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离仙山》 上架感言 该说些什么呢,也是第一次上架。 说些走心的吧,毕竟第一次还是需要重视的。 其实我最喜欢的故事是《士兵突击》,看过的朋友应该知道,许三多是一个看起来傻帽的强者,而成才是一个看似强者的傻帽。 对的,我就是像成才一样,看似强者的傻帽。 不可否认,我对写作上有一定的天赋,这源于我的经历,可是就像《士兵突击》里的成才一样,越是聪明的人看的越远,看的越远却越忽视了自己已经拥有的。 我拥有着天赋,最起码比寻常人要强一些的观察力、领悟力和表述力;有了这几样,加上大量的阅读和练习就可以进行写作了。 我记得我第一次签约的时候,那时还不太懂写作,于是就有了不少挫败;就在我要放弃写作的时候,签约编辑加了我的QQ告诉我可以签约了。 那时我还在上课,我先是笑了,可是笑着笑着就哭了,到最后也不知道是笑还是哭。 这是我第一次获得认可,可是这个机会我没有好好珍惜。 签约之后,我的眼光便是高了,我想要写出更好的故事来,于是我看见了孑与的《唐砖》。 说来也是惨,我比孑与先写的网文,最后竟然混成这样。 当时我深受启发,想要写出自己的历史小说,于是就有了《大明宫阙》。 签约,上推荐,一气呵成,一切都如我所料,这书有一点点成绩,也有人叫好。 我记得映像最深的是一位读者的评论,他说“快来看看啊,这才是真正的小说” 很自豪,我的书能让人说出这样的话来。 可是,我还是没有珍惜,在看了同推荐位的作品之后,我觉得我成绩差了很多,于是,切了。 真的,我真的是蠢,也是傻;我辜负了很多人,也辜负了自己。 人总是在失败中成长,失败中学习。 当我的内心世界彻底崩塌之后,我就从成才变成了高城,那个失去了钢七连的连长,那个说出了‘早熟的人都晚熟的’高城。 我终于知道,我以前最不屑的许三多,竟然才是真正的强者。 强者的定义不在于天赋,不在于高瞻远瞩,而是像三多一样,看见每一分一毫的希望,都紧紧抓在手里,等回头一看是时,嚯,好家伙,已经怀里搂着一颗参天大树了。 现在,失去了全部骄傲和荣耀的我,重新开始,写了这本《离仙山》。 有人说,看不懂,我承认这本书有一定劝退功能。 可能是我的野心很大吧,我想构架一个活生生的世界,里面活着都是有血有肉的人。 离仙山,离开的就是心中那座飘渺的仙山,落下尘土来,脚踏实地,成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我将我领悟的人生道理都融于这本书里,我希望能够讲一个让人有共鸣的故事。 说了很多,我也在学习,学习怎么样去做许三多。 我知道我这本书成绩不好,我也一开始就打定了这是本慢热的书。 现在,我也是一点一滴的抓着,珍惜每一个机会,每一个读者;克服自己,改变自己,努力着。 最后,还是要感谢大家,不管是赞美也好,是批评也好,这些都让我成长,成为我生命的一部分。 我会一直坚守我讲故事的初心,将我们这一代人的所思所想,融入书中,让后世来人看着书,想象着我们的模样。 谢谢大家。——仟路 第一章 朝露水寒 江南小镇的清晨总是夹杂一丝湿润,像女儿家的面纱,平添几分魅力。 一袭白衫自天幕而来,破开云雾,携带了云后一缕朝阳。 布鞋轻轻点地,载人的剑收拢回到主人手里,随意倒持在身后。 盛夏烦闷不到山中小镇,白墙黑瓦笼在水气下倒也凉爽,连耕田也变得随意,不见早起扛锄头下田的农人。 青石砖被湿润的岁月浸得没了棱角脾气,院墙之间的小巷倒令人安寂。 上了闩的大门不得轻易推开,除非断了那有些年头的柳木门闩,白衫不愿损害,便扣响了铜扣,手上沾了点露珠,略有寒气。 “谁啊,这一大清早的······”门后的声音自是有些不满,可这钟头也不值得抱怨什么,只是开门之后的面孔不由让人觉得是梦。 “杵儿,近来可好?” 满头银发被称为‘杵儿’老人却没有不满,他知道,眼前之人只是岁月未能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没有寒暄,山中小镇一成不变的模样让这位能够熟悉自如,老人小心翼翼的跟着,就像儿时那一次满眼憧憬。 “我是来还剑的。” 祠堂牌位,白衫盯着最上方的那一个名字,语气没有波澜。 “还剑?”老人不解,不知家里什么时候借出了宝剑。 “是这柄,水寒。” 倒持在身后的长剑持平在眼前,白衫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眼神中有一丝眷恋。 “水···水寒!?”沉杵虽然一百三十有几,可是语气中还是难以抑制的不可置信。 “我早已不记得初识这把剑的时候,它像是长在我手心里的:师父当年借与我,却一直在手这么多年,本想着天界亲手交还,可如今······” “您放弃了!” 老人读出了意味,百年的日子到底不是虚度。 “我在谪仙山上闭关二十载,本已经触摸到那长生的边界,那是一种无声的寂静,彻骨的寒意,我想我承受不来,再想入定,便已是难了。” 手指轻弹,水寒剑发出了一声悲鸣,白衫轻轻一推剑便已是漂浮在沉事杵的眼前。 “剑还是还给师父,他不在人间,那只能收于后人。” “可···”老人还是犹豫,不免劝说,“您是天下第一剑修,是世人心中的剑仙,这剑也是天下第一,怎能轻易离开您。” “天下第一,”一字一顿,白衫的口中这四字似乎有太多意味,“你看这剑干干净净的,是因为它杀人不沾血;世人觉我瑜白是剑仙,那是因为没见过这名号下的枯骨。” 不知哪里来的穿堂风,瑜白散乱的头发被吹起,隐隐夹杂着几缕灰白。 老人也轻轻捧起了剑,这天下第一剑却是不沉,在手里像是仙鹤的羽毛。 “你不必再劝说,我退意已定,今后这天下第一不再叫瑜白,瑜白也做不成剑仙。这剑还给你们,自作处理,余下岁月我只想独自残生,顺便为师父后人守守家门。” 人剑分离,一丝精血随风而去。 剑没了主像人没魂,随人摆布。 山中小镇里的沉家很大,这白墙黑瓦大半姓了沉,老人只是在不显岁月的剑仙前才是小儿,鸡鸣之后,他又变回了那个德高望重的老祖。 “向父亲请安。” “向爷爷请安。” “向太爷请安。” “向祖爷请安。” ······ 老人守着的那小小祖宅容不下这些多的后代子孙,一排排上前请安,一排排人数越多。 轮到最小的字辈老人身前已是跪倒一片,隐隐有几个不服管教的,也是被身后自家老爹踢了屁股。 沉云没有字辈,因为他还未成年,族谱上没有他的名自然也没有他的字辈。 “学业如何。” 老太祖低着眼,平淡问着,自有子孙站了出来。 “回太爷话,大哥家里的学得好,昨儿个先生赏了表扬;六弟家的调皮,先生也赏了罚。” 满堂屋子里的人却没有一丝声音,回话的子孙也静静等着老祖下文。 “小六子家的,不小了吧,再过两年写进族谱了,还这么调皮,该罚。” “是,该罚。” 一句该罚,家里排行的老六带着儿子噗通一声跪倒在身前,双手呈上了竹条。 抓起,扬手就打;竹条在半空就挥弯了身子,落在手心上时就是一条红印。 “谢太爷,小六子长记性了。” 老祖爷赏了罚,竹条也还回了老六手中,老六站直了身面向自己的儿子,用刚受过罚的手挥下了竹条。 “逞儿知···知错了······” 男孩带了哭腔,满堂屋的人却不为所动,眼神直直的看着,像是在看笑话。 竹条握在手里,老六满头是汗,喘着粗气抬头一瞧便瞧见了那些直直的眼神。 脸颊皮肤下忽然滚烫,握竹条的手颤抖,突然又高高的扬起。 “叫你不学好!叫你不学好······” 竹条抽破了手心,沉逞终于知道收回了手心,明白往日的里哭腔没了作用。 沉云看着这场闹剧,膝盖跪得有些疼,这请安的时间被耽搁长了。 老六开始满地打孩子,因为叫沉逞的表哥忍不了疼也到处跑,想躲了一顿打。 “你打我做什么,你打我做什么!读书有什么用,你自己就逃不开这里,信誓旦旦的走又灰溜溜的回来,你知道读书没有用,这镇子要困你一辈子还要再困我一辈子!” 沉逞逃远了,老六也追远了,老祖的脸上没有什么,但满堂屋的子孙媳妇却是一个个低下了头。 “不管,他自己的儿,让他打去。”老太祖挥了挥手,堂屋里的人才敢都抬起了头,“修炼如何?” 后面的问重了些许语气,老祖也不再耷着眼,而是仔细看着身前的这些最小一辈子孙。 堂屋里像是紧了一口气,人人都眼巴巴的瞧着,瞧着这些沉家的未来。 “回,回老祖。” 站出来的是位儿子辈的,是老祖的小儿,但也满头掺白,可语气中还带着一丝颤音。 “说。” “回老祖,昨日考校,小四家的修炼长进最多,陈仙师说最多三年可去谪仙山一试,修炼最次者······还是老大家的,沉云。” 第二章 藏剑入冢 堂屋里又紧了一把气,好像都不呼吸了,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一个背影身上,他还在偷偷揉跪疼的膝盖。 沉云,跪得离老祖爷最近,也被看得最仔细。 “小四家的,很好。” 老人说了一句,堂屋里有人笑意爬上了眼角,可老人只说了这一句后便静静的,眼神却仔仔细细的瞧着那偷偷揉膝盖的人。 “老幺,给你四哥家多分些采办,听说金陵的灵丹炼得不错。老六不在,老五带小四家的去藏剑阁,闲儿功夫不错该有自己的兵器······” 老人说了很多,唤到名字的子孙都执礼称是,老四的眉眼笑得越来越开,老大的面色越来越沉。 “还不快谢祖爷!” “谢太祖爷,闲儿一定不辜负祖爷厚望!” 父子俩磕头拜下,就在沉云的身边,沉云瞧着这对父子,想着自己许久不和爹这么亲近。 老祖摆了手,早安的时辰也过了,堂屋里满满的人又都散去,唯独沉云还跪在老人身前瞧瞧揉着膝盖。 “起来,跪疼了吧。” “谢祖爷。” 老人让站沉云便站,活了那么久,老人从来都不喜虚假。 父亲就站在身后,未移动半步,娘没有来,称了病,其实沉云知道要病也是昨儿个晚上的心病。 “你是长子长孙,本该继承祖宗家业,读书你从未令人失望,可只会读书如何担起大梁。” “担不起。” 老祖不是问,但沉云还是答了,这一答让身后的那个男人脸色更加铁青。 “三十年前,西域传来了天演术,北边的娃娃中了邪,个个觉得祖宗规矩不好,新东西好,你六叔当年也中了邪,跟了出去。” 老人忽然开口,却是讲了一些陈年旧事,这些事家里人都知道,但沉云明白老人是在说给自己听。 “北方乱成了粥,仙师们不去管规矩就乱,后来,你六叔回来了,没从乱里得好处,倒是把自己撞南墙的精气神给磨平了。” “太爷,云儿······” “你不要说话,我在跟他讲,”老人打断了老大,前倾着身子把视线拉得很近,“和你说这些有说这些道理,你可懂?” “云儿明白。” “嗯,那就好。” 老人收回了视线,堂屋里又变得静悄悄的,沉云低着头,还略显稚嫩的肩膀似乎卸下了什么重量。 “风轻云淡吧,家里以后有你沉闲弟弟。” “云儿明白。” 老人定了结局,沉云也松了气,执礼转身,不顾父亲的目光准备离开这个没有生气的地方。 “把配剑交了,那剑家主单传。” 老人的声音从背后而来,沉云顿住了脚步,良久,回身执礼。 “是。” 人离了剑像是没了魂,剑没了主人便可随意摆布。 沉云的离开让这小小的祖宅中少了最后一丝人气味,老祖坐在太师椅上,瞧着身前远处的行大曾孙,不知有何感慨。 “你三叔什么时候回来,我寄给他的信,收到了吗?” “回太爷话,托了陈仙师飞剑传书,三叔也回了话,说是已经上路,边关路远,叫了友人御剑捎带,也一起来办太爷的事。” “嗯,你三叔就这点好,办事靠谱。” 祖宅合上了门,小镇又恢复了往日的井井有条,沉家最晚一辈的子孙和着各自老师用功,可练功场上,唯独没了长子长孙沉云的身影。 祖宅里的对话早已悄悄滋生流传,沉云手握佩剑独自坐在自己的小院之中。 院里高墙瓦檐挤出了四方形的天井,一口水缸放在正中,里面一条红色鲤鱼无精打采的游动。 剑,在手,搁在膝盖上,沉云身边也忽然没有其他人围绕,这一刻的安静他向往了很久。 夏日里的微风依旧还带温度,从书房偷偷钻进带着纸墨的香味又绕道人前。 沉云静静感受着这一刻,天色渐渐擦黑,握剑的手也渐渐松开,放下。 ‘邦,邦邦······’ 院外已是有人打更,沉云终于肯活动了身子,握剑站起却又忽然的眩晕坐下。 久坐气血上涌,沉云眼前一片漆黑,揉着太阳穴,他不知道的夜幕上却划过一道流光。 “呼······” 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沉云知道这是今日心中的烦闷。 持剑推门离家,这一落小院是和手中剑一起得到,如今,院子还在,剑却是要交还回去。 不想了,被人说吧,自己天赋的缺失又有谁人懂得。 挑一盏灯笼,左手持剑,沉云笼在黄晕灯光下,走上了去剑阁的路。 “是谁?” “爹,是我。” 剑阁有人守门,只遥遥的看见轮廓沉云便知是谁。 “来还剑。” “嗯,还剑。” “我···我今日纳了房小妾,她,有孕了。” 刚刚伸出的脚步又生生悬在砖石上,握剑的手第一次颤抖。 “嗯。” 脚步落下,喉头下挤出了一声已是能够做出最好的回答。 父与子之间没有对于了对话,没有眼神的交流,血融于亲在此时也便成了最后的一丝羁绊。 藏剑阁里静悄悄的,也黑漆漆的,衣领下的玉佩让那些看不见的阵法容许通过,可这来自未来家主的权利恐怕也会迟早被剥夺。 剑是一片薄铁,双边开了刃,剑尖锋利能刺穿血肉。 这样的剑藏剑阁里藏了无数柄,沉云每次来此都觉得这里不是剑的归属而是剑的坟墓。 脚步一点点前进,无数静静搁置的宝剑落在了身后,沉云总觉自己像是剑灵投了胎,竟然能够感受到它们的悲苦和落寞。 还剑吧,至少手中的剑不会像它们一样埋葬在岁月里。 阁外,和儿子交错过身影的父亲腰身却是佝偻了一些。 打理得极其整齐的头发,层层黑色下也滋生了一些银丝。 “老大,你怎么了。” 从空中落下了一人,虽未着甲但却依旧弥漫着沙场的气息。 脚下青砖有些破裂,一直呆呆看着地面沉衣玦发现了这点。 “三叔,无事,家里的一些琐碎。” “哎,家事,有时候家事才最缠人,所以我宁愿去守边关也要离开这家。” 年长一辈的三叔却嘻嘻哈哈的没个正形像个充满朝气的年轻人,可晚一辈的沉衣玦却老成得像是过了半辈子。 第三章 剑有灵,比世人有情 “老头子交代的事情了了,两位仙师也寻地方去论道了;咱叔侄俩可好久没见了,嘶···听说你新纳了一房小妾,要不咱们找个地方喝喝酒说道说道!” “三叔,这么晚了,云儿还在阁里,还是······” “啧,别扫兴啊,那小子看起来比你还老成呢,不会出什么事的,快走快走!” 不容拒绝,三叔一把握住侄儿的手,大步流星就是急奔向沉家的地窖。 阁内,剑还于案首。 沉云看着剑,感受到它的恋恋不舍,可终究是要放下。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第一次触摸你,第一次舞剑,第一次发现我的缺陷,现在把你交还,或许是个好去处,四弟···比我更适合你。” 简单的告别,转身而去,可安静的藏剑阁内却是响起了剑鸣。 剑有灵,比世人有情。 像是触及了悲伤,佩剑的哀鸣竟然引起了剑阁里其他的灵。 一道道剑鸣从剑鞘下传来,剑阁的沉寂被打破,变成了挽留。 拳头紧紧捏在手,沉云深深的低下了头。 “我不适合,长子长孙的名头一直都压着我,你知道的,我不适合,也承受不来,放手,也许才是最好的。” 还是简单的回答,可剑懂了,不再鸣动,沉云松开了拳头,泄了气,也做了最后的了断。 ‘吱······’ 忽然,某处传来了门窗推到的吱呀声,再沉寂之后的剑阁里格外明显。 有人,沉云看向入口,却紧闭;眼神环视,有一扇窗半掩着,显然有人动过。 是贼,沉云立马判断,隐下了身形。 仔细的寻找,果然,有一黑影在悄悄攀登着楼梯。 楼上是禁地,沉云未从去过,可沉家里却早早有那里的传言。 是祖宗化玉的肉身,还有遗留下来的仙剑。 这些沉云不得而知,或许只有老祖爷清楚那里有什么。 不管如何,不能让贼偷了去;沉云只消片刻心中就做出了果断,踮起脚步紧跟上去。 那贼很精明,不知用了法子没触动到剑阁禁地的阵法,沉云也跟了进去,第一次踏上这禁地。 禁地里比下面跟漆黑,空气中都一种老旧的气味。 一袭长衫,半面残旗,还有静静悬浮半空的飞剑。 沉云疑惑,可目光触及那飞剑时人却是呆了。 莫名的熟悉感,就好像长自己手心里一样。 那剑,他见过。 脸颊上一阵温热,伸手一摸,竟是落下泪来。 这是为何,沉云不得而知,可自己与那剑定是有过什么过往。 “我终于得到你了······” 那贼人开口说了话,蒙面的黑布让那低声自语更加难辨。 沉云回了声,猛得上前跨步,急道,“把剑放下!” “是你!”贼人回首,手已握上剑柄,看见沉云好似认识,“哼,你个废物,不在书桌前摆弄笔墨来此做甚!” “你是谁,为何要偷剑!” 沉云质问,可那贼人却是不想过多逗留,纵身一跃就要逃离此处。 沉云伸手阻拦,可迎来的却是反手一剑;撤步闪躲,再抬头贼人已是蹿到楼下。 来不及多想,跨步跳下楼梯,一个前滚站稳了脚步。 顺手抽出身边桌案上的宝剑,沉云清新的感受到手中剑传来的欢喜。 “剑留下!” “有本事来拿啊!” 贼人嘲笑,沉云便一剑刺去。 ‘叮!’ 剑锋交错,手头却是一轻,沉云再看手中剑已是断成了两截。 果断丢弃,沉云伸手又是抽出一剑。 剑来,不挡,交错相引,卸了力也得了空隙。 平腕前刺,剑尖触及贼人却是传来了阻力。 贼人疾步后退,刺破的衣服下却是显露出金属的色泽。 是软猬甲,看来贼人早准备周全。 “咦,你剑法为何如此高超!” 贼人不可置信,看着险些刺破的软猬甲像是碰着了鬼。 沉云不语,持剑上前,可这一次贼人所持飞剑上却是爆出了青光。 脱手飞去,看来贼人已能飞剑。 沉云苦笑,抬腕用剑去当,但破碎轻易得像是冰块。 剑,刺入了胸膛,正中心脏,沉云倒在了血泊之中。 口中吐出了鲜血,隐隐夹杂着肉块,眼皮一下变得无比沉重,沉云只能看着那贼人走到了身前。 “呵,原来还是废物,修不得灵,凡人剑法练得再好也是枉然。” 眼皮渐渐无法支撑,沉云视线彻底漆黑一片。 贼人摇头,看着渐渐要没到脚下的鲜血撤了半步,伸手去拔剑。 ‘啪!’ 刹那间的爆响,贼人像是被一鞭子狠狠的抽了出去。 桌柜砸到了一大片,贼人蒙面黑布下渗出了血迹,挣扎着坐起,却是看到了不可置信的一幕。 屁滚尿流的跑了,贼人浑身战栗。 阁外,一道红光冲破了天幕,那是剑阁的大阵被激活,几息之内无数房门被猛得推开。 ‘砰!’ 两个人影从天而降,其中一双军靴震碎了不少青砖。 沉衣玦顾不得浑身酸痛,猛得向阁内冲去。 “云儿!!!” ······· ······· 山中小镇水土养人,也存不住什么秘密,可没什么人知道那夜剑阁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长子长孙沉云被废的消息彻底确定了下来,镇子里的人都知道云公子受不了打击病倒了。 小院之中,沉衣玦已经是一夜白头,浑身的露水看来已是矗立在此许久。 “老大,云儿还是那样子吗?” “三叔,已经两天三夜了,他一醒来就坐在这里,盯着天看。” “嘶···他这小子受的是剑伤啊,怎么还伤到脑袋了?” 沉家三叔费解的扰着自己的后脑勺,死活想不通。 “哎,三叔,陈仙师说了,伤了心脉,五脏碎了其三,能活过来已是天大的福报了,云儿他······罢了,痴就痴吧,反倒没有了烦恼。” “是有三分道理,这修仙的人想法到底不一样哈。”沉三叔撇了撇嘴,又问道,“水寒剑还没找到吗,老头子叫我去知会瑜白真人了。” “真人!他在附近?” “你还不知道啊,真人已经退隐,闭关在我们南屏峰上。” 第四章 总是为我好 南屏峰,天地塑造得像是一块巨大的屏风,崖壁垂直断不是凡人能登顶。 峰顶之上,瑜白席地而坐,长发随意散落剑后被风吹袭。 伴随着碎石,一个壮实的人影爬上了峰。 “真······真人,我······” 沉三叔喘着粗气,慕白瞧了他一眼站起了身。 “我知道了。” 简单的一句回答,瑜白轻轻一跃,落下了山峰。 “哎呦我的娘啊,累···累死我了。” 三叔一脸崩溃,调转身体又爬下了封顶。 藏剑阁禁地之内,老祖爷沉事杵早就等候在此多时。 “杵儿。” “真人,您来了。” 老祖爷行礼,难得这么大岁数身子骨还利索。 瑜白漫步上前,瞧着那摆放着的一缕长衫眼中尽是回忆。 “昨日我就知剑出了问题,我在峰顶感受不到它的存在,不知道它是嫌人间烦闷去寻了故人,还是被故人寻走。” 真人的话让老祖沉思,可他揣摩不透。 “可真人,若是剑当真让人偷了去,那世间一定会掀起一股血雨腥风。” 沉事杵的话不无道理,瑜白被尊为剑仙多年自是懂得。 “我本以为把剑还出去,这世间就缠不到我了,可没想到,剑交出去了,我还是不能脱身。” “真人啊,江湖哪有这么容易脱身,哪怕是先祖,飞离凡尘时也不见得都干净了。” 消息是捂不住的秋意,只要盛夏的人睡醒了,那秋意自是会来。 瑜白真人退隐的消息不知何时已经传出深山,水寒剑交还沉家自然也是被世人所知。 可这些都烦不到沉云,瑜白真人所羡慕的安静都皆因为他是个傻子。 沉家长子长孙本就没有威名,现如今整日只会对天发呆也让无数人在背后议论一嘴。 就好像先知先觉,出现了许多‘我早就知道’的人。 ‘傻子’这一称谓,结结实实的按在了沉云头上。 可沉云现在在看什么。 “哥,你到底在看什么?” 沉闲扭了扭发酸的脖子,他已经陪着沉云对天看了半个时辰,没看出什么。 “白骨。” “什么?” “白骨。” 自己捶打着脖子,沉闲显然有些心不在焉,可是,回了神之后却是猛然瞪大了眼睛。 “哥,你说话,你好了!” 满是期翼,沉闲比谁都希望自己这个大哥能够恢复正常,因为只有他能够倾听自己的烦恼。 “白骨。” “哥,你到底在说什么?” “白骨。” 沉云加重了语气,目光也终于从天空之上落了下来。 可沉闲却是泄了气,他的大哥显然还是个傻子。 “哥······” 低下了头,沉闲侧坐了过来,满是剑茧的手掌在砖石上摩挲。 “镇子里有人说是我把你逼疯的,爹娘说,要我打败你做族长;现在,你傻了,承恩剑也给我了,可爹娘还是在逼我。” 还只是十来岁的少年,沉闲说着自己的苦闷,一旁呆滞的沉云眼神却慢慢柔和了些。 “我什么都听娘的,自小如此,娘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她说要读书我就读书,她说要练剑我就练剑,可她总说为我好,但我却觉得六弟那样活着才最开心。” 沉闲沉默了,他的大哥不像以前会说什么安慰他的话,一个人自言自语变得有些空洞。 “哥,我先回去了,明儿再来看你。” 说吧,少年站起身来,蹲身一跃,扒着墙头翻了出去。 沉云的眼神有了些生色,呆呆的看着沉闲离去的墙头。 “剑······” 小镇中的沉家,沉家的小镇,少了一个沉云依旧还会像以前一样活着。 早晨的请安雷打不动,更何况今年的夏日少了许多暴雨时分。 “向父亲请安。” “向爷爷请安。” “向太爷请安。” “向祖爷请安。” 未入族谱的‘去’字辈,领头请安的子孙换了。 老人瞧着眼前的沉闲,心里有些异样。 “学业······罢了。” 刚问半句就作罢,老人顿时没了心情。 “太爷,您可安好?” 沉衣玦上前,有些担忧老人的身体。 “我没事,”老人摆了摆手,忽然看向沉衣玦,这个自己的长曾孙,问道,“云儿,他还是那样?” “太爷,云儿他······”沉衣玦说不下去。 “你···又有了儿子?” “太爷,大夫号了脉,是儿子。” 随着沉衣玦的回答,堂屋里忽然有了些骚动。 老人察觉到了,缓缓环顾着他们,这些儿女子孙,忽然没了兴致。 “罢了,罢了,散了吧。” 堂屋里的人散了,长曾孙又添了一子的消息也跟着散了出去。 身边清净了几日的沉衣玦没能再清净下去,像聚拢的苍蝇,再次围来时他分不清那人与他是什么关系。 沉云被彻底抛弃了,老六家的媳妇过三十生辰,沉家的人,除了老祖爷早早睡下其他都去了,可唯独没有沉云。 老六的儿子沉逞偷喝了酒,还带上了三哥和七弟,红着脸晃晃悠悠的撞进了沉云的小院。 “人···人呢!” “六弟,我···觉得那···那傻子八成掉茅坑里了。” “茅坑?呃···不管,我要,要找到他······” 院里有了些动静,沉云收回了看天的目光,呆呆望着这些同族兄弟。 “六哥,大···大哥坐在这呢!” “哪儿,在哪儿!我,我怎么看不到!” “大哥,不···六哥,大哥就坐在那呢!” 沉逞晃晃悠悠的到了沉云身前,看着他,打了个酒嗝。 “大哥!我······我六弟来看你来了!” 沉云不为所动,只是看着。 “大哥!哈哈哈······”酒乱心智,六弟沉逞忽然就大笑了起来,“大哥!下月,下月那···那什么谪仙山,谪仙山就要来选徒了! 我···我沉逞,嗯,沉逞,不争气,被打,被罚,一定选不上,可你!沉云,凭,凭什么!” 手直指着鼻子,是人都看得出来这六弟沉逞心中有怨气。 “六弟,你···你醉了。” “六哥,我,我们回去吧。” 三哥、七弟被吓得醒了些酒,想要去劝,可是被沉逞挣脱在地。 第五章 山就是山,总有人攀登 沉逞是沉家出了名的不学无术,学业不好,修炼也不好,可人倒是长得俊俏。 流里流气的有些痞帅,小镇里不少女儿家都被心甘情愿的祸祸了。 可再帅气的人暴怒时也变得丑陋,此时的沉逞脸五官狰狞在一起,若是那些女儿家瞧见了绝不会再心甘情愿。 “沉云!我受够了!这是什么破地方,谁都盯着你谁都瞧着你!你优秀是应该的,你拙劣却变成了罪!” 少年嘶吼着,向沉云嘶吼着。 “你当我不想变优秀,你当我不想读书和你一样?修炼和四哥一样?怎么可能,我不是你,我读不进书,练不成剑,可谁都把这个当做了罪! 大哥,你生来就是大哥,你爹是族长,你爷爷是族长,所以你修炼不成也没人说你,可我呢!” 拳头捶着心,沉逞恶狠狠的盯着眼前的人。 “沉云,我真的受够了,受够这个破地方,受够姓沉,受够了在祖宅在所有人的面前被抽竹条。 可现在,现在好了,呵,你成了傻子。” 嘴角低笑,沉逞渐渐笑得很快怀,最后开花大笑,连手中的酒壶都不知扔到哪儿去了。 “沉云,今后,我也可以瞧不起你了,你和我,就都烂在这个地方吧!” 捶胸捶地的拳头举起,沉逞的脸上出现了狠毒。 “沉逞!” 还骑在墙头,沉闲就是大喝。 可是喝醉了酒的沉逞如何能听人话,上前就要拽起沉云的领口。 “哥,躲啊!” 弟弟的呼喊没起作用,可是一直眼神呆滞的沉云右手却捏成了剑指。 ‘嘭!’ 油纸包里的牛肉撒在了半空,飞扑而来的沉闲一击鞭腿抽飞了六弟。 酒醉的人晕倒在地,老三老幺也彻底醒了酒,回了神。 “羞辱兄长,你们怕是皮痒了!” “四弟······” “滚!” 同族同字辈的兄弟灰溜溜的跑了,顺带架走了毫无知觉的沉逞。 沉闲满心的担忧,回首检查自己的大哥伤着没有,可他没注意的是,剑指之下是断裂的砖石。 生辰庆祝之后,不知谁走漏了嘴,小镇都知曾经的未来家族沉云被不学无术的沉逞羞辱了。 这像是一个信号,一个错误的信号。 小院门前不再平静,就连不懂人事的孩童都知道沉云是个可以欺负的傻子,一口一个‘云大傻子’乱叫着。 院前也生了些杂草,该清扫的人却不再尽力维持。 第一个造访院中的却是一个最没存在感的人,最小的小弟,沉曲。 “大哥大哥,小弟最近赌钱赔了本,爹要是知道我偷了他的钱去赌一定会打断我的腿!你平时最疼我了,就当是帮帮小弟我吧。” 说了许多,沉云依旧眼神呆滞,七弟沉曲伸手拜了拜就跟土地庙里求愿一样,然后走进了沉云的房门。 钱袋子被翻了出来,少了不少银两。 “大哥大哥,救救我,实在是手气不好,都怪那该死王屠户,一定是他耍诈使了老千,不然我不会输得怎么惨。” 小弟沉曲盘腿坐在沉云面前,一个劲的解释着。 “大哥,我再借些银子,赢了翻本,就还你。” 钱袋子又被翻动,只剩下了些许散碎银两。 “大哥,我···我真是运气差到了极点,不说那么多了,大哥你的好我一定都记得,我去拿银子了啊。” 钱袋子没有了,钱也没有了,小弟沉曲带走了一副沉云珍藏的字画。 人心总是不得满足,几日之后沉曲搬空了书房,也搬空了心里的兄弟情。 “爹···就是这里,是大哥给我的钱。” ‘砰!’ 院门被一脚踢开,沉曲的父亲挺着将军肚,煞有气势的走了进来。 “沉云!你傻就傻已,何必教唆我儿去赌!” 毫不遮掩的嗓门,早就好事围观的小镇百姓,沉云依旧呆滞的瞧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气煞我也,你这样的傻子不要再祸害别人!”一拍大腿,沉曲父亲的懊恼表现得淋漓精致。 “沉云,念在同族血脉情分上,叔不与你计较,可冤有头在有主,你教唆我儿赔的钱我一个字儿也不会掏!” 沉曲父子走了,留下一众看客。 次日,当鸡鸣之后,小院里一片狼藉,不知何人搬空了一切。 这里空了,沉云还是不为所动,只剩下他还有院井水缸里的红鲤。 “哥,”沉闲咬着牙关,冷冷的站在沉云的身旁,“他们欺人太甚!” 承恩剑握在手,沉闲跨步就要离去。 一双修长剑指,轻轻夹住衣角,沉闲进不了半步,回首一瞧,沉云只静静的直视着他。 “哥······” 沉闲的眼神中有惊喜,有疑惑,可此时沉云却是有了些许意识。 前世记忆过往云烟,他是谁,分不清了。 沧海桑田,有些事记不得,也看不明白。 云端之后,脑海里只记得那一堆堆森森白骨。 小院里发生的事情无人再去追究,就连沉云的父母也未曾站出来说些什么。 镇子里的氛围却是变了,谪仙山来了仙师,镇子里的年轻人都有些不安起来。 谁都明白,那是来择徒的仙师。 万世一剑谪仙山,世间最强的门派,无数人神往的剑仙之地。 老幺家,也就是沉曲家的门槛开始有些不堪重负,强骨固体的丹药一下子变得紧俏起来。 小镇安逸也离世俗城市颇远,沉家负责采办的老幺,便就成了丹药宝剑来源的唯一渠道。 为允公正,老祖爷让参加择徒的孩子不仅限于沉家,镇子上的小孩皆可一试。 可谁都知道,从一生下来就开始培养的沉家子弟,自小有仙师指导,又有丹药捶打身体,普通人家如何比得过。 可希望便就是希望,那怕有一丝机会,都有人去做。 就像是南屏山,山就是山,只要在那里就会有人去攀登。 老四家的沉闲发了疯,他想攀上这山峰的顶端,也必须成功。 沉家家主单传的承恩剑像是黏在了手,日夜不离身,就连在看望沉云时也在小院内练习剑法。 第六章 剑走轻灵 沉云不再抬头看云了,云后的森森白骨他已经看清。 他现在低头看尘间,看树梢上的树叶,看搬运食物的蚂蚁,看四弟沉闲练剑。 剑走轻灵本该越练越轻,可沉闲满都是汗,手中的剑却是越来越沉了。 “大哥,我娘叫我练剑我练了,叫我夺你的承恩剑我也夺了,现在,我必须选上谪仙山,离开这里。” 沉闲一边舞剑一边说着,气息越来越不通畅。 而坐在堂屋门槛上的沉云,却是眼神越来越紧盯着那把飞舞的宝剑。 下巴慢慢托在了手心上,手肘慢慢搭在了膝盖上,而另一只手指却轻轻点着门槛,发出了敲击声。 “娘一直都说为我好,成为仙师成为沉家的骄傲,我不知道这有什么意义,可是我努力去做······” 沉闲絮絮叨叨的说着,说着自己的苦闷,可是沉云手指下的敲击声却是越来越进人心。 渐渐的,口中的烦闷也不再述说了,那敲击声却是慢慢占据了心声。 气息合着敲击,浑身周遭都顺畅了。 承恩剑不再沉重,人走剑舞,生涩的地方也变得润滑。 “呼······” 一套剑法已毕,长剑倒持身后,剑指在身前虚压慢慢平复了气脉。 “哥,这剑···轻了。” 沉闲不清楚也不知道,不过外人看来沉家四公子越来越神秘,可是剑法却是越来越犀利。 小镇的日常平淡而安逸,沉家自己习剑的校场就成了小镇百姓围观的场所。 或许因为日复一日的练剑再精彩的剑法也没了什么看头,所以家长里短的琐碎也成了这里的主流。 小四沉闲剑法最好,陈仙师也是最为偏爱,可是尊师重教每日还是要来点卯。 “先生。” “沉闲,今日剑法精进不少。” “先生教得好。” 是先生不是师父,陈仙师不过境界不过持剑,御剑飞天的本领都没有。 可是修为再寻常也是仙师,能够屈尊留这镇子教导小孩,还是看在沉家先祖的威名之上。 就像是谪仙山择徒一样,老祖爷心里想着公允,更知道民心的重要。 这校场之上,不仅沉家子弟可以,镇上若是有天赋的孩子都可以来请教。 于是,这次沉闲未能再走得掉了,一个皮肤黝黑的少年站了出来。 “四公子,我想请教你。” 少年穿着麻布衫黑布鞋,身后背着用布包裹的长剑,校场以前从未出现过。 “你是谁,不是镇上人我无需接受你的请教。” “回公子话,我是镇东秋家,唤作秋剑,自小出山学剑,近日方归。” 少年作了解释,是镇中人,沉闲不得不接。 “好。” 一声应下,秋剑甩出身后长剑,拆开裹布,露出了同样漆黑的剑身。 是双手大剑,沉甸甸的,剑尖一点地便就发出了巨响。 所有人都不自觉咽了一口唾液,而陈仙师却只捋着长胡饶有兴趣的看着。 “来了!” 秋剑,一如他的名字,简单明了。 大剑无锋,实而不华,简单的劈砍却是让人无法正面接招。 ‘叮!’ 剑锋交错,沉闲的手腕被震得颤抖。 一剑落空翻身便转,又一剑却是带着浑身扭动的劲道。 无法承接,沉闲连连败退,每退一步,校场上的沉家自己就沉寂了一分。 最终,校场上没了其他的声音,只有剑锋交错留下的悲鸣。 承恩剑是好剑,可是算不得宝器,数不上品,又或许用它的人也从未数得上品。 好在剑身完好,没有崩断,保住了沉家最后一丝颜面。 秋剑在校场留下了,陈仙师显然也很喜欢这个朴实无华的少年。 可是沉家子弟的脸面却是没有了,沉闲抬不起头面对任何一个人。 “哥,我是不是很失败,我被人打败了。” 剑随意搁放,沉闲再次看望沉云时却没有习剑。 微微侧头,沉云把视线从脚下砖头缝隙移开,看着这个总是来瞧自己的人,脑海中似乎有了些回忆。 这个对自己依恋的男孩,这个从小跟在屁股后面的男孩,这个总是和自己抱怨一切的男孩。 手伸剑指,一剑指去却是如剑般锋利。 下意识的后撤躲避,沉闲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剑。” “剑?” 沉闲皱眉,他不懂,而且他手中也无剑。 慢慢弯腰,慢慢拾起,手一甩,承恩剑已是在沉闲眼前。 下意识伸手接住,沉云不等他抽剑来便就一指劈来。 明明只是剑指,明明空无一物,这一剑却是劈出了大山的威严。 来不及多想,撤步躲避,抽剑格挡,可是沉云的剑太重,也太有压迫。 只消几招,沉闲便就放弃了,手中剑也松开了。 “哥,我···我不行。” 四弟喘着粗气,不知为何,与哥哥交手的这几招却是像是在生死边走了一遭。 “轻。” “轻?” 沉闲重复着哥哥的解释,略有所思。 剑,在小院里交错了一夜,沉闲的剑也越来越轻。 次日,校场。 “四公子,请教。” “好。” 像是打出了火气,沉家子弟也跟着打出了火气。 再次大剑劈来,再次堪堪招架,虽然依旧不敌,可是谁都看得出来,沉闲的身姿,自在了许多。 “咦?” 秋剑皱了眉,黝黑皮肤让皱起的眉心像是黑炭。 剑招来往,最终还是落败,可秋剑要赢的时间却是延长了。 当晚,沉家四公子再次不知去向,第二日再次接受了秋剑的请教。 依旧是落败,可时间依旧延长。 渐渐的,每日校场点卯之后,沉闲和秋剑之间的‘请教’便成了所有人必看的节目,可是原本一边倒的局面却也悄然发生了变化。 ‘砰!’ 大剑落在了别处,砸碎了校场夯实的土块。 秋剑喘着粗气,而他的对面,沉闲却是气定神闲。 “呼···呼······”秋剑仔细看着对发,第一次直呼其名,“沉闲,你赢了。” 沉家子弟爆发了一阵欢呼,好像有什么共同的东西被夺回来了。 沉闲也是有些发愣,看着认输秋剑,有些不可置信。 剑,收起,黝黑少年走近了对手的身前。 “可否告诉我,是谁指点的你?” 第七章 仙师的江湖 沉家是强大的,那校场之上的沉家子弟也必须是强大的。 秋剑败给了沉闲,虽然只是招式比较可是背后代表的是平民子弟输给了世家。 校场外那些穿着麻布衣服的朴实少年们,眼神中止不住的失望。 沉闲本不想回答对方的问题,可是同为修炼之人,面对对方如剑的眼神,他知道,这是一个一心想要成为剑仙的人。 “是我大哥。” “你大哥,那个傻子?” 秋剑皱眉,他有些想不明白,可是在外求学的经历让他很快就平复了心中的疑惑。 “恳请引荐。” 少年执礼低下了头,校场上的沉家子弟欢呼得更加雀跃。 可是沉闲还是知道,这是个剑痴,一心只想求得精进,他低头,不是为谁,而是为了更高的境界。 没有了赢得喜悦感,自然也没了吝啬,剩下的只是一些钦佩。 所以,小院里又多了一个朋友。 “秋剑见过大公子。” 一心为剑的人很高傲也很单纯,只要比他厉害就能够赢得尊重,而且是由心的尊重。 这份尊重不涉及外表,不涉及地位,即便沉云蹲在地上注视着蚂蚁,即便他根本不理会。 “秋剑,大哥受了伤,心智受损,只有提到剑时才有些反应。” 沉闲解释着,可剑痴秋剑却是没有磨灭了尊敬,反而态度更加恭正。 就像是四弟沉闲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大哥会指导自己用剑一样,毫无关系的剑痴秋剑也没办法叫沉云指导自己的用剑。 于是,出身在最质朴农家的秋剑,选择了他山外面经常使用的方法。 小院又恢复了整洁,不见门口奚落的人,只有一个皮肤黝黑的身影在忙里忙外。 被搬空了的家徒四壁,在一把大剑的说教下又恢复了以往的模样。 甚至还有些不知何处来的红木家具,反正秋剑他没见过院里本来的模样。 院井里的水缸也换了新水,本快翻肚皮的红鲤鱼又开始有了些生气。 剑痴少年似乎是全能的,连饭菜也都会做。 平民出身的秋剑所做的一切没能看在沉云看中,却是看在了小镇所有人们的眼中。 本在路上总是和他打招呼的平民少年,现在也变成了冷眼无视。 他被摒弃了,没被沉家子弟接纳却已是被平民少年们所排斥。 可秋剑觉得值,和沉闲一样,稍有时间就会在小院内舞剑,漆黑的剑身大开大合却没能引得沉云半分注视。 “哥,如果我也使大剑会如何?” 沉闲同在门槛上,小心翼翼的询问。 他想帮助秋剑,因为他比自己更痴,更一心求道。 沉云没有反应,还是呆呆的瞧着地面,只不过这些时日过去,沉闲已经不会在去看树梢、蚂蚁。 双目只是直洞洞的直视,手掌托着下巴。 这个姿势沉云一动不动保持了很久,四弟尝试了,坚持不了两个时辰。 小院里的安静依旧保持,可是院墙外的小镇却是起了涟漪。 神龙不见首尾的谪仙山仙师来此已经很久,却久久未有现身。 沉家的老祖爷也没告诉子弟们何会筛选择徒,只是叫他们用功。 世间凡人有江湖,修真仙师们也有自己的江湖。 小镇里多是凡人,可是沉家却出身不凡,所以,仙师们的江湖也终于悄悄摸了过来。 “小娃娃,听说这里有一个沉家,是不是啊?” 慈眉善目的老人,和声悦色的向小娃娃询问。 小娃娃是普通人家的娃娃,邋遢个鼻涕举着根小糖人,见年纪大的爷爷根本不敢造次,老实的点了点头。 “小娃娃,不要怕,爷爷给你糖吃啊。” 老人果然掏出了一颗小糖,娃娃接过塞进嘴里,甜得笑开了眼。 “前辈,”在校场教课的陈仙师却是出现此,抱拳向问道,“不知前辈来此地有何贵干?” “后生莫要怕,老头子我没什么意思。” 老人笑呵呵的,可是陈仙师却浑身戒备,平日不太带出家门的飞剑也背负在了背后。 “前辈,此处乃是沉家,还望前辈给个薄面。” “沉家,还是五百年前谪仙山的那个沉家吗?” 老人询问,不太算是质问,可是陈仙师却是无法回答。 “罢了罢了,我一老头子欺负你这个后生做甚,这次来,只不过是想瞧瞧那水寒剑。” “水寒剑?前辈,水寒剑乃是剑仙瑜白真人的随身佩剑,怎会在此。” 陈仙师说得笃定,老人本笑呵呵的神情也渐渐冷了下来,眯起了双目打量。 “后生,你要保沉家?” “前辈,沉家于晚生有恩。” “好,那便不说这些台面话了,给你一日准备,明日初晨我还在这里等你。” 老人转身走了,看似迈步向前了几步,但却很快人影就消失不见。 陈仙师执礼,对着老人消失的方向深使一礼。 小镇的秘密捂不住,陈仙师与仙道前辈打的交道自然有人看在眼中。 水寒剑的大名,剑仙瑜白大名,让这场比试变得又了更多的意味。 沉家老祖爷自然也知道了,他也知道修行不过五十载的陈仙师万万不是那老前辈的对手。 所以,他去求援,自然,求在了剑仙瑜白身上。 “杵儿,我听说了那事,他做事很合规矩,陈弃若是败了,也无道理阻拦。毕竟,水寒剑已不是我的。” 瑜白没有挪动地方,这些时日一直在藏剑阁禁地,对着剩下的那一袭长衫,半面残旗发呆。 “可是真人,水寒剑已丢,要是让外人知道,哪怕剑不出世也会在江湖上闹出乱子。” 沉事杵说着自己的担忧,说着说着却是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哎,仙人们打架,不管结果如何,总是有百姓会受波及。世人皆装醉,可是人活在世上一遭终究不容易。” “别再说了,你叫陈弃来我这里。” “是。” 老祖爷转身要走,可是还未转身就瞧瑜白手中多了一样什么东西。 “水寒剑!真人,剑回来了?” “假的,”真人捧起剑来,依旧很轻但却比真正的水寒沉了很多,“往昔有一战,对手天资过人,兵器也极好,崩裂了水寒的一块剑锋。” “那这剑······” “水寒在我手中早已不知多少岁月,我以残刃为料,以神炼剑,从内到外都和水寒一样,可它···不是水寒。” 不是水寒的水寒剑也轻轻漂浮了起来,悬在长衫一旁,却又格外的格格不入。 第八章 在于放手 这一夜小镇百姓睡得不太踏实,沉家子弟更是辗转反侧。 陈仙师停了课,消失在了长剑阁里,没人知道他去做了什么,不过又传言剑仙瑜白真人亲自给了他指点。 “哥,你说瑜白真人为何不自己出来应战,陈先生虽然很厉害可是一听就打不过那个老头儿。” 沉闲日常坐在门槛,歪着头托着下巴满是不解。 沉云依旧没有答话,可是一旁习剑的秋剑却是插了嘴。 “瑜白真人是剑仙,他出手就是欺负人,不合规矩;水寒剑已经交还了你们沉家,不管如何,都是沉家的事,他没理由插手。” “嘶···我说,你这浓眉大眼的,懂得道道还挺多啊!” “这不是道道,是江湖规矩,老一辈的仙师最讲这些。” 吐出一口浊气,秋剑收了式,不理会四大公子,恭敬走到了沉云面前。 “大公子,叨扰,请指点。” 抱拳执礼了半天,可是沉云依旧还是发着呆,不为所动。 “剑痴,莫要再尝试了,就算我哥不是真的傻也怕是不想再理人了。” 沉闲劝说,可是他内心也很期望自己大哥有什么反应。 秋剑倒是不气馁,收好了剑,坐到了沉云的另一边。 太阳,还没完全从山后面爬出,小镇依旧是笼罩在细雨薄纱中。 耳边的有公鸡开始鸣啼,刹那间好像世界都被唤醒了夏梦。 “对了,剑痴,要不······我们去瞧瞧陈仙师他们比试吧。” “不好吧,”秋剑难得有了些犹豫,“前辈们挑在这个时候就是不想让人惊扰,我们去······” “你难道不想瞧瞧真正的比试是什么样!” 只消一句,秋剑就被说动了心,再成熟也毕竟是少年。 鸡鸣之后人还未睡醒,闻鸡起舞终究只是文人书文中的意境,对于世人来说,还是被窝比较舒适些。 慈眉善目的老人肩头落了些露珠,他说来等,便就是先来了。 而道路尽头,背负长剑的陈弃也慢慢出现了身影。 老人睁开了眼,和颜悦色的瞧着这位晚辈。 “前辈。” “后生。” 相互之间称谓,就算是打了招呼。 “后生,难得有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会讲规矩。” “前辈谬赞了,晚生也不年轻了,二十年前破了境界就一直停滞不前,白得了些元寿瞧着年轻罢了,其实也是将将活了快一甲子。” “倒也是,这么说是,两个老家伙了。” 老人自嘲了一声,忽的手腕一转翻出了一柄长刀。 “赤炼堂弃徒,徐纵!” 手捏道术,陈弃也悬出了剑。 “昆仑不成器道徒,陈弃。” 剑是飞剑,昆仑家的道法不如谪仙山的犀利,可是剑就是剑,一片薄铁四面寒刃。 刀是单手横刀,古老的制式,不像如今年轻的刀霸道,但却刀刀致命。 刀剑相交,剑飞舞轻灵寻着一剑刺透的机会。 横刀在手,毕生功力便在这毫厘之间。 世人都说剑精准而刀粗劣,实际上剑刺而去,刺的是霸道,而刀劈要害,劈得才是精准。 徐纵渐渐得了上风,寻着机会去刺的飞剑却是被一刀刀劈开。 而两人之间的距离也再慢慢缩短,而到此为止老人都还未激出锋芒。 “后生,你撑不住的。” “前辈,此时断言还太早。” 老人轻笑,灵力灌入了刀中。 横刀颤鸣,像是回了往昔。 ‘叮~’ 飞剑被一刀劈远,刀剑相交那悲鸣声回响不断。 躲在房屋草地后的少年吃痛的捂住双耳,可待声音消去时,耳中已流出了丝丝血迹。 剑,被劈远了。 陈弃捏着法术步步疾退,老人乘机欺身而上,刀锋所指劈散了一个又一个法术。 “后生,说了,你撑不住的。” 不再有慈眉善目,刀上出现了杀气。 可陈弃却是松了捏法术的手,单手伸出,像是在等待什么。 ‘咻!!!’ 是划破空气的声音,双眼竟是捕捉不到痕迹。 ‘嘭!’ 手掌一沉发出了一声沉闷,定眼瞧去,竟原来是剑飞回手。 “怎么可能······” 老人不可置信,他坚定眼前的后生断不能控得住这么远的飞剑。 可剑已在手,只消前刺便能刺断血脉。 ‘呲···’ 又是一声破空,可这一次却是刺破。 沉闲熟悉这个声音,校场之上他无数次剑先生用石剑刺空,更何况这是飞剑。 人影站立住了,横刀也不再挥舞,徐纵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个晚辈。 “前辈,回去吧,你输了。” 剑,在皮肤之外,脖颈旁,凌厉至极,带动之风竟刺断了半数胡须。 喉头翻滚,老人手中刀垂下了。 赤炼堂弃徒,徐纵;这是沉闲除先生之外见到的第一个真正的仙师,而这位仙师却已转身离去,背影落寞。 “是借力。” “什么?” “是借力,”剑痴秋剑忽然开口说道,“他借了刀的力,刀劈得有多重,那剑回来得就有多快。” “可这距离······控不到剑啊?” “所以,这招关键在于,放手。” 剑痴毕竟是剑痴,而沉闲只不过是天赋好些,出身好些,刻苦些罢了。 小镇的百姓没能瞧见这只在几息之间发生的战斗,更不知道镇里青砖路面上险些洒下两位仙师的血。 不过前来滋事的老头儿不见了,那自然是陈仙师胜了,而陈仙师胜了也是小镇胜了。 所以,当校场之上陈仙师依旧注视着沉家子弟的时候,不少平民百姓也都注视着这位话不多的昆仑仙师。 老头儿的身影终究只是插曲,大道无情,修炼路上作为重要的还是自我的修炼。 沉家老祖爷忽然发了话,谪仙山择徒定在半月之后。 半月后,谪仙山来的仙师会降下一道剑法,三日习剑,仙师看中者便上谪仙山。 这是谪仙山传承至今的择徒方法,修仙道路漫漫,天赋,悟性,心性,努力,缺一不可,断不是随意择其一衡量。 可谪仙山修的是剑,修出得道的是剑仙,所以,考校的是对剑的领悟。 第九章 一片薄铁,四面寒刃 剑,一片薄铁四面寒刃。 小院之中沉闲舞着,秋剑也练着。 半个月很快就会过去,谁也不知道什么是对剑的领悟,谁都也是一知半解。 除了沉云。 他感觉自己似乎又清醒了一些,最起码,知道了自己似乎进入某种奇怪的困境。 太多太庞杂的记忆需要消化,像干涸已久的沙漠持续倾泻了暴雨。 这种融合,让灵魂臃肿,让思绪缓慢;或者说,无暇关注于外界。 “哥,我感觉我的剑没办法再轻了。” 这人是谁,很熟悉;脑袋里装了太多东西,关于他的记忆,淹没在了深处。 “大公子,叨扰了,请指点。” 这人又是谁,不熟悉,脑海里装了太多,关于他,几乎找不到碎片。 我又是谁呢? 沉云抬头望天,可视线看见却是森森白骨。 低头望地,看见的却又是埋葬不尽的血肉尸体。 “剑······” 终于有熟悉的东西了,脑袋中装得最多的就这个。 一片薄铁,四面寒刃。 那剑似乎在悲哀,为什么,他好像想回到我手里。 沉云的视线聚集在了沉闲的手上,那把剑,能找到些许记忆。 招手,剑飞离了主人,稳稳的落在沉云手上。 “哥······” 沉闲和秋剑都看呆了,据他所知,似乎只有到了剑游之境才能控剑。 可沉云已经到了剑游之境吗,显然不可能的事。 剑在手,脑海中忽然爆炸出了许多画面。 持剑挥汗,持剑杀人,持剑救人,持剑离别······太多太多,沉云呆了。 承恩剑不是宝器,也不数不上品,可是在沉云之手却是慢慢有了灵性。 持剑之人眼中有泪,被持之剑也渐渐鸣动。 这些早已超脱了沉闲他们的认知,可是不知为何,剑在手的沉云看起来才觉得完整。 起身,推门而出。 沉云就这么持剑走出了院门,秋剑先是回了神,连忙拉着沉闲追上前去。 不知是记忆使然,沉云走在小镇上,竟渐渐走到了练剑的校场。 “喂,你看,那是谁?” “这不是大傻子沉云吗,他怎么来了?” “你看,他手里,是承恩剑!” ······ 议论声不止,校场上练习的子弟不仅有沉家,还有沉家的宗亲,那些不姓沉的外姓子弟。 他们都知道沉云的事,毕竟是昔日的未来家族。 大起大落却没有人同情,不落井下石便就是心有良心。 可这突然出现在了校场之上,手里还握着家族单传的承恩剑,这样的出场,太容易让人议论。 “哥,你到底要做什么!” 沉闲急了,他知道自己的大哥现在出现在了校场之上会是个什么处境,特别是现在这个时候。 被奚落,被嘲笑,被那些原本只敢低头在身前的失败者胆敢上前落井下石。 可沉云却是充耳不闻,弟弟尽全力的拉扯却没能拉动半分步伐。 剑······ 校场到了,沉云站在他以前常站的地方。 剑。 站定,剑轻轻捧起,低头看。 这一看便就是不动了,原本以为会发生什么的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哈哈哈······” 不知是谁开了头,终于大家都开始了肆意的嘲笑。 “笑死我了,就他这个傻子还想来择徒呐!哈哈哈······” “本来,本就是命好,还不懂得珍惜,我若要是他,早就剑法第一了!” “谁说不是呢,就这家伙,占着茅坑不拉屎!我呸!” 人言可畏,平时不敢单独恶言相向,可是所有人都在说,那就没有错了。 沉闲慌了神,这就是他最怕发生的事情。 可是剑痴秋剑却依然稳重,拿着黝黑的大剑守在了沉云的身前。 校场里的子弟不再练剑了,取笑昔日的未来家族,这是难得的乐趣。 而总是少言寡语的陈仙师却依然不说什么,大道无情,仙路冰冷,人间的喜怒哀乐都是过眼云烟罢了。 周围百姓也在笑,特别是那些无所事事的老人们,摆出一副先辈的态度,再次说起了‘想当初我就知道’。 言语,包围了沉云,而守护着他的人也受到了波及。 沉闲也沾染了些许,承恩剑不在他手便成了罪。 只有剑痴还依旧坚定,拄着剑挡在沉云身前,怒目相对着每一个与他对视的人。 校场上就成了僵持,子弟们想要好好羞辱一下沉云,可是现在的未来家主却带着一个强力的剑痴阻挡着。 爆发的嘲笑和围观渐渐平息,可是练剑的人,围观的人还是嘴上小声的讨论着,即便不说的,也偶尔看向那个不动的身影。 他在看什么呢,没有人关心,即便是守护着他的沉闲和秋剑。 可他的确在看什么,而且看得极其的专注。 就这样,校场上日复一日的倒也渐渐适应了他的存在。 老祖爷在子孙早晨的请安里也不问起,这个昔日里他最疼爱的长玄孙。 就像是刚刚呆傻的日子里一样,许多人都渐渐选择了忽视他。 可是离仙师择徒的日子越来越逼近,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位仙师会在次逗留如此之久。 但习剑的子弟们确实着着实实的感受到了压力,很多人的行为都有了变化。 不再一成不变的练习着那些剑法,为了达到所谓对剑的领悟,有人捧起了书本,有人不断找人过招。 陈仙师依旧保持着观望,有人请教他时也不吝啬,但也不去阻止谁的尝试。 守着沉云的沉闲也开始焦虑起来,他不像秋剑,秋剑能够继续练习着他的大剑,可他不行。 承恩剑被握在了沉云手中,他只能另配一剑,是他以前的剑,也是很普通的凡剑。 沉云也有了些许变化,可是他太安静了,安静得像是一块石头,安静到很多人都忽略他已经盘腿坐下。 剑,握在手,搁在膝盖上。 沉云仔细瞧着剑的一丝一毫,可若有人去凝视他的双眸就会发现,那里在上演着另一段人生。 沉闲的剑却是又越来越重了,他忽然很怀念,怀念哥哥还坐在门槛的时候。 那时候练剑总是很顺畅,剑也会越练越轻。 第十章 筑基三式 时光可以怀念却是回不去,沉闲得不到他想要的顺畅,所以越来越急躁。 急躁到,时间不知不觉就耗尽了。 半月时光转瞬即逝,沉闲握剑的手已经有些不稳,秋剑看出来了,可他也没有办法解决。 “道友。” 踏剑而来,一袭轻灵的身影落在了陈仙师的身旁。 “前辈安好?” “莫叫前辈,你我入道年岁相差不大。” 来者平淡的说着,略有消瘦的脸颊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前辈境界比在下高,入道年岁说不得什么。” “那就叫我一声师兄吧,莫要说前辈。” 仙师们之间的交道也讲人情世故,未成仙之前都只是活在凡尘的蚂蚁罢了。 “那···师兄请。” 谪仙山的仙师颔首,上前了一步,打量着校场上的这些子弟们。 “看好,剑法我只展示一个时辰。” 说罢,一道青光一闪,口中吐剑。 伸手握住,脚踏流星,行云流水,这仙师已然开始演练起了剑法。 有人回过了神,慌慌张张的撑起架势开始学习。 还有些人反应慢了许多,见周围人都在学这才知道握起剑来。 而沉闲就是最早开始模仿的人之一,合着仙师的步伐,学得有模有样,最起码像了三分。 剑,一套招数下来需要一刻,一个时辰里仙师演练了许多遍,却不见烦躁。 在场的弟子却是有人开始心不在焉,觉得枯燥乏味起来。 一旁观看的陈弃仙师却是微微摇了摇头,依旧没有言语却第一次脸上浮现出意味。 年轻人总是浮躁,学了三分便就以为自己会了十二分,知道皮毛便就以为得到了真谛。 陈仙师只是微微摇头,那谪仙山的仙师却根本不去注意。 狂傲也好,踏实也好,最终考校的都是剑,一个人的所有都能在剑上显露破绽。 可这满场学剑的人里,唯独有两人没有学习模仿。 一个是剑痴秋剑,另一个是傻子沉云。 沉云还在看剑,可左手已经在托着下巴;秋剑依旧拄着剑,可是他眼神却是一遍遍的看仙师的剑。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了,仙师也收回了飞剑,和陈弃告别,慢慢走回了沉家藏剑阁。 看着谪仙山仙师的背影,秋剑略有所思。 “陈先生,这套剑法叫什么名字啊,厉不厉害啊!” 很快,有人问出了声,几乎所有人的目光也都聚集了过来。 “这剑法,叫做筑基三式,是练剑之人打发无聊用的。” “啊?” 听了陈仙师的回答,许多子弟都撇了嘴,忽然感觉失落。 原来自己这么差吗,谪仙山竟然用打发无聊的剑法来考校我们。 许多人都这么想了,还有些人干脆收起了佩剑。 陈仙师笑而不语,默默的看着眼前的这些孩子。 筑基三式,这套修真界最普通的剑法,仙师们无聊用来打发时间的剑法,在小镇的校场上到处练习起来。 校场没有围栏也没有遮挡,陈仙师也的话也自然被围观好奇的百姓听到了。 “狗蛋,狗蛋!” 一个妇人提着篮子来送饭,她的孩子也学了这套剑。 “娘,你怎么来了,说了我不饿。” “啧,你这孩子,怎么说你还不听了,快来吃饭,练剑怎么会不饿呢。” 平民少年拗不过自己的娘亲,收起了镇西街李铁匠打的铁剑,寻了块石头坐下吃饭。 “诶呀,我的儿啊,你爹说不要练剑去和他种田,哼,我才不理会他呢,儿子你要是被仙师大人看上,上了仙山,那咱们家得是多大的荣耀,你这一辈子也不再愁了。” 妇人一边絮叨着一边摆放着饭菜,眼神中好像有光。 “娘,鸡肉!” 狗蛋又惊又喜,来不及放凉就赶紧抓起一根鸡腿塞入嘴中。 “吃吧吃吧,吃了鸡腿腿有劲,舞剑站得稳;吃了鸡翅手有劲,以后,能飞得更远。” “娘,鸡···鸡腿真好吃···我,我···这鸡······” 少年嘴里塞满了鸡肉,吃着吃着忽然想到了什么。 “这鸡,这鸡是家里下蛋的老母鸡!娘,你疯了啊!?” “没事,你好好吃,选上了仙山,娘什么都愿意付出。” 母子之间发生的些许事情或许引不来人注目,可是一直站在那里的秋剑却是注意到了。 亲情,他自小出山求学,亲情他没尝过几天,再回来时娘早已不在。 “剑痴,剑痴!” 沉闲忽然叫喊,这才把秋剑叫回了神。 “什么事?” “你发什么呆,我想和你试试剑法。” “剑法?” “筑基三式啊!我好像领会到了什么,想找人试试。” “哦···好。” 剑痴秋剑从来不拒绝任何比试,正好他也需要看看别人的领悟。 连秋剑也动起了剑,这一下校场上只有沉云一人还在看剑,一人未曾动过。 日头渐渐偏西,时辰就在子弟们的剑锋之下慢慢流逝,对每个人都是一样。 “喂,你也要参加择徒吗?” 不知何时,有一沉子弟走到了沉云的面前,而忙着练剑的沉闲和秋剑竟然是忘了阻挡。 沉云不为所动,眼前的人不是旁人,而是搬空了兄弟情义的七弟沉曲。 “七弟,你要作甚!” “四哥,你不要管,我只是问问。” 七弟不知为何变得很高傲,剑也不好好拿,平扛在肩头上。 “你剑练好了吗,竟然胆敢来烦大哥!” “说了,不要你管!” 平日里一向没存在感的小弟却是强硬了起来,好像是得了什么依仗。 沉闲瞧着这个沉云以往最疼爱的兄弟,忽然感到陌生到不认识了。 “我告诉你沉闲,这次谪仙山我沉曲去定了!” 一阵哗然,校场上的子弟都面面相觑,他们不明白为何沉曲会有这么大的自信。 “哼,你们知道什么,就知道埋头苦练。” 沉曲轻笑,还是稚嫩的脸上尽是掩不住的不屑。 沉闲皱起了眉,察觉到了异样,他瞧着沉曲扛着的剑,发现了和他以往的不同。 “沉闲,你不服我,敢来请教吗,就用这筑基三式!” 第十一章 天道酬勤 沉曲叫嚣得很,竟然都直呼其名。 沉闲不懂,可是忽然想到了七弟他的父亲,是沉家的采办,顿时懂了。 “筑基三式,你练得很熟?” “自然,我的天赋,以前都是被你给掩盖了!” “那···请教吧。” 跨步上前,长剑出鞘,沉闲压着自己的习惯用起了筑基三式。 筑基三式,它并不是一套什么高明的剑招,可是毕竟是仙师们用来筑基的剑法,自有独到这处。 剑法不钢不柔,谪仙山仙师演练之时少有人察觉到那衣衫之下蕴含着的劲道,可是沉闲却是感受到了一二。 天赋,有时候真的很令人绝望。 小弟沉曲接招了,剑法用得熟练,倒不像是只今天才练。 沉闲起手他便察觉是哪一式,等剑招前来便就有了应对。 四公子沉闲在沉家一直被誉为修道天才,对剑更是如手臂般熟练。 可即便如此,沉闲的剑竟然只和沉曲打了个不相上下。 校场上的子弟们看呆了神,瞧着那沉曲傲慢的模样渐渐有了些异样。 是不是真是杀出了一匹黑马,这次谪仙山的徒弟又多了一个强力的竞争。 ‘叮······’ 剑锋又一次被打断,沉闲干脆撤了步,收了剑。 “怎么样,服不服?” 微挑着下巴,沉曲高傲的瞧着自己的四哥,昔日仰望的高峰。 沉闲不语,但却直直的瞧着对方。 被瞧得有些毛了,沉曲眼神开始些慌乱。 “好了,今日练剑结束,明日继续吧。” 陈仙师忽然开了口,宣布了修炼的结束。 小弟沉曲显然松了口气,收了剑转身就走,不等自己的四哥再说些什么。 其他子弟也都散去,谪仙山的考校不限三日内到底练习了多久。 所以,那些自觉得自我天赋不行的子弟,或是留在校场继续练剑,或是回家找一角落无人惊扰。 人散了,可今日发生的一切也都散了出去。 七弟沉曲变成了黑马,夕阳未尽,那老七家的门槛又被踏破了几分。 “剑痴,你回去吗?” “不了,我守着大公子吧。” “嗯,也好。” 沉闲点了点头,他没再留下,反而略有所思踏上了回家的路。 沉云已经还在看剑,哪怕天色渐渐黑暗,哪怕校场上并无灯光。 夏日的夜总是有些难以琢磨,人心炙热时夜就烦闷,人心平静时夜就凉爽。 秋剑的夏夜有些闷热,他舞起了剑,用的筑基三式。 双手剑,练着单手剑的剑法;可秋剑并不吃力,但也不轻松。 ‘砰!’ 突然漆黑的夜色里传来了一丝沉闷的撞击声,秋剑停下了剑,这才发现夜已深。 “诶呦,诶呦······” 是少年吃痛的声音,秋剑寻着声去查看。 “狗蛋?” “秋剑大哥!你怎么还没回去?” 校场上早已是静悄悄,除了那不发出动静的沉云之外,就只剩下这两个平民少年。 “这话该我问你,我家里没人,你还有爹娘,夜深还不归?” 少年揉着膝盖,听着秋剑的质问,可是关心的却是不小心被自己压弯的铁剑。 “这该死的李叔,就知道没用心打剑,这剑都弯了。” “我看看。” 秋剑接过了狗蛋手里的铁剑,很轻,轻得有些意外。 即便是黑夜做掩护狗蛋还是察觉到了,他小小的心灵很敏感。 “那,那什么,剑嘛,做轻一点好使,难,难道不是吗?” 狗蛋故作着轻松,明明无人需要他的辩解却还是说给自己听。 秋剑没有接话,他知道,一把真正的剑可能会耗尽狗蛋家里所有的积蓄。 双手握住剑的两端,这不上坚硬的铁剑却倒还算韧性,秋剑麻布衣下肌肉猛得紧绷,这剑便又扳回了直。 “给你,剑好了。” 狗蛋又有了剑,可是晒得黝黑的脸颊下有些烧红。 “回去吧,别让你爹娘担心。” “我不!” 像是被戳中了什么痛处,狗蛋一下就蹦了起来,本不大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剑在手,有些颤抖,还有些歪。 “我,我······” 少年胸膛起伏很大,可支支吾吾半天却没说出个什么所以然来。 轻叹了一声,秋剑伸手拍了拍少年不算厚实的肩膀,开口道。 “回去吧,这不适合你。” “我不!”少年一下甩开了秋剑的手,这次眼瞪得更圆,“我就不!” “你知道······” 秋剑劝慰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粗暴的打断,狗蛋一口气倾泻了所有。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听,娘期望我能选上仙山,我也必须选上仙山! 我没退路的,我读的书少,不懂什么大道理,也不知道我比你、比他们差在哪里;可是,我知道,我出身差,我拥有的很少! 沉家人厉害,我一直都知道,我也争不过他们,秋剑哥你天赋好,所以自小就出去学剑,我也知道比不过你。 可要上仙山,一定要上仙山,不为那么什么佬子长生,而是出人头第,让我娘骄傲,让我爹觉得我这个儿子有出息!!!” 秋剑沉默了,狗蛋一口气说了不少的话,都是平时深埋心底的话,只是这一次不知为何就都说出了口。 “大公子?” 不知何时,沉云没再看剑,却是站在了秋剑的背后,注视着狗蛋。 狗蛋被看得有些毛了,握着剑一点点往后退。 “你,你别过来,我,我一定不会走的,我还要练剑!先生说了,比不了身家比不了天赋,那就比勤奋,天道酬勤,他便就是怎么过来的!” 狗蛋一步步退,夜深得有些太黑,踉踉跄跄的跌倒在地。 “你真的别过来了!我不会走的!真的真的不会走的!” 狗蛋用手臂捂着眼,把那还有些弯曲的铁剑竖了出来,剑锋对着外面,就好像这样就不会有人再伤着他。 可是,过了良久,没有人动他。 慢慢的放下手臂,沉云还是注视着他,可是眼神没有敌意。 “公,公子······” “练剑。” 沉云开了口,只有两个字。 筑基三式,承恩剑在手,沉云在狗蛋的注视下,在秋剑的注视下比那谪仙山仙师更加熟练的演练起来。 就好像,这原本就是他创的剑法。 第十二章 唯独无情 谪仙山仙师择徒的第一天就这么度过了,许多少年都信誓旦旦的觉着自己学会了剑法,可是那在校场上累得睡着了的狗蛋,却依旧还觉得不够。 “大公子,他睡着了。” 秋剑脱下了自己的布衫轻轻盖在了少年的身上,还球了些许稻草小心翼翼的塞在狗蛋脑袋下。 同为平民,秋剑从不羡慕那些世家子弟,可是他明白那种绝望,所以他懂狗蛋,也希望他努力。 沉云却是负剑站在那儿,头上的残月已经渐渐偏西,夜空上的星宿今晚也不太清。 “今年是何年?” “什么?” “今年是何年?” 沉云再次问出了声,可秋剑却是有些不可置信的瞧着对方。 “今年,盛安六十三年。” “盛安?”沉云蹙眉,又问道,“元灭,可知?” “元灭?我想想······是成祖的年号,已有···五百多年了。” 秋剑也皱起了眉头,这肤色在夜里更是黑得有些看不见。 “五百年了。” 沉云的眼中有些悲伤,白驹过隙,竟如此之快。 剑痴看着他的模样,不敢多问,可是忽然想到流传关于藏剑阁的传闻,脑海中有什么关联了起来。 “请问,公子可还是沉云?” 秋剑执礼,恭敬询问。 微微颔首,又微微摇头。 沉云眼神中也有了迷茫,眼前闪现的画面,襁褓中看到的母亲,云端后的白骨。 秋剑没有得到答案,可还是不敢问。 “公子,您已安好?” “没。” 摇了摇头,沉云却是松了眉头,心中已是放下。 “你追随我?” “公子,我······” “那便守着。” 不再多说,席地而坐,沉云入了定。 剑,搁在膝上,人,如天地般更古不变。 谪仙山的择徒还在继续,可是仙师却未在出现。 校场之上子弟们个个都赶在了鸡鸣之前到,好像这样就能证明自己的勤奋。 一心只有谪仙山的子弟们没看见沉云从看剑变成了入定,他们只瞧见了浑身露水的秋剑还有睡在了校场的狗蛋。 像是被人比了下去,狗蛋睡在校场让那些得意洋洋早来的子弟感觉被扇了一巴掌。 这些人,有些怒了,特别是沉家的子弟。 再随后姗姗而来的是那些平民家的少年,即便是在这个时候,许多人都要把家里的柴劈好,农务做完才能来。 谁都不把这些平民少年的努力当真,只以为是来碰碰运气。 这种想法不仅是沉家人觉得,就连小镇的百姓也这么觉得。 “秋剑大哥,衣服还你,有些,有些湿了······” “没事,天气暑热,刚好凉爽。” 秋剑自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为难,而狗蛋也记得这些情。 “那,秋剑大哥,我娘来了,叫我了。” “行,你先去吧,不在乎这点时间。” 狗蛋蹦蹦跳跳的奔向了自己的娘亲,妇人提着篮子,麻利的摆放着饭菜,嘴上还絮絮叨叨,像是在责备自己的儿子为何不回家睡。 沉云还在打坐,沉闲却是回来。 他看着放在自己哥哥膝上的承恩剑,神情有些复杂。 “剑痴,没发生什么吧。” “有,公子他昨夜为狗蛋演练了剑。” “练剑,是筑基三式?” 秋剑点头,沉闲却是不可置信的回首看向了自己的哥哥。 他越来越想不明白了,也越来越看不懂自己的这个哥哥了。 狗蛋吃得饱饱的,还带了自己娘亲亲手蒸的包子,大大的一个,塞给了秋剑。 陈仙师也一如往常的来了校场,负手站立,注视着这些孩子。 剑法继续在校场上演练,每一个子弟都在争分夺秒,甚至有的人已经开始渐渐有了自己的理解。 可是平民少年普遍还都处于熟悉剑法的阶段,不过他们会抱团,会相互讨论帮助。 狗蛋本该继续在秋剑指导下练剑的,昨日沉云的演练也让他受益匪浅,绝对要比狗蛋收获得多。 但少年郎总想着情谊,自己能力提升了,也总想着去帮朋友一把。 渐渐的,平民少年们都受了狗蛋的指导,而狗蛋嘴笨,指导的办法就是一遍遍的练习着剑,让他们去瞧。 秋剑自然也看到这一切,可是自小就独自求学的经历没让他养成抱团的习惯,早已认定了独自肩抗。 “喂,你不去帮帮他们?” 沉闲凑近了剑痴,有些打趣,其实只是练剑练得无聊了。 “大道无情,若是什么事都依靠别人,那注定无法成长。” “嗯,说得有理,可你这样也太冷血了。” 沉闲数落着,可是秋剑却依然不为所动。 忽然想到了昨夜沉云的演练,那起手舞剑的模样,像极了脑海中剑仙的风范。 “秋剑大哥,那个,有一招我,我不太懂,能不能······能不能教教我?” 狗蛋磨磨蹭蹭到了剑痴的身前,提出了请求。 不远处,那些平民少年都目光集聚着,秋剑明白,狗蛋是为他们来问。 “剑痴,你就帮帮呗。” 沉闲也帮衬着说话,反正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大。 “好。” 狗蛋有些意外,都准备好了被拒绝,但是没想到秋剑答应得这么干脆。 可旁处的世家子弟却是开始说起了风凉话,特别是和这些平民少年混迹在一起的沉云、沉闲,成为了议论的中心。 “沉闲,你带着大哥回去!” 是二哥,沉家的二公子,沉石,和他爹一样是个一向老实的人。 “二哥,你怎么······” “大哥伤了心智情有可原,可你是未来家主,却是这样不懂事!” 二哥数落着,脸上的愤慨不像是假。 “承恩剑是家主佩剑,大哥借得瞧瞧没事,可是你却迟迟不收回;我们沉家也是百年世家,又怎可和这些平民混迹在一起,掉了家族颜面!” “我······” 沉闲说不出话来了,沉家老二一直都是想法最传统的人,所以他们一向执掌着家法。 若是日后沉闲也做了家主,那二哥沉石就会为他辅佐,将沉家的血脉荣耀延续下去。 二哥说的话没错,可,里面唯独没有情义。 第十三章 何处有剑 沉闲有情。 虽然沉家的人血脉相连,可是这个地方一直都很冰冷。 但大哥却一向温和,让作为弟弟的沉闲一直都感到了情义的存在。 自小娘就叫沉闲听话,听话读书,听话修炼,听话超过大哥,听话去夺得家主,听话选上仙山。 这一切的努力都是为了家庭,为了沉家,为了荣耀 可这一次,二哥说的,让沉闲有些迷茫了,为何沉家人就不可以和平民在一起,为什么大哥就不能拿着承恩剑。 可总就是拗不过大腿,沉闲还是回到了世家子弟的当中。 承恩剑他没去拿,因为他知道他打不过大哥,也怕被大哥打。 “剑呢?” “我拿不了。” “有什么拿不了的,大哥都已经痴傻了!” 沉石呵斥着,他有这个资格,他也比沉闲更在乎沉家的颜面。 沉闲却没有动弹,只是默默的练着自己的剑。 “七弟,你去!” 沉曲被点到了名,或许是因为昨日的表现,所以大家都接受了他是匹黑马。 “好嘞!二哥,我早就想试试承恩剑握在手里是什么感觉了!” 七弟还是那么自傲,对沉闲还有着不屑。 “七弟,剑是要还给少家主的!” “知道了知道了,我就是多感受一下,这还不行吗!” 沉曲嫌弃着二哥的啰嗦,头也不回的向沉云走去。 剑,搁在膝上,远处的秋剑还未注意到这里的变动,或许他只是放心沉闲,觉得他不会让别人对沉云做什么。 可是七弟的手还是伸向了承恩剑,伸向了家主单传的佩剑。 剑有灵,可是剑毕竟只是剑。 一片薄铁,四面寒刃,人握住柄,剑便就可以任凭摆弄。 校场上,所有人的视线就集中在了那剑上,就连一心教剑的秋剑也回过神来了。 剑,被握住了。 剑,被慢慢拿起。 “原来承恩剑是这种感觉,我看,以后我可以拿!” 沉曲肆意的笑着,剑举得高高的。 可是,一时的得意忘形往往伴随着转瞬间的狼狈。 剑,忽然颤动了起来,发出剑鸣。 沉曲只觉得握剑的手忽然变得千斤之重,砰的一声砸向了地面,深深的扎在校场之上。 剑,还是所有人视线的集中点,可都让人惊呆了眼。 站在集中点旁的七弟顿时涨红了脸,怕是感觉丢人丢大了。 “我······我还不信了!” 沉曲犯了倔,双手都握住了剑,想要拔出来。 可是剑依旧是纹丝不动,像是无声的嘲讽。 身子也蹲了下来,步子也扎了马,连双手也变成了倒拔,可剑还是不动。 黑马沦为了笑柄,世家子弟还不敢如何,可平民少年们早就肆意笑了起来。 “我······” 脸上不再有自傲和嚣张,沉曲感觉自己无比的委屈。 “你要拿我的剑?” 不知何时,沉云站了起来,俯视着七弟,质问。 “大···大大大,大哥!?” 像是偷东西的贼一下子被放在了世人眼前,沉曲慌慌张张的就是想躲,可是忘了自己的劲道还在剑上。 手握着剑,人却想跑,最后又被剑给扯了回来。 可慌乱之后,沉曲却是回了神。 心想,不对啊,为何要跑,明明大哥已经变成了一个傻子。 心中越想越是有底气,腰板越想也是站得直。 最后,七弟脸上又恢复了近两日的桀骜不驯,昂着下巴对着沉云。 “怎么的,这不是你的剑!” “是吗。” 沉云未回答,也不是反问,倒是像在自言自语。 手掌,轻轻的握住了剑,随手从地面上抽出,举在眼前,细细的打量。 沉曲有些不可思议的瞧着这剑,又瞧了瞧眼前的大哥,嚣张、自傲又渐渐消失了。 七弟灰溜溜的转身,回到了世家子弟里面。 而沉云却还是举着剑,可双眼只内却是清明。 “剑啊,回去吧。” 手腕平放,剑也横在了身前,沉云低头默默念叨,像是在和老友告别。 “沉闲。” “什么事,大哥。” “剑还你!” 随手一扔,剑在半空上划出了弧度。 沉闲接手,剑还是和记忆中的一样重。 “仙师。” “大公子。” 沉云走到了陈弃的身前,虽然还是原本的人,可是仙师却感觉像是同为修仙的道友。 “我是否还可以入仙山?” “可以,只要谪仙山的师兄能看准公子。” 简单明了的对话,可是却还有人会错了意。 世家子弟里面叫喊着内幕,以为沉云和仙师约定好了。 可是大部分人却只是有点感觉,那个沉家总是喜欢舞文弄墨的沉家长玄孙,似乎变了。 小镇安逸,谪仙山的择徒依旧还在进行中。 沉云的插曲并不能造成太多关注,毕竟择徒的竞争让所有人都紧紧绷着神经。 而这种气息,从校场蔓延,覆盖了小镇,小镇百姓都感受到了空气中的紧张。 紧张导致许多事情都被忽略,即便是镇子里来了许多陌生的面孔。 沉云需要剑,因为谪仙山的考校是校剑。 他没有剑了,从练剑起,承恩剑便就是他的佩剑。 而如今四弟继承了承恩剑,所以他没有剑。 剑,一片薄铁四面寒刃。 沉云不在乎是什么材质,不在乎是什么品阶。 剑随人起。 这句话,似乎是记忆中某一时刻从自己的口中传出去的。 沧海桑田,灵魂的交汇。 那地下的天地法宝竟真有如此威力,让前世记忆尘封得如此严密。 这一世,叫沉云,那便就叫沉云吧。 “哥,你要去何处?” “找剑。” 沉闲疑惑,又像是儿时一样,像跟屁虫一样跟在沉云身后。 可同样是跟屁虫的还有一位,就是那位皮肤黝黑的剑痴。 “找剑?哥,家里藏剑阁里不多的是剑,为何还要出去找剑。” “那些剑已经死了,葬在剑阁里,我不想要。” 沉云回答着,可四弟却是一头雾水。 他不太明白自己的哥哥是什么意思,剑还有死不死的吗。 可是秋剑却是很明白,他紧了紧背后的大剑,眼神中透出珍惜。 小镇不大,可是沉云却不知去向何处。 忽然停下了脚步,问道。 “何处有剑?” 第十四章 剑要结实 何处有剑。 沉云问的话,沉闲和秋剑都思索着。 他们没有答案,沉闲的剑是家里给的,哥哥手里夺的;秋剑的剑是机缘落在身上,前辈手里接的。 “我知道我知道!” 三人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回首望去,竟然是不知何时跟上来的狗蛋。 “镇西街的李大叔会打剑,我的剑就是在他那做的!” 平民少年很热心,他开心在于能够帮上忙,因为沉云也帮过他的忙。 视线都集中在少年身上,沉闲和秋剑看着的目光都有些怪异。 “呃······”沉闲握上了狗蛋的肩头,略有崩溃的解释道,“这个······狗蛋,这个剑······” 沉闲不知如何解释,说的话也很没有头绪,但是狗蛋还是察觉到了。 他注意到了沉闲的佩剑,又看到了秋剑的大剑,最后落在自己手上剑。 他懂了,脸色落寞了下去,连握剑的手也背到了身后。 秋剑拉开了沉闲,沉默不语的摇了摇头。 “好。” 忽然,沉云开了口。 “大哥,你说什么?” “好,就找李大叔打剑。” 沉闲一脸懵,秋剑皱起了眉,小狗蛋脸色又欢喜了起来。 小镇太小,西街没多久就能走到。 这条街住的大多是和沉家没什么关系的普通人家,人气不算热闹,但是安逸之余也透漏着富足。 小富即安,有个手艺便能保证生存。 这是这里的人普遍的想法,所以李铁匠的铺子生意还算过得去。 下地的锄头,厨房的菜刀,大姑娘小媳妇的铜发簪首饰,这是他日常打造最多的东西。 可是谪仙山的仙师来了,他便也打起了剑。 他的师父教过他如何制剑,可是即便他师父也只做了寥寥数柄。 剑的质量他不知道是什么水平,他自己都没摸过真正的宝剑,可是他还是会尽心去做。 所以,当狗蛋带着沉云来带他面前时,他也是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云公子啊,你的剑有什么要求,要打成什么模样?” 老汉问着,手里已经开始烧铁料了。 沉闲也好奇,剑痴也侧过了耳,他们都想知道沉云会想要一个什么样子的剑。 “结实。” 口中蹦出了一个词,就连老汉自己都没意料到。 嘿嘿的笑了笑,李铁匠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这些日子剑打了不少,要漂亮的,要轻巧的,还有要便宜的,还是第一次听说要结实的。” “李叔,你懂什么,公子这是智慧,”狗蛋突然插了嘴,捧着自己的剑抱怨道,“你打的剑是不结实,轻是轻了,可身子一倒,这剑身都压弯了。” 李叔满脸的尴尬,看着狗蛋那柄还有些歪的剑,不知做何解释。 “无妨,结实就好,不用去想重量。” 沉云补充了一句,老汉顿时就有了心气。 铁锤叮叮当当的敲打着,铺子里的学徒卯着全身力气抡着大锤,李铁匠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法子,一遍又一遍的折叠锻打着铁料。 很快,在火与汗中,铁料被挤压出了许多废渣,小了很多,而李铁匠想了又想,有补进不少新的铁料。 就这样,打了又补,补了又打,直到日头偏西,这铁料才开始成形成剑胚。 这剑是够结实了,看着就知道,因为它也够沉,李铁匠那么一个大汉和学徒一起都举不动它。 “大哥,这,能行吗?” 沉闲有些难以理解,哥哥一直和自己说剑要轻,可现在眼前这剑却是重得很。 秋剑也有些异样,那剑胚重是重可是也就和自己大剑差不多的样子,但自己的剑那是双手使的,可沉云这剑却是单手。 “大公子,这剑能用吗?” 狗蛋好奇的问着,微微仰着头;虽然年岁相差不多,但狗蛋却比沉云矮了将近一个脑袋。 “我能用。” 还是简单明了的回答,但是谁都听出话下面的话。 只有沉云能用,他们用不了。 剑,慢慢便成了型,看得出李铁匠用足了力气。 剑刃开得飞快,铁匠磨坏了他半块砂石。 剑柄也用了上好的料,放了十年的梨花木,包着小牛犊皮。 没有上剑穗,因为铁匠铺子里没玉珠。 剑鞘也配了梨花木,打磨好上了蜡,纹理质朴却不乏美感。 “云公子,剑好了,你拿吧。” 铁匠满意至极,请沉云自己拿剑,原因很简单,他自己一人拿不动。 所有人都看着沉云,就连好事看热闹的百姓也都瞧着。 大家都很好奇,沉云该怎么拿走这剑,如何去使这剑。 剑有灵,但并不都是生来有灵。 沉云上前,轻轻的抚摸着,握住,上提,果然只微微抬起。 放下,松开,沉云站直了身子。 “剑,和我走吧。” 只说了这一句,百姓们轰然大笑,他们自然还没忘了,沉云是个傻子。 李铁匠也有些尴尬,忽然粗糙的脸颊上有些烧红,好像做了一件什么蠢事。 沉闲脸上也有些挂不住,有点不想站在这里。 只有秋剑却是一直直视着那剑,对剑敏锐的他,忽然也感受到了什么。 “公子,剑···它听不懂人话的。” 狗蛋仰着脑袋劝说着,他怕这个帮过他的哥哥伤心。 手掌虚压,沉云止住了少年的话。 再次伸手向前,所有人都没注意到,手掌离剑还有半指的距离,那剑便自己立了起来。 剑握在手,沉云转身离开铺子。 像是同时被捏住了喉咙,所有人的嘲笑都戛然而止。 沉闲也看待呆了眼,呆呆了看着自己的哥哥走远。 被剑痴拽了一下衣服这才回了神,刚走两步忽然想起还没付钱,又连忙折回来丢下了银锭子。 狗蛋的冲击力是最大的,薄薄的嘴唇张开久久合不拢,渐渐的,看向沉云的眼神有了一丝憧憬和向往。 镇西街发生的事情还传不到校场,那些只一门心思练剑的子弟们更不会在意百姓间流传的一些谣言。 可是日头已经渐渐要藏身于山后,不少子弟已经收剑回家。 陈仙师也不在了,所以当沉云握着剑回到校场时,校场上已是没有几人。 第十五章 校场上的满天星 “回家?” “好啊,大哥。” 沉闲点了点头,便就跨出了校场。 “公子,我没有家。” 剑痴解下了剑,站在了校场上。 “大公子,我···不想回家,我还要练练剑。” 狗蛋说得很认真,手里的剑握很紧。 沉云看着这三人,没有说什么,只是站在那里,手中剑还没出过鞘。 日头,真的藏进了山下,沉家大院亮起了灯。 校场上没有灯,可是许多平民少年却还聚集在这里。 “那,哥,我先回去了,娘特地嘱咐我,叫我今日早回家。” “好。” 沉云点头,但他不想回自己那个只有一条红鲤鱼的院子。 沉闲张了张嘴,似乎有什么想说,可还是低下了头,转身离去了。 “云公子,您能再教我剑法吗?” 狗蛋满是期望,他并不是一个不懂得感恩的人,只是想抓住一切机会。 沉云看着少年,又看到那些站在远处的少年们,脑海中似乎触及到了一些深处的记忆。 “公子,要不我来演练吧,虽然我用的是大剑,但是······” 秋剑执礼提议道,他的大剑已经解开了裹布,可是他还没说,这话就依旧被打断了。 一声剑鸣,新剑出鞘。 沉云感受着手中剑的欢呼雀跃,行云流水开始了演练。 剑招,一招一式都简单质朴,可是偏偏越是简单却越是难学。 少年们纷纷连忙抽剑学习,个个寻了角度瞧着,瞪大眼看着,生怕错过一丝一毫。 筑基三式,沉闲招式沉闲早已掌握。 走在青砖路上,沉闲耳中捕捉到了身后校场上阵阵抽剑之声,他站住了,手握剑很紧。 “狗蛋。” “娘,你怎么来了。” 妇人轻轻的唤着,生怕打扰到别人,可是娘亲的声音怎么会不熟悉。 狗蛋连忙走到校场边,妇人微微低伏着身子,声音也是压得极低。 “天太黑了,怕你练剑摔着。” “娘,我是练剑,又不是练腿,为什么会摔着啊。” 少年狡辩着,默默的把手背藏在了身后,那上面还有昨夜摔倒时的淤青。 妇人没多解释,掏出了火石,又从篮子里小心翼翼的捧出了一盏油灯。 ‘哒哒,哒······’ 火石相撞,火星点燃了灯芯。 摇摇晃晃的灯光照亮了校场一角,狗蛋目瞪口呆的看着母亲做的一切。 “娘,家里就这么多灯油了······” “嘘,别惊扰到云公子,镇子里都传遍了,说云公子不是傻子而是入了剑道;你呀,就好好跟在公子身前,一定能选上仙山的!” 妇人护着手中的油灯,赶着自己的儿子回了校场,然后小心翼翼的把手中灯放在了沉云的身旁。 “娘······” 狗蛋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妇人用眼瞪了回去,又不好意思的和沉云陪了个万福,之后转身慢慢消失在了黑夜中。 就像是满天星,总是从最亮的北斗开始出现。 很快,等沉云一套剑法演练完后,校场之上不知不觉已是放了十数盏灯。 灯,大大小小,形态各异,但都不是什么名贵的盛器。 灯光也都大大小小,虽然随风摇曳,但是却照亮着校场上的一切。 少年们的目光游离在校场之外,在那漆黑的夜里,有无数他们熟悉的背影。 “专注。” 沉云轻轻吐了一词,少年们都醒悟了过来,持剑练习的态度更加认真。 而此时在沉家,考别了大哥的沉闲已是到了自家的院子。 窗台还亮着,娘亲和爹还没睡。 “闲儿。” “娘。” 沉闲低头执礼,世家总要比寻常人家要有规矩,这样显得不凡,但也多了些距离。 “闲儿,你随娘来。” 娘亲招了手,迈着步子走进了爹的书房。 沉闲只管在身后跟着,自小就听话的他从来不问为什么,因为娘总是为他好。 房门推开,书房里漆黑一片,点了蜡烛,但照得人还是有些昏黄。 沉闲的娘从书架上取下只匣子,放在桌案上,打开,露出了里面圆润的形状。 “闲儿,吃了。” “娘,这是什么。” “洗髓丹。” 妇人并不想掩饰,她也没必要和自己的儿子掩饰什么。 可沉闲却是瞪圆了眼,这丹药即便是在朝大员也不容易求得。 一丹服下不至于脱胎换骨,但也是肉体境界大增,对以后的修仙之路有极大益处。 “娘,这丹怎么来的!” “你不用问,只管服下,这丹吃了后会痛,娘已经给你准备好药浴,吃下后就进,苦一夜,明日就好。” 妇人说得轻松,就好像是什么理所当然之事。 沉闲却是泄了气,他想到了许多,想到了那个总是很热情的狗蛋,想到那些校场上练得最苦的平民少年们。 丹药,还是服下了。 妇人把控着一切,这一切都是为他的儿好。 谪仙山择徒第二日,结束了,伴随着灯火的味道,也伴随着沉闲痛苦的低吼。 ······ ······ 少年总是睡不够的,都是在长身体的时候,好的休息都是必要。 所以当第三日世家子弟们再次赶在鸡鸣赶到时,校场上睡着的不止狗蛋一人。 世家子弟的脸都铁青,总觉得有些什么东西被比下了下去。 “喂喂喂,这不是睡觉的地方,要睡觉回家去,别妨碍小爷练剑!” 粗糙的用脚踢醒熟睡的少年,这些世家子弟终于没有再忍住敌意。 沉云没睡,对于他来说睡觉也能是修行。 可是他没有阻止世家子弟的行为,因为严格来说他也是世家子弟,还是这个小镇最有资格号称世家的人。 可是世家的人已经不把沉云视为同类。 百姓们的流传传不到他们的耳朵里,即便知晓昨日西街发生之事,大概也只会不屑一顾。 “云傻子,你也别在这里碍事,免得我们不记往日情谊。” 不知是谁出了头,或许是某个表亲,他的祖母或许是沉家的一位小姑奶奶。 沉云没有说话,保持着打坐姿势,修行,本就该心无旁骛。 “别真敬酒不吃吃罚酒啊,呦,又有新剑了啊,弟弟我也借来耍耍!” 第十六章 仙路漫漫 这冒头的表亲一脸兴奋,毕竟能够直接羞辱长玄孙的机会真的是难得。 沉云是个傻子,这是他们公认的。 昨日沉曲没能拔出承恩剑的原因没人往沉云身上去想,只当那沉曲的黑马是假,之前都是骗人的。 剑,就在身前,还是那个位置,还是那样摆放。 表亲伸手,握住了剑柄,想拿起,但却竟只能微微拿起一丝。 太沉了,沉到他手腕都支撑不住,没过几息就开始了颤抖。 表亲败下阵来,世家子弟都好奇的看着这一切发生。 不过没有人再去招惹沉云,因为不知为何心中都隐隐不想再去。 陈仙师依旧准时前来,校场上的灯盏也早早的就被送早食的平民父母给收拾干净。 没人抱怨什么,只有临近最后一天的紧张。 气氛被压抑到了极致,除了那些自大到万无一失的少年之外,其他人都在埋头苦练着。 大多数世家子弟都开始两两过起招来,毕竟听说考校时便就是两两对决。 评选不一定是按照对决成绩,可是对决到最后者一定是能够上仙山。 不管如何是好,每个少年都希望自己是那名第一,带着第一的荣耀步入修道的大门。 一入仙山尘如梦,只要是入了道,那就不再算是凡人,凡人间的烦恼都跑不上仙山。 这是少年们从小听到大的,伴随着他们成长,也让他们依此憧憬着未来。 仙师们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修真无岁月到底是什么感觉。 长生,人间流传无数代人的传说,是否真的可以达到。 这些,校场之上,陈弃知道,沉云也知道。 谪仙山,或许只有此时才能算是一个美好的梦。 筑基三式,已不知在校场上演练过多少遍了。 择徒到了第三日,许多天资聪慧或者足够勤奋者早已是把这些招式吃透。 狗蛋也就是早早吃透这些招式的人,可是每当他觉得自满时就会看向沉云。 沉云不止一次向他演练过剑法,可无论如何狗蛋都觉得自己和公子练得简直不像是同一套路数。 沉云的剑,像是浑然天成,即便是狗蛋的认知范围内,也觉得才是剑仙风范。 可反观自己呢,相比别人似乎是够好了,剑招也熟练了,每一招一式都清清楚楚。 可就是不对,就是和沉云不一样。 狗蛋嘴笨,脑袋也不够灵,读书还少,所以他选择了最简单的办法。 那就是练,不停的练! 汗水打湿了麻布衣衫一遍又一遍,舞剑的手腕酸疼也是一次又次。 只不过,每感觉自己的剑精进一分,就觉得沉云的剑越是让人觉得深奥一分。 像是远处的高山,刚走向它时不觉多高,可是越是靠近,越是觉得雄伟。 沉云自然注意到了这一切,他并不解释。 疑惑,反而往往是一个人修炼的一部分。 若是什么都有解答,那便没了记性,没了自己的理解。 除却沉云,校场上另一个注意狗蛋的便就是陈弃仙师了。 作为昆仑的仙徒,门派的声望足以让他有自傲的本钱,可是不然。 他陈弃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内门弟子,只是一个只达持剑之境的老修士。 破镜一重,添三分元阳。 他陈弃破了筑基镜,破了持剑镜,这元阳也增至一百六十年。 一百六十年,对于凡人来说早已是满足,可是对修仙之路,只是弹指挥间。 所以,入道者从入道那一刻便觉紧迫。 若不是自认破镜无望,无人愿意浪费每一个时辰。 修仙,修得是仙,修的也是人。 而修道路上,前辈的经验总是最快的捷径。 所以,跟随过两代凡尘剑仙的水寒剑,便成了江湖上人人都想得之的至宝。 陈弃想着这些,忽然想到了那一日前来欲夺剑的老人。 那位徐纵,也是江湖上的老人了。 入刀道,达刀心境,和昆仑持剑相同。 可那老人在陈弃的记忆中,从他入道时就小有名声。 这年岁,大概也真的虚度了不少。 死亡,和长生对立。 若有一丝希望,都愿破镜添寿,能继续修真之路。 ‘你长生无望。’ 只是那日藏剑阁中瑜白真人所说,陈弃一直在脑海之中难以拂去。 他当时也有回答,答道。 ‘陈弃乃一介农夫之子,能入道便已满足;多得这些元寿,早该感谢道缘。’ 瑜白听了未再说话,只出了一剑。 这一剑他参悟了许久,也用在了与徐纵的交手上。 这一剑,他还在参悟,能参悟的也越来也多。 境界的枷锁,竟隐隐有些松动。 不对,有人。 陈弃从虚观中回过神来,双目游视,很快便锁定了目标。 对方也并无掩饰踪迹的意思,更何况,来者不止一人。 血气方可,即便隔离数十步远陈弃也能感受到这些外来者的年轻。 最强境界也只不过相当于筑基末期,都未有能够肩比持剑。 可,来者人数太多,对于修真者来说,十几人已是不少。 这些年轻陌生的面孔,夹杂在百姓之间。 兵器都还未能入丹田,或背负在身后,或悬挂在腰间。 各式各样的都有,但许多都是长枪。 天演术。 陈弃忽然想到了一个三十年前才传入中原的术式,一个很奇特的术式。 天演术并不能算是一种招术,它更像是一种修炼方法,像是一种指引。 三十年前昆仑未出手阻拦天演术在中原传播,各大门派也都不把它回事。 可是北方的年轻人却是信以为真,等天演术扎下根脉,各门派察觉不对时,已是死了几位散修。 陈弃听过这事,毕竟当时闹得沸沸扬扬。 可陈弃从未面对过天演术下修炼出来的人,毕竟算起来,最老资格的也不过刚入道三十几年。 三十几年,这对陈弃来说也算不上一段漫长的日子,更何况修仙之路。 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陈弃已然发现他们,所以,有人站了出来,似乎这小小集体的领头。 “前辈。” “后生。” 遥遥执礼,这后辈晚生似乎还算懂礼。 “尔等,有何事?” “前辈,我们来,自然是···夺剑的!” 第十七章 点燃的盛夏 血气方刚的后辈,说着血气方刚的话。 陈弃并不觉水寒剑能被夺走,修仙者贵在精不贵在多。 “后生,给你一日时间准备,明日初晨我还在此。” “前辈好风骨,晚生们自当按时赴约。” 相同的约定,却是调转的立场。 陈弃看着这些离去的后辈们,嘴角微微一笑。 “先生先生,您笑了诶!” 有子弟发现了陈弃脸上的笑意,像是发现了什么至宝。 校场上的目光也立马聚集在了陈仙师的脸上,这一抹微笑却是成了他们共同的记忆。 谪仙山择徒已是最后一日,四弟沉闲却还一直未出现。 剑痴秋剑没有表示,只是继续参悟着他的那柄大剑。 可是校场之上,不知是神经绷得太紧,还是心中压力太大,不可避免的摩擦终于爆发出来了。 “喂,你怎么练剑的,剑都差点戳到我脸上了!” 一个世家子弟对上了平民子弟,仅仅是一个失误却变成了火引子。 “我不是故意的。” “小爷看你就是故意的!”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一直都在这里练剑,是你自己过来的。” “呦喂,小爷脸都差点被戳破了,还不认错是吧!” 两人站立的地方成了校场的分割线,世家子弟和平民子弟都迅速的聚集到他们身后。 普遍高出一头的身高优势让这些世家子弟更有气势,但平民少年们那抱团在一起的模样也是不容小觑。 话语是沟通的方式之一,如果沟通不了,那就少不了肢体语言。 “呦喂,你小子推我!?” “我,我没有。” “你有,小爷看见了!” 世家子弟开始胡搅蛮缠了,他说是有理便就是有理,根本不容平民少年们反驳。 可是,这里是校场,是沉家老祖爷指定的公平场所。 在校场之上,只有习剑的子弟,没有世家平民的区别,对于剑来说,谁都是一样的。 世家子弟也是持剑人,平民少年也是持剑人。 都是血肉之躯,剑锋划破也都会流血受伤。 所以,平民少年们不觉得对方与自己有什么区别,至少在这里。 “我说了,我没推,是你自己过来的,”少年压着愤怒最后的解释着,拳头握得死死。 “我说你推就是推了,是不是啊,兄弟们!” 世家子弟都应声说是,一个个俯视着对面,像是在瞧一群牲畜。 “我说了,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少年爆发了,伸手就是一推,将那世家子弟推得踉跄。 气氛一下变得安静,世家子弟都不敢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切。 “愣着干什么,操他娘的上啊!” 也不知是谁扯着嗓子吼了这一句,也分不清是哪边先冲向了哪边。 总之少年们扭打在了一团,校场上终于按捺不住躁动。 谁都没使剑,或者这是愤怒下理智的底线。 拳脚相加,很快少年们都开始鼻青脸肿。 衣服撕破了,靴子甩远了,脸揍肿了,肚子挨了踢了。 什么招数,什么剑法,此刻都忘得一干二净,个个都使着王八拳,乱揍一气。 只有少数人还保持着冷静,秋剑算一个,沉云算一个。 但狗蛋去是冲在了前头,对他来说,平民兄弟们才是他的朋友。 “公子。” 秋剑看了沉云一眼,默默的松开了手中的大剑。 沉云未又表示,也未看他,只是静静的瞧着这场闹剧。 “公子,那我去了。” 秋剑黝黑的身影挤进了这场乱斗,论拳脚身板,大概是没有人能撼动他铁塔一样的躯体。 ‘嘭嘭嘭······’ 用拳也像使剑,还是双手大剑,秋剑霸道的一拳一个的撂倒了许多世家子弟。 “够了。” 终于,当有人打红了眼摸向早已分不清是谁的佩剑时,一直在旁冷眼相看的陈仙师终于发了话。 可是,少年们已是打红了眼,难解难分,打出的火气怎么能说没就没。 于是,仙师决定给他们降降火。 手捏道诀,吸气鼓胸,只一口呼出便就像是狂风压过。 昆仑山的道法,自有它的精妙。 少年们都被吹得头昏眼花,连剑痴秋剑也不能避免,身子歪到了在地。 能站在校场上的只有陈弃,还有一直未有插手的沉云。 盛夏,走了大半了,血气方刚的少年们总被吹散了胸中的火气。 “先生,我错了。” 不知是谁开了头,低垂着脑袋跪在了陈仙师的面前,认了错。 “先生,我也知错了。” “我也知错。” “我不该这么做。” ······ 很快,校场上的子弟都跪在了仙师面前,可是依旧泾渭分明,互不相容。 敌意,只是暂时压制,谈不上恨,可是旧恨依旧未解,新仇却还未分出胜负。 “哎,”陈弃叹了口气,终究还未修成仙,作为人,他也不知该如何,“有气,明日比试用剑来诉说吧。” “是,先生。” 子弟们都执礼应答,仿佛互相下了战书。 “散。” 仙师摆手,子弟们都各自散去练剑。 像是被柴堆里被添了把火,校场上的气氛忽然变得炙热起来。 不管世家还是平民,少年们都不再散落各自练习,而是抱团聚集在了一起。 狗蛋自然成了平民子弟中心,因为除了秋剑便就是他剑法练得最好,也是最为吃苦。 而世家那边却是产生了分歧,沉家子弟各自抱团在了一起。 沉闲不在,二哥沉石领了头,虽然他并不是剑法最好的,但却是最服人心。 可是七弟沉曲偏是不服了,没和沉家抱怨却是聚到了外姓那边。 外姓子弟也有聚在了沉家身后的,原因皆是父母与沉家血缘较近,或者平时往来熟络。 七弟是黑马,可是被人质疑。 因此世家这边内部便先是做了一场对决,用筑基三式,外姓子弟还无人能打败沉曲。 “七弟,你这是做甚。” “二哥,你别管,反正日后沉家也是你跟四哥的沉家。像我,哼,即便是爹的采办老祖爷也不会传给我。” 沉曲不屑的说着,自打拿了大哥的钱去赌之后,他便已经放弃了伪装,不再去做一个乖乖的小弟。 第十八章 听话,回家吧 心性本就不是一日养成,七弟沉曲自小有人宠着;爹娘宠,大哥宠,婶婶叔叔们都宠,可唯独老祖爷不宠。 沉家最在乎是修炼,可是修炼之前最在乎的是读书。 ‘剑可以修不好,可是人一定要修好。’ 这是老祖爷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也是沉家的家训。 所以,当赌钱的事情败露时,沉曲就知道,以后他在沉家就算是完了,绝不会再得到重用。 因此,他要另谋出路,他爹也给他寻了出路。 那就是,上谪仙山。 筑基三式,沉闲早就是掌握熟练,他爹带回的剑谱,可比后来看仙师演练来得详细。 “沉曲,你在瞎说什么,我们沉家人自然是要团结在一起!” 沉闲看着自己的二哥,这个总是很死板的哥哥,也是最像父辈他们的‘去’字辈子孙。 “二哥,择徒看剑,可是我若跟着你们只会是个不起眼的七弟,只有更突出才会被仙师注意到,只有最厉害的人,才能上仙山!” 沉曲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心想以后自是剑仙逍遥,再也不要回这小小的山镇了。 二哥沉石瞧着家里想来最宠爱的小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了。 沉云依旧在打坐,闭合着双眼可是眉头却是微微锁起。 这具身体感受不到气,气脉不通,像是枷锁。 是前世报应吗,所以仙途难续。 不,是明珠蒙尘,需要打磨。 陈弃有些微动,抬起眼看着看空。 空中有气在流动,虽然微弱却能察觉。 “云公子,云公子。” 狗蛋蹲在沉云身前,小心翼翼的唤着。 剑法大概是练到了瓶颈,连秋剑也不知该如何指点。 “何事?” 沉云睁眼,看向狗蛋。 而对方确实有些胆怯,但还是鼓足了勇气。 “公子,请帮帮我们吧。” 少年的眼神中充满期翼,身后的那些平民少年们也都注视着。 沉云知道对方的意思,但他不介意,准确的讲,谁来他都不介意。 “你看看,对面那帮傻子是真的傻了吧,竟然去请教沉云那个大傻子。” “哈哈哈,那我们明天赢定了,到时候还要好好羞辱羞辱他们!” “没错,好好羞辱!” ······ 狗蛋的举动落在了世家子弟们的眼里,都不屑着,感觉是什么值得嘲笑的事情。 他们数落着他们想要嘲笑的,说着他们一定不会成功的话语。 狗蛋不信,少年们也不信。 小镇的日子安静且安逸,校场上发生的一切都时刻被关注着,很快爆发的冲突就从校场散发到了每一个人的口中。 日头,渐渐偏西,最后一日的时光不会因为留恋还逗留。 平民少年们还在努力着,挥洒着汗水练习着剑法。 沉云指导他们,或许一个字,或许一个词,往往便能开解他们的迷惑。 可是,有些事情在不知不觉中蔓延。 “石头,石头!” “爹,你怎么来了。” 是一位平民少年,他正练着剑,可是他的父亲却是站在了他的身前。 “走,跟爹回家。” 汉字不由分说,转身就走,以为他的孩子还会跟以前一样老实跟在身后。 可是石头没有,他看向了狗蛋,看向同样在这里挥洒汗水的兄弟朋友们。 “咋了,怎么不走。” 爹回首看向自己的儿子,有些不理解。 “爹,我在练剑。” “我还不知道你在练剑啊,你就是在浪费时间!” 汉子加重了语气,显然心里有气。 “爹,我怎么就浪费时间了,我要练剑,要选上谪仙山!” “选什么选,练什么练,那是你碰的东西吗?啊!” 汉子说着,说着一些石头不愿意相信的话。 可是没等他在说什么,看自己儿子糊涂的爹就一把上前揪住了耳朵。 “走,回家!” 汉子不愿在这里丢人,长年伺候田地的手满是力道,这力道让石头能吃饱饭也让他不得不离开了校场。 狗蛋看着这一切,无法阻拦,但是在校场边他似乎忽然发现多了许多熟悉的身影。 “栓子,栓子,快和娘回家。” “二哥,爹叫你,快回去吧。” “儿啊,娘担心你,回家吧。” ······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六个,渐渐的,狗蛋感觉自己的身边单薄了。 世家子弟还是冷眼看着这一切,嘴角挂着不屑的笑容,好像在看什么笑话。 “娘,我要练剑。” “娘知道你喜欢,可是练剑填不饱肚子,听话,啊。” 又是来带走自己孩子的,可是这一个,平民少年却是没再听话。 “娘,我要练剑,一定要,我要明日比试中打败他们,告诉他们别小瞧人!” “嘘!!!说什么胡话嘞。”妇人连忙竖起手指,压低了嗓子呵斥自己的孩子道,“那些是公子爷,你怎么能说出这话来,太幼稚了!” “娘,我哪里幼稚了,练剑可以吃饱肚子,只要比试赢了,仙师看上了我,我就可以进谪仙山了!那娘你和爹也可光宗耀祖了!” ‘啪!’ 一个巴掌,妇人颤抖着手掌。 看着自己孩子脸上慢慢生出的红手印,娘咬牙狠下了心。 “你,你以后别再练剑了,练剑练得你脑袋都坏掉了。你爹每天辛辛苦苦去上工,要是因为你丢了活计,你叫我们一家老小喝西北风去啊! 儿啊,娘知道你喜欢,可是喜欢不能当饭吃;你啊,听话,和娘回去,你爹给你找了个师父,好好学两年木匠,就可以有手艺生活下去了。 等你出了师,娘就给你物色个媳妇,再生给娘生个大胖孙子,一家人好好的过日子,不比你一个人在山上练剑强吗?” 妇人循循善诱着,想要说服自己的孩子。 可是,剑已经握在手了,汗水早已是洒在了泥土里,心中的理想如何就轻易放弃。 平民少年挣脱开了自己的母亲,带着剑回到了校场,回到狗蛋的身边。 “你走,你走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了!” 少年站住了,浑身颤抖;狗蛋也快握不住剑,他怕,他害怕自己的娘也会变成这样。 第十九章 在于生计 “狗蛋,你也回家吧。” 沉曲眼睛俯视着眼前的少年,明明他的个头也高不了多少,但他就是俯视着。 狗蛋不说话,只是紧紧的握住了自己的剑,而背后只剩下寥寥几人。 “呸,狗屎就是狗屎,扶不上墙!” 沉曲撂下狠话,吐了口唾沫在狗蛋脚边,转身离去前深深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哥。 “没事的。” 是秋剑,他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秋剑大哥,你说,我们和他们到底差在哪里?” “我们?” “嗯,我们。” 狗蛋没有抬头,秋剑也没有看他。 夏日的风有些烦闷,吹过了校场带也没带走人心上的燥热。 “是生计。” “秋剑大哥,你说什么?” “我们和他们的区别,在于他们不用去想生计。” 剑痴解释着,想着他没来得及再见上一面的母亲,想到了自己累死在山外面的爹。 狗蛋也陷入了沉思,想到了自己固执的父亲,想到了对自己重视总是充满满期望的娘。 “秋剑大哥,我想不想再叫狗蛋了。” “那就换个名字吧。” “你给我换一个。” “不行,我读书少,”秋剑摇头,回首看向了沉云,说,“公子读书多,听说是镇子上读书读得最好的人。” 少年听进去了建议,所以,少年走到了沉云的眼前。 “云公子,能不能······” “三式。” “什么?”少年一头雾水,自己的请求还没有说出,不明白沉云在说什么。 “你不是要名字吗,”沉云反问,以他的耳力自然能听见少年的对话,以他性格总不想多说废话,所以,解释道,“你执念于此,筑基三式,那你就叫三式吧。” 剑痴嘴角有些抽动,感觉又什么不对,虽然听起来很有道理。 但少年却是欢呼雀跃,眼睛睁得大大的,“公子,那,那我就叫楚三式了!太好了,我有大名了!” 原来少年姓楚,小镇上的父母总觉得贱名好养活,这一直狗蛋狗蛋的叫着,连姓什么都忽略了。 “这楚三式,是要比楚狗蛋好听些。” 剑痴感慨,忽然想到自己的名字,秋剑,似乎爹当时起得也不算走心。 狗蛋,哦不,现在是楚三式。 三式练着筑基三式,心里的心气因为有了心名字而格外火热。 “公子,三式他···他能坚持得下来吗?” 剑痴第一次说有了犹豫,只为问同是平民的狗蛋。 “剑心不稳。” 沉云只说了一句,可是秋剑却是陷入了沉默。 剑,依旧在练,人心中都有些知晓自己的水准。 可是,谪仙山的奢望如何能止,即便是自己欺骗自己也想再努力去抓住那一丝希望。 天幕渐渐擦黑,校场上外观的百姓也都归了家。 “今日已毕。” 陈仙师开了口,宣布了结束,转身会了沉家宅院。 沉云却不想回去,他不喜那个院子,那里留有太多懊恼和不甘。 身体的天资早已是确定,应对的法子沉云也想好。 校场上的入定,脑海中却是将可能都演算了无数遍, 如何取舍,如何走最快捷笔直的路,胸中已是有了成竹。 “公子,你为何要去谪仙山?” 秋剑忽然问道,这个问题,他也困惑了很久。 “为修炼。” 沉云做了回答,可是剑痴显然不信。 校场上没了昨夜的满天星,因为人走了,也因为梦碎了。 三式神情有些落寞,握剑的手又难以握紧。 人都走了,散尽了,即便还有坚持的也该回家休息,养精蓄锐了。 最后一日,最后一夜,似乎就要这样结束了。 “公子,三式多谢公子教导,多谢公子赐名。” 楚三式站在了沉云的面前,老老实实的执谢礼。 沉云瞧着他,依旧没有什么波动,可是眼神却是有些柔和。 “家去吧,好生休息。” “是。” 狗蛋走了,离开了他一直不愿意离开的校场。 看着他的背影,秋剑这个壮汉似乎悄悄的叹了一口气,铁塔般的背影仿佛有些孤寂。 远处的山,隐于夜幕之下,可是天空的星辰却是洒下了银光,断断续续的勾勒出了山脉轮廓。 汉子的肩也像山,从背后望去,似乎和远处的山脉融为了一体。 “公子,接下来做什么。” “打坐,”沉云回答,撩起了衣袍席地而坐,“试试?” 秋剑挑了挑眉,有些意动。 大剑放在一旁,学着模样盘腿坐下,之后秋剑便不知该如何了。 “气息。” 沉云已是闭上了眼,平缓的呼吸着。 剑痴听了这词,略有所思,也闭紧了眼,用心去听。 ‘呼···吸···呼···吸······’ 微弱的气息声却是渐渐飘进了耳,飘进了心,秋剑感到了一丝清明。 不能说沉云偏心,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命。 楚三式没有秋剑那般对剑痴迷,也没有那样厚实的基础。 他还需要休息,以来应对明日的比试,还要归家,以来安抚自己娘亲的担忧。 小镇,已经入了梦,安逸得也像是梦。 三式走在青砖石路上,这些早就被岁月磨平了棱角的砖石,也早不知是何人所摆放了。 一人走在路上,穿过白墙黑瓦的胡同。 人家,与肩头错过,错过的可能是一家安睡,也可能是油灯下的吵闹。 狗蛋的家已经不远了,可是少年已经长成了楚三式。 对,名字。 三式有些迫不及待的想和自己的娘去说,说这件还算值得庆祝的事。 可是,脚步还未到家门前却是发现了未熄灭的灯火。 家中有客,不然向来节省的娘亲宁愿坐在月光下等候。 脚步近了,三式侧了耳,去听家中的对话。 “楚娘啊,你就听听劝吧,老姐姐都和你说了这么一下午了,怎么还是油盐不进呢?” 是隔壁王婶的声音,今日也去了校场带回了自己的孩子。 “姐姐,练剑是狗蛋的梦,是他一心想追求的事,我这个做娘的不能轻易为他做这个决定。” “诶呦喂,可真是急死我了!楚娘啊,就当是老姐姐求求你了,让你家狗蛋回来吧,明儿个别去比什么剑了。 这校场上那都是什么人呐,是公子爷啊,惹怒了他们随便一个都没有果子吃的呀。 你家狗蛋榜上了云公子不怕,可是你们母子俩得想想街坊领里啊! 今个儿你是没瞧见,那狗蛋带着那些兔崽子们和那些公子爷打得呦,乱了世道了!” 第二十章 我叫楚三式 脚步退缩了,楚三式知道那屋里王婶的意思。 怕被连累,怕世家算账。 无可奈何,三式听不下去自己娘亲会如何回答,他觉得无法抵抗。 提剑的手越来越无力,三式转身离开了家。 漫步小镇,狗蛋忽然想起了秋剑说的话。 ‘我们和他们的区别,在于他们不用去想生计。’ 生计,这两字压得狗蛋的肩头有些承受不来。 该去哪里呢?去校场和沉云他们一起,还是独自一人度过着漫漫长夜。 才是少年的狗蛋有些迷茫,抬起头去看这生养他的地方却不知何处容身。 世家子弟不多,校场之上一共也就不到二十。 但这些以及背后的家人,却是能够逼得小镇剩下的百多口人家妥协。 狗蛋想的明白,但想不通。 他想得明白他们为何会妥协,但想不通为何会变成这样。 剑,他想练的。 剑,唯一能带他离开这里的。 “小娃,你是何人?” “狗蛋,不,楚三式。” 少年下意识的回答,可当他抬起头时眼前却是一群陌生的面孔。 各式各样的兵器,各式各样的行头。 这些人,不是小镇里的人。 “你们是······” “小娃,不用怕,我们是仙师。” “仙师?” “对,仙师。” 对方笃定道,年轻的面孔上满都是骄傲。 狗蛋瞧着他们,一一扫去面孔,都是年轻的,不过二三十的模样。 这些人是仙师,是自己渴望想成为的人。 少年这么想着,眼神里爆发出了憧憬。 “狗蛋,赶紧回家去吧,今天别出门。” “为何?还有,我不叫狗蛋,我叫楚三式。” 三式倔犟的更正,但也确实好奇。 “好,楚三式,”年轻的仙师微笑着,解释道,“因为,今晚山里的夜会很冷,许多狼可能会下山,所以你还是在家里和爹娘在一起的好。” “狼?” 楚三式皱起了眉头,这个解释他有些理解不了。 可是仙师却不再逗留了,挥了手,这群人便又渐渐隐在了黑夜之中。 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三式想着路。 这路通向许多方向,可是最常走的,似乎是沉家的藏剑阁。 使劲摇了摇头,三式试图甩掉脑袋里的想法。 沉家可是百年世家,以前可是辉煌得很,这些仙师大概也是来拜会做客的吧。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楚三式调转了脚步。 可是,他是谁啊,他可是狗蛋,有着一颗热情的心。 谁会这么晚去拜会,还这么多人带着这么多兵器。 三式知道自己骗不了自己,咬了咬牙,提上剑,悄悄跟了过去。 “师兄,那小娃跟了过来。” “没事,普通人家的,在校场上瞧见过。” “那······” “计划不变,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 领头的仙师一脸的自信,腰间挂着的长剑紧紧握在手心。 藏剑阁的黑瓦渐渐出现在了视线之中,夜色的承托下,就像是一只蹲守猎物的妖兽。 无人值守,那是因为近些日子的谪仙山择徒,这么多仙师在镇上,让受阁人也松懈了神经,趁机回家好生休息了。 “玉牌。” “师兄,这里。” 领头仙师伸手便是有人递出,星光下,玉牌隐隐刻了一个闲字。 玉牌握在手,轻轻一掷,扔进了阁外的阵法。 肉眼瞧不见的,可是空气之中隐隐有灵气波动。 “阵法。” 领头师兄问出了声,便是有人掏出了一本集册。 唰唰唰的翻书声,最终停下。 “师兄,是七星北斗。” “好,”师兄应声,双眼瞧着藏剑阁下了命令,“解阵!” 人手散了出去,各自都熟练的站准了阵眼。 “解!” 一声齐喝,灵气爆裂贯穿左右,这守护了沉家藏剑阁无数年的大阵就这么被破开了。 “哼,这交易倒挺值。” 捡起玉牌,师兄自言语了一声,手头一使劲,这玉牌便捏作了粉末。 玉粉随风飘荡,飘到了楚三式的眼前。 他使劲捂住自己的口鼻,生怕自己被察觉。 眼前发生的一切早已是超出他的认知,可是毋庸置疑,他们在做些什么。 而这些事情,大概是沉家绝不想看见发生的。 藏剑阁大门被推开了,本是一人一牌通过的阵法却是不再起作用。 众人鱼贯而入,待最后一员跨入其中之后,却又在阁内摆起了阵法。 剑阁又恢复了安静,说不出的寂静,就好像里面一点生命都没有。 楚三式想做些什么,可是做什么呢。 他只能想到校场,想到这些天指导他的沉云。 校场之上,夜色寂静。 两道平稳的气息几乎是重叠在一起。 有些松动了,那些枷锁,可也只是一道,或许一道都未有。 沉云感受着气息,感受着灵脉,可是,忽然,远处传来了一道混乱的气息。 阵眼,道路尽头是一道熟悉的身影。 “狗蛋?” “公子,公···公子,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三式喘着粗气,向沉云求助。 秋剑也被惊动了,睁开眼睛,气息有点混轮。 “三式,到底怎么了?” 强压这气息的不顺,秋剑询问。 “藏剑阁,藏剑阁,有仙师强破了阵!” 藏剑阁,沉家的底蕴,也是南屏镇的脸面。 世家和平民百姓之间的关系总是很奇妙,一方面世家的高不可攀让百姓们带着些敌视,可另一面,一旦对外时,世家便了又成了一个地方的骄傲。 沉家在此已有五百年了,藏剑阁在此也有五百年了。 这五百年里无数人来人往,可是剑阁却从未被外人进入过。 这是羞耻,这是被落了脸面。 这个道理,即便是一心向剑的秋剑也知道,也变得有些愤怒。 沉云心中也有一丝愤怒,他觉着惊奇。 情绪的波动,从去除尘世牵挂时似乎就没在感受过了。 脚步匆匆,三式快步再前,手里握着剑,很紧。 而此刻,剑阁内,年轻的师兄已是站在了二楼的禁地。 果然,剑仙瑜白不在,果然,水寒依然还悬浮在那里。 “好剑,仙人的剑。” 第二十一章 打断退缩 “水寒剑,剑柄六寸,剑身四尺,厚薄六至三厘,净重三斤二两,通身材料乃是采自海底九渊的千年沉铁;尘云真人炼制,用的上古揉剑法。” 手下的师弟合上图鉴,口中汇报和眼前细节一一对应。 “是水寒剑,没错了。” 师兄轻轻握起剑柄,眼中似乎有光。 “师兄,到手了,撤吧。” 有师弟递上了早就订制好的剑鞘,想要早点结束这胆战心惊的行动。 “陈弃那边盯得怎么样?” “守点的师弟传音来说没有异样,他应该还在为初晨的约定做准备。” “呵,真是痴人,都是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死守着那些教条。” 收剑入鞘,不大不小刚刚合适。 “撤!” 一声令下,众人再次鱼贯而出,前后有序的从藏剑阁中出来。 而持剑出来之后,却是迎面就瞧见了那气喘吁吁的楚三式。 “狗蛋,你怎么不回家?” 年轻的师兄询问,手里提着之前没见过的剑。 “我不叫狗蛋,我叫楚三式!” 来不及多想,剑已抽出,楚三式想接着先机夺下剑来。 师兄眼角一抽,倒也不退,只是闪避,但却是闲庭信步。 “三式,你做什么?” “剑留下,不许你折辱的我们南屏镇!” 三式大喊着,师兄明白了过来。 手一提,剑带着鞘拍了出去。 三式抬手去挡,剑身砰的一下被拍中。 一股重力,难以抵挡,楚三式连连退步向后,最后滚到在地。 剑,弯了,也裂了,三式只感胸口难以忍受的疼痛,感受到了自己的孱弱。 “把剑放下!” 一声暴呵,来者剑痴秋剑。 年轻的师兄脸上挂上了笑容,把剑递给了身边的师弟。 腰间兵器抽出,竟是一根长锏。 手持大剑的秋剑见了锏也是愣了,这单走大力的兵器竟然被持在一看似清秀的仙师手里。 活动活动了手腕,秋剑嘴角挂上了笑意。 大剑无锋,锏打乱劈柴。 都是走得力压泰山的路子,那年轻的仙师不知何意,竟压制了修为,单用招数与秋剑比拼。 ‘叮叮叮······’ 兵器相撞,火花四溅。 剩下的仙师却是不做留恋,无视了看似孱弱的沉云,抬步便是要走。 “剑。” 沉云开了口,手中新剑已是出了鞘。 体中气脉不同,修为,也未有长进。 “让开!” 带着水寒剑的仙师一声低吼,手中长枪洞出,想一枪了结了麻烦。 只是剑尖一点,沉云的剑便就是刺歪了枪声。 丝丝迸裂微小声响,沉云微微皱眉。 剑是铁匠所做,材料用得再结实也是凡品。 对方那长枪,虽然也上不了什么品阶,可是终究是仙师的兵器。 剑锋迸裂了缺口,而对方兵器却毫发无伤。 “咦?有异!” 带着水寒剑的仙师惊奇,感觉不好,便剑又扔给了另一人。 沉云挥剑,欺身而上。 那人刚要抬步便就被剑缠住,不得不举起武器抵挡。 水寒剑,来来往往的被传递。 沉云一人,一剑,揽住了所有的脚步。 “师弟们,合力!” 有人叫出了声,散乱的众人便有了主心骨。 没有人再尝试着去逃离,而是纷纷抽出了兵器去围攻沉云。 剑在手,虽是凡品但沉云感受到了它的悸动。 躯体肉身似乎有些沸腾,是还未淬炼的凡人之血吗,竟隐隐感受到了一丝兴奋。 “来吧。” 像是下了口令,仙师们纷纷全力出手。 沉云只有剑,便是用剑因对,可是不论对手用和招数法术都能一眼看穿,用剑刺断了弱点。 剑,一剑剑刺出,是划破空气的声响。 剑在手中越来越重,那是剑的疲惫。 十数名仙师竟然无可奈何,无论各色形异的法术,都无法有效的近身沉云。 这份诡异的画面就这么僵持着,沉云能够看穿弱点,但没有灵去调动。 ‘嘭!’ 重锏似鞭,一击抽出便是千钧之力。 年轻的师兄不在压制着修为,秋剑即便再剑痴也无法弥补修为上的差距。 双脚在砖石上拖出了长长的痕迹,铁塔般的身子撞在墙上才勉强停止。 “剑给我!” “好!” 水寒剑抛出,师兄一手接住便转手就走,丝毫不留恋。 沉云皱了眉,他感受不到那剑应有的熟悉,但也不愿它被旁人带走。 ‘咻!’ 反手续转,调动了起了所有能调动的灵气。 剑,飞了出去,笔直的刺向那个渐渐消失的身影。 ‘嘣!’ 反手一锏,本以为能够轻易抵挡,但师兄没想到这凡品的剑竟然会这么重。 剑未能被挡,但被抽歪了姿态。 不过就连这一点沉云也早已料到,这歪姿态的剑身却不偏不倚的刺在了师兄的肩头。 仙师血肉自然不会轻易被俗物所伤,但这俗物可是沉云刺出的剑。 “啊!” 痛苦嚎叫,师兄狠心抽断了剑身,带着断刃狼狈出逃。 秋剑已是受了伤,他向来是直来直往的招数,连受力也是直来直往。 身后的白墙早已是龟裂,秋剑惨白了脸,口中血迹留在黝黑的剑身上。 沉云被拖住了脚步,没了剑虽然更险,但没了剑他也是更快。 “三式,去追。” 沉云依旧是冷静理智,即便是身陷重围,他叫了唯一能动的人,选择了相信。 “公子,我······” “快去。” 沉云打断了狗蛋的借口,也打断了他的退缩。 瞧着招架众人的沉云,楚三式低下了头,要紧了牙关。 丢掉了手里的剑,猛的站起身来。 小镇古老且安逸,四周的青山绿水生养出的都是皮实的小猴子。 三式一个劲的狂奔着,就像儿时和玩伴在小镇里嬉戏追逐一样。 循着血迹,很快,当初升的朝阳破开黑夜时,那狼狈的人影便就出现了他的眼前。 肺叶像是成了风箱,三式像只马儿一样大大口的吸气,说不出半句话来。 叫不出声,那就不用叫。 一个大跨步,三式扑倒了出去。 一把抓住了那仙师的腰,死死抱着,绝不放手。 “他娘的,晦气!” 残刃正中了穴位,气脉被阻断,空有一身法力却是无法施展。 第二十二章 只要修行 “放手!” 年轻的仙师脸上暴躁起来,他不明白,为何这区区凡人也敢阻拦自己。 “放手!!!” 可是楚三式没有回答,还是死死的抱着。 长锏举了起来,动用不了灵气那只能用肉体的力量,可是仙师的力量却又怎是凡人可比。 ‘嘭!’ 血肉发出了沉闷,长锏抽在了楚三式的后背上。 “放手啊!!!” 年轻师兄的脾气彻底被点爆,扬起了武器一锏又一锏的抽打在少年的身躯上。 手死死没有放,但少年已经拖倒在地,从腰慢慢滑落到腿上。 初晨已经彻底从山后冒出了头,鸡舍里的雄鸡也磨着爪子蹦到了高处。 夜的寂静已经慢慢消退,万物生机在渐渐苏醒。 三式说不清楚自己为何要这么死死不放,为什么要为一把剑如此的拼命。 他不知道,但他只记得沉云的眼神。 那短暂的一瞬,但三式却从中看到了相信。 公子相信自己,但自己却又了怀疑。 所以,他,楚三式,相信自己一定能做到! ‘嘭,嘭,嘭······’ 少年有少年的执拗,可是被缠住了脚步的仙师却是渐渐苦笑不得。 是气的,气这个凡人怎么会如此倔犟,气自己竟然被困在小小挫折上。 松手,长锏落地,年轻的师兄一把抽出了水寒剑。 剑身轻鸣,仿佛连空气都能破开。 “我本不想开杀戒,可既然如此,那只能拿你祭剑了!” 剑挥起,可还未等落下就被一道寒光打落。 “后生,你诳我!” 是陈弃仙师,他满脸愠怒,是小镇上人从未见过的可怕表情。 “哈哈哈,”师兄笑了,带着一丝苦涩还有癫狂,“你个老家伙,世道早变了,如今只要够强什么都无所谓。道义,规矩?这些能长生吗!” “谬论!” 陈弃显然是动了真气,手捏剑诀,神念一动,那飞梭的飞剑便削下了年轻仙师的脑袋。 手里多了条人命,陈仙师却毫无反应。 剑收回手,扯起袖口,慢慢拭去了剑上残留的血珠。 “狗蛋,你没事吧。” “我,我不叫···不叫狗蛋,”三式已经神志不清,只能发出一些呢喃,陈仙师不得不凑近了耳朵去听,“我叫,我叫······楚,三,式······” 少年彻底失去了意识,可是双手却依旧死死的抱着,任凭陈弃如何扣弄都松不开来。 ‘咯咯咯~~~’ 雄鸡鸣啼了,小镇难得的好天气,阳光能够直接洒落在人们脸上。 小镇很快便炸了锅,三式的家门口堆满了围观的人们。 陈弃在治疗,三式的娘亲在哭泣,而那个什么佬子仙师的尸首已经被王屠户挂在了镇外树干上。 水寒剑此时在沉云的手中,他的另一只手背负在身后,握着的是那把已经断了一半的新剑。 “公子,他们是什么人?” 秋剑厚实,简单包扎一下便就能下地行走。 “不知。” 沉云摇了摇头,他只是对手中的剑充满了疑惑。 “哥,老祖爷叫我来拿剑。” 不知何时,一日不见的四弟沉闲却是出现在了这里。 “我儿都快死了,你们还要剑!修仙修仙,为了这个值得吗!” “楚大叔,我···不知道。” 三式的爹,一个老实巴交的汉子,却是有勇气向沉闲这个世家公子质问。 周围的邻里都连忙拉住他,劝慰着他算了。 沉闲低下了头,他脸上也是滚烫。 “哥,老祖爷还叫我带了这个来,希望能帮上些忙。” 沉闲递出了一个小瓷瓶,秋剑接过,打开一闻便是瞪大了眼。 “春骨丹!?” “是,老祖爷特地交代,要送到陈仙师手里,不过大哥在此,也就不必了。” 春骨丹珍贵,据说服了丹能白骨生肉,可实际效果虽不能像传言那般夸张,但也是难得的良药。 “秋剑,送进去。” “是,公子。” 沉云开了口,剑痴知道他该暂时回避了。 剑,递到了弟弟手中,沉云看着自己的这个弟弟,感受到了他身上蓬勃的气息。 “择徒还继续吗。” “回大哥话,继续;老祖爷和仙师已经在校场了,再过半柱香便就开始比试。” 沉闲老实回答,可依旧不敢抬头看自己这个哥哥。 “你先去吧。” 丢下了句话,沉云转身了,踏入沉闲进不去的小屋看望楚三式。 瞧着屋里的吵闹,沉闲忽然感觉有什么在渐渐失去,可是谪仙山的仙师已经在等,他只能也转身离去。 听着背后弟弟离去的脚步,沉云脸色依旧如水平静。 仙路漫漫,没有什么人是永远能够陪伴。 这一点,他这个四弟做得不错。 丹药,服下去了,沉云看着少年塌陷的后背正在一点点恢复正常。 忽然,耳边感受到了一丝异样,撤步退出屋子,沉云远眺,在那镇外捕捉到了一丝身影。 跨步,看似缓慢却是早已迈出甚远。 缩地为寸,前方无碍,沉云几息之间便就都了那些身影之前。 “你到底是谁!” 反被先问,那些昨日仓皇逃脱的人。 不做回答,抽剑便刺,即便是残剑已经能够刺破弱点。 昨夜吃够了苦头,那人连忙想逃。 现在身边无人,领头的师兄横死,众人早已四下逃离,只有他才不甘心的徘徊。 哪里那么容易便能走,剑是直的,可在沉云手中却是缠人。 剑剑都是杀意,稍有不慎便就是划破血肉。 “别别别,公子饶我一条性命,我不想死!” 比预料之中快了很多,或者沉云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这么轻易投降。 修真之艰辛,道心更是难以锤炼,稍有间隙便就会留有破绽;可,眼前的这人,似乎没有什么道心一说。 “你的道心呢?” “道心?我不用修心,只要修行就行。” “不要道心?”沉云真的疑惑了,在他看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对啊,我修了天演术,天演术不需要道心,只要修行!” 眉头死死的锁住,沉云渐渐感觉到了一丝熟悉。 “给我看。” “什么,天演术吗?” 那人真的很怕死,沉云一提便就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玉石,递给了沉云。 第二十三章 还有我 这是玉简,里面记录着文字,需要神念 神念进入玉简,人自然是分神。 那人以为得了机会,刚想跑却是被残剑一剑斩下了头颅。 沉云在读玉简,可是他的神念,从前世释放的神念又岂会轻易动摇。 “天演术。” 口中自言语着,沉云眼神有些凌厉。 世人总是这么愚蠢,以为自己特殊,可只不过不停的在重复轮回罢了。 松手,玉简自然坠落,剑光一闪,已是碎裂成了无数小块。 而此时,校场。 谪仙山的仙师和沉家的老祖爷已等候多时,世家子弟也都悉数到场,只唯独没有什么平民少年。 “仙师,再等等吧。” “不等了,仙道自有缘,不来,已是命中之事,何必强求。” 仙师拒绝,老祖爷只能微微叹了一口气。 “谁先来?” 发出了询问,仙师一一打量着这些世家子弟,这些还算稚嫩的面孔。 “我先来!” 沉家七弟先叫出了声来,持着剑率先站立出来。 顿时,目光击中在了他的身上,执礼拜见仙师,沉曲感觉从未有过的这么被关注过。 “仙师,在下沉家沉曲,拜见仙师。” “好,剑法悟了几分?” “回仙师话,悟了十分。” 校场上众人都小声议论,还没见过这么自傲之人。 可仙师却未说什么,甚至都表情都未变。 “何人来比?” 又发出了询问,众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想做这个出头鸟。 “我来!” 有人叫出了声,站来出来。 还是沉家人,是沉的六弟沉逞。 沉逞有名的不学无术,先前偷酒侮辱大哥沉云的事情让他好好被收拾了一顿。 现在着急出来比试,怎么看都是想早点结束好去玩耍。 剑,交错。 筑基三式,六弟根本连招式都不熟。 仙师依旧面无表情,可一旁的老祖爷却是感觉脸上羞愧。 七弟今日是真正的黑马,谁都没想到,他真的掌握了剑法。 世家子弟一个有一个的上前,但却一个又一个的落败。 仙师仔细的看着这一切,仔细的看着这些年轻的剑。 “七弟,别闹了。” “二哥,别废话,要比就站出来。” 是沉家的二哥,沉石,那个古板教条的哥哥。 沉石的剑法不错,一招一式都有板有眼,和七弟比,让他吃了不少苦头。 可还是落败了下来,这让沉曲的自我满足达到了顶峰。 “哈哈哈哈!还有谁来!今日,我沉曲便拿定了这头筹!” 已是忽视了仙师的注视,沉曲感受着一切,感受着胜利,感受着过去十几年里从未有过的注视。 世界,是为我准备的。 这种错觉,让沉曲彻底变得自傲。 “我来,我要打败你!” 有人挑战,姗姗来迟,定睛一看却是一位平民少年。 是石头,那个在校场被自己娘亲带走的少年。 沉曲冷笑了一声,饶有兴趣的看着对方。 “你是来,代表着你们?” 你们,这是沉曲的质问,也是问到了石头的心缝里去。 平民少年身后很单薄,可以说没谁在这里。 大家不是被爹娘带回了家,就是在三式那里关心他的伤势。 平民少年与世家的争执,似乎已经无关紧要,似乎被所有人都给遗忘。 不过,石头没有,他带着自己的剑,来了。 世家子弟将石头让进了,里面,包围着他们。 剑,出鞘了。 石头用着他幸苦练习的剑法攻击着沉闲,而后者却是嘲讽的将剑背到了身后。 世家家子弟的脑子好,聪慧,这是小镇公认的。 筑基三式,剑谱上的一招一式,应对之法都早已被沉曲熟记在心。 少年的剑刚刚抬起他便知是哪一式,轻轻转移脚步,便就是躲了过去。 石头,满是汗水,他的剑,渐渐慢了。 “小子,认输吧,你赢不了的,准确说,你就不该来。” “我不!” 少年倔犟着,他觉得自己不能退,退了,身后便是没人了。 “不认输,那好,那别怪我羞辱你!” 沉曲起了玩心,拿出了剑,挑着间隙,一剑拍在了石头的脸颊上。 剑身被阳光晒得温热,可是温热的剑身打在脸也是很痛。 石头愣住了,他被对发用剑打了脸颊,众目睽睽之下,在小镇大部分人的眼中。 他被羞辱了,羞辱的很彻底。 “认不认输啊?” “不认!” ‘啪!’ 又是一剑,脸颊慢慢浮现了红印。 石头眼中有泪光,可是他还是硬着脖子倔犟着。 “认不认?” “不认!” ‘啪!’ “认不认?” “不认不认!” ‘啪!’ 剑,一下又一下的打在石头脸上,他想招架,可是除了筑基三式之外他不会其他的剑法。 石头的脸被抽肿了,心软些的人都开始不忍再看。 可是世家子弟无人站出来说,因为这场比试,事关于他们和那些平民少年之间的脸面。 “认不认!” “不···不认······” 石头已经放弃了,他不再招架,甚至被打得头昏眼花,但他依旧倔强着嘴,不服输。 ‘啪!’ 又是一剑,少年被打倒了。 不知为何,仙师却没有阻拦,甚至情绪丝毫没有波动,而沉家老祖爷因为仙师没说话自然也不能说些什么。 世家子弟们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看着那个被抽脸颊抽到的石头。 没有人去帮忙扶一把,都冷眼旁观。 “呵,平民就是平民,来练什么剑,这个,不是你们碰的,好好在家种田就行了。” 沉曲不屑,落下了嘲讽的话。 石头想要反驳,可是他已经说不出来了。 “现在,我赢了,你们该认识到了自己就是一团狗······” 一个‘屎’字还未说出口,忽然有人站了出来。 同样的皮肤黝黑,同样的麻布衣,同样的破布鞋。 “我们还没输,还有我!” “你是谁?” 沉曲纳闷,看着眼前这个毫无印象的少年。 “我叫王二,屠户家的,我,我们还没输,我还在!” “好,那就来比吧。可是,你好像连剑都没有。” 沉曲无所谓道,这次到真不是嘲讽,但却比嘲讽厉害得多。 第二十四章 随我去仙山 王二只感觉脸上滚烫,特别还有这么多人注视自己。 先前看着石头热血上涌,想都没想便就站了出来。 可是现在却才想起,自己连剑都未带。 本就是答应了爹不再去招惹那些世家公子爷,不去参加谪仙山的择徒,这才能出来看看的。 可是,现在,他感觉自己必须站出来。 “用···用我的。” 地上的石头有气无力的说道,大家都注意到了他的那柄剑,插在地上,镇西街李铁匠打的。 “好!” 王二拔起了剑,冲向了沉曲。 ······ ······ 楚家小屋,楚三式的伤势有所好转,已是能够开口说话。 “儿啊,我的儿啊,你要是不在了,娘怎么办啊!” “哭哭哭,就是你教唆的,去练什么佬子剑,差点没把小命练丢了吧!” 娘亲在哭泣,父亲在责备,而三式只呆呆的看着矗立在一旁的秋剑。 “剑······” “放心,剑已经拿回来了,公子交还藏剑阁了。” 剑痴是对剑痴,可是人并不痴,秋剑说了该说的,也隐藏了不该说的。 三式显然是松了一口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就乐了起来。 这笑容,很真挚,笑得很单纯。 “对了,公子呢?” 三式又忽然询问了沉云的下落,秋剑这才忽然发现公子已经不在附近了。 “公子啊,公子大概去校场了吧,算算时间择徒早就该开始了。” 秋剑想了想便道,但他不知道小镇外那些逗留的人影。 三式却是忽然掀了被子就想下地,可是大伤未愈的他怎么能站得住。 又是一阵鸡飞狗跳,床边的人七脚八手的把三式又扶回到了床上。 “儿啊,你干什么,好好在床上呆着。” “娘,不行,我要去参加比试,还有人在等我呢!” “傻孩子,还有谁会等你啊。”妇人捧着儿子的脸,满眼的心疼。 “娘,他们都在等我呢,要去和那些公子们比试!” 楚三式说得很认真,也说得很诚恳。 可是还没等他娘有什么表示,一直在后面怒气冲冲的爹却是爆发了。 “比什么比,你难道要把你命比没了你才甘心!!!” 怒吼着,拳头捶在了墙上,这个向来老实巴交还带点固执的父亲,却是第一次发这么大的脾气。 周围的亲朋好友都劝着,七嘴八舌的想把这个老父亲给怒气给劝下去。 三式愣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父亲。 可是,还没等他有什么表示,这外面却是传来了其他的消息。 “狗蛋,狗蛋,不好了!校场上,沉家七公子在羞怒咱们!” 不知谁家的少年赶回来报信,或许是真的不知该去找谁,所以三式这个练剑时的主心骨就第一个被想到了。 三式听着消息,他挣扎着站下了床。 娘的小心翼翼,爹的暴跳如雷,都没能阻止已经长楚三式的他。 一直围观的众人也都跟着,他们大都是那些将自己孩子从校场上拎回家的父母。 如同众星捧月一般,众人紧紧的跟着。 三式也第一次受到这样待遇,只可惜他现在一心只在校场上。 “服不服!” “不服!!!” ‘啪!’ 校场里,传来着少年的嘶吼和剑抽在脸上的清脆。 沉曲有些累了,这些平日总是服服帖帖的平民何时变得这么固执了。 校场地面上已经到了三四个少年,都是肿着脸,被众目睽睽下剥夺了尊严。 不对,还没有,还有人在支撑着。 可是,只要有人撑不住了,那就真的输了,而现在,能站着的,都是世家子弟了。 ‘嘭!!!’ 最后一名少年倒下了,带着不甘和泪水。 沉曲气喘吁吁的看着些许人,嘴角终于扯起笑容。 “哈,哈哈······”有些病态的笑着,沉曲感觉自己终于扫平了一切阻碍。 “你们,你们就是狗屎一团,不然,怎么都倒了?” 没有人回答,就连倒在地上的那些少年也都沉默了。 似乎,这场战斗,就这么结束了。 “还有谁!!!” 沉曲踢飞了那柄铁剑,朝天大吼了一声,脸上尽是桀骜不驯。 “还有我!楚三式!” ‘嘭!’ 铁匠被稳稳的紧握在手,三式用尽了力气蹦跳接住。 剑,沾染了许多汗水,剑,传递了许多人的尊严。 沉曲呆呆的看着,看着来人,终于他不再想着戏弄了。 长剑划破空气,沉曲不待三式站稳脚步便就欺身而上,先发制人刺出了一剑。 三式抵挡住了,可是被这含着气愤的一剑给刺到在地了。 “呵呵呵,我就说嘛,一群······” 沉曲话还未讲完,可是三式又挣扎着站立起来,吐掉了口中的积血。 剑,交错在了一起。 沉曲渐渐失去了理智,失去一开始闲庭信步的模样。 三式也不好受,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挥舞着剑。 筑基三式,一招一式,不钢不柔,一招一式,不快不慢。 校场之上,那一日无人感受到仙师演练时衣衫下的劲道,可是离着沉云最近的三式,却是在一遍又一遍的观摩中察觉到了。 ‘哈!’ 气走丹田,随着剑式楚三式的麻布衣衫下也渐渐蓄满了力道,终于,爆发了出来。 ‘嘭!’ 几乎难以抗拒,沉曲再身体接触到地面那一刻时,都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被击倒了。 尘土四溅,沉家不可一世的黑马,沉曲,败了。 人群里爆发了欢呼,不仅仅是少年,还有一些少年的爹娘。 三式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手中的剑,不相信这是自己做到的。 “你叫什么名字,”忽然,许久没有说话的谪仙山仙师却是开口询问了。 心中一阵悸动,三式忽然感觉自己口干舌燥。 “狗蛋,快啊,快和仙师说啊。” 身后不知是谁压着嗓子说着,听起来比三式还要心急。 站正,收剑,楚三式恭恭敬敬的向仙师执礼。 “回仙师话,我叫楚三式。” “楚三式,”仙师重复了一便,似乎在品味,然后嘴角出现了一丝微微的弧度,“你,很好,随我去谪仙山。” 第二十五章 你也很好 人群中又爆发出了欢呼,今天真的已经发生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不可思议的狗蛋变成了楚三式,不可思议的谪仙山仙师还会笑,不可思议的是三式要上仙山了。 先是惊,后是笑,最后却变成了哭。 三式的心中带有太多太多的苦涩,和喜悦。 “恭喜仙师择一良徒。”老祖爷和道贺着,看得出来他是真的为这个质朴的少年开心。 仙师不语,只是看着三式他们抒发着情感,眼中似乎看到了许多过往。 欢呼声渐渐平息,众人都还记得择徒还未结束。 “接下来谁来?” 发出了询问,可是世家子弟平民子弟都已快无人。 “我来。” 就当所有人都快认定结局的时候,沉家四公子沉闲站了出来。 他变了,这是所有人看到他时的第一感受。 具体变在哪里却无人说得清,只觉得平日那个练剑刻苦却又平易近人的沉四公子似乎不见了。 “四公子。” “三式。” 简单的问候,承恩剑已是出鞘。 剑微微低鸣,似乎是有了灵。 三式也亮出了剑,可这剑早已是伤痕累累,尽是缺口。 “公子,你为了自己吗?” 三式问出了声,似乎打算退场。 沉闲微微皱了眉,侧首看向了端坐的老祖爷,轻轻摇了摇头。 剑,紧握。 三式再次率先出剑,而力道已经开始积蓄。 ‘叮!’ 一声尖锐,沉闲看得懂,根本不留有机会。 三式的剑,断了,残刃掉落在地上。 没了剑,没了完整的剑,只会筑基三式的楚三式便不会用剑了。 ‘嘭!’ 没再用剑,沉闲侧身一记便将三式踹离比试场,没用力。 “我赢了,还有谁?” 沉闲轻轻的问着,矗立在此,手中剑在正阳下闪闪发光。 人群没了声音,在绝对实力面前大家都有些绝望。 “沉闲。” “秋剑。” 剑痴站了出来,扒开了人群肩头,解下了他的大剑。 “你受伤了,最好不要用剑。” “不用剑,如何比试?” 剑痴反问,而沉闲却是没有了答案。 这注定是一场不公平的对决,也是一场注定失败的比试。 大剑在剑痴的手中已经不能像往常那样霸道,更不可能比上承恩剑的快速。 人们不愿去看,可是事实还是发生在了眼前。 秋剑落败了,不是败在了沉闲手里,而是败给了自己。 眼神闪烁,沉闲看向倒地的剑痴情绪似乎有些复杂。 可是已经赢得了比试,那最重要的是得到仙师的认可。 “仙师,我赢了。” 执礼面向仙师,沉闲恭恭敬敬,可是谁都不觉得他真正的恭敬。 “你叫什么名字?” “回仙师,沉家四子,沉闲。” 人们沉默了,老祖爷却是挂起了笑意。 二哥沉石,六弟沉逞,沉家众人,都挂起了笑意。 可是,仙师的嘴角却没有笑意。 “你也很好,随我去谪仙山。” “是,谢仙师。” “你还有一人要比试。” 仙师的目光越过了沉闲,而不知何时,一个人影手持残剑站立在了身后。 “大哥。” 沉闲回首,原来是沉云。 人群中爆发了阵阵议论,沉云散落着头发,平淡的表情,手中的残剑。 沉家众人眼神也是复杂,想说些什么可是又不敢,毕竟老爷子还没有发话。 “云儿,退下!” 是沉衣玦,沉云的父亲。 可沉云是沉云,也早不是沉云了。 未动,也未有反应,只是单手垂剑,注视着自己的四弟。 “退下,不是你胡闹的时候!” 沉衣玦怒了,推开了身前的血亲们,怒气冲冲的站了出来,指着沉云。 可沉云还是未动,甚至都未有看他。 伸出的手指微微颤抖,沉衣玦这位好久不负责任的父亲却是想此时负起他当爹的责任。 保住沉家的脸面,保住沉家的未来,也保住沉云这个已经傻了的儿子。 “老大。” “太爷。” 老头子发了话,沉衣玦虽愤怒但还是回身执礼。 “云儿他,痴了,带他回家。” “是,太爷。” 得了老祖爷的首肯,沉衣玦挥了手,负责家法的老二站了出来,手里拿着柳条。 “云儿,和二伯走吧,你爹也是为你好。” 老二好声好气的说,可是沉云还是未看他。 深深锁起了眉,老二还从未有人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他是沉家的老二,是沉家的家法。 柳条举起,便是要抽下。 可是沉云却是伸出左手剑指,只一刺便就划破了空气,划破了这根柳条。 收手,沉云依旧矗立,目光却未从沉闲身上移开。 老祖爷的脸沉了,可是他似乎也看出来些什么。 “老大老二,退下吧,他要痴,便让他痴去。” 虽有不甘,可是沉衣玦他们不敢不听令,退回了沉家众人里。 比试,开始了。 轻松打败了三式和剑痴的沉闲,却是严肃了神情,像是大敌当前。 围观人群中终于不可抑制的爆发了议论,就连沉家子弟也不例外。 “沉云就是大傻子,怎么可能比得过沉闲。” “谁说不是呢,丢了我们沉家脸面不说,还是让仙师看了笑话。” “你说老祖爷也是的,干嘛不直接将他家法处置,关到剑阁里去!” ······ 议论声不绝于耳,说的是沉云,可是沉闲却是心头越来越重。 “闲儿,闲儿!” “娘?” 妇人却是忽然开了口,站到了人群最前面。 “沉云毕竟是你大哥,下手要有分寸,别落了沉家脸面。” 面对娘亲的嘱咐,沉闲不知该如何解释。 张了张嘴,只好将要说的话吞下了肚子。 “大哥,出手吧。” “你先来。” 沉云拒绝,四弟沉闲便只能持剑而上。 筑基三式,招式不钢不柔,不快不慢,可是懂得人便能看得见剑下面蕴含的力道。 沉云未退,也未出手,只是微微调整身姿让过了剑招。 沉闲苦苦支撑着,他知道,这是大哥给他展示自己剑法的机会。 议论声渐渐弱了,人们都呆呆的看着那神情如常的沉云,看着他还未出手的残剑。 第二十六章 家终究是家 剑,停止了。 沉闲撤步退后,气喘吁吁,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招数。 “哥,出手吧。” 沉闲已经放弃,他用尽全力竟然不能接近沉云分毫。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沉云的身上,聚集在了那柄残剑上。 他们很好奇,变成傻子的沉云,这样的沉云,令沉闲速手无策的沉云,到底会出怎样的一剑。 脚步站定了,沉云出手了。 剑,断了一半。 剑,还像以前一样笔直刺出。 人们一头雾水,可懂的人却感觉这剑仿佛刺在了自己的心脏。 ‘砰···’ 校场夯实的土地上忽然裂开了一条缝隙,笔直,纯粹。 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仙师站起身来,走到了沉云身前,瞧了瞧地上的缝隙,瞧了瞧沉云的剑。 “凡剑?” “凡剑。” “我乃谪仙山清凌峰,泛之舟。” 报出了名号,仙师的表现让众人一片哗然。 “我,沉云。” “肯否来我谪仙山?” “肯。” 仙师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口吐长剑,仙师踏剑而去,不再沾染凡尘世俗。 校场之上,仿佛是炸了锅,显然,此次的谪仙山择徒已经有了结果。 楚三式,沉闲,还有矗立在当中的沉云。 平民人家只是议论,脸上也算是欣喜,不管如何南屏镇即将要出了三位仙师,这是莫大的荣耀。 可是沉家人却都脸色复杂,特别是端坐着的老祖爷,看着已是感觉陌生的沉云,欲言又止。 沉云不喜如此场面,更不喜出风头。 他知道,南屏镇只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起点,终究是要离去。 “公子······” 剑痴已经系好了剑,向沉云执礼,看样子他已准备离去。 “你当初追随我,便和我一起去吧。” “可是公子,仙师他······” “无妨。” 沉云留下了决定,随后便就离开了此地。 众人不敢打扰他,分开了地方让他通过,就好像他已经成为了高人一等的仙师。 ······ ······ 小镇,古老且安逸。 长久的寂静却是被短暂的打扰,沉家和楚家小屋都在忙着庆祝。 老爷子欢喜,沉家已经是三代未有人上谪仙山了,因此现在对一向重视祖宗荣耀的他来讲,真的是天大的喜讯。 沉家老四的门槛被上门贺喜的客人踏破了,新换上的梨花木门槛显然比上一根上档次得多。 沉闲成了主角,每日忙着被爹娘带着到处和叔叔婶婶们见面,就连沉家祖宅也豪爽的摆起了流水席。 三式家没有那个家底摆流水,可是街坊领里都帮衬着,也是做了几大桌丰盛的菜肴。 男人们喝酒吹牛,女人们叽叽喳喳的说着家常;小孩到处奔跑,可唯独被庆贺的主角却忽然显得没那么重要。 沉闲这么觉得,楚三式也这么觉得。 而此时,秋剑在收拾沉云的小屋,在为上路的一切做着准备。 他们早已和三式约定好,等一切结束后便一同上路,去谪仙山。 “公子,您确定我去仙山无碍吗?” “无碍,泛之舟也看上了你。” “可,可仙师并没有说明。”剑痴担心着,除了剑之外,他似乎真的也有点痴。 “无需说明,仙缘,有时候并不是那么好琢磨,”沉云解释,停顿了片刻又忽然补充道,“谪仙山也需要俗家子弟,帮着做些杂事。” 秋剑发大了瞳孔,忽然懂了。 丢下手里杂物,毕恭毕敬的站在了沉云的身前,深使了一礼。 而沉云,眼神却是透过了剑痴,看向了远方。 ‘咚咚咚。’ 忽然,院门被敲响了,这是许久以来第一次有人进入前会敲门。 “进。” 是七弟沉曲,还有六弟沉逞。 他们背着包裹,带着行囊,还握着各自的剑。 “大哥。” “大哥。” 两兄弟站在了沉云眼前,似乎有些羞愧。 “何事?” 沉云问,但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敌意,即便他们以前如此对待过自己。 兄弟二人相互推诿,最后还是六弟略长几天的年岁起了作用,沉曲被推了出来。 “哥,我们知错,对不起。” 丝丝凉风穿过了天井,带起了沉云的一缕长发。 弟弟的道歉传入了耳中,灵魂之中,似乎有了波动。 为何眼眶有些发酸,这一世的情谊还是根植在心吗。 沉云看着弟弟们,感觉自己好似触摸到了什么。 “无妨。” “哥,我们真的知错,”两兄弟忽然跪倒在了身前,低着头说道,“三叔狠狠的教训了我们,也教会了我们道理。 重要的是,大哥您教我了我们一些道理。 现在,三叔要带我们走,去边关,日后也离沉家遥远,家里的恩怨续不到弟弟身上,也请哥哥原谅弟弟先前的愚蠢。” 沉曲说得真挚,跪在身后的沉逞也把头低得死死。 分辨不清吧,是因为真心知错,还是惧怕仙师的恐怖。 无碍了,随意;一入仙途,凡间恩怨终究要断。 “嗯,我原谅。” 沉云给了答复,沉曲和沉逞行了大礼,随后便转身离去。 沉家,或许此后连恨都断了。 无人问津,就像是沉云和泛之舟回答时的那样,他只说了自己的名,没说是沉家的云。 因此,老祖爷读懂了他的心,沉家人也明白了他的情。 “嘿,小伙子们。” 小院里探头探脑的出现了一个人影,虽未着甲,可依旧散发着军旅的气息。 是沉三叔,那个许久才会回来一次的叔叔。 “小云啊,你娘托三叔给你带点东西。” 包裹递到了沉云身边,此时恐怕也只有向来嘻嘻哈哈的三叔才有脸皮来这间小院吧。 是衣服,一件针脚密集的白色长衫。 “那啥,要去谪仙山了啊,有出息啊,比你三叔出息得多。” 三叔拍着沉云的肩膀,沉云不介意这个叔叔和他如此亲近。 “叔,有什么话,便说吧。” “呃···也没啥,就是,就是······”三叔忽然说不下去了,嘻嘻哈哈的脸色也收了起来,他知道,他说不出口。 良久,看着沉云的三叔终于说出了心里话。 “沉云,再不好,家终究是家。” 第二十七章 该是分别 沉三叔走了,带着六弟和七弟。 沉家的院宅还是充满人气,世俗的爱恨情仇依旧在发生。 沉闲入了族谱,老祖爷特特的为他破了例,亲手为他在族谱上写下了‘沉去闲’这个三个字。 沉去闲,这个新的名字,写在‘去’辈名号的最前面,而这里位置一般都是那一辈的家主。 大半个小镇的人都观礼了这场入谱,小镇仿佛有了主心骨,新一代沉家家主将会是一名谪仙山的仙师。 沉云没有去,也没有人叫他去。 站在镇子边缘,有两条路。 一条是去往田地坟墓,一条是去往山外面。 沉云将要走后者,而身后的秋剑、楚三式都要走后者。 “作了告别?” “没,趁爹娘还睡着,这样少些伤心。” 三式似乎是一夜长大了,懂得去考虑别人的感受,连说话也开始像沉云一样精炼起来。 秋剑倒还是没变,身上的伤也养了快八分好,只是似乎比以往更喜欢说话了些。 “公子,要不要···等等沉闲?” 剑痴提议,身后除了剑还背了个很大的行囊。 “不要。” 言简意赅的回答,伴着初晨的雾气沉云带着他们上路了。 小镇,在身后渐行渐远,三式有些兴奋,兴奋能够踏上山外的世界。 秋剑说,带一捧故乡土吧。 沉云说,把故乡装进心里。 于是,翻了山,生养自己的南屏镇就彻底落在了脚步后。 谪仙山,是世俗口中的仙山,关于它的传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谪仙山,还是修真者心中的仙山,别人都想着羽化登仙,而它却早已成了谪仙的归宿。 修真者的世界和凡人不一样,可是带着兴奋和期待的楚三式很快就感受到其实没什么一样。 还是每日行走在大地,还是要每日必须的吃喝拉撒。 倒是沉云,仿佛真的成了天上的一朵云,几日不吃不喝倒也无事,穿越山林时摘个果子便就满足了口腹。 三式想要这样,可是他领略不到精髓, 秋剑也想要这样,那样的话就不需要背着沉重的行囊。 路,在走。 一路上的风景却是让人感觉到了真实,沉云享受着这一切,这和在天上踩着飞剑时所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天上看向大地,是绵延起伏的山脉,是广阔无际的草原,是严整有序的城池。 可是走在大地上看世界,看见的是山中的虫鸟走兽,看见的是草原的寂静孤独,看见的是城池中的繁华吵闹。 一路上,沉云看得有滋味,三式却很快没了新奇。 他迫切着,想要去仙山,迫切的,想要习仙剑。 最数正常的便是秋剑,可是剑痴的正常是自小出山求学的磨炼;凡尘世间,他自认为已经看得太多。 谪仙山很快便到了,远远瞧去和沉云记忆之中似乎没什么区别。 谪仙山其实并不是一座山,本来叫做谪仙的那座山却是一座悬浮空中的山峰。 如一柄长剑,想要刺破苍穹。 山下的低谷,山周围的群峰,山中参道悟剑的仙师,还有山外面的传说和威名;这一切加起来,才叫做谪仙山。 群山之中看不见漂浮的谪仙山,只能看见那尖尖的峰顶。 无人维护的山门只有新入的弟子和未能御剑的仙师才会行走。 可是新入弟子大概只会走一次,而未能御剑的仙师,不是在山中终老便就认命归家。 沉云在走第二遍,和三式、秋剑他们一起。 这条道很长,许多石阶都已经不起岁月。 路尽头自由人守候,毕竟许多外出择徒的仙师都已归来。 “何处来?” “南屏镇。” “何人选?” “泛之舟。” 等候之人手握玉简,沉云与之对答,很快便就对上了结果。 “为何多出一人?” “来做俗家弟子。” 点了点头,对方未反驳沉云的话,秋剑见了松下了一口气。 “外门弟子向前,俗家弟子向左。” 都了该分离的时候,三式接过了行囊。 秋剑对着沉云,深深的施了一礼。 外门弟子不入山,沉云和三式便是泛之舟选中的外门弟子。 自有地方居住,是群山之中最矮的山头,矮到看不见谪仙山。 各自单独的小院,门上挂着名牌,可许多名牌都已经龟裂腐烂。 楚三式接了秋剑的行囊也接了秋剑的活,他为沉云整理着一切。 在他看来,贵为沉家大公子,收拾房屋铺床扫地这种事情,绝不可能会做。 沉云确实不会,在沉家,他会读书,会写诗,会练剑,唯独不会这些寻常事物。 他也不喜吵闹,所以所选的小院便就是最偏僻,最孤独的一座。 谁也不挨着谁,就连三式离这最近的小院,也要步行个一二刻。 “公子,收拾好了。” 楚三式忙得满头是汗,满身的尘灰。 这院子实在是太久无人居住了,尘土早就覆盖了一切。 沉云点了点头,递出了手中那把残剑。 这剑,南屏镇西街李铁匠所制,断于盗剑之夜,如今,已是不完整。 “公子?” “收好。” 沉云不愿将剑放入藏剑阁,更不愿遗弃,每一把跟过他的剑他都会安排好一个归属。 而这把剑,这把还未有名字的残剑。 沉云想把他收藏在这座小院之中,即便日后离开,也无人来打扰。 三式会了意,本以为用尽力气才能抬起的剑,却是轻轻一捧便就是拿起。 剑鸣,似乎是在不舍。 沉云轻轻抚摸,剑指点了点剑。 剑不再鸣,好像睡去。 三式将剑放在了小院堂屋,那里有空着的剑架,似乎以前也有剑在此安息过。 沉云没了剑,楚三式也没有剑。 他们原本的佩剑都已经死了,有了各自的归宿。 外门弟子的修炼还不需要剑,他需要的是准备好能够拿起剑的手。 筑基,筑的便就是持剑的基础。 筑基,筑的是凡人的身躯。 所以,这外门山头上,指导的仙师也只是每日打坐,任凭这些外门弟子研读心法,打熬身体。 这样的日子,和想象中的相去甚远,可这样的日子,却依旧有人认真做好一丝工夫。 第二十八章 门里门外 修炼修为,打熬身体,这样的认真,这样的耐得住寂寞,就像是在南屏镇为了娘亲苦苦练剑。 沉去闲,从一个小镇走出来的世家公子。 沉云看见了他,楚三式也看见了他,许多人都看了他。 外门弟子之间没有什么情谊,就连授课的仙师也都不多言谈,就像是陈弃一样,你若不找他,他便不会提出你的错误。 谪仙山就在群山的那头,要去往那里便就要跨过一到门。 门外,是还未正真踏入修仙道路的外门弟子。 门内,是谪仙山剑修的璀璨世界。 “什么是剑,剑是我们剑修的命,是剑修的一切,你们在山门外带来凡剑不能在此出现,听到了没有!” 有人高举着一把宝剑,那剑通体华丽,剑柄上镶嵌着各色宝石,从凡人角度来看绝对价值不菲。 新入的外门瞧着他,瞧着这个举剑的人。 “啪!” 反手一甩,这剑便就是砸在了石头。 宝石飞溅,鎏金的铜柄被砸凹了形状,可是千锤百炼的剑身却已经完好无损。 剑躺在地上,像是无声的嘲讽。 那人似乎是被这嘲讽激怒了,抬起了脚用尽了全力踩了下去。 剑,弯了,即便是未有断裂也不会恢复原本的笔直。 外门弟子之中飘出了阵阵哭泣,应该是个女子。 “看什么看,这都是废物,没用的剑!”那人似乎还是不解气,当场呵斥道,“别以为进外门就真把自己当做剑修了,看到那门了没,跨得过去才能正真的踏上道途!” 新人都被震慑了,不少带着剑来的都悄悄把剑丢在了身后。 那人似乎也有自己的圈子,人数不多,看起来似乎都不太年轻,但神情都很自傲。 有人剑被砸了伤心,有人被震慑感到害怕,还有些人,似乎看到了一名修真者应有的态度,眼神之中充满了憧憬。 就像是在南屏镇的校场上一样,世家和平民子弟之间泾渭分明。 在这里,外门弟子的山头,以一小溪做了界限。 小溪那头是那些年长的外门,小溪的这头,是新来的弟子。 沉云微微皱眉,他有些不太熟悉这一切,可是很快便就松开了眉心,因为他也想透彻了这一切。 “公子,我们修炼吧。” 楚三式也忽然变得很认真,刚刚那人摔剑时,他的眼中也充满了憧憬。 沉云侧头瞧了瞧他,没说什么。 不喜人扰,也不喜吵闹,不知怎么的,沉云感觉这里比记忆之中要嘈杂了许多。 转身离去,一言不发,沉云走向了自己的小院。 三式还未察觉,可等他察觉之时沉云已是走远。 他有些不知所措,他想继续修炼,可是又不知该不该跟着沉云。 “专心修炼!” 忽然,有人在他身边提醒。 是沉去闲,不知为何,他不肯与沉云说话却是愿意站在三式的身边。 “可是,公子他······” “他有他的机缘,他可以那样,你不可以。” 沉去闲说得很认真,楚三式睁大了眼,好一会儿才认命般的低下了头。 小院,极其安静,院子外满是一片竹林,竹林偶尔传来一些猿啼。 沉云坐在了门槛上,身后是堂屋,堂屋正案上是那柄已经有了归宿的残剑。 体内的枷锁像是层层岩石,强破艰难,只能入水般研磨。 沉云深知这个道理,更明白这需要的是平静的心。 于是,他继续坐在门栏,就像是在以前的那个小院一样,看天。 天上有他看不透的东西,他需要思考,身体需要研磨。 谪仙山筑基的功法总算是有了名字,不再像是那打发无聊随意起的什么三式。 外门山头上有自己的楼塔,叠叠三层,塔内都是这些年来谪仙山积累下的筑基法门。 筑基,是踏入修道之路的开始。 筑基,说重要却也没那么重要。 分割着老弟子和新弟子的小溪也有自己的名字,也不知谁人而起,名为浣剑。 浣剑源头似乎没有去追寻过,只知它一直在此。 水流自高而下,浣剑溪的上游越来越细,已是越过了那分割内外的道门,攀了山头的顶端,却是不是源头。 水,自高而下,这溪水仿佛自天上而来。 追溯而去,却是另一高大青峰突出的悬崖绝壁。 崖上像是水池般积满了水,可是崖边却是密密麻麻的插满了剑。 清风拂过,带起了水面丝丝涟漪。 鞋,点在水面上,不受浸湿,比羽毛还轻般矗立水上。 “师弟,来了。” 断崖上原来早有人在,可双足却是随意的被潭水浸湿。 “师兄,这批外门弟子里,可有中意?” “时候未到,许多人,还看不清。” 像是试探,可是试探却被圆润的化解。 “师兄,水寒剑还是不知下落,真人承认,那沉家藏剑阁内的,是假。” 被唤作师兄的仙师不语,似乎早已料到。 低头俯视着浣剑溪两边发生的一切,默默注视着,观察着这些弟子的一举一动。 “师兄,你就不想说些什么吗?” “有何可说,泛师弟?” ······ ······ 高崖在外门弟子看不见的高空,细细水流也不知为何无人注意。 门内门外,两个世界,唯一相互联系只剩下这浣剑溪。 沉云在小院专心研磨,而楚三式也跟着沉去闲在专心修炼,只剩下那位剑痴秋剑,却是背起了木柴。 俗家弟子倒没有什么不让带剑的规矩,可是到了这里,劈柴烧火,耕田种地,却才是主要的日常。 剑,似乎没有必要背在身上,背着剑也不方便做这些。 “喂,我说秋剑,你是真的来准备学剑的?” 高坐在木柴堆上,俗家弟子里前辈无聊的看着秋剑干活。 “是啊,我是来学剑的。” “真的假的啊,我在这里都这么久了,还真第一次见有人学剑学到我们这里来的!” 前辈蹦下了柴堆,手里还拿着一根黄瓜。 一边啃着,一边满口汁水的絮叨着。 “我们这说是俗家弟子,可是就俗家这两个字确切些,我们这些人啊,说白了就是给谪仙山的仙师们干干粗活的,你呀,就不要多想了!” 第二十九章 自有仙缘 俗家前辈劝说着,一脸的惬意。 “我们啊,就是借着这谪仙山这颗大树好乘凉,仙师都好说话,这山里风调雨顺,种什么都不怕败坏,更何况每月还钱拿,家里面更是没人敢刁难。” 说罢转身,前辈狠狠的拍了拍秋剑的肩膀,结果只是震得自己手疼。 “嘶······诶呦我滴娘诶,你小子铁打的身子,这么好身板窝在这里浪费了,还不如去军旅某个一官半职,一定仕途亨昌啊!” “前辈,莫要再劝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我也知道我在做什么。” “你在做什么?” 前辈一脸好奇,等着秋剑回答。 暑意的炙热已经在渐渐消退,在这山上秋剑竟然感受到了提前而来的一丝秋意。 看着远山,秋剑想起了沉云,想起了他对自己说过的话。 “道缘,不那么总是古板的,有时候也是自己寻得的;前辈,我能在此做俗家弟子也是一种缘,既然已经离得那么近,为何说妄想呢?” 前辈被说得哑口无言,平生第一次对自己的安逸生活产生了一丝疑问。 秋剑还在适应俗家弟子的生活,寻找着学剑的机会。 可是在外门弟子的山头,那到道门之前,却是徒步跨来的一名仙师。 仙师身后背着剑,显然还未能达到御剑飞行的境界。 可是仙师那种中年严肃的脸上,却是瞧不出什么太多世俗柔情。 “师兄,你怎么来了!?” 一直打坐修炼的指导仙师却是惊慌的站了起来,恭敬的向对方行了问候。 “师弟,外门此后由我来指导,你回峰上吧。” “师兄,你说得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 师弟走了,留下了外门弟子的面面相觑。 他们有些不明白,为何突然换了老师。 可是这位未到御剑境界的仙师却是结结实实的扳着脸,显然是不好说话。 “在下,融烛锋,卫城!日后,将由我指导你们,直到跨入道门。” 溪边一片寂静,无人该知如何作答。 “谁是大师兄?” 卫城问了话,背后的长剑剑穗随风飘荡。 “回,回仙师,是弟子。” 有人被推了出来,站稳身影后才发现正是刚刚那砸剑之人。 “你叫什么名字?” “弟子,王胜武。” “你修为最高?” “不···不,弟子,弟子入门最久。” 王胜武结结巴巴的说道,好像是被揭开了身上的伤疤。 仙师皱了眉头,锁得很深。 “验赋台可去过?” “弟子去过。” “天赋几何?” 面对询问,王胜武沉默了,低着头渐渐咬紧了后槽牙。 “天赋几何?” “回,回老师话,弟子天赋······六品杂根。” 溪边的安静被打破了,不管是溪哪边的弟子都开始了小声议论。 六品杂根,比普通的天赋灵脉还要逊色两筹,可是这样的人却是胆敢呵斥新人。 “来我谪仙山几年了?” “回老师,弟子来谪仙山,已是九年。” 九年,修仙道路上的弹指一挥间,可是九年却足以让一名少年磨去了棱角,成熟了脸庞。 “九锋比剑,去了几回?” “弟子···弟子已是去了三回。” 问话结束,随着最后一个问题的回答,外门弟子王胜武被揭得浑身血淋淋。 卫城未再说些什么,反而转向了其余众弟子。 “仙途漫漫,可人寿有限;跨不入道门便就是无望,便只有凡人之寿。我有幸得掌门之令来指导尔等修炼,必当尽心,尔等也请尽快踏入仙途,莫要再消磨岁月。” 随着这一句宣告,外门山头似乎真正的变了风。 浣剑溪旁有一巨剑石像,斜插在溪边,凡还在册外门弟子的名牌都被挂在了上面,按照修为高低自上而下有序排列。 所有弟子的伤疤都被揭开,特别是溪那边老弟子们,更是被揭开得丝毫不挂。 新入门弟子未有排名,整齐的一排挂在了最后,细细数之,得有二三十人。 这二三十人,是谪仙山的仙师从凡尘择选出来,这二三十人将会是谪仙山日后的希望。 王胜武的名牌挂得不高,大师兄的名头被一名叫做夏虎的弟子夺了去。 筑基后期,离入道只隔了一丝,他的九峰比剑,也只比试了一次,而入门才有短短的三年。 王胜武没了以前的趾高气昂,更是没了以前的自傲。 他再也震慑不到新入门的弟子,就连以前和他聚在一起的老弟子们也不再愿意和他一起修炼。 沉云,不知发生的这一切,他还在他小院坐在门槛上,静静的抬头看天。 可是,很快沉云便又知道了这一切,因为修炼结束后的三式,赶忙过来给他带来了饭菜,也带来浣剑溪边的一切。 “公子,以后该如何?” “修炼。” 沉云依旧言简意赅,三式对他问的问题他从来都不会吝啬答案。 “公子,今日老师让我们挑了筑基的法门,我挑了一本,老师没说什么。” 楚三式递出了一本法谱,似乎有些年头,封面都有些模糊看不清名字。 “不错。” 沉云点了点头,给了首肯,因为这谱他很熟悉。 三式也长呼了一口气,也不知为何,明明沉云还未入道,可是有了公子的肯定他便就能感觉安心。 “练吧。” “什么公子。” “修炼。” 三式困惑,看了手中的谱,又看了看小院里的地面。 “在这里吗,公子?” “嗯。” 三式感受到了沉云有些不耐烦了,于是,他便就翻开了谱子,照着上面所写所画,修起了筑基。 手,在门槛上轻轻敲点,发出了一声声沉闷。 三式练习着,这些筑基法门往往配合着身体的动作,这才能好好让凡人之躯渐渐熟悉容纳修真灵气。 敲击声,一声声传入耳中,一声声传入了心中。 三式忽然感觉自己顺畅了,那些生涩的地方便一下就明白了过来。 风,袭过,丢下了一片落叶。 沉云捡在手中,瞧着叶上的脉络,感受到了渐渐攀爬的秋意。 那个铁塔一般的少年,应该还在搬砖吧。 第三十章 初次见面 “老师好。” 众弟子一清早便就是拜见了卫城,修真者的江湖也需要尊师重教。 “夏虎,可有人缺席?” “回老师,除沉云师弟之外,凡在册弟子皆都在此。” 执礼上前,新晋的师兄向着新来的指导仙师汇报着。 在这里,卫城便就是天,这里他说了算。 夏虎名字威猛可是人却长得还算秀气,笔挺的鼻梁修长的身材,看得出是好人家出身。 卫城瞧着他,不知是在想什么,良久,发出了询问。 “沉云为何不来?” “回老师话,沉云师弟是新入门的弟子,弟子和他也不相熟。” “那可有人知道他为何不来?” 卫城问出了话,许多弟子都看向了楚三式。 在这里,只有他和沉云走得最近。 迫不得已,三式站了出来,站在了卫城的身前,很是紧张。 “回···回老师的话,公子他是因为······” “混账!”粗暴了打断了三式,卫城霎时间就变得极其的愤怒,“求仙之路漫漫,哪有主仆一说,离家还要人伺候的人,怎能吃得修炼的苦头!” 众弟子都被卫城这突然的转变给吓着了,不少人暗自庆幸未带仆人前来。 “可,可公子他······” “修为很高?” “弟子···弟子不知。” “天赋和强?” “弟子,还是不知。” “那你为何要维护于他。”卫城冷冷的看着三式,突然的询问后询问后的冷淡都让众弟子们稍稍认识这位指导仙师的一面。 “你退下吧,下次若还在想着什么主仆之情,那就不要在出现在我的面前。” 楚三式低着头退下了,回到了沉去闲的身边,他似乎陷入了两难。 “王胜武何在?” “弟子在此。” 卫城的腰挺得笔直,他低垂着眼,看着这个在此逗留最久的弟子。 “修道求长生本就是一件逆天之事,天赋、灵根、毅力、学识,缺一不可,你在此停滞不前,虚度岁月,自然,浣剑溪旁便是无你之位,好的地方需要让给那些优秀之人。” 王胜武听着仙师说的话,脸色渐渐变得惨白,他明白,自己已经失去了机会。 浣剑溪,外门山头灵气聚集最多之地,据说天赋高者甚至能在溪中领悟丝丝剑意。 谪仙山的外门弟子一向不多,皆因收徒的要求甚高,每一个从凡尘选中的弟子都有他的过人之处。 对于外门,谪仙山从未紧迫要求过,一切都看仙缘,在此停滞不前终老者也有,可是大多都认命下山。 而这一次,这带着严肃和锐气的卫城,似乎是动了真格。 “弟子,谨听教诲。” 王胜武执了礼,浑浑噩噩的离开浣剑溪,不知是躲回自己的小院,还是收拾东西准备下山。 谪仙山的傲气,不容许任何人抹黑。 此时的卫城,像极了众弟子心中那种桀骜不驯的剑修。 “夏虎。” “弟子在。” “你上次在九峰比剑,似乎镜界还在筑基中期,此时境界已是修到几何?” “回老师话,弟子已在后期徘徊甚久。” 卫城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众弟子看得出来,这个夏虎似乎成了仙师眼中的红人。 “进步很快,想必是下了苦工夫,如此,我便帮你一帮,”说着卫城掷出了一道符令,嘱咐道,“去灵田,和守田的俗家弟子说,领仙灵草两株,助你突破。” 夏虎捧着符令,瞧着上面刻着的‘融’字,惊喜不已。 “谢仙师!!!” 执礼拜谢,众弟子都瞧见了卫城的偏爱。 “散了吧,各自修炼去。对了,那个谁,知会沉云一声,若是日后不来便就不要再来了。” 沉云的举动若在以往大概无人过问,可是如今,似乎触犯了这位卫城仙师。 楚三式眉头皱得紧紧的,他毫无法子,想和卫城说明,又想规劝沉云。 “你不要再说了,意思我明白,我就在此。” 小院中,沉云听了三式的话,一口回绝。 他依旧坐在门槛之上,看着天研磨着枷锁。 三式瞧着沉云这样,低了头,放弃了打算,他知道,他劝说不动。 扫地铺床,沏茶倒水,三式大概是内心愧疚,里里外外的忙活着。 忙活完之后,沉云的手中端了杯茶,而三式也日常在小院中开始了修炼。 日子,就这么缓慢且坚定的度过。 当沉云感受到体内第一条脉络通畅时,已是入秋。 卫城在浣剑溪指导了许多人,原本位置早已是变化,许多新入弟子占据了好地方。 而大师兄夏虎,带着老师的符令已是去了三趟灵田,听说,他的境界壁障已经有了松动。 沉云彻底被遗忘,名牌孤零零的在巨剑的最低端,已是无人相陪。 楚三式却是每日都坚持来打扫,即便私下了卫城已是和他说了几次,但还是无果。 剑痴秋剑已经好久不摸剑了,他手中拿起了锄头,因为干活勤劳仔细已是被仙师调去了灵田伺候灵物。 灵田不大,可是有层层阵法禁制。 秋剑脑袋不笨,可是要记住这些负载的禁制也是费不少的力气,这才敢第一次进入田中。 玉石做的小锄头在秋剑的手里像个娃娃的玩具,可是这小小的锄头却是仙师特特的交付与他。 上面的灵气符咒秋剑瞧不懂,只知伺候灵物还是得用这小锄。 “老徐,老徐,我来领仙灵草了!” 田外有人,秋剑连忙走出了灵田的禁制,这才显出人影来。 “你是谁,老徐人呢?” “哦,我叫秋剑,老徐不这做了,回家养老了。” 秋剑扬起了笑脸,解释着。 “嗯,上次老徐是说过,家里的小女儿生了孙子,叫他回家带孩子,”来者似乎有些遗憾,看起来和老徐也相熟。 “仙师,你要领什么,可是带了符令?仙师名讳,我好记录在册,有个交代。” 秋剑按照老徐教的问话,握着小锄的手还像是在握剑。 “哦,我还不是什么仙师,带了老师的符令,领两株仙灵草用来突破,”来者似乎也是憨厚之人,抹了抹脑袋也是扬起了笑脸热情说道,“初次见面,我叫夏虎!” 第三十一章 验赋台 秋剑和夏虎认识了,两个出身差异身材差异的人却是意外的能相处得来。 带着进入了灵田,秋剑拿着小锄头给夏虎摘仙灵草。 “秋剑,你拿锄头的手法很像剑,是有练过吗?” “你注意到了啊,”秋剑活动了手腕,解释道,“我本来就是来谪仙山学剑的,只可惜择徒时没被选上,所幸被公子提点,来了这里做俗家弟子,也算是近了一步。” “原来是这样啊。”夏虎点点头,略有所思。 “对了,仙师,我家公子在外门如何?” “你家公子?” “哦,他叫沉云,我还有一个好友叫楚三式,还有一个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朋友的朋友,叫沉去闲。” 剑痴兴奋的说着,可是说着说着却是有些落寞了。 他们都在里面,可是自己却在外面。 “沉云,就是那个格外懒惰的师弟?”夏虎有些吃惊,可能有些不相信,“他我倒是真没见过面,一直都在自己的院子里,也不知做些什么。 你说的沉去闲我倒是有些印象,天赋努力都还不错,至于楚三式,嗯,没太注意。” 听着夏虎说着沉云他们的近况,秋剑感觉倒是意料之中。 “仙师,你别看公子好似不怎么勤奋,可是公子深不可测,在南屏镇的时候,我亲眼见他一人牵制住了十几名仙师,只凭一把凡剑。” “什么!?一个人牵制十几名仙师,只凭一把凡剑?” 夏虎惊得一脸,像是被刷新了什么常识。 不过秋剑却没觉得什么,一边小心翼翼的摘仙灵草,一边说着。 “是啊,公子是真的深不可测,有的时候,我就觉得,他就像是真正落下凡尘的谪仙,当他执起剑时我便更如此觉得了。” 好奇,像是颗种子一样植入了脑海。 夏虎带着两株仙灵草返回了外门,可是一路上都在想着秋剑的那些话。 一介凡人,手持凡剑,却是能正面面对十几名仙师。 这是怎样的气魄,怎样的仙姿,或许就如秋剑说言,那沉云是落下凡尘的谪仙吧。 想见上一面的念头怎样都挥之不去,夏虎仿佛是着了魔,想象着沉云的模样。 而在浣剑溪边,已经指导了新入门弟子许久的卫城,却是召集了大家。 “尔等应该知晓,修道需要灵根,灵根的好坏决定了仙路的难易,验赋台便就专做这个。” 卫城的话让新人弟子们有些迷茫,对于灵根,有得人早已明白其重要,有的人却还是浑浑噩噩。 “验赋台所验灵根,一至九品,每一品阶都相差甚远,虽然这并不决定一个人的所有,但却十分的重要。 今日结束,我自带你们去验赋台,灵根到底如何,很快便知。” 老弟子早已是过了这道坎,许多人早已接受了自己的灵根如何,而新弟子们这验赋台就成了他们心中悬着的一把剑。 外门山头有些年头了,除了浣剑溪之外有录经塔,有药丹阁,一个峰头该有的一切都有了。 除了负责的指导仙师之外,道门之内也会时不时有仙师过来讲学。 今日讲学的仙师有些不喜,因为坐下弟子大多心不在焉。 沉云竟然也出现在了课堂,可是因为验赋台的事情,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他。 “公子,你终于肯出来了!” “磨透了一些,开局面,便能随意走动。” 沉云淡淡回答着,翻开面前的手册,这是谪仙山给外门弟子准备的,在凡尘也有不少流传。 万世一剑谪仙山。 这话写在扉页,打开册子便就能看见这样极其霸气的一句话。 万世流传,沉云知道,此话不虚。 “公子,那验赋台是不是很可怕?” 三式小声的询问着,他已经习惯,习惯一切的问题都有公子解答。 可是沉云却是皱起了眉头,灵根,记忆中他向来不会烦神的东西,却是这一世时时刻刻缠绕着他的东西。 “不知。” 言简意赅,沉云依旧这样子,可是这样精炼的说话三式却是少了很多。 沉去闲是除了三式之外唯一关注着沉云的人,他坐得很远,手中的册子翻得很快,任谁看到他也明白他内心的焦虑。 山中无岁月,远离世俗尘扰。 这是来谪仙山之前的想象,也是所有人信以为真的东西。 可是沉去闲却是感受到了一丝不一样的地方,看微微侧首看向了沉云身边的楚三式,忽然想起了当初他还叫狗蛋时的岁月。 现在,在这谪仙山外门里,沉去闲感觉自己像是当初的狗蛋。 “喂,沉家小子,那个人是不是你家亲戚啊!” 猛得被人一拍肩膀,说话者语气理所当然,似乎从没考虑过别是否会去回答他的问题。 沉去闲便就不想回答,所以那人愣住。 “喂,我问你话呢!” 鎏金的发束,精美刺绣的袍衫,这人自内而外透漏着一种气息。 这气息,沉去闲以前有,可现在,没法有。 “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啊?我爹是镇西军侯!你小子敢不回我的话,是想被五马分尸吗!” “小侯爷,小侯爷,别跟他一般见识,就是小地方来的一土包子,没什么可说的。” 有人拦住了这位贵胄之后,可看穿着依旧还是个穿金戴银的主。 沉去闲隐隐咬着后槽牙,忍受着这一切。 他是沉家的少家主,是沉未来的希望;所以,这些人,他不该招惹。 忽然间的羡慕,沉去闲羡慕楚三式,羡慕他现在的位置,那个曾经是他的位置。 沉云感受到了自己弟弟的目光,也感受到了这间讲堂之中的烦躁。 “平心,随缘。” 话音不大,可是清晰的传入了楚三式的耳中,也传入了沉去闲的耳中。 三式有些不太明白,他天分如此,许多事情总要花很多时间才能明白。 可是沉去闲却是忽然眼中有泪,他后悔了,后悔那夜服下娘给的丹药,后悔那夜成为了娘所期望的模样。 在谪仙山,在这离长生最近的地方,南屏镇的一切似乎都变得无关紧要了。 “哥······” 第三十二章 大道无情 沉去闲内心翻腾着,可是不管如何做过的便就是做过了,无论如何都已无法悔改,他沉去闲已是沉家的少家主。 教课的仙师草草的了解了课,几乎没几个弟子注意到他到底讲了什么。 “谢,老师。” 弟子们站起来执礼,沉云却是没动。 卫城已是早早的站在了课堂门外,背着他那把长剑,等候着。 “老师。” 这堂课老弟子无需听,可新弟子里也有师兄。 “泛叶红,人可来齐?” “回老师话,都在。” “包括那个沉云?” “包括沉云师弟。” 泛叶红执礼回答,卫城仙师难得的松开了些眉头。 众弟子跟随了卫城的脚步,泛叶红走在最先。 沉云落在最后面,除了三式无人愿意和他并肩行走。 “公子,听说那个泛叶红是自小出生在谪仙山的。” 楚三式小声的说着一些传闻,沉云能够知晓小院的事情也多亏了他。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泛师兄到现在才开始筑基,按理说生长在谪仙山应该早早的就开始修行了,可他似乎是和我们一起开始筑基。 有人说泛师兄是为了磨砺自己,可是小侯爷却说,扯淡,分明就是天资不够才拖到现在。” 沉云慢慢的听着,听着三式巴拉巴拉的说着这些杂事。 自从进了外门之后三式似乎对山里的一切都很感兴趣,也愿意融入其中,所以,他变得像以前的沉闲一样啰嗦,变得不再精炼。 验赋台,不算是一个台,倒像是一座塌了大半的石塔。 光秃秃的,就只剩下基座。 基座下是一片碧绿的深潭,似乎浣剑溪的溪水都流进了这里。 众弟子踩着石桥走,可是踏上了石桥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石桥,分明就是那坍塌的塔身。 “止步。” 卫城举起了手,示意身后的弟子停下。 在他身前,那光秃秃的基座却是像水面涟漪一般荡漾。 仔细瞧去,原来验赋台的周围包裹着浓郁几乎凝水的灵气。 “这便是验赋台了,我谪仙山的验赋台无论你何灵根都能验出。”卫城说着,语调似乎有些上扬,显然很自骄傲。 “一个个进去,进去之后,不要抵抗,里面的灵气剑气会激发你的灵根;在外,我便能瞧出你的灵根是几何。” 简单叮嘱,沉云明显感到这些年轻的弟子们已经紧张到了极限。 虽然卫城和其他仙师三番五次的说灵根并不能决定一切,可是灵根的重要性却是每个人都懂的。 “泛叶红,进。” “是,老师。” 为首的便是泛叶红,所有人都够着脖子瞧他。 脚步,跨入了验赋台,浓郁的灵气包裹了他。 沉云却是注意力不在此,他瞧着脚边的水潭,看着难以看透的碧绿水面,想起了很多。 “公子,怎么了?” “无事,只是想起了一些老朋友。” 沉云淡淡的说着,视线之中,深潭的水面似乎微微有了些起伏。 “二品灵根!” 卫城报出了泛叶红的天资,众弟子齐齐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小侯爷,这二品灵根已是顶尖,寻遍修真界也见得有几位当初是二品,咱们是不是要······” “哼,我偏不,这丫的,平日里太嚣张了些,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我为何要与他交好!” 小侯爷声音很大,可是弟子们都齐齐装作没听见。 “诶呦喂我的小侯爷,可别这么说,得罪了,日后消受不起啊!” 这世俗的模样,留在小侯爷的这位弟子,身上充满了官场气息,与这里格格不入。 小侯爷依旧忿忿不平,他的周围许多弟子都悄悄拉开了些许距离。 沉云瞧着听着,满满的等候着。 弟子,一位又一位的进去了,又一个又一个的出来。 卫城高声报着,有人欢喜有人忧愁。 轮到了那小侯爷了,这不可一世的皇亲国戚,昂首阔步的跨入了验赋台。 “三品灵根!” 是三品,许多等着想要看笑话的弟子个个都哑了言,而那卫城的脸上更是微微挂起了一丝笑容。 “哼,我就说吧,那范叶红没什么了不起!” 小侯爷微微有些虚脱,但是下巴却是昂得比平时更高了一些。 “祁安山。” “老师,我是不是很厉害!” “三品灵根,已是不凡,很厉害,”卫城点了点头,是好脸色,嘱咐道,“修仙道路漫漫,一路艰险,切勿总是自傲。” “知道了老师,不过弟子也有自傲的本钱,不是吗!” 小侯爷得意的说着,卫城微微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喂,老六,该你了。” “小侯爷···我,我有点怕。” “怕什么,小爷我都是三品了,你怎么的也得是个四品吧。” 祁安山拍着自己好友的肩膀,一向的理所当然。 卫城脸色却是有些不好了,轻咳了一声,那弟子便站在了身前。 “柳青璃,可准备好。” “老师我······准备好了。” 柳青璃咬了牙,一向胆小的他鼓起了勇气跨入了验赋台。 等候,总是感觉有些漫长。 柳青璃进去的时间似乎比旁人都久了些,小侯爷渐渐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这个老六,怎么磨磨蹭蹭的,都进去这么就了。” “祁安山,静心,越是天资卓越者,越是难以激发。” 卫城做了解释,可是这解释却很不合小侯爷的心意。 “怎么可能,他···老六,天资再高会比小爷高吗,我可是三品灵根啊!” 没有人接他的话茬,众弟子都冷眼旁观着。 “二品灵根!” 卫城的声音,沉稳,悠长。 所有人都听清楚了,是二品,和泛叶红一样。 众弟子没有第一时间去看出来的柳青璃或者终于有了同类的泛叶红,而是都齐齐看向了那小侯爷祁安山。 “公子,这小侯爷以后该怎么和柳师兄相处啊?” 楚三式小声的问着,声音不大可偏偏每个人都听着了。 “大道无情。” 言简意赅,沉云的话也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是让祁安山的脸色变了又变。 第三十三章 各自有命 “老师,我···我是二品灵根?” “是,确切无疑,验赋台从不出错。” 卫城笃定着,腰背挺得笔直。 柳青璃却是一脸难以置信,呆呆的瞧着自己的身子,不知在想着什么。 “老六!” 忽然,小侯爷高呵了一声,还是以前的语气,还是以前的称谓。 “小,小侯爷······” 柳青璃似乎还是以前的老六,习惯的走到了祁安山的身边。 小侯爷满意的笑了,得意的对着周围的师兄弟们,他得意什么大家都知道。 验赋台继续验证着弟子们的灵根,小侯爷和他朋友之间的意外终究只是个插曲。 弟子们渐渐步入验赋台,卫城高声报着每一个结果。 很快,验赋台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沉去闲,南屏镇沉家的少家主。 “公子,是四公子······” 楚三式看向了沉云,他有些替沉去闲捏了一把汗。 沉云却是不语,只是静静的看着,看着他这一世的血脉兄弟渐渐步入了验赋台。 灵气慢慢包裹了身体,沉去闲的双拳握得死死的。 验赋台中空无一物,除了这些几乎化水的灵气。 沉去闲尝试了一下,这些灵气吸收不了,也调令不动。 可是,剑气呢,据说这验赋台中有剑气,但沉去闲更本没有感受得到。 ‘呲~’ 忽地,沉去闲眼前飞出了一把长剑,看不清模样,只知是剑。 他想躲,可是躲不开,剑,融进了他的额头。 ······ ······ 这是哪儿,是家。 娘,今日是我十岁生辰,娘给孩儿买什么礼物了? 是剑?娘,闲儿不喜欢剑。 娘,闲儿不懂,为什么要练剑,闲儿喜欢读书,和大哥一样。 好吧,闲儿听娘的话,一直都听娘的话,闲儿去练剑。 娘,今日是我十五岁生辰,娘想送什么给孩儿? 还是剑吗,好,闲儿喜欢。 大哥,为什么娘偏偏要叫我练剑,我不懂,我一直喜欢大哥的书房,可是娘不许我再跨入半步。 大哥,你也叫我练剑,这承恩剑我不会要的。 大哥,你为何痴傻了,日后,叫我找谁去说话;沉家这么大,为什么我连一个真心朋友都没有。 哥,承恩到我手里了,它好像没有小时候那么重了。 哥,娘叫我读书我读了,叫我夺哥的剑我夺了,现在,娘叫我去仙山做仙师,可我喜欢这里,我不想离开这里。 哥,你变了,变得好强。我感受得到,承恩剑不喜欢我,它要回到你身边,家主这个位置,本来就不该是我的。 娘,我不想吃这个丹药,我想把剑还回去,我还想做大哥的四弟。 娘,你别逼我了,我还是您的闲儿,我吃便是了,我吃便是了······ “啊!!!!!!” 沉去闲猛的醒了,带着愧疚和积压在心中多年的苦闷。 “为什么,为什么······” 验赋台的灵气忽然将他挤了出去,沉去闲狼狈着,跌倒在地。 “九品灵根······” 卫城深深锁着眉,瞧着眼前这个狼狈不堪的弟子,他本一直浑厚悠远的报声也变得极其低落。 众师兄弟们都愣住了,三式更是傻眼。 这位来自南屏镇的少家主,这位天之骄子,怎么会是一个九品的废柴。 楚三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卫城也不太想相信自己的眼睛。 “沉去闲。” “老师······” “哎······”一声叹息,卫城紧紧的闭上了眼,似乎不想看见这样的现实。 “老师,九品···是怎么样的天资?” “九品,是最次,只比凡人稍强一丝。” 仿佛像是公堂上下了判决书,沉去闲被抽空了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口中喃喃着,沉去闲没了往日的风光。 “去闲啊,九品,九品练成剑修的也大有人在,”卫城睁开了眼,手,按在了沉去闲的肩膀上,安慰道,“为师知道一些新出的门派,他们···不介意灵根品阶,为师可以修一份······” “我不稀罕!!!” 猛得甩掉了卫城的手,沉去闲爬起了身子,逃似的跑了。 手掌悬在空中,卫城渐渐收回,看着沉去闲离去的背影,眼神似乎渐渐有些不悦。 “公子,四公子他,他······” 楚三式说不出话来,想要去追,可是沉云未动身,验赋台也还未去过。 “他需要安静。” 沉云回答,他似乎早就有预料。 沉去闲,这个名字,彻底让新入弟子们熟知,其议论程度不亚于泛叶红、柳青璃、祁安山他们。 卫城掸了掸衣袍,又站直了身子,叫了下一个弟子。 天资大多比普通稍好,四五品的灵根占了绝大多数,证明出山择徒的仙师们看走眼的还是少有。 渐渐的,弟子们都知道了自己的天资,只剩下了三式和沉云。 “公子,我···我去了。” “去吧。” 三式显然是有些害怕,大概是被沉去闲的样子给吓坏了,生怕自己也是个九品阶的灵根。 没有人去注意他了,大家都已经验完,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都是相差不大的天资。 “老师。” “嗯,进去吧。” 卫城点了点头,看不出情绪的波动。 三式有些忐忑,回头张望,沉云还好好的站在原地。 鼓起了勇气,低头,楚三式跨入了验赋台。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了,已经验好了天资的弟子们都有些不耐烦了。 “老师,可否让弟子们先行回去歇息。” 泛叶红执礼,建议着,而他身后大部分弟子们也都是如此想法。 “嗯,让为师再看看,若是时间还久,那你们便······” 一个‘回’字还未来得及出口,这验赋台下的水潭却是发生了巨变。 旋涡,不知为何深潭中的水卷起了旋涡,围绕着验赋台。 而空中灵气也忽然像是被抽干了一样,齐齐的涌向了验赋台。 卫城渐渐瞪大了眼睛,这样的异象他只在谪仙山藏籍中见过一次,而那一次所处的绝世天才是。 一品灵根! 第三十四章 一品灵根 楚三式感觉自己快要被塞爆了,身体脉络的每一丝都被撑得满满的。 “啊!!!!!!” 同样是痛苦的叫出声来,三式更多的是一种宣泄。 师兄弟们都慌了神,面面相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又该如何是好。 “是一品灵根!” “是一品灵根!” 不约而同的叫出声来,是仙师卫城,还有外门弟子泛叶红。 众弟子,先是一愣,愣的是不敢相信,随后便就是七脚八手的乱糟糟。 “不要乱!” 卫城率先反应了过来,衣袍发梢胡须无风自动。 他还记得一品灵根出世时将会有的异象和危险,更记得将会如何护法。 为了指导外门弟子,他做了充足的准备,那怕这种事情发生的几率微乎其微。 “喝!” 一声暴呵,卫城剑已出鞘,神念所及,斩落了无数被风水卷动的杂物。 “泛叶红!去道门示警,叫山中仙师前来!” “是!” 泛叶红匆匆而去,脚下快速,隐隐有离地间隙。 一品灵根,多久未在世间上出现过了,沉云远远的看着杂乱的众人,看着验赋台中疯狂吸收灵气的楚三式。 记忆,渐渐开始模糊了起来,似乎有一个人影与之重叠。 “三式···一品灵根。” 沉云自言自语着,未移开半步脚步。 卫城已是用剑摆开了阵法,同时控了五柄飞剑让他的手掌在微微颤抖。 剑阵摆开,渐渐守住了灵气波动。 可这些飞剑,除去卫城本命飞剑外,都是临时从深潭之中控住的废剑。 剑身斑驳,早已不知在潭中浸泡了多少岁月。 浣剑溪,是洗剑的流水,更是带走死去宝剑的黄泉。 ‘咚,咚,咚······’ 山头上的道门警示被敲响了,几息之后,验赋台上空就落下了几位剑修。 “卫师弟,幸苦了,我们来接手。” “不,我···我还撑得住!” 卫城拒绝,这是他的弟子,是他带来验赋台验得的一品灵根,他要坚持到底。 剑修们没有再劝说,而是各自出了剑顶替了那些废剑。 废剑没了控制,落下了水潭,捡起了一片水珠,又将斑驳的残躯藏于岁月之下。 形式渐渐平稳,有了其他仙师援助,验赋台终于又恢复了平静。 楚三式静静的悬浮在验赋台之中,仙师们都收回了剑,落在了石桥上。 “卫师弟,你的弟子,请吧。” 有人出了声,向卫城点了头。 此时的卫城已是面无血色,耗尽了体内灵力,可是他还是满脸笑容,踉踉跄跄的走向验赋台。 三式,被缓缓抱出来,随后便就被众人簇拥着离去。 无人留下,除了沉云。 他抬头看了看天,这谪仙山的天和南屏镇的天似乎没有区别。 都走了,为了三式的一品灵根。 抬起脚步,沉云走向了验赋台。 台内灵气也是没有那么浓郁,可是一品灵根的天资也没有带走这里的剑气。 “久违了,朋友。” 沉云开了口,可是并没有人做答。 他伸出了剑指,笔直的向前,步入了验赋台。 灵气,再次被搅动。 被三式打破了稳定的灵气早已不剩下多少,可是沉云只是捎带捡漏,他的目的,是那无人察觉的剑气。 似有剑鸣,深潭里的水面竟是翻滚起来,一个个斑驳的残躯从水下渐渐升起。 数不清的废剑,数不清的残刃。 剑有灵,比人有情,也比人更有怨恨。 被丢在岁月下慢慢腐烂的残剑,怨气更是无人可说。 剑鸣,都带着铁锈的味道。 这一声声悲怆,一声声哀怨,聚集在一起,交织出了剑的悲歌。 沉云听着这歌,仿佛已经看见了故人。 曾几何时,他们也像现在一样,听着剑的歌,只不过听得是欢愉的歌。 “够了!早死了!” 一声暴呵,沉云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 剑齐齐的跌落水中,悲歌也不再飘荡。 剑指搅动,验赋台上出现了一道道剑气。 它们似乎有些惧怕,围绕在沉云的身边不敢妄动。 可是,沉云懂剑,更懂御剑。 这一道道剑气,被沉云带走了,收入了脉络,刺穿着枷锁。 步伐变得沉重,沉云自验赋台中走出。 身后,这台中已是没有了灵气也没了剑气。 到底天资几何,验赋台没有给出答案,可是那仅供参照的颜色确实变成了灰白,与沉去闲的一样。 小院,安静了下来。 沉云没再坐在门槛看天,而是站在了院中练起了剑。 筑基三式,那个当初在南屏镇用来择徒的剑法,那个在校场上点起满天星的剑法,那个令兄弟之间崩分离析的剑法。 沉云有时手中有剑,剑是带来的残剑,有时手中无剑,伸出的只是血肉剑指。 筑基三式,一招一式都板板正正,不钢不柔,不强不弱,在剑招之下却是蕴藏着莫大的气力。 三式练完,沉云却是站定了脚步,剑,又起。 一式,二式,三式······整整十六式,每一式都要练一刻时辰,十六式便练了十六刻,刚刚好两个时辰。 剑,收起,轻轻一掷便就飞回了剑鞘,继续他的归属。 沉云负手站定,背对着院门,看着堂屋里的残剑。 “出来吧,我知你在。” “大哥······” 是沉去闲,他浑身狼狈不堪,甚至沾染不少泥土,不知是跌倒在何处过。 “莫要多说,与我练剑。” 沉云阻止了四弟的话语,也阻止了他的抱怨和悲伤。 伸出剑指,行云流水,沉云练习起那筑基十六式。 这剑招实在是朴实得很,几乎看不出是剑修所创;可是这剑法又实在是太过迷人,一招一式之间似乎都蕴含着天地轮回。 沉去闲的心,安了。 他没带剑来,可是也伸出了剑指,和自己的大哥一起,练起了筑基十六式。 斜阳渐渐的沉入群山之后,人心,随着明月升起,也同夜一起变得寂静。 小院之中吹起了阵阵夜风,月光洒落之下,哥哥和弟弟的影子被拉得越来越长。 月圆了,血脉相连的亲人也相聚在了一起。 毕竟,家终究是家。 第三十五章 酒苦 “公,公子······” 楚三式呢喃着,满身是汗的惊醒。 “醒了醒了醒了,他醒了!!!” 守在床榻前的师兄立马奔出了屋子,宣告着好消息。 三式睁开瞧着天花板,脑袋中还有些空空,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脚步骤然响起,由外到里。 卫城为首,许多人都挤进了三式的小屋。 “三式,你感觉怎么样?” 关心问候着,估计外门弟子们都没见过卫城如此柔和的一面。 有些不知所措的摇了摇头,楚三式面对这样阵仗有些怕了。 “我,我家公子呢?” 三式问出了话,可是小屋里并没有沉云的身影。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作答。 “三式啊,有老师在,”卫城话语虽然平静,可是总有一种压制不住的激动,“你知不知道,你验得了一品灵根,是莫大的道缘。” “一品灵根!?”三式瞪大了眼,有些不敢相信,“老师,一品灵根是什么天资?” “一品灵根啊,千年不遇,是天地的娇子,上一名出世的一品灵根还是我谪仙山的前代掌门,胥武真人。” 小屋内发出了阵阵惊叹,师兄弟们看向三式的眼神早已是变了又变。 楚三式,这个名字,势必将传遍修真者的江湖。 小院里,沉云的身边却是没有三式的那么热闹。 离这里最近的虽然也是三式的院落,可是距离依然算不得近,那边的热闹传不过来。 筑基十六式早已是练完,沉去闲的沉落的心情也渐渐恢复了平和。 他烧起了水炉,给自己的大哥煮些茶喝. 这些东西还都是三式置办的,山上的凡尘物品稀少,他便自己挖泥烧制。 形制算不上好看,甚至还有些丑,可这套东西倒是耐用,结实得很。 “哥,吃茶。” 抵上了茶水,沉去闲也捧着一碗热茶坐在了门槛上,陪着自己的大哥一起赏头上圆月。 “哥,三式呢?” 沉去闲问出了声,他还不知一品灵根的事,只是坐下才发现少了一人。 “他,大概以后很难再来了。” 端起了茶碗,沉云饮了一口热茶,略微苦涩的味道滑过味觉,温暖了身子。 脚步声,一点点靠近,来者很急促。 “沉云师弟,沉云师弟。” 人未到可声音确实匆匆闯了进来,等人到时,这急促的叫喊声已是灌满了耳。 “沉云师弟,快,老师叫你,三式师兄想要见你!” 是外门弟子,平日里都未和沉云说过话的人。 “三式,师兄?” 沉去闲却是皱起了眉头,这里的称谓都是根据修炼的境界,那楚三式何时又成了师兄了。 “是啊,你还不知啊,那三式师兄可是验得了一品灵根的奇才,仙途不可估量,自然是师兄了!” 茶水散落了些许出来,沉去闲有些难以接受这样的消息。 “定心,勿燥。” 沉云伸手稳住了茶碗,站起身来。 “我不去,你给三式带句话。” 来人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是这样,在他看来沉云应该立马就去,毕竟那可是一品灵根,谁会放弃这样加深友情的机会。 “什,什么话?” “有空,多回家看看她娘。” 来者摸不清头脑,可是见沉云执意不去便只好折回。 “哥,这话又什么深意吗?” 沉去闲仰着脑袋问,他也有些摸不清头脑。 看着头顶的那一轮圆月,沉云眼前忽然浮现那南屏镇的小屋,浮现起离别时那对悄悄隐藏了身影的楚家爹娘。 “大道无情,他已是一品灵根,日后漫长阳寿,凡人生死只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谪仙山的不算静,除了猿啼鸟鸣之外今夜的外门山头也格外的热闹。 一品灵根,或许有许多人都睡不着了吧。 剑痴秋剑也不太睡得着,灵田的小屋外埋了酒,是老徐送他的礼物。 拍开了封泥酒香四溢,倒上满满一碗,对着圆月,独饮,倒是能排解心中的忧愁。 “老秋,我来了。” 脚步轻盈,夏虎的动静是越来越捕捉。 他俩已是相熟,修炼闲暇之时夏虎便也乐意来此躲躲清净。 “啊,你一个人偷喝酒!”夏虎满脸惊喜,狠狠的咽了口唾液,看来是馋酒了。 “呐,老徐留下的,我起了坛六年的,够香,够烈!” 秋剑也不再和这夏虎客气什么了,连‘仙师’的称谓都不再说,像是多年的好友。 小心翼翼的揭开了封布,深深的吸一口酒香,夏虎也是满满的给自己斟了一大碗。 “啧···啊~~~” 黄浊的米酒一口下肚,苦中带甜,甜中带辣,直冲下肚,烈透了五脏六腑。 整个身子都舒爽了开来,夏虎和秋剑同坐在小屋前院,翘起了脚,歪着板凳,倚在了红砖石墙壁上。 “老夏,这么好酒,多久没解馋了?” “哎,别说了,皇······恍恍惚惚的时候,对,吃酒吃得恍恍惚惚的时候,我父亲和娘都见了我的丑态,之后说要来谪仙山修剑,便说应当清心寡欲,便不再让我吃酒。” 夏虎解释着,偶尔说漏的一两字还粗糙的打着马虎眼。 可所幸那秋剑也是酒意上了头脑,昏昏醉醉,不知是醉酒还是醉这轮圆月,总之也没计较。 “酒啊,好东西,吃了就能没烦恼,不然,这么苦的玩意儿为啥这么多人喜欢喝啊?” “老秋,话不能这么说,酒苦,那喜欢的人自然也是吃尽了苦,这才不觉苦,到是尝到了苦味下的甜。” 夏虎反驳,说得似乎有几分道理,秋剑皱起眉头揣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老夏,今日怎么得空了,你这个外门大师兄,不是时刻都有人围绕着你吗?” “哈哈哈······”被问反倒先笑了起来,夏虎像是解脱一般解释道,“日后好了,有人替了我,山上出了个一品灵根,日后那些蝇营狗苟都去缠着他吧!” 夏虎宣泄着,秋剑却是酒意吓醒了三分,坐着了身子,一脸不敢相信。 “老,老夏,一品灵根!谁啊?” “谁?哈哈,说了你都肯定不相信,就是你那个好友,楚三式!” 第三十六章 终有分离 “三式······” 秋剑也彻底的呆了,他想起了那个皮肤黝黑个子小小却充满热情的楚三式,也想起他还叫狗蛋时候的模样。 “老秋,你说你家公子到底是个什么人啊,随随便便捡了个狗蛋也能是一品灵根,自己还能独资面对十几名剑修,要不是楚三式现在是一品灵根了,不然我还真想叫他引荐一下。” 老夏嚷嚷着,他是富人家出身,自然不会那么突兀的就去拜见沉云,不过他的想法注定又要落空了,因为三式现在也不是什么随意可以挥使的角色。 楚三式成了外门弟子议论最多的人,几日之后指导仙师卫城却是成了最春风得意的赢家。 他带出了一个品灵根、两个两品灵根,都是平常不多见的天之骄子。 这些资质即便是谪仙山也是会珍惜,注定要在山中占据一席之地的人物。 道门内掌门赏了灵丹,卫城破镜无望的窘迫也终于告一段落,都未来得及等候新入门弟子们筑基成功,便就回到了融烛峰上准备突破境界。 卫城的离去换回了当初的指导仙师,那个一言不发的家伙。 有了对比,不知为何弟子们都忽然觉得还是卫城亲切些。 随着时日的推移,开始有弟子筑基成功尝试着去跨入道门。 第一个跨入的出乎意料并不是楚三式,而是外门大师兄夏虎。 也算情理之中,卫城赐给他的仙灵草都已是领了好多躺,即便夏虎天资普通但在灵草和努力之下也该跨入这道不高的坎。 沉云的小院一开始令许多人眼红起来,一品灵根的楚三式还是像以前一样在小院中收拾。 劈柴,烧水,铺床扫地,三式就像去验赋台之前一样,陪伴在沉云身边。 免不了的闲言碎语,留言便就悄悄滋生起来。 小侯爷祁安山总是闲不住嘴,带着他的好友柳青璃总是说些沉云的不是。 于是,各种版本的猜测都流传了出来。 说楚三式是沉云的书童,见三式现今如此便心有嫉妒,扣下了当初的卖身契。 又有版本说,沉云威胁了三式,以南屏镇老家的势力扣押了三式爹娘。 各式各样的留言碎语层出不穷,人们对于三式这个一品灵根,日后修真界的大拿,似乎总是充满了好奇。 “公子,我······” “是不太适应?” “嗯。” 三式端着茶壶,在沉云的身边,开始有些心不在焉。 “公子,是不是该······” “离开这里。” “不是的公子,我的意思是······” “跨入道门。” 沉云还是那么言简意赅,也总是一针见血,楚三式心中所想在他面前似乎无所遁形。 沉去闲好奇的看着这一切,在一旁手握承恩练习着筑基十六式。 卫城仙师虽然离去可是有很多规矩却是被自发性的保留了下来,浣剑溪边的石巨剑上,沉去闲的名牌和沉云的一起挂在了最下面。 夏虎的已是摘去,楚三式的大名高高的留在了顶端。 谁都知道,三式在验赋台吸空了灵气,导致验赋台十年内无法验证天资。 可是去过验赋台的人都知道,那些灵气,足够两三个人突破筑基了,大家只道那一品灵根有其特殊性,可是谁都没怀疑过三式会随时跨入道门。 小院之中格外的安静,只有烧水的茶炉还在传出柴火迸裂的声响。 三式低下了头,他不想独自一人离开,他早已习惯,修真路上有公子相伴。 “公子······” “莫要多说了,你心意我已知。” 沉云没再让三式多说什么,可是三式却是想清楚了自己该做的。 楚三式没有离去,在外门山头上还有不少老乡。 这些老乡倒不是说南屏镇中而来,而是都属于同一州内。 远离家乡,能够遇到同州之人已算是同乡人,情谊上到底与旁人不同。 有着一品灵根的名头,三式这几日和这些同乡在一起修炼,一开始大家还放不开,可是没过几日,三式的热情大方便让他们都开始向他请教。 “公子,这普陀之法第二周天总觉有些不顺畅,是否开修改?” “不顺畅是因为这乃佛家之法,这里是谪仙山,换本修炼。” “公子,长青六剑,可是筑基之中并无剑法,如何修炼?” “剑修修剑,修的不只是剑,修的也是人,将自己当做剑。” ······ 沉云有问必答,这几日楚三式记了许多修炼的问题前来请教,沉云都没有拒接。 “公子···我,我想求您一件事。” “何事?” “我们有些同乡,他们对于修炼还有很多问题;卫城老师不在了,我也······还请公子关照他们!” 楚三式执了礼,站在沉云的面前。 一旁只是静静瞧着的沉去闲却是看得明白,这哪里是什么求着沉云,而是楚三式想替沉云找些朋友,省得日后在外门不合群。 四弟有些羡慕了,羡慕自己的大哥,能够获得这样的情谊。 可是有些可惜了,沉去闲这么想着,凭自己大哥现在的心性大概是不会去的。 “好。” 沉云应了下来,三式面露喜色,沉去闲有些懵。 同乡弟子都聚集在了录经塔,一座八角三层的小塔。 塔中有谪仙山成立以来所有收录的筑基法门,外门弟子可随意阅览,选取用来修炼。 “三式师兄!” “楚大哥!” “师兄!” 一跨入录经塔楚三式便就收到了一波热情招呼,可是随着沉云的踏入,这些人便又安静了下来。 三式那耀眼的天资和沉云之间的关系,许多人都有了解,可他们的了解却都只是从流言中来。 “那个···这是我家公子,我的修炼就是公子指导,这些天许多难题也都是公子解决的。” 三式介绍着,一脸的期望,大概是期望这些人能够像接受他一样接受沉云。 塔内安静至极,大家面面相觑,不知给如何面对这个事情。 “那个,三式师兄,我,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对对对,那个谁,老师叫我去灵田替他跑个腿。” ······ 各式各样的理由,人便就是空了。 第三十七章 剑归虚空 塔内,安安静静的。 楚三式深深的低下了头,他大概是有些想不明白。 “三式。” “什么,公子?” “走吧。” “好,”楚三式点了头,走出录经塔,可是却忽然感觉到了不对,“公子?” 回首,沉云并没有一起出来。 再进塔,已是不见踪影。 ······ ······ 大道无情,各自有命。 楚三式突破了,跨入了道门,在一个无人知晓的清晨。 外门弟子的议论也随着三式的离去渐渐削弱,但是剩下了的沉云却是处在了一种很微妙的处境。 沉云依旧躲在自己的小院之中,这个地方已经被外门弟子视为废材集中地,没有愿意靠近。 随后,泛叶红,柳青璃,祁安山,这些在验赋台天资过人的弟子也都跨入了道门。 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人都认定了当初的想法。 他们都觉得,是楚三式想通了一切,终于愿意抛下沉云这个牵累去追寻仙道了。 于是,在某个夜晚,沉云小院的门被敲响。 ‘咚咚咚······’ 门被打开,沉云看着眼前来人,明白了。 “沉云,为师来看看你。” 径直走入,来者原来是卫城。 “三式这孩子终于看得明白,你那日的所做起了很大作用,外门看不清,可我们看得分明,你也算是成就了他。” 自顾自的说着,卫城的腰板还是挺得那么笔直。 “谪仙山从不亏待自己的弟子,即便是天资不佳的外门弟子,你和沉去闲是兄弟吧,你们若愿意,可以下山也可以一直住在这里。” 卫城的话已经很清楚,他代表着的恐怕有许多人,许多还不屑和外门弟子对话的人。 “不用,我很快也会跨入道门。” “什么?” 卫城皱了眉,不过也慢慢平复了下来。 “到底是年轻啊,即便是九品灵根也是信心满满,你有这样的韧性倒是不错,后山的丹堂需要手脚勤快的弟子,为师推荐你去吧。” 是善意,但却基于轻视之上。 沉云自然读得懂,这种事情记忆中不知见过多少回。 “不用,那不是我的路,自有人去走。” “什么!” 卫城怒了,彻底的怒了,他吹胡子瞪眼似乎是想要管教一下这个不听话的弟子。 可是,毕竟是已经离了外门的人,卫城还是平了这口气。 “不识好歹,看在你为谪仙山唯一做的这件好事上,以后后悔了可以随时找我。” 说罢推门而出,似乎再也不想管教沉云。 瞧着卫城匆匆离去的身影,沉云合上了门,院内却还有一人。 “哥,你也要走?” “嗯。” 沉云只应了一声,情绪没有丝毫波动。 “哥,我该回家吗?” “不该。” 依旧是言简意赅,沉去闲已是习惯了如今哥哥的简练。 意思,已经明白,哥哥要自己继续努力。 “筑基十六式,我再演练于你瞧瞧。” 忽然,沉云开了口,手一伸堂屋中的残剑便就飞入了手。 剑,微微低鸣,这大概是它最欢喜的时刻。 剑,行云流水,似乎与天地融合在了一起。 沉去闲看着,很认真的看着。 这套剑法凭他的悟性早已是熟记在心,可是哥哥为什么叫自己再瞧一遍。 招式,不钢不柔,不强不弱,却是蕴含着千钧之力。 沉去闲看了,渐渐看呆了,痴了,眼中尽是剑。 沉云手中残剑是剑,呼出的气是剑,伸出的手是剑,人更也是剑。 ‘嘣’ 似乎有什么终于破裂了,沉去闲感受到了哥哥身上仿佛丢下了一套无形的枷锁。 筑基,突破了,沉云的剑却还未停。 “喝!” 一声低喝,沉云出了剑,向天出了一剑。 筑基十六式,一式一重力,十六式毕,这力便都在了剑上。 剑,是凡剑,是断了身子的残刃,可是这剑却又笔直的刺向云霄,刺向苍穹。 脸颊上忽然温热,沉去闲是落下了泪来。 剑,离了手,离了束缚,有了它真正的归属,虚空。 沉云走了,跨过了院门,跨过了浣剑溪,跨过了那道道门。 浣剑溪边众弟子呆呆的瞧着,瞧着沉云轻轻便就跨了过去,所有人都呆滞了,所有人也都沉默了。 一直打坐的指导仙师却是睁开了眼,走下了蒲团,来到了巨剑石旁,低伏下身子,取了沉云的铭牌,轻轻一掷扔入了溪中,顺流而下。 ······ ······ 万世一剑谪仙山,入了道门便就是真正可以入道,开始了漫漫仙途。 自有人守候,接应着沉云走向了真正的谪仙山诸峰。 “师弟,入了道门便就无上下之分,同为谪仙山内门弟子,掌门人下,九峰峰主之下,皆为同门师兄弟。” “好,师兄。” 接应人执了礼,沉云便就还了礼。 内门弟子得有自己的师承,可是师承必须又九峰比剑后才能认定。 谪仙山的规矩,九峰比剑凡谪仙山内门人皆可参加,包括哪些为筑基的外门弟子,包括在后山的俗家弟子。 夏虎在外门时便就参加过一次,只过那次展示出的并没有哪一峰看好罢了。 “沉云师弟!?” 说来便来,夏虎似乎禁不住念叨,沉云只是心中稍稍想到他竟真的冒了出来。 青衫峰,这是还未入九峰的内门弟子暂住的地方,沉云刚刚爬上峰便就与夏虎碰了个正着。 “沉云师弟,你也这么快就入了道门,我还在想,何时能与你见面,可没想到如此之快!” 似乎是很熟悉了一样,不知为何夏虎很习惯的凑在了沉云身边。 “夏师弟,夏师弟!” 还未等沉云说些什么,这远处便就是有人在喊。 “哦,对了,沉云师弟,与我们一起吧,正好,泛师兄带我们去剑谷,一道去瞧瞧!” 不由分说,沉云便就夏虎给拖了走,这样的说话方式和风格,隐隐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内门弟子聚齐在了一起,沉云瞧见了泛之舟,那个当初在南屏镇选择了他们的仙师。 泛之舟也瞧见了沉云,扯起嘴角和沉云点了个头,就算是招呼。 第三十八章 剑谷 “来了?” “来了。” 沉云和泛之舟之间简单的问候让这些内门弟子忽然变得很好奇,纷纷猜测沉云和泛师兄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旧识。 “沉云师弟,你认识泛师兄?” 夏虎有些好奇,在他印象里泛之舟是一个极其风轻云淡的人,态度随和也是不那么好相识,不过这么一琢磨倒是和沉云挺像。 “我择徒时仙师。” 简答的回答,沉云做了解释。 可是夏虎却是更加迷惑了,择徒的仙师和弟子之间似乎也不至于深交啊。 看着对方的疑惑,沉云打量着这个在外门里唯一对自己还算有好感的人,也终于想起了这份熟悉感来自哪里。 是那个剑痴秋剑,在谪仙山分离之时,他已经从一个沉默不语的冷酷高手性格慢慢继承了狗蛋的热情自来熟。 不过想到秋剑,沉云嘴角不可查觉的挂起了一丝弧度。 这个在外门板砖的少年,应该也走上了他该走的道路了吧。 后山,丹堂中。 秋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等候着。 丹堂里的氛围安静至极,即便是那些忙里忙外的道童们也都是一直沉默不语。 自己的家当放在了一边,大剑也好久没有背在身后,而是依放在了墙角。 “劳驾······” 秋剑小心翼翼的伸出了手,想要询问一下。 可是那些抱着不知名药材的道童们熟视无睹,无视了秋剑伸出的手绕道而行。 略有尴尬的收回手掌,秋剑缓解式的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你就是秋剑?” 忽然,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了个人来,一脸的白毛,分不清是胡子还是头发。 怎么看都是脏兮兮的像是几天没洗澡一样,秋剑看着眼前的这个老头儿,心想着不就是丹堂的堂主吧。 “嗯,我就是秋剑,请问······” “哦,老头子叫白棠,这个丹堂是我滴!” “白,白糖?” “不是,”老头子猛的摆了摆手,很是热心的解释道,“是海棠花的棠,不是吃的那个糖。” 白老头心性似乎很纯粹,看样子也是一把年纪了,考虑到这里是谪仙山的丹堂,这年纪就更吃不准了。 很快,秋剑便就知道了为什么白糖老头子这么纯粹了,因为在这个所有人心中只有剑的地方,他的心中却只有丹。 丹,天地灵草炼制而成,小小的丹药里蕴含着天地之间的法则。 凡人吃丹,顺利身体周期,调整体内崩坏之处,用来去病延寿。 修真者吃丹,或是提升灵识破除境界壁垒,或是顺利周天提升法力修为。 总之,丹的学问比修剑少不了多少甚至更加博大精深。 人都还没安顿好,秋剑便就被硬拽着到了丹炉旁。 巨大的丹炉比秋剑的人还高,通体暗黑隐隐透着金属色泽瞧不出是用了什么材料。 “来来来,你来这里,”老头一脸兴奋的开始嘱咐,将一水瓢一把塞在了秋剑的手中,“你啊,来得正好,就在里就在这里,每隔三刻加一瓢水,水不能多也不能少,刚刚好一瓢。” “仙师,我······” “记住没有,这可是很重要的!” 秋剑的询问赤裸裸的无视,张了张嘴,只能认命般的点了点头。 “好好好,有你在就好了,”老头满意的拍了拍秋剑的肩膀,赞许道,“以往派来的不是懒就是老,加个水都加不好,看你的样子剑能练好这水也是一定能加好的!” 白糖老头一脸满意的走掉了,急急忙忙像是又要去练什么丹。 秋剑一脸懵逼,来谪仙山这么久,只有夏虎能看出来自己练过剑,可是一眼就看穿说自己剑练得好也就是这丹堂堂主白棠了。 眉头深深的皱起,秋剑看了看手中的水瓢,又转首瞧了瞧那早就没了踪影的老头儿。 忽然想起了沉云对自己的嘱咐,似乎早已是预料得到。 沉云的深意到底是如何秋剑暂时还不得而知,不过沉云本身此时却是忍不住有了些许唏嘘感慨。 剑谷。 泛之舟带领着内门弟子到达的目的,顾名思义是一处满是剑的深谷。 “哇······” 夏虎他们都忍不住发出了惊叹,除了早已习惯了的泛之舟和沉云之外,没有谁不被眼前的景色给折服的。 谪仙山,真正的谪仙山静静的悬浮在天幕之下,威严雄伟,宛如大地刺向苍穹的一把巨剑。 谪仙山山下是巨大的剑谷,剑谷之大之深,让人直感觉生命的渺小。 风,呜呜贯穿着群山,憩息在了剑谷之内。 地火岩浆,从深谷之中蔓延出来,像是大地的血脉肆意流淌。 浓郁的雾气,肆意切割的剑气,寸草不生的岩石上处处是剑的身影。 “万年前,我谪仙山的老祖路经此地,当时这还是一片群峰。” 矗立在剑谷边缘的泛之舟开始了讲解,说起了剑谷的由来,谪仙山的由来,他们的由来。 “我山老祖,乃是亡国的幼帝,新朝的乞丐;盛世时入佛,乱世时入道,尝遍世间人心。 最后在这群峰之中,忽然得道,便剑指苍穹,凡人飞升,大笑三声化去仙体,只存一道剑意万世留存。 这剑意便就是谪仙山,这剑谷便是群峰聚成谪仙山时所留。 剑意之下,剑谷成了天地间最大的锻剑炉,熔岩为火,山石为料,清风粹剑,便自然天地生养了这满谷的飞剑。” 夏虎呆了,内门弟子都呆了,眼前仿佛出现了谪仙山老祖波澜壮阔的一生,更是被这种仙姿深深沉迷。 “这才是仙。” 沉云忽然说了一句,但除了泛之舟却无人注意到。 嘴角微微扯起一丝弧度,泛之舟负手而立,继续解释着。 “剑谷中的剑不只有天地生养的,还有许多我们谪仙山门人仙逝之时归还的宝剑,但,更多的是敌人留下的剑! 身为剑修,修剑也修人,人便就是剑,若有犯者必一剑毙命,遗留法宝兵器便统统投入剑谷之中,地火熔炼,锻成宝剑,以供门中后辈自取自用。” 第三十九章 我的剑,在那里 凌然的杀气,难得弥漫出的霸气。 泛之舟说起这些时,就好像变了一把无所匹敌的飞剑,锐利之际,坚不可摧。 “好了,陈年往事就说这些吧。” 转过身来,满脸的和蔼,刚刚的凌然杀气荡然无存,泛之舟就好像从未有过那模样似的。 “泛师兄,那我们来此的目的是······” “自然是取得属于自己的剑!” 泛之舟理所当然的说着,让开了身子,让师弟们都好好看清楚了那剑谷。 众人都面露苦色,没有谁认为那剑谷是什么好去处。 “师兄师兄,那谪仙山上也有剑!” 不知是谁眼尖,瞧见了那悬浮这谪仙山低端上也密密麻麻的插着宝剑。 “你说那些啊,”泛之舟忽然笑开了脸,好似想起什么开心的事来,“那些剑我还没见过有谁取到过,据说能够走到剑谷中心者便会落到山底,天地倒转。” 众人都憧憬着,都想去摘的山底上的剑,去试试什么叫做天地倒转。 “有理想是好的,可是也要量力而为。” 忽然泛之舟出言做了提示,打断了众人的憧憬。 “你们看这剑谷外围的剑,多是还未长好的剑胚,这剑谷越往离越是难走,想要走到谪仙山更是难上加难。 不是说轻易取得的剑便就不好,可是越往里的剑却一定是越好。你们是剑修,目的是为了成剑仙,那自然要一柄好的飞剑。” 话语至此便不再多说,泛之舟口吐飞剑御剑而去,只留下了面面相觑的众人。 “沉云师弟,你怎么看,反着我夏虎一定要走到最里,取得一把绝世好剑!” 夏虎信誓旦旦的说着,话语之间的决心令人动容。 “哈哈哈,算了吧就凭你?” 有人讥笑,原来是那小侯爷祁安山。 “姓祁的,你笑什么!” “笑什么,呵,你自己心中没点数吗,”小侯爷眼神中尽是不屑,说道。 “你一个区区四品灵根的家伙,就连筑基也比我们长了两三年,这样的人竟然说自己能够走到最里面,不是痴心妄想是什么!” “你······” 夏虎满脸愠怒,可是却无法反驳,因为对方说的都事实。 “哼,好剑自然是配强者,你们这些天资平凡的人,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太痴心妄想,老老实实在外围随便剑把什么剑便是了,最起码还有个稳当。” 祁安山说着,许多人都沉默了,因为这说得也是事实。 不为所动的只有三人,沉云,泛叶红,还有柳青璃。 泛叶红和柳青璃是二品灵根,天资非凡,祁安山自然说不得什么,可是沉云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视线紧紧锁定在那剑谷中心。 “沉云!你怎么想?” 小侯爷自然是不爽,找了茬。 可是沉云并未理睬,还是静静的瞧着那剑谷中心,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喂,小爷和你说话呢!你这个九品灵根的渣渣!” 祁安山脾气不好,彻底的怒了,冲到了沉云面前。 收回视线,看着眼前这个怒气冲冲的小侯爷,沉云已经面色未变,甚至没有丝毫波澜。 “好了好了,沉云师弟,不必和他置气,祁安山,沉云师弟也未招惹你,何必惹得不快?” 夏虎上前做了好人,试图想要平息这场小小的风波。 “滚,小爷还用不着你来平事!” 不知好人心,祁安山伸手就是给夏虎推了个踉跄。 都是年轻人,谁心中没有个脾气。 夏虎对祁安山其实更该有气,在他们未冒头之前,外门里夏虎是大师兄,四品灵根已是其中天资不错的,再加上心性和悟性,更是众人追捧的对象。 可是如今,不说泛叶红和柳青璃的二品灵根,这祁安山的三品也来此嚣张,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可是,还未等夏虎做出什么举动,那一直沉默不语的泛叶红却是跨出了步伐。 众人都去看,瞧着他一步步消失在整整雾气之中。 “哈哈哈······瞧见没有,这才是我们这些天才该有的风采!” 祁安山肆意的笑着,自然而然把自己划归在了天才一类。 “我的剑,在那里。” 忽然,一直不语的沉云伸出了手指。 众人好奇,顺着视线望去,重点是谪仙山底。 “哈哈哈···笑死了,”祁安山丑态毕露,使劲的摆着自己的大腿,嘲讽道,“废柴,你要是能走到哪里,我给你做三年道童!” 这次没人再去拦着小侯爷的口无遮挡了,就连好友柳青璃也不再说什么。 一方面大家都以为沉云做不到,另一方面,似乎谁都不喜欢这个肆意妄为的祁安山。 剑谷前,众人离去。 这次只是泛之舟带着大家来领略一下风采,大部分人还是不够修为去取剑。 泛叶红,其实都知道是泛之舟的儿子,毕竟谁都没听过泛叶红称呼泛之舟为‘师兄’。 这样的出身,让大家都很关注能够走到哪里。 剑谷之外有一石磨般大的玉石,雕刻成了剑谷的模样,是微缩的沙盘。 以往谪仙山有弟子在剑谷之中被暴掠的剑气所伤,丢了性命,便有掌门下令做了这玉雕,用阵法显示着入谷弟子的位置。 泛叶红在剑谷之中步履阑珊,走到了他能够走到的最远处。 在当夜,代表着的泛叶红的红点停顿在了到剑谷中心距离一半的地方。 泛之舟亲自去接回了他,不醒人事的泛叶红手中死死握着了一把细长的银剑。 有了开头,自然便就有了竞争,青衫峰上的内门弟子们都卯足了劲平面修炼,个个都想更早的取剑,取到更好的剑。 沉云也在修炼,筑基之后这幅躯体果然有了他意料之外的变化。 物极必反,有时候极端,只是同一事物的两面。 就像是天地阴阳,相交相融却又是永不交汇的两种顶点。 九品灵根,灵脉之中尽是枷锁,可是枷锁之后,却是隐隐有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沉云闭着眼内观,静静的看着从验赋台中吸收而来的那些灵气。 这些灵气好似大海之中的一滴水滴,只不过这海还是干涸的。 第四十章 盗戒 眉头微微锁起,沉云思索着记忆中的解决之法。 这种情况似乎从未有过,九品灵根能够全数破除灵脉枷锁在这之前从未听说过。 记忆中的所见所闻,那些以往曾经看过的书籍秘史,都从未对这种情况有过记载。 很快,锁起的眉头便是松开,沉云也是了然。 这九品灵根乃是天资之末,和一品灵根一样想出一个都不容易。 这么拙劣的天资自然是无人去研究如何修炼,更不会有人有那样的境界知道去研磨枷锁。 枷锁去除之后,这干涸的丹田浩瀚如海,即便是有人突破了枷锁也不会投入那样的精力和资源去填满。 可是沉云不同,抬头瞧着云端,仿佛便是见到了云端后的森森白骨。 他必定要修到最强,这样才能去触碰这白骨后的秘密。 而此时的丹田,若是只是勤加修炼的话,耗尽了这一世的阳寿也是填不满。 松开道诀,沉云站起身来,走出他青衫峰中的住所,目光移向了九峰中的某处。 那五百年前的赌局,还流传着吗? “啊欠!!!” 泛之舟猛的打了一个喷嚏,差点没从飞剑上甩了下来。 脚步落地使劲抹了抹鼻子,转身后看,仿佛有什么人在念叨他一样。 “奇怪······” 收回飞剑,泛之舟皱着眉向峰中走去。 这是九峰之外的峰,群山之间五名的山峰何其多,可是这峰却是有它特殊之处。 “泛师兄,你来了。” “嗯。” 泛之舟走进了峰中的一石洞,洞中却是另有洞天。 棋盘、木琴、古籍······这里到处摆放满了娱乐之物,显然是一处放松之地。 最令人注目的是一桌案台,案台之上竟然奢侈的用灵石搭建了阵法,而这小小的阵法不是用来提高修为,倒是他用。 ‘柳青璃,祁安山,夏虎······’ 这阵法上显示出的一个个名字俨然是青衫峰上的那些内门弟子,而名字下面却是留有各个数字。 “泛师兄,你也来押宝?” “是啊,我家那小子也有自己的剑了,以后修行路上少不了丹药提升,这不,来替他赚些。” 泛之舟解释着,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不小的瓷瓶。 “点心丹,五十枚,压夏虎,一百五十步。” 有些不甘愿的将瓷瓶交出,泛之舟似乎很是心疼。 “呦,师兄,大手笔啊,这点心丹可是不好弄,说说,怎么搞的?” “咳咳,”面对询问,泛之舟似乎有些尴尬,含糊解释道,“这,这不就是那个谁,老白嘛,他,他想啊搞本剑谱······” “师兄,玩大了吧,用剑谱来换丹药,要是被掌门知晓了,你可是要被罚的!” 看着师弟的惊愕,泛之舟倒是了然了,略有无所谓的说道,“大不了,大不了被关进群山伺候老祖排位呗。” 也是有些耍无赖的嫌疑,泛之舟不再解释什么,而是伸手在夏虎的名字留下自己的一缕灵气印记,这样就不怕日后有人冒领。 “对了,师兄,你要不要试试压大宝?” “大宝?算了吧,你还是饶了我了,”泛之舟一脸落寞的说道,“这剑谷中心都多少年无人走到了,还压大宝,那压大宝的丹药都不知几许了吧!” “也是也是,这大宝下积累的丹药都够再开一个丹堂,要是老白知道这个,估计能把这里洗劫了去!” 不再攀谈,泛之舟也无心在这下棋弹琴,口吐飞剑御剑而去。 看着头顶离去的飞剑,沉云紧了紧脸上的黑布。 他走入洞中,可是奇怪的是无人能够瞧见他。 “倒是没变多少。” 自言自语,沉云的步伐似乎符合某种规律,这洞府里的大阵本是为了隐藏自身,可现在倒是成了沉云最好的掩护。 走到了桌案的后面,看着那些名字,沉云目光渐渐聚集在了最中心。 大宝,压得的是走到谷中。 押宝的灵丹妙药尽数都在桌案正中的那枚小小戒指中,其中内有乾坤,五百年来都还未填满。 记数赌局的师弟似乎感受到了一丝灵气的波动,转首回望,看向作案时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等等,似乎,似乎少了点什么。 再回首,那阵法中的乾坤戒却是不见了。 ‘咔嚓’ 手头一紧,掌中的笔杆已是被握折。 九峰年轻弟子全都像是被打了劫,青衫峰上授课的仙师也时常走神,就连一向高深莫测的泛之舟也偶会莫名其妙的落下泪来。 “沉云,你瞧,师兄们的境界就是不一样,能为剑落泪。” 夏虎悄悄撞了撞沉云的肩膀,小声的说着,而沉云却是没再依旧保持着以往的淡然,偷偷摸了摸鼻子。 右手食指上似乎多了一圈古朴花纹,沉云翻转了手腕,丢了一把东西在口中。 “啥味啊,沉云你偷吃什么?”夏虎抽了抽鼻子,像是闻到了什么。 “没什么,一些炒豆罢了。” 沉云淡定的回答,咀嚼着,发出了嘎嘣嘎嘣的脆响。 ······ ······ 剑谷已是去了三人,除却那天赋异禀的泛叶红外,还有两位认了命的内门弟子。 只在剑谷外围寻了把普普通通的剑,便是早早的开始修炼,为了九峰比试做着准备。 谪仙山的剑,不一定都是从剑谷中而来,也又是从前辈手中继承,不过这样的情形很少发生。 楚三式手中便握着这样一把长剑,轻盈,华丽,当初在南屏镇李铁匠打造完全不可相提并论。 “三式,专心练剑。” “是,师兄。” 不在青衫峰,三式一跨出道门便就被人接引走了。 此处是群山之中的一座无名山头,楚三式不远处盘坐着一消瘦人影。 是师兄,三式只知是谪仙山的师兄。 不知为何,跨入道门之后便带着自己在此修炼,而教导之严,已是让他背后多出了许多疤痕。 ‘啪。’ 剑,不小心脱了手,扎入了土石之中,微微颤鸣。 “愚蠢!” 师兄猛得睁开眼,颜色不悦。 第四十一章 剑是沉家的 楚三式低下了头了,自觉的从一旁拿起了一根藤条。 跪倒在师兄面前,三式双手捧起。 站在楚三式的身前了,师兄举起了藤条。 “青丝剑不是什么普通凡剑,也不是随意就能丢弃的法宝,你如此态度,怎像是修剑之人!” ‘啪!’ 藤条抽下,在半空中就抽弯了身子,等落在皮肉上时便顿就暴起一条红肿。 死死的咬住了后槽牙,楚三式忍住没叫出声来。 在跨入道门时便就明白,该是自己的路还是自己该走。 “勿燥!勿念!勿奢望!执剑之人当心中有剑,剑乃手之衍生,命之衍生,仙道之衍生;以身修剑,方才能逆天而上,得以长生!” 一句一道藤条,等师兄教训完,楚三式的后背又多了几道血痕。 “你,记住了没有。” “三式谨记在心,不敢忘。” “好,执剑!” 三式站起了身,抽出了青丝剑,剑身低鸣,但却是隐隐有挣脱之意。 师兄瞧着,没有发怒但也是不喜。 ‘嘭!’ 忽然,群山之中发出了一声巨响。 师兄猛然锁眉,唤出飞剑御剑而去。 天幕上划过了许多青光,那是御剑前来的仙师们。 巨响之下是暴掠的灵气,像飓风一样吹动着前来的谪仙山剑修们。 稳住身形,师兄负手静静看着爆炸之处,瞧着那被破坏的护山大阵。 “师兄,发生什么?” “蒙琛师兄,是护山大阵出了问题吗?” “师兄······” 赶来的师弟们一一上前询问,但是师兄停在这他们都不敢妄动。 “岐河,你去。” “是,师兄。” 一道剑光,领命的师弟御剑前去。 众人等待,静静的御剑等候消息。 “回师兄,是大阵一处阵眼迸裂了。” 岐河很快便是归来了,手中还带着一块碎裂的灵石。 “这是在附近找到的,阵眼碎裂得很彻底。” 瞧着岐河手中的灵石碎块,众人都皱眉思索。 “师兄,是阵眼出的问题,是不是叫镇剑峰的人······” “不急,再看看。” 有师弟提议,却是被蒙琛拒绝了。 接过师弟手中的碎块,蒙师兄的眉头深深紧锁,仔细的打量着,似乎要瞧出什么端倪。 而此时,还在无名峰头上的楚三式却是感觉到一丝异样。 山中,忽然变得极其寂静,连走兽的鸣叫都消失得赶紧。 压抑,深深的压抑。 面对这中寂静,楚三式紧紧的握住了手中的青丝剑。 剑,微微的挣扎着,几乎控制不住。 三式左手也覆盖上了剑柄,这剑才稍稍听了些话。 风,止了。 总是穿梭在群山不停歇的清风,此刻像是知晓了危险,不再来。 狠狠的咽了一口唾液,喉头翻滚,三式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压迫。 ‘嘭!’ 空气都像是被扭曲了,有什么东西似乎一下被打破了。 眼前本空无一物的山头,不知何时忽然出现了一座破败的塔寺。 张牙舞爪,嘶吼着,寺中好似有无数妖魔。 压迫着,压迫着心神,三式渐渐垮了,脚步一点点的后退。 剑,挣脱了双手,咻的一声不知飞去了哪里。 手中没了剑,三式便更加不知给如何应多。 双眸,死死的被这些张牙舞爪给占据。 黑色,落入了瞳孔,一点点占据,一点点蔓延,突破了界限,覆盖了洁白的眼白。 “呔!!!” 似有剑鸣之音,蒙师兄的暴呵破入了耳中,眼中的黑色迅速消停,像是遇见了什么天敌。 “尔等妖物,何出狱塔!” 蒙琛剑指塔寺挡在了三式的身前,而他负在身后的手上,紧紧握着青丝剑。 事态平息了,传到青衫峰时便就成了只是护山大阵的阵眼耗尽了灵力。 沉云皱着眉,听着泛之舟的解释,还有安定人心的话。 “沉云,怎么了?” “有隐情。” “隐情?”夏虎也是不笨,沉云一说立马也警觉了起来,“你是说,这大阵······” 微微点头,沉云压低了声音。 “谪仙山的大阵,依山势而建,顺应山脉借其势,阵眼落处都是风水交汇之处,阵眼之间更是相互依托自成一体,断不会有耗尽灵气一说。” 夏虎惊愕,惊的是沉云为何如此了解,也惊得是竟然另有隐情。 “沉云师弟,我们该如何自处?” “取剑,上九峰。” 沉云的回答言简意赅,可是做起来却没那么容易。 九峰比试的日子越来越近,青衫峰上内门弟子也越来越多选择了去取剑。 有人欢喜有人愁,与剑之间便是缘分。 缘分到了,剑认可了,便能取走,不然,即便是走得再深入,剑不愿与你走也枉然。 剑有灵,自能识主。 可是在外门山头上,沉去闲的剑却是快要保不住了。 ‘闲儿,娘已经听说你在谪仙山的事,老祖爷说了,有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命,回家来吧,娘等着你。’ 这是南屏镇来的家属,一道来的还有执掌家法的二哥沉石 “哥,剑要带走是吗。” “嗯,承恩剑是沉家的剑,还是不要离开的好。” 沉石没有明说,但意思已是了然。 沉去闲的九品灵根显然已是传到了家族耳中,自然,这承恩剑也该给更有天资的子孙。 “那,剑······给谁?” 沉去闲问出了话来,二哥沉石一愣,显然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自嘲一笑,沉去闲已是明白。 拿出棉布,仔细的擦拭着剑身,沉去闲感受到了剑的不舍。 可是,剑终究会是擦完,交到了二哥沉石的手中。 头也不回的走了,沉石离开了谪仙山,对自己的四弟却是没有一句多说。 沉去闲坐在门槛上,还是在沉云的小院,他已经住在了这里。 远处,浣剑溪那里似乎变得很热闹,沉去闲不想去瞧可是小院却是被人一把推开了。 “啦啦啦······” 一个矮小的身影,嘴里哼着哥,怀中抱着很大的包裹,根本就看不见路。 沉去闲一脸懵,瞧着这个推门就进的姑娘,看着她一步步靠近自己,一步步接近门槛,然后。 ‘啪!’ 绊倒了。 第四十二章 要修炼,要长生 “诶呀呀,疼疼疼······” 小姑娘捂着自己的额头,看样子是摔到脑袋了。 沉去闲瞧着她,觉得她也真的是脑子不好,竟然就这么被绊倒了。 没有去扶,就这么看着这姑娘挣扎的坐了起来。 “诶,有人!?” 小姑娘眼睛大大的,一脸惊吓的瞧着沉去闲。 而沉去闲看着她,却是感觉到一丝不一样的地方。 世界陡然变得好安静,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很急促的心跳声。 ‘就是她了,这辈子。’ 不知为何心中突然就冒出了这句话,好似中了毒似的。 使劲甩了甩头,沉去闲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感觉生命之中似乎又要出现什么意外。 “喂,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奇怪?” 姑娘好奇的瞧着,一直手还捂着额头。 “别说话,离我远点!” 沉去闲暴躁的竖起了手掌,仿佛这样就能隔绝两人之间的距离。 “你这个怪人,虽然我闯入了你的院子不对,可是我是事先也不知道啊,看起都像是没人住的样子······” 小姑娘很是郁闷的模样,忽然又叫了起来。 “诶呀,我的胭脂,撒了······” 捧着甩出来的胭脂盒,小姑娘顿时变得眼泪巴巴的,一脸的委屈。 沉去闲也是被这大惊小怪的尖叫声给吓到了,一脸呆滞的瞧着这姑娘的哭泣。 “喂,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啊,我胭脂都撒了,这可是我娘给我买的,好贵好贵呢!” “呃···这个,山上,山上不需要胭脂吧······” “怎么不需要,每天不要见人啊,你们不是人啊!” 小姑娘暴躁着,一个劲的挥舞着手,胭脂顿时撒得到处都是。 “咳咳咳······你,你怎么不讲理啊······” 沉去闲被这胭脂的味道给呛到了,一个劲的咳嗽。 眼看着这小姑娘越闹越凶,沉去闲豁然而起,一把拎起了姑娘的后衣领,大步一跨就丢到了门外,连带着的还有那个大包裹。 ‘啪!’ 门狠狠的关上,还上了门闩。 沉去闲依着门扇深呼吸着,一个劲的平复着自己的心态。 “要修炼,要长生,要修炼,要长生······” 嘴中念叨,心中驱散着那个姑娘的模样,沉去闲终于好容易稳定了情绪。 “喂!!!你个坏蛋,至于嘛,不就是说了你两句吗,至于嘛······”突然,姑娘的叫喊声从院子外传了进来,不依不饶的钻进了沉去闲的耳中。 瞳孔猛得放大,沉去闲嘴角抽搐。 “你记得,我叫荷蕾儿!荷花的荷,荷蕾儿的蕾,荷蕾儿的儿!你给本姑娘记住,我一定还会找你算账的!!!” 外门的一天就在新入弟子的吵吵闹闹中度过了,包括沉去闲在内,那同一批还未破镜的弟子们,都忽然感觉到了自己似乎不再年轻了。 而说起不再年轻,沉云大概是最后话语权的,两世为人,两世修仙,心,早已老得麻木。 不过看着剑谷方向,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是讨厌那样被人轻视,还是讨厌那个祁安山的嘴脸。 或许在前世记忆中,遇到这种人便就是一剑,那便没了烦恼。 可是如今,他还没那个潇洒的资格。 丢了一把丹药进嘴,嘎嘣嘎嘣的咀嚼着,沉云渐渐眯起了眼跨出了阳台栏杆。 通排的小阁楼,这里是青衫峰内门弟子的居住之地。 倒不是因为小气吝啬,住得地方远不如入门之前,而是凡内门弟子,少有在此逗留的,九峰比剑之后,都会选择自己的归属。 身影,落在地面上,沉云的脚步似乎比在外门时轻盈了许多。 夜深寂静,沉云的动静微乎其微,不该引人注目,可是百无聊赖的小侯爷正为自己取剑而发愁,正倚在栏杆上。 沉云在走,走向剑谷,祁安山在后,一路跟踪。 脚步,止于剑谷外围。 小侯爷亲眼瞧着沉云慢慢消失在了雾气之后,脚步,似乎还是那么如常。 十步,二十步,三十步······祁安山瞧着那玉石雕刻的沙盘上,代表沉云的身影越走越远。 汗珠渐渐凝结在了额头,顺着脸颊滑落。 祁安山狠狠的咽了口唾液,忽然想起了自己曾经说过的某些诳语。 “真,不会要做他三年仙童吧,那我成了什么了······” 小侯爷慌了神,可是渐渐又定了神。 “哼,一定是投机取巧了,能走这么多步但一定不能走到谷心!” 小侯爷自言自语着,仿佛这样便就能说服自己。 可是,漫步在剑谷之中的沉云却是一点都没感觉到吃力。 这是剑的世界,到处都只有剑。 剑是这里的唯一,沉云走在其中,感受到了一份一份的蠢蠢欲动。 “哼。” 冷哼一声,沉云散发出的威严让这些剑忽然没了念想,不再低鸣,老老实实的呆在原地。 沉云,继续在走。 可是走着走着却是瞧见了熟悉的身影,以及不熟悉的身影。 “公子!?” 楚三式又惊又喜,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情绪。 蒙琛师兄也注意到了沉云,这个还没有自己剑的内门弟子。 “他是何人?” 师兄问出了话,言语之中似乎带着些许不悦。 “回师兄话,他是沉云,是他在南屏镇······” “不用再说了,我知道他。” 蒙琛阻止了三式的滔滔不绝,他知道沉云也听说过沉云。 卫城师弟和他说明了一切,也说了那晚沉云的大言不惭。 可是,教导三式还未多久,这个九品劣根如何就进了剑谷,还到了如此深处。 剑谷中,到处肆意的剑气,锐利,狂暴。 沉云静静矗立着,风轻云淡,而和他对视的蒙琛却时不时驱散掉撞来的剑意。 “你,就是那个沉云?” “嗯,”沉云应声,却是反问,“你是谁?” 皱了眉头,师兄没想到沉云会这种姿态,这令他有些不悦。 “玉门峰,掌门弟子,蒙琛!” 略有提高的音调,微微抬起的下巴,轻蔑的眼神,蒙琛报出了自己的家门。 第四十三章 剑啊剑 远处,剑谷裂缝蔓延出的熔岩在燃烧着,晕染出红色的火光。 蒙琛师兄静静的瞧着沉云,三式不知所措,似乎这莫大的名头便就能压垮一切。 “嗯。” 只是鼻腔里轻轻哼了一声,就算是应答,沉云抬起脚步,从蒙琛身边走过。 空气之中似乎有些安静,蒙琛没想到了沉云就这么走掉了,对自己的名头丝毫没有表示。 不对,也有表示,那就是完全不在意。 沉云消失在了剑谷之中,消失在了雾气后面。 三式脸上的惊喜渐渐收敛,他这才想起,自己已是跟着师兄练剑。 “三式。” “师兄?” 蒙琛似乎有些愠怒,可是却死死的锢在了胸中。 “以后不要再和他来往,你日后仙途自当令人仰望,如此劣根之人,往后只会如同寄生水蛭般贪得无厌,食你血肉。” “师兄,你是说···公子吗?” 三式沉默了,他有些不相信师兄所说的话,可是师兄却又是他见过境界最高的人,也是带着他看到剑修未来的人。 过去与未来,似乎是件很难抉择的事情。 剑,无数柄剑都被落在了身后。 沉云感受着他们的情绪,感受到了从剑上传来的丝丝冲动。 剑,本就应当锋指苍穹,可它们现在却深藏在岩石大地之中。 越来越是炙热,沉云的脚步已是跨入了剑谷的中心区域。 肆意流淌的岩浆,像是大大小小的溪流,四处流淌,随意汇聚成形状各异的池塘。 即便是熔岩之中也有剑,尽受着地火的锤炼,却是造就了不凡的剑躯。 脚步,跨过了无数熔岩,沉云还是收敛了步伐,不再笔直的向前。 他得珍惜如今的生命,珍惜这具还算弱小的躯体,小心翼翼的绕过这些致命的炎热。 有人,似乎,还很熟悉。 一袭白衫,矗立在剑谷中心。 手中似乎持着剑,那剑也很熟悉。 “沉云,你来取剑吗。” 对方开了口,沉云便是停下了脚步。 沧海桑田,岁月是最好的画家,总是让一些旧人涂画得难以辨识。 瑜白真人转过身来,剑负身后。 四目对视,眼神之中都有些难以琢磨透的意味。 “你祖爷曾经向我哀求,恳请我替你脱胎换骨以来修剑,可是我拒绝了,因为我在你手掌上瞧见了剑茧,那茧看着熟悉,能瞧出与剑在一起的岁月。” 瑜白静静的说着,在他眼中,身前是沉家的后人。 “这把水寒剑你应该是听过,你也见过;那日,剑阁之中你被水寒所伤,随后剑便不见踪影。剑不是你拿的,它怕是去寻了故人。” “那这把呢,没有名字吗?” 沉云问,真人却是刹那间有些惊愕。 “原来你才是静得下心练剑的人,倒是我小瞧你了。” 瑜白说着,剑也不再负在身后,平腕横于身前低头静静的看。 “这剑没有名字,我以为造出它便就能迷惑人心,可没想到真的握在手中之后才知对水寒还有依恋,能够觉出不同。” “自然,剑和人一样,都不可代替。” 似乎是戳中了心中什么所想,沉云的话让瑜白真人沉默了良久。 “罢了,我已了然,多谢。” 瑜白真人轻轻的说着,不知是对沉云还是对剑。 随手一甩,剑已是脱手,深深的扎在土石之中,扎在了这剑谷中心。 剑,微微悲鸣,似乎夹杂着太多情感。 不舍,依赖,迷茫,愤怒,却又终归平静。 瑜白真人走了,凡尘的剑仙,即便无剑也能御剑而行。 沉云负手,静静的瞧着他离去,忽然脑海里山闪现出一个小小的身影。 ‘师父师父,您瞧,我能举起剑了!’ ······ ······ 不是水寒的水寒剑静静的倒插在剑谷中心,沉云瞧着它,不知该叫它何名,想必日后它会有属于自己的名字。 收回目光,这剑不是水寒,便无需再看。 抬头,谪仙山悬浮在头顶之上。 从剑谷中心去瞧,那谪仙山的底部就是一座倒挂的山头,也是插着剑。 剑意,包裹着,像是肆虐暴风的风眼,反而变得平静。 沉睡,那些剑和谷中的剑不一样,它们是沉睡。 不知怎么滴,沉云忽然想到了藏剑阁,想到那日还剑时感受到了剑死去的悲哀。 这些剑也是,藏于此,也葬于此。 它们随主人逍遥江湖,游于天地之间,不知斩落了多少头颅,可最终,人抵不过岁月,剑受不了孤寂。 有一倒流的溪水,从谪仙山底部流淌,流淌过那些剑,流淌过那些过往。 轻轻一跃,大地想要拽住双脚。 剑意肆动,暴风的风眼被打破了。 剑谷之中任意穿梭的剑气创了进来,沉云脚步轻轻点中,借着道道剑气踏步而上。 猛的,天地倒转。 剑谷成了天,山底成了地。 沉云跌落了身姿,头冲下,伸出剑指,像是落地的谪仙。 触底,剑气阻隔了下落,手臂轻轻用力,沉云便弹起身姿调转落地。 像山,就是山。 谪仙山的底部成地,那这本是朝下的尖峰就成了冲天的峰顶。 沉云看着,看着峰顶之上的那把剑,古朴,斑驳,像是石头。 连剑柄都没有,周围那些沉睡的剑都来陪它的。 石剑,这大概是剑谷和谪仙山孕育出最古老的剑吧。 攀登而上,衣衫随风飘动。 沉云站在了剑的身边,低头瞧着它。 “剑啊,和我走吧。” 石剑未动,似乎早已和这山融为了一体。 “剑啊,我去过了那里,不像世人所说,倒是堆满了白骨。” 剑还是未动,像是在装睡。 “剑,白骨之中还有许多剑,它们随着一起去了那里,可是都化为了虚无。”沉云说着,忽然变得凌厉起来。 瞳孔之中倒映的也是森森白骨,堆积着,像是一座座数不到头的山。 杀气,如剑,无数岩石迸裂,霎时化作了粉末。 “剑啊剑,你不想去瞧瞧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不想知道为何不是飘渺仙境反倒变成了一堆堆骨山?剑啊剑,和我走吧,一起去质问,到底为什么!” 第四十四章 夏虎取剑 剑动了,被沉云说动了剑心。 岩石迸裂,山峰上竟是出现了条条裂纹。 沉云伸手,握住了剑,没有柄便是割伤了手。 剑,一点点起,山都在抖。 剑,一点点的拔,剑谷都在为它欢鸣。 谪仙山被惊动了,无数青光闪出,内门弟子也连忙出了住所,赶往剑谷。 而在玉石沙盘前,小侯爷祁安山呆呆的看着处于中心的红点。 半张着嘴合不拢,祁安山很确定这剑谷除了沉云之外没进他人。 可是,可是脚下的震动,玉石的碎裂。 一切的一切都在告示他,他嘲讽的那个九品灵根已经走到了剑谷中心,似乎拔出了什么了不起的飞剑。 三千烦恼丝,被剑气鼓起,沉云的眼中尽都是剑意。 “啊!!!” 一声长啸,石剑,终于愿意出世。 ‘砰!’ 沉云跌落剑谷,天地倒转已是没了作用,就连那些倒插在谪仙山底的飞剑们,也都纷纷落了下来。 万剑齐鸣,似乎在欢送,似乎在庆祝,也似乎在遗憾。 剑已经在手,丹田之内却是耗空了灵气。 手,在滴血,沉云依旧握着剑。 站起身来遥望着远处越来越远的青光,转身,消失在了雾气之中。 ‘咻,咻咻······’ 无数飞剑落在了此地,剑修的聚集让这些剑气不敢放肆。 “我滴个乖乖,真有人拿走了大宝啊······” 泛之舟脑袋仰得高高的,呆呆的看着谪仙山底部峰尖上一个出空缺,不大不小,正好似一个剑鞘。 “泛师兄,当初都叫你压大宝了,你瞧,后悔了吧。” “后悔?后悔个拔蜡!”泛之舟收回了眼神,压低着嗓音恨恨的对着自己的师弟道,“咱们那都被人一锅端了,就算压中了又如何! 倒是我那可怜的五十枚点心丹,这该死的小贼,你吃肉倒是给咱留口汤啊······” “泛之舟,又在那里胡言乱语什么。” 是蒙琛,带着楚三式从众剑修身后而来。 “师兄!” “蒙琛师兄!” “见过师兄!” 一一执礼,蒙琛却是冷着个脸,瞧着峰尖上的空隙,脑海里忽然闪出那个无视自己的身影。 “怎么可能······” 口中言语,蒙琛的眉心锁得比往常还要紧了。 “蒙师兄,你在说什么可能啊?” 泛之舟凑了过来,却是被蒙琛给瞪了回去。 讪讪的笑了笑,泛之舟知道了此时师兄心情不太好。 “可知是谁取剑?” “回师兄,不知。” “人呢?” “来时便不见踪影。” “剑呢?” “来时···也不见踪影。” “哼!”冷哼了一声,蒙琛显然是有怒气,可是谁也吃不准他到底是对谁有怒气。 这一夜注定是不眠,剑谷之中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大部分人的耳中,而一直守在剑谷的小侯爷却是早就跌跌撞撞的回到了青衫峰。 “沉云兄,你来得正好,剑谷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夏虎一脸的兴奋,见着沉云便就是一把拉住。 摇了摇头,沉云丢了一把丹药进口,嘎嘣嘎嘣的咀嚼,心里想到还是那抛下自己独自离去的身影。 “哎呀,别吃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吃!” 一把打掉沉云的手,夏虎显然是有些兴奋过了头。 瞧着地上骨碌碌滚动的几颗丹药,沉云犹豫了一下没去捡,嫌脏。 “沉云兄,我跟你说啊,有人走到剑谷中心了,还取了剑!据说啊,这动静就是取剑时候的异象。 啧啧啧,真是难以想象啊,这得是什么样子的剑啊,仅仅是出世就有这样的阵仗。” 听着夏虎的感慨,沉云忽然脑海里出现了那石剑的模样,嗯,模样很粗糙,手感很不好,还没李铁匠打的舒服,至少那是梨花木的。 “咦!沉云兄,你手怎么了?” “哦,没事,取剑的时候不小心伤着了。” 沉云甩了甩,掌中伤口里残留的剑气还是有些烦人,吃了口灵丹稍微舒服了些。 ‘刺啦’ 夏虎连忙撕下了自己的衣服,扯了布条赶紧替沉云包扎起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剑呢?” “哦,跑了。” “啊?”夏虎一脸懵,转而又有些幽怨,“哎,连沉云兄都有自己的剑了,我是不是也该去试试了。” 听着夏虎的抱怨,沉云有想起了刚刚剑谷里的所见,想起了那些从山底落下的飞剑,点了点头。 “嗯,是该试试。” ······ ······ 剑谷的异象便随着传说中最古老飞剑的不翼而飞也渐渐变了成传说,流传在内门弟子到外门弟子之间。 在传说之中,取剑之人已是变成了仙道前辈,是闭关已久的谪仙山剑修,因为和魔物斗争断了剑便就回来取走了山底的飞剑。 而飞剑的模样也在传言之中渐渐清晰起来,说是温润如玉,内含天地之道,修长轻盈能破碎虚空。 总之,这些传闻都通过夏虎的口传到了沉云的耳中。 这位昔日的外门大师兄似乎对这件事情总是抱有着难以熄灭的热情,而他自己却是有迟迟不肯去取剑。 剑,取得弟子越来越多。 青衫峰上某个不出名的师弟忽然变得炙手可热起来,原因是他家是开剑坊的,从小跟着父亲学徒出身,为剑配鞘,修缮打磨是一把好手。 有了剑的弟子们也好像娶了新媳妇一样,天天把剑携带在身边显摆,而剑是配在腰间好还是背在身后好也成了日常讨论的话题之一。 夏虎却是一直很好奇沉云的剑,不过沉云也很无奈,这剑去天地间逍遥了,一时半儿恐怕回不来。 “沉云兄,你的剑是长了腿吗,还是品阶太高,就这么舍不得给兄弟瞧瞧吗?” “没,它不回来,我也没办法。” “好了,好了,瞧你小气那劲,不看就不看,我去取剑去了。” 夏虎似乎是置了气,沉云习惯性点了点头才忽然反应过来不对。 这小子,终于舍得去取剑了,要不要一道去瞧瞧? 丢了把丹药进口,沉云嘎嘣的咀嚼着,站在阁楼阳台上却是瞧见一个身影在小心翼翼的捡着什么。 好像,好像是那日被夏虎打翻了的丹药。 第四十五章 皇族血脉 “点心丹啊点心丹,你怎么在这里了?” 泛之舟蹲在地上,谪仙山仙师的形象全无,小心翼翼的捧着手里沾了泥土的丹,细细的吹着。 沉云站在阳台上瞧见了,也瞧见了泛之舟手中捧着的丹。 ‘嘎嘣嘎嘣,嘎嘣嘎嘣······’ 一边咀嚼着一边瞧着泛之舟捡丹,好似看戏一般。 “什么味道,似乎······”皱起鼻子,泛之舟很是敏感的嗅了嗅,循着味道抬头,才发现是沉云在吃东西。 “那个···沉云师弟,你吃的什么啊?” “蚕豆。” ‘嘎嘣嘎嘣,嘎嘣嘎嘣······’ 听着沉云的解释,泛之舟根本就不相信,闻着味口水都要留下来了。 “那个,沉云师弟啊,能不能···能不能也给师兄尝尝?” “不能。” 言简意赅的回答,沉云瞧着蹲在地上的泛之舟,又丢了一把‘蚕豆’进嘴。 ‘嘎嘣嘎嘣,嘎嘣嘎嘣······’ 沉云咀嚼着,似乎差不多了,闭上嘴,狠狠的咽了下去。 看着那翻滚的喉头,泛之舟不禁舔了舔嘴唇,似乎,愣是看得有些馋了。 “取剑了取剑了取剑了!夏虎师兄取剑了!······” 高喊而过的师弟,沉云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走,皱起眉头,隐隐感觉有些不寻常。 翻身出栏,沉云轻轻落地。 “沉云师弟······” 泛之舟只来得及叫出了称呼,可是沉云却是缩地为寸消失在了眼前。 略有尴尬的放下了伸出的手,泛之舟强笑了两下,缓解内心的尴尬。 剑谷边缘,又聚集了许多人。 内门弟子都很快赶来瞧这热闹,被所听传闻给吸引而来。 小侯爷祁安山也挤在当中,那日碎裂的玉石沙盘还没有修复,他看着那些裂缝有些发愣。 沉云走来,小侯爷率先发现了他,眼神略有慌乱,挤了挤,又将自己隐藏了在人群之中。 自然是发现了这异样的目光,沉云微微皱眉,不明白祁安山的举动,不过很快便就转移了视线。 剑谷之中,夏虎并未走有多远,躲避着凌乱的剑气,更是将身影暴露在雾气之外。 众人来瞧他,到不是因为那脚下的步数,而是他手中握着的剑。 ‘吼~~~’ 一阵阵龙吟,响彻云霄。 “皇族血脉。” 沉云自言语,一语道破。 青光一闪,匆匆赶来的泛之舟也落在剑谷边缘。 他瞧着谷中的夏虎,一脸严肃之色。 “泛师兄,夏虎师兄是怎么回事啊?” 有人问出了声,显然还是不清楚。 “这是剑灵,是龙魂,”泛之舟解释着,手中已是掐起剑诀,“我谪仙山剑谷投入无数来犯之敌法宝兵器,有不少器魂剑灵,法宝被地火融化后便就游荡在此。 剑谷本身也是个炼剑炉,这些没了本体的器魂便就困在此,有的,成了剑灵同剑一起被人取走,有的却只能受尽禁锢之苦。” “那,师兄,夏虎师兄为何能够获得龙魂,这龙魂不是······” “没错,夏虎身上有皇族血脉,他跨入剑谷自有龙魂想要跟随。” 泛之舟给了最终解释,众师兄弟都一并惊叹。 而此刻,在剑谷之中的夏虎却是不好过。 这龙魂不知在此多少岁月,在法宝熔炼之前更不知是何品阶的法宝器魂。 “吼!!!” 龙魂嘶吼着,仿佛在庆祝即将的自由。 可是,这龙魂太心急,夏虎这位皇族血脉太难得。 手中的剑,已是隐隐有些承受不来,无法一下子便就接纳如此强大的剑灵。 “稳定心声!勿被外界所扰!” ‘啪’ 一直修长的手掌拍在了后背,是泛之舟,不知何时前来援助。 龙魂,一点点挤进了剑中;剑悲鸣,似乎很痛苦。 而手中握剑的夏虎也渐渐承受不来,身子忽然像是烧了红了的水,变得滚烫起来。 “呃······” 难以抵抗的力量,夏虎的脸上渐渐爬上了龙鳞。 “不好,反噬了!” 泛之舟大惊,连自己的手掌也笼上了一层黑气。 “是邪道器魂!” 面露苦色,泛之舟似乎是遇到了难题。 而在剑谷边缘,那些瞧着热闹的内门弟子们却是每一个察觉到异样的,只是觉得泛师兄前去大概也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殊不知,那泛之舟却是苦苦支撑着,撤不行进也不行,左右为难。 能察觉异样的,只要沉云,以及那总话不多的泛叶红。 “是邪道。” “什么?” 沉云走到了泛叶红的身边,提示着,而后者却是没明白得那么彻底。 “他们,正在被反噬。” 指出了要紧之处,泛叶红终于明白了过来。 大叫一声便是直奔剑谷之外,是去找人来帮忙了。 片刻,几息之后,这剑谷上便是落下许多谪仙山仙师来。 飞剑出鞘,以剑为阵,那魔龙终于被暂时压制了回去。 夏虎脸上的龙鳞消退了,可却是隐隐留下了疤痕。 剑,收服了龙魂,成为了剑灵。 夏虎也借势拔出了剑来,尽显皇族贵气。 可是当众人散去,夏虎走到沉云身边时,却发现他怎么也不像是高兴的模样。 “沉云兄,对不起,我不该······” “无碍,应当的。” 沉云不喜人道歉,便是提前说出了答案。 道歉的人心有歉意,可是这歉意说出便是要对方说出他想要的原谅。 夏虎明白了,便就是不说了。 隐瞒身份对于朋友之间的确不该,可谁都不是躲在家里的小孩子,都明白其中的无奈。 青衫峰上出了一个皇族血脉,能够引得剑谷龙魂,那必定血脉也是极其纯正,说不准便是当今皇子之类。 巴结的人更多了,比在外门时还多。 夏虎几乎不再出门,即便出门也是躲在沉云房中求个清净。 可是他不去显摆却是有人尴尬,最尴尬的便就是那一向气焰嚣张的小侯爷,祁安山。 沉云的房间里,有他最不想见的人。 一个,若是按赌约该去做三年仙童;一个,是皇族正统,是他这个出了三服的旁支必须仰望的存在。 第四十六章 谁叫我是个废人 该道一声皇兄,祁安山理应对夏虎恭敬有加。 可是,这里谪仙山,又不是凡人京都,都是年少气盛,天之骄子,如何低得下头。 但,家中若是所知,父亲又如何会饶恕他连个请安都没有。 于是,沉云便是能够总是看到窗外徘徊的身影,于是,那并不想显露自己皇族身份的夏虎也越来越难以忍受。 “滚!” “是,皇子殿下!” 下意识的执礼后退,等沉云的房间消失在眼前时,小侯爷才陡然发现自己做了最不想做的事,而且还那么自然。 愣在了当下,祁安山思绪有些乱了。 九峰比剑越来越近了,特别是夏虎暴露了皇族血脉之后,所有还未取得剑的弟子们都感到了压力。 虽说仙道隔绝凡尘,可是上了仙山才知道,凡尘,哪是那样轻易可以割断。 小侯爷祁安山也取了剑,普普通通的一柄,走了五十六步取得。 在那之后,他的身边少了一个身影,他的好友,二品灵根柳青璃。 柳青璃给自己的剑取名叫琉璃剑,走了近二百步取得,是一把品阶不错的飞剑,再加上他的天资,日后定是要大方光彩。 青衫峰也热闹了起来,谪仙山九大峰的弟子有意无意的都会来此晃悠。 或是指导,或是来结友,可是针对的那些人总是天资过人或者在剑谷走得深的弟子。 谁都明白,谪仙山内也有强次,弟子之间也有好坏。 夏虎身边也不再总是围着那么多的人,大家都有了自知之明。 柳青璃时常会来串门,带着当今圣上赏赐给自家父亲的贡酒,算是找准了夏虎的痛处。 沉云也莫名在内门弟子口中火了一把,盖因为那不世出的天才,楚三式也回了青衫峰。 没有人见过三式去取剑,可是三式手里的剑却是谁都认得。 是玉门峰的剑,玉门峰镇峰之剑,青丝。 内门弟子本以为可以看一场笑话,毕竟那沉云也没听说有取到剑,可是令人跌破眼睛的是,楚三式却是每日都挤空为他端茶倒水。 “公子,这是秋剑大哥托人带过来的茶叶,是灵田里种的,可香了,还有清澈神念的作用。” 三式很开心,手脚麻利的在沉云的房间里忙活着。 沉云没从外门将那套煮茶的家伙事带过来,他便是又做了一套。 形制好看得多了,毕竟有夏虎这个看惯了皇家器具的人在,形制倒也真的不错了。 结实还是那么结实,甚至夏虎提出了一些小窍门让这套茶具更加的实用了些。 “啧···啊~~~”抿了一口热茶,夏虎舒服得都眯起了双眼,“老沉,老沉,你不来尝口吗,这可是三式特意给你准备的啊!” 夏虎手持茶杯,一脸的安利。 沉云扯了扯嘴角,没有拒绝,也端了一杯起来。 三式笑了,他很高兴沉云能够喝他煮的茶,就像以前在校场,沉云教他习剑。 小小房间之内充满了欢愉,夏虎和三式都珍惜这种感觉,有人可以将心比心的感觉。 ‘嘭!’ 忽然,房门被踢开了,走进了一个干练的身影。 “三式,休息时间不好好歇息养神,在这里做甚!” “师兄,我······” 三式想要解释,可是却又偏偏难以解释。 他知道的,他现在做的事正是个严厉的师兄最不喜的。 “你先出去,待会自领惩罚。” “是······” 蒙琛打断了三式,三式便只能低头答应。 房间内便只剩下了夏虎和沉云,蒙琛静静的瞧着他们,最终眼神锁定了在沉云的身上。 “夏虎师弟,还请你回避一下。” “没事,我和老沉是朋友,什么话······” “长皇子,请回避!” 夏虎语塞,蒙琛说出了一个他熟悉的称谓,他明白,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 门,关上了,蒙琛也落下了法术隔绝了声音。 四目相对,蒙琛满眼怒意,而沉云却是分清云淡。 话,迟迟没有说出口。 人,也迟迟没有动作。 良久,蒙琛终于开了口。 “玉门峰,甚至谪仙山,日后要他来继承。” “嗯。” 沉云轻轻应了一声,似乎早就知道。 “你和他,有些许牵扯,我理解,可我希望,你像那日在录经塔时一样,做出正确的决定。” “好。” 沉云又是轻轻了应了一声,似乎情绪没有任何波动。 蒙琛眯起了眼,感觉自己越发不能看透眼前这个后进师弟。 “你,就没什么话说?” 还是问出了口,忽然间蒙琛心中生出了一丝好奇。 “大道无情,路,很长。” 师兄离开了沉云的房间,带着那句话。 他明白却又不明白,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留下一个承若,以保证谪仙山的未来不被影响。 沉云看着桌上留下的一道符令,上面刻着一个‘凌’字。 这便是蒙琛许若下的好处,若是沉云能够断了这点凡缘,那清凌峰便就有他沉云一个位置。 三式没再回来,夏虎匆匆闯了进来,一入门也瞧见了那符令。 “老沉,一品灵根,真有这么金贵?” “嗯。” “你觉得三式,真的可以长成他们要的样子?” “路,他自己选的。” 沉云的回答令夏虎陷入了沉思,而在外门中,沉去闲却是越来越无法思考了。 “呐,这是我做的甜糕,还有蜜饯,尝尝吧。” 荷蕾儿摆弄着餐盘,期待着沉去闲的品尝。 瞧着这些令人食指大动的点心,沉去闲真的觉得自己沉沦了。 “不,你走,我说了,不许你进这个院子!” 大声呵斥,沉去闲态度恶劣就差没亮拳头。 “干什么,凶我做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嘛!”荷蕾儿一脸的不悦,气呼呼的鼓起了小脸,“你说,说清楚,我到底做错了什么,都这么赔礼道歉了还不管用吗!” 紧紧捏起拳头,沉去闲一把薅起了小姑娘的后衣领,熟门熟路的丢出了门外。 关上门,上好门闩,听着外面不甘心的吵闹和敲打声,沉去闲深深的叹了口气。 “谁叫我是个废人。” 第四十七章 这孙子谁啊 沉去闲看着双手,手掌之上结满了剑茧。 大哥留下了筑基十六式,在自己眼前破了境界。 同样的九品灵根,同样的沉家血脉,可自己却是个没用的废物。 身后,荷蕾儿不再吵闹了,该是赌气离开。 沉去闲也松开了抵着门的后背,走起了院中,拿起了一柄还未削完的木剑。 承恩剑被二哥带回了家,大哥的残剑也在那夜剑刺苍穹,而他沉去闲,已是没了剑。 他不是沉云,没法子不用剑就去练筑基十六式。 于是,沉去闲砍了颗细树,于是他自己来给自己配剑。 木屑,一片片的落下,堆满了脚边便就扫进茶炉烹茶。 沉去闲觉得自己是越来越像大哥了,和他在沉家一样,可不同的是,他没大哥那个本事。 ‘咚咚咚,咚咚咚······’ “都说了,你不要再来了,你没错,错的是我。” “四公子,你说的谁啊,什么错不错的。” 不是荷蕾儿,而是熟悉的粗糙声。 “秋剑!” 猛得打开门来,站着的正是许久不见的剑痴秋剑。 旧友相见格外的开心,更别说还是同一地方的老乡。 “秋剑,你怎么来谪仙山了?” 两人坐在了门槛上,就像是在沉家的小院里一样。 “我可是一直在谪仙山的,只不过当时大公子和三式到了外门,我去后山做了俗家弟子。” “是吗,那你怎么一直不来找我们!” 沉去闲责怪,像是抱怨老友为何这么久不来看望。 “哎,别提了,”摆摆手,秋剑无奈的解释道,“这谪仙山的规矩大,俗家弟子不得随意进入山中,除非有了符令。” “那你这次如何得来?” “这话说起就长了,我刚到后山时,先去砍柴,柴砍得后又被叫去种稻谷,稻子种得好又被人要去伺候灵田,灵田伺候的不错最终栽在了丹堂那个白老头手下。 你是不知道啊,那白老头儿简直不是人,我第一次去什么都不知道呢,就叫我去给丹炉添水;三刻一瓢,他就把我给忘了,我愣生生站在那里两天三夜啊! 哼,要不是白老头儿识相,用剑谱功法留我,我早就不伺候了! 还有还有······” 这长得更铁塔似的少年似乎是攒了一肚子话,这一开闸就收不住了嘴,滔滔不绝的讲着,说着他这么长时间的琐碎之事。 沉去闲却是没觉得烦躁,也没觉得无聊,若是以前他早就按不住性子了,可是现在,却是听得还算有趣。 “哎,这不,听说你一个人在这里,我就借了白老头儿的符令来看看你呗。” 叹了一口气作为结尾,秋剑终于倒干净了肚子里的话。 “呐,这个给你,一点小意思。” 递出了一个不小的木盒,沉去闲接在手里沉甸甸的。 “这,这是什么啊?” “没啥,仙灵丹,增长修为的。” 大手一挥,秋剑很是无所谓的说道,好像那一大盒子蚕豆似的。 打开盒子,闻着里面浓郁的丹香,沉去闲彻底傻了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啧,瞧你大惊小怪的那样,”一拍好友肩膀,秋剑解释道,“我现在在丹堂做事,别的没有就是丹多! 你别瞧外面丹药精贵,其实成本低着呢,像这种仙灵丹随手抓都是一大把,真不算什么!” “好,好吧,那我就收着了。” 沉去闲小心翼翼的盖好了盒子,紧紧的抱在怀里。 而同坐在门槛上的秋剑却是瞧着这外门山头的风景,渐渐呆了神。 “沉闲啊。” “嗯?” “你说,这次九峰比试咱们参加吗?” 皱起了眉头,沉去闲深深的低下了头。 “我就不去了,还没筑基呢。” “哦,”没察觉到老友的落寞,秋剑却是展望了起来,“其实我也想参加的,要是能够遇到大公子,以后和他一起练剑,那该多好啊。” 是啊,那该多好啊。 秋剑,沉闲,狗蛋,还有沉云。 四个从南屏镇里走出的少年,若是能在一起练剑那该是多好啊。 话,终有头。 秋剑没让沉去闲送,出了小院便就独自返回丹堂。 一路上,这铁打似的少年却是忽然停住了脚步,狠狠的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娘的,肉疼啊,老子攒了一年的仙灵丹!” ······ ······ 九峰比试,终于开始了。 青衫峰那些内门弟子望眼欲穿的九峰峰主,也都一一出现在了比剑场上。 比剑场倒不是什么规整的地方,怎么看都是峰主们随手圈出的一块地方。 不过年头倒是有些日子了,以往比剑留下的痕迹还沟沟壑壑的存在那里。 这个早已被剑割得怪石林立的地方,默默的记录着曾经那些惊艳一时天才们的光辉时刻。 内门、外门、俗家,这些弟子几乎都到齐了。 围着这沟沟壑壑的比剑场,自寻地方围观了起来。 沉云,来得算迟,可是来时却是早早有人给他留了地方。 “老沉,这边!” “大公子!我秋剑啊!” “沉云师弟······” 夏虎、秋剑,还有泛之舟师兄都不约而同的高高举起了手,想要沉云一起观看。 众弟子们都瞧着沉云,瞧着这诡异的情况,就连高坐之上的九峰峰主也都好奇了瞧了几眼。 “呃···”泛之舟先是收回了手,他本是想借机问问‘蚕豆’一事,但却没想到平日里总是一身不吭的沉云人缘却是这么好。 剩下的倒是不用纠结了,早就转了性子的秋剑自然是认识夏虎这个酒友。 一手拉着沉去闲,大步直跨便就一屁股坐到了夏虎身边。 众人怒视,那可是皇子殿下。 但夏虎本人没意见,反而还热情的打招呼,这让好多人都有些失落。 “公子,你什么时候和夏虎认识了?” 见沉云坐下,秋剑倒是迫不及待的想要问清楚。 可是没等他说什么,夏虎自己却是不好意思了。 “老秋,别说了,这不是在外门的时候没好意思结实老沉吗,然后在青衫峰见到了就不自觉的攀谈了几句。老沉大概当时还在想,这孙子谁啊?” 第四十八章 莫要阻我 阵阵爽朗的笑声引得弟子们频频侧目,夏虎和秋剑这两个对外人冷言少语的少年,聚在一起却仿佛有说不完的趣事笑不完的欢乐。 就连坐在当中的沉云也都感觉自己似乎是年轻了几岁,手中的‘蚕豆’也都多吃了几把。 嘎嘣嘎嘣,嘎嘣嘎嘣······ 九峰比剑就在沉云的咀嚼声和夏虎他们的笑声之中开始了。 没有人训话也没有师兄说明规则,以往参加过比剑的弟子自然知道如何去做。 有人站在了场上,轻轻一跃立在了片斜插着的巨石之上。 “净月剑,长四尺三寸,剑谷两百一十六步取得。” 是泛叶红,这个内门弟子里第一个取剑的人,也是最少言寡语的人。 二品灵根的名头不是白给的,泛叶红一上场便就没有人叫嚣什么。 按规矩,若无人挑战便就自行展示。 等了片刻,泛叶红便就在这方寸之上练起了剑法。 剑,很安静,就像是持剑的人一样。 可是外面表过于安静的人,若不是内心也柔弱,那便就藏了一颗极其刚强的心。 ‘呲!!!’ 剑锋之上爆发了出刺耳的声音,可是泛叶红早已是刺完收剑。 沉云知道,那是动作太快,快过了声音的传递。 没有人再嬉皮笑脸抱着看戏的态度,而是都严肃了心神。 这泛叶红虽没有做出什么大动静来,可是这安安静静之下却是普通弟子难以企及的实力。 几乎没有弟子觉得自己能够躲过刚刚那一剑,那一剑已经深深的印在了脑海里。 收剑,执礼。 泛叶红面向九峰,静静的等候着选择。 “泛叶红,可来我凌清锋!” 不出所料,凌清峰最先发出了招揽,众人都没有意外,毕竟泛叶红是泛之舟的儿子,而泛之舟正是凌清峰的弟子。 其他八峰没有出言掺和,倒不是泛叶红的资质实力不够,而是没必要去得罪。 可是,泛叶红没有答话。 依旧执着礼,站立在巨石之上。 这个一向安静的人,就连拒绝也是安静的。 众弟子哗然,纷纷议论了以来,而在高坐之上,凌清峰的一众人等脸色也渐渐难看。 “泛之舟。” “弟子在。” “叶红,是什么意思?” 凌清峰的长老询问,倒不是责备的语气。 但泛之舟没法儿回答,他站在长老身边,瞧着场上的泛叶红,只能隐隐猜测原因。 围观弟子议论着,泛叶红却是依旧安静至极。 九峰无人问话,也无他峰再向他生出招揽。 “泛叶红,你若不应凌清峰那便就只能三年后再来。” “弟子知道。” 泛叶红答了玉门峰的提示,这个场合也只有玉门峰能够说话,因为谪仙山此任掌门便是出身此峰。 玉门峰问出的话令人众弟子议论得更凶了,而泛叶红的态度也让人越发不能理解。 “老沉,你说泛叶红是什么意思啊?” 夏虎看不透,秋剑也看不透。 他们的出身一个贵胄至极,一个贫贱至极,但都不是出修士之子。 沉云也在看泛叶红,瞧着他平静却执拗的模样,甚至不喜说话的人内心才是最后主见的。 “是不甘。” “什么?” 夏虎询问,他没听懂。 “泛叶红不甘此生被此安排,不甘心走一条早已被准备妥当的路;所以,他才不愿上凌清峰,所以,他才在少年时去了外门筑基。” 沉云的话很容易懂,解释得很清楚,可是夏虎却是听愣了。 他瞧着场上那个执礼站立的人,忽然沉默了。 “哎,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要是像他一样从小就长在谪仙山里,早就修炼了,何必去倔犟这些东西呢!” 这是秋剑的话,他掩饰不住自己眼中的羡慕。 可是,羡慕归羡慕,秋剑依然还是那个剑痴,他似乎被激起了浓浓的战意。 “不过,这小子的剑,真快!比我比试过的剑都快!总有一天,我秋剑也要试试站在这一剑前的感受。” 秋剑没有背剑来,他本就不准备来比剑,可是这话说的时候,谁都觉得他似乎带着剑了,好像下一刻就能暴起挥砍。 泛叶红依旧是沉默,时间已是过了规矩的极限。 站直,转身离去,泛叶红没留一丝挂念。 高坐之上,泛之舟也是沉默了,他明白了儿子的意思,可是他没觉得那个年轻人哪里做对了。 比剑继续,泛叶红的表现似乎让很多人丧失了展示自己的欲望。 有这么一个朱玉在前,没几个敢说能够与之相比。 令人有些意想不到的是,下一个站出来的却是柳青璃。 “剑名琉璃,长二尺六寸,剑谷一百九十七步所得。” 琉璃剑,剑如其名。 碧绿色的剑身像是一滩汪水,形制短小但剑锋起伏的弧度上却充满了力量感。 依旧是二品灵根,可以和泛叶红相提并论了。 没有人胆敢挑战,天资的差别有的时候并不是真的就可以靠努力来弥补。 站立在一块高地之上,柳青璃已是全无当年那庸俗的模样。 一身青衫,腰板挺得笔直,长发所以拢在身后,说不得一句仙风道骨。 嘴角微微勾起,柳青璃似乎很满意现状,举平琉璃剑便是要展示自己。 “老六!” 忽然,还是出了意外。 这意外是祁安山,柳青璃昔日的好友,家族需要巴结的对象。 “小侯爷?”眉头皱起,柳青璃的表情似乎不太友好。 “老六,我来挑战你!和比你剑!” 又是一阵哗然,众弟子们的细声讨论更加得激烈。 没有人看好祁安山,不说他平日的人品表现,直说他的天资。 不过三品灵根,所说仅仅只差了一阶,可是这一阶便就是天差地别。 跟别说他手中的剑了,剑谷外围走了大概十几步得来的。 拿走时还只是一条粗糙的剑胚,花了些许代价,打磨装配得好了,看起来有模有样实际上谁都知道那是柄不入流的废剑。 “小侯爷,我敬你是侯爷长子,今日你莫要阻我。” “老六,言下之意,我若阻你,你便是要教我付出代价吗。” 第四十九章 剑锋直指 面对质问,柳青璃并没有就此变得柔和起来,反而是沉默不语。 态度,大家都明白了,在长生道路上,昔日的情谊似乎并不重要。 小侯爷怒了,笔直的出了剑。 他脑海里想起的是儿时做打仗游戏的画面,那时的自己也如这般笔直刺出手中的木剑,然后扮演外敌的老六就总会狼狈跌倒。 ‘叮!’ 剑,断成了两截,跌落在乱石之中。 祁安山呆呆的看着手中的断剑,似乎那么的不可置信。 “你输了,下去吧。” 柳青璃平静的说着,不带一丝感情。 “柳青璃,可来我融烛峰!” “柳青璃,可来我正阳峰!” “柳青璃,可来我三炼峰!” ······ 九峰陆陆续续都生出了招揽,可唯独玉门峰没有发话。 立场霎时间倒转,轮到了弟子来选择师承。 琉璃剑宽大,走的是千钧之力融于三尺寒刃的路数。 二品灵根的天资让柳青璃可随意选择,可他还是一定会找最适合的地方。 正阳峰,成了他的去处。 ······ ······ 剑,一片薄铁两面寒刃。 许多人都仰望着那柳青璃,瞧着手持着剑走上了高坐,走到了正阳峰师兄们的身旁。 人群沉默了,说不清到底是嫉妒还是向往。 而,失败者,却是无人问津。 祁安山捧着他的那柄断剑,默默的坐在了无人的角落。 身体,没有伤,柳青璃还是留了分寸和情面,可是心里,还有昔日里的骄傲,都片体鳞伤,被他自己,被柳青璃当众踩在了泥土里。 唯有夏虎注视着,注视着这个失败者。 或许他也害怕吧,怕成了这样,丢了自己生来就有却偏偏厌恶至极的荣耀。 比剑场上乒乒乓乓,有了先例便更多人上前。 乘次不齐的实力,带来的便是总有人想借机挑战好踩着别人来表现自己。 不过,沉云却是被人忽略了。 没有人想要踩着他来表现,因为他们认为这是一个只会依附在皇族皇子身边的人,没有实力,也没有剑。 “青丝剑,剑身四尺。” 轻轻的诉说,好像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物。 传说中的楚三式出现了,那个不世出的天之骄子。 三式,静静的站在巨石之上,是泛叶红沉默不语过的位置。 众人瞧着他,所有的视线都被他吸引,不论是九峰还是弟子。 “好了,三式,你便不用展示了。” 玉门峰传出了话,是蒙琛,他代表着师尊。 众弟子也没有反对,他们知道一品灵根代表着什么,也认识那玉门峰代代相传的青丝剑。 剑,修长,轻盈,不知为何取名青丝。 楚三式依旧是黝黑的皮肤,在谪仙山的修炼还没让他脱了乡间田野的气息。 “公子,公子,你瞧是三式诶!” 秋剑一脸的兴奋,他很高兴三式能够有如此成就,作为一路看着三式的老友,他由衷的高兴。 大手高高举起的挥舞着,秋剑似乎想引起三式的注意,三式也应该理睬这个昔日的秋剑大哥。 可是,并没有。 楚三式依旧站立在那里,手持着青丝剑。 “楚三式,为何还不过来?” 直呼其名,蒙琛师兄似乎有些恼了,一向听话的师弟为何此时却无动于衷,还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 弟子们也开始议论起来,议论这位注定要仰望的人,他到底想做什么。 “沉云。” 忽然,三式报出了一个名字,却没有像往日里一样称呼。 蒙琛皱起了眉头,弟子们也齐齐看向了同一个方向。 “沉云,我想和沉云比剑。” 众人哗然,九峰上也似乎在议论纷纷。 大家都知道三式和沉云之间的过往,知道三式对沉云的依恋,可是如今,为何这个一品灵根想要和九品劣根比剑。 剑,对了,沉云还没有剑,至少还没有人瞧见沉云有带剑来。 场上,沉默了。 可是三式的目光却是追寻了过来,直直的瞧着沉云。 “老沉,这小子什么意思啊?” “公子,三式他疯了吧!” 夏虎秋剑都劝阻着,可是沉云还是站起了身子来。 抬步向前,无数弟子都纷纷让开了道路。 走到场边,轻轻一跃,站上了一块方石。 “三式,想好了。” 是陈述不是询问,沉云看着三式,三式却是用力的点了头。 剑,直指,握剑的手却是慢慢松开。 “是剑游境!” 围观弟子们发出了惊呼,高坐之上也开始了议论,而蒙琛师兄却是留出了一丝骄傲的笑容。 剑游镜,可控剑,以神御剑,十步内斩杀头颅。 十步,沉云离三式不止十步。 所以,三式跨出了脚步,笔直的向前。 剑,越来越近,所有人都再等着这场比试的结束,等待着看沉云狼狈的下场。 “咻!” 十步已到,剑笔直的刺出。 脚步未转,沉云让了半个身子,剑锋紧挨着衣衫滑过。 ‘噢······’ 众弟子们齐齐发出了惊呼,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剑游境,也是第一次看飞剑之间的战斗。 滑过的剑,止住了,静静的悬在空中,调转了身姿,将剑锋对向了沉云的背后。 该认输了吧,所有人都在这么想着,就连夏虎也是这般。 “老夏,没事的。” 秋剑依旧淡定,仿佛真的是来看戏。 “你心真大,这可是剑游境,沉云手中还无剑,如何应对!” “安心了,公子一定有办法的。” 面对秋剑的自信,夏虎有些难以理解,可是他的内心里却也在隐隐告诉他,会没事的。 剑,再次刺出,再次落空。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沉云还是背负着手,散落着头发,看似随意的移动脚步,可飞剑却身边翻飞不能伤他分毫。 豆大的汗珠已是从额头渗出,三式大概是难以承受,脸色已是苍白。 高坐之上和围观弟子早已是没了声音,静静的看着场上这不可思议的一幕,说不出半句话来。 ‘砰!’ 剑跌落在地,倒插在巨石缝隙之间。 楚三式也跪倒,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再也无法直视沉云。 第五十章 我愿守峰 一品灵根,对上九品劣根。 楚三式似乎,落败了。 伸手拔起剑来,那青丝在掌中疯狂的挣扎,可感受到沉云身上的气息之后便就老老实实任凭摆布。 “狗蛋,有空,多回家看看你娘。” 沉云开了口,说一句早已托人带给三式的话。 跪倒在地的三式瞪大了眼,听着沉云叫着他狗蛋,忽然眼中落出了泪来。 瞧着他,瞧着这个还没到弱冠之年的大男孩,沉云没再说些什么。 “把剑放下,那不是你该碰的!” 一声暴呵,忽地从高坐之上传出。 青光一闪,蒙琛已是踏剑而来。 比剑场上,沉云手中持着青丝剑,持着的是玉门峰的象征。 而蒙琛,是玉门峰的大师兄,玉门峰的荣耀一直都由他来守护。 “把剑放下。” 蒙琛脸上已是出了怒气,剑指所指,飞剑已是直奔沉云。 ‘蹦~’ 刺耳的回响,青丝剑挡住了这一击。 “把剑放下!” 还算是有理智,剑慢慢收回了身前,蒙琛满意都是不喜。 “好。” 松手,剑落在地上,插在了巨石之中。 谁都没想到出了这么一场意外,也没人想到沉云能够挡得住蒙琛师兄的剑,不过不得不承认的是,沉云真的很强。 “原来老沉,这么厉害······” 夏虎早已是看呆了眼,眼中竟是羡慕。 “三式,持剑。” 不是蒙琛的命令,而是沉云。 跪倒在地的三式似乎终于宣泄出了心中的苦闷,擦去了泪痕,站起身来,拔出了剑。 青丝剑回了它该回的地方,蒙琛带着楚三式回了高坐之上。 比剑场上,独留下了沉云。 九峰,安静了,谁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谁也知道该不该伸出招揽。 九品劣根,总是一道迈不过的坎,谁都不看好。 “我愿去旧峰。” 忽然,沉云开了口,众弟子面面相觑不知沉云所说是何处。 可是,众弟子之中有一人忽然抬起了头,泛叶红。 高坐之上,泛之舟瞧着猛然瞪大了眼的儿子,心中感到丝丝不好。 “长老,叶红他······” “他怎么了?” 到底没有来得及阻止,沉默已久的泛叶红也站了出来。 “弟子也愿去旧峰!” 并排站在沉云身边,泛叶红的眼中满是炙热。 弟子们好奇心更甚,而九峰之上依旧久久不语。 “老秋,你知道旧峰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没听说过······等等!”秋剑皱着没有思索,忽然想起了白老头的只言片语,“我想起来了,白糖老头儿说过! 旧峰···是谪仙山以往废弃的峰,在大阵之外,群山之中;白老头儿说他入门时谪仙山还是十二峰,若是峰中无继承那便是断了,便就弃置。 旧峰,不仅无人,还供奉着以往的剑修前辈,他们或是坐化,或是枯朽,滋生了阴气鬼物,不知多少。” 听了秋剑的解释,夏虎更是沉默了,他不动沉云为何如此。 “你们愿做守峰人?” 良久,高坐之上传出了一个苍老的声音,询问着。 “是,守峰人。” 沉云做了回答,平平淡淡似乎就该如此。 高坐之上那苍老的声音沉默了,似乎在思考衡量。 “那你们可知守峰弟子应该承担什么?” “知道,守峰。” 沉云依旧淡定的回答,话语平静且稳定。 高坐之上又沉默了,像是在商议,也像是在犹豫。 “好,”终于,有了答复,“沉云,泛叶红,可做我谪仙山守峰人!” 尘埃落定,沉云脸上瞧不出什么开心,可那泛叶红却是世人眼中第一次开心得笑出声来。 大多人都不懂那笑声后的意味,可是夏虎却十分明白。 九峰比剑,比了近三十场。 三十场之后能够资格上九峰的弟子早已是被挑选完,大部分没有什么选择的机会,能够有一峰抛出招揽便就是欢天喜地的机缘了。 夏虎也上了九峰,去了玉门峰,因为他的路早已有人定好,去玉门峰谁都没有意见。 就此结束,可是还有好戏可瞧。 “沉云师弟,泛叶红师弟,这是旧峰的符令,请上峰去吧。” 九峰弟子没有离开脚步,不少人嘴角带着一丝戏虐。 旧峰,往往都布满了禁制,这些禁制是那些坐化的前辈所留下。 修为到了极限,为了博取突破往往会有闭关,而这一闭关留下的禁制便就难以轻易化解。 没人知道守峰人具体要做些什么,可是大家都知道的是,守峰人名义上有无数旧峰,可实际上能够栖身的大概只有几个破旧山头罢了。 修真路漫漫,破一境增三分阳寿,可是修炼之路何其艰难,三分阳寿又和其短暂。 若无师承,没有师门的资源的帮助,那破境可是遥遥无期。 自小长在谪仙山的泛叶红自然懂得这些道理,自由的兴奋感过后,慢慢的担忧就爬上了心头。 “沉云师弟,掌门说了,守峰弟子本就是谪仙山原本的一峰师门,一切皆凭仙缘。” 是蒙琛带来了话,作为玉门峰大师兄,很多时候他也代表着掌门的意思。 轻轻点头,沉云看向了一同的泛叶红。 “走?” “走。” 都是寡言少语的人,交流更是简练至极。 一个走字过后,那泛叶红便就真的提剑和沉云并肩。 旧峰,在谪仙山大阵之外,若无飞剑,便是要走许久。 沉云还未到剑游更不能御剑,泛叶红倒是到了剑游可是还没学会御剑。 所以,两人走着,一言不发。 剑德峰上九峰弟子聚集在了这里,这峰是九峰弟子交流学习所用,所以连看笑话也在这里一起。 视野甚好,剑德峰紧挨着剑谷,一面正对着谪仙山,一面正对着旧峰群山。 “你们说,他俩儿会选择上哪个山头啊?” 有人抛出了问题,九峰弟子都饶有兴趣。 修仙之路漫漫,其实日子过得真也算是无聊,就连外门新进一批弟子也会引得不少九峰弟子躲在山崖后偷窥,更别说这种热闹了。 “这沉云估计是真的傻了,好不容易筑的基;当初在外门坐门槛的模样,我这个做师兄的看着都难受。 现在可好,还去什么旧峰,真是不想接着修仙了吧!” 第五十一章 晨光中的孤舟 说话的九峰弟子肆意的嘲笑着,说着沉云多么的不明举。 连连的哄笑声,难得有的乐子,他们不会轻易放过,更不会去考虑沉云他们的感受。 在他们看来,沉云和泛叶红注定了走上一条不归路。 而此刻,走在不归路上的两人却是面临选择。 上哪一座山,群山之中有那么多的山,去哪一座旧峰。 泛叶红停下了脚步,他没有了决定。 “向前走。” 沉云没给他停留的机会,站在背后说了话。 是陈述,不是请求,所以泛叶红没有拒绝的余地。 路,越走越窄,越走越荒凉。 看着这些记忆中熟悉的道路,物是人非的感触渐渐蔓延在沉云心中。 “喂喂喂,你们看,他俩不会是要上那座峰吧!” “哪儿座?” “那座啊!” 九峰弟子们都一一看去,也都一一惊了。 而此时,在凌清峰上,一直不愿去瞧的泛之舟也看见了他们的决定。 呆呆的瞧着自己儿子的身影,他忽然觉得,儿子似乎真的不再和小时候一样了。 旧峰,充满了禁制。 泛叶红走在上山石阶上,感受到的是到处肆虐的剑意。 许多乱石都不是圆润的模样,一路上总有一些莫名其妙就被切了一半的物体。 树木,山石,甚至是水流。 “沉云,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还是问出了口,泛叶红的神经已是绷到了最紧张。 “低头。” “什么?” “低头。” 沉云没有回答,但稍微慢了半拍的泛叶红却是被削去了小半个发髻。 头发,散乱了下来,只能过肩。 泛叶红瞧着自己地上那半截发髻,顿时汗毛倒立,后怕不已。 “正前方,刺剑。” “向左,侧身。” “停步,等候两息。” ······ 沉云的指令从身后一道道传来,泛叶红专注的执行着。 神经,被绷得越来越紧,而身影也是走得越来越高。 “上去了,真的上去了!他们上了孤舟峰!” 剑德峰上,看戏的九峰弟子们大叫了出来,叫出了那个被人遗忘多年的山名。 孤舟峰,谪仙山不能提的忌讳。 玉门峰上,大师兄蒙琛也在瞧着那山峰。 那峰体云雾缭绕,真如寒江之中的一梭孤舟。 “孤舟峰,沉云,你为何要选此峰?” 峰,越走越高了,但毕竟是靠双腿,也要闯过那些剑意禁制。 日头慢慢的就偏西了,剑德峰上修为稍低的弟子也都归了师门,可剩下却依然专注着沉云他们的动向。 所有人都觉得他们要坚持不下去了,可是谁也没看见他们狼狈下山。 此时,走了如此之久的泛叶红却是渐渐的体力透支,甚至精神透支。 身上的衣衫已是出现条条剑痕,若不是沉云在后手拉得快,便早就伤及了血肉。 “抬步六寸,跨。” 依旧还在下达着指令,沉云的眼皮也是微微有些沉重了。 “瞧!他们停下了!” 九峰弟子看得清楚,沉云他们没能继续前行,泛叶红也没再跨出脚步。 “拿丹拿丹,早说了他们不行吧······” 有人开了赌局,赌了,沉云他们何时停步。 显然有幸运儿压中了时机,开始到处讨要赢来的灵丹。 “等等等,急什么急,讨债鬼投的胎啊,再看看,再看看。” 彩头没能要回,有人起了头便都个个捂紧了自己的乾坤袋。 而在孤舟峰上,泛叶红似乎有了放弃的意思。 “沉,沉云,到···到极限了······” 泛叶红的语气很是虚弱,嘴唇也都没了血色,不仅体力透支,到现在为止他都还未进一滴水。 “张口。” “什么?” “张口。” 沉云伸手,塞了一把丹给了泛叶红的嘴。 嘴里被塞得满满当当,一时间难以反应,下意识的吞咽。 “嚼!” 加重了语气,泛叶红也回过神来,连忙咀嚼起来。 ‘嘎嘣嘎嘣,嘎嘣嘎嘣······’ 清脆的咀嚼声,从泛叶红的口中传出,也从沉云的口中传出。 精神一点点开始清明,体力也慢慢升。 泛叶红又开始迈开了脚步,向峰顶前进。 以为自己压中的弟子被打了脸,乖乖巧巧的把收来的丹又还了回去。 可是其他九峰弟子脸色却也是不好,看势头,似乎不会停下脚步了。 路,又走了一夜。 清晨的露水从叶子上滑落,却被无形无色的剑意划开了两半,摔在了石阶上。 初晨,也破开了云雾,当泛叶红踏上最后一阶石阶时,刚刚瞧见那红日从山后冒出头来。 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印在身后漫长的石阶上。 “沉云师兄,接下来该如何?” 以师兄称谓,一路上泛叶红早已是折服与这位接触不多的同门师兄弟。 见识,果断,一路上早已是有了证明。 即便是九品灵根,也掩盖不了沉云的风姿。 “解阵,收山。” 还是言简意赅的回答,沉云走到了峰顶,在这里似乎存在过什么阵法,还能依稀瞧见打斗的痕迹。 野草,落叶,早已是掩盖了岁月。 沉云瞧着这阵,走到了阵中,抬头看天,想起了当年剑刺苍穹的画面。 苍穹,长生。 多么美好的梦啊! 伸手,一道剑气挥出,阵上的杂草尘土便就挥斥一净,露出了阵法的本来模样。 剑,十二柄长剑对应着天地轮转的十二个时辰,紧紧的插在山峰上。 五百了,剑早已没了主人,更是没了剑灵。 石化,和大地连成了一体,早已是分不清那曾是一柄寒光四射的飞剑。 “借剑一用!” 伸出掌心,净月剑从泛叶红的剑鞘之中飞出,乖巧的落在了沉云手中。 举剑,在空中轻轻一点。 忽然,无数碎裂之声,层层叠加,层层爆发。 孤舟峰,落在了初日的晨光之中,片片剥离的禁制折射着,像是片片水晶倒映着光芒。 这四射的光照亮了一切,照亮了谪仙山,照亮了剑德峰,也照亮了那些观望一宿的九峰弟子们。 ‘叮叮叮······’ 禁制,碎裂,脱落,消散;孤舟峰宛如获得了新生。 第五十二章 十步杀一人 赌局被撤了下去,所有弟子都默默的将自己压的灵丹收了回去。 没有人压中了沉云他们能够登顶,看笑话的剑德峰成了一个笑话。 解了禁制的孤舟似乎又恢复了生机,没有那些肆虐的剑意,植被水流又开始恢复了自己本该的模样。 泛叶红做的第一件事情不是修炼,而是收拾屋子。 百年无人居住,这些本有的一些石屋宅院也都破败得很,不少都塌了许多。 似乎是理所当然的,沉云坐在那些石化的剑旁遥望群山,等着泛叶红收拾好一切。 本就少言寡语的叶红不会反对说什么,更别提沉云在上山路上早就证明了实力。 干枯树枝捆扎成的扫帚,三人粗的古树砍倒横劈成了的木床,净月剑倒是成了一把不错的多用工具。 琐碎的事情总是很多,叶红出乎意料的会很独自生存,等沉云回过神来时,他甚至已经架好了篝火开始烤一只拔了毛的雉鸡。 火光成了存有人烟的证明,也落在了九峰眼中。 谪仙山,守峰弟子,如此便是扎根在孤舟峰上。 ······ ······ 沉云的事迹传遍了谪仙山门人,自然也落在了弟弟沉去闲的耳中。 他还在外门,那日去没去九峰比剑,自然也瞧不到沉云那日的英姿。 不过他不想知道也得知道了,那总是像块狗皮膏药甩不掉的荷蕾儿却是崇拜起了沉云这个前辈师兄。 “哇~那一日沉云师兄实在是太帅气了,站在那里风轻云淡,没有剑能够伤着他!” 小手捧着脸蛋,小姑娘坐在沉去闲的小院里,说着她犯着她新开放的花痴。 外门上的旧弟子早就走了几茬儿,不是入了道门就是心灰意冷下山去了,倒也没人知会她沉去闲是沉云的弟弟。 沉去闲自己自然也不会说,哥哥如此大放色彩,这只会让同为九品灵根的他更加羞愧。 “喂喂喂,木头人,你是没看见,那一日是何等的精彩,!不因天资拙劣而自暴自弃,不因胜利而得意忘形,不卑不亢好似一切都尽在掌握!这才应该是剑修的模样!” 荷蕾儿喋喋不休的说着,沉去闲还有了自己的外号。 木头人,嗯,如今倒是变得少言寡语的沉去闲很是对得起这个外号。 “吃茶,快冷了。” 沉去闲还在煮茶,用着三式留下来的那套茶具。 秋剑托人带来的茶叶轻轻的沉淀在杯底,微微泛着幽蓝,是灵田里种出来的良品。 说了,便就小手一抓,仰头一饮而尽。 荷蕾儿也不知是搭错了脑袋里的哪一根神经,故作豪迈,一把抓起了沉去闲的木剑按在腰中。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我等剑修理应如此,这才对得起那个剑字!” 微微眯着眼睛,咬着后槽牙念出的诗,沉去闲只当她又是发了疯了。 不过这诗却是勾起了一些回忆,那日在南屏镇陈弃仙师与那徐纵的对决,倒是当得上这诗来。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默默的口中念着,这诗是说得山外面的那些剑侠,他们也是剑修,可却不像剑修那样对长生执念。 仗剑天涯,平不平之事,这,才是侠,是剑侠所为。 “木头人!” 忽的一巴掌,拍在了肩头,沉去闲吓得手中茶水都抖了出来。 “本姑娘决定了!” “决定,决定什么?” “自然是决定要去投奔沉云师兄!”荷蕾儿脸上洋溢着笑,笑得很纯粹也很开心,“老师说了,我这个月便能跨入道门,等进了道门之后我也要像沉云师兄一样去守峰! 你想啊,守峰人,不受约束,自由自在,多好!” 呆呆的看着这个已经一只脚踩在桌子上的女孩,沉去闲沉默了。 ······ ······ “阿欠!!!” 抽了抽鼻子,沉云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沉师兄,怎么了?” “没事,有人惦记我。” 理所当然的说着,沉云一脸淡然,丢了一把丹药入口。 ‘嘎嘣嘎嘣,嘎嘣嘎嘣······’ 看着沉云咀嚼着的嘴,泛叶红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想起了上山时自己也吃的那一口。 当时身子太疲惫,那一口进嘴太突然。 只记得好吃,倒是忘了是怎么个好吃法。 “来一口?” 沉云看向了泛叶红,抓了一把丹在手。 “不不不···”连连摆手,泛叶红收回了自己好奇的目光。 见被拒绝,沉云也倒不说什么,手中的丹也不收回去,再一颗颗塞进小瓷瓶中倒也怪麻烦的。 口中嚼了嚼,喉头翻滚咽下,又把手里的一把丢进了口。 ‘嘎嘣嘎嘣,嘎嘣嘎嘣······’ 清脆的咀嚼声声声入耳,比那林中的虫鸣还恼人。 目光又不知不觉的平移了过去,泛叶红拄着剑,不住的吞咽着口水。 “来一口?” “不不不······”又是连连摆手,可是这一次却没收回好奇的目光,“那个,师兄,你,这吃的是······” “蚕豆。” 言简意赅的回答,沉云又丢了一把进口。 ‘嘎嘣嘎嘣,嘎嘣嘎嘣······’ “你不用修炼的吗?” “哦,那个,那个······”支支吾吾,面对沉云的询问,泛叶红有些慌乱,半响才想出个理由出来,“我···我没有持剑后的功法,练不了。” 眉头皱起,沉云不解。 “你爹没教你?” “怎么会!我······” 像是一下子就被触及了内心痛点,一向是高手风范的泛叶红却是像小孩子一样跳脚起来。 “我我我,我泛叶红···这辈子,走的都是自己的路,他们,他们什么都没教过我!” “哦。” 简简单单的应了一声,沉云背过了身去。 嘻嘻索索,还似乎有些琐屑随风飘落,泛叶红满脸疑问。 “接着。” “什么东西!?” 一块巴掌大小的玩意儿被丢了出来,泛叶红手忙脚乱的接住,连净月剑都跌落在了地上。 是玉简,入神一观,是功法。 “落花九剑!” 第五十三章 凡人护道 泛叶红惊呼着,手中玉简捏得死死。 “师兄,你哪里来的功法,这可是玉门峰绝学!” 质问着,叶红手掌都有些颤抖。 师承,师门,功法绝学,法器丹药。 这些自己父亲口中的稳定,母亲要求的前途,可是却被泛叶红认为是束缚自由的绳索。 “哦,我捡到的。” 背对着叶红,沉云随意的回答。 “怎么可能是捡到的!哪里能捡到玉门峰不外传的功法!” “这里旧峰。” 一回答便就教泛叶红哑口哑口无言,连骤起的怒气也都消散了去。 是啊,这里是旧峰,是曾经谪仙山十二峰的孤舟峰,在这里捡到什么功法倒也不稀奇。 只是,这落花九剑真的很是和净月剑,也很适合他泛叶红。 真的,有这么巧吗? 泛叶红没有再问,沉云也没有回答。 净月剑成了落花,泛叶红练起剑来就像像是在落花之中。 冷峻的神色,出色的容颜,还有翻飞的剑姿,只可惜在这峰顶之上无人欣赏。 “诶呦,诶呦···可累死我了······” 喘着粗气,泛叶红迎来了第一个愿意欣赏的观众,只可惜是个满头大汗的壮硕少年。 “泛师兄,你这剑可是真的好看!” 秋剑如此陈赞着,作为剑痴,他很懂得欣赏剑,所以很直接的无视了泛叶红的容貌。 所幸叶红也不再乎此,便是微微点头承受了秋剑的赞美。 “落花九剑被他舞成了枯叶,哪还有什么看头。” 沉云开口,言简意赅但也说了不少。 不过即便是如此,泛叶红的脸色也不能继续保持平日的淡然。 秋剑讪讪一笑,他不好说些什么,偏向谁似乎都是不该。 “公子,我来送点灵丹和种子。” 秋剑乐呵呵的说着,他似乎在丹堂干得不错,满谪仙山跑腿的活应该是被这小子承包了。 本该是背大剑的身板现在来背这些包裹,倒是有些大材小用,可是东西却是稳当得很,一点差池都没有。 沉云没去看,秋剑交出的清单和物品都被泛叶红一把夺了去。 “仙灵丹五十枚,清心丹二十枚,仙灵草种三十颗,灵稻种两百颗······” 叶红念不下去了,以他自小长在谪仙山的见识来看,这些东西简直是在打发要饭花子的。 “为何,掌门当我旧峰不算谪仙山的山头吗?” “泛师兄,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按清单来送东西的。” 秋剑的回答没有平息泛叶红的怒火,这个总是不发脾气的人,似乎发起脾气来都有些吓人。 后撤了一步,秋剑有点怕,倒不是胆怯了,而是本能的害怕被伤害。 手中的清单被随意抽走,沉云瞧都没瞧一眼,指间剑意切得粉碎。 “不急,可以从九峰拿。” 一脸疑惑,秋剑和叶红都难以理解,如何从九峰拿。 将东西原封不动的交换给了秋剑,沉云伸手在包裹上按下属于自己的剑意。 “去,在青衫峰的北边,有一山头,背影处有一洞府,进去,压我旧峰赢,全压。” 沉云嘱咐着,秋剑便是记着。 而一旁的泛叶红却是不懂,关于这些,他还没接触过。 “师兄,你···要赌?” “不是赌,是拿。” 沉云理所当然道,难得的伸出了手在叶红的肩头拍了拍。 “叶红啊,以后你的灵丹消耗,就看你剑法练得如何了。” “什么?” 泛叶红继续疑惑,有点联系不起来。 “你的落花九剑练得越好,能从九峰拿得丹药就越多。” “当真如此?” “当真如此。” 似乎是穷怕了,泛叶红的眼中生出了熊熊的战意,紧紧的握住了手中的剑。 就在旧峰对外第一高手泛叶红的刻苦修炼时,秋剑却带着那份包裹,按着沉云的公子来到了洞府。 径直走入,秋剑的到来让许多人感到好奇,只到走到最里面才知道止步。 “你来是······” “压旧峰!” “压旧峰?” “是的,全压!” 瞧着秋剑自信决绝的样子,记录数目的师兄恍然大悟起来了。 伸手接过了秋剑的包裹,师兄一脸的赞赏之色。 “有眼光有眼光,原来丹堂的人也知落井下石,这旧峰定是要输得凄惨,全都压上可算是不小的一笔收获。” 听着师兄口中念叨,秋剑也不免好奇。 “劳驾,请问这到底赌得什么?” “呦,下这么大本钱还不知道玩的什么啊,”师兄一脸调侃,又好心解释道,“再过几日便就是要凡人护道,以往九峰里都有一两峰选不上,如今多了个旧峰,铁定是去不了!” 一脸茫然,秋剑呆呆的望着,忽然,想到了什么有从自己的腰中扣出了一个瓷瓶。 “那,那师兄,我再压点行吗?” “可以啊,你要压多少?” “再五十枚仙灵丹吧。” 秋剑递上了瓷瓶,一脸的肉疼,不过想到之后能够赚到的彩头,也是踏实了下来。 瓷瓶被记录在册,秋剑还没有剑意便是摁了红指印。 就连记录的师兄也连连感慨,这丹堂的人到底是阔绰啊,一出手是大手笔。 秋剑再次被掏得家底空空,那白老头儿许诺的功法似乎又变得遥遥无期,不过好在还有盼头,在丹堂添水烧火也是开心了不少。 孤舟峰无人来,甚至都没有人重新调整护山大阵将孤舟峰在划入其中,大概都觉得这胡闹出来的守峰弟子也不会坚持多久吧。 谪仙山里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人人都为几日后的凡人护道奔走了起来。 九峰之间似乎走动得更加频繁了些,年轻的弟子聚集在剑德峰上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凡人护道,护的是凡人,可也是尘世中有权有势的人。 护道也是入世,入世为了去护那些有权势人家子孙的修炼。 说不得是给了面子,其实是谪仙山对外的立世之本。 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一剑了解,说在万世一剑谪仙山的名头下的是,更多的凡尘牵扯。 凡尘,除非真的离了凡尘不然如何彻底斩断牵挂。 谪仙山,也只是通往凡尘之外的的道路罢了。 第五十四章 各式各样的剑 谪仙山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热闹起来了,在诸峰还再慢慢修炼的时候,这山门之外却是来了许多凡尘俗人。 泛叶红依旧在为了那些还摸不着看不见的灵丹没日没夜的修炼,沉云也依旧看着他修炼。 青衫峰上,一个早已是被众人遗忘的人却是迎来了他最忐忑不安的结局。 “我对你很失望。” 负手站立,属于祁安山的房间前却是站着一消瘦的中年男子。 昂贵的锦袍,充满战火硝烟的气质,只是背影就让人不敢直视。 “父亲,我······” “你不用再说了,”镇西军侯阻止自己长子的辩解,给出了自己的看法,“老柳家的小子很争气,你们之间的事已经传到了。 我祁家有你这么一个儿子,实在是令祖宗姓氏蒙羞,更对不起你的天资。” 静静的承受着父亲对自己的羞辱,祁安山深深的低下了头。 “对了,你娘求我,不要责备与你,可是,她却没想过谁会给我机会。”军侯说着,语气平稳且冷血。 “圣上本是要调我回京,招令都已在路上,可你这事传来便是半路追回。老柳,顶了我的差。 皆因你,昔日依附我家的宵小,如今也爬到我镇西军侯的头上去了。” ‘噗通’ 祁安山跪下了,没有一丝犹豫,他甚至不敢给自己辩解什么。 “你自有天命吧,你娘已是被你祖母送回了娘家,二房生的那个你不喜的弟弟,祖母调教的不错,今年前请仙师护道,明年入山。 你······别再自称小侯爷了,我已奏明圣上,世袭爵位另选他子。” 镇西军侯走了,没说一句父子之情。 小侯爷,哦不,准确的说是祁安山,像是他那柄剑一样,彻底的断了。 世俗人上了山,大多是住在了外门山头。 一来是外门住所较多,二来也是行走方便;毕竟,那九峰还是御剑去得快些。 浣剑溪上游的断崖也热闹了起来,沾湿的鞋底也不仅多了一双。 这些平日里总是无聊的紧的仙师们,一个个饶有兴趣的瞧着那些世俗人串门聚集,总有些平日里山上瞧不着的好戏。 ‘咚咚咚!!!’ 院门被敲得巨响,沉去闲收回手中木剑,慢悠悠的开了门。 “木头!你怎么开个门都开这么久!” 一上来就是怒气冲冲,好在沉去闲已经喜欢了她的喜怒无常。 熟练的烧水煮茶,甚至还端了点蜜饯果子出来。 有了姑娘常来常往,这院子早就不想沉云在时那么单一,那么老气横秋了。 “气死本姑娘了,你说看,气不气人!” 小手使劲拍着桌子,荷蕾儿根本不管桌子的脆弱。 默默抬起了茶杯果盘,果然下一息这脆弱的桌子就证明了它的脆弱。 “是是是,可气人了。” 随口顺着应付了两句,沉去闲都不好奇她到底在气什么,她说出来也只需自己和她一个态度罢了。 “就是就是,你也觉得是吧,实在是太过份了这次!” 小姑娘撅着个嘴,还不忘从沉去闲手中果盘里拿点零嘴。 “木头,你说,我是他们亲生的吗,竟然想叫我回去结婚,嫁给那个什么从来没见过的小皇子,是不是太过份了!” 手中的动作停住了,沉去闲第一次真的内心沉默了。 “木头,我和你说,听说那个什么小皇子才十几岁,十几岁啊,连剑都拿不动呢,本姑娘怎么能嫁给他呢,就算要嫁,我也要嫁给想沉云师兄那样的······” 絮絮叨叨,接连不止,荷蕾儿一个劲的倾诉着自己的烦心事,完全没顾上沉去闲的脸色似乎真的冷漠了。 “那个,你爹娘这次···也来了啊?” “是啊,他们现在就住在我那个院子呢!你可不知道,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变得可烦人了! 一会儿觉得这个不好一会儿觉得那个不对,哼,他们要是觉得对怎么不自己来修仙啊!” 小姑娘是真的气了,沉去闲的异样即便是问出话来还是没有察觉到。 “其实,其实我······” “其实什么呀,木头!”忽然,荷蕾儿的脸上又装作很严肃,认真的看着沉去闲质问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沉云师兄的亲弟弟!” 沉去闲沉默了,他吞回了肚子里的话,不是因为被挑出了隐瞒,而是明白,他不该有的奢望。 小姑娘约定好了要去见沉云一面,蹦蹦跳跳的走掉了,沉去闲却是握紧了木剑,终于能心无旁骛的专心修炼。 “阿欠!!!” “师兄,不要紧吧?” “没事没事,还是有人惦记我。” 抽了抽鼻子,沉云一脸理所当然。 两人已是下了孤舟峰,上了剑德峰,都还不会御剑便就要提前好了时间出行。 泛叶红已是暗暗下的决心,要尽早修进剑游境,不是仅仅是为了那灵丹,还是因为到了剑游之后才有可能学会御剑。 沉云,罢了,沉云无所谓,走路也好,御剑也好,时时刻刻自己都在修行,都在填补着自己那浩瀚却依旧还算干涸的丹田。 和研磨枷锁时一样,这九品灵根的修炼就是在水磨工夫,急不来。 “师兄,到了。” 停下了脚步,剑德峰上来的都是九峰年轻弟子。 年轻的修士需要出头,需要证明自己,更想证明自己。 世俗凡人需要护道,虽然护道的只是那些在筑基徘徊的小孩子,但护道的名声却是能够传播江湖。 凡人有凡人的江湖,修士有修士的江湖。 融烛峰,凌清峰,玉门峰,三炼峰,正阳峰······九峰,再加上徒步走来的旧峰,谪仙山的山头就算是聚齐了。 既然来选自然是有比试,剑德峰上已是拉好了擂台,可供年轻弟子们上前展示自己。 剑,格式各样的剑。 修为强者不屑露头,显得自己急迫丢了脸面;修为低者,也不敢上前,因为内心自有自知之明,怕人讥笑。 所以擂台之上,一招一式练着剑法的都是那些平庸之资,却是倒是难以令那些权贵一眼相中。 第五十五章 都是废物 “我当你不会来了。” “我也以为你不会来。” 镇西军侯的脸上带着一抹微笑,可是却笑得假。 身边还有一个年纪相似的人,同样穿着不菲的锦袍,气质不凡。 “老柳,圣上脚下当差,可还习惯?” “侯爷,京城规矩多,权贵也多,哪里有边疆逍遥自在。” 柳树能也是挂着微笑,可是也笑得假。 “听说,你要换小公子世袭爵位了?” “不错,老幺聪慧,选他我祁家能再平稳二十年。” 昔日的这对老友之间无需太多解释,两句寒暄便就是能够了解相互近况的全部。 只是,话语之间的暗藏剑锋,旁人又如何听得出来。 擂台上的年轻弟子卖力的演练着剑法,他们要争取的是去指导筑基左右的孩童,如何令这些不懂修仙的世俗凡人认可,似乎也成了一种学问。 泛叶红似乎有些跃跃欲试,他没日没夜修炼的落花九剑,早有展露的欲望。 可是,还没等他站出来,这就是有世俗权贵相邀了九峰修为高的弟子。 “莫仙师,还望不要吝啬,也好让老夫这些肉眼凡胎开开眼界。” 是个上了年纪的白胡子老翁,邀请者正阳峰年轻一代的大师兄,莫急。 微微颔首,莫师兄的登场让正阳峰的弟子们都脸色一喜。 毕竟是同门师兄弟,莫急若是出了风头他们自然与有荣焉。 “墨痕剑,三尺两寸,剑谷所得,习本门不外传功法,正午阳经。” 轻轻的介绍,莫师兄脸上未有骄傲神色,可任谁都看出了他的自豪。 剑,通体乌黑,如一般。 剑身飞舞,划破半空,残留的身影如一丝墨痕。 莫师兄的出手吸引了许多权贵,摆手称赞,溢美之词不绝于耳。 正阳峰的师弟齐齐的挺直了胸膛,算是出了一回风头。 “师兄,要不我们也······” “不急,再瞧瞧。” 沉云拒绝了,叶红只好收回了迈出的脚步。 “沉云师弟,泛叶红师弟。” 见面执礼,凌清峰上也是来了人。 自然也是年轻的弟子,这一代的师兄带着想要出山护道的师弟前来找找机会。 也不知为何,这凌清峰的弟子似乎生得俊美,泛之舟是,泛叶红也是,就连这年轻一代的大师兄也是。 摸了摸鼻子,沉云感受到了一丝来自周围女弟子的目光。 自己好像被穿透了,视线都集中在了这些凌清峰的帅哥身上。 “未名哥。” 泛叶红回了礼,他自然是认得。 脚步靠近,这未名不知为何脸上露出了一丝狡黠,用肩头轻轻靠了靠叶红,耳语。 “怎么样啊小红红,离了你爹的掌控自在多了吧。” 叶红不语,这也是他不想去凌清峰的原因之一,似乎这峰上都似子老爹一样性格的人物。 “小红红,别害羞啊,和你师兄说说,要是这旧峰真有那么自在师兄也想去玩玩,毕竟峰里无聊得紧啊。” “别,旧峰也无趣事。” 连忙出口拒绝,泛叶红可是不想被扰了好不容易来的清净。 “真不经逗,师兄开玩笑嘛。” 未名师兄讪讪的笑着,缓解尴尬。 身子后撤,闭上嘴巴,又是仙风道骨的帅哥一枚。 一言不发的离开了点距离,泛叶红不太想和这师兄认识。 “师兄,我们也上吧。” 再次建议,泛叶红实在是耐不住想出剑了。 “好剑!!!” 围观的权贵齐齐发出了惊叹,原来是那莫师兄已是控剑飞舞,百步距离已是连连刺穿了十数片落叶。 “哼,旧峰也算是峰?” 沉云还未来得及再次拒绝,耳边便有传来了讥讽。 “步征惊!你来作甚?” 未名师兄当下了话锋,看似和来者不太对付。 “怎么,你凌清峰来得,我融烛峰就来不得吗!” 步师兄话里都是火气,也对,他融烛峰的弟子修得都是师祖从地火岩浆中悟出来的功法,一个个壮硕得似牛,谪仙山的道袍穿在他们身上都嫌过于紧绷。 “少说废话,你个不正经的大师兄今年都入道几年了,还有脸面来凡人护道?” “我姓步,叫征惊,征途的征!惊险的惊!” 凌清峰的人嘴碎,显然融烛峰的弟子说不过,一开口都会多少失了便宜。 “不与你这娘娘腔斗嘴,有本事剑走真章!” “你说谁娘娘腔,你再说一遍!” “说的就是你,如何?” 未名师兄动了怒,融烛峰每次说不过便就会用此来讥讽,而每次凌清峰的人都会中招。 剑都亮出来了,一直看戏的泛叶红也瞧不下去了连连上前拦住凌清峰的弟子。 而站在那里肆意嘲笑的融烛的弟子,也不知是否肌肉堵死了大脑,连带着对叶红也开启了嘴炮。 “死娘娘腔还用旧峰的小子护着,废物配娘娘腔果然绝配!” 阻拦的动作顿住了,泛叶红本就沉默的气质忽然一下变得寂静得令人可怕。 ‘嘎嘣嘎嘣,嘎嘣嘎嘣······’ 沉云丢了口丹药入口,觉得要有好戏上演。 净月剑,缓缓拔出,摩擦着剑鞘,发出了铿锵之音。 老实人一般不动怒,可是动起怒来反而叫人恐惧。 本是被拦之人又成了阻拦之人,末民师兄连忙抱住了泛叶红,死死的按住了他握剑的手。 大小看着他长大,自然知道这叶红的秉性,若是不加阻拦,倒是场面难以收拾。 “呦,动气了,”步征惊不屑,继续嘲讽道,“我今日话就在此,你旧峰都是废物,有种,剑下见真章,我融烛峰弟子全都奉陪!” 丢下了话,也丢下了嘲讽。 泛叶红的肺都是快被气炸了,连稍有关系的凌清峰弟子听了都有不忿。 莫师兄糟了殃,墨痕剑对上了融烛峰的厚实的大剑,难以抵挡的落败了下来。 一时间,世俗权贵纷纷簇拥,无数家族伸出了招揽。 “莫师兄。” 未名看着落败的莫急,不知该如何劝慰。 “莫急莫急,融烛峰的剑法霸道,莫要动怒,急了道心。” 莫急倒是神情自如,可是未名的脸色却是变了色儿。 第五十六章 灵丹真香 “惨了···我的灵丹啊······” 未名哭丧着脸,连叶红都忘了去阻拦。 “压了多少啊?” 一边咀嚼着,沉云一边凑近了询问。 “一百枚风露丹,我的全部身家啊······” 未名哭丧着脸,沉云却是一脸淡定。 “没压旧峰?” “没压,压的正阳峰,本想着莫师兄的墨痕能够······”哭诉着,说到了一半未名才感到一丝不对,“小云云,你怎么知道这事?” “哦,我也压了点。” “师兄我怎么不知道,可是我记录的数目。” “秋剑替我去的。” “哇······”未名师兄一脸的惊叹,刷新了认知,“还带这么玩的吗,自己压自己输,这肯定稳赚不赔!” 丢了一把灵丹入口,沉云一脸疑惑。 “是压得全输?” “是啊,说是全压,那不是全压输吗!” ‘嘎嘣嘎嘣,嘎嘣嘎嘣······’ 沉云蹦脆蹦脆的嚼着,皱着眉头思索,思索久到未名看着那咀嚼都留下了口水。 “哦,无所谓了。” 沉云丢下了话,未名没听明白。 “融烛峰,步征惊!可敢一战!” 剑锋直指,修长的净月剑却是说不出的杀气。 达官贵人们都被吸引,纷纷议论这个没有名气的年轻弟子来。 “哼!有何不敢!” 步师兄应战,大步跨上了擂台。 “旧峰小子,你可到剑游?我融烛峰一向讲规矩,你执剑境我也便只用执剑境,来战!”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仙师之间的战斗真算是稀奇,凡尘也不多见。 剑,对峙着。 泛叶红的落花九剑一使出来便有人瞧出,玉门峰的弟子似乎脸色都有些不好。 融烛峰的路数就像剑谷之中的地火岩浆一样,霸道,像是一团炙热的火,能融尽一切。 落花和岩浆对撞,是柔意绵绵化解了火,还是火之中烧尽了落花。 剑,缠绕,相撞着。 是不是擦出了刺眼的火星,不用控剑的战斗,每一剑都带着惊险,每一剑都离持剑者毫厘之间。 时时的惊呼,达官贵人们已是看傻了眼,世俗当中哪里能瞧见如此的比斗。 沉云瞧着当中的叶红,嘴角微微扯起,转身跳下了剑德峰。 身子,自由下落。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脚下瞬间放大的地貌刺激着神经。 ‘叮。’ 微微一丝剑鸣,手中甩出的剑意阻挡了身姿。 后山纳的千层底轻轻踩在了剑意之上,像是一片落叶,沉云穿梭在山峰之间。 落地,转瞬间已是到了无名山头,那赌局的洞府就在眼前。 一回生二回熟,沉云放弃了蒙面的打算,脚步一转已是跨入洞府的阵眼。 身影渐渐消失,洞府内到也没什么人影,大概都是去剑德峰上的热闹了。 “嗯,穷了。” 感慨着,瞧着桌案上又多加的阵法,还有中心那只可怜巴巴的乾坤袋。 从戒指到乾坤袋,沉云思索着自己也不抽烟,腰间别个袋子似乎也不太美观。 不过泛叶红那小子似乎还没有,留他好了。 阵法微微泛着青光,伸出的剑指随意点着,层层阵法便是失去了作用。 手指一勾,乾坤袋便是勾在手上。 “啧,还是穷啊。” 洞府外,下了无名山峰的沉云慢慢的攀爬着剑德峰,神念扫视着乾坤袋那些丹药。 手腕一翻,九峰弟子为凡人护道压的灵丹就尽数进了沉云的戒中。 考虑再三,留了五十枚仙灵丹,只是其中一个瓷瓶看起总是莫名的熟悉。 “你想好了没有?” 忽然,山涧之间传出了一丝声响。 沉云侧起耳朵,提身纵起,踩着山体岩石来到了山涧之上。 “叔,这···这样真的可以吗?” 原来是小侯爷祁安山,只是站在他对面的男子沉云不认识。 “想想你的娘,被送回了娘家,脸面尽失;再想想你自己,被剥去了世袭爵位,以后该如何自处?” “我,我······” “别犹豫了,之后的事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你只要按吩咐去做,保有你的好处。” 男子背对沉云,模样瞧不清,可是那些许若的好处似乎让祁安山动了心。 两人离了山涧,去了两个方向。 沉云瞧着祁安山的背影,略有所思。 片刻之后,剑德峰上,泛叶红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地。 “哈哈哈,怎么样,服输了没有!” 步师兄很是高兴,肆意的笑着,融烛峰的人似乎都是如此,开心了就得要笑。 叶红不语,只是还想再站起来。 剑,拄在地,握剑的已是颤抖。 所有人都认为已经结束了,可是步师兄却是不想再多生意外。 “师弟,以后要认清自己的实力,这一课算是师兄教你的!” 大剑斩出,倒是有着分寸。 叶红抬剑去挡,却是猛得受了力,倒滚了出去。 ‘嘭!’ 一掌抵在了后背,消了力道,沉云从乾坤袋中掏出了一把丹塞进了叶红的口中。 “师兄,我······” “嚼。” 沉云打断了泛叶红的话,实际上叶红早就被塞了满口的丹,也说不周全什么话。 ‘嘎嘣嘎嘣,嘎嘣嘎嘣······’ 这会儿还算清醒,泛叶红终于知道师兄所说的‘蚕豆’到底是何物了。 只不过别人疗伤只吃两三颗便够,为何师兄总是一把一把的塞,多出的药力也是无用啊。 ‘嘎嘣嘎嘣,嘎嘣嘎嘣······’ 咀嚼着,忽然泛叶红心中不禁感叹,这么吃的确很爽。 真香~ 接手过净月剑,顺手将乾坤袋塞进泛叶红的怀中,沉云脸色有些不太高兴。 “怎么,旧峰的废物还打算车轮战吗?” 不语,沉云抬起了剑,剑锋直指。 “行,也算你有种,连自己的剑都没有,就敢和我融祝峰叫板,师兄我成全你!” 大剑袭来,依旧压制着修为。 沉云不躲反进,净月剑笔直的刺出。 ‘嘭!’ 剑,落地了。 步征惊躲无可躲只好松手,否则他觉得自己会被剑峰穿透。 雅雀无声,融烛峰的弟子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师兄竟然松了剑,这是莫大的耻辱。 第五十七章 盗剑水寒 步师兄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眼中竟是不可思议。 沉云收了剑,负剑转身,像是想走向凌清峰弟子那里。 “等等!” 步师兄叫出了声,要阻拦沉云。 “换一个人,和你比。” 沉云转身,静静的看着融烛峰弟子,眉头渐渐皱起。 “有点麻烦,你们一起吧。” 众人愣住了,什么叫做一起吧,口气未免太大了些。 融烛峰弟子也是惊了,感到了脸上滚烫的,显然是被人小瞧了。 人有怒气,剑便也是有了怒气。 剩下弟子冲了出来,想要叫沉云一个好看。 “呲!” 剑锋划破了空气,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沉云单手持剑,单手负后,像是和小孩子玩乐一样,一剑解决一个。 剑纷纷脱手,都和他们的师兄一样感觉自己要被刺穿,不得不松开了剑。 只消几息,面对沉云的便就没有持剑人。 “喂,他用的什么剑法?” “不,不知道,大概···没用剑法吧。” 世俗权贵呆呆询问着九峰弟子,九峰弟子也呆呆的回答。 人群爆发了议论,纷纷询问着沉云的来历,而议论的中心却是一脸淡然的走到了未名师兄的身边。 “问你件事。” “什么?” 未名还在刚刚的震撼中还未解脱出来,虽说只是执剑境的比试,可是反问自己,就算自己不压制境界持剑去比,也做不到沉云这般轻松。 “如果,”压得了声音,难得的沉云严肃了神色,“我是说如果,赌局的丹再被盗了,现在还会怀疑我吗,毕竟我也输了。” “啥?” 瞪着眼,未名一脸懵。 “嘭!!!” 还未等他说些什么,忽然,远处传来了一声巨响。 是护山大阵。 无数青光闪烁,就连剑德峰上不少九峰弟子也御剑前往。 抬头瞧着这些剑光,沉云有些郁闷,他的剑还没回来。 “师兄,发生什么了?” “大阵破了,和上次一样。” 沉云言简意赅的回答,叶红也立马明白了过来。 上次还在青衫峰,说是大阵的阵眼灵气耗尽,可是这次又发生了,世上哪有连续碰巧两次的巧合。 “有贼······” 一个‘人’字还未说出,泛叶红的话便就被沉云打断。 竖起的手掌,微微摇头,沉云看向那些不明所以的世俗权贵。 谪仙山毕竟是谪仙山,谪仙山的骄傲不容许他人污蔑。 剑,悬停在了大阵上空,无数聚集的弟子等候着大师兄的道令。 “师兄,还是上次一样。” 蒙琛看着岐山拿来的灵石碎块,眉头紧紧的锁起。 “师兄,有贼人。” “搜!” 一声令下,飞剑尽数散去。 片刻之后,一个早就吓破胆的内门弟子被提到了蒙琛面前。 “祁安山,为何如此?说!” 蒙琛质问,显然是隐隐含着怒气。 “我,我不知道···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师兄,吓傻了。” 被提在剑上,祁安山像是个闯了大祸的孩子,根本说不出来话来。 “丢到镇邪塔,严加看管。” “是!” 祁安山的命运便就被蒙琛这一句话给决定,说不出话的他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着什么。 “师兄,那接下来······” “事情一定没有这么简单,着人尽快修复大阵,守住山门,任何弟子都不得随意出入!将此事请示掌门,告知各峰峰主上谪仙山议事!” “是!” 众弟子散去,按道令做事。 而在此时,谪仙山下剑谷之中,闯入了一批人来。 为首剑峰直指,竟是悉数当下了剑意。 身后众人紧跟,随着脚步笔直前行。 身影,停在了剑谷中心,为首之人拔起了剑。 ······ 剑德峰上,有仙师出面安抚解释,世俗权贵们都安下了心。 可是沉云却是知道,发生了一些事,一些他现在还无力阻挡的事。 “老沉,想拜托你一件事。” 不知何时许久不见的夏虎却是找上门来,面色不见平日里的嬉笑,很是严肃。 “何事?” “凡人护道,我想请你去教导我弟弟。” 沉云皱眉,与融烛峰比试之后,他现在炙手可热。 那些达官贵人都想请自己去护道,都想自己的孩子受到这种仙师的指导。 托关系的人不在少数,就连沉家都被人提及,说了一些旧识交情来扯皮。 “好。” 没有考虑也没有犹豫,沉云一口应了下来。 既然夏虎开了口,那就一定是有了难处。 “多谢了。” 深施一礼,看起来夏虎是真的遇到了难题。 皇家,世俗权力的中心,也长生仙道背道而驰的地方。 “镇西军侯,我弟弟暂住在他家,用他家的名头去护道吧。” 夏虎做了安排,也可能早就有了的计划。 总之,沉云接了下来,去边关,去镇西军侯府,名义为侯府幼子,实际为的是夏虎的亲弟弟。 世俗人没有逗留太久,很快便就下了山。 谪仙山是求长生的地方,他们不便停留太久。 每个答应去世俗护道的弟子都可以选择再带两个同伴师兄弟,这次护道结束,每月供奉灵丹可以提高三成。 三成,这是一个不小的诱惑,可是敢求到沉云头上的却又没几人。 泛叶红算是一个,另一个竟然是丹堂的俗家弟子秋剑。 “俗家弟子也是弟子,不是吗。” 沉云淡淡的看着面前逼得很近的蒙琛,说明着理由。 沉默良久,蒙琛似乎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算。” 步伐后撤,蒙琛似乎是在乎脸面,不愿在众目睽睽之下引发矛盾。 “众弟子听令!” “在!” 剑德峰上,蒙琛面对这着即将下山的弟子们,神情严肃。 “我谪仙山,今日发生了大事,护山大阵破了两次,第一次原因不明,第二次是因我山中出了叛徒,内门弟子祁安山! 他已被削去灵脉,丢出山门,昭告天下门派,永世不得上谪仙山。” 杀气凌厉,众弟子心惊不已,对祁安山的处理说不准是惊其太狠还是太弱。 “再有,水寒剑,被盗了!” 第一章 打劫 水寒剑丢了,普通弟子不知道那剑是假,可是沉云却是知道,只要剑不在谪仙山,真与假就都不重要。 沉云的剑还没回来,泛叶红的剑还不能御人,秋剑···嗯,他还没入道。 所以,下了山门之后,三人只能靠走,秋剑又背起了他难忘的包裹。 剑,一片薄铁四面寒刃。 净月剑是如此,秋剑的大剑也是如此。 镇西军侯,在西北大漠,边疆关塞,尽是异域风情。 中原人对土地的执念,和自己拥有一块土地的执念让这片西北大漠也有了生机。 金城,中原人建造的城。 西北疆域的首府,也是镇西军侯的家眷所在。 去的路途遥远,沉云咀嚼着丹药,泛叶红一顿只吃个馒头,倒是秋剑每天都是好饭量。 只靠双脚走到大概是遥遥无期,那军侯府祁家大概也考虑到这点,没有准备。 搭车,和商队一起北上,似乎是一条不错的选择。 可是,谁带了银两呢。 “别看我,我没有。” 秋剑摇头,把自己的口袋翻过来,空空的只剩下一些馒头碎屑。 “师兄,我也没有。” 泛叶红也解释,但没翻口袋。 “不用不用了,稍带路程而已,不用了!” 商队东家一脸和气生财的模样,连连摆着手,可谁都看出他是客气。 皱了眉,沉云讨厌这样琐碎的事情。 手腕一翻,一刻仙灵丹就出现在了掌心。 “拿这抵,定是够了。” “仙师,这···是灵丹!” 东家一脸激动,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这才敢触碰。 都是走南闯北的商贩,见识听闻众多,就算没亲眼见过也是听说。 很快,商队里就是确定了这是真货,还是上上品。 仙师灵物可不是凡俗东西可比,金银之物可以衡量但是若真抵换却总是不小的数目。 上上品的仙灵丹那么这丹是最基础的丹药,可依旧让沉云他们享受到上上品的待遇。 东家腾出了自己的车厢,其实他也舍不得多个累赘,其实里面本也塞满了货物。 车厢清空,还整理清洁了一下,沉云他们可以舒舒服服的在里头打坐入定。 “公子,这车坐得屁股疼。” 秋剑发表意见,一坐上马车就浑身不对劲。 毕竟是苦出身,坐了不到两里地,就卸了包裹下车走路。 宁愿和那些赶脚的伙计们一道,也不愿在车里和沉云他们享受。 “师兄,这车太闷。” 泛叶红也发表了意见,自小在仙山长大的他习惯御剑飞行,反而忍受不了这摇摇晃晃。 翻身上了车顶,清风徐来,才让这修士子弟适应了一些。 一个走路,一个坐车顶。 这帮仙师让商贩们啧啧称奇,扎营休息时坐下谈论都是沉云他们。 沉云成了他们口中最神秘的存在,每日就坐在车厢中,也不出来更不见吃喝什么。 偶尔有伙计胆敢凑近了听动静,里面传出的都是‘嘎嘣嘎嘣’的脆响。 有说是吃灵石的,有说吃妖骨的,五花八门的都有,就是没人敢掀了帘子瞧瞧。 搭了车队确实快了不少,但也是走了许久。 等最后一个中原城池落在身后时,沉云他们已是走了近半月之久。 “仙师,扎营了。” 东家小心翼翼的伺候着,每日都要在车厢外和沉云汇报,即便沉云都不理,可这样做使得他安心。 照旧,沉云没有理会,东家转身离去。 “给我留口吃的,我去解个手。” 东家快步走出了众人的视线,就连车厢上的泛叶红也都下来啃馒头,很快就没人瞧得找他的身影。 “确定了,每日都在吃丹?” “是啊,一把一把的吃,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 压着嗓音,东家小声的说着,语气夸张的很。 “嗯,那你确定,他们不会御剑?” “那自然是,会御剑搭我车队做甚!” 东家理所当然的解释着,看似已是有了十足把握。 ‘啪’ 一个沉甸甸的袋子丢了出来,东家连忙拾起,打开一瞧尽是晃眼的金闪闪。 干粮,吃完了,伙计们给东家留的那晚泡馍也是凉透了。 馋嘴的伙计大概是没吃够,偷偷的倒进了自己碗里。 “嘿,你这饿死鬼投胎的,肚子里不留食儿啊!” “嘿嘿嘿,”被同伴发现,伙计讪讪的干笑了两下,但还是吃饭要紧,“我娘说了,在外闯荡,就算死也要做个饱死鬼,不然对不起自个人的命!” ‘咻!’ 话音刚落,伙计便就对得起自己的命了。 颗大脑袋滚下了地,口中的馍来不及咽下了。 带着血珠的飞刀射向了秋剑,伙计的身形掩盖让这柄小刀到了眼巴前才被发现。 赶脚的伙计早就吓破了魂,惊恐的四散爬去。 ‘当!’ 半扇门板的大剑顺利的挡下了这突然来的一击,秋剑浑身冷汗,许久不握剑的手也有些不稳当了。 净月剑已出,一向少言寡语的泛叶红却是果断。 剑甩手飞出,一声惨叫刺落一个飞扑而来的身影。 人也飞身而出,去追上自己的剑。 可还未握上剑柄便是被一刀阻挡,连连撤步,再抬头眼前已是多了一帮人出来。 散修! 自由自在的浮萍,无依无靠的无脚鸟。 这些散修总是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自己的师门,一人难以维系,便是抱团取暖。 以前在山里听说过,但这一次泛叶红还是第一次见过。 “叫车厢里的那个出来,把丹交出来!” 为首的是使铁笔的,书生打扮,墨香气息浓,可法宝上缺失的一角也显出了他修仙之路的艰难。 “打劫?” 车厢里传出了声音,沉云站了出来,瞧着乌烟瘴气的众人,有些新奇。 “话也不是这么难听,为了日后在下还能继续保持名声,可能好需要你们长眠于此;所以,打劫这个词并不准确。” 听着啰里啰嗦咬文嚼字的解释,沉云有些不耐烦。 “哦,那好,请把身上的法宝、丹药、符咒都交出来!” 猛得瞪大眼睛,叶红秋剑都不可思议的回望。 第二章 新手剑侠 “师兄······” “公子······” 哑口无言,众人都当沉云是得了失心疯,就连对面的散修都一众哈哈的笑了起来。 手执铁笔的散修头头更是开怀大笑,像是听了什么了不起的笑话。 “哈哈哈······三个还未剑游的剑修,你到底哪里来的自信,能打劫我们十几号人?哈哈哈,笑死我······” 面对嘲笑,沉云面无表情,伸手,朝向了泛叶红。 “剑。” “那里呢。” 叶红一伸手指,对面散修的刀阻隔在了他与剑之间。 手掌又伸向了剑,纹丝不动。 散修们又哈哈笑了起来,笑得更欢实了。 感受剑传来的无奈,沉云明白,距离太远,靠剑自己,飞不动。 手腕下转,沉云弯下了腰,只好捡起了地上的一根树枝。 剑状的剑是剑,树枝状的剑也是剑,只要能握在手里的都算是剑。 “上!” 一声令下,那对面的散修似乎是玩笑够了。 飞扑而来的修士举着长枪,似乎想一枪给沉云来个透心凉,至于那树枝,大概是无视了。 ‘呲······’ 树枝贴在了枪身上,轻轻一斜便就是压倒了枪身,不多,刚好躲过身体。 上前跨步,握在手中的树枝和枪身摩擦,只一刺,这枝头便就刺入了血肉。 “呃···这,这是树枝?” 散修最后留下的遗言,是句疑问,可惜的是他再也听不到回答。 剑气依附在树枝上,比只用剑指的远,便可当做剑来使。 “呲!!!” 脚步上前,树枝,点、刺、拖、削,总之沉云入如无人之境,几息之间便从冲到最前头的散修站到了那书生的面前。 瞪大了眼,还没对眼前发生的一切回过神来,沉云实在是太快了。 “也需要你长眠。” 树枝横割,一道剑气便是削下了头颅。 至死,那书生都还瞪着眼睛嘴角挂着笑。 数双脚步止步,是那些没选择冲向沉云方向的散修。 转身就是要跑,可是又被沉云一声叫住了。 “留下东西,不然谁第一个跑就穿了谁。” 树枝在手里掂量,轻飘飘的,飞出去定是比剑快。 ‘哗啦啦’ 使劲麻溜的从身上掏着东西,夸张的甚至连衣服都脱下来了。 争先恐后这些散修都便是跑了,生怕被穿了的是自己。 “师兄,剑。” 握起了剑,泛叶红递到了沉云眼前。 “不用了。” 言简意赅的回答,丢下了树枝,沉云丢了一把灵丹进口。 ‘嘎嘣嘎嘣,嘎嘣嘎嘣······’ 泛叶红和秋剑麻利的收拾起了散修留下的物品,生怕转眼不见了。 “哎?泛师兄,你这什么啊?” 秋剑询问,他忽然发现了叶红什么东西都揣进了一袋子。 小小见方的袋子早就放满了超过体积的东西,可就是不见满。 “乾坤袋。” “我,我勒个乖乖,你有乾坤袋啊,怎么不早说,我背了一路的包裹!” “你没问。” 泛叶红所当然的回答,根本没管秋剑一脸的懵。 看看叶红手中的乾坤袋,又看了看沉云手指上纹路,秋剑懂了。 “公子,你瞧,我这东西···没地方放啊!要不,您也给我······” 一脸干笑,秋剑连敬语都说出来了。 “哦,给我吧。” 沉云伸手,拿走了秋剑怀中的东西,手腕一翻就已消失。 “不是,我的意思是······” 秋剑一脸崩溃,可是沉云却是回首看了过来。 “有问题?” “没···没有。” 秋剑讪讪的笑着,不敢再说。 可是,当他转身想在收拢一些东西时,这满地的东西都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连死掉的散修也被扒了个干净。 “走了,赶时间。” 泛叶红打着招呼,丢掉了擦剑的脏布。 就在秋剑内心万马奔腾的时候,沉云却是又遇见了难题。 “你会驾车?” “不会,师兄,你会吗?” “我也不会。” 齐齐转向秋剑,一边使劲踢着木头的秋剑愣住了。 “别,别看我,我也不会,以前买不起马车。” 马车最终还是上了路,一个胆子够大回来瞧情况的伙计翻身成了新东家。 这痴笑就一路没听过,白捡了个车队,还捡了不少仙师散修的玩意儿,虽然是挑剩下的。 俗话说雁过拔毛,可是这新东家也不只是真傻还是傻大胆,那些死去散修连件遮体的衣服都没能留下。 近十数的散修横尸荒野,身无片缕,实在是凄惨。 “阿哥,是这里了,刚才那些人说的就是这个地方。” “惨,实在是太惨!竟然如此不讲道义!” 义愤填膺,不知何处而来的一对兄妹,面对着横七竖八的尸首,满脸的怒气。 “阿哥,这种人算不算邪道?” “算,当然算,当道抢劫也就罢了,仗着剑法高超故作孱弱设下陷阱也罢了,最可恶的是死了连件衣服都不留,这还算修士吗,还有道义吗!” “没有,阿哥,这些人就是邪道!” “没错,既然是邪道我们就得未名除害,不然袖手旁观,你我兄妹想做剑侠的愿望如何实现?” “对,除了他们!” 高亮的口号,崭新的佩剑,这兄妹两毅然决然的跟上了沉云他们的车辙印。 车队里,沉云没能再坐进车厢,那地方被新东家装满了货。 嗯,刚得的货。 被新东家又追回的伙计们疯狂的赶着步伐,毕竟东家刚刚许若到了下一个城池,货脱手了有他们的一份。 一起坐在车顶,路途颠簸得有事屁股能离了车厢顶。 泛叶红紧紧闭着眼,拼命的修炼,想进剑游镜,想御剑。 城,渐渐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发了疯的车队,有金钱为动力愣是将三天的路程缩短到了一天,事实证明,上一个东家总嫌伙计不卖力也是有点道理的。 马车入了城,寻了最便宜的歇脚客栈。 新东家迫不及待的去寻买家了,赶脚伙计们此刻也只想喝壶烈酒暖暖胃。 “阿哥,他们进城了,邪道也敢进城吗?” 城门外,那对兄妹驻足,满身的风沙。 第三章 英雄赠剑 “阿妹,不要怕,一定是有人中了邪道的蛊惑,掩护了他们!”哥哥说着,一脸的坚定,“纵使身死道消,吾辈剑侠也要除魔卫道!” 阿妹眼中闪出了崇拜的目光,哥哥的胸膛挺得更高了。 城内,秋剑站在窗外,眼神之中似乎跃跃欲试。 “公子,我们出去看看吧。” 一句提议却是有些动人,泛叶红停止了啃馒头,沉云停止了咀嚼。 一个是自小长在仙山的人,没见过世俗的热闹,一个是两世都只为修炼的人,世俗还是没有什么机会去过。 难得的,三人了有了统一的目标,于是,他们出现在了城中夜市里。 三个大汉人并排行走,一个气质神秘一个面容姣好,还有一个长得像铁塔。 这异样的组合让街上来往人流频频侧目,只不过秋剑身后的大剑和叶红手中持的剑都叫向来妄动的人乖巧了下来。 夜市很热闹,各式各样的商贩叫卖着自己的商品。 小吃,烤肉,杂货,女人饰品······也算是琳琅满目了。 “公子,前面好像很热闹,要不去瞧瞧?” 秋剑眼尖,瞧出了前方人多,似乎有什么好戏。 三人同去,倒也无人敢拥挤,顺利的走到了前端。 “今日,我家主人摆下了宴会,邀请天下的才俊修士,前来赴宴!” 是个蓄着胡子的老头儿,张罗着,在城中最好的酒楼。 秋剑眼中泛着光,似乎很是了解这样的场面,也和很喜欢,说不准是当年出山求剑时那段经历的认知。 百姓围观着,都想要一睹风采,里三层外三层包了个圆实,可当用上一句水泄不通。 “金城边军教头,九爷到~~~” 一声悠长的名号,一副满是战痕的甲胄,边军教头翻身下马落在了酒楼门前。 “好!!!” 百姓一阵阵的叫好,仰慕之情一瞧便知。 九爷虎步之势,在老家奴的迎接下进了楼。 “雪山三侠之手,萧彰,萧大侠到~~~” 一阵寒风袭来,步脚踏七星空中好似飘下一朵雪莲来,站定一瞧,却是个风度翩翩的公子。 “萧大侠,请进请进······” 老家奴赶紧相迎,围观百姓叫好声不断。 掌声雷动,一声声名号,一道道侠影,这客栈之内的老主人似乎真是名声高远。 “公子,要不,咱们也去试试吧?” 秋剑提议,显然是眼热。 “不了,回屋修炼。” 沉云拒绝,根本毫无兴趣。 可是剑痴这回似乎真的痴了,见说不动沉云竟是想要拉着泛叶红冒头。 ‘啪!’ 伸手就是一掌,泛叶红更本就不在乎什么手下留情,秋剑连忙招架才挡下了这一击。 “嘶···你这烂叶子,不去就不去呗,不能好好说话啊!” 肩膀被拍得生疼,秋剑清楚自己若是再慢上半拍,胸口中招,说不定还要躺上几天。 “少侠,少侠?” 耳边传来了老家奴的疑惑,不知觉中秋剑已是站在了当中。 “呃,何事?” 秋剑一脸懵,平时的大大咧咧全都没有了,众目睽睽之下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 “敢问少侠大名?” “我啊,秋剑!” 报出了名号,可是无人反应,显然是都没听过这个名字。 “哪里来的土鸡瓦狗,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惊扰了徐老英雄,可是你能担待得起的!” 一身道士打扮,说话人长得倒是年轻,只是不知为何总有些让人觉得虚假。 “苏道长,莫怪莫怪,老奴这叫少侠另投他处。” “不用麻烦了,我来叫他走!” 长剑皱出,剑光一闪,那道士的剑便就已经刺向了秋剑的脸面。 剑太快,十步距离竟是眨眼便至,而秋剑也只是堪堪手握上自己大剑的剑柄,根本毫无反应的机会。 ‘呲!!!’ 一道刺耳的声响,扎得人耳膜生疼。 泛叶红低头瞧了瞧自己手中空了的剑鞘,神色似乎有些幽怨。 “嘶······我的剑!” 苏道士满是心疼,自己的长剑剑身之上已是留一道不短的刮痕。 净月剑,静静的插在门柱之上。 “去,拔剑。” 沉云开口,可周围鸦雀无声,只听得他一人之音。 泛叶红一脸无奈,走上前去拔下了剑,收回剑鞘。 “走。” 言简意赅,沉云转身就要离开,秋剑也连忙跟上了步伐。 “少侠少侠少侠,莫走,莫要走啊!” 老奴连连赶上来,一把拉住了沉云的袖口。 “何事?” 回首,询问,沉云微微皱着眉头。 “少侠,请您一定要赏光,老主人要是知道有您这样的一位人物没进楼中,定是要责备于老奴的。” 老人解释着,脸上挂着笑意,而沉云的眉头也渐渐平复了。 秋剑耸了耸肩,不觉得沉云会赴宴,拍了拍叶红便是先迈开了步子。 “好。” 轻轻应答,沉云走向了酒楼,泛叶红亦是跟随。 “好!!!” 人群之中爆发了如雷版的掌声,一个个叫好,算是瞧着了心目中剑侠的侠姿。 “呃···又来?” 秋剑讪讪的收回了脚步,这是第几次了,他已经不知道了,心中暗暗决定以后等看准了形式再做决定。 三人,进了酒楼。 六面飞檐八层塔身,这楼,算得上是精致。 里头早已是坐满,尽是些穿着华贵之人。 沉云他们被引上了顶楼,在哪里,是他们修士的聚集之处。 “哈哈哈······”当中上座,一身材精壮的老者满是笑意,四下里打着招呼。 “各位,各位,时辰也差不多了,老夫也该说说正事了!” 刚刚安排好席位,沉云他们便就见那老者迈步走到了中间。 “老朽不才,能够请得诸位才俊实则是高兴啊!我徐某人,三岁习剑,八岁上山,十二岁便就继承了恩师道统。 哎,可惜啊,天资有限,修来修去也只修了个剑游镜,虚增些阳寿罢了!” 徐老一脸沧桑感慨,说着自己的过往,感叹岁月,两鬓都已是雪白,容颜不老又有何用。 “今日请众人来,无他事,便是想要赠剑!” 第四章 难吗 宴席上,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似乎是什么了不得事情。 “徐老,使不得啊!” “是啊,徐老!这龙血剑在您手中斩杀了多少世间不平之事,如今怎能赠与他人呢!” “是啊是啊,徐老,不可啊······” 众人反对着,出声的瞧起来都稍有岁数了。 “不说了,不说了,”徐老笑着,缕了缕自己的长须,一伸手招来了剑。 “当年,我徐平乐深感修道之路艰难,自知自己资质有限,便在师父死后下了山,回了咱们攸城。 五十几年了,当年的豪气早已被消磨殆尽,五十年里大家敬我一声徐剑侠,我便已是满足,能安定一方百姓,也是莫大荣耀。 如今,我百十多数了,活不了几年喽,这剑也感觉越来越沉了,想着,替它再寻个好归宿。” 剑,不长,四寸不足;剑身上有一道红线细细蔓延,如血脉一般,大概便是剑名由来。 徐平乐低头静静的抚摸着剑身,应该是在追忆过日往昔。 “师兄,我们为何要来瞧这世俗之事?” 泛叶红小声的询问着,对他来说,这些剑侠早已不算是修真之人,他们已经摒弃了长生,相用自己有限的阳寿去追寻某种精神上的慰藉。 仙途漫漫,那云端之上虚空之后,是追寻的长生。 世俗,人心总觉得自己特殊,可殊不知,在百年为计的仙途面前,他们只不过不断在重复自己的愚蠢罢了。 “无聊。” 给出了答案,沉云静静的瞧着那当中的徐平乐。 似乎,这个借口真的不太令人信服,叶红皱了眉,却没再说些什么。 “老夫,老了,该安度晚年,这剑,便是赠出去吧。” 剑,缓缓的下垂,猛被徐老插在了地板上,松开了手,隐隐带着些许剑鸣。 走回了上座,徐平乐似乎还有些步履瞒珊,瞧着背影的确是老了。 “不多说废话了,这剑,如何继承,老夫自有想法。”伸手直指,徐老看向了窗外,“这大漠何其之大,百姓何其之多,我做剑侠守近一甲子的道义,也博了些许虚名。 可如今,博不动啦,哎······” 深深叹息,徐老拉开了衣衫,露出了胸口一条长长的伤疤。 众人哗然,个个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疤痕如此的刺眼,如此的叫人不敢相信。 伸手止住众人的议论,徐老盖上了伤疤。 “前些日子,这攸城附近多了一帮子劫路的散修,本该是修士之间的恩怨,可是这些散修却连普通百姓家中祖传宝器都不放过,一得了消息便都统统强了去。 老夫听了,气不过,前去计较,生了争执,过了几招,对方仗着人多势众,给老夫留了这些念想,就连龙血剑也险些被夺啊!” 众人沉默,英雄暮年总是让有些不太好受。 ‘啪!’ 猛一拍桌子,那边军教头怒气上头,连桌案都被拍得粉碎。 “天杀的杂碎!又是那帮子天演术的混小子,就知道没几个能长成个好玩意儿的!” 九爷的话似乎激起了大家心中的怒气,纷纷开口职责。 可是坐在沉云一旁的几位却是脸色沉默,看起来有些不太认同。 “天演术只是一种法门罢了,如何修炼还是要看个人,并不说练了天演术的修士都是恶人。” “萧彰,你自然是怎么说,你雪山之上灵丹妙取之不尽,天演术对你可是刚刚合适,自然不会坏了良心! 可是这外面江湖里,那些无你雪山底蕴的修士,修了天演术只管修行不用修心,整日所想无非掠夺资源提升实力,你叫他们,如何不做恶人!” 萧彰说不出话来,哑口无言,只能讪讪的坐了回去。 宴席,沉寂了,没人再说些什么。 ‘嘎嘣嘎嘣,嘎嘣嘎嘣······’ 忽然,宴席间咽咽了一种声音,不知为何让众人面对桌案前的美食依旧还是止不住吞了口水。 “是谁!” 九爷暴躁,毕竟行伍出身。 “是最后来的那小子!” 苏道士跳了出来,他还在肉疼自己的剑。 ‘嘎嘣嘎嘣,嘎嘣嘎嘣······’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在了沉云的脸上,而沉云却是静静的瞧着那龙血,根本没注意到众人的目光聚集。 ‘咕咚~’ 喉头滚动,众人都不禁跟着沉云咽了一口唾液。 “太过份了,成何体统!” 九爷拍案而起,又拍碎了旁座的桌案。 “小子,你是何人!” “我?” “对,你叫什么,怎么以前没瞧见过你这号人物!” 面对九爷的质问,沉云只是静静的瞧了他一眼。 “沉云。” 众人纷纷议论,询问身旁之人这沉云到底何来历。 “好,有胆!”九爷跨步走到沉云身前,一身漆黑战甲压迫感十足,“你在宴会之上如此不恭,可是想到了什么解决之法?” “杀了。” “杀了?” “嗯。” 沉云轻轻的哼出了一个鼻音,目光还是死死的锁住在龙血剑上。 那剑,总觉得有有一丝熟悉;可是剑意衍生之后,却收不到半点回应。 “黄口小儿!若是能这么轻易便是杀了,那徐老还会受如此羞怒吗!” 九爷依旧暴躁着,看起来十分不喜沉云的态度。 轻轻皱眉,沉云觉着眼前之人似乎是有些烦了,抬头,瞧着他,问了一句。 “难吗?” 难吗,简简单单的询问,却是让这边军教头连连退步。 九爷感觉自己受到了羞辱,可是沉云那句询问语气却是那么理所当然,连他都在怀疑,这事难吗。 “好了好了,年轻后生有自信是好事,九豹,莫要再置气了,没必要不合。” 徐老站出打了圆场,叫走了满胸怒气的九爷。 可是一旁准备瞧好戏的苏道士却是有些不满,他还打算报自己的那一剑之仇。 “徐老,这位兄弟如此自信,不如请他却剿灭那些劫路散修,也算是给我们攸城百姓一个交代了!” “这是说的什么浑话,怎么能让一人独自承担,那些散修也不是一二人而已。” 第五章 与邪魔无异 徐老生了气,似乎是不喜后辈晚生之间的不合。 站定,发话,为这件事定了结论。 “龙血剑,便就是在此,谁能将那劫路散修斩杀得多者,便能得此剑!” 徐老的话传了出去,攸城今夜注定有人不眠。 沉云他们回了客栈,按照秋剑的话来说,莫名的就被人给敌视了。 剑侠到底已经是放弃了追寻长生的人,或许在他们心中死得其所才是最终的抱负。 沉云他们是剑修不是剑侠,可是那柄龙血剑却是莫名的勾着沉云。 “你要那柄剑。” “嗯。” 走在路上,泛叶红忽然开口,沉云也只简简单单应了一声。 既然想要,那便就去取。 沉云知道,泛叶红也知道,若是心中心结不除日后结出道心之时就会成为心魔。 沉云想知道自己为何想要那剑,泛叶红想让沉云以后能用他自己的剑。 商队的新东家还在外面赶着换卖货物,修士的物件,有时候好出手,有时候难出手,主要得看缘分。 车队在歇脚的客栈一时半会还不会上路,秋剑便就提议尽早去解决那些散修,毕竟有沉云在他底气很足。 可是,三人还未走出城门却是被人给拦了下来。 “呔,尔等邪道,还不赶快束手就擒!” “是的,赶快就擒!” 瞧着眼前一高一低的兄妹,沉云没有说话,甚至都没有想法。 迈步,带着泛叶红他们,沉云正常的走过了这对兄妹。 身影,错过。 兄妹中的哥哥一脸呆滞,渐渐的,脸憋红了。 无视,赤裸裸的无视,哥哥感觉自己被羞辱了。 “别走!我们一对一决斗!” 剑,把出鞘了,崭新的剑身,打磨得光亮。 周围百姓立刻四散而去,深怕被波及丢失了性命。 “师兄。” 泛叶红询问,手已摸到净月剑上。 “不理。” 继续前行,沉云没再去管。 人,走远了,兄妹二人呆在了当场。 ······ 攸城之外,苏道士匆匆赶路,还不能御剑,便是骑马疾驰。 “吁~~~” 拉住缰绳,翻身下马,道士的衣衫却依然一尘不染。 “出来吧,事已成!” “哦?真如计划所说?” “当真。” 空气起了一丝波澜,缓缓显现出了一个身影。 “你的事做得不错,天演术,我会给你。” “要最好的!” “最好的。” 得了许诺,苏道士似乎安心了些,可是想到了自己的剑,脸上又出现了狰狞。 “我还你除掉了一个人,那人叫沉云,还跟了一个小白脸和背大剑的。” “不急,反正要死很多人。” “也是,那就不急。” 苏道士的举措不为人所知,可是在游城之外却是聚集了不少剑侠甚至年轻修士。 龙血剑,就像是一块美味的蛋糕,不知吸引了多少人前来。 沉云不知道龙血剑有什么来历玄机,可是眼前的场景却告诉他,那剑来历一定不凡。 “道友,敢问贵派?” 隔绝世俗人的阵法,散乱的蒲团,支起的炼丹小炉;眼前,已是一个聚集了二三十修士的小营地。 “谪仙山。” 泛叶红报了道门,语气中透漏着一些骄傲。 修士睁大了眼,显然是被吓着了,连忙将沉云他们迎进阵中。 “各位道友莫怪,实在是被那些劫路散修给吓坏了,徐老前辈一介老资历的剑游镜竟然都被所伤,实在是叫人不得不小心对待啊。” 年轻修士解释着,看起来修为似乎也不是很高。 看出了沉云他们的好奇,修士一一介绍着。 “我们这边有烽火堂的,青山府的,灵丹派的,反正都比不上道友这样的名门大派,也是来撞撞机会,看看能不能得了那徐来前辈的道承。” 沉云眼着眼前的一切并没有什么惊奇,小门派之间的抱团早就司空见惯,可是泛叶红却是第一次遇见这事,还是有许多好奇。 “那若是得了剑,该给谁?” 好奇的问出来,叶红也想过这问题有什么不敬之处。 可那修士神色略有尴尬,讪讪一笑,没做解释。 “泛师兄,不是你想的那样,”秋剑压着嗓子耳语,解释着,“说是抱团其实上还是各有私心,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翻脸。” 秋剑说得确切,泛叶红却是有些惊讶。 修士之间看似一团和气,那是他泛叶红自小长在谪仙山,所看的所接触的都是底蕴深厚门派。 穷**计,富长良心,这句话可不仅仅适用于世俗之人。 “师兄,要在此停留吗?” “见机行事。” 沉云站定,随处找了个蒲团休息了下来,手腕一翻丢了一口丹药进口。 瞧着那接引自己的修士匆匆脚步走进了一处角落,神色似乎有些不悦。 “勾炼,他们是什么人?” “谪仙山的。” “谪仙山的人怎么也来凑热闹,莫非他们也知道了?” 被称呼勾炼的修士一扫先前的平和,脸色阴霾。 “管他谪仙山是不是知道了,总之这件事先还不能声张。” “不声张?你说得轻巧,那谪仙山若是想夺我们如何抵挡,就算不知,那几个鸟人在此也是碍事!你说,如何是好!” 角落里酝酿着阴谋,沉云还无法所知,那边没有剑,感受不到剑意。 营地里沉寂了许久,修士之间本就不像凡人那样热闹,更何况大多都是在修炼或者炼丹。 “不好了,不好了!” 远处地平线上已是冒出了光亮,可是这时候营地里却是跌跌撞撞的闯进了一个满是血迹的人影。 众修士被惊动了,连忙上前救治。 “阿伟,发生了什么事情!” “师兄,我们···我们被袭了,那帮子散修已是不管规矩了,见人就杀,和邪魔无异·······” 阿伟带来的消息众人默然,显然是一记沉重的打击。 “各位道友,我烽火堂不是什么大派,可如今派中弟子被杀,我派定和那些邪魔势不两立!先走一步了!” 满是怒气的一下子走了五六名修士,显然是去报仇了。 而阿伟遇袭的地点也是传了出来,就在攸城外西北山头。 “师兄,我们去不去?” “去。” 第六章 触犯众怒 沉云他们走出了修士营地,去攸城外的西北山头。 中原外的西北大漠只是统称,这边虽说不如中原江南那边鸟语花香小桥流水,但也是有别样的风景。 剑,龙血剑,沉云脑海之中全都是这剑的模样。 似乎有渊源,定是上一世的牵扯,可是无论如何都回想不起来。 “公子,好像有什么不对。” 秋剑神经忽然有些紧绷,以往学剑时走南闯北,对于陷阱已是有了敏锐。 脚下,忽然青光大作,不知不自觉中三人已是踏入了某种阵法。 “是邪道。” 铿锵一声净月剑已是出鞘,泛叶红早就在谪仙山古籍中看过对邪道的描述。 “是迷阵。” 秋剑补充,眼前景色已是分不清方向。 天幕,初晨洒落在云朵之上层层渐弱的色彩,像是一幅画作。 可是这画作早已是定住不动,迷阵中的天已是成了假。 方向混乱,脚下不知何路,沉云知道,自己中计了。 身后,修士营地中,那个死去的阿伟又站了起来,擦了擦身上的血似乎有些埋怨。 “师兄,都说不要撒那么多了,你看,擦不掉了吧。” “没事没事,只要谪仙山的那帮人中了计什么都好说,咱们可不能被他们给坏了事!” 烽火堂的人似乎在外面转了一圈又回来了,一个个说着嘲笑的话,大概都是沉云他们愚蠢。 “对了,勾炼,你看准了他们的修为?” “看准了看准了,每一个到剑游的,最好的那小白脸才不过执剑而已,不然,也不会把剑拿在手上了。” 众修士哈哈大笑,似乎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如此甚好,就叫他们替咱做开路先锋,最好拼个两败俱伤,到时候也好咱去拾得便宜!” 小门派之间的阴谋,沉云一开始就没放在眼里,对他来说,什么都是一剑。 “剑。” 伸手,沉云向叶红要剑。 本是一脸严肃的泛叶红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把手中剑递了过去。 剑入手,沉云的气质都随之一变,似乎成了一柄开了峰的剑。 筑基十六式,一招一式,有板有眼,不钢不柔却层层叠加又千钧之力。 迷阵是走不出去的,阵眼也叠加在迷惑之下,这是邪道门派的拿手好戏,也是专为正派修士设置的陷阱。 因为长生需要道心,可是谁的道心没有裂痕,迷阵,便是迷的这些道心空虚之处。 “筑基三式!” 秋剑叫出了声,泛叶红也是不解。 可是沉云却是已经演练着剑法,和在外门小院时不同,这剑越练越快越练越快。 ‘滴答’ 脸颊上似乎有什么液体滴落,秋剑伸手触摸,却是感受到了浓浓的灵气。 灵气液化! 秋剑他们这才发现身边的空气已是浓稠得像是雾,好像那验赋台中。 雾气,被搅动了,越来越聚拢。 眼前的景色似乎有些晃动,脚下的路更是变了模样。 阵法,借用天地法则,引用灵气;既然以灵为本,那就抽干它。 ‘咔嚓!’ 耳边响起了阵阵碎裂声,迷阵已是被破除。 “我滴个乖乖!” 连连后退,秋剑差点没扑到泛叶红的身上。 原来,身前是条深深的裂缝,不知是认为还是自然的鬼斧神工。 稍稍探头,便是瞧见这深渊之下隐隐有不少人影。 是尸首,被这迷阵迷惑摔死在深渊中的人。 有剑侠,有修士,还有普通百姓。 剑,阵阵鸣动,似乎积攒了千钧之力。 沉云站定,手负剑,稳稳的压住了胸中一口气。 “好手段,不愧是谪仙山的弟子。” 忽然,有人称赞,来自深渊对面。 是散修,可是气息却是不弱。 ‘呲!!!’ 一言不发,沉云出了剑。 凝练的剑气陡然发出,一往无前。 ‘砰!’ 山头发出了巨响,一剑,便是击中了山体,崩裂着,滚动着,山石泥土树木呼啸落入了深渊之中。 这条并不算长的大地裂缝渐渐被填平了,秋剑呆呆的瞪着眼睛,哑口无言。 “公子,筑筑筑······” “筑基十六式。” 沉云接下来了话茬,看向了一脸疯狂的秋剑,询问。 “想学?” 拼命的点头,秋剑只敢觉白糖老头儿给他展示的功法简直是个垃圾。 “好。” 伸手一掷,一块玉简便是落入剑痴手中。 秋剑捧着玉简,像是得了什么宝贝,满脸痴色。 深渊前那人早已是不做停留,转身就走,匆匆留下一道背影。 “追!” 一马当先,沉云循迹追了出去。 秋剑叶红随即跟上,向着那人冲去。 脚下缩地为寸,沉云持着剑很快便是冲到了那人身后。 剑光一闪,竟然是落了空。 那人手腕一翻抻出了一杆混黑铁枪。 ‘叮!’ 枪身直刺,仿佛千钧之力。 净月剑横挡却是被顶出了身姿,脚下犁出了两条沟壑,沉云这才止步。 “你确定要追我?” 那人询问,脸上有着一种莫名的笑意。 皱眉,沉云持剑思索,不觉那里有异。 “迷阵破了,道友们,杀尽邪魔!!!” 身后,那些没有跟来的修士却不知何时出现了,可能从大阵破裂之时便就得知了。 法宝齐飞,各式各样拖着自己的光芒。 身后的秋剑叶红很快便就被超越,这修士里甚至还有几个修为相当于剑游镜的修士,御着法宝冲向了那劫路散修。 长枪洞出,散修倒是不惧,一枪便是刺穿了来者。 修士的血,洒落,浸染了泥土,散修趁机飞奔而去。 “师兄!!!” 自有同门师弟前来救治,可是站立在原地的沉云却成了众矢之的。 “你勾结邪魔!” “谪仙山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仙师,说,是哪一个峰的!” 人言可畏,不知道为何沉云像是触犯了众怒,跟像是抢了他们的东西一样。 “我乃谪仙山守峰人。” 平淡的回答,忽然沉云想到了那散修脸上的笑意。 “什么守峰人,从来没听说过,你一定是冒名顶替!” 无端的指责,沉云深深锁起眉头,明白了,一定是有什么自己不知情的。 第七章 剑还在,它们懂得 面对指责,沉云没法举起剑来,这都是修士,不是邪魔。 步步紧逼,就连秋剑他们也围拢了起来,对峙着。 “区区筑基,就干冒充谪仙山弟子,你是真不懂规矩!” 勾炼站了出来,面对沉云,举起了手中长刀。 “是吗,规矩?” 沉云嘴角微微勾起,想不明白便是不再去想。 “勾炼师兄,何必再和他多费口舌,捉了便是,严加审讯定是能知道一切!” 有人喊出了声,似乎是吃定了沉云。 “听到了没有,我要是你就放下剑,说不定还能落个轻松。”勾炼劝解道,看起来真像是好心好意。 “真麻烦。” 口中言语,沉云已是举起了剑来,他明白了,自己定是触犯到了什么利益。 不过,这又有什么呢,一剑刺去便是。 净月剑,直刺,一剑一个,强势的剑气迫使着修士们不得松开手中兵器。 ‘呲!!!’ 剑锋划破空气,沉云脚步不停,很快便就是倒了一片。 可御法宝的修士连连后撤,御起了法宝像是要合理围攻沉云。 可是,再快怎么能快过沉云的剑。 剑,脱手,飞速刺出便是击落了一个法宝。 沉云跃起接住净月剑,手腕一掷便又是刺落一个法宝。 “叮叮叮!” 净月剑到底是好剑,没一丝损伤却在沉云手上发出了欢喜的剑鸣。 沉云落地,面前已无法宝可以威胁到他。 已是无人,那些还能站立得住的修士,顾不上自己的法宝,连忙逃走了。 哀嚎声一片,这次沉云下手重了些,割伤了他们的手腕。 “师兄。” 叶红他们也是赶来,手中还捡起了一把剑。 “说,你们想要什么。” 剑锋直指,轻轻的落在了喉头之上,沉云俯视着勾炼,语气毫无感情。 毋庸置疑,勾炼的下巴紧贴着剑锋,净月剑的寒冷那么的直观。 “是···是仙人洞府。” 修士都比剑侠惜命,不然也不会去追求长生了。 沉云只是问,那勾炼便就是答了。 “说清楚些。” “就,就是最近有一个传闻,说,说雪山之下藏了一个仙人洞府,只要,只要有龙血剑便能找到开启,获得仙人传承!” 勾炼连连解释,生怕被夺走了性命。 “师兄,若有真传闻,为何徐前辈还会将剑赠出?” 泛叶红疑惑,言下之意是说那勾炼撒谎。 “千真万确千真万确!我勾炼句句属实,不然就叫我紫雷轰顶!” 发了毒誓,修真者的誓言可不是随便乱发的,有道心相映,若是违背真有可能会成真。 瞧着勾炼拍手的模样,沉云觉得他也不敢说谎。 收回了剑,一手送回剑鞘,勾炼连忙屁滚尿流的跑了。 沉云默然,觉得眼前层层迷雾。 “啊!!!” 忽然,远处传来了惨叫声,像是有人吃痛受了伤。 缩地为寸,几息之间沉云便就赶到,眼前已是一片修罗炼狱。 “救···救我······” 断成了两截的身子,散碎的血肉,数十名修真者惨死在此。 沉云扫视,认出是那日酒楼上的青年剑侠,不知何时竟遭了杀害。 “人在哪儿?” 一翻手腕,沉云塞了一把丹在求救人口中,身子已经断了半截,吃口丹还能续片刻的命。 “攸···攸城,他···他去了攸城!” 他?是一个人。 眉头紧锁,酒楼之中徐平乐所说是至少二三十的劫路散修,都练了天演术,不肯能有太高的修为。 可是,眼下这一片惨景,竟是一人所为吗,还就是挡下了自己一剑的那人。 有一种在和狸猫游戏的感觉,沉云心中略有些烦躁。 “百,百姓······” 咽了气,口中大半的丹没能嚼得下去,最后的幸存者死了,死不瞑目。 为他合上眼,沉云的手上沾染了一丝鲜血。 内管,丹田还未填满,离突破还有距离。 不消说,眼前的景象是一个陷阱,剑侠被杀了不少,不知还剩下多少。 接下来该何去何从,沉云面临选择。 散修,忽然想到了散修,那日被打劫了商队的散修似乎也是修炼的天演术,或许有关联。 闭眼,神识远远伸展了出去。 前世修炼,除了经历记忆,还能继承的便就是庞大的神识。 剑意,留在了在那些逃走散修身上的丝丝剑意。 锁定了,远处山头。 “借剑一用。” 口中言语,虽然已是无人答话,但是剑还在,它们能听得懂。 手掌张开,自有剑飞入手中。 屏气抬步,这一步便是走出甚远。 缩地为寸,这个境界能够使出最快的赶路法诀,被沉云使到了极致。 衣衫隐隐有些破损,皮肤渗出丝丝血珠。 ‘砰!’ 终于到了地方,稳住身形,双脚已是深深的扎在泥土之中。 眼前,有很多人。 酒楼上的剑侠,似乎没死的都在这里了。 对峙着,一座精致搭建的防御阵法中,聚集了十来名散修。 “对面的杂碎,有种的就出来,躲在这龟壳里算什么好汉!” 边军教头九爷叫嚣着,手中的双锤敲打得嘭嘭作响。 “傻大汉,你当我们傻,有种,你进来啊!” 对面也是叫嚣着,似乎打起了嘴仗。 谁也奈何不了谁,谁也不能解决了谁。 这阵法沉云知道,是他那个时候就比较常用的。 山龟阵,只要能把控住阵眼,便就能抵御十倍于自身的攻击,并且有人敢进入阵中,也面对着被提升了十倍了的伤害。 阵法精妙,一人一阵眼,有四眼阵、八眼阵、十六眼阵,人数叠加越多阵法越强,而现在那阵中可是有十数名散修。 结八眼阵,剩下人等可伺机埋伏。 无人敢进阵,也无人敢出阵。 嘴仗打得越来越激烈,兵器法术却是没动一下。 沉云,也终于嚼下了丹,补充了消耗殆尽的灵气,屈膝一跃,深埋在泥土下的双腿便就是拔了出来。 径直向前,手中持剑,便是要破阵。 “等等,后生,你要做甚!” 一只铜锤阻拦,金城边军教头死死皱眉瞧着沉云。 第八章 叫我师祖 “破阵。” 言简意赅的回答,沉云说得理所当然。 九爷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 “小娃娃,你这才斤几两的肉啊,自己都不掂量掂量吗!” 九爷笑得开怀,说了一句话后甚至抱着肚子在笑。 众人也在笑,甚至连对面的那些散修也在笑。 “九爷,你莫要笑了,说不定这位小兄弟修为很高呢?” 是雪山萧彰,一边笑一边说,谁都听得出来是讥讽。 “小兄弟,你修为几何啊?” “筑基。” 沉云回答,可是眼神已是冷下,虽然漫漫修仙路上早已磨平了心绪起伏,可是现在还是有些不喜。 “哇!是筑基啊!了不起了不起!” 萧彰夸张着,摆手着,一点都不像他名头上那样风度翩翩。 “让开。” 握剑的手已经有些紧了,就连这剑都在微微低鸣。 这可惜,笑声太大,剑鸣声被掩盖。 “好好好,我让我让。” 萧彰错开了步伐,举着手显示自己没有敌意。 跨出脚步,向前,可是又被一锤阻拦。 “等等,小兄弟,你真要去啊?”九爷询问,神情似乎严肃了很多,“别去了,会死人的。” 看着这位边军教头,沉云发现他的甲胄衣领之下似乎隐隐透着不少伤疤。 “我有事要问他们。” 只做了一句解释,便推开了铜锤。 “好!是条汉子!” 身后,九爷大声叫喊,“你若破了阵,我九豹认你做哥哥!” 教头的话传遍了众人耳中,雪山萧彰也不甘寂寞。 “我也下个彩头,若是这小兄弟破了阵,我认他做师兄!” 脚步停下,沉云听到师兄有些不习惯。 “我还是习惯被人叫师祖。” 一句话,所有人都愣了,齐齐的看向那萧彰。 笑容挂在了脸上,本想是羞辱一番,却没想到被骑虎难下。 “好······好!”挺着了腰板,话已经说出口还是面子比较要紧,再说萧彰吃定了沉云破不了阵。 “师祖就师祖,你若真能破了阵,我萧某人就算叫你声爷爷又如何!” 众人齐齐叫好,有看热闹的成份但也有夸赞萧公子大度的意味。 众目睽睽,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沉云的身上,随着他一点点的走向那山龟阵。 阵,如背山的大龟,稳如磐石。 阵中的人也是丝毫不当回事,而从未见过一人便能破阵的,除非是高于结阵人两个境界。 站定,剑自然下垂。 行云流水,沉云演练起剑法。 “什么剑法?” “对啊,什么剑啊?” 有人问出来了,相互议论着。 很快,这剑法便就是有人认了出来。 “是筑基剑法!” “哈哈哈,笑死我了,竟然对阵练剑,还是筑基剑法!” “是啊,这兄弟是来搞笑的吧!” 又是一阵嘲笑,众人似乎当作了个乐子,没人再期待沉云能够破阵。 “九爷,您怎么看,这···筑基剑法,那不是练着玩的东西吗?” 萧彰一脸好笑,都忍不住要抽嘴角了。 可是边军教头毕竟是教头,看着阵前的沉云,紧紧锁眉不语。 筑基十六式,剑法不钢不柔,不强不弱,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剑法之下自有千钧之力,十六式便就是十六层层叠加。 剑,隐隐有了裂痕。 毕竟不是谪仙山剑谷里天生地养锤炼出来的先天之剑,剑侠手中的剑大都不是什么上品。 剑法依旧在叠加,衣衫之下已是蕴含了无尽力道。 沉云站住了,剑式走到了最后一招。 低头,瞧了一眼手中已是丝丝开裂的剑身,沉云微微屈膝。 ‘砰!’ 土石迸溅,沉云已是跃起,持剑刺出。 剑,片片剥落。 剑,完成了它的使命。 “呲~~~” 千钧之力刺在了山龟大阵之上,如同天雷击中了大山。 ‘咔嚓’ 似有迸裂之音,阵眼中的散修本就措手不及,这下更是一口吐出血来。 阵破了,剑也碎了。 所有人都呆滞了,呆呆的看着眼不可能发生的一切,那么的不可置信。 “安息吧。” 自言语了一句,沉云慢慢地下了身子,把剑柄放在了地上。 “杀了他!” 散修已是反应了过来,举起兵器便就想要围杀。 剑,已碎,沉云手中无剑,可是对面有剑。 伸手,冲刺而来的剑脱了手,沉云反手接住。 “呲~” 空气被划破,一剑斩喉,颗大的头颅滚落在地。 跨步,剑刺向前,道道剑气撕裂了血肉。 ‘嘭嘭嘭······’ 接连不断的落地之声,片刻之间已是头颅满地。 “松手。” 剑锋直指,对准了喉头,仅剩下的一人还没走出几步已是没了同伴。 ‘哐当’ 手中的兵器跌落在地,这散修顿时腿软也不敢跪地。 “饶···我···你·······” 实在是太刺激神经,散修已是一句话都说不清了,连求饶的本能都快消失。 “到底何阴谋?” “我,我我我······” 结结巴巴,面对沉云的质问,散修还是没能回答。 “说!” 加重了语气,剑峰随着手抖了两下,划破了颈间皮肤。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说我说·······” 吓破了胆又吓回了魂,求生欲还是让散修恢复了说话的能力,能不能活就只看这说的几句话了。 “是,是血祭。” “血祭?” “血祭···剑,对,他是这么说的。” 沉云皱眉,有些听不懂了。 “他是谁?” “他,他是我们的老大,也是我们修为最高的人,”散修连忙解释着,生怕是慢了,“是他说有利可图,做了这事我们都能再涨一个境界,所以,所以我们就都跟了他。” “他让你们做了什么。” 沉云质问,脑海里已经对应说的他就是那深渊对面之人。 “杀人,劫道,他说,不会有事,江湖上也不会记恨咱们。” “为什么?” “没说过,”修士摇头,不过见喉间的剑又要进的意思又连忙大叫了起来,“等等等,我,我想起来了,我有一次听他说梦话,说···说,说人都死了,就不会记仇了!” 第九章 攸城血祭 沉云沉默了,散修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人都死了,就不会记仇了。 死的是剑侠,还是散修。 “天杀的狗才,他···他他他,竟然······” 大口的大口呼吸,散修已经明白,自己是被利用了。 “还有什么遗言。” 沉云不再询问,他很清楚,即便自己不出剑,这散修也活不了了。 “我,我我我······” 面对死亡,散修内心恐惧了。 “对,血祭!”忽然,想起了什么,散修连忙说道,“我还听他说,要攸城血祭,你,你一定要找到他,和我们一起下地狱!” ‘噗哧’ 剑很快,散修没有什么疼楚,眼前景象天旋地转,咕咚落地了。 “好快的剑。” 最后一句赞叹,是这散修的遗言。 沉云甩剑,甩掉了剑上最后一滴血珠。 众人沉默了,徐老英雄说的劫路散修,似乎已经尽数死于沉云剑下。 回首走到边军教头身前,这些人已是不敢说话。 “好英雄,我九豹认你作哥哥不亏!哥哥!” 九爷抱拳,对着沉云执礼,尽显行伍之人的豪气。 微微点头,沉云面无表情,但也算认同了九豹。 视线,渐渐聚集在一人身上,雪山萧彰。 萧公子风度翩翩,可是脸色却是比平时白了两度。 “萧彰,该你了!” 九爷一把抓住了萧彰的手腕,脸上略有些戏虐之色。 众目睽睽,在场的都是青年才俊,或是有名的剑侠。 萧彰再次骑虎难下,本以为沉云会识趣说了个圆滑给个台阶,可是。 可是,沉云不在乎这些,只在乎那一声‘爷爷’。 “爷···爷爷。” “乖孙。” 一来一往,沉云嘴角终于勾起了一丝笑容。 攸城,沉云的大捷很快便就传入了城中。 百姓欢呼雀跃,庆祝着,而沉云的身份也得众人所知。 “师兄,要不,我们就不进去了吧。” 攸城门外,泛叶红竟然是有些胆怯,好不容易跟上沉云的步伐,可现在却不太想继续。 秋剑倒是很向往,羡慕这英雄待遇。 “城外等。” 丢下了吩咐,沉云跨步上前,迎向了欢呼的人群。 百姓簇拥着,瞧着沉云面向而来,更加欢喜了,欢呼声也更高涨。 眼看着,那些拥挤着的人群即将蔓延到自己,沉云脚下使劲一跃。 ‘砰!’ 土石迸裂,轻盈的身子滑过了天幕,滑过了城墙,也滑过了簇拥的人群。 “我滴个乖乖,这样也行哈。” 秋剑感叹着,忽然感觉自己得赶紧修炼了。 “哈哈哈,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徐平乐相迎,他早就料到,站在了人群的后面。 “徐老。” 还算尊敬,沉云到不在乎叫对方一声尊称。 “走,随老夫取剑去!” 一把抓住沉云手腕,徐平乐看起来很高兴,带着沉云想着酒楼走去。 剑,还在顶楼,从未动过。 “怎么样啊,做英雄滋味,想当初老夫第一次出剑,血染山头,回来时也是差点被吓到了。” 说着以往的趣事,徐老前辈似乎很是感叹。 “对了,那人你也杀了吧。” “没。” “没?” 脚步停下,沉云知道徐老在说谁,说的是那个他,也只有他才能给剑游镜的徐平乐留下伤疤。 “那些散修是个幌子,他要拿攸城血祭。” 平平的说着这些话,沉云说着自己得来的消息。 “血祭,血祭什么?” “剑。” 言简意赅,沉云回答了徐老的问题。 可是,非但没有解惑反而是更加疑惑了。 “此时断不能声张,不可让百姓知晓。” 当机立断,徐老前辈带着沉云上了酒楼,站在了龙血剑的身前。 看着剑,那属性感又跃上了心头,沉云瞧着它,也锁起了眉。 “试试。” 让步,徐平乐示意沉云拔剑。 伸手,剑,没有回复。 慢慢下按,握在了剑柄之上。 白骨,森森白骨,像群山一样,看不见尽头。 脸颊湿润,竟是弱小泪来。 沉云明白了,从握到剑的那一刹那就明白了,这剑里是那人的血。 “说起这剑啊,我恩师曾与我提过,”徐老没发现沉云的异样,捋着胡子说道,“五百年前,我恩师夜观天象参悟天地之道,不料却是看见天上异象。 那天色好似灌了血水,又是沸腾了,这事当年许多人都看见了,却说不清楚原由。 可是,恩师却是在天上见到了一丝红线,御剑上前却发现原来一条血脉。 这血如龙,自天上来,沾染到了恩师的剑,竟侵蚀了大半。 哎···也是仙缘啊,那剑是恩师的本命法宝,没想到被血给侵蚀了,神魂受损,静养了五十多年才得已恢复。 恢复之后,剑还在那里,血也在剑上;为修复这剑,恩师走遍了四海,收集了五斤的深渊寒铁,又借用谪仙山剑谷的地火岩浆,这才将剑锤炼修复。 修复后,剑身浮现血迹,如血脉一般,于是便将剑唤作了龙血剑。” 说着剑的往来,徐平乐直感叹岁月如梭,再多的阳寿也不经过。 “哎,老了,恩师从剑上参透的功法,却也只是练了个半吊子,现在剑赠与你,希望你谪仙山的剑意能够将它参悟得透吧!” 铿锵一声,似有龙吟。 沉云拔出了剑,剑身上血痕滚动,忽的像是活了过来。 “这剑,这剑······”徐老不淡然了,被这从未见的异象所惊,瞧着沉云又瞧着剑,忽然明白了过来,“这剑,他认识你!” ‘砰’ 松手,剑又插入了地板。 沉云喘着粗气,眼前的白骨这才渐渐消退。 “徐老,剑,还是先放着吧。” 沉云抹去了头上冷汗,不再去看剑,也不再去拔剑。 徐老前辈皱眉,有些不解,可是还未等他问出声来,这窗外又发生了异动。 “啊!!!” 人群吵杂的尖叫声,从城门传来,也从其他方向传来。 踢开了木窗,远眺,徐平乐连忙望去查看。 那城门处,原本为迎接沉云所聚集的人群却好似潮水般向城内涌来。 似乎,城外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第十章 上古巫蛊 人群渐渐涌入了城内,城外的事终于也看清楚了一些。 “这···是阵?” 徐平乐远远的瞧着,看着那城外。 一层薄薄如纱般的结界,笼在了攸城之上。 城外内外被隔绝,攸城了一个密封的空间。 “是巫蛊血祭,远古时巫师献祭神灵的阵法。” 沉云解释着,看着这结界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上古巫师对天地的理解是与神灵交换,活人鲜血祭祀才能获取强大的力量;所以,这阵无法用蛮力破除,所有攻击的力量都会被吸入阵中。 至于人,只要是血肉之躯,想要穿过那巫蛊血祭大阵的结界,都会被吸光体内鲜血。” 听着沉云的解释徐平乐也是无言,直直的看着那大阵,明白了面临的劫难。 “走吧,趁着大阵还未成型,有办法还可以走一二人。” 沉云转身,准备下楼,从戒指中扯出了一块还带着鳞片的皮子包住了龙血剑,拔出在手。 看着沉云准备转身离去的身影,徐平乐沉默了。 “修仙者不理世俗,凡尘死活皆是弹指一挥,是吧。” 忽然的,沉云背后穿来了这么一句,迈步下楼的动作也随之一滞。 “修仙之路漫漫,大道无情。” 给出了解释,这解释谁都懂,可不是谁都能做到。 “我是侠,攸城的侠。” 徐平乐转身,对沉云执礼,恳求道,“我知你定有办法,还请给老夫一个机会。” “有意义吗,他们最终都会死。” “有,因为他们在世上活过。” 人这一辈子很难承认自己的日子其实没意义,所以总是要找个盼头,一个念想。 沉云深知劝不动徐平乐,就像他上一世的意义是长生一样,徐平乐这一百多年的生命里的意义在于一个‘侠’字。 沉云答应了,龙血剑递给了徐平乐,这个时候剑侠不能没有剑。 城内,慌乱的人群之中,一对兄妹显得十分慌张。 “阿哥,怎么办!” 妹妹彻底乱了神,一手抱着剑一只手死死的拽着自己哥哥的臂膀。 说是阿哥其实也只是比妹妹大不了多少,嘴上的绒毛都还没长硬,就还算是个孩子。 可是男儿心中大多有志,阿哥的志向是可做一名万民敬仰的剑侠。 心中有志,便是战胜了恐惧。 阿哥拨开人群,站到了高处,大声高喊。 “不要慌乱,我是西北巡抚之子,赵去奴,大家听我号令,不要乱跑!!!” 赵去奴的声音在人群中飘荡着,可是夹杂在尖叫声中难以被人察觉。 看无人回应,赵去奴也是急中生智,抽出长剑一剑看在了身旁杆柱上。 ‘砰!’ 剑是好剑,一剑便是削断了这手臂粗细的木杆。 木杆倒地,慌乱的人群这才稍微冷静了一些。 “我是西北巡抚之子,赵去奴!众人听我调度,不要乱跑!” 百姓呆呆的看着这个年轻的少年,像是有了主心骨。 “对,听赵公子的,不要乱跑!” “没错,听赵公子的!” ······ 人群中有人应和,最终化成了集体行为。 世人皆是如此,有人领头便会跟随,继而从众,继而皆都如此。 人们安定了心,城中官吏也都相继走了出来,向赵公子执礼。 “赵公子,当下如何?” 官吏询问,越是关键当口越是需要能做决断之人,而这个人大部分人都不愿去做。 “让我想想······”赵去奴的额头也渗出了冷汗,刚刚热血冲头便是站了出来,可是真让他去主事,他孩子真没有经验。 对了阿爹平时都是这么处理事务的,想想。 “听令!” “在!” “先聚拢百姓,叫各家各户确定自家人口是否齐全!其次,分出一部分人去城中衙门查询古籍看看对此有什么记载。最后,组织人生披甲执锐,守护百姓,万不能让贼人乘次乱作恶!” “得令!” 众官吏应答,有了主心骨这调度很快就下达了出去,城中百姓也开始有秩序的集中在城中空地。 城墙外的结界前,到底了几具干尸,都是结界出现时尝试闯过的倒霉蛋,失了性命,慌乱也由此开始。 人群开始安定了,各家各户都在找寻自己的家人。 阿妹眼神之中彻底有了崇拜,看向自己的阿哥也不那么害怕了。 “赵公子,是要去查看什么?” “看看这到底有什么名堂。” 赵去奴带着人,走到了那结界的旁边,看着倒地的干尸略有沉思。 “抓只家禽。” 一声令下,自有小吏匆匆去抓。 很快,一只还算肥硕的鸡便就递到了赵去奴的眼前。 “丢。” 小吏得令,一把将鸡向结界丢出。 鸡毛乱飞,家禽拍打着翅膀想要逃走,却是徒劳。 血光亮起,照红了赵去奴的脸。 如同血脉一般,结界上呈现出了好看的花纹。 可是这花纹却是来自于那触碰结界的血肉躯体,很快便就榨干了血。 众人齐齐后退,满眼的恐惧。 皱着眉头,赵去奴还算稚嫩的脸颊上渗出了冷汗,但依旧还要强装着镇定。 “丢石头。” 小吏连忙捡起石头,用力掷出。 结界丝毫没有反应,石头,丝毫无损。 “木块!” 跟随人群中递出了一把椅子,小吏费力跑出。 ‘砰’ 木头砸在了地上,在结界的另一边。 人们沉默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来人,将此情告知查询古籍官员,叫他们依次为据。” “是!” 人们让开了人,让传令者快速奔跑。 “各家各户,看护好自己家小孩,莫要叫他们随意乱跑,撞入这怪阵。” 赵去奴做了主心骨,不管好与坏至少百姓都不再慌乱。 而沉云他们也是下了楼,准备去寻找那关键的阵眼。 “巫蛊血祭,原理不同于现世阵法,是为秘法,阵眼不一定是灵石,或许是物,更可能是活物。 只要是能承载力量都可以作为阵眼,而阵眼唯一可以辨别的地方,就是它不能随意移动。” 听着沉云的解释,徐老面露难色。 这攸城说大不大,说小可也不小;要在这城中寻找一物,那这不比大海捞针轻易多少。 第十一章 攸城幽城 “徐老,我们需要人给我们收集情报。” 沉云说道,现在龙血剑上有他想要的,而这个东西可能只有徐老能够解开,毕竟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剑了。 “有一人,老夫知道他在攸城的耳目多于官府。” 徐平乐思索,作为在攸城近一甲子的老英雄,他很清楚这城中的许多猫腻。 “有何为难?” “为难之处,在于他是邪修,而且···老夫曾斩了他的长子。” 定又是一段过往,沉云看着徐老,他的眼中似乎看到了许多。 城中早已是大乱,赵去奴安定了一部人心,可是城中的势力不单单只是官府一家,许多人更愿意相信他们的主子。 攸城不大,可是就像是镜子的两面,世间的阴阳,有白就有黑,这小城之中也有属于他的阴暗处。 徐老带着沉云一路贯穿,走过无数胡同小巷,越走越阴暗,越走,越是死气沉沉。 “这里的人都不怕吗。” “不怕,因为他们生不如死。” 简单的问,简单的答,沉云和徐平乐所说的这些人,是烂在了这里的人。 他们衣缕破烂,身形消瘦,脸上早就没了活的神采,只是行尸走肉一般不知为何而活着。 连乞讨都没有,哀嚎都懒得叫,这些布满阴暗小巷中的人沉云不知还能不能称之为人。 “现在你还觉得值吗?” “值。” “为何?” 徐平乐不答,沉云不知他心中是没有答案,还是不知如何诉说答案。 如何击垮一个人,直至让他没了生的欲望。 这块攸城阴暗之处似乎有了诠释,比那些面无神采的人,多一丝极端,便是还在赌的人。 各种赌场,无需头顶有瓦,无需身下有座,甚至穿得暖不暖,肚子饱不饱,都无所谓,只需要在赌博之中,输赢之中,便无需他想。 这样的人,比那些真正的行尸走肉少了一些。 “还觉得值?” “值。” “为何?” 依旧是不答,可是沉云已经知道,他心中有答案。 这里似乎就是一块小天地,外面的骚乱进不了这麻痹的世界,人们愿意在此,在此似乎就没了外面的烦恼。 还算是像个人样,可这些人留恋于此,腰间的钱袋还算殷实。 这些人,喜怒哀乐都有,可是那难以掩饰疲惫的眼中,是隐隐透漏出的癫狂,以及欲罢不能。 “值。” 没有询问,徐平乐便是自己答了,沉云知道他不需要再问出口。 这便是攸城背面的阴暗,人心中堕落的地方,幽城。 黑城不是城,可这一片聚集之地自有他的规矩和法则;外面行走在阳光下的人们不会进来,里面烂得生蛆的走肉也不会再出去。 “来者止步。” 到地方了,如果说有什么地方适合邪修,那这里一定是个好去处。 渐渐围拢起执刀卫士,沉云却惊奇的发现,他们竟普遍是筑基之上。 是修士,所修都还不是邪魔之道。 不知为何堕落,可是在此他们似乎有自己的安身立命之处。 没有慌乱,徐老定是知晓这里的详情。 “老夫要见他。” “断剑客不见幽城外的人,这规矩已是近五十年未破。” 卫士回答,手按在腰间刀上,却并未握紧。 伸手,递出了龙血剑,沉云知道徐平乐自有分寸,可还是下意识抽了一下眼角。 “把这给他,他会破例的。” 剑,递了进去,就好像进去了一个会说话的人。 良久,这守卫修士终于推开了门,将沉云他们引了进去。 “我想你不该来的,可是见到这剑时我又忍不住想见你。” 沙哑的嗓音,沉云看着眼前的人,是个乌发中年模样的人。 “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徐平乐说着,语气却不想请求,倒是像和老友说一件烦心事。 “说吧,看在这剑的份上我也会帮你。” 断剑客手抚摸着剑身,龙血剑在昏暗的灯光下似乎更加妖艳。 “巫蛊血祭,现在正笼着攸城,我需要你帮我查探有什么可疑的之物,会是阵眼。” “血祭?就是外面闹得不得安生的那个东西吗?”断剑客笑了,是讥笑,“外面的死活与我何干,我断剑客和这幽城本就是等死的炼狱的,来这里都是排队黄泉的幽灵。” 是啊,墙内墙外又有什么区别,或许对于这些幽城里的人来说,这攸城只不过大一点的牢笼,牢笼外的死活和他们又有何干。 “我想要攸城活,也想你们的幽城活。” 徐老说的很明白,眼神直直的看着,不知到底为何。 “呵,”断剑客笑了,是嘲笑但不知笑得是何事,“好吧,我答应你,只要你能帮做一件事,你知道的,幽城里从来都没有白给的东西。” “你说,什么事。” “给我杀一个人,只一个人就好了。” 手腕一翻,沉云从戒指中拿出了剑,是夺的劫路散修的剑,没有趁手的兵器只能先这么凑合。 “说,是谁,我去杀。” 沉云代替了回答,他不用去多想便是明白,那徐老杀人是有原则的,而他沉云没有。 “小兄弟,这么自信,不怕杀不了而到栽在那里吗?”断剑客说着,嘴角勾起,这笑意竟然是温暖。 我喜欢你的不问将死者是谁,这样好,没有牵挂,只不过你一筑基期的修士,能做成事吗?” “我的剑,很快,能做成。” 难得的解释了一句,沉云只想尽快帮徐老做完事,好带着他还有龙血剑离开。 点了点头,断剑客没说什么,只是看向了徐平乐。 “你可以看着他这么随意杀人吗?” “不能。” “那为何不说话?” 房间里安静了,大家都知道徐平乐是攸城的英雄,是西北的剑侠。 杀人,只杀不义之人,从未听说他剑下有冤魂。 “比起攸城百姓,老夫做不了这个选择,所以,不敢看。” 断剑客沉默了,不知徐平乐的解释他是否满意。 “红啼,县丞小妾,年芳三十;杀了她,我帮你!” 直视着沉云,断剑客丢出了一块玉石,是传音石,灌入灵气便可随时联系。 第十二章 阿娘不是坏女人 接了传音石,沉云转身而去,轻轻一跃便是登上屋头,踩在黑瓦之上。 传音石中传来了方位信息,沉云脚步轻易,穿梭在攸城屋顶之间。 幽城里,徐平乐一直没有说话,而沉云离开后,断剑客也没有说话。 “龙血剑,还没悟透吗?” 忽然,抚摸着剑的断剑客开了口,像在问徐平乐也像在问自己。 “没。” “那剑为何要送人?” “老了。” 一问一答,断剑客和徐平乐之间沉默了。 时间滴滴点点的走,房间里的地漏也在滴滴答答的流失。 断剑客忽然豁然站起,这发现,他断的不止是剑,还有一只右手。 “徐平乐,你真的让她死!” 面对质问,徐老无言以对,只是默默流下滴泪来。 “传话,叫那小子回来!” 断剑客大声道,脸色已经狰狞。 “老大,那小子已经进了院子了!” 沉云落下了步伐,脚步轻易,院子中铺满的碎石子也不会在脚下发出一丝声响。 可是,剑上的杀意却是被人察觉了。 “来杀我的吗?” 犹如一朵寒雪梅花,一袭红裙,侧坐庭院;这女人,坐在这里,便就成了画,看着人心就静了。 脚下有了声音,既然已是被察觉了杀意,那便无需再掩饰踪迹。 “有人叫我来杀你,莫怪。” 长剑平举,这散修普通品阶的剑,在沉云手中却也有了不可阻挡之意。 “为什么不是他?” “我剑快,他可以不看。” 女子微微侧首,露出了一抹朱红。 “公子,既然剑快那可满足妾身一个心愿?” “说。” “能否抱一下妾身。” 红啼看向沉云,眼中似乎有泪。 剑,放下了,女人走着步伐,渺渺轻轻,带着一丝梅花的香味,依偎在了沉云的胸膛。 “公子,请抱紧妾身。” 沉云没有松开剑,但也用了另一只臂膀。 两个心跳重合在了一起,沉云的依旧还是那样平稳,女人的却丝丝弱弱。 “别杀,别杀!” 传音石中忽然传来了声音,沉云和红啼都听见了。 手,松开,沉云要走可是腰还是被紧紧抱住。 “何事?” “公子杀了妾身吧。” 扬起脑袋,红啼看着沉云,一双眼中是对解脱的期望。 沉云回去了,回到了幽城,可是站在屋顶之上时便就遥遥看见,那巫蛊血祭的结界似乎是在收缩。 攸城城边,赵去奴连连退着脚步,脚下已是有许多家畜的干尸。 这些干尸或是罩铁罩木,但无一例外都没能幸免。 “赵公子,该怎么办!” 官吏询问着,脸上尽是恐惧。 身后的人群也开始骚动起来,最后面人不知情况,最前面的人只想外里走,肢体碰撞言语冲突在所难免。 “不要乱不要乱!” 赵去奴连连大叫着,安排着官吏去指挥人群后序向城内退。 “阿妹,阿妹!” “哥,在这呢。” 连忙一手抓住自己妹妹的手,赵去奴显然心已是开始慌了,只想保住自己的妹妹不会走丢。 “赵公子,百姓暂时安抚下来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退,经历往城内退,派人值守这结界,没一刻汇报收缩了多少!再增派人手去查古籍,一定要尽快查处解决办法!” “是!” 人群,安定了下来,有了引导便不会盲目乱跑。 可是,关于那吃人血的怪阵收缩的消息也是流传了起来,一时间人心惶惶。 幽城却是没有乱,本就是一群行尸走肉,又怎么在乎如何去死。 沉云跨入了房间,手中握着一缕红纱。 “给你,她有话说。”递给了徐平乐,沉云剑上没有血迹。 可是,谁都知道,沉云的剑快,快到削下的头颅还能叫好。 “红啼,她······有什么话?” “阿娘不是坏女人,她也不是。” 房间里沉默了,断剑客和徐平乐似乎都默然了,心中装了许多难说出口的话。 “徐平乐,我帮你,说吧怎么做?” 忽然,那断剑客开了口,沉云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红啼的一句话竟然让这幽城的主人又破了规矩。 “徐老说你在城中的眼目多,找出那些可疑的事物;活物、死物,只要能够储存灵气且不能移动的,都是疑点。” “好,找到了之后呢?” “传音给我,我去去除。” 断剑客答应了下来,吩咐着手下。 忽然,外面闯入了一个卫士,脸色惊慌。 “老大,老大,不好了,那阵······” “阵如何!” “开始收缩了!” 时间忽然开始紧迫了起来,没有再去哀怨落花的时间了,徐平乐苍老的脸上也严肃了神情。 “等等。” 刚刚要跨出脚步,断剑客却是叫住了沉云他们。 “你徐平乐是攸城的剑侠,没有剑,还算个屁的剑侠。” 龙血剑掷出,徐老一把接住,剑在手,仿佛可以剑斩万物。 都跃上屋顶,听着传音石中的引路声疾驰。 “沉云,你也想救人吧。” 忽然,徐平乐开口询问,没有问红啼但却是问了沉云。 沉云没有答,拯救一城百姓,这种事情和长生无关,可是一旦有希望,心中也总有个声音想让这一城百姓不用妄死。 龙血剑,像是一道游龙,徐平乐御剑而上,和沉云并分两路。 城中不动的死物太多,所以先筛选的目标便是那些不动的活物。 幽城的眼目都散了出去,在这城中,似乎没有人比他们更加的熟悉。 那断剑客也不知在这里盘踞了多少时日,竟然这些耳目都有自己的传音石。 品阶不高,可是数量居多。 一人发现情况便可想周遭五百步内传音,受到了传音的人再向下一个人传递消息,重复此往,直至需要消息的人得到消息。 “衙门大狱,死牢中有三名死囚已三日不见动弹。” 传音石中传来消息,沉云跃起脚步,身姿高高凌空,双眼四下扫视便就看见了那八字门的衙门大门。 身姿,落下,脚下隐隐发出了一声碎裂之声。 缩地为寸,沉云穿梭在了瓦顶之间,笔直的向着那衙门后的大狱奔去。 第十三章 五彩斑斓的鸟 衙门大狱,阴森森的,已是没有了人。 狱吏都去支援赵去奴,听从安排调令,此时的大狱却依然很安静。 脚步轻轻,沉云落下了瓦头。 监狱的门还是紧锁,看来狱吏即便是走也没忘了自己的职责。 剑出,那铁索便是断开。 沉云步入其中,一进入就像是石子激起了涟漪。 “放我出去!!!” “大哥,大哥,求求你放我出去,我还有妻小······” “外面发生了什么,我家人可好,英雄,能否带我······” 哀求的,恐吓的,卖凄惨的,沉云走在阴暗无光的大狱之中,耳边尽是牢笼中犯人的鬼哭狼嚎。 “三人皆在死囚狱,大狱往里直走过门便到。” 传音石中的引路声,沉云眼角余光瞧见了一个狱中人犯缩在角落讲话,手中还捏着石头。 幽城的耳目的确遍布城中,只要阴影的地方就会有他们的身影。 暗无天日,的确是为死囚狱而发明的成语。 跨入狱门就像是跨入了另一个世界,而这个世界没有时间,也不允许拥有时间。 “呵呵呵呵······” 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一跨入便是想起。 一个死囚会在想什么,估计在想自己什么时候会死,算着时间,而这里却没有时间。 剑意感受着周遭,寻找着灵气波动极大的地方。 传音石中所说三个不动弹的死囚也在眼前,一个躺在床上,一个蹲在墙角,另一个只是静静的站着。 “喂,你找什么!” 有人问起,是其他的死囚,可声音却是个甜美的姑娘。 “阵眼。” 或许是这里实在太靠近死亡,过于寂静也会隐隐让人不安,沉云做了回答。 “闭嘴!贱人,这不是你过问的事!” 又有声音响起,是呵斥,听着像是个老人。 剑,平举了起来,三个疑点,沉云没有时间去分辨,既然是死囚,那便就统统杀了。 ‘咔嚓······’ 没有一丝的动静狱笼的铁门便就成了两截,等发出崩裂声时已是断了一半在地。 跨入,剑峰直指,沉云将剑送入了第一个死囚的心口。 “谢谢。” 平躺着的人,忽然睁开了眼,即便是这昏暗之中也能瞧得出那黑白分明的眼眸。 不是阵眼,没有灵气溢出。 沉云收了剑,那人的眼不再黑白分明。 “好诶好诶,杀人了杀人了!” 姑娘拍着手高兴叫着,巴掌声在死囚狱中来回回响着。 老人没有再出口呵斥,可是谁都能在这昏暗中听见那沉重的呼吸。 剑再出,跨入了第二个牢笼,那人蹲在墙角背对着外面。 剑锋直指,沉云再次将剑送出。 “等等!” 忽然,那老人开了口,似乎带着一些愤怒。 可是沉云的剑没有停止,送入了那人的心口,洞穿刺进了墙中。 “我说了等等!” “等不了等不了,已经杀了!” 姑娘似乎更高兴了,巴掌声拍得也跟响了。 老人没有呵斥,可是也没有继续愤怒,反而是平静了下来。 “巫蛊血祭,每三刻缩小一圈,攸城的阵,只消一个下午便就能缩到城心。” 沉云停住了手中的动作,剑没拔出。 “别拔,如果你想知道谁找过我们的话。” 拍巴掌的声音停止了,大狱之外似乎远远传来了百姓的尖叫声。 三刻,阵又缩了。 “条件。” 沉云开口,语气果断。 “听我讲个故事,帮我做个选择。” “沉云,阵又缩了,北城门乱了,有人关了门,门外的人都死了。” 徐平乐的声音,听不出什么语气,但是很急。 “好,你说。” 沉云答应,松开了手中的剑,剑柄微微颤抖着。 “故事不长,我说给你听。” 老人似乎坐下来了,声音有些疲惫。 “我以前养了一只鸟,鸟很乖通人性,生得也好看,羽毛五彩斑斓漂亮极了。 我很喜欢这只鸟,也很爱惜这只鸟,给她做了最好的笼,准备了做好的吃食。 后来,鸟渐渐长大了,越长越是好看,我许多朋友见了都说好,想要过去与自己养的鸟作伴。 我没同意,我爱惜这只鸟,每日陪伴它,与它说话,照顾它的一切。可是,鸟毕竟大了,笼子装不下了,渴望天空去飞。 于是我给它的脚拴上了绳让它在院子里飞,它很高兴,这种高兴不是我陪伴的时候会出现的。” 缓缓的诉说着,老人的声音带着嘶哑和浑厚,还有岁月的沧桑。 “后来,院子里来一只鹰,迅猛、雄伟,还很好看;这鹰能上九霄,可是它偏偏落在了我的院头。 于是,我的鸟瞧见了,瞧见能上九霄的鹰,它便是不满足了,也想要去九霄看看。 鹰很高傲,总是在天空盘旋,有时会带着伤,但有时会带会一些它没见过的猎物回来。 我的鸟儿越来越不满足了这小小的院子了,偷偷解开了我拴的绳,偷偷的和鹰出去外面的天地翱翔。 我看见了,我也知道,可我的鸟儿还会每天回来,把我拴的绳再系回腿上,于是,我就没有阻止,因为我喜欢瞧它从外面回来时的欢愉。” 沉云静静的站着,也静静的听着,明白了老人在说的是什么。 “你猜,后来怎么样了?” 突然的询问,老人的声音不再保持平稳。 “也受了伤,不都是这样吗。” 沉云的回答和反问,老人沉默了。 死囚狱中寂静,没人说话就像是没了活物。 老人突然笑了,笑得很开怀。 “哈哈哈哈哈······没错,不都是这样吗!”语调拔高,会似乎有什么摔碎了,老人的话音开始有些癫狂。 “我终日担心着,担心它不会回来了,终于它还是和那只鹰去了更远的山头! 那山太高,风太大也太冷,我的鸟受了伤飞不动了,那只鹰便就守着它,也冻坏了;最终,暴风雪来了,它们一个都飞不走。 那风雪太大,太突然,也太冰冷,我的鸟!我日夜照顾陪伴的鸟!拔下了自己的羽毛给那只鹰取暖,啄下自己的肉给那只鹰充饥。 待我···待我寻到它们时,它······早已是伤横累累。” 第十四章 最美的样子 “查到了查到了!” 城中藏书阁里,一个小吏满脸欢喜的举起了手中书籍。 迅速,便是有一群人围观而来。 “赵公子,古籍查到了。” 城门内赵去奴矗立在此,眼前跪倒了一排被绑的百姓。 “稍后。” 拔剑上前,赵去奴站在这些人的面前,眼中尽是怒火。 剑,架在了脖子上。 “说,是谁叫你关的城门!” “大人,大人,我我我······” 跪倒之人语无伦次,可是那洞开的城门外紧挨着的就是缩小的结界,而结界之外,是一群致死都在拥挤在城门前的百姓干尸。 身后,那些百姓寂静着,默默的注视着,不时响起的抽泣声也在显示那哭泣着在城门外也有亲人。 “呸!不关门,不关门我要在这里等死吗!”跪倒的人中有人吐了唾沫,梗着脖子大叫着,“你是高高在上的大人,我这些草民就是不是命了吗!我只能自己求活路!!!” 赵去奴沉默了,城门外堆积的死尸产生的怒气也被这质问给击散了大半。 是啊,百姓的命自然是命,他们只不过想要求得生存,因为惧怕才关的城门。 “天杀的畜生!”背后响起了妇人声嘶力竭的嚎叫,冲上前来一巴掌扇在了那人的脸上,“我儿才八岁,死在了外门,你个畜生是为了自己活命就把他们给关在了外面! 他们不用死的,本来就不用死的,是你们关的门,把他们活活害死了!!!” 妇人撕心裂肺着,赵去奴看着她心中不知所措,不知到底谁是对谁是错。 “你作甚!” 一个不注意,手中的剑被妇人夺走。 ‘噗哧!’ 剑刺入了那人的胸膛,松手,妇人一抹眼泪冲向了城门。 她的儿在外面,在那结界外面。 妇人耗尽了体内最后一滴血,终于抱住了自己的儿。 人们沉默了,赵去奴看着那人胸膛上的剑,那是一把新剑,还没杀过人,但第一次杀的却是自己的同胞百姓。 短暂的平静之后是肆虐的暴风雨,人群的沉默之后是愤怒的沸腾。 赵去奴被涌动的百姓撞得七零八落,阿妹拼着全身的力气才将哥哥拉了出来。 “公子,民愤不可违啊!” 官吏小心翼翼的劝说着,开导着这年轻的公子。 赵去奴迷茫了,不知该如何,也终于知道为什么没有人愿意来做这个主心骨。 “公子,古籍查出来了。” 官吏汇报着,能查到这也算是个好消息了。 “怎么说?” “此阵叫做巫蛊血祭,以阵中活物之血来祭奠神灵宝器,是上古巫师的旧法。不过······不过,古籍还说,这阵每三刻会缩小一圈······” “什么!”一把揪住官吏的衣领,赵去奴瞪足了双眼,“三刻便就缩一圈!那,那攸城,攸城······” “跑啊!!!” 正说着呢,人群又开始了慌乱,潮浪般回涌。 城门外,那已经染上淡淡血色的结界,又开始了新的收缩。 听着大狱外传来的骚乱声,沉云不知为何心中也开始了丝丝慌乱。 “第三次了,那人说,三次后就算是大罗金仙也逃不掉。你,也走不了了。” 老人说着,已经不说故事了,说着一些他知道的事实。 “什么选择。” 压制着来自这一世灵魂中对死亡的恐惧,沉云直奔主题。 “呵,选择?”老人轻笑,推开了牢房铁门,站在了沉云的眼前。 这是死囚,可这死囚牢房从不上锁。 剑,隐隐反射着光,老人的模样能够看清一些。 梳得一丝不苟的白发,凹陷的眼眶,满是血色的眼眸,这是一位父亲。 “我养的鸟,在风雪中做了自己的选择,宁愿让我见她的残躯也不愿那只鹰死去。 现在,你替我选,是用这鸟为我续命,还是我替她去死?” “阿爹!!!” 姑娘叫出了声,沉云知道,她就是那只鸟。 “你不用犹豫,那阵眼不在他们身上,在我们身上。”老人直视着沉云,充满血丝的双眼里已经开始混沌。 手里被塞进了一把剑,一把很重的剑,很冰冷的剑。 是铜,古时的铜剑,秘法制作,千年不锈。 “她死。” 不出意外,沉云没有犹豫,老人能告诉他线索。 “好,谢谢。” 老人道了谢,沉云不知道他谢的是什么。 “出剑吧,我知道你的剑很快。” ‘呲!!!’ 话音刚落,沉云便是出剑,这古铜剑剑锋依旧锋利。 ‘噗哧!’ 剑刺入了血肉,沉云皱了眉。 “爹!!!” 牢门猛得被踹开了,姑娘紧紧抱住了老人,剑光之下隐隐看见她没有血肉的骨头。 “爹,你为什么···为什么······” “鸟儿,我的鸟儿···爹还记得,你最美的样子······” 老人咽了气,沉云收了剑。 看不出姑娘有没有流下眼泪,沉云看到的,只是一个肩头只剩骨头的女人在抱着她死去的爹。 良久,大狱之中仿佛有什么碎裂的声音。 ‘嘭!’ 那三个本来就不动的死囚竟是化作了血水,他们是阵眼,也不是阵眼。 “是一个邪修,他身上挂着骨头,他教的爹法诀,告诉爹可以复仇。” 沉云得了消息,有了该有的线索,捡起了自己的剑,递出了那柄古铜剑。 “留着吧,我不想看见它。” 收剑,迈步走出大狱,沉云没有丝毫留恋。 只是,大狱外的阳光似乎有些刺眼,是因为结界上的血色吗? 幽城的耳目们有了新的消息,沉云得到的线索很快就传到了该知晓的人耳中,而巫蛊血祭还在继续,只是那本该缩小的结界似乎比上次缩得短了些。 一袭抹红装,带着丝丝梅花的香气,在沉云走后步入了大狱,跨过狱门到了站在了死囚牢前。 “走吧。” “要走你走,我早就已经是不人不鬼了。” 红啼沉默,拔下了头上玉簪,垂时已是化作了一柄玉剑。 “走吧,剑可以斩断牵挂,从此你便是自由身,你···不是最喜自由吗?” 第十五章 犹抱琵琶 沉云飞跃在墙头上,那死囚狱中得的线索很快就了有眉目。 幽城的耳目根据线索很快就锁定了一些人,更别提幽城之中断剑客本就是一名邪修。 “寒心,邪道名门之后,善使寒家铁枪。” 邪修,身上总是挂着骷髅头,这样的打扮十个邪修里大概八个会如此,不好在攸城是一个人类城市,邪修混迹在此的的确不多也显眼。 “沉云,你确定的线索是对的吗?” “徐老,他们没有说谎的必要。” “好,半刻之后老夫便到。” 传音石中一问一答,御剑追寻的徐平乐也准备与沉云汇合。 千层鞋底踏破了墙头,是体内的灵气消耗过多,沉云又丢了一把丹进口。 是枪,远远便能够感受上面的寒意。 止步,落在远离三十步的屋顶,沉云手持那古铜剑。 “沉云?” “寒心。” 对方是询问姓名,可沉云却是很确定对方姓名。 “咻!” 没有丝毫预兆,剑已是飞出。 反手一枪,全金属的枪身与剑锋碰撞出了火花。 ‘砰!’ 被打回的剑,打着旋儿的砸在手心里,沉云的手震得微微发麻。 “好剑!” “好枪。” 寒心称赞着赞的是沉云的剑法,沉云也称赞,却是赞的那对方手中的铁枪。 嘴角微微挂起丝丝苦笑,寒心显然是读出了意味。 “我家的枪多,好枪也多。” “嗯。” 解释似乎并没有什么用,沉云也在乎这些。 “想解阵?” “嗯。” “那便来追吧。” 枪头一点,人已是凌空,寒心显然已是能够御空,虽然不如剑修的御剑快,可是这御风之道也比缩地为寸要快许多。 沉云没追,他知道,追不上。 可是巫蛊血祭已是缩了三次,沉云也知道,对方也出不去,除非阵法结束,借着阵眼能够离开。 “查寒心今日行踪,去何处停留过。” 向传音石中发出了指令,远处结界的血色似乎又深了些,已经是跨过城门越过墙头。 紧迫,越来越强烈的紧迫感。 “西街坊,春意楼,城丞府······” 一个接着的地名,很快便从传音石中报出,沉云微微皱着眉,确定了先后方向。 “春意楼的方向。” “西北,六层塔楼,飞檐挂着红灯笼。” 脚步飞跃,沉云缩地为寸,向着春意楼的方向疾奔。 春意楼,贩卖皮肉之地,发泄心中淫秽的场所。 耳目汇报着,这寒心自入城来去此地次数最多,停留时间也最久,瞧见的人也最多。 若说城中真什么地方可以隐藏秘密,这每日总是人来人往的春意楼大概算是一个好地方。 “嘭!” 直接从二层窗口破窗跃进,沉云落在回廊栏杆上,手持剑负在身后,静静的打量着这块地方。 青楼女子也是人,能低下头出卖身子都是为生活所迫,用身子换来的安定生活,自然是惜命得很。 所以,这楼里也算是安静,即便还有人,大概也不敢冒头。 耳中又远远传来了百姓们的惊慌声,结界又开始收缩了。 “不想死的出去。” 淡淡的一声,沉云的声音回荡在楼中。 没有人动弹,依旧都躲在自己的小角落里。 ‘呲···’ 剑锋划破了空气,剑气削过了大堂上的桌椅。 ‘咔嚓’ 毫无疑惑都断成了两截,倒地之时才发出崩裂声。 没人愿意代替那桌椅面对沉云的剑,所以便是都争相跑出了楼。 莺莺燕燕,即便是抱着细软逃命也都是一副香艳景色。 跑掉的绣鞋,扯破的轻纱,散落的胭脂水粉,莺莺燕燕过后只有这些还证明她存在过。 还有人,还没走。 沉云的剑意探知到了人气,微微屈膝,轻轻一跃,便是站在了顶楼回廊上。 剑锋上挑,门扇后的木闩便是成了毫无相关的两段。 伸手,轻推,房门便是洞开,涌出了一袭浓香。 “可是恩客?玉柳身子今日有些不方便,恩客明日再来罢。” 柔柔落落的音,比江南小雨还缠绵,入了耳便就能叫人骨子都酥了。 可脚步还是落入了闺房之中,带着黑瓦上的尘土,弄脏了脚下的棉毯。 “恩客不脱鞋吗,毯子脏了妈妈又要骂奴家了。” 就连责怪都像是在哀求,女人的娇弱,这声音便是诠释了三分。 剑,平举,略微有些泛青的剑身不见当年的金灿炫目,不过华光被掩饰之后却是让刃的锋利更加突出。 风,从窗外吹进,吹起了纱帘,碰在刃上,便是自在落地了一截。 犹抱琵琶半遮面,沉云看见了肩头,看见了点点红唇。 “恩客止步吧,玉柳,玉柳今日身子真的不方便。” 脚步停,沉云止步了,看见这些便就是足够,有事全都看见反倒是不好。 “为何?” 询问,直指本质,沉云从不多说废话。 玉柳沉默了,可她却不能动弹,甚至不能拉起滑落的衣襟。 “恩客走吧,奴家不会告示您的。” 是阵眼无疑,可是和那大狱之中一样,断不是一剑便能了断。 “为何。” 又是询问,沉云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了那依偎在自己胸膛的那人,以及仰起头来向往解脱的眼神。 玉柳没有回答,可是剑却是放下了。 脚步,迈出。 那不愿示人的一面却是满是伤痕,有新有旧,新旧交错,让人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玉柳落泪了,她没看向沉云,可她也不愿这样的自己被人看见。 伸手,拉起了衣襟,沉云忽然想起了那女人的请求,松开剑,紧紧的怀抱住。 两个心跳重合了,沉云的心依旧是那么平缓,女人的心却还是一样的丝丝弱弱。 突然就迸裂了情绪,嚎啕哭声,再也不掩饰的哭声。 衣衫被打湿了大半,玉柳保住了沉云的腰,脸紧紧埋在胸膛上。 “呜呜呜······” 哭声沉闷了,沉云的鼻子被浓香熏得有些难受。 “我想他们死,我真的好想好想他们死······” 哭声下的声音,终于不再那么缠绵,可是,就连恨也是弱落的。 第十六章 玉柳儿 风,轻轻吹起了纱。 沉云怀抱着女人,视线之中却是看见纱下面的摆放。 八卦,乾坤···是阵法,是······ “幻阵。” 话音刚刚落下,似乎口中的字都还未落地,这闺房之中的空气却是扭曲起来,炙热起来。 是陷阱,那寒心从一开始便算准了沉云会来春意楼。 是阳谋,即便沉云知道是陷阱也不得不来。 ······ “这孩子生得真好看啊!” “是啊······” 爹好憔悴,昨日便就没睡。 小柳儿抬头瞧着,望着自己相依为命的爹。 还有···眼前这个花枝招展的女人。 “小美女,你叫什么名字啊?” “姐姐,我叫小柳儿。” “呦,嘴真甜,姐姐喜欢你!” 小柳儿眼睛大大的,这双眼中好像是是汪泉水。 爹和那个姐姐说话去了,爹叫小柳儿在这等着。 等啊等,等啊等,小柳儿没等到爹回来接自己。 “小柳儿,以后你就跟着姐姐,姐姐来教你穿好看的衣服,跳好看的舞蹈,唱好听的歌;等你长大啊,你一定能成为头牌的!” “姐姐,什么是头牌啊?” “头牌···头牌就是有好多好多人喜欢你,想要来看你。” 听着这解释,小柳儿渐渐瞪大了眼睛,眼中仿佛有了希望。 “姐姐,我要是变成头牌了,那爹会来看我吗!” “会,会吧······” 小柳儿开心极了,开心的笑了,她已经很久很久没笑了,自从娘消失之后。 好看的衣服,好看的舞蹈,好听的歌声,小柳儿用心学着,吃好多苦,但是她不抱怨,因为成为头牌爹就会来看望自己。 为了能穿上好看的衣服每天只能吃一点点米饭,为了跳出好看的舞蹈,小腿被压在了肩头,为了能唱出好听的歌,嗓子每天都会唱到失声。 小柳儿不是不懂,只是不愿意想,她更相信,爹会来看她。 “小柳儿啊,明天就选花魁了,你怕不怕?” “不怕。” 小柳儿长成大姑娘了,身子变得有曲线了,声音变得柔弱了,可是不变是那一双如水的眼睛。 姐姐却是老了,眼角生了皱纹,腰身也宽了不少,她的房间已经冷清许多日子了。 “小柳儿,给你取个花名吧,不能总是叫小柳儿啊!” “姐姐,你取吧,柳儿都听你的。” “好吧,让姐姐想想······嗯,你冰清玉洁的,不如就叫玉柳儿吧!” “好啊,以后我就叫玉柳儿。” 玉柳儿去选花魁了,姐姐说选上花魁才可能成为头牌,而成了头牌就会有很多人知道柳儿了,那爹或许就回来看看柳儿。 花魁的竞争好激烈,好多姐姐妹妹都想成为花魁,玉柳儿没有去争什么,只是在台上跳了一支舞,就像从小练的那样。 “柳儿,柳儿,你瞧见没有,那些什么才子公子啊,眼睛都看直了!笑死我了!” “没什么的,姐姐。” “还没什么啊,柳儿,姐姐和说你,你一定会选上花魁的,这几天你就好好的在房里待着,哪儿都不要去,谁也不要见。” “为什么呀,姐姐?” 玉柳儿问了,她很想知道,可是姐姐却是欲言又止。 瞧着她说不出话的表情,柳儿懂了。 ‘咚咚咚······’ “柳儿妹妹,我是你青竹姐姐啊,给你来送点解暑的绿豆汤,冰镇的!” “青竹姐姐,不必了,我姐姐已经给带了一份了,很甜。” “诶呀,瞧我这记性,都忘了和你说了,你姐姐啊被城外的一家商贾老爷看上了,要娶回去做妾,现在,就要上轿子走人了。” “什么!” 玉柳儿开了门,为了她的姐姐,她在这里和爹唯一共同认识的姐姐。 可是,等待她的却是一把锋利的小刀。 血,浸湿了地板,还很稚嫩的脸蛋上缝了五针。 姐姐真的走了,真的嫁给别人做妾;玉柳儿戴上了面纱,没能选上花魁。 “柳儿啊,不是妈妈落井下石,那天杀的贱货青竹早就被妈妈我卖到乡下去了;可是,日子总是要过的吧,你的脸······哎,柳儿,听妈妈一句话,出阁吧。” “不了妈妈,柳儿自己想办法。” 吃穿用度紧缩了起来,盒子里姐姐留下的手饰也卖了一件又一件,直到,直到一个意气风发的书生的到来。 “不好意思啊姑娘,我那帮子兄弟非要来,可这春意楼······哦,这男女之事我本就不太感兴趣,所以躲姑娘这里,求个清净。” “恩客,奴家给恩客跳支舞吧。” “好啊,正好我还有些酒!” 玉柳儿跳起了舞,虽然没有伴曲,可是她还是像小时候一样认真跳着。 书生,看呆了眼,看动了心。 “姑娘,能否将面纱······” “好,不过恩客莫怕。” 伤口早就愈合了,五针,抽了线还是留下了醒目的疤痕。 玉柳儿在书生眼中看到了惋惜,她微微一笑,又戴上了纱。 “姑娘,我一定要治好你的脸,一定要赎你出去!” 书生信誓旦旦的说出了承若,丢下了不少的银子走了。 银子不少,可是远远比不上赎金。 又过了好久,久到柳儿靠跳舞也能吃穿不愁,她只是认真的跳着,只要是戴着面纱,那来的恩客都会看呆了眼。 她也听到了许多赎取她的若言,也听到许多能治脸的承若,可是,不知为何,都没有了后来。 “姑娘,姑娘!找到了找到了,我找到了!” 带着血腥味闯入了一个身影,是那个书生,那个第一个给出承若的书生。 书生早就没了个书生的模样,一身武服,腰间挂着剑,剑上有人血的味道。 小心翼翼的捧着,是一颗丹。 “吃吧,快吃吧,吃了你的脸就好了。” 书生直直的望着柳儿,眼神和她一样,像是泉水一样清澈。 丹,很管用,脸上的疤痕终于脱落了,新生的皮肤像婴儿一样白皙,只要扫一些粉,就没人看得出,这里曾经的丑陋。 “我一定会再来赎你,你等我。” “嗯,我等。” 第十七章 他们该死吗 书生欢天喜地的走了,带着一份承诺。 玉柳儿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似乎心中对某些的向往被那书生给替代了。 等啊等,等了好久好久,书生一直都没有来。 等啊等,等到脸上伤好都被旁人所知。 “柳儿啊,听妈妈的一句话,现如今你的脸好了,那些贱货们早就该让位了,柳儿啊,去选花魁,妈妈保你名动攸城!” 选花魁吗,做头牌,好让爹来看看自己;继续等吗,让那个执拗的书生带走自己。 玉柳儿不知道,所以她没有答复。 春去冬又来,秋去夏又至。 春意楼后院的柳树都已经落叶了好几次,可玉柳儿还是没等来那个承诺。 “柳儿,你必须得参加这次花魁,不然我春意楼可没你容身之处,赚不到银子,还不如把你卖到乡下去!” 妈妈发了狠话,玉柳儿终于扯下了面纱。 选花魁又轰轰烈烈的开始了,全攸城男人的心都在这春意楼里。 无数朵花争奇斗艳,各个都是花枝招展,唯独是她,只是一片随风摆动的柳叶儿,不施一丝粉黛,不露寸缕华光。 一支舞,像儿时那样认真的跳着,就连伴曲的乐师都忘了手中的琴瑟,男人们深深的被这舞姿打动了,心生怜惜,被这柔弱给折服了。 玉柳儿这个名字,彻底响彻了攸城。 最好的闺房,在春意楼的顶层,推开窗便能将攸城景色净收眼底。 “柳儿啊,我的好柳儿;妈妈特地托人从西边的商队给你带了一块毛毯,据说是灵羊毛做的,可舒服了,你呀以后赤脚在上面舞,会更加动人的。” 闺房上铺满了这种白色柔软的毛毯,于是恩客门从此进门需要脱鞋;他们喜欢看玉柳儿舞,也喜欢站在窗边看攸城。 书生还是没有回来,已经比上次离去的时间长了许多,长到玉柳儿已是过了成年,身子愈发的成熟了。 “恩客请自重,柳儿还未出阁。” “哼,我管你是什么清倌儿还是其他,你玉柳儿的身子我要定了!” 终于还是发生了,攸城的权贵开始忍受不了这份等待。 春意楼的妈妈被叫了出去,回来时怀里揣得满满当当。 玉柳儿要出阁了,花魁初夜在春意楼拍卖,价高者得。 “够了够了够,我凑够!” 门,被一个满是血腥味的人影撞开,他小心翼翼的抱着,抱着凑够的银两。 玉柳儿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也不敢相信这破衣烂衫的人是他。 银子,堆在了妈妈的眼前,是够了赎金。 “哼,就这么些啊,早就不是这个价儿了。” 妈妈不屑,看都不看一眼。 书生呆住了,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剑,出鞘,却又被玉柳儿死死的拉住,书生没能带走玉柳儿,只能带回自己那拼命得来的银子。 初夜拍卖还是到来了,可是拍得初夜的恩客只看见了一间空房。 私奔了,书生赎不了人便是偷走人。 外面的世界,好大,好精彩,孤山,篝火,满是繁星的夜空下,玉柳儿有了生命中第一个男人。 “柳儿,我要去做剑侠,追着他的脚印,也想和他一样受万民敬仰。” “好,我陪你。” 再也没好看的衣服,再也没那舒适的毛毯。 玉柳儿成了大漠里的胡杨,和书生一起做了剑侠的梦。 ‘嘭!’ 书生倒地,随之倒下的还有他们逍遥自在的美梦。 “小子,你真当我是泥捏的?敢带走我的人!” “呸!柳儿本就不属于那里!” “哼,一起关了。” 又回到了攸城,回到了这个爹消失的地方。 “逆子!” 书生被打了巴掌,肿着脸颊,没了往日的锐气。 “爹,我是真情!” “真情个屁!她就是个妓女,万人可夫你明不明白,幼稚!” 书生想辩解,可是却又说不出辩解的话来。 “大人,我有一个法子,可让公子看得清。” 攸城中心,高高的高台上,玉柳儿被绑起来了。 无数男人女人都围在了此,看着那被换上好看衣裳的玉柳儿。 “小子,你看好了,有些人天生就是那个命,就算你逃,也逃不掉。” 有人动了,大胆的上前,玉柳儿站在那里,众目睽睽之下被摸到了脸。 一个,两个,三个···好多人都走了上来,玉柳儿不敢反抗。 “看到了吧,她连逃欲望都没有。” 书生呆了,他不知道该如何,眼中的挚爱也慢慢消散了。 玉柳儿没受到摧残,可是再也见不到书生了。 春意楼被那人买了下来,玉柳儿被关进了那铺满毛毯的闺房,成了某个人的金丝雀。 越来越多的发泄,越来越多的欲望,最令人怜惜的美好,到最后是想要亲手摧毁的疯狂。 ······ ······ 沉云站在幻阵之中,看着被一刀刀划伤的玉柳儿,看着她早已是没了清澈的双眼,看着她连疼痛都不再喊。 “他们该死吗?” 幻阵中的玉柳儿开口问,那唇上的朱红早就如血般艳丽。 沉云答不出来,即便有答案也说不出口。 ‘吱······’ 幻境中,闺房的门被推开了,那人带了一个人来,是书生。 “他们该死吗?” 玉柳儿又问道,眼中尽是哀痛。 沉云锁死了眉头,瞧着那熟悉的身影,缓缓的点下了头。 ‘咔嚓’ 幻阵破碎了,玉柳儿还是依偎在沉云的胸膛。 看着这满是伤痕的女人,终于也知道她也曾那么美丽过。 “恩客,可有法子,玉柳儿想像往常一样再跳一支舞。” “好。” 手腕一翻,一颗丹出现在掌心,喂进了玉柳儿的口中,那些伤痕便就都逐一脱落。 舞,缓缓跳起,虽然没有伴曲可是依旧那么动人。 沉云只是站着,静静的看着,看着那么柳叶儿终于摆起了自己的舞。 “公子,请记住,我叫小柳儿。” “小柳儿。” 柳儿笑了,舞出了最后一个舞姿。 风,从窗外吹进,吹散了这缕轻纱。 沉云瞧着被染红的毛毯,低头不语,明白,那寒心的陷阱,是想叫人真的寒心。 第十八章 世上再无断剑客 巫蛊血祭的收缩又变短了一些,照这样下去或许真的能够在结界收缩到城心时解决完所有的阵眼。 可是,在幻阵之中看到的线索,沉云有些分辨不出真假。 转身,拿起剑,从窗外踏出。 没有向传音石汇报,可是行踪早已是被耳目们传递。 脚步,落在了地面上,那人早就站在门前等候。 “她走了,是吧。” “嗯。” 沉云轻轻应答,鼻尖还有萦绕着一丝香。 “你也都知道了,对吧。” “嗯。” 再次应答,沉云将剑指向了断剑客。 “她走之前是什么模样,可有什么话叫你带给我?” “我喂了她丹,她跳了支舞,问我,他们该死吗。” “呵,果然是恨我的,连句话都不留,”断剑客轻轻一笑,自嘲着,良久又开了口,“不是我,真的。” 沉云静静的看着他,剑一直直指着。 “我是该死,我也是邪修,可是我没必要杀了全城性命。” 断剑客说得很平缓,也很肯定。 剑,放下了,沉云选择信任。 “那个人。” “那个人,我知道了,我带你去。” 断剑客披上了斗篷,遮住了断臂,腰间也挂上了一柄断剑。 刮起了一股黑风,断剑客御风而去,沉云丢了一把丹进口,缩地为寸使到了极限。 城丞府,黑风撞开了大门,沉云拉着残影也随后而来。 “那人之后便是一路向上爬,顶替了我父亲,成了城丞,从此掌控了攸城。” 漫步于府中,断剑客那未断左手缠上了一条锁链,而锁链的那头连着断剑。 ‘呲~~~’ 断剑出鞘,打着旋,转得极快,一出手便就懒腰斩断了冲来的府卫。 血肉内脏洒了一地,沉云和断剑客跨过向前。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柳儿···我伤害了柳儿之后便再也没去见她,在大漠,我的剑断了,做了选择成为了邪修,从此,我的剑也快了。” 断剑客一边说着一边走着,一边走着,一边杀人。 “他和我说,回攸城,黑暗的地方归我,光明的地方归他;他带着诚意,我父亲的人头。 本该是杀父之仇,可是我却松了口气,再也不用逃避。 攸城,本是一个混乱的地方,我和他联手,把那些混乱都逼入了一个地方,那个地方就成了幽城。” 忽然,脚步停下,断剑客垂下了手,手中的断剑在滴着血。 “剑侠,是我年少时的梦,你······比徐平乐还像是个剑侠。” “我是剑仙。” 沉云做了回答,不怕暴露什么,因为他知道,过了此事,眼前之人断不会再活多久。 “剑,剑仙······” 断剑客回首,呆呆的看着沉云,眼中竟是不可置信。 可是,联想到种种,他信了。 沾染了鲜血的左手颤颤巍巍的伸出,断剑客想要触碰,可是也不敢,因为他没有资格。 “你的剑,很快,但很重。” 沉云一语道破,看向断剑客腰间的断剑,剑柄上缠满了铁索。 伸手,沉云摊开手掌在断剑客眼前。 断剑,轻轻放在了沉云的手中。 握着剑,隔着那缠绕的铁索,沉云感受到了剑上传来的疲惫。 ‘呲!!!’ 剑锋划破了空气,沉云只出了一剑,可是剑却是在微微鸣动,仿佛注入了新生。 这一剑,多么的轻盈,多么的毫无杂念。 断剑客,落下了泪来,他懂了,他真的懂了。 “呵,呵呵呵···哈哈哈······” 他笑了,笑得无比畅快,笑自己,也笑自己的剑,更笑这世俗人间。 “懂了?” “懂了。” 铁索,从剑上脱落,断剑回鞘,仿佛丢下了往事枷锁。 大步跨入院落,断剑客的背影不再那样的沉重。 眼前,接连冲出的卫士,高举着兵器,眼中透着杀气。 剑,在腰间微微鸣动。 脱下了斗篷,左手拔出了剑。 跨步,出剑,不作一丝留念。 剑锋,划破了血肉,刺断了兵器。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剑,轻了,也快了。 抬腿踏过这些尸首,沉云站到了断剑客的身边。 “你若愿意,可以去谪仙山。” “谪仙山······呵,去了,世上便再无断剑客了。” “没错,世上再无断剑客。” 断剑客点了头,手中的剑收回了鞘中。 院门,被推开,房中空无一人。 不对,有一个人,静坐在椅上,好似死了一样。 “爹······” 断剑客呆呆的看着,这人真是他早就死去的父亲。 “活死人,鬼傀儡,说不上是活着了。” “那······” “魂,被邪法禁锢,肉体才会不散。” 沉云述说着,手中剑已是抬起。 断剑客慢慢上前,唯一一只手想要去触摸,可是却隔着生死。 “逆子!” 猛然,那鬼傀儡突然睁开了眼,怒发冲寇的直视着断剑客。 “爹······” “跪下!” 噗通,断剑客跪在了那活死人面前,就像是少年时一样。 “你看看你,人不人鬼不鬼!我家世代名门,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废物!” “爹······” 听着那熟悉的呵斥声,断剑客已是深深低下了头,手指颤动着不知能否拿起剑。 沉云直视着,这是断剑客的心魔,也是寒心留下的阳谋。 “爹,儿不孝,儿断了一臂,也丢了梦,活着,有时候比死还难受。” 跪坐在地上,那鬼傀儡根本无法动弹,断剑客和自己的父亲诉说着,可沉云知道,那活死人是没法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爹,何必呢,脸面,门户,儿以前活着,是为自己吗,爹以前活着是为自己吗? 呵,人呐,总是被世俗牵累,身不由己,所以才有那么多人向往成为剑仙,可剑仙,好像,好像也没了自己的情。” 沉云微微皱眉,可是未动。 “逆子,杀了他,杀了他,做你该做的事,你还是爹的儿,还能重震门风!!!” 鬼傀儡神情狰狞着,可是那眼中却似乎泛着泪光。 若是再之前,断剑客或许就拿起剑了,可是如今,他的剑已经没了锁链,变的轻盈了。 第十九章 暴动 看着自己爹狰狞的脸,断剑客没有说什么,他也发现了爹眼中的泪光。 “往事如烟,是吧,爹,”淡淡的说着,跪着的身子也变成了侧坐,坐在父亲膝下靠着他的身子。 “以前儿不懂,现在懂了,爹,心里执念的其实也只是执念;您看,如今你儿不人不鬼却还没柳儿活得坦荡。 名门世家?呵,都是过眼云烟,时间一久什么都留不住了······” 断剑客平静的说了许多,大概都是以往想和爹说的话。 父子啊,总有一方低了头说不了话,才能说些心里话。 屋外,又传来了百姓的尖叫。 巫蛊血祭,又收缩了。 “差不多了。” 沉云提示,已经举起了剑,他怕断剑客下不了手。 摆了摆手,断剑客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微笑,眼神,沉云读懂了。 收剑,转身,走到庭院里,看着那四方凑拢的瓦檐,沉云瞧见那结界的血更红了一些。 “走吧。” “嗯。” 沉云和断剑客肩并着肩,走在攸城的街道上。 忽然,沉云想到了什么,手腕一翻,翻出了一颗丹来。 “能生新骨。” 丹,递到了断剑客的眼前,微微泛着光泽,一眼便知不是凡品。 “不了,习惯了。” 断剑客拒绝了,没有一丝犹豫,他的右袖口还是空空荡荡,左手轻轻按在腰间剑上。 “沉云,沉云,来西城!” 忽然,传音石中传出徐平乐急切的声音。 能让一个老资格的剑游境都感到慌乱,那一定是出大事了。 黑风卷起,路面踏破。 沉云和断剑客都以最快的速度向西城奔去,生怕耽搁了时间。 西城,徐平乐高高的站在剑上,脚下是无数抛来的杂物。 “你凭什么不带我们走!” “太自私了,你就要看着我们死掉吗!” “你的剑可以送人出去,快把我孩子送出去啊!!!” ······ 人群嚎叫着,哀求着,愤怒着。 这西城的百姓是城中最贫穷的地方,也不知为何,当那结界缩进城墙之后,那其他地方的百姓竟是将西城给封闭了起来,堵死了街道。 徐老路过,想帮助他们,安抚他们,可是不知谁先开了头,说脚下的龙血剑能带人出阵。 ‘咻!’ 闪身一接,徐老手中竟是抓住了一支箭簇。 有人使坏,暗藏在人群之中。 眼神扫视着,徐平乐试图找出这人。 可是,暴怒的人群,沸腾的人声,如何去找。 对方一定是隐藏了气息,徐平乐不信他是个普通之人。 “等等!” 断剑客落下了黑云,阻拦了沉云的脚步。 站在屋顶之上,二人看见了眼前这暴乱的场面。 “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声音?” “嗯,脚步声。” 沉云笃定,慢慢回首,视线尽头那道路上竟是灰尘飞腾。 是人,许多许多人。 人群,像是一道洪流,势不可挡的汹涌而来。 “你们做甚!” 沉云提高了音调,他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这种场景实在是看过太多次了。 “你是谁!” 临头的人,高举着手中木棍,直视着沉云。 “吾乃谪仙山弟子,沉云!” 名头报出,那人果然态度软弱些许,人群也开始纷纷议论。 “仙师,请不要阻止我们,我们也是为了活命。” “是啊是啊,仙师不要阻止我们。” “仙师,让我们过去吧!” ······ 人群应和着,看来那领头的人很得民心。 “如何活命。” 沉云问,他其实心中已是知道了答案。 “仙师,古籍查出来了,这个怪阵只要吸够了血就不会再吸血了!” “是啊,仙师,让我们过去吧!” “牺牲那些人我们就能活命,以后我们会为他建祠立牌供奉香火的!” ······ 沉云沉默了,甚至说不出劝解的话来,因为记忆之中,从来都没有办法劝阻。 “徐老,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转身就走,沉云不做一丝留恋。 断剑客跟上来了,徐平乐也放弃了劝说。 三人聚在一起,听着那人流之间的对撞。 “沉云,该怎么办?” “如今能救人命的只有一个法子,赶紧解了阵法。” 沉云十分冷静的说着,事态发展到如今,不仅仅是救人,也是自救。 那巫蛊血祭吸收的鲜血越多,那便是越难独自破解,唯有尽早解开阵眼,才能躲过一劫。 否者,即便是前世剑仙的沉云,也吃不准。 “幽城耳目听令,全力追查城丞下落!” 断剑客下了令,语气严肃。 手下的人都明白老大的紧迫,更何况西城的事大家都知道。 很快,城丞的下落被查出来了,就在城中衙门。 “走。” 三人各施本事,向着衙门疾去。 此时,衙门中,城丞正小心翼翼的伺候着赵去奴,赵公子。 “公子啊,你要小心啊,那可是一群暴民,一不留神,就会伤及自身。” “不行,我必须要截住他们,不然可是要枉死很多人的!” 赵去奴,利索的穿戴着盔甲,腰间系上剑,全然不顾阿妹担忧的眼神。 “公子啊,再考虑考虑吧,这种情况即便以后上头怪罪下来也不会责罚你什么的,是吧。” “这不是责罚不责罚的问题,我赵去奴出头不是为了官爵!” 狠狠的说着,赵去奴拔出了剑,上面还沾染着那个百姓的血。 “布!” 阿妹递出了自己的手绢,赵去奴接过,瞧都不瞧,拭去了剑上的血。 毅然决然的背影,阿妹被留在了衙门,赵去奴执拗的要去实现自己的责任。 “哼,真是个傻子。” 口中言语,城丞小声的嘲笑着,全然不顾那还在的阿妹。 “大人大人,果然如您所料,那仙师他没有······” “住嘴!” 突然闯入了的小吏,汇报着,却是被城丞高声打断了。 “嘿嘿,赵小姐,您先进屋休息吧,我去调度人马协助令兄。” 转身,脸色一边,城丞一脚踢上了那小吏的腿,示意他和自己去了后院。 “说吧,怎么样了。” “恭喜城丞,贺喜城丞,一切都如您所料,那谪仙山的仙师和徐老英雄都没能阻止,果断的离去了!” 第二十章 生的欲望 城丞的脸上出现了得意的笑容,小吏适当的拍上了一记马屁,这笑容便是更灿烂了。 “好好干,以后本官升官加爵,一定带着你鸡犬升天。” “谢城丞,谢城丞!” 小吏千恩万谢,城丞受用至极。 而在院墙后,阿妹死死的捂着自己的嘴,明白了这其中的猫腻。 慢慢的后退想着去找阿哥,可是脚下却是不小心踩到了石头。 “是谁!” 城丞一声呵斥,阿妹撒开腿便是往外衙门外跑。 “城丞。” “追,给我抓回来!” 阿妹虽然穿得像剑侠,可她还是一个弱女子。 满衙门里的侍卫、官吏,很快便就抓住了她。 “赵小姐,不该啊。” 城丞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抽出了侍卫的刀,仿佛能够主宰人的生死。 “放了我放了我!你若是不放我,我哥知道了,爹知道了,会剥了你的皮!” 阿妹害怕极了,可是越是心中害怕,这嘴上越是愤怒,但谁都能看得出来她早就心虚。 “行了,多说无益,我还想留着你阿哥给本官顶雷呢,所以,无论如何你都得死。” 剑锋慢慢靠接脖子,割破了皮肤,血顺着白皙的锁骨流下。 “哎,命不好啊,下辈子,投对胎就好好在家过日子,不要没事跑出来,小心把命玩没了。” ‘呲!!!’ 剑锋划破空气,寒光一闪那城丞持剑的手便是断落在地。 携带着满身劲风,沉云停在了这庭院之中。 伸手,古铜剑飞回,侍卫面面相觑却还是选择了出手。 剑光,断裂,鲜血四射,阿妹的瞳孔里倒映出沉云提拔的身姿。 “啊!!!你这天杀的狗才,我···我定不饶你!!!” 断手的城丞大概是痛昏了头,破口大骂着,直指那不小心沾了血的剑锋抵在了喉咙上才闭了嘴。 黑风,血龙剑。 断剑客和徐平乐也落下在了庭院上,冷冷的看着那城丞。 “仙师,仙师饶命啊!!!” 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城丞顾不得血流不止的伤口,一个劲的磕头。 一心往上爬的人,大概都很惜命,只要还有一线生机便就不会放弃。 一颗丹弹进了城丞的口中,喉头滚动,阵阵咳嗽声后,那断臂的伤口已是止住了血,甚至还开始结疤。 “我叫你死你便死,我想你活你便活,懂?” “懂懂懂,仙师想要什么我都给,想叫小的做什么都去做,从此以后小的狗命就是仙师您的!” 不住的哀求,不断的示忠心,额头在地板上磕破了流血,又结了疤,又是磕破。 阿妹仰着脸,呆呆的看着那个身影,那人突然出现进她心里的身影。 “你没事吧。” “我···我我我······” 结结巴巴,阿妹已是语无伦次。 “把丹吃了。” 递到口边的丹药,呆呆的张开了口,手指无意触碰到了嘴唇。 沉云冷眼看向了城丞,这样惜命的小人,最好得到想要的信息,只要你能掌控他的生死。 “说,阵眼在何处!” “阵眼,阵眼······”城丞满头是汗,绞尽脑汁的回想着,“仙师,仙师,我···我真不知道啊······” “那便死吧。” “别别别!仙师,我···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 城丞不住晃动着眼神,思索着,喘息着,终于想了起来。 “是,是十六处,十六处阵眼,我听他说的,十六处!” “在哪儿。” “城西两个,城中三个,其余都散布在民宅之中。” 沉云微微皱眉,这数目实在是多了些。 徐平乐和断剑客交流了眼神,断剑客点了头,打开了传音石。 “可有规律?” “规律···规律······哦,我想起来了!好像,好像是按照什么故事来的,什么剑侠?” 徐平乐愣住了,断剑客也停止了动作,沉云脑中更是灵光一闪,之前的种种也都串联了起来。 “老徐,死囚狱,还有玉柳儿,应该是了吧。” “嗯,应该是了。” 断剑客和徐老之间一问一答,城丞不知道说的什么,但那句‘是了’还是听懂了,微微松了口气,自觉小命保住了。 ‘呲’ 剑出,剑回,颗大的脑袋跌落在地。 沉云转身,顺便割断了阿妹束缚的绳子,然后起身跃上墙头。 “不好了,西城的人快顶不住了!” 传音石中传来了耳目的急促声,幽城,也在西城中。 “我去稳住形势,徐老,断剑客,你们去寻阵眼。” “好。” 兵分两路,沉云缩地为寸今日已是用了太多,脚下的千层底早已是磨得薄薄。 屋顶黑瓦,纷纷踏破,一口一口塞入的丹药,让周身血脉里的灵气来不及消化进丹田。 西城,人流的分割线已经越来越明显。 步步向后退,西城的人,大势已去。 “一,二,三,推!!!一,二,三,推!!!······” 整齐的口号,齐齐的用力,对生的欲望,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停!!!” 忽然的大叫声,是赵去奴,挥舞着剑,嗓子都沙哑了,可是没人理睬他。 人群的洪流岂是一人可以阻挡,西城的百姓已经被逼到了结界的最边缘。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最弱小,也是最无助的人,在人群的最后,结界前。 一波波传递而来的力道让他无法抗拒,像是只小舟在发怒的大海中,只能随波逐流。 鞋,慢慢挤到了结界中,身体中的血,可以感受到的在流逝。 害怕极了,连忙往回爬,想爬过人头,想回到安全的地方。 可是,那些早已是被逼到了边缘的人,又如何保持冷静。 一击拳头将他打蒙,脸上带着紫青色,又滑落到了边缘。 脚,小腿,大腿,腰腹,胸膛,脖子,脑袋;最后,成了一具干尸跌倒尘土。 巫蛊血祭,愈发的妖艳了,推动的人群,也愈发用力了。 一具具干尸,一声声嚎叫,这奇异的画面,耳边组成死亡的乐曲,沉云看着,却无能为力。 第二十一章 都没错 “一,二,三,推!!!一,二,三,推!!!” 枉死的冤魂,干尸已经堆成了山。 “大家再加把劲,快成功了!” 结界已是红如血,攸城已是笼在一片血光之下。 沉云站在屋顶瞧着,没有阻止,也阻止不了;愚蠢和成长,都是需要代价的。 ‘嘭’ 干尸堆积的尸山支撑不住,轰然倒塌了。 最后一个人踉跄着被推进了结界中,活着的人欢呼庆祝着。 “我们胜了,我们胜了!” “能活了,我们能活了!” “苍天在上,我终于能活了······” 眼前的尸体视而不见,寄望于那愚蠢的办法。 百姓,并不愚蠢的百姓们很快便是发现那结界并未消散。 三刻又到了,结界开始收缩。 人们连连后退,惊恐着。 可是后面的人不明所以,传来了力还以为还有人反抗,便是又习惯向前推了起来。 “操你娘的,退啊!!!” “推什么,不推了,散开啊!!!” “我要活命,我不想死,我要活命!!!” ······ 各式各样的嚎叫和哀求,和刚刚发生的如出一辙。 掐诀,手指抵在喉咙,沉云终于开口了。 “够了,静!” 法诀加持的声音席卷了人们,没了生死对抗之后,人们终于能够冷静下来。 牺牲了西城的人,可是结界并没有解除,活着的人也都明白了。 “退!” 放弃了手中的力道,所有人都齐齐的向后退了。 结界,紧跟着脚步又缩了一圈。 众人沉默着,尸山时不时坍塌着。 “命啊,命啊!你们看不到那些是命吗!!!” 忽然窜出了一个人影,狼不堪,身上的甲胄早就被扯得东倒西歪。 是赵去怒,早已是满脸的泪水,嗓子嘶哑。 没有人回答,也不敢去看他。 哭了,赵去奴哭了,早就哭了,眼泪根本就止不住。 站在人群面前,指着那成堆的干尸,赵去奴连手中的剑都在颤抖。 ‘啪!’ 一个巴掌扇在了百姓的脸上,可是对方却是丝毫都不抵抗。 “啪啪啪······” 一路疾走,挨个扇去,不知是扇了多少人,扇了多少巴掌,赵去奴的手掌都已通红。 “够了。” 落在地上,按住赵去奴的肩头。 沉云看着他,瞧着他满脸的泪。 “我,我错了吗?” 赵去奴看着沉云,满眼的迷茫。 “你没错。” “那,他们错了?” “他们也没错。” 沉云回答着,语气平缓。 “没错?没错?!没错!!!”赵去奴怒了,气得掷下了剑,扯下了甲,像个孩子一样在众人面前跳脚,大叫着。 “我没错,他们也没错,那到底是谁的错!难道是他们的吗!是那些枉死冤魂吗!!!” 剑指,伸出,轻轻点在赵去奴的眉心。 人,平静了下来。 “这世界上本就没有对错,你执念了,便就执念了。” 沉云的话,缓缓的进入了赵去奴的耳中,也缓缓的飘进了所有人的耳中。 赵去奴不再愤怒了,却是变得颓废了,再也不见那往日的赤忱和热血。 “仙师,请问,接下来怎么办?” 大概是年纪最大的老者,在众人的推选下站到了沉云的面前。 “退;回城心,收拢百姓,安定民心,抱团等候。” 给出了指导,沉云并不想接手这烂摊子,可是这挺拔的身姿却是成了百姓心中的主心骨。 “是,仙师。” 百姓退了,丢下了手里的家伙,还丢下了一个人。 那个,一开始领着众人来的人,那个一开始胆敢对峙沉云的人。 “仙师,仙师,我,我不想死,我···我没有错!!!” “我知道。” 站在那人面前,沉云执着剑。 “那······我可以活?” “你不可以活。” “为什么!” 那人呆滞了眼,不知道缘由,也想不明白缘由。 沉云举起了剑,古铜剑的剑锋像金子般夺目。 “那尸山,总得有人承担罪名,不然,活着的人如何安心。” 给了出解释,寒光一闪,颗大的头颅跌落在尘土里,瞑目了。 “起来,照顾你阿妹去。” 路过赵去奴身旁,沉云捡起了剑,轻轻吹掉上面沾染的尘土。 “阿妹···阿妹她怎么了?” “她听到了城丞的阴谋,差点被刺死。” “啊!”赵去奴慌乱,迫切的想知道自己的妹妹情况,“仙师,她,她她她······” “她没事。” “那······” “城丞死了。” 将剑塞入赵去奴手中,沉云缩地为寸离开了此处。 远离了西城,也远离那些枉死的冤魂。 百姓终于知道听沉云的话了,城中城丞府前那一大片广场挤满了人。 血色结界阻隔了阳光,也让这攸城里变得寒冷了几分。 无数个帐篷被有序的支起,各色布料拼接出的帐篷远远看去就像是一片盛开的花朵。 没有人再去提西城,那城墙前堆起的尸山已是被默契的遗忘。 轻轻落在牌楼之上,瞧着眼前的一切,沉云微微点了点头。 小孩,妇女,老人,都被妥善的安排,百姓自发的有了秩序。 篝火点了起来,大锅也架了起来。 城中粮仓被打开,大锅大锅的米粥煮了起来,就连从春意楼逃出的女子们,也都穿上了单调的麻布衣裳,跳起了舞蹈。 歌声,乐曲声,安定着人心,也让百姓在这巫蛊血祭下还能享受片刻的宁静。 “仙师。” “仙师。” “仙师。” ······ 沉云落在了地上,手中没有持剑。 沿路的百姓都一一执礼拜见,人人都充满了尊敬。 “仙师仙师,您的鞋破了,”一个小孩童蹦跶着身子来到了沉云面前,仰着脑袋捧起了一双鞋,“仙师您穿这双鞋吧,我娘纳的,可舒服了!” 伸手,接过鞋,是针脚密实的千层底,穿在脚上定是舒软。 换鞋,旧鞋自是有人拿去。 百姓之间响起了掌声,远远的感染着,大家都欢呼着。 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这幅美好的画面,沉云的眼中忽然又显出那第一个被挤进结界的人。 他若还在,看到这样的场景,心中会何想。 第二十二章 物是人非 “还有几个?” “最后一个了。” 甩掉剑上的血珠,徐平乐的语气并不见兴喜。 “你的幽城没了。” “没了就没了吧,本来都是些将死之人。” “是将死,可不是该死。” 断剑客沉默了,他不是没有情。 “沉云他做的没有错,美好是需要代价的。” “没有错吗,那可是整个西城的命。” “他也没办法,即便他是剑仙。” 擦剑的手顿住了,徐平乐看向了自己的老友。 “他是剑仙?” “嗯。” “呵,是了,他这样子不是剑仙,那谁还能是呢。” 血迹擦拭掉,徐平乐御起了剑,准备去下一个阵眼。 黑风跟随,追寻着龙血剑的剑踪。 脚步落下,黑风亦是停止。 “是这里吗?” “是这里。” 一问一答,看着眼前的建筑,两人都觉已是物是人非。 小院,依旧是那么寂静,江南风色是她曾经亲手置办的。 脚步,踏入,龙血剑阻挡了断剑客的身子。 “怎么?” “有乍。” 徐平乐笃定,不敢再轻易动弹。 “印着脚印退。” “好。” 断剑客退了,徐平乐也退了。 可是,这院中却又忽然响起了琴声。 “魂兮~归来,去君之恒干, 何为四方些?舍君之乐处, 而离彼不祥些!” 歌声,回荡起在院中。 古老的词,粘糯的唱曲,让这歌像是从古时而来,顺着时光长流又消失而去。 “魂兮~归来!东方不可以讬些。 长人千仞,惟魂是索些。 十日代出,流金铄石些。 彼皆习之,魂往必释些。 归来~兮!不可以讬些······” 这歌,让剑侠徐平乐呆了,让邪修断剑客也呆了。 早就被岁月风蚀皱纹的脸,淌下了泪来。 “是她!” “是她。” 脚步微微向前,像是想要跨入,却又不敢,怕是梦。 “哥哥,夫君,为何不进,雀儿等了好久。” 颤抖的身子,红了的眼眶,断剑客踏出了脚步。 “别!” 连忙拦住老友,徐平乐连龙血剑都顾不得了,松了手,好腾出去按住老友的肩头。 “放开。” 冷冷的直视,这一声呼唤,不仅唤出了心中的念,也唤出了旧时的恩怨。 “不是她,别去。” 也是直视,徐平乐不再年轻的眼中,是愧疚,是风霜。 “哥哥,夫君,为何不进?雀儿,雀儿等了好久······” 院中又传出了那呼唤,像是在唤着人,却是在唤着魂。 “放开!” 断剑,出鞘了。 徐平乐下意识的松了手,躲闪了身子。 毅然决然的踏入,断剑客跨过了那道门,想要找到那记忆中的身影。 “唉!” 院外,徐平乐狠狠的踏碎了青砖,捡起剑,亦是跟随。 院中,断剑客呆呆的看着自己的身子,那断了的手何时又长了回来,这穿着衣服可是年少时的那件。 “哥哥,你回来啦!” 欢喜的声音,那身影端坐在琴前,一如记忆中那样纯洁。 “我,我回来了······” 呆呆的回答着,可是回答,却是等了好多年月。 “哥,记得带玉簪了吗,不然嫂子又要说你不是了!” “玉簪?” 断剑客哑然,忽然,忽然想起了记忆深处的某个承诺。 “莫要听这丫头的,夫君,奴家怎么会说你不是呢。” 轻轻渺渺的身姿,柔柔落落的语调。 是玉柳儿,如记忆中一样,向自己走来。 手,触碰到了脸颊,是温热的。 “柳,柳儿······” “别信,都是假的!” 身后,徐平乐匆匆赶来,叫喊着,可是声音却也是弱了。 头发,似乎黑了,伸手摸去,脸上的皱纹似乎也平复了。 “夫君,你回来啦!” 欢呼雀跃的身姿,一头栽进胸膛的可人儿。 这触感,这香味,是她。 “雀,雀儿···是你吗······” “是我啊,”依偎着胸膛,仰着小脸,雀儿的眼中还是那么纯洁,“给我带糖葫芦了吗!” “糖葫芦?” “是啊,说好的糖葫芦呢······” 小脸委屈成了一团,靠在胸膛里雀儿撅着嘴不想说话。 呆了彻底的呆了,两人,面面相觑,但都在对方的眼中读懂了。 再呆一刻,哪怕只一刻,哪怕这是假的。 可,小院中却是匆匆传来了脚步。 是风雪声,是记忆深处那可怕的风雪声。 “夫君······” “雀儿。” 看着倒在怀中的人儿,徐平乐心中恐惧渐渐蔓延。 “夫君,雀儿···雀儿不后悔······你,你吃了这丹吧,能活命······” 干瘦的脸颊,缓缓举起的手,喂入口中的丹。 悲伤又一次的席卷了心,徐平乐颤抖着,哽咽着,嚎啕大哭着。 “别吞!” 一掌拍在后背,口中的丹被拍了出去。 “徐平乐!你还记得吗,记得吗!” 怀中沉沉睡去的雀儿忽然睁大了眼,带着她只剩骨头的半张脸,嘶吼着,憎恨着,狰狞着! 风雪,散去了,小院,也不再如记忆中那么般。 跪倒在杂草丛生的地面上,徐平乐满眼是泪。 “老徐,你怎么着了道。” 断剑客手持着断剑,守护在老友身边。 眼前,不远处,一袭红纱婷婷而立,虽然一样的弱落的,一样的动人。 “你如何发现?” 女人开启了口,问出了心中疑惑。 “你没她漂亮。” 断剑客给了解释,可这解释并不能解答疑惑。 龙血剑平举了起来,徐平乐哭干了泪。 “红啼,你没死。” “没错,爹。” 徐平乐沉默了,紧紧咬着牙,不做言语。 “别叫我爹,你知道的,你不是我的骨肉。” “可我娘是你心爱之人,难道不是吗?” 徐平乐又沉默了,忽然想起沉云带来的那句话,‘娘不是坏女人’。 “娘不是坏女人,她不知道。” “嗯。” 两人都点了头,断剑客也默然了。 “哥,你别怪我,当初出卖你和嫂嫂,是为了夫君。” 阴影下,一个瘦弱的人影若隐若现。 “夫君,你也别怪我,当初我也不知,那人会如此畜生。” 第二十三章 什么是侠 静静对峙着,小院之中仿佛隔着生死黄泉。 徐平乐确实老了,头发满是银丝,就连后背也都不再那么挺拔。 可是,这攸城之外多的是他的大名,他那剑侠的大名。 “夫君,剑侠是你的梦,雀儿不能拖累你。” “你是故意的。” 缓缓的说着,龙血剑剑锋闪着寒光。 “阵眼在谁身上,说!” 断剑客也将剑锋对准了她们,巫蛊血祭,将在此终结。 “呵,在谁身上又如何,谁生谁死又如何,夫君,你终于成了剑侠,可是身边没有了雀儿。” 女人静静的说着,从阴影中缓缓走出,脸颊上裸露的骨头,那么刺眼。 ‘咔嚓’ 似有什么断裂了,这巫蛊血祭忽然开始了收缩。 一寸,一尺,一条街······这结界好像不再停止脚步。 “阵眼还剩多少。” 传音石中传出了沉云的询问,可徐平乐和断剑客都沉默了。 “你们,要快些了,不如都杀了吧。” 忽然,阴暗中又走出了一人来,手中握着枪,是寒心。 阵,收缩着,传音石里传来了百姓恐惧的惊呼还要沉云安定人心的呵斥声。 握着龙血剑的手,渗出汗水来,徐平乐脚步竟然退了。 “老徐,别傻了,阿妹早就不是那么阿妹了,你我也早不是当年的你我了。” 断剑客劝解着,手中断剑微微颤鸣。 “哥,你下得了手对爹,所以也下得了手对雀儿,是吗。” “阿妹,爹已经解脱了,你又何必再执念了呢。” “执念?” “是啊,执念。” 雀儿愣住了,那完好的嘴角忽然扯起了一丝笑容。 “执念······呵,执念,”沉默,又突然的爆发,雀儿狰狞着脸,大叫着,“执念,说得好啊! 哥,你可知我从小便羡慕你,羡慕你逍遥自在,我呢!我呢! 剑侠,是你们的梦,也是我雀儿的!我不想,我不想一辈子都像金丝雀一样被锁在这里,锁在这院中。 我,我······我想你们,替雀儿去看,看成为剑侠后的风景,然后,然后带着一壶酒,在雀儿的坟前,说着剑侠的故事。” 狰狞的脸渐渐沉默了,眼中似乎看见了那些风景。 “呵,为什么雀儿没有死,死了,倒好。” ‘哐当’ 剑跌落在地上,插进石板中,徐平乐总是松了手。 “还不杀吗?这阵就剩半柱香了,半柱香后,攸城的百姓都得死,还不杀吗?” 寒心语气平缓,劝说着,像是只幽灵在耳边低语。 “杀···不杀······这剑侠,有何意义,我,我真是剑侠吗······” 寒心步步上前,瞧着跪倒在地的徐平乐,嘴角挂起了丝丝微笑。 结界,迅速踏缩着,死亡的气息步步紧逼,就连那阵上的血光也浓郁得化不开了。 伸手,按下了断剑客的剑,现在,没人能出得这一剑。 “龙血剑不用,那便借我使使吧。” 剑,落入了他手。 剑,被掷入阵中。 血,涌动了,巫蛊血祭吸来的血都涌向了剑。 这瞬间,都懂了,血祭,原来祭的是龙血剑。 红,妖艳的红,令人抹不开视线的红,吸引着人,摄取魂魄。 ‘呲!!!’ 一剑刺出,枪抬抵挡。 ‘叮~’ 金属碰撞,这刺耳的声音反复回响。 脚下,在院中地板上留下了不短痕迹。 沉云也站在了徐平乐的身前,手中的古铜剑微微低鸣。 “谁是阵眼。” 沉云的质问,可是没人答话。 剑,举起;既然不知,那便都杀了。 ‘叮!’ 长枪又挡住了剑锋,沉云深深锁起了眉头。 “元婴境,你结了道心。” 邪道也道,自然也能结道心,都是为了长生,不过一个入天,一个入地罢了。 “眼力不错,只可惜,修为太低。” 寒心笑着,他不介意和沉云作为对手,甚至,这场战斗让他能感受到血液沸腾。 ‘呲!!!’ 剑又刺出,枪与之交错。 不知为何,寒心压制了境界,只用枪法相斗。 叮叮当当,碰撞之音不绝于耳,剑锋,枪刃,早已是舞得看不清模样。 “徐平乐!” 一声呵斥,沉云叫出了声,而那跪倒在地的徐平乐也终于抬起了头。 头顶,那龙血剑还在不断吸收着鲜血,龙吟之声隐隐约约响彻着天空。 剑侠,已是没了剑,徐平乐抬头看见,又低头看向那两个女人。 “夫君,杀了雀儿吧,你便知什么才是真正的侠。” 雀儿说着,眼中流出了泪,是红色的。 “老徐······” 断剑客看向了徐平乐,他心中已是没了主意。 说放下,又岂能那么容易发下,对爹,是谅解,对自己的妹妹呢。 “什么是侠?” 徐平乐问出了声,可是没有人能够回答他。 “什么是侠。” 还是同样的疑惑,可是没有人能够回答他。 “什么是侠······” 徐平乐,笑了,他明白了。 “帮我。” 看向断剑客,这个多年的老友,或许也是最懂他心的知己。 “老徐······” 紧紧握着手中断剑,断剑客看着徐平乐的双眼,还是像往常一样,读懂了。 断剑,递出。 接手,飞射而出。 身姿跃起,脚踏上了剑身,伸出剑指,笔直的刺向苍穹。 龙血剑,悲鸣着,被困在万民之血中,浇筑着,一点点瓦解着枷锁。 地面上,寒心收了枪,撤步退后;抬头望向天,明白那徐平乐是要做甚。 “沉云,快,阻止他!” 大声的疾呼,寒心的语气那么理所当然。 眉头皱起,沉云不知为何。 “那剑,那剑!”用尽全力,寒心急道,“你就不想知那剑里带着的秘密吗,啊!你明明那么想得到的,甚至都为此留下! 快,阻止他,不能让他询剑!” 话音一落,院中的人都愣住了,雀儿瞪着眼不可置信,断剑客已是满眼的悲伤。 龙血剑,龙血剑,那一丝血脉,带着白骨后的秘密。 沉云来不及多想,跨步上前,而那寒心却是异常的默契,伸出了长枪。 第二十四章 断魂,人在天涯 脚步,点在枪尖。 寒心长枪上挑,这身姿便就直冲云霄。 “徐平乐!” 沉云大叫着,那剑里的秘密比谁都重要,甚至比这全城的性命都重要。 “我为侠,侠本就不该有名。” 御剑在空,徐平乐站立在龙血剑前。 那剑,已是赤如血,剑身上本是细细的血脉却是早已遍布到全部。 手,渐渐的伸出,皮肤上在渗透着丝丝血珠,难以遏制,也不想遏制。 剑,似乎感受到了什么,鸣叫得更加厉害了。 “该死,坏了老子的大事!” 寒心低骂着,御起风来也向着龙血剑飞去。 “留下剑!” 沉云滞空,对着那满头白发的徐平乐。 微微摇头,嘴角勾着笑,他拒绝了。 手,握在了剑上。 剑鸣停止了,这一刹那世界仿佛都平静了。 ‘砰!’ 强大的剑气,沉云抬手去挡,却狠狠的冲撞下了云端。 成巫了,巫蛊血祭所有的力量都被徐平乐吸收,他得了力量,如上古大巫一般,肉体堪比神魔。 可是,这是有代价的,神魂、生命,都支撑不住如此强大的躯体。 脚步,落在了地上,沉云御不了剑只能眼睁睁的瞧着。 ‘呲~~~’ 持续划破空气的尖锐声,寒心一杆铁枪直刺徐平乐。 ‘当!’ 剑身挡住了这一击,可是元婴境的邪修全力施展开又岂是玩笑。 枪上携带了寒冰,身躯凝结出了宝甲。 寒心双眼都在微微泛着蓝光,死亡的冰冷直指徐平乐。 冰与火,碰撞了。 如龙般的剑鸣,摄取魂魄的长枪破空,这场斗,自一开始就不是凡眼所能看清。 沉云矗立在地,剑垂在手,抬头盯望,眉头锁得死死。 所有人都在看,沉云在看,断剑客在看,红啼、雀儿也在看,攸城的百姓更是在看。 谁都知道,能不能活,便是看那天幕上的冰与火,谁能赢了谁。 “别费力气了,你赢不了的,这样的身体,你坚持不住多久。” 寒心撤后,脚尖的黑风轻轻带动着他。 而徐平乐,在巫蛊血祭的浇灌下,血肉已是达到了巅峰,连融貌都恢复了年轻。 “夫君······” 雀儿紧紧捂住了口,忍住不让自己的哭出声来,那天幕上的身影,多么熟悉。 黑风,随风飘散,被剑气震碎了的衣衫,露出了结实的胸膛。 龙血剑,在鸣动着,遍布剑身的血脉,如活物般跳动着。 什么是侠呢,或许不在那‘十步杀一人’而在那‘深藏功与名’。 这个道理,竟然如今才懂;明白了便不可惜,只是对人世间怕还是有依恋。 远远的看了一眼,再看一眼吧,只最后一眼了。 手中的剑,感受到了,那一份悲凉和决绝。 朝闻道夕死矣,人,做好了准备,剑,也是亦然。 终归会是寂静,可寂静前还有最后的绚烂。 “喝!!!” 剑锋直指,脚下断剑被踏回大地,身姿已是没了回头的余地。 人,剑,此时又有什么区别。 “该死!!!” 咬牙,寒心竟然不敢出枪了,面对那扑面而来的气息,他不知叫什么,可是竟无法抵抗。 “吾乃,剑侠!” ‘呲!!!’ ······ ······ 巫蛊血祭,破了。 城中百姓的叫好已是远远传来,就连守在结界外已久的人们也听到了。 “仙师,你落泪了。” 断剑客看向沉云,被踏回大地的断剑已是回到了他的手中。 “你也是。” 剑指,轻轻抹去眼角的泪珠,沉云的泪落在了地上,融入了泥土,生出了新芽。 许久不见的天日,或许只是觉得许久不见。 阳光洒落了这城,飞檐的轮廓好似描了金线。 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身上抽空,雀儿和红啼都瘫倒了在地。 “结束了?” “结束了。” 一问一答,沉云回答着,也算是替他回答着。 “哈!” 突如其来的笑意,沉云的脸上扯开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断剑客有些惊奇,呆呆的瞧着,怕转瞬即逝。 “这该死的剑侠,还说什么赠剑,倒是比剑仙还洒脱!” 大声的笑了,沉云从来没笑得这么爽朗。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得开怀,笑得尽兴,笑得···那么痛快。 剑刃,像落叶般从天幕上落下。 沉云收了笑容,伸手接住,这一片小小的剑刃在阳光下反射着金光。 是剑意,残留的剑意。 沉云读懂了,也尊重这剑的决定。 迈步,走向前,沉云停在了女人的眼前。 “夫君,夫君他······” “如你所愿,他已是真正的剑侠。” 解释着,沉云从不说废话。 伸手,剑指夹着那片残忍,抵着女人的心,一点点的按了进去。 “娘!” 红啼想要阻止,可是她已是被抽空了全身气力。 “他在剑中说,好好活下去。” 站直,转身,和断剑客并肩离去。 “活下去······” 女人按着自己的胸膛,感受着从那里传来的力量,最终他还是残有留恋。 血肉如春芽般生长,交织着,排列着,最终填补了所有空缺。 女人,恢复了血肉、生机,和灵魂。 “去哪儿?” 断剑客问着,和沉云一起站在城楼之上。 “镇西军侯府。” “何事?” “替朋友帮个忙。” 断剑客沉默了,怀中的传音石一刻不停的在传递着喜悦。 掏出,伸手,任凭其下落。 “我厌倦这里了。” “嗯,我知道。” “谪仙山,你说的算数吗?” “算数。” 手腕一翻,沉云摊开手掌,里面静静躺着一支短剑。 伸手接过,沉甸甸的,有些分量。 “帮我换个名字吧,你也说过,世上再无断剑客。” “好。” 沉云答应了,和他一起看着攸城庆祝的景象。 城内的人,又哭,又笑,城外的人马不停蹄的寻找着至亲。 这西边,除了堆满的干尸,还有渐渐下落的夕阳。 “方才院中,唱的是什么?” “招魂。” “好听,”沉云颔首,开口道,“断魂。” “好,便叫断魂。” 翻身落下,御风而去。 断魂,人在天涯。 第二十五章 路遇山神 脚步,落下了城楼,妇人纳的千层底的确舒软。 “师兄!” 城门外,许久不见的泛叶红高呼着,向沉云奔而来。 “师兄,你没事吧?” “没事。” 泛叶红看着沉云,忽然感觉这短短的一下午,似乎有什么变了。 “师兄,秋剑去客栈了,我们回去吧。” “好。” 往事落于脑后,命大的商队又开始了路程。 由赶脚伙计转职为东家的那哥们实在是命大,巫蛊血祭开始时真在城中一户有钱人家推销自己的散修物品。 要知道,他上家去的,还是西城那边,幽城和他买了两把刀。 一路小心翼翼,新东家看着沉云的眼神带着尊敬。 他全程都瞧见了,沉云的安定人心,沉云的四处奔走。 “说。” 言简意赅,沉云知道,有些话闷在心里不说是会得病的。 “仙师,谢谢救命之恩。” “嗯。” 轻轻的应答了一声,沉云放下了车帘,丢了把丹进口,丹田,似乎快要触碰到边界了。 “喂,烂叶子,公子怎么了!” 秋剑背着剑,一脸好奇,可是又不敢直问,便就小声和泛叶红打着招呼。 瞥眼一瞧,泛叶红的眼中竟然是带了一些不耐烦,闭上眼继续在摇晃的车顶打坐修炼。 “哎,都和公子学坏了。” 叹了口气,秋剑摇了摇头,紧了紧背后大大剑继续赶路。 攸城,渐渐落在了身后。 那城西的干尸堆,也慢慢的被清理下去,枉死的冤魂或许能得一份入土为安。 “等等!!!” 忽然,车队前窜出了一匹马来。 车夫连忙拉住缰绳,安抚车队受惊的马儿。 翻身而下,赵去奴带着阿妹跪倒在了车队前。 新东家连忙让开身子,他可是知晓眼前之人的身份,这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跑商能够吃罪得起的。 “赵公子,那个···您有何事啊?” “请转告仙师,就说我赵去奴想要拜师。” “拜师啊,哦哦哦,小的这就去!” 东家连忙急走到车厢边,小心翼翼的敲响了厢壁。 “不见。” 指头都还没落下,沉云的话语就从车厢内传出。 东家略有尴尬的收起了手,讪讪一笑,又连忙去转告赵去奴。 “赵公子啊,仙师他···他不想见你,你,还是回去吧。” “不行,仙师若不愿见我,那我便在此长跪不起,直到仙师愿意见我一面。” 执拗着,浑身狼狈的赵去奴只愿意相信自己看见的,而他看见的,是一名真正的仙侠。 “我不是侠,从来不是,你走吧。” 沉云的声音远远从车厢里传来,落入了赵去奴耳中,也落入了阿妹的耳中。 “仙师,您即便不是侠,可您也懂剑,比世人懂!赵去奴愿做一道童,伺候仙师左后,学习如何读懂剑,读懂人心!” 头,嗑在了地上,长跪不起。 “这,这这这······” 东家为了难,脸有苦涩。 “仙师,我好难啊······”走回车厢边,东家吐起了苦水,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这两人,谁他都得罪不起。 “绕道,我说的。” “您说的?!” “嗯。” 犹如吃下了一颗定心丸,东家收起了苦脸,麻溜的招呼起伙计们,调转方向,绕道而行。 马蹄车轮,从身边走过,赵去奴依旧呆呆的跪在原地。 “阿哥,怎么办,走远了。” 拽了拽自己哥哥的衣角,阿妹的膝盖已经跪得有些疼了。 抬起了头,赵去奴的眼中满是坚定。 “追!我定要读懂!” “哥······” “别说了,我心已定!” 看着一脸执拗的哥哥,阿妹泄了气,只不过小声的提示着。 “哥,阿妹也想去,可是,别忘了,我们是偷跑出来的;惹了这么大的祸端,还不回去,阿爹会发怒的。” “顾不了这么多了,他是他,我是我,我不要走他走过的路,他也没法明白我要走的路!” 车队后面,跟起了两个小尾巴。 谁都知道,可是沉云不说话,便谁当作不知道。 路线,笔直的向着镇西军侯府去了,或许是攸城的事太过心有余悸,这新东家一路上拜了不少神佛。 “喂,东家,这能管用吗?” “嘘!!!莫要惊扰了神明,”东家竖着手指,紧张的压低嗓音,“我跟你说哦,你不要小瞧了这山神庙哦,一路上好多当地人和我说了,很灵的!” “有多灵啊?” 秋剑皱着眉头,蹲在这小小的山神庙中,瞧着那不知雕刻成什么走兽的山神。 连连点头,新东家点起了三根香,按在脑门上连拜了三拜,这才小心翼翼的插在香炉中。 “不说远的,刚刚过去的湖塘村你知道吧。” “知道啊,挺好一地儿,那里的烤鱼挺好吃的。” 秋剑点点头,说着说着,咽起了口水。 “诶,不是烤鱼,是小孩儿!” “什么!你说烤小孩?”秋剑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小心翼翼道,“这,这又不是南边靠海那地界,不至于啥都吃吧······” “什么跟什么啊,咋还说到吃上了!” 东家一脸崩溃,声音大了些,不过回过神来后,又连连向山神拜了拜,道了不是。 “山神莫怪,山神莫怪······哎,我是说,有个小孩,大晚上的,上山走丢了,全村的人都出来找了,本以为还有一线生机,没想到,在一水泡子里看见了尸体。 诶呦喂,别提那个伤心了,听说那孩子他娘当场就哭晕过去了。 尸体不能泡太久,一久就会涨,不然等下葬的时候连他娘都不认识。 所以,当地人就连夜刨了个坑,把孩子埋。” 神神秘秘的说着,东家就好像自己看见了似的。 “这不挺好嘛,入土为安啊。” 秋剑一脸疑惑,不觉得这故事有啥不同。 “诶呀,别急,这事啊,神就神在后头了! 你猜,怎么的;孩子小嘛,不能立碑,结果孩子他娘就被脱梦了,说,水里太冷,要回家,要回家······” 第二十六章 我没有笑 呜~~~ 也不知是哪儿的穿堂风,秋剑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给吹起来了。 “你看你,装神弄鬼的,在这里讲什么鬼故事。” 使劲搓着手臂,秋剑略有紧张的笑了笑。 “这可不是乱说的,都是村民亲眼见到的。” “好了好了,信信信,然后呢?” “然后啊,然后······”东家渐渐凑进了身子,压低了眼帘,低沉着,“那孩子他娘就听梦里的话,去这里祭拜山神,不久,她的孩子就回家了。” “回,回回回······回家!” “是啊,活生生的回家,听说,回到家里一口气吃了三块大饼,还不知饱。” “那那那,那···他是人是鬼啊!” 哆嗦着个下巴,秋剑紧紧抱起了自己铁塔般的身子。 “自然是人了,看你吓的,所以我说这里灵吧!” 一拍对方的肩膀,东家终于恢复了正常说话的语调。 “诶呦嘛,你···你这俗气,太俗气了,不带你这么吓唬人的。” “别多说了,拜拜嘛,不管灵不灵,讨个心安不是。” 东家一脸无奈,走商的人吃过见过的,但还是免不了要求个心里安稳。 贡品,一碗馍馍,一块整牛肉,也算是对得起这山神的称号了。 “去哪儿了,这么墨迹。” 坐在车顶上,泛叶红啃着馒头,询问。 “没啥,去拜了个山神,东家说挺灵的。” “神?” “就是,就是那种···那种供小庙里,好多百姓去祭拜,还不知道刻的个啥玩意的山神啊!” 秋剑解释着,努力辩解。 “哦······” 身子微微后仰,泛叶红似乎嘴角微微有些上扬。 “不是啊,你信我,真的就是当地路边的小土庙,百姓搞的迷信的那一套,心理安慰嘛!” “嗯······” 抿着嘴,泛叶红微微点着头。 “不是,你别笑啊!我知道,我们修士是不会信什么神的,可是···就是个心理安慰嘛;那东家在拜,讲了个故事,我也不好不入乡随俗不是!” “我没有笑。” 泛叶红微微摇头,抱着手臂,一只手掌不知何时已经捂在嘴前。 “你明明就在笑我!” “没有,是想到了好笑的事情。” “什么事情!” “那···那什么,我快修到执剑境了。” 泛叶红笃定,忽然,车厢下也传出了声音。 “我也快修到执剑了。” “我嘞个去,你们不是会修的同一本功法吧。” 秋剑默然,忽然有些悲哀,他连筑基都还没过呢。 “是是是,”泛叶红捂着嘴点头,又猛的摇头,“不是不是,只碰巧了而已。” “哦···”秋剑点头,又忽然说道,“不过说起来认真的,拜了以后,嘶···心里是稍微安心一点······” ‘噗呲’ 车顶上传来了笑声,秋剑看去,泛叶红在捏着自己的下巴紧紧抿着唇。 “你笑了。” “我没有笑。” 看着泛叶红那一本正经的模样,秋剑爆发了,拿着手掌使劲敲着车厢。 “歪!!!我认真的好不好,你分明就在笑,我忍你很久了!” “不不不,师弟,我的落花九剑真的快修到执剑境了。” “我功法也快执剑境了。” 挑开车帘,沉云站了出来,倚着车厢和泛叶红交流。 “拜托!!!你们信我好不好,真的只是心理安慰!!!” “嗯,信信信···”沉云点头,平静的说道,“知会东家,该继续赶路了。” 打量着这两人,秋剑只好压住心中不快,转身,去办事。 “哈哈哈······” 背后,传来了笑声,秋剑猛的瞪大眼睛站住。 猛的转身,沉云和秋剑正在一脸严肃的比划着剑法。 “什么事,师弟?” “没事。” 秋剑回答,又转身。 可是,没走几步。 “哈哈哈······” 猛的转身,沉云在往嘴里塞丹药,泛叶红正在低头认真剥着馒头皮。 “来一口?” 沉云伸出了手掌,秋剑摇了头。 “哈哈哈······” 看着秋剑郁闷离去的背影,沉云和泛叶红难得肆意大笑着。 “师兄,山,山神······” 泛叶红肚子笑的有些疼,手中馒头早就被捏变了形。 “嗯,山神,”沉云点点头,评价道,“很厉害。” 赶脚伙计收拾好了东西,车队又开始摇摇晃晃上路,东家在前看着地图,比划着方向,而秋剑却是冷着个脸默默走着。 “接着。” ‘嘭’ 一个小瓷瓶落在了泥土里,秋剑却视而不见,大步跨了过去。 “还生气呢,里面可是一百颗仙灵丹。” 泛叶红解释着,试图安稳一下秋剑那颗脆弱的心灵。 “没,仙灵丹我多得是。” 默默的行走着,铁塔般的秋剑面无表情。 身后,瓷瓶被一个伙计捡起来,恭敬的又送回到了泛叶红的手里。 车队,沉默了,只有马蹄的嘀嗒还有车辙嘎吱嘎吱的声音。 沉云坐在车厢了,自然是听到了车外的谈话,手一翻,也拿出瓶丹药。 “秋······” 挑起布帘,一个剑字还没说出口,这眼前似乎是有什么一闪而过。 ‘铿锵!’ 大剑已是出鞘,秋剑踩着前方伙计的肩头就是飞跃了出去。 “师兄,他去追······” “山神。” 脸色严肃,沉云手中已是翻出了古铜剑来。 那一闪而过的黑影上,似乎真有一丝熟悉的气息。 “仙师,仙师,这···这是怎么了啊?” “留守在此,点起火把,小心周围。” 丢下了嘱咐,沉云缩地为寸也是追了出去。 留下原地的东家一脸懵,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连忙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念念叨叨。 山林,在身边略过,大漠里的绿色不如江南水乡,这片山头上长满的是那苍白的胡杨。 ‘咔嚓’ 脚步踩断了一根枯树枝,沉云停留在原地,执剑细细听着。 “哪里走!!!” 远处,传来秋剑那高喊的嗓音,大剑也似乎在挥舞着,砍倒了不少树木。 “师兄。” 随后而到,泛叶红手持净月剑并肩站到了沉云的身边。 第二十七章 小娃娃 “你去。” 沉云开口,泛叶红便就举出了剑。 人影跟随,跟随那一闪而过之物。 “砰!” 压断了层层树枝,泛叶红很快又倒飞了回来。 倒在沉云的脚边,一脸淡然。 “山神,很厉害?” “很厉害。” 泛叶红点头,从乾坤袋里掏了一颗丹进口。 眼神轻轻略过,沉云没有说什么,可是泛叶红分明感觉自己受到了嘲讽。 剑,举起,却是侧了剑锋。 显然,沉云是想活捉。 “就和你们说有山神吧,你不信!现在信了吧,信了吧!!!” 秋剑脸上亢奋着,似乎有一种翻身做主把歌唱的激动。 “嘭!” 一击重击,秋剑也倒飞了出去。 倒在沉云脚下,尴尬一笑。 “我来我来!” 大喊着,挣扎而起,秋剑撸起了袖子。 ‘嘭嘭嘭!’ 又是一顿挨揍的声音,秋剑再次倒在了沉云脚下。 “脸怎么青了?” “那,那啥,太阳太毒,抹的膏。” “哦,那怎么又紫了?” “这晒中暑了嘛,涂得些料酒。” 鼻青脸肿的秋剑讪讪一笑,十分尴尬。 不说笑,沉云缩地为寸,剑锋直指。 那黑影,上蹿下跳,速度还极为之快。 小小的一个,以沉云的眼里竟隐隐跟不上。 脚步,站立,眼,闭合。 平心静气,以神外观,沉云等候着最佳的实际。 ‘呲!’ 剑,出了。 划破了空气,带着古铜剑峰的璀璨停留在了某处。 “啊!” 一声尖锐的尖叫,那黑影终于停住了,被这剑上的气息给震慑,不敢妄动。 睁眼,看着眼前的样貌,沉云微微皱起了眉。 “哇塞!” 一瘸一拐的走到沉云身边,秋剑一脸的不可置信。 “师兄,这······” 泛叶红也充满了疑惑,不敢妄断。 “你,你欺负人!哇······” 哭开了,豆大的眼泪从眼角颗颗滴落,被古铜剑逼停的身影竟原是个小孩。 圆圆的脑袋,圆圆的脸,两只小辫扎脑袋两边,像对小犄角。 “烂叶子,你···就是被个小孩给打败了?” “你也不是,被揍。” 平时少言寡语的人的反击,十分钻心。 下意识的摸了自己脸上的淤肿,秋剑自惭形秽的低了头。 小孩的哭声还在继续着,哭得震天响,可是沉云的剑不放他也不敢动。 “哇···呜呜呜······” 小手抹着眼泪,小娃娃是不是抽空偷瞧一眼。 眼前三个男人,站在那里神情淡然,根本就没有要哄的意思。 “呜呜呜···你,你欺负我······” 越哭越小声,越哭越小声,最后干脆只剩几声干哭声,没了眼泪。 “妖?” “不是······” 撅着个嘴,小娃娃摇了摇头。 “人?” “我···不是······” 还是摇头,小娃娃的嘴上可以挂上油瓶了。 收剑,沉云转身便走,泛叶红和秋剑亦是跟随。 “咦?” 小娃娃一脸惊喜,随后又是疑惑,啃着自己的小拇指十分不解。 “师兄,是什么?” 路上,泛叶红问出了问题,秋剑也是很好奇。 “灵兽,化人了。” 沉云回答,脚下脚步更快了一些。 “灵兽!”秋剑瞪大了眼睛,抹着自己的伤口忽然腰板又挺直了起来,“就是那种吸日月精华,潜心修炼千百年的灵兽,还化人了!” “嗯。” 沉云轻轻应答,秋剑的步伐有些飘了。 “嘿嘿嘿,以后可以跟夏虎吹牛了,老子也是被灵兽给揍过的人物啊!” 秋剑嘚瑟着,可是泛叶红却是皱起了眉。 “师兄,附近可没有天地精华汇聚之处。” 话音刚落,秋剑霎时间便瞪足了眼。 是啊,灵兽必然诞生于天地精华汇聚之处,都是名山大川,即便是化人形也不会轻易离开。 那,这只小家伙到底算是个什么情况。 “是灵兽,也是妖兽。” “什么?” 泛叶红一脸不可置信,灵与妖怎么会同时出现。 “他身上有气息,是乃旧时剑仙遗留,还有妖物本性。” “所以,他是一只妖精,被旧时剑仙遗留的仙气所灌溉,脱胎换骨,成为灵兽?” “嗯。” 轻轻应答,秋剑和泛叶红都有些感慨。 真是好机缘,好运气。 “师兄,接下来怎么办。” “继续赶路。” “那,他······” “别管,是麻烦。” 若是以前泛叶红或许还不明白‘麻烦’这两字的内含,可是经历了攸城一事后,特别是瞧见了那堆成山的干尸之后,他对‘麻烦’这词有了深刻认知。 默契至极,泛叶红和秋剑闭口不谈。 回到车队之后便是催促着东家赶紧上路,若是询问也是多有借口,打着哈哈。 “真的没事吗,可我明明······” “东家,你瞧错了,只是山里的一些精怪而已。” “可······” “别说那么多了,别怪我老秋翻脸不认人啊!”竖着眉毛,秋剑好似发了怒,可是眼一眨便又是变了脸。 “东家,停在这里干什么呢,吃喝拉撒的不要钱啊,你往前走,到金城,可是能做买卖的!想想,你手里的这些东西,得要换多少银子啊!” 点了点头,东家终于被说服了。 以前做赶脚伙计时穷怕了,大概一提到银子便就什么都忘了。 车队,又继续摇摇晃晃的前行。 可是盘坐在车顶上的泛叶红,双膝上却是横着净月剑。 伴随着车厢步行的秋剑,也时不时的往后张望。 远远的,一个小小的身影悄悄的跟上了车辙印,抹了抹鼻子反手将鼻涕抹在了肚兜上。 “哼,欺负人······” 小嘴还撅着,显然是一肚子气还未消,两只小腿不断倒腾着,这才不被车队给甩没影。 “咦,这是个什么玩意?” 忽然,身后穿来了一声惊呼。 小娃娃猛的转身,握着烧麦大的拳头扑杀了过去。 ‘嘭!’ 一个风尘仆仆的身影倒地,吃痛捂着眼睛,已然是泛了青紫色。 “诶呦,诶呦~”赵去奴吃痛着,可还没回过神来这衣领就拽了起来。 “小爷不是什么玩意,小爷是人!” 第二十八章 当初的热忱 眼中的怒火,紧握发抖的拳头。 小娃娃盯着赵去奴,呲着牙,像是一头小野兽。 “小爷再和你说一遍,小爷是人!知道没有!!!” 肆虐的气息,让人产生奇怪的错觉,总觉得面对的是一只嗜血的野兽。 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唾沫,赵去奴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个圆圆脑袋的小娃娃,生不出一丝反抗的欲望。 “你是谁家的娃娃啊?” 就在小娃娃发怒时,一直目睹了全过程的阿妹却是发话了。 甜甜的语调,温柔的眼神让小娃娃看向她时渐渐平复了情绪。 “我,我······” “一个人在外面乱跑什么,走丢了知不知道。” 一把抱起小娃娃,阿妹看起来十分喜欢孩子。 “别抱我别抱我!” 小娃娃挣扎着,似乎有些执拗。 “别乱动哦,再动就打屁屁了。” 阿妹嗔怒,皱着鼻子伸出了手掌,在小娃娃的小屁屁上拍了一巴掌。 ‘啪!’ 屁股上的肉肉上下荡漾了几下,小娃娃的脸一瞬间红了起来。 “我,我······” “小弟弟,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我···”似乎一物降一物,小娃娃显然是被制服住了,可是被问到名字的时候眼神中却出现了落寞,“我没有名字。” 低下了头,那双大大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了一个妇人的厌恶。 “没有名字,怎么会名字呢?小弟弟,你家再哪里啊?” “我没有家。” 伸手推开阿妹,小娃跳下了怀抱,一个人顺着车辙印走着,影子被阳光拉得很长。 阿妹呆呆看着这孩子,不知怎么了,竟是落下泪来。 或许女性,总是这样多伤情吧。 “阿哥,你看,他多可怜啊。” “可怜,”赵去奴揉着肩膀站了起来,皱着眉头瞧着这个娃娃,反问道,“可怜吗?” “当然可怜了!这么小小年纪就没有了家人,连自己的姓名都不知道,这还不可怜吗!” 面对突然变得严肃的阿妹,赵去奴回答不了这样的质问。 只能讪讪一笑,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喂,小弟弟,你要去哪里啊,姐姐和你一起啊!” 迈开脚步追了上去,阿妹远远的呼唤着。 赵去奴摇摇头,不好说什么,只能拾起包裹跟上脚步。 “阿欠!!!” 沉云抹了抹鼻子,也抹抹嘴角的口水。 “师兄,怎么了?” “有人惦记我。” 一如既往的笃定,沉云很是淡然。 一同坐在车厢上,和泛叶红看着远处风景慢慢拉近,沉云忽然想到了什么。 “有没有听说过。” “听说过什么,师兄?” “龙血剑能打开仙人洞府。” 忽然提起的传言,泛叶红想起来是沉云某一个剑下亡魂所说。 微微皱着眉头沉思了片刻,泛叶红给出了自己的意见。 “龙血剑已经毁了,可,别人不知道。” “嗯。” 轻轻应答一声,沉云的视线远远的落在一座雪山之上。 高耸,处理在天边,阳光洒落,让雪山上的雪峰隐隐反射着金光。 “道友,还请留步。” 一个算不得年轻的声音,轻轻落下的步伐,倒持在身后的长剑。 是修真者,还是剑修。 ‘吁~~~’ 马,停下了,东家看了看车队前仙风道骨的修士,又回头瞧了瞧沉云,眼神中尽是无辜。 “道友,可否借龙血剑一用?” “剑毁了。” 言简意赅,沉云冷冷的看着眼前之人。 “毁了?道友,莫要诓骗在下,这大漠中人皆知,龙血剑被赠与了谪仙山沉云。” “破阵时毁了。” 多解释了一句,相比以往沉云的耐心也是好了不少。 可是,对面的修士看起来还是不信,甚至背在身后握剑的手都紧了些。 “杀人夺宝。” “什么?” “你要杀人夺宝。” 沉云笃定,慢慢从戒指中抽出了古铜剑。 “道友,何出此言呢?” 微微一笑,来者的目光随着剑死死锁定在了沉云食指上,那里皮肤上有一圈古朴的花纹。 慢慢的退后,修士垂下了手,也垂下了手中的剑。 “谪仙山的威名遍布江湖,问世间修士谁人不知,又谁人敢得罪。贵派的飞剑可不是玩笑的,贫道又怎会去杀你,夺宝呢?” 剑,已是微微悸动。 沉云感受得的那剑上传来的跃跃欲试,那剑上的血腥味,似乎格外的重。 大漠的风,微微吹拂着,吹起的风沙穿越在两人之间。 ‘咕嘟’ 不知是谁的喉头咽下了唾沫,赶脚伙计都不自觉的屏住呼吸,感觉跌落了寒冰深渊。 “啊!!!” ‘砰!’ 反手一剑,剑身拍下了一个飞扑的身影。 沉云看着脚边的小娃娃,脸色似乎有些不好。 “喂,等等姐姐啊!!!” “阿妹,你···你等等哥哥啊!!!” 相继追逐而来,赵去奴的脸色都跑得有些煞白。 他实在想不通,平时连劈个柴都费劲的阿妹,为什么此时会能跑这么快。 “诶,都世叔!” 视线中发现了熟人,赵去奴高举着胳膊,和车队前站立的那人挥手。 “赵公子?” 修士也是一脸惊奇,呆呆的看着赵去奴走到自己身前来。 “都世叔,你怎么在这里啊,近来可好?” “无恙,无恙。” 修士点点头,应付着。 可是赵去奴一转身,却是将他介绍给了沉云。 “师父,这是我世叔,都喻史道长,是大漠寒剑堂的长老!” “嗯。” 微微点头,鼻子里哼了出个音就算是应答了。 都喻史一脸愠怒,可是当着赵去奴的面却无法发作。 “去奴啊。” “什么事,世叔。” “你在这里停留做甚,家里不担心吗?” 脸上带着笑,如沐春风,光看都喻史的模样谁也瞧不出心中所想。 “世叔,去奴想要拜师沉云仙师,可是师父不允,我便想做一道童伺候左右,可师父还是不允。 父亲常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去奴已是想好,要走剑侠的路,要读懂剑,所以师父再如何考验我,去奴都要追随师父!” 赵去奴一番话,说得坚定,仿佛又找回了当初的热忱。 第二十九章 寒剑堂 瞧着赵去奴的热忱,都喻史脸上依旧挂着笑,依旧还是那般如沐春风的感觉。 “道友,贫道称你一身后生,不过分吧。” “自然。” 沉云应答,他向来不太在乎这些虚名。 “那···后生,贫道可否与你同路?” “去哪儿。” “绿洲!” 赵去奴的出现打断了沉云与都喻史的交手,执在手的剑也都按捺收回,车队里的人都有些庆幸,也不知庆幸什么大概是庆幸捡回了一条命罢了。 阿妹抱着小娃娃,一物降一物,这小娃娃竟然让一个千金小姐给降住了。 秋剑和泛叶红都不怀好意的盯着那灵兽,毕竟沉云的那句‘麻烦’对他们心里实在是留下太深刻的印象。 马车没有调转方向,都喻史所说的‘绿洲’途径金城。 对于那新东家来说,不知是好还是坏,总是又多拜了几个神仙。 “后生,你这剑······” “凡剑。” “嗯,凡剑。”都喻史低头细细瞧着沉云手中的剑,这剑自拿出后便就没有收回。 赵去奴则是前前后后的伺候着,他很高兴能够在沉云身边,这也意味着他离拜师的目标又更近了一步。 “是铜剑,可有些年头了。” “故人相送。” “的确是份不错的礼物。” 都喻史感慨着,似乎也是回想起了点什么,不过很快便又扯回了话题。 “不知在谪仙山,是否听说过我寒剑堂,我堂虽是小门小派,可在这西北大漠也算是有些资历了,说出去也算是拿得出手······” “没听过。” 不等那都喻史絮絮叨叨说着自家门派的历史,沉云照实回答。 的确,他是沉云,是再世剑仙,寒剑堂?这样偏安一方的小门派的确也入了不了他的眼,跟别说接触得到。 “嘶······” 都喻史抽了抽嘴,还是结束了话语。 这友谊没有得到回复,都喻史便就不再尝试。 盘坐在飞剑之上,悬浮在半空,静静跟随着车队前行。 ‘绿洲’是修真者的绿洲,不是凡人的绿洲。 车队东家也只是听说并没有亲眼瞧见过,本以为越是接近目标越是繁茂,可没想到一路上的植被却是愈来愈少。 再三确定了方向,车队渐渐深入。 一路上的景色越来越荒凉,可是沉云他们却是敏锐的感受到身边的灵气越来越活跃。 “来者止步!” 一块悬浮而起的石头,非金非铁,却隐隐像是龟壳一般,有着六边形的形状。 东家小心翼翼的瞧着眼前这块石头,刚刚的呵斥声就是从此传出来的。 “前方乃是修真门派御山城的地界,请凡人绕行!” 东家一脸犹豫,不该如何是好,转头看向沉云,却见他早已是下了马车。 “会耽搁很久。” 只一句,沉云的话音刚落东家便知,他的仙缘到此便该了结了。 手腕一番,沉云递出了一颗丹来,微微泛着幽光,一瞧便知不是凡品。 “溶于水,共饮之。” “谢,仙师······” 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的伸出手来接过灵丹,东家知道这是沉云给他结算的‘路费’。 这一路上,也算是走过了风风雨雨。 沉云的世界,剑修的世界,修士的世界;东家明白,往后大抵是不会再能轻易看见了。 山中无岁月,与修士一别,或许再见已是一生。 扬鞭驱马,东家没说一句告别,带着伙计们继续踏上了属于他们自己的道路。 “这边请。” 都喻史上前,亮出了自家门派的令符。 御山城自是识得,让开了山甲,引领通过。 “莫怪,这绿洲之中,灵气浓郁,千百年来不散,我大漠门派皆以再次打下一片身家为傲;这绿洲不过方圆百里的地方,早就被大大小小的门派挤满了。” 都喻史微微叹息,似乎在感慨着些许。 “后生,你还是把剑借与贫道吧,在这绿洲之中,我寒剑堂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自然能保你周全,仙人洞府之中,你我各取所需,一方一半,可好?” 终于扯露出一些心机,都喻史忽然提议着,像是在说着好话。 “多谢,不用。” 伸手不打笑脸人,即便知道这笑脸之下也无好心眼,可沉云也难得的客气了一下。 “呵。” 只是一笑,都喻史便不再言语,专心在前为众人开路。 大大小小的门派,形形色色。 这百里路走了许久,众人也见识了各种门派许久。 “哥······” 阿妹紧紧靠在赵去奴的身边,虽然眼神死死更随着那个挺拔的身影,可是心中还是不由得些许害怕。 灵兽小娃娃也沉默了,这里的修士气息是实在是太过密集浓郁,他不敢放肆。 “寒剑堂,有客到!” 终于,在绿洲的中心地段,寒剑堂到了。 沉云瞧着眼前则算不得上多大的地方,建筑着几座道观,有牌楼有院落有高塔,比起谪仙山的随意广阔,这里跟多的是一种精致。 不知如何引来的一条流水,溪水两边倒也算是一片绿意。 坐过小小的木桥,听着泉水溪流,竟隐隐有中江南小桥流水的错觉。 “寒剑堂的立牌祖师生养于南方水乡,来了这大漠开宗立派便也想着家乡的习惯。 不惜重金,请了阵门的长老镌刻了一方迎水小阵,这才总算能够有点江南意境了。” 都喻史解释着,可是脸上神情的自豪感,还是油然而生的。 沉云他们收到了礼遇,都喻史的仙风道骨在这寒剑堂中一脉相承。 寒剑堂的弟子皆是彬彬有礼之士,将沉云一众人都安排得妥当。 “后生,还是不肯借剑吗?” 蒲团之上,案边寥寥熏香,手中一盏清茶,都喻史大概是给出了最大的善意。 “剑毁了。” 还是这言简意赅的回答,都喻史端起茶杯眼神微微下飘,略过了沉云的食指花纹。 “哎,难道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寒剑堂,注定要断送在贫道这一代弟子手中吗!” 要看窗外,厚实的屋檐之下是郁郁葱葱的青竹林,都喻史的悲伤像竹一样,直接明了。 第三十章 争剑 不像作假,可是沉云却是有些不明。 “贵派正直强盛,为何断送。” “同为剑修,客人必是明白,剑意于剑修的意义。” 指尖慢慢凝结出一柄长剑来,这是都喻史的佩剑,是他的飞剑。 剑,随风起,微微惊扰了竹林。 沉云皱眉,他读懂了剑意。 “客人,可明白?” “明白。” “我乃寒剑堂长老,可贫道的剑,却没了寒意。” 剑收,都喻史盘坐与蒲团,端起了茶杯,稍稍一饮。 “客人,我寒剑堂相传的剑,被人盗了,后来弟子悟不到剑意。” 沉云很理解,这就是问题所在。 这寒剑堂不是谪仙山,没有谪仙山万世的底蕴。 剑意于一门派来说便是上限,这是祖师爷留下来的馈赠,也是一剑修门派最重要的更本。 没有先人的剑意,后来者修行之路便就寸步为艰。 “仙人洞府,有剑,是仙人的剑意,我寒剑堂,势在必得。” 都喻史语气稍稍用重,对面的竹林也在微微摇动。 “长老,长老,不好了!” 忽然,一寒剑堂弟子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 “何事?” “外,外面,烽火堂当着众弟子前来,说,说什么要我堂交出龙血剑!” 眼神之间的交流,沉云沉默不语,可那都喻史的嘴角却是微微勾起了弧度。 剑堂之外,修士堵住了牌楼,一个个气势汹汹散发着彪悍的气息。 都喻史在众弟子的簇拥下走出了寒剑堂,对峙着,嘴角微笑。 “都喻史,仙人洞府即将现世,龙血剑理应属于我绿洲众派。” “荒谬。” 轻轻扫动着袖口,都喻史掷出了回应。 “什么!都喻史,你太过狂妄了!” 烽火堂的人呵斥着,脸色涨得通红。 “勾斩,龙血剑主还在我寒剑堂做客,你现在要贫道交出龙血剑,可是将我寒剑堂当作什么鸡鸣狗盗之辈! 慢慢仙路,我修真者应当心中有道德仁义,你烽火堂难道不懂吗?” 连消带打,都喻史的话不急不燥,可却是处处有理,让那一脸髯须的勾斩没了话说。 “都喻史,龙血剑主,你还留着?” “贫道乃是剑修道士,不做抢夺之事。” 眼神渐渐的冷淡下来,勾斩举起手来,示意身后弟子后退。 “都喻史,我勾斩本敬你是绿洲众派掌话人,可成想你却如此暗藏私心。既然如此,我烽火堂便就召集八大派,来重选掌话人!” 眉头深深的皱起,仙风道骨的都喻史脸上再也挂不住虚伪的笑容。 长袖之间的手也不觉中伸出了剑指,身后的弟子甚至都有人不知何时手执了剑。 “明日,落月潭,重选掌话人,只要身在绿洲的修士皆可挑战!” 丢下了话,勾斩转身离去,丝毫不拖泥带水。 “师兄,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剑堂内,泛叶红为沉云斟茶,忽然心中有感。 微微点头,沉云不语,手中沾起一片茶叶,缓缓的擦拭着古铜剑锋。 “客人,见笑了。” 一脸略微僵硬的笑容,都喻史回了剑堂。 一撩衣袍盘坐在蒲团之上伸手端起了茶杯,入口,茶水已凉。 “客人,近两日还请不要随意走动。” 都喻史忽然提醒着,随后解释。 “那烽火堂的人皆是正阳路数,刀法霸道刚烈至极,难免这性格也都是直来直去的一根筋。” “道长,你的意思是······” 泛叶红煮茶,读懂了都喻史话中的意味。 “没错,怕他们图谋不轨,心中有了其他的心思。” 话已至此便无需再说,沉云的龙血剑已是众人皆知,哪怕有人在攸城亲眼目睹过徐平乐的最后一剑,可大抵还是不会信的。 仙人洞府是莫大的机缘,有人求一道剑意,有人求功法法术,有人求仙丹灵药,总之,宁愿相信希望触手可及,也不愿去信早已没了机会。 这个道理沉云懂,记忆中已是见过千百回。 入夜,寒剑堂的竹林显得怪影凌厉。 夜的寂静,让修士的心也更寂静。 长年的修行让打坐修炼便可以代替睡眠,但是从世俗带来的习惯还是让修士的夜也同样安宁。 ‘咻’ 忽然一闪而过的身影,让这夜的安宁被打破。 脚步沉重,踩在江南风韵的小院地板上,咚咚声在夜的衬托下好似鼓声。 ‘噗哧’ 窗纸被戳破,一颗丹药在指间碾了成了粉,顺着窗纸破口吹入了房中。 ‘噗通’ 房中传来的倒地声,身影欢天喜地的推开了房门,蹦蹦跳跳的向里走。 秋剑,倒在了地上,是脸着地的。 沉云,盘坐而息,像是修炼也像是在打坐。 垫着脚尖,悄悄的前进,屋内的沉默像是在印证着身影的成绩。 人,就是端坐在蒲团之上,一动也不动,食指上的花纹显得古朴的那却也只是比沉云的肤色重了一丝。 身影的手渐渐伸出,止不住的颤抖,仿佛就要完成什么了不得的成就。 “叫你欺负小爷······” 口中小声言语,身影似乎是心中有怨恨。 指间,已是慢慢触碰到。 那圈花纹微微泛着幽光,触碰到指间时隐隐显现出它的本来面目。 ‘呲!!!’ 划破空气,一把剑停留在了脖颈旁,金灿灿的剑锋就好似黄金一般耀眼。 “你为何要偷。” “哼!”泄气的甩开了手指,灵兽小娃赌气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你管小爷我,小爷爱拿什么东西就拿什么东西!” 微微摇头,沉云的眼神中似乎有些很铁不成钢。 收起剑,沉云手腕一翻捏着一颗丹药。 弹指而出,丹药在空中便是散成了粉尘,传播漂浮,便是笼罩了整个房间。 “诶呦我滴个乖乖,这身子咋这么酸疼呢。” 秋剑揉着腰眼站起身来,一瞧见沉云身前赌气而坐的小娃娃便是明白了过来。 “带他回去。” “好,公子。” 拎着个后脖子,仿佛再拧一只猫狗,秋剑大步大步的跨出了房间,带走了小娃娃,看着那怒气匆匆的背影,难免会怀疑有一丝公报私仇的可能。 沉云闭眼,可是突然,身边出现了一圈白光。 第三十一章 请沉云 冷眼直视,沉云一剑指点出,点破了身前乍现的山甲。 这是盾修者的法宝,各式各样,可万变不离其宗,终究只是一块抵御之物。 虚虚假假,此时的江湖,盾修士早就把山甲玩出了花活儿来。 沉云点破的,只是一道虚影,破碎之后便就化作了点点青光。 ‘呲!!!’ 刀刃划破空气,青光未散便就一抹寒光。 微微侧身,沉云仿佛早就已知晓,这刀锋紧挨着身姿划过。 剑,不知何时已是在手。 平刺,看似普通的动作却是有着令人双目难以捕捉的剑影。 偷袭者惊恐,连连后撤却是如何都躲不过这平刺而来的剑。 ‘呲~~~’ 姗姗而来的破空之音,这一剑,已是快过了声音的传递。 “叮!!!” 不知如何,那人做到了,用刀身堪堪抵挡。 身子,被这一剑的余力狠狠的撞了出去,口吐鲜血,再挣扎而起的时候,手中的刀早已是碎裂成片。 果断弃刀,偷袭者一跃身影便是不见。 沉云豁然而起,缩地为寸,紧紧跟随。 “莫追。” 忽的开口,偷袭者着停留在了剑堂竹林之中。 牌楼已是不远,跨过牌楼就算是出了寒江堂的护派大阵。 风,吹动着竹林,沙沙作响。 沉云亦是停住了脚步,静静的看着眼前之人。 ‘咔嚓’ 似乎是有竹枝被折断,月光之下,那人持竹枝的轮廓好似持剑修士。 松手,古铜剑插在了泥土之中。 轻轻折断一根树枝,沉云执在手中。 明与暗,随一言不发可默契却油然而生。 竹枝,霎时而出。 几乎是同时,两人都动了身姿。 竹枝交错,只割断了些许竹叶,似乎是旗鼓相当。 顿挫,相对的背影。 沉云手中竹枝似剑,刚好折得笔直。 “再来?” “再来。” 身影同时回转,竹枝一往无前。 交错了,贴起了,沾黏了,又相互碰撞了。 来来往往,道道剑气,这竹林中的落叶无辜断成了两半。 ‘呲!!!’ 一剑,前刺。 该是到了机会,沉云不再周旋。 ‘啪!’ 迎头相撞,对手中的竹枝点在了沉云枝头。 可,总有个胜负。 笔直的竹枝刺破了对方手中之物,纷纷爆裂,这枝条裂成了无数碎块。 枝头,点在了喉咙之上。 生死,只在一念之间。 看着对放唯一暴露出的双眼,沉云沉默了。 良久,竹枝收回,背负身后。 ······ ······ “这是烽火堂的刀。” “我烽火堂绝不会做出这种腌臜之事!” “这是烽火堂的刀。” “我派弟子昨夜都在堂中,不可能去你那破地界!” “这是烽火堂的刀。” “奶奶的,你个牛鼻子,欺人太甚!!!” 翌日,落月潭边,烽火堂主咆哮着被身后弟子给死死拉住。 都喻史脸色微微苍白,可脸上却是勾着淡淡的微笑,无论如何都只重复着一句话。 “这是烽火堂的刀。” 身前桌案,密密麻麻摆放着无数块碎块,可拼凑在一起却是一把整刀。 这刀,只有烽火堂的配有,刀上更是还能察觉到烽火堂特有的功法气息。 百口莫辩,勾斩瞪着一双铜铃眼,死死的盯着都喻史。 其余绿洲六大派都在静静看着,等候着形式的转变。 终于,勾斩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也不知是何人献策,开口转向了其余六派。 “各位门主,这都喻史说我烽火堂有人夜袭寒剑堂,试图偷走龙血剑。 好,此时战且不论真假,可是今日召集大伙儿的目的是为了重选掌话人好带领代价去开启仙人洞府。 既然,已经出了昨夜之事,我烽火堂的嫌疑一时之间也难以洗脱,故,此次重选我烽火堂可以不参与,但一定请各位门主选出一名公允的掌话人。 这样,我们大漠修真门派才能与中原门派相提并论啊!” 勾斩说得真切,平日里一向暴躁的汉子平静下来说理,却是格外的令人信服。 “有理,有理。” “说得没错啊,仙人洞府是我大漠修真门派千年不遇之仙缘啊,是要好好把握。” “如此,掌话人一定要公允······” 各位门主赞同着,纷纷同意重选掌话人。 见此状,都喻史的脸色越发苍白了,连那一抹笑容也是不再。 “都喻史,八大派中七派都同意了,那咱们绿洲可是能够重选新掌话人了。” “自然。” 咬着牙应答,都喻史看起来还是依然那么仙风道骨。 “如此,甚好。” 勾斩笑着,是得意的笑容。 “各位门主,既然我烽火堂不参加此次重选,那由我堂来做公证人,可算合适?” “合适,合适。” “勾掌门公证自然是在合适不过······” 六派也是应和,几句话下来形势便就转变,这掌话人重选便就是板上钉钉之事了。 “哦,对了,都喻史,还请你将龙血剑交出,这可不是一派可私藏之物。” 看着对面的勾斩,都喻史脸上愠怒,可却又毫无办法。 “那龙血剑还有主人,若是说请,剑主人还不一定答应。” “无妨,此事我勾斩来办,只要你寒剑堂点头!” “好!” 寒剑堂,沉云喝茶看竹,听窗外小桥流水。 忽然,这桥水声被一阵吵杂给掩盖了。 是脚步,匆匆而来的脚步,不止一人。 ‘砰!’ 房门被狠狠的推开了,带着一丝暴躁的气息,这烽火堂来人了。 “谁是沉云,我家堂主想请你走一趟!” 沉云未动,可是泛叶红却是站了起来。 “找我师兄何事?” “让开,找的是沉云,不是你这个执剑境的渣渣!” 烽火堂的弟子很傲,那状态似乎就像是刚刚取得了一场胜利。 同时,落月潭边,勾斩一脸笑呵呵的站在了都喻史的身边。 “老都啊,你所说看,何必呢,咱们都斗了多少年了,我勾斩赢你一回也是应当!” “是吗。” “那是自然,等我请来了沉云,借出了龙血剑,开启了仙人洞府,自然好处也分你一份!” “请?”都喻史侧目,示意勾斩看向那些得意忘形的烽火堂弟子反问道,“你确信是‘请’吗!” 第三十二章 剑,会教人说话 “这群臭小子,还真是啊,”勾斩捋着胡,回首看着,又满不在乎道,“没事没事,他们虽然性子暴了点,但手头上还有分寸的,伤不到那沉云。” 都喻史瞧着勾斩无所谓的模样,苍白的脸勾起了一丝微笑。 剑堂内,沉云瞧着泛叶红执起了净月剑,瞧着对面也同时亮起的长刀。 “小子,别找不痛快!” “我们是谪仙山。” “谪仙山又是如何?还不是两个废物!” 轰然大笑,烽火堂的弟子都毫不在意。 “这里是大漠,不是中原!谪仙山,我们绿洲迟早是要超越的!” 战意盎然,烽火堂的弟子齐齐高举起长刀,爆裂的功法在长刀上激起了烈火,就像烽火堂的性格一样熊熊不灭。 净月剑直指,泛叶红动了。 落花九剑,就像是一朵朵绽放的鲜花,却又被剑气无情的摧毁。 刀,剑,交错着。 每一分毫都是在死亡之间舞蹈,而泛叶红就是这剑的舞者。 灵力消耗的极快,落花九剑是艳丽的鲜花,但也败得极快。 烽火堂的弟子们也不是吃素的,都已是问刀心的境界,相当于谪仙山执剑境。 泛叶红的剑只能堪堪逼退他们,却无法再做进一步的伤害。 “呼······” 呼吸急促且沉重着,泛叶红已是达到了极限。 烽火堂带头弟子手上已是有微微的剑痕,汗珠也是不住的从额头冒出。 “结阵!” “是!” 师弟们齐齐应和,也都是气喘吁吁。 刚刚的落花九剑已是让十数把长刀疲于应对,对于同境界的修士来说,已经很强了。 长刀,结起了阵。 弟子们纷纷站准了阵眼,这刀阵就像是一尊绞肉的机器。 泛叶红没有迟疑,丢了颗丹进口,又执起了剑。 剑,直指,冲入了刀阵之中。 片刻,人便就是狼狈。 ‘砰!’ 刀身翻转,一刀背砍在了泛叶红的肩头。 烽火堂弟子没杀红眼,关键时刻将对方踹出了阵中。 “哈哈哈,说了吧,这里是大漠,不是中原!你们谪仙山的名号在此,不能代表什么!” 领头弟子高傲的扬起了下巴,对于他们来说,大漠的世界里,最强者只在烽火堂和寒剑堂之间。 “莫要羞怒我谪仙山!!!” 泛叶红怒了,那是他自小长大的地方,谪仙山的骄傲不容许他人践踏。 “啊!!!” 奋起的身姿,却是被人给按住。 沉云站在了泛叶红身边,轻轻按下了他的剑头。 手伸出,摊开,净月剑便是飞入手中。 “谪仙山,沉云。” 很少见的率先报出了名号,沉云在说‘谪仙山’三个字时却是格外的认真。 “结阵。” 领头弟子忽然感觉到了什么,停止了嘲笑,吩咐师弟们结起了阵法。 刀,燃烧着熊熊烈火。 沉云垂剑而立,握住剑的他似乎才变得完整。 “咻!” 身姿化作了残影,沉云出剑了。 刀阵,时刻变化着,是以占据阵眼的弟子们为基础。 相互兼备,相互照应,入阵者几乎没有回转的余地。 ‘昂!!!’ 净月剑痛快的发出了剑鸣,不愧是谪仙山剑谷生养出的先天灵剑,若是手持古铜剑,在沉云手中怕是早就碎裂开来。 破空之音如此的尖锐,剑锋带起的剑风,像刃一般吹割着一切。 残影渐渐消失了,沉云站定了,而剑也停留在此微微颤抖。 刀火,熄灭了。 领头弟子呆呆的瞧着眼前的剑尖,那尖锐之处只离自己的眼球不过分毫。 “是谁找我?” 沉云开了口,淡淡的询问着。 看着剑后的人,临头弟子这才仔细想起了门主吩咐的话。 “是···是我烽火堂门主,请,请谪仙山沉云,去落月潭商议要事。” 实力才是一切,剑,会教人说话。 落月潭在绿洲的中心,这片荒芜之地却竟然有着一滩活水,每每入夜之时这天上的月亮倒映在潭水中,就如同落进了里面。 这不过,这水周围却是没有一丝生机,那潭水也是这天地灵气汇聚形成。 若是有人或者物小小的喝了一口,那边就会爆体而亡,无法承受这强大的力量。 “这边请,我家门主就在前面。” 恭恭敬敬,沉云被烽火堂弟子们迎了进来。 注意到这一幕的勾斩皱起了眉头,而一旁的都喻史却是笑容更盛。 “客人。” “长老。” 一来一回,沉云和都喻史之间打了招呼。 勾斩在一旁却是被无视,略有尴尬。 “沉云,我想借你龙血剑一用,这也是绿洲八大派一起的请求。” 直奔主题,这勾斩也是不在意客套的人。 “毁了。” 直来直往的问,便是有了直来直往的答。 沉云回答的干脆,不带一丝犹豫。 “怎么会毁了?” 勾斩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了日常的急躁,沉云的回答令他十分不满意。 “还有事吗。” 沉云却是不管,倒是反问。 淡然直视着勾斩的眼神,仿佛不将他当作一门门主而另眼相看。 暴躁之人或许直来直往,却是对尊严此事格外铭感。 勾斩的火,丝丝从手中窜出,他似乎觉得自己作为门主的尊严受到了挑战。 “沉云,不用本门主提醒你吧,这里是大漠,是绿洲,而你,只是一筑基期剑修。或许你们年轻人不以为然,可我们修真者的江湖,向来讲的是实力!” “嗯。” 轻轻一声应答,沉云眼神淡然。 勾斩怒不可遏,手中已是隐隐出现了刀的轮廓。 “勾斩。” 一把按在了肩头,都喻史关键时刻打断了勾斩的冲动。 “中原修士向来与我大漠不同,我们绿洲也不过才三百多年,很多规矩比起中原大派的确是有不懂。 在中原,以大欺小可是会落了面子的。” 沉云皱眉,直视着那都喻史,不知他到底是何意。 刀,渐渐散去。 勾斩似乎是听进去话了,竟然就此罢手。 “众位,沉云道友不想交出龙血剑自然是他的自由,剑,本来就是别人的,我们强求也是不美。” “山老头,你帮你帮外啊!” 勾斩呵声,指责那突然现身的老修士。 老修士微微一笑,倒也不恼,反而对沉云点头算是招呼。 第三十三章 雪沙漠 “小友,还未介绍,老朽山不悦,乃是御山城的掌门,不过,也快是要退下喽!” 老修士笑呵呵的,没有一丝架子,不知为何似乎很是喜欢他眼中沉云这个后生。 “山老头,不需要你在此充好人,我们绿洲需要龙血剑。” 勾斩说着,山老头也随之点头,倒不是不在乎,反而有些看透的意味。 “小友,莫怪,这仙人洞府实在太重要,大漠的修士本就没有什么仙山道谷,这难得有便也是稀奇了。” 沉云对此并不反对也不同意,大漠的神秘和悠久即便是在记忆中也是映像深刻的。 这是这绿洲,以及绿洲里的这些门派,对于修士来说真的算是年轻。 “莫要多说,待掌话人重新选出之时,还请道友,将龙血剑一借吧!” 勾斩下了言论,而落月潭边也是开始陆陆续续聚集齐了绿洲的修士门派。 绿洲是大漠里的绿洲,它不代表大漠却代表了近三百年来大漠里所有年轻的修士。 “我觉得我可以!” 落月潭的中心,八大派所在,有人跳了出来,毛遂自荐。 “坐下吧老赵,我觉得我也可以!” 有人做出头鸟,自然有人痛打。 八大派的争吵甚至代表不了外围那些林立的小门派,一时间吵闹声不绝于耳。 “静。” 山不悦站了出来,一向乐呵呵的慈眉善目在板起脸来时也是不威自怒。 刨除修为之外,山不悦的老资历倒也能震得住场面。 “各位,各位,老朽说两句,”众人安静,这老修士的脸色便又是一换,笑呵呵的说道,“大家看得起老朽这把老骨头,说的话也算是听。 这绿洲里的弯弯绕绕,自打老朽在这里扎根时就见多不怪。 说句不夸张的话,在坐的许多掌门都是老朽看着长起来的,小时候说不定老朽还抱过呢!” 山不悦开起了涮,许多掌门人都羞红了脸。 就连一向脾气火爆的勾斩也都脸红了不少,伸手扯了扯老修士的衣服。 “山老头,说这个干什么,这都什么时候的事了。” “呦呦呦,小勾斩,就你小时候最不服管教,还兹了老朽一脸童子尿呢!” 哄堂大笑,勾斩无力的埋下了头,试图用自己那一脸不知是头发还是胡须的长毛掩盖住自己。 “好了好了,说正题说正题。” 山不悦清了清嗓子,也算是又主持了一回大局。 “这掌话人,说白了,就是替咱绿洲开口的人,首当其冲得能服众,然后是公允;老朽以为啊,只要能满足这两样条件便就是了,其他什么的就无关精要。” “山掌门,那如何服众,如何公允啊!” 底下有人问出了声,好像是外围小门派中传来的。 “那还不好说,这服众自然是修为服众,公允自然也是能够左右平衡总览大局。说句不好听的,要不是老朽年纪一大把了,还至于这么麻烦吗?” 又是一阵轻轻的笑声,绿洲里有这么一位老修士的确是令人安心不少。 “好!既然是要修为,那就比试一场,最终胜者不就是了!” 随即便是轮到八大派,勾斩率先叫出声来,也不知烽火堂参加不了有什么劲跟着起哄的。 “你个憨货,比试能够真实实力相比吗?比试场谁都不敢用尽全力,自然也分不出个真实的高低来!” “老赵,你又插嘴!你说,该如何是好!” 一拍桌子,这勾斩大概是受够了挤兑,一发怒对方倒是没了声响。 “贫道觉得,不如去雪沙漠,斩几只妖魔。” 忽然,都喻史的声音飘入了众人之耳。 议论声纷纷停止,大家都齐齐的看向了这位前任掌话人。 “牛鼻子,你怎么又提这个地方,那里凶险你又不是不知!” “怎么,你烽火堂可是怕了。” “怕!我勾斩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勾斩瞪着牛眼,怒气直视着都喻史。 “那好,那便就去雪沙漠如何?” “可······” “没有可是,我寒剑堂的弟子宁愿去雪沙漠多杀几只妖魔,也不愿与绿洲之间争斗。” 众人沉默了,去那雪沙漠斩杀妖魔是好事不假。 可是参选者都是各派的掌门长老,若一不小心牺牲在雪沙漠,那一个门派说不定也就散了。 “附议。” 忽然山不悦开头表态,众人都齐齐看向了他。 “说起来,我们绿洲和中原那些名门大派相比,便就是怕,不敢去挑战危险之事,怕伤及筋骨。 可是如今回首看来,一个门派若是不去斗争,不去敢于斗阵,那门中弟子永远都没有真正的实力。 那些名门大派,像谪仙山,何时吝啬过门下弟子的性命,斩妖除魔一直都是在最前线,千万之前,也是这样在血与剑之中才壮大了谪仙山!” 八大派沉默了,外围那些小门派也都沉默了。 “我附议。” 忽然,开始有人举起了手,表了态。 “我也附议。” “青山府附议。” “灵丹派附议。” ······ 老修士的一番话算是说动了众人,附议者越来越多,也表示着绿洲众派都想要一个未来。 一个,能够和中原大派比肩的未来。 落月潭的决定已是通过了,八大派忙着商量着规则,而其余各派也连忙回去准备着事宜。 “客人,可否麻烦你。” “何事?” 寒剑堂内,议事归来的都喻史忽然向沉云提出了请求。 “去雪沙漠的规则已定,各派选举一人,还可携带两名队友,贫道想···请客人护我剑堂掌门周全。” 执礼,深深的低下了头。 都喻史一介堂堂剑游境修士,对沉云这筑基境的后生最最诚恳的请求。 “你为何不去?” 微微皱眉,沉云怕麻烦。 “客人,贫道也去,”都喻史解释着,嘴角泛起了一丝苦笑,“只不过,那七大派商议决定,贫道乃前任掌话人,不能再参选,去,也只是为护我堂掌门罢了。” 看着都喻史的诚恳,还有脸上的真诚,沉云微微点了点头。 第三十四章 要不要来一口 沉云答应了,都喻史惨白的脸上露出了欢喜的笑容。 比试,定在了三日后出发。 灵丹、符咒、法宝等等一系列准备事宜,普通修士没法像谪仙山的剑修一样什么都一剑解决,便只能通过这些外物来辅助。 而在寒剑堂内,因为沉云的答应帮忙,泛叶红他们又得到了优待。 剑堂的资源被允许使用,离执剑境只临门一脚的泛叶红进入了天地灵气最活跃的闭关塔。 而秋剑也终于开始认真练习筑基十六式,在竹林里舞起了大剑。 谪仙山的修炼让同为剑修的寒剑堂弟子皆都好奇,不过他们唯一能接触到的也只有赵去奴这个还不懂修炼的凡人。 “师父,吃茶。” 赵去奴小心翼翼的端着茶杯,茶水在杯中晃动着,总有要溢出的趋势。 剑指,伸出,沉云拖住了杯底,顿时,这水面便就不再晃动了。 “水满,则溢。” 沉云开口,眼神直视着赵去奴。 “弟子受教,定谨记在心。” 连忙跪地执礼,赵去奴对沉云话总是很认真。 “我不收徒。” 茶,平方在了桌案上,沉云只是怕坐下的蒲团被茶水侵染,西北的灵羊毛编制的,是好东西。 “师父,我······” 赵去奴深深埋下了头,他想懂剑,想懂人心,想化除心中的尸山。 “别叫我师父,你不是谪仙山弟子,有惑,便问。” 情绪的起伏,随着沉云的话语而动。 赵去奴又伤又喜,伤的是不能拜师沉云,喜的是能够请教沉云。 “那师······公子,我如何去······” “心结,自破。” 赵去奴和秋剑一样叫起了‘公子’,而沉云也依旧一语道破了他数日来的症结。 “自破,如何能自破呢······” 听着沉云的话,赵去奴刚刚欢喜的心思又低落了下来,他不能理解。 瞥眼瞧着身前这个大好青年,沉云却感觉他身上散发着中年男子才有的挫败。 “剑修修长生,仙侠修此生。” “长生!此生?” 仿佛抓住了什么,赵去奴愣在当中。 可这思绪好似空中的一缕柳丝,越是伸手抓越是抓不住。 “不过,剑修、剑侠,都修剑;剑,便是人。” “剑便是人······” 赵去奴喃语,眉头紧锁却依旧参悟不透。 “你的剑呢。” “我的剑,我的剑在这里。” 连忙扯下腰间的佩剑,赵去奴双手奉上。 铿锵一声,剑已抽出。 沉云平执在身前,缓缓的打量这剑。 这剑华丽,价值不菲,造剑之人费尽心力去装点它。 但,这剑上却残有血垢,剑的主人已经许久不曾仔细擦拭它。 ‘叮~~~’ 屈指一弹,剑上发出颤鸣。 就连剑身也都刻了花纹,双龙交错,花纹中鎏了金。 瞧着被血垢覆盖住的花纹,沉云竟是微微叹息了。 “剑啊剑,受苦了。” 剑指,轻轻抚摸剑身。 缓缓划过,却是剥下了层层金粉。 花纹,被一点点抚平,剑发出了一丝丝唤鸣。 反手,剑插与身前。 屈指一弹,那镶嵌满的宝石颗颗脱落,紧实缠绕的金线根根崩断。 剑,终于露出了它的本来面貌。 一片薄铁,四面寒刃。 赵去奴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呆呆的瞧着满地散落的贵重之物,呆呆的看着递到身前的剑。 “接着。” 沉云松手,剑落入了赵去奴的掌中。 “看好。” 豁然站起,沉云手中已是持着古铜剑。 扎马,运气,紧紧握在手的剑平直刺出, 赵去奴呆呆的瞧着,这一剑他认识,儿时学剑时先生第一课便就教了。 可这一剑却又是陌生,沉云刺出的这一剑,认真,朴实,却叫人不敢站在他剑尖之前。 ‘砰’ 行大礼,额头磕在了地上,散落的宝石刺扎了皮肤。 “赵去奴,受教了!” “嗯。” 轻轻应答,沉云便又坐下,端起了茶,入口饮尽。 赵去奴转身离开,带着他的剑,去找竹林里的秋剑了。 “嘁,装神弄鬼,糊弄小孩呐。” 声音从房梁上传来,沉云不为所动,翻手抓出了一把丹,丢进了口中。 嘎嘣嘎嘣,嘎嘣嘎嘣······ 咀嚼声,从下面传到了耳中,房梁上翘着腿平躺的小娃娃却是不淡定了。 微微侧首,大大的眼睛死死盯住了沉云的嘴。 嘎嘣嘎嘣,嘎嘣嘎嘣······ 这咀嚼声,清脆,干脆,一声声往耳中钻,怎么都甩不掉。 ‘咕咚’ 不知不觉咽了口唾沫,小娃娃感觉自己口干舌燥,已是整个身子都趴在了房梁之上。 “歪,你在吃什么啊,这么香。” “蚕豆。” 言简意赅的回答,沉云口中嚼得差不多了,喉头滚动咽下了肚。 ‘咕~~~’ 一阵腹中抗议之声,如滚雷回响在房中。 圆圆的小脸蛋顿时变得通红,小娃娃脸上表情全部都凝结成了尴尬。 ‘嘭嘭嘭’ 小肉拳连忙捶在自己的肚子上,小娃娃缩在房梁上,根本没脸见人。 “叫你不争气,叫你不争气······” 自己捶自己,肚子终于不叫唤了。 嘎嘣嘎嘣,嘎嘣嘎嘣······ 忽然,清脆的咀嚼声又是响起,小娃顿时瞪大了眼。 果然。 ‘咕~~~~’ 尴尬,委屈,脸面尽失。 小娃一头从房梁上栽了下来,一个倒栽葱扎在了地板里面。 沉云淡然看着眼前那个圆圆的小屁股,犹豫着要不要帮忙给拔出来。 “不是小爷!不是!!!” “嗯。” 依旧淡然的应答,沉云的语气并没有起伏。 可是落入小娃的耳中却是暴躁了,两只小拳头一个劲的捶打着地面。 木削四溅,很快这好好的地板就被捶出了一个坑洞,小娃娃倒扎着,静静抱着自己的躯体。 “喂。” “别理我!!!” 听着小娃暴躁的声音,沉云不以为然,手一翻抓住了一把丹药。 “我说,要不要来一口。” “不要!!!” “来吧,很好吃的。” 站起身来,沉云走到了坑洞旁,手中的丹药也是递到了这里。 第三十五章 外面的世界 “不要不要不要,拿走拿走!!!” “是吗,可惜了。” 沉云蹲了下来,手中的丹更靠近了些。 丹香,不知不觉飘散了开来。 沉默在坑洞里的小娃娃抽着鼻子,忽然冒出了头来。 “你,你怎么还不拿开······” “这个啊,你不吃我就吃喽。” 摊开手掌,‘蚕豆’在沉云手掌堆积着,颗颗散发着光泽。 ‘咕咚’ 一脸泥灰的小娃娃还是不自觉的咽了口唾沫,双眼死死锁死在丹药上,手不知不觉靠得越来越近。 “你拿开啊,小爷说了不要,你拿开啊······” 嘴上拒绝着,可是肉肉的手指却是捏住了一颗丹。 丢进口中,嘎嘣一嚼,瞬间,小娃娃舒适得眯上了眼。 “呸呸呸,这都是什么难吃的东西啊,你就给小爷吃这些玩意儿吗!” 丹嚼完了,小娃娃满脸不屑,可是手却一把抓住了丹药。 “不行,小爷得尝个明白,万一你装神弄鬼的家伙下次再骗小爷吃怎么办!” 义正言辞,肉肉的手掌将‘蚕豆’丢进了口中。 腮帮鼓得一边高,圆圆的小脸蛋也被这费劲的咀嚼给挤出各种形状。 “呜呜呜···呜呜······” 口中说不出话来,嘴里被塞得满满的,可是小娃的脸上还是不屑的桀骜。 “知道了知道了,以后有蚕豆给你吃。” 沉云点头,连剑都听得懂,自然这个小娃娃也是听得懂。 “唔。” 一点头,小娃扬着肉肉的小下巴,一脸桀骜。 “小孩儿,小孩儿!你又跑哪里去了!” 突然,阿妹的声音从院子外传了进来。 小娃的脸色一变,一边嚼着丹一边连忙从坑洞里爬了出来。 倒腾着两只小肉腿,几个蹦跳,不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仙师。” 怯生生的闯进了屋内,阿妹一看到沉云便是羞涩了起来。 看着蹲在坑洞旁还捧着一把丹的沉云,想都没想就准备转身离开。 “何事?” “那个,那个···不打扰您修炼,我···我去找······” 结结巴巴,半天也说不周全一句话。 沉云站起身来,看着被小娃抓过的那把丹药,微微皱起了眉。 “伸手。” “什么?” “伸手。” 阿妹听话的转过身子,伸出了一张白白净净的手掌。 反手,丹药落入了阿妹掌中。 沉云甩了甩,甩掉了残渣。 就在阿妹红着脸发呆的时候,小娃娃翻跃墙头,嚼着丹一路不知逃到了哪里去了。 “哼,想抓住小爷,做梦!” 坐在了一个墙头,小娃荡起了小脚。 嘴角还不停的掉着残渣,一边咀嚼一边嘚瑟。 “不过,这蚕豆倒也真的好吃,下次,下次全部都抢过来!” 恶狠狠的说着,小娃的肉手在空中做了一个一把抓的动作,嘿嘿的笑了起来,就好像沉云的‘蚕豆’已经全部都落入他手中了一样。 “你是谁?” 忽然,一声询问吓得小娃整个蹦跶起来。 赤裸的双脚落在墙头上,两只小拳头捏得死死。 “这里是寒剑堂,外人不得允许不许进入,你如何闯进来的?” 见不答便就是连续的追问,墙头下,小院中,一个少年微微仰着头直视。 一身道袍,手中持剑,看样子也是剑堂的弟子。 小娃不屑的撇开了嘴,又坐了下来,还翘起了一只脚。 “这世上有什么地方小爷去不得,上天入地,只要小爷高兴,连那个什么谪仙山也能去!” “谪仙山!你难道是近日堂中做客的谪仙山弟子?”少年惊奇,可是却又摇了摇头,“不对不对,谪仙山弟子皆是剑修,怎么会是你这种小娃娃。” “怎么,瞧不起小爷啊!小爷揍你满地找牙!” 小娃捏起了拳头,昂着下巴,一脸的桀骜。 少年蹙着眉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娃娃,脸上竟有些新奇感。 “我叫都枕,你叫什么?” 突如其来的介绍也询问,少年的反应让小娃娃慢慢放下了拳头。 转身,背了过去,小娃娃神情没落。 “我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怎么会,大家不都是生来就会起······” “烦死了烦死了,小爷没有名字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啊!” 丢了一块瓦下去,砸碎在少年的脚步。 小娃的烦躁让都枕不敢在提起名字的事,似乎是有些害怕失去什么。 “对了,你是从外面来的吗,能不能和我讲讲外面的世界?” “外面,你说哪个外面?” “这里的外面啊,绿洲的外面,大漠的外面,世界,是什么样子!” 仰望着,都枕的眼神中透漏着渴望。 回首,瞧着这双眼睛,小娃好似看到了从前。 在那片胡杨林中,也曾经有一双眼睛如此的憧憬着。 “外面,外面···外面有山,有树,有人,有许多坏人······” “山,是像御山城里的那座山一样吗?树,是什么样子的树,我见过最多的只是剑堂里的竹林······” 少年也是说着,眼神中的向往,令人动容。 蹦下了墙头,小娃走到了都枕的身边,招呼叫他蹲下,然后拍了拍的他的肩膀。 “哎,你还是不要知道外面什么样的好,听小爷的,不知道,还能过得很快乐。” “为什么啊?” “因为,因为······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听小爷的就是了!” 莫名的烦躁,小娃脑海中闪现出一些不好的回忆。 那扑上来拥抱的妇人,那逐渐发现异样的妇人,那将自己扫地出门的妇人;还有很多很多。 “你身上有味道,你刚吃过丹吧!” 都枕突然说道,连忙从袖中的一个袋子里掏出了个瓷瓶。 滚圆的丹躺在了手掌心中,小娃的眼神立马就瞪圆了。 “蚕豆!” “蚕豆?” “是啊是啊,是蚕豆,可好吃的蚕豆!” 伸手一把抓住,立马就丢进了口中,小娃咀嚼得嘎嘣嘎嘣响。 “呸呸呸,怎么没有他的好吃!” 圆圆的脸上眉头皱得死死的,期望越大失望也越大,小娃怀念沉云手里的蚕豆了。 第三十六章 雪沙漠 “他是谁啊?” “他?沉云,谪仙山来的臭屁,小爷最瞧不上他!” 小娃嘴犟着,可那表情明明还在想着蚕豆。 “谪仙山,沉云?我真想去瞧瞧他,叔叔说谪仙山才是真真的剑修,我不懂绿洲外的世界,可是我真的想去看看其他的剑。” 都枕说着,蹲在小娃的身边,手中的剑也在微微颤鸣。 安静了下来,小娃看着少年,忽然感受到了一种气息,这种气息似乎在沉云身上也感受到过。 寒剑堂安静着,不大的门派里处处都能瞧到修炼的弟子。 三日的准备很快,等沉云看着身旁的少年时,那都枕已是从某个贪吃的小娃口中知道了他的种种。 “客人,这是我派掌门,二品灵根,也是日后绿洲的希望。” 都喻史介绍着,脸上洋溢着自傲的笑容。 “掌门?” “是,我乃寒剑堂掌门,都枕。” 沉云瞧着,瞧着眼前的这个年轻的掌门,心中也是隐隐有了些许察觉。 落月潭边,分发着符咒,这符咒能辨明妖兽之血,只要在斩杀完妖之后,印上血便就能记录残留的魂魄。 一只妖只能记录一个数,比试结束后从雪沙漠归来,便能依照这符咒来一分高下。 雪沙漠不在绿洲,若是正常修士御剑也只需一二个时辰便就到了。 这来回路程也算是时间之内,未参赛的烽火堂留作公证。 当第一座流沙漏支起来时,这为期十日的比试便就开始了。 “客人,请。” 都喻史甩出了飞剑,静静的悬浮在一旁。 沉云轻轻跃起,踩踏在了剑上。 剑,纷纷化作青光,向远处飞去。 而在某一个飞行法宝为云舟的修士不知道的船下,悄无声息的挂着一个人影,一个圆嘟嘟的小娃娃。 雪沙漠不大,可也只是相对来说。 西北大漠地域何其宽广,这雪沙漠的小也只是相比较其他的平原戈壁罢了。 一片雪白,剑还没有飞行到时便就瞧见了那刺眼的反光。 宛如真的是绵延不知道的雪境,这雪沙漠名副其实真的好似一片雪地。 “客人,别被迷惑,那白色之物乃是废石,不容灵气,也不容植物生长,倒是妖魔在此却是容易生存。” 都喻史解释着,这解释和沉云第一次听说这地方时说得一样。 千百年来,人们对于这片地方还是一样的映像。 可是他们所不知道的是,这雪沙漠却是人间少数可以连接妖界的壁垒缝隙。 剑,落下了,绿洲各派修士都静候在雪沙漠边缘。 这是墨守成规的规矩,谁也不想在此被人占了便宜,别人也不想谁独自先行一步。 越聚越多,等候的同时也滋生了不少话语。 “牛鼻子,你们寒剑堂是没人吗!竟然真放你们那娃娃掌门出来!” 一阵哄笑,少年的嘴唇抿得更紧了。 “对啊对啊,老赵,你总是一针见血,说得这么明白这是要让寒剑堂脸上无光吗? 倒不如说说都长老身边的那位,若是本掌门没看错的话,还是位筑基境吧!” 又是一阵阵哄笑,沉云无所谓,都喻史脸上也依旧挂着圆滑的笑,只有那少年都枕,却是在阵阵讥笑中低下了头。 “掌门,莫要动摇了剑心。” 小声说着,都喻史的话似乎对这个少年掌门很重要。 最起码,这都枕暂时挺直了胸膛。 这一切,站在一旁的沉云都净收眼底。 本是与自己无关之事,可不知为何,在那都枕身上看见了太多人的影子。 “让客人见笑了,贫道也自知,绿洲到底才短短三百年,许多方面都比不过中原的规矩。” “还好,总比笑里藏刀来得干脆。” 难得的,沉云也算是给了一句安慰。 可这安稳都喻史却不知该当作安慰还是讥讽,毕竟烽火堂的那些蠢蛋还在落月潭中数沙子算时辰呢。 “贫道···多谢客人赞赏了。” 嘴角勾笑,脸已经恢复了血色的都喻史看起来情绪似乎是不错。 修士已是集结差不多,随着最后一名修士的云舟落地,这比试也算是正式拉开了帷幕。 “小友,又见面了。” 都喻史未急着走,沉云也收回了看向某个偷偷摸摸身影的眼神;这御山城的老掌门却是又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山掌门,可安好?” “安好安好,我这老骨头还能再活几年呢。” 山不悦依旧是一副乐呵呵,可是这次来身后却跟着一帮弟子。 “山掌门,幸苦。” “不辛苦不辛苦,应该的。” 连连摆手,山不悦在这客道,身后的弟子便已开始在雪沙漠外围寻找阵眼了。 “客人,这绿洲的大阵便就是属于御山城布置的,而雪沙漠的大阵也是御山城一手置办,为的就是隔绝妖物,免得外出伤人。” “哪有哪有,没有都长老说得那么厉害,就是一些普通的抵御阵法,这修为一强更不就不管用了。” 山不悦谦虚着,可是沉云却能瞧出实力来,这山老头也是不简单,这御山城也是有自己的本事。 “不说客道话了,山掌门此时前来不止是为了来看门中弟子加固阵法的吧。” “到底是修剑的,总是一眼识破啊,小老儿的这些弯弯绕绕就不和你们后生显摆了,只是想借老朽这点薄面,来求个人情罢了。” “山掌门言重了,还请直言。” 都喻史大大方方,人情却是做了足。 “哎,这事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主要还是年纪大了,担心御山城弟子的安慰。 昨日,老朽便就准备退下了,可是那小子非说要参加比试,回来后庆功宴、传派礼一起做了,老朽担心啊,特地来求个人情,想请你们照拂一二。” 山不悦竟然执起了礼,来恳求。 都喻史、都枕都连忙让开了身子,只有沉云大大方方的受着了。 自然不相信谪仙山弟子不懂礼数,都喻史他们都略有呆眼的瞧着。 可是在山不悦身前的沉云,却是轻轻点了头。 “如此,老朽多谢了!” 第三十七章 别忘了你是谁 山不悦又是深施一拜,作为一名修士,入道五百多年里,已经看了太多,透彻得太多。 瞧着那转身离去的身影,沉云知道,他的道缘即将步入尾声。 “走吧。” 率先跨入雪沙漠,沉云也没有再一丝要解释的意思。 都喻史和都枕也只好跟上脚步,按捺住心中的疑惑。 雪沙漠,一望无垠的皑皑白沙。 脚踏入其中便就感到灼热,若不是修士绝不会愿意在此行走。 都枕一路上都很好奇,即便周围的景色几乎一样,他还是好奇的张望着。 走在一旁的都喻史却是目视前方,时刻关注周围的丝毫动静。 “掌门,别忘了你该做的事,道心,不应新鲜事物而就紊乱。” “长老,我知道了。” 都枕点头,收回了目光,视线只好落在了走最前的沉云身上。 挺拔的身姿,分明行走人间,却总会让人有错觉,下一刻便就羽化登仙。 都枕想看沉云的剑,想看看和寒剑堂不一样的剑。 可是这个愿望并没有实现,率先出手的还是都喻史。 长剑刺出,顺着甲壳的缝隙贯穿了血肉。 都喻史站立前,召回了飞剑,手持符咒慢慢拭去了剑上残血。 “白甲蝎,妖体境,寻常筑基大抵是敌不过。” 符咒沾了血,便是激活了符咒上阵法,以血为源,摄取了妖物的一丝残魂,虽微不足道,但足以证明寒剑堂斩了一妖。 沉云也并排而立,看着白甲蝎的尸体,忽然想起了什么。 “别想了,能铸甲的白甲蝎怎么也都妖丹境之上的,到了这个境界离化人形便就差了一丝,即便是贫道的剑游境也难以应付。” 沉云不语,他倒不是想铸甲,剑修最求的是一剑,什么都是一剑,铸甲对于剑修毫无意义。 可是,记忆中却是有一个身影,总喜欢收集妖物的甲骨,给自己铸一套威风凛凛的甲胄。 “继续前行吧,只有十日。” “好。” 一答一和,沉云和都喻史倒不像是差了许多年纪的道友。 而是像相处了许多年的师兄弟一样,默契十足。 都枕将这些看在眼里,自己的剑一直持在手心里,可是有前面的那个身影挡着,他永远也没出剑的机会。 剑,本就该沾染血迹,而他的剑,沾染最多的怕是护剑油。 “客人,贫道有一事好奇。” “何事。” 走在路上,或许是周围几乎一成不变的风景令人有些烦闷,都喻史竟是想和沉云开口聊一会儿。 “贫道好奇的自然是谪仙山里的剑,据说谪仙山的剑都是从剑谷而来,未能持剑者,轻易不得下山,可是这样吗?” “是。” 果断干脆,沉云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 “那,你的剑呢?” 都喻史问出了话,或者说这个问题已经困扰在他心中很久了。 “我的剑。” 手腕一翻,古铜剑已是在手。 都喻史摇了摇头,这剑他认得,当初与沉云相遇时便就知道了。 “这是凡人的剑,不是剑修的剑,客人修的那柄剑呢?” “飞了,想看看世间样貌。” 沉云回答,还是那样的干脆。 都喻史却是陷入了沉默,他自然不会觉得沉云会欺骗他,可是一柄会想着看看世间的剑,那得是一柄什么样的剑啊。 “看看世间样貌······” 身后,一直跟在后面的都枕也是听见了。 口中喃语着,都枕重复着沉云的话,却也是陷入了沉思。 “我何尝也不是一把剑呢。” 自言自语,都枕的神色黯然,他说的话,那一心想着剑的都喻史没能听见。 雪沙漠里的妖物谁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西北太大,以往总是有妖物出来作乱,祸害百姓。 于是修士、剑侠,只要听到风吹草动便就会全力剿灭;不然不至于西北大漠的妖,几乎都龟缩在了雪沙漠里不肯出来。 妖就是妖,可是妖也知道审时度势,学会了隐藏自己,学会沉默。 那些学不会的,总是想着搞出动静的,早就死在了各种修士法宝下了。 所以,当妖的踪迹难以寻找到时,那人的踪迹就会变得那么明显。 “喂,寒剑堂的!” 相遇了,进入雪沙漠是遇到的第一个竞争者。 “道友。” 依旧是都喻史出面,而都枕这个掌门甚至站在沉云的后面。 “怎么样啊,杀了几个?” “机缘不好,才斩了一个妖物。” “哼,就说不行了,在落月潭时就你寒剑堂就不该再参加。” 对面的人话说重了,都喻史的笑容有些凝固在脸上。 片刻,面对别派的嘲讽,这才有了回答。 “仙路漫漫,千万条道,各自有缘。” “切,还有缘,实力才能证明一切!” 嚣张的话撂下,对方三人便就是走了,像两条交线,只能交错一次。 “为何?” 沉云锁眉,他在那些人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是重阁,近些年才刚入的绿洲;刚刚是阁主于钺,已是将将要突破到剑游。” “他不过三十岁,岂能······” “没错,是天演术;重阁内皆是天演术修士。” 天演术,沉云见了不止一回,出了不少恶人,可不作恶的天演术修士却是比谁的境界都来得要快。 因为天演术下,一切都是可衡量的规范。 修炼,在天演术下,只不过是灵气的堆砌,灵气的吸收罢了。 没有道心,便就没有了境界的枷锁,没有了枷锁,只需努力和计算好所需要的努力,那便就会提升。 沉云知道,都喻史也知道,这样的修炼迟早是要出问题的。 可是,那些不需要打磨道心,修炼不过三十年的修士们,却是可以短期内拥有强大的力量。 失去了寒剑的寒剑堂惹不起,前辈尽是仙逝,独留都喻史一人苦苦支撑的寒剑堂,惹不起。 掌门都枕的眼中已是蓄满了泪,他从未见过长老会如此的忍耐,任凭人羞辱。 “欺人太甚!” “站住!”都喻史呵斥住了想要追去讨说法的掌门,厉声提醒道,“别忘了,你是寒剑堂的掌门,寒剑堂三代人的希望!!!” 第三十八章 陷阱 都枕站住了,手中的剑握得紧紧的。 沉云理解都喻史的想法,为了门派为了寒剑堂,许多事情都需要暂时的忍耐。 以前讲无欲则刚,现如今,就连修士也有了许多欲望。 对长生的欲,对门派壮大的欲,对师承传承的欲。 沉云闭口不言,他不会去劝说都喻史放下。 心结若不是自我解开,那即便道理告诉他也会觉得不对。 永远不要告诉一个人什么是对错,因为这世上本就没有对错。 “见笑了,都是堂内的琐事,不该让客人也知晓的。” “无碍。” 沉云回应着都喻史的抱歉,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这个道理许多人都懂。 白甲蝎是雪沙漠最常见的妖物,一下午,沉云他们便是斩杀了三只。 可是这样的速度的确还是太过缓慢,于是很快便是又遇到了第二个相遇的门派。 “都长老,都掌门,沉道友。” 客气礼貌,但却又不过分亲近。 这份尺度拿捏得刚刚好,眼前这些人感觉总让觉得在哪里见过。 “少掌门。” 相互之间的客道,都喻史瞧着眼前的御山城弟子,面露善意。 是御山城的弟子,就是那老修士拜托沉云照拂一二的掌门继承人。 御山城少掌门显然是不知沉云,或许山不悦不想打击到年轻人的傲气,于是沉云也没有被少掌门所重视。 都喻史自然一眼便是瞧出了这些,让开身子介绍着。 “客人,这是御山城的少掌门,山鸣松。少掌门,这是在我剑堂做客的谪仙山弟子,沉云。” “你好,早就听闻你中原谪仙山剑的厉害,不知道和我御山城的山甲配合会是如何出彩。” “攻防相合,自然是无敌。” 沉云言简意赅,回答了山鸣松的问题。 御山城的弟子都面容笑容,觉得是赞赏,对沉云也都添了几分好感。 只有都喻史读出了沉云话下之意,谪仙山的弟子只追求一剑,所以谪仙山的剑是最厉害的剑,自然防守也是无用。 “都长老,不知已是斩杀了多少妖物?” “运气不佳,一下午时光只斩了三只。” 都喻史和山鸣松交流着成果,大家脸上似乎都不是那么高兴。 “我们便是更差了,只斩了一只,这雪沙漠的妖早就学乖了,哪有那么容易冒头。” “是啊,只能碰运气罢了。” 口中感慨着,可是都喻史的脸却没有一丝焦虑。 但那对面的山鸣松也没有面露难色,反而是胸有成竹的模样。 “少掌门,可是有办法了?” “小聪明而已,说不得什么。”山鸣松客气,可是这与人相处的功力还是没学到家,不像山不悦那样能将自己的得意隐藏好。 “就像是沉云道友所说,攻防相合,便是无敌;我御山城愿和寒剑堂和作,来共斩妖物!” 皱着没有思索,可是一想到平日那总是笑呵呵的山不悦,都喻史还是点了头。 “可是有什么计策?” “算不得计策,只是一些手段罢了。”山鸣松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物。 圆润似玉,可偏偏生着耀眼的紫色。 这是妖石,而且不是普通的妖石。 “妖石髓!从何而来?” “赌长老莫要惊怪,这妖石髓也是我御山城机缘巧合而得,刚好可以一用。” 妖石髓的周围悬浮着几块小小的山甲,似乎组成了阵法隔绝了气息。 “少掌门,是要用此物来做饵,引诱妖物前来?” “没错,就是这样!既然他们会躲,那我们就给出他宁愿赌上性命都想要所得之物!” 山鸣松信誓旦旦,不像那老掌门山不悦,他的脸上总是洋溢着自信的笑容。 这一下,沉云也明白,为何那山不悦想要请自己照拂一二了。 面露难色,都喻史陷入了抉择之中。 “少掌门,这计策是好,可这妖石髓可是妖中稀罕物,得之便能获得强大的妖力。 要知道,妖不懂功法,吸收不了灵气,这妖石髓一旦出现,可是会叫妖物红了眼的!” “这我自然知道,都长老不用担心,我早已是想好了对策;这妖石髓是稀罕,可我也能控住山甲,每次只泄一丝气息,这气息只能蔓延不过十里。 十里雪沙漠,能藏有多少妖物?这,恐怕都不够我们斩杀的吧!” 言之凿凿,有理有据,都喻史犹豫了一下,决定铤而走险。 “好,便依少掌门所言!” 寒剑堂和御山城和在了一起,共同开始准备这陷阱。 首先是诱饵,这个好说,少掌门山鸣松控住山甲,稍稍泄出了一丝气息。 那妖艳的紫色,化作游丝慢慢随风飘荡。 随后便是陷阱,御山城的弟子纷纷亮出自己的山甲,方圆百步,成半包围状,封锁了这片雪沙漠。 沉云和都喻史手持长剑,矗立在这阵中,静静等候。 “长老,我愿出战。” “不行,你不容得有半点闪失,否者,我寒剑堂日后该如何!” 少年听着都喻史的拒绝,脸色便又是沉闷了些。 而那御山城的山鸣松也是瞧见,便是上前劝慰。 “都长老,还是换都掌门上吧,不管怎么说贵掌门也是执剑境的修士,据说离那剑游境也只是差一丝了吧。” 沉云微微皱眉,他很不喜欢这山鸣松的口气。 “沉云道友,若不嫌弃,还请和我御山城弟子在阵后等候吧。” 山鸣松建议,脸上满是友好,可是这拙劣的掩饰下,是一种自傲。 沉云持着古铜剑,都喻史欲言又止大概是不知该如何解释。 少年都枕却是跃跃欲试,可是长久的教养却让他不敢这么着急表现要替代沉云。 众人,沉默,视线都注视着沉云。 “好。” 轻轻应答,沉云自然不会计较,更是怕麻烦,既然不用自己出手那也是极好。 收起剑,转身离去,走过了山甲,走到了御山城弟子身边。 “你便留下吧。” 都喻史对着都枕开口,终于愿意给了一次出剑的机会。 少年满脸笑容,可又连忙克制,板起脸来持剑并肩站在都喻史的身旁。 第三十九章 黄雀在后 “少掌门,你这是······” 都喻史侧目,那山鸣松劝走了沉云后,却自己站在了都喻史的身边。 “无事,一时手痒,也想杀几只妖物罢了!” 祭出山甲,山鸣松的脸上洋溢起了自信的笑容。 那层层悬浮在周围的山甲,相互之间连接着丝丝雷电。 “来了!” 都枕发出了警告,视线前方已是出现了翻腾的尘土,妖物已是中计。 战斗一触即发,御山城的弟子们也连忙操纵着山甲,将那些被吸引而来的妖物们包围起来。 沉云看着阵内,手腕一翻,抓了一把丹丢入口中。 嘎嘣嘎嘣,嘎嘣嘎嘣······ 御山城的弟子微微侧目,似乎咽了口唾沫。 妖物,接连中了陷阱。 白甲蝎居多,好似贝壳白的尸体堆了一堆,这十来个妖物三人联手还是不在话下。 但这些尸体之中,最触目惊心的还是一条满是焦痕的长虫。 巨蜈蚣,依旧是白色的甲,可是却是比三人身高还长,这样的怪物,即便是白甲蝎也不轻易得罪,但却是白山鸣松的山甲层层包围,雷轰了个外焦里嫩。 “少掌门好手段。” “客气了。” 都喻史赞叹,山鸣松的脸上还是有难以抑制的得意。 不知为何,记录完符咒之后,那山鸣松却是将话锋指向了沉云。 “都长老,我有一事不明。” “何事,请说。” “贵堂虽说剑游境上只有都长老一人,但为何要请沉云道友前来相助,寒剑堂里执剑境的弟子也应该不少。” 问题问出了口,那山鸣松的表现更像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 都喻史张了张嘴,还是不知该如何解释,只好苦笑着摇了摇头。 “另有隐情?”山鸣松显然是会错了意,开口道,“老掌门总是教导我,要和寒剑堂交好,在绿洲中相互扶持。 既然都长老有苦衷我便是不问了,可是如若需要,我御山城可愿意帮助都长老解决这个麻烦。” “别别别,少掌门会错了意了,沉云可是谪仙山的弟子,怎么会是麻烦呢?” 都喻史连忙开口解释,可这解释,却似乎越描越黑。 山鸣松皱着眉头抿着唇,似乎误会了什么,看着都喻史微微点了点头。 “换!” 此处陷阱收获不少,山鸣松伸手招呼着御山城的弟子,准备换一个地方。 同样的阵法,同样的陷阱。 已是远离了上一处,山鸣松满脸自信,像是想要在此处拿下掌话人的位置。 “沉云道友,我少掌门请你帮一个忙。” “何事。” 忽然,等待妖物之时,那御山城的弟子却是向沉云开了口。 “少掌门说,这雪沙漠的妖物实在是狡猾,我们的陷阱也是有缺陷,还请沉云道友前去相助。” “好。” 没有丝毫犹豫,沉云答应了。 “多谢道友,我御山城会记道友这个人情。” 御山城弟子拜谢,神情很是真挚。 这陷阱的阵法的确是有死角,只要有妖兽从背后袭来,那维持阵法的御山城弟子便是会有危险。 山鸣松请沉云帮忙,去抵守一边。 持剑,一边嚼着丹一边来到了山鸣松他们所在的地方,沉云慢慢等候着。 雪沙漠寂静的,纱线绵延起伏,没等一会儿视线之中便就是出现了一队人马。 瞧着视线之中略有熟悉的身影,沉云收起了古铜剑,隐下身影。 “师兄,你确定是这个方向吗?” “自然,这脚印一点都没有隐藏,难道我还会认错吗!” 呵斥着,是重阁的人。 临头的师兄,手中拿着一块烧焦的虫甲,循着印记慢慢前行着。 “师兄,你确定是有什么至宝吗?” “那是自然,这巨蜈蚣分明是察觉到了什么,不然不会这么聚集在一起的;要知道,那白甲蝎和巨蜈蚣是天敌,见面哪有不相互争斗的说法。 那片尸体,明显是都冲着一个方向去的,一定是会有什么吸引着它们,吸引的诱惑力大于它们之间的争斗!” 师兄笃定着,嘴角勾起一丝斜斜的微笑。 “师兄,可是它们都死了,这又是为什么?” “蠢货!自然是有人给它们下了套,设了陷阱啊!”反手一巴掌,师兄显得很暴躁,“不过,他们也一定不会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管这宝贝是什么,我重阁都要定了!” 沉云远远的跟随着,屏息着气息,顺着风听见他们的所说。 而在另一边,在阵法那里,山鸣松他们已是结束了这次战斗。 又是十来个白甲蝎,都喻史他们应对的还算轻松。 “走吧。” 处理好符咒记录,山鸣松招呼着御山城的弟子收起山甲换一个地方。 “等等!沉云还没有回来。” 都喻史阻止,他隐隐有些感到不妙。 “都长老,莫要烦心,我已经使了一个小计策,将那无耻之徒支到了旁处;我们现在只要换一个地方,这茫茫沙漠,必定能甩了他。” “你······” 少掌门自信的说着,自认为解决了一处难事。 都喻史一脸复杂,难以解释也不好解释,对方自以为为自己好,可是却是做了坏事。 “少掌门啊,这···这真是误会了啊!” “误会?” “当然,这沉云可不是什么无耻之徒,贫道请他来是真心想请他相助啊!” 都喻史解释着,山鸣松却是一脸奇怪。 “可是,他,他才是筑基境啊!” “是筑基境没错,可是沉云不是一般人,他对剑的体悟,剑的威力都远远不是执剑境所能想比的!” 一脸不可置信,山鸣松完全不能理解都喻史所说之事。 “长掌门,看!” 忽然,一个御山城弟子叫出了声来,手指所指方向却是一片尘土奔腾。 是妖,不止十个。 来不及去思考为何会如此,山鸣松连忙祭出了山甲准备抵御来敌。 “布甲!!!” “是!” 白甲蝎纷纷钻出了沙土,聚集着,像是一排铁甲骑士一样开始了冲锋。 空气,隐隐弥漫着一缕幽香,飘荡在白甲蝎的前方,引导着方向。 第四十章 穷途末路 “师兄,你看前面怎么了?” 重阁弟子,有人眼尖,远远的就瞧见了那飞扬的尘土。 “是妖物,还不少呢!” 兴奋着,立马就抻出了兵器,重阁的一个弟子嗷嗷叫的向那边冲去。 ‘啪’ 一个巴掌打在了后脑勺,直接将那弟子打了一个狗吃屎。 “干什么,师兄?” 一脸委屈,吐掉了嘴里的沙子,那师弟十分不解。 “你傻啊你,那么多妖物,他们应付都很费力了,我们只要在旁伺机等候,便就能占得便宜!” “师兄,你的意思是······” “废话,当然是杀人夺宝了!” 阴狠的语气,顺着沙漠的热风吹进沉云的耳中。 从沙丘阴影下站出,手中已是执着古铜剑。 杀气,渐渐弥漫。 古铜剑的剑锋在大漠直截了当的阳光下,散发着金灿灿的颜色,像是纯金一样。 剑,要动了,脚下的白沙更是想水面一样微微泛动着涟漪。 忽然,眼前一道黑影略过,带着一丝丝熟悉的寒气。 缩地为寸,沉云猛的发力紧跟其上,这脚下的沙,留下了一个坑洞。 沙漠的热风在吹拂着面孔,带着温度,带着一丝燥热。 ‘叮!’ 一点寒芒,像是箭一般射来。 古铜剑上挡,错开了枪刃,也停住了沉云的身影。 ‘嘭’ 双双砸在了沙漠中,长长的沙丘,绵延的线条就此被截断。 “你还没死。” “是啊,你都没死我怎么能死。” 那人说着,脸上带着一丝笑,还有道道伤痕。 是寒心,那个在攸城试图用巫蛊血祭来收割全城百姓性命的邪修。 “龙血剑是好剑,那个什么剑侠也是一个好手,端是厉害。” 沉云沉默着,看着对方述说。 只不过,这一次寒心的每一个笑容都会牵扯到脸上的伤痕,疼痛和笑容让他看起那么的异样和癫狂。 剑,垂于身边。 感受一下体内的灵气,沉云忽然想留点纪念在这雪沙漠。 眼神忽然变得凌厉,寒心似乎也感受到了,手中的铁枪微微裹卷着丝丝带血色的寒气。 “是那些冤魂,他们不愿投胎转世,化作了怨灵,我便收了他们;说起来,我要算为攸城做了一件好事呢。” 寒心笑了,调笑着自己,可是这笑容却不如在攸城时的那么潇洒了。 剑,动了。 剑锋直指,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 长枪也动了,抬腕前刺,这枪像是深海巨渊里的黑龙。 ‘叮!!!’ 剑尖点在了枪尖,霎时间碰撞的声音尖锐得像是百鸟鸣叫。 沙丘上绵延的线,又被打破了一道缺口,白沙像雪一样层层滚落着。 ‘卡擦’ 微微的迸裂声,沉云皱起了眉头,这古铜剑中似乎是有了裂缝。 “你得用剑修的剑了。” 寒心说道,反手收起了枪,御起黑风便就是逃。 看着那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黑风,沉云捧起了剑。 剑身看起来还是完好,可是沉云却知道,那剑身之中却是已然出现了损伤。 剑修追求的是一剑,什么都是一剑;所以剑修去修着一剑,也修能出这一剑的剑。 现在,手头没有这样的剑,沉云也便不再追击。 ‘嘭!!!’ 忽然,身后传来了一声巨响。 沉云的眉头锁得更加深了,是都喻史的他们的方向,一定是和重阁的人有关。 想起都喻史的拜托,还有山不悦的请求;沉云深深的瞧了一眼寒心离去的方向,然后,向着回路疾驰。 另一头,山鸣松直感觉到自己陷入了泥潭之中,前后受敌,难以脱身。 “山甲!合!!!” “合!!!” 御山城的弟子都将山甲祭了出来,与少掌门的山甲合为一块,像是一只大钟一般罩住了些许人。 这是御山甲阵,可以抵御住三名剑游境剑修同时的全力一击。 甲阵中有御山城的弟子,还有寒剑堂的掌门都枕。 御山城的弟子有一名也是说不出话来了,刚刚炸裂的法术在他腹部开了一个口,炸得血肉模糊,口中更是不停涌着鲜血。 “长老,让我出去吧,我能战!长老!!!” 都枕急躁着,想要出去应战可是刚刚却是被都喻史一把推进了甲阵中。 白甲蝎,不停的攻击着,身后那只长长的尾巴上,还倒挂着勾刺,伺机发挥自己的作用。 “少掌门,你去抵御重阁,贫道先解决了这些妖物。” “好!” 山鸣松应答,祭起剩余的山甲组成了雷阵顶住了重阁的攻击。 道袍已是出现了条条伤痕,印出了伤口下的血红。 都喻史吃了丹,抑制着伤势,御剑向前。 剑,只能在五十步能可控,这便是都喻史的极限了。 而那白甲蝎还有五六只,都举着大钳甩着毒刺。 近一点,再近一点;白甲蝎的弱点在那层层虫甲缝隙之中。 要精确控剑,那只能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呲!!!’ 长剑,顺着虫甲的缝隙贯穿着肉体;而都喻史也运转着步伐,游走再巨钳毒刺之间。 ‘砰!’ 一只白甲蝎倒地,可是还没来得及再御起剑来,剩下活着的白甲蝎中,竟是向山鸣松的后背甩出了毒刺。 咬牙,来不及多想,都喻史脚踩白甲蝎的后背,一个蹦跃而起,手中激出三寸剑气,剑指挥动便是斩下了这弯弯的毒刺。 ‘嘭!!!’ 无剑使剑气,对灵气消耗极大,脸色霎时间微微惨白的都喻史没来得及反应,便是被一只巨钳狠狠的撞在地上。 “都长老!!!” 山鸣松察觉到了背后的异样,瞪起双眼的同时分出了一块山甲,千钧一发之际挡住了白甲蝎的巨钳。 都喻史,逃过了一命,顾不得形象,连忙横向滚动,从巨钳滚出,也召回了自己的飞剑。 ‘咻’ 自然是掌握住机会,重阁弟子怎么放弃这暴露出的空隙。 顺着这缺失山甲的空间,一道弯刃便就是飞了进来,在山鸣松的肩头剌下了一道长长的沟壑。 血,撒在了白沙上,侵染了颜色。 山甲雷阵也没了控制,纷纷跌落在地。 山鸣松咬牙捂着肩膀,看着那些渐渐飞近的法宝,眼前开始回顾了自己不算漫长的一生。 第四十一章 你杀过几个人 婴儿的啼哭,第一次跌跌撞撞学会走路,开口的第一个字,还有那个在记忆中迷糊的脸庞。 这一生,这追寻长生的一生,追寻荣耀的一生,似乎···没什么意义。 ‘叮!!!’ 眼前划过的残影,震得耳膜微微发痛的撞击声。 山鸣松从记忆中摆脱了出来,一抬眼,映入瞳孔的是一个挺拔的人影。 风,缠绕在身上的热风,在沉云停下脚步后还在惯性的吹动。 白沙被吹起了层层飞扬,击飞了法宝的古铜剑重新落入了手中。 “小子,让开,这不管你的事!” 重阁的弟子先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住,随后就是愤怒,叫嚣着针对着沉云。 ‘啪’ 又是一巴掌打在了后脑勺,重阁的师兄有一些无语。 “废什么话,既然看见了就不要走了,不然传出去了,我们重阁还怎么在绿洲里混!” “是!!!” 师弟们应答,纷纷祭起了自己的法宝。 剑,在手,身后的都喻史还在苦苦应对着那些白甲蝎。 “让开。” “什么?” 山鸣松呆呆的问着,面对过生死瞬间后,已经忘了自己还能够控起山甲。 “让开!” 手一挥,雄厚的剑气裹挟着山鸣松,直接滚入了一旁的御山甲阵的后面。 剑,平举在身边,沉云微微屈膝,眼神死死锁住了那重阁弟子们。 如同被一只孤狼给顶上,那重阁师兄忽然有了一种成为猎物的错觉。 ‘呲!!!’ 剑,动了,脚下的白沙塌陷了。 一剑,两剑,三剑! 重阁弟子的法宝纷纷被刺成了两半,跌落在地,失去了灵光。 “这······” 呆了,都呆了,如此的干净果断,如此的轻轻松松,在沉云眼前,这些珍奇材料炼制出的法宝,就好似一块泥球一样。 山鸣松也是呆了,这短短的一息之间却是彻底的碾压。 都枕也是呆了,他看见了其他的剑,不属于寒剑堂的剑,而这剑,早已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跑!!!” 转身就逃,那重阁的师兄还算激灵,见形势不好便是保命要紧。 可是,身后,璀璨的剑锋,锋利的剑刃,只感觉身子一轻,这视线就已经跌落在了地上。 沙,真热。 脸颊贴在白沙上,重阁师兄看着自己无头躯体无力前进了两步,和自己的脑袋一样,没了生息。 滚滚头颅,沉云矗立在当中,看着这些重阁弟子死不瞑目的模样,微微举起了剑,又快速一甩,甩去了剑上的血珠。 都喻史,还在努力的应对着。 血珠落入白沙上,陷入了其中,沉云已是动了。 ‘呲!!!’ 破空之音钻入了众人的耳中,震动着耳膜,淌出了丝丝血水。 一剑,两剑,三剑······剑剑都是在切割,沉云体内强大的灵气支撑着古铜剑上的剑气。 不走繁复,只是一剑,这白甲蝎便个个停在了当中。 “呼······” 都喻史停下了动作,飞剑也扎在了身前。 而停住了攻击的白甲蝎也纷纷断裂开来,像是两块光滑的石头,跌落在地。 恐怖如斯,都喻史瞪大了眼,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这时,他才隐隐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谪仙山。 “安好?” “安···安好。” 一问一答,沉云便是不再过多询问。 那都喻史虽然狼狈,可是毕竟是剑游修士,只要给予时间恢复,便能够再回到巅峰状态。 “山不悦叫我照拂你,下次,别再这么愚蠢了。” 路过山鸣松的身边,沉云低着眼瞧他,口中语气淡然,虽说听起来像是命令可却叫人生不起一丝反抗的欲望。 “是···弟子,弟子明白······” 下意识的执礼拜谢,山鸣松的视线中,那沉云的身影似乎和年轻时的老掌门隐隐重叠,竟然用了弟子称谓。 收了剑,沉云不去看那满地的尸首,只是抬头遥望远方。 那渐渐西沉的落日,那片片泛起的红云,还有那不知所踪的寒心。 长枪,隐入了夜。 黑风卷着身影入夜时便和那天上的夜幕融为了一色,分不清是风还是人。 脚步轻轻落下,寒心满是伤痕的脸上,却是出现了一丝好奇。 “你什么东西,小爷问你话呢!” 圆圆的身子,圆圆的脑袋,寒心嘴角勾起了一丝微笑,可这笑却是比哭还难看。 “咦~你也太丑了吧,这么还好意思出来见人?” 小娃撇着嘴,连连偏过脑袋去,被寒心这满是伤痕的笑容给恶心到了。 “小娃娃,你怎么在这里啊,是不是迷路了?” “谁,谁迷路了,小爷,小爷······只是随便逛逛!” 强撑着个嘴,小娃挺着自己的小肚子,誓死不低头。 看着眼前充满个性和叛逆的小娃娃,寒心脸上的笑意更甚了,似乎是看透了些什么。 “你到这里干什么,小爷问你!” “我?来杀人的。” “杀,杀人!” 小娃娃的舌头打了个结,差点没磕巴起来。 “你没杀过人吗?” “怎,怎么可能!小爷,小爷杀过的人可多了!” “有多少?” “怎么,怎么也得有个···十个!” 撑开两只肉肉的小手掌,竖着短短的十根手指,小娃娃狠狠的昂起脑袋。 “好厉害,好厉害。” “那是,你也不瞅瞅小爷是谁!” 抱手站立,小娃昂着下巴一脸傲娇。 “那好,我去杀人了。” “杀人?诶,等等小爷,等等小爷!” 连忙倒腾起两只小短腿,小娃娃赶紧跟上寒心的步伐。 夜,寂静极了。 御山城的弟子还在查看着雪沙漠的阵法,这工作量太大,已是从早做到了晚,身心有些疲惫。 ‘嘎达’ 好像有落石,还伴随着沙子唦唦的滚动声。 “是谁!” 不得不紧张,这里可是雪沙漠,还是已经入了夜之后的雪沙漠。 山甲已是被祭出,环绕着御山城的弟子,嗡嗡发出丝丝响动。 环顾,漆黑的夜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眼前一望无际的白沙,在月光这下反射着光芒,好似一面镜子。 第四十二章 日后便知 “娃娃?” 忽然,视线里似乎出现了什么奇特的东西,定睛一瞧,竟然是个小孩。 这小孩圆圆的身子圆圆的脑袋,站在那里,好像在期待着什么。 “娃娃,你怎么在这里,是不是······” ‘噗哧!’ 话,还没说完,祭出的山甲因为放松的神经而收回。 可是这突然刺穿的血肉,胸膛上捅出的枪尖,怎么就这样发生了。 “呃······” 口中,已是涌出了鲜血,甜甜的,像是厨子藏得严实的糖。 “走好。” 轻轻的耳语,肩头上推出的力道,枪,便已经拔出。 ‘噗通’ 尸首轰然倒地,这御山城的弟子已是倒在了血泊之中。 “这,这···这就是杀人。” 小娃瞪大了眼睛,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有兴奇,有害怕,还跃跃欲试。 “是啊,这便是杀人了。” 撕下一块御山城弟子的衣布,寒心擦拭了枪上的血迹。 染血的布丢在了尸首上,正好遮盖了脑袋,挡住了那死不瞑目的双眼。 转身,寒心从怀中掏出了一物,圆润似玉,却是散发着妖艳的紫色。 “这是什么?” 小娃好奇的走到了寒心身边,蹲下身子,打量着这妖石髓。 “没啥,就是块破石头。” 寒心笑着解释,似乎对小娃娃有着格外的耐心。 手掌刨着沙土,不一会儿,这白沙这下就渐渐显露出了一道长长的光亮。 是灵线,连接在山甲之间,这才能组成阵法困住雪沙漠中的妖。 妖石髓被安放在灵线之上,若是细细观看,这灵线上还悬浮着道道咒语。 可是这石髓一放入其中,便就尽数被侵染成了紫色。 拨动着沙土,寒心将放置的妖石髓埋了起来,又拍得平整,就像是原本一样。 “这就完了?” “是啊,这就完了。” 寒心笑着,可是小娃娃却是倍感无聊。 “你这个有什么用啊,看起好像也没什么嘛。” “作用啊,呵,再等几日你便知晓了。” 解释着,寒心的目光却是望向了这茫茫沙漠之中,似乎,穿越了这沙丘看见了什么人。 “阿欠。” 沉云摸了摸鼻子,拭去了嘴角喷嚏带出的口水。 “师兄,你没事吧。” 山鸣松关心道,小心翼翼走在沉云的身后。 “没事,有人惦记我。” 言简意赅的回答,理所当然的语气,沉云还是像以为一样。 被袭击之后,重阁的行为还没能够传播出去,可是御山城的弟子们却是对沉云另眼相看了,一口一个师兄的叫着,充满了敬畏。 “客人,注意身体啊,这修士一般不会得病,可若是病,那可是如山倒啊!” 都喻史也在一旁关心着,他的脸色依旧惨白,不过换了套道袍之后看起来倒是恢复得不错了。 “无妨,我自省得。” 沉云淡然回答,嘴角可是有一丝不可查觉的微笑。 人数已是成了五人,那重伤的御山城弟子最终还是没能够挺得过来,遗体只能先行埋入沙中,以阵法守护,等候日后回来请回门派之中。 人死如灯灭,本就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师弟如今已是彻底没了动静。 御山城的另一个弟子脸色落寞着,怕是触景生情,想到自身也不一定能够得了长生吧。 妖物,已是杀了不少,寒剑堂和御山城平分也算得是十来只白甲蝎了。 妖石髓不再亮出来做陷阱,山鸣松先凡是都要询问一下沉云,沉云说愚蠢,他便就不再耍自己的小聪明。 “都长老,山少!” 忽然,夜色之下传出了声音,有些熟悉,也有些令人讨厌。 “老赵?” 都喻史皱眉,在八大派中他最不喜的人物终于算是碰上了。 “客人,我与你介绍一下,这是五行堂的堂主,赵赤行。老赵,这是在我剑堂做客的谪仙山弟子,沉云,也是龙血剑的剑主。” “哦,原来是你啊!久仰久仰,等比试过后一定要来我五行堂坐坐啊!” 笑呵呵的打着招呼,这老赵似乎是个自来熟,看起来人心倒是不坏,就是嘴太欠了。 “不说其他的了,老都,你听说了没,沙漠中心出了个白甲蝎的巢穴,现在七大派又四派都聚集在哪里了,准备联手围剿!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啊?” “巢穴?” “是啊,我跟你说,这里面的妖物少说也得百十来只,不然发现的人也不会告示别人啊,吞不下!” 老赵兴奋着,这一巢穴的白甲蝎的确是不少,是个难得的机会。 可,都喻史犹豫了一下,眼神却是看向了沉云。 “不是,老都,你看他干什么,他一筑基还能给你拿主意,去了去了,正好一道。” “客人······” “无妨。” 沉云应答,他对老赵这样的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无所谓,处之淡然。 人数有增加了,五行堂的弟子腰间身上都挂着不少符咒,接引天地五行引以利用。 八人的修士队伍算是浩浩荡荡,攻击,防御,还有法术,都算是凑全,这样的搭配即便是遇到了神魂境的大修士大概也可以一战。 “老都啊,我跟你说,我这一路上可是斩杀了不少,以往整日都在堂中修炼修炼,这身子骨早就锈了,出来斩杀点妖物吧,反而痛快许多······” 老赵一路上就没有闭过嘴,一直喋喋不休,但也只能是都喻史去应付他了。 沉云他们乐得个清净,就连身后的五行堂弟子也是闭口不言。 说不准,早已是被他们的堂主给唠叨透了,再也不想说话。 “沉云···道友。” 不知何时,寒剑堂掌门都枕走到了沉云的身边。 微微落后半个身子,但眼中却满都是憧憬。 “何事?” “那个,那个···道友的剑······” 铿锵一声,古铜剑已是亮出,沉云随手递到了都枕的眼前。 “不是,我不是······” 都枕拒绝着,可是手上却是接过了那古铜剑。 端在手上,细细的瞧着,神情像是在捧着一本绝世剑法。 第四十三章 仗义每多屠狗之辈 “这剑···是凡剑!” “嗯。” 沉云应答,没有在意都枕的大惊小怪。 “凡剑······” 口中喃语着,得到了肯定都枕更加是不解了。 只是静静的捧着剑,静静的看着剑。 “能否···询问一下,道友的剑为何如此的······” “懂剑。” 依旧是言简意赅,都枕的话都还没全,沉云便就给出了答案。 “懂剑······” 再次低下头,都枕捧着这剑,比自己的剑还小心翼翼,比剑堂里相传的寒剑还小心翼翼,或许在他心中,这剑,比其他的剑都重要。 沉云没去开导都枕,这不是开导就能明了的。 每个人的剑都不一样,即便出自一人之手的剑也不可能完全一样。 所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每个剑修都有自己的剑道。 剑入道心,方能懂剑;道心入剑,剑方能懂人。 沉云的道心,早就留在了云端之后。 “老都,前面就到了!” 赵赤行兴奋,前方不远处聚集着不少的修士。 是白甲蝎的巢穴无疑了,那在地面方圆一人有余的坑洞,明显是这妖物的风格。 “老都老都,我跟你说啊,这妖物可聪明了,这沙漠里开洞怎么都会被沙给掩埋吧,这畜生倒是会想办法。 下挖了一个凹槽,这风沙不管怎么刮都填不满,要出来的时候,这两只大钳刨一下,就是通了!” 老赵比划着两只胳膊,模仿着白甲蝎挥舞巨钳的模样,真别说,模仿的还算是有模有样的。 洞口,显然是被人未加固过了。 一圈圈石化的沙土固定住了这洞口,不仅以后好辨识,更是防止这地面上的沙倒灌进去。 “都长老,赵堂主······” 相互之间一阵客道,都是掌门长老,再不济也是门中大师兄的人物,这表面上的礼节还是要有的。 “都长老,你来便是好了,也算是有个能主持大局的人。” 一清瘦的中年模样的男子,身穿劲服,腰间挂着两柄匕首。 “齐掌门,这洞下是何情况?” “哎,别提了,我派弟子下去了一个,到现在没有上来,却是在半刻之前断了神念。” “什么!” 都喻史惊讶,有些不可置信。 “不是吧,你子辰派可是一等一的探秘高手,就算是放在中原也是可以比肩的,为何······” “别提了,这下面实在是有怪异,只可怜我那大弟子,本来是要传位与他的。” 齐掌门长叹了一口气,他这么一说众人这才注意到,原来这齐掌门的鬓发也开始染上了雪白。 众人沉默,看着黝黑的洞穴不该如何是好。 “想什么想,直接一股脑的都进去,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我老赵就不信,这里面还能藏了一个上古大妖!” 老赵叫嚣着,虽然话说得蠢了些,可是也算是扫除了一些低迷的气氛。 “老赵,莫要说胡话,这一人下去和众人下去都是一样,这洞穴并不什么好施展本事的地方。 你卡在那里,可以是一夫当关,也可以是任人宰割。” 齐掌门解释,矗立在洞穴旁,眼神深邃。 众人再次沉默,都不知给如何应对,可是这白甲蝎的巢穴在此,无论如何空手而去,都是心有不甘。 “众位道友,我子辰派不算是什么主流正道,端是一些旁门左道;说句不好听的,习得的东西,那邪修中善于暗杀者也常用。 虽比不上剑修一声正气,可我子辰派也算是讲一个‘义’字;我派弟子下落不明,生死不知,作为掌门作为师父,我都该去查探个清楚。 不管是活人,还是死尸,我齐某人都会将他带回来!” 齐掌门说得字字落地,也落在众人的心头上。 “师父!” “莫要劝说!”伸手阻止了劝阻的弟子,齐掌门交代道,“若是为师不能归来,你便带着为师的命令回去,继承掌门之位,好好守住我们子辰派的这点底蕴。” 弟子哽咽了,不知该说些什么。 都喻史上前,拍了拍那弟子的肩膀,示意他莫要在多说些什么。 “都长老,说句不好听的话,此次比试就因为咱们八大派废除了你掌话人的位置,齐某人当时也举手了,也有私心,想得了那龙血剑率先进入仙人洞府。 如今,说起那洞府感觉是太遥远,齐某人只想摆拖长老一事!” “齐掌门,请说。” “我若出什么差池,还请长老将我这弟子带回绿洲,我子辰派的以后,便是要靠他了。” 弟子已经泣不成声,拉着齐掌门的衣衫不放。 老赵也闭了嘴,即便再怎么不合时宜,也知道现在不是他胡咧咧的时候。 “齐掌门方向,贫道定将贵徒带回绿洲,传承你的意志。” 手捏道诀,都喻史微微行了一礼,都枕也连忙跟随,向齐掌门表达了敬意。 大笑三声,这齐掌门好不潇洒,转身一跃便是进入了那洞中,顿时不见了身影。 “此人,侠气十足。” 沉云忽然开了口,这话像是给一个人下了结论,但这结论却是谁都觉得恰当。 “客人说得对,这齐掌门在入道之前是市井上的混徒,以前,是卖狗肉的。” “哦,卖狗肉的,那便是了。” 洞穴,静悄悄的,那唯一剩下的子辰派弟子死死的瞧着手中的一块神念石。 那石微微泛着幽光,其中有一红点引人注目。 这红点便是那齐掌门的神念,只要红点不灭那神念便在,若是红点灭了,那,不是断了神念,那就是没了性命。 一刻,两刻,一个时辰···很快,三个时辰过去了,月亮静静的偏卧在天幕上。 ‘啪’ 空气似乎发出一声断裂,仿佛有什么没能再维系下去。 “断了!断了!!!” 子辰派弟子大呼,握着神念石的手捏得发白,眼睛死死的盯着石上,眼中竟是不敢相信。 “呜呼哀哉,无量天尊!” 都喻史鸣了一声道号,都枕紧随其后。 这齐掌门的神念,还是灭了。 第四十四章 皆诛! 洞穴,幽深。 五行堂的弟子已经泪流满面,手捧着神念石不知所措。 “他娘的,老子下去!” 忽然,老赵摔了手中的一捧白沙,抻出兵器就是要往洞穴里钻。 “等等!” 是沉云,不知为何他这一次却是发话了。 剑,微微颤抖着,在场的剑都在微微颤抖着。 是感应到了沉云的剑意,是臣服于沉云的剑意。 “怎么回事。” 都枕手按住自己的佩剑,与自己日夜相伴的剑此时却是有些不听话了。 “听。” “听什么?” “听剑。” 沉云应答,眼神却是投向了那深邃的洞穴中。 淡淡的声响,像是深海中的鲸鸣。 从洞穴之中层层回荡而出,一点点的向众人袭来。 剑,执在手,都喻史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山甲也祭出,排列在身前,最好的抵御的准备。 手掌,伸出,摊开在洞穴之前。 ‘咻!’ 飞快,众人知觉眼中一闪而过的黑线,等回过神来时沉云的手上已是多了一物。 ‘滴答,滴答······’ 血珠,从剑身上慢慢滑落,汇聚在剑尖,滴落在白沙之上。 是剑,可又不是寻常的剑。 “妖剑!!!” 有人叫出了声,明显是识得这剑的。 “掌门,什么是妖剑?” “妖剑,自然是妖使的剑;可妖族要到化人境才会有人形,才能使得上兵器。 况且妖族不想我们修士,可以锻打材料,修炼法宝,这剑,大多是战败妖物身上的材料。” 提问的弟子直皱眉头,他有些听不懂了。 “材料,什么材料?” “呵,妖骨,妖齿,爪牙······能用得上的一切。” 掌门的话静静的回荡在这夜中,有些年轻的弟子不寒而栗,身上的寒毛都是倒立。 目光又重新聚拢在了沉云的手中,那柄妖剑之上。 剑不算特别的笔直,听完了掌门的话,才发现,那血迹之下似乎是白骨的颜色。 手腕一翻,这剑收回了戒中,也阻隔了联系。 洞中传出了一声哀嚎,像是被割掉了身体的一部分。 “进洞,杀妖。” 果断的说道,沉云的语气虽然平淡,可是谁都听出那弥漫的杀气。 “道友,你确定,这······” 都喻史犹豫,还是担心身后的掌门,他还那么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昆仑定约,凡遇化人境及上妖物,皆诛!” 视线淡淡的瞧着都喻史,沉云的眼神笔直,像一把剑。 都喻史退后了,执礼低头。 而一旁的都枕却是看着沉云,眼中的憧憬更甚。 “你个筑基修士说什么大话呢,这昆仑定约都是什么时候的黄历了,况且,那是你们中原修士所定,和我大漠绿洲何干!” “放你娘个屁,老王,不行就退下,别叽叽歪歪的,怕死就回头,滚回你的碧波阁去!” 有人反对,老赵第一个跳出来开骂。 沉云的身上有着一种气质,这气质是一种底线,也是一种原则。 绿洲的修士们从未见过,也从来没感受过,这第一次遇见,便就是莫大的冲击。 “进。” 不说废话,沉云向来都不喜说废话。 手腕一翻,古铜剑已是在手,几步向前一个跨跃便就是进入洞中。 亮光点起,是山鸣松。 手捏法诀,山甲环绕,紧跟着沉云而去。 “嘿嘿,我老赵可丢不起这张老脸,那后生虽然狂妄,可是说得在理,比你们硬气!” 五行法诀,层层护体,老赵轻蔑环视众人,一个鱼跃也是跟随。 “长老······” 都枕看着都喻史,眼中满是期待。 可是,注定令少年失望。 一脸纠结的都喻史咬牙狠下了心,剑指激出长剑,看向那洞穴。 “你是掌门,好好呆在这里,保住留下弟子的性命!” 一句交代,却是拒绝了少年出剑的机会,都喻史紧跟步伐也转入了那巢穴入口。 洞穴,深邃。 山鸣松山甲的幽光照亮着前方,可也只是堪堪方圆五步的距离。 越过凹槽,这洞穴隧道便就是倾斜向下。 沉云平衡着身子,任凭自由下落,迅速的朝目标前行。 ‘呲’ 剑光一闪,冒出头的白甲蝎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动作便就成了毫不相干的两半。 ‘嘭’ 默契配合的山甲紧随其后,雷阵从白甲蝎的内部将尸体轰成了碎片,不再阻隔道路。 一路下落,一路斩杀。 等沉云落下脚步时,那一同下落的白甲蝎碎块已是堆积成了一座小山。 ‘嘭’ 紧跟着的脚步声,在沉云之后而来的修士也都落在这小山之上。 “娘的,这是什么地方啊,怪···怪吓人的哈。” 老赵嘟嚷着,这幽静的空间让他不知觉的压低了声音。 周围,漆黑一片,因为看不见边界,所以都不知道这到底有多大。 ‘砰’ 五行法诀施展,老赵控着火术,照亮了周围的景象。 可是,还是没能看见边界,只是一片空旷,带着丝丝阴凉。 “走。” 向前迈步,一个纵跃落下尸山,可是脚踩实之后才发现,这尸山之下还是无尽的遗骸。 纷纷落下,也都纷纷惊奇。 光亮照耀之下,脚下的遗憾也能辨别一二。 有妖,有碎甲,还有······人。 ‘咕咚’ 不知是谁咽了口唾沫,喉头滚动的声音在这空间内被放大了许多。 “有气息,是灵气。” 山鸣松察觉,手指一处遗骸,那上面散发着淡淡的灵气。 “是齐掌门,定是他留下的线索。” “踪。” 一马当先,沉云缩地为寸,很快便是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山鸣松也紧跟其上,御起一片山甲紧紧追随在沉云之后。 “老都。” “何事?” 赵赤行似乎脸色有些发白,舔了舔了干滞的嘴唇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你们那个客人,似乎,对这脚下的···没什么感触?” “的确。” 都喻史皱眉,沉云的表现似乎是在是有些淡然了。 “老都,你确定他只是筑基境吗,怎么看着比你我都还要老练?” 老赵是爱咋呼,可是真东西还是有些,能看出些许深浅。 瞧着那沉云消失的方向,都喻史缓缓的摇了头。 第四十五章 骨潮 白骨,在身下穿梭,无尽的黑暗在身边纷纷划过。 沉云找寻着,顺着齐掌门留下的气息找寻着。 突然,脚步停止了,深深扎在白骨之中,激起了无数碎片。 “止步!” 伸手,一把拉住了山甲。 那丝丝缠绕的雷电没能伤到沉云,而山鸣松也看见了山甲之下的深渊。 微微泛着红光,那是深渊底部的地火岩浆。 连忙御着山甲往后,山鸣松已是感受到了那里干涸的灵气。 “怎么停了。” 老赵和都喻史随后而到,见沉云他们停住脚步便也是停下了。 “是深渊。” 山鸣松解释着,内心后怕不已。 他不能保证,若是飞到深渊中心时,自己还能不能控住这块脚下的山甲。 “我滴乖乖,这够深的啊。” 老赵探头瞧了一眼,又连忙缩回了身子。 下面,也是一片漆黑,只有熔岩附近才能借着火光微微瞧得清楚。 白骨遗骸随着沉云他们的动作也微微跌落着,滚落进深渊,尽是许久都不见到底。 “回头。” 忽然,沉云急促说了一句。 众人都望向他,有些不解。 可是下一息,大家都明白为何如此了。 白骨,脚下的遗骸忽然涌动了起来,像是大海的浪花,忽然暴躁。 连连后退,众人都使出了自己最快的速度,这才免于被骨浪打入深渊之中。 老赵不再说话了,忽然这气氛就变得凝重了起来。 ‘咔嚓,咔嚓······’ 耳边传出了许多断裂声,像是枯树枝折断的动静,可又没这个清脆。 “围圈,准备。” “准备什么?” “战!” 老赵呆呆的看着沉云,可是其他人都已经背对着背围成了一个圈子。 连忙加入,手中藏住了不少五行符咒。 咔嚓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大家的手心都冒出了冷汗。 ‘呜~~~’ 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子怪风,这老赵燃起的火术被吹熄,顿时周围便一片漆黑。 只剩下山甲的微微幽光,而那咔嚓声已是灌得满耳都是,犹如雷响。 “来了。” 口中轻轻吐出,手中古铜剑已是刺出。 ‘哗啦’ 一具骨架崩塌,只剩下点点幽光。 霎时,剑、山甲、法术,各显神通,无尽的骨头,无尽的遗骸。 老赵法术的红光照亮了一切,像是浪涌一边,沉云他们就是这浪花中心的一叶小舟。 剑,不断的来回刺穿,山甲死死的抵御攻击,给予最后一层岌岌可危的防护。 “灭魂!” 沉云大叫,古铜剑已是在横削,剑锋砍断了一具具骨架,可是那从遗骸中飞离的幽光却又很快的飘进下一具骨头中。 是妖,是最脆落的妖,可偏偏又是此事最难消灭的妖。 山鸣松最先杀红了眼,无尽的骨头刺激着他的情绪,雷电,不断在山甲之间穿梭,轰碎一具又一具的骨架。 他疯狂的榨干着自己,疯狂的轰击眼前所能看到的一切。 “沉云,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都喻史的脸色早已是如雪般苍白,他口中时刻都含着一颗丹,每一次出剑都要仔细算计着体内的灵气。 可是,眼前的骨架何其之多,甚至源源不绝的令人有些绝望。 山甲,出现了丝丝碎裂,都喻史的身前的防御,岌岌可危。 五行法术,道道轰击着。 火烧,水淹,雷击,风鼓,土埋,老赵的手掌上已经出现了大片烧焦的痕迹,那是频繁使用法术的后果。 手已是不是自己的手,灵气早已无暇顾及,口中更是塞满了丹药。 赵赤行不再发出聒噪的声音,只是满头满脸的汗水不断的在低落。 形式,渐渐在倾倒。 不知是谁,开始了后退,这一退便就是打破原有的环状。 “掩护!” 忽然,沉云退后了一大步,直接站在了众人的中心。 压力陡然加重,老赵差点被扑倒眼前的骨爪抓破了脸。 “去你娘个的畜生,沉云,你他娘的想害死老子啊!老子要顶不住了!!!” 破口大骂,口中喷出无数丹药残渣,老赵连死都不敢死。 “顶住。” 只解释了一句,沉云的话都喻史选择相信。 手掌一抓,都喻史塞了一瓷瓶的丹进口,又塞了一瓶到老赵嘴中,阻止了他的骂娘。 山鸣松那里不用劝说,若不是身前的山甲挡着,早就杀进那骨潮之中了。 剑,垂于手,沉云静静站立,渐渐闭上了眼。 霎时间,身外的混乱与自己无关,剑在手,便就是另一个虚空。 动了,行云流水。 剑只随手轻轻划动,那体内那庞大的灵气便用于内劲之中。 无风自动,沉云的身子像是一只点燃的灵石,散发着层层青晕。 筑基十六式,一招一式,板板正正,一招一式,不钢不柔,每一份都那么拿捏得好。 “我去他个十八代祖宗的!!!老都,他娘的这个时候练剑啊!!!” 抽空回首一瞥,老赵彻底崩坏了心态,双臂袖口都烧没了大半,身上的五行符咒早就全部烧成了渣渣。 粗壮的手指,不停的捏着五行法诀,手指皮肤早已被一时火一时风得给搞得溃烂。 都喻史没有解释,也来不及解释,口中的丹不要钱的再塞,袖中乾坤里的家当不知还能再坚持个几息。 不停的叫骂声,不停的嘶吼声。 山鸣松的双眼彻底没了神智,身前的山甲早已是快快剥落,身子更是前倾想要往外冲去。 剑,还在舞,沉云浑身上下缠绕着内劲,就连身体的经脉也根根爆显。 “好了没,他娘的撑不住了!!!” 老赵口中吐血了,拼着本命精血发出了最后一个法术。 火光,席卷了前方的骨潮,甚至遏制了一波,让眼前的骨头都为之一空。 ‘呼······’ 疲惫的喘着粗气,赵赤行趴在山甲上,耷拉着脑袋,全靠支撑才能不倒。 空隙,只存在了片刻,视线尽头,又出涌现了出层层骨潮。 “大爷的,死球了。” 老赵口中念叨,满嘴的血迹,支撑着,从怀中抽了出了最后一个符咒。 可这符咒,对着的,却是自己。 第四十六章 局中人 眼睛缓缓闭上,捏着符咒的手指在激活着体内最后一丝丝的灵气。 “蹲下!” 猛然,沉云睁开了眼,整双眼眸都散发着幽蓝色。 浑厚的内劲已经难以控制,衣衫皮肤上更是开始出现了丝丝裂缝。 都喻史连忙收回了剑,左右一伸手,拉住了山鸣松和赵赤行,齐齐的蹲在了山甲之后。 “呲!!!!!” 剑,终于到了最后一招。 筑基十六式,一式一层力,一式叠加着一力。 丹田内已是被榨干,浑厚的灵气蕴含在内劲之下,涌入在剑中,化作了可视的剑气。 剑,横劈而出,沉云旋转着臂膀,扭动着身躯。 层层覆灭,好似无尽的骸骨像是潮涌一样在消退。 那浑厚的剑气,掠过之后不仅仅是打碎了骨架,更是让这些不知堆积了多少岁月的骨头纷纷化作了粉末。 骨粉,铺满了地面,就连操纵着骨架的幽光,也一个个在丝丝哀嚎中被撕裂。 ‘砰!’ 剑气似乎达到了边界,击中在这空穴的壁垒上,发出了一声巨响。 层层白沙之上,守候在洞穴旁的修士感受到了一丝强烈的震动。 连忙稳住身形,这才站得住脚跟。 “停,停了!” 有弟子叫喊出了声,那洞穴之中终于不再发出那令人发寒的声响。 “结束了吗?” 都枕自言自语道,看向那洞穴入口,空气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飘扬着。 伸手,指尖触碰到的是丝丝粗糙的颗粒感,不知是何物。 洞穴之中,沉云跌倒在地,眼前的一切已是像是一片白沙。 “他,他娘的,也太猛了吧······” 老赵目瞪口呆,推开了山甲,看着眼前化成了一片细粉的白骨。 “来来来,吃口丹吧,别多说话了。” 一个瓷瓶塞进嘴,都喻史盘腿坐好,恢复着灵气。 山鸣松也渐渐恢复了理智,同样的目瞪口呆,瞧着眼前的一片白色。 嘎嘣嘎嘣,嘎嘣嘎嘣······ 口中咀嚼着,众人微微侧目,沉云不知何时从戒中抓出了大巴大巴的丹。 纷纷咽了一口唾沫,对于沉云的丹药似乎都没有什么抵抗的能力。 “来一口?” “好···好啊。” 山鸣松接过了丹,学着沉云的模样也开始了咀嚼。 灵气,实在是消耗得太过厉害,身体都被榨干,如果不是沉云及时,那说不定修为都会受损。 众人慢慢恢复着,而沉云却是站起了身子。 古铜剑,剑身上已是布满了裂纹,如同叶脉一般。 身体暴显的经脉已是消了下去,皮肤上的丝丝裂纹也已经愈合如初,双眼之中的幽蓝色也渐渐消退。 踩在层层骨粉之上,沉云重新走到了深渊边。 低眼,瞧着那深不见底的深渊,好似通向地狱九渊一样。 可是,没了那些骨妖的干扰,沉云似乎感受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 是齐掌门,还有那个化人形的妖。 伸手,摊开。 沉云感受到了,除那些之外还感受到了。 微微的蝉鸣声,带着一丝悲伤。 眼前的深渊似乎像水一样散开了一圈圈的涟漪,一道飞影从那涟漪的中心飞来。 ‘嘭’ 接手,握住。 沉云的眼前,是一柄残剑。 剑,断了,断得很深。 剑,也残了,布满了锈迹斑驳。 “剑啊剑,你为何在此。” 低语询问,沉云瞧着这剑,瞧着这剑在发出微微的悲鸣。 脚边,似乎有什么在流动。 是那如沙的骨粉,在凹陷,在流动。 一只手掌从中显露了出来,只剩下骨头,是一具遗骸。 手,还呈握姿,似乎子等待着什么。 沉云懂了,慢慢蹲下身子,将手中的剑,还给它的主人。 手骨,再一次握紧了剑,慢慢的又沉入了地面。 缓缓站直了身子,沉云沉默了,虽然绝大多时候他都不喜说话,可是这一次,他沉默了。 “沉云道友,是发现了什么吗?” 都喻史察觉了异样,远远的问着。 沉云看向了都喻史,四目相对的一刹那,似乎有一种深沉的孤寂在传达。 是剑的一生。 带着炙热浴火而生,长久的孤寂与等候,与一人相遇的喜悦;修炼,战斗,为某人搏命,拼尽一切时的璀璨,以及···无尽岁月的孤寂。 是剑,是剑修,是谪仙山的剑。 都喻史读懂了,呆呆的看着沉云,他似乎能理解却又很理解透彻。 毕竟,他的剑,不是来自谪仙山。 后退,脚步已是悬空。 沉云收回了另一只脚掌,霎时,身体便迅速的自由下落。 “沉云!!!” 都喻史叫出了声,不顾自己的身体连忙跑到了深渊边缘。 在那里,闭上了眼的沉云,在激起涟漪之后便不见踪影。 “迷阵!?” 都喻史有些发愣,他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察觉。 “老都,这么了?” “这深渊是假!” 高呼着,都喻史的声音在这里回荡着。 赵赤行和山鸣松也连忙上,勾着身子去看那还在不断荡漾的涟漪。 显然,在那下面,根本就不是深不可测的深渊,而是另有其他。 面面相觑,这明显是修士的手笔,却为何出现了这此。 “都长老,这······” “是了。” 缓缓的点了点头,都喻史的意思大家都明白了。 “老都,不是开玩笑的啊,如果这里是的话,那我们刚刚······” 老赵有了疑惑,心中一边想嘴上便是说出了,可是话说到一半便是说不下去了,瞪足了双眼看向身后,看向那一片好似沙漠的骨粉。 ‘咕咚’ 喉头滚动,赵赤行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是吓的。 “都长老,赵掌门是何意?” 山鸣松不解,询问着。 “老赵的意思,是说,有人故意摆下了这模样,用着最简单的东西,却是布下了一个不小的局。” 都喻史解释着,意思很明白。 “那骨妖寻常至极,大漠随意一处乱葬岗加以利用便能滋生,可是这般的骨海,再加上这些骨妖,日积月累,数量却是难以想象。 刚刚若不是沉云道友力挽狂澜,那我们众人的骸骨,也会成为这里的一部分,等待下一波的受害者。” 第四十七章 没错,我,是! 山鸣松呆呆的看着身后那片如沙漠般的骨粉,听着都喻史的话,内心渐渐攀附满了后怕。 后来者变成死者,死者又变成了加害者,加害者又杀害了后来者。 往复循环,细细想,恐怖如斯。 不管都喻史他们如何,自由下落的沉云却是脚下碰着了实物。 是石头,不再是什么枯骨或者其他什么,而是实打实的石头。 头顶,是一片漆黑,瞧不出任何模样。 身旁,静静的感知着,是一处狭而长的空间。 沉云已是身处谷底,这里的寂静让人感受到了死亡。 ‘砰砰砰’ 接连而下,都喻史他们也随后而到,虽然看起来狼狈但也稍稍恢复了一些。 “沉云道友,情况如何?” 都喻史询问,脸色依旧十分苍白,就连飞剑也是持在手中而不是御空。 “有气息。” 剑指向前,沉云循着气息前进。 众人连忙跟随脚步,不一会儿就在前方发现了什么。 “山甲,祭!” 山明松祭出了一块小小的山甲,悬在众人头顶,发散出的幽光也算能照明前方五步距离。 是一块半人高的岩石,岩石上坐着一个人影。 “齐···齐掌门?!” 都喻史认出了人,有些惊奇。 那背影似乎颤抖了一下,然后,缓缓的侧过了头。 脸颊,毫无血色,眼白,更是充满了血丝。 微微张着嘴,颤抖着嘴唇,那个在地面上还义薄云天的齐掌门,此时却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呃······” 喉结中吐露着一些毫无意义的音节,众人呆呆的看着眼前之人,好不敢相信。 手中,古铜剑的剑锋微微朝外,沉云是唯一戒备之人。 “齐掌门,你没事吧?” 都喻史上前,路过沉云时得到了一个微微的点头。 稍稍放了些心,从袖中乾坤里掏出一颗红丹,轻脚上前。 赵赤行也发现了沉云的脊背,忽然领悟过来,手指悄悄的捏起了一个法诀。 丹,一点点的塞入口中。 那干滞的嘴唇没有一丝丝的血色,就连吞咽也是都喻史帮忙用手辅助。 一颗丹药下肚,挥发着药力,补充着灵气。 这双眼终于稍稍恢复了些许神志,看着眼前的都喻史也有了些许反应。 “别,别别······” 缩着身子,微微挣扎着。 齐掌门的第一个反应就让众人摸不着头脑,那样子就好像眼前站着一个吃人的魔。 “齐掌门,齐掌门,是贫道啊,都喻史!你嘱托我照顾好你弟子的,忘了?” “弟,弟子···都,都长老······” 终于恢复了些许记忆,齐掌门看着都喻史的眼神也渐渐柔和了下来。 这九尺大汉竟忽然就掉下泪来,伸手抱着都喻史就是嚎啕大哭。 “齐掌门,你这是······” 都喻史不知所措,众人也是面面相觑。 唯独沉云,手持着古铜剑迈开了脚步,绕着这石头和石头上的齐掌门,走了几步。 山甲的幽光下,地面上洒落着几只尸体。 像是蚂蚁,却是比寻常蚂蚁大得多,每一只至少都得有成年汉子手掌那么大的个头。 躯体上还长着长长的倒刺,一对大颚看着就知道不是好惹。 “肉蚁!!!” 山鸣松辨识了出来,并且心惊不已。 “山小子,什么叫肉蚁,没听说过有这种妖啊?” 老赵询问着,一脸疑惑。 “肉蚁,也是我在御山城的典籍中无意看到的,据说,是上古大巫时期的妖物,形如蚁,一掌长,说是含冤惨死之魂所化。 上古巫师常常炮制这肉蚁,用于惩罚那些品性败坏之人,或者是敌国曾屠城的将领。 一旦这肉蚁咬上了人肉便不会罢休,所以受罚者最终都是被吃得干干净净,空剩一副骨架。” 山鸣松的话语在这峡谷底部回荡着,众人难免不去联想,特别是那上头的无尽白骨,说不准,是这肉蚁的杰作。 “齐掌门,你的手!” 忽然,都喻史叫出声来,手中捧着一只袖口,而这袖口下却是空空如也。 沉云也在地面上寻到一物,用剑打出来,滚在地面上,是一只手掌完整的骨头。 众人沉默了,就连齐掌门的哭声也都忽然止住,好像在惧怕吵醒到什么。 “老都,老都,要不,我们撤吧。” 死死的压低着声线,老赵建议着,就连御空法宝都已经拿在手上了。 “还不能走,齐掌门的大弟子还未找到,就这样回去有些不可。” “有什么不可的啊!都这样了,说不定就······咔!” 在脖间比划了一下,老赵急得只想跳脚。 可是当他看向其他人时,那山鸣松,那沉云,却是丝毫不动。 “沉云,你倒是说句······” 一个话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沉云忽然举手阻止了老赵的话头。 目光深邃,死死的盯着前方。 “听。” “听什么?” “脚步声。” ‘吧嗒,吧嗒,吧嗒······’ 清脆的脚步声从前方传来,听着声音就能想象那坚硬的鞋底与岩石之间的碰撞。 “是齐掌门的大弟子吧,赶紧叫上他走人了!” 咬着牙挥手,老赵迫不及待便就是想向前冲去。 可是,身体却是一滞,回首,原来是被沉云扯住了后衣领。 “如何!” “嘘······” 再次阻止了老赵的话语,沉云的眼神只有前方。 身影,渐渐有了些许轮廓,在山甲的幽光照不清楚的地方,似乎有什么在微微反射着光芒。 “白甲蝎!” 老赵先是惊呼出来,连忙捏起道诀便是要发法术。 可是被沉云剑身一挥,那原本就灵气不足的火苗就熄灭了。 是白甲蝎,可只是白甲蝎的虫甲,按顺序排列着,适当的位置,组成了一副甲胄。 甲胄,自然是有人穿。 那白色的蝎虫甲后,渐渐显出了一个消瘦的脸颊。 不是人类的肤色,反像是灰色的岩石,而那镶嵌在这岩石之上的,是一对血红的双眼。 “化人境。” “没错,我,是!” 停顿的脚步,简单的音节,那人,哦不,那妖,直视着沉云。 第四十八章 洞府 空气,似乎凝滞了。 那妖的眼神并不锐利,甚至似乎还有些单纯。 “你,拿走,剑,我的。” 简短的词组,连贯而成的意思,那双血红的眼,却是直截了当的瞧着。 “我知道。” 沉云开了口,手中的剑微微颤鸣着,身上显出一股凝重的气息。 “还我。” 摊开了手,那妖的掌心上布满了老茧和伤疤。 微微摇头,沉云送入口中一把丹。 ‘嗖!’ 像是一辆马车,那妖霎时袭来。 剑已出,剑锋之上是一往无前。 ‘砰!!!’ 强强相撞,就连空气都被震动得荡漾。 “逃!” 开口示警,沉云的决断得到了众人的执行。 没有人停留,就连都喻史也一把背起了齐掌门慌忙逃窜。 那妖甩了甩,那白甲蝎壳做成的甲胄上出现了一道道浅浅的裂痕。 他歪着头,打量着手背上的护甲,又抬头瞧了瞧沉云的剑。 “剑,我的。” 伸出手指,那指向了古铜剑。 “你杀不了我。” 一针见血,沉云知道这妖如何思考,也知如何与他交流。 快速的摇了摇头,那妖还是指着那剑。 “会的。” 口中吐出的字还没落地,反身一击鞭腿便是抽来。 沉云早已是戒备,持剑连忙格挡。 甲靴撞在了剑身上,沉云能感受到剑中传来丝丝微小的迸裂声。 缩地为寸,沉云一击挡下便就是果断后退。 果然,那妖挥空了一击手刀。 歪着头,看着瞬间离去的沉云,那妖似乎是有些不解。 “沉云,快来!” 老赵呼喊着,指尖捏着一张符咒,待沉云路过之后,便弹了出去。 ‘嘭!’ 冲天的火光,紧紧随之跟来的妖被阻绝了脚步。 “御空。” 沉云说道,都喻史便是甩出了手中飞剑。 可是这剑刚刚凌空不过三人高时便又落了下来,山鸣松见状也祭出了山甲,同样飞至三人高时也跌落在地。 众人齐齐看向沉云,眼中都是没了主意。 “藏!” 手一挥,剑锋直指远处洞穴。 这峡谷底部的岩壁之上还有不少的洞穴,在刚刚火光照耀下都显出了身形。 山甲,飞剑,御空一至两人高度,沉云率先踏步上前,跃进了洞中。 ‘吼~~~’ 果然,有妖。 剑光一闪,白甲蝎分割成了两半。 随后而来的众人将甲蝎的尸体堵在了洞口,隔绝了气息。 “走!” 沉云向前方隧道探去,那人形妖似乎没有跟上来。 岩壁,回荡着众人凌乱的脚步声。 除了这些,没有人发出一丝声响。 这隧道,悠长,而且曲折。 沉云领路在前,一路斩杀了不少了白甲蝎。 这些妖物虽然没有什么智慧,可是循着本能藏在松软的壁土之中,稍不在意便就会伸出它的毒刺。 尸体,落了一路。 沉云瞧着眼前迟迟没有尽头的隧道,眼神深邃。 “沉云道友,那妖,似乎没有跟上来了。” 忽然,殿后的山鸣松说着,已是停下了脚步。 沉云也是停下,挥剑砍掉了眼前的白甲蝎。 “沉云,接下来该怎么办?” 老赵问着,似乎早就没了主见。 沉云不语,隧道幽长,早就不知道了方位,更不知身在何处。 “继续向前。” 很快便有了决断,沉云不是犹豫的人,不会在此等死。 众人,继续先前。 这洞,却是在一直向下倾斜。 越来越炎热,性子最燥的老赵额头上都已是落下了汗来。 齐掌门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趴在都喻史的后背,口中时刻含着一颗丹药。 “止步!” 终于,就在众人以为就此走到地狱时,那沉云终于停了下来。 眼前,是一处不小的空间,但也算不得大,可是这里却是有了些许人的踪迹。 石床,石桌,石凳,甚至还一处小小的丹炉。 是洞府,可是又不像寻常的洞府。 “有人吗?” 老赵呼喊着,可是回答他只有自己的回音。 个个都精疲力尽,瘫坐在地。 都喻史将齐掌门放在了石床之上,而山鸣松却在这小小洞府周围插上了山甲。 一来是照明,二来是抵御和示警。 洞府,不大,一人半高,长宽不过十来步。 可这小小的地方却是给予了众人莫大的心里安慰,得到了一丝喘息。 “看!” 到处置放山甲的山鸣松发现了什么,指着洞壁上的一处。 是一座小小的神龛,就像是普通百姓家中祭拜的那样。 可是这神龛之中却是供奉了一个长着獠牙和两对手臂的妖物,甚至这石雕还雕刻出了獠牙上残留的血肉。 “妖···也信神?” 山鸣松不解,可是这神龛却是实实在在的摆在眼前。 “是魔。” 沉云忽然开口,瞧着这神龛眉头紧锁,似乎是勾起了记忆之中某些不好的回忆。 “还活着!!!” 忽然,躺在床上的齐掌门一声高呼,吓得众人一身冷汗。 “齐掌门,怎么了?” “我弟子,我弟子···还活着!!!” 齐掌门瞪着眼,唯一的一只手掌死死的抓着都喻史的肩头。 那眼神中,满是希望。 都喻史伸手,从齐掌门的怀中掏出了一只神念石。 果然,在石上有一红点开始了闪烁,是那大弟子的神念。 “还活着。” 都喻史重了一句,看向了沉云,手中的神念石在手,似乎是沉甸甸的。 看着那石,又看着那都喻史,沉云点了头。 神念石在手,沉云持剑从洞府的一处缺口钻了出去。 这是那弟子所在的方向,也是眼下唯一的选择。 留下的人,沉默了,只有山甲在微微发出丝丝嗡嗡声。 “接下来该怎么办?” 老赵询问,看向了都喻史和山鸣松。 “等。” 一个字落下,都喻史盘腿而坐,开始了运气恢复。 山鸣松见状也开始了恢复,只有老赵瞧着这狭小的空间,满心的慌乱。 隧道,不停的落在身后。 沉云没法使用缩地为寸,在这里,一不留神就能将自己的躯体陷入层层石土之中,动弹不得。 只靠双脚前行速度自然是算不上快,可是手中的神念石却忽然啪的一下没了动静。 沉云紧锁着眉头,还没来得及转身离去,这红点又开始了闪烁。 脚步,向前迈出。 可是,踏了空。 第四十九章 救援 “救我,救我,救我······” 身下,是断断续续传来的呼救声。 沉云一手死死扒住崖石,一手静静的握住剑。 是一处断崖,断崖不高,可是在这漆黑的环境中无比的突兀。 松手,脚步踩在了一片柔软之物上。 微微反射着白光,是层层交错的丝线,是巨大的蛛网。 “救我,就我······” 被包作了一个茧蛹状,那呼救之人只剩下五官还留在了外面。 “子辰派?” “是是是,我是我是,快救我!!!” 沉云只是开口,那被困之人便是连连应答,那语气深怕沉云弃他而去。 “好。” 开口应答,沉云举起了剑。 剑锋,割断着层层蛛丝,可是这震动却也是惊动了蛛网的主人。 缓缓下落的躯体,遍布浑身的倒刺,还有那那只修长的腿。 ‘咻!’ 猛得闪躲,沉云移动脚步闪在了一边。 那毒液落在裸露的岩石,烧起阵阵白烟。 “嘶~~~” 黑暗中,那巨蛛看不清楚模样,可是透过轮廓却是隐隐出现了一年轻女子的曲线。 眼前,微微有些模糊了。 不知和来的鲜花开满了脚下,鼻中也弥漫着一股股香味。 “官人,怜惜奴家吧~~~” 扑鼻的香,很是熟悉,眼前出现的影像,是一个柔情似水的女人。 柳叶儿,那个叫人忍不住怜惜的女人,也是叫人难以抗拒的女人。 ‘呲!!!’ 剑锋破空,古铜剑狠狠的扎进了柳叶儿的胸膛。 “官人······” 惊恐着,捂着伤口不停的后退,柳叶儿满脸的不可置信。 剑,在手,沉云的目光直视着。 那女人渐渐也看明白了,表情变得狰狞起来,再也不复那令人怜惜的模样。 流淌的血,不知何时变成了绿色,那光滑的皮肤也不知何时爬满了倒刺。 是迷幻人心的蛛妖,半个身子已经有了人形的怪物。 “嘶啊!!!” 蛛妖吃痛,捂着伤口嚎叫着。 可是并未完全脱化的人形,那口中只能发出丝丝尖锐。 剑,没有剑气,体内的灵气一时半会还不能恢复完全。 那蛛妖是痛了,也是怒了,挥舞着巨大的蛛腿向沉云扑来。 横跃,脚踩七星步,沉云使出了筑基前的步法。 “用法术啊,用法术啊!你用凡人剑法做甚!!!” 子辰派大弟子看得着急了,生死一线,不由得他不急。 而沉云,依旧在游走。 那蛛妖喷射出的蛛丝奈何不了他,交错交织,却被剑锋一一割断。 “嘶~~~” 妖物再次嚎叫,不知从何处爬出了许多牛犊般大小的蜘蛛。 这些未开灵智的蜘蛛甚至还不能叫做妖,只是随着这蛛妖沾染了许多妖性,痴长着血肉。 ‘咔嚓’ 脚下使劲,这蜘蛛便是被沉云踩爆。 “别!小心有毒!!!” 大弟子叫喊着,紧紧的闭上了眼,不忍去看下一幕。 头,略略眩晕,那蜘蛛的液体上竟是含有毒素。 可是,沉云的心神却未慌乱,剑锋一挑,一段蛛丝便被切得粉碎。 手一伸,抓了些许,抹在了鼻底,深吸一口,顿时便清明了神志。 “不是吧,这么···这么简单。” 被缠在蛛丝中的弟子一脸呆滞,看着沉云如此简单的应对,顿时觉得自己愚蠢无比,忽然想起了门中典籍上似乎是对此有记载。 剑,依旧在游动。 蛛妖似乎被沉云的来来回回给彻底惹怒了,嚎叫着,智慧者剩下的蜘蛛向着那弟子爬去。 “救我,救我,救我!!!” 又是一阵哀嚎,那弟子不知为何害怕极了。 可是转眼,瞧到那到处堆积的茧壳便是明白,他定是被那些吸成空壳的猎物给吓坏了,生怕自己也落得这个下场。 逃过了白骨,逃过了肉蚁,更是逃过了那化人境的妖,子辰派的大师兄还不想死在这里。 “冲我!!!” 一声低喝,沉云滑动着脚步,大大方方站到了蛛妖的面前。 “嘶~~~” 蜘蛛,顿时都停止脚步,调转过来,用数对泛绿的眼睛看着沉云。 妖,叫嚣着,挥舞着尖锐的蛛腿。 剑,微微颤鸣,似乎是在兴奋能够沾染到妖物之血。 沉云沉默站定着,剑垂于手,似乎很是淡然。 动了,无数蜘蛛一拥而上。 蛛妖也是狠狠扑向了沉云,所有的攻击都想要将他化作溶水。 ‘呲!!!’ 剑锋破空,这些攻击却纷纷落了空。 手捏法诀,沉云竟然使出了缩地为寸。 剑的速度陡然成倍增加,沉云的身影从那修长的蛛腿下滑过。 “嘶~~~” 最后一次嚎叫,蛛妖挥舞着刚刚脱化出的双臂,不甘心的裂成了两半。 ‘嘭!’ 巨大的身躯跌倒在地,绿色的血液喷洒得到处都是。 那些牛犊般大小的蜘蛛没了控制,便纷纷逃开了,几息之间便就不见踪影。 剑,柱在地上,扎透了好几次蛛丝。 沉云脸色苍白,左手死死的握住腰腹间的一根蛛刺。 ‘刺啦~~~’ 咬牙拔出,沉云没发出一声哀痛,反而是腹间伤口的血,撒得到处都是。 红色的,绿色的,混杂在一起。 沉云喘着粗气,反手抓了一把丹入口。 “喂,你···你怎么样了?” 子辰派的弟子询问着,其恐怕言下之意是叫沉云快点给他解开蛛丝。 “来了。” 一语道破心思,沉云戒指中的丹连后山的白糖老头都想打劫,自然是对伤势好得快些。 血,已经止住了。 沉云惨白着脸色来到了子辰派弟子前,挥剑砍断了根根蛛丝。 “在下,于往,谢过道友救命之恩,来日必当涌泉相报。” 执礼相拜,这于往倒是懂人情,重情义,最起码明面上表现是如此。 “走吧,你师父在等你。” “师父也来了,他在哪里,人怎么样!” 于往惊讶着,连忙拽着沉云的手臂便是想问清楚。 可是沉云淡淡看了他一眼,便是回过了神,连忙后退告罪。 两人,原路返回。 可是在沉云瞧不见的地方,自己那红色的血,却是透过层层蛛丝渗透到了下面,滴在了无数嗷嗷待哺的口中。 第五十章 肉蚁潮涌 洞府中,都喻史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浊气。 手摸向了自己的袖中乾坤,可是摸了个空。 “老都,老都,你恢复多少了?” “不到一成。” 都喻史回答,脸色很是严峻。 “不行啊,这里的灵气实在是太稀薄了,我才恢复了半成。” 老赵沮丧的回答,手中的瓷瓶落得满地都是。 “没办法,没有灵气,我们只能靠丹药恢复,可是丹药也消耗得差不多了。” 山鸣松也睁开了眼,丢出了手中的空瓶,已是无一颗丹可用。 “等等,有人!” 竖起手,都喻史激出了飞剑,握持在手,紧紧盯着洞府那几个出入口。 气氛,满满凝重起来。 老赵捏起了法诀,山鸣松祭起了山甲。 “是我。” 忽然,沉云的声音传来,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放开了神经。 “都长老,赵掌门!” 于往惊喜的招呼着,他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前来营救他。 “于往?你还真活着!” 老赵第一个冲上前去,左看右看,打量着于往。 没伤到一丝一毫,他十分不敢相信。 “于往,这边,你师父在此。” 都喻史招了招手,示意于往到石床边。 石床上,似乎听到了自己弟子的声音,那齐掌门勉强睁开了眼睛。 “师父,师父!!!” 噗通一声便是跪倒在床边,于往悲痛欲绝。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师父会变成这幅模样。 “于往······” “师父,我在我在,弟子好好的,没死!” 连忙握住师父的手,于往的脸上已是落下泪来。 “于往啊···师父,想回去······” “回去,回去,我们一定能回去,弟子一定带着师父活着回绿洲,回门派里!” 连连点头,于往保证着,说着自己的承若。 “都长老,都长老,您救救我师父吧,救救我师父吧,我···我从小在他身边长大的,一直,一直都把师父当作亲爹,他不能死啊······” 连连叩首,于往苦苦哀求着,磕破了自己的额头。 血,散在了地面上。 都喻史连忙拉起于往,想到自己那个年轻的侄儿,他也是有些动容。 赵赤行和山鸣松也都纷纷背过身去了,不敢看这一幕。 大道无情,修真者哪有情人,唯一的情人不过是门中的师徒之情罢了。 “喂他服下。” 一颗丹,伸到了于往面前,是沉云。 “春骨丹!!!” 大喜,于往连谢都来不及,连忙结果丹药,小心翼翼的喂进自己师父的口中。 脸色似乎有些回转了,那被折磨得不人不鬼的齐掌门终于稍稍平缓了表情,沉沉的睡了过去。 “沉云,能管用吗?” “伤势太重,得看他道心。” 沉云回答都喻史的问题,很多时候,活不活命,其实瞧得是人心里的念想。 洞府,狭小,却有着一丝温度。 山鸣松忽然发现了沉云的伤势,连忙掏出药膏想要替沉云包扎。 伸手拒绝,手一抹,那布满了血垢的伤口,已是完好如初。 “接下来该如何?” 老赵询问,众人都已是将沉云当作了主心骨。 深深思索,可是还没等沉云说出什么来,这洞府之外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静。” 侧耳倾听,沉云细细的分辨着,忽然,脸色变了一变。 “怎么了?” 都喻史压着声线,遇见哪化人境妖时他也没瞧见过沉云会是这个脸色。 “是肉蚁,很多。” “肉···唔唔唔······” 刚刚要咋呼,老赵就被都喻史一把捂住了嘴,只能发出了一些沉闷的声响。 “闭嘴!”忽然低声呵斥,沉云直视过来的眼神,像剑一样,让老赵放弃了挣扎。 “慢退。” 下了命令,沉云轻这脚步,垫着脚心向来时的出入口走去。 面面相觑,可是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 山鸣松压后,有山甲的防御,说不准还能抵挡一时。 于往背起了自己的师父,跟随在都喻史和老赵的身后。 退,慢慢的退。 沉云就连呼吸似乎都摈弃了,像是一块会移动的石头,悄无声息。 白甲蝎的尸体被轻轻推开,谁都不愿意碰撞到什么发出什么动静。 那肉蚁,很快便是从出入口中爬了出来,密密麻麻,很快便是覆盖住了整个洞府。 于往磕头留下的血迹,被无数肉蚁覆盖,强不到的便争相拥挤。 巨大的下颚互相攻击着,稍不留神就能咬下一截躯体。 肉蚁,弥漫着,远远比沉云他们退得要快。 可是一路上遗留下的白甲蝎尸体却是成为阻拦脚步的果实,让这些密密麻麻的肉蚁能够稍稍停止半刻。 山鸣松睁大着双眼,远远的看着那些白甲蝎的尸体空了下去。 又远远的听着那些啃咬血肉,从甲壳上刮过的声响。 死死的咬着牙,山甲随着身子在慢慢移动。 又是路过一具白甲蝎的尸体,控制山甲,微微的推动着,挡在了隧道的当中。 沉云,已是推开了洞穴口的白甲蝎。 稍稍探头,感应着,没有那妖的气息。 手指,插入了岩壁,沉云竟靠手臂便是慢慢的放下了自己的是身子。 都喻史、赵赤行紧随其后,沿着沉云留下的坑洞慢慢向下攀岩着。 脚步,落实在地面上,沉云慢慢退后,手持古铜剑,戒备着。 一个,两个···随着山鸣松控制山甲慢慢着地后,沉云他们终于全员都安全出来了。 “老赵,土行术,封洞。” 沉云压着声音说道,口气不容置疑。 赵赤行也没有犹豫,驱动着早就各种伤势的手指,艰难的捏着法诀。 “地土龙,御!” 随着最后一个法诀掐出,周围地面上的泥土慢慢沿着地面汇聚。 聚集在老赵的身前,从一根细线,逐渐汇聚成一人粗细。 泥土凝结而成的地土龙慢慢扭动着身躯,向着洞穴而去。 “慢,慢慢的。” 沉云提示着,老赵放缓手中动作。 泥土,慢慢的攀上了洞穴,一点点的覆盖,一点点的堆砌。 而那未填满之处已经有肉蚁在徘徊,只过赵赤行的东西缓慢并没有察觉什么异样。 “呃···于往······” 第五十一章 绽放的剑花 “捂着他!!!” 老赵自己咬着自己的舌头,深怕大了声。 山鸣松眼疾手快,一把捂住了于往背上的齐掌门。 “别······” 沉云见状连忙是要阻拦,可是为时已晚。 齐掌门的恐惧被激发了,对死的害怕让他全力挣扎起来。 “我,我不想死!不想死!!!不要···不要过来了,我不想死······” 嚎叫声,响彻在地下峡谷,回荡在两边岩壁之间。 霎时间,那洞穴口上的肉蚁似乎轻轻都停止了动作。 随后,调转了方向,涌向了沉云他们。 “堵!!!” 伴随着沉云的嘶吼,赵赤行拼尽了全力,将地土龙堵上了洞口。 可是那同样像是潮楼一般的肉蚁,在堵塞了之后像水一样聚集了莫大的力量,超过承受顶点之后呼的冲开了一切。 “跑!!!” 缩地为寸,沉云头也不回的便是向前逃命。 都喻史也是御起了飞剑,消耗着体内为数不多的灵气。 “老都,带我!!!” 赵赤行的灵气已是在刚刚哪一下消耗殆尽,为大家争取到了片刻反应的时间。 伸手一拉,根本来不及拉到剑上,就是这么悬空着向前。 山甲也在全力御空,携带着山鸣松风似的向前。 “跑啊,跑啊,吃人肉了吃人肉了!!!” 齐掌门大叫着,在于往的后背上疯狂的针扎着。 腿上的日行符,子辰派没有什么御空的法宝,一身的本事大半都在腿上。 可日行千里,可偷梁换柱。 于往作为大师兄,这飞驰的本领自然是学了精髓。 可是跑得再快,这也是腿,两条腿哪里比得上那肉蚁相互交替的肢腿。 肉蚁,像是潮水般渐渐的进了。 有一两只甚至跳到了于往的身上,跳到齐掌门的身上,死死咬着肉,不松开。 “啊!!!!!!” 齐掌门惨叫着,只剩下的一只手掌不断的拔着那些肉蚁,即便扯断了身躯,那残留的脑袋还是将巨额死死嵌在肉里。 ‘砰!’ 双脚砸在岩土上,沉云停下了脚步,运起了剑。 都喻史见状也是落下剑来,转身和沉云一起运气了飞剑。 山甲,也转向了后。 道道剑气,丝丝雷电,齐齐的向那肉蚁潮水中轰去。 势头,遏制了片刻。 沉云不再留恋,回首便是继续施展法诀,缩地为寸想着峡谷前方飞驰。 都喻史也带着老赵重新御上了剑,山鸣松激灵在沉云转身的那一刻便就又踏上了山甲。 远远落在后面的于往喘着粗气,不是累的,而是对死亡的恐惧。 速度,没有发挥到机制,身上有累赘。 微微侧首,于往斜眼看向了自己的师父。 而师父,也低头看向了于往。 奔跑带起的风,在耳边呼啸。 这一刻,似乎掩盖掉了其他的嘈杂,之后身后那些源源不断的肉蚁的声响。 “师父······” “我活我活!!!” 于往的话还没说出口,齐掌门竟是伸手一拍自己弟子的天灵盖,借着势头飞跃了出去。 神行术,加上日行符,速度发挥到了机制。 ‘嘭’ 被拍了一掌的于往眼前一阵漆黑,脚下一个踉跄便是跌倒在地。 惯性,让他滚到了很远。 可是等他艰难爬起身子时,那身后的肉蚁也都纷纷赶了上来。 “啊!!!痛!!!!!!” 一声惨叫,众人纷纷停下脚步。 入眼的是不断疾驰而来的齐掌门,还有那一点点被覆盖在肉蚁之下的欲望。 片刻,那肉蚁又散去了重新向前。 而那于往最后的所在,只剩下一具跪倒在地的骷髅,一只手还直直的勾向天空。 “别愣着。” 沉云提示,转身继续施展缩地为寸。 众人也是纷纷回过神来,跟随这沉云的脚步继续向前逃窜。 “还我,剑。” 忽然,脚步停住,踏碎了层层岩石。 沉云站定,看着眼前的妖,手中的剑就没有收回过。 “还我,剑。” 又重复了一遍,那妖摊着手掌心,就像是一个讨要糖吃的孩子。 身后,是不断涌来的肉蚁,身前,是阻隔了去路的妖。 剑,颤鸣着,连沉云都有些握不住它。 歪了歪头,那妖似乎有些不能理解。 握紧了拳头,忽然生了怒气,向着沉云慢慢走来,慢慢开始了加速。 手腕一翻,沉云抓出了大把大把的瓷瓶,扔向身后。 山甲一一接收到,山鸣松他们也停下了脚步。 默契不用言语,一瓷瓶的丹药灌入口中,山甲开始层层叠加,横断在峡谷两壁之间。 满是伤势的手指也重新捏起了法诀,口中叼着瓷瓶便是施出了法术。 都喻史也拾起了一瓷瓶,可是站在他身旁的沉云却是落下了一个词。 “蚁后!” 话音落地,脚下便是一阵塌陷。 沉云飞跃了出去,手中的剑笔直的前刺。 ‘叮!!!’ 像是金属相撞,那妖的拳头竟然连剑都刺不了。 “剑!!!” 妖大吼着,似乎是气急败坏,像个要不到玩具的孩子一样,就想要把它给破坏。 脚下游走,口中又塞满了丹。 沉云的剑,裂缝似乎越来越大,慢慢的在妖的周围碰撞着。 金灿灿的剑锋,怒吼的妖。 那身上的白甲蝎虫壳甲胄似乎也不是凡品,剑锋落在上面,竟是只能留下道道浅印。 那些虫甲掩盖着身体薄弱的地方,沉云游走着,寻得了机会,可是剑依旧刺不进。 “我的,剑!!!” 大声嚎叫着,妖的手忽然抓住了沉云的剑。 那本就布满了裂缝的剑,被这一抓竟是掉下不少的碎块。 “还我,剑!!!” 不可能归还的,没有剑这妖也是恐怖如斯,若是有了趁手的兵器,那更是难以抵挡。 ‘咔嚓······’ 剑,在哀鸣。 沉云的眼中,落下泪来。 这一世,头一次,他要看着剑在手中亡。 ‘嘭!!!’ 剑,碎了,断了,成了碎片,爆裂在眼前。 火光,倒映在这些碎片之上,反射着光芒。 这一刻,古铜剑像是一朵绽放的花朵,每一片花瓣都是金灿灿的。 第五十二章 想活,有错吗 疾步撤后,沉云死死握着手中的剑柄。 已是光秃秃的了,毁坏得十分彻底。 “啊!!!” 妖怒吼着,不给沉云一丝喘息的机会。 或许是妖之间的森林法则过于残酷,面对敌人时从来都是全力以赴。 手腕一翻,沉云戒中还有一把长剑。 这是在攸城外夺得那散修的剑,虽说用在修士手里,可终究还是一个劣质品。 剑,游走着,沉云感受到剑上传来的害怕和退缩。 果然,没能再像古铜剑一样游斗多久,这长剑也碎在了那妖的双手之下。 丢掉剑柄,沉云撤退了一大步。 眼神静静盯着那妖,沉云的气质似乎都沉重了几分。 已是无剑,不对,还有一柄剑。 沉云犹豫了,都喻史也注意到了他的犹豫。 “不!” 叫出了声,都喻史直视着沉云,他的飞剑还在那肉蚁之上寻找着蚁后。 微微看了一眼都喻史,沉云嘴角勾起了一丝微笑。 都是剑,哪有什么区分。 铿锵一声,剑已是在手。 那缭绕的妖气,像是诱人的禁果一般。 剑,微微震动着,挣扎着。 “剑,我的!!!” 妖瞪足了眼,目光死死锁定在剑上。 沉云手执那妖剑,将剑峰对准了他。 此时,山甲阵外,那逃了一命的齐掌门正敲打着,想要进来。 山鸣松犹豫了一下,看向了身边的赵赤行。 眉头紧锁却还是点了头,山甲露出了一快空隙。 “呼···呼···呼······” 一个踉跄跌倒在山甲内,齐掌门用剩下的那只手撑着身子,一个劲的喘着粗气。 不是累的,是吓的。 都喻史手捏剑诀,看着脚边的齐掌门,厌恶之情油然而生。 目光,忽然撞向了都喻史。 那齐掌门不知为何,忽然就跳了脚。 “我想活,我想活!!!”大吼着,嘶叫着,本是毫无血色的脸此时却涨得通红,“我想活啊,我不想死!!! 你···你别看着我,你知道那什么滋味吗,你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吗!” 忽然的平静,瞳孔中似乎在上演着什么可怕的事情。 “我···我本是不怕的,真的···我什么时候怕过?可是,可是那滋味,好疼啊,真的好疼啊。 我只能看着,无能为力的看着,看它们咬破了我的皮,看着他们撕下我的肉,一点点蚕食的血。 我不想死,我想活,真的。 那一刻,看着骨头露出的那一刻,我才忽然明白过来,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我想活,那一刻我便知道,我不想死,我想活。” 跪倒在地,齐掌门呆呆捧起自己那空荡荡的袖口,神情,一点点变得扭曲起来。 眼泪,大颗大颗落下,很快便抑制不住。 平静下的齐掌门缓缓抬头,又看向了都喻史。 四目相对,那似乎早已糜灭了人性的瞳孔中,似乎还残有一丝愧疚。 “我想活,有错吗?” 面对质问,都喻史答不上话来。 身后的沉云在战,忍着手上妖气的侵扰。 身边的老赵、山鸣松也在战,不惜损耗修为在榨干着体内每一丝灵气。 身前的山甲外,那些肉蚁也在战,或许吃不到肉第二天就会成为同族口中的美食。 都是为了生,为生,似乎没有错。 “我······” 张了张口,都喻史欲言又止。 “我没有错!!!” 又暴躁了起来,齐掌门像个孩子一样在地上跳动,似乎这跳动就能将心里的愧疚给消去。 “啊!!!” ‘嘭!’ 血,溅了一地,那暴躁的齐掌门忽然撞向了岩壁。 脸上丝丝血痕,都喻史看着刚刚还在和自己说话的尸体,呆了。 “剑,我的。” 那妖又重复了,似乎知道的词汇只剩这么少。 沉云不语,他自然知道这剑是妖的,可是剑在他手,那便是他使的剑。 妖气,缠绕着手臂,侵扰着经脉。 是抵抗,还是用剑,这是一个选择。 “吼!!!” 妖扑杀过来,他想要剑,他也想要沉云死。 ‘呲!!!’ 剑锋破空,但单纯的肉体刺出远比不上灵气驱动。 这剑,慢了。 ‘叮!’ 剑尖点在甲胄上,似乎不止留下一道印记,还刺破了一些。 撤步回走,妖随后而来的手刀再次落了空。 剑,震动着,沉云能感受到里面的哀嚎,那是这剑身材料原本主人的妖魂。 “沉云,快啊!!!” 赵赤行大喊着,体内的灵气不断榨干又不断被丹药补充,这极端的使用让他疼得浑身都被汗水浸湿。 山鸣松又杀红了眼,他似乎总是容易迷失在厮杀之中。 不过这种状态倒是令人羡慕,只管杀,不知疼痛。 没有选择了,山甲外的肉蚁正在堆积尸体,用不了多久就能堆得比山甲还高。 塞了一口丹在口,沉云放弃了抵御。 瞬间,那剑发出了痛快的鸣叫。 妖气,剑气,顺着经脉霎时间便就沾染了大半个身子。 右眼瞳孔爬上了血色,剑,畅快着,人,也有了迷失。 “你,妖?” 停顿了动作,妖看着沉云,似乎是不解。 人好像分裂成了两半,左脸依旧还是那淡然的模样,可是右脸却是勾起了长长的狰狞的笑容。 “你猜?” ‘嘭!’ 脚下岩石迸裂,身姿硬生生的拉出了残影。 那峡谷底部蓬勃的妖气,似乎化作了雾,争先恐后的涌入沉云,像是一张巨大的披风。 “呲!!!” 长剑刺出,破空之音尖锐,让咬牙坚持的老赵耳中都留出丝丝鲜血。 ‘咔嚓’ 双臂交错格挡,可那护臂却是被这一剑击碎。 纷飞的碎片荡漾在妖的眼前,他呆呆看着,大概是不可置信。 ‘嘭嘭嘭······’ 已是看不见人,也看不见剑。 只有那不断闪动的妖气,还有不断爆裂开来的甲胄。 “咔嚓咔嚓······” 那妖的甲,终于都碎了。 沉云停住了脚步,垂剑看他。 那猩红的双眼中,倒映出的似乎是一望无际的森森白骨。 ‘咻’ 血光一闪,剑已脱手,再回来时,那颗大的头颅已是跌落在地。 第五十三章 是福是祸 猩红的瞳孔渐渐失去了光彩,那妖的生命就此终结。 都喻史收回了飞剑,他没能找到蚁后。 “沉云······” 剑,调转了方向,都喻史吃不准,沉云到底是怎么样了。 澎湃的妖气还在不停的向沉云丹田灌去,那里实在是太大了,太难以被填满。 身体,渐渐支撑不住,那雾化的妖气像是想要将沉云压垮一样。 剑,拄在地上,那不知什么材料的剑身微微泛着光芒。 半边的身子,半边的丹田,沉云身上的妖气越来越重。 “快扔剑!” 都喻史大喊着,飞剑已是悬在身边,对准了沉云。 丢不掉了,沉云只感觉那只握剑的手已经难以控制,想要丢却只纹丝不动。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落下,是都喻史,他是感受到了沉云身上传来的压迫感。 这么多的妖气,若是入侵了自己筋脉,不说妖化,怕是早就爆体而亡了。 都喻史很明白这一点,所以他也很害怕吸收了这么多妖气的沉云会成为下一个想要他们性命的妖物。 “让开。” “什么?” 沉云忽然开口,语气还是像以往那样淡然。 “准备让开。” 交代了一句,沉云运起了剑。 筑基十六式,用那妖剑,用那妖气在体内游走。 都喻史呆住了,他从未听说过修士可以运转妖气,并且还能使用在剑法之上。 “老都,什么情况啊,我要坚持不住了!!!” 赵赤行大吼着,那越来越高的肉蚁尸体眼看着的就要堆过了山甲,而老赵手中的法术早就整个会的都过了好几遍。 “坚持,坚持······” 都喻史口中喃喃说着,还沉浸在沉云带给他的冲击之中。 “不是,我说,到底什么情况啊,这沉云他······” 老赵抽空回头,这一瞧便也是呆了。 筑基十六式,本应该暗藏的内劲却是被妖气那妖艳的红紫色给显露了出来。 那运转在周身,随剑运动的内劲,此刻却是呈现出了一种异样的美。 “老,老都,还是那一招?” “嗯,还是那一招。” 点点头,都喻史调转了方向,御了飞剑。 争取时间,为沉云争取时间,也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肉蚁,尸体越堆越高,控制着山甲的山鸣松早就杀红了眼,不知退后些许。 只能咬牙坚持,拼命的榨干体内灵气,拼命的嗑着丹药。 筑基十六式,招式不钢不柔,不强不弱,每一式都能积累莫大的内劲。 妖气,从丹田化作内劲游走在周身经脉之中。 沉云手中的剑已是鸣叫得欢脱,似乎从未感受过如此澎湃的能量。 剑,像是落在水中一般,越来越难挥舞。 雾化的妖气竟是开始凝成了水珠,覆盖在沉云周围,随剑舞动。 被侵蚀的半边身子还在不断的抢夺着沉云身体的主权,那清明的左眼也是渐渐爬上了血丝,瞳孔渐渐染上了淡红色。 “勿念,勿忘,静心。” 口中念叨着,沉云忽然想起记忆之中这三个词,这三个三个词好像伴随着许多回忆。 第一次执剑,第一次被训,第一次教人执剑,第一次训人。 “呵。” 嘴角勾起了一丝微笑,是对以往美好的追忆。 剑,停顿了。 老赵的身前已是落满了肉蚁的尸体,烧焦的,烫熟的,冰成块的,各式各样。 “让!!!” 猛然,双眼睁开,一蓝一红,妖艳至极。 老赵没有任何犹豫,拼尽了体内最后一丝灵气,双手捏出法诀,一阵大风将自己鼓吹向后。 都喻史也收回了飞剑,一手刀敲打在山鸣松的脑后,接住昏迷的他向后让开。 山甲没了人控制,纷纷跌落在地,露出了前方的肉蚁潮流。 “死!!!!!!” 挥剑,筑基十六式的威能全部都汇聚在了这一剑上。 红紫色的妖气,幽蓝色的灵气,都化作了剑气,纠缠着不分你我轰向了前方。 “嘭!!!” 一路的尘灰碎片,这剑气轰在了峡谷的另一头,激起了一阵石屑。 峡谷底部,被抹直了。 本是略微曲折的间隙也被这一击重新塑造,就连两边新裸露出来的岩石上,都隐隐带着融化的迹象。 满地的红灰,那是肉蚁被轰成的渣渣。 “我滴乖乖······” 再一次亲眼目睹了沉云发威,老赵的三观尽碎,感觉自己再也无法直视筑基境这个境界的弟子了。 “结束了吗?” 山鸣松也悠然醒来,杀红眼的时候他记不住,可是他很相信沉云一定会结束这段危机。 “是的,结束了。” 都喻史回答,忽然想起了什么。 是齐掌门的遗体还有那于往的骸骨,也不见了,都连同一起被轰成了粉末。 ‘噗通’ 沉云跌倒在地,那手中的剑也终于松了开来。 连忙上前,都喻史查看沉云的伤势。 微微扒开了右眼眼皮,万幸,是正常的黑色。 “走,回去。” 都喻史背起了沉云,刚想抬腿走人,可是那本满是妖气的妖剑却是静静的悬浮在沉云身边。 “老都,这···这这么回事?” “认主了。” 都喻史皱眉,这剑刚刚发出那样的一击,似乎也轰掉了剑上的多余。 这剑,没了妖气,也没了灵气,似乎普普通通的像一块凡铁。 可偏偏,这剑身一瞧就是不是世俗材料,还同人性的悬浮在主人的身边。 是福是祸,说不清。 都喻史闭口不言,这剑究竟如何处理还是等沉云苏醒来再说吧。 峡谷上御不了空,众人纷纷吃了些许丹药,手脚并用攀爬在岩壁之上。 人,越爬越高,很快便没了踪迹。 可是在这刚刚发生了一场战斗的峡谷底部,空气忽然荡漾起来,猛的,走出一个身影来。 “啧啧啧,可惜啊······” 脸上的伤疤,一笑起来显得那么异样。 寒心蹲在那妖的头颅便,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像是对待自己的孩子一般。 伸手,一片玉石扎在了岩壁之上,顿时,不知触碰了何种阵法机关,闪现了出道道幽紫色。 峡谷底地面,裂了开来,露出了一片火光。 第五十四章 东升西落 火光闪烁着,似乎有无数人影在其中。 寒心站在裂缝边缘,一脚踢下了那死不瞑目的头颅。 ······ ······ 地面上,洞穴入口终于跃出了身影,都喻史背着沉云,狼狈不堪。 “长老!” 都枕连忙上前,伸手接过了还在昏迷的沉云。 无数等候的修士也都纷纷回过神来,围了上前。 “都长老,下面到底发生了何事?” 有人询问,可是看着眼前活生生的这些人,再想到地下那一头撞死在岩壁上的齐掌门。 都喻史沉默了,他连诉述的欲望都没有。 摆了摆手,带着少年都枕走出了这人群。 同样沉默的还有山鸣松,两次杀红眼,无数次榨干灵力,本命山甲更是毁坏了不少。 他早已是没有精力再去述说解释什么,心中所想的恐怕只有尽早回门派。 都枕看着这位和自己年纪相仿的修士,他是御山城的未来掌门,是传承的继承人,可是他却早已出手无数次,饱经了洗礼。 初出茅庐的锐气似乎被磨平了,都枕能看出山鸣松身上的疲惫,和心中的倦意。 他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也不敢去问,但他的剑,还是一次都没有沾染鲜血。 “长老,我······” “不必多说,该是你知道的会让你知晓。” 都喻史甚至都没有多看都枕一眼,口中言语便是拒绝。 身后,唯有那总是爱喋喋不休的赵赤行还能说上一两句,可是这透漏的一两句便就是让他久久无法从人群里脱身。 ‘老赵恐怕以后,再也不敢多说话了。’ 心里这么想着,都喻史的嘴角不可查觉的勾起了一丝微笑。 夜幕上的月亮依旧偏卧一方,能够重新感受月光洒落,能够感受活着的滋味,真好。 “都长老,我···我师父和师兄呢?” 是子辰派那个仅存的弟子,来参加比试三人,最后就留下他一人活着了。 师长,师兄,都已不再,这茫茫白沙,到底何处是归路。 “孩子······” 都喻史不知该如何解释,那齐掌门最后的自尽,或许是对犯下过错最大的赎罪。 活着的人,没必要再为死者追究一个真相了,残有的名声,或许是他最好的墓碑了。 都喻史没有再解释,相信那赵赤行也不会多说些什么。 而那个弟子,却是默默的流下泪来。 他懂了,也早就明白了,可是偏偏不愿相信罢了。 “和贫道回去吧,贫道答应了齐掌门要保你周全。” “不了,多谢都长老好意,我···我想一个人,回去。” 那弟子拒绝了,头也不回的便是走了。 一个人孤寂的背影,渐渐影藏在那欺负的沙丘之后。 “长老,这是什么剑?是沉云道友的剑吗?” 忽然,都枕询问着,他看见了悬浮在主人身边的妖剑,可是模样早就变得不认识了。 这剑,从洞穴中飞出落入沉云手中时还滴着血,剑柄护手都装饰着不知名妖兽的皮骨。 而如今,这剑上什么都没有了,只留有一条笔直的剑身,还有那毫无修饰的骨质剑柄。 长剑,似乎有些柔软,都枕伸手点了一下,剑身便是微微颤动。 “是沉云的剑。” 没有丝毫犹豫,都喻史便是这样回答着。 走在前面的山鸣松回首,似乎有些惊奇。 他知道这剑的前身,也知道这剑曾经给沉云带来过怎样的变化。 可是,都长老如此解释,怕还是同样的道理吧。 “真的是沉云道友的剑,好像······很不一样。” 都枕眼中带着好奇,带着憧憬,他脑海中似乎是在想象着,想象着这剑在沉云手中又斩杀了多少妖物。 “都长老,晚辈先行回去了。” 山鸣松的师弟也来了,便是要告别。 想到那老掌门临行前的嘱托,都喻史本是要拒绝,可是再瞧那山鸣松真心谦卑的模样,他知道,不需要了。 “代贫道向老掌门问好。” “是,一定带到。” 山鸣松也转身离去了,不带一丝的留恋。 很快,他们的身影也渐渐消失在蔓延起伏的山丘之下,都枕他们瞧不见了。 “呃······” 沉云苏醒了,头疼欲裂,身子也像是快要散架了。 “怎么样,伤势如何?” 摆了摆手,沉云忽然脸上满是笑容。 都喻史不解,可是脑中一转便也是知道了。 “道友,是九品灵根?” “嗯。” 轻声应答着,沉云的回答让都喻史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那九品灵根天生残废,满身的经脉都堵塞无法修炼。 在都喻史看来,沉云能够修成筑基必定是下了莫大的苦工,可是这天资的缺陷还是难以弥补的。 那九品灵根的经脉,虽说磨开了,但依旧狭小,能够一次性动用的灵气过少,这也是沉云出手一直走巧技的原因。 如今,那妖气,灵气,夹杂着莫大的冲击;俗话说不破不立,那经脉是吃了痛受了损,可是这一下也让那狭小的经贸冲击开来了。 “如此,贫道便是恭喜。” 深施一礼,都喻史恭喜着沉云。 没有避让,不说前世,今生沉云也受得。 夜,静谧。 一轮明月偏卧在夜幕之上,沉云对生死心中没有太多起伏,可是对着月却是皱起了眉头。 “如何?” 都喻史询问,顺着沉云的目光也看向了那月。 天上,没什么繁星,一轮明月挂在那里,占据了所有的目光,也向大地抛洒着温柔。 “嘶······”都喻史发现了问题所在,倒吸了一口凉气。 “发现了?” “发现了······” 一答一应,沉云和都喻史之间的话让都枕摸不着头脑。 “长老,沉云道友,到底是哪里不对?” “没什么不对,只是一切都没有变化。” “没有变化······” 都枕重复,细细琢磨,再抬头看月时也忽然明白了过来,呆滞在当下。 那月,很大很圆;可它,偏卧在夜幕似乎也太久了,久到地面上的人们都没有察觉它从未移动过。 第五十五章 大鹏一日同风起 东升西落,是自然法则,就像水往低处流。 “真的吗,里面的月亮不会落下?” 小娃娃仰着脑袋看着寒心,他很好奇,好奇这薄薄的结界里面的世界。 “没错,在里面,月亮不会落下,人也不会离开,想想,还有点羡慕。” 负手看着这结界后的雪沙漠,看着那御着法宝逐渐飞近的修士们,寒心的笑容这一次没能扯动脸上的伤痕。 ‘嘭!’ 山甲撞到了阻隔,人也摔了下去,所幸身下是沙漠,躯体还能够承受得住。 “少掌门,怎么回事,我们,我们出不去了。” 山鸣松一脸疑惑,看着眼前的结界不明白问题出在了哪里。 上前,手指轻轻触碰,透明的结界好似一堵墙。 “少掌门,有人动了。” 都是御山城的弟子,修炼便是修的山甲阵法,这一冷静下来便都回过味来了。 站在结界前,看着结界外那丝毫不变的景色,山鸣松忽然抬起了头,瞧向身后的月亮。 月,一直就在哪里,从未移动过。 “回去,去找沉云。” 一声令下,山鸣松调转了方向。 而此刻,那洞穴入口聚集的修士还在围困着赵赤行打探着消息,五行堂的弟子被挤在最外面毫无办法。 沉云和都喻史他们坐在一座沙丘上,看着下面的人,来来往往重复的询问着,总想着能够问出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来。 “沉云,你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不知道。” 摇了摇头,沉云直截了当的回答。 都喻史皱起了眉,却又很快的平伏了下去,他只是不小心习惯了什么都能在沉云这里得到答案而已。 盘腿,打坐,那妖剑静静的悬浮在沉云身边。 都喻史见状,便也是手捏起道诀,强迫自己静心入定。 沙丘上的安静和洞穴边的吵闹形成了两种格格不入的风格,是两个世界,却又即将要面对同样的事情。 很快,也很漫长。 那打算独自回门派的子辰派弟子便又匆匆赶了回来,他的神行腿在沙丘上惊腾起一道长长的沙雾,远远便是能瞧见。 一脸的慌张,满身心的疲惫,那弟子的异样很快便是被人们发现。 “怎么了?” 最近的一个修士扶住了他,一脸的担忧。 “结···结界······” “结界怎么?说啊!” 那修士急了,瞪着眼睛,恐怕是心中感到不好。 “结界,结界出不去了!!!” 一声大吼,惊扰了洞穴边的修士们,也惊扰到了沙丘上的沉云。 眼,慢慢睁开。 沉云低眼瞧着那弟子慌张的模样,默默的送进口中一把丹。 “恢复了几成?” “四层不到。” 沉云回答,没有什么好回避的。 “你恢复了多少。” “快八成了。” 都喻史的脸上已经开始恢复了血色,放置在身边的飞剑也似乎恢复了些光泽。 伸手,那悬浮的妖剑落在掌心。 入手冰凉,不知是是不是和妖气尽散有关。 剑,向来都是随人起,沉云低头看着手中的剑,慢慢摩挲着。 上面隐含着杀气,是用命堆出来的。 “怎么?” 都喻史询问,眼神也落在这剑上。 这剑,那妖拼死想要,可却偏偏死于剑下。 这剑,不是平凡剑修所能驾驭,可又偏偏那么服帖在沉云身前。 “是鲲鹏骨。” “什么?” “鲲鹏骨,韧骨,鲲鹏尾部最重要的一根骨。” 沉云认出了剑的由来,手掌在剑身上慢慢摩擦着,感受着剑的诉说。 都喻史呆了,瞧着这剑说不出话来。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鲲鹏,上古大妖,为风而生,为逍遥而生!” 掷地有声,剑举在手,似有风动。 “剑啊剑,唤你一声鲲鹏吧。” 剑鸣,似在回应。 一旁的都喻史呆呆的看着这一切,是在感悟剑的生;少年掌门都枕也在看着这一切,是憧憬着为剑而生。 伸手,轻轻剑推出,悬在身前。 站起,脚下是沙丘顶峰。 迈步,踏在了剑上。 御剑,御鲲鹏剑。 沉云的踏步却是没有多少人注意到,那洞穴边的修士放弃了围绕赵赤行,选择围上了那子辰派的弟子。 “孩子,来,服了这丹,能定心。” 一丝不苟的发髻,雪白的长胡,站出来替众修士说话的是一个丹修堂主。 “多,多谢王堂主。” 那弟子服了丹,显然是好了许多,脸色也算是镇定了下来。 “孩子,你刚刚所说,结界,出不去了,可是真话?” “真话,没有半句虚假,我赌上我师父的名誉!” 连忙安抚,王堂主拍了拍那弟子的肩膀。 “本堂主自然是信的,齐掌门生前与我是挚交好友,子辰派教出的弟子都个顶个的讲义气有信用,本堂主为何不信你呢。” 端是说得漂亮话,王堂主的言论得到了身后修士的一阵叫好。 “假仁假义,先前叫你下洞就是不肯了。” 老赵撇嘴小声嘟嚷了一句,躲在人群后面也终于知道能够不说话原来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沉云的剑慢慢落在了地上,针脚细密的千层底踏在了沙上,踩起来便是更加舒适了。 “沉云,你能御剑了!” 惊喜着,老赵满是笑脸,是真心为沉云高兴。 “剑能御风,带我一程罢了。” 沉云解释,鲲鹏剑负手在背后。 青光一闪,都喻史带着都枕也是落了下来,都聚集在沉云身边,等着下一步打算。 “沉云,你瞧那个老王,也太他娘能装了,之前下洞的时候就他第一个跳出阻拦老子!” 老赵吐槽着,好像沉云一到便就是有了主心骨。 “慎言。” 淡然吐出了两个字,沉云回答的语气,怎么听都像只是怕沾染了麻烦。 “老赵,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小子不是说了嘛,结界出不去,估摸着又是哪里出了错,等那御山城的那帮小子回来问问就行!” 满不在乎的回答,都喻史看着老赵的这反应,提示着指了指夜空。 “啥,啥意思?” 老赵抬头看天,却是没瞧出个所以然来。 第五十六章 夜寒 上前耳语,都喻史的话语让老赵渐渐变了脸色。 眼看就要大叫出来,都喻史手疾眼快先捂住了赵赤行的嘴。 “呸呸呸,老都,下次别捂老子的嘴了,一股铁锈味。” 挣脱开来,连连吐着唾沫,赵赤行一脸嫌弃。 “你稳当点,贫道也不想做这事。” 立即怼了回去,一向心平气和的都喻史一句话让老赵哑口无言了。 人群骚动着,子辰派弟子带回来的消息令这些修士有些不安。 “众位道友,众位道友,莫要慌乱!” 王堂主脸带如沐春风的微笑,双手虚压着,安定着人心。 “结界的事情还是得有布结界的人来解决,定是雪沙漠困妖的阵法出了点岔子,等那御山城的弟子前来一问便知了,定会修好让大家回去的。” 骚动明显是平息了不少,遇事时能有个主心骨,那人便会镇定许多。 “王堂主,接下来该如何?” “接下里,自然还是安心比试,毕竟十日之限还没到,咱绿洲必定是要选出了一个掌话人的!” 一口笃定,王堂主淡然的模样让不少人都吃了定心丸。 “王堂主,按说,这绿洲里除了山老之外便就数您的资历最老了,要我说啊,掌话人不如就您老受累代劳了。” “诶,这哪里能行嘛,不行不行,还是得按规矩办事。” 连连摆手,王堂主脸上的拒绝好似真的一样,似乎对掌话人没有一点念想。 “屁,分明心里想要得不得了,不然来这沙漠干嘛,晒太阳啊!” 老赵继续不待见,说着大家都故意看不见的事实。 沉云拍了拍他的肩,示意适可而止,顺手递出了一瓷瓶的丹药。 “先恢复好,静观其变。” 沉云发了话,围在身边的这些人便都没有异议。 盘腿,入定。 沉云等人守在了那洞口不远处,一是为了静观其变,二也是为了守住那洞穴怕再有妖物爬出。 人群也都散了去,听王堂主的话,各自继续比试了。 可是提出这观点的王堂主却是没走,带着身边愿意和他结伴的修士们走到了沉云他们的面前。 “都长老,你这是······” “王堂主,贫道有些倦了,在此歇息片刻。” 同样的面带微笑如沐春风,同样的发髻梳得一丝不苟,虽说狼狈,可这都喻史对上王堂主,怎么看都好像遇到了同类。 同性相斥,这是谁都知道的道理,所以,那春风般的微笑之下,两人心里都是暗藏刀剑。 “巢穴下的遭遇实属遗憾,那齐掌门义薄云天,没想到却是落了个身死道消的下场,不过能死于与妖物的战斗之中,也算是告慰天灵了。” 王堂主说着,都喻史微微瞥眼看向了赵赤行。 老赵憨憨的笑了一下,那巢穴的遭遇大多是按事实所说,可是有些不好说的地方那便只能自由发挥了。 “无量天尊,死得其所,足矣。” 叫了一声道号,都喻史便不再言语。 那王堂主瞧着,微笑之下似乎有一丝嘲讽,可是隐藏得很深,几乎无能看得懂。 “欸!这不是龙血剑主吗?他怎么和都长老一起了,莫非,寒剑堂中已是无人了。” 忽然发难,都喻史锁眉,有些不知何意。 王堂主此话多少有些不合时宜,不过脑筋微微转动,换在对方的立场,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睁开的双眼微微有些眯起,都喻史打量着自己的这位前辈。 那王堂主所在的丹霞堂,几乎是和御山城一起来绿洲最老的门派。 那绿洲中心落月潭边便就是丹霞堂的地界,据说第一代堂主就是无意中用这落月潭的水炼制出了一颗绝品仙丹,故此得道。 只可惜,飞升渡劫之时被劫雷活活劈死,人死道消不说,就连那绝品仙丹也不知下落。 王堂主是那老堂主的关门大弟子,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一辈子都想再炼制出一颗绝品仙丹。 “王堂主,沉云道友乃中原谪仙山的剑修,是贫道的好友,也是寒剑堂的客人;他未见过雪沙漠,故贫道带他来感受一二,这里可是中原看不见的美景。” 都喻史解释着,脸上的微笑不变,可是话锋却是染上了习剑的习惯。 “是吗。” 王堂主俯视着都喻史他们,深深看了一眼沉云,然后转身离去。 圆月,以及撒着华光,温柔似水,可是夜晚的沙漠却是比外面更加的寒冷。 “老赵,生火吧,夜冷了。” 火光燃起,虽然只是掌中一团,可却给人带来的温暖和安慰。 沉云从头至尾都没有睁眼,王堂主的话和都喻史的话都没能让他心中起波澜。 很快,洞穴边是冷清了下来,没与修士愿意逗留。 “沉云。” 山鸣松忽然出现,真的忽然就显出了身影。 他们一行二人顺着沙丘背后走,显然是不想被人发现踪迹,直至到洞穴附近才显出身影来。 “山小子,你吓老子一跳!你从哪儿冒出来的啊?” 沉云还没有答话,那总是不安分打坐的老赵就是冒出了头,一个劲的嘀咕着。 “赵掌门,我绕了一圈,见没人才敢上前的。” 山鸣松平静的说着,跟随沉云在巢穴下走了一遭显然是沉稳了许多。 “绕一圈做甚,这么鬼鬼祟祟,是做了亏心事?” “赵掌门说得哪里的话,我御山城一向行得正坐得直,不会做什么亏心事。” “那你又为何?” 老赵不解,手中的火团递给了身旁的弟子,一脸好奇的看着山鸣松。 “赵掌门,那结界······” “结界我知道,是不是出不去了,有人动了手脚?” “赵掌门如何得知?” 山鸣松也是疑惑,怎么看老赵也不像是那么聪慧的人,即便是他们御山城的弟子也是走到了结界边才明白了一切。 “嘿嘿,老子好歹也是堂堂一派掌门,这点见识还是有的嘛!” 胸脯拍得震天响,赵赤行也不嫌手指手势疼痛。 山鸣松先是惊讶,然后看着了只摇头的都喻史,又看了依旧安心打坐的沉云,明白了真相。 第五十七章 有何区别 无奈的摇了摇头,山鸣松知道但不说破,也算是晚辈对前辈的一丝尊敬。 沉云的身边人数约聚越多,大家都是为了这个主心骨前来,相信沉云可以解决眼下的困境。 寻了个空位也是盘腿坐了下来,他的山甲毁坏了大半,很需要休整。 “少掌门,结界到底如何?可还能解?” “不行,”山鸣松摇了摇头,严肃说道,“这阵是师父亲自布下的,光是特制山甲就炼制了一百多枚。 就说当初绿洲地界划分之时,中原的山甲修士给师父援助了这一百多枚的山甲,可条件就是我御山城必须看守好离绿洲不远的雪沙漠。” 山鸣松的话勾起了许多人的注意力,大家都看向了他,只有沉云依旧在打坐恢复。 微微叹了口气,眉头锁得死死的,神情很是严肃。 “师父曾和我提起,绿洲这块风水宝地,算不得什么,比起中原大派占据的灵脉大川,简直像是一个小水潭。 可是世上没有什么白得的东西,守住雪沙漠是绿洲之本,只有守护好了雪沙漠中原的大派才默认这小水潭的归属。” 说着一些旧事,山鸣松的语气已经算是平静了,可是一旁几乎同龄的都枕却是呆呆的微张着口。 他看向了自己的叔叔,寒剑堂的长老,都喻史。 那一向总是挺得笔直的脊梁,不知何时稍稍有些弯曲了。 “哎,说到底,我绿洲终究是一帮不入流的小门小派,师父深知这一点,以前也教导我,说中原大派自有他的底蕴,万不是你我想象。 我本不信,可是瞧见了沉云道友,这才知道人外有人。 以往,御山城里许多资源力量都用在了巩固这雪沙漠的阵法上,记得儿时的时候还是三年检修一次,如今却是每年都更换山甲。” 说到了自己门中付出的努力,山鸣松的语气又硬朗了起来,像是在说一句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原本,这阵只能防御化人境以下的妖,可是在师父的不断加持完善之下,已是能够抵御得住! 阵法精妙,也是强悍,断不是一人所能破。 可是······” “可是什么!” 赵赤行大声问道,他对山鸣松说的深有体会,绿洲的本质,他这个做掌门的其实不傻。 “可是,现在大阵被人篡改,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这阵是对内的,也就是对雪沙漠里的。 如今,如果是修真者的话,至少要元婴境才能逃脱。” 山鸣松解释着,这话听着让人有些绝望。 豁然站起,老赵瞪足了眼球,整个人都显得怒气冲冲。 “什么!老子都还没结出金丹呢,你要我元婴!!!” 一脚踢起了沙,扑灭了弟子手中的火。 赵赤行怒了,也急了,在原地打转,想发火却又发不出。 猛然,扑倒了山鸣松的跟前,紧紧握住了他的肩头,询问。 “有没有什么办法,有没有什么办法,你师父还在外面呢,山老他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难得的一脸认真,赵赤行质问着,他不想被困在这里,就像是被困在那峡谷底部一样。 “我······” 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山鸣松也没想到,一向喋喋不休的赵赤行也会害怕,也会焦虑。 看着老赵的样子,眼前忽然闪过了那齐掌门一头撞死的情形。 那飞溅至脸颊上的血珠就好像还在一样,都喻史伸手抹了抹脸,虽然早就擦干净了,可还是感觉有什么在残留。 我想活,想活有错吗? 忽然回荡在脑海中的话,是那齐掌门逃进山甲后的爆发。 出不去的雪沙漠,和那峡谷之底有什么区别。 “赵掌门,或许情况还没有那么坏,师父发现了这里的异样定是会来查看。 若是师父也解绝不了,那他便会去找中原大派的好友,请更强的山甲师出手,一定会能解开这阵的。” 最终还是好言相劝,山鸣松长长松了一口气,是不想看见赵掌门情绪的崩溃。 赵赤行也长长松了一口气,跌坐在山鸣松的身边,脸上荡起了笑容。 “能解就好,能解就好······” 有希望,总是比没有希望的好,赵赤行或许在自我麻痹,但这很管用。 ‘嘭!’ 忽然,就在众人都歇下一口气的时候,那洞穴中忽然发出了巨响。 格式兵器纷纷亮出,众人的反应显得有些过于紧张。 是白甲蝎,不只一只,正不停的从洞穴口爬出。 “山甲,御!!!” 山鸣松率先做出了反应,带着自己的师弟祭出了山甲,划下了防御。 “掌门,躲在身后。” 将都枕轻轻推在后面,都喻史捏起了剑诀,飞剑笔直的向那白甲蝎袭去。 “五行堂!” “在!” “给老子他娘的上啊!” 像是在发泄,赵赤行命令着自己的弟子,也无视着自己的伤势。 剑光,红光,虫甲的碎片,这不断从洞穴中爬出的白甲蝎成了众人发泄心中不满的对象。 唯一没有出手的只有都枕和沉云,都枕的剑还不能控,若想斩杀妖物,只能越过山甲,只身犯险,然而这个险都喻史断然不会让他去触碰。 而沉云,依旧在盘坐,他的剑,静静的悬浮在身旁。 没有人去催促他,也没有人责备他,在能够应付的情况下,他理应好好的恢复自己的伤势和灵气。 都枕出不了剑,便是退在了沉云的身边。 看着那盘坐的模样,看着那悬浮的长剑,他忽然有些嫉妒了。 他其实知道,沉云不出剑也能有作用,只要他还在这里,赵赤行他们就有底气,有信心能够解决这些妖物。 都枕没有这样的能力,他也不知道这样的能力是什么滋味。 空有一个掌门的名头,背负的其实更多的是责任和压力。 他多么急切的想证明自己,可是手中的剑,还从未见过血,自己,也没能造就过亡魂。 “静心。” 忽然,闭着眼睛的沉云开了口,多少有些吓到了都枕。 “你,你说什么?” 第五十八章 你的剑是逍遥的 “静心。” 又重复了一遍,沉云看向了都枕。 少年的脸还是稚嫩的,二品灵根是和泛叶红一样的天资。 这样的天资放在哪里都注定是要成为人物的,所以都喻史重视他,保护他,也对他给予厚望。 可现在,少年的剑,出不了,他只想出剑。 摇了摇头,都枕坐在了沉云身边。 “我静不了,我想出剑,我不想被束缚。”耳边是都喻史他们的厮杀声,都枕却在口中说自己压抑已久的话。 “这掌门好像一把枷锁,我知道长老是为我好,我知道我应该要小心保护自己;可是,剑不磨砺怎么能成锋? 我想出剑,我想证明自己,我想走我自己的道,像你一样的道!” 眼中是热忱,都枕的话让沉云似乎看见了一个曾经的身影。 “像我什么样的道?” “想你一样,做真正的剑修!真正的剑修是不会被束缚的,不会被剑束缚,你的剑,是逍遥的,没有牵挂,所以它很快,快到我怎么赶不上。” 直直的看着沉云,也直直的看着沉云身边悬浮的剑。 都枕终于吐出了埋在心中许久许久的苦闷,说出来便是畅快,说出来便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你确定。” 是陈述不是询问,沉云看出了都枕的想法。 “我确定。” 都枕还是回答了一边,语气无比的坚定。 战斗,渐渐进入了尾声,那洞穴之中的白甲蝎已经不再爬出,而爬出来的白甲蝎已经全都躺在了山甲之前。 剑,收回。 都喻史瞧着剑上的血肉碎块,扯起了一块棉布慢慢擦拭殆尽。 “老都,你说,怎么会这样?” “不知。” 微微摇头,都喻史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妖物尸体,他隐隐有些察觉了什么。 山甲,撤了回去,借着阵法上的雷洗刷了尸体残渣。 成堆的白甲蝎滚落,血气慢慢开始弥漫。 “老赵,埋了吧,不然我们就得换个地方。” 血气味很重,若是不处理便是吸引更多妖物过来。 “好。” 招呼自己的弟子们,赵赤行他们调动着土行法术,准备掩埋。 众人都有些疲惫,重新聚集回了沉云那边。 可是漫步到沉云身边的都喻史却是看见了少年的那一双眼,那双,似乎已经开始向往自由的眼。 “你······” 一句话都还没有来得及问出,那忽然跌跌撞撞闯过来的身影却是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救······救命啊·······” 噗通,一头栽在了沙中。 山鸣松和师弟连忙上前,扶起了那人,原来是子辰派的弟子。 一颗丹喂下,这弟子已经浑身狼狈不堪,大小伤势也是不少,显然是经历了一场恶战。 “道友,发生了什么事?” 山鸣松询问,对于这个弟子大家都有些责任,毕竟是齐掌门曾经嘱托过的。 渐渐苏醒,那弟子一阵眼便就静静抓住了山鸣松的衣襟。 “妖,妖······好多好多,妖······” 满眼的恐惧,口齿颤抖着,子辰派的弟子吓坏了。 一指点中,是都喻史,点住了子辰派弟子的眉心,明显是渐渐安定了下来。 “有很多妖?” “都长老,真的,妖物不知为何都出来了,好多好多,死了,好多好多的人······” 看向都喻史,这弟子似乎是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人。 “知道了,带下去好好恢复。” 都喻史点头,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信息。 “老都,怎么回事?” “是妖物,不知为何都从沙下冒出了头,似乎有伤亡。” 简单的说着,都喻史转身就走,来到山鸣松的身边。 “你们的山甲还能结多大的阵?” “我的已经不多了,师弟还有不少,能结的阵,大概方圆二十步。” “好!结阵,圈起来。” 当机立断,都喻史不是没有主见的人,之前沉云要留在此地不动,他现在便是知道为何。 山甲,片片插进白沙之中,相互连接。 山鸣松更是一指点向了甲阵,让这甲上泛起了雷光。 “哪儿也不许去。” 少年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是都喻史瞧都没瞧一眼便是堵死了他的话。 众人静静的等候着,如今的情况,最不能发生的就是慌乱。 有了御山城的甲阵,大家心里也安定不少,至少在阵内是安全的,只要阵不破,说不定能撑到沙漠大阵解开的时候。 子辰派的弟子也渐渐恢复了些许,喂了仙灵丹,又给了定神的丹药。 沉云,盘坐,在甲阵的中心。 他一直都未有慌乱,或者话句话说,这样情形还不至于让他慌乱。 众人也都聚集在了沉云身边,纷纷盘坐入定,只有赵赤行站在山甲上,眺望着远方,警戒着一切。 “道友。” 众人安静,都枕却是慢慢凑近了那个子辰派的弟子。 “都掌门。” 执礼,还记得礼数,看来那弟子已经恢复了清醒。 “可问道友名讳?” “都掌门,我叫于清。” “于清?和于往道友同姓。” “如何,掌门认识我哥哥?” 于清有些激动,可是想想又颓废了下来。 “认识又如何,哥哥和师长都死在了巢穴下面,只是不知他们有没有想留下的话。” “你哥哥死的时候,我叔叔在场。” 忽然,都枕静静的说了一句。 于清睁大了眼,一把抓住了都枕,但觉得犯了礼数又连忙松开。 “都掌门,他们流传哥哥的死法我知道定不是真的,我子辰派的神行腿没有那么慢!都掌门,请你一定要告诉我实情!” 执礼,拜下。 那于清的脾气,似乎是子辰派一脉相承,也难怪齐掌门愿意让他继承道统。 看着眼前的于清,都枕犹豫了,他知道为何老赵他们会说成那样,也从老赵那守不住的口中知道了实情。 可是,这些要不要告诉于清,要不要让他师长和哥哥的形象在于清心中崩坍。 剑,背在身后的剑,冰凉,提醒了都枕他要走的道。 “于清,你哥哥,是被齐掌门害死的。” 第五十九章 我自己的道! “什么!你说什么!!!” 于清一脸不可置信,他不相信,不相信都枕所说的话。 “我···我也是听赵掌门说的,他没理由和我撒谎。” 都枕回答,他预料到了于清的反应会很大,却没想到会这么激烈。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呆坐那里,于清心中的某些东西碎了。 “能说说具体什么情况吗?我想知道。” “具体,赵掌门和我说,那齐掌门在下面被肉蚁啃了一只手,疯了。 于往道友背着他逃命时被齐掌门给抛弃了,肉蚁也啃了于往道友,后来···后来齐掌门逃进了山鸣松布置的山甲阵内,内心太愧疚,一头撞死自尽。” 说完,都枕静静的看着于清,他说了这些并不能感同身受,他没见过那齐掌门的癫狂,也没见过那撞在岩石上飞溅的血花。 他只是听了,听了一个故事。 “师父,哥······” 泪,再次落下了,于清今日已经不知道哭了几次。 或许他也是感到无力吧,自己没有能力挽救这一切。 哭够了,人也有些呆滞了。 于清跪坐在地上,都枕一直陪伴在一旁。 “说吧,你想知道什么。” 开口询问,于清清楚得很,没有没由来的示好,人,都想得到什么才会付出一些。 “于清道友,我······” “别说那么多了,想知道什么就问吧。” 都枕的最后一丝虚伪被无情的扯破了,少年微微有些低头。 “我只是想知道外面到底怎么了。” “外面,外面我不是说了吗,出现了很多,妖,死了很多人。” “我知道,我也听见了,可我想知道更详细,想知道有没有人反抗,还有多少人活着,我们···要不要主动迎击!” 字字落地,都枕的眼中似乎有光。 “迎击?呵,都掌门,你斩杀过妖物吧。” 轻声一笑,于清的笑让人听不出是在嘲笑什么。 “我,我···是没有。” “那你知道,斩杀妖物时,是要死人的吗?” “知道,可······” “那你知道,你的师长,亲人,死去的滋味吗!” 面对质问,都枕哑口无言,可是,可是他只想出剑。 “好,都掌门想知道,我便告诉你。”没有在管说不出话来的都枕,于清叙述起了外面的情形。 “我和几个门派的人一道,本是听信了王堂主的话,去击杀几个妖物,总好过困在原地没事做。 我是浑浑噩噩的,师父和哥哥死去的消息和结界出不去,让我消沉了很久,没注意到什么,只是随他们走。 向西南,本是说又发现了一个巢穴,大家还想这商量要不要一起下去,这突然,巢穴洞口便就涌出了许多妖。 巨蛛,白甲蝎,毒蚣,甚至还有半化人形的蛇妖;我们死伤惨重,根本来不及抵御,那些妖的手段也十分狠辣,许多人在我身边就被剪成了两半。 顾不得什么,只管是逃,我看见有人向其他方向逃命了,我也逃,仗着神行腿我才捡了一命。” 于清说完了,他的语气本没有激烈,可是那种悲哀却几乎让人窒息。 都枕也呆了眼,他看了太多自己的叔叔发威,看了太多剑的潇洒,却没见过血肉纷飞,没感受过熟悉的人死于眼前。 “可,可我们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啊!” 不能理解,没有轻身经历的如何理解,都枕想到还是如何出剑。 缓缓的看向都枕,于清都不能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我们,我们打不过的,你知不知道?” “打不打得过我们都一试啊,若是都没有出剑就死,那岂不是悲哀。” “悲哀?你知道什么是悲哀,真正的悲哀就是我们打不过,我们被困在了这里,我会死在这里,迟早会死!” 豁然站起,于清俯视着都枕,他不明白,不明白都枕为什么会这么执着,执着要去出剑。 “是,你是掌门,你是二品灵根,是天之骄子,是迟早离开绿洲的大人物;可我们呢,我们只是一介平凡的修士。 我们没那么高远的志向,我只想活着,活着知道吗,能喘气能说话,能再······再喊一声,‘师父,我回来了’。” 呆呆的看着于清,看着这个被生死压垮的人。 都枕或许还有话说,但此时面对于清却是说不出口来。 这个小角落的吵闹早就惊动了他人,都喻史已是站在都枕的身后,冷眼看他。 “于清,贫道代他向你道歉,莫要和他计较。” 执礼,微微弯下身子。 于清连连退后,脚下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你和我走。” 一伸手,提起都枕的后衣襟,都喻史不顾他反对,直接拎起。 就像都枕儿时一样,被叔叔这么拎着,如今他还是这么被拎着。 “放开我,我是掌门,我是大人了。” “幼稚。” 手臂纹丝不动,都喻史只想把他带到沉云身边,是都喻史认为最安全的地方。 “放开,放开放开放开放开!!!” 挣扎,使劲的挣扎。 道袍凌乱了,发髻散落了,就连鞋履也都挣脱在地了。 都枕此时就像是个不开心的孩子,可他已经不是个孩子了。 ‘嘭’ 一把掷了出去,狠狠摔在沙中。 剑指激出长剑,破空之音随之而来。 ‘呲!!!’ 剑锋直指,冰冷的飞剑准确的停留在都枕的眼前,里他的眉心不过一指距离。 脸颊,感受到了剑上带来的风,里面夹杂着血腥味。 “你想面对这些吗!” 已是愠怒,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的都喻史脸上满是失望。 “我···我只出剑,我不想走你的道,我要走我自己的路!” “自己的路,你有什么路!逞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你就觉得这是道!这哪里是道,这分明是你不问道心不知大道的幼稚!!!” 怒骂着,不仅仅死都枕满肚子的话,守护着他的都喻史也是满肚子的烦躁。 “我对你失望透顶,师兄临死前将你托付于我的时候告诉我,你是我寒剑堂的希望,是日后能成为剑仙的希望。 可如今,你为了自己那不成熟的想法,忘了你的责任!!!” 第六十章 花有重开日 “我没有!!!我是要承担起这责任的,可是剑不磨砺怎么能够成锋!我想出剑,可是你从来都不给我机会。 我只想出剑,我不想再躲在你的身后了,我早就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了!!!” 嘶吼着,嚎叫着,都枕像是一个撒泼的孩子。 都喻史却是安静了,满眼的失望,瞧着眼前的都枕仿佛是泄了气。 “你还是不懂,我为你选择的路,一条已经铺好的路,你为什么不走。责任,是你说的那么简单吗,你现在能抗得动吗?” 平静的询问,但却不知为何却比那咆哮声更入人心。 都枕被问住了,他愣在哪里,感觉自己的叔叔是那么陌生。 “好了好了,老都,发这么大的火作甚,还是个孩子呢。” “孩子?有孩子做掌门的吗!” 一把扯下老赵拍在肩膀上的手,都喻史现在的火气谁点谁着。 “老都,你别冲我发火啊,我这好心好意的。” 老赵一脸委屈,连忙松开手。 环顾四周,都喻史闭眼定了定气。 掸了掸道袍,顾及脸面,都喻史不再说些什么。 转身,离去,都枕的眼中只有那都喻史的背影。 “都掌门,好了好了,怎么说都是一家人,叔父叔父,这做叔叔的和父亲也没什么区别,都是为了你好,别闹别扭了。” 老赵手里拎着鞋履,扶起都枕,做着和事佬。 “我没错,是他不理解我。” “没错没错都没错,不都是为了你好吗,哎······” 老赵亲自给都枕穿上了鞋,也是亲眼看着长起来的,在眼里还是个孩子呢。 掸掸道袍,收拢发髻,老赵一个粗人也知道让都枕看起来清清爽爽的,维持寒剑堂的脸面。 其实脸面早就丢得差不多,只不过其余的人都选择了视而不见。 像山鸣松和他师弟,干脆就面向山甲,装作在讨论什么。 都喻史走到沉云身边,背对着都枕他们。 这一坐下来,那满是无情的脸颊顿时就变得落寞、无奈和痛心。 “急不得。” 沉云开口,眼睛还是闭着的。 “能不急吗,贫道都已经一百三十几了,还能再撑几年!一甲子吗?” 压着声音,都喻史抱怨着,脸上是从来都没在都枕面前表现过的焦急。 “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他想走自己的道,何必置气。” “话是这么说,可是寒剑堂等不得啊,贫道等不得啊,他自己也等不得啊!等明白了,回过神了,安心了,那贫道也老了,照顾不住剑堂了。 到时候,他一个人,得要面对多少,那得有多难?” 都喻史说着,苦口婆心,可是这些苦口婆心的话却不知为何不与正主讲,却是和沉云倾诉。 睁开眼,沉云看向都喻史,看到的是执念。 “哎,沉云,你说说······” 都喻史的话还没倾诉干净,可是这山甲之外却是忽然传来一阵喧嚣。 “让我们进去,让我们进去······” 是呼救声,老赵听见,连忙一个纵跃站上了山甲,查看情况。 山甲外,一群狼狈不堪的修士,大多都带着伤势,甚至还背着不知断气了没有的师兄弟。 “赵掌门,放我们进去吧!!!” “是啊是啊,放我们进去吧,要来不及了······” 人群中有人认出了赵赤行,哀求着,也全无斗志。 这一条条人命摆在眼前,赵赤行眺望远方,看着那夜幕沙丘上升腾起一阵阵的尘雾。 是妖,而且不少,不然不会有这么大的动静。 “你们遇袭了吗?” 赵赤行询问,他不敢擅作主张,毕竟这山甲内也就会方圆二十步的大小,容纳不了太多的人。 “是啊,是妖,大妖,我们打不过。” 众人眼巴巴的看着赵赤行,虽然是狼狈的模样,但若是被拒接,可能就会变个模样。 “我······” “老赵,放他们进来。” 是都喻史,按住了赵赤行的肩头,给下面的人一个答复。 “少掌门,让他们进来吧!” 招呼着,山鸣松得到了首肯,便是控着一片山甲悬浮而起。 人群,拥挤着从这小小的空隙中挤进来,一个个争先恐后,都不想落在后面。 山甲内,一下子变得拥挤了些许。 或许是逃命的没有什么底气,山甲内沉云他们占据的地方没有人敢靠近。 三三两两的紧挨着,这些修士终于都松了一口气。 能有个存命的保障,就算是万幸了。 “赵掌门,多谢了。” “李掌门,客气,应该的。” 相互客道着,山甲重新落回它的位置后,便是一阵人情世故。 老赵不太喜欢这个,继续站在山甲之上警戒,沉云对于绿洲没有什么存在感,而掌门都枕还在生他的闷气。 只有都喻史能够看起来像是个主事的,获救的修士,能够有资格说上话的便都一一来向他道谢。 人多,便就开始嘈杂。 沉云盘坐在甲阵的中心,不少眼光都好奇着,但却没有人真的敢上前打扰,毕竟,他们是客人。 而一人独自在角落里的都枕,还沉浸在与叔叔的敌对之中。 回过神来,一抬眼,竟是多出了这么些的人。 忙着包扎伤口,忙着支炉炼丹,忙着休整,忙着伤心。 这些人,就像是于清说的那样,想要活着。 都枕迈开了步伐,穿梭在这些修士之中,某一刻,他忽然感觉,外面的世界和自己想象的真的是不一样。 他忽然想到了在剑堂时遇到那个小娃娃了,那娃娃告诉自己,不要好奇,也不要知道外面的世界,什么不知道反而是幸福的。 可是,他已经知道了,知道了世上还有另外的剑,另外的活法。 再回寒剑堂,只知修炼,不理其他? 都枕感觉自己做不到,也不想做。 ‘砰’ 脚下似乎提到了什么,低头,是一把剑。 剑上沾着血,可是剑刃却是斩碎了好多缺口。 “喂,你踢到我的剑了。”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剑的主人就坐在一旁,满身的血污,抬头看着他。 第六十一章 人死了,拿命祭 “有丹没有。” “有。” 连忙从乾坤袋中掏出一瓷瓶,还没打开就被一只血污的手强走了。 打开瓶塞,仰头便倒,这修士吃丹就跟吃糖豆一样。 随手扔掉瓷瓶,闭眼入定,修士似乎是在恢复灵气。 看着他,不知为何都枕没有离开。 “那个······” “你怎么还没走?” 修士皱起了眉头,似乎有些烦躁。 “我,我想问问,你是打算······” “休整好,出去杀妖!” 掷地有声,那修士说着,满是血污脸上却是平静。 “杀妖,那···那能不能带上我!” “你?” “我是寒剑堂的,执剑境,可以杀妖!” 连忙解释着,都枕深怕错过了这个机会。 “好,和我一起。” 修士点头,又是闭眼开始了恢复。 看着那修士的模样,都枕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感觉他的身上有一股和周围的人不一样的感觉。 那感觉,不仅仅是为了活着,似乎,有什么东西是填充着那人的心里。 拾起剑,掏出一块棉布擦拭着。 都枕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便只能像是在剑堂一样,擦剑。 修士,盘坐了许久,而那些逃进来的人们也渐渐安定不少。 “走。” 阵眼,修士从都枕手中接过剑便是向那山鸣松走去。 都枕见状连忙跟上,自己手中的剑握得死死。 “山鸣松,让我出去。” “疯子,你怎么在这?” 显然是认识,这修士和山鸣松之间是能直呼其名的旧识。 “师父死了,师兄也没了,我去报仇。” 简单明了,这外号叫疯子的修士脸上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像是在说东升西落这些常识的事情。 至亲的人死了,那就要报仇。 这逻辑山鸣松听懂了,躲闪着身影在后的都枕也听懂了。 扯了一块破布,裹在身上,都枕稍远跟在疯子身后。 也不知那山鸣松听了什么,最终还是悬起了一块山甲,放人出去。 连忙进步跟上,都枕跟着疯子身后成功的出了甲阵。 心跳砰砰直跳,都枕将布裹紧,深怕被人注意到。 可是,合上山甲的山鸣松却是皱起了眉头。 刚刚过去的那人,脚上的鞋履看着很是熟悉。 圆月已经偏卧在天幕,可是那疯子似乎是丝毫不在意,踏着沙丘向目标前行。 一言不发,山甲阵已经远远的落在了身后。 这短暂间的出逃让都枕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自由,这是在寒剑堂里从未有过的。 没有叔叔的保护,没有礼仪的束缚;在这里,他不是谁的侄儿,也不是哪一门派的掌门。 他就是他,他是都枕,一个还从未出过剑的剑修。 疯子的话似乎很少,应该也是执剑境,不然若是剑游的话早应该御剑飞行了。 “为何不用法术?” 都枕忽然询问,即便不能御剑,但还是有很多能够加快脚力的法诀,比如沉云常常使用的缩地为寸。 “节约灵气。” 头也不回的回答,那声音就像是从葫芦里传来的一样。 重归沉寂,疯子不再言语,都枕也不知道在该做些什么。 “止步。” 停住了脚步,疯子掏出了一块符咒,激活灵力便是向四方射去青光。 是传讯符,都枕认得。 ‘哗啦’ 就在脚下,一个身影忽然从沙中转了出来。 掸了掸身上的沙土,那人也是一脸的面无表情。 “疯子,你晚了。” “钻地鼠,是你早了。” 那外号钻地鼠的修士似乎是专练一行的修士,那土行修术似乎已经练得不错,能够钻地,能比子辰派的神行腿还快。 纷至沓来,随后又聚集了四五个修士。 这些人各有不同,兵器不同,门派不同;但也有相同,同样的面无表情,同样的眼中透漏着冷漠。 “这小子不是寒剑堂的掌门吗?” 有人认出了都枕,是一钟灵派的修士。 “正是在下,我······” “他想杀妖,就带着了。” 直接打断了都枕的话,叔叔教给自己的那一套礼数似乎在这里成了多余。 “确定了吗?” “确定了,毒蛇妖,半化人境,擅长迷幻,毒蛇术,还有绞杀。” 钻地鼠说着,手里捧着一本小册子。 看这册子,还有这风格,都枕忽然想起了叔叔曾经的警告。 答案,呼之欲出。 “天演术!” 惊呼一声,都枕瞪大了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 “咋呼什么,没见过啊。” 侧首回了一句,疯子似乎有些不悦。 “不对,你们所在的门派不修天演术的,但你们却······” 脚步微侧,右手也渐渐摸上剑柄。 “没错,我们是偷偷练了天演术···不,准确的说,我们是天演术下潜入绿洲的细作。” “细作······” 心头一紧,都枕感觉自己似乎惹上麻烦了。 可是,那疯子随后的一句话却是让他停住了拔剑的想法。 “不修道心又如何,你不是想出剑吗,那些修了道心的人可曾想过要出来?” 都枕,呆愣住了,他慢慢松开了手中的剑,陷入了沉思。 “道心,什么叫道心,那些人为了长生磨灭了人心,把自己修成了一块石头,没有情,也没有欲。 可是,大多都是修不到家的怂货,你看那山甲阵内,尽是求生的人,那些修士,只想活,没有情,更没有复仇的勇气。” 步步紧逼,疯子一边说着一边走向都枕。 面对这些话,都枕感觉自己一直被教导的东西,动摇了。 可不是吗,那些修士,那些呼喊着要活命的修士,真的就修出道心,修出了仙人的无欲无求吗。 多的,怕是修掉了勇气,修掉了敢于置生死之外的气度,也修掉了情。 “人死了,就去报仇,拿命祭。” 站得极近,疯子低眼看着都枕,冷冷的说着,可这话却比谁都炙热。 点燃,都枕的眼中出现了火。 “走,杀妖去。” 转身,疯子带着那些修士向着前方前进。 都枕看着他们,他们没有后退,没有只顾自己的死活,没有修掉情。 脚步,迈开,都枕跟了上去。 第六十二章 大声的笑 “止步,到了。” 停住了脚步,疯子带着都枕他们趴在了一处沙丘上。 从上俯视下去,尽是一地的碎尸还有啃食他们的妖物。 ‘嘶~~~’ 吐着长长的信子,那些妖物之中最显眼的便是一个四五人高的毒蛇妖。 半化人的境界,有一半身子都已尽成了人形。 分不清男女,可是已经有了五官和双臂,甚至连头发都长大了腰部。 瞳孔还是杏黄色的竖瞳,这毒蛇妖大概还是像蛇一样看不清东西,纯靠长长的信子来感知周围。 “疯子,这是你的,怎么干?” 钻地龙询问着,大家也都在想着办法。 “要干掉毒蛇妖得我们一起围攻。” 有人开了头,接下来便是七嘴八舌的补充。 “得想办法把他引出来,不然在那群妖物中根本没有希望。” “顺便还可以布置一个陷阱,上来便就削弱他三成力。” “引来之后我们必须全力攻击,时间久了,就会惊动那些妖物来,到时候就难脱身了。” 你一句他一句,不一会儿,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便是有了计划。 钻地龙去引那毒蛇妖,钟灵派的那修士负责布置陷阱,剩下的人都准备好自己的所有招数,等待全力一击。 “你和我来。” 疯子拍了一下都枕,带着他,还有他们的两把剑去了陷阱的正前方。 “我们是主力。” 一句话,都枕便是明白了疯子的想法。 在场的只有他和疯子是剑修,只有剑修才能一招之中发挥最大的力量。 “好。” 点头便是应下,都枕没有犹豫,他等待出剑的这一刻已经太久太久了。 “准备吧。” 剑,出鞘,剑诀捏在手中。 衣袍无风自动,灵气化作剑气慢慢攀附着剑身。 不远处,钻地龙似乎是得手了,传来了那妖的嘶吼。 一路沙土飞扬,钻地龙冒出了头来。 还没来得吐出口中的沙土,就连忙示警。 “准备,来了!” ‘嘭!’ 沙丘被撞踏了一半,那妖扭着巨大的蛇身迅速前来。 “祭!!!” 一口银色大钟悬出,见风便长,眨眼就拢住了这巨大体形的毒蛇妖。 “嘶~~~” 口中的獠牙龇出了,毒液飞溅着可都是被那钟壁当了下来。 “收!!!” 钟下,早就布置好的阵法闪出了雷光,攀附上钟身,一阵激烈的闪耀。 很快,闪耀之后便是隐隐传来一股肉香味,那妖被电熟了不少皮肉。 ‘嘭嘭嘭······’ 那妖发狂了,可能是吃痛,不停的在钟内挣扎着。 钟灵派的修士苦苦支撑着,终于还是喷出了一口鲜血,那钟,碎了。 “稳住,还没到我们。” 一手拦着都枕,疯子还是一脸的平静。 风火雷电,各式兵器,一瞬间那妖就是被其余人的攻击给覆盖了。 钻地龙七窍流血,控着大量的沙土困住了那妖的尾巴,让他暂时无法移动。 “嘶!!!” 妖,痛了,双臂抓天嘶吼着,露出了纤细的脖子。 “就是现在!!!” 出剑,都枕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像他无数次在寒剑堂修炼时的那样,刺出了手中剑。 剑气,剑锋,都笔直的向前。 身子在飞跃,飞向那高大的蛇妖。 两柄剑的攻击,渐渐似乎重叠了。 “呲!!!” 终于听见了梦寐以求的破空之音,都枕睁大了眼睛,看着,那寒光穿过了那妖的血肉。 ‘嘭’ 跌落在地,都枕还不知如何在全力一击后站稳身子。 “闪开!” 背后传来一个力道,是疯子,一把推开了都枕。 “轰!!!” 巨大的妖身坠落在地,激起了层层白沙,那沙粒溅在脸上像小刀刃一样割得人生疼。 ‘咕咚’ 巨大的头颅跌落了下来,那妖死不瞑目。 “成了!” 不知是谁先反应了过来先喊了一句,大家这次纷纷回过了神。 “成功了!我们真的成功了!!!” “报仇了,我们能报仇!!!” 喜悦的声音,笑得开怀。 都枕躺在沙地上,呆呆的看着这些人第一次露出的笑脸。 “都枕,怎么样,还好吧。” 一把拉起身子,疯子的脸上也挂着一个大大的笑容。 “还···还好。” 用力复仇,用力大笑,这些笑容生生的印在了都枕的心里。 “好了好了,赶紧收拾一下,时间不多了。” 招呼着大家,疯子持剑便是走到了那蛇妖的头颅边。 一剑下去,血肉纷飞,两只长长带钩的毒牙便是被撬了下来。 “老张,给你做刀!” 毒刺扔了一个修士,刚好顶替他砍翻刃的双刀。 长长的猩红的信子也割了下来,卷好,这是上好的材料。 分割着,麻利的收集着可利用的一切,这是这群人给沉云的另一个印象。 “那,这个给你。” 一大块冰凉拍入了怀中,低头瞧,是一块鳞片。 “这是逆鳞,蛇妖身上最坚硬的鳞片,你塞在怀里,做护心镜,能挡剑游境的全力一击。” “不,不吧,我们剑修一向······” “废什么话,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又是说愣了都枕,这是他今日再一次被推翻了往日教导。 死了什么就都没有了,所以不能像沉云那样只有一柄剑,所以要加上一块最坚硬的护心镜。 “好了好了,妖群来了,赶紧走!” 警戒的人压着嗓子给了示警,大家连忙停下手头的动作,赶紧跟随疯子撤离这里。 缩地为寸,这会儿,疯子舍得用法术来节约路程了。 都枕站在他的身边,停在了某一个沙丘,看着一个个分割了毒蛇妖的众人,个个都已满身的血污。 “别看,之前的是师兄的血。” 疯子忽然回答了一句,都枕忽然注意到他的手中用一个大大的瓷瓶,里面似乎装了不少毒蛇妖的血。 夜幕,依旧是充满寒意的。 远处不时能传来妖的嘶吼,和修士的惨叫声,似乎于妖的战斗已经到处都是了。 “走吧,下一个,替钻地龙报仇。” 嘴角的笑容渐渐平复,那疯子又恢复了冰冷的模样。 可是这话,却是火热的撞在了都枕的心头。 第六十三章 阵里阵外 都枕的离去没被都喻史发现,那是因为山甲阵外又来一波修士。 同样的狼狈不堪,同样的呼喊着救命,那些修士拥挤在山甲阵前,哀求着性命。 看着阵外那些拥挤在一起的修士们,都喻史和老赵并排站在山甲上,难以做出决定。 “老都,还是你来做决定吧。” 赵赤行看了看眼前的修士,又回头瞧了瞧身后的那些人。 方圆二十步的大小,说小不小,可说大也不大,这再涌进这些人,那以后再来人可是装不下了。 “放。” “什么?” “我说放。” 都喻史咬着牙,他没办法拒绝阵外的人。 都是绿洲的修士,都是一起进的雪沙漠。 山甲,悬起了一块,留出了两人宽的缝隙,可这缝隙立马就人给填满。 “慢点慢点,挤什么挤啊,丹炉破了啊!” “前面的,快点走,合着不是你在外面担心受怕!” “各位道友,心平气和嘛······” “闭嘴!!!” 人群中吵闹着,不过是五十多人的人群却挤得像是上千人。 “有动静,看,那是什么!” “是妖,是妖!妖又来了!!!” 不远处,升腾的尘雾,还那渐渐入耳的嘶吼,都在预示着有妖群渐进。 乱了,人们整个都乱了。 都在想往那空隙中挤,可是被挤住的人却死死的堵住在哪里,挣扎着才好不容易进去一个,可留下的空隙又立马被填满。 “走啊走啊!!!” “快啊,要死了!!!” ‘因为追求长生,修士其实比谁都怕死。’ 不知为何,目睹着这一切的都喻史心中忽然浮现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五行堂!” “在!” “御敌!” 老赵大声呼喊着,五行堂的弟子便都跃上了山甲,手捏五行道诀,准备着法术。 “火!!!” 指挥着,一身令下便就是都纷纷发出了法术。 顿时,一片火海拦在了那阵外众人的面前,护着他们试图阻隔那些妖物的脚步。 “准备。” 手中又捏起了土行法术的道诀,身边的弟子纷纷效仿。 妖物,渐渐的近了,越来越近了,近到可以看见那些妖物的巨口。 ‘吼!!!’ 集体的脚步是挺不住的,最前方的妖物即便看见了那一片火海也停不下步伐,被身后的妖硬生生的挤了进去。 一片哀嚎,这些妖很快便就烧着,打着滚在火海之中。 “回御!回御!!!” 都喻史也祭出了飞剑,大声吼着,想让那些被留在外面的修士们转头御敌。 可是,生的希望就在眼前,谁还想这回头。 人群已经挤着,那些都喻史希望能够打在妖物身上的招数不知何时相互之间摩擦了起来。 进来的人更慢了,甚至那山甲未落下的甲阵都有危险。 山甲不全,甲阵无法发挥功效。 山鸣松也是急着,跃上了山甲站在了都喻史的身边。 “都长老,这样下去不行,山甲得落下!” “落下?现在怎么能落下,落下之后他们不就死定了!” 都喻史瞪着眼,可是他也知道山鸣松说的是事实。 都不用再多劝说,山鸣松还未开口都喻史别就泄了气。 眼下的情势,身后的那一百多号人是要比这些几十来条性命重要。 都喻史该做出抉择,可是这抉择他迟迟下不了决定。 “快啊,都到眼前了。” “是啊,快啊,这么妖,靠我们几个撑了不了多久!” 老赵也嘶吼着,他手上的伤势又加重了几分。 火烧,土埋,水淹,雷击,除了实在无法使用的木行法术,能用的手段赵赤行他们都使了一遍。 山甲上的法术发出道道刺眼的光芒,可是山甲之下,那些早就逃命进来的修士们却是充耳不闻,当作没看见。 终于,那火海的防线也不能再阻止妖物的脚步。 堆积着尸体,拿同族的尸体铺路,那些妖物就这么闯了进来。 “妖,妖,妖!!!!!!” 被挤在最后的修士,颤抖着抽出了自己的长刀。 绿洲显有修士能够超出相当于剑修的剑游境界的,都喻史便就已经代表了绿洲的最高修为,再强就是那老资历的山不悦。 所以,修士的修为大多在相当于执剑上下,那些小门派的掌门不少都只是执剑巅峰而已。 没有什么高明的手段,面对那成群的妖物便就是死路一条。 那最外面的修士,刀被斩断了,连同的他的身子一起。 出现了伤亡,实则不能再拖。 都喻史眼睛里充满了血丝,还是迟迟不能下这个决定。 “长老,来不及了,山甲阵还没连贯,这妖只要一冲便倒!!!” 山鸣松叫喊着,在都喻史的耳边叫喊着。 那五行堂的法术发出各种声响,吵杂着,那些挤在入口的修士们也叫喊着,烦心着。 “关!!!” 猛的,下了决定。 山鸣松立马控住了山甲,向下落下,想连贯阵法。 可是,被阻挡了,那卡在入口的修士,用身体阻挡住了。 “干什么,还没进去呢!” “你要我死啊!!!” 修士大骂着,山鸣松努力控制山甲下落着。 而甲阵里的修士们也发现了异样,就是那些已经刚刚进来的修士,竟然毫不犹豫的抽出了兵器。 “陈堂主,陈堂主,你要作甚,你要作甚!!!” “兄弟,对不住了,我们这些人要活。” ‘噗哧’ 长刃捅进了血肉,刀身立马染红。 那被卡住的修士一脸不可置信,他不相信这是他的好友能做出的来的事情。 ‘嘭!’ 几乎是默契的,一刻也不耽搁,另外一个修士便就发出了法术将那还未断气的修士轰了出去。 人群翻滚,可是山甲也是落下了。 那妖冲撞着,眼看长角便就是要撞上山甲,可是那瞬间激活的甲阵却是固若金汤。 ‘咔嚓’ 长角断裂,那妖血流不止,倒在甲阵之下。 这只是第一个,随后,想一股泥石流一般,山甲阵开始承受起了考验。 “老赵,放火,不能堆积起来。” 都喻史大喊着,老赵见状便又捏起了道诀,而那山鸣松也激起了那阵上的雷电。 第六十四章 一剑一枪 山甲阵,三四人高,即便是都喻史他们跃上山甲也得踏着堆起的沙土。 寻常修士断不能靠一己之力跃上山甲,即便他们是修士。 火光,熊熊燃烧着,这些妖物便是最好的燃料,让这火焰能够更加的旺盛。 而被阻隔在山甲之外的修士们,也葬入了火海。 甚至来不及一两句话,最多的,可能就是大喊救命。 看着这些,都喻史死死的抿着唇,他忽然意识到,绿洲,可能在那些大派眼中就只是一个玩笑吧。 这些人,哪里能够称得上一句‘仙师’,哪里看得出来是最求长生的修仙人。 心有些疲惫了,脚下的山甲也是滚烫的。 都喻史转身跃下了地,他想和自己的侄儿好好谈谈。 “少掌门,见过都枕吗?” “都枕···”山鸣松的语气好似有些犹豫,迎上都喻史的目光之后才又开了口,“先前,可能都掌门出去了。” “出去了?去哪里了!” “去山甲外面了,跟着,跟着疯子。” “疯子?哪个疯子!” “就是,就是那个疯子······” 山鸣松说着眼神有些闪躲,可还是这么解释着的了。 “你怎么不早说!!!” 都喻史气急,他原地来回踱步,外面的汹汹火焰就像是在焦灼着他的心。 “不行,我去找他!” 撂下一句话,祭出飞剑,都喻史便是要御剑离开。 可是,手臂被一把拉住,是赵赤行。 “老都,别冲动,这里还需要你主持大局呢。” “我,我能不冲动吗,他一个人出去了!外面这么多的妖,还跟这个那个疯子!” “我知道我知道,老都,你看,这里真的离不了你。” 赵赤行示意,都喻史顺着目光看过去。 在原本入口的地方,已经开始了吵闹声,似乎有什么冲突即将发生。 “我去吧。” 是沉云的声音,不知何时他已经站在了都喻史的身后。 鲲鹏剑,静静的悬浮在他的身边,已经恢复了灵气的沉云,隐隐嗅到了一丝不好的味道。 “沉云,贫道······” “你劝不回他的,他心里的执念,和你的执念,不同。” 沉云一语道破,都喻史呆眼在此,不再言语。 剑,缠绕着风,横在了身前。 沉云跨步上前,风一动,剑便也载着他在动。 山甲阵便是落在脚下,还有甲阵之中的人。 沉云并没有突破境界,虽然只离了一丝不远。 能够御空,是剑会御风,他只是踩在剑上罢了。 “去找都枕。” 沉云站在剑上开了口,其实并没有人听得见,甚至连那剑也听不懂。 但剑能够感受到主人的心意,主人想去哪里它便知道。 沙漠夜晚的寒风吹拂在脸上,这熟悉的感觉让沉云有些以为回到了从先。 可是那天上依旧不变的圆月却是提醒着他,他只是被困在了这里,困在了一座牢笼之中。 剑,似乎感受到了一丝熟悉,那是剑气残留的味道。 载着沉云落下,千层底落在了沙子上,稍稍沾染了些许血污。 眼前,是一片狼藉。 那被分食至净的尸体,只剩下了些许难以吞噬的骨头和鳞片。 是一个妖,一个半化人的妖。 要上的气息很杂,但是沉云还是感受到了那一丝丝残留的剑意。 那剑意,很痛快,很自由,也很兴奋。 ‘唦······’ 忽然,耳边捕捉到了一丝丝声响,是沙在动。 伸手握剑,挡于身前,叮的一声,一只尖刃停于身前。 “你精进了,还抢走了我的剑。” “这不是你的剑,它现在叫鲲鹏。” 剑微微颤鸣,似乎在应和着主人的话。 而来者也渐渐收起了自己的长枪,嘴角扯起了笑容,牵动了脸部的伤口。 “你布的局。” 是陈述不是询问,沉云说着,而寒心并未否认。 “你能解?” “不能。” “呵,”嘴角一丝冷笑,寒心似乎在嘲讽着什么,“是啊,人心的恶,什么时候会有解。” 月光,洒落着,从某个角度看去,这一剑一枪似乎能够重叠着身影。 “你究竟想要什么?” “不想要什么,只想让某些人看清一些真实的东西;毕竟,道貌岸然的人已经活了太久。” 剑,在手,早已是变了模样。 枪,未动,还是依旧是那一杆长枪。 “想找都枕?” “是。” “可以,你自己来找,不过我提醒你,他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沉云没有反应,即便他这么说。 “哦,对了,那龙血剑是真的没了,不过剑里的那缕血,我想你还是要的。” 话音落地便不再留念,卷起的黑风和夜幕融为了一体,难以分辨。 沉云锁起了眉,他没想到,没想到寒心能说出这样的话,勾着他,不得不去追寻。 闭眼,澎湃的神念感受着周遭的剑意。 太多,使剑的人太多。 太嘈杂,使剑的人许多都浮躁。 排除,只寻找纯粹,可是这一团团嘈杂之中残留的纯粹却也不少。 再寻,寻找那为了出剑而感到的兴奋。 有了。 睁眼,瞳孔之中似乎一闪过的寒光。 沉云踏上了鲲鹏剑,飞向那一丝剑意。 白色的沙,像是被犁了一边,道道沟壑,凝固着,那是烈火燃烧后的作品。 剑意,两道剑意,交错着,似乎在磨合,在寻找默契,但,目标却是统一。 支离破碎的尸首,那美颜的头颅闭着眼,好似睡着了一般。 还是半化人境的蛛妖,可是这蛛妖的身子已经隐隐看得出双腿的趋势。 可惜,双足行走的感觉她再也感受不到。 这妖,被肢解得很彻底,就连那长长的腿也都被拆卸。 沉云没有落地,这里曾经经历过一场恶战。 有人倒地的痕迹,像是重伤,血垢凝结在哪里,像是一块血豆腐。 不再,早已是离去,可是那重伤者的痕迹却是让沉云深深的皱眉。 在哪里,遗留着一件道袍,一件很眼熟的道袍。 抿着唇,沉云思索,为何那寒心说时间来不及。 到底,有什么事情来不及,此时的都枕又在何方。 第六十五章 罪不可赦 ‘嘭!’ 忽然,远处的沙土爆裂,猩红的目光从沙坑之中探出。 是妖,源源不断像是潮水一般涌出。 是肉蚁,那个在峡谷之地令人绝望的妖物,聚集着用集体的力量让丧失生的希望。 沉云明白了,寒心再一次使出了在攸城的手段。 是阳谋,是让人明知是局也好无办法的阳谋。 千层底的布鞋交错踏在剑上,静静悬浮着。 那脚下的妖物嘶吼着想要攻击沉云却毫无办法,相互堆积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堆起一座小山伸向沉云。 ‘咻’ 指尖一道剑气甩出,斩断了无数肉蚁,尸体还没落地便就被同族争相分食。 剑,随风升起,沉云慢慢飞向了云端。 可是,丝毫不能再进。 那夜幕只是结界上的图画,是迷惑众人的迷幻。 伸手,那结界从指间荡漾开来,形成一圈圈的涟漪。 结界下,是厚实的力量,阻挡着,试图想要离开的一切。 收回手掌,沉云低头。 下面是处处升腾起的尘雾,那妖物已经是蔓延得到处都是。 修士,处处都在战斗,生死一线时时都在上演。 沉云明白了,这就是所谓的时间。 剑,发出了欢鸣,沉云踏剑俯冲,掠过座做沙丘,寻找着都枕。 而另一头,山甲阵之外,那熊熊的火海终于慢慢平息。 那些妖兽的甲壳残骸和白沙烧在了一起,像是凝固的琉璃。 “都长老,他杀了同为绿洲的修士,理应将他扔出甲阵外去!” 指责着,在那刚刚的甲阵入口,一位修士被团团围住。 都喻史被簇拥着,邀请着来见证这道德的公决。 “都长老,都长老,你给为我做主啊,刚刚的情形,我老陈是迫不得已,迫不得已啊!!!” 那修士一个劲的哀求着,堂堂一派的堂主竟然地下三下四到如此境地。 都喻史说不出话来,他知道,眼下的情形也容不得他说出话来。 是,陈堂主杀了那挤在入口的道友,为阵内的人们求得了一线生机。 可是那些在阵外被火海烧灼惨叫的愧疚,需要有一个人来补偿,来替所有人去赎罪。 “陈堂主,贫道······” “还有什么好说,依老夫的拙见,这陈堂主诛杀绿洲道友,害得那近百名道友葬身火海,实在是罪不可赦!!!” 正气凌然,就在都喻史犹豫之际,那人群之中却是站出了一个白发的修士。 是王堂主,那个和都喻史同类的人。 “是,王堂主说得对,罪不可赦!!!” “罪不可赦!!!” 人们跟着呼喊了起来,谁都想解开内心的愧疚,也不想承认自己的愧疚。 既然能有一个人为所有人都抗下这个罪,那边就是再好不过了。 “杀,杀,杀······” 应和着,那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的王堂主成了众人的中心,被簇拥着逼迫这那修士。 ‘当!’ 一柄长刀丢到了那陈堂主的身前,是刚刚被众人夺下的兵器。 “老陈,老夫敬重你也是绿洲里的一派之主,给你留有一份薄面,这最后的一程还是你自己动手吧。” “王老,你······” 真的是不想死啊,那陈堂主无论如何都心有不甘。 可是,刀已经扔在身前,上面还沾染着血。 叫杀之声持续着,人们需要他死,他也明白为何会到如此境地。 手,颤抖着伸出。 握住了刀,可是刀刃的方向却还是未知。 “老陈,别忘了,你可是堂主,你们堂的脸面可在你的手里。” 王堂主说着,嘴角勾着寒意,那意思再明确不过了。 猛的抬头看向王堂主,老陈双眼瞪得滚圆,握着刀的手,攥得死死的。 瞠目欲裂,手腕刀花,陈堂主半跪在地,那刀已是反架在臂膀之上。 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缓缓的扫视过眼前紧紧围起的众人,那些人的脸上,写满了恨。 都喻史也被这视线扫过,像是被烧红的铁片,那灼热让他浑身都难以安定。 ‘噗哧!’ 转了刀刃,使劲一抹,那脖间的鲜血喷涌,撒在了众人脚前。 ‘噗通’ 人倒在地,脸紧贴着白沙,致死不愿意合上眼。 都喻史呆呆的瞧着,总觉得心里有什么没了,抓不住了。 众人也是散去,那出头的王堂主更是头也不回。 沉默不语,甚至没有人愿意去发声,脸上的恨消失的一干二净,像是从未有过。 缓步上前,都喻史慢慢的蹲在了尸首边,那蔓延开来的鲜血,渗透进了沙,也染红了他的道袍。 伸手,想帮老陈合上眼,可是这眼却是怎么都合不上。 “哎······” 仰天一声重重的叹息,都喻史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迷茫。 “老都,别想太多了,别放在心上,道心容易留有破绽。” 赵赤行上前劝慰,拍着都喻史的肩膀,就像是先前劝慰着都枕一样。 老陈的眼还是合不上,倒在沙里,谢谢的看向天,似乎在看向那纹丝不动的圆月。 “老陈啊,你别执念了,咱们说是修仙其实未成仙人之前也是凡夫俗子;有些是啊,是命到了,说不通,没道理,也就是这样了。 你早点走,我们···哼,也是迟早走,没什么好执念的,安心吧,你的弟子我老赵会照看着的。” 蹲在尸首边,赵赤行说着一些话,像是说给死人也像是说给都喻史,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伸手,合眼,那眼终于闭上了。 “走吧走吧,老都,别想着了。” 硬拖着,老赵拉起了都喻史。 或许一向大大咧咧什么都不懂的赵赤行,才是什么都能够看得透的人。 “都长老,赵掌门,不好了!那外门的妖,又多了,还有肉蚁!” 山鸣松忽然奔了过来,语速极快,想要讨要一个主意。 “什么?!肉蚁!你确定!!!” 一把揪住山鸣松的衣襟,老赵的反应有些激烈。 “是,肉蚁,很多,比下面还多。” 很是理解,山鸣松也没有计较,只是一脸严肃的说着外面的情况。 手,松开了,老赵的顿时有些颓废,反倒是要都喻史一把稳住他的身形。 第六十六章 众志成城 “老赵,挺住!” 都喻史稳住赵赤行的后背,神情严肃。 回过神来了,心中的情绪绝不影响在大事情之前的冷静。 这本该是属于一派之掌门的品质,可是为了前途都喻史甘愿成为绿叶。 “都长老,怎么办?” “五行堂的弟子先行抵御,贫道去叫道友们一起发力,定是要守住这山甲阵!!!” 掷地有声的话语,山鸣松感觉那个在绿洲里向来说一不二的掌话人,又回来了。 “是!” 执礼离开,山鸣松招呼着赵赤行的弟子,也招呼着自己的师弟。 跃上了山甲之上,那如浪潮般的肉蚁席卷了沙漠。 那月光之下,本是一片雪白的沙色却是渐渐被漆黑给覆盖。 山鸣松深吸了一口气,再次面对这恐惧,他依旧不是一个人。 “准备法术,听我号令!” 山鸣松手中游走着丝丝闪电,作为为数不多愿意主修攻击的山甲师,他的雷,在甲阵的加持下,更加澎湃。 分界线再慢慢的逼近,那已是一条生死线。 “老赵,老赵!!!” 抓出一颗丹来,这是沉云留给他剩下为数不多的丹药。 塞进赵赤行的口中,这惊慌了神念的赵掌门终于回过了神啦。 眼中一闪而过的惋惜,都喻史明白,赵赤行如此,心中道心早已是落下了破绽。 “老都,我······” “什么都不用说,你的弟子还在等着你。” 一掌推起了老赵,都喻史语气凌厉着。 阵外,那肉蚁汹涌而来,入潮浪。 山鸣松的视线死死锁定着,等候着最佳攻击的时机。 都喻史,大步跨前,手指一点,甩出了飞剑。 一个纵步上前,脚步交错稳稳的踏在了剑身之上。 “诸位道友!” 手捏道诀,食指点在喉间,都喻史的话在灵力的加持下送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纷纷抬头看他,看着这个曾经的绿洲掌话人。 “诸位道友,在场的都是各门派的掌门或者大弟子,可以说,我们绿洲的实力皆在此。 外面,甲阵之外,那妖物肆虐,就在刚刚,一妖唤作肉蚁,喜食肉,成群出行,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子辰派的齐掌门便是死于这种妖物之口,而现在,甲阵之外便就有这妖物来势汹汹,直对准了我们。 贫道知道各位道友有的疼失师长、师兄弟,还有的道友疲于奔命,早已是疲惫不堪。 可是,生死存亡至极,如今只靠我们这寥寥几人是抵御不住;一旦阵破,人,必定亡。 贫道都喻史,在此请求各位道友,一同上前御敌,众志成城,定能渡过此次劫难!!!” 一席话,有理有据。 众人仰视着都喻史,似乎在等着什么,等人出头。 “都长老,那妖物果真如你所说,恐怖如斯吗!” 有人叫出了声,是那王堂主,他在地上都喻史在空中,就这么隔空对话着。 “王堂主,贫道所言句句属实,那肉蚁在不少门派中都有典籍记载,你去询问记得的人,定是能对上。” “典籍,这时候哪里去找典籍?都长老,我们怎么知道,那肉蚁是不是你引来的,好让我们在这里做饵,你去逃! 反正这里只有你能御剑,我们的法宝短程内可是御不起来的。” 王堂主大声说着,一如刚刚逼死老陈时那样主持大局。 都喻史皱眉,看着人群之中的王堂主。 那一头的白发,那年老的资历,那不高的修为。 “放!!!” 山甲上,那山鸣松发出了号令,那肉蚁已经是到了眼前,不过一个火球术的距离。 火光,雷光,霎时间照耀着阵内众人的脸。 肉蚁虽然不能发出嘶吼,但无数只细长的脚在白沙上交错的声音,叠加起来竟是如此震耳。 众人的脸色开始出现了恐惧,那本满是道理的王堂主顿时尴尬在场。 不需要都喻史再多说什么,那众人都纷纷跃上了山甲,面向那阵外一望无际的肉蚁。 “老赵,指挥!” 都喻史大吼一声,将那些山甲上被镇住的修士叫回了魂。 “好!” 赵赤行也应答着,直面自己的心魔。 “火行法术,齐发!” 大吼着,赵赤行手指上刚刚结疤的伤口又道道裂开,渗出了鲜血,却又被发出的火球瞬间蒸发。 “法修前,器修在后,阵修随我来!” 山鸣松也是大吼着,辅助着,让修士们站在自己合适的位置。 顿时,这近两百名修士的加入,让这场战斗压力骤低,可是,那肉蚁还是在前赴后继的冲刺着,想要爬上这山甲阵上。 尸山开始堆积,紧挨着山甲脚下,一点点聚集,慢慢的增高。 “老赵,你顶住,掩护我。” 都喻史落在赵赤行的身边,口中吞了丹,准备御剑下阵。 “你干什么,现在这个时候出去送死啊!” “尸堆起来了,肉蚁的虫甲耐烧,一时半会烧不下去,得有人去清理。” 丢下一句解释,都喻史便又踏上了剑。 他的控剑不过五十步,可那尸山想要推到只靠一柄剑怕是不行,人也得凑前。 法术,成片成片的射出,那覆盖着,掩护着都喻史。 落地,满地的尸体,都喻史运气御起了剑。 “疾!” 大喝一声,那剑加快了速度,对着那尸山来回穿刺,速度越来越快。 像是一卷风,这剑在都喻史十步之内所控,快得像是一道光。 ‘嘭’ 尸山被拦腰切碎,终于支撑住,轰塌了。 都喻史的额头上微微渗出了汗水,稍稍松口气,踏上飞剑。 目光转向,那渐渐堆起的尸山还有近十座。 都喻史的所谓,让修士们高涨了士气,肉蚁被生生遏制了不少,人群中爆发着巨大的激情,以及求生欲。 而同样御剑的沉云却是停下了风,悬在空中,看着眼前这处残留战场。 依旧是一片狼藉,可是那战斗的正中间却是却是一具完整的尸体。 只有那心脏被红碎了一处空洞,显然使得这妖没了生机。 还是蛇妖,可这要没有执念于化人,修炼本体,已是渐渐有化成蛟的趋势。 第六十七章 剑上的杀气 脚步,轻轻的落在了巨大的尸体之上。 这蛇妖已有百十步长,蛇首之上凸起了两个小小的骨包,那是欲化成角。 “嘶!!!” 猛然,这蛇首忽然张开了血盆大口,扭头咬向了沉云。 伸手握剑,斜刺向下,那鲲鹏剑穿透了蛇口,硬生生将它钉在地上。 死而不僵,这蛇妖,还在疯狂扭动着身体,酝酿着绞杀。 ‘咻’ 指尖剑气激出,可是刺在这满是鳞片的蛇身上却只能留下一道浅浅印记。 微微皱眉,沉云蹦跃而起,鲲鹏随即飞抵脚下,带着他御风而起。 蛇,屈身而起,笔直的咬向沉云。 低头看着撒着血水的蛇首,沉云脚下一沉,剑尖便是对准。 使劲一踢,那剑便是自蛇口贯穿而今,嘭的一声从蛇腹而出。 内脏器官从割开的腹中流淌,那蛇尸挣扎了几下,终于停止了动作跌落了下去。 脚步,随之落下,沉云点在蛇首之上,召回了鲲鹏剑。 看着地面上的一片血污,沉云深深皱眉。 这线索被这一番打斗又给断了,看不出痕迹来。 鲲鹏剑,再次刺入了蛇腹,从内而外剔下了巨蛇的鳞片。 沉云手腕一翻,鳞片尽数归了戒指之中。 也不知这鳞片拿做何用,可是快化蛟的蛇鳞日后总是能用到的。 踏剑而起,沉云再次飞于空中,在这茫茫白沙之中搜寻着线索。 时间,在滴滴点点的流逝,沉云越是急迫越是冷静,而这一点同样发生在都喻史的身上。 “都长老,不行了太多了!” 修士苦苦支撑着,但却是渐渐要坚持不住。 实在是太多了,近两百人的修士体内灵力消耗得也十分迅速。 “换!” 都喻史大吼,招呼着下一批的修士来顶替山甲上的。 而他自己却是拄剑站在山甲之上,身上的道袍早已是处处破损,而且他也没有再多替换的了。 “老都,你怎么样?” 赵赤行也替换了下来,他的双手已是一根手指头都不能动弹了。 “我没事,就是有些累而已。” 扯起袖子擦了把脸,都喻史还不想自己看起太过狼狈。 “其实,都枕那小子不在这也挺好的,说不准什么时候阵就破了,就算顶得住这一波也说不定能不能顶住下一波。” “慎言!” 都喻史连忙警告,但也是有些奇怪。 一向十分乐观的赵赤行怎么如今也开始丧气了起来,这情形真的已经无法挽回了吗。 “老赵,你······”欲言又止,都喻史最终还是没说话,只是拿出了一颗丹来:“服下吧,对你伤势好。” “别,这是你最后一颗了,沉云留给你的,你散了好多给别人。” 赵赤行拒接,用手臂推了回去。 耳边是那不绝的厮杀声,刚刚顶上去的修士兴奋着,发泄着自己早已按捺不住的心情。 “都长老,赵掌门。” 山鸣松也是忽然过来,不过不知为何声音压得很低,还左右张望着,好似怕被旁人听见。 皱眉,都喻史看山鸣松这样子便是知道,有坏消息了。 “说吧。” “都长老,我们···我们丹药不够了,”一张口就是抛出个重磅消息,山鸣松解释道,“先前你叫我收集大家的丹药,好合理配给。 收了不少丹,道友们都能理解并配合,可是,实在是消耗得太快了,丹,已经见底了。” “那些丹修呢,他们怎么没有炼制丹药!” 老赵大声质问,都喻史连忙拉住了他,以防他声音被人听见。 “赵掌门,那些丹修,他们······” 支支吾吾,山鸣松的脸色看起来似乎为难。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啊!” “老赵,别这么说话。” 将赵赤行往后拉了拉,都喻史上前,询问。 “是不是王堂主?” “是,”山鸣松低头,他本就没想过隐瞒,“那些丹修现在只听王堂主的话,可是那王堂主就是不开炉炼丹,即便我已经派人将草药收集给他们。” “这个杀千刀的王匹夫,老子活烹了他!!!” 豁然而起,赵赤行已经发怒,满是伤口的手指捏成了法诀,隐隐酝酿着火光。 “坐下!” 一巴掌拍在肩头,都喻史将老赵又给拍了回去。 “老都,你干什么!” “你干什么!” 不答反问,都喻史心中有轻重,知道赵赤行这样绝不是办法。 “我干什么?你说我干什么,还不是那杀千刀的,都这个时候了,还拿捏着,真不知死活!” “老赵,我知道你急,可是你这样解决不了问题,有事,我来!” 撂下了话,都喻史转而去,疾步走向那甲阵的中心。 丹修们,都聚集在这里,沉云一走,他们便是霸占了这个好位置。 “都长老,何事?” 身后,那甲阵法术的各色光芒不断闪烁着,就连鼻间都能闻到从阵外传来的焦糊味,可是这丹修却依旧一脸淡然,穿着整齐干净的衣袍,看着都喻史。 “贫道来找王堂主,请求你们开炉炼丹。” “都长老,王堂主正在静修,他不会见你的,请回吧。” 几尊大铜炉落在了四周方位,按照八卦之位,结成了阵。 那些丹修,那王堂都在里面,静静打坐。 这小阵隐隐泛着铜色,隔绝着外界一切,也隔绝了声音。 “道友,你看看,他们在山甲上搏命,你们,这样道心不会破吗!” 厉声质问着,都喻史想要以理说服,让这些没出一丝一毫力的丹修赶紧开炉。 “都长老,王堂主说了,那肉蚁不过尔耳,各位道友众志成城,定能抵御住了,不用咱们再多费心,毕竟,我们是丹修,没什么攻击的手段。” “屁!” 那修士的话音还未落,都喻史就开口喷出了一个字眼。 呆呆瞪圆了眼,那修士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不相信这么粗俗的字眼是堂堂绿洲掌话人都喻史长老说出来的。 “让开。” 隐隐已是有了愠怒,剑指之下,飞剑若隐若现。 都喻史此时,就像是一把沾了血的剑,难以收得住剑上的杀气。 第六十八章 世间的真相 跌跌撞撞的被撞开,那丹修师一脸的难以理解。 脸上尽是沉色,都喻史大步走向阵内,可是没走几步却是被阻隔住了。 是阵,用炼丹炉组成的阵。 “王堂主,把阵解开。” 冷冷的说着,都喻史已经快要耗光最后一丝耐性。 慢慢的起身,掸了掸自己的衣袍,那王堂主伸手理了理自己的发髻,这才面向都喻史。 “都长老,不去抵御肉蚁,在老夫阵前大呼小叫做甚,有失礼仪啊。” “开炉,炼丹。” “什么?” “开炉,炼丹!” 强势着,都喻史不想甲阵内这近两百名修士都被害死在这王匹夫的手里,相比以往,他的剑,钢直了许多。 “别说笑了,都长老,老夫在绿洲两百多······” ‘叮!!!’ 王堂主一句话还没有说完,这剑就已经戳在了阵上,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体内灵气早已是消耗殆尽,但他是都喻史,他的剑还能杀人。 丝丝裂缝,那王堂主看着眼前阵法的道道开裂的口子,有些慌了。 “都喻史!住手!这阵,是以丹炉做的阵眼,你若破阵,那就再无丹炉可炼丹!” 叫嚣着,这句话说出之后,果然都喻史停止了动作。 见状,便又是有恃无恐的模样,那王匹夫站在阵里让人看着生厌。 气得嘴唇微微发抖,都喻史真是打也不打得,心中不免烦躁得很。 远处,赵赤行也一直注视着,发现了都喻史的异样,连忙赶来。 “老都,怎么回事?” “丹炉做的阵眼。” 一句话便已经解释清楚,赵赤行立马也明白了过来,但也同样的无可奈何。 阵里阵外对峙着,可是时间确实飞逝着,那山甲上的修士们又大多耗空了自己的灵气。 “换!” 山鸣松高呼着,招呼这下一批修士上前。 这是最后一批还未战斗过的修士了,但那第一批撤下的修士却还没来得及恢复多少。 形势越来越紧张,而那肉蚁也趁着这短暂的间隙,硬生生的推进到了山甲脚下,又开始了堆积尸山。 原地干着急,赵赤行这急性子都快急疯了,可是阵内的王堂主还是一味的风轻云淡。 气急之后大脑却是慢慢冷静了下来,都喻史瞧着阵内的王匹夫,看着他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忽然想明白了什么。 他和自己是同一类人,同一类人相互排斥,是因为所求都是同一事物。 推开暴躁的赵赤行,都喻史直面对着那王堂主。 四目相对,阵里阵外的人都明白了对方已是懂得。 “你想要?” “没错,老夫是想要。” 对话着,一问一答,都喻史的话,王堂主的话,都在说着那个位置。 “都长老,你在,便是老夫最大的敌人,今日之事,你出了头,他们会记住你,那老夫却是没了存在。” “若是我让呢?” “那老夫便就是开炉炼丹,救危难,他们,记住的会是老夫。” 也收起了神情,那王堂主的脸色严肃着,诉说着他的想要。 指尖的剑,在微微颤抖,都喻史内心抉择着,犹豫着。 一旁的老赵不说话,他也听明白了,可是他想要的是这阵内的活,而不是那个位置,所以,他不说话,也不急躁了。 “好,让给你,炼丹吧。” 说罢,长剑甩出,跃步踏上。 本是要给赵赤行的那颗丹,服下,御着飞剑远离此处。 人,走了,但甲阵内的修士们却都全无察觉。 看着眼前的空荡荡,白沙上还残留有脚印。 王堂主笑了,一挥手,散除了结界。 “丹修!” “在!” “开炉,炼丹,救众人!” ······ ······ 夜幕之下,都枕一脸的血污,用手背一抹,却是抹得更加糊乱了。 只剩下被血污侵染的里衣,都枕的道袍早已不在身上。 发髻也有些散乱了,叔叔送的玉簪还好好的插在上面。 “来,我这还有丹。” 伸手递出,都枕脸上有些痛苦。 “不了,我已经吃了你好多丹了,你自己留着用吧。” 瓷瓶被推了回去,疯子脸色惨白,虚弱着。 “你知道的,其实也值了,能报仇,比什么都重要,之上黄泉路上,碰见师父师兄他们,我还能安心。” “别说话了,你需要休息。” 都枕轻声说着,而那疯子的腹部留着一个拳头大小的血洞。 摇了摇头,苦笑。 疯子似乎并不打算好好的休息,伸手,一把薅住都枕的脖子,将他拉近。 “你是二品灵根,对吗?” “是。” “你知道我是几品?” 四目相对,都枕锁着眉头,他不知道疯子此时说这话有何意义。 “六品,七品知道吗?修炼很慢,慢到令人绝望。” “可你现在已经是执剑境了,才三十岁,不慢。” “是,三十岁的执剑境,不算慢了;可是,这是因为我修了天演术。” 嘴角勾起了一丝微笑,不知为何疯子的眼中有一抹都枕不能理解的光彩。 “曾经有个人和我说过,世间任何兵器、功法,都不分好坏高低,重要的是人,只有人心中有善恶,这功法才分善恶,只有人心中有着高低,这修士之间才会有高低之分。 天演术,也是这样!不分善恶,只分人,只要对的人用在对的地方它就是好的;所以,我用了它,连成了执剑境,成了门派里说得上话的弟子,我们,都用了它。” “你们?” 都枕询问,他忽然有些察觉,这疯子要说一些他不知道事情,也是以前不可能知道的事情。 “没错,是我们;我,钻地鼠,小铃铛,大头······我们这些外号,我们这些人,都用了它,只为了一个目标,能够成为门中说得上话的人。” “这么多人,这么多门派,你们意欲何为?” “哈!”大笑一声,疯子看着都枕,松开了手,眼中满是期翼。 “都掌门,都掌门,你是二品灵根,也是掌门,但你看不见外面的世界,瞧不清世间的真实;这答案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留着你以后自己去寻吧!” 第六十九章 传递 咳嗽着,大口大口的吐血,疯子的状态十分不好。 可是这群人里谁的状态又能算是好的呢,那钻地鼠半个身子都烂了,从土里抛出来的,身上没一块好肉。 “钻地鼠···走了。” 有人说道,疯子听见了,神情为之一滞。 忽然挂起了的一丝笑,眼角似乎是有泪光。 “走了也好,走了也好,省得心烦。” “你要保重,稳住道心,才能活命。” “算了,只是求你。” 带泪的双眼看向都枕,在那里面,都枕看到的是疲倦。 “我要走了,可是他们几个没着落,你也没着落;答应我,带着他们活着出去,你要的答案,就在外面。” “你······” 都枕说不出话来,也不再劝阻什么了。 他向往他们,有仇就用命祭,有喜就来大笑,就连死,也都死得那么洒脱。 实在不像是修士,倒像是世俗江湖上的侠,像是个传闻为一城百姓牺牲自己的剑侠。 “小铃铛,这里就剩你还好好的了,哥哥们不是死了,就是要死,你跟着他,让他带你活着出去,你再带他看世间真相。” 说着最后嘱托的话,疯子可真的一点都对不起他的外号,没有一丝疯狂。 可是都枕又是感觉,这外号十分贴切,连死都这么坦然的人,自然也是疯了。 “我······” 小铃铛已是泣不成声,她是钟灵派的弟子,是御修,是站在众人身后的人,所以也是唯一没有受伤的人。 “好了,别哭了,哭花了,嫁不出去。” 嘴角扯起一抹大大的笑,疯子看了看小铃铛,又看向了都枕。 这眼中,有解脱,有期望,还有一丝丝眷恋。 暗淡了,没了生气,可是笑容还在脸上。 都枕瞧着,瞧着这个相处不到半日的人,这个比沉云还能给他指出道心的人。 “我想,我羡慕你吧,也想做你这样的人。” 呆坐这次,都枕喃喃说着,将那个‘人’字咬得格外重。 “喂,都掌门,走吧,再不走来不及了。” 又是一受伤者说着,脸上带着笑,还跟小铃铛耍了鬼脸。 “对了,去南边,那边有御山城留下的阵眼,去瞧瞧,说不准能解阵。” 丢了一物给都枕,那人站起了身,拿起了手中长刀。 面前,茫茫妖物,抵御的阵法岌岌可危。 “那是御风令,注入灵力能带你们御风三十里。” 纷纷站起身来,那些身上带着伤的人,那些打定主意不回去的人,都面向了那些妖。 小铃铛的铜阵结的阵,已是在晃荡着了,铜壁上开始有了丝丝裂纹。 “走吧!好好去时间瞧瞧!!!” 一声大吼,余下的两三人齐齐的冲向了阵外。 “不要!!!” 小铃铛哭喊着,向前扑去,却是被都枕死死的拉住了身子。 青光,渐渐闪烁,那手中的御风令开始化作阵阵清风,缠绕着,包裹着,将都枕与小铃铛卷起。 风,吹远了,带起了丝丝沙,沙上沾着血,是红色的,飞扬起时,像是女人的一缕红纱。 群妖,落在了身后,小铃铛的哭声回荡在都枕的耳中,也回荡在都枕的心中。 妖,覆盖着,很快便是吞噬了这单薄的力量。 一道白光闪过,停留至此。 沉云脚下的那些人已是没了生机,被妖兽撕咬着。 ‘疾!’ 跨步落在了地上,溅起了层层沙。 鲲鹏剑也随之而来,悬浮在沉云身边,散发着上古大妖的气息,让方圆十步内的妖望之退却。 鲲鹏剑是取自鲲鹏的一截尾骨,带着鲲鹏的气息可却也糊弄不了太久。 沉云蹲府下了身子,瞧着这些战斗致死的修士,瞧着,比这雪沙漠中的其他修士更像是个人。 “咳······” 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弄得满脸都是。 还有一人未断气,可是下半身都被撕咬干净了。 伸手,点住血脉,沉云给那人塞了颗丹药,能够续命几息。 “春骨丹啊,太浪费了。” 开口,竟是这话,沉云瞧着他,没言语。 “是找都枕的吧···去,去南边···阵眼,让他···活着出去。” 手,死死的抓住沉云的衣袖,那人眼中带着一种光彩。 这光彩沉云见过,记忆中总那漫长的岁月总会是在不在意的时候就碰着,可是眼中有这中光彩的人,都没能再多长久些。 眼,渐渐闭上了。 松开的手掌给衣袖留下一只血手印,有些扎眼,可是却又有点像是一朵云纹。 站起身,手腕一翻,指尖捏着一道符咒。 “安息吧。” 踏剑而起,符咒落下,接触到白沙时骤起了火光,顿时吞噬这些遗体。 向南,那里有沉云所不知的阵眼。 这阵眼定是不好解,否则那御山城的山鸣松便早就想起了。 ‘嘭’ 双双跌落在沙中,所幸这一片没有妖物盘桓。 御风令的风很快,可是这令也是十分昂贵,绿洲之中少有。 扶起还在啼哭的小铃铛,都枕环顾四周,寻找着解阵的线索。 入眼,一望无际的白沙,可是忽然,视线之中便是闯入了一道身影。 那身影跪坐在沙丘之上,背对着。 像是一座雕像,没有一丝气息。 “劳驾······” 攀沙上前,都枕抿了抿自己干裂的唇,伸手轻拍那背影的肩头。 ‘噗通’ 那身影侧倒在地,砸在了沙子里。 看着那僵硬的遗体,宛如一尊石像,早已是被风沙吹得有些石化。 再也说不出话了,身影原本端坐之处留有东西。 道道交错的紫线,复杂的符文,这是大阵的阵眼。 “狗子哥······” 小铃铛叫出了声,还没抹干净眼泪的双眼,又是流淌出了新的泪水。 一滴滴的,滴在沙子上,沙面微微凹陷了下去。 又是疯子他们的人,都枕有些震撼。 伸手,扶正了那遗体,放在旁处,就好像是在守护着这阵眼一般。 执礼,拜下。 为旁人的一线生机,而甘愿付出性命,都枕觉得,他比传说中的仙人,活得更有意义。 第七十章 寒心剑 “有东西。” 小铃铛忙着伤心,可是都枕还是抱有理智,站直身子时发现了那人手中死死拽着什么。 上前,将手指根根扒开,是一块玉简。 面面相觑,都枕和小铃铛都有些愣住了。 还有线索,不惜生命守护。 玉简,递到了小铃铛的面前。 这是他们的人留给她生的希望,理应由她来查看。 接过,那玉简静静的躺在小铃铛的手里,不是那么温润,反而粗糙的像是一块砂石。 闭眼,神念进入了玉简,小铃铛静静的内观着,可是都枕只看着她闭着眼睛中又是淌下了一颗泪来。 “说的是什么?” 小铃铛猛然睁眼,大口大口的呼吸,还没有来得及平复就被都枕追问。 “是···是······是图,不知何意。” “图案?” 都枕皱眉,有些不信。 都已经是这一步了,难道还要打哑谜。 伸手接过,闭眼内观。 神念沉入其中,那图案静静的漂浮着,像是一朵美丽的花朵。 “呼!!!” 猛得吐出一口浊气,都枕手中一抖狠狠的将那玉简掷了出去,退后着,一屁股坐在了沙中。 “不可能,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 小铃铛疑惑,不知都枕为何如此大的反应。 狠狠的咽了一口唾沫,都枕干燥的嘴唇没有一丝湿润。 手指颤抖着,指着那玉简,又指向了那阵眼,都枕张着口,却是说不出话来。 “到底如何?你认识那图案!” “是,是······”颤抖着嘴唇,都枕喘着粗气,那神情好似心中有什么彻底的崩塌,“是,剑,寒心剑!!!” “什么?!” 小铃铛也瞪大了眼睛,有些不信。 “不会错了,那剑在丢之前我时常面对它参悟,领悟剑意;那图案,分明是寒心剑护手的飞翼,不会错的,不会错的······” 口中喃喃念叨着,都枕摇着头,却又忽然坐起,猛的抓住了小铃铛的肩头,苦苦询问道,“会不会是错,会不会是错,那图案,那图案是不是你们的人记错,记岔了!” “都枕······小铃铛不知道。” 几近是哀求,那都枕看着,看着小铃铛,想要那么一丝丝的希望。 可是,还未需要被肯定什么,那都枕便是自己就否定了一切。 “是了,哪里会错,哪里会错···用命留下的线索,不会错了。” 苦笑,不知是不是笑,也不知是不是哭。 那都枕,一边笑,一边却是落了泪。 “寒心剑···叔叔······” 口中念叨着,都枕一把扯掉了那玉簪。 顿时,发髻散落,最后一丝残留的形象也彻底被抛弃。 都枕狠狠的将玉簪插在了沙中,捡起了玉简,拉起了小铃铛。 这回,他知道该如何去做,也知道是何人所为。 脚印,渐渐被掩盖在了风沙之下。 安静得一如一块雕塑的遗体,静静的在阵眼边守护着,仿佛要守护千年。 布鞋,落在了沙丘之上。 千层底的鞋印印在了沙上,却是风轻轻一吹便就了无踪迹。 抿唇,沉云低眼看着沙上的那只玉簪,青润的颜色,在月光下隐隐带着些许寒气。 俯身,指间夹起了玉簪,从沙中拔出。 举在眼前,这玉簪像是一柄剑,细长,尖锐,却又是轻盈。 放在世俗绝不是轻易能够买到,上面还附着着一丝的剑意,这剑意如冰,水为之却寒水,分明是最柔软的东西,凝成固体却是能够杀人。 寒冰,可诛心。 寒心剑,沉云猜测这微弱的剑意是那都枕长年参悟寒心剑是所得,依附在这玉簪上。 翻手,这剑便是送入了戒中,消失于这夜幕之下。 静静站立,微微垂下眼皮,沉云负手而立,似乎,在这月下风中感受到了一丝丝寒意。 已是确定都枕的停留,沉云已是知道有人给予了指引。 慢步到那遗体边,那阵眼被风沙微微覆盖。 伸手,剑指间激出一道剑气,顿时那覆盖的白沙便是被吹得一干二净。 低眼,细细的看着这眼,已经拿阵眼上的花纹,沉云招收,踏上了鲲鹏剑。 沉云是剑修,阵法的事情懂得不多,更别提五百年间修真界中有多出了多少新的阵法。 需要问人,问懂得人。 北风,迎面吹来,像是一曲酒,带着沙漠的气息。 眼前,视线之中,厮杀声成片,那山甲阵边缘堆起了一道道尸山,是肉蚁的尸山。 停住,悬在那山甲阵不远处。 沉云在高空远远的瞧着,看着那阵中发生的一切。 山甲阵,似乎有些摇摇欲坠。 山鸣松,苦苦支撑着,脚下已是不知堆了多少瓷瓶,而双眼也渐渐爬满了血丝。 “师兄,师兄,清醒些!!!” 一旁的师弟见状,连忙掺着一颗清心丹,将一把丹药喂入了山鸣松的口中。 顿时,眼神便是清明了一些,爬上眼白的血色也慢慢消退。 甩了甩头,控着山甲的山鸣松此时已是不能动弹。 周遭,传递给他的压力愈来愈中,那山甲上攀附的肉蚁也越来越多,他能够感受到,那些山甲在哀鸣,在苦苦支撑。 “大家努力啊,只要我们众志成城,团结一心,一定能渡过此处的危难!一定能!!!” 站在高处,那满头白发的王堂主高呼着。 可是讽刺的是,那高处不过是一尊丹炉,放在了山甲之后,周边坐满了疲惫的修士。 “丹炼好了,来来来,赶紧分发下去!” 招呼着丹修,将那新鲜出炉的丹药分发在各个修士的手中。 早已是不知是吃了多少颗,那些修士也是只是机械的服下手中的丹,然后努力的在灵脉中溶解,补充着灵力。 ‘噗!!!’ 突然,有人了吐了血,随后七窍之中都生出了一股子黑烟。 这是劣丹,练错了的丹药,服下,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显然,那修士实在是不走运,被一颗混入其中的劣丹害了性命。 山甲阵上修士们还在苦苦的支撑着,而围绕丹炉休息的众人,呆呆的瞧着那挣扎着惨死的倒霉蛋。 第七十一章 开阵! 王堂主也是愣在那里了,站在高炉之上沉默不语。 这是甲阵中唯一不是死在山甲上的修士,竟然就这么死在了一颗丹下。 众人瞧着,还没来得及咽下丹药的修士默默的将丹吐了出去来。 王堂主瞧见了,却是左右为难。 大家都很疲倦,而且是身心疲倦;那王堂主带着丹给了他们希望,可是如今这丹似乎比外面的那些妖更能要命。 “是谁练的!” 声音提了很高,王堂主站在丹炉上质问着。 没有人站出,那些丹修也不是傻子,只是不太喜欢问世事罢了,知道这个时候站出来必定没有什么好下场。 其实早就不知道是谁练的丹了,那么多丹掺杂在一起,都长了一个样子,谁分得清谁。 静悄悄的,这高炉之下没有人回答,更多的,是修士们等候的目光。 额头上已是有了汗水,必定是要给个说法的。 “师父,你看那边。” 赵赤行的弟子和赵赤行一起歇息了下来,坐在一边角落看着好戏。 “哼,这就叫左右不是人,”赵赤行一脸讥笑,不屑道,“那些丹修师是那王匹夫的根本,可是眼下这些修士也必定要个交代。 他责罚了谁,轻待了哪边都不讨好,不管怎么选,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这样啊,这做领头的真是太难了,师父,你这掌门还是不要传给我了。” 弟子一脸无奈的说着,看着那王堂主眼神中透着同情。 “臭小子,翅膀硬了是吧,有些许时辰不念叨你就要造反!” 面对赵赤行的暴躁,弟子连连摇头,紧紧闭着嘴,又恢复了之前闭口不语的形象。 “可是,师父,他们这样,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还是问了一嘴,毕竟事关自己的生死存亡。 “傻蛋,他娘的老子教你这么多年都教到狗身上去了!”一巴掌糊在弟子的后脑勺,老赵一脸的很铁不成钢,“听,有什么动静!” “什么动静,没什么不一样的啊?” 弟子疑惑,询问,却又是被赏了一后脑勺。 “猪!你看为师!” 微微侧首,赵赤行的耳朵之上隐隐卷着一缕清风,若是不仔细瞧那头发被吹动的地方,是很难发现。 是风语术,五行堂中教的最常见的法术,可顺风听声,能听十里。 有样学样,弟子也连忙运气了风语术,顿时耳中灌入了无数的声音。 闭上眼睛,在这嘈杂的声音之中慢慢寻找,那弟子终于是寻得了。 剑,御风悬浮。 清风吹过,带起了一丝振鸣,还有沉云衣袍的飘动。 嘴角扯起一丝微笑,沉云微微摇头,感慨。 “粗中有细。” 那弟子听见了声,听见了藏在夜幕之下的剑修。 “哦!师父,我······” ‘啪!’ 还没来得及说完,又是被一个巴掌打在后脑勺上。 脑袋狠狠的低下,甚至连身子都被打歪许多。 “蠢货,瞎叫唤什么,知道就行,还准备让别人也发现啊!” “哦······” 一脸无辜的坐正了身子,那弟子犹豫要不要坐远些。 “可,师父,我们又不会御剑。” “叫你平日多读读书,你看看傻了吧!”还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赵赤行解释道,“他会御剑就行,跟着他,能规避妖,就能逃出去,或找个安全所在保命!” 最后几句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赵赤行的话让弟子恍然大悟,也一扫低迷的气氛。 可是,王堂主周围的气氛却是依旧很低迷,十分的低迷。 “那个···那个······” 已是陷入了左右为难,可是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又是有意外发生了。 ‘嘭!’ 有人爆体了,很显然,也是服下了劣丹,灵气难以消融,爆裂了经脉。 众人还是沉默着,可是许多还没有服下丹,或者吐出丹的人,选择将丹丢在地上。 “这,这···这太恶劣了,简直拿道友的命当作儿戏!是谁,是谁!!!” 面向了那些默默看着他的丹修,王堂主包不住了,也撑不住了。 忽然,有丹修师动了,几步窜上了丹炉,上前俯身耳语。 “王堂主,是你炼的丹,那一炉少了用了三分定灵根须,说是无碍。” 面如纸灰,王堂主一屁股坐在了丹炉上,那脸色神情,一看便知,是明白自己玩了。 “走。” 也不只是谁开了口,领头站了起来,不管那还在山甲上抗击的修士道友们,便是想要从相反的方向离开这山甲阵。 “你们要做什么!” “开阵,让我们走。” 御山城的弟子站在众人面前,他也瞧见了刚刚的事情,可是他没法答应下来。 “你们知道的,阵一开便是无用了,那他们就必死无疑!” 手直指着,御山城的弟子指向的是那山甲上抵御这肉蚁的修士们,其中,他的师兄山鸣松便就在里面。 “换!!!” 还没说出个什么结果,那边便是远远传出了山鸣松的声音。 灵气耗尽了,山鸣松他们快是要支撑不住。 师弟急了,本该是他带人上去的,可是如今这些人却是想苟且逃生。 “开阵。” 黑压压的人群,堵在了师弟的面前,为首的修士,直盯着,眼中全是冷漠。 “不能开,这阵不能开!!!” 张大着双手,师弟护着身后的山甲阵。 这阵,扎根在此也是不久了,为了它,近百名修士死在了外面,活活烧成了灰烬。 “开阵!” 刀刃,架在了脖子上,这些要逃的修士已经是快没了耐性。 面对死忘的威胁,御山城的弟子,犹豫了。 “换!换!!换啊!!!” 肉蚁,已是冲上了阵头,被一层薄薄的结界阻挡着,可这结界抵挡了不了多久,许多地方已是出现了破损。 “啊!!!” 阵头上有人惨叫,被肉蚁啃食了血肉。 即便是是狠心将那肉蚁剁下,可是那巨大的口器还是死死扎在身体里,撕裂着,也吸食着灵气。 血丝,慢慢爬上了眼球,定心丹的药效也是到了时候,山鸣松克制着,他不敢保证自己红了眼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 第七十二章 各自逃亡 血红的目光慢慢回转,山鸣松远远的瞧着,视线与自己的师弟重合。 微微摇了摇头,师弟的脸上满是苦涩。 眉心紧锁,山鸣松读懂了,也看懂了。 可是回首,左右皆是活生生的人命,是同为绿洲的修士道友。 肉蚁,从结界裂缝里不断爬出,那些山甲脚边堆起的尸山也是越来越多。 撑不住了,真的撑不住了。 伸手,山鸣松的手掌在颤抖着。 半张开的手指迟迟不肯摊开,像是内心的挣扎。 “叫上你师弟,准备走了。” 角落里,赵赤行关注着一切,看着山鸣松伸出的那一刻他便就站起了身子,甩了甩手上的血水。 弟子们收拾了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几张用剩下的符咒,还是临时写画的,扯的不知谁的灵符,各式各样的都有。 御山城的弟子,已是淹没在了人群之中,面对出不去的山甲阵,他们不能御器飞不出去,能够飞行的法宝又太大,在此施展不开。 相互对视,眼神都是询问。 终于,有人点了头,伸出了兵器,指向了那山甲。 破阵,是由那些被保护的人来破。 ‘叮!’ 第一声相撞,便是就传到了那山鸣松的耳中。 山甲上的一切他都能够感知,明知最终会破阵他还是苦苦支撑着。 可是,顺着这一声传来,他闭上了眼,手掌狠狠的摊开。 ‘咔嚓······’ 是破裂的声音,山甲阵在破裂。 “祭!” 一声大喝,这山甲纷纷悬浮而起,而好不容易组成并维持到现在的山甲阵,也正式告破。 人群,迅速的向外冲着,那些早就准备好苟且逃命的人,没有一丝的犹豫。 而在他们的背后,那些正面应敌的修士们,则耗尽了灵力,和肉蚁一起跌落在了白沙之上。 “啊!!!” 嚎叫声连成了一片,那撕裂的惨叫声冲击着每一个人的双耳。 可是,那些背对着逃命的人,却是听不见。 “走吧。” 远远的看了一眼,赵赤行没有再犹豫。 等那些肉蚁解决了修士,接下来的,就是他们了。 山甲,闪烁着雷电。 山鸣松被裹在山甲之中,通过缝隙能够看见身边被吞噬的道友们。 “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 苦苦支撑着,但依旧是半个躯体被蚕食,那身边离得最近的修士苦苦哀求着。 血红的双眼呆呆的看着,雷电已是布满了周遭。 ‘嘭!!!’ 像是一场雷电组成的风暴,山鸣松的山甲加持了雷电,一道道撕碎击毁着一切。 “走,别回头!” 双手抵着自己弟子的后背,赵赤行听着身后的动静却是依旧飞快奔跑着步伐。 雷电闪烁的蓝光照亮了夜空,无数躯体被击碎,有修士的,也有妖的。 “啊!!!” 嘶吼着,山鸣松宣泄着积累已久的压力,疯狂的榨干着体内的一切,只想着毁灭身边的一切。 可是,灿烂之后终归与黑暗。 那令人恐惧的雷电风暴终于停止结束,渐渐的没了踪迹。 ‘嘭’ 失去了知觉,落在了地上,身下皆是一具具破碎焦糊的尸体。 山甲也尽数破裂,大概是不能再用。 身边,仿佛被清空了一番,最近的妖也在五十步开外,山鸣松的身边,一片寂静。 妖,停住了,可是又冲向而来。 这满地的尸体,是它们争相抢夺的食物。 山鸣松没有了知觉也没有力气,静静躺在地上,任凭生死。 脚步,落下,白色的千层底染上了一些焦黑,那鞋底的血污重叠。 伸手提起,沉云抓着山鸣松的后背,重新踏上了鲲鹏剑。 剑,飞离,将那些肉蚁妖物远远的落在了身后。 “呃······” 或许是高空的风太冷,不习惯,那山鸣松竟是渐渐苏醒过来。 “为何不救?” 一睁眼便就是问,山鸣松知道是沉云救了他。 “救不了,已注定。” 言简意赅的回答,沉云能解释这两句已是难得。 沉默,山鸣松眼中的血丝也随着发泄渐渐消退。 他不再询问,因为他知道沉云说的是事实。 脚下,那些本该顶替道友的修士在四处逃窜着。 没有了引领着,没有了统一的声音,他们三三两两的聚集,各自逃命,各自面向不同的风险。 有三人,是很熟悉的背影。 沉云俯身冲下,悬停在旁,飞剑激起了层层白沙。 “咳咳咳······” 使劲摆着手,挥散被激起的沙尘,赵赤行二话没说丢出了一块玉石。 “百里传音石。” 解释了名字,伸手接过了山鸣松,交给弟子便是有人帮忙服下了丹药。 拿在手,这玉石温润着,不是攸城那断魂给他的劣质品,这百里传音石也算是难得的稀罕物。 顾名思义,百里传音石,能传音百里,只不过这传音石,不仅难得,而且每次使用灵力消耗得也多。 点点头,沉云自然是不在乎这点消耗。 他知道赵赤行的意思,踏在剑上顺着风便是飞向高空。 夜空上,一览无余,所有沙丘上发生的一切都能够尽收眼底。 那身后,肉蚁已是突破了界限,冲向了山鸣松他们苦苦守护的地方。 高高的丹炉被肉蚁淹没,坐在丹炉上的人也不见了踪影,不知是是逃还是淹没在了肉蚁之下。 身前,那些四散逃亡的修士们,有的已经遇到了妖。 运气好的面对零散的妖,还能应对;运气不好的,撞见了成片的妖群,便是很快葬身妖口。 “向左,走沙丘之下。” 向传音石发出了指令,在沉云的引领下,赵赤行他们开始小心翼翼的规避着。 很快,与其他修士们渐渐分离的方向,也看不见对方的踪迹。 赵赤行他们屏息着气息,躲藏着身影,借着沙丘的掩护听着沉云的指引,找寻着一线生机。 “前来,废弃巢穴。” 传音石中传出了沉云的声音,他御剑寻找,很快便是找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藏身处。 “废弃巢穴?现在到处都是妖,怎么会有废弃的巢穴?” 第七十三章 剑堂的机遇 老赵的疑惑很快便是解开了,循着传音石的指引来到了一处不深的巢穴。 洞穴外,满是分割成两半的妖物,而沉云就负手站在洞中,鲲鹏剑静静的悬在身边。 “清理一下。” 沉云转过身来,平淡说着。 而老赵扯了扯嘴角也没说什么,只能招呼弟子们一起用土行术将这些妖物掩埋,免得迎来其他的麻烦。 “这就是你说的废弃啊。” “嗯。” 沉云轻声应答,显得很理所当然。 走过老赵,直径来到山鸣松的身前。 先前五行堂的弟子给喂下的丹药起了药效,稍稍恢复了些许血色。 “什么事?” “问些东西。” 山鸣松看向身前的沉云,知道必然是有事情了。 剑指伸出,在空中绘画着,灵气凝于指尖,在空气中留下微微青光,最终组成了图案。 “大阵阵眼?” 立马便就是认出,山鸣松自然是熟悉得很。 点头,看向山鸣松,眼神中尽是询问。 “这阵眼,藏于大阵之中,雪沙漠里少说得有上百数,为何偏偏是这一处?” “有人领着,用命换的线索。” 沉云回答,可这回答却是解不了山鸣松的疑惑。 “这阵眼没有什么特殊性,在大阵中起的作用不是辨识妖物,让它们无法从阵中逃离······” 说着说着,那山鸣松自己便就是愣住了。 “辨识妖物!!!沉云,你看见时,这阵眼是什么颜色?” “紫色。” “紫色!?” 山鸣松瞪足了眼球,可还是渐渐平复了下来。 “是了,紫色,妖气入侵是自然的,不然又怎会如此。” “嗯。” 简单的应答,沉云自然也知道是妖气入侵,毕竟,他已经和那杆寒枪交过手。 “如何解?” 这次问的不是沉云,而是赵赤行,他看起十分想要知道。 “雪沙漠的大阵是由两百多块山甲配合阵法组成的,这大阵原本只是按照昆仑八卦演变出来的,但后继师尊三百多年来不断修改加持,早已不是原状。 这阵眼,用于识别妖物,并不是单一,是东西南北各有四处的阵眼,按照乾坤方位连接,动一发而牵动全身,轻易破不了,也轻易改不动。” “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就如此被困在这里!” 老赵忽然暴躁,一提到被困他就显得有些慌乱。 手掌,拍在了老赵的肩头,沉云带来的些许剑气让他冷静了下来。 “如何去做?” 直接便问,沉云的语气并不将解阵的难度考虑在范围之内。 “阵眼被妖气入侵,现在辨识的是修士,想要该,只能重新连贯,从中心阵眼来断绝,灌以灵气;这样,凡有妖气者便就被阻隔,我们修士自然就能出去。” 说完,山鸣松却是又皱起了眉头,忽然想到了什么。 “怎么?” “如果辨识的阵眼辨识的是灵气,那···那这些妖岂不是能够出入大阵!” 面面相觑,赵赤行也是一脸呆滞。 雪沙漠的妖若是能够出阵,那阵外的世俗百姓定是又要遭难。 “糟了······” 老赵捶着手心来回踱步,一个劲的干着急。 沉云也是皱眉,大道是无情,可是若是死的人多了,那也会触动心神。 “我观那些妖并未出阵,想必是会没有明白。” “那等它们都明白过来了,那外面,就要横尸遍野了。” 山鸣松盯着沉云,好像将所有的期望都放在了沉云身上。 “你先前如何寻得这阵眼?” 神情严肃,山鸣松质问。 “为救都枕。” 简单的回答,沉云并未隐瞒。 死死锁起的眉心,那山鸣松似乎是有什么心事,想要问,但却又有犹豫。 “只捡到都枕的发簪,沙上两人的脚印,一大一小,另一个人是姑娘。” “只有两人?” “只有两人。” 沉云还是答了,漫长的前世记忆让他轻易便是能看穿山鸣松心中所想。 得到了答案倒是不再掩饰什么,山鸣松的眼中弥漫出了一股悲伤。 “走了。” 不再看他,将众人留在这巢穴之中,沉云踏上了剑,向着山鸣松所说方位飞去。 时间,有些紧迫,那些妖随时都有可能出阵,而那都枕,也可能去冒着风险解阵。 不管哪一种,都不是沉云所希望看见的。 “如何,考虑得怎么样?” 夜幕下,一缕黑风藏身在这月色之中。 一柄剑也静静的悬在一旁,剑上踏着的是那许久不见身影的都喻史。 “这就是你想要我看的吗?” “是,难道不精彩吗。” 黑风中传出反问,那人似乎含着笑意。 “精彩,自然精彩,你做了这么多,死了这么多人,看见的都是你想让我看见的。” “不不不,我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将生死摆在了你们的面前,是你们,自己的选择,自己的欲望,自己的丑陋。” 寒心将‘你们’这两个字咬得特别重,想笑,却牵扯到脸上的伤势,又有些疼痛。 沉默了,剑上的人沉默了。 破碎的道袍在寒风中微微飘荡着,上面还沾染着混杂的污渍。 “你知道我说的是对的,你们修仙的人,说是修仙练道心,可是这道心却是让你们成了比妖魔还冷血的存在。 我劝你好好想一想,我承若给你的事情都做到了,这样的机会可能五百年都遇不见一次,你要壮大你的寒剑堂,这样的机遇果真不要吗?” 寒心的声音在夜幕之下渐渐回荡,都喻史的目光投落在了蔓延的沙丘之上。 狠狠的蹙眉,沉云停下了剑,负手站立悬在空中,似乎感受到了一丝熟悉的剑意。 这剑意,似乎掺杂着一些复杂的东西,让人有些难以读懂。 目光远去,沉云看向了天边,剑意从那里传来,却又陡然消失。 月光下,周遭的一切都是寂静的,除了脚下沙漠之中不时的嚎叫声。 沉云感受着,感受那陡然捕捉到一丝丝剑意,心中渐渐有些不安。 风起,剑继续飞向目标。 这不安,还是被沉云暂时按捺在了心底,眼下,最重要的是守住大阵,不让妖物出逃。 第七十四章 除了记忆,我什么都没有 高空的寒风迎面吹拂着脸颊,带着雪沙漠特有的气息。 剑下的沙丘不断略过,沉云不禁想起了这沙漠的由来。 当初的那一场大战,大战过后被镇压的妖族,和仙品级的法术轰碎了这片土地,留下一地的废石,不容灵气却是能够滋生妖气。 这白沙,之中不知藏有多少性命的遗骸,不知多少的魂魄破散于此。 当年的情形似乎在眼前一一略过,一时间,沉云竟是有些痴了。 沧海桑田,原来,已是过了这般许久。 剑亦是微微颤鸣,似乎是感受到了主人心中所想,也是哀愁了起来。 脚步,落在了沙上。 不见阳光的白沙早就没了那炙热的温度,反而是寒冷的,像冰一样。 已是被困了太久,雪沙漠中的温度果真像是在寒冬雪夜之中。 口中,呼出了一口雾气,虽筑基后寒暑不侵,可这温度的变化还是能够感知。 目的地已是到达,可这一边白沙周围却是空空如也。 阵眼,藏在沙下面。 运气剑,早已恢复的灵气恢复了澎湃,一剑削出,那层层沙石便被吹。 渐渐的,显露出了被覆盖不知多少岁月的阵眼。 依旧是紫色,那阵眼上的符文闪着妖艳的光芒。 灵力聚于指尖,伸手,想要灌入真阵眼之中却是丝毫没有效果。 紧紧锁眉,灵力再次运转,这一次沉云的之间隐隐泛出肉眼可见的青光。 伸出,可是紫色依旧。 “别再徒劳了。” 忽然,身后传出了一个沙哑的声音,很轻,也很悠长。 ‘呲!!!’ 长剑顿时指向声源,沉云有些心惊,自己竟然没有察觉。 可是那凌厉的剑锋却是渐渐垂下了,身后的白沙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颗杨柳树,细细的绿叶随风飘拂。 这突兀的景象,突兀的树。 柳树上却是坐着一个轻柔的姑娘,坐在树干上低头望沉云。 “你这是徒劳,布下这个阵眼的人和我说,没有什么人能够轻易变动这阵的。” “可它现在被妖气侵染了。” 沉云回答着,他感知到了这姑娘的气息,很淡,很平稳,却很脆弱。 “是嘛,我都忘了它长什么模样了,沙子一直盖着,我看不见。” 并腿坐在树上,姑娘长长的裙摆也随着风在微微飘荡,就和那些柳条一样,那么柔软。 “你很急吗,我感觉你很急。” “是的,我很急。” 沉云回答,可是姑娘的脸上却是勾起了一丝微笑。 那笑容似乎像是想起了什么,就连双眼之中都带有着光彩。 “你也是很急,他以前也是很急,每次我慢了,都会被说。” “他是谁?” “我不记得了。” 姑娘回答着,可是脸上却是没有苦恼,只有淡淡的微笑。 “我坐在这里很久很久了,一直在想他是谁,但可能真的是过去很久很久了,我想不起来他是谁。” 姑娘的神情也有些暗淡,忽然看向沉云认真请求。 “陌生人,你能不能帮我找一找,他是谁?找到了,我便帮你去做到你想要的。” 听着姑娘的请求,沉云微微皱眉,一时间没有回答。 “我知道你很急,好像要将天扛在肩上,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你找到了,我便帮你。” 姑娘最后劝说着,那股子典雅的气质让沉云有些错乱,好像身处不在沙漠,而是京都的高墙之下。 “好。” 沉云答应了,点了下头,踏上了剑慢慢升到姑娘的身前。 递出一物,却是一条流苏。 这流苏像是剑上的剑穗,寒色却是青蓝的,上面还穿着些许圆润的玉珠。 “这个,我答应给他的,他也答应回来会取,可是,直到我都不记得了,他还没有回来。” “去哪里找?” “我不知道,”姑娘摇了摇头,柳叶般的眉毛微微蹙起,想让人伸手给她抚平,“他只留下这个,不然就是那些记忆,除了这些,我什么都没有。” 听着姑娘这话,沉云没有说话,而是捧着手中的流苏,静静悬在柳树前。 既然是剑,那沉云便是熟悉的,有了剑穗,这剑穗似乎跟过自己的剑,分离了这么久,残留的剑意,全都是哀愁。 闭眼,单手捧着流苏,沉云感知着。 流苏,随风在动,而那姑娘也是静静的在看。 “我好久没有看见剑了,也没有看见使剑的人。” 姑娘喃喃说着,似乎是有说不完的话。 可是,看向沉云时的眼神却是好像陷入了回忆,陷入那个同样踏剑御空的身影。 神念,渐渐放了出去。 前世一生留给沉云的,除了那记忆,便就是雄浑的神念。 伸展着,衍生着,只要有剑的地方他便能够感知到。 剑,有许多。 许多剑在悲鸣着,悲伤失去了主人。 还有很多剑在痛苦坚持着,是因为在忍痛抵御着强敌。 许多的剑,沉云一一略过,寻找着能够这流苏契合的那一柄。 “找到了吗?” 满意的期翼,姑娘看着沉云,这是她的希望。 猛然,阵眼,沉云的瞳孔中似乎闪过了一片火光。 手掌在微微颤抖,脚下的鲲鹏剑也在鸣动着。 感知到了,那剑上带来的痛让人有些难以承受。 “找到了。” “在哪儿?” 沉云淡淡的回答,姑娘焦急的询问。 “在这。” “这?” 满是疑惑,环顾四周,可却只有沉云和她。 剑,冲天而起,手中的流苏在疾风中甩动着。 夜幕上划过了一丝白芒,沉云穿梭在风中,又回到了原点。 脚下,早已是寸草不生,一片片的狼藉。 那如潮涌办的肉蚁早已是不见踪影,就连吃腐食的妖都不光顾这里,因为实在是被啃食得太干净。 金属,却不在肉蚁的食谱之中,那中心一座座炼丹炉依旧矗立着,好像还能继续炼制着丹药。 脚步轻轻落下,落在那高炉顶端。 那个被众人抛弃的人,不知是逃了,还是尸骨无存。 眼前,那个拼命逃出的巢穴早已是被堵死,是老赵的手笔。 可现在,悬于身边鲲鹏剑,却是携带着蓬勃的剑气,道道贯穿了封土,将这幽深的洞口,又暴露在月光之下。 第七十五章 汇聚溪流 巢穴洞口依旧是很幽深漆黑,好像能够吞噬一切。 沉云落下高炉,走到洞口之前。 身后,那早就被染成黑色的沙上,留下一串白色的脚印。 伸手持剑,负在身后。 沉云伸出剑指飞扑而入,像当初一样向下落去。 熟悉的倾斜向下的甬道,熟悉的一片骨沙。 脚步在那骨粉上点地,飞速略过,身影便是站在了悬崖之边。 悬崖下依旧是火光四射,可是这火光却不是来自当初的伪装。 视线穿透,那峡谷之底裂开了一道裂缝,火光便是由此而来。 跨步,下落,激起一层尘土,沉云稳稳的站在了裂缝旁。 无头的尸首静静躺在这里,身上的甲胄还依然坚固。 可是,那心脏之处却是破裂着一个血洞,那本该是残留在此的心脏却是不翼而飞。 看着这副模样,沉云抿着唇。 与他交手时的情形还一一在目,一个化人境的妖,一个还懵懂无知的妖。 没有叹息也没有感慨,沉云踏上剑,缓缓下落着裂缝中。 这剑,便就在这里面。 ······ ······ 雪沙漠高空的寒冷此时没有几人能够感受,沉云算是一个,都喻史算是一个。 踏在剑上,俯视着沙丘上为命奔走的修士们。 “愚蠢啊······” 不是嘲讽,而是痛惜,都喻史的语气像是在感叹什么东西在消逝。 发髻,乱了,也没有再去打理。 都喻史的层层发丝之下似乎隐隐透漏着灰白色,脸上的苍老更是存在各处细节之中。 深吸一口气,都喻史平静了心下来。 御剑向下,飞向了沙丘上的修士们。 “有情况!!!” 草木皆兵,那些精疲力尽的修士们纷纷亮出了兵器,对向了都喻史。 “莫怕,贫道是寒剑堂长老都喻史。” 表明了身份,那些疲惫不堪的修士也终于都松了口气下来。 “是都长老!” “放下放下,都长老救我们来了。” 纷纷放下手中武器,修士们仿佛看到了主心骨。 丢出一物,是传音石,不过只能传音不过十里。 “跟紧,莫要落下了。” “好,谨遵都长老。” 似乎是这群中临头的修士,接手了传音石,站正执了礼。 剑,升空。 都喻史踏在剑上,看着脚下发生的一切。 传音石之中不断发出指令,引领着这些修士规避危险,前行。 “是谁!” 又是一波修士,都喻史踏剑来到他们身前。 “贫道,寒剑堂长老,都喻史。” 又是掷出一块传音石,都喻史又引领了一群修士。 小溪水渐渐汇聚,变成了大江大河;修士们也被都喻史慢慢汇拢,逐渐团结在了一起。 不仅仅是从山甲阵中逃出来的这些人,还有一路上幸存的其他修士。 这些人,零零散散,又是汇聚了尽两百多人,可以说,绿洲剩余的力量全部在此了。 两百多名,近六十多个门派。 那不到一府大小的绿洲里竟然是养活这么多的小门小派,而站在飞剑上的都喻史看着这一切,看着自己辛辛苦苦汇聚起来的成果,脸上却是没有一丝的喜悦。 渐渐的,人多了,目标便也是大了,规避妖群的缝隙也越来越难抉择了。 御山城的弟子都不在此,没有抵御这些多修士聚在一起,就成了活靶子,成了那些妖物眼中的夜中火光。 自然,也是有人发现了这个问题,可是有了主心骨,即便是与人说出,也被劝慰。 说是定有办法,能够解决问题。 一路走,最终一路到了沙漠大阵的边缘。 看着那透明的结界,还是有不少人不死心想试试,可是这结界依旧难以突破。 “布阵吧,依托这大阵,至少我们有一面不用受敌。” 都喻史踏在剑上,大声的说着。 或许正是有了主心骨,又或者仰视着飞剑上的都喻史,这众人的心中不自觉的便是选择了相信。 毕竟,和相信必死无疑比起来,生的希望,看起来是那么美好。 没有山甲,这阵布起来也是脆弱的,可是这两百多名的修士已是彻底相信了都喻史。 两百多份灵力,纷纷注入了阵中,又有各个实力高强些的掌门长老们自愿站出,来做阵眼。 似乎这阵看起来牢不可破,是生的希望。 一扫疲惫,也一扫低迷的内心,修士们虽然身体还没有恢复,可是这心底一股子心气是越来越强了。 依旧面无喜色的都喻史,忽然很想笑。 说起来,这修仙求道,修的就是自己一个人的道,可是这些修士,这些小门小派的掌门们,还是聚集在一起的时候,更感觉安全,更有生的信心。 习惯性的看天,想瞧瞧时辰,可是这才想起天上的夜幕已是作假,这夜幕之下早已不知是多久时分了。 “差不多了吧。” 口中喃喃自语,都喻史负手而立,踏在剑上,看向着那蔓延沙丘。 阵中,修士们有条不紊的安排着各种事物。 炼丹炉架了起来,幸存的丹修师开始炼制丹药,救治道友的伤势。 受伤的修士里有器乐的,也拿了出来吹奏一曲,渺渺的曲调,安抚着众人的心。 “你说得对,终究都是凡人。” 忽然,都喻史开口答了一句,但,前方无人,也不知回答的是谁的话。 “都长老,都长老!” 脚下,有修士高呼着,手里似乎捧着什么东西。 慢慢落下,看着眼前这个还很年轻的修士,手中捧着的是两个鲜嫩的果子。 “都长老,吃点果子吧,这是堂里自己种得,用的一方灵田,虽然品质低下,结出的果子不说有什么功效,可是这味道倒真的是一绝。” “那贫道尝尝。” 都喻史结过一只,也不知什么数的果子,鲜红嫩美,看着就有食欲。 一口咬下,久违的甜味充斥着口腔,也稍稍扫平了都喻史的心里的愧疚。 “孩子,别高近大阵,就在这里打坐休息吧。” “都长老,为何?” 修士询问,有些不解,大家都将那大阵的结界当作后方,为何此时都长老却要求留在前方。 第七十六章 再加一个 看着都喻史,年轻修士一脸不解。 “留下吧,孩子。” 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都喻史不再解释,他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妖!!!” 忽然,一声高呼打断阵中的乐曲声。 都喻史也不再劝说那修士,踏剑御空,俯视着那沙丘方向。 是妖,满山遍野的妖;拥挤着,如潮水般前来。 阵法,隐隐闪烁蓝光,修士们这一次没有慌乱,因为有一个身影高站在那里,有他在,便不觉得心慌。 沙丘上,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 手持棉布擦拭着手掌,指间还是有些许血污难以清洁干净。 “这就是要杀人了吗?” “是,这就要杀人了。” 寒心回答着,目光看着那不远处的阵,还有阵上御空的都喻史。 小娃娃却是一脸兴奋,但又有一丝害怕。 总之是有恐惧,却还满是好奇的想要不错过任何细节。 “它们吃人吗?” “吃,你不吃吗?” 反问,寒心低头看着这个小娃娃,脸上有些好笑。 “我,我我我……我当然吃了!” 叉着腰,挺着个小肚皮,小娃娃嘴逞强着,昂着小下巴,不愿意低头。 手掌,覆盖在了毛绒绒的小脑袋上,寒心嘴角挂着一丝笑。 “你是妖,不管怎么讲你都是妖。是妖,就改不了,一辈子都是妖,所以,你好好瞧着吧,它们也是妖,看看它们怎么对待人的,怎么对待那些修道心的修真者的。” “瞧着……” 小娃娃感受着头顶手掌的温暖,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寒心说的话,他听不懂,他有些不明白,自己明明已经是灵兽了,已经修成人形了,为何还是摆脱不了妖。 带着心中疑惑,他看向了那阵,群妖正在向那些修士们冲去。 嘶吼着,嚎叫着,妖冲刺着,向着它们眼中的食物。 而阵中,修士们也早就做好了准备,想要抵御住这一波冲击。 近了,越来越近了,站在阵眼里的修士,有些都手中冒出了冷汗。 一个个法术正在原酿,一只只獠牙,渐渐伸展。 百步,五十步,十步。 最前端的修士,已是能看见那血盆大口,甚至能清晰的瞧见,那妖上獠牙在滴着唾液。 “呜~~~” 忽然,一声悠长的嚎叫声,响彻天地。 群妖,忽然分裂成了两半,顺着这半圆形的阵法向两边冲去。 脚步奔腾,沙土飞扬着。 阵中的修士们呆呆的看着那些妖阵旁掠过,呆呆的看着它们穿过了那沙漠大阵的结界。 呆了,彻底的呆了。 谁都没想到,这些妖,能够穿过大阵,又穿了回来,直袭没有丝毫防备的后方。 “抵御!!!” 大声吼嘶吼,都喻史第一时间便是御剑冲了上去。 一柄锋利长剑,牵制了大批妖物,周遭近十步之内没能有妖能够闯过。 可是,后方的宽度何止十步。 源源不断的妖冲了进来,大肆撕咬杀戮着。 瞠目欲裂,阵眼里的修士一个个都心急如焚。 他们的弟子,师弟们都还在后方,本以为能够保护他们的性命,现在却是眼睁睁的瞧着他们死在眼前。 鲜血四溅着,都喻史的道袍早已是被血污染尽,不仅是妖的,还有那些修士的。 好不容易结成的阵开始出现了裂痕,自然是有修士从阵眼中走出,想要去救人。 可是,阵眼走了,阵法难以维系,这阵前却还有不少的妖在虎视眈眈。 ‘嘭!’ 阵被冲破了,顿时,修士们前后受敌。 “来我这!!!” 已是不分什么前方后方了,都喻史高呼着,带着满脸的鲜血。 周围的修士听见,便是拼命聚集,在都喻史飞剑的保护下,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场面,十分混乱,几乎是各自为战,但都喻史的周围却是有条不紊的抵御。 法修和伤势重者被包裹在了中间,器修士执兵器抵御在外围。 就这样,近守远攻,竟然也是挡住了群妖的疯狂攻击。 “看见没有,这些,也是妖,只不过是妖兽,却依旧知道要吃人!” 沙丘上,寒心加重了语气。 小娃娃看着,看着底下一具具被撕裂的躯体,神情,呆滞了。 “你天生就是妖,可偏偏机缘巧合修成了灵,如今更是化人形,这世间,你去哪儿都走得,容得下。” “容得下吗?”忽然抬头询问,小娃娃的生气中充满了迷茫。 寒心皱眉,不知自己这句到底触动了小娃心中的什么,便又是解释。 “可这只是表面的,他们注定会在乎你曾是妖。” “可,可他们为什么在乎?” “为什么?因为妖,要吃人!” 寒心回答了,神情很是严肃,盯着小娃。 可是得到了答案的小娃却是更加迷惑了,虽然寒心给的答案听起来似乎是对的,可总有些什么他想不通,也想不明白,就是觉着不对。 阵中,说是战斗,其实更像是一场屠杀。 大部分修士已经被撕碎成肉块,吞下了妖的肚子。 可是,都喻史保护着的那些人却还依然活着。 就像是黑夜之中的一盏灯火,幸存的掌门都像是飞蛾一样,扑向都喻史。 “都长老,求您再加一个人!” “快进!” 都喻史加快了剑,掩护这拼死冲到身前的师徒二人。 “师父,你进去吧!” “屁话,你进!!!” 不容分说,那做师父便就一掌将自己的弟子给拍了进去。 “都长老。” “徐门主。” 短暂的四目相对,许多话,不用说出,眼神中便是能读懂。 “拜托了。” 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掌门祭起法宝冲向了最近的妖,吞下了一把丹药,选择了灵气爆体。 ‘嘭!’ 这不大的声响却是为都喻史他们清开了些许道路,那幸存的弟子嚎叫着,痛苦不已想要冲出这小小圈子。 可,周围,同样脸上布满泪痕的年轻修士们,一把将他拉住。 他们的泪也流过,可这泪早就混杂了血污,凝固在了脸上。 方圆十步,仅仅方圆十步,这是都喻史能够护住周全的极限。 而这十步之内容纳的人是有限的,每一个都是自己的师父、师兄,用性命换来的。 第七十七章 麒麟宝宝 接连不断的爆体之音,都喻史他们身前硬是闯出了一条道路。 飞剑,不断飞驰着,夺取着妖的性命,也在争取着生的时间。 带着这些年轻的弟子,带着这些道统的希望,都喻史在向外闯,拼命的闯。 “都长老,这小子归你了!” 一个身影被推了进来,身上还带着果子的香。 都喻史愣了一下,看向了那个年轻的修士,他递给自己的果子还没吃完呢。 ‘嘭!’ 灵力肆虐,用血肉又炸开了一处缺口。 来不及多想,都喻史护着的修士们便就向那个方向齐齐前进。 没有哭闹,但也没有出手帮助。 那年轻的修士只是呆呆的看着都喻史,看着在控剑杀妖的都喻史。 “你……故意的。” 逃生之中,谁也没听清那修士在说些什么,可是都喻史却是听清了。 手头的动作为之一滞,背对着修士的瞳孔中,出现了一丝复杂。 掏出一个果子,那年轻的修士大口大口的啃着。 脚下,走过时踩到一个只手掌,很熟悉,吃果子的修士低着头能瞧见。 ‘咕咚’ 吃得太快了,使劲下咽着,好半天才吞到嗓子下面。 都喻史,渐渐回首,那一向如沐春风的眼神,带着一丝凌厉的杀气。 “丹药。” 伸手,那修士对着都喻史。 一个瓷瓶放在了手,那年轻的修士二话不说便是仰头灌了下去。 “都长老,掌门院子后面就是那棵树,是玉龙果树,夏季时要多浇些水,冬季时要给它裹些稻草御寒,这样果子结出来才甜。” 一段解释,不像是嘱托,更像是请朋友照看一下家里的植物。 那修士见都喻史点了头,便是笑了。 伸手扒开了身前的道友,众人未注意时便是冲了出去。 ‘嘭!’ 血肉纷飞,前方的路,更宽了些。 或许有人有疑惑,可是逃命的当口,没有人去会去多想。 都喻史眼中褪去了杀气,可是多了一丝冷漠。 路,越走越快。 身后的妖只顾着分食着满地的尸体,相互争斗着,反倒是都喻史他们杀了不少妖,令它们不想再追。 消失在了沙丘之后,众人竭尽全力想要离开这里地方,疯狂榨干着体内的灵力,飞速的离开。 “走了。” 观看着这一切的寒心忽然开口,不知是对谁说。 “什么走了?” “没事,一个算不朋友的朋友。” “朋友?” 小小的眉头皱得死死的,小娃娃忽然想请了他的朋友。 那个求着他说一说外面世界的朋友,也不知道现在,他如何了。 “好了,我们也该走了,这里不安全了。” “哦,我们再去哪儿看杀人?” “不了,我得送你回去。” 寒心拒绝,手掌按在了小娃娃的肩头。 “回去,回哪里?” “自然是回绿洲,和那个姑娘待一起。” 笑着回答,手头上已是隐隐蓄满了力。 可是,没想到那小娃却是丝毫没有挣扎,只是耷拉着个脑袋,看起来有些沮丧。 有些疑惑,不过既然不闹腾也是好的,寒心卷起了一股黑风,带着小娃娃消失在沙丘之上。 而此时,在地下,沉云也感受到了地面上传来的些许骚乱。 突然多了许多剑的哀鸣,似乎是许多剑都失去了主人。 好像微微叹了气,沉云默然。 而眼前,巨大的火光正在汹涌流动。 这是通往妖界的深渊,用地火岩浆隔绝着。 剑气,在这片岩浆之下,可是沉云却是过不去。 踏剑悬浮在此,沉云勾起了些许回忆,犹豫着,放出了自己的一丝气息。 ‘咕咚咕咚……’ 岩浆冒着气泡,不断有浊气上升。 忽然,这岩浆之中慢慢升起了一只剑柄,随后是护手,剑锋,以及倒握着剑的手。 剑的气息已经极弱,像是被压制,可是那手的主人却是丝毫没有怜惜。 “你,带,冷的,来吗?” 询问,这妖头上顶着两只角,带着远古的气息。 是麒麟,镇守着妖界入口。 微微摇头,沉云指向了那剑。 “你要,这个?”半人状的麒麟低头看剑,那剑拽在他手中丝丝冒着雾气,像是一块快被融化了的冰。 “不行不行,用它,我凉快。” 麒麟使劲摇着头,岩浆顺着毛发甩得到处都是。 剑指凝出剑气挡下一缕飞洒而来的岩浆,凝成黑石又重新落进了地火之中。 麒麟歪着头看向沉云,似乎是有些好奇,又伸出手指激起了些许的岩浆泼向了沉云。 都一一挡下,沉云没有恼火。 “别闹。” 开口,像是对着一个顽皮的孩子。 那麒麟却真是露出了孩子的神色,略有委屈的低下了头,但手中还是将剑攥得死死的。 “你犯错了。” “不泼你了,别说我。” 麒麟委屈,半个身子就抵过四五个沉云高,但依旧还是也一脸孩子相。 “不是这个,上一个。” 沉云的语气像极了清算错误的师尊,而那麒麟好像是他要受惩罚的弟子一样。 “上一个?不……不是错,是他,换的,拿这个。” 将手举得高高,麒麟好像在举着一个什么证据一样,证明他没有犯错误。 “犯错了还狡辩。” “我没有!” 麒麟生气了,握起的拳头砸进了岩浆之中,激起了层层火花。 鲲鹏剑,微微鸣动,似乎是有些生气。 那溅起的岩浆,险些烫到它的剑身上。 感受到了鲲鹏散发出的气息,麒麟忽然老实了下来,缩到了一个角落,紧挨着岩壁。 “你的职责就是守护这里,却放走了妖,是犯错。” “我不,我不,我不!” 还是一口咬定,麒麟将剑攥得死死的。 看着耍无赖的麒麟,沉云嘴角有些下拉,眼神也有些不耐烦了。 “那我就告诉你父亲……” 一句话还没说完,那麒麟就连忙冲了过来。 鲲鹏见风便走,及时躲开了这麒麟的猛扑。 ‘嘭’ 大片大片的岩石碎裂,跌落进熊熊岩浆之中。 沉云踏剑悬在旁出,看着这麒麟,掸了掸被烫出洞的衣衫。 “别,不要告诉父亲,会打我。” 用着不熟练的人族语言请求,麒麟顿时怂了。 第七十八章 剑上的过往 瞧着麒麟这模样,沉云不语,只伸出了手掌。 看了看沉云的手,又瞧了瞧自己手中的剑,麒麟宝宝似乎有些委屈。 “留在你那里就是证据。” 只一句话,沉云便就是让那麒麟傻了眼。 依依不舍的伸出了手,将那都已经看不出寒意的剑递出来。 握剑,沉云从麒麟手中抽出。 那剑似乎开始喜悦,逃离这里,微微鸣动着。 “让我出去。” “哦。” 麒麟撇嘴,用头上的麒麟角蹭向了悬崖之上。 顿时,那狭窄的峡谷之间便是能够御空。 沉云踏剑,御空而起,穿越了这炙热的峡谷。 瞧着那飞离远去的剑,麒麟情绪低迷。 忽然,身边岩浆迸裂开来,一头巨大的妖兽嚎叫着迅速向峡谷冲去。 ‘嘭!!!’ 巨大的拳头带着岩浆,麒麟一拳将那妖兽给揍了回去。 发泄着,追着打,很快便也消失在沸腾的岩浆之下。 这里发生一切,尽被一只小妖看在眼底。 它似乎是出生在峡谷底部,不在封锁之内。 看着消失的麒麟,和早已不知去向的沉云,小妖调转身姿也消失在了岩石缝隙之间。 “就到这吧,你回去。” 绿洲大阵之前,寒心松开了手,示意小娃乖乖进去。 “哦……” 情绪低迷,小娃娃耷拉个脑袋,向着绿洲里走。 他是灵兽之体,纯粹至极,这大阵不会阻隔他。 “你还会来找我吗?”走着,脚步停顿下,小娃娃忽然问道,“我们……算是朋友吗?” “算。” 毫不犹豫的回答,寒心的语气尽然有些像沉云,一样不喜多费字。 “嗯,那就好。” 点点头,小娃又忽然加快了脚步折了回来。 冲到寒心的身前,扬起脑袋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那只肉肉的小拇指悬在半空,等待着对方。 “拉钩!我听别人说,拉了钩就不能反悔了!” “我不会反悔的。” 寒心拒绝,看着那肉肉的小手指,有些抗拒。 “不行,拉钩,拉钩你就一定不会反悔了!” 小娃娃说着,一脸的倔犟。 看着这小拇指,又看着那一脸认真的小娃,寒心伸出了手,勾起了这个小拇指。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只一百年?” “呸呸呸,一千年不许变!” 小娃更正着,心满意足的收起了手指,转身大步走向了那绿洲。 瞧着那满意离去的背影,寒心略微思索,想着,这个机缘巧合才变成人的妖,到底在想要什么。 “吱吱,吱吱吱……” 忽然,泥土之中冒出了一颗鼠头,用妖到的语言和寒心汇报着。 “怎么可能!” 一脸不可置信,寒心伸手一把将那妖从泥土之中揪了出来。 “那可是麒麟!他都说了什么!!” “吱吱,吱吱吱……” 鼠妖说着,满是害怕,颤抖着身子,一股尿骚味从身下传来。 ‘嘭’ 一把丢掉这吓破胆的妖,寒心满脸的怒气和震惊。 “你到底是谁?沉云……” ‘阿欠!’ 鲲鹏剑上,沉云又狠狠打了个喷嚏。 悬停在空中,回顾看向了一个方向,伸手抹了抹鼻子。 沙漠的风从沙丘上而来,源自天空的冷和大地的热。 吹动着白沙,渐渐移动着沙丘,似乎是它的乐趣。 风也吹动了柳条,在月光之下,像是一个大大的风铃。 姑娘感受了剑,很熟悉的气息,站了起来,湛蓝色的绣花鞋踩在树枝上很好看。 鲲鹏剑飞扑而下,悬停在了柳树前,剑带起的风吹动了柳树脚下的沙。 “你带回来!” 姑娘惊喜着,目光全都锁定在了那剑上。 抛出,那带着丝丝寒意的剑扔向了那姑娘。 伸手却接,可是这剑,却是穿过了手掌,穿过了躯体,穿过绣花鞋下的柳树。 剑,扎在了沙中,微微颤抖着。 喜悦的神情立刻凝固在了脸上,姑娘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沉云也抿着唇,默然。 牵强的扯起了嘴角,姑娘又将笑表现在了脸上。 “能不能,请你将那个,系在剑上。” “好。” 脚步落地,踏沙上留下脚印。 沉云拔起了剑,这剑被岩浆灼烧过,没有了当初的精致。 流苏还一直攥在手里,穿过剑柄微端的孔洞,系在了上面。 持剑看向那柳树上,沉云的身影让姑娘渐渐有些痴了。 “还是看不清他的脸,但他也曾向你一样,带着剑,看向我。” “我再去寻。” 脚步踏上鲲鹏剑,沉云承诺。 “不了,人剑分离,他怕是已经不在。” “那就带他的魂来见你。” 笃定着,那剑攥在手中,流苏随风飘荡。 …… …… 沙丘上,两个人影在奔跑着。 ‘噗通’ 其中一个跌倒在地,迎面倒下。 紧紧抿着唇,小铃铛不想让自己再哭出来,今天哭的已经够多了。 “怎么样,伤着哪里没有。” 都枕询问,语气满是焦急,手中已经递出了一颗丹药来。 摇了摇头,下铃铛拒绝了都枕的丹药,擦了擦伤口上的沙便是努力站了起来。 “快走,要来不及了。” 见状,都枕便一点停留都不想有,转身便又是奔跑。 紧忙赶上脚步,小铃铛追着都枕的背影,脸上渐渐有了些些许委屈,可却又死死的忍着,不想表现出来。 “不是我着急,是怕那人好心做错了事情。” 都枕在前快速的解释着,他已是心急如焚。 可是背后没有回答,也没有声音,除了脚步声一点回应都没有。 渐渐停下脚步,都枕回首看去,自然看见了小铃铛脸上的神情。 微微叹了口气,都枕想了想语句,开始简略的解释起来。 “你知道我寒剑堂是在绿洲最早来的门派,可你知道这寒剑堂是因何创立吗?” 摇了摇头,小铃铛自然是不知道。 “是我的父亲,他停留在绿洲,还留下了寒心剑。” “这个小铃铛知道,寒心剑,你们剑堂的镇派之宝,但前段时间不知为何丢了。” “没错,剑是丢了,可这剑上有一段过往却是关系这绿洲和这沙漠,还有沙漠外的世俗百姓。” 第七十九章 不能这么说 弯腰,背起了小铃铛,都枕节约着时间。 不算宽阔的后背上,小铃铛红着脸蛋,可是却也忘了拒绝。 边走边说,都枕和小铃铛述说着剑的过往。 “三百多年前,我父亲独自一人来到大漠,那时他已是小有名气的剑修,一身修为神魂境,是天地下可以排上号的强者。 那时的绿洲还只有落月潭,甚至听叔叔讲,连名字都是父亲起的。而雪沙漠,还只是妖物肆虐的一处禁地。” 都枕述说着,瞳孔之中似乎在勾画着他心目之中的那个父亲。 “其实我知道也不多,只知那时候雪沙漠周围没有一家住户,方圆百里都是寸草不生。 之后,父亲牺牲了很多,包括母亲,只留下了寒心剑和我,但,雪沙漠的大阵建立了起来,妖物被杀回了地下。 叔叔说,他眼中的印象只有那遍地成河的鲜血,以及父亲临终前的嘱托。 所以,我自小便就成了少掌门,不到八岁能够拿起了剑叔叔便就将我坐上了掌门位,从此,我便只在剑堂中练剑修炼,直到如今。” 沙丘寂静的,只有都枕的讲述。 背上的小铃铛似乎也渐渐褪去了羞涩,只是听着都枕的故事,心里不免可怜起了他。 “那你一定活得很痛苦吧?” “是啊,叔叔的期望,像是一把剑架在我脖子上,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嘴角微微勾起一丝轻笑,都枕甩了甩了头,长叹了一口气。 “说远了,还是说剑,”重新开口,都枕继续讲述道,“我的母亲,出生在江南水乡,叔叔说,是权贵人家的小姐。 我不知父亲和母亲如何相识,只知母亲说要看世界,父亲便带着她去了。 落月潭,父亲起的名字,送给了母亲。” 都枕的眼中透露着一种美好,是想亲眼瞧瞧吧,自己的父亲母亲,还有对他们的遐想。 小铃铛也感受到了这一丝情绪,眼中怜惜,伸手,慢慢打理都枕那散落的头发,扯了身上的布条,束在了脑后。 “叔叔以为我不知,可是那山老前辈禁不起我请求,告诉过我那时的实情。 雪沙漠的大阵,是用得我母亲的命祭炼的,就在我父亲镇压了妖邪牺牲后不久。” 打理头发的手停顿住了,小铃铛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祭炼阵法,不是邪……” “没错,用的确是邪修的法门,”都枕接话,语气中的情绪读不出来,“那时御山城还不存在,只有山老一人,凭他建不了这么大的大阵,只能取巧。” “可是,可是……” 秀眉紧蹙,口中想要问,却是不知道到底气愤的是什么。 小铃铛的声音让都枕咬紧了牙关,毕竟,这故事里的是他的父亲母亲。 “母亲,是死在了寒心剑下,那剑就是结阵的钥匙,而大阵一旦解开,那妖便就能再次肆虐人间。” 最后的解释,都枕抿起了唇,不再言语。 沙丘寂静着,也不知为何,没有妖物出现,打扰他们。 …… …… “都长老,安全了。” 另一边,都喻史他们终于找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没有妖物再跟随而来。 可是这个不深的巢穴里,却是早早已尽有人了。 “老都?” 赵赤行脸色十分不好看,他不知为何都喻史会带着这些人再次出现。 “都长老。” 山鸣松上前行礼,虽然还记得礼数,可是这眼神却是时不时的飘忽,似乎伤心至极。 都喻史的状态还是好的,只是体内的灵力消耗过多。 闯出来的修士不过二三十,相对那原本阵内聚集的两百多号修士,这只能算是很小的一部分。 “各自休息吧,这里有少掌门的山甲护着,不会有事了。” 交代着,都喻史安抚着自己带出来的这些年轻人。 气氛低沉,许多修士坐在了角落,坑下了头,可是随后便是传出了微小的哭声。 “老都,到底发生了什么?” “别说了,不是时候。” 拒绝了赵赤行,都喻史的神情看起来冷淡了许多。 可是,老赵也不是傻子,瞧着那些修士们,都是平日里相互走动的门派里的弟子,可他们的师父却都不在。 想了想,似乎有了可能,但老赵还是甩了甩头,不愿意相信。 “东边传来的动静,是你们?” “嗯。” 都喻史应答,这次没有再拒绝。 确定了,老赵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眼神有些呆滞。 “那,那他们……” “唯一幸存。” 堵死了老赵的话,都喻史简单回答,可是语气却不见一丝悲伤。 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赵赤行彻底的呆了。 五行堂的弟子也有些不明白,都各自去问,但得到的答案一样让他们无法相信。 “那……那我们绿洲,岂不是完了!?” “闭嘴!” 有弟子疑惑,却是被老赵一个呵斥。 看着他们的反应,都喻史却是没有一丝波澜,盘腿坐下,冷静的恢复自己的灵力。 雪沙漠的灵气稀薄,恢复灵力缓慢,是要抓紧一切空隙,可是不该是在这个时候。 上前,一把抓起了衣襟,老赵怒目相视。 “你还有没有良心!!!” “放手。” 淡然说着,都喻史眼神对上了赵赤行。 “告诉我,没了多少?没了多少!” 或许老赵才是那个最重情谊的人吧,绿洲里修士,对他来说都是活生生的人。 “全部。” 回答,都喻史伸手扯开了老赵的手掌,理了理衣襟,掸了掸道袍。 “完了,彻底完了……” 口中喃喃自语,赵赤行又重新慢慢坐下,一脸的迷茫。 “赵掌门,师父他……他拿自己的命换我……” “为了道统?” “是……” 哽咽着,有人向赵赤行哭诉着。 或许想必都喻史,他会觉得在老赵这边会得到一丝回应。 “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老赵感慨,“人都没了,还有什么道统啊,都是小门小派,也没几个家当。” “不能这么说。” 都喻史忽然接话,睁眼看向了赵赤行,神情严肃。 第八十章 石像剑修 众人看向了都喻史,等待着他的下文。 “人不在了,师承得有,功法得流传下去,这些,比命重要。” 语气虽然平淡,可是这话,却是叫人听了心中多了股心气。 “比命重要吗?这有命重要吗!” 老赵却是怒了,手指向外面,指向东边,颤抖着。 “前前后后,在那边,还有东边,那么努力不就是为了活命,活着出去!可你却说,命没这个重要?” “赵掌门,你心结重了。” “不是心结,是命啊!” 老赵捶着心口低吼着,直视都喻史,眉头锁得死死。 四目相对,都喻史静静的看着这个和自己年纪几乎相仿的掌门,久久不语。 “带你们掌门好好休息。” 忽然开口,却是打算不再理会了。 讥笑,老赵失望透顶,跌跌撞撞的坐在了角落。 “都长老。” 可是,那痛失师长的修士却是跪在了都喻史的身前。 “都长老,弟子自然扛不起掌门的重任,请求能够合并进寒剑堂,只求,能够让弟子延续道统,收取弟子。” 众人都沉默了,给这话给惊着了。 如今未来生死未明,师长牺牲,都是情绪紊乱的时候。 合并门派,而且只保留道统,实在是太过重大。 不过,似乎这样,能够对得起死去的师父,好像也能卸下心中的压力。 “此事,回绿洲再说。” “不,都长老,若是能回,我上杉阁门户小,门中弟子不过二十有余;师父仙去,大师兄也不在,余下弟子,实在守不住!还望都长老能够同意!” 执礼,执大礼拜下。 那弟子流着泪,一头磕下。 这些话,有理有据,也是其他年轻修士所担心的。 “都长老,我玉成派,也请求都长老收留!” “还有我,承曲楼!” “还有我……” 一个个跪在都喻史身前,请求着,拜下大礼。 而剩下那些观望,都是些原本就不算小的门派。 虽然掌门之外沉重,可是门中还有师弟众多,资源众多,还不至于,投奔他人。 面对着这些拜在身前的修士们,都喻史仰头长叹了一声。 “无量天尊,你们这样,叫贫道给如何啊!” “长老,收下我们吧!” “是啊,长老,只有你才能让我们道统延续!” “长老,就算师父有灵,也是情愿的!” …… 一声声劝解,都喻史仿佛成了他们接下心中担子的出口。 迫切的,希望的,想让都喻史接过这担子,好让自己有个心安。 “罢了罢了,你们若是觉得如此心安,那贫道,暂且替你们的师父代管,等日后在作计较。” “是,弟子谨遵道令!” 齐齐的应答,就在赵赤行他们的眼前,都喻史的寒剑堂,似乎一下便就成了绿洲里最大的门派 皱起了眉,准确的说,就一直没有松开自己的眉心。 老赵看着这一切,心里疑惑,却又是否认,这脸上的神色,纠结至极。 “师父,都长老他……” “不要妄议,妖是不会听修士的。” 打断了弟子的怀疑,老赵还是选择相信。 眼中,复杂。 都喻史忽然感到了疲惫,老赵的话他的耳力自然听见了,可是心里却有能说些什么呢。 “都起来吧。” 上前一个个扶起那些弟子,都喻史表面的神情却是再也不到原本的如沐春风了。 脑海中忽然想起了那个身影,那个和自己对峙的身影。 据说,已经死在了肉蚁口中,不知是真。 洞穴里发生的种种沉云还不得而知,或许知道了也看破不说破,毕竟记忆中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脚下,鲲鹏剑慢慢停止了,剑上带着的风也吹起了层层白沙。 手中的长剑气息能够追寻的,似乎只能到这里了,剑上传来的情绪沉云读不透。 平整,太过平整。 沉云警戒着,这里的沙有些不寻常。 周围都是蔓延的沙丘,可这里的沙却像是被一双大手抚平。 剑,猛烈颤抖着,忽然不愿再呆在沉云手中,飞了出去。 下陷,就像是大海中的旋涡。 一座石像渐渐浮现,剑,便是飞了到他的身边。 眉头紧锁,沉云知道眼前这是什么,可是,他有些并不想面对这个麻烦。 ‘咔嚓,咔嚓……’ 石像片片剥落,渐渐露出一副甲胄,露出一身道袍,露出一方棱角分明的脸庞。 猛的后退,这人已经手握上了剑。 没有瞳孔的双眼,这只不过是具战斗的傀儡罢了。 ‘呲!!!’ 剑锋直来,刚刚还在沉云手中的剑此时却将沉云锁定成了周遭唯一的敌人。 ‘叮!’ 鲲鹏剑抵挡,沉云落在了沙上,控着剑,应多。 剑,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密集。 那柄剑能够被麒麟拿去解热,不受岩浆侵扰,自然也是一柄数得上品的好剑。 而沉云的剑,虽说取自上古妖兽鲲鹏的尾骨,可也只是稍微打磨,说起来粗糙得很。 接连后退,沉云知道自己不敌。 本就是机缘巧合才能够得到鲲鹏,原本就不是因为修为达到能够控御。 此时,不过十步,已是极限。 而那石像中人,生前修为似乎不错,他的剑,范围在百步。 剑光,密集了起来。 那人的剑不断来回穿插,不断的去刺向沉云,带起的残影,远处看就像是数百只剑在同时攻击。 还没用上剑法,沉云知道那石像只能依靠本能攻击,太过复杂的招数无法复原。 可即便如此,应对也是艰难。 鲲鹏剑,也是舞出了残影,像是一对大翅一样,护着沉云,不让分毫。 精神无比的集中,生死,呼吸只在一剑之间。 如今的肉体还不够强大,沉云赌不起,也没法承担失误。 可是,那石像却是步步走来,身上的甲胄已经反射着寒光,这手中竟又吃从腰后抽出了一柄短剑。 紧紧抿着唇,沉云进退不得,只能苦苦支撑。 手中,送进了一把丹药,看着越来越近的那人,沉云的眉头却是渐渐平息了下来。 ‘嘭!’ 鲲鹏剑回到了手中,身子猛得侧闪,那剑便就带着残影堪堪擦过。 第八十一章 你缺副躯体 甲胄已是在眼前,那锋利的短剑笔直的刺出,像是要将沉云破碎。 转身撤步,沉云让过了那短剑也撞进那剑修的怀中。 ‘呲!!!’ 流苏下垂,那疾驰的剑停住了,面对目标和自身的重叠,这个只知杀戮的傀儡还有保全自身的愿望。 鲲鹏剑挥动,从脖间穿过,刺中了身后的敌人。 ‘砰’ 那剑陡然落下,砸在沙上发出了一丝沉闷。 转身,那傀儡还未倒地,全因沉云手中的剑还插在脖上。 剑身已是切割了大半,石像傀儡的秘法却是在脑袋无法只会身体之后,便就成为无用。 手腕带动了剑身,侧削,那脑袋便就落地,砸在沙中,没有鲜血。 躯体依旧还是站立着,像是一具真正的雕像。 那寒光四射的短剑还拽在手中,似乎在等待下一次的出击。 伸手,拔出了剑,这剑也是数得上品,不是凡物。 “你不过筑基,这胆识与冷静倒像是斩了欲望的仙人。” 不知何时,不远处出现一个持剑站立的修士,整洁的道袍,精致的甲胄,还有手里未系上流苏的剑。 面容与那地上的头颅一样,沉云不用问便也知道这是谁。 “她在找你。” “嗯,我知道。” 那剑修回答,只是目光落在了沉云刚刚捡起的剑上。 那剑穗,随着微风在摆动。 “和我去见她。” “我也想,可走不开。” 耸了耸剑,那修士似乎到不介意沉云砍了他肉体的脑袋,脸上倒算是轻松,像是碰着了朋友在聊天。 得到了回答,沉云却是有些不悦。 上前,在那修士的脚下,果然绘制了一副阵眼。 这阵眼很大,这片平整的沙下都是的。 随着那剑修轻轻吹动的一口气,那些覆盖已久的沙便都吹散。 阵眼,露出了它的本来面貌,密密麻麻的绘制着许多符咒。 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剑修挑了挑眉头。 “你瞧,没骗你吧,我也很想走,可走不开。” “她在等你,等得你样子都记不起了。” 直视着,沉云说得很是认真。 “你在乎情?这倒是不像仙人了。” “无情无欲的长生,没有意义,亲眼所见,那种只会成为长生的石头。” “是吗,那可真是万幸了,幸好当初没有听了师兄的话。” 剑修真的表现出了庆幸,却是一点都不质疑沉云的所说。 来回几句,沉云便是知道了这剑修的心性。 这样的人,既然说走不开,那可能是真的走不开了。 微微皱眉,沉云绕着这阵打量着,迅速思索着所有可能。 “喂,你懂这阵啊?” “其根本是邪修的锁仙阵,只是稍有变动,在这里就能看明白了。” “真的,你真的认得啊!我还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阵已是无人记得了呢!” 剑修一脸高兴,高兴沉云认识这阵,就好像他在的那段岁月还有人记得。 手腕翻转,沉云手中多了一物,散发着淡淡的幽蓝。 “哇塞,灵髓欸,这么宝贵的东西你从哪里弄来的啊,不会是挖了哪家门派的灵脉吧!” “不是。” 摇头,沉云对这个问题没有什么兴趣。 “不是吗,那要么是和哪个掌门赌钱了吧,那你赌术一定很好,赢了他不少吧,这才拿这宝物来抵。” “不是。” 沉云有些烦躁了,没想到死了的人,死了这么久的人,还可以这么话痨。 “这也不是啊,那……” “是赌局庄家压的筹码。” 实在是烦不过,沉云打断了那剑修的话,解释了一句,好饶个清净。 “庄家的筹码!哇塞,你是整个端啊,果然,还是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当初我也该这么干的,不然也不会啃三个月的馒头了,还被人追杀。” “闭嘴!” 心中烦躁,沉云狠狠的呵斥了一声。 这剑修絮叨的本领是真的一等一的强,也不知那典雅的姑娘是怎么受得了他的。 终于看准了道道符咒,沉云将灵髓安放在了阵眼的某处。 顿时,那剑修便是感受到变化。 “我,我能走动了!?” 又惊又喜,剑修动了动脚,果然能够迈出步伐。 欢天喜地,确认无误之后便就是大步走向阵眼外面。 可是,这脚步刚刚走出这密集的符咒,整个身躯就变得紊乱起来。 “回来!” 连忙呼喊,这剑修才在沉云的警示下退回了脚步。 身体,重新稳定了下来,可是神情却是沮丧了。 很多时候最难熬的不是困境,而是有了不该有的希望。 话痨也不多啰嗦,那跳脱性格在这巨大的心里落差这下也变得沉闷了。 “你缺副躯体。” 身后,沉云忽然说道,那剑修神情又活跃了起来。 “对对对,时间太久了,我都忘了,世间行走是需要肉体的。” 连忙折回步伐,那剑修一头栽进那石像傀儡中,可是,身躯还是穿透了过去,并没有依附成功。 “它是死的。” 沉云解释着,依旧言简意赅但是却让人有些绝望。 “可……可是,我……” 难以释怀,这出去的机会就在眼,能够见她的机会就在眼前,可是却偏偏无法抓住。 猛的,视线看向了沉云,这剑修也算灵光。 “能不能……” “不能。” 果断拒绝,沉云对自己现在这幅躯体很是珍惜。 “那个,我把剑送给你,甲也送给你!还有,还有还有……” 想来想去,那剑修也没什么能够值得交换的,想到这里不由得又有些沮丧了。 “算了,你走吧,灵髓也别忘了拿。” 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剑修走回了原位,恢复了自己本来的姿态,只当沉云没将灵髓放在那里过。 看剑修这副模样,沉云有些沉默。 心里犹豫着,咬着牙,有些许不快。 “好吧。” 一声应答刚刚吐出口,那剑修便就顿时一扫颓废,立马迈开脚步就是向沉云冲来。 魂体,穿透了肉身,直达魂海,暂且占据着全部。 记忆,像潮水般涌出,涌向沉云的躯体,也渐渐占据了肉身的控制。 而暂且克制不为所动的沉云,也一同沉入了这潮水般的回忆之中。 第八十二章 我等你 是春雨,酒肆里的酒还没有京都的雨水来得甜。 躺在屋顶上,仰头接雨,只可惜没有什么下酒菜。 街对头,有卖烤鸭的店铺在吆喝,那悠长的叫卖声就好像把那香喷喷的烤鸭送到了面前。 摸遍全身,只可惜,一个铜子儿都没有。 记错了记错了,昨天在赌坊输得差点要当裤子。 拍拍脑袋,咂了咂嘴,默默掏出了一只馒头送进了嘴。 双眼目光死死盯着那结对头的烤鸭店,在门派里为剑练成的眼神,此时用在看美食上格外适合。 就着远处的烤鸭香,这馒头生生吃出了肉的感觉。 再张口接口春雨,这倒也算是自在。 “仙师可下来,房里还有酒菜。” “仙师?我不是仙师,别乱叫别乱叫。” 忽然身后传来声音,连忙慌张着否认,可是躲来躲去才发现,不过只是一个女子罢了。 柳树之下,那女子亭亭玉立,一副恬静的气质。 眼神中似乎透漏着向往,像是金笼中的鸟儿。 “你怎么知道我是仙师?” “仙师的剑也在偷闻呢!” 听闻,连忙回首去瞧,果然,一柄长剑静静的悬浮着,那剑尖都不知道快歪到哪里去了。 “该死,又追来了。” 一把握住剑,跳落下来,躲在了柳树之后。 霎时,几道青光闪过,在此处盘桓许久,这才离去。 “还好还好,没被发现,不然那两万颗仙灵丹我可还不上。” “仙师,你在说什么呢?” 吓一跳,这才发现身边有人。 “没,没什么,修仙的事,你不懂。” 只是应付,可是女子却没再追问,但是眼底好奇还是有些隐藏不住。 伸手,示意前往堂屋。 “桌上还有些许酒菜,仙师不嫌弃,可以尝一尝。” “是吗,有酒有菜,那可是太好了,我就不客气了啊。” 连忙大步跨前,果然,那堂屋之中摆卖了整整一桌子的饭菜。 “烤鸭!” 大喜过望,这桌上竟然还有烤鸭。 迫不及待的坐下,抓起筷子就是开吃,酒也自斟自饮,丝毫不客气。 缓缓的坐下,腿并拢着,女子一举一动都体现着教养,当让人不由得安静。 可是,饭桌上的狼藉正在一点点形成着。 眼前的仙师却是一点不在乎这份恬雅,他在乎的,似乎更多的是那只已经被啃得差不多的烤鸭。 只是静静的望着,女子的嘴角渐渐勾起了一丝微笑。 “你笑什么?” 终于知道一些不好意思,放下了手里的鸭骨架,询问着。 “没什么,只是许久,不见人在这桌上吃饭了。” “不是吧,这么夸张?” 微微点头,女子却是不语。 瞧得出是有心事了,油汪汪的手毫不在意的扰了扰头,也是没想出个法子来。 “我倒不是心里有怨,自小便是在这院中,早已习惯等候,只是,想瞧瞧外面的世界。” “你从未出过这院子?” “是的。” 一脸的惊奇,是真的被吓到了。 站起身来,瞧着精致的小院,可是走来走去,也不过是十来步宽长而已。 “其实也有出去过,去岁新年,便是和父亲母亲出去观灯赏烟花,那时候京都里街道热闹极了,比平日听见的,还要热闹。” “你平日就坐在这院子里听声?” “不仅,还有女红,还有前来玩耍的世家姐妹。” 看呆了眼,真是超出了想象。 一拍脑门,这性子又开始跳脱了起来。 “你想出去自在瞧瞧吗?” “想,可是……” “没有可是,记得,昆仑都喻今,定带你出去看世界!” 承诺,便是这么许下了。 女子看着对方,本是平淡的神情渐渐爬满了笑容,这笑,伴随着柳絮刻进了都喻今的心中。 “好,我等你。” 柳树下,又多了一个值得等待的理由,静静的坐着,静静的听着,静静的等待承诺的实现。 一日,东升西落便就过去了,一月也是很快流逝,一轮春秋,转眼即逝。 “明日换白衣,戴麻孝。” 雪铺满庭院那日,父亲这么说道。 麻衣很粗糙,白衣白不过落雪。 终日等候的满桌饭菜,终于等到了,一块牌位,刻着从未见过的丈夫的名讳。 “皇帝赏赐你了,送了牌坊,以后,你便好好守着这个。” 父亲又是说道,可是那靴子踩脏了庭院的积雪。 “好。” 依旧像是往常,听父亲的话,坐在这里,静静听着,静静守着。 墙头,落下了身影,穿着依旧单薄,本就不用抵御寒冷。 “先让我吃口,饿坏我了。” 又是毫不客气,那桌子上,还依旧备着饭菜,为这个人,许下承诺的人。 狼吞虎咽,依旧还是烤鸭,都喻今更像是在乎手里的美食。 “我的事办好了,可以带你走了,待会就走吧,我带你去看世界!” 笃定着,都喻今满脸的油汪汪。 微微摇头,女子却是拒绝了。 “为何?” “你来时,没瞧见多了块牌坊吗?” 依旧是恬雅的气质,可是这份恬雅不知何时染上了孤独。 “你要守?” “父亲叫我守。” 四目相对,还是那个笑容,那个能够刻进心里的笑容。 放下了烤鸭,抹干净了脸,都喻今也是难得安静了下来。 “我等你,等你事情好了,我便带你去看世界。” 又是承诺,可这承诺倒像是女子的。 “好。” 一句应答,从此,这院子外面的街上,多一个喜欢吃酒赖账的修士。 等候,和守着,几乎没有区别。 一日,东升西落便就过去了,一月也是很快流逝,几轮春秋,也不过是扬起的柳絮,败落的枯叶。 “想办法离开吧。” 父亲又是说道,搅乱了缠绵秋雨。 转身离去,消失在庭院门后,女子虚掩着门,当他还未走。 那日,告别之后便是再无音讯。 静静的坐着,可是静静的却是听不见以往的热闹了。 街道,商铺小贩都早早的收了生意。 入夜,听到了许多整齐的脚步声。 那一夜,剑,带走了许多性命。 “走吧,你的事情,也结束了。” 甲胄上满是鲜血,都喻今持剑看向了姑娘。 第八十三章 终于等到你 活动了身子,许久没有躯体了,都快忘了这感觉。 鲲鹏剑有些晃动,似乎在疑惑这人到底是不是主人。 “借用一下,待会就还你。” 对剑说,也好像是对那魂海中的沉云说。 神魂只传来一丝悸动,都喻今一脸无奈。 “好好好,我快点我快点。”讨饶着,撇了撇嘴,“还真是小气……” 原地蹦了蹦,又挥了挥手臂。 一招手,寒心剑已是落在手中。 流苏,在剑上微微晃动着,捧起,脸上出现了一丝甜甜的笑容。 扯了扯衣服,嘴角下拉,似乎是嫌弃。 “这都什么品味啊。” 摇头,又看向了地上的那石像傀儡,那是都喻今原本的肉身。 换了道袍穿上了甲胄,就连头发也都梳拢好插上了玉簪。 可是要换下那千层底布鞋时却是感受到了沉云的抵抗,只好讪讪作罢。 “不就是一双布鞋吗,小气那样,还能有我莽蛟皮靴舒服啊……” 魂海一阵动荡,那都喻今只能连忙闭嘴。 鲲鹏剑只愿跟在身后,寒心剑踏在了脚下。 许久未出,这能够再次御空怎么说都一件值得兴奋的事。 肆意飞翔着,这沙漠的夜幕下,多了一个跳脱的身影。 “长老,怎么了?” 欢呼声传了很远,就连那藏身的洞穴中也是被惊动了。 手中捏着法诀,灵力涌上双目,都喻史远远的看去,看见了那个身影。 呆了,使劲甩了甩头,可是那身影依旧还在。 “都长老,都长老?” “你们在此等候,贫道去去就来。” 匆匆丢下一句嘱咐,便是御起了剑,离了洞穴向着那身影飞去。 寒心剑,很快,似乎还得到了自己的剑魂,变得通人性起来。 脚步狠狠的落在了沙中,有些不太熟悉了,落地的姿态有些狼狈。 不远处,柳条随风飘荡。 看着那依旧在等候的身影,不免是有些痴了。 剑,回到了手中,流苏晃动着。 回过了神,连忙整理自己的衣物,掸了掸甲胄上的沙尘,持着剑,慢步走到了柳树下。 “喂,我回来了。” 背影为之一滞,微微晃动的绣花鞋也停止,树上的姑娘有些不敢回首。 “对不起啊,让你等了这么久。” 一句道歉,熟悉的声音语气,让姑娘落下了泪。 “今郎,终于等到你了。” 回首,落下柳树,落向了都喻今的怀中。 伸手去接,可是身影却是能够穿透。 退后,女子还是那恬静,也不为之恼。 “抱不到诶……” 语气颓丧,都喻今却是很烦恼了。 微微摇头,女子伸出了手指,抵在都喻今的唇上,虽然没有触碰,可却让他安静了下来。 身影,慢慢依偎在怀,虽然抱不到,可是能够这样,便是满足了。 那一向嬉皮笑脸的脸颊也终于松开了执念,嘴角微微上扬,伸手,也做出了怀抱的动作。 两人,便是这么静静的抱着,这么静静的抱着。 “今郎,我记不起你的样子了。” 怀中,女子说着,眼神看着都喻今借用的那张脸。 和记忆重合不起来,可却是将等候的人带了回来。 “那个,我借用的,待会儿还是要还的,说实话,这小子是长得比我原本帅了,可就是老扳着一张脸,好像谁都欠他钱似的。” “哼,你还说人,你却是到处欠债,如今也都未还。” 被数落了,只好撇着嘴低头不语,一切都好像是曾经的模样。 看着心上人还是如此,女子痴痴的笑了,可是笑着笑着却又掉下了泪来。 灵体,没有身躯,也没有眼泪。 那从眼角留出的泪水不过是虚幻,落不到沙上就会像是星星点点,随风飘散。 慢慢的,吻向了今郎的唇,虽然无法触碰,可是他们却能够感受得到。 剑,微微鸣动。 是手上的寒心剑,还有身后的鲲鹏剑。 温存,感受着彼此,这三百多年等候来的片刻。 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停止了,连沙漠里的风也都停下了脚步,一切,都静悄悄的,不愿意打扰。 就连那虚假的夜幕,也都投下了温柔的月光,包裹住这一对苦苦等候的爱人。 还能说些什么呢,说什么都抵不过彼此相拥。 “哥!!!” 可是,还是有人破坏了这片刻的宁静。 那匆匆赶来身影,那早已是破碎不堪的道袍。 “弟?” 转头去瞧,那来者隐隐带着苍老的面孔中还能依稀看出往日的影子。 “沉云?” 深深皱着眉头,都喻史有些不明白了,明明是哥哥的气息,为何这面孔却是成了沉云。 “你认识?原来他叫沉云,说起来借用了肉体却还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只有些无礼了。” 自我评价着,都喻今的神情在弟弟的眼中有些奇怪。 “哥……” 还是有些难以适应,明明是一样的穿着,一样的甲胄,一样的剑,可偏偏这面孔让都喻史介怀。 “弟,你都这么老了啊,怎么修为还是这么低啊,是不是没有用心修炼,小心小黑屋!” 走到身前,只当还是那个弟弟,依旧像他小时候一样,训斥着。 “哥,真的是你!哥……” 眼中,已是蓄满了泪水,这熟悉的话,是多少年来都想再听见一次。 此时的都喻史就像是一个孩子,终于找到了一直依靠的大哥。 抱住,那甲还是依旧那么冰冷。 都喻史嚎啕大哭,好像要哭尽这些年来的苦闷。 有些措手不及,没想到弟弟会是这样的反应。 亲人再次相见,都喻今伸手拍了拍弟弟的后背,长叹了一口气,说不出什么话来。 “弟弟。” “嫂嫂!” 看着眼前的身影,都喻史连忙站直了身子,擦干了眼泪,理好了衣袍,站正执礼。 “弟弟见过嫂嫂。” “嗯,真是许久不见了。” 三百多年过去了,已是活成了长老的都喻史还是将嫂嫂教导的礼仪放在心中,一丝不敢忘。 “切……” 微微撇嘴,一旁看着的都喻今说不上是吃味。 一双美目瞪了一眼,看见心爱之人如此,顿时也是怂了。 “弟,这些年来,过得可好?” 第八十四章 亲人团聚 “嫂嫂,我……” 语塞,都喻史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过得好吗,说真的,他自己心里也不知道。 “还,还不错。” 点头,还是轻声回答,这难得的见面已是缘分,不要再平添烦恼。 看出了异样,可是嫂嫂却是不说破。 毕竟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总是会犯错关小黑屋的弟弟,已经是一派长老,是堂堂剑游境剑修了。 “真的不错吗,你明明……” 都喻今也看出了不对,刚是要说,却又被姑娘给瞪了回去。 知道自己又有什么不对,但也只好撇了撇嘴不再说什么。 哥哥和嫂嫂之间的小举动自然也是被都喻史看在眼里,这样的事情在他孩童时总是发生。 那时候也这样,看似好说话的嫂嫂还有看似坏脾气的哥哥;可事实上,每次受惩罚之后哥哥总是会带着偷偷去吃好吃的。 “心事别太重,会伤身子的。” “嗯,弟弟知道了。” “教你的那套吐息静心的法诀,别忘了,心烦时就打坐运转两个小周天。” “都还记得,不敢忘。” …… 一句一回应,嫂嫂的嘱咐就好像是要补齐当年的遗憾。 而都喻史,似乎又变成了那个刚刚长成的少年,乖巧的点着头。 “枕儿呢,他……” 忽然,嘱咐之中出现了一句询问,这问,恐怕已经在心中许久。 “用灵石床温养,西域寒冰刻阵,静润了一百三十二年,终是补足先天之气,长成了生命。 如今,已是十八岁执剑境,寒剑堂的掌门人。” 回答,都喻史的话让姑娘和哥哥都沉默了。 眼眶之中的泪水在打转,这是喜悦的心情。 伸手,从背后轻轻拥住,虽然触碰不到,但即便这样的动作也能让彼此安心。 “是好事,我们的儿,活了。” “嗯……” 忍住不哭,姑娘抹了眼泪,再仰头已满是笑容。 “只是,多想看他一眼,哪怕只有一眼。” “你呀,还是那么贪心,什么都想要。” 轻声说着,都喻今伸出手指做了一个刮鼻子的动作。 姑娘微微躲闪了脑袋,好像真的会被刮疼一样。 欲言又止,都喻史想要说,却又是有些不愿意说。 说什么,自然是说都枕就在这沙漠之中。 不愿说,是因为都枕叛逆出走,那模样,定是令人失望。 可是,就在他纠结的时候,这身后的沙丘上,却是渐渐出现了两个重叠的身影。 一个走着,一个被背着。 远远的瞧着,眼中忽然落下泪来。 虽然只是看了一个囫囵模样,可是都枕的心,却是知道,那是他的亲人。 “放我下来吧。” 小铃铛落了地,从自己的乾坤袋中翻出了一件衣衫。 比划着,帮着都枕穿上。 “是我哥哥的,也不知道合不合身,但总好过你这一身狼狈的好。” 仔细的拉平整衣褶,小铃铛整理得很认真。 衣衫,腰带,领襟,裤腿儿。 一边忙着,一边却是柔声说着。 “小铃铛的哥哥没了,疯子哥哥给报了仇;以前不觉得,只是觉得他很烦,总是喜欢抢我的东西,可是哥哥不在了,小铃铛才觉得,一个人在世上活着会是多孤独。 好了,再擦把脸吧,干干净净的去见,我知道,能再见一面定是不容易,是缘分。” 伸手,一方干干净净的手帕递到了眼前。 都枕呆呆的接过手,他们都看得清,那都喻史身旁的两人,和都枕所说的父亲母亲,实在是太像了。 狠狠的擦了把脸,那干净的手帕顿时全染上了尘土和血污。 小铃铛轻轻的接过手,仔细的将一些细微处擦拭干净。 脚步,迈出,那白色滚滚,随着移动一起从沙丘顶端流动着。 “叔叔。” 喊出了声,都喻史愣住了,都喻今他们也呆住了。 沉云的相貌之下早已是另一个人,这人是血溶于水,让都枕都忽略了沉云的那张脸,只认定了这就是他的父亲。 “枕儿?!” “……娘!” 只一眼,便就是相互认出了。 都枕冲上前去,大大的张开了臂膀,可是却注定扑了个空。 “娘……” 回首张望,捧着自己那空空如也的双手,都枕,绝望了。 “儿,娘已是不在人世了,这次能够重现人间,是因为大阵出了差错。” “那,那……爹呢?” “我一直都守在沙漠大阵眼里,为了能够关键时刻出手,我已灵肉分离沉睡了三百年。” 都解释着,可是都枕的眼神却是越来越绝望。 “骗人的,一定是骗我的是不是,其实,其实你们都没有死,只是躲起来了,只是在逗我玩,是不是?” “枕儿……” 几乎是哀求,都枕跪倒了在地,他已经知道什么是情谊的心,早已无法向在剑堂时一样冷静。 皱着眉头看向自己的儿子,都喻今也没有办法。 只好走到他的跟前,轻轻的拥住。 甲胄,冰凉的,可是贴在脸上时却能感觉到甲下面的火热。 是活生生的人,只可惜也是昙花一现的虚假。 也伸手抱住,不知为何,都枕也哭了,嚎啕大哭。 站立在一边,瞧见自己儿子哭泣却是无能为力。 姑娘依旧是恬雅的气质,那凝固在最好年华的容貌,却是出现了母亲的哀愁。 “弟,苦了你们了。” “嫂嫂……” 都喻史低头,长叹了一口气。 亲人团聚,可是这份团聚的时刻却再次被打破。 剑,都颤鸣了起来,鲲鹏剑更是忽然笔直的将剑尖对向了某处。 ‘嘭’ 一股黑风卷着,砸在了沙上。 显出了人形,一杆长枪杵在手。 “怎么可能!” 满是怒气,那枪不由分说便就是直指沉云,笔直的刺去。 一把推开都枕,都喻今倒身后撤,手中长剑便是向那枪削去。 火花四溅,都是不俗的法宝,在此碰撞之下都兴奋的鸣动。 踏上鲲鹏剑,急急御空向后,百步,寒心剑控得飞快。 “呲!!!” 连续破空之音,剑又拉出了残影。 手捏剑诀,寒心剑上凝出了层层寒冰,即便在这夜幕下的沙漠,也让人觉得这寒意直指人心。 第八十五章 我愿意 “退!!!” 大声吼叫着,沉云丹田里的那远超本境界的灵力,让都喻今能够发挥出三层水准。 可是这三层水准却是敌不过那暴怒的寒心,那一杆长枪飞舞,道道杀意束缚着,让敌人难以逃离他的穿刺。 像是在泥潭之中挣扎,都喻今控的剑变慢了。 祭出长剑,都喻史也挡在了都枕的身前,连忙护着他向后撤离。 枪剑之间,只剩下那本就没了肉体的女子还静静的站立着。 剑来枪往,都喻今与寒心之间陡然爆发的战斗,快得有些让人反应不过来。 筑基境,这是沉云如今的境界,这个境界代表着道途的起点,也代表着弱小。 可是沉云的筑基境却是破了九品灵根的枷锁,获得了比同境界修士要大地多的丹田,和海量的灵气。 可是,灵气并不是越多有好,修炼更需要的是凝练的灵力,这样才能发挥出更大的威力。 都喻今早就察觉到了这幅躯体的不同之处,也正是这些,能够让他使用出自己的剑法,配合那寒心剑,发挥出功效。 跨境的使用,带来的是灵力的巨大消耗,并且迅速。 那寒心剑在空中留下一道道残影,剑诀加持之下,那些残影都纷纷凝固成冰悬浮在空中。 无数的寒冰凝结着,像是刺猬身上的倒刺,剑锋纷纷都对准了敌人。 寒心,巧合的与那都喻今手中的剑同名。 手中的大枪卷着黑风,虽然是邪修法诀,可是这黑风之中没有血腥味也没有冤魂的气息。 “为什么,为什么!” 大声嘶吼着,那寒心似乎是暴怒了心态,对某件事情越发有了执念。 脚步,上前。 虽然有形的事物伤了不了,可是都喻今还是不愿意她置身在寒刃之中。 这几乎变成了一种能,都喻今只想好好的护着,不想其他。 剑,留下的凝结的冰剑越来越多,就仙师万剑来朝一般,那些剑全都密密麻麻的对准了当中的寒心,隐隐带着杀气。 长久的攻击不下,修士见手段实在是太快,几息之间的交手已是无数个来回,相互之间的虚实也大都摸了一个七七八八。 “疾!” 丹田内,猛得传出了一阵收缩感。 那是灵力瞬间消耗过大,带来的疼痛感。 凝结的冰剑纷纷脱落,随着寒心剑飞动着,在月光下反射着光,像是一条璀璨的银河。 ‘呲!!!’ 美丽之下尽是危机,那璀璨冰剑忽然分散开来,像是围成了圆球装,都将尖锐对向了那寒心。 终于渐渐冷静了下来,寒心也是察觉眼前之人似乎并不是沉云。 长枪,召回在手,静静戒备着,戒备着这些看似美丽的危险。 “合!!!” 穿来一声高喝,那剑霎时穿刺,这圆球看起来就好像瞬间收缩。 冰与冰之间发出了让人龇牙的声音,趁势而上,寒心剑带着凌厉剑气笔直刺向了对方。 ‘嘭’ 剑锋砸进了冰中,激起了层层冰屑。 就连脸上的皮肤都能够感受到空气之中的干燥,都喻今的剑招已经榨干了空气中大多的水分。 “灵体?呵,如果没记错的话,你这个灵体是用来镇压妖族的。” 层层冰峰之下,传来了寒心令人心悸的话语。 沙,在动,一圈圈的荡漾像是水面涟漪一般。 黑气,从那冰下丝丝涌出,似乎像是妖魔。 “摄魂幡……” 认出了法宝,这是邪修门派里的重器。 来不及思索那寒心到底是什么人物,都喻今心中却是生出了强烈的不好。 “吼~~~” 黑风汇聚,似兽,发出了嘶吼。 ‘嘭!’ 冰锋尽碎,露出了寒心的身影。 一手持枪,一手持幡,那幡旗在黑风之中猎猎作响着。 “噬!” 高声,那黑风便就笔直朝着都喻今吞噬,像是要击碎那依附着的魂。 汗毛倒立,依附在沉云身上的魂感到了心悸,感受到了灭亡。 “嘭!” 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可这疼痛感却是没有出现在自己身上。 “今郎……” 是那恬静的呼唤,一如曾经一样。 女人替都喻今挡下了这一击,睁眼,那层层黑气正在吞噬着她的灵体。 “不!!!” 撕心裂肺的吼叫,寒心剑化作流光,曝气里一层云雾,发出了一声巨响。 毫无反应的时间,那寒心便是被剑击中,仰身倒地,手中的噬魂幡也松了开来。 黑气,顿时消散,可是已经完了。 “今郎……我最终还是没能记起你的样子。” 伸手,想要抚摸爱人的脸颊,可却是触碰不到。 “不不不,不会的不会的……” 满眼是泪,都喻今这一次却表现出了莫大的悲伤。 “傻瓜,你说的,不要太贪心,能再相见,已经满足了。” “可……” “今郎,”打断了话语,女人已经还是那么恬静,开口问道,“如果有来世,还愿意带我去看世界吗?” 泪,豆大的落下,砸在了白沙中湿润了沙,凹陷了些许。 “我……我愿意。” 使出全身力气说出这句话,本以为能够接受的再次分离,却没有想到来临之时却比上次更加叫人心疼。 “今郎,我走了,别等我了。” 星光点点,大概是真的无法再维持了吧,女人像星辰一样,随风飘散。 ‘噗通’ 都喻今跪倒在地,伸手捧着,却是空无一物。 “娘!!!” 挣扎着,挣脱了叔叔的阻拦,都枕也是痛哭着,奔来,想要挽留。 “哪里还有什么来世,你还是将我哄着。” 自言语,都喻今眼中的伤已经触及魂体。 ‘咔嚓’ 死周发出了阵阵破碎之音,手握肩头伤口,寒心挣扎的站了起来。 “蠢材,蠢材,你们都做了什么!” 懊恼着,手握成拳,寒心肩上的伤血流不止。 “她是阵魂,她是阵魂!怎么敢……”厉声说道,寒心紧紧咬着牙,吼道,“她没了,这阵就毁了,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嘭’ 一击侧拳,寒心竟然被都枕用拳头给击倒在地。 “我要你命!!!” 长剑举起,双手紧握。 第八十六章 翻天覆地 ‘叮’ 伸手招来的长枪挡下了这一击,即便是受伤的寒心也绝不是都枕这个执剑境能够匹敌的。 长剑被击飞,打着旋不知飞到了哪个沙丘上。 “退!我不想伤你。” 长枪直指,寒心警告着都枕,但却不知为何却只是逼退,没有击杀。 面对生命威胁,都枕退了,随着枪尖一点点往后撤步。 满是涕泪的脸上全是恨意,瞧着这表现,寒心却是意外的扯起了笑容。 “恨吧,使劲恨吧!你知道你娘为什么会死,不仅有我的罪,还有那些修士的罪。” 听着这些话,都枕眼中却还是只有恨,似乎并不懂寒心在讲什么。 “哦,原来那山老头没给你说全,好,你若是想知道真相的话,记得来找我。” “什么真相!” 都枕大声质问,但寒心却不再理会他了。 陡然,这周遭变得漆黑一片,夜幕上的圆月却是不知何因消失不见。 “开始异动了。” 仰头看天,寒心默默的说着。 快步上前,一把揪住了正在悲痛的都喻今,眼中似乎要冒火。 “快,从这皮囊里出来!” “你杀了她……” “她是阵魂,少了她大阵就没了秩序,我们谁都出不去,包括你儿子!” 怒吼着,这本该是敌对的关系瞬间改变,那寒心已是不像是开始那样要生要死。 “你知道,你肯定知道,这阵是我们邪修法门,从困仙阵演变而来,而这困仙阵本就是自成一方小世界。 现在天幕已经消失,在不做挽救,迷幻便会开始,届时大阵之中所有事物都将被沉沦在此。 你若是真的想为你儿子好,就赶紧出来,顶替位置,做新的阵魂!” 默默不语,都喻今直直的看着寒心,知道他说的是对的,眼中的恨便无法倾泻。 “哥!” 带着小铃铛匆匆赶来的都喻史也听见了,拿不准注意。 “好,你如此不在乎你儿子的性命,你弟弟性命,还有些修士的性命吗!”身姿拉出残影,长枪枪尖已是抵在了都枕的喉头之间。 “既然你不在乎,那我就一个个杀死在你眼前,我本是要做大事的人,既然做不了大事那总要那些本钱的!” “不!!!” 连忙阻止,都喻今纠结着,最终还是从沉云躯体之中脱离。 道袍、甲胄,长靴、玉簪,这是三百年前那个性格跳脱的剑修。 “爹。” 终于看到了自己父亲原本的容貌,这份遗憾被都枕弥补上了。 意识从魂海中舒展,重新占据了躯体的控制,沉云,回来了。 站立而起,伸手,鲲鹏剑落入掌中。 远处,那绵延的沙丘已经开始出现了扭曲,这阵,似乎开始了它的脾气。 “快,再不快就来不及了!” “都喻史,带他们先走!” 沉云厉声道,冷静的脸颊棱角分明。 “哥……” “听他的,带都枕他们赶紧去大阵边界!” 都喻今也是厉声,显然是明白了沉云想要做什么。 寒心也是明白了,皱着眉头瞧着他们。 “你们,这是在找死……” “那你最好快点走,我看你,越来越生厌恶。” 鲲鹏剑在手中激烈鸣动着,沉云吞下了一口又一口的丹药。 “沉云,你到底是谁?” “我是沉云,谪仙山剑修。” 一问一答,剑上的剑气已是蓄满。 脸上疑惑重重,寒心一脸好奇,也感到有趣。 转身,黑风卷起了身影,很快便是消失在视线之中。 都喻史也果断祭出了飞剑,带着都枕和小铃铛御空,挥断了不舍。 四目相对,都喻今的魂体已是开始出现了紊乱,脱离了他自己阵眼,他维持不了太久。 “重新灌入灵力?” “嗯。” “那你可能就走不了了。” 轻笑,嘴角勾起一丝弧度,沉云笑而不语。 都喻今也笑了,那是一种释然。 “来吧!” 阵眼纹路错综复杂,一道剑气挥出扫去了覆盖的沙土。 那颗垂柳依旧在此,就好像那人还坐在上面等候。 魂体,一步步走入,大阵发出了妖艳的紫光。 “机会只有一次。” 都喻今嘱咐着,神情很是痛苦。 “我听你的。” 口中,一把一把塞着丹药,沉云的灵气已经满到快要溢出。 眼眸已是慢慢爬上了青色,那是体内灵气过多的征兆。 远处,沙丘之上,带了两个人的都喻史剑速度慢了不少,灵力消耗也迅速。 可即便这样也撑到了先前藏身的洞穴之中,那里老赵他们还在等候。 来不及多解释什么,一路上前来许多地方已经出现了扭曲,眼前就要翻天覆地。 “走!!!” 带着众人,往着最近的方向冲去,按照都喻今的嘱咐要赶紧去大阵的边界。 而此时,从阵外看,这沙漠大阵已经混沌得像是一颗巨大的墨球。 里面的情形早已是看不见,御山城的弟子早就是全数出动,挖出了不少妖髓石,可是这大阵已经没有丝毫改变。 站在大阵之前,山不悦的神色十分严肃。 三百多年来,自大阵建立至今,他还未见过如此巨变。 “掌门,没有变化。” 脚下堆起的妖髓石越来越多,即便是从正派修士的角度来瞧,这也是一笔大手笔了。 “可有人出阵?” 询问,可是弟子却摇头。 “一个都没有!?” “一个都没有。” 弟子地下了头,脸上尽是悲伤。 深吸了一口气,山不悦此时真的是不悦了。 “吩咐下去,叫人不要告知绿洲,一个人都不能知道!” “是!” 弟子领命离开,而山不悦依旧皱眉瞧着这大阵,手中生生捋下了几根胡须。 “来!就是这里!!!” 都喻今大吼着,整个魂体都在撕裂,看起来像是剪纸上的小人。 ‘砰!’ 剑指伸出,早已快要压制不住的灵气疯狂的灌输着。 沉云在透支身体,也在锻打着身体。 至少吃掉了上千枚丹药的沉云,输出着海量的灵力,一次性单纯倾泻而出,竟然浓郁到可视化。 青蓝色,照耀了沉云的脸,也稳固住了都喻今的身形。 沙,在悸动,围绕着阵眼,卷起了风暴。 第八十七章 岁月寂静 “呼……” 用力喘着粗气,沉云的灵力竟是撑不了多久就消耗光了。 跪倒在地,跪倒了在这卷起的风沙之中。 青色的灵力灌溉着阵眼,抵抗着那妖艳的紫色。 可是,还不够。 “沉云!还不够!!!” 聚合的魂体又开始撕裂,都喻今在这阵眼之中,像当初自己心爱的女人一样被祭炼。 大阵,接受着他,也在锤炼撕裂着他。 低头,听见叫喊的沉云翻身从戒中拿丹,却是翻出了一个盒子。 掀开,里面放在两三块大小各异的灵髓。 毫不犹豫,仰头,一口便是吞下一块,那灵髓竟是被沉云整个吞进。 顿时便就化成了灵气,在喉咙之中时就已经液化。 灵气越来越多,一块灵髓若是埋在一个小山头,不用千年就能化成灵脉。 而沉云却是整个吞下,那汹涌而出的灵髓冲击着他的丹田,几息之间便就填满。 填满之后还不停止,全身脉络也都被塞得实实。 沉云感觉那灵髓还不满足,身体里最细小的脉络都被这些灵气给冲击开来,而体内的丹田更是不断在开拓着新的边界。 “啊……” 无力嚎叫着,再这样下去沉云便就会这看似没有尽头的灵气给撑破。 剑指,伸出,努力的运转功法周天,将这些灵气转化为灵力,再灌入这大阵之中。 “快,再快一点!!!” 风暴愈演愈烈,那妖气都被挤出了大阵纹理,荡漾在沙丘之上,充斥着片封闭的小世界。 已是不能再说话,沉云的另一只手握上了鲲鹏剑,将部分灵气灌入其中,这才稍微减轻了压力,好让他更加专心的运转功法。 指尖,忽然有些湿润。 那灵力竟然液化了,像是一股溪流从灌入了阵眼。 一道,一片,一张,一图,这大阵的纹路慢慢被青光给覆盖,照亮了这漆黑的世界。 终于,这阵起了脾气,天地之间到处吹起了妖风。 “都长老,要坚持不住了!” 山鸣松高呼着,那在洞穴中匆忙炼制的几块山甲根本坚持不了多久,就连取材都只是用了死去道友的法宝,未加精炼,根本上不了品阶。 “再坚持一会儿,就一会儿,沉云他们已经在重理大阵了,很快,很快我们就能出去!!!” 都喻史也是高声回应着,这山甲能够挡妖风却是挡不了这呼啸的风声。 都枕还是一脸的悲痛,小铃铛紧紧依偎着他,脸上神情害怕极了。 青光,在这漆黑和妖风之中就宛如是一盏明灯,从沙丘之下透漏出来,一点点,像是血液经脉一般从中心发散出来。 远远的,老赵却是第一个发现了这光。 高喊着,举着伤痕累累的手指。 众人都看向了去,看着这光一点点蔓延过来 “吼!!!” 忽然,妖风之中传来了嘶吼,是妖是在妖风之中如鱼得水的大妖。 ‘嘭!!!’ 一拳,垂在了山甲之上,控着山甲的山鸣松感觉自己的经脉都颤了两颤。 山甲外,那拳头正在层层褪落着鳞片,滴落着鲜血,掉着皮肉。 “他在化人!” 有弟子唤出,果然,下一拳,山甲便就受到了更大的力。 “吼!!!!!!” 脱胎换骨本就是痛苦,那正在化人的妖似乎那这山甲当作了发泄的工具。 一拳接着一拳,发泄着,嚎叫着。 ‘咔嚓’ 众人都听见这一声断裂声,是山甲,这山甲快要承受不住。 一个个都冒出了冷汗,他们是正派修士,如果在这种强烈的妖风之中,不用说定会妖气入体,说不得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咔嚓,咔嚓……’ 裂缝真在蔓延,那正在化人的妖,发泄着他经历的最大的痛苦。 一拳,两拳,三拳。 山甲,已是布满了裂痕,绝不能够再承受的住下一拳。 “好了!!!” 千钧一发至极,老赵高呼着。 那青光已是蔓延过边界,老赵的半只手已经穿过在外面。 “走!!!” 都喻史高呼,一把拉住都枕和小铃铛便就是向外冲去。 “啊!!!” 眼中爬上了雷光,山鸣松不惜全部的灵力,疯狂的输出,将山甲主动抛向了那正要落下的拳头。 后领被一只布满伤势的手掌拽住,赵赤行折了回来,拉住了山鸣松,在山甲阵消失前一息,逃出了大阵。 ‘嘭!!!’ 山甲破碎,那正在化人的妖仰天嘶吼着。 “够了。” 都喻今的身影几乎化成了凝实,那是沉云的灵力所灌溉出的。 松开了剑指,沉云再次跪倒在地。 浑身都已被汗水打湿,仰头,脸色苍白。 妖风,还没有停息,这雪沙漠宛如第二个妖界。 “还走得了吗?” “走得。” 沉云嘴角勾起了笑,不知为何,看见那都喻今宛如自己的兄弟一般。 “我的记忆你也都看见了,那都枕,也拜托你照看。” “他有自己的道,快寻到了。” “是吗,那就好。” 都喻今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站在阵眼之中负手而立。 “多谢。” 忽然,那都喻今说出了一个谢字。 沉云也站起身来,没有客气什么。 松手,鲲鹏剑静静悬浮在身边。而出乎意料的是,那寒心剑也依附过来。 “剑,你想出去看看了吗?” 都喻今问道,可是剑自然不会开口回答。 伸手,想要抚摸一下那流苏,可是依旧穿透。 都喻今苦笑,摇了摇头。 “对它好点。” “放心。” 剑,紧握在手。 千层底的布鞋已经有些磨损薄了些许,踏在剑上能够感受到剑上的温度。 没有道别,沉云冲天而起。 身影,渐渐消失在那头顶的天幕之后,都喻今的周围再无人说话。 一切,都好像安静了下来,虽然阵眼之外依旧妖风肆虐,可是这里只独留他一人。 不知何来的风,静静的吹动了垂柳。 漫步走到树下,仰头望去,那根树干之上已经没有等候的背影。 千言万语,聚集在胸口,到了口边却是一句都说不出。 “我等你。” 大阵,渐渐稳定,四处照耀的青光也渐渐平息。 而阵眼之中,垂柳,垂柳下的人,也都随风消散。 第八十八章 你欠我们的 大阵之外,看向大阵依旧是混沌不堪。 可是那高悬于空的太阳,却是让从黑夜之中走出的都喻史他们稍有不习惯。 阳光刺眼着,用手遮挡,许久才渐渐能够看清事物。 睁眼,身前是一片静静悬浮的法宝。 都是各门派御空的法器,当初近三百名修士一同跨入这阵中,可是如今,再出来却是只都喻史他们不到五十人。 物是人非的感慨一下子涌了出来,不少弟子都默默的流下了泪。 没有死里逃生的喜悦,只有失去师长同门的悲伤。 “只有你们?” 忽然,山不悦的声音传来。 一向比较好戏弄的山老头,此时却看起来老了不止十年。 点点头,回应他的还是御山城的少掌门山鸣松。 “那……沉云呢?” “他,他在阵眼,不知道有没有出来。” ‘嘭’ 正说着呢,那大阵顶部忽然划过了一道白光,又渐渐落下,向抛物线一般扎在了大阵之外。 众人连忙赶去,是沉云。 ………… ………… 绿洲还是动荡了,寒剑堂的护派大阵早已是闭合。 出面的一直是长老都喻史,还有他带回来的那些新投靠的弟子们。 山不悦闭关不出,这围绕绿洲的山甲阵法,只能进不能出。 雪沙漠已经成了禁地,那大阵之内的馄钝十里之外都能瞧见,况且那阵已经隔绝了一切。 妖出不来,修士也进不去。 除了人,普通的凡人,可是他们也不会为了好奇去白白丢了性命。 “最近有点乱。” “嗯。” 泛叶红轻轻的哼了一声,就算是回答。 都枕侧首瞧了瞧他,还是那样随时随刻都认真修炼的样子。 听着远处的小桥流水,还有竹林之中的唦唦声,都枕,轻轻擦拭着手中的甲。 “你为什么总是很着急?着急修炼,我瞧你,一刻都歇不得。” “大道无情,弹指一瞬,我欲求长生。” 简略的回答,泛叶红似乎和沉云学得越来越像了。 “可是我见到许多人,许多剑,好像都不是为求长生。” 一句话就让眉头紧锁,泛叶红睁开了眼睛。 “不为求长生,那是为何?” “为亲人,为门派,甚至,为情谊。” 都枕说着,手中的棉布也拭尽了甲上最后一丝灰尘。 不管那泛叶红苦苦思索的模样,站起身来,将甲胄穿戴在了身上。 这是沉云带回来的甲,也是父亲的甲。 很轻,没有想象中的重,穿在身上时这才发现,那胸口部位里似乎垫了什么东西。 伸手,拿出,是一只玉簪。 玉簪在手指尖转动,都枕瞧着它,换下了头上的那根。 “我想明白了。” 忽然,盘腿坐在地的泛叶红有了话说。 “想明白什么?” “想明白了,为什么有人不求长生。” “为什么?” 泛叶红的脸上忽然微微勾起了一丝丝难以察觉的微笑,脑海中似乎是出现了什么画面。 “亲人,门派,情谊还有其他世间的种种;若是没了它们,一个人的长生,还有什么意思。” 都枕呆住了,他没想过泛叶红会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 “在谪仙山,父亲的全部就是为了我,想让我成为他那样的人;后来,我遇上了沉云师兄,他好像也不为了长生,但他对长生却比谁都了解。 如今,你在再说,让我不由想,长生到底重不重要。” “那重要吗?” 都枕问出了话,可是那泛叶红只是摇头。 “我没法回答你,我能告诉你,眼下,我只想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 对话大概也就结束了吧,都枕穿着甲,看着那泛叶红沉默不语。 同样的天资,相仿的年岁,差不多的境界。 都枕和泛叶红似乎很像,都一个安排了好一切的前途。 提起剑,都枕不再多说,转身向剑堂之外走去。 出了闭合的大阵,在绿洲之中一处角落,有一个不高的小山头。 上面寸草不生,没有门派打理,风早就吹走了一切。 踩在风化的岩石上,都枕静静等待着。 “都枕哥哥!” 忽然从背后蹦跳出,想要吓一跳,可是那都枕早就察觉了。 不说破,耸了耸肩,就当作真的被吓到了。 “小铃铛,最近怎么样啊,门中可好?” “我可好了呀,门中也不错,就是……就是有些害怕。” 低着头一脸委屈,都枕瞧了小铃铛这模样不由得摇了摇头。 伸手,摸了摸对方的小脑袋,弄乱了头发。 “都掌门。” “山鸣松。” 岩石之后又出现了一人,正是大难不死归来的山鸣松。 “时机差不多了,你家那个长老,也快磨干净了耐性吧。” “叔叔他只是一直在准备,毕竟许多门派都失去了掌门,需要时间恢复。” “呵,恢复?”山鸣松轻笑,“都长老怕不是就想趁着这乱,好一气都接手了吧!” 咬了咬后槽牙,都枕没有回答。 山鸣松虽然语气不好,可是这说的是事实。 “就这样吧,你叔叔要动手,我们便就配合。” “多谢。” 都枕道谢,可这谢却是让转身要走的山鸣松又停下了脚步。 短暂的沉默,猛的折回身来,大步跨到都枕面前,伸出手指直指着都枕。 “你欠我们的,”语气满是气愤,可这气愤里却又有一线克制,“若不是你二品灵根的天资,若不是你是寒剑堂的掌门,疯子,他会想这样?! 我跟说,你欠我们的,你最好要对得起我们,对得起疯子钻地龙他们!” 看着克制爆发的山鸣松,都枕脸上没哟一丝情绪。 “山哥,你干什么呀!” 上前去拉山鸣松的胳膊,爆发的瞬间小铃铛都快疯掉了。 她不想他们有什么矛盾,特别是雪沙漠之后,剩下的人就少了,而亲近的就更少了。 “小铃铛,替我看着他,要是他做出什么对不起我们的事,对不起疯子他们的事,就来告诉我,我,亲手宰了他!” 话,落地,那就是生了根。 从头至尾都枕都没有多说一句话,他只是静静的接受着。 就如山鸣松所说的,是他欠他们的。 第八十九章 寒剑山 带着一丝愧疚,都枕离开了这里,返回了寒剑堂。 可是,剑堂之中似乎已经有人在等他。 “你醒了?” “嗯。” 那脸庞之上不再那种跳脱的表情,沉云板着脸,一如既往。 听着那简单的应答,都枕还是有些难以适应。 自己的父亲,曾用这张面孔出现过,而现在,他却又变回了沉云。 忽然有一种淡淡的情绪在弥漫,都枕说不上来,只是多希望沉云会能像那日一样,以父亲的表情口吻出现,哪怕是欺骗自己。 “衣服给你留下了。” “穿走无碍。” “你父亲的遗物,还是留给你。” 沉云说着,身上虽然还是寒剑堂的道袍,却不是都喻今的那件了。 “该走了。” “去哪儿?” “答应了友人,去帮他做件事。” “嗯。” 一来一回,都枕和沉云站得很远。 “一路顺风。” “好。” 身影错过,都枕身上的甲胄随着脚步发出着些许声响。 秋剑又背起了包裹,泛叶红依旧那么拒人千里;赵破奴带着他的妹妹,而妹妹又带着那个小娃娃。 一行人,出了寒剑堂的派门,出了阵法,向着绿洲之外走去。 “师兄,听说你可以御剑了。” “剑御风,我御剑。” 沉云回答,可是泛叶红的眼中还是投出了一丝丝羡慕之色。 “你昏睡的时候,那两把剑一直守着你。” “骨剑名鲲鹏,寒铁剑名寒心。” 解释着,背在身后的两把剑微微鸣动,似乎在回应。 剑芒收进剑鞘之中,沉云未到剑游境,还不能将剑收入丹田润养。 “真是两柄好剑啊,何处寻得?” “何处?”沉云重复了一句,这问题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朋友相送。” 还是回答,算起来敌人也是朋友的一种,那化人境的妖,也算是朋友了。 至于都喻今,那些记忆沉云就像是自己经历了一遍,说是朋友不算过分。 嘴角上扬,沉云忽然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师兄,因何高兴?” “叶红,到了金城,去吃烤鸭如何。” “烤鸭?” 微微点头,三百年沉睡守护沙漠的记忆,就连沉云都有些馋了。 很快,绿洲的边界就在眼前,那御山城建立的大阵,每百步都能瞧见一片硕大的山甲。 “止步。” 忽然,一御山城弟子站了出来,伸出手示意沉云他们停止前进。 “我们要离开这里,都不是绿洲弟子。” “道友莫怪,掌门亲令,只进不出。” 皱眉,似乎在昏睡的时间里,发生了很多沉云不知道的事情。 “山掌门何在?” “在落月潭。” 剑鸣,鲲鹏剑已是出鞘,静静的悬在沉云身边。 “你们在此等候,我去去便来。” 丢下一句嘱咐,踏上鲲鹏剑,沉云化作了一道流光。 而此时,落月潭,山不悦的神情真的有些不悦。 瞧着眼前的众位修士,山不悦身边静静悬浮着数十块山甲。 这些山甲沧桑斑驳,一瞧便知不是好惹。 “山掌门,烽火堂还没来?” “是。” 听着回答,都喻史那张脸便就更加的冷峻。 “不等他们了,我们开始吧。” “好。” 山不悦点头,上前一步,面向了这宴席上众多的门派代表。 “各位掌门,各位道友,今日,请众位前来是有一件要事相告,顺便询问你们的意见。” 众人沉默,这宴席周围布满了御山城的弟子和寒剑堂的剑修。 谁都明白,这绿洲的天恐怕是要变了。 山不悦本是停顿,想看看众人反应,可是瞧着面前这些人沉默不语,便是语气更沉了一些。 “第一件事,寒剑堂自今日起改名为寒剑山。掌门都枕,执教长老都喻史,发帖四方,告知天下。” 顿时,这座下众人便都开始议论纷纷。 这修士的江湖里,不是什么门派都可以在名头之后加上一个‘山’字的。 这‘山’代表着正统道山,只有势力强盛者,或者门派徒众众多者才感称呼一个‘山’字。 寒剑堂不过五十来名弟子,其中最高修为着也只是剑游境,如何资格敢改堂为山。 不等众人议论结束,这山不悦便又宣布了第二个消息。 “这第二件事!自今日起,我御山城,并入寒剑山,成为山中一阁,自传道统!”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第二个消息远比第一件事要惊人得多。 御山城和寒剑堂作为绿洲里资历最老的两个门派,合并一起,那底蕴实力都不是其余门派所再能抗衡的。 “还有我上杉阁!” “我玉成派!” “我曲承楼!” …… 接连几十名修士站了出来高呼,都是从雪沙漠之中被都喻史救出来的弟子。 随着接连报出的一个又一个名号,在众人眼中,那负手站立的都喻史,身后仿佛多了一座山峰,并且山峰越来越高大。 终于,所有要并入寒剑山的门派都站了出来,齐齐的站满了好长一排。 慢步上前,都喻史走到了众人的眼前。 “见过长老!” 执礼,这些新进的阁主齐齐拜下。 回礼,这都喻史脸上不可查觉的勾出了一丝微笑。 “诸位!” 礼毕,站在那已是略有些空荡的宴席之前,都喻史大声高呼。 “三百年了,我们绿洲已是存在三百年了! 这三百年里,绿洲从落月潭这小小的地方竟发展如今近三百多门派,弟子众多,道统众多,纷争也众多!” 众人瞧着他,呆呆看着他在意气风发,听他讲述着。 “忘了!我们早就忘了!这绿洲之外还有西北大漠,这西北大漠之外还有中原,这中原之外还有天下寰宇! 忘了啊,早就忘了。 那御山城的大阵隔绝,绿洲外的世界就看不见,也听不见。 我们绿洲自成了一个小世界,这小小世界之中却又三百多门派,三百多啊!!!” 死死锁着眉头,都喻史感慨着,伸出手指直指苍穹。 “修仙,不是为了长生吗?为何,竟成如此,小小绿洲内相互争斗,相互损耗,如此下去,如何修成长生呐!” 第九十章 长老威武 质问着,狠狠的质问着。 这问是问众人,也问自己。 都喻史眼前又浮现了那哥哥的身影,那个肆意逍遥,不求长生的身影。 可他,却已是死在雪沙漠中了。 甩手,长剑祭出。 都喻史的剑,静静的悬浮在他指尖,直指苍穹。 “是……是金丹境!” “怎么可能,金丹境……” 气息席卷着,众人都感受到了,感受到了这不一样的气息。 金丹境,剑修中的解剑境。 到这一境界,本命飞剑解于丹田,炼成金丹。 从此以后,剑就是人,人就是剑:威力强盛,可也是一损俱损。 化剑境,控剑已是可以按里计算,想都喻史,他已是能控剑方圆一里。 这是质的飞跃,方圆一里之内,只要被都喻史神念锁定,便就难逃一剑。 终于是安静了下来,这宴席之中人人眼中都露出恐惧。 “都长老,我常春堂愿并入寒剑山!” 有人站起,执礼拜见。 这便是开了头,这宴席上的门派,一个个都站起身来,向寒剑山做了妥协。 从筑基到结成金丹,这是一个分界线,金丹之上的实力,不是金丹之下能够用数量弥补的。 况且还可以自传道统,大树底下好乘凉,没有理由再强硬抵抗。 纷纷站起,可以说,绿洲之内,只剩寒剑山,还有那未到场的烽火堂。 ‘咻’ 一道白光,沉云落在了都喻史的面前。 冷眼看着他们,沉云的脸色似乎不是太好。 “放我们出阵。” “沉云道友,稍安勿躁,等贫道处理完门派事务,再说。” 瞧都不瞧一眼,那都喻史手中的飞剑在慢慢颤动着,剑气流光让它看起来不像是凡间之物。 明白了,沉云也感受到了剑上传来的气息。 解剑境,人剑合一,已是不能匹敌。 退,明哲保身。 沉云让开了脚步,沉默不语。 “沉云道友。” 转眼便是慈眉善目,山不悦对待沉云的态度还是依旧。 “山掌门。” “不不不,莫要再叫什么掌门了,御山城已是并入寒剑山了,以后,就叫老夫一声阁主吧。” 深深皱眉,沉云自然也听出哪里不对。 “寒剑山?” 问出声,那重音皆在那个山字上面。 微笑着点头,山不悦也不多解释什么。 寒暄完,那都喻史也安排好了那些行进的门派。 “山老,那烽火堂此时正在何处?” “回长老话,正在自己门中固守。” 山不悦回答着,脸色也变回了严肃。 “山老啊。” “何事,执教长老?” “山老年岁也不少了,这御山阁中事物繁杂,不如交给年轻人去作吧,您同贫道一起,做个执令长老如何?” 都喻史说着,已是抛出了好处。 “执令长老?都长老真是高看老夫了,老夫这把老骨头,还能管教山中年轻后生呐!” “管得管得,就是需要山老这德高望重的!” 相互客道着,沉云眼看着这一切,微微叹息。 世间事物,真是个轮回。 山不悦承接了那执令长老的位置,以后寒剑山管束惩戒弟子便都要请示他了。 御山阁也被山不悦当场交代,传给了那山鸣松。 右眼皮跳了跳,不知为何,沉云忽然觉着这不是个好决定。 烽火堂,此时已经彻底封锁了大阵,从外看去更本只能瞧见一片雾气,什么都看不清。 众人移步至烽火堂的阵外,各有心思。 “沉云道友,叫你看笑话了。” 不会为何,都喻史忽然和沉云说了这么一句。 “无妨,皆有因果。” 依旧是淡然的回答,沉云也不介意。 “传话,叫那勾斩出来,贫道可以和他坐下来商量。” 一句吩咐下去,自有弟子喊话。 可是,这阵内还是模糊一片,没有任何的回应。 “礼数到了,破阵吧。” 山不悦轻轻说了一句,语气之中好似多有无奈。 底下弟子自是得令,御山阁的弟子作为主力,各阁弟子辅助,那大阵便开始摇摇欲坠。 ‘嘭!’ 忽然,这阵突然燃起了火光。 一层地火岩浆竟是从阵上蔓延出来,包裹着阵。 不少弟子,一不小心还被融掉了自己的武器法宝。 脸色沉了下去,各阁阁主和弟子都纷纷看向那都喻史。 剑,出指尖凝结而出,手捏剑诀,布满流光的剑,霎时化作了一道流光。 众人难以捕捉,化剑境的剑,已是他们看不清了。 ‘呲!!!’ 如小刀切入油膏,不见飞剑,但剑那阵顿时被切成了两半,连同着那些包裹的地火岩浆。 “长老威武!” 纷纷执礼恭贺,这是都喻史第一次在众人展现自己的新进实力。 而这实力也是安定了人心,让刚刚并入寒剑山的众人,不再疑惑。 纷纷鱼贯而入,都喻史一马当先御剑进入。 沉云也紧更其后,山不悦也是亦然。 这阵,不大,绿洲之中的地盘本就紧张,除了御山城之外,每个门派所能够占据的也就那么多。 御剑,很快便是能一圈转完,可是这阵内却是没有半个人影。 “不好,逃了!” 绿洲大阵边界,泛叶红打坐修炼,赵去奴执剑练剑,小妹照看着满是心思的娃娃,只有秋剑百无聊赖,不知该做些什么。 “喂,烂叶子,掷把色子怎么样,实在是无聊得紧。” 秋剑建议着,这是他在寒剑堂这些日子里新琢磨出来的玩法。 “静心,修炼,师兄和我都已是执剑境,你筑基成了没有。” “我去,什么时候的事情啊,我怎么不知道?” 手中的色子纷纷跌落在地,秋剑一脸悲伤的跪倒在地。 凑到了泛叶红的身边,悲痛欲绝。 “师兄归来之后便就已突破,昏睡十日,不过身体在自我调理罢了。” “真的假的,去一趟雪沙漠就突破了啊,那我是不是也该去一趟。” 睁眼瞥了一下秋剑,泛叶红又闭上了眼。 “雪沙漠九日,十不存九,你去吧。” 顿时被话给塞住,秋剑讪讪的笑了笑,摆了摆手。 “不去,不去,呵呵呵……” 微微坐下的身子,这脖子上忽然贴上了一冰冷之物。 第九十一章 谪仙山作为 是刀刃,秋剑的手瞬间便是摸上自己的剑柄。 “莫动,剑出头落。” 满是杀气,那背后传来的声音不是玩笑。 没有人能敢发出呼救,那是因为不止一把刀。 剑,已是悬于身前,手捏剑诀,泛叶红的反应也一瞬之间。 可那人的警告也不仅仅是对秋剑,还对泛叶红。 “真是神速啊,你年岁也不见大吧,十几啊,已是执剑了。” 勾斩询问着,双鬓上竟然已经染上了些许银灰。 “十七。” “啧啧啧,真是年轻啊,我在你这个岁数都还没筑基呢!” 口中说着,但手中的刀却是稳当得很。 “收起剑吧,毕竟你才执剑不久,快不过我的。” “你放了他们,我收剑。” 双眼微微眯起,勾斩打量着泛叶红,似乎在感慨竟然还敢提出要求。 人,都被控制住,因为实在是有些措手不及。 就连那守在山甲周围的御山城弟子,也被数把长刀给架在了脖子上。 “掌门,人找到了。” 压着御山城的弟子前来,烽火堂的弟子眼神中却是有些慌乱。 “叫他解开大阵,放我们出去。” 吩咐着,可是那御山城的弟子却是表现得很激烈。 “你在妄想,御山城的阵不会为你开的,要不了几息,掌门他们就赶来,将你们挫骨扬灰!” 皱眉,勾斩看着这弟子,沉默了良久。 ‘噗哧’ 忽然,已是动手。 刀尖戳进了那弟子的肩窝,旋转,上挑,那刀刃便是将整只左手都给卸了下来。 “啊!!!” 血撒了一地,御山城的弟子吃痛嚎叫。 伸手,捏碎了一颗丹,撒在了伤口上,顿时那御山城弟子的血便就被止住了。 “控山甲,有只右手就行了。” 冰冷的说着,手中的刀又举了起来。 “别,我……啊!!!” ‘噗哧’ 刀刃有戳进了大腿根部,勾斩眼都不眨一下,又将那左腿给卸了下来。 “流血了,”看着满地的鲜血,勾炼眼中竟是冷酷,“给你止血吧。” 说着,长刀上激出了烈火。 猛的贴在了伤口之上,瞬间灼烧,烟雾升腾。 伴随着滋滋声,那伤口处飘来了一阵肉香。 还是没有询问,勾斩的刀已经指向了大腿旁紧挨着的某个器官。 “我解我解!!!” 连忙哀求着,勾斩的刀终于没有再落下。 众人皆是禁声,被这冷血的一幕生生给震慑了。 山甲,慢慢升腾而起,大阵裂开了一道口子。 烽火堂的弟子皆都逃出,而余下的人也只带走了泛叶红。 刀尖,从腰间戳入,准确的避开了肾脏器官,但却直指着丹田。 “老实些更我走,到地方就放你。” 弟子们合理展开了一御空法宝,众人纷纷登上,灵力灌入,便是飞速的远离这绿洲。 ‘嘭!!!’ 就在御山城的弟子目光呆滞的捧着自己被卸下的肢体时,那绿洲深处却是传来了一阵巨响。 青光,白光,瞬间从这大阵缺口飞出。 而烽火堂原本的地界却是化作了一片焦土,布满了地火岩浆。 山不悦的山甲在连忙救助着弟子,死伤惨烈,许多修士还没来得及从阵法爆裂中回过神来,就已经葬身在翻滚的岩浆之中。 眼中已是布满血丝,死伤的弟子中也有不少寒剑堂的弟子,那都是寒剑山未来的基础,是他都喻史一手培养起来的根基。 “死!!!” 剑,忽然冲破了一阵雾状的屏障,一声巨响随后响彻天地。 凭着灵力的猛烈消耗,都喻史的含恨一击,转眼间便将那御空法宝击成碎片。 碎片,散落在大地之上,偶尔爬出的一两个人影也被那剑瞬息斩下头颅。 “沉云!!!他在我手上,阻止他!!!” 忽然,一声高呼从地面响起。 紧随而来的沉云看去,那泛叶红的腰部正插着一把长刀,而长刀正持在那勾斩的手中。 “咻” 来不及多想,寒心剑便是飞出。 ‘叮!!!’ 一声重击响彻天地,剑锋挡住了那飞驰而来的长剑。 魂念一阵悸动,沉云差点控不住剑。 “为何挡我!” 都喻史已经红了眼,自己的心血就这么被人坑害,任谁都要发狂。 “我师弟还在他手上!” 一巴掌拍在都喻史的脸上,狠起脸来的沉云让都喻史有些错觉。 眼中的身影有些重叠,好似儿时哥哥难得发火的训斥。 就这么一恍惚,沉云便已是伸手握住了飞剑,紧紧攥着,一时间也难控住。 “哈哈哈!沉云,你也是个懦弱之人啊!” 仰天大笑,那勾斩不像是被逼入绝境,反倒是开心得很。 沉云不语,他只想保住泛叶红的性命。 “都长老,勾某真没想到啊,你竟是如此小人!” “放了他,我给你个全尸。” 冷冷的说着,都喻史满眼的杀意。 没有被吓住,反倒是很不屑,勾斩狠狠的吐了口唾沫在地。 “屁!你个卑劣小人,你说,是不是从一开始你打算好了,那山老头也定是与你串通!” “成王败寇,别给在自己找理由了,今日,贫道是不会放过你的。” 大笑,仰天大笑,勾斩笑得很大声,也很彻底。 “我呸!你还自称贫道,你修得哪门子道啊,修来修去,修出来的就是这么狠的心吗! 都喻史,妄我勾斩与你作对百多年,竟然未能将你看透,你的心肠,实在是太过毒烈,终有一日你会惨死的!” “那贫道便挖下你的眼球,做成剑穗,系在剑上,让你看着,贫道剑指苍穹之时。” 笃定说着,都喻史完全不将勾斩的话当回事,若不是剑在沉云手中,恐怕早就不顾及那泛叶红的性命了。 “莫要冲动,泛叶红是我谪仙山弟子。” 站在身旁,沉云小声的提醒了一句,慢慢的松开了手。 剑,悬浮在了他主人的身边,都喻史果然还是心有忌讳。 “哈哈哈,沉云,你还是剑修吗,这样被拿捏,不像是你谪仙山弟子的作……” ‘呲’ 一道白光,颗大的头颅落地,没能说出那个‘为’字。 第九十二章 沉三叔 伸手,紧握住刀身,泛叶红慢慢将刀拔出。 沉云已是来到身前,一把丹已是送到口边。 ‘嘎嘣嘎嘣,嘎嘣嘎嘣……’ 泛叶红对这种吃法已经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了,吃得很是干脆。 都喻史却是呆呆的看着沉云,刚刚的那一剑,他竟然没看清。 “要紧吗?” “还好。” 一问一答,沉云便是不再询问。 而那身后的都喻史也伸出了脚步,慢慢走到了那勾斩身前。 人,已经死了,死无全尸。 一百多年的争斗似乎在这里画上了句号,都喻史瞧着那倒地死不瞑目的头颅,沉默不语。 眼中,是有复杂。 弯腰,伸出双指,如约挖出了眼睛。 泛叶红的伤口已是开始结疤,沉云给的丹药药效强劲。 看着那手上沾满了血的都喻史,沉云,神情也有些复杂。 若是那都喻今看见了自己弟弟,如此这样,会是怎么想。 估计也会像沉云一般,心中无奈吧。 “我走了,你好之为之。” 瞳孔略微放大,都喻史回首,瞧着沉云,这才发觉早已不是他哥哥了。 “你……” 千言万语汇聚,可是却是说不出口,毕竟,心里知道,沉云不是他。 “龙血剑,真的毁了吗?” “嗯。” 轻声应答,沉云直视着他,也是替别人在看他。 点了点头,转身负手而立,都喻史的指尖还在滴血。 “就此告别吧。” 声音传来,沉云深深看了他一眼。 随后,带着泛叶红踏上剑,化作了一道白光。 …… …… 绿洲,远远的落在了身后,那镇西军侯府所在的金城已是不远。 瞧着那落日余晖渐渐勾勒出的金城轮廓,便是知道为何是叫金城了。 秋剑走在沉云的身后,略有羡慕的瞧着沉云背后的那两把剑。 又是叹息,又是期望,秋剑的表情变化得十分复杂。 “喂,还要走多久啊?” 小娃娃一脸不耐烦的问着,而阿妹则是抱起了他,耐性的安抚着。 “快了啊,你看,已经要到了。” “可小爷不想再被你抱着了,太没面子了。” 撇着嘴,小娃娃一脸郁闷。 铿锵一声,泛叶红的净月剑已经出鞘,静静的悬浮在他身边。 “坐这,我要练剑。” “好呀,好呀,这多威风!” 连忙点头答应,小娃一个蹦跳就从阿妹怀中蹦出,稳稳的站在了那净月剑上。 可是,这剑细长,而且不稳当。 泛叶红连忙捏住剑诀,这才稳住了剑身,能够平稳的悬浮。 “啧,你这不行啊,太窄了,”嫌弃的摇摇头,小娃又将目光投向了秋剑,“喂,你的剑也拔出来让小爷我坐坐,那么大,坐着一定宽敞!” “我……” 听着这话,秋剑一脸惭愧的低下了头。 “咦,他这是怎么了?” “无事,自惭形秽。” 泛叶红补刀,一句话便是让秋剑彻底抬不起头来。 “这能怪我嘛,筑基十六剑分明就是单手剑的剑法,我这可是双手大剑,怎么炼得成。” 嘟嚷着,秋剑小声抱怨,一脸的不愤。 忽然,脚步停下了,秋剑差点撞到身前的沉云。 “公子……” 面对沉云转身而来的目光,秋剑有些怂了。 伸手,摊开手掌,秋剑连忙护住了脸。 “别打我别打我,最起码别打脸!” “哈哈哈……可笑死小爷了!”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来到,秋剑却是只听到坐在剑上小娃娃的笑声。 摇了摇头,不管那小心翼翼放下手的秋剑。 沉云一招手,那秋剑背后的大剑便就是飞来,落入了掌中。 还是有些许分量,剑尖点地,那块干燥的土块便就是有些开裂。 大漠上的风,直接,毫无修饰。 从远处来,吹起了沉云的发梢,也吹起了衣袍。 忽然,剑动了,单手执之却毫无违和之处。 筑基十六式,招式行云流水,不钢不柔,不强不弱。 剑在沉云手中,第一次发出了微微的颤鸣,似乎是在欢呼着。 秋剑看呆了眼,他学剑这么多年,那大剑自在手中以来,他从未见过这样。 眼中,渐渐的满是都是剑,自己的剑。 恍惚中,就连舞剑的身影也慢慢的刻入了心中。 ‘嘭!’ 不知不觉,那筑基十六式已是演练到最后一式。 反手,大剑自下往上削去。 沉云扭转着腰身,那剑上的剑气击散了天上的云。 “记住了吗?” 收剑,站定,沉云询问。 “记住了。” 秋剑回答,沉云便是将剑抛出,回到了它的主人手里。 “好剑法!”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叫好声。 一个穿着沉重甲胄的身影,站在那里便已是带着沙场的气息。 “沉云!” “三叔。” 执礼,可是那人却是一个健步上前,猛的熊抱。 后背被拍得震天响,沉云却是纹丝不动。 倒是那三叔,手掌却是渐渐拍得红了。 松开了怀抱,忍者痛甩了甩手,三叔看向沉云时满是欣喜。 “听说你要来,早就派人在望楼上盯着了,这不,老远就看见你来了,三叔我就连忙赶来了!” 满是热情,三叔退后了两步打量着沉云。 “嘶……变了,真是变了!”夸赞着,沉三叔好像有说不完的话,“家里有传言说你天资九品,算是废了,三叔我不信。 你瞧怎的,你在攸城做的事情早已是传遍大漠了,你谪仙山沉云的大名啊,早就传入金城了,估计再有几日家里也该得信儿了。” 三叔兴奋的说着,可是沉云却是皱起了眉头。 他不想如此被人注意到,更不想自己的名头传遍大漠。 毕竟,名气大了,许多事情就变得麻烦了。 “来来来,不说这些了,先回家先回家!”招呼着,三叔牵出了马匹。 牵来的五匹,高大威猛,一看就是军马。 “上马上马,这些都是你的师弟吧,别客气啊,就当是自己三叔一样,别客气!” 赵破奴他们也有些承受不来三叔的热情,但作为晚辈,只要乖乖翻身上马。 没动的,便只有在坐在剑上的小娃,还有沉云。 站在马驹前,沉云还未动,那马却是忽然嘶啼,竟是弯曲了四肢,跪在了沉云身前。 无题 马,深深的低着头,浑身颤栗着,不敢去看沉云。 “怎么了这是,这匹可是老马了啊,怎么就跪下了。” 沉三叔见状去拉缰绳,那马却是已经不愿起来,而三叔也不愿伤它,便就任凭它低头。 “奇怪了,这可是军马啊,特别是这匹,可是带着上古龙驹的血统,虽然血脉淡了,可是依然通人性啊。 就上一次,我骑他出巡的时候,夜里还是它察觉了有凶兽接近,提前发出了警告……” 说着说着,这沉三叔却是说不下去了。 目光渐渐转移到沉云身上,似乎想到某种可能。 不管自家叔叔是什么表情,沉云伸手,拍了拍骏马的脸颊,牵着它的缰绳让它站了起来。 马儿前蹄刨着地,看起来很是不安。 顺了顺它乌黑的毛发,沉云的安抚终于让马儿恢复了正常。 蹬上马镫,翻身上马,自小从未骑过马的沉云却是看起无比熟练。 “三叔,走吧。” 淡然说了一句,一夹马肚,这龙驹血脉便是像箭一般蹿了出去。 一刻时分之后,金城城门下,沉三叔气喘吁吁的从马背上滑了下来,而他的那匹坐骑也满身是汗,疲惫不堪。 “你,你……你小子想累死三叔啊……” 扶着沉云的肩膀,喘着粗气,为了能够赶上沉云真的是连老命都拼出去了。 微微摇头,沉云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微笑。 金城很大,毕竟在这西北大漠最不缺的就是地方。 这座城算是中原和这里的分界线,中原聚集在此,而西北大漠本地居民也聚在此。 少不了的异域风采,这金城之中最多的就是兵丁和商贩。 沉三叔带着他们一路向前,直接了当的去了镇西军侯府。 军侯府也很大,但却不敢超了制度。 六进出的大院子,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小城。 安排的住处是座偏院,若是没人带着就连三叔都会绕昏了头。 “哈!就是这么了,军侯特特的嘱咐我,说一定要按照你的习惯来布置,怎么样,很像吧!” 三叔一脸的自豪,的确,眼前的小院和沉云在沉家时的那座很是相似。 四四方方的庭院,院中那一水缸,水缸中养着一条红鲤鱼。 院子足够沉云他们住了,秋剑放下行李和大剑,最习惯的,还是坐在了正屋的门槛之上。 抬头,天上的景色被这四方庭院的屋檐给框住,好像一副画一样。 “公子,大漠的天和南屏村的一样。” “嗯。” 轻声应答了一句,沉云也是抬头。 那天上,云朵之后,依旧还是森森白骨。 稍加收拾,换下了道袍,穿上了府里准备的长衫,沉云又变回了那个世人眼中高高在上的仙师。 “沉云,换双鞋吧,你这双就算没破也得脱下来洗洗了。” 沉三叔手中拎着一对皮靴,大漠里织物精贵,倒是皮革,海了去。 低头,那双千层底的布鞋上沾满了风沙尘土和血污。 不拒绝,脱了下来,换上了三叔手中的皮靴。 收拾妥当,该见见这府邸的主人了。 沉云跟随着三叔,身后是泛叶红和秋剑,都整理好了衣衫,收拢好了发髻,这该有的礼数还是得有。 总是时不时的去摸头上的玉石发簪,秋剑穿着这长衫浑身的不自在。 这铁塔般的身子被塞进这么修长的衣服中,旁人看起来也是不自在。 “到了。” 三叔止步,到了一座堂屋前。 和值守兵丁吩咐,便是有人去禀报。 片刻之后,这堂屋之中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仙师们终于到了啊,我祁某人可是盼望已久啊!” 堆砌起来的热情,让人觉得重视的态度。 那镇西军侯便是身着便装从堂屋之中走来,执礼相迎,还未等沉云回礼便是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 “走走走,进屋说去,”笑容不减,宛如见到了多年老友,“来人啊,看茶,将去岁圣上赏的琴湖龙岩端上来!” 纷纷落座,沉云竟是被军侯拉着坐在了主位。 “仙师啊,真是盼望了许久了,你不知道,祁某等得着急啊,差点就派龙驹骑出动去迎你了。 若不是你三叔拦住,说你在攸城救了满城百姓,我啊,都以为你入山修道去了!” 说笑着,沉三叔也跟着一起大笑,毕竟军旅人有他自己的玩笑话。 “对了,山中可好啊,祁某离去时也没太留神,这夏……” 支支吾吾,忽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沉云淡然瞧着这镇西军侯,心中早就知道为何如此这般热情。 夏虎,大黎皇子,中原及周边四方在大梁朝统治下安稳过活了一千五百多年。 皇朝夏氏,这个姓氏,在世俗中的分量,难以估算。 “夏虎他留在山中,没有护道。” 直截了当的称呼,世俗是世俗,他沉云,是谪仙山的剑修。 “啊,这样啊……” 一脸的为难,大概是不敢和沉云一起这么直呼其名,军侯讪讪一笑。 上了茶,那琴湖龙岩顿时将这堂屋充满了茶香。 “这可是好茶啊,还是祁某人去岁大捷圣上赏赐的! 这茶,三十年一采,采时需面容姣好的处子立马含于口中,不然茶香半刻就消散殆尽。而且这茶只长在琴湖上的一小处龙岩石上,故而,这茶就连圣上也是要省着点喝的。” 介绍着,军侯脸上满是得意之色,就连那一旁的粗人沉三叔也故作风雅,细细品味着茶香来。 “啧……好茶,就是太少,祁某人赏了五两,细细省到现在,才吃了不到半两!” 瞧着军侯这一脸珍惜,沉云却是没动。 这茶,他知道,所以他不喝。 “夏虎弟弟呢?” 猛的,直切主题,沉云听了不少寒暄,礼数也算是够了。 端着茶盏的手停顿,军侯口中的一口茶,好半天才咽下。 一阵轻声低笑,军侯摇了摇头。 “哎,到底是瞒不过去了。” 说吧,这军侯豁然起身,走到了沉云的身前。 ‘噗通’ 跪倒,这军侯一拜而下,久久不起。 眼神,微眯,沉云瞧着身前的军侯便知明白了。 “还活着吗?” 第二章 烤鸭就酒 “活着,只是……” “只是什么?” 军侯支支吾吾,不敢抬头。 “只是,小皇子被别人带走了。” 皱眉,沉云没想通缘由。 “是雪山,那一日雪山长老来我府上叙旧,碰巧看见了嬉闹的皇子,说是天资卓越,硬是要了去做弟子。” 眉头不解,沉云对这解释难以理解。 “他不知是皇子?” “不知,小皇子藏于我府中,除了皇室的人,再无人知晓。” 信誓旦旦的保证着,军侯说得真切。 久久不语,沉云瞧着他,瞧着这个应该誓死保护小皇子的镇西军侯。 “起来吧。” “仙师决定去营救皇子了吗!” “嗯。” 轻声答应,沉云算是应了下来。 “多谢仙师!” 又是长长的一拜,镇西军侯像是松开了一口气。 但是夏虎的弟弟,大黎朝的小皇子,就这样沉云并未能第一时间见上面。 “你的幼子呢,修为几何?” “仙师,还是算了吧,祁某的幼子不才,入不了仙师的法眼。” 态度很谦卑,也不只是因为是皇子的事情,还是因为攸城的名声。 那镇西军侯在沉云面前,总好像带着一层小心翼翼和虚伪。 按理来说,这镇西军侯镇守西北大漠,治下军旅无数,也有不少高手散修投奔。 面对沉云这个谪仙山的普通弟子,没必要如此谦卑。 心中有疑但却不说破,沉云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叶红,秋剑,留在此处,教导军侯幼子。” 丢下一句话,沉云轻轻一跃,人便已是不在府中。 看着那飘然而去的沉云,那军侯负手而立,眼光深邃。 御剑,鲲鹏剑带着沉云化作一道流光。 这剑,极快,几乎刚刚升到高处就突破了一层雾状的屏障,只留下一声巨响回荡在金城上空。 雪山,在西北大漠的更深处,但沉云不消半刻时辰便就已经站在它的面前。 一条高耸的山脉,好似要穿破云霄。 雪顶几乎占据了山峰的一般,叫一声雪山倒是也不为过。 踏在鲲鹏剑上,沉云悬空静静的瞧着那雪山的模样。 护山大阵将雪山护得周全,可是沉云却是想不出什么借口进山拜会。 不能暴露那夏虎弟弟的身份,否者夏虎也不会特地拜托自己来教导他弟弟。 只能智得,急不在一时。 想明白这点,沉云再次化作一道流光。 消失得迅速,一名堪堪赶来查探的学生弟子,只能远远的瞧见一道剑光。 脚步轻轻落下,沉云又落回了金城之内,却是没有打搅到任何人。 城内鱼龙混杂,可是这金城的历史却是超过了五百年。 五百年,有些传统,不知还在不在。 “这个多少钱。” “客官,三文铜子。” 商贩老头客气的回答着,面对沉云这样穿着打扮的人,态度都卑微得很。 “不用找了。” 伸手,拿起一顶蓑笠,戴在头上。 而那小贩已是呆立当场,因为在他面前的是一整块拳头般大小透明的玉石。 转身离去,挤在了人群之中。 沉云也无奈,戒指之中最小可以交换的物品也就是这毫无灵气的玉石了。 带着蓑笠倒不会突兀,大漠云少太阳直。 这里的阳光像是不要钱的一样,挥洒在大地。 带着蓑笠遮阳,不会显得突出,只是穿得如此珍贵的丝织长衫却带着如此粗糙的斗笠,却是变得很显眼。 付钱的玉石,像是一个信号,一个专门招惹叮缝苍蝇的信号。 “诶呀!” 在某处偏僻的小巷之中,沉云折断了一只悄悄伸来的手。 松手,那贼人吃痛,跌落在地,不停的嚎叫着。 沉云瞧着他,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丝弧度,脚步,迈出。 “别别……别过来啊,扯平了这,你……你得讲江湖道义!” “江湖道义,什么道义啊,说来听听。” 拳头,捏起,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 贼人在地上直往后退,很是害怕的样子。 “江,江湖规矩……技不如人被,被抓包,无怨!被伤一处算是抵过,你,你你,你就不能再殴打我了,我……我可是什么都没偷到!” “贼人偷不到东西,难道不该打吗。” 面对沉云理所当然的质问,那贼人呆眼了,是没想到还会有人如此说话。 放弃了辩解,贼人爬起身来便是要跑。 可是沉云的脚也是伸出,一勾,便是将他绊倒。 ‘嘭嘭嘭……’ 修长的手指捏起还是个拳头,沉云的全图如雨一般落下,力道拿捏得很是分寸。 每一拳落下绝不伤及内脏骨头,只会在皮肉上留下清淤。 半刻之后,沉云心满意足的坐在了一处酒肆之中。 依旧是一颗玉石,包下了整座酒肆。 棉布,擦拭着手掌,面前摆了一只烤鸭,以及一坛好酒。 烤鸭的味道自然是好,没想到这西北大漠的烤鸭却是比中原的味道来得更加直接猛烈。 没有中原的香料,便是将瓜果填充进鸭肚。 西北大漠瓜果特有的甜,便就和这烤鸭在炉火之中融为一体。 自然不会像那都喻今那样没个吃香,酒肆掌柜的特地捧出了一双纯金筷子,伺候的伙计,也是利索的将这鸭片解着。 纯金的筷子夹起了包好的片鸭,入后再就上一口好酒。 这世俗的享受,真是令人沉迷。 ‘呲!’ 忽然,耳边响起了一道破空之音。 一柄小匕首自上而下的刺来,目标直指沉云的天灵盖。 可是,侧过的身子却是完美的避开了这一击,伸手却是将那偷袭的人一把拉住。 ‘嘭’ 整个身子都砸在了桌上,烤鸭酒水都齐齐的跳高了一次。 反应都是极快,一手落空另一只也在一息之间刺出。 ‘叮’ 左手剑指,刺在那短剑上,剑身便已是断裂。 抓住手腕,按在那贼人胸膛,沉云高举起了拳头,嘴角勾起了笑容。 又是半刻之后,酒肆紧闭的大门放出了一个失魂落魄的身影。 跌跌撞撞的走了出来,那但凡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没有一块是本来颜色了。 自然是有人上前接应,架住了那人,便是远远的撤离。 沉默,这条街似乎都沉默了。 酒肆周围仿佛有了什么禁制,人来人往的街道却是无人敢靠近一步。 ‘咻’ 闪过三道黑影,都是齐齐袭向了那酒肆。 没一个会是从正门走的,可是进去之后,这酒肆之内却是没了动静。 寂静,寂静,半刻之后,吱呀一声,伙计打开了酒肆的正门。 接连走出了的两三个身影,都是失魂落魄,摇摇晃晃的走着,眼神呆滞。 再次被架走,这些贼人丝毫不会引起外人的注意。 沉默了良久,又齐齐闪过十几道黑影,各种手段进入了酒肆,可是酒肆却又是再次安静了下来。 半刻,又是半刻。 这一次,那些贼人没一下子就出来。 暗中围在酒肆周围的人,心都提了起来。 ‘吱呀……’ 酒肆的大门被打开了,露出了一个后背。 “打扰了。” 竟然是抱拳执礼,那十几名贼人都恭敬的从门中退出。 而其特的是,那些人身上都残留了着一些烤鸭香。 又是悄然无声的消失,贼人们都没有引起寻常百姓的注意。 可是这重新闭合上大门的酒肆,那阵阵传出来的烤鸭香味,都让这些暗暗围在周围的人们,心有忌惮。 “都散了吧。” 忽然,不知何时,那酒肆正门前站着一个身影。 寻常百姓的打扮,中年男子的模样,留着胡须,看起来也是有家有室。 可是这样寻常的人,说出的话却让人有一种不得不听的感觉。 暗藏在周围的贼人都悄无声息的消失,这条街上,似乎又重新恢复了生机。 ‘吱呀……’ 酒肆的门被推开,门外商贩的吆喝,行人的嘈杂的对话,都随着这缝隙挤了进来。 而酒肆之中那浓郁的烤鸭味,也从这道缝隙向外飘去。 闭合,那人走到了沉云面前,深施了一礼。 “坐。” 沉云吐出了一个字,手中的筷子又夹起了一个包好的片鸭。 桌上,已是满是烤鸭的残骸,片鸭的伙计,手掌都累得有些颤抖。 那人略有好奇的看着正在吃鸭喝酒的沉云,这架势就好像是几百年为吃过了一样。 “我来吧。” 开口,算是饶过了那伙计。 伙计看向了沉云,后者略微点头,就算是得到了释放。 伸手接过那热气腾腾的烤鸭,那人手中的匕首,很是稳当。 “片鸭得从脖颈开始片,最好吃是鸭背上的肉,虽然肉薄,可是这里的肉却最为紧致。” 说着,手中匕首飞舞着。 像是翩翩起舞的蝴蝶,这匕首在这人的手里,算是有了自己的生命。 片片鸭肉落进了洁白的瓷盘之中,沉云摊开了一张面皮,放上拌料,夹上了一片鸭脊肉,包裹好,夹起,微微沾上一点酱料,整个丢进了口中。 ‘咔叱咔叱,咔叱咔叱……’ 沉云大口大口的咀嚼着,闭着眼满是享受。 端起酒杯,入口,酒香和烤鸭香混合,又给这酒肆内添加了一丝诱惑。 ‘咕咚。’ 坐在对面的来人,愣是看饿了。 第三章 向阳商行 “你也吃吧。” 沉云说道,口腹之欲已是差不多一次满足。 来者便也包起了一片鸭肉,放入口中,顿时满口香。 “怎么样?” “好吃,没想到这家酒肆的烤鸭这么好吃。” 交流着食经,来者似乎并不像先前几波那么来时汹汹。 瞧着面前之人如此表现,沉云也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规矩还在吗?” “在。” 忽然问道,可是来者却也是毫不犹豫的回答着。 “怎么说?” “贵客挑了我暗楼三次,便是够资格。” “我要雪山的消息。” “没问题。” 肯定的回答,来者毫不犹豫,甚至连眼神都没有抬一下。 面饼包着鸭肉,那人喜欢在里面配了几根蔬果丝,吃在嘴里也是咔叱咔叱作响。 “查一个人。” “没问题,但要看价格。” “寒心。” 说着,沉云手中丢出了一块东西。 ‘嘭’ 砸在桌面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是玉髓,半个成人拳头大小,正散发着淡淡的幽光。 咀嚼的动作慢慢停顿,那人口头滚动,生生的将口食物咽下。 片鸭的刀慢慢攥在手中,扯着一块棉布慢慢擦拭着。 “寒姓?” “嗯。” 沉云应答着,眼角不知觉的抽动了一下。 “这个姓氏,不是价格问题。” “那是什么?” “贵客还是请回吧,您的实力还达不到资格。” 说吧,放下了手中刀,也放下了烤鸭。 起身,转身便是要走,那人丝毫不拖泥带水。 “三个时辰,对吧?” 身后,沉云忽然问出了声来。 那人脚步停顿住了,像是在犹豫什么。 “贵客,可是确定?再往上,不顾生死;在下奉劝,执剑境,还是不要逞强。” “那就三个时辰吧。” 说罢,那人身形便是化作了残影。 桌上的刀不知何时不见踪影,再瞧已是快抵到沉云的喉咙。 ‘嘭!’ 像是被犀牛正面撞击,那刀最终没有能够尝到沉云的血,而持刀的人也已撞在了墙上。 身前桌案已是碎裂,烤鸭散落了一地。 沉云端坐着,慢慢收回了踹出的腿。 ‘噗哧’ 口中喷出积血,那人胸膛已是凹陷。 “杀,杀了我。” 请求,可是沉云却没有回应。 神情痛苦,可是却没有叫出一声一毫。 看着那依旧端坐的沉云,艰难的举起了自己的手,用那沾满鸭油的刀,割破了自己的喉咙。 血,喷洒了一地,渗透进酒肆的地板缝隙。 ‘咻!’ 紧接着的闪速,沉云眼前已是出现一柄短剑。 剑尖离眼球只一指,来袭者却竟是笼罩在一阵云雾之中。 不仔细看,就难以注意。 ‘呲!!!’ 拔剑的铿锵之音连带着破空声,那短剑已是无法再推进一毫。 剑,穿透了臂膀。 沉云下压了手腕,那寒心剑带着来袭者钉在了地上。 ‘噗哧’ 左手割断了臂膀,带着力道,另一击接踵而至。 ‘呲!!!’ 又一声令人绝望的破空之音,鲲鹏剑,将来袭的左手也钉在了地上。 “杀了我!” 同样的请求,可是同样的置若罔闻。 眼中,闪过了一丝狠毒。 口中却是流出了鲜血,来袭者喘息了良久,但最终还是死在了咬舌后的失血过多。 两柄剑,都已是沾上了血。 沉云不再端坐,因为那地面上的血迹快要蔓延到他的新皮靴。 起身,跨步,负手而立。 “直接来吧,只有三个时辰。” ‘呜~~~’ 酒肆之中,灯火皆灭,黑暗,笼罩了这里。 三个时辰,算不得是太久的时间;可是三个时辰,便已是能够做很多事。 比如说,杀人。 酒肆中笼罩的黑最终还是被街上的百姓给发现了,不明所以的他们,选择远离未知。 毕竟,他们是手无寸铁的百姓,绝大多数时候,未知便代表了危险。 “娘,血流出来了。” 某个过路的妇人,怀中抱着的孩童,脑袋依靠在娘亲的肩上,一脸好奇的瞧着那酒肆的门槛。 “说什么胡话呢,已经烧得这么狠了吗,再坚持一下啊,娘带你去看大夫了啊。” 妇人匆匆走过了,口中说着一些话。 可她的脸色却早已是煞白,虽未回头,但是路过酒肆时,那浓郁的血腥味,早已是盖过了烤鸭香。 ‘吱呀……’ 大门被推开,沉云跨步走了出来。 反手带好了门,沉云洁白的长衫衣摆底端,似乎沾染了些许红点,晕染开来,像是朵朵梅花。 扯起了嘴角礼节性的笑了笑,周围有百姓正在盯着他瞧。 戴上斗笠,将脸庞笼罩于阴影之下,沉云淡然向前走去。 前方,是一处狭小的巷道。 步入其中,身后便是有人跟随。 “向阳商行。” 耳边留下一个地址,那跟随之人便是匆匆错过。 嘴角,勾起了一丝微笑,拉下了斗笠,将神情也掩盖住。 酒肆,很快便是有了一对商队前来,系马,卸货,向平常一样像是过路歇脚的人。 可是那被推开的酒肆大门,再进入一商队的人之后,还是闭合上了。 很快,血腥味不再弥漫,烤鸭香重新飘荡。 只是那些从后门运出一辆辆马车,却是无人察觉。 沉云得到了他想得到的,以及他还没有得到的。 向阳商行,坐落在金城的北门,是往来商队最喜常去的地方。 谁也不知道这商行为何要叫做‘向阳’;就像他们也从来不知道,这商行之中为何总会养着一株向阳花。 脚步,跨入了商行之中,几乎同时那店门就被伙计合上,挂出暂且歇业的小牌。 小牌,系在大门铜扣上,还在来回晃荡。 “客要什么货?” 站立在柜台之后的老者询问,他应该是这间商行的掌柜。 “寒心。” 口中报出了那个名字,沉云的身后已是放置一张扶手椅。 身侧还搬来了一张茶几,上面端来的是镇西军侯万分宝贵的琴湖龙岩。 坐下,抖动了衣摆,可惜没能将那些梅花抖掉。 “给口真茶,最起码能解渴。” 开口说着,那琴湖龙岩便是立马端走,再来,便是一盏茉莉花茶。 端起了茶,入口,能解渴。 “贵客,寒姓消息,要等明日,已是飞剑传书。” “好。” 饮尽了茶,放下,自有伙计添水。 “贵客还有什么货要带走?” “雪山,如何进入。” “这有现货,贵客稍后。” 掌柜放下了手中笔,回身,那面白墙之上忽然泛起了道道符纹。 踏步上前,伴随阵阵涟漪,便已是不见。 几息之后,掌柜回来了,身后的白墙也恢复了原状。 手中,是一块玉石,闭眼沉默片刻后,便是开口说话。 “三日后雪山将正式承认仙人洞府现世,广发请帖,邀请各山门派一同开启。届时,贵客可用谪仙山的名头进山。” 抬眼,直视着那掌柜的,沉云知道,这斗笠已经没有戴着的必要。 “贵客,寒家的货,贵重,得有物交换。” 语气恭敬着,掌柜的脸带微笑。 “货?你不是已经拿到了吗。” “是,拿到了,可还是要贵客首肯。” “允了。” 丢下一句,起身推门,沉云丢掉了那编制粗糙的斗笠。 身后,那向阳商行,那掌柜脸上的微笑渐渐冷却了下来。 “掌柜。” 伙计凑了上来,手里攥着一块玉石,上面已是刻有沉云的大名。 “知会暗楼,查!” “查什么?” “查他身世,那酒肆之中竟是折损了这么多人,绝不是一简简单单的执剑境,更何况他天资九品。” “是!” 伙计点头,攥着玉石便要转身离去。 “等等!” “掌柜,还有什么吩咐?” 伙计停顿,那掌柜脸上满是严肃。 “再加一条。” “何话?” “暗楼各行,除神魂境之上生意,皆不得与之冲突;谪仙山沉云,列入人字科案。” 向阳商行重新开业了,那些往来商队却是没有丝毫怨念。 “出来吧。” 沉云止步,微微叹了口气。 “嘿嘿嘿,沉云,你看了你长本事了啊!” 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沉三叔一脸的尴尬。 被自己的侄儿给抓包,这老脸,真是丢大发了。 “叔,下次,有事直接找我,我还姓沉。” “知道知道,不管你小子走多远,还是姓沉,三叔,依旧还是你的三叔。” 拍了拍沉云的肩头,三叔看起来心情不错。 “怎么样,小皇子的消息打探得如何?说来也真是的,那军侯消息也捂得太死,若不是今日,我都晓得那小屁孩竟然是皇子!你说这上哪里说理去?” 三叔絮絮叨叨,感慨着,脸上都是无奈。 “叔,发生什么事了?” “你这话说的,没事叔就不能找你啊,怎么说你那帮弟弟们也在金城呢,总是要去看看的。” 辩解着,拉着沉云的手腕就是要走。 可是寸步难行,沉云纹丝不动。 “叔,到底发生了什么?” 再次询问,沉云没有丝毫不耐烦,毕竟他是知道自己这个叔叔什么性子。 回首,瞧着自己的侄儿,三叔脸上的神情更加的尴尬了,只能讪讪的松开了手掌,可是又难以开口。 “其实,其实这事吧……哎,真他娘的说不出口!” 第四章 雪山萧鬼 捶着手心,一脸懊恼,沉三叔脸上憋得通红。 “算了算了,这样的事情还跟你说,那我这个做叔叔的脸面可真的就没有了。” “嗯。” 点点头,沉云没说什么,也没发表什么意见。 沉默,沉三叔似乎被自己的话给堵死了,一脸吃了苍蝇的模样。 “沉云……” “嗯?” 欲言又止,沉三叔咬着牙,又硬生生的将话给吞了回去。 继续走,金城街道上还是很热闹的,沉云边走边瞧着。 “算球!” 猛得一拍手掌,沉三叔大步跨到沉云面前,拦住了去路。 “老大,你得帮我这次忙!” 听着三叔叫出了在家里称呼,沉云知道,这个忙不一定很紧急,但一定很为难。 “好。” 毫不犹豫的回答,沉云答应了下来了。 “三叔真的是不得……啥,你答应了!?” “嗯。” 点头,沉云对于自己这个三叔真的是没有一丝的不得耐烦。 “这个……”搓着手,三叔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这不耽误你做正事吧?” “不耽搁。” “那就好那就好……” 点点头,沉三叔显然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起比较好。 尴尬着,犹豫着,三叔站立在那里,阻隔着沉云的去路。 “叔,直接去。” “直接去?好好好……” 招手,这街道边便是有兵丁牵出马匹来。 铿锵一声,鲲鹏剑已是出鞘,静静的悬浮在沉云身边。 摇了摇头,沉云踏上了见,看向了三叔。 “去龙沟湾。” 三叔说道,可是下一息便就是眼前景色一花。 沉云抓着三叔的铠甲提上了剑,霎时一道流光冲天而起。 龙沟湾,一道曲折似龙的河道,在大漠旱季时是一条长长的沟壑。 但如果是雨季时分,这填满了水的龙沟湾在夕阳照耀下,便就是波光粼粼,像是穿上了一条鳞片,化身成大地上的巨龙。 可如今,这龙沟湾却是没这么好的景色。 沉云停下剑时,那三叔便是一脸眩晕,扶着岩石呕吐了出来。 听着三叔那难受的声音,沉云负手站立在此良久。 这片地方,似乎带有着一丝气息,让他熟悉。 “老大,下次,下次提前打声照顾好不好。” “好。” 沉云点头,可是下一秒便是抓住了三叔,化作了一道流光停在了旁处。 长矛杆尾微微的颤抖着,杆身浮现出一道道符纹,猩红的颜色,霎时爆裂了开来, “呕~~~” 又扶着岩石呕吐去了,三叔彻底被沉云的速度给搞奔溃。 脚踏鲲鹏,寒心剑已是出鞘,控在周遭十步之内。 ‘呲!!!’ 又是一道长矛飞刺而来,寒心剑立即点中了毛尖,从顶端将它劈成了两半。 可是,火光依旧。 “疾!” 剑指,伸出,这澎湃的剑气生生将这爆裂的火光吹灭。 攻击,停止了。 皆因为那沉三叔亮出了自己的腰牌,停止了呕吐。 “我老沉如约将人带来了,你们也该现身了!” 大声高呼着,沉云听着这话,微微皱眉,忽然有了一种被卖了的感觉。 “早就听闻攸城出了一个救民于危难的剑修,从攸城到金城不过百十里的路,却是早就传变了样,说着剑修一剑破了上古血祭大阵,实力强悍,实数年轻一代的大师兄。” 声音远远的传来,听起来像是个年轻人。 却是,御剑缓缓而来者,年岁也就在十八上下,快要行冠礼的年纪。 “老大,待会儿你和他比试一场,一定要赢,三叔有东西被扣在了他手里,绝不能丢!” “为何不派军旅。” “这个……老大,你懂的,一些无关军旅的生意。” 三叔支支吾吾的,可是关于这被扣的东西却是无比的重视着。 沉默不语,沉云微微叹了口气。 这在南屏镇的时候,从小就没给三叔倒腾过字画,看样子,这喜欢做买卖的毛病还是没有改。 ‘叮’ 一把铁剑射了过来,钉在了地上,猛烈颤抖着。 “怎么样,比试一场。” 对方轻蔑的说着,眼神里尽是敌视。 不语,可是身前的寒心剑却是慢慢回到了剑鞘之中。 “对了,有点彩头,你若是赢了,这批货还你,但你若是输了……嘿嘿,要对本公子行师礼。” 沉默,就连大大咧咧的三叔也呆住了。 行师礼,就是自降了一辈,这对于是注重道统师承的修士们来说,是莫大的羞怒。 落在地上,年轻修士满不在乎;手腕一压,便是将自己的剑也钉在了地上。 拿出了同样的铁剑,和在沉云身前的那一柄一样,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凡剑。 “怎么的,不愿赌?” 质问,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沉云没有反应,只是静静的瞧着他。 “呵,”轻笑,叹气的摇了摇头,剑修一脸惋惜道,“本以为又是个能够过几招的好时候偶,没想到果然还是个名不副实的怂包。” “你……” 三叔气急,腰间的佩剑就要抽出,可是又被沉云给按了回去。 解开剑带,身后的两把长剑便就缓缓的落在地上,静静的悬立在那里。 跨步,伸手,那地上的铁剑便是自行落入掌中。 “呦,不错啊!” 眉头一挑,沉云的这一手让对面的剑修稍稍高看了一眼。 都是凡剑,皆是凡品,能让凡品铁匠也像剑修的飞剑一样自行飞动,也算是一新奇的招数了。 可是,沉云这不是招数,只是懂剑罢了。 远处,地平线上,不知是何家放牧的牧民点起了炊烟;那灰白的烟雾,笔直的从大漠升上了天空。 ‘嘭!’ 脚下岩石尽碎,沉云一动身形便就成了残影。 剑,早已是刺出,可是对方的剑也是扬起。 退,身形后倾,在地上滑动,留下了两道浅浅的沟壑。 自下而上的剑姿,慢慢停息的剑气,那对手是有一些自傲的本钱。 剑自然下垂,沉云静静的直视着,寻找着破绽。 可惜,破绽还未找到,这场比试却是被人给打断了。 “喂,底下了那个两个后生,将身上丹药宝器都交出来,爷爷还能够给你们留一个全尸!” 是散修,并非是天演术下的散修,但这茫茫大漠,有得是肆无忌惮的修士。 嘴角,勾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剑身扛在肩头,那剑修似乎脸上神情竟是玩味。 “不知,爷爷们名讳啊?” “哈哈哈!真是识相,都没过招就叫爷爷了!”大声笑着,那些踩着御空法宝的散修们,脸上尽是得意,“也好,就让你们都听听爷爷们的大名!” “听好了,爷爷是烈火山弃徒曾守祖!烈火入道心,大漠一带,金丹境下,无人敢惹!” “嘿嘿,还有爷爷我!自练散修于少真!儿时便有的机缘,这大漠一带,金丹境下,道修第一人!” “还有我成之后!大漠原民,得天狼神传承,西北三十二部族,金丹境下,无人能敌!” …… 叫嚣着,高声喊着自己的名号,一个个真的是说得震天响。 “对了,娃娃,你叫什么名字,等死了,爷爷也好给你留个碑文呐!” “我?呵,雪山剑痴,萧鬼。” 安静,顿时的安静。 这萧鬼的名号对比那些散修的一长串,是简短了许多。 可是这简短的名号一报出,沉云亲眼瞧着他们似乎是滴下了冷汗。 “萧,萧公子……这,这都是误会,小的,小的这就走,这就走……” 讨饶着,控着法宝便是要走,但是,时机似乎已经错过了。 “晚了,爷爷们,留下来陪陪孙子吧!” 人,一跃而起,带着剑。 ‘噗哧’ 一道剑光,那凡品铁剑却是破开了那曾守祖。 那位号称大漠一带金丹境下无人敢惹的修士,就这么血洒当空。 脚步,踏在还未咽气的躯体上,借着这力道便又是向前跃去。 一跃一剑,一剑一人;等那萧鬼落下地时,身后也纷纷跌落了几具无头死尸。 “呵,爷爷们……” 轻笑,手中剑染上了血,萧鬼却是更加兴奋了。 “怎么样,现在磕头认输还来得及。” “不了。” 沉云摇头,可是身后的鲲鹏和寒心却是微微颤鸣着,似乎感受到了杀气。 “咦?嘶……好剑!” 赞叹着,那萧鬼的眼神全都聚集在了那两把剑上了。 “喂,再加点彩头怎么样?” “沉云,别听他的,他在打你剑的主意。” 三叔果断拒绝,根本不给萧鬼一点回转的余地。 可是,沉云却不是这样。 “好。” 一口应下,沉云的回答让萧鬼顿时满脸笑容。 “好好好,果然爽快!你,不管比试输赢如何,这个朋友,本公子交定了!” 拍着巴掌一脸开心,萧鬼的情绪起伏真的难以琢磨。 “这样这样,你的剑做彩头,我的剑也做彩头,怎么样,也算公平吧!” “我不需要你的剑。” “什么?” “不需要你的剑。” 沉云重复着,可是那萧鬼却是深深皱起了眉头。 “那,那你需要什么?” “我?”反问,沉云的嘴角也勾起了一丝微笑,淡然说道,“我需要你唤我一声师祖。” 第五章 三叔的家业 “师祖……”口中重复着,这萧鬼终于回过神来了。 沉云在羞辱他,辱没他的师门。 嘴角的笑容更盛,萧鬼瞧着沉云,那眼神特别的异样。 “来吧!” 剑,快得要捕捉不到影。 沉云和萧鬼,同样的剑,但不同的速度。 “呲!!!” 剑,在颤抖,承受不了如此的速度。 “叮叮叮……” 碰撞之音不绝于耳,在两条残影之中,相互之间碰撞,相互置于死地。 剑来剑往,忽然沉云停住了。 步伐后撤,远远的脱离了那缠斗。 亦是跟随,萧鬼的剑绝不远离沉云半步之内。 停顿,身影停滞。 剑,出,霎时化作了一道流光。 刺耳的破空之音,在沉云刺出之后才响起。 层层剥落,这凡品铁剑已是无法承受,化作一块块薄铁片凋零着。 停了,所有的动作都停了。 沉云和萧鬼之后间的比试到此就算结束了,所有的结果都产生在沉云的剑指之前。 铁剑,早已不知踪影,而剑指前无形的剑气,却是已经可以割破动脉。 笑容凝固在了脸上,萧鬼松开了手剑,哐当一声跌落在地上。 “我……我输了?” 向沉云询问,萧鬼似乎还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嗯。” 轻声应答,沉云也没表现出有多么的喜悦。 剑指,收回,负手而立。 沉云静静的看着那一脸不可置信的萧鬼,等着他一点点接受这个现实。 事实上,萧鬼接受现实的时间远比沉云预计得要短。 伸手,招来了自己的飞剑,往前一掷便是不管。 接住,顿时手掌之上便是凝结出了一层寒霜,这剑也不是凡品,至少能够上六品。 “剑归你了!” 一声高呼,那萧鬼似乎在躲着什么,迫不及待的便是御剑而去。 手握着剑,这剑绝对是件不错的法器。 要知道,严格论起来,这寒心剑也不过是五品。 彩头算是得到了,连那龙沟湾里的货物都安然无恙的带着;只是有一点,说好的‘祖师’却是迟迟未曾开口。 瞧着那萧鬼匆匆而去的身影,沉云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迟迟未消退。 “老大老大,赢了!赢了!!!” 沉三叔举着双手欢呼着,似乎是有些不可思议。 一路狂奔,三叔立马丢下了沉云奔向了一处沟弯,奔向了他的货物。 沉云慢步跟随,很快便是瞧见那些守护货物的伙计。 说是伙计有些不当,这些被绑在货车旁的人,个个都穿着制式的盔甲,像是金城里的兵。 可这些甲未着色,明明晃晃的亮铁白,并且胸甲上也未挂上名号。 里衣也是穿得灰白色,是寻常百姓做活时的衣裳。 “怎么样怎么样?” 三叔焦急的询问着,也不知道是问的人还是问的货。 绳索一解开,便是半跪在沉三叔的身前,那些人还是像兵。 “回将军,货物无碍,人也无碍,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仅一个照面,属下们便就落下阵来,再醒来,已是被缚。” 神色愧疚,那属下的容貌,沉云忽然觉得有些熟悉。 “无事无事,在大漠里败给雪山萧鬼不是件常事吗,只要人跟货无事,那便是好。” 一把拉起了自己的属下们,沉三叔显然并未感到落了脸面,毕竟,那人可是萧鬼啊。 “来来来,你们看看这是谁!” 又折回身子,三叔将沉云拉到了众人面前。 “大公子!” 又是一阵跪倒,这些人见到沉云先是一惊,随后便有都半跪了下来。 沉云想了起来,这些人,是南屏镇的镇民,不少人是不满镇中生活,追随沉三叔去参军了。 俗话说,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若不是为一个不错的前程,谁又会来这荒无人烟的大漠来吃这些罪。 显然,沉三叔做得不错,所以便是愿意追随。 脸上带着笑,三叔忽然又支支吾吾起来,显然还是有事要求。 “老大啊……” “叔,有事便说。” “哎,得,叔也不跟你绕弯子了!”一拍大腿,却是拍在腿甲上震得自己手掌生疼,三叔终于干脆了些,“都说你们谪仙弟子人手一个乾坤袋,能不能借叔使使?” 眼角微抽,沉云这才想起,他们旧峰好像没有领到乾坤袋。 伸手,食指上的一圈花纹闪烁过了光芒。 手腕一转,那几大车的货物已是不见。 挑着眉头,三叔已是看呆了,这乾坤戒虽然和乾坤袋一样的称呼,但是却远远不能相提并论。 在沉家,几百年的传承下,三叔也只在老祖爷的手上瞧见过一枚。 “走吧。” 说罢,鲲鹏剑便又是悬浮在了脚边。 沉云不喜麻烦,既然知道三叔要什么,那便是省得多说几句。 提住甲胄,沉云带着还没反应过来的三叔,化作了一道流光。 此刻,另一头,镇西军侯府上。 阿妹终于能够美美的洗了一把澡,穿戴好擦着头发走了出来,手上牵着的小娃娃满脸通红。 ‘嘭’ 放下了手中的水桶,赵去奴擦了擦头上的汗水。 “阿妹,热水让下人送就好了,为何非要缠着哥哥啊?” “你又没事做,妹妹担心你闲出毛病来嘛。” 嘟着嘴,阿妹一脸委屈,明明是为哥哥好来着。 “不是,我……你……哎!” 重重的叹了口气,赵去奴停止了辩解的打算,甩甩酸痛的胳臂打算去寻秋剑去。 “哥,别走啊,再烧桶水!” “啊?还烧,要做什么?” “刷鞋洗衣裳。” 阿妹小小声的说着,脸颊上浮现出了两团红晕。 “什么,洗什么?” 凑近了耳朵,赵去奴瞪大了眼睛,满眼的不相信。 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阿妹,竟然要洗衣服了。 伸手摸了摸阿妹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赵去奴愣了愣,又揪了揪自己的脸,疼的。 “哥,你干嘛。” “我看看是不是你烧坏了脑子,还是哥哥做梦还没醒。” “讨厌啊!” 一脚踩在了哥哥的脚面上,赵去奴顿时抱着脚到处乱蹦。 瞧着哥哥的惨状,阿妹还是气不打一处来,双目看向了身旁的小娃娃,吓得后者浑身一阵寒颤。 刚刚洗完澡的身子,却是又渗出了冷汗来,小娃狠狠的咽了两口唾沫。 “那,那什么,小爷,小爷给你烧水去……” 连忙抬起水桶,小娃逃似的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哼!” 生气的哼了一声,阿妹卷起湿漉漉的头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床上,包裹着一套衣裳,正是沉云换下了那件道袍。 桌上还放着一双布鞋,磨薄了的千层底,上面沾染满了尘土和血污。 坐在了桌旁,捧着下巴看这些,阿妹的眼神有些发呆。 “这么多血,你到底受了多少罪啊……” 阿妹喃喃自语着,眼前似乎浮现了某人挺拔的身姿。 “阿欠!!!” 狠狠的打了个喷嚏,鲲鹏剑一阵晃动,差点没将那沉三叔给甩出去。 脸色顿时吓得煞白,本来吐着吐着也快习惯的三叔,顿时眼中出现了恐惧。 剑,落在了金城之内,没惊动任何人。 “呕~~~” 一落地便是立马找了个墙去扶,三叔吐得连肝都快出来了。 单手负立,沉云静静的等候着,顺便也静静的瞧着手中的长剑。 这剑,是萧鬼输给沉云的,剑属寒性,握在手中便是有一层薄冰。 不说其他的,带着这剑在大漠行走,倒是凉爽。 剑,横于身前,沉云注视着它,在读懂着它。 剑,似乎很疲惫,传递来的是伤痕累累的哀痛。 眉头微微皱起,这剑绝不会是那萧鬼自寻得到,定有传承。 心中不悦,这冰冷的剑握在手中也有些许烫手。 麻烦,剑便是麻烦。 眼不见为净,手腕一翻,剑便已是消失不见。 沉云伸手,一道青光,那忘在了龙沟湾的寒心剑,连带着剑鞘一起落入了掌中。 背负身后,系好剑带,剑发出了微微鸣动,似乎在高兴回到主人身边。 “呕……差不多了,沉云,呕……我们,我们走吧……” 难以抑制的眩晕感,三叔看起来脆落极了。 “叔,晕高症可以治,我有丹。” “不,”挣扎着,扶着沉云的肩膀,三叔摆了摆手指道,“叔……叔不晕高,往常,往常也有不少剑修带我御空,只是……只是叔晕你的剑,实在……实在是太快了,下次咱慢点慢点行不?” “行。” 果断答应,若是沉云说个不字恐怕三叔能够死在当场。 又折腾回了金城,沉三叔带着沉云一路走到了北城区,进了一坊赌场,卸下了甲,换便服,和沉云又走向了深巷之中。 “沉云啊,还记得小六小七吧?” “嗯,记得。” “现在这两个小子啊,被我扔进军旅中狠狠收拾了一顿;拾掇好了干满两年便就是退了伍,现在啊,帮衬着叔,在这大漠金城中打家业呢!” 三叔显然很时自豪,脸上也满是骄傲。 可是,在他和沉云炫耀的时候,眼前,那来自小巷的对面却是匆匆赶来了一个人。 “三叔,三叔,不好了,七哥出事了!” 第六章 也是姓沉 从衣摆到右肩,一道喷洒的血迹。 来者一脸焦急,手中还拎着一把长刀,显然是经过厮杀。 “小七?小七怎么了!” 笑容顿时消失在脸上,沉三叔等着一双牛眼,死死咬着牙。 “是不是,他们!” “暂时还不知道,只知是计!” 来者解释着,但是脸上神情分明是同意了三叔的说法。 疾步,紧跟着来者穿越在巷道之中,沉云也紧随其后。 轻松的气氛一扫而光,代替的是满满的紧张。 沉三叔手里握着自己的佩剑,虽然出剑,但谁都觉得这剑下一息就能劈在人脸上。 已完全是不同的景色,这里是一片匠造之地,随处可见的炉火,所处可见的烟雾。 脚步匆匆,沉三叔一出现便就是一个头狼一样,汇聚了整只狼群。 人群,慢慢在身后聚集着,个个身上都充斥了一股沙场的气息。 是沉云的下属,也是南屏镇的镇民。 大公子的所在很快便是被人发现,相互传递,沉云这谪仙山弟子的加入,让众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 “就是前面了!” 长刀指着前方,是一处寻常宅邸,算不上有钱,但从外看起来似乎是小有身家。 纷纷止步,去往那边的道路上有一座不长的小桥,桥下是干涸的河道。 “沉家人止步!” 对面,手执铁棍,像是和三叔周围一样打扮的人,守在对面桥头。 “去通报一声,说沉家老三来拜访!” 抱拳,三叔站了出来,张开手臂,周围自有人摘下了佩剑。 沉云也是上前一步,并排站在了三叔身旁。 解开剑带,鲲鹏寒心便是静静的悬立在此。 “你干什么?” “叔,你说过的,家终究是家。” 没有正面回答,可是这解释却是让沉三叔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重重的拍了拍沉云的肩膀,三叔提了提腰带,脊梁挺得笔直。 “请!” 通传已是带回了消息,放下了手中铁棍,让开了桥头道路。 沉云跟随着三叔,一通踏过了小桥。 七弟,沉曲,现在是什么模样。 沉云心中想着,忽然感觉那沉家的过往都已是像上辈子的事情了。 不对,上辈子的事情都还记得,那这就算是上上辈子了。 还有沉逞,那个总是不学无术的六弟。 他父亲,没少为了他来找自己,想要未来一个前程。 “请,徐公已是等候多时。” 跨入了府邸,这幽静的三进小院,一道回廊便是将院外的尘嚣阻隔,倒是有乱中取静的意味。 堂屋,一张武者画像下,一左一右的位置。 左手是主,右手是客,而一个晒得黝黑的身影就是端坐在那。 瘦了,也黑了,身子看起来结实得多了。 沉曲,沉云的七弟。 “哥……” 自然也是发现了对方,沉曲眼中先是惊喜,随后而来的慌乱便是取代。 眼神四下张望着,似乎还想找个地方躲了去。 “哦,沉家又来人了?仙风道骨,不知是几公子啊?” 主人座上,一个身形精悍的老者询问着。 短小的胡子,略微的惨白。 这一把年纪可是精神头却好,穿着一身短手短脚的劲服,很是干练。 “是我的大哥。” 沉曲先是回答道,侧着头,还是不敢却看沉云。 大概是羞愧吧,沉云也看懂了自己的弟弟。 那日告别的赔礼大多是心不甘情不愿,可在这西北大漠做了两年兵,显然,吃了苦,便就懂事了。 长大了,脸上棱角都比以前硬朗得多了,自然也是知道无颜相见了。 “原来是大公子,可是谪仙山的那位仙师!” “嗯。” 应答,可是那老者却是站了起来,走到了沉云面前。 不到一步的距离,如此相近后,才感受到了那身上隐隐的一股血腥味 金丹镜,不过,有些异处。 “哈哈哈,真是没想到啊,老了老了,这心愿,倒是能达成了。” 大笑着,感慨着,伸手,老者接过了一杆铁棍。 皱眉,瞧着眼前的金丹境,沉云却是忽然觉着今日动手的次数要格外得多。 ‘嘭’ 二话不说,这棍头忽然就扫来。 手腕一翻,那萧鬼输给自己的长剑便是在手。 凝结出了薄薄寒冰,抬手,便是挡下了这一击。 ‘咔嚓’ 脚下的砖石开裂,剑上也剥落下了些许冰块。 “玉莲剑!?你是萧鬼!” 后撤,老者执棍满是戒备,仅仅是这剑便是让他如此忌讳。 “不对,你不是萧鬼,相传萧鬼情绪起伏突然,断不能如你这般平静。” “我不是萧鬼。” “那剑从何而来!” 质问着,老者似乎特别在乎这个问题。 “赢的!” 沉云还未回答,那三叔便是叫出了声来,不用去看也知道,脸上定是满满的自豪。 “哥,你赢了萧鬼!!!”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沉曲,瞪着眼睛,一脸真的见了鬼的模样。 这时沉云才发现,自己的弟弟身上确实被绑了道道铁丝。 这铁丝细得很,若是动作快了些,定是要割破些许血肉。 眉心,锁起,沉云神情似乎是有些愠怒。 ‘呲!!!’ 管他是不是玉莲剑,在沉云手中便就是他的剑。 剑气,破空,单手刺出,便是刺断了那道道铁丝。 断开,沉曲获得了自由。 几个纵跃便是跃到了沉云身后,几年不见,自己弟弟似乎也有了些许本事。 “哥……” 欲言又止,沉曲再次站在了哥哥的身后,满肚子话却是不知从何讲起。 “出去再说。” 沉云说道,像以前以后,都是他在拿主意。 身前,是一名金丹境修士,沉云感受着他,试探着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只剩一层灵力,徐公受过伤,半数修为都丢了,能捡回一条性命就算不错。” 小声解释着,三叔也是握紧拳头靠在沉云身边。 还是一副谨慎的模样,丢了半数修为的金丹境还是金丹境,只要能够祭出本命法宝,便是能碾压金丹下的所有修士。 剑,直指着,沉云只不过一介执剑境。 “我的剑很快。” “我的棍也很重。” 一来一往,沉云和徐公对峙着,可对方却是闲庭信步,悠闲得紧。 招收,几乎是一瞬,鲲鹏和寒心便已是悬浮在身边。 桥头的那边,两只空荡荡的剑鞘这才倒在地。 “我的剑,都很快。” 咬重了字眼,沉云的话传到了徐公的耳中。 终于不再那么悠闲了,徐公的双手都握在了铁棍上。 “府中,三十二人,执棍者十六名,孩童三名,妇人三名。” 淡然说着,沉云的话不急不慢,可是却是字字捶在徐公的心头上。 “从这,到桥,五十余步;从这,到后门,一百余步。我想,我们可以赌一下。” “赌什么?” “赌我的剑,能不能走完剩下的五十步。” 沉默,沉默,徐公久久不语。 堂屋四周,已是露出了许多棍头,那些棍头还包着铜,一棍下去一定能叫骨肉尽碎。 可是,徐公手中的棍却是放下了。 这一放,堂屋周围的棍也都放下了。 沉云松了手,玉莲剑也慢慢悬浮在了身边。 三柄剑,对准了周遭三个方向,沉云摊开了手中,眼前一闪,又是一柄剑前来。 “断崖?” 三叔一脸惊吓,飞来的竟是自己的佩剑。 四柄剑,悬浮在周遭。 徐公彻底松开了手中棍,扎在了脚边砖石中。 棍,立在那里,徐公却是步步紧逼,离得极近,人离剑,不过半步距离。 “沉将军,如此,便是没意思了吧?” “徐公,咱家老大也是姓沉呐!没什么意思!” 第七章 我替你解 ‘咻,咻咻……’ 接连飞来的长剑,静静的悬浮在沉云的身边,都是桥那头的。 剑,越来越密集,沉云的额头上也渐渐开始渗出了汗水。 “大公子,好本事啊。” “嗯。” 理所当然的应答下来,沉云神情没有一丝不自在。 徐公向前,沉云便是向后。 长剑悬浮在周遭,是保护,也是威胁。 终于出了门,那高高的门槛险些让沉曲绊倒在地。 围观的人不少,毕竟沉云这模样实数少见。 “徐公,龙沟湾的事情便是不算数了!改日,我沉某请你喝酒啊!” “沉将军,老夫不知龙沟湾发生了何事,不过这酒倒是随时恭候。” “哈哈哈,那好那好,到时我带一坛十年酿的梨花酒,让你回味回味中原的味道!” 一来一回,相互客道着,倒也是不冷场。 只不过三叔与那徐公之间,话语之下却是满藏的剑锋。 脚步已是渐渐退到了那小桥边,徐公的属下们都追了出来,可也都在这里止步。 三人,纷纷过了桥,那些一直悬浮在身边的剑也都纷纷落下。 负手而立,沉云遥遥的和那徐公对视了一眼,眼神之中尽是深意。 “大公子,老夫等你到金丹!” “好。” 淡然应答,沉云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沉云,这次你算给三叔长脸啊,就连这徐老不死的都被你吃得死死的!”三叔兴奋着,军旅中人最喜的就是压制敌人。 “你们刚刚是没瞧见,沉云刚的那一手刚使出来,徐老不死的脸色就变了,连棍子都放下了,乖乖的放我们走!” “厉害啊,大公子还是那么牛!” “谁说不是呢,说起来我家姑娘当时还想嫁给大公子来着,只可惜……” “可惜你个头啊,老陈,你姑娘顶给给公子做个妾!” “哪儿的话啊,公子现在可是谪仙山的仙师,老陈的丫头得降格做个伺候丫鬟了。” “别说了,就我家丫头那个命啊,要是真的能伺候公子,那我老陈做梦都能笑醒喽!” “哈哈哈……” 阵阵欢快的笑容,这些人跟三叔混迹在一起,说着一些不上台面的玩笑话。 只有沉曲还默默的关注着沉云,大概是寻思着什么时候好好道个歉吧。 “哥,我……” “别声张,扶着我。” 一口打断,沉云却是语速果断。 “什么?” 沉曲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换谁也不会想到刚刚压制了徐公的沉云会出什么事情。 “快,扶着。” 背后,桥头那边,徐公的手下们还在默默注视着,若是有什么不对都可能直接冲过来。 连忙搀扶住,沉曲早已不是当年还未出南屏镇的那个小七了,已是懂事。 “叔,三叔!” 压着嗓子低吼了两三,那沉三叔也反应了过来,走到沉云身边,一瞧便是明白了过来。 一人一边,隐晦的搀扶着,身后包裹着的众人都还在嬉笑说话着,遮盖这一处异样。 “坚持一下,再有两步就到了。” 三叔一脸严肃,沉这个脸色能凝出冰来。 众人簇拥着,拐过了一个拐角,身后徐公的人看不见了。 ‘噗通’ 笔直得倒下,沉云向前倾倒的时候,三叔才感受到,原来这仙师的身子这么重。 没有声张,没有惊呼。 一人根本扛不动的沉云,被众人抬了起来。 以最快的速度抬到了最近的床上,将他安置了下来。 大夫,背着医箱便是随后而至,坐在床边搭脉断病,却是手指刚一接触到没多久,便是一阵眩晕昏了过去。 “三叔,这……” “再找!” 沉三叔不信邪,接连找来了十几个大夫。 可这些大夫,要么是什么都没查出来,要么跟第一位一样,手刚搭上去就晕倒了。 “大夫,你醒了?” 良久,第一位大夫这才悠悠醒来,这刚刚睁开的眼中,竟然蓄满了泪水。 “你……” “我啊,老沉啊,沉三叔啊,沉衣甲啊!” “哦…我想起来……” 恍如隔世,大夫扶着墙站起了身来,再看沉云时,眼神都变了三变。 “大夫,这……” “无事,修养些日子便好。” 闭口不谈,这大夫好像心中已是暗暗决定了什么,任凭三叔怎么问都只是摇头。 ‘砰’ 脚,提到了人。 大夫抓过门这才发现,走廊上已是躺了一地的同行。 站在那里愣了愣,大夫这才回头嘱咐。 “将军啊。” “诶,大夫你什么话?” “这…这公子没病,可千万别再找大夫来了,再来,估计明日金城就无人看病了!” 狠狠的甩了袖子,大夫好像心里受了什么委屈。 说完,便是满是愤怒的走了,也不知这愤怒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 “毛病……” 吐槽了一嘴,沉三叔招呼着人,将走廊里的一大帮‘死尸’都抬了出去。 亲自守着,沉三叔坐到了沉云的身旁。 “叔,大哥他为何如此?” ‘啪!’ 话刚问出,沉曲的后脑勺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 “叫你平日里多读兵法,偏不听,现在傻蛋了吧!” “叔,我知错了,以后会多读的,”捂着后脑勺低下了头,沉曲什么分听话的模样。 “可是叔,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你是真傻假傻啊,”叹了口气,三叔似乎有点心累,“你大哥这么撑着,还不是为了我们沉家吗!” 沉曲微微点头,三叔这里说的‘沉家’也单只大漠金城之内的。 三叔,他,还有六弟,四个姓沉的本家,其余的,还都是南屏镇里出来的老乡,也算在这金城沉家下了。 “听好了,你大哥在徐老不死那边使的那招,显然是越了境界。 这境界就是境界,本来就是用来区分麻烦,避免很多不必要的发麻烦啊。 “所以,你大哥能够越境发出剑招,显然是在透支着自己的灵力。 不管灵力有多少,这么多的剑,许多还人还没有使劲去执行,也不管她会付出代价的。” “那为何要做呢?” 沉曲继续问着,修士的种种,他还不是很了解。 “废话,若不是这么做如何震慑徐公,若不震慑徐公,我们又拿什么来抵抗!难道,你要看着叔叔和你们这么多年的幸苦都白白浪费吗!!” 沉三叔显然是彻底被这无脑的问题给惹怒了,说完便是一巴掌拍在了沉曲的后脑勺。 这一巴掌,算是揍得重了,那沉曲抱着脑袋久久没能再问出问题来。 剑,沉云的三斌长剑不知何时悬浮在了床头,守卫着他们的主人。 夜,很快便是深了。 三叔没能守着沉云多久时间,便是抽不开身的忙去了。 而那沉曲,虽然一言不发端坐在那里守着,可是这大男孩,就别指望着能够伺候好了。 黑暗之中,忽然走廊中传出了一丝声响。 沉曲提起了自己的佩剑,推门出去查看。 天上的月亮不是很全,微弱的月光混杂着繁星散在了地面山,等窗户被推开后,这光亮便是更加好看了。 负手静静的站在沉云的床边,深夜到访者,似乎毫不忌讳被发现。 猛的,沉云睁开了眼睛。 躺在床上,瞧着那站在床边的那人。 ‘咻!’ 寒心剑已是在手,一个翻滚,擦着皮肤上的汗毛,铁棍砸断了床板。 翻滚,迈窗,沉云顺势飞出了这房间。 亦是跟随,那修为被毁了大半的徐公,速度却依然不算慢。 停顿,静静的悬浮。 脚下,是大漠一望无垠的戈壁,风沙走石,却在这个夜晚格外的安分。 “有何执念?” 背对着,沉云却是问出了声来。 “执念?哈哈哈,差点被杀死,算不算是执念?” “生死,当然算是执念。” 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复,沉云的语气很是笃定 “哦?那老夫可就是算是执念在心喽?” “是。” 转身,直视着,沉云手中控制那玉莲剑。 “说得这么干脆,你有什么办法?” “解铃还须系铃人。” “嘶……你是说,老夫得想办法弄死那个家伙?” “差不多。” 言简意赅的回答,沉云不想多浪费一个字眼。 “哈哈哈……” 笑了,徐公笑了,仰天大笑。 “后生,你真以为你在山中修了几年剑,这外面的世界就什么都可以依着你来?” 质问着,徐公似乎气极才会笑出声来。 “对旁人不是,对我,是的。” “好好好,老夫信你,老夫信你,你真有本事啊!” 说着反话,那徐公眼中明明都是嘲笑,可是他却是有些不想再理会沉云这个他眼中轻浮自大的后生。 心中,似乎生起了一丝烦闷。 如此被轻视的感觉,许久不尝到了,却没想到依然这么难以令人释怀。 “我替你解!” 忽然,沉云叫喊出声来,那徐公也终于停下了回转。 脚下,踩得一缕柳叶状的宝器,在黑夜之中微微散发着幽光。 徐老直直的冲了过来,很沉云相距得很近。 “你认真?” “认真。” 沉云点头,眼神之没有一丝慌乱。 “想要什么回报?” “我三叔想要的。” “好,我答应你。” 第八章 粗糙的价格 徐公脸上带着笑,点了点大概算是答应了。 “好,给他想要的你,你,给老夫想要的。” “嗯。” 应答,沉云不再说什么。 金丹镜的修士他如今还吃罪不起,即便这金丹在他眼里也是蝼蚁,可如今也得小心忍着。 夜幕下的交易没几个人能瞧着,但是沉三叔却是站在屋顶良久。 从腰兜里翻出了一片薄荷,丢进口中,大概能压压心中的火气。 脚步,落在屋顶上。 沉云没做解释,也没再说什么,一切都在不言中。 “沉云。” “嗯。” 三叔唤着,像是以前回沉家时那样唤着。 那时候沉云还只是一个肩负众望的少年,不知外面的世界有多大,也不知道自己所在的世界有多小。 一转眼,沉云已是谪仙的仙师,而这时的他也能理解到三叔那大大咧咧下也有自己的苦楚。 结果了三叔递来的薄荷,沉云也嚼在口中。 “不容易。” “是的。” 三叔诉说着,难得的不再那么总是满是笑容。 “金城排外,我在这里守了三十几年,却还是被当作个外人。当初跟着我一起来的那些老兵,退的退,伤的伤,我得为他们谋个生活。” “应该的。” “北城区,我占了一半,都是沉家的字号,另一半在徐公手里。我沉衣甲说起来是个将军,可是这将军在这金城里说不上话。 徐公是最没背景的一个,但他是金丹修士,即便是修为损伤大半在这金城里也能占据一席之地。 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可是圣上却是喜欢将王公贵族流放至此。 一个小小的金城,却是有一打的皇亲贵胄;他们祖上都是犯了大罪的,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搞到现在,这金城比都城还难混呢。” 感慨着,也许这里没人能让沉三叔说说心里话,沉云是个例外,他姓沉可他也修仙,和沉云倾述不怕这些话带回老沉家。 薄荷,在嘴里味道渐渐有些淡了。 “你戒指里的货,是军刀,不高,九品劣质,可是也算是能够数得上品了;拿着这批货,能给大漠的军旅换装,以后,沉家的工坊就算是有了大订单了!” “九品,哪里来的锻修师?” 沉云询问,修真界中,锻修师锻造法宝,是炙手可热的存在,即便只能炼制九品劣质,可若是在小门小派中,也是要珍惜的存在。 “嘿嘿……”说道这个,三叔脸上有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吐出薄荷猛的高声道,“抢的!” 沉默,沉云不再多问,一瞧那满脸自豪的样子,就知道不是什么正当手段。 拍了拍自己侄儿的肩膀,三叔笑容又渐渐冷却了下来,压低了声音。 “沉云,这次拜托你了,若是成了,能让那个老不死的让步,沉家工坊里的人,以后就能过安稳日子了!” 珍重的请求,面对三叔,沉云点了点头。 …… …… 沉云的病算不上是病,不过是强制跨越境界去控那些剑,灵力和神念都消耗得太快。 打坐修睦一晚,便是统统都恢复了起来。 睁眼,窗外已是升起了一轮圆日。 悬在平整的地平线上,悬在金城城墙之上,悬在了这四四方方的窗框之中。 ‘咚’ 一方玉石从窗户外掷了进来,落在了地上,发出了声响。 拾起,是玉简。 神念进入,读出的是那寒心的消息。 寒心,邪道寒氏世家。 长子长孙,金丹境,天资一品,二十岁。 抿着唇,沉云盯着手中的玉简看了良久。 天资一品,二十岁的金丹境,这真的是千年难得一遇了。 ‘咚’ 又是一样东西从窗户掷入,落在了地上发出声响。 捡起,只是普通的石头,可石头上却是包裹着纸张。 摊开,只有一行字,一个名字。 ‘原谪仙山请凌峰弟子,现雪山执剑长老,萧子玉。’ 这是徐公传来的了,那个让他损了半数修为,绝了修仙之路的心结。 “执剑长老,萧子玉。” 沉云喃喃念着,又是姓萧;萧彰,萧鬼,萧子玉。 这萧姓,似乎在那雪山之中占有不少的席位。 执剑长老,修为定是不少,至少比金丹境高,哪怕雪山只是西北大漠的一个小山门,但也是传承已久的道统。 起身,准备从窗中跃出,可是这房门却是被推开了。 捧着一个木盘,上面备好了朝食,是阿妹。 “仙师,你……你要走啊?” 听着背后结结巴巴的询问,沉云收回了脚步。 转身,看向阿妹,不知道她有什么事情。 被沉云直视着,那阿妹就好像被施了定身法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何事?” “啊!”被沉云问,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解释道,“那,那沉将军说你在这里休息,我……我想着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就,就给你准备了一些朝食。” 低头,那木盘里有两个盘子一个碗。 碗里是水,认得出来;可盘中,一个放了圆圆的,像是面球;一个放了弯弯的,像是肉坨。 “剑修可以辟谷。” 这是沉云的回答,特别是面对这些不明物体。 的确,修士修为到了金丹镜之后便不需要在吃世俗食物,丹田中的金丹便是能够提供生命所需的一切。 而沉云修到了执剑境,虽说不能完全不吃东西,可是辟谷个一两年都是无大碍的。 听到答复,阿妹眼中显然是闪过了一丝失望。 地下了脑袋,情绪低落。 “哦……那,那回去了。” 转身就是要走,阿妹的模样让沉云微微有些不忍。 “等等。” “怎么了?” 站住,又是一脸的期望。 面队这样的阿妹,沉云伸手,拿起一个,放入了口中。 入口,咀嚼了两下,沉云停住了。 “怎么样怎么样?味道还能入口吗!” 满心的期待,阿妹紧紧看向沉云。 ‘咕咚’ 喉头滚动,口中的食物被沉云硬生生的给咽下。 点了点头,沉云便不再动其他。 踏步跨出窗台,鲲鹏剑已是在脚下,沉云化作了一道流光。 双眼都笑成了月亮,阿妹高兴极了,若不是还端着餐盘一定会原地蹦跳几下。 “真好,他吃了,还点头了!我以后一定要加倍努力!!” 捏着小拳头,自己给自己打气,阿妹脸上充满了自信。 “喂,真的有那么好吃吗?小爷瞧他的口味还是很挑剔的。” 门后,小娃娃蹦跶了出来,一脸好奇的看向阿妹手里的餐盘。 “呐,给你尝尝!他点头了,说明我还是很有天赋的。” “是吗,赵大小姐,你这两盘东西可是忙了一晚上了。” “你说什么!” 捏着拳头,阿妹看起似乎不太好对付。 讪讪一笑,小娃连忙摆了摆手,表示投降。 伸手,从擦盘中抓了一个出来,小娃娃张大了口便是丢进嘴中。 ‘阿姆阿姆……’ 小腮帮鼓着,下娃娃大力的咀嚼着。 可是,本准备细细品尝的双眼顿时瞪大,口中也像是含了一口岩浆。 ‘噗!!!’ 尽数喷出,小娃掐着自己的脖子伸着舌头,在房间里上跳下窜。 “我……我的天啊,你……你你都放了什么!小爷,小爷的舌头都肿么了,着么敢角不到知角了?” 一边跳一边大叫着,小娃那样子恨不得把自己舌头给割了。 呆呆看着小娃的反应,阿妹愣住了。 伸手,也拿一块放入口中,顿时,泪水就下来了。 是被辣的,还有神情也落寞了下来。 “咳咳……” 鲲鹏剑上,还是忍不住沉云咳嗽了两声。 手腕一翻,大口大口的丹药喂入嘴中,使劲的咀嚼着。 ‘嘎嘣嘎嘣,嘎嘣嘎嘣……’ 连连吃了十来把丹,这口的味道才算是压制了下来。 剑落,步出小巷,拐角处便是有卖朝食的摊子。 丢下一块玉石,伸手抱起了盛豆浆的木桶,沉云仰头便是大口大口的灌下。 个个都是目瞪口呆,有一个食客筷子上的油条掉了都不知道,还往嘴里送。 沉云的举动惊着了百姓,这一桶豆浆一滴不剩全都归了沉云的肚子。 不过,舌头总算是好了一些,那阿妹做的朝食味道,终于消散了。 ‘嘭’ 木桶落地,沉云这才发现这些呆滞的目光。 脸颊上略微浮现出一些红色,沉云立马转身离开了这里。 大步流星,走入了商行,顺手给还在惊呆的伙计一个巴掌。 这有了反应,连忙关上店门,也隔绝掉了那些看呆的目光。 “咳咳!” 使劲嗑了两声,这身后才放好了扶手椅,茉莉花茶也端了上来。 “贵客,货可是收到?” “收到了。” “那还满意?” “粗糙。” 一句评价,那掌柜的却是不恼。 笑呵呵的,解释道,“贵客,一份价格一份货,贵客付的钱,也只能买个粗糙了。” 微微挑眉,沉云有些不悦。 “贵客还有何事?” “杀一个人。” “谁?” “萧子玉。” 茶,入口,带着淡淡清香,是茉莉花的香,淡雅不浓烈,可是沁人心脾。 “贵客,在说笑,我暗楼从不接杀人的单子,倒不如去别处问问。” 第九章 我不接受 沉下了脸色,那掌柜的脸没有了笑。 茶盏中的茶喝完了,那些茉莉花干巴巴的粘在杯底。 沉云没有作答,那伙计也没有添上茶水。 “不说笑,我要杀他。” “知道贵客没有说笑,只不过暗楼有暗楼的规矩。” 四目相对,沉云自然是会如此,几百年了,这暗楼还死守着自己的规矩不丢手。 “我要他的信息。” “没问题。” 沉云转了话锋,显然这房间里的气氛显然轻松了些许,掌柜的脸上又挂起了笑。 “还是粗糙的价格。” “那贵客得到的,自然也是粗糙的货。” 抬手,一块玉简抛出,沉云的手指上还沾染着些许玉粉。 “这是……”接手,沉入神念,掌柜的再抬头时脸上已满是惊喜,“均州八阵!” “嗯。” 淡然的回应,沉云没有表示什么。 可是那掌柜却是不淡定了,捧着那玉石一脸的惊喜。 “均震山的上古阵法,据说几百年前就已经失传了;若是让均震山的御修士知道了,那定不惜一切代价。” “这价格,还粗糙吗?” 沉云询问,并不觉得惊奇,毕竟,这是他上一世留下的些许‘遗产’罢了。 “精致,特别精致!” 掌柜的连连点头,呵斥着伙计捧来一个盒子。 盒子上层层叠加的阵法,在掌柜小心翼翼的放入玉简之后,便瞬间激活,锁死了盒子。 定钱,收下了,掌柜脸上的笑容明显更加热情了些。 “贵客,今日一定将货送到。” “好。” 应答,沉云起身边走,推开了店门消失了身影。 “掌柜的。” 伙计轻松唤着,手里还捧着那盒子。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知会暗楼派人来收货,这个东西能值一条灵脉!” “掌柜的,真的假的啊,我刚才瞧那玉简还新得很,灵力波动都还未平息,就像是今日刚刚作出来的一样。” “嘶……”倒吸了一口凉气,掌柜的太惊喜了,刚刚竟然没察觉这个细节。 “你怀疑……这是沉云刚刚刻录的?” “明显就是嘛,这还用说啊!” 伙计理所当然着,一脸的无语。 而掌柜的却是紧紧锁起了眉头,盯着那盒子瞧了良久。 “不可能有假,他知道我们暗楼的能耐。” 自言自语着,掌柜的从柜面下抽出了一张字条,执笔舔墨。 “去,一并送了。” 纸条递到了伙计的眼前,后者看了却是瞪足了双眼。 “地……地字科?掌柜,我们暗楼可是有十年未新加地字科了,这是不是……” “叫你去你就去,哪里那么多废话,在这么磨磨蹭蹭,小心给你送回总楼去!” 掌柜的发了火,伙计连忙闭上了嘴,拿上字条捧着盒子便是忙去了。 而此时的沉云,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升格了。 此时的他要解决的,是面前的一个故人。 “沉云道友。” “徒孙。” 咬了咬后槽牙,来者被沉云这一个称呼搞得满心是火。 可这火却是无法宣泄,谁叫他当初胡乱打赌。 “沉云道友莫要说笑了,当初也只是在下胡乱说说罢了,还望道友不要记仇。” “向来不记仇,”沉云回答,表情依旧淡然,唤道,“萧彰。” “是在下,沉云道友。” 执礼,萧彰和沉云面对面站立着,间距不过四五步,在这人来人往的街道之上。 衣冠楚楚,一袭翠玉长袍,衣摆上勾勒着连绵雪山。 这是萧彰的打扮,便是和他在江湖上的名声一般,是位君子。 “道友,在下是为了舍弟而来。” “为剑。” “啊,是为剑来。” 萧彰被沉云这直截了当给截了话,打乱了说话的节奏。 顿了顿心神,重新组织好了话语,萧彰开始表面自己的来意。 “道友,玉莲剑,是雪山的剑,也是舍弟传承的道统,当他仙缘将尽之时还要传给后来者。 我雪山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山门,这剑,是舍弟赌输了给你,但舍弟年幼实在不懂世事,道友来自谪仙山,定是能够体谅。 剑,请还于在下,而雪山一定会做出补偿。” 萧彰一段话说得漂亮,即便是隔着这四五步也能感受到他满满的自信。 自信,沉云一定会将剑双手奉还。 “什么补偿?” 忽然,沉云问道,显然那么突兀。 “什么?” “我问,什么补偿。” 又重复了一边,那萧彰很是没想到沉云注意的却是这个。 “啊……我雪山,给道友一个道歉,在下,便是替舍弟赔礼了。” 执礼,萧彰拜下,看起来似乎很是诚意。 但,沉云还未接受,他便是又停直了身子,站正看向沉云,好像理所当然的想要拿回剑。 拇指摸索着食指上的花纹,其实并没有什么触感,可是沉云却将手背到了身后。 “我不接受。” “什么?” “我说,我不接受。” 又重复了一边,沉云的脸色淡然,语气坚定。 半张着口,萧彰说不出话来了,忽然脸上有些愠怒。 “道友,枉你还是谪仙山的弟子,谪仙山教出来的,便就这样的教养吗!” 可以算是质问了,萧彰的话那么理所当然,那么底气十足,好像,错的在于沉云。 耳中,那‘谪仙山’三个字格外的刺耳。 沉云皱起了眉,为人两世,这三个字还没有人敢当着他面折辱。 ‘呲!!!’ 剑,出;是玉莲。 破空之音随即而来,玉莲剑未认主,但持在沉云手中却是乖巧得很。 ‘当~~~’ 手中折扇化作长剑,萧彰连忙当下了这一击。 “沉云,你这是何意!” 质问,可是沉云并未回答。 剑,再出,萧彰再挡。 可是这剑却是一剑比一剑重,一剑强过一剑。 街上的行人纷纷躲避,躲在街边商店之内。 门窗之后,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沉云是泄怒,而不是为了伤人。 萧彰自然也看出来这一点,但他还是想不明白为何惹怒了沉云。 “住手,快住手,不然在下就要不客气了!” 互相缠斗,这比剑法,萧彰却是比不过沉云,每每都是落了下乘,沉云的每一剑,他也只是堪堪招架。 依旧没有得到回答,甚至沉云刺出的剑更加的重了,从剑上传来的力道甚至让他心肺都有些痛楚。 后撤,远远的后撤。 萧彰至少撤离了五十几步,手中的长剑脱手而出,化作一道青光向沉云袭来。 这才算是剑修的招数,千里之外取其首级。 虽然萧彰的剑,控不了千里,可是这五十几步的距离面对常人也足够利于不败之地。 剑,直直刺来,带着锋利。 ‘叮’ 反手挥剑,这飞剑竟是被沉云给砍歪了身形。 看着自己的飞剑被劈飞,萧彰并没恼怒,事实上他并未尽全力,他的剑,还不到最快的时候。 “沉云道友,莫要再来了,有什么话,可以好生商量。” “再来吧。” 沉云拒绝了他,手捏剑诀,背后的寒心剑慢慢悬浮而起。 能控剑,修为至少到达了执剑境。 萧彰呆呆的瞧着剑,呆呆的瞧着剑尖对准了自己。 “你,你突破了?” “嗯。” 只是轻声应答,随后,寒心剑便是不见了踪影。 ‘嘭!’ 迟迟而来的破障之音,街道边百姓再定神时,那寒心剑已是到了萧彰的跟前。 剑,静静的悬浮着,好似没有动过。 可是那锋利的剑尖,只离萧彰的左眼不过一指距离。 待瞳孔猛的收缩之后,这剑上的流苏才垂立了下来,来回晃动着。 “沉,沉……” 已是说不出话来了,也不敢妄动。 萧彰被这剑深深的给震慑了,刚刚发生的画面在他眼中,只不过是不断发大的剑而已。 “剑,我收下了,叫萧鬼自己来拿。” 反手,玉莲剑送进了戒中。 一招手,那寒心剑便是落回了掌中,被精确无比的送入了剑鞘。 转身,走人。 沉云不再看那萧彰一眼。 还是呆呆的站立在原地,那被沉云击飞的剑还插在某个房顶上。 萧彰,沉默了,随后慢慢的也开始愤怒了。 死死的咬着后槽牙,招手,自己的剑飞了回来,剑身还带了块瓦片。 狠狠的甩掉了黑瓦,碎在了地上。 萧彰踏剑离去,带着满肚子的怒火。 “贵客,这就和雪山结上怨了?” 拐角处,向阳商行的伙计一脸的八卦,刚刚街道上发生的一幕显然是落入他的眼中。 “货。” 口中吐出一字,沉云并未理会。 伙计将玉简恭敬的双手奉上,便是带着一抹深意的微笑,转身消失在了巷口。 微微皱眉,沉云瞧着那伙计消失的身影,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不去想,低头,神念读入了玉简,那萧子玉的信息便都浮现了出来。 ‘萧子玉,前谪仙山弟子。 因追寻剑道,一心痴剑,与清凌峰师承断绝,交出本命飞剑,谪仙山应允。 游历中原五十年,大漠三十年,比剑数百场,砍断三十六把剑。 六十年前,终入雪山,执师祖剑,守雪山。 三十年前,终结得失,忽顿悟,闭关。 三年前,出关,收拢天下宝材,炼剑,至今未果。 养子兄弟二人,萧彰、萧鬼。’ 第十章 我叫赵梳儿 玉简,被捏成了粉末,散落在地上,被风微微吹动着。 萧子玉,一百多年前便就分离了一次了本命飞剑,那对修为损伤是极大。 但却又一路比剑,一路砍断了剑,入了雪山。 这剑修,定是不简单,修为也定是不低,至少,离剑境之上。 明日,便是雪山大开山门的时候了。 那传闻之中的仙人洞府,像谜一般也吸引着沉云。 还有寒心,那个邪道世家长子长孙。 沉云感到,那人已是注意到了自己。 得需要一些阻力,特别在自己的修为还只是执剑境的时候。 沉云内视了一眼自己的经脉丹田,那天资九品的枷锁依然存在。 执剑境,丹田灵力还是凝结成液体,对灵力和法术招数的威力都是质的飞跃。 待体内的灵气都凝成也液体,那便是有资格冲击金丹境了。 可是,天资九品的丹田太过庞大,灵力也太过庞大。 原本层层枷锁之下,令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竟然是这样一种尴尬的境地。 若是换了常人,怕是耗尽了阳寿也凝结不完这磅礴的灵力。 神情略微有些严肃,这的确是摆在面前的一个问题,沉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消耗在这上面。 “喂,喂……” 就在沉云思索的时候,这头顶上却是忽然传来了声音。 抬头,是小娃娃,正趴在房顶瓦片,压着声音呼唤着。 “何事。” “你快回去看看吧,那赵大小姐疯了,一个劲的做菜,一个劲的吃,再吃下去,小命就玩完儿了! 眼角不自觉的抽了抽,沉云忽然想到了早上吃的那一口朝食,绝对要比金丹修士还要吓人。 御剑,伸手一把抓住小娃娃。 几息之间,脚下已是镇西军侯府,而那自己居住的偏院中,正一个劲的飘着炊烟。 落地,一松手小娃便是跑了没影,应该是怕惹上麻烦。 进入后院,这里有间小厨房,推门,阿妹正捧着一碗黑漆漆的东西再往嘴里送。 “别吃了。” 出声劝阻,沉云直视着阿妹。 没有答复,阿妹还在吃着东西,哪怕脸上尽是涕泪。 “公子……” 是赵去奴,站在房外不敢进去,应该是没少被自己的妹妹发过脾气。 “这里我来。” 沉云回答,跨进了房中。 伸手,拿住了碗,微微使劲却是受到了阻力。 还在吃,大口大口的咀嚼着。 阿妹的嘴唇早就是一片烧红色,但依旧不能阻止她再吃这些烧焦的食物。 无声的眼泪,一直在流淌,阿妹现在的模样一点都不像平时。 “我,我想躲的。” “躲什么?” “躲开你!”猛,阿妹看向了沉云,直视着。 阿妹的眼睛很漂亮,但是不算大,直到现在沉云才注意到了这份美,像泉水一样,像月亮一样。 脑海中忽然浮现了一个个身影,那个总想让人怜惜的女人,还有那个总是在等候的女人;她们的曾经,似乎也有过像这么美好的眼睛。 “我不像让你看见我这幅模样,可我也不想放弃。” “放弃什么?” “放弃做一件事!” 阿妹似乎激动了,心里好像填满了话。 “自小到大,我没有做成一件事情,哪怕是一件小事! 爹娘宠着,哥哥也惯着,没出来之间我还以为世界就是那个样子的,世间生活都是美好的。 可是,和哥哥离开了家,没了人伺候,没了干净的地方住,我才知道,外面的世界不是那样的,只有像我们家这样的才能过到这种生活。” 沉云不语,看着眼前这个爆发了情绪的阿妹,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我又想谢谢你,今早,你吃了我做的朝食,没有吐出来,没有嫌弃我,我真的想谢谢你,让我觉得,我终于做成了一件事情。 但,这也是假的,是你在忍让我。 我不想这唯一的一件事情也变成假的,所以我不停在做,做菜;做坏了,就自己吃下,吃下了才知道难吃,才能记得。” “你不用这样。” “我用这样,我必须这样,我必须让你知道,我能做好,能给你做好一份朝食。” 话语,到最后竟是变成了温柔。 沉云皱了皱眉,忽然明白了什么,可,这却是不应该。 “阿妹,你在说什么。” 是赵去奴,没等沉云说些话,他便是走了进来。 语气还算是柔和,但这柔和中多得是一份小心翼翼。 “哥,我的心意,你也应该懂的。” “我不懂,你也不该。” 摇头,赵去奴后退了一步。 是,沉云是他的向往,沉云也是他崇拜的人。 可是,阿妹只是一介凡人,一介没有天资的凡人。 仙凡终究有别,凡人对修仙者来说,不过是生命的风景;对于长生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所以,不管世俗还是修仙江湖,都容不下这样的感情。 “收起你的念头,我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沉声,沉云神情很是严肃。 这样的严肃,阿妹见过,却是没见过这样对待自己。 缓缓的摇头,阿妹紧紧的拽着碗。 沉默良久,沉云直视着阿妹,久久不语。 “赵去奴。” “什么?” “赵去奴!” 语气加重,沉云的声音也让赵去奴忽然明白了什么。 “在!” 执礼,站在沉云身侧。 “你天资几何?” “回公子话,赵去奴天资五品。” “愿习剑修仙?” “愿意!” 口中说着,眼神却是直视着阿妹,沉云的话让她隐隐感觉到了不好。 “别……” 口中轻声的请求,可是沉云却是松开了拿碗的手。 “赵去奴!” “在!” “愿做吾徒?” “赵,赵去奴,愿意!” 大声回答着,赵去奴噗通一声跪地,深深拜下了弟子礼。 阿妹呆了彻底的呆了,也碎了心。 “从今以后,我便是赵去奴的师父,是你哥哥的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可懂得? “弟子明白!定将尊师重道刻入心中,时刻不敢忘!” 赵去奴用力回答着,可是这问题并不是说给他听的。 不再看阿妹,沉云就像他的剑一快,能够斩了这些乱麻。 转身,跨出门槛,沉云要走。 “等等!你再回答我一个问题,若是答出来了,今后我便不再奢求。” 脚步,停住了,沉云这一世终究还只是人。 “你问吧。” “我,我叫什么名字?” 无言了,沉云答不上来。 “师尊,阿妹她叫……” “闭嘴!” 猛得呵斥,阿妹第一次和自己哥哥这样恶劣。 “名字,告诉我,我叫什么名字。” 背后,是阿妹那炙热的眼神,这眼神却是让沉云不敢回头。 没有答复,沉云久久没有答复。 “好,我明白了,”拿手背擦掉了眼泪,阿妹似乎不再哭泣了。“你记着,我叫赵梳儿,今后,你便是我哥哥的师父,赵梳儿并不会对师父有奢望。” 话,很柔,但也很坚定。 沉云走了,踏剑飞去,留下了满脸泪痕的赵梳儿。 “阿妹,你别这样……哥哥知道你心不好受,但是……” “没有但是,我都说了,没有奢望。” 赵梳儿打断了哥哥的话,表现得很坚强。 “哎……”千言万语都化作了重重的一声叹息,赵去奴不知道该怎么劝慰自己的妹妹。 “哥。” “什么事?” “给我找最好的厨子。” “做什么?” “我要学做菜!” 坚定着,赵梳儿狠狠的将手中的碗摔在了地上。 …… …… 金城的夜很冷,像寒冰。 被阿妹这么一折腾,已是到了晚上。 沉云坐在屋顶,想了很多,想到了前世,也想到了今生。 “嘿,顿悟呐。” 一袭黑风卷过,屋顶上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剑,都已是出。 鲲鹏和寒心都直指着来者,随时都能刺出。 “我今日不是来和你作对的。” 手指慢慢撇开了剑,寒心撩开衣摆坐在了沉云的身边。 侧眼瞧着这算得上是对手的人,可是现在,却成了沉云唯一能说话的人。 “刚刚的事情我都看见了,你做的没什么错。” 耸了耸肩,寒心似乎不知道怎么劝慰人。 “其实这种事我经常遇到,你别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在攸城之前我长得还是很帅的;行走世俗的时候,也有不少姑娘会对我倾心。” 眉头深皱,可是沉云也没了要战斗的念头,细细想来,他和寒心之间,从来都没有想要将对方自于死地过。 算不上死对头,只是每次都碰巧了些。 “我知道你和旁人不一般,在你眼里,剑就是剑,仙就是仙;你要比大多修士都纯粹,甚至比我们邪修还要纯粹些。 断剑客去了谪仙山,道上已经传遍了,他仅凭着一柄断剑便就是入了谪仙山,还成了守旧峰弟子。” 话,似乎是有些密,沉云的剑在剑鞘里开始有些耐不住性子了。 “好好好,我承认,我今天话是有些多了,但你做的确实没有错;若是越拖沓,反而多那个姑娘不好,毕竟你也不想看她独身到白头。” “你究竟何事!” 加重了语气,沉云终于有机会开口说话。 “没事没事,就是知会你一声,仙人洞府,千万别去。” 第十一章 生来为人,为何求仙 气氛,一度变得凝固。 沉云看着寒心,背后的剑慢慢出鞘。 “你什么意思。” “别误会别误会,”连连摆手,寒心站远了些,解释道,“只是提前知会你下,那仙人洞府中,有些厉害的妖。” “你又从何得知?” “我从家中的古籍上找到,它是我要的,所以,你还是不要蹚这淌浑水的好。” 听着解释,沉云又将剑收回了剑鞘。 这是好话,不管那寒心要那些妖做什么,都和他沉云无关。 毕竟,寒心是邪修,不是妖魔,与人族并非不能共存。 沉云不再言语,而寒心瞧着他,忽然结束了笑容。 “你对我们邪修没有敌意。” “你不是妖。” 一句话概括了沉云的态度,可这态度也只到此为止了。 “在攸城,我害死了不少百姓。” “因果循环,你生来为人,若是执意杀戮,最终会得到果。” 又是一句话,可是这句话却是忽然让寒心瞪大了双眼。 “生来为人……会得到果……” 口中喃喃重复着,寒心似乎被这一话勾起了很多记忆。 神情忽然是明白,又忽然是迷茫,最终化作了无奈。 “为一己之利,杀戮收割,本就是人之常情。 上古巫师时,部落与部落之间,会用战败部落所有生命祭奠,以壮大自己部落的神灵。 战国之时,小国无数,国与国之间连年征战,以杀戮壮大自己的国家。 如今,四海归一,人妖分离,鬼魂下沉,仙人浮升,一切都有了自己的秩序;天下太平之时,你们邪修,便是能看见唯一杀戮。” 长长的一段话,沉云很少说这么长的话,可是这话,却是字字都撞进了寒心的心中。 在思考,寒心,此刻的心很乱。 不再多说,跃下了屋顶,沉云的影子在街道上拉得很长。 寒心重新坐了下来,呆坐在此,远远的看着那沉云的背影。 “怎么样,成功了没有?” 屋顶后,冒出了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 小娃从后面蹦了出来,小脚踩在瓦片上,走到了寒心的身边。 摇了摇头,寒心没有作答。 “没有?不可能啊,小爷瞧他也不像是个无情无义的人。” 再次摇了摇头,寒心的表现让小娃疑惑。 “到底是什么啊,怎么都摇头?” “我也不知道,我以为说了那些话,能够让给他动摇道心,胆不知为何,他似乎也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问题。” 呆坐着,寒心解释着,但也算在疑惑着。 “他是有情有义的,比绝大对数修士都要有;可是他又看得格外清楚,坐在这里只是感慨,并不是道心动摇。 反倒是我……” “你怎么了?” “反倒是我,被他的一席话点明白,家里有许多长辈最终都没有一个好的结果;就像他说的,我们邪修生来为人,自己种的因,最终也会有自己的果。” “生来为人……” 小娃娃也安静了下来,盘腿坐在了寒心身边。 这四个字不仅在寒心心中给出了冲击,也给小娃娃的心中带来的震撼。 “生来为人,为何求仙。” 这句话,在沉云的口中变得完整。 已是徒步走回到了镇西军侯府,沉云对着那轮残月,叹息。 守门的家丁连忙又开了门,将沉云迎了进去。 自有下人举着灯盏,为沉云带路。 “你就是谪仙山来的仙师吗?” 脆生生的询问,是一个半大少年。 “小少爷,快回去睡觉。” 下人连忙上前劝阻,应该是怕惊扰到沉云。 “退下!还有,以后不许叫我‘小’!” “是。” 下人被呵斥,小少爷小小年纪却是充满了主子的模样。 “你是沉云?” 仰头,又一次询问,这回儿便是直呼其名了。 低眼瞧他,沉云并未觉得如何,只是一个还未成年的孩子罢了。 跨步,从下人手中接过灯盏,沉云静静的向自己的偏院走去。 “喂!本少爷和你说话呢!喂!!!” 充耳不闻,沉云此时没有心情和小孩计较。 可是那小少爷却是不服气,抬起了脚步便是紧跟在了沉云身后。 “喂,你是哑巴吗,怎么不说话!” 依旧还是没有回答,对于小孩,沉云似乎总是很有包容。 “说话,本少爷命令你说话!” 大声呵斥,小少爷的童音尖锐得有些刺耳了。 脚步,停下,灯盏在沉云手中微微晃动着。 “你……” 小少爷也被吓住了,口中的话卡在喉咙里半响说不出。 “谪仙山,沉云。” 自报家门,沉云的话,果断,简单,就像是他的剑一样。 静静的注视着,沉云的双眼让小少爷有些慌乱。 “我,我叫祁安邦,今年……今年十二岁了。” 像是个小孩第一次见着了严厉的先生,祁安邦被沉云这平等语气给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大概是以前还从未有人这么珍重的和他互报家门,沉云的态度,让他也平和了下来。 “夜深了,我不想聊天。” “哦……那,那我先回去睡觉了。” “回见。” “回,回见。” 重新站直了身子,沉云提着灯盏继续走回他的偏院。 而小少爷瞧着沉云的背影,皱着小眉头,也终于转回了身子,回他的住所了。 半刻之后,在小少爷的院子中,灯还未灭尽。 “邦儿,怎么样?” “娘,我,我不知道。” 小少爷犹豫的回答着,而提问的娘亲却是一脸疑惑。 “好就是好的,坏就是坏的,娘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模棱两可的。” “娘,他对儿很……” “很什么?是不是训斥你了!没事的,这些仙师都是这样,不把世俗中人放在眼里的。” “不是,娘,是他……” 娘亲蹙起了秀眉,她最了解自己的儿子了,这样犹豫的邦儿,一定是遇上什么烦心的事情了。 “他究竟怎么了?” “他……”犹豫着,小少爷咬了咬牙想着要不要和娘说,可是最后还是说明了一切,“沉云仙师他,对儿很平等。” “平等?” 一脸疑惑,妇人神情诧异,险些以为自己的听错了。 “娘,他不像旁人,不将儿当作一个孩童,也不将儿当作府上的少爷,似乎,只将儿当作一个人而已。” “一个人而已?这倒是有趣了,这样的仙师,娘从未听说过。” 思索着,诧异之后,这妇人竟是很快便是恢复了过来,似乎在思考着利弊。 “邦儿,你明日还去找他,求他指点你练剑;这样能够平等待人的仙师,定也不会吝啬自己的指导;你要抓住这次机遇,争取能够和他回谪仙山!” 张了张口,小少爷听着娘亲说的话,第一次,心中竟是感到了一丝丝异样,有些不是很舒服。 “怎么了?” “没,没事,”摇了摇头,祁安邦似乎有些隐瞒了,“娘,天不早了,早点歇息吧。” “好,娘说的话,你要记住,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儿,记下了。” 执礼,退出房中,祁安邦沉默着,回到了他自己的房间。 而另一头,本想回房打坐修炼的沉云,却是发现自己一刻不得安生。 “道友,在下雪山薛莲,是这一辈雪山弟子的大师兄。” 人如其名,这薛莲果真像是一朵雪山雪莲一般,长得冰清玉啄,似女儿一般俊美,但却骨子里透着一骨子傲气。 “叫萧鬼来那剑。” 淡然的回应了一句,沉云盘腿坐好,闭上眼准备入定。 “沉云道友怕是和师弟们有什么误会,我雪山向来不做仗势欺人之事,也不会违背做出的承诺。 只不过,那玉莲剑实在是要紧得很,这剑上有雪山传承的道统,断不可在我辈弟子上断失了去。 还望道友能够体谅,将剑归还。” 依旧是理所当然,这回儿,这雪山的大师兄连‘补偿’都只字不提;仿佛他来,姿态坐低,便是最大的补偿了。 “我说了,萧鬼的剑,萧鬼来拿。” 这便是回应,沉云倒不是有意刁难,只是这大山门的做派,头一次让他觉着有些恶心了。 “沉云道友,不需要了吧,在下可是雪山的大师兄。” 薛莲将‘大师兄’这一称谓咬得极重,这和气的眼神也渐渐冷了下来。 不作回应,沉云依旧再闭眼,似乎是不想再多做重复。 “沉云道友,在下金丹境,这剑,定是要拿回的。” 气息,层层蔓延了出来,薛莲的身前渐渐浮现出一把飞剑来。 是他的本命飞剑,护手像一朵莲花,剑身也是雪白。 “萧鬼的剑,萧鬼拿。” “道友,你果真要如此固执?” “萧鬼来拿。” 睁眼,根本未听见任何动静,可是那飞剑却是已停到了眼前。 剑尖离眼球不足一指距离,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 “说了,雪山从不做仗势欺人之事,在下也觉得道友定是一时糊涂了,剑,倒也不急,师叔还想借此事惩戒师弟呢。 十日,在下给道友十日时间,好好思索一下。 雪山,随时恭候。” 说罢,剑便是渐渐消失,而薛莲也御空消失在了月光之下。 第十二章 沉云的指点 “为何结怨雪山?” 忽然,这沉寂的房间里响起了一声疑问。 是泛叶红的声音,他似乎早就在此打坐了。 没有那些中间的疑惑,泛叶红的提问也是间接认定沉云的作为是有意图。 “要杀萧子玉。” “萧子玉?太难。” 泛叶红说着,慢慢收回了自己的净月剑。 “刚刚他是在忌讳你。” “嗯。” 泛叶红应答,语气没有丝毫起伏。 那雪山是名门大派,若是在镇西军侯府杀了谪仙山的修士,还被人传扬了出去,对雪山都是一个打击。 那薛莲不会做这个冒险,而他也不能瞬时击杀两个执剑境剑修。 “我帮你。” “不用,是私事。” “谪仙山旧峰,就你我二人。” 这是泛叶红的回答,也是他的态度。 不再拒绝,但也没有答应。 沉云,闭上眼了,终归入定。 …… …… 次日,在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到沉云身前时,这门外便是有人影已经站立了许久。 “早。” 未睁眼,沉云便是打了招呼。 门外,一阵慌乱,小少爷急匆匆推开了门,却又是觉得无礼,又退了回去。 “早,沉云仙师。” 姿态,比昨日放低,不像是那个大声呵斥的少爷。 “有什么事情吗?” 睁眼,从定中出来,沉云直视着询问。 “我,我想请你指点。” “分内之事。” 站起了身,沉云跨出了房门,站在了院中。 “开始吧。” “现,现在?” “嗯。” 理所当然的回答,沉云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可,可我没有带剑来,不如我回去……” “用这柄。” 手腕一翻,剑便已在沉云手。 些许沧桑,但如玉如莲。 “这,这是飞剑?” “是。” 沉云回答,祁安邦却是一脸的兴奋。 神情紧张,紧紧的握着拳头,脚步犹豫跨出却又是收回。 “我,我不敢。” “没什么不敢的,这也是剑。” “这也是剑?” “嗯。” 沉云只是说了一件事实,可这话却是让小少爷稍稍定了心神。 上前,举出了手,掌心早已是被汗打湿。 剑,递出,小少爷用力的握住,这才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 “这剑这么轻?” “飞剑本就是用来飞的,不过一片薄铁。” 这是沉云的回答,也是他对剑的态度。 祁安邦呆呆的看着沉云,这似乎和他以前见到的听过的剑修,十分的不同。 “一片薄铁……” 口中喃喃重复着,祁安邦持剑站定。 剑,舞动了起来,是大漠的剑法,但也是顶尖的世俗剑法。 剑走刚硬,小小的身板舞起剑来却像是在沙场打仗,这剑法充满了金戈铁马的气息。 沉云负手而立,一直瞧着,并未做出评价,也未做出指点。 在他看来,眼前的小少爷,又是一个天资聪颖的少年,很多事情,指导的并非是剑,而是道。 一套剑毕,祁安邦气喘吁吁的收回了剑式。 看向沉云,好像在期待着指导,也像是在期待着认可。 但,沉云的话却是两者皆不是。 “你上过战场吗?” “没有,但听说过,”小少爷回答着,很是认真,“龙驹旅经常去边界巡视,总是有些冲突的,我常去军营里厮混,听那些老兵讲过。 他们总是说得很血腥,动不动就是断手断脚,我一开始也是不信,但有一日,军营里抬回来一个断了腿的老兵,整只腿都没了,血了流了一地。 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听他们讲如何打败敌人,如何叫那些外族人知道我们大黎的威严!” 这是祁安邦的回答,也是他的理解。 这便是能够说得通了,为何一个小小少年的剑中,却充满了金戈铁马。 “仙师,你指点我吧!” 请求着,祁安邦迫切的想知道。 可是,沉云却是微微摇头。 “你不用我指点,你需要的指点,现在还未到时候。” “可是,可是……” “耐心点,等那一日指点来临了,你便是懂了。” 沉云劝解着,可是这劝解却似乎不是很管用。 “我要和你去谪仙山!!!” 忽然,小少爷呼喊道。 直视,沉云看着他,神情却没有丝毫变化。 “你为何要去?” “因为,因为我要成为剑修,成为一个强大的修士!” 面对这个回答,沉云没说什么,反而是问出了另一个问题。 “对于剑,你有什么感悟。” “感悟……感悟就是,强大,危险,但却有自己的分寸!” 笃定着,祁安邦对自己的回答充满了信心。 点点头,沉云依旧没有说什么。 “仙师,我和可以和你去仙山了吗?” “好好练剑,还未到时候。” “可是,什么时候才是时候!我都已经十二岁了,剑都已经练了六年了;大哥去谪仙山的时候也不过才练了四年!” 伸手,沉云接过了玉莲剑,手腕一翻便是消失不见。 不再解释什么,御空而起,化作了一道流光。 片刻之后,沉云端起了茉莉花茶。 “贵客,来得可是有些勤了。” 掌柜的脸上堆着笑,可是嘴上说的话却不那么热情。 “我来问件事。” “贵客,您可是谪仙山的弟子,有些事不一定非得来小店询问吧?” “都不问世事,问不出什么。” 沉云回答,饮尽了茶盏里的茶,放下,伙计上前添水。 “哎,贵客,您问吧,若是实在够不上价格,也无妨。” 掌柜的叹了口气,脸上的笑倒是没那么假了。 “我要一株紫丹果,上哪儿寻?” “紫丹果?”掌柜的愣了愣神,满是疑惑,“贵客,这果实可是凶险,两份益八分毒,那分益虽说能够有脱胎换骨的功效,可是那八分毒生生叫人止步。 若不是阳寿将尽的老修士,谁又会去碰这种东西。” “我只想知道,去哪里寻。” 又重复了一遍,不知何时开始,这家掌柜的,似乎是有些话多了。 “找倒是好找,尚福行里定是有拍卖,只不过,这果子难得一见,就算是有,也早早被那些老修士给预定了。” 第十三章 紫丹果之争 掌柜的解释着,脸上却是有些难以抑制的轻笑。 “贵客,小老多嘴一句,那紫丹果是修士最后保命的手段,不论是几成几率,兹要能有一线增长阳寿的可能,那些油尽灯枯的修士就会为之疯狂。 您年少有为,出手有阔绰,这是不假,但要是和那些人比,您呐,还是掂量着点喽。” 被小瞧了,沉云放下了茶盏,面无表情。 “将我放在什么科中,‘地’字?” “贵客,如何知晓。” 沉云的话让掌柜的小凝固,暗楼里的事物似乎被知晓得太透彻了一些。 “排位如何,可是入百?” “贵客,何必呢。” “多少,说来听听。” 沉云的强势,让掌柜的连连赔笑,不得已,说了个笼统。 “进百定是不会,但,这千……” “千名之前也没有?无碍,准备改吧。” 丢下了话,沉云虽然语气如常,但这理所当然的话却让听着有些嚣张。 掌柜的语塞,毕竟是客人,客人说的话不好回绝。 可是,那堆起的笑容,还有小心翼翼的话语,都是在应付,不将沉云的话当做回事。 嘴角轻笑,沉云未再说些什么。 “说吧,尚福行所在何处?” “各省府都是有得,金城,镇西军侯府正门大道上便是有,三层小楼,一眼便能瞧见。” 得了该得的,沉云站起身来便走,那伙计也麻溜的收拾完了东西。 尚福行,沉云的记忆中倒是没有影响,想来五百年的时光足够让许多新生事物冒出头。 沉云没有御剑,徒步穿越了金城。 走路,的确是比在空中更能感受到世俗冷暖。 京城的大道贯穿着南北大门,中间坐落着镇西军侯。 这座六进出的宅府倒不是一直姓祁,可是但凡能够住进这里的,都是金城最为贵胄的人。 西北大漠军权,皆在军侯之手,那个当时半跪在沉云身前的男人,一句话便能叫大漠数十万百姓生活变动。 如此,在大道之上,来往疾驰背负小旗的通传,道道军令便由此散发。 由上而下,这金城大道也变得金贵了起来,能在这条道上开铺子的,都是金城有权有势的。 所以,当沉云站在这尚福行硕大的招牌下时,那宽大衣袍下明显穿着甲的伙计,谨慎的打量着。 “未请教……” “沉云。” “沉云……可是救了攸城的沉云仙师?” “嗯。” 人的名树的影,攸城的事情早就传到了金城,而那尚福行自然也不会不开眼的得罪。 恭恭敬敬的将沉云请入,那狗眼看人的低的事情倒是没有发生。 “仙师。” 执礼,深深的一拜,那人的脑袋都快弯到地上去了。 “仙师,小的是金城尚福行的掌柜,唤作马三儿便是;不知仙师驾到,可是有什么物件要寻?我尚福行是小地方,能收罗的东西有限,仙家用物不一定都有。” 话说得恭敬,那马三儿是个玲珑的人,圆滑似老油,丝毫不得罪。 “紫丹果。” 直奔主题,沉云向来不废话。 “仙师,紫丹果贵重,小店暂时没有,但定为仙师留意;不知仙师是为那位师长买得,小店倒是有几款灵果可供替代,虽然不如紫丹果珍贵,可也是有些许功效的……” “我自己用,就要紫丹果。” “您?” 马三儿诧异了,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眼,没瞧出阳寿将尽的迹象。 “不要他物。” 又说了一句,沉云的态度已是很强硬。 “仙师……” 陪着笑,马三儿一脸为难。 这时,身旁却是走过了两人,穿做打扮都是金贵。 “马三儿,这次可是辛亏着你了,小爷这回算是保住了颜面!” 伸手,便是拍在了马三儿的后脖颈子上,那其中一位,语气很是高傲。 “四爷……” “别再说油嘴滑舌的话了,是你的功劳就是你的,四爷我是那种不将理的人吗?”一口打断了马三,丝毫没有理解马三使的眼色。 “听说,你这紫丹果截得欧阳占那老不死的,做得好!你的功劳四爷我都记着呢,等日后我继承了爵位,定给你赏!” “哎……”重重的叹了口气,马三已是绝望。 “怎么,不满意?” “不不不,四爷赏的,马三儿都满意,都满意。” 连连赔笑,马三儿显然是做出了选择。 “那就好,”这位四爷显然是满意了,拍了拍马三儿抬步就是要走。 “诶,这是谁,以前没见过啊!” “四爷,这位是谪仙山的沉云仙师。” “哦哦哦,我知道我知道,就是攸城的那个大英雄是吧!有空来我府上玩啊!” 招呼了一声,有些没大没小,那四爷便是走了。 安静,很是安静,马三儿脸上尽是苦水。 ‘啪!’ 一巴掌扇在了自己的嘴巴上,那马三儿倒是决绝。 “仙师,小的不是故意欺骗仙师,实在是这果子太珍贵了,您再等等,小的一定一定尽快给你安排!” “嗯。” 鼻腔里哼了一声,沉云不语。 可是此时不说话,比说话还要吓人。 马三的脸上都滴下汗水了,那腰身早就快低到地面上去了。 不说什么,转身便走,多说无益。 瞧着沉云渐渐离开的身影,那马三儿脸上的笑便是立马冷了下来,腰也挺直了,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屑的轻笑。 未能如愿,沉云记忆中的法子便是暂时无法使用。 修为,也是如蜗牛般看不到个头。 “喂,沉云!” 忽然,在门口响起了一声呼喊,是熟悉的那没大没小的语气。 “何事。” 淡然的询问,沉云背后的寒心剑在摇晃着流苏。 “没事没事,就是和你商量个小事。” 摆了摆手,那四爷脸上的神情让沉云有些不喜。 说起来是年少轻狂,但实则就是心中毫无尊重。 “那个,我家老爷子说了,你若是能够搭上我陈家,那以后,这大漠金城便是由我陈家说了算! 刚刚没想起来,这回四爷我想起来了,和我去面见老爷子吧。” 说得十分理所当然,那陈四爷也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但却依旧不知礼貌是何物。 不说话,沉云懒得计较,错开身子便是走开。 “喂,四爷和你说话呢!” 身旁那个同样穿着金贵的人,一步跳了出来,伸开手臂便是要阻拦沉云去处。 不想见血,毕竟金城是世俗人的金城。 “让开。” “让开做什么,四爷给你这么大机缘,还不赶紧跟着去见老爷子!” 语调尖锐着,那人瞪着眼睛挺着胸膛,好像这样就能高人一等。 ‘砰’ 一指点出,那阻拦在身前的手臂就甩到了那人背后,明显传出了一声断了。 清脆得很,听着这骨裂的声音,那四爷都说不话来了。 无人阻拦了,沉云迈步。 还得去一趟向阳商行,问问还有什么地方能够拿到果子。 ‘等,等等!’ 身后,吃痛的惨叫,还有那四爷怒气冲冲的大吼。 未止步,沉云充耳不闻。 “去,去抓他,抓他啊!!!” 一把拽住尚福行守门的伙计,那四爷气得跳脚。 “四爷,您别为难小的,那可是仙师,谪仙山的剑修。” 伙计将‘剑修’这两个字咬得很重,在修真界,这两个字就代表着同境界中的最强战力。 四爷是凡人,没有修炼,可能对仙师的世界还没有了解。 可是,沉云不理会,却是有人理会。 青光一闪,一个老修士踏剑落下。 上前一把拽住了那陈四爷,脸上竟是愤怒。 “你这不懂事的小娃,说!把老夫的紫丹果藏在何处!!!” 原来是四爷口中的那个欧阳占,那个阳寿将尽的老修士。 “你放开小爷,小爷也是你碰的!” 大叫着,身后俨然已是便成了一场闹剧,而闹剧,自然会带来麻烦。 鲲鹏剑出,沉云踏上,已是准备离开麻烦。 “呸!你这一介小儿,老夫活了五个甲子,有谁碰不得!” “你,我……紫丹果,紫丹果被他给夺走了!还打伤了我的伴读!” 言辞灼灼,那四爷脸一点都不红,说谎都说得理直气壮,更何况还有那个满地打滚的伴读在做证。 鲲鹏剑,已是要化作流光,那欧阳占瞪着一双眼,瞧着沉云的背影,选择了相信。 “呔!前方的后生,莫要逃!” 欧阳占一边大叫,一边御起了剑,直追沉云的剑。 锁眉,沉云觉得麻烦果然找上了身。 悬停,站立在金城的上空,沉云回转了身姿。 “紫丹果,不是我……”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那欧阳占便是控剑直刺了过来。 ‘叮!’ 寒心剑抵挡,金城上的空气晕荡出一圈波纹。 散乱在脑后的头发被吹起,剑上的流苏也在甩动着。 那老修士显然是不给沉云说话的机会,并且这一出手便是知道了深浅。 资深执剑境,一身修为早已运用得如火纯青。 一击不成,那飞剑便是远盾,足足得有十里,远远看不见踪影。 沉云来不及拉开距离,先前准备解释便是早就失去了先机。 而那欧阳占却是冲到了身前,剑指带着剑气,直刺不成便是错开身子,远远飞开。 第十四章 一千两官银 资深执剑境,出剑,真是毫不犹豫。 整整五甲子,这些岁月不是白白渡过。 ‘呲!!!’ 身后,破空之音,那欧阳占的剑,极快。 ‘叮!’ 寒心剑又是碰撞,再一次激起一圈气波。 像是暴风雨前夕落下的几滴雨水,这两个回合,也只是老修士的试探。 ‘叮叮叮……’ 剑连成了剑幕,寒心剑也在沉云身边舞成了一团花儿。 那金城上空上响起了无数接连的碰撞,时不时撞出的火花在照耀着世人的眼。 百姓,都停下了脚步,纷纷聚拢着奔向高处,想要瞧个真切。 剑落得像是暴雨,沉云被缠住了,即便自己的剑再快也是枉然。 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解释,稍有分神片刻就有可能被刺穿。 而那老修士怕是真的急了,不愿费口舌,宁愿杀掉沉云后自己亲手去取。 苦苦支撑的,飞快的剑消耗的是相互的神念和灵力。 五个甲子滞留在执剑境,欧阳占的实力到底有多深厚,这源源不断的剑便是答案。 时间,在一点一滴的流逝。 剑修,从来都不是那中灵力庞大的存在,他们信仰的是雷霆一剑,可是这老修士显然更擅长持久缠斗。 底下,金城的百姓都聚集在各个高楼顶端,甚至都有人开始在这些人群中贩卖茶水。 茶水点心的生意火爆得很,一知半解的人都站了出来为众人解释。 甚至有意见不合的,动手打了起来,周围一片瞧热闹的。 速度块的地方,赌局已是开了。 天上两人的身份早已是传遍了金城,虽然有各式各样争斗的原因,但都一样的是拿着结局做赌注。 “欧阳占,沉云,还有平局;下注了下注了,买定离手啊!” 充当庄家的伙计吆喝着,身前的桌布上已是堆满了银钱。 很是一目了然,那压欧阳占的钱已是堆得像是一座小山,而沉云这边的银子却是寥寥无几。 倒是平局却是有不少人压,估计都是一些摇摆不定的人,下了个看似稳当的赌注。 “庄家,这赌局怎么样?” “现在压欧阳占老仙师的众多,不然就是平局,你是要下多少啊,我这个给你记账。” 手握着笔,在口中舔了两下,伙计便是翻开了账本。 瞧着那嘴唇都被染黑的庄家,询问着说出了一个数字。 “一千两官银。” “多,多少?!” 伙计愣住了,悬在账本上的笔迟迟没敢下手。 周围挤得乌压压的人群也是惊着了,都齐齐的让开了一步,生生的给来者空出了一圈空隙。 “一千两官银。” “嚯,客官出手够阔气的啊,这么压还真是今个儿头一个,”伙计赞叹着,也算是接受了现实,低下头,便是准备落笔,“一千两官银……客官,买欧阳占还是平局啊?” “沉云。” “沉……嗯?沉云!” 一脸诧异,抬头望向来者,伙计脸色有些犹豫。 “客官,要不要再瞧瞧,你看,那头上的,都被压得抬不起头了,您要是全压了,可是得赔个精光啊!” “贫道知道,你写便是。” ‘咚’ 桌布上被丢出了一个包裹,落在桌上发出了清脆的动静,把那一旁的小钱山都个震塌了些许。 咽了咽口水,伙计还是执笔记下了,打开包裹查看,那明晃晃的白银闪得他眼疼。 有人压了沉云一千两,这消息很快便是传遍了金城的赌局。 “他娘的,小爷压一万两,压沉云输!压他输!!!” “四爷,您消消气,咱……咱没那么多现银啊!” 一旁,新跟来的随从连忙安抚着自己家的主子,可是那年轻气盛的四爷却是全然不顾,嘭的一声丢出了个物件。 “爷压这个,足够抵一万两!” “四爷,千万别介,要是让老爷子知道,得打死你!” “去,打不打死爷都豁出去了,今个儿,非要他沉云落下这个面子!” 随从被四爷一把推倒,而周围的众人都好奇的看向那桌上的东西。 紫丹果,沉云和欧阳占争斗的源头,就这么的被压上了赌局。 齐齐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周围百姓都不敢说些什么。 只有那做庄的人,记下了这账,小心翼翼的将果子放在了最显眼处。 空中,沉云的剑依旧保持着快速,而那对面的欧阳占却是额头渐渐渗出了汗水。 早就放弃了解释,沉云的灵力急剧消耗着。 这个时候便是显出了未凝结完灵力的短板了,要是丹田内的灵力都炼制液化,那绝不像现在这般如漏气一样消耗迅速。 可是,沉云的丹田实在是太大了,那灵力迟迟都没有消耗一空。 欧阳占也渐渐冷静了下来,不再瞪着个双眼,而是注意起那剑幕之下的沉云。 显然,等他的灵力消耗一空之时,便就是沉云反杀的一刻。 剑,渐渐慢了,虽然还在压制,但明显,寒心剑便得从容许多。 ‘咻~~~’ 忽然的一飞冲天,那欧阳占却是脱离飞走。 沉云,静静的悬在原地,脚下的金城,发出了一阵阵惊呼。 目光,一直都在锁定。 沉云脚下的鲲鹏剑在发出一丝丝的蝉鸣。 寒心剑此时却是很烫手,落在了剑鞘时却是升腾起丝丝雾气。 是烧焦的剑鞘,那临时木质的剑鞘显然是有些承受不来。 化作了一道白光,剑指前,鲲鹏剑带着沉云笔直的刺向苍穹,也笔直的刺向那个正在不断爬升的欧阳占。 “后生后生,莫要追了,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啊!!!” 那老修士见白光渐渐逼近,便是大声呼喊着。 这呼喊却是无用,沉云的耳边只要风声,再也容纳不了其他。 ‘嘭’ 一阵雾状的屏障被撞破了,瞧见这屏障时那老修士的脸色便是苦了下来。 这代表着沉云的剑已是快过了声音,而这个,往往是金丹境之上才特有的标志。 “错了错了错了,老夫也是被那小儿挑拨,被小儿挑拨啊!!!” 最后一丝挣扎,一边高呼着,一边回身出剑。 欧阳占已是无路可退,再往上的天空,布满了罡风,他执剑境,过不去。 第十五章 你也不是新人 这回儿,沉云听见了,可是,他也不在乎了。 剑,直刺,鲲鹏剑的骨质剑身却是愈发像是金属的质感。 没有任何花哨的招式,只是速度。 只要够快,没有什么不能够一剑解决。 ‘叮!!!’ 天空上,云朵被击散开来,像是天空被捅破了一个洞。 底下的金城,百姓眼中看见了无数四散的火花,说不清到底是谁赢谁输。 都在沉默,无数双眼睛关注着天空,等候着一个结局。 忽然,有身影在下落。 “看,掉下来了!” 不知是谁高呼了一声,像是被突然点燃了爆竹,人群纷纷议论开来了。 “贫道赢了。” 赌桌旁,那个出手阔绰的人对庄家直言。 而伙计却是一脸不信,手里拽着账本死死的,不敢翻开。 “下来了下来了!” 人群高呼着,个个都抢着人头想要去瞧。 而那天空之上,笔直的落下的,并不是一个年轻的身影。 百姓们都轰然,老修士欧阳占竟然落败。 身子自由落下,沉云像是一把剑一样笔直的向大地刺去。 鲲鹏剑紧随其后,离金城上空不远时,一把拖住了沉云。 极速下落的身姿带来着一股强风,吹散了身下房屋的尘土。 寒心剑飞出,也拖住了那耗尽了灵力的欧阳占。 身影渐渐相近,那欧阳占手上抱着自己的飞剑,剑刃已是缺损了许多豁口。 那刚刚天空上散落的火花,便是这些迸裂的碎片。 反手,塞了一把丹药入口。 沉云的丹田也快见底,这活了三百个年头的老修士到底不是吃素的。 看着那已是眼神呆滞的欧阳占,沉云忽然想起了那原御山城的掌门,山不悦。 都是一样活了五个多甲子,历经了沧桑,修为停滞,阳寿将尽。 可是那山不悦,却是每日嬉笑,甚至有些为老不尊,但这一对比下来,却是笑看人生,洒脱得很。 与那都喻史的配合,大概是为自己的弟子做的最后铺路吧。 “老夫,老夫败了……” 或许太久没有经历失败了,修为比自己高的自然不会去招惹,甚至那些新突破的金丹境也不见得会奈何得住这老修士。 总之,被一个后生在众目睽睽之下击败,这应该比阳寿耗尽还要叫人心痛。 说起来并没有什么仇恨,见着欧阳占如此,沉云也未再说些什么。 寒心剑送他出城,远离这些即将要嘲笑的眼神。 而在沉云走后,那金城的百姓们却是喜剧化得多了。 赌桌边像是拉开了一台戏,输了银钱的人们上演着各种闹剧。 后台浅薄的,大概是抵不过哄抢;家底强硬的,一排打手一字排开,倒是安稳得很。 赌桌上永远不会输钱的只有庄家,而一千两官银赢得的钱只不过会叫人瞧着肉痛而已。 显然,那临时充足庄家的小厮并没有什么后台,但是出了那一千两官银的人,却是叫周围百姓生不起作乱的心思。 “长老,能赢多少钱?” “莫急,庄家已经和其他赌桌串台了,银钱流动也是需要时间的。” 都喻史一脸平静,只是在身边凝成自己的飞剑,便是无人再敢遭次。 “仙师,仙师,银钱汇来的话实在是太多了,小人和其他庄家商量了,用这个来抵,不知仙师是否满意?” 双手奉上,那庄家脸上满是笑,这场闹剧里他早就赚足了腰包。 “紫丹果?长老,够抵赢钱吗?” “掌门,一千两官银换来一个紫丹果,便已是占了莫大便宜,莫要再多贪心了。” 颔首,都喻史的脸上笑容如沐春风,伸手拿着果子便是收了起来。 “沉云道友修为似乎又长进了。” 忽然,都枕开口感叹,目光远远对准沉云消失的方向,不知心中在想什么。 “莫急,待仙人洞府开启,拿到仙剑传承,掌门必定突破。” 都喻史劝慰着,可是那都枕与他之间似乎已是升起了间隙,没有再多的心里话。 城外,体内的灵力渐渐消耗,沉云落下了剑,也放下了欧阳占。 直视着,沉云没有说什么,可看起来这就像是胜利者的姿态。 “还剩多少。” “不足三月。” 欧阳占回答着,眼神呆滞,披头散发,就连胡须都断了大半。 不消说,那手中的飞剑定是废了,除非回炉重铸,否则下次强制出剑便是断剑之时。 “它跟了我三百年,从老夫入道那天起它便是跟着我了,没想到,竟和老夫一样,晚节不保,没落个好下场。” “嗯。” 沉云应了一声,眼神之中也有些惋惜,为剑惋惜。 “我本应该坦然一些,生死之时又岂能强求;若是老夫死了,这剑上便是有了传承,流落江湖,定有合适的人重新持剑飞天。” 老修士只是静静的述说着,沉云也只是静静的听着。 抛开恩怨不说,这是尊重,对剑的尊重。 “你重剑?” “嗯。” “那真是不多见了,现在的年轻剑修,都只看重剑的厉害,剑的品阶,遇见好的便是抛弃旧的,能看重剑的人,都至少是五十年前的旧人了。” “五十年,不长。” 沉云回答,可是那老修士却是一阵大笑。 “不长,呵,可不,是不长,但却是变化甚大,变得叫人看不透,也习惯不了。那些后生的作为,叫老夫,看不惯……” 撑着膝盖站起身来,欧阳占的身影有些踉跄,提着剑,向着无尽的大漠走去。 影子,被拉得很长,沉云留在了原地,目送着他们。 不足三月,灵力耗尽,飞剑损伤,欧阳占已是将死之人。 死者为大,不管是世俗还是修仙,生着得怀有敬意,放下一切。 反手拔出了寒心剑,紧握。 猛的斜刺苍穹,剑上发出了一声悠悠的剑鸣。 鸣声回响在大地,是为往生者送行。 那步履阑珊的欧阳占忽然顿了一下,费力的回转过身来,远远的瞧了一眼沉云。 “原来,你也不是新人。” 大漠上的风,带走了话语,沉云保持着动作久久站立。 欧阳占最终消失在了地平线上,而那句话沉云也早就听见。 只身一人,手持长剑,目送死亡。 忽然,沉云的心中泛起了一丝丝的悲凉。 他在想,当年自己飞向苍穹那日,是否有人也用这古老的仪式为自己送行。 怕是没有吧,毕竟,那是飞升,不是死亡。 “沉云师兄?!” 忽的,天空中划过两道流光,却是又折了回来。 一脸的惊喜,却又有些好奇。 “莫急师弟。” 点头便是打了招呼,沉云收回了寒心剑。 纷纷落下了剑来,不知为何出现在此的莫急似乎很高兴能够看见同门师兄弟。 那日在谪仙山的剑德峰上,莫急与融烛峰弟子比试,落败了下来,随后沉云却一人打败了融烛峰十数名弟子;修真路上,不分先后,只论实力。 沉云自然变成了莫急的师兄,那怕他比沉云早入道,早取剑,早执剑。 “沉云师兄,在此做什么呢?” “没事,送一个朋友。” “朋友?” 莫急皱眉,环顾四周,却是毫无一人踪迹。 “你又为何在此?” “哦,师兄,那雪山广发帖子,说山中有仙人洞府现世,不敢独自占有,叫天下修士皆去试试机缘。” 莫急回答着,脸上看上去倒是自信满满。 身后,还跟着一位,看穿着,是一个峰的师兄弟。 “师兄,来,介绍一下,这是我正阳峰的师弟,不迟;说起来,还是与师兄同一批取剑的弟子呢!” “沉云师兄。” “嗯。” 沉云点头,看着眼前那个还不太敢说的话的弟子,怎么都觉得正阳峰的弟子,名字都有些怪异。 “师兄,不如一同前往吧,其他护道的师兄弟们都已经在路上了,这一次,我们谪仙山应该有不少人到场。” “不了。” “为何啊师兄,咱们可都是谪仙山啊!” 莫急有些急了,也不知是不是在剑德峰上被沉云给震撼到了,总是想拉着沉云一道。 “我与雪山有些间隙,和你们去怕连累。” “师兄,不该出此言,”忽然,莫急神情变得很严肃,认真说道,“师长曾经教导过我们,谪仙山的弟子不管在哪里都是谪仙山的人。 与谪仙山弟子为敌,便就是与谪仙山为敌,吾等,便是师兄你的后盾!” 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身后的那不迟师弟眼神中也露出了激动。 而沉云,嘴角也是勾起了笑,颔首点头。 “那太倒好了,师兄,我们便是走了吧!” 莫急一脸高兴,御起剑便是想走,可却又被沉云一把拉了下来。 “莫急师弟,莫急啊,泛叶红和秋剑还在金城内。” “还有叶红师弟!太好了,便可一起去试试仙缘!” 莫急,变得不急了,和沉云一同飞往金城,带上泛叶红和秋剑他们一起也不迟。 可是,也不知是哪个走漏了消息,这镇西军侯府前却是早早的有人在等候了。 还是谪仙山的弟子,泛叶红一脸的嫌弃。 “小红红,修为见长啊,果然,和沉云师弟一起历练就是能学到东西啊!” 一脸笑容,未名的脸庞依旧是那么的俊美。 第十六章 世俗的力量 “未名哥,这里是世俗。” 泛叶红一脸无奈,而秋剑则在一旁偷着乐。 每个人总是会有一个无可奈何的人,而清凌峰的未名师兄便是泛叶红无可奈何的人。 打又打不过,年岁又比自己长,最可怕的是,说不过,只要想反抗开口就必定会落个下风。 “我自然知道这是世俗,可那又如何,我们可是谪仙山的弟子啊。” 未名微笑着,一脸的理所当然。 泛叶红彻底无奈了,特别是身前那庭院内,小少爷祁安邦还在练剑。 那小小却严肃的脸紧绷着,但是眼神却是时不时的头看向泛叶红这边。 “专心!” 指尖一道剑气甩出,打在了小少爷的剑身上。 力道似乎比往常大了些,那小少爷被打了一个踉跄。 “是,仙师。” 连忙稳住身形,小少爷紧紧绷着小脸蛋,认真的习剑。 “喂,小红红,别把气撒在孩子身上啊。” 小声说着,未名终于知道要在乎点泛叶红的面子了。 秋剑还是在一旁偷笑着,他身边那小娃娃更是过分,也不知道从哪里顺来的零嘴,一边坐在泛叶红的飞剑充当秤砣,一边还满眼是笑的边吃边看着热闹。 根本不加理会,泛叶红这种人,就连生气也只是无声的抗议。 “好了好了,都是自家弟弟,干嘛这样啊,要是让你爹知道你话越来越少了,不得又愁得掉头发。” 未名师兄看起来是服了软,低头认错,可这嘴还是不见得消停。 “喂,”忽然,左右张望了一下,未名的声音压得极低,打听道,“你们这里,有没有什么线索,你知道的,水寒剑的事。” “没有。” “一点都没有?” 未名师兄质疑,可是泛叶红的语气却又那么的笃定。 “一点都没有。” 给出了肯定答复,泛叶红看向未名师兄的眼神有些不太好。 “嘿嘿,别误会,就随便问问,随便问问。”脸上堆着笑,未名举着手投降,可是一转连却又是偷偷抱怨,“明明是清凌峰长大的,去什么旧峰,胳膊肘往外拐……” “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没说什么。”尴尬着,未名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那泛叶红刚好听见了。 “瞧,是沉云师弟回来了!” 手指直指着,泛叶红看向去时,剑已是落地。 “沉云师弟,莫急师弟,不迟师弟。” “未名师兄。” 一阵问候,顿时这院子里几乎就被谪仙山的弟子给挤满了。 而本在练剑的祁安邦却是呆呆的看着眼,一下子多了这么多的仙师,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走吧。” “去哪儿?” “雪山。” 都是不喜废话的人,沉云和泛叶红之间的对话,可以说或是言简意赅,也可以说是无聊至极。 秋剑一个蹦跶跃起,连忙去收拾东西。 而泛叶红的净月剑也收回了剑鞘,摔了小娃娃一个大屁股墩儿。 “诶呦,诶呦~~~” 吃痛,小娃娃撅着屁股在那里揉着,却是没人理会他。 “秋剑,你留下。” “啊,为什么?” “剑心不稳。” 沉云丢下了话,便是止住了秋剑的脚步。 御剑,纷纷化作了流光,这是秋剑难以触摸的向往。 庭院,一下子变得空旷了,但是剩下的人都齐齐看向了秋剑。 “那,那什么,我还有事,真的,还有事。” 扯着嘴角在笑,可是这笑里谁都能看出些许心酸来。 “喂,大个子,你不也是仙师吗?” “我?不不不,我还不是,还不是……” 秋剑猛的摇着头,这像是铁塔一般的汉子,神情却是慢慢泛出了苦涩。 手中的东西又被送了回去,秋剑握上了许久没有好好握着的大剑。 墙壁,隔绝了视线。 躲在房中,秋剑抚摸着这大剑,却是一点点蹲了下来,嘴角扯不起丝毫的弧度。 ‘咚咚咚’ 是敲门声,小少爷的声音从房门外响起。 “喂,大个子,本少爷想出去散散心,你要不要一起啊!” “算了吧,我还有事呢!” 高声拒绝,秋剑连忙揉了揉自己的脸。 门外,安静了,可是不一会儿却又是响起了声音。 “大个子,忙完了吧,我还是想出去散散心,但是没有陪同娘是不会同意我出去的;我已经和娘请示过了,说让你陪着,你要是不出来,那我好几天都出不去了!” 心里忽然有了一阵暖意,秋剑站起了身子,开了门;门外,小少爷已尽换好了装束,还掂了掂手里一袋荷包,看起十分殷实。 “怎么样,出去吧,本少爷带你逛逛金城,好玩的地方可多了!” “行!” 脸上支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秋剑并排跟在了祁安邦的身边。 七拐八拐,这才出了府门,一跨出大门门槛,小少爷的心情明显是便得好多了。 “走!先带你吃些好的!” 一马当先,祁安邦小小的脸蛋却是一副地头蛇的模样。 片刻后,在一座酒楼里,店小二用毛巾狠狠的拍打了一下座椅。 “小侯爷,您安好,今个儿吃些什么?” “吩咐下去,今个儿本少爷做东,款待朋友;有什么鲜活的便是先上,西边的食材我这朋友也吃不惯,图个新鲜就成,其他的叫大厨自己掂量着。” “好嘞!菜色一定撑得起小侯爷您的面儿!”麻溜的答应,店小二的腰身弯得极低,好让端坐着的祁安邦都能略微俯视到他。 “今个儿是哪个厨子掌勺啊?” “回小侯爷的话,是王大厨。” “呦,王大厨有些日子不出手了。” “可不,要不说今个儿小侯爷赶巧了呢!” 一脸的赔笑,可是小二的这笑却是不叫人厌恶,而在府里一向性子高傲的小少爷,也肯在这里多说些话了。 “那行,这么巧的话,本少爷一定要尝尝王大厨的拿手好菜!” “记下了,您二位稍等。” 小二点头,讨个饶便是要告退。 而祁安邦手里也是扔出了一锭银子,抛成弧线落入了小二的手里。 又是一堆千恩万谢的吉利话,小二的热情算是让秋剑开了眼。 “喂,大个子,说说,说说!” “说,说什么啊?” 秋剑一脸的懵,完全不知道小少爷是什么意思。 “都说你幼时就四处游历学剑了,这么多年,外面的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小少爷扒在桌子上,一脸好奇。 “都城,对,都城!都说都城里有三百万人,比整个西北大漠的人还多,那是得多热闹! 还有皇城,都说皇城固若金汤,连神魂的修士的破不开,是不是这样? 还有,还有,谪仙山,你就是从谪仙山来的,这山里面倒是什么样;外面传得都好几个样子了,都说是人间仙境,是不是这样……” 猛的,一堆问题铺天盖地的就来了,秋剑有些呆眼,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小少爷,我,秋剑就是一个普通人,你说的那些地方,我都不怎么了解,就谪仙山还能说道说道,可也是难得才能进去一趟。” “啊?这样哦……” 明显是有些失落,可是依旧挡不住祁安邦爆发的热情。 菜,很快便是一道道上了。 秋剑都快看傻了眼,这些菜端上自己都不敢伸筷子。 “吃啊吃啊,得趁热!”祁安邦熟门熟路,一道道菜介绍着。 “先吃口凉菜,这是珍珠粉凉拌鱿鱼丝,都是从东海请修士施法冰冻,又千里加急运送来的食材,鲜得很! 还有这道,酱香玉牛肉!这肉是取自北部上古巫妖血统的麒麟牛,肉质精致,如玉一般,入口即化;是现杀的牛的,从北部草原一路赶过来的。 还有这个……” 这是开胃的凉菜便是让秋剑眼冒金星,虽然在谪仙山银子用的地方不多,可他毕竟只是后山的俗家弟子,已经比不沉云他们不问世俗了。 一顿饭便是吃了两个时辰,舍不得浪费秋剑还打包了一食盒,可是奇怪的也是,这么多好吃的,却是生生感觉没怎么吃饱。 “大个子,心情好些了吧?” “我,我哪有心情不好啊,我没有啊!” 小少爷笑了两下,倒是没说什么,不是嘲笑,是不说破。 “小侯爷,您怎么在这里啊,侯爷找您半天了!” 忽然,一骑马的兵丁寻了来,在酒楼门口便是截住了小少爷。 也不多过询问,叫兵丁让下了马,祁安邦便就翻身而上。 “大个子,接着!” 还是半满的荷包扔到了秋剑的手中,沉甸甸的发出了清脆的动静。 “我先去,你在外面好好耍耍!” 一骑绝尘,秋剑根本来不及拒绝。 兵丁抱了拳也连忙追赶上去,一双腿下了马跑得也不慢。 站在原地,一手拎着食盒,一手捧着荷包的秋剑有些不知所措。 身后的酒楼,伺候着出门的小二,在祁安邦走后便是没了笑脸,瞧都不瞧一眼秋剑,便是回了楼里。 抿了抿唇,这肚子还是得填点什么东西。 对面,刚好,热气腾腾的一家羊肉汤铺子。 卖羊汤,也卖馍。 许多食客捧着一碗羊汤蹲在马路牙子上,稀溜溜的吃着,手里的馍也都撕成了片丢进汤去。 不知为何,这可是比刚刚吃的那一顿吸引人多了。 第十七章 自己来拿 咽了咽唾沫,秋剑揉了揉肚子便就是走向了那羊汤铺子。 一街之隔,身后的是金碧辉煌,身前的乡土人情 身子刚刚坐下,秋剑舔了舔嘴唇,都没有伙计来招呼。 “客官,吃点什么?” 开羊汤铺子的老板娘忙里忙外,根本无暇照顾,只能远远的招呼一声。 “羊汤,还有馍,多来几张!” “客官,小店的馍又大又饱人,像你这么大个子的,一张就能顶住!” “嘿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秋剑解释道,“我是练剑的,度量大,老板娘就多来几张吧。” “好嘞,稍等啊!” 麻利的收拾着,老板娘的袖口卷得高高的,快要到臂弯处,头发也挽在脑后,用一根木筷插住。 明显大漠原住民的面孔,比中原人的鼻子挺,眼睛大。 厨子不断忙碌着和面的应该是她的丈夫,也是一副老实的模样。 正好是饭点,这羊汤铺子忙碌得很。 铺子里支着的一口大锅也热气腾腾的散发着香味,只不过,这香味飘不多对面的酒楼里去。 难得独处,难得的没有陪伴着剑。 秋剑似乎又恢复成了那个在南屏镇不说话的黝黑少年,过着自己的时间,远离别人的欲望。 一直没能筑基成功的压力终于能够在这个铺子里逃避片刻,秋剑也不像是在沉云和泛叶红身边说笑的模样。 呆呆的看着老板娘忙里忙外的模样,眼神中忽然泛起了一丝羡慕。 说起来也都不小了,从南屏镇出来,各自都有了自己的前程,唯独他秋剑,还是那个没着没落遗留下来的家伙。 手掌上,那十几年练剑磨出的老茧还依然粗糙,可是剑的感觉竟然已经渐渐有些陌生。 沉云给他指过道,一条和别人不一样的道路。 但这条路太难走,他不像沉云那么神秘,不像泛叶红那样出身显赫,甚至都不如狗蛋那样天资卓越。 唯一和他一样像是难兄难弟的沉去闲,却也是谪仙山正儿八经的外门弟子,即便筑不了基也可以在外门山头孤独终老,或许回南屏镇继承家业做个富家翁。 唯独,他秋剑,一无所有,无依无靠。 “哎……” 使劲的揉了揉脸,真的不想再这样了,真的不想了。 秋剑长了长了叹气了,也深深的低下了头。 “滚,你个叫花子,还敢乞讨到我们这里来了,也不瞅瞅这是个什么地界!” 忽然,街对面传来了一阵喧嚣,是那金碧辉煌的酒楼,正在撵一个讨伐的乞丐。 破衣烂衫,身上满是伤口,连脚上的鞋都已经磨破了大半。 ‘嘭’ 叫花子被推到在地,似乎是触及到后背的伤口了,蜷缩在那里。 “赶紧走啊,别耽误我家生意!像装死也换个地儿装,去对面去!” 又赏了两脚,突如其来的感觉这人命低贱。 叫花子似乎是忍着疼痛,又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走到了羊汤铺子前,跌倒在地。 这会儿,没人出来撵他,可是也没有人愿意伸出援手。 “客官,汤和馍都全了。” 应该是老板娘的小孩,双手捧着比他脸还大的碗,碗上还摞着几张馍馍,放在了秋剑的身前。 点点头,秋剑拿起了筷子,在桌上敲了两下。 可是目光,还是停留在那个乞丐身上,总觉得那个人和自己一样,都陷入自己人生的困境。 犹豫了一下,拿起一张馍,秋剑走到了乞丐的身前。 “吃吧。” 馍,伸出,那个摊在地上有气无力的乞丐忽然爆发了力气,一把夺过了秋剑手里的馍,就一个劲的往嘴里塞。 真的不知道是几天没吃饭了,可是馍是干的,这么吃法非得把自己噎死不可。 连忙一把拉住,秋剑叹了口气,又去端来自己的羊汤。 叫花子端起碗,便是大口大口的灌下,最后堵在嗓子眼,好半响儿才咽下了肚。 “啊~~~” 发出了一声长长的语气,那乞丐看起来终于活过来了。 一海碗羊汤,三张馍,不消一会儿就是被那乞丐统统吃完。 手里没了,又眼巴巴的看向秋剑,显然,还是没吃饱。 “老板娘,再来一份羊汤,三张馍!” 片刻后,羊汤铺子里的食客都呆呆的看着,看着秋剑身前的叫花子,也看着叫花子身边堆起来的海碗。 整整三十张馍,十碗羊汤,那叫花子的肚子像是无底洞。 “嗝~~~” 放下碗,叫花子终于停止了吃的动作。 “饱,饱了?” “饱了。” 捏捏脸,那乞丐的下颌骨都嚼酸了。 周围众人齐齐的发出了一声感叹,就连在后厨和面的老板都探出脑袋里看。 充当跑堂的小男孩一脸的害怕,可能是怕这个吃了这么多馍的人,会炸掉。 “客,客人,一共,一共……” 扒着手指头算,两只手似乎还不太够。 翻了翻荷包,秋剑拿了锭官银放在了小男孩的手中。 “不用找了。” 看都看饱了,秋剑也准备撤了。 小男孩欢天喜地的跳开了,而食客们也都散去,相互之间纷纷说起了这怪事。 离了铺子,准备回镇西军侯府,可是刚走了两条街,秋剑忽然觉着不对。 “你跟着我干嘛?” “我,我没去处。” 叫花子回答着,满是泥垢的脸还勉强能看出个模样来。 皱着眉头,秋剑知道自己招惹上麻烦了。 “给,拿着,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然后寻个活计做吧。” 救急不救穷,明显,这叫花子是急,需要人拉一把。 十锭银子,换着寻常人家算是一年的用度了。 叫花子捧着这些银子,呆呆的站在原地,有些发愣。 微微叹了口气,秋剑摇头,转过身子便是不打算再管这事了。 可是,身后忽然响起了声音。 “我会还你的!” “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吧。” “真的,真的会还!”叫花子高呼着,语气十分的坚定,“我叫祁安山,这银子一定会还你!” 微微皱眉,秋剑并没有当回事,只不过这个名字听的似乎是有些耳熟。 “祁安山……好像在哪里听过。” 秋剑最终还是没想起来这名字的由来,便是已经到了镇西军侯府。 而另一头,离金城不远的雪山,却是热闹非凡。 有仙人洞府的吸引,雪山此时像是修真界的门派的大展览。 但凡数得上名头的门派都是来了人,谁都像试试仙缘,更何况这样的机会本就难得。 雪山和谪仙山一样,也是敢在名称后用‘山’字的大派。 虽然比不得中原的几个老山门,可是在这西北大漠,却是算得上头一号。 雪山,占据了硕大的一条山脉,山脉周围还是大大小小的山峰,这都是雪山的地界。 各门派都聚集了在雪山的望龙峰上,这是雪山用来接待客人的山头。 负手而立,沉云站立在望龙峰上,从这里远眺望去,可以看见雪山大半个绵延的山脉,宛如一条冰龙趴伏在此。 “沉云师兄,他们好像很不欢迎我们。” 莫急小声耳语,确实,那些正在接待各门派的雪山弟子,看过来的眼神都有些不寻常。 “嗯。” 应声,那玉莲剑还躺在戒指中,沉云自然没指望雪山会如何客待自己。 中原门派还好说,大漠的那几个手头就能掰得出来的名派,都是来全。 人群之中,沉云还瞧见了熟人。 现在已是改作寒剑山的都喻史,和掌门都枕。 都喻史四下打着招呼,看样子他这更进一步的举动并不是被所有人都接受的。 不少大漠的老山门都冷着脸,并未回复都喻史的热情。 迟迟没有过来,沉云的周围皆是谪仙山弟子,代表的也是谪仙山。 都喻史若是过来招呼,沉云也回应,那便是代表了谪仙山的态度。 私话私说,这脸面上的东西都是顾着的。 所以没有人来找沉云的麻烦,也没有人敢落了谪仙山的面子。 “各位。” “高掌门。” 齐齐的执礼问候,沉云他们面前走来了的是雪山的掌门,高白水。 高掌门修为深厚,绝不是寒剑山这样新立门派所能相比。 只是简单的客道了两句,但对谪仙山的尊重已是表达出。 “各位在雪山可所以走动,雪山与谪仙山两派向来交好,没有那么多的客气。” “高掌门厚待。” 出面的是未名,他是清凌峰的老人,还能够说得上话。 点头,客道到此便是可以了,高白水又去招呼其他的门派。 表面上的一团和气,修士之间的世界远没有世俗人们所想的那么喊打喊杀,毕竟,得道成仙的前提,就是能够好好活着。 可是,总有些人悟不懂这道理,特别是年轻的修士。 “喂,把剑还我!” 是萧鬼,那个忘了一句‘师祖’的家伙。 沉云看着他,周围的修士都瞧着他;他这么突兀的站在了谪仙山弟子们面前,代表的,也可以是雪山的态度。 可是,并未有人及时制止。 未名他们都做好出剑的姿势,而沉云的嘴角却是勾起了一丝微笑。 “自己来拿。” 话落,争斗一触即发。 第十八章 不屑得之 铿锵一声,萧鬼拔出了自己手中的剑,毫不犹豫便是向沉云刺去。 “够了!” 一声高呵,立马止住了萧鬼的剑。 是高白水,他制止了这场闹剧。 “退下。” “可是掌门,他……” “退下!” 呵斥着,掌门神情表现出了愤怒。 萧鬼无奈,他是雪山的弟子,那就必须听掌门的话。 “后生,见怪了,都怪我雪山教导不严。” “无碍。” 应答,沉云显然得有些不卑不亢,这可能和他对掌门并没有晚辈的感觉有关。 算是道歉,拉回了些许面子,可是在场明白人的心中都知道,那谪仙山的面子已经被这闹剧给拉了下来。 萧鬼是什么样的人沉云不是很了解,可是那日能够说将剑扔下便扔下,那就应该不会是个反悔之人。 定是有人从中作梗,希望谪仙山,或者自己的在众门派眼中失去颜面。 已是被针对了,除了因为玉莲剑,其他还能是什么。 “各位,各位,”高掌门开口了,在这里他是主,其余门派都是客,“这仙人洞府于我雪山古籍之上又所记载。 我雪山不过开宗立派一千余年,而大漠习练修仙也不过才两千年前的事情。 记载上说我雪山祖师爷来雪山之前,便是有了仙人传说,这一千余年里我雪山弟子都已放弃寻找,认为不过是世俗神话。 可是,没想到啊,前些时日出了征兆,那雪山山脉一侧隐隐泄漏出了些许仙气,在下恰巧感知,循迹前去,没想到真有仙府出世的迹象。” “高掌门,这仙府是哪个仙人前辈遗留啊!” 下面有人提问,显然是想追根溯源来敲定归属。 “啊,道友莫急,在下也是查询了一番,未有发现,故此才着急天下修士皆来试试这仙缘啊!” 说完,四下门派都是议论纷纷。 修士有修士的规矩,这前辈的洞府出世,若是留有神识烙印,或者能从遗留之物看出是哪家门派的师长,便是归还。 但若像如此这般,并不知道归属的,而且是仙人之物,那便都可以认为是无主之物,说起来,天下修士,只要有仙缘有能力,那便可以得到。 “沉云师弟,这高掌门有隐瞒。” “嗯。” “无主洞府他们雪山自家不留着,却是召集修士,显然,并不是那么进入的;说不定,洞府布着禁制阵法,他进不去而已。 可是若有有仙缘进入了,那看在这地盘上也得分上三成好处,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未名脸上挂着笑,可是话语却压低了声音和沉云小声说着。 大道无情,修仙之路漫漫,如今能到场的哪一个不是历经争斗才有如今的修为。 心里的那些脏玩意儿,大家都懂,可是都不说破。 “高掌门,有传闻说,那仙人洞府需要龙血剑才能开启,可是真?” 忽然,不知是谁,高声呼出,只一下,大漠的修士都齐齐的将目光看向了沉云。 剑侠徐平乐将龙血剑赠与了沉云,继而救了攸城,这是大漠谁都知道的逸闻。 而仙人洞府需要龙血剑开启,而传闻中龙血剑主沉云,那便是众人的焦点。 焦点的滋味并不好,特别是还和别人的利益有关。 仙人洞府是机会,不管里面又什么哪怕只是一两缕真仙气息,那对修道感悟都是莫大的帮助。 修为低者,领悟可连续突破,修为高者,说不定就能微微触碰到飞升的壁垒。 眼神都是炙热,就连那些大漠之外的修士也都打听清楚了事情缘由。 “剑……” 一开口,眼神就都跟紧了,沉云背后的鲲鹏寒心都在微微颤鸣。 “沉云道友,这高掌门都高风亮节让出了仙府,你一后辈晚生可不能自私自利啊!” “是啊是啊,应该多学学前辈,学学高掌门。” “将剑交出来吧,洞府开启了,自然算你一份功劳!” …… 顿时,便是一顿杂乱,这些修士们的话语像极了口诛笔伐。 “剑毁了。” 毫不犹豫,沉云说了实话。 可是,那些修士却是忽然沉默了。 毕竟是修士,是仙师,还不至于喊打喊杀,甚至都没有一句责备。 不过,那些顿时都变得冷漠的眼神,充满了敌意。 “各位道友,各位道友,只是传闻而已,这仙人洞府的仙缘,还得是大家自己去寻。” 高掌门这时才站了出来,话是在解难,实则是在施压。 不欢而散,沉云的话是实话,可是没有愿意去相信。 各门派都安顿了下来,望龙峰还是大得很,容下这几百人的修士还不是问题。 甚至,这望龙峰上到处散乱坐落着院落,和谪仙山的外门山头一样,都是空着的。 未名他们和沉云挤在了一个院子里,明明可以各自都有住处,可是白天发生的事情,让他们都不约而同的聚集在了沉云身边。 “师弟,你……” “是事实。” 沉云回答,断了未名师兄的话头。 “那就好那就好,”得了答复,口头上是安心,可是未名师兄却又是在摇头,紧紧锁眉道,“又不好又不好……” “莫急莫急,未名师兄,车到山前必有路,你们清凌峰不是一向性子都是淡然的吗。” 莫急发话,嘴又些笨,知道他是在安慰人,可是事实却是一点效果都没有。 见着众人的反应,莫急也是知道自己没说对话,便是又沉默了。 “师弟,要不……将剑交出去吧。” “剑毁了。” 沉云再次回答,可是那未名的脸色显然是不信。 看了一眼这未名师兄,沉云便是不再说话。 而未名也是知道,自己不该怀疑同门。 ‘咚咚咚,咚咚咚……’ 忽然,这院子外响起了敲门声,不知是谁。 “我去开门。” 泛叶红起身,腰间还挂着净月剑,便是走向了那院门。 “道友。” 开门,来者都喻史。 安坐,大家都瞧着他,不知来意。 “沉云道友,又见面了。” 脸上堆着笑,依旧是一丝不苟的装扮,这都喻史几日不见,却是让沉云感觉更陌生了些许。 他知道,这是对方在整合寒剑山时心性上的一些微妙变化。 反手,递出了一物,香气扑鼻,格外的诱人。 是紫丹果,沉云急需之物,却是就这么静静的被放在桌案上。 “一些薄礼,道友见笑了。” 薄礼吗,肯定不是,但这都喻史舍得拿出,那说明来意所图必定不小。 静静看着对发,沉云并没有表态,他此时的情况的确需要这果子,而在金城的那场冲突并不难打听。 只要知道从何地开始冲突,又是和谁发生的冲突,都喻史轻易就能猜出沉云的所要。 “道友,贫道是有一事相求,可是这件事情并不会让道友有多为难,甚至,还能解开道友眼下窘境。” “说说看。” “道友请看,”说罢,都喻史便是从自己的乾坤戒中拿出了一物,是一把剑,“这剑,像不像?” 眼角不自觉的抽动了两下,沉云看着都喻史手中的剑,又瞧了瞧他明显新多出来的乾坤戒,心中有一丝异样。 “差了些许,龙血剑上血脉是活的。” “道友说笑了,这剑是假的,这剑上的血自然也是死的。” 都喻史解释着,脸上笑意不减。 剑,自然是像的,的确很像;可是,沉云视线却是静静盯着都喻史。 他,是怎么知道龙血剑的模样。 “徐平乐曾和我说,还欠你一顿酒。” “是吗?”挑眉,都喻史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可却又是伤感道,“哎,贫道倒是不记得了,可惜了啊……” 瞧着都喻史故作感慨的模样,沉云心中便是有数了。 “你回去吧,带走你的薄礼。” “怎么,道友……” “回去。” 语气突然的冰冷,沉云眼中再也瞧不到一丝念旧情。 是,剑过龙血剑的人不少,可是剑上血是活的人却是太少了。 能见过血脉活络起来,还未死的,沉云算一个,那邪修寒心也算一个。 语塞,可是有些事情不用再多说,从眼神之中便是知道。 都喻史知道了,沉云知道了。 剑,收起,紫丹果却是留下了。 都喻史御剑离开,不留丝毫留念。 “师弟……” 周围众人都听得一头雾水,连算是在寒剑堂待了些许时日的泛叶红也都满脸疑惑。 “放出话去,我谪仙山,不认寒剑山,只能认寒剑堂。” “师弟,这话不当吧,若是日后寒剑山渐渐强盛,我谪仙山再相见,岂不是不好做人?” “我说,不认寒剑山。” 看向了未名,沉云的双眼无比的坚定。 而后者,分明是师兄,却又莫名的点了点头,似乎谪仙山本就是沉云说了算似的。 放弃了这都喻史给出做假的机会,那桌上的紫丹果却是谁都没敢动。 沉云不屑去拿,也开始有些不屑那都喻史。 ‘咚咚咚’ 忽然,院落大门又被敲响,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是何人。 “师兄……” 泛叶红看向沉云,左手已是握在净月剑剑鞘上。 第十九章 昆仑道友 “开。” 沉云点头,泛叶红便是走向院门。 门开,泛叶红握剑的手却是没有松。 一脸凝重,看着来者,叶红没有让开道路。 “让开,我找沉云。” 萧鬼语气傲慢着,没有交过手他便是不服气谁。 “师弟,让他进来。” 沉云开口,净月剑在泛叶红手中蠢蠢欲动,可是最终还是让到了一旁。 “沉云,我只问你一件事!” 根本就没有走进院落,那萧鬼的性子急躁得很。 “说。” “你是否羞怒我哥,还有我父亲!” “没有。” 沉云否认,他是在金城以剑震慑了萧彰,可是并未出言羞怒。 “可是我哥却说,你当街羞怒了他!” “是比剑,他挑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说我哥技不如你?” “是。” 简短的回答,沉云和萧鬼之间的话语直来直往,当是对脾气。 沉思,紧紧咬着后槽牙,萧鬼的眼神没有在望龙峰上的杀气了。 “好,我回去问个清楚!” 说吧,便是御剑而去,这萧鬼,做事倒是果决。 未名他们面面相觑,大概是看不懂萧鬼这样的人吧。 “他是剑痴。” 一句解释,难得的从沉云口中说出,而未名师兄听了便也是释然了。 剑痴有剑痴想法,有剑痴坚守的原则,这些原则都是从剑上来的,而不是人。 有事的时候坚守这些原则的人会显得狠辣无情,有的时候却是显得不循情理的可爱。 泛叶红撤了回来,也送开了净月剑。 可是,还没有走两步,这身后的门却是又响了。 ‘咚咚咚,咚咚咚……’ 转身开门,泛叶红手中的剑都是要抽出,可是看清了来人却又是按捺了回去。 “道友。” 是陌生的面孔,不过看模样是其他门派的修士。 手里也提着剑,瞧着,也是剑修。 “何事?” “不知沉云道友可在?我们家长老想请各位道友前去一叙。” “不知贵派?” 泛叶红的态度柔和了许多,这话语语气,显然是中原的修士。 “我家长老是昆仑山天池峰的玉荣长老,刚刚到雪山,途中路经谪仙山,得了你们师长的道令,便是一并带来了。” 来者解释着,泛叶红显然已是客气得多了。 让开了道路,望向了远中的未名师兄和沉云。 “不知是我谪仙山哪个峰的师长,还劳烦贵派长老,真是过意不去啊!” 未名脸上扬起了微笑,昆仑山与谪仙山同属中原剑修,虽然不完全一个路数,但都是中原传承最悠久的道统,这关系自然也是不一般。 说着客道话,仙师之间的人情世故看起来似乎和世俗人也无异。 “在下也所知不详,长老吩咐来知会便就急匆匆的来了,倒也没问个清楚;不如,道友一起前去,好都听个明白,省得再传岔了话。” “也好也好,劳烦了。” 相互执礼,也是礼貌。 未名看向了沉云,而后者也微微点了点头。 “道友,烦请带路。” “好说,好说。” 便是出了院落,可是走在最后的不迟师弟却是犹豫了一下,那紫丹果珍贵,就这么无人看守放在这里,实则不叫人安心。 想了想,前面师兄们已是走出了一大截路,面临选择,不迟还是回首拿了果子。 “你干什么了?” “我,我我我……” 不迟师弟原来口吃,这被询问了,一紧张便是更说不出话来了。 看着自家师弟手里的果子,莫急便是清楚了。 “行了,拿着就拿着了吧,别说话了,听着就着急。” 伸手接过,莫急师弟又紧了几步赶到了沉云身边。 而直到这个时候,不迟师弟才把刚刚的那句话给说完。 “我,我拿了果子。” 自然,已是无人理会,叹了口气,只好摇摇头,跟上步伐。 “沉云师兄。” “何事?” 沉云转首,看着疾步而来的莫急手里正捧着紫丹果。 “师兄,这果子如何处置?” “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丢下一句话,沉云便是不再理会。 这是都喻史送来的,而都喻史与寒心勾结,他送的东西沉云不会动。 一脸疑惑,莫急也不知道这话该如何理解。 想了想了,便是又将果子交到了不迟师弟的手中。 “师,师兄?” “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啊……啊?” 不迟也是一脸呆滞,不知该如何是好,难道还要自己送回院落里去吗? 扰了扰头,无他法,不迟只好先将果子放在了自己的乾坤袋里。 而此时,跟随着修士一路攀谈的未名却是渐渐发现了不对。 “道友,贵派这次来的道友可是不多啊。” “是啊是啊,山中修炼要紧,掌门发怒了,座下弟子都不敢怠慢啊!” “是吗,嘶……怎么没听说过?” 未名笑着说道,可是背在身后的手掌却是微微摆动了几下。 紧跟其后的泛叶红便是立马明白,自小在清凌峰长大的他,自然是知道这些哥哥那些手势的意思。 而这个手势,以往嬉闹整人的时候,是要祸事的意思。 净月剑悄悄的从腰剑解下来了,泛叶红磨搓着右手手指,正在活动手腕。 “道友,别提了,还不是因为你们谪仙山弟子修为进步太过神速,掌门一怒之下便是下了道令呗!” 修士抱怨着,一脸的苦水,看起来还这是那么回事。 眼珠子微微转动,未名嘴角勾起一丝斜斜的弧度。 “诶,道友,你这剑叫什么名字啊,可也是从昆仑天山中取得?” 说着,一脸好奇,未名就是去拔那修士腰间的长剑,好像真的只是好奇一般。 可是,这只是稍微有些过界的举动却是迎来了莫大的反应。 铿锵一声,那修士便已是拔出剑来。 身子也是一步跳开,远远的将剑锋对准了未名。 “道友,只是瞧瞧剑而已,不至于吧。” “该死!” 未名的话没有得到相应的解释,那修士脸上本是温和的神情却是变得狰狞。 满是杀气,也有怒气。 “可惜,再有二十步便是能引你们入阵,那时你们便是瞬时毙命,哪还用这番麻烦!” 口上说着,那修士便是疾退。 未名沉云他们也纷纷出了剑,但这剑峰对上的却是一群蒙面的修士。 几乎是一息之间便是齐齐出现,这些修士都持着剑,看起来也都是执剑境。 “何意?” 质问,未名的脸上一扫平日的微笑,板起脸来竟是带着剑的肃杀。 不语,回应的却是结起的剑阵。 这阵熟悉,是谪仙山的剑阵。 “出剑!” 沉云低喝,寒心剑已是飞出,笔直的刺向那些修士们。 ‘叮!!!’ 可是,时候已经是迟了。 那些剑已是结起了阵法,沉云的剑被挡了回来。 “是剑谷的剑。” 感受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沉云笃定。 未名大惊,虽然说剑谷中的飞剑流落外界的也是有不少,上面都带有剑谷特有的气息,不难辨识。 可是,这么多柄飞剑,而且也都是谪仙山剑谷的剑,这明眼人都能够嗅到阴谋的味道。 “想闷杀,伪装成内斗。” 沉云语气是陈述,也是他一眼识破的计谋。 “哼,既然知道了,那就乖乖配合,至少,还能留有一个全尸。” 其中一蒙面修士发话,显然是吃定沉云他们了。 可是,谪仙山的弟子,何时会束手就擒。 剑,纷纷刺出,在场的谪仙山弟子皆是执剑境,而对方也都是执剑境,相比之下并未有什么优势。 剑进剑出,骤然开始的战斗却是在几息之间便是显出了优劣。 那些蒙面修士们不仅结着谪仙山的剑阵,还深知如何运用,显然是受过专人指导。 人数的优势,再加上剑阵的优势。 沉云他们便是知道如何抵御,也是来不及。 “沉云,这绝杀剑阵靠我们这几把剑却是无解,只能全力一击阵眼,才有可能解阵!” 未名高呼着,而沉云便是刺出了鲲鹏剑。 ‘呲~~~’ 破空之音随之而来,锐利如鲲鹏,撞在那阵眼之前却是被数把飞剑抵挡下来。 剑断裂了几柄,却担负阵眼的那修士却是毫发无损。 显然,早已是做足了准备,就连唯一变数的阵眼也都被专人保护。 “怎么办?” 苦苦抵抗者,可是这剑阵正在不断收缩之中。 剑锋交错,空中随处可见的火花。 未名他们功力全开,可是却依然难以突破。 沉默,沉云招收,收回了鲲鹏。 “顶住。” 说罢,沉云便是撤回了众人的中心。 筑基十六式已是来不及,其他的剑法却也不是这个境界的沉云所能承受,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便是只一个。 连忙顶上这扯下的空缺,未名师兄的压力陡增。 “有什么法子便是赶紧,最多还有半刻!” 高呼着,未名师兄又拔出了一剑,显然他也击败过不少敌人。 净月剑,墨迹剑……这一柄柄飞剑在众人周围飞速穿梭着,抵挡着那绝杀剑阵不断刺出的飞剑。 碰撞之音不绝于耳,甚至这尖锐的音调震得人耳膜都有些许生疼。 “不迟,紫丹果!” 第二十章 清凌峰手段 沉云高呼着,不迟连忙从乾坤袋中掏出了果子。 抛出了弧线,伸手接住,毫不犹豫便是仰头一口吞下。 紫丹果,两成的几率活,八成的几率死;沉云吞下,那生死便只在一线之隔。 若是依照沉云的法子,应该将果子炼化后再从灵脉摄入。 可此刻,事态紧急,便只能走更快却也更风险的办法。 以身体为鼎炉,以灵力为炉火,化过成液,融于丹田。 这法子凶险,那紫丹果中蕴含的灵气实在太过凝实和霸道,稍有不慎操作不当,那灵气便会肆意冲击丹田灵脉,摧毁一切。 灵气渐渐在体内燃烧,一口吞下的紫丹果正在逐渐炼化。 沉云的额头上渗出了汗珠,即便是他也凶险万分。 “快啊!快啊!” 未名高呼着,身上已是被绝杀剑阵的剑给伤到了一条手臂,若不是反应迅速,这手臂便是不在了。 剑,苦苦支撑着,修为最弱的不迟已是快要坚持不住。 莫急的墨迹剑荡漾出了墨痕,快如影,生生的替自己的师弟承担了一部分的压力。 收缩,步步后退,而泛叶红却是控制净月剑挡在沉云的正前方。 落花九剑,在泛叶红突破执剑境之后,这控着的飞剑便就真的成了一片片落花。 落花,看似缠绵,却是处处隐藏杀机;这样的剑面对绝杀剑阵,便是像是针尖对麦芒,谁也奈何不了谁。 毕竟是谪仙山玉门峰的绝学,泛叶红是众人中最轻松的一个。 可是这轻松也是相对来说,只要一个不留神,便也是会受伤。 ‘噗哧’ 血肉皮肤被剑锋割开,泛叶红的落花有些乱了,乱了便是不能面面俱到。 “凝神!” 未名师兄大喝,稳住了即将要慌乱的泛叶红。 师兄毕竟是师兄,可能功法比不过落花九剑,可是这战斗的经验却不是泛叶红所能媲美的。 及时的提醒让泛叶红稳住了心神,手中剑诀捏紧,心态恢复平稳,那朵朵落花又变得凝实。 可是,即便如此,这形势也在肉眼可见的一边倾倒。 “停止挣扎吧,你们没希望了!” “道友,若是在谪仙山,早就在清凌峰中与你喝茶了。” 咬着后槽牙,未名的脸上带着一丝笑,可这笑却是一点都没有平日的温暖。 “吾等可不去清凌峰,哪怕不是谪仙山的人也都知道,那清凌峰都不是什么好去处,在那里的都是笑里藏刀的伪君子!” “噢,那可是不巧,在下正是清凌峰弟子!” 话语争锋相对,未名的话说得轻松,可事实上却是渐渐有些不敌。 蒙面修士们自然也是能够感受到,而那个一开始敲门带路的修士也提着剑,慢慢悠悠的从一旁走出。 “死到临头还嘴犟,就是去了黄泉也不冤,”脸上讥笑,那修士根本没一丝昆仑修士该有的修养。 “哼,特别是这个什么佬子沉云,还特特的交代要多提防,怎么的怕死得连剑不敢出了吗!” 自然没有回答,沉云此时正在关键时刻,那紫丹果已是炼化的不剩多少了。 “行了,是时候了,这事拖得时间也太长了些,再教人看见了还得麻烦!” 说罢,那修士便是拔出了剑,直刺众人。 压力陡然上升,那人是执剑境巅峰。 ‘叮!!!’ 有剑被击飞了,是不迟的剑。 “师兄,救……救我!” 大叫着,不迟面对直刺而来的飞剑,紧紧的闭上了眼。 ‘噗哧’ 来不及召回飞剑抵挡,莫急的肩头挡住了这一击。 肩骨怕是破碎,整个左手都耷拉了下来,莫急的脸色瞬时变得煞白。 落花漫天,净月剑及时的顾及了这一片,叮叮当当的挡下了剑阵的攻击。 泛叶红的手指在微微颤抖,体内灵力的消耗巨大。 “死!!!” 一声高呼,正当所有人注意力都被莫急的伤势给吸引的时候,一把剑飞了出来,突破众人直刺沉云。 “师弟!” 未名叫喊,也是来不及召回飞剑,手腕一翻,抛射出了一柄剑去。 这剑,顿时变成了两半,可也阻隔了飞剑的轨迹,擦着沉云的身子斜刺进山石之中,一时难以拔出。 汗珠,顺着脸颊在低落,沉云裸露在衣服遮盖之外的皮肤,都根根显露出经脉血管,隐隐呈现着红紫色,那是紫丹果的颜色。 “不好,沉云要走火入魔了!” 判断着,未名伸手便是要将沉云拍醒。 可是,泛叶红却是阻挡。 四目相对,短短的一瞬间,未名在泛叶红的眼神中看到了坚信。 放手,未名相信泛叶红的判断。 剑,越来越快了,剑阵收缩得也越来越快了,众人皆已经背靠在沉云身边,没有再丝毫的退路。 ‘嘭’ 终于,是坚持不住了,墨迹剑也被击飞,这未名他们的防守便是出现了破绽,再也合拢不起来。 道道飞剑,直取性命,生死只在一瞬之间。 无法,未名闭上了眼,手中捏着一块玉简。 ‘噗哧’ 可是,想象中的疼痛却是迟迟没有到来。 睁眼,被刺穿的却是那个充当阵眼的蒙面修士。 是沉云,带着浑身暴虐的气息,还有身上皮肤道道的伤痕。 灵力似乎是变得更加凝实了,未名认出沉云似乎是用金丹境的剑法。 ‘噗通’ 阵眼一倒,便是如同连锁反应一般,这绝杀剑阵也再也没了效果。 形势,忽然间的逆转。 沉云此时形象像是走火入魔的修士,眼中满满溢出的杀气。 “逃……快逃!” 那伪装的昆仑修士惊呼着,他嗅到了金丹境的气息,那绝不是他们能够抗衡的。。 ‘咻’ 鲲鹏寒心纷纷闪出,像是两道光。 蒙面修士们,有人跟着逃了,可绝大多数选择了扑杀。 飞剑,相撞。 可是在这两道光前,这些剑纷纷碎成了碎片,如落叶般飘落。 没有声音,没有动静,安静得可怕。 肉眼可见的,沉云的两道飞剑拽出了尾光,也划破了一个个喉咙。 ‘噗通……’ 颗大的头颅纷纷跌落在地,而沉云的脚下山石碎裂,四溢着灵气的身影便是追了出去。 化作了残光,沉云竟是追上了自己的剑。 伸手,双手都紧握。 而前方不停逃窜的蒙面修士不惜暴露,也要御剑升空。 “死!!!” 一声低喝,宛如邪魔,沉云猛的蹦跃而起。 一剑,两剑,三剑……左后接连的动作,站在不远处的未名他们只瞧着一颗颗脑袋冲天而起,却又坠落大地。 “别,别!” 伪装昆仑修士的家伙惊恐着,连连哀求,可是沉云还是追了上来。 “师弟,留活口!” 身后,未名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高呼着。 而这一身高呼却是救下了这修士的性命,一剑身拍在了后背,像是击落的苍蝇一般,打着旋儿的坠落。 ‘嘭!’ 下落在地,沉云的双脚震碎了石头,可皮靴却是多了几道裂纹。 “沉云师弟……” 连忙赶来,未名吃不准沉云现在是否还保持着神智。 “还未炼化完全。” 解释了一句,显然,沉云还可以控制自己。 “那就好,那就好。” 安定了心,众人也都放心了些。 满地的血腥,山风一吹,令人隐隐作恶。 “别,别杀我啊,别杀我……” 那跌落在地的修士开始了求饶,摇摆着手,显然是个怕死之徒。 “说,谁派你们来的?” “不能说不能说,你们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灵石,飞剑,功法,只要你开口都可以,就是这个不能说说,不能说……” 令人诧异,这怕死的修士竟然拒绝了,而且拒绝得如此果断。 相识而望,沉云向未名点了点头。 “道友,你怕是忘了在下是哪个峰的弟子了。” “你,你是清凌峰……” 说罢,那修士的脸色便是又惨白了些。 “是的,在下未名,请凌峰弟子,师承清凌峰峰主,迁愚石。” 自报家门,未名的脸上扬起了笑容,可这笑容看起来热情却远不如平日里的真诚。 那修士早已是面如死灰,想要咬舌自尽却是被泛叶红眼疾手快拦了下来。 卸了下颌骨,修士想要咬舌都咬不了了,就连说话都吃力。 偌大的名头,就像是谪仙山的强势一般,那谪仙山请凌峰审讯的手段也是令天下人畏惧。 “嘶……该如何是好呢?”踱步,未名此时像是一世俗书生谈论着去何处吃酒。 “有一招叫抽灵,从手腕处开一小口,用灵针封住丹田,再将那灵脉一点点抽出,一点点的从身体剥离;那滋味,啧啧啧,可是酸爽。” 只一句话便是叫人浑身发寒,莫急师弟他们听了都下意识的退后了两步。 “或者是灼眼?用烧红的灵针刺入丹田,与之相连,再逼迫运行周天。哇,一定很温暖吧!” “别……别说了……我,我……” 修士呼喊着,下了下颌的嘴说不利索,可谁都看出了来他是害怕了,也胆怯了。 “道友,别啊,在下还没说尽兴呢,你看,我这家伙儿都带来了。” 未名微笑着,从乾坤袋中逃出了一物,解开绳子,那滚落摊开的皮革上满满的各种大小的灵针。 第二十一章 中原三山 针头微微颤抖着,修士呆呆看着未名在冲着自己笑。 脸色更加的难看了,大概是联想起了未名说的那些招数。 “别,别……” 摇摆着手,修士哀求着,可是未名还是抽出了一根灵针,捏在手指间,渐渐灌输着灵力。 灵针,肉眼可见的再逐渐发红,就连灵针周围的空气都出现了些许扭曲。 不顾那修士的针扎反抗,一把将针扎入了丹田。 呆呆看着腹部上那残留的灵针,修士感到了一丝绝望。 “啊!!!” 一声痛苦的嚎叫,在未名给修士灵脉催入灵力之后,豆大的汗珠便是如雨一般从修士身上低落。 “我说,我说!” 终于是服软,未名停止了手段,附耳过去。 很简短的名字,未名很快便是听到。 可是这脸色却是在众人眼中,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能让未名都严肃的事情,可真是不多。 ‘呲’ 寒光一闪,未名给了那修士一个痛快。 至此,阴谋埋伏沉云他们的人,便都已毙命在此。 “是谁?” “萨蛮山。” “萨满山?” 沉云疑惑,他以前没有听说过这个门派,至少上一世的记忆之中没有。 “中原修真者,最强盛不过三派‘’我谪仙山,均州的均震山,还有的便是这后起之秀萨满山。” 未名解释着,脸上的神情并不算好。 “万世一剑谪仙山,我谪仙山从不会故意与其他门派结交,千年来也只剩下昆仑;可昆仑山修士几乎不问世事,山中底蕴也无需下山争夺。 中原内,剑修看谪仙山,御修看均州,余下的萨蛮则是源于道教佛学的一群法修士。 他们占据了中原的中心位置,控制朝堂,结交门派,四百前,在剿灭中原邪修中获得了许多资源,自此便是迅速崛起。” “我们与他们,交情不好?” 沉云忽然问道,他对这五百后的事情还所知不详,毕竟这一世他也只是南屏镇里的一个小小公子罢了。 苦笑,未名师兄听了沉云的话之后,真不知该如何述说。 “沉云师弟,我谪仙山……你也不是不知道,一心向剑,又何时屑与剑之外的事物;别说交好了,在中原,遇见不服之事,多半也是一剑过去了。” 听着未名的解释沉云便是豁然了,谪仙山的脾气他比谁都清楚,毕竟,这是实力强盛的表现。 微微皱眉,看着这死去的修士,沉云思索。 既然他们能够在雪山之中设计闷杀,那雪山与萨蛮山之间必定也是不干净。 沉云想着,未名已是在收拾现场。 一道道符火烧干净一切,那未名师兄的乾坤袋里像是个小仓库,几乎是什么用得上的玩意儿都有。 瞧着渐渐成为灰烬的尸首,未名这才顾及给自己还有师弟们服药包扎。 毕竟是清凌峰里出来的弟子,在他眼中,抹除痕迹可是要比包扎伤口来得重要得多。 尸体,需要烧很久,可是符咒上的火却不是世俗的火;当未名师兄包扎完最后一个伤口的时候,山风便已经吹散了最后一丝灰烬。 “剑怎么办?” 未名忽然询问,那些蒙面修士留下不少剑,都是剑谷的剑。 “带走,放回剑谷。” 毫不犹豫的回答,沉云对上面有着绝对的经验。 点点头,未名便是将剑都收近了乾坤袋,还挑了一柄递给了断了佩剑的不迟。 “谢过师兄,不,不过……我想,还是……还是我,自,自己回剑谷……” “好,自己的剑自己取,师兄尊重你的道。” 收起了飞剑,未名和沉云点头示意,便是御剑离去。 “未名哥,他去哪儿?” “回谪仙山。” 沉云回答,未名的意思很简单,那就是有仇必报。 回谪仙山归还飞剑,并且和山中诸峰峰主、长老汇报此事,找准时候便是将这仇给报了。 众人返回,回到了望龙峰的院落,可是,那里早有人在等候。 “沉云,我问不明白!” 萧鬼高呼着,上来便是直截了当。 “那你何意。” “再比试一场,剑,不会说谎!” 大声说道,萧鬼亮出了自己手中的剑,也是一把不错的飞剑。 “年书剑,长三尺三寸,四品飞剑,去岁五月决胜于大漠剑侠郑只之手!” 述说着手中剑的来历,萧鬼对剑的执着像极了谪仙山的剑修。 泛叶红眼神询问着,手中净月剑都还没平复悸动。 反手,拔出身后的寒心剑,沉云应战。 “寒心剑,长四尺,五品飞剑,继承于昆仑剑修都喻今。” “都喻今?听着些许耳熟。” 萧鬼皱眉,可是很快便是将这细枝末节弃置脑后。 他有新注意到的事,那就是沉云身上还依旧未完全炼化的灵气。 “你走火入魔了?” “没。” “那这又是如何?” “吃了个果子,还未吸收完。” 沉云回答,就好像在说昨日喝了什么酒。 眉头不解,萧鬼似乎仔细感受了一下沉云身上的气息,是认出来了。 “紫丹果?你阳寿将尽!” “没,还能活很久。” 沉云解释,他似乎对这剑痴萧鬼有着格外的耐性。 “那你为何……”一脸的疑惑,可甩了甩头,萧鬼却是不深计较,“不管了,你状态不好,我得让你!” 说罢,剑指指向了苍穹,一道凝实的灵力肉眼可视的倾泻而出。 倾泻时间很短但也不少,毕竟剑修灵力储备一般都算不得多。 “来吧!” 一声高呵,萧鬼的剑已是悬于身前。 实在不好解释什么,沉云摇了摇头,似乎是不想占这个便宜。 “我已泄出一半灵力,你还有什么不满?” “你和我比,会吃亏。” 诚恳的建议,可是这建议却是被萧鬼当作了羞怒。 “少废话,有什么话,用剑来说!” ‘咻!’ 年书剑已是直射而出,萧鬼的剑法还是一向的直来直往。 ‘嘭!’ 脚下山石碎裂,沉云已是远远的撤出,拉开了距离。 十步,二十步,五十步,百步! 这距离越拉越远,而萧鬼连的神情也越来越诧异。 ‘呲~~~’ 可是,现实却是没有时间给他思考个明白。 远远的,一声悠扬的破空之音。 眼中忽然只剩下一道光,一道带着阵阵寒意的光。 光,从剑上逝褪,尖锐的剑尖停留在眼球之前。 不过一个手指的位置,沉云似乎钟爱这样的距离。 年书剑,停了,不再挣扎。 沉云渐渐走来,伸手将他握在手中。 几乎是完全的压制,沉云借着紫丹果的冲击,暂时能够发挥出金丹解剑境的实力。 “说了,你会吃亏。” 寒心剑,慢慢后撤,沉云平举着年书剑,递到了萧鬼身前。 “你,你不是羞辱我? “不是。” 诚恳的回答,沉云或许会有说谎的时候,但却不会对萧鬼这样的剑痴说谎。 接过剑,再一次输了的萧鬼似乎没有了自己的骄傲。 “你不是想看我的剑吗?” “是。” “那你可要瞧好了。” 沉云说着,可是萧鬼却是有些不懂了。 寒心剑收回,胸口的剑带都一一解下,悬于身后。 沉云的剑,沉云有自己的剑吗,哪一柄才是沉云的剑。 铿锵一声,手中已是玉莲。 “这……这是玉莲,我的剑……” 萧鬼口喃喃说着,有些不明沉云是何意。 “那日你用的剑法叫什么?” “尘云剑法,你问这个做什么?” “它还有一个名字,或许教你的人知道。” “是什么?!” “筑基十六式。” 报出剑法名,周围观看的泛叶红他们脸色都为之一变,变得有些诧异。 “筑,筑基十六式?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这是我的剑。” 口中像是自嘲,沉云退后一步,手中已是起剑式, 行云流水,玉莲剑在沉云手中微微鸣动着;时紧时舒,沉稳大气,沉云剑法让人觉着与天地融为一体。 十六式,式式叠加,蕴含在衣袍之下的内劲,在引领着那难以炼化的紫丹果灵气。 站定,剑,轻轻刺向了苍穹。 紫红色的灵气尽是抒发,长长的难以消散。 天上的云,似乎都染上了一些紫色,像是天界的景色。 萧鬼呆呆的看着这一切,看着沉云演示着他从未悟到过的境界。 ‘噗通’ 萧鬼跪拜在了沉云的身前,履行当初的赌约。 “师祖!” 听着这一声称呼,沉云似乎回到了从前,那时候也是像现在这样和徒孙辈的孩子解释什么是剑。 “起来吧。” “我信你了,你的剑不会说谎。” 说罢,这萧鬼便是要转身而去,可是却被沉云叫住了。 “等等,这剑,你也带走。” “玉莲剑?不行,它是赢得的,你也配得上它。” “我有自己的剑,只不过去看看天地罢了。” 解释着,沉云执意将剑递到了萧鬼眼前。 伸手,拿住,那玉莲剑发出了一声欢快的鸣动。 “这剑,当你借给我的,今后,你我便是知己,你若要我便将剑双手奉还。” “那现在就帮我做件事。” “何事?” 萧鬼一脸严肃,知己之事显然并不是在说假。 “在雪山找一个孩子,名叫夏戈。” 第二十二章 茶难得 萧鬼走了,痛快的答应了。 沉云的状态也是恢复了,若是总是保持在这么高的刺激下,时间一长灵脉都将会受损。 只可惜,紫丹果珍贵,这一颗却是浪费了。 “师兄,接下来怎么办?” “赶紧走。” 开口回答,沉云毫不犹豫。 泛叶红他们也是听从沉云,便是御剑飞向雪山山门。 和谪仙山一样,雪山也有自己的护山大阵,只能从特点的位置出入,否则便会难以离去。 四人飞向山门,是护山大阵的山门,在雪山山脉的尾端,两道山峰之间,就好像是天然的出入口。 可是,沉云他们更本就到不了哪里,眼前又是一群修士阻隔了去路。 不是蒙着面,而是可以认出的各门派道友和前辈。 悬停,静静的看着眼前的这些修士,沉云一言不发。 自然有人出头,是能压得住场面的资历前辈。 “后生,这是要去哪儿啊?” 那修士留着长长胡须,雪白色,煞是气势。 可这把年纪也不过是金丹境,怕是天赋受限只能到此,精进寸步都难,只能空耗阳寿。 “出雪山,回门派。” 言简意赅的回答,沉云的态度根本就没有一个晚生后辈的模样。 众修士哗然,没想到谪仙山的弟子连最起码的尊敬都不会用,从外人看来实在是有些目中无人了。 那老修士却是不恼,哈哈一笑,伸手捋着他那长长的雪髯。 “小友,何必这么着急呢,仙人洞府开启在即,现在走了,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仙缘。” “不可惜,修仙乃是逆天之事,取不得巧。” 沉云的回答便是态度,说是仙人洞府,实际说的却是眼下的事。 眼神,略微冷了,那老修士似乎是有些恼了。 “后生,你知道老夫是谁吗?” “不知。” “老夫乃是中原修士,虚度阁下长老;姓郑名门,号大道;入道已四百余年,师从已仙逝前代掌门苏徳真人,现金丹境巅峰,善使一手混元枪!” 掷地有声,那郑长老脸上充满了自豪,对自己师门的自豪,也是对自己修为的自豪。 修真不易,逆天之举;不知有多少修士被卡在了筑基上,又不知有多少人卡在了结金丹之前。 这两道坎儿,都是修行道路上绕不过的关卡;天赋,机缘,学识,心性,努力,缺一不可;每过一关都是淘汰了许多失败者。 老修士有自傲的本钱,可是他选择错了炫耀的人。 沉云不为所动,嘴角甚至有些笑意。 这笑意并不是嘲笑,可是看在那老修士的眼中便是成了嘲讽。 “哼!”重重的哼了一声,那郑大道鼻子里出气,甩了袍袖怒道,“你们谪仙山的弟子就这么不懂规矩吗!” “规矩?” 沉云皱眉,他有些不懂,这似乎超出他以往认知的范畴。 撇首不再去看沉云,老修士腔调变得有些阴阳怪气。 “这晚辈就要有晚辈的样子,既然前辈们都开口了,那坐晚辈的就该好好听着。” “哦……懂了。” 恍然大悟,沉云忽然明白了过来。 “懂了便好,回去吧,别让你师门蒙羞。” 挥了袖子,老修士便是转身离去,大概认为话以至此,便是不用多言。 摇摇头,沉云看向了泛叶红他们。 眼神之间是不用言语的默契,作为谪仙山的弟子,可是向来以剑的实力来说话。 “师兄,一起?” “一起。” 点头,话音刚刚落下,沉云他们便是化作了四道流光。 修士们惊呼着,面对着突变大喊大叫,纷纷祭出自己的法宝。 郑大道也察觉到了不对,右臂伸出长枪凝结便是只刺向那落在最后的不迟。 不迟修为最低,并且刚刚断了自己的剑,御空并不迅速。 眼前,那大阵入口便是在即。 飞在最前面的沉云压着速度,回首瞧见了那刺向不迟的长枪,转身折去,寒心剑挡下了这一击。 ‘叮~~~’ 碰撞声在山间回荡,沉云的口中一甜,是有血。 毕竟是金丹境巅峰的一击,沉云此时能挡下已是不错。 流光,来不及反应,纷纷飞出了大阵,而随即这阵也不知被谁激活,闭合上了。 “沉云道友,这么着急作甚啊?” 是薛莲,雪山的大师兄,那高白水的大弟子。 御空在前,沉云看着那一副好似女子一样俊美的面孔,沉默不言。 泛叶红他们逃出了,沉云便也稍稍安了心。 而那聚集着的修士们,瞧着沉云未能逃走,也都纷纷平静了些。 矛盾的中心永远都是利益,而沉云据说拥有的龙血剑便是这利益的开端。 “道友受伤了啊,郑老前辈的这一枪,怕不是你这小小执剑境能承受得起吧,还是赶紧回住处歇息,我这里有补气的丹药,道友服下会好受些。” “不比,雪山丹,药效太弱。” 说的大实话,谪仙山虽说都是剑修,可是丹堂那白糖老头儿可不是吃素的。 咬牙切齿,薛莲被沉云这一句话激得狠狠的握紧了拳,差点没忍住出剑。 可眼下,众目睽睽,再伤人的话也不能对沉云出剑,否则传出去对雪山不利,对他薛莲名望也不利。 又回到了院落,那些修士步步紧逼,沉云不得已只好依着他们。 空荡荡,院子里没了未名他们也少了许多生气,这不免让沉云想到了在谪仙山外门山头的那段日子。 那时候楚三式还在左右,总是喜欢用自己做的茶炉烹茶。 翻手,沉云拿出了一套茶具,那是青衫峰时三式遗留下来的,夏虎和自己要却是没给。 寒心剑飞出,截了些高山雪回来,茶炉燃火,化作了水,不一会儿便是滚起了泡。 ‘咕嘟咕嘟……’ 沸水冲进茶杯中,与杯中茶叶融化,飘出了茶香。 端起,微微抿一口,满口余味,能安抚心境。 “都时候了,你还煮什么茶?” 不请自来,是萧鬼,那个和沉云认为知己的剑痴。 “灵茶,秋剑在灵田里种的,不多了。” 端起茶杯,沉云示意萧鬼也尝尝,可是这一心向剑的萧鬼却不像是懂茶的人。 仰头,热气腾腾的茶水便是一口饮尽,萧鬼砸了咂嘴,似乎没尝出个滋味。 “不太解渴。” 这是萧鬼的结论,沉云听了便也不再给他茶杯里添茶了。 “你来作甚?” “我来,当然是救你出去了!”急躁着,萧鬼满是焦急,“你不知道,望龙峰都被围了,我来时听他们讲想要动武!” 又是抿了一口茶,沉云不做评价。 “沉云,将剑交出去吧!” 又是一样的劝解,沉云没想到剑痴萧鬼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剑毁了,而且是故人之物。” 听着沉云的话,萧鬼愣住了,眼中似乎是有些愧疚,说不出话来了。 “剑毁了,只是他们还不信;即便没毁,故人之剑,定也不会交出!” 斩钉截铁,这是沉云的态度。 点点头,萧鬼自然是理解,否则他也不会是剑痴了。 “好,我带你走,我有办法。” “会连累你的办法。” 一语道破,沉云的话让萧鬼无法反驳。 “连累就连累吧,今日雪山之所为已是让我萧鬼失望,我心目中的剑修,不该如此!” 萧鬼的失望,是指的那大师兄薛莲,还有一直纵容这一切的雪山掌门高白水。 “夏戈我已经找到了,现在就在我父亲那里,我带你们一起走,豁出去性命不要,也会保你们平安离去。” “你父亲?” “是,萧子玉,也是剑痴,比我……比我更痴。” 眼中闪过一丝异样,说起父亲时,这萧鬼显然是有些复杂的心情。 “萧鬼,你是要叛出师门吗!” 忽的,一声质问从门外传出,是高白水的声音。 脸色一变,萧鬼显然是有些畏惧,说不出回答来。 身影步入,高白水面无表情出现在了沉云的住所内。 “茶不错。” “嗯。” 一开口,高白水和沉云的交点却是在这灵茶上面。 伸手,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那茶水满满,从杯口溢出了些许。 端起,饮下,高白水闭眼回味。 “难得,种茶的地方难得,种茶人的心性也难得。这茶,还能再有吗?” “难了。” “可惜了,可惜了。” 放下茶杯,那沉云舍不得给让给夏虎的茶杯却是有了些许裂纹。 眉头锁起,沉云有些不喜了。 “萧鬼,退下,去天池令罚。” “可是,掌门……” “退下!” 一句不重不轻的呵斥,却是让萧鬼不敢再多说一句。 雪山掌门的高白水的威严,深深的根治在萧鬼的心中。 无奈,只好执礼退出门外,一声破空,便是御剑去天池令罚。 只身下沉云和高白水二人,这屋内顿时便只有茶水滚动的咕嘟声。 “别碰夏戈。” 开口便是警告,高白水的这句话让沉云不自觉的眼角抽动。 小皇子的事情,现在看,定是不简单。 “我知道你剑毁了,可你也知道,那不重要。” “嗯。” “放你出去,夏戈的事,出了雪山你就忘了。” 高白水笃定,面无表情的脸透漏的是绝对的自信。 第二十三章 不畏向死 瞧着那高白水,沉云也放下了茶杯。 熄火,倒茶,收拾茶具,沉云并没有被威胁到的样子。 脸色终于有了些反应,那高白水微微皱起了眉头。 “你不接受?” “我何必接受?” 反问,沉云的话那么的理所当然。 看着沉云,高白水竟是笑了,一声轻笑。 “后生,你很好,就是太年轻,可惜了。” 说罢便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从沉云住所出来的高掌门两手空空并且没有解释,这便就是传送了一种信号,一种不好太好的信号。 院落外,那些修士都沉默了,沉云的所作所为已是打破了他们所谓的规矩。 修真者之间的规矩是基于实力至上的,而在他们眼中,沉云显然还没有这种实力打破这样的规矩。 “郑老,是时候了,不怪我们了。” 有人在郑大道的身旁劝说,那语气似乎已是到了最后关头。 点点头,一脸的凝重,郑长老仿佛悲天怜悯。 “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郑长道叹息道,“何以至此,何以至此啊!那后生大好的前途,大好的仙缘啊,何以至此啊!” 那身旁修士连忙上前劝慰,“郑长老,不怪你,保重身体啊!” 此话一出,四下的修士都连忙接话,捧着。 “是啊是啊,郑长老,实在怪你啊,都怪那后生不懂事!” “那后身太年轻了,拂了郑老的一片好心啊!” “谁说不是呢!” …… 话语片片连连,这天上的月亮也似乎圆都有些过分了。 雪山的夜景不好看,漆黑一片,雪顶反射着月光,照出的却是许多野兽啼叫。 点点光亮,这些修士都有照明的法宝或者法术,灵力催生的光偏白,还夹杂着一丝青蓝。 望龙峰被这些光围绕,而这围绕的中心便就是那沉云的住所。 茶香,不再飘荡,院落里连一个光亮都是没有,沉云在里面无声无息。 “薛莲。”郑长老忽然唤着。 “郑老,晚辈在。”执礼恭敬,那薛莲谙熟这一套。 回首观望,郑大道脸上一扫刚刚的悲伤惋惜,那眼神快是要顶到额头。 “不知雪山何意?这龙血剑关于大家的仙缘,那沉云如此自私自利,不像大门派中的教养,老夫借贵派宝地教训一下这无力的后生,如何?” “郑老随意,我雪山一向客随主便。”恭敬回答,那薛莲表现的一如一个翩翩公子。 “那……各位呢?” 郑大道看向了众位修士,语气是询问。 面面相觑,似乎在眼神交流,可这也只是一瞬。 “郑长老大方教训,那后生全无个教养,是该好好管教!” “是啊是啊……” 又是一阵迎合,大家都捧着,给足了那郑老的面子和底气。 有了这些,一脸长髯的郑老满意的点了点头。 底气十足,望向了那沉云住所,依旧还是那么悄无声息。 ‘呲!!!’ 长枪洞出,那郑老的混元枪锐利得连空气都在灼热。 ‘嘭’ 化作了一道流星,那枪撞在了院落上,顿时便是多了一处硕大的坑洞,少了一处寂静的住所。 沉云,早已撤出,御剑悬空在后,静静的看着那还在荡漾着尘土的坑洞。 “后生,老夫替你的师长教训教训,叫你知晓什么是规矩,什么是尊重!” 高呼着,那老修士的脸上仿佛竟是荣耀,好像一种施舍。 默不作声,沉云冷眼面对这一切,瞧着他们,瞧着这郑老如何达成自己的目的。 规矩,什么情况都是讲究时候的,如今的时候就是众目睽睽,那在山门外一言不合便剑上见真章的规矩显然不适合。 这一点,沉云心知,他们也心知。 步步紧逼,手中长枪紧握在手,有了枪的郑老就连气势也变得不一样了。 “吃了教训吗,后生?” “多此一举,剑毁了。” 沉云回答,这声音只狗郑老听见。 可是这话却像是吹破谎言的银针,叫人疼痛,恨不得立刻拔出扔掉。 “冥顽不灵,”脸上显然是有了怒意,是虚伪被拉开的愤怒。 似乎是不再多说废话,那长枪便是直至。 抵挡,寒心剑被撞飞。 再拿鲲鹏,却是一只手被丝丝按住。 这是绝对境界上的压制,那金丹像是一道坎,一座山,越不过便就毫无抵抗的资格。 四目相对,沉云瞧见对方眼中的怒火,心里知道这是恼羞成怒。 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像是嘲讽,仿佛此刻落入下风的人是对方。 沉云的淡然显然又是激怒了郑老,在这只有两人才能知道的距离里,折断了沉云的手腕。 是握剑的手,也是对剑修意义重大的手。 ‘咔嚓’ 细微的骨骼断裂声渐渐传来,沉云抿着唇一言不发,但脸颊上却是在滴着汗珠。 “倒是硬气。” 换做了郑大道在笑,可是这笑却是实实在在的讥讽。 手指渐渐松开了,那手腕早已是扭曲成不规则的形状,剑,也在下坠。 道道灵力袭来,封住了灵脉,沉云那磅礴的灵力顿时流转不通。 人,也开始下落,和剑一样无助。 ‘嘭’ 砸在了山上,激起了道道泥花。 似乎弥漫起了一丝杀气,沉云看向了郑大道,杀意便是来自于他。 长枪,渐渐指向了自己,死亡的威胁渐渐袭上了心头。 “够了。” 不大的声音确实钻入了众人耳中,是掌门高白水,挥手压下了那渐渐举起的长枪。 “高掌门。” “郑长老。” 互相称谓,即便是山门再小那也是山门,明面上都看似平等的地位。 “到此为止吧,我看他,长了教训了。”依旧是面无表情,高白水的话让那郑大道面色变了又变。 可是平等只是粉饰太平的遮羞布,雪山的实力可不是郑大道的山门所能够相提并论。 微微咬牙,可是脸上却依旧是客道的笑容,郑大道表现出了那一套规矩,客客气气的退下了。 “尔等也都散了吧,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后生传出去想什么话。” 高白水的话让众修士默然,毕竟刚刚出面的是薛莲,并不是他高白水。 自然的,是有人得为此负责。 “薛莲。” “弟子在!” 执礼恭敬在身前,那薛莲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怠慢。。 “去天池,领罚去。” “是!” 只轻描淡写的一句,那薛莲大师兄便就视为生命,立刻御剑飞向主峰。 场面,一度很安静。 众修士渐渐都是三三两两的散去了,宛如并未发生过什么一样。 只不过,那接连蜿蜒的山脉外,护山大阵却依旧未重新开启。 沉云躺在山石上,嘴角满是嘲讽的笑意。 视线内,闯入了一个身影,是高白水,他落在了身边。 久久没有说话,躺在地上瞧他,那身影似乎能勾到云端。 目光深邃着,高白水远远的瞧着那山脉之外。 这雪山的山脉连接着大地,也分割着大地。 大地脚下是高原,高原脚下是大漠,而雪山的另一边却是望不到边的荒芜。 人类的气息似乎在这里止步,雪山的这条卧龙仿佛在恪守着世俗的边界。 “你知道吗,儿时的我常常会想,这山脉会不会真的是一条龙所化,只是睡得时间长了,都忘了自己是龙,只当做石头沉寂在此。” 开口述说着,沉云不知道那高白水是何意,只是四下无人,这么述说着也只是他的回忆。 “入道后我又想,若是像这龙一样长生,亘古不灭,坐看凡尘,那是何等的滋味啊! 于是,我便刻苦的修炼,不择手段的修炼。 师兄们说要拜个名师,我便就使计在择徒那日脱颖而出。 师父说,要做弟子的榜样,这样才有可能继承衣钵,于是我便下山除妖,四处杀敌,建立威望。 后来,掌门说,要带领雪山强盛,这样才能看见不一样的天地,于是我依附萨蛮山,剪除异己,终于做大西北大漠。” 语气平缓,可述说的事情却丝毫不平淡。 沉云似乎能够看见,一个小小的男孩如何挣扎成长到现在这顶天立地的模样;那艰难,他知道。 “呵,你快死了,和你说这些,是你的荣幸,”低头,轻笑,高白水眼中尽是冷漠。 可沉云的眼却是平静,瞧不见一丝慌乱,比他,更像是懂这些。 “你不惧死?” 一声询问,可高白水没有得到言语的回答。 挣扎着,坐了起来,被封了灵脉,修真着便只能全靠肉体强撑,甚至还要僵硬些。 招了招手,寒心鲲鹏晃晃悠悠的飞来,跌落在沉云面前。 手抚摸,慢慢摩挲过剑身,沉云的眼中有话。 剑鸣,是懂了,也是有悲伤。 “好好待剑。” 口中一句,是嘱托,沉云站起身来,走向了望龙峰的悬崖。 崖下,烟雾缭绕,深不可测。 高白水瞧着,瞧着沉云站在崖边,将剑留在了身后。 张开臂膀,轻轻一跃,这便就是沉云的回答。 风,吞噬了他,消失在了云雾之中。 高白水站在压边久久没有离去,直到感受不到一丝一毫沉云的气息。 转身看剑,寒心鲲鹏纷纷震荡出一圈血雾,随后便寂静无声,好似死物。 第二十四章 得以犹生 双眼直视着,高白水招手,两柄剑落入手中。 剑没了主,就像人没了魂。 摩挲着剑,一如沉云刚刚的留恋。 “后来,剑告诉我,要剑刺苍穹便就割舍一切;于是,我做到了,从你开始。”口中言语,似是说给剑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 …… 耳边,是溪水声,叮叮咚咚。 沉云睁开了眼,视线是那深色的岩石。 还活着,只是身躯已伤痕累累。 腹部传来了烧灼感,伸手去摸,一块镶嵌在了那里,微微散发着光芒,也压制了丹田灵力。 “别动,除非你还想再死一次。” 声音来自声侧,望去,中年男子的模样,很含蓄的国字胡,很正直的四方脸。 四目相对,沉云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疲惫,也看到了一丝欣喜。 “萧子玉。” 是直呼,不是询问,沉云的语气无比的笃定。 点点头,萧子玉似乎很好奇,一直打量着沉云,像是想要看出什么来。 只可惜,人心藏在皮肉下,眼睛能看见模样却瞧不见皮肉下的人心。 微微摇头,似乎是有声轻微的叹息。 “我瞧不出你的深浅,”语气平静,这山洞水光折射在萧子玉的脸上,显出他挺拔的鼻梁,“你是那个人的弟子?只是太年轻了。” 沉默不语,并没有正面回答,沉云只是挣扎着坐起身来,感受着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 视线扫视,这空旷的山洞之中还有他人。 是一小孩儿,生得俊俏,可是脸色却是怯生生的。 “你们都在找他,为什么?” 发问,萧子玉倚在洞壁上,瞧着沉云,也瞧着那小孩。 抿着唇,那男孩面对着沉云丝毫不说,眼里也都是戒备。 并不回答萧子玉的问题,勉强撑起身来,走到了男孩的身前。 山洞里的光很少,只有法器点燃些许光亮,沉云看着他,从他脸上瞧到了和夏虎相似的地方。 眼睛,他的眼睛很像他的哥哥。 “夏虎是我朋友。”沉云平稳的话语回荡在山洞中,叫人安心。 眼中的戒备似乎少了些,可男孩还是抿着唇,弱小中带着坚强。 “在云台峰找到的,雪山的外门,也不知是谁将他带进来。”萧子玉解释,摸出了一个玉葫芦仰头灌了几口酒。 这山洞内是有些寂静,除了溪水流淌,便只剩下了萧子玉咕咚咕咚大口饮酒的声音。 气氛些许压抑,都是各自有心思的人,就连夏戈这小孩也不例外。 “筑基十六式,”忽然,萧子玉报出了一个名字,拿手背擦了擦嘴直视着沉云,“这个名字很久没有人用了,流传至今早就不全,谁都不知道它该有的样子。” “可你还记得。” “没错,我还记得,”点点头,萧子玉随手从溪水中招来了一根剑胚,随意武动着,“所以我将它带出了谪仙山,用创造这剑法人的名号称呼它。” 言语,停顿,话中何意要看听者何心。 沉云依旧没有回答,回答关于这筑基十六式,回答这关于尘云剑法。 剑胚不直,更是坑坑洼洼,可在萧子玉的手中,就无比的顺畅,好似开了刃。 手中剑一动,那从岩石中渗透汇聚的溪水下,就引出了无数颤鸣。 都是剑,以雪山之水养的剑。 沉云看向了那溪水,也看向了溪水中的剑。 “你的气息暂且被我压制了,丹田上的那块灵石便是用来隐藏;你受了伤,需要静养,灵力也动不得,否则灵石便会破裂。 高白水能够探知大漠境内的气息,而这块藏龙玉则是利用雪山搜神大阵的阵眼所制,你出了大漠范围便是无用了。” 解释着,像是在说明着一切。 那萧子玉的意思叫人琢磨不透,而曾经想要杀他的沉云却是在他的洞府之中苟且活命。 世事难料,可是相同的都是出自谪仙山。 微微压低了视线,沉云想到了一个可能,可是却又难说出口。 “你不用怀疑,”像是洞晓了人心,那高白水背对着沉云也作出了回答,“萧某八百年前入道,修为几经波折。 八百年前我在谪仙山见过他,那时候萧某还只是未筑基的孩童。” 吞下了口中的话,沉云似乎想起了什么,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微笑。 “只当你是他的传人吧,对他,萧某敬重,也是向往。你走吧,顺着山道便是出雪山的路,这条密道不要告诉他人。” 话,似乎是到了头。 重头至未都是萧子玉一人再说,可是这些话怕都是他在雪山上无从倾诉的。 站起身来,穿上一旁准备好的麻布衣;沉云动用不了灵力,甚至连剑修的气息也被压制,剑也不在了,此时看着,真像是一个世俗凡人。 摇摇晃晃的走向山洞深处,那一直躲在石头后面的夏戈却是紧忙跟在了沉云的身后。 “我朝不保夕,你也愿跟着我?” 询问,沉云看向了男孩。 用力的点头,躲在沉云的身后,可能是因为夏虎,男孩对沉云有着依赖。 就这么着,一高一低的两个身影,慢慢的走在山道之中,慢慢的以凡人的步伐在走向着生。 沉云的死讯传出去了,即便那雪山的护山大阵还闭合着。 “不可能!” 嘭的一声,桌案被拍成了两半。 赵去奴怒发冲寇,豁然站起,一双眼睛瞪满了血丝。 面前,沉三叔不语,低着头,满脸的无奈。 “赵公子,你冷静一些,这消息确实是从雪山传出,而沉云……沉云也快三日无踪影了。” 语气低落,沉三叔斜斜的依靠在椅背上,仿佛整个人的力气都被抽光了。 已经有人眼中有泪,是阿妹,死死的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这个屋子里,充满了凝重,窗外大漠灿烂的阳光也驱散不了。 看着窗外的寂静,侯府院深,府外的喧闹飘不进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宁静,房门被人猛得推开。 ‘啪’ 门框装在了墙上,结实的实木充满着韧性,颤抖着,弹了些许回来。 “沉云仙师他怎么了!”开口便是质问,那小少爷祁安邦也是愤怒。 都看向了他,在这里屋子里,此时不分主客也不分大小。 “雪山,雪山说沉云他……他以死明志,跳崖了。” 如同晴天霹雳,祁安邦呆住了,一瞬间的手脚冰凉,好像有什么的东西从身上被抽走了。 失魂落魄的转身,踉跄着走出房门,还差点被那门槛绊了跟头。 只有做了回答的沉三叔才稍稍疑惑,为何小少爷也会如此;其余的人,则是根本没有注意到祁安邦的反应。 猛得一捶拳,又是一个茶几被捶裂开来,赵去奴迅速的收拾着行囊,提着剑,又匆匆的向门外走去。 “你去哪儿!”连忙追问,沉三叔大急。 “我去找我爹求援,围兵雪山,要个说法!”字字落地,赵去奴的眼中竟是狠色。 一把拦在身前,那沉三叔的身躯就像是块门板一样,阻隔着去路。 “别犯糊涂!”一声大喝,三叔厉声劝阻。 死死咬着后槽牙,赵去奴的脸上似乎已经没有了冷静。 声音从牙缝中挤着,带着恨,“让开。” “不让,你别这个关头添乱,特别是在如今这个形式下,给巡抚大人添乱,给朝廷添乱!” 怒吼着,三叔的眼中仿佛在喷火。 叫谁都能看得出,那沉衣甲在克制着自己,他的心中也有火,可是他肩头上还有担子要挑。 但赵去奴的肩头没有担子,唯一次挑担子的时候,却是叫他看见了看不懂的世俗人心。 铿锵一声,剑已是出鞘。 抵在沉三叔的喉头,生生的抵开了一条去路。 沉三叔无奈,他伤不得赵去奴,特别是他知道了赵去奴的身份。 一路闯过,赵去奴截了匹侯府的快马,一扬马鞭绝尘而去。 路人纷纷避让,这金城的南北大道上从未出现过如此嚣张之人。 微微撩起了垂眼边的头发,沉云看着那快马奔腾,一脸的凝重。 “走。” 带着夏戈,皆是粗布平民的打扮,沉云走向了镇西军侯府。 “老板,来碗羊汤。” “好嘞,一碗羊汤!” 府外,沉云先去了羊汤铺子,叫了吃食才发现是应和的是个老板娘。 在桌上排出了几文大钱,沉云的右手还是使不上劲,铜钱举不过桌面。 换了左手,这些散碎的铜钱还是在路上捡拾到的,而它们曾经的主人早已是路上无人问津的干尸骷髅。 “老板娘。” “客官,什么事?” 老板娘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明显异于中原人的五官看着很是干练。 “我得去办件事,家里的弟弟肚子饿,闹着要吃你家的羊汤;拗不过,带他来了,只劳烦店家照看一二,我忙完事很快就回来。” “客官客气了,只管吩咐好了,这里都是乡里乡亲的,都会照看着的!” 满是热情,那老板娘显然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了。 稍稍执礼,沉云露出一丝礼节性的笑容。 看向那夏戈,男孩拽紧了沉云的裤子。 “我去去就来,很快。” 劝说,犹豫再三,夏戈松开了手。 第二十五章 沉家的脸面 羊汤铺子弥漫的蒸汽和食客的热闹都落在了身后,独身的沉云更像是世俗的人。 而世俗的人自然进不了侯府,那是贵胄之地,和普通百姓是两个世界。 顺着军侯府的外墙,步入小巷,左右无人,一个健步翻过了墙头,轻轻落地,寂静角落。 灵力动用不了的沉云还有神识,还有两世得来的反应,侯府来往忙碌的家丁丫鬟连他的衣角都不会瞧到。 府宅深院,沉云行走在当中,顺着墙角用阴影遮蔽着自己的身躯。 就在眼前了,原本安排的偏院此刻不知还有多少人等候自己。 ‘嘭!’ 还未靠近就是听见瓷器碎裂的声音,跨过门槛,阿妹手捧着碎裂的瓷片脚步匆匆。 血迹,滴落在在地,阿妹都毫无知觉。 脚步跟随,血滴成了线,那后院厨房中传出了阵阵抽泣。 从未如此清晰的瞧过那赵梳儿的背影,瘦小,柔软,但却并不孱弱。 这是一个倔犟的姑娘,可是她却躲在厨房中悄悄哭泣。 从怀中扯出一块锦帕,伸手,递上前去。 “流血了,包一下吧。” 沉云的声音自背后响起,好像一个信号,遏制住了哭泣。 阿妹的背影在颤抖,那微微抖动的手拿过了锦帕,露出了沉云宽大的手掌。 “是你吗?”阿妹询问着,声线都在颤抖。 “嗯。” 只是一个音,沉云也不知给如何回答。 下一息,便是佳人入怀,放声哭泣双手紧紧抱住,像是在抓住一个失而复得的梦。 哭泣声像个孩子,沉云这才也意识到,阿妹的年纪也刚刚才能出阁而已,就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 轻轻拍抚着后背,沉云给予她片刻的放纵,随后便将她慢慢推出了怀抱。 “沉云!” 一声惊呼自背后而来,转首望去,是沉三叔瞪着一副牛眼。 连忙竖起手指做禁声装,沉云的反应立马传到到三叔的眼中。 死死咬着牙,千言万语都吞下了肚,回首左右打量,确地无人便一把关上了房门,上了闩。 满眼的疑问,可是却不知从何讲起。 “如何?”倒是沉云先行开口,询问起情况。 四目相对,沉三叔的眼神落寞了下来,刚刚吞下肚的千言万语却又卡在了喉间。 皱眉,心知有事不好,沉云看向了三叔,等候着回答。 言语犹豫着,口张了又张,三叔脸色纠结着,最终还是未能说出,却是反问道,“你做何打算?” 这一问却是问在了沉云的心坎,脸色未变,可是能看出了眼中闪过的一丝决绝。 “杀他。” 话语清淡又理所当然,但却是修真者之间的弱肉强食。 而沉三叔听见这两字便瞬时明白了事情的来去,神情也变得严肃。 点点头,并没有反对,此刻的房间里格外的安静。 忽地,房门外急促的脚步声,一人的动静却是连成了片。 “沉将军,沉将军在吗!”高呼的声响,是侯府的下人。 点了头,沉云示意。 推门走出,双手带上了房门。 “何事啊?” “沉将军,您家里人找你来了,就在府外等候呢!”下人的声音急促,好像找寻了许久。 眉头未解却是又锁得深了些,三叔的眼皮跳动心中有了些许不好的预感。 “可曾说是何事?” “未曾说,只是叫将军快些去,他们拿不准主意。” 点点头,随手给出了散碎银子做了打赏,三叔脸色凝重。 “你去忙吧,本将军知道了。” “多谢将军。” 执礼,找寻的疲惫被这银子一扫而光,下人脸色是高兴的。 可是,三叔的脸色却是阴霾的。 回身,一把推开了房门,那经闭着口的三叔叫人一瞧便是知道出事了。 “工坊?” “嗯。” 都心中有数,沉云自然也知道。 都是沉字当头,在金城,还有不少人与沉云有着牵连。 由上而下的影响,沉云的死讯不用多想也知道会带来影响。 脚步匆匆,兵分两路。 沉云翻出了墙,三叔从正门骑马而归。 沉家工坊,此刻气氛凝重,那些终年都喜欢打着赤膊的匠工们竟然觉着有些冷了,纷纷套上了衣衫。 而还有一波老兵,散发着沙场的气息,即便是退伍多年,但依旧不见铁马金戈的煞气。 主座上,沉老六当着家,三叔不在能镇得住的也只能是他。 早已不是当初那浑浑噩噩的小子模样,干净利索,消瘦黝黑,大漠这几年的生养,叫他长成了一个汉子。 不同于三叔,沉逞的嘴唇薄,细看总觉得透着无情;但板着脸坐在在此,默不出声却也叫人感觉到他沉默下的愤怒。 “六哥儿,这事儿不能忍!”忽的叫喊,是工坊的工匠。 没有人擅自应和,老兵们沉默等待着,工匠们眼巴巴的望着。 沉逞的手边摆着一张信纸,洋洋洒洒全是礼貌的话,可话下面却是叫人羞怒。 “老七,你怎么看?”询问,沉逞看向了七弟沉曲。 站在人群之中,七弟沉曲像是想要将自己隐藏。 当初的那个嚣张又喜取巧的少年早已知道了何为羞愧,也知道了人这张脸是别人给的。 眼神躲闪,可是众人却是将他显露了出来,躲闪不过。 “这是个事,是个事就得解决。”又是开口,沉逞的话中压着火。 扯了扯嘴角,双眼都不知该将视线落在何处,沉曲支支吾吾着,“我,我……反正都知道了,我,我又给沉家丢脸了……” “屁!”暴呵,那信纸拍在了沉逞的掌下。 响声在堂屋内回荡,实木的桌案掉着木渣,丝丝开裂着。 已是通红的血丝,沉逞的这双眼能吃人。 “这是个事,是事就得解决!你是沉家的七子,是我沉逞的弟弟,羞辱你,就是羞辱我们沉家。” 生生从牙缝中挤出的话,沉逞直视着自己的弟弟,可话却是说过这屋里所有人听。 好像有什么将人心都捆在了一起,屋里的众人都拧成了一个人。 老兵的手都摸上了腰间的剑,眼皮低压着,淡淡的杀气连成了一片,叫人生惧。 “走,去围了谷家。”口中轻轻吐出的一句话,却是令行禁止。 老兵们纷纷出动,有人开了库存,丢出了一副副胸甲,穿在了衣袍之下。 工匠们也各自拿上了刀剑,甚至还有人在腰间藏了短弩。 老七站在原地,任由沉逞带人前去发难,他不知该帮,还是该拦。 可是,众人的脚步却是没能跨出院门,那一夫当关的身影,站在那儿就叫人知道,过不去。 “退下!”口中低吼,牛眼一瞪,板着脸的沉衣甲叫那些老兵们下意识的听从命令。 纷纷行了军礼,老兵们止了脚步,那些工匠们也不敢再动。 而沉逞却是压不住火,手执长剑站在了沉三叔的身前。 “是你妄动?”质问,站在门前的三叔俯视着沉逞。 低头,不回答,死死紧皱的眉头显示着沉逞心中的怒火。 “穿甲,带弩,就这样上了街面,只要有人报官,不出一刻护城甲旅就会围了你们,到时,我沉衣甲的头上就会扣上一个谋反的名号。” 三叔的声音在院中传递着,老兵们都低下了头,不敢去看,而工匠们跟是一脸的惭愧。 视线扫过,无人敢于之对视,沉三叔在金城打拼下的这一切,得利着是他们。 “散。” 一个字,众人皆散;甲胄归库,弓弩归箱。 只留下了沉逞还站在了跟前,想要出去。 “你不服?” “不服。” 倔犟,这是大漠的军旅给沉逞染上的颜色。 胸口起伏着,这口怒火还未出,可面对三叔却又不敢造次。 “七弟被退婚,那聘礼都堆到了门前,就连归还的下人都敢一声不吭就走,留了一张信纸尽写的是屁话,羞辱我们沉家的脸面!” 愤怒难平,只能言语激烈,说着话,稍稍发泄。 低眼瞧着自己的这个侄儿,沉三叔不语,因为他的拳头也在紧紧攥着。 “别说我还小不知轻重,他谷家分明是瞧大哥没了,以为我沉家没了最大的依仗,便没了联姻的必要,还不如再寻个人家!” 语速飞快,沉逞的话已是说道了极致,本意也就露了出来,“叔!该叫他们知道,我沉家不好惹,羞辱了我沉家的脸面,是要付出代价!” 直视着三叔,沉逞怒吼着,握着剑的手指用力得发白。 劝解不了,三叔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劝解的话来,因为对方是为沉家,为了他沉衣甲在这金城打拼下的脸面。 “这口气,还是我来出吧。” 忽的,沉云的声音从三叔身后传来,一样的呆了眼,那沉逞连剑都松开了。 让开了身影,身穿麻布衣的沉云出现在了门前。 “大哥!”惊喜着,沉逞想要上前却又不敢,心中有愧。 “六弟。” 嘴角挂着一丝弧度,沉云步入了院子,身后还跟着夏戈那个小男孩。 执礼,沉逞给出了该有的尊敬,房中的七弟也听见了动静冲了出来,满眼的激动。 “切莫声张,我现在还不能活。” 第二十六章 卸甲将军 沉云是主心骨,他在沉家就不会倒。 叔侄四人重新汇聚多的是一份喜,可是这份失而复得也更加凸显沉云对沉家的重要。 “叔,不仅是老七的事,我们还失去了龙驹骑的订单。”沉逞汇报着,垂手站立在一旁。 脸色沉寂着,沉三叔的心情就一直没有恢复过。 但坐在一旁的沉云却是打量着自己这两个弟弟,尽管已经见过,但是在大漠的变化还是让他有些陌生。 眼前,曾经叛逆的少年们都不见了,大漠的风沙打磨了他们,叫人认不出来。 “婚事是怎么回事?”询问,沉云是对七弟沉曲说的。 踌躇着,沉曲显然是脸色有愧,并不想多说。 可是,面前开口问的人是大哥,自小就对他照顾有加的大哥,一再包容的大哥。 “哥,是谷家的千金,你在攸城闯出名头时,就订了亲……你到金城之后忙,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终是开口,面对着沉云的小七,安心了许多。 嘴角挂起了一丝弧度,一种莫名的情绪萦绕上心头。 真是想不到,那个自小喜欢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小七,也到了成家的年纪。 “你喜欢她吗?” “我?”七弟疑惑,不知沉云为何要问这个问题。 可是,那躲闪的眼球,慌乱的神情,答案不言而喻。 颔首,沉云明白了,三叔他们也明白了。 坐直了身子,沉云开了口,语气平淡却有力度,“七弟喜欢,那就一定要娶回来。” 一锤定音,沉云的话像是镇江的铁柱,不可动摇。 安静的,这堂屋里没有声响,谁都不说话了,只有夏戈在四下看着,看着这些大人们的神情反应。 “把聘礼送回去,带个话给谷家,”沉云说道,弟弟们都竖着耳朵听,“说沉家的人都言而有信,说娶亲便不会反悔。” “好。” 沉逞执礼,立马转身去办了。 可是,还没等沉曲高兴一会儿,这院门外便是响起了一阵马蹄声,听那马的嘶啼,是龙驹。 “镇西军侯令~~~” 叮叮作响的甲胄,颤动的翎羽,通传一手举着军令脚步匆匆闯入。 沉云回避,沉衣甲端坐,眉头就一直未解开过。 “报,镇西军侯令!着金城西北军龙驹骑游击将军沉衣甲,即日解除军务移交兵符!” 掷地有声,通传带着军营的气息,上前将军令递出。 打开,果然是镇西军侯府的大印,上面还有军侯特有的神念气息。 “将军,兵符!” 半跪,行军礼,通传将双手摊开,准备接手。 沉默不语,紧紧咬着后槽牙,三叔那黝黑的脸庞上透漏着的是克制。 伸手,从腰间扯下兵符,是半块灵石,刻成了龙驹的模样。 递出,手握成拳,兵符攥在其中。 “将军!” 高呼,通传的语气之中有些悲凉,他也是龙驹骑的一员,是沉衣甲的老部下。 拳头颤抖着,沉衣甲直视着前方,终是松开了手。 兵符,跌落在通传掌心,不重,那双手甚至都没有晃动。 站起身,缓缓退后,跨过门槛转身而去,脚步匆匆。 “驾!” 一扬马鞭,龙驹绝尘而去,消失子院门之中。 “军令如山,末将,莫敢不从!” 忽的开口,沉衣甲的话回荡在堂屋内,像是说给自己听,也像是说给那军侯听。 慢步走出,沉云站定在三叔身旁,伸手,压下了那依旧保持着动作的手掌。 “老大……” “叔。” 四目相对,沉云知道三叔的心里不好受,也不用多说什么,这便是军人的无奈。 “哥,”沉曲开口,他在一旁目睹了一切,也想得明白一切,“是不是……是不是有人要对我们动手?” “动手?你是说军侯!”三叔低吼着,克制在心的情绪猛得爆发出来。 手掌按压在三叔肩头,沉云安抚着人心。 “现在情形对我们很不利,我不能动用灵力,否则死的不止我一人。”解释着,沉云分析现在的情形。 望向自己的哥哥,沉曲皱眉,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发生什么,我刚刚看见龙驹的通传出去了,”询问着,沉逞安排完了事情,步入堂内才发现气氛有些不对。 可是没有人回答他,沉三叔就好像瞬间苍老了十岁。 “叔……” 轻步上前,沉逞有些不明白。 沉云却是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多言。 堂屋内又一次沉寂了下来,谁也都不敢多说什么,毕竟有一个老将被剥夺了带兵的权利。 眼神呆滞了些许时刻,三叔慢慢恢复了,其实倒不如说克制了自己的情绪。 一把抓住沉云的手腕,微微叹息。 “沉云,快点嘱咐下去,得多做准备了。”语气迟缓但却思路清晰,三叔还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没卸完。 点点头,沉云拍了拍沉三叔的肩膀。 忽的,心中猛的颤抖,望向门外,那短短一息不到的时间里,一道影子被拉得越来越长。 “不好!……” 示警的话都还没得及说完,爆裂带着冲击席卷了这里的一切。 熊熊烈火燃烧着房屋,顷刻间,这里的一切便就成了废墟。 身体,被压在断木砖石下,一同被压住的还有沉三叔。 “啊!!!” 嚎叫着,三叔的腿被压住,大片的木刺扎进了血肉,白花花的骨头显露出来。 早已是不成模样,沉云躺在地上,早已是被灵力锤炼过的身躯暂时还能承受得住这一切,可是嘴角还是不可抑制的流淌着鲜血。 只是刹那间的寂静,随后那嘈杂便是山呼海啸般的涌来。 三叔吃痛的惨叫钻入了耳,下意识的要运转灵力,可是手臂被死死的抓住。 “别……”忍着痛,三叔对着沉云摇头。 手掌,渐渐握成了拳,第一次,第一次有着血脉牵扯时经历这些,沉云心中有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在飞速蔓延着。 火,燃烧着,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一杆长枪。 枪尾颤动着,那深深扎在土石之中,围绕着它,是一个硕大的坑洞。 “快,快救人!!!” 是工坊的人,已是反应过来。 老兵的速度总是快的,炸裂发生之后不到几息便是组织成了人手,各自配合的救人。 沉逞,沉曲,完好无损的被解救了出去,也是运气使然竟然没有伤到分毫。 三叔身上的重物也被合起举了起来,可是那腿上的木刺却是没人敢现在就把下来。 身下,血早已是流淌成了河;老兵们嘈杂着抬着沉衣甲离开了废墟,留下沉云躺在这血泡里,这才意识到那三叔已是受了多重的伤。 撑着,站了起来,身上的一切不是黑色便就是血红。 这才想起来那夏戈,发了疯的去寻找,却是看见了一个小小的结界在阻隔着一切。 眼神中害怕极了,夏戈蹲在结界的中心,小小的双手死死攥着一块玉佩,这才幸免于难。 “你……” 开不了口,不知改如何安慰。 沉云伸手,那结界却是依旧在挡着,泛着淡黄色的光。 似乎是回了神,眼角早已是蓄满的泪忽的就顺着脸颊流淌,啪的一声摔在了地面上。 松手,一个猛扑扑进了沉云的怀抱,全然不顾血污,只是默默的在留着泪。 连哭,都不敢大声。 沉云有些想象不到,这孩子究竟经历了什么。 火,烧了很久,一天一夜。 工坊里不缺水,可是依旧很然浇灭这些火焰。 沉云知道,这是法术激发的真火,不烧完,世俗的水难以浇灭。 留下了长枪,已是摆在了沉云的面前。 工坊的某一处房间,沉云坐在屏风之后,而屏风前的沉逞面对着满屋子的人。 脚下,是白布。 沉逞站起身来,看着这些已经闭上眼的面容,都是曾经熟悉的面孔。 “昨日傍晚。” 有人告知了时间,这是地上这些人死去的时间。 浑身包着纱布,沉逞的模样看起很是疲惫,那薄薄的双唇更显无情。 “是徐家?” “是。” 简单的对话,可是没有丝毫的温度。 沉默良久,这屋子太小,人太多,温度也变得炙热起来。 可谁也不敢去抹去额头上的汗珠,毕竟躺在地上的,是工坊的弟兄。 “有家人的,抚恤,把遗体交还;没家人的,厚葬。”开口说着,这话很轻,但落在人心中却很重。 转身,不再去看,是怕那红了的双眼会掉下泪来。 扫视着,扫视着这些老兵、工匠们,都是从南屏镇出来的同乡,都是沉家的人。 “失了多少?” “城东的铺子,城西外的驿站,还有两趟商队也都没了联络。” 听着这些损失,沉逞却是平静着,口中不断重复,“好好好……” ‘嘭!’ 忽的,一拳打在了房柱上,那西瓜粗细的房柱炸开了一圈木花。 人心都颤抖了一下,屋子里的人,也都跟着满是怒意。 “开库,取甲。”吩咐着,话头是从牙缝里挤的。 “六哥儿,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 回首,那一对布满血丝的双眼,像是择人而食的野兽。 开口的工匠退下了,他面对不了沉逞的目光,还有周围众人的目光。 第二十七章 七弟的美好 环顾扫视,视线撞上的都是满心火气。 沉家人,都被激怒了,他们想要复仇,为死去的弟兄。 “散!” 一声令下,屋内众人四下散去,各自准备。 遗体也被抬了下去,沉逞看着他们曾经躺过的地板,上面有残留着血迹。 目光,停留在这里许久,三叔重伤昏迷,沉逞的肩头便是有了和他一样的重量。 “哥。”开口,小小的屋内声音传递得很快,“我这么做,对不对?” 那薄薄的唇还在紧紧的抿着,屋内窗户很高,光打下便是条条斜线,照射在沉逞消瘦的脸颊上。 提着枪,慢步走屏风后走出,沉云也脸孔也被这光分割得一明一暗。 “世俗有世俗的规矩,流了血,是保留剩下命,还是压着这些命去为死去的人求个归宿,这是你的选择。”回答着,沉云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平稳。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面对抉择,沉逞浑身都在颤抖。 左手还是右手,进还是退,他没有勇气下得了这个决心。 看着自己的弟弟,沉云仿佛又看见了那个在南屏镇和自己置气的少年,那个叫嚣着被困着一辈子的少年。 视线内,些许重叠。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这些,沉逞躲闪开了目光,开门,走开了身影。 赵梳儿站在门前,有些不知所措,那沉逞身上透漏出的气息让她有些害怕。 “什么事?”沉云询问,看向了阿妹手中的包裹。 连忙走进来,将手中包裹解开,是衣物。 捧着,递到沉云眼前,洗得干干净净布鞋和道袍。 “我……我那天看你的鞋裂了,就,就……” 支支吾吾着,说不周全,阿妹不敢去看沉云的双眼。 浑身的衣物还都是血污和碳灰,低头,看向脚下,这才发现自己的那双皮靴早已是裂开了道道口子。 千层底的布鞋,又被重新纳过了,没有脱下时的那么薄。 阿妹的手指看起来也粗糙了许多,还有许多伤痕和针眼。 可是,这份心意沉重的如何让人胆敢接受。 沉云没有说话,也没有举动,阿妹支支吾吾的话语终也到头,这屋子里一下子又安静了下来。 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阿妹的神情落寞了,扯了扯嘴角似乎想笑,可是这笑容像是贴在脸上的,为难极了。 一把将东西都砸在沉云怀中,赵梳儿猛得转身跑开了。 ‘嘭’ 房门被重重的带上,阿妹的身影也被隔绝看不见。 伸手,拿起那布鞋,密密麻麻的针脚,虽然不整齐但很结实。 整理好,放在了一边,放下了手中的长枪,沉云试着换用右手。 手腕的骨头已是被强行正位,只是外表血肉肿了一圈;伸手握住,想要提枪,可却是为难。 枪,杵在地,手腕提不起来。 沉云站在那里良久,也沉寂了良久;忽的松开了手,转身拿起布鞋换上。 道袍,布鞋,还有新买的斗笠。 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连鼻间的空气都是皂角的淡淡幽香。 沉家的压力在逐渐收缩,片刻的间隙只不过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站在这青楼之前,沉云需要先找到一个人,一个应该守着挺身而出的人。 纸醉金迷之地,全都是靡靡之音。 皆是红粉骷髅,但却是能让人暂且忘却身心之痛。 大红灯笼高高挂着,琴瑟之音在此却是成了缠绵。 道袍的沉云与这格格不入,可是他是男人,那这里的女人就见怪不怪。 楼上响着欢笑,凭借耳力能听出是那个像是铁塔般的汉子。 避开众人注意,叠藏在身影之下,沉云一路向上,走过了间间销魂窟,站定,那笑声的源头房门早已是锁不住迷情香。 不想落了谁的面子,剑痴成了情痴,任凭谁都想着唏嘘。 伸手,左手从走廊栏杆上掰下了一块实木,甩出,穿过了门窗的糊纸,似是钉在了房中墙上。 叮叮咚咚的碰撞声,欢笑声停止了,片刻之后那房门打开,露出一个满是唇印的面孔。 “公,公子……” 满眼的不可置信,秋剑身上没有了剑,只带了银子。 低压着眼皮,沉云的眼中透漏着失望,但也仅仅是失望了。 伸手,摊开,抵在了秋剑的眼前,空无一物。 “公子,什么?” “剑谱。” 回答,沉云连多余的字眼都不想说,只是想拿回不该给的东西。 沉默了,面对这张手掌,秋剑退后了。 满屋春色在不甘心的蔓延,可沉云只是直视秋剑,摊开着手掌。 微微摇头,秋剑不甘,眼中有悔恨,可是也有怨恨。 “我,我不给,”回答,秋剑被沉云带来的现实给浇了一头冷水,“十五年,我花了十五年才敢站到校场上和你们沉家子弟比剑。 可现在,你们站的地方,是我秋剑一辈子都想要却又够不到的高山。 你又凭什么想要收回,我本该应得东西?” 言语甚至不算激烈,可是这话却叫人心绪难平。 看着秋剑,似乎有看见了那个站在校场上举着大剑的少年,那时候他,还是个剑痴。 收回了手,右手腕一翻,沉云手中多了一物。 是灵石,上品灵石,在世俗可换无数金银。 抛出,仍在了秋剑的怀中,沉云转身离去,头也不回。 呆呆的看着那熟悉的背影,正在一点点的远离,手中的灵石就好像烧熟了一样,在手中滚烫。 张了张口,迈步想要追上,可是身后早已是耐不住寂寞的纤纤玉手,却是又将他拖回了温柔乡。 依旧是一路躲避了身影,这纸醉金迷之地被沉云远远的落在了身后。 夏戈捧着串糖葫芦,小口小口的吃着,看着沉云走路带风。 “走吧。” 一前一后,夏戈听话的跟在了沉云身后,另一只小手也放下了手中的玉佩。 道路尽头,渐渐走出了身影,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 “没说,是怕你伤心。” 声音顺着道路传来,沉逞的脸色平静,似乎已是做好了觉得。 天上的月还是很圆,甚至比月半那天还让人觉着圆一些。 沉云带着夏戈很快便是走到沉逞身边,并不停留,六弟也转身跟随。 “决定好了?” “决定好了,”回答,沉逞往口中塞了口薄荷,咀嚼着,“守!守住三叔的家业,去谈和。” 话语平静,很难想得出这是之前在小屋内同一个人所说。 没有说什么,沉云只是静静的走着。 “在龙驹骑时,三叔说过,情势不利时得忍,保存自身忍到敌人大意,这才能以弱击强,这才是大丈夫能屈能伸。”解释着,是说给沉云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颔首,沉云同意了,尊重沉逞的决定。 “哥,”又是开口,沉逞分析道,“你是沉家的山顶,你不能有事,只有你站得高沉家才能立得稳。 现在,形势不利,三叔被撤了军职,哥你也不能动用灵力,徐家开始伸手,侯府立意不明。 所以,我可以忍,沉家都可以忍。” 点头,沉云似乎咬紧了牙关。 “哥,我要去徐家和谈了,如果……” 脚步,停下,沉逞说不下去了。 翻手,从戒中取出一物,是一个瓷瓶,上面布满着层层结界。 “拿着,情势不对时服下,能保命。”交代着,沉云将丹药塞进了沉逞的手中。 没有拒绝,也没有矫情,只是妥善放好。 “还有一事,七弟去找谷家千金了,避开了耳目,我怕他有事。” “我去找他。” 点头,这已是最后的交代了,剩下的都不用多说。 薄荷嚼得没味了,吐在了路牙边,沉逞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夜之中,不再回头。 裤边被轻轻拉扯,夏戈仰头看向沉云,嘴边吃得一圈的糖浆。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开口安慰,只是沉云的声音也不是那么坚定。 道路,被落在了身后,今夜的金城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因为大漠的城市都没有宵禁。 谷家,坐落在金城的中心圈里,是热闹的地段。 不同于青楼那种纸醉金迷的地方,这边的热闹是属于寻常百姓过日子的欢愉。 小贩,铺子,还有不少扛着糖葫芦叫卖的。 衣角一直被攥在夏戈的手心中,布满了汗,沉云带着他,这一大一小的模样却是很是和谐。 小小的眼睛四处看着,夏戈好奇世俗的世界。 沉云也是感到新奇,但也有一种撕裂感,这里的热闹和沉家的凝重好似两个世界。 找到了,那一对并肩行走的身影,那紧紧牵着的手。 是七弟沉曲,还有他订了情的谷家千金。 有些不忍心去打扰,只要远远的跟在身后,不管怎么说,还有时间。 一处关阔的路口,搭起了戏台,唱着大漠悠长的曲调,舞着本地人热情美好的舞蹈。 沉曲牵着他的恋人,驻足再次许久,渐渐身子靠在了一起,相互依偎着。 裤边又被扯了扯,沉云低头望去,是夏戈渴望的眼神。 环顾四周,不少大人都扛起了自家的小孩,而夏戈也想要看看戏台上的热闹。 第二十八章 你真舍得 犹豫了一下,沉云还是伸出了手。 欢天喜地的被扛在了肩头,夏戈手里还举着没吃完的糖葫芦,一把将手上没吃完的糖浆糊在了沉云的斗笠上。 无奈的拿下斗笠,沉云扛着夏戈,却是没能看见他脸上大大的笑容。 舞女长长的裙子像是一朵盛开的花,旋转着,和她长长的辫子一起飞舞着。 铜镜折射着灯火,照在了舞女的身上,群上片片铃铛闪耀着一切,像是点点星光。 齐齐叫好,掌声连成了一片,沉云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弧度,影藏在阴影之下。 视线下移,七弟和那姑娘的身影也是依偎得更加紧凑,像是两朵长在一起的花朵。 可是,视线之中有什么在反射着光,那熟悉的形状让沉云一下子便是认了出来。 是剑,短剑。 “七弟!!!” 来不及做什么,只能高呼,可是剑锋已是刺入了血肉。 “筝儿!” 瞠目欲裂,刚刚的美好一下子变成了最不愿接受的噩梦。 沉曲呆着眼,眼睁睁的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佳人。 剑,刺在腹部,血还没涌出;抬脚,一击侧踢踹飞了持剑之人。 连忙怀抱住恋人,沉曲慌乱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沉云,瞬息而至,只靠双腿,便也是几大步跨到了跟前。 放下夏戈,可是手无寸铁。 人群尖叫着,戏台上的长裙也不再旋转,四散奔逃着,谁都不想卷入这无妄之灾。 戒备着,沉云扫视着四周的一切,也拨开那些慌乱撞过来的百姓。 毫无征兆,寒光一闪,那伪装成百姓的女子却是刺出了短剑。 下意识,右手劈开了对方手腕,转一腕花顺势一撸便将剑夺了过来。 一击不成,下一击也顺至而来。 女子转身入怀,抬起左手竟是符咒。 符咒的一角已是燃起火花,是符修士最常用的裂阳咒。 眼神一凝,霎时间的抉择,右手带着短剑已是削下那手,转身一击高踢将那手连同符咒踢上了半空。 ‘嘭!!!’ 火花四射,短暂的照亮了周围的一切。 血,流淌了一地,那断了手的女刺客一直都没有声息,即便被沉云怀中挟持。 松手,瘦弱的身躯无力的倒在地上,嘴角一丝黑血,早已是服毒自杀。 十数对视线正在看向沉云,也看向那倒地的女子。 空中的火焰渐渐烧尽,面孔都已是看不见。 “哥……” “照顾好他们,跟紧我。” 口中嘱咐,沉云将剑换到了左手。 像是统一的信号,短剑纷纷刺出,还有一张张随时准备激活的裂阳咒。 剑,随意而动,左手持剑显然是慢了些许。 可即便如此,也是能准确的削断一只只手掌,生生闯出一条道路来。 并不恋战,可是那一只只落地的手掌却是燃烧着一张张裂阳咒。 ‘嘭嘭嘭……’ 接连的爆炸,吞没了那些被削断了手掌的身影,也紧追着沉云他们的脚步。 沉曲背着夏戈抱着谷筝,死死的跟着沉云的脚步,一步不敢落下。 大步流星,每一剑都准确的刺在弱点之处,沉云仿佛回到了南屏镇的时候。 一路出剑,一路留下的断肢,一路成就的杀戮。 背在沉曲身后的夏戈回首望着,望着着杀戮追赶着自己的生命,也看着席卷着那些无辜的百姓。 道路破碎,街上的摆设商铺也都吞噬在火焰之中,街边的砖墙更是被爆裂飞射而出的碎片击得片片剥落。 这一切,都印在夏戈这小小年纪的双眼中。 ‘呲~~~’ 断断续续的破空之音,沉云手中的短剑已尽是豁口卷刃,那人骨也不是那么好切断的。 止步,爆裂声已是结束,刺杀的死士也都统统被沉云解决。 还有幸存者,但无一列外都没敢发出一丝哀嚎。 火光,渐渐照耀出一具面孔,被遮挡在黑布之下的面孔。 左手短剑,右手长枪,身披轻甲,甲上暗暗流转着阵法流光。 只剩一双眼睛还能看得见,可是这眼却已是一只灰白,没了作用。 “没用的废物,还敢苟活?”话语声音不大,但足够传递到幸存者的耳中。 随后便一个个咬破了口中之物,没了声息。 却是出了意外,独自一人爬身便跑,可是那人的长枪掷出,贯穿腹部,死死的钉在了地上。 哀嚎声响起,那人面对不了死亡的恐惧。 提着剑,匀速走向那违背之人,当着沉云的面,砍下了首级。 “谁派你来?”询问,沉云将剑对准了那蒙面人。 拔出了长枪,使劲一甩,将尸首甩出,蒙面人的目光对上了沉云。 “沉云,没想到你还没死。”是认出来了,蒙面人眼神中透漏着戏弄。 可是沉云并不认识他,至少在印象之后没有任何的记忆。 闻到了一丝阴谋的气息,沉云的手将剑握得更紧了。 杀气,渐渐弥漫,此人不能留。 对峙,长枪在那人手中似是随时咬出的毒龙。 ‘呲~~~’ 毫无征兆,破空之音传来,那长枪掷出,竟是飞快。 “躲!!!” 高呼,可是沉曲又如何及时躲避,身前抱着,背后背着。 霎时间做出了的判断,不退,反而剑锋迎去,顺着枪身劈上。 ‘吱……’ 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短剑的剑锋尽是卷刃,而长枪也被劈外了轨迹,扎入了一旁,顿时给街道开了个坑洞。 确定了,这熟悉的感觉,工坊的长枪即便不是蒙面人掷出也和他脱不了干系。 惊得满身冷汗,沉曲呆立在原地。 “曲郎,咳咳……曲郎……” 怀中恋人呼唤着,只不过语气孱弱。 低头,那腹部的衣衫已是被渐渐渗透出的鲜血染尽,谷筝面色苍白,眼神已是迷离。 “哥!哥!!!” 大叫着,沉曲的手指都在抖动,差点抱不住重伤的恋人。 赶忙回首,沉云二话不说,伸手出双手生生掰断了那腹上的短剑,手腕一翻拿出颗丹,碾碎洒在伤口。 “包扎!”低吼,便是俩忙回转身子。 顷刻,蒙面人已是在身前,短剑自上而下劈来。 ‘啪!’ 双手死死的握住,本就是被割伤的手掌顿时血流如注。 “走。” 一字蹦出,沉云扭转着臂膀,侧身冲撞。 连人带甲,两人齐齐的滚打在了一起,远离了沉曲他们,可是离枪却是近了。 即时分离,蒙面人松开了剑却是一拍地面站起身来,握紧了枪。 剑枪对峙,沉云离对方不过五步。 五步,只要两个跨越,跨越五步的时间却是足够那人掷出一枪。 “你好像动不了灵力,”对方说着,细细打量着沉云,“也杀不了我。” “试试。” 这是沉云的回答,身后的沉曲已是带着他们渐渐走远。 “为了他们,你会连命都不要?”满是戏虐,蒙面人显然不信,讥笑道,“你是仙师,谪仙山的仙师,你的命,可比他们精贵的多。 你自小长成闯入仙山的花销,足够养活地上躺着的那些贱命,甚至还富裕。 你说,你舍得?” 话有些多了,可是那人的面具下,恐怕是早已伤痕累累。 “你恨我?” “不,”否认,蒙面人解释道,“我恨你们。” 话,刚落地,枪便是动。 ‘噗哧’ 长枪刺入了肩头,可是沉云的身姿却是跨越上前,正面迎着的。 ‘噗呲’ 剑锋也是破开了甲胄,刺入了血肉,那蒙面人甚至来不及躲闪,连抵挡的臂膀也才抬到腰部。 枪,脱手不过半掌距离,剑,却是扔进了右手,长长的刺出。 刺中了胸膛,背后的甲,被剑尖顶成了一个小包。 “你真舍得?” “嗯。” 只是鼻腔中的一个哼音,沉云的双眼也在渐渐模糊。 缓缓的点头,伸手,拉下了黑布,露出的却是一个年轻的面孔。 “或许,对你,我们错了,可是,看看你身后,我们没错。” 沉云皱起了眉,这话,他听不懂。 “你还不能死,我也只是棋子,是诱饵……” 话,还没说完,可是口中已尽是鲜血,那人睁着眼,没了气息。 一阵阵冷汗,沉云的心被强烈的预感袭击,都是不好。 还不能睡,还不能放手。 松开剑,跌跌撞撞的后退,向后倾倒可是长枪却是抵住了身姿。 ‘噗通’ 蒙面人却是倒了,脸上还残留着一丝笑容。 努力直起身来,身体下意识的想要运转灵力,却是生生止住了念头。 若是藏龙玉破裂,倒是飞驰而来的飞剑,席卷的不仅仅是自己一人。 伸手,拔出了短剑,臂膀带动着,削去了枪尾,紧贴着皮肉。 “啊~~~” 低吼,生生将残留在身躯内的枪身推了出去,血水喷涌。 翻手,拿出了一把丹药,握拳碾碎,一掌拍在了伤口上。 又是一阵疼痛,沉云死死咬着牙关,额头激出了汗水。 “哥!” 是又折了回来,沉曲不敢妄动,甚至不知该做什么。 手指,颤抖的指向了一堆火焰,那里,有一柄剑已是烧得通红。 连忙去拿,沉云却是撕开了新洗干净的道袍,将伤口露在了沉曲的眼前。 “哥……” “烫!!!” 第二十九章 烈火中诞生 ‘兹拉~~~’ 烧红的铁剑烫在了皮肉上,止住了血也闭合了伤口。 “啊~~~” 低吼,沉云脸颊都在颤抖,嘴唇瞬间发白。 但是长枪是洞穿了肩头,这需要闭合的是两面。 ‘兹拉~~~~’ 又是一声血肉焦糊的声音,沉曲用剑的另一边烫合了沉云的伤口。 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脸颊滴落,沉云颤抖着手掌,往口中送了一把丹药。 费力的咀嚼,沉云胸膛起伏着,涣散的双眼终于渐渐有了焦点。 “哥……” 沉曲询问,小心翼翼着,生怕自己以前的哥哥一触碰就倒下。 喉头滚动,丹药尽数咽下,沉云的嘴唇终于有了些许血色。 “快,回工坊,是调虎离山!” …… …… 此时,城北区,沉家工坊,一道道身影正手持长枪。 头顶的月亮洒在银光,能照亮出枪上的尖刃。 “徐老,准备好了。” 恭敬站在身后,那门中弟子对徐老汇报着。 干枯河道已是在了身后,眼前的一片片工坊早已是熄灭了炉火。 负手而立,徐公望着眼前的这一片,不知心中在做何想。 颔首,徐公给出了首肯。 身影便是动了,徐家弟子一个个手执长枪,身影隐藏在了阴影之中,飞速的闯入一个个房屋之中。 “什么人!” 果然,不消片刻已是被发现,沉家工坊不是没有准备,那多年退伍下来的老兵们,也不是拿不动兵刃了。 灯火一处处点燃,夜色之中渐渐响起了甲胄碰撞的声响。 像是一道道溪流汇聚,很快,老兵们列成了队形出现。 徐公的眉头锁死了,看着眼前的这些全副武装的老兵们,是他最大的阻碍。 谁也不想引起那金城驻军的注意,一场无声的杀戮便是开始了。 跌跌撞撞,老兵们的刃下正绽放着血花,而沉云和沉曲也带着满身的累赘。 “快,快救人!!!” 沉曲高呼着,工坊里出现了一群人。 乱糟糟的场面,那谷家千金气息已是开始游离,而沉云的也将手中的剑,拄得磨钝了剑尖。 谷筝被抬上了门板,被这群工匠大步大步抬向大夫的所在。 夏戈被放了下来,沉云被忽视落在了身后。 估计他们都没想到沉云还活着吧,又或者认出了也没觉得沉云这个仙师会受什么伤。 “哥,我……”口中犹豫着,沉曲犯了为难,他不知道先顾谁才好。 “去吧。”摆了摆手,沉云示意自己一个人就可以。 立马便是飞奔而去,沉曲去找他心爱的姑娘。 不大的杀声已是传到了耳边,沉云直起身子,走向了那正在战斗的地方。 老兵们训练有素,甲胄兵器齐全,前方盾牌抵挡,缝隙长枪伺机攻击,一时间,徐家弟子死伤惨重。 矗立在后的徐公已是看不下去了,这些都是他徐家的人,但却在这些老兵的面前不堪一击。 “撤。” 口中下令,他是金丹修士,不是将军。 徐家弟子们一个个撤离了,带着自己兄弟的尸体。 徐公的手中也握住了长枪,那杆枪还是像沉云面对时候一样。 老兵们的目光死死锁定着,但谁都不敢贸然上前,即便他们身处在一支小军队,可是依然知道自己面对是什么。 金丹修士,即便是废大半修为的金丹修士,也不是靠数量就能够弥补差距的。 脚下,尘土震动,围绕着徐公,也围绕着他的枪。 “避!” 沉云的呼喊声自后方传来,可惜已是为时已晚。 长枪,直刺向前,金丹一击,碎裂的土地。 已是收手,若不控制,小半个金城恐怕都已是成为废墟。 枪,在手,微微颤抖着;而那刺过的地方,却满是碎裂的甲胄和肢体。 脚步缓缓停下,沉云看着眼前,还是慢了。 “老夫就知道,你没死。” 双眼直视着,徐公看向了沉云,也将长枪指向了对手。 “出剑吧,用你的全力。” 话音落下,并没有趁人之危,徐公他还是修士。 可沉云却是出不了剑,而徐公也不仅仅是站在云端的那个修士了。 有了在乎的,那便就有了弱点。 徐公的身后,他落入世俗打下的家业,就是他的弱点。 慢步上前,跨过了片片残甲,沉云直面对了徐公。 “我不会出剑的,你最后退回去。”开口,沉云松开了手中的剑,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皱眉,徐公不解,询问,“你何意?” “东南,西北,各自灵髓;地火,罡风,集云而上。” “灵髓,罡风……”眼神渐渐冷了,徐公听懂了沉云的意思,“你在老夫徐家布下了天雷阵?” “没错,只要我愿意,九九八十一道雷,道道劈下,徐家顷刻灰飞烟灭。” 沉云的话,在两人之间传递,一如既往的平稳。 沉默了,徐公沉默了,沉云也沉默了。 若是没了身后的徐家,徐公即便是灭了沉家工坊又有何意义。 这道理,大家都懂,因为徐公是一个废了大半修为的修士,一个断了长生念头的修士。 修不了长生,便希望延续,徐公的身后,有徐家的后代,有他的妻子,他的儿女,他的子孙后代。 修真者的世界和世俗泾渭分明,在金城打下这份家业,即便是徐公,也不容易。 是赌博,赌那徐公舍不得。 翻手,一块玉髓在手,沉云随手丢掷在地,再翻手,一块接着一块,四五块玉髓便堆成了个小山状。 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徐公的心境紊乱了。 “退!” 一声暴呵,沉云的声音让徐公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 眼中,已是慢慢的杀意,徐公的眼中,恨不得将沉云处之而后快。 人,忽然变就是没了身影,徐公退了,他赌不了,去拆除沉云口中的天雷阵。 身后,前来支援救助的工匠们已是匆忙而至。 来不及多少什么,沉云只有不到一刻的时间。 道道灵石从手中戒指扔出,沉云布置着,指挥着那些工匠们去埋在了工坊的各个角落。 沉曲被叫来了,他虽然没能选上谪仙山,但习练的军旅的功法,能工动用灵力。 一道道符文,一道道阵法,沉云不停的从戒指中抓出灵丹塞入七弟口中。 均州八阵,在徐公持枪直刺而来时便是吞噬了工坊,化解了所有攻击。 沉曲跌倒在地,满头是汗,嘴边还有灵丹的碎末。 一团雾气从阵中升腾而起,阻隔了视线,也圈住了这沉家工坊。 危机,暂且解除了,沉云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阵外,徐公负手而立,凝视着,也思索着。 “你的传承,似乎不止谪仙山。” 静静诉说着,徐公脸上的怒火也渐渐无奈消散。 阵内,沉云跨步上前,只是一层结界,可是结界内沉云能看见外面,外面却是看不见里面。 烟雾终归消散,显露出一片寂静的工坊,看起来似乎空无一人。 徐公没有贸然上前,也没有被这虚假所蒙蔽。 “沉云,谪仙山弟子,出身中原南屏镇世家,天资九品,却在五年内突破执剑境;呵,你这样的人,竟然还割舍不下世俗情亲。” 轻笑,徐公的话里并无嘲笑,可是意味却有些深了。 依旧没有回答,沉云在阵内,徐公在阵外。 月,渐渐偏西了,今晚的这场纷争竟然没有惊动金城的驻军。 “老夫看定你了,金城,就是你沉云的葬身之地,而沉家工坊,定会灰飞烟灭。” 话落地,转身而去,徐公没有一丝留恋。 身后,偏偏哀嚎,还夹杂着哭泣;与这均州八阵所掩盖出的宁静不同,沉云身后的沉家工坊,已是一片狼藉。 碎裂的甲,踩在了脚下,老兵们的残躯还在留着血。 工坊子弟的私塾也是被充当了医所,断手断脚的老兵们在这里等候着生死。 唯一的大夫,早已是被血染尽了胡须,前前后后的忙碌,已是一片乱糟糟。 “哥,这样有用吗?” 沉曲询问,他脸色担忧。 没有回答,只是有些疲惫,今夜的战斗,沉云本就还未痊愈的手腕,又肿了一圈。 “叫能动的老兵准备好。”忽的开口,沉云语气平淡,可是脸色却是没有丝毫表情。 看着自己的哥哥,沉曲有些怕了,他是害怕此时的模样,也似乎受够了流血。 “哥……” “救沉逞,他还在徐家。” 一句解释,却是叫沉曲脸色一变,而周围有听见的人,也都愣住了。 这消息,像是一卷风暴一样,席卷了所有沉家人。 沉三叔昏迷,沉逞,就是他们的主心骨。 忽然脑海里想起了一句话,沉云忽然觉得前世没有家人的自己,终于有些理解了三叔的这句话。 ‘家,终究是家。’ 炉火,燃起。 熊熊的烈火铸造着甲胄,沉云丢出的一块块灵石,研磨成粉,一锤又一锤的敲打进这铁甲之中。 火,锻造着铁,于是这些深埋在山石之中的金属就染上了火的脾气。 “大公子。” 铸剑师看向了沉云,手中火钳已是夹在剑胚上。 “要轻,要快。” ‘叮!’ 火花四溅,沉云的剑,在烈火中诞生。 第三十章 想着做些什么 金城,镇西军侯府。 月亮,已是渐渐沉入山了,南北大道之上,初晨已是破晓洒下阳光。 负手而立,站在楼阁上看着大漠这副苍凉壮阔的景象,镇西军侯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事情办砸了。”开口,话语回荡在阁楼之中,阳光照射出军侯御赐的紫袍。 背后,身影飘忽不定,可是那一身甲胄定是能叫沉云看着眼熟。 “杀身成仁,即便办砸了我们也担起责任了,没拖累你祁平关。” “呵,”嘴角露出了一丝轻笑,军侯嘲讽道,“不过见三次面,都敢直呼其名了,真觉着拿捏住本侯的把柄了吗?” “侯爷,别忘了,已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谁也逃不掉。” 回答着,那身影依旧矗立在此,但却是像座山石一样纹丝不动。 气氛渐渐凝重起来,军侯不语,那身影也不语,相互之间有一种肃杀在蔓延。 嘴角的笑渐渐冷却,转过身来直视,镇西军侯祁平关的目光没能被初晨温暖。 “本侯想不通的是,都是修士,你们做的和他们做的,竟是如此不一样。”语气平稳,祁平关询问道,“如此不惜代价,到底为何?” 问题,有时候是一把刀,能伤人心,将心底做不愿意显露的事物血淋淋的挑出来。 那身影沉默着,似乎是不想回答,可是军侯直视的眼神却是丝毫不退却,并且顺着身后的初晨爬升,渐渐染上了冰冷。 信任的破裂,源于隐藏。 “我们是蚍蜉,生来就够不到长生,但却目睹为了长生,这个世界付出怎样的代价,”忽的开口,那人的声音很年轻,但却偏偏透漏着沧桑。 “和你祁平关不同,我们本只是一群过平稳日子的人,但却莫名被卷入了这代价之中;被伤害,被失去,但也成为了一部分。 所以,我们想着去做些什么,即便改不了什么,但也是做了。” 眉头紧皱,阳光照射出紫袍上繁复的花纹,也照射出军侯宽阔的肩膀。 面孔,是难以理解的神色,但祁平关的眼中的冰冷却是渐渐消退了。 “你们的确不同,可这个样子,不怕被那些修士当作邪魔吗?” “呵,”轻笑,那人跨前了一步,露出一个布满胡渣的下巴,解释道,“世间任何的兵器、功法,都不分好坏高低,重要的是人。 只要人心中有善恶,这功法就不分善恶,自然手段也不分善恶。” 微微点头,军侯明白了,伸手,抛出了一个钥匙。 “你要的东西,自己去拿,但该办的事情,记得做完。” “好。” 阁楼里只留下了一个字,身影便是不见。 祁平关站在原地,看着那人消失的地方,久久没有离去。 “沉云,没想到你还活着,但愿你聪明些,不要碍事。” …… …… ‘阿欠!’ 一个喷嚏,沉云擦了擦嘴角。 “大公子,伤寒了?” 老兵关心着,手里还扯过了一件衣衫。 摆摆手,沉云皱起了眉头,思索着什么。 “有人在念叨我。” 理所当然的解释,沉云目光看向了某一个方向。 伤口,已是被稍稍处理,腰间也挂上了一柄长剑,很细,也很轻。 “着甲吧,大公子。” 老兵举起了一套甲胄,是工坊里做好的甲胄,很结实,也很重。 摇头,沉云拒绝了,他不需要这样的累赘。 一切都整顿完毕,老兵们等候着指示。 “哥,我和你一去。”沉曲说着,身上也是穿好了甲。 看向自己的这个弟弟,沉云再次拒绝了他,“你留下,照顾好沉家,还有你的姑娘。” 拍拍肩膀,打断了弟弟还想解释的话,沉云向老兵们轻轻点头。 均州八阵,不为人知的开了一个小小的缺口,能看见阵内真实的沉家工坊。 老兵们鱼贯而出,沉云紧随其后。 城内,买早食的小贩已是燃起炉火,赶路的商队已是在收拾马车。 初晨的阳光将城门的影子在大道上拉得很长,昨夜流血却早已遗忘在百姓日复一日的粗茶淡饭之中。 都是做好了伪装,甲胄外穿了宽大的衣袍,长枪盾牌也裹着稻草木柴伪装杂物。 老兵们无需多做干预,多年的军旅厮杀造就了属于他们自己的经验。 只是给出了一个指令目标,沉云便是离了他们。 身上布满血污的道袍早已是换下,只有那双千层底布鞋还穿在脚上。 路过了昨夜的路口,尸首血迹早已是不见踪影,只还有周围房屋墙壁上的些许碎裂还在证明昨日发生的一切。 看着这些痕迹,沉云沉默着,他知道,这些定是在某人的默许之下。 脚步,不缓不急,沉云顺着南北大道走向镇西军侯府。 ‘啼嗒,啼嗒……’ 马蹄声在身后响起,是金城驻守的龙驹骑,开始了一日的巡视。 沉云不想招惹麻烦,脸色依旧保持着镇定。 “老李,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忽的,一位龙驹骑询问着自己的战友。 四下里嗅着,被询问的老李很是果断的便是判断出来了,“血腥味,还挺重的。” 心头一跳,沉云并没有慌乱。 “瞎说,这大清早的哪里来的血腥味,老李,你该不会真是老了吧,鼻子都不灵光了,怪不得沉将军老说你该卸甲回家陪孩子了!” 骑兵大笑着,拿自己的战友开涮,不过笑着笑着身前却是落寞了下来,“不过也真是的,沉将军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撤就撤了,真叫人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慎言!”老李低声呵斥,对空抱了抱拳说道,“吾等军卒听从军令是天命,小子,上官们的意思,别瞎猜。” 呆呆看着自己的老战友,那年轻的龙驹骑无奈叹了气。 龙驹,踱步路过了沉云,马儿都有些不安。 轻轻拍了拍座下马儿的脖子,年轻的龙驹骑也皱起了鼻子四下嗅着。 “老李……还真有血腥味!” 已是快要到军侯府,沉云径直行走着,为了不突兀并没有戴斗笠。 那巡视的龙驹骑停顿寻找,沉云却是不停步路过了他们。 “嘶……” 马儿们嘶啼着,高高的抬起了前蹄。 龙驹骑们也终于发现了异样的来源,锁定了走在前面的沉云。 “喂,前面的,停下!” 手已是握住腰间刀,年轻的龙驹骑抬手直指着沉云。 未回头,也未止步,自然下垂的手臂,摆动幅度也渐渐的缩小了。 背后,马蹄踏着砖石的声音,清脆得很。 龙驹骑们驾着马几个跨步就到了沉云的面前,拉着马儿的头,看向了可疑的目标。 “喂,你做什么的,叫你怎么不停?” 年轻的龙驹骑大声的质问着,而一侧的老李却已是垂下了长枪尖头,拉住了缰绳,随时可以冲锋。 止步,抬头,朝食铺子飘出的雾气模糊了沉云的脸庞。 手,已是渐渐握上长剑,气息平稳,沉云的目光锁定在了年轻骑士的脖子。 ‘哗啦~’ 一股浓郁的血腥味打断了这一切,一滩血红洒在了地上。 端着木盆,头发挽在脑后,老板娘一脸抱歉的看向了沉云他们。 “对不起啊,差点洒到身上,都怪我家里的懒汉,赖在床上不肯起来,这才耽搁了宰羊开炉!” 原来是那个羊汤铺子,沉云正好走到了店前。 枪尖立了起来,老李松开了戒备。 “也别怪你家男人了,这才几个时辰啊,别说是他,我老李都差点爬不起来巡视,差点吃了上官的鞭子!” “哪能啊,”老板娘赔笑着,抱着木盆说道,“军爷,要不进来喝口羊汤吧,近来天气转凉了,这早上寒气重,别侵了身子里去。” 连连摆手,老李一脸无奈道,“别了,妹子;再叫那新来的将军瞧见,吃鞭子是小,扣了饷钱,我老李可受不了家里婆娘念叨。” 一拨马头,龙驹骑都继续巡视了,显然是放弃了心里的可疑。 低头,瞧着脚尖上的血,沉云知道了,那不是老板娘泼出来的羊血。 “呦,客官,怎么染上你鞋面了,真是忙瞎了心了,叫我这不注意的。”老板娘也瞧见了,连连道歉着,“您进来吧,吃口汤,我给您细细这鞋面。” “不用。” 果断拒绝,沉云抬步就走,可是臂膀却是被老板娘拉住,一把拽入了店铺中。 感受到了灵气的波动,那老板娘不是常人。 门,又合上了。 放下木盆,老板娘弯腰就要去脱沉云的鞋。 没有拒绝,沉云坐下了,静静的等候着。 “昨夜我们错了,你和他们不一样,所以,有一句奉劝要带给你,”脱下了鞋,老板娘麻溜的拿起水桶中的刷子刷着,沾染了些许皂角刷出了许多血水。 “别多事,保住自身就好,接下来的事,不是你能解决的,特别是你现在这样,不如早些走,会谪仙山去,能活命。” 被轻视了,可沉云却是一点都不恼,瞧着这背影,那同样的衣服下,这躯体似乎比印象中的结实了些。 “他们还活着吗?” “活着,”丢下了布鞋又是弯腰给沉云穿上,这女人看起很知道怎么伺候人,解释道,“我们从来都不伤害百姓,只是让他们昏睡了几日。” 第三十一章 好想好想 掌中燃起了一团火焰,凑在了布鞋旁,很快便是烘烤干。 女人掸了掸鞋面,整理好了沉云的裤腿,站起了身来。 “你走吧,出城,马车已经备好了。” 说得那么自然,好像沉云理应接受。 看着她,沉云微微眯起了眼,这样的人,这样的感觉,他感觉似乎曾经见过。 “不用了。” 再次拒绝,站起身来推门而去,留下身后女人复杂的眼神。 镇西军侯,沉云渐渐靠近,顺着南北大道,绕过了侯府正门,步入小巷。 脚步停顿,一个纵越翻墙而过,落地,寂静无声。 “本侯等你多时了。” 眼前,出现了一身影,一声紫袍。 祁平关,只身一人站在此处。 正面面对,沉云直视着,明白了有些事情。 “老李还没有家室,”解释着,军侯走近了沉云,围绕着踱步,上上下下打量着,“雪山的事情,听说了;你这是用了什么法子,竟能屏蔽了气息。 可是现在,你动不灵,不回中原,在大漠,还不如一个凡人。” 没有回答,沉云是来找答案的。 “回去吧,回仙山,好好的修炼,别插手此事了。也算,本侯的情谊。” 理所当然的说着,祁平关脸上挂着微微的笑容,似乎在施舍着什么。 “沉家工坊,本侯要用,沉衣甲,沉逞,沉曲,你都可以带走。 是你血情吧,应该割舍不下。其余的,你们常说大道无情,也是无所谓。” 递出了善意,祁平关似乎不想招惹沉云,或者说,不想招惹沉云背后的谪仙山。 这侯府偏僻的一处,堆着甲山还砌了一个小小的池塘,圆圆的墙洞框处了这景,好像画一样儿,而沉云和祁平关也像是画中之人。 紫色长袍,看着这么扎眼,也透漏着贵气。 镇西军侯,大黎的贵胄,对世俗人而言,高不可攀。 伸出手,指向了天,顿了顿军侯自嘲的一拍脑门,好似想起了什么,又将手伸向了正门方向。 是送客了,军侯不想多言,大概觉得无需多言。 “夏戈是你送到雪山的。” 忽的,沉云开口,可这话却是叫军侯变了脸色。 手掌,放下了,背负在身后;紫袍,黑靴,国字胡,军侯站在那里就好像能号令千军万马。 “你不该说破的,有些……不懂规矩了。” 话,从唇间挤出,染着阴霾。 沉云依旧淡然,直视着,等待着回答。 已是说破了表面,一切一切的虚伪都可以放下了。 “不不不……”竖起手掌,军侯的语速有些快了,“是本侯的错,本侯以为天资九品的废物就都真的是废物,只没想到而已,你,沉云,不认命数。” 踱步,来回踱步,左手负在身后,右手摊开平放在腰间,这只手,怎么看都像是该握着把兵刃。 ‘咚’ 黑靴踏在了石块上,军侯停下了脚步。 “转身,走人,乖乖的带着你的叔叔弟弟们,走人;出了大漠,你还是高高在上的仙师,还是不可一世的谪仙山弟子,”话语一顿,猛的看向沉云,问道, “这样,可好?” 看着军侯,沉云并没有言语,久久矗立在那里,便就是回答。 脸色,终于冷了下来,祁平关看着沉云,是明白了。 “你想知道什么?” “目的。” “目的?”反问,军侯夸张的笔画着,好像听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笑话,“你竟然就想知道目的?宁愿冒着一死的危险来问一个目的!?这很重要?” “很重要。” 沉云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笑了,军侯脸色又冷却下来了,点了点头。 “好,可以告诉你目的,没什么不能说的,”走近了,直视着沉云,不到半步距离,“谷家,是外族;拿下他们,是功绩;本侯就能回都城,离开这该死的地方!” “都城有这么重要?” “重要!”低吼,军侯情绪似乎是被点燃了,“本侯在这里吃了二十几年的黄土,却不如那柳家出了个天才,这算什么,啊! 沉云,本侯告诉你,长生是虚妄的;实实在在的荣华富贵,实实在在的权利才是真。为了这些,本侯可以牺牲任何人! 你别在这里碍事,你知道本侯不会杀你,也不会得罪你,但是本侯还可以借刀杀人。” 话,尽是杀意,沉云感受到了。 沉默不语,依旧没有给与答复,转身,翻墙消失了身影。 金城不可待了,沉家必须立刻就走。 凡人护道,从一开始就是被这镇西军侯利用而布的局,就连那夏虎都被算计在内。 谷家,是祁平关的目标,那沉曲从头至尾就是被利用了,那谷筝,或许也有问题,陪着她的七弟,此时也有危险。 脚下生风,已是不动灵力时最快的速度,沉云撩起衣袍跃上房顶,奔向沉家。 快,要快,最快。 此时,工坊内,均州八阵阻隔着一切。 谷筝,那个被沉曲视为珍宝的姑娘,早已是治好了伤势,换了干净的衣裳。 杏黄色的长裙,乌黑的辫子,充满异域色彩的脸庞,难怪那个在南屏镇争抢一切的少年会彻底爱上她。 “曲郎,我们不会有事吧?”仰着脸询问着,谷筝依偎在沉曲的怀里,楚楚可怜。 伸手,刮了怀中佳人的小鼻子,沉曲眼中满满的爱意。 “不会的,大哥很厉害的,说没事就一定没有事。” 听着保证,谷筝将沉曲抱得更紧了,好像下一息就会失去一样。 轻轻拍着筝儿的肩头,沉曲心里十分平静,就好像这世界只剩下他们。 “曲郎,还记得我们相遇的时候吗,那个时候你可不像现在这个样子。” “还提这个干什么,那时候我刚到金城,还什么都不懂呢。”感慨着,沉曲的眼前好似浮现出了曾经的自己,那个始终不肯低头的少年。 少年已逝,被大漠风沙打磨,只剩下一个懂得世间苦难的男人。 “筝儿,等这件事情结束了,我们就离开这里,去一个谁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像祖爷一样,开枝散叶,有一个自己的家。” 憧憬着,沉曲许若着,这是他心目之中的美好。 怀中,谷筝的小小脸庞神情为之一滞,双眼已是微微的泛红了。 “真的,好想带你回家里看看啊,看看我们南屏镇,看看家里的祖爷,”轻轻摇晃着,沉曲说着心中想说的话。 “祖爷年纪大了,真的,好几回我都梦见他病倒了,等我赶回家的时候,已经不在了。 自小,祖爷算不上疼爱我,甚至有些严厉;我小嘛,家里谁都宠着我,特别是大哥,想要什么就给什么。 祖爷就不一样了,他活得久看得多,知道这样对我不好,所以总是对我严厉,其实现在想想,应该是恨铁不成钢吧。” 微微叹了一口气,沉曲紧紧的拽住了筝儿的手,手心是炙热的。 “好想好想让祖爷看一下我现在的模样,其实我知道,他每个月都写信给三叔,问我们的情况。 那些信三叔也总是放在堂屋里,假装不知道,可我们谁都知道,那是他故意的。 真的,我真的好想让祖爷为我自豪,带你回去,让他看看我找的媳妇,那多好啊。” 眼中,也是湿润,沉曲目光看向远方,可是看见的是,是那个总是端坐在祖宅里的身影。 “曲郎……” 伸手,指尖却是触碰到了一滴眼泪,筝儿放入口中,味道是苦的。 握住手指,沉曲亲了亲,脸色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 “不说这个了,对了,你不是最想修真吗,等这件事情了却了,我便去央求大哥,求他给你找一个师父,教你修炼,让你如愿以偿。” “傻瓜,我去修仙了,那你怎么办?”眼中早已是含泪,沉曲不知道怀中佳人为何哭泣。 伸手,小心翼翼的抹去了眼泪,沉曲直视着双眼,认真且用力的说道,“那我就陪着你,你若是在山上修炼,我便在山下修一个小小的院子。 你在上山修炼得苦了,便下山来看看我,再尝尝我做的羊汤。 若是有一天,你修炼需要割舍情义了,那我悄悄离去,不再打扰你,孤老此生。” 言语,安静了,谷筝儿呆呆看着沉曲,看着她的情郎。 手,轻轻的抚摸着脸颊,是熟悉的模样,刻在心里的模样。 “七哥儿,七哥儿!” 忽然,远处有人叫喊着,似是有急事。 沉曲擦干净了筝儿的眼泪,亲吻了嘴唇,连忙去了。 只留下这美丽的姑娘,呆呆的看着自己情郎的背影,眼神中慢慢弥漫了愧疚。 “曲郎……” 手里,是一枚玉简,上面还残留着沉曲的气息。 死死的攥在手,细细的指节捏得发白。 内心的矛盾,还残留在唇间的缠绵,还有对长生的渴望。 怀中,微微传出了些许声响,是传音石。 拿出,靠近了耳边,里面的声音,很无情。 “谷筝,开阵;此事了结后,送你去萨满山,峰主亲传弟子。” 像是压垮了心中最后的底线,谷筝的眼泪划过了嘴唇,落在地上,而这美丽的身姿,也转身走向了结界。 第三十二章 军侯的功劳 ‘嘭!’ 金城的早晨被一声巨响彻底惊扰了,不论是醒着的还是睡着的。 人们纷纷走上了街头,去观望,很快就发现那沉家工坊顷刻之间变得一团狼藉。 腰间的弯刀,身上的皮甲,还异于中原人的面貌。 是谷家,光明正大的踏入了工坊,光明正大的执刀杀人。 到处都是惨叫声,老兵们也都不在,剩下的竟是伤残。 沉云布下的均州八阵早已是破碎,而七弟沉曲则是苦苦抵抗着。 ‘呲!!!’ 轻便的软剑极快,刺破了喉咙,沉云脚下也走的飞快,一步一个,那谷家的手下还没甩掉刀上血珠便也一起倒在了血泊之中。 手腕已是渐渐恢复,对抗着这些世俗凡人,沉云还是游刃有余。 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本是慌乱的沉家瞧见了沉云的身影便都是镇定了下来。 工坊内最不缺的就是兵刃甲胄,还能活动的工匠们一个个穿上甲,拿上兵器,渐渐聚拢在了沉云的身后。 “盾!” 高呼,沉云的指令被快速的执行。 一具具盾牌阻隔了街道,像是一堵墙,隔绝了这些谷家的手下。 翻出盾墙,沉曲脸庞被血色染红。 “哥,怎么会这样?” “阵是从内破的。”简单的解释,沉云一夫当观站在此处,逼停了谷家的脚步。 和自己的大哥并肩作战,可沉曲的眉头却是死死的皱着,他想不明白,也想不通。 “怎么会是从阵内破的,这阵可是我亲手布下的,除了大哥你还有我,谁能解开这阵?” 疑问着,可是沉曲的疑惑却是没有在沉云这里找到答案。 尸体一具具倒下,沉云手中的软件干净利索,还有诡异的轨迹。 忽的,似是想到了什么,沉曲连忙在身上寻找,可却是什么都没找到。 “不见了,”一脸不可置信,沉曲呆滞了双眼,“她叫我做的玉简不见了,上面有我的气息和神识。” 摇了摇头,沉曲退后,持剑的手也垂了下来,剑尖点在地上,血在流淌。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怎么会是筝儿……” 口中喃语着,像是晴天霹雳,沉曲被自己的猜想给吓坏了。 但,在前御敌的大哥却是没有丝毫的反对,紧紧的抿着唇,没有想要解释一句的样子。 看着沉云这神情,无比的熟悉,自小都是沉曲犯了错,却又不明着说的时候。 ‘噗通’ 跌坐在了地上,沉曲万念俱灰,身后传来了沉家人惨叫声,萦绕在耳边,让他深深愧疚。 “起来,把他们挡回去。” 乘着间隙,沉云命令着,可是回首,自己的七弟却依然还是那副失了魂的样子。 毫不犹豫,将剑递到了右手,沉云转过身来就是一击巴掌。 ‘啪!’ 清脆的声音,顿时浮现的掌印,沉曲清醒了过来。 敌人,似乎不怕死,眼中也竟是愤怒,一波又一波的发起着冲锋。 兄弟合力,终于将谷家人逼退到了桥后。 可是,此时这沉家工坊的外面,也是被金城驻守的军旅兵卒包围了。 整齐的队列,满是战痕的甲胄,大漠的兵,没有一个是没见过血的。 祁平关,骑在马上,俯视着这一切。 周围围观的百姓纷纷行礼,退得更远了。 “本侯查明,谷家,乃是境外外族,与工坊私下交易弓弩甲胄等禁物,意图谋反!”大声讲述着,军侯的紫袍外着一套厚实的甲。 “今日,工坊火并,伤我金城百姓,本侯,忍无可忍,定不放过丝毫!杀!” 一声令下,祁平关的声音传递到了周围百姓的耳中,军令如山,便是成了事实。 “杀!!!” 兵卒齐齐喝着,放下了盾,刺出了枪,在这狭窄的街道上,步步前行。 宛如一座钢铁洪流,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军队,几乎难以抵挡。 “七弟,带人赶紧退!” 吩咐着,沉云扯起手执着剑,矗立 “啊!!!杀了我族的公主,休想逃!” 另一边,那些谷家人又冲锋过来,这些弯刀骑马收割人头锋利,可是步站却是短板了许多。 软剑,猛平拍过去。 弯刀竖起,当下了剑身,可是柔软的剑却是弯曲了剑尖,再弹回来时已是在对方脖间留下一道血痕。 死守,为沉家人撤离争取时间。 远处,那骑在马背上的军侯却是冷眼瞧着沉云。 ‘噗通’ 不过二十来具尸体,却是在桥口堆成了小山。 沉云的视线远远的对上了祁平关,杀意,在相互之间来回。 猛的,腿脚从身后被人抱住,是夏戈,手里死死捏着玉佩,抬头看沉云。 点点头,沉云明白男孩的意思。 伸手,拉起,背在身后,转身,消失在了道道小巷口之中。 “侯爷。” 身边的将领请示着,最后一个碍事的人也消失了。 挥手,祁平关不再看这边的屠杀,调拨马头,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上!!!” 将领挥鞭呵斥着,兵卒们加快了步伐。 整齐有力,带着甲片碰撞的声响,这道厚实的铁墙撞向胆敢阻挡它的一切。 谷家子弟无力挥着弯刀,还没近身盾牌便是被两三长枪洞穿。 枪手,带着人撞在了盾牌上又落下了地,被无情的踩踏。 血,开始蔓延,那盾牌底部染上了许多红色。 这片工坊寂静了,不管是工坊内,还是围观在外的百姓们。 血腥味顺着大漠的风吹到了金城各处。 沉家工坊的人们丢弃卸甲,只带了金银之物便是化整为零穿梭在各个巷道中。 目标,城门,要逃离这里。 沉云背着夏戈,沉曲背着昏迷的三叔。 相互点头,各自分别了方向。 男孩似乎是不喜欢说话,从沉云见到他到现在还没有听他说过哪怕一个字。 小小的嘴唇总是紧紧的抿着,除了吃糖葫芦的时候绝不擅自张开。 双臂死死环住了沉云的脖子,夏戈的小手里玉佩攥得很紧。 金城的城墙不是很高,它的作用最大的还是止住外族铁骑的步伐,只要能够叫人下马,墙高墙低便就失去了意义。 可是这墙却依旧伤痕累累,不知损伤了多少次,也不知修补了多少次。 兵丁持枪巡逻在墙头上,沉云一个纵步紧贴在墙角,听着上面的动静,瞧准了时机,扒着枪上的砖石便是跃过。 消失了,所有离开的人都消失了。 还有一些不愿继续一起的人,便是留下了。 对外界毫无知觉的秋剑,依旧缠绵在温柔乡中。 总是喜欢看被人家中温暖的小娃,早已不知趁机躲到了哪个角落。 被挟持捆绑的沉逞,面对徐公的质问,一言不发。 只有赵梳儿,一路奔跑着,手里的包裹掉出了亲手做的干粮,却也是无暇去捡。 ‘嘭!’ 城门闭合,脚步迟了的阿妹狠狠的装在了厚实的城门上。 “开门,开门啊!” 心急着,双拳捶打着城门,可是纹丝不动。 粗大的门闩落下,想要去举却是先压垮了自己的肩头。 “姑娘,城里戒严了,谁都不能随意出入。” 守城门的兵卒还算是好像,劝解着,毕竟阿妹是中原人模样,是大黎的同胞姐妹。 …… …… 时间,总是能抚平一切。 血腥味也会被风吹散,更何况大漠的风也总是直来直去的猛烈。 金城的事情很快就散播了出去,成为客商旅人口中的闲时碎语。 渐渐的,有了传言,镇西军侯立了大功,不日要调回都城。 沉云听着客人说着的这一切,低头喝了口热茶。 “啧,也是命啊!”隔壁桌的旅客摇头感慨着,“你说说,这军侯怎么就这么好运,刚好碰上了一个谋反的,而且证据确凿啊!” 听得入迷,可是也有了自己的想法,同桌的伙伴却是反驳了,“那些证据也不能说明什么吧,就算是大漠里走商的也会衣袍下穿着甲,也没见当谋逆给砍了啊?” “你懂什么,那谷家是只有甲吗!再说,走商的穿的都是什么破甲,粗铁片绑的,厚不过小拇指头,龙驹骑一个冲刺就能给捅破喽! 在谷家搜出的甲壳不是这样的破烂货,材料不说,就说上面镌刻的符文,都是仙师的手笔,听说啊……” 压低了声线,旅客招招了手,拉底了伙伴的耳朵。 “听说啊,这些符文皆都出自均州,除了那个山门还不会有哪个门派有这么紧致实用的笔法。” 这小小土砌客栈里,客人们都竖起了耳朵,就连手中吃茶撕肉的动作都轻了许多。 只剩下门外黄色阵阵,除外便就是这个旅客说的秘辛。 “原来你懂符文!?”伙伴惊叹着,眼神中都有了些仰视。 “我哪儿懂啊,都是听我在金城做吏的表哥说的,他也是听他衙门的上官说的。” 一丢手中割羊肉的小刀,旅客大声的话让整个客栈都松了一口气。 吃茶撕肉的声音又重新响起,客栈里又恢复了它该有的热闹。 嘴角勾起了一丝弧度,沉云微微摇头,撕了肉递给了一旁只能露出个脑袋的夏戈。 可是,那隔壁桌的人似乎就是不甘寂寞,也不知说恼了哪里,突然踢倒了凳子,跳了出来,高声说道, “别说我装犊子,野狼山收徒了,你可知!” 第三十三章 野狼山 伙伴一脸呆的看着旅客,大概是没搞明白怎么回事。 “我跟你说,你们这种屁民就是无知,什么也不懂,看什么看,就是说你们,天天就知道盯着眼巴下的,什么都不知道!” 旅客的伙伴连忙道歉劝慰着,这才将人劝了回去,保住了还剩不了多少的颜面。 可是客栈里却是被这一句高呼给议论开了,大家都在讨论着这野狼山。 坐在一旁的沉云放下了手中的羊肉,看向了夏戈。 小男孩个子矮,坐在板凳上也只能冒出个脑袋在桌面上,两只小手高高趴在桌案上,在给自己口中塞吃食。 感觉到了沉云在看自己,愣了愣,随后丢出了一个无奈的表情。 将手中最后一口吃食塞入,夏戈放下手臂跳下板凳,转身,走向了那隔壁座。 沉云在桌上丢了些许散碎银两,擦了擦手指拿起了自己的剑。 “诶呦!” 一声清脆的惨叫,客栈里人的注意力又都被吸引了过去。 夏戈抱着小腿倒在地上,来来回回的滚动。 “小孩,去去去,别在这里装样,我可没动你!”旅客不耐烦的挥着手,看起来心情坏急了。 “诶呦,诶呦~”一个劲的干嚎着,夏戈只是满地滚,但若是仔细看脸上却是一点痛苦的表情都没有,反而有一丝无聊。 实在是坐不住了,旅客站起身来从怀里掏出了几纹铜钱。 “得得得,算是今个儿倒霉,出门没看黄历,我认栽,行了吧,赶紧走人!”口中不耐烦的说着,手里撒了几个小小的铜钱,旅客认倒霉。 可是,倒霉的还在后面。 一只宽大的手掌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领,只一下便是举得腾空。 沉云神情淡然,可是这淡然在这个场景下却是叫人害怕了。 “你欺负我弟弟。” “我,我我我……我没有……” 旅客显然是蒙了,在半空中挣扎着,可是却怎么都下不来。 二话不多说,举着这旅客沉云就是闯出了客栈,而身后的夏戈见事情已经成了,便是站起了身子拍了拍自己的裤腿。 客栈里的人都连忙别过头去了,显然这是一场略微装饰的打劫。 大漠里行走的人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不然在这走出十都瞧不见人地方,说不定就死在那个角落里没人知晓。 所以,沉云一路举着他,可是身后却是没有人跟随,甚至连他那个同桌的伙伴也都没见个人影。 “该死的天杀的王八蛋,我我我,我真是信了你的邪了……” 说着说着,已是出了哭腔,那旅客也不知如何做到的,一瞬间便是涕泪具下。 隔壁举得自己身子远了些,沉云有点嫌弃。 已是走到了无人的地方,松手,那旅客就是噗通一声瘫在了地上。 身后,夏戈迈着小腿走了过来,一脸的无奈以及无聊。 “别,别别……别杀,你要什么,我……我都给你……”求饶着,刚刚还满是强硬的旅客却是孱弱的不如个小姑娘。 “野狼山。” 沉云丢出了个名字,这是他想知道的。 “什,什么?”旅客愣住了,看向了沉云,有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又将自己的眼睛捂上,“大,大侠,野狼山不,不是我的啊……我,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瞧着那语无伦次的旅客,沉云微微叹了口气,铿锵一声拔出了剑,可是这声音确实叫那人有抖了两抖。 剑,架在了脖子上,旅客死死闭着眼,可是却也在死亡的威胁下镇定了许多。 “野狼山招徒,怎么回事?说了,放你走。” 询问,沉云终于舍得把话说全了。 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旅客的身子都软成了泥,这才确定不是要杀了自己。 眼睛也睁开了,旅客瞧着沉云这才说清楚了情况。 “就,就是漠北的野狼山,是,是个门派,好多年了,年年招徒,说……说至少能保证入道修成仙师。” “门徒很多?” “多,”笃定着,旅客信誓旦旦道,“他们可有名了,特别是掌门野狼,一双天狼爪大漠无敌!” 说着说着便就是开始激动了,那旅客似乎很是坚信这个叫野狼的掌门的实力。 微微皱眉,沉云可是没听说过这个什么野狼,更没听说过哪个天狼爪的威名。 看出了沉云的不相信,那旅客为了说服,更是抛出了他觉得更有说服力的证据 “雪山,雪山你知道吧!”急说着,那旅客好像抓住了什么证明的关键,“再过几日雪山的仙人洞府出世,野狼山也受邀观礼! 你瞧,连雪山都要邀请,野狼山能不厉害吗!” 听见这话,沉云略有深意的点了点头。 回首看向夏戈,征求意见,而后者则是抿着唇点了点头。 意见达成了一致,沉云上前,反手一击手刀砍晕了那旅客。 大漠的风沙呜呜的吹着,带着砂砾和荒凉。 野狼山很好找,一路顺着商道打听,很快就能看见一个不高的山头。 说是门派倒不如说是山寨,那围墙围住的野狼山,看起来怎么都像是一处占山为王的落草之地。 可是山头的外面却是热闹,聚集了不少的人,也有许多临时的住所,似乎都在等待着什么。 “哥。” 是沉曲,不过两三日却是憔悴得像是另外一个人。 胡子拉碴,头发散乱,就连身上的衣袍也穿着的不是整齐。 “就这里,还不错。” 沉云说着,看着那山头,心中的计划终于可以开始实施。 将夏戈交给到了沉曲的手中,沉云稳步上前,渐渐步入了这片临时住所之中。 像是一个小村子,帐篷茅庐将中间挤出了一条不算窄的街道。 叮叮当当,竟然还有人在这里开了铁匠铺子,紧挨着的还有简单的羊汤铺子。 人来人往的多是背着兵刃的家伙,一个个脸庞稚嫩着,但眼中都有光。 野狼山的入口也在这条街道的最顶端,可是有弟子把守着,穿着制式的衣袍,制式的兵器,还算有几分模样。 有一间大的土砌房,挂了客栈的幡,显然是做了生意。 步入,但却都没有人打招呼,只有一个中年模样的男子站在柜台之后。 “小店只住客,不卖吃食。”头也不抬的说着,男子忙着手里的算盘。 低头,瞧着那男子的手掌,指节都粗着,显然也不是寻常人。 ‘咚’ 丢出了锭银子,沉甸甸的,砸在柜台上。 男子顿了一下,再抬头时脸上已是扬起了热情的表情。 “客官,您楼上请,小店虽然简陋,但最好的上房还是能保证干净整洁的,华丽说不上,当帮管您晚上能睡个好觉!” 连忙走出了柜台,那锭银子早就不知收到了哪里去。 掌柜的又充当了跑堂的活,一路引着,将沉云引上了他口中的‘上房’中。 倒是干净,甚至还脚下的木板都打了层蜡,就连空气都算是干净的。 显然是下了大工夫的,这个中年模样的男子脸上也是自豪了。 没什么行礼,只是解下了腰间的剑,可是剑鞘一露出来,那男子却是眼中一亮。 “呦,客官,这是沉家工坊的手艺啊,在大漠里也算是上品了!” 夸赞着,男子攀谈着,显然也是想套些近乎。 又是拿出了些散碎银两,算是打赏,沉云坐下,开口询问。 “店家,野狼山什么时候收徒?” “客人,你这可是问对了,小店在这也有三月余了,这收徒的事情是一直看在眼中。” 店家热情说着,手上却是麻溜的收好了银子。 又丢出了一散碎银子,沉云直接了当得很。 “说清楚些。” 黝黑的脸颊上扬起了笑容,店家这回是真的笑了,眼角的皱纹像大漠风吹的沟壑。 “客官,瞧您这出手也不像是普通人,小的胆敢奉劝一句,这野狼山啊,去不得,就是个幌子罢了。” “怎么说?”看向了店家,沉云有了些兴趣。 “您瞧啊,这条街上走的,一板砖扔下去都能砸中一片想要修道的;这事,小的也理解,小的年轻时也追求过。 就算不是为了虚无缥缈的长生,也为那快意恩仇的畅快,只可惜,人呐,都是年轻不再的时候才能明白过来。” 店家说着,看着银子的面子上也是走了心;也有可能这店家,骨子里本身就是个热情的人。 “野狼山,哼,这样的山头十年就得出那么一两个,您别看这弄得像模像样,可是要真说入了道的,那山头上也没几个。 不过,山门的要求低,即便是九品天资也敢收,更何况不去验一下谁都不知道自己的资质。 就这样,一批又一批自命不凡的年轻人都会一头栽在里头,总都觉得自己应该是天资卓越的那一个,实际上,不多用打击,只要来一次挫折便就大半放弃了。” 嘴角露出了一丝自嘲的笑容,店家低下了头,口中感慨着。 “不过,这样却是养肥了这些山门,也养活了我们这些回过神来的老家伙。” 听着,沉云明白了,这样的套路,五百年前就有了,不足为奇。 第三十四章 一帮蠢货 沉默了片刻,沉云心中已是有了想法,刚想打发走店家,可是这窗纸却是被突入起来飞的一物给射破了。 滋滋的冒着热气,这一截铁刃刚好落在了桌案上。 低眼瞧着这玩意,沉云皱起了眉。 “发生了什么?” “客官,您别害怕,就是街面上的那些穷小子,估计又是在争名额呢。” 店家连忙解释上,上前拿走了那铁片。 滚烫的铁片却是徒手抓起,那厚实的手掌却是一点事情都没有。 沉云瞥眼留意到了,却是没说什么。 ‘咚’ 又是一锭银子丢在了作案上,沉云的手中似乎总是有拿不完的金银之物。 “再说清楚些。” “好嘞,客官。”连忙将银子收入手中,店家这回算是满足了,继续解释着,“这名额是有说法的,野狼山现在一个月只开一次门,而开门进入到了人只有十个名额。 不过今天这个名额怕是不好拿了,那十个名额已是被人包下了,据说还未入道便是有了筑基的实力,是个厉害的小子!” 店家感慨着,手里的银子在相互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音。 “我知道了。” 摆了手,沉云得到了他想要的信息。 而店家也识相的离开了此处,闭合好了房门。 街面上,这些年轻的小子们正两两比试着,他们正在为自己的梦想所努力着。 沉云的身影出现在了这里,他需要野狼山,那第一步就是需要跨入这门去。 “姓名。” “秋剑。” “天资。” “九品。” 一问一答,这紧闭大门前有人记录着信息,而沉云毫不犹豫的冒用了某个人的姓名。 “那着牌子,等着。” 粗暴的用小刀雕刻出了沉云冒用的姓名,丢给了沉云,便是理都不理,从头至尾都没有抬头看沉云一眼。 比试乱糟糟的进行着,充当公正的野狼山弟子站得很高,低垂着眼四下扫视着。 “来者何人啊?” “秋剑。” 扔出了牌子,那公正接过在只瞥了一眼便就是丢在了脚下,而那里木牌早已是堆起了小山。 “有银子?” “多少。” “一千两。” “没有。” 简单的回答,可是野狼山却已是赤裸裸的在要钱。 沉云皱眉,他越来越低看这个所谓的野狼山了,要世俗的财宝又有何用。 “天资呢?” “九品。” “哼,要钱没钱,要天资没天资,你回去吧,野狼山收不了你。” 公正竟是直接拒绝了,没有有一丝回转的余地。 站在原地,沉云没有移动。 公正皱了眉,不耐烦的将手指指向了某个年轻人。 “他也是没钱,不知天资几何,可是他打败了所有人。”叙述着,公正的话让那少年挺起了胸膛,满脸的骄傲。 “喂,你要和孙子安比试啊,排队去!” 还未等沉云说些什么,这街面上挥洒着汗水的少年们便是不答应了。 一个手持铜锤的家伙带着一身腱子肉,挡在了沉云的身前,高大的身躯让他俯视着。 “我这想要个名额。”沉云回答着,他并不想惹麻烦,或者说那么麻烦。 而这里边的骚乱也是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像是又要看见什么笑话一样。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甚至还有路边蹲在地上的两三人开着小小的赌局,都毫不例外,等着沉云被打下场。 冷眼看着,体内汹涌的灵力下意识的就要运转,可是被丹田前的藏龙玉压制住。 动不了灵,这满街面的少年若是齐上,即便是沉云也吃不消。 铿锵一声,剑已是抽出,那少年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你,你要做什么?” 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这番表现是不太好,持铜锤的少年又强硬的站了一步上前。 “站在这里,不要走。” 轻轻丢下了一句话,沉云转身向着这个街面的最尾端走去。 持锤少年一脸的莫名其妙,而围观的人们却是齐齐起哄着,好像又看见了什么能够打发无聊的笑话. 毫不理会,持剑,沉云一步又一步的走到了街尾比试的少年面前。 “来吧。” “什,什么?” 少年很年轻,像是一张还没被勾画过的白纸。 可是少年的手上拿着兵刃,他握着兵刃,为自己的梦想努力着。 “打败你就可以和他比了,对吧。”沉云问着,手指少年前面的那个人。 回首看了一眼,这长长的街面,那些少年们都是为能够和孙子安才会站在这里,对他们来说,只有一个名额,是不用银子和天资的。 “嗯……”木讷的点点头,少年收回了目光,脸上忽然有了些许沮丧。 “出手吧。” 沉云说道,手中剑自然下垂在身侧。 犹豫着,少年犹豫了,可是又忽然握紧了兵刃,狠狠的砍向了沉云。 ‘呲!’ 长剑刺出,那凌厉的剑气止住的少年的动作。 ‘砰!’ 剑身一拍便是将少年拍倒了出去。 街两边的人们呆呆看着,在这里这么长时间还从未见过如此这样的。 沉云身前倒下了一个,可是这街还很长。 “你也出手吧。” 剑出,指向了下一个。 ‘啪啪啪……’ 软件剑身很薄,也很凉,但却是拍倒了一个又一个少年。 沉云的脚步未停,像来时一样,又走到了街头。 持锤少年呆呆的看着,看着沉云又站回到了他的眼前,这一刻他大概明白了沉云那话的意思了吧。 “出手吧。” 剑在手,可是对方的铜锤却是不敢再出了。 低头,让开了脚步,少年沉默了,放弃了好不容易走到这里的位置。 雅雀无声,街道两边的人都闭嘴里,视线都聚集在沉云的身上,聚集着,生怕错过了什么。 跨过了这最后的阻挡,沉云站到了孙子安的身前。 “我打不过你。” 孙子安说着事实,但他手中的剑却是未曾放下,反而攥得更紧了。 面对面的对峙着,沉云没有说话,静静等候,他尊重每一柄剑。 “来吧。”拉开了架势,说这话的却是孙子安,如临大敌。 瞧着对面那认真无比的人,沉云剑随意的垂在身侧。 “呲” 破空之音毫无征兆的响起,沉云的剑已是到了眼前。 简单,干脆,没有任何的花哨,这只是一剑,最普通的一剑,可这一剑刺出的快,却叫孙子安无处躲避。 剑,停在了眼前,剑上带来的风猛烈的吹过了孙子安的脸庞。 “我,输了。” 剑,跌落,孙子安让开了步伐,不再阻挡去路。 上前,沉云的剑叫那公正都没了反应,只是望着,望着沉云推开了山门。 跨入,是修都极其华丽的房屋,说是宫殿也不为过。 沉云终于知道为何这野狼山要这么贪恋世俗财物了,原来更本就是在享受世俗的纸醉金迷。 连忙赶来的公正,伸手就是想要去拽沉云的肩头,可是对上回首而来的双眼,却是停住了。 “何事?” “还,还没结束呢。” “可以结束了。” 丢下了一句话,便是不再理会,那公正呆呆的回头,那街面上倒了一路的少年。 没有人阻挡脚步,沉云顺利的走进了这野狼山,可这山里却是不见修炼的弟子,却远远的传来了歌舞之声。 稳步上,还没等沉云做些什么,便是一套长袍被丢在了手中。 是野狼山接引的师兄,这里已经有九位少年等候多时了。 “各自跟上,我带各位去选师承!” 开口,便是要拜师父,沉云选择了沉默,换好了衣服跟随其后。 一路上,雕梁画栋,这小小的山头上却是华丽至极,远不是外在能够瞧得出来的呃。 “瞧瞧,这才是仙家之地,从此以后吾等也是仙师了!” 有人开口赞叹着,向往着美好的未来。 沉云听了却是没有言语,大道无情,自然各自都有选择。 殿宇各自错落着,路过之时还能闻见其中飘然而出的胭脂香。 “啧啧啧,仙女的气息,仙女的气息啊……” 又是感慨着,这群大概都是靠银子进来的少年们,却是脸上显露出了与这个年纪完全不同的神情 似乎,对享受,格外的了解。 “到了,前面就是师承殿,大家进去后选择自己喜爱的师父便是了。” 又是出乎意料,这野狼山的规矩直叫人看不懂,竟然还能按照喜爱选师父。 推门,依旧是雕梁画栋的华丽,那一个个留着雪白长须修士端坐着,手捏法诀,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若是真的忽视了这偌大的殿宇,可能真的会让相信,是有道之人。 “仙师仙师,什么时候能入道。” 这些新入弟子问的也是直接,能对得起那进门的一千两官银。 “本阁师承只要每日按时服丹,不出一年便能达到筑基的修为,再有一年,便定能突破,成功入道。” 依旧闭着眼,可是口中却是信誓旦旦的说着。 那询问的弟子欢天喜地,连忙撩起衣摆一个头嗑在了地上。 看着这一切,其他的也都大抵相似,沉云沉默不语,站在了原地。 而这时,身旁那个引路的师兄却是悄悄站在了身旁,低语着。 “的确是一帮蠢货,对吧,师弟。” 第三十五章 境外试炼 不禁微微挑眉,沉云有些搞不懂这师兄是什么情况。 “和我来吧。” 这个师兄说着,沉云跟随他离开了这个殿宇。 那些有钱的弟子落在了身后,而前方却依旧是一路的华丽。 “这就是你的住所了,暂时在这里,等你有了资格入选掌门弟子便可以搬走。” 打开了这房屋不算是大,但也质朴不了。 沉云打量着,不知何意。 “资格?”询问,沉云捕捉到了一个铭感的词汇。 “是的,你刚刚看到这不过是为了糊弄他们丢出来的几个长老,其实我们野狼山的实力都在掌门,像你这样层层打拼出来的,才是我们的真正的内门弟子。” 解释着,这师兄脸上扬起了自豪。 “在下前宿,是掌门的大弟子,你来得也算是刚好,正好有了试炼,合格了,便能面见掌门。” 听着这话,沉云有些沉吟,还需试炼才可以见到掌门,而沉云的计划必须得到掌门的信任才行。 看着沉云这番模样,那前宿还以为沉云有什么担忧,笑着开解。 “放心,掌门收徒才不过四位,你和你一起去试炼的也只不过十名弟子,即便是试炼不过也可以习练功法,踏入道途的。 你准备一下,明早便是出发了,去境外莽荒之地,需多些备要才是。” “那如何试炼。” 沉云问出,他需要知道这个。 “试炼不算难,只是需要去杀一种名为亥猪的妖兽,取得獠牙,数目最多者便是能获得掌门弟子的资格。” 点点头,沉云明白了,那前宿也是离去。 入夜,这野狼山却是不甘寂静,处处歌舞升平,到处都是靡靡之音。 反而这护山的阵法却是没有,想来也是不够灵石去布置。 那围裹一圈的石墙是挺高,足足五人高度,但沉云扒着墙头便是轻易的翻身过去了。 落地,那七弟沉曲早已是等候多时。 “哥,怎么样?” “还需等待几日,需要试炼才能接近那野狼。” 沉云回答着,清凌的目光在星光下显得那么充满寒意。 七弟听着,点头表示明白。 沉默了,在这石墙下,兄弟二人却是没有了其他的交流。 “哥,”忽然,沉曲又是开口,“沉家……不能没有你。” “嗯。” 只轻哼了一声,沉云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哥,”又是唤着,沉曲这声‘哥’就像儿时一样,“若不是我……” “若没有你,剩下的人便就散了。” 打断了沉曲的话,沉云说着,这话也安定了弟弟的心。 “再等候几日,我取了野狼的信任便是能够动手,届时你带着他们夺山。” 丢下了一句话,沉云便是又爬回了石墙。 看着哥哥离去的身影,沉曲沉默了,站在原地呆呆看了许久,这才顶着夜里的寒夜返回。 野狼山,无人值守,也无护山大阵,甚至这‘山’字的称谓都显得那么虚假。 可落了地的沉云却是又见到了一人,这人白天才见过。 “我只是……看看。”孙子安解释着,眼神有些躲闪。 “回去吧,这山门是假的,只是一帮无心修道的修士在愚骗。”沉云说着,语气平稳,却叫人信服。 看着沉云,听着耳边远远传来的歌舞声,少年也该是信了三分。 “那你……” “回去!” 猛得加重了语气,沉云不让孙子安说破。 点点头,退却了,孙子安深深的看了沉云一眼,可是眼中的炙热却是没有丝毫的消散。 只是一名一心向道的凡人,差点误入歧途,沉云并未放在心上。 试炼,沉云等候了整整一夜,可是第二日日头当中了,那前宿才姗姗来迟。 十名弟子,连同沉云一起登上了飞行法宝。 法宝不过一叶小舟的模样,是修真门派了最寒酸的一种,甚至还需要一名修士持续输入灵力才能驱动。 孙子安站在船头,迎着风,头发被吹得散乱。 而身后安坐在船内的弟子们却是都是相互沉默着,三三两两的聚集着。 “喂,新来的。” 忽然,有人开口,针对着沉云。 没有回答,甚至没有任何反应。 “新来的,瞧你这模样天资几何啊?修为几何?” 还是没有回答,沉云不想和这些人有任何的交际。 “好了老三,别问他了,九品天资,未筑基,离入道远着呢。”又是一人开口,显然这些信息是沉云在野狼山门口记录下的。 “老大,你瞧他这模样,就是看不惯这种样子,明明什么都不行却还这么嚣张。” “好了,别计较了,反正我们不会和他做同门的,也是算了。” 那一直劝慰的弟子长得消瘦,可是消瘦之下却是能看得出满是劲道。 已是筑基的修为,不知在野狼山已是待了多久。 “老大,你看他,毫无灵力波动,根本就是个废人吗!这入门的资格真的是越来越低了,想我们那会儿可才叫打生打死的呢!” “好了,别说,有这个时间不如多修炼一会儿,待会儿落了地便是一刻都不得消停了。” “知道了,”讪讪的笑了笑,那个老三很是不甘的闭上了嘴,打坐入定修炼了。 “哈哈,”客气的笑了两声,面对着沉云,那个老大解释道,“别在意啊,老三就是这样,嘴上不得饶。” 沉云瞧着他,却是没有答话,等着他说。 “其实一目了然了,我们兄弟三人皆是筑基,为掌门弟子资格已是试炼了三回。这一次我们狩猎的亥猪獠牙定是最多,所以,你也不需抱有太多希望免得失望。” 利益相关,那弟子和颜悦色的解释着,可是话语之中却是理所当然的瞧不上。 沉云的气息被藏龙玉所屏蔽,也动不了灵,别说是筑基镜了,看着就像是一个从未修炼过的世俗凡人。 还是未理会,沉云不想多解释什么。 可是剩余的那些七名弟子却是有人不忿,出了头。 “郑夺,你别得意,花落谁家还不一定呢!” 一句硬怼,开口的人虽然境界也未筑基,但是那七名弟子看样子却是以他为首。 泾渭分明的两个小团体,而沉云便是夹在了中间。 一开始警告却是很快转移了对象了,那弟子一开口,郑夺的目光便是移向了他。 “楚苦,我奉劝你别抱太多希望,到时候失望了却是难受。” 话里,已是有了火气,沉云完全被忘在了脑后,彻底无人搭理。 叶舟很快便是穿过了边界,大漠的边界是一条很明显的沙漠。 沙漠这边的大漠虽然荒凉,但土地还有一些颜色,而沙漠的那边,则是彻底的黄沙漫天,怪石林立,毫无生机。 境外的土地种不出粮食也长不出草,所以境外的部落总是想着进入大黎的国土生活。 越过沙漠,便是一片片山峰,光秃秃的没一根野草。 叶舟,落地了,孙子安站在原地,等候着。 鱼贯而出,那十名弟子没等叶舟落稳便就是纷纷而出,争先恐后,都是各自着经验。 “喂,要不要一起?” 楚苦回来回首大声询问着,对着沉云。 还没等回答,沉云便是被拖走了,显然,对于沉云,这些同样没有筑基的弟子对他更有接纳度。 一路上,这些弟子们都是沉默着,领头的楚苦更是直奔目标。 沉云需要知道哪些妖兽的方位,便是也是抿着唇一路跟随。 境外,山石林立,都是被风吹成了各种形状,像是一柄柄刀锋,矗立在大地之上。 这里的人和妖兽共生,相互敌对着又相互利用着。 灵魂深处都有了一丝丝的颤抖,是兴奋的颤抖,这境外熟悉的味道让沉云想起了许多往事。 “亥猪生性直莽,在这片石山之中,同境界的妖兽绝对不敢正面面对,亥猪的那对獠牙是致命的利器!”面色严肃,楚苦在和同门们叮嘱着。 沉云的眼神却是游离,他在寻找,寻找着一些前世知道的一些东西。 众人悄悄的摸进了石山之中,搜寻着妖兽的气息。 不一会儿,寻着经验找到了一处泥潭,果然这里有亥猪在里面打滚。 说是猪妖,可是这猪却是一声的黑皮,再过上了这泥浆,宛如铁甲一般。 水牛一般大小的身躯,再加上那一对寒光四射的獠牙,怎么看都像是一辆铁甲战车,这样正面吃上一记,非得碎裂了不可。 停下了脚步,沉云悄悄和他们拉得远了些,看着他们如何猎杀这些亥猪妖。 猪妖,在泥潭之中欢乐的滚动着,就连泥潭如何来的也是个迷;不过沉云却是在前世亲眼见过,那猪妖能用獠牙掘地三尺抛出暗河,制造泥潭。 楚苦他们接近了,渐渐包成了一个半圆形,其中,一个子消瘦的弟子却是站了出来,卷着裤腿和袖口,一副紧张的模样。 开始了,猛的一只长矛扎了过去,在猪妖的皮肤上擦出了火花便是歪到一边去了。 这一击根本就没有效果,只是激怒了亥猪。 而十分配合的,那消瘦矮小的同门却是咬着牙站了出来,成为这亥猪怒火发泄的目标。 四十万总结 最近写的不好,的确不好;在金城的沉家三兄弟没写出该有的兄弟情亲之后我就知道写的不好了。 果然,随后就崩了。 一直没动静的成绩和需要长久坚持的压力搞得我丧失了全部的自信。 一开始就模仿猫腻的故事结构让我越来越不知重点在哪里。 想要表述得太多结果却是什么都没表述出来,陷入自我怀疑盲目模仿却是失去了我本来就还有的特色。 我承认,我在文学与商业之间平衡得不好,甚至会有无病呻吟。 林林种种压得我透不过气来,到最后才发现自己已是错得离谱。 从一开始,我就没有一个特别想讲述出来的故事。从一开始,我就一直走在妥协的道路上。 我错了,大错特错,所以,我改,立马就改。 沉云本应该有一个好故事,但我却把他写糟糕了。 大漠的剧情我会在明日终结,在一件属于他标志性的东西回来时,便就是我回归自我的时候。 不求大家信任我,只求再给一次机会,证明,我是能够写好一个好故事的。 拜谢。 第三十六章 血淋淋的獠牙 ‘咚咚咚’ 亥猪的奔跑让脚下的石山都感觉在震动,沉云下移了中心,将身体遮挡在了石块之后。 这是一场拉锯战,那弟子修炼似乎不是高,但是速度极快,即便这在这石山之中也是快得像一只猿猴。 亥猪易怒,报复心重,被攻击了便是要攻击回去,于是,就像是一辆战车一样到处冲撞着,想要将那弟子刺倒在獠牙下。 沉云瞧着这一切,猛得缩了身子,那亥猪刚好冲撞而过,顿时那个作掩护的石块便是四裂开来,成了一堆碎石。 弟子渐渐力竭,于是便有了下名准备的弟子开始接力。 就这么的着,半日光景,亥猪才耗尽了力,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七名弟子齐齐的围上,那楚苦更是扬起了手中的长矛,准备了解。 沉云依旧站得很远,因为他知道,猪妖只是看起来蠢而已。 “啊!!!” 一声惨叫,那倒地的亥猪竟然还残存了力气,突然发难,一名弟子给刺穿了胸膛。 獠牙的质地似玉,被亥猪打磨得很是光滑,但是再好看的颜色染上了血就不觉好看了,只觉得阴气缭绕。 连忙四下逃窜,可是那楚苦却还算是镇定,趁机,一矛从亥猪脑后的柔软处扎入了进去。 夜色爬满了天幕,大家都带着自己的战利品回到了叶舟旁。 大师兄已经布置好了营地,撒了一些带着掌门气息的物件,这样会让那些妖兽知道危险避开此处。 楚苦他们带回了一对精美的獠牙,也抬回了同伴的尸体;而另一队,郑夺带领的三兄弟却是人手一对獠牙。 筑基前后的差距,一目了然。 失去了一条性命,就连那个总是管不住嘴的老三也默然了。 带回了一块亥猪肉,野狼山的弟子似乎都很会享受,带了香料去了腥味,片成肉片在石板上烤,倒也是飘香。 夜还未深,楚苦那边却是无人有心思吃东西,但郑夺他们却是理智得到,享受着大师兄的手艺,补充着体力。 “喂,新来的,要不和我们一起吧,不然就凭你一个未筑基的修为,怎么滴都别想拜入掌门门下了。” 老三手里捧着一盘烤肉,和沉云示好,转变了态度。 楚苦他们齐齐的看向了沉云,谁都知道,这是郑夺他们要落楚苦的面子。 沉默不语,营地里只有前宿一丝不苟的烤肉声。 沉云自然知道这些,但是他既不在乎楚苦的面子,也不在乎郑夺他们的好意。 起身,拿着自己的剑,沉云步出了营地。 “喂,你要做什么,一个人去猎杀妖兽?别开玩笑了!”老三大声说着,脸色竟是嘲笑。 可是笑着笑着,却是笑不出来了,因为沉云真的一个人走出了营地,走进了那群山之中。 营地里的弟子都默然了,就连前宿师兄也皱起了眉头看向沉云消失的方向。 妖兽,是有等级的,和修士一样都是有三教九流的区别。 沉云熟悉这里,妖界动辄上千年的生长周期让作为寿命不过百年的人来来看,几乎是亘古不变。 而前世,对于那些凡人,沉云又何尝不像是一个从未不变的妖呢。 妖界的法则还是那般,就连同妖兽的种类一样。 人类是脆落的生命,可是有着强大的学习能力;从妖这里学会修炼,从自然那里学会了运用各种工具。 对于人类的双手而言,妖兽本事就是一座座移动的宝库,只要顺应天道规则,这些死后似乎只能吃的躯体就变成了可加利用的材料。 漫步在此,沉云反手从戒指中拿出了一块妖石,远远的掷出,跌落在山石上。 妖石散发着气息,很快就吸引了许多妖兽前来争夺。 厮杀,血淋淋的在沉云的眼前发生,而多亏了藏龙玉,沉云身上没有丝毫气息,也不会引起妖兽们的注意。 妖兽的等级森严,这小小的一块灵石最先吸引而来的并不是最强大物种,可是这些孱弱的妖兽不敢上前,静静等候到了这片石山中的王者。 修炼,躯体强大的虎妖,怕是这片石山中的最强者。 通体已是雪白,显然离化人也不会太远。 虎妖守候在妖石之上,慢慢的吸收着,吸了很多,但却还有剩余。 这些妖气足够虎妖修炼很久,这片石林荒芜,就连妖气也金贵。 心满意足的离去,虎妖之后是群狼,群狼之后是山蛇,山蛇之后是亥猪,亥猪之后是秃鹫。 而到秃鹫的嘴中,便就只剩下一块近乎灰白的透明石块了。 羽毛乱飞着,一片片尖锐叫声,这些秃鹫甚至算不得妖兽,只敢蚕食这些几乎无用之物。 而沉云的目标,就是这其中已是化作妖兽的鹫鹰。 ‘噗呲’ 悄无声息,沉云一剑穿透了那鹫鹰,颜色艳丽的翅膀用力拍打着,但却逃脱不了死亡的命运。 刚刚被妖石吸引而来的妖兽都已是离去,只剩下周围这些秃鹫乱糟糟的鸣叫着,不敢上前却是显得聒噪。 鹫鹰和秃鹫一般,不过也是一直大了的些鸟。 但是这秃头的鹫鹰却是用妖气润养足了身上的骨头,骨头几乎中空,利于飞行,而鹫鹰那一对翅膀上的尺骨便是被润养成了妖骨。 生生撕扯,人类对自己族外的生命总是残忍,而这种残忍几乎让人类自身感觉不到。 就像是在撕一直熟透的烧鸡,沉云熟练的从那对翅膀上扯出了其中的妖骨。 妖骨成紫色,温润似玉;敲击,又有近似铜铁之意。 甩去了手上的血水,那还未咽起的鹫鹰在沉云脚下无力的张着弯弯鸟喙,无力的等待着死亡。 可是沉云刚刚离去,要了鹫鹰命的不是那渐渐流淌干净的鲜血,而是蜂拥上前的秃鹫。 被撕裂成了片片碎片,就连骨头都不会放过,那鹫鹰不算漫长的一生修来的修为,却是这样被分回了自己的种族之中。 倒了些清水洗净,那对翅骨没了血水便是更加的精致了。 提起剑,在骨上钻出了五个小孔,再在顶端刻出了特殊的缺口,这一支骨笛便就成型了。 宫商角徽羽,五个小孔便是五个音,对应着五行五脏,循着规律便是能组成曲调。 沉云将骨笛贴在了嘴唇上,微微吹动着,发出了一声悠长的音调。 一阵乱,那身后的秃鹫们听见了这骨笛之音,没有修为的它们一个个昏昏沉沉几乎跌倒在地。 已是有了效果,沉云便是不再多做什么。 抬头,夜色升起了,该是回去了。 营地里,篝火还在燃烧着。 沉云两手空空的回来,自然让这些弟子们一阵嘲讽。 这下,不管是郑夺还是楚苦都有些瞧不上沉云了,也不想再多理会他。 “楚哥,还带他吗?” 有同门询问,楚苦看了一样坐在原地摆弄着笛子的沉云,摇了摇头。 试炼,第二日继续了。 一共五天的试炼,那些收获的獠牙都堆在了前宿的脚下,各自有着记录。 獠牙其实也是亥猪的妖骨,所以才会那么好看,也自然被世俗富人所追捧。 雕刻出来的各种牙雕都是上好的姿色,放在堂屋之中便是能现实主人的家底殷实。 看着那些弟子挣来的獠牙,沉云忽然明白为何野狼山会是选择这样的试炼,因为那妖骨獠牙磨成粉末,也是入丹的一味上好药材。 而练就的小竹丹,也是筑基、增长修为不错的丹药。 野狼山没有丹炉,沉云能够确定,因为买有感受到该有的灵气波动。 那些这獠牙便是换取小竹丹和世俗财宝最好的货物,也是筑基上下修为能够狩猎到最好的东西了。 第二日,郑夺三兄弟带回了五对獠牙,而楚苦他们带回了三对。 能够摆入掌门门下的名额只有一个,相互对比,郑夺和楚苦之间的气氛更加紧张了些。 白天度过,沉云便是出了营地,这一次去,依旧两手空空,不过确实在骨笛旁多了一快甲片。 是刍龟妖的甲壳,给沉云做成了一只像是盅一样的东西。 营地里面的人都不看好沉云,似乎是把他当作来游玩的,或者是彻底放弃的。 第三日,第四日,营地里的獠牙越来越多,而前宿也开始收拾营地里的东西了。 “师弟,晚上便是走了。”前宿通知了沉云,脸上的热情已经慢慢冷却了。 点点头,并没有放在心上,沉云手中的物件也多了两样,已是组合成型了。 低头看了一眼,前宿脸上闪过不屑,沉云手中竟是一些不值钱的玩意。 “快,快!!!” 忽地,营外传来了焦急的声音,是郑夺三兄弟,而郑夺此刻却是血肉模糊的被抬了回来 依旧是遥遥领先的数目,郑夺他们这回带回了三对半獠牙,那半根正插在郑夺的胸膛上。 “师兄,赶紧回去吧!” 三弟大叫着,可是前宿却是不为所动。 “他们还没有回来。” 是原因,只为了楚苦他们,或者说是楚苦他们的獠牙。 气氛忽然的紧张,三弟他们捏紧了手中的兵器,可是那已经笑眯眯的前宿师兄身上却是散发出了筑基巅峰的修为气息。 三弟忽然退缩,而那郑夺已是只剩下了出的气。 第三十七章 沉云的馈赠 郑夺的生死已是在一线之间,纯凭着体内的灵力吊着;而当他灵力消耗殆尽之后便就是他该命丧黄泉了。 三弟急着团团转,而那前宿还是一心想要等候那未到的獠牙。 忽的,就这个时候,一只手掌伸了过来,手上捏着一块黄色的圆珠。 “你干什么!” 暴呵,三弟一把抓住了沉云的手腕,脸上竟是怒气。 “想让他活命便是松开。” 一句话,便是让抓着手腕的力道松了,那郑三弟不知该如何时候,只能转头望向他的二哥。 犹豫着,最终还是点下了头,三弟彻底让开了脚步。 前宿也是好奇着,冷眼旁观。 “独脚的牛黄是有恢复肢体的效果,但那是针对妖兽;你若给他服下反而与体内灵力冲撞,还未等人死,便是先爆体而亡了。” 冷冷的说着,那前宿师兄显然是不看好沉云,甚至还有些瞧不上。 听闻,三弟立刻瞪足了眼,看向了沉云。 手上一用劲,那昨夜才从独脚牛妖体内掏出的牛黄就被沉云塞进了郑夺的口中,一拍便是压下了肚。 不多做解释,随后又是拿出了一只牛角,这是独脚的牛角,也是它的妖骨。 角尖朝下,戳中的丹田,肉眼可见那只生褐色的牛角便是染上了紫色。 “让!” 一声高呵,周围人都下意识后躲了身姿;而沉云手中的牛角也升腾气了一股妖气,连带着一股浴血。 紫色缭绕,久久才散去。 站起了身,沉云便是作为了一切,伸手,拔下了郑夺胸膛上的半根獠牙。 伤口,在肉眼可见的恢复,长出了新鲜的血肉,结疤,脱落。 郑夺的呼吸已是顺畅,胸膛规律的起伏着。 看着这赤裸裸的现实,前宿一直都是笑眯眯的脸色却是阴沉了下来,退后了一步不再说话。 而郑家兄弟却是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们的大哥,好久才反应了过来。 郑老二伸出手搭上了郑夺的手腕,渐渐确信已无大碍。 点点头,老三也是得到了确定,性格浮躁的他满是激动。 “新来的,我,我……”口中支支吾吾,毕竟还只是个少年,老三不知如何表达这份恩情。 噗通一声,干脆是跪下了,咚咚咚的嗑了几个响头。 也不躲让,沉云站直了受着,不像是第一次被人跪拜。 营地外,踩着夕阳最后一丝余晖的楚苦这才回来,六个人却是一次性的带回了十几对的獠牙,可是却又背回了一具尸体。 “发生了什么?”楚苦问着,看着躺在地上的郑夺,看着那脸色不佳的前宿。 回首,三弟看了楚苦并没有多解释,只是看见了那十几对獠牙,脸色阴沉。 纷纷放在了前宿的脚下,两边的数目开始清点,很快便是一目了然。 都是二十八对,五日下来竟是持平。 脸色都垮了下来,不论是郑家兄弟,还是楚苦他们。 唯一却是恢复了笑眯眯的却是前宿,一共五十六对獠牙摆放在他的面前,的确会是让心情顺畅得许多许多。 唯一不放在心上的是沉云,带上这几天制作出来的东西,沉云转身走向了营地外。 “老三!” 郑老二叫了一声,示意老三赶紧跟上。 点点,老三小跑跟上了沉云的步伐,大概的意思是要保护沉云的安危。 侧首看了一眼,并未多说什么,沉云只管往前走,那而一根筋的郑老三也只管一路跟随着。 “喂,你是不是要猎亥猪?” 忽然问道,郑老三看是跟得急了。 “嗯。” 只是哼了一声,沉云没有过多解释。 “你一个人怎么猎啊,回去吧,我们猎的牙都给你!” “不用。” 拒绝得干脆,沉云手腕一翻,已是抓住了一把东西。 用力一掷,那把紫色妖石粉末便是散落进了身前的泥浆潭中。 “你,你做了什么?” 郑老三诧异着,从未想过还有这样的做法。 拦着手臂,沉云直直的往后退。 郑老三不解,可是下一刻,那漫山而来的亥猪群却是叫他看傻了眼。 大猪带着十几个小猪,小猪则是满地跑,这群亥猪妖却是叫人看了害怕。 处处都是有了獠牙,不小心就会被洞穿,沉云的做饭吸引了亥猪的胃口,而那混进泥浆里的妖石粉却不会再叫其他妖兽有半点兴趣。 不对,还有泥潭中翻动的蚯蚓,却是被那亥猪妖一口一个当作零碎给嘎嘣脆了。 面对这好大的场景,郑老三不得不后退了几步;就算小猪仔不算,那成年亥猪也得有个上百头。 “哪……哪来这么多的畜生?” 郑老三口中疑惑着,而沉云也觉着不对。 果然,在那群亥猪之后,冒出了一些人来。 穿着都是兽皮,很上少见织物;手中拿的兵器也多是取自妖兽骨头,而且身边还驯服的一些兽类,似乎也是妖。 “是境外人!” 郑老三下意识的高呼,又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境外人族都是以部落形式为生,他们被那边沙漠挡在了西北大漠的外面,即便过了沙漠也会被大黎世俗所不接受。 境外部落,一向都是大黎的敌人,世世代代千万年都是如此。 可是,这些几千年来都没有改变生活习性的人族,却是在这片石山之中与妖兽抗衡,磨炼出了他们特有的气质。 那是像狼群一般,沉默,少语;等级森严却又团结一致,站在一起就会会让人不寒而栗。 金城的谷家,是迁入大漠许久的部落人,早就被金城内安逸的生活磨去了这些特质。 语言是不通,甚至沉云前世曾经在石山对抗妖兽几百年,却都不屑去学习当地人的语言。 中原人,骨子里瞧不上外族,这是祖传的。 对方只是静静的看着,这么多的亥猪,即便是他们也吃不下,只是驱赶,却是正好碰见了想要吸引亥猪的沉云。 “拿着。” 递过了一物,是骨笛。 郑老三呆呆的握在手中,不知所措。 甩手,扔出了龟甲,跌落在泥潭之中却是没有激起任何的注意。 再拿,是熬妖褪下的皮甲,一条条割下,制成了幡。 幡,一条条插在了泥潭之外,整整一圈,刚刚好。 山顶上的部落人停住了,甚至坐下了看沉云在做什么。 而郑老三也是不懂,只是这些出现的东西他都知道,是石山里妖兽身上最不值钱的玩意。 不值钱的东西组合在一起却是会有效果,沉云手中拿出了灵石,远远丢入了泥潭之中,不偏不倚刚刚落在那翻过的来龟甲之中。 “吹。” “什么?” “吹骨笛。” 沉云嘱咐着,那郑老三连忙拿起笛子,放在唇间,别扭的摆弄着。 可是这骨笛却是无需多的技巧,手按住了孔,松一个便是一个音。 悠长的笛声飘扬了起来,回荡在山中,也飘进了那泥潭之中。 毫无反应,甚至连小崽都没有一丝的不适。 可是,那笛声传入了龟甲之中却是渐渐震荡,将那整块的灵石气融化成水。 如同一碗清澈的泉水,那龟甲在泥潭之中表现得如此突兀。 “呜~~~” 忽的,沉云手中也多出了一支骨笛,吹出了曲调,这曲调却是苍凉。 曲中似乎能看见那远古的大巫,生活在湖边部落,偶得一根翅骨,制成了骨笛,为部落里艰难的生活添加了一丝丝舒缓的颜色。 叫人如痴如嘴,那郑老三不知不觉间手中的骨笛竟然和沉云吹出的曲调变得一致。 不是他天赋异禀学会了吹奏,而是那骨笛本就出自一处,同根同源,如同一对双胞胎,互相感应着。 是骨笛在控制着人,而不是人在控制骨笛。 可是,忽然,曲调一转,沉云吹出的笛声却是叫人头昏脑涨,眼前出现了一堆堆森森白骨,又出了一群嗜血吃肉的恶魔。 郑老三几乎昏阙,可是却又被骨笛控制着,不得不一起吹奏。 筑基修士可以被影响到如此,更别提那泥潭中的妖兽了。 小猪崽早就呱呱乱跑,而那些成年的亥猪妖们却也都统统红了眼。 不分敌我,到处冲撞着,那一对对獠牙早就不知染上多少同族的血。 可是泥潭外的皮幡却是结成了结界,亥猪身上的妖气自动激活着,叫它们无法逃离。 混乱,持续着,山顶上的境外人早已是看得傻了眼,一个个呆愣在哪里,瞧着那群发了疯的亥猪妖。 曲声,终于停止了下来。 那泥潭中的龟甲终于将其中的灵水气化成雾,荡漾在这结界之中,被吸入了亥猪的口鼻,摧毁了他们的妖脉,爆裂了丹田。 ‘噗通’ 最先倒下的却是郑老三,曲声一停便就浑身脱力。 幡,被沉云一根根拔出撤下,而血水却是泥潭盛不住,顺着山势流淌了下去,成了道道小溪。 境外人也都靠近了,在一个领头的族人带领下,站在一旁,并不乘机抢夺。 伸手,比划了一下,沉云指了指亥猪上的獠牙,又指了指自己。 而剩下的部分,统统画了圈,指向了境外人。 已是懂了,这是一次馈赠,也是一次分配。 未染一丝鲜血,沉云站在一旁,那些境外人便是割下了獠牙捆绑好,放在了沉云的脚边。 第三十八章 野狼的贪婪 近一百对的獠牙在沉云的脚边渐渐堆积,而昏阙的郑老三悠悠醒来后看到这模样却是又差点惊掉了下巴。 “还,还可以这个样子的吗?” 自问着,那老三仿佛被摧毁了心中的信念;在这一刻,大哥差点搭上性命,楚苦他们赔上的两个同伴,在这一刻似乎都没有什么价值了。 很快,境外人就忙好了一切,那些被戳破的亥猪们被他们尽快的割皮抽骨,而那些小猪崽也一个个捆绑好丢进了兽皮袋中。 这个部落的的族长站到了面前,递上一块最好的亥猪肉,是里脊。 没有拒绝,也没有嫌弃那血淋淋的模样,沉云手腕一翻便是收进了戒指中,而那族长看着这一幕,似乎有些咬紧了后槽牙。 应该是想起了什么吧,或许以前也有修士有乾坤戒,但是对他们并不友好。 总是在石山里能够生存下的境外人族最起码有着分辨强弱的本领,而沉云一个人便是解决了这么多的亥猪,在他们眼中无疑是强者的表现。 虽然不知道沉云为什么要獠牙,但是他们确实尽责的将獠牙都收拾好放在了一起。 估计没有人会比他们更知道如何收拾妖兽身上的一切了吧,那獠牙从根部取下,完好无损,手艺堪称艺术。 比划着,那族长却是用手划出了一个长方形的模样,似乎再向沉云讨要那皮幡。 已是没了什么作用,手腕一翻,一摞皮幡便是跌落在了脚下。 族长长得壮,虽然不高但是身上纠结的肌肉却是叫人一看便知巨力;可是这样的一个汉子却是在得到皮幡之后,愿意双膝跪下为沉云拜谢。 一阵激动的叽哩哇啦,那些境外人也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变得高兴了起来。 实属质朴,这样的人族沉云见过,从来都不觉得他们驯化妖兽便也和妖魔一样十恶不赦。 似乎感觉到了占了天大的便宜,一阵交流之后,那族长再站到沉云面前却是带来了一个姑娘。 境外人族的姑娘,很粗犷,小麦色的肌肤,紧实的肌肉,虽然比部落里的男人较小得多,但也要比中原女人粗壮不少。 绿色的眼睛,褐色的头发,精心扎成了马尾还编入了许多不知什么妖兽身上的骨头。 族长一个劲的将女人往前推,指了指幡又指了指姑娘,指了指姑娘又指了指沉云。 这是要拿姑娘来做交易,面得觉得自己占了太多的便宜。 皱眉,沉云不需要境外人族的姑娘,也不需要这样一个异域风情的女人更在自己的身后,成为累赘。 并不理会,摇了摇头,沉云径直走过,将那獠牙一捆捆的收入了戒中。 女人被落在了身后,神情从羞涩变得恼怒,和那个族长似乎大吵了几句。 快步上前,站到了沉云的面前,张开双臂拦住了去路。 “骨朵!” 发出了两个音节,应给是他们的语言。 沉云皱眉,忽然觉得有些麻烦。 指着自己,女人又重复了一遍。 “骨朵!” 这应该是她的名字了,点点头,沉云只想让她别再麻烦自己。 “骨朵……”指着自己的手又指向了沉云,显然,她想知道沉云的名字。 “秋剑。” 毫不犹豫的报出了那个深陷温柔乡的名字,沉云并不想和这个骨朵产生任何的关系。 “秋剑?” “嗯。” 重复了一遍,确定了,那个骨朵便是欢天喜地的回到了族长身边。 沉云不知道这代表什么,不过他不想再做逗留了。 收好了獠牙,趁着月头还没落山,沉云加紧步伐走向了营地。 这一切,都被郑老三看在眼里,走在沉云的身后,他也一直用一种很奇妙的眼神瞧着沉云,那是疑惑加费解,佩服之余又想了解的意味。 营地很快出现在了身前,一夜的等待,前宿早有些不耐烦了。 依旧是两手空空,那脸色便也是彻底的垮了下来。 可是手腕一翻,那沉云的手中却是扔下了一摞捆绑好的亥猪獠牙。 獠牙处理得干净,滴血不剩,好似艺术品一般。 前宿看直了眼,只不过一夜这便是猎到了这么多,实在叫人惊心。 一捆二十对,沉云便又拿出了一捆;可是,却当着前宿的面,将獠牙抽回了十一对。 加起来刚好是二十九对,比楚苦他们都只多了一对。 但多就是多了,不管是多一对还是几对,毋庸置疑,沉云靠实力拿到了这个资格。 “师弟,入门前怕是有不少机缘啊。” 口中感叹着,那前宿说的这是沉云的戒指;这一拿一收一拿一收,只要不瞎都是看得出来的。 獠牙,都被收到了前宿的乾坤袋里,营地里也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了。 众人都跨上了那叶舟,带着三名遗体。 升起,底下却是传来了高喊声,叫着秋剑的名字。 郑老三向下看去,是那个境外人族姑娘,已是追到了营地里来,身上背着兽皮包裹,像是想跟沉云走。 “喂,你女人!” 口无遮拦,沉云皱眉,睁眼直视了过去,叫那郑老三连忙捂住自己的嘴,意识到说错了话。 叶舟毫无人情味的飞走了,骨朵在营地里挥舞了很久的双手,脸上的高兴却是随着叶舟离去渐渐变得失落。 双手慢慢的放下了,神情低落着,骨朵红了眼眶,虽然倔强着可还是有几滴泪不甘心的落下了。 此去便是两个世界,那大黎的西北大漠不是那么好去的。 沉云走的方向,那里隔着沙漠,那沙漠没有一滴水,是吃人的地方。 抹去了脸色的泪水,骨朵的脸上却是浮现出了倔犟,紧了紧自己的包裹,毅然决然的向着大黎的方向走去。 …… …… 回到了野狼山,不过几日的试炼再听到野狼山里的靡靡之音时,却叫人恍如隔梦。 多少有些不真切的感觉,但对于那掌门野狼来说,前宿带来的亥猪獠牙却是实实在在的未来。 “老样子,换了丹药金银,之后再各处打点一下,特别是雪山上的那位,得伺候好了;这些你都知道的。” 随意叮嘱着,这野狼也不是很老的模样,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可是修为执剑境,外表是吃不准到底多少阳寿了。 前宿得了吩咐便是执礼称是,可是他并未像往常离去,而发是滞留。 知道自己这个大弟子有事要说,野狼也收起了不耐烦,点了点头。 “你说吧。” “师父,这入门弟子里,有一个叫秋剑的,修为几乎没有,只身一把软剑。 入门的时候一人挑整条街的人,试炼的时候又一夜间猎得许多獠牙。 他手上有乾坤戒,当着弟子的面将獠牙抽到了二十九对,刚好多一对胜出。 弟子是怀疑,他……” 话至此便是不用多说,这些种种迹象都叫那野狼心里明白。 “是个撞了好运的小子,不知在哪儿得了仙缘,白捡了个戒指;恐怕,连他挑人的剑都是仙缘所得。” 笃定,那野狼已是拍案,脸色却是高兴。 “掌门,那咱们……” “他得了资格,将要拜在本掌门的门下;作为弟子,那他的仙缘,自然也是为师的仙缘!” “那现在,是不是?” “叫他现在便来,本掌门亲自传授他修炼!” 掌门的居所里,阴谋在酝酿,可是等候在殿外的沉云,却是嘴角不可查觉的扯起了一丝微笑。 独脚的牛黄已是攥在了手,放进了牛角之内。 这只角世俗价格也是不菲,用它做出的号角能够传音百里。 “师弟师弟,”连忙跑了出来,那前宿脸上的笑容更甚了,“师弟,赶紧进去吧,师父要亲自传授你修炼呢!” “嗯。” 抬步,便是向前,手里捧着那独脚的妖骨牛角。 前宿瞧见,却是有些不解,想要阻拦,可也没想出个理由来。 “这是备的谢师礼,你想要?” 一句反问,沉云的话却是叫前宿语塞。 连连摆手,前宿推后了一步,示意沉云独自上前。 野狼,沉云终于见到了。 端坐在堂屋正中,穿得一身黑蓝相间的道袍,长发浓胡,着形象也算是对得起他的名号了。 “是,秋剑吗?” “嗯。” 只是请哼一声,沉云的语气没有丝毫的敬重。 锁着眉头睁开了眼睛,那野狼好奇的打量着沉云。 “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谢师礼。” 简单明了的回答,沉云直奔主题。 “那,那就给为师吧。” 有些迫不及待,那野狼看见了好东西,便也是忘了去装。 捧着牛角上前,那角尖早已是被沉云磨得飞快。 “让为师仔细瞧瞧,这是什么宝贝。” 伸手,那野狼却是一把抓住了沉云的手腕,眼神在手指间寻找着。 注定是要失望了,沉云的戒指早已是化作了一圈纹路,不见实形。 “没有?”竟是自言自语出声来,那野狼脸色毫不掩饰的失望。 可是,他渐渐松开的手,却是松掉了最后一丝希望。 ‘噗哧’ 毫不犹豫,牛角已是戳中了野狼的脖子,那牛黄顺着血脉便是融入体内。 不消片刻,这野狼便是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失了全部修为。 ‘咚咚咚’ 此刻门却是被敲响,响起了前宿的声音。 “师父,您没事吧?” 第三十九章 雪山比试 掌门住所内寂静极了,可是前宿却也一时不好闯入,只是兵刃已是握在了手中,脸上充满了戒备。 “师父?” 又是叫喊了一声,前宿的脸色渐渐冷了下来。 手,向前推动,脚步已是抬起。 “无事,为师在和你师弟谈心呢。” 忽的,野狼的声音传了出来,听起来毫无异样。 前宿收回兵刃,退回了脚步。 屋内,沉云手中的剑已是架在了野狼的脖子上,微微割出了血痕。 而那野狼早已是疼痛得满头是汗,却不得不忍着疼痛保住性命。 安静了,听着那前宿离去的脚步声,沉云微微松开了剑。 “你到底是谁?” 野狼倒在地上,回首问着,他的丹田破裂,此生仙途已是无缘。 不作回答,沉云手中拿出了一盏孔明灯,点上灯盏蜡烛便是推开窗户放入了天空。 黄晕色的灯光随着孔明灯一起升上了天幕,虽然白天难以看清,但若是一直注意便能够察觉。 计划最重要的部分已是完成,剩下的便是不难。 “前宿,救我!!!” 忽的,那野狼叫出了声来,下一个,那房门别是爆裂,而满目愤怒的前宿却是手执兵刃。 他从未离开过,只不过伪装了脚步声。 一扫平时那笑眯眯的模样,前宿手执利刃步步向前,对准了沉云。 “你还愣着做什么,杀他,杀他啊!”嚎叫着,那野狼连滚带爬的躲到了自己弟子的身后。 沉云时间耽搁不得,野狼山中还有几名筑基修为得弟子,这些人绝不是沉家工坊的人应付得过来的。 可是,那战斗却是迟迟没有来领,那前宿虽然是暴怒,可却是一点都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快啊,快替为师除了他!快!” 野狼高呼着,已是急了,即便丹田破碎的疼痛阵阵袭来,也挡不住他要就此报仇。 只是表面的愤怒,沉云没有在前宿的眼中看出杀意。 “你破了他的丹田?” 询问,那前宿口中已是没有了尊称,只用‘他’来称呼自己的师父。 微微点头,沉云默认。 “你想要野狼山?” “嗯。” 一问一答,那野狼已是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给你。” “你要什么?” “山里的财宝,还有你剩下的獠牙。” “好。” 果断答应,沉云不在乎这些。 ‘噗哧’ 手中兵刃猛的回刺,戳入了那正在艰难逃走的野狼身上。 拔出了兵刃,前宿的脸上又恢复了平日的神情,好似人畜无害。 獠牙,一捆接着一捆的丢出,前宿徐速的收走,随后就去收刮掌门住处的宝物了。 又少了一个阻碍,沉云都未多看他一眼,相反的方向,去解决剩下的弟子。 只是一烦闷的午后,困倦得就连蹲在屋檐上的猫都不会动弹的时刻,这野狼山悄无声息的便是易主了。 “秋剑,你不仗义!” 被捆住了手脚,这是郑老三的第一个反应,依旧是那么咋咋呼呼。 随后,那郑夺已是反应了过来。 “放开我们,听从你差遣。” 已是一目了然,沉云有见识,有胆识,又有实力,绝不可能是从未修炼过的凡人。 至于气息,总有办法屏蔽的不是。 野狼山里的人似乎都是会精打细算,郑夺如此表现,那楚苦也是如此表现,至于还有不服的人,沉云已是让他们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松开了许多弟子,沉云需要伪装。 野狼山前不再招收弟子,那原本就是依靠这个寻饭折的商铺,也纷纷关门拆走。 只有不值钱的土墙茅草顶,沉云住过的那间客栈连地上的木板都被起走。 人走茶凉,形容这番情形再何时不过。 有了野狼山的名头,大漠修真者间最热闹的盛事便也是能去了。 雪山脚下早已是聚集了许多小门小派,不是雪山不让他们上去,而是大漠中的各大山门让他们不敢贸然上去。 门派与门派之间有约定俗成的规矩,那雪山之上望龙峰中能有一处小院暂住的,莫不是带着‘山’字后缀的大派。 而雪山下的这些什么堂什么阁,便是要等到那仙人洞府开启的一刻才敢进入。 谁也不知那洞府何时开启,不过谁也不愿意落到最后一个再进府求缘。 小门派在一起人情多,俗事也多。 野狼山的‘山’字在这里不被承认,那些投靠了沉云的师兄们,很是自觉的换上了一个后缀。 “野狼堂,这里!” 安排划分营地的弟子高呼着,闭眼查看一下玉简,所对应的没有出错,便就是离去。 野狼堂作为大漠的本土小派,也是受到了邀请,有资格在这里扎个小营地。 雪山脚下临时的营地片片,像是一个简陋的小镇。 到处走动的修士们相互打着招呼,就好像世俗人家邻居串门。 人,未成为仙之前终究还是人,不斩世俗难去人味。 但,有了伪装的沉云也未能如愿安定下来,这麻烦,随着野狼堂这个三个字便是紧随而来。 “野狼堂?怎么这会儿让这个小破堂挨着我们了!” 紧靠着的营地,也不只是哪个门派,出来看见了沉云他们打的旗号,便是脸色不喜了。 “不行不行,这丢我们修真者脸面的炸碎也能在这里呆着,说不过去!本座去找羽老摆摆道理去!” 气冲冲的便是去了,沉云看着那背影,觉着又有些了麻烦。 “哥,打算如何?” 沉曲一旁询问,他知道,也只到这里了。 “我要进山一趟,找些趁手的物件,好做准备。” 回答着,沉云的目光看向了不仅仅是雪山,而是眼前这片高耸的山脉。 雪山的历史比起这山脉毫无比较性,万万年的岁月中,这片山脉里遗留的秘密是叫人数不过来。 忽然回想起了前世,原来,这里也不过是一片荒芜之地,最大的通途,是那些阳寿将近的老修士闭关之处。 大漠以往本不这么热闹,可大黎子民的特点,就是会在贫瘠的土壤里建起自己的家园。 而生活在大漠里的人多了,那修士自然也渐渐的多了。 “你照顾这里,我去了。” 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沉云便是要走向那片山脉。 可是身后却是追出了一道倩影,是阿妹,手里还捧着一个包裹。 “路上带着吃吧,你现在动不了灵,容易饿着。” 赵梳儿双手将包裹捧得高高的,里面隐隐飘出了葱油饼的香味。 犹豫了一下,沉云结果,翻手收回了戒中。 很明显的欣喜,阿妹的脸上扬起了笑。 千层底的布鞋很软,踩在这片高山土地上很舒服。 沉云向前走着,却是被一个身影给挡下了。 “你是野狼堂的吗,叫你们主事的出来说话!” 叫嚣着,那人影语气不是很好,也没有丝毫的像好一点的意思。 皱眉,麻烦找上门来了。 错开身子,沉云径直走过,丝毫不理会。 “你个……” 那人一脸惊愕,似乎是不相信,可是沉云就是已经走了远了。 “罢了罢了,朝掌门,还是算了吧!” “羽老,这可是不行,这次定是要清理掉这修真界的败类!” 身后的话远了,沉云目标却定的向着雪山山脉进发。 而他不理会的这麻烦,却是很快烧到了野狼堂的营地里。 “野狼呢,叫他出来说话!” 气焰依旧的嚣张,原本的师兄匆匆上前解释了。 这姓朝的掌门带来的是大漠小门派中的老资历,也是众人认可的,羽老。 意思很简单,叫野狼堂就地解散。 可是事情定然不可能发生,沉云还需要野狼堂的这张皮掩护,而七弟沉曲自然知道这其中的重要性。 “朝掌门,解散是不可能的,请不要无理取闹;不如这样,说出一个办法,让我野狼堂能够获得你们的认可。” 不是修士的沉曲用着他在军旅直来直去的办法,可是这办法却是意外的有用。 “朝掌门,竟然已是这么说了,再过为难也是不好;你想想,谁家开宗立派时简单过啊,需要一些资源去世俗人帮助,这是可以理解的嘛!” 羽老做着和事佬,上了岁数的人大多都不喜欢争锋相对。 而沉曲要的也并不真去证明什么,只不过这样就能拖延一些时间罢了。 没有死死的皱着,这个朝掌门是个一脸胡渣的汉子,话赶话说到这个份上便是无言以对。 “好,”答应了,朝掌门开口道,“正好,营地里的后生们耐不住性子,非要比试一场,说要分分高低。 你野狼堂也出人,随他们一起进山脉里去,他们在猎妖,数目品阶高者为胜,你们……只要不得最后,便是认可了!” “好好好,朝掌门大度啊,这样不伤和气,最好不过了!” 连忙站出来替沉曲他们答应,羽老是不留一丝生乱的机会。 而沉曲也没什么理由再做拒绝,只不过是出人,至于到底赢了什么名次,不重要。 得到了答复,这么呼啦啦的一帮人便就是撤了,但临走前那朝掌门却是忽然想起什么,询问。 “对了,刚刚那个人是你们野狼堂的吧,叫什么啊?” 第四十章 来自故友的礼物 “秋剑。” 毫不犹豫的报出了一个名字,沉曲没有半分迟疑。 比试的弟子们准备着,沉曲和郑夺还有楚苦他们一起进了山脉。 山脉之中沉云已是走了很久,动不了灵御不了剑的确是一种折磨。 山脉绵延,雪山说到底只占了小小的有一部分,多得是那些荒无人烟的山头,亘古不变的存在。 也不知行走了多久,深入其中周遭的景象已是为之一变。 像是死一般的寂静,这里好像天边的空洞,已是没了生气。 山上没有道路,只有兽类踩出的一些小径,而这山体之上,却是存留了许多坐化的修士。 早已是分不清是肉是石,那些修士好像已经在这里生了根,和山体连为一体,生前从这天地索取的一切又归还给了这天地。 最令人汗毛倒立的时候是在不经意之间,山中的植被蔓延极快,那些坐化修士的遗体宛如石刻雕像,被青苔野草覆盖,在某个拐角就和你面对面。 路过了几个还能依稀辨别的面孔,沉云的嘴唇不知觉间抿得有些紧了。 前世修炼时,山中闭关再出,许多认识人就不见了。 就快到了,裸露在山体外的修士遗体,大多是生气修为也不高,而金丹镜以上的修士,总会留下封闭的洞府。 不希望有人打扰,也不希望死后有人打扰。 当然,除非友人吊唁。 而另一头,沉曲他们已是进入了山脉深处;有山的地方就有兽,有兽的地方迟早就会有妖。 雪山山脉已是不知存在了多少岁月,也自然有妖。 说是比试,可是为了安全大家还是聚集在一起,只是各自相聚聚拢着。 “不用强出头,只是来拖延时间。” 沉曲吩咐着,对着郑夺和楚苦。 纷纷点头示意明白,郑夺他们接触了沉曲,从他口中知道了些许真相。 很快便是出现了妖兽,品阶不高但却也是互相争夺的对象。 妖兽的头颅被砍下,作为证明的证据,而那些弟子们对远远跟在身后的野狼堂很是不屑。 “野狼堂的,干脆先回去吧,反正你们也不会出手的。” 不知是哪个门派的人嘴欠说了一句,却是引起了众人的齐齐认可。 沉曲沉默着,可是那郑夺对野狼堂这个名号还有认可,觉着是被羞怒了。 伸手拦住,沉曲摇了摇头。 郑夺忍耐了下拉,那些弟子们便是嘲讽得更加厉害了。 就在沉曲为拖延而承受这些的时候,沉云的眼前却是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灵兽。 灵兽炸了毛,雪白的毛色,相间的条纹幽蓝,像是一只巨大的雪豹。 龇着牙,那猩红的大口叫人害怕。 沉云也是皱着眉,似乎转眼之间,原本的像小猫一样的幼崽竟然已经长成这么大了。 “阿猫。” 一声呼唤,那灵兽顿时收起了爪牙,歪着头疑惑着,低伏着身子上前嗅着沉云的味道。 灵兽的肩头已是到了沉云的胸口,这阿虎的身躯要有两人长。 忽的,呜咽一声,阿猫发出了喜悦夹杂委屈的声音,将它毛绒绒的头颅挤到了沉云的手掌心下,来回蹭着。 顺着头颅向脊背抚摸,阿猫的毛发摸起来还是像绸缎一样舒适。 不用言语,沉云与它也是旧时故友了。 灵兽无法言人语,可是情绪也一样能够传递。 阿猫纠缠了沉云许久,最后想要趴到沉云怀中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长了很大。 “委屈你了。” 拍了拍相对来说娇小的脑袋,沉云走向了阿猫守候的洞府。 洞府紧闭,落下的千斤石门早已是和山体融为一体,分不清你我。 皱眉,沉云能够解开这石门外的阵法,却是推不开这石门。 “嗷~” 阿猫忽然叫了一嗓子,在沉云身边来回蹦跳着,上前,长长的尾巴一扫便就叫那石门四裂开来。 脸上露出了赞许的表情,沉云反手,竟是从戒指中拿出了一块小鱼干,丢入了阿猫的口中。 洞府轰然打开,沉云步入了其中。 猛然灯火亮起,是沉云的进入触发了府中的法阵。 已不知是多少岁月,只是一具遗骸坐化在玉蒲上。 静静站在面前,直视着,沉云在默哀。 “现在倒是羡慕你了,没跨出这一步没看见那些白骨,你怕是不会失望了。” 开口,只说了一句,沉云伸手,拿走了那遗骸身旁落满灰的铜钟。 “呜呜~~~” 阿猫也进来了,呜咽着,情绪悲伤。 “不在了,已不是他了。” 拍了拍阿猫的脑袋,沉云安抚着它。 上前,小心翼翼的从遗骸指间抽出了一枚戒指,丢在了沉云的手中。 “嗷嗷。” “你说这是他留给我的?” “嗷。” 抿着唇,沉云皱眉,回首看了一眼那遗骸,有些疑惑。 戒指手下了,呆在了中指上,墨绿的纹路一闪过,像是铁水一样融进了血肉。 沉云得到了想要的,还得到了一份意料之外的礼物。 另一头,那沉曲的面前却是遇见了身死危机。 “半化人境的大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郑夺询问着,可是没有人会给他答案。 比试不知不觉竟是走到了山脉的深处,这片陌生的地方,这群年轻的修士们遇到了他敌不过的妖兽。 所有人都拼住呼吸,希望不要被发现了踪迹。 那妖兽正在用不熟练的手臂撕碎着一个修士。 修士还没有咽起,惨叫声回响在这片山谷中;但却没有人胆敢上前,因为这里最强者也不过练气境,相当于剑修的执剑。 “不,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浑身战栗,沉曲的身旁也恰巧走投无路躲来了一个其他门派的修士,好像就是先前叫嚣着要沉曲他们回去的那位。 和郑夺对视一眼,沉曲无奈的摇了摇头,像这样的家伙,在军旅战场上总是第一个死的。 沉曲要比在场的大多修士镇定得多,因为他的镇定,从未经历过这种大妖的郑夺、楚苦也没有慌乱。 从脚下的泥土上抓起了一把青苔,沉曲抹在了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这样能够减少人类气息的挥散。 郑夺他们有样学样,连带着周围一些还算冷静的修士也一起学了。 “往后退,轻一些,注意脚下别踩空了。” 压低着嗓音向后叮嘱着,沉曲他们在队伍的最后,还有望逃离。 脚步轻轻,那头妖兽吃人的声音不住的传来,所有人的心情都提到了嗓子眼。 有人咬了块石头在口中,生怕害怕到牙齿颤抖咬了舌头。 可是,那一开始被妖兽抓住生吃的修士,却是忽然没了声息,已是绝了气。 人就是这样,听着同类的惨叫是害怕,而惨叫声过后,那寂静却是在不断给自己施加压力,觉着下一个倒霉的就会是自己。 “不,我不要在这里,不要在这里!” 情绪崩溃,那修士猛得站了起来,大步向后逃跑着 手中的兵刃跌落在石头上,发出了清脆的动静,奔跑中撞到了碎石,也在脚下顺着山势滚动着。 寂静一下子就被打破,那半化人的妖兽立马将目光锁定了过来。 “跑!!!” 大声高呼,沉曲立马做出了判断。 郑夺带头,站起身来就是玩命的跑。 可是,已经迟了,那妖兽瞬息而至,只是一个纵跳就从那头落在身前。 ‘轰~’ 周边的石头都在震动,妖兽落地时踏碎了山石,而郑夺也被这巨大的冲击给震到在地。 横腰抓去,那情绪崩溃的修士已是被妖兽的利爪给斩成了两半。 内脏鲜血顿时撒了一地,妖兽挑剔着,却是撕下了肉块塞入口中。 所有人都傻眼了,连跑都忘了,沉曲甚至能够感受到了那妖兽身上野蛮肆虐的气息。 渐渐回首,那满是猩红的眼球看向了沉曲,手中的利爪还挂着半截血肠。 不安,极其的不安,可是再怎么经历战场厮杀也没办法在这样如同炼狱的场景中镇定下来。 沉曲已是手脚冰凉,浑身无力。 认命般的闭上了眼,沉曲的脑海中闪现过那个美丽的脸庞。 “嗷~~~” 耳边响起了一声兽叫,相信中的疼痛没有到来,沉曲睁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洁白如雪的躯体。 一抓撕裂了脊背血肉,阿猫的血口死死的咬住了妖兽的喉咙。 还在挣扎,可是多得是无用。 散发着宛如蛮荒的气息,这灵兽的出现让周围的修士安心的同时,也说不出话来。 甩着头,那妖兽似乎还没有死透,灵兽加深了力度,鲜血从口中撒得到处都是。 灵兽从不袭人,这是修真者众所周知的。 “得救了。” 沉曲最先做出了判断,而周围的年轻修士们也明白了过来。 灵兽也是走在仙途之上,论修为,眼前这只吐掉妖兽的雪豹绝对是这些修士们的前辈。 “多谢前辈搭救!” 有人带头,修士们便都纷纷执礼低头,表达敬意。 可是,这灵兽却是不理睬,吐了几口妖兽的血,却是看向了一个人影。 “阿猫,回来。” 听到召唤,灵兽原地蹦跳了下,四肢向后发力便是如箭一般窜了出去。 第四十一章 洞府开启 “阿……阿猫。” 年轻的修士们感觉心头一阵抽搐,这样恐怖如斯的灵兽,竟然叫‘阿猫’这样随意的名字。 不过实力就是一切,不管这只灵兽叫阿猫还是阿狗,该有的尊敬基于实力还是要有的。 灵兽修为如此,那灵兽的主人自然也是修为高超的前辈。 “多谢前辈搭救,在下定当感激不尽!” 修上上前执礼答谢,齐齐的聚拢着,对着阿猫身旁的人影。 心中狐疑,这前辈怎么一点气息都感知不到,宛如从未修炼过的凡人。 可是前辈高冷,竟是一句不打,不知从何处拿出一个小鱼干,丢到了阿猫的大口之中。 灵兽吃得香,歪着抬头闭着眼细细的咀嚼着,享受这难得鲜美。 前辈没有回答,这些年轻的修士只好执礼站着,有些尴尬。 这时,众人身后却是响起一个意想不到的称呼。 “哥?” 是沉曲,他看着那抚摸着阿猫的沉云,嘴角有些抽搐。 说是去山脉里寻一些趁手的物件,就像阿猫这样趁手的‘物件’吗。 “你怎么在这?”沉云询问,手心下的阿猫还在黏着人,想要再讨要一个小鱼干。 三言两语的说了事情的始尾,沉云没有说什么。 只是一抬手,指着那已经死透的妖兽,轻声说道,“带走头颅。” 周围的年轻修士有想制止,可是看到了三人多长的阿猫也是收回了脚步。 化人境的妖兽皮肤已是坚硬如铁,很难砍下,沉曲他们顺着阿猫咬出的血洞才一点点割开。 可是那妖兽的尸首上都是难得的天地宝材,众修士中有人筹措着,想上前分一杯羹。 骑上阿猫,沉云来到了妖兽尸首旁,手掌贴在了尸首上便是收入了戒指中。 “你……” 有人有意见,想要阻止可是被沉云回首的一个眼神给吓住了口中的话。 “何事?” “没,没有。” 得到答复,沉云便是骑着阿猫消失在了山脉之间。 比试结束了,已经损失了弟子的性命,再比试下去已是毫无意义。 更何况野狼堂带着一具半化人境的妖兽头颅,其他门派弟子砍了再多的低阶小妖也是比不上。 羽老做了公正,为这场比试话上了结局;虽然有些争议,可是沉云此时名义上的确是野狼堂的弟子,这个朝掌门早就得了答复。 实力就是一切,虽然不能解决全部问题,但大部分问题有了实力都能轻易了解。 沉云还未归,沉曲便是作为野狼堂的代表拿到了这次比试的彩头。 仙人洞府开启时,代表大漠的本土小门派第一个进入雪山,去和那些名门大派一起试试仙缘。 野狼堂驻扎的营地也迁至了中心地段,经挨着羽老的帐篷。 没有人再回过来说三道四,只身一人回来的沉云,对此很是满意。 “哥,接下来怎么做?” 沉曲询问,而沉云却是递出那只故人的铜钟。 “上山后,埋进山中。” “明白。” 毫不犹豫的答应,沉曲在大漠的军旅生涯带给他的变化其中就有令行禁止。 安排好了这个,沉云还需再见一个人,没有他,高白水除不了。 顺着当初出逃的密道,沉云回到了雪山底部,那个用雪水养剑的地方。 “你回来了。” “嗯。” “都准备好了?” “是的。” 沉云看着眼前的萧子玉,他手中的小小玉葫芦似乎总有倒不完的酒。 注意到了沉云的目光,萧子玉将葫芦递来,但沉云却是摇了摇头。 轻笑了一下,萧子玉大概是笑的自己。 “这喝酒,也不是我原本的习惯,只不过人活得太久,事情埋在心里太多,不喝些酒,压不住。” 解释着,沉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解释。 “你来劝说我的?” “没错。” “那你应该知道,刺杀掌门在江湖里会落一个什么名声。” 萧子玉看向了沉云,脸上却是没有丝毫的担忧。 沉云并未解释,只是轻轻点头,目光却是看向了那条小溪中。 小溪流淌,来自雪山顶部的万年冰水,寒意彻骨。 溪中有剑影,是萧子玉润养的剑。 “你懂剑?” “我是剑修。” 一句回答却是叫萧子玉愣住了,葫芦在嘴旁却是久久没有送入口中。 “这话,以前也有人说过。” 萧子玉说着,脑海中却是浮现出了久远的记忆。 那时候他还未入道,只不过是谪仙山外门中的一个小小孩童,有天赋,有努力,看不见天的边界,便只能恃才傲物。 外门的修炼是枯燥的,但远不如入道后的寂寞。 外门山头上的同门师兄弟,都是那时候最美好的记忆。 只不过,记忆中小小的萧子玉,拿着剑便是不容许旁人说三道四。 浣剑溪旁,偶遇了一个身影,就像是天上的剑仙一般。 “你懂剑吗?”这是小萧子玉挂在嘴边的口头禅,外门的师兄弟没人敢在他面前说懂。 不过,这个身影却是给了他不一样的回答,这个回答根植在他的心中,从此生根发芽。 “我是剑修。” 一句陈述,御剑而去的身影,那剑快,快得连目光都跟不上他。 沉云走到了小溪边,手掌放入了溪水之中。 这彻骨的寒意袭上了手掌,侵蚀着,想钻入皮肉之中。 手掌缓缓的在水中滑过,指尖触碰到了一柄柄剑坯。 叮叮咚咚,像是水滴滴在了冰面上。 溪水下的剑都在悸动着,好似遇到了一生的向往。 “仙界……是什么样子?” “不太好。” 十分顺畅的回答,沉云的话从口中说出,这才有了反应。 ‘咔嚓’ 玉葫芦似乎是碎裂了,酒香从葫芦中不可阻挡的飘出。 萧子玉依靠着洞壁,想站起来,却是久久站不直。 “你……” “慎言。” 阻止了话头,沉云站起了身子,从溪水中拔出一把剑坯来。 剑坯普普通通,没有丝毫的特别之处,可是握在沉云的手中却平静的好似一把真正的剑。 “就是它了。” 剑,掷出,落入了萧子玉的手中,而那玉葫芦却是落地,彻底摔碎,酒像小河一般涌入,淌进了溪水中,顺流而下。 剑坯还是如同死物,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即便落入它的主人手中。 “我帮你。” 忽的,萧子玉却是给出了承诺。 “不会叫为难。” 沉云也丢下了一个承若,身影消失在密道之中。 雪山脚下的野狼堂没有安定几日,不过几天,那雪山上便是传下来了消息,说是仙人洞府不日开启。 各门各派都乱成了一团,匆匆祭起了各自的飞行法宝,准备上雪山寻仙缘。 野狼堂被请上了首位,第一个上雪山,这在羽老的公正下,没有门派敢否认。 沉云坐在了叶舟的最里头,脸上罩上了面具,是世俗供奉的一个山神形象。 郑夺目光已是锁定在这面具之上,不知是好奇这面具还是好奇沉云。 野狼堂的叶舟品阶最低,飞得也是缓慢,但是有了先前的比试,即便是身后的门派再着急也只能等候着,压制在叶舟之后。 不过,好在去往雪山的路程不是很长,在雪山弟子的一路指引下,叶舟很快便是到了仙人洞府所在的山峰。 只不过是一座看似很普通的山峰,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这座山峰已是流光四溢,隐隐有仙物出世的征兆。 叶舟落在了山峰上,沉云他们各自下了叶舟,眼前,就是各大门派弟子聚集之处。 郑夺根本不敢熟话,眼前都是修为比他高处好多几层的前辈们,他一个筑基小修士能够欧和他们站在一起,便已是莫大的荣幸了。 沉云他们也没有说话,还不想一起注意。 显然,藏龙玉的作用也是很好的,没有修士注意到沉云,也没有好奇他戴着的山神面具。 一道剑光,掌门高白水踏剑而来,悬在空中,俯视着众修士。 “各位道友,仙人洞府开启在即,各位请安定心神等候。” 高白水的话叫修士们都安定了一些,而身后那些小门派的飞行法宝也都纷至而来。 “道友们,不用见外,一起来。” 高声呼喊,高白水招呼着羽老他们,而看着这一切的沉云,眼角却是不知觉的跳了一下。 “哥,埋好了。” “嗯,去叶舟旁。” “好。” 沉曲带着郑夺他们悄悄走到了叶舟旁,而驾驶叶舟的弟子却是从未下来过。 “高掌门,这怎么好意思,按说,该各位先行才是!” 羽老高呼着,显然语气有些欢喜,是得到了意外的尊重。 “不了,都是修士,这仙人洞府是属于有缘者的,有仙缘的人可不限于修为!” 高白水的话说服了羽老,也说服了那些大门派的修士们。 飞行法宝纷纷落下,小门派的修士将这本就不大的山头站得满满的。 看着这一切,沉云回首望向雪山的山门,不知觉中,已是合并上了。 眉头紧锁,沉云有些猜测到了,目光四下寻找,果然,在人群之中找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摆摆手,嘴角扬起了笑容,寒心远远的和沉云打了招呼。 第四十二章 只求长生 ‘咔嚓’ 一丝细不可闻的开裂声,可是却叫这山顶上的修士们都安静了下来。 仙人洞府开启了,肆意的华光从裂缝之中溢出,谁都瞧见了。 沉云来不及做什么了,视线只是离开了片刻,那寒心便是不见踪影,好似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高白水张开了双臂,脸上扬起了从未出现过的笑容,高声道:“众位道友,洞府已是开启,大家一齐来试仙缘吧!” 纷纷称善,修士们被对高掌门的大度没有丝毫怀疑,可是沉云却是心头一阵打鼓。 剑光闪过,高白水的身侧又出现了一人,是萧子玉。 “你怎么来了?”询问,高白水的语气似乎有些冰冷。 脚下踏着飞剑只是剑坯,没有丝毫的特别,但萧子玉却也如同这剑一样,消去了外在仙人的气质。 “来瞧瞧,试试仙缘。” 下意识的摸向自己的腰带,可是玉葫芦早已是碎了,萧子玉只得咂了咂嘴。 皱着眉头,不再多说什么,高白水的心思都只在了洞府之上。 山顶上的修士们都争先恐后的进入洞府,那外表看似小小的洞府却好像怎么都填不满一样。 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可是那人群之中却是有一人原地未动,从半空中看去,显得那么突兀。 沉云扬起了头,目光和高白水对视。 洞府里的修士们已是进去了大半,可还没有传出谁得了仙缘。 “啊!!!” 一声惨叫大破了喜悦,还未进入的修士们都停下了脚步,呆呆瞧着那流光四溢的洞口。 撕咬声,骨头断裂声,法术炸裂声,一声接着一声从里传来,本来五颜六色的流光也不知何时变成了单一的猩红。 修士们都怕了,即便他们是修真者但面对未知的恐惧时,也会从心底涌上害怕。 看着这一切,沉云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是巫蛊血祭。 ‘嗡~’ 一道结界从洞府中荡出,笼罩了整个山头。 血红色,印上了一切,而抬头,高白水早已是高高在上,接受者血祭的力量。 巫蛊血祭,来自上古的古来阵法;那时候大地上行走的强者只有上古妖兽,人类为求生存,想妖兽学习终于总结出一套修炼的方法,那就是巫蛊之术。 因为脱胎于妖兽体内的筋脉周天,所以这些巫师特点是肉体强大,神识低下,或者善蛊术,从而控制或者或别敌对的生物。 万万年来,人类在一次次的死亡之中,摒弃了巫师修炼法门的缺陷,终于感悟天地演化出如今的灵修之法。 可是,那些巫蛊的法门却依旧强大,强大到,可以让高白水短时间内提高修为至长生。 仙人洞府吸引来了多少修士,虽然没有那些掌门,甚至连谪仙山的长老都没有一位出面,可是中原各大门派几乎都是派了有名的弟子前来。 而大漠的所有门派,几乎都在这里了。 牺牲众生,成就一人,即便高白水能够将这巫蛊血祭的力量炼化成灵力,但也和邪魔无异。 “长生,我只求长生……” 口中念叨着,高白水的气息一点点迅速攀升着,他在享受这一切。 巫蛊之术,不顺天地,渡劫时天谴巨大,可是沉云却瞧那高白水口中念叨,不为升仙,只为长生。 ‘吼!!!’ 带着满身的鲜血,洞府中逃出了修士,也跃出了几具带着莽荒气息的妖兽。 赤囚、睚渡还有炼子臣,都是上古流传下的妖兽,自人类进入灵修之后就从未有人见过。 沉云也未见过,他认得出是因为谪仙山的典籍中有它们样貌的记载。 “大家一起抵御!” 都是各派弟子中的精英,很快就有人组织想要团结起力量求生。 各式各样的法宝,各式各样的法术,很快便都向那三只上古妖兽身上攻击。 不算很大的山头被这些战斗给占满了,而沉云却是没有出手,寻找着时机。 上古妖兽实在是过于强大,修士们的攻击并未出现明显的伤害,反而场面成为了单方面的屠杀。 赤囚身上带火,能烧毁一切法宝;睚渡的爪牙尖利,能刺穿一切抵御;至于炼子臣,半人半兽的模样,有一双细长灵巧至极的手,修士们发出的法术和它的想比,就像后代见到了祖宗。 各方面的克制,各方面压倒性的战力,造就如今屠杀的局面。 沉云有些庆幸叫沉曲他们躲在叶舟里,在洞府开启的下一刻,他便招呼他们下了山。 萧子玉静静的悬浮在半空,抬头是汇聚着力量的高白水,低头是正在发生死亡的屠杀。 沉云的山神面具依旧那么瞩目,而他的手边却不知何时蹲了一只雪豹灵兽。 剑坯终于有了些许动静,好像是因为感受到了死亡。 沉云向着萧子玉微微点头,时机已是差不多了。 崩溃了,那抵御的战线几乎在几息之内就崩溃了,再也没有人高呼着要齐力抵御,而同门道友的躯体也再一个接着一个的被撕裂中。 血,抛洒在了地,汇聚顺着山势流淌,最终爬上结界。 血肉,被妖兽们啃了两口便就随手向外抛去,穿过结界,落下时便只有一具干尸。 也有慌不择路的修士,无视那猩红的结界,御器飞行,可是刚刚飞过没有多远便就无力的坠落。 人,在不断退后,已是毫无手段了。 不少修士哭了出来,像是世俗凡人遇见了战争一样,只能哀求。 “谁,谁来救救我们啊!!!” 有人喊出了众人的心声,这样无力的请求几乎响起在没一个人的口中。 已是无路可退,沉云也被挤在了当中。 是时候了。 猛得掀开了面具,沉云手掌汇聚灵力,拍在了地上。 丹田上,藏龙玉顿时碎裂,从衣衫下落出;而头顶上的高白水也突然睁开了双眼,猩红的双目瞬间锁定了沉云的身影。 “你还活着!” 声线都在颤抖,高白水仿佛脸上被打了一记耳光,在他看来,这耳光是如此的响亮。 ‘呲!!!’ 破空之音瞬时响起,那高白水的飞剑快得带出了火光。 ‘叮!!!’ 一声清脆的撞击声,修士们齐齐捂住了耳朵,就连那些妖兽们也都动作为之一滞。 跃起,手中的铜钟迎风而长,不一会儿已是能笼下一个人的大小。 高白水的剑,在铜钟之内,不停的旋转着,剑尖再摩擦出火光。 眼看,铜钟就要笼罩上高白水整个人,可是那力量不断提升的高白水却是手中掷出了两把飞剑。 鲲鹏、寒心。 剑,早已是认了主,在血迹的力量下,染上了血色。 鲲鹏剑本就取自于上古大妖鲲鹏的一截尾骨,熟悉的巫蛊力量,让它看起来更加锋利。 剑,霎时而至,洞穿了沉云的胸膛。 “嗷~~~” 阿猫高高跃起,愤怒至极,血盆大口咬向了那高白水。 ‘噗哧’ 牙齿咬进了手臂,宝白水却是全然不顾。 血祭的力量正在源源不断的涌入他的体内,阿猫咬中了他,都无需太多的抵抗,巫蛊之力便是能叫这灵兽痛苦不堪。 可是,阿猫却是死死未曾松开,只因为他伤了沉云。 持着铜钟的手,在微微颤抖,沉云的衣袍再次被血染尽了。 结界外的沉曲无可奈何,急得想要跳下叶舟却是被郑夺他们死死的拦住了。 还不是时候,还有一剑未出,并且只有一剑的机会。 萧子玉的目光已是追来,脚下的剑坯虽然安静,但剑意早已攀上了顶峰。 微微摇头,沉云咬着牙,忍住了最后的痛。 身姿开始下落,阿猫也松了口,高白水的嘴角扬起了不屑的笑容。 几乎是目送着,高白水反而是平静,看着沉云渐渐下落,渐渐抵御不住自己的飞剑。 可是,一道雪白的身影跃到了沉云的脚下,是阿猫,给了沉云最后份力。 脚,狠狠的踏下,沉云的口中塞满了丹药。 铜钟生生又是长了一圈,钟内闪起了电光,一道道击中了飞剑,让它渐渐停住了旋转。 “高白水,给你送钟了!” 目光,直视,故友留下的礼物被狠狠的盖在了高白水的头上。 血迹的汇聚点,高白水无法移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钟笼罩了自己。 “就是这个时候!!!” 高呼,萧子玉应声出剑。 ‘呲!!!’ 一剑,也是第一剑,好像刺穿了天幕。 剑光闪耀,世俗似乎从未有过如此璀璨的光亮。 血祭破裂了,因阵而生的上古妖兽也随着血祭破碎,随风化成了砂砾。 噗通一声,跌倒在了山顶,阿猫连忙拱起沉云,背在了背上。 萧子玉也耗尽了灵力,落在沉云边,瞩目着半空中那渐渐消散的光亮。 纷纷抬手,撑开了手掌,沉云收回了铜钟,可是萧子玉却是迟迟没有收回到剑。 “呵,这下,天地间的剑都被惊动,你看剑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毒辣,若不是你,这剑怕是要蒙尘。” 萧子玉自嘲着,远远的,远在雪山之外,许多剑被惊动,纷纷发出了剑意,仿佛在应和。 第四十三章 高白水之死 剑意纷杂,此起彼伏,好像世界都被唤醒了。 可沉云却是感受到了一丝熟悉的剑意,那是属于他自己的。 “等等。” 萧子玉的剑胚还没有回来,他的手掌举的已经够久了。 亮光渐渐消散,显露出了一个此时最不想看见的身影。 “沉云,萧子玉!!!” 嘶吼着,那高白水此时哪儿还有半丝仙家气度,脸色的肌肤被剑气所伤,露出了血红的肌肉纹路,而血迹失败带来的反噬,让他的灵脉血脉根根暴现。 头发四散着,宛如一尊邪魔,这是雪山的掌门,也是丝毫不在乎他人生死的恶魔。 萧子玉的剑,在他的手中,死死的捏着。 双手,一头一尾,想要扳断。 “不!!!” 想要阻拦,可是自己先吐出了一口鲜血,那剑胚早已和萧子玉血脉相连,一损俱损,剑毁了,人也要重伤。 ‘咔嚓’ 剑胚上出现了裂纹,萧子玉也跌倒在地。 “啊!!!” 有修士冲了上去,不知是为了自保,还是不想被夺去这最后生的希望。 可是,只一剑,那修士便是变成了两截,血肉随风而去。 恐惧再一次袭上了众人,没有人再敢上前。 “沉云,你……你真不错。” 落下地来,一手鲲鹏一手寒心,高白水步步慢步而来。 沉云的伤虽然服了丹药已好,可是耗尽的灵力,叫他无法抵挡。 “长生,就差那么一点,就能长生,可是你!却夺走了它!”剑锋直指着,抵在了沉云的喉咙,那寒心剑熟悉的锋利叫沉云无法动弹。 剑穗,还在随风飘动,可是这剑已是不属于沉云。 摊开了手,躺在阿猫背上的沉云摊开了自己的右手。 鲲鹏剑颤动了两下,可还是死死被握在高白水的手中。 “别徒劳了,即便是你,也无法从我手中夺走剑,是吧。” 话,从口中问出,高白水看向沉云的眼神,好似在看另外一个人。 懂了,他也明白了。 眼中升腾的杀意,沉云手掌并未合拢。 “可惜了,你与长生无缘。” 剑,举起,就要刺下。 ‘咻!’ 众人知觉眼前闪过了一道灰影,再看时,沉云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石剑。 这是沉云的剑,是从剑谷拔出的剑,也是谪仙山最古老的剑。 ‘噗哧’ 石剑却是更快,刺入了高白水的胸膛,而他,早已被巫蛊之力侵蚀了身体,没那么快的反应。 手松,剑都跌落在地,高白水捂着伤口,一脸的不可置信。 轰然倒地,沉云站起身来,持剑走到他的身前。 血,从胸膛伤口涌出,是心脏的位置。 肌肤开渐渐变得灰白,在一点一滴消退着生机。 “我,你……”张着口,高白水贪婪的呼吸着空气。 “你还有什么话。” 剑,抵在了对方的喉咙上,同样的姿势,同样的人,却是不同的位置。 “水,水寒剑……” “什么?” 沉云附身,贴近了些。 “水寒剑,在……在望,望天门……” 高白水死了,断了气,讽刺的是妄图用巫蛊血祭助长修为的他,却是因为流血过多致死。 不过,死前却是留下了一道讯息,让沉云心中难安。 “望天门。” 重复着这个地名,是他熟悉的地方。 雪山的事情划下了句号,高白水没有杀死所有的修士,所以他的恶行便也是天下所知。 萧子玉继承了雪山掌门之位,发布的第一条掌门令便是雪山闭门三十载,山中弟子全数下山斩妖除魔,为高白水所作所为补偿。 泛叶红他们也在听闻沉云还活着之后匆匆赶来,只差一天,那三寸不烂之舌的未名已经说动峰主出山搭救。 沉云的名号也随着幸存的修士四散到四方,谪仙山的威名再一次被人提及。 踏在寒心剑上,沉云的身后背着鲲鹏还有石剑,可是目光却是看向了那发生悲剧的山顶。 是都喻史,他还在此处徘徊。 手中提着剑,茫然四顾,却不知剑要刺向何处。 寒剑山的掌门,都忱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可是那山顶之下落了不知多少干尸,谁也不知道其中又没那个年轻的剑修。 沉云不知该不该去说些什么,可是看那已经不再往日整齐装扮的都喻史,他不忍打扰。 泛叶红他们停在了沉云身边,等候着他。 还有事情没做完。 金城,那谷家的混乱早已是平息,除了沉家工坊原本的地方换了一批人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龙驹骑还是依旧守护着大漠,百姓们还是继续过自己平凡的日子。 只不过,那南北大道上的镇西军侯府,却是早就摘下了匾额,离开了主人。 祁平关调回都城了,这谁都知道。 连续闪过的剑光,有些百姓瞧见了,指着手指挑眼看着。 相继落下脚步,沉云站在了徐老的面前。 “带他走?” “嗯。” 沉云回答,只是从鼻腔里哼出的一个音节。 徐公没有抬头,也没有看向沉云,因为他的眼前是几个背着剑来的谪仙山弟子。 早已是没了修士的气度,徐公早就老了,离阳寿将近了。 “放人。” 一声令下,沉逞从里面跌跌撞撞的走了出来,看样子徐公早有准备。 “哥。” 唤了一声,可是沉云示意待会再说。 看着徐公,看着这个和沉家争夺地盘的家伙,沉云对他其实并没有恨意。 “还有哪些老兵,还有沉家工坊。” “不要太过份。” “祁平关早就走了,什么都没留给你。” 说出了事实,可是这事实却叫徐公静静握起了拳。 无法反驳,徐公只是失了修为的修士,而且阳寿无多。 “好。” 最终还是答应,沉云便是转身离去。 沉家,又回了金城,那昏迷了许久的三叔,一醒来便是完好无损的坐回了他的家业之中。 沉曲走了,背着一把剑离开了,说是要去找一个解释。 阿妹没等到他的哥哥,却是等来阿爹的一封书信,叫她回去嫁人。 下了一次厨房,给沉云做了一份羊汤,这一次,沉云没有拒绝,吃得很香。 “我走了,这个给你。” 一把银制的小梳子,是阿妹贴身拿出的。 犹豫着,接过了手,沉云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马车,已是到了身前,阿妹带着她的所有蹬上了车厢。 “驾!” 马夫扬起了马鞭,车轮滚动,顺着大道向前出城。 看着阿妹探出车窗的面孔,有一种情绪在心中滋生。 “说啊,叫我留下,说啊,叫我别嫁人!” 突然,阿妹哭喊着,泪水早已是打湿了她的脸颊。 手中捧着银梳,沉云站在原地,感觉有些冰凉。 阿妹的目光还在期待着,抓着最后一丝希望;可是,这话却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沉云知道,她也知道。 马车,远了,阿妹却迟迟没有坐回车厢,只是脸上的泪却是被大漠的风吹干了。 裤腿被人扯动,回首,是夏戈。 小小的脸庞上是不舍,情绪也是低落。 远处,有一队人在等候着,为首的男人没有一根胡须。 “你要回去了?” 点了点头,夏戈不敢抬头看沉云。 手中,总是死死攥着的玉牌,却是头一次松了开来,递到了沉云面前。 “我不能要,你回去后怎么办。” 解释着,可是沉云的解释并没有叫夏戈动摇,小男孩还是坚持。 无奈,之后收下,这玉佩落入手中,暖暖的。 翻手,递出了一个骨笛,剑指激出剑气,再上面改了气孔大小。 “给你,遇到危险就吹响,我的剑,会来救你。” 许下了承诺,小男孩将骨笛死死的攥在了手中。 有是一人离去,宫里的人将夏戈带走了,沉云也结束了此次护道的目的。 无事了吧,该有交代的人,似乎都有了一个交代,除了一个总是喜欢躲在房檐上的娃娃。 微微皱眉,太麻烦,管不了。 没有御剑,徒步顺着大道走出了城,是阿妹离去时的路线。 城外,是忙着货运的中转站,许多劳工在这里赚着幸苦钱。 阿猫蹲在这里等候,吃着小鱼干。 “和我回去?” 询问,沉云今天不太想再面对分离。 “嗷~” 阿猫唤了一声,咽下了口中的小鱼干。 “谪仙山里有湖,可以吃到新鲜的鱼,各种鱼。” “嗷~” 这一声却是低落,阿猫瞧了瞧沉云,却又回首看了看天边的山脉。 它灵兽,它属于大山,属于雪峰。 微微叹了口气,沉云伸手抚摸着阿猫洁白的毛发。 “去吧。” 话语落下,阿猫便是瞬时没了身影。 寒心剑祭出,悬浮在身旁,沉云还未踏上,但也要离开这一处多事之地。 感受到了背后的目光,停顿了一下,但还是踏上了剑。 “走吧。” 泛叶红他们早已等候多时,剑光像是流星消失在了天边。 城门后,秋剑探出了身子,早已是穿作得体,绫罗绸缎,拼他的实力,在金城闯出一片天地虽说不易却也是可能的事情。 “恩公,你怎么在这呢?” 路过了一个劳工,放下了肩头的包裹,一脸惊喜的看着秋剑。 记忆已经有些模糊,秋剑认不出来。 “忘了,我啊,祁安山啊,羊汤铺子,我吃了那么老高的羊汤呢!”热情的说着,祁安山看起来十分开心。 “你等着,你等着,我去去就会,千万别走!” 匆匆去,又匆匆,秋剑的手中多出了十锭官银。 第一章 望天门 谪仙山。 飞剑的华光惊动了所有弟子,谁都知道,是沉云回来了。 雪山力挽狂澜,救下了大半的修士,大半个修真门派都欠下了沉云的人情。 这样的功绩让雪山的年轻弟子羡慕,也憧憬。 飞剑悬停在了浣剑溪之上,那里的外门弟子大声呼喊着,叫着沉云的名字。 “师兄,人气大涨。” 泛叶红说着,嘴角挂着一丝笑意。 自然是高兴,同为守峰人,泛叶红与有荣焉。 “都是虚名,走吧。” 率先离去,沉云永不变的死人脸此时在谪仙山弟子的眼中却成了个性的特点,强大的剑修就应该有异于常人的个性。 孤舟峰,沉云选着的山峰,作为守峰人住所。 峰的那边是茫茫青山,不知有多少前辈坐化其中,那些,都是谪仙山万年来的传承。 传承,许多功法招式都遗失,可是谪仙山的弟子却是绝不会丢了谪仙山剑修才有的精神。 离山已是有些时日,孤舟峰上也是稍微显得有些荒芜,当然,也可以说是某个不太喜欢打扫。 “断魂。” “沉云。” 昔日在攸城的模样已是不再,虽然同样断了一臂,可是换上了谪仙山的衣袍,却是显得有些出尘了。 可是身上的邪修气息还未磨尽,断魂似乎还未能改邪归零。 微微皱眉,细细一算,时间似乎有些来不及。 “还有多少?” “十年阳寿。” 听着回答,沉云抿起了唇,感觉有些紧迫。 可是断魂却是没有一丝担忧的神情,反而递出了一物。 是短剑,沉云给他的剑。 “掌门瞧见了,说这剑能抵一座山头,让我自行选择;我说,去沉云山峰,他就送过来了。” “你应该好好把握的。” “不用,我还是比较相信你。” 剑,还给了沉云,落在掌心,轻飘飘的。 泛叶红有些好奇,可是剑一入沉云手便是翻手收起。 丢出了一块玉简,落入了断魂的手中。 “去剑谷。” 闭眼查看,很快再睁开眼的断魂便是点头,二话不说徒步下山。 谪仙山里容不得邪修气息,断魂御不了他的黑风,否则便会被护山大阵给击落。 捡起一柄扫把,丢到了泛叶红的手中,沉云理所当然的坐在了石化的飞剑旁,打坐入定。 剑带,渐渐松开了,身后的三柄飞剑都慢慢的悬浮在沉云的身边。 感受着剑上传来的气息,泛叶红握着扫把有些嫉妒了。 都是好剑,特别是那柄石剑,带着剑谷的气息,泛叶红很自然的就想到了谪仙山峰底部的那个缺口。 消失的剑,却是被师兄取走,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剑。 山风,从茫茫青山中传来,吹拂在了沉云身上,也吹寒心剑的剑穗上。 忽然,石剑微微抖动了一下,就好像刚睡醒的人生了个懒腰。 ‘叮’ 剑相互碰撞,准确的说,是石剑碰撞到了寒心剑上。 一开始只是试探,没有反应,便是开始缠绕,轻轻碰撞着,将寒心剑渐渐撞远了。 石剑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审视,最后又晃动了两下,好像满意了。 接下来是鲲鹏剑,鲲鹏剑静静的悬浮在沉云身后,通体灰白,却是隐隐透明,质地似玉。 ‘叮’ 轻轻的碰触,石剑刚刚撞到鲲鹏剑上,顿时,那剑上便是掀起了一股莽荒气息,猩红的巫蛊之力。 石剑顿了一下,面对这股巫蛊之力忽然爆发了纯真的剑气。 剑气强盛,那鲲鹏剑一下子便是缩了巫蛊之力,又变回灰白色。 剑气也收起,石剑却是不再小心翼翼试探,一路碰撞将鲲鹏撞到了寒心剑旁。 而这一切,早已是让刚刚爬上峰顶的世俗弟子看呆了眼。 “有什么事吗?” 泛叶红拍了拍世俗弟子的肩膀,手里还握着扫把。 “哦,山里叫我送些衣物过来,说孤舟峰没有储备。” “是的,正好缺呢,这就收下了。” 接过了包裹,泛叶红礼貌的将这世俗弟子送下了山。 捧着衣物,泛叶红看着这些好似人一般的飞剑,心中已是有些麻木了。 “师兄,后山送来了新袍。” “嗯。” 应了一声,沉云站起身来,一把按住了那石剑。 在沉云手中,这才老实了些,这石剑实在不像寻常飞剑。 “不想我用它们?” 询问,石剑连忙晃动了身子,好像在点头一样。 看着石剑,沉云有些无奈,手指一招,那寒心、鲲鹏便是飞来环绕在周身。 “既然如此,你们便在这里守峰吧。” 话音落,剑便是冲天而起,孤舟峰的护峰结界闪烁,浮现了出来,而双剑撞入其中,便是没了身影。 泛叶红的眉头微微上挑,握着扫把忽然低头看了一眼腰间的净月剑,忽然感觉需要调理心境。 眼角忽然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师兄刚刚回来,今天的孤舟峰却是格外的热闹。 身影还在闪躲,站在石阶上久久不敢上前。 想了想,泛叶红还是提起扫把,先打了招呼,“去闲师弟,你何时来的,师兄在换衣裳呢。” “泛师兄。”连忙执礼,许久不见的沉去闲早已是没了他的骄傲,平凡的感觉像是私塾礼的一个书生。 犹豫着,踌躇着,还是开了口:“其实,其实我来替人求情的。” “求情?” “嗯……” 神情尴尬,沉去闲在谪仙山早已是没了什么存在感,谁都知道,不过是一个九品天资的废材。 甚至在外门,许多弟子都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除了那常常爱去蹭吃蹭喝的荷蕾儿。 “说吧。” 终究还是面对了沉云,一段时日不见,哥哥还是什么都没有变。 山中无岁月,沉云的修炼总是快的,更是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而对于迟迟没有入道的沉去闲来说,度日如年,感觉已是走了大半生。 离开家,早已是不知变多少人和事,但还想儿时一样和大哥求情,只是为了一个人。 “哥,”开口,还是以前的称呼,“我,我想替蕾儿求情,请你这次比剑时,收下她。” “谁和你说,我旧峰收徒?” “山里都传遍了,外门许多弟子都想着,进孤舟峰,想拜哥你为师。” 微微皱眉,沉云不喜流言,更不喜欢和自己有关的流言。 “回去吧。” “哥!”沉去闲加重了语气,他还没达成他的目的。 泛叶红红不好插话,没有回避也是沉云对他的亲近。 这不过这个件事情他也的确听说,拿出了一张信贴,递到了沉云的眼前。 “师兄,确有此事,你不在的时候,掌门下了道令,九峰都收到了。” 信贴在眼前,沉云低眼瞧着。 上面的内容无非是通知谪仙山中所有峰头,守峰人的传统在谪仙山已是断绝了六百年,是时候重新延续下去。 守峰人责任重大,所以从今后参加比剑的收徒,也可以从九峰之中择选弟子。 看着这信贴,沉云的眉头锁死了。 掌门究竟何意,为何如此。 “哥,帮帮我吧。” 恳求着,这是沉去闲如今唯一能做的了,也是作为弟弟唯一能够请求沉云的人。 “先看。” 口中吐出了答复,沉云的回答不是很确定,但已是给了沉去闲莫大的希望。 谪仙山的外门弟子一向不缺人,事实上,只要掌门首肯,那谪仙山的山门石阶能够站满了人。 可惜,选择外门弟子,大多是山中弟子下山选择,或是因为潜力,或是因为缘分,又或者只干脆是那选择的弟子心情不错。 有果必有因,一饮一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外门弟子前来比剑,先是九峰选徒,后是弟子选师;但事实上,九峰之间争夺弟子情况已是愈演愈烈。 外门不少弟子还未入道,只是在验赋台展露了天资,就早早的被各峰预定了。 比如那一品灵根的楚三式,到现在也为说拜谁的师,只是暂在玉门峰蒙琛大师兄的看管下修行。 那是因为他迟早要入掌门门下,迟早要接替掌门的继承。 孤舟峰上泛叶红煮着茶,用着三式留给沉云的茶具,但是没了楚三式自己烹制,这茶中总觉得少了什么味道。 沉云已是不在此处,也没顾得上吃茶。 谪仙山的夜色沉闷得很,但是天上却是热闹;好似河流的群星,璀璨的,不是世间任何宝物能够相比。 可是这星光却是照不进浣剑溪上放的崖池,它的对面便就是谪仙山,庞大的山体早就遮蔽了光影,也让这崖池里的水,总是寒冷。 “望天门。” “望天门?” “嗯。” 沉云应着,看着那站在崖边的身影;气息早已内敛,若不是脚踩在水面之上,怕是谁也瞧不出竟是修为无比逼近飞升之人。 “子玉飞剑传书于我,说我应该见见你;本来还想你是谁,可是知道答案后,竟然没有丝毫的意外。” 瑜白静静的诉说着,近千年的修炼早已是磨平了他该有的起伏,心中的波澜即便荡起也只是微波片片。 再世为人的沉云却是不知不觉有些失了这心境,这一世有意去体悟,却是让他意外有了许多牵扯。 第二章 收徒 无需多说些什么,瑜白已是凡间的剑仙,对于世人来说,他便是剑修的最高向往。 “望天门在均州,有它的规矩,即便是我也不便强硬进入,只能用你自己借机进入。” “天门会还在?” “在。” 听着瑜白的回答,那语气之中有一丝怀念。 “那你呢。” “我?”转身,瑜白看向了沉云,目光好似想和什么记忆中的形象重合,“我得去看看另一种可能。” 点点头,沉云认同,不可否认,现在这个阶段,以他的修为很多事情都做不了。 御剑而去,各自离开了这崖池。 九峰比剑很快便是要开始比试了,沉去闲在大哥沉云这边求了人情,所以沉云便是要先来瞧瞧。 落地,没有惊扰任何人,外门山头,许久已经不来了。 眼前,那熟悉的小院,可是时间已经回不到那熟悉的时候了。 “你笨死了!” 还未靠近,小院里便是传出了女孩的声响,那么透着青春的气息。 上前,剑在脚下将身体稍稍抬起,沉云看到了院落里的情形。 的确是一个美丽可爱的姑娘,就连那一向不知道如何女生相处的沉去闲也脸上扬起了欢乐的笑容。 这小院已早不是沉云在的冰冷模样,灶台砌了起来,小亭子立了起来,就这亭子中还有一张琴。 忙前忙后,蒸着糕点,若不是知道这是谪仙山,沉云还以为到了世俗的某个人家。 这个叫蕾儿的女孩天资不错,路过浣剑溪的时候沉云看见了她的三品灵根。 忽的,身后有目光在凝聚。 剑随意动,石剑已是剑锋直指。 “原来是你取走了,也不知是你的机缘,还是这剑的霉运。” 来者静静诉说着,可是脸上却是浮现着不屑。 沉云知道他,谪仙山九峰之一,融烛峰峰主,臣弃。 四目相对,石剑渐渐收回了,对方修为可不是沉云现在所能敌对。 “你也看上她了?”倒是先询问,这臣弃表面上却是没摆着峰主的架子。 看着对方那并不同融烛峰弟子一样粗狂的外貌,沉云知道,这是融烛峰的余霞剑法修至高层,一身火系剑气内敛所致。 可还是留着一脸长髯,看起来颇有气度。 “她想来我这里,便先来瞧瞧。” “哼,她想来?”冷哼,臣弃理所当然道,“她现在是不懂事,可是跨过道门入了青衫峰,瞧了剑修的模样,听说了天地广阔,便是不会再想着什么守峰人了。 还有你弟弟,沉去闲,也会一并抛之脑后,成为修行路上的遗忘。” 这话,说的对,沉云知道,这就是真实的未来。 “我融烛与你没有矛盾,只不过路过瞧见你在看她;好心奉劝你一句,其他人都是伪君子,不会像我臣弃这么直来直说。 荷蕾儿的仙途早已是定下,你沉曲甚至算不得一个峰主,守峰人也只不过是你逃离九峰的借口。 不要过多给他们希望,不仅是她,外门山头的大多弟子,意义都不仅限于于自己;你若插手,毁了他的未来,那他们背后的人,便是能叫你背后的人不好受。 这么说,你懂了吗。” 话已毕,臣弃直视着沉云,就像是一个正常的峰主看向一个正常的弟子一样,高高在上。 倒是不用沉云多说什么,沉默不语便是能让对方读出真正的答案。 “呵,你是痴人,拂了我的好意事小,可是其他八个老家伙,不会就这么轻易让你骑在头上的。” 消失了身影,就像来时一样了无声息。 纯粹的火本该就没有声音,炸裂的一直都是烧灼的东西;沉云丝毫不怀疑,他若不按照臣弃的去做,这火定是要烧到他的身上。 可是,他是谁?他是沉云。 …… …… 谪仙山最近有些暗流涌动,沉云没有理会臣弃的警告,就算这是眼下的事实。 望天门在均州,而想进入望天门只有十年一度的天门会才可以进入。 天门会是均震山为修真界年轻修士所举办的,流传已久,起源头已是不可考,但是唯一确定的是,天门只有金丹镜下的修士才可以进入,并且均震山还未这修为定下了四十阳寿的限制。 中原,甚至四海的门派都会来参加天门会,这是年轻修士名扬天下的时刻,每次天门会的杰出着几乎都会成为一方强大的修士。 谪仙山里的九峰峰主,至少也有六峰曾去过天门会。 眼下,十年轮回将至,沉云有资格去,可是谪仙山却是没了名额。 这事情归玉门峰主理,可是玉门峰发回来的剑书上却是以不在九峰弟子之列为由拒绝了。 “师兄。” 泛叶红看向了沉云,这种应付的话,的确是折辱人了。 远处,九峰比剑场已是坐满了弟子,高台之上也不时有剑光闪过。 沉云抿着唇,手中的剑书霎时被凌厉的剑气分割成了碎屑。 石剑祭出,沉云化作了一道流光。 泛叶红也连忙抽出了净月剑,这样的沉云师兄他还为见过,即便是在雪山生死之间都为曾如此动怒。 御剑落地,那比剑场的高台上果然多出了一处座位,沉云站在其中,能够看到了九峰峰主和弟子。 “哼,真是不自量力,还敢到我九峰中收徒,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辈分什么修为!” 不知是谁冷哼了一声,沉云眉头锁得更深了。 早已是被他人视为眼中钉,不管沉云在年轻弟子中的名望如何,向九峰招徒,就是动了这些峰主的根基。 修真传承不易,每一份道统从几代弟子传下就已经千难万险;中原修灵不过十万余年,其中遗失断代的道统不计其数,而想要流传下去,最关键的,莫过于门中弟子。 沉云能理解这种心情,但不能宽恕这种针对。 比剑开始了,比剑场周围的弟子们都在跃跃欲试,却又不敢第一个上前。 总是有艺高人胆大的弟子,不多一会儿便是跳了出来,手持长剑。 “玉山剑,长四尺两寸,剑谷二百步得。” 声音,落入众人耳中,令人惊艳。 而那弟子的天资也是很快被众人知晓,三品灵根,再配上这剑谷二百步,前途不可限量。 无人挑战,便是自习演练剑法。 这九峰比剑还是依旧当初的模样,没有什么期待,也没有沉云他们那一次的精彩。 是了,绝世天资一品灵根的楚三式,九品废根此时却高坐看台的沉云,世俗大黎皇子夏虎,还有那被好友背叛的祁安山。 那一次的比剑恐怕也是百年难遇,这么一相比较起来,下面那中规中矩的比剑,就忽然令人感觉乏味了起来。 闭着眼,沉云从头至尾都在打坐入定,本没有多看下面一眼。 可是比试场上的弟子却是看不见,每次自报家门之后,多要看一眼沉云的方向,想要入孤舟峰,成为守峰人。 令人失望,沉云从未开口要人,而这些外门弟子心中悬念也都被渐渐提了起来。 三品灵根不要,剑谷二百多步不要,剑修世家也不好,这孤舟峰到底需要什么样的弟子。 谁也不知道,就连站在一旁的泛叶红也不清楚沉云心中所想。 “哼,到底是没胆量,毕竟也只是一名弟子罢了,说是收徒,也不敢真的和我们争什么,也算是懂事。” 高台上九峰之间并不能看清,那底底的瓦檐遮蔽着,谁也相互看不清楚;而这说话之人更是不知是谁了。 沉云没有反驳,这外人感觉起来就好似默认了一般。 “白鸟剑,长三寸六尺,剑谷一百四十九步所得。” 是荷蕾儿,沉云猛然睁开了眼。 沉去闲此时就坐在比试场下,荷蕾儿平时性子大大咧咧的,可是遇到这众人目光聚集的时候,却是胆怯了。 “别害怕,你可以的!” 沉去闲低声为蕾儿鼓着气,那样子,比他自己比剑还要着急。 高台上的沉云将这一幕看在了眼中,站起了身来,目光移向了那荷蕾儿,等候她的表现。 “师妹,请了。” 场上已是有人了,是一名老资历的外门弟子,天资平庸,天赋平庸,可是努力却是全心全意的。 所以在外门,历经三次比剑之后,他也终于站足了两轮,即便现在输掉比试,也足以入九峰之一了。 这师兄的剑招稳当,一招一式都是有据可依,看起来就像是一本或者的剑法大全。 而荷蕾儿,看着有些笨手笨脚的,可是不可否认的是,这世界上就有无需太多努力的天才。 她的剑谷一百四十九步,谁也不会认为是荷蕾儿依靠毅力所得,都相信是那天赋所至。 而站在比剑场上,手中拿着剑与师兄比斗,这天赋异禀表现出来便是剑法灵性。 虽然看得出并不依据哪一本剑谱而出的剑,可是出的这一剑却又总是莫名其妙的刚刚合适,能够挡下那师兄的攻击。 渐渐的,师兄停手了,抱拳相视而笑便是主动退场了。 赢得了掌声,也赢得了九峰的垂怜,这位师兄不管是剑还是人都获得了同门的尊重。 第三章 师祖考校 而战胜这位师兄的荷蕾儿也是成了众人的焦点,这样的呃天资和天赋,已经算是难得。 “可来我正阳峰。” 有人开口,荷蕾儿顿时变得惊喜。 要知道比剑时多得是无人理睬的弟子,执礼站在这里半响都不会有峰主看上。 能有峰主要,就已经比大多弟子走得更远了。 可是,短暂的喜悦之后,荷蕾儿还是将目光移向了高台上多放置的座位上,谁都知道,那是守峰人沉云的所在。 “可来我清凌峰。” 又是招揽,荷蕾儿已是喜出望外了,可是,她还是没有答应。 “可来我玉门峰。” 又有人开口,可这话一出其他八峰便是不敢再开口。 玉门峰是掌门上任之前的师承,也是掌门之下管理山中事物最多的峰,是如今的九峰之首。 然而,其他峰不敢再多要,但沉云却是不顾这个。 “可来我守峰人。” 哗然,沉云的话飘入了所有人的耳中,弟子们都议论纷纷,相互讨论着。 这一次的比剑,似乎开始变得精彩了。 “愿意,弟子愿意!” 荷蕾儿开心的应答着,原地蹦跳着,像是一个得到了新娃娃的小女孩。 她是开心了,可是高台上那些峰主们却是一个个都沉下了脸色。 “守峰人,有资格收徒吗?” 忽的,有声音从高台上传出,响彻了比剑场地,这兴奋与开心便是一下被这话给浇灭了。 是啊,沉云身份也只是弟子,不是峰主也不是长老,如何能够收徒。 这个疑问终于被点了出来,萦绕在众多外门弟子心中。 锁眉,沉云心中感到了一丝烦躁。未曾想,在谪仙山自己想做一件什么事情,竟然要比在外面还要麻烦得多。 比剑到此便是结束了,荷蕾儿的归宿只能暂定,玉门的峰主想召开峰主大会,议一议沉云到底有没有资格收徒一事。 说来可笑,这事情主角是沉云,可是会里却是没有沉云的身影。 “不用麻烦了。” 这是沉云的话,站在众峰主离去的路上。 这些大多仙风道骨的峰主们,听着这话,瞧着沉云,却是一个个感到了愤怒。 无需多言,沉云既然已经站了出来,摆明,是不惧这九峰,也不会遵从九峰的意思。 “师兄,可以拿掌门的道令说事。” 泛叶红在一旁建议着,作为自小长在谪仙山的人,掌门便就是天,有了掌门的道令,那事情就应该可以解决。 但沉云却不愿借着那不知哪家传承的掌门做由头,他心中更想的是,一劳永逸的解决此事。 “说吧,要如何。” 玉门峰主被沉云的这话给堵住了,双目久久的直视着,仿佛要将沉云看穿。 自有弟子站出来,是蒙琛,他是掌门的大弟子,也是玉门峰的大弟子。 “谪仙山惯例,若非掌门、峰主、长老身份收徒,理应接受祖师们的考校,得祖师们的认可,方能收徒传承。” 这话,说给了沉云听,说给了周围的众内门弟子们。 蒙琛话中的祖师们,说得是谪仙山的历代前辈,而这些前辈若非飞升便是坐化在茫茫青山之中。 得到他们的认可,便是要只身进青山,去那些旧峰之中获得残留神识。 至少十位,方能代表。 这样的考校对于普通弟子来说实则为难,那茫茫青山不知多少旧峰,也不知有多少前辈坐化。 洞府,遗体,周围的禁制;万世一剑谪仙山的名号,代表着那些很有可能是万年遗留。 越是精密的器物也是容易失效,也越是容易失去它本来该有的功能;而阵法精致则是修真者们最精密的所在。 万年的岁月,那些禁制早已不知变化成了什么模样,会被怎样触发,而内门弟子就算做足十分准备,进入了那青山之中,也不知会发生何种意外。 周围似乎都安静了些,蒙琛的话就是玉门峰的态度,也可以读成是掌门的态度,而掌门的态度就是谪仙山的规矩。 内门弟子不要想着随意收徒,否者便是要经历这样的为难。 这是打压沉云顺带表达给九峰弟子的,也是要他们本分修炼,莫要多想。 抿着唇,微微皱着眉头,沉云还从未知道谪仙山里有这样一个规矩,不过这样的规矩对于他来说,实在有些儿戏了。 “知道为难便是退下,届时我九峰会遣送一些弟子去充实守峰人,不过师承收徒,你便是不要再多想了。” 看着沉云这模样,任凭谁也都会认为他被为难住了,那玉门峰主自然开口说着,来收拾局面。 实话说,这样的处理对谁都有好处,也没落了谁的面子,或者动了谁的利益。 九峰若是遣送给守峰人的弟子,定也是些仙途渺茫的弟子,打发到沉云这里还能为谪仙山做些贡献。 一石三鸟,那玉门峰主打得一手好算盘。 不过,这样的好安排注定是要落空了。 “什么时候去青山?” 仿佛没有听到先前的安排,沉云一开口,便是叫这九峰的人脸色都变了一变。 没有人回答,许多峰主都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沉云,大概是觉得他想收徒想瞎了心,乱了心智了。 “随时。” 铁青着脸,蒙琛得了峰主示意回答。 “好,三日之后来验。” 笃定着,沉云语气平淡,很是自然的吩咐,就好像九峰峰主该是听他的话。 都有些被这似乎前辈的语气给激怒了,融烛峰峰主臣弃差点要出剑,可是被清凌锋主给拦住了。 御剑而去,沉云的背影潇洒,留下了九峰之人各自心怀怪胎。 谪仙山的岁月总是慢的,修炼道途上岁月经不起流失,世俗总说的山中无岁月却不是一句空言,而是那些灰心丧气从山门回家的弟子由衷的感慨。 入不了道门的弟子,在外门上头上蹉跎几十年,终是认命,回心转意回了家乡,可是家乡的模样早已不如记忆。 可是,入了道门的弟子们的日子却也是无聊的。 进入了仙途,目标是漫漫长生,而这日子便是变得过不到头了。 孤舟峰再一次被聚集在众人目光之下,谁都想知道沉云会怎么做,到底能不能带回十名祖师的神识。 毫无疑问,清凌峰那些不正经的弟子们又开了新的赌局,不到半日,几乎所有谪仙山的年轻弟子们都各自压了宝,选择了自以为正确的一边。 而泛叶红也是头一次到了这不知名的山头上,遵从的沉云的嘱咐,带了满满一盒的丹药来。 “小红红!你怎么来?” 一出现便是被人给认出来了,泛叶红甚至还没走进那洞府之中。 未名师兄一脸的诧异,看了看泛叶红那总是面无表情的脸颊,又瞧了瞧他手中捧着的盒子,顿时了然。 上前一把抓住了手腕,未名便是带着泛叶红直往洞府中走。 “稀奇了稀奇了,快了,快把账本翻出来,五年前的那个局,本师兄赢了!!!” 未名兴奋的声音响彻整个洞府,差点没惊到一个打瞌睡的门人。 带到了桌案前,那悬浮着的字样已是调到了五年之前,而最上头赫然就是泛叶红的名字。 “何时进赌?” 看着那上面写着的字,泛叶红一脸的呆滞。 压着从不的人名多得看不到底,而只有未名师兄的名讳赫然写在总有一天下面。 眼角抽搐着,泛叶红手中的盒子发出了丝丝迸裂声。 “快快快,给我,都给我!” 眼中在放光,未名将自己的乾坤袋口撑到了最大,而那执笔记账的师弟正一脸无奈的从戒指中掏出丹药来。 绝对是大赢家,未名这一次赚足了。 ‘咔嚓!’ 那实木的盒子彻底受不了泛叶红的力道,碎了一地,露出了里面的石质内盒。 “小红红……” 回首,未名对上了泛叶红的眼神,咽了咽唾沫说不出话来。 自觉的,那些刚落入乾坤袋里的灵丹,都还没捂热乎,就又被未名磨磨蹭蹭的拿出来,放在了泛叶红手中的盒子上面。 泛叶红的眼神一直没有缓和,未名便是一直在掏,很快便是摆满了整整一盒面的灵丹。 “不行了,真的不行了,再掏就是师兄我自己的家底了。” 未名师兄哭丧着脸,情绪彻底崩溃。 手,往前一递,连带着木盒和木盒上的丹药,泛叶红都递给了那记账的是师兄手上。 “压沉云师兄,全部!” “好。” 灵丹,在未名满是泪光的眼神中,又重新放回了桌案上的乾坤戒中。 这枚崭新的戒指,此刻却是成了未名师兄眼中最想得到的宝贝。 “哼!” 冷哼一声甩袖回身,泛叶红的手握在腰间的净月剑上,怒气十足。 可是,领走之时却是在那结界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泛之舟。 压的是从不,夹在那看不见底的名字之间。 未名也注意到了泛叶红的目光,连忙上前用身体阻挡,脸色讪讪的笑容。 “让开!” 净月剑已是拔出了一半,未名师兄只好乖乖的移开了身影。 上前,调出了泛之舟名号下的所有记录,一条条,密密麻麻,而开头的日期,是泛叶红出生的那年。 第四章 狱茧 “小红红,其实……”未名想要解释,却是被泛叶红给阻止了。 对于他的爹娘,远不同于世俗的爹娘,却又是和世俗一样的爹娘,泛叶红有许多爱,也有许多情亲,这些夹杂在一起叫做情亲。 与生俱来的巨大期望,自小便是压在泛叶红的肩头;爹和娘,都想要他走和他们一样的道路。 “不用多说了。” 丢下了一句话,泛叶红便是御剑离去。 茫茫青山,三日时间,沉云能否得到祖师神识,这是悬在许多人心中的疑惑,就连各峰的峰主也不例外。 “沉云进青山了没。” “回师父,还没。” 这是第一日,这样的对话机会发生在了九峰各峰之上。 而孤舟峰山,这第一日,沉云却是没有丝毫想要走的表现。 感受着各峰传来的目光,端坐了石块上,沉云身边事一炉刚刚煮沸的茶水。 水是好水,孤舟峰的禁制接触之后这上山的水流便是活了起来,不仅哺育这山中的树木花草,也被绿意盎然给过滤着。 流到山脚的泉水,已是几乎毫无杂质,清澈透明。 茶也是好茶,是难再有的秋剑所种灵茶。 茶水沸腾了,水气从气孔中喷出,又渺渺散开。 面前的茶盏已是放好了茶,提起水壶便是冲泡开。 一遍,过水洗杯,两遍,这茶才能入口。 “师兄,不急吗?” “不急。” 茶入了口,沉云不着急咽下,顺着舌头缓缓流淌,这才将茶香留于口齿之间。 进青山,需要许多些许准备,而这准备沉云却不好让旁人看着。 而这杯茶却是牵扯了许多人的注意,都在琢磨其中的奥秘,但却没人真正意识到沉云只是在喝茶。 “想办法查一下,他喝的是什么茶。” 玉门峰主吩咐着,而与之交好的臣弃却也是一脸疑惑。 “莫不是魂种茶,喝下能有辟邪魂体的功效,那青山之中先辈神识庞杂,无意识的野魂也是甚多。” “不对,魂种茶产在不夜城地河,活人沾水便沉,采取一两都是要付出莫大代价,轻易不会出售与人,更何况沉云也没有那个身家购买。” 玉门峰主分析着,臣弃听之有理可是眉头却是锁得更深了。 “可惜凌清峰不愿听调,据说沉云与他们几个弟子交好,否者还能去查探一番。” 那玉门峰上各种猜测,而凌清峰却早已派出那未名来试探,想看看那沉云到底在喝什么茶,竟然在这上面耽搁了半日时光。 “小红红,师兄我又来了,嘿嘿……” 干笑着,未名已经是张二皮脸了,可是依旧没在泛叶红这边得到一个好脸色。 沉云的茶炉还在咕嘟咕嘟的冒泡,那茶盏中的茶水都已经不知过了多少泡,好像是喝腻了,放在一旁,不再添水。 “那个,沉云师兄啊,我师父叫我来送点东西给你。” 从乾坤袋里掏出了礼物,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无缘无故上门手上不带点什么,那意图也太明显了些。 像献宝似的将手中之物递了出去,未名的目光就一直没从那茶盏上移开过。 “师兄,这是我凌清风特有之物,豢养的灵兽风蚕所吐丝所织衣袍,不染灰尘血污,不浸水火也能提升身法御剑,还望师兄不要嫌弃。” 算是一件宝物了,凌清峰的守峰灵兽风蚕虽说一次吐丝三千尺,可是天蚕三百年熟睡三百年吃桑,只有三天才会吐丝,三天时间一过便是又进入下一个三百年熟睡。 即便是谪仙山的掌门想求它吐一段三尺的丝线,都是不可能。 说珍贵也珍贵,可是要说多么稀少就有些过了。 这样的礼出手送给孤舟峰第一守峰人沉云,礼不算重也不算轻,刚刚好也实用。 是有些还念风蚕丝所织衣衫了,沉云下山护道一次不知换了多少衣袍,也不知沾染了多少血污。 伸手接过便是收下了,礼尚往来也不急于一时,只是人情暂且记下,更何况沉云还需一些物件上凌清峰。 换了衣袍,这风蚕丝衣袍穿在身上便是贴合,仿佛裹在一阵温润的春风之中。 换了衣裳沉云便又盘坐回了石块之上,闭眼入定。 瞧着沉云这番模样,未名挑了挑眉有些尴尬;本是想等着沉云给他端一杯茶水,不管这么样这也正常的待客之道。 可是,那闭眼入定的沉云似乎完全忘了这件事情。 左右看了看,似乎是无人注意到自己,想到此行来的目的,若是送出了礼物却还没得到想要的东西,未名觉得回去之后师父会给自己来几针。 上前,瞧瞧的凑近,未名的整张脸都已经靠在了茶盏前。 近看,好似就是普通的茶叶,可是感知上面微微的灵气波动。 实在瞧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未名有些犹豫,可是最终还是伸出自己罪恶的手指。 捏起一片茶叶,有些踌躇但还是小小的咬下了一口,细细咀嚼着。 一般的世俗茶叶生吃是苦涩的,可是这灵茶却入口却有些甘甜;但再怎么甘甜却也不是未名想要的答案,歪着头一脸嫌弃看着那茶叶很是疑惑。 “你在干什么?” 忽然,沉云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依然平稳淡然可是听在未名的耳中却是那么的尴尬。 “嘿嘿……”讪讪的笑着,未名扬起了头,但却是什么解释都说不出口来。 沉云瞧着这模样自然是懂得,伸手提起了壶,给那茶盏添满了水。 “普通的灵茶,友人所种。” “好好好……” 连连点头,未名除了好字不知道该说什么合适了。 “尝尝。” “不了不了。” 连连摆手,未名已是身子向后走了,可是却被沉云一把手给拎着了后衣领,顿时进退不得。 “师兄……”苦下了脸,未名一肚子的苦水,忽然觉得沉云可是比他们凌清峰会审讯得多,这从头到尾就说了三句话,却是叫让人想立马坦白算了。 就要开口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用脚后跟想也知道沉云肯定能猜测到未名的来意,至于冷落了未名,这是不是故意就不得而知了。 但,沉云没给他坦白从宽的机会,自然也舒坦不了心里了。 “去凌清峰。” “好好好……啊!不是,师兄,你要去哪里?” “去凌清峰。” 松手,已是祭出了剑,沉云这忽然的大动作却是牵扯了所有关注的目光。 “他娘的凌清峰,已经和沉云那小子串通了!” 玉门峰上臣弃破口大骂,祭出双手大剑就是要飞向凌清峰算账。 “等等,师弟,再看看,不像是你想的那样。” 玉门峰主长欲再次阻拦了暴躁的臣弃,而目光却是远远的跟随着沉云落进了凌清峰。 谪仙山九峰也是各自有护峰阵法,未名带领着沉云进入了山中,凌清峰的规矩便只能老老实实的双腿攀登石阶。 这规矩合理,凌清峰中镇压了许多邪魔妖物,若是阵法允许随意飞行出入,万一有邪魔出逃便是难以阻挡。 凌清峰从峰主至弟子都是腹黑君子,这不仅是谪仙山的共识,也是整个修真界的共识。 于是,沉云的眼前就出现了一群热情洋溢的凌清峰弟子,若是不知还真是以为他们好客。 并未过多反应,沉云想了想其实凌清峰也算是好客,随时都欢迎别人参观他们的狱茧。 风景如画是凌清,这峰是九峰之中最美的一峰,护峰大阵不仅守着山峰也锁住了这常年不变的春意。 云雾缭绕,隐约之间镶嵌在山中的阁楼殿宇,早已是与山色融为一体;白玉栏杆,白玉石阶,不是整齐偶尔也布满青苔,但却是融于景色,不显突兀。 若是世俗凡人行走在这峰中,看着山中不时划过的灵兽飞鸟,定是以为来到了仙界。 但这美好之下却是危险,甚至是无尽的邪恶。 一马当先,沉云熟门熟路的在前行走,被他冷落的凌清峰弟子都面面相觑。 未名面对着这些疑惑的目光,耸着肩头摊开手,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道路渐渐变得开阔,可是眼前的景色却不如凌清峰其他之处令人赏心悦目。 一具巨大的蚕茧,足足有十人之高,却是嵌在这山壁之上。 这便是凌清峰的供奉的灵兽风蚕了,它还在熟睡之中。 蚕茧的下方并不是实实在在的地面,是中空的,准确的说,凌清峰的山体有一个巨大的空间。 而这些空间之内却是布满了蚕丝,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蚕茧。 风蚕也有传承,也有生死轮回,谪仙山的万年之中,凌清峰的风蚕已是传承了第六代,而每有新生,这老风蚕便会下到凌清峰的山体之中,吐丝而亡。 这些丝,造就了山体之中的巨大风蚕茧,也成了一个无比坚实的壁垒。 水火不浸,岁月难饶,更不见日月,最适合来关押邪魔妖物。 “沉云师兄,你……不是要进狱茧吧?” “嗯。” 笔中轻声一应,沉云跨步上前,身影便是自由下落,消失在了凌清峰众弟子眼前。 第五章 九尺蚕衣 再次面面相觑,沉云的行为让未名他们彻底的傻眼了。 第一次来便是毫不犹豫的跳入狱茧之中,这已经不是能用常规的事理去思考了。 凌清峰弟子们都呆了眼,再腹黑人都没了也没用,可是那狱茧也不是他们这些弟子随意就能够进入的,在茧中自有长老把守。 落地,沉云脚上的千层底即便是柔软也依旧惊动了他人。 最先是有反应的不是谪仙山的同门,而是那被镇压在此处的邪魔。 凌清峰的人将在此处的寂静当作修行,可是被关押在此的生命却早已被这暗无天日给折磨崩溃,所以稍有一些新鲜的动静便总会让他们感到兴奋。 存在感,对一个人真的很重要。 一个不重复的事物,对一个人的自我存在感是极度重要的。 沉云听着耳边传来的一声声嚎叫,这些囚徒用他们方式迎接着自己。 忽然想起了许多年前的事,那时候自己上一世岁月都还年轻,在谪仙山最喜的便是听这些哀嚎声。 那时候的悦耳如今已是不再,甚至都不会令心中有波澜。 “这里不可随意进出。” 一道沧桑的女声,令人不可思议的竟然能听到其中的岁月沉淀;一个背影在沉云眼前不远处,盘腿而坐不知以多久未曾改变。 穿着凌清峰的衣袍,可是纤细;看不出身材轮廓但可以确定是一名女修士。 转身,却是惊艳,这份美丽仿佛能让这昏暗的狱茧中都平添了几分亮光。 眼神不可掩饰的停顿了,沉云这一世还没能修得无欲无求,跟何况以他的经验这种做法完全没有必要。 这一世,短短数载已是修得有些血肉了。 “我来借一物。” “何物?” “蚕衣。” 一来一回的对话,可却是在沉云报出物件之后便是没有了声息。 那修士不知何意,只是看着沉云,脸上有些许疑惑。 沉云自然是知道她在疑惑什么,是疑惑为何需要蚕衣。 顾名思义,蚕衣是风蚕的外皮;一般来说灵兽的全身都是宝贝,是岁月润养的天地宝材,可是落在了风蚕这里却是意外的有些些许不一样。 或许是因为蚕茧,又或者是因为新旧交替之后老风蚕吐丝至死方尽,那死去之后风蚕外皮竟是毫无灵性,只不过是一层几近透明的薄膜。 这是灵兽身上为数不多毫无作用的部分,自然要是放在世俗也是一件很值得观赏的宝物,说不定会制成各种把玩观赏之物,但在修真者的眼中,已是和路边的石头毫无区别。 这样的蚕衣在这里残留了五张,而每一张都几乎完整。 “多少。” 毫无价值的蚕衣赠送时也毫不小气,若是没有那仅存的一点纪念价值,大概沉云开口便是能悉数拿走。 “九尺长宽。” 报出了尺寸,沉云的要求不算过分,甚至有些微不足道。 剑,祭出,飞跃了一间间囚徒之所,叫他们都安静了下来。 带回了蚕衣,是一种白半透明色,捧在手中甚至能看到自己掌心纹路。 递给了沉云,面对面接近了之后,那修士的美丽便是更叫人心动。 这是与生俱来对美好的向往,沉云眼中有了一丝欣赏,此时想想的确叫人赏心悦目。 “看够了吗。” 冷冷的询问,这即便是女修士但只要是凌清峰弟子照样是叫人不欢喜。 “够了。” 一本正经的回答,沉云的确是看够了,美丽再好若是一尘不变,看一眼和看无数眼也没有任何的区别。 “我已是四百多年岁,你这样的目光也见了不少,但还真少有人说看够了。” “一具皮囊,看一眼是美,看多了难免看见人。” 沉云的回答,叫修士沉默不语。 拿到了该拿的东西,便也该离去。 祭出飞剑,沉云便是要走,可是身后又传来了话语。 “若是有机会,去青山时祭拜一下我凌清峰祖师,带回飞鱼剑。” “何物来换?” “你说。” 脚下剑顿住,沉云嘴角忽然挂起了一丝弧度,想起了一个不错的抵押。 “你。” “吾名鲫水,乃凌清峰护剑长老,不是物件。” “好吧,”点头,沉云放下了嘴角的弧度,提出了真正的要求,“孤舟峰上还没有片瓦头,我瞧凌清峰的景不错。” “善。” 给了答复,那鲫水长老倒是不恼也不喜,只是平常,好像吃饭喝水一样平常。 略感无趣,沉云离了狱茧,光明正大的将蚕衣卷在了手中。 凌清峰之中其余八峰看不真切,但是沉云带着蚕衣出来,这件事立马便是传到了各峰主耳中。 “蚕衣!你没听错?” 臣弃一脸惊愕,还是不敢相信。 “沉云拿住了凌清峰的把柄,难得的机会竟然只要了九尺蚕衣,莫非真有深意?” 这是玉门峰主长欲的猜测,也是他的疑惑。 能够做到谪仙山的峰主,并且是九峰之首,长欲入道六百多年,早已是很少有疑惑之事物,但是今天,沉云的一切所作所为都让他愈发的看不透。 蚕衣到底有何用,沉云又为何要不惜失去这个机会来讨要一个无用之物。 长欲不说话,可是脑海中却早已演算了无数种可能。 “不过是装神弄鬼罢了。” 忽然,那正阳峰的峰主也来到了长欲的住所之中,玉门、融烛、正阳,这三峰都是至阳至刚的路数,全都是脱胎于剑谷地火岩浆的领悟。 三峰天然交好,也天然与其他几峰不合。 正阳峰善剑阵,剑阵之中也是烈火炎炎,而峰主再清来却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直性子。 他的直不同于臣弃性子上的爆裂,而是不愿麻烦,更相信直指事情本质的直。 明显不屑的态度,听得出来再清来对沉云满是不屑,甚至不愿多加关注。 皱了眉头,长欲不愿见到如此态度,对于九峰来说弟子便是一切的根基,若是让沉云通过了考校,能够有收徒的资格,再加上掌门道令,便是能够随意在九峰之中摘选弟子,带走传承。 玉门峰也是谪仙山中最古老的峰头之一,传承若是断绝,长欲觉得自己坐化之后难以面对先师们。 “试!” 忽的,长欲吐出了一个字,但这一个字眼便是叫其他两峰峰主面面相觑。 “派弟子前去青山试探,带着蚕衣,看看到底有什么功效!” 玉门峰主发话了,再清来便是随后去了一趟凌清峰。 这是峰主之间的争斗,平常弟子们皆是察觉不到,也是看不到。 而今日的时光就在在沉云喝茶、讨要了蚕衣之间渡过,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澜却是牵动了几乎整个谪仙山的心。 孤舟峰今日注定不会宁静,沉云带着蚕衣回山,铺开持剑切割着,做出自己想要的形状。 可是这直通山顶的石阶却是又踏上了一行人,不用太久便是站在了沉云的面前。 “说吧,要多少灵丹供奉,你才肯放弃。” 大多是外门弟子,可是领头的却是一个年轻的内门。 模样也是俊俏,算是美男子,可偏偏神情高傲,叫人特别是同性之人看着不是很舒服。 抬头看了一眼,沉云并未理会,而泛叶红此时也不知去了哪里,便只有沉云的石剑在切割蚕衣的声音。 高傲的神情没有得到该有的回复,费力爬上孤舟峰却是没能按照想象中的戏本发展,着实让那个内门弟子恼怒了。 “喂,你知道我是什么人,竟敢不理会我!” 叫嚣着,这弟子一瞧便是还不知天高地厚,沉云自然也不会与他计较什么。 只当是为其他峰主管教门下弟子,沉云本没有想对他说些什么,只是当做不存在。 蚕衣,质地坚韧,没有了灵性还有的特性便是这个了,这若是拿到世俗制成衣裳,绝对能够卖出不错的价格来。 薄薄的一层,却是难以刺透,穿在里衣叫人无法察觉也能够自保。 世俗的权贵,恐怕最喜爱这一类事物了。 想到了世俗便是想到了大黎的皇室,那个从不说话的小皇子夏戈,也不知道他回到皇宫之后过得如何,是否还像以前一样一言不发。 心有所感,松开手中剑,石剑自然悬浮在身侧。 翻手,拿出了一支骨笛,正是送给夏戈的相配的另一支。 面对远处青山上的夕阳西沉,骨笛在手,指头轻轻按住气孔,嘴唇抵住开口,轻轻吹气,这悠长的音调便是从笛中流淌而出。 落日,骨笛,曲声,这三样画面声音相交融,竟是令沉云心中通透,也叫孤舟峰山林里的走兽飞鸟都安静了下来。 不时有啼鸣,那是听着笛声感悟了修炼,提升了修为的兽类,往着灵兽的境界又迈出了一步。 “二少,走吧,这是他的地盘。” 有外门弟子相劝,似乎是那内门的旧时,也可能是奴仆。 但少年心气旺盛,岂能够说服软就服软。 “不行,今日你必须答应我,不准收荷蕾儿进守旧峰!” 嘶吼着,狠狠的从手指上退下一枚戒指,扔在沉云的脚下,打着转。 第六章 六道峰为难 戒指质地似铜,在夕阳下熠熠生辉,像是金,但有金的璀璨却是没有金的夺目。 毋庸置疑,这是一枚乾坤戒,否者那内门弟子也不会将它拿出作为收买。 笛声断了,沉云脸色未变,可是沉默,叫人害怕。 外门弟子们拉着这个高傲的内门弟子,这些人原来不是来助势的,而是来替他保持理智的。 “回去吧,少爷。” 几近哀求,即便这内门弟子再怎么看不上沉云,但沉云执剑境实打实的境界却是在此,断不是他们出行还靠走路的弟子们所能抵抗的。 直视着,悬在沉云身后的石剑已是微微鸣动了,若不是沉云压制住便是随时都会出剑。 “我,我师父是安定!你……你最好听我……” 话,已是说不出口了,沉云最厌恶是别人威胁,神念一松那石剑便是消失在众人目光之中,再看见,已是抵在那内门弟子的喉间。 说是石剑,可是剑上带的风却是让这弟子脖间一阵清凉,差点以为已是破了血肉,竟吓得尿湿了裤子。 恐惧,屈辱再到委屈,那弟子脸上的神情实在是精彩至极。 双腿都在打哆嗦,想要走可是剑却抵在喉咙,又是不敢动。 “我,我钱阿强是不会,不会放过你的,我……” 声音竟是带了哭腔,到底是还只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 沉云撤回了剑,看着这钱阿强满是屈辱的跑了。 空气中隐隐一股难闻的味道,握住剑柄,猛的横扫,扇出一股强风吹散这气味。 感觉到一阵麻烦,沉云知道这件事情绝不是这么轻易就结束的。 果然是不得安宁,当孤舟峰上的茶炉再次燃起的时候,沉云却是没能够像昨日一样安心品茶看风景。 孤舟峰上来了不速之客,便是那个叫做钱阿强的师父,安定。 “吾乃六道峰长老,安定;汝见长老还不快快参加。” 端是一副好皮囊,这安定的模样符合了世俗人对修炼高深修士的所有想象,但唯独一点,沉云瞧了却是觉得太过刻意。 刻意的外表,仿佛一层遮羞布,总是再掩盖着什么。 六道峰是九峰之中最后没有存在感的一峰,但却又是声名远扬的传承,甚至这传承和玉门峰一样,是最古老的山峰之一。 但是六道峰中却是从出过修为达到飞升的前辈,其原因,谪仙山的弟子皆知。 这是一座谪仙山与世俗相互妥协的地方,这里存在的人,都是世俗权贵的弟子,没有天资和毅力,却还想要进入谪仙山修行。 眼前的这位安定长老,修为似乎也不过是金丹巅峰,但他却是能够做六道峰的长老。 像是一个不能触碰尖锐的气泡,六道峰的骄傲一戳就破。 “何事?” 直接便问,沉云绝不会给这安定行礼。 为这态度深深皱眉,安定长老面有怒色,可是转念一想便又正常的忍耐了下来。 “是为弟子钱阿强,他在你这里受了羞怒,你得给六道峰一个说法。” “没有。” “你确定?” 安定音色已是压低,他那光鲜亮丽的外表下却是满满的愤怒。 端是无礼要求了,分明是跑到了沉云的面前无理取闹,但现在却成了受害者,需要说法。 沉云不会理会,端起了手中的茶,示意安定长老该离开孤舟峰了。 死死的咬着后槽牙,谪仙山规定,门内弟子禁止一切争斗,除非在比试之中,或者各峰主监管下的比剑。 安定奈何不来沉云,而这里是孤舟峰,是守峰人的地盘,也就是沉云的地盘,没有发难的余地。 “此事,必当上报掌门,还我六道公允,如若不行,我六道八十弟子,必当奉陪到底。” 丢下了话,也丢下了他六道峰的态度,沉云还没完成考校便是先彻底得罪了一峰。 真正是飞来横祸,沉云想着得赶紧完成考校,拿到他习惯有的东西,彻底免除这种没有意义的麻烦。 又是一上午的饮茶,孤舟峰的景色还是十分的辽阔,面对着整个茫茫青山,各种风景都尽在眼中。 泛叶红消失了一日,但回来时却是带来谪仙山里的最新传言。 安定长老携弟子钱阿强在掌门门前站了一上午,但却是没有丝毫回应,关于六道峰讨要的公允,掌门选择视而不见。 “师兄,当真羞辱了他们吗?” “没。” 得了沉云的回答,泛叶红便是信,点了点头就不再他想。 忽的,眼前飞来了一剑,携带着剑书悬浮在了沉云的眼前。 手取下了剑书,飞剑便是化作了粉末,完成了它的使命。 这是飞剑传书,代价高昂,即便是寻常的门派也不见得经常使用,盖因为这飞剑传书的剑乃是专门炼制的飞剑,用完便是灵性耗尽不存于世。 可家书抵万金,这剑书却是从老家南屏镇中寄来的。 落款是祖爷沉杵,可见这信的分量非同一般。 “师兄,信中何事?” “是麻烦上门了,州府的权贵为难,沉家难以抵挡。” 沉云的话很平静,但泛叶红却是从中听出了一丝怒意。 “定是六道峰,峰中弟子叫家中出手,用世俗为难逼迫。” 泛叶红的猜测合情合理,任谁都觉得这是便是真相。 沉云也是这么觉得的,翻手剑书便是收进戒中,而人却是御剑离去。 “有动作了,果然,六道峰的那群废物还是能够激怒他的!” 玉门峰上,臣弃时刻关注沉云的动向,并且孤舟峰上毫无遮挡,沉云的所做尽在众人眼下。 “他现在何去?” “去外门了!” 石剑化作流光,只能捕捉轨迹,但有了山峰遮挡便是看不见沉云的身影了。 落在外门,眼前是丹堂,沉云又来讨要物件了。 “你来做什么?” 白棠老头站在沉云的面前,当着身影,不让进。 身后的丹堂里丹炉炙热,不是又炼制成熟的灵丹飘出香味来。 老头儿双眼死死的盯着沉云,像是在盯着一个贼。 “要些药糊。” “药糊?你要这个做什么,吃了和保不准有什么作用啊。” 白棠转而疑惑了,吃不准沉云打的什么主意。 这丹堂的药糊便是炼制失败的灵丹,各种品质的都有,甚至还有仙丹品阶的。 但这些药糊却是无法分辨它的药效,本就是炼丹之中失败的产物,都是某一处出了岔子,这药效便是不得而知了。 灵丹需要谨慎服用,谪仙山分配到各弟子手中的丹药都是丹堂辨别之后的,都保证有该有的功效,而这些药糊,真是叫谁吃了,说不准便是命亡当场。 丹堂前有一颗雷击木,沉云上一世亲眼所见,某一个不信邪的弟子,服下了一颗仙丹品阶的药糊,人是没事,甚至修为还有大幅度的精进。 可是这头顶上也汇聚了劫云,根本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就透过了护山大阵,护峰阵法,一股脑的劈在了那弟子的头上。 完全就是来不及反应,倒是当时的丹堂堂主脑袋比较清醒,一脚将那弟子踹到了那颗千年大树之下,这才保得丹堂无碍。 人死道消,除了这颗雷击木,那弟子在这世上已是全无痕迹。 “无碍。” 沉云坚持,白堂只好带着他前去库房领丹,毕竟沉云护道这么长时间,还没有领过他该有的灵丹。 药架上一扫而光,沉云挥臂一揽,那不知积累多少年的药糊就被扫尽了整整一排。 白棠顿时脸上有些肉痛,但是这只是药糊,倒是没有小气的理由。 目的达到,转身便是要走,可是这鼻间却是飘来了一股异香。 香味浓郁,却是不叫人感觉起腻,这香味仿佛天地自有,来自天道眷顾的花朵。 “这是什么?” “想都不要想,会死人的!” 连忙蹿了出来,白棠张开双臂挡在了沉云的身前。 “让开。” “不让。” 头摇得像拨浪鼓,白棠老头坚决不让开去路。 又仔细的嗅了一嗅,已是确定了,这丹药千年难得一见,可是沉云上一世却早已满了千年。 忽然有一种捡到宝的感觉,正是沉云当下境界所需要的。 伸手,一把拨开了白棠,沉云大步流星又回到了库房,目光很快便是锁定了一枚灵丹。 这丹,其实很容易注意。 单独放在了一个置物台上,上面还布了结界。 丹,闻着香,还有七彩流光,可是这有鸡蛋大小的灵丹却是通体乌黑,宛如寂静虚空。 “仙丹品阶。” “没错,可你不能带走,真的会死人的!” 白棠高呼着,一个劲的蹦跶着,想挡在沉云的身前。 但是石剑已是拦住了他,白棠是认得这剑的,即便这外在看起来像是一块石头,但绝不会质疑它的锋利。 丹上有一个小小缺口,看样子丹堂早已想办法试过了这药性了,毕竟这是仙丹品阶,任凭谁也不想那么轻易放弃。 伸手,结界随之破解,沉云很轻易的便是拿到了那丹药。 “真的,要是再吃死了一个,掌门非得叫我白棠去种地不可!” 几乎是哭腔,那老头儿倒是好玩。 “放心,吃不死我。” 第七章 仙丹出尘 沉云掂了掂手中的灵丹仿佛这是一块廉价的石头,嘴角上扬的弧度让人不由觉得他说的是真的。 猛的摇了摇头,这白老头儿还是固执,就和他炼丹一样总是一板一眼不肯变化。 “不行不行,我得上报,否则真就说不清了。” 见说不动沉云,那白棠老头儿便是又折回了丹堂内,不消片刻,那丹堂便是响起一声尖鸣,响彻了谪仙山。 霎时,剑光道道,好几个峰主眨眼便至。 首当其冲的便是玉门峰主长欲,紧随其后的是臣弃还有正阳峰的峰主段琼。 “放下,莫要不信人言。” 长欲严声呵斥着,看得出来不是作假。 这九峰争斗再怎么说都是属于谪仙山内部争斗,就算是闹翻了可还是同门师兄弟,大不了不做来往就是。 可是这药糊却是事关重大,若是弟子的性命因为这种东西丧失,而且是在谪仙山长欲的眼皮子底下,那这玉门峰主长欲就没法向他的掌门师父交代了。 “不了,这丹已是我的。” 沉云拒绝,难得有这样的机缘,自然是不会放弃。 锁眉,替掌门管理谪仙山事物,这件事本就不好做,长欲感觉自己的心境更加容易紊乱了。 “放下。” 语气加重,更是周身灵力不知觉的运转,这一声之中似乎隐隐带上了剑鸣。 若是普通弟子,被这一声呵斥,大概就会被吓住,顺从听话。 可是沉云不说上一世所遗留下的庞大神识,就说那一世的见识,也不会被这种东西给吓唬住。 掏了掏耳朵,沉云还是依然拿着手中的丹。 这仙丹品阶轻易不敢放入乾坤戒中,怕戒子承受不来这高品阶灵物。 沉云便是这么拿在手上,就好像世俗老人手中盘的核桃。 灵丹流光四溢着,虽然本体是乌黑,可是依然阻止人们目光的聚集。 修真者一辈子能有几次接触到仙品,但凡能够和仙字沾上关系的,都是不凡。 “说吧,你要如何才肯放下这丹。” “但已是我的,无需多言。” 再一次果断拒绝,沉云已是有些不耐烦了,想赶紧回孤舟峰,布置时机准备服下丹药,精进修为。 皱着眉头,长欲毕竟不是普通人,阳寿漫长也是见了形形色色的人,自然也想明白了沉云的坚持。 “也好,你若能够证明这丹的价值,拿走也无妨。” 此话一出,身后的众人便是有话想说,但却是被长欲竖起的手掌统统阻止,只是目光直视着沉云。 “说好,丹是我的。” “说好。” “嗯。” 鼻孔之中发出的一声轻哼,便算是应了。 沉云得了长欲的保证,至少在这谪仙山范围之内,无人敢动这灵丹,即便是再珍贵,即便是随意放在孤舟峰上,也不会有弟子有胆去拿。 这里是谪仙山,不是外界,这里的所有一切都在一个墨守成规的规矩之下。 伸手,立掌为刀,沉云猛的劈在了灵丹之上。 众人都死死的注视着,可是半响,这丹并没有什么变化。 “简直就是胡闹,把我们当猴耍是吧!” 融烛峰主臣弃第一个便是跳了出来,他性子直,口无遮拦。 攥了攥手,沉云一把握住了石剑,猛的,劈在了灵丹之上。 ‘当~’ 犹如金属碰撞,这声音在众人之中回荡了许久。 眼神都死死的盯紧了灵丹,沉云这么一下子,真不知道那丹会不会承受得了,怎么说也都是一个仙丹品阶啊。 然后,这丹却是没有像他们想象中的那样一裂两半。 更加璀璨的七彩流光,从石剑劈下的地方四散而出,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丹的通体黑色只不过是它的外壳而已。 外壳被剑劈开了,缓缓的张开,露出了这丹的本来面貌。 端是一个仙品,五光十色,不是凡物。 “出……出仙丹了!” 有峰主瞪大着眼睛怪叫着,这实在怪不着他,像这样的事情着实有些匪夷所思。 臣弃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了,看着那丹,气得有心头有些抖。 “是仙丹。” 长欲也是开口,入道几百年,这点眼里还是有,那黑色外壳之下,是一枚正儿八经的仙丹。 丹之功效尚且不知,但用脚后跟想想也是知道,定是对修为大有裨益,说不准能挺高整整一个品阶。 在凡间,能被修真者用‘仙’字打头,莫都是一些颠覆常理之人事物,就像谪仙山的现世剑修瑜白真人,他早已是不能世俗的剑修来衡量了,只能赋予他‘剑修’的尊称。 “七彩流光,浓香扑鼻却腻味,灵气波动如湖水潮涌,绵绵不绝,若是猜测无错,此仙丹是对修真者体内灵力大有改善。” 身后,白棠老头儿却是忽然变得一脸正经,严肃的述说着;凭着他丹堂堂主的经验,即便不全对那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一个个眼神炙热,不管这丹是能够扩充丹田还是凝视灵力,这方面的增进都是千难万阻的。 特别是谪仙山剑修,一个个飞剑威利强大,但是体内灵力普遍偏少,一击必杀是情怀也是必须。 “丹,是我的。” 有重复了一遍,沉云对着那长欲。 大概是恨不得吃了沉云都有,那仙品灵丹即便是掌门以及长老供奉也不见得能够拥有一枚,而沉云你只不过花了他每月弟子份额,就从丹堂里拿走了这合乎规矩的药糊。 这已不是能用机缘来说形容了,简直可以叫做仙缘,是和那楚三式的天资一样,可遇不可求。 天道的深意这一次正式彻彻底底的让众人都感受到了,明明这仙丹摆放在丹堂库房中不知落灰多少年月,可是就是无人识得,始终将它当作一个可惜的药糊。 想要发怒也无从下手的理由,更何况长欲之前给与的承诺,便已是代表了谪仙山的意思。 灵丹,已是断无可能从沉云手中夺走了,只要是谪仙山的弟子,便是不能如此。 硬抢不行,那便就晓之以理。 但是在场的谁也拉不下那个脸面来劝说沉云一介弟子,还是一穷二白的守峰人弟子来交出仙丹,更何况沉云那模样根本就不像是能够会理睬的神色。 御剑离去了,留下了一道剑光,也留下了众人无可发泄的怒气。 灵丹在手,白白捡了一个大便宜,沉云感觉御剑时所见的风景都是明亮了几分。 尤为是那臣弃的脸色,真的是叫人由心的想发笑。 那种有火在吼,却是被死死捏住的表情,真是既搞笑也叫人心情舒爽。 仙丹服用还需要要准备,一系列的布置。 沉云做好了这些,便是又走向了那茫茫青山了。 仙丹去尘,这件事情很快便是穿遍了整个谪仙山,而谪仙的呃弟子不管对沉云态度如何,都对其有些羡慕。 孤舟峰上变得格外热闹,只要沉云稍微有些关系的,都别各峰打发里查探。 一是查探有没有拿回仙丹的可能,另一个便是查明沉云每日所喝的究竟是什么茶。 这是什么茶,楚三式落地只是便是看出了,因为以前都是他来摆弄这些的。 茶还是那个茶,可是煮茶人却是变了。 楚三式瞧着那正在给小炉中添柴的泛叶红,一股无名火忽然便是上来,怎么都压不下去。 ‘咻’ 剑光流转,那楚三式一句未发便是御剑离去了。 正好交错,夏虎也是落在了孤舟峰上,回首瞧着那远去的楚三式,张了张口,却是无话可说。 “泛师弟。” “夏师兄。” 执礼,在谪仙山之内只有道统传承分别,却是没有身份上的区别。 夏虎在此虽然还是受大黎皇子的身份所影响,但是只要他想不提,在谪仙山里,还是能够享受到普通弟子的宁静生活。 仙丹就在不远处,沉云临时布下的阵法,便是将丹放在了最中央。 几乎有一种伸手就能够到了的错觉,夏虎连忙收回了目光。 “夏师兄,沉云师兄不在,有什么话要带给他吗?” “倒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只不过吾弟前段时期深受沉云的照顾,虽然是看在朋友情谊上,但还是需要道一声谢。” “我想,师兄也是喜欢夏戈的,我们都挺喜欢他的。” 泛叶红解释着,回想起了这一路上的种种,也算是欢快。 “你们?对了,秋剑师弟呢?怎么没瞧见他回来,还想和他痛饮美酒的!” 夏戈询问着,也是真心将秋剑这个世俗弟子当作了朋友。 可是,提起这个名字,泛叶红的脸色便是有些冷却了下来,似乎是心情不好。 秋剑的事情泛叶红自然是知道,对于修真者来说,中途放弃很是可耻,但是这样的可耻却是对失败者很管用。 也是反应了过来,夏戈见泛叶红的脸色不好,连忙岔开了话题。 “对了,沉云他什么时候想要收徒了,若不是实在不允,我便也想进你们守峰人,享受享受这逍遥自在!” 脸上是自嘲的表情,的道统是摆在了掌门之下,可是掌门闭关已久,长久以来都是大师兄蒙琛为师代管,也受着昔日的大师兄如今的玉门峰主长欲的看管。 第八章 旧峰残魂 “你来是好了,这孤舟峰中除了我便是师兄,实在有些空旷。” 泛叶红建议着,可是说了两句也是回过了神来想起了夏虎的身份,便是不语。 …… 孤舟峰上的试探还在继续,可是沉云却已是身在茫茫青山。 置身其中才会知道人类的渺小,可是也是置身其中才会知道修真者的伟大。 这里比雪山山脉之中还要叫人震撼,无处不是的,都是生与死的交错。 青山之中并不是一片毫无生机,反而无人搭理,走兽虫鸟却是各式各样,多得是生命多彩。 沉云手中持着穿着一张衣袍,制作是粗糙了些可是管用。 这是风蚕衣所制,也是他准备好来应付青山游魂的东西。 风蚕衣没有灵性,除了坚韧一些确实没有其他特质,所以能够长久保留下来。 可是沉云却是知道,天地修为都是接连旋转的圆,对于这天地来说没有什么是无用之物,只不过对于修士来说还没有找到利用的方法。 风蚕衣便就是如此,对于修士来说无用之物,可是对于天地来说也只是周而复始的一环。 大概现代的修士很少有知道,这风蚕死后留下蚕衣原本是用于幼蚕庇护之物。 再没有进入谪仙山之前,风蚕生活在野外,是上古演化而来的灵兽,刻在本性里的是面对周围时刻危险的环境。 如今,风蚕世世代代居住在凌清峰中,自然是没有了天地,只管熟睡吃喝,吐丝结茧只是与修士互利的手段,早就失去了它原本的意义。 蚕衣,能够阻挡外界的攻击,但却也是一种天然温床,能叫其中的幼蚕安定心神,不哭不闹。 蚕衣制成的衣袍穿在身上,沉云本无需再多调理的心境也觉着安稳了许多,甚至还有些想要卧地熟睡的欲望。 眼前,是进入茫茫青山的第一个入口,也是谪仙山寻常弟子止步的分界线。 游魂,历届坐化前辈所副产之物,并非真的是这些前辈的魂魄,只不过是坐化的前辈太多,残留下的魂力也太多,久而久之便是聚集成了一些无意识的游魂。 游魂守护着这片地方,不会远离也不会任凭他人进入,一旦有修士踏入界限便就会侵入心智。 理论上来说,只有结成元神之后的修士才能够不受影响的进入,这不是神识多少的问题,而是灵魂的问题。 沉云这一世还未结成元神,他的九品天资导致现在金丹都还未解,瞧着眼前那些半透明的游魂,沉云忽然对修为有些紧迫了。 若是实力强盛,即便不是达到元神又何须麻烦如此,只是一剑挥去便是能解决一切。 沉云有些怀念这中感觉了,内心也是打算了不再这么随缘修炼。 步入,在谪仙山无数目光之中,沉云的穿着蚕衣长袍稳稳走入了这青山入口。 “我看他不过一刻便是倒在其中,还是赶紧叫执剑长老准备出手救人吧。” 剑德峰上有观望的峰主,已是开始吩咐弟子去找门派长老出手收拾残局了。 然而,时间很快过去了,沉云却还未倒在路上。 那发话的峰主老脸一红,弟子来回报执剑长老不再,询问还要再找哪个长老;可是这峰主已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神情了。 “下去吧,谁也不用请。” 长欲发话,打发了那不太懂眼色的弟子,继续讲目光投入青山之中。 很快,沉云便是到了第一个前辈闭关洞府了离得这么近打开也是年代不算久远。 游魂们,大多幻化成这些前辈身前的模样,双眼空洞的漂浮在此。 沉云瞧着这么模样,这熟悉的脸庞,心中难免些唏嘘。 这不是峰主级别的修士,沉云果断走过。 “为何不上前,这须臾前辈的神识只要上前便是能拿到了。” 有人询问,可是无人能够回答他,就连长欲也皱着没有瞧着沉云接下来的动作。 “他身上穿的,可是蚕衣?” “恐怕是了,凌清峰那边也传出来了,他去那边就是为了九尺蚕衣,再无他物。” 臣弃回答着长欲的问题,也是琢磨不透。 “蚕衣能有何用,难道穿着这个便能无数游魂?那他想的也太简单!” 臣弃喋喋不休的说着,好像他在青山之中一样。 “快了,在有一刻,按照他的速度该是到第一个旧峰了。” 话音落下,沉云遇到了他在青山之中真正的难题,结界。 茫茫青山,旧峰不知几许,万世一剑谪仙山,早已不知断了多少传承,荒芜了多少的峰头。 结界年久,早已是没有当初应有的功效,谁也不知道进入那结界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 站定,沉云却是不急,静静的等候着。 “他在等什么?” “哼,还能有什么,怕是在拖延而已。” 正阳峰的峰主还是那么不看好沉云,更是瞧不上,只会做最恶意的猜想。 一刻,两刻,很快半个时辰过去了,可是沉云还是在原地,甚至都盘坐了下来,闭上了眼。 有些不耐烦了,那正阳峰主都已是打算御剑去请谪仙山里的长老来处理这事物。 可是,忽然,那盘坐在原地的沉云面前却是出现了一具游魂,正发出着一些无意义的干嚎声。 猛的睁眼,解开蚕衣长袍,站起伸手便是罩在了那游魂之上。 这便是沉云等候的了,这旧峰里前辈残留魂力所化游魂。 “这……这什么意思?” 剑德峰上,聚集的弟子越来越多,那些峰主们已是被沉云这顿操作给弄晕了头,完全不在他们看见过的任何典籍中有记载。 蚕衣渐渐贴合那游魂,而被长袍罩住之后,这游魂竟是不动了,悬浮在原地也不发出任何的声响,倒是双眼却是渐渐有些清明了。 魂力之中有记忆残留,游魂之中便是有这些坐化前辈们的一些经历。 记忆,并不能代表一个人,带有了记忆便是会表现得和那人生前一样。 游魂被蚕衣所笼罩,便是能够安定心神,清明起来;而魂力之中的记忆片段也渐渐梳理。 “我……又活了?” 第九章 第十峰 看着眼前迷茫又惊喜的眼神,沉云知道,这个也很熟悉的面孔并不是他,这是残留的一段记忆。 “嗯,你活了,带我进峰上坐坐吧,想喝你种的茶。” “好啊,我种的茶可香了,是叫……叫什么来着?” 游魂皱起了眉头,他只是一段记忆,他还没意识到,自己不是记忆中的人。 前方,是旧峰,是被废弃的谪仙山峰头。 昔日上面也是道统强盛,弟子满山。 但,如今,只是一片荒芜。 游魂的脸上出现了疑惑,自言自语着,“咦,怎么变这样了?” “赶紧上去看看吧。”沉云见状便是劝说,完全没有利用的愧疚。 游魂点了点头,觉得沉云说得有理,一点没察觉被利用。 旧峰的禁制外人不知如何解开,年头一久许多功效便是不知了,但是游魂本就是这峰头上的记忆,如何解开结界,已是他记忆深处的本能。 结界,一道道解开了,沉云步步紧随,而又了游魂在前开路,在他的气息掩盖之下,这峰头上的其他游魂也不再来扰。 “上去,他上去了!” 剑德峰上有眼尖的,发现了沉云已开始攀登旧峰。 在他们看来,沉云似乎只是脱下了衣袍,给了那游魂,便是就跟着上了旧峰。 其中的来龙去脉,真是一点都想不通。 “没道理啊?怎么会这样啊?” 臣弃已是彻底刷新了自己的世界观,完全想不通沉云是如何做到的。 没有典籍记载,没有先例,没有人可以理解这其中的原理。 于是,就在剑德峰众人的注视之下,沉云踏上这旧峰,取得了坐化峰主的神识印记。 “多谢。” 面对这选择化作尘土的前辈,存在的痕迹便只剩下一件落地的长袍,还有一柄早已锈蚀透彻的飞剑。 取了印记,沉云消失在了众人眼前,被旧峰的那些府邸给遮挡着了身影。 剑德峰上无人所知,沉云戒指之中多了几块玉简,都是各种修行功法。 一座借着一座,一座借着一座。 很快,这一日半的时间便就是渡过,剑德峰上的弟子也都没有回峰,只是那早已停止下注的赌局前,多了许多弟子徘徊。 都是想撤回先前的下注,如今已是无人质疑沉云会成功拿回十枚神识印记。 不过,赌局便就是赌局,怎么可能随便反悔。 倒是那玉门峰主长欲,紧闭着口不说话,眉头却是越锁越深。 “师兄,你在想什么?”臣弃小声询问,青山那边,沉云已是开始返回,此时离约定的时刻还有半日。 目光深邃着,长欲仅仅看着沉云的身影,将之前发生的一切在脑海里梳理了一遍,得出了一个结论,“他想成立第十峰。” “什么?” “谪仙山的规矩,只要有十峰峰主的神识印记,便能证明有能力传承道统,可以成立新峰。” 听着长欲的解释,臣弃呆了眼,他实在无法想想,沉云这样一个执剑境弟子竟然和九峰峰主平起平坐。 “这,这这这也太不像话了吧,掌门绝对不可能应允的!” 回首看向臣弃,这谪仙山的代管者,九峰之首玉门峰的峰主,长欲,语气冰冷,“这规矩是祖师传下,只需上谪仙山在先祖灵位之前告知便可,无需掌门同意。” 臣弃呆呆看着长欲,听着他的解释,猛的感到了危机感。 “那,那……”口中支支吾吾,臣弃张口说了半天却是什么也表达清楚。 眼神忽然变得狠毒,长欲的眼让臣弃感受到了杀气。 “师兄,谪仙山内,不许弟子争斗,这是祖训……” “是说谪仙山内,他……”瞄了一眼那还在路上的沉云,长欲面无表情道,“他沉云现在可不在山门之内。” 臣弃听着,脸上渐渐恍然大悟。 “师兄,你是说……” “慎言,没人说过。” “明白,明白。” …… …… 青山入口已是在眼前,抬头瞧了瞧日头还算早,沉云心中已是没有了什么压力。 戒指中躺着的十枚神识印记,虽然并无作用,但他们能够代表沉云已是到了过那些坐化前辈峰主的面前,有了这些,便是能够按照计划一样省却不少的麻烦。 九品天资的体质让他的修炼前无古人,估计也将会后无来者。 丹田之大,万不是单靠潜心修行就能够完成的,所以,沉云的第一步是成立第十峰。 不管怎么说,有了自己的峰头,许多事情也就方便了,况且,这守峰人称谓的特权,也是得在有了峰主之后才能拿到。 抬头瞧了一眼谪仙山,这修真界第一大剑修门派,本身就是一个小世界;而这个小世界中的人们,一旦踏上了修行的道路,便是停不下,许多时候交织的不过是利益罢了。 正当这么想着呢,忽然,谪仙山却是在眼前不见了。 准确的说,是沉云的视线被遮蔽,无端被拉到了另一个空间之中。 是融烛峰的手法,至少元婴境之上才会有的招数。 以剑劈域以火铸墙,便是能够将敌人短暂的拉入自己的领域之中,这期间外人瞧不见,也无法瞧见他。 “出来吧。” 沉云并未出剑,可是已是知道来者是谁。 渐渐走出了身影,那臣弃的身后悬浮这一柄大剑,大剑之身却是流动的地火岩浆。 “剑不错。” “是啊,为了它,老子差点没搭上命去。” 臣弃龇牙笑着,上下两排大白牙。 “可以不用这样的,”沉云忽然说道,脸色依旧平静,“你知道,我和你没冲突,守旧人和你们也没冲突。” “这话我可不管,师兄说了,若是让你成立了第十峰,那便是在动摇我们九峰的根基,这个,也是守峰人为何六百年前就消失在谪仙山的原因。” 臣弃有些话多了,但是他很自信,这这片领域之中,普通的执剑境弟子,还不会有本事能够逃脱。 可是事实却是,沉云并不是一名普通的执剑境弟子。 “臣弃。”忽然直呼其名,沉云嘴角勾起了一丝笑容,“融烛峰的剑法领悟于剑谷,是剑胚成形的第一步。 但你可知,熔炉里的火都至少有两个出口;一个是剑胚的入口,另一个是风的出口,否者,炉中火便要熄灭。” 听着这话,臣弃忽然感到一丝不妙,御起大剑便是直刺而来。 第十章 沉云峰主 剑指伸出,沉云的身影忽的消失不见。 臣弃的剑失了目标,单单的悬在这里,没了声息。 “啊!!!!!!” 领域之中响彻了嚎叫,融烛峰主臣弃心绪崩溃。 剑德峰上,众弟子正在纷纷议论,沉云的身影突然消失不见,本该早就回来的时刻却是迟迟未归。 可是,突然,这众人眼中忽然闪过的一道流光,是沉云的剑,石剑。 “怎么会怎么快?” 有人疑惑,这剑,的确是太快了些。 但,这疑惑没得解答,反而更加的重了。 流光未有停留,没停在孤舟峰,也没停在剑德峰,而是一飞冲天奔着那谪仙山去了。 谪仙山不是谪仙山门派,而是掌门所在的山峰,谪仙山。 剑,消失在了谪仙山上,剑德峰上众弟子却是目瞪口呆,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 玉门峰主长欲眼神阴霾,不一会儿身旁便出现了那失败的臣弃。 “怎么回事?” 长欲问着,可是目光却是没有看向臣弃。 “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破了我的炼狱。” “怎么可能,他一执剑境,除非他有仙品飞剑。” “他没有,可他却是一指戳破了我炼狱的生门。” 沉默,听着臣弃的解释长欲沉默了。 谪仙山上,沉云进去了很久,没有人敢随意上谪仙山,所以也没有人敢去这个时候打扰到他。 等了良久,但是没有弟子想离去,大家都在等一个结果,一个可能出乎意料却在情理之中的结果。 果然,当日头偏西的时候,这掌门的声音,许久以来终于响彻了整个谪仙山。 “即日谪仙山成立第十峰,守旧峰,峰主沉云,重拾守峰人传承!” 道令已下,剑德峰上的峰主们一个个都离去了,不再围绕着长欲想要抵抗。 谪仙山内,掌门就是天,他说的话便是规矩。 而在谪仙山万年传统内,对内不一定是某个峰主说了算,可是对外,一定是守旧峰的峰主一锤定音。 事态已了,至少,明面上,在这谪仙山内,九峰对沉云不能明着做出什么来。 孤身回到了孤舟峰,沉云什么也没有带回来,可是身份已变。 “峰主。” 泛叶红执礼相见,手里还提着一个乾坤袋,里面尽是赢得的灵丹。 从戒指拔出一剑,插在峰头,沉云吩咐着。 “凌清峰的人会来筑屋,你记得迎接。” “是。” “传话出去,守旧峰开始收徒,九峰外内皆可来试。” 听见了话,可是泛叶红却是没有痛快答应。 “如何?” “师兄……不,峰主,”支支吾吾着,对于谪仙山里的道道他泛叶红还是知晓的,“我们没有功法,没有丹药,没有飞剑,想要收徒,是不是……” “不用多管,只管去做好了。” “那师兄你……” “不是没有丹药吗,我去解决丹药。” 丢下了一句话,沉云已是拿定主意要做大守旧峰,这样他才会有庞大的资源,来推进他的九品天资。 可想而知,如今卡在执剑境已是万般苦难,往后,定是需要更多的灵气,更多的资源,这些,都不是沉云一个能够做到的。 修仙,是逆天之事,有时候确实需要巧妙利用,不可总是孤身一人。 这个道理,沉云上一世懂,但他无需去做,可是一世却是没了能够独身的天资。 御剑而去,沉云成为峰主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去了后山,谪仙山弟子很少光顾的地方。 丹堂前,那棵雷击木还依旧矗立着,被天劫雷劈过竟然还是生机勃勃,绿叶葱葱。 丹堂内那些道徒正在来来往往的忙碌着,毕竟白棠老头儿可不是一位好伺候的主。 “你来做什么?”满眼警惕,白棠早就注意到了沉云,守在了丹堂门前,死死把守着去路。 倒也不恼,沉云知道,想要说动对方,便是只能以利益交换。 修真者的一切便是实力至上,而所有的事情发生,都是修士为了增加的自己的实力,或是合作,或是交易,或是背叛。 “请你去守旧峰。”沉云开口说道,语气很是平淡。 “什么?”白棠老头儿呆了,万万是没想到沉云会说这话。 先前九峰之间都想着要有自己的炼丹炉,想请白棠过去,或者是一道徒,可是从未有人如此直接,上门便说。 “走走走!”挥着手驱赶着,白棠老头儿满是怒气:“简直痴心妄想,想都不要想!” 意料之中的被拒绝,沉云没有恼怒,甚至都没有半点情绪的波动。 对于丹修师来说什么最重要,自然是练出品阶高超的灵丹来,这样才会增长实力。 “如果我说,能够让你成为凡间最好的丹修师,你可愿意来?” 沉云的声线不是很低沉但也不高,因为这具躯体还很年轻。 可是这话的声音说出的话,让白棠却是呆住了,还从未有人这样和他许诺过,也从来没有这样的奢求。 谪仙山是最强大的剑修门派,可是在谪仙山里的丹堂,却是最无名的地方。 成为凡间最强大的丹修师,这简直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但也存在过每一任丹堂堂主的心中深处。 “说什么胡话,这,这怎么会像你想的那么简单。”口中回答着,白棠没有再驱赶,可是还是没有答应。 沉云的嘴角挂起了一丝微笑,他知道,白棠心动了。 转身走人,这一次来,只不过是铺垫,想要真的让白棠加入守旧峰,给守峰人炼丹,那就得拿出真正吸引到他的东西来。 炼丹需要什么,丹炉,材料,还有丹方。 沉云的孤舟峰成了守旧峰的地盘,凌清峰的弟子除了俊美腹黑,审讯强之外,建屋搭房也都是不错。 只是半响的工夫,沉云再回来时便已是焕然一新。 山体的景色并没有太多的变动,以前那些残留的撞墙也都被拆除干净。 修士们搭房是快,而手中的飞剑也是最好的工具。 和凌清峰一样的风格,建筑藏在山色之中,峰顶却是做了三大殿宇,许多小院落。 白玉栏杆白玉阶,隐藏在垂檐之下的精美木雕,沉云觉得,一定是凌清峰自己的库存。 不管怎么样,那位令人惊艳的凌清峰长老,倒也是说话算话,也不枉沉云留在孤舟峰头上的那把飞剑。 凌清峰祖师的飞剑被请回了峰中,九峰之中,也算有一峰头交好。 本该如此的,凌清峰只管审讯,而沉云记忆中,对外的守旧峰多与之配合。 步入主殿深处,按照布置,这里应该是供奉历代前辈祖师的位置,但是守旧峰重立,还没有人有机会把自己的名字摆上去。 不断翻手,一枚枚玉简从沉云手中丢出,一个个放在了案台上,整整齐齐。 “峰主,这是……” “功法。” 简单回答,沉云去了青山一趟,带回来的可不仅仅是十枚峰主神识。 连忙上前查看,泛叶红看着那一个个玉简,渐渐得变得呆滞 “无量剑锋,绘山长剑,风无剑,剑斩朝阳……师兄,这,这都是谪仙山失传的剑法!” “嗯。” “那你的意识,这些都是我们守旧峰的了?” “没错。” 沉云答应,而泛叶红却是抱着这些功法,差点高兴昏死过去。 这些功法,早已是没了传承,沉云拿来,没有办法不妥。 泛叶红本是担心,收徒无果,但了有这些,守旧峰便是了很大的底气。 “我去告知九峰!” 兴冲冲的,泛叶红便是想去剑德峰上告知所有内门弟子,可是还没走出却是被沉云拦下了。 看着沉云的眼,泛叶红不解。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八个字,却是准确的道出了守旧峰如今的现状。 泛叶红顿时明白了,失落的退了回来。 “师兄,是我孟浪了。”执礼告罪,泛叶红还是有些单纯。 也是,世俗之人,为了银钱利益便是能够性命相拼,为的不过是过得比旁人好。 而修真者,个个皆是为了长生,而为了长生,只有实力强者才能拥有一切,这些里的争斗,出了山门便是血海尸山。 功法的秘密被锁在了正殿的小小房间内,而守旧峰也迎来了它的第一件喜事。 “弟子,荷蕾儿,拜见师尊!” 手举着拜师茶,荷蕾儿乖巧的跪在沉云的身前。 成了峰主,沉云便是和长欲他们论师兄弟的人物,在谪仙山内,自然有资格收徒。 于情于理,无人敢当,所以荷蕾儿便就上了孤舟峰,在沉去闲的观礼下,拜了沉云为师。 端起茶,饮了一口,这礼便算是成。 也就是荷蕾儿这第一个弟子稍微重视了一些,不然按照沉云的意思便是无需这些繁文缛节。 “师尊师尊,蕾儿住哪里呀?” 刚拜完师荷蕾儿便是蹦蹦跳跳到了更前,眼中满是小星星。 “泛叶红长老会安排。” 回答,沉云并不想多过问,步出大殿,这眼前远远飞来一道流光,生出手握住,是飞剑传书。 打开,只有一句话。 “家中皆已安好,勿念。” 落款,沉家祖爷沉杵。 第十一章 避雨的丹炉 飞剑,化作了片片碎片,随风而去。 折叠好信纸,翻手收进了戒指中,沉云站在大殿门前久久不语。 “哥,是家里吗?”沉去闲上前询问,家里的书信他已经很久没有收到了。 “嗯。” 只是轻声应答,沉云不愿多说,去闲也知道不该多问。 那落款,已是渐渐有了客气,而和沉云客气那便是开始了生疏。 祖爷沉杵的名号却是在给长玄孙的家书中平等出现,这代表了沉云已是强大,也代表了回不去的儿时亲情。 仙凡两隔,或许下一个闭关,或许下一次破境,说不定,那已是一百多岁的祖爷便是不再了。 想到这里,沉云便是忽然对去闲说道:“有空回去看看吧,替我瞧瞧他。” 脸色复杂,沉去闲的表情却是因为这句话有说完的情绪。 是愧疚,也是落寞,还有微微的不甘。 弟弟没有回答哥哥的话,也没有答应回家乡再看一看,分明已是入道希望渺茫,可却是无颜也不甘下山回家。 孤舟峰发生的这些,荷蕾儿不理解,泛叶红不想过多插嘴;而另一头,玉门峰主长欲却也是难得出现在了后山。 “什么时候丹堂门前这么热闹了?”白棠老头儿嘲讽着,脸色不悦。 沉云离去没多久,那颗雷击木下的脚印都还在,可这长欲却是又出现在这里,就算是用脚后跟想也知道其中的道道。 谪仙山的剑修们大多瞧不上丹堂,也瞧不上只管炼丹的白棠,虽说山里的灵丹供应出自这里,但剑修的修行注定了多丹药的依赖没有其他修士来得多。 每月的灵丹份额也不过是丹堂里的弟子跑路送去,以前秋剑在的时候干过这活,满山头的跑来跑去,是件辛苦的差事。 “上品灵草的种子,来玉门峰便就是你的。” 掌中静静的躺着一颗种子,微微泛着幽光,长欲的招揽和他的剑一样,那么直接。 “哼!”鼻腔中冷哼一声,白棠是怒了,摔门而去,将丹堂的大门紧闭。 撞了一头闭门羹,长欲眉头紧锁可却又无可奈何,毕竟,按照身份来说,他和白棠都是一样的。 玉门峰主被白棠回绝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谪仙山的内门弟子口中,在护山大阵之内,没有什么秘密能够长久的隐瞒,更何况长欲做得那么光明正大。 是挑衅了,长欲不能对掌门的道令违背,可是却能够各处遏制守旧峰的发展,沉云想要什么,他便会去阻拦什么。 “师兄,上品灵草的种子,长欲峰主是出了大手笔。” 泛叶红有些担忧,他知道峰里现在的现状,沉云不管事,剩下的事情虽然不多,但却都压在了他的身上。 听着泛叶红的担忧,沉云却是反问:“如今丹修门派哪一个最强。” “丹修?”皱着眉头,泛叶红不知何意,但还是回答,“如今丹修最强者乃是圣龙林的陨丹堂,掌门避雨为人低调,一直都不肯用‘山’字后缀。” 点点头,沉云已是明白。 但泛叶红却是察觉出一丝不对,询问道,“师兄,该不会是想去劝说陨丹堂吧,那避雨虽然低调但性格也是固执,上任四百年来只愿以材料交换,却是绝不偏颇哪个门派,一直都是中立。” “没有永远的中立,也没有永远的固执。” 丢下了这句话,沉云御剑而去,出了谪仙山的护山大阵。 泛叶红叹气,大概是觉得自己劝说不了什么,只好再去忙着招徒的事情。 …… …… 圣龙林在南方,是一个四季如春的地方。 据说上古的时候有一条几乎渡劫成神的圣龙殒命在此,血肉鳞片撒满了这片长长山谷,于是这里便就长出树木花草。 圣龙林的传说不仅仅是一个传说,这片森林不仅古老并且富藏珍贵的药材。 随处可见的高品阶的灵草,各式各样都是圣龙林之外所没有的;但这片宝贵的森林想要开采出想要的材料确实需要丰富的经验。 就如其传说一样,这片森林来自于一条圣龙,而龙危险的特性也被这片森林继承了下来。 沉云没有妄然进入,只是站在林外,不一会儿便是有麻布长袍的陨丹堂弟子出现在了眼前。 “不知道友何事?” “在下谪仙山守旧峰主沉云,前来拜会贵堂堂主,还请通禀。” “峰主稍后,这就去禀告堂主。” 陨丹堂的弟子匆匆去了,沉云没有等候太多时间便是有人出来迎接,将他迎入了圣龙林深处。 陨丹堂在圣龙林中,一路上引路的弟子并不忌讳沉云记下路线,因为这圣龙林便就是陨丹堂最好的屏障,并不是记得路就能真的走得进去的。 到了地方,身后的森林又重新飘扬起浓郁的瘴气,而那陨丹堂的弟子却是将手中的瓶瓶罐罐收进了满是口袋的长袍中。 这麻布衣的长袍是陨丹堂的特色,那一个个布满全身的口袋都是乾坤袋,虽然品阶很低容纳不大,但是一个个分开却是能够区分想要拿出的材料。 专精于事的人大多是不善言谈,陨丹堂的丹修师也是如此。 沉云被引路至此,带头的弟子却是一句话都不说,便是直奔库房。 整齐的货架,充满着丹药的香味,几乎是明码标价,这些灵丹都用着某种材料或者是多少灵石来做衡量。 “我不是来买丹的,想见你们堂主。” “抱歉,堂主今日在炼紫霞丹,已是闭关三月了,轻易不会见人。” 吃了一个闭门羹,沉云却是不恼,他知道,这些直肠子的丹修师,大概说的也是实话。 “告诉他,我可以代表谪仙山。” 丢下了一句话,沉云便是转身走人,引路弟子连忙上前开路,扰了扰后脑勺完全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沉云的话被递到了炼堂室,传到了那堂主避雨的耳中,可是这话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只是还当做以往想要拉拢的门派。 “堂主,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 细声询问,那避雨看起来一脸的书生象,却是满身的匠气。 “毕竟是谪仙山,中原三巨头之一,惹恼了,怕是不好吧。” “管他谪仙山还是均震山,我陨丹堂想要安安静静的炼丹修炼,就必须保持公立,不然偏颇任何一方,其他两山都不会放任我们存在。” “明白了,堂主。” 炼丹室内的对话却是传不到沉云的耳中,可是这样的对话却是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 离开了圣龙林沉云却是没有走远,第二日,提着一只妖兽头颅沉云再次站在了圣龙林前。 “沉峰主,您这是……” “通禀一声,谪仙山守旧峰峰主沉云,来拜会陨丹堂堂主。” 语气淡然,可是却是不容置疑,沉云的话让这陨丹堂弟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是转身回去禀报,不一会儿沉云还是被迎入了圣龙林深处。 ‘噗通’ 妖兽头颅被仍在了地上,陨丹堂堂主避雨依旧没有出面。 “带话给你们堂主,我是谪仙山守峰人。” 又是转身离去,沉云的话依旧让引路的弟子摸不着头脑,但又急匆匆的去开路。。 沉云的话连通那妖兽头颅送到了炼丹室,堂主避雨皱着没有瞧着地上那还留着血的头颅,这一次没有说话。 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沉云每天都带来一个妖兽的头颅,而这妖兽也从最低等的渐渐攀高,竟然有了快半化人境的大妖。 ‘嘭’ 这一次,沉云拿出了整个尸首,丢在了陨丹堂内,却是没有再多的话再带了。 “沉峰主,我家堂主想请沉峰主进去一叙。” 执礼请求,这会儿陨丹堂的弟子没有再摸不着头脑了,事实上都有了一些麻木。 也是一身麻衣也是满身的口袋,但是这堂主却是长相清秀,举着恰当,但眼神中却是透着一种坚韧。 这是丹修师,是世俗里最强大的丹修师,虽然年轻但是炼丹的本事却是一顶一的强大。 “沉云峰主。” “避雨堂主。” 都是不喜多言的性子,两人的会面几乎有些枯燥,但是相互之间却都心中透亮得很。 “六百年前,谪仙山守峰人屠戮天下妖,驱逐出中原,隔离至境外,但,不过几十年天下人便是忘了守峰人的功绩,谪仙山的守旧峰更是传承中断。” 静静的叙述着,避雨自然是知道这些陈年往事,毕竟他陨丹堂的崛起可不是仅仅是一代人的功劳。 “谪仙山的丹方,你可借阅。” “谪仙山的丹方?”反问着,那避雨脸色却是有了笑意,说道,“那白棠吝啬,丹修师皆知,你确定丹方你说了算?” “自然是有条件的,得借你们丹炉用用。” 抛出了条件,沉云直奔主题,这是他想要的,用来说服白棠的。 双眼视线渐渐变得凝重,避雨端坐在主座上,在思考衡量。 谁也不知道那陨丹堂堂主之后与沉云又说了什么,甚至连沉云连续造访圣龙林也没在修真界中流传,只是那一天,陨丹堂炼坏了一炉丹,封闭了一间炼丹室。 第十二章 世俗求助 ‘当~’ 谪仙山孤舟峰上,某一间偏殿中多了一尊硕大的丹炉,谁也不知道晓除了那被邀请前来的白棠老头儿。 “这,这是……” “蓝品丹炉。” 泛叶红解释着,脸上带着一丝丝的微笑。 白棠老头儿早已经眼中只有丹炉,围绕着,张来了双臂,紧紧的抱住。 “他他他,我我我……” 言语不全,白棠已经激动得说不清楚话来。 要知道就算是这谪仙山万年的传承,那丹堂内最好的丹炉也不过青品,虽然放眼整个修真界已是上乘,但是比起这蓝品丹炉真的是差了整整的一个品阶。 丹修师炼丹,丹炉当然是关键的一环,不然有了好的材料也无法练出高品阶的灵丹来,甚至还会出现白白浪费灵材的可能。 死死的抱着不撒手,白棠已经忘乎所以,几乎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 “师兄说了,这丹炉摆在我孤舟峰也是浪费,所以……” “所以就送给我们丹堂?” 连忙的接上话头,白棠的念头有些疯狂。 微微语塞,泛叶红礼节性的笑了笑又说道,“所以白堂主可以所以过来使用,无需请示。” 渐渐醒悟,白棠这才意识到这里不是他的丹堂,而这个丹炉也不是带来给他使用的。 松开了手,神情开始变得落寞,而泛叶红却是适当的送上了一句话。 “师兄他正在正殿修炼。” 果然,火急火燎的,白棠老头儿一遇见关于灵丹的事情就变得十分的偏执。 沉云盘坐在大殿之中,入定修行,而一旁的荷蕾儿也在沉云的教导下练习功法。 “沉云沉云沉云!” 直呼其名,白棠还想再冲得近一些确实被护主的石剑给拦下来了。 自然不敢一头撞到剑峰上,白棠老头儿无可奈何的止住了脚步,但是嘴上还是念叨个不停。 “快说快说快说,那丹炉到底能不能给我,放在你这边就是暴殄天物!” 睁眼,沉云有些不喜白棠的这个态度,虽然是在他意料之中,开口道,“我乐意。” 三个字却是堵死了白棠老头儿的话头,那一口吞下肚子里的话,差点没顶了他一跟头。 “你你你……”手指颤抖着,白棠老头儿哑口无言。 可是沉云的话却是在理,他的东西如何使用是他的事情,又怎么能够因为觉得浪费就必须给他白棠呢。 “这样,这样是不对的……” “有什么不对?” 沉云反问,忽然觉得这老头儿有些好玩。 “不对,不对的地方是……我,我也不知道。” “丹炉你可以用,但不能出孤舟峰。” 一句话,沉云给了白棠最后的答复。 没能带回那蓝品丹炉,白棠吃吃不好,睡也睡不好,据他的道徒说,已经好几天没有开炉炼丹了,每次看到那些炼出的丹药都烦躁不堪。 果然,没有过多久,白棠老头儿再一次出现在了孤舟峰上,再一次出现在了沉云的眼前。 “说吧,你,你到底要怎么样。” 早已是憔悴不堪,仿佛是换了一个人一样,这个时候的白棠,所有的心思都在那尊蓝品丹炉上。 近在眼前却又得不到,就像是猫爪的一样扰心,更何况白棠最不相信的就是沉云肯将丹炉给自己随意使用,即便是在孤舟峰上。 “说了,给你随意使用,只要不出孤舟峰。” 沉云淡然说着,可是白棠却是崩溃了。 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白棠打着滚,跟个孩子一样撒泼。 “求求你了,就说说看到底要什么吧!求你了!” 嘴角挂起了一丝微笑,沉云的目的达到了。 “你要求的?” “没错,我要求的。” 白棠语气笃定,即便是废了他的修为他也不会相信沉云会无条件给他用丹炉,所以一定要有一个要求,他才能安心。 “丹炉所炼丹药,留一半。” “就这?” “还不够?” “够够够够……” 连连点头,白棠噌的一下站起了身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兴高采烈的奔向外面。 当天,在谪仙山众目睽睽之下,白棠跑了十来趟的孤舟峰,等有弟子兴趣去丹堂打探的时候,那丹堂的道徒都快哭了出来。 差不多就要搬空了,所有的灵材,所有的设备,白棠几乎是把半个丹堂都搬到了孤舟峰上。 还在了放置丹炉的偏殿上挂了匾额,叫炼丹殿。 白棠的行为出乎意料,让整个谪仙山都大跌眼镜,更有传闻说是玉门峰上无端碎裂了一座石狮,有弟子目睹是峰主长欲路过时候发生的。 一时间谪仙山内的弟子众说纷纭,枯燥漫长的修炼岁月也有了暂时可以消遣的话题。 不过,就在众弟子都在聚焦孤舟峰和玉门峰之间的恩怨时,那山门石阶上却是跌跌撞撞爬上了一对父子。 本无需注意的,谪仙山的山门每年每月每天都有不知道多少慕名而来的世俗凡人,想要试试机会修炼入道。 但,谪仙山的弟子,都是内门下山一个个摘选出来的,不说摘选的标准是什么,但也绝不是随意来人就可以收的。 可是这一对父子却是不得不重视,因为他们不是来求仙缘的,而是来求援的。 禹州出了大妖,屠杀了不少百姓,当地修士前去剿杀却是被击退,伤亡惨重。 这个事情已经连续发生了好些年了,这对父子实在是不想自己的亲人再受这样的折磨,便就徒步千里,一路讨着饭找到了谪仙山。 难以想象,没有修为的两个凡人,是怎么一步步找来的,不过在场的弟子看着那两双早就是布满老茧的双脚,也是知道其中的辛酸。 内门弟子纷纷要求出战,可是九峰峰主却皆是下了严令不许随意出山。。 众弟子都是不解,但却又无可奈何。 “仙师,仙师!什么时候去救我娘,什么时候去救我娘……” 小男孩一醒来便是拽着内门弟子的衣角不撒手,一个劲的追问着,被抓住衣角的弟子,无地自容,答不上话来。 “你,你们骗我,呜……” 男孩哭了,嚎啕大哭,看的那弟子也是落下泪来。 那可是三百里地四个村庄百姓的姓名啊,却是被九峰峰主的命令无法施救。 “师兄,玉门峰传来了消息,说是不要我们插手此事。” 孤舟峰上,泛叶红捧着长欲的手书,禀告着。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