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侠梦归处》 楔子 大楚显宗三十七年,也是楚王朝建朝四百七十三年。 兴许是赵王朝三百四十二年,也可能是秦王朝六百一十一年,天下格局如此而已,赵、楚、秦三大王朝鼎立,纪年早已混乱。 楚王朝的百姓过着自己的日子,赵王朝的百姓数着楚王朝的百姓过日子,秦王朝的百姓看着另外两个王朝的百姓过日子。这日子是越来越红火了,三大王朝终于偃旗息鼓达成了和解,边疆也稳定了下来,逐渐繁荣,但繁荣背后付出的代价无疑是巨大的…… “话说当年,赵王朝只不过是偏隅之地无相国境内的一处镇守边疆的封地,没想到时来运转,如今的赵王朝的皇室家族中出现了一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天纵奇才。此人小小年纪不仅聪慧过人,自幼便熟读四书五经,而且十七岁实力便达到了天境地步,然后带领家族横扫无相国,最后甚至对当时的王朝霸主大齐发起了挑战,短短数年的功夫就喧宾夺主,不仅推翻了无相国,还差点全部占领了大齐,实力不容小觑。不过就在他们赵王朝与大齐打的火热的时候,楚王朝却在南方插上了一脚,也就形成了如今与赵王朝平分大齐的局面。” “赵王朝的人不甘心,他们认为是自己削减了大齐的实力,造成了两败俱伤的局面,要不然怎么会让楚王朝分走大齐唾手可得的一半的土地呢。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王朝的更新换代总是伴随着腥风血雨,楚王朝不去争,自然会有下一个楚王朝,多说无益,战场上见真章。” “打,那就打呗。” “战火一触即发,赵王朝与大齐双方势力打的两败俱伤这已经是个不争的事实,楚王朝能够从中拿走大齐将近一半的土地无可厚非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楚王朝的底气也在这里,但总体而言,楚王朝的军队确实稍逊色于赵王朝。” “两大王朝僵持不下,双方的战争持续了有五年之久,赵王朝与楚王朝的军队你来我往,今天你攻下我边疆几座城池,后天我又夺回自己边疆的几座城池,双方土地接壤的地方战火纷乱,百姓流离失所,纷纷逃往别处,后来逐渐荒凉,形成了我们现在看到了魔鬼城。魔鬼城今天我们暂且不提,下回见分晓。” “就单论赵王朝与楚王朝之间的恩怨,后面这一段才令人悲叹。” “赵王朝的军队久攻不下,但是原本就处于劣势的楚王朝就更加被动了,楚王朝的军队呈现出一种不想继续打战的疲态,而就在楚王朝四百七十二年的四伏天里,楚王在皇宫内遭到了刺杀,刺客虽然一击没有得手,但是楚王已经丢掉了半条命,后面用药续了半年却还是去世了。在这半年的时间内,上至楚王宫,下至楚王朝的百姓人人惶恐不安,最怕听到赵王朝的军队打进来的消息。” “嘿嘿,要说这帮刺客还真不是泛泛之辈,楚王皇宫内遇刺一命呜呼,一时间众说纷坛,朝野震动。皇宫内流传出了多个版本,有人说啊赵王朝买通了楚王的贴身侍卫,侍卫趁机出手夺取性命;也有人说那是赵王朝自己培养的死侍,通过五年时间得以打入楚王宫中,但是啊这大都不可信,越说越玄乎,时间一长,整个楚王朝就陷入了一种诡谲的氛围中。赵王朝却抓住机会,在楚王去世以及新王登基期间,举兵攻打楚王朝,一个月之内连下五城,一直打到了天元城下。” “一个月连下五城,是也不是。彼时的楚王朝岌岌可危,赵王朝举兵大肆入侵,所到之处楚人无不投诚,以保性命无虞。” 年轻人端起酒盅一饮而下,胸口一团烈火正徐徐燃烧。 “公子正解,其实天下何人当家不是当家,无辜百姓无法做主,在战火仍未延及的楚王朝最南端,楚王朝发迹之地,究竟是何人闯入楚王宫刺杀楚王一事仍被人们津津乐道。在坊间流传最广,可信度最高的说法便是赵王朝那传说中百年难遇的天纵奇才突破了天境,达到了更加深不可测的境界,出入楚王宫如入无人之境。” 年轻人心里很不是滋味,闷不做声的独自饮酒。 “话说回来,赵王朝的军队打到了天元城下却寸步难行,这天元城啊几十年前还没有这么显赫的名声。在大齐年间,天元城周围一带被称为中原,绿林好汉云集,官府管不了,于是形成了许多大小不一的帮派组织,荒野常见惨死的尸体。” “此时天元城城主面前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大开城门主动投诚,二是举全城百姓之力奋起抵抗。城主不忍百姓流离失所,若是大开城门主动投诚的话,赵王朝下一步便可直接继续挥师南下,攻入楚王宫指日可待。思量了许久,城主决定向江湖中的绿林好汉求救,凑热闹的事情永远少不了他们。” “据说在赵王朝决定强攻天元城的前一天晚上,赵王朝军队的最高统领被人掳到了天元城,并绑在了城墙之上。耻辱啊,奇耻大辱,最后赵王朝以退兵三十里的代价换回了统领,这事还不算完,赵王朝与天元城的梁子算是结下了。城中传言四起,那个男人会在某一天夜里亲取城主人头祭旗。” “果然某一天雨夜,电闪雷鸣,城主府来了三位不速之客,他们有恃无恐,旁若无人的站立在城主府大厅的屋顶之上,然而不巧此时有人正等着他们,大战一触即发。” “那一战打的昏天黑地,经此一役也打出了两个名声,赵王朝最隐秘的杀手组织——血狱,以及今天的天一门,只可惜城主最后还是在混乱中死去,但是从那一战过后,赵王朝的军队再也没能够继续推进,数十万大军轰然倒塌在了天元城下。” “有天一门的存在,赵王朝的军中没有一人敢做统领,无论是谁,当上统领的第二天就会出现在天元城的城墙之上,故此后面就是血狱与天一门的争斗了。血狱众多杀手对天一门弟子展开了无休止的刺杀,皆被一一化解,但天一门势力单薄,对上杀手可以轻松逃脱,不过面对数十万大军仍然乏力,始终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赵王朝最隐秘的杀手组织血狱被公开后,我们新任的楚王也就是现在的楚显宗,报仇心切,排除众难大力推举了一个政策,决定将土地城池私有化,赏给有军功的江湖侠士。天一门当仁不让,惊鸿一剑,万古剑仙,最后他一个人抵挡了赵王朝的数十万大军;魔鬼城一战,山川崩塌,两大王朝最终达成和解被写进了历史,遂以魔鬼城为楚河汉界划分。” “天元城自当归属于天一门,天一门:天下第一门。” “好一个惊鸿一剑,万古剑仙。听闻天一门百年延寿即将到来,各大势力受邀天元城做客,届时楚王使人送礼宫廷铸剑师打造的六大名剑赠予天一门年青一代的翘楚,只是不知那古剑仙是否会现身。” “古剑仙早已不问俗事多年,他应该不会现身,不过据说古剑仙的关门二弟子,慕容山庄的庄主慕容潇雪届时会到场为天一门贺寿,大家都可以一饱眼福。” “哈哈,那我们拭目以待吧。” 第一章 百年寿诞 楚王朝四百九十五年,天一门举行百年寿诞庆典,邀请各方势力前来观礼。楚王朝为表达天一门这么多年以来的支持与帮助,决定让宫廷铸剑师以陨铁铸六大名剑,赠予天一门年轻一代的翘楚,贺礼将会在天一门百年寿诞庆典上按时送出。 这一消息无疑令人振奋,天一门的地位再次升高,成为了仅次于楚王朝的第二大势力组织,且隐约超过了楚王朝,名声极其显赫,令其他势力心生妒忌。故此江湖上传言,天一门狂妄自大,早已有策反之心,取代楚王朝指日可待。 谣言止于智者,此次楚王朝赠送六大名剑于天一门,正是向天下人释疑,天一门也表示,他们会在这一代的年轻翘楚中选出拔尖者遣往皇城开设武馆,为楚王朝培养绝世高手。 彼时的天元城热闹非凡,楚王朝各大势力皆受邀观礼。 永丰城,枫叶镇 一阵银铃般悦耳的少女笑声贯穿着整条街道,原本荒凉冷清的小镇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就连永丰城内的百姓,官宦人家的子弟也跑了过来凑热闹,这可是枫叶镇数十年来难得一遇的壮举。 天一门百年寿诞庆典举行在即,天下各大势力齐聚天元城,妙医谷自然也在被邀之列。 妙医谷名声在外,响彻三大王朝,常有天下第一天一门,神医再世妙医谷之说。天下祸乱之时,妙医谷的各位仙子受师命出谷悬壶济世,一双玉手拯救了无数黎明百姓。仙子们从不追名逐利,舍身于毒物山谷中,已逾百年光阴。 “妙医谷的各位仙子向来足不出户,除非天下再次祸乱,这次四位仙子一同出谷到时千古奇观。” “妙哉,天一门百年寿诞,能不去吗?” “也不尽然,听说妙医谷谷主使人送去了神丹,礼到人就不打算去了,但是前几天据说妙医谷来了一位贵客,因为这位贵客的到来,谷主决定让妙医谷年轻一代的弟子全部下山前往天元城参加庆典。据说,届时谷主也会亲至。” 话音未落,便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乱。 妙医谷的谷主,那可是天下第一美人,有素仙之称。 “不会是古剑仙亲至吧?” “那就不得而知了,这么多小美人,这位贵客还真不简单呐。” 好是春风湖上亭,柳条藤蔓系离情。 “师姐,怎么有这么多人看着我们呀?” 小丫头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拉着一个身子绰约的女子,看似胆怯的问道。 “因为我们是仙女啊,” 女子莞尔一笑,招呼着自己的小姐妹继续往前走。 妙医谷的影响力不比天一门要差,甚至略胜一筹。众人的目光跟随着几位仙子的身影,直至一行大言不惭字出现在视线中,一切也就索然无味了。 “百年老店,悦来客栈,枫叶镇第一家分店,仅此一家,绝无第二。古剑仙关门弟子陆星陵亲笔题字:‘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本店价格公道,童叟无欺’,欢迎进店品尝。” “古剑仙关门弟子陆星陵亲笔题字,师姐,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枫叶镇何时冒出这么一位不要脸的客栈老板,女子有些汗颜,笑吟吟的说道:“又是一个打着古剑仙的旗号招摇撞骗的客栈,我们走吧。” “咳咳,枫叶镇第一家客栈,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 唐渺倚靠在门墙边上,漫不经心的嗑着瓜子,悠悠的开口说道。 这可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壮举,商机啊,唐渺本想抓住机会大捞一笔,没想到这个小妮子开口就给本店抹黑,唐渺气的半死。 话音刚落,顿时一阵鸦雀无声,果然这枫叶镇第一家客栈的名头显然没有古剑仙关门弟子陆星陵亲笔题字好使。古剑仙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陆星陵的名字也是尽人皆知,他真的就是古剑仙的三弟子,关门弟子也没错。只是大家怀疑的是,你这一家破破烂烂客栈怎么可能与古剑仙扯上关系呢,这不是坑人吗。 女子眉头微皱,目光所及之处,确实再也找不到第二家客栈了。 “师姐,我饿了。” 犹豫不决之际,一眼灵动的小丫头可怜兮兮的说道。 “呀,几位仙子想必是饿了,里面请,里面请。” 唐渺嘿嘿一笑,吩咐店里的小伙计把桌子长条凳擦拭了一遍又一遍。 他站在门口,眯着眼睛望着一下子围上来的人,呵呵的问道:“你们也是要住店吗?” “不住店,我们呀就看看。” “不住滚,别站在这里碍事,古剑仙关门弟子关照的客栈,也是你们能够在这里瞎比划的吗,走走走,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唐渺挥了挥手,不耐烦的喝道。 围观的人一时间义愤填膺,撸起袖子就想要揍人了。 唐渺翻了个白眼,不理会众人,转身走进了店中。 四位娇滴滴的小仙女,唐渺心潮澎湃,他早就知道枫叶镇是妙医谷弟子下山的必经之路,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她们给等到了,这样条件算是达成了一半。 天一门的百年寿诞庆典,作为天一门的弟子,这样的壮举怎么少得了唐渺呢。半个月前他收到师尊的书信,见字如面,老人家道不尽辛酸泪。虽然表面上和唐渺说回不回来无所谓,心意到就是了,但是画风一转又说道,三师弟的三个关门弟子都回来了,二师弟这一脉人丁兴旺,自己这老脸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唐渺听出了师尊其中的意思,大义凛然的回信一封:如期而至。 回师门见师尊,空手回去显然会被人笑话,师尊就他一个关门弟子,为了能够在庆典上让师尊老人家高兴,唐渺头发都想白了,最后拍板决定请妙医谷谷主出世参加天一门的寿诞庆典,如此特别的大礼,师尊他老人家岂不高兴的合不拢嘴了。 “师姐,这位掌柜好奇怪啊,他一个人站在那里又是哭又是笑的,仿佛魔怔,改不会得了什么怪病吧?” 小丫头见唐渺的笑声怪渗人,内心一阵胆寒。 “怪病?” 唐渺顿时拉下脸来,心里嘀咕道:“还真是涉世未深的小丫头,内心单纯的很啊,也难怪谷主会不放心。” “四位仙女,你们就放心吃喝,在本店休息一晚,明天我送你们上路。” 唐渺的筹码就全压在这四个小仙女身上了,可得照顾好了,一时嘴快,脱口而出道。 大师姐眉头一挑,蹿的一下站起身来,摆开架势冷哼道:“你说什么?” 送你们上路确实不太妥当,唐渺讪讪的笑了笑,眼疾手快的关好店门,装模作样的轻咳了一声,正色道:“白葫芦花开四朵。” “莲花冰清玉洁。” “兰花芳香竟体。” “梅花明霜傲雪。” 唐渺眼前一亮,全都对上了,这对暗号虽然只是走个过场,不过自从他看见这四个小仙女后,唐渺愈发的感觉这对暗号的重要性了。 他看向了咬着嘴唇始终一言不发的大师姐,后者竟然有丝羞耻的感觉,另外三人也有点发蒙,小丫头拼命扯着大师姐的衣袖,后者这才弱弱的开口道:“菊花赏心悦目。” “噗嗤” 唐渺憋住不发笑,这才勉勉强强把最后一句给补上:“梅兰菊莲,四仙女下凡。” “噢,原来师尊还是不放心,早就给安排好了。” 小丫头吐了吐舌头,打趣的说道。 “就你话多。” 大师姐敲了敲她的脑壳,赌气的坐了下来。 “明天我护送你们前往天元城,认识一下,我叫唐渺,天一门年轻一代弟子,” 他缩了缩鼻子,气氛有些微妙,大师姐不说话,其他三人都不敢说话。 “唐大哥你好呀,我叫幼莲,你叫我莲儿就好了。” 小丫头偷偷扫了眼大师姐,弱弱的开口说道。 “鹿梅。” “絮兰。” “莞菊。” 大师姐咬牙切齿道。 她的目光不太和谐,唐渺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不知所措。 “谁要你护送,这一路上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我们自己可以安全抵达天元城。” “我也不想啊,这是你们师尊交代的,必须让我将你们安全送到,既然你这么讨厌我,那我就将你们送到慕容山庄吧,那里自会有人接应。” 莞菊美目流盼,轻吐了一口香气,既然唐渺将师尊给搬了出来,他也只得答应了。 后半夜,夜深人静的后院中,唐渺一个人独自饮酒。 “掌柜,信已送达妙医谷。” “噢,谷主怎么说?” “谷主让小的回话,只要梅兰菊莲四弟子顺利抵达天元城,她自会亲临庆典。” 唐渺点了点头,眼神一凝,轻叹道:“如今天下谣言再起,只怕离祸乱也不远了,妙医谷选择此时机出谷,难道洞察了天机不成?”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好说。”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即刻遣人送信到慕容山庄,让庄主派人到清风岭接应妙医谷四位弟子,另外尽快在天元城开一家悦来客栈。” “是。” 第二章 清风岭 翻过这座山,你就能看见天元城了。 清风岭,千峦峰山脚下。 一辆豪华的马车疾驰在官道之上,唐渺生无可恋的在赶马车,马车内坐着四位妙医谷的仙女,这大概就是人生巅峰了。车内香气飘溢,让人不免想入非非,如果可以的话,唐渺真想...呸,不能有这想法,为了师尊的面子,一定要毫发无损的将四位小祖宗送到天元城。 “咦,这里什么时候有人烟了,还是一座小镇,看规模不比枫叶镇要小啊。” 唐渺眉头微皱,有些不明觉厉。 “哇,好热闹啊。” 幼莲从马车内探出了头,小丫头满脸的惊喜之色,外面的世界可比谷内要精彩多了。 也的确如此,另外几个小妮子也陆续探出了头,唐渺看了眼天色,如果不到这个镇子上停留的话,可以在日落时分抵达清风岭中的慕容山庄。 唐渺沉吟了些许,正打算让她们下车歇歇脚的时候,回头一看哪里还有四个仙女的身影,早就一溜烟的跑开了,大师姐跑的最欢。 莞菊虽然讨厌他,但毕竟也是足不出户的女孩,俗世的一切事物自然让人分外好奇,这大概就是女孩子们的天性,唐渺努了努嘴巴,倒也没有多说什么,追上去嘱咐几句后就去寻找客栈落脚了。 不得不说,天一门在天元城举行庆典,无意中带动了周围的经济,除了各大势力前往之外,无数的江湖义士也想目睹此盛世壮举,鱼龙混杂的小镇上,唐渺真担心会发生什么,以这四位仙女的容貌,所到之处便水泄不通这是常态。 唐渺在客栈坐了一会实在是坐不住了,赶紧上街去寻找,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四个丫头手里每人拿着两串糖葫芦,周围的人纷纷驻足侧目。 唐渺定睛一看,纳闷的寻思道,这四个丫头竟然没有走丢,再仔细一瞧,只见一个书生模样的俊俏男子有说有笑的陪伴左右,好似神仙眷侣一般让人羡慕不已。四个丫头第一次出谷,涉世未深,怎么就对男人如此感兴趣了呢。 唐渺看不懂,很是不解,很好奇她们平时在谷中都学些什么,幼莲一眼看见了唐渺,高兴的跑了过来,叫道:“唐大哥,你总算来了。” 莞菊往这边瞧了一眼,并不着急过来。 “这人是谁呀?” 唐渺哑然一笑。 “不认识。” 小丫头嘟着嘴,朝大师姐扮个了鬼脸。 唐渺狐疑的眨了眨眼睛,看来小丫头对此人并不感冒啊,两人笑呵呵的又说了几句,终于分开了,莞菊往她们这边来,柔弱书生挥手作别。 “莞菊,你们认识吗?” “不认识,师尊说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幼莲吐了吐舌头,没好气的的哼道。 莞菊脸庞微烫,腼腆的露出了笑容,她一句话没有说,轻揉着小丫头的脑袋,好一阵出神。唐渺笑而不语,情窦初开的丫头,情劫怕是要来了。 话说他究竟是谁,唐渺最关心的还是这个问题。 这个不难打听,俗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江湖中的小道消息传得很快,且范围极广,他只需要去茶楼、酒肆中坐上一坐,也就大致清楚了。 听说楚王朝赠予天一门六大名剑的贺礼不日将会抵达清风岭,届时天一门会派人过来接应,日后便与江湖人无缘了。此六大名剑为楚王朝宫廷铸剑师用陨铁打造,锋利无比,赐予爵位,凡是持有此六大名剑的人,楚王朝必奉为上卿。 此六大名剑分别是天枢、流云、纷乱、霞光、无双、冼渊...... 这是人尽皆知的可靠消息,楚王使节不日抵达,多半就是已经抵达清风岭。还真是艺高人胆大,江湖中许久没有大事发生,难不成几年前的闹剧又要重演,这些人又不安分了。 不是个好兆头,唐渺回到客栈,大堂内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他粗略的扫了一眼,很敏锐的嗅到了一丝杀机。听口音,这些人大都来自天南地北,服饰怪异,有的穿着宽大的胡服,有的披着兽皮,直觉告诉他,好戏即将登场。 “秦王朝的人?” 唐渺心一惊,迅速回到了房间内。 “今晚谁也不要出去,我们明天一大早就离开。” 幼莲第一个不答应,小丫头在永丰城内逛过城隍庙会,见过了繁华的夜市,早就对热闹的城镇向往不已,今天怎么可能会放过如此好的机会出去游玩一把呢。 “为什么不能出去玩啊,这里这么热闹肯定非常好玩。” 鹿梅脸色一白,弱弱的说道。 “对啊,鹿姐姐说的对,凭什么不让我们出去玩。” 小丫头傲娇的扬起了下巴,冲他假扮了一个招牌鬼脸。 “这样吧,等天色完全暗下来,街上若是还可以看见一人,我就陪你们出去逛逛。” 唐渺轻叹一声,若有所思的说道。 “行,天色完全黑下来不过戌时初,街上正是热闹的时候,怎么会空无一人呢,说谎都不会,还天一门的弟子呢,都不觉得羞耻。” 莞菊撇了撇嘴巴,然后便不再理会唐渺,带着姐妹们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静待夜幕完全降临,就像盼望着心上人到来一样。 一轮残月挂在天边,今晚的夜色非常惨淡。夜行者飞檐走壁,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如鬼魅般穿行。 幼莲蹑手蹑脚的推开房门,不禁内心一颤,走廊一排房间的烛火早已经熄灭了,一楼原本人声鼎沸的大堂此时也是人去楼空,万般俱静,孤寂的烛火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摇摇欲坠。 她咬着牙,不敢继续往下走了,畏畏缩缩的回头看向了莞菊。 “师姐,楼下没人了。” 幼莲朝底下比划着手势,为了迎合这种死寂的氛围,她生怕自己说话的声音太大。 “怎么可能?” 莞菊微微一愣,急匆匆的跑到了楼下,原来客栈已经打烊了,店里的伙计已经反锁了店门,插上了木栓。 “不用出去看了,他们来了。” 唐渺鬼鬼祟祟的从黑暗中闪了出来,一副尤为深沉的模样,让人恨得牙痒痒。 “他们是谁?” “从三教九流中演变而来的三邪九淫。” 语毕,他缓慢的抬头望向了头顶上的房梁,伸手一捻,脸上笑意正浓,喃喃道:“老掉牙的套路都不知道变更,就是不知道这一代的淫邪之辈有没有长进。” 唐渺已经暗示的很明显了,莞菊凝视着眼睛,伸手取出腰间的金色小珠,猛地发力,金色小珠洞穿房梁而过射向了黑暗的角落里。 只听见吃痛一声,一个黑衣人便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一身夜行衣,很直观的表现就是坏人,另外几个小丫头瞬间紧张起来,凑到了唐渺身边。 莞菊的身形稍有一滞,房梁之上另外几个黑暗的角落里突然又跳下来几个来势汹汹的黑衣人,握着明晃晃的横刀,从四面八方将他们五人给围住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方才摔下来的黑衣人踉踉跄跄的起身,哀怨的问道。 “妙医谷医者。” 莞菊往丹田内沉了一口气,傲然的回答道。 “妙医谷?” 黑衣人的反应也是迅速,全部集中到了一起,双双拱手拜道:“神医再世妙医谷,得罪。” 四五个黑衣人几个翻身,转眼便消失不见了。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小丫头心有余悸的望着房梁之上黑黝黝的一片,哆嗦的问道。 “杀人。” 唐渺嘿嘿一笑,在大堂内点燃了烛火。 “杀人?” 这在她们妙医谷的弟子听来觉得非常荒唐,似乎在她们的记忆中,生老病死才是常态。杀人,这是多么遥不可及的字眼,在她们的心底激荡起层层涟漪,直至灵魂深处。 大堂内一阵沉默,江湖中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天元城内械兵器,妙医谷中不见血。简单点来说,就是不论天元城还是妙医谷,里面都不允许打架斗殴。古剑仙那惊鸿一剑无人能解,同样妙医谷主无解的病人,无人能救。 这条不成文的规矩,后半句适应三大王朝境内任何势力,但是前半句话通常被人不屑一顾,尤其是三邪九淫。 三邪九淫,这个解释起来并不复杂,是从三教九流中演变而来的一个超级大势力组织。里面的人鱼龙混杂,实力参差不齐,但是数量庞大,混迹于赵王朝境内,与之相抗衡了数十年,一直延续到今。 三邪:盗、刺、抢一类的能人异士。 九淫:恶、贪、巫、嫉、亵、暴、刁、毒、秽一类嗜血之徒。 这类赵王朝的超级大势力网罗天下淫邪之辈,去追求生命中的极致,在这个过程中为这个世界“增添”了色彩浓墨的一笔。 凡是被他们盯上的东西,不死不休都要得到,唯有一次失利,三邪九淫损失惨重,天一门弟子将数千淫邪之辈尽数斩杀于寒泉关外。 “又是天一门?” 莞菊微微一愣,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好像又给唐渺带偏了。 她脸色一黑,叫道:“喂,跑题了。” “噢,三邪九淫行事讲究先礼后兵。” 若是被他们盯上的目标,在行动之前会收到了三邪之首送来了盗取函,里面列举了即将动手偷盗的目标,以及偷盗的具体时间,非常详细,且兵不血刃。 盗不成,刺客上线,取盗者棘手人物的首级替代目标。 二者皆不成,三邪九淫会派出绝世高手明抢,同时将目标人物信息以及种种好处散发给所有嗜血之徒,接下来则是无尽的追杀。 此先礼后兵三招屡试不爽,这次的目标非常明显,老套路重现,竟然是莫名的熟悉。 不过似乎又好像有一点不同,往往三邪九淫的出现,通常伴随着赵王朝的追捕,这一次究竟会是什么势力组织呢? 第三章 三邪九淫 此时的小镇危机四伏,所有人默契的躲在房间内足不出户,这是三邪九淫的规矩,除目标任务以外,不对无辜之人出手,不对手无寸铁之人出手,不对老弱妇孺出手。他们能够在短时间内发展为赵王朝第一大恶势力组织,规矩是必不可少的成功因素,无规矩不成方圆。 试想一下,一个恶势力组织能够完全按照规矩去严格的执行任务,天下又会乱成什么样子,唐渺无法想象,按理说七年前的事故不会重演。 黑夜是人类的梦魇。 屋顶上的砖瓦在跌宕起伏,发出极其清脆的声音,让人心头一颤;烛光映衬的纸窗上黑影一闪而逝。 行动开始了,唐渺缓慢闭上了眼睛,控制自己的心跳,洞察周围一切细致入微的声音。 隔壁四个小丫头还在窃窃私语,不敢安然入睡;屋顶上不时有人经过,轻功一流,往南面而去;主干道的巷口呼吸声极重,埋伏了不下百个彪形大汉...... 等等,唐渺微微偏头,方才一愣,陡然睁开眼睛,面露似笑非笑之色。 “殿下,时候不早了,您先歇着吧,一帮宵小何劳殿下操心,只要我们明日进入清风岭,慕容山庄就会派人前来接应。” 老奴推门走进了房间内,见了礼,恭声说道。 “不必了,就是因为如此,今晚才至关重要。” 他看向桌子上的盗贴,古往今来还真有不少人干这样的蠢事,无一不是子虚乌有,这万一要是失手了,岂不是砸了自己招牌。 而且,据说这块金字招牌还真丢过一次。 “殿下不必介怀,我们的踪迹并没有暴露,而且整个院子内外有不下数百禁卫轮流值守,他们都是从宫中选拔出来的一顶一的高手,肯定不会有任何差池。” “话虽没错,但是这伙人行迹诡秘,不得不防。行了,大家今晚都辛苦点,打起精神来,一定要守好六大名剑,让他们再自砸招牌。” 年轻人的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也许真的只是夸大。 死寂一直持续到了后半夜,年轻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房间内一片漆黑,他顿了几息时间后才猛然醒悟。 我是谁? 我在哪里? 我在干什么? 夺命三连问,年轻人翻下床榻,惊道:“来人呐,来人...” 桌子上的盗贴已经落在了地上,裂成了两半,他贴身携带守护的“天枢”剑也已经不见踪影。年轻人冷哼一声,脑海中的困意一时间荡然无存,他的脸上堆积着灿烂的笑容。 门外的禁卫鱼贯而入护在了年轻人身旁,而后老奴掌着烛台这才姗姗来迟。 “殿下,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还真是狡猾,他们已经来过了,盗走了‘天枢’。” 年轻人不怒反喜,捡起地上裂成两半的盗贴,沉吟的说道。 “啊,殿下有没有受伤?” 年迈的老奴惊呼一声,冷汗直冒,不由分说的就靠了过来。 年轻人微微皱眉,留了心眼伸手就去挡,冷冷的说道:“本王没事,其他几柄剑何在?” “托殿下洪福,都在呢。” 老奴叹息一声,说不出的欣慰。 他迟疑了几息,大怒道:“不好,他娘的被耍了。” “殿下息怒,您这是怎么了,老奴这就派人去追。” “滚,都给我滚,一帮废物。” “三邪九淫,你们给我记住了,本王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一夜无话,小镇离开了不少人,三邪九淫到底有没有得手,这无疑是接下一段时间内饭后的最大谈资,谁越是扯得玄乎,谁就是焦点。 四位仙女心事重重,幼莲不肯坐在马车内非要和唐渺一起赶马车,吵吵闹闹要听唐渺讲江湖中的趣事,特别是天一门在秦王朝寒泉关外以一己之力抗衡三邪九淫的往事。 唐渺无论如何都不肯张嘴,这往事就如一壶清酒,沁人心肺,喝下去却还是如一团烈火在胸口徐徐燃烧。 不是他不肯说,只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 小镇的街上没有半点血腥味,兵不血刃是他们办事最大的宗旨,但往往无法达成。 赵王朝的宫廷势力也没有出现,这戏后面才精彩,唐渺对此漠不关心。 翻过千峦峰,进入清风岭之后就属于天元城地界了,他们在官道边的茶棚歇了一会,江湖气息愈来愈浓厚,妙医谷出世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大江南北,六大名剑被盗的传闻已经屡见不鲜。在豪华的马车之后,有一长条自发愿意跟随的队伍,旨在护送仙女入城。 “见过大人,敢问马车内可是妙医谷众仙女?” 到九转亭,一行十余人的队伍拦下马车,为首也是两位神仙似得姐姐,一身青色窄袖长衫,毕恭毕敬的问道。 “正是。” “大人,我等奉庄主之命在此等候,迎接妙医谷众仙女。” 唐渺微微皱眉,愣道:“哦,妙医谷乃天一门座上客,信中交代庄主会亲自前来迎接,为何不见慕容庄主?” “庄主昨日后半夜有急事匆匆离开,让我等手持信物在此等候,大人请看。” 为首女子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物什,唐渺接过来一瞧,这东西可不简单,可以确认是慕容庄主随身携带之物。 “后半夜匆匆离开,想来是出什么事了?” 唐渺面色一沉,赶紧将四位仙女交给了慕容山庄的人,寿诞庆典上的大礼算是十拿九稳了,师尊老人家肯定欢喜的很。 慕容山庄的人护送四位仙女继续赶路,直接前往天元城,幼莲掀开帘子依依不舍的作别,一剪闲云一溪月,一程山水一年华。 清风岭,响马庄。 午后的庄上来了一位不速之客,群马受惊四处狂奔,一个独眼的彪形大汉畏畏缩缩的躲在桌子底下低声说道:“你...还还活着。” “怎么说话的,我特么就该死啊。” “老祖宗息怒,我不是这个意思,掌嘴,掌嘴。” “得了,别在我面前演戏,就你这点心思天下人皆知,我这次回来也不是来找你麻烦的,你先出来。” “老祖宗在上,小的只有跪着的份。” “那也没见你跪着啊。” 唐渺眼睛一瞪,哭笑不得的说道。 “嗨,老祖宗见谅,桌子底下空间小,动弹不得。” 独眼大汉狡黠一笑,见缝插针的回答。 唐渺见他始终不肯出来,便蹲下身子,一把牢牢抓住他的肩膀,脸上笑意正浓:“一身膘又多了不少,我不在又捞了不少好处吧。” “哪能啊,小的一直铭记着老祖宗的教诲,养活了庄下好几个村子,这是大家为了感谢我,家家户户轮流请我吃饭,所以这...” “行了,你别和我扯些有的没的,我且问你,你如实回答。” “老祖宗尽管发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唐渺轻笑的松开了独眼大汉的肩膀。 “近日你是否收到了三邪九淫的集结令?” 独眼大汉一惊,顿时冷汗直冒,眼中闪过一丝迟疑,一咬牙很快便又释然了,苦笑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老祖宗的眼睛,一个月前小的在天元城中闲逛时收到了三邪九淫的集结令。” “你去了?” 唐渺冷笑一声,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独眼大汉不说话,一个劲的直摇头。 “没有?” 唐渺目光一凝,眼神逐渐的冷冰起来。 “去...去了,小的只是去看看,并未现身。” 独眼大汉低下脑袋,不敢直视唐渺冷冰的目光。 唐渺微微扬起嘴角,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探手往大汉的胸口一拍,这看似轻飘飘的一掌,独眼大汉的魂魄都给吓没了,心想这下是完了,但是没曾想却一点事都没有。 “多谢老祖宗不杀之恩。” 独眼大汉磕头叩首,才拜了一下,跪直身子时,胸口就散出了许多银色的粉末。大汉脸色一白,颤抖的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老祖宗,我...这不是我的东西...捡的,这是我捡的...” “金枝玉叶,一世繁华,散尽富贵,荣华一生。看来是得手了。” 唐渺笑吟吟的说道,脸上的笑容一闪而逝,继而堆积着肃杀之色。 “老祖宗饶命啊,不关是我一个人,满天的银叶子,大家都在捡,我也跟着捡了几片,就三片,才三片啊。” “三片银叶子,还少吗,金枝玉叶代表什么,我想你比我更加清楚,你已经废了。” “不不,我没有金枝,牵扯不到我。” “笑话,金枝可遇不可求,传说一枚金枝可发布盗帖,完成任务者由手持金枝者奖赏玉叶,但倘若无法支付玉叶,盗帖作废,完成任务者可反取手持金枝者的性命,并占为己有。那么玉叶从何而来,自打你得到玉叶之后,就要做好随时被人杀死的准备。玉叶,是凭实力抢来了,有能者居之,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我知道,所以连夜从白龙河逃回了庄上。” 独眼大汉一下子瘫坐在地上,颓然的说道。 “走水路,是谁?” “九皇子所率领的圣灵卫。” “结果如何?” “无一幸免。” 第四章 情谊 “既然是障眼法,为何在千峦峰山脚下的小镇里,为一个替身也闹出这么大的阵仗,似乎不太应该啊。” 唐渺想不通,暗骂了几句,三邪九淫确实很会搞事情,而且不可理喻。他抢了一匹好马,从响马庄直奔天元城而去,留下一干马贼面面相觑,无一人敢拦。 白龙河位于天元城的西北边,是一处风景秀丽人迹罕至的地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阻隔了赵王朝与秦王朝直接接壤。它有一种说法,当初赵王朝的军队一直打到了天元城脚下,束手无策之际,他们请来的能人异士想出了一招,决定开凿人工河围城,将天元城的军士百姓活活困死,不战而屈人之兵。计划刚进行了一半,赵王朝的军士便累到了一半,因此而搁置了,所以范围并不大。 至于人迹罕至,由于当时是战争纷乱年代,那里岂会有人繁衍生息,如今二十年过后,大自然又重新赋予了色彩,所以非常矛盾。 不过让唐渺困惑的是,经白龙河抵达天元城虽然理论上行得通,但是路非常难走,而且白龙河位于天元城的西北方,若是从都城出发经过白龙河的话必须要绕天元城走很大的一个圈子,看样子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九皇子带着圣灵卫兵行险招,却还是被三邪九淫给识破了,可谓是神仙打架,招招致命。 “这一代的淫邪之辈看来是非同小可。” 唐渺从永丰城过来,要想赶去白龙河,天元城是必经之地,所以白龙河去不去已经无所谓了,问题的核心最终还是天元城。 天元城外,十里铁木林。 他怔了好大一会,突然有些酸楚,脑海中的画面在眼前一一重现,最后叠加在一起,少年鲜衣怒马,不负韶华。 “没想到你也回来了。” 树梢之上,一个长发飘飘的白衣男子负手而立。 “你能回来,我为什么不能回来。” “回来干什么,抢我大师兄的名头?” “扯淡,按照师尊的辈分,我才是大师兄好不好。”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从不服输。” “自从我加入了天一门,就没想过会输。” “那...要在比一比吗?” “请!” “你没有内力,拿什么和我比。” “实力。” “老规矩,让你三息。” “好勒。” 唐渺翻下马背,人未落地翻手一拍,一跃几丈之外,化身为一道残影,犹如闪电般穿行在铁木林中,身法了得。 而树梢之上长发飘飘的白衣男子更是了得,身轻如燕,一点树叶直蹦几丈高,整个人仿佛在半空中飞行一样,速度丝毫不弱于唐渺。 “不错,你的神行步已经修炼到如火纯青的地步了,普通人根本无法捕捉你的身影。没想到当初无法修炼出内力的废小子竟然可以走到今天这样强大地方。” 唐渺方才仰头,白衣胜雪的男子轻点着飘落的树叶而下。 “师兄见笑了,你的轻功堪称一绝。” 他哈哈笑道。 两人相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商业吹捧之后,两人并肩往天元城而行。 “师兄,虽然久未谋面,但是你的鼎鼎大名我听的耳朵都起茧了。白衣胜雪嫡剑仙,日月乾坤,正气凛然。” “有两把刷子。” “少来,名声再怎么响,也不如你的一句话,让妙医谷谷主亲自为我疗伤,怕是师尊也要付出不少代价。” 乾正紧绷的脸庞满是笑意,拿拳头捶了捶唐渺的胸口。 “没办法,毕竟人格魅力摆在这里。” “哼,听说你这次又把妙医谷给请出山了,谷主亲至?你面子倒是不小啊,师伯这次该高兴了吧,定会出尽风头。” “还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师兄啊,好不容易回家一次,肯定得让长辈高高兴兴,可不能让老人家还替我们操心吧。” “是啊,我有五年未见过师尊了,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怎么样了。” “知道就好,师兄这次准备了什么礼物啊。” 唐渺故意往乾正身上挤了挤,打趣的问道。 “嗯......你师嫂。” 乾正沉吟了些许,显得有些窘迫,快速的说了一遍。 唐渺愣了愣神,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随即释然的笑了笑,沉默的良久,轻叹道:“师兄,你还记得我们这一辈的弟子第一次下山后回来时的情形吗?” “怎么会不记得呢,从天一门第一次出去历练,才十六岁,那时一个个心高气傲的很,从天下第一门习得武功,谁也不服,不服就干。扬言非得干出一番成绩回报师门,看不惯世间任何不平之事,发誓要除尽人世间所有的凶恶之徒,可笑至极。” 乾正脸上闪过一丝自嘲之色,略有丝悲凉之意。 “的确是笑话,约定之期一到,我们从五湖四海回师门,在几位长辈面前争着抢着炫耀自己的战绩,杀了多少多少淫邪之辈,帮助了多少多少老弱妇孺,学会了如何如何的对敌技巧,仿佛只要自己杀的恶人比别人少就好像很丢脸一样。到后面愈演愈烈,前两次一直平淡无奇的陆星陵,第三次竟然带回了当初名噪一时贼盗首级献给了长辈们。长辈们大发雷霆,自从那以后,天一门提前收徒,将我们尽数赶出师门,无允许不得回师门,否则休怪长辈们无情。” “哇,记得这么清楚,你还挺记仇的呀。” 乾正白了唐渺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 “说的好像你不记得一样。” 唐渺弱弱的反驳道。 “呵呵,当初我们都不理解长辈们的真正意图,竟赌气发誓再也不回师门了,后面在外历练的日子一长,天一门的名声也响彻了三大王朝。此时再回头去细细品味长辈们的话,道不尽其中的酸楚。没想到最后还是陆星陵这小子最先看透,愿意寸步不离的守在天元城,守在天一门,为教育下一辈弟子发誓永不离开天元城。” “嘿嘿,陆星陵这小子在天元城呆的也不是那么自在,他和二师叔的女儿争锋相对,一直在暗中较量,难搞哦。” “哈哈,当初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子也长大了。” “是啊,我们都长大了,师兄...也要成家了。”唐渺腼腆的笑了笑,那个一人独闯赵王宫的白衣身影也消失不见了。 “对了,还有慕容师姐,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我昨天让她带着人连夜赶往了白龙河,希望可以救下九皇子。” “噢。” 唐渺暗自吃了一惊,却仍然有一点想不明白,开口追问道:“师兄如何知道九皇子带着另外一拨人从白龙河经过呢?而且三邪九淫行事先送盗帖,后刺杀再明抢,想来性命无虞。” 乾正摇了摇头,叹道:“你绝对想不到是谁告诉我的,如果你知道此人是谁,就明白了我为何如此迫切的让慕容赶紧赶去白龙河救人了,只是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哦,那我倒要听听究竟是何方神圣了。” “虺灵。” “是他?血狱也重出江湖了,这一代的事难道要扯上上一代的恩怨了吗?” “嗯...可能不止是上一代,甚至是师门长辈那一代的恩怨,江湖本就是打打杀杀,谁主沉浮的一个任凭岁月腐蚀的过程,它吃人从不吐骨头,等你老去,你就会发现因果循环到了。” 第五章 天一门 两人说话之间,城外的十里铁木林就走到了尽头,这是他们小时候常来练功的地方,从这里已经可以隐约看见天一峰上的阁楼了。 天一门这一代年轻一辈的弟子分为了两派,比他们这一代的弟子多出了近几倍的人数。一派在天一峰上始祖地长大、练功,陆星陵代门主收徒;另外一派也就是陆星陵的老相好,二师叔的女儿秋伯霜代门主收徒,在天元城中长大练功。 按理说代门主收徒有点说不过去,如今门主健在,天一门正是兴旺的时候,但倘若是门主亲自收徒,岂不是乱了辈分。祖师爷传下的规矩,一代带领下一代,这磨练人心智的活本应该由唐渺成长起来后成为这一任门主后接手的,不过上一个时代妖孽横行,唐渺师兄弟几人的成长偏离了长辈们原先设定的计划,门主决定提前收徒,说起来唐渺惭愧万分。 初衷不改,继续前行。 秉承天一门一代代弟子传下的侠义精神,这一代天一门广收门徒,不单只是为了培养绝世高手,而是为了锻炼出一个个坚毅不屈的勇者。 天一门往上讲,门主历代只收三人为徒,留一资质最佳一人为下一任门主,其他两人允许出师离山去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到了他们这一代,十二三岁的年纪由于种种原因被带到天一峰加入天一门,在天一门长大、练功,唐渺被老一任门主带回天一峰,此时的天一门这一代的弟子已经有五人了,二师叔的女子排除在外,占了很大的便宜。按照祖制,资质最佳的弟子只收三人为徒,唐渺无法修炼出内力自然排在了第四。最后的比试中,乾正、慕容、陆星陵被三师叔收为了关门弟子,唐渺则是被这一任门主收为了关门弟子,算是比较乱了,如果按照辈分来排师兄弟,唐渺作为门主的唯一弟子,按理来说作为大师兄其实也不为过,在不违反祖制的情况,也只能如此了。 唐渺其实也不明白为何某些厉害的门派一直要建立在深山老林中,在外历练的那段时间中,他才知道只有眼界清净了,耳根子清净了,内心清净了,时间一长,自然也就水到渠成了;倘若要在闹市中,非得逼疯不可。 “师兄,你看那小子,眼神犀利,步伐轻快,负剑于后背,意气风发,有你当年的风范。” “哈哈,少年游,初生牛犊不怕虎,果真是陆星陵教出的弟子。” 乾正微微一笑,眼神复杂的很。 “谁在说话,站出来。” 少年横眉冷对,双指一探,大喝道。 “这里。” 乾正削下一片树叶,用内力击发而出,一道绿光打向了少年。 少年不为所动,凌厉的目光死死盯着射来的绿芒,两指一夹便截住了。 两人不免相视一眼,皆是一愣,有意思。 “何方宵小,竟敢擅闯天一峰,不知道这里是天一门所在吗?” 少年弹去了绿叶,冷笑一声道。 “熟悉的味道,我似乎记得有一段时间,陆星陵这小子在这里守山门来着,一个什么都敢教,一个什么都敢学。” 唐渺略有些头疼。 “咳咳,无尘你且去吧,为师来会会他们。” 少年回头一望,脸上这才浮现出一丝笑容。在山路另一端的尽头便出现了一个魁梧男子的身影,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十分耀眼。 “无尘领命。” 少年微微欠身拜道。 语罢,就不在理会树杈上摆姿势的两个傻帽,转身便进入了十里铁木林,轻功树上飘,少顷便不见人影,消失在了郁郁葱葱的树林中。 “这也是祖制吗,为什么每次遇到危险,师尊总会及时出现,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因为他一直就在我们身后,现在便轮到我们了。” 乾正望着迎面狂奔而来的陆星陵,苦笑的直摇头。 “两位大师兄,我想死你们了。” 魁梧男子甩开膀子狂奔起来,一阵地动山摇。 陆星陵黑了不少,身子也壮了一圈,哪里还有当初执剑走天涯的剑仙模样,分明是个种地的,他哈哈一笑,自嘲道:“唐师兄眼光毒辣,还真被你给说中了。” “师门寿诞在即,你为何没去城中?” “还去城中作甚,楚王朝送来的寿礼被盗,城中已经乱套了,方才二师叔遣人送来消息,南洛王已经抵达天元城,在城中大发雷霆,必须要让戏耍他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而且六大名剑一定要追回,不过意外的是,南洛王却对九皇子只字不提。” “星陵,身在江湖,就不要插手庙堂之事。” 乾正摇了摇头,他对楚王朝其实并不感冒。 “两难,楚王朝这次的意图非常明显,他们假借贺寿之名,让九皇子拜入天一门下,在天元城历练,彻底的将楚王朝与天一门牢牢的绑在一起。如今江湖中盛传的六大名剑已经有一柄内定了,在庆典上城主会将‘天枢’赐给九皇子,而‘纷乱’要作为镇物永存天一门。” 乾正满脸漠然之色,从而一言不发。 如今的天一门已经背负了太多,独占一座城,就必须背负一座城的责任。 庙堂的问题让三人一时间语塞。 “这孩子叫无尘?” 唐渺哑然一笑道。 “对,凡无尘,很厉害的小子,放他出去打磨一下。” 陆星陵眼中闪过一丝灵光。 “他会被揍扁的,如今三邪九淫一出,血狱也被放了出来,他们继而再发盗贴,鬼三千很快也不淡定了,定然循迹而至......他一个人应付的过来吗?” “我不是跟着去了吗,他摆不平的事,老子来给他撑腰。” “那你还不赶快跟上去。” “嗨,这就去,这就去,真是麻烦。” “喂,需要帮忙吗?” 唐渺从腰间取出了一截黑黄的指骨。 “把剑找回来吧,丢了终归是麻烦。” 陆星陵一怔,轻笑道。 这是一截约莫两寸长的指骨,经烈火淬炼,外表呈现出黑金色,不是凡物。 半截入土的老伙计摩挲着指骨,毫无生气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怪异的神色,他似笑非笑的说道:“确实是金枝,还能用一次。” “能用就好。” “呀呀呀,一个月之内连收两根金枝,天下要大乱咯。” 老伙计“桀桀”的笑着。 “六柄剑,一把都不能少,如期送到天一门百年寿诞的庆典上,以楚王朝的名义,我相信以各位的实力应该不难做到。” “有意思,拿金枝换废铁,嗯...让我仔细想想,我记得你,天一门弟子。” “怎么,规矩忘了吗?” “嘿嘿,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怎么能忘了呢。” 老伙计张口一咬,嘎嘣几声,淬炼过的指骨就变成了一堆粉末。 “什么价位?” “无价。” “够吗?” 唐渺一抖袖子,另外一根约莫三寸的黑金指骨便落在了地上。 老伙计眯上了眼睛,沉声道:“原来是你!” “办事去吧。” 那日之后,江湖上又传,夺回六大名剑,赏金枝。 金枝玉叶,一世繁华,散尽富贵,荣华一生。自此六大名剑之争被推向了最高潮,淫邪之辈全都杀红了眼睛,不惜一切代价。 第六章 鬼三千 如果三邪九淫得手,那么上一个使用金枝的人到底是谁? 这里就产生了一个矛盾,按照规矩办事,对事不对人,只有接下任务的老伙计才能知道是何人使用的金枝,但不排除持有金枝者乔装打扮。故此唐渺在使用金枝想要拿回六大名剑之时,只能发动天下所有的邪淫之辈去寻找,然后按照规矩发盗贴,再行刺抢,至于具体怎么实施,就不用唐渺操心了,他只要最后的结果。 如今三邪九淫已经接下了这单买卖,倘若约定之日无法完成,则自会有人登门赔罪,并退回五根指骨,恰好是一个手掌,这买卖岂能不划算。 离开了堂口,唐渺直奔天元城而去,而乾正呢,说句不该说的话,他竟然去找女人了。 天元城有自己的军士,作为楚王朝最安宁的大城市,没有之一,自然是无比繁华。唐渺对天元城的记忆还停留在说书先生的嘴里,城门口没有守城的军士,想进就进想出就出,没有楚王朝管辖的其他城市的那么多般规矩;当然了,如果你想要在城中捣乱的话,自己就得好好掂量掂量了,毕竟这里不比其他地方。 城中满是生活气息,兼容性大,海纳百川,三大王朝的人皆在这里生活。楚王朝与赵王朝的恩怨并没有牵扯到天元城与赵王朝之间的联系,唯一的不便之处,大概也就是天元城土著与生俱来的心高气傲吧,都是给惯的。 唐渺在街上看见了南洛王,一身华贵的锦衣,举手抬足之间仿佛都有氪金的魅力,不巧的是,梅兰菊莲四仙女也在,慕容山庄神仙似得姐姐也陪在左右。 幼莲两手都握着糖葫芦,百无聊赖的舔着,无意中在人群中看见了唐渺,欢喜不已:“唐大哥,你终于来了,怎么不去找我们玩啊。” 幼莲朝唐渺飞奔而来,他一手按住了小丫头的脑袋,不让他靠近,无奈的笑道:“丫头你矜持一点,我也是刚到,没想到竟然在街上遇上了。” 幼莲拉着他过去,其他两女还好,莞菊脸色有些难看。 “唐大哥,我跟你讲,他就是南洛王,楚辞钧。” 唐渺点了点头,然后就没有了下文。 他的反应让楚辞钧有些不爽,直言道:“你又是何人?” “天一门弟子。” 幼莲抢着回答。 “原来如此,难怪这般心高气傲,在自家地盘上确实有狂妄的资本。” 楚辞钧眯着眼睛笑道,脸上毫不加掩饰的呈现出讥讽之色。 对于唐渺的莽撞行为,莞菊怀有几分歉意,拉着楚辞钧低声细语几句,然后便径直离开了。莞菊已经彻底放飞了自我,这情劫要是到来,怕是哭都来不及了。 唐渺尴尬的摸了摸鼻子,拉着慕容庄的两个姐姐问了一下慕容庄主是否进城的情况,这才若有所思的去了约定好的悦来客栈。 他想到了一个人,也应该要出现了,就让伙计在店外挂上了“上可偷九天蟠桃,下可捞冥府阴魂,三千大盗尚可”的字幅,一直等到了后半夜,一缕黑烟从窗户边的缝隙溜进了房间内,唐渺伸手往腋下一按,顿时便没了呼吸,仿若死去。 “啪” 一身灰色裋褐布衣的年轻人悄无声息的便坐在了对面的长条凳上,手里抓着的字幅往桌子上一扔,不悦的说道:“以后要找我别这么张扬。” “我已经很低调了,难不成要在大街上扯开嗓子大叫‘鬼三千,鬼三千,我有事要找你’。” 唐渺呵呵一笑,语锋一转,又道:“很难想象你还没有没人打死。” “抱歉,你走后的五年,无一失手。” 年轻人翻了个白眼,冷哼道。 “那怪我咯,什么不好偷,非要去偷人。” “不说了,那婆娘辣的很,不要也罢。” “行,这次也不要你偷人了,帮我去送一件东西......” “等等,我还没说完呢,我早就已经金盆洗手了,没有下次。” 年轻人眼珠子一转,讪讪的笑着。 “噢,什么时候的事,今天还是昨天?” 唐渺眯起了眼睛,似笑非笑的说道。 这话鬼三千没法接下去,捂着眼睛,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最后一次。” 他竖起了中指,弹了弹头上的那一撮骚气的长发,不满的说道。 “我无所谓。” 唐渺将东西递给了鬼三千,他接过来一瞧,顿时大怒:“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一张三邪九淫特制的盗贴,上面时间、目标都已经标明了,让鬼三千将这东西送到南洛王天元城行辕,然后自个又去偷,确实变态。 “假的你急什么?” “我当然知道是假的,假的也不行,掉我面子。” “别废话了,我和你一起去。” 唐渺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事就这么给定了下来。 “明晚子时,南洛王行辕,楚辞钧贴身翡玉。哇,什么时候品味这么低了,翡玉也要,那玩意又不值钱。” 鬼三千仔细瞧了瞧盗贴,虽然是假的,但是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 “不是盗六大名剑吗,这玩意顶个屁用。” “南洛王已经被盗过一次了,全是假的,真的现在不知所踪,我又让三邪九淫帮我去找了,不出意外相信已经有下落了。” “噢,是你小子使用了金枝,还有没有多的,借一根我耍耍。” “少贫嘴,去办事吧,相信以你的能力,这不是什么难事。” “难倒是不难,只是不知道有何用意?” 鬼三千沉吟了几息,若有所思的问道。 “我想借他的身份探了探楚王朝的深浅,他们安逸的太久了,太安静了。” 唐渺嘿嘿一笑,目光逐渐深邃。 “多管闲事,江湖中人自当逍遥自在,你管这鸟事作甚,等你们天一门百年寿诞庆典一过,老子带你去云梦国去耍耍,那里的婆娘可带劲了。” “脱不开身吶,如今天一门沾染了太多的庙堂气息,不安稳住楚王朝,指不定师门什么时候一纸召令就将我们都给叫了回来。” “德行,就你能耐,古剑仙都不放在眼里了,门主也不放在眼里了。” 鬼三千一愣,没好气的的骂道。 “我可没这么说...算了算了,说多了心里烦躁,早知道就不回来了。” 听他这么一说,唐渺释然了不少,甭管你武功是否高强,面对这么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依然应付不过来,这就是生活,没有人可以做到完全的置身事外。 “不巧,我也是这么想的,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非得跟着过来凑着热闹,还被你小子给逮住了,造孽啊。” 鬼三千撇了撇嘴巴,心里说不出的憋屈。 “滚蛋,自己为什么跟着过来心里一点逼数都没有吗,你以为我为什么一打就猜到你小子肯定来了天元城,心里痒痒了吧,六大名剑,天下人捧得多高,结果呢,都栽了跟头。” 唐渺看得很清楚,这六大名剑具体有没有还两说呢,历史上发生的闹剧也不止一次两次了。 “嘿嘿,还是你小子懂我,天下还没有我鬼三千盗不走的东西。” 年轻人仰天大笑起来。 “得了吧,女人心你盗不走。” “哼,那是我不愿意。” 鬼三千眼眶微微泛红,惆怅的笑着,笑到四十五度角向上看,努力不被唐渺发现他的脆弱。 “你也长大了。” 唐渺哑然一笑,内心暗道:“都变了。” 第七章 下盗帖,盗翡玉 “话说我们为什么非得穿夜行衣?” “放屁,你懂什么,这叫紧身夜行衣,经过我上千次试验后精心改良的,时时刻刻保持压迫感,是不是有种身轻如燕的感觉?” “我没有内力,不会轻功。” “噢。” 鬼三千面无表情的应了声。 盗,是一门艺术。 他说过悄无声息叫做初学者;神不知鬼不觉叫做入门;梦游叫做精通,直接消失叫做大成。这四个等级,用专业术语来讲有点费劲,通俗的来说,让人发现后进入房间拿了东西就走是第一个等级;让人发现后在不进入房间的情况下拿了东西就走是第二等级;让目标人自己拿了东西主动交给他的是第三个等级;第四个等级就是东西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不见,也就是所谓的障眼法。 艺高人胆大。 此时的天元城还有军士巡夜,南洛王行辕内灯火通明,他只带了近百禁卫,行辕内仍然有许多死角,鬼三千粗略的扫视了一眼,面罩也不戴了,笑道:“我还以为有多难呢,瞧好了您嘞。” 只见他背着一只手,五根手指头灵活的转动,头顶之上突然飘过去一个黑影,绕着屋檐飘了一圈跳入了回廊的另一端,定睛一瞧就消失不见了,但是这瞒不过唐渺的眼睛,这黑影竟然钻入了一队巡视禁卫的影子中,直奔大堂而去。 “鬼兄的傀儡术越发的精湛了。” “哪里哪里,唐兄的洞察力才是一绝。” 两人商业互吹一波,鬼三千朝他狡黠的笑了笑,双指一捻,断了一根肉眼不可见丝线,一团黑气就钻入了他的黑袍之中。 “拿给他了,我们走。” 鬼三千比划了一番,话音刚落便“砰”的一声化为了四个人影朝着四个不同的方向飞射而去。 “考验我呢这是。” 唐渺怔了一下,哭笑不得。 鬼三千是秦王朝的人,属于比较厉害的一类能人异士,擅长操控傀儡,提线木偶,虚虚实实真假难辨。盗者,光靠轻功非常乏力,所以三邪九淫内部的盗者轻功只是入门,那些人都是从小便开始训练,忍术、幻术、傀儡术都有涉及,不容小觑。 “还来劲了,一张又一张的盗帖,耍我呢?” 楚辞钧听禁卫来报,方才看见有人擅自进入了殿下房间,进去一查竟然空无一人,桌子上便多了一张盗帖。 “明晚子时,南洛王行辕,楚辞钧贴身翡玉。” 他把盗帖放在一边,神情逐显凝重。 “殿下,您要的东西来了。” 老奴恭恭敬敬的呈上上一张裂成两半的盗帖。 “查查真假,这年头随便一个人就敢在我面前装神弄鬼,不知死活,这地方实在是太邪门了。” 烛光下,老奴抄起两张看起来一模一样的盗帖仔细分辨着,“这...殿下恕罪,老奴看不出有何两样。” “那就是真的了?” 楚辞钧眉头一挑,冷笑一声道。 老奴吸了口凉气,不敢多说话。 “哼,七天不到连送两张盗帖,他们还真看得起我南洛王。” 楚辞钧重重的喘着粗气,若有所思的说道。 “殿下,这般贼人简直太嚣张了,我们要不要避避?” “嗯?” 南洛王眼神一划,老奴吓了一个激灵,赶紧跪在了地上,一个劲的求饶:“老奴该死,请殿下责罚。” “滚!” 他从喉咙里吐出了一个字来。 “这盗帖来的可不是时候。” 烛光下的屏风后突然浮现出一个人影。 “我知道,一个月内有人连散两根金枝,只为得到六大名剑,不论什么时候,这盗帖都有问题。” 他的指头在桌子上打着节拍。 “呵,装神弄鬼罢了,偷东西还非要装的那么高雅。” “他们是不是知道了?” “没那么简单,三邪九淫的势力体系非常复杂,可以算是混乱不堪,杀人还行,其他就狗屁不通了。” “那这盗帖?” 楚辞钧有些迟疑。 “该怎么来就怎么来,一切按照计划行事。” “明白,我知道分寸。” 第二日,去白龙河救人的慕容潇雪终于回到了天元城。带回了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她及时赶到救下了与血狱中人激斗正酣的九皇子;坏消息是九皇子重伤,至今昏迷不醒。 九皇子住进了城主府,恰好妙医谷的仙女们也都在,已经开始为他治疗了,借此时机,南洛王也去了城主府。 而后随着慕容潇雪的出现,第一轮夺剑的小道消息就已经传的是漫天飞舞了。楚王朝三皇子殿下南洛王弄巧成拙被三邪九淫的盗者戏耍,而九皇子所率的圣灵卫护送的六大名剑准备从另外一路进城时,在白龙河附近遭到血狱的刺杀,幸好慕容庄主及时出现,不过六大名剑尽失,不知所踪。 血狱的出世,天一门也不安定了,年轻一代翘楚齐齐下山与之对抗,凡无尘追着血狱之人讨要六大名剑而去,一时间名声大噪。 唐渺似乎并不着急去城主府,至少也得先把今晚的事情给办咯,天一黑他就招呼着鬼三千先去南洛王行辕附近蹲点守候。 “来这么早,有没有搞错?” “计划提前,你赶紧把翡玉给我偷到手,我连夜要去趟城主府,不能陪你继续在这里耗时间。” “什么叫陪我,你把话说清楚,当初是不是我说金盆洗手了,你非要我干着一单,还最后一次,神他么最后一次......” 唐渺不想听他阔噪,从假山中闪了出来,跳进花园式的回廊中,速度之快犹如一道闪电划过,使用起神行步来,踏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直奔南洛王的书房而去。 “殿下,老奴刚沏的茶,您喝着。” 楚辞钧陡然一惊,被吓了一大跳,一看是这老家伙,他狠狠的舒了口气,破口大骂道:“行了行了放着吧,吓死我了,你走路能不能带点声音啊。” “殿下恕罪,老奴看您已经入定,害怕打扰到您休息。” “下去吧。” 楚辞钧心有余悸的挥了挥手,确实被他这么一扰睡意全无,他大口喘息着,有种溺水般的窒息感,淡淡的瞥了一眼一旁放着的盗帖,顿感觉一阵心神不宁,他起身在房间内踱了一会步子,然后便又匆匆打开了房门,见院子里近百禁卫严阵以待着,他才勉强松了口气。 “这...这才眨眼的功夫,怎么可能?” 他回房抄起盗帖一瞧,中间已经有一条细小的裂纹了,接着一摸挂在腰间的玉佩,什么都不剩下了。 “给你,你要的小玩意。” 鬼三千拉下面罩,把翡玉扔给了唐渺。 他接过一瞧,面露喜色,哈哈道:“鬼兄还是不减当年啊。” “见笑见笑,这是最后一次了,从今天开始就金盆洗手了。” “狗改不了吃屎。” 街角忽的传来一个冷漠的女声。 “哪个贱人在此胡言乱语,给劳资滚出来。” 鬼三千一听,顿时间火大,不由得大怒。 唐渺回头一望,赶紧又戴上了面罩。 “还戴着作甚,也不嫌丢人。” “我说你这娘们怎么这么喜欢多管闲事。你到底是谁?” 寒光一闪,冰封千里,只见铺天盖地的寒气袭来,逐渐往他们脚底下蔓延过去,温度骤降。 “慕容潇雪。” 鬼三千倒吸了口凉气,心想怎么惹上这娘们了,真是哑口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他幽怨的看向唐渺,用眼神示意道:“怎么办,我打不过这娘们。” “我不敢出手。” “那怎么办?” “逃呗。” 第八章 不欢而散 “慕容姑娘神采依旧,不减当年呐。” 鬼三千隔着一条街远远的瞅了一眼,那森然的寒气让人一点脾气都没有。 唐渺捂着脸,生无可恋,一直以来在慕容心中树立的高大形象瞬间崩塌,感慨道:“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南洛王不是什么善茬,就想着把天一门与楚王朝牢牢的绑在一起,打的一手好算盘,我这下该怎么向师妹交代啊。” 他们两人疯狂逃窜,慕容也没想拦下,打过一个照面之后就各自回家了。 悦来客栈中,两人在房间里面对面的坐着,现在也不像以前那样没规矩了,偷完这家直接去下一家。 “没意思,一点水准都没有,现在的人防范意识太低了,不像我们在云梦国的时候,那才叫一个刺激,全国戒备。最后和国师在宫廷的幻术对决,要不是我们三打一,恐怕都得交代在那里。可惜啊,国师这人心术不正,我是不是真的要考虑下金盆洗手了。” “我发现你今天的话好多。” “是么,我也觉得有一点。” 他露出了一口皓白的牙齿,半认真的笑了笑,又没完没了的说个不停:“是不是得找个持家的婆娘安安稳稳的去过后半生算了。” “诶,据说有人在寒泉关外看见你师兄乾正和一个非常漂亮的婆娘在一起赶路,那婆娘似乎是个祭司,不会是你师嫂吧?” “不过还挺漂亮的。” “还有陆星陵这哥们,留在天一峰潇洒的很啊,秋伯霜这丫头常来嘘寒问暖,就我们命苦啊,像个孤儿一样,四处漂泊。” “不要慌,问题不大,上次妙医谷谷主还想留我在谷内过夜来着,你猜怎么着,被我给婉拒了。” 唐渺耸了耸肩,一脸漠然之色。 “......” 鬼三千听他这么一说,没噎个半死,骂道:“德行,你怎么不去死啊,还留你过夜呢,呸。” “我看啊,你小子就是心里痒痒了,非得干件大事才甘心。” 唐渺乐呵的不行,幽幽的开口道。 “别,金盆洗手了已经。” 鬼三千摆了摆手,往后一跳蹦上了房梁,百无聊赖的直叹气。 “最后一次,帮我把六柄剑给我偷回来。” 他摆了摆头,吊儿郎当的嗤笑一声,道:“不去,你不是让那些人帮你去偷了吗,再说了你又不知道这六柄剑都在谁的手上。” “不知道可以去找嘛,我看你也是闲得慌。” “没意思,睡了睡了。” 鬼三千瞥了他一眼,咕哝了一句后便闭上了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唐渺发现似乎同他一代的所有人如今都喜欢沉默。 “那你好好休息,我要去城主府找我师妹去了。” “哟,你不怕她撕了你。” “不怕,我唐渺行的端坐的直,既没杀人犯火,也没贱淫掳掠,她能耐我何?” “你偷人东西。” 鬼三千噗嗤一笑。 “那是你偷的,又不是我。” 唐渺回头一笑,大步的踏出了房门。 鬼三千眼睛都看直了,还能这么玩,他脑子转的飞快,寻思道:“可不能让他这小子在外面到处中伤、诋毁我,跟上去看看。” 深夜,喧闹了一天的城市终于安静了下来,站在城市中心轴主干道的一处高大的阁楼之上,眺望着万家灯火,你就会明白二十多年前,抗击赵王朝的侵略有多么重要了。 城主府也在城市中心轴主干道上,趁着黑摸到慕容潇雪暂住的房间,在偌大的城主府找一个人真不是什么难事,而且还是自带光环的女人。女人身上都有一股特别的香味,潇雪也不例外,唐渺一记便是十多年,寻着这个味,就能看见自己心中所牵挂的人了。而且重要是这个味还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闻见。 “就是这了。” 唐渺用手指了指房间,小心翼翼的说道。 “我发现你挺有做贼的潜质。” 鬼三千偷笑道。 唐渺一愣,没好气的说道:“别贫,你在这外面等着,别被人发现了,我进去道个歉。” “为什么我不能进去?” “男女授受不亲你懂不懂,这是我师妹的闺范,你当然不能进去了。” “德行,那你自个进去道歉,我去别的地方逛逛。” “行,到时候我去找你。” “别介,还回去干什么,过夜啊。” 鬼三千调皮的挥了挥手,转眼便消失不见。 唐渺松了口气,蹑手蹑脚的溜到了房门口,轻轻一推房门竟然自己就开了,他的脑子转的飞快,心想这下是完了,师妹分明就是在等着自己啊,你说这万一要是今晚没来,明天不就死定了。 一阵寒风吹过,唐渺直冒冷汗,顿感觉脖子一凉,那晶莹剔透的利剑就抵着距离他咽喉不到一寸的位置停下了,师妹果然还是非常彪悍。 他当机立断的说道。 “潇雪,我知道错了。” “住口,潇雪也是你叫的吗?” 昏暗的烛光下,慕容潇雪面若寒霜,怒目圆睁的直盯着他的目光。 虽是神情冷漠,却依然无法抵挡俏容颜带给他的极大震撼。 他亦是盯着她看,潇雪成熟了不少,现在也开始穿宫装长裙了,难不成脑袋瓜子开窍了? 唐渺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一发愣,慕容潇雪便吼道:“想什么呢?” “我在想,除了潇雪我还能怎么叫你。” “贱人呐,挺顺口的。” 潇雪冷笑一声,面带一丝玩味之色。 “不是我。” 唐渺老脸一红,试图把剑移开脖子。 “鬼三千是吧,不像是三邪九淫的人,而且他们也不会为了一枚玉佩发盗贴。” 潇雪鄙夷的撇了撇嘴巴,像是在说品味怎么这么低了。 她收回剑,转身往里屋走去。 “你早就知道了?” “哼,不盗剑,去盗那什子玉佩,怕不是疯了,你以为全天下就你一人聪明;有这股聪明劲也不知道用在正道上,以你的实力担得起外功第一的名头吧?” “虚名罢了。” “我呸,你怎么不去死啊,就你无欲无求是吧,别人都是势利眼。” “也不能这么说吧。” 唐渺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顿感觉她的这身长裙有些不伦不类了。 “我这不是为师门着想吗,不把楚王朝安稳住,大家怎么安心,你看陆星陵这小子为了躲避南洛王,都不敢进城了。” “额...那你告诉我一块玉顶什么用?” 潇雪回头莞尔一笑,伸出手就不说话了。 “那用处可就大了,楚辞钧虽然实力不怎么样,我两根手指头就能捏死,但人家居庙堂之高,碰见了还得称一声殿下。如今我们天一门沾染的庙堂气息太重,在江湖上也有无比崇高的地位,甚至到了一呼百应的地步,此次百年寿诞便是最好的证明,楚王朝各大势力受邀,赵王朝的势力也跟着过来凑热闹,秦王朝的人因为六大名剑的缘故也按耐不住。传言,我们天一门完全有能力取楚王朝而代之。” 潇雪心一惊,哑然一笑道:“都说了是传言,何必难为自己呢。” “嘿嘿,我唐渺就是这样的人,天一门的弟子。” “说的好像谁不是一样,再说了南洛王已经把楚王的意思传达给了二师伯,此次赠剑就是为了向天下人释疑,加强天一门与楚王朝之间的联系。你现在也看到了,天元城还是我们的。” “天元城是我们天一门的倒是不假,但它同时也在楚王朝境内,而且...你说的六大名剑呢?” 唐渺表情有些古怪,似笑非笑的反问道。 “剑不是被人抢走了吗,等等...听你这口气似乎...嗯...” 潇雪陡然回头,目光仿佛要杀人,冷哼道:“我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你手上就有金枝。” “不用这么看我,剑不在我手上,真的。” 潇雪并不说话,表情有些邪恶。 唐渺无奈的摊了摊手,坦白道:“金枝用了,发布了任务,我承认第二次盗剑是我引起的,陆星陵这小子说的一点错都没有,看你们一个个魔怔的样子,六大名剑丢失还真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本来就是,我们天一门与楚王朝之间的裂痕就指望这六大名剑来修复了,现在倒好了,剑丢了不说,九皇子还被重伤。” 潇雪脸色微变,有些复杂,唐渺看不透了。 “我不知道我到底该不该回来,什么时候我们天一门还要看楚王朝的脸色行事,想当初...” “够了,我不想和你吵,就你能耐,谁都可以不放在眼里,你爱回不回,谁稀罕不成。你若是真的把师门当做家,为了这个家好,听我的,赶紧把丢失的尖找回来,不惜一切代价。” 潇雪目光一凝,整个房间内温度骤降,寒气从脚底板渗入。 这在唐渺看来无疑是件很可悲的事情,毫无意义的争论他也不想继续进行下去,潇雪动用了内力,这是在赶人走了。唐渺没有久留的必要,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落寞的走出了房间。 第九章 中招 出了房间,唐渺的心情有些许沉重,慕容与他们最大的不同之处大概就是于此了。她的背后有个家族,当初慕容家族中长辈送她到天一峰拜入天一门下时,是因为慕容自幼便体弱多病,身子骨极弱,所以在潇雪十岁之后慕容家就想尽各种法子,最后听说是一个与慕容家族有渊源的老道指点了一条明路。 以寒气淬体的方式习武,五年之内方可化解危机,而这老道便不知是天一门往上哪一任门主的师弟,潇雪就这样加入了天一门。 潇雪的家族观念很严重,因而成立了自己的势力组织——慕容山庄,她认为只有这样她才会有归属感,这也无可厚非。慕容山庄坐落在天元城外的西南方向,清风岭中的玉女泉旁,依山傍水,庄内大多是女修,人人耍的一手冰雪剑。唐渺只是听江湖中传言,自己还没有真正去过,这都是后话了。 “鬼三千这家伙到底跑哪里去了。” 他现在和潇雪没有共同语言,想通了以后就打算回去了。 唐渺在后院转了一大圈,特意的避开了熟人,突然视线中竟然就出现了一队楚王朝宫中禁卫打扮的人,鬼使神差的就偷偷跟着他们过去了,进入了一个偏花厅。 一进去他就傻眼了,发现这家伙正鬼鬼祟祟的趴在一个窗户边往房间里面偷瞄着,嘴角的口水流了一地。 “看什么呢,偷着乐。” 唐渺不用看,把耳朵贴在墙上,瞬间下了一个激灵。 “这...这里岂不是梅兰菊莲四仙女的房间?” “别动,别动,要看就好好看。” 鬼三千踢了他一脚,没好气的骂道。 “这有什么好看的,跟没见过女人一样,不对...是女孩。” 唐渺心虚的回答。 “一边去,一边去。” 鬼三千不耐烦的催促道。 “德行,不就是个女孩子就把你迷成这样。” 唐渺敲了敲门,朝里面叫道:“幼莲,你睡了吗?” “谁啊,谁在外面。” “是我,唐渺。” “是唐大哥。” 房间内一声惊呼,房门冷不丁的被打开了。 鬼三千没怎么看明白了,两腿不听使唤的也跟着进去了。 “唐大哥,你怎么来了?” 幼莲这丫头两个眼睛都是红的,一看见唐渺高兴地不得了。 “我们天一门弟子本就住在城主府,夜里胸口堵得慌,在院子里到处转转,就看见这个偏花厅守备森严,没想到是你们在这啊。” “不是我们,我们是过来给人治病的。” 幼莲哦了一声,又赶紧回答道。 “你们懂医术?” 鬼三千惊叹道。 小丫头愣了愣,这才注意到唐渺身后还有一人,稍微迟疑了一番,这才弱弱的回答道:“略知一二。” 还真是谦虚啊,一个像乡巴佬没见过世面一样,懂医术的女孩都会感到惊讶;另外一个看谁都像是坏人,一开口便紧张的不行。 “怎么哪都有你啊。” 另外几个女孩陆续走了过来,莞菊一看见唐渺,脸上又堆积着满脸厌恶,搞得像唐渺欠她的一样,虽似仙女的美人,但却令他丝毫提不起劲来。 鬼三千的眼神突然变了,开口叫道:“这位姑娘,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 怪人。 莞菊眉头微皱,弱弱的看了眼唐渺,又看向鬼三千,内心一阵胆寒,胆怯的说道:“没见过没见过。” 唐渺面色一沉,心道好气氛全被你小子给破坏了。 幼莲似乎被吓着了,吐了下舌头,轻声道:“唐大哥,这位叔叔脑子似乎有点不正常,需要莲儿给治一下吗?” “不管他,脑袋不正常敲几下就好了,我们接着说,你们在给谁看病啊,九皇子?” “是啊,就那位小哥哥,慕容姐姐把他交给我们的时候就昏迷着,直到现在还是昏迷的。” 幼莲紧皱着眉头,多好的丫头啊,一个毫不相干的人都能牵动她的情绪,她活着应该很快乐。 “现在还昏迷着,那得有两天时间了,他到底受了什么伤,这么严重?” “中了蛊毒,毒血已经排出来了,但是现在还不清楚是何蛊虫,难以对症下药,目前只能以牛尸草养着,一直让蛊虫陷入沉睡,不过看九皇子如今还没有苏醒迹象,这蛊虫定然极为厉害。” “中了蛊毒,这倒是有点意思。” 唐渺眉头一挑,往鬼三千的方向看了一眼,低声说道:“三邪九淫的人善于用毒吗?” “自然是用过,但是蛊毒并不常见。养蛊下毒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而且有些秘术一脉相承,并不外传。我倒是没听说过三邪九淫中有如此厉害的人物,难不成又注入新鲜血液了?” 三邪九淫专攻奇淫巧术,但术业有专攻,养蛊下毒一般人玩不来,那么问题来了,究竟谁才是养蛊下毒的高手呢。 秦王朝境内的术士,小把戏玩的那叫一个出神入化,凡是地婆、祭司以及土家部族的人都会一两个小手段。 说到养蛊,秦王朝南部南疆的土家部族中有一个叫八岐族的部族不得不提。八岐族人以自身为寄生体养蛊,假使一男子以自身养蛊到成年之后,据说百毒不侵,全身上下藏有不下百种蛊虫,下蛊于无形,实为厉害,以蛊去控制人。 五年前云梦国祸乱,全国上下闹瘟疫,百姓死伤无数。这个时候突然跑出来一个杂毛老道装神弄鬼,说自己从天上来,体察民间疾苦下凡,忽悠出甘霖水来骗人喝下,这里面其实含有蛊虫,控制了大部分人。杂毛老道后被拜为国师,控制了整个云梦国。此人心术不正,被其钻了空子,淫乱宫廷,某一天突然不知所踪,江湖传言据说此人作恶多端,鬼三千盗其魔心疯癫而亡。 他就是从秦王朝南部南疆八岐族走出来的穷小子,也就是后来云梦国一手遮天的大国师,后被鬼三千、唐渺以及出岫三人干死。 如果此时出岫在的话,区区蛊虫自然不在话下,现在也只能让鬼三千充充数了,毕竟他还是有几个说的上来的蛊虫。 “我们能去看看九皇子吗?” “可以啊,他就在里面。” 幼莲指了指房间屏风后面的床,看了眼有些心不在焉的师姐,拉着她一路小跑的走开了。 俊俏的少年躺在床榻之上,面无血色,和南洛王一点都不像,但从没有人会提出非议,要不怎么说这王权之争比江湖要凶险的多。 少年紧闭着眼睛,嘴唇乌紫,眼珠般大小的紫斑犹如毒瘤一样在颈脖下显现,仿佛极具旺盛的生命力,唐渺看得心惊肉跳,惊叹道:“这蛊虫好生诡异,从他中蛊一直到服下牛尸草中间起码得有一天的时间,没死倒是个奇迹,除非......” “除非没人想要他命,三邪九淫向来按照规矩办事,圣灵卫也是二十年前才建立的密卫,不论是血狱中的囚徒还是三邪九淫的淫邪都有着不小的差距,他这条命除非是别人不想要,否则的话只能是你们天一门的弟子护送。” 鬼三千冷笑几声,突然一怔,又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一阵阴晴不定,低声道:“岐王灵者,噬心而动,术士祸乱,无人能敌。” “这不是蛊虫,赶快把去掉牛尸草的药性。” 唐渺眼中精光一绽,沉声说道。 几个丫头没有反应过来,何时见过此等场面,啰里吧嗦也没有人听懂,幼莲一愣,有些莫名其妙的说道:“为什么,你敢质疑我们的医术?” “狗屁医术,这他妈分明就不是什么蛊虫,而是传说中南疆岐王的成名绝技——灵噬竭术。” “你说什么?” 莞菊一口气涌上心头,怒目圆睁的盯着他看,冷哼道:“你们给我出去,是不是蛊虫我们心中自有定数,若瞧不上我们妙医谷的医术,你们上好了,莲儿、兰儿,小梅,我们走。” 语毕,她便不由分说的拉着另外三人往外走去。 唐渺便急了,既然不是蛊虫要走自然也可以,但是九皇子体内如今又多了牛尸草这类潜伏性的毒草克制,要走解掉了牛尸草的药效再走也不迟嘛。 他刚追出去,闻讯赶来的潇雪刚好将几人给拦住了。 鬼三千魔怔的立在了原地,唐渺怎么拉他都不走,沉声道:“走吧,先回去再说,灵噬竭术目前还没有人能解。” 鬼三千晃过神来,好一阵惆怅。 第十章 门主的决定 “怎么会是灵噬竭呢,这种秘术早已经失传,何人会使用?” “这个不是重点,太可怕了,南疆岐王在五年前被我们在云梦国所斩杀,难不成他还活着?” “不知道,如今再见灵噬竭确实太恐怖了,此秘术无人能解。当初出岫中了此招后日日遭受噬心之痛,幸好你从大耳道和尚那里偷来了小菩提经,每日诵读佛经这才让灵噬竭一直处于温和状态,后来大祭司在她体内植入了蛊虫,蛊虫与灵噬竭合二为一方解。现在九皇子体内的灵噬竭就有点棘手了,条件不允许啊。” 鬼三千内心悲凉,倒不是因为九皇子,而是他想起了出岫。 “对了,小菩提经还在吗?” “没了,早就还给了那老和尚了,现在只有出岫会,而且九皇子昏迷不醒,小菩提经也不管用啊。” “我感觉此事没有这么简单,这招秘术既不是淫邪的手段,更不是血狱囚徒的作风,定然是某个隐世的江湖中人,看来只能先用老办法压制九皇子体内的灵噬竭了。” “说得轻巧,天境以上实力的人又不满大街都是,而且必须有深厚的内力维持,要不然......” 鬼三千嘟哝了一句,突然自己被自己噎住了,这句话要是放在云梦国的确如此难以实现,但是别忘记了,这里是天元城,天一门的地盘,找一个天境以上的强者还不是手到擒来。 “古剑仙?” 鬼三千眼前一亮,心道有师门就是牛逼啊。 唐渺弱弱了瞥了他一眼,柔声道:“待明日我去天一峰拜见师尊。” “噢,门主呐。” “门主怎么了,还不照样一根手指头捏死你。” “不...两根手指头。” 一夜无话,唐渺起了个大早床,发现也没啥好带的,就把妙医谷主的回信带在了身上,匆匆赶去了天一峰。 若是从创立门派之初讲起的话,据说天一峰之上原本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道观,后来战火纷飞的年间道观中的道士纷纷逃下山去,此地也就荒废了。所以祖上的天一门弟子都是住在道观中,后来道观年久失修,一代又一代的弟子就在道观原有的基础上盖了几间竹楼,再后来天一门越来越物质了,楚王朝就给起了高大的朱红阁楼,如今却已雏具规模,练功习武的地方,休息的地方,认字读书的地方。 唐渺那个时候没这么复杂,如今却是物是人非。 踏石阶,登天一门,这一晃也有五年未曾回师门了,信件往来却也是少之又少,若不是借着这次寿诞庆典,他估摸着不等到门主的十万火急号召令,想来是怎么也想不起回师门的。 “山门倒是气派。” 来到天一峰顶,也不像以往那样荒凉,有半大的孩童在扫地,一个方阵的少年在打拳,青涩稚嫩的脸庞上写满了朝气,天一门的队伍是越来越年轻化了。 “阁下是谁,来我天一门何干?” 一个年纪稍大的少年匆匆迎了上来,拱手拜道。 回家自然是底气十足,唐渺只回了两个字:“唐渺。”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大师兄,你回来了。” 既然陆星陵代门主收徒,作为门主的关门弟子,这里所有的少年少女尊称一声大师兄这是对他最起码的尊重。 唐渺在外几乎没有什么名声,但是在天一门,尊师重道的礼节并不能忘,门主想必应该有所交代。 “你认识我?” 少年拘谨的笑着摇头,回答道:“师尊交代过,近几日会有贵客到访,若是姓乾单名一个正字那便是你们的大师兄了,直接带去翠竹林即可;若是姓唐单名一个渺字,也可尊一声大师兄,让其自行下山即可,就不必相见了。” “噢。” 唐渺脸上笑意正浓,一听见大师兄回来了,一个个的都围过来观看,窃窃私语道:“他就是门主的关门弟子,只不过名气没有其他几位师兄响亮。” 他不恼反喜,幸好早有准备,从怀中取出了信封递给了少年:“有劳师弟呈给师尊,一看便知。” “大师兄客气了,我这就去呈给师尊。” 天一峰,翠竹林。 “呀呀,我道发生这么大事天一门门主竟然没有一点反应,原来是躲在这里避世偷闲来了。” 翠竹林木屋的院子里,一个农夫模样的老汉正在聚精会神的锯着木头,见唐渺走近,也不抬头,淡淡的笑道:“哎呀,这年轻一代的弟子马上也要下山历练去了,我这糟老头正寻思送什么成人礼好,你说客人不远千里送来六柄名剑,怎么就弄丢了呢。现在倒好了,客人家的寿礼不见了,我这糟老头也只能自己做咯。” 老汉佝偻的背一下子挺得笔直,他抬头微眯着眼睛笑着,隔空对着不远处的树木抬手一抓,下一刻只见木屑横飞,少倾射来一柄和他小时候习武时一模一样的木剑。 唐渺接过一看,上面刻着“天枢”二字。 他不明白老爷子的心思,却也不敢立刻打断老爷子继续造剑。 一共是六柄木剑,样式各异,依次刚好分别是天枢、流云、纷乱、霞光、无双、冼渊。天枢最具王者之气,流云窄而又奇长无比,冼渊形似刀具,无双合能成矛,纷乱不论是剑柄还是剑背上满是倒刺,霞光就比较牛逼了,就一个剑柄。 这是什么意思? 唐渺睁大了眼睛,不敢妄自揣摩老爷子的心思。 “你认为这六柄剑如何?” “废铜烂铁。” 这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就拿古剑仙来说,他老人家名气够响亮吧,但是兵器的名字呢却无人知晓,乾正的也是。 “那毁了吧。” 唐渺不免皱起了眉头,寻思道这算哪门子事,却不敢发问,直接便动手了,两手握住木剑两端,只听得“咔嚓”一声,全都碎成了木渣纷纷掉落。 “你真毁了?” 老汉大吃一惊。 “玩我呢,不是你老人家说的吗。” 唐渺有些哭笑不得。 “我说的是那六柄真正的剑,不是这六柄木剑啊小兄弟,你现在把他们毁掉了,你那帮刚要学耍剑的小师弟们怎么办?” “那你不早说。” 他看了眼地面,不好意思,一惊碎成渣了。 “咳咳,那没事,想必以你的实力重新在多做几把也不是难事。” “......” 唐渺无比汗颜,忙问道:“师尊,我就觉得这六柄剑是个祸害,如今一堆废铜烂铁就能困住我们天一门,左右我们的情绪,我们所有人都要跟着它们转,是时候要改变了。” “嘿嘿,同样的话你秋师叔也说过,你能看出这六柄剑有何不凡之处吗?” “嗯...剑从问世之初到如今已有千年历史,在如此悠久的岁月中经久不衰自然也有他得天独厚的道理,故此在天机阁设立的兵器谱之外还单独弄出了一个名剑榜单,这个名剑榜单随持有者的实力而排名,仅有三十六柄,已经数十年未曾变化过了。如今这六柄剑的名字虽然不在名剑榜单中,但是据我观察刚才这六名木剑的样式,其中有几柄竟然莫名的熟悉。” “天枢,与名迹相似,后在乾正师兄独闯赵王宫时被毁。” “流云,与六尺锋相似,可贴身藏于腰间,我有幸曾在血狱囚徒的刺杀下见识过。” “冼渊,与暴君相似,现不知所踪。” “哈哈,不愧是我的徒弟,你去告诉楚王朝,我天一门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不要企图拿这些幌子来试探天一门的态度,名剑也好废铁也罢,在我天一门面前都不值一提。” 老汉大袖一挥,眼中不时的迸发出精湛的光芒。 “师尊,你老可算想通了,原本是我们天一门的庆典,如今却被这一堆废铜烂铁折腾的要命,别管了,这事还是让楚王朝自己来解决吧,天一门爱莫能助。” “没错,我天一门江湖第一名门正派,区区几柄剑而已也丢不了这个名头,天下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随他们去吧。” 老汉狠狠的吐出一口浊气,仿佛年轻了不少。 唐渺暗自擦了把冷汗,难怪要避世偷闲,原来一直被这些问题困扰着,一时间无人开导也只能选择自闭了。 “还愣着干什么,干活啊,你今天要是不做出三十柄木剑来不允许离开,快点。” 他吹鼻子瞪眼睛的说道。 “别闹,说正事呢,虽然我们天一门不能被楚王朝束缚,但对事不对人,九皇子必须要救,这是我们天一门的宗旨。” “他怎么了,不是被慕容救下了吗?” “此事说来话长,我昨日去城主府查看九皇子的伤势,昏迷不醒的原因肯定是受了很重的内伤,但是在他的颈脖下有一块眼睛般大小的紫斑,仿佛心脏一样在跳动。” “噢,那肯定是一类恐咒或是秘术所致了。” 师尊的见识确实不凡,一语道破天机。 “找我作甚,我又没那天大的能耐。” “还没说是什么秘术呢,怎么就怕成这幅样子?” 老汉尴尬的笑了笑,打趣的忙说道:“你说,你接着说。” “是灵噬竭,着实厉害。” “哟,南疆岐王的灵噬竭,他不是被你们在云梦国杀了吗,如今还有人会呀?” 师尊也是吃惊不小。 “就怕还没死呢。” 唐渺语重心长的叹道。 “噢,那怎么着,他还打算报仇啊?” 老汉眼睛一瞪,什么时候唐渺也怕成这个样子。 “我其实倒是无所谓,天涯海角都可去,就怕他这老家伙在天元城干出什么邪恶的勾当,那不全完了吗。” “那把他找出来吧。” “所以啊,九皇子必须得救,问他出事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汉闻言,陷入了一阵沉默中,果真是多事之秋。 第十一章 情盗重出江湖 制作木剑在天一门是门基本功,在他们小时候习武练功时,平均七天就会损坏一柄木剑,但唐渺又不能修炼内力,所以非常羡慕三师叔的弟子,故此一直制作木剑送于乾正、慕容、陆星陵三人套近乎。 唐渺无法修炼出内力,是整个天一门可以正大光明不用佩剑的人,故此师尊给他搜罗了天下的奇淫巧术以及外功拳脚手掌的武功秘籍。他已经很久没在师尊面前打拳了,一套基本拳法整个流程打下来,才几息时间,气势不俗,虽然没有内力驱使的拳风,但要命的是速度够快,一息时间能够打出十三拳。 一息十三拳是个什么概念,他师尊都不敢硬接,的确尊一声外功第一高手一点都不为过,至于那些奇淫巧术就更别说了。 老汉像小时候一样指导他的拳法,在翠竹林追着如电光般穿行的唐渺,已经是力不从心了,假使不使用轻功而同样只使用神行步的话,他根本追不上唐渺,老汉望着唐渺留下的残影,轻叹道:“孩子,你终于长大了,我们也都老了。” 翠竹林传出阵阵笑声,一个年近七十的老汉和一个才二十出头的小子玩的不亦乐乎。他好像一下子年轻了十多岁,回到了那个小镇上,一个骨瘦如柴的半大小子有模有样的跟着武馆的孩子在打拳,打完拳后就去街上捡吃的,然后回到家照顾病重的母亲,直到母亲病逝,孩子心中的世界轰然倒塌。唐渺十岁时被离冗带回天一峰,后因无法修炼出内力,被离冗破格收为关门弟子。 无法修炼出内力,通俗的来讲就是个外门汉,天一门祖传的剑术就与他无关了,只能另寻它法。离冗为了能将唐渺培养成材,下山逐一拜访江湖术士,搜罗天下各种的奇淫巧术,以及各大门派的传世武学,一年到头在天一峰真正指导唐渺的时间不超出一个月,可谓是煞费苦心,还好唐渺自己也比较争气,人虽不在江湖,但江湖上却到处都是他的传说,只不过传说中的主人公不以真实姓名示人罢了。正如五年前岐王伏诛云梦国,世人只道鬼三千盗魔心,殊不知唐渺以出岫为引,以一己之力硬扛岐王灵噬大军,一直打到了云梦国宫中,逼迫岐王现身,后被当场诛杀。 唐渺在天一峰过了一夜,深夜师徒两人促膝长谈,情到深处唐渺行三拜九叩之礼答谢师尊教诲、养育之恩,离冗不免动容道:“好孩儿起来吧,男儿七尺之躯,不要动不动就跪下。” “天地君亲师,师尊待我视如己出,既跪天地,又岂有不跪再生之父,贤师之说。” 这一夜注定难忘,既然是回到了家,便索性唠唠家常。 天元城中为何不见二师叔,二师叔、三师叔近来可好? 一样,天一门以不像往日一般人丁凋零,门下弟子众多,若凡事都是几位长辈亲力亲为,恐会折寿。如今再加上楚王朝这般折腾,谁顶得住,故此去天元城外的尼姑庵避世去了,要不是离冗专程在门中等候他的宝贝徒弟,他老人家自然也大有去处,也不会躲在翠竹林刻剑静心了。毕竟人世间的风趣可不止习武练功。 最后提到古剑仙,那才是真正的高人,长时间在外游历,他们师兄弟也有一两年未见了。像古剑仙这样的旷世奇才,也只有练功才是人间第一大快事,离冗估摸着这家伙恐怕已经摸到了传说中那个境界的门槛了。 回到正题上来,九皇子所中的灵噬竭究竟该如何压制。 灵噬竭暂时无人能解,只能用土办法,先以深厚的内力暂时进行压制,再施以精神幻术将其唤醒,最后送至秦王朝,寻找出岫习得小菩提经缓解压力,借蛊虫之力相生相克。 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师尊已经答应唐渺不日便会下山展开施救,得亏九皇子是在天元城,这要是换在楚王朝其他任何的一个地方,也只能等到精神撕裂而亡。 回到天元城中,唐渺难得的休息了一会,既然师尊都已经想开了,这六大名剑的去留也就失去了任何意义,人生苦短不如及时行乐。 很明显,天元城中江湖气息愈重,各式各样的人走进了这一番小天地中。俗话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中于是免不了摩擦。 城主去城外尼姑庵找媳妇玩去了,门主也是避世偷闲,不问门中琐事,一切皆由门下弟子打点。如今天一门年轻一代翘楚下山寻血狱踪迹,放心不下徒儿的陆星陵紧随其后至今未归。幸好慕容山庄的人在城中,而且城主唯一的女儿秋伯霜也在,小纷争虽不少,如今的天元城仍然是一团和气。 实力越强,肩上的责任愈重。 不知为何,去指定地点寻找媳妇的乾正也至今没有进城。 唐渺越发的担心是不是又出什么乱子了。 他在大街上走着,路过南洛王行辕,楚辞钧虽然没见着,不过却发现鬼三千这家伙好不厚道的在行辕边溜达,一副想进去又不想进去的样子,宛如魔怔。 “你围着南洛王行辕作甚,踩点吗,又打什么鬼主意呢?” “怎么说话的,怎么说话的,南洛王算什么东西,我在等人呢,怎么还不出来啊。” 鬼三千心里没底,风急火燎的说道:“不行,我得进去看看。” “得了吧,你的三千傀儡在大白天没一个顶用的。” “切,你管得着吗你,劳资乐意。” 鬼三千白了他一眼,自顾的朝着南洛王行辕的对面茶楼走去。 唐渺又好气又好笑的追上,往茶楼内粗略的扫了一眼,看见几个穿着打扮一模一样的年轻人身边放着几杆长枪,低声细语的交谈着,他突然饶有兴趣的说道:“临空城的人也来了。” “来就来呗,妙医谷的仙女们都来参加天一门的寿诞庆典了,临空城的人有什么稀奇的,又不是枪仙。” “我瞧着这话怎么有点酸呢。” 唐渺似笑非笑的回答,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忙问道:“你该不会在这里等莞菊吧?” 鬼三千瞧了他一眼,并不回答。 “德行,看你这失魂落魄的样子,哪里还有大盗风范。” “你不太对劲,怎么你从天一峰回来就好似变了个人,老头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蛊呢,咋一下子就变得没心没肺了呢。” “说了你也不懂。” 唐渺耸了耸肩,起身就要离去。 “等等,这南洛王和她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就感觉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她,但一时间就是想不起来了。” “得了吧,他们萍水相逢仅仅只是认识,我劝你也不要打人家的主意了,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也不怕素仙撕了你。” “我想好了,最后一次。” 鬼三千风骚撩了下秀发,哈哈大笑的走出茶楼。 “什么,又来?” “最后一次,盗心。” “你......” “你就瞧仔细了。” “我......” “我是不会认输的。” “好了好了,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你说吧。” “她好像出来了。” “哪里,哪里...” 第十二章 全面治理 “你可千万别干傻事,如今外来人越来越多了,搞不好会翻船。” 唐渺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闷声提醒道。 “笑话,我心中自有定数。” 鬼三千挺直了腰板,胸有成竹的说道,吊儿郎当的样子也变得正经了不少,这让唐渺很难适应这个没心没肺的人。人一旦洒脱惯了,突然正经起来后,就很容易让人感觉是不是受了莫大的打击,脑子烧坏了吧。 唐渺不理解妙医谷谷主让四位亲传弟子同时下山而又不管不顾的行为,纳闷的自言自语道:“谷主不该如此随性吧?” “江湖中人本就应该随性而为,和一个匹夫谈什么天下,要打便打,要杀便杀;和书生又谈什么江湖,百无一用是书生;与孩童讲打打杀杀的血腥不是很过分吗,人生不止有仗义执剑天涯,更有风花雪月,儿女情长。这样活着其不痛快。” “我呸,大道理一大堆,没几句有用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天下何人做主,匹夫占九成;书生快意恩仇,一怒或弃笔从戎收拾旧山河,或执剑天涯荡妖魔,孩童......” 鬼三千目瞪口呆的盯着他看,急的快哭了,妈的杠精,啐了一口唾沫转身就逃。 天一门百年寿诞庆典越来越近,白天的天元城到处洋溢欢喜的氛围,看似平静的城市下却是暗流涌动。唐渺愈发的感到压抑,完全没有被此种氛围所感染,如今的天元城仿佛一个随时都可能爆炸的火药桶,只差一个足够燎原的火星就能点燃。 悦来客栈远离闹市,在酒肆、风花雪月楼的后巷中,临时更换的门面,生意倒是惨淡。唐渺在客栈门口停留了片刻,似笑非笑的往巷口的角落里瞟了一眼,一个灰头土脸,藏污纳垢的彪形乞丐突然起身,犹如天神下凡一样冲向了唐渺,嘴里还含糊不清的大喊道:“老祖宗救命,老祖宗救命啊。” 唐渺微扬起嘴角,往客栈内大跨一步而出,化作一个残影闪了过去,彪形大汉般身材的乞丐便硬生生的撞在了门槛子上,人倒是没事,只不过门槛撞出了一个窟窿。 他面露不悦之色,冷笑道:“还是你头铁,照价赔偿吧。” “好说好说,老祖宗你这次一定得救我啊。” 彪形大汉跪在地上,乍一看却是个独眼,短几日不见,却是消瘦了不少。 “这一声老祖宗可当不起,只要熊大庄主不视在下如仇人,唐某便感激不尽。这响马庄上少有几百号人,若熊大庄主大手一挥,岂不是金银财宝滚滚而来。” “当得起,当得起,老祖宗大人不计小人过,是小的糊涂啊,一时鬼迷心窍,才会受那淫贼所骗,小的决定弃暗投明,老祖宗你可一定得救我啊。” “我这门庭小,高攀不上熊大庄主。” 唐渺背着手不去看他,略一偏头,冷哼的说道。 他也不是什么老好人,全天下的事只做自己分内之事,江湖中只做自己随性之事,庙堂上不做自己厌恶之事。此三事合一,唐渺便是个普通人,嫉恶如仇,绝不多管闲事。 “这帮人太狠了,响马庄已经没了,三邪九淫再发号召令,召所有邪淫之辈进天元城共夺六大名剑。他们都不是寻常人,一路而来,抢的抢杀的杀,城外的荒野中无名尸随处可见,庄子上人心惶惶,老祖宗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唐渺心一惊,愣道:“城外已经这么乱了吗?” “是啊,三邪九淫行事只看结果,如今正是混乱的时候,除盗贴、刺杀外,三邪九淫的核心人物概不负责。” “等等,号召令在哪里发现的?” “城外,行兵道三里茶铺。” 如此一来,唐渺不免陷入了沉思中,金枝发盗贴确实欠妥,尤其是赏金无价,这无意中增长了邪淫之辈的嚣张气消。中原本就鱼龙混杂,天一门一个人说了不算,再者天元城附近也不像别的地方那样联合统辖,弟子数千之众,秩序井然。 “行,我跟你走一趟。” 唐渺不禁眯起了眼睛,出城门直奔行兵道三里茶铺。 在路上,他突然心生一计,唐渺想起了昨日在天一峰师尊制作的木剑,也就地取材制作了一柄“天枢”,然后用一块破布包裹,看起来像那么回事。 行兵道是进城的一条捷径,不同于官道,相传是大齐年间军队为了奇袭所开辟出来的一条小路,到如今真正意义上来说,这行兵道比官道要安全许多,对于江湖中人而言。 行兵道三里茶铺是个中途落脚休息的地方,这条路一面连接着天元城,一面可通往秦王朝的烽火城,此去跋山涉水,那都是后话了,反正一路上人倒是不少。 这外头可不比天元城内,换句话说,个个看起来都不像是好人。 三里茶铺呢也不是普通百姓开设的,话句话说背后有人,茶铺的伙计看起来跟你和颜悦色的说话,可若一旦要是付不起茶钱,就会被茶铺的彪形大汉给打出去。当然了,这里也遵守江湖中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可用任何东家看的上眼的物件换置。 赶到三里茶铺,出城的人倒是没有几个,早上还是风和日丽,如今却是乌云密布,天气阴沉的可怕,一场暴雨随时都有可能降下。 唐渺望了眼天空,顿感觉一滴水落在了脸上,他回过神来,面无表情的走进了茶铺内。 他扫视了一圈,愣是没看见伙计在哪,刚想自个找个地方先坐着,但是没有照顾到熊大庄主的脾气,回头一瞧整个人就惊呆了,只见熊大庄主往茶铺内一杵,扯着嗓子大叫道:“伙计死哪去了,这要命的买卖还做不做?” 熊庄主底气硬,包着木剑的包裹往桌子上猛拍,然后骂骂咧咧的坐下,一瞧老祖宗还没坐下呢,又赶紧赔笑的起身,说道:“老祖宗请坐。” 茶铺内的人举目皆惊,然后又各干各的吆喝起来。 伙计风急火燎的从外头跑了进来,笑道:“哎呦,两位客官您坐着,小的这就给您二位上茶。” 熊庄主板着脸,冷哼道:“快去。” 唐渺不说话,似笑非笑的看着茶铺背面的一扇草席,上面散射出了许多小孔,乍一看似乎只是由于时间久远比较破烂而已,但是仔细一瞧,好家伙,小孔的切口非常平整,而且按照某种规律的排列着。唐渺看了眼外头的天色,现在没有太阳,光线无法真正的透过草席上的小孔照射进来,但是很明显,这就是所谓的号召令了。 不多时,小伙计提来一壶茶,给他们两人擦桌子,包着木剑的包裹碍事,小伙计想都没想,顺势推到了一边,熊庄主一看不得了,一把推开了小伙计,骂道:“谁让你碰的,滚。” 小伙计的眼睛睁的老大,恍惚了一下子,左手竟然不争气的抖动了几分,赶紧陪笑道:“不好意思啊客官,您喝茶,喝茶。” “哼,爷的东西你也敢乱碰。” “什么东西啊,这么烫手,让人碰都不行。” 一个瘦高的年轻人说话之间便嬉皮笑脸的凑了过来,含着一根草系,笑着打量起他们两人来,然后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一个长方形包裹。 “想知道,你自己摸摸看是什么东西?” 唐渺收回眼神,环视一圈后淡淡的笑道。 瘦高的年轻人不禁大喜过望,一口吐出草系,大笑道:“那劳资就不客气了。” 他不由分说的探手去摸,周围人眼睛都看直了,“是......” “啊。” 一声惨叫格外撕心裂肺,熊庄主突然暴起,操着一把匕首,狠狠的插在了年轻人的手背上,“大声告诉爷,劳资这包裹里到底装的什么,城外横尸遍野,你他妈的也不知道睁开眼睛看看,狗东西,滚。” 匕首插进去的瞬间,年轻人就已经神志不清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熊庄主起身为唐渺挡迸射的鲜血,他踉踉跄跄的往后倒去,左右来了几个人,架着他拖出了茶铺。 唐渺眼睛都不眨一下,这碗饭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吃的。 长方形的包裹里装的是什么,不重要。 他丢下一枚铜钱,带着熊庄主往响马庄而去。 “一枚铜钱,打发乞丐啊。” 小伙计冷笑几声,将一枚铜钱握在手中垫了垫,鄙夷的扔出了茶铺。 两人一走,消息便传开了。 “老祖宗,这样会不会太狠了。” “长长记性也好,毕竟这里还是天一门。” 熊庄主心头一颤,啐了一口唾沫,喝道:“拼了,劳资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把整个天下弄的是乌烟瘴气。” 唐渺笑而不语,真实才是这个世界最迷人的地方。 第十三章 紫衣怪盗 午后一场暴雨将他们困在了山中,这雨一落下来便下了个没完没了,等到这秋雨终于小了点的时候,天色却以近暗。今晚无月,十米开外的地方雌性难辨,这对某些人而言,是个较为厉害的夜晚。 唐渺寻得一处破庙,这庙内供的不是西天的神佛,也不是凌霄宫的玉皇大帝,而是几尊不知名的幽冥邪神,模样怪异狰狞,有点类似于秦王朝的祭坛风格。 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方才还杀人不眨眼的熊大庄主此刻哆哆嗦嗦的不敢入睡。前来讨要包裹的杀手已经陆续来了三波,这六大名剑的噱头果然唬人,唐渺微闭上眼睛,表面看似很稳,内心实则慌得一批。 入夜,熊大庄主已经安然入睡,屋顶突然传来一阵异响,唐渺侧耳倾听,眉头不免紧皱,用力往上掷出破布包裹的木剑,只听见“哗啦啦”阵阵瓦片翻腾的声音,他踏着残破的砖墙从窟窿口飞出了屋顶。 屋顶上半蹲着一个紫衣长衫的面具女子,凭空射来一个不知名的东西,她下意识的闪躲,意识到不对劲后一跃而起伸手想要去接,却晚了一步。只见一个身影从她面前飞掠而过,冷冷的看着她,她心一惊,瞳孔骤缩,腹部便传来一阵剧痛。 身影飞踢一脚,紫衣长衫女子狠狠的往下坠去,摔了个半死。 以为是个王者,没想到却是个青铜。 木剑直挺挺的落回地面,面具女子却以闪身不见,熊大庄主陡然惊醒,大叫道:”贼人,贼人受死,贼人.....” “好嘛,武功倒是不俗,只是心肠歹毒,怕是离不开这座破庙了。” 房梁上传出一阵森然刺骨的笑声,却是方才的紫衣女子无疑。 “来者何人,盗者竟如此冠冕堂皇,未免也太荒诞了吧。” 唐渺环视着房梁,心里叹道又是一个谙熟奇淫巧术的女流之辈。 “我看中的东西,它就是我的了。” “哦,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月下无影,紫衣怪盗。” 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唐渺在脑中搜肠刮肚,自问见过不少怪盗、侠盗,以紫衣二字相称的确实没有听过。 “原来是紫衣怪盗。” 熊大庄主愣了愣神,神色不免紧张起来,赶紧小声附耳解释道:“老祖宗已经很多年没有在天境以下混了,现在的中原涌现出了很多年轻一辈的天才,紫衣怪盗就是其中之一,一身影术瞒天过海。传说啊,只是传说,出入楚王宫如入无人之地。” “楚王朝何时竟如此不堪?” 唐渺直接忽略了前面一大堆废话,抓住了重点,这传说多半就是真的了,究竟是如何出入楚王宫就另当别论。就以天一门弟子的身份而言,出入楚王宫也是如入无人之地。 无人之地也不是这么形容的呐。 “哼,虚名罢了,废话少说,把剑交出来。” “紫衣怪盗是吧,有本事自己来,熊庄主以你的实力对付她想必应该不难。” 熊庄主一脸苦涩,忙说道:“老祖宗,我...我们以前交过手,我打不过他。” “哈哈,废物。” 傲娇的女声青涩而又自负,想来年纪不会太大。 “不用怕,不就是奇淫巧术吗,我熟悉的很,我教你如何对付。” 微弱的火光中,熊庄主一脸迟疑的看着唐渺,见他仍然不为所动,一副完全没有要出手的意思,便只好硬着头皮的上了,说道:”老祖宗示意,劳资早想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了。” 黑暗中丫头“咯咯”的笑着,轻哼道:“来吧,可千万不要知难而退哦。” “教你的体术,没落下吧?” “吃饭的家伙一直都练着呢。” 熊庄主整理了眼罩,一把扯去破烂不堪的衣衫,低吼一声道,气势不能输。 “手下败将何以逞凶,看招。” 影术无非就是利用光线上的错觉造成突袭,这是刺客入门必学的招式,还谈不上奇淫巧术的级别,顶多算是个技巧,这可比鬼三千的傀儡术,三邪九淫的幻术以及岐王的灵噬竭术要低了许多,在加上今晚没有月光,这影术可就削减了大半。 “猛虎拳,上坎。” 熊庄主挥出一拳,打在了一缕青烟之上,一击未能得逞,面具女紧贴着他反身溜到了背后,寒光一闪,双匕首便落在了他的背上。 “出拳太慢了,上离。” 这双匕首下去未能入骨,面具女错愕了一下,闪身又化作了一缕青烟,熊庄主的暴拳顷刻而至却再次落了空。 他气的大叫,破口大骂道:“逆贼,尔敢正面一战。” “蠢货,你都摸不到我的影子,还敢大放厥词。” 面具女的冷笑声从四面八方扩散开来,熊庄主的思绪完全被扰乱了,唐渺脸色很难看,怒其不争的冲着他低吼道:“竖子,不堪重用。” 这一声低吼仿佛醍醐灌顶,熊庄主面露羞愧之色,不甘心的说道:“再来一试。” “正乾上五步出拳,出拳要快狠准。” 熊庄主蓦然回头,一跃而起,五步并作一步,抬手轰出一拳,硕大的木柱被打出了一个窟窿口,依旧只是摸到一缕青烟。 “宫乾顶六步出拳。” “下坎三步,回头出拳。” “宫震顶八步房梁出拳。” “有点东西。” 面具女喘着粗气,身形稍有一滞便闪到了另外的地方,她的目光蓦然一凝,便死死的盯上了大门口临危不乱的年轻人。他背着双手竟然闭上了眼睛,但是自己的一举一动他都非常清楚。 “就是现在。” 女子绕房梁一圈,身子柔性十足,刻意的与熊庄主保持距离,却突然滑向了站在大门口的唐渺。 熊庄主眼中闪过一丝迟疑之色,脚刚落地,只听见唐渺说道:“正中门抬掌,接着。” 下一刻,唐渺也拍出了一掌,一股巧劲钻入了熊庄主体内,他陡然反身到后倒射而去,面具女的身影却刚好出现在眼前,熊庄主尽全力挥出一拳,女子瞳孔骤缩,吐出一大口血来,整个人便倒飞了出去。 唐渺睁开眼睛,走过去一瞧,面具女颓然的坐在地上,捂着胸口血气涌动,戏子脸谱面具已被拳风撕成了两半,露出了一张嘴角溢血却以花容失色的俏脸。 “百花九拈,游龙缠丝手,阁下想必师从百妙庵妙怜大师。”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能习得百花九拈的精髓,除了自身天赋不错以外,必须得有名师指导才行。百妙庵的妙怜大师只传有缘人一招半式,只有关门弟子才会倾尽全力的培养,你的百花九拈已经练到了极致,也难怪年轻一代的天才中有你一席之地,可谓是名至实归。” 熊庄主在一旁掌着火把,听得有些云里雾里,背后这才传来酥酥麻麻的痛感,心里不免骂道,这娘们也太狠了。 “哼,输都输了,我无话可说。” 女子踉踉跄跄的起身,一把匕首仍握在手中,神色漠然,十分刚烈的说道,似乎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你走吧,我不想为难你。” 唐渺往后退了大一步,让开路来。 “老祖宗万万不可,这紫衣怪盗可不是什么好人。” “我们也不是坏人啊。” 唐渺轻笑的回答。 熊庄主一愣,却是无言反驳。 女子沉默了,仍然把匕首握在手中,一瘸一拐的往大门口走去。 “阁下武功高强,想来也不是泛泛之辈,敢问尊姓大名?” “天一门唐渺。” “天一门?” 女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天一门上一辈的天才有这么一号人吗。 他自言自语的摇了摇头,这才想起来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忙回头问道:“敢问前辈手中可是楚王朝使者丢失的六大名剑之一?” 唐渺并不回答,挥手让她离开。 女子一咬牙,匆匆消失在了夜色中。 “呼~” “好险好险,差点就着了道,老祖宗神功盖世,风采依旧。” 熊庄主一屁股半虚脱的坐在了地上,擦着满头大汗,直叹道:“世人只道白衣胜雪嫡剑仙,却不知恩同再造济世武尊。” “虚名罢了,不值一提。” 唐渺弹了弹身上穿着的青白相间的窄袖长衫,火光下映衬着一张依旧自信的麦色脸庞,些许坚毅,些许隐忍,些许莽撞自私,应该是很普通的一个人,但见识不凡,脚步也曾丈量过这庸人自扰的天下。 “对了老祖宗,既然你认出了贼子使用的武功招式,想必知道了此人是谁吧,要不然你也不会就这么随意放她离去了。” 熊庄主努了努嘴巴,他只能坐着,稍微一躺下背部便痛疼难忍,这口气他还是咽不下。 “也不是什么难事,自楚王朝与赵王朝交战以来,双方就一直在取长补短。赵王朝以武学治国,它的发展壮大便也是倚靠武学,故此赵王朝全民习武,皇子、皇女们出生便是人中龙凤,也是自幼习武,到成年若是天赋极佳个个都是武功高手。这一点上楚王朝就自愧不如了,但楚王朝的皇子、皇女也自恃身份不凡,而且楚王也不允许自己的儿子女儿比别人差,尤其是赵王朝,但宫廷中也没有这么多武功高强的老师,故此有些皇子皇女们自十岁起便被遣出宫随天下高手习武,其中楚王七女儿文穗公主拜入百妙庵妙怜大师门下,想来就是她了。” 熊庄主闻言,不免有些吃惊。 “三皇子殿下南洛王、九皇子殿下、七公主殿下都来了天元城,这已经都乱成一锅粥了。” “七公主殿下应该是独自一人来的,见六大名剑被盗,于是想着贡献自己一点绵薄之力去寻找,误打误撞的找上了我们。” 唐渺有些哭笑不得,想起了这帮人的疯狂举动,又不免有些患得患失起来,这六大名剑究竟在何人之手呢,他越发的好奇了。 第十四章 血狱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朦胧的雾气弥漫在山林中,骄阳透射进来,好似人间仙境,舒爽的天气能让人心旷神怡。像这样的风餐饮露唐渺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经历过了,此情此景真的是无限感慨,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年纪大了的缘故,看什么都觉得非常美好。 破布包裹的木剑已经失去了作用,索性就把它给毁掉了,他们接着赶路,一口气来到了响马庄上,经过了一晚上的休整,熊大庄主也不叫疼了。 这里确实比他上一次来的时候要荒凉,一个人影都没看见,几间小木屋仍在徐徐燃烧,各种残缺的用具东倒西歪散落的到处都是,乍一看确实有被抢过的痕迹,拿不走的全都打砸成碎片。响马庄向来只有抢别人的份,如今却被别人哄抢一空,闹了个大笑话。 熊庄主脸上有些挂不住,在这空荡荡的庄内吼了几嗓子,触景生情,这眼泪吧嗒吧嗒的就落了下来。 “有什么好哭的,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老祖宗,您得替我们报仇啊。” 熊庄主吓了一激灵,一边小声啜泣,一边试探的说道。 “你知道他们为何到你这儿来吗?” “我哪知道啊,剑又不在我这。那一天庄上突然陆续来了很多人,都自称是绿林好汉,个个凶神恶煞,手上都带着血,我不是怕吗,便好生招待着。酒过三巡就开始闹,然后便打,打的不可开交,当场就把我庄上的一个小兄弟给打死了,劳资愣是要弄死他,庄上越来越混乱,晚上就遭了一场大火,全都给烧没了。” “是这样吗?” 唐渺眯着眼睛蹲了下来,把耳朵紧贴着地面。 “那还能有假不成,庄子都这样了,老祖宗我真不敢骗您。” 熊庄主长叹一声,眼眶微微泛红,道不尽辛酸泪。 “熊壮啊,你就不要在我面前耍小聪明了,三邪九淫我和他们打过多年交道,行事风格熟悉的很。当年在秦王朝寒泉关外天一门力挫数千邪淫你还记得吗,你告诉我他们为何要组织数千余众大规模强攻寒泉关?” 唐渺瞥了他一眼,后者陷入了沉思中,面露苦涩的笑容,讪讪的说道:“老祖宗说笑了,那场大战我也没有经历过。据传是为了抢夺一枚仙丹,但这枚仙丹对大部分人而言都是鸡肋,不过在寿元将尽的几个老怪物身上却是无价之宝,当时不论是江湖还是庙堂都开出了天价。” “没错,那...你这庄上有什么?” 语锋一转,唐渺的目光逐渐犀利起来。 熊庄主一下子就慌了,额头上冷汗直冒,吱吱唔唔的回答:“老祖宗,小的确实不知,这帮人贱淫掳掠无恶不作,而且心狠手辣简直是歹毒至极。” “够了,他们没你说的那么不堪,我猜你是引狼入室,你知道真正的三邪九淫有多少人吗,他们自然也是自恃不凡,你说的那帮人顶多算是畜生,这年头畜生倒是不少,打着三邪九淫的幌子行天理不容之事。熊大庄主,你是把人请到家里来做客了吧?” “这......” 熊庄主一时语塞,惶恐的跪在了地上,表情甚是夸张。 “老祖宗,我知道错了,我不是人,他们...他们说好了要尊我为老大的,可是后来,后来就翻脸不认人了。” 唐渺板着脸,将目光投向了别处,一个蓬乱的草垛中。 “嘿嘿,这都被你发现了。” 熊庄主一惊,反应也是迅速,闪身便灰溜溜的躲在了唐渺身后。 “小伙子倒是明事理,这么年纪就当了祖宗,倒是令在下有些紧张了。” “出来吧,让我看看你是谁。” 唐渺淡淡一笑。 “想看就自己过来。” “故弄玄虚。” 他冷哼一声,快步走向了草垛,一步并作三步,滑出了三个人影,恰至草垛面前时,只听见一声暴呵,锃亮的铁链“唰”的一下袭向了唐渺,陡然又冲出来一个光着膀子的糙汉,握着一柄奇大无比的巨剑,有着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气势。 漫天飞舞的草芥遮挡了视线,唐渺一个滑步闪身躲过铁链,落空后砸出了一个大坑,他径直迎向了糙汉,巨剑从天横劈落下,正对着唐渺砍成了两半,却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不见。剑气落到地面裂出了一道触目惊心的口子,糙汉脸色骤变,蓦然回头一瞧,却看见漫天的青色虚影齐齐拍出一掌,声势浩大好似龙吟。 糙汉横剑以挡,一脚踩在了自个劈出的裂缝中,倒退了好几米远。 “小子,奇淫巧术在这里可不受待见,看你不是楚王朝的人吧?” “阁下要打便打,未免也管得太宽了。” “游龙掌和幻术...” 糙汉脸上阴晴不定,嘴里喃喃道,巨剑往地面一杵,落空的铁链便缠在了剑柄之上。 “老祖宗,不是他。” 两人正僵持之际,熊庄主凑到了唐渺身边,低声说道。 “我知道,此人力气巨大,应该是在庄子上埋伏着,不像是在等我们。” “有意思,如果你们不想掺和这趟浑水就走吧。” 语毕,糙汉便扛起了巨剑,不再理会他们,迈着铿锵有力的步伐继续深入。 “老祖宗,他是个训练有素的杀手,想法目的很单纯,已经不是我们之前碰到的那一类的人了,要小心为妙。” “看见他左臂上的方形伤疤没,那是烙铁烙的,囚徒,血狱,赵王朝。” 话音未落,糙汉脸上寒光毕现,只听见铁链持续回缩的碰撞声,他猛地掷出巨剑,一个翻身就已经出现在了唐渺面前。 熊庄主眼睛都直了,顿感觉菊花陡然一紧,屎尿一地。 唐渺目光一凝,眉头微挑,踏着暗合奇门遁甲的古怪步伐,剑刃紧贴着脸庞划过,却没有碰到分毫。 他一跃而起,点在了巨剑尖端,一个回转身,两人便拉开了十多米的距离,似笑非笑的互相观望着,糙汉没有下一步动作,伸手猛地拽动铁链,宽大的巨剑在他手中变得十分灵活,又重新抗在了肩上。 唐渺扫了眼熊庄主,开口大骂道:“没用的东西,有我在你怕什么,死不了的。” “也幸好有老祖宗在,他是血狱武宗司的战魂,剑下冤魂无数,没想到他还是败在了老祖宗拳下。” 熊庄主狠狠的舒了口气,勉勉强强搀扶着起身,两腿还直颤栗。 “我知道,他是血狱的一个异类,嗜战,但是是非分明。血狱四司,想必他就是血狱新任武魁战魂,确实有这个实力。” “武魁?” 熊庄主只知道这是个打架不要命的家伙,千万不能惹,这些虚名他还是一概不知,唐渺见他愣了愣,便开口解释道:“血狱四司,天魔、武宗、刑名、姬怨,血狱中的囚徒皆以名号相称,此四司的小头目便称‘魁’。其中天魁实力最强,姬魁神出鬼没擅长奇淫巧术,武魁没有极限,刑魁轻功了得...会飞。” “会飞?” 熊庄主心里疙瘩了一下,直呼道:“惹不起惹不起。” “为什么是新任武魁呢?” 他纳闷的自言自语道。 “战魂把上一任武魁干死了,那他不就是新一任武魁了。” 唐渺笑着摇了摇头,跟着武魁一直走下去有些畏手畏脚,于是索性择了一条捷径,往庄子上的村里去。 走了没多久,便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马匹飞奔的声音,非常急促。 唐渺拉着熊庄主躲了起来,尘土飞扬间,一个驾着马疾驰的少年便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而在其身后,竟然有一个人在飞? 熊庄主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吃惊道:“那人...那人怎么在飞?” 唐渺眯着眼睛定睛一瞧,看似在飞,实际上是借着每次点地的冲击力托着身体在半空中滑行一段时间,这就是传说中的马踏飞燕了。 “人啊,就是不禁念叨。” 他的注意力没有熊庄主那么分散,一直盯着马背上的少年看,不是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无尘还能是谁。 “凡无尘,老祖宗,这你一定要出手了。” “先看看再说。” 第十五章 一语退敌 凡无尘骑着快马,脸色略有些苍白,扬着马鞭恨不得抽断,他时不时的回头望。身后是一个冷酷的年轻人,穿着红色衣边的白衣劲装,脚下穿着金丝靴,飘浮在半空中如履平地,他每踏出一步,整个人似乎便轻了几分,死死的咬着凡无尘的背影。 可怜的马终是累到了,凡无尘一个踉跄被甩出了马背,整个人落到了十米开外的地方,他见势几个翻滚,身后的剑鞘往地面一插,这才勉强稳住身形,心头一热,便吐出一大口血来。 冷酷的年轻人轻飘飘的落在地面上,挑眉望了眼一命呜呼的马匹,沉声道:“告诉我,东西在哪里?” “不知道。” 凡无尘擦去嘴角边的血,赌气似的喝道。 “不知好歹。” 年轻人眼眸一张,低吼了一声,一个闪身便出现在了凡无尘的右侧,骄阳下寒光闪闪而动,他错愕了半晌,迅速的抽出剑来,电光火石之间年轻人手指间的利刃与长剑狠狠的撞击在一起,“哐当”几声,又是连续的防守与进攻,速度之快让人瞠目结舌。 高手过招,招招致命。 凡无尘半蹲在地上接招,一招半式之后被飞踹一脚,长剑脱手掉落,他便倒在了地上,咳出一大口血来。 “凡无尘,你不是我的对手,告诉我剑在哪里,看在天一门的面子上我可以放过你一马。” “休想,就算我死也不会告诉你的。” 凡无尘啐了一口血痰,面色逐渐凝重。 “你们天一门就没有人会服输对吧,你不是我遇见的第一个,肯定也不是最后一个。” 年轻人一脚踩在凡无尘的胸口上,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不过却有些胆寒。 “是吗,看来我没给天一门丢脸。” 凡无尘突然喘不过气来,脸上勉强的笑意正浓,双拳想要紧握却使不上一丝劲来。 “我可没有其他人那么好说话,既然你执意寻死,那我只好送你上路了,死吧。” 年轻人眼中闪过一抹厉色,手臂微微一抬化出一道半弧,不由分说的朝着凡无尘的脖子处挥下。 而就在这时,年轻人敏锐的抬头一望,只见一柄宽大的巨剑朝着自己劲射而来,他来不及多想,下意识的抬手去挡,巨大的冲击力将他弹到了十余米开外的地方,胸口一阵绞痛。 “战魂,你想干什么......” 话音未落,只见他方才站着的地方已经砸出了一个大坑,一个五官端正,相貌并不出众却尤为深沉的年轻人将凡无尘拖到了自己身后。 年轻人一怔,心有余悸的望着砸出的大坑,不免倒吸了一口凉气,脑袋有些发懵,而满脸堆积着阴沉之色。 “是你。” “好久不见了,风擎天。” 唐渺微微笑道。 “真是没想到啊,你还没死,竟然也在这里出现,哦对了...这是你们天一门的喜事,幸好你来得及时,要不然得换成丧事了。” 风擎天的目光逐渐冰冷起来。 “你恨我?” 唐渺缩了缩鼻子,竟有些感慨。 “我恨不得将你扒皮抽筋,挫骨扬灰。” 看见唐渺现身后,他就没有再多看凡无尘一眼,整个人也轻松了不少,有他在还没有人可以带走凡无尘,眼前的人对于风擎天而言,已经完全知根知底了。 “风大哥,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嫂子。” “够了,不要再说了。” 风擎天内心一阵绞痛,仰着头好一阵惆怅。 战魂冷冷的看着这一切,缓慢的走到了风擎天的身边,面无表情的低声说道:“还要继续动手吗?” 唐渺眉头微皱,示意让熊庄主带着人先走。 风擎天看了一眼战魂,也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码归一码,前些天乾正师兄在清风岭千峦峰山脚下遇见了姬魁虺灵,如今武魁、刑魁俱在,霄凌仙也在吧,我代表天一门邀请血狱做客天元城参加我天一门百年寿诞庆典,还请几位大哥赏光。” 唐渺拱手抱拳拜道。 “天一门百年寿诞庆典,如此盛举我们血狱又岂能错过,届时定然如期而至,若是有不得体之处,还望盟主多多海涵。” “风大哥客气了,这里也没有外人,能否告诉我句实话,六大名剑对于各位而言只是一堆废铜烂铁,不知如此迫切的来回折腾,四司魁首齐出,究竟为何?” “我说......图个乐趣你信吗?” 风擎天背着双手,不禁眯起了眼睛。 唐渺并不回答,这等鬼话谁信啊。 “实话跟你说吧,赵王朝与三邪九淫的矛盾一直存在,几个月前定天侯抓住了三邪九淫的一名刺客,从他的嘴里问出了自己的右臂被某些人以金淬炼,砍下指骨作为发布盗帖的信物而用。定天侯大发雷霆,一方面对三邪九淫展开无休止的追杀,另外一方面尽全力收回金枝指骨,我们也是没有办法。” “定天侯啊,那老东西还没死呢?” 唐渺撇了撇嘴巴,目光有些索然。 他知道的,血狱也知道,他不知道的事情,血狱现在也告诉他了。 “健谈的很,上次还和三邪九淫的几个老家伙交过手了,你就不用操心了,他迟早会找你的。” “还真是乱,风大哥,你说我回来干嘛。” 唐渺内心苦涩的笑了笑,又正色的说道:“凡无尘我就带走了,风大哥、战魂,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天元城再见。” 语毕,四目相望中,唐渺全身而退,赶紧追赶熊庄主而去,如今四魁首不见其一,可千万别被天魁在另外地方给截住了。 “他到底是谁?” 战魂望着唐渺消失不见的身影,若有所思的问道。 “唐渺,一个很复杂的人,天一门首席大弟子,又叫济世武尊,武林盟主。曾叫正派五岳叩首,又让四魔海歌舞升平;但世间之事不止除魔卫道,亦有江湖恩怨、儿女情长,神仙都管不过来,又何况是他。人虽不在江湖,但江湖上却到处都是他的传说。” “原来如此,他就是武林盟主,那天机令......” “不可说,不可说...” 第十六章 幕后势力 血狱四魁见其三,如此大的阵势,足可见定天侯的影响力确实还在,看来他对自己断的右臂还怀恨在心,只怕是借机兴风作浪罢了。 说起赵王朝与三邪九淫之间的恩怨,就不得不提三邪九淫的领军人物了,大齐的亡国八皇子,最后一任铣王。三邪九淫是从三教九流演变而来的,他们的核心便是大齐赫赫有名的怒马军,镇守西南边关抵御秦王朝数十余载,后勤王进京拱卫都城,惜败于天子脚下,直至大齐灭亡。而当时勇冠三军,带领赵王朝从北边关贫瘠的草原一直打进京城的人便是现在的定天侯,亡国弑父之仇不共戴天,从赵王朝占领大齐的那一刻开始,双方的战斗就一直没有停歇过,不论是暗地里还是明面上,不到血流成河决不罢休。 铣王带领的怒马军在赵王朝境内大大小小数十次起义,引来无休止的追杀围剿,定天侯发誓定要斩草除根,将前朝余孽清剿干净。铣王也是命硬,人到中年四处奔波,不仅次次躲过赵王朝的围剿,更是在赵王朝的土地上逐渐建立起自己的势力组织来,也就是如今的三邪九淫了——怒仙教。 金枝玉叶,一世繁华;散尽富贵,荣华一生。 这玉叶讲的就是雪花银制成的特殊纹路的银叶子,金枝就比较厉害了。定天侯曾经设计谋命,意在将铣王坑杀,后在争斗中被斩一臂,一共五根手指。金枝就是用黄金淬炼的指骨,为了得到这五根指骨,怒仙教才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到后来这五根指骨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那到底是谁斩下定天侯右臂就成了永久的谜。 追上熊庄主,这家伙扛着凡无尘一口气跑出几里地,更要命的是,凡无尘本来还好好的,被他这么上下颠簸,被晃了个半死,眼冒金星。 “老祖宗,您可算来了,累死...累死我了。” 瞧他这德行,唐渺没好气的的骂道:“放他下来吧,幸好没动手,这刑魁要是追上来,就你这速度根本不够看。” 熊庄主呵呵的笑着,方才把凡无尘抗在肩上,背后的伤口又裂开了,他龇牙咧嘴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息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们坐在原地休息,直等到凡无尘的意识完全恢复过来,这才缓慢的往天元城的方向走去,争取在日落之前进城。 凡无尘已经没有那么多心思了,黑就是黑的,白就是白的,是非曲直他分得很清,唐渺救了他,千言万语终是道出了谢意。 “小子,你还不知道吧,我这位老祖宗也是你们天一门的弟子,你那位把你们看做是徒弟的师兄陆星陵还得管我这位老祖宗叫声大师兄呢,还不快过来拜见。” 熊庄主生得高大,一手搭在凡无尘的肩膀上笑呵呵的说道。 “啊!” 凡无尘惊了一声,满脸的崇拜之色。 “难道你就是,就是...” 唐渺瞧了一眼熊庄主,一脸的幽怨之色,都是同门师兄弟,何必说出个三六九等来,看把孩子吓得。 “乾正大师兄?” 唐渺瞬间噎住了,摔了个踉跄。 少年语出惊人,一看两人的反应就知道不是了,尴尬的摸了摸脑袋,脸色红润,又赶紧补充道:“那想必就是唐渺大师兄了。” 凡无尘这小脑袋瓜子转的很快,幸好他说出了一个所以然来,要不然唐渺这脸可就丢大了。 “师弟凡无尘见过大师兄。” 唐渺摆了摆手,淡淡的笑道:“无尘不必客气,我们已经见过了,另外那位才是你乾正大师兄。” 凡无尘面露迟疑之色,目光稍有一滞,这才小声惊呼道:“原来如此,两位师兄是回师门,望大师兄恕罪。” “没事,你这家伙的性格和陆星陵简直是一模一样,却又有乾正的作风,少年游,鲜衣怒马不负韶华。” “师兄见笑了。” 凡无尘挠了挠头,脸上看起来很平静,心里实则乐开了花。 “对了,陆星陵呢?” “陆师兄他人不是在天一峰吗,师兄您难道没有看见他?” 相比唐渺的诧异,凡无尘就有些纳闷了。 “噢,当日匆匆一见,陆星陵又迅速下山了,我前几日又去了一趟天一峰,却是不见陆星陵的身影。” “那我就不知了,当日无尘领命下山前去接应慕容师姐,本来想着若是六大名剑尚在,陆师兄交代便将楚王朝的使者送到天一峰休息,一来护剑,二则让九皇子提前熟悉天一峰的环境。” “那倒是,天一峰却是个不错的去处,但结果似乎不尽人意。” 唐渺似笑非笑的说道。 “无尘惭愧,把陆师兄交代的任务给弄砸了。” 说到这里,凡无尘小脸一红,窘迫的不敢抬头去看唐渺的眼睛。 原来那日凡无尘领师命匆匆下山,脚踏着十里铁木林林海,往白龙河的方向迅速赶去。于公,师命不可违;于私,此六大名剑定有他凡无尘的名额。于公于私,凡无尘片刻不敢耽搁,但是出城之后,流言蜚语四起,已经到了他忍不住停留查看的地步。南洛王弄巧成拙,造成六大名剑被盗,如今六柄剑流落何处等等江湖上的小道消息虚虚实实让人摸不着头脑,随后又有人传出九皇子所率领的圣灵卫其中有人侥幸逃脱,凡无尘再也按耐不住了,追溯真相而去,此时与慕容带着九皇子回城的队伍恰好错过。 随后的事情都是围绕着幸存的圣灵卫侍卫而展开的,一时间腥风血雨,截杀与保护同时进行。在这一方面,凡无尘的实力被发挥到了极致,也打出了天一门的名声,不过最终却还是未能救下此人,但是也打听到了一些消息,引来各方势力追杀,一一被血狱囚徒给挡下后,血狱四司三魁首相继出手。 “九皇子所率的圣灵卫都是从宫中挑选的高手,一共二十人,加上九皇子自己以及一个看着他长大的老奴共二十二人,他们为了不被人发现,一路从楚地的无人之境走来。那日午后刚准备乘船渡河时,卫队中有个眼力见的高手发现了盗帖,盗帖上说他们行至河中心时会有大事发生,不过没有人在意。等到船行至河中心时,果然发生了意外,船底被人凿了一个大窟窿,沉没不过顷刻间的事情。众人纷纷跳水往岸上游去,等到了河岸,六柄剑竟然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失踪了,宝箱中仅留下刚才那张被九皇子丢入河中的盗帖,兴许是慌乱中被歹人给偷走了,简直是奇哉怪也。” 唐渺摇了摇头,叹道:“不足为怪,这世上没有鬼神怪力,既然盗帖上说会发生意外,就该考虑究竟是河里有古怪还是船本身被人动了手脚,而且知难而退也不失为一条妙计。” 凡无尘无比汗颜,愣道:“师兄说的是,楚王使的做法确实欠妥,现在想来肯定是船本身就被人动了手脚,勉强行至河中心时然后就被早就躲在河中的歹人凿穿,船便瞬间沉没了。” “你继续往下说。” 唐渺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后面九皇子命人沿着河岸往各个方向去追,他和另外两人则是想办法观察白龙河的动静,以免歹人还在河中没有逃走,后来就来了一伙蒙面的黑衣人,不由分说要取人性命。” 凡无尘说到这里便沉默了,唐渺现在已经想明白了,最后一伙蒙面的黑衣人才是真正的幕后势力,他们既不属于怒仙教的核心人物,也不是血狱的囚徒,蒙着面杀人肯定是不干净的事了。 第十七章 小心思 黄昏时分,他们靠着一双腿终于赶到了天元城,凡无尘没有跟着他进城,而是直接回了天一峰,唐渺却是有点想不通,陆星陵这小子到底跑哪里去了,不是说看着凡无尘的吗。 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这已经不止是江湖恩怨这么简单了,牵扯着三大王朝,天一门、血狱、怒仙教、南疆岐王等等,这些都是天下顶尖的势力,相互独立存在而又密不可分,少了谁都不行。 唐渺带着熊庄主进城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奇事,城门口人山人海,挤得是水泄不通,幸好有慕容山庄的人在维持秩序,也不至于因为一点小事而争得头破血流,但是口水战是必不可少的。 他还未进城,消息就传开了,有着白衣胜雪嫡剑仙之称的乾正终现身天元城,跟随在秦王朝由奉天阁、幻音门、钦天监三个势力组成的贺寿队伍中。令人称奇的是,乾正居然在赶一架简陋的马车,但更加离奇的是,这一架简陋的马车上竟然装着一口漆木棺材,分外渗人。 奉天阁、幻音门、钦天监都派人来了,这确实让唐渺多少有些意外,此三者算是秦王朝境内最正统的大势力,南疆蛮夷地域除外,这究竟是秦王朝的大手笔还是乾正师兄的大手笔呢。想到这里,他的内心又闪过一丝期许,到时候素仙一来,寿诞庆典便热闹了。天一门几代人努力的结果,的确让人有些热血沸腾。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那日一别后乾正究竟去了哪里,现在又怎么给拉了口棺材进城了,不妙,确实不妙。 随着人流进城,远远望过去,天一门弟子已经护着秦王使者队伍缓慢的往城主府的方向而去。 “你看人家多风光,你再瞧瞧你,邋里邋遢的,哪里还有第一高手的模样,咦.....真臭。” 鬼三千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一手搭着唐渺的肩膀,一边撩着露出的长发说道,后来就发觉把手搭在他肩上不是个明智的决定。 唐渺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仿佛松了口气,往客栈的方向走去,留下熊庄主与鬼三千两人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 “兄台,你这一只独眼好生奇怪。” 鬼三千摸了摸下巴,有些哭笑不得。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熊庄主顿时火冒三丈,他是个喜形于色的主,宽厚的大手一下子搭在了鬼三千的肩膀上,笑道:“五短身材世间也是少见。” “你该不会是那家伙的亲传弟子吧?” 鬼三千眼睛都直了,上下看了自己几眼,举得是遇见对手了。 “我倒是想啊,我把他看做是自己的再生父母,他却把我当成一个跑腿打杂的。” “噗嗤” 鬼三千一个没忍住,笑的人仰马翻。 “出去一趟不容易,怎么样,有什么收获?” “收获倒是不少。” 唐渺摸了摸鼻子,不动声色的笑道:“昨天拿木剑诓了他们一把,还真有人找上门来,后来熊庄主替我又和一个紫衣怪盗动了手。” “紫衣怪盗?” 鬼三千又忍不住想笑,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行了行了,给别人一点尊严,这是个年轻一代的天才,楚王朝七公主殿下,你像她这般大的时候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疙瘩里偷鸡摸狗呢,现在摇身一变还笑话起别人了,丢不丢人。” “哼,废话,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鬼三千冷哼一声后也严肃了不少。 唐渺花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又给他讲了救下凡无尘以及他打听来的怪事,至于血狱四魁首以及定天侯与怒仙教之间的恩怨往事就一笔带过了,鬼三千也识趣的没有多问。 当然了,说到天一门、血狱、定天侯以及怒仙教之间的恩怨,那又是几天几夜说不清楚,鬼三千虽早有耳闻,也不敢仔细问,听来便感觉头皮发麻,更重要的是唐渺现在也无法理清其中的种种细节,所以暂且不提。 “你们天一门找到接班人了。” 鬼三千听完唐渺讲到凡无尘,不禁有些好笑,他们都能从凡无尘的身上看见自己当年的影子。有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看似不怕死的决心,然后还没心没肺的吼道:“就算死我也不会服输,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但现在才想明白,若当时真的死了,我爱的人该会多么伤心,爱我的人又如何能走出悲伤,江湖终究也是包含在人情世故、生老病死中的。 “对了,乾正拉回的那口棺材你怎么看?” 唐渺突然冷不丁的问道。 “棺材有什么好看的,渗人。” 鬼三千瞥了他一眼,脑海中便浮现出当时的画面,一口神秘的漆木棺,内心好一阵胆寒。 “不会是奉天阁、幻音门或是钦天监的某位前辈躺在里面跟着一起来参加寿诞庆典的吧?” “我靠,那你们天一门的面子也忒大了吧?” 鬼三千听的目瞪口呆,简直无法想象。 “也不是没有可能,历史上江湖中却有此事......” “相传楼兰古国夜叉一族的老祖出行,血月当空,百鬼夜行。” “好了好了,怪渗人的,想知道自己去问不就是了,我可没工夫听你在这里讲鬼故事,大爷有事先走了。” 鬼三千耸了耸肩,话音刚落,推开窗户一溜烟的便不见了。 唐渺眉头微皱,心想这一两句话应该是把这家伙拉不回来的,索性跟着追了出去看看这小子到底在干什么。 于是两人这一路跑,一路追,相互较劲,都没有罢休的意思。 直到这条路线越来越趋渐于他脑海中的记忆,唐渺破口大骂起来,更是加快的步伐,眼见着南洛王行辕出现在了视线中。 “夜夜光临,还真有你的。” “今天莞菊送给楚辞钧一个自制的香药囊,把我给气的呀,我今晚一定得把它拿回来。” “魔怔了,你自己去吧,我就不陪你玩了。” 唐渺转身就走,多大了,还跟过家家闹着玩似的。 他往回走,心想既然都已经回来了,明天就该请师尊下山为九皇子运功疗伤了,但乾正拉回的那口棺材确实是他的一块心病,于是转身为城主府的方向走去。 第十八章 棺中人 城主府到处张灯结彩,夜幕下的宫殿式建筑,犹如一尊古刹明佛平静的镇守于此,岁月静好也大抵于此,唐渺的内心也平静了不少。 城主府中门终年敞开,喜迎八方来客。门子是城主自己招募的军士,从武馆中选拔,却也不是一成不变的站在门口像个二傻子一样守着,而是在中门内的院子里打拳习武,闲暇之余才会在门口候着,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在天元城体现的淋漓尽致,尤其是城主府。 不过今晚却是热闹非凡,十七八个糙汉子在中门口站着值守,个个都会点功夫,据说这是数年来难得一见的壮举。门口不时有人路过,伸着脖子往内张望,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非常平静,但实则暗地里却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这尊古刹明佛。 老规矩,唐渺翻墙而入,城主府里面就没多少人了,除去十几个天一门弟子,另外就只剩下五六个打杂的扫地僧了。当然,像妙医谷的几位仙女,初来乍到的秦王使毕竟是不会在府内瞎溜达的,所以他可以正大光明的去找乾正。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唐渺从偏花厅进入花园似得回廊之后,那一长条的走廊上站满了人,个个呆若木鸡的直盯着他看。 “一猜就中。” 慕容眉头一挑,戏谑的轻吐道。 唐渺脸上犹如打了霜的茄子,他轻咳了一声为自己壮胆,闲庭信步的向着众人走去,这个时候总不能说不打个招呼转身就走吧。 “嗨,师弟,你果真是性情中人,我让慕容遣人去客栈请你,慕容说完全不用,若是你真的就在城中的话,今晚一定会来。来就来嘛,还非得秀一下你这得天独厚的武功,他们都想见识下传说中的人物,非得过来瞧瞧,可不是我让他们来的。” 乾正搂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 唐渺狠狠的瞪了眼这个脸皮越来越厚的男人,幼莲实在是忍不住了,笑的正欢。 “路过,我今日下午方才进城,就见师兄你跟随着秦王使者队伍进入了城主府,如今天元城各大势力云集,刚才几个临空城的小子还在周围转悠来着,于是索性进来瞧瞧。” “师弟侠风依旧,我们进去谈谈。” 一行人陆陆续续进入了一个宽阔的房间,乾正和唐渺两人都是满肚子疑问,方才坐下,乾正便忍不住率先开口道:“六大名剑可有下落?” “至今下落不明,我此番出城感慨颇深,这六柄剑虽然未曾见过踪影,但是折腾的动静倒是不小。我与血狱武魁、刑魁打过照面,救下凡无尘,四司魁首见其三,霄凌仙想必也在附近,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凡无尘倒是会捅娄子,陆星陵不在后面护着吗?” “没有看见陆星陵,在瞿家庄的庄外,风擎天为老不尊,追杀凡无尘。上一任武魁身死,新一任的武魁战魂是个狠角色,不过是非曲直分明,倒是很有看头,终是没有动手。” “他们敢?若是敢动手,师兄就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一身蓝色劲装的大姑娘兴奋吼了两声,第一眼看上去确实没有姑娘样,头发扎成许多条小辫子绑在头上,性格开朗,心直口快,说话大大咧咧,望着唐渺的眼睛中满是崇拜之色,与慕容完全不一样。 唐渺看了眼二师叔的宝贝丫头,笑道:“都是老熟人了,一笑泯恩仇。” “哦,霄凌仙啊,他是个伪君子,肯定又在某个地方假扮书生骗人家小姑娘呢。” 幼莲又忍不住笑出了声,估计心里就在想,这几位叔叔说话真是风趣。 “师兄,你不也一样吗?” 乾正一愣,脸上写满了窘迫,以免尴尬轻咳了一声,把目光放到了秦王使者身上,说道:“师弟,考验你一下,外面都已经传疯了,看你能否对号入座。” 唐渺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中间这位女子蒙着白色面纱,头戴扇面银钗,穿着淡粉色留仙裙,娇容隐约可见,美目流盼,眼神极富感染力,气质一下子就出来了。外加眉心处有一暗红色的符号印记,形似音符,这身穿着装扮碍手碍脚,定然带着不少婢女。 “据传幻音门圣女天生双瞳,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十年前上一任天机阁阁主在一次窥天机中遭心魔反噬,陷入了无始境,怎么也逃不出来。无始境内地域无穷无尽,是一处精神世界,面对着数不清的水中镜镜中天,天机阁主在不断迷失,而又寻回自我的过程中一层一层的往下坠落,终于来到了一处湖边。” “让你说你直说便是,又开始讲故事了。” 慕容白了他一眼,幽幽的开口说道。 “无妨,那师弟你说这另外两人都是谁?” 乾正哈哈打着圆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幻音门圣女并不说话,仪态端庄,双手覆于脐眼之上,美目中满是笑意。 “这三位都是幻音门的人,至于奉天阁以及钦天监的客人并不在这里。” “阁下果然眼里非凡,一语中的。” 圣女缓缓的开口说道,妙音法语不外乎于此,这是一种有味道的声音,让人不免为之一振,唐渺忽的想起了出岫。 “见笑了。” 他晃过神来,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方才那一下子恍惚,是不是陷入了她的幻术中? 唐渺冷汗直冒,连忙将目光转移,幼莲就迎了上来,拉着他的衣袖说道:“唐大哥,故事还没讲完呢,上次你就不肯说,天机阁阁主来到湖边怎么了。” “啊...来到湖边看见一个小女孩,小女孩呢望着湖面说着话呢,表情丰富有说有笑。这天机阁主就纳闷了,澄澈的湖水倒映着一张毫无生气的恐怖老脸,天机阁主吓坏了,不敢靠近湖边。那竟然是自己的脸,面如枯槁,似朽木般僵硬,只怕是命不久矣。” 他五十多岁的年纪,却是一张七老八十的老脸,天机阁主面如死灰,内心越来越沉重,一下子坠入万丈深渊中无法自拔。小女孩闻声走了过来,问他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伤心。天机阁主告诉她,自己命不久矣,命不久矣啊。 小女孩带着天机阁主到湖边坐下,湖面倒映着一个满头白发,佝偻着背,走路踉跄的小老头,天机阁主害怕极了,他想要逃走却被小女孩给拽住了。 “老爷爷,你真厉害可以看见未来。” “未来?” 天机阁主一下子就懵了,自己的未来竟然如此的凄凉,天机阁主穷其一生钻研的卦算之法,数算之术去窥见天机,到头来却终究抵不过天道轮回。 “老爷爷,他在对你笑。” 天机阁主内心挣扎,脸上隐忍着无穷的愤怒。 “老爷爷,你的晚年一定很快乐。” “快乐?” 天机阁主错愕了半晌,再去看湖面倒映的那人人影时,脸色缓和了不少。没错,他是在笑,或许不是小女孩所说的快乐,而是对自己曾经的选择不后悔,那是在鼓励自己一定不要放弃自己选择的这条逆天命的道路。 天机阁主一下子轻松了不少,小女孩“咯咯”的笑着,她的眼睛非常清澈,眼中不是湖面上的自己,而是一个奇妙的世界,四目相对中,天机阁主从无始境中醒了过来。 天机阁主顿悟人生真谛,从无始境中苏醒后,突破到了传说中的境界,于是就有了江湖中流传的桎梏真解。 无始境,知天命;禹河湖边,神女惊艳;掌中天地,眼里世界;小须弥内纳乾坤,水中镜天藏日月;九天暮法之巅,邪冥佞秽人间,一生起承转合,不过南柯一梦。 “后来天机阁阁主隐世游历人间,果真在一处河边碰见了无始境中的那个女孩,决定收她为徒,遂及在河中建立了一座隐世小岛,那便是如今的奉天阁了。女孩为奉天阁阁主,与我有过一面之缘,我问她叫什么名字,她说爷爷叫自己‘玄女’。” 说完,唐渺欣慰的朝着一个方向拱手拜道。 “师弟果然是见多识广,殊不知也难免有看走眼的地方啊。” 乾正的脸上堆积着笑意,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 “怎么会,玄女不就在...不对,师兄似乎在暗示我?” 唐渺眉头一皱,意识到问题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那日一别,我去束城接应秦王使者队伍,从束城来天元城的路上,途径一个村子,钦天监在村子外闻见了蛊虫的气味。追查之下发现其中有一村民病死,死前症状恐怖,见人就咬,眼中布满殷红的血丝,下葬时突然诈尸攻击村民。” “哦,这事中原倒是少见,那人不会就在那口棺材中吧。” “没错,而且有件事非常奇怪,那尸体中的蛊虫生命力旺盛,按理说宿主死亡,大多蛊虫也会随之消亡。但这类蛊虫不会,而且自打进入天元城以后,隐约有起尸的迹象。” “那这类蛊虫应该属于子母类,母虫极有可能就在天元城中。” 唐渺陷入了沉思中,幽幽的开口说道。 “那就对了,岐王身死,灵噬竭术早已经失传,子母蛊虫互通倒是也可以解释,那么九皇子仍就昏迷不醒的原因就只能是,被人动了手脚,刻意压制了子虫的生命活动,使其陷入沉睡。” 第十九章 苏醒 奉天阁玄女足不出户,幻音门圣女在房间内听着,唯独不见钦天监的身影,既然肯定是蛊虫作祟后,无可厚非他们应该是在替九皇子解蛊了。唐渺老脸一红,就发现妙医谷的几个小丫头正趾高气扬得意的看着自己。 术业有专攻这话说的一点都没错,其实这也不能怪唐渺,因为他们对岐王的灵噬竭印象深刻,二来确实是太像了,而且鬼三千把他给严重带偏了,这家伙现在对这类秘术还心有余悸。 躺在棺材里的人是个中年男子,身强体壮,虽死去多日,但是被他们用药物盖住了尸臭、腐气,却隐约散发着檀香,想必出自于几位妙医谷仙女之手了。 唐渺敞开他的衣裳,此人所中蛊虫已经进入到了胸部的地方,尸体已经僵化表面也呈现出许多尸斑,但蛊虫存在的位置依然清晰可见。这类蛊虫是直接致命的,因为它一心想脱离宿主的束缚。 “好嘛,手段倒是残忍,如果大规模种植此类蛊虫的话,怕是可以组成一个亡灵军团。” “让我瞧瞧是谁来了,哟,这不是唐大公子吗。” 原本严肃的气氛突然被一阵窃喜的笑声给搅乱了,这声音唐渺听着有点熟悉,脑中灵光一闪,面色不禁怪异起来,冲着乾正笑道:“师兄有两下子,当初被这妖女折磨的半死,现在反倒把她给收了。” 乾正笑而不语,微微一愣,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这儿女情长确实妨碍这屋内所有的人行走江湖,也只有幼莲这丫头眼珠子瞪得老大,一副不嫌事大的样子,没心没肺的笑道:“唐大哥,你是不是又要讲故事了。” 唐渺脸都绿了,嘴角狠狠抽动了几分,引得其他人哄堂大笑起来:“小丫头骗纸你懂什么,你唐大哥我这叫博学。” “确实博学,唐大公子习得天下外功,对奇淫巧术更是了若指掌,若不是当初在仙玉楼为睹异人风采,又怎么会落入我的手中呢。” 人未至,这自来熟的笑声就感染了许多人。 秦王朝玄灵州钦天监大祭司——彧子孔雀。 在秦王朝境内,钦天监的势力遍布全国,祭司的数量更是恐怕。这玄灵州钦天监的大祭司,简单的来讲,就是天元城天一门门主下第一人,所以说此人就单身份而言,非常了得。 唐渺确实没有想到师嫂会是子孔雀,他混迹江湖多年,说到此人也难免会牵扯出不少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当初把这个乡下的野丫头贬的一文不值是乾正,永远不会多看她一眼的也是他乾正,打死也不会喜欢上这么一个野蛮丫头的也是他乾正说到话。如今他的眼里发光,那万丈的光芒中,唯有彧子孔雀的身影。 当初第一眼见她时,穿着要多土有多土大红色域外服饰,腰间别着拳头大的陶瓷罐,没个姑娘样,但是很爱笑,在玄灵州威望虽然不是很高,却是一种信仰。 这姑娘在唐渺眼中是个妖女,“妖”体现在风格、行为举止上,与秦王朝的域外人格格不入,但绝不是外表以及心眼上。 “往事不堪回首啊。” 唐渺讪讪的笑了笑。 “行吧,看在你师兄的面子上,我就不揭你的短。据说唐大公子风采依旧,走路不走门,就爱翻墙进,可惜我是没有这福分看见了。” 子孔雀瞧了眼乾正,脸上笑意正浓。 “瞧你这高兴样,九皇子醒了?” “早醒了,开口就道‘剑呐’‘剑在哪里’,像是疯掉了,我怀疑可能是脑袋里还有残留的蛊虫。” “不可胡言。” 乾正板着脸,佯装怒意。 子孔雀吐了吐舌头,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骂道:“没良心的东西,你怎么不说是我救了他呢?” “这个...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乾正脸上写满了窘迫。 “好了好了,别念经了,一起去看看吧。” “走吧唐大公子。” 她冲唐渺淡淡一笑,唐渺顿感觉内心一阵胆寒。 其实九皇子的魔怔并不是表现在胡言乱语上,而是过分的安静,他似乎恨不明白自身的处境,在得知这里是天元城的城主府后,九皇子脸上这才浮现出一丝愧疚之色,嘴里喃喃道:“剑丢了。” 幼莲看在眼里很心疼,从秀色的荷包中掏出了一颗没吃完剩下的糖葫芦递给了九皇子,安慰他道:“小哥哥别伤心了,哥哥姐姐们会替你把剑给找回来的。” 九皇子颤颤巍巍的接过幼莲递来的糖葫芦,四目相对中,眼中竟有光了,还真是神奇啊。 “究竟是何人盗剑?” 慕容率先发问道。 九皇子摇了摇头,说不知道。他们在渡白龙河之前曾经收到过盗帖,盗帖上所述与他们后来的经历一模一样,九皇子哪里经历过这样的惨状,那个看着他从小长到大的老奴给他拿主意,沿着河岸去追,以致于他所率领的圣灵卫被一伙不知来历的黑衣人逐个击破。九皇子所述与凡无尘所述基本一致,只是多了些细节,就比如那时他已经慌了神,实际上是老奴拿的注意。 “那看来还是三邪九淫盗走的。” 乾正自个琢磨的说道。 “三邪九淫?” 幻音门圣女点出了这几个字,微微有些纳闷吃惊。 “这是楚王朝中原武林的叫法,为贬低这个势力组织,老百姓给起的,幻音门也曾经和他们打过交道。据传某一天,有一少年不远千里来幻音门拜师,自称亡国皇子,力求通过修炼幻术来达到刺客的巅峰,很可惜幻音门未收。他就是大齐亡国八皇子,最后一任铣王,三邪九淫在秦王朝叫怒仙教,不知圣女可否听说。在赵王朝名声更是响亮,想必大家都有所耳闻——余孽。” “怒仙教又岂能不知,原来这其中还有这一层典故呢。” 幻音门圣女莞尔一笑,也不知在想什么。 其实唐渺心里很清楚,幻音门与怒仙教算是死对头了,他们之所以在秦王朝存在的目的,就是贼心不死,为了盗取幻音门的音幻宝典让自身的刺客道进入一个暂新的局面而孜孜不倦的努力着。 “九皇子殿下,那你颈脖下的这个紫斑究竟是何人造成的?” “这个吗,我从宫里出来时就有了,不过那时没这么大,只是几条浅色的印记,但是奇痒无比,必须涂抹药物,但是现在好像又不痒了,真是奇怪。” 九皇子挠了挠颈脖下的那块紫斑,像个没事人一样的说道,殊不知就是这个他一无所知的东西差点要了他的命。 第二十章 与女同游 九皇子苏醒的消息传到了南洛王行辕,楚辞钧连夜进城主府看望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其他人便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只留下妙医谷众仙女继续照看。 对于秦王使者队伍三大势力的人而言,他们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远离自己生长的土地来到中原一带,新奇虽多,但奈何值此非常时期,夜色下的美景与他们无缘。此时城南的灯会热闹非凡,子孔雀非要拉着乾正去瞧瞧。 钦天监擅长蛊术,有人以自身为宿主豢养本命蛊强身健体,制灵药拯救苍生;亦有人以天地为介,豢养天下苍天之蛊,力求以此逆天的手段突破桎梏,南疆岐王便是其中之一,伏诛云梦国。故此世人对蛊术的看法褒贬不一,虽然天元城是一个海纳百川的中原武林大城,在这里人不会被分为三六九等,也不会被分为好坏,只有正常与不正常之说,但即便如此,秦王朝的地婆祭司出现在这里还是能让人耳目一新,毕竟这些人比大家闺秀还要神秘。 唐渺临走时,奉天阁玄女有请。 他上一次从玄女岛的奉天阁离开已有五年时间,那时的奉天阁不过四五人,玄女岛终年弥漫着仙雾,世人难觅踪迹,只是相传每隔几月岛上就会传出一道上天的旨意,秦王朝若是按旨意行事,可保国泰民安。 唐渺在奉天阁弟子的带领下进入了玄女的房间,目光透过山水的屏风望到白纱的帷幔后,玄女的身影虽不可见,但是一袭雍容华贵的宫装却是妙不可言。 “菩提树下,闲庭落子;方寸灵台,泼猴拜师;斗转星移,浮沉十载;花落无意哉,流水亦有情兮!” “唐大哥别来无恙啊,不知最近客栈生意如何?” 玄女笑吟吟的说道,她起身走出屏风,帷幔随着她的身影漫天飞舞。 丫头如今已经出落大方,亭亭玉立,赤着双脚,仿佛一尘不染,一张能让天下男人着迷的娇容,胜似人间烟火,她一直朝着唐渺微笑,他不敢久视。 “丫头,你这卦算之术越发的高明了。” 唐渺愣了愣,有些恍惚。 “何以见得,这些都是乾正告知的。” 他的脸色有些怪异,不解的问答:“你家老祖怎么舍得放你出世,倒是稀奇。” “玄女岛呆的太闷了,出来走走,正值天一门百年寿诞,秦王意欲使人送礼。于是玄女岛就发了一道旨意,秦王朝正式组成庞大的送礼队伍,我便跟着姐姐们来了。” “也好,远方总有意想不到的惊喜,但江湖险恶,一定要量力而行。” 唐渺摸了摸丫头的脑袋,眼中满是柔色。 丫头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脸庞微烫,说道:“来的路上,我窥探了一番天机,唐大哥,你猜天机谓何?” 唐渺眉头微皱,这卦算之术、数算之法果然玄妙,堪称天下第一的奇淫巧术也不为过。上一任天机阁阁主,如今的祈奉天老人在这方面有极深的造诣,唐渺也曾经拜读过他的卦算真解。寻常的江湖术士通常以龟甲、四方铜钱卦算谎骗世人,这类能人异士在秦王朝普遍存在,就连钦天监的祭司也或多或少会一点,他们以自然异象警示世人,也能够猜的八九不离十,尤其在降雨方面。 天机阁与奉天阁就比较厉害了,他们察天文星宿,观五湖四海,洞悉世间任何细微的变化,感知气候温度,以此进行卦算、数算,等到千里外的消息传至秦王宫时,竟然与他们一个月前发出的旨意近乎相同,确实玄之又玄。 玄女这一卦,不可说,不可说...... 丫头眼看着唐渺就要离开,突然可怜巴巴的说道:“这一路上不是车马轿,便只能呆在屋内,沿途风景一一掠过却无法怡然自得,如今好不容易到达天元城,竟也是呆在房中,那世间的幽默风趣就真的与我无缘了。” 带丫头出了房间,幻音门的圣女竟已经早早的在此等候了,两女女扮男装携着唐渺闲逛天元城夜市。天元城地处中原,没有北方人热情,没有西边的域外风清,但是地博物广,人口众多,稀奇古怪的小物件满大街都是。 天元城没有宵禁,这种热闹的氛围要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城南的大街小巷每个商户都在自家挂上了红灯笼,图个喜庆,街边的商贩自然也不例外。生活比什么都重要,不到人间多走走,那是感受不到它最值得的地方,烟火味才是迷人之处。 别看他们是做买卖的,但是个个身怀绝技,纸上画糖人的手艺,乌东巷口的老东家堪称一绝。此人六十来岁,眼睛里有光,那一笔一划勾勒出的糖人也有神了,会舞刀弄枪,仿佛活着一般。 唐渺认识他,老东家见他走来,笑眯眯的问道:“掌柜的可有许多年未来了,要尝尝老汉的手艺吗?” “我要两个糖人,一个九天玄女,另外一个...” 唐渺不知道该去怎么形容她,她真的很像一个人。 “嘿嘿,一个倾世佳人,另外一个红粉佳人,这就好,这就好了。” 老汉眼中闪烁着精芒,笔走龙蛇间,两只糖人就递到了佳人手中,看其样子,与玄女、圣女神似。两人皆是一愣,眉开眼笑的接过糖人,心中满是欢喜,含在嘴里甜甜的。 乾正向来不喜欢这喧闹的夜市,他跟在子孔雀身后,发现少数人的孤独并不是内心孤独,而是一个人孤独。子孔雀拉着他从城南夜市这头逛到那头,他渐渐适应了这个过程,试过许多精巧的饰品,最后在乾正的审美下,挑选了一个墨玉的小剑样式的钗戴在了头上。 “它会一直陪着你,就像......” 乾正眼中满是柔色,他抓着子孔雀的手,搜肠刮肚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彧子孔雀突然紧张了,两脸颊通红,亦是不知所措。 烟花在远处绽放,五颜六色的色彩渲染了整个天空,犹如群星般璀璨,虽一闪而逝,但这些美好的画面却永存心底。 “就像那些烟花一样,虽一闪而逝,但冲破层层阻碍,只为和你在一起,化作永恒。” “哇,好漂亮啊,那是烟花...” 丫头从未见过这样美好的瞬间,整个人都看呆了。 “丫头,赶紧许个愿,这可比你算卦要准。” 唐渺呵呵一笑,又转过头来,内心复杂的很,对圣女说道:“你也许一个吧,很灵验的。” 圣女莞尔一笑,轻轻点了点头,又赶紧闭上了眼睛。 幼莲推开窗,望着天边五颜六色的烟花,内心一下子明亮了不少,九皇子从床榻上起身,走到了幼莲身边,不禁如痴如醉。 ...... “他娘的,谁在天元城里摆放这么多火药,这不是要人命吗。” 黑袍人骂骂咧咧的起身,化作一缕黑烟,几下便不见了踪影。少倾,几个提着横刀的彪形大汉冲进了院落内,霎时间阵阵轰鸣响彻了整个天元城,光芒直冲云霄,宛如白昼。 这烟花来的确实蹊跷,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不对劲。 第二十一章 临空城的烟花 “干什么呢?” 中年人跑出房间,见自家后院着了火,便低吼了一声,掷出了手中一根蓝光尖头的长枪,朝着几个彪形大汉杀去。 提着横刀的几个大汉一看不对劲,陆续从废墟中闪出,面对着劲射而来的长枪丝毫不敢怠慢,赶紧躲避。 阵阵轰鸣吸引了不少人,不时从院里的房间中闪出几个身穿蓝色统一服饰的年轻人,霎时间将这些彪形大汉给团团围住了。 刹那永恒的烟花已然消散,随之而来的便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中年人仰头望天,皱眉不免紧皱,吩咐道:“司承翎,你带几人去看看还有没有挽救的余地。” 人群中闪出一个瘦高的小子,应声冲进了废墟中。 “你们是何人,闯我临空城院落,又毁去贺礼究竟是何用意?” 几个彪形大汉相视一眼,露出了鄙夷的笑容,脸上竟毫无惧色,为首一人耸了耸肩,笑道:“不过临空城罢了,我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天元城又如何。” “狂妄,那我雷某倒是想很见识几位的实力了。” 中年人微微一愣,褐色的长袍随之抖动起来,他目光一凝,几个探步便重新握住了长枪,朝着为首的彪形大汉几个简单的横扫、上挑、突刺。彪形大汉心中大骇,提着横刀连续抵挡,“哐当”几声便震碎了,那散发着寒气的长枪便落在了他的脖子上。 “就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敢在我雷某面前大放厥词,简直是笑话,到底谁给你的勇气。” 中年人怒目圆睁,手臂微微一颤,一股深厚的内劲便随着长枪冲进了彪形大汉体内,他被震得头晕目眩,双目充血。 另外的人不禁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往后退了一大步。 “我道是谁敢拦着我的侍卫,原来是临空城的雷衍大宗师,好大的威风啊。” 人未至,一个阴阳怪气的笑声便传了开来。 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形如流水而又铿锵有力,铠甲的碰撞摩擦,来人必然是天潢贵胄,定睛一瞧,不是那南洛王还能是谁。 雷衍眉头皱的更紧了,眼中闪过一丝隐忍的寒芒,低声道:“不敢当,不知三皇子殿下深夜派人光临寒舍,毁去我临空城贺礼是何用意?” “笑话,区区几只爆竹而已,本王还未放在眼里,与我宫廷铸剑师铸造的六大名剑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无稽之谈,不过一些废铜烂铁罢了,尔敢指鹿为马?” 雷衍面色很难看,目光如炬,这话一出便收不回来了。 楚辞钧冷笑几声,弹了弹身上的灰尘,用手指着中年人,喝道:“雷衍,别不识好歹,今夜有歹人夜闯本王行辕,我的侍卫恰好追击至此,不就点着几只爆竹吗,有何大惊小怪。” “巧了,今晚也有一伙歹人提刀硬闯寒舍,恰好被我等发现,雷某意欲将其一一击毙。” “殿下,救命啊殿下。” “好啊你,雷衍,莫不是临空城安逸太久了,竟把我楚王朝完全不放在眼里,你知道这是何人的天下吗?” 楚辞钧双目欲裂,喉咙里要迸出发火来,这帮江湖人简直太混账了,是时候好好收拾一番了。 “天下由何人做主不是做主,这楚王朝的天下是不是来的太容易了,所以不知道好好珍惜?” “雷衍,你想造反不成,给本王拿下。” 楚辞钧大喝一声,其左右两边的侍卫瞬间拔刀而出,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大战一触即发。 “天元城内械兵器,妙医谷中不见血。楚辞钧,你难道想在这里动手不成?” 雷衍眼中寒光毕现,少倾,从废墟中走出一个目光坚毅的少年,手握着九尺银龙枪,脸上的笑意正浓。 “在我楚王朝境内,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元城又如何?” “那是自然,楚王朝天下第一,既然如此...那就打吧,只要不伤及无辜就行。” 一个魁梧男子从残缺墙壁上刚被炸出的大窟窿中走了进来。语毕,他露出了一排皓白的牙齿,冲着雷衍笑了笑,踩着废墟的瓦砾,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找寻什么。 雷衍虎躯一震,仿佛得到了什么讯息,眼神略有些复杂的从魁梧男子身上移开,碌碌的看向了楚辞钧。 “你又是何人,楚王朝南洛王在此,闲杂人等赶紧退下。” 楚辞钧身边的侍卫冷冷的开口喝道。 “草民陆星陵,见过南洛王。” 他头也不抬的开口说道。 此话一出,引起了不小的骚乱,主角终于登场了。 侍卫一时间拿不下注意,进而望向了楚辞钧。 “来的正好,临空城意欲谋反,本王正要将其镇压,天一门就为本王代劳吧,此等凶煞的恶人,杀了便可,不必多言。” 楚辞钧心一横,心头突然涌上一股莫大的勇气。 “抱歉,江湖上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天元城内械兵器,妙医谷内不见血。规矩就是规矩,南洛王进城也有些时日了,可曾见过有谁破坏过这江湖规矩?” 陆星陵背着手,挺直了腰板,眯着眼睛笑吟吟的说道。 “江湖规矩说说也就罢了,陆兄竟然也当真了,这样对你们天一门可不太好,赶快将这些逆贼拿下,本王绝不亏待你们。” “来人皆是客,我天一门大开城门喜迎八方来客,打打杀杀成何体统。殿下还是请回吧,陆某还要为雷兄合计损失呢。” 陆星陵朝着雷衍深深一拜,面带丝歉意。 雷衍脸色稍有缓和,也卖给天一门面子,缓缓的收回了长枪,亦是拱手抱拳回礼,这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拉进了彼此的距离。 “雷兄见外了,我天一门寿诞庆典还有些时日,你们临空城就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为我天一门喝彩,今晚这天元城上空绽放的烟花格外精彩,不愧是江湖第一豪杰。这临空城的大礼,陆某代天一门收下了,无尘,还不快回礼。” 陆星陵眉头一挑,从门外匆匆走进一个少年。凡无尘双手捧着一柄木剑,毕恭毕敬的从楚辞钧身前路过,走到了雷衍面前。 “雷兄,此剑名为‘未销’,是本门门主按照师尊年少执剑天下,行侠仗义时所用之剑雕刻而出的,象征除魔卫道的初心永远不会销蚀,用予回赠天下豪杰。” 陆星陵眸子一凝,毫无畏惧的看向了楚辞钧。 南洛王气的血气翻涌,低吼一声道:“行,我们走着瞧。” 楚辞钧的侍卫鱼贯而出,无声的硝烟也随着他的离去弥漫至了整个天元城,这无疑是宣战了。 雷衍接过剑仔细一瞧,确实是一柄普通的木剑,上面刻着“未销”二字,与古剑仙完全不沾边,但既然天一门门主说这是按照古剑仙所用之剑雕刻而出,那便是了。 他放下枪,捏了一下陆星陵的脖子,苦笑道:“今日这是怎么了,要宣战了吗?” 陆星陵并不说话,他将目光投向一面砖墙。砖墙后是无尽的漩涡,漩涡内有无数双眼睛,炙热、阴毒、寒冷、贪婪...... “你怕了?” 陆星陵回头一瞪眼,一把拍掉他的手,冲他吼道。自打南洛王离开后,他的嗓门声都大了不少。 雷衍拿剑尖掏了掏耳朵,轻描淡写的说道:“你们天一门有古剑仙,个个都是绝世高手,但我们临空城也不是吃素的,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德行,几个伙头兵就狂成这样。” “滚,我临空城弟子个个手握重兵,天下何人做主由他去吧。” ...... “唐大哥,我这一卦算的准吧?” 丫头收回目光,笑眯眯的说道,眼中洋溢着得意之色。 唐渺无奈的叹了口气,内心苦涩的笑道:“丫头道行很深呐,依我看啊老东家说反了,你是乱世佳人,她才是倾世佳人。” 第二十二章 乱 鬼三千像只老鼠一样在客栈内上蹿下跳的乱嗅,嘴里还神神叨叨的念着:“不对不对,这才几个时辰的功夫,客栈内怎么多了一丝仙味。” “香味...女人味...我靠,你小子该不会是去烟柳巷了吧。” 唐渺摇了摇头,一想起后院的两位贵客,心里便一阵苦涩。说好了逛街后就回去,没想到把她们两人送回城主府之后,接上自己的婢女后又跟着唐渺来到了客栈住下,还美曰其名:“清净点好。” “后院来了两位贵客,你要么滚,要么就只能去楼上歇着。事先和你说好,你要是去后院被打死了我可不管。” “哟,谁啊这么大面子,难道是乾正?” 鬼三千听他这么一说,好奇心愈重。 “奉天阁的玄女和幻音门的圣女。” “可以啊唐渺,以前听你说妙医谷谷主留你过夜,我还以为是玩笑来着,没想到啊,有两把刷子。” “玩笑,确实是玩笑。” 唐渺脸一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行了,男人嘛,不都好这一口。我都懂,就不打扰你们了。” 鬼三千冲他一阵邪笑,像阵风似的溜向房梁,优哉游哉的说道:“房间就不用了,我就在这大堂休息,给你望风。” “下来,我有事要问你。” “你说呗,我听着呢。” 鬼三千惬意的闭上了眼睛,整个人完全融入了黑暗。 “今晚临空城的人放了场烟花,你知道吗?” “烟花倒是看见了,原来是临空城的人放的呀,挺不错的。” 鬼三千一瞪眼,心里暗骂道:“原来是他们准备的火药,差点炸死劳资,明天找他们算账去。” “这烟花惹出的事倒是不少,你可能不知道,临空城准备的烟花是被南洛王的侍卫给点燃的,双方吹鼻子瞪眼睛就差点没打起来。” “哦,是吗?” 鬼三千出乎意料的平静。 “你竟然不知道?” 唐渺微微一愣,意识到有些不太对劲。 “我又不是天机阁的人,要是什么都知道的话,六大名剑也不会丢了。” 鬼三千没好气的笑骂道。 “这倒是句大实话,我且问你,今晚南洛王行辕可有什么怪异的事情发生。” “诶,你倒是提醒我了,还别说,真有一件怪事。” 鬼三千一怔,翻身而下,蹲在桌子上,先是迟疑了一番,沉吟了些许,这才继续说道:“夜幕降临后,楚辞钧带着一个老太监离开行辕了很长一段时间,回来后整个人红光满面,步伐轻盈,我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出去偷偷开荤去了。” 唐渺一听,顿时脸都绿了,骂道:“偷你大爷。” “诶,我说你小子怎么骂人呐,我大爷得罪你了?” 唐渺沉了一口气,再这么听他扯下去非得气死不可,便如实回答道:“你知道个屁,九皇子刚醒不久,南洛王连夜赶来城主府看他弟弟,就知道偷。” “我说怎么这么开心呢,感觉就像是出去偷...原来是偷偷出去看望弟弟去了,皇家中还有亲情啊,这倒是少见。” “亲情?” 唐渺冷笑一声,哼道:“六大名剑是九皇子弄丢的,他方一苏醒,南洛王就来了,追着他说的半句话都离不开六大名剑的下落。” “我靠,够狠啊这小子。” 鬼三千眼前一亮,兴致全无。 “还有其他事没有?” “那就不知道了,南洛王行辕最近平静的很,想象不到的平静。” 鬼三千哈欠连连,很快便没了声音。 唐渺陷入了沉思中,纷乱的思绪将他拉到了遥远的彼岸,以及某个不知的方向。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他陡然惊醒,皱着眉头,心烦意乱。 店里的伙计反应过来,朝门外说道:“客官,本店已经打烊了,您还是去找下家吧。” “还请掌柜的行个方便,小生一路循迹而来,唯有贵店的大堂内还有烛火,别家早就打烊了。” 伙计拿不定注意,看向了唐渺。 唐渺瞟了眼门外,点头示意他可以开门,然后自个便去了后院。 翌日清晨,城内已经彻底乱了。 昨日陆星陵的一番豪言壮语无疑已经飘向了楚王朝都城,这在江湖中人看来没有什么,多是抱着看戏的态度。二十多年前,自从天一门以一己之力力克赵王朝百万大军后,楚王朝对江湖中人的态度发生了极大的转变,将城市私有化一直以来争议不断。楚王的这一举措究竟是将王朝逐渐瓦解拱手相让于江湖,还是借江湖之力建造一个强盛的超级王朝呢,天下人拭目以待。 天一门的态度无疑让楚王朝心寒,无意中压力剧增,江湖不可信,天一门反骨之心日月可鉴,随同临空城等大势力随时揭竿而起,覆灭楚王朝不过鼓掌之间罢了。 接下来就要看楚王朝的态度,究竟是举兵声讨江湖势力,还是割地化解危机呢,其实就单从天一门对六大名剑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了,他们完全没有把楚王朝放在眼里,随便拿出木剑赠人。 “喂,说书的,挑拨离间呢在那。” 少年拍案而起,怒骂道。 “这是天一门与楚王朝之间的笑话,公子又何必在意。” “我不管你怎么说,但天一门不允许任何人诋毁,谁都不行。” 少年用手指着说书的先生,心中满腔怒火无处发泄。 “啧啧啧,天一门就是霸道,说个话还不让了,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啊。” 角落里的年轻人微扬起嘴角,略有丝惆怅的笑道。 “姓解的,你给我闭嘴,我天一门如何,还轮不到你解兵城说话。” 凡无尘眉头一挑,内心悲凉万分。 “说得好,说的太好了,我楚王朝又何时轮的到你这个毛头小子在此大言不惭。” 楚辞钧背着手,洋洒洒的走进了茶馆内。 “哼,解兵城解家解遇焱见过三皇子殿下。” 年轻人冷笑一声,率先拱手拜道。 “尔等凡人,还不过来见过本王。” 楚辞钧眼中射出一道寒光,森然的说道。 此话一出,万般俱静。 “笑话,天元城由我天一门管理,与你何干?” “那这么说,天一门要造反了?” 楚辞钧故作吃惊,似笑非笑的冲着凡无尘说道。 “本就不从,何来造反?” 茶馆对面的面摊边,不修边幅的中年人缓慢的戴上了草笠,斜视着眼睛,目光逐渐冰冷。 “什么人?” 解遇焱大喝一声,护在了楚辞钧面前。 “杀你的人。” “你难道忘了规矩吗?” “想要立规矩,又想要废掉立规矩的人,你们的条条框框未免也太多了吧。” 中年人起身一步步走向了解遇焱。 “你想要干什呢?” “杀人,对了,你不是想试探天一门的态度吗,正好天一门的弟子也在,那我便成全你吧。” “在下血狱刑名司——宗全。” 中年人缓慢抬头,冷冽的目光犹如一道闪电射向了楚辞钧,下一刻便拔刀而出,狠狠的朝着楚辞钧面前的解遇焱劈下。 无题 解兵城解家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擅使暗器。 解遇焱眉头一挑,大跨一步而出,气势陡然冲天而起,白净的脸庞无比妖异,他探出墨玉包裹的手臂,冷笑道:“既然你先坏了规矩,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短兵相接,削铁如泥的利刃与墨玉手臂激烈的相互碰撞,宗全的挥刀速度快如闪电,从各个方位劈下,寻常人怕是已经被削成了一堆肉泥,但解遇焱也不是泛泛之辈,作为解兵城年轻一代的翘楚,十八般兵器根本不在话下,而且有着掩玉手臂的加持,解遇焱应对自如。 “多少年来的安宁,天元城内打架,天一门还管不管了?” 高手对决,招招致命。且不说血狱凶名在外,就算是寻常人在闹市内拔刀想必也会引起不小的骚乱,不过在天元城就显得渺小了很多,毕竟能够在天元城内走动的人,个个都身怀绝技。 “精彩,这血狱公然践踏规矩袭杀南洛王,是断定天一门不会插手是吧?” 年轻人的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了凡无尘身上。 看戏的人比比皆是,宗全与解遇焱的争斗也引起了不少人的围观。 凡无尘抱着双臂,眉头不免紧皱。 宗全与解遇焱僵持不下,他确实是个天才,左右开弓,右手掩月臂,左手袖里三尺剑,两者同时出招,完美的契合程度不免让人咋舌。 这你来我往几个回合就过去了,凡无尘依然没有出手的意思,甚至是一言不发,楚辞钧的脸色很难看,打趣道:“你们天一门就这样放任歹徒行凶,太令我失望了,既然你们不肯管,那本王就不客气了。” 他摆了摆手,身后的两队侍卫拔刀而出,气势汹汹的冲了上去。 少倾,只听得一声闷响,仿佛地动山摇。 下一刻,只见一个光着膀子的庞然大物扛着一柄巨剑,赤着脚从街道的另一头不疾不徐的走来,冷峻的眼神仿佛目空一切。 他缓慢的走来,脚步铿锵有力,掷地有声,靠近以后竟然遮天蔽日,顿时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凡无尘目光一凝,他见过这人,心头微颤,也不免紧张起来,这恐怖的气势绝不容忽视,他是谁,他想要干什么? 凡无尘的脑子中一时间闪过无数个念头。 “听说你要管这江湖中的琐事?” 赤着大脚丫,光着膀子的大汉冷不丁的开口说道。 “楚王朝境内,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本王有何不能管?” 楚辞钧面色很难看,他见其气势不凡,目光稍有一滞,只得硬着头皮的说道,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的确该管,古剑仙年少执剑天涯,管尽天下所有不平之事,三尺剑下亡魂无数,天下江湖中人无不佩服的五体投地,他的话便是这江湖规矩。天一门亦是如此,他们管着天元城,靠实力说话。那么既然你想代天一门管辖天元城,我战魂第一个不服,天元城要靠实力说话,既如此...拔剑吧。” 战魂看似漫不经心的把肩头的巨剑往地上一扔,地面瞬间裂开了一条不大的缝隙,石板砖尽数蹦碎,朝着楚辞钧射去。 战魂的名头比较响亮,血狱武宗司的武疯子,较血狱其他人而言属于后起之秀。他最擅长的就是喜欢将人活活打死,他那砂锅大的拳头一拳下去就能将人捶成肉饼,着实可怕。 楚王朝与赵王朝是宿敌,没有任何情面可讲,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名字在楚王朝诸多天潢贵胄心中永远铭记,仿佛刻在骨头上。 楚辞钧一把夺过侍卫所持的黑色铁盒,借力跃上了茶楼顶上,冷笑道:“赵王朝也想掺和一脚,未免太过异想天开了吧。” “我是个行动派,就像你一定会被我打死。” 战魂蓦然的抬头,眼中寒光毕现,猛地踢出一脚,巨剑应声飞射而出,铁链刺耳的摩擦声毫无感情,朝着楚辞钧杀去。 “咚” 一声巨响,标准的阁楼式建筑轰然倒塌。 见此,战魂的破坏力惊人,看戏的百姓瞬间一哄而散,全都躲得远远的,再也不敢靠近半步。 这暴力的一击被楚辞钧轻而易举的躲了过去,巨剑在半空中回旋,战魂臂膀一甩,而又重新朝着他袭去。与此同时,战魂一跃而起,低吼了一声,双目充血,抬起一拳狠狠的轰向了楚辞钧。 楚辞钧几个完美翻身,躲过了略显笨拙的回旋巨剑,方稳住身形,战魂遮天蔽日的身影瞬间落下,犹如一只猛虎下山。 他瞳孔陡然一缩,翻手举起宽大的黑色铁盒去抵挡。 “咚” 又是一声闷响,楚辞钧所持的铁盒硬生生的扛下了战魂的猛虎一击,表面上看似毫发无损,但是单膝已经跪地,震出了两个窟窿。 凡无尘被这样惊艳的场面给吓到了,战魂的战斗力爆表,他自问自己可无法正面接下他的一拳,至少非死即伤。 楚辞钧嘴角溢血,眼神中带着几分妖异,下一刻只听见铁盒内的齿轮疯狂的开始运转,铁盒上端的虎口突然射出了一道蓝光,直逼战魂的眼眸。 战魂陡然一惊,连忙往后退去,但是那道蓝光的速度之快让他来不及多想,霎时间脸庞掠过一丝寒气,他便嗅到了血腥味。 乘胜追击,楚辞钧的暗器先行一步,手中的铁盒竟变了花样,组成了一柄宽大的铁剑,几个滑步朝着战魂冲了过去。 在半空中回旋的巨剑终是落下,铁链徐徐回缩,战魂大踏一步而出,举起巨剑直挺挺的迎上,脸庞上的鲜血依旧在流淌。 “有意思,墨千曲对上暴君,究竟是暴虐的君主攻城掠地,还是墨守成规的曲尺稳坐江山呢。” 书生摇了摇折扇,脸上满是笑意。 “你希望呢?” “江山易主,枭雄迟暮。” “那看样子不能随着你的心愿,该管的事,我们天一门定不会坐视不理,把解家的小家伙与血狱的人拉开。” 唐渺眉头一皱,吩咐道。 司承翎望着凡无尘的方向吼了一嗓子:“喂,别傻站着呢,这边。” 两人相视一眼,朝着解遇焱与宗全的方向奔去。 第二十四章 劝架 凡无尘和司承翎过去劝架,解遇焱与宗全两人伯仲之间,高下难分。 一人使得是左手袖里三尺剑,右手掩月臂,进可攻退可守;另外一人使得是迅如雷电的刀法配合快若鬼魅的身法,不愧是血狱的职业杀手。 凡无尘和司承翎两人相视一眼,默契的选择了对立面,凡无尘与解遇焱素有矛盾,他利索的拔剑去瓦解宗全的招数,而司承翎则抬枪迎向了解遇焱。两人今日第一次见面,眼中都写满了平静,解遇焱正在劲头上,攻势迅猛,司承翎象征性的挡了两下,解遇焱身形稍有一滞,就收手了,没有继续的穷追猛打。 凡无尘那边就更简单了,宗全的目的很明确,他在往后退的同时,利刃就已经不动声色的回鞘了,轻笑道:“来者可留姓名?” “晚辈天一门弟子凡无尘见过,前辈可否看在天一门的面子上就此收手离去?” “也罢,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江湖再见。” 宗全拱手一拜,刻意的压低了草笠,转身便离开了,干净利落。 解遇焱看在眼里,脸上满是不悦,他戏谑的把玩着掩月臂,嗤笑道:“天一门好大的面子,就连血狱都能三言两语劝退。” “来者皆是客,你也不例外。” 凡无尘的脸色缓和了不少,冲他微微一笑道。 难怪陆师兄总说我实力尚可,就是耐不住性子,需在外好好磨练磨练,方成大器。千万不要被任何人左右自己的情绪,天一门应该有主家人宽广的胸怀。 “那就好,我还以为我们解家天一门都不待见了呢。” 解遇焱扯去掩月臂,整理了一番青色锦袍,脸上浮现出一抹玩味之色。 “解兵城解家传承至今已有千年历史,泱泱大宗是我等晚辈无不向往的习武圣地,解兄能代解家参加我天一门寿诞庆典,小弟感激涕零。” “知道辈分就好,我就不和你计较了,随我过去看看南洛王那边如何了。” 解遇焱锦袍一抖,吩咐道。 凡无尘与司承翎四目相对中皆是苦笑不已,说他胖还喘上了,开始趾高气扬的吩咐人去了,解家千年的历史底蕴,终始是没有人放得下啊。 “好端端的路就给毁了。” 解遇焱眉头一挑,望着满目疮痍的街道,嘴角微微上扬,浮现出一抹无人察觉的笑意。 战魂的破坏力确实惊人,值得一提的是那栓着铁链的巨剑竟然是暴君,唐渺第一次看见时确有些看走眼了,想当初暴君形状怪异,犹如屠牛刀,满身戾气。如今的暴君已经改头换面,反而多了丝神气。 如果说暴君一身蛮力,那墨千曲便是刚柔并济了,这是赵王朝墨家机关大宗师炼制的一件神兵,在流传的奇珍异宝榜单上赫赫有名,持有墨千曲者,便是墨家的座上客。 “看来传闻是真的,三皇子殿下年少时确实在赵王朝拜师学艺,这墨千曲失传已久...” “呸,你这书生满口胡言,唯恐天下不乱。当初三邪九淫发盗贴,在墨家机关城内盗走墨千曲,后被公输家族族长倾尽所有财力获得,一直被视若珍宝存于密室中。相传东海边有神树犀鳞,某一日天降雷火,雷火连烧三天后而自行熄灭,但犀鳞树不断,且神树表面流露出绿液,众人皆拜之。” “犀鳞神树经雷火淬炼,表面富有光泽,同犀牛角一样坚硬,加上内部流淌的绿液,宛如神物,被进献给了大齐。犀鳞树主树干做成了伏魔杵被供奉在大齐国寺金刚殿中,战乱年间不知所踪。犀鳞树转移时留了一些边角料,这才制成了墨千曲。所以真正的墨千曲绝不是铁盒,而是木头,楚辞钧手中的墨千曲不过是公输家族仿制而成的赝品罢了。” 书生微微一愣,脸色毫无愠色,哈哈大笑道:“天机阁也未必知道这些吧,唐公子的确是性情中人,不谈论实力深浅,却对天下奇珍异宝的见解独树一帜啊,霄某佩服。” “哦,那书生以为实力如何?” “劝架吧。” 书生“啪”的一下收起折扇,目光略显冷峻。 “来者皆是客,两位又何必大动干戈呢。” 陆星陵笑着从街角走了过来,战魂见了血,想要收手可不是那么容易了。六亲不认的暴君狂虐全场,铁制的墨千曲太过笨重,不过在奇巧方面勉强扳回一局,也不至于那么难看。楚辞钧一直被战魂压着打,盾、枪、剑、矛轮番变换形态,再这么继续打下去,他会被活活揍死不可,而且更可怕的是,战魂并没有使出全力。 “大宗师,此逆贼在天元城中公然挑衅本王,还请大宗师出手拿下。” 楚辞钧如是说,哪里还肯继续打下去,借力往后一跃,仿制的墨千曲“咔嚓”一声扭转,化作手臂般大小的铁盒藏于腰间,速往陆星陵的身后逃,却是狼狈至极。 语罢,战魂挥舞着巨剑,仍不停歇的冲了过来,他眼中滔天的战意,庞大的身躯竟然变得十分轻巧,亦有雷霆万钧之势。 战魂的这一击必须要陆星陵拦下,他冷眸一瞥,楚辞钧这家伙倒是机灵的很,陆星陵本想让这小子吃点苦头的,没想到此子心机颇深,这是变相的让天一门仍然站在楚王朝这边。 陆星陵忽的“哎哟”一声,惊道:“战魂兄要赶快收手啊,天一门喜迎八方来客,这暴君砸到了人可不好办了。” 他直挺挺的冲了上去,看似赤手空拳,就在暴君将要朝着陆星陵的脑袋砍下来时,凭空出现了一柄金色大剑,契合着暴君的利刃,两者纠缠间,陆星陵抓住暴君的铁链,狠狠的扔进了地里。 战魂的目光稍有一滞,那滔天的战意全部钻进了他脸上的伤口中,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眼神中带着挑衅之意,他死死的盯着楚辞钧,臂膀一甩,暴君又冲向了半空,最后落在了他的肩上。 “得罪了,大宗师,改日有时间我们在正式打一架。” 战魂闷哼一声,目光这才落在了陆星陵的脸上,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武魁早就想领教天一门的化一剑诀了,大宗师他日若有时间,武魁定来讨教,届时还望大宗师不吝赐教。” “好说好说,战魂兄果然是性情中人,天魁正与师兄谈笑风生呢,战魂兄要不要过去坐坐。” “不必了,那白面书生看着碍眼。” 战魂眼角的余光瞥了眼霄凌仙,冷笑的大步离去。 一场大战终是落下帷幕,一天之内连战两场,这是天一门管辖天元城以来发生的最大恶性事件,劲爆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天下。 楚辞钧背着手,漠然的望着战魂离去,脸色越显阴沉。 他的双手藏于袖中,虽心早已经平静,但是两手仍不听使唤的打摆,虎口却是撕裂,鲜血直流。 “殿下,您没事吧?” 老奴惶恐的问道。 “本王好得很。” 楚辞钧回头一看,眼中满是杀机。 ...... “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 “事情进展缓慢,只能继续等待了,属下怀疑天一门可能起疑心了,应该会有所防备。” “不能在等了,天一门反骨之心昭然若揭,若此时不动手,我楚王朝泱泱大国就会沦陷到一个江湖门派手中,本王绝对不允许此事发生,绝对不行。” 楚辞钧朝着屏风低吼着,双目赤红,仿佛要迸出血来。 “是,属下遵命。” 屏风后的声音沉默了良久,这才幽幽的开口回答道。 第二十五章 秀一脸 蛊虫已解,九皇子身体已无大碍,却是无法正常运动,还需精心调养些时日,不过好在有妙医谷众仙女的悉心照顾,九皇子躺在床榻上的时日便足足缩短了一半,这一去二来,他们也熟了。 是夜,楚辞钧照例来到了城主府,这个没脸没皮的男人,一方面把关系闹僵的同时,还像个主人家一样的往城主府里跑,天一门的几人脸皮薄,脾气也冲,不想与楚辞钧撞见,偏偏是主人家的身份却好像在避嫌一样,着实让人难受。 楚辞钧一头扎进城主府,陆星陵几人实在看不下去,索性结伴夜游天元城,该吃吃该喝喝,一点也不耽搁。如今真正做主的人不在,天一门寿诞庆典也没个准确的日子,大家便都凑合的玩着。 莞菊从门窗往外望见那帅气的身影,不由得心猿意马,故作扭捏的小女子之态,怯怯的走出房门,两人好似在不经意间碰见。 四目相对,脑中的阴霾瞬间荡然无存。楚辞钧脸上笑意正浓,谦谦君子模样的拱手拜道:“莞小姐,不知你要去往何处呀?” “我...我去取药,九皇子殿下的药该煎好了。” 莞菊捂嘴而笑,玉颈绯红一片。 “如此甚好,那我便同小姐前去好了。” 房间内,九皇子松骨扩胸,慵懒的伸了个懒腰,他看着铜镜内自己不修边幅的脸庞,不由得哑然一笑:“在这么下去就废了。” 他愣了愣,突然意识到今天怎么如此安静,幼莲今天这是怎么了。九皇子诧异的目光扫视着房间,这才注意到幼莲百无聊赖的趴在桌子上,望着窗外的天空好一阵黯然神伤。 “怎么了莲儿,今天为何如此不开心?” “我想家了,想我师尊,我想回去了,不想继续呆在这里。” 幼莲秀眉微蹙,头也不抬的说道。 “天元城的确不适合人居住生活,但这里却是沟通天下的一个超级驿站,江湖的情意在这里流传,庙堂的皇权在这里得到巩固,所以三大王朝对天元城是又爱又恨。” “额...却是比永丰城要大许多。” 幼莲抬头一瞧,又瞬间焉了气,提不起劲来。 “哈哈,天元城的大小不在于此,从地域上而言,它比王都要小很多,但是意义非凡,我赞成天元城作为江湖的沟通驿站独立存在,与楚王朝共进退,而不是过桥拆河。” 九皇子眼中闪过一丝不经意的寒意,他看着幼莲稍微打起一丁点兴趣来的目光,脸上浮现出些许笑意,耐心说道:“莲儿,你知道住在天元城的都是些什么人吗?” 幼莲摇了摇头。 “每天往来天元城的人络绎不绝,但真正住在天元城的人中有九成不是普通人,他们个个身怀绝技,虽不说一拳碎虚空,脚踏山河崩,但每个人都不容小觑,所以我也有自己的私心,一定要笼络人心,决不能踏足江湖的最后一丝净土。” “楚辞钧那个蠢货,见父皇年事已高,竟鬼迷心窍的觊觎皇位,但江湖的问题乃我朝之根本,根本便在于天元城了,他竟不自量力的想要撬动这座大山。这座大山万不可擅动,动一发不仅天会塌下来,而且就连山河都会崩断,所以莲儿啊,你师尊让你们出世的目的想必便是于此了。纷乱再起之日,便是妙医谷出世之时。” 九皇子双眼迷离,再看向幼莲之时,便多了几分肃然之色。 “纷乱再起之日,便是妙医谷出世之时,小哥哥,你的意思是...” 幼莲脑袋里一团浆糊,若有所思的追问道。 “我听说今日我那三哥在大街上公然试探天一门的态度,结果被血狱的囚徒给揍惨了。这只是个开端,纷乱再起简而言之就是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丫头你们肩上的责任重大。” 幼莲倒吸了一口凉气,面色被他吓得惨白,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喃喃道:“不是有唐大哥他们吗,还有慕容姐姐,伯霜姐姐,他们都好厉害的,没有人打得过他们。” “所以说啊,这座大山必须要稳住。” 九皇子面露若有所思的惆怅之色,幽幽的开口继续说道:“只可惜六大名剑不知所踪,那或许是个转机。” “切,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唐大哥说兴许只是一堆废铜烂铁。” 幼莲冲他办了个鬼脸,没好气的笑道。 九皇子一下子涨红了脸,弱弱的说道:“不可能,那六柄剑我都亲眼见过,其中一柄天枢就是我自己的佩剑。” “噢,那天枢长什么样子,好看吗?” “我形容不出来,样式很奇特,极具王者之气,意欲君临天下。” 一提到天枢,九皇子的起色也好了许多。 “莲儿,我给你讲讲他们的故事吧。” “谁的故事?” “就是这六柄剑的故事,天枢、流云、纷乱、霞光、无双、冼渊...” “好啊,我最喜欢听故事了,唐大哥给我们讲过原来的天机阁阁主,突破至传说中的境界时,桎梏真解的由来。小哥哥,那你给我讲一讲天一门弟子以一己之力,将三邪九淫数千淫邪之辈尽数斩杀于秦王朝寒泉关外的故事吧。” 九皇子微微一愣,顿时脸都绿了,心想这丫头到底从哪里听来的,这个他还真讲不出来,而且说书的先生也从没说过此事。 为掩饰尴尬,他轻咳了一声,正色道:“好,不过在此之前,你必须要弄清楚秦、楚、赵三大王朝之间的联系,这个就不得提楚王朝与赵王朝之间以及赵王朝覆灭大齐的故事了。” “额,这两者之间有联系吗?” 幼莲睁着闪亮的大眼睛,好奇的问道。 “当然有联系了,我们从这个故事中引出天一门,之后才有天一门寒泉关外力挫三邪九淫的故事嘛。” 九皇子在心里暗自擦了把冷汗,小丫头心地善良纯洁,但真不代表傻,反而十分聪明,这一眼就看出了说书先生的小把戏,事到如今,九皇子也只能说这广为流传的一段佳话了。 九皇子也十分喜欢听故事,对于说书先生的野史杂记张口就来,小丫头听得入迷,两人都沉浸这玄之又玄的野史中无法自拔,以致于房外出现了一个人影都没有注意到。 烛火将三个人的影子拉扯的很长,九皇子与幼莲两人对立坐在窗台边,一个人敢讲,另外一人愿意听。忽的一股异香飘进了房中,嗅觉敏锐的幼莲一下子警觉起来,直接打断了九皇子的话。 “小哥哥,你有没有闻见一股异香?” 九皇子一愣,他好不容易出戏,把自己融入古剑仙的影子中,被幼莲一打断,他有些不耐烦的回答道:“有啊,你身上的香味就格外好闻。” 幼莲脸庞微烫,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太对劲,这异香似乎是某种刺激性的檀香,味道很重,用于掩盖... “裹尸草的气味!” 幼莲脸色大变,鬼使神差的望向了窗外。 下一刻,只见窗外浮现出一张死人脸,幼莲吓了一个踉跄,魔怔的愣在了原地,触不及防中那张死人脸突然就贴了过来,九皇子反应迅速,抬手就是一顿毒打,拳拳落在了那张死人脸上。 第二十六章 起尸 九皇子的重拳狠狠的落在死人脸上,重伤未愈,几拳打在此人脸上不仅软绵无力,自己反倒是一阵肉疼,正欲收手时,他最后一拳竟然落在了此人的手掌中,九皇子面色一惊,下意识的想要收拳,但是此人力气极大,抓住他的手臂不留余力的往外扯。 九皇子惨叫一声,手臂传来一阵撕裂的痛感,他一脚蹬着墙,额头上冷汗直冒。 幼莲惊得花容失色,一把拽住九皇子的另一只手臂往内拉,根本拉不动,他急的大哭,惊慌失措的抬手射出数枚银针,扎在了死人脸上。 夜色下,恐怖的死人脸上流出散发着恶臭的脓液,他睁着死鱼般的眼睛,半敞开的衣裳内隐约可见有个什么东西在他体内游走。 银针对尸体上的穴位难起作用,他木讷的抬起右臂,僵硬如铁的躯干迟缓的将要落下,这一掌下去,九皇子的右臂估计就废掉了。 幼莲急的号啕大哭,她从未见过如此场面,所有本事都忘记了,只得本能的哭喊“救命”,触手可及的所用东西都被她抓在手中扔了出去。 九皇子疼的语塞,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鹿梅和絮兰两人姗姗来迟,大叱一声道:“妖魔看招,不许伤人。” 她们双双抛出一枚穿着金丝线的银针,两根金丝线交叉缠绕在一起,勒住尸体的颈脖,两根银针分别扎在了他的腋下穴位,尸体的动作戛然而止,鹿梅和絮兰两人往后一跃,尸体便倒飞出去,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尸体方一着地,絮兰探手举起六枚金针,分别朝着他的百会穴、天突***关穴、膝眼穴、太冲穴以及阳跷脉刺去,金针全部刺入之后,尸体惯性张口,鹿梅将早已准备好的药丸投入了他的嘴里,然后迅速往后退去。 刹那间,他嘴里吞吐着丝丝白气,白溜溜的眼珠竟然渗出血来,惨叫声中,尸体瞬间萎缩,脓肿的身体霎时间化为枯槁,尸体胸口那团诡异的东西仍然在疯狂游走,亦有逃脱之势。 幼莲搀扶着九皇子走出了房间,眼角还挂着泪珠,一见那死人诡异的尸体,胃里一阵翻腾,委屈巴巴的一路小跑抱住了絮兰,抽泣道:“师姐,好可怕,我想回家了。” “别怕,他已经被我们制住了。” 絮兰、鹿梅、幼莲三女相拥在一起,说话间,莞菊和楚辞两人钧闻讯赶来,一见这看似生死离别的场面,大叫道:“这是怎么了?” 光线昏暗,但是浓烈的恶臭刺鼻,莞菊眉头紧皱,面色有些难看。 “师姐,乾大哥带回的那具尸体起尸了。” 鹿梅用目光示意地上面勉强被制住的尸体,脸上满是心有余悸的惊恐。 莞菊轻掩住口鼻,面色突显凝重,轻声道:“赶快去告诉伯霜姐姐。” “伯霜姐姐他们都不在府中,该去哪里寻找。” “客栈,去悦来客栈,找唐大哥。” 幼莲急中生智,挣出絮兰的怀抱,大叫道。 鹿梅拿不下决定,下意识的看了眼莞菊,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见。 莞菊并不说话,幽幽的牵过幼莲的手来。 得到莞菊大师姐的首肯,鹿梅便不再迟疑,朝着幼莲微一点头,便快步离去了。 “辞淮,你怎么样,受伤了吗?” 楚辞钧眉头一挑,他死死的盯着地面将要化成一堆白骨的尸体,目光最后便落在了他胸口。 “不劳三哥操心,我还死不了。” 楚辞淮左手掌住自己右臂,龇牙咧嘴的笑道。 楚辞钧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说道:“都是三哥不好,方才和莞菊小姐前去后厨拿药去了,若是早来一步,辞淮你也不会受伤,赶紧进屋坐着休息,这里我来看着就好。” “是啊,小哥哥,你快进屋歇着,我给你看看伤势如何。” 幼莲如是低声说道,红着脸拉着楚辞淮的衣袖进入了房间。 尸体都快化为一堆白骨了,多半是没救了,不过以防万一,莞菊和絮兰还是在外头看着,楚辞钧来了几次城主府,却是不知道还有这具古怪的尸体,便旁敲侧击道:“城主府为何会有具尸体,这不是晦气吗?” “主人家带回来的,我们可管不了。” 莞菊叹息一声,似乎有些力不从心。 “奇哉怪也,天一门不愧是天一门啊,这具尸体莫不有大用?” 楚辞钧呵呵一笑,话里褒贬不一。 “这个就不知道,这具尸体内似乎有蛊虫。” “师姐。” 絮兰惊叫一声,附耳道:“师姐,子孔雀姐姐不让外传。” 莞菊微微一愣,咯咯的笑道:“三皇子殿下不是外人,放心吧,没事的。” 楚辞钧亦是含蓄一笑,拱手拜道:“多谢莞菊小姐信任在下,我进去看看九弟伤势如何。” 他缓慢的往房间内走去,脸上闪过一抹厉色,眼微闭,不动声色的扣动了墨千曲的扳机,射出了一根肉眼难以察觉的无影针,径直撞在了尸体腋下的那根银针上,金丝线瞬间被扯断,看起来就好像是他自己大力挣开的一样。 “糟糕,他竟然自行把银针逼出穴位了。” 这前后不足三息时间,眼前的一幕确实把人吓着了,絮兰大惊失色,急忙往后退去,不敢太过靠近。尸体面若枯槁,瘦若白骨,强行将另外的六根金针尽数逼出体内,他仰望天穹发出一声怪叫,一跃上房顶,眨眼便消失咋了夜色中。 “他真的是具死尸吗?” 莞菊看的目瞪口呆,脸色煞是难看。 “此等邪秽就该将其焚烧,岂能遗留祸害人间,看天一门干的好事啊。” 楚辞钧闷哼一声,眼中闪烁着精芒。 “三哥未免夸大其词了,天一门心中早有定数,再者一具死尸还能翻天不成,如今的天元城高手众多,若是不长眼说不定前脚刚逃走,后脚就被人斩杀,也不是没有可能。要我说这是天一门早已经安排好的,要不然岂会将他留在城主府放任不管,这死尸倒是把计划开了个好头。” 楚辞淮依着房门,脸上笑容正盛。 楚辞钧心里疙瘩一声,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沉声道:“什么计划?” ...... 鹿梅循迹而至,客栈中,唐渺正与书生饮酒作乐,听完来意,唐渺没有过多的感到意外,略有丝吃惊的问道:“你方唱罢我登场,这个时候起尸未免不太明智。” “唐大哥,你快去看看吧,那人好像活过来了一般,非常吓人。乾大哥,慕容姐姐、伯霜姐姐都不在府中。” “却是为何?” “嗯...三皇子殿下又来看九皇子殿下了,他们就结伴出去了。” 逍遥书生乐呵的不行,哈哈大笑道:“瘟神啊,贺礼也没了,还死皮赖脸的呆在天元城。” “废话,你们不离开,他们又岂会安心。” 唐渺瞪了他一眼,却是不着急起身离开,反而请鹿梅先行坐下休息片刻,两人却没个正形,谈论起起尸的始末来。 “起尸多见于民间传说,相传客死他乡的不幸人想要落叶归根,需用特别的法子将魂魄召回故里,魂随尸走,由此衍生出赶尸一族,在战争纷乱年间非常鼎盛,如今的酆都鬼城便是最好的见证。寻常的江湖术士将尸体绑在竹竿上,赶尸人只需牵着竹竿行走便可;高明赶尸人便会使用傀儡术,制作简易的提线木偶。起尸,在江湖上来说便就指的是诡异的傀儡术了。” 逍遥书生如是说道。 “确实有几分道理,鹿梅,你只要弄清楚一点就行了。起尸并不是自行苏醒,而是被人操控着苏醒,我想你们跟着素仙学习伏羲九针,鬼神怪力邪说肯定是不会相信的,以金针刺穴,也可以达到操控尸体或是活人的目的。” “傀儡术最早出现在楼兰古国,后在酆都鬼城一带发迹,然而万变不离其宗,起尸的背后肯定有高人在作祟。话说回来,此人能够在死后十天仍直立行走,就是因为有人通过母蛊虫唤醒了他体内的子蛊虫,我们便来个将计就计,通过子蛊虫找到潜伏在城内的母蛊虫。” “传我天一门旨意,关城门,全力寻找邪秽。” 第二十七章 邪秽 一声冗长的吟啸从客栈内传出,掠过平静的天元城上空,历史的车轮在这一刻开始徐徐推进。十余年未曾移动过分毫的城门缓慢往中间靠拢,霎时间尘土飞扬,好似千军万马在驰骋。 “关城门。” 看好戏的人在城门口大吼了一声,城内的门下站了数个武馆的学徒、天一门弟子,严肃性足可窥见一斑。 天一门自管辖天元城以来,第一次使用城主府的权利传出旨意,全力寻找邪秽,这旨意传给谁听的,天元城内的每一位。 白衣胜雪嫡剑仙,日月乾坤,正气凛然。 乾正负手立于城墙阁楼之巅,俯瞰着人头攒动的天元城,眼中满是喜色,他岿然不动的站着,犹如信仰一般让全民战争走向了高潮。 半轮月下的身影缥缈而神圣,没有人去揣度天一门的旨意。 何为邪秽,天元城中没有好人坏人、楚王朝百姓、秦王朝百姓以及赵王朝百姓之分,唯有正常人与不正常的人,称之为邪秽,那便是不正常的人。例如在地上爬的,飞奔于屋檐的,都是邪秽。 “我等你许久了。” 逍遥书生从小巷的另一头缓缓走来,一尘不染的白袍好似神物,他凝视着眼睛,黑眸中醉汉的身影在无限放大。 “嗝~” 醉汉邋里邋遢,不修边幅的模样竟看不出是个人,他醉意熏熏的从地上起身,抄起酒葫芦咕噜又灌下去一大口。 “书生不去风花雪月,等我作甚?” 说话间,他便缓慢的往前走去。 “小生不喜风花雪月,只爱杀人。小巷向来不适合寒暄,若是脑袋尚在日后再说也不迟。” “定天侯有令,交出指骨,否则格杀勿论。” 书生脸色微变,“啪”的一下收回折扇,脚下生风,化作一道光,朝着邋遢的醉汉飞射而去。 “哈哈,指骨...指骨被我吃了,吃了。” 醉汉魔怔的狂笑起来,酒葫芦往半空一扔,抬手一掌击出,酒葫芦瞬间崩为碎片,数道锋利的冰锥破空射出,迎向了书生。 “酒嗔,你找死。” 书生眼中寒光毕现,声未落人便至,抬手便是杀招,抽出紫光流溢的利剑怒斩醉汉,一阵高亢的龙吟朝着他轰杀而去,小巷两边的青石砖墙瓦砾横飞,硬生生的开出了一条宽阔的路来。 醉汉大喝一声,毫不示弱的迎向了书生。 “霄凌仙,你这个叛徒,老子早就想灭了你。” 醉汉双手一抖,两臂上便套上了数十枚铁环,一阵噼里啪啦的清脆撞击声过后,醉汉的气势陡然攀升,背后如有古刹佛影显现。 短兵相接,龙啸与佛吟产生了激烈碰撞,天地也束缚不了他们。霄凌仙的剑法讲究一个快字,一息九剑,原地转出九个残影,抬手间隐约有怒斩山河的气势。 醉汉也不是泛泛之辈,全身金光大绽,稳如泰山。伏魔拳打出了佛音,在霄凌仙的猛烈强攻下却仍然显得游刃有余。 高手过招,招招致命。 两人往半空中腾飞,各种手段齐出,占据着小巷两边的砖墙,眨眼间名不经传的小巷便化作了一片废墟。 “哈哈,霄凌仙,这么多年了,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 醉汉拍了拍肚皮,看不出是人的模样脸上,露出一排皓齿。 “尔也不过如此。” 霄凌仙负剑而立,长发飘逸,恰有丝剑仙之风。 “再见了霄凌仙,指骨真的没有,你回去告诉定天侯,看好自己的左臂,我们已经找到了斩他右臂的人。” 醉汉与书生拉开了距离,多年来的争斗终是难分胜负,他纵身一跃而下,混入了茫茫人海中,爽朗的笑声仍在他耳边回荡。 书生眉头微颤,紫龙剑回鞘,他愣着思量了片刻,脑袋微偏,耳朵竟清晰的捕捉到了铁链的伸缩声,格外响亮。 这本是一个针对三邪九淫的庞大计划,但是没想到会逐渐演变成个人恩怨,别有用心的人趁机在挑衅。 ...... “尔等鼠辈,一起上吧。” 暴君在脚边剧烈颤动,战魂冷漠的神色中竟然夹杂着一丝轻蔑,他伸出宽大的手来比划了一番,望着数十人穿着统一淡色服饰的蝼蚁,猛地踢出了一脚,暴君瞬间飞射而去。 “狂妄,今天我解遇焱非得给你一个教训。” 青色锦袍少年一挥手,身后数十人便不由分说的冲了上去。 暴君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光,战魂以一挑十,不留余力的甩动双臂,利刃便刺穿了其中一个少年的胸膛。战魂起身飞踹,已是一个鲜活的生命消逝,余下人面面相觑,皆不敢靠近半步。 解遇焱面色很难看,让人拖着尸体转身就逃。 ...... 慕容带着自己慕容山庄的人在追击尸体,那尸体确实邪门,不仅能上蹿下跳还能飞檐走壁,他不知疲倦,僵硬的身体在夜色下非常滑稽而又异常恐怖阴森。 “唰唰唰” 慕容抬头一望便止住了脚步,吩咐其他人停下,低喝一声道:“什么人滚出来,不必鬼鬼祟祟。” 语罢,两队黑衣人从街道两旁房屋的屋檐上包围过来。 “是你们。” 慕容眉头一挑,轻声笑道。 “废话少说,妖女受死吧。” 其中一人声音低沉,像是刻意为之,向着慕容袭杀而去。 这一夜注定血流成河,天元城的鼎盛即将落下帷幕,这是这个时代最大的规矩,没有人能一家独大。 唐渺站在阁楼顶上望着,与乾正遥相呼应,黑衣人根本拦不住慕容,不过是为了争取时间徒增伤亡罢了。 他的目光掠过厮杀落到了黑暗中,明亮的眸子清晰可见。 等到唐渺赶到黑暗中时,一个灰色华服中年人正一手掐着尸体的脖子,然后直至捏爆,尸体在地上极具萎缩,直至融成了一滩污血。 “你到底是谁?” 唐渺眉头微皱,尸体竟然能被他一手抓爆,除了控制蛊虫的高人能够做到以外,也没有人愿意蹚这潭浑水。 “你不是挺能耐的吗,那你告诉我,我是谁?” 华服中年人一挥衣袖,云淡风轻的反问道。 “死人不需要知道。” 唐渺目光冷峻,轻一跺脚,爆发出一股庞大的气势,踏着神行步身形如梭,一拳将他轰出了十米开外。 他微一愣,闷哼道:“该死,大意了。” “哈哈哈。” 随后,阴阳怪气的笑声从四面八方涌来。 一息时间过后,倒在地上的华服中年人竟也一动不动,转眼便也化成了一滩血水,恶臭难耐。 唐渺赶紧闭上眼睛洞察着四周,忽的转身朝着一个方向望过去,嘴角微微上扬,冷笑道:“原来如此。” 第二十八章 一夜风雨 一夜,闹的是满城风雨,唐渺发布的天一门旨意似乎有些弄巧成拙了,但是无所谓,人家背后有靠山。今日一大早,有人见一颇有仙风道骨的仙人乘云而来,城内便传开了,天一门门主已达城主府,不日将会宣布举行寿诞庆典的日期。 门主老人家已到,这让惆怅了大半夜的唐渺瞬间底气十足,屁颠屁颠的赶去了城主府接驾,昨晚的锅似乎也没有那么重了。 昨日的流血冲突所有人都心照不宣,三邪九淫的邪淫之辈被清理了大半,尸体连夜拉出城去。据书生所说,昨日他已经和怒仙教的酒仙交过手了,两人平分秋色,始末未分。区区邪淫之辈对怒仙教的教众而言不过脚下蝼蚁,死了便死了。另外还有解兵城解家趁机对血狱武魁动手,怒斩一人后迅速逃离;南洛王的禁卫躲过雷衍大宗师直接对小辈动手,除司承翎略胜一筹外,其他临空城弟子都有不同程度的伤势。雷衍大宗师怒其不争,却只得窝在自家住下的院子里,教导小辈锤炼了一整宿的枪法,司承翎受罚,后一直呆在南洛王行辕处。 最后则是天一门自己所经历的事情了,为了拖延灭口尸体的时间,那伙功夫确实不怎样的死侍黑衣人被慕容山庄的人尽数斩杀,等赶到时,地面只见浸在血中的两件衣服。 慕容大怒,想要到客栈兴师问罪,后被陆星陵给拦下了,反正计划是成了,出了点始料未及的小偏差也在所难免,无伤大雅。 中堂内,所有天一门弟子全部行了跪拜之礼。离冗面无表情,看不出心中的喜乐哀怒,目光一扫,落在了唐渺身上,肃然道:“都起来吧,难得齐聚一次。” “门主,近来身体可好?” 唐渺率先拜道。 “你别说话,我们前几天才见过,一边去。” 离冗挥了挥手,没好气的的闷哼一声,进而看向乾正,和颜悦色的说道:“乾正啊,恭喜你啊,听说你要成家了。” 乾正上前一步,在自家人面前就没有那么拘谨,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让门主笑话了,这是正儿深思熟虑的结果。” “那真是双喜临门,可喜可贺,三师弟知道了吗?” “不曾知晓,正儿与师尊亦有数年未见,届时的婚礼大典还得仰仗门主。” 乾正叹息一声,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来。 “好说好说,不管你在何处成婚,我这把老骨头定然亲至。” 离冗抚了吧胡须,眼中满是欣慰之色。 “你们呐,都长大了。” “潇雪,不要整天只知道习武练剑,这世上还有许多风趣的事值得去细细体味。这一点你们都得向唐大师兄好好学学,不论是风花雪月还是秘籍典记,奇闻怪谈亦或是野史杂记他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活的嘛倒也滋润。” “潇雪谨记。” 慕容拱手一拜,目光便落在了唐渺身上,只能说他的追求确实与众不同,学还是不学,这个时候还是模糊的答应下来再说,免得坏了氛围。 “星陵一直呆在我身边,老头还是有句话不得不说。你以后就别呆在山上了,每天在天一峰望穿秋水的等着,不如就呆在城里好了。” 陆星陵脸一红,不太好意思的捞了捞头,笑道:“弟子曾经发誓此生愿侍奉门主,一直呆在天一峰。” “滚,你先把霜儿稳住再说。” 离冗方一瞪眼,转而又笑眯眯的看向了秋伯霜。 秋伯霜瞥了眼身边木讷的大块头,背着手幽幽的开口说道:“门主,你就让他在天一峰孤独终老算了。” 陆星陵一愣,下意识的看向了秋伯霜,呵呵的傻笑一番。 “那你们自己好好商量吧,霜儿,你爹呢,还没回来吗?” “说来也怪,父亲每月前去,不过数日返回,这次却有十余日,若不是近些天琐事缠身,我定然也会前去查看。” 秋伯霜面露诧异之色,哭笑不得的回答道。 “没事,那老小子偷着玩呢。嗯...星陵你且前去请你二师伯回府,就说三日后举行百年寿诞庆典,切勿耽误了时辰。” “弟子遵命。” 离冗顿了顿,起身将目光放在了最后面,落到了一张张青涩稚嫩的脸庞上。 “凡无尘。” “弟子在。” “六大名剑何在啊?” 离冗懒洋洋的问道。 凡无尘心一惊,寻思道门主这是什么意思,他一时间揣度不透,偷偷的看向了陆星陵。 “认错...认错...” 凡无尘焕然大悟,把脑袋狠狠的往下压,跪了下来,沉声道:“无尘此前领命下山前去接应慕容师姐,忘记了师尊的淳淳教诲,私自追查六大名剑的下落,险些遭遇毒手,幸得唐师兄所救,捡回一命。无尘幡然醒悟,请师尊降罪责罚。” “如此爱剑,甚好。老夫出门太急,自制的‘未销’剑竟然落在了天一峰,稍后你且回替为师取来府中,速去速回。” 凡无尘脸一黑,自知是门主降下的惩罚,一脸诚恳点头应了下来。 离冗内心一叹,此子心性尚可,还需细细打磨一番,方成璞玉。 “尔来百年,否极泰来,东河入海口,神物落凡尘;立命十载,盛极而衰,诸君临天下,魔亦可成仙。尔等好生体味,无尘带师弟、师妹先下去吧。” 离冗灰袍轻拂,中堂内领命的人瞬间走了大半,只剩下唐渺等五人。 “昨日一夜风雨,杀戮再起,如今倒是安分了不少。” “大师伯,天元城鱼龙混杂,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慕容上前拜道,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唐渺。 话还未说完,离冗便抬手示意她不要继续往下说了,沉声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给你们三天时间,全力追查六大名剑的下落。” 唐渺瞳孔陡然一缩,心想师尊这是要反水了。 “大师伯,如今六大名剑不知所踪,又该去何处追查?” 乾正愣了愣神,苦笑的追问道。 “这我可管不着,这是你们的事。”离冗目光狡黠,赖皮的笑了笑,起身朝门外走去,前一只刚踏出门槛又给收了回来,蓦然的回头,眼中仿若射出两道精光,森然的喝道:“就算把整个天元城给我翻过来也要把剑追回,老夫要在寿诞庆典上亲手毁剑。” “亲手毁剑,这是发哪门子脾气呢?” 唐渺不明觉厉,思量间其他人的目光全部落到了他身上。 “不关我事。” 他无奈的耸了耸肩,也是一头雾水。 第二十九章 各自行动 回到客栈,三天后天一门百年寿诞庆典在城主府如期举行的消息不胫而走。 书生已经退房离开了,这几天的交流,听他的意思似乎也有些厌倦了江湖的打打杀杀,实力至瓶颈久不突破,书生已经看淡了,如今的血狱也不是那么纯粹,当初为了强盛的赵王朝而奋斗终生的目标越走越远,毕竟他们一生都背负一个“罪”字,书生已经完成了赎罪,继续留在血狱不过只是因为无路可走罢了。 他何尝不知道究竟是谁斩去定天侯右臂,若当初没有血狱中人相助,他又如何力排众难进入定天侯府。实际上定天侯也心知肚明,问题还在出在自身,故此他有意扶持新鲜血液成为自己的心腹,进而取代血狱四魁首。但血狱四魁首实力超凡脱俗,其中上一任武魁被人设计坑杀,定天侯有意让自己的心腹成为新的魁首,没想到却冲出个战魂,一举将其挑下马来,至此血狱四司魁首固若金汤,究竟是何人斩其手臂,定天侯至今不知。 高手总是孤独寂寞的,只有在对手面前才会袒露心声,书生忍不住感慨道:“若有一天定天侯提刀杀来,那便是小生身死之日。” 确实如此,唐渺也是没有朋友的,但是对手无数,亦敌亦友。 他望向房梁角落的黑暗,轻声道:“你准备好了吗?” 黑暗中浮现出一个黑袍人影来,漠然的望着唐渺,戏谑的回答:“时刻准备着。” 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是唐渺却是心知肚明,这场赠剑、丢剑、盗剑的闹剧完全是楚王朝自导自演的结果,演员合格倒也逼真,只不过南洛王沉不住气,终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老祖宗,门口有一老乞儿送来一张纸条。” 还未进门,熊庄主就大叫道,一路小跑喘着粗气。 “老乞儿...” 唐渺起身接过纸条,眼中闪过一丝精芒,嘴里喃喃念道:“还不算傻。” 纸条上赫然写着:“南浔胡同盗剑。” 他背着手握紧纸条,手掌心里突然散出一堆纸屑。 熊庄主无家可归,虽然脑袋瓜子不太灵光,但心性尚可,只需耐心调教,日后虽不会有多大的成就,但跟着唐渺也能堪此重任,最重要是熊庄主也甘心受他驱使,所以唐渺就把熊庄主给留下了,成了店里的流动伙计。 “熊庄主,你去街上转转,待酉时再回来。” 唐渺哑然一笑道。 熊庄主明显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偷偷的看了几眼唐渺,见他脸上满是笑意,一脸苦笑的被赶了出去。 “南浔胡同盗剑,楚王朝的胆也太大了。” “哈哈,有趣至极,怒仙教又是如何知道你使用的金枝?” 鬼三千探出一张脸来,若有所思的问道。 “几年前的恩怨被扯了出来,当初定天侯设计坑杀铣王,被中原武林高手所救,混乱中定天侯被斩去右臂。这只断臂后被怒仙教寻得并制成了五根淬金指骨准备答谢此人,但并不知道此人身份,于是怒仙教将五根淬金指骨通过某一势力组织转赠此人,不过他的身份一直是个谜。同样定天侯也不知道究竟被何人斩去右臂,在我使用金枝发布盗贴时,已经被发现了,那老头倒也机灵。只是没想到那老匹夫也对自己右臂被斩怀恨在心,据书生所言,他们已经找到此人了,所以这纸条送到我手中也不足为怪了。” 唐渺闻言自是苦笑不已,他的脑中忽的闪过一个画面,定天侯那老匹夫被斩右臂,就是不知道他的左手还拿不拿的动刀呢? “哈哈,那你得要小心了,那老匹夫心狠手辣,可不是什么善茬。” 唐渺嘴角微微上扬,伸了个懒腰,不怒反喜:“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是而已。” “你的心倒是放得宽,寿诞庆典过后你打算去哪里,还是回枫叶镇吗?” 他点了点头,坐在长条凳上靠着墙,微闭上了眼睛,嘴里轻哼着不知名的小曲,眼皮越来越沉,迷迷糊糊之间便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他突然被外头一阵喧闹给吵醒了,脑袋还是懵的没有缓过神来,秋伯霜风急火燎的就冲了进来,大叫道:“我说大师兄,这大白天怎么就睡着了。” “乏了自然就睡了,出什么事了,不是让你去大街上找剑吗?” 唐渺眉头微皱,秋伯霜行事虽大大咧咧,但只有分寸大乱时才会风急火燎。 “哼,太气人了,外面都已经传疯了,六大名剑就是楚辞钧手中,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真不要脸,还打算瞒天过海。” “传闻你也信。” “不信也不行啊,盗贴都发了。” “那就是怒仙教传出去的消息?” “鬼知道。” 秋伯霜脸都气黑了,张牙舞爪的恨不得吃人。 “楚王朝没安好心,奇怪的是九皇子似乎并不知情,他已经修书一封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往了王都,不知是何意。” “楚辞钧作何辩解?” “问心无愧,高枕无忧。” “那门主的意思是...” “你猜?” 秋伯霜眉头一挑,脸上笑意正浓。 “门主说,去,你们去找唐渺那狗东西,让他想办法解决。” “还真像那么回事。” 秋伯霜捂着脸,哭笑不得。 唐渺拉下脸来,瞪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六大名剑到底花落谁家,各凭手段。乾正一身实力深不可测,若是六大名剑终现身,他想要没有人拦得住,所以我要是他就在南浔胡同口附近守株待兔,截取怒仙教的成果。潇雪应该也会去,如果楚辞钧不放人进去,那她们也会在胡同口等着,那我们就这样...” “以护剑的名义,借门主旨意硬闯南洛王行辕,乱中取剑。” “你以为楚辞钧会放你进去吗?” 久不出门的圣女拉着玄女的手走到了大堂内。 秋伯霜愣了下,差点就把她们两人给忘记了,略有丝迟疑,不过很快便释然了。 “楚辞钧倘若不放我们进去,那么就坐实了他掩耳盗铃的闹剧,寿诞庆典上他万一要是拿不出剑来,楚王朝的脸面往哪里放,今晚可是热闹的很。” 唐渺微眯起了眼睛,看似漫不经心的说道。 第三十章 偷即是盗 在漫长的等待中,秋伯霜完全坐不住,这要等到黑夜还要等到什么时候,白天就不能动手吗,还是说喜欢黑暗? 这个问题比较刁钻,因为大多的奇淫巧术都是利用光线的错觉进行的,白天通透无比,此类巧术的威力大打折扣,那就不能算是偷盗了,叫做明抢,关键是可能还抢不过。 怒仙教实力强盛,为何就不能明抢呢? 明抢就没多大意义了,世间的风趣就在于喜乐哀怒,有追求才会波澜起伏。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意义也大抵于此吧。 “神了老祖宗,神了......” 还不到酉时,熊庄主仿佛受到了惊吓一般,喘着粗气冲进了大堂内。 唐渺内心波澜不惊,甚至还有点想笑,他执黑棋落子,头也不抬的说道:“还没到酉时吧,这是怎么了?” “全都疯了,在南浔胡同口,一大群疯子大白天就翻墙而入,那可是南洛王行辕,他是个狠角色,对江湖人毫不留情,那尸体就直接仍在门外,没人收尸。” “他们杀人了?” “杀了,死了有四五个,那是晌午时候的事了。” “真够狠的。” 秋伯霜不免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天下自己的命不值钱,别人的命却金贵无比。” 唐渺云淡风轻的摇了摇头,笑道:“圣女对六大名剑感兴趣吗?” “甚是无趣,不过我倒是想见识下怒仙教的手段。” 幻音门圣女执白棋落下,这盘棋倒是无心往下进行了。 待来到南浔胡同口,偌大的府邸门前,竟然有一两具无头尸,如草芥的炮灰不值得同情。厚重的朱红大门紧闭着,高墙之内守备森严,宛如一座巨大的坟墓。 他让熊壮前去叫门,门内没有人应声,唐渺便朝里面大叫道:“恭喜殿下,听闻六大名剑失而复得,门主特派人前来保护,劳烦殿下开门一叙。” 唐渺望着厚重的大门,沉默了片刻,门内依旧没有任何声音。 “楚辞钧,你给我出来,别以为你躲在里面就万事大吉了了,你干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天下皆知,滚出来。” 秋伯霜怒不可遏的大吼道。 “霜儿,不可无礼。” 慕容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附近看好戏的人比比皆是。 ...... 楚辞钧在高墙内也按耐不住,不停地在院子里徘徊,老奴看的心急如焚,抽泣道:“殿下,咱们是皇家,代表的是整个楚王朝,还怕他们不成?” “楚王朝算个屁,天一门...天一门都知道剑在我手中了。” 楚辞钧一挥衣袖,张口就骂道。 老奴被吓得脸色惨白,惶恐不安的跪在了地上,“殿下不必妄自菲薄,咱们这是在中原,不是在赵王朝,也不是秦王朝,而是楚王朝,这是咱们自己的地盘。” “天元城算是我们的地盘吗,它是天一门的。” 楚辞钧指着他的鼻子,越想越气,越气越想打人。 “殿下,剑取来了。” 不多时,一个面容沧桑的中年人踏步走来,身旁是六个色彩不一的锦盒。 楚辞钧面色一沉,打开黄色锦盒将里面的“天枢”取了出去,森然道:“分配下去,告诉天一门,不必了,本王自有妙计。” 他从中又抽出白色锦盒扔到老奴面前,冷笑道:“你不是准备随时赴死吗,本王成全你,你把剑收好,剑在人在,剑不在了你也就跟着去吧。” “啊...这...老奴定然用命去守护。” “下去吧,这里没有你的事了。” 楚辞钧吐出一口浊气,脸上又堆积着异样的怪色,轻声道:“欺人太甚。” ... 秋伯霜在大门口和慕容吵了起来,一个说楚辞钧是个伪君子,不配呆在天元城;另外一个说事情情有可原,楚辞钧也是变相的护剑,不必大动肝火,而且这剑早晚也是天一门。不过就目前而言,这剑究竟花落谁家却是个未知数。 这个时候,门突然开了,一个老太监板着脸,清了番嗓子,阴阳怪气的说道:“各位请回吧,殿下说了,只要你们天一门不掺和一脚,这剑就不会丢失。” “没卵子的东西,你也不看看这是哪里,有本事叫你家殿下出来。” 老太监鄙夷的瞧了熊庄主一眼,一挥衣袖后就往里面走了。 熊庄主碰了一鼻子灰,回头讪讪的冲着唐渺笑。 他总算看清楚了,天一门能与楚王朝闹到今日不可开交的地步,往往就是被人在不经意间给抬起来的。天元城建立之初,天一门代楚王朝镇守一城,现在却演变成独霸一城,若唐渺是楚王,恐怕也会让大军压境,分明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嘛。 唐渺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无奈道:“去对面茶楼歇着吧。” 他们前脚刚走,门口的尸体很快就被人清理了,随便吃了点,望穿秋水,终于等到夜幕降临了,许是天公不作美,今夜的黑暗来的特别的晚。 实际上高手在白天就已经溜进行辕了,怒仙教发布了盗贴,至少早两天就潜伏在了楚辞钧身边,要不然这第一盗的名头很容易被砸,所以所行辕有多方势力。 他带着秋伯霜一人行动,至于熊庄主嘛,哪凉快哪呆着去吧。 翻墙入行辕,四下无人,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黯淡无光,这府邸中竟一盏灯笼都没点燃,难不成是要破罐破摔了吗,楚辞钧哪里来的底气。 唐渺如是想,黑着脸大叫道:“背后有人。” 遂及赶紧拉着秋伯霜躲在了角落里,那一对黑衣人飞檐走壁而来,只露出一双贼兮兮的眼睛,包裹的严严实实,秋伯霜看得目瞪口呆,瞠目结舌道:“这么多同道中人?” 唐渺冷漠的瞧了他一眼,正经的回答:“别混为一谈,我是来护剑的,防止被这群贼人偷走。” “哟,真巧啊。” 话音未落,逍遥书生突然从天而降。 “护剑使者对吧,那你得快点了,九凤仙已经动手了。” 撂下这句话后,他双脚轻一点地,一跃几尺高,书生就这么在宫殿似的行辕内目空一切的行走。 “血狱的人就这么狂?” 秋伯霜很反感的哼了一句。 “天魁算是很低调了。” 唐渺耸了耸肩,带着她加快了速度。 偌大的宫殿式的行辕,六柄剑放在哪里保管才妥当呢。 其实放在哪里保管都不妥当,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贴身携带,剑在人在,人亡剑毁。那么天枢肯定就在楚辞钧手里,圣灵卫有一柄,神秘人有一柄,就有三柄剑有人守护了,还有另外三柄,宫中禁卫虽然比较菜,但值此紧要关头,可能也会保管一柄,就只剩另外两柄全凭天意了。 第三十一章 盗剑伊始 房间内死寂一片,在极度恐怖的黑暗中,任何一丝声音都被无限放大。天枢在一旁安静的躺着,鎏金的剑身,注定生而不凡,它轻微颤栗,仿佛与天地共鸣。 楚辞钧向来沉不住气,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为何在房间中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自己究竟在等待什么呢,他自己也回答不上来。 许是诱人的皇权,绝对的统治,庙堂与江湖本是毫无关联,但由于天一门的存在,便将其牢牢的精密联系在一起。 夜幕来临之前,他思考了很多,有遥远辛酸的禁宫童年;有异地拜师学艺苦楚的少时,有呼风唤雨的王权时代。他体内流淌着尊贵的楚氏皇家血脉,为彻底的巩固的江山,天一门在江湖中的地位必须瓦解,天元城的归属将变得极其重要,他没有回头路。 瓦檐上,脚步声此起彼伏与呼吸声打成一片,突然飞下数十个黑衣人,提刀想要直冲进房间。 厚重的铠甲“簌簌”的摩挲着,列阵在房间门口,低吼道:“来者何人,竟擅闯南洛王行辕,速速报上名来。” “废话少说,剁了他们。” 黑衣人眼中满是杀意,一挥手,黑色如潮水般涌去。 刀光剑影中,鲜血四溅。 禁卫头子背着青色锦盒出现在了门外,冷笑道:“孽畜们,尔也敢夺剑,狂妄?” 黑衣人聚了又散散了又聚,背靠着背人全部站在一起,警惕观察着四周,禁卫头子一出现,他们眼中只剩下贪婪。 “呸,果然他妈的都是伪君子,给我上剁了他。” 禁卫头子抽出刀来,寒光映衬着一张饱经风霜的老脸,他瞳孔陡然一缩,大喝道:“死吧,杂碎们。” 杀戮不过片刻,房间外头已是烟消云散。 老奴探着头往门外张望着,不时的擦着冷汗,楚辞钧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幽幽的开口道:“也不过如此。” ...... “我们要去哪里?” 秋伯霜急不可耐的问道,没头没脑的在行辕转悠了大半圈,他不是很明白唐渺的意图。 “我现在有件非常重要的事去做,你去中堂,人都在那里,你趁乱夺剑,我们分开行动。” “什么意思,你怕我拖你后腿吗?” 秋伯霜眉头微皱,傲娇的说道。 “有些事不适合你去做,你去中堂等我汇合。” 说完,唐渺翻上屋檐,在其脚下屋檐的另一端一个黑袍凭空飞行。 秋伯霜一咬牙,赌气似的转身往中堂而去。 在天元城的某个阁楼顶上,一对男女坐在瓦檐边相互依偎着,脚边是红彤彤的灯笼。已是十月末,弯月挂在天边,好似在人心里。 眺望着南浔胡同方向,乾正的思绪早已经飞走了,他眯着眼睛叹道:“我已经厌倦了这样的生活。” “那等寿诞庆典过后,跟着我回玄灵州吧。” “求之不得。” 乾正脸上堆积着喜色,一吻落在了子孔雀的额头上,轻笑道:“我终于明白唐渺为何活的如此滋润了,心中不仅有侠还有爱,亦有情。” “是啊,若不是他带着你们去仙玉楼寻欢作乐,又岂有后面发生的趣事,也不会有如此美妙的相遇了。” 乾正呵呵一笑,发觉脸皮似乎也厚了不少,打趣道:“夫人莫在取笑为夫了。” 子孔雀脸庞微烫,柔声喝道:“早去早回,我在家里等你。” 乾正郑重的点了点头,蓦然起身望去,然后用力纵身一跃跳下阁楼,直奔南浔胡同而去。 夜行者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纸鹤从天而降落入后花园的回廊内,摇身一变竟然成了一个高大的白纸人,人模狗样儿的行走着,转过一个拐角,却又成了一队禁卫,模样十分逼真。 一队纸人禁卫在后花园的回廊内畅通无阻,往行辕的最深处前行,最后停在了偏厅厢房门口,“大人,不好了大人,圣灵卫全军覆没,殿下让大人带着剑赶紧撤离。” “大人,您在里面吗?” 禁卫头子眉头一皱,忽的一脚踹开了房门。 禁卫鱼贯而入,房间内却是空无一人,不过桌子上的红色锦盒格外显然,禁卫头子一愣,忙又朝屏风后面叫了几声:“大人,您在后面吗,大人莫让殿下等急了。” 他一把将手搭在红色锦盒上,欲要将手收回时,却好像被火点着了一般迅速燃烧开来,乍一看哪里是什么锦盒,分明就是一根烛火正旺的蜡烛。 “不好中计了。” 禁卫头子迅速燃烧殆尽,其余禁卫相视一眼,全部拔刀而出。 “冥纸通灵,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仙凤引路,凰不可逞,黄泉可渡。” “原来是九凤仙大驾光临,这倒是让鹜某长见识了。” “既自报尊姓,何不出来一见。” 纸人禁卫齐齐“咯咯”的笑着,声音全部叠加在一起,不免让人毛骨悚然。 “那凤仙又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看见我真实容貌的人都是尸体,若阁下有这个实力,自己一探便是,又何必多此一问。” “巧了,我最喜欢的就是尸体。” 屏风后的人故意把音调拖得很长,刹那间从屏风后伸出了一只脓肿的手臂,使出了一招黑虎掏心。 八个禁卫诡异一笑,分别往后退了一大步,吐出齐长无比的腥红舌头,齐齐挥刀砍向了脓肿惨白的手臂。 “早就听闻九凤仙九人十八面,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见笑了,阁下的蛊术也非同小可,接招吧。” 余下八个禁卫转过身去,竟然并非人的后脑勺,却依旧是面孔,奇形怪状的面孔。牛头马面,黑白无常,童男童女,一个白板另外一个却是一张平淡无奇的怪脸,有些格格不入。 屏风被撕碎,一个面若枯槁的彪形大汉冲了过来,纸人轻轻一跃便跳到了房梁上,大汉扑了个空,朝天低吼着,抓住木凳扔向了房梁。纸人八合一落下,寒光一闪抽出一柄三尺长剑来,正中大汉的天灵盖刺下,竟然毫无反应。 “是具尸体?” 纸人惊得露出了马脸,身形稍有一滞,尸体空洞的眼中竟然冒出丝丝血气,抬手朝着纸人的脑袋拍下。 这一掌下去就拍出了八个纸人,八个纸人散落一地自燃,徐徐燃烧中九凤仙一转眼便消失不见了。 第三十二章 束衣仙夺剑 屋顶被砸出一个大窟窿,砖瓦“哗啦”落下一地,惊艳的身影破洞而出,惊起一群纸鹤四处逃散。 纸鹤落到了醉汉脚边,他轻声念叨着:“以蛊养尸,秦地南疆。” 九凤仙落败,红色的锦盒还不知身在何处。 “殿下,殿下快走吧,贼人就要杀来了。” 老奴跌跌撞撞的闯进了房间,跪伏在了楚辞钧脚下,又哭又叫道:“殿下快走吧,这帮人杀红了眼,六亲不认了。” 楚辞钧恍惚了一下子,眼中竟流露出少有的平静之色,淡淡道:“去哪里?” “天一门,这剑迟早都是他们的。” 老奴诚惶诚恐道。 楚辞钧眉头一挑,抬手就是一大嘴巴子,不由得大怒道:“狗东西,这剑是他们天一门的,是本王的,谁也拿不走。” “殿下,圣灵卫被怒仙教的束衣仙缠住了,稍后便要袭来,我们快撤吧。” “哗啦啦”一阵七零八碎的盔甲碰撞声,一队禁卫冲进了房间内护主。 一看这阵势,楚辞钧眼中阴晴不定,起初还以为老太监怕死,现在看来的确情况危急,眼神稍有一滞,豁然起身道:“让禁卫军出城送信,着潜龙军兵临城下,本王就留在这里,看谁能拿我怎么办。” 禁卫一听,蓦然抬头道:“属下领命,你们留在这里继续保护殿下,我去通知禁卫军。” 他迅速的闪出房间,惊起一群纸鹤。 不修边幅的大汉七荤八素的醉倒了墙角,富有仙气的纸鹤正撞入了怀中,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精芒,从腰间取下酒葫芦,脸上笑意正浓:“要变天咯。” ...... “大人,殿下让您过去。” 一丝阴光从屋顶的破窟窿口射下,整个房屋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房门大敞开着,有种空城计的感觉,他稳步走进了房间里,屏风损坏着,满目疮痍明显有打斗过的痕迹,禁卫挑眉惊道:“我是不是来晚了一步。” “还不算晚,刚刚好。” 邪魅的笑声从四周传来,忽的一阵噼里啪啦的错骨声响起,房间内一股刺鼻的恶臭便弥漫开来,让人头昏脑涨,“九凤仙刚才来过了,冥纸通灵术果然非同小可,不知阁下又有何手段让在下大吃一惊。” “雕虫小技不值一提,阁下竟在九凤仙手下全身而退,想来手段通天。” “通天谈不上,不过会让阁下长长见识,倒死也瞑目。” “是吗?” 禁卫冷笑一声,找了个还算完好无损的凳子坐下,看似漫不经心的说道:“借天地炉,以尸养蛊,妖魔横行,苍生不幸。” “你想做圣人吗,苍生与你何干;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满腔悲愤的呐喊仿佛从深渊中蹦出来。 “吾乃江湖中人,天地为轮回,苍生炼凡尘。六道轮回皆有命数,滚滚凡尘亦可悲。我辈皆是凡人,若无七情六欲,那与畜生有何分别。你让我感到愤怒,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匹夫一怒血溅三尺,不知阁下有何话说。” “那就来吧,让我见识下匹夫的怒火。” 一阵怒吼破空而来,顿时阴风四起,犹如神鬼哭泣。 禁卫蓦然起身,喝道:“装神弄鬼。” 他握刀杀去,利刃在地面上摩擦出火花,屏风后别有洞天,偌大的房间内竟然还藏有十余个大木箱,以及一口雕龙画凤的血色棺材。禁卫心头一颤,抬刀掷向了那口看起来格外诡异的棺材。 他的目光稍有一滞,横刀劲射而去,就在即将插入棺材中时,其中一个木箱陡然炸裂开来,三个披头散发的青面尸体便扑了过来,禁卫一脚蹬去,跑的最快的青面尸竟纹丝不动,牢牢的抱住了他的腿,直接就给捶断了,顿时间鲜血四溅。 “啊...啊...我的腿,我的腿...” 余下青面尸一拥而上,活生生的将禁卫给啃噬了。 就在他倒地的瞬间,一个黑影化作一缕黑烟溜上了房梁。 “控制活人的傀儡术,灵傀术,你到底是谁?” 血色棺材中发出一阵惊叹,棺材板砰砰乱跳,完全压不住了,难掩的兴奋之色,这的确是世间罕见的奇术。 “鬼三千。” ...... 六尺锋奇长无比,宽不过一寸,散射着青光,可贴身藏于腰间。 “束衣仙,想要剑自己就来拿吧。” 中年人意气风发,眼中满是悲凉之色,他从背后取出紫色锦盒用内力将其打进了石板中。 “那我来了。” 束衣仙柔声说道,身形一晃便出现在了他身后。 中年人顿时冷汗直冒,以雷霆之势迅速拔刀而出,追着青衣残影好一阵穷追猛打。 怒仙教六大仙,亦可分为盗、刺、抢,今晚来的便是冥纸盗九凤仙、六尺锋束衣仙、以及此时正蹲守在街角喝的酩酊大醉的古刹佛陀酒仙。 如此大的阵势,又怎么少得了血狱呢,逍遥书生天魁霄凌仙,武斗狂人武魁战魂以及有着冥纸通灵、邪影魅生之称的姬魁虺灵。 “堂堂怒仙教六大仙,就只会跑来跑去吗,叫天下耻笑。” 中年人黑着脸,胸口满腔悲愤,双目欲裂。 “对,我就只会跑来跑去,你追的上我吗?” 束衣仙微微一笑,不怒反喜,他向来就是温文儒雅的书生模样,慢性子,似乎永远不会发火,但就是这样的性子,往往能耗死敌人。 他站在制高点上,目的只有一个,杀人取剑。 “这是我楚王朝的剑,你们一个个表面上冠冕堂皇,实际上心却黑得很,就打算明抢吗。” “你是打算求饶吗,让我好好想想,是杀了你,还是杀了你。” 束衣仙哑然一笑,视若无睹。 “算了,我也无意杀生,你告诉楚王朝,剑我拿走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间,三大王朝鼎立,却毫无王法可言,天道好轮回,你们都不得好死。” 中年人半跪在地上,呜呼哀叹一声,眼中满是绝望之色,他深吸了一口气,落寞的看向了紫色锦盒,然后不留余力的扑了过去。 束衣仙目光一凝,弹指射出一枚弹丸,紫色锦盒应声碎裂,里面的利剑倒飞出去,直射在了墙壁上,发出一阵清脆的轻吟。 “你走吧,我明白你的无力,你要知道世间魔鬼无数,多到你根本看不见除魔的人。很可惜我也不曾看见,后来我便成了魔鬼,魔鬼千千万万,万千魔鬼都敌不过一个除魔人。” 束衣仙面不改色的朝着墙壁上的利剑飘去,正是流云,他稍微往后偏头,楚辞钧带出来的圣灵卫头子已经抹脖子自缢了。 他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想笑,随即探手一吸,流云剑猛地振动起来,仿佛与他产生了共鸣。 流云剑脱“鞘”而出,刹那间从瓦檐顶上射来一梭月形飞镖,束衣仙目光一凝,千钧一发之际错头便及时躲开了。 但流云顷刻而至,两者恰好猛烈的撞击在了一起,一声清脆的敲击,流云便落到了十米开外的地方,狠狠的插在了地上。 束衣仙蓦然的抬头望去,半弧月下,只见一个高挑靓丽的面具女冷冷的站在瓦檐上,胸口此起彼伏,恨不得要将自己撕碎。 “丫头,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他冲她笑道,便不再理会流云。 “住口,你这强盗,人面兽心,还妄称绝世高手。” 紫衣面具女张口就骂道。 “丫头,我想你是误会了,小生向来以魔鬼自称。” 束衣仙脸上笑容正盛。 “也好,那我今天便除了你这人面兽心的魔鬼。” 紫衣面具女纵身跃向半空,以极快的速度冲到了他面前,手指间高速旋转的弧形刀片刺向了束衣仙的颈脖,出手便是杀招。 “丫头,你似乎很愤怒。” 束衣仙抬手抵挡,只身站在原地岿然不动,不论是颈脖、腋下还是双眼腹部,他应对自如,但令他感到诧异的是,虽然紫衣女的每一杀招都被他轻易瓦解,但是自己也未曾摸到她的衣裳。 “莫非也是习得刺客道?” 束衣仙心中一叹,感慨道:“又是个苦命人。” “狂徒,对敌尔敢分心,找死。” “你也是刺客?” 束衣仙饶有兴趣的陪她周旋,紫衣女的身法绝非寻常之法,作为刺客而言,基本算是入门了,能够紧贴着敌人面庞却毫发未损。 “哼,在下江湖人称紫衣怪盗,与你这贼人不同,在下劫富济贫,誉满天下,所做之事无人不拍手叫好。” “紫衣怪盗?” 多土的名号啊,束衣仙错愕了半晌,搜肠刮肚思考了半天,愣是没想起来江湖有这一号人物,哑然笑道:“失敬失敬。” “阁下也想掺和这一脚?” “笑话,我与贼不同,乃护剑而来,此流云你拿不走的。” “噢?” 束衣仙眉头一挑,无知无畏之人现在倒是少见。 他轻哼一声,落脚点地,身形一晃,就往流云的方向遁去。 紫衣女大惊失色,叹道:“好厉害的身法。” 她眉头紧皱,柔韧性极佳的身躯牢牢缠着束衣仙,游走之间落下的轻纱将其笼罩其内,稍微用力一拽,轻纱如囚笼般急速回缩。束衣仙的视线被尽数遮挡,他微微一愣,抽出了腰间的六尺锋,奇长无比的利剑穿过轻纱囚笼,几下子就将其搅成了粉末,化成了轻纱碎片雨落下,犀利的剑气直接打在了她身上。 紫衣女闷哼一声倒地不起,吐出一大口血来,戏谱面具已然粉碎,露出了一张既愤怒又不甘的憔悴容颜来。 束衣仙微微一怔,如死水般的心境突然泛起了阵阵涟漪,他什么话都没说,越过紫衣女走向了流云,心里似乎很不是滋味,这种感觉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一见钟情大抵也不过如此吧。 抽出流云剑,的确很普通,束衣仙早已经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他瞧了一眼倒在地上呼吸都很困难的紫衣女,漠然的腾空飞向了瓦檐,眨眼便消失不见了。 紫衣女意识模糊,画面最终停在了那个青色身影上。 他的确还未走,束衣仙折返,抱起紫衣女后遁走。 第三十三章 宿敌 圣灵卫头子身死,流云已失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楚辞钧的房间里,夺剑人名叫束衣仙,杀人夺剑后离去,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禁卫领命前去搬救兵,带队往城外的方向奔走,这一路注定坎坷万千,前路生死未卜,至少在天元城内是安全的,有慕容山庄的人护送,出城后立马就被人盯上了。 楚辞钧今晚的反应格外异常,他有时非常平静,平静到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已经被吓傻了,三魂七魄丢失,与白痴无异。 那圆桌上放置的鎏金剑依然是所有人不敢奢求的梦想。 平静之余逢人就打,老奴挨了几大巴掌不敢吭声,房间内还有仅存的数名禁卫与圣灵卫。恍惚间,楚辞钧摇头晃脑的起身,魔怔的捂着自己的胸口,大叫道:“死,都给我死。” “死吧,哈哈哈...天一门...天一门...楚王朝,楚王朝...” 楚辞钧暴力的撕开自己的衣裳,面色苍白,汗如雨下,胸口传来一阵绞痛,他体内似乎有个东西在乱闯,他疼的嗷嗷直叫,迷迷糊糊的叫唤道:“天一门,去天一门...去天一门...” “殿下,你放心,就算老奴拼了这把老骨头也要护您周全。” 老太监见楚辞钧这幅癫痫的模样,不禁老泪纵横。 “啊...” 他惨叫一声,颈脖处突然浮现出一团紫斑,格外醒目。 楚辞钧踢掉凳子,在房间内乱砸一通,他翻起了白眼,嘴里依旧努力含糊不清的喃喃道:“天一门...天一门...” 他发了疯似的破门而出,老奴赶紧跟着追了出去。 “殿下,我们走吧殿下,老奴护着您回王都。” 天枢如同草芥一样被扔到了黑暗的角落里,禁卫俯身去捡,有些哭笑不得:“真没想到如此重要的一柄剑竟然如此轻易的就得到了。” 鎏金剑在黑暗中熠熠闪闪,非常耀眼,禁卫握住剑鞘,感受着天枢带来的不一样的触感,突然背后一凉,他意识到了不对劲。 略微偏头用余光一扫,只见一名从未开口的圣灵卫正死死的盯着自己。禁卫不免倒吸了一口凉气,乍一看此人竟然没有影子,顿感觉头皮发麻,电光火石之间缩回手来。 下一刻,异变丛生,三根锋利的银须针顷刻而至。 他一个翻身,剔骨的尖刀瞬间便落下,禁卫又躲过一劫,破口大骂道:“姬魁,真够狠的呀你,老朋友都不打声招呼就动手。” “你不也一样,楚辞钧我整整盯了他三天,都不招呼一声就想把剑拿走,未免太简单了吧。” 人高马大的圣灵卫吐出邪魅的女声来,让人不寒而栗。 禁卫半蹲着身子冷哼一声,闪出九个相同的人影来,他们翻身一转,牛头马面,黑白无常一脸邪笑,森然道:“姬魁,天枢剑就在脚下,我们各凭本事取吧。” 白无常从背后掏出一根哭丧棒来,挥向了脚下的天枢,鎏金剑顿时射向了房梁,这下两人算是公平了。 “手段越来越高明了,接招吧。” 圣灵卫低吼一声,尖刀寒光一闪,朝着最近的牛头马面纸人杀去,十人混战在一起,狭小的空间只得让九个纸人轮流进攻防守,试探性攻防三回合过后,却再也不见圣灵卫的身影了,只剩下十名禁卫。 “姬魁,你是老天派来专门克我的吗?” 九凤仙气的牙痒痒,愤然道。 姬魁并不说话,这一开口肯定就会暴露了。 她摆弄着九名禁卫,亦或是十名禁卫,嘿嘿笑道:“在这里。” 九个纸人合一,身子再次一翻露出禁卫凶狠恶煞的脸庞,面对着孤立无援笑嘻嘻的无常鬼,两人互相拔刀碰撞在了一起。 “知道怕了?” “笑话。” 九凤仙冷笑几声,脸庞一翻露出无常鬼的死人脸,挥舞着哭丧棒,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乱捶。 姬魁张口一吸,又变成了魁梧的彪形大汉,剔骨的尖刀将哭丧棒削成了一片片的纸屑。 “下次再陪你玩。” 她爆出一团白色粉末,整个人璇然升空,往房梁上射去,乍一看却是个绝美的红衣宫装女子抱着木柱,她取下天枢冲九凤仙莞尔一笑,然后破开房顶而去,动作一气呵成,丝毫不拖泥带水。 九凤仙气的半死,一跺脚跟着追了出去。 ...... 领命带队出城求援的禁卫头子遭人一路追杀。 夜色正浓,禁卫头子跪在了地上,双手负立而下。那人持刀刺进了他的体内,一脚蹬去他的尸体,撕扯出一地血花,他舔着利刃上的鲜血,取下了禁卫头子背后的青色锦盒,正欲离开时,凌空掷来一个黄褐色的酒葫芦。 那人微微一愣,握着的横刀久久不敢挥下,迟疑间闪躲开来。 醉汉跌跌撞撞的步入树林内,眯着眼睛笑道:“年轻人识相,锦盒留下速速离开。” 他打了一个饱嗝,缓慢往前移动。 醉汉不疾不徐的前行,那人迟缓的往后退,顿感觉背后杀气腾腾,乍一回头看,紫剑飘血,却以人头落地。 “杀人者,人恒杀之。” “书生手上沾满了腥血,就是不肯拿起复仇之刃。” 醉汉戏谑的撇了撇嘴巴,醉意全无。 “闭嘴。” 逍遥书生冷哼一声,剑鞘一捅青色锦盒,后者从死者手中劲射而出,飞向了醉汉。 醉汉目光一凝,凭空轰出伏魔拳,青色锦盒在半空中炸裂开来,他探手一吸握剑在手,轻叹道:“霞光。” 逍遥书生提剑杀来,醉汉突然眼前一亮,握着霞光舞起剑来,光芒闪闪而动,璀璨又夺目,的确是柄绝世好剑。 宿命之战。 树林被风摇曳着,两人身处落叶雨中,脱离天地间的束缚,斗的昏天黑地,谁也不肯让着谁,而其本意早已经忘得是一干二净了。 醉汉意兴阑珊,但逍遥书生却有种不死不休的意思,他长叹一声,在霄凌仙凌厉的攻势下节节防守,但随着“铛”的一声脆响,两人的心仿佛都碎了一般。这名剑霞光竟然被紫龙剑砍成了两半,那么究竟是紫龙剑非同一般还是霞光有点名副其实了呢。 霄凌仙眼珠一转,收回紫龙剑,嗤笑的离去。 醉汉一脸铁黑,正欲找逍遥书生算账时,此人却以消失在了枯寂的树林中,他内心一叹,顿感觉莫名的不是滋味。 第三十四章 三千大盗vs南疆岐王 雕龙画凤般的血色棺材看起来大富大贵,定是相貌不雅之人对自身容貌的一个补偿,完全是心理作用,此人定然其丑无比,至少也是因为习得某种邪术而变得人不人鬼不鬼。这种心术不正之人他见得多了,此人只能排在末次,难等大雅之堂。 “鬼三千...你不是死了吗?” 棺材内传出一声诧异,他如是说。十余口大木箱的动静倒是不小,陆续破箱而出,皆是青面尸,蛇蝎毒物炸的满屋子都是,他们全身上下都是脓疱,令人恶心作呕。 “我这不是就在你面前吗?” 气氛略显诡异,一个自身藏在黑暗中,一个完全蛰伏在棺材内,两人皆是一番沉默。 他苦思冥想,就是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忽的发出“桀桀”的狞笑,愣道:“虽然我不知道你究竟是谁,但你的灵隗术的确让我很吃惊。” 话音刚落,血色棺材中突然红芒乍现,从内蒸腾起些许白雾来。这些白雾扑腾在青面尸脸上,紧接着他们脸上就好像是多了丝血色,个个面若枯槁的青色脸上浮现出罕见的红光。 “好熟悉的感觉。” 鬼三千心中一叹,五指灵活的转动,一个与他基本无异的黑袍人翻身而下,悬浮在半空中离地一尺,双臂皆是利刃。 “上,给我撕了他。” ...... 黑夜何其漫长,一个衣着华贵的黑脸中年人背着手骂骂咧咧的说道:“妈的,真是晦气,老王八竟然被吓成了白痴,这岂不是便宜了劳资。” 他握着蓝色锦盒,放在弧月下瞧得个仔仔细细,“哈哈,这冼渊是劳资的了。” 黑脸中年人移开锦盒,弧月下突然冒出了一个光着膀子的彪形大汉,他微微一愣,面色越发的不和善起来,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他蹭了蹭自己光溜溜的脑袋,眼神极其凶狠,怒道:“妈了个巴子的,想要剑有本事就打死劳资啊。” “我认识你,十年前在赵王朝为夺人妻子,杀人全家老小三十多条人命,后在血狱刑名司的追杀下被神秘人救走,是楚辞钧救的你吧。” “你是个好人呐,你不说我都忘记了劳资有这么厉害。” 黑脸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 “那你准备好了吗?” “你告诉劳资需要准备什么?” “跪下...伏诛。” 暴君怒,动若猛虎,行似狡兔。 ...... 青面尸一拥而上,僵硬的尸体行动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迟缓,他们的身体经过毒物淬炼,且不说刀剑无敌,再者也不能以拳脚直接接触,轻则恶心反胃,重则当场毒发暴毙。 蛊尸却是比较阴毒,属南疆邪术,再者把自己搞的人模鬼样,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所以对于大多数秦地南疆人而言,除非是土地贫瘠或是整个部族背负着血海深仇,他们才会剑走偏锋,若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与天地为敌。但即便如此,蛊尸术仍然为秦地人所不容。 以一敌十,黑袍人冲进了青面尸群中,挥舞着双手剑,利刃斩在尸体上铿锵有力,竟是毫发无损。银丝线往后拉扯,鬼三千便贴在了黑袍人身后,朝着横冲直撞而来的青面尸射出了四枚金针,狠狠的扎在了其颈脖的穴位上,刚好将一团紫斑控制住。 青面尸身形一晃便停滞不前,眼中腥红的戾气红芒霎时间消失不见。 “你到底是谁?” 棺中人发出一声怒吼,掀开棺材板朝着黑袍人劲射而来。 鬼三千冷笑几声,把住金丝线往后拉扯,青面尸木讷的抬起手臂,飞身迎向了血色棺材板,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棺材板猛地撞在了青面尸的脑门上,一直扑腾到了墙壁外头。 错愕间,黑袍人化成一团烟雾飘到了血色棺材面前,他缓慢的靠近,正欲探头查看棺材内的情形时,异变突起,棺中陡然立起一人来,赫然又是具尸体。 他头戴紫金冠,身着紫色蟒袍服,握着绯红利剑,口吐着毒气。 他一手掐着黑袍人的脖子,烟雾随即消散,此人手中便只剩下黑袍,他怒发冲冠,狠狠的将黑袍摔在了地上,飞射向了鬼三千,绯红利刃在空中挥出了几道犀利的剑气。 “我知道你是谁。” 鬼三千急忙闪躲,现在青面尸已经对他造不成任何威胁了,他探手朝身旁最近的青面尸射出数枚金针,一边往后退去一边掐动手指,青面尸轮番护在他身前,皆惨死于纷乱之下,头颅一断,绿色的腥液便喷涌而出。 “没想到啊,当初苦苦哀求的为主子收尸,真是忠心耿耿的手下,若是岐王泉下有知,定然欣喜若狂,恨不得抽上自己几巴掌吧。” “哈哈,你说的一点都没错。岐王确实有个好手下,我简直对他恨之入骨,总想着有一天能够亲手将其剥皮抽筋、挫骨扬灰,终于有一天,听说正派第一天一门弟子找上门去了,我意识到机会终于来了,等我赶到云梦国皇宫时,早已经是尸横遍野,岐王也早已伏诛。” “我苦苦哀求得到了尸体的处置权,我不能让他就这么轻易的死去,他生前对我百般凌缛,我定让他死后永世不得超生。你们都看看吧,多么完美的一具蛊尸。”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当着岐王的尸体,鬼三千的面嗤笑道。 这的确是件很可悲的事情,岐王漠然的看着鬼三千,鬼三千眼中也复杂的很。 “这是一条逆天而行的不归路,事到如今我也命不久矣,在死之前最后为岐王贡献一点自己的绵薄之力,没想到我这一生都跟错了人呐。” “你要报仇,为岐王?” “嘿嘿,岐王手下的灵噬大军,与蛊尸不同,那可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神秘人呜呼哀叹一声,仿佛释然了不少。 鬼三千一怔,默然不语的低着头。 “虽然我不知道你凭什么活了下来,但这一次,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神秘人吐出了一口浊气,低喝一声道。 岐王眼中目光闪闪而动,颈下胸口处的紫斑剧烈的跳动起来,犹如一颗生命力旺盛的心脏,昔日的一代枭雄正逐渐苏醒。 他一抖蟒袍,绯红的纷乱发出一阵轻吟,脱手而出,纷乱瞬间射向了鬼三千,而岐王也跟着急射而出,僵硬如铁的臂膀破坏力极大。神秘人说的不错,当初也就是岐王掏走了鬼三千的心脏,但那又是后话了。 鬼三千唤出傀儡,在房梁上跃向了纷乱,岐王这一掌他不敢硬接下,后空翻身子便落到了墙壁处。岐王一掌落空,抓着纷乱朝黑袍傀儡砍去,尽管行动迟缓,但是一身肉体凡胎犹如铜墙铁壁,他硬扛下黑袍傀儡数十余快刀,眉头都不带皱下,一剑刺了过去。 黑袍傀儡敏捷的躲过,鬼三千心一惊,拉扯着丝线,控制着傀儡落到了自己身边。 但没曾想,黑袍傀儡方一落下,紫色蟒袍身影瞬间而至,他根本来不及思考,硬着头皮抬手接招,整个人却被一股极大的冲击力一下子给拍飞出去,在墙壁上砸出了一个大窟窿,顿时倒地不起。 岐王蓦然的望向了黑袍傀儡,正欲挥剑落下时,房顶之上突然闯进了一位不速之客,他落到地面,房梁木桩上皆有跟不上节拍的残影。 “魔罗,收手吧。” 来人一掀胯袍,深黑的眸子犀利如剑,他背着手掐动手指,黑袍人往后翻跃,落到了鬼三千的身旁。 “嘿嘿,老夫鹜魔罗恭迎盟主。” 从某个地方传来神秘人的一声邪笑。 他望着岐王,森然道:“你收手吧,我可以杀他一次,照样就可以杀他第二次。” “盟主依然霸气,老夫自愧不如,反正死的又不是我,盟主尽管动手,老夫将死之人,眉头都不会皱下。” “你倒是看得开,俗话说将死之人其言也善,你为何如此固执。” “哈哈,老夫就是想知道,天一门是不是坚不可摧。” “很抱歉,让你失望了。” “这倒没有,反而让老夫叹为观止啊。盟主不愧是天纵奇才,据传虽天生无法修炼出内力,但习得天下间的奇淫巧术,外功更是冠绝古今,今日一见,果然所言非虚。” “灵傀术,傀中傀,替身术,伏羲九针,只怕盟主拿出任意一门巧术,都会让天下人争破头皮的去抢。” “你话太多了。” 年轻人微微皱眉,目光逐渐冰冷起来。 “但求一死。” 神秘人喝道,岐王挥剑指向了唐渺。 “下地狱去吧。” 唐渺禀声道,蹬脚飞射而出,快若闪电冲到了岐王的剑下。 岐王挥剑劈砍,身着蟒袍的他气势如虹,纷乱在阴暗的房间内熠熠闪闪,抓着他的残影,一阵穷追猛打。 唐渺双指并拢为剑,打在纷乱上竟是毫无损伤,他探指插入岐王眼中,取出四根金针趁其不备分别落在了其天灵盖、腋下、胸口、颈下四个地方,随着他体内一阵噼里啪啦的闷响,岐王张口吐出一道毒雾,唐渺屏息掷入一枚药丸。 岐王的眼中明显空洞了几分,嘴里的毒雾尽数散去后,从七孔内又冒出了丝丝白气,他岿然不动,胸口的紫斑却剧烈抖动起来,有种呼之欲出的感觉。 “怎么可能,这是...灵噬竭?” 神秘人做梦也没有想到唐渺竟然会这种奇术,惊叹一声后竟瞬间没了声,不知道是逃命去了还是怎么着了。 唐渺不曾理会他,抬起一脚飞踹岐王腹部,他张口一吐,一团紫红色的血痰从他喉咙里飞射而出,落在了地面上,迅速往碎石板底下渗透。岐王的尸体刹那间急剧萎缩,唐渺拉动金丝线,岐王整个人便半跪在了地上,纷乱直插入碎石板中,那团紫红色的血痰也遂及化成了黑不溜秋的污水蒸发了。 岐王体内的蛊虫被唐渺以灵噬竭术引出,至此他被毒物淬炼了五年半步不朽的尸体瞬间融成了一堆褐色骨头,一代枭雄终落下帷幕。 他再去查看鬼三千的伤势状况,挨着残缺不堪的墙壁坐下,掀开黑袍,那冷冰的脸上毫无生气,坚硬如铁。唐渺莫名的想笑,笑着笑着眼泪便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是的,鬼三千已经死了有五年了,这尸体一直以药物浸泡,完整的保存至今,虽没有超级蛊尸岐王那么坚硬,但早已不是肉体凡胎。 鬼三千伤的不轻,硬生生的挨了岐王一掌,胸口被毒气腐化,黑袍下隐藏的上百根银须线尽数崩断,他无法站立,唐渺背着他往行辕外走去,他看了眼身边一动不动的黑袍傀儡,又拽动了银须线。 黑袍傀儡拔出纷乱,消失在了夜色中。 他把鬼三千留在了自己身边,这也是他自身的夙愿,死后愿意也变成傀儡陪伴在妹妹身边。一个人太寂寞,所以他学会了腹语,学会了自言自语,假装是个与世无争的俗人。 唐渺太累了,没有人在陪他说话了。 第三十五章 落幕 暴君钻入了狂徒体内,血染城墙。 武魁取走蓝色锦盒,打开瞧了一眼,眉头微蹙,若有所思的笑道:“好一个天下大乱。” 狂徒跪在了地上,头朝着赵王朝的方向垂下,完成了自我救赎,尖刀穿其腹部露出背后,直指天穹,以及即将来到的黎明。 武魁沿着幽静的小巷径直走去,迎面却走来了一个杵着拐杖,步履蹒跚的佝偻老妪,四目相对中,武魁发出了一声重重的鼻息。 老妪瞥了他一眼,骂道:“吓老娘一跳,哟还杀人了。” 武魁并不理会她,冷眼错身而去,“对了,这条路并不安全,建议你绕道而行。” “为何你走得我就走不得?” 老妪诧异的反问道。 武魁并不过多解释,蓦然的继续前行。 穿过幽静的小巷,眼前豁然开朗,回眺着朦胧夜色下的南洛王行辕,从宫殿式建筑变成了一座孤坟,老妪长叹一声,紧贴着墙壁而行。 走着走着,自己却没有影子了,她纳闷的抬头一望,弧月下一袭白衣胜雪的身影格外醒目,老妪心头一颤,这往前走也不是,后退也不是,她咬牙四下一看,九凤仙竟然识趣的转身离去了。 老妪大眼瞪小眼,骂道:“这家伙怎么这么贱啊。” “你是第一个从行辕中走出来的人。” 乾正目光一凝,死死的落在了老妪身上。 她张着满口黄牙的嘴,眯着眼睛笑道:“你说啥,什么行辕。” “南洛王行辕。” “什么南洛王...” 话音未落,只见数道金光包裹的利剑大赦而来,乾正是最不喜欢油嘴滑舌之人,偷即是偷,何必逞口舌之快。 老妪往后倒射而去,“咯咯”的笑着,身形一晃,一个红衣宫装女子攀上了阁楼,在弧月下翩翩起舞,打趣道:“乾兄既有心上人,又何必对奴家穷追不舍呢。” “姬魁,交出剑来。” 乾正眉头微蹙,紧随其后,抬手间金光大绽,凭空从中射出数柄金色利剑,和陆星陵凭空捏造而出的金色巨剑完全一模一样。 唐渺笑着望着弧月下相互追逐的身影,原来正发愁如何从乾正的眼皮底下逃脱,这下好了,姬魁撞了个正着,他呵呵的笑道:“师兄的化剑诀又上升了一层。”他背着黑袍人,身后又跟着一个黑袍傀儡,两人缓慢的往客栈而去,天穹边的那抹黎明即将划破黑暗。 一轮骄阳挂在天穹,血云从层层雾霭中爬了出来,又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狂徒暴晒在太阳底下无人收尸,他的白骨会在朗朗乾坤下永存,以救赎的姿态,在岁月的风蚀中挫骨扬灰,这也是天元城最神奇的地方。昨日厮杀的种种迹象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专业的捞尸人将圣灵卫、禁卫的尸体送去了城外的乱葬岗。 一切都以尘埃落定,六大名剑的闹剧也已落下帷幕,对于昨日楚辞钧的表现,有人传言南洛王被逼疯了,后被解兵城解家的人救走,其余人无一幸免,皆惨死于刀下。 等到日上三竿,茶馆内说书的先生就已经掌握了三个盗剑版本,可谓是绘声绘色。其一三邪九淫盗剑,九凤仙冥纸通灵抢占先机,束衣仙六尺锋下无人敌,古刹佛陀伏魔拳永镇邪佞。 第二便是三邪九淫的老对手,赵王朝的神秘组织血狱从中作梗,盗剑之争引发宿命之战,武宗司魁首战魂怒斩人屠,尸体暴晒于烈阳之下赎罪;其三就是攻防战,天一门众弟子为护剑,迎战邪淫。 盗剑已经落下帷幕,有人讨论六大名剑的下落,也有人讨论何人实力略胜一筹,却没有人讨论盗剑的本质意义。偷即是盗,偷盗在任何一个王朝内都是不合法的行为,况且还是堂而皇之的去偷楚王朝皇室中人的东西,于情于理于法都应当诛杀。 但在江湖上而言,树大招风,好东西有能者居之,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拳头大才是王道。 楚辞钧被解遇焱救下,送到了解兵城在天元城临时落脚的院落,这里守备森严,里里外外都是解兵城的人。听闻楚辞钧惊吓过度昏迷,楚辞淮连忙赶去看他,莞菊苦苦哀求着让把自己带上,既然大师姐都去了,梅兰莲菊四仙女索性结伴前去,楚辞淮自然不敢不允。 皇室子弟在解兵城自然是客上座,床榻上楚辞钧昏迷不醒,四仙女上前查看伤势,惊叹道:“也是中毒,竟然与九皇子殿下所中之毒同出一辙,乃南疆蛊毒。” 消息传回了城主府,此蛊毒倒也不是不能解,而且秦地玄灵州的祭司在此,就看子孔雀愿不愿意了。 这些都与唐渺无关,目前最要紧的事就是尽力挽回损失,鬼三千的左胸口被拍出一个拳头般大小的窟窿,从窟窿往里看,里面竟然是由无数条密密麻麻的银丝线组成,这是一具非常完美的傀儡。而且唐渺的傀儡术也达到了巅峰造极的地步,也就是魔罗口中的灵傀术,以傀儡控制活人,怕是天下间也没有几人能够做到。 鬼三千坐在药桶中,他的尸体散发出一阵怪味,好似檀香,面容於黄却睁着眼睛,却是十分诡异。 唐渺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鬼三千临死时把妹妹的尸体和自己的尸体交给自己,的确五年来无一差池。这次却不知怎么的,难不成他能死在岐王手里一次,就能死第二次吗。 着实有几分玄乎,唐渺心中悲凉,用腹语讲道:“你他妈真不是个东西,劳资把你像兄弟一样看待,你却一心想害我。” “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好像把所有话都给堵住了,唐渺心中又是一叹,“这倒如何是好?” 他想到了一个人,做错了事,如今想来也只有去找家长了。 “老祖宗,后院的那个漂亮小姑娘让我过来传话。” “说吧,什么话。” “霜雪枫叶落,暮钟故人来。” 唐渺微微一怔,眼中忽的射出一道精光,一拍额头自嘲的笑了笑:“暮钟故人来,这人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啊。” 第三十六章 有戏 今天一过,明天便是天一门百年寿诞庆典之日,世间万物仿佛都与他毫无关联,他像个二傻子一样搬个长条凳坐在客栈门口等着。 霜雪枫叶落,暮钟故人来。 此故人究竟是他心中所想之人还是另有其人,那就全凭天意了。 据闻江湖上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什么天下实力排行榜、武功排行榜,这无疑成了饭后最大的谈资,谁最能扯,便一定是酒肆、茶楼里最嚣张也应该嚣张的仔。 说书的先生当仁不让,这些江湖上的小道消息经过他们的渲染,传至大江南北后便成为了江湖中的秘闻,熊庄主不时的往大街上跑去,回来便给他讲述听来的最新消息。 只有一条唐渺感觉有点靠谱。九皇子的信百八里加急送往了王都,几个时辰后王都内流言四起,在楚辞钧遇袭昏迷不醒的谣言还未送达王都时,楚王命镇守边关的潜龙军的定北大将军遣人至天元城查看,谣言四起后,楚王也被气的半死。命潜龙军左骁卫十万大军连夜开拔,南下赶赴天元城,意要讨个说法。 若此事是真的话,天元城地处中原,大军不需要跋山涉水,从楚王朝北边关至天元城下,不出一日的功夫,也就是说潜龙军左骁卫加把劲的话,可以在寿诞庆典之时赶到。 然后呢,这和他没有半点关系,时候一过,唐渺就要开溜了。 秋日午后适宜的天气让人昏昏欲睡。市嚣渐熄,夕阳西下,在夕暮的紫色中,一辆古朴的马车缓缓的驶来,风摇曳清铃,隔着一条街就听见了郎朗佛音,让人如沐春风,减去了一身疲倦。 故人终是来了,古朴的马车停在了客栈门口,他被一阵清脆的风铃声叫醒,唐渺呆住了,不免浑身一震。 这辆古朴的马车他是见过的,拉着车架的马匹通晓人性,常年食山中灵药,饮泉溪晨露。它亦是熟悉唐渺,停下后便不肯挪动脚步了。 掀开车帘,一个身着浅蓝色素衣的妇人款款的走下车来,头绾简雅凌云髻,戴镂空兰花珠钗,碧玉玲珑簪。相由心生,她的眼睛清澈透明,不过似乎缺少些许灵光之色,脸上不饰任何粉黛,却始终有种特别的气质。妇人抬着衣袖,笑吟吟的说道:“盟主近来可好?” “晚辈恭迎素仙,近来被诸多琐事所困,不胜其烦。” 唐渺苦笑的摇了摇头,将妙医谷谷主迎进了客栈内。 “都有何事,不妨说给老身听听。” 没有人知道素仙究竟多少岁了,二十多年前战乱四起时,素仙带领着妙医谷众弟子名声鹊起,少说也有五十多岁,可是看这幅娇容,确实难以想象。 唐渺长话短说,在长辈面前没有任何架子,他专捡了重要的去说,故意别开了幼莲、莞菊身受情劫的生活片段。 听完唐渺的这般诉苦,素仙摇头的直叹道:“江湖恩怨,是是非非,死亡绝非解脱,入轮回亦是劫难再起时。” “不知盟主作何感想?” “前辈见笑,请听晚辈几句拙言。当日奉天阁玄女一卦算到,天下纷乱再起之日于权,有皇权、主权以及霸权,三者合一天下必然大乱。如今楚王身染顽疾,迟暮之年想要集中皇权,江湖人不肯;各门各派各自画地为域,宣示主权,皇权不允;霸权出自于争权夺利的邪秽,有道是想杀人就杀人,逆天而行的独霸统治,势必被天下人所除。” “还是盟主看得透彻,老身一路走来,世态炎凉人心不古。今年四季极端分明,黄河水泛滥决堤,沿岸百姓流离失所,故此此次除了血狱众高手到来之外,并未出现其他家族势力,这在以往非常罕见。” “另外,秦王朝这次派出了三大顶尖势力组织组成的出使团,其主要目的是海外仙岛求药,参加寿诞庆典不过是跟随玄灵州的小娃娃一起前来,待庆典完毕后便继续启程前往。” 唐渺明显愣住了,秦王朝的目的他确实没有猜到,却以为是出于乾正的面子,想来秦地今年也是流年不利。 “盟主不问世事多年,也难怪消息闭塞了。秦地近年来出现了一种极其罕见的怪病,秦王让玄灵州钦天监监正亲至妙医谷为一皇室重要子弟求药,老身给出一粒圣丹,未果,不治而亡。” “是何怪病,竟然如此厉害?” 他的确不知道还有这事,也难怪此次也没有多少秦地的奇人异士现身捣乱,原来还有这一层原因在此。 “老身受邀后只身前往秦地探查了一番,是瘟疫,据史料典籍记载,‘季春行夏令,则民多疾疫’,老身力不从心,回谷后一直潜心钻研医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愿此次仙岛求药能顺利吧。” “这么说三大王朝各有各的难处了,国在于民,赵王朝的军队虽有横扫天下之势,但无数百姓是不愿打仗的,故此赵王一方面要提升军队实力的同时,也要照顾到百万黎民百姓的生活,也是乱粥一锅。” “楚王朝却被江湖搅的鸡犬不宁,亦不好受。” 素仙心如止水,云淡风轻的开口说道。 “前辈所言极是,一切顺其自然便可,恩怨以及那些是是非非就随他们去吧,报仇也好,隐忍也罢,如是而已。” 唐渺看得很开,历史的车轮滚滚而来,是重出江湖继续征战星辰还是世外桃源中粗茶淡饭的生活,他一一接招便是。 “如此甚好,接下来带我去看看你那位特别的朋友吧。” 素仙冲他笑道,她的鼻子极其敏感,任何气味一嗅便知深浅。望闻问切,这闻气味可是门基本功。 唐渺内心苦涩的点了点头,丝毫不敢怠慢,赶紧将素仙迎进了密室内。才几个时辰的功夫不见,鬼三千已经完全变了模样,整个人干瘪的只剩下皮包骨了,与干尸无异。 说来话长,鬼三千与其妹妹的尸体能完整的保存至今,自然少不了素仙的功劳,这每天的药水都是唐渺按照她的法子给配的。 素仙观察了片刻,惊道:“尸体内的构造全部损坏了,必须重新补上一个能够连轴转动的心脏,方能重生。” “还有救?” “那是自然。” 素仙嗔笑一声道。 “连轴转动的心脏...” 唐渺心头一颤,不免陷入了沉思中,微微愣道:“难不成前辈所说的乃是墨家的机关心脏?” “自是如此,亦有异曲同工之妙。” “如此甚好,可是鬼三千的身体已经急速萎缩成这样,我怕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唐渺稍有迟疑,心中万分惭愧。 “那你得抓紧时间了,鬼三千将自己的身体交给你,你就打算让他一个人去冥府报到吗,那他妹妹呢?” 他陷入了沉思中,感慨道:“前辈,你说若是我当初不听劝阻,执意让鬼三千与其妹合葬入土,我想他也不会怪罪我吧?”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素仙点头笑道,转身便离开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当初鬼三千把自己和令妹的身体交给你,你是当做尸体看待呢,还是人。想好了再来找我商量此事吧。” “人还是尸体...” 把至亲之人做成傀儡,不就是为了把他们永远留在身边吗。 永远留在身边,唐渺顿时恍然大悟,赶紧追出了客栈,那辆古朴的马车已经沿着幽静的小巷渐行渐远。 第三十七章 庆典伊始 楚辞钧已经醒来,清醒后的第一件事便喊道:“天枢呢,其他剑何在?” 六大名剑真正意义上的不知所踪,他在天元城内大闹,楚辞淮就楚王朝目前的处境与楚辞钧争论不休,就算掘地三尺也势必要找到六大名剑的下落,天一门百年寿诞庆典明天就要如期举行,一时间风雨欲来。 今晚显得格外平静,天元城城主终于赶在日落之前被陆星陵请回,该来的人大部分都到齐了,未到的人也不用继续等下去。相比城内的寂静,城北外二十余里的地方,潜龙军左骁卫的重铠兵已到,若是连夜赶路,明日一早便可抵达天元城下。 这不是他该操心的事,好像现在也没有什么事情值得去思考,唐渺便做东,叫上了逍遥书生和风擎天,三人在天元城一绝的酒楼打算好好的喝上一盅。 借酒消愁愁更愁,他们都不爱饮酒,但三五好友聚在一起偶尔喝上一杯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不过说实话这些来自天南地北的人,的确不容易凑到一起。人生不止有眼前的苟且,还有风花雪月、倾世佳人、以及海角天涯。 “呀,唐兄难得大气一次。” 逍遥书生摇曳着折扇,呵呵笑道。 “胡说,销金窟后街的客栈大门随时为你们敞开。” 唐渺心情大好,想开了以后,眼中明亮似雪,就连心胸都开阔了不少。 他看了眼风擎天,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只是一个劲的饮酒。 三人斟酒碰了一杯,着眼望着整个天元城,夜幕笼罩下,万家灯火通明,格外舒畅。 “庆典过后,你们天一门的日子不会好过呀。” “那是楚王朝的事,与我何干。” 逍遥书生一愣,嘴角微微上扬,脸上随即浮现出几抹轻松的笑意,说道:“有道理,楚王朝的事不说也罢,让他们自己头疼去吧。” “庆典过后你们打算去哪?” 酒过三巡,氛围逐渐微妙起来,年少有年少的轻狂,中年人有中年人的苦恼,往事融入烈酒,陈酿后别有一番风味。 “回京吧,可能。” 风擎天放下酒杯,面露若有所思的惆怅之色,一盏酒,每个人的故事就是说上几天几夜都说不完。 风擎天的故事他全部知晓,逍遥书生的故事他知晓一大半,这些人都是不打不相识,谁能想到当初一见面就打的不可开交甚至险些沦为世仇的两个人多年后会坐在一起谈笑风生。人生大抵如此,他们的路还有很长,谁说这不是一个全新的开始呢。 逍遥书生恍惚了一下子,漠然道:“我不想回京。” “怎么,你怕他了?” 风擎天瞥了他一眼,阴阳怪气的笑道。 “独臂巨人何敢逞凶。” 风擎天笑而不语。 “我多想像唐兄这样,守着一家小店,做自己的甩手掌柜,与农耕为伴,同牛郎为友,岂不快活。” “书生此言差矣,若客栈开在闹市中,每日来往的商旅、打尖的行人无不是令人头疼的问题;倘若远离闹市,迟早会倒闭啊。” “哈哈。” 唐渺所言引一番哄笑,悲伤的气氛瞬间压下去了不少。 “喝酒,喝酒。” “那不知唐兄以为何?” “在下也是一介俗人,习得武功强身健体,若他日路见不平之事,定然也不会袖手旁观,世间不如意事十有八九,随性而为,随性而为。” “好一个随性而为。” 三人皆是一笑,直到午夜各自离去。 天一门百年寿诞庆典如期而至,张灯结彩的府邸门口天一门弟子列阵恭迎八方来客,除了城主府原有的宾客外,临空城的贵客最先到来,雷衍大宗师携临空城年轻一代弟子前来为天一门贺寿,“枪仙司惊龙恭贺天一门百年寿诞,愿往圣继绝学,浩然正气长存。” 雷衍什么都没带来,就让司承翎双手捧着红丝带系着的未销剑骚里骚气的走进了城主府,没办法人家就是这般自信。 临空城先至,后面陆陆续续又来了许多个打着正义的旗号,但名不经传的门派弟子前来为天一门贺寿,这些人皆是无关紧要,为了牢牢抱着天一门的大腿,送的大多是市面上可以用金钱购置的东西。 这天一门以简单粗暴闻名,即便是再多的客人,不论身份尊贵与否,都只赐给一杯茶水,天一门是从不留人吃饭的。 客人陆陆续续的到来,就各自在院里落座喝茶,不高兴了可以立马走人,天一门绝对不拦着。 然后则是拥有千年底蕴的大势力组织,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的解兵城解家,簇拥着南洛王而来,丝毫不理会门口迎客的天一门弟子,倒像个主人一样踏进了府门,就像是来找麻烦一样。 这些唐渺等人是不知道的,他们在院子里招呼客人,解兵城仗着南洛王在身边,没有把任何人看在眼里,目光与临空城的人相接触,顿时间一股浓烈的火药味便弥漫开来,雷衍大宗师一挥衣袍,冷笑道:“解兵城解家就来了你这么一位小辈,好不知礼数。” “见过前辈,临空城兵多将广,可喜可贺。” 解遇焱眉头一挑,阴阳怪气的嘿嘿笑道。 楚辞钧瞥了一眼雷衍,一句话将雷衍差点没噎死:“阔噪。” “三哥,你...你太无礼了。大宗师乃临空城枪仙司惊龙的大弟子,受人尊敬爱戴,赶快赔礼道歉。” 楚辞淮挤出了人群,脸色铁黑,怒不可遏的大骂道。 楚辞钧就像是疯了一样,他环视着人群,森然道:“在本王的地盘上盗本王的剑,你们可否想过后果。” “不知殿下所言会是何种后果?” 突然,院里来了一个青衣飘飘的忧郁美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身后,柔声说道。 楚辞钧回头一瞧,眉头不免紧皱,只见原本站在他身后的解遇焱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大步,他内心暗骂道:“狗东西。” “你是何人?” “取剑的人。” “噢,如今盗贼竟然如此猖狂,好啊,好得很。” “如此甚好。” 青衣男子微微一笑道。 楚辞钧脸都绿了,袖中的墨千曲伺机而动。 “怒仙教束衣仙前来赠剑贺寿,代铣王恭祝天一门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束衣仙拱手拜道,果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他衣袖一挥,只见凌空射来一道紫色流光,直奔天一门众人而去。 天一门众人神色各异,秋伯霜冷哼一声,跃到了半空中,接下了流云,沉默了片刻,这才迟疑的扯着嗓子喊道:“怒仙教束衣仙赠剑‘流云’,回礼‘未销’剑一柄。” 她一把夺过陆星陵手中的未销剑,用内力击发,射向了束衣仙。 未销剑径直射来,他轻笑一声,迅速抽出了腰间的六尺锋,只见眼花缭乱的剑法在木剑上凌乱的抨击,落到他手中时竟然又变成了流云。束衣仙递到了楚辞钧面前,说道:“你要的剑,还给你。” 楚辞钧一动不动,他怒视着束衣仙,从喉咙里蹦出几个字来,颤然道:“本王,要剐了你。” 第三十八章 赠剑 “阁下的嗓门似乎小了点,请再说一遍。” 战魂扛着暴君缓慢走进了院子里,这让唐渺不免有些哭笑不得,敢情这两伙人莫不是早就商量好了的,合计起来想要气死楚辞钧。 楚辞钧怒而不发,显然如今发火并不明智,最起码也得等到左骁卫兵临城下才行,解遇焱在一旁提醒道:“殿下息怒,潜龙军不时将会抵达城下,放心他们蹦跶不了多长时间。” “我知道。” 他闷哼一声,目光灼热,死死的盯着光膀大汉手中的蓝色锦盒。 “我道是谁,原来是血狱武宗司新晋魁首,听说你把自己的顶头上司给宰了,才换来这么个位置。” “束衣仙此言差矣,他是自己摔死的,不小心从数丈之高的阁楼顶上坠下,不治而亡。” 战魂眼中非常平静,像是在诉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束衣仙脸上笑意正浓,幽幽的开口说道:“那可真是巧了,昨日南浔胡同附近的小巷中,突如其来一柄飞刀,竟正巧不巧的射中了一名死囚的腹部当场毙命,神了。” “噢,那可真是神了,不过死有余辜罢了。” 战魂偏头冷冷的看着他,两人的独角戏穿插着昨日不经意间的战斗,倒是令其他人不免大吃一惊。 “战魂赠剑‘冼渊’贺寿,愿天一门正气长存。” 他左手用力一捏,蓝色锦盒顿时间四分五裂,陡然从中射出一柄黑不溜秋的铁剑来,却是锋芒毕露,足可见其珍稀程度。 陆星陵探手一吸,近在咫尺的冼渊在距离他手掌不足一厘的地方停下了,发出阵阵轻吟,仿佛鸟入天空般的欢快。 他不动声色的收起了冼渊,呵呵说道:“血狱武宗司魁首战魂赠剑‘冼渊’,回礼‘未销’剑一柄。” “不用了。” 话音刚落,他粗略的扫视一眼,扛着巨剑转身便离开了。 天一门众人错愕了半晌,皆是一番苦笑。 楚辞钧看着眼里,吩咐道:“派人跟上他,出城外做掉。” “这...” 解遇焱不免倒吸了一口凉气,战魂的实力他是领教过的,上一次就吃了很大的亏,如今再跟着追上去不就是去送人头吗,解兵城解家的人就不是人了,不是这个道理啊。 他迟疑了片刻,唤了身边的小子,吩咐道:“跟上去,出城后做掉他,记住了。” “啊...这,这不是找死吗。” “笨啊你,不会说跟丢了。” 解遇焱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没好气的骂道。 几个小子眼前突然一亮,兴高采烈的跟着追了出去。 六大名剑已见其二,余下四剑的得主无疑将整个庆典推向了高潮,一比一,如今血狱与怒仙教战平了。 束衣仙似乎并不着急离开,他找了个地方坐下品着茶,目光闪烁,似乎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时不时而又扬起了嘴角。 这可是一位擅长于刺客道的高手,名声鹊起时不过十八岁,也是个苦命的孩子,二十岁登上刺客道的王座后便不问世事,很少出手,故此知道他身份的人也不多。此时的他却像是在寻找目标,一想到这里就不免让人一阵胆寒,常言道:“束剑入腰,六尺而半缠,惊蛰龙野,影动而血落。”讲的就是,不要离他太近,六尺锋奇长无比,杀人见血却看不到出剑的动作。 慕容的目光对上了束衣仙儒雅的笑容,很多话都直接融入了眼神中。当年秦地寒泉关外,天一门战怒仙教,在地形优势上,慕容稍胜束衣仙一筹,所以说束衣仙的实力,慕容想来是最清楚的。 楚辞钧到一旁落座,院子里逐渐热闹起来,逍遥书生与风擎天两人过来凑凑热闹,以及一众小辈亮相,逍遥书生指了指天一门的凡无尘、凌空城的司承翎、解兵城的解遇焱等人,说道:“记住了这几张面孔,若是不能成为朋友,敌人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凡无尘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不得不说血狱的育人方式确实是比较特别,在这好端端的喜宴上,无意中就树立了几个敌人,还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书生,话可不能这么说,年轻一辈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 乾正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对,那就做敌人吧。” 风擎天挑眉从乾正身上收回目光,看似有些漫不经心的说道。 说话间,一个浓眉大眼,虎背熊腰的光头大汉和一个红衣宫装女子从门口争论不休的走了进来,一下子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你为何要穿我的衣服,不要脸。” 光头大汉咬牙切齿的说道。 “笑话,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有女子宫装呢,怕不是从哪个销金窟里偷来的吧。” 红衣宫装女子一瞪眼,便不再理会光头,拱手拜道:“血狱姬怨司姬魁赠剑‘天枢’贺寿,愿天一门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天枢。” 楚辞钧闻言,完全按耐不住性子,蹭的一下起身,双目欲裂,冷冷的说道:“果然是你们搞的鬼,快把天枢交出来。” “早已经给了,乾兄你还是把剑拿出来吧。” 女子朝乾正俏皮的眨了眨眼睛,然后便退到了逍遥书生身边。 “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风擎天一眨眼,微微笑道。 “抱歉抱歉。” 女子冲着光头嘿嘿一笑,然后识趣的走到了束衣仙的身边,轻声道:“你在找什么呢?” 血狱姬魁怎么会和怒仙教束衣仙走的那么近,众人脸上皆是一副玩味之色,束衣仙缓慢的收回眼神瞧了她一眼,淡淡道:“你不是从来都不穿长裙吗?” “是吗,可是奴家觉得这红衣宫装长裙挺好看的呀。” 她炽热的目光投到了光头脸上,然后自个脸上又被委屈占据着:“就是不舍得拿出来穿,奴家怕你们这般臭男人觊觎我的美色。” “好了九凤仙,你别在作妖了。” 逍遥书生瞪了她一眼,轻声道:“乾兄请吧。” 众人这才缓过神来,江湖名盗九凤仙确实不太一般。 感受着院内人炙热的目光,乾正什么话都没说,袖中脱手掷出天枢直插进门庭,点头轻叹道:“血狱姬怨司赠剑‘天枢’贺寿,回礼‘未销’剑一柄。” 鎏金剑出,众人一片哗然。 看了流云、冼渊、天枢三剑之后,很多人都越来越觉得六大名剑只不过徒有虚名罢了。这天枢不愧是王权的象征,丢了此剑,楚王朝无疑颜面尽失,但这六柄剑的归属早已内定,在看到乾正拿出天枢之后,楚辞钧心里反而有一丝心安了。 “何人上前取剑。” “给她吧,辛苦一场好歹也要点汇报。” 光头一摸脑袋,嘿嘿笑道。 乾正掷出未销,九凤仙当仁不让的接过,拱手拜道:“多谢了。” 血狱先占一局,原本是楚王朝天一门的主场,没想到却让赵王朝两大超级势力组织出尽了风头,这让人不免有些哭笑不得。 逍遥书生对酒香极为敏感,他抚着额头苦笑道:“酒嗔来了。” 这话音刚落,醉汉便跌跌撞撞的走了进来,他打着醉拳,哦豁的大叫道:“赠剑,赠剑。” 楚辞钧一看是个糟老头,顿时气得火冒三丈,还真是什么人都敢过来凑热闹,天一门首徒还未开口说话,他就大骂道:“来人啊,把他给轰出去。” “我是来赠剑的,赠剑。” 他掏出一个青色锦盒,楚辞钧一见眼睛便亮了,几乎是从醉汉手中抢过,醉汉的小眼睛藏在不修边幅的蓬松头发下,他眼珠碌碌一转,贴身在楚辞钧身边游走了一圈。 楚辞钧一个踉跄,重心不稳,眼看着青色锦盒竟狠狠的落在了地面上,楚辞钧心头一松,俯身捡起青色锦盒一瞧,瞬间傻了眼,霞光竟然已经断成了七截。 “你...” 楚辞钧回头喝道。 醉汉张嘴打了个饱嗝,一副意犹未尽的感觉。 “好,很好。” 他垂下右臂,袖中的墨千曲在轻颤。 “还有两柄剑是吧,本王等着便是。” 楚辞钧一拂锦袍坐下,脸色阴沉的可怕,解遇焱凑上前来附耳道:“殿下息怒,您现在只管拖延时间,探子刚回报,潜龙军左骁卫已到城外,即刻便能抵达。” 他不动声色的露出一丝阴冷的笑意,楚辞淮预感到不太妙,潜龙军镇守北边关抵御赵王朝,共驻扎了二十余万大军,左右骁卫各领兵十万,左骁卫的先锋至少也有两万人马,虽不说有多厉害,怕是天元城就该易主了。 楚辞淮的思绪很乱,寻思道:“是不是该派人将左骁卫劝离。” 府中人各怀心思,而就在这时,秦地三使各派婢女从半空中跃进府中,宛如仙女下凡。其一玄灵洲钦天监使代钦天监监正、大祭司恭贺天一门百年寿诞,赠风乐笛像一只,祝繁荣昌盛,誉满天下。 奉天阁玄女使恭贺天一门百年寿诞,赠奉天令一枚,祝繁荣昌盛,誉满天下。“我家主子说了,奉天阁玄女今在此别过,若有缘,他日定江湖再见。” 幻音门圣使代幻音仙子恭贺天一门百年寿诞,赠剑无双,祝繁荣昌盛,誉满天下。婢女恭敬的将无双递到了慕容手里,而后便齐齐离开了,府门口顿时响起了一阵弦乐,有人见彩虹突然从天而降。 “这就离开了。” 唐渺好一阵惆怅。 “左骁卫兵临城下,我临时让她们先行一步,随后便会追上去。” “师兄,此番仙岛求药切莫小心,量力而行。”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乾正内心一叹,亦是有些许的无奈。 第三十九章 毁剑 说起这秦地三使的礼物,无双剑自然不必提,至于剑为什么会出现在幻音门圣女手上,别人虽然不知道,但楚辞钧心知肚明,现在并不重要了。 先来说一下这风乐笛像,风乐笛在玄灵洲是神物的象征,但好巧不巧的是,此物如今就在子孔雀手上,那么赠予风乐笛像,不就摆明了两大势力合作的意义吗。 风乐笛像可能在别人手中没那么重要,不过对于乾正而言意义重大,此去玄灵洲,便名正言顺了,他已经得到了认可。 奉天令与天机令同出一辙,只不过前者主要是卦算求实,后者在江湖上传言可号令天下,在武林盟主手上,所以又被称为天机盟,是一个超级隐秘势力组织,鲜有人知晓。 这两件礼物令人眼红,尤其是奉天令,属实罕见。众人无不睁大了眼睛瞧着,却只见一个锦盒递到了唐渺手中,他握在手中掂了掂,好奇的打开瞧了一眼,忧郁的神色一时间荡然无存。 话说回来,赵王朝血狱、怒仙教核心人物已经到齐,若此时将其一网打尽,不愁大世不成,楚辞钧冷笑道:“天一门百年寿诞庆典,为何不见离门主啊。” “还有一位贵客未至,烦劳三皇子殿下耐心等待,大家不必拘礼,尽情品茶。” 唐渺上前一步解释道。 慕容等人皆是不明,往他的方向瞟了几眼,却是没有回答。 “这也太寒碜了点吧。” 解遇焱撇了撇嘴巴,望着空空如也的简陋木桌,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天一门的待客之道确实奇怪,一来是没有人力财力物力,二者也不想过于铺张浪费,大家来自天南地北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喝喝茶,聊聊天,也是十分惬意的。 “殿下该等急了吧。” 身穿褐衣短布的老汉无声无息的走进了院子里,他笑眼咪咪的看着楚辞钧,大为赞叹道:“的确是一表人才。” 老汉收回眼神,缓慢的走到了台阶之上,天一门众人赶紧走下台阶,齐齐拜道:“恭迎门主。” 楚辞钧明显惊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随后抢在他唤众人起身的前面说道:“晚辈楚辞钧见过离门主,早就听父皇言,离门主仙骨玉颜,三清有过之而无不及,今日一见果然非凡,真乃仙人矣。” “哈哈。” 离冗仰天长啸,抚着胡须漫不经心的说道:“殿下过奖了,老夫一介俗人,难登大雅之堂。你们都不必拘礼,权当是家宴即可。” 离冗眼中闪过一丝精芒,这马屁拍的不是一般人能够接下。 “雷小子也来了,司惊龙近来可好,亦有十余年未见了。” 雷衍一听,顿时红光满面,上前拜道:“见过门主,师尊近来一切都好,也是甚是想念离门主,故此次前来让承翎过来认认门。” “惊龙老来得子,一晃十余年不见,这小子都这么大了,不错...就留在我这吧。” 离冗点头笑道,冲陆星陵瞥了一眼,后者会意点头。 “如此甚好。” 雷衍拱手抱拳退了下去。 楚辞钧的脸色不太好看,敢情离门主是故意将他晾在一边的,他恨得牙痒痒,心里暗骂道:“老东西,看你还能嚣张多久。” “离门主,天一门百年寿诞,父皇心里由衷的高兴,特此命宫廷铸剑师铸造六大名剑,让本王与九弟一同护送至天元城。可人心难测啊,六大名剑在经历了被盗,被抢之后幸好又回到了天一门手中,此乃上天庇佑,才没有让歹人得手。” 楚辞钧语锋一转,眼中似射出两道利剑,冷冷的轻吐道:“离门主,如今贼人就在眼前,何不尽快拿下,除去楚王朝的心头大患,待本王他日禀明父皇,有功者定当赐爵封侯。” 赐爵封侯,他把最后几个字咬的很重。 对江湖门派讲军功,未免太过儿戏了吧,此言一出,众人是哭笑不得,但是又不能表现的太过明显,顿时院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就看离门主如何抉择了。 “蠢货,干嘛要拉我下水?” 楚辞淮脸色很难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似乎想到了什么,嘴里喃喃道:“到底是怎么了,三哥以前不是这样的。” “噢,都有哪些人呐?” 离门主似笑非笑的问道,脸上却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要怎么说老怪物就是老怪物呢,为人处事都很有一套。 “怒仙教束衣仙、九凤仙还有这个酒疯子以及血狱四司魁首。好啊你们,竟敢在我楚王朝中原腹地行此苟且偷盗明抢之事,真当我楚王朝是任人宰割的鱼肉不成,离门主切莫拖延下去,迟则生变啊!” 楚辞钧冷笑一声,不出意外的把怒仙教和血狱的人点了出来,意味深长的说道。 逍遥书生听的耳根子都起茧了,一把收起折扇,笑吟吟的拱手拜道:“离门主,我等此次前来皆为贺寿,天一门应该不会不欢迎吧?” “哈哈,大家不远千里而来,老夫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欢迎呢。” 离冗嘿嘿笑道,轻抚着胡须望向了楚辞钧,略微沉吟了一番,说道:“殿下息怒,老夫看着这几柄剑甚是欢喜,只不过……你们楚王朝不该如此试探我天一门,庙堂事与我何干,老夫只是一介俗人。俗人便没了那么多规矩,不喜欢的就扔掉,喜欢的就紧紧的握在手中,就像这几柄剑……” “呀呀呀,不愧是大手笔。” 离冗探手隔空朝着乾正一指,爆发出一股庞大的吸力来,乾正微微皱眉,心头忽的涌上一股不太好的预感,他不敢反抗,撒手掷剑而去。 天枢“嗖”的一下进入了离冗手中,楚辞钧没来由的紧张起来,呼道:“离门主,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就是想告诉你,我天一门不是谁的附属,也不是谁的敌人。” 离冗低喝一声,天枢剑脱手飞向半空中,他全力运转起内力,顿时间金光大绽,五柄剑引起了共鸣,发出阵阵轻吟,另外几柄剑陆续飞射到半空中,就算慕容有心想拦也拦不住,离冗一心想毁剑,她眉头紧皱的看向了唐渺,后者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如此一来,她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门主万万不可,这可是……” 离冗一瞪眼,慕容的话只说了一半,后半句就给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你疯了,你疯了吗?” 楚辞钧怒视着他,面如死灰。 离冗的这番举动确实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乱,六大名剑其五失而复得,的确不容易。 怒仙教和血狱的人都不说话,直视着振奋人心的画面,随着几下清脆的喀嚓声此起彼伏,五柄名剑尽数崩断,楚辞钧心都碎了。 楚辞淮眼眶微微泛红,心中一叹,喃喃道:“这是要宣战了吗?” 天一门门主在寿诞庆典上亲手毁剑,这一场面注定会被载入中原武林的史册。 第四十章 宾客散 难咽的唾沫在口腔内持续发酵,来自天南地北的江湖人神色不一,他们睁大了眼睛,不愿错过任何一丝一毫的细节。相信不久后这一劲爆的场面将会传至天下间的每一个角落,而不出意外的话,大街小巷中口沫横飞的身影便是宣传他们的热闹者。 “呀,天一门未免也太狂妄了,难不成果真如江湖传言的那般,这是要反了。” 解遇焱心头一阵微颤,他不禁开始思考起解兵城的后路来,本想着可以抱住楚辞钧的大腿,没想到这又是个疯子,也许王都真的已经乱套了。江山易主,皇子夺嫡。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精芒,楚辞钧此时毫无胜算,除非是潜龙军左骁卫现在就能兵临城下,还有挽回的余地。 解遇焱望向了与妙医谷仙女站在一起的楚辞淮,眉头微挑,脸上浮现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色,颇为诡秘。 “离门主,本王不知你这是何意,岂不是要和我楚王朝作对不成?” 楚辞钧脸色铁青,他牢牢抓着袖中的墨千曲,胸口此起彼伏,顿感觉晚上有些模糊了,上头了,这感觉非常不好。 “老夫可不敢,只是如今这六柄剑扰乱江湖,苍生不幸,老夫顺应天命,只好得罪了,望殿下恕罪,请转告楚王,天一门欲拱手让出天元城,隐世不出。” 离冗灰袍一抖,背过身去幽幽的开口说道。 “晚了,如今潜龙军左骁卫已经兵临城下,定要将这等贼人尽数拿下,你们一个都跑不掉,本王定活剐了你。” 楚辞钧眼中寒光毕现,目光所及之处,将怒仙教、血狱、临空城等人尽数囊括在内。 “殿下想来并不惜命,不如就让我带走可好。” 红衣宫装女子发出一阵“咯咯”的笑声,无比森然的说道,身形一转,露出了一张布娃娃的鬼脸,张牙舞爪的朝着他咬去。 楚辞钧的忍耐也到了极点,目光一凝,金色的华贵锦袍如有神助,两人错身而过,楚辞钧一个滑步回身挥剑斩下,红衣宫装女子冷笑几声,自个把脸一抓,九个纸人十八张怪脸冲到了他面前,楚辞钧大惊失色,他何时见过这等场面,脸上一阵阴晴不定,墨千曲射出一道飞矛抓住了墙壁,正欲飘荡而出时,头顶之上突然闪出了一根白色的哭丧棒来,他被砸了个眼冒金星。楚辞钧狠狠地摔在了地面上,却是狼狈不堪。 九个纸人嘿嘿一笑,将哭丧棒一晃,竟然拿出了数柄利刃,朝着楚辞钧的胸口刺去,这是要下死手了。 楚辞钧命在旦夕,解遇焱看在眼里,却是毫无反应,这救还是不救,全凭天意了。 他可不能死在这里,尤其是众目睽睽之下,乾正看了眼唐渺,后者又瞟了眼离冗,电光火石之间,光头忽的大喝一声道:“住手,你不能杀他,至少在天元城不行。” 数柄利刃拽然而止,落在了楚辞钧项上,红衣女子脸上笑意正浓,咕哝了一句:“开个玩笑而已,真没意思。” 她冲着光头回眸一笑,缓慢的走到了束衣仙身边,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有些兴致阑珊。 “殿下。” 解遇焱惊呼一声,赶紧凑到了楚辞钧身边将其搀扶而起,脸色亦是很难看,虽然怒仙教和血狱的操作没有怎么看懂,反正南洛王还是尽量交好为妙,这家伙命也真硬。 “好好好!” 他连吐三声“好”来,嘴角溢血,却是没有脸面继续呆在这里了。如今不只是他南洛王颜面尽失,更是整个楚王朝颜面扫地,这个仇全是结下了。 楚辞钧怨恨的往天一门众人的方向扫视一眼,忽的仰天大笑,正欲转身离去之时,门外头传来一阵骚动,竟是武馆的学徒前来请示天一门是否关闭城门。 镇守北边关的潜龙军左骁卫十万大军已到三里之外,不出片刻就能包围天元城。 峰回路转,府邸外头的喧闹声楚辞钧听的真真切切,他的脸上浮现出一阵狞笑,甩开解遇焱的手臂,稳坐于木凳之上,阴阳怪气的笑道:“离门主,我劝你还是识相一点,我朝十万大军现以压境,不出片刻就能围城;若门主此时弃暗投明将贼人尽数捉拿的话,以前的事情本王发誓既往不咎,赐爵封侯决不吝啬。” 离冗呷了口茶,淡淡的吩咐道:“你且去吧,不必理会,冥冥中自有定数,亦可不必介怀。” “各位请便。” 楚辞钧拍手叫好。 逍遥书生内心长叹,不动声色收起了折扇,拜道:“离门主,如今庆典已过,未免麻烦缠身,晚辈等人便先行告退回去复命了。” “我们也走吧。” 束衣仙冲着离冗淡淡一笑,目光最后落在了楚辞淮身上,禀声告退。 “好,恕老夫不能远送,各位慢走。” 他悠哉悠哉的坐在凳子上,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楚辞钧眼看见怒仙教和血狱的人大门不迈翻墙而出,心里很是窝火,便低声说道:“给我追,一个也不能放走。” 解遇焱脸一黑,心里暗骂道:“你他娘的自己怎么不去追。”心里如是想,脸上却只能陪笑道:“遵命殿下,你们几个……” 他点出几个人,用眼神示意了一番,都不太好意思说话了。 楚辞淮脸色微变,他的手掌心中传来一阵灼热感,却是一枚紫色的凤形暖玉,非常奇特。 “七姐,你到底想对我说什么?” 他发出了一声重重的鼻息,对三哥已经完全失去了信心,不动声色的收好紫色暖玉后,转身便离开了。 城主府顿时人去楼空,天一门弟子开始打扫院子,完全没有大敌当前的紧张感,反倒是解遇焱,内心慌得一批,额头上冷汗直冒。 台阶底下只有两个混子,而台阶之上站着数人,且不说离冗一身实力深不可测,就算是乾正也都是他们惹不起的。 “这该死的蠢货,脑子该不会坏掉了吧。” 唐渺脸上浮现出一丝玩味之色,沉吟了些许,轻声道:“三里地需要走半个时辰吗?” “当然不需要了。” 离冗故意放开了嗓子。 楚辞钧闷哼一声,这话传进耳朵里,如坐针毡。 “殿下,殿下。” 门外头突然响起了一个糙汉子的声音,来人全副武装,一身银光铠甲非常夺目。 “定北大将军来的正好,快随我去捉拿逆贼。” 楚辞钧蹭的一下子起身,意气风发亦有千军万马均不可挡之势,他怒发冲冠往门外去,忽然就愣住了,诧异的问道:“大将军,为何不见其他人?” “大军已经退至行兵道,卑职一人特许进城迎接三皇子、九皇子殿下出城。” 定北大将军单膝跪地,不卑不亢的回答道。 “你什么意思?” 楚辞钧眼前漆黑一片,颤颤巍巍的搀扶着糙汉的肩膀,顿感觉脑袋昏昏沉沉。 “回禀殿下,潜龙军左骁卫十万大军被一人所阻,此人特许卑职一人进城迎接殿下回王都,还让卑职给离门主带了句话。” “进一步万丈深渊,退一步四海升平。” “噢,何人竟然如此厉害?” 离冗笑吟吟的对他说道。 其他人皆相视一笑,心照不宣的想到了那个人。 “惊鸿一剑,万古剑仙。” 第一章 混乱伊始 霜天浸染银蛇舞,初冬犹思晚秋缘 楚显宗三十七年十一月初 定北大将军从天元城城主府带走了昏迷不醒的南洛王楚辞钧,九皇子殿下不愿与南洛王同去,遂告别定北将暂时留在了天元城。 大军休息一日后开拔,赶赴北边关以防止赵王朝趁机而入。 十万大军北上,满天的金叶飞舞,似雪花般飘落;秋雨朦胧,滚落的皆是泪花,到底是从凄冷的晚秋开始?还是在冰凉的残冬结束? 潜龙左骁卫十万大军未在天元城下休息片刻,可谓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此事颇为诡秘,鬼神怪力邪说四起。其实不假,那一日定北大将军领楚王令,即刻从北边关领兵围城剿杀逆贼,马不停蹄赶到了天元城外,然而就在欲进城剿贼之时,定北大将军帐中突然闯入一人。 此人一身麻衣却颇有几分正气,中年人模样,脸上虽不修边幅,但整个人看起来非常干净整洁,一双剑眉如漆,脚步沉稳铿锵有力,来无影去无踪,根本无人知晓。 那人去也,定北大将军命大军撤退至行兵道,只身一人进城带走楚辞钧后迅速离开了,未作片刻停留。 几日后,有人发现中年人的踪迹,只身一人往尚未完全教化的楚地蛮夷之地而去,中年人的身份因此被证实,口口相传乃天下第一高手——惊鸿一剑万古剑仙是也。 天一门百年寿诞庆典之日,潜龙左骁卫十万大军兵临城下,古剑仙一人劝退大军又传为了一段佳话,至于其中的细节,就让说书人去添油加醋吧。 你看天上的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人生亦是如此,这群来自天南地北的江湖人终将散场。 “大夫,殿下这到底是怎么了?” 糙汉褪去了银光铠甲,亦是一身灰色的布衣短褐,他在帅帐外头来回踱着步子,显得非常着急。 “大将军不必心急,殿下已无大碍,昏迷乃是气急攻心所致,需静心调养数日,切莫再大动肝火。老夫这就为殿下开出一张药方,用药后殿下好好睡上一觉便能自行苏醒。” “那就多谢大夫了。” 糙汉脸上堆积着喜色,但转而一想却瞬间被苦涩所占据,这的确不是个好差事。虽然楚王交代的事情没有办好,但好歹把楚辞钧的命给捡回来了,可伴君如伴虎,谁都无法揣摩君王的心思。 “报,启禀大将军,辕门外有人求见。” 他正发愣之际,侍从急匆匆的跑来说道。 “一个人吗?” 糙汉脸色铁青,下意识的问道。 “却是一人只身前来,武功不俗。” “那又如何,莫非来人又是古剑仙不成?这里是帅帐,不是什么人想进就能进的地方,给我轰走。” 糙汉冷哼一声,满肚子委屈无处可发,转身正欲拂袖而去,稍有迟疑,背后突然刮来一阵冷风,他顿感觉脖子脊背一凉,惊的陡然回头。 “孔大将军好大的威风,莫非连我也不见了吗?” 来人左手背负,右手抓着一杆蓝布包裹的长枪,满脸铁青之色,双眼怒目圆睁,似要迸发出火来。 糙汉被他这么一吼,瞬间焉了气,屁颠屁颠的凑了过来,脸上绽放出如菊花般的笑容,客客气气的接过中年人手上的长枪,笑道:“师兄说这话可就折煞我了,快请进……这边请。” 来人赫然正是原本打算带着晚辈返回临空城的雷衍大宗师,听闻潜龙左骁卫十万大军被古剑仙一人所阻,于是便一人只身过来探望。 孔大将军转身正欲将雷衍直接迎进帅帐,话刚脱口便意识到了不妥,尴尬的捞了捞头,怯怯的用手指向了另外的帐篷。 事情到了这份上,雷衍心里跟明镜似的,微微沉吟了片刻,跟着孔大将军踏入了另外的帐内。 他也不客气,直言不讳的问道:“帅帐中可是南洛王在歇息?” “不瞒师兄,的确就是三皇子在帐中,不过却是昏迷不醒,大夫刚才已经看过了,并无大碍。” “昏迷不醒?” 雷衍明显愣住了,迟疑道:“难不成他被九凤仙一击重伤?” “师兄,你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大夫说气急攻心所致,好好调养数日便可。” “噢,原来是被气昏的。” 雷衍淡淡一笑,幽幽的开口又说道:“天一门也真是的,早就已经胜券在握了,这戏演的未免也太逼真了。” 孔大将军听的一头雾水,讪讪的跟着陪笑。 “恩遇,如今你子承父业,已经是人中龙凤,坐镇楚境北边关,可谓是责任重大。” 嗯……然后呢,孔恩遇瞬间蒙了,他何尝不知道责任重大。定北大将军一职乃世袭罔替,终生替楚王朝镇守北边关,不得擅自离开。北边关坐拥二十万大军,占整个楚王朝所有兵力三分之一,兵多将广,自打楚王朝和赵王朝达成和解协议之后,北边关基本就稳定了下来。师兄这意味深长的一句话富有深意。 “恩遇谨记在心,师兄有话不妨直说。” 孔将军眼珠一转,凑过来低声附耳道。 “唉,楚镜北边关二十万大军在两境边关安定以后的二十年时间内未曾离开过半步,现如今却是十万大军南下,你可想过原因?” 雷衍目光犀利,他说话很稳重,不疾不徐的问道。 孔恩遇显得非常平静,这事其实也不难理解,他稍微思索了一番,回答道:“江湖上盛传,天一门功高盖主,意欲取代楚王朝。” “恩遇啊,你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呐。” 雷衍长叹一声,内心苦涩。 “我只知江湖戏言,却是没有深究。” 孔恩遇哑然一笑,坐在了一旁准备聆听教诲。 “哼,你呀你,就知道为君王赴汤蹈火,殊不知这里面的水可深了。” “此次天一门百年寿诞庆典确实只是家宴,而我们不过是自请而来罢了,为的就是探清天一门的立场,以及楚王朝的态度。若是他们真的反了,我们真的要跟随其揭竿而起吗,而且楚王朝的态度也格外重要,如今在天元城这么一闹,朝廷恐怕要对江湖门派动手了。我们临空城与天一门不一样,他们至始至终都是江湖中人,而我们已经与楚王朝融为了一体,临空城内数千弟子,大多数都是普通人,绝世高手一掌尚余,远不能与天一门混为一谈。我们不能自私的只为自己考虑,若是跟着当反,这数千弟子的该何去何从,数千弟子的上万亲属又该何去何从呢?” “师兄所言甚是。” 孔恩遇一怔,苦笑的摇了摇头。 “楚王如今命在旦夕,江山易主,幼龙夺嫡,你这北边关的二十万大军就能起关键性的作用,所以在接下来的夺嫡大战中,恩遇你必须要坚定自己的立场。” “师兄未免有些杞人忧天了吧,不过你放心,若是纷乱再起,我决不会让这场混乱愈演愈烈的。” 孔恩遇眉头一挑,漠然的轻吐道。 “但愿吧,在王都之时三皇子殿下被楚王委以重任,如今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若是让他重返王都又重新拾起权力,这对楚境的江湖门派而言接下来无疑是场浩劫,所以……” “师兄,这恐怕不妥,楚王旨意早已经下达……” 孔恩遇闻言,心头一颤,不免倒吸了口凉气。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尽力而为吧。” 雷衍心中满是悲凉,天一门弟子不过数十人,想走便走,但临空城不一样,根基就在那里,拥有数万之众,但却是敌不过天子一怒。 没错,楚辞钧绝不能回王都重新掌权。 第二章 去处 莞菊登上巍峨地城楼,放眼远眺暮色黄昏下的天地,绚烂地晚霞染红了半边天,暮归地牛郎行走在地平线上,一下子走到了白昼地尽头,钻入了无边无际地黑暗中。 微风摩挲着俏容颜,泛白的脸庞仿佛刚才使出了浑身解数大哭了一场,不免让人心碎。暮色黄昏到璀璨星海,时间在单一的眼神中悄然而逝,明月寄相思,半大的残月挂在天边,好似天涯海角分隔两地。 潜龙左骁卫来去无踪好似从未出现一般,大军带走了楚辞钧,转眼消失在了天地间,却也带走了她的芳心。 已是哭过一场的她颓然的坐在地上,透过垛口仰望天空。 同一片天空下,不同的人在诉说着同样的衷情。 睹物思人,莞菊从怀中取出一枚翡翠玉观音吊坠,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去找他,天涯海角一定要找到他。 神圣的禁忌果实让人奋不顾身,勇敢的人一直在路上,哪怕千难万阻,追寻的脚步永不会停歇,她跌跌撞撞中跑下城楼,已经做好了决定,不计一切后果的决定。 庆典过后的城主府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那仍然高挂的红灯笼好似挣扎的要出头。天南地北的江湖人已经散去了大半,思念之心愈急切,乾正带着众人顺着中年人的足迹一直追到了茫茫大山中才感伤的回头打算收拾残局。 这一夜,妙医谷的几位仙女正商量着何时返回,允许旁听的楚辞淮一脸落寞,这一别殊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或许即是永别。 莞菊重重的推开房门,一本正经的说道:“妹妹们,我要走了,去王都找他。” 彼时的梅兰莲三人仍是一头雾水,王都又没熟人,去找谁? 楚辞淮生长在帝王家,十岁离宫学艺拜师,五年后功成归家。十六岁已是婚嫁的年纪,若不是去年方学艺归来,恐怕早已经是妻妾成群,这神圣的禁忌果实早已经在他心中生根发芽了。 “师姐可是要去寻我那三哥?” 楚辞淮心中不免有些感慨,可谓是官场失意情场得意。 “没错,正是你三哥。” 莞菊无视自己妹妹们错愕以及不知所措的目光,走到了楚辞淮身前,略有丝期许的回答道。 楚辞淮哑然一笑,却是闭口不语。 “九皇子殿下,你告诉我,王都在什么方向?” “这个...”楚辞淮犹豫了一番,看向了幼莲,吐出了三个令人无语的字眼:“在东方。” 莞菊的坚决让梅兰莲三仙女瞬间警觉起来。 “师姐,为什么要去寻他,听说三皇子殿下坏事做尽...” “没有...没有,那不是他。” 莞菊惊得一口回绝。 “我必须去找他,三皇子殿下欠我一样东西。” “什么?” 楚辞淮被轰出了房间,尽管梅兰莲三仙女百般劝说,但重燃的心却如决堤的溃口一般,根本无法彻底堵住,莞菊临走要交代妹妹们几件事,楚辞淮坐在院里的石墩上,不免有些意兴阑珊。 他搜肠刮肚的思索说书先生口中的经典江湖桥段,怎么样才能不动声色的进入小丫头的闺房,就看自己这一张口能否使上劲了。权力、储位早已经是过眼云烟,若是他此时回去,必然被撕了不可,索性楚辞淮连夜修书一封送往了王都:旧疾复发,需寻访民间奇人异士的土方子,方可痊愈。 这一番说辞显然不足人信,但兵行险招自然有他阴险的地方所在,在将天元城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告知楚王的同时,楚辞淮还修书一封送到了母后手中,吹吹枕边风,这事算是过去了。 他的眼中只有她,楚辞淮脱臼的手臂被小丫头捣鼓了一番,居然也不怎么疼,这大概就是爱情吧。 次日,莞菊一身侠女装扮,出城主府穿过彻底归于平静的南浔胡同口,暗巷中救赎的尸体正在逐渐腐化。她骑马往东而行,梅兰莲三仙女在城门口依依不舍的挥手道别,她们四人从小到大从未分开过,莞菊清爽的背影落在三个小姑娘的眼中,忍不住泪眼婆娑,追赶着她的脚步而去,不舍的叫喊声在天地回荡,莞菊一狠心,中原武林第一大城便在她的背影中落下帷幕。 幼莲倒在絮兰怀里,眼眶微微泛红,令人心疼。 楚辞淮酝酿了一整晚的好故事逐渐在唇齿间弱化,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莞菊的贸然离去与他脱不了干系,两人的关系降到了冰点。 午后,循迹而去的天一门众徒返回城中,离冗带着城主回到了天一峰,乾正急着离去,如今的天元城亦是一座无主之城,他匆匆往天一峰去请辞,趁着夜色追寻秦地三使的脚步而去。 不见素仙踪迹,梅兰莲三仙女望眼欲穿,随即跟着唐渺来到了客栈,莞菊的离去亦是让他感到些许意外,他若有所思的看着楚辞淮,愣道:“你都告诉她了?” “说了,此去王都不下千里,需过五城三府方能抵达。” “也罢,动心的人难以心死。” 客栈内早已经是人去楼空,连一个说话的知心人都没有,已是许久不曾如此冷清。从城主府回来后,顿感觉一身疲倦,不曾放下的事情压在心上,拿不起的事情全在眼中,他浑浑噩噩的在客栈内转了转,起身又去了后院,直到后半夜才出来。 客栈的后院多了一副定制的棺材,几天后它会随着素仙前往妙医谷,在以后几个月乃至数年的时间里它会一直待在那仙境似的冰窟窿里,直到唐渺拿回木灵心脏后的第三次起死回生。 鬼三千的妹妹却是个完好人,换句话说是具看起来完好无损的尸体,若是细细讲述起来,这又是个比悲伤还要悲伤的故事。目前唐渺没有勇气对任何一人完整的讲完这个故事,现在不会有,以后也许有人会问起,那便是后话了。 黑袍傀儡是鬼三千的手笔,他只想将妹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两个人生死不离,所以在傀儡的表面下了很深的功夫,若是掀开袍罩没有人不会惊叹。 黑袍傀儡抽出了一柄绯红之刃,烛火在剑影中摇曳,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纷乱并没有师尊想的那样不堪,它是一柄中规中矩的剑,长约两尺,宽约两寸,是一柄断刃。剑身颜色奇特,定然不是陨铁但是材质也非比寻常,因而为庆祝寿诞,这六柄剑的样式都非常喜庆,剑镡是两仪状,剑格如同扇形冰锥,就连剑鞘都是别具一格。如果不考虑这柄剑所处的尴尬位置,这不失为一柄绝世好剑,如今却将尘封。 尘封的还有历史,荒诞的名剑之争,江湖与朝廷第一次正面交锋的寿诞庆典,那些令人耳目一新的传奇故事都将一一在坊间流传开来。 “唐大哥,我想师姐了,我要把师姐给追回来。” “切莫心急,现在追肯定是追不上了,只能让其他人在路上多留意一点,我们直接去东边等她。昨日乾正已经启程离开,追寻秦地三使的脚步而去,他们在莞菊之前,而我们现在就在她身后,应该会碰见,你放心吧。” 幼莲闻言,顿时陷入了沉思中,良久方一叹气,眼眶微微泛红,低声抽泣道:“师姐不要我们了吗,她一个人离开,会不会遇到危险啊?” “好你个楚辞钧,你说你走就走吧,还带走这么大的人情债,我看你怎么还。” 楚辞淮的双手蠢蠢欲动,想要搭在丫头的香肩上却有些胆怯,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丫头,你完全不用担心,莞菊深得素仙真传,伏羲九针已小有成就,一般人根本无法近身,怕只怕一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下三滥的手段令人防不胜防……” 唐渺轻叹一声,后半句话却是没有发音。 “真的!” 幼莲惊叹一声,顿时喜极而泣。 就在这时,熊庄主一路小跑进来,喊道:“老祖宗,老祖宗,素仙来了,就在门外。” 唐渺心念一动,幼莲这丫头就已经飞奔了出去。 清脆的风铃声涤荡在风中,沁人的香味就已经弥漫开来。 “莲儿,在天元城呆的可还习惯?” “没有师尊的日子,莲儿一点也不习惯。” 小丫头挽着素仙的衣袖,一步一步缓慢的搀扶着她来到了大堂中,楚辞淮是第一次见到素仙,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妙手圣医竟果真是位妇人,而且还个瞎子。 “哦,没想到掌柜的有客人在此,老妪唐突了。” “师尊,他那是什么客人,小哥哥是九皇子殿下,我的好朋友,是我救了他,也是我带他过来的。” 唐渺还未开口,幼莲便抢着回答道。 楚辞淮一听,有戏啊。 “不是客人便是主人了,原来是九皇子殿下,老妪这厢有礼了。” 素仙冲他一笑,施然拜道。 “前辈这可使不得,您这一拜可就折煞晚辈了。” 楚辞淮赶紧上前一步,却看的是真真切切,素仙果真乃仙人也,虽双目染疾,但能洞察一切。 “丫头啊,你的几位师姐呢?” 素仙往上坐,笑吟吟的问道。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幼莲吐了吐舌头,吞吞吐吐的回答道:“师姐她们,她们都在这里呢。” “都在啊,既然都在你为何还要来叨唠掌柜?” “我,莲儿……” 幼莲一时语塞。 素仙望向了唐渺,语重心长的说道:“这几日我一直在尼姑庵礼佛,与大师促膝而谈颇有心得。这世上魔鬼有,圣人亦在,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但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很多事情都是我们无法预料的,但既然已经发生的事情,就要尽最大力去挽回。掌柜的,你说对吧?。” 唐渺脸庞微烫,他似乎已经明白了,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前辈所言极是,晚辈一定竭尽所能去挽回,不过仍有一点不明,既然前辈起初就有所顾忌,为何要让她们四人一同出谷呢?” “那是因为她们都是我的弟子,亦是我的女儿,只有体会了人世间的百味,方能知道何为佛魔,何为幽冥。” 素仙脸上浮现出一抹柔色,她抬手抚摸着幼莲的脸庞,少了些许灵光的美目一下子便落在了楚辞淮身上。 楚辞淮心一惊,竟有种羞愧难当的感觉。 唐渺是第二天直接离开的,按照惯例得先去天一峰请辞,拜别了师尊之后,他在山门处又叩首,这一别却是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第三章 最后的人 同样是育人,散懒地人喜欢放养弟子,古板的人喜欢按部就班,天潢贵胄的子弟耳濡目染的是王气;侠者看谁都不像是好人,医者看谁都像是有病。天一门的祖制,弟子武已有成需下山历练直至完全脱离师门,但在这漫长的过程中,师门要做到完全放手是不可能的,至少天一门做不到。于是乎每当遇见弟子打不过,师尊出手的事比比皆是,逐渐形成了陋习。 人的一生会遇见许多人,天一门弟子眼中亦没有好人坏人之分,只有正常人以及异常人之别。 在天下各大势力组织门派中,正常一点的便是与天一门无异,在隐世之地学习“武形”,在世俗之中习得“武魂”,两者兼得方能称为盖世英雄。这就和读书考取功名一样称之为最简单的出头人地,另外就只剩下大杀四方和剑走偏锋了。 大杀四方和剑走偏锋两个最极端的典型代表就是血狱与怒仙教了。一个在追杀与被追杀的过程中不断追逐生死,另外一个就是将上千名罪犯囚徒关在一起,最后活下来的人便是胜出者。 最后还有一类育人者比较特殊,因为她们所育全是女孩,放养吧不太现实,先习形再习魂吧也有诸多顾虑,但在这个吃人的世界而言,没有女人比男人特殊这个说法,后面也就逐渐形成了,大带小,师兄带师妹的做法。 想当年,慕容也是跟在他屁股后面到处跑的,每想到这里,他愈发的感觉这个做法的必要性了,莞菊必须把她追回来,刻不容缓。 这同时也是素仙的意思,拜别了众人后,他带着熊庄主以及黑袍傀儡轻装上路了。 “话说这莞菊还真不让人省心,仗着自己会点功夫,也太不把江湖当回事了。” “瞧你说的,那你认为江湖是什么?” 唐渺白了熊庄主一眼,不免有些好笑。 “江湖自然是豪情万丈,义字当头。” 熊庄主一拍胸膛,老气横秋的低吼道。 他确实憋屈了太久,吸上几口新鲜空气都恨不得吼上两嗓子,平平淡淡的生活确是不适合他,刀口上舔血才应该是常态。 “额……也算是,也算是吧。” 唐渺缩了缩鼻子,脸一黑,心里不禁暗骂道:“狗东西,怎么和我当初想的一样。” 不要把江湖看的太重了,这是定天侯对他说的,唐渺觉得很有道理,于是砍下了他右臂。 天元城重归于平静,糖塑大宗师老东家百无聊赖的坐在桌案后面,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时不时地用手指蘸点糖放进嘴里去细细品味。这大概就是他们的生活,无趣而又极具重复性。 眯成一条缝隙的眼中突然闯入了一个青衣男子,模样倒是俊俏,手里提着一沓药包,他对老东家摊子对面踌躇了许久,显然并不是囊中羞涩。 莫不是家里的婆娘不让吃糖? 老东家脸上闪过一丝迟疑之色,起身伸了个懒腰,使出了浑身解数的吆喝道:“东篱丝糖,甜到心房,千百味蕾,甜蜜再恋。” “东篱丝糖?” 青衣男子眉头紧皱,缓步走到了老东家面前。 “年轻人,尝尝吧。” 老东家拿出雕过花的木签蘸了点糖递给了他。 这东西却是稀罕之物,青衣男子含在嘴里,口水在口腔内持续发酵,他忽的眼前一亮,欢愉的目光从一沓药包上扫过落在了老东家脸上,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开工啊! 老东家应了声,轻声道:“客官想要什么模子?” “脸谱。” “好嘞。” 老东家亲自开始操刀制作糖人,青衣男子白净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润之色,他的思绪已经飘走了,想来良药虽苦,但糖人甜于心。 恍惚间,青衣男子忽的一怔,没来由的喃喃道:“药苦不苦与我作甚,既然买来药就已经是仁至义尽,算了,她还是个孩子……” 他苦笑的摇了摇头,再看向老东家时,一个活灵活现的脸谱糖人便出现在了眼前,就好似她从天而降一样,青衣男子小心翼翼的接过,仿佛如获至宝。果真是神了,男子脸上一阵阴晴不定,心里寻思道:“她该不会误会吧……” “客官要留心了,这糖可是会化的,需立刻食用。” 老东家笑吟吟的说道。 “那就随它去吧。” 青衣男子一手提着药包,一手拿着糖人,嘴上虽是这么说,但整个人却瞬间变得轻如羽翼,在闹市中快若闪电,眨眼便消失不见了。 穿着里衣的女子躺在床榻之上,有气无力的半睁着眼睛却是动弹不得,她盯着房梁看了许久,内心无端涌起一阵悲凉,俗话说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可她偏偏在第八九件事上碰见了硬茬。那男人是不是有毛病,打伤自己又救下,救下之后还帮助她报平安,世人还真是奇哉怪也。 她满脑子都是那个男人,心里如是想,简陋的瓦房中突然闪出了一个青色身影,女人死死的盯着他看,又厌恶的别过头去。 青衣男子厚着脸皮的凑了过去,柔声道:“今日可有所好转?” “不用你管,我好的很。” “那就好,我去给你做吃的。” 男子心里不禁暗喜,看来这药还是有用的。 女人听到他这话,不由得吐出了一口老血,这人怎么回事,难道听不出是气话吗。 说完,他丢下手中的药,将脸谱糖人放在了女人的枕边,轻声道:“这是东篱丝糖,是甜的,很甜。” 他一时间词穷,不知道该如何修饰这玩意,反正非常甜,你吃就完事了。 木门半掩上,整个房间又重归于平静,好似从未有人来过一般,女人眼中杀意渐浓,低声道:“迟早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瓦房的院子外,青衣男子挽起了衣袖,看着木盆内的一件紫衣,顿感觉一阵头大。 “要不你帮我洗了吧?” 他冲着太阳底下摆弄纸人的小丫头说道。 “放屁,洗衣做饭的粗活就该你们男人来做。” 青衣男子呵呵的笑着,抄起木盆走向了溪边,这似乎是条不归路啊。 “救她作甚,自以为是的侠盗。” “还不错……至少心地善良。” 男子头也不抬的说道。 “你动心了?” 小丫头捧起一堆纸鹤,吹了一口仙气,纸鹤瞬间腾飞向半空,而后坠入草地、溪水、山野中。 男子蓦然抬头,愣道:“不会的,只是……单纯的不想杀人了,嗯……就是这样。” “最后一个任务,完成了你们都可以解脱。” 溪的另一边走来一个邋里邋遢的大汉,他直接蹲下身来饮水,豪饮到打了几个饱嗝,脸上这才露出了一丝笑意。 “说吧,什么任务。” 男子向来不会推脱组织上布置的任务,而且热衷于这个游戏,直至成为游戏的主宰。 “杀定天侯老匹夫,推翻赵王朝。” 男子手中的动作稍有一滞,便不吭声了。 “噢,酒疯子,你喝醉了吧。” 小丫头露出一排皓白的牙齿,没好气的骂道。 “哈哈,世人皆醉我独醒,他已经出发了。” “他是谁?” “杀定天侯的人。” 纷乱的世界,疯子注定称王。 第四章 圣旨到 出了天元城,往东南行数十里就到了沔州府的地界。 在楚境十三府、二十七城中,沔州府算是一个中原大行省,北与北边关庸北城直接接壤,西临天元城,南靠龙牧江,东达徽宁府,属于一个比较重要的关隘,尤其在战时。 大齐年间,沔州府将天元城囊括在内,所辖地域广阔,西边延绵不断的山脉一直延伸到秦地烽火城关外,后大齐四分五裂,到如今沔州府只占两城,势头一度被天元城盖过,常有天元城而无州府之说。 沔州府一城为沔州城,另外一城为河督城,加上天元城三地,分别位于龙牧江两侧,这是一条交通要道,乃是兵家必争之地,但是也因种种原因,闹得如今不被朝廷重视,而又被江湖人所鄙的尴尬地步。 这沔州府的府尹年年都在换,一方面要恪尽职守完成上面交代的差事,另外一方面也要稳住中原武林侠士,不让他们闹事。故此在这两者之间徘徊,犹如夹缝求生,此地行省的最高长官也通常不受人待见,甚至到了可有可无的地步。 年已古稀的老人苏于锟从高位上被贬沔州府,夹着尾巴勉勉强强做了三年沔州府府尹,这日子倒也过得舒坦,上面不施压,承蒙这些绿林好汉也没有大范围的作恶,那就随他们去吧。 但今时不同往日,翻身做主人的时间到了,从到任沔州府府尹就养着的鸟雀他昨天让人给煮了吃,今日城中有名的铁匠铺送来了一柄定制的宝刀,底下人全都嗅到了功绩,一大早就来给府尹请安。 “呀,好一柄绝世宝刀,苏大人相必花了不少银子吧。” 贼头贼脑的中年人擦亮了自己的眼睛,顿感觉宝刀光芒万丈直冲云霄,他惊叹一声,又引来不少恭维。 苏于锟一身沉稳的黑色锦袍,轻捻着八字胡,优哉游哉的靠在太师椅上,微眯着眼睛,有种运筹帷幄的感觉,懒羊羊的回答道:“狗东西,眼光倒是毒辣,老夫几年前从王都带过来的宝刀,从未出鞘,你们呐今日都可以开眼了。” “哎呀呀,恭喜苏大人,贺喜大人,您今日这是双喜临门呐,那卑职一定得过来沾沾喜气了。” “噢,说来听听,是何双喜?” 苏于锟只睁开了一只眼睛,斜视着身边满脸红光的老头,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紫气东来,恭祝大人日后定能平步青云;功在其舍,大人定能长命百岁,此双喜临门,难道不该恭贺吗?” “下去领赏吧。” 苏于锟陡然睁开眼睛,满是褶皱的枯脸上仿佛容光焕发一般,好似一下子年轻了不少。 老头眼前一亮,诚惶诚恐的跪伏在地上,众人相视一眼,内心皆是一喜,齐齐拜道:“属下恭贺苏大人双喜临门,紫气东来平步青云;功在其舍长命百岁。” 铁匠铺的伙计战战兢兢地立在一旁,虎头虎脑的眺望着被众人恭维的宝刀,心里暗自盘算道:“赠送府尹的宝刀,到时候多打造几柄,传出去一定可以卖个好价钱。” 他被人请出了苏府,怀中是两锭雪花银。 定北大将军带着楚辞钧早已经返回了北边关庸北城,三天后楚王收到了四份内容大抵相同但意图却截然不同的奏折。此四份奏折分别来自定北大将军孔恩遇、沔州府府尹苏于锟、九皇子殿下楚辞淮以及三皇子殿下南洛王楚辞钧之手,虽然奏折中所表明的态度无人得知,但单是从一些反常的事情上就窥见一斑。 南洛王与九皇子兵分两路结合虚实带礼品进城,随行有宫中禁卫和王城守卫军圣灵卫近五百余众组成的队伍,竟无一人幸免,况且事后两位皇子殿下却因为种种原因也不得返城,不得让人深思,他们究竟在天元城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南洛王在王城的势力一倒台,立马就有后面的人站了出来,楚境江湖,中原武林必须进行大清理,除去糟粕,挑出纯粹,最忠心的追随者挑起大梁,否则后患无穷。 午时过后,楚王的贴身老太监带着一队禁卫前来沔州府宣旨,苏于锟对圣旨行大礼,不禁老泪纵横,握住名匠打造的宝刀,毅然的说道:“请吾主放心,老臣就算拼了这条贱命,也定还大楚一个乾坤,绝不容宵小在我大楚以下作乱。” “如此甚好。” 老太监看得热泪盈眶,内心一叹,悬在嗓子眼处的石头终于放下了,无比欣慰的说道:“苏卿家一心忠于大楚,为大楚江山社稷鞠躬尽瘁实在是难得,立下无数汗马功劳,陛下全都看在眼里,若是我大楚的官员能有苏大人一半贤德,何愁不敌贼人的千军万马。” “崔公公过誉了,老夫早就想为吾主分忧,公公舟车劳顿辛苦了,老夫在后院略备薄酒,还望公公赏脸。” “哎呀,苏大人实在是太客气了。” “来人呀,扶公公去后院休息。” 苏于锟脸一横,双手捧着圣旨来到了中堂内,中气十足。彼时的中堂内外早已经是人满为患,沔州府的大小文武官员列在两侧,应答声振聋发聩,准备随时听候调遣。 “诸位,如今中原武林混乱不堪,少年习武不为强身健体,侠者皆以执剑行走江湖匡扶正义之名,堂而皇之行苟且之事,士可忍孰不可忍。今楚王有令,为保我大楚百年基业,遂对中原武林各派弟子进行忠良安抚,若有不从及反抗者当场格杀勿论。” “属下领命。” “来人呐,调兵前往天元城,将盘踞在城内的贼人尽数斩杀,将贼人首级进献吾主。” 苏于锟大手一挥,早已经如狼似虎的府兵倾巢而出,直奔天元城而去,这一去便定搅的风云变幻。 “大人,属下这里有一事需大人定夺。” “何事?” 苏于锟稳坐太师椅上,端起茶杯呷了一口。 “河督城首善越天肃告发演武堂薛邡乃赵王朝奸细,这十余年来一直与赵王朝的人有联系,靠着一身蛮力打压沔州府境内商人,造成了曾经轰动一声的乌黎村三十多口一百多条人命的灭村惨案,至今仍逍遥法外,大人您看是否将其捉拿归案?” 开口说话的正是河督城太守。 这个案子影响极大,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谓非常复杂,按理说一个穷凶恶极的杀人犯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一直逍遥法外的是,当然除非他有权有势,或者是他并非是杀人犯。 其他人闻言,脸色皆是大变,聚精会神的聆听苏大人的旨意,要干就得把事情干漂亮,倘若一旦动起来,就覆水难收了。 苏于锟取来宝刀,沉吟了些许,含了一口茶喷在了刀身上,沉声道:“即刻捉拿,不得有误。” 第五章 丑恶嘴脸 官场中还遗有江湖风气,朝廷被蒙在鼓里,一道圣旨一下,底下地方官上至封疆大吏,下至守城司马,个个拿着鸡毛当令箭,大楚的律法全部被翻了出来。 其一楚境不得出现赵王朝的人,商队尚可需要缴纳保护费税银,交不出来的一律按照奸细论处,先关上几个月再说,将其榨成人干之后再放出来,也就只剩半条命了,喘口气都难,还不是说跪就跪,说拜就拜。 第二,出入各大城邑不得明面上携带兵器,也就是说要用鞘合上,最不济也得用破布片裹上,这在中原武林却是难事。现如今整个天下习武的风气盛行,这兵器就是最基本的保障,没了兵器不就方为鱼肉了。 另外还有许多诸如此类的霸王条款,无一不指向中原武林的江湖人士,意在护佑大楚,将那些打着匡扶正义意欲谋反的盗匪以及人面兽心的侠士通通清理干净,遭殃的自然还是黎民百姓。 那一日阴云密布,夜黑风高万般寂静,河督城东河街口薛府中闯入了一众不速之客,他们提着刀,高举着捉拿贼首的“圣旨”将薛邡请到了河督城大牢。 是夜,薛府遭到一伙歹人洗劫,全家老小三十余口人皆丧命于毒手。等到天空泛白,一场秋雨淅淅沥沥的落下,鲜血从府邸流出,整条东河街全都被这股血腥味笼罩,三天后才完全散去。 对于这件事,城中盛传武堂宗师薛邡遭到仇人报复,与官府沆瀣一气,造成了这桩惨案。 于是,侠义之士奋起反抗,在河督府闹得个鸡犬不宁,太守得圣旨,抓的抓杀的杀,无一人幸免,整个河督城犹如人间地狱。 商贾不商,农夫不耕,渔夫晒网,有人提议道:“快去天元城请天一门侠士主持公道。” “这雨停停落落下了得有三天了吧。” 满是泥泞的官道上,一行三人骑着马缓慢前行,头戴斗笠身披蓑衣,亦有种江南风情。 “这鸟天气,衣服就没干过。” 独眼大汉甩了一身雨水,直叹气的说道。 年轻人并不埋怨这天气,他伸出手去接,却感到一丝寒气袭来,年轻哑然一笑,轻声道:“前面就是河督城了,果然名不虚传,不知道是哪位大人物竟求得老天爷连连降雨。” “啥,求雨?” 独眼大汉听的一愣一愣的。 “却是有点玄乎,相传这河督城在大齐年间有一神人,如同龙王掌管降雨,有点河司的意思,河司一职似乎有点不尽人意,索性就改为河督了。” “呵,老祖宗,您懂得这么多民间传闻。” “哈哈,若只是民间传闻的话那你也太小看我了。此人能够根据天上的星宿,四季变化以及花鸟虫鱼的异动得出因天而异的结论,堪称一绝。” “那河督城还真是有点意思了,就是不知道如今此人是否尚在?” 年轻人嘴角微微抽动,内心苦笑道:“自然是在的,有机会的话我可以带你前去拜访老人家。不止是此人,河督城靠着龙牧江,有一门高深的功夫由此衍生。敛息术,在龙牧江沿岸被尊崇为圣术,据传敛息术习到极致可在水中畅游半个时辰而安然无恙。” 独眼大汉惊的合不拢嘴巴,哈哈大笑道:“果然还是老祖宗见识不凡。” 年轻人笑而不语,环顾四周一圈,突然变得有些沉默了,三人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蓦然前行。 这三人便是一路往东追过来的唐渺、熊庄主以及黑袍人了,莞菊的去向不明,若要想在她进王都之前将其截获的话,速度必须要快,那只能走一段水路了。 虽然下了点小雨,官道上赶路的行人却是不少,而且大量都是从河督城的方向出来的,岂不是龙牧江江水暴涨,怕是要决堤了? 这走水路的计划不就黄了,唐渺不由得有些心慌,纳闷的寻思道:“那也不应该啊,若是龙牧江江水暴涨,整个沔州府不会如此平静。” 思量间,前方传来一阵骚乱,密密麻麻的雨滴声中夹杂着马蹄的踩踏声,不由得让人竖起了耳朵。 好奇,前方是怎么了,他们两人显然都已经注意到了前面不太寻常的动静。转眼间,一队服饰鲜明的官差映入眼帘,他们骑着快马在雨中穿行,马蹄踩踏水洼溅起的泥浆到处都是,不乏落在人的脸上。 那满是愤怒的脸庞却终究被沉默所代替,这伙人速度极快,顷刻间便冲到了眼前。 唐渺方才一愣,下意识的侧身用蓑衣去抵挡飞溅的泥浆,虽无法幸免,但好歹可以被雨水冲刷,不过熊庄主可没有这么强的反应能力,整个人被溅了一身泥。 他大喝一声,翻身而下,然后猛的跃起抓住那队官差中的最后一人,扯着他的胳膊直接扔进了泥浆之中。 只听得一声惊吼,那人被摔个了半死。 熊庄主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这厮好生无礼,弄得大爷满身污浊还想跑?” 话音刚落,勒马声冲天而起。 “是哪个不长眼的在这挡道。” 那一队官差迅速返回,将他们三人给团团围住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赶路人驻足观望,路见不平一声吼的事情在中原武林并不少见,今个却好像是个稀奇一样,好似平生第一次遇见。 这一队二十余人,个个雄赳赳气昂昂,衣裳早已经淋透了却全然不顾,是赶着去救人吗? 摔的半死的那人颤颤巍巍的起身,怒不可遏的骂道:“狗东西,你找死不成。” 熊庄主许久未曾见过如此嚣张的官差了,他昂着头,一把抹去脸上的泥浆,狰狞的大笑道:“那你想怎么弄死大爷我?” “嫌命长了是吧。” 那人抽出随身携带的横刀,竟有种想要将人大卸八块的感觉,这让唐渺不禁有些不知所措,乾正都不敢这么狂,要怎么说高手还是低调的。 “滚开,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年纪稍大的头头厉声骂道。 那人回头一瞧,灰溜溜的收起了刀退到了一旁。 “几位是要进城去?” 他立马换了副脸色,笑呵呵的问道。 熊庄主不说话,看了眼唐渺。 “进也可,不进也行。” “说这大话,想必也有两下子了,我劝你们还是收起菩萨心。”他环视一圈,围观的人无不下意识的躲避他的视线,假装若无其事的路过,生怕他的注意力落在自己身上。小头头很受用的收回目光,扬起马鞭轻笑道:“千万别犯事,要不然...” 第六章 雨夜荒村少年 阴雨连绵地天气似乎与多愁善感完美契合,黑云压城城欲摧,这雨是下的越来越大了,唐渺看向其他人,行色匆忙的路人若无其事的散去,以往常见的喝彩声已经淡去。 “我们走吧,看前面是否有地方避雨。” “他娘的。” 熊庄主啐了一口痰骂道,刚想吐出来却被唐渺看似漫不经心的瞪了一眼,他心里一疙瘩,这口痰又给咽了回去。 他识趣的给自己捯饬干净,陪笑的翻身上马。 两人继续前行,淅淅沥沥的小雨立马变得厉害起来,刚走出去没几里地,龙王发怒了,一场瓢泼大雨直接盖在头顶上,连斗笠蓑衣都抵挡不住了。雨水模糊了视线,这慢吞吞的走下去恐怕不行,他们只好在泥泞路上策马飞奔,一路疾驰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反正最后还是找到了避雨的地方。 “好像是个荒废的村子。” 唐渺瞥了熊庄主一眼,心里愣道:“你这不是废话吗,我怎么就把你给带出来了。” 三人被淋成了落汤鸡,既然是个荒废的村子,他们就寻得了一处敞亮的宅子进去歇脚,走进去一瞧,唐渺便傻眼了,家具竟然一应俱全,只是落满了灰尘,不像是家道中落迁往了别处,那就只剩下天灾人祸了。 生了火堆,身子逐渐暖和起来,只是黑袍人一直独坐着,与他们保持了距离。 熊庄主有意无意的往她的方向看了几眼,这人说来也真怪,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说,更怪的是一点声都没有,但确实有两下子,不过想来绝世高手都是这般如此。 他自嘲的摇了摇头,忽然一怔,就发觉黑袍人刚才好像动了一下,有一丝寒光瞬间射向自己,熊庄主打了一个哆嗦,不禁坐到了唐渺身边。 “你这是作甚?” 他指了指黑袍人,苦笑道:“老祖宗,您的这位前辈好像对我不太满意。” 黑袍人蓦然抬头,大了几号的袍罩完全遮住了她的脸,看来的确有几分神秘。 “好吃懒做不干事,前辈当然对你有意见了。” “那这也没啥事可干。” 熊庄主悻悻的挠了挠头。 “你去拾点干柴,顺便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我怀疑我们走错路了。” “走错路?” 熊庄主错愕了半晌,忽然天空降下一道闪电,不禁让人噤若寒蝉,据说这种荒村古庙啥的最容易见鬼了,若是女鬼倒也还好……女鬼也不行啊。 “想什么呢?” 唐渺没好气的踹了他一脚。 熊庄主惊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讪讪的笑了笑,“多虑了,多虑了,有老祖宗在,管他牛鬼……” 他咽了口唾沫,话音未落顿感觉一只异常冰冷的手掌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熊庄主欲哭无泪,连忙起身跑开了:“前辈不要杀我,我这就去,这就去。” 唐渺憋住不笑,右手背负灵活的掐动手指,眼看着熊庄主连滚带爬的逃走,黑袍人纵身一跃跳上了房梁,荒村的确最容易出事了,而且这村子也荒废的怪异。 这像是村子里的祠堂,也难怪大堂如此敞亮了,连续几天的小雨,大堂内弥漫着一股形容不上来的恶臭。黑袍人落在房梁上,顿时灰尘四起,她躬身行走在黑暗中,角落里一具还未完全腐化的尸体暴露在了眼前。 唐渺心中突然涌上一个可怕的念头,若是熊庄主在荒村其他地方也发现尸体的话,基本是就可以坐实了。 “河督城外……乌黎村……全村三十余口一百来号人一夜之间全部被屠,那是八年前的事情了吧?” 他下意识的望向了黑袍人,而后愣了片刻,苦笑道:“我忘记了你不是你哥哥。”唐渺已经习惯于以两种不同思维去思考问题,这样才能发现端倪,只可惜黑袍人始终没有开口。 他默然的坐着,头枕着断了一截的太师椅,不知道该去思考什么,唐渺没有给她单独发出声音,或许只有鬼三千在的时候,她开口说话才有意义,其他时候还是给予相应的尊重。 外头的雨似乎已经停了,火苗被风撕裂成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突然感觉头顶上漏风,这才晃过神来,熊庄主怎么还未回来。 “呜呜” 刹那间,他发愣之际,一个黑影忽的顺着大堂内的木柱滑下,直奔向岿然不动的黑袍人。唐渺显然已经注意到了头顶上的动静,眉头微皱,右手五指皆动,就在黑影即将抓住黑袍人的袍罩之时,只见她蓦然抬头,迅速抽出纷乱来。 绯红之刃划过,黑影骂骂咧咧的缩回手来,黑袍人起身飞射向黑影,他回身朝着房顶踢了一脚,熊庄主庞大的身躯瞬间坠落,他惊的全身毛孔竖立,从头到脚无不在表达着:“前辈是我,手下留情啊。” 唐渺顿时脸都绿了,赶紧操控黑袍人闪躲,熊庄主这要是直接摔下来不死也得半残。唐渺此时动了,一脚点在纷乱上纵身一跃提着他的肩膀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谢前辈不杀之恩,谢前辈不杀之恩。” 黑袍人挑开他身上的绳索,熊庄主哧溜一下的起身,习惯性的开口骂道:“他娘的,哪里来的小鬼。” “呸,什么小鬼,大个子你还是不长记性,小爷我叫王慕,你们可以叫我慕爷,羡慕的慕,羡慕吧。” 黑暗中,隐约可见少年的轮廓,看样子像是不大,他站在桌案上,双手插着腰,痞里痞气的叫嚣道。 唐渺并不理会他,而是看向了熊庄主,轻声道:“去了这么久可有何发现,这里是什么地方?” “喂喂,小爷我和你们说话呢。” 熊庄主冷汗直冒的瞥了眼小鬼头,既然唐渺都不理会他,此时若要是不回答他的问题那不是自讨没趣吗。 “老祖宗明鉴,我……我被他给掳去了,没有任何发现。” “哈哈,就这两下子还行走江湖呢,告诉你们,就你…告诉你啊…这里是乌黎村,怎么样,怕了吧。” 少年指着唐渺,咯咯地笑个不停。 “乌黎村?” 唐渺眉头微皱,脸色有些怪异的看向了熊庄主,后者会意一笑,底气瞬间来了,一双大拳头捏的噼里啪啦作响,冷哼道:“小家伙,我看你是一点家教都没有,你的父母难道没有教过你要尊敬长辈吗,今日我就代你父母好好教训教训你。” “哈哈,我王慕无父无母,只认演武堂薛宗师,你……不配。” 少年双指一探,明亮的眸子在黑夜里闪闪发光。 第七章 临时招募 熊庄主一听,顿时大怒,不管不顾的走到了少年面前,叫嚣的说道:“他娘的,还没有人敢这样对我说话。” 他大概是把唐渺给忘记了,后者有心无力的叹了口气,操控着黑袍人拦住了熊庄主,她把剑一横,低声道:“你为何会在这荒郊野岭中?” “这句话该是我来问你们吧。” 少年缩了缩鼻子,从桌案上翻下,绕过黑袍人与熊庄主吊儿郎当的走到了唐渺面前,从头到尾的细细打量了好几眼,又看向另外两人,略有些不满的说道。 唐渺方才看清,少年也不过十六来岁,模样倒是清秀的很,却喜欢刻意的把自己装扮成历经沧桑的大侠,额头上系着一根锦带,上面单一个“慕”字。 “呸,你以为你是这儿的主人呢,大言不惭。” 熊庄主一看他这幅欠收拾的模样,恨不得揍死他丫的。 “大个子闭嘴,你……你老祖宗在说话呢。” 王慕瞟了眼唐渺,似乎在称呼他之前心里有所顾虑。 熊庄主一脸铁黑,这话虽然不中听,但的确很奏效,他悻悻的砸了咂嘴,终是焉了气,不再做声。 “实话告诉你们,这里就是我王慕的家。” “你是乌黎村的人?” “不是。” 王慕摇了摇头,不免有些好笑。 “大哥,有点常识好不好,乌黎村的人都死绝了。” 唐渺勉强露出了微笑,淡淡道:“那就是鸠占鹊巢咯?” “鸠(jiu)占(zhan)鹊(que)巢(chao),什么意思,能不能说点都听得懂的话。” 熊庄主“噗哧”一下笑出了声,见过没文化的人,不过还没见过这么没文化的人。王慕自幼父母双亡,自然也没上过几天私塾了,这鸠占鹊巢的意思……不说也罢。 不过这让王慕感觉非常丢脸,小脸一红,脚踩着脚边的碎石块一把给踢了出去,力道十足。黑暗中啥也看不见,只听得熊庄主闷哼一声,他捂着自己的腹部,疼的冷汗直流。 “我靠,你小子玩阴招。” “谁让你嘲笑小爷我来着,别看你块头这么大,没曾想一肚子坏水,快说你们来乌黎村何干?” 熊庄主不说话,也说不出没有意义的话来。 唐渺顿了顿,轻笑道:“天降大雨,我等主仆三人进村避雨罢了,只因天色已晚,故此暂住一晚明日一早便会离开,不曾想叨唠公子了,还望恕罪。” 王慕挠了挠头,不就是避雨吗,非得说的这么绕口,还以为你们在此谋划大计呢。 “这样啊。” 他略微思索一番,也放松了不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那我们就在这里凑合一晚吧。” “敢情你也是避雨。” 熊庄主大鼻子瞪小眼,恨不得把他给撕了。 “怎么了,不行啊,小爷我明天可是要干番大事业。” 王慕寻得一地坐下,惆怅的仰头望了望天,然后便不说话了。十几岁的年纪就扬言要干番大事业,若不是他自报父母双亡,唐渺就会给他贴上离家出走的纨绔弟子身份,不过想来也是,都是苦命人。 俗话说不打不相识,熊庄主生了火,三个人便凑到了一起,唯有黑袍人照例远远的坐着,看似已经睡着了。 与黑袍人过了两招,王慕自然知晓高手的孤独,只是扫了几眼,并没有追问下去。 大堂内呈现出一团难得的和气,出门在外能帮就帮,王慕静静地看着火堆,像是老实了不少,唐渺这才注意到他的衣裳全湿透了,雨水唰唰的往下落。一个半大的少年,淋雨在荒郊野岭中疲于奔命,或许所为的就是他口中的大事业了。 “慕爷,你家在哪?” 唐渺突然的开口问道。 这一声慕爷叫的熊庄主心头直颤,摔了一个踉跄。 王慕看着他尴尬的脸色,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老祖宗……我没有家,四海为家。” 他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既然年轻人称了自己一声慕爷,那礼尚往来讲一声老祖宗也无妨,随即陷入了一阵沉默中。 “半大的孩子竟以四海为家为荣,如今的世道什么时候竟如此不堪了,可笑可笑。” “四海为家怎么了?” 王慕不甘心的顶了一句:“哪一个行侠仗义的江湖武林高手不是四海为家,执剑天涯。” “放屁,你懂什么,乾正都要成家立业了。” 熊庄主撇了撇嘴巴,似笑非笑的说道。 “你是说天一门的绝世高手,白衣胜雪嫡剑仙?” 王慕惊愕的说不出话来,起身追问道。 “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熊庄主脸色怪异,心里寻思道:“这小子怎么这么不上道呢,乾正在哪关你屁事。” “不知道。” 他偷偷的看了眼唐渺,闷哼一声道。 “是啊,你们怎么可能知道呢,还自称是天一第一门派,到现在一个人影都见不着,我们全指望天一门了,可是现在天元城都进不去。” 王慕颓然的坐下,嘴角浮现出一丝苦涩的笑意。 “你们,你们都是哪些人,要去天元城找天一门何干,是不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了?” 唐渺眉头微皱,这才离开天元城不过十来天,就发生了如此变故,不过天一门的不问世事他在意料之中,如今楚王朝对天一门意见很大,再插手江湖与庙堂的事情,恐怕会惹来非议,毕竟楚王朝也要面子的。 “说来话长,反正如今只有天一门能救中原江湖武林了,关键时刻也不见人影,小茹姐都快急疯了。” “天一门不是楚王朝,它救不了任何人。” “我看也是,不过徒有虚名罢了,只能靠自己了。” 王慕握紧了拳头,脸上呈现出一副视死如归的神色,这不是血海深仇是做不到的。 熊庄主一言不发,脸都绿了。 唐渺只是笑了笑,看是漫不经心的说道:“你们是想天一门出来主持公道吗?” “对,不过好像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王慕将目光投到了门外。 “你打算怎么做?” 唐渺微微一愣,试探性的问道。 “嗯…我看几位也是行走江湖的武林中人,慕爷我也不瞒你们,如今河督城是去不得了,这龙潭虎穴,我们演武堂非得将他搅个天翻地覆不可,定要讨回一个公道,给官府一个厉害瞧瞧。” “我还是不懂,官府就如何得罪你们了。” “哎呀,说了你们也不懂,我看你们三位都有两下子,要不同我前去起义,劫死牢?” 王慕眼珠碌碌一转,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说道。 “放屁。” “可以。” 熊庄主弱弱的看了眼唐渺,立马改口道:“倒是可以前去一看,不过起义嘛……”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话音未落,王慕一手拍在了唐渺的肩膀上,哈哈大笑起来:“我就知道江湖中人最讲义气了,你们尽管放心,有慕爷我罩着你们,准管河督监狱三进三出。” “何止三进三出呐……” 熊庄主小声嘀咕道,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么说你去过天元城了?” 唐渺若有所思的的问道。 “别提了,根本进不去,有沔州府的府兵把守着,只能出不能进。” “那天一峰呢?” “天一峰...什么天一峰,天一峰怎么了?” 王慕夺命三连问。 唐渺微微一愣,看来事情比想象中的要复杂多了。 第八章 河督行 “慕爷,为何要去劫河督监狱?” 唐渺若有所思的问道。 “既然你们都已经答应加入我们演武堂,那作为我们演武堂的一员,自然就有知情权,慕爷我就向你们透露一点,我们此番劫狱不为其他,就是为了救出被关押在死牢中的演武堂薛宗师。” 王慕用手擦了擦鼻子,意气风发的说道。 “这样啊,既然薛宗师被关押在死牢里,想必是触犯了大楚律令了,可是如此?” “狗屁,薛宗师是无辜的。” 王慕一瞪眼,不禁急道。 “嘿嘿,每一个被关进去的人都说自己是无辜的。” 熊庄主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 王慕脸一黑,抬手朝着他的脑门上就是一巴掌,忿忿不平的叫道:“你怎么能向着官府说话呢,薛宗师可是位大善人,最爱打抱不平,经常帮助穷人治病,教我们习武练功强身健体,怎么会杀人呢,再说了,杀的也是坏人。” “那还是杀了人咯?” 熊庄主无比幽怨的说道。 王慕明显噎住了,怒视着他,沉默了良久,才不甘心的开口道:“他们都是坏人,恶事做尽根本死不足惜。” “何以见得?” 唐渺眉头一挑,看似漫不经心的反问道。 “额...他们都这么说,小茹姐也是这么对我说的。” 王慕有些难以抉择的瞥了眼唐渺,又凑到了他身边,低声道:“就在这里,我们脚下,乌黎村,整个村子的人都被杀了。” “你抖什么啊抖。” 他瞪了眼熊庄主,后者满脸的横肉在轻微颤动。 “却有耳闻,没想到竟与薛宗师有关。” 王慕愣了愣神,连忙摆头说道:“不对不对,乌黎村虽然被屠了,但是也不一定就是我师傅干的呀。” 他的目光异常坚定。 “那官府为何要抓你师傅?” “说是杀人凶手是我师傅,不对,师傅他老人家一定是被官府栽赃的,肯定是这样。” 唐渺轻笑的摇了摇头,内心叹道,此子心性尚可,就是涉世未深,明辨是非的能力尚缺,这样很容易被人利用,从而干一些傻事。 “此事不是空穴来风吧?” “那倒不是,官府早就看我师傅不顺眼了,欲除之而后快。前些日子河督城首善越天肃这老东西命自己的心腹将修河堤的几个匠人推进龙牧江中淹死了,后勾结太守想要将此事掩盖,修河堤的头头找到了薛宗师,师傅答应为这些匠人们讨回公道。一场官司打下来,太守是两头都不敢得罪,索性就不管了,最后演武堂众人冲进越府讨要杀人凶手,便将其绳之以法了。” “这是好事啊,大快人心。” “对啊,演武堂雷厉风行的做法触怒了河督城中的权贵,后来听说天元城变故,定北大将军从庸北城调兵十万进发天元城,无疾而终后,某一天从王都来了一道圣旨,这圣旨上所述可是搅动了整个中原武林,闹得是人心惶惶。” “略有耳闻,不过那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情了。” “老祖宗,话可不能这么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才是江湖人该有的样子嘛。” 王慕抬手一拳头打在了唐渺的胸膛上,套近乎的说道。 说到底还是想要他们两人跟着去劫狱救人,也不像是缺人缺的厉害的样子,这让唐渺稍微有些不解。 “说的也是,那慕爷,我们就一直在这里等着吗?” 王慕迟疑了一番,目光再次投到了屋外,轻声回答道:“这里是进城的必经之路,应该没有错,我马不停蹄的从天元城赶来,就怕赶不上明天劫狱。” “错了小子,这进城的必经之路,若不是避雨,谁会到这荒郊野岭中的荒村逗留。” 王慕一听,蹭的一下子起身,不禁急道:“那可怎么办,明天晚上就要行动了,若不与大部队汇合,我们也,,,,,,闯不进去呀。” 熊庄主的脸色蹦的紧紧的,他赔笑的看着唐渺,单枪匹马的劫狱还是与大部队一起行动,全凭他一句话的事情。 “休息一晚明早直接进城吧,在这城外等是等不到了。” “也只能如此了。” 他小声嘀咕一句,头枕在脑后,面露几丝惭愧之色。 他们三人又闲扯了几句,方才各自睡去。 一夜无话,等到第二天一大早,天刚放亮,王慕便吵闹着要赶紧去寻演武堂的大部队了。 这又是一个阴沉的天气,不过好歹并未下雨,他们三人是有马的,但王慕是靠脚力,无奈之下只好让他去和熊庄主挤一下了,一路疾驰,载声载道直奔河督城而去。 到了河督城城门口,唐渺恍惚了一下子,靠着龙牧江享誉大楚的沿江大城竟然变得如此荒凉,城门口唯有四个守城门的军士,懒散的坐在一边喝着茶,因为进出城的人也没有几个。 他们四人直接进城被拦了下来,王慕明显紧张了,走路都不利索了,其中一个军士开口问道:“你们几个干什么的,有带兵器吗?” “我辈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胸怀天下一心只读圣贤书,要兵器何用,那是莽夫才使得玩意。” 唐渺一手把住他的衣袖,毕恭毕敬的拱手拜道,顺便从袖口掉落出一二两碎银来。 军士握在手中自是欢喜不已,连连称赞道:“果然还是读书人懂事,行吧,你们赶快进去,别给耽误了。” 几乎是毫无阻碍的进城,王慕也不禁感慨道:“还是读书人有办法,这要是他们演武堂的人,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那进城之后呢,总要寻得一处落脚的地方吧,如今薛府去不得,演武堂也进不去,那也不能在大街上高举着演武堂侠义行的招牌吧。慕爷说自己有办法,江湖人可以呆在破庙,或是某个人迹罕至的地方,这样才符合高手的身份。 这尼玛也太掉价了,谁要是跟着王慕行走江湖就算他倒霉,好说歹说一顿劝,他才极不情愿的跟着唐渺住进了客栈。一句话,你要是住进破庙,你小茹姐也不一定可以找到啊,若是住进客栈,他们要是发现了你的踪迹,自然就会寻来。 王慕一听,连忙道:“如此甚好。” 第九章 演武堂侠客行 客栈的生意不怎么样,住店也颇费了点劲,掌柜的是个瘦老头,来来回回仔细打量了他们好几眼,最后在唐渺百般保证下答应,他们绝对不是混江湖,老老实实的读书人。 一听是读书人,掌柜的高兴的不得了,话说读书人最老实了...不,读书人最安分守己了,官府大多不会刁难。 住进客栈以后,王慕望眼欲穿,眼看着约定之期就要到了,小茹姐还是没有找到自己,俗话说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嘛,难不成自己被演武堂的兄弟们给抛弃了,那也不对啊...小爷我好歹也会一两下子,不可能拖后腿的呀。王慕如是的想,浑浑噩噩的在客栈呆了一整天,直到黄昏时分,院子外这才传来几声猫叫。 不管王朝如何更迭,这江湖中对暗号的方式始终不会改变。王慕兴奋的打开房门,只见一个身穿蓝色劲装的靓丽女子鬼鬼祟祟的凑了上来,王慕内心大喜,赶紧将其迎入了房间,他刚想开口,女子一把扶住了他的肩膀,沉声问道:“你怎么跟来了?” “我王慕势要与演武堂众兄弟同生共死。” “你这不是胡闹吗。” 女子佯装怒意,刻意压低了声音。 “小茹姐,我没有胡闹,这次我是有备而来,在路上请来了一位高手,他可以助我们一臂之力。” 王慕一挑搭在前额上的秀发,沾沾自喜的说道。 “高手?” 女子微微一愣,脸色不免有几分怪异,似乎不怎么相信。 “不会是你在路上随便拉的几人过来充数的吧,我都和你说了多少遍了,此事不能伤及无辜。” “放心,这几人虽然武功不怎么样,但是心怀一颗侠义之心,我把师傅的事迹讲述给他们听后,这几人都不禁热泪盈眶,自愿加入我们演武堂的队伍,有我护得他们周全,不会有事的。” 王慕露出一口皓白的牙齿,挠着头呵呵的笑着。 这一笑,熊庄主便又不淡定了,敢情还是把他们叫过来充数,其实也没打算他们能有多大能耐出几分力气,脸色铁青恨不得冲上去揍他丫的,不过说真的,他对这次劫狱行动非常上心。 唐渺不说话,如今莞菊下落不明,干着急人也不会凭空出现在面前,人生苦短不如及时行乐,他倒是很想见识下演武堂的薛宗师,以及他教导下的演武堂弟子。 而另一边,女子将利剑放在桌案上,自己缓缓的坐在了一旁,眼眶微微泛红,欣慰的叹息道:“小慕,你真是有心了,家父被栽赃陷害,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若是没有你们相扶持,我还真不知道究竟如何是好,姐姐谢谢你们了。” “小茹姐,你快别这么说,师傅教导我们做人,而又习得武功强身健体,帮助更多的人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这正是我们报恩的时候到了。小茹姐你放心,今天晚上我们无论无何都要把师傅从死牢中给救出来,不惜一切代价。” 王慕收敛了嬉皮笑脸的神色,一本正经的说道。 小茹姐一怔,动容的握剑起身,肃然的叫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再劝你们了。你说的没错,人多力量大,你叫上你的那几位江湖义士朋友,今晚子时我们在河神庙酉巷子汇合,劫河督监狱,以演武堂宗旨为令,救出我父亲。” “遵命!” 王慕抱拳拜道。 小茹姐闪出房间,很快便消失在了视线中,王慕望着她消失的背影,好一阵出神,心里暗下决定心这次行动不许失败只能成功。 “喂,慕爷,人都已经走了。” 王慕错愕了半晌,陡然回头一瞧,只见唐渺三人不知何时竟出现在了房间里,正笑吟吟的盯着他看。 “啊...走了。” 他脸庞微烫,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慕爷,说句心里话,这次是救你师傅呢,还是救你老丈人?” 熊庄主不嫌事大的追问道。 王慕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眼神极具威胁性,却是没有开口回答。 “我告诉你大块头,你别贫嘴,这次行动和你们以往行走江湖可不一样,非常危险。如今官府的差役大换血,太守招募了河督城附近大量游手好闲的痞子,以江湖的那一套法子对付江湖中人,别怪我没有提醒你,等会要是打起来,打得过就打,就不过就跑,这不丢人。” “嗬。” 熊庄主漫不经心发出了一声重重的鼻息。 “还有你,老祖宗,你一点内力都没有,到时候你就负责...就负责...” 王慕微微皱眉,看了眼唐渺,陷入了沉思中。 一个没有半点内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还真不好给他安排什么事情,这万一要是伤着了也不好。 “负责望风。” 唐渺自己给自己安排了活。 “额...对,记住有危险就赶紧溜,不过还希望这位前辈能多多出手相助,慕爷我先在这里感谢你们三位了。” 王慕难得的严肃起来,苦笑的拜道。 “哈哈,慕爷,你还会说谢谢。” 熊庄主笑的人仰马翻,一把搂住他的肩膀,重重的捏了几下,疼的王慕龇牙咧嘴,开口就骂道:“我靠,你放开我。” 演武堂侠客行。 今晚的河督城有些过于安静了,有句话叫做暴风雨来临的前夕,不过就算那里是龙潭虎穴他们也得去闯。如今还没有一个江湖人能够活着从监狱中出来,生机渺茫,何不搏一搏,将其无限扩大。 黑夜吞噬着人的意志,在满是腐臭的小巷中,数不尽的老鼠将一具尸体啃食的露出了半截白骨;早已经打烊的酒肆中热闹非凡,烟花柳巷灯火通明,酒香、烛火、倩影,人已醉。 寂静的河神庙酉巷子,青石砖墙下来了一伙黑衣人,这堵青石砖墙的另一端便是有着小鬼城之说的河督监狱。监狱在太守府衙中,这一面墙位于狱神庙一侧,任何一个不会武功的成年男子都轻易可以翻过去。黑衣人凝神屏气,其中一个个子小巧的人率先翻了进去,身子紧贴着墙壁而行,匆匆往狱神庙的方向而去。 于是,一伙人鱼贯而入,顺利程度不免让人咋舌。 “这就进去了?” 熊庄主很是吃惊的问道。 “小心有诈。” 他们心中清楚的很,又不是傻子,向来守备森严的监狱竟然一个人都没有,这其中自然有猫腻了。王慕缩了缩鼻子,目光澄澈,轻笑道:“你们回去吧,监狱内定有陷阱,小爷去也。” “明知道有陷阱还奋不顾身的往前冲,这是何道理?” “像极了我们年轻的时候。” 唐渺拍了拍他的肩膀,似笑非笑的说道。然后掐动手指,黑袍人闻讯而动,熊庄主识趣的靠在了墙边,她的脚方一点他的脑袋,顿时飞射向半空,直奔监狱的暗监而去。 前面都被人蹚过了,他们两人慢悠悠的跟在后面走,眼前便是一座双面透风的狱神庙了。 大楚的狱神庙建筑形式与赵王朝、秦王朝的狱神庙大致一样,不过狱神庙中供奉的狱神却是大相径庭。赵王朝监狱内的狱神庙供奉的狱神是传说神话中威严的神将,秦王朝监狱内的狱神庙供奉的是幽冥一类的邪神,而大楚监狱内的狱神庙供奉的却是个大活人。乃当今赫赫有名的武将,有着魔刹之称的虎庆尨,原因说来有些好笑,只因赵王朝有个血狱,故此名压一头,被供奉为狱神。 无题 “那是什么鬼玩意?” 熊庄主眉头一挑,心头微颤的问道。 眼前的狱神庙内供奉的不是一副画像,而是一座看起来活灵活现的石像,摆出了凶神恶煞的姿势,紧闭着嘴巴,黑面孔无比庄严。 “你没见过狱神庙,不应该啊,你应该是监狱的常客啊?” 唐渺没好气的瞧了他一眼,打趣的反问道。 熊庄主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嘿嘿笑道:“老祖宗,话也不能这么说,咱们天元城没有监狱,该死的人要杀便杀了,不过我年轻时在沔州城犯过事被抓进去了一次,那狱神庙也就一个摆设而已,也没像这座如此大气。” “噢。” 唐渺若有所思的应了声,愣了半晌,只见里头顿时间火光四起,与此同时传来阵阵嘶吼,双方显然已经混战在了一起。 “呀,这不是硬抢吗?” 他眉头紧皱,带着熊庄主赶紧加快了步伐。 穿过狱神庙便是一条狭窄高大的通道,得有上百米长,一直通到刻有血红“狱”字的石墙下,要想从这里翻出去没有点实力可不行,这对于天一门、血狱以及怒仙教众人而言还是没有难度,不过却可以难倒演武堂的众兄弟汉了。 此时的监狱外监乱作一团,明知山有虎却偏向虎山行的演武堂众人被突然从牢里蹿出来的邋遢大汉给团团围住了,不用想定然是官府的人提前伪装好的。 “好啊,你们这帮逆贼还有帮手在外头。” 等到唐渺带着熊庄主低着头进入了监狱之后,局势明显就发生了极其微妙的变化,官府众人两面受敌,之所以是微妙的变化,那大概就是他们的人数有些捉襟见肘吧,毕竟只有两人。 火光映照着这片人间地狱,牢房内空荡荡的显然已经被刻意安排过了,唐渺目光一扫,很清楚现在的局势。 现在被围的演武堂只有十余人,王慕赫然就在其中,被唐渺给堵住一面的邋遢大汉得有二、三十人,演武堂的众兄弟显然不止这些,倒地不起已经没了气息的也只有三五人,所以小茹姐带领其他人应该往里监去了。不出意外的话,要么薛宗师不在这里,要么他就在里监的最深处,暗无天日的地方。 “怕了吗,识趣的都给小爷闪开。” 王慕缩了缩鼻子,冷冷的轻笑道。 “狗杂种,劫狱你也这么嚣张,还以为在外头呢,劳资告诉你王慕,今晚咱们新账旧账一起算,不死不休。” 这经典的开场白一出来,唐渺就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了,敢情两人是老相识了,那就不用在废话了,打呗。 “手下败将也敢逞凶,小爷我说到做到,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王慕直视着黑不溜秋的中年人,双指一探,嘴角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来,似在挑衅。 “找死。” 孔武有力的中年人低吼了一声,然后右手一翻,给身边几人使了个眼色,不由分说的冲了过去,挥动着手中明晃晃的横刀,直接冲散了演武堂十余人与王慕战在了一起。 转眼间,两边人就混战在了一起,他们分出了七八人来,挡在了唐渺面前,熊庄主爆发出一阵狂笑,在天元城压抑的太久了,他活动着关节,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顺手抽下一边牢门上挂着的铁链,劈头盖脸的朝着众人挥下,力道十足,阵阵破空声令人心惊胆战。 众人不禁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往后退去,这让本就狭小的通道瞬间缩短了距离,突然有人抬脚飞踹,不悦的低吼道:“废物。” 那人被蹬了出来,而熊庄主却也收不住手了,一铁链甩下,狠狠的砸在了那人的脑门上,只听见一声惊呼,后者便瞬间挂了。 这一招借刀杀人使得漂亮,没有人再继续往后退了,一个服饰鲜明的年轻人走了出来,阴阳怪气的笑道:“没想到演武堂的武徒也是这般心狠手辣,在下佩服。” “你...是又如何?” 熊庄主本想矢口否认来着,但稍微思考又觉得同这种人不需要多费口舌,因为他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很好,以下犯上逆谋,心狠手辣狡诈,见阎王去吧。” 年轻人满脸狰狞之色,抬手掷出了两枚暗器,随后身形一晃,也跟着杀了过来。光线太暗,熊庄主也没见具体是什么东西,挡就完事了,他挥舞着铁链,只听“铛铛”两声,暗器瞬间被弹开了,熊庄主松了口气,还以为是啥了不得的宝贝,竟如此不堪一击。 就在暗器被弹开的瞬间,年轻人的杀招也顷刻而至,他敏捷的躲过铁链的攻击范围,两手上寒光闪动,利刃朝着熊庄主的下半身袭去。 大块头最怕贴身攻击了,这也是熊庄主的软肋,似乎每个人都是紧挨着自己打,他只得无奈的甩开铁链,一边后退一边抵挡。 就在这时,唐渺突然大叫道:“小心,是星落。” 熊庄主错愕了半晌,自己宽厚的肩膀就给唐渺牢牢抓住了,紧接着重重的往下一按,大块头灵活的屈膝下腰,就感觉某个东西从他脸庞划过,他吓得心脏陡然骤停,这还不算完。电光火石之间,唐渺又给他来了一脚,熊庄主就立马直了,另外一枚暗器扑了个空,却被唐渺不知道用什么手段给收在了手里。 “解家的星落,有两下子。” 他衣袖一抖,两枚星型暗器便掉落在地。 “怎么会?” 年轻人心一惊,随后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哈哈大笑起来:“不愧是闯江湖的,有眼力见,但那又如何?” “那事情可就大了,江湖人不能随便插手朝廷的事,解兵城难道都忘了吗?” 唐渺直视着他,冷冷的说道。 “那你可管不着,都是小人物何必呢,我看阁下也不是泛泛之辈,不如就此作罢离开可好,以免伤及无辜。” 年轻人眼珠一转,不动声色的说道。 “放屁,老祖宗别听他的,朝廷为政不仁,官逼民反,我辈江湖人就是应该揭竿而起,推翻大楚的暴政。” 王慕几个闪身落到了年轻人身后,义正言辞的叫嚣道。 “大言不惭。” 他瞳孔陡然一缩,目光冷冽如刀,抬手又射出两枚星落。 这星落也有一番讲究,解兵城解家传承千年,底蕴十足,擅长使用各类千奇百怪的兵器,与秦地古老神秘的风夷族齐名。 星落不过眼珠般大小,但是内部结构精巧,遇硬物可无限反弹。 王慕一看以为是飞镖类的暗器,鄙夷的笑道:“雕虫小技。” 他灵活的闪躲,星落扑空撞在地面以及牢门上的铁链上,仿佛死灰复燃般的重新杀了回来,很快他便意识到了不对劲。 另一边方才与他较劲的中年人也抽身杀了过来,他啐了一口血痰,叫骂道:“杂种,解兵城也是你敢得罪的?” 第十一章 外监激战 王慕不使用任何兵器,但是小臂和小腿处各有玄机,他单凭拳法和腿法就能应对星落,只不过第一次接触这些玩意,起初比较吃力。 星落与硬物撞击便会回弹,直到无法触发其内部精巧的装置才会失效,唐渺之所以应对的如此得心应手,主要还是经历十足。 “慕爷,不要退着打,乘胜追击。” 王慕闻言,已经是满头大汗的他几个闪身过后追寻着星落的轨迹,一拳将其击打成粉碎。 年轻人脸色大变,他猛地回过头来,目光阴毒死死的盯着唐渺,他这才意识到唐渺能够轻松应对星落不是偶然了,脸上一阵阴晴不定,轻吐道:“阁下到底是什么人?” “演武堂武徒。” 唐渺抬手抱拳道。 “也不过如此。” 王慕眼中闪烁着精芒,这边的较量刚落下便震慑了其他人,两边迅速分散开来,演武堂这边显然又减员了,只剩下七八人往王慕身边靠拢,现在救不救人无所谓了,最主要自己得活着吧。 “演武堂...好得很,我解兵城倒是想好好讨教一番。” 年轻人一掀胯袍,从大腿内侧抽出了一柄闪着银光的长剑,放置在些许惨淡的月光下,下一刻只见他刚一翻手,剑身闪烁着银光格外刺眼,王慕意识到了不对劲,下意识的惊呼道:“小心。” 他应激性的微闭上了眼睛,右臂赶紧护住身边人急速往后退,只听得几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王慕顿感觉脸庞一热,演武堂另外的几个兄弟被分成了两半,鲜血直溅几尺,喷在了他脸上。 “好狠。” 唐渺眉头一颤,冷冷的斥道:“解兵城好大的本事。” “解家不愿与几位为敌,若是阁下现在速速离去,我只当几位从未来过这里,如何?” 年轻人脸上难掩着兴奋之色,他享受着万众瞩目的感觉,不动声色的收起了银色长剑,淡淡的回头笑道。 他的蔑视让王慕感到无比愤怒,解兵城解家自然是如雷贯日,但那又如何呢,“混蛋,给爷死。” 王慕迈开左腿,双臂一抖,顿时从袖中落出了几个白色小袋,砸在地上掷地有声,显然有几分重量;紧接着,他抬起左腿微一屈膝,又是落出几枚大铁块来。 年轻人微微一愣,随即下意识的望向了提着横刀的中年汉子,后者亦有些不知所措,但是在解家人面前又不能表现在太过胆怯,所以脸上看似漫不经心,内心实则慌得一批。 凡是习得拳功腿法的人都知道,这练习基本功必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负重练习是一条夯实基础最简单的一条路,年轻人心里已经有数了,只不过看着王慕脸上挂着轻松的笑意,仍然不免心头一颤。 王慕身形一晃,朝着年轻人冲了过去,在这外监本就不大的通道内,眨眼便来到了年轻人面前,速度之快令人,两腿脱离了铁块的束缚,动若闪电,在半空中踢出了几道残影。 解兵城解家以炼器著称,年轻人不敢以拳脚硬接,几息的时间,你来我往的猛烈攻势就已经过去了八个回合。王慕的腿力惊人,年轻人有点试探他功力深浅的意思,节节败退,他每一脚踢在牢门上,粗大的圆木顿时间断成了两截。 “有点意思,听说你是薛宗师的得意弟子,难道他就只教你这些拳脚功夫吗,若是这样可杀不死我。” 年轻人嘴角溢血,他用大拇指轻挑去,大口喘息着,王慕的腿脚确实不能硬接,他只是抵挡了几下,却已是受了不小的伤。 “师傅教我习武只为强身健体,你没资格评论。” 王慕双指一探,心里也有些发憷了,解兵城解家的千年底蕴确实不是儿戏,毕竟是大势力出来的人,对敌经验十足。 “刚才陪你玩了会,息风腿还不错,现在我要动真格了。” 年轻人冷笑几声,背在身后的左臂伸了出来,手掌间竟闪射着金属光泽,同时他又抽出了那柄银色长剑。 王慕微微一愣,还以为又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了,不就是一副铁手套吗,一惊一乍的还以为自己有多厉害呢。 “来吧。” “小心了慕爷,这是黑龙爪与银光梭,千万不要去看银光梭。” 唐渺在一旁提醒道。 年轻人脸一黑,意味深长的给赔笑的中年人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小心翼翼的溜到了他们两人面前,不由得大怒道:“劳资看你们两个小混账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解兵城的人也敢惹,现在还不知道江湖是何人说了算吗?” “咋了,我当然知道了,不就是天一门吗,天高皇帝远,天一门也管不着咱们,放心。” 熊庄主给他使了个眼色,戏谑的回答道。 “放屁,天一门算个什么东西,早就逃得没影了。如今大楚中原武林由我们解兵城解家说算了,有胆敢不从者格杀勿论。” 中年人兴高采烈地竖起了大拇指,阴阳怪气的笑道。 熊庄主一听,脾气顿时也来了,火冒三丈的从背后取出了包裹好的长刀,怒不可遏的大骂道:“狗东西,还没有人敢在劳资面前如此撒野,我看你小子也是活腻歪了。” 中年人鼻子瞪眼怒视着他,啐了一口血痰,大骂道:“这河督城究竟是怎么了,什么人都敢骑在劳资头上,兄弟们,给劳资剁了他。” 余下人心惊胆战的缓慢靠近,熊庄主鼻子一吐气,独眼睁着老大,张口哇呀呀的乱吼一通,与刽子手的同款大刀不要命的挥下,如同行刑一样,大杀四方。 这群小毛贼确实不够看,活劈了两人之后,冲上去的十余人又退了回来,唐渺知道劫狱的主角并不是王慕,同样守狱的主角也不是这帮只知道送人头的蠢货,大人物还在里监内等着呢,至少也得是解兵城解家的高手,但肯定不会是解遇焱,这家伙可不屑于干这种事。 中年人两腿直打摆,也并不是完全打不过,就是看起来有些畏惧,气势上瞬间输了一大截,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这哪里是演武堂的人,分明是比他们还要狠的强盗嘛。 第十二章 八王有令 而另一边王慕也已经对上了解家年轻人,一手黑龙爪硬接息风腿可攻可防,一手银光梭虚晃一枪,实为诡异。 解兵城解家的大名虽如雷贯日,但仅仅也是名声在外罢了,就和天一门如出一辙,只知白衣胜雪嫡剑仙武功盖世,但具体招式一概不知。王慕两眼一抹黑,却是不敢再贸然进攻。 监狱内光线惨淡,那银光梭只要经月光反射就格外刺眼夺目,令人不敢直视。王慕心里非常清楚,故此第一时间抢占石窗,沐浴在月光下,逼退年轻人进入黑暗中,这样一来银光梭威力大减。 “这一辈的年轻弟子果然非同一般,玄女所言,这亦是一个妖孽横行的时代,纷乱再起,英雄辈出。” 唐渺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似笑非笑的轻叹道。 年轻人脸色阴沉了可怕,如此一来银光梭便失效了,他急速往后退,落到了另外一间牢房的石窗底下,冷笑道:“看来是我太低估你了,不过也好,只要拖住你们,就能困死里面的人。” 他这话有些玄机,同时也从侧面印证了唐渺心中的猜想,劫狱的主角不是王慕,守狱的主角自然也不是这个解家名不经传的年轻人。 那会是谁? 年轻人的这句话倒是点醒了他,唐渺一拍熊庄主的肩膀,轻声道:“你陪着慕爷守在这里,我去里监瞧瞧。” 中年人闻言,脸上的五官全部拧在了一起,通道是唯一的,唐渺要想去里监,他必须乖乖给让路,当然了或是变成一具尸体。 唐渺缓慢的踏步走了过去,众人不禁面面相觑,继而又看向了中年汉子,后者手掌心中满是热汗,都有点握不住刀了。 他继续犹豫,唐渺不疾不徐的错身而过,刹那间却引得解家年轻人破口大骂:“蠢货,一帮废物。” 解家年轻人与王慕僵持不下,方一跺脚,恼怒的朝着唐渺杀来,银光梭借着月光如有神助,任何人都不敢与之直视,唐渺微一偏头,黑袍人突然从天而降,抽出绯红之刃,道道炫光劈向他。 这没来由闯入的黑影让解家年轻人心里疙瘩了一下,明显愣住了,回身提着银光梭去抵挡,绯红之刃落下的几道炫光打在银光梭上震得他是七荤八素,急忙抬手虚晃出银光。 黑袍人根本无动于衷,在空中几个翻身落地,提剑杀来。 解家年轻人已经慌了神,摔了一个踉跄,屁股着地一边急速后退,一边高呼道:“前辈手下留情,晚辈解兵城解家胡元煦。” 声刚落,绯红之刃便已经落在了他的颈下。 王慕眼前一亮,惊呼道:“这是高手啊。” “胡元煦...你和解遇焱是什么关系?” 唐渺发出一声腹语。 “这...我们八竿子打不着,解遇焱是少主的亲弟弟,我只是外事弟子,完全不认识。” 胡元煦迟疑了片刻,这才幽幽的开口回答道。 随着他的被擒,中年汉子内心已经溃不成军了,颤颤巍巍的往牢门口逃去,熊庄主一瞪眼,他们又都不敢动了。 王慕习惯性的摸了摸鼻子,哼道:“等等,解兵城又不在沔州府,你们为何来此掺和?” 胡元煦眉头紧皱,他瞧了一眼王慕,沉声道:“接到圣旨的可不止你们沔州府,只不过天元城囊括在内,故此闹出的动静大了点,我们特此前来协助沔州府举事。” “这圣旨即是针对整个大楚江湖武林,你们解家就能独善其身吗,还是说...你们本不在其中?” “前辈既然都已知晓,但晚辈还是想多费一番口舌告知。解兵城接旨意欲取天一门而代之,故此前往各府城行事,还望前辈不看僧面看佛面,放过晚辈一马。” 胡元煦咬着牙,放低姿态恳求的说道。 王慕微微一怔,看来传言不假,天一门确实要倒台了,大楚要扶持的一大超级势力组织便是这解兵城解家了。 他的命是留是杀,全在黑袍人的一念之间。 “你在威胁我?” 黑袍人蓦然抬头,拿剑尖抵着胡元煦的下巴,冷冷的斥道。 胡元煦动弹不得,发出了一声重重的鼻息,眼中悲意正浓。 “前辈,我们只是为了劫狱救出师傅,不宜结仇,要不就放过他吧,小茹姐肯定在里面遇上麻烦了,我们还是赶快进去吧。” 就在这时,王慕偷偷的看了眼黑袍人,脑袋刻意往下压,弱弱的说道。他倒是不怕解兵城,但演武堂就不一定了。 唐渺脸上笑意正浓,不动声色的靠了过去。 黑袍人俯视着他,厉声道:“回答我几个问题。” “前辈请讲。” “解家收到了何人旨意?” “楚王的圣旨。” 黑袍人冷冷的看着他,刹那间挥剑砍下,胡元煦发出一声惨叫,捂着自己的小腿,疼的差点没直接昏厥过去。 “前辈...前辈...饶命。” “回答我,是何人的旨意?” “八王,八王有令,一统中原武林,违者格杀勿论。” “楚辞仁。” 黑袍人一字一句顿道。 胡元煦疼的龇牙咧嘴,不再多说一句废话。 王慕看得瞠目结舌,心中大为诧异,不是乌黎村被灭口的案子吗,怎么又牵扯出江湖恩怨,为何接到的旨意不是楚王的圣旨,怎么又变成八王的命令了。 王慕脑中一片混乱,八王,八王谁啊? 江湖又和朝廷牵扯在了一起,一统中原武林说到底还是储位之争,没想到倒台了一个南洛王楚辞钧,又冒出了崇仁王楚辞仁,这巅峰权利的争夺,可谓是血雨腥风的前兆。 不过既然崇仁王要集中皇权统治,以这种暴力手段肃清宵小,从帝王心术的角度去思考问题,那势必会有人站出来维护江湖武林各派的地位,以达到巅峰权利争夺的条件。就像南洛王与九皇子两人的立场,一个要试探天一门的立场,欲要削减其实力;另外一位要将天一门抬到与皇权平起平坐的地步。 回到这件事上来,崇仁王要除掉天一门,欲立解兵城解家为大楚第一大势力组织取代天一门,想必就会有另外一个天潢贵胄维护天一门的地位,要不然大楚整个江湖武林早就被崇仁王给荡平了。 第十三章 霹雳子 “下一个问题,天一门弟子何在?” 胡元煦暗自叫苦,断断续续的说了几个字,勉强还能听清楚:“不见了...天一峰...已是...人去楼空。” 竟是都走了,这不禁让唐渺感到有些意外,起初古剑仙一人劝退潜龙左骁卫十万大军时,天一门的意思是: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怎么这才十天不到的功夫就销声匿迹了。 “去了何处?” 胡元煦一个劲的直摇头,想来也是,天一门总共才十余人,自然是无迹可寻,这下他们这些外出的弟子要再想回师门恐怕要费一番周折了,还真是造化弄人呐。 唐渺内心悲凉,眼中杀意正浓。 “老祖宗,我们快进去吧,迟则生变。” 王慕喉咙发热,声音略有丝沙哑的叫道。 黑袍人徐徐的收回绯红之刃,跨过胡元煦朝着里监奔去,黑暗一下子就将他们吞噬了。往里监内继续深入,这里暗无天日,是完全没有光线照射,只能凭借烛火的光线。 曲折的通道消磨着人的意志,尽头的那一丝光点在无限放大,忽的一声巨响,顿感觉天地都震动了。 唐渺心头一颤,暗骂了一声,赶紧拉回了冲在最前面的王慕,惊声道:“这是解家的霹雳子,这玩意都用上了,我们还是不要进去了。” 话音刚落,霹雳子爆炸后呛鼻的浓烟便瞬间弥漫开来。 王慕顾不得许多,但是一瞧唐渺郑重的脸色,愈是不敢停住脚步,他挣开唐渺的手臂,不回头的大声叫道:“我必须救他们出来。” 解家的霹雳子,俗称火药,听这爆炸的响动,威力虽是一般,但倘若只是针对某一个人的话,尸骨无存都算是小的。 紧接着里头便传来了撕心裂肺的低吼,赫然便是小茹姐的声音。 王慕双目欲裂,一拳打在了石壁上,不要命的率先冲进了爆炸后的里监最深处,沿着长长的石阶往下走,就看见五个人正拖拽着小茹姐往石阶这边走来,王慕丝毫不敢怠慢,直接飞跃而下。 “小茹姐,师傅呢,师傅人呢?” 她被一位上了年纪的中年人搀扶着,泣不成声道:“小慕,小慕...爹,爹他...他...” 中年人看在眼里,心急如焚的劝说道:“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他们马上就会追上来了。” 王慕完全听不进去,头脑一热,转身冲进了铁门之中。 “拉他回来,快。” 唐渺眉头一皱,一掌直接将熊庄主拍下了石阶,自己则是让开路来,小茹姐死活不肯走,非要为父亲报仇,却被几人给拖走了。 踏入石阶后的第一道铁门内,里面已然化为了一座废墟,尸体遍地都是,目光所及之处看不见任何一个除王慕以外的人,他正跪伏在地上,嘶吼道:“师傅,王慕发誓一定会为您报仇。” 硝烟渐去,黑暗深处有人清理出一条路缓缓走来,竟是一个光头,面目可憎,脖子上挂着一串骨珠,只见他不可一世的哈哈大笑道:“嗯...好香的味道。” 少许尸体被霹雳子炸的血肉模糊,这厮显然也是经常刀口上舔血的亡命之徒,目空一切。 “是你杀了我师傅?” 王慕怒视着光头大汉,突然暴起,不由分说的冲了过去。 “你师傅...在哪里?” 光头大汉嘴角浮现出一抹邪笑,“在这里,这里也有...到处都是。” 他的举动让人恶心至极,王慕的息风腿霎时间横扫而至。 “来的好。” 光头大汉低喝一声,脸上笑意正浓。 王慕已经愤怒到了极点,拳脚不留余地的抨击在大汉身体上,光头也不是泛泛之辈,随手抽出地上的横刀,王慕尽管有心想要将其置于死地,但也只能闪躲。 此时,熊庄主已经拔刀冲了过去,一招就掀飞了光头手中的兵器,三人混战在一起,光头却丝毫不惧,竟然以肉身硬扛熊庄主的大刀却毫发未损,王慕不免大惊失色,两人轮番攻势下,却也没有讨到半点好处,心里不禁急了。 光头用力蹭了蹭自己光秃秃的脑袋,冷哼道:“今晚你们一个都别想离开这里。” “就凭你?我呸。” 尽管双方僵持不下,但是气势上不能输,这点王慕十分在行。 光头大汉不怒反喜,厉声道:“我要把你撕了吃掉。” “你不是解家的人?” “狗屁解家,他们算个什么东西,在劳资面前一文不值。” “那你为何会有霹雳子?” “你说是这玩意吗?” 光头笑眼咪咪的说道,从腰间掏出了两枚黑乎乎的圆球。 两人一惊,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引得大汉轰然发笑。 “解家管这玩意叫霹雳子吗,好名字,不过我喜欢叫它乌龙玺。” “好大的口气,你可知整个沔州府都在解家的掌控之中,你如此诋毁他们,怕是也走不出这里吧?” “哈哈,你这厮倒是看得透彻,不过可能让你失望了,解家的主要心思可不这里,临空城可让他们头疼着呢。” “噢,解兵城要与临空城争大楚第一?” “与我何干,太守小老儿答应我,只要我杀掉你们,我就自由了。” “那恐怕你还要在这里呆上一阵了。” “噢,你在说我吗?” 光头有意无意的扬起了手中的铁球。 “乌龙和尚,你不必拿你的乌龙玺威胁我,霹雳子我都不怕,何况是你的残次品呢。” “你认识我?” 光头纳闷的瞧着唐渺,颇有兴趣的样子。 “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你应该就是乌黎村惨案的幸存者,薛宗师亲手把你送进了监狱,没想到太守却将你的命留下了。” “是又如何?” 光头收敛了笑容,看似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你出的去吗,那些匡扶正义的人可没有官府那么好说话。” “哈哈,这个不劳阁下操心了。” 光头缓缓的舒了口气,心中的算计全写在脸上。 唐渺心一沉,瞥了眼王慕,轻声道:“慕爷,你带着熊庄主先走吧,让我的朋友来会会他。” 王慕目光稍有一滞,这才注意到似乎从进入里监就没有再看见过黑袍人了,但他并不是贪生怕死之人,习惯性的摸了摸鼻子,嘿嘿笑道:“不用了,我也想亲手杀了他。” 无题 “哈哈。” 乌龙和尚无端放声大笑起来,藐视对手的确令人耻笑。 但这就要看对手是谁了。 “慕爷,你们赶紧走吧,外面可能还会有埋伏。” 如果站在官府的角度去思考问题的话,绝不会只安排这个四肢发达的大个子守狱,而且自打进入监狱以来,并没有一位官府的人,这本就不正常,除非外头还有更加厉害的在等着呢。 王慕心一惊,脸色顿时大变,哀怨的开口叫道:“老祖宗,呸呸呸,你快别说了,乌鸦嘴。” 话音刚落,遂及带着熊庄主迅速离开了,并且嘱咐道:“老祖宗,你可要小心了,我们在外头等你。” 唐渺的这句话同时也引起了乌龙和尚的注意,这个问题他似乎也没有想到,若是官府刻意放人进来,斗个你死我活之后又派高手把牢门堵住。监狱向来是从哪头进只能从哪头出,岂不就困死了。 和尚的脑子一时间转的飞快,不禁倒吸了凉气,脸上好一阵阴晴不定,眼神却愈发的凶狠起来:“让开,我留了一条性命。” “如此甚好,可是...我并不想放过你。” 唐渺冲他呲牙一笑,双手背负灵活的掐动手指,黑暗中突然闪出了一个黑影来,他缓慢的朝着和尚靠拢。 光线实在是太暗,和尚根本没有看清楚这黑影到底是什么东西,但不管怎么说,挡我者死,必须要尽快解决掉。 乌龙和尚啐了一口血痰,镇定自如,他一手握着两颗乌龙玺,一手拿出火折子,阴阳怪气的说道:“一起去行不行?” 还不待他说完,黑影行尸走肉般继续前行,和尚一咬牙,喝道:“见阎王去吧。” “咚”的一声闷响,又一颗乌龙玺在里监最深处爆炸,确实只是残次品,与霹雳子毫无可比性,唐渺面露失望之色。 献出第二次生命的的确只是一具尸体,乌龙和尚错愕了半晌,这才反应过来,惊呼道:“傀儡...傀儡术,你究竟是何人。” 那一具好似活过来的尸体被炸的四分五裂,升起的硝烟中,黑袍人拔出绯红之刃,剑指乌龙和尚,冷冷的说道:“有什么话去和阎王说去吧。” “不...要死一起死。” 乌龙和尚惊恐万分,手上的火折子竟然被无端刮来的一阵妖风给吹熄了,他瞳孔骤然一缩,生命便走到了尽头。 唐渺漠然的瞧了尸体一眼,一个人孤独的收起了金针,和尚还有一颗乌龙玺并未爆炸,临了他又点燃了火折子。 一路畅通无阻的从里监到外监,方要低头走出监狱之时,外头火光正盛,牢门到狱神庙这条狭长的通道里黑压压到处都是人,他们高举着火把,将王慕等人完全堵在了监狱这头。 “老祖宗,解决了吧?” 熊庄主作为一个外人自然站在了队伍最后面,见唐渺悄无声息的出来,他便偷偷的问了一句,在心里暗自窃喜。 这不是废话吗,唐渺根本懒得理他,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老祖宗,真让你给说中了,这混蛋太守不知道从哪里请来了高手把我们给堵住了,我们闯不出去。” 唐渺顺着这条路一直望过去,只见那服饰鲜明的中年人身旁立着一位黑脸大汉,他面无表情的站着,不怒自威,一手背负,另外一手持着一柄陌刀,想来不容易说话了。 小茹姐已经从悲痛中苏醒,俗话说化悲痛为力量,如果想要为父亲报仇的话,最起码得要活着离开不是。 活着离开是个不小的难度。 河督太守目光一扫演武堂众人,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劫狱,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狗官,我薛家上下三十余口全被你给杀了,等着偿命吧。” 小茹姐朝着中年人嘶吼道。 黑脸大汉眨了番眼睛,冷峻的目光瞬间便落在了太守脸上。 太守心一惊,连忙解释道:“虎将军,您可千万别听信贼人的一面之词,薛家三十余口人被杀的真相下官现已查明,乃八年前乌黎村惨案的幸存者所为,与下官毫无关联。” 黑脸大汉一言不发,保留意见缓慢的收回了目光。 太守轻咳了几声,怒不可遏的大骂道:“贼人尔敢如此狂妄,本官乃朝廷命官,岂会做那些草菅人命之事,尔等擅闯监狱,欲救出朝廷钦犯,实乃罪大恶极。” “虎将军,迟则生变,快快动手吧。” “狗官,我要杀了你。” 黑脸大汉不为所动,好似从未听见一般,这让太守非常尴尬。 “虎将军,小生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唐渺示意让王慕千万要拦住小茹,切莫节外生枝。 他走到了众人面前,毕恭毕敬的拱手拜道。 他低头方抬起,眼神对上了虎将军的目光,四目相对中,黑脸大汉神色竟发生了极其微妙的变化,手中的陌刀握的更紧了。 “但讲无妨。” “这...” 太守整个人都看懵了,赶紧制止道。 “闭嘴。” 虎将军低喝一声。 “虎将军,钦犯系薛邡一人,与其他人无关,何不放我们离开?” “你...” 小茹姐双目欲裂,她实在没想到这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会说出如此畜生的话来,恨得拔剑剁了他。 幸好被王慕给拦了下来,小声劝说道:“小茹姐你要冷静,活着才有希望为师傅报仇。” “却又几分道理。” 虎将军沉吟了一番,呵呵笑道。 “慢着...将军,他们可不是别人,都是薛邡最亲近的人,那妮子还是薛邡的女儿,而且劫狱乃是死罪啊,万不得放他们离开。” 太守高呼一声,决定要和虎将军斗争到底了。 “怎么,你怕了?” 虎将军眉头微挑,似笑非笑的说道。 “下官...我有什么好怕的,本官乃朝廷命官,谅他们也不敢拿本官怎样,但是...” “好了,薛家也是受害者,阁下言之有理,放他们走吧。” 虎将军迈出一大步,第一个让开路来,太守却仍然留在原地不肯动,黑脸大汉眉头一皱,抓着他的衣领直接捞到了自己身边。 堵在牢门口的军人快速整齐的往两边分散,另一头劫后余生的演武堂众人被眼前的这一幕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恍惚了好长时间才战战兢兢的迈开步子,往狱神庙的方向缓慢前进。 唐渺刻意落在了众人身后,虎将军目光依旧是冷淡,等到他路过时脸上竟然露出了令人难以察觉的喜色。 太守在一旁气炸了,他被虎将军一手提着,但气势十足,他毫不示弱的对上小茹的目光,眼神越发的凶狠。 两人足足对视了十余秒,都恨得立马弄死对方。 第十五章 至死方休 出太守府衙,一行人马不停蹄的往城外赶去,城内一刻都不能久呆,河督城已经没有他们几人的容身之地了。 薛家位于东河街口,往日是何等的风光,虽然谈不上名门望族,但是地位也非同小可,官府不敢做主的事情,进入薛家就会有很好的答复,伸张正义,铲除邪佞那都是平常之事。 可惜了,作为薛家唯一的幸存者,薛邡的独女,此刻演武堂众人营救无望,只能远走他乡,另谋出路了。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太守留在虎将军跟前无法脱身,他命人前去监狱查探,竟无一活口。差役在里监深处找到了薛邡滚落到角落里的头颅,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不肯瞑目。乌黎村灭村惨案的罪魁祸首伏诛,但是劫狱的贼众逃走,太守下令将薛邡的头颅装笼悬挂于城楼之上示众,以明朝廷肃清以匡扶正义的名头而到处作恶的贼人的决心。 这一次虎将军竟没有反对,那方才一幕究竟是为何呢? 太守苦思冥想思索不出结果,于是只好将消息传给了解兵城解家在河督城的弟子,这八人必须要人头落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废物,一帮废物,怎么就让那小贱人给逃走了?” 太守一脚将身边的随从踹飞,歇斯底里的低吼着。 “大人冤枉啊,那日薛邡被人拿走后,我们便乔装打扮配合越员外招募的死侍一起动手,不过当时是实在是太乱了,于是...” “滚,现在说和我这些有什么用,如今外头都已经传疯了,都说此事已经传到了天一门高手的耳朵里,有人已经领命下山前来调查此事。他们要是真来主持正义怎么办,本官把你交出去?” “饶命呐,大人。” “大人,如今天元城被占,天一门众高手早已经不知所踪,坊间流传的不过是子虚乌有的事情罢了,我们是不是太过杞人忧天了?” 儒生模样的中年人微微笑道。 他这一笑也让太守顿时宽心了不少,沉吟了一番,说道:“话虽没错,但是也不可掉以轻心,这次解家来的几个年轻弟子,名头很唬人,话说要取天一门而代之,但我们河督城处在天元城脚下,这江湖上的不平之事还真没有他们不敢管的,若是他们解家真的碰上了天一门的弟子,定然会吃不少苦头,所以立场一定要明确。你们哪天真的在外头碰见了眼熟的陌生人,可千万别找死,千万别什么话都抢着说,有些话还真说不得。” “人人都说虚名,虚名,若真是虚名,为何解家要抢这天下第一的名头,若是虚名,那王都内为何又是一番血雨腥风。” 太守冷笑几声,目光似乎有几分深邃。 底下人闻言,不禁面面相觑,似乎有些听懵了,起初让我们到处诋毁天一门的是太守,如今让我们尽量维护天一门的也是太守,这到底是玩哪出啊? “蠢货,我是让你们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可千万别说反了,下去吧,都下去吧,我看着心烦。” 太守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天一门显赫的名声却还是犹如梦魇般笼罩在这片看似祥和的土地上,尽管有圣旨撑腰,为非作歹的人只是心存侥幸。 就像里监内埋伏的乌龙和尚,人人都说要打压天一门,他就傻乎乎的跟着干了,殊不知自己几斤几两,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稍有些良知的人不会拦住他们,解家的人在身后穷追不舍。 小茹还来不及悲伤,很快便又投入到了下一场战斗当中。 河督城城门口 胡元煦重伤的消息解家的人已经悉知,事实上解家此番前来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夺取天元城,所以真正的高手并不在此,即便他们已经追上了演武堂众人,却是迟迟没有动手。 “各位解兵城的英雄好汉,我知道你们并非官府的走狗,恳请各位放过我们一马,演武堂定然感激不尽。” 一个年纪稍大的中年人悻悻的拱手拜道。 “我本无心为难你们,但是听说你们曾经派人前去天元城求见天一门门主,可有此事?” “这...” “是又如何?” 王慕习惯性的摸了摸鼻子,大跨一步而出。 “那就不能留你们了。” 为首人眼中闪过一摸厉色。 “杀人灭口是吧,实话告诉你们,就是本大爷去的天元城,不仅如此,小爷我还见到了...乾正,你们就等着吧。” “小慕,你真的见到了乾正?” 小茹有些凌乱了,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 “骗他们的,小声点...” 解家人群中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乱,“笑话,白衣胜雪嫡剑仙岂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你们爱信不信,反正啊...我已经将河督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乾正前辈,你们就瞧好了,天一门会为我们主持正义的。” “大言不惭,天元城早已经被我们给封锁了,你又如何能进去?” “天一峰,你知道天一峰吗?” 王慕愣了一番,不疾不徐的回答道。 熊庄主眼睛都直了,这家伙还真是活学活用呐。 解家为首之人脸上一阵阴晴不定,说的倒是有模有样,但倘若他真的见到了乾正,此番劫狱还会失败吗。 他一咬牙,吐道:“差点就被你给骗过去了,若是你已经见到了乾正,薛邡根本就不会死了。” 提及到小茹的伤心处,她怒不可遏的破口大骂道:“混蛋,你们这帮畜生,来啊,我要杀了你们。” 小茹的这一番嘶吼令他前功尽弃,王慕内心一沉,已经护在了小茹身前,他根本无惧任何人的威胁。 “怎么办老祖宗,看来是瞒不住了。” 唐渺不说话,操控着黑袍人把手悄无声息的搭在了剑柄之上。 “呀,抱歉抱歉,乾某来晚了。” 就在双方僵持之际,一个白衣男子竟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众人身后的城楼顶上,确实是乾正的风格,出场始终在最高处,一览众山小。 “这...真是他?” 王慕也看懵了,心里不禁暗道:“还真有这么巧的事?” 乾正名声在外,深的古剑仙真传,那实力可不是天下人吹出来的,他虽已经不在江湖,但是江湖上却到处都是他的传说。 解家为首人心里直发憷,看模样...隔得太远有些模糊,但是一身白衣胜雪无疑,洋洒洒的样子,好似完全不在意。 唐渺蓦然的抬头一望,脸色顿时大变,这不是个好兆头。 第十六章 “乾正” “哥,咱们撤吧,就说没有抓住。” 解家人在窃窃私语,皆萌生了退意。 解家为首汉子微微一愣,脸色阴沉的可怕,这句话听来怎么这么耳熟呢,好像在哪里也听过。 “乾正,那可是天一门第一高手,师兄好汉不吃眼前亏......” “闭嘴,你怎么知道他就是乾正,他脸上有写字吗?” 为首汉子一瞪眼,恨不得给他两巴掌。 “我虽然不知道,但是你看他站立在城楼顶上,这要是一般人也爬不上去吧,而且他也不怕摔死,自然是有所依仗了,据说乾正轻功了得,可翻山越岭不费吹灰之力...” “行了行了。” 为首汉子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深深的吸了口气,仰望着城楼顶上的身影,赔笑的问道:“敢问阁下可是乾正前辈?” “正是乾某。” 白衣男子的声音悠悠的传来。 “你们又是何人?” “不相干的人...不相干的人...” “那还不速速离去,乾某不杀无辜之人。” “这就离去,这就离去。” 为首汉子恭声回答道,一转身带着余下人就要离开,却被王慕给叫住了:“前辈,他们是解兵城解家的人。” 解家人脸都绿了,那一个个怒视着王慕,恨不得将他吃了。 “那就是不相干的人了,乾某今日就放过你们,速速离去吧。” 白衣男子手一抬,轻描淡写的说道。 解家人哪里还敢久呆,一个个灰不溜秋的迅速逃窜,正好撞见了太守府衙的大队人马,解家为首汉子受了气,抬手就甩了领队一大嘴巴,骂道:“狗东西还不快滚,那人可是乾正,你敢在他眼皮底下抓人吗,活腻歪了吧你。” 府衙领队被他这一大嘴巴给甩懵了,但是仍然抓住了重要字眼,吞吞吐吐的愣道:“乾...乾正,可是那白衣胜雪嫡剑仙?” “除了他还有谁?” 领队捂着火辣辣的脸庞咽了口唾沫,自然不敢再往前迈动步子,他伸长的脖子远眺,只见那城楼顶上却有一位白衣飘飘颇有几分仙骨的人,模样完全看不清楚。 领队沉了一口气,见其他人有些面面相觑,甚至是畏缩彷徨,他咒骂了一声:“没出息的东西,我们走。” 慌乱的脚步声霎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劫狱一事可谓是一波三折,底下人无不往上望,楼上人亦是笑吟吟的望着他们,准确来说只是一个人,四目相对中,事情是越来越复杂了。 “真是乾正...哦不,乾正前辈?” 王慕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且他真的没有进去天元城呐。 “我们有救了。” 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 “老祖宗,我怎么越看越不像呐。” 在场的八个人中,除了唐渺熟悉以外,竟没有一个人认识乾正。 当然了,高手也不是随随便便就露面的。 白衣男子确实飘逸,脸上挂着看似漫不经心的微笑,实则暗藏杀机,他内心的情绪不会写在脸上,这种人的心思最是无法看透。 唐渺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因为也没有必要。 一行人出城往龙牧江的方向而去,那里有人接应他们。 “乾正”的出现让所有人都深感意外,他代表着天一门,不出现也就罢了,可是却偏偏在他们劫狱失败后出现,这让小茹心里格外不舒服,即便他是绝世高手,小茹也并没有像王慕那样病态的崇拜。 “乾正”走路确实在飘,唐渺看着都觉得累,趁着他从自己身边溜过去时,他没好气的吐道:“装什么呢,不累吗?” “大侠应该有大侠风范。” “乾正”冲他微微一笑,眼中含情脉脉。 出城后又赶了几里路,众人这才停下来休息,王慕坐不住了,赶紧问道:“前辈,您怎么会出现在河督城?” “此事说来话长...” 他的脸上浮现出若有若无的惆怅之色。 “乾正”抬手一指天穹,沉吟了些许,缓缓的开口说道:“前几日乾某夜观天象,发现紫微星忽然黯淡无光,预示着灾难降临。” “同时有一颗妖星格外耀眼,妖星所指为东方,乃我大楚王都之地,天子脚下,若是妖孽降世祸乱人间,乾某定不饶他。” 扯些玄学虚无缥缈的事物,除了跟着点头,好像也没有其他方式能够赞赏他的这番比实力还要高深莫测的话了,王慕认同的点头,挠着脑袋呵呵笑道:“前辈要去王都?” 他抓住了一个关键点,想必这也正是“乾正”想表达的意思,我不是有意来此,纯属路过。 唐渺内心一番苦笑,心想你们到底又在搞什么鬼? “正是如此,不过乾某在路上听说有人要寻天一门主持正义,可有这番事?” 小茹顿时来了精神,还扯那些废话干嘛,早这样说不就完事了,她任性的直接跪在了地上,一脸诚恳的说道:“前辈,现在只有你能帮助小女了。” “快起来,乾某可不值得你这一跪。” “乾正”脸上的笑容顿时收敛了几分,小茹这一跪,就算他是假的面子上也挂不住,想来也不是这么容易就可以糊弄过去的。 小茹不肯起,王慕眼珠一转,急中生智道:“只要前辈你答应为师傅,为演武堂,为薛家主持正义,小茹姐就起来。” “嗯嗯...” 小茹眼眶微微泛红,为了报仇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乾某此番救下你们不就是为了此事吗,还不速速起身。” 他有意无意的瞟了眼唐渺,后者脸色略有丝玩味。 “真的,那小女就先谢谢前辈了。” “乾某倒是对那些道听途说的事有所耳闻,不过都是些细枝末节罢了,既然你是薛宗师的独女,你的话可信度最高,你且说给乾某听。” “乾正”说到了点子上,这次急匆匆的被演武堂拉去充数劫狱,八年前的乌黎村灭村惨案以及这次看似由官府主导的薛家灭门惨案的始末他都一无所知,这次倒是可以趁机好好听听,究竟黑本就是黑,还是黑白颠倒。 事情首先从薛宗师无端被太守派人捉拿着手开始讲起,说到薛宗师被捉拿的理由,就不得不提及八年前的乌黎村灭村惨案了。 那便又是一个传奇故事,薛邡怒气冲冠,一人屠村。 第十七章 乌黎村 现存的乌黎村旧址在河督城西北郊外,三道镇往北三里之外的一处山坳中,颇为隐秘。早些年那地方人迹罕至,到后来不断有人搬进村子里,三道镇逐渐壮大的同时,乌黎村也被其他人所知。 乌黎村,一个名不经传的小村子,却在八年前,也就是大楚显宗二十九年间被早已经名声在外的河督城演武堂薛宗师屠村,在当时可谓是轰动整个王朝,令朝野震惊。 薛宗师是疯了吗,他一人屠村,以铁血手段,造成了三十余口一百多条人命的惨案,不过这件事即便在当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但在接下来的几个月的时间内,也就是显宗三十年年前给朝廷压了下来,不了了之,随后也没有人接续过问。 此事确实有很大的蹊跷,疑点甚多。 倘若乌黎村只是一个普通的村子,薛宗师肯定是必死无疑,不论是被朝廷通缉又或是被江湖的绿林好汉所杀,都没有好结果。 其次,一百多条人命可不是闹着玩的,若朝廷不妥善处置,如何给百姓一个交代,但令人诧异的是,偏偏河督城的百姓对此事的反应也很平淡,好似吃饭喝水一样稀疏平常。 “我爹从来没有对我提及过此事,我娘也所知甚少,小女只是偶尔听演武堂的长辈们提起过,但每到关键性事件他们也绝口不提此事,仿佛是种可怕的禁忌,唯有一人总是不胜其烦的对我回忆当年发生的事情,所有人都说人不是我爹杀的,但是又不告诉我原因,也只有他,总是极力的告诉我人的确不是我爹杀的。” 小茹回忆起此事来,神色不免有些恍惚,恍若隔世。 这也难怪了,因为这事,她全家惨遭毒手,演武堂被迫解散,就只剩下身边的几位长辈了,这如何不叫人痛心。 “他是谁?” “我师父——即虬。” “不是你父亲亲自教导你习武吗?” “是啊,但是我也有自己的师父,我的武功都是他老人家教的。” “难怪了。” 王慕挠了挠头,他似乎也是今天才知道。 演武堂的几位长辈不免相视一眼,其中那个年纪稍大的中年人一手抓住小茹的肩膀,冷不丁的喝道:“即虬?” “是啊,五叔,您认识我师父?” 五叔身子微颤,缓慢的放开了小茹的肩膀,双眼不禁有些迷离,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像是陷入了回忆当中。 演武堂众位长辈神色各异,唐渺与“乾正”相视一眼,心里便大致已经清楚,这个名叫即虬的人绝对不简单。尽管他搜肠刮肚也想不出关于此人的任何记忆,只能有两种可能:一是即虬名不经传;二则那就不是他们这一辈的人物了,或许与离冗是一辈,属于远古大神。 “噢,不知你师父现在何处?” “乾正”眉头一挑,若有所思的问道,唐渺正有如此疑问。 “北郊荷花淀,那日官府差役乔装打扮成歹人在我家行凶时,正是我师父及时赶到将我救下,后在荷花淀住了三天。” “荷花淀我倒是不清楚,不过河督城北郊便是一条龙牧江的支流,再往上便到了沔州城,那荷花淀想必是靠着龙牧江了。” 唐渺眼珠一转,缓缓的开口说道。 从乌黎村到荷花淀,一下子又跳到龙牧江的支流上,唐渺的思维跳跃的很广泛,以致于其他人都没有怎么听明白,王慕不禁砸了咂嘴,愣道:“老祖宗,这乌黎村、荷花淀以及龙牧江三者之间有关系吗?” “不知道,也许有吧。” 唐渺呵呵的笑着,将目光投到了别处。 “小慕,你还别说,他们三者之间还真有联系。” 话音刚落,小茹立马便接道。 这让其他人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尤其是“乾正”,甚至完全无法将这三者联系起来,脑海中的画面仅仅还停留在此三者的地理位置分布上,谁在谁的哪个方向,反正是有点乱了。 “小茹,不知道的你可别瞎说。” 演武堂另外一位长辈低声喝道。 “如此重要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会瞎说呢,而且还当着乾正前辈的面,你们放心好了,小女所言句句属实。师父告诉我,其实现如今荒废的乌黎村,就是从荷花淀整体迁移出去的,早些年龙牧江发大水,江水倒灌入荷花淀淹没了原先的乌黎村,他们便整体迁往了山中。” 小茹一句话便将这三者全部联系了起来,简单点来说,乌黎村早些年就坐落在龙牧江边,这样理解起来更加容易揭开故事的真相。 把一些隐秘交代清楚,唐渺就好判断了,如果早些年的乌黎村在河督城赫赫有名的话,在江湖上自然也有一定地位,那么乌黎村整个整体的身份范围就缩小了一个点上。 那乌黎村就是曾经在河督城名声显赫的江湖大族,已经销声匿迹的江湖大族,而且在河督城一带,靠着龙牧江,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乾正”从唐渺的眼神中已经读到了答案,不耐烦的催促道:“我明白了,真相就在荷花淀。” “荷花淀...可是荷花淀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啊?” 小茹吃惊不小。 “乾正”心中一叹,却是不说话,似笑非笑的看向了唐渺。 “别急小茹,你继续往下说吧,何以见得你爹不是杀人凶手?” “师父说,我爹心里有苦衷,这件事不得向任何人提起,爹临死前也终究没有为自己辩解,可是我们都知道我爹是不会杀人的。乌黎村三十多口一百多条人命呐,我无法想象那样尸横遍野的情形,可终究抵不过世人的流言蜚语,乌黎村的惨案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这八年来,爹每天度日如年,我和我爹走在大街上,别人都以为他是我爷爷。我爹一定是被冤枉的,因为...” “师父说,乌黎村的乌姓人都是自杀的,外姓人皆是被朝廷人所杀,这其中又牵扯到了其他事,却是不容许我知道。” 王慕的脑容量却是不够用了,话音未落他便惊呼道:“有这么复杂吗,原来他们都是自杀的呀。” “慕爷,你以为呢,不是一两人自杀,是整个乌姓人都自杀了,依我看肯定是被逼的。” 熊庄主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顿道。 自己不动手逼人自杀,显然已经不是一两句就能解释的。 王慕挠了挠头,苦笑道:“小茹姐,你都把我给绕糊涂了,反正人不是我师傅杀的吧。” “当然不是了,不过师父却是不告诉我他们自杀的原因,世人也不知晓其中的原由,更重要是官府以证据不足不以理会。” 小茹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心中满是悲凉。 “乾正”脸色微变,他似乎有些后悔了,早知道这么复杂就换个人来了,于是灵机一动,轻笑道:“既然你不知道,那我们找个知道的人来问问不就成了。” “那么谁知道呢?”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就在众人沉默之际,不远处的树林内却是惊起了大量鸟雀,在黑暗中扑扇着翅膀,眨眼便消失不见了。 唐渺眉头微蹙,死死的盯着“乾正”,趁其他人都不注意的时候,冷声笑道:“怒仙教果然非同小可,不过唐某劝你们不要意气用事,小心阴沟里翻船。” “见笑。” 第十八章 借一步说话 黑鸦立在墙头,朦胧夜色下,无边的黑暗显得多么罪恶。 此时的河督城内,太守府仍是灯火通明,监狱里的一具具尸体陆续在往外搬,工匠们正抓紧时间进行墙体修复。 副将从太守府衙回报,演武堂众人追逃无果后消失不见了,疑似往城外北郊的方向逃去,解兵城解家的人也尽数返回。听说前些时辰演武堂逆贼被围城门口,府役也尽快赶到现场,正欲动手时,只见城楼顶之上立着一白衣胜雪的男子,疑似天一门首徒——乾正。 “乾正?” 黑脸大汉的眼中顿时迸发出一道精芒,脸上的疲惫之色一时间荡然无存,他迟疑了片刻,愣道:“不对,他不是乾正?” “将军见过?” “有过数面之缘。” “这倒是了,解家人加上府役一共五十余众,竟没有一人认识乾正,故此他的身份却有疑虑,不过也相差无几了,卑职以为就算此人不是乾正,那也一定天一门另外的高手。” “例如...” 黑脸大汉听到他的想法,不由得笑了。 “许是年轻一辈的弟子。” 副将微微一愣,轻笑的回答道。 “罢了,不用无端猜测,若是天一门,他们迟早会找到我们。” 黑脸大汉背靠着太师椅,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疲惫感觉,他微微闭上了眼睛,嘴里还含糊不清的吐着词。 副将拱手一拜,然后便静悄悄的退出了房间。 尽管满身疲惫,但黑脸大汉仍是没有睡去,假使他没有出现在这里,乾正到来也无可厚非,不过外头都已经传疯了,乾正已经打算退出江湖成家立业了,现如今已跟随秦地三使东行求药。 若是乾正的出现是个巧合的话,那么他呢,他的出现就令人大跌眼睛了,属实不应该,莫非真的前来查明真相? 大汉脑中乱作一团,忽的刮来一阵寒风,桌案上唯一的烛火瞬间熄灭了,房间内暗的犹如地狱。 黑脸大汉蓦然的睁开眼睛,右脚便不动声色的移到了陌刀下,目光搜寻中,房间里的角落突然毫无征兆的亮起了烛光,只见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分别掌着灯,簇拥在一个纸人身旁。 大汉微微一愣,眉头不免紧皱,先是瞧了眼屋顶的方向,这才将目光毫无保留的停在了纸娃娃身上。 “你们竟还不走?” “去哪呀?” “去你们该呆着的地方。” “这脚下本就是我们该呆着的地方,不是吗?” “曾经是,现在可不是。” “好了,我们不妨谈谈正事。” “我们可没有什么好谈的。” “是吗,楚王派你来作甚,监斩还是收尸?” “阁下的话未免有些太多了吧。” 大汉不禁眯起了眼睛。 “虎将军不必动怒,妾身前来只是想向您打听一下,您可认识即虬?” “不认识。” “当真不认识?” 纸人娃娃沉默了半晌,阴阳怪气的追问道。 “九凤仙,你在考验我的耐心吗?” 虎将军的脸上无端浮现出一抹微笑来,格外渗人。 “虎将军,借一步说话可好?” ...... 真相就在荷花淀,这是所有人都公认的事实。 他们歇息了半个时辰便匆匆上路了,一路疾驰,终于在天空泛白的时候赶到了荷花淀。 北郊荷花淀。 放眼望去成片都是汪洋,彼时的荷花淀已没有夏日绿色风情,水中光秃秃的一片什么都不剩下,隐约可见几条小舟拴在渡口的木桩上。 晚秋的清晨寒气袭人,整晚陷入悲伤中的小茹站立在河水边弱不禁风的样子显得有些摇摇欲坠,禁不住寒风的侵扰,王慕将自己的袍子脱下来披在了小茹身上,两人没有避讳,也不用客套。 “早些年的荷花淀没有这么大。” 五叔似乎有点触景生情,心中一叹道。 “乌黎村迁移前的地方就在那里。”小茹伸手指了指水中央类似于孤岛、石亭的地方,又说道:“那里也是整个荷花淀水域最复杂的位置,经常有过往的船只在那里沉没,每当有人叫救命时,师父总会第一时间冲过去。” “即虬善习水性?” “乾正”忽的问道。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里毗邻龙牧江,没有不会水的。” 有了他这句话,唐渺便放心了。 即虬住的地方非常偏僻也很简陋,就几间草庐四面透风,若是下雨的话家中想必也是一片汪洋,其他人不是很理解,但是王慕一瞧便有些感同身受的说道:“高人,一定是高人。” 草庐位于河堤旁,与龙王庙做邻居,看起来虽然与船只沉没的地方相距甚远,但是直接从水里游过去的话,就很快了。 小茹朝着草庐里面叫了几声,没有人应声,她便带着众人直接去了隔壁的龙王庙,这是为了治水求雨而建立的龙王庙,河堤边还有石碑,河督城虽有管辖江河湖水的意思,但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 龙王,传说中降雨的司神,与水息息相关。 不知名的石像下,一位背影看起来格外苍老的灰袍老者盘坐在蒲团上,嘴里还念念有词的念叨着,这情形唐渺见多了,无非是在赎罪。 “师父,我爹...他去了。” 话音刚落,灰袍老者即刻也退出了状态。 小茹也应声哭泣,倚着门框,仿佛一下子被抽取了灵魂。 “时也命也。” 灰袍老者起身回过头来,眼中满是饱含深情的眼泪。 “你们都来了。” 他轻叹道。 “该来的都会来,躲不开的。” “想问什么就问吧,老夫是一个罪人。” “师父,我要为我爹报仇。” 灰袍老者的目光一下子落在了小茹身上,却是柔和了不少。 “你爹临死前让你报仇了吗?” “废话,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王慕急躁的反驳道,敢情不是你亲人死了你就不伤心是吧。 老者看着他,又看向了小茹,并不理会王慕,依旧我行我素的说道:“小茹,听为师一句劝,你就让你爹说的去办吧。” “不,我一定要为我爹报仇。” “对,我们一定要为师傅报仇,老人家您也不必担心我们的安危,有天一门为我们主持正义呢。” 王慕摸了摸鼻子,下意识的把手搭在了“乾正”的肩膀上,笑嘻嘻的回答道。 “天一门...” 灰袍老者眼中有些浑浊,嘴里念叨着:“不是离冗,不是鸿钧,不是古...敢问阁下是谁?” “天一门首徒乾正,见过前辈。” “这位呢?” 他看向了唐渺。 第十九章 说书的锅 “唐渺。” “熊壮。” “汝幸。” 他们三人依次回答道。 灰袍老者思索了片刻,脑海中都没什么深刻的印象,转而又看向了“乾正”,笑吟吟的开口问道:“天一门首徒,来头不小啊。” “过奖,老人家不请我们去家中坐坐?” “老夫看就没有这个必要的吧,有什么想问的尽管开口问吧。” “好,老人家果真是性情中人,其一您到底是谁?” “乾正”向来也不客套,随即追问道。 “老夫即虬,河督城人氏。” 灰袍老者缓步到河堤边,望着白茫茫的荷花淀,心中的阴霾一时间荡然无存,他回过头来,笑道:“听说天一门决定隐世不出了,为何还要插手这江湖中的事情?” 老人家这个问题把“乾正”给难住了,不是说好了有什么问的尽管开口吗,怎么又变成一人一个问题,一问一答了。 尽管有些迟疑,但他仍是抿嘴一笑,轻描淡写的回答道:“天下百姓决定的事情可算不得数。” “你到底是谁?” 语锋一转,“乾正”顺着上个问题不依不饶的追问道。 这个问题确实比较刁钻,让其他人都始料未及,脸色顿时大变,王慕听傻了,有些不知所措,轻声道:“前辈,您要不换个问题吧?” “哈哈,看来你们是有备而来,小茹你真的要为你爹报仇吗?” “对,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回答我的问题,乾某不想再问第二遍。” 灰袍老者眉头一挑,抬手指向了事故多发地的水域,蓦然的说道:“在那片水下有一个村子,它叫乌虬村,也就是后来的乌黎村了。” “乌虬村...可是乌虬族,河督一脉?” 唐渺沉吟了些许,顺势接过话来。 老者恍惚了一下子,猛地回头,死死的盯着唐渺,脸上惊恐的神情让人有些不明觉厉,只见他一大步跨到唐渺面前,颤颤巍巍的叫道:“唐渺...可否报上你江湖上的名字?” “虚名,不值一提。” 即虬眉头紧皱,神色有几分慌张,看起来不大的毛头小子竟让他有种针芒在背的感觉,你到底是谁。 “乌虬族河督一脉,那可是楚王亲封的圣灵一脉,传说中天下间最后的神灵后裔,历任乌虬族族长都被称为牧江王。” 河督城土生土长的五叔听到这几个词后,不免大吃一惊。 “牧江王,不就是那位住在龙牧庙的...小孩吗?” 王慕摸了摸鼻子,总算是插上了话。 “以前不是,说了你也不知道。” 五叔黑着脸,没好气的喝道。 “五叔,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王慕挠了挠头,闷哼一声。 “五叔说的不错,历任乌虬族族长都被称为牧江王,不过就在五年前,乌虬族决定隐世不出,族长将牧江王的河督称谓交到了一个孩童手中,为了保佑龙牧江风平浪静,牧江王作为龙牧江沿岸百姓的信仰住进了龙牧庙中,不过已经是名存实亡了。” “不过天下人认为,这河督一职是龙王赐予的,若是没有人担任此职,龙王爷怕是要发怒,所以这是大楚朝廷默许的结果。” “阁下知道的倒是不少。” 灰袍老者自嘲一笑,现在是越说越乱了。 “不过话说回来,乌黎村怎么就成了乌虬村了,何故?” 唐渺很快便岔开了话题。 “很简单,乌虬村就是乌黎村,两者本就是一体,乌虬族早些年就在龙牧江畔,只是后来某一天,龙牧江上突然来了一艘非常了不得的大船,这艘船长约十丈,宽也有三丈,非常气派,不过在荷花淀附近遭了贼,大船失火沉没。等到乌虬族派人赶到时,大船已经沉没了,幸运的是还有三人活着,这三人就引出了后面的故事。” “哦,是这件事啊。” “怎么,老祖宗你知道?” “那是自然,这件事在当时秘而不宣,我总算知道这次为什么是虎庆尨亲至了,这是皇家的一件丑事。” “虎将军也来了?” 灰袍老者哑然一笑。 唐渺明显愣住了,眼中满是诧异。 “虎将军名声显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老夫自然也不例外。” 灰袍老者对上唐渺深邃的目光,不疾不徐的回答道。 “噢,据我所知,当年也是虎庆尨沿着龙牧江西行为皇家处理此事,不过由于当时战乱方休,也没有多少人过问。” “狱神虎庆尨?” 王慕惊叹道。 “十八年前,显宗十九年的时候,赵、楚两大王朝之间的战事方休,整个楚王朝各处一片萧条,楚王为祈求王朝国泰民安,欲前往龙牧江祭天,皇家卫队浩浩荡荡十多条船上百号人沿着龙牧江西行,在沔州城应龙台祭坛祭天祈求王朝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完事后楚王巡视沔州府军政,但随行的贵妃深感无趣,在得到楚王允许后乔装打扮继续沿着龙牧江西行游玩,后面在机缘巧合下来到了河督城,也就是龙牧江支流荷花淀这个地方遭贼人袭击。这伙水匪最后被虎庆尨带兵给一锅端了,头颅就抛在水中以此祭奠遇害的亡魂,但贵妃却不知所踪,搜寻无果后楚王忍痛起驾回宫。” “哎,老祖宗,这个故事说书的先生好像讲过,叫...水鬼摇船,金凤落难,一波三折,展翅翱翔。” “没错,她就是如今楚王唯一的皇贵妃倪氏,三皇子殿下南洛王楚辞钧的生母。” “可是...可是说书的先生不是这样讲的?” 王慕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却是一愣,哭笑不得的说道。 “噢,那你倒是说说看,说书的先生又是如何讲述的?” 王慕环视一圈,看着小茹不正常的神情,低头微微思索了一番,不好意思的笑道:“那我就说了,权当是个乐子。” “水鬼摇船,金凤落难被一个习得水性的汉子所救,两人日久生情,暗生情愫,以天地为媒结为夫妻,行那苟且之事,后东窗事发,宫廷来人欲将那汉子当场诛杀,金凤以性命相抵求网开一面,随即抛弃那汉子接着回宫去了。” “嗬,那说书的可真不是个东西。” 听完他的话,灰袍老者冷哼一声,右手却抖动的厉害。 第二十章 “大人物” 王慕感觉这老头在辱骂自己,说书的先生怎么了,先生上下嘴唇那么一碰,那便又是一段可歌可泣荡气回肠的史诗传奇。 他不明觉厉的瞥了即虬一眼,愣道:“老人家可有何高见?” “谈不上高见,老夫只想劝你一句千万别走夜路。” 即虬眉头微挑,低声喝道。 王慕微微一愣,与老人家也不待见,黑着脸溜到了一边,他虽然机灵过头,但是也不傻,即虬话里有话,都是半截入土的人了,还为老不尊。 “行了,现在说说正事,我们连夜赶来,前辈该不会只对我们说这些风韵往事吧?” “乾正”呵呵一笑,在这里耗时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那你想听什么?” “我们还是接着来讲乌黎村吧,那挺有意思的,整个村子乌姓村民全部自杀,外姓村民皆被官府所戮,何故?” “嘿嘿,皇家的耻辱,你们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 灰袍老者长叹一声,面露若有所思的惆怅之色。 “让我好好想想看,这好像是虎将军的风格。” “哼,杂碎。” 虎庆尨何许人也,在天一门还未冒头出名之前,他的名声可谓是如雷贯日,在军中他的话便是军令,在民间若是流年不利,家中就会挂上他的一副黑面阎王像镇宅,威严自然不在话下。 二十多年前,赵王朝南下伐齐,大齐兵败如山倒的时候,大楚察觉到了机会,明宗(上一任楚王)与列位臣工商议吞并大齐的计划,虎庆尨当仁不让主动请命,为以防万一,明宗给大楚留了条退路,三十万大军他只给了七万,虎庆尨推辞不要,只带了五万人马越过魔鬼城南征,一度打到了紫山郡,后来若不是明宗遇刺身亡,虎庆尨急忙回王都奔丧负荆请罪的话,现在也就没天一门什么事情了。 军中无帅,犹如一盘散沙,虎庆尨带去的五万人马遭到了赵王朝无情的扑杀,后面幼主登基尚未亲政,太后联合几位辅政大臣夺了他的帅,匆忙发兵十万抵御赵王朝的侵略,双方僵持在了魔鬼城。 虎庆尨号称黑面阎王,他的实力无可厚非,直到幼主亲政后才重新启用,故此凡是他亲自出马的事情,那就非同小可。 “对,他是没有亲自动手。” 十三年前,却是一次突如其来的天灾,许是人祸,总之龙牧江发大水,大小河流到处决堤,一夜之间江水倒灌,农田尽数淹没,房屋倒塌无数,沿岸百姓苦不堪言。荷花淀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形成的,乌虬族搬到了西北郊外的深山中,地势稍高的地方。 沔州府受灾严重,朝廷派官员下来调查,严查之下找到了已经是皇贵妃倪氏的一丝端倪。无巧不成书,当时楚王欲立倪氏为皇后,但太后不允,故此楚王退其次封倪氏为皇贵妃。恰好有官员在河督城找到了一丝有关倪氏清白的端倪,宫中之人便以此为契机发难,十八年前的旧事被重新翻了出来。 那一日,汉子按照约定像往常一样去荷花淀守着,十年了,她不会再回来了,汉子仍不死心,从清晨到日暮,春夏到秋冬,十年如一日的等待,只见一艘气势磅礴的大船在逐渐靠近,汉子恍惚了一下子,没想到啊,她真的回来了。 那艘船简直是一模一样,他疯狂的招手,同时跃向了水中,船上的人以为有人落水,同时他也很想上船,画面竟如此的相似。 汉子一上船便彻底呆住了,船舱内没有倾世佳人,没有粉红帷幕,只有一个黑脸大汉,他端坐着,却是一言不发。 王慕实在是忍不住了,“噗嗤”一笑道:“原以为落花时节又相逢,不料却碰见了黑面阎王,厌从心中生。” “小慕,你不说话没有人当你哑巴。” 小茹的情绪比刚才要稳定多了,灰袍老者三言两语的话的确很有感染力,仿佛一下子就将人拉回到了那个令人尴尬的船上。 “我认识你,你还记得我吗?” 黑面阎王缓缓开口,汉子的半条命就已经没了。 “军爷,我们认识吗,我不记得你。” 汉子唯唯诺诺的答道。 “那我帮你回忆一下,十年前...就在这个地方,我们挥手作别。” “变化挺大的,十年前这里只是一个湖泊,船进不来,没想到啊这一下子就与龙牧江连在了一起,不知牧江王身体可好?” “我就是这一任的牧江王。” “那可要恭喜了。” 黑面阎王露出了笑容,语锋一转便轻吐道:“牧江王,楚王有请。” “楚王要见我?” 汉子明显愣住了。 “对,听说你和皇贵妃的关系还不错。” “哪个皇贵妃?” “十年前被你救下的那一位。” “呀,她都已经是皇贵妃了?” 汉子自嘲的笑了,眼中满是苦涩。 “是的,听说三个月前有人来找过你们?” “没...没有,我们村子被淹了,迁到了别的地方,没有人知道。” “那可太不幸了,如果有人已经知道了呢?” “不会的...不会的。” “你不是日思夜想的想见皇贵妃吗,跟我走吧。” “去哪里?” 黑面阎王不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汉子瞬间便紧张起来,低吼道:“军爷,我哪里也不去。” “那可由不得你了。” 黑面阎王低喝一声,突然暴起,脚边的陌刀就已经落到了手中,他猛地挥出一刀,化作一道长虹袭向了汉子。 汉子自知敌不过,转身跳入了水中消失不见。 乌虬一族,习敛息术,人人善习水性,传说中神灵龙王的后裔,敛息术小有成者便可在水下畅游无阻,黑面阎王派人亦是跳下水中去追,却是无功而返。 此时汉子早已经回到了荷花淀的岸边,他头也不回的往村子的方向走去,但是又不放心,最后先是去了河督城演武堂,找到了薛宗师。 “等等,老人家,你能仔细形容一下那一艘气势磅礴的大船吗?” 王慕惊了一下,若有所思的打断了老者的话。 “很多年了,老夫形容不上来。” 老人家蓦然的摇了摇头。 “是那样的吗?” 他指了指远处朦胧雾气中的一个影子。 第二十一章 解少主 顺着王慕的目光望过去,一艘宏伟巨大的帆船正缓慢驶来,它乘风破浪而来,穿过白茫茫的水雾,如同一只海上巨兽,势不可挡。 画面竟如此的相似,即虬脸色铁青,似乎有种想要飞过去干翻这艘船的冲动,还想故技重施吗,他瞥了瞥嘴巴,喃喃道:“他们来了。” “他们是谁?” “鬼知道,肯定不是好人。” 王慕嘟囔了一句,看向了小茹,心里寻思道:“难道我们就站在这里傻傻的等下去吗?”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何人在此装神弄鬼。” 即虬冷哼一声,整个人站的笔直,仿佛一尊古佛。 “乾正前辈,您说到底要不要等下去?” 唐渺眯着眼睛远眺,只可惜实在是隔得太远了,水面上又弥漫着大量水雾,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 “等下去也无妨,乾某说了要为你们主持正义。” “乾正”负手站立,脸上的笑容一再收敛而变得异常严肃,在这一点上,不论他的身份真假与否,都是出于本心,唐渺不禁高看了他几眼,挪愉的笑道:“哪怕是要打起来了。” “乾某无惧。” “乾正”颔首点头,脸上随即又被渗人的微笑占据了。 他的衣衫被吹得猎猎作响,海上巨兽在全速前进,给人一种十足的压迫感,风浪再起,无情的拍打着河堤。 小茹听到这话身躯不免为之一振,脸上的气色一下子恢复了过来,最开始她心里本来就有疑虑,天一门实际上主持正义的次数并不多,秦地寒泉关外力挫三邪九淫算一次,云梦国皇宫诛杀南疆岐王算一次,她的印象中也就这么两次,高手也不是什么事都会管的。“乾正”所言的确让人安心不少,果然坊间的留言并不可信,天一门就是天一门,有超级大门派的责任与担当。 “小女子先行谢过前辈,天一门不愧是天下第一门派,以匡扶正义驱除邪佞为己任,可谓是实至名归。” 小茹微微欠身拜道。 “那是,我就说天一门不会就死不救的。” 王慕接过话来,眼中充满了崇拜之色。 “姑娘过誉了。” “乾正”淡淡笑道,目光有意无意的便落在了唐渺身上。 “这位仁兄,你觉得呢?” “有负天恩。” 唐渺蓦然的抬头,且不去看任何人的目光。 其他人皆是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乾正”便已经放声大笑起来,“好一个有负天恩。” 接着便是一番静默,河堤边的人静静等待着,船上的人却是面面相觑,他们被岸上人这种处若不惊的神色给吓住了,总感觉有丝空城计的味道,便赶紧向船舱内的人禀报:“少主,河堤边有一群人等着我们,可能有诈?” “有意思,都是什么人,他们怎么知道我们的行踪?” 帘内传出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来。 “属下不知,不过其中有一人站在最前面,一身白衣胜雪...” “乾正?” “穿着白衣的束衣仙,属下跟随遇焱师兄在天一门寿诞庆典上见过此人,确实是束衣仙无疑。” “束衣仙...” 帘内人叹道:“他们也来凑热闹了,有趣极了。” 海上巨兽缓慢靠岸,未到河堤之时便放下了木梯,巨船的甲板上站满了服饰统一的年轻人,皆是绯红色的长衫,左胸口一直延伸到袖口的地方绣着金色的图案,却是解兵城解家无疑。 “解家,好大的阵仗。” “乾正”眉头微蹙,喃喃自语道。 演武堂其他人还不算很清楚,但是王慕与胡元煦交过手,一眼就看出了服饰的特殊性质,颇为恼火的低喝道:“解兵城,又是他们,简直是太猖狂了。” “解兵城,与他们何干?” 解兵城毕竟是名声在外,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知道了。 “江湖恩怨,与天一门之间的江湖恩怨。” 一直没说话的熊庄主忽的开口道。 唐渺一瞪眼,却被一阵爽朗的笑声给截住了。 只见船舱中走出了四个身披白色轻纱的少女,一人双手托着利剑,一人捧着鎏金香炉,一人拿着玉灵芝,一人持着蒲扇,奢侈的华贵之气顿时间扑面而来,最后一个身披金色锦袍的翩翩公子踏步而出,身边跟着一位看起来颇为深沉的中年人。 “呀,都是老熟人了。” 锦袍公子走到四位少女的身边,笑吟吟的说道。 话音未落,持蒲扇的少女轻轻扇着香炉,拿玉灵芝少女将其呈在了锦袍公子手边,只见他一手抚摸着,脸色便红润了不少。 “解某何德何能,竟让两位前辈吹着江风恭候,谢某实在是惭愧啊,何不上船一叙?” 锦袍公子抬手去请,竟没有多看另外人几眼。 “什么人啊这是?” 王慕一时间心直口快,下意识的说道。 “住口。” 电光火石之间,托着利剑的少女毫不客气的朝着王慕射出了一枚星落,即虬眼疾手快,脚下碎石微捻,用内力击发而出。 星落与碎石猛烈撞击后反弹,无意识的朝着甲板上的人射去,但甲板上的人本来就多,无论无何都会有人受伤。 锦袍男子冷哼一声,迅速抽出剑来,干净利落的斩下,王慕竟然没有看见他的动作,仅仅只是拔剑与回鞘的动作。 来者不善,王慕刚想破口大骂却被小茹给拉住了,看她的眼神,王慕终是压住了胸中的一团怒火。 “解遇罄,你来这里作甚?” “这句话该是我来问你吧,遇焱说血狱都离开了,你们怒仙教还死皮赖脸的待在这里作甚,你以为我不敢拿你吗?” “你大可以一试。” “乾正”看似漫不经心的笑道。 “哈哈,我们都是老朋友了,不要一见面动不动就打打杀杀,这让小辈看来成何体统,前辈您说是吧。” 解遇罄若有所思的说道,目光一转却死死的落在了唐渺身上。 “解少主客气了,有话还是直说吧。” 唐渺直视着他的目光,轻描淡写的回答道。 “也罢,我这次来的确就是为了你们天一门,这天下第一门的名头名存实亡,是不是应该易主了?” “只是为这?” “这是其一,其二......” 锦袍公子看了眼中年人,客气的拱手拜道:“这第二可是个好消息,理应由贺大人宣布。” “哈哈,解公子客气了,谁说都是一样的。” “那怎么行了,万一有人不相信呢?” 两人一唱一和说起了双簧,这在唐渺眼中如跳梁小丑一般令人耻笑,他冷哼一声,笑道:“那我自己来说吧,解兵城欲取天一门而代之,天元城重归朝廷管辖,为沔州府三城之一。” “不不不,错了错了,天元城那可是无上荣耀啊,怎么能轮到沔州府插手呢。前辈说反了,天元城从此以后改为贪食城,所辖沔州府,不知前辈可否满意?” “与在下毫无干系,解少主满意就行了,那天下百姓便又少了份疾苦,如此一来皆大欢喜。” “前辈果然是性情中人呐,晚辈佩服至极,离冗能将你收为关门弟子,实乃师门不幸啊。” 解遇罄满脸戏谑之色,眼中闪烁着深邃的精光。 “你找死。” 唐渺眉头一挑,轻吐道。 第二十二章 不重要的真相 “姓解的你说什么呢?天元城始终都是天元城,你说了不算。” 此时王慕怒吼一声,势头顿时盖过了唐渺,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乾正”诧异的回过神来,呆呆的望着他不仅苦笑道:“愣头青,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呀。” “贺大人你瞧,我说什么来着,就是有人不相信呐。” 解遇罄满脸的戏谑之色,他眯着眼睛望着王慕,顺着木梯走了下来,毫不在意的叫道:“你又是谁,混江湖的?”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小爷王慕是也。” 他轻哼一声,不卑不亢的回答道,他很受用的指了指额上的发带,那一个“慕”字的确格外显眼。 “噢,一边去。” 解遇罄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轻拂锦袍转身走向了唐渺。 好生无礼。 王慕肚子里憋了一大团火,双指一探怒道:“传闻解兵城解家传承千年,底蕴深厚,我看也不过如此,跟天一门一比差远了。” 解遇罄脸色顿时大变,他向来也不是个喜怒无常的人,但在对天一门的立场上,不允许任何人抬高,他蓦然的回头,目光尖锐无比毒辣,淡淡的笑道:“送他上路。” 话音刚落,甲板上站着的人个个空翻而下,直挺挺的落在了王慕面前,解遇罄的话犹如圣旨,领了圣旨那便犹如猛虎下山,势不可挡。 演武堂众人也看出了解兵城的强盗行径,与王慕并肩站在了一起。 大战一触即发,王慕也并非贪生怕死的主,有长辈朋友心上人并肩战斗,姚战那便战吧,解兵城又如何。 “束衣仙,你让开,我不想与你们为敌。” “这次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束衣仙挪愉瞧了眼处若不惊的唐渺,轻描淡写的回答。 “哦,你们又在盘算什么计划呢?” “呀,解兄严重了,我们怒仙教的口碑就如此不堪吗,难道就不能交个朋友吗,唐兄以为何?” “没这个必要,唐某只有敌人,你们是...血狱也是...你也一样。” 唐渺把最后几个字咬得很重,嘴角微微上扬,甚至有些摩拳擦掌恨不得立马大干一场的意思。 “束衣仙...老夫好像在哪里听过?” “呀呀呀,天下刺客道第一人怎么好像不是很出名的样子。” “是你!” 即虬惊叹一声,似乎比听到他叫乾正更让人激动。 但激动的不止是他一人而已,束衣仙名动天下,虽然毁誉参半,但是一身实力无人小觑,若是束衣仙所知甚少,刺客道第一人知道的也寥寥无几,但是刺客道第一人与束衣仙这两者加在一起,那绝对是秒天秒地秒空气的存在,因为见过他真面目的人不是具尸体,那便是老弱妇孺,当然了这只是江湖传言。 “那天一门...” 小茹心中坚持的正义一时间轰然倒塌。 “天一门...看来是老天爷都不让你们好过,一个怒仙教,一个天一门,竟让人提不起劲来,不是就他咯。” 解遇罄的嘴角挂着丝丝笑意,这是不是有种民生所向的感觉。 这前后一息时间的反差太大,演武堂众人又恨又怒,适当的与他们几人保持了距离,什么天一门也不过是一个幌子。 “动手吧。” 解遇罄挥了挥手,似笑非笑的朝着束衣仙走去。 “你心中是否感到愤怒?” “没有人能扰乱我的内心,你父亲也即便如此。” 被拆穿后他也丝毫不恼怒,因为不论是乾正也好,束衣仙也罢了,无非是个名声罢了,他——小人物也能主持正义。 演武堂众人被围了起来,不愧是传承千年的家族,这些身着统一服饰的解家子弟,他们露出左臂,清一色的墨绿掩月臂格外刺眼,这样看来解遇焱似乎也没有特别厉害的过人之处。 他们也是第一次见这玩意,丝毫不敢怠慢,背靠着背每人盯着好几个解家子弟,关于束衣仙的身份,天一门的唐渺,乾正的林林总总也没有人再去关注了。 河堤边,风云变幻,海兽在怒吼,助威这一场毫无悬念的战斗。 左手掩月臂,右手袖里剑,他们招数一致,令人眼花缭乱。 解遇罄仍是抚摸着玉灵芝,注意力也是高度集中。 高手对决,敌不动我不动。 “解少主,这都多少年了,体内的寒毒还没解呢。” 唐渺盯着他的玉灵芝,一针见血的说道。 解遇罄微微一怔,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束衣仙算是也看出来了,满脸的叹息之色,遗憾的直摇头,很贱的样子不禁让人恨得牙痒痒。 要说震惊的当属船甲板上的那位贺大人了,不过他的震惊并不是来自于解遇罄体内的寒毒,而是唐渺的这番话。 “你到底是谁啊,天一门的...” 他搜肠刮肚一番,八王交代特别要注意的几个人中显然没有此人。 “托前辈的洪福,寒毒虽然能彻底除掉,但是也死不了。” “死不死的就太难听了,不过残废罢了。” 唐渺语出惊人,束衣仙都听呆了。 解遇罄什么话都未说,一道残影划过,他便拔剑冲了过来,速度之快令人暗自咂舌,这丝残影从眼中划过,唐渺背着手,处若不惊的操控着黑袍人,汝幸抽出纷乱挡在了他面前。 解遇罄来势汹汹,束衣仙可没有必要替他挡着这一剑,“嗖”的一下子起身飞射到半空,点地落下便已经落在了演武堂众人中间。 这身轻功着实了得,不仅是解家子弟看呆了,王慕几人也是愣住了,仿佛束衣仙才是他们共同的敌人一样。 “我说了要替你们主持正义,有我在阎王爷都带不走你们。” 很难相信,天下第一刺客会说这样的话,死在他手上的人还少吗。 实际上这只是一种江湖人的错觉,他在楚王朝行刺,传到赵王朝时那可就不得了了,出入楚王宫如入无人之境,其实人家只在里面转了一圈,根本都不敢露面。 “不必在这里装好人,你和他其实就是一伙的。” “噢,是又如何,在下是个孤儿,没有亲人,也不相信朋友,最了解我的只有敌人,宿敌,所以我愿意相信他。” “一伙...这么说其实也没错。” “你为什么要骗我们?” 小茹鼓起了勇气问道。 “骗你们没有丝毫意义,你们想知道的真相也没有任何必要,你父亲的死却与朝廷有关,那是替江湖人去送死,楚王朝刀刃下的枉死鬼罢了。虎庆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同样是为天一门而来,至于老人家所讲的故事也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 “胡说。” 即虬猛地一拂衣袖,满脸涨红。 “你们劫死牢,虎庆尨为什么要放过你们?” “老祖宗?” 王慕心一惊,下意识的开口叫道。 束衣仙神色异样,心里暗道:“小子,你这一声老祖宗叫的亲切,就等着一飞冲天吧...若是还活着的话。”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