做一团，各自收拾东西准备逃命。 而浑身是血的少年似乎吓到他们了，但他并没有理会这些人。 而庭院一侧几个被穿在削尖竹竿上的死相难看的裸体女人引起了少年的注意。 他不禁深吸了口气，便不忍再看下去了。 不知不觉间，他无意识地走进了一座塔楼，沿着螺旋楼梯向上走去。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那个熟悉的身影见到他也是一怔。 “蕾丽……是你吗……”林德的声音有些颤抖，他的眼眶中挂着泪水。 “林德……我一直在等你……”少女的眼睛也已经湿润，她带着哭腔地说道。 之后在这阴暗的楼梯上，两个重逢的人儿紧紧地相拥在了一起。 第一三八章 坦言相对 蕾丽安娜微闭着双目嘴里默默念着咒语，她将纤手慢慢抬起，只听“轰”的一声，手心里就凭空出现了一个漂浮着的火球。 坐在身旁的林德静静地望着她，直到少女再次睁开了眼睛。 “感觉怎么样？蕾丽？”林德轻声问道。 “嗯，都恢复了，我感觉我的魔力又回来了。”蕾丽安娜点点头。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魔法会突然就消失呢？”林德好奇地问道。 蕾丽安娜有些失神地望着窗外，她的脑海中再次出现了吉尔纳塞那张抚媚的笑脸，不禁轻叹了一声。 “怎么了？蕾丽，你似乎有什么心事？”林德一脸认真地望着她。 “嗯……”蕾丽安娜微微点点头，她沉默了片刻继续说道，“她是我的姐姐，一个没有血缘关系又似乎胜过血缘关系的姐姐。” 林德似乎没听明白什么意思，他一脸茫然地望着少女。 “她叫吉尔纳塞，和我一样都是魔女……”蕾丽安娜默默说道。 “魔女……”林德睁大着眼睛呢喃道。 “对，法拉蒂斯神团的魔女……而我也是……法拉蒂斯神团的……” 说到最后，蕾丽安娜几乎都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她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而身体就像失去了重量一般轻飘。 同时，她又担心起来，她不知道当眼前这位善良随和的少年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后会有什么反应，也许他会暴怒，也会他会急于与自己撇清关系，这个世界上有谁愿意与邪教门徒有任何牵连呢？ 蕾丽安娜在默默等待，她的心里此时有种说不出的坦然，隐瞒与欺骗那不是对待爱人应有的态度。 “原来如此……”林德平和地说着。 蕾丽安娜抬起头来望着少年的眼睛，那双湛蓝色的眼眸里充满着一种说不出的温暖。 “我想也是，能把蕾丽魔法给封印住的一定不是一般人，原来是蕾丽的姐姐。但她为什么要那样做呢？” 林德说着便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他似乎对蕾丽安娜的身份并不在意。 “林德，听到我刚才对你说什么了吗？”蕾丽安娜突然冲着林德大声喊道。 少年转过头来一脸诧异地望着她。 “嗯，我听到了，你说自己是法拉蒂斯神团的魔女。”少年轻描淡写地说道。 “那你知道法拉蒂斯神团意味着什么吗？你不应该是这样的反应？”少女大声喊道。 少年依然是一脸茫然地望着她：“那我应该是什么样的反应？” “重点是我是法拉蒂斯神团的人！那个臭名昭著的邪教团，一直致力于颠倒这个世界的邪教团！你明白吗？” “我明白，在第九矿区的时候，我差点被他们给害死，我现在都还记得那时候在那个看守长多勒密那刀子割自己时候的场景……”林德默默地说。 “我跟那个多勒密是一伙儿的！这个你明白吗？”蕾丽安娜一脸怒容地望着林德。 少年沉默了片刻，他说道：“不一样，蕾丽跟他们不一样。其实最初在阴郁森林的时候，当希莉丝拿箭对准你的时候，我就已经有所感觉了。之前我远远地见过你，在墓地的时候，那时候你站在一群魔物中间，但那时候看到你的身影，我就觉得你的身影有种说不出的孤独寂寞，你和那些邪恶的人或者魔物不一样。那时候你还救了我……” “但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有人要我去杀你！你夺得你手里的那块挂坠，那块希达之石！” “希达之石？” “对，就是你一直戴在身上的那块宝石！” 林德轻叹一声：“可惜……可惜那块石头已经不见了，我还记得我曾经想把他送给你。” “笨蛋！林德！你真是个笨蛋！” 说到这时，蕾丽安娜的情绪似乎有些指控，她哽咽着已经泣不成声。 林德走到蕾丽安娜身前将她轻轻抱住。 “辛苦了，蕾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夜色正浓，温伯特伯爵的古堡里人声鼎沸。 民兵们已经接收了这里，安置工作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萨德鲁克皇子作为这次攻城战的总指挥受到了大家的爱戴，成为这里的最高长官。而两名作为内应的士兵也是功不可没，因为他们对这里熟悉，也被安排了要职。 萨德鲁克皇子命令清缴城堡里的所有财物，他把仓库里堆积如山的粮食和数不尽的金银绸缎按着账簿分发给了各村，一时间各村的车夫们连夜赶着各类车辆往返于城堡与各村之间。 地下水牢里关押着的犯人也全数被放了出来，这些受害的人们指控出了城堡里的罪大恶极者。 除了少数有罪者被当场予以极刑之外，那些放下武器的普通士兵则被连夜遣返出了城堡，连通他们一起离开的还有住在城堡里的侍从和女佣，他们被允许携带少量的衣服和财物。 这时，一个一身白衣的苦行僧装扮的青年人踏着月光向温伯特城堡缓步走去。 这一路上，许多的遣返者与他擦肩而过。而这些人无论男女老幼都被青年的美貌所折服，无不发出阵阵惊叹而回首注视。 而白衣青年低垂着眉目，他只顾默默赶路，根本就不在意这些人们。 突然之间他停了下来，抬眼望着前方。 而他的对面一个身着红色披风的女子也正款款向他走来。 这位女子的容貌隐藏在了披风的兜帽之下，宽大的披风并不能掩饰住她那婀娜魅惑的身姿。 这名女子只顾低头前行，她似乎并没有在意眼前的俊美青年，而是直接与他擦肩而过。 “你是不是带走了不该带走的东西吧！”俊美青年突然朗声问道。 红色披风下的女子立刻就停了下来。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女子淡淡地说道。 “那东西不属于你，而它的主人正在城里。”俊美青年冷冷说道。 紧接着他出其不意地迅速转身，将白色法杖指向了红披风的女子，一道白光自法杖顶端射了出去。 女子冷哼一声，她的身体幻化成一团黑雾，只留下悄然飘落的红色披风。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