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此间有妖气》 第一章 一梦三千年 层峦叠嶂，烟雾缭绕。 一只五彩巨凤身披华光破云而出，凤鸣声惊起山间飞禽无数，却未能惊扰山下小筑内的二人一妖。 一片洁白鸟羽从空中盘旋而下，终坠在小筑内那老者肩头，老者却分毫未动，视线专注，目光如炬。 坐在鹤发老者对面的清秀少年，同样身着白袍，同样面色凝重，坚毅的眼神中却比那老者多了一丝精光。 再看二人一旁端坐着的那只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的生物，它身形巨大，目光凶残，每每看向少年白皙脖颈时，都会馋的直流口水。 但少年若偶尔回瞪，这妖物必立刻瑟缩收回目光，惧意明显。 不远处香炉内青烟袅袅，给这宁静平添几分雅致。 忽然，那老者眼神巨变，杀气毕显，对坐少年随之瞳孔猛然收缩，抬眼紧盯老者。 只见老者突然出手，他右手抽出左手掌内两张纸牌，用力往面前石桌上一摔大声道：“一对A！小兔崽子，老子就不信你手里还有对儿！” 少年摇头叹气，缓缓拿出四张牌轻轻扔在桌上说：“炸…老东西，你完蛋了。” 那片羽毛随着老者的动作缓缓落于地面，微风乍起，吹动羽毛再次腾空，不知终将落在何处。 “狗子！有牌没？干他！”老者冲那妖兽问到，妖兽愁眉紧锁的盯着手中纸牌，心内却在想：这牌是怎么玩儿的来着？这张是啥意思来着？这符号代表啥来着？我特么明明是神兽啊，我为什么要玩儿这个？我跟谁是一头的来着？ 尽管心中思绪万千，但妖兽终归是妖兽，最终只能摇摇头，口中发出它唯一能说出的声音：“嗷…” “嗷你个头啊就会嗷！谁跟你分一拨谁倒霉！”老者勃然大怒的吼着，妖兽满脸委屈，少年轻声劝道：“唉，都几万岁的人了还老是这么大火气，你吼我们家狗子干嘛？打牌而已嘛，来来，仨K带对儿4，6到圈，都不要是吧？四带二，没了。” 少年出完手中纸牌，起身潇洒飘飞至茶桌旁，边倒茶边一脸似笑非笑的看着牌桌处。 那老者一把抢过妖兽手中纸牌，一边挑着牌往妖兽脑门上砸一边吼：“有大顺子你不出？！有炸弹你不出？！故意的吧你？！我特么今儿晚上非开荤炖了你丫的！” 妖兽保持着满脸委屈，回想起上次与人类合作，还是和那位一代巨雄干着一统九州的帝王业，怎的现在就沦落到这地步了呢？同样都是人，做人的差距怎就这般大呢？ 片刻，少年收敛笑容，转身看向远处那个巨型琉璃沙漏，最后一粒五彩砂从沙漏上部坠落，少年抬手隔空一转，那沙漏缓缓腾空，翻转，落地，开始新一轮计时。 少年呢喃道：“又是一个百年了，还好这里过一百年，外面才过去一天而已。” 少年抬手，长袖一挥，面前一片空气微微震动，渐渐形成一副画面。 画面里是一间病房，病床上躺着一人，双眼紧闭，正是少年自己。 病床边坐着一位面容憔悴的妇人，妇人像是刚哭过，双眼红肿，紧紧攥着病床上少年的手，打着瞌睡。 “妈…”少年只轻轻喊了一声，便瞬间哽咽。 不忍再看母亲憔悴面容，少年抬手一挥，画面立刻切换到另一副场景。 五个中年男人正在喝酒，少年盯着其中笑的最欢畅那个，面无表情，一语未发。 画面再变，一间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学生们正在认真听课，镜头拉近，四个壮硕男生满脸桀骜，少年盯着这四张脸，依旧沉默。 “考虑好了？真回去那边，你在这里三千年苦修的一身通天功法，就无用了。” 不知何时，老者已经来到少年身后，那只妖兽却已不知所踪，想来是被老者打怕，独自溜了。 少年看向远处山壁，抬手，出手。 一道风刃自指尖凭空出现，极速增大，极速飞出，几秒钟后，山壁之上轰然出现一道百米长裂痕。 裂痕处碎石纷纷坠落，细看这山壁，竟遍布这般裂痕，只是都很浅弱，似乎是这山体有自我修复功能，受过的伤，会自己复原。 少年收回目光再次看向眼前镜像画面，淡淡道：“那边都要5G时代了，真打起仗来家家都有原子弹，那玩意儿不比我跟你学的这些本事弱…不能用法术正好，我还怕被那些变态科学家抓去切片研究呢，何况…我真的不想再看到我妈这么难受了。” 老者道：“唉，也是，做儿子的哪有不心疼自己父母的，你…”“父就算了吧，那个酒鬼有多无可救药你又不是没见过，那边除了我妈，别的我谁都不在乎…老头儿你放心，你这个徒弟不是没良心的人，等我陪我妈安度余生，就回来再陪你三千年！” 少年打断了老者的话，站起身问道：“马上就到时间了吧？”老者点头道：“嗯，再有十几分钟，你就可以回家了。” 少年身体缓缓腾空，他环视着异世界的无限风光，脑中闪过这如梦一般的三千年… 那日他晕过去后，醒来便出现在了这方天地。 守在他身旁的陌生白衣老者告诉他，这里已然不是他所熟悉的地球，这里甚至没有其他人类，这是个妖兽横行弱肉强食，和地球完全不同的世界。 少年思家心切，所以最初的他并没选择妥协，他挣扎过，他抗争过。 他曾驭鲲东渡三百载，也曾乘鹏直上九万里，却始终未能寻得这方天地之边界。 终于，他不得不承认，即使自己有齐天大圣般的能耐，也逃不出这如来手掌一般的异世。 于是他终于静下心来，随那老者修炼本领，权当作打发时间。 后来，老者终于告知他，有路可以返回地球。 只是这条被少年理解为“时空虫洞”的回家之路，也确实像虫洞一样，并不具体存在于某个位置。它是动态的，唯一能确定的是，每三千年，这虫洞就会出现一次，那便是他回家的唯一时机。 而这异世界与少年熟悉的那个世界的时间进度，并不是同步的，地球一天，这里便是一百年。 为了让少年能够安心等待虫洞再次开启，老者取天精地华制成‘时空镜’，每过一百年，少年便可以通过时空镜看到地球上的景象。 只是因为时间差异，镜中景象几乎如同照片一般安静，完全看不出动态。 也好，就只当是在看照片吧。 一阵沉默，少年开口问道：“老头儿，你真不打算跟我一起回那边瞧瞧？”老者答道：“都说多少遍了？没兴趣，你忙完早点回来就是了。” 又是一阵沉默。 十分钟，弹指一挥。 “来了。”老者开口，少年抬头，原本的晴空万里忽然被乌云急速覆盖，周遭狂风四起，山间万兽齐鸣，天地变色，如同极夜。 一道雪亮闪电突然撕破黑暗，少年起身，紧盯闪电消失处。 接着，便是一道快似一道的连续闪电，在这密集如瀑的闪电中，渐渐出现了一个杯盖大小的黑点，任凭闪电如何肆虐，都无法照亮它。 “就是那里了，去吧。” 老者盯着那处黑点轻声说到。 少年回头看去，一片苍茫，所有的妖兽都躲了起来，除了老者，这天地间仿佛再无其他活物。 “唉，连狗子都不来送我，我这人缘混的可真够差的。” 少年自嘲一笑，最后冲老者说：“哎，老头儿，你还是不肯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吗？”老者答道：“回去以后多看看书，老子也是曾经红极一时的人物，好多书里都有老子呢，就看你有没有那眼力能认出哪个是我喽。” “靠，真不着调。”少年笑骂一声接着说道：“那我走了哈，拜拜了您呐。” 说完转身，少年最后留给老者的仍旧是一张嬉笑的脸，未让老者看到自己已然泛红的眼眶。 白袍飘舞，当密集闪电达到某个临界值的一霎那，少年突然飞向那个黑点，身法之快，几乎不输闪电。 忽然，周围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少年的意识渐渐再次模糊，一如三千年前… “医生！医生快来！他醒了！我儿子动了！” 一阵阵喊声把徐一千的意识拉回了现实，他想动，动不了，想睁眼，睁不开。 “儿啊！你终于醒了，这两个月可吓死妈了！” 是母亲熟悉的声音，徐一千眼圈微微发热，那滴在异世界始终没流出的眼泪，终于缓缓从眼眶滑落。 回来了，终于回来了…欸？怎么是两个月？不应该是一个月吗？ 徐一千的脑子有些乱，周遭的环境也有些乱，混乱中，他再次昏迷了过去… 第二章 卜一？ 半个月后，徐一千正式出院。 其实按医生的意思，他应该再住院观察一段时间的，但自从得知他已经醒来后，父亲就一直催他快点出院，毕竟住院是需要花钱的。 家里一共就那些钱，拿来给他治伤，就不能拿来给自己买酒了。 所以出院时他的身体还很虚弱，回到家又修养了好几天，才终于能自由活动。 这段时间里，他没少听父亲的冷嘲热讽，直到他主动提出上完这学期就放弃学业，开始打工挣钱养家，父亲对他的态度才稍微好转了一些。 母亲也含着眼泪同意了徐一千的提议，毕竟他已经落下了三个月的课程，父亲是不可能拿钱给他请家教补课或者留级复读的，现在就算再去接着念书，他也跟不上其他同学的进度了。 而且母亲也已经知道了儿子这次住院的真正原因，家里男人不顶事，自己一个女人又做不了什么，退学，也许真是最好的选择吧。 但是学费是不可能退的，所以本着不上白不上的原则，父亲允许他念到这学期结束。 在和学校老师电话沟通以后，转过天一早，母亲原本是想亲自送儿子去学校的，但被父亲制止了，因为父亲不想母亲因为这点“破事”耽误工作，徐一千也顺着父亲的意思和母亲说，自己能行，不用送。 看着似乎比出事前成熟了许多的儿子，母亲有些欣慰也有些心酸，但她能做的也只是偷偷多塞给儿子五十块钱，让他在学校尽量吃点好的。 徐一千紧紧攥着那三张十元和一张二十元的纸币走出家门，他知道，这肯定是母亲背着父亲偷偷攒的私房钱，而且很有可能是她的全部。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公交站牌，一切看上去都好像没什么变化，又好像和自己记忆中不太一样。 一架直升机从空中飞过，螺旋桨旋转发出的巨大噪音让人想不注意它都难，徐一千抬头的同时习惯性的抬起手，想用一个风刃解决掉这烦人噪音的源头。 遗憾的是这里已经不是原气四溢的异世了，这个下意识的动作一出手，一股说不清的痛苦夹杂着虚脱感瞬间让他像是被人点了穴一样，全身僵硬。 风刃的起手动作是有几分‘娘气’的，有点像戏台上花旦的兰花指，这原本也是徐一千的一点小心结。 不过在异世界毕竟没有其他观众，所以不用在意别人的看法，而这一招用起来对原气的消耗又非常少，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这都是徐一千最惯用的招数。 此刻当他从那种难受至极的感觉中恢复过来时，忽然发现两个衣着清凉妆容浓艳的小姐姐正在盯着他看，那同款嫌弃的眼神仿佛是在说，这屌丝是故意摆出这么恶心的姿势想吸引本女神的注意力吗？ 徐一千有点尴尬的用伸在空中的手挠挠头，默默走进了公交站台。 早高峰的公交车拥挤一如往常，车厢里弥漫着各种食物的味道，不好闻，却有一丝让徐一千感觉挺亲切的烟火气。 一路颠簸到达久违的学校，下车后刚走到校门口，他就和大多数此刻正在往学校赶的学生一样，被那辆停在路边的红色敞篷跑车吸引了注意力。 但他注意这车的原因却跟其他同学不一样，别的同学都只是惊诧于这跑车的性感与奢华，他却是因为…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又一次见到了这辆车。 刚才在挤公交车时他就看到这辆跑车了，开车的是个让满车女人都差点发疯的冷面帅哥，在等待某个红灯时，这车曾一度和自己那辆公交并排而停，那短短的几秒钟里，车上至少有一半女人都用手机给那个帅哥拍了照甚至录了小视频。 这让徐一千很是有点不爽，哼，这帮肤浅的女人。 而当那个帅哥扭头冲着公交车露出一丝玩味微笑时，车上有不少女人甚至都发出了惊呼声，那两个上车前鄙视过徐一千的庸脂俗粉姐妹花更夸张，她俩都认为帅哥那一侧目是在看自己。 虽然那帅哥戴着一副遮住大半张脸完全看不到眼睛的墨镜，但这丝毫不妨碍两个女人自信心爆棚的意淫。 其实这也不怪这两个女人，毕竟刚才连徐一千都觉得，那墨镜后面的眼睛是在看自己。 这是什么？颜值的魅力？不知道。 只是没想到这车竟然会停在自己学校门口，那么那个帅哥…难道是自己学校新来的学生？反正徐一千确定以前没在学校里见过这人，更没见过这车。 胡思乱想着，徐一千的脚步却没停留，回来第一天，他要赶在上课之前先去班主任那里报道。 循着记忆一路走到老师办公室门外，临近上课时间，办公室没关门，徐一千站到门口刚喊了声“报告”就愣住了，因为他看到自己班主任面前站着个人，正是那位开跑车的冷面帅哥。 “唉，真特么倒霉。”徐一千在心里默默叹息了一声。 眼下这情形很明显，这人是要转进自己班的学生，而从这人的出场方式就能看出，他肯定和吴卓那帮爱欺负自己的的富二代一样，也是个富二代。 他甚至很有可能比吴卓他们都要更有钱，毕竟徐一千可没见吴卓他们开过那么好的跑车。 这种富家子弟做事肯定都是一样的风格吧？那看来以后，欺负自己的人又要多一个喽… “徐一千来了？进来吧。” 听到报告声的班主任看向办公室门口，发现来人是徐一千，脸上原本洋溢着的热情笑容稍微收敛了一些，语气也变得有些不咸不淡。 “正好你今天回来上课，那，这位是今天转来的新同学，卜一，认识一下吧，卜同学，这是徐一千，以后你们就是一个班的同学了。” 最后那句话，班主任是对着那位帅哥说的，语气和前半段完全不同。 徐一千转身抬头看向这位新同学，之所以要抬头看，是因为这位名叫卜一的帅哥至少有着一米九的身高，不抬头的话，身高只有一米七多点的徐一千，就只能和对方的锁骨对话了。 “你好，我叫卜一，转校生，徐一千是吧？以后还请多指教。” 已经摘下墨镜的卜一满脸温和笑意，看起来很亲切，完全没了刚才开车时的那股高冷气势。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徐一千总觉得卜一的笑容有些古怪，古怪到让自己找不出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忽然上课铃声响起，班主任起身道：“正好，你俩跟我一起去教室吧，该上课了。” “好。”两人一起答应了一声。 熟悉的铃声，熟悉的吵闹声，当班主任推开教室门的一霎那，同学们也和以往每次一样，熟悉的集体瞬间安静。 只是这次，多了个别女生的花痴惊呼声，当然，这声音不是给徐一千的。 徐一千咂咂嘴，和卜一一起站在讲台上面向全体同学，班主任指着徐一千说道：“那，这是之前不小心自己把自己摔晕的徐一千，今天终于康复了，还好，听他妈妈说他没摔傻。” 教室里瞬间响起一阵哄笑，徐一千脸色微微涨红，不过他也已经习惯了，就因为逢年过节自己从来没送过班主任礼物，所以班主任经常针对他，有时候和同学闹了矛盾，即使再是对方不对，班主任也要把责任算到他头上。 “那，你好久没来，没座位了，先去后面那儿坐着吧。” 班主任指着最角落里那张空着的双人课桌说了一句，徐一千答应一声，低着头向那边走去。 不等他落座，班主任就急不可耐的继续介绍道：“那，这位是新转来的卜一同学，大家欢迎！” 一阵热烈掌声过后，徐一千也坐到了座位上，他扭头看向害他差点死掉的小霸王吴卓，吴卓毫不客气的回瞪了他一眼，眼中尽是蔑视。 “卜一同学家里可不得了啊，他上个月刚从美国回来，家里是老华侨，打他祖爷爷那一辈就移民了。这次陪家人回国呢，一方面是思念祖国，另一方面也是他家里要在咱们滨海城搞搞投资，至于他个人嘛就不多介绍了，大家也都看得到，真正的人中龙凤，大家说是不是啊？” 班主任春风满面的介绍着，那语气亲切的仿佛他已经认了卜一做干爹一样。 “好了，卜一同学，你看你想坐那个位置？老师给你调。” 班主任的语气已经有些谄媚了，但卜一却丝毫没领情，他随手一指徐一千身旁的空位说：“那不是就有空座嘛？我坐那儿就行。” “啊？那个位置不…”班主任刚说了半句，卜一已经自顾自走向了徐一千身旁的座位。而他修长的身高搭配着得体的西装，生生把这几步走出了模特走T台的感觉，班里的几个女生看的眼睛都直了。 “看看，这就是华侨的教养，为了照顾同学，丝毫不介意自己坐的位置有多么不好，大家以后都要多向卜一同学学习，听到没有？” 三个月不见，班主任随机应变拍马屁的技能点似乎又提高了。 在同学们的应和声中，班主任打开书本，开始上课。 第三章 这人可能有病 “你好，我叫卜一，你叫徐一千是吧？” “这名字真好，你看你的名字是数字，我的名字也是数字，这是不是就是一种缘分？不过你比我多了九百多，嗯，你牛。” “茫茫人海那么多人，偏偏咱俩能成同桌，这也是一种缘分啊，要不咱俩结拜吧，你认我做大哥，我跟你说，我家可有钱了，跟我结拜你肯定不吃亏。” “要是咱俩结拜的话，其实可以算是个组合，组合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一千零一双煞英雄会’，怎么样？霸气吧？” … 班主任在讲台上讲着课，一脸懵圈的徐一千却一句都没听清，因为自从卜一坐下以后就一直在不停地跟他讲话。 即使他完全没理会过这位话多到有点神经质，跟他那冷酷外型完全不搭的陌生富二代，也丝毫不妨碍对方有些过度的热情。 终于，班主任也有些忍无可忍的说道：“哎，那个，徐一千同学，上课时间不要说话！不要影响其他同学听课！” 徐一千指指自己一直没张开过的嘴，低头叹了口气。 接着班主任又换了种语气冲卜一说：“卜同学，有什么跟学习有关的问题可以下课再讨论哈，也可以单独来找老师哈。” 卜一环顾四周，看看全班都集中在他身上的眼神，仿佛这才终于明白了什么，闭上嘴没再说话。 上午是两节“大课”，每节时长一个半小时，中间有二十分钟休息时间，不过休息时间并不能真的休息，大家要集体上操场做操。 毫不意外的，四肢修长的卜一在操场上也像个明星一样耀眼，这让被卜一硬拉着一起下楼的徐一千不由得又是一阵不爽。 可不知道什么原因，其他同学好像都在有意疏远自己，除了新来的卜一，根本没人愿意跟徐一千说话。不想显得太过孤单的徐一千，只好认命的选择跟卜一一起出入。 做完操返回教学楼的途中，一共有八个外班的女生来问卜一要过微信，可无一例外都被卜一冰冷的眼神给吓到不敢纠缠。 学校名义上中午是不许外出就餐的，上午第二节课的下课铃刚响完，卜一就热情的说：“呀？这是到吃饭时间了吧？一起呀千儿。” “还一起？”徐一千有些意外，卜一站起身说：“是啊，你好歹是老生，我不认识去食堂的路，你给我带路呗。” 徐一千看向窗外不远处那栋大楼外墙上的“食堂”二字，又看了看一脸天真的卜一，最终还是妥协道：“好吧。” 学校食堂的规模很大，排队打完饭，两个人没费多大劲儿就找到了空位。并排落座后卜一看着餐盘里的饭菜，尝了一口，咂咂嘴说：“这味道…很特别嘛。” 徐一千没听出卜一这语气是夸还是损，反正他始终没觉得食堂的饭菜有多美味，毕竟现在的食堂是校长小舅子在承包，没把学生直接当猪养就已经很开恩了。 刚吃没两口，坐在徐一千二人对面的几个学生忽然齐齐站了起来，徐一千下意识的抬头看去，那几个学生眼神闪烁，但极其迅速的一起端着餐盘沉默着离开了餐桌。 徐一千有些哑然的自嘲道：“是我吓到他们了吗？”还在低头扒饭，根本没回头的卜一说道：“不是你，是你后面那几个人。” 徐一千狐疑地“啊？”了一声，回头一看，身后不知何时已经站了四个人，正是当初害自己晕过去两个月的吴卓四人组。 “新来的，让让。” 吴卓冷冰冰的说到。 卜一头都没回的一指面前空位道：“这么多空座还不够你坐的？你是人还是猪啊？” 说完继续专心扒饭，看起来完全没把连老师都怕的这四个富二代放在眼里。 没被人如此轻视过的吴卓刚想发作，他身旁天字第一号狗腿子高良小声说道：“他是华侨，不好惹，而且说不定以后跟咱们家里还会有生意往来呢，他现在就是还不了解形势而已。” 吴卓瞬间明白了高良的意思，他也不想因为一个小小的徐一千，就给自己竖这么个看上去挺强大的对手。所以他也没再跟卜一较劲，而是带着他的人坐到了徐一千两人对面。 徐一千不知道对方想做什么，所以只好继续埋头吃饭。 “徐小千儿…”吴卓斜着眼叫了一声，徐一千手里的筷子稍微停了停，他低着头应道：“什么事？” 吴卓没直接回答他，而是先看了看他身旁还在专心吃饭而且吃的很香的卜一，在发现卜一并没对自己的话有所反应后，他才稍微安心了一些，没回答徐一千的问题，而是说道：“老子跟你说话呢，没听见？！放下筷子，抬起头！” 最后三个字，吴卓的声音有些大，附近座位听到声音的同学纷纷悄悄离席，让出了一片空地。 徐一千没什么脾气的放下筷子，几口咽下嘴里饭菜，抬起头擦擦嘴道：“什么事？说吧。” 吴卓笑道：“行，好像比晕过去前爷们了一点，别怕，今天不欺负你，就是跟你说声…” 说到这儿吴卓停了停，又看了一眼还在吃饭的卜一才继续说道：“之前把你弄晕是我们狠了点，不过你的医药费我们也帮着出了，所以这件事过去就过去了，以后不管有谁问你那天到底怎么回事，我希望你的答案是…你摔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听懂没有？” 徐一千点点头说：“嗯，放心，我已经都忘了。” 吴卓的话并没让徐一千感到意外，而他也确实不想再为这些已经过去的事情纠结，所以他如此痛快给出的答复确实是真心话。 但他的痛快似乎有些出乎吴卓等人的预料，几个人相互看看，却又都释然了，是啊，凭徐一千的家底，他也不可能有资格表现出其他态度。 想到这里，吴卓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他轻笑道：“这就对了。”说完就伸出了自己右手，想要拍拍徐一千的头顶。 这是一个对徐一千来说非常有侮辱性的动作，因为徐一千还记得，上次看到吴卓这样轻拍别的同学脑袋时，他边拍边狂笑着说，他最喜欢这样拍自己家那条狗的脑袋。 而那个被拍的同学，也只能尴尬的配合着傻笑。 那个同学和班里其他大多数男生一样，都经常被吴卓等人欺负，却不敢也没有能力反抗。 徐一千低下头，强压怒火却又无计可施，心里只盼着吴卓拍完自己就赶紧滚蛋，再过一个多月退学以后，自己就不用受这窝囊气了。 然而等了几秒没等到落在脑袋上的手，却等到吴卓语气有些迷茫的一句问话：“新来的，你干什么？” 徐一千一愣，扭头看去却发现，卜一此刻正用手里的筷子尖抵着吴卓抬起的手掌心，正是这个动作，让吴卓的手无法碰到徐一千的脑袋。 “别碰他。” 卜一用另一只手拿纸巾擦完嘴淡淡说了一句，而他手里的筷子依旧抵着吴卓的手，不动如山。 “新来的，你什么意思？”吴卓显然和徐一千一样没搞清楚状况，他又开口问了一遍。 卜一轻声道：“有话说话，别碰他，你要是敢碰他…”说到这里，卜一的语气突然变得无比阴冷：“我就打死你。” 一瞬间，吴卓那只被筷子抵住的手像是被烫到一样，闪电般收了回去。 而徐一千则微微皱起了眉头，因为他也感到了一股浓烈的杀意，而这股杀意…怎么有点怪怪的感觉？ 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已经被吓的脸色苍白的吴卓轻咳两声道：“咳…那什么，反正就这事儿，没别的了，走了，咱们吃饭去。” 说完，吴卓就赶忙站起身，和他的小弟快步朝食堂外走去。 “千儿，吃饱了没？吃饱了带我参观参观咱学校呗，俗话说的好，饭后百步走，早晚能交到女朋友，是吧？” 吴卓四人刚一走远，卜一就嬉皮笑脸的和徐一千说着。徐一千点点头，想了想还是说道：“刚刚…谢谢你，不过他们几个可不好惹，你今…”“赶紧的赶紧的。” 卜一打断了徐一千的话，拿起两个人的餐盘就率先走向了回收车。 食堂外，高良回头看了一眼，确定那个叫卜一的家伙没跟过来，这才松了口气说：“靠，那个新来的是练过吧？眼神都不一样。” “哼，练过怎么了？又不是只有他练过，不是我说你们，刚才要不是你们跑得快，我特么早出手揍丫的了。” 说话的人名叫赵然，家里还有个哥哥叫赵悠，兄弟俩都是一样的不务正业好勇斗狠，所以几年前赵悠因为打架被学校开除后，就以个人名义盘下了一家濒临倒闭的跆拳道馆，所有外人都明白，他这么做不是为了赚钱，只为有个可以合理打架的场所。 体型优势加上性格使然，吴卓四人都是那家武馆的常客，而且是属于练得不错的那种。 “就你能，别废话了，刚才的面子不能白折，那么多同学看着呢，那个新来的只是没搞清楚形式而已，不管他，反正徐一千每天放学怎么回家咱们都清楚，晚上再削他一顿就是了。” 一直没说话的李辰终于发表了意见，高良跟着说：“对！本来不想再动他了，可要是让他以为自己找到靠山了以后就敢‘涨脸’的话，那咱们的面子往哪儿搁？吴卓，你给句话！” 吴卓其实还没从刚才和卜一的对视中回过神来，此刻的他一后背的冷汗还没干，但眼看自己兄弟们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只好硬着头皮道：“那…那是当然，晚上放学就把面子找回来！” 食堂里，卜一的耳朵微微抽动了两下，嘴角牵起一抹古怪笑意，像是听到了什么非常好笑的事。 第四章 真身 下午依旧是两节课，已经跟不上进度的徐一千干脆彻底放弃，老师在台上讲，他就在台下琢磨自己的心事，那就是，退学以后自己该干点什么工作呢？ 异世三千年，他学了一身无法带回来的异能本事，等于白学。而他在那边时，凭着有限的知识和记忆研究出的一些比如纯手工造纸术之类的手艺，在这个时代，好像也没什么经济价值。 学赚钱的本事，似乎比学飞天遁地还要有难度啊… 放学，晚饭，晚课。 终于捱到晚上放学，吴卓四人很有默契的快速离开教室，下楼开车去徐一千家附近等待。 卜一保持着一如既往的真诚热情冲徐一千道：“千儿，你住哪儿啊？我开车送你吧？肯定比坐公交车快。”徐一千想了想，认真的说：“卜一，非常高兴认识你，不过…那什么，平时在学校里咱们一起吃饭搭个伴啥的这没问题，不过我…唉，其实咱们根本不是同一类人，好意我心领了，多谢。” 说完徐一千就站起身，收拾书包准备走人。 其实他没说出口的话是，咱们不是同一类人，你跟吴卓他们才是同一类人，你和他们才是会成为伙伴的人，不是和我。 卜一挠挠头，有点郁闷地冲走到门口的徐一千最后问道：“真不用我送你啊？”徐一千最后答道：“多谢，真不用。” 徐一千走出教室，卜一一耸肩小声道：“嘿嘿，好吧，那就一会儿见喽。” “嗨，你是华侨是吧？那你英语肯定很棒咯？不知道有没有荣幸请你赏脸去我家帮我补习一下口语啊？我爸妈工作忙，家里就我自己一个人呢。” 一个甜腻的声音忽然响起，是班花苏蕾。 一放学就在寻找时机的她，一直等到徐一千离开才悄悄走到卜一面前发出了邀请，说完还故意挺直腰板，让自己的身材更显眼了一些。 卜一看都没看苏蕾那张故作姿态的脸，冷冰冰回敬了一个“滚”字，便踱着步离开教室，完全没有要理会苏蕾的意思。 头一次在男人面前吃瘪的苏蕾被气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从小到大，无论是父亲那些混社会的朋友，还是自己身边的同学伙伴，哪有男人舍得用这种态度对待自己？ 天生狐媚的苏蕾也确实有着让同龄人都嫉妒的优势，无论是长相还是身材，苏蕾从没遇到过综合成绩比自己优秀的同龄人。 出于某种心理原因，她也很喜欢玩弄男人的感情。所以像吴卓四人组的成员，都以为自己才是苏蕾的未公开男友，他们也很听苏蕾的话，一直对自己和苏蕾的“秘密关系”守口如瓶，平时也会偷偷给她钱花。 这让苏蕾的自信有些爆棚，她根本不相信世上有自己搞不定的男人。 “哼，装什么高冷？等上了床，姑奶奶绝对让你跟吴卓他们一样跪下来求饶！”苏蕾边腹诽边朝自己座位走去，经过那几个正在幸灾乐祸的女同学时，她有些气急败坏的吼了一句：“笑什么笑？！” 几个女生却只是用阴阳怪气的眼神看着她，什么都没说，脸上笑意更浓。 晚上的公交车依旧拥挤，只不过这次车上有大部分乘客都是自己学校的学生，而这些学生十有八九都在聊着同一个话题，那就是在校门口停了一天的那辆大红色跑车，以及跑车的主人，华侨卜一。 “唉…这社会哪有什么公平可言？都说条条大路通罗马，可有的人压根就是在罗马出生的，有的人却跟罗马压根不在一个星球啊…” 徐一千默默的想着，又把视线对准了外面不时出现的路边小吃摊。 要不自己也开这么个摊子？听说这玩意儿也不少赚钱啊，而且每天剩下的菜还能拿回家给父亲下酒，这样母亲就可以轻松一些了… 公交到站停车，下车，徐一千刚走没几步，就看到了不远处高良的身影。 很显然吴卓他们没打算对徐一千用偷袭的，而是选择了直接正面面对。也是，对付徐一千这种穷人家的孩子，不需要费那个脑筋，毕竟对他们四个人来说，动脑比动手可累多了。 高良冲看着自己的徐一千勾了勾手指，又指指不远处的一条死胡同，扭头便走。 他知道徐一千肯定看懂了自己的手势，也知道徐一千肯定不敢不跟上来。 他的猜测是正确的，即使已经料到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徐一千也确实没打算逃，毕竟逃也逃不掉，那还不如干脆来个痛快的。 吴卓他们已经在小巷子里等着了，徐一千一拐进来就看到他们正在摆着自以为威风的造型，路灯下，四个人都在抽烟，最没脑子的赵然更是学着老电影《古惑仔》里陈浩南的经典动作，不停地打着自己手里的打火机。 只是不知道是打火机质量有问题还是赵然手有问题，经常要打好几下才会窜出一次火苗，这让他们四人强撑起来的肃杀气氛多了一丝滑稽。 “又要打我吗？” 谁都没想到，这一次竟然是一向懦弱的徐一千先开的口，已经想好开场白却没能说出口的吴卓思路瞬间被打断，空白几秒后，恼羞成怒的他把烟头往地上一扔，指着徐一千骂道：“靠！去你大爷的，老子让你说话了？！想死是吧？！” 徐一千叹息道：“唉…要打就打吧，反正我也打不过你们，我家也没你们家有钱，来吧，赶紧打完，我好收工回家。” 说完徐一千就面无表情的盯着吴卓，等待对方的动作。 头一回碰见这种情况的吴卓思路再次被打断，一时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眼看他这副模样，一向喜欢仗着人多欺负人少，仗着个儿大欺负弱小的赵然几步上前道：“小瘪犊子，还特么轮到你带节奏了？想挨打是吧？！老子成全你！” 几句话说完，赵然已经揪起了徐一千的衣领，另一只手也攥成拳头高高扬起，眼看就要打在徐一千脸上，却和中午时的吴卓一样，生生保持这个姿势几秒钟都没再动。 徐一千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抬头看了一眼赵然，又顺着赵然的目光回头看向自己身后，果然，一脸悠闲的卜一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巷子口，静静地看着自己这边。 “新来的，你什么意思？” 吴卓远远的问了一句，卜一双手插兜，没回答吴卓，而是一步步缓缓走进了小巷。 “松开他，不然打死你们。” 卜一冲赵然说到，语气却并没中午吃饭时那般有杀气，反而很轻柔，轻柔的像是压根没想过要通过这么一句话就让赵然听自己的。 丝毫没感觉到威胁的赵然也很配合，他不光没松手，手上力气还加大了几分，徐一千被稍微提起一些，只剩脚尖还和地面保持着接触。 卜一走到赵然面前，隔着徐一千冲赵然问道：“所以，你这是打算不听我的喽？” 语气依旧轻柔，但赵然已经隐约感受到了一丝压迫，回头看去，自己三个兄弟都在，心里这才稍微安定了一些。 这新来的就是再能打，也不可能单挑的过我们四个人联手吧？ 想到这里，赵然鼓起劲儿说道：“你…我告诉你新来的，你没必要为了一个徐一千得罪我们，大家以后都是朋友…” “嘘…”卜一冲赵然做了个嘘声，打断了赵然有些语无伦次的话语。 “三，二，一…”卜一轻轻倒计时，赵然傻傻地看着卜一，倒计时结束，卜一叹息道：“唉，机会用完了哦，真不听话。” 忽然，赵然的身体像是被车撞了一样，向后倒飞出去，直到砸在墙上才停下。 到这时，几个人才看到卜一还没收回的脚，而原本被赵然拎在手里的徐一千，已经到了卜一手里，卜一轻轻把表情古怪的徐一千放到地上，转而冲吴卓道：“你们仨一起上？” 高良大声喊道：“敢打我们兄弟？找死？！”随着他的喊声，吴卓和李辰会意的同时踏前一步，而高良却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猛然转身跑向赵然，边跑边喊：“吴卓，你们先上！我看看赵然怎么样了！” 吴卓和李辰的表情先是愕然后是愤怒，但此刻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两人索性硬着头皮一起大喊着朝卜一冲了过来。 又是干净利索的两脚，不偏不向，力度完全相同，吴卓和李辰同时成功的模仿了一遍刚才赵然的飞行方式，甚至连落地方式都完全一样。 赵然已经晕了过去，李辰表情痛苦的紧闭着嘴，吴卓一脸愤恨的盯着卜一，想说点什么，一张嘴，却只吐出了一大口红黑交织的血液，像是内脏已经受伤。 躲过一劫的高良脸色煞白的看着卜一，卜一依旧双手插兜，缓步朝四人走去，看起来还想继续动手。 “卜一，让他们走。”徐一千忽然开口说了一句，卜一回头看向徐一千说：“直接打死多省心？干嘛要放他们走？” 高良被卜一的话吓的哆嗦了一下，眼神中的恐惧已经掩饰不住。 徐一千面无表情的重复了一遍：“让他们走！”卜一无奈的一耸肩，扭头冲着地上四人说：“还不快滚？” 高良一愣，赶忙搀扶起还在昏迷的赵然，吴卓和李辰互相搀扶，起身，只如丧家之犬一般仓皇离开，独剩下表情越发古怪的徐一千和一脸无所谓的卜一。 “你到底是谁？”徐一千盯着卜一问到。 卜一很真诚的答道：“华侨卜一啊。” 徐一千点点头，从兜里掏出钥匙猛然扎向自己左眼！ 千钧一发之际，卜一用人类无法企及的速度一把抢过徐一千手里的钥匙骂道：“你特么有病啊？！” 徐一千嘴角微翘再次问道：“你到底是谁？再不说实话我自杀了啊。” 卜一摇摇头，回头看看巷子口，天色已晚，吸吸鼻子，附近百米内也没有活人气息。 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卜一开始一件一件脱自己的衣服。 徐一千脸色微变的问道：“靠！干什么你？要耍流氓啊？救命啊，抓流氓啊！” 直到脱的只剩一件十分花哨的大裤衩，一身精壮肌肉的卜一才停下动作，忽然对着徐一千一抱拳，用前所未有的郑重语气说道：“卜一受老祖之名，特来护你徐一千周全，这一世惟你徐一千马首是瞻，万死不辞！卜一妖族身份…贪狼！” 语毕，卜一的身形忽然开始变化，几秒钟后，看着卜一变化完的形态，徐一千眼眶微红的喊道：“狗子！” 贪狼卜一微微张嘴，用徐一千听了三千年的声音答道：“嗷…” 第五章 约架 “所以，‘卜一’这名字，是你自己给自己起的？” “是啊，我翻遍字典都没发现比这俩更便宜的字，所以就用这个当名字喽。” “你也是从那个虫洞钻过来的？老祖为啥不跟我说你也要来？” “当然是从那里过来的，毕竟那可是两个世界的唯一连接通道，至于老祖为什么不告诉你，他说是要给你个小惊喜，怎么样？开心吧？” “这老头儿…我说嘛，当时怎么连你都不送我。哎，那你这肉身是咋回事？我在那边可是魂魄状态，你们肯定也都是吧？虽然在那边的感觉和有肉身是一样的，但是我可是有肉身留在这边的啊。” “那我就不知道了，老祖跟我说过一句挺奇怪的话，他说咱们那边的世界跟这边的世界其实是一回事，所以我一过来就能自动切换成人类型态，而且是和正常人类完全一样的哦。” “那你的战斗力，还有刚才那个变身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的本事能带过来，我的就带不过来？” “那谁知道切，反正我刚到这边时就发现，我的本事一点都没少，还多了一项变身的能力，跟你说哦，在那边我是没有着这本事的，是贪狼形态就只是贪狼形态。至于你的话…可能因为你户口不是那边的吧，嘿嘿…” 漆黑的小巷里，徐一千不停的向贪狼卜一提着问题，此刻的徐一千有一脑袋问号，如果不是知道再不回家母亲会担心自己的话，他真的可以和卜一聊一整晚。 眼看时间不早，徐一千终于狠下心和卜一告别，回家。 家里一如既往弥漫着刺鼻的酒气，父亲躺在沙发上鼾声如雷，母亲在打扫着残羹剩饭，看到还不算太脏的食物，就挑出来倒进一个大食盆里，徐一千知道，这是留给明天早上自己一家人吃的。 陪母亲一起打扫完，徐一千又和母亲聊了会儿天才洗漱上床，躺在床上他却怎么也睡不着，卜一就是贪狼这件事，对他的冲击有点大，想到贪狼今天表现出来的战斗力，他再次试着运转周天原气…于是就成功的晕了过去，一觉到天亮。 深夜，市立医院。 “哥，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这次真不是我们欺负人，是对方欺负我们。” 赵然的哥哥赵悠正面无表情的坐在病床边，三张并排摆放的病床上分别躺着三个被卜一踹过的人，此刻这三个人都紧闭着双眼，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正在昏迷。 唯一没受伤的高良和赵悠讲述了事情的经过，不过在他的描述里，自己四个人才是被人无故欺负的那一拨，责任全在对方。 虽然习惯用武力解决问题，但赵悠可不是没脑子的人，而且他的智商不低，真要算起来，完全可以划分到“聪明人”的行列。 而他习惯用武力解决问题的根本原因是，他很清楚，在这个社会，更多时候，用拳头讲道理才能讲的通。 所以他也很明白，高良这小子的话只能信一半。 自己的弟弟自己最清楚，肯定是欺负人时碰上硬茬子了，真要论责任的话，肯定是自己弟弟不对。 但赵悠并没太在意高良的话，因为他并不在乎这次打架的责任在谁，他在乎的只有一点，那就是自己弟弟吃亏，不行。 “对方叫卜一？华侨？今天转到你们学校的？”赵悠沉声问到。 高良赶忙答道：“对对！他就是仗着有钱有身份才欺负我们的，他…” “你明天去你们学校给那个叫卜一的捎句话，给他两个选择，一，过来我弟弟病床前下跪道歉，等我弟弟康复后亲手揍他一顿，不准还手；二，晚上七点准时来武馆找我，单挑，我输了任他处置，他输了，留下一条腿。要是两个都不选，从今往后，他和他的家人都别想好过。” 赵悠没等高良继续说完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高良听完连忙一阵点头，嘴里不停地答应着。 赵悠没再理高良，说完话就掏出手机，拨通了自己一个警察朋友的手机号… 转过天吃完早饭徐一千就出了门，他想快点见到卜一，还有很多事情想问他呢。 一路走到公交站，徐一千又碰到了昨天那两个女人，他没在意，但那两个女人却仿佛还记得他，依旧用眼神对他表达了莫名其妙的鄙夷。 徐一千无所谓的看着公交站牌打发时间，忽然那两个女人中的一个喊道：“快看快看！是昨天那个土豪帅哥！” 徐一千被喊声吸引，刚把视线从站牌上挪开，卜一的红色跑车已经嗡鸣着停在了他身旁。 “千哥！上车！小弟来接您上学！” 卜一很大声的喊了一句，听的出来是在故意帮徐一千撑场面。 已经知道卜一真实身份的徐一千也没介意，微微一笑就伸手去拉副驾驶的车门，却尴尬的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这门该怎么手动打开。 很有眼力劲的卜一立刻下车，像酒店的停车小弟一样，恭敬的打开车门把徐一千迎了上去。 在那两个陌生女人惊讶到快要瞪出眼眶的目光注视下，卜一发动跑车，绝尘而去。 “对了狗子，你这车哪儿来的啊？你咋会开车的？” “买的啊，开车有什么难的？你不会开啊？” 对徐一千的问题，卜一回答的很是理所当然。 徐一千追问道：“那你哪儿来的钱？这车不便宜吧？” 卜一诡异一笑道：“嘿嘿，赌钱赢的，那不是在那边时你教会我的手艺嘛。” 徐一千不屑的说：“切，拉倒吧，你连一副扑克牌一共该有几张都不知道，还能靠赌赚到钱？对了，你怎么好像比在那边时聪明了？变成人型能提高智商？” 卜一没接徐一千的话茬，而是随手变戏法一样掏出一部还没开封的崭新手机，递到徐一千面前道：“切，我本来就很聪明好不好？只是贪狼形态不能说你们人类的语言而已。那，拿去，方便以后联系。” 徐一千一看，正是被称为‘国之骄傲’的某国产手机品牌的最新款。 不自觉的“哇”了一声，徐一千立刻把诸多问题抛在脑后，研究起了这在自己昏过去以前就向往不已的奢侈品。 其实他原本是有个手机的，毕竟现在这时代，没手机简直跟出门没穿衣服一样不可思议。 可他那部是父亲用旧了淘汰给母亲后，母亲又用旧了才淘汰给自己的古董货。虽然也是个智能机，但收个微信表情包都能卡到死机，而自己又确实没什么需要联系的人，所以干脆便放进抽屉里吃灰，没再碰过。 跑车的速度确实比公交车快，没等徐一千把新手机研究明白，他们就已经到了学校校门口。 到校门口卜一刚停下车，那个从没给过徐一千好脸色，比自己班主任还要势利眼的门卫就小跑过来，谄媚的告诉卜一，学校免费给他专门留了个停车位，以后不必把车停在学校门口。 在门卫的带路下，卜一停好车便和徐一千一起步行赶往教室，途中两个人就商量起了具体哪天退学，以及退学后具体做什么行业。 如今有了看上去很有钱的卜一帮忙，徐一千首先想的是，终于有了摆路边摊的启动资金了，接着就很认真的考虑起了具体学哪种口味的厨艺更有前途。 卜一跟看傻子一样看着愁眉深锁认真思考的徐一千，在心里替徐一千感谢了一万遍把自己派来帮忙的老祖。 没自己的话，凭徐一千的经济头脑，这辈子是不可能发财了。 班里四个最壮硕的男生有三个没来，今天的教室似乎格外宽敞。而没有了小伙伴的高良也比平时低调了许多，一上午一直低头默默玩手机，没跟任何人说过话。 中午，徐一千和卜一正在食堂吃饭，高良走到他俩对面坐下道：“我…我就是帮人捎个话…” 一字不差的重复了一遍昨晚赵悠说过的内容后，高良掏出一张名片放到餐桌上说：“这上面有武馆的具体位置，我就是个传话的，你怎么选？我帮你转达给赵然的哥哥。” 卜一盯着那张名片看了几秒，凑到徐一千耳边悄声问道：“这上面写的啥？”徐一千翻了个白眼悄声反问道：“你特么不是看过字典吗？”卜一回答道：“没看全，太特么厚了，没那耐心。” 徐一千摇摇头，索性直接拿起那张名片念道：“炎龙武馆…”高良插嘴道：“那什么，那个字儿念燚，燚龍武馆，是翼龙的意思，就是带翅膀会喷火的那种恐龙…” “噗…”听到徐一千不懂装懂的念错了字，卜一笑的差点把饭从鼻子里喷出来，低下头肩膀一阵抽动。 有点尴尬的徐一千强行挽尊道：“啊，我知道，我就是…是吧，回去跟赵悠说，卜一选单挑，今晚七点准时到。” 高良点点头，自顾自离开了食堂。 “笑！笑个屁！”徐一千锤了卜一一拳，卜一毫不在意的继续边笑边吃饭，完全没把和赵悠的约架当回事。 高良今天来学校的目的就是给卜一带话，所以中午过后他就没再在教室里出现。 徐一千下午除了玩新手机，就是再三叮嘱卜一，晚上打的时候一定要‘收’着点，别展露全部实力，免得树大招风，节外生枝。 卜一对此倒是很无所谓，凭自己的本事，就是站着不动让对方用刀砍，对方也会在砍伤自己之前先累死。 下午一放学俩人便开车直奔燚龍武馆，晚自习本来就不是必修课，不到校也不会有人管。 似乎是早就有所准备，卜一和徐一千刚停好车走下来，就有个满脸横肉的胖子凑上来问道：“你俩就是要来找我们馆长单挑的人？” 卜一对这个有点误导意味的问话并没在意，答应一声便抬起头盯着武馆的招牌大声念到：“燚龍武馆！好名字！”说完自己就乐了。 徐一千白了卜一一眼，没理他。那胖子却把卜一的语气当成了对自己武馆的挑衅，脸上霎时间多了一丝怒意，却没发作，只是说道：“那跟我来吧。” 今天的燚龍武馆格外热闹，因为赵悠上次亲自出手“教育”别人，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 没人知道，那次那个被打到半死的前“滨海城第一拳”在上台前私下收了赵悠十万块，大家只知道，自那场战斗后，赵悠就成了新任的本土“拳王”，根本没人敢生出挑衅他的想法。 所以，今天这场单挑，必然会很精彩。 卜一和徐一千赶到时，赵悠还在光着膀子打沙袋热身，因为有高良在一旁伺候着，所以卜一和徐一千一眼就能确认，那个肌肉发达背影雄壮的男人，就是赵悠。 二人的注意力一时都集中在了赵悠身上，所以他俩都没发现，看客中有个衣着考究一看就挺有身份的男人，他自从第一眼看到卜一就惊讶的瞪大了双眼，甚至还很浮夸的揉了揉眼睛。 在确定自己没认错人后，这人立刻悄悄退出武馆，用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的手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几秒钟后，对面一个慵懒的男人声音刚“喂？”了一声，这人立刻兴奋的说道：“尹哥！我好像看到那个卜公子了！不是！不是好像！我确定就是他！” 对面停顿了两秒钟，立刻用和刚才完全不同的语气说：“你在哪里？！给我盯住他！我这就联系花爷！” 第六章 单挑 高良看到卜一和徐一千已经赶到，便对还在打拳的赵悠道：“哥，那人来了，还带了个小弟。” 赵悠没立即回答高良的话，而是在打完完整的套路后才停下手上动作，扶着沙袋喘了会儿气，高良很有眼力的一手毛巾一手矿泉水递了过去。 赵悠摘下拳击手套接过矿泉水猛灌几口，把瓶子还给高良，接过毛巾转过身，眼神锁定卜一，擦了下头上的汗水，径直走了过去。 赵悠一动，他的学员和兄弟们全都跟着动了起来，近百名精壮汉子一起敌意明显的朝自己这边走来，要换做去过异世之前的徐一千，不用对方动手，光这气势就能把他吓到腿软。 不过此刻的徐一千只是面带微笑的看着赵悠，没有丝毫惧意。 “你就是打伤我弟弟的卜一？” 赵悠走到卜一面前，开门见山。 卜一点点头说：“你弟弟是赵然吧？嗯，他的伤是我干的，不过不是打的，是踹的。” 卜一的话引起赵悠小弟们的一阵骚动，有脾气火爆的直接骂了脏话，赵悠扭头喝止一声，全场瞬间安静后，他冲卜一说道：“很好，这场单挑怎么算，小良都和你说清楚了吧？”卜一四下看看，有点无趣的说：“别废话了，赶紧的吧，打完你我还得吃晚饭去呢。” 又是一阵骚动，赵悠小弟们的骂声比刚才更盛了一些，赵悠再次喝止他们，又冲卜一问道：“很好，别说我欺负你，上拳台还是进八角笼？随你挑。” 说着赵悠指了指旁边，一个是弹簧绳围起来的拳击台，另一个不是台子，在平地上，是铁丝网围成的八角笼。 卜一迷茫的问道：“这…有什么区别吗？” 赵悠微微皱眉，他没想到对方会问出这么外行的问题，但眼看卜一满脸真诚，赵悠想了想还是用最简单的话语解释道：“上拳台，戴护具，进八角笼，不戴护具。” 赵悠说完，高良就扬了扬手里拎着的拳击手套，示意这就是“护具”。 卜一撇撇嘴道：“那就进那个什么八角笼打吧，我不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赵悠嘴角牵起一抹狰狞的笑，轻声道：“正合我意。” 其实对于赵悠来说，八角笼和拳击台真正的区别是，拳击台可以认输，八角笼，却是不死不休的战斗。 换句话说，他今天没打算让欺负过他弟弟的人活着离开…起码不能让对方完整离开。 一阵阵有节奏的呐喊声中，赵悠率先走进八角笼，卜一跟着刚要进去，徐一千忽然拽住他，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卜一面露难色，但在徐一千的连哄带劝下，最终还是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脱下上衣外套走进八角笼，笼门关闭，武馆两名工作人员立刻用铁链把笼门锁住。 这一幕看得在场几乎所有人都发出了发自肺腑的吼叫，因为他们都知道笼门上锁的意思，那就是等这场战斗结束时，笼子里还能站着的人，最多只会剩一个。 卜一体型修长肌肉匀称，完全是衣服架子一般的男模身材，但和强壮的赵悠对面而立，相比之下就显得有些瘦弱。但这丝毫没影响卜一的状态，他根本没在意自己和对方在体型上的差距。 一个临时充当主持人的武馆学员拿着铁皮喇叭走到八角笼旁边，打开喇叭开关冲笼子里喊道：“对战双方都准备好了吗？！” 赵悠盯着卜一，冲那个裁判招了招手，裁判会意的把手中喇叭抛进八角笼里，赵悠稳稳接住，全场瞬间安静，赵悠依旧紧盯着卜一，把喇叭举到自己面前说：“今天，只有一个人能站着走出这笼子，祝你好运。” 说完，赵悠便把喇叭抛给了卜一，与此同时，刚刚彻底安静的武馆瞬间沸腾，欢呼声，口哨声，吵得人什么都听不清。 卜一看了看手里的喇叭，轻轻一笑，凑到赵悠耳边小声道：“哎，我一会儿假装被你打败，帮你在你小弟们面前保住面子，你也别说要我留腿什么的，大家各退一步，以后就是朋友，行不？”卜一说完就收回身子，冲笼子外面的徐一千点了点头，示意他已经把徐一千交代的话告诉了对方。 徐一千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这正是他刚才叮嘱卜一的话，其实今天一进武馆他就生出了这念头，自己和赵然的恩怨本就不是什么大事，赵悠这个做哥哥的要给亲弟弟出头，于情于理也都说的过去，这件事到此为止是最好的，没必要非得结下这么个看起来挺有人脉的仇家。 当然，徐一千心里还有自己的小算盘，他刚才粗略算了一下，赵悠这些学员朋友什么的数量加起来有上百人，要是跟这些人搞好关系，将来等自己的路边摊开起来了，他们不能不照顾自己生意吧？那样的话，就算每天一人买自己一个肉夹馍，也得一百多个呢。 一个肉夹馍卖六块，工本费算四块，那就相当于卖一个就能赚两块，卖一百个就是两百块，一天两百块，一个月就是六千块，这么多钱，真是想想都激动，做梦都能笑醒呢。 可此时卜一这话听在赵悠耳朵里，就成了赤裸裸的挑衅，而且是那种根本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挑衅。 这让他很愤怒，愤怒到有些失去理智，这也导致他只顾在意卜一说的内容，却忽略了卜一怎么能在如此嘈杂的环境里，清晰的把悄悄话传进他的耳朵。 扭扭脖子，已经起了杀心的赵悠要过喇叭再次说道：“少废话，开始吧！” 这次说完他没再把喇叭抛给卜一，而是直接抛给了场外的主持人。 卜一也冲主持人打了个OK的手势，咧嘴一笑，示意可以开始了。 主持人举起喇叭吼道：“好，那双方准备，各就各位…开始！老大！打死他！” “打死他！打死他！打死他！” 武馆学员齐声大喊着，这声音吵得徐一千不得不捂住了耳朵，卜一也被吵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冲天空竖了下中指。 赵悠按了按手指关节，猛然冲着卜一面门打出一记直拳，单挑正式开始。 吵闹的观众像是被注射了同一色号的鸡血一样，各个都喊得面红耳赤，怎么看都比台上真正参与战斗的两人还兴奋。 徐一千看了一会儿不由得点了点头，这赵悠确实有两下子，起码跟他那个弟弟赵然完全不在同一档次。 可台上的赵悠此刻却有苦难言，虽然看上去大部分时间是他在进攻，而且对手也着实挨了自己几下狠的，但他每次打中卜一都感觉像是打在钢板上一样。 凭借习武多年的经验，他很清楚，自己的所有攻击都没给对方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再看对方，虽然气势上好像不如自己，但从他那淡定的表情和戏虐的眼神能看得出，对方恐怕连一半的实力都没拿出来。 这场格斗在进行完第一分钟时，赵悠就已经知道了最后结果。 关于武学，中国自古就有两个颠扑不破的真理，一是‘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二是‘一力降十会’。 这其实就是格斗的两个终极精髓：速度和力量。 古今中外所有的武学流派研究出的所有招式，全都是在为这两点服务，全都是为了提升自身这两方面的属性值。 所以当一个人的速度和力量能够完全压制对手时，所谓的‘招式’就没有意义了，这也是武侠小说中常说的‘无招胜有招’的真正含义。 此刻的赵悠就能清晰的感受到这种绝对实力的压制，他很清楚，自己完全不是对方的对手。 但他是不可能认输的，所以现在只能拖着，边打边想办法。 赵悠的气息逐渐开始混乱，再看卜一，仍旧能用气定神闲四个字来形容。 骑虎难下的赵悠后退两步，悄悄调整着呼吸。 台上的气氛依旧紧张，赵悠仔细打量着卜一那张俊朗的脸，只见卜一不时用询问的眼神和自己对视着，赵悠权衡一番，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接受了卜一开打前的提议。 卜一微微一笑，摆好架势，赵悠气沉丹田，猛然提力，两步助跑后一记鞭腿甩出，卜一双臂一挡，惨叫一声，很配合的顺势倒飞砸向了八角笼壁，落地就趴在了地上，做出一副想起却起不来的模样，嘴角甚至还流出了一丝鲜血。 他这副样子让赵悠一瞬间都有些晃神，这…这演的也太逼真了吧？要不是确定对方的实力远在自己之上，估计自己都会被他这演技骗到。 情绪激动的观众同样没发现任何破绽，这一脚带来的欢呼声堪称山呼海啸，气势荡天。 其实今天之前，赵悠一直对自己的实力都是很有信心的。 当初打滨海城上一代拳王时，他为了保险起见提前给对方塞了十万块钱，却没想到狡猾的拳王上台后忽然临时提出要加价。 因为拳王知道，那场战斗对赵悠非常重要，重要到不允许有任何闪失，所以他才会趁火打劫。 没想到的是，向来讨厌被人威胁的赵悠被拳王这一举动给彻底激怒，而他也在和拳王前半场的交手中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位拳王的实力，根本没有传说中那么可怕。 本着泄愤和封口的目的，那场比赛的后半场，赵悠直接把拳王打成了残废，他也成功的一战成名，成为了滨海城无人敢挑战的新一任拳王。 只是今天他才终于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人群外围，一个一直在沉默观战的兜帽衫男子看到卜一被打倒，转身就要离开，走到武馆门口，刚才负责接待卜一二人的那个胖子忽然把手搭在兜帽男肩膀上，热情的说：“兄弟是头一次来我们武馆吧？看着眼生啊，别着急走，节目还没结束呢。按规矩今晚老大会请客，不管老朋友新朋友都可以参加哈。” 兜帽男扭头看向胖子放在自己肩膀上的肥厚手掌，视线又顺着胖子的手臂一路上移，直到和胖子目光相接。 对视的一瞬间，胖子表情突变，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放在兜帽男肩膀上的手也收了回来。 兜帽男一语未发，自顾自走出武馆大门。 直到看不到兜帽男的身影，胖子才咽了口口水小声说了句：“这特么是死人还是活人啊？人类怎么会有这种眼神？” 武馆外，兜帽男无限鄙夷的自言自语道：“异界妖族，哼！不过如此…” 第七章 赵悠 “打折他一条腿！打折他一条腿！” 高良指着卜一撕心裂肺的喊着，这喊声让赵悠一阵心烦，他扭头喝止道：“闭嘴！” 高良立刻偃旗息鼓闭上了嘴，目光带着些许惧意的盯着赵悠。赵悠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他，转过头走向卜一，在观众的呐喊声中，赵悠把卜一搀扶起来悄声道：“谢了。” 卜一做出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同样悄声道：“没事儿，赶紧总结发言，我饿了，得陪我大哥去吃饭。” “你大哥？”赵悠有些愕然，卜一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徐一千，再次小声说：“啊，就是我大哥让我放过你的。” 赵悠一愣，再看向徐一千时，眼神就变得不太一样了。 观众的欢呼声渐渐变小，很快便被迷茫的窃窃私语所代替。赵悠扶着卜一走到八角笼门前，在所有人不可置信的注视下，示意让小弟开门。 负责锁门的小弟一时也愣住了，这还是自己认识的老大吗？这不是老大的做事风格啊。 眼看小弟在发愣，赵悠不耐烦的催促了一遍，小弟这才回过神打开了八角笼门。 面对着所有人的疑惑目光，赵悠要过铁皮喇叭，大声说道：“诸位！感谢大家今天来看我和…和卜一兄弟的友谊切磋，老规矩，出发，山海楼！” 没有宣布输赢，只是宣布结束。 尽管每个人都觉得这一幕不太对劲，但身为小弟大家都是知道自己本份的，老大都喊话了，自己肯定要捧场。 所以赵悠话音刚落，他的学员们就齐声欢呼了起来，这场战斗，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哥们，你们不是正好也要吃饭吗？赏个脸一起？我做东。” 赵悠很诚恳的冲卜一发出了邀请，卜一干脆的答道：“不去，人太多了，我喜欢安静。”赵悠好像对这个答案丝毫不意外，他听完便说道：“好！那改天我赵悠单独请你…和你大哥，一定赏脸啊。” 卜一不置可否的说：“再说吧，大哥，咱走吧？” 徐一千走上前，从赵悠手里接过比自己身高高出太多的卜一，刚想直接离开，赵悠忽然冲徐一千问道：“你…应该也是我弟弟的同学吧？”徐一千想了想答道：“啊…我暂时还在上学，不过最晚到这学期结束就不会再上了，将来有可能进军…进军餐饮业。” “哦？是要开酒店吗？行，那到时候我一定带兄弟们去捧场。”听赵悠的语气，他似乎觉得徐一千说的‘进军餐饮业’会是一个格局很大的买卖。 徐一千听到赵悠这话，猛然一阵点头道：“嗯嗯，一定来啊，到时候记得排队，别乱哈。” 赵悠有点没听懂的说：“排队？哦…好，好。” 徐一千心满意足的一笑，似乎看到了自己无限光明的未来。 和赵悠告别，他有些滑稽的举着卜一一条手臂，权当作是在搀扶，一起一拐一拐的离开了燚龍武馆。 忽然一个学员拿着手机走到赵悠面前道：“老大，您的电话，对方打了好几遍了，您刚才在笼子里我就没给您。” 赵悠接过手机，还在响，一看屏幕，是自己那个警察朋友打来的。赵悠拿着手机对众人示意了一下，大伙立刻安静，但他还是独自走进更衣室才按下了接听键。 “悠子，你让我帮你查那人我查过了，事情有点复杂，你干嘛要查他啊？你跟他没过节吧？你跟这人啥关系啊？” 对面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急促，赵悠听完回答道：“没过节，是朋友。”对面这才松了口气轻声道：“哦…那就好，那就好…” 离开武馆，一直到坐进跑车里，卜一和徐一千才结束“表演”恢复正常状态。 因为怕迟到而没顾上吃晚饭的两人简单一商量，便驱车直奔学校附近的美食街而去。 武馆门口，那个衣着考究的男人盯着跑车离去的方向，再次拨通电话道：“喂，尹哥，卜公子走了…我哪儿拦得住啊？…车牌号我当然记下了…嗯嗯，不过您最好尽快过来一趟，事情好像不太对劲…” 山海楼算的上是滨海城年代最久远的饭店了，初建于那个男人不用担心发际线问题的美好朝代，清朝末年。 曾经的山海楼历经沧桑，如今的山海楼主营本地海鲜，以及川鲁两大菜系。 之所以赵悠每次聚餐都选这里，既不是看重这里厚重的人文气息，也不是喜欢这里食物的口味，只是因为这里是小时候父亲经常带自己来吃饭的地方，所以长大后每每在这里吃饭，他都会觉得很亲切。 赵悠酒量很好，对于朋友的敬酒也从不矫情，只要自己还咽的下去，就绝不推辞。 今天也不例外，他仍旧喝的豪情万丈，只是对他特别熟悉的几个朋友都发现，这赵悠，今天肯定有心事。 联想到赵悠平时对弟弟的宠爱，大伙儿自然而然都觉得，他是在担心还在医院里躺着的弟弟赵然。 在大伙的起哄下，赵悠提前离场，拒绝了同样没少喝酒的朋友们要开车送他的提议，带着高良一起打车去了市立医院。 至于晚上聚餐的费用，虽然赵悠嘴上说是他请客，但每次真正掏钱的都不是他，而是他徒弟里那几个很有些家底的富二代。 不用赵悠开口，每次吃饭都是他们抢着提前偷偷结的账。 坐在出租车上，赵悠依旧愁眉紧锁，满腹心事，但他却不是在担心弟弟赵然。 今天上午赵然三人就醒了，医生给他们做了全面检查，都没什么内伤，加上三人身体底子好，最多休息半个月就能完全康复。 病房里，吴卓三人都没睡，看神情，他们仨不光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桀骜，甚至比挨揍之前还要嚣张几分。 今天赵悠和卜一的单挑刚一结束，高良就把结果微信告知了他们三人，当他们知道赵悠用和自己挨揍相同的方式帮自己三人报了仇，却没按事先说好的留下卜一一条腿后，都有些不爽。 看到赵悠进门，吴卓和李辰齐声叫了声“哥”就都没再说话，赵然则是把不高兴挂在了脸上，没给赵悠好脸色。 这次受伤，吴卓和李辰都没告诉自己家人，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已经是成年人了，打架输了找家长帮忙，是小孩子才会做的事。 当然，赵悠是哥哥，不算家长，找他帮忙不算过份。 坐到赵然床边的板凳上，赵悠拿起桌上一个苹果，边削皮边用外人从没见过的温柔语气说：“怎么了小然？这是又有谁惹你生气了？” 赵然哼了一声，把头扭向另一边，不理赵悠。 高良忙打圆场道：“然哥，干嘛这是？悠哥已经教训了那小子了，他往后肯定老老实实的不敢招惹咱，那就行了呗，是吧？” 赵然嘟囔道：“亲弟弟都被人打成这样了，说好了卸他一条腿，可到最后…哼！” 赵悠微微一笑说：“呵呵，冤家宜解不宜结，小然，听哥哥一句劝，这件事就到此结束了，那个打你的人今天答应我了，念完这学期，他就会退学，不出意外，你们以后不会再有机会打交道了。” 高良很浮夸的说：“啊！原来是这样啊，难怪悠哥今天肯放过他们俩呢，还是悠哥有办法。” 赵悠斜了高良一眼，没理他，把削好的苹果冲赵然递了过去。赵然硬着脖子没接，赵悠略严厉的“嗯？”了一声，赵然这才不情不愿的接过苹果，像是把苹果当成了卜一，恶狠狠的咬了一大口。 夜深，高良留在医院陪床，赵悠独自回家。 一打开家门，赵悠就听到父亲正在沙发上鼾声如雷，客厅里弥漫着刺鼻的酒气，赵悠回身锁门，洗漱，上床睡觉。 六年前，父亲因为生意上的一场失利开始了酗酒，到今天，他已经六年没见过清醒的父亲是什么样子了。 五年前，母亲因为受不了父亲随着酗酒而逐渐变得怪异暴戾的性格，撇下家和孩子，跟一个男人跑去了国外。 赵悠知道把母亲拐跑的男人是谁，也知道母亲现在具体是在哪里，他甚至知道，母亲和那个男人已经有了他们的爱情结晶。 但他从没想过要把母亲找回来，即使弟弟时常哭着想要妈妈，父亲一喝多就把自己的失败归罪于母亲的离开，但他从没想过要把母亲找回来。 因为就冲现在自己这家的状态，把她找回来重新进入这样的家庭，那对母亲来说，太痛苦了。 为了这个家不至于变得更糟，他只好自己扛下了所有压力，过早的独自面对生活。 为了自己唯一在乎的人不被人欺负，他变得像头孤狼一样心狠手辣，只有在面对弟弟时，才会展露自己人性的一面，温柔的一面。 转过天一早，刚醒过来，徐一千就微信和卜一约定了见面时间。 和往常一样，他平静的吃过早饭就出了家门，没和父母提起过卜一的存在，甚至连卜一送他的那部手机，都刻意藏起来没让父母发现。 在公交车站和卜一汇合，坐上跑车，两人直奔学校，继续上学。 徐一千今天很兴奋，因为昨晚的旷课经历很爽，而且卜一答应他，如果班主任今天只字不提他俩昨晚旷课的事，那今晚就继续不上课，他请客去看徐一千喜欢了好久的一部电影。 那个系列电影前后一共拍了十年，一年一部，现在正在上映的是整个系列的完结篇。而今天，是那个电影上映的最后一天，明天就无法在影院看到了。 这电影之前的九部徐一千都看过，但无一例外都是在网吧从盗版网站下载的免费版。每次免费看过后他都会在心里默默发誓，下一部一定要去影院看，支持正版。 可每每真到了新一集要上映时，他都没去，每次的原因也都一样：囊中羞涩。 终于到了这电影最后一部的最后一天，有从天而降的小金库卜一在，这回总算是能去影院支持一下自己的偶像了。 一整天，班主任完全没介意这俩人昨晚没来上课的事，于是下午放学后，二人便直接离开了学校。 徐一千所在的地区只有三家电影院，其中两家的档次都相当低，低到从外观上甚至会让人想起已经消失了几十年的一种娱乐场所：录像厅。 所以他俩理所当然的选了另一家。 这是一家装修豪华，从里到外都充满电影艺术气息的高档影院，这让徐一千从进门开始就有些紧张。 生来贫穷带给他的骨子里的自卑，是很难改变的。 今天不是节假日，好多人也都已经看过了这部电影，再加上这家影院比其他两家的票价贵了一倍还多，所以今天来这里看电影的人并不多。 卜一帮着选好座位，买好票，一到时间，两人便在服务员的指引下检票入场，对号入座。 距离电影开场还有两三分钟，同样第一次走进电影院的卜一也有些兴奋，他和徐一千不停地聊着天，徐一千在给卜一普及这部系列电影前九部的内容，卜一则不断的感慨着科技的神奇。 九部电影的情节并不少，即使徐一千叙述的再精炼，到电影开始播放时，他也才讲到第五部而已。为了让卜一有更好的观影体验，他随即加快语速继续讲了起来。 电影播放的声音很大，为了让卜一能听清自己的讲解，徐一千下意识的提高了自己的音量。 忽然，坐在徐一千前面的一个微胖男人缓缓转过头，用明显压抑着怒意的语气低声道：“你俩能不能不要说话！这样很影响别人的！” 徐一千当即瞪大双眼闭上了嘴，卜一也惊讶的看向那人，一时什么都不敢说了。 两人之所以会被吓到，是因为那人的转身很特别，他只有脑袋旋转了180度，完全正面直视着两人。 但他脖子以下的身体，却一毫米都没有移动过，依旧直挺挺的朝前坐着… 第八章 蛇男 一个人一口气活三千年，会怎么样？ 别人会如何徐一千并不知道，他只知道他自己因为这太过漫长的岁月，而拥有了极好的耐心。 就像那次，老祖点名说想吃一种海鱼，因为打牌输了，徐一千和贪狼只好愿赌服输的一起在那片海域隐蔽蛰伏了十个月，等待那鱼的出现。 十个月里，徐一千和贪狼不光没吃没喝过，甚至连动都没动过一下，就保持同一姿势一直等待着。 到那鱼出现时，徐一千身上都有定居的小海鲜了。 只是后来品尝那只有在异界才有的绝世美味时，老祖云淡风轻的告诉他，这鱼是季节性的，不到日子肯定不会来，一到日子肯定出现，他根本不用潜伏那么久，赶着昨天去也一样能逮着。 这时徐一千才明白，自己又被这老东西给涮了一把，可自己实在打不过他，只好含着眼泪继续大口吃鱼。 毕竟据说吃鱼能补脑，自己一定要变得聪明一点，争取以后打牌再也不输给这老东西。 所以，即使刚才发现了前座那人不对劲，徐一千也没当场发作或者直接离开，而是和卜一一起安静的看起了电影。 到电影演完时，看得很投入的徐一千也和很多观众一样，为剧中主角的最后离世落泪不已。 当然，即使看得再投入，他也没忘记盯着前座那个怪人。 因为他很好奇这人的真实身份，他是谁？或者说，它是什么？ 是人？人怎么可能做出那种超越人体极限的动作？可不是人的话，它又会是什么呢？是和卜一一样的妖怪？那他来自哪里呢？难不成也是从异界来的？ 卜一也盯上了这人，但他可不像徐一千一样只是盯，他一直在尝试去更多的了解这个人。可现在这种环境下他能做的并不多，和徐一千相比，他只能多做一件事，就是闻。 他一直在试着闻这人身上的气味，一开始并没什么奇特发现，只是在电影演到某些让人情绪波动的剧情时，这人的身上似乎会隐隐多出一丝特别的气味，非常淡，换做别人肯定闻不出来。 还好这电影的剧情起起伏伏比较多，到快结束时，卜一终于想到那一丝气味是什么了，是蛇。 但这蛇绝对不是他熟悉的任何一种异界的蛇，更像是地球上很常见的，具体来说就是滨海城很常见的一种本地土蛇。 当然，至于这蛇的具体品种是什么，没对本地生物进行过科学研究的卜一此刻并不知道。 电影散场，观众开始离席，徐一千和卜一很有默契的跟在了那个怪人身后。 那怪人是和一位身材火辣的美女一起来的，光看背影，体型有些矮胖的男人和那个美女很般配，是多金中年土豪和拜金年轻妹子的那种般配。 但这位‘土豪’可能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有钱，因为他连车都没有，离开影院就和那个妹子一起散起了步。 徐一千和卜一小心翼翼的跟了十几分钟，土豪忽然抬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土豪示意让妹子上车，妹子似乎不太开心，一直在抱怨着什么，迟迟不肯上车。 最后土豪像是实在没辙了，掏出手机摆弄了几下，妹子也按亮自己屏幕看了一眼，忽然就露出了甜蜜的笑容，主动亲了土豪脸颊一口，独自钻进了出租车。 出租车载着妹子绝尘而去，徐一千表情纳闷的说：“这是…发了个搞笑表情包还是网络段子？咋瞬间就把那姑娘哄的这么开心？” 卜一擦了下额头黑线说：“这特么多明显是给人家转了个账啊，还段子表情包，你当人家姑娘是弱智？” 徐一千有点尴尬的“额”了一声，穷惯了的他，总是会下意识避开需要花钱的环节。 送走妹子，土豪忽然转身看了卜一一眼，卜一忙抬头看天，假装自己只是路人。 土豪又看向徐一千，徐一千忙抬头盯着夜空说：“啊，好大的太阳啊。”卜一配合道：“是啊是啊，真是风和日丽啊。” 土豪缓慢而笔直的朝二人走来，卜一小声道：“咋办？”徐一千小声道：“假装散步，走着。” 两人一起转身，背对土豪慢悠悠的刚走没几步，身后就传来了土豪的问话声：“跟了我一路了，几个意思？” 二人站定，转身，土豪的脸上满是不屑。 徐一千挠挠头道：“没啥，就是好奇，想问你打听点事。”土豪问道：“打听什么？”徐一千答道：“就是…兄弟怎么称呼？老家哪里？” 土豪反问道：“跟你有关吗？” 徐一千和气的答道：“没有没有，单纯的好奇而已。” “好奇？劝你不要对我产生好奇，对你没好处的。还有事没？没有的话该干嘛干嘛去，别耽误老子正经事。” 土豪看上去有些不耐烦，徐一千继续很没脾气的说：“那最后再问个问题呗，刚才在影院，你是怎么做到的？” 土豪有些茫然的问：“做到什么？”徐一千做了个扭头的动作说：“这个啊，你怎么能把头转180度，身体还完全不动？这怎么操作的？很神奇啊。” 土豪一愣，有些怀疑的反问道：“我…我扭头时…身体没动？” 徐一千和卜一同时忙不迭的一阵点头，嘴里一个劲的“嗯嗯”着。 土豪有些懊恼的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徐一千没听清，卜一听清了却没听懂，因为那根本不是人类的语言。 再看向徐一千和卜一二人，土豪用很明显在撒谎的语气说：“哦，那个啊，那什么…多吃蔬菜，多运动，没事儿练练瑜伽什么的，你们也可以做到的，不是什么大事。” 卜一比划了一下土豪微胖的身形，笑道：“多吃蔬菜？您这体型…那是多吃了多少蔬菜啊？” 土豪表情未变，沉默的盯着卜一看了十几秒才忽然开口道：“好吧，你俩跟我来，我给你俩看点东西，相信你们会很感兴趣的。” 说完，土豪转身就走，好奇心驱使下，徐一千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却被卜一一把拽住。徐一千看向卜一，卜一指了指土豪的背影，又指了指自己和徐一千，接着做了个切脖的动作。 徐一千瞬间会意，土豪不是要带自己看什么新奇玩意儿，他是对自己二人动了杀心。 回归后就恢复肉眼凡胎的徐一千，没有了之前那么灵敏的感官，所以没感觉到土豪对自己的杀意。但卜一不同，卜一对此依旧敏感，这算是贪狼的种族天赋。 看来，土豪是不想让自己和卜一把影院里那一幕传出去，所以要灭口啊。 虽然知道了对方的真实意图，二人还是跟了上去。毕竟卜一的战斗力可不是开玩笑的，而且很显然，对方并不知道这一点，这就叫‘敌在明，我在暗’，形势对自己这一方很有利。 又是一个灯光昏暗的小巷，土豪走进小巷，背对着跟过来的卜一二人，忽然说道：“你们看，我在影院时，是不是就是这样转身的？” 说完，土豪的头再次缓缓转动，和在影院一样，一直转了180度，身体却依旧直挺挺的背对着二人。 重新看到这一幕，徐一千像小孩子见到新玩具一样，略有些兴奋的“哇”了两声，边鼓掌边说：“对对对！就是这样！太厉害了！” 卜一嘴角露出一抹笑意，如果这胖子只会这一手的话，那收拾他就太简单了。 原本想用这个动作吓住二人的土豪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二人此刻会是如此表现。他沉下脸来，开始转动身子。 这次和刚才的动作完全相反，是脑袋完全没动，脖子以下的身体转了180度，最终像个正常人一样正面面对着卜一和徐一千二人。 “二位，有点对不住你们的家人了，抱歉。” 土豪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徐一千和卜一对视一眼，都没太明白。但没等二人视线分开，土豪就突然出手，攻向了卜一。 徐一千赶忙后跳两步，免得伤到自己。 卜一一记手刀打在土豪手腕上，挡住了他如鹰爪般抓来的五指。 “靠，真不地道，开打都不通知。” 卜一有点不满的说了一句，土豪狰狞一笑道：“你们人类才讲道德，我们没那么虚伪，接招！” 土豪出手，二人再次打在一起。 徐一千淡定的看着这二人的打斗，那土豪虽然打法透着一股子诡异，身体像个装满水的气球一般，不断的做出超越人体极限的肢体动作和形状变化，但他能看得出，卜一一直稳稳占据着上风。 打了一阵，丝毫没占到便宜的土豪后退两步撤出战圈，一脸惊讶的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不，你到底什么身份？你不可能是人类！” 卜一云淡风轻的说：“彼此彼此，现在可以坐下来好好聊聊了不？” 土豪擦了下嘴角鲜血，眼神阴毒的盯着卜一，卜一面带微笑，表情不变。 突然，土豪猛然再次出手，这次却不是冲卜一，而是径直朝徐一千的方向去的。 卜一终于露出怒容，在土豪与自己擦身而过的千钧一发之际，第一次起了杀心，一拳精准轰在土豪脖颈处，土豪向旁边墙壁砸去，“轰隆”一声，墙壁生生被砸出蛛网状裂痕，一阵尘土飞扬。 “你敢动他！” 卜一恶狠狠的说了一句，两步上前刚要继续，土豪捂着脖子以一个极其扭曲的动作从地上站了起来，紧盯着卜一，大口喘着粗气。 卜一扭扭脖子，冷着脸道：“再来啊！” 土豪没敢动手，只是看看卜一又看看徐一千，用一如在影院时那般语气说道：“行，告诉你们，不管你们是谁，今天这事儿没完！” “没完你能怎…哎！” 卜一刚想回怼一句，却被眼前的一幕生生打断，只见那土豪突然化身成一条三米余长灰色大蛇，不给卜一任何进一步动作的机会，飞快游进他身后巷子尽头的一个没盖子的下水井口，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连衣服都没留下。 徐一千上前几步，冲着那个井口喊道：“再见～早点回来～” 卜一白了他一眼道：“有病吧你？”徐一千讪讪回身，问道：“这咋办嘛？” 卜一道：“唉，看来你得提前退学了。”徐一千问：“啥意思？你刚刚打架时还顺便想到合适的投资项目了？” 卜一无语的摇摇头解释道：“不是那个，赚钱的事儿你别管了，全交给我，接下来咱俩得干点正经事了。” “还有比赚钱更正经的事？”徐一千真诚的问到。 卜一想了想，还是坦白的说：“这人的真实身份你也看到了，蛇妖，蛇可是最记仇的动物，他说这事儿没完，那就是真没完，换句话说，他已经盯上咱俩了。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不把他搞定，这事儿永远是个隐患，而且很危险。” “那咋办嘛？”徐一千又问了一遍，卜一淡淡道：“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他盯咱，咱也盯他，明天开始动身，找到他老巢…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 第九章 蛇神？ 其实在二人原本的计划里，今晚徐一千是要去卜一家参观的，因为据卜一说，他现在住的地方非常高档，非常好玩。 但蛇妖的意外出现耽误了太多时间，徐一千只好取消原本的想法，回影院停车场，让卜一开车直接送自己回家。 这一晚徐一千很晚才睡着，失眠的原因有两个，一是蛇妖的出现，这有些颠覆他的世界观。在去往异界之前，他的生活一直很平静，平静到可以用枯燥来形容，最惊心动魄的事，也无非就是学校里有学生打个群架什么的。 所以即使如今有从异界跟过来保护自己的贪狼卜一存在，在遇到蛇妖之前，他依旧在潜意识里把异界和现实世界分的很开。 异界可以有任何不可思议的生物，人界绝对不可以，如果人界也有了不正常的生物，那也许就说明…整个人界都已经不正常了。 蛇妖，按卜一的解释，这蛇妖有很大可能就是滨海城本地原住民，那么…难道自己生活的世界原本就有很多妖怪存在？只是他们平时都伪装成了人，所以自己才没发现的？ 话说回来，蛇妖不应该是白素贞那种风情万种的女人形象吗？怎么会是个中年男胖子的画风？ 至于另一个失眠的原因，则是卜一关于退学的提议。 这件事肯定是不能告诉父母的，因为家里一向如此，上到这学期结束再退学是父亲定好的，在这个家里，父亲的话就是圣旨，就是天命，要是自己提出不同意见，父亲一定会和每次一样大吵大闹，搞得家里彻底鸡犬不宁才开心。 徐一千想的只是，退学之后自己就不再是学生了，就要开始自己人生的下一阶段了，虽然有卜一保驾护航，但他还是很紧张。 以后的自己…会活成什么样呢？ 转过天一早还没开始上课，徐一千便和卜一一起找到班主任提出要退学。 其实按卜一的意思，就是俩人直接不来就行了，不必这么麻烦。但在文明社会长大的徐一千却觉得，必要的流程还是要走的，不然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退学的过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关于徐一千倒没什么，班主任只是舍不得刚来没几天就要退学的华侨卜一。 为了不让班主任通知自己的家长，两人商量了一下便决定，改退学为休学，学费不用退，只是自己这学期再也不会来上课了，至于这学期结束以后的事，那等到时候再说。 这回班主任终于同意了两人的申请，离开学校时，徐一千有些感慨的看着这所在滨海城数一数二的高等学府，有些心酸。 当初为了走进这所学府，费了那么大的劲，真进来才发现，梦想和现实之间的差距真的太大了。 如今自己这悄无声息的离开方式，也是当初的自己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 “狗子，接下来你有啥计划？”从有些矫情的伤感中抽离出来，徐一千坐在副驾驶上冲卜一问了一句。卜一答道：“咱先去趟动物园，确定一下昨晚那条蛇具体是什么品种。” “动物园啊…”徐一千重复了一遍，长这么大，自己还从没去过本地的动物园呢。 十五块钱一张的门票其实并不贵，但对徐一千家来说，这钱没必要花，所以就不许花。 就如同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一进动物园，徐一千的眼睛就不够使了。要不是正事要紧，徐一千觉得自己能在这里玩儿上一整天。 两人跟着地标找到了动物园里独立的爬行馆，没怎么费劲就发现了目标，一条一米半左右，和昨晚土豪化身而成的灰蛇外形基本一样的蛇。 “黑眉蝮蛇，本地十种野生蛇类中唯一有毒的品种，与其它蛇类相比体型较为粗短，双眼上部各有一条黑色斑纹，因此得名黑眉蝮蛇。毒性猛烈，一度泛滥。上世纪七十年代因发现其毒液有药用价值，价格昂贵，遂被过度捕杀。现为濒危物种，禁止捕杀，市区内已灭绝，仅存于滨海城郊东区三珠山风景区及附近区域。” 徐一千一字不差的念完了黑眉蝮蛇介绍牌上的内容，卜一重复道：“郊东区三珠山…”徐一千说：“嗯，虽然我没去过，但是我知道那儿离咱们这里可不近，你确定要去？” 卜一毫不犹豫的说：“去！” 确定了新目标，二人第一站先去了卜一现在住处所在的小区，不过没耽误时间，只是把跑车放进停车场就离开了。 二人直奔一家平民品牌的汽车4S店，卜一很随意的选了一辆价格亲民的SUV，全款提车，各种手续甚至车牌都直接付费交给店里员工处理，一条龙下来虽然多花不少钱，但这车现在就可以直接上路了。 看着卜一花钱不眨眼的架势，徐一千虽然表面上云淡风轻，没像4S店的工作人员那般激动，但心里也着实羡慕的很，所以卜一刚把车开出4S店，徐一千就又问了一遍他很好奇的那个问题：卜一的钱到底从哪儿来的？ 卜一也给出了和之前一样的答复，赌博赢来的。 对这个答案，徐一千仍旧表示嗤之以鼻，但也没深究。 三珠山风景区。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车程，两人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在路边随便吃了点东西当午饭，买完票徐一千就和卜一一起进了山，和他俩原本的预想不太一样，现在的三珠山，已经没有多少纯天然的景观了。 爬山走的全是人工台阶，密布的亭台楼阁，瀑布小榭全都是人工建成的，和永远保持原汁原味的异界风景比起来，这里简直能算是大都市了。 相应的，一直爬到山顶，两人都没什么特殊发现，别说野生黑眉蝮蛇了，就连只刺猬都没见着。 在山顶休息了一会儿，深感可能找错地方的二人便决定先下山，理理思路再重新出发。 下山途中，两人听到几声大喊，立刻奔着声音跑过去才发现，是一个十来人的旅行团，有个带孩子的团员发现了一只在苍松翠柏间不停蹦跶的松鼠，正是这松鼠让她和孩子激动的叫了起来。 听到喊声赶过来看热闹的还有好多人，发现松鼠后，好多孩子甚至大人都捡起石块争先恐后的砸向松鼠，像是想把这孤独又无辜的生灵活活砸死。 所有参与其中的人，脸上都是同样的兴奋，当偶尔有石块砸中仓皇逃窜的松鼠时，总会引起一阵阵欢呼，扔准的人脸上也会露出奥运冠军般的自豪表情。 不知为何，这一幕看得徐一千有些不舒服，卜一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但最终二人并没做什么，只是加快步伐离开了那群人。 下山回到车里，二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卜一才开口道：“这么找不行，我想等后半夜再进山瞧瞧。” 徐一千跟着说：“对，唉，还以为这里会跟‘那边’似的，是小动物们的天堂呢，没想到已经成这样子了…也挺好，挺好…” 徐一千说了两个“挺好”，却说不出具体哪里好。 话锋一转，徐一千接着说：“不过那样的话，我可能就没办法陪你一起了，你知道的，我晚上必须回家…” 卜一满不在乎的说：“没事，我一个人还方便一些，嘿嘿。” 徐一千撇撇嘴，想了想说：“要不你先开车在四周转转？说不定有什么特别发现呢，刚才咱们都没能走到这山的背后。” 卜一点点头，答应一声便发动了汽车。 三珠山只有一面是开放的，背面是悬崖峭壁，峭壁下就是大海，这也是滨海城半岛地形所特有的一种自然景观。 山下零散分布着几个村子，村子里原本都是靠打渔为生的渔民，自从三珠山被开发成收费风景区以后，好多渔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开始改行向游客们兜售各种本地特产，或者干脆把自己家改装成饭店，卖农家宴。 也许是为了配合风景区的特性，这边的村子都还保持着很多年前的老旧建筑风格，平房为主，依山而建，开车行驶在山间小路上，放眼望去，却也别有一份美感。 开了没多远，徐一千忽然开口问道：“前面怎么停着那么多车？” 卜一也看到了前面的情形，那是一个和其他村子没什么区别的村子，只是在村口写着村名的那块一人多高的界碑石附近，停了至少七八辆车，把进村的路都给彻底堵住了。 除了汽车外，界碑石旁边的小广场里还站着不少人，和其他乍一看几乎荒无人烟的村子相比，这里简直繁华的不正常。 好奇之下，卜一缓缓降慢了车速，到村口时更是直接停了下来，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车子刚停稳，就有个痞里痞气的年轻男人走过来敲了敲卜一的窗户，卜一降下车窗，那人用带有浓重本地口音的普通话说：“你们也是来找蛇神算命的吧？先交一下停车费，一百块钱。” 卜一：“蛇神？” 徐一千：“多少钱？！” 两人同时说了两句内容完全不同的话，一下子把痞子男给说懵了，他缓了缓才有点不耐烦的问道：“你俩不是来找蛇神的？” 徐一千刚要说话，卜一忙按住他，抢先说道：“是，当然是。”说完便掏出两百块钱递给那人道：“顺便问一下，咱们这蛇神…是怎么回事？” 见到钱，痞子男立刻换了副表情，他毫不犹豫的接过两张纸币对着太阳确定了一下真假，几秒钟后满意的把钱收进口袋，却开口问了个挺答非所问的问题：“你俩爬过咱这个三珠山了没有？” 卜一点头“嗯”了一声，痞子男这才把话题转回来问道：“你们也是光知道咱这儿有个会算命的蛇神，别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卜一再次点头，痞子男热情的介绍道：“看你俩挺懂事的，那俺跟你俩讲讲吧，蛇神，就是俺嫂子…其实吧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有一天俺嫂子忽然死过去了，本来睡的好好的说死就死了。办了一天白事，转过天本来是要火葬，结果刚到火葬场俺哥突然就晕过去了，那就救吧，一救过来俺哥就说俺嫂子给他托梦了，梦里说她其实没死，是被蛇神选中了，现在蛇神已经上了她的身。俺哥就让人把棺材打开了，结果一打开，俺嫂子竟然真的还在喘气，就跟睡着了一样，但是！在她身上竟然还盘着一条蛇，你们猜是什么蛇？” “黑眉蝮蛇？”徐一千和卜一异口同声地给出了答案。 第十章 神算 “哟，你们听说过？”痞子男有点惊讶的问到。 卜一答道：“没有，猜的。”徐一千跟着道：“啊，对，我俩就只知道这一种蛇。” 痞子男这才了然的继续说道：“啊，就是黑眉蝮蛇，咱们这儿土话叫‘黑驴尾巴’，老大一条，跟俺嫂子一样，打开棺材的时候正睡觉呢。要不是俺哥提前说过那是蛇神的肉身，估计俺当时就把那蛇打死了。后来把俺嫂子叫醒，俺嫂子就不是俺嫂子了，蛇神上了她的身了！你们不知道，蛇神厉害着呢，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这世界上的事就没有她不知道的！我跟你说，当时火葬场好多人全都看到了，除了俺村一块送殡的，连那个火葬场好几个上班的工人都看见了，全都能作证！保证是真事儿！那，你看，这些人都是来算命的。” 说着，痞子男指了指村口停着的那些车，还有小广场上聚拢着的那些人。 卜一刚想说话，痞子男忽然道：“哎！又来人了，我先忙了，你们先歇着哈。” 又有一辆轿车缓缓在村口停下，痞子男立刻小跑过去开始索要停车费。 “蛇上身？灵魂互换？”徐一千自言自语到。 卜一摇摇头说：“不知道，但是如果真是灵魂互换或者灵魂寄生的话，那肯定跟昨晚那个胖子不是一个系列的。” 徐一千道：“是啊，那个胖子是连本体的肉身一起变化的，那先等等吧，一会儿亲眼见见那位‘蛇神’再说。” 卜一“嗯”了一声没再说话，两人静静地打量起了周围那些人。 过了有十几分钟，村口忽然一阵骚动，小广场上的那些人也全都围了上去。见此情景，卜一和徐一千也走下车，一起凑了过去。 从村子里走出来三个男人，其中一个男人脸上挂着三分震惊三分激动，还有三分尊敬一分惶恐，总之就是十分复杂。 这三个人一出来就被人围起来不停问话，从问话中徐一千二人听出，这三个人也是来找蛇神算命的，但具体算的哪方面命运，算的结果如何，表情很丰富那位却没说。 他只是不停地感慨蛇神算的真是太准了，被人问急了他就说，蛇神说了，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了。 这话很有效果，听他这么说大伙儿立刻不问了，只是每个人的表情都变得更加兴奋，更加期待。 卜一和徐一千面无表情的对视一眼，转身返回了车里。 “有问题。”关上车门，卜一就说了一句，徐一千问道：“什么问题？”卜一说：“就算真是蛇上身，也没理由会算命，不管是那边还是这边的蛇，都没这种能力。” “所以，你觉得是…”“还是得亲自会会这人才能知道。” 二人结束对话，继续安静的看着外面的一切。 忽然车窗再次被人敲响，还是那个痞子男。 降下车窗，痞子男热情的说：“哎，哥们等急了吧？想不想插个队？” 卜一不明就里的看着痞子男，痞子男继续说：“是这样，这个蛇神吧，她每天的功力是有限的，就能看有数的那么几个人，你要是今天没排上就得明天了，我能想办法让你早点排上号，当然，不能白帮忙，嘿嘿…” 卜一点点头，问道：“多少钱能马上轮到我们？”痞子男没直接回答，而是说：“行，兄弟真是痛快人！那你等会儿，我再去问问他们，看都想排第几。” 说完不等卜一答话，痞子男就跑向了其他人。 来回忙活了一阵，痞子男跑回卜一这边说：“兄弟，现在他们最高的已经报到四千了，你看你…”“给你五千，帮我尽快安排。” 一边说着，卜一就真的掏出半沓百元大钞，在徐一千快要落泪的目光注视下交给了痞子男。 痞子男痛快的接过钱，这一秒，徐一千听到了自己心在滴血的声音，那可是五千块啊，自己要卖两千五百个肉夹馍才能赚这么多钱啊… 不过钱到位了这痞子男倒真给办事，他二话不说就在其他人复杂的眼光下，带着卜一和徐一千直奔‘蛇神’家。 说实话，那些人的目光让徐一千有点不舒服，徐一千觉得，那些人中有几个人看自己时，就像在看傻子一样。 蛇神住在一个外观很普通的农家小院，但一进院门就不一样了，在院子的正中间有一个看上去才建起来没多久的神龛，很新，神龛供奉着的是一个做工挺粗糙的雕塑蛇。神龛前摆着一个个头不小的香炉，香炉里插着很多根长短不一正在燃烧的香。 香炉前放着一个一米多高，玻璃制成的‘功德箱’，透过玻璃能看到里面已经装满了小山般的纸币，其中绝大部分都是百元大钞，连五十的都很少见。 “来来，规矩，先拜蛇神，那个功德箱是自愿的，给不给都行，里面的钱都是蛇神拿来做善事的，就看你有没有善心了。” 大概因为是‘高级VIP客户’，痞子男亲自负责给二人讲解流程。虽然他说的是‘自愿’，但很明显，要是不往那玻璃箱里放点钱，估计不会有什么好听的话。 卜一依旧保持着花钱如流水的风格，很随意的掏出五张百元大钞丢了进去，痞子男顿时笑的更热情了，亲手点燃三根香递到卜一手里，没理全程没掏钱的徐一千。 上完香，痞子男才带着卜一二人绕过神龛，迈步走进一个破旧的平房。 “蛇神大人，想求您办事儿的人我给您带来了。” 房间里破旧的土炕上盘腿坐着个中年妇女，这女人和普通的农家妇女没什么区别，体型五大三粗，皮肤黝黑粗糙，此刻似乎正在闭目养神。但痞子男说完话后，那女人还是点了点头，证明自己并不是坐着睡着了。 看到女人点头，痞子男小声冲卜一二人提醒道：“等会儿蛇神咋说你们就咋听，蛇神让你们咋着就咋着，千万别冲撞了蛇神，明白不？好，那我先走了，你们一定要听蛇神的！” 叮嘱完二人，痞子男恭敬的倒退着离开了房间，动作像极了古装电视剧里太监跟皇上‘告退’时的模样。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了卜一徐一千，以及‘蛇神’三人。大家都没说话，卜一和徐一千对视一眼，又转过头静静地看着‘蛇神’。 卜一仔细闻了闻，这房间里以及那女人身上，都没有任何跟蛇有关的气味。不只如此，他还闻到了淡淡的硫磺味，硫磺，那可是用来防蛇的东西。 安静了一会儿，徐一千刚想跟卜一说点什么，那位‘蛇神’像是闭着眼也能看见一般，忽然抬手制止住徐一千，开口用比痞子男略标准的普通话说：“不要说话，我先看看你们的身世。” 徐一千住了嘴，好奇的看着始终没睁眼的蛇神。 蛇神用手指在徐一千和卜一之间来回徘徊了一阵，嘴里哼哼唧唧的不知道念了会儿什么经，片刻，她把手指正对着卜一说：“你叫卜一，不是本地人，你来自…非常遥远的地方…对不对？” 一瞬间，卜一和徐一千惊讶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二人对视一眼，再看向蛇神，一起说了声：“对！” 蛇神又指向徐一千，接着说：“你叫徐一千，是滨海城本地人，对不对？” 徐一千和卜一再次被镇住，再次同声说道：“对！” 到这时，蛇神才终于睁开眼看向这二人，而此刻这二人已经懵了，他俩可不认识这蛇神，而且他俩确定自己没跟这里的任何人透露过自己的姓名。 蛇神又掐指算了算，随即说出了徐一千的出生年月日，完全正确。 徐一千惊讶的大口喘着粗气，此刻的他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难道这人真是什么神仙？不然怎么会对自己知道的这么清楚？ “好了，你们要算哪方面？说吧。” 蛇神没再继续显露‘神威’，而是抛出了一个问题。 卜一没回答蛇神的问题，而是反问道：“蛇神大人，您知道我的生日是哪一天吗？” 蛇神似乎有些生气的瞪了卜一一眼道：“闭嘴！不要打断蛇神！” 已经被蛇神镇住的徐一千帮着说道：“就是就是，都听蛇神的，蛇神大人，我们来是想算一算…哎？” 说到这儿徐一千忽然愣住了，对啊，自己算点啥呢？本来也没说真要算命啊。 灵光一闪间，徐一千突发奇想的说：“啊，那什么，蛇神，我们想算算…算算事业运。” 蛇神点点头道：“嗯，那就是了，和蛇神知道的一样，那你俩现在是做什么工作的？” 徐一千老老实实的回答道：“我俩刚毕业，还没想好具体要干什么呢，您给看看？” 蛇神再次伸出手，用粗壮的大拇指掐着其他手指，嘴里再次含糊不清的念起了经。 片刻，蛇神收起手道：“知道了，你俩现在还没找到合适的工作，事业方面不太顺利，对不对？” 徐一千一阵点头，蛇神继续道：“虽然你俩是有些钱，但是没找到确定合适的投资项目，对不对？” 徐一千又一阵点头，蛇神又掐指算了一会儿才道：“我刚才开天眼看过你俩的未来了，你俩本来都是大富大贵的命，但是命里有劫数，要是过不去这个劫，就没办法富贵了。” “啊？什么劫？”徐一千下意识的问了一句，蛇神却不再说话了，而是再次闭上眼，开始闭目养神。 徐一千微微一愣，忽然恍然大悟的问道：“哦…明白了，您要多少钱？” 蛇神微微皱眉，用很厌恶的语气说：“这叫什么话？钱是俗物，我们神仙要钱干什么？这钱是给蛇神的，明白了不？具体给多少，就看你们将来想富贵到什么程度了。” 徐一千一时没太弄明白蛇神话里的逻辑，卜一却直接掏出了一沓挺厚的现金，似乎对卜一来说真应了那句话，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既然对方想要的只是钱，拿钱砸就是了。 看到这摞现金，蛇神的眼睛明显一亮，但还是很快平静下来说：“既然你们这么诚心，那我就把蛇神的叮嘱告诉你们，听好了，一共三条，只要这三条都做到了，你们肯定能发财，劫数也就不会发生了。” 徐一千认真的应了一声，蛇神清清嗓子道：“第一，千万不要干不赚钱的买卖；第二，一定要干肯定能赚钱的生意；第三，一定要多做善事，善有善报，明白了没？好了，蛇神要叮嘱你们的就这么多，只要照着做就肯定能发财…记住，蛇神今天跟你们说的话都是天机，天机不可泄露，明白吗？出去以后不要跟任何人提起蛇神刚才说的话，否则你们一辈子都别想发财了，明白了没？好了，你们可以走了。” ‘天机’说完，蛇神再次闭上了眼，这次很明显是在逐客。 卜一和徐一千对视一眼，都有点懵圈，他俩都觉得蛇神说的话好像很有道理，却又好像其实什么都没说。 但眼看蛇神已经不再理会他俩，二人索性真就退出了房间。 一走出蛇神家，那些等待的人和刚才一样，立刻围拢上来七嘴八舌的问个不停，同样的，卜一和徐一千也什么都没说，在痞子男的帮忙开道下，快步返回了车里。 “这人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正常人类，身上完全没有任不对劲的气息。” 一关上车门，卜一就和徐一千说了自己的观察结果。 徐一千皱着眉头问道：“那她怎么会算命的？她说的关于咱俩的信息可一点都没错。” 卜一沉吟良久道：“咱们去趟火葬场吧？”徐一千疑惑的“嗯？”了一声，卜一解释道：“不是说一切都是在火葬场发生的吗？咱们去问那边的工作人员打听打听那天的具体情形呗？” 徐一千想了想，点点头道：“好吧，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燚龍武馆。 赵悠正在一如既往的打着沙袋，只是今天的他打的格外拼命，因为他想让自己的功夫尽快再上升一个台阶。 忽然，守门胖子喊道：“老大，来客人了，说是专门找您的。” 赵悠习惯性的又打了几拳，结束套路收起攻势，刚想转身，却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怎么…突然这么安静？ 赵悠扭头一看，顿时明白了。 门口正走进来四个人，一个IT精英打扮的西装男子，一个一脸玩世不恭的年轻男人，一个面无表情的中年男人，一个容貌九分以上，身材高挑气质出众的冷面美女。 这四个人里，赵悠只认识那个西装男，这人是自己的一个朋友的朋友，他和卜一单挑那晚，这人也在。 按当时朋友的介绍，赵悠还觉得这西装男挺有身份，但此刻再看他卑躬屈膝的态度，显然，西装男是这四个人里身份最低微的。 而那个女人，就是武馆突然变安静的原因。 她的出现，打断了所有人训练的节奏，一整个武馆的人都专注的看着她，有几个夸张的甚至还咽起了口水。 “花小姐，这位就是赵悠。”西装男指着赵悠恭敬的介绍到。 赵悠客气的一点头，冲四人问道：“是我，几位是…” 那女人没回答赵悠的话，而是直接问道：“你就是一脚把卜一那个王八蛋踢到吐血的人？” 赵悠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女人微微扭头道：“小舅，试试他。” 那个面无表情的中年男人轻轻说了声“是”，跨前一步，直视赵悠。 第十一章 殡仪馆之行 火葬场其实就是殡仪馆，这东西是不准私人经营的，归政府管理，算事业单位，所以随便上网一查就能查到很准确的相关信息。 现在的滨海城一共有三家殡仪馆，徐一千用手机搜索到最近的一家，直接导航锁定目标，卜一一脚油门，汽车发动。 燚龍武馆。 整个武馆正被压抑到快要爆炸的寂静包围着，除了赵悠的咳嗽声和换气扇的嗡鸣声外，几乎没有任何其他声音。 赵悠单手撑地，再次努力站起身，用还能看见东西的右眼紧盯对手。 他的左眼已经肿的完全睁不开了，什么都看不见，脸跟在血水里浸泡过一样，沾满了红黑色混合的血液。赤裸的上身青一块紫一块，左臂扭曲下垂，显然已经骨折。 再看站在他对面的中年男人，除了拳击手套和膝盖处的裤子上有一些血迹外，整个人和刚进武馆时相比没有任何变化，连发型都没乱。 武馆的所有学员都围在拳台周围，悲愤的看着台上的赵悠，每个人都是同样的眼眶通红，牙关紧咬。 如果不是一旁那个表情很欠揍的男人手里的枪太过耀眼的话，他们早就一哄而上群殴对方了。 “你还想继续打？”拳台上的中年男人问了一句，表情古怪，语气像是有点不可置信，又像是有点哭笑不得。 赵悠用力喘了几口气，让呼吸尽量平稳一些后，才用有些含糊不清的声音说：“在…在我的武馆…我…没输过，今天…今天…也不会是个例外…” 中年男人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轻轻摇头，像是对倔强的小孩感到无奈的大人，他冲赵悠招招手道：“好吧，满足你。” 台下学员发出一阵劝阻声，想让赵悠停手，但赵悠虽然站都站不稳，却丝毫没有要认输的意思。 “行了小舅，先停一停。” 那个惹眼的女人开口轻轻说了一句，中年男人一耸肩，听话的放下了手。 一时间拳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包括赵悠。 那女人接着冲赵悠说：“二十天前，卜一拿走了我家五千万，我原本以为他不会再有胆子出现在滨海城，所以一直没在城里找过他。说说吧，你跟他什么交情？为什么他肯配合你打假拳？你可千万别说你是用钱收买的他，他的胃口我了解，就凭你这小门小户，要是这么说的话，我会觉得你是在侮辱我的智商。” “我们大哥没打过假拳！” “对！我们老大都是靠实力赢的！” 女人的话显然刺伤了拳馆学员们的自尊，他们争先恐后的嚷着，想口头证明自己老大的实力。 “安静！” 欠揍男大吼一声，用枪口对着学员们扫了一圈，馆内瞬间重归无声。 眼看赵悠没说话，女人轻声道：“只要你实话实说，我们这就走，不然的话，恐怕你今天就下不了这拳台了。” 赵悠看向女人，忽然笑了，女人微微皱起眉头，似乎很不喜欢赵悠这态度。 欠揍男看到女人表情不善，刚想说点什么，赵悠忽然冲那女人说：“本来…我真不认识…那个…那个叫卜一的，但…我最讨厌被人威胁…既然你要这样…好…那我告诉你…卜一…卜一是我兄弟…我绝不会出卖…出卖自己兄弟…就算你今天…打死我，也休想从我嘴里…得到…得到一点跟我兄弟…有关的…信息…” “大哥！” 赵悠的话让拳馆学员们顿时一阵激动，有的甚至还直接抹起了眼泪。 没想到那女人却有些嗤之以鼻的说：“都伤成这样了还不忘收买人心，我忽然觉得你还蛮有趣的，呵呵。” “你在说什么？！你个…” 有几个没控制住情绪的学员指着女人就要骂脏话，欠揍男抢在他们作死前先用枪制止住他们，避免了闹出人命的可能。 “尹哥！查到了！” 一直躲在外围打电话的精致男忽然跑到欠揍男面前，兴奋的说：“查到了！姓卜的开的那辆红色跑车在一个学校出现过两天！他好像是在那个学校上学！” 欠揍男用询问的眼神看向那个女人，女人纳闷道：“上学？这王八蛋到底在搞什么鬼？” 拳台上的赵悠微微一怔，只是脸上伤太重，没人能看得出来。 “小烛，怎么说？”欠揍男冲那女人问了一句。 女人想了想，转身对着拳馆全体学员说：“你们老大功夫不错，为人也不错，他今天虽然输了，但你们不必泄气，毕竟就算加上姓卜的那个王八蛋，全国能打赢我小舅的也不会超过五个人，小舅，走了。” 中年男人答应一声，扔下拳击手套跳下拳台，理都没理已经失去战斗力的卜一，和欠揍男一左一右给那女人开道，几个人扬长而去。 直到这天灾一样突然出现的四个人彻底走出拳馆，学员们才大喊大叫着冲上拳台，两个学员扶着赵悠坐在拳台地面上，赵悠有些慌张的说：“给小然…打电话…告诉他…让他…和他的哥们…最近都不要…不要去学校！快…现在就打…” 叮嘱完最在意的事，赵悠便彻底昏了过去… 一小时后，徐一千和卜一终于到达了“滨海城第三殡仪馆”门前。 殡仪馆虽然建造的很是宽敞气派，但黑色为主的建筑风格加上用途使然，给这里平添了几分肃穆感，徐一千下车后也下意识的严肃了一些。 临近傍晚，殡仪馆似乎也到了快要下班的时间，除了一个在院子里扫地的老大爷外，空无一人。 徐一千和卜一对视一眼，径直朝那个老大爷走了过去。 “大爷，问您打听点事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常年在这里工作会被环境熏陶，这老大爷浑身上下都透着股死气沉沉，对徐一千的问话也没做任何反应。 眼见如此，卜一上前一步大声道：“大爷！问您打听点事儿行吗？不白打听！给钱！” 这次老大爷有了反应，但他的反应却让徐一千和卜一没太看懂。只见老大爷指指自己的嘴，又指指自己的耳朵，接着摇摇手便不再理会二人，继续扫地。 二人对视一眼，刚要继续问话，忽然殡仪馆大厅门口处传来一个有点沉闷的声音：“张伯是聋哑人，你们要打听什么直接问我吧。” 循声望去，一个戴着口罩的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里，这人一身黑衣，连口罩都是黑色的。挺长的刘海已经遮住了眉毛，眼神阴郁，整体气质和这里的环境气氛很搭调。 说完话，那人就朝着二人走了过来。徐一千在心里稍稍松了口气，这回算是省钱了，回头可得叮嘱叮嘱卜一，别再不管什么事一上来就要砸钱。 “二位是来帮朋友咨询业务？” 那人走到近前依旧没摘口罩，语气平和的问了一句，听起来是把徐一千二人当成客户了。 徐一千知道，按老传统，为了避免让人觉得“晦气”，所以干殡葬业的问话时都会先假设对方是帮朋友来问的，而不是直接认定是对方家里有事。 所以他也没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直接问道：“那什么，我们是来跟您打听个事儿，前段时间说是在殡仪馆出了个蛇神上身的事儿，是在您这里发生的吗？” 口罩男微微一愣，随即点点头不无鄙夷的说：“嗯，是有这么个事儿，你们要是来打听这个的话，那还请告辞吧。”这人说完便转身就走，似乎很不屑谈论这件事。 眼看如此，徐一千立刻几步跟上去道：“别走啊哥们，你跟我们说说呗，我们可好奇了。”卜一跟着说：“是啊，不让你白说，你告诉我们当时的具体情形，这钱就是你的。” 说完卜一就掏出五张百元大钞，徐一千恶狠狠的瞪了卜一一眼，心头再次滴血。 口罩男看了看卜一手里的钱，又抬头看了卜一一眼，接过钱道：“好，既然你们要听，那我就告诉你们，其实…那就是一帮骗子而已。” 接着，口罩男便把那天的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除了细节更详细以外，大体上和今天痞子男所说的完全一样。 只不过他最后又强调了一遍，那就是一群人演了一场戏，说好听点是“演戏”，其实就是在行骗。 听完口罩男的讲述，卜一有些纳闷的问道：“你为啥这么确定他们是骗子啊？”徐一千跟着说：“是啊，你不知道，那个蛇…就那个女的，现在会算命，而且准的吓人。就…” “但是让她算命要花钱，而且很贵，是不是？”口罩男打断了徐一千的话，徐一千点点头，口罩男问道：“所以你俩是去找她算过命，觉得太准了有些不可思议，于是就找到我这里想要刨根问底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对不对？” 徐一千和卜一一起点头“嗯”了一声，口罩男道：“看，算命嘛，我这不是也会？” 徐一千有点懵圈的和卜一对视一眼，扭过头说：“不是，不是这个，她真会算命，我俩今天一过去，还啥都没说呢…” “她就先准确的说出了你俩的出生日期和户籍所在地，是不是？”口罩男似乎耐心很差，他又一次打断了徐一千的话，而他说出的内容，却让徐一千再次愣住，除了点头，他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口罩男也没等他俩再问，主动说道：“你俩今天的行动路线是这样的，先去三珠山森林公园玩了一圈，下山后开车离开时听闻有个蛇神算命很准，于是就掏钱算命，结果一见到蛇神，蛇神就先说出了你俩的个人信息，之后你俩就全程被骗子牵着鼻子走了，对不对？” 徐一千惊讶的张大嘴巴，猛一阵点头才问道：“你…你也是蛇神？” 口罩男白了徐一千一眼道：“我是正经的人类！那个狗屁蛇神也是人类！世上根本就没有蛇神！” “那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徐一千问到。口罩男似乎有些生气的答道：“因为这是固定路线！开车去三珠山，下山后路标会告诉你们往哪个方向走！所以你们一定会经过那群骗子所在的村子！” “那他咋会知道我俩的私人信息？”徐一千抛出了最难解的那个问题，口罩男这次好像真被激怒了，他用近乎咆哮的语气说：“因为你们上山买票时掏了身份证！明白了吗？！哪有逛公园还需要验身份证的？！明白了吗？！笨蛋！” 一瞬间，徐一千好像找到了自己在异界时，体内练出第一缕原气的感觉，四肢百脉都通畅了，所有的关节都整的明明白白的。 今天他们上山买票时还和售票员起了点小摩擦，因为这俩人都没买票进风景区玩的经验，所以售票员说要身份证他俩也没多想。 但卜一没拿身份证，他只拿出了一个全是英文的证件对售票员说，他是华侨，没有中国身份证。 这导致售票员一度以为卜一是在故意捣乱，还差点吵了起来。多亏碰巧他俩身后真有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那老外用不算太蹩脚的中文跟售票员解释说，卜一拿的真的是能证明身份的证件，不过不是身份证，而是美国某州的驾驶证，但已经足够证明卜一的身份了。 有了外国人的话，售票员的态度顿时就变了，温和的跟见了领导似的，二话不说就半价把俩人放上了山。 说是半价，其实就等于只收了徐一千的钱，没收“外国友人”卜一的钱。 想必这售票员就是那个“蛇神”的同伙，在买票环节，他就已经得到了二人的身份信息，只是卜一的“身份证”比较特殊，所以蛇神才只能说出卜一的姓名，而不知道卜一其他信息。 至于蛇神所说“卜一来自很遥远的地方”，徐一千也终于明白了，蛇神说的是国外，而不是指异界。 因为这“算命”的第一个环节完成的很好，震撼住了二人，所以他俩之后才会完全被蛇神带着节奏走，被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上山，被收集信息，下山，在必经之路上遇到蛇神，被痞子男勾起好奇心，被蛇神震撼住，掏钱… “这特么是一条龙服务啊…” 徐一千瞪着眼感慨了一句。 口罩男不屑的白了他一眼，问道：“还有问题没？没有我就走了。” 徐一千点点头没再问什么，口罩男刚要走，卜一问道：“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口罩男微一愣神，随即说道：“那天他们在我这儿演完那一出，我就觉得不正常，所以特意去查了一下，还有事没？” 卜一摇摇头，示意自己也没其他问题了。 徐一千自言自语的嘟囔道：“这些人怎么这样啊？这不是坑人嘛？” 口罩男又鄙夷的轻哼一声，没再理会二人，扭头便走。 徐一千撇撇嘴，刚想跟卜一商量一下怎么把被骗的钱搞回来，扭过头却发现卜一的表情突然变得很不正常，徐一千问道：“卜一，你这是咋了？”卜一盯着口罩男的背影轻声道：“这人…不是人类！” 一旁扫地的聋哑老伯手上动作微微一滞，但瞬间便恢复正常，继续扫地。 第十二章 一如初见 回到车里，徐一千急不可耐的问道：“卜一，你什么意思？那人怎么了？” 卜一一边发动汽车一边说：“刚刚那人离开时，我听到他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你们人类本来不就是满嘴谎话吗？’” “你们人类？满嘴谎话？那这人是妖？而且是对人类有偏见的妖？”徐一千问到。 卜一皱眉不语，片刻后道：“今晚先不去三珠山了，我先把这人调查清楚再说。” 徐一千道：“别啊，你先去蛇神那儿把咱被骗走的钱弄回来呗。”卜一无所谓的说：“那仨瓜俩枣的值得我特意跑一趟嘛？老祖派我来的第一任务就是保证你的人身安全，你现在没战斗力，那这些非人类就都是隐患，不弄清楚怎么行？好了，就这么定了，晚上我回殡仪馆蹲点，咱先去吃饭，吃完饭送你回家。” 徐一千叹了口气没再说话，只在心里默默计算今天卜一一共扔出去多少钱… 市立医院。 赵然挂掉哥哥手下打来的电话，有些烦躁的把手机切回游戏界面，因为这通电话的打断，游戏里他控制的那个角色已经在垂死边缘挣扎了，一如此刻的赵悠。 但是并不知道哥哥情况的赵然还在赌气，他对着手机自顾自嘟囔着：“早不打晚不打，关键时刻掉链子…还去学校？这什么破事儿也值当打电话？我特么倒是想去呢，我这身子骨去的了吗？哎呀！看看，这死了不是？” 徐一千的班主任正在着急忙慌的整理着身上的衣服，下午一放学他就回了家，谁知刚进门不到十分钟就接到了校长的电话，说是有点急事，要求他必须立刻马上返回学校一趟。 不明就里的班主任只好重新出门，打车直奔学校。 在校门口下车后，班主任一边和校长通着电话，一边在校长的催促下小跑着直奔自己办公室。 学校大门和办公室之间的距离并不算太远，但常年缺乏运动还是让一路小跑的班主任感到有些吃力，气喘吁吁的推开自己办公室木门，班主任刚擦了一把光秃秃额头上的汗水，就被房间里那个女人的容貌震撼的愣在了当场。 阅片无数原本以为早已修炼到心如止水的他，此刻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在最擅长的语文领域找到合适的形容词来描述这个女人，沉鱼落雁？庸俗，倾国倾城？小气。 在这样一个整容像治感冒一样简单一样常见的年代，这样一张纯天然美丽脸庞的出现，是能震撼住大多数早已对廉价网红脸审美疲劳的男人的。 一瞬间，班主任眼眶微微泛红，他用略显悲壮的步伐一步步迈进办公室，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女人，用面对再生父母一般的感激语气冲校长问道：“校长…这就是您上次跟我说要介绍给我的，一定会让我满意的那个相亲对象吗？校长！我代表我们两口子谢…” “咳咳咳…哈哈哈嗝哈哈…” 站在女人旁边正在喝水的欠揍男，被班主任的话逗的差点没把自己活活呛死，女人身后的中年男人像看癞蛤蟆一样看着班主任，而校长则瞬间脸色煞白的呵斥道：“胡说什么呢你？！工作还想不想干了！给花小姐道歉！” “啊？不…不是介绍给…” “你还说？！” 校长严厉的打碎了班主任最后一丝幻想，班主任这才注意到女人不是独自来的，她身旁还陪着三个表情不善的男人。 这仨人中的任何一个都比自己长得端正，而且光凭气质就能看出，肯定都比自己有钱。可即使如此，这三个人看上去却都还只是那女人的跟班。 看来…真是自己想多了啊… 重新看清现实后，班主任也清醒了许多，他整理了一下自己仅存于后脑勺和两鬓的头发，遮遮头顶，尽量公事公办的问道：“哦，几位是…” 校长抢着介绍道：“这位是花小烛小姐，名门之后，大家闺秀，具体的你就别问了；这位是尹逸尹董事，年轻有为，青年才俊；这位是花小姐的小舅，一表人才，事业有成；最后这位是咱们市著名的IT精英，同时也是股票高手张老师，具体的你就别问了。” 校长挨个介绍，班主任就挨个点头哈腰的打着招呼，等校长介绍完，他也听明白了，那就是校长对这几位也不甚了解，但能确定这几位都不是一般人物。 但大概是怕班主任再说出什么不合适的话，介绍完众人，校长又一把抓住班主任衣领，凑到他耳边小声而严厉的叮嘱道：“这都是教育局王副局长特意打过招呼的人，你给我管好你那张破嘴！” 班主任忙不迭的答应两声，随即毕恭毕敬的冲花小烛问道：“那几位今天来找在下是…” “不是找你。”答话的依旧是校长：“找你班上只上了两天课就休学的那个华侨卜一。” 班主任这才恍然大悟的说：“噢…找卜一同学啊？” 没理会班主任的反应，花小烛终于开口道：“我想知道他在这里上学时的具体表现，有没有哪里不正常？还有他的所有信息，你知道多少，就告诉我多少。” 听着花小烛悦耳的声音，班主任看向那张美貌绝伦的脸，忽然像是对一切都了然于胸般，自认潇洒的打了个响指说：“明白了！那您听我细细道来。” 接着班主任便知无不言的把自己对卜一的了解说了一遍，重点讲述了卜一在校期间，自己对他有多好，有多么的额外照顾。 花小烛是个漂亮女人，同时也是个聪明女人，这不冲突，所以她很轻易的就从班主任的话里挑出了自己想要的有用信息。 听班主任说完，她沉吟片刻，站起身客气的说：“麻烦您带我们去他上课的班级看一眼？” 班主任连忙应声，和校长一起带着花小烛一行人直奔教室。 此刻已经到了晚自习时间，和往常一样，没有老师镇压的教室乱哄哄的，学生虽然来了不少，但在学习的不多。有围在一起打牌的，有磕着瓜子聊天的，更多的则在抱着手机玩游戏，时不时发出一声声大呼小叫。 忽然有个学生喊了句“校长来了！”，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学生们瞬间收起各自的纸牌瓜子手机，换上课本纸笔，正襟危坐，手法之熟练令人咋舌。 而当跟在校长身后的花小烛刚一走进教室大门，班上的男生就和那天女生们初见卜一时一样，发出了一阵低呼声。 “那，花小姐，那里就是卜一同学上学时坐的位置。”班主任指着角落里那张空着的课桌殷勤的说。 花小烛微微皱眉，不知在想什么，班主任马上说：“啊，这个位置是卜一同学自己要求的，他和他的同桌…是一个叫徐一千的穷学生很投缘，好像原本就认识似的，他来上学这两天，两个人一直形影不离，他甚至还用自己的私家车接送徐一千上下学呢。” “对对，他俩连退学都是一起的，听说那个卜一是同性恋呢，他包养了那个叫徐一千的穷屌丝，所以两个人才一起退学的呢。” 一个挺好听的女声忽然响起，是班花苏蕾。苏蕾的话引起班里男生一阵哄笑，而这笑声也让她的脸上多了一丝得意之色。 苏蕾仍旧在记恨卜一之前对她的拒绝，她认为那是一种羞辱。所以当得知卜一突然休学，没给她留下任何征服和报复对方的机会时，她气得简直浑身发抖手脚冰凉。 而当外形气质都高出她一大截的花小烛刚一进教室门，班里男生们的惊呼声就激起了她善妒的天性，所以一听说花小烛是来找卜一的，她电光火石间就想到了这样一句瞎话。 听到同学们因为自己的话发出的笑声，苏蕾自信满满地觉得，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她的目的很简单：编瞎话败坏卜一的名声，让这个为卜一而来明显比自己优秀的女人因此放弃卜一。 苏蕾的话其实是有些过份的，要换做其他人讲，班主任和校长肯定会训斥几句。但这话既然是从经常被自己揩油却毫不介意的苏蕾嘴里说出的，班主任和校长便都只是略微严厉的看了苏蕾一眼而已，什么都没说。 苏蕾对此毫不在意，她只是挑衅般的看向花小烛，那眼神仿佛是在说：卜一在我眼里就是个烂货，你要是喜欢卜一，那你就也是个烂货。 花小烛看看苏蕾，上下打量一番平静的说：“卜一看不上你这种还没长开的庸脂俗粉很正常，你没必要编这么没脑子的瞎话恶心我，何况他喜欢男的还是女的，都跟我没关系。” 说完，不顾苏蕾因为惊怒交加瞬间瞪大的双眼，自顾自朝教室角落里那张空课桌走了过去。 算上卜一的那声“滚”，这是苏蕾人生中第二次被人如此对待。 “校长！你看她…” 被气到大脑一片空白的苏蕾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还嘴，只好习惯性的向身旁最强势的男人发出了求助信号，没想到校长这次竟然也没帮她，只是对她好言相劝，让她别胡闹。 眼看班里女生都在看自己笑话，苏蕾气急败坏的一把甩开校长正在抚摸自己头发的手，自顾自跑出教室，任凭校长和班主任在身后如何喊叫都没回头。 对班主任和校长来说，眼下苏蕾肯定没有花小烛重要，所以他俩也都没生出想去追赶苏蕾的念头，只是继续殷勤的陪在花小烛身后。 花小烛仔细的打量着那套空荡荡的课桌椅，看了半天，却没发现任何特别的地方。 “校长，卜一有登记过他的住址信息和手机号吗？”花小烛看着课桌椅问了一句。 校长看向班主任，班主任马上答道：“当然有了！我们可是正规学校。” 花小烛点点头，转身边往教室外走去边说：“那麻烦校长把他信息给我吧，谢谢了。” 校长和班主任忙一阵客气，跟着离开了教室… 独自跑出学校的苏蕾并没直接回家，她一个人走在繁华的夜色里，边走边咬牙切齿的说：“卜一！卜一！老娘早晚要杀了你！杀死你！你个人渣！你们都是人渣！” 一个穿着兜帽衫的男人和苏蕾擦肩而过，听到苏蕾的自言自语，不由得嘴角牵起一抹诡异弧度，对着空气问道：“九儿，刚刚这副身体感觉怎么样？” 几秒钟后，空气中响起一个慵懒而魅惑的女人声音：“一般货色…你不会就让我选她吧？我的太岁。” 兜帽男答道：“我喜欢她身上那股怨气，而且…她刚才念叨的那个‘卜一’，就是贪狼在地球的名字。” 那个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哦？所以这就是你今天决定来这里的原因？真是拿你没办法，好吧，那我就凑合一下吧。” 兜帽男阴冷一笑道：“去吧。” 一阵冷风吹过，远处的苏蕾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她莫名其妙的突然转身，看着眼前的一切有些发愣，路边摊，夜市，灯红酒绿一如往常，可怎么…怎么好像多了一丝有些恐怖的阴森气息？ 苏蕾转回身，把校服拉链拉到顶，尽量把自己包裹的更严实一些，脚下也不自觉的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第十三章 随随 卜一并不习惯随身带手机，准确的说，如果不是环境所迫，他根本不想用任何外部工具来辅助自己的生活。 所以只要和徐一千在一块儿，他的手机都是随手丢在车里的。 今天也不例外，两个人吃晚饭看电影打发时间的过程中，他的手机一直放在车里，所以他并不知道，有个陌生号码一直在坚持不懈的给他打电话，直到他的手机被呼叫的电量耗尽，自动关机。 两人之所以选择看电影打发时间，一是因为吃完晚饭离平时的放学时间还早，直接回家的话，徐一千有可能会被父母怀疑自己已然休学；二则是，两人还想试试看，能不能再在影院遇到上次那个蛇妖，或者其他奇怪的人或者事。 算是守株待兔吧。 遗憾的是今天一切都进行的顺利而平静，直到两人看完那部挺无聊的电影回到车里，都没发生任何值得在意的事。 于是两人便按之前商定好的，先开车送徐一千回家，之后卜一会独自去殡仪馆查那个口罩男的真实身份。 徐一千家里和每一天一样，酗酒烂醉的父亲，难闻的酒味，一桌子的残羹剩饭，委曲求全任劳任怨的母亲… 陪母亲一起收拾完家里卫生，徐一千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想了想还是拿出手机小声给卜一发了条语音信息，叮嘱他注意安全，查到什么结果记得通知自己。 藏好手机，徐一千盯着房顶发了会儿呆，忽然觉得自己挺没用的，要是自己还能像在异界时那般强大，今晚就能悄无声息的和卜一一起行动了，而且肯定不会被父母发现。 想到这里，徐一千再次试着运转体内气息…这次比之前强了一些，用了将近两秒钟才彻底晕过去… 独自驾车穿越漆黑幽长的城际快速路，卜一在距离殡仪馆还有两公里处就停了下来。这里是一片规模不大不小的垃圾山，臭气熏天，白天都不会有人无缘无故靠近这里，更别说晚上了，所以这里很适合用来打掩护。 停车，熄灯，熄火，周围瞬间陷入荒野特有的安静氛围，天地间一片死寂。 几分钟后，只穿着裤衩的卜一悄悄从车上下来，关上车门，眼神锁定远处灯光忽明忽暗的殡仪馆，扭扭脖子，喉咙里意味不明的“呜噜”着，四肢一阵扭曲，各个关节都发出让人胆寒的“咔吧”声… “轰隆…”一声，卜一前肢沉沉落地，变身成了连徐一千都没见过的第三形态：一只个头快要赶上小毛驴的强壮灰狼。 变身完成后的卜一刚想情不自禁的嗷一嗓子，忽然想起自己今晚的“任务”，赶忙强忍着闭上了嘴。 对灰狼形态的卜一来说，两公里距离只需要二十余秒就能跑完。当然，如果有需要的话，他还可以把这个时间缩短许多。 卜一一直跑到殡仪馆后墙处才停下，这处墙壁对应的背面就是焚尸间，位于整个殡仪馆的最深处，卜一停下的位置常年不见阳光，连月光都照不到，阴暗至极。 切换回人类形态，卜一按之前就观察好的地形，一个后空翻高高跃起，落在了焚尸间房顶上。 像壁虎一样匍匐前进至房檐边，闭眼听了一会儿，卜一确定了两处响动：一个应该是那位聋哑老清洁工，听起来正在洗漱，缓缓的流水声时断时续，从节奏频率上能判断出，不是年轻人。 另一处的声音则要明快许多，虽然听不出具体是在做什么，但十有八九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睁眼瞄了一下，卜一锁定馆内地面一个角落，瞬间如箭一般笔直跳到那里，在黑暗中观察了一下几处摄像头所在的位置，几个起落便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了口罩男所在的房间。 一阵寒气，卜一扫了一眼房门旁墙上的标示牌：冷藏间。 隐藏好身形，卜一竖起耳朵仔细听了起来，越听眉头皱的越紧。 口罩男确实在这房间里，此刻他正在工作，从口罩男自言自语的话里听的出来，他的工作内容是…给尸体化妆。 “化的漂漂亮亮的…上路好看一点…” “假装你还活着…” “呵呵，人类啊，真不愧是最喜欢撒谎的物种…” “死了就是死了…非要化妆的好像还活着似的…人类真是连自己都骗…” “你要真是活着的…他们还会烧你吗？” “明天就要烧你了哦…用你们人类发明的火焰来烧你哦…呵呵，火焰是人类发明的？真是可笑…” “烧…老子早晚把你们人类全都烧死！骗子！全是骗子！统统去死！” “呵呵…人类发明的火…人类发明的火…骗子！全是骗子！” 一瞬间，卜一瞪大双眼从黑暗中缓缓走了出来，直视着不远处正在专心化妆加骂街的口罩男。 因为太过专心，口罩男完全没发觉卜一的出现，卜一看着看着，突然激动的大喊道：“随随！你是随随！” 这冷不丁的一声把口罩男吓的直接跳了起来，他手上一滑，口红一歪，直接把尸体那副惨白的脸弄得好像《蝙蝠侠》里的小丑一样。 不过口罩男的反应也挺快，一惊之后瞬间便摆好了防御姿势，他用口红指着卜一喝问道：“什么人？！” 卜一拍拍自己赤裸的胸脯兴奋的说：“我！是我啊随随！是我啊！我是贪狼！” 到这时口罩男才看清楚，面前这个只穿着一条花裤衩的高个子男人，正是白天陪徐一千一起来的那个卜一。 口罩男一愣，恍然大悟般的“哦”了一声，随即懊恼的说：“哎呀！我白天就该想到的！能陪在徐一千那小子身边的除了你不会有别人！” 卜一已经完全沉浸在了‘他乡遇故知’的激动中，他热情的问道：“啊？随随，你白天就认出一千了？那你为什么不和我们相认啊？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要躲在这里啊？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啊？怎么也不提前说声？明白了！老祖也没让我告诉一千我要来的事，说是给他个小惊喜，所以…你就是老祖给我准备的小惊喜！对不对！？” “对个屁！惊喜个屁！我跟你不一样！” 被贪狼卜一亲昵的称为“随随”的口罩男似乎永远都处在暴躁模式，他说话几乎全是用吼的，就像是在跟人吵架。 但卜一对此很有点见怪不怪的意思，任他狂风暴雨，我自巍然不动。对方即使态度再恶劣他也不生气，听到对方的话，卜一忙问道：“啊？什么意思？你跟我有啥不一样？哦，对了，咱俩品种不同！哎！我不是那个意思啦，我是说咱俩都是一个地方来的，是吧？你…” “滚滚滚，你该干嘛干嘛去，别影响我工作！” 口罩男毫不客气的打断卜一，顺手用金属镊子夹起一个酒精棉球，准备擦拭尸体脸上涂花的口红。 卜一有点纳闷的问道：“工作？” 口罩男答道：“废话，我的肉身也是需要吃喝的，不工作哪来钱买吃的？” “那你在这儿一个月赚多少钱啊？”卜一好奇的问到。口罩男随口答道：“八百。” “多少？！八百？！”卜一不可思议的大声嚷了一句，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得口罩男手上又是一抖，镊子夹着的棉球微微一偏，尸体脸上的口红印瞬间变形，嘴角微微上扬，更像小丑了。 口罩男闭上眼深呼吸几口，像是在强压怒火，睁开眼他咬牙切齿的说：“你嚷什么嚷？让你滚蛋没听见？！你这样很影响我工作知不知道？！” 卜一不由分说一把拉住口罩男的胳膊，边往外拽他边说：“走走走，不干了！你大老远从异界跑到地球就是为了赚这八百块钱啊？你来的时候是不是把脑子忘在那边了？” 口罩男一把甩开卜一说：“干什么你？！我赚多少钱跟你有什么关系？好，贪狼，反正虫洞已经关了，就是老祖也不可能突然出现抓我回去，那我就明着告诉你，我跟你不一样，你是奉老祖命来给人类做狗的，我不是！我是自己飞过来的！我来这边就是要过我自己的生活！跟你！跟老祖！跟徐一千都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要再烦我了，滚！” 卜一一阵懵圈，过了片刻才缓缓问道：“你…什么意思？你是‘偷渡’过来的？” 口罩男想了想说：“也可以这么说吧。”卜一道：“那你图什么啊？虫洞虽然关了，但是按这边的时间，过个把月就能重新开启，老祖要是发现你偷跑过来，随手就能把你抓回去，你在这儿呆一个月能干什么啊？就为了得那八百块钱？” 口罩男轻蔑一笑道：“个把月？呵呵，看来有些事你也不知道啊，哎呀不跟你说了，我还有三个尸体要化妆，要是天亮之前完不成就得扣工资，你别耽误我工作，赶紧滚！” “我不走！要走一起走！八百块还要扣工资的工作你也肯干？你这脑子还不如一心想卖肉夹馍的徐一千呢，跟我走，一个月给你八百万！” 卜一说完就又拽住了口罩男的手臂，口罩男再次甩开卜一骂道：“你特么烦不烦？！都跟你说了别管我！你听不懂？！我管你八百万还是八千万的，老子在这里凭手艺赚良心钱心里踏实！我最后问你一遍，你滚不滚？！” 卜一坚定的说：“不滚！” 口罩男气急败坏的说：“好！你不滚我滚！” 说完，口罩男突然变身，衣服和口罩瞬间滑落在地，一只如夜一般漆黑，个头像鹰隼大小却有着细长黑喙的奇怪大鸟腾空而起，直接飞出了冷藏室。 卜一紧跟其后大喊一声：“随随！” 黑色大鸟回头冲卜一叫了一声，再转过头，墨色长喙便如子弹一般插进了厚重解释的玻璃门里。 “哗啦”一声，玻璃门被刺穿一个小洞却没破碎，黑鸟的喙却被卡在了里面，一时拔不出来，翅膀不停的扑腾着。 卜一尴尬的一捂脸道：“哎呀呀，对不起对不起，我也没想到啊…” “吱呀…”一阵金属摩擦玻璃发出的刺耳噪音突然响起，黑鸟用爪子在玻璃上划了个圈，再一用力，喙上戴着个装饰品般的玻璃圆片飞向夜空。几秒钟后，卜一听到远处一声玻璃落地摔碎的声音，这才叹了口气道：“唉，好歹是弄下来了，这随随，还是那么又傻又猛…” 忽然一股奇怪的感觉传来，卜一一扭头，原来不知何时惊动了那位聋哑老人，他正站在大厅角落里看着自己。 卜一指指玻璃门上的大洞，配合着手势问道：“这算我的，多少钱？我赔。” 聋哑老人看看卜一，没给他任何反应。 卜一一耸肩，迈步离开了殡仪馆。聋哑老人看看玻璃门上的洞，面无表情的走向了冷藏室。 卜一小区地下车库。 花小烛看着属于卜一的那辆红色跑车，冷冰冰的说：“不是自己的钱，花起来还真是不心疼。” 跟在一旁的小区物业经理不明就里的陪着笑，不知道该说什么。 花小烛冲物业经理问道：“这车的车主是住11号楼2104？” 物业经理忙不迭一阵点头，花小烛道：“走，上他家等他。” 第十四章 狼花遇 驾车行驶在越发漆黑的快速路上，卜一的心情很复杂。 随随的出现对他来讲确实是个惊喜，但这惊喜也只是因为旧友重逢而产生的，随着初见的那股兴奋劲渐渐褪去，他也冷静了下来。 冷静下来他才反应过来，一切好像都有点不太对劲，但自己又搞不清楚哪里不对。 越想不通越烦躁，卜一翻出手机想给徐一千打个电话说说殡仪馆的事，拿在手里才发现，手机已经因为没电开不了机了。 随手把手机扔到副驾驶座位，卜一下意识松松衣领，加快了车速。 卜一家客厅里，花小烛冷着脸坐在奢华的真皮沙发上，物业经理以及那位把花小烛三人带到燚龍武馆的“精英人士”都不在，他俩是被欠揍男尹逸打发走的。 此刻的尹逸正站在花小烛身后不远处倚着墙看手机，手机屏幕上是一张照片，照片里是徐一千鼻青脸肿的班主任。 尹逸点了一下屏幕，照片瞬间缩小，屏幕显示出了完整的微信聊天对话框。 尹逸对着手机输入一串文字：做的不错。 文字发过去后，尹逸又给对方转了五千块钱，对方瞬间收账，回复了一句“谢谢大佬”。 收起手机，尹逸的心情才稍微好了一点。 那个沙雕班主任刚才误以为花小烛是校长给他介绍的相亲对象，这让尹逸很不爽，不找几个混混揍那人一顿发泄一下，会影响他今晚忙完后去按摩时的心情的。 花小烛的小舅在厨房，一向自律到变态的他不是在找吃的，而是躲在这里偷偷给花小烛的父亲发信息，汇报今天的最新进展。 其实花小烛的父亲早就下过命令，不准任何人去追查卜一。但自己这女儿从小宠到大，她想做什么，做父亲的虽然嘴上不答应，可也舍不得真惹她不开心，所以只好派了自己最信得过的小舅子徐平川随行保护。 对花小烛的父亲来说，只要自己女儿的人身安全有保障，别的都不重要。 和姐夫通完信，小舅刚走出厨房就愣住了，看着客厅沙发上莫名气鼓鼓的花小烛，他忽然觉得…这幅场景怎么那么像是妻子在等待晚归的丈夫？ 新买的车没有停车位，卜一在小区外面随便找了个空地停车，下车步行回家。 走到距离自己家所在的那栋楼还有一段距离时，卜一就发现了尽职尽责一直等在楼下的物业经理，以及两个小区保安。 又走近一些，一个保安也发现了卜一，他马上对身旁的物业经理说了一声，物业经理抬头一看，立刻朝着卜一跑了过来。 卜一微微皱眉，不明就里的继续走自己的路，物业经理却径直跑到他面前，大喘着气叫停他问道：“卜…卜先生…您去哪儿了？您手机怎么打不通？” 卜一扬了扬手里的手机说：“没电了，我车上没充电器，怎么了古经理？您这是在等我？” 物业古经理的喘息终于平稳了下来，他简单解释道：“晚上有三个人来找你，你不在家，他们直接把你门砸开了，现在在你家，你…你多当心啊…” “三个人？砸我门？”卜一有点诧异的问到。 古经理答道：“是啊，两男一女，那俩男的像是女的家里的人，那女的…唉，卜先生，不是我说，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按说我不该插嘴，不过那姑娘看起来人是真不错，家里条件也是真的好，你可别做对不起人家的事啊…” 卜一看着这有些热心过度还有些八卦的物业经理，哭笑不得的说：“古经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我都不知道您说的是谁，行了，辛苦您了，交给我处理吧，肯定不给咱物业添麻烦。” 说完，卜一拍了拍古经理的肩膀，又冲两个保安客气一笑，自顾自朝公寓大楼走去。 一个保安看着卜一的背影说：“古叔，这卜先生跟那个姑娘看着真般配啊。”另一个保安说：“是啊古叔，就是不知道这位卜先生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那位美女的事，让人家都找上门了。” 古经理很有‘过来人’气势的摆摆手说：“唉，年轻人的事儿，不就那点事儿嘛？咱们别管，也别乱传，你俩也是，要是敢乱说就扣你俩工资，听到没？” 两个保安赶忙连声答应着，目送卜一消失在视线里。 心情烦躁的卜一并没多余的心思去思考来找自己的是什么人，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随随。 坐电梯到达自己家所在的楼层，走到门口，卜一没直接进去，而是先看了看自己家被踹坏的门。 没错，是踹坏的，门上还有个鞋底印。 卜一家的门是向外开的，这一脚把整个门框都踹散架了，门板也变了形，想修的话只能整个换新的了。 “脚力不错啊…”卜一心想着，轻轻一拽，防盗门直接朝他缓缓倒了下来。卜一微微闪身站到一旁，“咣当”一声，防盗门重重落地，腾起丝丝尘土。 卜一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一脚踩在门板上，迈步走进自己家。 看到客厅里的三个人，卜一微微一愣，随即冲着花小烛笑道：“是你啊…” 不知为何，终于看到自己心心念念找了大半个月的卜一，一向嘴皮子无敌利索的花小烛却忽然哑巴了。 卜一又看向那两个男人，都有点印象，但也仅限于‘有点印象’而已，就像对花小烛一样，他根本连这三个人的名字都没记住。 看了看两个男人的鞋，卜一冲花小烛小舅问道：“我家门是你踹坏的？” 小舅毫不回避的说：“是我。” 卜一点点头，扫了尹逸一眼，没理他，冲唯一坐着的花小烛问道：“你们找我什么事儿？这么隆重，把物业都惊动了。” 说完不等回答，卜一就自顾自走到饮水机旁给自己倒了杯冰水，边喝边看着三个人。 花小烛看向卜一，目光对视的一瞬间，她像是受到惊吓一般突然扭回头，脸颊传来一阵莫名火热，呼吸也有些急促，眼珠乱转，嘴里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尹逸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他只是静静看着，什么都没说，专心等待花小烛的下一步动作。 “到底什么事儿？没话说就都给我滚，这都几点了？你们不睡觉啊？” 本就心情烦躁的卜一越发的不客气起来，花小烛小舅微微皱眉，但花小烛没发话，他也不好先开口。 有些被卜一气到的花小烛终于鼓起勇气，努努嘴说：“你…你把我们家钱…还给我们…” “你们家钱？”卜一失笑道：“呵呵，我凭本事赢的，怎么还是你们家钱？” 花小烛嘴硬道：“你…你不能赢那么多…那太多了…你…你…” “你什么你？多什么多？合着你们船上只许输不许赢是吧？那你家开什么赌船啊？直接抢劫多好？” 卜一打断了结结巴巴的花小烛，他是真听的有些烦了。 “小朋友，说话客气点。”有些听不下去的小舅终于开了口，卜一毫不示弱的说：“我说话不客气吗？好，那我就再客气点…还有事没？没事都特么给我滚蛋！” 小舅跨前一步刚想发作，尹逸也伸手抓住了腰间手枪的枪柄，眼看一场大战就要爆发，花小烛忽然气鼓鼓的站起身道：“哼！走就走！姑奶奶还不稀罕在你家呆着呢！再见！” 说完，花小烛一跺脚就径直朝门口走去，尹逸和小舅马上跟了上去。 “等等。” 卜一忽然喊了一声，花小烛立刻转身眼神炽热的问道：“什么事？” 卜一指指门说：“谁把修门的钱结一下？就…就按十万算吧。” 花小烛有些失望的“哦”了一声，掏出手机说：“那…算我的吧，我没带那么多现金…微信转给你吧…” 卜一无所谓的拿出自己手机，按了一下才想起自己手机已然没电，他有些懊恼的叹了口气说：“唉，算了，手机没电了，我吃点亏，自己掏钱修吧。” “那怎么能行？！”花小烛说话终于利索了，但她做的事情却很无脑。只见她掏出随身携带的高级口红，直接在卜一家门口硕大的穿衣镜上写下了一行鲜红的数字。 收起几乎快要被磨平的口红，花小烛道：“这是我微信号，等你手机有电了记得加我，我给你转钱。” 卜一看着被画花的穿衣镜，无奈的白了花小烛一眼说：“好吧，等我开机就加你。” “说定了啊！”花小烛很不放心的强调了一遍，这才带着一脸诧异的小舅和一脸怒意的尹逸走出卜一家，蹦蹦跳跳的走向电梯。 进入电梯，三人各怀心事，都没说话。 回到车上，花小烛仍在神游天外，不知道在想什么；负责开车的小舅嘴角牵起一抹慈祥笑意，什么都没说破；后座的尹逸掏出手机，给一个不常联系的好友发微信问道：最近大活儿什么行情？ 对面很快回复道：身份？要求？ 尹逸：假华侨，彻底干净就行。 对方：五十万，一次性全款。 “小舅。” 花小烛看着车窗外的夜景，眼神恍惚的叫了一声。尹逸暂停手上的动作看向花小烛，小舅“嗯？”了一声。 花小烛轻声问道：“你说…他会加我微信吧？肯定会吧？” 小舅轻笑摇头，什么都没回答，只在心里感慨道：“唉，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尹逸面色阴沉的在手机上打出两个字：加急。 对方回复道：八十万，三天以内。 尹逸：给你一百五十万，再快一些。 对方：成交。 收起手机，尹逸面无表情的看向花小烛的背影。女人啊，真是口是心非的动物，看来即使是花小烛这种质量的货色，也只配自己拿来玩玩而已。 动情？谁动情谁特么就是弱智。 有时候男人吃起醋来，比女人还要可怕… 卜一并没在意自己家被人一脚踹成了开放式，他直接洗漱完就上了床，和人类一样闭上眼，短暂的睡了几个小时。 转过天一早，卜一拿起充了一晚上电的手机就出了门，边走边开机，走出电梯时，手机如中毒般狂刷了近百条未接来电的通知短信。 卜一有点眼晕的收起手机，等了一分钟再次拿起，随手一翻，给自己打过电话的只有两个号码，一个是个有点眼熟的陌生号，估计不是卖房子的就是卖保险的，卜一没在意；另一个是物业古经理打来的。 看到这个号码，卜一想了想回拨过去，古经理似乎还没起床，拨通后对面传来有点迷糊的一声“喂？”。 卜一礼貌的说：“你好古经理，是我，卜一，是这样，我家门不是坏了嘛？您找人帮我修修吧…费用当然我出…哦，对了，昨晚我家进了陌生人，我有洁癖，您再帮我联系个家政吧，正好彻底打扫一下卫生…没有没有，这跟您没关系，好，那麻烦您了。” 挂掉电话，卜一坐进车里打开微信，点击播放完徐一千昨晚发的那条语音信息，想了想，他对着手机话筒同样用语音回复道：一千，我查出殡仪馆那人的真实身份了…他是燧鸟。 第十五章 燧鸟的故事 城际快速路上，卜一专注的开着车，副驾驶的徐一千愁眉紧锁，一副苦大仇深满腹心事的样子。 良久，徐一千才缓缓开口道：“这事儿…不对劲。” 卜一说：“是啊，肯定不对劲。” 徐一千说：“就是，别看我没上过班工过作，但我对社会可是有了解的，殡仪馆属于事业单位，在那里上班的人都能算是公务员，公务员多厉害啊，怎么可能一个月只有八百块钱工资？” 卜一翻了个白眼道：“合着你想了半天就想出这么个不对劲啊？” 徐一千很认真的说：“对啊，这可是大事，我深刻怀疑他可能是被人给坑了。” 卜一有点无奈的说：“要真是这样那不是正好？咱们就以帮他‘脱坑’的名义拉他入伙呗。” 徐一千摇头叹息道：“唉，想拉他入伙可不容易，燧鸟对人类的仇视不是你个非人类能理解的，要是我猜的没错的话，他特意从那边跑过来还干了现在这样一份工作，最主要还是为了能合法烧人玩儿，他是在发泄啊…” “他跟人类有那么大仇恨嘛？没听他说起过啊。”卜一不解的问。徐一千答道：“不是他说，是老祖说的，你看你，老祖讲故事时你都不专心听，不过我觉得是他自己太死心眼，你不知道啊？那我跟你讲讲他的故事吧…” 上古时期，一名姓‘风’的男子偶见燧鸟啄树时会蹦火星子，灵光一闪，脑洞大开的向燧鸟学习，用石头木头等各种材料研究生火之道。 经过各种姿势的尝试和努力，最后终于发明了‘钻木取火大法’，让人类成功吃上烧烤，结束了当时各部落因为食物短缺资源紧张导致的矛盾，也改善了人类因为长期吃生食而引起的健康问题。 所以可以毫不夸张的说，火的发明，就是人类文明的开始，如果不是火，人类可能早就因为吃不饱饭和饮食卫生问题提前灭绝了。 因此，火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人们对发明火的风姓男子自然是感激加敬仰，后世更是有诗赞曰：没有什么是一顿烧烤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由此足可见，即使已经过去了千万年，人们对风姓男子发明火这一行为还是崇敬有加的。 而在当时，风姓男子也因为这一功德，受到了当时百姓的极高优待，不光给了他许多物质和社会地位等方面的奖励，还额外给了他一个称号：火祖。 正是这个称号，让燧鸟和人类结下了‘梁子’。 彼时人类尚未完全开化，天地间原气弥漫，万物皆有灵，即使是个头不大的燧鸟，也有着和当时人类不相上下的智慧。 当燧鸟得知人类中出了个火祖时，他并没在意，但当他听说火祖之所以能发明火，灵感全是来源于自己时，心里多少就有点不平衡了。 再当他听说风姓男子为了表示对燧鸟的谢意，愣给自己把名字都改了时，燧鸟彻底怒了。 因为那位风姓男子给自己改的名字是：燧人氏。 在燧人氏看来，自己这是一种表达敬意的方式。但在燧鸟看来，这却是赤裸裸的羞辱。 后世有人猜想，燧人氏之所以会这么做，主要是因为他是人类，燧鸟是鸟，在他眼里，自己是‘高鸟一等’的生物，根本不可同日而语，所以自己这样做，已经是对燧鸟莫大的恩典了。 但燧鸟却并不觉得自己是‘低人一等’的生物，他认为大家都是平等的，所以燧人氏这样做很不合适。 从燧鸟的视角来说，如果这件事里的双方当事人都是平等的人类的话，那就相当于燧人氏借了燧鸟一大笔钱当作启动资金，搞了个大生意，还搞成了。 但成功之后，燧人氏一不说还钱，二不说分燧鸟点股份，而是找人花重金搞了块地球上最好的石头，又花重金找来手艺最好的雕刻师傅，给还活着的燧鸟立了一块全球最好看的石碑，以此来表示对燧鸟的感谢。 石碑弄完了燧人氏还到处宣扬，看，我对燧鸟多好，我这人知恩图报吧？ 但整件事对燧鸟来说有任何实际上的好处吗？ 答：完全没有。 燧人氏这套迷之操作成功的激怒了燧鸟，他跑到当时人类的当家人那里讨说法，事情从头到尾全捋顺后，当家人问燧鸟希望如何处理此事？燧鸟给出的答复很简单，就一条：让燧人氏把火祖这称号让出来，后世人要拜火祖的话，就拜自己。 本着“公正公平公开”的原则，当家人把本案中的另一名当事人燧人氏也叫了过来，问燧人氏对此事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燧人氏很干脆利落的说，燧鸟说的都是真的，没有虚构成份，但是，火祖的名分不能交。 至于为什么不能交，燧人氏给出的答案很有点较劲的意思：不能交就是不能交，没有为什么。 这样一来燧鸟就不干了，他一会儿郑重抗议一会儿强烈谴责，要求当家人给主持公道。 当家人其实挺讲理的，他也觉得既然燧鸟要的只是这么个虚名，那给他就给他吧，无所谓。 但燧人氏咬紧牙关就是不给，最后，当家人刚要以当家人的身份，命令燧人氏把火祖名号交给燧鸟，燧人氏抢先一步说，如果当家人拿走自己名号，那自己就不去普及自己研究出的包括“结绳记数”在内的当世十大发明，让你的老百姓继续文盲，让你的文明停滞不前。 这威胁很有效果，当家人当场没脾气了，他告诉燧鸟这不是个小事儿，自己得找自己的小伙伴先一起商量商量，再给他个满意的答复。 燧鸟没多想，他只觉得既然自己占理，对方又说了会给自己个‘满意’的答复，那就等着呗。 天性单纯的燧鸟并不知道，某些人类在某些场合即使话说得再好听，也只是‘场面话’，过后具体怎么做，很有可能跟当时说的完全不同。 这次就是。 认死理的工科男发明家燧人氏根本不听劝，不知道是他智商太高导致完全没有了情商，还是他确实瞧不起非人类的生物，总之一句话，火祖的名号既然给了自己，那就是自己的，谁要都不给。 无奈之下，为了自己和自己的子民能早日进入华夏文明2.0版本，当家人只好妥协，答应了燧人氏的要求。 至于燧鸟那边…就先不答复他了，能拖一天是一天吧，真拖不动了再另说。 正所谓天下没有不通风的墙，还没等燧鸟去催当家人给答复，他就先不小心从其他人类的嘴里听说了当家人的决定。 震惊加怀疑的燧鸟立刻飞去当家人家里，想问问这一切是不是真的。 结果心里有愧的当家人也觉得自己对不起燧鸟，大概是觉得不好意思面对吧，当家人直接选择了对燧鸟闭门不见，不再理会。 到这时，燧鸟的心就彻底碎了，对人类彻底失望了。失望之后就是仇恨，仇恨必然带来愤怒，于是他便决定要报复人类。 本着玉石俱焚的心态，燧鸟对人类采取了令人发指，惨无人道，丧心病狂的报复手段。 比如往人头上拉鸟屎，往人饭碗里拉鸟屎，趁人不注意偷人晾晒在路边和房顶的粮食等等，简直无所不用其极，一时间人类民不聊生，哀鸿遍野，天地一片肃杀… “行了行了行了，就特么偷两粒稻谷拉几泡鸟屎让你说的这么惨，还民不聊生？怎么？燧鸟屎里有毒啊？” 卜一实在听不下去徐一千浮夸的讲述了，直接开口打断了他。 徐一千讪讪道：“反正就这么回事儿，燧鸟从那时起就认定了人类都是骗子，世上没好人，所以他对人类的仇恨是无差别的，他不是特定恨某一个人，他恨所有人类，这会儿要来个心理医生，最低也能给他算个‘反社会人格’，嗯…‘鸟格’。” “唉…”卜一叹了口气道：“那咱就争取尽量说服他吧。” 徐一千道：“是啊，还好这货为了能理直气壮的仇视人类，在道德方面对自己要求非常高，肯定不会因为被发现藏身之处就突然翘班跑路，就算要走，他也会先走完交接流程才会走，所以咱俩今天肯定能抓住他，嘿嘿。” 卜一也露出一丝微笑，加快了车速。 市立医院。 高良满脸惊恐的在走廊奔跑着，沿途撞到了好几个人，他顾不上道歉，也没理会别人对他的骂声，一直跑到赵然三人所在的病房，“咣当”一声推开房门，把房间里病床上的三个人都吓了一跳。 “干嘛呢你？见鬼了你这是？”吴卓有点纳闷有点厌恶的问了一句，高良却没回答他，而是冲着赵然说：“赵然，我…我看到…看到你哥哥了！” 赵然专心的看着手机，无所谓的说：“看见看见呗，他来看我不是很正常吗？你这大呼小叫的是干什么？” 高良忽然急躁的几步上前一把抢过赵然手里的手机，大声吼道：“你哥被人打残了！现在就在楼上加护病房！还昏迷着呢！” 赵然傻愣愣的看着高良，似乎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如果昨天赵悠能晚三秒再晕倒，他一定会叮嘱自己手下，别把自己送到弟弟所在的医院。但他当时只顾着赵然，没来及说，所以小弟们自发的把他送到了滨海城最好的医院。 殡仪馆。 卜一和徐一千安静的坐在车里，眼神冰冷的看着车窗外的场景。 殡仪馆大厅门口处，一个西装革履戴着金丝眼镜头发油亮的男人正在骂人，被他骂的正是戴着口罩的燧鸟。 燧鸟低头不语，任由对方口沫横飞的骂着。 那人骂的毫无顾忌，声音大到即使只有正常人听力的徐一千都能听的很清楚。 “你特么跟个废物有什么区别？！ “啊？你说！你特么也哑巴了？！ “好好的玻璃怎么就弄出这么个大洞？！知不知道换个玻璃要多少钱？！ “三千啊！把你全家卖了都不值这么多钱你知不知道？！ “你个农村土包子！要不是老子收留你你早饿死了！你就这么报答老子？！ “马勒隔壁的！到过年之前你一分钱工资都别想拿！给我免费干活直到把玻璃钱还清为止！ “听见了没有？！你个有爹生没娘教的农村土条！” 车里，徐一千轻声道：“我听不下去了。” 卜一道：“我也是。” 没有更多的话语，二人同时打开各自车门，临下车前，卜一随手拿起一沓百元大钞。 两人走到和燧鸟还有四五米远时，卜一喊道：“哎！那个戴眼镜的！” 正在骂燧鸟的男人有点诧异的扭过头，一直在指点燧鸟脑门的手指还没顾上收回来，卜一一把把手里的钱摔了出去，不偏不倚正砸在眼镜男鼻梁上。 眼镜男被砸的后退两步，条件反射的一捂鼻子，再摊手，瞬间大喊道：“血！血！哎？钱？” 喊到最后，眼镜男的语气瞬间变了。 卜一这时也走到了眼镜男近前，他直接问道：“这些钱够你换玻璃的了吧？” 眼镜男忙不迭的点头道：“够了够了，这太够了。” “那我兄弟弄坏你玻璃的账算清了吧？”卜一又问了一句，眼镜男费解的重复道：“你兄弟？哦，你说这个小…你说小隋啊？清了清了，哎，小隋，你在城里有朋友怎么不早说啊？你看你…” “既然清了那就算算另一笔账吧。”卜一打断了眼镜男，眼镜男纳闷的问道：“什么另一笔账？”卜一道：“你刚刚欺负我兄弟这笔账，怎么算？” “啊？”眼镜男一时没反应过来，一脸懵圈的看看卜一又看看燧鸟，燧鸟有些惊恐的看向卜一，刚想说话，卜一抢在他前面说道：“那就这么算吧。” 说完，不等眼镜男有所反应，也没给燧鸟阻止自己的机会，卜一一记耳光抽在眼镜男脸上，眼镜男原地转了两圈半，背对着卜一摇晃两下，缓缓倒地，不省人事。 “贪狼！你特么是不是脑子有病？！” 回过神的燧鸟扯着嗓子冲卜一吼了一句，卜一撇撇嘴翻了个白眼，那表情仿佛是在说：你看，我就知道好心没好报。 第十六章 医院巧遇 市立医院。 其实按卜一的意思，挨着殡仪馆就近随便找个黑诊所就行。 但眼看燧鸟又要发火，徐一千只好赶忙用手机搜索了一下滨海城最好的医院…于是他们便把昏迷的眼镜男拉到了这里。 走廊尽头的一个角落里，卜一，徐一千，还有人形状态的燧鸟呈等边三角形站立着，互相看着对方，三个人的表情都不一样。 徐一千一脸疑惑加憋闷，时不时咂咂嘴；卜一一副故作无辜状，呆萌中透着股欠揍劲儿，好像他们这次来医院跟他没关系似的；燧鸟还和平时一样，面戴口罩，眼神阴沉，不同的是他手里多了一份病例，病例封面上写着眼镜男的名字：马锴华。 一阵沉默后，徐一千率先开口道：“那燧燧你看我理解的对不对啊，不对的话你就指出来…那天你跟在卜一后面飞了过来，同样也落在了滨海城，你道德高尚品质清澈，不想违法乱纪又不知道该如何搞钱，为了填饱肚子，你只能到处捡吃的。这个过程中你偶遇那个什么马锴华，马锴华看你可怜就收留了你，对吧？” 燧鸟道：“对。” 徐一千点点头接着说：“你跟他说你没身份证，他就以为你是在老家有犯罪前科，不敢暴露真实身份的乡下孩子，你也没否认。为了帮你，他就给你安排了现在这份工作，这工作不需要签合同不需要身份证明什么都不需要，只要你干活就行。这工作能让你避免跟外人接触，更不会被警察发现，那就不会有人查你身份证，你就不用担心被人发现了，是这样吗？” 燧鸟道：“可以这么理解。” 徐一千继续说：“他不光给了你藏身之处，还答应每个月给你足够买食物的钱，而且这工作也对你胃口，所以你非常感激他，是吧？” 燧鸟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徐一千反问道：“他对我这么好，我感激他不是很正常吗？” 徐一千接着说：“所以你觉得他今天骂你完全没有问题，因为你确实犯了错，所以你完全能接受他这样对你，对吧？” 燧鸟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嗯”了一声。 徐一千微微皱眉问道：“燧燧，你知道在这个世界，这个时代，八百块钱意味着什么吗？” 燧鸟疑惑的看向徐一千，想了想答道：“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一个月八百块钱足够我吃饱饭了，甚至根本花不完，所以对我来说，这钱够多了。” “够多？够多那我昨天给你钱也没见你拒绝啊…”卜一忽然揶揄了一句，燧鸟支吾道：“那是…那是因为…他这个月还没给我钱…” 徐一千一愣，仔细算了算说：“你到地球一共才多长时间啊？所以…其实他压根没给过你钱？！” 燧鸟更加支吾的答道：“也…也不是…他知道我一点钱都没有，所以…所以一开始就给了我三百块…” “三百？！”徐一千和卜一同时诧异的重复了一遍。 燧鸟被这俩人的反应搞得有点生气，他强行辩解道：“三百怎么了？三百也够买吃的了啊。” “靠…”徐一千轻轻骂了一声，四下看看，冲燧鸟说：“燧燧，你先去照顾你那个马大哥吧，我跟卜一说点事。” 燧鸟不明就里的看向徐一千，徐一千没再理他，转身推开消防通道的木门，冲卜一招呼一声，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了进去。 走廊另一头，燚龍武馆的一个学员正好看到了徐一千和卜一鬼鬼祟祟的背影，他看着这两个背影微微皱起眉头，心里暗想，怎么这俩人看起来有些眼熟？ 忽然，他瞪大双眼看向那扇木门，随即转身快步朝楼上赵悠病房跑去。 消防通道木门关闭，燧鸟愣了几秒钟，还是听了徐一千的，独自回病房给还在昏迷的马锴华陪床。 门后，徐一千冲卜一难得严肃的说：“卜一，咱还真得尽快说服燧鸟让他跟咱走，他那个工作不能再干下去了。” 卜一问道：“怎么了？你是发现什么了吗？” 徐一千道：“对，钱多钱少都是次要的，关键是他现在的身份，这特么就是个标准的背锅侠临时工啊，眼下是没出事儿，可万一哪天真出点啥事那就晚了。” 卜一不解的问道：“背锅侠临时工是什么？” 徐一千简单解释完这名词的意思，接着说：“我就说这事儿不对劲嘛，事业单位的公职人员哪有这么点工资的？起码五位数才对啊。要是我没猜错的话，燧燧这是又被人给骗了，那个什么马锴华，是想从自己工资里抠出一点零头就忽悠燧燧替他工作，这样他就能偷懒了，万一出了啥岔子还能都推给燧燧。” 卜一咂咂嘴说：“这倒霉燧鸟…怎么又被人给骗了？” 徐一千道：“唉，你没看出来嘛？燧燧本性很单纯善良的，他就是在因为以前的事和人类赌气，但他还是很相信很爱人类的，你看他多重视那个马锴华就知道了…这也是我头疼的事儿，咱得想法把他弄出来，还得瞒着他不让他知道自己又被忽悠了，不然就他那个小暴脾气指不定能干出啥事儿呢。” 卜一有点无奈的说：“需要搞得这么复杂吗？直接明明白白把真相告诉他，他生气的话想怎么弄死那个马锴华就怎么弄死呗，他那儿正好一条龙服务，直接火葬，省时省力，多好？” 徐一千白了卜一一眼道：“贱人也是人！杀人是犯法的你不知道？别说没用的了，咱琢磨琢磨怎么说服他吧…” 两人商量了十来分钟也没想出个完美的办法，眼看时间不早，俩人便决定先去吃午饭，边吃饭再边继续琢磨。 然而刚一推开消防通道门，二人便直接愣住了。 只见门外正站着至少二十多人，虽然数量不多，但在并不宽敞的走廊里还是显得有些拥挤。 此刻这二十多人都紧紧盯着卜一，眼中满是仇恨。而带头的两个人却是卜一和徐一千都认识的，一个是双眼红肿明显刚刚哭过的赵然，他是坐在轮椅上被人推过来的，负责推轮椅的，则是四肢健全身体健康的高良。 “哎？这怎么还用上高科技交通工具了？我那天没碰你腿啊，这是又被别人揍了？” 卜一很认真的冲赵然问着，徐一千拽了他一下，示意让他别这么说话，这样说话太欠揍。 卜一无所谓的撇撇嘴，赵然没动，但他身后那二十几个燚龍武馆的学员，已经跃跃欲试的想要动手了。 毕竟在他们看来，不管别人怎么说，卜一都只是被自己老大一脚秒杀的水平。自己的功夫虽然比不上自己老大，但二十几个人对付一个这种水平的对手，绝对没什么悬念。 而赵悠被打残的原因，他们也都知道还是因为这个卜一。 所以今天，他们要为老大出气。 “一千，躲我身后。” 明显感觉到对方真要动手的卜一，小声对身旁的徐一千说了一句。徐一千听话的悄悄往后挪了挪，丝毫没在意自己这行为在外人看来有多没羞没臊。 “你们来这里想干什么？是想暗害我哥哥是不是？！” 轮椅上的赵然厉声喝问了一句，嗓音嘶哑难听，这是因为刚才在赵悠床边时哭的太大声，把声带给撕坏了。 卜一和徐一千却听的一头雾水，完全没明白。 “今天，我就要为我哥哥报仇！” 没等卜一二人答复，赵然就又恶狠狠的说了一句。 赵然这话像是个信号，一群武夫摩拳擦掌，眼看就要就地动手，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大喊：“都别动手！都别动手！小然！你哥哥醒了！” 一个壮汉边喊边跑了过来，粗暴推开人群，一直跑到卜一面前才停下。 这壮汉穿着燚龍武馆的统一制服，只不过某些细节上稍有不同，像是在武馆里某种身份地位的象征。 “黄哥，你干嘛？”赵然一脸埋怨的问到。那壮汉轻轻拍了赵然肩膀两下，转而冲卜一说：“你好卜先生，我是赵悠馆长的大弟子，黄宁，我们大哥在楼上加护病房，想麻烦您过去趟，不知道方不方便？” 卜一纳闷的问道：“加护病房？他怎么了？” 众人一阵骚动，黄宁瞪了众人一眼，一帮人立刻安静了下来，看得出来，他在燚龍武馆的威望不低。 “您方便的话跟我来一趟？咱们边走边说。”黄宁说话很是客气，和他的粗旷外形反差很大。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这么客气，卜一和徐一千也就没拒绝，没理会其他人，在黄宁的带路下径直朝楼梯走去。 “赵然，咱咋办？”高良很没主见的问了一句，赵然没好气地说：“咋办？跟过去啊！” “哦。”高良答应一声，发动了轮椅。 因为轮椅这种交通工具不太擅长爬楼梯，赵然便和高良选择乘坐电梯上楼，其他人和卜一一样，走楼梯。 停靠在一楼的电梯走走停停，半天才上来，赵然和高良进电梯，上升一层，电梯门打开，一出电梯就看到几乎所有燚龍武馆的人都正在病房外等着，唯独不见黄宁以及卜一和徐一千三人。 加护病房里的赵悠，其实早就被弟弟的嚎啕大哭给吵醒了，只是他全身虚脱实在没有力气，所以才始终没给弟弟回应。 直到有个学员跑进来说在楼下看到了卜一，弟弟听闻后立刻带着义愤填膺的众人吵嚷着离开病房，他才拼命挣扎着开口讲话，让唯一留在病房里陪床的黄宁去阻止了这场聚众斗殴。 看着病床上包裹的如同木乃伊一般的赵悠，卜一哭笑不得的问道：“怎么搞成这样？你们这行业这么危险吗？” 赵悠嘴角动了动，想做个苦笑的表情，却没做成。他看了黄宁一眼，一向很有眼力的黄宁冲赵悠点点头，接着便把赵悠被打的经过说了一遍。 当然，既然能得到赵悠赏识成为燚龍武馆的大师兄，黄宁在做人做事方面的风格也是和赵悠很像的。所以他刻意强调了好几遍，自己师父这次挨揍，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想帮卜一才导致的。 但卜一听黄宁说完的表现却有些出乎意料，他没在意赵悠的‘仗义’之举，而是略有些调侃意味的说：“是他们啊？哟嗬，没想到那位大哥还挺能打。” 徐一千好奇的问道：“谁啊？是你认识的…人？” 说到最后那个“人”字时，徐一千特意加重了语气，外人不懂，卜一却很明白徐一千的意思。他点点头说：“嗯，就是滨海城本地人，我刚到这边时认识的。” 卜一这么一说，徐一千顿时好奇更盛了，但眼看有外人在场，他也不方便把话说的太明白。 虽然不太精于人情世故，但徐一千也不是傻子，仔细想了想黄宁刚才说的话，他很快就想明白了对方把自己和卜一叫上来的目的，索性顺水推舟的说：“那什么，我和赵然同岁，也叫您一声悠哥，悠哥，今天这事儿算我们家卜一欠你个人情，将来有机会一定还。您需要静养，我们正好也还有事，就不多打扰了。” 黄宁看了赵悠一眼，赵悠轻轻闭上了眼，黄宁会意，站起身客气的说：“好，那就不多留二位了，等师父痊愈了，随时欢迎二位来我们武馆玩。” 说完，黄宁引着二人走出病房，门一打开，走廊里所有燚龍武馆的人瞬间气势汹汹的围了上来，眼看是不想让卜一二人离开。 黄宁不满的呵斥道：“都干什么呢？让开！” 霎时间，一帮人有的喊“大师兄”有的喊“黄哥”，但跟着说的话意思都一样，那就是不能放这俩人走。 黄宁再次喝止众人，大声道：“师父说了！之前的事情都是误会，卜先生是自己人，你们这是连师父的话都不听了吗？！” 听到黄宁把赵悠搬了出来，武馆众人即使还有怨言也不敢说了，黄宁再次呵斥一声，众人这才不情不愿的给卜一和徐一千让开了路。 穿过人群，徐一千二人和黄宁道别，爬楼梯下楼。 回头看了一眼，没人跟上来，徐一千赶忙问道：“什么人啊？你咋得罪人家了？” 卜一答道：“就是给我送钱的人啊，没想到送完又后悔了，想找我要回去。” 听卜一这么说，徐一千又问出了那个好奇太久却没得到答案的问题：“啊？那你跟我好好说说，你那些钱到底怎么来的？你抢劫了？还是骗来的？” 卜一白了徐一千一眼说：“早都跟你说过是赌博赢来的，你不信还怪我不说？” 徐一千对卜一这话依旧一副嗤之以鼻的反应，卜一“嘿嘿”一笑冲徐一千道：“一千，有件事你不知道，在古代，有两个职业可是会供奉我们贪狼的。” 徐一千下意识的问道：“那两个职业？” 卜一答道：“贪官，还有…赌徒。” 第十七章 何为贪狼？ “贪”字拆开，是为‘今’‘贝’。‘今’指当下，现在；‘贝’，是人类最早的货币。 所以“贪”字单从字型上来讲的话，可以直接解释成：用最短的时间能得到的钱。 贪狼本是北极紫微星宫三大“臣星”之一，与‘七杀’，‘破军’二星一起受万民朝拜，得取灵气而化形，终获成神实体，降临凡间，行走人世。 而此三星得形之后，除本身惊人战斗力外，更是各自拥有了专属于自己的“运势属性”。 其中贪狼自带“招引横财”属性，可轻松得尽天下横财，逢赌必赢。 “那天来到地球，一落地我就开始找赌场，找来找去，得知附近公海上有一艘叫‘方舟号’的赌船规模很合适。我就捡了个饮料瓶卖了一毛钱，游泳找到那艘船，最后赢了五千万，我的钱就是这么来的。刚才赵悠手下说的三个人里，那个女的就是赌船老板的女儿，另外两个男人估计是那女人的跟班。” 市立医院外一家饭店里，卜一从头到尾把自己来钱的门路说了一遍，徐一千听的目瞪口呆，愣了半晌才问道：“靠！原来你的钱都是这么来的？！那你特么怎么不早说？” 卜一白了徐一千一眼道：“是我没说还是你不听？早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你不信还怪我？再说了，在那边真要单论武力的话我连前十都排不上，但老祖偏偏对我最亲，还派我来帮你，你以为是因为什么？” 徐一千咂咂嘴一脸向往的说：“哎呀，这下肉夹馍摊子的启动资金算是彻底有着落了，哎，话说回来，那具体怎么操作啊？就你这连斗地主都不会的水平，咋赌？” 卜一一耸肩满不在乎的说：“我那是懒得学，要是你怎么赌都不会输你也懒得学那些道道。” 卜一这话让徐一千想到了《赌神》之类电影里的一些场景，瞬间又是一阵心驰神往，不过他随即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便问道：“你都这么厉害了，那你那两个哥们呢？在那边时咋从没见过也没听你跟老祖提起过？七杀和破军是吧？他俩有啥属性加成啊？” 贪狼表情微变，回答道：“他俩没去异界啊，至于他俩具体在哪儿我也不知道，不过肯定不在一块…” 说到这里，贪狼的语气里多出一丝落寞，第一次在贪狼的语气中感受到这种情绪，徐一千敏感的问道：“什么意思？你们仨有矛盾？” 贪狼苦笑一声解释道：“哪有矛盾？我们仨都是可以为对方拼命的交情…只是命格使然，如果我们仨聚在一起，就会有特别不好的事情发生，当初为了避免再发生类似的事，所以我们决定…各自远洋，永不再见。” “听起来咋还挺悲壮？那你们仨凑到一起会发生什么事啊？”虽然已经听出了卜一语气不对，但徐一千还是没能按耐住自己的好奇心，卜一想了想，低沉的说出八个字：“天下大乱，生灵涂炭…” 徐一千张张嘴本想继续追问点什么，但眼看卜一表情越发阴沉，他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嘴，安静吃饭。 吃完饭两人又打包了一份，这是刚才约好要带给燧鸟的。 回到病房，马锴华还没醒，燧鸟坐在病床旁，眼神专注的让人心疼。 看着眼前这幕场景，卜一撇撇嘴悄声道：“德性，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俩人多亲近呢。” 徐一千没听到卜一的嘟囔，他走到燧鸟身旁，把盒饭递到燧鸟手里说：“来，燧燧，先吃饭。” 燧鸟随手接过问道：“多少钱？我给你。” 徐一千和卜一都没回答燧鸟，只是略有些嫌弃的赏了他两个白眼。燧鸟真诚的说：“俗话说，无功不受禄，我知道在这里买东西是要花钱的，我…好，那我先吃了。” 眼看卜一和徐一千瞪着眼要发火，燧鸟终于没再矫情，打开包装吃了起来。 然而刚吃一口，燧鸟就突然愣住了，徐一千诧异的问道：“燧燧，你咋了？” 燧鸟仔细咀嚼两口才抬起头问道：“这…是什么东西？怎会这么好吃？” 徐一千“额…”了一声，随即挨个指着饭盒里的菜说：“那，你正在吃的这个叫回锅肉，这个叫梅菜扣肉，这个叫酸辣土豆丝，剩下这些白白的一粒一粒的叫大米饭，这些东西联合在一起就叫两荤一素套餐盒饭，燧燧，这些你不会之前都没吃过吧？” 燧鸟有点尴尬的说：“那个米饭…我是吃过的。” 徐一千追问道：“所以这些菜你都没吃过？那你之前每天都吃什么？” 燧鸟答道：“也是主食…和菜一起吃，主食有时是米饭，有时是馒头，菜…菜主要…主要是腌萝卜丝…” “靠，合着你这一个来月就光吃咸菜配主食了啊？”徐一千惊讶的说完，扭头瞪了病床上的马锴华一眼，卜一有点幸灾乐祸的说：“一共就三百块钱，不吃这些还能吃什么？” “咣！” 忽然病房门被人暴力推开，一个可以用“巨大”来形容的女人出现在了门口。 这女人和卜一差不多身高，但体型却比赵悠还要壮上几分，墨镜挡眼，脸上涂着厚到看不清长相的化妆粉，可即使如此，这些粉还是无法遮挡她坑坑洼洼高低起伏连绵不断的粗糙皮肤。 “我们家锴华呢？！”女人忽然开口，声如洪钟，振聋发聩，连昏迷中的马锴华都被震撼的皱了下眉头。 卜一赶忙一指病床道：“这儿呢这儿呢。” 女人看向卜一，先是一愣，随即瞬间收起冲天怒火，嘴角微翘的摘下墨镜，用那双仿佛从牛头梗脸上临时抠下来充数的细眯小眼冲卜一抛了个媚眼。 一瞬间，卜一双眼圆睁，不自觉的后退半步，他，头一次感受到人类的强大。 原本吃的正香的燧鸟缓缓放下手中饭盒，转过头，拼劲全力才把差点吐出来的饭菜给咽下去。 徐一千也默默低下头，在心里感慨道：“太特么难看了，这人是吃硫酸泡饭砒霜拌面长大的吧？异界妖族都没长得这么丑的品种啊，罪孽啊…” “其实…我跟锴华之间也就那么回事儿，没什么感情…”那女人边朝卜一走过来边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卜一“哦”了一声，那女人继续道：“锴华是农村苦孩子出身，上学时知道我家家世优越，我个人条件又确实不错，他就开始追我，我呢…唉，与其说是被他的真情感动，其实更多的还是同情，我这人就是心软，唉，其实我也挺委屈的。” 徐一千看看病床上的马锴华，在心里嘀咕道：“这特么还是个凤凰男啊…” 那女人已经走到和卜一只有一米远的距离，却还没止步，她边继续向前边说：“锴华不知道，他根本不是我儿子的亲生父亲，所以呢，我跟他的感情真没外人看起来那么好，现在这年代，离过一两次婚，也不叫什么大事儿，对吧？” 卜一边缓缓后退边又“哦”了一声，不谙世事的他并没明白这女人在干什么，徐一千却看懂了。听到女人越说越露骨，徐一千强忍笑意道：“那什么，我去个厕所，你们先忙。” 说完起身就要走，燧鸟连忙跟着站起来道：“我也去。” 眼看这俩人这么“识趣”的选择了回避，那女人满意的冲他俩笑了笑，这笑容让徐一千脚下一软，瞬间真的想上厕所了。 三秒钟后，病房里只剩下了卜一和那个女人，以及昏迷不醒的马锴华。 女人嫌弃的看了马锴华一眼，转过头娇羞的冲卜一问道：“小哥哥怎么称呼啊？什么星座？哪儿人？家里什么条件？条件差点也不要紧，我家有钱，我跟你说，我爸可不是一般人，锴华的工作就是我爸帮着联系的，你要是进了我们家门，往后就有好日子过了…”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卜一也终于明白这女人是在干什么了。 但直接打死这女人对卜一来说还是有点心理障碍的，然而这女人已经把自己逼到了墙角，怎么逃跑似乎成了个很棘手的问题。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卜一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一瞬间，他激动的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打来电话的是小区物业的古经理。 卜一今天之所以没像平时那样把手机丢在车里，也是因为早上古经理电话叮嘱过他，让他随身带着手机，不然今天给他修门时万一有点啥事要联系他就麻烦了。 借口要接电话，卜一拿着手机就跑出了病房，那女人紧追几步站在门口喊道：“快点回来哈，人家等你哦…” 病床上，刚才已经被女人吼声震醒却还在装晕的马锴华默默流下半滴眼泪，苦涩的暗想：骗子，女人都是骗子，可怜我当初的清白之躯啊… 一路跑出老远卜一才按下接通键，果然，古经理打电话来还真是因为修门的事。 门已经修好了，但有两件事需要卜一亲自做，一是支付费用，二是验收成果。 卜一对古经理说，钱可以微信转给他，让他帮忙代付，验收也让他来做就行。 没想到古经理却说，钱他帮忙垫付都没问题，不是大事，只是维修工说，按规矩一定要业主亲自验收亲自签字才行，此刻工人就在卜一家里等着呢。 眼看这边也没什么要紧事了，卜一便和古经理约好自己这就往回赶。 挂掉电话卜一没敢再返回那间病房，他直奔公共卫生间，还好，徐一千和燧鸟都在。 卜一对着这俩人扬了扬手机道：“我得回去一趟，有点事，燧燧，跟我们一起走吧。” 徐一千也劝道：“是啊，燧燧，你在那里干活儿不是长久之计啊。” 燧鸟摇摇头说：“好意心领了，我燧鸟是有恩必报的人，马大哥对我不错，我…再说吧。” 对这个答复，徐一千和卜一都没太感到意外，所以俩人也没强求，徐一千失望的叹了口气说：“唉，有些事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吧…” 卜一失望的叹了口气说：“唉，除了回锅肉和梅菜扣肉，这世上还有红烧肉酱牛肉炖肘子烤羊肉炸丸子什么的，你啥时候想通了跟哥说，哥天天请你吃这些好吃的。” 燧鸟咽了口口水，点点头没说话。 卜一和徐一千刚走到门口，燧鸟忽然“哎”了一声，两人激动的转过身，燧鸟有点支吾的说：“那什么，今天…今天这顿饭，谢谢了，算…算我欠你俩一个人情，以后有机会一定还。” “靠…” 卜一和徐一千一起骂了一声，扭头便走。 开车回家的路上，卜一和徐一千说了昨晚花小烛找上门的事，顺带也说了他临时回家的原因。 在小区外空地停好车，二人步行进入小区，花园，假山，喷泉，养着锦鲤的水池等等，高档小区里的一切都让徐一千惊讶又欣喜，这里的环境真不是自己家所在的平民小区能比的。 走进金碧辉煌的电梯，徐一千专注的看着电梯内置液晶屏里的广告，他头一次觉得，原来广告也可以这么好看。 走出电梯，卜一给古经理打了个电话，古经理告诉他自己临时有事回了办公室，修门工人正独自在他家等他。 打完电话卜一正好走到自己家门口，门是开着的，一旁站着个身穿工装脚踩鞋套的男人。卜一开关了几下门，维修工热情的问道：“您就是户主卜一先生吧？” 卜一随口答应一声，迈步走进房间，徐一千也跟着走了进来，一进屋他的眼睛就不够使了，无论是房间里风格奢华的装修，还是各种只在电视里见过的高档家具家电，都让他艳羡不已。 卜一查看了一下家里的卫生情况，打扫的很干净，跟没人住过似的。扫了一眼明亮的穿衣镜，忽然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那这样，卜先生您看要是没什么问题的话就签下字吧。” 工人站在卜一身后说了一句，说完便从自己的工具袋里往外掏文件。 然而他最终掏出来的却不是文件，而是一把装了消音器的手枪。 “噗…” 消音器并不能完全消除子弹射击的声音，然而这声响过后，维修工却像见了鬼般惊讶的瞪大了双眼。 他身前不远处的卜一依旧没回头，只是右手握成拳头伸到了后脖颈处，那颗原本应该射进目标后颈足以一击毙命的子弹，正被卜一攥在手心里。 “一千，关下门。” 卜一轻声说到。 第十八章 两个臭皮匠 “天青色等烟雨， 而我在等你； 炊烟袅袅升起， 隔江千万里…” 卜一家客厅里。 液晶电视巨大的屏幕上正在播放着周杰伦的MV，高档音箱的音质非常好，很让人有身临其境的感觉。 徐一千跟着周杰伦的声音轻声哼唱着，他悠闲的走到阳台，第一次站在这么高的地方看这座城市，真美。 一首歌结束，接着是周杰伦的另一首中国风老歌：《千里之外》。 徐一千返回客厅，从茶几下面拿出两个茶包放到两个玻璃杯里，从饮水机里接出热水，把水杯放到茶几上，看着清澈的热水逐渐被茶包染绿，真美。 再次起身走到厨房，冰箱里的食材不多，徐一千看了一阵，没看到合胃口的。 关上冰箱，空着手返回客厅坐到沙发上，从茶几上拿起那把装着消音器的手枪，一边把玩，一边安静的欣赏着音乐。 卫生间里。 卜一面无表情的冲洗着自己的满手血污，时不时会抬眼透过面前的镜子看看自己的脸，嗯，很干净，没沾上血。 镜子里反射着浴缸里的场景，那个修理工正四肢扭曲的蜷缩在那里，浑身是血，双目无神，却还没死。 关上水龙头，卜一拿毛巾把手擦干，转身冲浴缸里的人问道：“最后一遍，到底是谁派你来的？别装哑巴，我可没碰过你舌头。” 维修工看着卜一，没回答他，只是拼尽全力冲卜一吐出一口带血的浓痰。 然而因为体力有限，这最后一波攻击在飞行到他自己小腿处时，就失去了前进的动力，被地心引力一拽，落在了他自己裤管上。 卜一轻笑道：“不说是吧？好，那给你十分钟课间休息时间，趁着这十分钟，你好好思考一下一会儿如何回答我。” 回到客厅，卜一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端起一杯茶水喝了个底朝天。 看着卜一那副郁闷地表情，徐一千问道：“没说？”卜一答道：“嗯，胳膊腿加上手指全给他掰折了，愣是一个字都不肯说，我特们都有点佩服他了。” 想象了一下卜一描述的场景，徐一千不禁打了个冷颤。 这次虽然是对方先动的手而且是奔着要命来的，卜一完全有足够的理由杀掉对方，但他毕竟是自己的同类，徐一千多少还是有点难以避免的同理心的。 “别泛滥你的同情心了，你看他那做派，手上没十条以上的人命能这么狠还这么冷静吗？咱就当帮那些被他滥杀的无辜百姓报仇了。” 看穿徐一千心思的卜一，直接了当的说出了徐一千也无法反驳的观点。 是啊，那人趁着卜一背对他时直接就开了枪，如果卜一是人类，哪怕是赵悠那种身经百战的底子，那种情形下恐怕也活不成吧？ “那你心里就一点数都没有？你得罪过的人很多吗？什么人会想要杀你啊？难道…是把赵悠打残的人？” 徐一千尝试着想帮卜一推理一下，卜一干脆的一摇头说：“不可能，他们找我是为了要钱，毫不夸张的说，现在全世界最不希望我出事的人就是他们，我死了他们问谁要钱去？” “也倒是…”徐一千呢喃一句，一时也没了头绪，索性不去费那脑子，指着电视说：“来来，看电视，这是我最喜欢的歌手，虽然他咬字不是很清楚，但唱歌真心好听，而且超级有才华，容我给你安利一发…” 郊区某五星酒店总统套房。 只裹着一条浴巾遮挡隐私部位的尹逸，正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赤裸的上身没什么肌肉，消瘦的有些病态。 另一个房间里的双人大床上，一个身材火辣，长相和花小烛有三分相像的女人还在呼呼大睡。 尹公子在某些方面的体力确实不错，这趟‘活儿’把这位小姐姐累的够呛。 此刻的尹逸心情并不是很好，因为那个收了他一百五十万的顶级杀手，并没按约定好的时间给他回复“交货”信息，而很清楚对方做事习惯的尹逸，根本不敢给对方发信息询问进展。 这位杀手可是出了名的变态，他最喜欢享受杀死目标后肢解目标的过程，如果这时自己发信息影响了那位杀手的话，自己恐怕也不会有好下场。 毕竟那位杀手也是曾经轰动过全国的人物，几年前他虐杀并肢解了一位无辜女大学生，因为被当时的女友出卖，警察成功的破获了那起无头悬案，这也让他一时成了各大媒体争相报道的“宠儿”。 那起案件的最终判决结果也一度让人愤怒不已，法庭以他有精神病为由，没给他判死刑，只判了无期徒刑。 三年后，他以保外就医的名义离开监狱，再也没有回去过。 尝试过杀人快感的他，也如同吸毒者对毒品的依赖一样，嗜杀成瘾，最终走上了职业杀手的道路。 尹逸之所以选这位杀手来行动，原因之一也是因为他够变态，经常在完成刺杀任务后，还会免费附送“虐尸服务”，这不光能满足他自己的变态心理，也会提升雇主复仇的快感。 但眼看已经超过约定时间，尹逸不由得越想越憋闷，他骂了声脏话把手机甩到一旁，隔壁房间床上的女人被惊醒，职业习惯让她条件反射的喊了一声：“honey…” 声音甜腻入骨，风骚至极。 但这声音对已经睡过她的尹逸来说，已经毫无吸引力可言，甚至反而让他更为烦躁。 尹逸冲着女人所在的方向吼道：“哈你马啊！赶紧穿上衣服给老子滚！臭婊子！” 女人的职业素养确实高，这种场景也不是第一次遇到，她立刻闪电般坐起身，只用了一分钟，就穿好衣服拎着自己的小包走了出来。 拿起茶几上那摞百元大钞，女人说了声“谢谢老板”，收起钱就要离开。 谁知刚走到门口，尹逸忽然喊道：“等等！” 女人回头，不明就里的问道：“尹公子要‘加钟’吗？” 尹逸没回答她，而是拿过身旁一个小皮包，又掏出一摞现金扔到茶几上，盯着那女人问道：“花小烛，你自己说，你是不是个给脸不要脸的臭婊子？” 女人视线停留在那摞钱上，微微一愣，随即恍然的露出谄媚笑容，返回茶几旁，拿起那摞钱风骚的说：“尹公子说的对，我花小烛就是个臭婊子，是个只要给钱谁都能上的烂货，我花小烛是这世上最下贱的女人，嘻嘻。” 尹逸这才嘴角微翘，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冲女人挥挥手道：“滚吧。” 女人学着民国姨太太的模样，作了个揖告别道：“谢谢尹公子，那我花小烛这就滚了。” 离开总统套房，关上房门的一瞬间，女人脸上的职业假笑立刻消失，厌恶的朝地上啐了一口，这才离开。 卜一家。 一口气连听了三首周杰伦的歌，徐一千才放过对音乐毫无感觉的卜一。 起身再次返回卫生间，刚推开卫生间门看了一眼，卜一就懊恼的骂了声：“靠！” 客厅里的徐一千不明就里的问道：“咋了？”接着他猛然醒悟，“噌”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转身问道：“卜一！你可别告诉我他死了！” 卫生间里传出卜一的两声苦笑和一句调侃：“呵呵，你真是比那个蛇神还厉害，都会未卜先知了…哎？蛇神？” 说到最后，卜一的语气忽然变了，徐一千壮起胆子走到卫生间门口，探头往里一看，浴缸里那个血肉模糊的人已经闭上了双眼，脑袋无力的耷拉着，脸色灰白，不用走近都能确定，这人已经死透了。 “这…这要是按最新标准，该算是哪类垃圾？卜一，你下手也太狠了吧？”徐一千有点结巴的问了一句。卜一答道：“不是我，我有分寸。” 说完卜一走到浴缸近前，吸鼻子闻了闻，空气中有一丝淡淡的杏仁味，有点呛，他蹲到浴缸旁，抬起那具尸体的脑袋，捏了一下尸体的脸颊，尸体嘴巴缓缓张开，一股更浓烈的杏仁味那里传了出来。 卜一仔细研究了一下尸体的口腔，站起身走到洗手池旁边洗手边说：“他嘴里少了一颗牙，估计是早就拔了装的假牙，假牙里有剧毒，实在没辙的时候就咬碎假牙，服毒自杀。” 徐一千鼓了两下掌冲着尸体竖起大拇指道：“敬业！劳模！真特么是个狠人！唉，可惜没办法知道背后主使是谁了。” 卜一自信一笑说：“我想我已经知道是谁了。”徐一千问道：“是谁？”卜一答道：“你刚才提醒我了，记得吗？有个人…不，有个蛇妖可是说过会来搞咱俩的。” 徐一千恍然大悟的说：“对啊！难关他会知道你住哪儿！我去，真没想到他能使出这种歪门邪道，一个妖怪竟然雇佣人类杀手，这特么是什么套路啊？话说回来，那这尸体咋处理？你吃了？” 卜一白了他一眼说：“我现在也是人类好不好？我怎么可能吃自己同类？直接拉殡仪馆烧了就是了，别忘了，咱在那儿可是有熟人的。赶紧收拾完他，咱还得抓紧去找那条胖头蛇，谁知道他还有没有后招。” 徐一千微微一笑道：“嘿嘿，对，正好跟燧燧加深一下感情。” 简单收拾一下，二人便开车直奔附近最大的商场，买了一堆吃的和蛇皮袋黑色垃圾袋等物品，以及一部崭新的手机，又用徐一千的身份证开了个Sim卡。 返回卜一家里，徐一千先打开电视后打开手机，尽量把声音放大，不去听卫生间里卜一分尸的声音。 大约半小时后，那个喜欢虐杀分尸别人的杀手，就变成了二十四块毫无生命力的肉块，分别被放进了六个结实的黑色垃圾袋里。 把手洗净，卜一走出卫生间说：“好了，都弄好了，一千，咱…你那样看着我干嘛？” 察觉到沙发上的徐一千眼神不太对，卜一立刻问了一句，徐一千反问道：“卜一，你那辆红色跑车的车牌号是不是鲁…” 徐一千念出了卜一的车牌号，卜一点点头说：“是啊，怎么了？你要开？送给你啊。” 徐一千“噗嗤”一笑，把手里的手机冲着卜一一递说：“你看看你都长成啥样了。” 卜一不明就里走上前，拿起手机一看，表情逐渐变得有些哭笑不得。 手机里正在播放一个小视频，从拍摄角度来看，很有可能就是卜一开着跑车和公交车上的徐一千初遇那次，徐一千同车乘客拍的。 而拍摄的主角，自然就是卜一。 只不过现在的手机美颜功能太过强大，即使是动态的画面也可以被修改的面目全非。视频里的卜一墨镜变成了金丝圆框眼睛，两只画着眼线瞳孔深蓝的眼睛大的有些吓人，鼻子更挺了，下巴更尖了，如果不是车牌号的原因，徐一千根本不敢确定这就是卜一。 而那辆车的颜色也有些变化，不再是张扬的大红色，而是红里透金的渐变色，浮夸而粗糙，整个画面都透着一股廉价感，好好的一枚大帅哥，生生被美图软件给搞成了土播网红。 然而这段视频的弹幕却有些不忍直视，全都是在说“霸道总裁”“行走的荷尔蒙”之类的话。 卜一把手机扔回给徐一千笑道：“这特么我自己都不认识了，也挺好，起码不用担心被人通过这些视频认出来。好了，别看啦，跟我一起收尸吧。” 徐一千不禁又打了个冷颤，收起手机站起身说：“你能不能别说的那么恐怖？走，扔垃圾去。” 两人一人拎着一个蛇皮袋离开卜一家，坐车直奔殡仪馆。 路上两人商量过，要不要先去市立医院确定一下，燧鸟现在人具体在哪里？不过想到医院里那个可怕的女人，再想到那女人和倒霉蛋马锴华的关系，估计燧鸟十有八九已经被赶回殡仪馆上班去了。 毕竟燧鸟和马锴华都不在的话，殡仪馆就只剩下一个聋哑老人了，来了买卖肯定应付不来。 汽车行驶在已经有些熟悉的城际快速路上，徐一千低头专心的刷着手机，他正在那个刚安装没多久的小视频app上胡乱的翻着，想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好玩儿的内容。 翻着翻着，一条小视频引起了他的兴趣，那条视频的标题是：地铁灵异事件。 徐一千点开那段视频，越看表情越凝重，等十几秒的视频播完，徐一千赶紧又重播了一遍，接着郑重其事的说：“卜一，我觉得咱可以去坐趟地铁玩儿了，而且收编燧燧的事也得抓点紧，蛇妖…好像是组团来的…” 第十九章 地下世界？ 一辆SUV打着双闪停在城际快速路旁，车上的卜一正在表情凝重的看着手里的手机。 那条视频有一段文字简介，大意是说，录这段视频的是个外地人，来滨海城出差，第一次坐滨海城的地铁，想拍一下地铁里的环境当作留念，结果没想到拍到了“不可思议，无法理解”的东西。 视频一开始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普通的地铁车厢内部，干净整洁，稀稀拉拉的坐着一些乘客，看得出来，拍摄时间不是上下班高峰时期。 在视频播放到第八秒时，画面突然静止，屏幕上出现“前方高能预警”六个大字，连闪三遍后，镜头再次动了起来。 不过这回用的是慢放，镜头缓慢移动到地铁车窗处时忽然放大，车窗外出现了一条昏暗的通道，三个身影飞速奔跑消失在了通道尽头。 这三个身影，就是视频标题所说的“灵异事件”。 因为这三个身影非常怪异，他们是用双足奔跑的，身影轮廓乍一看跟人类很像，可以确定不是常见的四肢行走的动物，但三个“人”都拖着一条又粗又长的尾巴，这尾巴随着他们的跑动被甩来甩去，甚是扎眼。 “看起来…更像是蜥蜴啊。”卜一喃喃的说。 徐一千说：“蜥蜴？不对，这仨除了多个尾巴以外跟人类太像了，我觉得可能是介于人和蛇之间的物种，你不是也说那条‘胖头蛇’是滨海城本地土妖嘛？说不定这就是本地妖怪的正常进化方式呢。先是蛋，孵出来是蛇，蛇渐渐长大，长出四肢，尾巴退化，继续进化，最后就成了胖头蛇那样的人类完全体。” 卜一把手机扔给徐一千，边再度发动汽车边说：“你说的那特么是青蛙的正常成长方式。” 徐一千一阵点头说：“对对对！我说咋越说越熟悉呢，小时候学的那个《小蝌蚪找妈妈》就是这么写的啊。” 卜一没接徐一起的话头，而是问道：“视频里那个通道是干嘛用的？连接哪里？” 徐一千挠挠头说：“滨海城的地铁是近几年才建起来的，不瞒你说，因为地铁票比公交票贵，所以我还一次都没坐过…我上网查查吧。” 打开搜索界面查了一会儿，徐一千盯着手机屏幕说：“找到了，这上面说，所有的地铁里都有这种通道，功能很多，即是为了方便地铁维修工人来回走动，好检查维修地铁轨道什么的，也是为了通风和往地下排泄雨水什么的…往地下排雨水？这不是跟那天胖头蛇的逃跑路线连上了吗？对了！我想起个事儿来！” 说到最后，徐一千的语气忽然变了，卜一“嗯”了一声，示意让他继续说。 徐一千学着幼儿园阿姨的语气讲道：“滨海城是一座全国闻名的旅游城市，这里风景如画，四季有海，这座古老而年轻的沿海城市有着全国著名的许多景点，比如这里，比如那里，除了这些景点外，滨海城还有一样东西是全国人尽皆知的，小朋友们知道是什么吗？” 卜一嗲声嗲气的说：“不～知～道～…你特么能不能说重点？” 徐一千清清嗓子道：“这位小朋友不要急，重点这就来了，那就是滨海城超强的地下排水系统！” 一百多年前世界大战时期，滨海城及其附近沿海一带一度沦陷，成为了某西方工业强国的殖民地。 彼时的祖国积弱已久，普通百姓想吃饱穿暖已是难事，所以根本没生出反抗的心思。 而当时武力强大的殖民者，也发自肺腑的不认为他们会有战败的一天，所以他们一占领滨海城就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新家，没有太多的冲突与杀戮，没有太多不友好的事，有的只是疯狂建设和与人为善。 也就是在那时，滨海城建造了很多精美又坚固的西式建筑，这些建筑中的绝大部分一直保留到了今天。 而滨海城强大的排水系统，也就是在那时由侵略者设计并建造的。 终于，滨海城地上地下都建好了，战争也结束了。 战败的消息传到滨海城，侵略者们一脸懵圈的按停战协议上的要求，告别他们辛苦建设了好多年的滨海城，带着满手老茧返回了自己国家。 滨海城人民更懵圈的和这帮侵略者告别，据说那天好多本地人都哭了，舍不得啊，这帮侵略者在他们心里就跟天使一样，突然出现，二话不说就忙活起来，把滨海城变得又漂亮又整洁，还解决了持续多年的城市排水问题，平时对自己也都很友好。 终于啥都弄完了，结果拍拍屁股直接走了，连个奖状都没要，这不是天使是什么啊？ “时至今日，滨海城用的还是当初那套排水系统，据我所知，那套系统非常庞大，说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管道迷宫都不为过。” 和卜一科普完滨海城的地下排水系统，徐一千又总结了自己的观点。卜一听完，想了一会儿问道：“地下管道迷宫？所以你觉得蛇妖们很有可能平时就生活在那里面？” 徐一千道：“对啊，蛇是两栖动物，可湿可干，生活在下水道里不是很合理吗？而且你也知道，胖头蛇那天最后就是跑进下水道了，虽然他跳井的姿势跟个磕了药的澳大利亚游泳选手一样丑到令人喷饭，但能看得出来，他对地下是很熟悉的，不然也不能跳的那么痛快。” 卜一缓缓道：“好，那等忙完这边，一有时间咱就坐地铁玩玩。” “好呀好呀。”徐一千有些兴奋的答应一声，随即按亮手机，再次点开了那个小视频app。 半小时后，二人抵达殡仪馆。 那位聋哑老人还在院子里扫地，虽然地面看上去已经很干净了。 玻璃门上那个圆洞还在，圆洞下面的台阶上坐着一个无精打采的口罩男，正是燧鸟。 “燧燧！过来帮忙！我俩给你买了好多好吃的！” 徐一千扯着嗓子大喊一声，燧鸟茫然的抬起头，有点无奈的起身走到车旁问道：“你俩这是干嘛呢？” 徐一千语重心长地说：“慈善事业刻不容缓，山里的孩子，你们受苦了，我们是来改善你们生活的！放心，真给，不会录完小视频就马上把东西又要回来。” “啊？”燧鸟一脸茫然的看着徐一千，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卜一摇摇头无奈的解释道：“他刚才在手机上看到了这么一条新闻，没事，不用理他，来，车上都是给你买的东西。” 说完，卜一潇洒的单手打开后备箱，燧鸟瞬间瞪大了双眼。 没给燧鸟太多惊讶的时间，徐一千拎起两包食物就催促燧鸟带路，要把食物放到他的住处。 有些跟不上二人思路的燧鸟傻愣愣的也拎起两包东西，在二人的催促下带头走到一扇木门前，打开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 看着屋里的场景，徐一千和卜一都愣住了。 生锈的单人钢丝床，破旧的木制桌椅，霉迹斑驳的墙壁，整体看起来比徐一千家还要破旧很多。 “你…你就住这儿？”徐一千诧异的问到。 燧鸟答道：“嗯…这边只预留了一个用来居住的房间，马大哥说，之前张伯就一直住那边，所以我只能住这边…张伯岁数大了，他不适合住这种环境不是很好的房间，我能理解马大哥的苦心。” 说到最后，燧鸟不由自主的又开始帮马锴华开脱起来。 卜一叹了口气说：“唉，你真不跟我们走？这破地方根本不是给人住的啊。” “我本来也不是人，不用住太好…”燧鸟没什么底气的嘟囔了一句。 卜一白了他一眼说：“那，东西都放这屋？” 燧鸟“嗯”了一声，三个人一起把东西放在了那张破旧的木桌上，“吱呀”声中，木桌摇摇晃晃的仿佛随时会散架。 徐一千又在桌上的袋子里翻了一会儿，找出那部新手机塞到燧鸟手里说：“那，以后就用这个保持联系，现在这种手机操作起来都很简单，不用学就会。” 燧鸟看看这二人，又看看手里的手机，再看看桌上那堆食物，心情复杂的说：“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们…” “有办法谢啊！”徐一千忙不迭的说。 燧鸟尴尬一笑说：“我还不能走，马大哥…”“不是不是，你帮我们干个‘小活儿’就行，不是让你跟我们走。” 徐一千打断了燧鸟的话，燧鸟纳闷的问道：“干活儿？什么活儿？” 卜一边往外屋走边说：“放心，是在你正常工作范围内的活儿，来吧，该卸货了。” 三人一起离开仓库，不知何时，聋哑张伯已经不见了，估计可能是不喜欢年轻人在一起的那种聒噪，所以主动回避了吧？ 对卜一和徐一千来说，这样正好，可以避嫌。 走着走着，徐一千问道：“对了，燧燧，你在这儿干活儿都什么流程啊？来了死尸直接上炉子烧就行？炉子用不用提前预热啊？” 燧鸟不明就里的答道：“炉子？不用啊，现在都是用柴油焚尸，尸体推进去，打开开关，专用的几个喷口就会对着尸体喷火，一般两到四个小时就能烧完。要说流程的话…我这边要操作的很简单，只是死者家属那边会麻烦一些，死亡证明，死亡报备什么的，需要好多资料我这边才能开始焚尸。等等…所以你们是要…” 说到这里，燧鸟吸了吸鼻子，他的嗅觉虽然比不上贪狼卜一，但也比正常人类要敏锐一些，当他们终于再次回到汽车后备箱近前时，他隐隐闻到了一股在殡仪馆时常能闻见的血腥味。 燧鸟瞪大双眼看着那两个蛇皮编织袋，后退一步惊恐的问道：“你们俩…你们俩要干什么？！” 卜一笑道：“瞅你，瞎紧张什么？这不是你业务范围内的嘛？放心，你正常干你的就行，烧尸需要付钱不？需要多少你尽管开口，哥有钱。” “不是钱的事！”燧鸟有点焦躁的说：“不是跟你们说了吗？焚尸是有固定流程的，各种书面证明一样都不能少，少一样都不能进焚尸炉的！这是什么人？怎么死的？家属在哪儿？资料全都凑齐了才能烧啊！” 卜一道：“这个真不知道，这人身上没有任何身份证明，别说手机身份证啥的了，就连张公交卡都没有，我真不知道他是谁。” 燧鸟问道：“那他怎么死的？” 卜一无所谓的说：“我不小心给打死的。” 燧鸟气急败坏的说：“打死个大活人让你说的这么轻松？！你还是人吗？！” 卜一跟徐一千一起答道：“不是啊。” 燧鸟无奈的“唉！”了一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徐一千趁机略有些浮夸的说：“燧燧，这也是我们想让你跟我们走的原因，这人是个杀手，要不是卜一身手够快，今天就死他手里了。具体的就不跟你多说了，简而言之一句话，现在有不少人都在盯着我和卜一，随时想要我们的命，我们…需要你，单靠我们两个人，根本无法抵御敌人的千军万马呀。” 燧鸟沉默片刻道：“这尸体，真是没有身份的杀手？”徐一千和卜一一起点了点头，燧鸟接着说：“那我先帮你们把尸体处理了吧，你们给我买了那么多东西，算还你俩一个人情。” “好嘞！”对徐一千来说，燧鸟能这么做，已经是一大进步了。 不过燧鸟只是让他俩帮忙把尸体运到焚尸间，就把俩人赶了出来，具体焚烧的过程没让这二人参与。 二人在车里傻等一阵，燧鸟拎着蛇皮袋子从焚尸间出来，径直走到卜一车前说：“烧完了，剩下的你们处理吧。” 徐一千下车把蛇皮袋扔进后备箱说：“这简单，找个下水道就处理了，那燧燧，你确定不跟我们走？” 燧鸟点点头说：“对不起，马大哥的人情我不能不还，不过…既然你们真需要帮手，那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件事…我…我不是独自飞过来的…” 滨海城郊区，方达影视城。 一场名为“全民偶像”的选秀节目正在这里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海选，影视城里一片热闹非凡。 主赛场的规模不大，四位九线开外的脸熟艺人正坐在评委席上，他们面前站着一个面容白嫩，单看相貌雌雄难辨的小鲜肉。 一个评委冲小鲜肉说：“那，先做一下自我介绍吧。” 小鲜肉毫不拘谨的说：“四位评委老师好，我叫林驹璎，17岁，属于个人练习生，我的参赛宣言是：这一趟人间，我一定要玩的开心！” 第二十章 马戏遇圣母 回城的车上，徐一千和卜一的表情都不是很好看。 还有其他妖灵从异界来到了地球，这原本是一件值得激动的事。但燧鸟能给出的信息基本就这么多，至于具体来的是谁，来了多少个，燧鸟一概不知。 他只是在穿过虫洞前的一瞬间，眼角余光扫到了跟在他后面的那个身影，唯一能多给出的信息就是，那很有可能也是飞禽科的妖灵。但这也只是燧鸟很主观的猜测，没有任何事实依据。 徐一千明白，这是因为燧鸟自己本身是鸟，而那个身影也是用“飞”的方式过来的，所以他才会有此推测。 但这根本没什么意义，像徐一千和贪狼卜一，他俩都不是飞禽类，不也是‘飞’过来的嘛？ 燧鸟给的信息，让这俩人的心情像过山车似的大起大落了一回，不过临走时卜一还是毫不吝啬的塞给燧鸟一万块钱，让他拿这钱给殡仪馆换玻璃，多出来的就留着当零花钱。 因为卜一说玻璃损坏自己也有责任，而且这钱算是‘借’的，不算‘送’的，所以燧鸟也就没多推辞。但他在心里已经记下了这笔人情，而且已经暗下决心，等将来万一自己发了财，这钱一定要还。 而这俩人开车上路后的另一件事，则让两个人都有些不爽，那就是那段“灵异小视频”，不见了。 不光那段小视频不见了，连发布那段视频的账号也被封了，而平台给出的封号理由是：涉嫌发布不当信息。 徐一千研究了一会儿那个平台的小视频审核标准，最后只能猜测，那个账号被封是因为发布了涉及“宣传封建迷信”的内容。 于是徐一千就陷入了一个思维僵局，他想不出来，如果卜一燧鸟甚至蛇妖的身份有一天被曝光在大众面前，让人们知道这世界上真有妖怪的话，人们会怎么做？ 忙碌的一天总算接近了尾声，徐一千却在汽车驶进市区后再度兴奋了起来，因为他忽然想到，卜一家环境那么好，他可以先在那里练练厨艺，给将来摆摊卖肉夹馍打打基础。 对于徐一千的经济头脑和经济野心，卜一已经完全放弃了。 反正老祖当初说的是保他平安外带衣食无忧，他爱卖肉夹馍就让他卖去，哪天他想买豪宅想买豪车什么的了，自己再去方舟号那种地方“取钱”就是了。 所以卜一很没脾气的陪徐一千一起逛了趟菜市场，把徐一千刚从网上整理出来的做肉夹馍的必须材料都买了个齐全。 因为自认自己很有厨艺天赋，所以在徐一千的强烈要求下，二人没在外面吃晚饭，而是空着肚子准备尝试徐一千第一次做的肉夹馍。 回到家，卜一在卫生间清理血迹，徐一千在厨房倒腾肉夹馍。 三个小时后，客厅里的茶几上摆上了两桶快要泡好的泡面，以及一堆作废的食材。 徐一千一脸迷茫的说：“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为什么就是做不出学校门口那种味道呢？卜一，你说到底是哪里不对呢？” 卜一面无表情的打开自己那桶泡面，拿叉子搅了搅说：“我觉得吧，猪肉生着吃其实也挺好吃的。” “唉…我就当你是在夸我吧。”徐一千没羞没臊的说了一句，打开自己那桶泡面也吃了起来。 吃过晚饭，卜一掐着时间把徐一千送回了家，一夜无话。 转过天一早，物业古经理就带着警察以及两个陌生人来到了卜一家。 这两个陌生人从属于同一家装修公司，卜一的门就是他俩装的。昨天装完门后，其中一个工人有事提前离开了，另一个留下等户主卜一验收和付款。 但这位留下的维修工却出了点意外，负责陪同他等待卜一的古经理中途被一个临时电话叫走后，没过多大会儿，他就莫名其妙的晕了过去，一直到今天早上才在消防通道的角落里醒来，醒来就直接报了警。 这位维修工的脖子上，能看到一个还残留着血迹的针眼，所以警察初步断定他是被人注射了镇静类药物。 因为这件事涉及到还未结算的十八万换门费用，所以警察比较重视，特意来找卜一了解一下情况。 卜一随便编了个瞎话，说他看出了对方有破绽，三吓唬两吓唬，对方一心虚就跑了，钱还在自己手里，没被骗走。 听到钱还在，警察和维修工都松了口气，让卜一把钱结完就草草收场，离开了卜一家。 早上收到卜一的信息后，徐一千还是按部就班的准时离开了自己家，假装自己还在上学。 独自悠闲的逛了会儿街，再次收到卜一的信息，二人约定了见面地点：台中步行街最东头第一家肉夹馍摊位前。 等待卜一的半个小时里，徐一千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胖大婶制作肉夹馍的过程，想要偷师。 大婶一度被徐一千盯的有些脸红，几乎以为自己爱情的第六春要来了。 因为已经定好了今天要去坐地铁，所以卜一没开车，而是打车赶来的。 两人碰头后直奔最近的地铁口，完全没有乘坐地铁经验的二人好一阵研究，才买到两张地铁票，过安检，进站，上地铁。 坐在地铁车厢里，徐一千好奇的东看看西看看，对于初次乘坐地铁的他来说，一切都很新奇。 卜一则一直盯着漆黑的车窗外，想看看会不会有什么特殊发现。 一上午时间，二人几乎把所有地铁线都换乘了一遍，像那段“灵异视频”里的那种通道确实看见不少，但却只有通道而已，没有任何其他发现。 临近中午，二人坐在地铁站台的候车椅上，一时觉得有些乏味。 地铁毕竟只是个交通工具，初坐的新鲜感过去后，后续的行程也就没什么趣味可言了。 东张西望一阵，徐一千忽然站起身，朝一根立柱走了过去。 那根立柱上贴着一张宣传海报，海报做的很花哨，大体内容是说，有个叫“大海马戏团”的民间草台班子，今晚要在市北大剧院举行表演。表演内容很丰富，唱歌跳舞，杂技魔术，什么都有。 卜一走到徐一千近前问道：“怎么？想去看看？”徐一千答道：“每个地铁站台都有这张广告，很下本啊，卜一你看，这又是喷火又是吞剑的，你说这些演员里，会不会有…” 说到这儿徐一千冲卜一挤了挤眼，仿佛在说：“你懂的。” 卜一打量了一会儿那张海报，点点头说：“嗯，有可能，那咱今晚就去看吧。” 徐一千兴奋的“耶”了一声，他还从没看过这种表演，真的很好奇。 卜一默默的叹了口气，唉，一千这真是从小穷到大，现在有钱了就什么都想尝试一下，还不好意思明说，那自己就满足他一下吧。 在二人的世界观里还没有网上订票这个概念，所以下午在卜一家又做了一堆失败的肉夹馍后，二人便早早赶到了市北大剧院，生怕来的晚会买不上票。 没想到的是，现在排队买票的人竟然还不少，不过多数是上年纪的老人家带着小朋友一起来的，估计都是小朋友的爸爸妈妈没时间，所以就让家里老人带孩子来看。 老人一多，买票队伍前进的自然就会慢一些。 排队无聊的徐一千刷了一会儿手机，不会玩游戏的他现在只会用手机看看新闻，小视频什么的，没多大会儿就玩的有些腻了。 收起手机，徐一千东张西望了一阵，渐渐的就被售票口旁边的两个人吸引了注意力。 那两个人看起来像是一对父女，父亲目测三十多岁的年纪，一身标准的死肥宅气质；女儿估计也就在十岁左右，这小姑娘生就一张无敌可爱的肉嘟嘟小圆脸，发型和哪咤很像，身上穿的虽然朴素，却因为那张脸的缘故，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灵气。 此刻这小姑娘正双拳紧握，紧咬嘴唇，眼看着是在强忍泪水，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而女孩的父亲正在拼命的冲她解释着什么，因为隔的有点远，徐一千听不清。 看了一会儿，父女俩还在僵持，女孩一直保持着同一动作姿势，动也不动，而父亲则一直在哄劝女孩，但眼看女孩对他的话毫无反应，急的他额头一把一把的往下掉汗。 看着小姑娘那可怜巴巴的模样，徐一千顿时又是一阵同情心泛滥，刚想跟卜一说点什么，忽然排在前面的一个女人大喊道：“你这怎么当家长的？孩子想看你就陪她看嘛，多可爱的小姑娘啊，你怎么忍心让她这么不开心啊？” 这女人的话顿时引起一片附和声，到这时徐一千才发现，原来几乎所有排队的人都在注意这对父女。 起哄声中，肥宅父亲站起身有些尴尬的说：“没有不陪她去看，我们…我们没有很多钱，买不了前排的票，她…她是因为这个才不开心的…” 那女人再次扯着嗓子嚷道：“不就是钱的事儿吗？你怎么能因为钱就让孩子不开心呢？缺钱是吧，好！” 说到这儿，那女人转身对排队的人喊道：“你们谁有钱快帮帮这小姑娘啊！看她多可怜啊！你们别光看着呀，快拿钱呀，你们还有没有点同情心？！” “啊？合着喊这么大声，她自己倒不拿钱啊？” 徐一千一脸懵圈的嘀咕了一句。 这女人的喊叫显然也引起了其他人的反感，原本有两个在听肥宅父亲解释完后就掏出钱包的人，被这女人这么一喊，全都撇撇嘴把钱包又重新收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那女人有些气急败坏的说：“你们干嘛哪？！哎哎！那两个人！” 女人指了指刚才掏出钱包又收回去的那两个人，很没礼貌的说：“干嘛呢你俩？钱包都拿出来了又收回去？还是不是男人了？！有没有点同情心？！” 两个男人跟看白痴一样看着那个女人，其中一个很有‘社会气质’的大哥歪着脖子道：“老子是不是男人跟你有关系啊？要不要脱裤子给你看看啊？瞅你这没人要的样儿吧，没见过男人脱裤子是啥样吧？” 这人的话当即引起一阵哄笑，另一个被女人指着的男人也跟着说：“就是，帮忙是情分，不帮忙是本分，但是帮不帮都是我们的事，轮到你瞎指挥了？你特么以为你谁啊？圣母啊？那么善良你特么怎么不自己掏钱帮人家啊？” 这男人的话引起的不是哄笑，而是一阵喝彩以及起哄，那女人理直气壮的说：“我赚点钱容易吗？！你们凭什么要我掏钱！那个谁！你过来评评理！你看这群人还要不要脸了？！” “怎么说话呢你？！” 一阵喝骂声中，女人嘴里的“那个谁”，也就是和她同来，此刻仍在排队的一个男人深深低下头，即使灯光昏暗也能看得出，他的脸已经红的快赶上关公了。 眼看自己成了众矢之的，而且也没人给自己撑腰，那女人气的浑身发抖，手脚冰凉，扯着嗓子跟白雪公主后妈一样恶毒的嚷道：“你们这帮没有同情心不尊重女性的直男癌早晚不得好死！要不是我们女人生了你们，你们能有今天吗？！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嚷完，女人跟条疯狗一样尖叫一声，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剧院。 而“那个谁”也没多停留，他走出购票队伍，冲所有人一拱手真诚的说：“诸位！今儿真谢谢大家了！那个女人是一直惦记我家房产的我二舅给介绍的相亲对象，今天我跟她是第一次见面，还好有这出让我看清了她的人品，要真娶这么个玩意儿，往后我们家可就没法过了，再次谢谢大伙儿！这父女俩的门票我包了！” 这男人的话引起大家一阵善意的笑声，而大伙儿也都抢着要掏钱帮那对父女，画面一时温馨又热闹。 徐一千感慨道：“世间还是有真情的啊，卜一…哎？你这是什么表情？” 说着话徐一千回头看去，身后的卜一却正在阳光灿烂的咧嘴笑着，笑的非常开心。 徐一千正要问卜一在笑什么，卜一却先冲着众人大喊道：“谢谢大家！不过这父女俩的钱得我来付，因为我们是自家人！” 卜一的嗓门很大，所有人瞬间都停止哄抢，一起扭过了头。 那对父女也被卜一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但他俩看到卜一时只是有些茫然，可再看到徐一千后，两人瞬间变得惊讶无比。 肥宅直接喊道：“徐一千！” 而那个小女孩更是在回过神后，兴奋朝着徐一千边跑边喊：“一千哥哥！” 第二十一章 添人进口 市北大剧院里，一场有些粗糙的马戏正在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上演着。 卜一和徐一千以及那对父女并排坐在第一排，专心的看着台上的节目，每当有新节目开始，新演员上场时，二人都会聊上两句。 徐一千：“怎么样？这一组演员能感觉到非人类的气息吗？” 卜一：“没有，全是正常人类。” 徐一千：“这一组呢？” 卜一：“没有，全是人类。” 卜一：“没有…” 卜一：“没有…” 卜一：“有了！” 徐一千：“这特么还用你说？没听人家报幕的刚才说这场是驯兽表演吗？！” 卜一：“嗯…真好看。” 肥宅没加入二人的谈话，他在专心的边吃边看表演。 小女孩和肥宅差不多，也是边吃边看，只是她看到某些比较震撼的画面时，会瞪大眼张大嘴轻轻的“哇”一声以示惊讶，表情可爱至极。 时间原因，徐一千不能呆到演出结束。卜一原本想叫着肥宅父女一起离开的，但小姑娘看得太过开心，舍不得走。算了下时间，卜一只好决定先开车送徐一千回家，完事自己再回剧院来找这俩人。 卜一和徐一千走后没几分钟，趁着两个节目的间隙，小女孩冲肥宅嗲声嗲气的问道：“夸父，以后我们就不用再睡桥洞或者麦当劳了吗？” 肥宅疼惜的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发说：“是啊精卫，以后我们就和贪狼哥哥一起住，你想吃多少好吃的贪狼哥哥都会给你买，他有钱，嘿嘿。” “哈哈，那可真是太好啦！”小女孩发出珠玉击银盘般悦耳的笑声，脸上满是天真无邪。 平稳行驶的汽车里，徐一千把手机放在耳边等了良久，对面才接起电话“喂？”了一声。 徐一千调侃道：“嘿嘿，燧燧你咋这么半天才接电话？还没学会怎么用手机？”燧鸟答道：“嗯，第一次接电话。” 听到燧鸟毫无幽默感的声音，徐一千也问起了正经事：“燧燧，问你个事儿啊，你清楚精卫和夸父之间的事吗？” 燧鸟答道：“清楚啊，她后来进化以后跟我算是同宗，我…等等，你为什么忽然问这个？过来的是他们两个？！” 徐一千道：“恭喜你，都会抢答了，而且答对了。跟你说哦，人家俩可是主动要求入伙的，你看看人家这觉悟，再看看你，还不打算回归组织的温暖怀抱吗？” 燧鸟犹豫片刻，岔开话题道：“你问他俩之间的过往是吧？哦，因为夸父亏欠精卫的啊，为了弥补，所以就一直护着她。” 徐一千撇撇嘴，顺着燧鸟的话头问道：“哦？那是怎么亏欠的啊？” 燧鸟答道：“精卫填海的故事相信你听过，但你知道真正的结局吗？” 徐一千答道：“结局不就是精卫一个劲儿的填海填海填海…全剧终吗？” 燧鸟道：“不是，这只是开始。海太大了，她做的都是无用功。后来有一年，当时人间的当家人看不下去了，他就对精卫说，一颗石子一颗石子的填，永远也填不满的，不如先在陆地上用石子堆个大山，然后把大山整个砸向大海，这样效果肯定很明显。” 徐一千问道：“积…积石成山？” 燧鸟接着说：“嗯，是的。精卫的智力毕竟只是个小孩子，她听信了当家人的话，开始堆积石块。按当家人的说法，堆两座‘十万方’的石头山，就能把海填平。精卫就一直照做，直到马上就要堆积够十万方时…唉…” 燧鸟忽然叹了口气，徐一千有些着急的说：“关键时刻你卖什么关子？后来怎么样了你快说啊！” 燧鸟苦笑两声道：“后来有个外号叫愚公的人，有一天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开始挖那两座山，精卫添一点，他就挖一点，再后来的事，你就知道了吧？” “啊？”徐一千一脸懵圈的张大了嘴，他使劲捋了捋思路才开口问道：“那…那这跟夸父有什么关系啊？” 燧鸟答道：“愚公移山的结局你不知道吗？当时的当家人被愚公的精神感动，特派神仙来帮忙把山给搬走了…负责搬山的神仙，就是夸父。” “啊？”徐一千愣了半天才问道：“不是说山有两座，负责搬山的是两个神仙吗？那另外一个是谁？” 燧鸟答道：“都是夸父，他搬了两趟。” 徐一千追问道：“靠，还两趟？就特么显他勤快了。那…那精卫怎么办？” 燧鸟苦笑道：“还能怎么办？转过天精卫发现两座山不在了，她听到愚公开庆功会时说的话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于是就直接找到夸父要跟他拼命。夸父是奉命行事，他压根不知道那两座山跟精卫有关系，但他也听过精卫填海前半段故事，所以弄明白原委后也有些生当家人的气，于是就带着精卫一起去找当家人理论…那天后来发生了什么就没人知道了，谁问他们都不说。只知道从那天起，精卫就不再执着于填海了，而夸父则成了精卫的小跟班，比父亲对待亲生女儿还好。” “原来是这样啊…”徐一千恍然的说了一句，燧鸟道：“嗯，就是这样。” 弄明白夸父和精卫的原委后，徐一千又和燧鸟简单寒暄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而此时，车子也已经开到了徐一千小区门口，眼看时间不早，徐一千便和卜一告别回了自己家。 卜一开车返回市北大剧院，陪着夸父和精卫一起看完马戏表演，又找了条美食街，吃到实在吃不下才开车回家。 三个人回到卜一家时，精卫早已睡了过去，是夸父把她抱上楼的。 轻轻开门，悄悄进门，卜一带着夸父走进一间崭新的卧室，夸父把精卫放到床上盖好被子，二人悄悄离开卧室，关上门，这才同时松了一口气。 打开客厅灯，卜一上厨房拿出两罐冰啤酒，返回客厅冲夸父说：“那，这个没喝过吧？尝尝。” 夸父眼睛一亮，接过啤酒罐轻轻拉开拉环，“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满足的打了个酒嗝问道：“还有没？” 卜一把自己手里那罐也递给夸父，转身回厨房又拿出了一整箱。 “这里一共有三间卧室，原本我是想让一千和他父母过来同住的，没想到你们来了，正好给你们住。嚯，话说现在这房价是真离谱，我搞了一笔钱，原本以为已经够多了，没想到买这房子就差不多花了一半。说说吧，你俩怎么过来了？老祖知道不？” 坐在沙发上，卜一给自己也开了一罐啤酒，和夸父聊起了天。 夸父摇摇头道：“没跟老祖说，之前老祖每次和一千聊虫洞时，都不避讳大家，异界那么无趣，精卫早就想出来玩儿了。” 卜一答道：“嗯，倒是和燧鸟说的一样。” 夸父问道：“啊？你已经找到燧鸟了？” 卜一答道：“嗯，找到他了，不过他暂时还不肯入伙，你呢？跟我一起陪一千吧？” 夸父又打开一罐啤酒，喝了一口有点犹豫的说：“我…我是没什么问题，我主要是陪精卫，她去哪我就去哪。” 卜一瞥了一眼精卫卧室的房门，笑道：“那就没悬念了，现在的地球，钱就是王道。” 夸父也憨笑道：“是啊，咱们一大群怪物里，只有你会赚钱，而且花你的钱我一点也不心疼。” 卜一道：“是啊，我们这帮怪物…呵呵，喝酒，干杯！” 在酒精的作用下，二人兴致都挺高，聊异界的山山水水，聊初到地球的种种有趣经历，聊徐一千… 不知不觉，东方天空已经变了色，两人竟然聊到了天亮。 “咕噜…”干喝了一晚上酒，俩人虽然都没醉，但确实都饿了。 卜一起身要去找吃的，夸父没见外，也跟着一起去了厨房。 一进厨房，夸父就看到案板旁边放着的一堆闻起来味道怪怪的食物，他指着那些食物问道：“这是…” 卜一解释道：“哦，这就是我跟你说的，一千一心想搞得那个什么肉夹馍，但他那手艺也就这水平了…你别碰啊，当心吃完拉肚子。” 夸父拿起一块肉笑道：“呵呵，哪有那么夸张啊？最多就是味道不好嘛。之前我和精卫吃过肉夹馍的，这东西还挺好…唔…唔…” 卜一看着随手把肉放在嘴里，嚼了两下就脸色大变的夸父，哭笑不得的示意了一下垃圾桶说：“不听劝是吧？活该。” 夸父把肉吐到垃圾桶里，又用自来水漱了两遍口才喘着气说：“这…这…也是个本事啊，单凭人类的力量怎么可以搞的这么难吃？” 卜一没回答夸父，关上空空如也的冰箱门说：“唉，下楼买早饭吧。” 没想到夸父却制止住卜一道：“等等，我见过人家做肉夹馍的全过程，那个味道我也记得，我来试试吧…” 说到这儿，夸父四下打量起厨房，同时嘴里呢喃着：“烤箱…砂锅……调味品配料都够。” “啪”的一声，夸父自信的打了个响指说：“给我一点时间，今天早饭咱们就吃夸父版肉夹馍！” 卜一“啊？”了一声，看着夸父这似曾相识的自信，苦笑着离开了厨房。 返回客厅，卜一还是决定下楼买点现成的早饭。 自己饿一顿或者晚点吃不要紧，但精卫好歹是个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饭上可不能马虎。 为了不吵到精卫睡觉，卜一出门时依旧轻手轻脚，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 清晨的空气不错，卜一步行出门晃悠了半个小时，才拎着满满当当几袋子早饭返回小区，到达自己家所在的楼层，电梯门刚一打开，卜一就下意识的吸了吸鼻子，接着便自言自语的嘀咕了一句：“哟，难不成夸父还有点隐藏天赋？” 一打开自己家门，香味顿时更加浓郁了。 而看着客厅里的场景，卜一不自觉的露出了慈爱的笑容。 不知何时已经醒来的精卫正坐在沙发上，睡眼惺忪却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那上面正在播放一档名叫《全民偶像》的节目。 卜一走到精卫面前，把食物放到茶几上说：“怎么这么早就醒了？不多睡会儿？” 没想到精卫却完全没有搭理卜一的意思，她双眼不离屏幕的偏偏脑袋，赶苍蝇一样挥挥手说：“走开走开，不要影响我看小哥哥们。” “小哥哥？”卜一稍微闪开一点，回头看向电视屏幕里那些鲜嫩多汁的少年，哭笑不得的说：“这都是男的女的啊？比我们还不像人。” 精卫气鼓鼓的又补了一句：“走开啦。” 卜一无奈的摇摇头，放下食物进了厨房。 夸父正在揉面，砂锅里炖着香气四溢的五花肉，卜一凑上前仔细一闻，点点头道：“行啊你，比一千弄得像样多了。” 夸父傻笑道：“嘿嘿，一千什么时候过来？”卜一答道：“平时我都是开车去他家接他，刚才发过信息了，他今天自己打车过来，估计个把小时吧。” “行啊，那正好尝尝我手艺。”夸父自信的说着，卜一淡淡一笑，上客厅陪着精卫看起了无聊的电视节目。 一小时后，徐一千按响了卜一家的门铃。 毫不意外的，徐一千一进门就顺着香味直接进了厨房。 “五花肉火候已经差不多了，做馍的面我先发酵了一会儿，所以成品要过会儿才能尝到，嘿嘿。” 夸父自信的介绍着，徐一千一脸捡到宝的表情看着夸父，刚想说点什么，眼神忽然扫到夸父身后的橱柜，那上面放着自己之前做的失败品。 卜一说：“那些就丢掉吧，以后夸父负责做饭。”说完就要去拿那些东西，徐一千忙拦住他说：“别…那个…对了！我来的时候看到小区外面有几条野狗，我拿去喂狗吧。” 穷惯了的徐一千实在不舍得浪费食物，电光火石间便想到了处理办法。 卜一无所谓的耸耸肩，夸父傻笑两声忙自己的去了。 徐一千拎着一堆食材走出小区，步行十几分钟，终于找到了刚才在车上见过的那几只瘦骨嶙峋的野狗。 大步流星走上前，徐一千很有王者气势的把手里的食材往狗食盆里一倒说：“孩儿们！开饭了！” 几条野狗摇着尾巴跑到食盆旁，闻了闻，抬头看看徐一千，又全都默默的散开了。 徐一千挠挠头尴尬的说：“不是吧？大哥们，给点面子好不好？你们都这么瘦了，就别挑食了好不好？大哥？来嘛…” “徐一千？” 忽然一个女人声音在身后响起，徐一千扭回头，竟然是班花苏蕾。 而苏蕾的手里，正拎着一袋子正宗狗粮，显然也是要来喂这些野狗的。 第二十二章 必须拥有姓名 “铛啷！” 烤箱发出一声提示音，夸父戴上防烫手套从里面端出烤盘，九个焦黄油亮的火烧还在滋滋作响，升腾的蒸汽散去，精卫已经被香味吸引到了厨房。 “呀，肉夹馍？”精卫惊喜的问到。夸父乐呵呵的说：“是啊，嘿嘿，精卫乖，这位顾客，您吃辣吗？” 精卫点着小脑袋说：“嗯嗯，老板，我要好辣好辣的。” “好嘞！” 夸父垫着厨房吸油纸拿起一个火烧横着切开，把早就剁好的炖肉和辣椒用菜刀送进去，手法熟练的有点不科学。 精卫接过肉夹馍咬下一大口，边嚼边猛烈点头说：“嗯嗯！好好吃噢！贪狼哥哥！你快来尝尝夸父的手艺呀！真的很棒呢！” 夸父满意的憨笑着，脸上带着一丝小傲娇。 客厅里的卜一答应一声却没进厨房，他拿着手机返回自己卧室，拨通了徐一千的电话。 “喂？一千，怎么还没回来？”卜一有点担心的对着电话问到，电话那头，徐一千用有些兴奋的声音说：“没事，遇到个朋友闲聊几句你们忙你们的我一会儿就回去了拜拜。” 连珠炮一样说完，徐一千立刻就挂断了电话，对面的卜一盯着手机屏幕一脸懵圈。 路边长椅上，徐一千正和苏蕾并排而坐，苏蕾满脸关爱的看着那几条流浪狗，徐一千也在看狗，不过他时不时会偷瞄苏蕾一眼。 “你朋友找你啊？”苏蕾问到。徐一千答道：“嗯，没啥事…” 苏蕾站起身温柔的说：“有空常联系，有事你就先去忙吧，我也该回去了。” 说完，苏蕾冲徐一千露出一个迷死人的甜蜜微笑，徐一千下意识的也站了起来，挠挠头说：“嗯嗯，好…你忙。” 说完，他也笑了，笑的像个花痴。 “那…再见？”苏蕾的温柔语气中夹杂着一丝不舍，徐一千犹豫几秒，咬咬牙点头道：“嗯，再见。” 二人各自转身，终于背靠背时，苏蕾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她掏出手机，给一个头像为纯黑色的人发信息道：试过了，废物一个。 对面很快回复道：别轻敌，先回来吧。 走到拐角处的徐一千回头看去，苏蕾的背影依旧美丽，但徐一千刚才一直保持的花痴笑容却已经消失。 此刻他的目光中，只有苏蕾从未见过的警惕和玩味。 回到卜一家，徐一千闻着味儿就跑进了厨房，一口气吃完一整个肉夹馍才竖起大拇指，冲夸父诚心诚意的夸道：“行啊小夸夸！你这手艺比我们学校门口那个祖上给秦始皇做过打卤面的大爷都来劲！天才啊你！” 说完，徐一千忍不住又拿起一个肉夹馍咬了一大口。 夸父只顾着傻笑，没说话，卜一从外面走进来问道：“一千你碰见谁了？半天不回来。” 徐一千答道：“同学，苏蕾，你有印象没？” “苏蕾？”卜一想了想说：“有点印象，你跟她有共同话题嘛？聊这么久。” 徐一千答道：“不是我想聊，是她不让我走。她说她也退学了，还搬家了，现在就住你小区附近，还跟我说以后常来常往什么的。” “哦？那你怎么说的？”卜一忽然有些好奇。 徐一千答道：“就瞎客气呗，她这人挺势利的，在学校都没正眼看过我这种穷屌丝，现在步入社会了，按说她这种人只会更势利才对，但她今天对我那是相当友好，而且她的脾气好像也跟以前不太一样，怎么说呢？就是感觉像个正经人了，没那么随便了，但是整个人都有点假。” 自卑有时就像一副枷锁，它会让人做什么都不敢拼尽全力，都会束手束脚；自卑有时又像是一堵墙，它可以把所有以诱惑姿态出现的危险全都死死的挡在墙外，密不透风。 想起自己和苏蕾打过的唯一一次交道，卜一问道：“你没跟她提起我吧？” 徐一千咽下最后一口肉夹馍说：“没有啊，跟咱有关的事情我一个字都没说…”说到这儿，徐一千恍然大悟道：“哦…她…她不会是在惦记你的美色吧？她咋会知道你住这小区呢？雇私家侦探查你了？” 卜一不置可否的淡淡一笑，转移话题说：“对了，夸父，精卫，你俩都还没身份证吧？正好，一会儿叫上燧燧，我给你们办个假证先。” 徐一千好奇的问道：“你还认识这方面的人呢？” 卜一答道：“要不我的身份证怎么来的？在方舟号上遇见了一个专门搞这个的小混混，正好他看我有钱想跟我套近乎，我就让他帮我弄了。毕竟干这行都能混到有资格去那种地方赌钱，手艺肯定错不了。” 徐一千点点头说：“嗯，这倒是个正经事儿，得抓紧办，那等我吃完这第三个肉夹馍咱就出发！” 地铁一号线。 安静的车厢里，除了正在打瞌睡的乘客以外，只有一对情侣没在玩手机。 豆蔻年华，情窦初开，二人甜腻的依在一起窃窃私语，时而脸红，时而巧笑，甜到迷醉。 “啊！” 女孩忽然发出一声刺耳尖叫，车厢里原本已经睡着的人们瞬间惊醒，整车人全都不由自主的看向那个女孩。 而女孩苍白的脸上此刻已经没有了丝毫甜蜜，只有无尽的惶恐，男孩茫然无措的问道：“宝贝你怎么了？你看见什么了？” 女孩指着她对面漆黑的地铁车窗，全身颤抖的说：“鬼…有鬼啊！” 乘客们一起看向女孩手指的方向，漆黑一片，空无一物。 熟悉的城际快速路上，SUV在肆意的驰骋着，这次，车里多了精卫和夸父。 自从来到地球，这还是精卫夸父二人第一次坐汽车，精卫兴奋的抢了前排副驾驶的座位，说是为了方便欣赏沿途的风景。 但汽车发动没多久，精卫就被后座徐一千的手机吸引了注意力，把手机抢到手，她就再也没看过别的东西。 一路悠闲的赶到殡仪馆，燧鸟已经等在了大门外，汽车开到燧鸟身边停下，卜一降下车窗冲燧鸟说：“安排好了吧？安排好了就赶紧上车吧。” 燧鸟不情不愿的反问道：“一定要这样吗？照片而已，你就在这里给我拍一张就是了，干嘛非要我亲自去啊？” 卜一解释道：“不是跟你说了嘛？手机拍的不能用，必须用人家专门准备的相机拍，那样做出来的身份证才不会被人看出破绽，怎么？你走不开？” 燧鸟答道：“那倒不是，今天有空，我也用字和张伯沟通过了，万一有突发事件他会给我打电话的，我认识殡仪馆的号码，他只要给…” “那就别废话了，赶紧上车。” 卜一催促一声，徐一千配合的拉开车门冲燧鸟招呼道：“燧燧，上车！” 一旁的夸父冲燧鸟一挥手道：“嗨。” 燧鸟钻进汽车后排，和夸父对视一眼，眼神中有着同属于‘偷渡者’的默契，以及一丝做坏事被揭穿的小尴尬。 汽车发动，卜一随手掏出本字典往后座一扔说：“那，给自己起个人类名字吧，精卫，你也要起噢。” 精卫“哦”了一声，却依旧在专心的玩着手机。 夸父接过字典翻看着，燧鸟淡定的说：“我就还叫燧鸟吧，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 “我特么都叫卜一了，你是怕别人看不出你不是人吗？” 贪狼卜一打断了有些死心眼的燧鸟，燧鸟想了想，似乎下了很大决心般说：“姓不能改，我还姓燧，名字…名字就用一个‘正’字吧。” 说完，燧鸟正气凛然的目视前方，像是做了一件多么悲壮的事。 “隋正？行，这名字倒挺符合你的人设，那夸父呢？你想叫啥？”徐一千问到。 夸父翻着字典说：“我就学卜一怎么简单怎么来吧，我就…就叫丁一吧。” 徐一千白了他一眼说：“丁一？卜一？你们还特么能再随便点吗？我身边要全是这样的名字，你不觉得外人看起来会觉得有点诡异吗？” 说着话徐一千扫了一眼夸父手里的字典，随手指向一个字说：“要不你就姓这个？这个笔画也不多啊。” 夸父看向那个字，念道：“邓？也行啊，那我叫什么名字好呢？” 徐一千想了想说：“你不是喜欢搬山吗？笔画也不多，你就叫邓山吧？” “邓山？”夸父用食指虚空写了一遍，点点头说：“嗯，行。” “那精卫呢？”徐一千问了一声，副驾驶的精卫“啊？”了一声，依旧没把视线从手机上挪开。 夸父拍拍徐一千肩膀说：“算了，她无所谓这个的，我们来吧。” 眼看精卫确实对此毫无兴趣，几个人便开始了头脑风暴，经过半个小时终于确定了精卫的人类名字：邓槿薇。 汽车最终停在了一栋看起来半新不旧的写字楼外，这写字楼所处的位置也不是什么黄金地段，最多算个中城区。 一个一脸痞气却穿着得体，明显想靠衣装来掩盖真实气质的小伙子早就等在了这里，卜一降下车窗冲小伙子勾勾手指，那人立刻屁颠屁颠的跑到近前，一脸谄媚的说：“卜哥您来的可真准时，几位都是来办‘业务’的是吧？” 卜一直来直去的说：“少废话，车停哪儿？赶紧干活。” “好嘞！” 停好车，一行人一起走进写字楼，到达二十九层刚出电梯，小伙子手机忽然响了，他一边接起电话一边带着一群人继续走。 “嗯嗯…肯定没有…这叫什么话？我哪儿能赚这钱？行，得嘞！改天一起吃饭！” 挂掉电话，小伙子很自来熟的和卜一攀谈道：“嘿，你看看，业务能力强也有苦恼啊，哪儿丢了人都能先想到咱头上。” 卜一不置可否的敷衍道：“哦，是吗？” 小伙子有点炫耀意味的接茬道：“是啊！我当你们自己人才说的，你们别外传啊…刚刚给我打电话这位可是个大人物！丫是国内杀手圈子一大佬，有个杀手收了东家钱，结果没给人办事儿就跑了，现在死不见人活不见尸的，人家刚才就是问我有没有给啥奇怪的人办过出境类证明的。那，到了。” 一扇玻璃门前，小伙子打开门做了个‘有请’的姿势，卜一带头，边往里走边继续敷衍道：“哦，这么回事啊？” 小伙子最后走进办公室，关上玻璃门的同时说：“是啊，据说还是个从没失过手的顶级杀手，搞不懂这些猛人的思路啊…就这位，入行那天就亲手拔掉了自己一颗后槽牙，换了个装着氰化钾的假牙，说是如果万一哪天失手了，宁可服毒自杀也不会供出雇主是谁，猛吧？” 办公室里，弥漫着油墨和各种化学制剂的气味，有些刺鼻。 小伙子的话让卜一和徐一千想起了同一个人，二人对视一眼，卜一转回头不动声色的问道：“小牛，你说的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就在滨海城发生的吗？” 被称作‘小牛’的小伙子坐到一台电脑前，边捣鼓着什么边说：“大家随便坐啊，我调一下一会儿要用的信息…是啊，就前两天咱本地发生的事儿。” 卜一坐到小牛对面的皮椅上，佯装无所谓的问道：“你知不知道更详细的信息？比如谁雇佣的杀手，要杀的是谁？” 小牛答道：“那就不知道了，这些估计也就他们工会里那几个大佬知道，还得是雇主被忽悠的没辙了主动说的。” “他们还有自己的‘工会’？”卜一挑出有用信息着重问了一句。 小牛答道：“是啊，就像万一出了类似眼下这种事，总是需要说话有份量的圈里人出来主事的嘛。你别看他们这一行见不得光，那可也是自从有了人类就一直存在的行业，一个行业要是没点规矩哪能存活这么久？” 卜一继续问道：“那我问你，假如…我是说假如，这个杀手不是携款跑路了，而是被目标给反杀了，会怎么样？” 小牛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噗嗤”一笑道：“不可能！卜哥你是文明人，不知道他们这种人下手有多狠，不可能不可能。” “我是说假如嘛，假如呢？会怎么样？”卜一锲而不舍的追问着。 眼看卜一这态度，小牛停下手里工作说：“要真出现这种情况，那个目标就死定了。因为这种事对他们圈子来说是奇耻大辱。一旦确定真是这样，杀手工会就会先自己掏钱赔偿雇主的损失，死掉杀手的那笔钱他们不会追回，就当作杀手家人的安家费…” “还挺仗义。”徐一千调侃了一句。 小牛淡淡一笑，接着说：“然后，他们会出更多的钱来全球悬赏，要那个目标的命…最可怕的是，到那时那些杀手就不在乎钱了…他们这一行也有一些潜规则，比如绝不告诉家人自己的职业，所以这一行很孤独，也因此就有了‘入行既是兄弟’的说法，给自己兄弟报仇，能不玩命嘛？” 说到这里小牛站起身道：“好了，咱们拍照吧？哪位先？” 第二十三章 全家福 “来，小妹妹不要笑… “睁开眼睛…两只都睁开… “不要吐舌头，乖，把舌头收回去… “不是… “手…脚…我…卜哥！救命啊！这买卖太难干了！” 跌跌撞撞从拍摄间跑出来，‘临时摄影师’小牛同学已经快被精卫逼疯了。 一看到卜一，小牛就大喊道：“哥！为什么这么难沟通啊？我普通话很不标准吗？！小美女为什么就不能老老实实站着不动面无表情的让我拍一张一寸免冠照片呢？！二十分钟！二十分钟了！她是怎么做到二十分钟都没有重复造型的啊？！职业模特吗？！大哥！你今天不是故意来整我的吧？！” 精卫也从摄影棚走了出来，一脸委屈巴巴的说：“人家想拍的可爱点嘛，毕竟人家还是个孩子，你以为想那么多造型人家就不会累嘛…” “您还委屈上了…”小牛欲哭无泪的说了一句，却不敢太大声。 卜一哭笑不得的拍拍小牛肩膀说：“行了，怎么跟个娘们似的眼圈还红了？完事给你加钱还不行？夸…邓山！” 夸父“啊？”了一声，忽然反应过来卜一是在喊自己，忙答道：“噢噢，什么事？”卜一指指精卫道：“劝劝啊。” 夸父忙放下报纸站起身，拉着精卫就进了摄影棚。 五分钟后，夸父独自走出摄影棚对小牛说：“行了，去拍吧。” 小牛十分怀疑的说：“行了？确定？”卜一催促道：“让你去你就去，赶紧的！” 小牛这才答应一声，跑进了摄影棚。 这次只过了两分钟，小牛就带着精卫走出了出来，一出来他就兴奋的对夸父说：“大哥！还是你有办法，搞定！下一个谁来？” 夸父憨笑两声道：“嘿嘿，那就我吧。” 精卫一语不发的坐到徐一千旁边，乖巧至极。徐一千好奇的问道：“精卫，夸父跟你说了啥？你咋这么听他的话。” 精卫看看徐一千，忽然像是怕被看透心事一般，眼珠一阵乱转的扭过了头，没回答他。 夸父的拍摄就简单多了，不到两分钟他就独自走出摄影棚，顺便把燧鸟叫了进去。 这次过了不到一分钟，摄影棚里忽然传出小牛绝望的咆哮：“大哥！不摘口罩我拍个屁啊！你们到底都是什么人啊？！可以稍微正常一点吗？！不管长得好看还是难看拍证件照都不能戴口罩啊！” 片刻后，小牛再次吼道：“大哥！您长成这样也好意思说自己丑？！您这要算丑那长成我这样的还有脸活着吗？！” 坐在徐一千一旁的卜一喃喃道：“唉，燧鸟这个审美啊…还真是老样子，长得越像人的人在他眼里越难看，长的越像鸟的人在他眼里才叫好看。”徐一千咂咂嘴说：“啧啧，那他要是看见那个叫雷震子的，估计能给自己掰弯了。” 终于结束了全部拍摄，小牛满头大汗的走出摄影棚，马不停蹄的边走边说：“终于拍完了，诸位稍等，咱们现在开始录对应信息，来来来，这边排队…” 几个人跟着小牛再次回到电脑前，精卫偷偷拉了拉夸父一角，轻声道：“夸父…” 夸父低头小声说：“精卫不要着急，再等一下，马上就好了。”“哦…”精卫低声应了一声，小嘴嘟嘟，看起来不太开心。 “邓槿薇…邓山…隋正…性别，年龄，民族，籍贯…好了！呼…总算全弄完了，卜哥，到您上场的时候了！” 小牛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卜一笑了笑掏出手机，熟门熟路的问道：“还是上次那个账号就行？” 小牛刚要答话，夸父忽然道：“等等，那个…你能再拍几张照片吗？” 大伙儿疑惑的看向夸父，夸父挠挠头说：“嘿嘿，我刚才答应精卫了，只要她肯配合拍证件照，就给她拍一组允许她自由发挥的照片。” “噢…”众人这才恍然，精卫满脸期待的看着大伙，小牛看向卜一，卜一收起手机笑道：“去吧，拍的好看点，给你加钱。” 小牛立刻站起身说：“那还有啥说的？兄弟我可是正经摄影学校毕业的！小美女，走！” “好呀好呀！” 精卫开心的跟着小牛一起再次进入摄影棚。 一小时后，小牛走出摄影棚说：“可算给小美女拍过瘾了，卜哥，小美女让你们也来一起拍个全家福。” 卜一几人无可奈何的笑笑，一起起身朝摄影棚走去。 “来来来，小美女站中间…卜哥，您个子高，往后站站吧？那二位站中间…口罩哥，拍全家福也没有戴口罩的啊！您是以前从没拍过照片吗？大家都笑一笑嘛，对对，口罩哥您再笑的严重点行不？用力啊！诶…诶…好…好…三，二，一！茄子！” “咔嚓”一声，相机屏幕上出现了一人四妖唯一的一张合影，照片里的大家都笑的很灿烂，灿若星河般的灿烂… 公海上。 今天天气很好，碧海蓝天，一望无际。 一艘如远古狂兽般的巨大邮轮上，花小烛矗立船头，看着手机，心事重重。 徐平川缓步走到花小烛身后，哭笑不得的摇摇头，轻声道：“他没加你，你可以加他嘛，你不是已经有他手机号了？怎么，他手机和微信不是绑定的？” “绑定倒是绑定的，我都找到他微信…哎呀，小舅你在说什么啊？好讨厌…” 回过神的花小烛慌乱的掩饰着，俏脸微红，美不胜收。若不是知道这位绝色美女的真实身份，远处那几位登图浪子早就直接过来搭讪了。 身在方舟号上，只要不是实在活够了，想拖着自己全家一起喂鲨鱼的话，没谁敢招惹这位大小姐。 徐平川轻笑两声，跨前几步，双手扶在船边护栏上，远眺天边道：“唉…你妈走的早，你爸一个人把你拉扯大，不敢说含辛茹苦，可其中‘不能为外人道也’的辛酸，我也是能感受到几分的。你年纪也不算小了，要真找到个好归宿，我和你爸肯定是支持的。” 花小烛撇撇嘴说：“又是这套老生常谈，你才年纪大呢，哎，舅，别光说我了，你什么时候给我找个舅妈呀？你也老大不小的了，嘻嘻…” 说着话，花小烛忽然从身后一把揽住徐平川的肩膀，一如小时候。 徐平川哭笑不得的说：“你这孩子，真是没大没小…” 一阵有节奏的鸣笛声忽然响起，花小烛立即松开徐平川，表情稍微严肃了一些。徐平川环顾四海，轻声道：“有人落水？” 一个水手风尘仆仆的跑过来汇报道：“徐总好！小姐好！外海方向约五海里处发现一名落水者，正在漂浮，生死未卜，请问要救吗？” 徐平川严肃的说：“我们是赌船又不是海盗船，这种事还用请示？快去！” “是！”水手答应一声，快步跑开。 花小烛纳闷的说：“外海方向？这两天好像没有船经过附近啊，那边怎么会有人落水？” 徐平川道：“大海变幻莫测，又岂是咱们一介凡人能猜的透的？走吧，过去看看热闹。” 说完，徐平川就带着花小烛一起朝船尾走去。 一艘橡皮艇从邮轮一侧缓缓放进海里，松开缆绳，两名船员拉动马达，橡皮艇呼啸着直奔落水者方向而去。 五海里的距离不算太远，橡皮艇很快就停在了那个落水者身边，一个船员冲落水者喊了一声，没反应。两人合力把落水者拽到了橡皮艇上，那块原本承载着落水者的木板，晃晃悠悠飘然而去。 “哟，难怪这么壮，合着是个老外啊。”看清落水者相貌后，一个船员感叹了一句，另一个船员看上去更专业一些，他试了试这老外的脉搏心跳以及呼吸，随后说道：“还有气儿，看这皮肤状态估计也没泡太久，今儿算是积了阴德了，走！” 两个身穿白大褂的专业医护人员已经在邮轮上等着了，橡皮艇开回邮轮旁，连人带艇一起上了船。 落水的老外被平放在地上，两个医护人员争分夺秒的展开了救治工作。 人工呼吸，心跳起搏，排水按压，不多时，落水者“哇”一声吐出一大口浑浊的海水，一阵猛烈的咳嗽过后，他总算恢复了正常呼吸。 “这里…这是哪儿啊？” 不等船上的人问话，落水者竟然操着一口口音相当怪异的普通话先问了一句。 众人看向主心骨徐平川，徐平川答道：“哦，你在我们船上，我们船现在的位置是在中国附近的公海上，这位先生，您是怎么落的水？有家人吗？” 老外没回答徐平川的问话，而是继续追问道：“公海？那这儿离中国的哪里最近？” 落水者被救上岸刚刚醒来时，思维往往都很混乱，所以徐平川对这老外的问题也没多想，直白的回答道：“哦，最近的是滨海城，不知道您听没听说过。” “滨海城…是哪个滨海城？”老外问了一句，徐平川笑道：“还能哪个？中国只有一个滨海城啊。”老外愣神片刻，忽然笑着说了一句外语，接着便一脸满足的闭上了眼，显然是不想说话了。 周围人群都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这老外，徐平川用询问的眼光看向救护人员，一个白大褂解释道：“这是还没缓过来，需要休息，徐总，给他安排个客房？” 徐平川挥挥手，示意让医护人员自己做决定就行。 一旁的花小烛此刻却微微皱起了眉头，有过出国留学经验的她精通多种语言，所以她完全听懂了这老外最后那句话说的是什么。 那是西方某工业强国的通用语言，算是他们的普通话。如果用最直白最能准确传达情绪的中文来翻译的话，这句话的意思是：老子这回可特么算是找对地方了… 与此同时，位于沿海线的一家五星酒店顶楼的海景套房里，尹逸正一脸玩味的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两个人。 这是两个看上去非常普通的中年男人，长相普通，气质普通，穿着普通，毫不夸张的说，把这两个人放进任何场合里，都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这过于普通的外形，简直像是有实质的隐身衣一样，让这两个人在前半生的刺杀生涯里，每次都能无往不利的全身而退。 “所以，您二位就是那个什么杀手工会的会长？” 尹逸问了一句，眼角余光看似无意的扫了一眼桌子上的金条。 按这两个中年人的说法，这几根金条至少值一百五十万，正好能抵上尹逸之前打水漂的钱。 两个中年人中的一个语气随和的说：“哦，不敢当，干我们这行的都喜欢隐蔽，一般需要抛头露面的苦差事都是我俩来做，呵呵，勉强算是工会里负责传话的两条不成才的狗腿子吧。” 尹逸有些嗤之以鼻的说：“谦虚过了头，可就成自负了噢。” 说话的中年人微微一笑，没否认。 尹逸身子前倾，拿起桌上一根金条试了试，他是很熟悉黄金的人，所以只是这样一试便能确定，面前二人没有胡说，这些金条确实够份量。 “你们怎么确定那哥们儿已经被反杀了？接下来你们会怎么做？我当初花这份钱，可不是为了买这些黄金。老实说，我家还真不缺这玩意儿。”随手放下金条，尹逸颇感好奇的问了一句。 中年人答道：“我们当然有我们的门路，这一点尹公子不必多问。我们也有我们规矩，小霍没干完的活儿，我们会帮他善后，有始有终嘛。只不过，那人被杀的原因，不会再与您有关，而是因为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死于我们的报复。” 尹逸有点怀疑的问道：“那…这人永远不会知道，当初想做掉他的人是我？” 中年人答道：“在他被我们亲手弄死的前一秒，如果我们心情好的话，也许会告诉他您的名字，但他也只能去阎王爷那里喊冤了。” 尹逸笑道：“果然自负，好吧，那祝你们早日成功！” 说完，尹逸起身伸手，想和对方握手告别。两个中年人跟着站起身，却没接尹逸的手，而是很古典的行了个抱拳礼，说了声“告辞”，便一起离开了房间。 走廊里，两个中年人边走边聊。 “师兄，你觉得这叫卜一的，会很强？” “又忘了师父教我们的了？做我们这行要想出头，手艺强弱只能排第二。” “当然没忘，排第一的是‘杀心’。” “是啊，手艺再好，到了关键时刻杀心不够的话，也有可能失手。小霍是我最近几年见过的杀心最重的孩子，但他也没不把目标当人看，这个卜一…不一样啊。” “怎么个不一样法？” “他能毫不犹豫的做掉小霍，还做的如此彻底，这说明他压根没把小霍当成自己的同类，而且…简而言之，他没把小霍当人，也没把自己当人。” “那师兄的意思是…” “追杀令就先不要发了，这么有趣的目标，不亲手做掉的话，太可惜了…” 第二十四章 中毒 假证的制作过程需要至少24小时，等成品出来后，小牛会再和卜一联系，约定送货的时间地点。 所以拍完照一群人就坐车离开了这栋写字楼，先把燧鸟送回殡仪馆，其余人照旧返回了卜一家。 虽然眼下还有蛇妖的事情没有解决，但忙活了一上午，下午大伙儿都不想干正事了。 当然，最主要是精卫想出去玩儿。 凭卜一对蛇妖身手的了解，只要大家都在一起没人落单，就不怕对方搞突然袭击。 哪怕是组团突然袭击。 于是几人便直接开始商量下午去哪里玩儿。 身在滨海城，徐一千首先想到的便是海边。毕竟那里是所有外地游客来到滨海城都会去的地方，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去海边玩不用花钱。 可惜他刚提出这个建议，精卫眼圈就红了，徐一千一个激凌瞬间想起精卫的过往，二话不说作势抽了自己两耳光，主动发毒誓说，这辈子自己都不会再去海边。 接着几人便开始想新目标，想来想去，徐一千和卜一分别提出了两个地方：动物园和三珠山森林公园。 毕竟他俩只去过这两个纯粹用来“玩儿”的地方。 算了下时间，一行人开车直奔动物园，开始了悠闲的午后时光。 和这几个人的悠闲相比，此刻市立医院的赵然却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在赵然眼里，苏蕾是自己暗地里的女朋友，是把自己从男孩儿变成男人的女人，私下里，苏蕾甚至和他畅想过至少五十年以后的二人世界，赵然对此很是心向往之，甚至已经认定了苏蕾就是自己未来的老婆，给个女明星都不换。 赵然不知道的是，苏蕾和他另外三个结拜兄弟也说过同样的畅想。甚至基于某种恶趣味，苏蕾在和另外那三个人说这些话时，也是在同样的一番云雨过后，同样倚那男人身上，一只手在男人胸膛上画着同样的圈圈，用同样的语气说出来的。 每当说完那些话，抬头看到男人相似的满足笑容，苏蕾都会有种说不出的成就感，刺激至极。 其实在住院期间，四个大男生都继续和苏蕾偷偷保持着联系，甚至都约过苏蕾，想让她以同学的身份来医院看望自己，但都被苏蕾拒绝了。 苏蕾很清楚，如果她真来的话，到时候万一说错了什么话，不光这哥儿四个有可能打起来，甚至自己都有可能挨揍，她是不会把自己置于这种危险境地的。 但她也没打算直接掐断这四条线，所以还一直和他们保持着微信联系。 直到有一天，四兄弟中唯一还身体健康的高良因为太过思念苏蕾，偷偷跑去学校才发现，苏蕾已然退学，而且也不再回复自己信息了。 高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失恋加失联，那天他沮丧无比的独自一人在外面走了很久，路过他和苏蕾开过房的如家，七天，汉庭，金狮，真是步步汗水，步步血泪。 回到医院兄弟们的病房，他假装无意的提了一嘴，三个病号这才知道，苏蕾竟然已经退学了。 四个人偷偷对苏蕾进行着微信轰炸，却无一例外的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几天过去，几个人的耐心都消耗的差不多了，有的烦躁，有的沮丧，有的发了条内容莫名其妙的朋友圈。 四个人中一向以大哥自居的吴卓，今天格外失落，天生自认重感情讲义气的他自从被苏蕾睡过以后，就把“能有多不正经，就有多深情”这句土味情话当成了自己的微信签名。 一直在外人面前以‘不羁浪子’形象示人的他，每当和苏蕾在如家，七天，汉庭，金狮这些快捷酒店过夜时，他都觉得，自己就是深情本深，梁山伯罗密欧许仙谢大脚这些情圣的感情加在一起，都不如他对苏蕾的感情来的深切。 所以今天，在基本可以确定自己和苏蕾已经彻底失联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要跟兄弟们公开自己和苏蕾曾经的感情。 毕竟这种程度的失联，很有可能意味着苏蕾家里遭遇了什么变故，他想帮她，他要正大光明的帮她，他要师出有名的帮她！ “兄弟们，我想…是时候给你们介绍一下你们的大嫂了。” 深思一阵，吴卓终于开了口… ‘佬山’是滨海城最著名的一个山头，之所以著名，首先是它的位置，这是一座位于海边的高山，山脚甚至直接延伸到了海里。而山上又散落分布着几座挺有年头的道观，给这本就奇特的自然景观凭添了几分神秘气息，因此，这座山素有“海上仙山”的美誉。 只不过随着时代的发展，宗教色彩和神话意味越发淡化后，这座山也逐渐变成了主题风景区，平日里很有些附庸风雅的人会不时来山上的道观里住上一阵，美其名曰陶冶情操，修身养性。 不得不说，住在这样的环境里，确实会让人心情放松，而且山里空气要比市区好很多，确实有一定的养生功效。 自从来到滨海城，兜帽男就一直住在这山上最高处的那座道观里，不久前，这道观里新来了一位女住客，苏蕾。 “我的太岁，这四个小朋友确定不用理一下吗？” 道观院子里，苏蕾正与兜帽男在石桌旁对坐饮茶，午后的海风带着一丝腥咸，却不会让人觉得反感，透过狭窄的道观门，能看到外面的一线大海，这种身在高处看海的感觉，很美。 此时的兜帽男难得的掀开了兜帽，他的相貌称得上秀气，只是面色很差，苍白到甚至透出了几分灰色，猛一看就像是新死不久的尸体一般，四分丧气，六分鬼气。 听到苏蕾的问话，兜帽男答道：“我们这次回来是有正经事要做的，别太贪玩。” 似是被看穿心事的苏蕾巧笑道：“嘻嘻，我之前是真没想到这姑娘能放浪到这种地步，我可真是越来越喜欢这副身体了呢，我的太岁，你果然有眼光啊。” 说着话，苏蕾把手肘撑在石桌上，身子慵懒前倾，腰肢扭转，单薄的夏装包裹下，火辣身材尽显无遗。 院子一角，一直佯装闭目打坐的那个油腻道士看到这一幕，顿时半张着嘴睁开了眼。自从几年前，这假道士把原来的道士赶跑以后，自己就入驻道观，一直以道士身份示人。 除了借道观的名义敛财以外，这些年，他还睡了不少心思单纯的女‘善信’。但若论姿色，和眼前这女人相比，都只能算是下等货。 “等咱们离开这里的时候，我能把那个假道士的眼珠子抠下来吗？” 苏蕾姿势不变的说着。 兜帽男答道：“不可以，他还有用，以后他就跟着我们了。”说完，兜帽男嘴角牵起一抹阴笑。苏蕾抬眼看到兜帽男的神情，顿时恍然的说：“哦，你是想…嘻嘻，我的太岁，你可太坏了，我好喜欢这样的你哦…” 说完，苏蕾扭头看向那道士，一身粗糙道装，稀疏的长发挽着个道士发髻，三捋山羊胡随风飘舞，肥胖的脸上油光锃亮，身形臃肿，盘腿打坐的模样像是一坨半熟的五花肉。 看着看着，苏蕾忍不住笑道：“丑成这样，却也是个极品呢。” 假道士看到了苏蕾冲自己露出的笑脸，顿时连口水都流了出来，在美人的注视下，他闭上双眼，收收肚子挺挺腰板，继续打坐。 市立医院里，黄宁一脸苦涩的和病床上的赵悠汇报着楼下的情况，赵悠听完，缓缓闭上双眼调整呼吸，像是在强压怒火。 黄宁忐忑的问道：“老大，怎么弄啊？小然他们怎么劝也劝不住，四兄弟都打成一锅粥了，连哭带嚎的，实在是…” 赵悠睁开眼看向黄宁，黄宁会意的往前倾倾身子，把耳朵凑了上去。赵悠轻声道：“让…让他们打…打死算完…一群…不成才的东西…丢人现眼…” 黄宁叹了口气，知道赵悠说的是气话，可自己又不知道该怎么劝，毕竟这种事他也没什么经验。 “等等…”赵悠又开了口，黄宁马上再次凑上去，赵悠道：“那个女孩…我知道…她家里是…开饭店的…在湘西路美食街上…店名叫…小爷海鲜…你去…去把事情…告诉那女孩的…父母。” 聪明的黄宁瞬间会意，他竖起大拇指夸道：“大哥，还是您高！我这就告诉她爹妈，让她爹妈知道她是个什么货色，让她家里也不得安宁！” 即使弟弟再不成器，赵悠护短的天性也是改不掉的。 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一下午的动物园之行眨眼就到了尾声，对动物园兴趣比较低的夸父和卜一已经累的不想说话了，徐一千和精卫却还保持着激动，二人甚至明确表示，很期待晚上追加点娱乐活动。 具体玩什么不重要，主要是开心。 离开动物园回到车上，卜一无奈的让徐一千自己用手机上网查，哪里有适合带着小朋友一起行动的夜间娱乐场所。 这次精卫把夸父赶到了副驾驶，她和徐一千坐在后座凑到一起，仔细的看着手机。 汽车平稳的行驶着，夕阳西下，天色渐暗。 周边的环境越来越空旷，空旷的有些陌生。 后座的精卫忽然吸了吸鼻子说：“怎么…怎么有股海的气味？贪狼哥哥，你在往哪里开车呀？” 卜一纳闷的说：“没有啊，精卫你闻错了吧？这里离大海还十万八千里呢。” “可是人家就是闻到了嘛。”精卫的语气有些委屈，眼圈也有些发红。 徐一千不解的看看精卫，又看向前座的卜一，再看汽车前方，徐一千揉揉眼，再看，汽车前盖上竟然盘卧着一条碗口粗细的蟒蛇。 徐一千吞了口口水颤声道：“卜…卜一，那…那是什么？” 副驾驶的夸父忽然像是很不舒服一样，他身子前倾，双手撑在汽车前挡上，大口喘着粗气说：“太阳呢？太阳呢？这里是哪里？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精卫忽然尖叫道：“啊！！海啸！是海啸！快跑啊！” 徐一千想制止住精卫的喊声，但此刻的他已经被吓得动不了了，他看到前车盖上那条蟒蛇穿透车窗，蛇头凑到自己面前，蛇口大张，那里面竟然有一颗人头，是父亲的人头。 徐一千正在不知所措，那人头忽然睁眼，咧嘴狞笑着冲他吼道：“你个废物！老子养你有什么用？！养你还不如养条狗！废物！你就是个废物！哈哈哈哈哈…” 这场景，一如无数个夜里，父亲喝多了把自己叫醒发泄酒劲的模样。 徐一千头昏脑胀，恍惚失神的说：“爸…爸…你走…” 卜一缓缓把车停在路边，他松松衣领，擦擦额头冷汗，想拿手机，手机却仿佛有千斤重一般，刚举起来便掉到了地上。 卜一仰头闭眼，调整了一下呼吸，再次睁开已经布满血丝的通红双眼，他轻哼一声，嘴里一颗侧牙瞬间长成一颗尖利的狼牙，用力一咬，狼牙瞬间刺穿舌苔，鲜血喷涌而出。 疼痛让卜一恢复了一丝神志，他捡起手机，打开微信，恍惚中有些看不清，但记忆里最近的微信联系人是燧鸟。 他颤抖着点开最上面的对话框，吐出口血，收回狼牙，冲手机道：“燧燧…我们集体中毒了…搞不定…你快过来救我们…我给你发定位…你就…上这里来找我们…快…快…” 发完这条语音，卜一和对方共享了自己所在的地理位置，一瞬间，他仿佛耗尽了全部力气，手机再次落地，他趴在方向盘上闭着眼说：“一千…不要相信你们看到的…都是幻觉…是幻觉…夸父…精卫…不要现原型…千万不要…老祖…老祖…不要…不要…我不敢了…不要…” 方舟号上，正在看手机的花小烛已经傻眼了。 犹豫了一天，她终究是没忍住思念，主动给卜一发了微信好友验证。 反正她已经想好了借口，就说自己是想还他修门的钱，自己天生不喜欢拖欠别人的。 谁知刚发完信息，对面瞬间就通过了验证，但还没等她来及窃喜，对面就给她发了一条语音信息和一个共享定位信息。 虽然不知道信息里所说的“燧燧”是谁，但她能确定对面确实是卜一那个混蛋的声音，而且他正处在某种危险之中。 “爸！”花小烛撕心裂肺的大喊一声，踉跄着跑出了自己房间。 自从成年以来，这还是她头一次如此惊慌失措。 第二十五章 防守反击 对于几个值班护士来说，今天的市立医院有两件事值得记录。 第一件事，是四个原本称兄道弟的小伙子，为了一个女人忽然翻脸，把整个病房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遍。 从护士们偷听到的只言片语来看，这一女四男的混乱感情戏剧情非常狗血，非常适合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 当然，娇弱的女护士们是不会动手拉架的，正好那病房里的好多设备都已陈旧，早就该换新的了，这回正好省下一笔经费。 第二件事，则是院长的大驾光临。 平日里院长日理万机，很少有机会亲临医院。时间久了，大伙儿就掌握了一个规律，那就是只要院长这么突然的出现在医院里，那肯定是医院突然接了什么特别重要的病人。 或者是高官，或者是富豪，或者是娱乐明星。从之前的经验来看，只会是这三种人中的一种。 所以看到院长出现后，全体工作人员的八卦之火立刻开始熊熊燃烧，纷纷或猜测或打听，想知道这回又是什么人突然要住院。 然而打听来打听去，他们能得到的名字都可以用“名不见经传”来形容，就是用百度搜都搜不出蛛丝马迹。 这无形中给几个病人增加了一层强大的神秘感，歪打正着的让工作人员不敢去打扰他们，避免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病房里，卜一二目圆睁，脸色铁青。 其实那种导致他们出现幻觉的药物药效时间很短，当救护车呼啸着赶到时，卜一基本已经完全清醒了，只是还有些类似脱力的症状。 夸父和徐一千状态差不多，脸上的表情都很难看，二人都没继续沉浸在幻觉里，只是情绪一时还无法恢复。 精卫好一点，她睡着了。 卜一很愤怒，此刻的他已经大概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刚才离开动物园时，一打开车门他就闻到了一丝不太寻常的气味，只是那股气味很淡，淡到让他觉得那只是一股气味，不是别的，所以他才没起戒心。 而从几人出现幻觉的时间节点来看，那股原本不属于他车里的气味真的是相当可疑。 刚才哪怕出一点差池都会很危险，肩负着老祖嘱托的卜一觉得，今天这场意外完全是自己的责任。 自责，让他有些出离愤怒。 而当他稍微冷静下来一些，打开手机，看到最后自己把微信发给了刚加上好友的花小烛后，一时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愤怒，尴尬，后怕。 卜一忽然觉得，做人好麻烦啊… 一架私人直升飞机轰鸣着飞到市立医院，缓缓降落在主楼楼顶的停机坪上。 机舱门刚打开，早就候在一旁的院长赶忙上前道：“您就是花小姐吧？王局长那边一给我打电话，我马上就把咱们最快的救护车调了过去，出事的一共四个人，三个大人一个小孩，都没大事儿，现在在VIP病房里歇着呢，从他们的健康情况来看，随时可以出院！” 花小烛看似无意的扫了一眼旁边停机坪上的另一架直升飞机，那是市立医院的财产，机身涂装着和救护车一样的图案，白色打底，上绘蓝杠红十字。 院长立刻解释道：“哦！花小姐别误会，没派直升机去救人并不是咱们不重视您这边，而是咱这飞机吧…光有飞机，没飞行员，临时征调的话真不如直接派车来的快。” “带路。” 花小烛冷声说到。 卜一四人的病房在顶楼，花小烛很快便被院长带到了病房门外。 从小蛮横惯了的花小烛想直接推门就进，忽然又有点担心，担心这样做会影响自己在卜一心中的形象。 她抬起手刚要敲门，却先透过门上的玻璃窗看到了病房里的场景。 暖色灯光映照下，房间里的一切看上去都很安详。卜一正面色不善的坐在病床上，看到卜一，花小烛的眼睛里便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愣神片刻，在房间里忙活的一个护士看到了花小烛身旁的院长，忙小跑到病房门口一把拉开门，热情的说：“呀，院长您来了？” 院长一改刚才的嘴脸，端着架子道：“哦，干的不错，你先回避一下吧。” 护士答应一声扬长而去，门开了，花小烛也不好再继续远距离欣赏卜一了，她迈步走到卜一床边，想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又结巴了。 卜一抬起头，直视着花小烛的眼睛咧嘴一笑，不无尴尬的说：“不好意思啊…护士说是你帮忙叫的救护车，那条信息本来不是要发给你的…” “我知道…你…你本来是要发给…发给随随的…” 花小烛努力说出这句话，卜一又傻笑了两声，紧接着花小烛问道：“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卜一点点头道：“可以啊，你问。” 花小烛俏脸一红，有点难为情的说：“你能告诉我…随随是谁吗？为什么你出了事，第一时间…会想到她？” 卜一有些哑然的愣了愣，随即答道：“燧燧？是我兄弟啊。” “兄弟？”花小烛面色一喜，卜一随手一指夸父和徐一千说：“是啊，和他俩一样，他们都是我过命的兄弟啊。” “哦…是兄弟啊。”花小烛脸上的愁云瞬间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满面春风。 一旁的徐平川有些哭笑不得，难怪这傻丫头刚才在飞机上表情那么难看，即使接到电话知道卜一已经平安她都开心不起来，原来是在吃那个“燧燧”的醋啊。 心情好了，花小烛才注意到房间里的其他人，她赶忙自我介绍道：“你们好，你们都是卜一的兄弟啊？我叫花小烛，是…是卜一的…朋友。” 徐一千看着这进门时冷艳，看到卜一后瞬间娇羞的美女，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自己的情绪状态也随之好了一些，于是他便接话道：“你是卜一的朋友啊？你好，我是卜一的兄弟，卜一他现在单身，而且长这么大从没碰过女人。” 花小烛微微一愣，随即冲徐一千露出一个比刚才亲切的多的笑容。 夸父也礼貌的自我介绍道：“我叫…你就叫我大山吧，我是卜一他哥，他爹妈平时不在身边，所以有什么大事儿一般都是我帮他做主，像跟谁成亲生子之类的事情，我都能说了算。” 花小烛看向夸父，脸上的表情更欣喜了。 卜一看向说话有些莫名其妙的二人，疑惑的问道：“你俩的药劲儿还没过去？胡说八道什么呢？” 徐一千和夸父奸笑两声，都没再说什么。 病房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冷场片刻，卜一开口道：“那…这次算欠你个人情，正好，修门的钱你不用还了，咱们就算两清了，以后井水不…。” “两清？”花小烛打断卜一道：“不不不，一码归一码，钱的事是钱的事，朋友帮忙是朋友帮忙的事，不…不能两清。” 这回卜一可真为难了，他真没想到和人类打交道会这么复杂。 “那几位要是都没事的话，咱们就撤？毕竟这样占用公共资源不是很好。” 说话的是徐平川，院长听完忙打起了哈哈，让他们不必介意，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就行，想住多久住多久。 大家一起很有默契的拒绝了院长这热情过度的好意，接着便商量起了出院的事。 卜一的车停的位置不合适，已经被交警叫拖车给拖走了。 当得知花小烛和徐平川今天用的交通工具是直升飞机后，徐一千表示完全不介意和大伙挤挤，坐飞机回家。 但他家所在的小区没有停机坪，卜一家所在的小区有没有停机坪也不确定，此想法只好作罢。 最终几人商定，花小烛和徐平川开飞机原路返回方舟号，卜一四人开车回家。 至于今天这份救命之恩，分别时，卜一已经想好要怎么报了。 一行人一起走VIP通道下楼，三个大人抱着一个孩子，坐进了一辆正在靠活的出租车。 看着出租车渐行渐远，花小烛的脸上还挂着一丝甜蜜笑意，徐平川笑道：“别看了，都走远了，咱们也回去吧？” 花小烛答非所问的说：“他说…他最近可能会去我们船上玩呢。” 徐平川哑然道：“啊？他又缺钱了？” 花小烛无所谓的说：“缺钱算什么？几千万而已，船上哪天的流水不比这点钱多得多？走啦小舅，回家啦。” 说完，花小烛转身，蹦蹦跳跳的返回了楼里。 徐平川在后面苦笑不止，这傻姑娘可真是…唉… 一路无话，卜一一行人到小区下车时，头顶上恰巧飞过一架直升飞机。 回到家，卜一小声对夸父说：“夸父，你们先睡吧，我送一千回去。” 夸父点点头，没说话，抱着精卫进了卧室。 按徐一千的想法，让卜一还开那辆红色跑车送自己回家就行。但卜一却没去车库，而是和徐一千在小区外面散起了步。 “一千，你家一直很穷，你和你爸妈都没出去玩过，是吧？” 夜色中，卜一边走边问了一句。 徐一千答道：“是啊…连郊区的免费景点都没去过。” “那要是请他们去豪华游轮上玩一段时间，他们应该会很愿意去吧？” 卜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徐一千脚步微微一滞，尽量平静的反问道：“需要这样吗？” 卜一道：“防范于未然吧。” 徐一千道：“嗯…那我就和他们说我中奖了吧？奖品就是豪华游轮一月游，外带四千六现金奖励…我爸妈一个月就赚这么多钱，不把这个缺口补上，他俩是不会出去玩的。” 卜一道：“六千六吧，好听。那你跟他们说一下，就说奖品官方要求尽快动身。” 徐一千“嗯”了一声，二人一阵沉默。 “卜一…”徐一千轻轻叫了一声，卜一“嗯？”了一声，徐一千想了想，还是摇头苦笑道：“没事，那我打车回去吧，不用你送了，我…我还没废物到那种程度。” 卜一轻笑着应了一声，没拒绝。 恰巧行至一处饭店外，有几辆出租车正在这里靠活，徐一千坐上最前面那辆，和卜一告别，回家。 看着出租车行出不远，卜一紧跟着也打了一辆，一上车就对司机说：“跟上前面那辆出租。” 车至半途，徐一千看了一眼出租车的后视镜，苦笑着摇摇头。 手机屏幕亮起，点开一看，是卜一给自己转了一笔账。 出租车一路平稳的开到目的地，徐一千下车回家，到家便给卜一发了条微信：一切平安，早点休息。 卜一回了个“OK”的表情包，收起手机，和司机说了另一个地址。 看着窗外的出租车远去，徐一千心里一阵翻涌。 今天下午在车上集体中招时，他看到的幻觉，是他内心深处最惧怕最不想看到的事物。当时他隐约还能听到车里其他人的声音，他听到精卫看到了海啸，他听到夸父看到了太阳消失，他知道这两样事物，分别代表着精卫和夸父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可卜一的恐惧点…为什么会是老祖呢？那个永远和和气气，说话做事都跟个老顽童似的老头子，怎么会是卜一最大的恐惧点？ 老祖…你到底是谁？你和卜一之间到底又有着怎样的过往呢？ 徐一千家楼顶上，夸父邓山盘腿而坐，脸上一扫平日里的憨态可掬，眼神凌厉，恍若守护着南天门的巨灵神。 今夜若有不识趣的小贼敢来惊扰徐一千，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给燧燧的殡仪馆增加点工作量而已。 “你那么重要…你可不能出事啊…” 夸父轻声呢喃到。 出租车在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外停下，卜一下车走进便利店，买了盒火柴。 一手插兜一手把玩着火柴盒，卜一一路走进一个漆黑的死胡同，胡同尽头的地面上有个下水井口，没盖盖子。 卜一划着一根火柴，扔进井口。 借着火柴亮光看清井里的大致情形后，卜一松松衣领，毫不迟疑的跳了进去。 第二十六章 尹公子包场 “今晚全场由尹公子买单，尖！叫！声！” 自从某部电影带火了这句台词以后，小到路边大排档，大到如‘狂浪’夜总会这种地方，一旦出现类似场景，烤串师傅或者舞台上的DJ都会高喊这句话。 但在狂浪这种地方，这句话出现的频率很低，毕竟作为一晚上固定流水不会低于一百万的高档夜总会，不是谁都有实力又有魄力做出包场请客这种事的。 所以，当这句话在这里响起时，回应这句话的“尖叫声”也格外响亮，这响亮的尖叫声让“尹公子”很是受用。 “尹公子，到底遇到啥好事儿了这么开心？一百多万扔出去眼都不带眨的，咋的？搞定那位赌王公主了？” 来陪尹逸免费吃喝玩乐的一个酒友大着嗓门问到，尹逸嗤之以鼻的说：“瞅你那点格局吧，除了女人脑子里就没别的了是吧？” “不想女人想啥呀？”那位酒友佯装沉思片刻，一脸浮夸的说：“哎呀！尹公子这该不会是换了口味了吧？难不成对男人感兴趣了？这是刚搞定个小鲜肉？话说回来，那有的小鲜肉真是比女人都嫩啊。” “滚蛋！” 尹逸笑骂了一句，一桌人同时放声大笑起来，粗鄙的下三路笑话，让整张桌子的气氛欢畅无比。 隔壁包间里，矮胖蛇男正一脸玩味的看着坐在他对面的人。 这人很瘦，衣着很土气，头发和两撇八字胡却都被染成了黄色。看起来就像是个刚进城没几天，想快速融入城市生活拥有城里人气质，却因为审美和经费双不足，所以导致整个人更加土气的农村打工仔。 此刻这人正眯缝着眼，一脸苦思冥想的模样，一只手不停地捋着自己的一撇小胡子，这动作把他整个人衬托的土气中又多了几分猥琐。 “怎么样？黄三儿，这回服了吧？还说是我技不如人，你这不是也栽了？切…” 胖头蛇的语气中满是幸灾乐祸，对坐的黄发男子停止捋胡须的动作，竖起手指摇了摇，慢悠悠的说：“首先，老子叫黄仙儿，不叫黄三儿，你个死胖子再故意叫错当心老子晚上拿弹弓打你家窗户；其次…这事儿不对劲啊，那对方到底是个啥呢？那都没撞死丫的，命挺硬啊，九命猫？” “那个矮的肯定是个人类，问题是那个高的，他肯定不是人，只是我看不出来他具体是什么。早跟你说你不信…怎么样？栽了吧？” 胖头蛇继续幸灾乐祸着，自称“黄仙儿”的土气男子摇摇头说：“这不叫栽，这顶多算试探，而且是试探成功，对吧？起码老子知道下次再搞的话得加大剂量，这叫什么？这就叫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凡事都得一步一步来，咱这就等于踏出了迈向成功的第一步嘛，是吧？” 胖头蛇不屑的说：“你小子就是嘴硬，用人类的话说，你特么就是个杠精，不说了，既然你输了，愿赌服输，今天这顿就算你的啊，话说你小子可真抠，难得请次客，还不把咱们兄弟叫齐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赚钱跟人类一样难呢。” 黄仙儿辩解道：“那是我抠吗？这不是老白辉子他们不爱凑这种热闹嘛？得，不废话了。” 说着黄仙儿按响了桌上的呼叫铃，不到半分钟，一个服务员走进来恭敬的冲胖头蛇问道：“请问老板需要什么服务？” 因为外形而被服务员忽略的黄仙儿似乎并不介意，他抢先道：“把你们这儿最上的了台面的姑娘给我叫俩…叫四个过来。” 看到说话的不是很有土豪气质的胖子，服务员并没意外，他微笑着转身冲黄仙儿道：“不好意思先生，想必刚才您也听到外面的广播了，所以咱们家能拿得出手的姑娘这会儿都在尹公子那边，而且…您可能是以前没来过咱们这儿所以不懂咱们这儿的规矩，包场请客是不包姑娘的费用的，那毕竟不便宜，要不…我给您选两个普通一点的？” 尽管受过很专业的职业培训，但眼看黄仙儿一身和自己刚进城时完全一样的乡土气息，服务员的语气中还是隐约带出了一丝鄙夷。 黄仙儿看似无所谓的说：“那就算了，老子要玩儿就玩儿最好的。” 服务员恭敬的说：“好的，那请问还有其他需要服务的吗？” 黄仙儿道：“没事了，你先下去吧，那，你也怪辛苦的，这一万块钱小费拿着吧。” 说完，黄仙儿从兜里掏出一张脏兮兮皱巴巴的二手餐巾纸，随手丢在了桌上。 看到那张餐巾纸，服务员顿时眼前一亮，用有些颤抖的双手小心翼翼的从桌上拿起来，激动的说：“谢谢老板！谢谢老板！不瞒您说，咱们狂浪这么大的场子，好姑娘有的是！要论外形技术什么的，真不比正陪尹公子那几位来的差，那小的这就给您叫去？” 黄仙儿摆摆手说：“去吧。” “好嘞！”服务员答应一声，毕恭毕敬的倒退着走出包房，关门的一瞬间，他已经珍而重之的把那张餐巾纸偷偷揣进了上衣内兜。 毕竟在他眼里，那真的是厚厚的一沓现金，目测一万元整。 包间门刚一关上，胖头蛇就打趣道：“你说你，何必的呢？跟这么个小杂鱼也要斗气。” 黄仙儿不屑的说：“呸！老子最烦这种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儿，等他去花那‘一万块钱’的时候才有乐子呢，嘿嘿。” 有钱好办事，服务员很快带进来四个确实堪称姿色上乘的姑娘，而且想必来的路上服务员已经做过叮嘱，四个姑娘一进来就媚态百出的直奔黄仙儿，胖头蛇也倒是好脾气，他乐呵呵的看着这一幕，眼中尽是淫邪。 尹逸今晚很开心，对他来讲，重新到手的一百五十万就跟白捡的一样，所以他挥霍起来毫不心疼。 更何况，这次不用花钱就能要了卜一的命，简直做梦都能笑醒。 于是酒酣耳热之际，感觉还不是很尽兴的他掏出手机，又呼叫了几个酒肉朋友，让他们来一起寻欢作乐。 不用花钱就能享乐的事没人不愿意干，几个朋友都答应的很痛快。 看看手表，几个朋友应该快到了，尹逸按响了桌上的呼叫铃。 服务员小跑进包间，尹逸习惯性颐指气使道：“把小叶姐妹几个叫过来玩会儿。” 服务员一脸真诚的说：“啊？对不住了尹公子，小叶姐妹正在隔壁房间忙，您看要不咱换几个？” 尹逸抬眼不满的瞪了服务员一眼，俗话说“吃人嘴短”，不等尹逸开口，坐在一旁的一个酒友便骂道：“靠！今儿特么谁包场你小兔崽子是不知道吗？忙什么忙？尹公子叫人都叫不过来了？！你们狂浪想关门了是吧？” 服务员赶忙接着道歉说：“不是不是，您听我解释，隔壁那两位…” 没等服务员说完，嚣张惯了的尹逸站起身说：“在隔壁忙是吧？看来还得老子亲自去请咯？带路。” 服务员惊恐的说：“尹公子，您…”“带路！” 尹逸打断了服务员，同坐那位酒友更是一耳光抽在服务员脸上骂道：“让你带路你特么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服务员捂着脸，一阵点头哈腰的道着歉，把几人带出了包间。 “咣当”一声，胖头蛇包间的门被人一脚踹开，尹逸几人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 房间里的几个姑娘早已衣衫不整，看到来的是熟悉的尹公子，瞬间便猜出了七七八八。 但她们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 几个姑娘此刻都是同样的心思，今天两拨男人为了抢自己而打架，这往后就是可以拿来炫耀的资本，甚至自己的出场费也有可能因此而水涨船高。 所以，他们打的越凶越好，闹出人命更好。 混迹夜场的女子，从不会因为肉体的亲密而对男人产生一丝一毫的真感情，这就叫专业。 但事情的发展却有些出乎几个姑娘的预料，门打开后，两拨人别说打架了，就连吵架都没发生。 尹逸在看到房间里一胖一瘦两个男人的一瞬间，就打消了起冲突的念头，因为他从这二人的眼神里看到相同的东西。 虽然他并说不清楚那是什么，但他记得自己曾经在另外三个人的眼睛里看到过同样的东西，那三个人分别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顶级杀手小霍，以及两位杀手工会的会长。 这种相同的东西，让尹逸不想甚至不敢跟这样的人起冲突，所以他此刻很尴尬，一时有些愣住。 黄仙儿的双手仍旧在一个女人身上肆意游走，仿佛没看到尹逸一般。 而胖头蛇，却打起了自己的算胖。 从那个跟过来的服务员的称呼来看，他已经能确定，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就是包场请客的“尹公子”。 这…可是头肥羊啊，不宰一顿就太可惜了。 “算了，为了几个女人不至于。” 各自心怀鬼胎的尹逸和胖头蛇，忽然同时说了一句外人不太理解的话。 说完，二人有些惊讶的对视一眼，随即露出有些臭味相投的阴险笑意，尹逸客气的说：“不介意的话，二位过来一起坐坐，交个朋友？” 胖头蛇也笑道：“好啊，正所谓多个朋友多条路嘛，呵呵。” 几个陪酒姑娘惊讶片刻，却又很快释然了，果然，男人都是薄情的混蛋，没一个好东西。 凌晨三点，卜一带着一身腥臭返回了自己家。 虽然已经从假证专家小牛嘴里听说了杀手工会的事，但卜一丝毫不认为这次集体中招会和那个工会对自己的追杀有关。 除非那个工会里也有非人类选手，否则单靠普通人类的能力，是不可能制造出这种效果的。 所以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胖头蛇。 但事情并没有预想的那么顺利，顺着那天胖头蛇逃走的下水井跳下去以后，卜一发现徐一千之前说的没错，这下面确实连接着一个错综复杂，恍若迷宫般的地下世界。 这让卜一初步确定，胖头蛇的老巢有很大可能就在这里面。 与此同时问题也就来了，那就是这下面的世界太过庞大，很难确定胖头蛇具体在哪里。而卜一原本就异于常人的灵敏嗅觉，在这地下不光派不上用场，反而成了累赘。 因为这下面…实在是太味儿了… 地上所有排出的污水，百分之九十以上都要流经这里，家用马桶，厨余，饭店排污，部份化工作坊排污等等，当这些五彩缤纷的气味手牵手心连心一起钻进卜一鼻子里时，效果堪比化学武器。 卜一甚至一度怀疑，说不定在车上让他们制幻的药物的原料，就来自这些污秽之物。 一时间卜一不由得莫名有些同情胖头蛇，这平时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啊… 虽然没有发现胖头蛇的踪迹，但这趟追踪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起码卜一能确定一件事，那就是下水通道确实和地铁线路有连接，而且不止一处。 洗完自从来到地球后耗时最久的一场澡，卜一把一身脏衣服直接扔进垃圾桶，上床睡觉。 徐一千压根也没打算昨晚一回家就把“中奖”的事告诉父母，他太了解自己父母了，大晚上的，父亲即使没因为醉酒在睡觉，那肯定也不会是清醒状态，告诉他他也不会按正常人的思路去理解这件事。 而如果告诉母亲的话，凭母亲的性格，唯一会导致的结果就是母亲会激动的一宿睡不着觉，第二天严重精神不足。 所以徐一千昨晚就打定了主意，要等今天早上再说。 早饭时，餐桌上一如既往的沉闷，没人说话。 “爸，妈。”犹豫良久，徐一千还是开了口。 父亲厌恶的说：“赶紧吃饭！” 徐一千在心里叹了口气，直白的说：“爸，妈，我买彩票中了，是…” “你哪儿来的钱？！”父亲对着徐一千怒目而视。 徐一千刚想开口，父亲“啪”的一声把筷子拍在桌上，指着母亲鼻子骂道：“你个败家玩意儿！是不是你给他钱让他乱花的？！天天这么败家！这日子还能过吗？！老子辛辛苦苦养你们俩你们就这么报答老子？！” 徐一千咬紧牙关，攥紧双拳，努力压抑着心底的愤怒。 第二十七章 原生之恶 徐一千的童年，和他认识的其他所有人都不太一样。 有句话叫“幸运的人一生都被童年所治愈，不幸的人要用一生来治愈童年”。经历过异界三千年时光的他却明白另一个道理：有些伤痛，永远不会被时间磨平。 父亲仍旧在用最恶毒的语言肆意的发泄着情绪，徐一千记忆里的父亲，笑过，却从没对自己笑过。当父亲和他面对面时，永远都处在莫名暴怒的状态里，仿佛面前不是将来要给他养老送终的亲生儿子，而是他的杀父仇人。 母亲又哭了，一边哭一边哀求父亲，让父亲冷静点。 一阵眩晕袭来，徐一千突然喊道：“没花钱！彩票是我和同学打赌赢的！奖品是六千六百块钱现金和二人豪华游轮一月游！没花钱！” 喊完，徐一千仿佛虚脱一般，全身颤抖，声嘶力竭，呼吸急促。 “你嚷什么嚷？！”父亲用力拍了一下餐桌，菜盆里的菜汤溅的到处都是，桌上，碗里，母亲衣服上，徐一千脸上。 父亲后仰靠向椅背，点着一根廉价香烟，抽了一口，冲着低头沉默的徐一千吐出一口呛人烟雾，鄙夷的说：“就知道嚷，跟条疯狗一样，真没花钱是吧？再说一遍，中的什么奖？” 徐一千调整呼吸，又重复了一遍“奖品”内容。 父亲不屑的说：“才六千六啊？这都有脸说？你看看人家，一中都是好几千万，你说养你有什么用？丢人现眼的废物！” 徐一千没接父亲的话，他自顾自道：“官方规定，一个月邮轮游要尽快起程，你们准备一下明天就动身吧，会有专车来接你们的。” “老子怎么做还用你指挥？！”父亲总是能找到生气的理由，徐一千早就不得不习惯了，所以他也没反驳什么，站起身道：“我吃饱了，先去上学了。” 他刚转过身，父亲就在他身后道：“滚吧，看着你就碍眼，等等！钱呢？！奖金呢？！拿来！” 徐一千没回头，轻声说：“明天一早来人接你们时，会一起送来，我先走了。” 打开家门，徐一千快步下楼，走到马路上，又是一阵眩晕，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在旋转。 他咬着牙低吼一声，像条父亲所说的“疯狗”一般，低头朝着漫无目的的方向猛跑而去。 “嗡…”的一声，公交站台广告框上的玻璃一阵颤动，几近崩碎。 徐一千奔跑带起的气流，有点强。 赶到卜一家时，徐一千已经调整好了情绪。 一进门他就听到厨房里“钉铃铛锒”的响声，走到厨房门口往里一看，原来是乐呵呵的夸父又开始忙活了。夸父这次做的不是肉夹馍，但具体是什么，徐一千暂时没看出来，夸父也不肯告诉他，只说让他安心等成品就好。 客厅里，精卫仍在津津有味地看着那个小鲜肉选秀节目，尽管这一期是她早就看过不止一遍的重播内容。 阳台上，卜一冲徐一千问道：“和二老说了？没什么问题吧？” 徐一千一耸肩无所谓的答道：“那能有什么问题？俩人高兴还来不及呢，乐的跟什么似的。哎，话说那船上真的很安全吗？” 卜一笑道：“当然啦，那艘船主要盈利项目可是赌场，为了防止万一有亡命徒去抢劫什么的，所有上船的人都会经过很严格的安检，连指甲刀都带不进去。而且那艘船无时无刻都是动态的，所处位置根本不固定，一般人想找都找不到。” 徐一千点点头道：“那就好，那你都联系好了？” 卜一答道：“嗯，赌场不是那艘船的唯一内容，人家还有舞厅泳池娱乐城什么的，整体配置不次于滨海城任何一家五星级酒店，你父母就是每天不重样的玩一个月都玩不全，当然，我说的这还是不包括赌场在内的项目。” 徐一千轻声道：“那就好啊，又让你破费了…” 卜一“切”了一声，没接话，徐一千转身看向窗外天空，也没再说话。 方舟号上，花小烛嘟嘟着嘴，一脸的不高兴。 “梆梆梆…”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响起，花小烛气鼓鼓的说了声“进”，徐平川推开门走进来道：“小烛，你让我帮你…怎么了？卜一那小子临时变卦不来了？” 花小烛白了徐平川一眼，气鼓鼓的说：“就你厉害，什么都能被你猜到。” 徐平川哑然失笑的走到花小烛面前，坐到椅子上说：“不来好啊，他这个年纪正是拼搏的时候，本来也不应该把时间都浪费在这种事上。你看看咱们船上像他这个年纪就沉迷赌博的孩子，有一个有好下场的嘛？” 花小烛道：“哎呀，我不是因为这个！您不知道，他不来就不来吧，他不来我可以去找他啊…不是，不是小舅您听我说，我的意思是…哎呀！他刚才微信跟我说，他临时有事过不来，但他还要请他哥们的父母来咱们船上玩儿，这还不算，他还给我转了一大笔钱，说是玩儿的费用，你说他什么意思嘛？” 徐平川一时也没捋清花小烛话里的逻辑，他想了想说：“所以…是他哪个哥们？他为什么要特意请两位家长来玩儿？他哥们也不来？” 花小烛说：“就咱们在医院见过的瘦的那个，叫徐一千，他也不来，就他父母来。唉…” 徐平川想了想说：“小烛，昨天那个胖胖的…叫大山是吧？我记得他说，卜一父母平时不在身边，那这个徐一千的父母，大概就是他们哥儿三个唯一平时在身边的长辈了吧？” 花小烛点点头，不明所以的看向徐平川。徐平川却没再继续说自己的猜测，因为虽然看起来事情是在朝他猜测的方向走，但他潜意识又不认为卜一会是有那么多花花肠子的人。 所以他干脆快刀斩乱麻的说：“既然是卜一朋友的家人，你又把卜一当成朋友，那就把他们当成你朋友的家人对待就是了，什么时候去接他们？约好了吗？” 花小烛不情不愿的说：“定的明天一早，他们会把两位老人家送到八号码头附近。” 徐平川道：“好啊，那就明天一早派飞…派快艇去接他们吧。” 花小烛点点头，又叹了口气，仿佛深闺之中，朝思暮想盼情郎的小怨妇。 市立医院。 吴卓四人早已停止了打斗，也停止了哭泣，喊叫，发毒誓，骂街等口嗨行为。四兄弟各自坐在自己病床上，低头沉思着。 是的，昨晚打到最忘情时，不知道是谁，一板凳把四个人中唯一健康的高良也给放倒了，于是四人病房中最后那张空着的病床，也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还好，高良的头破血流总算是换来了几人的暂时冷静，熬过难以入眠的一整夜，四个人都想了很多很多。 回想起曾经，在各个工薪阶层快捷酒店和苏蕾度过的一个个不眠之夜，虽然同样是一夜没睡，但那时的心情，又怎是此刻可以比拟的？ “既然如此…大家公平竞争吧。”沉吟良久，吴卓终于首先开了口。 片刻沉默，赵然跟着说：“好，我们去找她，让她给个痛快话，选我还是选你们，我想她自有分寸。” 高良揉着脑门说：“你这话说的，凭啥你一个人独占一个名额，我们仨合占一个名额？” 高良的话引起另外两人一阵附和，赵然道：“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有这功夫抬杠，还不如想想什么时候去找她吧，你们伤势怎么样？能出院不？” “我特么本来没伤势的，这都摊上一帮什么兄弟…”高良小声嘟囔了一句，没敢让另外三人听见。 四个人商量何时去找苏蕾的同时，楼上病房里，黄宁刚跟赵悠讲完昨晚他去找苏蕾家人的经历。 全讲完后，黄宁依旧保持着一脸诧异的表情总结道：“大哥，说真的，我真是开了眼了，长这么大我就没见过这么奇葩的家长，孩子都作成这样了，当爹妈的不说管管，还觉得挺光荣，真是…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啊。” 病床上的赵悠一时也没了主意，摊上这样的家庭，怎么对付这姑娘似乎还真成了棘手的问题… 徐一千今天过得很开心，虽然他的开心很刻意，刻意的像是在掩盖自己的不开心，但他掩盖的很好，没被人看出来。 起码…表面上是这样。 发现自己厨艺天赋的夸父今天算是放开手脚了，午餐丰盛的有些令人发指，很多菜甚至已经突破了卜一家厨房的极限，也大大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 于是一下午的时间大家就在吃吃吃当中度过，到连轴转至晚餐结束时，三个大人一个小孩都以同样的姿势瘫在沙发上，每个人肚子都圆滚滚的。 吃太多，也是个体力活啊。 是夜，卜一按时把徐一千送回了家。 徐一千家今天和往常不太一样，家里的酒席还没散，父亲很兴奋的和他的酒友们高谈阔论着。 恭敬的挨个和各位“叔叔大爷”打过招呼，徐一千便回了自己房间。 老房子的隔音效果很差，即使关上门，他还是能清楚听到外面的声音。 父亲在和别人炫耀他明天要去游艇玩儿的事，只是全程没提徐一千，仿佛这件事和徐一千完全没有关系一样。 转过天，父亲史无前例的起了个大早，当然，他一起床，全家人就都别想再睡了。 在父亲大喊大叫的指挥下，母亲尽量快速的做好了早饭，徐一千和卜一确定了具体出发时间。 刚吃完早饭，父亲就着急忙慌的带着母亲和自己下了楼，在小区门口等了起来。 等待的过程中，父亲不耐烦的一遍遍骂着脏话，那语气就仿佛是对方迟到了一样。 虽然明明是自己比约定的时间早来了将近一个小时。 不得已，徐一千偷偷给卜一发了条微信，催他快点。卜一很善解人意的提前赶到，像个泊车小弟一般，主动帮徐一千父母把打包好的换洗衣服放进了后备箱，又恭敬的把二老迎上了车。 八号码头。 没想到方舟号的快艇也比原定时间到的要早，一车人赶到时，快艇显然已经在岸边等了一会儿了。 这是花小烛第一次亲自带船接人，原因很简单，她只是想趁机见卜一一面。 只可惜这没良心的好像真的很忙，只是简单寒暄了几句，便和花小烛告别，让她尽快带人回船上。 看着快艇渐渐远去，徐一千和卜一的表情渐渐严肃了起来，他俩，要开始忙了。 快艇上，徐一千的父亲不时扫视着花小烛曲线玲珑的背影，嘴角笑意古怪，不知道在想什么。 某五星酒店里。 尹逸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着呆，良久，他猛然坐起身，拿起手机拨通一个刚添加不久的号码。 响了十几声，电话里才传来一个公鸭嗓男人的声音：“喂…” 尹逸赶忙对着电话客气而恭敬的说：“喂，黄哥，是我，小尹啊，怎么样？昨晚玩儿的还开心不？…嘿嘿，哪儿的话，咱们谁跟谁啊…我是寻思问您个事儿，就您在酒桌上把姑娘们唬得一愣一愣的那个叫什么…障眼法是吧？嘿嘿，不知道您这手本事，用在赌桌上怎么样啊？…那哪儿能叫出千呢？作弊才叫出千呢，对吧？您这是真本事…对对对，是有点想法…行嘞，那咱晚上见面聊吧，老规矩，您选场子我做东…好嘞！一会儿见！” 第二十八章 阴差阳错 这是卜一第一次正式走进徐一千家里。 早上因为父亲太过心急，所以他自己风卷残云的吃完早饭后，便不许母亲和徐一千再继续吃。 回到家，徐一千让卜一随便坐，自己先收拾起了一桌子的残羹剩饭。 卜一坐在破旧的沙发上，打量起了房间里的陈设。 虽然因为对他这个物种来说钱并没有多大意义，所以导致他对钱一点都不敏感，但他也是能看出贫富差距的。 徐一千家，绝对当的起一个大写的“穷”字。 “改天给你家买套新房吧！” 卜一冲着厨房方向喊了一声，徐一千远远的说：“那我咋跟我爸妈说啊？又中奖了？连续中奖你不觉得有点假吗？” 卜一无所谓的说：“那你就说超市搞促销，买鸡蛋送房子。” 徐一千从厨房探出头说：“你特么以为我爸妈都是缺心眼是吧？” 卜一笑道：“不是缺心眼，那四肢健全身体健康的，咋你家还能穷成这样？” 徐一千重新缩回厨房，叹了口气说：“唉，还不是我爸…聊点别的吧！晚上怎么弄？咱们从哪儿开始找起？” 卜一道：“那个不急，你收拾完咱们先去找趟小牛，假证已经做好了。” “嚯，挺快的嘛。”徐一千感慨了一句。 小牛定的交货地点，是位于他办公室写字楼不远处的一家咖啡馆，整个交货过程气氛很和谐，跟抗战时期地下党接头有一拼。 还好一切都很顺利，和小牛告别回到车里，徐一千就好奇的从那个文件袋里拿出了几张假身份证，翻来覆去的研究个不停。 “我的天啊，这和真的有什么区别？这是什么宝藏手艺？爱了爱了。”徐一千不无感慨的说完，又把一张假证举过头顶，对着阳光观察起来。 卜一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说：“要有区别就不是这个价钱了。” 徐一千把燧鸟那张身份证单独拿出来道：“挺好，有了这个，他们出来进去的也方便一些，话说回来，现在有身份证了，你说咱能不能劝服燧燧让他跟咱们走？” 卜一答道：“他那倔脾气你还不知道？先给他把证送过去再说吧。” 徐一千也无奈的叹了口气，是啊，那个死心眼。 这一路卜一话都很少，因为他一直在保持着高度警惕，免得再遇到类似上次那种突发事件。 行至殡仪馆外，二人还没下车就看到了殡仪馆门口的玻璃窗，那个燧鸟弄出来的洞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整块新玻璃。 玻璃下面，站着正在训话的马锴华，和正在挨训的燧鸟。 这场景和卜一二人初见马锴华那次很像，却又有很大不同。这次看着马锴华训燧鸟，卜一二人不光没生气，反而要强忍着才能不笑出声。 因为此刻的马锴华造型实在是有些滑稽，他的脖子上戴着一个硕大的白色颈椎固定器，这玩意儿让他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当他想用手指指燧鸟时，整个人就必须使劲往后仰，不然肩膀就抬不起来。但他肩膀一抬起来，脑袋也会相应的往上抬，那就只能面对着天空了。 所以卜一和徐一千看到的第一个画面，就是马锴华在看着天空面红耳赤的嚷嚷着什么，右手手臂前伸，食指来回移动想要指准燧鸟的脑门，但因为他眼睛看不到前方，所以只能凭感觉乱指。 而燧鸟为了配合他敬爱的马大哥，一直在不停地扭动着脑袋，马锴华的手指往哪儿挪，他脑袋就跟着往哪儿挪。 “咱快下去吧，不然一会儿燧鸟那脖子也该断了。”徐一千调侃的说。 卜一应了一声，和徐一千一起下了车。 “嘭”的一声，车门关闭，马锴华和燧鸟同时扭头，紧接着马锴华立刻就瞪大双眼，毫不犹豫的往燧鸟身后一钻，惊恐的大喊道：“小隋！你表现的时刻到了！拦住他俩！别让他俩靠近没生你但是养了你对你比亲爹都好的马大哥！” 燧鸟把马锴华护在身后，看向面前二人，徐一千随手晃了晃手里露出半截的身份证，向燧鸟示意自己今天来的目的。 燧鸟虽然没有这种人人都有的证件，但他在殡仪馆上班时基本天天都会见到，所以他自然知道那是什么。 “马大哥，你别怕，他俩是来找我的。”燧鸟转头柔声说。 马锴华仍旧在弯着腰仰着头，造型和《巴黎圣母院》里的钟楼怪人卡西莫多有几分相像。 “是啊，马大哥。”卜一道：“我们找…找小隋有点事。” 马锴华看看卜一，又看看燧鸟，口气十分怀疑的问道：“你俩…真不是冲我和甜甜来的？” “甜甜？”卜一和徐一千异口同声地重复了一遍。 燧鸟解释道：“就是…咳咳…就是马大嫂，那天你俩在医院见过的，那个…那个个子挺高的女人。” 虽然燧鸟的用词十分委婉，但卜一二人还是瞬间就明白他说的是谁了。 毕竟那么惹眼的女人，是很让人记忆深刻的。 “对，她就是甜甜。”马锴华依旧躲在燧鸟身后说：“虽然我已经知道了甜甜的孩子不是我亲生的，但我跟她的婚姻是正经领了证的！我们也是有真感情的！无论你俩是惦记她的家世还是惦记她的美色！都休想从我手里把她抢走！” “呱…呱…”天空飞过一只乌鸦，燧鸟抬头一看，呀？和自己的真身长的还挺像的，真好看。 徐一千一捂脑门，小声自言自语道：“这特么都哪儿跟哪儿啊？” 燧鸟圆场道：“马大哥…对大嫂，那确实是有真感情的，卜一，一千，你们二人不要惦记大嫂的美色…咳咳…” 说到这儿，燧鸟也不禁有点心虚，小脸微红的住了口。 “对！甜甜是我的！谁都不准跟我抢！” 马锴华很爷们的从燧鸟身后探出头嚷了一句，但马上又像刚捕完食的鳄龟一样，说完就瞬间把头又收了回去。 “等等！” 徐一千忽然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般，表情欣喜的看看燧鸟，又看看马锴华。 燧鸟问道：“一千，你…你想干嘛？” 徐一千没回答燧鸟，默默朝前走了两步。马锴华惊恐的拽着燧鸟后退一步，屁股撞到玻璃墙，吓得他差点直接坐在地上。 “你…很爱甜甜是吧？” 徐一千莫名其妙的问了一句，马锴华微微一愣，随即坚定的说：“是！不止我爱她，她也是爱我的！” 徐一千点点头追问道：“那你肯定不想让别人抢走你的甜甜是吧？” 马锴华再次坚定的说：“是！我告诉你们，别看那天在医院里甜甜好像对你后面那个大个子表现出了那么一丝丝一丢丢的好感，但是！那只是甜甜天生善良的性格而已！她对你没有你幻想的那种感情！你们不要白日做梦了！” 燧鸟揉揉耳朵小声嘟囔道：“这嗓门真大啊…” 徐一千打了个响指说：“对对，马大哥说的对，我们家卜一不该对你家甜甜抱有任何痴心妄想，那这样，我有个主意，只要您听我的，我保证让卜一以后都不可能有机会和甜甜嫂子见面，您说好不好？” 马锴华看看一脸问号的卜一，又看向语气十分真诚的徐一千，谨慎的问道：“什…什么主意？” 徐一千上前一步，一把推开燧鸟的同时，把手里那张假身份证也塞到了燧鸟手里，接着拽起马锴华，边往殡仪馆里面走边回头冲燧鸟说：“我跟你马大哥说几句话，不用担心哈。” 燧鸟虽然也知道徐一千回归地球后已成肉体凡胎，没力量赤手空拳太过伤害马大哥，但他还是有点担心的“哎”了一声。 刚想追上去，却被身旁同样一头雾水的卜一一把抓住说：“等等，看看一千要搞什么幺蛾子。” 方舟号上。 花小烛带着徐一千父母在船上逛了一会儿，给二位长辈大体介绍了一下船上的各种娱乐项目。 不过二老对花小烛说的话完全没有记住，因为对他们两口子来说，这里的一切都太震撼了，震撼到让他俩的脑子有些跟不上趟。 他们三人到处看风景的时候，在别的乘客眼里，这也是道风景。 毕竟对船上的所有乘客来说，这还是第一次在这里看到穿着如此朴素的‘普通人’，而且给他俩做向导的，竟然还是一向让人敬若冰山的赌船公主花小烛。 这虽然不是花小烛第一次亲自带人逛船，却也称得上是相当罕见的情景了。 其实花小烛也早就不想带这两口子逛了，她甚至已经暗自想好，一会儿中午把这两口子安排到自助餐厅，自己就撤，剩下的就让他俩自己折腾吧。 这一上午，累和无聊还在其次，最主要的，是那个一身小市民气息的大叔，时常会冷不丁的冒出一两句让人听着很不舒服的话，刺耳到让她几欲发火，却碍于卜一的面子，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临近中午，花小烛把老两口带到自助餐厅，告诉他俩这里的东西可以随意享用以后，总算松了一口气，准备这就回自己房间泡个热水澡，好好休息一下。 谁知自己刚要走，那个端了一盘子熟食，拎了两瓶啤酒却没拿杯子的大叔一落座就叫住她道：“哎！那个小妹，忙活一上午了也没顾上问你，你是在这船上面干服务员的吧？” 花小烛不明就里的敷衍道：“算是吧。” 那大叔接着问道：“那…你不是我们滨海城本地户口吧？” 花小烛点点头说：“嗯，不是。” 这话不假，她原本是本地人，但当初为了求学方便，再加上自己父亲工作性质特殊，所以在她很小的时候，父女二人就双双换了外国国籍，不再是本地户口。 那大叔很小人得志的一笑说：“那你有对象了没？” 花小烛微微一愣，脑海中顿时出现卜一那张帅气的脸，但她还是轻轻摇了摇头。 那大叔终于笑出了声，语气狂妄又轻蔑的说：“那你可得抓点紧啊，看你也不小了，当心岁数大了嫁不出去，你对未来有什么规划？是不是也是想嫁到我们滨海城？唉，你这样的外地打工妹我见的多了，拼了命的就想嫁给我们本地人，正好我们家有个不成器的废物也不小了，你这几天好好表现，把老子伺候好了，我可以考虑给你个机会，去吧，没你事了。” 说完挥挥手，那大叔便不再理会花小烛，他急不可耐的用牙咬开一瓶啤酒，直接对着酒瓶灌了起来。 花小烛深吸一口气，攥紧双拳缓缓转身，离开自助餐厅，却没回自己房间，而是直奔健身房方向。 她需要发泄，不然她觉得自己一定会暴走的。 城际快速路上，卜一一脸哭笑不得的开着车，徐一千在副驾驶上得意的哼着小曲，后座上坐着表情极其丰富的燧鸟。 “行了燧燧，别郁闷了，这可是你马大哥主动让你走的，不能怪我和卜一，对吧？” 徐一千嬉皮笑脸的说着，卜一笑道：“你到底跟姓马的说什么了？他怎么那么坚决？” 徐一千无所谓的说：“还能啥？还不是您老人家这张帅脸惹得祸？毕竟燧燧是咱们跟他殡仪馆的唯一联系，把燧燧带走，你就没理由再老去殡仪馆了，就没机会抢人家的老婆了嘛。” 卜一无可奈何的摇头苦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忽然，徐一千注意到后视镜里的燧燧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他回头看了一眼，问道：“你那是拿的啥啊？马锴华留给你的遗书？” 燧鸟摇头道：“我刚才临走时把所有东西都留给了张伯，他就给我写了这么个纸条。” 说完，燧鸟便把纸条递向一脸好奇的徐一千，徐一千接过纸条打开一看，不禁轻呼道：“嚯，真是一手好字，颇有古风啊！…山高路远，人世凶险，若他日遇难越之槛，可回此处，此间自有你等一息之地…” 第二十九章 地下收获 “一席之地？一息尚存？错别字？字写得这么漂亮，怎么会有错别字呢？难道不是错别字？是我的认知出错了？” 徐一千疑惑的嘟囔着，随手把纸条交还给燧燧说：“对了，前两天我们遇到个事儿差点全军覆没，我跟你说…” 等徐一千把大伙集体中招的经过全说完，又说了卜一发错信息的事，卜一被徐一千说的有点尴尬，燧鸟听完却思索片刻后认真的说：“那，一千，你觉不觉得我其实还是回殡仪馆比较好？要是跟大家都在一起的话，那我不是也会跟大伙一起中招吗？” 早就料到燧鸟会是此态度的徐一千就坡下驴道：“啊，这个我们也想好了，正好我爸妈最近不在家，这几天你先上我家住。” 燧鸟张张嘴，却实在找不出其他托词了。 徐一千得意的腹诽道：“小样，还跟我玩儿这个？嘿嘿…” 虽然嘴上说要把燧鸟安置到徐一千家，但卜一还是直接开车回了自己家。 燧鸟的到来引起精卫和夸父一阵欢呼，临近中午，做菜上瘾的夸父也没客气，直接又倒腾出一桌子丰盛到吓人的饭菜。 这次算是彻底把燧鸟给征服了，美食的力量，有时候就是这么不可思议。 下午三点多，一屋子人集体捂着圆滚滚的肚子瘫在沙发上，静静地听着音乐，享受着午后的清风。 入夜。 黄仙儿打了个哈欠，冲桌对面那人说：“还不服？那继续换项目呗，您想玩什么尽管说，我这个‘外行’全都奉陪就是了…‘赌尊’。” 坐在黄仙儿对面那人造型很复古，油亮的大背头，不带任何LOGO的劣质雪茄，衬衣外面套着个仿佛随时能让人中暑的大风衣。 如果不是他输红了眼导致表情有些难看，再加上少了两根手指的右手有些破坏画风，不看脸的话，倒真有几分《赌神》中周润发的气场。 当然，他自己不称呼自己“赌神”，而是“赌尊”。据他自己说，自从三年前被奸人算计丢掉两根手指后，他赌博再也没输过。 尹逸经过朋友介绍找来了这位赌尊，刚见面时，这位赌尊甚至不屑和黄仙儿这种不注重外形的土鳖握手，所以当得知自己的对手就是黄仙儿时，他一度觉得这简直就是对自己的侮辱。 如果不是尹逸当场拿出了足够吸引人的真金白银，这位赌尊根本不会和黄仙儿过招。 然而，经过扑克，牌九，麻将，掷骰子甚至剪刀石头布等几十种玩法后，一局未赢的赌尊已经有些怀疑人生了。 此刻的他已经没在想该如何搬回一局了，而是在想每年春末夏初时，故乡漫山遍野的梨花，还有梨花下梳着麻花辫的张翠花。 她今年…也该快六十了吧？遥想五十年前自己离家外出闯荡时，她还是个说话甜甜的小妹妹，她的声音真好听啊，那时自己最爱听她迷人的笑声… 也许，自己是时候该退出江湖，回去看看了，梨花，翠花… 经过一下午时间，尹逸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他已经在想该如何操作黄仙儿这难得的人才了。 直接带他上方舟号上开赌？不行，直接带他去的话，那不就等于是宣布自己要明着搞花小烛了嘛？不行不行，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要不…先带着黄仙儿在各大赌场打出名声来？等他名声大了，自然就会有人把他引到方舟号上吧？ 毕竟那可是赌博的殿堂级圣地，对于赌徒来说，只要去那里赌过钱，不管输赢都是一种荣耀，这也是大多数赌徒的终极梦想。 对，就这么办！带黄仙儿扫遍滨海城各大赌场！打出名声！ 而此刻的黄仙儿却在为另一件事激动着，那就是随着一下午的“试验”，他发现自己的能力竟然又精进了不少，和不久前刚“觉醒”时相比而言，说是上升了整整一个档次都不为过。 所以，他今天也很开心。 方舟号上。 徐一千父母面前的餐桌上，已经摆上了六个空啤酒瓶，第七瓶里还有一半冒着凉气的啤酒。 其实中途有服务员数次要帮徐父把空酒瓶收走，但徐父不允许，他一直觉得这种空瓶的数量是一种荣耀，代表着他酒量好。 ‘酒量好，才能成大事’。这是徐父的座右铭。 徐母唯唯诺诺的陪在一旁，她早就吃饱了，只是丈夫不肯走，她就不敢离开。 一个样貌猥琐的男子忽然从自己那桌溜达到徐父这桌，很亲热的往徐父旁边一坐，看似随意的套起了近乎。 已经喝的有些迷糊的徐父跟谁都不见外，和这位陌生人碰了两下酒瓶，便称兄道弟起来。 又闲聊几句，猥琐男问道：“哎，大哥，您二位…是怎么认识那位花大千金的啊？” “什么…什么金？”徐父醉意朦胧的反问了一句，猥琐男以为徐父没听清，忙认真解释道：“就是刚才送二位来餐厅的那位花小烛花千金啊，您二位…” “这位先生…”一个服务员及时走到猥琐男身旁，恭敬的说：“请不要打扰我们二位贵宾的用餐，不好意思。” 猥琐男想了想，轻笑一声，在徐父疑惑的眼神中扬长而去。 服务员也准备转身就走，徐父灵光顿现的叫住他道：“等等！小伙儿，刚才送我过来的那个女的，是什么人啊？不是你们船上餐厅的服务员？” 这服务员刚才也目睹了花小烛被徐父误会那一幕，本着给大小姐出气的心态，他不失职业恭敬又饱含警告意味的说：“哦，当然不是，刚刚那位，是我们方舟号邮轮所属方舟集团总董事长的独生女，像滨海城那种小地方，就是市长见了我们花小姐也得礼让三分，至于普通老百姓的话…呵呵，做人啊，其实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好。请问先生，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徐父傻愣愣的看着眼前空气，服务员的话，让他瞬间蒸发了至少三瓶啤酒的酒精，一时间脑袋一片空白。 眼看自己想要的震慑效果已经达到，服务员微微一笑，退到了一旁。 “不喝了！回屋！小伙儿！看看我们这房卡是哪个房间？带我们过去！” 徐父突然吵嚷着站起身，服务员马上上前接过房卡，带着二人直奔他们房间。 回到客房一关上门，徐父先跑进卫生间放了通水，走出卫生间后，徐父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他倒背着手，像个村干部一般四处观察着房间里的陈设，时不时点点头评价两句，徐母看得莫名其妙，问道：“老头子，你这是干嘛呢？” 徐父不屑的瞥了徐母一眼，“切”了一声，又走了两圈才坐在沙发上，很有领导派头的说：“倒水啊！一点眼力劲都没有！” 徐母忙起身给徐父倒了一杯温水，徐父又打量了一圈房顶，这才得意的说：“随意看看，检查检查，毕竟以后这船可就是咱的了。” “啊？”徐母一时没听懂，徐父鄙夷的说：“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不懂我在说什么啊？” 徐母点点头，徐父像是怕被外人听见一样，招招手把徐母叫到近前，悄声却激动的说：“你没听那个服务员说吗？今天陪咱们的那个女的，是这船老板的独生女！只要她嫁到咱们家，那这船不早晚都是咱们的吗？真笨！” 徐母欲哭无泪的说：“老头子，你在胡说什么呢？人家这么大的家业，怎么可能看上…”“你懂个屁！” 徐父毫不留情的打断徐母道：“就你这脑子，要不是你耽误我我早就成大事了！连这都看不出来？那女的为什么溜溜巴结我一上午？这不是摆明了想嫁到咱们家吗？！她家生意大怎么了？女人还不是要嫁的好才有出路？她巴结我说到底就是看上咱家的本地户口了，滨海城本地户口那是一般人能有的吗？！你没听她说她还是外地户口吗？她这话说的意思这么明显你都看不出来？！真笨！” 徐母被徐父的鬼才逻辑气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可她知道自己丈夫脾气大，又不敢反对，只能默默低头听着。 “路，老子已经给他铺好了，只要这小兔崽子不是太废物，那肯定能飞黄腾达！我这当爹的已经把荣华富贵留给他了，剩下的，就看他自己了。” 徐父语气悲壮的总结完，缓缓吐出一口烟圈，帅气一弹，一坨烟灰缓缓落在了羊毛地毯上。 此刻的徐父，眼神中满是睥睨天下的气势，仿佛自己已经站在了人类智慧的最高峰… 按夸父的意思，晚饭还由他亲自操刀就行。 但卜一几人都没同意，倒不是说他们已经吃腻了夸父的手艺，而是一堆人中午全都吃多了，到现在为止还一点都不饿。 于是几个人一商议，便决定出去溜达一圈，消化消化，顺便换换口味，在外面吃点宵夜。 滨海城的夜很长，在许多繁华地段，夜生活甚至可以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饭时间，所以一行人并没着急去找吃饭的地方。 走走停停，玩玩逛逛。 最终还是在精卫累到睡着以后，一行人才结束悠闲的夜间生活，开车回家。 回到家，卜一直接把燧鸟强行留在了自己家。这么做原因很简单，徐一千家又小又破，环境不如自己家。而自己家里目前属于夸父的那个房间空间很大，床也很大，加个燧鸟进去一点也不会拥挤。 而且一会儿夸父就要去徐一千家那边守夜了，等于整个房间就住燧鸟一个人。 只是这事儿暂时不能让徐一千知道，凭他那要强又敏感的性子，要是知道的话肯定会拒绝的。 晚上卜一照旧开车送徐一千回家，回到空无一人，难得没有刺鼻酒味的家里，徐一千倚在破旧的沙发上，仰头沉思片刻，忽然想到…自己干嘛还回来啊？晚上在卜一家蹭地方住多好？舒服还热闹。 可能…还是只有家才最有归属感吧？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家的草窝啊… 卜一再次把车开到那条死胡同附近，下车，步行一段距离，走进胡同。 再次划着一根火柴扔进那个下水井里，借着火柴光，卜一看到井里的一切都和上次自己看到的一样。 于是他再次跳了进去，开始新一轮寻找。 井下的气味依旧难闻，他这次很有先见之明的买了副口罩，多少能抵挡一点。 寂静的黑暗中，卜一的行动同样悄无声息，仿佛和这如墨一般的空间融为了一体。 渐渐的，卜一眼前出现了一点亮光，这正是他今天要找的目标，也就是地铁和下水道的连接点。 他想检查一下这些连接点，看能不能找到有人从这里来回出入的痕迹。 忽然，黑暗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卜一立刻压低身形。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在寂静中听的很清楚。 卜一贴墙而立，一动不动的盯着黑暗中发出声音的方向。 他确定那里有活物，而且要么个头不小，要么数量不少，只是在这种黑暗里，他实在无法得到更多信息。 “轰…轰…” 传出光线的地铁轨道方向，忽然响起了一阵阵轨道震动的声音，是有地铁正在朝自己所在的位置驶来。 因为担心被对方发现，卜一依旧贴墙站着不敢动。 地铁的声音越来越近，移动速度非常快。 不过十秒左右，卜一已经有些受不了了。 因为地铁在轨道上运行的声音在这空旷的地下格外响亮。再加上自己本身听力过人，无形中又给这声音放大了好几倍。 地铁逐渐靠近，当地铁车头灯光能照进卜一所在的地道时，他已经痛苦的捂着耳朵跪在了地上。 这声音太响了，简直就像是有人在拿锤子凿他的耳膜一样。 但即使痛苦至此，他还是借着地铁经过地道时那一瞬间的亮光，看清楚了发出声音的活物到底是什么。 那是三个脸色黝黑的人类孩子，十五六岁模样，卜一看到他们的同时，他们也在表情惊恐的看着卜一。 和卜一不同的是，这三个孩子丝毫没受地铁噪音的影响，他们甚至连耳朵都没捂。 第三十章 英雄救美 回到车里，卜一趴在方向盘上缓了好久，听力才完全恢复正常。 地铁行驶的噪音实在是太响了，这动静甚至让他想起异界某些把声波当作武器的妖兽。 打开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卜一发动汽车，直接回家。 看着汽车渐渐消失在视线里，两个正在路边摊吃宵夜的中年人各自放下手中餐具，其中一个问道：“他在那个胡同的下水井里呆了四十九分钟，师兄，你说他这是在干嘛？” 另一个中年人答道：“看来，他比我以为的更有趣，老板，结账。” “好嘞！二位一起算吗？两碗馄饨，一共十八块！” 围着脏兮兮围裙的夜宵老板走上前，在中年人掏出二十块钱纸币的同时，他已经熟练的拿出了两个一元硬币。 交易结束，两个中年人起身离去，夜宵老板不无感慨的冲着两个背影呢喃道：“唉，都是苦命人啊，这么晚了还要加班，还是像我这样自己当老板自由啊，不用加班，不用按时上下班，没有领导，谁也别想对我发号指令，一切都能随心所…” “老板！加点汤！”一个顾客喊了一声，夜宵老板立刻点头哈腰的忙活起来。 在他眼里，刚刚那两个中年人，就是两个上有老下有小的普通车间工人，为了养家，大半夜的还要加班劳作。 虽然自己每天赚的也不多，但和这俩人相比，自己的人生肯定更精彩… 回到家，卜一走进家门，一开灯就吓了一跳，随即哭笑不得的冲坐在沙发上的燧鸟问道：“你干嘛呢？大半夜的不睡觉，黑灯瞎火的这是装鬼玩儿呢？” 燧鸟愣愣的看着卜一，没说话。 卜一不解的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确实和平时不太一样，有些泥垢，但也仅此而已。 他刚想问燧鸟在看什么，燧鸟却忽然开口说：“贪狼，你觉不觉得…老祖其实欺骗了我们？” 卜一微一皱眉，问道：“什么意思？” 燧鸟道：“他不是说，这边已经完全不可能有妖物存活了吗？那你和一千遇到的蛇妖又是怎么回事呢？” 卜一一耸肩无所谓的说：“谁知道去？过去这么多年，整个地球都跟以前不一样了。远的不说，哪怕只是短短的一百年前，你能想象如今的地球会是这个样子吗？老祖又不是什么狗仔队，哪有心情无时无刻盯着地球研究？” “话是这么说，可是…”“别可是了，你就是因为以前的事落下心理阴影了，老祖怎么会骗咱们？行了，早点睡吧，我洗洗也得赶紧睡了，这一晚上可把我累坏了。” 卜一打断了燧鸟的话，正巧，精卫房间传出一声轻微的呢喃，听起来是他俩的谈话吵到了睡梦中的精卫。 卜一指指精卫卧室，打个嘘声，进了卫生间。 转过天天气很好，徐一千并没像自己预想的那样睡成懒觉，相反，终于没有父母约束的他反而醒的比平时要早很多。 洗漱完毕徐一千便离开了自己家，没和过往的每一天一样，在家把昨晚的剩饭当作今天的早饭吃完再出门。 毕竟…父亲昨晚没在家喝酒，家里压根也没剩菜剩饭。 眼看时间还早，节俭惯了的他便没有打车，而是准备乘公交车去卜一家。 往常早上坐公交车出门，要么是去上学，要么是去打周末或者假期工，总之每次都是匆匆忙忙的。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以如此悠闲的心态乘坐早班公交。 这种别人无法理解的“享受”让他心情很好，心情一好，周围的风景都跟着变得更美了。 公交车缓缓前行，在经过徐一千喂过的那几只流浪狗时，他不禁微微一愣稍微坐直了一些。 因为他又看到了苏蕾，苏蕾又在喂狗。 好巧不巧，等一个红灯的空档，原本蹲在地上的苏蕾缓缓起身，转过身似乎是要离开，她的目光随着转身也移动起来，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和徐一千目光交接，对视在了一起。 苏蕾微微惊愕，随即冲徐一千甜甜一笑，招招手，自顾自坐在了那张二人曾坐过的长椅上。 这是…是一种邀请吗？ 徐一千有些懵。 只是那条长椅是背对马路的，随着苏蕾落座，她留给徐一千的也只剩下了一个美丽背影，看不到表情。 公交到站。 徐一千下车后先看了一眼手机，上次和苏蕾偶遇时，她主动和徐一千互加了微信号，但那之后却没和徐一千用微信联系过。 灵光一闪，徐一千迈步走进路旁一家小超市，很奢侈的买了一包劣质火腿肠。 有这些道具在，万一苏蕾没走的话，自己就说自己是来喂狗的；万一苏蕾已经走了，就自己吃了。 拐过路口，远远看到苏蕾那边的场景，徐一千脚下一停，想了想拿起手机拨通了卜一的电话。电话一接通徐一千就问道：“哎，卜一，你们都起床了吗？” 卜一答道：“都起了，怎么了？” 徐一千道：“哦，那你带着咱家另外那俩爷们一起出来趟吧，就你小区外面那个野狗扎堆的风水宝地，赶紧过来哈，越快越好，不然一会儿我死这儿你就没法跟老祖交代了。” “啊？什么？”卜一一头雾水的问到。徐一千浮夸的说：“啊…有人打我，啊…下手好狠啊，啊…赶紧过来给我收尸吧，啊…好兄弟啊…” 挂掉电话，卜一哭笑不得的说：“夸…大山！燧燧！走了，下去看看一千在搞什么幺蛾子。” “一，二，三，四，五…嚯，可以上山打老虎了。” 徐一千看着苏蕾那边数了下人头，正在欺负苏蕾的小混混一共有五个。 徐一千还没走到近前，就从混混的嚷嚷声中听明白了，这些混混说那几只流浪狗都是他们被偷的私家犬，既然狗对苏蕾这么亲密，那就代表狗是被苏蕾偷走的，所以苏蕾必须跟他们“走一趟”。 几条干瘦的流浪狗远远躲在一旁，偶尔会冲混混们叫上一两声，却不敢真的上前。 “几位好汉！” 徐一千忽然大喝一声，正在拉扯的五男一女瞬间停下手上动作，齐齐看向徐一千。 看到徐一千，已然花容失色的苏蕾刚要开口，徐一千抢先道：“这位女士！请问是怎样的滔天怨恨，才让你如此当街欺辱这五个善良可爱的少年？” “啊？”苏蕾和五个混混同时懵了，徐一千继续认真的说：“你们也真是的，不是我说，现在世道这么乱，男孩子在外面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嘛。还有你…” 徐一千话锋一转，冲着苏蕾道：“你个女人家家的，怎么可以欺负男孩子呢？来，孩子们…” 徐一千话锋再转，重新冲那几个混混道：“来来，一点心意，别客气。”说着徐一千掏出自己刚买的那包火腿肠，拆开包装，给五个混混一人手里硬塞了一根。 全塞完，徐一千又拿出一根咬开包装，放进自己嘴里咬了一口，在一群人呆若木鸡的注视下，嚼几口，咽下去说：“艾玛，还挺干…那啥，不管怎么说，看在大家都是同胞的份上，今天给我个面子，这事儿就算了，这点薄礼就当是我替那个姑娘给几位少侠赔罪，你们既然已经收下了，诸位，告辞！那个姑娘，还不过来？” 说完，徐一千冲苏蕾招招手，苏蕾赶忙捂着被扯坏的上衣领口跑到了徐一千身后。 徐一千二话不说，扭头就走。 忽然身后一个混混骂了声脏话，接着徐一千就“哎哟”一声捂住了后脑勺，转过头，看到掉在地上的火腿肠，徐一千悲愤的说：“你们…你们怎么可以糟蹋粮食？！” 扔火腿的混混指着徐一千骂道：“小王八蛋，你特么哪儿冒出来的？想死是吧？！” 混混骂完就朝徐一千走了过来，眼看是要动手，徐一千高声喊道：“等等！” 混混止步，徐一千龇牙咧嘴凶狠一挥手，示意让苏蕾退后，同时冲那个混混道：“从小到大，我最恨人家糟蹋粮食，接下来就是你跟我的恩怨，与这位姑娘无关！你们叫人吧！” 混混回头看看，再扭过头冲徐一千说：“叫人？打你这小麻杆都不用我们兄弟五个一起出手，怎么？你怕自己死的不痛快啊？” 混混们一阵哄笑，徐一千伸出食指摇了摇，咬着牙说：“五个，根本不够看，我要打十个！” 混混们面面相觑，领头的那个骂了声脏话直接就要动手，徐一千再次喝止道：“住手！我再说一遍，你们五个根本没资格跟我交手，就让我的小弟来收拾你们吧！大召唤术之…都特么赶紧出来！” 混混们被徐一千唬的一愣一愣的，四下一看，只见不远处，一个高个子冷脸帅哥带着一个口罩男，以及一个憨呼呼的胖子正朝自己这边走来。 从眼神来看，这三个人显然就是面前这人所说的“小弟”。 一个小弟冲带头那个轻声问道：“大哥，怎么办？”带头混混只是看了卜一一眼，就被对方强大的气场吓得没了斗志。 趁着卜一还没走近，混混冲徐一千放狠话道：“你们给我等着！”说完扭头就走，徐一千喊道：“站住！” 几个混混欲哭无泪的回过头，刚想说话，徐一千指着地上那根火腿肠，继续保持着咬牙切齿的语气说：“不许…糟蹋粮食！” 眼看卜一越来越近，带头混混一狠心，弯腰捡起火腿肠咬开包装两口吞下，趁着还没被噎死，用祈求的眼神看向徐一千，等他发话。 徐一千一摆手，“滚”字还没说出口，几个混混便转身朝着远离卜一的方向跑去，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卜一同学？”苏蕾略有些惊讶的轻声喊了一句。 徐一千咂咂嘴，心想真不该把卜一也叫来，其实今天这场面有燧鸟一个人就足够应付了。 卜一走到近前，依旧冷着脸没理苏蕾，只是冲徐一千关心的问道：“没伤着吧？” 徐一千答道：“没问题，老子…” “好好说话！”卜一打断了徐一千还在保持的咬牙切齿语气，徐一千笑道：“嘿嘿，真没事。” 卜一点点头道：“没事就好，那咱走吧？” 徐一千应了一声，接着冲苏蕾问道：“你没事吧？” 苏蕾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倒是没伤着，就是衣服有点被撕破了，一千，你朋友就住附近是吧？不知道我方不方便去…” “不方便。”卜一打断苏蕾道：“我就是他那个住在附近的朋友，你不是也搬家到附近了吗？我们倒是方便送你回你家，但是我家不欢迎女人。” 苏蕾脸色微红，略有些尴尬的说：“那…那算了，我自己能回去。” 说完不顾徐一千的喊声，赌气一般自顾自捂着衣领大步离开了众人。 看着苏蕾远去的身影，徐一千轻声道：“嘿嘿，你也看出来了？” 夸父和燧鸟不明就里的看向徐一千，卜一答道：“五个大老爷们都敢当街抢人了，还能这么半天都带不走一个姑娘？这是女超人啊…你也早就看出来了？” 徐一千答道：“是啊，我一眼就看出来了，混混哪有起的这么早的？能有精神这么早起他们也不至于沦落到要当混混，是吧？” 燧鸟无奈的叹了口气，像是对人类的尔虞我诈很失望。 夸父恍然的“哦”了一声说：“那…这是这姑娘找人演的戏？图什么啊？” 徐一千一耸肩说：“谁知道？也许是图卜一的美色吧？” 卜一撇撇嘴，收起玩笑心思道：“行了，正好你过来了，跟你说个新发现…我知道之前那个地铁灵异视频里拍到的是什么了。” 第三十一章 有朋自远方来 当卜一在下水道里和那三个人类身影对视时，他觉得，这三个人有很大可能就是人类。 只是当时的他被地铁噪音所困，一时动弹不得，没办法直接冲上去。 但那三个少年却很神奇的没受噪音影响，发现卜一后，马上就极有默契的一起飞快跑向了黑暗深处。 当那列地铁疾速走远，噪音散去，卜一终于能重新自由行动时，那三个身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所以，你觉得你看到的就是那段视频里的三个身影？那尾巴呢？视频里他们可都是有尾巴的，而且连你都受不了的噪音，怎么会对他们没有影响？” 卜一家里，当卜一讲完自己的发现后，徐一千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卜一接着解释道：“有尾巴…不是，准确的说不是尾巴，那三个人都有一个一米多长和人类大腿粗细差不多的软袋子，袋子的一头是和他们的腰捆在一起的，他们一跑起来，袋子就会跟着甩动，看起来就像是一条粗壮的尾巴。” “袋子？”徐一千听的更懵了，卜一点点头道：“嗯，三个袋子都是鼓鼓囊囊的，我怀疑那里面装了什么特别的东西，就是这些东西让他们不怕噪音，而且还能用那种身手在那种环境下自由行动。” “哪种身手？哪种环境？”徐一千问到。卜一答道：“反正你进去那里的话，肯定三步一个跟头，平时十分钟能走完的路程得用两个小时。但是那三个人在里面…堪称如履平地，十分钟的路程，最多也就只需要两分钟。” 徐一千惊讶道：“靠，那还是人类吗？”卜一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我觉得像是人类，但是现在还很难说。” 一直默不作声的燧鸟问道：“那这三个人，会和你们说的蛇妖有关系吗？” 卜一再次摇头说：“不知道，那个气味环境，我这鼻子完全派不上用场，单靠眼睛看不出太多信息。” “外置装备…提升体能…难道是什么高科技外骨骼？有人在地下世界研究超级黑科技？那是三个被当作小白鼠的孩子？” 徐一千脑洞大开的胡乱猜测着，夸父站起身说：“先吃早饭吧，吃饱了才有力气琢磨下一顿吃什么。” 刚才四人将计就计配合苏蕾“演出”时，留在家里的精卫已经独自先吃过饭了，所以几个大人就没管专心看电视的精卫。 四个人一起吃饭的档口，大家暂时把蛇妖和地下世界的事放了放，随意闲聊着生活琐事。 可那三只妖怪在这方面确实没什么可以说的，于是便由徐一千跟大家讲述如今的人类生活。 徐一千讲自己，讲学校，讲家庭，讲到自己父母时，虽然他有个混帐酒鬼父亲不是什么秘密，但他还是下意识的尽量回避了这方面内容。 尽管如此，到最后他还是难掩关切的说：“唉，也不知道这俩人在船上玩的怎么样？这还是他们俩头一次出去玩儿。” 夸父挠挠头，燧鸟擦擦嘴，都没说话。看着徐一千的眼神，卜一无所谓的掏出手机说：“想知道这个还不简单？我打电话问问花小烛就是了。” 不等徐一千阻拦，卜一刚把手机放到耳边便猛然愣了一下，接着就纳闷的对着手机问道：“你怎么接的这么快？”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卜一“嗯啊”几声，直奔正题道：“没事，就是问你打听打听我兄弟的父母在你船上玩儿的怎么样？” 说完，卜一便按下了免提键，方便徐一千听。 手机里顿时传来花小烛略有些失望的声音：“哦，这个啊？”但她马上就调整好情绪，接着说：“挺好的，二老玩儿的挺开心，那位大叔好像挺喜欢喝酒的，昨天我亲自带他俩逛了一上午，到中午吃饭时，那位大叔就喝多了…” 听到花小烛的话，徐一千差点一口老血喷满天，他忙不迭地冲着手机喊道：“花小姐！我是徐一千，您亲自带我爸妈逛船了？！” 花小烛瞬间答非所问的反问道：“你开免提了？” 卜一不明就里的说：“啊，这不是聊我兄弟的父母嘛，我就开了，方便他听。” 沉默两秒，花小烛平静的说：“嗯，是啊，卜一朋友的家人，我肯定会重视的，他们刚上船，让别人陪我不放心。” “哎呀…”徐一千懊恼的一捂脑袋，手在头顶上使劲的薅着头发，就好像自己犯了什么大错似的。 不等大伙询问，徐一千对着手机连珠炮一样开口道：“对不起对不起…花小姐，我先替我爸给您道歉了，实在是对不起…那什么，您千万别再亲自陪他俩了，我爸常年酗酒把脑子喝坏了，他那张破嘴能说出什么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样，不是说船上有自助餐吗？往后您就派个人到时间就催他俩去吃饭，我爸有酒喝就行，我妈这人没脾气，对不起对不起，您千万不要再亲自接待他俩了，就算在船上偶遇都一定要装作不认识，好吗？给您添麻烦了！” 喧嚣过后，一阵长达一分多钟的全体沉默。 徐一千看看房间里目瞪口呆的三人，上身前倾，凑近桌上手机小心翼翼的问道：“花小姐？在听吗花小姐？” 对面答道：“啊？啊，在听在听，好好，我明白了，我…我尽量回避，不和二老正面接触…” 徐一千赶忙又是一阵“谢谢”，这才冲卜一摆摆手，示意自己没有要说的话了。 卜一哭笑不得的拿起手机，关掉免提，刚寒暄没几句，忽然眉头微皱的说：“干嘛还躲开？跟你打电话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这儿又没外人，有话直说就是了。” 片刻，卜一对着电话又道：“嗯，好，有时间我就去了，再见。” 挂掉电话，卜一把手机随手往桌上一扔说：“这人真逗，让我去他们船上玩儿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还要我躲着你们听。” 燧鸟傻愣愣的看着这一切，徐一千和夸父相视一笑，眼中尽是不言而喻的暧昧调侃。 “话说回来，最近花销有点大，也确实该抽空去船上取点钱了。” 卜一云淡风轻的说完便起身去了客厅，徐一千嘴角一阵抽搐，夸父感慨道：“唉…这姑娘真是瞎了眼了。”徐一千猛烈一阵点头，对夸父的话同意至极。 方舟号上。 挂掉电话的花小烛脸上笑意古怪，徐一千和其父完全相反的处事作风让她觉得很有趣，而卜一答应自己有时间就会来船上玩，则让她觉得很幸福。 很纯粹的幸福。 不愧是自己喜欢的男人，他的朋友也都不是一般人啊。 沉浸在自己的想象里，花小烛轻哼着歌享受着安逸时光。 忽然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是放在桌上的邮轮内部通讯座机。 花小烛恢复一贯冷酷语气，接起电话“喂”了一声，一个恭敬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小姐，亚当先生执意要走，而且他强烈要求，走之前一定要当面感谢一下他的救命恩人您和徐总。” 亚当，就是之前被方舟号救上来的那个外国人。 这老外身体底子很好，而且他被救时落水的时间并不长，所以除了一点脱水和晒伤外并无大碍。救上船休息了不到三个小时，他就能独自直立行走了。 而且这老外似乎是着急去滨海城办什么事，自从能动以后就不停地跟船上的人打听，邮轮什么时候靠岸？ 当得知邮轮是按固定时间靠岸补给，距离下次靠岸还有将近三个月时，他整个人都颓废了；当船员告诉他，如果他着急上岸可以派橡皮艇送他过去时，他整个人又兴奋了；当另一个船员告诉他启动一次橡皮艇需要的费用数额时，他又颓废了；当又一个船员告诉他情况特殊可以免费送他上岸时，他哭了，哭着求船员一次把话说完。 于是两个船员便直接告诉了他最终答案：他俩只是船员，说了不算，这事儿得让他亲自去问船上的领导。 于是亚当同学便托船员联系了徐平川，徐平川对此完全没在意，告诉他想走随时可以走。而且本着东方人“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的一贯原则，甚至可以送他一小笔钱，用来帮他在滨海城落脚。 亚当拒绝了这个提议，他觉得对方救自己的命已经是很大的恩德了，再收人家钱那真的不太合适。 徐平川也没强求，于是便约定今天一早就派船送他离开，所以才有了船员刚刚打给花小烛的这通电话。 恰逢花小烛此刻心情正美，索性也就没拒绝，对着电话道：“好啊，我这就出去，你通知一下徐总吧。” 对面应了一声，花小烛挂掉电话便离开了房间。 邮轮上的乘客一般都会玩到夜里很晚，像徐父就是如此，他从下午睡到晚上，中午的酒醒了，想到身在邮轮喝酒不用花钱，便又去喝了个饱，此刻仍在呼呼大睡，估计不到中午是醒不过来的。 所以早晨这段时间，甲板上往往很冷清，只有极少数游客会为了看海上日出而早起，但他们往往也是看过一次就满足了，不会再辛苦早起看第二次。 花小烛在走廊和徐平川汇合，二人一起上了甲板。 早已等待多时的亚当看到这二人，忙亲热的展开双臂，边朝二人走过来边用带着古怪口音的普通话说：“哎呀！二位救命恩人！真是太感谢了！” 徐平川往前踏出一大步，挡在花小烛前面和亚当来了个熊抱，客气的说：“亚当先生客气了。” 拥抱结束，亚当稍微让开一点，再次冲花小烛张开双臂道：“哎呀恩人！我…” 徐平川再次挡在亚当面前，又和他拥抱了一下说：“亚当先生真是太客气了，不用这么感谢的！” 身形高大，长相也算的上帅气的亚当挠挠头，有点没羞没臊的说：“嘿嘿，反正谢谢了，等我在滨海城的事情忙完了，我就有钱了，到时候请二位恩人吃大餐。” 花小烛看着这有点愣有点二的傻老外，笑了笑没说话，徐平川敷衍道：“好啊，那祝亚当先生在滨海城，一帆风顺！” 橡皮艇缓缓放入海中，两个船员发动马达，带着亚当直奔滨海城。 八号码头位于“老城区”，也就是滨海城当年被殖民时建设的最好的地区，这里的老建筑也保存的最完好。 上岸没走多远，看着眼前这些充满故乡味道的建筑，亚当不禁鼻子有些发酸，他看着那些红瓦尖顶的西式洋楼，感情充沛的自言自语道：“一百多年了，祖爷爷…这些楼可都是您盖的啊…我一定得找到您藏在这里的宝藏！重新光复咱家！” “嘀！”一声刺耳的汽车鸣笛声把亚当吓了一跳，还不等他有更进一步的反应，一辆私家车里探出一个满脸横肉的光头冲他骂道：“干啥呢？！是老外你特么就能挡路啊？！不知道绿灯啥意思啊？！还以为一百多年前呢？！还想在我们的土地上横行霸道啊？！滚一边去！” 亚当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看的太投入，竟然不知不觉已经站到了马路中间。 回过神的他马上冲司机一阵道歉，灰溜溜的跑到了路边。 第三十二章 命中注定 走在日思夜想了许多年的滨海城旧城区街道上，亚当思绪万千，仿佛自己前世在这里生活过，又仿佛自己长大的故乡便是这里的前世。 行走一阵，亚当捂着肚子叹息道：“唉，我特么真该吃完早饭再下船的，心急了呀。” 四下打量一番，亚当看到角落里有张A4纸大小的废弃纸板，他赶紧跑过去，赶在一个拾荒老太太之前把那块纸板抢到手里，又跑到一家饭店门口，冲站在门口的高挑女迎宾说：“小姐你好，可以借支笔用一下嘛？” 看到老外跟自己说话，身穿旗袍的女迎宾激动的一阵点头，扭头跑进饭店，飞快拿出一支笔和一瓶矿泉水，以及被她召唤出来的一众服务员。 把两样东西一起递到亚当面前说，女迎宾毕恭毕敬的说：“您好，这个是请您喝的，免费。” 说了声“谢谢”，亚当接过矿泉水几口喝完，这才拿起笔在纸板上写了起来。 写完字，亚当把笔还给那个女迎宾又说了声“谢谢”，接着举起纸板展示给众人说：“你们也可以参加呀！” 女迎宾看着纸板上的字念到：“‘和老外合影，一次五元’？” 亚当竖起大拇指夸道：“真聪明，看来我汉字写得还是挺标准的嘛？你们有要合影的可以排队。” 一群服务员干笑几声，连带着那个女迎宾，全都各归各位不再理会亚当。 亚当无所谓的一耸肩，举着纸牌边走边寻找着，直到看到一个坐在路边的年轻乞丐，亚当马上一溜烟小跑到乞丐身边，有样学样的往地上一坐，支起纸板开始等待生意上门。 乞丐傻愣愣的看着身旁这个突然出现的老外，弯腰看向他的纸板，看完后又看看亚当，亚当冲他友好一笑说：“不抢你生意，咱俩各干各的，就是搭个伴儿，城管来了好互相通个气儿。” 乞丐点点头，从自己面前的破碗里拿出五个脏兮兮的一元硬币，伸到了亚当面前。 亚当一愣，伸出手，“哗啦”一声，五个硬币落到了亚当手里。 乞丐从兜里掏出市场价一万多的最新款某进口品牌手机，打开自拍模式，凑近亚当，竖起另一只手两根手指比了个“耶”，帮亚当完成了他的第一笔“生意”。 亚当看着乞丐那部手机，感慨道：“你们国…真是国富民强啊。” 乞丐没理他，把那张自拍发到自己微信朋友圈，配文字道：看，兄弟我已经走向国际了，今儿高兴！集赞！第28个点赞的兄弟我送你一千块红包！ 乞丐刚要发送，亚当忽然说：“哎，这一千块是不是该分我一半？” 乞丐看看亚当，把“一千”改成“五百”，按完发送才对亚当说：“你那一半没了，只剩另一半了。” 亚当赞叹道：“商业奇才啊…” 乞丐“哼”了一声，往旁边挪了挪，没再理会亚当。 佬山山顶青云观内，苏蕾和兜帽男汇报完今天的“行动”，兜帽男听完沉思片刻道：“暂时先不要再接近他们了，免得打草惊蛇。” 苏蕾有些沮丧的说：“太岁，你说是不是这身皮囊还不够精致？为何我总感觉单靠这些，对他们好像毫无吸引力？” 兜帽男笑道：“你傻了？贪狼又不是人类，你就是外形再俊美，于他而言也没太大意义。” 苏蕾道：“这我自是知道的，只是那徐一千明明是肉体凡胎，却怎么竟然也对我毫无兴趣？一个正常男人，三千年没碰女人，他就没有欲望吗？还是说…那边有什么特别的妖物，把他的口味养刁钻了？在这副身体的记忆里，当初那小子可是时不时都会偷看我的。” 兜帽男摇摇头道：“不会，那个老东西已经清心寡欲到了堪称变态的地步，不会做这种事的…也许…算了，总之你先别接近他们，等等再说。” 苏蕾有些无奈的说了声“好”，眼中尽是疑惑。 卜一家里。 “你就答应人家嘛，你就让人家跟你走嘛，人家爸爸妈妈不在家，晚上不用回家的，好不好嘛，小狼狼，晚上让人家跟你走嘛。你知道的，人家从小就对那里充满了浓浓的好奇呢。” “一千哥哥，你好恶心噢。” 受不了徐一千无耻卖萌的精卫说出了一屋子人的心声，夸父冲精卫竖起大拇指道：“精卫，一会儿想吃啥随便说，管饱。” 燧鸟面无表情的鼓了两下掌，冲夸父竖了下大拇指。 卜一无奈的说：“唉…又不是去玩儿，有危险的，你这是瞎凑什么热闹？万一你死在那里我怎么跟老祖交代？” 徐一千大大咧咧的说：“怎么可能？有你保护我，我怎么可能有危险？我对你是放二百五十颗闪闪红心的！” “你还真是个二百五…” 卜一越发无语了。 入夜，身心俱疲的亚当神色黯然的走在马路边。那张纸板已经不知去向，但他并不在乎，反正除了那个乞丐以外，今天一整天他只开了一单“生意”。 看来“老外”这头衔，真不如以前好使喽。 一整天水米没沾牙，几步路走下来，亚当饿的眼冒金星，看谁都像披萨。 走到一家地道的西北料理饭店门外，亚当看看手里的一张五元纸币和五个一元硬币，狠狠心，走进饭店喊道：“老板！你家可以免费续面的吗？” 吧台后面胖胖的中年老板答道：“兄弟，不是老哥我不给你们老外面子啊，说真的，咱家从开张到今天就没这项业务。” 亚当失望的说：“那能免费续汤吗？” 老板痛快的说：“那倒没问题，续到您喝不进去为止。” 亚当满足的“耶”了一声，看看价目表，从兜里掏出八块钱往桌上一拍说：“老板！我要一个小碗拉面！先上两桶面汤润润嗓子！” 老板一愣问道：“兄弟，你再说一遍，你是要喝汤还是要拿面汤泡澡养生？” 亚当肚子“咕噜”一声，他有气无力的往板凳上一坐说：“先上面吧…” 市立医院。 一间四人病房里安静的就像后半夜的坟地一般，没有一丝丝声音。 如果不是四张病床上四个病人的肚子还在随着呼吸起伏着，就冲这气氛，说是四具死尸都有人信。 现在还不到睡觉时间，但吴卓四人保持这状态已经有一会儿了，之所以要这样，是因为他们想尽快恢复身体健康，好快点去找苏蕾。 “龟息康复大法”，是四人最近看的一部漫画里的至高疗伤神功，他们正在尽力模仿这项神功，他们都想成为最先痊愈，并且身体状态能达到最优的那一个。 要足够优秀的出现在苏蕾面前，让她，选自己。 楼上病房，黄宁汇报完自己在楼下看到的情形，接着说道：“大哥，真不用劝劝他们吗？四个孩子都跟魔障了似的，为了装死连晚饭都没吃，这是在跟谁赌气呢？正是身体需要营养的时候…” 赵悠无比头疼的叹了口气，轻声说：“别管他们了，饿不死就行。” 黄宁也无奈的叹了口气，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卜一家里，徐一千兴奋的计划着一会儿的行动。 经过一整天的软磨硬泡，卜一最终还是妥协，同意带他去“地下世界”看看。 于是徐一千就开始胡乱幻想起来，到几人吃完晚饭，一个根本不可能成型的“地下王朝”，已经在徐一千脑海里建好了。 徐一千这边口嗨的时候，亚当已经晃晃悠悠的准备离开面馆了。 一小两大共计三碗拉面，两大盘咸菜，外带半桶面汤，今天之前，这些食物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同时出现在一个人的胃里。 它们也没想到，除了那一小碗拉面外，其余的大伙儿都是被送出去或者打赌输出去的，没卖钱。 亚当刚走出饭店，随着老板一声令下，面馆瞬间关门上板关灯下班，亚当回头看向那一片漆黑，不无感慨的说：“这就叫人走茶凉吧？嗝…” 今明两天的饥饿问题算是解决了，但今晚睡哪儿还是个问题。 走了一会儿，亚当自言自语道：“吃多了，这整的一点也不困了，要不不睡了？祖爷爷当初怎么说的来着？他们在滨海城修建了宽阔的地下通道，那本来就是用来存储和运送宝藏的，要不我这就下去找找？嗯…得去，我得赶紧发财，不然天天这么吃…那面馆受不了啊，可我从哪儿下去呢？” 一辆汽车从亚当身旁开过，借着车灯一闪而过的亮光，亚当看到身旁一个死胡同尽头的地面上，好像有个洞口。 车上，副驾驶的徐一千对后座的燧鸟说：“那，刚才经过的那个巷子，就是我们之前跟蛇妖大战三百回合的地方，巷子尽头有个下水井，卜一最近就是从那里下去的，是吧卜一？” 司机卜一面无表情的说：“是，咱们把车停的离这儿远点，以防万一。等会儿我先下去，一千你跟紧我，我在下面接你，燧燧，你负责殿后。” “哦。”燧鸟回答了一个字。 亚当扶着墙走进漆黑的胡同，边走边预判着刚才自己看到的那个井口所在的位置。 “刚才看着还挺远的…妈呀…这咋这么黑？还是老家的月亮比较亮啊…应该快到了吧？再走五步试试？一…二…哎哟我去！” “噗通…” “啊…我特么没想下来啊！” 失足落井的亚当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呐喊。 停好车，卜一带着燧鸟和徐一千如散步般，缓缓走向那条小巷。 三人走进小巷，卜一对着井口说：“那，就是这里了。” 说完，他照旧掏出火柴盒，划着一根火柴扔了进去。 井里的亚当刚听到上面的脚步声时，他本想呼救，但当听到卜一说的内容后，他忽然有些害怕。 ‘就是这里’是什么意思？难道上面的人也知道宝藏的事？而且这里就是埋宝藏的具体地点？ 再看到井上火柴亮起，一股逼近的危险让亚当瞬间激发自身潜能，悄没声的拖着自己崴了的右脚挪开两三步。 火柴落进井下的水洼里，瞬间熄灭，卜一道：“安全，原计划行动，我先下去了。” 说完，卜一直接往井里一跳。 他落地的一瞬间，亚当已经抄起刚才捡的砖头，二话不说就朝卜一砸了过去。 “嘭”的一声，一具高大的身体缓缓倒地，听到声音的徐一千冲井下问道：“啥动静啊？” 井下传来卜一略带尴尬的声音：“我好像…打死个人…嗯，是人类…” 第三十三章 亚当 “卜一，你完了，你竟然敢打洋大人，你完了你完了，敢这样对待洋大人，就是赶上法官心情好了至少也得给你判个无期。” 卜一家里，看着躺在客厅地面上还在昏迷不醒的亚当，徐一千一脸幸灾乐祸的絮叨着。 对于近距离接子弹都不在话下的卜一来说，亚当的砖头当然不可能对他造成任何威胁。更何况因为光线太过黑暗，就算卜一当时不躲不闪，亚当那一砖头也会先天性直接砸偏。 至于砸偏后带起的惯性会不会让亚当失衡摔昏过去，已经是个永远不会有答案的不解之谜了，反正亚当现在的昏迷，是被卜一一记准确击中侧颈动脉的手刀造成的。 看着呼吸还算均匀，但嘴里一直不停往外溢着不明液体的亚当，卜一也犯了难。 把这莫名其妙出现的老外带回家而不是直接送去医院，是大伙临时起意的结果。 毕竟这是个地道的外国人，把他送到医院的话，医院方面很有可能会报警，那关于这老外是在何时何地因何受伤，似乎不太好解释，所以几人便决定先把他带回家看看伤势再说。 卜一对自己手上的力度准头还是挺有把握的，一记手刀而已，还不至于让对方伤筋动骨，不去看专业医生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卜一，你确定你就只给了他一记手刀？没伤到他内脏？那他这咋一直在吐酸水？” 随着亚当嘴里的古怪液体逐渐溢出，房间里的气味也开始越来越难闻，卜一想了想说：“算了，说不定他是本来就有什么病，还是先给他扔浴缸吧，这弄得客厅里怪味儿的。” 卜一说完，燧鸟就上手把晕过去的老外拖到了卫生间浴缸里，等他给老外摆好姿势，夸父也已经勤快的把客厅地板拖干净了。 “那今天大伙儿就好好睡觉吧，等明天天亮看看这老外的状态再说。” 傻老外的突然出现，让几人打消了原定的地下探险计划。 这一晚徐一千没回家，他和卜一挤在一张床上，聊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东方渐渐泛起熟悉的鱼肚白，新的一天开始了。 精卫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打着哈欠走向卫生间，刚站到洗手池前，忽然一愣，转头看向浴缸… “啊！！变态！有变态呀！” 精卫的尖叫声把所有人都吵得瞬间清醒，卜一夸父和燧鸟更是同时如闪电般冲出卧室，只见精卫正站在卫生间门外，一只手捂着自己小嘴，另一只手指着卫生间里面，圆圆的大眼睛里满是惊恐。 三个大人瞬间会意，也都松了一口气，夸父忙上前安慰道：“没事的精卫，不要怕，那是一千他们昨晚捡回来的人类，是个老外，挺好玩儿的。” 燧鸟无奈摇摇头，又回卧室继续补觉去了；被卜一不小心从床上掀到地毯上的徐一千，连滚带爬来到卧室门口，冲精卫招招手打招呼道：“槿薇，早啊，今天又漂亮了呢。” 卜一刚想亲自去看看那个老外的情况，忽然听到卫生间里有个口音古怪的声音大喊道：“哎呀我的妈呀！这特么是哪儿啊？！我是死了吗？这天堂怎么跟个茅房似的？妈呀，这啥味儿啊这是？” 几个男人面面相觑，都松了一口气，还好，看来这老外已经没大碍了，而且很庆幸的是他的中文说的还不错，不会影响交流。 卜一走到卫生间门口，敲敲本就敞开的门说：“你好先生，我可以进来吗？” 老外看着面前完全不比自己个头矮的卜一，纳闷的问道：“您就是上帝吗？咋这么年轻？还是个东方人？我要手机还在的话说啥也得发个朋友圈啊。” 卜一笑道：“这儿不是天堂，你也没死，这是我家，我叫卜一…也就是昨晚在下水道里，你想用砖头砸，却反过来把你打晕的人。” 老外愣愣的看着卜一，努力搜索了一会儿记忆，总算想起昨晚的事情了。 再低头看看自己，老外赶忙捂住自己胸口惊恐的说：“你把我带回你家想要干什么？！我告诉你！我对男人没兴趣！” 卜一微微一笑，转身从衣柜里拿出一件自己的崭新浴袍，再次回到卫生间门口，把浴袍往里一扔说：“我对男人也没兴趣，浴缸会用不？冷热水掺着点，先把自己洗干净再说吧。” “嘭”的一声，卜一关上了卫生间门。 还好家里还有另一个不带浴缸的客用卫生间，一大家子人排队洗漱上厕所，直到夸父把早餐都弄好，那个老外才穿着干净的浴袍从卫生间出来。 这么半天，老外倒是把自己捯饬的挺整齐，不光洗了个彻底干净，而且胡子也刮了头发也修了，甚至还给自己喷了香水。 本就不差的外形加上精心一收拾，他一出来徐一千就有些感慨，唉，随便冒出个老外都这么有卖相，自己真是越来越不像主角了。 “都吃着呢？”老外很自来熟的问了一句，虽然他的口音很古怪，但相对于他的身份来说，这普通话说的算是相当棒了，完全不会让人听不明白。 听着这街坊邻居一般的问话，徐一千条件反射的说：“啊，吃着呢，您吃了没？没吃一起吃点？” 老外毫不见外的说：“行啊，来得早不如来的巧，哪儿吃不是吃？…这咋少把椅子少双筷子还少个碗呢？” 一听这话，热情的主厨立刻起身，给老外弄来了一整套餐具。 吃饭的过程中，老外每吃几口就会很真诚的夸几句饭菜很美味，整顿饭下来，除了被夸的心满意足的夸父一直在傻笑以外，其他人都被这老外搞得有点懵。 这人…还真是一点都不把自己当外人啊。 吃过早饭，老外原本是想跟夸父一起收拾餐具的，但卜一没让他如愿，直接把他叫到客厅，客气却不容拒绝的把他按到了椅子上，自己则和徐一千坐在了老外对面的沙发上。 “威…武…一千哥哥，是这样喊吗？”精卫学着古装剧里衙役的模样喊了一嗓子，徐一千笑了笑，拿出手机说：“那，槿薇先回自己房间玩手机去吧，我们和这位叔叔有点话要说。” 精卫接过手机开心的回了她卧室，老外问道：“哎呀？你们这是把我当犯人要审我啊？” 徐一千惊讶道：“呀？你倒是啥都知道啊？” 老外大大咧咧的说：“电视我也没少看啊，我又不是昨儿才到你们国家的，我都来了好些年了，想当初我刚来的时候…” “行了，回忆过去的事儿有空再说吧，咱先说说昨晚？昨晚你在下水道里呆着干什么？干嘛要偷袭我？有人派你来杀我？” 卜一打断了老外的话，同时说出了自己推测。 毕竟之前假证高手小牛曾说过，卜一现在很有可能已经上了那个“杀手通缉榜”，有人雇老外杀他也不是没有可能。 虽然卜一和徐一千之前都没听说过，有哪个品种的杀手是用砖头当武器的，而且手艺还这么菜。 没想到老外却神色一黯，低头叹了口气，不说话了。 徐一千和卜一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再看老外，沉吟片刻他终于开口道：“你们国有句老话…嗯…一下子想不起来是哪句了，算了，反正刚才洗澡时我已经想清楚了，那么大一笔宝藏，我自己花十辈子都未必能花完，可我要单靠自己的力量的话，也许一辈子都找不到，既然你们也知道宝藏的事，那咱就合作吧。” “宝藏？”卜一和徐一千同时一头雾水的重复了一句。 老外撇撇嘴道：“行了，别演了，我都看出来了，要不是为了宝藏，你俩干嘛大半夜的跑那种地方去？” 卜一和徐一千再次对视，无话可说，心里却是同样的想法：自己为什么大半夜去下水道？这事儿的真实原因不是不方便说，而是说了你也不会信啊。 “看，我就知道。”眼看这二人没有说话，老外自信的往后一仰，静静看着二人，那眼神仿佛已洞悉一切一般。 徐一千凑近卜一耳旁悄声问道：“这人是不是被你打傻了？都什么年代了还宝藏？谁家把宝藏藏下水道里啊？回头再堵了可咋办？” 卜一想了想，也小声说：“不管了，先稳住他再说，只要他不因为昨晚的事纠缠咱，回头找个由头把他打发走就是了。” 二人对视一眼，一起点了点头。 徐一千拿腔拿调的问道：“嗯…那，这位国际友人，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您从哪儿来？来我们国多久了？还有关于那个宝藏您都有啥想跟我们分享的？都可以一起说出来哟。” 老外答道：“哦，你们叫我‘亚当’就行，本名太长了，我自己都不愿意记，说了你们肯定也记不住。我的故乡在西方最伟大的工业强国，也就是一百多年前侵略过你们滨海城的国家，至于我来你们国…已经八年了…” 说到最后，亚当的语气忽然像熄灯一样变得非常暗淡，从语气来看，他这八年过得肯定不怎么样。 眼见如此，徐一千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你在滨海城这八年…过得…” “啥滨海城八年？我昨儿才到的滨海城！”亚当的语气忽然又有些气愤，徐一千追问道：“啊？那您这八年是在哪儿过的啊？” 亚当懊恼的说：“当初我家祖爷爷闭眼前也不说清楚，光跟我说滨海城区滨海城区的，那翻译成你们国的话还有点偏差…你们知道你们国首都旁边的津港市吗？” 徐一千点点头，亚当又问道：“那你知道津港市有个滨海城区吗？现在叫滨海新区。” 徐一千摇摇头又点点头，津港市离滨海城可不近，从小没出过远门的徐一千是真不熟悉那里。但是有段时间父亲喜欢看新闻联播，所以他对那个区的名字还是隐约有点印象的。 亚当一拍大腿感慨道：“唉！我那会儿普通话说不利索，别人听我说话也听不明白，我愣跟那个破区呆了八年！到上礼拜才知道，原来我特么搞错了，你们这儿才是我要找的滨海城！” 燧鸟悄无声息的从房间出来，幽灵一般悄无声息的走进厨房，拿了包牛奶，又悄无声息的返回了卧室。 一阵沉默，徐一千问道：“所以…你在…津港市滨海新区…找了八年其实藏在我们滨海城的宝藏？” “哪儿能光找宝藏啊？我也得打工赚钱得吃饭啊，我这八年过的…真是太难了…” 说着说着，亚当的眼圈竟然泛红了。 卜一看看这人身无分文的扮相，问道：“那你在那边呆这八年，一点收获都没有啊？” 亚当摇摇头说：“也不是完全没收获，我跟教我普通话的王大爷学了门儿手艺，王大爷说，凭我这一身的异域风情，要是把这门手艺练好了，那走到哪儿都不愁吃饭…唉，要不是我来滨海城时遇到海难，把吃饭的家伙丢了，也不至于…” “什么手艺啊？这么牛。”徐一千的好奇心又被勾起来了。 亚当四下看看，目光忽然锁定半开着门的精卫房间，他用手一指精卫房间说：“那个！那个！给我那个！” 徐一千起身站到亚当身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瞄过去，他指的是精卫房间桌子上，之前一群人逛夜市时给精卫买的一个玩具。 徐一千不明就里的走到精卫房间，拿出那东西交到亚当手里说：“这个？” 亚当接过那东西激动的说：“就是他！这尼玛就是天意哪！看我给你们来一段！” 站起身，亚当先来了个京剧亮相，接着甩动手里那件东西，一阵清脆的节奏声响过后，亚当用带着地道津港方言特色的普通话，很有节奏的说：“DJ！e on！everybody！竹板这么一打呀！别的咱不夸！夸一夸传统美食津港大麻花！” 是的，徐一千拿给亚当的，是一副快板。 第三十四章 有神隐于山 夸父出来了。 精卫出来了。 连燧鸟都出来了。 五个人或坐或站聚成一排，齐刷刷目不转睛的看着亚当。 已经进入状态的亚当也不矫情，一段又一段的表演着，曲目储备量堪称惊人。 半个小时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 “几位，就算不给赏钱好歹也给口水喝啊，我这嗓子都赶上我们家祖坟了，咔咔冒烟啊！” 亚当用有些嘶哑的嗓音说着。 徐一千赶忙站起身，一溜烟跑进厨房，矿泉水可乐啤酒一样一个，任凭亚当自己选择。 亚当毫不犹豫的打开啤酒，连喝好几口才擦了下嘴，痛快的说：“尼玛太解馋了，咋样？我这手艺练得还行？” 经过一长段津港味儿十足的快板书，亚当的口音变得更奇怪了。 徐一千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亚当的口音之所以跟其他外国人还不太一样，那是因为教他普通话的人…是用津港方言教的。 无论如何，对于这诚意十足的才艺表演，大家还是报以热烈掌声表达了自己的喜爱。 亚当很受用的冲大伙作揖表示着谢意，完事儿往椅子上一坐，安然的喝起了啤酒。 徐一千想了想，冲亚当说：“行啊，感谢您不远万里千里迢迢跋山涉水跑到我们国帮我们传承我国的传统文化，那这竹板就送你了，顺便问一下，您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啊？想上哪儿卖艺去？” 亚当理所当然的答道：“还卖什么艺啊？往后我就跟你们入伙了，咱们得抓紧时间找宝藏啊！” “啊？入伙？！” 听完亚当态度坚决的话，屋里几个人全懵了。 “叮咚…” 忽然门铃声响起，卜一起身走到门前，冲猫眼看了一眼，打开门客气的问道：“警察同志？有何贵干？” 听到来的是警察，徐一千立刻条件反射的紧张站起身。 因为父亲酗酒扰民，他家曾经被邻居报过不止一次警。警察每次对父亲都很不客气，父亲不敢惹警察，只能唯唯诺诺的听着，但每当警察离开，父亲就会把刚刚受的窝囊气撒在自己和母亲身上。 久而久之，徐一千对警察也就产生了抵触情绪，他习惯性的认为，警察进家门，肯定没好事。 不过今天来的这两男一女三个警察，和自己印象里的那种“恶警”完全不同。三个人的表情都很和气，就像只是日常上门查个水表，查完就走似的。 “请问哪位是卜一先生？”一个岁数偏大的男警察客气的问了一句，卜一答道：“我就是。” 老警察看看卜一，职业性的一敬礼说：“你好，我是这片的片警，您叫我刘队就成，我们接到报案说，昨晚您家有人带不明人士入户，为了避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也为了您的安全考虑，所以我们特意过来查一下，请房间里的诸位都拿出各自的证件，谢谢配合。” 卜一愣了愣，回头面无表情的说：“大家都把证件拿出来，配合警察叔叔办案。” “言重了，只是例行公事，算不上办案。我们…方便进去吗？” 老警察客气的询问着，但他手里已经拿出了一次性鞋套，显然是没打算真的征求卜一的意见。 卜一也很识趣的让到一旁，三个警察各自穿上鞋套，面带微笑走进房间。 “哟，这还有位外国友人呢，卜先生真是交友广泛啊。”老警察浮夸的客套着。 亚当一耸肩，还了警察一个微笑。 老警察客气的说：“那请这位外国朋友也出示一下有效证件吧？” 亚当一耸肩，又还了老警察一个微笑。 眼看亚当没有说话，老警察一时有些愣住，那个年轻男警察凑过来小声说：“他不会是听不懂咱们说的话吧？” 老警察觉得也有这种可能，刚想回头让卜一充当一下翻译，亚当开口道：“别瞎猜了，我能听懂你们说话，我就是没证件给你查，不知道该怎么配合你。” 老警察微一皱眉说：“没证件？什么意思？” 亚当说：“意思就是我就是你们说的那个‘不明人士’啊，我要有证件那还怎么当‘不明人士’啊？” 老警察表情稍微严肃了一些，他暂停查看其他人的证件，径直冲亚当说：“那请您提供一下其他有效身份证明，不然就要麻烦您跟我们回所里一趟了。” 亚当无奈的说：“其他证明我也没有啊，我是来你们滨海城旅游的，中间遇见海难啥啥都丢了个干净，差一点连自己都丢了。那我跟你们走一趟吧，正好我也该办个临时身份证明了…卜一，给我找件儿衣服呗。” 说到这儿，亚当特意指着卜一对警察说：“看看，这就叫好心人啊，我昨晚迷路掉沟里了，多亏这位大哥救了我呀，你们派出所要是有合适的多余锦旗的话，就替我送给他吧，找那种写着‘助人为乐’的啊，别找‘妙手回春’的，不应景。” 老警察随意的打着哈哈，没接亚当的话。 几分钟后，西装笔挺的亚当走进客厅，那个小女警一时都有些看傻了。 警察客气的把亚当带离卜一家，关上家门，徐一千感慨道：“这傻老外那瞎话真是张口就来啊。” “哼，那看来他所说的宝藏十有八九也是瞎编的了，人类果然都爱骗人。” 说话的是对人类谎言深恶痛绝的燧鸟，对他的话大家都没在意，徐一千冲卜一问道：“卜一，你这表情是啥意思？” 卜一道：“既然知道我们昨晚带了人回来，看来我们是被人跟踪了啊，呵呵，我竟然没发觉，有意思。” 徐一千纳闷的问道：“啊？不能吧？会不会是你小区物业报的警？他们从监控里看到了…” “不可能。”卜一打断徐一千说：“物业压根不会理会这种事，毕竟业主带朋友回家跟他们没关系，就算要理，也只会是亲自上门询问，没理由直接报警，何况这小区有自己的独立派出所。看来…是有人想给我们个下马威啊。” 小区外不远处。 载着亚当的警车缓缓驶离小区，一个路边早餐摊旁边，两个中年人正在边吃早饭边聊天。 “师兄，你真觉得这样做，不会打草惊蛇吗？”一个中年人问到。 另一个中年人答道：“不，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知道自己被人如此跟踪，他必然会惶恐，人一慌，就会乱，他一乱，我们的机会就来了，这就叫‘预热’，老板，结账！” 系着油腻围裙的早餐摊老板小跑到近前，热情的说：“二位还是一起结啊？一共十二块！” 中年人刚拿出钱的手微微一滞，他抬头冲早餐老板问道：“‘还是’？你认识我俩？” 老板笑道：“二位忘了？上次我出夜宵摊子时您二位就来光顾过我，没想到出早餐摊又遇上了，真是缘分啊。” 中年人回忆一下，点点头道：“哦，是你啊…你摊位不是离这儿挺远的嘛？”早餐老板回身一指自己的早餐车说：“流动摊位嘛，咱就是社会主义一块砖，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只要不出国，在哪儿卖不是给国家GDP做贡献？您说是吧？” 中年人敷衍的点点头，起身结账离开。 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早餐老板不无感慨的说：“唉，底层人民辛苦有辛苦的道理，一看这俩人就不知道我说的GDP是什么，人跟人的境界真是没法比啊…” 某五星酒店内。 尹逸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身旁叫不上名字的赤**人还在睡觉，尹逸推开女人，拿起手机起身走到客厅，给黄仙儿发了条微信：黄哥，醒了没？ 发完信息，尹逸便扔下手机，径自上卫生间洗澡去了。 尹逸很喜欢每晚被不同女人“侍寝”的感觉，但他却又有着很奇怪的洁癖，那就是第二天一定要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不能留一丝一毫昨晚那女人的气味。 不出所料，直到尹逸洗完澡走出卫生间，又过了十几分钟，刚睡醒的黄仙儿才给他回复了一条信息：催什么催？要死啊你？ 尹逸微微一笑，直接发了个语音邀请。 语音刚一接通，对面的黄仙儿就骂道：“你小子特么起这么早是赶着去投胎啊？” 尹逸丝毫不介意的说：“嘿嘿，我这不是想黄哥了嘛？您咋还不能陪小弟过个夜呢？这害得小弟昨夜一人挑二女，累的腰酸背痛，晚上黄哥您可得自罚三杯安慰安慰小弟我这颗受伤的心…和肾啊。” 黄仙儿笑骂道：“靠，得了便宜还卖乖，那么好的妞儿，要不是我没时间哪儿能便宜了你个小崽子？行了，在哪儿碰头？” “老地方呗，狂浪！怎么样黄哥？真不用我派车去接您？”尹逸的语气中满是恭维，当然，他其实也是想借此知道黄仙儿住哪里，好方便加深交情。 黄仙儿满不在乎的说：“接个屁！等我叫上老常，到了再给你去电话。” “好嘞！”关掉视频，尹逸依旧保持着笑容。 他并不喜欢黄仙儿跟自己说话的态度，也不喜欢自己对黄仙儿说话的态度，但他现在的开心也是真的，因为黄仙儿在赌桌上的表现，确实够强。 尹逸原本以为自己只是捡到了一杆枪，没想到，这枪却能打出意大利炮的火力。 “儿啊，你要出门了？晚上还回来吃饭吗？” 三珠山下一座小渔村，一座极其普通常见的农家小院内，一个朴素的农村老妇人在院子里冲东屋喊了一句。 黄仙儿边穿衣服起床边说：“不回来吃了，娘您自己吃就行，不用等我…对了，刚才工头打电话说今晚要赶工，通宵加班，晚上不用给我留门了！” 说着话，黄仙儿已经走出了东屋，从低矮的窗台上拿起牙刷，挤上牙膏，又拎起牙缸走到院子里自来水管前，打开水龙头接了一杯凉水，开始刷牙。 “哎，这孩子，都跟你说了掺点热水再刷牙，就不听。” 妇人无奈的说了一句，拎起暖瓶要给黄仙儿倒热水，黄仙儿呲牙一笑说：“嘻嘻，娘您看，我牙好着呢，不用热水。” 黄仙儿说完还故意磕了磕牙，滑稽的样子逗得妇人不禁掩口轻笑，她放下暖瓶捶了黄仙儿肩膀一下，宠溺的说了声“不听话”，随即便走向厨房，端出早已备好的早饭。 洗漱完毕，黄仙儿一边吃着早饭一边听着娘的絮叨，吃完饭，在娘关切的眼神中，黄仙儿一脸玩世不恭的离开了家。 走到已经改名叫“蛇神村”的隔壁村口，一个一脸痞气的年轻男子冲他打招呼道：“哎，黄毛儿！去工地啊？” 早已看见此人的黄仙儿露出一个憨傻笑容，这是一副尹逸从未见过，却是黄仙儿在过往人生中一贯保持的表情。 痞子男走向黄仙儿，鄙夷中夹杂着调侃的说：“干工地有什么出息？你看俺家，这买卖一天赚的顶你半年的，你干工地就是干一辈子也不可能在市里买上房子，怎么样？改行给我当小弟吧？” 黄仙儿傻呵呵的挠挠头顶上的鸭舌帽说：“俺…俺脑子笨，俺干不了这个，嘿嘿…” “切，就知道你笨。”痞子男调侃完，心情极好的抽出一根烟，作势要给黄仙儿。 黄仙儿伸手去接，痞子男却和以往每次一样，突然把烟收了回去，之后便放声大笑的转身离去，不再理会正被围观村民当傻子看待的黄仙儿。 黄仙儿再次挠挠鸭舌帽，扭头看向村口界碑上的“蛇神村”三个字，笑了。 “老子，才是真神！” 黄仙儿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 第三十五章 老白登场 派出所现在的办事效率很快，刚过中午亚当就被送了回来。 终于拥有身份证明的亚当心情很不错，一下午他都在和大伙儿畅想，等宝藏到手以后该怎么花。 因为幻想里的宝藏价值非常昂贵，所以亚当甚至几度为此头疼…到底怎么花才能花完？ 与此同时，徐一千等人却在为另一件事头疼，那就是该如何把亚当赶走。 能看得出来，这傻老外是真觉得自己这帮人昨晚也是在‘寻宝’，而且他也是真心想入伙。 可自己这帮人不光不是在找宝藏，而且他们正在做的事很不适合被外人全程参观，所以大伙儿都没打算收留这位会打快板的老外。 性格使然，代表大家发言的徐一千始终说不出太决绝的话，只能明里暗里绕着弯子的暗示亚当，自己这群人是有组织有纪律的，不太欢迎外人加入。 亚当却好像完全听不懂徐一千的语言一般，对他的话毫无反应。 不得已，最后还是懒于人情世故的卜一出手，把那副快板和一身新衣服送给亚当，接着便直白的把他赶出了家门。 亚当走后众人不由得都松了一口气，稍事休息刚准备开始计划晚上的行动，物业那位古经理便带着亚当找上了门。 一问才知道，原来这傻老外出去以后一共没走几步，守在小区门口就甩开膀子打起了快板。 这么一道特殊的风景线实在扎眼，不光小区门口很快因为他造成了围堵，连路过的几辆私家车，都因为看他看得太投入撞到了一起。 小区门口的保安迫不得已给古经理汇报了情况，古经理亲自上去一问，亚当倒是痛快，直接一口咬定自己是卜一家的人，自己堵在小区门口卖艺就是卜一的主意。 户主姓名和门牌号都说对了，古经理只好把亚当带到了卜一家。 卜一歉意的把古经理送走，随即甩给亚当一万块钱现金，用带着杀意的语气让他再滚一遍，这次滚的彻底点。 有点被吓到的亚当委屈巴巴的拿着钱离开时，好像还抹了一把眼泪，这一幕把单纯的精卫都给感动了，差点一时心软让卜一留下亚当。 卜一当然不会心软，不太放心的他还特意叮嘱燧鸟，让他去楼顶观察一下亚当的动向，一定要看紧了，实在不行就现原形飞上天跟踪一段。 不多时燧鸟便回来告诉大家，亚当坐上了一辆不知道开往哪里的公交车。 徐一千问燧鸟那是几路车？燧鸟说出了车次，徐一千想了想有些释然，那路车的终点站是沿海风景区，想必亚当是上那种地方卖艺去了。 这回大家算是彻底放松了，随即便开始计划晚上二度探下水井的事。 与此同时，市郊的一座地理位置极度偏僻，却生意兴隆门庭若市的酒店内，正在如火如荼的上演着各种纸醉金迷，活色生香。 从规模来看，这家酒店和位于各大黄金地段的五星级酒店档次不相上下，但这酒店却位于三面环山一面靠国道，连开车进出都很不方便的一块荒郊野地上。 而这丝毫不妨碍她的繁华兴盛，因为这家酒店里，有市内其他所有酒店都提供不了的“特殊服务”。 “黄赌毒”在这里属于常规项目；因情或因钱在这里闹出人命，属于隔三差五就会上演的“小节目”；要是真想看更血腥的场面，那可以移步地下格斗室，只要下的注足够多，你可以看到任何你能想象甚至超越你想象的场景。 总之，这是一家完全没有下限的“娱乐场所”，对有些人来说，这里就是天堂；对另一些人来说，这里则是地狱。 而最神奇的是，在这里，这两类人随时有可能瞬间切换成对方形态，还有可能很快又切换回来。 此刻，在酒店里的一个包间内，黄仙儿正一脸紧张的玩着手机游戏，嘴里不停地替游戏里的角色担心着。 而坐在对面的人，他的负面情绪显然已经大大超越了黄仙儿的“紧张”。 两人中间隔着一张麻将桌，各自面前都摆着数量相等的麻将牌。 “哎呀我去！又死了！真特么一帮猪队友。哎？你还没出牌呢？快点吧，又不是给自己选骨灰盒，用得着这么费心吗？” 输了游戏的黄仙儿心情不是很好，说话也不自觉的有些恶毒。坐在他对面的男人咬着牙说：“年轻人，嘴里放干净点。” 黄仙儿一咧嘴，上下牙一咬说：“干净着呢，你看你看你看，呕…” 中年人被黄仙儿的动作挑衅的有些急眼，强压愤怒没事找事的说：“玩儿着手机还能把牌打的这么好，那手机别是什么出千的道具吧？” 黄仙儿随手把手机推到一旁，即使被冤枉也不怒反笑的说：“输不起就直说，还手机出千…” 说到这儿黄仙儿左右看看，目光锁定一旁的陪赌小妹，忽然一把扯下她身上仅有的一件本就面积极小的上衣。 在小妹浮夸的惊恐尖叫声中，黄仙儿一脸猥琐的用那件衣服蒙住自己双眼，嚣张的冲对面那人道：“老子蒙着眼跟你来一把，这回不赌钱，赌‘零件’，谁输了留下一对眼珠子，敢吗？！” 黄仙儿的嗓音说不上有什么“气势”，甚至完全可以用难听二字来形容。他扯着嗓子最后喊出的那两个字甚至很滑稽的破了音，但房间里没人敢笑，甚至一时都没人敢说话。 经这一吓，对面那人原本输红眼的怒气也消散了，此刻的他更在意的是如何尽量体面的脱身，毕竟房间里一堆人正看着呢。 “哎呀好了好了，都说小赌怡情嘛，这怎么还动上火了？尹公子，您带来的这位朋友脾气有点大呀，呵呵。” 一位陪赌的男人适时的打着圆场，另一个也配合的敷衍了两句，坐在黄仙儿身后不远处观战的尹逸笑而不语，自顾自享受着身旁一位洋妞的滑嫩肌肤。 “到底赌不赌？不赌我可摘眼罩了啊？三，二，一，唉，真是…啧啧…” 黄仙儿摘下“眼罩”还给身旁那位姑娘，姑娘拿着衣服撒娇道：“黄哥，都给人家扯坏了，不能穿了。” 黄仙儿随手抓起自己面前一把钞票，塞到姑娘怀里问道：“够买个新的不？” 姑娘顿时喜笑颜开，收好钱便从自己随身小包里拿出另一件上衣，似乎早已对今天这类场景司空见惯。 黄仙儿淡淡一笑，转头看向尹逸今天给自己找的这位对手，眼神定定，却不再说话。 “说的对，就是玩儿嘛，呵呵，我愿赌服输。” 对坐的男人忽然松弛了下来，只是不等黄仙儿也客气两句互相给个台阶，他忽然话里有话的说：“哎呀…不过说到底，我们这都是小场子，黄哥你这么厉害的本事，在我们这种地方混…屈才了啊。” “哦？这话怎么说？”黄仙儿很轻易的就上了“套”，顺着那人的话问了一句。不远处尹逸手上的动作也不由自主的稍微放慢了一些，因为他已经大概猜到对方要说什么了。 果然，这人拿出一盒烟挨个发了一圈，恭敬的给黄仙儿点上，这才做出一副随意聊天的姿态说：“嗨，别的地方不敢说，在咱们滨海城要说赌，那最大的场子还得说是人家‘方舟号’啊。” 尹逸嘴角微翘，没想到今天还有额外收获。 他原本就一直在想，如何才能不显山不露水的把黄仙儿跟方舟号扯到一起，现在看来，不用自己费心了。 “方舟号？”黄仙儿重复了一遍，回头看向尹逸。尹逸没说话，故意装傻的看向黄仙儿对面的男人。 那男人接着说：“是啊，看来兄弟你还不知道方舟号的大名啊？跟那里比起来，咱们这场子最多也就只能算个棋牌室，还是下岗职工再就业开的那种规模。呵呵，去那里赌过才叫真有本事，要是在那儿还能赢到钱，那您往后走到哪个场子都是这个！” 说着男人竖起一根大拇指，意思表达的很清楚。 黄仙儿捋捋自己的小胡子，扭头不满的冲尹逸说：“小尹子，有这么好的地方怎么不跟你黄哥说？咋？瞧不起你黄哥？” 尹逸赶忙站起身，走到黄仙儿背后讨好的边给他揉肩边说：“黄哥，咱们自己兄弟怎么能说这种话？之前没跟您说吧，是因为那方舟号可不一般。” “哦？怎么个不一般法？” 黄仙儿微眯着眼享受着尹逸还算地道的按摩手法，满不在乎的问了一句。 尹逸故作姿态的想了几秒，才犹豫着说：“唉，这么说吧，最近五年，只有一个人从那船上赢到钱，并且还活着把钱带下了船，说起来这还是前不久的事儿。呵呵，黄哥，咱要是光会赌不会别的，那恐怕应付不来啊，去了也是白送钱。” 黄仙儿睁开双眼，想了想说：“这么看来，老子不去一趟那个什么方舟号还不行了，尹逸，那玩意儿咱怎么去啊？在海上吗？” 尹逸立刻浮夸的说：“哟，黄哥，不是跟您说了嘛？那船可凶险，到时候…” “哪儿特么那么多废话？一艘破赌船能怎么地？最多就是赢了钱不让走呗？切，今儿老常有事儿没来，你知道我为什么带这小子来不？老白！告诉他们，你最擅长干什么？！” 黄仙儿丝毫不给面子的打断了尹逸，尹逸却和一屋子人一样，一起看向那个陪着黄仙儿一起来，却自始至终没说过一句话，全程躲在房间角落里的人。 这人虽然看上去只有二十岁左右的样貌，但却有一头很有岁月感的花白头发，看得出来，他这发色绝对不是为了赶时髦而染的，因为他的眉毛也是这种颜色，而且毫无美感可言。 这种颜色的毛发放在一个皮肤本就偏苍白的年轻人脸上，凭空给这人增添了一丝堪称诡异的气质。 听到黄仙儿叫自己，那人仍旧躲在黑暗角落中没说话，黄仙儿似乎很了解他的脾气，又问了一遍：“告诉他们啊，你最擅长啥？” 这次那位白发‘老白’终于开口了：“刮腻子，刷大白，糊地砖缝也行。” 一屋子人全懵了，因为他们全都没听明白。 黄仙儿翻了个白眼说：“就特么多余问你，行了，小尹子，刚才来的时候你说这儿有地下打黑拳的是吧？走，让老白给你露一手，老白，走，让几位朋友见识见识你的身手！” “不想去。”老白拒绝的很干脆，黄仙儿依旧丝毫不介意，他直接说了一句只有他和老白才能明白的话：“完事空出三天陪你和小蕊。” “好。” 老白痛快的说出一个字，带头打开了房门。 “哼，还治不了你了？” 黄仙儿贱笑着说这句话时声音很大，丝毫没有要避讳老白的意思。 第三十六章 史上最惨老外 是夜。 方舟号一如既往的热闹，灯火通明的巨轮上，徐父又一次顺利进入了和过往每一天相同的烂醉状态。 虽然后来徐父在船上再也没见过那位‘邮轮千金’，但这并不影响他每天喝酒的心情，毕竟在他的逻辑里，花小烛已经是自己的‘准儿媳’了。 想到以后就能带自己的酒友免费随意出入方舟号，还有这么漂亮的儿媳妇作陪，徐父连酒量都不由得比平时涨了一些。 船上的气氛和徐父此刻的心情很搭，盛世太平，欢声笑语。 滨海城郊区。 月宫酒店里，尹逸等人正在欢声笑语的喝着闹着。 此刻的尹逸很开心，很满足，他没想到自己不光结识了一个身怀绝技的黄仙儿，竟然还通过黄仙儿认识了老白这种人才。 不，‘人才’这两个字根本配不上老白的身手，他起码也得算是天才级别的。 下午在黄仙儿的授意下，老白连打了三场。 第一场因为对手的轻敌，老白在开场才过了一秒钟时，就用一记直拳结束了比赛。 在开场前，当那位拳手为了制造气氛，故意往老白胸口吐了口痰时，他并不知道，这一秒，他已经自己给自己选好了未来至少半年的生活方式。 那就是躺在医院病床上度过。 后来两场的结果也大同小异，虽然有第一场做铺垫，后两场那两位选手都没敢再轻敌，但在老白手里同样连十秒都坚持不了。 快，准，狠。虽然三场单挑都毫无“暴力美学”可言，甚至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但本就只为寻求刺激的观众们并不介意，这反而更激起了他们的荷尔蒙。 一时间，台下吼声四起，甚至有人直接往台上扔成捆的现金，想让老白继续给他们表演什么叫‘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但老白对此却好像根本没兴趣，黄仙儿一喊停，他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拳台。 虽然因为老白的意外出现导致今天的格斗项目一度节奏混乱，酒店方面费了好大劲才给调整回来，但相关负责人还是主动找到老白，诚恳的希望他能加入酒店，出场费随便他开。 遗憾的是老白对此同样毫无兴趣，甚至根本没理会那位挺有派头的领导，全程都是黄仙儿在帮忙敷衍。 今晚自然还是尹逸做东，虽然老白这人烟酒不沾，生活作风相当枯燥。但想到这么个牛人马上就要为自己所用，尹逸还是开心的合不拢嘴也合不拢腿，跑前跑后的这儿敬一杯酒那儿敬一杯果汁，忙的不亦乐乎。 至于去横扫方舟号的事，尹逸并不着急，只要有黄白二人在，随时想去就去了。 卜一家里，吃过晚饭的几人正在商议重新下井的事。 虽然因为亚当的意外出现，原定计划不得不推迟了一天，但徐一千对此的热情却丝毫未减。 所以大家的讨论仍旧进行的兴高采烈，准确的说，是徐一千说的兴高采烈，其他人的主要身份是‘听众’。 和这些繁华相比，此刻的亚当就显得有些太过落寞了。 白天被卜一态度坚决的赶出家门后，虽然对方甩给他一万块钱，还给了他合体的新衣服，以及可以用来谋生的快板，但这种‘被抛弃’的感觉还是让亚当相当心酸。 于是今天一离开小区，他就打听着上了一辆公交车直奔海边，他想散散心。 到达海边，看着或成双成对的情侣，或三五成群的伙伴，孤单的亚当心里更难受了。 唉，独在异乡为异客，身为老外不受人待见啊… 自己就是从这附近上岸来到了滨海城，却没想到，这里竟然成了自己在滨海城最有归属感的地方。 天至傍晚，亚当溜达一阵，碰巧又一次走到了那家他光顾过一次的面馆外，碰巧肚子又饿了。 看着面馆老板看向自己时的惊恐眼神，亚当叹息一声，迈步走进面馆喊道：“老板！我今儿有钱了！不吃主食了，给我来瓶啤酒配俩凉菜！” 夕阳，大海，孤舟。 在亚当眼里，整个世界似乎都呈现出了和自己一样的孤寂感。 也许自己只能和孤独相依为命了，往后余生，一个人孤独终老吧… 不！自己还有家传宝藏呢！ 喝到深夜，心情总算缓过来一些的亚当，终于想起了这件天大的正经事。 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是十点半了。 亚当结完账大踏步走出酒馆，雄赳赳气昂昂的准备从哪儿跌倒就从哪儿爬起来，他要重新回那个他不小心掉进去，但卜一却主动跳进去的下水井。 既然卜一选择从那里进去，那么那里肯定是距离宝藏最近的位置，对！肯定是这样！ 亚当走后，老板看着那两个洁净如新的凉菜碟子和十五个空啤酒瓶，心想，看来外国友人如今的日子是真不好过啊… 因为有上次的经验在，所以亚当这次很明智的先去买了支手电筒，免得再失足掉下去。 再次走进小巷，亚当用手电仔细照了照井口里面。 “还挺高啊…” 轻声感慨了一句，亚当用嘴叼住手电筒，先把两条腿放进井里，双臂扒着井边，缓缓往下放着自己… “够不着…还是够不着…这可咋办？直接跳？跳吧，手快没力气了…不对，那我特么完事儿怎么上来啊？！不行了，真没力气了！” 胡思乱想着，亚当抓着井边的双手越来越松，最终整个人“噗通”一声，再次落进了井里。 “唔…” 亚当趴在湿滑的地面上缓了几秒，感觉全身都快散架了。他爬行几步缓缓起身，坐在地上喘着气，准备歇一下再思考返回地面的办法。 忽然，亚当一愣，他把手电筒从嘴里拿出来，抬起头借着手电光一看，面前正站着一个面庞脏兮兮的少年。 一股异样的感觉袭上心头，亚当往左一看，又往右一看，三个目测年龄相仿的少年正成围拢之势，把自己包围在中间。 亚当想了想，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打招呼道：“嗨…这么巧？你们也…” 脖颈处传来一阵剧痛，眼前一花，亚当再次晕了过去。 迎面少年抢过亚当手里的手电筒，三个人围着躺在地上的亚当，其中一个少年比划了一下亚当的个头，另外两个少年点了点头；又比划了一下亚当身上穿的衣服，另外两个又点了点头。 三个少年很简单就达成了共识：没错了，从身高和穿着上能确定，这就是上次追踪自己三人的那个人。 拿着手电的少年关掉手电光，做了个‘切脖’的动作，刚刚用手刀放倒亚当的少年点点头，蹲下身看着亚当，寻找着合适的角度。 刚要动手，忽然井口处光影一闪，三人抬头看去，只见井口外亮起一丝微光，三个少年瞬间明白了：这次这人还带了好几个同伙！ 三人半秒钟都没迟缓，一起毫不犹豫的像阵风一样跑进黑暗之中，三人腰上捆着的蛇皮袋随之甩动，就像三条巨大的尾巴。 井口上方，卜一手中的火柴缓缓落至井底，一旁的徐一千问道：“咋样？”卜一微微皱眉道：“下面怎么好像有风？还是我先下去吧，你们等我信号。” 徐一千答应一声，和燧鸟一起后退半步。 卜一提高警惕跳进井里，没过两秒钟就听他在井里大喊道：“我靠！这特么是什么鬼打墙的缘份啊？！是什么来自西方世界的恶魔诅咒吗？！” 片刻后，卜一徐一千燧鸟三人等边而站，一起看着地上被卜一拖上来此刻还在昏迷的亚当。 “这人是…是…亚当吧？老外…老外是不是都长得差不多？”徐一千十分怀疑的问了一句，燧鸟点了点头没说话，卜一冷着脸踢了亚当裤兜处一脚，一声竹板相互敲击的清脆声音传出，徐一千这才确认道：“看来真是他…卜一，你特么也太狠了，都是熟人了你怎么还直接就给人家放躺下了？” 卜一无奈的说：“不是我干的，我下去的时候他已经这样了，谁知道这哥们怎么这么欠打啊…” 一阵沉默，徐一千和卜一的脸色都是同样的郁闷至极。 “那现在怎么办？”燧鸟语气平淡的问了一句。 卜一想了想，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说：“唉，还能怎么办？先弄回去再说吧…” 载着亚当的汽车缓缓发动，直奔卜一家小区。 看着汽车渐行渐远，正在路边吃宵夜的两个中年人已经傻了，二人像两尊对坐雕塑一般一动不动，任凭苍蝇在勺子里的馄饨上留下自己的足迹，又缓缓飞到另一碗馄饨汤里洗了洗脚，这才满意的飞走。 “师…师兄…刚刚…这一幕…是不是有…有点熟悉？”终于，一个中年人开口问了一句，另一个中年人把勺子里那颗馄饨缓缓放进嘴里，嚼了半天都没咽下去，仿佛卡带一样。 “师兄…这一天一遍的，什么操作啊？您看明白了吗？”一个中年人又问了一遍，另一个中年人张张嘴，憋了半天才说：“我…咱…这…老板！结账！” 卜一家，四大一小五个人围站一圈，各自表情复杂的看着躺在地板中央的亚当。 “这个人看起来好眼熟哦…一千哥哥，你们是每次晚上出去都能拉一个新的回来吗？这次还是放一晚上就赶走，然后明天晚上再带回个新的吗？”一脸问号的精卫很认真的问了一句，徐一千撇着嘴点点头，“嗯”了一声。 月宫酒店内。 对于老白来说，应酬是迫不得已的，喧嚣是属于别人的，不抽烟不喝酒不碰女人不碰赌具的他，只是换了个地方继续沉默而已。 他的生活方式在别人看来很无趣，而在他看来，这一屋子人的疯狂也很无趣。 趁着别人都喝高了，没人理他，无聊的他掏出手机，打开了一段小视频。 视频里是一个样貌清秀，估计长相会非常漂亮的姑娘。 之所以说‘估计’，是因为这姑娘的两只眼睛正缠着厚重的纱布，这纱布遮住了她的至少半张脸。但从她露出的其他五官来看，她原本一定有一双灵动美丽的大眼睛，只是现在却看不到了。 “哟，白哥这是看网红小视频呢？我看看呗。” 一个满嘴酒气的陪酒妹子突然凑了上来，好奇的看向老白的手机。 老白此刻正沉浸在专属于自己幸福里，他难得语气温柔的说：“嗯，你看这…” “呀？是个瞎子呀？” 那陪酒妹子忽然惊讶的喊了一句，老白随即不再说话，脸上原本的温柔也转瞬即逝。 “我看看我看看…哈，现在这些骚货主播真是没下限，为了红还装残疾，哈哈，白哥你别信这些啊，就这种网红十有八九是装的，就算是真瞎她也是活该，哈哈…白…白哥…你…你怎么了？” 被酒精刺激的有些癫狂的陪酒妹子，终于注意到了老白的反常，老白忽然问道：“你有男朋友吗？” 陪酒妹子傻愣愣的说：“我…我已经结婚了。” 老白继续问：“哦，那你老公在哪儿？叫什么？做什么的？” 陪酒妹子忽然稍微恢复了一些底气说：“我老公就是这里看场子的，现在就在楼上！” “叫他过来。”老白冷声说了一句，陪酒妹子“啊？”了一声，机敏的尹逸忽然凑过来问道：“哎？白哥，咋了这是？” 老白道：“我要见她老公。” 陪酒妹子看向尹逸，不明就里的尹逸笑道：“看我干什么？快叫去啊！” 妹子答应一声，一脑袋浆糊的离开了房间。 已经听到老白和那妹子对话的黄仙儿摇头叹息道：“唉，这不是作死嘛？职业素养有待提高啊。” 第三十七章 到手 尹逸想凑上去看看老白手机，老白却忽然按灭手机不再说话。 已经习惯老白作风的尹逸也不生气，和他碰了杯果汁便继续和其他妹子玩儿去了。 五分钟后，刚才跑出去的妹子带回一个一脸桀骜的男人，看穿着，确实是这里的员工，不过身份不会太高。 有这男人在，妹子的底气似乎足了一些，眼中多了一丝骄傲。 “哪位找我？”男人问了一句，老白起身走到他面前问道：“你就是这女人的老公？” 男人刚说了声“是”，老白立刻一脚踹出，男人撞向墙壁，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老白却没停手的意思，走到男人身前蹲下，在一屋子女人的尖叫声中，连续击出两拳，将男人的两个膝盖骨轰成了渣。 看着连喊都没来及喊一声就疼晕过去的男人，老白起身走到已经吓到泪流满面的妹子面前，边掏手机边说：“我不打女人，女人不懂事，就该她男人负责，这道理对吧？这是我女朋友，她叫小蕊，你觉得她好看吗？” 老白再次打开那段小视频，展现给面前的妹子看。 妹子边哭边惊恐的说：“对不起…白哥…对不起…” 老白转身一脚踹在已经晕死过去的男人肩膀上，骨头碎裂的声音让人一阵胆寒，老白转回身无奈的说：“我就是问你我女朋友好不好看，怎么这么难沟通啊？” “好看！好看！嫂子长得真的很好看！” 女人的声音已经有些疯癫了，老白这才没事儿人一般轻声道：“谢谢。” 返回沙发角落，老白继续专心看手机，房间里的其他人却都像是被点了穴一样，没人动。 “都愣着干嘛啊？接着玩儿啊，小尹子，这个处理一下啊，怎么样？能搞定不？搞不定的话…我就让老白自己解决了啊。” 黄仙儿似笑非笑的冲尹逸说着，指了指那个生死不明的倒霉蛋。 尹逸强自镇定心神，有些结巴的说：“哦哦…小事，我处理就行，那什么，我去趟洗手间。” 踉跄着走出房间，尹逸脸色依旧有些发白。 今天目睹老白连续一挑三时，尹逸只是觉得很爽，看得很过瘾。 但刚刚不同，刚刚老白表现出了和之前完全不同的杀气，这种杀气让尹逸有些害怕，他怕万一有一天老白要是知道，自己只是在拿他们当枪使的话，会发生什么？ 凭心而论，他真不觉得自己的骨头会比刚才那人硬，而老白刚刚展现出的杀气，却已经完全不输方舟号上那个‘杀神’，徐平川。 虽然经常把‘同事就是兄弟’这类话挂在嘴边，但对月宫酒店这种金钱至上的地方来说，一个入职才半年左右的‘兄弟’和尹逸这种实打实的财神爷相比起来，后者显然更重要。 所以老白的事尹逸处理的很顺利，办完这些‘琐事’，便是继续通宵达旦的狂欢。 转过天一早，徐一千还没睡醒就听到了外面的大呼小叫。 “我的妈呀！这咋这么眼熟啊？我又是怎么了？你们国还真是人人都会功夫啊！可怎么全特么冲我一个人招呼啊？说好的礼仪之邦呢？说好的热情好客呢？我一个老外背井离乡容易吗我？你们怎么就不能对国际友人稍微友好一点儿呢？上次好歹还给个浴缸，这次直接让我睡地上了，冻着我算谁的啊？” 卧室里，徐一千睡眼惺忪的坐起身，烦躁的抓抓头发说：“这老外…嘴真特么碎。” 卜一下床走到客厅，毫不客气的冲亚当喊道：“闭嘴！不然现在就给你撵出去！” “那我不说话往后就算入伙了行不？”亚当的反应倒挺快，瞬间就冒出这么一句直接把卜一噎住的话。 徐一千也走到客厅，打着哈欠说：“你先说你咋回事？你又上那下面干什么去了？” 亚当懊恼的说：“不是说了吗？我是去找我祖宗留给我的宝藏啊，哪儿知道一下去就看见三个十五六岁的孩子…” “什么？！”徐一千和卜一异口同声地说了一句。 等亚当详细把昨晚的经过说完，徐一千沉思片刻道：“卜一，看来你说的对，那三个孩子很可能真的只是普通人类。” 亚当说：“这不废话吗？不是人类难道还是妖怪？哎？一千你这话啥意思？你们之前也见过那三个孩子？” 意识到自己说漏嘴的徐一千清清嗓子，敷衍道：“啊，说不定是猴儿呢…没见过，我随口说的。” 亚当一脸嫌弃的看着徐一千，对他这过于明显的假话表达了最真实的鄙视。 “卜一…卜一！”徐一千冲有些走神的卜一叫了两声，卜一回过神道：“哦…哦，行，那没你事了，你可以走了。” 亚当一脸懵圈的说：“啥？让我走？”卜一理所当然的说：“是啊，都没你事儿了，你不走干嘛？” 亚当忽然气愤的说：“靠！用完了就让我走啊？！我这口干舌燥的说了一大堆，说完就让我走？！” “不然呢？”卜一很认真的问到。亚当接着喊道：“起码管顿饭吧？！” 卜一想了想，无奈的说：“唉，好吧，大山！早饭做好了吗？”厨房里顿时传出夸父邓山的声音：“马上就好！” 吃早饭的过程中，亚当那张嘴就没停过，他一直在跟一桌子人普及天朝大国应有的待客之道。 他古怪的口音和措辞习惯时不时会逗的精卫哈哈大笑，徐一千也渐渐发现，自己其实并不讨厌这个老外。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身边现在全是不方便以真身示人的妖怪，而且暗处还有不少危险的话，他倒真有心结交这么个朋友。 而且他也从亚当的话里听出来了，这哥们是真想入伙。 遗憾的是卜一态度依旧坚决，吃过早饭没过多大会儿，就又把亚当赶了出去。 可怜巴巴的亚当刚被送出门，精卫就一脸天真的问道：“一千哥哥，你们还是打算等晚上把他弄晕了再拉回来吗？” 徐一千和卜一同时一阵摇头，精卫不由得有些失落的…玩儿手机去了。 没了外人在，卜一立刻和大伙说了他的想法。 他觉得既然下水道里的那三个孩子确实都是人类，那就好办了，只要自己提前有准备，想抓住他们并不是难事。 而且从亚当的描述来看，那三个孩子个各自捆在腰间的蛇皮袋里，也许不是徐一千之前猜测的什么高科技外骨骼，而有很大可能只是对三个孩子很重要的东西。 毕竟他们攻击亚当时，并没用什么高科技武器，也没用什么神奇的法宝。 虽然还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主动攻击亚当，也不知道他们是用什么办法抵御的地铁噪音，但对卜一来说，有目前掌握的这些信息，就足够了。 行动的具体时间还是定在了晚上，而白天的任务则很简单：开车兜风，顺便看看城区里有没有其他更合适下井的出入口。 然而不知道是现在的城市建设太齐备，还是自己没找对地方，一天下来，连个没盖盖子的下水井都没发现。 是夜，卜一开车带着燧鸟和徐一千再次来到那个小巷。 卜一刚要往井里扔火柴，徐一千忽然拦住他说：“哎，等等，卜一，我先喊一嗓子。” 卜一一脸懵圈的看着徐一千，刚要问话，徐一千已经冲着井下喊道：“亚当！你在下面吗？！唔…” 一句话刚喊完，徐一千的嘴已经被卜一给牢牢捂住，燧鸟在一旁淡淡的说：“行了，那三个人类孩子就算原本真在下面，这回也该被吓跑了，咱们直接回去睡觉吧？” 卜一松开徐一千，徐一千尴尬的笑笑说：“嘿嘿…把这茬给忘了。” 卜一无奈的摇摇头说：“来都来了，你俩在上面等着吧，我好歹下去看看。” 再次扔进一根火柴，卜一跟着跳进井里，还没确定好要具体往哪边跑，忽然看到远处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卜一立刻毫不犹豫的朝着那边冲了过去。 拐过一个弯，卜一看到下一个拐弯处又有个身影一闪而过，他没犹豫，继续追。 连续三个弯道过后，卜一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中枢地带，这里至少有六个通道口，如果换作普通人类，这会儿恐怕已经找不到来时的路了。 忽然一股劲风朝卜一背后袭来，他弯下腰的同时一记鞭腿已经向后甩出，没想到却踢了个空，而袭击他的那个少年却也毫不恋战，偷袭不成便立刻闪电般跑进一个漆黑洞口。 卜一刚想追，另一侧又是一股劲风，卜一反身一记直拳，一个少年往后一仰弯腰躲过，顺势一个后空翻便踢向了卜一小腹。卜一一把抓住少年踢起的脚腕，刚想把这孩子直接扔到墙上撞晕拉倒，却不想身后及身体另一侧同时出现两股力量。 卜一无奈松开手中少年，双手各自格挡开另外两个少年的同时，中门大开，趁着迎面没有防御，刚刚被他松开的那个少年再次出手，又是直奔卜一小腹。 这次卜一和少年硬碰硬怼了一拳，少年踉跄后退几步，把被卜一一拳震到麻木的手臂藏在身后，眼神凶狠的盯着他。 一个回合结束，卜一揉揉手腕，转圈看了看围着自己的三个少年，一时觉得有些纳闷：怎么这三个人类孩子看自己的眼神…跟看杀父仇人似的？ 忽然，三个少年眼神相接，再次同时出手。 已经早有防备的卜一立即还手，这次三个少年完全没尝到任何甜头，同时卜一也有些惊讶，因为这三个孩子的身手都堪称一流，仿佛习武多年的行家，而且他们的配合堪称天衣无缝，一加一加一，结果完全大于三。 眼看三个少年这么厉害，打着打着，卜一渐渐对这三人产生了兴趣，手上也不由得从单纯的打斗变成了带有试探意味的‘花招’。 ‘旗鼓相当’的缠斗一阵，已经试清楚三人身手的卜一找了个空档，接连把三人推到一边，停止了战斗。 “好了，我就直说了。” 卜一冲三个少年摆摆手，接着说：“我叫卜一，你们呢？” 三个少年相互看看，又看向卜一，都没说话。 似乎对此并不意外的卜一继续道：“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对我有这么大敌意，不过我对你们没有敌意，只是想问…” 说到这儿卜一忽然放慢了语速，因为他发现这三个孩子其中的一个，正在偷偷想从腰后抽出一把小匕首。 刚才打斗时，卜一已经发现了这把匕首的存在，那个孩子一直没用这把匕首伤自己，这也是卜一觉得可以和他们好好谈的原因。 毕竟有武器都不用，这让卜一觉得这三个孩子的内心其实很‘君子’。 但此刻他却皱起了眉头，因为他佯装没在看那个少年时，对方却突然出手，举刀直接朝卜一心脏位置捅了过来。 卜一有些愠怒的一把抓住这少年持刀的手腕，不想他却瞬间把刀换到另一只手里，直接又捅了过来。卜一忙用另一只手抓住这少年的手，少年立刻一口咬向卜一小臂。 卜一无奈的看着这咬着自己手臂的少年，摇摇头，松开自己抓着少年的双手，看着少年咬着自己手臂悬在半空，他先折断了那把本就不长的匕首，接着刚想说点什么，这少年忽然松口，落地后直接抱住了卜一双腿。 这似乎是某种信号，另外两个少年看到这一幕，其中一个径直便向往前冲，另一个则拦住了他，最后愤恨的看了卜一一眼，二人一起转身，消失在了黑暗里。 “哟？这是牺牲自己保护同伴啊？行，那就你吧。” 卜一说完，腿上一用力，少年当即被震晕了过去。 第三十八章 老白和小蕊 “师兄…要不…咱也下去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他每天都能从这里面带出个人来？这下面是有什么奇怪的制造工厂吗？” 漆黑小巷里，一口没盖盖子的下水井旁，两个一脸懵圈的中年人正盯着井口看了又看，还是看不出个所以然。 与此同时，卜一已经把那个少年带回了家，和对待亚当一样，放在了地板上。 四大一小五个人再次把这人围在中间，各自表情复杂的盯着他看。 “呀…我就知道你们肯定还会带个人回来，我就是为了等你们才没睡觉的哦，这次怎么带回来的是个小孩儿呀？等他长大就会变成亚当了吗？” 精卫依旧问的很认真，徐一千同样认真的点点头，“嗯”了一声。 “咦…鬼才信你呢，一千哥哥骗人，呼…我要睡了，这个人好臭呀，你们给他洗洗澡吧。” 精卫说完，打着哈欠回了卧室。 精卫说的没错，刚才一行人开车回来时车窗全程都是开着的，因为这少年身上的气味确实有些刺鼻，已经和下水道的气味融为一体不分彼此了。 眼看这少年一时半会儿醒不了，燧鸟主动上前拎起他，拖到了卫生间浴缸里。 “卜一，抽空再买套房子吧，你家这浴缸‘缸生’经历太过坎坷，我是不敢用了，回头咱上哪儿洗澡是个问题啊。”徐一千不无遗憾的说。 卜一道：“好，最近抽空去取点钱就买。”语气随意的就像在讨论晚饭吃什么。 徐一千凑上去，用手指戳了戳已经挪到少年身前的那个蛇皮袋子，软软的，有点潮湿，试不出里面装的是什么。 “咱们擅自打开别人的私人物品，是不是不太礼貌？” 徐一千明知故问的说了一句，却没人能回答他。想了想，他接着问道：“卜一，确定他至少要到明天早上才会醒？” 卜一走到浴缸旁边，弯下腰，在少年脖颈处弹了个‘脑瓜崩’，少年身体微微一震，卜一直起身子说：“嗯，确定。” 徐一千“额”了一声说：“都洗洗睡吧。” 转过天一早，燧鸟率先起床来到卫生间，负责给那个少年‘净身’。 之所以由他负责这项特殊使命，是因为一群人里只有他有相关工作经验，毕竟虽然来地球的时间不长，但他可没少给尸体化妆擦身什么的。 不多时，一阵砸碗摔盘撞墙拆家的声音从卫生间传了出来，被吵醒的徐一千走到客厅，打着哈欠冲卫生间方向喊道：“该弄晕就再弄晕，别客气啊燧燧。”说完便进了备用卫生间。 几秒钟后，整个世界再次归于平静。 半小时后，燧鸟敲响卜一房门，正睡回笼觉的徐一千用被子一蒙头继续睡，卜一起床走到客厅，和燧鸟简单商量几句便一起离开了家。 片刻，二人带着几套全新换洗衣服回来，燧鸟帮少年穿好衣服，把他抱到了客厅沙发上。 卜一掂了掂那个软绵绵的蛇皮袋子，丢到了地上。 “哇，这是昨晚那个小哥哥吗？原来长得这么好看啊。”精卫揉着眼走出卧室，刚到客厅就看到了躺在沙发上的少年。 正巧也睡醒起床的徐一千看到这一幕，不禁笑道：“嘿嘿，要是亚当看到咱把这人放沙发上了，估计他得气疯。” 说完他便进了洗手间，看着洗手间里的一片狼藉，徐一千叹息道：“唉，整个儿都不能用了，这孩子脾气真大。” 客厅里，燧鸟轻声道：“我知道这人类孩子为什么会不受地铁噪音影响了。”卜一问道：“为什么？”燧鸟答道：“我给他洗澡时检查过，他的耳朵…是坏的，他听不到声音，估计那两个孩子和他的情况一样。” 卜一有些恍然的“哦”了一声，难怪昨晚徐一千在井上喊那么大声都没惊走这三个孩子，而且自己和他们交手时老觉得有哪儿不对劲，现在想明白了，他们都是聋子。 而民间又有‘十聋九哑’的说法，现在看来，想必这三个孩子也都不会说话。 “聋哑人…那这可怎么交流啊？有正经事儿想问他呢。”卜一有点犯难，燧鸟却似乎早已计划好，他直接淡淡的说：“可以带他去殡仪馆，张伯也是聋哑人。” 卜一眼前一亮，冲燧鸟竖起大拇指说：“那咱赶紧吃饭吧！” 吃过早饭，留下精卫和夸父看家，其他人带着那少年开车直奔殡仪馆。 路上那个少年醒过两次，燧鸟打晕过他两次。 今天的燧鸟好像比往日要开朗一些，中途甚至主动提出，想买点礼物给张伯带过去，毕竟这次是要麻烦人家帮忙，空着手不太好看。 对此大家当然是不会反对的，只是买东西时徐一千却发现，这燧鸟好像还给马锴华也准备了一些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跟最近优质的天气状况有关，今天的殡仪馆依旧很清闲，没有‘业务’。 马锴华正在院子里脸色焦躁的打着电话，卜一老远就听见了他说的内容，不由得摇头苦笑。 这哥们是在到处拉关系，他想认识一些身份更高的人。 张伯也在院子里，他正坐在台阶上晒太阳，虽然本身是聋哑人，但他却比专心打电话的马锴华更先发现卜一的汽车。 已经认识这辆车的张伯站起身，冲着车微微点头算是打招呼，之后便戳戳马锴华，给他指了指汽车。 卜一降下车窗，冲马锴华那边挥挥手，马锴华的表情立刻变得有些丰富多彩，直到燧鸟下车，他才稍微恢复了一些。 不出徐一千所料，燧鸟选的礼物里，有相当一部分都是给马锴华准备的，这虽然让对马锴华有偏见的徐一千觉得不太舒服，但负责花钱的卜一都没在意，徐一千也就没多说什么。 收到礼物，马锴华的情绪确实康复了不少，所以当燧鸟提出要带张伯去车里坐坐时，他也没反对。 反正张伯是聋哑人，也不可能把自己平时偷窥客户女家属的事说出去。 一头雾水的张伯刚一上车，就发现了后座上还在昏迷的少年。 燧鸟难得摘下口罩，直接解释道：“张伯看我们说话时的嘴形就能知道我们说的内容，所以大家和张伯交流时，大可不必把他当聋哑人。” 接着燧鸟拿出路上买的纸和笔，递到张伯面前说：“张伯，这是我们‘捡’来的一个聋哑孩子，有些事想问他，麻烦您帮我们翻译一下吧？” 张伯接过纸笔，直接在纸上写下一个‘捡’字，又打了个问号。 燧鸟指指卜一简单解释道：“有人要伤害我这位朋友，我们不知道对方是谁，但这孩子可能知道。” 张伯想了想，点点头，指了指那个少年。 燧鸟会意，在少年脸上轻轻弹了一下，少年眉头一皱，缓缓睁开双眼的同时，已经一脚踹向车门附近，眼看是要继续闹。 但张伯忽然在少年面前做了一个手势，少年随即把视线转向张伯，表情古怪。 张伯没多耽误，放下纸笔便比划了一通手语，冷静了一些的少年也比划了几下，张伯随即在纸上写到：为何与他换衣洁身？此间何处？欲何为？随身之物何在？ 燧鸟道：“因为他身上又脏又臭，所以我们就把他弄干净了，没什么特别原因，来您这里就是为了借您帮我们做个翻译，他随身的…是说那个蛇皮袋子吧？在我们的住处，放心，没人动过。” 张伯再次一通比划，没想到这次少年看张伯比划完，左右看看车里的人，突然暴走，一头撞向汽车玻璃。 燧鸟一把拦住他，有张伯在场，再加上车里空间本就狭小，燧鸟始终不敢用全力对付这少年。 看出燧鸟窘境的卜一赶忙把张伯请下车，几秒钟后，汽车终于不再晃动，归于平静。 徐一千本就因为车上太挤，所以刚才没跟着上车，而是趴在车窗外观看车内情景。此刻他更是担负起了‘现场直播’的重任，扭头冲众人道：“燧燧PK武学天才少年，第一局燧燧赢，K！O！” 卜一费解的看向张伯，张伯想了想，在纸上写到：少年原本的一身尘污，似对他意义颇大。 凑上来的徐一千纳闷道：“啥意思？这孩子是济公转世？咱给他洗澡等于销毁了他制作长生不老仙丹的原材料？” 张伯摇摇头，没再写字，卜一郁闷地看向车里，一时无语。 一座中档小区里，老白正拎着满满两袋子食物急匆匆的走着。 一直走到一栋居民楼下，老白在呼叫按钮板上按下一个住户号，几声忙音过后，一个轻柔的女声传了出来：“是白大哥吗？” 老白嘴角牵起一个与幸福有关的弧度，温柔的说：“是我，老白，小蕊，开下门吧，我来给你送吃的。” “嗯，好。”对面平静的答应一声，听不出悲喜。 坐电梯上楼，走到门口，老白按响防盗门的门铃，又大声说了一遍自己是谁。 过了半分钟，防盗门缓缓打开，一个蒙着双眼的姑娘出现在了门口，这姑娘正是老白自称的‘女朋友’，小蕊。 老白赶忙进屋，回身关门，扶着小蕊手肘把她引到沙发旁落座，这才介绍起自己带来的那些食物。 老白的语气相当兴高采烈，很明显是想用这种方式感染小蕊，让她也能开心一些。 对老白这种性格的人来说，能做到这点已经不容易了。 小蕊也很配合，一直尽量让自己保持微笑，每当老白很努力的讲出一些毫无笑点的蹩脚笑话时，她也会尽量让自己笑出声。 两个人，都在拼命装作很快乐。 但食物终究是有限的，全介绍完，天生不爱说话的老白便找不到话题了。 沉默片刻，小蕊开口道：“白大哥，你刚刚说的那个什么荔枝？可以剥一颗给我吃吗？” “当然可以！老白有些激动的翻出那包新鲜荔枝说：“我先去洗一下哈，你等我。” “嗯，好。”小蕊依旧保持着微笑。 原本从不在意这些细节的老白，笨手笨脚的把荔枝洗干净，又用尽全身潜力，总算剥出一颗完好无损的。 他把荔枝递到小蕊唇边，小蕊轻挽披肩长发，微启红唇把荔枝含进嘴里，嘴唇不小心碰触到老白的手指，老白禁不住一阵心脏狂跳，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 “好甜啊…白大哥，你人真好，谢谢。” 小蕊边吃边说，此刻的老白却已经傻了，什么都说不出来。 “白大哥…”小蕊收敛笑容叫了一声，老白也有些紧张的“嗯”了一声，小蕊有些难以启齿的说：“那种药…” 老白会意，赶忙抢话道：“已经有了！正在往这边送！很快就会到！” 小蕊欲言又止的淡淡一笑说：“嗯…那…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白大哥…” “咱俩之间说什么谢谢？你看你真是的，老那么客气…” 老白说完，偷偷掏出自己手机给黄仙儿发微信道：黄毛儿你个王八蛋！到底什么时候过来陪我和小蕊？！（配表情：暴怒） 对面的黄仙儿似乎是故意气老白一样，先发了个打哈欠的表情包，接着才发来文字信息：不是跟你说了吗？你陪我去完尹逸说的那个赌船，我就陪你俩。 老白再次发信道：那你特么到底什么时候去赌船？！现在就去行不行？！ 黄仙儿回复道：靠，是小蕊着急了吧？行，我看看尽快吧。 老白催促道：再快点！ 这次黄仙儿直接回复了个竖中指的表情包，没再发文字。 “白大哥，你在干嘛呢？” 察觉到异样的小蕊问了一句，老白赶忙收起手机说：“没事没事，我查了下快递…你的药这一两天就到了。” “哦…辛苦白大哥了。” 小蕊说完，老白傻笑两声，二人一时又没话可说了。 第三十九章 用爱感化他 殡仪馆。 在连续叫醒又打晕聋哑少年四次后，与他的“对话”已经彻底无法进行了。 张伯也有些被吓到，他实在搞不清楚他正在参与的到底是一件什么性质的事情。 无奈之下，一行人只好暂别张伯，带那少年重返卜一家。 把少年留在家里，卜一和徐一千再次出门，开始进行今天的另一个计划：看新房，买个大房子。 现在夸父和燧鸟睡一张床，徐一千也不怎么回家，平时都和卜一挤一床睡。虽然从大家的关系亲密程度来说，没人介意同屋而眠，但大伙儿都觉得空间有点挤，有点狭窄。 而且有那个装过碎尸，装过傻老外，还装过聋哑少年的浴缸在，徐一千在卜一家住的越来越别扭。 当然，最关键的一点是…卜一不差钱，买个房子对他来讲根本不叫事儿。 二人在各大售楼中心到处‘货比三家’的时候，两个全身又脏又臭身无长物的少年，正从沿海线的一个下水井口往外爬。 这不是二人躲入地下后第一次接触外面的阳光，却是二人第一次想要把自己洗干净。 毕竟他俩也知道，自己保持这一身气味在人间行走的话，估计走到哪儿都会是别人瞩目的焦点。 这也是俩人选择从沿海线登陆的原因，毕竟用海水洗澡是个相当不错的选择，不用花钱。 荒凉的沙滩上，两个少年走过写着“暗流危险，严禁下水”的警示牌，步履坚定的穿着衣服跳进海里，足足洗了一个钟头。 再上岸时，虽然身上多了一份海水特有的腥咸气息，却已经没有了之前那种刺鼻的味道。 洗尽满脸污渍，二人露出了因为长期不见阳光而略显病态的白皙肌肤，硬朗五官搭配着湿漉漉的凌乱长发，乍一看，竟似漫画中走出来的王子一般，别样俊美。 只是这二人眼中决绝的杀意让人不敢直视，这不是装出来的，二人是真起了杀心。 他俩认定，昨晚大哥为了保护自己必然已经遇害，在下水道里东躲西藏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他俩也过够了，不如就杀掉害死大哥的人，替大哥报完仇，自己便也随大哥而去，只愿来世不再像今生这般命苦，能投胎到个普通人家，安稳一生。 殡仪馆里的张伯正在发愣。 今天有件事他没告诉燧鸟，那就是在帮他们做‘翻译’时，那少年有一个手语重复了好几遍，但自己一时真没想起来那个手语是什么意思。 他原本想根据少年其他手语联想出那个词到底是什么，但整个‘聊天’过程进行的太过凌乱，自己的思路被硬生生打断好几回，等再想问那个生僻词的具体含义时，少年每每又是被打晕的状态。 那个词…到底是什么呢？ 卜一家。 沙发上昏迷的少年悠悠转醒，一股与平时闻惯了的腥臭完全不同的香气涌入鼻腔，少年猛然睁开眼，刚要发作，却看到身旁坐着个目测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的美丽小女孩。 此刻这小女孩正专注的看着不远处的电视机，少年看着小女孩安静的侧影，不知怎的，一时竟也平静了下来，没做任何动作，只是安静的看着。 “你醒啦？”根本没扭头的小女孩忽然开口问了一句。 少年不知所措的左右看看，小女孩转头直视着他说：“不要看啦，就是在跟你说话呀，哈哈，你是被饭香味给弄醒的吗？我跟你说噢，我们有个天才厨子，做饭的本事是天生的噢，厉害吧？” 少年依旧愣愣的看着小女孩，面对这样一个孩子，他实在无法像对待其他成年男人那样直接动手，一时间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一千哥哥说，你肯定好久都没吃饭了，所以让邓山给你做了好多好吃的。小哥哥，你饿坏了吧？你睡着的时候肚子叫了好几回呢，哈哈，那，这个给你吃，这叫巧克力，可好吃了。” 精卫说着，把手中一颗巧克力糖递到少年唇边，诱人的香味让少年的肚子又一次‘咕噜噜’叫了起来，逗的精卫一阵‘咯咯’直笑。 这纯真的笑让少年彻底失去了警惕，他接过巧克力，小心翼翼的放进嘴里。 一瞬间，似乎整个星河都融化在了自己口里，少年眼中满是惊讶，原来这世上还有这么好吃的东西啊？ “精卫，你在跟谁说话呢？是那个小孩儿醒了吗？” 厨房里传出夸父邓山的声音，精卫对着厨房喊道：“是呀，他醒了！我给他吃了块巧克力，他可开心啦，哈哈。” 夸父乐呵呵的走出厨房，左手一碗白米粥，右手一个竹条编制的盘子，盘子里放着四个刚出炉的肉夹馍。 看到成年男人，少年立刻坐起身子，眼神警惕起来。 精卫跟个小大人儿似的，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脑袋说：“不要紧张，我们都是好人哦。” “吱呀”一声，一扇卧室门缓缓打开，燧鸟倚在门口抱着膀子看向少年。 光线的变化让少年不由得一回头，看到那个打晕自己好几回的口罩男正在看着自己，他猛然跳下沙发，拽住精卫手腕就要跑。 精卫却反手把他按回沙发上，盯着他一字一顿的说：“小哥哥，我们都是好人，你不要这样，你这样，槿薇会不开心的，噢，我就是槿薇。” 虽然能感受到这女孩的话有几分虚夸，但少年还是不由自主的没再暴走，只是看向燧鸟的眼神依旧警惕。 燧鸟难得主动摘下口罩，冲少年道：“我们真的不是坏人，只要你也不是坏人，我们就可以是朋友。” 显然燧鸟已经料到，虽然这少年又聋又哑，但他和张伯一样，能根据别人说话时嘴唇形状的变化，判断出对方说的内容。 夸父再次走出厨房，放下一碟小菜，又把一双筷子伸到少年面前。 少年看向那两根细尖粗尾的竹筷，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凭自己的本事，完全可以把这两根筷子当成杀人武器，就算逃不掉，但拉上一两个人同归于尽还是没问题的。 “快吃呀，这种肉夹馍要趁热才好吃的，还有那个小凉菜，那可是邓山自己发明的哦，超级好吃呢。” 精卫说着，一把夺过夸父手里的筷子，强塞到了少年手里。 少年看看手中的筷子，又看看精卫，忽然肚子又叫了，精卫忍不住又是一阵大笑。 一瞬间，少年觉得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融化了，刚刚升腾起的杀意顿时消散的无影无踪，在精卫手把手的指导下，他拿起肉夹馍咬了一口，又用筷子夹起一根青菜放进嘴里，再拿起勺子喝了一口平生第一碗热粥。 少年的眼圈渐渐泛红，他不知道是为什么，但眼泪就是止不住的一滴一滴掉在粥里。 粥越喝越苦涩，少年的心里却头一次如此安稳。 可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呢？ 少年不知道。 一家小饭店包间里，黄仙儿正在表情紧张的玩儿着手机游戏，胖头蛇在一旁悠闲的抽着烟，老白面色不善的盯着黄仙儿，从表情来看，他似乎随时都有掐死黄仙儿的冲动。 当然，这只是冲动而已，老白不光不会真的掐死黄仙儿，甚至谁要是敢动黄仙儿一根黄毛，他都会舍命保护这贼招人恨的王八蛋。 黄仙儿显然也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他压根不去理会快要暴走的老白，游戏玩儿的那叫一个投入，就好像老白根本不存在一样。 整个房间里，除了黄仙儿时不时的骂街声和游戏的配乐声以外，就只有一个人吃东西时发出的砸吧嘴的声音。发出这声音的，是一个皮肤黝黑衣着土气的壮实农家汉子。 从外形来看，他和黄仙儿这种人的出身类似，但追求却不同。 他是那种压根没想融入城市生活，只想趁着年轻有膀子力气，在城里赚上几年钱，就回老家农村安稳过日子的‘老实人’。 面对一桌子丰盛的饭菜，只有他在不停地吃着，似乎和另外三人完全不在一个频道。 终于，黄仙儿大骂一声放下手机，四下看看，忽然抄起一个厚实玻璃烟灰缸猛砸向对面一直在吃饭那人，看着烟灰缸在那人头顶碎裂飞溅，黄仙儿扯着嗓子骂道：“就特么知道吃！吃就算了还吧唧嘴！都是你影响的老子没发挥好！要不然老子肯定不会输！老白！弄死他！弄死他我就是你的了！” 老白翻了个白眼没说话，被砸那位用手轻扫两下头皮，满不在乎的边吃边说：“自己笨就说自己笨，啥都赖俺，俺不吃饭你一样赢不了，略略略…” 黄仙儿气的撸胳膊完袖子眼看要动手，胖头蛇不耐烦的说：“行了！闹什么闹？赶紧说正事儿！你把我们都叫来干嘛？” 黄仙儿很听劝的坐回椅子上，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发生一样，喝了口啤酒说：“就那事儿嘛，我寻思咱得去一趟，一来不能让那小子把咱看扁了，二来咱不是也确实没去过那么好玩的地方嘛？” 胖头蛇道：“那你有老白陪着去就行了呗，怎么？还怕应付不了？” 黄仙儿死要面子的说：“怎么可能应付不了？咱们可都是神仙，那船上就是再凶险也都是人类吧？人类算个屁！我就是觉得这事儿挺好玩，好玩的事当然要叫上兄弟们一起了，对吧？” 吃个不停地汉子插嘴道：“俺可不是神仙，俺就是个皮糙肉厚的农民，你说神仙别捎上俺，俺没那么硬的八字，承受不住。” “哪儿那么些废话？吃你的！”黄仙儿怼了那汉子一句，汉子扯下一根鸡腿说：“这可是你让俺吃的哟。” 胖头蛇不屑的说：“可拉倒吧你，心虚就说心虚，你没我们能打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你的本事我们还没有呢，是吧？说真的，我从几个婊子嘴里也听说过那艘船的一些事，这样吧，我和老白陪你走一趟，辉子，你就别去了，你太土，那种地方不符合你的气质。” “俺本来也没想去啊。”辉子把一根鸡骨头扔到桌上，伸手又扯下了一根鸡腿。 桌上的饭菜一共十二盘，六盘烧鸡，三盘炖鸡，三盘炒鸡。 殡仪馆里，张伯愣愣的看着电视机，那里面正在播放一则寻人新闻。 一个慈眉善目眼圈很黑的秃头胖男人，正在对着镜头情真意切的说着：“豆豆，点点，乐乐，快回来吧，爷爷想你们啊，你们犯过的错爷爷真不追究了…” 说着说着，男人就只剩下了哽咽。 镜头一转，一个眼圈泛红的女主持人对着镜头道：“六年来，朴院长一直把孤儿院里的每个孩子都当成亲人对待，但过度的爱有时也是一种放纵，孩子们，你们快回来吧，你们偷朴院长的钱充值网络游戏的事院长真不追究了，他只希望你们能平安，这是多么伟大的爱啊…希望社会各界好心人士如果看到这三个孩子的话，一定把他们送回来…” 镜头切换，屏幕上出现三张照片，正是下水道里的那三个少年。 张伯猛然起身，他快步走到院里，看到还在来回溜达着打电话的马锴华，一时着急，随手捡起一颗蚕豆大小的石子丢向马锴华的颈椎固定器。 一声闷响，马锴华摇摇晃晃的倒在了地上，张伯几步上前，抢过马锴华手里的手机，挂断电话给燧鸟发了一条文字信息。 刚才看新闻时，张伯突然想起少年重复的那个手语是什么意思了，是‘性伤害’。 卜一家，电视里同样在播放那条寻人新闻，精卫看着屏幕里那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家，喃喃道：“这人…怎么看起来这么坏啊…” “咔嚓”一声，聋哑少年手里的筷子忽然折断，他咬牙盯着屏幕里那张脸，喉咙里发出如野兽般的“呜噜”声。 第四十章 圣人再世？ 和正常人的交流方式相比，手语的‘语法’其实是相对简单一些的。 其中一些特殊词组甚至会更简单，就像日常的报警或者急救号码一样，都会比正常号码段的数字要少许多。 张伯的手语本就是‘半路出家’，学成之后又极少有机会实际演练，久而久之，对于一些根本用不到的词组也就渐渐淡忘了。 燧鸟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看到发来信息的是自己敬爱的马大哥，他马上点开，看完内容却瞬间脸色一变，大声喊道：“换个台吧，这节目没什么意思。” 说完，燧鸟走到众人面前，展示出那条信息的内容：电视上关于那孩子的新闻是假的，不要让别人带走他，危险。我是老张，勿回复。 精卫悄悄按下遥控器按钮，屏幕上瞬间变成了一部动画片。 聋哑少年一愣，看向众人，燧鸟拨通卜一电话，对着电话道：“你们先回来吧，咱们得再去趟殡仪馆，找张伯。” 某售楼中心，卜一不明就里的挂断电话，冲已经被无数豪宅沙盘搞得眼花缭乱的徐一千说：“先回去吧，家里好像有点事。” 徐一千揉揉眼说：“好，赶紧走吧，我已经分不出这些房子有什么区别了，我得歇歇眼。” 行驶的汽车上，徐一千一直断断续续的和燧鸟保持着微信联系，汽车到达车库时，燧鸟和聋哑少年已经等在了那里。 此刻的聋哑少年和之前的狂躁相比，很安静，他安静的拉着身旁精卫的小手，二人熟络的仿佛生来便认识的亲兄妹。 汽车再次发动，直奔殡仪馆。 路上燧鸟讲了电视里的内容，以及张伯微信的内容。说到最后，燧鸟总结道：“想必张伯是知道了什么，我跟这孩子说了，虽然他能‘听’懂我们说的话，但我们要和他交流的话需要张伯帮忙，他愿意跟我们交流，所以就不闹了。” 卜一‘哦’了一声，似乎对此不太在意。徐一千想了想，给自己手机调出个最简单的游戏，递到聋哑少年面前，示意让他玩儿。 聋哑少年眼神犹豫的看着徐一千，没接。坐在他身旁的精卫一把抓过手机，塞到聋哑少年手里说：“小哥哥，你玩一下吧，可好玩了。” 聋哑少年这才拿住手机，学着以前看到的别人玩手机的样子，笨拙的戳着屏幕。 “看来还是精卫面子大啊，美女果然是比我这抠脚大汉受欢迎。”徐一千不无遗憾的说着，精卫咯咯笑着没理他，看着聋哑少年笨拙的样子，精卫脱口而出道：“小哥哥，你以前都没玩过手机吗？” 聋哑少年摇摇头，继续笨拙的戳着。 徐一千叹息道：“唉，看来这孩子之前根本就没玩儿过手机，还特么给游戏充值？朴大人可真能扯，他说是偷钱给女主播打赏多好？那样的瞎话才没漏洞嘛。” “一千，你是说，那个老人撒谎了？他在骗谁？目的是什么？”听到有人类撒谎，单纯的燧鸟又有点坐不住了，他的语气也变得有些冰冷。 徐一千道：“这么明显都看不出来？他是想用瞎话忽悠全人类，让所有人都帮他一起把这孩子弄回去啊，只是不知道他为啥要这么做…我上网查查那家孤儿院吧，少年，手机还给哥哥，快。” 徐一千一边说着，一边已经自顾自把少年手里的手机拿了过去，精卫气鼓鼓的哼了一声，刚想要回来，燧鸟马上把自己手机交给了精卫。 精卫熟练的调出一款游戏，开心的再次把手机塞进了还在愣神的少年手里。 殡仪馆里，张伯已经把昏迷不醒的马锴华放到了自己床上，收拾完马锴华，他便拿着纸笔坐到了大门外的台阶上，开始不停地写着什么。 “我的天啊…这哪儿是孤儿院院长啊？这特么明明是个圣人嘛！” 搜索完那位朴院长的资料，徐一千已经傻了。根据能搜索到的资料来看，这院长的人生简直可以用‘行走在人间的活佛’来形容。 医院里有被遗弃的婴儿没人管了，他收养；父母遭遇横祸没人管的孩子，他收养；患有先天绝症治疗起来注定会家破人亡的婴儿，他掏钱负责治疗；看到路边有八十多岁还在拾荒卫生的老太太，他也会落下同情的眼泪。 慈悲为本，济世为怀，菩萨心肠，普渡众生，这就是各大网站论坛上对这位朴院长众口一词的描述。 感慨完自己发现的资料，徐一千都有些迷茫了，这么善良的一位‘圣人’，为什么会在关于这聋哑少年的事情上撒谎呢？而且按燧鸟的说法，这少年明显很恨那位朴院长，这又是为何呢？ “做这么多事，需要不少钱吧？孤儿院不是盈利机构，他的钱都是哪儿来的？” 开车的卜一问了一个他关心的问题，徐一千又翻了翻手机解释道：“哦，这上面说，孤儿院的主要收入来源，是社会上爱心人士和慈善机构的捐款。” 卜一问道：“做这些事，需要的钱可不少，那些什么‘爱心人士’和‘慈善机构’真能拿出这么多钱吗？” 徐一千答道：“也不需要很多钱吧？孤儿院的硬件设施都是早期就有的，里面的工作人员大多也都是出于善心而加入的半志愿人士，所有老师，员工的工资加起来也没几个钱，孩子们平时吃饭需要的食材什么的，也都由相关慈善机构来负责，这位院长主要是管理孤儿院里的员工，维持日常秩序，以及给孩子们寻找合适收养他们的家庭，说好听了是院长，说直白点我觉得就是个男保姆。” “我说的不是这些。”卜一道：“我是说…在网上把一个人的形象维护的这么好，需要专业团队来操作吧？这部分花销可不会太便宜…” 徐一千纳闷的说：“你的意思是…” 卜一目视前方无所谓的说：“没什么意思，随便说说而已，不过听你这么一解释，养这些孩子的成本…倒真是挺低的啊。” 汽车终于到达殡仪馆，燧鸟一下车就摘下口罩，冲等在门口的张伯问道：“张伯，马大哥呢？又有事出去忙了吗？” 张伯点点头，看向车里。 卜一一行人陆续下车，礼貌的和张伯打着招呼，精卫下车后更是甜甜的喊了声“爷爷好！” 看到天生讨喜的精卫，一向波澜不惊的张伯也难得露出了一丝微笑，慈祥而和煦。 张伯再看向那少年，少年面无表情的回视张伯，张伯做了个手势，少年便径自朝张伯那边走了过去，众人紧跟其后，一起上前。 在几个人的注视下，张伯和少年相互用手语聊了一会儿，接着张伯便拿出一张早已写好字的便签纸展示给众人，只见那上面写着：你们有什么疑问，可以开始问了。 徐一千哑然道：“欸？这一幕怎么那么像某种心灵感应魔术表演里的场景？” 张伯随即拿起另一张便签纸展示给众人：下一题。 徐一千挠挠头，看看卜一，又看看燧鸟，不知道该问什么。 卜一正在斟酌用词，没想到精卫却抢先开口问道：“好厉害的爷爷，你帮我问问小哥哥，为什么今天电视里那个看上去坏坏的爷爷要找他啊？可以吗？而且一千哥哥还说，那个坏爷爷撒了谎呢，我们好讨厌别人撒谎的。” 燧鸟认真的点了点头，看向张伯。 张伯比划一阵，少年一开始像是有些赌气的别过了头，但徐一千把他的头别了回去，强迫他直视张伯。 张伯又一通比划，少年咬牙切齿一阵，忽然用比之前激烈的多的手语比划了好大一会儿。 而张伯的表情也随着少年的比划逐渐发生着改变，怀疑，惊讶，疑惑，愤怒，失落，伤心。 当少年比划完让人眼花缭乱的一整段手语时，张伯脸上只剩下了心疼。 他伸出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很明显是在安慰他，之后又简单比划了几个手势，随即又拿起一张写满字的便签纸展示给众人看。 “他曾受欺辱，朴院长与此有关，少年因此出逃，院长不甘，遂撒谎想追回这少年…哎，张伯，您既然都已经未卜先知的提前把剧情都写好了，干嘛还要跟他比划这半天啊？手不累吗？” 念完便签纸上的字，徐一千问了一句。张伯又拿出一张纸，上面写着：需与他确认，免得出错。 徐一千惊叹道：“神仙啊！连我会问这问题都提前想好怎么回答了啊？” 张伯老神在在的点了点头，似乎对徐一千的惊讶很是受用。 不谙世事的徐一千和三只妖怪都没明白，‘欺辱’这个词的弹性有多大。 而张伯也有意没把事情说破，这让徐一千觉得，少年在孤儿院时，可能只是受到了和自己在家里时一样的‘待遇’，各种语言羞辱，冷暴力，甚至是肉体暴力。 虽然如此，但徐一千也已经有些感同身受了，因为凭心而论，如果平时用那种方式对待自己的人不是自己亲生父母的话，他肯定不会忍耐至此。 忽然，张伯又拿出了一张便签纸，众人凑上前，只见上面写着：若你们有能力，就帮帮这少年吧，莫让他再落入恶人手里。 “额…您这是连后路都帮他想好了啊？但是…要我们出钱出力？”徐一千问到。张伯又拿出一张便签纸：也可留在老朽这里，只是此子年纪尚轻，不当如此虚度光阴。 徐一千点点头，抬头看向张伯，忽然觉得…这人怎么好像跟异界的老祖有点像？都是一样的本性善良，却又透着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坏劲儿’。 精卫可怜巴巴的看向卜一，眼神中的含义再明显不过。 卜一想了想说：“行，这孩子交给我安置，不过有个交换条件…”卜一转头看向聋哑少年，认真的说：“小朋友，你想躲开某些人是吧？我有办法，简单说，我知道一个很好玩的地方，我可以送你去那里，在那里你绝对能躲开这些人，而且可以生活的很好。但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说实话，找你的本意，也是为了问这件事。” ‘听’完卜一的话，少年虽然眼神中尚有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徐一千却有些玩味的笑了一下，看来卜一是想把这孩子也送到方舟号上啊，这是…在给花小烛招揽人才？ 卜一看看张伯，字斟句酌的问道：“你…在我发现你的地方，有没见过一条挺大的黑眉蝮蛇？” 少年和张伯皆是一愣，少年微微点头，张伯缓缓掏出一张空白的便签纸和一支签字笔。 看到这一幕，徐一千不禁笑道：“哟，张神仙，终于有您没算到的了？” 张伯在便签纸上写到：我乐意。 卜一有些激动的追问道：“知不知道那条蛇的老巢在哪里？你们哥仨都在哪些位置见过他？！” 少年刚一抬手，似乎是要打手语，突然他的动作停了下来，几秒钟后，他的表情变得无比懊恼，扭头就要跑。 燧鸟一把抓住他问道：“干嘛去？” 少年急的直跺脚，但眼看自己根本甩不脱燧鸟的禁锢，便冲张伯猛一通比划。 少年比划完，张伯也表情焦急的在纸上写下一行字：快去孤儿院！他的两个兄弟会去那里杀人！拦住他俩！ 第四十一章 目标，方舟号 后来有次闲的无聊时，徐一千曾问过这少年，既然你知道如果你出事的话，你的两个兄弟会舍命为你报仇，那头一天你们和卜一打架时，你干嘛还要牺牲自己让他俩逃走？ 三个人一块儿拼的话，不是胜算还大一些吗？而且就算输了，卜一真是坏人，真对你们起了杀心，那不是还能落个‘同年同月同日死’吗？何必多此一举，分两天分两批去死？黄泉路上都赶不上同一趟车。 少年给出的答复是，他们这种人的人生，能做出的选择很少。 没受过文化教育和社会熏陶的他们，没那么多伤春悲秋的心事，也没有太多人文道德的束缚，有的只是生存本能驱使下做出的选择…多活一个是一个，多活一会儿是一会儿。 汽车远远停在一座孤儿院门外，卜一道：“燧燧，走了。” 燧鸟答应一声，和卜一一起下车，朝孤儿院走去。 到正门口，卜一抬头看去，‘暖阳之家孤儿院’七个大字，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很温暖。 “大爷，朴院长在吗？我们是来捐款的。” 卜一冲门岗里的看门人问了一句，看门人答道：“哦，你们有预约吗？”卜一答道：“没有，就是从电视上看到咱们孤儿院的新闻了，有点心疼孩子们，就过来了。” “那你们等一下啊。”大爷说着拿起桌上座机话筒，拨通个号码聊了几句，抬头冲卜一问道：“怎么称呼？准备捐多少钱啊？怎么支付？” 卜一答道：“鄙姓卜，十…是准备捐二十万，刷卡。”已经从门卫嘴里品出一丝端倪的卜一，临时起意提升了捐款金额，免得因为给的钱少而扑空。 门卫又对着电话聊了几句，挂掉电话后，用比刚才亲切许多的口吻说：“那卜先生稍等吧，我们院长马上就出来。” 卜一点点头，看来，那另外两个少年还没赶到。 片刻，一个满头大汗的秃顶胖子从主楼里急匆匆跑了出来，正是电视上那位‘朴院长’。 一跑到近前，朴院长就热情的伸出手冲卜一道：“卜先生是吧？真是贵人面善，来来来，里面请。” 和卜一预想的不同，即使知道了自己的捐款意愿，这位朴院长也没直接带二人去他办公室或者财务室先转账再说，而是带着这二人参观起了这座孤儿院的主楼内部。 宽敞明亮的教室，食堂，崭新到几乎一尘不染的游乐室，干净到仿佛从没打开过的图书阅览室。 除了这些，还有挂在各处墙壁上孩子们的照片，或三五成群，或集体合影，或是某个优秀孩子获得某个奖励时的单人照。 这些照片的背景环境各不相同，但有一点却是一致的，那就是照片里的孩子，脸上都是同样的面无表情，都没有属于他们这个年纪应有的快乐和童真。 遗憾的是卜一和燧鸟对这种细节都不是很敏感，而且他俩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这上面，所以也就没在意。 他俩现在正提高着十二分警惕，时刻注意着周围的任何风吹草动。 汽车里，精卫嗲声嗲气的问道：“小哥哥，你觉得你那两个弟弟现在就在那个楼里吗？” 少年点点头，徐一千清清嗓子道：“都听我的，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我觉得我觉得的都是对的，怎么样？精卫，我这么说话是不是很有霸道总裁范儿？” “咦…一千哥哥，你这样好像个傻子哦。”精卫的话一如既往的真诚。 徐一千笑道：“嘿嘿，精卫说的对呀。” 一小时后，卜一二人带着减少了二十万存款的银行卡离开了孤儿院。 朴院长很热情的把二人送出老远，再三告别，才依依不舍的目送二人离去。 等二人刚步行拐过一个弯，朴院长立刻转身，用比刚才迎接卜一时更快的速度跑回了主楼。 今天这俩冤大头跟其他好多弱智一样，非要做好事不留名，只转账就走，这种钱自己都不赚的话，岂不是跟他们一样傻？ 他要再确定一下钱是否转对了账户，万一转错的话还要缴税，那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卜一二人在外面溜达了一会儿，最后只有他一个人返回了车里，燧鸟不知去向，徐一千也没问，只是看着落在孤儿院主楼上的那只黑色大鸟，嘴角微微上翘。 “你那两个小兄弟不傻，还知道不能大白天动手杀这么个‘公众人物’，还好，现在天也快黑了，估计他俩很快就会赶到。” 卜一坐进车里，说了自己的猜测。徐一千问道：“卜一，十万真捐了？”卜一无所谓的“嗯”了一声，没告诉他自己其实捐了二十万，毕竟只说十万都把他心疼的够呛。 开车把徐一千和精卫送回家，卜一载着聋哑少年重返孤儿院附近。 夜渐深，孤儿院楼顶上那只黑色大鸟突然发出一声怪叫，腾空而起，绕着楼顶飞了两圈。 “你的小兄弟到了，我去把他俩带回来，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汽车上，卜一冲少年叮嘱完，便在少年狐疑地目光中独自下了车。 五分钟后，卜一和燧鸟一起返回车里，两人各自背着一个昏迷的少年。 等在车里的少年一脸茫然的看着突然出现的燧鸟，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他更在意的当然是自己的两个弟弟，所以很快便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昏迷的二人身上。 还好，这两个少年只是轻度昏迷，不出意外的话，过不了多久就会自动醒来。 不出所料，汽车还没到达小区，两个年龄稍小的少年就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一阵惊恐慌乱震惊之后，三个少年在后座用手语聊了很久，最终相互抱在一起。 有眼泪在眼眶打转，三个人却都咬紧牙关，始终没让眼泪真的落地。 卜一家。 三个少年并排坐在沙发上，有些拘谨的看着面前四大一小五个人。 夸父和燧鸟刚把桌上的餐具收到厨房，这三个孩子刚才几乎吃光了卜一家里库存的全部粮食。 “咔嚓…”精卫吃薯片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徐一千开口问了个很现实的问题：“三位小哥哥，你们今晚先挤个沙发打个地铺啥的委屈一宿行不？” 三个少年互相看看，似乎对这个提议不太好接受。徐一千想了想说：“那你们要是不嫌弃的话…去我家凑合一晚上？那里倒是有床，就是居家环境没这里好。” 三个少年看起来更犹豫了，卜一道：“别忘了他们仨之前住的是什么环境，我想他们不是介意打地铺不好，而是觉得环境太好，有些不敢相信。” 卜一说完，那个和他们一起奔波了一天的少年竟然点了点头。 徐一千佩服的说了个“厉害”，卜一没理他，冲三个少年问道：“好，还记得我们的交换条件吧？现在由我问你们问题，咱们简单直接一些。” 三个少年一起点头，显然早已准备好。 点头，摇头，摇头，点头。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这三个孩子一直在无规律的重复这两个动作，而卜一也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但这答案却和自己之前预想的完全不同。 卜一原本以为，那条胖头蛇应该是在地下某处有个固定巢穴，只要找到那个巢穴，就能搞定他。 但按这三个孩子的说法，那条胖头蛇虽然不止一次在地下道出现过，但却从没在那下面停留过。 看起来，地下世界对那条胖头蛇而言，就像是马路对人而言一样，只是他用来赶路的通道。 还好，虽然地下世界随时会出现老鼠蜥蜴之类的小动物，但那么大的黑眉蝮蛇，只有那一条。 三个少年其实也一度盯上了那条蛇，因为这蛇看起来太肥了，抓住宰掉的话，够自己三人吃好几天的。 但那蛇的行动速度实在太快，而且毫无规律，经常指不定就从哪里进入了下水道，一转眼又会消失于某个出口处，踪迹全无。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卜一反而更头大了。 这么看来，地下世界并不是自己该找的方向，这胖头蛇平时十有八九就是以人类形态混居在人类世界里，想找到他，似乎更难了… 是夜，躺在床上的卜一和徐一千小声的聊着天，忽然外面传来一声轻响，卜一笑道：“这仨孩子还真是对声音不太敏感啊。” 徐一千问道：“这啥动静？”卜一答道：“都出去了，你忘了？那俩孩子也是有‘行李’的，今天他们全程没提这茬，估计是不想让我们这些人注意到这一点吧？” “那里面会是啥呢？”徐一千纳闷的问了一句，卜一道：“别想了，不管是什什么，不都是人家的私人物品嘛，跟咱没关系。”徐一千点点头道：“嗯，说的也是。” 凌晨，下水井某处。 黑暗中，一道晃动的光柱格外扎眼。 这光柱的源头正被一个体型强壮的老外攥在手里，这是一支售价堪称昂贵，续航能力超强的手电筒。 “唉…祖爷爷…您咋就没多给我留点线索呢？啥叫‘该是你的肯定会是你的’？你又没仨的俩的，咱家就我这么一个后人，你说你跟我玩儿啥绕口令啊？但愿我穷死之前能找到您老留下的宝藏吧。这下面真黑呀…我唱个歌儿给自己壮壮胆儿吧，竹板儿这么一打呀…” 傻老外亚当嘟嘟囔囔的在下水道里溜达着，忽然脚下一软，他把手电光照向脚边，地上放着两个打开的蛇皮袋子，袋子周围散落着一些又脏又旧的破被褥。 远处忽然一阵水声响起，亚当把手电对准声音传来的方向，失声道：“我靠！那是游过去个啥？巨蟒？龙？” 一夜无话。 转过天，徐一千先和燧鸟一起陪着夸父逛了趟菜市场，买了一大堆食材。 吃过早饭，卜一便开始琢磨具体怎么安置这三个孩子。 把他们放在家里实在太挤了，买新房的话，想要那种能容下这么多人的房子，自己手里的钱还真不太够。 思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尽快起程，先把三个孩子放在船上，免得被那位朴院长或者某些看过那档新闻的好心人发现。 正好自己还需要在船上‘取’点钱，准备买新房用。 八号码头。 “黄哥，常哥，白哥，这位兄弟叫刘光正，你们叫他小刘就行，就由他负责陪你们了，到船上以后，您三位把他当导游使就行，小刘也是常在那艘船上混的，对那边很熟！” 尹逸热情的给黄仙儿三人引荐了一个‘向导’，黄仙儿看着这乍一看斯斯文文，但细看之下似乎还藏着一丝别样猥琐气息的小胖子，冲尹逸问道：“你真不去啊？你不去可见不到你黄哥我大显身手的名场面了。” 尹逸赶忙陪笑道：“不是跟黄哥您说了嘛，我是真想去，但是家里那边有点生意上的事实在脱不开身，放心，小刘也是咱们自己人，绝对好用！等您三位下船时，小弟我肯定亲自来接！” “好吧。”黄仙儿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指指那艘小船说：“就坐这玩意儿过去？” 尹逸冲那位小刘示意了一下，小刘忙抢步上前解释道：“对对，最近几天方舟号没有靠岸接客的行程安排，咱想去玩儿就只能单独自己过去…唉，要不是方舟号上没地方停飞机，尹哥本来还说派飞机送咱们过去呢，暂时只好委屈委屈三位爷了。” 尹逸满意的点点头，冲黄仙儿三人问道：“怎么样？小伙子挺会来事儿的吧？” 黄仙儿道：“嗯，还不错，那就等我们的好消息吧。” 说完，黄仙儿又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等干完这票大的，就给娘在市里买一个让全村人都嫉妒的大房子！ 第四十二章 黄仙儿的主场 “所以…你真不打算跟我们一起去船上看看你父母？” 卜一家里，卜一冲面有难色的徐一千问到。 徐一千勉强一笑说：“算了，你帮我…随便拍几张照片给我看就是了，都一样…话说回来，倒是你啊，你真不用提前跟人家花小烛打声招呼吗？毕竟你这严格说起来算诈骗啊。” 卜一撇撇嘴说：“这叫什么话？我又没作弊，自己凭本事赢钱，怎么能叫诈骗？” 徐一千道：“唉，花小烛认识你也算是倒了霉了，那你们准备哪天走？怎么去？” 卜一答道：“这回带着燧燧和三个孩子，肯定不能再游过去，我上次在船上打听过了，网上预约一下，对方随时都可以派船来岸边接人。” ‘预约’的流程很简单：在方舟号官网上实名注册账号，选择预约等级，交付订金即可。 不过看到卜一选择了最高级VIP预约，徐一千还是心疼的差点哭出来，毕竟这一档次的预约费是十八万八千元，而且还没有儿童票选项。 卜一加燧鸟加三个孩子，五个人就是五个十八万八，加起来就是…算了，徐一千没敢算，他怕自己的小心脏承受不住那么庞大的数字。 按卜一的说法，这其实是方舟号的‘潜规则’。 选择这个档次，就代表着是要去船上赌博的，会受到完全不同的待遇；选择其他档次，则只包含船上的其他游乐项目，甚至很多选择了其他档次的游客自始至终都不会知道，这艘船上其实还有个规模宏大的赌场。 方舟号上。 一上船，胖头蛇的眼睛就不够使了。看着那一个个身材火辣的泳装美女，胖头蛇不停地咽着口水，跟三天没吃饭的叫花子看见一坨肥腻的红烧肉似的。 老白自然要淡定许多，毕竟在他眼里这世上只有一个美女，那就是小蕊。 而黄仙儿则是满脸兴奋，这艘船上的一切都让他很兴奋，他喜欢这船上的一切，他甚至已经暗下决心，要是不遇到什么阻力的话，自己这回就要连这艘船都赢到自己名下。 在方舟号对接人员的陪同下，一行人乘坐专用电梯，直达赌场。 迈入赌场大厅的一瞬间，黄仙儿三人全傻了。虽然来之前三个人就有过心理准备，尹逸也和他们再三的介绍过这里。但当真的身临其境时，那种震撼还是让他们一时有些慌神。 在黄仙儿三人发愣的同时，有个别赌客也正把他们仨当成一道很有趣的风景。 如今的黄仙儿虽说也是一身名牌，价值不菲，但他天生自带的那股土气，却不是突然换身衣服就能掩盖住的，甚至会造成某种反效果，让他的土气中又多了一丝不伦不类。 所以正在‘欣赏’黄仙儿的几个赌客都在猜测，这黄毛土包子是什么来头？要说走错地方了，那不太可能，毕竟还有船上的员工专门陪同呢。 而且方舟号这种地方，单靠‘迷路’是不可能进入赌场的。 难道是船上某个领导的亲戚想来涨涨见识？有可能，毕竟有句老话说的好，‘皇帝还有三门穷亲戚’呢，嗯，一定是这样。 生性就对别人的鄙视格外敏感的黄仙儿，很快就注意到了那几束对自己明显不是很友好的目光。 想到自己的本事，黄仙儿挑了这几人中的一个，往他对面一坐道：“打我进门儿就盯着我看，咋地兄弟？看上我了？那咱俩来一把呗？” 那人像看猴子一样，调侃的说：“头一次来这种地方吧？呵呵，正规赌场跟路边的棋牌室可不一样…你有筹码吗？” 黄仙儿一愣，这才注意到桌上每个赌客面前放的那些筹码，他干笑两声，冲身旁的小刘吩咐道：“小刘，去给我拿…一万块钱的筹码，我先试试手。” 对坐那人鄙夷轻笑道：“一万？呵呵，真是大手笔啊，算了，我送给你吧…” 说完，那人像打发叫花子一样，随手把手里一个圆形筹码往前一甩，筹码像轮胎一样缓缓滚到黄仙儿面前，力尽，旋转着躺在了桌面上。 黄仙儿低头看去，筹码向上的一面写着一个数字和一个字母：1W。 “黄哥，他们这儿兑筹码的规矩是十万起步，按平日里的习惯，一般都是以百万为单位兑换的，您看我…” 小刘在黄仙儿耳边小声解释着，黄仙儿抬手制止住他，冲着对面那个一会儿注定会倾家荡产的人说：“谢谢老哥这筹码，那咱就开始吧？一会儿您万一要是输了…可别哭哦…” 无本万利，黄仙儿今天注定要在这方舟号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今天一整天，卜一一行人都过的很轻松。 昨晚偷跑出去的两个少年，并没有带回那两个看起来对他们很重要的‘行李包’。而两个少年却都没任何异样表现，仿佛那原本很重要的行李，忽然贬值到了一文不值的地步。 甚至最开始加入的那个少年，对自己那个放在破卫生间的行李包也表现的有些满不在乎，一整天，甚至都没去看过一眼。 下午卜一和徐一千一起出门，给后加入的两个少年买换洗衣服，而三个少年则在家里陪精卫一起看电视，一起品尝夸父的厨艺。 晚上，一大堆人吃了一顿丰盛的‘散伙饭’。 按卜一的计划，他和燧鸟带三个孩子上船后，就会把三个孩子安置在船上，自己则会和燧鸟一起去赌场‘取钱’。 顺利的话，自己和燧鸟第二天就会带着钱回来，但是三个孩子会暂时留在船上，具体什么时候再把三个孩子带回来，以及他们往后漫长的人生该如何安置，都等忙完眼下这一节再说。 是夜，当卜一等人安详的睡过去的时候，方舟号上却比平日里热闹了许多。 一整天下来，一场没输过的黄仙儿已经成了赌场里绝对的明星，他游荡到哪张赌桌，那张桌子旁就会马上围满‘观众’。这些观众有的本来就是想来船上长见识的，有的则是被黄仙儿赢光了家底，期待更多倒霉蛋加入自己行列的输家。 有老白和胖头蛇在，黄仙儿的字典里就没有‘收敛’二字。锋芒毕露的他今夜格外耀眼，似乎他头顶的每一根黄毛都闪耀着24K纯金条的光泽，吸引着那些本就为了钱财才来到这船上的人。 只是黄仙儿通宵没睡的这一夜，方舟号上的许多人也没睡，甚至比他还要忙碌的多。 转过天一早太阳刚升起，一份收集了一整夜的文件，便摆在了整艘船最奢华的那张办公桌上。 办公桌前，恭敬站立一人，正是被尹逸称为‘方舟号杀神’的徐平川。 “黄三鲜，22岁，籍贯在郊区三珠山下一座名叫‘黄家营’的小渔村，其父十五年前出海打渔不幸遭遇海难，尸体都没找回来，现家中只有一母与其相依为命。黄三鲜初二辍学，四处打零工，到现在为止，称得上是一事无成； “常有根，43岁，本地市区户籍，原本在市立医院旁边经营一家小超市为生，但那家超市一个月前忽然关门不再营业，半个月前已经低价转给了别人经营，名义上，常有根现在没有正当收入来源。此人因为好色，生活作风问题严重，五年前其妻难以忍受，离婚，二人育有一女，今年十四岁，跟随母亲生活，常有根定期给抚养费，从未断过； “白军，23岁，烽台人，原本学习成绩优异，初中毕业时甚至考了他们全区第十名的好成绩，但却选择了辍学，和黄三鲜一样，开始四处打零工。辍学具体原因不明，估计和他异于常人的外形有关，学校那种地方，难免被某些同龄人说三道四。 “黄三鲜和白军是打工时认识的，具体时间不清楚，不过应该距离现在不近，两人关系很好；常有根和这二人交情不算太深，大概两个月前，市立医院有个侧楼要整修，黄三鲜和白军被招了过去，这才和附近小超市的老板常有根结识。 “大约一个月前，工地发生了一起事故，导致包工头意外死亡，这之后那个临时凑起来的建筑队就解散了。一直到半个月后，包工头的事情彻底处理完才恢复工程进度，但之前那批工人都没回来。这批工人里，只有三个人留在了滨海城，除了黄三鲜和白军，还有一个叫李国辉，没见过，今天也没在船上出现过，基于时间和人手原因就没查他。 “最近这一个月，黄三鲜和常有根的表现很反常，他俩经常出入根本不属于他们这个收入阶层的消费场所，而且每每花钱都毫无节制，似乎是发了一笔不小的财，说是一掷千金都不为过。但他们的钱到底是哪里来的，目前根本查不出来。 “不久前，他们二人忽然和尹家那个不成器的花花公子尹逸搭上了线，时常同出同入。从能查到的信息来看，他们一起行动时，都是尹逸负责花钱。 “今天带他们三人上船的那个人叫刘光正，没正当职业，勉强算是圈子里的‘掮客’，来回拉拉皮条什么的，靠打赏混饭吃。这人和尹逸关系不错，这次他们来咱们场子找事，基本可以确定就是尹逸的主意。 “因为咱们的人接这四位上船时，看到有个送他们的人跟尹逸长得很像。 “关于赌博方面，如果不算平时他和工友玩的斗地主的话，这位黄三鲜在一个月之前，根本就没接触过赌博。 “从昨天到现在，黄三鲜一共在船上呆了23个小时，大小赌局共完成172场，全胜。我们的人全出动了，没发现任何出千迹象。 “和他一起的那两个人，白军全程只是陪着黄三鲜来回走动，黄三鲜开赌时，他就站在一旁一动不动…是真的完全不动，木头一样，连眨眼频率都很低；至于那个常有根，一直在按他自己的节奏做事，时不时会问黄三鲜要上一两个筹码赌一赌自己感兴趣的项目，有输有赢，表现很平常。当然，他更多时候是在骚扰女服务员，不过都不会太过份，而且看不出和黄三鲜的赌博有任何联系，我们也就没阻止他，但是一直有人在盯着。 “这就是能查到的全部资料了，姐夫。” 办公桌后的皮椅上，一个可以用剑眉星目来形容的中年男人，静静地听徐平川总结完了一晚上的工作结果。 “平川，你能在不借助任何外力的情况下，连续两拳击碎一个成年人的两个膝盖骨，再一脚踹碎这人的锁骨，胸骨，肺脏和肝脏，让他不会当场毙命，却肯定活不过五个小时吗？” 中年人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语气儒雅中带着一丝锋芒，让人听来不会太有攻击性，又自然而然会生出一种不敢小瞧对方的感觉。 已经习惯姐夫说话风格的徐平川答道：“能，但并不容易。” 中年人又问道：“那如果和一个轻易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人对打的话，你有几成把握？” 徐平川想了想道：“五成。” 中年人点头道：“嗯，你带份厚礼去趟尹家，先探探尹天成那个老杂碎的口风，今天这事儿要是跟他有关系，你就把他另一条腿也打折，要是跟他没关系，你就直接回来。” “是，姐夫。” 答应一声，徐平川缓缓退出房间，中年人看着面前电脑屏幕上嚣张的黄仙儿，轻声道：“还真是多事之秋啊…” 第四十三章 小赌怡情大赌要命 八号码头。 “哎，卜一，我还是觉得你没必要非坑赌场，是吧？虽然人家不差这点钱，但老在一个和尚头上拔头发也不太合适，是吧？要不这样，赌场那种地方肯定有坏人的，你挑几个有反派气质的，坑他们，好不好？就当替天行道了，这样还能在花小烛那儿留个好印象，是吧？你老是只坑赌场的话，回头人家把你拉黑名单彻底不让你去玩儿了，那不是亏了嘛？” 徐一千絮絮叨叨的帮卜一分析着，卜一看着远处海面上正在朝他们赶来的那艘船，平静的说：“这么多想法，你不如干脆跟我们一起去得了，算你是军师，赢了钱给你开工资。” “不，说了不去就不去！”徐一千拒绝的依旧干脆。 游艇靠近，对接完毕，卜一带着一大三小四个口罩男，一起登上了船。 挥手告别，看着游艇消失在海平面，徐一千忽然感到了一丝孤独。 自从回到人间，这还是卜一第一次距离自己如此远，远到让他有些不安。 “溜达会儿再回去吧…也好久没这么清闲过了…” 自言自语着，徐一千在海边散起了步，眼睛不自觉的一遍又一遍看向远处海平线。 方舟号上。 花小烛正坐在黄仙儿对面，二人中间隔着一张长条形赌桌，赌桌周围或坐或站着一大圈看客，把整张赌桌包围的水泄不通。 花小烛并不是什么赌博天才，甚至可以说，完全属于业余水平。 他要和黄仙儿赌，自然也不是想要赢对方，她只是认为自己在观察力方面很有些天分，所以想通过这种方式仔细观察对方，找出破绽。 毕竟她曾经确实看穿过场子里几个自家高手的‘手艺’，连父亲都夸她有点天分，只是不知道自己这点‘天分’，今天能不能派上用场。 胖头蛇终于不四处乱晃了，自从花小烛出现，他的视线就没离开过这位绝色美女，此刻更是站在黄仙儿身边死死的盯着花小烛，毫不掩饰自己的色心。 黄仙儿的神情依旧嚣张，此刻甚至多了一丝今天别人在刚见到他时的那种戏虐。 毕竟在他眼里，面前这个陌生美女完全算是主动送上门来被他耍的。 看客当中自然有不少人知道花小烛的身份，给黄仙儿做向导的小刘也是知道的，但是基于某种邪恶心态，所有人都没告诉黄仙儿，这位突然出现的冷艳美女到底是谁。 花小烛选的是一种很简单而且很常见的玩法，她管这种玩法叫‘比三张’。 规则很简单，荷官负责给每位玩家轮番各发三张牌，发出时牌全扣在桌上，玩家自己决定是否看属于自己的那三张牌。 看的话，赔率低一些，不看的话，赔率高一些，具体比例由玩家商议决定，没有一定之规。 接着便是各凭本事或胆识选择是否加码，加码结束，便是最后一个环节，亮牌，比大小，综合对比牌面的排列组合，谁的牌大谁就算赢。 之所以选择这种玩法，一是因为规则简单，二则是因为，按规矩，这种玩法玩家是接触不到洗牌发牌等预先流程的，出千的可能性很低。 甚至可以说，除了提前买通荷官帮忙出千外，基本没有作弊的可能。 “发牌。”花小烛冷声道。 甲板上。 卜一一行人终于抵达方舟号，和黄仙儿等人不同，卜一他们对方舟号的恢弘大气完全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 卜一之前就来过这里，所以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燧鸟在异界时，见过太多比这船大的多的巨型妖怪，此刻同样没觉得有什么特别；至于那三个孩子，他们虽然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船，但自从逃出孤儿院后，这种类似的震撼接触的多了，也就没感觉了。 比如巨大的汽车，天上的飞机，巨大的楼房，巨大的城市，还有今天这艘巨大的船。 他们仨上船后的第一反应，就是下意识的寻找可以躲藏的角落，以及最方便跳海的位置，以备不时之需。 “麻烦先帮我安排一个三人套间。”卜一吩咐一声，服务员说了声“是”，带着一行人进了船舱。 定好房间，卜一让燧鸟四人先在房间里休息，他独自去了自助餐厅。 现在虽然距离午饭时间还早，但卜一却很清楚，徐父这会儿十有八九已经喝上了。 果然，顾客稀稀拉拉的餐厅里，卜一一眼就看到了徐父。 整个餐厅，其他人都坐在靠墙位置，只有徐父两口子大剌剌的坐在餐厅正中央，这还不算，已经醉眼朦胧的徐父还用最大音量刷着手机小视频。周围食客不时朝他投去厌恶的目光，每当这些目光和拘谨的徐母视线接触，徐母都会歉意的冲对方弓弓身子。 卜一掏出手机，远远的给徐父拍了张照片。端详着照片上徐父的丑态，卜一想了想，删掉照片，收起了手机。 一桌食客实在受不了徐父手机的噪音了，让服务员去帮忙沟通一下。早已忍耐多时的服务员走到徐父身边，恭敬的劝他把手机声音调小一点，不要影响到其他食客。 徐父一拍桌子刚想发作，忽见不远处两个安保人员正盯着自己，虎视眈眈的眼神中透露着很直白的含义。 徐父轻哼一声，关掉手机小声嘟囔道：“哼，等老子把这船搞到手，就把你们一个两个都炒了！狗眼看人低的玩意儿！” 徐母一脸为难，她越来越后悔这趟邮轮之旅了。 眼看徐母唯唯诺诺的样子，徐父气不打一处来的嚷道：“赶紧倒酒啊！有没有点眼力劲儿？！” 徐母哀叹一声，起身倒酒。 卜一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回了客房。 这客房的配置很齐备，两张标准单人床，一张双人大床，三个孩子打着滚住都没问题。 简单安顿好三个孩子，卜一便带着燧鸟离开房间，直奔赌场，准备去‘取钱’。 此刻的赌场内，已经不能用热闹来形容了，而是沸腾，沸腾之中，还夹杂着一丝只有明眼人才能察觉到的危险气息。 黄仙儿终于输了，而且输了不止一把。 可他的‘输’和别人的输又不一样，每次要输之前，黄仙儿都会先准确说出自己要掀开的牌面内容，以及对面花小烛的牌面是什么内容。 换句话说，虽然他在开牌之前压根没碰过牌，甚至到后来干脆保持着一副欠揍的坐姿一动不动，连掀牌这唯一和纸牌接触的机会他都不用，但他依旧在百分百的掌控着赌局。 花小烛，完全处在被动状态。 发牌的荷官已经换了三个，每个荷官被换下时，脸上都是同样的震惊和惶恐。 但即使再换，赌桌上的形式依旧被黄仙儿死死的拿捏着，而从开始到现在，花小烛完全没有看出对方有一丁点作弊的迹象。 花小烛有些慌了，但生来骄傲的她，无法以如此狼狈毫无收获的姿态下场，于是只好硬着头皮死撑。 “哎，小妹儿…”黄仙儿忽然冲对面叫了一声，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黄仙儿扶着椅子挺直腰杆，身子前倾，充满淫邪意味的笑道：“哎，这么玩儿没什么劲，咱…来点大的呗？敢不敢？” 楼上办公室里，一个人叫了声“老板”，办公桌后那个中年人抬手制止道：“再等等，我倒要看看这黄毛小子到底能过份到什么程度。” “是。”那人答应一声，对着空气耳麦道：“没我命令一律不准动手。” 几声“是”陆续在耳机中响起，赌场内，十六把已经上膛的手枪蠢蠢欲动。 压抑的安静中，花小烛沉声问道：“哦？你想怎么玩儿？” 黄仙儿嘿嘿一笑，看似漫不经心的数了一遍桌上堆积如山的筹码，装腔作势思索一阵道：“哎呀呀…小妹儿你看啊，今天这满打满算，你已经输给哥哥我两千七百多万了，那我不禁要问了，小妹儿，你啥家庭啊？家里几座矿啊？这钱是亲爹给的还是干爹给的啊？就是再能霍霍，输这么多钱，回去也不好交代吧？” 花小烛冷声道：“这点钱我还不放在眼里，就当买了条纯血藏獒，没看住，狗跑了，姑奶奶我天生心善，喜欢冲狗花钱，你管不着。” 夹枪带棒的话语引起周围人一阵窃笑，黄仙儿也没想到花小烛都输成这样了，还能如此心态平稳的说出这么难听的话，不由得脸上有些挂不住。 他索性也收起猥琐笑意恶狠狠道：“切，小嘴儿挺厉害嘛，就不知道这嘴干别的是不是也这么厉害…行，废话不多说，咱们来最后一把，你赢了，除了之前赢你的钱全还你以外，哥哥我再帮你凑个整数，给你一个亿，你要输了的话…” 这一秒，赌场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安静。 黄仙儿猥琐中带着几分狰狞的说：“钱，照旧给你，但是你今晚要陪哥哥好好玩玩，敢不敢赌？！” “我靠！这太…唔” 一个跟着朋友头一次来到方舟号的赌客，刚不知轻重的喊了半句，就被他的同伴捂住了嘴。 眼见现场气氛并没如自己所想那般再度沸腾，黄仙儿有些不满的咂咂嘴，随手把面前一堆筹码往前一推喊道：“这里至少有一亿半，今天只要这小妹儿愿意跟我赌这最后一把，这些钱老子就平分给大家！” “一亿半…这…怎么分也能分个几百万吧？”人群中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刚才这姑娘不是也赢了几把嘛？不一定就肯定输啊。” “输了也不过就是…是吧？那可是小三千万呢…” 人群渐渐有些躁动，在极度安静的环境下，这些话也清晰的传到了脸色铁青的花小烛耳朵里。 办公室里，皮椅上的中年男人轻声道：“再派一些人过去，今天海里的鲨鱼比较饿，只死三个人…不够。” “是！” 赌场里。 小声的躁动已经有变成起哄的趋势了，眼看气氛越来越危险，花小烛忽然平静了下来，今天自从坐到赌桌旁，她第一次嘴角上翘，露出一丝淡淡笑意道：“好啊，我赌。” “耶！” 全场瞬间沸腾，兴奋的人群简直比自己赢了钱还激动。 长达五分钟的欢呼过后，黄仙儿从座位上站起身，豪气万丈的把刚才许诺出去的那一堆筹码一胳膊推到一旁，指着花小烛吼道：“发牌！” 又是一阵欢呼，脸色煞白的荷官在花小烛坚定眼神的示意下，用颤抖的双手开始从洗牌器里往外抽牌，发牌。 一张，两张，三张。 一张，两张，三张。 黄仙儿满脸自信的盯着花小烛，看都没看自己那三张牌是什么，直接拿起来牌面朝上往桌上一摔，气势逼人的看着花小烛，仿佛已经胜券在握。 花小烛缓缓拿起自己的三张牌，翻过来，正面朝上，轻轻放在牌桌上。 安静…安静… 黄仙儿忽然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他低头看向纸牌的同时，荷官已经声嘶力竭的大喊了起来：“三张A！天王豹！489，废牌！小姐赢了！小姐赢了！！” 全场都傻了，黄仙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一幕，他真的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忽然，一只手搭在胖头蛇肩膀上，一个戴着口罩的男人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别乱动，不然你立刻就会死的特别难看。” 一个高大英挺的男人走出人群，站到花小烛身旁，冷眼看着对面的黄仙儿和胖头蛇，沉声道：“我罩的女人也有人敢欺负？讲赌是吧？好，今天你们要是能从这船上赢走一分钱，我卜一就把自己这条命也送给你们。” 第四十四章 小善人 徐平川快步走进办公室，汇报道：“姐夫，姓尹的跟这件事完全没有关系，他完全不…姐夫，您这是什么表情？您在笑什么？” 办公桌后那人脸上带着在外人看来极轻微的喜悦，但在对他熟悉至极的徐平川眼里，这已经是他非常高兴的表现了。 “平川，过来看看，还记得这小子不？” 那人把徐平川叫到身旁，徐平川看向电脑屏幕，惊讶的说：“卜一？！他来咱们船上我怎么不知道？这是在干嘛？”那人解释道：“他这次是带着四个人一起来的，正式登记的姓名只有一个，叫隋正，大概就是怕我们认出他吧…对了，小刀，让兄弟们都撤下吧。” 带着耳麦的男人狐疑道：“全撤？”办公桌后的人点头道：“嗯，全撤，人家都是花钱来玩的，玩就要开心嘛，我们放那么多持枪匪徒在现场多影响气氛？” “是！”带着耳麦的男人不再犹豫，开始传达命令。 赌场里。 终于找到主心骨的花小烛瞬间眼圈通红，如果不是良好家教的支撑，她这时恐怕早就扑到卜一怀里放声大哭起来了。 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受到这么粗俗的羞辱，她太委屈了。 而此刻的卜一，心里却是相当美滋滋。 刚才一进赌场他就和大多数人一样，被那层层包围的人群吸引了注意力。当他走近人群，看到自己朝思暮想魂牵梦绕了许久的胖头蛇时，卜一开心的足足笑了一分钟。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匿处，人间自有真情在啊。 而当他发现和胖头蛇一方对赌的是花小烛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情太好，他忽然就开了窍了，他觉得临上船前，徐一千跟自己说的话很对。 确实应该给人家赌船上的人留个好印象，不然回头人家真把自己拉黑名单了，自己还得找其他赌场，那多麻烦啊？ 就像养鸡一样，不能干杀鸡取卵的事儿，得慢慢养着，得细水长流。 想通这点，他便开始远远的数黄仙儿面前的筹码。 嗯，数量不少，自己很满意，今天可以先光明正大的赢光他们的钱，再杀不迟。 然而黄仙儿好死不死的忽然扔出去一亿半的筹码，卜一瞬间就有些生气，毕竟在卜一眼里，那特么可都是他的钱。 于是他就找了个合适的角度，给了花小烛一个暗号。 卜一递来的那个眼神，便是花小烛忽然坚定的原因。 而卜一也果然没让她失望，是啊，这个男人，本来也不是会让人失望的人，就像上次，他说要拿走五千万，就真的一分钱都没少拿。 胖头蛇和黄仙儿此刻的脸色都很难看，因为他俩都对卜一有所了解，他俩都知道，这人不好对付。 虽然自己这边今天多了个老白，可对方也带了个身份不明的口罩男。 正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这人，估计也不好惹。 “起来！女人家家的抛头露面像什么样子？” 卜一像训斥自家小媳妇一样，冲花小烛说了一句。花小烛听话的“哦”了一声，起身把位置让给了卜一，自己则乖乖站在了卜一旁边。 “来吧！对面这位杂毛少年，想怎么赌都行，规矩你定，我只负责赢钱。” 卜一丝毫没给对方留面子的说了一句，胖头蛇喘着粗气压低声音道：“已经是赶鸭子上架了，黄三儿，赌吧，他只是能打，真论赌未必比你强。” 胖头蛇身后的燧鸟无声的笑了笑，这胖子的智商还真是可爱。 黄仙儿警惕的看着卜一，想了想自己刚才输的那把。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到的，但都是在自己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暗地里做的手脚，现在对方跳到了明面上，自己有了戒心，再赌下去谁输谁赢还真不一定。 “好！赌就赌！”黄仙儿恶狠狠的说到。 佬山山顶，青云观内。 兜帽男太岁仰头深呼吸，嘴角带笑。一旁妖娆不减的苏蕾问道：“‘小善人’要到了吗？” 兜帽男应声道：“嗯…”苏蕾看向远处那个油腻假道士，忍不住哧笑道：“太岁你真是…我觉得小善人会跟你急的，嘻嘻…” 太岁嘴角带笑，不再接话。 市立医院里。 “黄宁…有什么话就直说…你这哪儿像是没事的样子？” 病床上康复了一些的赵悠，看着面前一脸愁容的大徒弟黄宁问了一句。 黄宁犹豫良久，还是破釜沉一般叹息道：“唉…好吧大哥，您答应我听完别生气，我就说。” “说！”赵悠不耐烦的催促一声，黄宁这才缓缓的说：“小然…他们四个…都…都出院了。” 赵悠眉头微皱，不解的问道：“他们康复了？怎么也不跟我说声。” 黄宁道：“他们…他们还没康复，是…是硬挺着偷跑出去的，他们要…唉！我直说了吧，大哥，我听护士说，他们四个要一起去找那个小浪货！让那个浪货给他们个准话，在他们哥儿四个里选一个！” 地下核磁共振室里。 所有的灯同时闪了一下，几套大型设备也突然同时断了半秒钟的电。 “怎么回事儿啊？又这样？不是说老化的线路都已经彻底整修好了吗？”一个护士抱怨到。另一个说：“谁知道呢？这怎么C T机都没自动切换备用电源？唉，还得重拍…王富贵！躺好别动！免费给你多做一个！” 一楼大厅，所有电子设备忽然自动重启。 前厅接待护士抱怨道：“看到没？天天这么加班，机器都受不了！这才几天又这样！这破医院早晚要黄！” 医院大楼上方空中，一个杯盖大小的黑点一闪而逝。 病房里，愤怒至极的赵悠怒吼道：“废物！废物！赵家怎么能出这种为了女人不顾自己的废物？！黄宁！给我把小然找回来！腿给他打折！” 房间里灯光忽然一闪的同时，赵悠用骨折尚未痊愈，还裹着石膏的手臂用力砸了一下病床床沿。 “咔嚓”一声，厚实生铁铸造的病床床沿被生生砸断，赵悠手臂上的石膏也砸了个粉碎，顺着逐渐倾斜的床边洒落在了地上。 一阵眩晕袭来，赵悠最后只听到黄宁在不停的喊着“医生”，接着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佬山山顶上，太岁和苏蕾已经笑的泣不成声了，苏蕾花枝乱颤的擦着笑出来的眼泪，远处那个假道士看得一阵目瞪口呆，口水直流。 “我不干！就不！你们想都别想！” 空气中传来一个男人出离愤怒的声音，仔细听来，如果不是这声音里夹杂了太多负面情绪的话，到真是个有几分性感的磁性嗓音。 假道士神色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也听到了那个声音，却没发现那声音的源头在哪里。 太岁强自压抑笑意道：“你不是说你主要靠实力…颜值只是附属品嘛？这不正是证明你实力的时候嘛？噗…” 苏蕾也跟着说：“就是就是，我觉得太岁说得对…哈哈哈…” 假道士越发迷茫的看着那仿佛有些痴傻的二人，忽然有种怪怪的感觉。 “少来这套！我特么来一趟容易吗？！” 假道士又听到了那个声音，这次他觉得自己好像找到那声音的源头了，就在苏蕾二人头顶上方的空气里。 这是怎么回事呢？ 假道士越发费解了。 “吒！丑八怪竟然还敢看我？！要你命！” 空气中的声音又来了一句，太岁忽然收敛笑意，刚说了个“不要”，只见那假道士忽然表情凝固，紧接着，他的脖颈处出现一圈黑线，黑线冒出丝丝烤肉香味，一颗肥硕的脑袋沿着黑线脱落，滚到地上。 脖颈断口处没流出一滴血，甚至连肉都已烤熟，像是被烧到通红的钢刀砍断的一般。 至此，那脑袋上的一双眼，还在看着苏蕾上方的那片空气，眼神中似有不甘，似有疑惑，似有不信。 但这些情绪全都在几秒钟后渐渐消失，空留一具躯壳。 太岁看着那假道士的脖颈处，摇头叹息道：“唉…罪孽啊…刚到这边就犯杀孽，你可真是个小善人。” 空气中那稍微消气一些的声音道：“哼，这人长这么丑，谁看见他都得恶心的少活半天，我这一刀下去简直是功德无量啊…赶紧给我找副好看的身体！还这么丑的话我还杀！” “苏蕾！” “苏蕾！” “苏蕾！” “苏蕾！” 道观门外忽然传来四声喊，太岁一挥手，那假道士的尸体瞬间灰化，一阵风吹过，没留下一丝尘埃。 “好了，不开玩笑了，给你准备的四具身体自己送上门了，你挑一个喜欢的吧。” 太岁说完，起身走到道观门口，打开门，放进来四个壮硕的少年。 “苏蕾！你今天一定要给我们个解释！” “苏蕾！我不要你解释！我只要你给我个明确答复！” “苏蕾！我不要你答复！我只要你答应跟我走！” “苏蕾！我不要你跟我走！我…我…我一收到你的信息就马上赶过来了！你在这里做什么？是要为我出家吗？不要啊！” 吴卓，李辰，高良，赵然。 在苏蕾终于肯回复他们消息后，他们四人便把这趟需要从城市一头跑到另一头的行动，当成了西天取经一样神圣的任务。 “啧啧，这四个看着还凑合。” 空气中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四个少年迷茫的看向周围，最后把目光锁定在了这院子里唯一的陌生人身上。 太岁一耸肩，轻声道：“快选！别废话！” “你谁啊？跟谁说话呢？” 赵然冲太岁问了一句，空气中那个声音调侃道：“有胆子，我喜欢，就他了。” 吴卓三人迷茫的看向空气，刚想问话，赵然忽然嘴角带笑的说：“嘿嘿，感觉还不错。” 高良问道：“赵然，你说什么？”赵然用一种让高良感到十分陌生的眼神看向他，又看了看其他人，视线最终锁定太岁。 太岁眉毛一挑，什么都没说。 赵然眼珠一转，冲吴卓等人道：“唉！大丈夫何患无妻啊？你说咱们四兄弟这是唱的哪出？走了，改天再来找…找苏蕾玩儿，以后都不追她了，苏蕾，帮下忙啊。” 苏蕾姿势未变得问道：“太岁，可以吗？” 太岁道：“随便。” 苏蕾这才扭头看向吴卓等人，呵出一口如兰气。 吴卓三人瞬间眼神呆滞，赵然笑道：“好了，兄弟们，下山了，把身体养好，以后可能还能派上大用场，嘿嘿。” 吴卓三人一起“哦”了一声，如提线木偶一般，傻呆呆排队离开了道观。 关上门，赵然回到院子里，仔细打量了一番自己的新身体，忽然高高跃起五米多高，落地时单膝跪地一拳击向地面。 一块历经风雨保存了几百年的青色巨石，瞬间被打出一片蛛网状裂痕，尘烟散去，巨石缓缓下陷，显然下面已被击碎。 “不错！我很满意！” 赵然站起身说到。 太岁收起玩笑心思，严肃的说：“既然满意，那就准备忙活起来吧，为了等你，可耽误了我们不少时间。” 方舟号上，黄仙儿额头冒汗，双手微微颤抖，已经输到片甲不留的他，眼神中充满了怨毒。 目光锁定处，是神色悠然的卜一。 第四十五章 桃花有源 以前不管输赢，赌额从不会超过十块钱的黄仙儿并不知道，这种感觉就叫‘输红眼’。 熟悉赌桌的人都知道，所有染上‘赌瘾’的人，都不是因为赢钱才沉迷赌博的，而是因为输钱。 越输越不甘心，就越想赢回来，于是便会陷入死循环，难以自拔。 而赢了钱的人往往还能保持足够的理智，心态不崩，就永远不会染上赌瘾。 所以今天之前，黄仙儿从来不认为自己会有这一天。 他想赌，他要赢，他要把今天输的一切都赢回来。 但是，他已经没本钱了。 带黄仙儿几人上船的小刘早已不在赌场，自从卜一一出现，他就跑到甲板上和尹逸电话汇报了赌场的情形。 在尹逸的授意下，他已经坐上了返回市区的橡皮艇。 “筹码！再给我拿筹码！” 黄仙儿扯着嗓子喊着，双眼通红，显然已经神志不清。 老白淡淡的说：“完了，输急眼了。” 胖头蛇清清嗓子，强自镇定的冲卜一道：“卜…卜先生是吧？我们…愿赌服输，今天我们认栽，这笔钱您赢的自然就归您了，我们保证不追究，我们这就走，往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就是了。” 卜一微微一笑，明白了胖头蛇话里的另一层意思，却没答话。 黄仙儿冲胖头蛇吼道：“不行！我一定要赢回来！不准走！谁都不准走！” “黄老三！”胖头蛇一把揪起黄仙儿脖领子，咬着牙沉声道：“有命在才有机会翻盘！先走！先走！” 胖头蛇连续的两声‘先走’，终于让黄仙儿冷静了下来。 看到黄仙儿眼神开始恢复正常，胖头蛇松开手，黄仙儿缓缓瘫坐在椅子上，半晌无语。 卜一调侃道：“怎么样？还赌的话，我还奉陪，不过…你好像没有筹码了，拿什么赌啊？要不学学古时候的英雄好汉，押个手啊脚啊或者脑袋之类的零部件？” 黄仙儿镇定心神，不甘的说：“今天我黄某人认栽，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来日方长！” 卜一道：“哦？这是不赌了？来日…可未必方长啊。既然不赌了，那就聊聊吧，小烛，帮我们安排一间隔音效果好点的房间，我和这两位兄弟要叙叙旧。” “你们以前就认识？”花小烛惊讶的问了一句，随即回过神接着卜一的话回答道：“哦，那我安排个大点的套房。” 卜一站起身，冲胖头蛇道：“走吧。” 刚享受完一场赌博主题视听盛宴的观众们仍保持着亢奋，意犹未尽的不肯离去，为了不被这些人看到一些不合适的画面，黄仙儿缓缓起身，带着老白和被压制着的胖头蛇，一起跟在卜一身后离开了赌场。 花小烛走在最前，卜一稍微落后半步，黄仙儿和已经看清形式，随时准备开打的老白并排而行，胖头蛇和抓着他肩膀的燧鸟走在最后。 宽敞明亮的走廊里，胖头蛇疯狂燃烧着脑细胞，思考着脱身之策。 单挑，自己不是卜一的对手，这一点自己是清楚的。但眼下是三比二的局面，只要自己三人配合的足够好，像上次一样逃走应该不成问题。 可要是去了那女人说的房间的话…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伏兵？到时候再想跑可就悬了。 “咳…”胖头蛇很随意的清清嗓子，黄仙儿回头看了他一眼，胖头蛇微不可查的冲他使了个眼色，黄仙儿回过头，继续走。 拐过走廊，看到一个通往甲板的楼梯，黄仙儿忽然怪叫一声道：“呀！跑！” 喊声发出的同时，他也发动了自己擅长的本事，一瞬间，他和胖头蛇以及老白全都凭空消失，不见踪影。 花小烛疑惑的止步回望，卜一一脚踹开身边一个客房房门，一把把花小烛扔进客房大床上喊道：“不准出来！” 手上忽然落空的燧鸟瞬间极速奔向走廊出口处，到达出口后一个前空翻跃起至倒立姿势时，双脚同时朝两边出力，两个摄像头瞬间报废。 不给自己和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在摄像头落地之前，身体悬空的燧鸟直接变回原形，一只黑色大鸟堵住门口面对走廊方向张开细长鸟喙，一声尖利至极的嘶鸣声从大鸟喉咙深处发出。 这声音不光震碎了走廊里亮堂的电灯，还把空气震出了层层水样波纹。 卜一定睛一看，有三处人形空气仍旧凝固不动。 “想跑？！”卜一大喝一声，冲着那三处便攻了过去。 燧鸟落地变回人形，随之加入战局。 虽说是二比三，但黄仙儿的战斗力几乎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在连过数招后，受了一记重击的黄仙儿瞬间破功，三个人全都显出了身形。 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来，是船上的工作人员听到动静来检查情况。 黄仙儿一狠心，双掌一张，五个人瞬间一起消失不见。 六个安保人员跑进走廊，只看到两个掉在地上的破碎摄像头，完全看不见明明就站在身边的五个人。 而这五个人，自己却是能看到彼此的。 卜一瞬间会意，微微一笑，指了指通往甲板的楼梯。 五个人万分警惕的一起缓缓走上甲板，天气晴好，海风和煦。 “为什么要跟我们过不去？！”黄仙儿问到。 卜一不解的反问道：“这话该我说吧？看手段，上次我们差点抱团车毁人亡，就是你的手笔吧？” 黄仙儿义正辞严的说：“那也是因为你伤我们的人在先！” 卜一道：“现在你们倒是开始讲理了，没错，本身是一场误会开的头，大家原本说开了或者打出输赢，也就没什么了，但是你们三番两次纠缠我，不是雇杀手就是使阴招，如果我是个普通人类，早就死的连渣都不剩了，现在跟我讲道理？晚了！” 胖头蛇刚想问问卜一，‘雇杀手’是什么意思？一旁的老白却有些烦躁的说：“你说的对！反正大家现在都不怎么是人，那就先打再说吧！” 语毕，老白双拳瞬间伸长，尖端变细，双臂化成两根巨大尖刺，直击卜一面门。卜一弯腰一闪，五个‘不怎么是人’的人，再次战在一处。 方舟号办公室里，办公桌后那个男人问道：“平川，刚刚走廊里…你看清了吗？”徐平川微微摇头，狐疑地说：“我也没看清啊…怎么就忽然不见了？” 异界。 一个一身盛唐素衣装束，身背三尺青锋长剑的男人，正和白袍老祖对桌而坐。 这人虽然穿着古雅，头发也如古人般长至披肩，但看相貌，却是一副蓝瞳高鼻，肤白泛青的西方人面孔。 白袍老祖面无表情，给自己和对坐那人各发了三张扑克牌。 把其余纸牌放到桌上，老祖拿起发给自己的那三张牌说：“来，这是那小子教给我的最简单的玩法，叫‘比三张’，就是看谁牌上的数字大谁就赢。” 一只宽厚大手拿起另外三张牌，翻过来放到桌上，老祖看着属于对方的那三张A，把自己手里的458三张牌往桌上一扔说：“你输了，你加起来才三点，我这大你好几倍还挂零呢。” 对坐那人哭笑不得的说：“你是真把我当弱智了啊？” 老祖撇撇嘴，没说话，古井不波的表情下，仿佛隐藏着一丝紧张。 “看起来，妖怪们对这囚笼还是挺满意的？”那人问到。 老祖答道：“这叫什么话?什么叫囚笼？这根本就是世外桃源啊，你看这山这水，外面有这么美吗？有这么自由吗？我在这里不老不死，无病无灾，这不正是历朝历代所有帝王的终极梦想吗？寂寞了还有这么多可爱的小动物陪伴，简直不要太舒服啊…” “哦，是吗？”那人语气古怪的说：“那你为何还要让贪狼离开这里呢？” 老祖答道：“你不是知道嘛？为了照顾一千那傻小子啊，在这边时他就老跟我念叨，等出去了就开个小吃摊子，多多赚钱，享用一生荣华富贵。我一寻思吧…这卖小吃就是卖八辈子，也过不上他想要的那种荣华富贵啊，正好狗子会赚钱，我就让他去帮忙了啊，这不是很正常吗？” 那人又问道：“你这里多的是粪便皆可化金玉的神兽，不比这贪狼更值钱？为何不派他们去？” 老祖一脸嫌弃的说：“咦…光听你说我都觉得恶心，让那些小家伙去帮一千，一千不得骂我啊？再说了，就凭一千那脑子，给他黄金宝玉他也不懂得怎么利用啊。” “那…一千的三千年修为，你又怎么解释？”那人似是在拷问一般，老祖理所当然的答道：“打发时间而已啊，三千年哎，闲着也是闲着嘛，他回去的时候我已经给他封印了，没事儿。在那边，俗人一世不过百年，精壮之期难过半数，弹指一挥的事，你没必要这么草木皆兵吧？” “所以，派贪狼回去那边，真的完全没有任何其他用意？” “是啊。” 问完这个问题，那人似是知道再问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淡淡一笑，不再纠结，指着一旁那个正在煮着浓香咖啡的玻璃壶说：“咖啡好了，很久没喝过了吧…诺亚。” 白袍老祖瞥了那人一眼，飘飞到咖啡壶旁，边倒边说：“你就跟一千他们一样叫我老祖就成，你不吃亏，嗯…真香。” 公海上，一条将近两米长，浑身毛色鲜亮的瘦长黄鼠狼，正在踏着海面极速狂奔，身影潇洒，却透着股惶惶如丧家之犬般的狼狈。 他不会游泳，也不会飞，能在海面上如履平地，靠的只是足够快的奔跑速度。 方舟号上，一只黑色大鸟正用爪子抓着一条黑眉蝮蛇，鸟喙尖端抵在这蛇的七寸处，威胁意味明显。而这条蛇的尾巴，也不甘心的缠住了黑鸟的一只翅膀，虽然自己是跑不掉了，但这样缠住对方，黑鸟也休想飞走。 卜一看了看自己手背上难得一见的一道血痕，又低头看了看被自己踩在脚下，却死死抱住自己那只脚的老白，问道：“挺仗义嘛，为了救那个杂毛牺牲自己，值得吗？你们有这么好的交情嘛？” 老白淡然道：“技不如人，认输，要杀就杀别废话，你怎么跟个娘们似的磨磨唧唧的？” 卜一笑道：“冲你这么可爱，我倒舍不得杀你了，先在船上呆着吧，咱们聊聊天。” “跟你没共同话题。” 老白拒绝的很干脆，已经掌握绝对主动权的卜一却毫不生气，他接着说：“起码告诉我，你们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吧？你们原本是什么？是人？还是兽？还是…妖？” 第四十六章 悠然兄弟 随着黄仙儿距离方舟号越来越远，他留下的隐身幻境也开始逐渐失效，在甲板上的游客能看到自己之前，基于某种默契，四个妖怪全都变回了正常人类形态。 卜一和燧鸟押着老白和胖头蛇走出监控死角，返回了船舱。 海边。 意志消沉心思烦乱的亚当，正在散步。 在这片游客稀少的‘野海滩’，亚当细细地品味着心中的苦涩，独在异乡为异客，这种日子不好过啊… “流浪的人在外想念你～亲爱的妈～妈～流浪的脚步走遍天涯～没有一个～额～～～家，海边的风啊～夹着…” 边走边用蹩脚普通话唱着荒腔走板的小调，不知不觉间，亚当的声音越来越大，这声音吸引了附近本就为数不多的游客的目光。 当大家发现唱这小调的是个外国人时，一时间都挪不开眼睛了，全都乐呵呵的看着亚当。 此刻只有亚当在看着大海，也就只有他看到了那具趴浮在海面上的黄发“浮尸”。 看到这人的发色，亚当瞬间就联想到了自己。 同样身为外国人，他乡遇故知是多难得多珍贵的缘份啊！老乡见老乡，怎能不相帮？ “快救命啊！别看我了！往那儿看！那儿也有个老外！那个老外比我要紧啊！” 半小时后，急救人员看着躺在沙滩上猛烈咳嗽的黄仙儿，冲周围人说：“行了，人救回来了，谁把费用结一下？” 围观人群瞬间散去，独留下还在发愣的亚当，一个白大褂问道：“先生？先生？” 亚当回过神，指着黄仙儿说：“这…尼玛是个混血儿吗？咋长得不像我们这些传统老外啊，好奇怪啊，好费解啊。” 急救人员摇摇头说：“户口的事儿不归我们管，这么说是您打的急救电话吧？唉，真倒霉，既然您是外宾，那我们这次就破天荒不收费了，再见！” 眼角余光看到急救车缓缓开远，亚当这才一擦额头冷汗小声道：“呼，还好糊弄过去了，这年头还真是干啥都得花钱啊？哎，这位黄发少年，您啥情况啊？” 终于缓过来的黄仙儿双眼通红，大口喘着粗气，没理亚当。 “嗨，哥们？哥们？你清醒了吗？我也是老外，我叫亚当，刚才给你叫救护车是我花的钱…哎！你别走啊！” “滚！” 黄仙儿有气无力却语气坚定的骂了一声，自顾自跌跌撞撞朝和大海相反的方向走去。 亚当刚想继续忽悠黄仙儿，视线一转，他忽然看到了一个难得有些熟悉的身影。 看到这身影，亚当瞬间对黄仙儿失去了兴趣，他对着远方边跑边喊道：“千哥！千哥！咋这么巧啊！” 正在散步沉思的徐一千忽然听到一声有些熟悉的喊叫，顺声音看过去，只见那个会打快板的傻老外正在一脸兴奋的冲自己招手。 亚当不远处，有个衣衫褴褛的黄发侧影正在渐行渐远，身形很有几分没落，徐一千看在眼里，觉得这人有点眼生，又有点眼熟。 跑到近前的亚当激动的把徐一千抱在怀里，亲热的仿佛两个失散多年的亲邻居似的。徐一千用力挣开亚当的熊抱，揉揉差点被对方勒骨折的肋骨说：“大哥，多大仇啊这是？想打架找卜一去啊，那块头跟你才叫门当户对呢。” 亚当讪笑两声道：“嘿嘿，看到你太激动了，一时没控制住，那啥，正好到饭点儿了，咱一起吃个饭吧？都是熟人我就不跟你见外了哈。” 徐一千咋咋嘴问道：“不是给你一万块钱了吗？这啥意思？花完了？你干啥了？咋花的？自己有多少钱心里没点数是吧？” 亚当揽过徐一千的肩膀，边走边说：“哪儿能那么快就花光？我花钱省着呢，勤俭节约不是咱们华夏民族的传统美德吗？” “是我们，不是咱们。” “什么你的我的，都是大家的…” “少来这套，领土问题没有商量余地。” “行行行，都算你们的行了吧？只要你管饭就成…” 两个人插科打诨聊着天奔赴饭店的同时，方舟号上，卜一已经开始了对胖头蛇二人的“审讯”。 只是此刻这二人很有点视死如归的劲头，任凭卜一如何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或者威逼利诱连哄带吓唬，这俩人对于自己身体如何成为现在这样，都是什么也不说。逼急了就是一句话：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其他的问也白问，因为他俩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卜一当然不会被他俩的‘瞎话’给唬住，但他也确实没什么其他办法，身在别人家的船上，要是像对自己家那个杀手那样刑讯逼供的话，他还真担心会给自己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而花小烛又不停地以各种名义突然出现，一会儿问他赢的筹码是要兑换成现金还是银行卡，一会儿问他想兑换成哪种货币，一会儿问他饿不饿，一会儿问他爱吃什么口味的糕点，自己最近正在学烘培，自我感觉技术还不错。 凡此种种，让卜一的思路一再被打断，要不是燧鸟莫名其妙的主动替花小烛做了数次保证，卜一真有些怀疑这傻姑娘会不会是胖头蛇的同伙了。 一时间，卜一对胖头蛇的‘审讯’陷入了僵局。 是夜。 一户廉租房里，终于找到辉子的黄仙儿，正在就着馒头大口吃着荤素搭配的剩菜，忙活了两天一夜都没吃饭的他是真饿了。 此刻的辉子表情很难看，他幽怨的盯着黄仙儿，那感觉就像黄仙儿三年前欠了他一百二十块钱，到今天不光不提还钱的事儿，还跑来想再借八十凑个整数似的。 第四个馒头吃的只剩下了一半，剩菜却已经没有了，意犹未尽的黄仙儿用馒头擦着盘底的菜汤，吃光了辉子家所有的存粮。 “早就跟你们说别搞这些歪门邪道，老老实实干活儿挣钱，攒够了钱回老家盖房子娶媳妇多好？你们非不听，看看，栽了吧？” 辉子嘟嘟囔囔的抱怨着，黄仙儿不耐烦的说：“少来这套！你特么什么时候说过这话？！装什么事后诸葛亮，都是自己兄弟，你到底跟不跟我去救人给句痛快话！” 辉子支支吾吾的说：“老白跟胖子…都栽了，你又没什么本事，我就算去了…又能怎么样？老白都打不过人家，我更打不过了…” “不去是吧？好…”黄仙儿站起身，打了个饱嗝说：“行，算我以前看错你了！亏我还把你当自己兄弟！你想想我们平时怎么对你的？！往常别人欺负你时是谁罩着你的？！没想到你竟然…好！你不去我特么自己去！” 说完，黄仙儿就作势要走，辉子赶忙拦住他，左右为难的说：“我…我又没说不去…” “那你倒是去还是不去啊？！”黄仙儿咄咄逼人的问到。 终于无奈的辉子一跺脚道：“哎！去就去！算我欠你们的！” 黄仙儿这才语气稍微缓和一些说：“哼，这还差不多，行了，那我今天就在你这儿睡了，明天天亮先陪我去把老白的事情办了，这是…我欠他的。” 说到最后，黄仙儿玩世不恭的语气里终于有了一丝人情味儿。 市立医院。 三个医生正围在赵悠身边，不停地向赵悠询问着什么，赵悠有问必答，但明显他的答案没能让医生们满意。 黄宁看了一阵，打断医生们的问话道：“哎，白衣天使们，虽说我大哥已经痊愈了，但你们也不能这么折腾他啊，这都俩钟头了，该让他休息会儿了吧？” 三个医生一起扭头看向黄宁，黄宁冲他们露出个足够礼貌的微笑，一个医生转身冲赵悠问道：“这位患者，您真觉得您的突然痊愈，是因为您平日里每天坚持练习武术？” 赵悠再次重复了一遍今天重复过无数遍的话：“是啊，不光武术，还有咱们老祖宗留下的古气功，不然还能有什么其他解释？我长这么大，感冒过，发烧过，但从没吃过一片西药，没注射过一滴西药针剂，说到底，我们才是文明古国，我们老祖宗留下的东西才是真正的宝贝啊。” 三个医生敷衍的点点头，明显对赵悠的话并不十分相信，但他们却也找不出更合理的解释。 “请吧，三位，快让我大哥歇会儿吧，呵呵。”黄宁又催促了一遍。 三个医生都听出了黄宁语气中的反感，出于不想跟这种‘莽夫’计较的心态，三个人终于决定暂时‘放过’赵悠。 起身离开病房，关上房门，一个医生满是怀疑的说：“怎么可能？那些过时的药理知识根本不可能有这种效果嘛。”另一个医生说：“就是啊，中医这种早就该丢进垃圾桶的糟粕竟然也有人信？没文化真可怕啊。”第三个医生说：“谁说不是呢？还从不吃西药不打针？吹吧，只有西医才是真理，这智商真对得起他的职业。” “就是，匹夫无脑啊，不过话说回来，那他是为什么会突然痊愈的呢？” 第一个医生问了一遍，另外两个医生想了想，一起摇了摇头。 病房里，黄宁坐在赵悠床边，继续着三个医生来之前的话题：“大哥，您刚才是说，吴卓他们三个孩子也已经各回各家了？” 赵悠道：“是啊，看来还是要自己亲自经历过一些事，才能真的懂事…也挺好，刚才小然在家里给我打电话的时候，那语气都跟以前不一样了，成熟了，稳重了。” 黄宁问道：“那他们的身体状况…”赵悠答道：“我问过医生了，他们其实都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主要是调养，就当女人坐月子那样对待就行，本来也没必要非留在医院里，呵呵。” “话说回来，大哥你这身体底子是真不错，说好就好，说真的，我也试了试那张被您一拳砸坏的床，我这功夫…到底跟您没法比啊。” 黄宁的话让赵悠没来由的有些紧张，他勉强一笑说：“呵呵，是啊，以前没受过这么重的伤，还真不知道天天练功对身体好处这么大，我的事还没和小然他们说吧？好，你也早点休息吧，明天我也该出院了。” 黄宁答应一声，起身离去。 赵悠这次出事并没让燚龍武馆停止运作，虽然确实有学员因为这场‘事故’选择了另投别家，但大多数学员还是很讲义气的留了下来，准备等师父康复以后一起东山再起。 凌晨两点。 “哗啦”一声，武馆大门被缓缓打开，赵悠走进来关上门，打开了室内一盏大灯。 之所以选择这里，是因为这里是让赵悠最有安全感的地方。 借着灯光，赵悠走到镜子墙前面，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深呼吸… 深呼吸… 深呼吸… 忽然，赵悠粗吼一声，身形开始逐渐变化。 粗吼变成惨叫，又变成低吼… “轰隆”一声，两只壮硕前蹄落在地板上，荡起一阵尘土。 赵悠看向镜子墙，那里面有一只身高足有两米，体长足有四米的巨型野猪正在看着自己。 这野猪的面目十分狰狞，眼神中，却充满了恐惧… 第四十七章 医者黄仙儿 刚过早上八点，十二辆连夜租来的统一型号黑色奔驰车，就已经分立两排整齐停在了市立医院大门外。 一边各六辆，寓意“六六大顺”。 这是赵悠的‘出院仪式’仪仗队，是徒弟们的一点心意。 遗憾的是，还不到八点半，就有人以疑似黑社会聚众闹事的名义报了警，警察赶来了解完事情的真实情况后，对一行人进行了批评教育，并指挥着十二个司机把车停在了距离市立医院稍远的位置，免得阻碍交通。 恭恭敬敬的把警察送走，心有不甘的十二个司机龟速移动着汽车，想尽量靠医院大门近一些。 上午九点整，十二张连号违停罚单整齐的贴在了十二辆车上，十二个司机欲哭无泪的把车又挪了回去。 其实如果不是赵悠康复的太过突然，徒弟们原本不至于如此手忙脚乱，不过不管怎么说，老大身体康复都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所以即使再忙乱，大家的心情也都还是不错的。 虽然很遗憾赵悠最疼爱的那个弟弟没一起过来，但大家都知道那是因为他的身体还没痊愈，所以也就没人太纠结于这件事。 病房里，三个医生极力挽留着赵悠，甚至提出可以把住院费打五折的优厚条件，但赵悠依旧态度坚定的决定出院。 他的状态很好，完全没有继续住院的必要，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而且…他也不想让别人再继续‘研究’自己了，毕竟再研究下去的话，指不定会出什么岔子。 所以在拿到确定痊愈，身体各项指标都完全正常的通知书后，赵悠便在一干人等的陪伴下正式出了院。 方舟号甲板上，卜一面向大海，迎风而立。在他身旁站着一个英武内敛却气场十足的中年男人，这人的相貌气质都颇有古代名将风范，毫不夸张的说，即使已年逾半百，但单靠一张脸，这人也能征服所有有‘大叔控’癖好的女孩。 二人身后不远处，徐平川和花小烛并肩而站，此刻的花小烛难得露出了几分局促，竖起耳朵想仔细听清楚卜一和那个中年人的对话。而一向古井无波的徐平川，此刻脸上却满是玩味。 这二人身后，六个职业保镖负手而立，墨镜后面的眸子皆是同样的高度戒备。 “家父性子特别，一生只认书香极厌铜臭。早年闯出几分名望时，几家知名学府想重金聘他却都被当面拒绝，因为那帮人开口俱是相同的‘铜臭’。不问家父究竟有何真才实学，只说能给家父多优厚的待遇，家父自不会答应。也因着这臭脾气，我家很是贫寒了许多年，但家父始终觉得，幸福二字，不该只能依附于金钱，没钱一样可以开心过活，于是便给我取名‘布纨’，寓意‘布衣纨绔’，无钱也可潇洒，却奈何我家姓花，这名字连在一起，却仿佛成了个天大的讽刺。” 花小烛的父亲，方舟号的主人，素有‘布衣大纨绔’之称的花布纨，今天难得有雅兴，和这仅仅见过两次的年轻人卜一聊起了自己的过往。 卜一目不斜视的看着远处海平线，静静听着。 若是换做别的年轻人，能听到花布纨对自己说这些话，恐怕早已受宠若惊做诚惶诚恐状。遗憾的是卜一却丝毫没觉得这种谈话有多珍贵，他此刻想的只是：这人是这艘赌船的船长，不能得罪，不能做杀鸡取卵的事，鸡要慢慢养，蛋才能越下越多。 “嗯，老爷子挺风趣，您这名字也跟您今天的成就很般配。” 卜一随意的说了一句，花布纨爽朗大笑几声，他已经太久没在年轻人身上感受到过这种态度了。 一时没觉察出卜一的敷衍，花布纨继续谈兴颇高的问道：“那你知道我为何给自己女儿取名小烛吗？” 卜一配合的反问道：“为什么？” 花布纨答道：“家中那般穷困时，我却有这样一个名字，不是很讽刺吗？除了父亲会为这名字自鸣得意外，在我学会用拳头解决问题之前，没少因此被人嘲笑，所以当有了小烛时，我只想着起名要尽量简单，不要什么狗屁寓意。恰逢那日台风暴雨，半城断电，一眼瞥见桌上摇曳烛台，我便给她定下了这名字。” 卜一点点头说：“哦，其实这倒是挺聪明的做法…起码省得费脑筋了。” 花布纨再次一阵大笑，心里越发喜欢这淡定从容的年轻人了。 只是笑过一阵后，他却极有分寸的话锋一转道：“小烛这孩子命苦，她娘走的早，我这个当爹的又不怎么着调，跟着我颠沛流离这么多年，我总觉得自己对她是有愧的，人都有个百年之后，这艘船…就是我留给她的倚仗，所以，我绝不允许任何人给这艘船添乱，我这么说，你明白吧？” 这次卜一没给花布纨任何回应，因为他没弄明白花布纨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逐客令？是在暗示自己，让自己以后不要再来船上赢钱了？ 眼见卜一没反应，花布纨像是忽然想明白了似的一拍脑门，也怪自己没把话说清楚。 招招手，徐平川走上前将一叠资料交给花布纨，他把这叠资料转手递到卜一面前说：“我们做的是赌场生意，自然不会因为客人赢钱就拒绝客人，只是赢就要赢得让人挑不出毛病来，不然就是给我添乱，我不喜欢给我添乱的人…这是那三个人的身世资料，我知道你对那三个人也很感兴趣，交给你了。” 卜一接过资料翻了翻，还好，基本所有的字都认识。 “好了，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了。” 言尽于此，对花布纨来说，卜一能领会多少，就看他的造化了。 花小烛最后恋恋不舍的看了卜一一眼，跟着父亲返回了船舱。 卜一迎着海风看了一会儿那叠资料，表情越来越古怪。 徐一千对酒的感情很复杂，他并没有因为父亲酗酒而对酒产生绝对的排斥，因为他也见过父亲那些酒友酒后的模样，所以他知道，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在饮酒后变得像父亲一样暴躁又恶毒，有人喝多了直接倒头就睡，有人喝多了反而比清醒时更加文质彬彬。 所以对徐一千来说，酒就像刀一样，本身无功无过，这东西究竟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还是取决于使用它的究竟是什么人。 当然，有选择的情况下，他是不会主动碰酒的。 昨天中午当亚当在吃饭时提出要喝一瓶啤酒时，徐一千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当亚当提议一人一瓶啤酒时，徐一千一开始是直接拒绝，但实在架不住亚当那张碎嘴子说个不停，最后只好勉强喝了一瓶；接着便是第二瓶，第三瓶… 身强体壮胃口好的亚当酒量也是相当惊人，徐一千很快就也彻底沦陷，最终连怎么回的家都不记得了。 卜一家里，还在鼾声如雷的徐一千忽然觉得鼻子有点痒，他迷迷糊糊的挠了挠，还是痒，再挠，更痒了。 “阿嚏！” 终于打出一个喷嚏，精卫咯咯笑着边跑开边说：“哈哈，一千哥哥大懒猪，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床！” 徐一千勉强睁开眼，一阵头疼欲裂让他再次合上眼皮，迷糊中，他隐约听到了客厅里精卫和人聊天的声音。精卫的声音他认识，另一个声音听起来有点耳熟，口音有点奇怪… 徐一千再次睁开眼，这回不像刚才似的即使睁开也仅是眯着一条细缝，而是直接瞪了个溜圆。 跌跌撞撞从床上起身，走到门口往外一看，沙发上明显比他清醒许多的亚当冲他热情的招招手说：“嗨，一千你这酒量不行啊，还得练，晚上咱们继续哈，哥培养培养你。” 徐一千哀叹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厨房里传来阵阵香气，那是夸父正在炖的醒酒汤。 此时此刻，黄仙儿最想见的人其实是尹逸，他想揍这孙子一顿。但他并没去找尹逸，而是去了这城市的另一个地方。 他要先去办老白想让他办的事，虽然昨天时间紧迫老白没明说，但他知道，老白就是用这件事来和他做的交换，让他能够活着逃出方舟号。 “这事儿你自己一个人不就办了嘛？这还拉着我干啥？” 被黄仙儿抓了壮丁的辉子嘟囔了一路，他是真不愿意来。黄仙儿白了他一眼说：“懂不懂什么叫避嫌？‘长嫂如母’的道理都不懂？你平时那些评书真是白听了。” 辉子道：“咱这交情，‘穿堂过屋妻子不避’又怎么了？我跟你说，你就是…好好好，我不说了行了吧？” 眼看黄仙儿又要发飙，辉子赶忙识趣的打断了话头。 走进一家小超市，黄仙儿费了半天劲，终于找到了那款经典口味的巧克力豆，在收银员防贼一样的注视下结账离开超市，收银员也松了口气，还好，没丢东西。 一个小区里，黄仙儿强自搜索着记忆，找到了那栋楼。 在楼下呼叫器按键版上按下房间号，片刻，呼叫器里传出个挺好听的女人声音：“你好，请问找谁？” 黄仙儿清清嗓子，尽量正经的说：“你好啊，我是送快递的，陪白先生来送药，您是小蕊姑娘吧？” 对面略有些警惕的说：“啊？白大哥呢？” 黄仙儿招呼辉子上前，手在呼叫面板上一挥，示意让辉子说话。 辉子略有些紧张的说：“啊，啊，小蕊啊，是我，我是你白大哥，你快开门啊。” 听到老白熟悉的声音，小蕊终于彻底放松警惕，激动的说：“嗯嗯，好，我这就开门。” 单元门应声而开，黄仙儿带着辉子走进楼道，直奔小蕊家。 听到脚步声，早已等在门口的小蕊轻声道：“白大哥吗？” 黄仙儿远远的冲小蕊打了个手势，又示意让辉子说话，辉子轻轻叹了口气，配合道：“嗯嗯，是我啊，我来给你送药了。” 听到声音已到近前，小蕊赶忙打开家门，热情的把二人迎了进去。 把这二人让到沙发上，黄仙儿看着小蕊眼睛上厚重的纱布，不由在心里感慨了几句命运的不公。 “那…”小蕊欲言又止的开了口，黄仙儿马上会意的把那盒巧克力豆交给辉子，辉子打开盒子，冲小蕊道：“那，你伸手。” 小蕊赶紧伸出右手，一颗巧克力豆掉落在掌心，小蕊微微一颤，紧张的问道：“我可以吃了吗？” 辉子看向黄仙儿，黄仙儿点点头，辉子冲着小蕊“嗯”了一声。 小蕊不禁灿烂一笑，把巧克力豆放进嘴里，按上次老白说过的方式嚼了起来。 “摘下眼罩吧。” 辉子轻声说到。 小蕊解开缠在眼睛上的纱布，一圈，又一圈。 终于全拆下后，辉子接着说：“我倒数三二一，你就睁眼，三，二，一…” 小蕊缓缓睁开双眼的同时，黄仙儿右手大开，掌心朝准小蕊眼睛方向。 “哇！这药真是太神奇了！我又可以看见了！谢谢白大哥！” 小蕊激动的抱了辉子一下，起身在房间里蹦蹦跳跳的走来走去，四处乱看，似乎桌椅板凳锅碗瓢盆这些再平常不过的东西，在小蕊眼里都是绝美的风景。 虽然她的眼球，依旧是有些吓人的纯白色，实际上也根本没有恢复视力… 第四十八章 定居方舟号 “刚才她抱我那一下，要是老白知道了，不会因为这个跟我拼命吧？” 一家工薪阶层小饭店里，辉子愁容满面的问了一句，语气十分郑重。 对坐脸色苍白的黄仙儿勉强笑笑说：“不会，那会儿在她眼里你就是老白，她抱的是老白，老白要是知道了…高兴还来不及呢，嘿嘿。” 说完，黄仙儿颤抖着手拿起一根鸡腿，大口撕咬起来。 辉子转而冲黄仙儿担心的问道：“那你呢？你没事吧？刚才你最后撑不住差点要露馅时可吓死我了，你说你也是的，干嘛同意她连吃两颗啊？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黄仙儿嚼几口咽下一块肉，一口气喝光一大杯啤酒，这才惨然的说：“都答应老白了，就帮人帮到底呗，万一…万一以后再也没机会了呢？” “呸呸呸！别瞎说，赶紧自罚三杯漱漱口。”农村出生农村长大的辉子很信这些，也很忌讳这些。 黄仙儿配合的再次端起酒杯说：“嘿嘿，我这人一向嘴贱命硬，你又不是不知道，放心，咱妥妥的没事，干杯！” 凭空在一个盲人的脑子里植入一场幻觉，还要给这个盲人制造一双眼睛，让这个盲人能和正常人一样，靠自己的“眼睛”去感知到这份其实真实存在的‘幻觉’，而且这幻觉还要和盲人的身体以及周围环境完全契合，一整套流程操作下来，对黄仙儿的消耗是非常大的。 话说回来，如果不是黄仙儿无意间自创了这么一招，也没办法让老白那么依赖自己。 其实黄仙儿还有句埋在心底的话始终没说，那就是每当他凭自己的本事帮助小蕊这种‘弱者’的时候，他的内心也会有一种怪怪的满足感。 说不清具体是什么感觉，但确实很爽。 “好吧，那你说下一步计划吧，怎么去救老白跟胖子？”辉子瓮声瓮气的问了一句，随手把桌上另一根鸡腿塞进了自己嘴里。 黄仙儿拿起桌上剩下的一整个鸡架道：“第一步…先吃饱，等我缓过来再说。” 方舟号上。 当赌客们仍旧在谈论昨天赌场里那场盛况时，一间宽敞却并不明亮的客房里，卜一把那叠资料轻轻丢到茶几上，冲坐在对面沙发上的老白和胖头蛇问道：“看看，这上面写的是你们吧？” 站在一旁的燧鸟好奇的扫了一眼那叠文件，但老白和胖头蛇却好像对此并没多大兴趣，两人都没动。 眼见如此，卜一只好自顾自再次拿起那叠文件，打开一页，念到：“常有根，年龄43岁…” 随着卜一准确无误的说出自己的情况，胖头蛇的表情越来越难看，从震惊变成惶恐，最后只剩下了纯粹的愤怒。 “白军…”卜一继续念着，全念完后，老白却没像胖头蛇一样情绪波动，他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卜一，仿佛对方刚才念的不是自己一样。 “看这位常大哥的反应，这些资料应该都没错吧？” 卜一再次把文件扔回茶几上问道：“你们是本来就是这样，只是之前一直在隐藏自己，还是突然变成这样的？你们有多少同伙？都有什么本事？这几个问题你们好好想想怎么回答我，如果答案能让我满意的话，只要你们保证以后不再招惹我和我的人，那你们还有一条活路。” “人类的保证，不可靠。”燧鸟平静的插了句嘴，卜一笑道：“你看他们还算是人类吗？” 燧鸟不再说话，胖头蛇眼珠一转，佯装随意的问道：“那你们俩呢？听这意思，你们原本就不是人类？” 卜一竖起食指摇了摇说：“少跟我套话，老实点对你们有好处。” 胖头蛇继续眼珠乱转的像是在努力思考着什么，但却很听话的没再开口。 眼看这俩人很有点死鸭子嘴硬的意思，卜一站起身说：“行，那你俩就再好好想想，反正咱们有的是时间，想耗？那就耗吧。燧燧，看紧他俩。” 说完，卜一再次离开了房间。 一个大套间里，经过一场无声的激烈‘争论’，三个聋哑孩子终于平静了下来，安静的盯着房门，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卜一掏出房卡打开房间门，三个孩子瞬间同时站了起来，一起看向卜一。 关上门，卜一指指四周环境问道：“对这里的住宿环境适应的怎么样？没事不用老在屋里呆着，也可以上去吹吹海风看看大海什么的，放松放松。” 三个孩子依旧定定的看着卜一，皆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第一次看到孩子们这种眼神的卜一也有些纳闷，他想了想试探着问道：“你们…有事？” 三个孩子一起点头，卜一却瞬间懵了，这仨孩子都不会说话，也不认识字，他们就算有事又该怎么表达呢？自己可不懂手语啊。 思索片刻，卜一试探着问道：“你们…是有什么想法？跟这里有关吗？” 三个孩子相互对视一眼，彼此点点头，稍大点那个上前拽住卜一衣角，把他拽到走廊上。 左右看了一会儿，忽然一个保洁阿姨拐进走廊，孩子马上示意让卜一看那位保洁阿姨，卜一疑惑的看过去，孩子又拽了拽卜一，指指自己，指指保洁阿姨，又拍了拍自己胸口。 卜一一脸懵圈的看着这孩子，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另一个孩子好像有些着急，他也指指保洁，拍拍自己胸口，然后模仿着保洁阿姨做了个扫地的动作，又拍拍自己胸口，竖了下大拇指，最后指了指自己正住着的那个房间。 这回卜一终于明白了，他恍然大悟的问道：“哦…你们是说，你们也可以做这样的工作，用工作来换在这里住宿是吧？” 三个孩子一起猛烈点头。 “唉…”卜一轻轻叹了口气，觉得好笑的同时又觉得多少有些心疼。 这么小的年纪就这么懂事，知道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一切都要靠等价交换才能得到，他们仨之前的生活…估计比自己以为的还要苦一些吧？ 想到这里，卜一把三个孩子带回房间，关上门，郑重而温和的冲他们说道：“不用，孩子们，你们在这里只是暂住，等我在滨海城安顿好了，大家就一起回去，你们在这边不会呆太久的，这本来就是我答应你们的，不需要你们再用工作来做交换，明白吗？” 三个孩子互相打了几个手语，年纪稍大点那个上前一步，抬手指向房间一扇玻璃窗户，坚定的摇了摇头。 卜一费解的看向那扇窗户，很干净，一尘不染，能清晰的看到外面的大海，只是因为窗框限制视野比较有限，但并没什么异常。 再看三个孩子看向自己的坚定眼神，卜一走向那扇窗户朝外看去，极目远眺，能看到蜿蜒的海岸线。 卜一回转身，试探着问道：“你们的意思是…你们不想回滨海城了？想一直呆在这船上。” 三个少年再次一起点头，只是他们这次的点头不像先前那般激动，反而有一丝说不清的落寞。 对他们三个而言，与滨海城有关的记忆，大概任何一秒钟都是跟‘美好’二字扯不上关系的吧？ 想通这一点，卜一也不禁思索起来。 这么大一艘设施齐全的巨船，说是一个完全独立的‘小社会’都不过份，在这样一艘船上过完完整一生也不是不可能，而且不会像蹲监狱一样无聊难受，毕竟这船上好多用来娱乐的项目可是好多一线城市都没有的，简直能算是个‘世外桃源’了。 想到‘世外桃源’，不知怎的，卜一没来由的有点不太舒服，就像这词汇在自己的生命中以很糟糕的形式出现过似的，只是自己并不记得了。 摇摇脑袋，把忽然莫名泛上来的矫情甩出脑外，卜一想了想冲三个孩子说：“既然你们有这样的想法…我也尊重你们，不过人家船上肯定有自己的制度，我帮你们问问吧，不保证一定能行啊。” 三个孩子又是一阵点头，这次还加了一个简单的手语，卜一虽然看不懂那手语的具体含义，但也能感觉到这是在向他表示感谢。 想往船上安置人，对卜一来说，自然是去找花小烛最合适。虽然那女人好像有点傻，但在人家的地盘，她说话肯定还是好使的。 在公海上手机信号不是很好，微信时常发不出去，但想找花小烛，对卜一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他只是冲一个服务生自报家门后说了自己要找花小烛，几分钟后，花小烛就出现在了他房间门外，速度快的就好像她原本就一直躲在隔壁房间似的。 “额…本来是想去拜访您的，没想到您倒是先过来了，是这样花小姐，我想问一下，您船上招聘有什么要求吗？” 卜一开门见山的问到。 花小烛瞬间心脏一阵狂跳，她激动的问道：“你要来我们船上工作吗？没有要求！不过最适合你的职位暂时是我爸在做，得等他退休你才能接班，你要不先委屈委屈做个…” 董事长办公室里，花布纨忽然打了个喷嚏，嘟囔道：“没感冒啊，这是有人在背后咒我呢？” 客房里，卜一一阵摆手说：“不是我，是这三个孩子，他们想留在船上…打工。” 花小烛看向一旁那三个孩子，这才冷静了一些道：“哦…行啊，可这三个孩子…还没成年吧？” 卜一答道：“嗯，没成年，不过不用担心，他们都是孤儿，没爹没娘，不会有家人来找事。我也是偶然认识的他们，就想帮他们谋个出路，正好他们挺喜欢这船上的环境的…” “啊？孤儿？”花小烛瞬间一阵同情心泛滥，也不由得觉得，卜一真是善良，竟然对‘偶然’认识的人都这么好。 想了想，花小烛点头道：“好，没问题。” 八号码头。 两个中年人看着海平线，平静的聊着天。 “师兄，你真的想去那艘船上动手？” “嗯，从眼下的情形来看，他可能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那艘船又在公海之上，动完手直接抛尸大海，神不知鬼不觉。” “还是师兄聪明，那我们怎么过去呢？游过去是不是有点远？而且我不会游泳，师兄，你会游泳吗？” “师弟，你忘了吗？” “什么？” “咱俩的所有本事，都是同一个老师教的。” “…” “…” “师兄你看，那里有艘渔船。” “好，就他了。” 第四十九章 入职第一课 前厅经理，大堂领班，安保队长，甚至是赌场荷官等等。 花小烛提了一堆建议，想让这三个聋哑孩子担任更赚钱或者更有权的职位，但都被卜一以及三个当事人给坚定拒绝了，他们只想当清洁工。 三个孩子到底怎么想的花小烛并不清楚，但卜一也坚持这一观点的原因却很简单：他尊重三个孩子的选择，只要不出格，孩子们想做什么就让他们做什么。 花小烛最后只好无奈的答应了他们的请求，带着三个孩子开始‘入职培训’。 赵悠的‘出院欢迎宴会’定在了中午，因为他刚刚出院，大家不想让他晚上喝酒，毕竟带醉入睡对身体并没什么好处。 当然，宴会地点仍旧选择了晚年不变的山海楼。 虽然酒桌上大家都故意没太劝酒，但赵悠却没少喝，因为他想试试自己的酒量是不是也发生了变化。 果然，一顿饭下来，赵悠这个喝的最多的人，却也成了全场最清醒的人，他完全没醉。 吃完午饭，赵悠独自返回了久违的家。 父亲不在家，十有八九是又出去喝酒去了。 赵悠没跟父亲提起过自己住院的事，也特意叮嘱过手下人，不要把自己的情况告诉父亲。以往他就经常不回家过夜，所以父亲对他的连日不归家没察觉也没在意，继续着自己有节奏的酗酒生活。 客厅里空空如也，弟弟房间里传出了手机游戏的背景音乐。 赵悠走到赵然房间门外，敲敲门，推开门问道：“小然，你身体怎么样了？没大碍了吧？” 正斜躺在床上的赵然目不转睛的答道：“早没事儿了，我这身子骨比那仨糠货强多了。” 赵悠点头道：“那就好…” 赵然依旧在专心的玩手机，视线一秒钟都不肯离开屏幕。赵悠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觉得自己弟弟和之前有点不太一样，但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小然…”赵悠叫了一声，赵然问道：“怎么了？”赵悠想了想，最终还是没提赵然的事，而是说起了自己：“小然，我这一住院，武馆的工作耽误了不少，接下来可能会有一段时间没空回家了，你照顾好自己，缺钱就跟哥说，有空也可以来武馆运动运动。” “嗯，好。” 赵然答应的很平静，平静之中还夹杂着一丝赵悠不理解的冷漠。 眼看弟弟没什么和自己说话的兴趣，赵悠也不再自讨没趣，关上门回了自己房间。 在自己床上躺了一会儿，赵悠拿起手机，给赵然转了五千块钱生活费。 又躺了一会儿，实在无聊又睡不着，赵悠起身离开卧室，走到赵然房间门外敲敲门，推开门道：“小然，我…” 房间里空无一人，不知何时，赵然竟然静悄悄的离开了房间。 “小然，小然…” 赵悠在客厅里喊了几声，又上卫生间和厨房看了一眼，都没弟弟的身影。再看手机，那五千块钱赵然竟然还没收。 这是赵然第一次没有秒收自己给他转的钱，赵悠不由得有些纳闷，拨通弟弟手机，响了许久，却没人接。 虽然心里有些纳闷，但想到弟弟毕竟也是这么大个人了，而且刚才他那个姿态也不像是会出事的样子，赵悠索性不再理会，给赵然发了条信息就离开了家，直奔自己的燚龍武馆。 方舟号上，花小烛正在给三个孩子进行‘培训’。说是培训，其实也不过就是花小烛出于同情心，想跟三个孩子在一起多呆一会儿而已。 毕竟清洁工这种工种的技术含量确实不算太高，甚至可以说，在方舟号上做保洁工作唯一需要用心钻研的，就是熟悉并记住方舟号的‘地形’。 各条走廊，几处餐厅，客房，健身房，游泳馆等等，把位置记清楚了就行。 当然，除了这三个孩子以外，方舟号上其他的保洁人员，都只是熟悉船上某一小片区域的地形，不可能了解全貌。 所以这场‘培训’的主要内容，就是带着三个孩子在船上四处乱逛，熟悉这艘船的角角落落。 忽然，花小烛看到了正带着两个手下朝自己这边走来的徐平川，她赶忙打招呼道：“小舅，这是干嘛去？有公事？” 徐平川道：“是啊，出了点稀罕事，刚有两个装成渔民的大叔自己开渔船过来了，想上咱们船。下面人本来说咱们的船不许不明人士登陆，但对方可怜巴巴的说只是想上来涨涨见识，呆几分钟就走。咱们的人一心软就把他俩放上来了，结果例行安检时发现这两位大叔并不简单，每个人身上都藏了不下十把凶器，有枪有刀的。还好两个大叔好像没意识到那是安检，没惊动他俩，我这正准备过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 花小烛哭笑不得的说：“带着十几把凶器上咱们的船？这不是找死嘛？”徐平川也笑道：“谁说不是呢？估计是老港片看多了，想学电影里的情节来个‘黑吃黑’，坑咱们一笔，唉，真是傻的可爱的两个人。” 正说着，身后一个戴着耳机的跟班忽然上前一步道：“徐总，那两个人跑了。” “跑了？”徐平川不可置信的反问了一句，那人答道：“是，徐总，说是两个人好像发现自己被盯上了，借口上厕所，从厕所通风管道跑了，眼下只能确定这俩人还在管道里，具体位置不清楚。” “还在管道里？”花小烛重复了一句，那人答道：“是的小姐，通风管道的防护罩有防盗设定，只能从外面开启，单靠人力，从管道里面是无法打开的，就算借助工具，不是专业人员的话，想打开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花小烛愣了几秒问道：“那怎么办啊？这俩人不会因为出不来，最后饿死在管道里吧？” 说着，花小烛抬头看了一眼正对自己头顶的一个通风口，忽然脑洞大开的联想到，有一天，从这里传出了阵阵腐尸气味… 一阵不寒而栗，花小烛打了个哆嗦说：“那赶紧把这俩人找出来吧，找到以后一定第一时间通知我。” “是。”跟班答应一声，徐平川道：“得，那我也不用去了，小烛，你这是在干嘛？”花小烛有些腼腆的说：“他们三个…卜一介绍来打工的。” 听到跟卜一有关，徐平川便不再多问，只是别有深意的笑了笑。 再看向三个孩子，他忽然表情古怪的走上前，在一个孩子肩膀上试了试，点点头说：“嗯…倒是练武的好苗子，小烛，你回头跟卜一说声，这仨孩子底子不错，可以适当培养一下，荒废了就太可惜了。” 花小烛忙应道：“就是就是，我回头一定跟他说。” “那我就先回去了。”徐平川和花小烛告别一声，带着人离开了走廊。 漆黑的通风管道里，响起两个中年人的对话声。 “师兄，还是你厉害，你是怎么看出来我们已经被识破了的？” “不是用‘看’的，是凭经验和直觉，我一看那几个人的眼神就发现问题了，师弟，你还是嫩了点啊。” “那不还是用‘看’的吗？” “…” “…” “不，是直觉。” “…好吧，师兄，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先离开这管道。” “是啊，这里面又脏又闷还有一股怪味儿，不过也就是师兄你了，他们肯定想不到咱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那是自然，看，这里有个出口，我们就从这里出去。” “好。” … … … “师弟，把你那把专门给人割喉的短刀借我用用，单靠手似乎打不开这盖子。” “啊？师兄，您不是自己也有嘛？干嘛用我的？” “我当初在祖师爷神像前发过誓，出刀必要人命，不能轻易拿出来。” “可是，师兄，当初咱俩是一起发的誓啊！” “…” “…”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此处无光，不算出刀，拿来吧，师弟。” “好吧，谁让我是师弟呢…” 燚龍武馆。 赵悠原本以为下午武馆里不会有人的，毕竟中午吃饭时他已经说了，下午休息，明天正式开馆。可没想到，还是有几个堪称‘武痴’的学员在馆里练功。 看到馆长来了，几个人忙停下自己的事，跑到近前跟赵悠打招呼。 赵悠满意的夸着几个学员的勤奋，几个学员乐呵呵的享受着老大的夸赞。 忽然，赵悠灵光一闪，提出要和几个学员切磋一下，学员们赶忙连声拒绝，其中一个说赵悠刚出院身体不行不适合激烈运动，另一个说自己根本不是赵悠的对手，没有切磋的必要。 赵悠看着这两个情商决定命运，将来注定会拥有完全不同成就的学员，笑了笑，强行把那个说自己身体不行的学员拉上了拳台。 这些学员也参与了中午的饭局，此刻身上还带着三分酒气，在被赵悠戏耍了几回合后也就动了真火，使出了全力。 但赵悠却依旧赢的轻松无比，拳台下的几个学员都有点看傻了，因为对赵悠功夫相当熟悉的他们都发现，赵悠这次重伤不光没让自己变弱，反而比之前厉害了许多。 赵悠也强自压抑着心里的喜悦，在最终放倒对手后，他看着这带给自己无数辉煌的拳台，忽然想到了自己的两次‘滑铁卢’。 卜一和那个把自己打残的男人…真实身份不会也和自己一样吧？ 方舟号上。 天近傍晚，花小烛返回了自己房间，让三个孩子自己去熟悉船上的地形。 三个孩子在各处走廊里溜达来溜达去，看到地上有碎纸什么的就捡起来，似乎已经完全进入了‘清洁工’的角色。 一处走廊尽头，两个穿着员工制服的中年人并排而立，其中一个眼圈微红，另一个面无表情。 “三把…师兄，师父留给我的三把刀，全让您给弄断了…” “情况特殊，我也是为了咱俩能逃出来才不得已而为止的，要怪，就怪那个叫卜一的太不是东西吧，真会躲。” “师兄说的对！我今天就要亲手宰了他！” “好样的，师弟，我们这一行，要的就是这种‘杀心’。” “是！师兄！接下来我们怎么做？” “先假装成船上员工，找到卜一，要他命！” “好！卜一！你给我们等着。” 说完，两个中年人大踏步朝前走去，走廊里三个聋哑清洁工看着这二人的背影，表情肃杀的相互点了点头，跟了上去。 他们刚才都看清了，这两个人是来杀人的，而他俩要杀的正是自己的大恩人，卜一。 第五十章 尹家父子 天至夜初，卜一家里传出阵阵笑声，不过在笑的只有精卫和亚当两个人。至于另外那两个，脸上的表情则都不是很好看。 四人围坐在餐桌旁，亚当不停地讲着只能把他和精卫逗笑的蹩脚笑话，边讲还边和徐一千时不时的干下杯。 不过亚当喝的是啤酒，不胜酒力的徐一千喝的，是早上做出来，到中午都没喝完的醒酒汤。 还没完全从醉意中摆脱出来的徐一千，到这会儿还有点难以描述的难受，一旁的夸父也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不过他愁的原因和徐一千不同，他是在发愁怎么应付亚当。 这傻老外饭量足酒量满粮食消耗大，而且很有点想赖着不走的劲头，卜一不在，他和徐一千都不是会直接赶人的性格，而精卫又很喜欢亚当，舍不得他走，看来，这老外暂时可能真要留下来了。 一栋气派豪华的别墅内，天生面相阴险的尹天成正坐在一张木制太师椅上，身旁放着他那把据说出自宋朝名匠之手的龙头木杖。和这把木杖相比，他坐着的那张有三百多年历史的太师椅，就显得不那么值钱了。 不过即使有这些很有年代感，很适合修身养性的老物件傍身，尹天成却依旧无法冷静。此刻的他正被气的浑身发抖，话都说不出来。惹他生气的，自然又是站在他面前一脸不服气的尹逸。 “给我跪下！” 已经快要暴走的尹天成怒吼一声，尹逸梗着脖子嘴硬道：“不跪！我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要我下跪？！” 尹天成抄起木杖就要动手，身旁另一张太师椅上，一个身材火爆风韵犹存的少妇赶忙劝阻道：“哎呀老爷，您快消消气，小逸还小不懂事，您别跟他一般见识，小逸你也真是的，给自己亲爹下个跪有什么的？” 尹天成恶狠狠的瞪着自己这个成天惹祸的儿子，尹逸嘟囔道：“我还不是为了咱们尹家好？您怕姓花的我可不怕，滨海城一共几个大户啊？您老是被人家压在头上不难受啊，我不就是想帮您出口气嘛。” “你还有理了你？！你找几个混混去人家船上捣乱就是给咱家长脸了？你在人家船上赢几个钱咱们尹家就超过人家花家了？你干的这些破事，除了给咱家树敌惹人家记恨咱还有什么用？！十七！给我抽他！” 尹天成继续怒吼着，用木杖指向了尹逸，尹逸一脸烦躁的说：“爸！这是我十八妈，不是十七妈！十七妈上个月已经被您送人了！这是这个月新来的！” 一旁少妇继续打圆场道：“哎呀别生气别生气，排第几都无所谓，反正我前面的都不在了，你们父子俩有什么不能坐下来聊的啊，整天这样吵，能吵出个什么结果啊？哎？怎么是送人了？老爷，您不是说我前面那任是得病去世了吗？” 察觉到自己说漏了嘴，尹逸终于平静了下来，但在面对女人时强势惯了的他，依旧满不在乎的冲自己的新妈说：“你管她们怎么走的呢，不少给你钱花就是了。” 尹天成也收敛怒气，尽量语重心长的说：“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把花小烛搞到手才是正经出路，花布纨只有这一个女儿，只要把她搞定，那么大的方舟号早晚得姓了尹，你说你吃饱了撑的干这种得罪老丈人的事图个什么？” 说到最后，尹天成又有些要动怒的趋势，少妇忙劝到：“哎呀老爷，您别生气，小逸他也知道错了，是吧小逸？来，赶紧跟老爷认个错，快呀。” 一边说着，少妇一边冲尹逸挤眉弄眼的使着暗号，尹逸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提卜一的存在。 毕竟让他承认自己在某个女人面前被另一个男人抢了风头，对他来讲是件很耻辱的事，哪怕那是一个确实各方面都比自己优秀的男人。 眼看父亲火也发的差不多了，尹逸最终勉勉强强的说：“好吧，爸，我知道错了，以后不干这种事儿就是了。” “老爷您看，小逸他真知道错了。”少妇终于帮尹天成找到了台阶，尹天成也确实有些累了，索性就坡下驴道：“嗯，要长记性！明白吗？行了，你也早点睡吧。” 说完，尹天成在少妇的搀扶下缓缓起身，准备回卧室，尹逸赶忙装腔作势的去扶尹天成的另一条胳膊，尹天成这才露出一丝笑意，对儿子的姿态表示了满意。 尹逸的表情也跟着缓和了一些，少妇笑道：“这才对嘛，亲父子哪儿有那么大的矛盾啊？是吧？说到底都是为了这个家好嘛。” 一时间，整栋别墅里弥漫起温馨祥和的家庭氛围，一家人其乐融融。 把‘父母’送回房间，尹逸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眼神中满是怨毒。 返回自己卧室，尹逸洗完澡躺在床上，拿出手机，翻看着小刘给自己发的最近那条信息。 小刘虽然已经不在方舟号上了，但那船上还有不少他认识的赌客，经过多方打探，小刘终于确定，黄仙儿三人都没能下船，目前生死不知。 看着小刘给自己汇报的情况，尹逸不由得有一丝后怕，黄仙儿三人肯定凶多吉少，徐平川那个杀神又亲自登门来找过父亲，看来，自己最近还是老实点比较好。 “梆梆梆…”恰在此时一阵敲门声响起，虽然音量不是很大，但还是把尹逸吓了一跳。他烦躁的冲门口喊道：“门又没关！敲什么敲？赶紧进来洗澡给老子泄火！” 房门应声而开，一个风骚的少妇走了进来，正是尹逸的‘十八妈’。 方舟号上，花小烛带着一名手下在走廊里到处巡视着，一直巡视到关押胖头蛇和老白的房间外，花小烛敲响房门，几秒钟后燧鸟打开门，微微一愣问道：“花小姐？你怎么来了？” 花小烛没回答燧鸟的问话，径自强闯一般进入房间，看到胖头蛇和老白都安然无恙的坐在沙发上，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冲燧鸟说：“这两个人我得带走一下，有点急事。” 燧鸟点点头说：“看出来是急事了，不过你有点太急了。” 说完，燧鸟忽然出手，一把掐住了花小烛那个手下的脖子，花小烛也毫不犹豫的掐住了燧鸟的脖子，弯腰用力，把燧鸟脑袋狠狠砸向地面的同时高喊道：“大锤八十！” “轰隆”一声，燧鸟的脑袋直接把木制地板砸出个窟窿，只剩脖子以下还露在外面，脑袋已经完全看不到了。 花小烛松开手，燧鸟的身体立刻软绵绵的倒了下去，生死不知。 胖头蛇看着这一幕，忽然喊道：“辉子！黄三儿！” ‘花小烛’那个手下揉揉被燧鸟掐痛的脖子说：“再说一遍，老子是黄仙儿，不是黄三儿！” “仗义！我就知道你们会来救我俩！”胖头蛇激动的站起身，又嚷了一句，黄仙儿竖起食指悄声道：“小点声，赶紧走…我给你俩变个脸先。” 说完，黄仙儿掌心冲着老白和胖子一推，老白顿时变成了卜一的模样，胖子则变成了一个让人觉得有点眼熟的普通赌客。 “这两张脸在这艘船上好使，咱们赶紧走！” 黄仙儿叮嘱完，就由辉子和老白在前带路，四人一起离开了房间。 三个聋哑少年此刻都有点郁闷，他们一直在跟踪那两个中年人，想在他俩对卜一动手前，找机会把这俩人解决掉。 可这俩人都在船上晃悠了几个钟头了，除了散步就是散步，什么‘正事儿’都没干。三个少年一时拿不准了，自己别是刚才看错了吧？他们说的不是要杀卜一？ 如果三个少年能绕到前面，看一看这两人此刻正在聊天的嘴形变化的话，他们就会知道，这俩人不是不想杀卜一，而是…船太大，他俩已经迷路了。 “师兄…您真不觉得咱俩是迷路了吗？” “…不是迷路，这是我的战术，听我的，没错。” “可光这条走廊咱俩也走了不下八遍了吧？师兄，您能说说您使用的是第几套战术吗？” “…” “…” “…有了！” 中年人忽然兴奋的低声喊了一句，双眼紧盯前方。 正前方，‘卜一’和‘花小烛’正带着两个人朝自己这边走来。 “师兄！你太厉害了！你怎么知道他会从这里经过？” “…这就是我的战术。” 两个中年人压低声音最后聊了两句，一起站定脚步看向卜一。 ‘卜一’和‘花小烛’快步走着，经过两个中年人身边时，眼看这两个陌生人在盯着自己，‘卜一’礼貌的点了点头，脚下却丝毫没放慢速度。 终于走过两个中年人，当‘卜一’后背朝向自己二人时，两个中年人同时出手，一人出枪，一人出刀。 对危险有着莫名感知能力的‘卜一’突然止住脚步，在两个中年人动手之前，一个闪身，瞬间抢先出手。 刀和枪都还没来及亮相，两个中年人就缓缓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糟了，咱们被发现了，快走！” ‘花小烛’紧张的说完，脚步再次加快。 拐过走廊，四人看着一旁站着的三个年轻清洁工，再次礼貌点头，脚步不停。 三个孩子一脸费解的看着卜一和花小烛，又急走几步拐进前方走廊，看到趴在走廊里的两个中年人，一时间都懵了。 第五十一章 燧鸟不是隋正 监控室里，一个安保人员正在同样懵圈的看着视频画面，他看了看正在走廊里赶路的花小烛和卜一，又看了看甲板上正在吹着海风聊天的花小烛和卜一。 花小烛是以讨论三个聋哑孩子的未来为借口，把卜一约到甲板上的，两人已经在那里站了有一会儿了。 “哎，哎！兄弟们，你们看这是怎么回事？” 没了主见的安保人员大声嚷嚷着，把另外几个同事喊了过来，示意让他们看两个屏幕里的花小烛和卜一。 其他人也同样懵圈的看了一阵，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保安打着官腔说：“这你就不懂了吧？唉，到底是年轻。这是信号传输延迟了，你看甲板上那两个人根本都不动，这个画面早就静止了吧？这属于比较专业的知识，必须得…” 保安的话还没说完，一对情侣正好嬉笑着从镜头前走过，画面清晰无比。 保安刚想再说点什么挽下尊，对讲机里突然传来一个紧张的声音：“快来人！504号房间出事了！赶紧通知徐总，那是小姐她朋友的房间！” 监控室里的保安紧张的盯着视频画面，一个船员忽然急匆匆跑到甲板上，和花小烛二人说了点什么，花小烛立刻和卜一一起返回了船舱。 流畅的视频画面再次说明，不存在信号延迟的可能。 老保安赶紧看向走廊的监控画面，却遗憾的发现，这一版本的花小烛和卜一已经不见了。 甲板之上，一个女孩儿正在用手机拍着夜色中的大海，她边拍边和朋友炫耀自己手机的夜视功能有多强大。 忽然，女孩尖叫一声，手机直接甩进了大海里。 早已被女孩的炫耀搞得心烦不已的朋友敷衍问道：“又怎么了？” 女孩指着黑暗中的海平面大喊道：“海怪！有海怪！我手机拍到海怪了！” 朋友翻了个白眼，面无表情的说：“呵呵，您这高档夜视手机真厉害，我们服了行了吧？” 女孩同行的另外两个朋友跟着“呵呵”两声，三个人一起极有默契的朝一旁走去，不再理会一惊一乍的做作女孩。 海中。 一条肥硕巨蛇正在疯狂朝岸边方向游动，这蛇时不时会像鲸鱼一样，把头伸出海面，大张蛇口，吸进足够的氧气才再次隐入海里。 船舱里，被紧急召唤过来的医护人员围着燧鸟站成一圈，却都没动手去施救。因为凭他们丰富的经验可以判定，这个整个脑袋都插进了地板里，脖子向后呈至少九十度弯曲，平躺的身体一动不动的人，显然已经没气了。 卜一和花小烛急匆匆赶到，刚看了一眼，花小烛就不自觉的发出一声尖叫。卜一赶忙挡在她身前遮住她的视线，同时冲房间里喊道：“所有人都出去！” 医护人员和几个船员看向卜一，再看看卜一身后唯唯诺诺的大小姐，全都很懂事的离开了房间，没和卜一抬杠。 把花小烛也留在走廊，卜一独自走进房间，关上门，仔细打量起房间里的痕迹。 看了一会儿，卜一踢了踢地上的燧鸟说：“你这是打算从燧鸟变异成鸵鸟？脑袋埋地里还不出来了？行了，看出来你是被人偷袭才中招的，不丢人，快起来吧，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等了几秒，地上的燧鸟缓缓动了起来，他先翻了个身，才把头从地板里拔出来，整理了一下发型和口罩，站起来说：“到底是大意了，他们三个还有其他帮手。” 走廊里。 几个安保人员在三个聋哑少年的带路下，找到两个昏迷的中年人，确认过长相，安保人员便把这俩人拖到了船上专门用来审讯的房间。 海岸边。 一条巨蛇蛇口大张，一阵让人浑身鸡皮疙瘩的奇怪声音从巨蛇喉咙深处传出，忽然，蛇嘴里开始往外吐人。 一个，两个，三个。 吐出这三个浑身沾满粘液的‘人’，巨蛇也随之开始变形，最终化成了一个中年胖子。 几个人一起在海水里打着滚清洗着身上的黏液，缓过一些劲儿后，黄仙儿大喘着粗气说：“我…我的天，今天这事儿可不能说出去，太恶心了。” 辉子哀叹一声道：“唉，这特么叫什么事儿啊？” 老白沉默无语，认真洗澡。胖头蛇不满的说：“一个个的别不要脸啊，你们以为这么把你们拖过来我不累啊？但凡你们有更快的办法我还不想受这罪呢。” 黄仙儿嬉皮笑脸的说：“嘿嘿，知道你辛苦了，那，一会儿我请客，咱们好好放松放松，庆祝这次死里逃生！” 胖头蛇这才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道：“哼，这还差不多。”辉子傻笑着说：“嘿嘿，烧鸡管饱就行，不用吃太好的。”黄仙儿不屑的说：“切，瞅你那点出息…” 说完，黄仙儿扭头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老白，颇有邀功意味的说：“哎，老白，刚才没顾上跟你说，我已经去找过小蕊了…放心，辉子跟我一起去的，他能作证，我可给了她两颗药的时间！怎么样？仗义吧？” 老白手上动作微微一停，一直低落的情绪到这时才恢复了一些，但他依然很认真的说：“你之前答应的是三天，那还差一天，什么时候补上？” 黄仙儿大呼小叫道：“我靠！不是吧你？！好歹我这也反过来救了你跟胖子一命！你跟我这么算账？！” 老白平静的说：“命可以给你，但是你说陪小蕊三天那就是三天，不然往后兄弟没的做。” 黄仙儿咬牙切齿的说：“行！算你小子行…那今儿都这么晚了，改天再去总可以吧？” 老白应声道：“嗯，那倒可以。” 黄仙儿送了老白一个大白眼，“靠”了一声，扭头看向大海深处那星点亮光，表情逐渐凝重。 方舟号上，燧鸟和卜一讲完事情的完整经过后，又说了自己的看法：“当时他们一进来，我就闻到了那个黄仙儿的气味，所以我觉得，这应该还是黄仙儿使的‘障眼法’，他们只是看起来变了样子，但并不是真的变成了其他人。” 卜一思索了一会儿说：“看来这叫黄仙儿的不简单啊。” 燧鸟纳闷的问道：“你说什么呢？他们当中就属他的战斗力最弱吧？” 卜一摇摇头道：“我不是说战斗力，我是说黄仙儿对于自己能力的运用和开发。眼下看来，这几个人原本都是普通人类，因为某种原因突然同时拥有了超越常人的能力。可你看，除了变身以外，另外三个人都只会打架，而且招式都没什么技术含量，基本就是靠速度和蛮力硬拼。但黄仙儿不同，他已经至少给自己的能力研究出了三种以上的使用方法，这种肯动脑子又敢实践的人才最值得重视。” 把自己的想法全说完，卜一却忽然发现，燧鸟根本没在听。 燧鸟此刻正盯着地板上被他脑袋砸出来的那个大洞，愣愣出神。 顺着燧鸟的目光看过去，卜一想了想笑道：“好了燧燧，都说了不必介意，就算换作是我，遇到这种情况也不一定能处理的更好，过去就过去了哈。” “你为什么要管自己叫‘卜一’？” 燧鸟忽莫名其妙的冲卜一问了一句，卜一一下子被问懵了，但他回过神后还是答道：“你知道的啊，我就是随便选了两个最简单的字而已，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燧鸟没回答卜一的问话，继续出神的盯着地上那个洞。 感觉到燧鸟的异常，卜一也没再说话，视线在燧鸟和那个洞之间来回游走，却看不出有什么名堂。 “燧燧？燧燧？” 安静了一会儿，有些沉不住气的卜一冲燧鸟喊了两声。燧鸟看看卜一，又看向那个洞口幽幽的说：“贪狼…我刚才被撞的时候，脑子里闪过一些很奇怪的画面，好像…好像是我记忆里的一些场景，但是因为某些原因，那部分记忆不见了，你说…怎么会这样？” 卜一眼神里有一丝惊慌一闪而逝，他勉强挤出个笑容说：“你…你别是撞的脑震荡出现幻觉了吧？好了！别瞎想了，既然黄仙儿他们已经跑了，咱们也是时候离开这艘船了。” 边说着话卜一边站起身，燧鸟也跟着站了起来，但他又提出一个有些莫名其妙的问题：“贪狼，你这么着急离开船，是担心那四个人有可能已经回了滨海城，怕他们会伤害一千，是吗？” 卜一又有些愣住，但还是点点头说：“是啊，一千现在就是个普通人，万一这帮货想去伤害他，他怎么挡得住？” 燧鸟又问道：“可如果那四个人还没离开这艘船，也有可能伤害船上的其他人的啊。” 卜一理所当然的说：“其他人受伤害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的使命只是保证一千不受伤害而已。” “为什么…一千不能受到任何伤害？”燧鸟颇有些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追问了一句，卜一终于被问的有些烦了，他白了燧鸟一眼说：“燧燧，你今天这是怎么了？老祖派我过来就是为了让我保护一千啊，不保护他我过来干什么？行了，赶紧走啦！” 说完，卜一大踏步走出房间，只留给燧鸟一个高大的背影，没让他看到自己脸上的紧张，也没给他继续向自己提问的机会。 而燧鸟此刻却也已经打定了主意，他以后都不会再冲卜一问这种问题了，他要自己去找寻自己想要的答案。 第五十二章 生活不易 燚龍武馆内，赵悠正在测试自己的体能极限。 所有学员都被赵悠以明天要正式恢复训练，今天应当早点休息为理由赶离了武馆，现在这里又只剩下了他自己。 然而经过半晚上的超负荷测试，赵悠不得不开始有些激动又有些欣喜的面对一个现实，那就是，自己现在的体能似乎是没有上限的。 起码就目前这种强度的训练而言，恐怕连开始正式运动前的热身阶段都算不上。 单手轻松举起一个一百公斤的杠铃，赵悠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因为他正忙着看另一只手里拿着的手机。 手机屏幕上是各种野猪的图片，赵悠想找到和自己变身后最匹配的那个品种。 赵悠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能如此坦然的接受自己身体的变化，他甚至觉得，变身后的那头野猪才是自己真正的模样，人类，只是自己为了适应社会，不得不戴着面具的虚伪生存状态。 也许…也许是现在拥有的这种绝对力量，对自己的吸引力太大了吧？所以才让自己很迅速的接受了这种改变。 遗憾的是，找了半天，赵悠都没发现和自己变身后外形相近的野猪，唯一和自己在相貌上有相同特点的，只有一种本地土产的家养猪。 这种猪产自郊区三珠山附近一个被称为‘三岔镇’的地方，这座小镇位于一处三岔河口旁，因而得名。也是因为这种肥沃的地理环境，所以据说在有人定居之前，这里就野生着许多动物，那种猪便是生活在其中的一种。 当地人通过猎捕，驯化，养殖，把这种猪变成了当地的一个商标级产品，名字就叫‘三岔黑猪’。 可这种猪只有一处特征和赵悠变身后完全相同，那就是额头正中心的那个棱形褶皱，除此之外，无论从体型还是性情甚至生活习性上来讲，这种猪都和赵悠毫无相似的地方。 甚至在看到这猪的其他特征后，赵悠不由得犯上一丝心酸，那些特征是…肉质鲜嫩，口感极佳，身体各部位皆可食用，并且非常美味，不管是煎炒烹炸还是焖溜熬炖，都绝对好吃，逼急了来个猪肉刺身都可以很下饭。 收起手机，随手把另一只手里的杠铃往地上一扔，“轰隆”一声震天响把赵悠吓了一跳，他这才想起，自己刚才举的不是两斤重的小玩具，而是两百斤重的大家伙。 看着被砸裂的地板，赵悠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抬眼看向墙上的‘燚龍武馆’四个大字，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不是有个家喻户晓的以猪为原型的神话人物嘛？要不自己给武馆改改名字？以后改叫天蓬武馆？ 仔细想想还是算了，改成那样的话，可能会被人误以为自己是教相扑的。 思虑片刻，赵悠临时决定，今晚还是不在武馆过夜了。 回家的路上赵悠在盘算两件事，一是要趁父亲清醒时尽量问他打听打听，看看自己家祖上和野猪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渊源，说不定自己现在这身体状态就是某种基因导致的；二是要尽快筹备去三岔镇实地考察一下，那镇子是个小地方，当地土产的三岔黑猪也只是在本市比较出名，网上能查到的信息并不多。 回到家，父亲正在客厅沙发上呼呼大睡，对此早已习惯的赵悠并没在意，反正那个沙发早就换成了自己找人订做的款式，很宽敞，本来也可以直接当床使。 走到弟弟房门紧闭的卧室外，赵悠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不早了，他便没打扰弟弟，自顾自洗漱完回屋睡觉。 没打开赵然的房门，赵悠也就不知道，弟弟的房间里其实根本没有人。 因为此刻的赵然，正在佬山山顶的青云观内，和太岁苏蕾一起商量着什么。 没开灯的房间里只点着一根白色的蜡烛，萤火般的烛光映照下，三个人的脸色都透着一股诡异气息，即使是在笑，也笑的莫名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方舟号上，花小烛一脸懵圈的说：“所以…你说你这个朋友脖子都成那样子了还能毫发无损，是因为他小时候家里穷吃的差，营养不良，缺钙导致骨头比较软，所以才没事的？” 卜一理所当然的说：“是啊，这不是很合理吗？” 宽敞的房间里，徐平川和花小烛坐在一边，卜一和燧鸟坐在另一边，大家一起围着房间地板上那个洞聊着天。 徐平川表情古怪，像是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其实对他来说，一头撞碎木质地板还能不受什么大伤，并不是太过不可思议的事情。 毕竟铁头功是真实存在的，他曾经就亲眼见过，一个人连续用一百个啤酒瓶自己砸自己脑袋，砸完以后，那人除了头皮有点发红，发际线又有些失守以外就没其他事了。 不过那天那个本来要来回收啤酒瓶的老大爷，哭的确实挺惨。 “那你们也不用走的这么着急吧？毕竟现在已经是大半夜了…” 花小烛的语气中满是失落，显然是舍不得卜一离开。 徐平川不忍花小烛伤心，也想跟着劝劝卜一，但他还没开口，卜一就态度坚决的说：“不等了，也算是身不由己吧，家里还有点急事需要处理…以后有时间我会再回来的。” 听到卜一最后这句话，徐平川忍不住嘴角抽动了一下。上次是五千万，这次是两亿五千万，‘有时间还会回来’？等他下次再来时，估计半条船都是他的了。 但花小烛却对卜一的承诺十分受用，听到他还会回来，心情顿时好了一些，她站起身道：“好啊，说定了啊，那我叫人给你拿钱，一共两亿五，我已经让人分散放到了二百张银行卡里…” “额…其实不用都给我，你们做点生意也怪不容易的，就给…给我一半就行，其他的你们还是收回去吧。” 卜一打断了花小烛，想按徐一千跟自己说的‘细水长流’原则来操作，一次少拿点，可以多拿几次。 从徐平川的角度来说，他对卜一这态度当然是十分欣赏的，他喜欢有分寸的年轻人。 没想到花小烛却一如既往态度坚决的说：“那怎么能行？该多少就是多少，我们打开门做生意…” “做生意就要尊重客户的意见嘛，好了小烛，既然卜一自己都说了，那我们就听他的吧。” 徐平川没让自己这傻外甥女把话说完，这么一大笔钱，他是真有点心疼了。 眼见心上人和亲小舅都是同样的坚决态度，花小烛终于不再坚持，出门让手下去拿来一半准备好的银行卡。 夜色中的海面波光粼粼，看着快艇渐行渐远，甲板上的花小烛不禁冒出一丝酸酸的感觉。 下次见面，不知道又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三个聋哑少年都已安排妥当，卜一临走和他们告别时，三个人都没试着去告诉卜一，有两个中年人要杀他，这是三个孩子商量过的决定。 一来自己不会说话又不认识字，想表达这种含义的内容确实比较麻烦；二来那两个中年人已经被抓，不会对卜一构成威胁，干脆就不让恩人知道有这回事，免得他知道了还得多一份担心。 徐平川轻声道：“好了小烛，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熬夜可对皮肤不好噢，你也不想下次见到卜一这孩子时，自己变丑了吧？” 花小烛勉强笑了笑，刚想回怼小舅几句，忽然一个船员急匆匆跑过来汇报道：“小姐好，徐总！那两个假渔民跑了！” 徐平川微一皱眉问道：“跑了？” 船员解释道：“是啊，几个看守的都以为那俩人一直在昏迷，所以防守就不是很严密，谁知道这俩人其实早就醒了，抽个空子打晕咱们几个兄弟就跳海跑了，有盯梢的兄弟报告说，这俩人跳进海里就没再浮起来过。” “跳海？”花小烛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船员苦笑道：“是啊，看来他俩确实是假渔民，附近的真渔民都知道，咱们船附近夜里经常有鲨鱼群出没，哪儿敢轻易跳海啊。” 徐平川摇头叹息道：“唉，看来凶多吉少了，也好，死了倒也落个干净，去吩咐一下兄弟们，最近都提点神，防备再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人混上船。” “是！”船员答应一声，转身跑回了船舱。 “咱们也回去吧。”徐平川冲花小烛说了一声，花小烛点点头，二人一起离开了甲板。 海里。 两根吸管的上半截正在海面浮浮沉沉，吸管下半截的尽头，正分别被两个中年人含在嘴里。 一个中年人想说话，刚一张嘴，腥咸的海水便灌进了嘴里，呛的他差点咳嗽出声。但因为怕被人发现，只能强自憋着，一时间憋得他涕泪横流。 另一个中年人在心里哀叹了一声，唉，师弟到底还是嫩了点，在水里呼吸的功夫大不如自己啊。 不过想到这趟任务进行的如此艰难，一时间他也觉得眼睛有些发酸，嘴里有些发涩，从吸管里吐出一口海水，继续奋力朝岸边游去。 第五十三章 被遗忘的历史 深夜，后背和腿上满是鲜血的两个中年人，正趴在沙滩上放声大笑，毕竟能从鲨鱼群的追杀下逃出生天，这绝对是一件说出去能震惊所有同行的壮举。 不过此时这二人都已经打定了主意，自己是如何一步步沦落到要跟鲨鱼比赛游泳的，这一点一定不能告诉任何人。 士可杀不可辱，这么羞耻的事，宁死都不能说。 卜一家里，身材魁梧的亚当正委屈巴拉的坐在沙发上，像个犯错的小学生面对老师一般，时不时偷偷抬眼看一下一脸怒容的卜一，立刻又会低下头。 脑袋还有些晕的徐一千揉着太阳穴劝到：“好啦，大家都消消气，尤其是卜一宝宝，你稍微控制一下，亚当也没有恶意啦，我没事的。” “没事？万一真出了什么事算谁的？算你的还是算我的？” 卜一怒意不减的冲徐一千问了一句，徐一千还没说话，亚当插嘴道：“不应该是算我的吗?” “你闭嘴！”卜一和徐一千同时冲亚当吼了一句，亚当吓得赶紧闭紧嘴巴，大气都不敢喘。 旁边卧室里传来一声嗫嚅，早已睡下的精卫差点被徐一千和卜一的声音吵醒，客厅里的几人都听到了这声音，大家不由得一阵安静，片刻后，卜一沉声道：“别废话了，赶紧收拾收拾悄悄滚蛋，我这儿不欢迎外人！” “那你不把我当外人不就行了？我可一直都没把你们当外人呀，我一个老外，独…好吧，我走就是了，你们不用留我。” 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亚当终于放弃了继续试探卜一耐心底线的可怕想法。 拿着皮鞋上衣走到门口时，他最后恋恋不舍得转头看了一眼屋内众人，叹息一声，在卜一彻底发飙之前抢先迈出了大门。 看着防盗门被缓缓关上，卜一把手里那个精致的金属箱子放到了茶几上，徐一千看着这箱子的规模，大着胆子猜测道：“这么大的箱子，你们…你们至少也赢了上百万吧？” 卜一没回答徐一千，只是冲燧鸟使了个眼色，燧鸟会意的走向防盗门，猛力一推，门外顿时传来“嘭”的一声，紧接着就是亚当的惨叫。 燧鸟眼神不善的看着赖在门口的亚当，亚当悻悻地揉着额头说：“唉…电梯在哪儿呢？这路真难找啊…” 燧鸟指着笔直走廊说：“电梯在前面，走直线就看到了。” “哦，原来是这…” “嘭！” 懒得和亚当废话的燧鸟直接关上了防盗门。 “这里面不是现金，是银行卡。” 卜一解释了一句，伸手去开金属箱，徐一千撇撇嘴说：“银行卡还值当单独拿个箱子拎着啊？装兜里不就…我靠！” 看着金属箱里整齐摆放着的一摞摞银行卡，徐一千瞬间便被震撼的睁大了眼。 “这特么…这特么…这里面都有钱？” 徐一千觉得自己的眼睛已经不够用了，脑子也有些死机。卜一把箱子重新合起来说：“反正够买个大房子了，赶紧睡吧，明天咱们得去各大售楼处继续逛了。” “卜一…”徐一千抬起头，冲着卜一深情的说：“这箱子…我今晚能抱着睡吗？你们拿着我不放心。” 卜一翻了个白眼，随手把箱子往徐一千怀里一丢，起身去了卫生间。 排队洗漱完毕，徐一千抱着箱子和卜一一起回了卧室，燧鸟却没回夸父的房间。 夸父的作息是跟着精卫的节奏走的，他今天同样睡的挺早。虽然卜一回来的动静也吵醒了他，但凭着对卜一的信任，他直接蒙住头就继续睡了过去，没理会众人。 独自留在客厅的燧鸟在沙发上坐了很久，看不出在想什么。 卧室里，卜一忽然睁开眼，看了看客厅方向，又闭上了眼。 客厅窗户敞开，沙发上整齐摆放着燧鸟的衣服，空无一人。 黑色燧鸟在夜空中漫无目的的肆意飞行着，没人知道他想要干嘛，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飞过这城市的高楼大厦钢铁丛林，飞过或漆黑寂静或霓虹喧嚣的夜色，从他的视角看下去，这陌生的世界里，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熟悉。 只是这份熟悉并不是来自某处视觉上的场景，也不是源自某种气味或者声音，而是一种感觉，一种最单纯最纯粹的感觉。 地面上数不尽的万物之灵在各自忙碌着，一个神情紧张的小偷正在撬一户人家的窗户，他的眼神却很决绝；两个衣着暴露的姑娘正扶着一个醉酒的老男人坐上出租车，三个人笑的都很欢畅；一个独自下晚班的姑娘正在拼命奔跑，她身后不远处，刚被她用防狼喷雾喷过的三个混混正在捂着脸嚎叫。 一个程序员正在加班，键盘上有几根他最新脱落的头发，他盯着电脑屏幕表情苦恼的一阵挠头，又掉了几根；一个业务员刚在KTV的厕所里吐完，他躲到外面接完老婆的查岗电话，擦擦嘴角和眼角，再次挤出灿烂笑脸，重新回包间陪那个大客户。 热闹的大排档，幽静的小公园，繁忙的车站，秩序井然的马路。 燧鸟终于飞累了，他落在整个城市最高那座楼的楼顶上，低头俯瞰众生，抬头仰望夜空。 “好像…连你也变了…” 盯着天上那轮明月，燧鸟默默的想着。 清晨，夸父尽职尽责的早早做好了一桌丰盛的日出之食，吃饭时，除了精卫对亚当的不辞而别有些想不通以外，一切如常。 赵悠出门买了三人份的油条馅饼，以及弟弟最爱喝的一种滨海城特色咸粥。回到家整理好早饭，赵悠先叫醒了凌晨时分悄无声息赶回来的弟弟，又叫醒了酒气未退的父亲。 一家三口沉默的吃着早饭，气氛有些难以名状的不尴不尬。 常年酗酒的父亲没办法发现两个儿子身上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甚至不知道两个儿子到底哪天在家哪天不在家。 不过不管他俩在不在家都无所谓，自己有酒陪着就行。 “爸…”赵悠终于还是开了口，毕竟要是现在不问的话，那最快也要等到明天早上才能再有机会了。 父亲“嗯？”了一声，继续吃饭，眼皮都没舍得抬一下。 赵悠看向赵然，弟弟也对自己的突然开口没任何反应，仍在专心的边吃饭边玩手机。 “爸，咱家有族谱吗？” 赵悠终于问出了口，父亲微微一愣，抬起头问道：“什么猪肉脯？想吃自己去冰箱找啊，问我干什么？我哪儿知道有没有？” 在父亲面前，赵悠难得像个孩子似的挠了挠，有些无语的想了想，换了个问题：“爸，咱家祖上出过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吗？比如楚霸王项羽那种力拔山兮气盖世的猛人？” “你说那个只有力气没有脑子，学人家打仗打输了还输不起，领着老婆孩子一起跳河自杀的项羽？那也叫了不起的人物？那叫扶不起的人物！咱赵家怎么可能出过这种废物？！” 父亲的语气越来越激昂，自从父亲开始酗酒后，他的性格就越来越朝这样的方向发展，看什么都不顺眼，最多三句话就会发脾气。 赵然一摔筷子起身道：“我吃饱了！”说完便径自返回了自己卧室。 若换做以往，看到父亲又这样莫名其妙的发脾气，赵悠也会调头就走。但今天不同，今天的赵悠仍未离开，他耐着性子循循善诱的说：“是，一介莽夫确实算不得什么人物，那咱们家以前有过什么大人物，爸您能想起来吗？” 眼看小儿子又被自己气跑，父亲暗自骂了声脏话，脾气倒也随之平稳了一些。 再看到赵悠还没走，父亲思索半天缓缓道：“要说以前的大人物…还真有一个，说起来那还是一百多年前，滨海城被西方那帮洋鬼子殖民时，咱家出了个能人。一个人带领着滨海城一帮民兵拼死抵抗，要不是他们，滨海城早被那帮狗日的洋鬼子给屠城了。” 赵悠有些哑然的愣了愣神才说：“啊？爸你记错了吧？我小时候学过的，当时那帮侵略者对待咱们特别友好，不光好多新建筑都是他们费时费力亲手造的，还帮滨海城打造了完善的排水系统，解决了当时相当多的困难，平时对老百姓也…” “放屁！” 父亲忽然一声爆喝打断了赵悠，不等赵悠再说话，父亲便扯着嗓子吼道：“他们友好？！他们帮咱们？全特么狗屁！你也知道他们是侵略者！侵略是什么意思你不懂吗？！如果不是咱们老祖宗拼命打服了他们，滨海城从那时起就没有黄种人了！就算活着，被殖民地区的人永远只能是二等公民！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你走在街上见到洋人就得下跪！永远低人一等！人家都能侵略你了，凭什么对你友好？！你配吗？！你以为你…” “咣当”一声，似乎被父亲吵得心烦意乱的赵然走出卧室，冲父亲和哥哥说：“爸，哥，晚上我带个朋友来咱家吃饭行不？” 父亲一摆手说：“来家干什么？带你那些狐朋狗友上外面吃去！” 赵然道：“不是那个…是个女的，我原来的同学，她知道我哥是开拳馆的，就说想认识认识您…还有我哥。” 第五十四章 这城市不大 自从开始酗酒以后，赵悠父亲的脑回路就变得越来越不正常。 原先他只是喝醉后会胡言乱语胡思乱想，后来随着酒越喝越多，渐渐的，即使是在醒酒的状态下他的思路也很清奇，很不走寻常路。 所以当听小儿子说会带个女生回家吃晚饭时，赵父瞬间就想到了‘儿媳妇’这个概念。 再联想到自己小儿子好像是已经成年了，也到了可以娶妻生子的年纪了，他不由得一阵喜上眉梢，连连点头道：“好，好…”但紧接着他又冲赵悠发起了脾气：“你看看你弟弟多有出息？亏你还是个做哥哥的！” 赵悠对父亲的话没什么反应，他只是略有些警惕的冲赵然问道：“哪个女生？是不是那个叫苏蕾的？” 赵然毫不掩饰的答道：“是啊，人长的漂亮性格也好，你们正好趁机认识认识，往后就都是自家人了呗。” 想到那姑娘的生活作风，赵悠不由得哀叹一声，刚想劝劝弟弟，谁知父亲抢先开口道：“好！晚上回来之前打电话！爸今晚不出去吃了，陪你们！” 眼见父亲难得如此开心，赵悠也不好直接泼冷水，索性不再说话，起身换衣服离开了家。 去武馆的路上，赵悠几度想给弟弟打电话，让他离那个不正经的女人远点。 谁知弟弟先是拒接电话，后来更是直接关了机，看着弟弟又是这副鬼迷心窍的模样，赵悠不禁憋了一肚子火，到达武馆简单训过话，他便开始了堪称残酷的训练。 赵悠领着一群人训练的热火朝天时，徐一千这边也忙的够呛，不过他此刻的心情和赵悠相比，那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游走在各个楼盘间，徐一千豪情万丈，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天下就属老子最大的模样。 因为今天出门前卜一特意对徐一千说过，让他只看房子，不用看价钱，就当在菜市场买菜一样随意就行。 于是在临近中午时，徐一千终于选定了一处房产。 但当他指着那栋还没落成的CBD写字楼沙盘说出“就他了”这三个字时，卜一差点直接吐血。 因为那栋有三十二层之高的写字楼，预售总价是三百亿，而且现在还没正式开始动工，预计最快也要五年以后才能建成并投入使用。 自己一伙一共不过三五个人，连这楼的半层都特么住不满。 还好一直陪着二人的售楼小姐并没把徐一千的话当真，这个挺会来事儿妹子只是打了个哈哈，就把二人引向了其他楼盘。 徐一千嘟嘟囔囔的跟着售楼小姐转移阵地时，听清徐一千嘟囔内容的卜一彻底无语了。 因为这傻憨憨说的是…他知道那是写字楼，要是把那栋楼买下来，自己岂不是可以光明正大的在楼下卖肉夹馍给那些白领？到那时可就彻底不怕被城管撵了吧？毕竟是自己家门口。 基于徐一千诡异的经济头脑，一整天下来，二人的选房子大业一点进展都没有。 傍晚，在黄仙儿和老白的陪伴下，小蕊失明后第一次走出了家门。 这是老白提出的要求，也是小蕊无意间表露的心愿，她好想再看一眼外面的花花世界。 只是这样一来，对黄仙儿的消耗就相当大了。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老白终于以‘欠黄仙儿三条命’为代价，给小蕊争取了一小时的外出活动时间。 小蕊的眼球毕竟还是有些异于常人的，为了不惊吓到路人，所以老白给小蕊准备了一副墨镜。 戴上墨镜再‘看’外面的世界，那自然和不戴墨镜是不一样的。为了不露出马脚，黄仙儿给自己也准备了一副，方便‘调整色调’。 想到小蕊和黄仙儿都戴着墨镜，而自己却不戴的话，似乎自己反倒像是个局外人，所以老白干脆也给自己准备了一副。 于是乎，在天色已经开始有变黑苗头时，三个戴着墨镜的男女便有些突兀的出现在了马路上。 欣喜和激动让小蕊完全忽略了路人稍显怪异的注视，老白和黄仙儿本来就都是不在意别人眼光的人，所以这三个人便显得有些肆无忌惮。 赵悠父亲哼着小曲走在回家路上，他手里拎着满满两摞食盒，这都是给今晚准备的下酒菜，他要和初次见面的‘儿媳妇’来个一醉方休。 走着走着，赵父忽然注意到了迎面走来的三个年轻人，天都快黑了，这三个年轻人竟然还戴着墨镜，其中一个男的还染着很扎眼的黄毛。 在赵父眼里，这就是‘装’，这让他觉得很不顺眼。 于是在擦肩而过时，赵父用不轻不重的语气低声道：“大黑天的还戴个墨镜，装瞎子呢？切…” 轻飘飘一句话，小蕊脸上的笑容和心里的激动顿时烟消云散，她止住脚步低下头，一时无语。 一股怒意在老白心头如火山爆发一般瞬间炸裂，他回头“哎！”了一声，两步追上赵父，一把按住了赵父的肩膀。 “啊！疼疼疼…” 尽管老白这一抓并没使多大力气，但仍旧让赵父疼的喊出了声，同时他手里拎着的食盒也掉到了地上，汤水四溅。 “白大哥！”不想看到老白为自己打架的小蕊赶忙叫了一声，老白心领神会，他也确实不想让小蕊看到太过血腥的画面，最终只好缓缓松开手，压低声音冲赵父警告道：“说话小心点。” 赵父揉着自己又疼又麻的肩膀，看看掉在地上的菜，想到自己儿子可是开武馆的，一时间，赵父也动了火。 但他刚想骂人，黄仙儿已经抢先一把拉开老白，拿出一片沾着不明动物粪便的树叶递到赵父面前，嬉皮笑脸的说：“哟，大叔，不好意思哈，我兄弟这人脾气不好，那，这一万块钱就当给您道歉了，您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跟我们晚辈计较啊。” 老白赶忙拉着小蕊转过了身，不去看黄仙儿和赵父。但他并没走远，他怕走远的话会影响黄仙儿对小蕊的‘施法’。 看着黄仙儿手里的‘一万块钱’，赵父心头的火气顿时消了大半。 即使曾经再有钱，如今的赵父也已经很久没有正经收入了，一万块，儿子当然有，但儿子从来没一次性给过自己这么多钱。 有钱做基础，赵父觉得这黄毛土条也没刚才那么不顺眼了，他摆出一副勉勉强强的模样，接过那片树叶说：“行，我大人不计小人过，算你小子懂事，我跟你说，我家里可是开武馆的，我那也是正经练过的，别看你们年轻，真动起手来你俩未必是个儿！” “是是是…” 说到最后，赵父又不自觉的吹了起来，黄仙儿随意的敷衍着。 把‘钱’收好，赵父想了想，还是拎起了地上的食盒，强自死要面子的说了句‘这些菜还可以拿回家喂狗’，便转身回了家。 小蕊此刻也没了继续逛街的兴趣，老白在征求过她的意见后，三个人一起回了小蕊家。 赵父一回到家就翻箱倒柜的找了起来，经过半小时努力，他终于找到一处适合藏私房钱的位置，小心翼翼的把那片树叶放了进去。 接着便是整理食物。 这又是一项浩大的工程，因为那些下酒菜的造型已经崩坏，想把它们整理成没动过的样子根本没可能。 马马虎虎把菜弄了个七七八八，赵父便开始准备酒。 干红，干白，啤酒，白酒，果酒，洋酒。 由于不知道对方口味，赵父便把家里库存的所有酒都分别拿出来一瓶，一时间，桌子上酒瓶的数量大大超过了菜的数量，猛一看就跟桌上只有酒似的。 终于全都准备完了，赵父便开始一遍一遍的打电话，催两个儿子赶紧回来。 连催了半个小时，赵然终于带着苏蕾率先进了家门。 不得不说，苏蕾的外形条件确实不错，赵父呆愣一时后，心情顿时美的跟吃了蜜似的，刚让苏蕾和赵然坐下便又给赵悠打起了电话，催他赶紧回来见‘弟妹’。 打完电话，三个人便围坐在饭桌旁，不擅长聊天的赵父还没想到合适的话题，苏蕾就先开口和赵父聊起了家常。 得体的谈吐，优雅的举止，苏蕾的一切表现都让赵父越来越开心，这也让他急不可耐的一次又一次给赵悠打去了催促电话。 终于，防盗门一阵响动过后，赵悠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 赵父起身热情的介绍道：“那，小悠，这就是小然的女朋友，小蕾；小蕾，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赵悠，呵呵…” 苏蕾赶忙站起身，礼貌一鞠躬打招呼道：“大哥好。” 赵悠随意的点了下头算作回应，自顾自冲赵然问道：“给你打电话你为什么不接？” 赵然随口答道：“啊，手机没电了。” 被冷落的苏蕾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赵父不满的冲赵悠训斥道：“小悠！我平时怎么教你的？对客人就这态度？！” 赵悠无意与好面子的父亲争辩，他顺从的转头对苏蕾说：“苏蕾是吧？久仰大名，坐吧。” 看着一桌子很有剩菜气质却份量挺足的菜肴，赵悠一时有些纳闷，但也没说什么。只是看到那盘猪蹄时本能的有些排斥，甚至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手。 全员到齐，在赵父的指挥下，四个人开始推杯换盏，一时间酒桌上好不热闹。 边吃边喝边聊天，不知怎的，话题渐渐就集中在了赵悠的武馆方面。 面对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再加上酒精的作用，赵悠也渐渐松弛了一些，不再紧绷着一张脸了。 聊到武馆自然就说起了赵悠的拳脚，说起赵悠的拳脚，自然就说起了赵悠的几次‘经典战役’。 于是话题里又引出一个人：卜一。 不知道为什么，当‘卜一’这两个字从弟弟和苏蕾嘴里说出来时，赵悠忽然觉得，这才是这女人以及弟弟今天来自己家的目的。 第五十五章 再次约架 聊天内容逐渐集中在了赵悠和卜一的那次单挑上，这话题对赵悠的父亲来说，相当没劲。 当数次试图把话题扯回生儿育女却都以失败告终后，赵父终于失去了耐心，还好，在初次见面的异性面前，他还是知道要保持一定分寸的。 所以没喝尽兴的他并没有直接撒泼，只是佯装醉酒，起身离家，去找自己熟悉的酒友‘续杯’。 家里只剩下了三个年轻人，大家聊的更畅快了一些。 起码表面看上去是这样。 “这么说…哥，那个卜一在跟你动手时，怎么好像根本没尽全力啊？” 在问完一连串很有目的性的问题后，赵然摆出一副认真思索状，总结出的问题却让赵悠一阵紧张。 赵悠勉强一笑说：“怎么会呢？那肯定就是他的全部实力了，那种场合，怎么可能还不出全力？” 说完，赵悠掩饰似的端起酒杯，送到嘴边才反应过来，酒杯已经空了。 苏蕾适时的跟着说：“是啊…虽然我一个女孩子不懂你们男人这种事，但是好像也听小然的朋友说起过，您和卜一的那场比赛…您赢的好像有水分呢…” 赵悠脸上一阵微微发烫，还好自己正在喝酒，就算被人发现自己脸色变化，也可以解释成是酒精的缘故。 拿起酒瓶，赵悠一边给自己倒酒，一边琢磨着该怎么回答才会毫无漏洞。 赵然忽然开口道：“哎！哥，要不你再跟那个卜一来一场吧？” “是啊哥，到时候也叫上我吧，真的好想看看哥大杀四方的风采呢。”苏蕾配合的很好，语气表情也都很到位。 赵悠尴尬一笑没说话，看不出在想什么。 赵然咄咄逼人的追问道：“怎么？哥？你不会是不敢吧？” “我不敢？”赵悠瞪向赵然，“嘭”的一声把啤酒瓶重重放在桌上，佯装生气的说：“可着整个滨海城，有你哥我不敢单挑的人？” 赵然一拍巴掌道：“那不就是了？！哥你说吧，啥时候打？我和蕾蕾一起去给你加油！” 弟弟相当浅薄的‘激将法’当然不会对赵悠起作用，他之所以会顺着弟弟的话往下说，真正原因还是因为…身体发生改变以后，他也很想再跟卜一打一架。 只是他并不想真和对方闹翻，因为凭着对卜一身手的了解，他觉得卜一有很大可能跟自己是同一类‘人’。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卜一祖上跟自己有血缘关系也说不定。 所以赵悠也一直在想，找个什么借口可以和卜一再实打实得到来一架，而且还不伤和气。 弟弟因为之前的事，对卜一一直心有怨气，这自己是知道的。所以弟弟想挑拨自己再和卜一打架，赵悠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似乎…是个不错的借口啊。 “不过怎么约他们…” 赵悠刚说了半句，赵然赶忙道：“我们有他们的联系方式！蕾蕾！” 苏蕾边掏手机边说：“其实我们也没有他的电话，不过我有他哥们的微信，他哥们叫徐一千，两人关系特别好…” “你怎么会有他朋友的微信？”赵悠忽然问了一句，再看向苏蕾时，眼神中很有几分不满。 苏蕾瞬间明白了赵悠的意思，赶忙解释道：“啊，哥您别误会，这个叫徐一千的吧，原本也算是我们班里的‘名人’呢。他家里穷的不像样子，上学时整个班就只有他没手机，私底下我们都把他当笑话看呢，嘻嘻…他前段时间辍学之后就天天跟卜一混在一起，我有一天在路上碰巧遇到他，他可能是为了显摆手机吧？死皮赖脸非要加我微信，我没办法才加的。” 说完，苏蕾对着手机屏幕甜腻轻声道：“一千，在吗？” 听着苏蕾忽然变换语气的声音，一股厌恶之色在赵悠脸上一闪而逝，此刻他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必须要劝弟弟尽快远离这种婊气十足的女人，凭弟弟的智商，玩不过她的。 而赵然的表现也没辜负赵悠的预估，苏蕾面对其他男人时的突然温柔没对他产生任何影响，他仍在乐呵呵的吃着菜喝着酒。 徐一千又播放了一遍苏蕾发来的语音信息，抬头冲卜一问道：“小一一，你说…这心机婊这是想干啥？难道是今天见到过咱逛楼市，猜出咱有钱了，想问我借钱不成？” 卜一看着电视里正在播放的《动物世界》，面无表情的说：“随你便，她要是只是想借个一两百万的小钱，你看着安排就行，不用…” “一两百万还小钱？！我告诉你！超过二十块都特么免谈！我赚这点钱容易吗我？！” 徐一千气不打一处来的吼着，一旁的精卫喝了口果汁说：“一千哥哥真不害臊，那钱哪是你赚来的噢？” 徐一千摸摸精卫脑袋说：“这叫哪儿的话？什么你的我的？都是咱们大家的，对吧？好了，我知道怎么回复她了。” 拿起手机，徐一千开始打字。 《动物世界》结束了，徐一千还在打字。 精卫换了个频道，一集动画片演完了，徐一千还在打字。 卜一看看徐一千，问道：“你跟她这是聊上了？”徐一千头都没抬的说：“不是，我还没回复她呢，我编辑了一条长的，还没写完。” 卜一纳闷的问道：“从你收到那条消息到现在都四十分钟了，你写的什么这么长？” 徐一千没说话，精卫好奇的凑过去，看着徐一千手机屏幕念到：“馒头不配菜的一百零一种美味吃法…”徐一千接口说：“嗯，我教她如何渡过没钱的日子，这些方法可都是我亲自实践过的，属于革命先辈的经验之谈。” 卜一翻了个白眼，没理徐一千，继续默默看电视。 不尴不尬的聊了多半个钟头闲天，苏蕾看着手机上突然收到的回复信息，一脸懵圈的说：“这…这是什么意思？” 赵悠好奇的一探头，苏蕾马上把手机屏幕转了过去。 “馒头夹豆腐乳…沾老干妈…泡方便面调料汤…姑娘，你还是有话直说吧，他这是以为你要问他借钱。” 已经看出徐一千信息用意的赵悠懒得继续念完，虽然苏蕾这波堪称赶鸭子上架的操作让他有些不爽，但因为他压根对这女孩的人品也没什么期待，所以看在弟弟的面子上，便由着着苏蕾了。 有了赵悠的话，苏蕾便也不再绕弯子，她直接对着手机说：“是这样，一千，我在我男朋友家里…就是赵然，他哥哥赵悠之前和你那个朋友卜一打过架，他哥哥说，上次大家都没尽全力，所以想尽快约时间再跟卜一认真打一架。” 赵悠微微皱眉，这次他丝毫没掩饰自己对苏蕾的厌恶。 苏蕾是非颠倒的几句话，把约架的主要责任全扣在了自己头上，赵悠顿时觉得这姑娘的心眼不止是多，还很脏。 为了避免卜一误会，赵悠拿起自己手机，打开通讯录，拨通了徐一千的手机。 “喂，一千啊，是我，悠子。”赵悠语气平和的对着手机说了一句。 苏蕾哑然的看着这一幕，她并不知道，赵悠住院时和徐一千在病房里碰过面，当时自己就趁机拉近了和徐一千二人的关系，甚至互留了联系方式。 “悠哥啊？什么风把您…不是，咋想起给我打电话了？啥事？”徐一千对着手机问到。 赵悠看了苏蕾一眼，很有挑衅意味的对着电话说：“是这样，我弟弟今天带了个朋友来我家，他那个朋友很想亲眼看我和卜一兄弟再过过招，我这就给你打电话了。” 轻描淡写间，赵悠把锅全甩给了苏蕾。 苏蕾微微一笑，装作听不懂赵悠的用意。 “什么朋友啊？咋还有这爱好？话说你这是出院了？刚出院就又想打架？”徐一千条件反射的问了一句，赵悠直白答道：“哦，一个女孩儿，你也认识，原先你们同班的苏蕾。我…我痊愈了，现在人在家。” 听到这话，苏蕾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紧张。 徐一千恍然的说：“那先恭喜你出院哈，哦…原来她不是要问我借钱啊？那就好那就好…那啥，想看打架是吧？行，一会儿我给她推荐几部动作片，十八岁以下要有父母陪同才能观看的那种，想看卜一打架还是算了吧，他没空，悠哥，还有其他事儿没？” 苏蕾的心情随着徐一千的话不停地跌宕起伏着，赵悠听到徐一千拒绝的如此干脆，又想到卜一之前管徐一千叫‘大哥’，不由得对徐一千的身手产生了好奇。 但眼见对方是如此态度，赵悠也不好再强求，他刚想寒暄几句就挂断电话，没想到赵然却一把抢过手机，对着话筒道：“喂？徐一千是吧？我是赵然。” 听到赵然的声音，徐一千表情顿变。 如今的他虽然还是肉体凡胎，但有卜一在，有三千年的修心养性在，他对赵然之类的校霸早就不再像以前那样畏惧，只是因为那些不太美好的记忆，他本能的对赵然保持着一定的反感，发自肺腑的不想跟对方打交道。 “是我，什么事？”徐一千冷冰冰的回答了一句，态度转变的相当明显。 赵然却一如从前痞里痞气的说：“瞅把你吓的吧，又不是让你上场你怕什么？都有人罩着了怎么还是以前那副怂样？就…” “小然！怎么说话呢？！” 赵悠一把抢回手机，愤怒的瞪了赵然一眼，赵然撇撇嘴没说话。 “不好意思一千，我弟弟他不懂事…” “约架是吧？行，随时奉陪，时间地点短信发我。” 徐一千冷冰冰的打断了赵悠，说完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看着手机屏幕，赵悠刚要冲弟弟发泄一肚子怒火，忽然手机又响了起来。 赵悠恶狠狠的瞪了赵然一眼，调整情绪接起电话道：“喂？李叔啊，什么事？…好，好，我这就过去！” 挂掉电话，赵悠再也顾不上训斥弟弟，他一边往自己卧室走一边说：“小然！换衣服跟我出门，咱爸出了点事！” 看着赵悠关上卧室的门，苏蕾一脸玩味的小声冲赵然说：“你这么折腾这兄弟俩，可够狠的呢。” 赵然无所谓的说：“切，为了正义，别说折腾了，就是牺牲几个贱民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苏蕾嫣然一笑道：“说的是呢，真不愧是…小善人。” 第五十六章 三岔镇 “卜一，我帮你揽了个活儿。” “哦，这次来真的还是再来次假的？” 因为已同步听清了徐一千通话的全部内容，所以卜一答应的很随意。 徐一千想了想说：“赵悠刚出院，老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估计他这会儿直立行走都有问题。你也听到了，要不是他弟弟找事，我觉得赵悠不会这么急着找死…到时候看吧，要是赵悠的话，你凑合着赢一丢丢让他知道轻重就是了，要是他弟弟心血来潮想亲自动手，你就让他重新回医院躺着去。” “知道了。” 卜一答应的依旧随意，完全没当回事。 按赵悠的意思，他本来不想让苏蕾更多的参与自己家的家务事。但弟弟却说，苏蕾不参与也行，但一个女孩子半夜独自回家他不放心，所以要么就让苏蕾跟着一起，要么就赵悠一个人先去找父亲，自己把苏蕾送回家再去医院。 心急父亲状况的赵悠没时间和弟弟多矫情，只好答应他带上苏蕾一起去。 市立医院。 看着父亲肩膀上的一片青紫，虽然已经有些肿胀变形，但赵悠还是一眼就确定了父亲受伤的原因。 一个白大褂闻讯赶来，拿着检查报告对赵悠解释道：“不是什么大事，软组织挫伤，肌肉有些撕裂，没伤到骨头，休息几天就没事了。就是…看起来患者受伤有一段时间了，但是直到刚才送来之前才觉出疼…你爸平时是不是挺爱喝酒的？” 赵悠回答道：“嗯，天天喝，这和他受伤有什么关系？”医生接着解释道：“啊，那就是了，没什么直接关系，这应该就是他直到刚才才觉出疼的原因，是酒精让他反应迟缓了。我给他开了些活血化瘀消肿止痛的药，让他按时吃，慢慢恢复就行。” “好，谢谢医生。” 赵悠礼貌的谢过医生，转而冲父亲问道：“爸，到底怎么回事？” 赵父犹豫着说：“那什么…不小心磕着的。” 赵悠微皱眉头说：“爸，您知道吧？我是开武馆的。” 说完这话，赵悠就住了嘴，紧盯着父亲。 赵悠这句话的本意是说，自己是开武馆的，打架经验丰富，知道父亲撒了谎，知道父亲的伤是人为造成的；但赵父却一时迷糊理解错了，他以为儿子是说，自己有武馆做后盾，人多势众，可以帮他出这口气。 赵父一时也有些心动的冒出了想给自己报仇的念头，但转念想到自己收的那一万块钱，最终咬紧牙关没说实话，硬说这伤是自己不小心撞在门上磕出来的。 凭着对自己父亲的了解，父亲会如此嘴硬只能有两种可能，一是这件事父亲理亏，二是父亲认为对方比自己强大太多。 赵悠知道，无论事实到底是怎样，既然父亲打定主意不说，那自己肯定是问不出来的。 但在他心里，已经记下了这笔账。 同样作为‘亲生儿子’，和哥哥赵悠相比，赵然对父亲的关心就差了许多。 自从来到医院，赵然除了初见面时和父亲打了个招呼外，就再也没理过父亲，一直跟苏蕾腻在一起。 父亲对弟弟向来溺爱，所以并不介意，但赵悠却有些生弟弟的气，觉得弟弟有些太不懂事了。 而当最后兄弟俩决定谁先留在医院陪夜时，赵然不光理所应当的把这任务推给了赵悠，在和苏蕾一起临离开医院时，还用近乎下命令的语气叮嘱哥哥赵悠，让他别忘了和卜一的单挑，尽快安排。 看着弟弟和那个放荡女人有说有笑的离开医院，赵悠肺都快气炸了，但奈何那是自己最疼爱的亲弟弟，真把他拉回来打一顿自己又下不了手。无奈之下，赵悠只能赌着气故意不去联系卜一，不敲定约架的具体时间地点。 临睡前，徐一千最后看了一眼没有任何新信息的手机，打着哈欠吐槽了几句赵悠说话的不靠谱，这才收起手机，合眼睡觉。 转过天一早，当看到来接自己班陪父亲的只有弟弟一个人时，赵悠忍不住揶揄道：“哟，自己一个人来的啊？” 赵然把买来的早饭放到桌上，嬉皮笑脸的说：“嘿嘿，哥您这是哪儿的话？您除了我也没其他弟弟不是？” 看着性格和以往相比似乎有些变化的弟弟，赵悠强自平静情绪，起身道：“小然，你出来，我跟你说点事。” 赵然大大咧咧往板凳上一坐，拿起根油条递到父亲嘴边说：“啥事啊？咱爸又不是外人，怎么还得避着了？” 赵父咬了一口油条，跟着说：“就是啊，啥事还得避着老子？” 看着同样任性的父亲和弟弟，赵悠无奈的坐到病床边，语重心长地说：“小然，你也老大不小了，有些事自己得心里有数，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你不是都知道嘛？你怎么还能跟她在一起？不嫌脏吗？” 赵父惊讶的看向赵悠问道：“什么意思？什么脏？” 赵悠刚想把苏蕾一挑四的‘壮举’告诉父亲，让父亲也明白苏蕾到底是什么人，但弟弟却抢先道：“嗨，哥你说话真难听，她不就是之前和别人谈过几天对象嘛？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咋还这么封建？再说了，她也不是我初恋啊，这有啥大不了的？” “哦，是这样啊？”赵父恍然的说：“那小悠我就得说说你了，这事儿你弟弟说的对，现在都改革开放多少年了？女孩儿跟别人谈过真不叫事儿，小然，没事，爸支持你，改天再带蕾蕾来咱家吃饭，爸亲手下厨给你们整点好吃的。” “好嘞，谢谢爸。”赵然欣喜的应了一声，把一杯豆浆递给了父亲。 看着这父子二人，赵悠越发觉得自己跟这个家有些格格不入了，索性也不再提苏蕾的事，直接亲身告别道：“那白天就交给你了小然，我回去补补觉。爸，好好休息。” 赵悠说完扭头就要走，赵然却突然叫住他道：“哎！别光急着睡觉啊，正经事儿可别耽误了，尽快安排哈。” 依旧像是上级对下级下达命令的语气，当着父亲的面赵悠不好说什么，随口应了一声“知道了”，便带着一肚子邪火离开了病房。 病床上的父亲问赵然让让赵悠安排什么事？赵然打了个哈哈遮掩过去，继续像喂宠物一样喂父亲吃早饭。 离开医院，赵悠便想开车直接去武馆开始训练。现在的他身体素质极好，一晚上不睡觉对身体完全没有任何影响。 遗憾的是他很倒霉的赶上了早高峰堵车，自己的车和其他汽车如同丧尸围城一般，密集而缓慢的移动着。 一个小时后，赵悠对第三遍打来电话的黄宁说，让他先带着学员们开训，自己一时半会儿肯定是赶不到武馆了。 安排好武馆那边，赵悠看看手机，刚想确定一下和卜一的约架时间，但一想到弟弟这两天对待自己的态度，又对这件事本能的有些排斥。 赵悠不怕打架，跟谁打都不怕，为自己弟弟打架更是不在话下。但他就是受不了自己像是在被人命令的情况下去做事，更何况给他下达命令的，还是完全没有资格这么做的弟弟。 把手机丢到副驾驶上，赵悠思索片刻，正巧挪到一个没什么车出入的小岔路口，赵悠一时兴起拐进路口，打开手机导航，把目的地设定成自己此前从未去过的一个地方：三岔镇。 市区距离三岔镇距离不近，当赵悠的车子在多种风格的道路上各种颠簸后，终于在刚过中午时到达了三岔镇镇口。 看着镇口铁质门楼上那一行大字，赵悠轻声念到：“黑猪之乡欢迎您…看来还真是靠这东西出名的地方啊。” 开车驶进镇子，赵悠把车速放的很缓慢。 和市区相比，这里的道路更加宽阔一些，但整个镇子都给人一种人烟稀少的感觉，马路边能看到的行人，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 沿途的墙上有很多很有乡土气息的壁画，除了歌颂国家，宣传孝道之类的主旋律内容，以及部分通讯广告外，其余的都是在宣传本地黑猪。 一路看下来，赵悠很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 因为按那些宣传内容来看，这黑猪肉堪称人间仙丹，男的吃了壮阳，女的吃了养颜，老人吃了长寿，小孩吃了长个儿，身体健康什么毛病都没有的，吃了这肉还能防癌抗癌强壮前列腺。 在路标的指引下，赵悠找到了一处以售卖黑猪肉为主的菜市场。 停好车，赵悠缓步走进菜市场，第一眼就被一家肉铺前排起的长队吸引了注意力，很显然，这家肉铺的生意最好，换言之，这家肉铺的黑猪肉肯定是最正宗的。 赵悠走到队伍最前方，客气的冲肉铺老板说：“老板你好，我想…” “买肉排队！这怎么这么没素质？没看到大家都在排队吗？” 排在队伍最前面的一个黄发青年冲赵悠嚷了一句，他的话引起排队人群的一阵附和。赵悠赶忙冲队伍歉意一笑解释道：“我不插队，我就是问老板打听点事儿。” 老板这才开口道：“打听什么？”赵悠说：“哦，请问一下，咱们这里哪儿能了解到跟这黑猪有关的详尽内容？” “你打听这干什么？你也想开肉铺？”老板警惕的冲赵悠问了一句，赵悠赶忙说：“不是不是，您别误会，我…我是搞古生物研究的，想研究研究咱们本地黑猪的历史。” “哦…”老板松了口气，刚想说话，那个黄发青年插嘴道：“研究这个啊？那你得去咱们镇上的黑猪博物馆啊。” “黑猪博物馆？”赵悠重复了一遍，黄发青年道：“是啊，从这市场出去，往西走二里地就看见了，记得准备好钱买票啊。” 赵悠欣喜的说了声“谢谢”，扭头便走。 看着赵悠走远，排队买肉的队伍中有个人带着笑意说：“黄毛儿，你怎么城里混了几天还学会忽悠人？” 黄发青年说：“啥叫忽悠人？那不是他自己要去的嘛？他要真在这儿打听多耽误买卖？是吧？老板，来五斤五花肉，俺今天刚从市里回来，想俺娘包的饺子了。” 第五十七章 远古突变 经过多角度全方位再三确认，赵悠终于不得不确定，眼前这个三岔黑猪养殖场，最有可能就是刚才那个黄发青年说的‘黑猪博物馆’。 因为这片区域除了这养殖场和几处平房民居外，最大的建筑就只剩个露天公厕了。 无奈之下，赵悠停好车走到养殖场门外，按响了大门上那个造型简陋却声音嘹亮的呼叫铃。 铁栅栏门，红砖平房，不明恶臭，这就是这这家养殖场给赵悠的第一印象。 不多时，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穿着黑胶套装从养殖场深处走了出来。赵悠打量着这人的黑胶皮围裙，胶皮手套，胶皮鞋，不由心想，看来这位就是这家养殖场的主人了。 “买猪？”汉子一走近就开门见山的问了一句，赵悠斟酌了一下答道：“我想问一下，您知道三岔黑猪博物馆吗？” 听到赵悠这么问，汉子表情奇怪的后退两步，上下仔细看了看赵悠，嘴里嘟囔道：“没说最近有当官的要来啊…这看着也不像当官的啊…” 赵悠不明所以的也看了看自己，汉子收回目光问道：“你是干啥的？”赵悠重复了一遍在菜市场时给自己编的身份：“哦，我是研究古生物的，想了解一下咱们本地黑猪的历史，毕竟咱们三岔黑猪那可是全国都有名的品牌啊，呵呵…” 赵悠的恭维让汉子听的很满意，他点点头道：“哦…搞学问的啊？难怪这么会说话，不过看你这体型可…得，咱这儿就是你要找的地方，来吧，先交一下参观费…一百块。” 虽然隐约感觉这汉子有敲诈的嫌疑，但对赵悠来说一百块确实不多，所以他爽快的掏出一张纸币递过去。汉子接过钱，乐呵呵的打开了铁栅栏门。 一走进院子赵悠就有些哭笑不得，因为他竟然看到一间平房的门上真挂着一块牌匾，匾上写着‘三岔黑猪知识馆’七个大字。 汉子带着赵悠掀开门帘走进平房，随手一指房间里的陈设道：“你自己看吧，我还得忙，屋里有摄像头，别偷东西啊，我们这儿偷东西直接打死警察不管的。” 赵悠淡淡一笑，没和这汉子多废话。 汉子走后，赵悠开始‘参观’这间‘知识馆’。 平房空间有限，内容也有限，除了一个分尸状态的一比一黑猪模型外，基本就都是字画为主的平面资料了。 但这些资料主要都在讲黑猪肉对人体的好处，和小镇墙上常见的那些宣传语一样，与其说是介绍，倒更像是在打广告。 看了一会儿，赵悠终于发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一副黑猪进化讲解图。 如果这里真是一家博物馆的话，那这种讲解图就应该放在整个房间的C位。但在这里却恰恰相反，这图所处的位置已经偏僻到十八线开外了。 赵悠看到这幅图后，只是扫了一眼，就瞬间不由自主的有些激动，因为他看到了三岔黑猪被驯化前的野生形态。 那是距今四千五百多年前的形态，讲解图的文字介绍里，管那时的三岔黑猪叫三岔野猪，这野猪和自己变身后的形象几乎一模一样。 额心棱形褶皱，面目狰狞，青面獠牙，体型不像现代猪这般圆润，身上甚至还密布着充满力量感的肌肉线条。 这在别人眼里或许可怕丑陋的野猪形象，看在赵悠眼里，却有一种难以言明的亲切感。 他盯着这猪看了又看，之后又仔细研究起了那些讲解，想从中发现和‘变人’有关的信息。 但毫不意外的是，别说相关信息了，连有关联的神话传说他都没找到。 不过看着看着，赵悠却发现了另一个问题，四千五百年前…人类不是在那时突然出现的，而是在那之前很早就已经存在了；而在当时，三岔野猪也同样已经存在了很久，这之前人类和这种野猪一直是共存的，有时野猪吃人，有时人也捕猎野猪。 只是到了四千五百年前时，人类毫无预兆的突然开始驯化圈养这种猪，并且成功的让这种猪从基因层面发生了本质的改变，逐渐成为后来特别适合人类食用的三岔黑猪。 一时间，赵悠对那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充满了困惑。 忽然，皮装汉子从外面闯进来冲赵悠道：“哥们，恭喜你！”赵悠一脸茫然的问道：“恭喜什么？”皮装汉子答道：“恭喜你成功打破了我们知识馆之前的参观时长记录，俩钟头了，古往今来，在这屋里呆这么久的，您是第一个。” 赵悠“额”了一声，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他知道，这是汉子嫌自己呆的时间太长，在变着花样的下逐客令。 话说回来，这里也确实没什么其他需要看的了，赵悠索性冲那汉子说：“得，我正好也要走了，老乡，最后问您个事儿，您看，这上面说，四千五百年前人类开始驯化三岔野猪，但是在这之前…” “我今年虚岁四十四，周岁四十二，那可是四千多年前，你猜我当时在不在现场？”汉子显然没什么兴趣回答赵悠的问题，赵悠仔细一想，凭这汉子的糙样，估计没搞过关于三岔古野猪的研究，与其问他，还不如自己上图书馆查查呢。 于是赵悠也不再纠结，和汉子告别道：“好，你这里不错，今天收获颇丰啊，那兄弟我就先告辞了。” “好嘞，这边请！” 汉子一掀门帘，把赵悠请出了房间。 快走到大门口时，赵悠忽然看到角落里趴着一只小黑猪。这猪一看就是才出生不久的乳猪，体型瘦弱，身上毛发稀疏，此刻这小黑猪正浑身颤抖眼神惶恐的看着自己。 “这是…”赵悠指着小黑猪问到，汉子答道：“哦，这是刚挑出来的淘汰猪，老这样，一窝猪崽子总有一两只体质差的，不好养活，所以就得直接拿出来，要是有正好想自己做烤乳猪的就卖了，要是碰不到卖猪就搅碎了做成肉馅，卖给饭店包饺子。” 赵悠眉头一皱，心里一阵不舒服。 赵悠不是素食主义者，甚至因为职业需要，他吃过的肉的份量远大于多数普通人，这其中当然也包括猪肉。只是今天，他却突然对这只小黑猪产生了难以言明的怜悯，他觉得自己几乎能读懂那只猪的眼神。 “多少钱？”赵悠看着那猪问到。汉子答道：“啊？您想买啊？行啊，往常都卖五百一只，看您是痛快人，诚心要的话就按三百吧。” 赵悠再次爽快付钱，走上前去弯腰抱起那只小黑猪。 “您稍等哈。”汉子说了一声，忽然扭头就跑。 赵悠不明所以的抱着小黑猪等待着，这小黑猪胆子很小，被赵悠抱在怀里还浑身颤抖个不停，惊恐的双眼完全不敢和赵悠对视。 几分钟后，汉字拎着一包东西风风火火的跑回来冲赵悠道：“给！这是送的！”赵悠问道：“这是什么？”汉子答道：“烤乳猪酱料！我自己调的，保证好吃！” 赵悠厌恶的瞪了汉子一眼，边往外走边头也不回的说：“你自己留着吧，这猪我不会杀的。”汉子在身后喊道：“啥？您想把它当宠物养啊？这畜生可养不活的！” “那就不用你操心了！”赵悠最后答复了汉子一句，打开车门，把小黑猪放到副驾驶上，自己坐进驾驶席，开车驶离三岔镇。 这只小黑猪似乎很有灵性，自从赵悠说了不会杀它，它的颤抖就开始逐渐减弱。上车后，眼中的惊恐也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只有呆萌与好奇，仿佛是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被改变一样，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汽车龟速行驶在乡间小路上，风景宜人，赵悠时不时和可爱的小黑猪对视一眼，心情也越来越放松，脸上甚至渐渐的挂上了温暖微笑。 快驶进国道时，赵悠忽然发现路边一个有些熟悉的黄发身影，正在晃晃悠悠的朝国道方向溜达着。 看看身旁的小黑猪，再想想今天的收获，赵悠一时觉得，自己真应该感谢一下这位黄发青年，要不是他在菜市场时给自己指的路，自己指不定得绕多大圈子呢。 汽车稍微加速，开到黄发青年身边降下车窗，赵悠冲黄发青年道：“兄弟，今天谢了哈，你这是上哪儿去？” 黄发青年看到赵悠，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是谁，随即乐呵呵的说：“是你啊？你研究完了？”赵悠道：“是啊，还有意外收获呢。” 说着赵悠指了指副驾驶的小黑猪，黄发青年看向那里，笑道：“嘿嘿，这是要吃还是要养啊？”赵悠答道：“养，我跟它投缘，当儿子养，兄弟去哪儿？我回市里，顺路的话捎你一段？” 青年答道：“啊？这么巧？我也是要去市里啊。” “那就上车吧…要是嫌脏的话兄弟你做后头？”赵悠说着指了指小黑猪，谁知那黄发青年却大大咧咧的一把拉开副驾驶车门说：“不用，俺们农村人没那么多讲究，我抱着俺大侄子就行。” 说完黄发青年就抱起小黑猪坐进了副驾驶，亲密的逗弄起了那只小猪。 眼看这人对猪这么友好，赵悠一时对这人好感倍增，他边发动汽车边问道：“我叫赵悠，你叫我悠子就成，兄弟怎么称呼？” 黄发青年答道：“啊，我叫黄仙儿，您叫我黄毛儿也成，看您岁数得比我大，我叫您一声悠哥吧。” “成，黄仙儿…名字不错啊。” “那是，这可是我自己起的，哈哈…” 汽车驶进国道，二人一路有说有笑的返回了市区。 第五十八章 天蓬至 隔一两天就必须找个由头回家跟娘见上一面，这是黄仙儿自己给自己定的‘规矩’。他怕太久不回家的话，娘会担心自己，而且他也挂念娘。 如果不是赵悠的突然出现，凭黄仙儿的速度，徒步跑回市里也不过是分分钟的事。不过坐车回去也是一种不错的体验，所以他才没拒绝。 赵悠交朋友向来现实，相互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他是懒得和对方深交的。 但今天多少算个例外，今天他心情格外好，所以在抵达某个公交站放黄仙儿下车前，他和这位自称民工的兄弟互相加了手机号，约定有机会一起吃饭，共同探讨养猪技巧。 基于对父亲性格的了解，赵悠压根也没打算把这只小黑猪养在家里，反正武馆地方大的很，空出一小片区域养猪完全没问题。 虽然画风可能会有一点不搭。 当赵悠这种‘巨汉’抱着一只那般弱小的小黑猪走进武馆时，一时间，所有人都被这奇怪的‘反差萌’给萌到了。有几个来看男朋友健身的妹子，更是大呼小叫的围到赵悠身边，像看到稀世珍宝一般逗弄着那只小黑猪。 当得知赵悠要把这只猪当宠物养在武馆时，学员们当然不敢也不会反对。几个女孩倒瞬间跟疯了一样，有打电话让人来送的，有直接跑出武馆亲自回家拿的，有临时上宠物商店买的，最后愣是没让赵悠出一点力气，就联手在武馆一角搭起一个精致程度不输婴儿房的‘猪圈’。 猪圈搭完了，便是第二个同样重要的环节：给小黑猪起名字。 一帮为猪圈出了力的女孩拼命各抒己见，但起的都是一些让赵悠无法叫出口的名字。什么坤坤晗晗，梓辰紫暄的，赵悠光是念一遍都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在他再三强调这是只公猪，应该起个阳刚点的名字却得不到响应后，赵悠干脆一拍桌子说，这猪原本就有名字，它叫“天蓬”。 女孩们都对这名字提出了质疑，因为她们都觉得这名字太土。赵悠无奈之下只好表演了一手‘绝技’，他冲小黑猪喊了一声“天蓬”，没想到小黑猪竟然像是知道这是在叫自己一样，真就屁颠屁颠的跑到了赵悠面前。 这一下，所有人都彻底服气了。 其实今天回来的路上，赵悠就已经试过无数次了。大概是因为小黑猪把自己当成了最亲近的人，所以赵悠只要看着小黑猪说话，不管说的是什么，小黑猪都会给他回应。 也好，索性就叫它天蓬。 天蓬的事情刚忙完，赵悠的手机就响了起来。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弟弟赵然的名字，赵悠顿时一阵头大，不想接，却又没办法不接。 还好，弟弟不是来催自己和卜一单挑的，而是让他去拉父亲出院的。 父亲的伤原本就确实不重，观察一天没其他问题，也就没必要再在医院里呆着浪费钱了。 一间宽敞明亮的高档公寓里，黄仙儿四个人的表情都不是很好看，因为他们刚刚差点吵起来，吵架的中心，是尹逸。 如果不是尹逸挑事儿把自己几人‘忽悠’上船，自己肯定不会栽这么大一个跟头，但这件事尹逸该不该负责，四个人的观点却不太一样。 认死理儿的辉子觉得，这事儿就该尹逸负全责，如果不是他，大家本来过得好好的，啥事都没有，所以自己四人以后应该不要再跟尹逸来往，彻底断交。 黄仙儿的想法却和辉子完全相反，他认为如果不是卜一意外出现，那这次上船根本就是尹逸在变向给自己送钱，而卜一会出现在船上，这肯定不是尹逸能想到的，更不可能是他操控的，纯属意外。 胖头蛇的想法更偏向于辉子一些，因为他们从船上下来以后给尹逸打过几次电话，对方都没接。而那天带他们上船的那个小刘，更是在自己出事之前就跑了，这让胖头蛇觉得，整件事情多少透着点阴谋的味道。 老白无所谓，他跟尹逸不熟。 其实黄仙儿很清楚，辉子之所以不停地劝大家珍爱生命远离尹逸，究其根本原因，是因为辉子本性胆小怕事，不想再发生类似这次这样的危险。 在发生这次事件之前，辉子甚至就多次提议过，想让大家都把本事隐藏好，就当自己还是普通人，还像以前那样本本分分打工赚钱才是正道。 但关于辉子的这项提议，别说黄仙儿了，就是最淡泊名利的老白都不同意。 自己的本事不是偷的不是抢的，是老天爷硬给的，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凭什么不能用？ 僵持一阵，最后还是黄仙儿按灭烟头，先开口道：“都别纠结了，尹逸这一直没动静，说不定也是被人搞了呢，咱们先想法找到他再说吧。” “上哪儿找？咱除了他手机微信，别的关于他的信息都不知道啊。”胖头蛇问了一句。黄仙儿答道：“去那个什么月宫酒店，上次老白在那儿差点打死人他都能分分钟搞定，那里肯定有他的熟人，咱们找出来问问，十有八九能问出他住哪儿。” 辉子有点抬杠意思的插嘴说：“就算找到人，那你问人家人家就能告诉你啊？” 黄仙儿白了他一眼骂道：“废特么什么话？我是谁？！我想问什么问不出来？！” 辉子没脾气的撇撇嘴，不再说话。 方舟号上。 灯火通明中，三个聋哑少年分散在相距甚远的三个位置，各自清理着垃圾。看到有客人丢弃的废弃杂物，立刻就会跑过去捡起来，勤快又敬业。 除了没去过的赌场以外，他们三个已经把船上所有地形都印在了脑子里。 这对只用极短时间就摸清滨海城地下通道的他们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而且三个孩子心态很好，他们丝毫没被这船的庞大所震惊到，也没对自己的新身份有任何排斥，如今这三个人，仿佛已经和方舟号融为一体。 闺房内，花小烛犹豫良久，终于下定决心拿起了桌上的话筒，她要跟父亲‘请假’，她要下船去找卜一，思念的感觉，太难受了。 赵悠家。 刚把父亲安顿好，赵然便把哥哥拉到了自己房间使劲哀求，求他快点跟卜一约架。 被弟弟搞得不胜其烦的赵悠实在有些无语，训斥几句，弟弟也都乖乖的听着，不住点头称是。眼看弟弟今天的态度还算不错，赵悠这才掏出手机，斟酌着给徐一千发了一条信息。 卜一家。 听到响声，徐一千拿起手机点开信息念到：“一千老弟，我是赵悠，我和卜一兄弟切磋的地点就还定在我的武馆吧，方便。地点既然是我选的，时间就由你们来定吧。武馆24小时都能出入，随时都可以…哎呀呀，卜一你看，人家赵悠这态度多和谐？这一看就是奔着交朋友来的啊，那你定个时间吧，咱啥时候揍他去？” 卜一答道：“随时？那就今晚后半夜凌晨三点吧。” 徐一千一脑袋黑线的说：“扯什么犊子呢？你想趁人家睡着的时候动手啊？得了，明天再说吧，我这看了一天房子也怪累的。” 说完，徐一千给赵悠回了一条信息，扔下手机就进了卫生间。 赵悠看看收到的信息，又把手机屏幕展示给弟弟看，那上面写的是：明天再说吧。 赵然撇撇嘴，不满的抱怨道：“这磨磨唧唧的劲儿…”赵悠收起手机，语重心长地说：“小然，人家又不像你哥我专门干这行，人家也有自己的正经事，哪儿能随叫随到？不说他们了，说说你吧，你和那个姑娘…” “停！”赵然冷不丁打断赵悠，显然是不想听自己哥哥提苏蕾。赵悠有些生气的刚想继续说，赵然却抢先道：“哥，我有分寸，这事儿您就别管了哈，你放心，你弟弟我又不傻，吃不了亏的。” “这不是吃不吃亏的事儿，你…” “行了行了，我还有事，先出去了，不用给我留门哈…” “小然！小然！” 赵然逃也似的跑出了家门，赵悠刚追到门口，父亲就在卧室里大喊了起来，看着弟弟消失的身影，赵悠哀叹一声，转身进了父亲房间。 深夜，赵悠带着一肚子火再次独自返回武馆。 弟弟跑出去时，父亲忽然发出的喊叫并没任何原因，赵悠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父亲是在给弟弟打掩护，阻止自己去拦弟弟。 一个是亲爹，一个是亲弟弟，气急败坏的赵悠实在不便发作，只好跑到武馆来宣泄情绪。 负重打了一会儿沙袋，在沙袋拳击手套报废之前，赵悠很有分寸的停了手。 喘了一会儿，赵悠扭头看向不远处的天蓬。 这小家伙显然不知道自己是在干什么，正在一脸好奇的盯着自己。 赵悠看着这小东西的呆萌模样，不由得笑着走上前去，把天蓬抱出了猪圈。 逗弄一阵，赵悠忽然冒出个想法。他只留了一盏亮着的灯，当着天蓬的面，变身。 月宫酒店。 从地下通道一路跑来的四个人，化身人形，依次从地下车库角落里的下水井爬了上来。 不过为了避免被摄像头拍到，黄仙儿还是给四人开启了‘隐身模式’，准备等找到合适的位置再显身。 走着走着，黄仙儿忽然看到一处安全通道门口处正站着几个人。 一边是带着两个十来岁女孩的一个成年男人，另一边是三个酒店的工作人员。 两边交涉了一会儿，男人便把两个女孩儿交给了酒店的人，一脸开心的转身进了一辆私家车，开车离去。 而酒店的人，则带着那两个女孩走进了安全通道。 “老白？老白！”黄仙儿忽然发现，老白表情有些古怪的没跟上自己的步伐。他叫了两声老白才回过神，收回视线。 黄仙儿问道：“你咋了这是？” 老白再次看向地下车库出口处说：“刚才那人…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第五十九章 搬家 月宫酒店的名字起的很贴切，因为这里的昼夜是颠倒的。 白天路过月宫酒店，不了解情况的人，十有八九会以为这是一座荒废的旧楼。 但一到月上中天时，这里便像是刚吸饱血复活过来的吸血鬼一般，充斥着没有灵魂的活力。 黄仙儿四人要了个KTV包房，自顾自玩了起来。 这是黄仙儿安排的操作，自己只管玩儿就行，他们想要找的人会自动送上门的。 果然，没过多久，一个挂着经理头衔的人就满脸堆笑的走了进来。 这人挨个和黄仙儿四人打着招呼，态度亲密的像是认识多年的老友一般。黄仙儿也认出了这人，上次老白随手打残那个服务员的事，尹逸就是找这人给处理的。 不过黄仙儿等人对这人的印象也仅限于此，如果不是他自报家门说自己姓王，黄仙儿是真想不起来该怎么称呼他了。 黄仙儿开门见山的向这位王经理询问尹逸的住处，没想到这王经理嘴却严的很，他不光一直在打太极没给出黄仙儿想要的答案，更是数次试图从黄仙儿嘴里套话，想知道他们四人跟尹逸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这王经理毕竟‘久经沙场’，像他工作的这种场所，发生过太多进门时还亲如亲兄弟，但一顿饭没吃完就当场闹翻甚至大打出手的事。 而这些人闹翻的理由也很传统，要么纯粹是因为喝多了借酒发疯，要么是为了钱，女人，或者面子。 简而言之，皆逃不出古人总结的‘酒色财气’四个字。 所以看到黄仙儿等人没和尹逸一起来，还问自己打听尹逸的住处，王经理立刻就明白了，这几个人八成已经因为某些原因和尹逸闹掰，这是想找过去报复。 王经理本就跟尹逸认识已久，知道尹逸家底殷实，得罪不起，所以他自然更重视尹逸一些，不会轻易把他知道的尹逸的几处住处告诉别人。 眼看问不出个所以然，黄仙儿也从王经理的口风中听出了他的意思，于是黄仙儿便起身去了洗手间。 不一会儿，一个崭新的‘尹逸’从洗手间走了出来。 本尊亲自拷问，不明就里的王经理很轻易就上了套，把尹逸最知名的两处豪宅所处的位置报了出来。 任务完成，‘尹逸’最后让王经理把今晚的消费记在自己账上，便带着几个朋友离开了月宫酒店。 盛景山庄。 ‘吱呀’一声，门被直接打开，尹逸不满的刚想骂脏话，但看清那高大身影的面容时，他却瞬间满脸惶恐的喊道：“卜一？！你怎么找到这儿的？！你想干什么？！” ‘卜一’咧嘴一笑，轻声道：“看来你还真认识卜一啊？那咱们可得好好说道说道了…” 燚龍武馆。 一大一小两只黑猪正在欢快的玩耍着。 两只黑猪体型差异巨大，大猪的一个蹄子就大过了整只小猪，这导致大猪在跑动时要格外小心翼翼，免得不小心踩到小猪。但这丝毫不妨碍两只猪的心情，跑跳一阵，累了，就停下来吃点东西，歇够了，就继续玩儿，欢快无比。 唯一遗憾的是，大猪发现不管变得再像真正的野猪，自己始终听不懂小猪的语言。 似乎自己变化的只有外形，脑子还完全是人类的脑子。 盛景山庄。 尹逸赤身裸体的坐在床边，已经变回真身的黄仙儿大大咧咧的坐在沙发上，在他身旁，或坐或站着另外三个人。 这四个人同时出现，尹逸连报警的念头都不敢有。 黄仙儿仔细捋了捋尹逸刚刚‘招供’的内容，寻思片刻道：“这么说…在船上时，卜一说胖子你找过杀手去对付他，不是瞎说的，是真有这么回事啊，合着咱们是在帮尹逸背锅啊？” 胖头蛇沉声道：“不管是不是瞎说，反正梁子肯定是结下了，不除掉这个卜一的话，始终是个隐患。”黄仙儿点头道：“嗯…看他那架势也没打算给我们留活路，不过…尹逸，我们要是弄死卜一，这也算是帮你除了心头大患，对吧？那我们哥四儿在前面卖命，你总不能就躲在后面捡现成的吧？你…也出点啥？” 尹逸立刻会意的答道：“钱！我有钱！需要出钱的地方四位哥哥尽管开口！而且我知道卜一家在哪里！我去过！” 黄仙儿笑了笑，起身上前，像摸宠物狗一样摸了摸尹逸的脑袋，对尹逸的答复很满意。 转过天一早，徐一千一伙人就全体出动，直奔卜一小区售楼处。 俗话说的好，‘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用这话形容徐一千他们的找房过程简直太贴切不过。 几天下来，跑了几十个售楼处，看过成百上千的户型楼盘都没遇到满意的，却无意间发现，卜一小区里就有几栋还没售出的小型别墅，非常适合自己这帮人群居，甚至还有适当的多余空间，可以留给以后有可能加入的新朋友。 现在有不少小区都是这种混合性建筑风格，有层数不同的单元楼，也有规模不一的别墅楼。徐一千一行五人一起选定了一栋带天台的三层小别墅，这栋别墅已经装修完毕，只要付完钱，随时可以拎包入住。 对于搬家这件事，除了徐一千和精卫这两个幼稚型选手比较兴奋外，其他三人都没什么太大反应。对他们三个来说，这次搬家，无非就是从一个没有感情基础的地方搬到另一个没有感情基础的地方而已，大差不差。 不过既然徐一千和精卫都很兴奋，大家也就都由着这俩人，按这俩人迫不及待的要求立刻开始进行搬家。 一整天，徐一千都没想起要和赵悠定约架时间这茬儿。 而赵悠现在也有自己的心事，所以他也没把约架的事放在首位，整个世界，似乎只有赵然在为这件事着急。 小区外，两个走路还不太利索的中年人，正在静静地看着卜一等人忙碌的身影。 “师兄，你说…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很明显，他们是在转移阵地，想来是感受到了危险，才不得不这么做的。” “难道我们俩已经被发现了？” “不好说，不过我们暂时最好先按兵不动，你看，他们还有个孩子做挡箭牌，我们的规矩，你是知道的。” “是，不杀小朋友，是我们的职业底线。这么说…他们可够卑鄙的。对了师兄，咱们老师怎么说？他答应出山了吗？” “我们做人，凡事不能总是依赖别人，明白了吗？” “明白了，看来老师是不打算为你我二人出山了，唉…” 八号码头。 花小烛独自站在岸边，看着远处几个鬼祟身影，摇头叹息一声，拨通了徐平川的电话：“喂？小舅，不是跟你说了不用给我派保镖嘛？他们几个也太明显了吧？” 徐平川笑道：“呵呵，小烛放心，他们几个只会远远的跟着你，只要不遇到危及你生命安全的事，你做什么他们都会当没看到，绝对不会影响你心情的，你爹这么做也是担心你嘛。” “担心担心，整天担心，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真是的…” 又发了几句牢骚，眼看小舅确实不会把几个保镖撤掉，花小烛终于彻底放弃。 她听天由命的挂断电话，开始走街串巷，试图凭自己的本事甩掉那几个‘跟屁虫’。 是夜，当徐一千等人正在新家欢声笑语的庆贺乔迁之喜时，花小烛终于赶到了卜一家门外。 她白天已经给卜一发过几条信息了，但卜一一条都没回复她。在花小烛眼里，这是卜一的常规高冷状态，但真实情况却是…卜一今天相当忙，压根没顾上看手机。 又给卜一发了条信息，花小烛等了许久，还是没收到回信。她咬咬牙一狠心，按响了卜一家的门铃。 等了片刻，没人开门，花小烛又按了一遍。 又等了片刻，依旧没人开门，花小烛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里面好像有声音，又好像没有。 再次按响门铃，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人开门。 花小烛沮丧的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最后给卜一发了条信息，转身慢悠悠的准备离开，去找个酒店过夜。 没走几步，身后忽然响起了开门声，花小烛猛然转身，看到卜一正站在自家门口冲她微笑。 “卜一！你…你…你在家啊？”花小烛又有些语无伦次，但不知为什么，她却没有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了，那可是每次见到卜一时的标配心情。 卜一微微一笑说：“来找我啊？” 花小烛点点头，又摇摇头，看看卜一，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却说不上来。 “进来吧。” 卜一让开路，花小烛缓步走到防盗门口向里看去。 客厅沙发上，徐一千和隋正，以及一个自己没见过的人，正在齐齐的看着自己，这三个人脸上，都挂着和卜一一样的诡异笑容。 第六十章 花容一度失色 卜一小区外，几个黑衣人正鬼鬼祟祟的围在一起，他们是花小烛的保镖。 徐平川说过，当花小烛进入眼前这座小区时，就等于进入了‘安全岛’，保镖们守在外面就行不必跟进去。 卜一家。 花小烛的心情越来越紧张。 她能清晰的感觉到，今天的卜一以及他的几个朋友都不对劲，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这种感觉确实太清晰了。 她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一只小绵羊甚至是小白兔，而卜一几人，则像是正在戏耍自己的恶狼。 此刻这几只恶狼还不饿，所以他们对待自己才会只停留在‘戏耍’的阶段。但他们很快就会‘饿’，到那时，自己就会被这几只狼分而食之，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 随着这种感觉的逐渐浓烈，花小烛也明白，这几只狼，快要‘饿’了。 “我…我去趟洗手间。” 花小烛离开餐桌，拿着手机走进卫生间，给卫生间门上了两道锁才安心一些。 “她不会是发现什么了吧？”‘徐一千’面无表情的问了一句，‘卜一’大大咧咧的说：“切，她一介低等人类能发现什么？今儿主动送上门算她倒霉。自找的…可怪不得我们。” 说完，‘卜一’脸上露出一抹猥琐坏笑。 新别墅里。 精卫正在拿着卜一手机看动画片，看得专注无比。 忽然，一条微信提示弹出，精卫想把这条提示框从屏幕上删掉，随手一按却打开了微信界面，，屏幕上显示出花小烛发来的信息：卜一，你可以送我走吗？我有点不舒服。 精卫抬起头，看看正和大家一起吃饭的卜一，一脸困惑的给花小烛回信息到：你在哪里呀？ 花小烛很快回复到：我在卫生间啊！ 精卫挠挠头，再次问道：哪里的卫生间呀？ 这次过了几秒，花小烛才回复到：就在你家大卫生间。 精卫再次挠挠头，感觉自己脑子有些跟不上。她放下手机，起身开始挨个卫生间查找。 夸父瓮声瓮气的冲远去的精卫问道：“精卫，你干嘛去啊？”精卫答道：“找卫生间！” 夸父笑道：“呵呵，新家太大，精卫都找不到卫生间了。” 众人也跟着笑了笑，坐在精卫另一边的徐一千，随意扫了一眼精卫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一愣，拿起手机仔细一看，顿时脸色大变的喊道：“出事了！” 卜一接过手机一看，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擦擦嘴站起身道：“这女人真麻烦，燧燧，夸父，别吃了，跟我去‘旧家’带个人回来。一会儿直接动手，除了那个女人，不管看见谁都给我往死里打！” 自己今天搬家这件事，除了自己这几个当事人外，连卖他们房子的售楼小姐都不知道。所以花小烛说在自己家卫生间，那肯定是在之前那个旧家。 而从花小烛说的内容里能看出，旧家那边，可能还有一个‘自己’。 弄出这种场景，除了那位擅长障眼法的黄仙儿外，不可能是别人。 虽然不知道黄仙儿是怎么找到自己住处的，也不知道花小烛怎么突然跑了过来，但眼下最要紧的是先把花小烛捞出来，卜一一时半会儿也就顾不上想那么多了。 毕竟这姑娘可是自己的‘财神爷’，说什么也不能让她在自己手里受伤。 “梆梆梆…” ‘卜一’敲响了卫生间的房门，正在紧盯手机的花小烛吓得一个激凌，有点语无伦次的问道：“谁…谁？干什么？” 门外传来‘卜一’温柔的问话声：“小烛，你怎么还不出来？” 花小烛随口瞎编道：“哦…我…我不舒服…马上，马上就出来。” “快点哈，我们等你噢。” 卜一的声音温柔中透着几分猥琐，这是花小烛之前从没从卜一嘴里听到过的语气。 看着手机屏幕，花小烛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刚刚也许不应该给卜一发求救信息的，毕竟今天的卜一也不对劲。 门外走廊。 卜一带着夸父燧鸟快步朝旧家走着，快到门口时，卜一脚步不停地说：“夸父，把门撞开！” “好。” 夸父答应一声，小跑两步忽然起跳，双脚踩在旧家防盗门对面的墙上，身子蜷缩成一个肉球，猛然发力，整个人如同巨型炮弹一般撞向防盗门。 “轰隆”一声巨响，防盗门像大摆锤一般直接砸向房内，把正对门而坐的‘徐一千’撞了个正着。 反应不及的徐一千双臂一挡，防盗门的惯性带着他一路前进，直到窗前才停下。 “燧燧！” 卜一又喊了一声，燧鸟立刻闪电般冲出，直奔房间里的‘卜一’。 当房间里的另一个‘陌生人’同时冲向‘卜一’那边想要拦下燧鸟时，夸父再次撞向刚停止前进的防盗门。 “咣”的一声，防盗门虽然只瞬间挪动了不到半米，但门后的‘徐一千’却像被球拍打中的洁白乒乓球一般，直冲窗户飞了出去。 “哗啦”一声，在无数玻璃碎片的陪同下，‘徐一千’显露真身，一条巨型黑眉蝮蛇在空中疯狂的扭动身子寻找角度，想避免自己被直接摔死。 燧鸟的攻势让黄仙儿瞬间破功，几个人全都露出了真身。 “胖子掉下去了！”辉子大喊一声，黄仙儿嚷道：“先别管他！快动手！杀了他们！” 辉子立刻加入战局，而才过了短短不到十秒，黄仙儿又大喊道：“别打了！跑！” 喊完，他挑了个空子便跳出窗外，追寻胖头蛇的身影而去。 辉子天生懒得动脑，老白则是一切都以黄仙儿的安全为主要目标，所以眼看黄仙儿跳楼，这俩人就没再恋战，找准时机也跳了下去。 “燧燧，回来！穷寇莫追！” 卜一叫住了要跟着跳楼的燧鸟，看着房间里的一片狼藉，走到卫生间门外，敲敲房门冷声道：“出来吧。” 简单三个字，花小烛便完全确定，门外就是自己的卜一，门外才是自己的卜一。 她用力打开门，看到这个和刚才的卜一虽然外形一样，但除了外形哪里都不一样的卜一，忽然就失控了。 一头撞进卜一怀里，花小烛抱着他放声大哭起来。 因为撤退的及时，黄仙儿四人都没受什么大伤，但此刻黄仙儿的心情却比要死还难受。 太丢人了，太憋屈了。 按黄仙儿原本的计划，他们四人联手对付卜一燧鸟两个人，绝对是十拿九稳的事。 今天他们按尹逸给的地址找过来时，发现这房子已经有些被腾空的痕迹了，日用品和食品都已清空，显然是没人住的状态。 本来四人还在想是不是尹逸又没说实话，但突然出现的花小烛却让黄仙儿明白，尹逸没撒谎，这里确实是卜一的住处。 起码曾经是。 所以他将计就计准备利用一下花小烛，或者用她来威胁卜一就范，或者威胁方舟号来个大出血，或者只是让花小烛陪自己兄弟四个‘玩儿玩儿’。 总之，这女人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没想到突然多出一个如同装甲坦克一般的夸父，瞬间便像用针扎气球一般，把自己原本的计划炸了个粉粉碎。 黄仙儿知道，夸父的出现不能怪尹逸，毕竟连燧鸟的存在尹逸都不知道，尹逸只知道卜一。 现在这种情况下，对方的实力远大于自己，怎么办？自己在卜一手里连续栽跟头都是因为卜一有‘后手’，那…自己也找个‘后手’？ 可是该找谁呢？对了，那个开车把自己捎到市区的赵悠不是开武馆的嘛？在车上时他可是很认真的跟自己说过，滨海城能打败他的不超过三个人。 虽然只是人类，但如果真这么强的话…似乎也可以拿来给自己当个马前卒啊… 伴随着呼啸的警笛声，两辆警车被热心群众的报警电话叫到了卜一小区。 听到警笛声，卜一就让燧鸟和夸父把花小烛带去了新家，自己留下来独自面对警察的盘问。 别墅里，花小烛上卫生间仔细洗漱一番，调整好情绪，简单补了补妆，这才正式出现在众人面前。 当花小烛和精卫视线接触的一霎那，两人同时惊呼道：“哇，好漂亮的小姐姐”“哇，好漂亮的小妹妹。” 美好的事物总是会让人心情愉悦，有懂事又好看的精卫陪着，花小烛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了许多。到卜一应付完警察返回别墅时，花小烛已经彻底镇静了下来。 “你什么情况？不好好在船上呆着，瞎跑什么？” 卜一像训斥不听话的孩子一样，冲花小烛问了一句。花小烛支吾道：“船上…船上无聊，我就想上岸走走，可是我在岸上又没有其他熟人，给你发信息你不回，我就直接找来了。” “好吧。”卜一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 花小烛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冲卜一问道：“对了，刚才那是怎么回事啊？那几个跟你长得一样的人，是…是…” “是人皮面具。”花小烛正不知道该如何措辞，徐一千一脸认真的说：“是硅胶仿生人皮面具，不光看着像，而且还能动，表情丰富，细节到位，实乃杀人放火打家劫舍必备之良品，用后皮肤还不过敏，无异味，一次性买三张打八折，五张打六折，包邮。” “啊？人皮面具？是…是这样吗？” 花小烛对徐一千的话半信半疑，她看向卜一，只要卜一说是这样，那她就信。 卜一无所谓的一耸肩说：“他说是就是。” 花小烛恍然大悟的确定道：“噢，原来是这样。” 忽然徐一千手机响起，他看了一眼屏幕对卜一说：“赵悠又催了，咋办？”卜一更加无所谓的说：“随你，尽快吧，老拖着也不是个事儿。” 徐一千想了想说：“那就明天吧，反正咱搬家也搬完了，正好有空。” 卜一答道：“行，那就明天。” 第六十一章 炸翻全场 天刚蒙蒙亮，赵悠便早早的起了床。 昨晚收到徐一千的回复信息后，赵悠就对今天充满了期待。 上次和卜一那场胜之不武的单挑一直是自己的心结，现在自己的本事比当时可强了不止一星半点，大家货真价实的再来一场，就算万一自己还是赢不了卜一，起码也不会像上次那般难堪了吧？ 天蓬扒着精致的猪圈围栏，一双黑色的大眼睛紧紧的盯着赵悠的一举一动，看得相当投入。 上午九点是规定的开馆时间，和卜一约定的单挑时间是十点。 还没到开馆时间，收到消息的学员们就陆续提前赶到了武馆。 对这些学员来说，上次单挑的胜利者本来就是赵悠，卜一只是手下败家而已。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老大又要和这人单挑，但再次一睹老大揍人的风采，确实是件很爽的事。 在赵然的有意推波助澜下，不到九点半，武馆里的人就已经多到无法正常开展训练了。 十点整，徐一千和卜一才卡着时间姗姗赶到。 一片嘘声中，徐一千没羞没臊的用力挥舞着双臂，脸上的表情像是刚拿了奥运冠军一般，仿佛现场那些人发出的不是嘘声，而是欢呼。 直到看见赵然和苏蕾，徐一千才收起玩闹心思。 “哟，还真敢来啊？”赵然一开口就透着一股欠揍劲儿，赵悠瞪了他一眼，刚想说话，徐一千笑道：“弟弟，是你哥约我们我们才来的，你究竟为什么要瞧不起你哥约的人？为什么要当着这么多人不给你哥面子？” 趁着赵家兄弟俩没反应过来，徐一千痛心疾首的补刀道：“唉！电视剧从小就教育我们，豪门兄弟为了争家产，亲弟弟随时可以害死亲哥哥。悠哥，兄弟我给你提个醒…一会儿打完了要是还能走路，赶紧回家看看你家房产证，估计已经被你弟弟篡改了！往后余生，你只能流落街头，在街头看你弟弟拿着原本属于你的家产花天酒地…” “你！”赵然刚要发火，赵悠一把把他拽到身后，乐呵呵的说：“呵呵，一千兄弟真爱开玩笑，小然不懂事，你别跟他一般计较…卜一兄弟，好久不见，一会儿上了台可别留手噢，这段时间我可比之前强了一点点，呵呵。” 卜一听出了赵悠话里有话，但他却不明白对方到底想说什么，索性直接催促道：“好啊，开始吧？早打完我们还能赶上回家吃午饭。这次在哪儿打？拳台还是八角笼？” 赵悠淡然道：“这次就上拳…” “八角笼！八角笼！” 赵然忽然扯着嗓子帮赵悠下了决定，他的声音很大，再加上这里的人都知道他的身份，所以对学员和看客来说，赵然的话和赵悠亲口说没有区别。 山呼海啸的欢呼声中，赵悠一把揪住赵然衣领厉声道：“小然！你干什么？！” 赵然无所谓的说：“哥，上拳台多没劲啊？咋了？你害怕啊？” “你！”赵悠一时气的有些语无伦次，眼看气氛不对，大徒弟黄宁赶紧凑上近前，拉开这兄弟俩小声劝到：“老大，小然！那么多人看着呢！” 赵悠强自压下怒火，指着赵然沉声道：“我的事，以后不准替我做决定！听到没有？！” 赵然撇撇嘴，不甘心的小声敷衍道：“知道了…”接着又在心里嘀咕道：“可惜…你没‘以后’了…” 赵悠又瞪了一眼这个不争气的弟弟，这才转过身，用略带愧疚的语气冲卜一说：“对不住了卜一兄弟，本来想说上拳台随便比划两下就行，我这个弟弟真是太不让人省心了…” 卜一一耸肩说：“无所谓，那咱开始吧？” “好！”眼看卜一没有因为弟弟这波操作而对自己有所改观，赵悠这才稍微安心一些。 徐一千凑近卜一小声道：“一切都按原计划行动！”卜一点点头说：“好…原计划是什么来着？”徐一千翻了个白眼说：“赢他一招半式的就行，别输，也别不给他留面子。” 卜一叹了口气道：“唉，真费劲，好吧。” “咣！…” 一声震天铜锣响把武馆的气氛推向了新的高潮，在所有人注视下，卜一和赵悠脱下上衣，光着膀子进了八角笼。 一边是健壮如山让人充满安全感的硬汉身材，一边是线条优美让人面红耳赤的模特身材，卜一和赵悠在八角笼中对立而站，现场女孩儿们的欢呼声瞬间响亮了好几分，几乎盖过了男孩儿们的声音。 不甘心的男孩儿们也提高音量和女孩儿们较起了劲，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把猪圈里的天蓬都快吵晕了。 充当主持人的黄宁拿出喇叭开始控场，气氛这才渐渐稳定下来。 场面话说完，黄宁大喊一声，单挑正式开始。 卜一捏着手腕缓缓走动起来，看着赵悠调侃道：“你说你图什么啊？上次你不是已经赢了嘛？” 赵悠蹦跳着摆出拳击防守姿势，笑道：“上次我是怎么回事咱俩可清楚的很，今天可跟之前不一样了，来吧，这次不用你让我了。” “哦？”卜一饶有兴致的说：“那我可真来了？” “来！” 声落，二人顿时交战在一处，闪电般几个回合过后，卜一跳出战圈，略有些惊喜的说：“可以啊你，提升这么多，怎么练的？” 同样难掩惊喜的赵悠开玩笑道：“想学啊？打完我教你啊，哈哈。” 卜一也笑了，随即再次出手，力道比之前加重了几分。 “可以了，准备出手！”苏蕾忽然低声说了一句，一旁的赵然有点意外的问道：“啊？这就出手？现在？”苏蕾瞪向赵然说：“不然呢？等他们打完吗？” “好吧。”赵然答应一声，用略显浮夸的悲伤语气说：“永别了…哥。” 一颗弹丸大小蓝色圆球在赵然掌心缓缓成型，圆球周围围绕着丝丝电光，赵然轻轻挥手，圆球缓缓朝八角笼方向飘了过去。 极端亢奋的情绪下，没人发现这颗比苍蝇大不了多少的小东西，赵然和卜一也没发现。 小球飘至八角笼上空，金属笼壁上开始星星点点的冒出电光，却依旧没引起任何人注意。 看着那小球缓缓下沉，苏蕾嘴角微翘道：“给我乱吧…” 徐一千觉得手臂有点痒，抬臂一看，汗毛竟然全都竖了起来，空气中的静电含量有点高。 赵然“啪”的一声打了个响指，蓝色小球悄无声息的炸开，有什么东西飞溅出来，星星点点的粘到了八角笼壁上。 卜一和赵悠忽然像是变成雕塑一般，呆立不动，一股危险临近的感觉让这二人都有些紧张。 卜一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赵悠，赵悠茫然的摇了摇头。 突然，赵悠扭头冲着弟弟赵然的方向张开嘴，刚想大喊让他快跑，八角笼笼壁却像是被人通了电一般，瞬间发出耀眼白光，无数条银蛇电光舞动着身子，把卜一和赵悠包围在了八角笼里。 “卜一！”徐一千双眼通红的大喊一声就要往前冲，却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一把抓住，他回身看去，瞬间惊的瞪大了双眼。 有人发出尖叫声，茫然无措，有人想冲进去救人，但刚碰到八角笼门，就被强大电力弹飞老远，无法靠近。 “卜一…快踩着我跳出去！我…我动不了了！” 赵悠痛苦的说着，卜一额头冒汗的说：“别这么客气，我特么也动不了…不对…不对劲！啊！” 那些原本似锁链般锁住二人的电流，忽然像是生出了荆棘尖刺，让二全身都刺痛万分。 在这种刺痛下，卜一发出一声狼嚎，身体不受控制的变回了半人半兽的贪狼形态。 而站在他对面的赵悠还没来及惊讶，自己就也失控变成了一头巨型野猪。 眼看着台上二人的变化，场下顿乱作一团。 混乱中，苏蕾惶恐的问道：“怎么回事？！赵悠不是普通人类吗？！”赵然答道：“不可能！这具身体和他从小就认识！他肯定是人类！” “那这是怎么回事？！”苏蕾的语气有些气急败坏，赵然用同样的语气回答道：“我特么怎么知道？！” “艾瑞巴蒂在你头上暴扣！” 忽然，有人用铁皮喇叭大喊了一声，混乱中没人注意到，这音量已经超过太多铁皮喇叭的正常承受力。 但这声音也确实达到了足够的震撼效果，现场的喧闹顿时安静了一些。 徐一千拿着铁皮喇叭跳上拳台，大声喊道：“大家冷静！感谢大家来参加我们今天的妖怪主题裸眼户外3D魔幻灯光秀！” 这充满山寨风的名词把所有人都听懵了，徐一千趁机继续道：“知道这俩人今天为啥要来这场单挑吗？为的就是给大家展示我个人代理的新产品！这种裸眼户外3D灯光系统就是这么神奇！不信你们看我，巴拉巴拉能量！变身！” 一道光柱从天而降，徐一千忽然变成了比他原本体型大许多的变形金刚。 在众人惊讶目光注视下，变形金刚开口道：“谁想体验一下可以上来…随时能变！” 一个看上去土里土气的男人在台下喊道：“我！我！我要变孙悟空！” 说着他就艰难的爬上了拳台，滑稽的动作让现场紧张的气氛缓解了不少，有人甚至笑了起来。 “来，跟我念，巴拉巴拉能量，变身！孙悟空！” 一时间，那人顿时变成了孙悟空的模样。 一阵惊呼声中，有人大喊道：“我也要变！我要变钢铁侠！” 徐一千一招手，那人刚上台就成了钢铁侠的模样。 一时间，大家都忘记了害怕，甚至忽略了八角笼里的一妖一猪，争先恐后的想要试试这‘裸眼户外3D魔幻灯光’。 趁着气氛正酣，已经变回正常人的徐一千踱步到八角笼旁，对着笼子里的二人悄声道：“你俩能变回来不？！能的话赶紧变！不能的话躲起来先！这边我先撑会儿！” 不远处一个满头冒汗的黄发青年骂道：“靠！你撑？！明明是特么老子在撑！” 第六十二章 人情世故 能造成这一切幻象的黄发青年自然就是黄仙儿，而那个带节奏非常及时的孙悟空的‘铁粉’，则是生性老实巴交的辉子。 这俩人今天到的比卜一和徐一千要早很多，他俩原本只是想先来赵悠武馆踩踩点，看看这是个什么规模的武馆，看看赵悠是不是真是这里的当家人，如果能亲眼见识到赵悠的身手，那就更好了。 然而他俩刚进门不到五分钟，就从别人嘴里听说了武馆今天最重要的事，也就是赵悠和卜一的单挑。 没怎么费劲打听，他就知道了赵悠和卜一上次单挑的结果。只是说给他听的多是武馆学员，措辞自然向着他们自己人，在这些人嘴里，赵悠打卜一就跟闹着玩儿一样。 虽然听出这些学员话里夸张成份不少，但有一点却是能确定的，那就是上一场单挑的结果，是以赵悠一脚踹翻卜一画上的句号。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赵悠的实力绝对不能小看。但黄仙儿潜意识又觉得，单靠普通人类的力量是无法做到这一点的。 困惑之下，他干脆和辉子一起隐蔽在人群中，想亲眼看看赵悠和卜一的第二次交手。 和别的观众不同，当赵悠和卜一无法自控的同时变身后，黄仙儿只惊讶了很短暂的时间，随即便是恍然大悟和惊喜。 原来赵悠和卜一都是自己的同类…不，那个卜一还是不太一样。 自己哥儿四个和赵悠变化后都是标准的某种动物，但卜一却是半人半兽状态，自己几个人中，除了老白不知道怎么开的窍，能在人形状态下单独变换手的形态外，其他人都只有两种形态：要么只是人，要么只是兽。 看来这卜一…是个杂交新品种啊… 不过眼看笼子里那俩人的变身很有点不由自主的意思，再加上现场的突发混乱，嗅出一丝阴谋气味的黄仙儿当即决定：帮卜一和赵悠。 不管以前和以后大家是敌是友，今天，大家都是自己人，那些正在惊慌的人类，则是需要应付的‘外人’。 ‘必须在普通民众面前隐藏自己的特殊身份’，这是自从拥有这种身份后就自然而然生出的态度。 于是他一把拽过徐一千，和他简单说了自己的想法。当时那个情况也容不得徐一千多想，所以他二话不说就按黄仙儿的意思动了起来。 一切进行的勉强还算顺利，随着那股突然出现在八角笼的强大电流逐渐减弱，卜一和赵悠各自只穿着裤衩恢复了人形，在黄仙儿的配合下，这仿佛成人版海尔兄弟一样的两个人，一起悄悄溜进了更衣室。 武馆大厅的气氛依旧高涨，不断有人跑上拳台跟徐一千申请变身名额。 徐一千来者不拒的又玩儿了一会儿，眼瞅着黄仙儿已经累的快要虚脱，他这才在黄仙儿快要吃人的目光注视下宣布演出结束，意犹未尽的哄散了众人。 更衣室里的气氛有些许微妙的尴尬，卜一和赵悠都没说话，各自穿上赵悠的一身衣服，继续沉默。 半晌，赵悠开口道：“这么巧，你也不是人啊？” 卜一微微一愣，点点头说：“嗯，天生就一直不是，你呢？”赵悠道：“哦，那我跟你还不太一样，我是最近才不是的…” “梆梆梆…” 一阵急促敲门声响起，不等赵悠应声，赵然就闯进来大喊道：“哥！刚才那是怎么回事？！你到底啥情况？！” 赵悠烦躁的一摆手道：“一千兄弟在外面不是说了吗？户外…户外…那个什么3D秀！灯光的原因！” “扯淡呢！”赵然自顾自嚷道：“什么特么灯光秀？忽悠傻子呢？你当我今年还是三岁啊？我…” “赵然！” 赵悠猛的站起身打断赵然的话，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叫了弟弟的全名。 不等赵然有所反应，赵悠抢白道：“小然，你最近到底怎么了？！你看看你自己还是从前的那个你吗？！跟哥哥就这么说话？！那个女人呢？啊？那个把你迷的鬼迷心窍的女人呢？！” 在哥哥暴怒的吼声中，赵然终于冷静下来嗫嚅道：“她刚才…吓着了，先走了…” 看到弟弟不乱喊乱叫了，赵悠也冷静了一些说：“小然，今天的事不要再问了，马上回家！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处理完就去找你，听见没？” “哦…”赵然心有不甘的看了看卜一，转身离开了更衣室。 前厅已经散场，有学员在打扫场地上遗留的垃圾，有学员在兴奋的聊天，有学员已经开始了训练，有学员陪着救护车带走了被八角笼电流伤到的黄宁。徐一千和黄仙儿辉子三人在安慰受惊的天蓬，嘴里聊着陌生人之间常见的客套话，没任何古怪。 赵然走出武馆大厅，天还早，不宜太过招摇，于是他便拦了辆出租车，坐车直奔佬山。 “梆梆梆”更衣室的门再次被敲响，这次进来的是徐一千和辉子，以及脸色苍白的黄仙儿。 看到黄仙儿，卜一瞬间站了起来，眼神警惕，赵悠也站起了身，但他的眼神中却满是惊喜。 “是你？”“是你啊？” 卜一和赵悠同时说了一句内容差不多的话，语气却是天差地别。接着二人都是一愣，又同时冲对方问道：“你们认识？” 说完，二人再次一起看向黄仙儿。 黄仙儿惨笑两声道：“不用那么警惕，刚才为了帮你，我已经把力气耗光了，何况…何况我本来也打不过你。悠哥…不好意思了，关于兄弟我的身份，之前没跟您说实话，不过看起来…您也没跟我交实底啊。” 赵悠爽朗的大笑两声，卜一恢复一贯冰冷语气道：“一码归一码，黄仙儿是吧？刚才谢了，算我卜一欠你个人情，话说回来…你为什么帮我？” 黄仙儿轻声答道：“看到你的真身…大家都是同类，那就是自己人，自己人自然要帮…” “我跟你不是同类，更不是自己人，就像人类，同类之间自相残杀的事情还少吗？” 卜一冷冰冰的打断了黄仙儿，徐一千看着黄仙儿此刻这副惨样，一时心软的说：“卜一，你别这样…起码这次他确实是帮了咱，你随和点，又没人问你借钱…” 黄仙儿摇头苦笑道：“呵呵，算了，那你就当我是在帮我赵悠大哥吧，一面之缘亦是缘，何况我们也是同…算了，不说了，辉子，扶我走，唉，人家不欢迎咱，好心做错事啊…” “唉！黄老弟可别这么说，你这么说让我赵悠脸往哪儿搁？卜一，看这意思你们之前是有些过节是吧？那正好，今天就当给我几分薄面，咱们把话说开了就是了，好不好？” 赵悠极力的打着圆场，卜一表情不变的看着黄仙儿，黄仙儿眼中生出一丝期待，却在和卜一对视的瞬间被杀的一干二净。 他摇摇头刚要走，赵悠再次拦住他说：“那这样，大家先互相留个电话，咱们回头电话再约…哎？我手机怎么开不开机了？” 今天开始单挑前，赵悠就把手机放在了更衣室，刚才换完衣服才顺手揣进兜里。 徐一千跟着掏出手机，也说道：“呀？我手机咋也没电了？” 黄仙儿背对着众人，半回过头说：“不是坏了，也不是没电，刚才你俩被困住时，整个武馆都覆盖上了一股特别强的静电，从那会儿开始，武馆里的所有手机就都死机了。这样也好，不用担心刚才那副场景会有视频传到网上了，呵呵，卜一，看来想收拾你的高人…不少啊。” 卜一微微皱眉，他之所以直到此时还对黄仙儿保持着十足的戒心，就是担心今天这一切都是黄仙儿搞的鬼。但眼看黄仙儿说的情真意切，而这四个小妖怪之前又确实没表现出有这种风格的本事，卜一一时不由得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佬山青云观。 先赶回来的苏蕾已经和太岁汇报了今天的全部情况。太岁听完，面色阴沉的像是千年寒冰一般，苏蕾被吓的大气都不敢喘。 良久，赵然急匆匆的跑进道观，还没开口，苏蕾就先把他拉到一旁小声道：“我已经跟太岁说了，你原本是想跟我一起回来的，但因为你还没暴露，如果这时离开反而会让对方起疑心，所以就让你留在那里，继续用那个人类身份打探消息。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新发现？那个赵悠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然不像苏蕾这般谨慎，他大大咧咧往太岁身旁的石凳上一坐，端起一杯已经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这才不甘心的说：“唉！真怪了！这身体的哥哥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不瞒你说，太岁，路上我还拿这具身体试了试，不行啊，根本不可能变身啊，不过我在这人的记忆里发现了一点有意思的事，你要不要听？” 太岁看向赵然，什么都没说。赵然惊慌的一阵摆手道：“我说我说，是这样…我怀疑吧，这兄弟俩可能不是亲生的。这赵然的脾气跟他俩的爹一模一样，可那个赵悠呢，和这父子俩的性格完全不同，而且吧，他们的妈老早就不知道因为什么跑了，他们的爹后来就整天酗酒，所以我怀疑吧…这兄弟俩的娘，十有八九给他们的爹戴了绿帽子了，而这赵悠，就是绿帽子的产物。” “就算如此，那又怎样？”太岁沉声问到。 赵然压低声音说：“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就说明关于妖族血脉的事，要么是咱们被忽悠了，要么就是…” “闭嘴！” 太岁突然暴怒道：“诺亚主上不可能骗我们！也没人能骗的了他！不许质疑诺亚主上！” 第六十三章 尹逸新身份 太岁的突然暴走，换来的是赵然一阵诚惶诚恐的道歉。赵然体内的‘小善人’很明白，对太岁来说，有些话就如同逆鳞，说不得，碰不得。 燚龍武馆。 更衣室里的气氛依旧有些怪异，其实大家都有许多话想说，却基于各自的立场，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黄仙儿想走，因为今天是赵悠和卜一的‘约会’，自己算是不请自来，该走。但赵悠一个劲儿的挽留又让他有些犹豫，毕竟他今天本来就是想来拉拢赵悠的。 卜一也想走，却也很犹豫，他不知道该不该趁今天直接干掉黄仙儿。 不动手，这就是个放虎归山的隐患；动手？卜一只是懒于人情世故，并不是狼心狗肺，人家刚帮了自己一个大忙，现在动手，实在说不过去。 而此刻的赵悠则秉持着一贯的原则，他想把卜一和黄仙儿都拉拢到自己阵营。 别的不说，有这俩人帮忙，自己一统省内各大市县级武术学校应该问题不大。 至于省级和村级的就算了，省级后台太硬，动不得，村级的乡镇企业自己还真看不上。 眼看毕竟是在自己地盘，赵悠便主动开口暖场道：“对了，黄仙儿兄弟，还有…辉子兄弟是吧？我是什么你们已经看到了，冒昧的问一句，您二位是什么啊？” 黄仙儿答道：“不才，黄氏保家仙，黄鼠狼。”辉子挠挠头说：“嘿嘿，我比他值钱一点，我是穿山甲。” “哦，久仰久仰。”赵悠礼貌的回应一句，又转身冲一直在专心摆弄手机的徐一千问道：“一千兄弟，敢问你是何物？” 徐一千正因为手机开不了机而郁闷不已，赵悠的问话他一时也没听清，抬起头反问道：“啥？你说我是啥？” 赵悠斟酌着语句又问道：“哦，我是说，你是什么物种？” “物种？”徐一千一脸懵圈的重复了一遍，看了看充满期待的赵悠和黄仙儿，又看向一脸哭笑不得的卜一，这才有些恍然的说：“啥啥啥物种啊？！我是人！正经有身份证的人！” 赵悠“哦”了一声，别有深意的说：“我也有身份证。”辉子一指自己和黄仙儿说：“我俩也有。” 徐一千哑然的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摇摇头说：“得，行了，架也打完了，悠哥，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啊。” 赵悠赶忙阻拦道：“别急着走啊，来都来了，还有黄仙儿兄弟，难得大家有缘聚在一起，中午一起吃个饭吧，我做东！” “不必了。” 这次是卜一和黄仙儿同时开的口。 但这份默契却没让房间里的尴尬缓解多少，黄仙儿笑了笑说：“悠哥，今天过来，原本确实是想跟你一起吃个饭的，不过你也看到了，我…我不太舒服，咱们改天再约，您可一定赏脸。” 说完，黄仙儿留恋的看了卜一一眼，转身就走。 “等等。”卜一忽然叫住黄仙儿道：“黄仙儿是吧？以后只要你不招惹我，我保证不会主动对付你们，算我还刚才欠你的人情，咱们之间，以后就算两清。” 黄仙儿最后回头看了卜一一眼，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身形却仿佛更孱弱了几分，在辉子的搀扶下，二人一起离开了更衣室。 赵悠喊了两声，但眼见黄仙儿去意已决，而自己又随时可以通过手机联系上黄仙儿，他便没强求，转而想和卜一徐一千拉近一下关系。 没想到卜一这回却一改刚才的冷冰冰，很爽快的答应了赵悠的午饭邀约，赵悠受宠若惊的和卜一闲聊一阵，在卜一的建议下，三个人一起离开更衣室去了武馆大厅。 学员们看到赵悠，全都热情的打着招呼，有学员主动把黄宁的事告诉了赵悠，遗憾的是大家的手机都还开不了机，没办法联系黄宁。 在得知黄宁有三个学员陪同后，赵悠也没干着急，一切都等手机能开机了再说。 应付完学员的客套，赵悠和卜一不约而同的朝八角笼走了过去。 这时的八角笼通体已经恢复正常，没有任何通电的迹象了。只是笼身颜色好像变深了一些，凑近的话，能闻到一丝丝糊味。 二人像是调查犯罪现场的警察一样，一寸寸查看着八角笼上残留的蛛丝马迹，想找到这次‘事件’的相关信息。 遗憾的是，不知道是二人都太过业余，还是做手脚的人太过专业，总之经过一番勘察，二人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发现。 但有一点却是肯定的，那就是这次出事肯定不是什么巧合或者意外，而是有人在暗中使坏。 这个使坏的人，至少对当时八角笼里的两个人中的一个知根知底，而他的目的很有可能就是曝光这人的非人类身份。 可是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赵悠和卜一的思路都陷进了死胡同，他俩不知道有谁会这么做，为什么要这么做，更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到的。 卜一提议可以挨个调查一下当时在场的那些观众，但赵悠却否定的告诉他，那些人中的相当一部分都和黄仙儿一样，是自己找过来的。 自己的武馆一向如此，有这种热闹时都会来很多陌生人，或者是朋友带来的朋友，或者干脆是像黄仙儿那样自己摸过来的，挨个查他们无异于大海捞针，没什么意义。 而基于天生亲情使然，即使弟弟赵然最近表现的再不懂事，赵悠也没把这么大的事情跟他联系在一起。 正在二人一筹莫展时，大伙儿的手机陆续恢复了正常状态，可以开机了。 能开机，赵悠第一件事就是联系了此刻不在武馆的黄宁。 然而黄宁的手机却还是关机状态，赵悠随即又给陪黄宁的学员打去了电话。 这次电话接通的很快，聊了一阵赵悠得知，黄宁的状况不是特别好，他的双臂被八角笼壁电流灼伤，双手现在完全没有知觉，陪着他的学员随时都能闻见烤肉味儿。除此之外，弹飞落地的黄宁还撞到了脑袋，轻微脑震荡是避免不了了，到现在人都还在昏迷之中。 至于黄宁没开机的原因，是因为出事时他的手机正在裤兜里放着，在他出事的瞬间，手机已经变成一块废铁了。 听到黄宁的状况，赵悠不由得一阵后怕，如果自己还是普通人类，在刚才那种强大电力下，恐怕自己都可以省略火化步骤直接进骨灰盒了。 挂掉电话，赵悠给通话的学员转了一大笔钱，让他拿去垫付黄宁的医药费，同时和那个学员说，等黄宁醒了就告诉他，自己处理完手边的事就会去医院看他，不管需要多少钱，一定会把他治好。 安排完黄宁那边，赵悠便带着卜一徐一千离开武馆，直奔山海楼。 佬山山顶。 早已平静许多的太岁仍在沉思，苏蕾坐在对面的石凳上，媚眼含春的看着他。赵然在一旁溜达来溜达去，脸上一副纳闷至极的神情。 “这么说…”片刻，太岁开口道：“是有人用障眼法帮他们解决了这场风波？” 苏蕾点点头道：“嗯，是障眼法，因为我和小善人比那些凡人看到的多一些，所以能确定那只是简单的光线折叠，虚空晕染之术，都是些不入流的小把戏，但足够骗过现场那些肉眼凡胎了。只是…确实不知道是何人因何要做这种事，这人到底是在帮赵悠贪狼，还是在故意和我们作对，难说。” “确定不是你二人手脚太笨，早已被人家识破，所以人家提前准备好的应对之策？” 太岁的语气中带出了一丝讥讽，赵然马上反驳道：“怎么可能？如果真是他们提前有所防备，那干脆在一切发生之前就出手阻止，不是对他们更有利？像今天这么搞，稍有差池他们可就是白费力气了。” 太岁哧笑一声问道：“那…是什么人做的，你们也一点眉目都没有？” 赵然摇了摇头，苏蕾得意一笑，颇有邀功意味的说：“到底谁做的，也不是完全没有头绪。” 赵然一愣，骂道：“靠！你特么不是说你完全没发现吗？坑我？！” 苏蕾白了他一眼说：“粗俗，我说的也只是一丝猜测而已，记得最早上台带动气氛那人吗？” 赵然想了想说：“是那个…上台都费劲的土气汉子？” 苏蕾点头道：“没错，就是他…不过出手的不是他，而是和他一起的那个黄发男人。那人本来一直在时不时偷看我，后来混乱之后就不看我了，他同伴上台以后，他一直表现的不太对劲，像是…像是在发功。但我也只是猜测而已，无法确定今天是不是真与他二人有关。” “黄头发的人？没啥印象啊…”赵然苦苦思索起来。 “去查这两个人。”太岁命令到。 赵然问道：“查他俩？用得着嘛？这不也就是猜…” “那你有更确定的目标吗？”太岁打断了赵然，赵然撇撇嘴不再反驳，应声道：“好吧…” 盛景山庄。 “这是什么？”尹逸看着父亲丢在茶几上的一沓文件问到。 尹天成没好气地说：“天天没点正经事，你看你在家捂的都快发霉了！花布纨那边我已经打点好了，你的事，他们不会再计较。我给你找了点正经事做，你也该收收心磨练磨练了。” “什么正经事。”尹逸拿起那叠文件边看边问。 尹天成解释道：“上头新批的项目，在三珠山风景区那边，把山下的几个渔村整改一下做成正规旅游景点，这可是你爹我花了大钱才拿下的项目！前期工程就交给你来做，你小子到底几斤几两，就看这次的表现了。” 尹逸“哦”了一声，继续翻看了几页文件，猛然抬头道：“靠！合着您特么是让我去搞拆迁啊？！不去！我什么身份？！那是我能干的活儿吗？！” “你什么身份？！你说你什么身份？！你特么就是老子的龟儿子！这次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要敢不去，老子就封了你所有银行卡！我已经让人跟滨海城所有夜店都打好招呼了，没我开口，你小子连路边洗头房都进不去！” 卜一气鼓鼓的站起身道：“行，行，算你狠！我去！” 第六十四章 黄宁重伤 俗话说‘知子莫若父’，尹天成对自己儿子的秉性自然是了解的，只是他到底了解多少，却是一件‘不足为外人道也’的事。 山海楼包房里，在卜一和徐一千再三推辞下，赵悠才自己做主点了一桌子菜。不过当菜肴陆续全都端上桌，卜一和徐一千都有点哭笑不得，因为这些菜都是按狼的口味习性来的。 烤羊腿，烧鸡，红烧兔子等等，总之，除了猪肉，除了生熟不同，《动物世界》里的狼爱吃什么，赵悠就点什么。 卜一也懒得解释，反正只要是人类能吃的东西自己都能吃，干脆就客随主便了。 吃喝之间，卜一和赵悠不断的询问对方的‘身世’，颇有相互探底的意味。 两个人也都很实在，卜一说自己天生就是如此，赵悠说自己是重伤之后突然‘觉醒’的，不过自己适应的很好。 更多的，两个人却都说不出来了。 寒暄客套，酒食过半，赵悠借着并没醉上几分的酒意忽然问道：“对了卜一老弟，你是…天生如此，那你出生时…是哪种型态啊？” “咳咳…”徐一千一阵猛烈的咳嗽一阵道：“这是什么神仙问题？悠哥您是咋想出来的啊？” 赵悠憨笑两声，一脸好奇的看向卜一。卜一想了想说：“时间太久，记不得了…我跟我亲生父母也早已分开许久…未曾听他们提起过。” 徐一千偷笑两声，心想，没想到卜一这瞎话真是张口就来，他明明是天星所化，跟孙悟空一样无父无母，哪儿来的‘和亲生父母分开许久’啊？ 自以为提起卜一伤心事的赵悠，一脸懊恼愧疚的说：“对不住对不住，我懵浪了，自罚三杯。” 三杯酒下肚，赵悠接着问道：“那，恕哥哥冒昧，兄弟你有找过自己的亲生父母吗？或许你这一身本事是来自遗传也说不定啊。” “亲生父母…”卜一重复了一句，眼神忽然变得有些迷离，像是目光已经穿越墙壁看向了遥远寰宇，又像是已然目盲，什么都看不见了。 “我的亲生父母…” 卜一又重复了一句，眼中迷离之色更重。 徐一千忽然没来由的一阵心烦意乱，这感觉就像在异界时，那条巨型毒蛇刚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自己身后时一样。 虽然最后老祖用十八种烹饪方法把那条蛇吃了个精光，但那条蛇的出现，确实把自己吓得够呛。 从那时起，徐一千就仿佛对所有蛇类都有了抵触心理，虽然他好面子从不说出来，但卜一能感觉的到。 这也是卜一当初发现胖头蛇的真身是蛇时，便决定绝不能放过对方的原因之一。 一千不喜欢的东西，对一千有威胁的东西，自己必须帮他除干净。 然而此刻，徐一千四下一阵寻找却发现，自己心慌的源头…好像是卜一。 赵悠眼看着徐一千和卜一好像都不太正常，他刚想说话，手机却忽然震动了起来。 赵悠有点纳闷的接起电话道：“喂，你好，哪位？…哦，好…”拿着手机，赵悠神色有些紧张的离开了房间。 趁着没外人，徐一千一边拍打卜一肩膀一边叫道：“卜一！卜一！” 没想到卜一却对自己的喊话毫无反应，眼看卜一眼中迷离神色越来越重，徐一千急中生智大喊道：“贪狼！” 卜一猛然转头看向徐一千，双眼之中两道绿光如狼似虎直视徐一千，杀气毕显，不带一丝一毫感情。 徐一千强自镇定的和卜一对视着，后背却已被冷汗打透。他不知道卜一是怎么了，但他相信卜一不会伤害自己。 虽然这种相信纯粹是感情层面的产物，没有任何实际证据可以支撑。 片刻，卜一似是经历了极大痛苦一般，表情狰狞的闭上眼，手指尖的锋利爪甲和嘴里的狼牙迅速收缩。 再睁开眼时，卜一终于恢复了常态，只是他也像徐一千一样，一身冷汗。 “靠！你吓死我了！你什么情况？！” 眼看卜一恢复正常，徐一千大声渲泄着自己刚刚的惶恐。 卜一摇头说：“不知道，好像…好像…唉，赶紧吃完饭赶紧回去吧，我得洗个澡。” 徐一千咧嘴用力大笑道：“啊，正好我也得洗澡，那回去咱俩洗个鸳鸯浴呗？” “滚！”卜一轻骂一声，同样心有余悸的勉强笑了笑。 包间门被推开，赵悠面色凝重的走了进来。看他这副表情，徐一千问道：“悠哥，啥情况？”赵悠解释道：“黄宁…你们见过的，我徒弟，医院打电话说…他情况不是很好…” “那咱赶紧去医院看看吧。”徐一千赶忙说到。赵悠摇摇头说：“不必，咱们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唉…” 卜一顺着徐一千的意思说：“得，以后大家都是自己哥们，饭随时都能吃，咱们去看看那位兄弟吧，好歹当时我也在笼子里…” 眼见卜一态度坚决，赵悠也不再矫情，但他还是摇摇头说：“行，饭就吃到这儿，改天咱们再约，不过医院还是我一个人去吧…我徒弟的脾气我了解，他肯定不想被外…被更多人看到他现在那副样子，所以…” 徐一千答道：“了解，那咱们这就撤？” “好。” 三人来山海楼时，是赵悠开车过来的。此刻三人虽然都没喝多，但还是把车留在了饭店，打了两辆出租车各奔目的地。 赵悠的目的地是他最近常来常往的市立医院，卜一和徐一千的目的地是燚龍武馆。 卜一的车还停在那里，凭卜一的新陈代谢，有个三五分钟就足以完全消除身上的酒劲儿，到那边可以直接换开自己车上路。 出租车一路龟速颠簸到燚龍武馆，卜一和徐一千找到自己的车，刚要上车，徐一千忽然看着不远处说：“卜一，你说今天这出，会不会跟这货有关？” 卜一顺着徐一千的目光看过去，赵然正在武馆门口嬉笑着和守门的人聊天。卜一仔细看了看，又嗅了嗅，摇摇头问道：“你怎么会冒出这种想法？” 徐一千微皱眉道：“我也不知道，就感觉自从这赵然跟苏蕾凑到一起后，他就一直不太对劲…” “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卜一开玩笑到。徐一千白了他一眼说：“扯什么呢？我有那么没品位吗？” 卜一打开车门招呼徐一千上车，两人都坐进车里后卜一才说：“不会是他，这货虽然不怎么聪明可也不算弱智，他平时之所以能如此嚣张，仰仗的是谁自己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他没理由会做能威胁到他哥哥安危的事。” “那如果他也和赵悠似的，忽然变强不需要再依仗赵悠了呢？”徐一千追问了一句，卜一笑道：“冲他那肤浅的性子，要是他突然拥有了变身能力，那早就到处显摆了，自拍小视频发到网上都有可能，怎么会这么不声不响？” 徐一千想了想说：“嗯…你说的到也对…话说回来，那赵悠怎么就突然能变身了呢？他们要是亲兄弟的话，哥哥会的，弟弟肯定也许大概也应该会吧？” “我哪儿知道去？”卜一有些无奈的发动汽车，在徐一千好奇宝宝般傻问题不停地骚扰下，直奔新家。 市立医院。 走廊里，赵悠看着手中黄宁的伤情报告，面沉如水，双手有些颤抖。 “大夫…就…他就只碰了那么一下，一秒都不到，有这么严重吗？不是哪儿弄错了吧？”赵悠不甘心的问了一句。 医生语气冷静的说：“‘电’这种东西，即使是零点一秒的运行时间，都已经可以用漫长来形容了。其实他还是蛮幸运的，人的身体自带一定的阻电功能，所以废掉的只有两条手臂，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那就没法治吗？我之前骨头断了好几根都能治，他只是灼伤而已，怎么还不能治了？”赵悠仍旧不甘心。 见过太多这种家属的医生依旧冷静的解释道：“骨头断了，可以接，对现在医学来说，这都算很小很小的手术了，但是他的情况…你可以这么理解，你能把一块生猪肉炖熟，但你能把一块熟猪肉变生吗？他受的伤是不可逆的…起码对现在的医学来说，是不可逆的。” “好，谢谢大夫。” 赵悠有些绝望的说了一句。 看着医生离去，犹豫片刻，赵悠调整好情绪推开病房门，一瞬间，他有些微微愣住，因为他没想到黄宁竟然已经醒了。 “小…小宁，你醒了？”赵悠尽量平静的冲黄宁打了个招呼，黄宁却没回应他，只是用略有些泛红的眼睛紧盯着赵悠，没来由的，赵悠被黄宁的眼神搞得一阵心虚。 “大哥…我…我的手…是不是…是不是…” 黄宁嗓音嘶哑的开了口，却有些说不下去。赵悠赶忙说：“放心，小宁，不管花多少钱，哥一定会想办法把你治好的，这家医院不行咱就上省里，省里不行咱就上首都，首都不行咱就上国外！总之…” “大哥…”黄宁打断赵悠说：“所以…所以你已经知道，我的手…根本治不好了，是吗？” 赵悠瞬间一阵懊恼，刚刚自己情急之下只顾着安慰黄宁，却忽略了黄宁也是个聪明的孩子，他自然能从自己有些失言的话里听出关键信息。 可惜话已出口再难收回，赵悠只好强行挽回道：“小宁你放心，虽然你名义上是我大徒弟，但我赵悠一直把你当亲弟弟看待，只要你不嫌弃，哥就一直教你习武，没有双臂又怎么了？我赵悠手把手教出来的人，就算只用双脚，那也一样能天下无敌！” “大哥…怎么…不是只有双手吗？双臂？难道我的胳膊也…” 黄宁声音愈加颤抖，赵悠顿时悔的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一向把伤痛视为男人勋章的他，确实不擅长在这方面安慰人。 “大哥…你之前被打成那样都能这么快就痊愈，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秘方或者诀窍？如果有的话，你可千万别藏着掖着啊…” 黄宁满脸希冀的问着，赵悠略有些尴尬的实话实说道：“这个…这个说到底就是个人体质不同，没什么秘方的…” 黄宁失望的“哦”了一声，沉默片刻，轻声道：“大哥你出去吧，我累了，想休息会儿…” 说完，黄宁就使劲侧了侧身，闭上眼，显然是不想再理赵悠。 赵悠只得起身，安静离开。 没有其他人的病房里，黄宁双目圆睁，有泪水不断从眼眶中流出来，但他的表情却没有多少悲伤，有的，只是后悔，愤恨… 第六十五章 妖刀秦育林 “照你这意思，你这就算是把那个卜一搞定了？” 宽敞的客厅里，胖头蛇充满怀疑的问了一句。 黄仙儿双腿交叉搭在茶几上，一只脚无比得瑟的晃动着。 他吸了一口左手里的鲜奶补充营养，又吸了一口右手里的香烟舒缓身心，吐出一口悠长的奶色烟雾，这才自信满满地说：“你们认识老子这么久，见老子说过大话吗？告诉你们，不要整天想着什么都靠武力，靠脑子解决问题才叫高级，懂不？” 辉子接话道：“主要是打不过，要打的过你就没这么多废话了。” “那这正说明脑力比武力强大啊。”黄仙儿肆意的抬着杠，辉子不屑的撇撇嘴。 胖头蛇思索一阵说：“也好，井水不犯河水是最好，那黄毛儿，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黄仙儿道：“赚钱呗，赶紧赚够钱买个大房子，把老娘接到市里享清福。” “怎么赚钱？”辉子问了一句，黄仙儿答道：“赌呗，上次那钱来的多轻松你没看见啊？” 胖头蛇道：“赌的话…我倒是没什么意见，不过咱们去哪儿赌啊？那艘卜一罩着的赌船…咱往后不能去了吧？” “呀？这倒是个问题，刚才忘了跟卜一商量这茬了…” 被胖头蛇提醒的黄仙儿有点郁闷地说了一句，辉子插嘴道：“说的好像你想跟人家商量人家就跟你商量似的。” 黄仙儿白了辉子一眼，辉子抢白道：“要我说吧，咱就还跟以前一样多好？老老实实打工，那钱赚的才叫踏实。” 黄仙儿不屑的说：“打工？那你一辈子也别想在市里买上房子！得，我问问尹逸吧，看看滨海城哪里还有大点的赌场，紧张这么多天，正好也该放松放松了，嘿嘿，今晚可得让这小子出点血…” 办公室里，尹逸抓起面前桌上厚厚一沓文件，用力砸向站在面前那人。 文件砸在脸上，那人的额头瞬间划破一道伤口，眼镜也掉到了地上，但他不敢擦血，也不敢捡眼镜，只敢低头不语等待尹逸发泄完毕。 “我爸说的又怎么了？！啊？还特么非让老子亲自去，用不用老子亲自开挖掘机啊？！用不用老子亲手帮你们打那帮穷刁民啊？！靠！” 骂了半天，尹逸的火气却丝毫未减，他抄起桌上的竹制茶台又朝那人扔了过去，这次那人下意识的挡了一下，尹逸火气再次暴涨，拿起那把前清时期诞生的紫砂壶就砸了出去。 还好尹逸的准头不是很合格，紫砂壶擦着耳边飞过，在那人身后的玻璃墙上绽放成了无数碎片。 这声脆响终于让尹逸冷静了一点，他喘匀几口粗气，抽出两张纸巾走到那人面前，先捡起眼镜给他戴上，又用纸巾温柔的擦着他额角的鲜血，阴阳怪气的说：“我这人你知道的，脾气急说话直，你别介意哈，我不懂事，你别跟我一般计较…虽说你确实是我爸指派给我的，我不在的时候，公司都是你在帮我打理，但是呢，给你开工资的人毕竟是我，对吧小秦？” 小秦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尹逸指着小秦道：“那那，乐了不是？哈哈…”一边狂笑着，尹逸一边把那两张纸巾塞到了小秦西装口袋里。 转身回到老板桌后，尹逸抽出一张湿巾擦了擦手，嫌弃的往垃圾桶里一丢说：“行了，说到底我跟我爸才是亲父子，尽责不是你这么个尽法儿，那种穷乡僻壤我才懒得去，拆迁的事就全权交给你处理了，你办事，我放心。” “那…回头尹总要是问起来…”“都有我呢你怕什么？！瞅你那怂样，行了，赶紧滚吧！” 尹逸不耐烦的打断小秦，小秦还想说点什么，忽然尹逸手机响了起来，他看看手机，表情微变，再次冲小秦催促道：“还不滚等什么呢？没看我有正事要忙？” 小秦答应一声，倒退两步，这才转过身朝门口走去。 临出门前，他听到尹逸用略带谄媚的语气接通了电话：“喂？黄哥啊…没事儿…我刚刚逗狗玩儿呢…” 关上门，小秦径直进了卫生间。 小秦，大名秦育林，是一个贫困山村走出来的大学生。 秦育林的老家非常穷，在得到‘大慈善家’尹天成资助之前，他连一顿饱饭都没吃过。 当时尹天成同时资助了十二名成绩优异的贫困学生，当然，在所有本地媒体都参与的那次发布会上，尹天成把这个数字后面加了个零，并且成功的因此博得了当时一位重要人士的欣赏，拿下了一个大项目。 过后尹天成私下里常拿这件事教育儿子，同样数目的钱，你拿去夜店挥霍，顶多也就只能玩儿两个中等水平的小姐，可这笔钱在自己手里呢？却能换来近百倍收益。 当时的尹天成并不知道，他得到的收益远不止是钱，还有一个因他而改变一生命运的人才，秦育林。 初中班主任玩命蹬着自行车赶到秦育林家里时，秦母正含着眼泪看着儿子的录取通知书和一旁的火炉。 此刻秦育林正处在人生最迷茫的阶段，母亲不是一直说，自己只要努力学习，就能改变家里的现状吗？可为什么如今自己已经是全市第一了，换来的却只是眼前这即将绽放的一团灰烬呢？ 班主任破门而入，拉住秦育林就上了自行车。 在秦母的呼唤声中，班主任又跑回来一把抢走了录取通知书，骑着自行车把秦育林带到了另一条人生道路上。 所以从进入高中的第一天开始，秦育林就把尹天成当成了自己的再生父母，了解了尹氏集团的情况后，他便把进入尹氏集团为尹天成卖命，当成了自己人生的终极目标。 老奸巨猾的尹天成很爱惜人才，看过秦育林的履历表便把他留在了公司，而秦育林也没让他失望，除了本身专业能力确实过人外，在几次重要事件里，秦育林从小在穷山恶水里练就的那套处世逻辑，也帮了自己大忙。 剑走偏锋的做事风格，让尹天成私下里送给他一个外号：妖刀。 公司需要这样忠心又有能力的人，至于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算了吧，他能给自己生个孙子或者孙女就感天谢地了，不指望能有其他成就。 然而父亲这套操作却是尹逸不能接受的，善妒的他一直觉得，父亲对那个姓秦的重视的有些过头了。 他指责过父亲，却没任何效果，所以他便把一肚子怨气全撒到了秦育林身上，不断的用语言和行动告诉对方，你只是我们尹家的一条狗，你可一定要摆对自己的位置。 秦育林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今天的一切都是尹天成给的，所以即使尹逸对自己再过分，他也只会一味忍让。 他的这种表现让尹家父子更是喜欢，于是便对他更加信任。 不知不觉间，尹家父子甚至秦育林本人都没发觉，如今的尹氏集团离开任何一个姓尹的人都可以照常运转，但要是离开了他秦育林，那可就不好说了… 给尹逸打来电话的自然是黄仙儿，黄仙儿电话里没说正经事儿，只说晚上一起出来乐呵乐呵。尹逸听出了黄仙儿语气里的轻松意味，正好父亲终于肯把自己放出来，于是他便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遗憾的是，黄仙儿仍旧和之前每次一样，拒绝了尹逸上门接人的服务提议，只约定在月宫酒店碰头就挂断了电话。 眼看距离天黑时间还早，尹逸百无聊赖的看向玻璃墙外。 大办公室里，那几个外形不错的女员工尹逸都已经睡过了，他没兴趣再睡‘回笼觉’。至于自己没睡过的那几个…如果不是她们确实有些办事能力，光凭长相尹逸都想开除她们。 而这几个挺有本事的丑八怪都是秦育林招来的，所以尹逸时不时会恶意猜想，难道一直单身的秦育林，是在审美方面有什么特殊癖好？ 想到这里，尹逸嘴角不禁又露出一丝坏笑，得，下午还是拿秦育林打发时间吧。 卜一家。 因为有花小烛这个外人在，所以徐一千对上午的单挑描述的相当胡说八道。花小烛也没当真，权当听个乐。 一直到花小烛和精卫脱离大家玩儿在一起，徐一千才抽空说了赵悠变身，以及黄仙儿帮忙的事。 夸父对此有些惊讶，燧鸟一如既往的沉默，没发表任何意见。 是夜。 尹逸在月宫酒店和黄仙儿一碰头就觉得心情大好，因为黄仙儿的表情很轻松，这让他也跟着放松了许多。 一进包房，尹逸就大喊道：“妹子妹子！赶紧叫妹子！别的都不重要，就一条，年轻！必须年轻！越年轻越好！” 最近只碰过十八妈的尹逸，太馋年轻女人的身子了。 王经理打了个响指，随即对自己的跟班说：“多叫几个！让尹公子好好挑挑！” 不到两分钟，尹逸刚进酒店大门时就已经准备好的几个‘公主’，排着队走进了房间。 老白看都没看这些人，自顾自玩儿着手机；辉子拿着零食单仔细看着，他一边感慨这里零食价格的昂贵，一边毫不客气的选中其中最贵的几款。 黄仙儿和胖头蛇正在色咪咪的欣赏着一排美女，王经理发现老白和辉子都没拿正眼看这些姑娘，贴心的问道：“这二位爷是不满意吗？有什么条件您说说？” 熟知二人秉性的尹逸插嘴笑道：“老王，这种事不用问他俩，问我就行，还是那句话！年轻！一定要年轻！” 王经理忽然古怪一笑，他挥手把一排美女全赶了出去，不等黄仙儿和胖头蛇发问就先冲尹逸问道：“尹公子这是得到消息了？” 尹逸一愣，反问道：“什么消息？”王经理摆出一副‘你懂的’的表情说：“自己人咱就直来直去了，新来了两个保证年轻的，就是贵点，尹公子你…” “靠！跟我提钱？瞧不起我是吧？怎么了就贵？”尹逸开着玩笑问到。 王经理继续保持着那种神秘又兴奋的语气说：“一个十岁，一个十二岁，保证嫩！” 听到这话，尹逸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尹氏集团办公室。 被尹逸耽误了一下午的秦育林正在加班，他一会儿看看电脑屏幕，一会儿看看办公桌上的图纸。 一只2B铅笔在图纸上比划一阵，终于选定三珠山下一处名叫‘黄家集’的小渔村，他画了个圆圈把这村子圈了起来，又在圆圈里画了个叉。 第六十六章 学精的黄仙儿 王经理捂着红肿的半边脸离开包房，关上房门，他赶忙叫了十几个确定已经成年的姑娘来供尹公子挑选。 黄仙儿别有深意的看着尹逸笑道：“没看出来啊，你小子还有像人的一面。” 尹逸甩甩有些红肿的手说：“嘿嘿，谁还没点底线了，是吧？人家打开门做生意，咱不能一杆子全打死，但是咱自己不能踩线，对吧？” “对！我越发喜欢你小子了，哈哈…”黄仙儿爽朗的大笑起来。 虽然心里多少还因为刚才的事有点堵得慌，但尹逸说的也很对，自己几人本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没必要因为一时兴起的正义感搅和了人家的买卖，大家…管好自己，保证自己不做那种伤天害理的事就是了。 凌晨，卜一家。 除了没心没肺的徐一千外，其他人都没睡。 花小烛在房间里编辑短信，可她编了删，删了编，始终没敢发给手机对面的卜一；精卫也在玩手机，她躲在被子里用徐一千的手机看动画片，玩游戏；燧鸟又独自离开了家，卜一看到了他飞走时的身影，但他没拦也没问，他有自己的事。 卜一正在看着夜空，试图寻找老祖时常和他提起的‘紫微星宫’，看来看去，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想要的那份归属感。 夸父正在厨房里为明天的伙食忙碌着，虽然现在距离天亮还早，但天气预报说明天可能会下雨，所以他便忙活了起来。反正对他来说，做饭可是一件相当有趣的事。 外面，其他人也都在过着自己的生活。 赵悠正在武馆里翻手机，查阅一切有可能能帮到黄宁的信息。天蓬在他身旁开心的跑跳着，像是在期待赵悠能陪他玩儿；躲在暗处的赵然偷看着这一幕，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黄仙儿等人的狂欢还在继续，他们每个人都喝了比平时略多的酒，似乎是在遮掩某种相似的心情；太岁正在青云观院内仰望漫天繁星，苏蕾姿态慵懒的陪在一旁；方舟号上依旧灯火通明，喧嚣繁华；一条野狗走过黄家集崎岖的石头村路，抬头叫了两声，黄仙儿母亲睡梦中被狗叫声惊扰，翻了个身，嘴里呢喃着儿子的名字，再次入梦；黄宁双眼通红的盯着漆黑的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亚当再次一无所获的从下水道里爬了出来，唉声叹气的回了小旅馆；秦育林合上文件伸了个悠长的懒腰，忙碌的一天，终于结束了… 转过天一早，补了一会儿觉刚起床来到客厅的夸父，看了一眼外面的天空就抱怨道：“天气预报怎么胡说八道啊？这哪儿有要下雨的样子啊？” 正好从夸父身旁路过的徐一千打着哈欠说：“滨海城的天气预报你也信？真是单纯，我们本地人都把那节目当单口相声看，哪天他要是报准了都能上新闻联播你信不？” “哼，连个天气的事都要骗人，人类…” 燧鸟冷冰冰的走出房间插了句嘴，徐一千笑道：“你可太高估他们了，他们可不是故意在骗人，哈哈…” 花小烛画着浅淡却精致的妆容来到客厅，主动提出要承担一堆人的早餐问题。夸父赶忙在她按下外卖付款按钮前先阻止了她，不然自己准备的那么多饭食就该浪费了。 对此花小烛觉得相当遗憾，因为平时基本一直住在方舟号上，所以她真的很想尝试一下叫外卖上门是种什么感觉。 还好，夸父的手艺确实没得说，一顿花样繁多的早饭让大家都吃的很开心。 吃过早饭，难得清闲的一堆人便在徐一千的发起下，开始帮他筹备创业第一步：查地图，看把肉夹馍摊子摆在哪里最合适。 最先说出来也是最先被砍掉的建议是燧鸟提出来的，不光徐一千，甚至连精卫在理解殡仪馆的用途后，也强烈反对把小吃摊摆在那种地方。 接下来的整个上午，就是一堆人各种不着调的提议。 花小烛一开始还会认真从各个专业角度分析大家那些建议的利弊，但很快她就发现，除了徐一千，这些人压根没把这事儿当真，都是在胡说八道的逗徐一千玩儿。 联想到徐一千和卜一的亲密程度，联想到卜一赚钱的手段，花小烛顿时释然。 于是有着两个经济类硕士头衔的她也不再较真，和大家一起胡闹起来。 天光大亮，黄仙儿迷迷糊糊睁开双眼。 床上还残留着女人身上的香水味，但这张辽阔的大床此刻只躺了他一个人，昨晚后来自己是怎么度过的，他已经不记得了。 想不起来就不去想，黄仙儿起身上卫生间收拾好自己，，径自离开了酒店房间。 反正每次都是尹逸负责结账，不用自己操心。 走出酒店大门，黄仙儿迎着阳光伸了个心满意足的懒腰，看看手机，时间还早，他发了条短信，收起手机便谁也没打扰的独自溜达起来。 繁华的早市拥挤不堪，为了不刮蹭到那些林黛玉一般的大爷大妈，原本十分钟的脚程，黄仙儿足足用了将近四十分钟才走完。 看看手机，黄仙儿回复了一条信息，又进了附近的花鸟鱼虫市场。 这里同样拥挤，人流密集程度一点都不比早市差，而且道路更加曲折。 逛完花鸟鱼虫市场，黄仙儿再次回复一条信息，又进了一家儿童游乐主题的商场。 这商场很大，其中一层被改造成了一个完整的儿童乐园，各种大型游乐设施无规律的分散在各个位置。 漫无目的的逛完这这层游乐场，黄仙儿跟在一个员工身后钻进消防通道，紧接着几个闪转腾挪，在那名员工发现他之前抢先消失不见，不知去向。 幽暗的地下车库角落里，黄仙儿手机忽然微微一震，他拿出来点开老白发给自己的信息。 这是一张照片，照片里人头攒动，灯光闪烁，正是黄仙儿刚才所处的游乐场。 照片里占据‘C位’的，是一个头戴鸭舌帽的高大背影，照片最远处，是黄仙儿轮廓模糊的身影。 ‘办他’，黄仙儿回复了两个字，这才松了口气，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 今天刚从酒店出来时，一个懒腰没伸完，黄仙儿就发现自己被人给盯上了。 这是他以前没有的本事，但‘觉醒’以后，他就对这种危险有了一定程度的‘第六感’，这可以让他在事情变得更糟糕之前有所行动。 黄仙儿对自己的战斗力很有自知之明，虽然他单凭借自己的障眼法也能自保，但有过和卜一在方舟号那次输到一塌糊涂的对赌，他也不敢轻易妄自菲薄了。 连对方身份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他并不想太主动暴露自己压箱底的本事。 坐电梯返回商场一楼，黄仙儿出门打了辆出租车，直奔胖头蛇租住的家。 二十分钟后，到达目的地的黄仙儿刚下车，老白就打来了电话。黄仙儿接起电话，对面干脆利落的说了三个字：“跟丢了。” 黄仙儿隔空翻个白眼说：“真笨，你咋没把自己搞丢？那有啥收获没？看清那人长相没？” 老白答道：“没看到正脸，感觉有点熟悉，十有八九是见过的人，身高和卜一有点接近。” 黄仙儿颇有自知之明的说：“拉倒吧，这事儿不用往卜一身上扯，他想对付我哪儿用得着这么麻烦？行了，还来胖子家集合吧，我已经到了。” 挂掉电话，黄仙儿坐电梯上楼，熟门熟路的拿钥匙打开了胖头蛇家的门，像回自己家一样随意。 青云观内，苏蕾挂掉电话跟太岁汇报道：“那个黄头发确实有问题，不像凡人，小善人被他发现了，就自作主张没跟下去。” 太岁点点头说：“让他见机行事，注意自保。”苏蕾答应一声，用手机给赵然发了条微信。 收起手机，苏蕾面无表情的坐回石凳上，一语不发。太岁看看苏蕾，问道：“有事？”苏蕾勉强一笑说：“没有。” 太岁点点头，有些莫名其妙的说：“这副身体又不是你的真身，怎么用都无所谓才对，过后嫌脏的话，大不了再换一副就是了，大事要紧。” 苏蕾微微一愣，点了点头，没说话。 太岁很厉害，他一眼就看出了苏蕾没汇报的内容。 赵然电话里说了一些新发现，其中最主要的一条是，黄仙儿这人相当好色，如果苏蕾肯去用美人计对付他的话，绝对会有效果。 然而苏蕾仍旧记得黄仙儿那副又土又猥琐的嘴脸，虽然太岁说的很对，这具身体不是自己的真身，就是死了自己都不会心疼。但自己既然‘夺舍’了这具身体，那就能真实的感受到这身体的一切感受。 想到要感受和黄仙儿那种人肌肤之亲，苏蕾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在苏蕾看来，这种事比让自己单独面对千军万马还要可怕。 千军万马，自己可是真实面对过的，而且没怕。 老白辗转赶到胖头蛇家时，辉子和胖头蛇都已经到了有一会儿了。 黄仙儿和老白一起跟大伙说明了一下情况，四个强大却不专业的人稍一分析，就同意了黄仙儿对这件事的主要看法，那就是这人不会跟卜一有关系。 于是四人便根据最近的遭遇开始猜测对方的身份，想来想去，大家锁定了一个人：赵悠。 因为这位不知道相貌的陌生跟踪者，确实和赵悠有许多相像的地方。 都是有些熟悉但其实敌友未名，都是高大身材有一定战斗力，都对自己感兴趣。 既然没有更可疑的目标，那暂时看来…就只能是他了。 第六十七章 三妖宴 虽然锁定了目标赵悠，但越来越精明的黄仙儿并没直接把对方放到对立面。 毕竟就算跟踪自己的真是赵悠方面的人，那对方也未必就一定是想对自己不利，也许只是单纯的好奇也说不定。 本着这种想法，黄仙儿试探着给赵悠打了个电话，约他一起吃饭。按黄仙儿的想法，昨天赵悠那么热切的想请自己吃饭，今天自己主动找来，对方肯定不会拒绝。 果然，电话里黄仙儿提出一起吃饭时，赵悠答应的很痛快，不过他现在人在市立医院，中午可能要晚点才能到。 一听对方在医院，黄仙儿马上打听是出了什么是？赵悠没隐瞒，直接把黄宁的情况说了一遍。 黄仙儿也是目睹了黄宁受伤的过程的，为了和赵悠拉近感情，他不顾对方的反对，二话不说就提出要去看望黄宁。 到市立医院和赵悠碰上头，在赵悠的强烈要求下，黄仙儿只隔着病房门上的玻璃窗看了看萎靡的黄宁，又把路上买的果篮交给了赵悠，没进去打招呼。 很客套的唏嘘了一会儿黄宁的命运，闲聊几句，三个人顺理成章的约定了中午的饭局。 其实市立医院这边也很有几家不错的饭店，但基于某种类似于‘仪式感’的心态，有心和黄仙儿深交的赵悠，还是把吃饭地点选在了山海楼。 酒菜上齐，黄仙儿和赵悠直奔主题的聊起了自己的‘觉醒’。 赵悠先说了自己那天觉醒的整个过程，说完后总结道：“这几天我思来想去，时不时的就一阵阵后怕，呵呵，你想啊，按我当时那个状态，要不是恰巧变成现在这副样子，说不定我一时急火攻心就能死过去，还好，还好啊…黄仙儿兄弟，辉子兄弟，你们呢？你们是怎么变成后来这样的？” 辉子含糊的说：“都差不多…”黄仙儿想了想斟酌着说：“确实…差不多，当时我们虽然没你那么危险，但也因为一些事儿正在气头上，说真的，现在想起来，我那会儿那情绪本来就失控的不像人了，呵呵，恰巧一停电…” 说到这儿，黄仙儿忽然住了嘴，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才接着说：“后来…冷不丁就这样了，也跟悠哥你一样，没啥不适应，好像自己天生就该如此似的…” 赵悠眉头微皱的说：“说起来…我当时好像…好像…虽然没停电吧，但是屋里和外面的灯都黑了几下，你要不说停电这茬，我还一直以为当时是我体力不支产生的幻觉呢。这么说…看来咱们这变化…可能跟电有关啊。” “对了！”黄仙儿像刚想起什么似的说：“悠哥你当时是在市里医院是吧？”赵悠点点头说：“是啊，怎么？”黄仙儿道：“哎哟，不瞒您说，我们当时那个工地也在市立医院里，你说这会不会跟医院有关啊？难不成…是这医院里在搞什么高科技人体实验？咱们都是被选中的实验目标？” 赵悠哭笑不得的说：“虽然都发生在医院里，你说跟医院有关那确实有可能，但是你要是说人体实验什么的还是算了吧，就我当时那个状态，别说医生了，就是普通人也不敢碰我啊，那可真是说死随时就有可能死的，不可能不可能…” 黄仙儿困惑的点点头说：“也倒是…那会是因为什么呢？” 辉子插嘴道：“都过去的事儿了想他干嘛？就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咱肯定变不会去了，还不如想想以后呢。” 赵悠笑道：“呵呵，辉子兄弟说的蛮有道理的。” “有个屁道理，傻人都这样。”黄仙儿不屑的撇撇嘴，但也真转移话题说：“那悠哥你上次去三岔镇买黑猪，就是因为自己身上这点事才去买的吧？” 赵悠露出会心微笑道：“是啊，我在网上查到说那种猪跟我变身后的样子挺像，我就过去了，话说回来，黄仙儿兄弟，你家就住那附近？” 黄仙儿答道：“是啊，就三岔镇旁边一个小村子，叫黄家集，鸟不拉屎的小地方，平时想买啥都得上人家三岔镇去买，穷啊…” 赵悠眉头一皱，想了想问道：“兄弟，那你有没有查查，你变身后的那种黄鼠狼…是不是你们三珠山附近的特有品种？” 黄仙儿哧笑道：“悠哥你这哪儿的话？黄鼠狼还分什么品种？这玩意儿还不是荒山野岭到处都是？像三岔黑猪这种某个地区特产的动物少着呢。” “三珠山…”辉子表情迷茫的说：“说起来，我好像听胖子提起过那里，他说他那个蛇就是三珠山特产…” “胖子？蛇？”赵悠好奇的看着辉子，黄仙儿瞪了辉子一眼，嫌他有些多嘴。但既然已经说出来了，黄仙儿只好坦诚的说：“啊，对，我们还有两个兄弟，一个是蛇，一个是刺猬…” “哦？！”赵悠眼前一亮，刚想仔细追问，黄仙儿却话锋一转道：“放心！有机会一定介绍悠哥都认识，不说他们了，对了辉子，那你这穿山甲呢？滨海城哪里是穿山甲生活的地方？” 辉子平静的说：“没有地方了，我前两天看新闻说，野生穿山甲…已经灭绝了，死光了。” “灭绝？”赵悠惊诧的说：“不能吧，穿山甲不是挺厉害的嘛？壳硬，还会躲，怎么会灭绝呢？” 辉子带着一丝难得的落寞说：“再厉害，也厉害不过人啊…也不知道最早是谁说的，穿山甲肉能壮阳，皮能滋阴，鳞甲炖汤还能活血，全身上下都该被拿来吃。一共就爪子没什么可吃的，前两年不知怎么搞得，忽然就兴起拿穿山甲爪子做装饰品了，说是叫‘摸金符’什么的，还必须是野生的，这一折腾…全没了，我看那个新闻说，已经好几年没见过野生穿山甲了，按规矩，这就算是…算是灭绝了。” 赵悠略带歉意的一举杯说：“不好意思辉子兄弟，我不该提这茬的。”辉子举起酒杯和赵悠一碰杯，勉强一笑说：“这有啥不好意思的？那里面又没我家亲戚，再说了，我是人，不是穿山甲，嘿嘿…” “是是，辉子兄弟说的是…”赵悠爽朗的附和着。 放下酒杯，赵悠接着说：“话说回来，那三珠山可算是个风水宝地啊，黄仙儿兄弟，你是那儿的人，听说过什么关于那里的传说吗？” 黄仙儿想了想说：“小时候倒是听过，好像还跟女娲补天啥的有点关系，但是后来不知道怎么就不让提了，年头太久，记不清了…” “女娲补天…”赵悠重复了一遍这个家喻户晓的故事，想不出这跟三珠山有什么关系，更不明白为什么当地忽然不让提这故事了。 聊过一阵跟‘觉醒’有关的话题，三人又聊起了自己人类身份的话题。 得知黄仙儿和辉子一直没有正式工作，赵悠很仗义的建议他俩加入自己武馆，五险一金带年终奖，温饱小康肯定没问题。 黄仙儿二人不怎么意外的直接拒绝了赵悠，赵悠也没介意，因为他对二人的拒绝同样不觉得意外。 终于酒足饭饱，三人一起离开包房，欢声笑语的朝酒店外走去。 “哥！” 刚走到酒店门口，赵悠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弟弟赵然，和苏蕾。 看到这个让自己头疼的弟弟，赵悠有些皱眉的问道：“这都过了饭点儿了，你俩来这儿干什么？” 赵然回答道：“啊，我俩不是来吃饭的，碰巧路过而已。哎，这二位是你新认识的朋友啊？咋好像以前没见过？” 赵悠勉为其难的相互介绍道：“啊，这位是黄仙儿，这位是辉子，二位，这是我弟弟赵然，你们叫他小然就行，这位…是我弟弟的朋友。” 介绍苏蕾时，赵悠自然而然的暗示了自己对这姑娘的‘见外’。 赵然热情的和黄仙儿辉子握手打招呼，他握完，苏蕾忽然也伸出手，先和辉子轻握一下说了声‘你好’，又握住黄仙儿的手说：“你好，黄仙儿哥是吧？我叫苏蕾，是赵然的…朋友。” 黄仙儿猛然收回有些发毛的手说：“啊，好啊，朋友好啊。” 赵然道：“得，那你们忙，我们接着逛街去了。” 看着二人渐渐走远，黄仙儿擦了擦刚刚被苏蕾意味深长挠过的掌心，闻了闻说：“悠哥，你弟弟这朋友，不像是…不像是一般女人啊。” 赵悠冷哼道：“黄仙儿兄弟不用这么客气，我从第一眼看到这女人就觉得她不是正经东西，奈何我这个没出息的弟弟还被她迷的神魂颠倒，哼，有他后悔的时候！” 黄仙儿哈哈一笑，再看向苏消失的方向，眼神清醒警惕。 黄仙儿不鄙视做小姐的女人，黄仙儿尊敬安于良家的女人，但他是真的厌恶这种顶着良家之名，却不做良家之事的女人。 苏蕾的美人计，还没开始，就注定会再次失利。 “都听到了？”拐过一个街角，苏蕾轻声问到。赵然有些兴奋的说：“当然！靠，没想到加上赵悠，竟然一下冒出来五个这种怪东西，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苏蕾轻笑道：“哼，那个黄毛被我摸了一下就激动成那副样子，搞定他，实在没什么挑战性。” 赵然没在意苏蕾的话，自顾自说：“他们是五个，不算徐一千那个废物的话，老东西放过来的妖怪也是五个，这是巧合吗？” 苏蕾道：“这就得问太岁了，他肯定比我们知道的多。我只知道…老东西放过来的五个妖怪里，除了贪狼以外，另外那三只蠢鸟和一个蠢货都没什么威胁，呵呵，恐怕他们到死都会以为，他们跑过来，全是他们自己的想法驱使的呢。” 第六十八章 最美不过初恋 胖头蛇家客厅里。 黄仙儿仔细的看了又看手机上那张照片，还是不能确定回来路上自己冒出的想法。 刚才光顾着注意那个叫苏蕾的女人了，一时没留意别的，但过后想来想去他却突然觉得，老白拍的那个跟踪自己的背影…看起来和赵悠那个弟弟的体型有点像啊。 只是除此之外，黄仙儿一没发现任何指向赵然的其他证据，二没想出赵然会这么做的动机，三没发现赵然有那么好的身手。 正在纠结间，屏幕画面突变，并不刺耳的呼叫声配合着画面的变化，把正在聚精会神地黄仙儿给吓了一跳，他翻了个白眼接起电话道：“喂？咋了小尹子？想你哥了？” 电话对面的尹逸乐呵呵的说：“当然啦，咋样黄哥，晚上继续？” 黄仙儿刚要答应，话到嘴边却突然改口道：“今晚…今晚算了吧，你昨儿说的那三个地下赌场的位置发给我吧，咱们老百姓也得赚钱过日子不是？哪儿能成天花天酒地？” “哟！黄哥今晚要出手？好啊！”尹逸的语气很是惊喜。黄仙儿答道：“啥出手不出手的，赌博嘛，也没说咱就一定能赢，嘿嘿，你今晚就自己去嗨皮吧，明天换哥请你。” 尹逸发出一阵畅快大笑说：“哈哈…好！那我挂了电话就发给你，明天咱们再约！” 挂掉电话，尹逸坏笑着给黄仙儿逐条的发着地址，但最后还是补了一句说，最好还是让自己找人带他们去比较方便，有些场子没人带的话，是根本进不去的。 尹逸低头专心的发着短信，坐在他对面的秦育林开口道：“尹总，您电话打完了那我接着说，这个黄家集，确实是这片区域里最适合彻底拆除的，这个村子地理位置合适，面积小人也少，而且您看…” “行了…”尹逸打断秦育林，头都不抬的说：“都说多少遍了，我们尹家对你小秦子是绝对信任的，你尽管放手去做，回头直接把结果给我就成。” “可是…”“别可是了！没看我这正忙着呢嘛？” 尹逸直接把秦育林接下来要说的话彻底堵了回去，秦育林暗自叹了口气，起身道：“那我就去办了…尹总。” 尹逸挥挥手，继续专心发信息，直到秦育林关上办公室门，彻底消失在自己视线里，尹逸才收起笑容轻声道：“真特么烦人，都当着你面打电话了还不明白什么意思？这情商也只配给我们尹家做狗了，唉…” 黄仙儿看着尹逸发来的信息，哭笑不得的说：“尹逸是不是傻了？月宫酒店的赌场还用他派人给老子带路？我特么闭着眼都能找到好不好？” 胖头蛇凑到近前看了看，按尹逸信息里说的，滨海城城里还有三家规模不错的地下赌场，不过单论赌这一项的话，月宫酒店只能排第三。 胖头蛇抽了口烟说：“他肯定以为你会想去排第一那家呗，怎么？你想去月宫？屈尊啊…” 黄仙儿白了胖头蛇一眼说：“切，哪儿赚钱不是赚？之前尹逸在那儿可砸下不少真金白银，我就当是还他人情了呗。” 很清楚黄仙儿人品的辉子说：“把人家口袋里的钱拐个弯揣进自己口袋，这也叫还人情啊？” 黄仙儿笑道：“不然呢？还给尹逸？那最多三天不还是得回到月宫手里？我拿着，这才叫行善积德，明白了吗？哈哈…” 佬山山顶。 汇报完今天所有的发现和进展，赵然有些兴奋的看着太岁，很期待他的看法。 苏蕾面无表情，看不出在想什么。 沉吟片刻，太岁终于幽幽开口道：“地球表面的云层里，平均每分钟会发生超过六千次闪电。这密集的闪电就像一堵墙，保护着这最后一片净土里的的生灵，不让他们被外力伤害。诺亚主上是善良的，所以一得知贪狼要来地球的消息，他立刻就把我们派了过来。你们看，现在还只是来了一个小小的贪狼，这地球就有了要乱的苗头，诺亚主上果然是有先见之明啊…” 赵然说：“是是，诺亚主上最牛批，那太岁，咱接下来怎么办？这是不是比预计的快了一些？咱就不能直接把贪狼做掉吗？” 太岁摇摇头说：“贪狼如刀，如枪，如金银，本身并无对错，只看执他之人如何使用而已。我原本也想过用一了百了的方式对待他，却发现他空有逆天命格却战力平平，这种妖族，太适合为我所用了…继续逼他，尽可能让他弃暗投明，若他实在执迷不悟，再做定夺不迟。” 赵然不无遗憾的说：“啊？好吧…那具体怎么操作？我俩干点啥？” 太岁道：“九儿继续引诱那黄皮子精，争取早日让他成为你裙下之奴，他，有用；至于小善人你…盯紧另外几只小妖精。切记，这等妖物皆不是善类，若他们肯安于天命本份做人，那便不必惊扰，若他们敢为害人间，可立即除之…斩草除根之除。” “嘿嘿，太岁，我就知道你老小子不会让我失望，我就爱干这种活儿，那我就先撤了。” 赵然终于露出一丝笑容，起身伸了个懒腰说到。 太岁嘴角微微带笑，点了点头。 苏蕾问道：“太岁，那我…” “勾引男人的事，难不成还要太岁教你啊？我寻思咱们仨里就你能算这方面专家吧？哈哈…” 赵然肆无忌惮的调侃着，苏蕾白了他一眼，迅速把视线转回到太岁身上，眼神中仿佛有几分委屈。 太岁心知肚明的站起身，走到苏蕾身后，按揉了几下苏蕾柔弱无骨的肩膀，一弯腰伏在苏蕾耳边说：“一切都是为了主上，都是为了天下太平，我们做这么点牺牲，又算什么呢？是吧？” 苏蕾勉强一笑，看似不经意的轻抚肩头太岁的手背说：“太岁说的是，一切都是为了…” 太岁忽然抽手离身，回了座位。苏蕾的心猛然空了一下，她也收回纤纤玉手继续说到：“为了主上…” 自由飞驰的汽车上，徐一千兴奋的摇摆着双手大声喊着：“在你左边画一道彩虹，在你右边画个龙！”身旁低头玩手机的精卫奶声奶气的配合道：“哦耶！” 副驾驶的花小烛哭笑不得的问道：“这什么歌儿啊？听着挺…挺特别的。” 徐一千满嘴跑火车的解释道：“啊，这是我跟一会打快板的津港老外学的说唱，中西结合，疗效特别好。两根食指就像两个窜天猴，指向闪耀的灯球！槿薇！” 精卫继续敷衍配合道：“哦耶！一千哥哥你真的是好无聊哦。” “人家兴奋嘛，创业第一步进行的这么顺利，换你你也兴奋。” 徐一千学着精卫的语气说了一句，卜一面无表情的叹了口气，对徐一千彻底无奈了。 中午吃过午饭后，在徐一千的强烈要求下，卜一同意开车带他‘考察本地餐饮市场’。只不过这名义上的‘考察’，其实就是卜一开车带着他到处看风景。 至于花小烛和精卫会跟车的原因，自然是舍不得卜一的花小烛使的小心思，假借精卫的名义强行上的车。 徐一千等人都知道花小烛的心思，所以也就没阻拦，甚至主动把花小烛放到了距离卜一最近的副驾驶位置。 至于徐一千所说的‘顺利’，指的是他发现的情况：原来这滨海城还有有好多路口，学校门口，写字楼下等等重点区域，是没有肉夹馍卖的。 这些，可全都是能供自己选择的创业地点啊。 但是具体该把位置选在哪里，已经眼花缭乱的他却还没拿定主意。 而且估计一时半会是不可能拿定了。 是夜。 当卜一家里开始热闹的晚饭时，黄仙儿也已经赶到了月宫酒店地下赌场。 对黄仙儿来说，这里除了规模比方舟号的赌场小许多外，其他方面并没什么太大区别。 但有方舟号的前车之鉴，他还是决定今晚要注意分寸，不能太嚣张。 可以赢几把就输一把，一晚上…赚他三十万就行，不用心急。 赌场之上，KTV楼层。 一个穿着运动衣，顶着鸭舌帽戴着口罩的男人正在低头猛走，很明显是怕被人认出来。 路过走廊的王经理看到这个身影，热情的打招呼道：“哟，秦总来了？” 那人被吓的打了个哆嗦，抬头看到是王经理，赶忙竖起食指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王经理瞬间会意，用自抽耳光的架势轻轻拍了自己脸颊一下，歉意的一路小跑到那人面前，轻声道：“您瞧我这记性，真是猪脑子，低调低调，那啥，房间什么的都定好了吗？” 全副武装的秦育林轻咳一声，四下看了看才小声说：“订好了，前台说她在陪客人，暂时…我先自己等等…” “这叫什么话？！”王经理一脸惊讶的说：“敢让您等？这不是开玩笑呢嘛？！这样，您先去，最多五分钟，我马上就让圆圆过去！” 秦育林感激的说：“那…那麻烦王经理了。”“唉，都是自己人客气啥？您订的几号房？” 秦育林小声报出自己房间号码，王经理拍着胸脯打完包票，秦育林千恩万谢的低着头直奔包房。 看着秦育林远去，王经理一脸嘲弄的对着空气耳麦道：“让圆圆过去吧，都是熟客了，好好表现。” 耳麦里传来一声应答，不到五分钟，一个衣着略显保守，却依旧难掩一身风尘气的女人便敲响了包房门。 秦育林瞬间站起身，紧张的盯着门口，心脏跳动的频率和幅度瞬间提升，鸭舌帽下的头发已经被汗水打湿。 “请…请进！”秦育林口干舌燥的说了一声，那女子推门而入，秦育林瞬间眼眶微红。 她，还和六年级时一样美丽… 第六十九章 朱砂痣与蚊子血 李圆圆，一个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一直和秦育林在同一个教室上了六年课的女孩。 和后来秦育林见过的无数城里姑娘相比，当时的李圆圆外形并不算多么出众。只是在那样穷山恶水的环境里，肤色比同龄人似乎白了那么一丢丢的李圆圆，一直是秦育林心里最触不可及的圣洁白月光。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惦记上这姑娘的，秦育林自己也说不清。他只记得，六年级毕业升初中分班时，李圆圆被分到了和自己不同的班级，从那时起，他上课时就总觉得心里少了点什么。 渐渐的，情窦初开的他明白了，这就是初恋的感觉。 但碍于贫穷导致的自卑，他最多也只敢趁着课间休息时假装碰巧路过李圆圆班门口，趁机偷看一眼。再加上后来初中毕业时命运的突变，他始终没勇气和机会跟这姑娘正式表白。 直到自己进入尹氏集团，生活工作都渐渐稳定下来，他才终于抽出空闲去回忆自己的青葱岁月。 秦育林老家村子很小，各家邻居之间几乎没有不认识的人，所以没怎么费力打听，他就得到了一个让他激动万分的消息。 当初尹天成那波‘慈善秀’操作的很成功，除了在尹天成需要的地方宣传的很成功外，在秦育林老家，也有学校村委等方面一直在极力宣传这件事。 时间久了，宣传的多了，渐渐的，没什么见识的当地村民，就都把尹氏集团所在的滨海城，当成了心中的‘圣地罗马’。 各家各户都会鼓励自己家孩子，一定要努力学习，争取将来能去那个遍地黄金的滨海城发展。 在这种潮流下，学习成绩并不理想的一些孩子，也动了去滨海城发展的心。不擅长学习，那就去打工。 李圆圆，就是后者中的一员。 没有学历没有一技之长的她，和几个同村姑娘抵达滨海城的第一站，就是进了一家要求相对较低的火锅店当服务员。 仗着那么点天生的机灵劲儿和相对不错的外形条件，很快她就从几个小姐妹中脱颖而出，成了服务员领班。 但当她那天又一次给家里打完钱，兴奋的打电话跟家人分享自己升职的喜悦时，换来的却只有父母的唉声叹气。 不明就里的她忙问父母，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父亲含糊半天，最后恨铁不成钢的说，隔壁村二丫也去滨海城打工了，人家每个月给她父母打的钱是你给我们打的钱的好几倍，你咋这么不争气呢？因为你，我们两口子在村里都抬不起头来了。 李圆圆懵了，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知道那个上学时就特擅长作弊，和自己性格不合从来不一起玩儿的二丫怎么这么能赚钱。 父母对滨海城的认知，仅限于村委会说的‘遍地黄金’，所以他们理所当然的认为，像二丫那样给家里打钱才是正常的，虽然自己女儿每个月给家里打的金额已经超过自己半年的收入了，但他们还是觉得少，觉得不满足，觉得丢人。 唉，估计要么就是自己女儿是个傻子，没本事给自己长脸，要么就是自己女儿进了城就学坏了，赚的钱都乱花了。 一个月后，已经升职的李圆圆工资也涨了，所以她又一次按时给家里打钱时多打了一些，但换来的依旧是父母的抱怨。 又过了一个月，这次父母已经从抱怨变成了愤恨。 又过了一个月，这次父母直接在电话里骂了起来。 这一次，李圆圆的心态也彻底崩了。 她终于向父母妥协，拨通了那位火锅店熟客的电话。 那位熟客曾经多次跟她说过，如果她想趁着年轻赚更多钱，可以联系自己，自己有办法。 李圆圆不傻，她听懂了那位喜欢揩油女服务员的熟客的暗示，所以她打这通电话前，已经知道迎接自己的会是什么工作了。 但为了父母的‘面子’，为了父母在乡亲们面前能抬起头来，她最终还是做出了这个决定。 在李圆圆用那通电话改写自己人生道路的同时，二丫因为不堪网贷逼债，跳海自杀，一次成功。 一周后，二丫的父母把闺女的骨灰撒向了滨海城的大海，空着手欢天喜地的回到村子里，逢人便说，女儿请自己去滨海城玩儿的这一趟可开心了，滨海城真的是风景好环境好，吃的好住的好，而且赚钱超级容易，谁家要是想让自己家的闺女小子有出息，一定要送到滨海城。 一个月后，李圆圆父亲拿着比往常厚了好几倍的信封，趾高气扬的在村子里散了一天步，逢人便说，自己闺女又给自己打钱了，你看，俺闺女一个月赚的钱就顶你一年的。 这话，等于坐实了二丫爹妈对滨海城的描述。 从这天起，李圆圆也终于成了村里其他家长嘴里那个‘别人家的孩子’，和老秦家那个‘有出息的小崽子’齐名。 遗憾的是，秦母生性内向，而且不愿意干涉孩子的生活圈，所以从没跟儿子提起过李圆圆的事。 而李父则觉得，自己女儿这么优秀，那将来不说嫁给市长儿子吧，起码也得嫁给滨海城有头有脸的当地人，所以虽然自己家闺女和秦家那个小子都在滨海城，也都很有出息，但他压根没想过要让自己女儿跟那小子打交道。 于是两个在村里名声相近的人，始终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即使偶尔会看到那个从小听到大的尹氏集团，但李圆圆从没想过，自己有个老乡就在这家公司，而且混的相当不错。 更何况对她现在的身份而言，就算知道了，她也是会主动回避的。 当秦育林佯装无意的从自己母亲口中得知，那个让自己朝思暮想了十几年的女孩儿，此刻竟然就跟自己生活在同一座城市时，他的激动程度不亚于当初成功进入尹氏集团。 虽然当他多方打探终于得知李圆圆现在的职业后，心顿时凉了半截，但他很快又成功的说服了自己。 一个女孩子孤身一人在外闯荡，为了改变自己和家庭的命运，做出一些迫不得已的事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一番纠结，他终于第一次独自踏进了月宫酒店，这也是他第一次因为工作以外的原因来这类地方。 月宫酒店每天都会接待形形色色的客人，像秦育林这种怕被人认出来的‘羞涩型’客人也常有，所以他刚来时并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那天他在包房里面红耳赤的准确说出了李圆圆的‘花名’，服务员便把他当成了之前来过的老客，没多想，就把李圆圆叫到了包房里。 遗憾的是，多年未见，李圆圆已经不记得他了。 李圆圆熟练的开酒敬酒陪酒陪唱，秦育林眼含热泪的激动陪同着。 很有职业精神的李圆圆发现这位客人好像不是很在乎钱，于是便试探着点了两瓶售价五位数的洋酒，秦育林竟然没反对。 这一来，李圆圆更兴奋了，服务的也更好了。 第一次会面，就在秦育林兵荒马乱的心情中草草结束。眼看着秦育林眼都没眨的结完账，李圆圆欣喜万分的提出想要对方的联系方式。 秦育林习惯性的掏出名片，李圆圆把名片拿在手里看了又看，心头猛然一动，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痛了一下，但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收好名片，李圆圆再次露出职业笑容时，秦育林忽然有些失落。 他忽然觉得，李圆圆肯定已经不认识自己了，整个世界，似乎只有自己一个人在为自己曾经的那份感情而感动着。 那天秦育林走后，按规矩，李圆圆把这位大客户的名片交给了王经理，见多识广的王经理一看名片就知道了这人的身份，以及他的真实份量。 但在王经理的认知里，这位秦总可是出了名的洁身自好，没理由来自己这种地方的。好奇之下王经理仔细一盘问，便把事情的真相猜对了七八分。 说到底王经理是个生意人，能遇到这种‘冤大头’客户，对王经理来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他才不会在意别人的什么狗屁初恋呢，钱，钱最重要。 于是王经理再三叮嘱李圆圆，一定要维护好这个客户，至于具体怎么维护？李圆圆来这里上班第一天，就已经受过专业培训过了。 所以后来，当秦育林再来光顾月宫酒店时，李圆圆总是会穿的比平时保守一些，她知道，这样对秦育林才更有吸引力。 事实也确实如此，没过几次，秦育林就已经成了李圆圆的固定大客户，毫不夸张的说，李圆圆每个月只接待秦育林这一个客户，赚的钱也够自己衣食无忧的。 而秦育林也过得很快乐，虽然不知道李圆圆对自己的感情有几分真几分假，但他真的很喜欢这种‘重温当年’的感觉… 在秦育林和李圆圆你侬我侬时，尹逸正在狂浪夜总会嗨皮着。如果不是提前知道尹逸今夜会在那里，秦育林也不敢贸然来月宫这种地方。 与此同时，月宫酒店的地下赌场里，黄仙儿已经打着哈欠在数钱了。 现在自己赢得是五十万，一会儿再输二十万进去做做样子，放长线，钓大鱼，在这种地方赚钱，还是要细水长流才好啊。 第七十章 时光入侵 月宫酒店。 和太岁通完电话，赵然不由得有些迷茫。 他亲眼看着黄仙儿用不属于人类的手段赢了不少钱，在他的认知里，这已经能算是用妖法搅乱人间了。 但太岁却并没觉得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相反他听完后还很开心，因为在太岁看来，黄仙儿既然还需要自己想办法弄钱，而不是直接问贪狼讨要，这就说明他和贪狼的关系相当不近。 而且既然黄仙儿能拿这本事来给自己捞钱，那就说明，黄仙儿此妖也不过空有本事，却无相应的眼界和野心，说白了就是难成大气，不足为虑。 这样的人，只适合被自己拉拢过来，当枪使。 不多不少赢到整三十万，对黄仙儿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当赌场的负责人把黄仙儿的情况上报上去后，有酒店的管理人员发现，这人正是最近经常在酒店消费的一个大客户，虽然好像每次都不是他负责结账，但只要有他的局都不是小单，消费额时常超过他今晚在赌场里赢的钱。 再加上有尹逸那个老客户的交情在，所以在黄仙儿玩够了之后，酒店干脆利落的把赌金交给了黄仙儿，并用张灯结彩的热情送他离开了赌场。 从地下来到地上，意犹未尽的黄仙儿色迷迷的冲胖头蛇说：“胖子，上去爽会儿？” 胖头蛇乐呵呵的答道：“成啊，你请客。” “那必须的！走着！这个时间尹逸那个王八蛋肯定也还没睡，等我叫上他一块儿！” 另一间包房里，秦育林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一看到显示的来电人姓名，他立刻紧张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条件反射的往一旁躲了躲才接通电话“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用刻意压低的声音说：“秦总，快闪闪，尹总要换场子，就是去你那儿！” 打来电话的是秦育林安排给尹逸的私人司机，秦育林和他关系相当好，好到尹逸都有所察觉甚至有所反感。如果不是自己父亲发过话，他绝对不只是出门时不时会故意撇下这司机，而是会直接把这司机腿打折扔出去，杀‘鸡’给秦育林这只猴子看。 秦育林“啊？”了一声，匆忙说了两个“好好”就挂断了电话。收起手机，他语带愧疚的冲李圆圆道：“圆圆，我得走了…那什么，我明天就要出差了，不远，就去三珠山那边，可能至少要一个月才能回来，就…就不能来见你了…” “啊？要一个月啊…” 李圆圆的脸上顿时挂满了失落，一阵心疼在秦育林心头升起，他赶忙出言安慰道：“圆圆别…别这样，我给你转个大红包好不好？” 李圆圆嘟嘟着小嘴说：“人家又不是为了钱才陪你的…” 一股甜蜜瞬间取代了一切负面情绪，秦育林激动的掏出手机说：“我给你转个大红包！” “叮咚”一声响，李圆圆拿起自己手机，看到那美丽的五位数字，终于开心的笑了起来。 不管人到不到，嫖资都肯定到，这年头，这么优秀称职的嫖客可不多见了… “那…这些钱要是够花的话，我不在的时候…”秦育林有些欲言又止的住了口，李圆圆会意的安慰他道：“哎呀，你放心啦，人家心里只有你，我就算要陪其他客人，最多也就像普通朋友一样一起唱唱歌，保证一点会让你吃醋的事情都不会做，我发誓！” 秦育林露出了幸福的微笑，眼前似乎浮现出了自己和李圆圆风雅美好的未来。 李圆圆知道秦育林的做事风格，所以没亲自送他，而是坐在沙发上看着他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仿佛地下党一般偷偷离开房间。 走廊里，秦育林扫了一眼迎面走过的一个土气黄发青年和一个胖子，心里多少有些别扭。唉，得早日把圆圆赎出来，救她脱离苦海，自己可不想跟刚才那种男人出入同一种场所，太有失自己的身份了。 黄仙儿走到包房门口，看着远去的秦育林的身影调侃道：“嘿嘿，这人真是…来都来了还这么害羞，真逗。” 隔壁包房门忽然打开，李圆圆从里面走了出来。一看到了黄仙儿，职业素养极高的她立刻满脸笑容的凑上前，热情的摇着黄仙儿的胳膊说：“呀？黄哥来了？有没有想妹子啊？” 黄仙儿一把揽过李圆圆笑道：“想啊，这不就找你来了嘛？哈哈…” 说着话，三人一起进了包房，开始了又一场花天酒地。 凌晨时分，黄仙儿一行人摇摇晃晃的离开月宫酒店，王经理看着从赌场账上挪到KTV账上的三十万，一时不知道今天这笔买卖到底是赚了还是赔了。 转过天一早，还没睡醒的尹逸就被父亲的电话叫了起来，让他带队去三珠山。 往后尹逸是不是要一直在三珠山工地盯着，尹天成并不会太过苛求，但今天是第一天过去，尹逸不亲自和那边的一些人对接一下，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迷迷糊糊，忙忙碌碌，到傍晚尹逸的酒意终于完全褪去时，需要他做的事也都做完了，于是他便直接回了家。 尹逸很有自知之明，工作这种事，根本不适合自己。 是夜。 虽然来到卜一新家的时间并不长，但这还是花小烛第一次和卜一单独相处。 院子里的徐一千抬头看着别墅上方，卜一和花小烛正在楼顶上的休闲区域凭栏而立，夜风吹动花小烛的长发，月光如水，徐一千不由得低声赞叹道：“啧啧，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啊。” 燧鸟从一旁缓缓走过说：“不同物种之间不能交配。” 徐一千白了他一眼道：“真是不解风情，哎，燧燧，给你也介绍个女朋友吧？不然真是白瞎你这张帅脸了。” 燧鸟答道：“不用，我也不是人类，我对雌性人类没兴趣。” “那雄性呢？”徐一千问了一句，燧燧轻轻送给徐一千一个白眼，没理他。 “那我给你介绍个鸟吧？你喜欢哪个品种？乌鸦？喜鹊？还有啥鸟是黑色的来着？蝙蝠？哎！燧燧你别走啊，你听说过一种叫鸵鸟的大长腿鸟种吗？那腿老长老长了…” 徐一千一边喊着一边跟着燧鸟回了别墅客厅，正在炭火炉子旁忙活的夸父乐呵呵的看着他俩打闹，举起一根烤好的香肠递给面前的精卫，精卫接过香肠，吞了口口水大声道：“谢谢老板！”说完便大口吃了起来。 楼顶上的花小烛看着这一幕，巧笑道：“卜一，你的朋友都蛮特别的啊。” 卜一一如既往波澜不惊的答道：“还好吧，我们几个里，其实也就一千还算个人。” 花小烛不明就里的看了看卜一，发现他在说起徐一千时，眼神似乎很不寻常。花小烛相信，如果徐一千是个女的，那自己绝对会因为卜一对他的态度而吃醋。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回忆起自己最初去学校找卜一时，那个女生污蔑他是同性恋的事。 “出来也好几天了，什么时候回去？”卜一的问话听起来就像逐客令。 花小烛微有不满的撅撅嘴，问道：“你就这么盼着我走啊？” 卜一沉吟片刻说：“有些事你也看到了，眼前这种平静…并不会太属于我们这种…这种人，其实你跟我们在一块，挺危险的…” “我不怕！” 花小烛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不过脑子的说了这么一句，她只知道，如果和卜一在一起需要用危险做交换的话，无论是什么危险，她都不会介意。 卜一忽然没来由的叹了口气，有些莫名其妙的说：“我只是…只是不想让你有一天会恨我，小烛，其实…其实你该仔细看一看自己的内心，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对我…对我到底是什么感觉，我觉得你该好好想想。” 花小烛不明所以的看看卜一，眉头微皱，困惑的模样可爱至极。 但实在想不通个所以然的她，最后只是坚定一笑道：“我心里在想什么，我当然清楚的很，我…我怎么会恨你呢？不可能的…” 一阵沉默。 二人一个抬头看星空，一个低头看大地，就仿佛在盯着彼此的未来一般，注定遥隔天地。 不知过了多久，花小烛抬起头看向卜一，从她的角度看过去，仰着头的卜一只留给她一个下巴，看不到脸。 但即使是一个下巴，那线条清晰的沦轮廓也让花小烛心动不已。 看了一会儿，卜一稍微动了一下，忽觉有些失态的花小烛俏脸微红的收回视线，似掩饰一般轻声道：“卜一…你…你该刮胡子了。” “刮胡子？”卜一笑了笑，边用手摸向自己下巴边想，虽然自己的身体看上去和人类是一样的，但新陈代谢却是完全不同的，所以自己从来不… 忽然，卜一瞪大了双眼，停留在下巴胡茬处的手指像是摸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僵硬不动。 “啊…” 楼下忽然传来一声尖叫，卜一猛然回过神，轻声道：“是槿薇！出事了，小烛别动！” 叮嘱完，卜一瞬间伸手抱过花小烛，一步跳上护栏，再用力跳起，直接落到了院子正中央。 卜一落地瞬间，夸父已经风一样的冲进了房间里，而燧鸟则已经守在了精卫所在的卫生间外。 “都不要进来！谁都不准进来！” 卫生间里的精卫大声喊着，任凭外面的人如何拍门叫喊，都咬紧牙关不准任何人进入。 “精卫！你到底怎么了？”急躁的夸父已经顾不上掩饰了，直接双眼通红的喊了精卫的真名。而他得到的却还是相同的答案，精卫带着哭腔不准任何人开门。 忽然，花小烛也“啊”了一声，众人被吓了一跳的同时也都看向了她，只见她瞬间俏脸绯红，难得扭捏的说：“我知道了…槿薇她今年几岁了？” 第七十一章 三珠山开工 槿薇几岁？这是个非常有技术含量的问题，说真话，肯定会被当成假话；说假话，那还得跟那个假身份证上的数字对上号，这事儿几个大老粗都不记得了。 几个男人互相看看，最后都把视线集中在了夸父身上。 但关心则乱的夸父一时也记不起来，苦思冥想几秒，失去耐心的花小烛干脆不等了，她大声指挥道：“那！都听我的！所有男生回避！没我的话全都不准出现在一楼！听见没有？！…快快！槿薇交给我，你们尽管放心就行！卜一…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对花小烛大家自然是放心的，在她的催促下，大伙儿只好带着满肚子疑惑上了楼顶。 几个男人聊了会儿天，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干脆一起看天，等待花小烛的结论。 只有卜一，一边摸着自己下巴上冒出的胡子茬，一边思索着自己身上的问题。 十几分钟后，花小烛忽然跑出了别墅，卜一喊了她一声，她大声答复道：“不用管我！都别下来！” “燧燧！”卜一叫了一声，燧鸟直接化身成鸟，在夜空中紧盯花小烛。 几分钟后，燧鸟落回天台恢复人身，表情古怪的说：“那个母人…” “实在不成你喊名字也行啊，啥玩意儿就公人母人的？你考虑一下我们人类听到这称呼的感受好不好？种族歧视啊你？” 徐一千不满的打断了燧鸟，卜一道：“一千别闹，让燧燧说。” 燧鸟接着道：“就…她去附近超市买了一包东西，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不过她马上就要回来了。” 燧燧话音刚落，花小烛已经进了别墅大门。 看着花小烛跑进别墅里，徐一千忽然有些尴尬的说：“呀？我好像知道那是什么了…那啥…今儿天气真好，咱们都早点睡吧？” 卜一一脸懵圈的看向徐一千，徐一千挠挠头，有些难以启齿的说：“你们不懂…就是女性青春期生理卫生那点事，按年纪精卫倒是也差不多了…对了，精卫具体多大了？” 夸父想了想说：“不清楚，满打满算…一万岁大概是有了吧？” “一万岁…一万岁？”徐一千忽然觉得，自己的脑子像是进入了某个死胡同，这胡同的尽头是面巨大的镜子，镜子里却依旧是路，没有映出自己。 “男人们！可以下来了！” 花小烛忽然在楼下喊了一句，众人答应一声，一起下了楼。 “槿薇怎么样了？”一下楼，夸父就关切的冲花小烛问了一句。花小烛略带不满的说：“大山，你这做叔叔的可真是…对了，槿薇她父母到底什么情况？是…是已经不在了吗？” ‘大山’就是夸父的人类姓名，他和精卫对外也一直以‘叔侄关系’相称。 夸父犹豫着点了点头，花小烛叹了口气，忽而又狡黠一笑道：“唉，你们男人真是带不了孩子，正好我最近有时间，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帮你们陪陪这孩子吧，青春期需要母爱关怀啊…” “那她刚才到底怎么了？现在什么情况啊？”夸父紧张追问着，花小烛答道：“哎呀，你们男人就别管了，她现在已经睡下了，放心，绝对没事。” 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的徐一千也跟着说：“对对，大伙儿都睡觉吧，卜一，记得刮胡子啊，不然不帅了。” 在‘一公一母’两个人类的催促下，几个妖怪各自洗漱回了房间。 带着一肚子困惑躺了没多大会儿，卜一就挨个发信息，把燧鸟夸父以及徐一千，都叫到了自己卧室。 没有女人和孩子在，卜一郑重且直白的冲徐一千说：“一千，你跟我们解释一下精卫到底是怎么回事吧？你好像完全知道。” 徐一千挠挠头，把初中时学的那点关于女生长大的生理知识，尽量言简意赅的说了一遍。 遗憾的是，他虽然说的已经很好理解了，但三个妖怪却仿佛依旧没听懂，最后只有夸父总结道：“简单说，就是精卫现在身体不舒服，虽然这种不舒服在她身上是第一次发生，但对人类女性来说，这种情况是很正常的，对吗？” 徐一千打了个响指说：“总结的太特么到位了！碰巧这不是正好有个花小烛在嘛？交给她处理就行，咱们几个傻老爷们就别操这心了。还有事没？没事的话咱们睡觉吧？” “有事。” 卜一一把按住正要起身的徐一千说：“有大事。” 看着卜一郑重的表情，徐一千坐回原位问道：“什么事？” 卜一犹豫着摸了摸自己下巴，冲夸父和燧鸟说：“你们俩…也长胡子了。” 燧鸟微一皱眉，学着卜一的样子也摸了摸自己下巴，随即眉头皱的更深了。 夸父有样学样的跟着摸了摸，惊讶的说：“哎？是啊？这怎么回事？” 卜一摇摇头说：“在异界时，我们一直都是妖族形态，肉身从未发生过任何改变，即使偶尔受到近乎致命的重伤，也很快就能痊愈。按这比例来讲，我们人类形态的新陈代谢…似乎有些不对劲。” 徐一千问道：“怎么不对劲？” 卜一想了想说：“我也说不清是太快了还是太慢了，总之…大家最近多注意一下自己身体，一旦发现有什么奇怪变化，一定随时说出来。对了一千，你在异界呆了那么久，是不是从来没长过胡子？” 徐一千学着京剧老生的架势，捋了捋自己并不存在的长须说：“老祖说过，身在异界之时，吾乃单纯灵魂状态，不受肉身框架约束，所以跟普通肉身有关的逻辑在吾身上不作数的。” “哦，说的也是…”卜一有些茫然的应了一声。 徐一千忽然拍了拍卜一肩膀，摆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说：“小鬼，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就像你在异界时那样傻傻地多好？你看你现在整天满腹心事的样子，都不可爱了。” 卜一勉强一笑说：“我只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一时又想不通，就有些头大，没事，那咱们都睡觉吧？” “对，这才是正题。” 徐一千率先起身，打着哈欠回了房间。 异界。 老祖孤单的飘飞到一片热带雨林里，看着四周的花花草草参天大树，回忆着一些过去，一时有些失神。 一条斑斓巨蟒缓缓游走到老祖面前，仔细看去，正是曾经吓到徐一千，后被老祖斩杀烹饪，吃到片甲不留的那条。 老祖看着这巨蟒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的样子，冷哼一声，飘然远去。 一夜无话。 天至晌午，三珠山下临时配置的办公室里，秦育林挂掉电话就闭上了眼，用力揉搓着太阳穴。 名贵西装的袖口处传来一阵昨夜沾染上的轻微霉味，秦育林更加郁闷地叹了口气，放下手，看着面前桌上的文件。 昨天晚上，秦育林是在三珠山下一家宾馆过的夜。虽说这已经是附近报价最贵的酒店，但整体水平也就跟那些最低档的快捷酒店差不多。 秦育林虽然对这种住宿环境很不满，甚至想过晚上开两小时车回市里过夜，但他知道自己的本职工作是什么，最终还是屈尊忍了下来。 不过和这点‘委屈’相比，秦育林拆迁工作开展的艰难程度，才是真正让他头大的。 他之前怎么都没想到，拆迁的第一步就会如此不顺利。 按他原定的计划，首先要整体拆除黄家集村，拆迁补偿款就按每户三十万来算。 当然，一开始只能跟那些愚民报价二十万，他们肯定会不满意，那时自己再假装为难的一点一点往上加，加到让那帮愚民心理平衡为止。 这点讨价还价的心理战，秦育林自认能算是个高手。 没想到的是，不知道怎么搞的，昨天下午秦育林派人挨家挨户询问，得到的答案基本完全一致：拆迁可以，按一平米五万算。 这些村民家的房子占地面积都不小，要真按这数字给的话，这笔稳赔不赚的工程干脆不用做了。 因为这第一步的耽搁，一天过去，整个工事没有一丁点进展。刚才秦育林挂掉的，正是尹逸打来的询问电话。 虽然尹逸那边他能暂时用瞎话敷衍过去，但工程的事还是得抓紧办才行。 “梆梆梆…”一阵敲门声响起，秦育林应道：“进！” 一个手下带着一个满脸痞气的年轻人走进房间，手下介绍道：“刘先生，这位就是我们秦总，也是咱们这次工程的总指挥；秦总，这就是那位刘来利，是对黄家集情况比较熟悉的隔壁那个蛇神村的村民。” 秦育林赶忙起身，热情和刘来利握手道：“你好你好，刘先生真是年轻有为，一表人才啊。” 刘来利操着一口口音浓重的普通话说：“秦总嫩真客气，叫我癞子就行。” “好，癞子兄弟真是爽快人，坐坐！”秦育林热情的招呼一声，一使眼色，手下会意的独自离开了办公室。 秦育林不急不躁的给各自倒上一杯名贵香茶，一个劲儿招呼癞子喝茶，别的什么都没说，仿佛把癞子叫来就是为了请他喝茶似的。 癞子喝了一口尝不出好在哪里的茶水，放下晶莹剔透的茶杯主动问道：“秦总，俺们农村人喜欢直来直去，您有什么话直说就成，是要算命还是测字？都是自己人，我能帮忙插队一定帮。” 癞子，正是‘蛇神’村负责接待的那个青年，卜一和徐一千也曾被他接待过，还被骗了不少钱，这事儿徐一千一直耿耿于怀。 秦育林轻笑两声，没让对方看出自己的不屑。 鬼，神，秦育林都不信，他只相信努力，只相信钱。 “算命就算了，找你是想…想让你赚笔外快，肯定比你平时拉人算命赚的多。” 秦育林的话很有吸引力，癞子问道：“哦？啥活儿？缺德犯法的事儿咱可不敢干啊。” 秦育林摇摇头道：“咱都是文明人，没那么暴力，黄家集的住户癞子兄弟都熟悉吧？” 癞子点点头说：“熟！常来常往。” 秦育林翻出一本文件，轻轻放到癞子面前说：“好，那麻烦癞子兄弟跟我说说他们村家家户户的情况，重点…就说说家里都有什么人，从事什么职业，家里有没有当过兵或者正在当兵的人，都认不认识什么大人物。只要癞子兄弟说的够准，这张卡里的五千块钱，就是你的了。” 第七十二章 黄仙儿之劫 癞子并不明白秦育林的用意，但对他来说，挨家挨户介绍黄家集的村民不是什么大事，毫不夸张的说，就是不给他钱，他都愿意跟秦育林这种‘大人物’聊这些琐事。 所以他说的很仔细，很尽兴。 秦育林认真的听着，时不时或点头附和，或会心微笑，这给了癞子极大的动力，他说的越发起劲了。 一直说到其中一户人家时，秦育林忽然叫停道：“停！癞子兄弟，听你这意思，这一户算是整个黄家集家庭条件最差的了吧？” 癞子看着那张略显单薄的资料说：“啊…能算，一个寡妇带着个孩子，用你们城里人的话说就是相依为命，日子过得挺惨的。” 秦育林问道：“家里户主呢？现在这寡妇娘和孩子都做什么营生？平时为人脾气秉性怎么样？家里本地亲戚多吗？” 癞子很浮夸的叹了口气说：“唉，要说起来，这家人也真挺惨的。这孩子大名叫黄三鲜，就因为他娘怀他时爱吃三鲜饺子起的名，你看，没啥文化吧？他老子死了好些年了，具体怎么死的没人知道，就说是进城打工没再回来，也有说是在外面找了别的女人才不回来的，不过我觉得这话纯粹扯淡，就他家那家底能找个屁女人，反正人是没了。” 秦育林点点头说：“嗯嗯，继续说。” 受到鼓励的癞子接着说道：“至于剩下的这孤儿寡母吧，也就算勉强饿不死，头些年他娘啥活儿都干，给饭店刷完，帮人洗衣服，扫大街，反正真是一把屎一把尿把黄三儿拉扯大的…黄三儿就是黄三鲜，俺们平时都这么叫他，有时候也叫他黄毛，因为你别看他家穷，他还愣攒钱染了个黄头发，看着可滑稽了，哈哈…” 癞子笑了几声不笑了，因为他发现这次秦育林没再回应他，反而面色阴沉，怎么看都不是很开心。 癞子不知道，他的话，让秦育林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早些年自己的母亲为了养活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眼看秦育林没说话，癞子清清嗓子接着说：“反正吧，勉勉强强算是把黄三儿拉扯到上完了初中，可这黄三儿是真不争气，初一的时候还是全年级第一，初二开始，连倒数第二都没考过，回回都是倒数第一。勉强念到初三啥也没考上，他娘也就放弃了，没让他再上学。” 秦育林的鼻子忽然有些发酸，他点头道：“嗯，接着说。” 癞子继续道：“后来他就跟他爹一样，也进城打工去了。但是一没学历二没技术脑子还笨，啥都干不好，整个儿就是走了他娘的后路。饭店服务员，工地搬砖头，就干这些，到现在连个固定工程队都没混进去，都是哪儿有活儿就去哪儿干，每天饥一顿饱一顿的，唉，反正挺惨。” 秦育林问道：“嗯，那他们母子性格怎么样？在村里有其他亲戚吗？” 癞子答道：“母子俩一个性子，做娘的没主见，做儿的没脾气，平时老被村里人欺负，被欺负了就傻笑，也不说别的…我没欺负过他们啊，我这人心好，早些年还周济过他们娘儿俩呢。至于亲戚…没了，他娘是外地嫁过来的，他爹那边的亲戚早就不来往了，唉，那会儿穷啊，谁愿意摊上这么个亲戚？慢慢的就彻底不走动了。” 秦育林沉思片刻，长叹一声站起身说：“好，谢谢癞子兄弟，这钱你拿着，今天咱们说的话…麻烦你出门就忘了，能成不？” 癞子忙答道：“我懂我懂！我啥都没说，您啥都不知道，嘿嘿…” 接过银行卡，癞子答应的干脆利落。 守在门口的手下送癞子离开的空档，秦育林再次拿起黄仙儿家的资料，看着这份资料，他觉得就像在看着自己。 “你…是不想你娘太累，所以念完初一后，才自甘堕落，不再学习的吧？跟你比起来，我的运气可真好啊…” 秦育林喃喃的自言自语着。 不多时，又是一阵敲门声，手下进来汇报道：“秦总，我把那小子送走了。” 秦育林点点头，指着桌上黄仙儿家的资料问道：“这家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也没签字？” 手下走上前看了看，仔细回忆了一下说：“哦…这户啊，这户跟那帮眼里只有钱的刁民还不太一样，她不是不签，这大婶说，她家所有事都是她儿子拿主意，拆房子这么大的事，必须等她儿子回来再定。” “那你们就联系她儿子啊。” 秦育林不解的问到。 手下答道：“说了，可这大婶死犟，非说她儿子最多一两天就肯定会回来，宁死不告诉我们她儿子的电话号码，说是怕耽误她儿子工作，让我们等个一两天再去。” “这当娘的可真是疼儿子啊…”秦育林无奈的摇摇头，随即忽然想到，按癞子的说法，这黄三鲜的智商也许不会真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低。 如果不是家庭原因，如果不是心疼自己母亲，黄三鲜说不定会比自己的成就还要高。 那如果等他回来了…事情可能就不会那么好办了。 在面对社会时，秦育林有他自己的一套处世逻辑。他已经从黄家集村民的表现中看了出来，这帮人是在抱团做事。 弱者才喜欢抱团，但一旦抱成团，他们就不弱了。 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分散击破，不让对方有机会发挥‘抱团’的威力。 对秦育林来讲，眼下这件事最有利的操作方式就是，先找出黄家集最好搞定的一家，只要签下一家，对方这‘团’自然就抱不起来了。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秦育林当即拍板道：“叫几个人，陪我亲自去一趟这户。” 手下答应一声出了门，秦育林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应急银行卡，想了想，又拿了一张。 按照正常流程，拆迁补偿款是要过后统一发放的，但为了避免突发状况，所以他这里放着一些应急备用金。 那两张卡里的钱加起来有五十万，这数字已经超过了秦育林的权力范围，但他还是自作主张的这么做了。 他发自内心的想多给对方一点，不然他良心上有些过不去。 一瞬间，他忽然找到了尹天成的感觉。 做慈善，原来竟是一件如此让人身心愉悦的事情啊… 一股豪情在秦育林心头升起，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那里花团锦簇，无限光明。 不多时，四个手下赶到，秦育林看着自己人满意的点了点头，这阵仗算是给足了对方面子，而且能形成足够的威慑力，软硬都有了，自己这次当真是势在必得！ “走了，一会儿都机灵点，一次拿下！” “是！” 对秦育林的战前动员，大家都配合的很好。 一路把车开到村口，秦育林五人下车步行进村。 走在崎岖的村路上，几个人时不时要互相搀扶一下，间或还会口头对秦总表示一下关心。 一行人的动静惊扰了个别村民，有人走到自家门口往外看，发现是‘那几个人’，立刻翻着白眼关门上锁，像是看到过街老鼠一般。 手下们数落着无知村民的不懂事，一路艰难，终于来到了黄仙儿家门外。 一个手下走上前拍拍门高喊道：“老乡！开下门，皇军不抢…我们是来帮扶群众的，是给您送钱的啊…” 另一个手下小声嘟囔道：“上班时间少看电视剧，都把你看傻了！” 民风淳朴的农村白天其实都是不锁门的，不等院里有人答话，拍门的手下已经推开了破旧的木门。 正巧一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农妇从院里走到大门处，看到门外站着这么些人，一时间吓了一跳。 “你们是…”妇人颤颤巍巍的问了一句。秦育林赶忙殷切的上前几步道：“大婶别怕，我们是咱们拆迁办的，过来和您商议一下拆迁款的事，我们可是带着诚意来的呀，呵呵…” 看着秦育林没被邀请就主动进了自己家，妇人有些惶恐的后退两步说：“你们有话外头说，我…我家没人，你们别进来。” 秦育林尽量温和的笑道：“大婶别紧张…我们…” “你们出去！出去！不准进来！” 妇人忽然像是发了狂一般，抄起一把大扫帚就往外驱赶众人，秦育林冷不防被硕大的竹制扫帚划过脸庞，一道血痕瞬间出现。 没人知道，当初也是这样的阵仗，同样是五六个西装革履的城里人来到妇人家里，带来的却是妇人丈夫的死讯，以及区区两千块抚恤金。 二十年来，这样五六个西装革履的城里人一起出现在自己家门口，是妇人从未跟任何人提起过的噩梦。这场景，自从家里的顶梁柱倒的连尸骨都不剩以后，她时常都会梦到。 儿子现在人在城里，她太害怕了，她怕对方带来的是和当年一样的结果。 “快来人啊！救命啊！” 妇人扯着嗓子大喊起来。 自从秦育林进村就得到音讯的乡亲们早已蠢蠢欲动，听到喊声，几十个男男女女拿着家伙就冲了出来。 农村人的抱团，有时候会出乎人意料的强大。 “城里人欺负咱村里人啦！乡亲们！给我打！” 不知谁大喊了一声，所有人不由分说的动起了手。 拥挤的小路，拥挤的土房，拥挤的人群，疯狂的混乱… “轰隆”一声，一堵早就破败不堪的土墙被人群挤倒，这声响终于让人群安静了下来。 一阵尘土过后，一个人看着倒塌土墙下露出的两条还在挣扎的腿，惊恐的低声道：“是…是黄家婶子…” 又烂醉了一夜的黄仙儿仍在呼呼大睡，忽然，娘来到了自己床边，对自己轻声说：“儿啊，娘以后就不陪你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对自己好点…该吃吃该喝喝…平时干活别累着…” 黄仙儿刚想让娘别絮叨了，自己都听烦了。忽然，一阵没来由的心悸让他猛然睁开双眼。 黄仙儿坐起身，他觉得自己有些喘不上气，他跌跌撞撞的跑进卫生间，他打开淋浴，冷水打湿全身，却依旧难以平复那种悸动。 外面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黄仙儿第一次莫名觉得，这声音怎么跟催命铃似的？ 黄仙儿强自镇静，随便擦了擦身子就走出了卫生间里。 看看手机屏幕，那上面只显示着一个字：娘。 黄仙儿暗自松了口气，看来刚才只是场噩梦而已，他深呼吸几口，用娘习惯了的那种玩世不恭语气接起电话“喂”了一声。 对面说话的却不是娘，而是一个熟悉的乡音。 听完对方说的内容，黄仙儿顿时呆立当场，血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布满双眼… 第七十四章 妖葬山 如果今天杀人的不是黄仙儿，而是其他任何一只妖怪，赵然都可以毫不犹豫的动手，‘以其妖之道还治其妖之身’。 妖怪怎么杀的人，他就可以用相同甚至更过分的方式杀掉那只妖怪。 但这次坏规矩的是黄仙儿，这可是太岁点名想要纳为己用的一只妖怪啊，直接动手显然不合适，想来想去，赵然还是决定给太岁去个电话，让太岁来做决定。 赵然从村后绕出黄家集，去给太岁打电话的同时，胖头蛇等三人已经把黄仙儿拽离县委大院，避免了一场屠杀。 黄仙儿拼命挣扎着，却实在挣不脱胖头蛇三人联手，一番费力却也让他冷静了许多，在老白背着他跑到一个无人角落时，黄仙儿终于用大家能听懂的语言喊道：“放我下来！” 老白用一如既往的平静语气说：“放你下来可以，但你不能再闹。”胖头蛇跟着说：“对，你先跟我们说说咋回事？婶子…婶子出什么事了？” 黄仙儿一愣，忽然不喊也不挣扎了，只是一个劲的抽泣，抽泣声越来越大，最后竟变成了嚎啕大哭。 眼见黄仙儿确实没了再闹的心思，老白轻轻把他从自己肩膀上放下来，黄仙儿就那么趴在地上继续哭着，哭的撕心裂肺，哭的像是天塌地陷世界末日一般。 在胖子的授意下，趁着黄仙儿在地上痛哭时跑进黄家集的辉子，面色阴沉的走了回来。 胖子和老白用询问的眼神看向辉子，辉子忽然眼眶也有些泛红的冲黄仙儿道：“黄毛…不管咋地，咱先给咱娘把后事办了吧…” 老白和胖子顿时瞪大了双眼，他俩都没想到事情会有这么大。 黄仙儿却对辉子的话毫无反应，他仍在哭，哭的几度断气。 辉子胡乱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弯腰背起黄仙儿道：“兄弟，咱先回家去，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趴在辉子背上，黄仙儿仍然只是哭。 一路把黄仙儿背进黄家集，一进村，胖头蛇和老白就都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他俩不由得提高了几分警惕。 村民们已经互相搀扶拖拽着各自回了自己家，紧闭大门。 黄仙儿家里现在有五具横死的尸体，刚才大家都动了手，但俗话说‘人命大过天’，没人希望自己跟这件有可能会轰动全国的大案扯上关系。 警察和医生在黄仙儿的‘法术’下，空车来，空车回，成功的和空气完成了一次对接任务。 黄家，如同修罗地狱一般。 虽然不知道事件的具体经过，但胖头蛇几人凭现场的痕迹也能猜出，必然是有人主动上门欺负人，中间出了岔子闹出了人命，黄仙儿才出手报仇的。 不管过程和结果究竟是如何，黄仙儿的娘，肯定是最无辜的那一个。 进到卧室，辉子把黄仙儿轻轻放到地上，黄仙儿像条落水狗一样，狼狈的爬到娘床边，两只手紧紧攥着娘已经冰冷的手，哭的像个孩子。 胖头蛇不时唉声叹气，老白面无表情，辉子眼神冰冷。 几个人在觉醒后，第一次有了一种无力感，即使在方舟号上差点被卜一搞死那次，他们也没觉得如此绝望。 生死面前，其他的一切似乎都不重要了。 赵然汇报完黄仙儿这边的情况，静等片刻，太岁在电话那头问道：“那现在呢？你看他还会继续杀人吗？” 赵然答道：“他好像本来是有那心思的，但是他小伙伴不是赶到了嘛？给他拦下来了，他们毕竟都有人类的底子，肯定不能再让他这么杀自己同类了。” “那就是了…”太岁很无所谓的说：“再看看吧，给他一次机会，只要不再犯错就行，隐蔽好，别惊动他们。” 赵然撇撇嘴应了一声，看来太岁依然还想收服那只黄鼠狼。 许久，久到院子里已经响起乌鸦的叫声，黄仙儿的哭声才渐渐平息。 老白看了看外面，几只乌鸦在四具尸体附近蹦蹦跳跳，很是欢快。 黄仙儿跪在地上，双眼无神的盯着床上的娘，不知道在想什么。 另外三只妖怪就静静地陪在一旁，不动，不出声。 秦育林终于回到了自己家，他发疯一样翻箱倒柜的找了起来。 现金，存折，银行卡，名表，贵重金属…他把家里放着的能带走的值钱东西都找了出来，茶几上顿时堆的琳琅满目。 加上原本计划给黄仙儿家的五十万，秦育林粗略一算，三百万肯定是有的，这些钱足够自己过相当长一段时间了。 已经闹出了人命，跑吗？跑回老家？那圆圆呢？叫上她一起跑吗？ 对了，留在黄仙儿家那四个下属怎么样了？村民会把他们直接活活打死吗？ 秦育林拿出手机，想给留在现场的自己人打个电话问问。但看着手机犹豫良久，他终究是没勇气按下拨号键。 忽然，他把茶几上最不值钱的一个玻璃茶杯狠狠砸在了地板上，接着是又一个，又一个… 他需要发泄，他恐惧极了。 黄仙儿终于恢复了思考能力，他想起了许多许多往事。 遗憾的是，自己从童年开始的所有记忆，全都和苦难有关。 贫穷，弱小，这两个词就能定义他所有过往的人生。 ‘赚钱，让娘过上好日子。’ 这是他从初一那年，为了不让娘再辛苦，故意放弃学业后就立下的目标。 可当他觉醒后，有了赚钱能力后，虽然嘴上一直说要在城里买个大房子，让娘搬到城里享清福，自己却也一直沉迷在‘有钱生活’的纸醉金迷中，没让娘享上他许诺过的‘清福’。 大房子…享清福… 黄仙儿的眼睛忽然恢复了一些神采，他艰难站起身，把娘的尸身背在身上就要往外走。胖头蛇赶忙叫住他问道：“你干嘛去？！” 黄仙儿平静的说：“娘以前和我说过，如果有一天她不在了，希望我把她葬在旁边的三珠山上，她要在那里继续守着我，看着我幸福一辈子…我去安葬娘。” “三珠山？”胖头蛇赶忙制止道：“别闹了黄仙儿，那是国家定的风景区，不是陵园！” 辉子也跟着说：“是啊，而且现在都不兴土葬了，得先火化…” 胖子继续说：“对啊，退一万步讲，那里天天还有那么多游客呢，人家不可能让你把坟建在那里的，那可是滨海城挺重要的旅游资源，不可能…” “你们觉得我在乎吗？！”黄仙儿忽然转身吼了一声，接着道：“娘说想葬在哪儿，我就把娘葬在哪儿，谁拦我，我就送他给娘陪葬！” 转身背对众人，黄仙儿毅然决然的背着娘走出了房间。 辉子焦急的问道：“怎么办啊？他这不是胡闹嘛？” 胖头蛇一咬牙道：“哎！先跟着看看再说吧，黄仙儿不是傻子，不会胡闹的。” 越过院子里的四具尸体，黄仙儿连看都懒得看。乌鸦们被突然出现的活人惊的飞到了房檐上，看着几个活人离开，才再次飞回四具尸体旁。 黄仙儿背着娘走在前面，胖头蛇三人紧跟其后。 有偶尔路过的村民看见他们，只是扫一眼便不再多看。一路走到三珠山脚下，黄仙儿脚步丝毫不缓的走进了景区里，没人让他们买票，没人拦他们，甚至没人能看见他们。 黄仙儿确实不傻，他只是想安葬娘，不是想跟景区的人过不去，所以他很适时的隐遁了自己几人的身形。 爬山。 一路爬到天过正午，黄仙儿终于选定了一处山头，从这山头向下望去，能看到完整的黄家集，要是视力足够超自然的话，甚至能看到黄仙儿家院子里的四具尸体。 黄仙儿把娘平放在地上，用手在地上使劲挖了起来。 可滨海城的山都是由石头为基础构成的，有时一座山便是一整块巨石，单靠人力，根本不可能挖的动。 不消片刻，黄仙儿就无助的发现了这一点，他奋力的又挖了几下，十指指尖瞬间在地上磨出了十道血痕。 胖头蛇叹了口气，一把把黄仙儿拽起来道：“好了，要安葬咱娘也不能直接这么埋啊，挖山的活儿还是让辉子来做吧，他有天分，你在这儿等等，我跟老白下趟山，去给咱娘整上一口好棺材，既然要葬，那就葬的整整齐齐。” 黄仙儿点点头，没说话。胖头蛇松开黄仙儿，又冲辉子叮嘱了几句，这才带着老白一起朝山下走去。 看着二人走远，辉子指着地上的血痕说：“黄毛，就把咱娘安葬在这个位置是吧？那我挖了啊？” 黄仙儿再次点点头，没说话。 辉子看看四周，游客稀少，根本没人注意他们这边。 他松松筋骨，缓缓变身成一只似有铜皮铁骨的巨大穿山甲，锋利前爪在坚硬的石头地面上划过，石头顿时如豆腐一般被划出几道深坑。 试出了石头的硬度，辉子便开始匀速发力猛挖，不多时，一个三米长两米宽的长方形深坑就挖出了雏形。 坑里的辉子抬头看了看深度，继续向下挖去。 忽然一阵尖利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从坑底传出，这声音震的坑外的黄仙儿都忍不住打了个激凌，穿山甲形态的辉子发出一声似乎很痛苦的哀嚎，黄仙儿皱眉冲坑里问道：“辉子，怎么了？” 型态所困不能人言的辉子没理会黄仙儿，换了个位置继续向深处挖，几下过后，坑里又一次传来那种刺耳的声音，紧接着又是辉子的哀嚎。 黄仙儿担心的看向坑里，辉子忽然恢复人形，喘着粗气骂道：“大爷的，这石头怎么特么比钻石还硬？” 第七十五章 时间都去哪儿了 虽然按照明面上的规矩，滨海城早就已经禁止土葬了，但售卖用来土葬的棺材的铺子还是有的。只不过在眼下这大环境里，能买棺材这种东西的都不是普通人家，所以价格和质量上也都和过去不可同日而语。 六十六万一口的红木棺材确实壮观，单是放在地上看，都让人觉得很有压迫感。 当一百八十八斤重的棺材和将近三百斤重的石碑被运到三珠山脚下时，两个拉货师傅都觉得有些懵圈，他们真的不知道，这胖子为何要把如此贵重的两样东西放到这么荒无人烟的地方。 但拿钱干活就得听东家话，这是原则，所以师傅们卸完货便开车离开了三珠山，没多问。 三珠山一侧陡峭的石壁上，胖头蛇背着棺材，老白背着石碑，二人如履平地的飞速攀爬着。 终于汇合，二人把背上的东西往地上一放，胖头蛇看到辉子红肿的双手，惊讶的问道：“什么情况？” 辉子指指那个挖的齐齐整整的石坑说：“这下面的石头硬的不正常，不知道怎么回事，还好，挖到这么深也可以用了。” 胖子随意的“哦”了一声，他不是穿山甲，无法精确理解辉子的描述，但眼下显然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所以他也没在意。 开棺，请尸入。 黄仙儿亲手把母亲放进比他家房子还值钱的棺材里，又仔细的看了许久，才缓缓盖上棺材盖。 合棺，钉棺钉。 放棺材进坑，是四个人合力进行的。 尸体新死不久，各个关节都还很灵活，不小心一点的话尸体可能会移动。 放好棺材，几人跳出石坑，填土成坟。 在黄仙儿的脑海里，是没有‘亲戚’这个概念的，所以像传统葬礼必备的宴请亲朋环节，黄仙儿压根就没想过要办。再加上四个人都没操办白事的经验，便只进行了他们能想到的最必要环节。 坟头落成，按黄仙儿的要求，老白食指化刺，在空白石碑上刻下了亡者的生卒名讳等信息。 树碑成墓，黄仙儿娘的安身之处，终究是完成了。 胖头蛇拿出香烛纸钱，黄仙儿跪在碑前，一边烧一边絮叨着什么，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像是疯了一般。 另外三个人就站在黄仙儿身后，陪着他直到黄昏日落，风景区清场关门。 是夜。 山间渐有鸟兽鸣叫，间或伴有动物跑动觅食的声音；山下警车铃声大作，不知何人再次报警，六辆警车载着数十名人民警察，把黄家集围了个水泄不通。 黄仙儿忽然开口道：“谢了兄弟们，你们走吧，为我忙活一整天，都还没吃饭吧？我今天有事，就不请大伙儿吃饭了，改天一定补上。” 胖头蛇轻声道：“黄仙儿，人死不能复生，都是自己兄弟，太矫情的话老哥就不说了，你…往后有什么打算？” “往后…”黄仙儿定定的看着墓碑，重复了一句。胖头蛇道：“是啊，咱娘在天有灵，一定不希望你从此一蹶不振，你不是也说嘛？咱娘就想看着你往后幸幸福福的，你可不能不听咱娘的话啊。” 说完，胖头蛇赶紧给老白和辉子使眼色，这二人赶忙连声附和，劝黄仙儿一定要振作起来。 喧闹一阵，大家再次安静下来，静静地等待黄仙儿的答复。 黄仙儿依旧看着墓碑，沉吟片刻说：“以前，我只想着赚钱让娘过上好日子，最好在城里买上大房子，陪娘安度晚年。你们不知道啊，俺家那个破房子是真破，冬天进风，夏天漏雨，没法住啊…现在娘没了，我也没什么奔头了…我…我准备在山上给娘守孝三年，三年后要是我还…那就把老房子翻修一下，娶个媳妇，生个娃，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让娘在天之灵…能够安心。” “守…守三年？” 老白有些惊讶的说，黄仙儿知道老白的心思，愧疚的说：“嗯，小蕊那边…暂时对不住了。” 老白犹豫了一下，见胖头蛇一直冲自己挤眉弄眼，他叹了口气说：“唉，这是哪儿的话？当然是死者为大，咱娘这边才是大事，小蕊那边你不用惦记，现在医学进步这么快，说不定过个一两年她的眼睛就有的治了，你安心守你的。” 辉子跟着问道：“那…你平时吃喝拉撒怎么弄？” 黄仙儿答道：“山上都有，不用下山就能办了…你们都走吧，我想跟娘单独待会儿。” 陪着的三人互相对视一阵，胖头蛇从自己兜里掏出黄仙儿的手机，交给他说：“你手机，明天我再给你送几个大号充电宝过来，有事儿就给兄弟们打电话。” 黄仙儿接过手机，难得的说了声“谢谢”。 胖头蛇招呼道：“得，那咱们先下山吧，正好看看村里现在什么情况，那些警察怎么还没走？” 辉子和老白分别答应一声，最后留恋的看了黄仙儿几眼，这才一起下了山。 山顶一块巨石后面，赵然叼着根香烟，静静地听完了四只妖怪今天所有的操作。 ‘夺舍’之后，小善人继承了赵然的全部记忆，也不可避免的留下了原宿主的某些生活习惯，抽烟便是其中之一。 不过为了防止被人闻到烟味，他只是把烟叼在嘴里而已，并没点着。 那四只妖怪终于安静了下来，赵然抬头看着清亮夜空，一时有些恍神。 这四个东西…怎么跟自己印象中的妖怪…不太一样？ 又等了一会儿，确定不会有什么新情况后，赵然纵身一跳，也离开了三珠山。 山下。 胖子三人佯装徒步游玩的旅客，进了黄家集。 仗着过人的听力四处偷听一阵，三人终于放心了一些。 警察在给黄仙儿家的四具尸体各种取证以后，又挨家挨户盘查一遍。通过现场证据和村民们众口一词的口供，警察基本已经确定了今天事件的始末。 开发商派人想来村里对一户人家进行强拆，户主不同意，争执过程中户主意外身亡，开发商方面的人似乎是承受不住突如其来的心理冲击，突然集体发疯，其中一个疯跑离开现场，另外四个当场自杀。 这个结论听起来虽然有几分诡异，但在目睹了全程的村民看来，这就是事实真相。 警察对这个答案也相当满意，因为如果不是自杀的话，就只能是凶杀或者谋杀，那可就麻烦了。一下子五条人命，放在哪里都是需要重点督办的大案。 至于意外死亡的户主和户主的儿子此刻在哪里，村民们都不知道，也联系不上，警察最后只和村民们下命令说，让他们一旦发现户主失踪的儿子，就立刻劝他主动去派出所做一下‘交代’。 送走警察，村里几个有份量的人一商量，一起绕开让人恐惧的黄仙儿家，组团上三岔镇买了几箱高度白酒。 今天白天过得太刺激了，晚上不整上半斤，估计全村都得失眠。 黄家集全体村民借酒入眠之际，卜一家今夜的露天烧烤宴席也已经接近了尾声。 和昨天有所不同的是，今天院子里只有四个男人，花小烛和精卫全程都没参与。 精卫一整天都没离开自己房间，花小烛进进出出，一直在照顾被自己身体吓到的精卫。四个男人对此无能为力也无可奈何，干脆不去理会，专心做他们的事。 花小烛偶尔路过客厅时，会发现院子里明显没昨晚那么热闹，她窃喜的以为是因为自己和槿薇没参与，所以四个傻老爷们才兴致不高。 但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 四个男人之所以比昨天安静许多，是因为他们此刻都怀揣着心事。 自从昨天发现各自的胡须开始生长以后，他们就发觉事情变得有些不对劲，所以白天时几人便商定，今晚要趁花小烛睡着以后，一起出去一趟。 带有浓重表演意味的晚宴逐渐接近尾声，天色也越来越晚。 终于，花小烛跑到院子里最后和大伙儿说了声晚安，便进了精卫房间，今晚她要陪精卫一起睡。 四个男人把院子打扫的干干净净，卜一凑近精卫门外确认了一下，打了个手势，招呼上另外三人一起进了地下车库。 开上车，四人直奔燧鸟之前工作过的殡仪馆方向。 他们不是要去殡仪馆，而是要去殡仪馆附近的荒地，因为那里足够开阔，而且百里无灯，不易被人发现。 零点前后，四人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停车下车，燧鸟直接变身飞到空中，盘旋几圈落回地面，重新化成人形，和大家汇报道：“安全，附近没人。” 卜一点点头说：“嗯，那…开始吧。” 说完，卜一脱下外套，夸父有些扭捏的把自己脱的只剩一条裤衩，燧鸟再次化身成鸟，站立在汽车前车盖上，用翅膀仔细摩挲着自己尖利的长喙。 卜一变身贪狼，仔细打量着自己的爪子。 夸父轻喝一声，来到地球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显出原型：一个将近五米高的强壮巨人。 不同于人类形态时的臃肿，巨人形态的他全身尽是肌肉，只是身材比例有些怪异，四肢奇长，躯干反倒显得有些小了，脖子很粗，从正面看，几乎比脑袋的宽度还要宽。 看着三只妖怪同时显出原型，虽然在黑暗中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徐一千还是觉得无比亲切。 之前三千年，他们可一直都是以这副样子出现在自己面前的。 少顷，贪狼轻吼一声，三只妖怪缓缓变回人形，徐一千赶忙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卜一皱着眉头说：“长了，爪子比以前长了。”燧鸟说：“也长了，是嘴，长多了一毫米左右，如果不是之前千万年一直没长过，我可能都察觉不到。”夸父说：“我也是，也长胡子了，还挺茂盛…” 徐一千收起玩笑心思，认真问道：“那这说明什么呢？” 卜一道：“说明我们变得和这个世界的所有生物一样了？” 燧鸟难得主动开口道：“也许…是时间，时间…开始在我们身上起作用了…” 第七十六章 时间与路 燧鸟的话让徐一千很费解，时间起作用？时间不是一直都在起作用吗？在地球是，在异界是，地球的日月交替，异界的山河流转，时间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 而卜一和夸父则表现的不太正常，夸父竟然额头微微冒汗，似有紧张，似有恐惧；卜一眉头越皱越深，表情也越来越复杂。 看着这二人的反应，徐一千刚说了个“卜一”，夸父忽然像是被吓到一般“啊”的一声惊叫，整个人大口喘起粗气。 卜一咬了咬牙冲夸父说：“干嘛你？至于的嘛？何况不是你们主动跑过来的吗？现在知道害怕了？” 夸父勉强的说：“不…不是害怕…” 但只说了这几个字，他就也说不出别的了。 徐一千越发费解的问道：“你们到底怎么了？发育而已，要这么紧张吗？都几千几万岁的人了还能体验青春期多好啊。” 夸父苦笑道：“要那么算的话，你也三千多岁了，不也没成熟多少嘛？” 徐一千道：“那是在那边时我魂魄的岁数，老祖说过，不作数的，咱年轻的很，哎，你们到底在紧张啥啊？” 卜一犹豫着没回答徐一千，夸父想回答，却想不到最合适的措辞，最后竟然是燧鸟开口道：“还是那句话，时间…开始对我们起作用了，所以…我们的时间，也就不多了。” “什…什么意思？”燧鸟的说法在徐一千听来很不吉利，所以他不禁也开始有些紧张。 卜一此刻终于平静了下来，他缓缓的说：“在异界时，我们知道自己与天地同寿，所以虽然日子也是一天一天过的，但其实脑子里根本没‘时间’这个概念。我们具体活了多久，我觉得…我们可能自己都不清楚，就像你，面对着无穷无尽的世界，长这么大，具体一共走过多少米的道路，你肯定也不记得吧？” 徐一千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卜一继续说下去。卜一接着道：“可如果有一天你忽然发现，对你而言生活的全部意义就是走路，但这世上只剩下了一条路，你必须匀速走下去，走到这条路的尽头时，你就会死，这就是你的正常人生，那…你希望这条路有多长？” 徐一千脑子瞬间有些混乱，他自言自语的说：“如果那样的话…一万公里？不过要是人生除了走路就没别的事情可做的话，有那么远也没什么劲啊，那…一万米？不不不…太短了也不好…十万米？” “别想了。”卜一打断徐一千说：“只要能看到这条路的尽头，不管多远…都不够远的。” 夸父也叹了口气说：“是啊，我们在这条路上还有要陪伴的人，要欣赏的风景，要品尝的美味，可一旦到了路的尽头，这一切就都没有了，甚至…甚至可能你还没走到终点，你要陪伴的人，就已经到了他那条路的终点了，那你就得自己一个人走下去，然后，美食也没有了，风景也没有了…” 徐一千明白了夸父的意思，他的心情也不由得也沉闷了一些，缓缓问道：“你说的‘路’…就是指‘时间’？指开始对你们起作用的时间？” 三只妖怪一起点了点头。 徐一千思索片刻，勉强笑着说：“那…那也没啥啊，这不就是人之常情的那个‘生老病死’嘛？所有生物都要经历这个过程的，你们…那你们还有多少时间？你们自己知道吗？” 说到最后，徐一千问的很有几分小心翼翼。 卜一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须，有些犹豫的说：“目前看来…可能和正常人类差不多吧？八十年？或者一百年？” 听到这个答案，徐一千终于松了口气说：“哦…闹了半天，这…那你们还有啥担心的啊？大家一起变老，一起老死，再回异界…不对！” 徐一千忽然反应过来了，他惊讶的说：“我去异界本就只有魂魄去了，所以我的肉身和魂魄是可以分开单独计算的，但是你们…你们是整体过来的，所以你们要是死了的话…” 卜一苦笑道：“可能就真的死了，灰飞烟灭那种。不过我还没死过…我也不能确定。” 徐一千惊讶的张大了嘴，燧鸟忽然补刀道：“而且，相对我们已经活过的时间而言，一百年真的太短了，按比例讲，也许就像你们人类只剩下了一个月…一周…甚至是只有一天的寿命。” 徐一千终于彻底说不出话了。 如果换作他，忽然发现自己只剩下了一天寿命，自己会是什么感受呢？ 所有人都没了说话的兴致，回程的车上，所有人都注意到卜一没直接往回开，而是把车开到海边，沿着海岸线兜起了风。 依旧没人说话，没人提醒卜一开错了路，没人提醒卜一天色不早该回家睡觉了，没人提醒卜一，大家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不该这么浪费… 汽车油量低的警示音终于响了起来，却仿佛是在暗示他们的生命余额一般，让所有人的心情都变得愈加低落。 就近找了个车站加满油，卜一强撑着把车开回了小区。 佬山山顶，太岁忽然一拍桌子略带兴奋的说：“这不是正好嘛？那只黄鼠狼现在正是缺乏关爱的时候，九儿，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苏蕾勉强笑笑说：“现在？他有重孝在身，恐怕对其他事不会有兴趣吧？” 今天得知黄仙儿暴走杀人后，苏蕾就一阵窃喜不已。 她原本以为，这回太岁就不会再让自己去对付那个土鳖了，因为按规矩，妖怪杀了人，他们就要负责杀掉妖怪。没想到太岁不光没想杀那只土鳖，竟然还催促自己加紧进程。 苏蕾一时直接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明确感觉到苏蕾语气中的情绪，太岁哭笑不得的说：“好啦，九儿，这些话我们不是翻来覆去说过许多遍了？一切都是为了最终的胜利，这样，作为补偿…过后，我允许你亲自动手杀掉那只黄鼠狼精，任意手法都行，这样总可以了吧？” 苏蕾最终只得无奈的点了点头，她知道，太岁已经决定的事就肯定要去做的，现在他看起来是在跟自己商量，但自己要是不知好歹的再拒绝他，那等待自己的，一定不会是自己想看到的结果。 “好！我就知道九儿最识大体，事不宜迟，那…明天你们就动身！” 太岁拍板做了决定，之后便和苏蕾赵然商量起了明天具体如何操作。 天色渐亮，卜一家一夜未睡的四个人陆续走出房间，看到各自眼睛里的血丝，互相摇头苦笑。 看来，大家的心思都差不多。 花小烛来到客厅，看到四个男人颓废的状态，只以为他们是通宵狂欢累着了，不由自主的像个家庭主妇一样数落起了几个男人。 四个男人静静地听着，都没给她反应。 花小烛也渐渐感觉有些无趣，索性不理会几人，自顾自进了厨房。 结果一进厨房才发现，今天竟然没有预备好的早饭。 第一次面对如此萧条的厨房，花小烛不禁有些兴奋，自己终于有足够的借口体验叫外卖的乐趣了。 她走出厨房装腔作势的又数落了夸父几句，这才摆出一副迫不得已的姿态，用手机订了完全超出几人饭量的早餐。 订完餐，花小烛又去陪了精卫一会儿，不多时外卖送到，花小烛满眼新奇的整理着一桌子餐盒餐具，整理好便使劲招呼众人赶紧吃饭。 看着花小烛的热情劲儿，同样身为人类的徐一千有些被感染到，他也跟着尽量开心的说：“是啊是啊，来来，吃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做人嘛，开心最重要…都吃饭啦！” 三只妖怪被徐一千连拉带拽的弄到了餐桌旁，食不知味的吃完了一顿早餐。 花小烛和徐一千整理没吃完剩下的一多半食物时，三只妖怪已经再次颓废的并排坐在了沙发上，看起来就像是打算一直这么颓废下去。 三珠山。 当赵然和苏蕾佯装普通游客情侣，准备爬山时，市里尹氏集团的某个办公室里，尹逸的眼睛已经快要喷出火来了。 强拆闹出人命本来就是忌讳，还一下闹出五条。 毫不夸张的说，尹氏集团如果能在年底之前把这件事的所有后遗症全都平息下去，那就算是尹氏集团全体员工上辈子集体积了大德了。 因为要哄父亲，也是基于对秦育林的信任，所以这次拆迁挂名的主要负责人是尹逸，没有其他任何人。出于某种恶趣味，尹逸给秦育林名义上安排的职务，只是‘执行秘书’。 在外人看来，秦育林这职位的工作内容大概只有两项：给尹逸倒茶，给尹逸点烟。 决策权，一定都在尹逸手里。 所以现在出了事，警察要找的自然也是尹逸。 而尹逸在给秦育林打过好几遍电话对方却一直关机后，他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那就是秦育林那个王八蛋，很有可能已经跑路了。 看来这烂摊子，只能自己收拾了… 第七十七章 妖气渐重 电话铃声响起，尹逸听完大吼道：“那你给我打什么电话？！警察不是陪着你一起呢吗？姓秦的带着钱跑了你们抓他去啊？！给特么我打电话干什么？！我能把人给你们变出来吗？！” 电话那头忽然换了个冷静许多的声音说：“尹总您好，我是协助办案的小刘，咱刚才见过的，让您下属给您打电话的意思是，希望您能提供一下秦…对，秦育林的其他信息，身份证什么的，免得他出省或者出境。” 听到警察的声音，尹逸收敛一些说：“哦，那我这就让HR把他祖宗八代的资料都调出来！” 挂掉电话，尹逸暴躁的给人事部员工下了命令。 除了处理这些事外，暂时瞒住父亲和四名死者的家属，对尹逸来说也是一件相当头疼的事。从生下来到现在，他还是第一次如此焦头烂额。 “秦育林，惹下这么大的窟窿你说跑就跑，锅全让老子背，等老子找到你，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尹逸咬牙切齿的拨通一个手机号。 警察们在太阳底下寻找，太阳照不到的地方，尹逸也要动用自己的人脉去找。黑白两道同时出手，秦育林就是插翅也难飞！ 卜一家。 一股无限消极低沉的气息弥漫在整个别墅里。 对三只妖怪来说，即使还剩下至少百年可活，但他们的生命也已经进入了倒计时阶段。 卜一有些佝偻的起身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感受着涓涓细流入口，入喉，冰凉甘甜，绵软悠长。 真好喝啊…可惜，再过一百来年，自己就喝不到这么好喝的东西了。 燧鸟抬头看着窗外天空，天很蓝，云很高，可惜，再过一百来年，自己就无法再在那里自由翱翔了。 夸父艰难的迈进厨房，拿起菜刀熟练的切了一盘土豆丝，看着这晶莹剔透粗细均匀的土豆丝，心里一阵感慨，唉，这土豆要是不被自己切成丝，而是种在院子里，等一百年后自己不在了，这里得是多壮观的一片土豆农场啊… 花小烛在顶楼修剪着买别墅时配套赠送的花花草草，精卫在一旁开心的玩耍着。 精卫还小，即使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开始发育，但她有的只是对即将到来的青春期所产生的困惑和期待，并没有卜一他们那种对衰老和死亡的恐惧，以及无力感。 楼顶上两个姑娘的阳光明媚，和房间里三个妖怪的阴霾形成了鲜明对比。 院子里的徐一千静静看着这一切，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三珠山。 赵然和苏蕾有说有笑的爬着山，郎才女貌，青春无敌，任谁看在眼里，这都是一对令人艳羡的热恋中的情侣。 行至山巅之上，二人看似漫无目的的逐渐脱离人工修成的石阶路，再走，周围越发荒芜。 终于走到一片空地，赵然看着远处跪在山顶地面上的黄仙儿，冲苏蕾使了个眼色。 苏蕾有些难过的叹了口气，赵然皱眉催促了一声，苏蕾白了他一眼，猛然一膝盖顶在他要害部位，疼的赵然瞬间弯下了腰。 “大爷的！没说有这个环节啊！”赵然脸色涨红的骂了一句，苏蕾轻抚一把赵然面颊，媚声道：“这样才更逼真嘛？对吧？一切都是为了诺亚主上嘛。” 说完，苏蕾偷笑一声，在赵然发作之前忽然变脸，梨花带雨的扯着嗓子喊道：“渣男！你竟然还跟那个小妖精有联系！” 赵然叹息一声，得，表演开始。 渐渐的，二人吵架的声音惊动了黄仙儿。 遗憾的是，虽然这声音有些熟悉，而且那女人的声音还挺好听，但黄仙儿却连头都没为他俩扭一下。 眼看如此，二人便按原计划边吵边移动位置，到距离黄仙儿足够近时，二人的争吵升级成了打架。 二人势均力敌的缠斗一阵，最后以苏蕾扭到脚踝无法起身为结果，结束了这场‘友谊第一’的‘表演赛’。 赵然像个十足的渣男一样，看着坐在地上不停抽泣的苏蕾，不光没上手搀扶，还指着苏蕾骂道：“老子就渣了？！怎么着吧？她就是比你好！” “她好？那你找她去啊！滚！滚！”苏蕾扯着嗓子喊完，赵然配合的说：“滚就滚！” 说完，撇下苏蕾头也不回的独自下了山。 苏蕾坐在地上放声大哭着，想走，却因为脚上的伤，连想站立起来都难。 不知哭了多久，忽然一个声音在苏蕾身后响起：“哎，别哭了，哭的这么惨，你娘也死了？” 掩面哭泣的苏蕾不禁心头一喜，任务进行的真顺利。 继续抽泣着，苏蕾缓缓抬起头，忽然表情一滞，冲黄仙儿问道：“你…你不是那个…黄大哥？” 黄仙儿最近看过太多演技出众容颜秀丽的女人，在狂浪，在富丽，在东娱，在月宫。那些女人在面对自己的钱包时，都能把演技发挥到极致，竭尽所能的假装她们爱的是自己的人，与钱无关。 但即使演的再好，很有自知之明的黄仙儿也知道，没有钱做支撑，她们都不可能爱自己。 除非她们中有某一个是母黄鼠狼成精还有点可能。 所以即使不明白眼前这个哭红了眼的女人到底在做什么，黄仙儿还是一眼就发现，她是在表演。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但黄仙儿就是能确定，这姑娘和那些夜场女人一样，都是在冲自己表演。 她…是图自己什么呢？或者…这种‘表演’只是她的本能常态？ 黄仙儿不知道，也懒得多想，他只是不想让娘受打扰。所以他直白的说：“你要哭就下山去哭吧，进山买票了吧？票不便宜吧？下山吧，下山哭免费。” 苏蕾嘴里“噗嗤”一声，仿佛被黄仙儿逗笑了似的。 但她还是坚定的决定把表演继续下去：“黄大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打扰你的，我不知道你在这儿，我…我好像走不了路了，你刚刚的意思…阿姨不在了？” 黄仙儿微皱眉头道：“与你无关。” 苏蕾“哦”了一声，作势想要站起身，她手脚一起用力，哼唧几声，又坐在了地上，再用力，再哼唧几声，又坐在了地上。 随后水到渠成满眼无助的看向黄仙儿。 黄仙儿叹了口气，弯腰，将手向苏蕾腰间伸去。 苏蕾心里顿时犯上一阵得意，呵呵，男人，都一样，即使是妖怪，即使正在给亲娘守孝，只要自己稍微一勾引，立刻上套。 但不过两秒钟，苏蕾脸上的笑容，就和她伸到空中，准备迎接黄仙儿拥抱的双臂一起僵住了。 只见黄仙儿从她裤兜里拿过已经露出多半截的手机，按了三个数字放到自己耳边，几秒钟后，对着手机道：“喂？120吗？三珠山上有个女的脚崴了…你们上来就看到了，看不到就打这个号码，这就是机主的电话，嗯…特征？哦，穿的挺少，长的还行，说话很骚，没了，好的，谢谢。” 挂掉电话，黄仙儿把手机递还给苏蕾说：“早上我哥们给我送了点吃的，你呆在这里不要动，我去给你拿个橘子吃，救护车一会儿就到。” 苏蕾接过手机，表情尴尬的仿佛正在吃了一个酸涩无比的生橘子。 卜一家，颓废仍在继续。 尹氏集团。 一个员工发疯一样边跑边喊：“尹总！！尹总！！秦副总回来啦！秦副总回来啦！！” 尹逸“蹭”的一声从椅子上站起，左看右看，还好，房间里有许多能用来打人的工具，既然还敢回来，那今天就给姓秦的来个外科手术式全方位按摩！ 风尘仆仆的秦育林径直冲进办公室，在尹逸手里新买的茶杯飞出之前，他先大声喊道：“尹总！搞定了！” 尹逸一愣，条件反射的问道：“什么搞定了？” 秦育林掏出手机朝尹逸走去，满脸悲壮的说：“今天一天，我把自己的全部积蓄都赔了出去，那四名因公殉职的同事的家属，已经同意不会因为这事儿追究您的责任了！不光如此，他们还非常郑重的感谢了您的慷慨，您看！” 秦育林点开一段视频，尹逸看去，视频里是一个双眼含泪的中年妇女，虽然她的表情好像是恐惧大过悲伤，但嘴里说的却全是感谢的话。 感谢尹氏集团，感谢尹逸，自己老公死的太值了。 接着是另外三段视频，内容不尽相同，但意思一样，都是死者家属在对尹逸表示感谢。 一场让尹逸头大了一整天的危机，似乎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化解了。 尹逸终于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总算是有个交代了… 但不知为何，看到秦育林那张脸，尹逸还有有种气不打一处来的冲动。 他索性和平时一样，随便找了个由头骂道：“那你特么关一天机是什么意思？！故意气我是吧？！啊？！” 茶杯最终还是又一次在尹逸脑袋上开了花，接着是茶壶，烟灰缸，甚至金属制成的垃圾桶。 秦育林似乎也知道自己犯了错，所以任由尹逸发泄着对自己的不满，甚至没像平时那样躲开，不仅如此，他还一直保持着有些诡异的微笑。 忽然手机响起，尹逸看了一眼屏幕，冲头破血流的秦育林挥挥手说：“滚吧，你的事一会再说，爸爸要接个电话。” 秦育林依旧保持着那种微笑，离开办公室，和以前无数次一样，径直朝卫生间方向走去。 唯一不同的是，他脸上的微笑始终未变。 尹逸接起电话道：“行了，人自己回来了，不用你们找了。” “不是啊！”电话里的声音有些焦急：“事儿有点怪啊，尹总，我们本来有个兄弟已经发现那个姓秦的了，结果不知道怎么搞的，我们那个兄弟…不见了！” 卫生间里，秦育林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笑意更浓。 一根像被扒了皮的活蛇一般的长舌头从秦育林口中缓缓伸出，带着腥臭的黏液，在秦育林头上脸上一顿爆舔。 不过几秒，秦育林脸上所有的伤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失，红肿，青紫，甚至是破口，全都恢复成了粉嫩的模样。 看着镜子里还在滴答着黏液的脸，秦育林笑的更欢畅了。 第七十八章 截肢 三珠山风景区大门外，支付完搬运费用，苏蕾便在一帮医护人员集体懵圈的注视下，脸色铁青的跳下了救护车。 她不想承认自己‘美人计’的失败，但眼下来看，这似乎就是事实。 当然，即便如此，她也固执地认为，自己失败的原因是黄仙儿还沉浸在丧母之痛里，无心其他事，绝对不是因为自己魅力不够。 苏蕾拨通太岁电话，很主观的说了事情的经过，太岁难得的对苏蕾表露出了一丝不满，没让苏蕾终止行动，而是让苏蕾再接再厉，不把黄仙儿拿下的话…就不用回来了。 心情糟糕透顶的苏蕾挂掉电话就打给了赵然，却得知赵然已经按太岁的命令回了城，他要去观察赵悠。 看来自己只能孤军奋战了… 想到这里苏蕾忽然又有些理解太岁，现在不比过去，不能像以前那样直接杀杀杀解决问题，所以自己这边真的很需要增加一些帮手。 既然如此，那就听太岁的，再去争取争取吧。 赵然一路直奔燚龍武馆时，赵悠已经开车离开了武馆，他要去市立医院陪黄宁。 黄宁最近已经平静了许多，毕竟截肢已成定局，再纠结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不如…就坦然的接受命运吧。 今天是医生给的截肢的最后期限，黄宁的两条手臂已经彻底坏死，再不截，就有可能因为感染闹出人命。 按黄宁的意愿，赵悠依旧没通知黄宁家人，也没跟武馆里的学员说实话，只叮嘱大家好好练功，大师兄早晚会回来的。 赵悠心情沉重的送黄宁进手术室时，最后一刻，黄宁冲赵悠露出了一个微笑。 赵悠明白，徒弟这是知道自己的担心，在用这种方式安慰自己，但这笑却让赵悠心里更难受了。 艰难的等待了一个多小时，手术室正门上方的指示灯终于变色。赵悠紧张的站起身，片刻，放着黄宁的担架车被医生推了出来。 麻醉针的药劲儿还没过去，黄宁仍在昏迷中，赵悠看向徒弟手臂齐根截断的伤口处，那里包裹着厚厚的纱布，但还是能看到很重的血迹。 赵悠眼眶微红，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手术很成功，你这弟弟挺倔强的，刚才在手术室里主动提出不用麻醉药，他说他想清醒着看着自己的手臂离开自己身体的过程。可他身体没撑住，中途疼晕了过去，我们为了避免出意外还是给他打了两针，估计最快也得两个钟头以后才能醒了…对了，他说手臂给他留着，他要做成工艺品随身携带，手术室空间有限，那就麻烦你先替他收着？” 医生和赵悠汇报着黄宁的情况，赵悠点点头说了声“谢谢”，跟着医生进了手术室。 原本鲜活健壮的两条手臂，此刻就像垃圾一样，静静地躺在一个黑色塑料袋里，这袋子看着也像垃圾袋。 赵悠拎着袋子在病房里等待着，一会儿接个电话，一会儿用手机查查滨海城上古时期的历史打发时间。 如医生所说的一样，两小时后，黄宁慢悠悠的醒了过来。 一醒来，黄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左右扭扭头，看了看自己肩膀处。 确定自己两条手臂已经真的不在了，黄宁无声的再次闭上眼，眼泪止不住的开始往外流。 即使做了再万全的心理准备，当一切真正降临时，那种冲击还是超过了自己的想象。 赵悠小心翼翼字斟句酌的安慰着黄宁，却似乎没起到任何效果，最后，黄宁终于开口说话，却是对赵悠下了逐客令。 他想一个人待会儿。 赵悠不敢反驳此刻的黄宁，于是便按黄宁的要求，留下两条坏死的手臂，关上灯，关上门，守在了病房外，暂时不让任何人去打扰他。 昏暗中，黄宁看着天花板，艰难起身，向自己的两条手臂爬了过去… 卜一家。 三个颓废的妖怪仍在继续颓废，现在无论看到听到闻到摸到接触到任何东西，他们都能瞬间联想到时间残酷无情的流逝，以及百年之后，自己终将化为尘土的固定命运。 花小烛发现了这三个人的反常，却因为实在找不出也问不出原因，索性不去管了，专心陪精卫玩耍。 在花小烛的小心思里，她陪着精卫时，时常会幻想这是自己和卜一的孩子，自己正在履行一个母亲应尽的责任。而这座别墅，则是自己和卜一以及精卫的三口之家，自己眼下的小日子温馨又美好。 此刻精卫的心情却不是很好，因为她正在看一档选秀节目，但节目里她最喜欢也是人气最高的那位选秀选手，前两天突然宣布退赛了。 关于退赛原因，这位选手不光没有给出任何说明，甚至据节目方负责人说，现在这位选手已经近乎失踪，人在哪里他们都不知道。如果不是他偶尔还会回复一些微信，节目组简直都要按人口失踪案去报警了。 这位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气的选手宣布退赛没多久，就有他的铁杆粉丝在网上发起了“亿人亿元呼唤爱豆回归”的活动，呼吁所有粉丝一起捐款，目标一亿元，只要那名选手肯回归，这钱就送给他。 与此同时，社会新闻版面忽然冒出一些挺奇葩的新闻，有原本乖巧的女孩儿忽然以死相逼问父母要钱，甚至逼父母卖房筹钱，但父母问她们要拿钱去做什么？女孩儿们却咬死不说。 除此之外，还有些未成年少女主动找到各个路边洗头发，提出想卖初夜，甚至想常驻店内经营自己。 虽然其中有相当一部分都因为外形太差而被洗头发赶了出去，但确实有几个成功入职，并真的赚到了钱。 然而，这些钱刚到女孩手里就不知去向了，洗头房的大婶前辈问她们钱哪里去了，女孩们宁死不说。 凭经验，大婶们很快就确定，这些女孩儿是在养吃软饭的渣男男友。 截至精卫正在看的新一期节目播出，‘亿人亿元’项目距离完成还差九千九百九十多万。 看着这位选手粉丝数早已破亿的社交账号，再看看这捐款数，许多业内人士都不禁替这位选手感到尴尬。 这么多粉丝数…白买了… 花小烛坐在沙发上陪精卫看着电视，听到精卫不停地唉声叹气，她问道：“怎么了精卫？不好看咱们就换台呀。” 精卫失落的说：“就看这个吧，林驹璎不在了，大不了我换个爱豆追吧，唉…” “林驹璎？就是那个…那个”花小烛不喜欢看这种没有营养的无聊节目，但因为一直陪精卫看，所以对那个林驹璎还是有印象的。为了不伤精卫的自尊心，她一时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 没想到精卫却主动说道：“嗯，就是那个退赛的林驹璎，好可惜噢。” 花小烛笑问道：“你喜欢他什么啊？姐姐…姐姐是真没看明白。” 精卫答道：“姐姐不觉得吗?他不男不女的多可爱啊…” “啊？”花小烛一时有些语塞，她忽然不知道精卫是怎么理解‘不男不女’这个词的了，看精卫的语气，难道这在精卫眼里是个褒义词？ 尹氏集团办公大楼。 尹逸翘着二郎腿坐在老板椅上，看着面前卑微依旧的秦育林，颐指气使道：“那，这是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闯出这么大漏子，要换了别的公司别说把你开了，就是把你告进监狱都有可能，为了给你擦屁股，你知道公司要耗费多少资源吗？也就是我尹逸人好心善，还肯留着你个狗东西。” 秦育林点头哈腰的说：“是是，尹总说的是，多谢尹总。” 尹逸白了秦育林一眼，低头看着面前的文件。 ‘黄三鲜’，即使看到了这名字，尹逸也没把这名字和手眼通天的黄仙儿大哥联想到一起。他把文件往前一丢道：“那，再去收一次，这次要是还搞不定，你也不用干了，直接卷铺盖卷滚蛋！” 秦育林毕恭毕敬的拿起文件，千恩万谢的离开了办公室。 关上门，不知怎的，尹逸忽然觉得比往常还要卑微的秦育林，今天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 一种让他很不舒服的感觉袭上心头，他不由得松了松衬衣领子，这才好受一点。 新带上四个胆大的手下，秦育林坐进车里看着文件，再次奔向三珠山。 没人知道秦育林脑子里在想什么，但那四个手下也发现，今天的秦副总，好像和以往都不太一样。 仿佛一只熟悉的猫忽然长大了一些，大到额头上隐隐出现了一个‘王’字。 “秦总…”一个手下开口叫了一声，尹逸不在的时候，大家都会很自觉的把秦育林头衔里的那个‘副’字去掉，这是职场最基本的生存智慧，不用人教。 秦育林“嗯？”了一声，手下问道：“咱们这次去…还按和上次一样的流程来操作吗？” 秦育林点头道：“是啊，这次那户人家就只剩一个人了，先拆他家，肯定没问题。” “哦，好。”手下答应一声，不再说话。 市立医院。 赵悠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耸了耸鼻子，又竖起耳朵听了听，他猛然惊愕的从走廊长椅上站起身，几步走到旁边黄宁的单人病房前，开门，开灯。 灯光下，黄宁满嘴是血，正在啃咬原本属于他的手臂… 第七十九章 假父子真翻脸 “小宁！你在干什么？！” 被吓到差点变成野猪的赵悠大喝一声，几步上前拽起了满嘴碎肉黑血的黄宁。 黄宁狞笑着说：“这…这是我的胳膊…是我自己的身体，是我的…是我的…” “你清醒一点！” 眼看黄宁仿佛魔障了一般，赵悠抓着他的两侧肋骨用力摇晃着，却一时没控制好力度晃破了黄宁的伤口，纱布上那片殷红的面积越来越大。 发现自己失态的赵悠赶忙把黄宁扶到床边，按响了床头的呼叫铃。 紧急赶来的医生给黄宁注射了镇静剂，又对他的伤口进行了重新包扎。 处理完黄宁，医生便向赵悠询问起了刚才的情况，赵悠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医生听完，看向已经被啃的没多少肉的两条断臂，再看看黄宁鼓胀的肚皮，转身对护士说：“唉，去给这床病人拿点健胃消食片吧，吃这么多别撑着，再拿点消炎药，肉都变质了，别给他吃坏了肚子。” 赵悠哑然的问道：“啊？大夫，不用给他洗洗胃什么的吗？那可是…可是…”医生接嘴道：“知道，是人肉，没事，可以吃的。他这种精神状况不建议洗胃，你就让他吃就行，吃进去了他还能安心点，对他心理上会是个安慰。” 不懂医术的赵悠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三珠山。 苏蕾没有直接重新上山，毕竟现在就上山去找黄仙儿的话，怎么看都有些过于刻意。所以她只是用一瘸一拐的步伐在山下四处溜达着，寻找着合适的落脚点，同时思考着下一步的策略。 载着秦育林的汽车，终于又一次抵达了三珠山风景区。 解释，安抚，动员。 临时办公室里，秦育林挥斥方遒的指挥着，整个人意气风发，似乎对接下来要做的事已经有了十成以上的把握。 员工们原本还没从这次事件的冲击中缓过神，但面对秦育林状态十足的强大气场，大伙的干劲儿也逐渐重新提升了起来。 最后在秦育林一声令下，一群人跟着他斗志昂扬的出了门，光看气势，黄家集仿佛已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苏蕾正在漫无目的走着，忽然，她看到一群穿着打扮不像游客也不像村民的城里人，这群人以一个打扮斯文又自信满满地年轻男人为首，一起朝自己所在的方向走来。 这群人也看到了苏蕾，虽然大家彼此并不认识，但看到美女就要使劲表现自己，是大多数男人的通病，这帮人也不例外。 看见苏蕾，一个个腰杆挺的更直了。 看着这群人从自己身边走过，苏蕾忽然想到了什么，随即好奇的跟了上去。 五分钟不到，一群人就又来到了黄家集村外。 秦育林的脚步微不可察的停滞了一下，他赶忙佯装整理衣服，再次迈步前进。 今天的黄家集，家家户户都大门紧闭，包括黄仙儿家，一户开门的都没有。 走到黄仙儿家门外，秦育林偷偷顺着门缝往院子里看了一眼，没看到血迹，也没看到尸体。 他深呼吸两口，拍响黄仙儿家的大门喊道：“黄三鲜先生在家吗？我们是拆迁办的，过来和您重新商讨一下拆迁的事情！” 电光火石间，苏蕾脑中灵光一闪，这不正是个绝佳的机会吗？ 一念及此，苏蕾一秒都没耽搁扭头就走，她要上山去通知黄仙儿。 山巅之上的黄仙儿扭头看向自己家所在的方向，看到那几个人影，又看到苏蕾一瘸一拐的身影，扭回头，继续定定的看着娘的墓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 无人应门。 秦育林再次拍响木门喊道：“黄先生！我知道昨天我们产生了一些误会，我已经跟上头申请了，一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赔偿数字，至于我们那四个同事，法医已经鉴定过了，他们是失心疯自杀，与您无关！您不必担心！” 门后仍然无人应答，秦育林回头看了自己一个下属一眼，下属马上会意的凑上前，指指手机小声道：“挖掘机已经就位，就等秦总您一句话。” 秦育林点点头，又转过头冲着门缝喊道：“对了，还有关于我昨天被乡亲们误伤的事，我个人表示不会给予任何追究！请您放心！如果您再不回话，我就当您同意我们的拆迁协议了啊？” 一个马屁精员工赶忙小声夸道：“秦总就是厉害，兵不血刃啊…” 秦育林刚想让马屁精注意措辞，门忽然开了。 一个面色病态苍白的年轻人站在门后，看着秦育林，面无表情的问道：“你刚才说，你就是昨天跑掉的那个人？” 秦育林客气的说：“您就是黄先生吧？您好您好，是啊，我就是…” 白面男人忽然出手，一把掐住秦育林的脖子，单手把他提到了半空中。 “我不是黄先生，黄先生是我兄弟，这么说，我兄弟娘的死，你也有责任？” 白面男人平静问到，对秦育林的挣扎无动于衷。 一帮员工一改刚出门时的自信气场，有的哀求有的威胁，都咋奢望只靠一张嘴，就让那男人把自己老板放下。 忽然，一个胖子和一个壮实汉子从院子里走了出来，那胖子一见眼前这副场景，微皱眉头道：“老白，干嘛呢你？！有话不能好好说？” 说着他就上前想把秦育林从老白手里扯下来，老白却死活不松手，一拉一扯之间，一个不注意，老白忽然松手，胖头蛇仿佛想去接秦育林，却一下没接住不说，还‘不小心’踢弯了秦育林的小腿。 弹指一挥间，秦育林从空中落地，膝盖直接砸在地面坚硬的花岗岩上，一瞬间，任谁都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啊…”秦育林发出一声惨叫，脸上疼的冷汗直冒，几个员工心疼的想上前搀扶他，却被秦育林抬手制止，示意不需要。 胖头蛇装模作样的说：“哎呀，真是太不小心了，不好意思啊，您还有事儿没？没事儿快回去吧，我们家不欢迎外人。” 秦育林单手扶墙强行站起身，用力一笑问道：“敢问哪位…哪位是黄先生？我叫秦育林，是带着诚意来的，想和黄先生谈一下拆迁补偿的事。今天…不见到黄先生，我是…不会走的。” 一瞬间，所有员工都被秦育林的敬业精神所打动，有的甚至已经抹起了眼泪。 其实不止他们，连胖头蛇都有些动容。 这顽强劲儿…这特么还是人嘛？ 山巅之上，黄仙儿静静地看着自己家里正在发生的事。 遗憾的是，虽然已经觉醒成妖，但他提升的属性里却没有超级视力这一项，所以在这么远的距离下，他也只能大体看清一个轮廓而已。 不过他并没在意，因为胖头蛇早上来给他送饭时说过，今天他们三个会在黄仙儿家呆一天，一是帮他清理一下家里卫生，把血迹什么的都弄干净；二也是为了防备此刻正在发生的事，也就是再有人上门找事。 “黄大哥…黄大哥…” 黄仙儿忽然听到几声挺遥远的喊声，虽然遥远，但他也听出了那是苏蕾的声音。 扭头看向另一侧，苏蕾正在一瘸一拐的往山上爬，虽然她腿脚还很不利索，距离自己还有很远距离，但这速度已经算是相当可以了。 苏蕾也远远的看到了黄仙儿看向自己的目光，她立刻一脸焦急的喊道：“黄大哥！有人去你家要拆你家的房子！” 突如其来的，黄仙儿心里忽然一热，这姑娘瘸着腿爬这么高，就是为了跟自己说这个？ 长这么大，除了娘，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而且是女人，如此在意自己。 市里。 挂掉电话，赵然有些无语。 赵悠又丢下偌大个武馆，跑去市立医院看那个废人了，害得自己白跑一趟。 看看武馆里那些正在练功的莽夫，又看看那头小黑猪，赵然凶巴巴的训斥道：“看什么看？” 小黑猪天蓬被赵然一吓唬，赶忙转身躲进了粉色的精致小窝棚里。 忽然，赵然手机响了起来，他拿起一看，屏幕上显示着一个字：爸。 他不耐烦的接起电话，刚“喂”了一声，对面却抢先冲他吼道：“小王八犊子你在哪儿呢？” “我在我哥的武馆呢，咋了爸？”赵然迷茫的问了一句，对面随即骂道：“你特么立刻现在马上就给老子滚回来！老子有话问你！” 赵然又问道：“啥话啊？电话里问吧。” “哟？你还敢顶嘴了是吧？给你半个小时，要是敢不回家你给老子等着！” 说完，赵父便挂断电话，一脸气愤的看着茶几上那片树叶。 赵父今天想拿点私房钱去洗浴中心洗个澡，却忽然发现钱都不见了，找来找去，只找到了这一片枯叶。 想到自己两个儿子的秉性，他瞬间认定，肯定是小儿子偷走的。 赵然正好无事，想了想，便打车回了家。 一到家，父亲劈头盖脸先是一顿数落，发泄完情绪才问道：“说！老子藏的一万块钱私房钱是不是你小子偷走的？！” “啊？”赵然一阵茫然：“什么钱？” 赵父道：“装！使劲装！不是你难道还是你哥？！他能干出那种事儿吗？！”赵然顶嘴道：“哦，他不能，我就能啊？” “你自己有没有收入老子不知道？你平时花钱有多大手大脚老子不知道？泡那么漂亮的姑娘不用花钱？！你钱都哪儿来的？！说啊！” 赵父越说越气，赵然翻了个白眼说：“得得，说点别的吧，对了，我跟那姑娘已经分手了，爸你要缺钱跟我说，我又不是不给你…” “什么？！分手？！”赵父越发气愤的吼道：“那么好的姑娘，你怎么就分手了？！” 赵然长叹一声，什么也不想说了。 赵父眼见儿子摆出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顿时怒气值到达顶峰，他不管不顾的开始破口大骂，越骂越难听。 渐渐的，赵然有些受不了了，他轻声说了声“行了…” 父亲继续骂。 赵然稍微提高一些音量，又说了一遍：“行了…” 父亲骂声依旧。 赵然用比正常说话略高的声音又说了一遍：“行了。” 父亲骂的更狠。 赵然忽然用比父亲更大的嗓门吼道：“行了！” 父亲被吓了一跳，瞬间噤声。 赵然指着父亲鼻子一字一顿的说：“老子给你面子才喊你一声爸，给你脸你就接着，再特么给脸不要脸，别怪老子对你不客气！” 赵父顿时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整个人都傻了… 第八十章 本土新成员 赵父很伤心。 自己一共两个儿子，大儿子虽然争气，但和自己在几乎所有事情上的观点都不同，简而言之就是三观严重不合。所以虽有亲情牵绊着，但自己和大儿子几乎没有任何共同语言，从没成功的谈过心。 酗酒之后，交流的更少了。 小儿子虽然爱闯祸不争气，但在为人处事上简直就是自己的翻版，和自己完全臭味相投，三观合的一塌糊涂，所以自己一直喜欢小儿子更多一些。 而今天，赵父忽然发现，自己似乎根本就不了解自己的小儿子。 或者…是小儿子变了？ 赵然撂下狠话后就摔门离开了家，赵父没拦他，因为赵父知道自己就是想拦也拦不住。孩子大了，不光体格比自己强壮，也都有了自己的独立想法。 唉，算了，天亲地亲家人亲，都不如酒亲，还是继续喝酒吧。 市立医院里，赵悠正在听医生介绍跟假肢有关的信息。 和赵悠原本的想象不同，现在的假肢已经十分先进了，他之前用手机查到的许多据说还没普及的智能假肢，只要有钱，其实都能买的到。 这个结果让他很兴奋，按医生的说法，装上假肢以后黄宁虽然不能再继续习武，但像正常人一样生活自理还是完全没问题的。 对黄宁现在的状况来说，这已经是天大的好消息了。 为了黄宁，赵悠暂时把所有的事情都放到了第二位，哪怕是父亲十几年来难得主动打电话说想跟自己聊聊天，自己都没答应，只跟父亲说自己手头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忙，有什么话，等忙完再说。 赵父挂掉电话继续喝酒，看着桌上那片残破的枯叶，心情更沉重了。 卜一家，那三只妖怪的心情同样好不到哪儿去。 他们还沉浸在那种奇怪的消极中难以自拔。花小烛终于有些受不了了，她偷偷把唯一还算正常的徐一千叫到楼顶上，询问他卜一三人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是不是自己的存在有些打扰到大家了？ 徐一千先态度坚定的否定了花小烛对她自己的怀疑，但斟酌半天，依旧想不出该如何在不说出真相的情况下，还能够让花小烛相信自己。 看着徐一千吞吞吐吐的纠结模样，花小烛焦急的催促道：“哎呀，一千，大家是朋友吧？既然你说不是因为我，那到底是因为什么啊？你看他们三个，现在就跟半个月没浇水的鲜花似的，全都蔫了。” 眼看花小烛是真的着急，徐一千干脆也豁出去了，他一咬牙道：“唉，其实也没啥，我…我这么跟你说吧！就是我们四个在讨论…讨论哲学，对，哲学，讨论到了生命人生这种艰深的课题时，他们仨忽然意识到，人是会死的，哪怕百岁，终有会死的一天，所以就开始消极了，唉，男人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不太正常…” “就因为这个？！”花小烛像听到一个极其弱智的笑话一般，看着徐一千问了一句，徐一千想了想，眼神坚定的一点头说：“嗯，就是这样。” 花小烛彻底无语了，她哭笑不得的说：“可以这么幼稚的吗？大家不都是一样吗？百年之后我们不都是一把黄土吗？他们这样天天矫情就能改变这结局吗？” 徐一千忽然眼神惊喜的看向花小烛，一拍手道：“小烛！你才是哲学家啊！走！把你的逻辑讲给那仨货听听！” 说着话，徐一千就抢先小跑着下了楼，花小烛紧随其后。 三珠山。 苏蕾终于站到了黄仙儿身旁，默不作声的陪黄仙儿看着面前的那片‘空地’。片刻，她终究还是失去耐心开口问道：“黄大哥，真的不用下山看看吗？” 黄仙儿朝山下看了一眼，自己家院子里已经没人了，他云淡风轻的说了两个字：“不用。” 黄家集。 为了表示诚意，秦育林主动把自己带来的手下全都赶到了村口，自己独自和胖头蛇三人进屋详谈。 但胖头蛇三人可不是真要跟他谈拆黄仙儿家的事，他们只是在拿秦育林‘逗闷子’玩儿。 要单以人类身份而言，秦育林绝对算得上‘老奸巨猾’。 能从最底层一步步爬到一家大集团‘一人之下’的位置，他的脑子自然比一个小超市老板加两个农民工好用的多。 黄三鲜家已经没有来往的亲戚了，这一点秦育林是知道的，会出手帮忙的同村乡亲昨天都已经出过手了，所以眼前这三个人和黄三鲜的关系，只可能是朋友。 而且从这三人都不属于黄家集的口音来判断，他们很有可能都是黄三鲜进城务工时结交的朋友。 那就好办了。 秦育林已经从气质上判断出了胖头蛇三人的社会地位，他知道，对付这种人十分简单，他们都是混迹社会底层的人，底层人最在意什么？钱？不是，是‘面子’。 ‘面子’是什么？秦育林管这东西叫‘虚荣’，在他看来，一文不值。而且他时常觉得，如果不是在乎面子多过在乎钱，这一阶层的人也不至于沦落至这一阶层。 你们要面子，我就给足你们面子，那何愁你们不乖乖就犯？ 于是秦育林在强调了自己身份有多高之后，便把姿态放的很低很低，任凭对方如何不给自己留情面，自己也始终保持笑脸相迎，堪称一脸奴相。 反观胖头蛇三人，也都配合的很好。 即使眼看着秦育林已经疼的满头大汗却还在努力保持微笑，三人却都没客气，就一直让秦育林单腿站在客厅中央，以胖头蛇为主，老白和辉子时不时配合一下，像训孙子一样硬训了一个钟头，胖头蛇这才口干舌燥的说：“行了，没事了，你可以回去了。” 秦育林刚又是一阵点头，忽然回过神说：“啊？没事了？那什么，就是关于黄先生的房子…” “不是跟你说了嘛？我们三个里面没有姓黄的，我们也不是户主，房子的事我们说了不算。” 胖头蛇打断了秦育林，秦育林点头哈腰的说：“是是是，这我知道，我是说您三位肯定都是黄先生的朋友，能不能帮…” 胖头蛇不耐烦的再次打断秦育林道：“不是跟你说了嘛？这事儿我们说了不算，再说了，这可是人家安身立命的房子，我们也说不上话，是吧？快滚吧。” 秦育林心中一凉，忽然觉得自己小看这三个‘下等人’了。 “还不快滚？另一条腿也不想要了？” 老白冷冰冰的说了一句，秦育林看向老白冰冷的双眼，瞬间明白，老白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在说大话吓唬人，他是真的想弄折自己另一条腿。 而且他也终于能确定，自己膝盖的碎裂，确实不是意外。 一股恼羞成怒的恨意在心头缓缓升起，秦育林终于收起如面具一般的虚假笑容，挺直腰杆看向胖头蛇三人，平静的说：“三位，好话说尽，我秦育林今天可是给足你们面子了，这么办事儿，不太地道吧？” 看着斯文的秦育林说着明显不是很熟练的狠话，胖头蛇像看小孩子一样笑道：“哟，那你打算怎么着？难不成还想打哥哥我？” 秦育林不屑的答道：“哼，我呢，原本也没想说别的，就想拜托几位帮忙在黄先生耳边吹吹风而已，孙子我也装了，你们想痛快也痛快了，现在一句话就想把我打发了？欺负老实人是吧？！” 话到最后，秦育林语气明显上扬，像是在给他自己壮声势。 胖头蛇依旧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完全没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 秦育林忽然也笑了，只是笑了几下后他忽然再次冷下脸来道：“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胖头蛇刚想问问他能怎么不客气？却忽然愣住了，不止是他，一瞬间，连老白和辉子也瞪大了双眼。 只见秦育林双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变成深紫色，接着一条猩红长舌突然从他口中伸出，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那条舌头便舔在了胖头蛇的脸上。 秦育林收回舌头，一脸自信的看着满脸黏液的胖头蛇，仿佛已经把胖头蛇降伏一般。 胖头蛇摸摸脸上的黏液，闻了闻，恶心的一撇嘴骂道：“你特么是个什么玩意儿？鼻涕虫成精啊？” 秦育林惊讶的看着毫无变化的胖头蛇问道：“你…你怎么还能呼吸？！” 胖头蛇闭着眼大喊道：“纸巾纸巾！太特么恶心了！纸巾！” 辉子赶忙拿起一卷卫生纸塞进胖头蛇手里，胖头蛇一边胡乱的擦着脸一边不停地发出要呕吐的声音。 秦育林眼见这三人竟然没被自己变形的样子吓到，他自己反倒有些震惊了，一时慌乱，他大喊道：“这招不怕是吧？我还有一招！” 说完，他口中长舌再次如箭一般飞出，舌尖如绳，直接缠住了从面相看脾气最好的辉子的脖颈。 秦育林猛然发力，缠住辉子脖颈的舌头骤然收紧。 辉子却仿佛完全没察觉一般，愣愣的看看秦育林，又顺着秦育林的舌头一路看过来，食指在那根舌头上抹了一下，指尖顿时沾上一层黏液。 辉子不由得也撇着嘴说道：“哎哟喂，这也太恶心了！” 说完他脖颈处肌肉一用力，秦育林的舌头顿时如被扯断的皮筋一般弹飞老远，连带着秦育林的脑袋都跟着震了一下。 勉强收回被震的有些发麻的舌头，秦育林想说话，舌头却不听使唤，发不出该发的音。 唯一没被黏液沾身的老白问道：“哎，鼻涕虫，快说，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再不好好说话…舌头给你切下来。” 秦育林抬头，看到老白右手逐渐变形成一根粗壮又锋利的尖刺，顿时惊得双眼圆瞪，舌头从嘴里掉出老长，造型仿佛上吊自杀的死尸一般。 第八十一章 去起点，回起点。 胖头蛇，老白，辉子三个人，整齐的坐在三把破板凳上，目光盯着同一个位置，表情都很痛苦。 胖头蛇满脸涨红，辉子使劲咬着牙，老白难受的一直在用掐自己胳膊的方式保持平静。 “噗嗤…”一声，胖头蛇终于忍不住了，拍着大腿放声大笑起来。 接着是辉子的憨笑以及老白的苦笑，总的来说，刚刚为了憋笑，三个人都差点没背过气去。 而让他们如此发笑的，则是秦育林展现出的变身后的形态：一只巨大丑陋的癞蛤蟆。 这蛤蟆表皮上密布着大小颜色都毫无规律的毒疙瘩，看的人浑身难受，但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却又显得很有几分呆萌。 看上去这蛤蟆同样比普通蛤蟆要大许多，但即使说是大了许多，也只是和普通癞蛤蟆比，真要算起来的话，这只圆滚滚的癞蛤蟆的个头，顶多也就跟一坨叠好的棉被大小差不多。 甚至连形状都有几分相像。 笑过一阵，胖头蛇一边擦着眼角溢出的眼泪一边摆着手说：“行了行了，快变回来吧，越看越恶心。” 癞蛤蟆听话的缓缓变回秦育林，穿好衣服，秦育林卑微的问道：“那，这就是弟弟的另一重身份了，敢问三位哥哥，你们分别是…” 胖头蛇把脸一板严肃的说：“这是你该问的吗？” 秦育林赶忙一阵点头称是，但眼神中的好奇却丝毫没有减少。 胖头蛇想了想，站起身道：“唉，好歹大家以后就算自己人，做哥哥的不给你摆个姿态也确实说不过去，那，别害怕哈，看好了。” 胖头蛇瞬间变身成一条巨大的黑眉蝮蛇，闪电般故意绕着秦育林转了一圈，在自己衣服掉落地面之前，胖头蛇已经钻回衣服里，变回了人形。 秦育林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煞白，上下两排牙齿发出互相磕碰的声音。 生于农村的秦育林，原本对蛇是没有这么大的恐惧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拥有了癞蛤蟆的形态，秦育林此刻再面对这属于蛤蟆的天敌时，发自内心的产生了从未感受过的巨大恐惧。 这种程度的恐惧，让他根本生不出反抗的心，甚至无限后悔自己刚才首先针对的是胖头蛇。 “好了，另外两个哥哥的身份你就别看了，看完你该直接吓死了，哈哈…那，说说你吧，刚才那是整的哪出？什么时候开始能变身的？” 胖头蛇云淡风轻的坐回板凳上，冲秦育林问了一句。 秦育林却还在地上呆坐不动，他实在是被吓的不轻。 胖头蛇见状，扭头叫了声“辉子”，辉子会意的走上前，把秦育林扶起来放到一张板凳上，又给他倒了杯自来水让他喝。 秦育林接过杯子一饮而尽，又缓了好一阵才苦笑着说：“唉，以前只是人时，家世就不如人家，现在成了妖了，品种还不如人家，我这算是什么命啊…” “好命呗。”胖头蛇似是宽慰的说：“有的变就比没得变强，对吧？” 秦育林再次苦笑，点点头说：“是啊，总比没有强，我是昨天才突然这样的，原本我还以为自己是这地球上唯一的妖怪呢…” 昨天秦育林在家发泄完情绪，双手划了好几道血口子，冷静下来后，他原本计划包扎一下就带着钱跑路，能躲多远躲多远，能躲多久躲多久。 习惯性的开车到市立医院，想要找熟悉的医生帮自己包扎时，好巧不巧市立医院的电源系统出了问题，从医疗设备到前台设备全都需要重启。 也许只需要五分钟就能全部完成的重启，在当时的秦育林看来，也已经算是有些过于漫长了。 他仗着和一个医生熟悉，非要插队硬闯那个医生的办公室。 排在前面的病人当然不答应，一帮人很快撕扯起来，秦育林本就体力偏弱，再加上这事儿是他不占理，大家打他时都没什么思想包袱。不大一会儿，秦育林这趟行动就从一次失败的强行插队，变成了一次不得不加急的急诊。 但那个秦育林熟悉的医生在见到秦育林后，第一句话就把他吓得逃离了急诊室。 医生说，秦育林的公司已经给医院打过电话了，要找他。 既然连这里都被打过电话了，那秦育林也就明白公司费了多大的力气在找自己了。 赶紧跑吧，再晚一秒都有可能跑不掉。 地下车库。 秦育林看着那辆公司给配的汽车，他忽然有些犹豫。 刚才自己着急来医院，一时没注意这事儿，这辆车可是在公司里有完整‘备案’的，从车型到车牌，甚至每个月还要上报一次行驶公里数，既然公司都已经找到医院了，那再开这车上路，岂不是有些太过招摇？ 就在秦育林犹豫的档口，两个混混忽然和他‘不小心’碰了一下。 混混们得理不饶人的把秦育林拖上了他们的面包车，而一上车秦育林就听出来了，这俩人也是奉命来找自己的。 秦育林先是提出花钱消灾，给对方一笔钱，让对方放过自己。但两个混混有点死心眼，根本不听秦育林的话。 一个混混更是根本不把秦育林当人看，对他又打又骂。 眼看自己已经被逼到绝路，秦育林终于还手，和混混扭打在了一起。 秦育林自己也说不清是怎么发生的，反正当他回过神时，那个混混已经满脸铁青的断了气。 自己收回舌头，在目睹这一切的另一个混混要下车逃跑前，再次出手，不，是出舌。 两个混混就这么死在了车库监控死角的面包车里，秦育林下车逃走。 和每一个‘觉醒’的妖怪一样，秦育林也对自己身体的变化适应的很好，他只惊恐了很短暂的时间，就开始认真研究起了自己的另一个身体。 不得不说，秦育林确实聪明。 他对自己变身后的状态很快就有了足够多的了解，而在了解之后，他的信心又回来了。 他不想逃了，他想正面面对眼下的难题，就算不能东山再起，也绝不可以做丧家之犬。 老天既然选中自己拥有这样的超能力，那就不能辜负老天对自己的期望，自己一定要变得更强大！ 他主动找到四个遇难同事家里，威逼利诱双管齐下，终于全部搞定。 他秦育林，又回来了。 听秦育林讲完他‘觉醒’的经过，胖头蛇沉思片刻说：“那等于你也是在市立医院那里发生的啊…” 秦育林立刻反问道：“什么意思？难不成三位哥哥也是在那边…” “姓秦的…”老白忽然打断秦育林，表情紧张的咽了口口水，用有些吓人的眼神盯着秦育林问道：“所以…你是说你嘴里的黏液…能治许多伤病？” 秦育林点头道：“啊，你们看我被哥哥们误伤的膝盖，这不是已经恢复了嘛？我也就是偷偷舔了一下而已。不过这黏液要是涂在一般人的脸上，光凭黏度就足够让他们窒息的了。” 老白几步上前激动的问道：“那能不能治目盲？！” “啊？”秦育林完全没理解老白在说什么。老白又问道：“哎呀，就是眼瞎看不见东西！能不能治？！” 秦育林哭笑不得的说：“大哥，这我哪儿知道啊？我又没试过，手边又没有现成的盲人给我实验…” “我有！你跟我走！” 老白拽起秦育林就要走，胖头蛇赶忙拦住他道：“老白你等等！不知道什么叫治病要对症啊？跌打损伤跟看不见东西能一样吗？不对症知道不？别说治不好，万一治好了有副作用呢？” 老白恍然大悟的说：“对啊！那这样，你先在我身上试试，确定好使再去帮我救个人。” 秦育林问道：“啊？试什么？怎么试？” 老白突然化指成刺伸到秦育林眼前，秦育林看着锋利的尖刺吓的后退半步，老白认真的说：“我把自己戳瞎，你治我试试！” 说完，老白不由分说就朝自己眼球扎了进去。 “噗通”一声，胖头蛇一脚把老白踹的侧翻在地，辉子撇撇嘴道：“你真多余，让他瞎了得了。” 秦育林不明所以的把老白搀扶起来说：“三位大哥这是干嘛？怎么还打起来了？听白大哥的意思，是有个盲人朋友需要治疗，但是找不到方法是吧？那要不咱这样？抽空一起去趟市立医院，去化验化验我这唾沫到底是什么成份，如果是对眼盲有治疗作用的话，白大哥你放心，凭咱这交情，你需要多少我就给你吐多少！” 胖头蛇喉咙一阵涌动，连忙摆手道：“快别说了快别说了，再说我就真吐了。” 老白却一脸郑重的说：“好，我们尽快出发！” 卜一家。 花小烛像个老师一般，给三只妖怪加一个徐一千讲了半天的课。可她那套逻辑对三个妖怪根本没起一丁点作用，该颓废的还是继续颓废。 有些犯困的徐一千捂住嘴，用极小的声音说：“你们仨差不多得了啊，就算演也演一下啊，人家辛辛苦苦讲半天都没要工资，你们这个样子很不尊重人知道不？话说回来，人家说得对，车到山前必有路，我回来时老祖可跟我说过，等我将来老了是能回那边的，我既然能回去，你们肯定也能，对吧？与其整天这么消沉，咱还不如想想回去的办法呢，对吧？” 徐一千最后一句话，总算是起了点效果。 是啊，要是能回去，自己不就又可以寿与天齐永远年轻了吗？ 三个妖怪终于重新振奋了一些，各自眼神中的神采也有所恢复。看到这一幕，花小烛还以为是自己的演讲终于起作用了，顿感一阵欣慰。 她正要做一下总结报告，精卫忽然抱着手机跑过来，两只大眼使劲看着众人，很明显是有话要说。 眼见如此，花小烛忙问精卫有什么事？没想到精卫却不肯说，只是一个劲的摇头，同时眼巴巴的看着夸父。 夸父起身走到精卫面前，不等开口，精卫就把手机拿了出来。夸父看完屏幕上的内容，顿时瞪大双眼，骂出了他到达地球后的第一句脏话。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那位失踪选秀选手社交平台的最新动态，内容只有一条文字：贪狼，夸父，精卫，燧鸟，我相信你们正在面临和我一样的问题，我有办法解决，你们四个，来起点找我。 第八十二章 群妖齐聚 一石激起千层浪。 那位失踪选秀选手林驹璎自己都没意识到，他这简简单单一条信息，造成了多大的影响。 网吧，酒吧，KTV，夜店，甚至是一些少年儿童兴趣启蒙教育辅导班。只要是名字里有‘起点’两个字的场所或者机构，顿时成为了许多人蜂拥的目标。 当节目组发现情况，紧急把那个社交账号关闭并删除那条消息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还好，这些骚乱都属于外界，和卜一他们无关。 花小烛被夸父的骂声吸引，一边让夸父不要当着孩子的面说脏话，一边凑过去看手机上的内容。 看完之后，花小烛思索一番笑道：“是炒作吧？现在这些捧流量明星的公司都很会找噱头，估计这位选手的失踪和这条莫名其妙的信息，都是经纪公司为了捧他而搞得花样。” “啊？炒作？”精卫疑惑的问到。花小烛说：“是啊，这几个可都是神话传说里家喻户晓的人物，这句话说的这么莫名其妙，总不能是现实里真有叫这些名字的人吧？” “神话传说？”精卫又重复了一遍，“是呀…”花小烛刚想继续说下去，夸父忽然打断她说：“花老师，今天谢谢您，我们仨都已经重新找回人生的希望了，非常感谢！卜一，燧燧，快感谢花老师啊！” 燧鸟“啊？”了一声，和卜一一起面无表情的说了声“谢谢”。 “那花老师，您先忙吧，我们有点事要商量。” 夸父连推带赶的支走花小烛，紧急把男同胞们都叫到一个卧室里，展示给他们看那条信息。 看完信息沉默良久，卜一道：“这是…还有其他异界的人跟过来？”说完他便看向了燧鸟。燧鸟道：“你别看我，我也不知道，我当时就回了一下头，现在想想，看到的是精卫。” 卜一又看向夸父，夸父道：“你也别看我，我是跟在精卫后面来的，可我一直只盯着精卫呢，根本没回过头。” 卜一看向徐一千，徐一千砸吧着嘴说：“啧啧…这话里没提我啊，难不成是跟我不熟的妖族？还是你们背着我有干过什么小秘密的事不能让我知道？” 卜一摇摇头说：“不会，你算是我们妖族在地球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他故意没提你，十有八九是不想暴露你的身份，毕竟暴露我们的名字并不要紧，其他人又不知道我们的真实姓名，他应该是在用这种方式保护你。” 徐一千浮夸的一吸鼻子说：“咋说的我还怪感动的？那我跟你们一起去找他？话说回来，起点是什么地方啊？你们谁知道？” “起点…”一时间三妖一人全懵了。 徐一千自言自语的说：“你们在面临同样的问题…那就是新陈代谢衰老问题呗？这不男不女的小鲜肉我之前还真陪着精卫看过两眼，他要是妖族的话会是谁呢？话说回来，冲他在电视上表现出的那个娘劲儿，他肯定比你们更在意衰老的事，他有解决方案？难道他能有什么灵丹妙药可以让你们长生不老？灵丹妙药…药…哎？我好像知道他说的起点是哪儿了！” 听到徐一千说话内容的三只妖怪，忽然也恍然大悟的看向徐一千，一人三妖同时说：“市立医院！” 徐一千一打响指说：“对，就那儿！” 卜一道：“那咱现在就去？”燧鸟和夸父一阵点头，徐一千有些纠结的说：“那我到底去不去啊？毕竟没提我…” “去！必须去！”卜一斩钉截铁的说完，带头打开房间门走向客厅，冲客厅里的精卫说：“精卫，走了，咱们出去一趟，小烛，你看家，我们一会儿就回来。精卫…精卫你怎么了？” 眼看精卫在发呆，卜一一时有些疑惑的问了一句，花小烛解释道：“啊，没事，刚才不是说到神话人物嘛？我就跟槿薇讲了一下‘精卫填海’的故事，她听完就这样了…” “你乱讲什么啊？！” 夸父有些生气的冲花小烛嚷了一句，随即慌张的几步上前，拉起精卫的手进了一间卧室。 被莫名训斥的花小烛满脸委屈的说：“神话故事有什么不能讲的嘛？又没有过份的内容，大山这是干嘛啊…” 卜一无奈的叹了口气，徐一千胡说八道的解释道：“那啥，那些故事毕竟都是迷信，是吧？我们都是新社会的好青年，以后就不要再讲这种东西了哈。” 卧室里，精卫同样很委屈的问道：“夸父，小烛姐姐刚才讲的…是我的故事吗？” 夸父忙安慰道：“你不要听她的啦，她们现代的地球人和以前不一样的，她说的都是不知道经过多少人乱传的版本了，传来传去，肯定和事实不一样了，精卫不要在意这些好不好？” 精卫依旧满脸委屈的说：“夸父…我想回去了，地球…地球好像也没有那么好玩…” 夸父无奈的说：“可是…唉，对了，你不是喜欢那个林驹璎吗？你看他发的那条信息就是在约我们，我们去找他吧？” 精卫双眼终于恢复一丝神采，她自顾自道：“对噢，他说能解决我们的问题，那我想回去，他也一定是有办法的，那我们快去找他吧！” 拉着夸父的手走出卧室，精卫四下打量一遍，问道：“小烛姐姐和卜一哥哥呢？” 徐一千说：“二人世界去了，广告之后马上回来，咱们上院子里等卜一吧。” “好呀。” 精卫答应一声，和众人一起离开了客厅。 卜一在花小烛卧室里安慰了她几句，同时特意叮嘱她，以后不要再跟精卫讲任何神话故事。看到花小烛的情绪有所恢复，卜一这才出门和大家汇合，开车直奔市立医院。 一辆正行驶在城际快速路上的汽车里，副驾驶的老白紧紧攥着一个玻璃试管，试管里装着有些发黄的透明粘稠液体。 开车的秦育林目不转睛的正视前方，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后座的胖头蛇打了个哈欠说：“老白你也真是的，咱不是有现成的活体小秦嘛？去了让他现场吐就行，干嘛还非得跑人家县卫生所买这么根试管先装上？” 老白很认真的解释道：“先取出来放放，万一脱离活体的时间长度不同，效果也会不同呢？” 胖头蛇“切”了一声，对老白这奇葩的思路有些不屑一顾。 今天临走前，胖头蛇和老白上山跟黄仙儿打招呼时，苏蕾还在。 胖头蛇色迷迷的盯着苏蕾看了几眼，但眼看苏蕾有以黄仙儿女人自居的倾向，他也就没再升起什么其他心思。 天下女人多的是，偏偏对自己兄弟女人起歪心思的话，那自己还要脸吗？ 再说了，如果这女人是真的看上了黄仙儿，想跟黄仙儿正经成个家的话，那对黄仙儿来说，也算是了了他娘的一桩心事。 虽然胖头蛇到现在都没想明白，长成苏蕾那种条件的女人，到底能看上黄仙儿哪一点。 下山时，苏蕾依旧表示想陪在黄仙儿身边，胖头蛇也没多说什么，当然也没提秦育林，只说要进城办点事。 辉子留在了黄仙儿家看家，秦育林在老白的催促下，带着二人准备去市立医院给自己的唾液做化验。 市立医院。 卜一等人一进医院又懵了，市立医院的规模相当大，这里别的不敢说，人多的是。想在这样的人闪人海中找个人，简直太难了。 而且对方还是个知名人士，自己总不能让医院用大喇叭广播找人吧？ 转了一会儿，徐一千说：“有主意了！虽然我不记得了，但是你们记不记得当时你们具体是从哪个位置过来的？” 卜一和夸父以及燧鸟三人同时答道：“是楼顶。” 徐一千道：“那就是了！走，咱们去前台！” 大厅前台，徐一千只让值班护士帮忙广播六个字，便和几人一起上了楼顶。 那六个字是：我们已经到了。 因为林驹璎发过那条公开信息，所以徐一千明白，不止不能提林驹璎的名字，那条信息里提到的另外几个名字也不能出现。 谁敢保证这里有没有林驹璎的粉丝？万一是那种特别狂热而且还有点脑子的，岂不是平添一些麻烦？ 至于顶楼这个位置，既然卜一他们都知道，林驹璎也就没理由不知道，但他同样不能说出来。因为…顶楼是禁止闲杂人等上去的。 所以，林驹璎能不能听懂，会不会来，一切就看他的智商和天意了。 一人四妖苦等将近个把钟头，消防通道门缓缓开启，一个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几人立刻看向那人，那人看到徐一千，惊讶的说：“啊？一千你怎么也来了？” 一瞬间，众人立刻确定，这人就是林驹璎。 徐一千激动的走上前，围着林驹璎转了一圈说：“哎呀，我徐一千也算是有认识的名人了！” 林驹璎摘掉墨镜和口罩，露出那张白嫩的脸，苦笑道：“要说出名，我可没这几位出名，我猜猜…这个肯定是精卫…那你就是夸父…你是燧鸟吧？一看就是，那你只能是贪狼了…唉，你的人类形态比我还帅啊…” 卜一问道：“那你又是哪个？” 林驹璎答道：“我啊…我是鹦鹉。” “鹦鹉？！”卜一等人齐声重复一遍，随之各自的表情都变得十分古怪。 第八十三章 最好的安排 异界有数不尽的妖族，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土里钻的，花样繁多，不胜枚举。这些妖怪外形习性脾气秉性各不相同，有的会让人感觉到恐惧，有的会让人感觉到敌意，有的会让人觉得友善，有的会让人觉得呆萌。 但无论再怎么花样百出，这些妖怪都有相同的一点，那就是：这些妖怪都是地球上没有的。 而偏偏有一只妖怪却与众不同，那就是鹦鹉。 很长一段时间，在徐一千看来，鹦鹉这东西都能算是妖族的耻辱。 论特殊能力，别的妖怪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但多与战斗能力有关。但鹦鹉呢，他的超能力和地球上那些鹦鹉竟然是一样的，那就是学人说话。 除此之外，一点其他特长都没有。 所以徐一千甚至觉得，这货根本不能算是妖族。 其实不止徐一千，其他妖族也都对这只长得花枝招展还会说人话的鸟，很是深恶痛绝。 原因很简单，在徐一千来之前，每次有什么需要大家一起出力的事情时，这鸟从没出过哪怕一丁点力气，只会陪在老祖身边跟老祖闲聊天，有时还会狗仗人势的借着老祖的威名呵斥其他妖怪。 那时大家慑于老祖的威严，没跟鹦鹉计较过。徐一千来之后，老祖终于有了可以说话的同类了，鹦鹉一度失宠，于是大家就起了心思想整整这货。 没想到这鹦鹉并不傻，不光不傻，还挺‘奸’，当他发现自己失宠就会面对无尽的危险以后，便开始变着法儿‘使坏’。 除了在老祖面前胡编乱造说徐一千坏话这种日常操作以外，隔三差五给贪狼下个套子使个绊子，偷着拔燧鸟几根羽毛再栽赃到徐一千身上，这都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了。 直到有一天，老祖随手开发了‘时空镜’的另一个功能，把鹦鹉暗地里做的那些小动作全都一五一十播放了一遍，这鸟才彻底消停下来。 但他虽然消停了，贪狼他们却不干了。 不能你欺负完我们，来一句‘以后保证不再做’就过去了吧？那我们也太好欺负了吧？ 疯狂的报复持续了相当久，那段日子，鹦鹉身上的毛就没完整过。如果不是身在异界恢复的快，恐怕他早就死的连点汤都不剩了。 最后是鹦鹉实在没辙，跑到老祖那里痛哭求救，老祖一时心软发了话，他才得以逃出徐一千和贪狼他们的‘魔掌’。 但自此以后，鹦鹉几乎没跟贪狼徐一千他们打过照面，即使特别‘不巧’的碰上了，鹦鹉也会装作不认识他们，扭头就飞，能飞多快飞多快。 也是因为如此，后来大家就跟鹦鹉接触的越来越少，渐渐的甚至会忽略他的存在。所以关于林驹璎的真实身份，他们今天怎么想都没想到鹦鹉头上。 但无论在异界时怎么闹，身在地球，他们对鹦鹉还是有种‘老乡见老乡’的亲近感的。 何况鹦鹉既然敢主动联系自己这帮人，那肯定也是实在没其他办法了。 精卫围着鹦鹉转了一圈半，又一次走到鹦鹉背后时，忽然一脚朝鹦鹉屁股踢了过去。 没想到这只坏鸟的精明劲儿不减当年，精卫的脚还没碰到他，他就抢先跳开冲鹦鹉得意的说：“嘿嘿，早就料到…哎哟！” 卜一一个脑瓜崩差点没把鹦鹉疼晕过去，他捂着脑袋后撤几步高喊道：“停停停！都到这边了你们怎么还这样？下手太狠了…不闹了，说正事吧。” 几个人也没心跟鹦鹉闹的太过，卜一问道：“你跑来这边，原本的目的就是为了躲我们吧？不然也不至于来了这么久也不跟我们联系。” 鹦鹉苦笑道：“是啊，那边除了你们，还有不少妖怪想欺负我…”“别用欺负这词儿，冲你小子过去那做派，我们那顶多算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徐一千打断了鹦鹉，鹦鹉叹了口气接着说：“唉…你说是就是吧…我本来想的是以后就在这边过了，反正你们四个虽然也在这边，但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所以我能风风光光自由自在的活下去。可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你们现在肯定正在面临和我一样的问题吧？我们到了这边…生命都开始流逝了。” 卜一点头道：“嗯，是，不过我们已经坦然接受命运了。” 鹦鹉惊讶的问道：“接受命运？怎么接受？” 卜一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妖族也不能逆天而行，所以我们准备坦然面对成长，衰老，老祖之前说过，等一千这边的肉身‘作废’时，他的灵魂可以重新回到异界。我是老祖派来的，老祖当初说过，等到一千回去的时候，我就可以跟着回去了，所以…就在这边体验一下正常生命的生老病死，也不错。” 鹦鹉摇头道：“不可能的…那我问你们，到一千老死以后，你们如何回异界？” 徐一千说：“时空虫洞啊，上次我怎么去的下次就还怎么去呗。” “虫洞在哪里？如何开启？即使能开启，你能回去，那贪狼他们呢？”鹦鹉问的有些咄咄逼人，徐一千一指空中答道：“虫洞不就在这儿…” 说完这几个字，徐一千忽然住了嘴，仿佛想到了什么。 鹦鹉替徐一千回答道：“我跟老祖亲近的时间比你们久，虫洞有多不稳定你们根本不了解，就是老祖那种手段通天的人，都不可能百分百把虫洞入口开在想要的时间和地点。一千，你知道吗？异界的时间进度和地球这边，并不是固定的一天换百年，是老祖为了让你能尽快回来，调整了异界的时间速度。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老祖即使已经强大到能控制时间，却无法真正意义上掌控虫洞！” 徐一千微微皱眉，一时无语。 鹦鹉接着说：“再说你，你能精确确定自己将来死亡的具体时间吗？上次你是误打误撞碰巧进入虫洞，但如果是你有意想进去的话，相对虫洞的不稳定性而言，你对自己灵魂脱离肉体的时间必须精准掌握到零点一秒以下！即使自杀，你都不可能掌握的这么精准吧？” 徐一千眉头更深。 鹦鹉又看向卜一他们说：“还有你们，还想活到老死再回去？你们不觉得这话非常幼稚吗？先不说我刚才说的时间精度问题，就说你们作为生命时间有限的个体而言，老去的那个你们，还是今天的你们吗？” 卜一也皱起了眉头。 鹦鹉接着说：“咱都不用说你们是否能回去，你们想想老祖，异界无限时间里，老祖是不是一直只能以这种髦耋老者的形象出现？” 夸父说：“那怎么了？我们在那边，不是也一直只能以同一种形象出现吗？” 鹦鹉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们想想老祖的性格，他虽然平时对我们很好，但真要论起来的话，是不是能算刚猛好斗的那类人？相对他的性格而言，他不应该让自己保持在三四十岁正当壮年的形象才对吗？你们不知道，我曾经有一次不小心瞧见过，老祖竟然在表情痛苦的锤他的膝盖，我问他怎么了？你们知道他说什么吗？他说他有老寒腿！你们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一人三妖一起摇头，鹦鹉道：“这说明即使已经到了老祖那么强大，生命的流逝也是不可逆转的！自古至今多少君王都做不到的事，老祖其实也做不到！所以如果真像你们说的等在这边自然老死再回去，那即使真能回去，我们也只会是一群糟老头子！” 精卫不知轻重的插嘴道：“还有个糟老太婆…” 鹦鹉接着精卫的话道：“对！一千，你会变得和老祖一样老！贪狼，到那时你也许牙齿和爪子都已经掉光了，连肉都吃不了了！夸父，到那时你也会弓腰驼背，再想一步跨山根本不可能！甚至连正常走路都需要用拐杖！燧鸟！到那时你会羽毛掉光，翅膀沉重，连飞都飞不起来了！我问问你们，我们变成那副鬼样子，即使能够永生又有什么意义？有什么趣味？！” “你们几个小点声！烦不烦人？” 恰巧一个保洁大姐上来收晾晒的雪白床单，几个人顿时住了嘴。 静静等待保洁大姐忙活的过程中，几个人也都仔细想了想鹦鹉描述的那种场景。 不得不说，鹦鹉不愧是鹦鹉，确实能说，他的话愣把几个人都说的有些心慌。 一直到保洁大姐离开，徐一千才开口问道：“那…你想怎么办？” 鹦鹉别有深意的看了徐一千一眼，转头对卜一他们坚定的说：“我们必须回那个可以长生不老的异界去，而且越快越好！” 卜一沉声道：“话题又绕回来了，那我们怎么回去？你有办法？” 鹦鹉点点头说：“我到这边红起来以后，有了个经纪人，我那个经纪人常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这句话用在我们身上也很合适…我能打开回去的路，现在就能行，我们五个，恰巧符合打开五行之路的要求。” 第八十四章 五行之路 “五行之路？那是什么？” 卜一等人齐声问了一嘴，不明白鹦鹉说的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鹦鹉信誓旦旦的说：“这就是我说的，‘最好的安排’。” “你说具体点。”徐一千好奇的催促了一句，没想到鹦鹉却在支吾几秒后说：“一千，要是不介意的话…你先回避一下？” “介意。”卜一替徐一千回答道：“一千虽是人类，可对我们来说根本不是外人，你让他回避个什么劲儿？” 夸父和精卫也适时的附和了一声，徐一千笑道：“嘿嘿，鹦鹉，你这是故意卖关子呢，还是跟在异界时似的，想挑拨我们的关系呢？” 鹦鹉哀叹道：“唉，都特意跟你们说别带着一千一起了…好吧，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那我问你们个问题，你们回答我，这个世界，是由什么组成的？” 徐一千答道：“组成…分子？原子？” 燧鸟答道：“人类，到处都是人类。” 夸父答道：“各种美食，各种食材。” 精卫答道：“啥都有。” 卜一答道：“钱。” “全错！”鹦鹉斩钉截铁的否定了众人，接着说出了他定义的正确答案：“是金木水火土五种元素！” 几人互相看看，又一起看向鹦鹉，鹦鹉解释道：“难道不是吗？世间万物皆由此组成，不只是外物，甚至人类这种活物本身，五脏有对应的五行，五官有也有对应的五行！世间万物的本源，就是五行！” “那塑料呢？现在到处都是塑料，塑料跟五行有什么关系呀？”精卫傻傻地问了一句。 鹦鹉似乎对这类问题早有准备，他毫不犹豫的答道：“塑料根源出自哪里？是石油！石油是怎么来的？是不是跟土有关？” 精卫一脸疑惑的思考了起来，像是根本没听懂鹦鹉的话。 鹦鹉接着说：“世间万物要么本身就属于五行之内，要么便是五行合而化之，就像现在的所有高科技武器和电子设备，全都是由火金土结合而成，偶尔甚至还包括土木。所以你们明白了吗？这个世界，是由金木水火土五行组成的！” 几人再次互相对视，徐一千似懂非懂的说：“啊…那然后呢？” “然后？”鹦鹉道：“然后你们想想，异界是由什么组成的？” 徐一千答道：“山水美景和妖怪还有老祖。” 卜一答道：“天地原气。” 燧鸟答道：“除了人类，什么都有。” 夸父答道：“啥都有？” 精卫答道：“嗯。” 鹦鹉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哎呀，你们怎么还不明白啊？异界也是由金木水火土五行组成的！这就是这个宇宙和异界的相同点！这就是能让我们回去的办法！” 几人互相对视，徐一千问道：“然后呢？” 这次鹦鹉没直接回答，而是在仔细看了众人一圈后，才开口道：“那现在你们明白了，这个世界和那个世界的基础是一样的。那我们只要在这个世界用合适的方法激活五行之力，就能打开一条五行之路，这就是能让我们回家的路。” “五行之力又是个啥？”徐一千问到。 鹦鹉意味深长的说：“正所谓无巧不成书，我们五只妖怪，恰恰就是五行之力的载体…” 接着，鹦鹉挨个指着几个人道：“你，贪狼，天星化人，天生命里带金，自是金；你，精卫，重生于水，自是水；你夸父，搬山移峰，玩弄川岭，自是土；你燧鸟，世间万火之源，自是火…我，鹦鹉，生于木，食于木，长于木，乃是先天木属性命格。我们五个各自自身，便分别拥有着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力，只要我们联手，就能打开五行之路。” “这些你特么都哪儿听来的？” 徐一千被鹦鹉说的无比头大的问了一句，鹦鹉倒不隐瞒，直接答道：“你忘了？在你出现和我争宠以前…” “注意措辞，谁特么要跟你争宠了？我跟老祖都把你当‘宠’好不好？” 徐一千不满的抱怨了一句，鹦鹉一挥手，姿态很大度的说：“随便吧，反正就是很久以前我听老祖无意间说起过的，记不记得你之前进出异界的那个虫洞？你仔细想想，两次是不是都是在闪电中开启的？别忘了闪电就是五行之力结合的产物。水被日火蒸发升于空中得以化云，云层碰撞摩擦产生电流，土中之木作为拉扯，闪电才会成型，劈向地面。一切，还是要归于五行。” 卜一语气低沉的问道：“那…具体该如何操作？我不知道自己体内有你说的什么五行之力，也不会运用，总不能用我的吸金属性，赚一把金子砸你头上吧？” 夸父说：“对啊，难道要我搬座山过来砸到你头上啊？” 燧鸟面无表情的说：“我倒是不介意再在你头上放把火…” 精卫笑道：“嘻嘻，那我就可以往你头上泼水了。” 徐一千一拍手道：“那我们还等什么？这就开始吧！” “停停停！开始什么开始？你们不欺负我就不会过日子是吧？” 鹦鹉赶紧着急忙慌的叫停了几个人，因为他还记得，这几个人刚刚描述的事，在异界时可是真对自己做过的，而且不止一次。 “好吧，说正经的，要我们怎么操作？” 卜一的语气稍微认真了一点。 鹦鹉说：“其实非常简单！只要你们同意，我们随时可以开始！” 精卫满脸期待的问道：“真的吗？我们随时可以回去那边是吗？” 鹦鹉激动的说：“嗯！只要开启五行之路！我们随时就可以回去！回去继续游山玩水！永远年轻！永远不会衰老！永生永世幸福快乐！不用再受人世间的苦了！” “呵呵，你这嘴，不去搞个邪教真是浪费‘鸟才’。” 徐一千轻声调侃了一句，语气中带着一丝落寞。 鹦鹉没理会徐一千，他目标明确的冲夸父问道：“怎么样？夸父，精卫同意回去了，那你呢？你肯定也同意吧？” 夸父一耸肩，说出个谁都不意外的答案：“我无所谓啊，精卫去哪儿我去哪儿。” 鹦鹉满意的点点头，转而冲燧鸟问道：“你呢？燧燧，你也不想变成个老去的废物再永生吧？那不是要受尽永恒的痛苦吗？你说对吧？” 燧鸟犹豫着刚“嗯”了一声，鹦鹉立刻抢白道：“好样的燧鸟，我就知道你会答应，贪狼！” 鹦鹉转头看向卜一说：“大家都愿意回去，我相信你也不会让我们失望的，对不对？” 卜一没回答鹦鹉，而是扭头看向了徐一千。 徐一千勉强一笑说：“那什么…该回回你们的，鹦鹉说的也对，非陪我到老，你们爪子也没了牙齿也没了，到那时再回异界真就不是享受人生，是受苦了…回吧…唉，老祖那老家伙也真是的，怎么这么重要的细节愣是没考虑到呢？” 说到最后，徐一千故意用开玩笑的语气吐槽了老祖一句，很明显是在掩饰自己心里的失落。 “你给我留个电话，我们商量商量，有了统一答案再答复你。” 卜一掏出手机，这就要结束这场谈话。 鹦鹉焦躁的说：“哎呀！还有什么好商量的啊？我们晚回去一天就会变老一点，身体机能就会变差一点，争分夺秒啊亲！” 被鹦鹉这么一催，卜一条件反射的犯上一股逆反心理，他颇为不爽的收起手机道：“我们不一样！你们是自己顽皮偷跑过来的，我是奉了老祖命令过来的！老祖从来就没有考虑不周的时候，他既然会派我来，肯定已经给我想好了后路！你们要回你们回，我不走！” “你不走算怎么回事啊？！不是说了吗？要五行之力才能回去！我们五个缺一不可啊！” 鹦鹉急的似乎都快要掉出眼泪了，卜一却依旧毫不在乎的说：“除了老祖和一千，谁也没资格教我做事！你特么给我闭嘴！” “卜一…” 徐一千忽然开口叫了一声，卜一转头问道：“什么事？” 徐一千看着卜一笑了笑，真诚的说：“我想…鹦鹉的想法也许是对的，这，也许就是老祖给你留的‘后路’。” “什么？”几个妖怪同时说了一句。 徐一千说：“你们想啊，老祖肯定也不希望你们老成那样再回去吧？卜一，记得你说过老祖派你来的目的吗？不就是想让我可以富足的过完自己的一生嘛？你看，现在你一走的话，你名下的两套大房子肯定就归我了吧？还有你赚的那些钱，你也没打算带去异界吧？那肯定也是留给我的吧？有这些钱，有那两套房子，等于老祖交给你的任务你已经完成了呀…你们现在回去，也许正是老祖希望看到的啊…” 鹦鹉微微愣神后赶紧说：“对！一千说的对！我也觉得这就是老祖要的结果！我们现在回去，肯定是最合适的时机！” 卜一犹豫着看向徐一千问道：“你…真这么觉得？” 徐一千咧嘴一笑点头道：“嗯！你们回去吧！我也想通了，等你们走后，我就是亿万富翁了，那日子有你们没你们我都一样开心！” “一千哥哥，你这样说…人家怎么觉得，你好像不喜欢人家啊…” 精卫有点委屈的抱怨了一句，徐一千依旧在笑，什么都没解释。夸父轻轻摸了摸精卫的小脑瓜，低声道：“真是个傻孩子…” 卜一深呼吸一口，冲鹦鹉问道：“好，那你先说，具体怎么操作？” 鹦鹉兴奋的答道：“具体操作非常简单！都不用提前说，你们定时间就好！到时候听我指挥就没问题！对了…” 鹦鹉忽然冲徐一千别有深意的说：“一千，那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来送我们啊。” 徐一千答道：“那还用你说？肯定的啊。” 鹦鹉“嗯”了一声，嘴角牵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坏笑。 第八十五章 锁死 “要是确定今晚就走的话，我是无所谓啊，不过我建议你编个词儿忽悠一下花小烛，毕竟人家对你可是一片情谊，而且严格说起来，你到这边以后花的钱都是人家的，你这要按我们人类的标准，能给划分到吃软饭那个行列知道不？ “燧燧啊，你就别老记恨人类了，你看看，人类后来虽然没拜你，可也没把别的火祖当回事儿啊，你见谁家供奉那玩意儿？没有吧？倒是谁家孩子要是尿炕了，首先挨骂的就是那位爷。” “精卫啊，回去以后开心玩儿，按那边的时间算法，过不了几天我就去找你们了噢。夸父啊…你就继续你的事业吧。 “鹦鹉啊…你个臭不要脸的干嘛非跟着我们回我们家？怎么跟你好说歹说就是说不听呢？” 回家的汽车上，徐一千像个儿子要远行的老母亲一般，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对于鹦鹉的态度，大家没人在意，但精卫也一门心思想早点回异界，大家心疼她，所以才把开启‘五行之路’的时间定在了今晚。 鹦鹉自称自己身份太惹眼，不方便抛头露面，所以非要跟卜一他们一起回家。徐一千等人都知道，鹦鹉之所以要跟大家在一起，真正原因是怕大家反悔刚才做的决定。 索性他们也不说破，出于某种奇怪的报复心理，徐一千同意鹦鹉与大家同行，但他以家里还有其他人类为由，逼鹦鹉以原形示人，不准变成人样。 这一路上，抱着鹦鹉的精卫一直没闲着，离家还有一半路程时，鹦鹉就快被精卫薅成秃鹫了。 “精卫！你个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这么暴力？哎哟，别拔了，疼！” 化身鸟身的鹦鹉发挥着他的超能力，也就是以原形状态口吐人言。 夸父笑道：“嘿嘿，不是你主动让精卫抱的嘛？这才叫真正的‘报应’啊。” 一车人有说有笑的回了家，看起来仿佛都很开心，仿佛不是永别的日子。 是夜。 花小烛看着今晚额外丰盛的饭菜，不明所以，却吃得很开心。 饭后，卜一把花小烛叫到天台，和她聊了很久，二人再下来时，卜一依旧面无表情，花小烛却双眼红肿，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在大伙儿的刻意掩饰下，花小烛并没感受到离别的气息。当她安然入睡后，几个人衣冠整齐的陆续走出各自卧室，从车里把鹦鹉放出来，一起打车去了鹦鹉选的地点：市立医院。 不开车去，是卜一的主意。因为徐一千不会开车，一会儿大伙就都不在了，开车去的话，徐一千没办法把车弄回家。 卜一这一个小小的举动，却让徐一千偷偷抹了几下眼泪。这么细心真心对自己好的人，世上就只有卜一一个了吧？ 市立医院楼顶。 五只妖怪皆以人形姿态环形站立，徐一千站在角落，静静地看着。 “一千站在那里，真的不会受伤？”卜一问到。 鹦鹉答道：“放心！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们…不是不是，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会骗你们？是吧？” “好吧，那我们要怎么做？” “都听我指挥就行，来…显出真身！” 喊完，鹦鹉率先变回真身，接着是燧鸟，精卫，贪狼，最后是有些犹豫的夸父。 夸父犹豫的原因跟回不回异界没关系，他只是怕自己真身的体重太大，会压坏房顶。 还好，现在的建筑比他想象的结实。 “嗷…”贪狼低吼一声，用询问的眼神看向鹦鹉。 鹦鹉继续指挥：“大家一起释放原气！往体外释放！别收着！一点都别留！” 似乎是为了做表率，鹦鹉一说完，就率先按他自己说的做了起来。眼看鹦鹉已经动了起来，其他人也跟着开始释放。 徐一千后退半步，有些喘不上气。 鹦鹉继续喊道：“别收着！千万别收着！用全力！” 瞬间，周围的原气又浓重了一些，四只妖怪的身体到达了虚脱的顶峰。 鹦鹉又大喊道：“你们保持住！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刻！” 喊完，鹦鹉开始轻声念起一段没人听过也没人能听懂的咒语。 “哎？怎么回事？” 徐一千忽然大喊了一声。 贪狼扭头看去，徐一千的身体浮在离地面约一米高的高度，朝自己这边飘了过来。很快，徐一千就飘到了五个妖怪围成的那个圆的圆心位置。 “嗷！”贪狼大叫一声，声音中有着明显的愤怒。 鹦鹉大声解释道：“五行之路哪里是那般轻易便能开启的？！我们五只妖怪只是五行的载体而已！就像手机！我们都是配件！徐一千体内藏了两千五百年的异界原气！他是我们的电池！徐一千才是开启五行之路的关键！” 卜一突然化成人形，双眼通红的说：“混蛋！你为什么之前不说？！” 鹦鹉理直气壮的大喊道：“贪狼！别忘了你真正的主人是谁！快恢复原形！你想想老祖为何允许徐一千异界一呆三千年，给了他两千五百年的道行，却又把原气锁死在徐一千体内？所有的一切，都是老祖有意安排的！” 异界。 白袍老祖负手而立，看着眼前越来越密集的闪电，轻声呢喃道：“如果不是这等规模的虫洞必须从对面才能开启，而且还需要牺牲一个足够合适的载体的话，我何须如此麻烦？呵呵，还好…” 老祖身后，是千军万马一般的无数妖族，这些妖族全都和老祖视线一致，虎视眈眈的看着相同的位置，如饥似渴。 佬山山顶。 太岁猛然站起，大喊道：“不好！他们把时间提前了！马善！九儿！跟我走！” 市立医院地下下水道里，亚当气急败坏的大吼道：“宝藏特么到底在哪儿呢？到底在哪儿呢？！老子的宝藏呢？！”一边吼着，亚当一把把手中的手电扔了出去，手电撞到墙上，弹回来，直接砸到了亚当额头上。 亚当摇晃几下，“噗通”一声倒地不起。 “我以老祖的名义命令你！贪狼！快恢复原形！” 鹦鹉扯着嗓子大吼到。 徐一千的身体在发光。 他的表情很痛苦。 卜一浑身颤抖，纠结万分。 徐一千忽然笑了，他扭头冲卜一说：“卜一，听鹦鹉的吧，多活这么久，我已经赚翻了，什么时候死都不冤…而且…我死了，也许就过去了…” “不可能的！”卜一喊道：“肉身就像风筝的线，如果你肉身没了，灵魂也就没了！鹦鹉！老子不回去了！欠那个老东西的老子早就还清了！老子罩着一千是自愿！鹦鹉，你敢动他！” 卜一突然几步猛跑，一脚踢向鹦鹉。 奈何他的体力已经随着原气的释放消耗殆尽，这一脚踢得绵软无力。 鹦鹉讥笑道：“贪狼，你不恢复原形，就收不回原气，就没力气跟老子斗！你变回原形，就会为老子所用，我倒要看看你怎么选择！” 卜一一脸愤恨的看着鹦鹉，却无计可施。 “你好像忘了，一千的朋友，还有我们呢。” 燧鸟的声音忽然响起，鹦鹉诧异的扭头一看，燧鸟，精卫，以及夸父，全都变回了人身。 而徐一千身上的光也渐渐淡去，缓缓落在了地上。 异界。 无数妖兽愤怒的狂吼着，声音大到似乎要把异界撕碎。 老祖紧盯着眼前的逐渐晴朗，双目欲裂。 卜一变回贪狼，收回自己刚刚释放的原气，又恢复成了卜一。 “鹦鹉，你又打错算盘了。” 卜一轻声说了一句，嘴角牵起一抹狰狞笑意。 市立医院里。 一个医生看着手中的化验报告，激动的拨通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他强行压抑着兴奋说：“你说对了！这确实是那种四千多年前就灭绝的巨型蟾蜍的唾液！既然是唾液，就说明这种蟾蜍还没灭绝！这种唾液有极高的药用价值！我们一定要找到这种蟾蜍，饲养起来，为我们所用！” 走廊长椅上，赵悠看着手机上的一段介绍，那段介绍说，圣经里那个诺亚方舟的故事，就发生在四千五百年前。 忽然，赵悠身旁的一个陌生人轻声说了句什么，赵悠扭过头说：“女娲？什么女娲？” 那个陌生人操着很不地道的普通话说：“不是女娲，嘿嘿，俺刚刚在看你手机屏幕，俺说的是诺亚，诺亚方舟嘛这不是？俺老家话就是这么发音的。” “哦…”赵悠随意的敷衍了一声，不再理会这陌生人，只是把手机朝另一边偏了偏，不给陌生人看。 地下。 轰鸣声中，醒来的亚当目瞪口呆的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倒影里，他的嘴里长出两颗尖牙，如同吸血鬼一般。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