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寒门公子》 第一章 白鹭书院 “周大统七年六月,飞将六千,击戎于塞北,斩首一万;七月,道西宁至长城,天雨骤降,逾期,尽失粮,上罢官,不忿,将三千破胡,俘两千,斩首三千,乃赦……” 一阵阵的读书声,从西宁镇白鹭书院中传出,直勾得卫烬两眼冒光,不禁嘴上跟了起来。 这读的是《周通史赵飞传》。 “烬儿,都是爹不好,爹不该受人欺骗,误买了假药,差点坏了你的性命,还送了你的读书钱,不然你早就跟隔壁纪宁一样入读白鹭书院了!” 书院大门前,此刻跪着两人,一老一少。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卫烬,而老者则是他的父亲卫义。 卫义略显沧桑的面庞上,眼下挂着有些浑浊的泪水,嘴里时不时地发出阵阵自责之声。在他面前,摆放着一篮子草鸡蛋,值不了多少钱,却是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眼下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在这里跪着祈求书院收下自己的孩子。 白鹭书院,西宁镇仅有的官学,也是众多学校中,费用最便宜的一所,一两银子便可入读一年时间。而除此之外的私学,却只是那些有钱人家能上得起。 一两银子,只需要一个家庭一个月省吃俭用,就可以攒下来的,可偏偏对于卫烬家来说,却是极难。 实际上,跪在这里的卫烬,并不是原本的卫烬,而是从地球穿越而来的同名同姓之人。 前些日子,这具身体的主人因为突发重病,气息犹存的时候,卫义听从街头庸医的劝说,为了救命而将攒了大半年的学费买了他手中的草药。一口药汤灌了下去,身体主人当场气绝,而那庸医也不知所踪。幸好同名卫烬附身,又是遇上了施药的善心和尚,他才活了过来。 继承身体主人的记忆之后,卫烬才发现自己被老天爷给坑了。 别人玩穿越,都是附身失意太子,或者是皇族庶子,再不济也是个王府公子、盛世小王爷啥的,哪怕是富家赘婿、吃软饭的没落公子,他也认了。可谁料到的,自己怎么就附身一个家徒四壁,完全没有任何背景的农户儿子呢? 要说这家农户有什么特别的,那恐怕就是眼前这篮子草鸡蛋,攒了也有大半年的时间了。当然,还是家里的那两只老母鸡辛勤工作得来的…… 我不甘心! 刚醒来的那几天,卫烬都快被继承而来的记忆摧残疯了,好几次都在心里这么怒吼着。然而,事实就是事实,没钱没背景,他也只能认了,大不了自己还有机会——读书。 没错,这个世界,靠读书是完全可以改变自己命运的。有人通过读书而摆脱自己的户籍身份,也有人通过读书而登上朝堂封侯拜相,亦有人通过读书而坐享荣华富贵,更是有人通过读书娶得娇妻美妾…… 因为,读书之人皆上榜——青云风华榜,一种为了评判读书人优劣的榜单,上榜之之人依照排名顺序,将会从立榜的家族中获取利益……这一榜单,也称之为风华序。 所以,不论是哪家的子弟,都想挤破了脑袋,入读官学或者私学,以求于科举之中受封官职,从而步入青云风华榜。 穿越而来的卫烬,自然也不例外,甚至是可以说,这条路径,是他改变自己命运的唯一办法。 家里没什么钱财,要想入读白鹭书院,就得拿这篮草鸡蛋来冲抵学费。然而,这篮子草鸡蛋,又能值几个钱呢,就算三文钱一枚,这些鸡蛋还不够半两银子! 卫烬本以为学院里的某些老师,会看在穷苦人家的身份,发发善心,权且让自己在书院里做个工读生,可事与愿违。正如前世所接触的社会那样,并不是所有的老师,都像电视剧里演的那么好心。这不,卫烬与父亲卫义就被学院里的督学大人给赶了出来,就因为掏不出那一两银子的学费! 眼看着求爷爷告奶奶没有丝毫的效果,卫烬入读白鹭书院的事情要凉,卫义急得实在是没办法,索性放下做人的尊严,拉着卫烬跪在了书院大门前磕头祈求。 “督学大人,求求您,收下孩子吧!孩子还小,不能耽误了前途!” 望着卫义磕头祈求的模样,卫烬不禁鼻子一酸,前世父母为自己操劳办事,跑遍关系找工作,而自己却……如果有机会重来,自己一定会认认真真地活着,好在上天给了他一次机会。今生,就在这个世界里度过。 “没有银子,你就是磕一百个头,他就算通过一百次入学考试,那也是白搭!还不快滚!” 霸道的声音,从大门内传了出来,不禁震得门板发颤。紧接着,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数名男子从大门内走出,其中一人浑身圆滚滚的,腰围都快赶上水桶,两腮肥肉一顿一顿的,双耳下垂,两手大拇指上各戴着一枚玉扳指,那样子要多阔气就有多阔气。其余的男子,则是手提棍棒,凶神恶煞般地盯着卫义卫烬两父子。 卫义显然是没有见识过眼前的阵仗,抬头望时,不禁浑身一怔:“督学……大……人,小的求您……收下我这个……儿子吧?” 他的目光,聚焦在了那名肥胖之人身上,卫烬知道,这就是白鹭书院的督学关缔才。 “东西带回去,再不滚蛋,我让人打得你爬回去!”关缔才冷哼了一声,一挥手,跟在他身旁的几名年轻人,迅速将卫烬卫义围住。 “大人,求您可怜可怜我家娃,咱穷人也是没办法啊!” “穷人?我看你是装的!”身为督学的关缔才,脸上没有丝毫的怜悯之色,“来啊,给我打,看他滚不滚蛋!” “你们两个,还不快走,大人都发话了,难道要受皮肉之苦?” “穷的都快当裤子了,还想来官学读书?痴心妄想!” 围上来的年轻人,顺着关缔才的话,也在不断地嘲笑着两人。当下,卫烬的拳头就捏紧了起来,准备动手,然而一想到父亲在自己身边,他便是放弃了这般想法。 卫义慌忙用自己的双手抱住篮子,这是他的命根子,更是卫烬凑钱读书的希望,万一这些人打碎了这篮子草鸡蛋,那么卫家就陷入了绝境,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见着这些年轻人围了上来,卫烬也是神色一愣,心知眼前的督学怕是财迷心窍。他和父亲,如此祈求,都没能换来丝毫的怜悯,那还跪着作甚? “爹,咱不求他,他算个老几?咱起来,咱不读白鹭书院了,咱们去霍家私学读!” 卫烬站了起来,挺着胸脯,像是在示威一样,这官学不上也罢! 私学与官学大不相同,除了学费之上的差异,还有培养目的上的不一样。 官学培养读书人,是为了参与科举以选拔官员;私学培养读书人,则是为了家族利益。前者费用便宜,后者费用不是寻常百姓能承受的。 当然,私学也并不是不能对贫民百姓开放,只要你入学考试获得那一批学子里的前三甲,同时接受私学家族提出的条件,就可以不用缴纳费用,直接得到这个家族的全力培养。 然而,这种希望,极为渺茫,再者私学家族所提出的条件,也并不是每个读书人都愿意的。这些条件,大都是要求学子入赘,这对于一个有着以男子为尊思想的读书人来说,是莫大的耻辱。 可对于卫烬来说,这至少是一种机会,或者说是天无绝人之路,自己仍旧有能够改变命运的途径。 “呦呵?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还我算老几?老子告诉你,没有我的批准,你就是有钱,也别想来这白鹭书院!” 关缔才显然是被卫烬的话给激怒了,浑身的肥肉再次一颤一颤的,他直接大踏步走到卫烬面前,抬脚就将卫义踢开,而后又是狠狠的一脚,踩在那篮子草鸡蛋上。顿时,透明的蛋清,夹杂着明黄的蛋黄液,带着破碎的鸡蛋壳,旋即从篮子里流淌了出来。 “不要,我的鸡蛋!” 卫义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得眼前的场景,沧桑的面庞上,刚刚擦干的泪水,再次重现。 “呵呵,就凭你个农村娃,还想考私学?你写的文章,能给谁看?谁稀罕看?身为督学,纵然你过了入学测试,我也不能让你入学,免得败坏白鹭书院的名声!” “爹,我们走!他既然不收,咱们何必自降尊严,向他乞求呢?”原本脸上还隐约挂着些许哀求的卫烬,听得关缔才的这番话,此刻神情变得越发刚毅起来,“关大人,这白鹭书院,我还就不上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无家财,敢叫督学你,他日提酒来拜!” 话音落下,卫烬便是搀扶着父亲上前收拾着篮子,他们已经放下了做人的尊严,跪在这白鹭书院大门前,乞求收留读书,哪怕是工读生名额也成。可没想到,换来的却是这般无情拒绝。好在,围着的这些兵丁没有动手,不然棍棒下无情,两人必定受伤。 官学?白鹭书院?呵呵,我看是敛财书院! 收拾好竹篮,卫烬抬头瞪了一眼白鹭书院的匾额,官学上不成,那我就考取私学前三名,宁可入赘富家,也不低三下四的乞求官学收留! 哼!走着瞧! 第二章 谁言寒门难出才子? “娃,都是爹不好,爹不该啊!” 卫义在卫烬的搀扶下,一路哭着回到了家里,声音中满是后悔。事情的起因,卫烬心里明白,毕竟救命钱被无良庸医给骗了,还害得卫义拿不出银子来,供卫烬入读官学。这事情搁谁头上,谁都头疼。 “爹,您放心,不仅仅是霍家私学在招生,张家、赵家、司马家等好几家私学,也都在招生呢!明天我挨个儿地去试一试,指不定能考上前三名呢!” 对于入读官学,卫烬已然不抱有任何希望;对于考进私学,卫烬还是有把握的。但是,想要考进前三名,那就得看脸了。所以,卫烬决定,接下来的日子,每处私学都去考一遍,以碰碰运气。 不过好在,上天虽然给卫烬安排了这么一个难堪的家庭背景,但也给他安排了一项特异能力,这也是卫烬醒来之后才发现的。在他的脑海中,始终浮现着一本名为“书山”的书籍,只要卫烬心里想着跟读书有关的内容,这本书就会自动生成相应的字符,供他阅读,宛若自动检索式的图书馆一般。 这就相当于上天给了卫烬读书作弊器一样! 当然,这也是卫烬敢于向关缔才口出硬气言语的原因,也是他敢说出自己能考进前三名的依仗。 “唉,咱农籍百姓,能上得起官学,就不错了。要是有那个命去免费入读私学,那也是祖坟上冒青烟了。”卫义摇头叹息,依旧不断地自责着,“爹不该信那个庸医的鬼话,误了你的前程啊!” 卫烬听了卫义的话,上手为他捏了捏肩膀,宽慰道:“爹,别人不相信你儿子,难道你还不信吗?私学难考,但只要考进了前三名,那得来的好处,可比上官学强得多,而且肯定能改善咱家的生活,像大哥卫清跌落山涧花钱治病欠下的债务、二姐卫钰将来置办嫁妆的花费等等,都能解决了!” “不管你考得上还是考不上,总得有个退路,除非你再等上一年,明年这个时候,爹能攒下学费来!” 听着卫义的话,卫烬不禁摇了摇头,他心知自己的父亲,是认定了自己考不上私学,才会说这番话的。 “相信我,爹!”卫烬郑重而且自信的说道。 这让卫义不禁有些诧异,自己这个孩子的水平,在蒙学之中,只能算得上是中等,现在怎么会这么地有把握考进私学前三名?然而,诧异归诧异,疑问归疑问,卫义听得卫烬这么说,也只好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卫烬自然将卫义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若是自己父亲不同意,就意味着彻底断了改变自己命运的路子了。 于他来说,再等上一年,自己能够顺利入读官学,倒也不是不行;然而一寸光阴一寸金的道理,卫烬也是懂得的。十六岁的年龄,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光,若是不在这个年龄段,与一众同龄人一较高下,争取踏上青云风华榜,便会留下终生遗憾。 这个世界的读书人,除了科举为官,最为明确的,就是登上青云风华榜。 青云风华榜,一种衡量读书人才学的榜单,独立于科举之外,却又和科举息息相关。 所有的读书人都认为,只有上了榜,那才是一名读书人风华绝代,名动天下的时候。 记忆中的西宁镇历史,曾经走出一名上榜人物,自那以后,名扬海内外,而为世人所崇拜。传闻,此人上榜的时候,已然三十岁…… 征战青云风华榜的,需要的不仅仅是时间,更多的是精力,不然怎么对得起“风华”二字呢?所谓风华,便是少年绝代无双骄,青云直上入朝堂! 吃晚饭时,卫烬又跟自己母亲胡氏、大哥卫清以及二姐卫钰说了一声,关于考私学的内容。与父亲卫义一样,他们一开始也是犹豫,劝告卫烬等上一年,但最终在卫烬的解释之下,纷纷表示同意。 睡觉的时候,卫烬对这个世界的记忆又进行了一番整理,发现这个世界的科技进程和政治文明,有点类似于前世的三国时代,但又不完全是,大周国外围还有着很多流浪部族,在虎视眈眈地窥探着中原,倒有点像春秋战国了。 至于文化上,虽有诗词歌赋的数百年传承,但总也比不上前世的那么优美,或者说是名人诗篇虽然多,却并没有和书山之中的内容相重复的。 然而,对于卫烬来说,不论是否有书山在他的脑海里,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到头来还是得靠自己的双手。 更何况,这一世界,科举考试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不论是诗词、对联、策论,还是兵法、谋略、骑射,甚至是茶道、画道、施政等等都会有所涉及。毕竟,科举考试会和青云风华榜挂钩,这可不是简简单单地写文章就行了的。 “霍家与赵家,这两家的私学,都在今日开考。上午是霍家,下午是赵家。” 次日清晨,卫烬稍微整理了一番自己,便是出了门,往霍家方向而去。他已经根据记忆了解过了,今日有两家私学开考。私学比之官学,有一点倒是很方便,当场报名,当场考试,次日出成绩,无需像官学那样子,迁延许久。 “这么多人?” 刚一到达霍家私学的地方,卫烬望着眼前的场景,不禁有些吃惊了。私学朱红大门前,此刻已经排起了长队。 “每人先交纳十文钱,登记之后,即可进去待考,辰时初刻开考。” 管事的人端着托盘,带着手下,沿着队伍一遍又一遍的吆喝着。 “取得前三名的人,可以得到家主赠予的丰厚奖励;幸运的人,则能被我家小姐选上,将来你们可就飞黄腾达了。” 管事的人很快就来到了卫烬面前,不过当他看到卫烬身上衣服时,原本还有些兴奋的神情,突然耷拉了下来:“哪里来的穷鬼,敢在这里凑热闹?” 卫烬被这突如其来的轻蔑之言不禁吓了一跳,再抬头望过去时,又是满脸的尴尬。队伍之中,似乎唯有他穿着粗布麻衣,浑身光秃秃的,也没有什么饰品,而其他人要么是丝绸锦缎,要么是雪纺佩玉。两相对比之下,卫烬的出身,一目了然。 “管家,不是说交钱就能考吗?我这儿有钱!”虽然被人骂作穷鬼,但卫烬懂得分寸,人家说的是事实,“管家,行行好,万一我考上了私学,又拿到了前三名,将来也有你的好处啊!” 这都是大户人家的通病,认钱不认人,就连他们的家丁都是这么个性格。 “哎呦?这穷小子,竟是敢放出这等豪言,岂不是把我们这些富家公子放在眼里了?” “咦,他是谁?都没注意到,队伍里还来了这么个穷小子?” “看他衣着,不像是商籍之民,也不像是工籍,倒像是农籍的。自古以来,农籍之人多寒门,可岂不知寒门难出贵子,更难出才子,他就算来考霍家私学,也是没有什么希望啊!” “谁说寒门难出贵子的?我都还没考,你怎么就能断定我将来不能富贵终身?再者你又凭什么说我没有才华?要我说,你这话用在你自己身上,却最为合适,富家不出才子,只出败家子!” 听得最后一句话,卫烬不禁火冒三丈,这是赤裸裸的瞧不起人,或者说是侮辱自己作为读书人的价值。 纵然管家说自己是穷鬼,他也没有这般生气,人家说的毕竟是事实,可眼下有人在侮辱自己这个寒门子弟,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若是有才,可敢跟我文战与否?” 当下,卫烬也不想多说什么,为了捍卫自己作为读书人的尊严,岂能甘于人后?所以,卫烬直接说出了狠话,古往今来,武将之间有单挑,读书人之间亦是如此,那便是文战。 “我今儿个便让你看看什么叫寒门才子!” “行了,这位公子言语冒失了一些,你且不是他的对手,他是士籍之子关啸天,家学渊源极为深厚!” 管家的拉住了卫烬,示意他作为农籍之子,不要在这一群富家公子之中挑事,不然倒霉的就是卫烬自己了。 大周王朝,士、农、工、商、兵、贱,六大户籍,依据职业性质而划分,穿着也各有象征。卫烬家里世代务农,故而粗布麻衣,属于农籍之民。六大户籍之中,贱籍最为低下,农籍比之贱籍,也就稍微好了那么一丢丢。故而,眼前这些人,一看卫烬穿着,皆是不住地出言挖苦。 “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农籍百姓,想要通过踏上青云风华榜这条路,来改变自己的身份地位,然而成功者,不足千分之一。” “小子,不是我笑话你,你没有良好的家学,也没有趁手的技艺,这私学真不适合你。等着明年,再去考官学吧!” 刚刚管家的言语,已经点醒了卫烬,此时他再听到这番言论,只是冷哼了一声,不作回答。自己身为农籍之人,纵然有着书山,心存万千才华,可在眼前的这些人里,不管自己有多厉害,都得忍着他们的挖苦。不然的话,这私学考试,自己就别想参加了。 第三章 悯农 卫烬没有去理睬众人,而是伸手递上了十文大钱,这是报名费.对于卫烬来说,家里能拿出几十文钱,让他参加这两天的私学考试,已经很不错了。 管家望着卫烬手里的钱,不禁摇了摇头,却并没有去接:“私学考试,于你来说,是万万考不上的,我不忍看着你白白浪费十文大钱,徒增家庭负担,你还是回去,留待明年去考官学吧?” “管家大人,您是觉得我一定考不上这前三名吗?我叫卫烬,昨日刚被督学大人以无钱为由,赶出了官学!” 管家劝说的态度,让卫烬不禁心生好感,卫烬也便是如实相告了。诚如管家所说,等到明年的这个时候,卫烬依旧可以入读官学。但他不能等,一步慢,步步赶不上的道理,卫烬还是明白的。 十六岁,正是少年意气风发,多才多情的时候,此时不把握,更待何时? “你说得对,我确实觉得你没有希望,十文钱对于大户人家压根就不是个事,可对于你这类人来说,却是一大笔钱!你看看,最前头那几个神色冷酷的公子,哪一个不是名声在外的?” “西门大官人的儿子西门擎,十三岁就写出‘梦里不知多少楼台,曾回故都,只道天子国门今朝亡,已成空。’这等缅怀历史的优美词句;再如周家子孙周亚轩也写出‘旧日烟雨江南,秦淮岸边柳如是;扬州烽火,隔江犹闻玉树声。’这等极具诵读美感的乐曲歌词;甚至是梁家梁非凡公子也写出了‘将军坟前无人问,戏子家事天下知’如此针砭时弊的论句。” “这是什么?这就是家学!你,能做到这种程度吗?亦或者说,你能超越他们,考进前三名吗?” 管家说了一大段话,原本排着队的一众人也纷纷围了过来,就连前面那几个被点了名的公子,也不禁好奇起来。 听着管家所说,卫烬有些咋舌,果真是家庭背景不同,所造就的能力不同。若是这具身体原本主人的话,早已心生退意,然而现在却不是:“管家大人,您这是在考我啊!” “农籍小子,也要来考私学?这倒是罕见?” “刚刚听说他放出话来,要闯一闯前三名,不知是真还是假?” “可笑,这入学测试,考的又不仅仅是诗词,还有一些杂项,他一个没有家学渊源的农籍子弟,有那个能耐吗?” 有些人望着卫烬,开口嘲笑,亦有些人摆了摆手,丝毫不看好卫烬。 “穷人有穷人的能力,富家有富家的烦恼,既然你这么有想法,我来替管家出个题目考考你。你若是答得上来,你就交钱报名,准备入场考核;你若答不上来,那便回去,还是去考官学吧?” 管家本要答话,谁料围观之人伸出一只手拦住了他:“柳侠公子,你?” 卫烬闻言,不禁将目光移向了伸手拦住管家的那名公子身上,面容白净,身着雪纺丝绸长衫,手执白纸扇,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与围观众人不相同的是,柳侠的脸上,带着笑容,似乎流露出对卫烬的好奇。 “公子请出题!”卫烬摇了摇头,自己前来参与霍家私学的考试,还能有这个热身的环节,倒是不亏,“只要不是那些刁钻的问题就行。” 卫烬答应的极为爽快,一来是要展示自己的才学,给眼前的管家看看;二来也是让刚刚出言嘲笑自己的关啸天瞅瞅,这寒门到底能不能出才子。 “这个你放心!”柳侠摆了摆手,围绕着卫烬转了两圈,似是若有所思一般,继续道,“刚刚管家说到了西门公子等人,他们都擅长诗词,不妨就从诗词这一块入手吧。” “我看你,身着粗布麻衣,脸上还有些农家烟火的痕迹,既然如此,你就以农事为主题,写一首诗,让我等开开眼界。现在距离开考还有点时间,给你一炷香时间如何?” 卫烬闻言,心中不禁噗嗤笑了一声,嘴上道:“这个却是简单了,用不了一炷香时间。” 此言一出,包括管家在内的所有人,都向卫烬投来了好奇的目光。这个没有家学传承,只上过村子蒙学的少年,真的这么厉害? 但,更多的是不屑,一个没有接受过家学熏陶的少年,就算能够作诗写词,那也未必有什么韵律。 “咦?真是好大的口气!你且说来!” 柳侠闻言,也不禁稍稍吃了一惊。眼前的卫烬,浑身烟火气息,粗布麻衣,清瘦的面庞,却是多了些许自信,就好像对自己出的题目,有着十足的解答把握一般。 卫烬丝毫没有在意众人的神情变化,于他来说,不妨在此小试牛刀一下,好让这些富家公子开开眼,寻常百姓家里也能飞出个凤凰来:“诸位请听,在下心中所想,这与农事相干的,无非就是耕田种地,故而听闻柳侠公子所说,心念电转下,便是奉上一首《悯农》。” 卫烬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环顾了下四周,朝着管家施了一礼,方才继续道:“管家大人,请担待。《悯农》,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话音落下,卫烬顺势将手中的十枚铜钱放到了托盘之中,又是重新站好了自己的位置。 这首诗是前世唐代诗人李绅所写的组诗之一,读起来朗朗上口,表面上看实在描述农事艰辛,劝诫人们莫要浪费粮食,但实际上则是在反讽当时的统治者,好逸恶劳,对待底层百姓的极端剥削。 “农家之人,拿着锄头,下田侍弄禾苗,已然到了正当午,脸上的汗水,像水滴一般,落在了地里。可怜,谁能知道自己吃的盘中食物,每一粒都是他们辛苦种出来的。” 这首诗,简单易懂,卫烬说完,便是有好事之人,跟着解读了起来。一席言罢,原本有些嘲笑卫烬的众人,竟是不禁点了点头,似是有所认同一般,看样子这个农籍寒门子弟,倒是有些水平! “不错,读起来有些韵律,看样子你确实有些写诗作词的天赋,才情倒是能与我们这些公子相比。可是,你前来考霍家私学,想要拿到前三名,这其中的原因,恐怕还是想要去参与青云风华榜之争吧?”柳侠将卫烬所诵的诗句,连读了两三遍,心中越发地吃惊起来,“这个可不是会写诗词就行了的。” “柳公子,你却是多心了。” 卫烬呵呵一笑,他的目标,就是要通过参与风华榜之争,来改变自己以及家庭的命运。 “这首诗,虽然写的好,把农人耕田种地的辛苦准确表达了出来,可是后面两句,却是读起来有那么些讽刺意味,难道你个农籍小子,是在暗讽朝廷铺张浪费,奢靡无度?” 第四章 书山有路抄为径 不知是谁接了这么一句话,卫烬以及眼前的柳侠,神色巨变。如果此人真要这么说的话,那么卫烬可就是在诽谤朝廷了。这可不是随便闹着玩的,弄不好在场的相关人员,都得被带上公堂。 然而,卫烬很快就收敛起自己的神色,仿佛没听到那些话一样,却是循声望过去,发现围观之人中一名少年,长得尖嘴猴腮的模样,一脸的坏笑:“诸位请听,‘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这两句诗读起来仿佛使人置身于农田之中,感受着农籍之人的辛苦劳作。然而,这后面两句‘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很明显是暗有所指。至于说的是哪些人,我看分明就是在讽刺当今皇族,诽谤朝廷,以求自己的清高。”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嘲笑寒门难出才子的关啸天。 “关公子若是不说,我还读不出这些意味来。农籍小子也太大胆了,竟然敢写出这等诽谤朝廷的诗句?” “西门公子有什么见教?可否也是这么想的?我看这卫烬,就是在信口开河,不清楚自己的身份,说话没轻没重!” “农籍之子,就好好的种田去,掺和什么科举?免得将来步入了官场,得罪了那些皇族,掉了脑袋都不晓得什么原因。” 关啸天的言语落下,众人便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将目光集中到了卫烬身上。就连刚刚接下报名费的管家,也是脸色难堪起来,霍家私学的开办,岂能允许这等信口开河的狂徒出现? “卫烬,你的诗句,你须得给大家一个解释,不然真要闹将起来,我也要受你的连累。”柳侠的脸色很不好看,排着队伍的公子,哪一个没有深厚的背景?虽然说不上是家族里有人手眼通天,但总归会和镇子上或者是县城里的一些大人,有些关系。 如果卫烬的这首《悯农》,连带着刚刚关啸天的解读,一起传到了那些大人的耳中,恐怕诽谤朝廷,意图悖逆的罪名就得坐实了。而恰好,这始作俑者却是柳侠,因为如果不是柳侠提议,卫烬也不会作出这首诗来。 听着众人的指责,又是望着柳侠有些惨白的神色,卫烬呵呵一笑摇了摇头道:“关公子,你说的这些,纯属你的猜测,当今皇上,上体天心,下恤黎民,朝中众官也是廉洁奉公,怎么会像你说的奢靡无度?莫非,你对朝廷不满,故意拿话语来造谣?若是如此,你岂不是意图悖逆?” 这话一出口,原本脸带微笑的关啸天,瞬间神情凝固,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决然没有这般意思,都是你误解的!” “那看样子,是关公子误解了我的意思了。” 这农籍小子的口齿竟是如此的伶俐? 卫烬的话,不禁让围观的众人侧眼相看,尤其是管家,更是神情一愣,这小子倒是聪明,与这些富家公子有的一拼。 “再者,我身为农籍之人,自幼与土地打交道,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自然不敢浪费。而且,这后两句,也是我父亲大人于吃饭之时每天絮叨的内容,一餐一粒米,都得珍惜,因为这其中浸透着自个儿劳作的艰辛。” “诚然,关公子若是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我想你大概是在家里待得太久,没有去过田间地头。倘若真是如此,这将来与天下才子争夺风华榜名额的时候,施政科目中‘治农’一项,你恐怕要不合格了。” 如同柳侠之前所说的那样,诗词仅仅是科举的一部分,而科举也仅仅是青云风华榜的一部分。毕竟,能够在青云风华榜上留名的人,诗词之道只不过是小菜一碟,哪怕是卫烬口中的“治农”一项,也仅仅是人家随手就能做到的事情。 在此之前,通过记忆了解过青云风华榜的上榜要求后,卫烬都不禁有些叹息,就算有着书山,自己也未必能够上榜。这分明就是将来为官之后的政绩考核榜单,考核优异者上榜,考核不通过的则会被罢官免职,而考核成绩平平的,则一辈子默默无闻,毫不出名,更不用谈上榜的资格了。 “你……”关啸天此刻满脸已然被涨得通红,憋得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反驳卫烬,因为卫烬说的都是事实。 不论是官学读书人,还是私学出身的学子,要说他们心中没有争夺风华榜的想法,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不管你身家多高,只要存有这个心思,那就得接受风华榜九科二十五项考核,治农就是其中的一项。 然而,风华榜的考核也是残酷的,如果有一项在最终评定的时候,出现不合格,那么将会被永久地取消参评资格。事实上,在所有不合格内容中,治农往往是比例最高的。 卫烬之言,显然是戳中了关啸天的痛处,或者是所有富家公子的软肋,生来就含着金汤匙,谁又下田种地过? “咳咳,关公子,很明显卫烬没有这等意思,你就不要多想了。”柳侠闻听卫烬所说,又见得关啸天脸色通红,憋不出话来,不由得尴尬地笑了笑,上前打着圆场,“你父亲关督学,就是曾经因为治农一项不合格,而被剥夺了青云风华榜参评的资格,你难道想走他的老路?” 听得柳侠的话,卫烬原本对关啸天的来历还有些揣测,现在瞬间明白了过来,原来他是官学督学关缔才的儿子,怪不得刚刚看时,与之有些相像呢。 好嘛,冤家路窄,弄不过老子,还弄不过小子? “原来是关督学的公子?哦,看样子是真的没有去过田间地头,不懂得农籍之人的辛苦。” 卫烬有些轻蔑地笑了笑,既然是关缔才的儿子,那自己也就没必要给他留面子了。他心里清楚《悯农》诗歌的深层意思,本就是在讽刺统治者,但现在是从卫烬的口中说出,他是原创者,他才是解读这首诗的权威。 “你既然这么瞧不起农籍之人,又对我这首《悯农》有如此的误解,想必就是你自己解读的那样,家中奢靡无度,铺张浪费,像你这等的富家公子,我瞧不起你。” “嘶——”一些公子听得卫烬此言,不禁倒吸了一口气,我的乖乖,这是何方的农籍之人,竟是如此的傲气? “咳咳,诸位公子,还是别争了,这时间也快到了。”管家察觉到一丝不妙,若是自己再不阻止,恐怕嘴炮吵了起来,就没休没止了,误了考试,他可担当不起,“关公子,还是回去排队吧,免得乱了顺序。” “哼!”关啸天顺着管家的话,冷哼了一声,便是瞟了一眼卫烬,“走着瞧。” “他是关督学的公子,与他父亲一样,品行极差,嘴巴阴损,你只当他说的话都是一堆狗屎就行了。” 众人继续排队,柳侠恰好在卫烬身后,见着卫烬神色有些冷淡,便是上前轻声耳语。 “他父亲是官学督学,握着一群学子的生杀大权,还是别惹他的好。” 听得柳侠的话,卫烬收敛起自己的神色,心中却是变得极为狠厉。若是他与关啸天都考上这霍家私学,那么自己有的是办法来恶心这家伙。 官学白鹭书院门前的那一幕,卫烬可还没忘记,既然没办法整老子,那就整一整儿子,哼,让你狗眼看人低! 队伍再次恢复到先前安静的状态,管家在收好报名费并做登记之后,待得梆子声响,方才将众人放进考场。“铿锵——”一声,朱红大门关闭,私学考核开始,私学书院重新恢复到了安静的样子。 卫烬坐在霍家私学的考场中,望着桌子上的考卷,不禁头皮一阵发麻。 私学的考试,果真是与官学大不相同,想要考上,不凭真才实学,那是极难成功的。 官学毕竟是面向于平民大众的,所考察的内容,仅仅是蒙学之中所学的;但是私学却不一样,除了蒙学相关,还有一些诸如画道、茶道、花道、兵法等等青云风华榜上的科目。 卫烬浏览着试卷上的题目,这与官学入学考试相比起来,难度增加的不是一点两点。换言之,就算是官学的入学测试的首名,前来做这些题目,也未必做得出来。 蒙学所学的内容,卫烬根据记忆,很快就完成了。虽然身体原本的主人,学的不咋地,但卫烬经过前些日子的适应,已经将所学知识融会贯通,不成问题。 “这一题是兵法,竟然要根据实战案例,进行分析其中所涉及到的兵法谋略。”卫烬做完第一部分蒙学的试题后,就遇到了难题,“中汉年间,夏正平派遣使者出使雍王……其后,收西羌兵,败襄王……” 脑海中的书山快速翻动着,很快就呈现出《孙子兵法》等兵书的内容。 “这一计是瞒天过海,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需要一大篇章来分析,有点头疼。” …… 霍家私学的考试持续了两个时辰,方才结束。卫烬走出考场,与众人没有什么交流,就赶着去了赵家,赵家私学也在今日考试。 又是在考场中呆了两个时辰,等到天色黯淡下来后,卫烬方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家的方向走去。今日连着两场考试,着实累得够呛。不过好在,有着书山的协助,卫烬很多东西都能够做出来,当然结果如何,却难以知晓。 毕竟,在和候考的众人交流之后,卫烬发现,就算自己有着书山,也未必能够比得上那些自小接受风华榜训练的富家学子。书山,只能给予自己相关的知识点,却不能给予自己解题分析的能力。 然而,所谓书山有路抄为径,不抄白不抄! 第五章 三家相争 晚上回去以后,卫烬与父亲卫义、大哥卫清讲了一下白天考试的事情,而对于和关啸天之间的冲突,却是一字未提,他并不想让自己家人担心。 用过晚餐,卫烬便是回到自己房间里,温习功课去了,毕竟学而时习之,方能有所长进。 次日,卫烬早早出门,先是去了司马家,而后去了张家。今日,是这两家的私学考察,卫烬前来参与,只是为了多一份把握。 “四家考察,都已经结束。依照道理来说,今日霍家和赵家的成绩也应该出来了,我且顺路去看一看。”从张家私学考试院出来以后,卫烬不禁松了一口气,毕竟两天里连着四场考试,且难度极大,他所耗费的精力可不是一分两分的。 霍家私学大门前,石狮子前方,一块木牌之上,张贴着米黄色的榜单,上面用黑笔写着考生的名字,红笔写着相对应的分数。与前世一样,这个世界考察学习的方式,也是用的分数制。 “是今日午时三刻出来的,怪不得这个时间,没人看榜了。” 卫烬的目光,集中到了榜单最下角的时间节点上,旋即不禁摇了摇头,现在接近黄昏,自己来的时间真是不凑巧,否则的话就能遇见柳侠等人,一起沟通一下。 “首名是西门擎,九十一分,算得上高分。” “咦,柳侠排在了第二名,八十七分,不错不错。” “嗯哼?我竟然第三?”卫烬的目光,跟随着名单顺序往下看,下一刻竟是有些不可思议,“七十九分?这成绩,看样子还不赖。” 实际上,对于卫烬来说,参加私学考试,他的心里是没有底的,如今却是见得自己的名字上榜,除了惊讶,更多的是兴奋。 “若是没有书山,恐怕也难以考的这么好。” 七十九分的成绩,排名第三,属于正常水平,然而对于卫烬来说,却是另外一层意思。 “若是能够入赘霍家,我便能够改变家族命运。” 收敛起自己的兴奋劲头,卫烬再次往下看着榜单,直至一条横线出现在他的面前。卫烬自然懂得这条横线的的意思,这是录取分界线。在分界线上方,名单上的人,都属于被录取的状态;而在分界线下方的,则是未被录取的。 “一共十五个,这和官学相比,可是少了很多。这里面昨日考试前提到的诸如周亚轩、梁非凡等人,考的分数与我相近,看样子我的水平和他们差不多。只是没想到,这个关啸天竟然能够考前十,排在了第九名。” 卫烬清晰的记得,昨日前来考霍家私学的,足足有一两百人,而今却是录取十五人,可见录取率之低,也难怪自己的父亲和大哥,并不是十分的赞同自己考私学。 从榜单上的成绩来看,十五个人的成绩,除了西门擎、柳侠两人以外,其余人都在七十分到八十分之间,其中就包括卫烬。这也就意味着,将来这一分数段的学子,彼此之间的竞争,将会额外激烈。 与官学相比,私学的规模小得多,白鹭书院的任何一个学堂拉出来,其中的人数,都比私学一年的招生人数都多。但不管人数多少,任何一个能够在将来的科举之路上大放异彩,在青云风华榜上排上名号,那都是实力的象征,也同样是其所在官学或者私学的有力宣传。 天色将晚,卫烬将榜单再看了一遍,就离开了霍家私学。回去的路上,卫烬顺带看了一下赵家私学的榜单。榜单上提供给卫烬的信息,再次令卫烬心生激动。 赵家私学的榜单,卫烬排名第二,成绩八十四分,与第一名之间,只差了一分。这是一个极好的开头,意味着卫烬可以在赵家私学和霍家私学之间,进行选择,不必执着于一家私学。 “霍家是书商家族,财力雄厚;而赵家则是传承了数百年的王族后代,名望地位,人尽皆知。” 卫烬想要考私学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争取夺得前三名,以期有机会获得资助,私学免除自己的学费,为家庭减轻负担。当然,这背后的条件,倘若是像卫烬这样的穷苦学生,那便是要入赘私学家族。 很显然,卫烬现在只能这么做。不然,他将会没有别的办法,去参加科举,或者是争夺风华榜排序。除非,再等上一年时间,继续官学,然而真要是到了那个时候,卫烬家里能否掏出一两纹银,那都是个未知数。 头顶着星光,带着复杂的心情,卫烬加快了回家的步伐,今天一天又是两场私学考试,他着实有些累了。现在的卫烬,只希望赶快回到家中,在自己的破木床上,好好睡一觉。 刚一走进院中,卫烬就见到整个院落里聚集了两三桌人,自己的哥哥姐姐在忙里忙外的招呼着他们,而父亲母亲则是坐在正中桌子前,与几名中年人攀谈着。 “爹,家里这是怎么了?” “哎呦,烬儿回来了?来来,快见过赵家主事!” 卫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父亲卫义笑呵呵的拉到了桌前,桌子的一侧,则是坐着一名与父亲年龄相仿的男子。 “赵家主事?”卫烬不禁有些疑惑,但很快反应过来,心中对眼下的事情,也猜测得出十之八九,“小子卫烬,见礼了。” 对于考入私学前三名的学子,各个私学家族,都有着不一样的入学优惠条件,或者是别的打算。一般来说,不外乎金钱奖励和联姻两种,当然这是要看对象的。 比如说,像卫烬这般的穷苦学子,那便是既要金钱奖励,也要将其招为东床,为自家家族所用。这就像是前世的教育投资一样,为相应的学子提供绝佳的资源,同时也会让利用学子将来的成就,来为自己家族添砖加瓦。 别的不说,就说风华榜的问题,风华榜带来的利益,除了名声,还有珍宝行在各国产业之下的优惠条件。比如说享乐用餐,若是风华榜首名,不掏一分钱,即便是最后一名,也享有一定的优惠额度。 要知道,在珍宝行名下产业用餐,那可不是寻常人家能够进得去,更何况其中的美食,也不是寻常食材。 再者,珍宝行的主业,可是文玩宝器,若是寻常之人在其中购买珠宝首饰,没个千两白银,那是不可能的;而若是有了风华榜名次的凭证,也许只需要百两纹银即可。 当然,风华榜带来的利益,远远不止这些。 读书为了什么?名爵、封地、官职等等,只要上了风华榜,这些都能得到。这也就是为什么,很多家族会不惜花费大力气,去培养有希望上风华榜的学子。不管这名学子,最终能不能进入榜单的排序中,那些家族都会这么做。 “无碍,无碍!”赵家主事摆了摆手,笑吟吟地说道,“像卫烬公子这么有才华的少年,我赵家自然是要敞开大门欢迎的,公子称呼我赵勇就是了。” 这是话里有话,卫烬怎能听不出来,眼前的赵勇,分明就是过来招揽卫烬的。毕竟,卫烬在赵家私学的考试中,与首名仅仅差了一分。 这与招揽其他公子有所不同,原因在于,卫烬的身份,属于农籍。自古以来,农籍出身的学子,能够上得青云风华榜的,屈指可数,甚至是于比之农籍更为卑微的贱籍,都有一大批人,上得榜中排名。 也正因为如此,凡是从农籍走出来的学子,都极为渴望在风华榜上留下自己的名字,这关乎农籍这一类人的面子问题。换言之,农籍出身的学子,与其他户籍的相比,读书这一块,会更努力一些。 故而,很多私学考试,一旦前三名之中出现农籍学子,这些私学家族,就会倾尽全力去招揽。 卫烬抬眼扫了一下周围,发现来的人不少,看样子前来招揽自己的,恐怕不止赵家一家,他便是顺着赵勇的话说道:“赵主事,您说笑了。听闻贵主人赵家家主,有藏书万卷,在下想去借阅一番,不知能不能?” “哎呀呀,卫烬公子,你这是说的哪里话?凭你在试卷之中,写出的那么一句‘刀下亡魂三千,任凭血溅,斩国乱,旧时王朝多少恨,不知不知’,如此词句,便能令人刮目相看。我家主人亦是听闻这句,说是有机会,和你一起交流下这怀古词的写作。” 卫烬听得赵勇这么说,不禁会心一笑,这首词并非出自于他脑海中的书山,也不是前世哪位词人所写,而是他临场发挥的。不然,又如何借鉴前世诗词,来回答赵家私学考试中那道关于前朝皇城宫变的问题呢? “卫公子,我家主人有意招你入府,故而派遣我带来百两纹银,以作你入读我赵家私学的其他费用所需。” 赵勇说完,见得卫烬不说话,便是让人从身后端出一方托盘。下一秒,赵勇后退一步,将托盘上的红绸布掀了起来,旋即白花花的银两反射着油灯的光芒,不禁晃得院中卫家几人睁不开眼。 “老天爷诶,这得多少钱啊?烬弟,还不快答应了赵家主事?” 卫清停下手中招待众人的活计,只望了一眼托盘,便是赶紧劝说道。事实上,今日前来卫家的这几家人,都是卫烬参与私学考试所在的家族,看这阵仗,卫清自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但他心里也清楚,这些事情,该有自己的弟弟卫烬来做决断。 “赵家,你这点银两,就想招卫烬过去,也未免太寒碜了吧?” 卫清的话语还没落下,一旁的桌子前,便是站起了一名青年。那名青年,不待众人反应过来,直接将端着托盘的伙计,往后拉了拉:“在下司马家主事司马成,今日下午,司马家的私学考试成绩,已经出来。在这里,首先恭喜卫烬公子,八十七分,排名第三。” “这么快?”卫烬愣了一下,“这成绩倒是不错。” 卫烬着实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司马家的成绩,会在明日出来。望着在场的众人,卫烬猜测着,可能霍家的主事也过来了。 “百两纹银算得了什么?司马家愿意向卫烬公子开放博学藏书阁,其中的古籍,任你取阅,只要你前来司马私学便可。” “嘶——” 卫烬闻听司马成所说,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司马家的祖上是中汉年间的司马博,此人协助中汉皇帝开国,后来归隐于西宁镇传承至今。而其祖上所建立的博学藏书阁,收集了中汉年间的大批古籍经典。 这些古籍经典,乃是无价之宝,绝非百两纹银所能比拟的,且轻易之间不向外人展示。现在,司马成说出这番话,可见为了招揽卫烬,可算是下足了血本。 不管卫烬曾经成绩如何,能够考进私学前三名的,都是值得培养的。 “司马家的博学藏书阁,岂能和我霍家的鸿儒楼相比?再者,我今日奉家主之命,持有一封婚书,带来重礼,只要卫烬公子答应一声,入读霍家私学,便可做我霍家书局的少东家!” 第六章 我有选择困难症 说话之人,是霍家的主事霍三。 卫烬从未想过,自己参与私学考试,会令这三家之人拿出这么多的措施,来招揽自己。 先是赵家的百两纹银,再是司马家的一年也难得开放一次的博学藏书阁,现在却是霍家书局的少东家之位。 霍三的话,虽然说不上是语惊四座,倒也让不少人倒吸了一口气,尤其是卫烬的家人。 我的乖乖,自己这个娃,到底做了什么,竟让三家前来,共同争抢其入读对应的私学? 卫义神色满是狐疑,尽管之前他已经从这些人嘴里,听到了卫烬的私学考试成绩,但现在再看眼前的阵仗,却又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几位大人,说的哪里话,我家卫烬,怎么可能担当得起这么厚重的奖励?” “当得起,当得起,我家主人颇为欣赏卫烬公子的才华,要不然也不会特意让我带来婚书。” 霍家主事,抢先一步站在了卫义面前,这一动作,让司马成和赵勇不禁向其瞪了一眼。 “你以为就你带来了婚书不成?我这儿也有!”赵勇将一卷帛书拿出,摊放在卫义面前,“我们家小姐,能文能武,与卫烬公子最为般配!” 说完这些,赵勇还不忘在司马成面前露出得意的笑容,仿佛在告诉司马成,现在霍家和赵家都拿出了婚书,来争取卫烬,你司马家要是拿不出,还是乖乖的离开。 司马成望着赵勇微笑的神色,不禁脸上一黑:“司马家现在没有适婚年龄的女子,我家主人说了,若是卫烬公子肯入读司马私学,则认他为义子,将来与其他子嗣平分家产!” 听着几人的言语,卫义已然有些目瞪口呆,天上掉馅饼了? 天上确实掉馅饼了! 不论是霍家、赵家,还是现在说话的司马家,他们的用意很明显,都是要利用这些身外之物,将卫烬绑定到他们家族里。 卫烬并不急着做决定,三家相争,对于他来说,是最为有利的。 作为农籍之子,相比较其他人来说,卫烬有着天然的优势,那就是他的身后,没有任何的关系和背景。 这也就是为什么,眼下三家的主事,会带着各种条件,前来招揽卫烬的根本原因。 “这些事,需得我考虑考虑。”卫烬笑了笑,“毕竟,我还在等张家的成绩!” “还等些什么?卫烬公子,张家不如我家富足,更没有适婚女子,他家绝不可能像我霍家能给你提供这么好的奖励了。你想想看,你只要入读了我霍家私学,那你就是霍家书局的少东家,每月的收益有你的分成,这可是万利啊!” “再者,我家小姐霍云,与你年龄一般大小,虽然说不上是今时的貂蝉,但也是这西宁镇中出了名的美人,难道公子你就不心动吗?” 听闻卫烬所说,霍三赶紧上前絮叨了一番,这一下卫烬便是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从家族背景上来看,他实际上是倾向于赵家的,毕竟赵家乃是王族后代,属于士族阶层。其家中财富虽然比不上霍家,但好歹有那么个名声在那里,于卫烬将来走上仕途有着万般的好处。 更何况,赵家曾经有先人,被记录在《周通史》之中,而且还是单独列传。俗话说,树大好乘凉,有这么个家族当靠山,卫烬将来不发愁。 然而,此时此刻霍三给出的条件,却更让卫烬心动,少东家的地位,即便卫烬是入赘过去,那也是在整个霍家说话有分量的。而且,少东家拥有着霍家书局的分成收益,这等赚钱的机会岂能放过? 再者,传闻那霍家的小姐霍云,乃是数一数二的美女,这等艳福,三辈子都碰不到。 一时之间,卫烬心中的倾向,往霍家靠了过去。 天上掉了馅饼,现在轮到卫烬头疼起来。 司马家的条件虽然也是极为丰厚,但和霍家与赵家相比,其底蕴自然是远远不如的;至于张家,卫烬已然不再去考虑。 “我心中自然有所判断,这样子,我明日先去赵家一趟,再去霍家一行,你们二位觉得如何?” 这一下,卫烬给出了准确的答复,他要在赵家私学和霍家私学,进行选择。 显然,这其中的意思,司马成自然也听了出来,原本有些期许的眼神,瞬间变得灰败,说起话来竟是有些结结巴巴的:“卫烬公子……这么说……你……” “抱歉了,司马主事,回去帮我带个话给您的家主,就说有一日我会去贵府拜谢!” 卫烬的话一出口,原本还想要继续说些什么话的司马成,便是立刻打住了:“那……在下告辞了!” 很明显,现在卫家已经不适合他呆了。 霍三与赵勇望着司马成离去的背景,二人不禁对视一笑,但旋即变得冷若冰霜起来,互相冷哼一声。 “我这就回去跟家主说一声,明日在府中设宴,款待卫烬公子!”赵勇挥了挥手,旋即身后的小厮,便是将盛有银两的托盘,放在了桌子上,“这些银两,不成敬意,你先收下!” 卫烬见此,慌忙咳嗽一声,赶紧将托盘往赵勇面前一推,道:“我现在有点选择困难症,且等我最终决定了再说。” “赵家主事,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卫烬公子,心里压根就没有银两什么的!”霍三似乎明白了什么,开口笑着说道,那笑声,听在赵勇耳中,仿佛是嘲笑一般。 “哼,你少得意!”赵勇赶紧找了个台阶石下,“卫烬公子,在下告辞!” “我也回去,禀报一声家主,明日也在府中设宴,等待公子前往。” 霍三拱了拱手,便是道了一声告辞,待得他离去后,原本还有些吵闹的院落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烬儿,你是咋个想的?跟爹说说,有没有决定去哪一家私学读书?” 望着众人离去,卫义方成才松了一口气,老眼有些浑浊地看着卫烬。 卫烬迎上父亲的目光,沉思了一会道:“我有些选择困难,不瞒父亲说,我对这两家没什么了解,不敢贸然做决定,但现在的选择机会很多,所以我打算明日去拜会他们一下,看看哪家的风气好,我便去哪一家!” 事实上,这也是卫烬不敢收赵勇银两的原因,他还没做出最终的决定,毕竟自己都有些纠结。 倘若卫烬收了银两,那就意味着传达出一条信息,他的选择是赵家,那么霍家主事,必定会当场离去。卫烬不想到手的机会,被自己白白浪费掉。 他原本报考四家私学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够有所选择的余地,现在看来,这余地倒是有些大了。 第七章 恶奴才 与父亲说完自己的心里话,一大家子方才将院落整理完。 “三家主事来之前,隔壁纪家纪宁过来,说是要找你文战,不过被我打发走了。你说可笑不可笑,找你文战的原因,竟是这小子在书院之中,得到了夫子的夸奖,若是我猜的不错,他定然是来找你炫耀一番的。毕竟,你被关督学拒之门外了。” 纪宁是卫烬在蒙学的同窗,也是卫家邻居纪家之子。记忆深处,这个纪宁在蒙学之中的成绩,位于上等。俗话说得好,儿子拼爹,爹拼儿子,每次蒙学成绩出来,纪宁都会带着自己老爹纪力,来卫家炫耀一番,弄得卫烬和父亲,脸上好不难堪。 然而,现在不同以往,卫烬已然受到了几家私学的招揽,岂能像寻常一样避让?他便是顺着父亲卫烬的话,开口道:“麻烦父亲明日去一趟纪家,跟纪力说一声,九月十五日,官学学会我会过去,与之文战一场,顺道连本带利地跟他算一算旧账!” 当初的卫烬,差点一命呜呼,就是因为卫义听了纪力的话,找了个庸医,这等旧事,卫烬岂能忘记? “嗯!” 卫义答应了一声,今日三家过来开条件招揽卫烬,已经让他认识到,自己这个儿子,不比寻常了。换言之,卫家开始走向发达了,卫义能有什么理由再向隔壁恶邻居卑躬屈膝? “虽然如此,将来的路,是你自己走的,作为父母的,也没办法帮你太多。出身于寒门,那便是要时刻记着自己寒门子弟的身份,处处小心!” 没有什么长夜漫漫,也没有什么促膝长谈,有的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叮嘱。这其中的道理与父母的担忧,卫烬自然清楚,征战科举与风华榜的路很长…… 次日,天明时分,卫烬拜别父母,带着家中仅剩的几十文钱,往赵府而去。卫家在西宁镇东城,而赵府则是在西宁镇的西城,其中的间距足有二三十里地。这么远的距离,自然不是走路能去的,身上的那些钱,便是用来租赁快马的。 骏马飞奔,穿过镇子的城中心,不到一个时辰,卫烬便是来到了赵府。抬头望去,整座府邸布局宏大,匾额上烫金色的“赵府”二字,越发衬托出这家主人的不凡。 赵家,王族后人,来源于数百年前的赵国。那一时代,天下大乱,各个诸侯裂土称王。其后,中汉皇帝夏正平,出巴州,进军益州,破凉州,赵国终灭。他们的王族,留下数个分支,西宁赵家,就是其中的一支。 “西城卫烬,前来拜访赵家家主赵胤,还请小哥通报一声,给个方便!” 把门的小厮,身形精瘦,尖脑袋,一看就知道是个不好惹的主,卫烬便是注意着自己的身份,小心翼翼的向他说明自己的来意。 “可曾有名帖?” 小厮望着眼前的卫烬,仔细打量了一番后,脸上不由地流露出倨傲神色,似是有所不耐烦一般。 “若是没有名帖,那就离开吧。” 卫烬以为眼前的小厮没听明白自己的意思,赶紧解释道:“我是赵家私学考试第二名,受赵勇的邀请前来,还请小哥通报一下!” “你这厮,怎地说不听?今日,我家有贵客前来,家主大人,可是十分的忙,没那个闲工夫来招待你这农籍小子。再者,赵家的大门,也不是你这穷酸老百姓想进就进的!” 小厮看着卫烬谦虚的模样,越发地倨傲,说起话来也是肆无忌惮。 “看你穿的这破布烂衫,怎会是读书人?还假冒霍家私学考试的第二名?实话告诉你,今儿个府上设宴,请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就是为了招待你口中的私学考试第二名。人家那可是真才实学,身份尊贵,岂会像你这般的乡野村夫,骗吃骗喝竟是骗到了赵府来?” 小厮的废话很多,但很明显,他是以貌取人的主。所谓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奴才,现在小厮的模样,让卫烬不禁怀疑起赵家招揽自己,是否真的有诚意? 卫烬家贫,没什么钱财购置新衣服,即便是今日前来赵府拜会,身上穿的也是粗布麻衣,而且还带着两三处补丁。 这等穿着,任谁看了,都能明白卫烬的身份,也都会误认为他是沿街乞讨的乡野村夫。 “你要是想进赵府,就从旁边的小门进去!” 卫烬顺着小厮的手指方向,果真见着大门之侧,有一处小门,高度仅仅有一只手臂那么长,旁边还有一处窝棚,几只黄色土狗趴在那,不断地吐着舌头。 这不是人进的门,分明就是狗洞! 可笑,竟敢让我堂堂私学考试第二名钻狗洞,这小厮眼瞎了不是? 原本听了小厮的话语,卫烬本就心里有些不爽,待要再次解释一番的,现在他已然没有了这份耐心,不禁勃然色变,呵斥道:“区区贱籍之人,也敢狗仗人势?哼,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奴才,这赵府不来也罢!” 卫烬绝不会因为赵府开的条件,就轻易地放下自己的身段。 读书人有自己的尊严,轻易不受辱,即便是家贫无财,那也要有读书人的傲气。所谓贫者不食嗟来之食,就是这个道理。 当下,卫烬衣袖一摆,正要离去,却听得大门之内传来声音:“赵四,门外是谁来了,你怎会如此的吵闹不休?” 听声音,却是赵勇,卫烬便是停下了要离去的步子,哼,好你个狗奴才,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赵勇主事,在下不辞而别,还请您莫要见怪!” 门内的赵勇,是刚从主厅里出来,此刻听得卫烬声音,不禁喜上眉梢来,这个卫烬,倒是个守信用的人。然而,细细一听,不知卫烬这话是何意思,待得仔细一思考,赵勇不禁勃然色变,赶紧小跑出了大门。 “主事的,你可来了!这人衣衫破烂,在这里骗吃骗喝,冒充私学考试第二名卫烬,我没有放进去!” 小厮见着赵勇出来,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就像是摇着尾巴,像主人请功的土狗一般。 这副嘴脸,卫烬见了,心中直道恶心,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可见赵府里那些主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一番,听得小厮的言语,赵勇又是见得卫烬,当下脸上的神色更加阴沉。然而,当赵勇望着小厮那般笑嘻嘻请功的面容时,再想到卫烬刚刚的那句话,便是抬起大手,一巴掌呼了过去。 旋即,“啪——”的一声,清脆的耳光声音,在大门前回荡着。 小厮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懵了,但很快醒转过来,眼前的这名衣衫破烂的少年,恐怕真的是今日家主要招待的贵客。当下,他只觉得两眼冒着金星,这些完了,把人家得罪死了…… “公子……对不起……是我狗眼看人低了!”赵勇一巴掌把小厮打醒了,小厮是个聪明伶俐的人物,此刻赶紧跪了下来,向着卫烬连磕了三个响头,“小的错了,求您宽恕小的!” “你有什么好宽恕的?我身份卑贱,衣衫不雅,是个乡野村夫,只配走旁边的侧门,才能进赵府!” 卫烬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只是指着大门之侧的小门,窝棚前的几只土狗,还在吐着舌头。 这一指不要紧,便是立刻将赵勇吓得魂飞魄散,那个小门,可是赵府看门狗进出的地方啊! 我的乖乖,这个赵四,岂不是卫烬得罪死了? 莫说卫烬是读书人了,就是那寻常的地头贱籍之人,无端被人骂作狗,也不会善罢甘休的! 小厮一听卫烬这话,身形不由得一软,差点昏死过去。我的神啊,眼前的这名少年,可真是个狠角儿,这哪里是在宽恕自己,分明是在向赵勇告状!莫说宽恕了,他那轻飘飘的一两句话,就把自己往死里整了! “混账东西,老子平常怎么教你的?你这么喜欢骂人是狗,你就去狗洞那儿,给我看一辈子的狗门!” 赵勇狠下心来,他岂能不明白,眼下的情况,该怎么处理?若是自己轻易放过赵四,恐怕眼前的卫烬,就会一甩衣袖,拍拍屁股走人了,那自己又该如何跟家主交代? 故而,赵勇直接放出狠话来,不然担责任的就是自己了。话音刚落,那小厮赵四便是直接瘫在了地上,宛若烂泥一般。 卫烬没有出手阻拦的意思,而是站在那里,冷眼旁观,道:“赵府的家丁,当真是这么喜欢以貌取人吗?若果真如此,怕是我这个寒门子弟,迈不进这赵府大门了。” 轻飘飘的两句话,让赵勇不禁浑身打了个激灵,赶紧笑吟吟的走上去,拱手道:“下面人不会办事,不认得卫烬公子,出了纰漏,这是在下的过失,还请您不要介意。” “话虽如此,但这主人家的行事风格,却往往会影响到下面的家丁,我看我还是以后再考虑赵家私学吧!” “别啊,卫烬公子,您看来都来了,怎么着都得进去喝上一两杯才行!” 卫烬闻言,本就有些心生不爽,此时听得赵勇这么谄媚的话语,越发的直摇头,像这等家族,自己没必要往上靠了,便是直接拒绝:“麻烦回禀一下家主,相马失之瘦,相士失之贫,身为读书人,我也有自己的原则,士可杀不可辱!在下,告辞了!” 第八章 七步成诗 不等赵勇回话,卫烬便是一甩衣袖,而后翻身上马,快速离去。赵勇望着卫烬远去的身影,脸色变得越发阴沉起来,转过身去狠狠地踹了一脚瘫软在地的赵四,便是进了大门。 眼下,招揽卫烬的事情出了差错,不论始作俑者是谁,这个责任就是他赵勇的了,想推都推不掉! 卫烬并不在意赵勇如何想,他心里清楚,自己的那番言语,已然拒绝了赵家的招揽。现在,他只剩下一个选择,那就是霍家私学了。 “如果霍家的人,也像赵家这般,我又该如何?” 快马飞奔,很快就来到了霍府前,卫烬却停了下来。他在思考自己的退路,四家之中,张家已经不在考虑范围之内,而自己也已经拒绝了赵家和司马家,现在只剩下霍家了。 “他霍家能给出那般条件,足以证明他们的诚意,而且这些年霍家的风评极好,他们家的许多公子都潜心读书,应对科举。” 回顾记忆,关于霍家的几个片段,被联系了起来,这让卫烬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霍家的人,也许比赵家好那么许多。 卫烬翻身下马,旋即抬头望了过去,霍府的宅子虽然不如赵家那么气派,但却充满富有的气息。门前的石狮子,是上等的汉白玉制成,这在西宁镇极少见;匾额上的“霍府”二字,虽然也是烫金制成,比之赵家的,更为灿亮,这可不是寻常有钱人家就能用得起。 此刻,朱红大门前,两名仆人弯着腰,神色惶恐,像是在迎接哪名重要人物一般。 “这位小哥,可是来参与我霍府的族学文会?” 见着卫烬接近大门,其中一名仆人赶紧迎了上去,脸上的笑容比之赵府小厮,更让人感觉亲切。 “我家主人有所吩咐,今日有贵客来临,故而设下了文会,比较忙碌,公子前来,我家主人未必有时间招待。若公子无什么大事,且等晚间时刻再来可否?” 仆人说话很轻和,并没有因为卫烬的衣着打扮,而出口相阻拦,这让卫烬不由得对霍家的家风高看一眼,他便是说道:“在下卫烬,前来拜访霍家家主霍烈。” “原来你就是卫烬?我二人在这里已经等候了许多时间,请随我们来!” 另一名仆人闻听卫烬所言,不由得眼前一亮,先是有些吃惊,进而是不可思议,脸上写满了某种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的表情。 卫烬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两名仆人便是带着卫烬,进了霍府。 “现在是午时,你来的正好,府中设宴,邀请族人做一场族学文会,请快快入席!”刚进中堂,卫烬就迎面碰上了霍三,霍三赶紧放下手中的事情,打发了仆人,亲自领着卫烬入了席。 中堂之上,一方大圆桌,上面摆满了各种菜品,围在桌边的,则是霍家的一些族人,其中自然包括霍家的家主霍烈。 “家主大人,卫烬来了。”霍三将卫烬领到了霍烈面前,话音落下,原本围在大圆桌的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卫烬。 “小子唐突,请家主大人见谅!”卫烬放低了身段,“这两日已经想的差不多了,在下愿意入读霍家私学,今日特地前来拜访一下您!” 从进霍府大门的那一刻起,卫烬心里就已经做出了决定,仆人谦和,比之那些狗眼看人低的货色,来得让人舒服。 “你就是卫烬?” 霍烈有些不可思维地望着卫烬,他早就听霍家描述过卫家的家境,但想象之中,至少卫烬前来拜访,也会穿的妥妥帖帖,没想到却是满身的补丁。这个少年,家境当真是有些穷了。 “果真是寒门子弟!” “让您笑话了,家徒四壁,幸亏得了贵府私学的第三名,也让我免除了学费的担忧。”卫烬笑了笑,双手抱拳,别人对他谦和,他自然要以同样方式回敬,若是别人对他不尊,他便会百倍奉还。 “霍三已然把条件跟你说过了,你若是真的答应了,那便今晚回去和父母商量一番,且搬出你那家破房子,住到霍府里来。” 霍烈所指的条件,卫烬昨日便已然清楚,与霍云的婚书以及霍家书局少东家的地位。 “嗯嗯,我听仆人说,今日您为了我,安排了这番文会?小子一介寒门,哪里担当得起?” 卫烬在霍三的指领下,坐在了霍烈旁边的座位上,这让他有些受宠若惊,但环顾了一下四周,他便是想起了之前的问题。 为什么,自己到来霍府,要安排一场文会?文会的目的是什么?这都让他很是好奇,如果仅仅是因为考试第三,就排出这等阵仗,那绝对是闲着没事干。 卫烬扫视了一番桌上众人,有老有少,几名中年人眉头紧皱地盯着卫烬,似是想要把他吃了一般,亦有几名少年望着卫烬,两眼放光似的,仿佛见着了什么宝贝一样。 “确实,他们听闻你在考前眨眼间就做出了《悯农》一诗,有些不信。” 听着霍烈的这句话,卫烬心里明白了过来。这恐怕是霍家想要招揽自己,开出的条件上,没有达成统一,故而这些人是来试探自己有几斤几两的。 换句话说,对于招揽自己,霍家内部,实际上并没有达成统一共识。 “在下霍羽,要与你比一比,你这寒门子弟,到底有何能耐,竟让家主力排众议,要将你招入门下?” 一名少年猛地站了起来,神情略微显得有些激动,言语之中虽然带着些许轻蔑,但却格外认真。 “我曾在十步之内写下一首怀古诗!” 听着“霍羽”这两个字,卫烬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早就听说霍家之中出了个天才少年,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乃是西宁镇富家公子中数一数二的高手,有很大希望能够进入青云风华榜的排序。 如今听他所言,果真不假。不过,卫烬倒也没有什么话可说,反而是有点喜欢霍羽的性格——文人的傲气。与武将不同的是,文人会动不动,就以比试诗词来进行对决,绝不喜欢藏着掖着。 “我等也有所不服!” 有了霍羽的开头,其余几名少年,也按捺不住性子了,纷纷站了起来,想要与卫烬比试。 “几位,我是前来拜访家主大人的,恐怕没什么准备?”卫烬将目光移向了霍烈,希望他能出面制止,毕竟这么多人同时提出文会对比,卫烬还真的难以招架。 倘若是一一与之过招,论及文采,卫烬丝毫不惧,只是现在这几人同时向他发难,倒不说是惧怕,而是觉得万一自己下手太狠,便会让这些少年,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失了面子,坏了名声。这对于卫烬来说,将来自己入赘霍家,与他们无法好生相处。 然而,霍烈似乎没有注意到卫烬的眼光一样,这让卫烬彻底明白过来,恐怕霍烈也是想要见识见识自己的才华吧? 不然,以一介寒门子弟的身份,且蒙学成绩又是平平的,怎么可能像开了火箭升天一样,一步考入霍家私学的前三名呢? 这是最值得怀疑的一部分,也恐怕是霍家内部争论的焦点,至于最后霍烈是如何下定决心招揽卫烬的,那就难以知晓了。 “既然如此,那么霍羽公子,我便是与你比试一场吧?”卫烬拱了拱手,示意自己接受他的挑战,“只是这题目该如何是好?这做出的诗词,又该评判?还请几位定个规则。” 中堂之上,显然这霍羽是霍家少年们的代表,若是自己能够胜过他,那其余之人便不会用这等怀疑的眼光看着自己了。成王败寇,这些少年们,将来也会以自己为尊,入赘之后,才不会刁难自己。 所谓文会,便是以文会友,若是没有比较,那便不能称之为文会了,更何况今天的宴席主角是卫烬,他岂能不接受挑战?再者,他也要借此机会,来为自己扬名,让这些富家子弟,好好见识一下寒门公子的厉害! 霍烈闻言,身形一动,霍三见此,便是赶紧从身后摆盘的椅子上,拿过来一幅卷轴,并将其展开。众人望过去时,却见得那是一幅图画。 《煮豆》两个字,作为标题,被写在了最上方,图画中,数根大豆枝条被点燃,化作一堆火焰,火焰上方,铜锅内的豆粒,伴随着烹煮,不断的冒着热气,而在火焰旁边,则画了两人,在争夺一双筷子。 此画画得栩栩如生,虽然用的是黑色线条进行勾勒的,但那画中的煮豆情形,却让人能够无限遐想。 “主题就是这幅画!” 霍烈咳嗽了一声,示意这卫烬和霍羽。 “我记得霍羽那一次跟人比试诗词,踏出了十步,便写下了一首。卫烬毕竟是寒门子弟,想必是未曾参与这样的文会,不晓得其中的规矩。那么不妨化繁为简,走一步说一句,限你们在十步之内做出来,步数少的那一人为胜。” “大伯,这却有些难以判断,万一卫烬胡乱说了几句,四五步便作出来诗词,岂不是于霍羽不公?再者,若是霍羽公子先行作诗,卫烬公子若是作出相似的来,谁优谁劣,又岂能区分?” 其中一名少年,面露质疑之色,看样子是十分怀疑卫烬的能力。这也难怪,像卫烬这般寒门子弟,考取私学的,一千个里面能走出一个,就已经很不错了。 卫烬闻言,倒也不恼,若自己不拿出点真才实学,还真让霍府这些少年们小瞧了自己。或者是,往深了的说,若是自己十步之内作不出这幅画主题的诗词,不要说入读霍家私学了,恐怕立刻会被人以考试作弊的罪名,扫地出门,甚至是报官处理。 “既然如此,那在下先来,你们且数好步数即可,十步之内作出一首诗,未必只有霍羽公子可以,在下也行!” 卫烬当下离开了座位,来到中堂大门处,天色有些微暗,空中的几朵乌云,仿佛预示着暴风雨即将到来。 “一步了!” 有人替卫烬数出步数,出乎意料的是,卫烬没有开口,神色微变。 “两步了!” 再次传来计数的声音,这一时间,卫烬脑海中书山浮现,一首《七步诗》浮现。 “煮豆持作羹。” 第一句出口,席间众人旋即露出惊讶的表情,莫非这个寒门子弟卫烬,真的能在十步之内写出一首诗词? 不,绝不可能,这等事情,只在富家子弟之中出现,他是寒门之子,怎么可能做到? 霍羽心中的惊讶,更甚于众人,实际上当他听闻卫烬作为寒门之子,前来参与霍家私学的考试,最终考取了第三名成绩的时候,就已经怀疑卫烬是不是考试作弊了。 然而,此时此刻,卫烬的第一句诗,便是让霍羽的这种怀疑破灭…… “三步了!” “漉菽以为汁。” “四步了!” “萁在釜下燃。” “五步了!” “豆在釜中泣。” 连着三声计数,卫烬也连着吟诵了三句诗,旋即他的眼皮子耷拉了下去,似是沉浸在诗词的美妙中,完全没有注意到席间的霍羽,早已是脸色涨红。 霍羽听得出来,这首诗还没有作完,后面还有几句。 这个寒门子弟,当真能十步写出一首诗?不,他还在思考,说明他后面的诗句,一定会有差错! 霍羽心中有些不甘,这场挑战是他发起的,若是卫烬十步之内作出了诗词,那么失败的必然是他自己。因为,二人的出身不同,一个富家,一个寒门。从读书学习的资源角度来看,显然卫烬是极其稀缺的,对于霍家来说,这注定了卫烬具有更高的培养价值。 一个缺乏资源的读书人,就能有如此才华,若是给予资源,那岂不是可以一飞冲天? 但或许还有些希望,霍羽有些期待,期待着卫烬能够在后面的诗句里出错! “六步了!” “本是同根生。” 卫烬此一句出口,身形一顿,席间所有人的眼光,都齐刷刷地望向了他,都想知道他下面一句会说什么。 感受到此情此景,卫烬心中已然明了,自己用前世曹植的《七步诗》来作答图画中的内容,再合适不过了。 “七步了!” “相煎何太急!” “八步……你作完了?” 计数的少年望着卫烬停下了脚步,不禁神色一怔? “七步成诗?你……这绝不可能!” 霍羽已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站了起来,屁股底下的椅子,旋即发出“哐当——”的声响,向后倒下去。 “没错,在下可以七步成诗,霍羽公子,该你了!” 第九章 名不见经传 椅子倒落在地的声响,打破了中堂上的寂静,霍烈旋即瞪了一眼霍羽,霍羽方才意识到了自己有些失态,赶紧收敛起自己的神情,但身形仍然有些微微晃动:“这……不可能……自打我十步成诗以后,就再也没听说过有人能做到这么个地步?” “没听说过,不代表不存在。霍羽公子,是不是该你十步成诗了?”卫烬第二次提醒着霍羽,“还是说,你有什么疑问?” “且慢,卫烬你这首诗,与这幅图画想要表达的意思,有很大的出入。” 霍羽正要开口,却是被席间的一名中年男子伸手拦住,卫烬循声望过去时,发现这名男子的容貌,与霍羽有着七八分的相似,显然是父子一对。 “这位是霍畅,也是霍家私学中的算学夫子,将来会教授你们新生《算经》、《易经》等书。”霍烈起身,从霍四手中拿过画卷,“当然,我若是招你为东床,理当叫他二叔。他虽然教授算学内容,但是在诗词方面,也是有所精通的。你作的诗词到底如何,还得请他来做评判。” 霍烈说完,便是将画卷展开,旋即众人的目光,再次回到了那幅奇怪的画卷上。 “请赐教!” 闻听霍烈之言,卫烬赶紧向着霍畅躬身作揖,这是礼数,他得遵守。 席间很多人见到卫烬的动作,不禁眉头高抬一下。此子可教,虽然身为寒门,却是个知礼孩子,与霍羽刚刚的失态相比,两人的表现,高下立判! “这幅画卷上的内容,分明是两兄弟在争夺豆薯类的食物,很是写实,你的诗词中,分明没有将其描述出来!” 霍烈将画卷展开,霍畅直接指着图画中的场景,发出了质疑。这倒是出乎卫烬的意料,但他细细听了霍畅的质疑言语,总觉哪里不对,倒像是在鸡蛋里挑骨头一般。 这话一出,站在霍畅一侧的霍羽,俨然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赶紧道:“是啊,卫烬,刚刚已然说得明明白白,你这首诗分明就是随口所作,与主题不符!” “哦?真的是这样子吗?” 卫烬丝毫不惧,他压根就没有将这些质疑放在眼里,神色极为淡然。 “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这两大句诗,我想不用在下描述了吧?你若是看不明白这幅画的表面内容,那我便要怀疑你十步成诗的真实性了!” 卫烬没有见过十步成诗的案例,自然不会相信,虽说自己依靠着书山做到了,但那终究不是自己的。当然,用以应付眼前的场景,却是足够了。 “这两句,自然明白!我要说的是后两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这依旧是在写豆子,全然没有将图画之中两人相争的情形描述出来!”霍羽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急切地表达着自己的观点,“换言之,你这首诗根本就没有写完整,后面欠缺了些东西,你若是说你赢了,却是有些过早了!” 卫烬闻言,神色一愣,不禁双眼紧紧盯着霍羽,他不清楚霍羽是哪里来的自信,敢说出这般质疑的话。 “霍羽公子说的极对,卫烬这首诗,果真是残缺不堪的随口之作,没有丝毫的深意在其中。” “还是霍畅二当家有些水准,不然也难以发现卫烬诗词之中的” 霍羽迎上了卫烬的目光,被他盯得浑身直发毛,赶紧咳嗽了一声:“怎么,难道我说错了吗?” 卫烬闻言,便是咳嗽了一声,朝着席间的众人作了一揖道:“各位,小子这就来解读一下这首《七步诗》。前两句自然不必多说,的确是写实,恰到好处地说出了图画中的内容,但这第三句,却不是霍羽公子理解的那般!”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这是小子在用豆薯的角度,来描述的。你我之间本来是同一枝条上的生物,为什么彼此之间还要相互倾轧灼烧呢?”卫烬来到图画前,指着画中的场景,为《七步诗》做着解释,“结合这两人争夺的情形来看,便是我要说的了,你我本是同一母亲生下的,为什么要为了这么一点小事,而相互争斗呢?” 后一句话一出,霍羽的身形不由得向后晃了晃,整个人宛若是遭了雷击一般,说起话来却有些结结巴巴:“倒是……很形象的比喻……” “嗯,确实如此。细读之下,当真是能够发现,这两句与图画中所描述的内容,完全一致。”霍烈点了点头,示意霍四将图画收起来,“怎么说诸位?小小年纪,七步成诗,此子将来必然会资格争夺青云风华榜的名额的!” 霍烈的话,就像是定音锤一般,原本还对卫烬有些想法的几名少年,脸上纷纷流露出了退意。 “是在下输了!”霍羽的神色很冷淡,对于眼前的状况,似乎很不高兴的样子。很显然,他直接放弃了与卫烬的比试,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以这幅画内容作为诗词的主题,霍羽作不出比卫烬更好的诗词。就算作出了,也不上卫烬七步成诗! 感受着霍羽神色的变化,卫烬不禁心中摇了摇头,也难怪霍羽会有这般变化,当众输给了自己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寒门少年,今后霍府之中,便是再难有人唯他马首是瞻了。 “是诸位长辈们的抬爱,出了一道简单的,不然我实在难以做出来。”卫烬谦虚地说道,“当然,霍羽公子也是让了我,不然我也不会赢!” 这话一出,霍羽不禁心中一暖,看样子这个寒门子弟,倒是有些意思。 “不因为战胜敌手,而面露骄狂之色,也不因为众人的质疑,而丧失自己的本真,是个好苗子!” 卫烬心里很清楚,他没有借此机会,去当众挖苦霍羽,是因为接下来的时间,两人总归是要在同一屋檐下生活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万一今天把霍羽得罪死了,那自己进入霍家,十之八九会受到排挤。 “哼,什么好苗子?我看,他这首《七步诗》就是在讽刺我们霍家几位兄弟,争夺家产的事情!” 第十章 开学 正当卫烬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中堂席间,猛然站起了一名身形矮瘦的男子,他的脸上流露出极为厌恶卫烬的神色。 “三弟,你这是做什么?”霍烈脸色一怔,旋即神情不由得沉了下去,像是在遮掩什么一般,“今日做这一场文会,不曾用到你家半分银两,你又何必旧事重提,岂不是让他人笑话?” 望着席间场景,作为人精的卫烬,岂能不明白?霍家,必然存在着关于家产方面的内斗,而这个家产,十之八九跟霍烈所开出来的霍家书局少东家条件有关。 对于霍烈的话,出了那名男子之外,席间的其他人,不禁一阵骚动,但很快就安静了下来,双眼直溜溜地盯着霍烈。 “哼!”那名男子没有回答霍烈的问话,只是双手一甩,便是退席而去,临去之时还狠狠地瞪了一眼卫烬。 这个动作,倒是让卫烬有些始料未及。 若是论及才学,刚刚霍羽等人的反应,他还能理解,毕竟文人高傲,出于嫉妒之心,时不时地来上一场文斗,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可是现在,这名男子的眼神,分明是对自己怀有莫大的敌意,这却是为何? “卫烬,刚刚让你受惊了。那是我三弟霍晨,往常因为一些小事,与我闹了些矛盾!”霍烈神色有些紧张,仿佛生怕卫烬因为刚刚的事情,甩袖而去,“快快入席吧。” “这么一闹,接下来的文会,我却是没有什么兴致了。”卫烬叹息了一声,他看的明白,霍晨这是冲着自己来的,“家大业大,怎么着都会有点小事情的。” 席间的珍馐美味,寻常百姓家难以见到,这让贫贱了十六年的卫烬,大饱眼福与口福。当然,这里是霍府,卫烬用餐之时也是格外的注重礼仪,并没有显现出那种狼吞虎咽的吃相,这让席间的许多人,对其的看法再一次改观。 何以为公子?德智体美劳,首重德行操守,这其中便是包括了礼仪方面。倘若今日卫烬前来霍府,不展现文人公子所应具备的那种礼仪操行,便是会让霍府小瞧自己,甚至是之前开出的条件,都会被收回。这是在暗处,对于他的考查,亦是青云风华榜之中礼仪科所要求的一项。 “霍晨作为三当家的,对于家产分配方面,一直存在着疑义,还请卫烬公子您不要介意!”临回去的时候,霍四将卫烬送出了大门,“按照往常的惯例,私学开学,会比官学晚上十天,依旧定在了九月一日。现在还有五天时间,公子您可以在家准备准备,九月一日以后,便可入住霍府了。” 这件事席间霍烈已经向卫烬说过,此时霍四再提出来,显然是怕卫烬会忘记时间。 “我既然在席间答应了条件,那自然不会忘记相应的时间节点。”卫烬翻身上马,拱了拱手,“只可惜,今日贵府小姐霍云不在,不然也须得见上一面才好!” 卫烬口中的霍云,便是婚书中的女子,也是霍家的三小姐。只是今日卫烬来的有些不凑巧,霍云外出省亲,不曾在府上,故而未曾见到。说实在的,卫烬还真想见一见这传闻中的美女,不然心中总有那么个念想,始终说不过去。 今日霍府之行,卫烬已然是下定了决心,他要进入霍家,借助霍家的财力,来充实自己,以期实现改变自己命运的目标。 骏马奔驰,夕阳西下之前,卫烬回到了家中,将白日之事,与家人讲述了一遍。 “我说怪不得,大正午的,赵家突然派人前来赠予白银百两,然后发来请帖,邀请你去赵家正式做客,原来是因为这件事啊?” 当听到卫烬说起自己在赵家的经历时候,卫义不禁直摇头,将赵家正午所做的事情,也告诉了卫烬。 “我本想推辞,但来人二话不说,将那些银两放在了桌子上后,。不过话又说回来,你确实应该选择赵家,毕竟是王族之后,将来为官之路,少不了你的好处。若是去了霍家,按照你说的霍家内斗局面,你怕是难以安稳?” 闻听此言,卫烬不由得心中一怔,赵家这是在弥补过错,并且拿出了实际行动,赠予百两纹银。于卫家来说,百两纹银,是个天文数字,想都不敢想。 一时之间,卫烬竟是有些不知所措,但心中很快就决定了下来:“父亲,霍家的条件,比之赵家更为优厚,虽然存在一定的风险,但我仍然要去蹚一下这趟浑水。至于这一百两银子,姑且放在这里,待时机成熟,我亲自送回赵家。” 卫烬深知,不管这一百两纹银,是出于什么目的,被赵家送到自己手中的,自己都不能接受。尽管这笔银钱,对于卫家来说,可以极大地改善生活,甚至是从此可以步入富农的行列。 事实上,卫烬对于这一百两纹银,也的确很是动心,但理智告诉他,无功不受禄。 “你已经考入了霍家私学,霍家也按照往常的惯例,送来了婚书,如此说来,你已然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这些事情,由你自己解决便是可以了。”卫义压了压手,示意卫烬不必将自己的想法全部说出,“九月一日开学,你且自己准备一下,几天后我送你去霍府。” “嗯!” 这一声答应之后,卫烬心里便是清楚了,自己从今往后,就要在霍府待着了。想要改变整个家庭的命运,就要先改变自己的,入赘霍家并不是一件丢脸的事情,至少他能借助霍家的财力,继续读书,征战科举,直至有朝一日登上青云风华榜。 当然,卫烬心里也明白,整个卫家的生活质量,也会因为自己的缘故,逐渐改善,至少不会再家徒四壁了。 接下来的几日时间,卫烬都在收拾自己的东西。霍家也是爽快,直接派了几辆马车,带来了一些家庭常用物品后,就帮卫烬将东西运到了霍府。 这一幕,自然被邻居们所看到,一时之间,鸡窝里飞出真凤凰的言论纷纷传来,甚至是有人带着自己家的女儿,希望卫烬能够纳妾。这些事情,自然让卫烬有些哭笑不得,但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这些邻居,倒是真的势利。往常自己家贫困潦倒,就连吃药看病都被庸医骗得团团转,怎么没见这些人如此殷勤呢? 故而,不论是攀亲戚,还是低三下四的想要嫁女,都被卫烬通通拒绝了。 第十一章 暗讽 西宁镇上的众多私学,大多是设立在镇子中心的,与官学白鹭书院紧挨着一条街。来来往往的诸多学子,给这里带来巨大的经济潜力,也正因为如此,这里设立了许多的书局,以求收益的最大化,这其中以霍家书局的招牌最为响亮。 霍家私学,设立在了霍家书局的正对面,朱红色的大门,被重新刷了漆,亮堂堂的,门前的石头狮子,也被系上了红绸布,显示着喜庆情景。 今日是开学之日,九月一日。这也就意味着,霍家私学将会迎来新的学生。与之卫烬参与私学考试的那天一样,现在私学大门前,汇集了许多学子,新生以外,还有一些留读在私学之中的上一届学子。 “卫公子,你倒是深藏不漏啊!放榜之后,我才发现你竟然考进了前三名,这在农籍出身的学子中,可谓是绝无仅有的!” 私学大门前,卫烬遇上了柳侠,他现在满面春风,正是得意时,毕竟私学入学考试第二名,其中霍家给的好处,自然不必多说。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听闻霍家已经招你为东床,你也搬去霍府了,怎么还穿这些带着补丁的衣服,难道不怕别人笑话吗?” 与往常一样,卫烬身上,依旧是农籍子弟的穿着。听闻柳侠的言语,他不禁笑了两声:“这衣服虽然有些补丁,但还是能穿的。” “我听闻你在霍府之中,七步成诗,将霍羽比了下去?”柳侠转移了话题,他不想跟卫烬继续衣服的话题,因为还有令他更感兴趣的事情,“他是霍府的公子,又是霍畅的儿子,也是霍家私学的新生,今后你与他抬头不见低头见,必然会生出些许事端。” “这又有何难?现在为了一点点的面子彼此相争,只是徒费精力罢了,倒不如等到镇级青云风华榜评选的时候,再来真正地一决胜负。” 卫烬的神色极为淡然,青云风华榜是分等级的,镇级、县级、郡级、州级以及国家级,每个等级,都会有不同的名额。镇级一般是十人,县级则是二十人,以此类推,若是寻常学子能进入县级榜单,那便算是出人头地了。 但是,在现在入读官学或者私学的学子眼中,镇级反而比之县级更为重要。比如说,若是有人能在明年六月底,被青云风华榜遴选入镇级榜单,那么整个镇子的人都会晓得。一个镇子的地域面积并不大,这就意味着此人走到哪,都会被人认识,并且进行夸赞和尊重,这样的风光比之参与科举,进入了官场还要实在! “若是等到了那个时候,就不是你和霍羽之间的事情了,那就得跟整个镇子上的读书人相关了。上千人,一同争夺镇级榜单的十个名额,我实在不敢想象会是个什么样的场景!” 柳侠的话说得没错,卫烬心里也清楚,之所以很多家族看重青云风华榜,就是因为能够进入这个榜单,取得相应的排名,除了从立榜家族中获取利益,更重要的是那种人前风华的地位。 当然,所有的学子,也都十分的明白,想要进入榜单,那是十分的艰难。 “今年六月份西宁镇上榜的那十人,如今已经去了县学读书,据说在县学之中光彩夺目,受到许多夫子的赏识。据说,他们之中有的人,甚至是已经可以比拟上一届县榜前十名的了。” 柳侠对于青云风华榜的话题,十分的感兴趣,只要开了口,就几乎收不住了。每次卫烬都想要插上一句,却总也没有机会,只得听他继续说着。 “霍家私学,今年出了一个上榜之人,据说今日下午,会回来跟我们聊一聊这方面的事情。” “这也正是我所期待的。”卫烬听着柳侠的话,赶紧接了上去,“我在蒙学之中,虽然多有了解过青云风华榜,但所知并不十分地完全,尤其是它到底如何评价读书人的,知之甚少……” “柳侠,你怎么跟这号穷鬼在一起?难道不怕他污了你柳家的名声,坏了你柳侠的身份?” 卫烬还想继续说下去,谁料忽的一句不和谐的言语传了过来,这让卫烬心里极为不爽。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梁公子啊!” 柳侠同样心里有些不爽,自己跟卫烬在这探讨青云风华榜的事情,怎么就来了一条恶心人的狗呢? 来人不是别的,正是私学考试排名第七的梁非凡。 那一日私学门前议论卫烬《悯农》的时候,他也在场,是后来柳侠给卫烬介绍的,卫烬至今还记得他的面貌,因此刚和他一照面,卫烬就认出来了。 现在,卫烬与之靠的近,仔细打量了一番,脸色黝黑,身形瘦削,头骨尖尖的,活脱脱的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哪里像什么富家公子,分明就是金钱恶盗。 “哦?看来梁公子的身份不一般啊?”卫烬声音变冷,他不想搭理眼前的梁非凡,此人跟关啸天没什么两样,“家里确实有点穷,不如梁公子接济我几百两银子吧?” “哼,穷鬼就是穷鬼!柳侠,你看看他身着补丁,哪里像是个什么样的读书人,倒像是沿街要饭的乞丐!不要说我没提醒你,商籍子弟该有商籍子弟的风范,你莫要……” “梁公子,难道你还没听出卫烬的意思吗?”柳侠摆了摆手,显得很不耐烦的样子,“你父亲前些日子,不是开了一场募捐活动吗?这一件事,还在文武报上刊登,怎么现在没什么消息了?我后来听说,那募捐的几百两银子,全部寄到了凉州地界,用以赈灾,这可是真的?” 此言一出,梁非凡的脸色旋即变得一阵红一阵白,这个柳侠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凉州地界,何曾发生过什么灾情?就算发生灾情,也轮不到一个商籍子民,组织募捐活动,收集善款进行赈灾啊!那几百两银子,可是梁家借着青楼花魁的名头,私下里举办文会募集而来的,且早就被私吞了! 这一件事,本是少许人知晓,但谁料到当时文会,正好有文物报的查访官在那里,于是乎便有了一大篇幅的报道出来。一时之间,梁家也因为这件事被推上了风口浪尖之上,最后不得不掏出比之募捐而来多出两三倍的银两,方才将这件事摆平。 现在看来,卫烬说出这样的话来,分明就是在暗暗讽刺梁非凡,农籍穷鬼尚且有如此骨气,怎么你这个商籍子民所在的家族,却要耍手段肆意圈钱? “哼,你以为进了霍家私学,考进了前三名,就能上得了青云风华榜吗?实话告诉你,就算你在霍家私学,有着霍府的人护着你,我们这些富家子弟,照样能把你玩弄于股掌之中!” 第十二章 又见关缔才 这言语,显然是在向卫烬下达战书,或者说是在威胁卫烬。 然而,卫烬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一如既往的淡定:“用你的话说,捏死我跟捏死一只蚂蚱,又有什么区别?现在我就接招,你若是有能耐,尽管来好了!” 后面一句话,倒是在说给柳侠听一样,柳侠的脸色旋即变得古怪起来,这个梁非凡,真的是有话没话,自己找骂。 “哼,不识抬举的两个东西!” 梁非凡瞥了一眼卫烬,衣袖一甩,抬脚就准备离开,谁料却被柳侠拦住:“梁公子,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你再重复一遍?” 此刻,卫烬站在一旁,看得真切,在梁非凡说出最后“东西”两个字的时候,柳侠的脸色就变得阴沉起来。 任谁被别人骂作“东西”,谁都不好受,更何况作为柳家的少年公子,岂能容忍? 于是,公子的高傲心气,在柳侠的身上立刻表现了出来。 望着柳侠吓人的脸色,身形本就有些矮瘦的梁非凡,脸上立刻堆上了笑容,拱手道:“柳哥,对不住了,是在下冒失了,你们继续聊!” 话音落下,梁非凡便是身形一闪,赶紧离开。 卫烬见此,不禁摇了摇头,怎么现在的富家公子,都这么喜欢以貌取人?自己在这跟柳侠聊着青云风华榜的事情,都有臭虫挑出来恶心一下,真是令人作呕。 这一番吵闹后,卫烬显然是没有什么心情,继续话题了:“时间也快到了,一会进了学堂,又得跟这几人见面了!” 卫烬口中的几人,除了梁非凡,还有关啸天等人。事实上,在私学考试那一天,卫烬作出《悯农》一诗后,便是有很多人惦记上他了。 私学大门被打开,众人鱼贯而入,卫烬紧跟着柳侠,这是他第一次走进私学院落。大门之内,宽广的青石板路,两侧种植着松树,松树之中摆放着各式各样的盆栽,青石板路的尽头,则是一座三层高的木质小楼,那便是学堂所在地了。 卫烬跟着柳侠,去私学总管那里,领了笔墨纸砚以及相关的书籍,便是一道回到了学堂。 他们是新入学的学子,为了方便管理,所在学堂,被安置在了木质小楼的第一层。 “青云风华榜的要求科目,包含了科举考试的内容,与之官学相比,私学设置的课程,更为丰富。”卫烬领到了课程安排明细表,每一张表格中,都密密麻麻地写了课程安排的时间及内容,“今日辰时,私学的督学大人,会前来训导,巳时才是第一节课——算学。” 私学考试总共招收了十五个人,但是在学堂之中的,却有二十人,很明显的,其他五人是通过别的渠道进入的。 卫烬在学堂之中看到了熟人——霍羽,他正要上前打招呼,却见得他走了过来。 “明天晚上举行族宴,届时会举行射箭为乐,你可有所准备?” 霍羽脸上挂着笑意,他的话是在向卫烬下着战书,似乎在展示着自己的不甘心。毕竟,族学文会之中,霍羽输给了卫烬,与七步成诗相比,他的十步成诗,压根就上不了台面。 “射箭啊?我却是没有摸过长弓,怕是不行!” 卫烬揣着明白装糊涂,他知道这也是青云风华榜中的项目之一。富家出生的公子,自然是多有接触,而寒门子弟的卫烬,莫说是弓箭了,就是小孩子玩的弹弓,都没怎么碰过。 霍羽这是想找机会,在霍家众人面前,扳回自己的面子,不然作为霍家天才的他,岂能输于一个寒门子弟? 听闻卫烬所说,霍羽原本脸上挂着的笑意,更盛了,就仿佛看见卫烬被家里众人嘲笑的场景一般:“射箭为乐,自然跟诗词不同,到时候会有彩头的。再者,参与的人,也是家族子弟,极多,希望你能够发挥出自己的水平,让他们看看作为霍家书局的少东家,那可是名不虚传的!” 这是反话正说,卫烬岂能听不出来,便是道:“那是一定,只是怕赢了你们的彩头,会多有不便吧?” 这话一出口,霍羽的脸色就变得阴沉下来,奶奶的,老子给这卫烬下了个套,他怎么就不上钩呢?只要卫烬谦虚几声自己射艺不佳,难以与众人匹敌,自己也就能在学堂之中,当众揭露卫烬的短处,也好能恶心到卫烬。 可谁料到这货不但没有谦虚,反而是顺着霍羽的话继续说了下去,简直不按套路出牌! 失策了啊,失策了啊! “督学大人到!” 霍羽正要回应卫烬,谁料到学堂之外,有人高喊了起来,旋即三三两两成团的几人,便是回归到了早先安排好的座位上。霍羽和卫烬,自然也不例外。 学堂之中,一共安排了四列五排桌椅,与前世学校教室的布置如出一辙,刚好能够容纳下二十名学子。学堂正前方,便是夫子专用的讲桌,与讲桌相对应的学堂正后方,则是悬挂着孔老夫子的画卷。 卫烬的位置,在第三列第一排,这是按照私学入学考试成绩顺序安排的位置。在他的左手,是排在第二名的柳侠,而在他的右手,便是第四名周亚轩。 “这位督学会是谁?” 不论是私学还是官学,官府都会指定一位督学,进行教学方面的监督,且每年都会轮换。 常言道,督学督学,只有监督得好,才能学得好! 在前几年,霍家私学每年都会有几人,入读了县学或者是上了镇级青云风华榜的榜单。因此很多人都将这种教学成绩,归功于督学的身上。 学堂里显得十分安静,把学堂之外的脚步声衬托得十分明显,所有人都在好奇,这位新来的督学会是谁? 与众人一样,卫烬的目光,也盯在了学堂门口。 只是,当门口处出现督学身影的时候,卫烬的双眼,便是瞪得像个铜铃铛一样。 肥嘟嘟的身躯,满面红光,那张面孔,卫烬能记上一辈子! “怎么会是关缔才?他不应该在官学白鹭书院吗?怎么来了霍家私学?” 第十三章 衣衫不整? 连着三个问号,在卫烬的脑海中生成。依照官府的惯例,一名督学只会去一家学府任职,绝不可能兼任其他学府的。关缔才已经是官学的督学,怎么又成了霍家私学的督学,这其中的答案,恐怕只有关缔才自己知道了。 白鹭书院前的那一幕,迄今为止,卫烬仍旧有着极为清晰的记忆。对于他来说,那是他一生的黑历史,甚至说是耻辱。这等事情,他若是不回敬给关缔才,他就不叫卫烬! 但,卫烬怎么也没有想到,关缔才会来霍家私学当督学!卫烬本打算从关缔才的儿子关啸天身上入手,现在关缔才却是在霍家私学任职,一时之间,卫烬不禁有一种急切之间难以下手的感觉。 再一个问题,今天是开学第一天,也是督学前来训导众多学子的日子。刹那间,卫烬突然感觉到了一丝的痛快,那日在白鹭书院前,他对关缔才放出豪言,自己会考上私学。现在,卫烬就坐在霍家私学的学堂中,等到关缔才见到自己的那一刻,他的表情会是怎样的,卫烬不禁有些期待。 “嗯?” 关缔才走进学堂,抬眼环顾了一下位置上的众多学子,忽的双眼紧盯着卫烬,似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一般。 这等寒门子弟,竟真得考进了私学? 望着学堂中的众人,心中极为诧异的关缔才,肥嘟嘟的面庞,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真是没想到,这里能见着熟悉的面孔!” 实际上,关缔才看到过进入霍家私学的学子名单,见到“卫烬”的名字,本以为是同名同姓之人。现在看来,这学堂之中,坐的的的确确是自己之前赶出官学的卫烬无疑。 关缔才还记得,霍家私学考试结束后,自己的儿子关啸天,曾经说过关于卫烬写出《悯农》一事,自己当时不以为意。可现在……真实的卫烬,就坐在这里,那简直比自己被人扇了一巴掌,还要憋屈。 卫烬听闻关缔才的言语,心里清楚,他口中的熟悉面孔,指的就是自己了。但卫烬心里也明白,此时此刻关缔才比自己想象之中还要难受。 从一个寒门子弟,上不起官学,到考入私学,坐进私学学堂,这仿佛就是一个大耳刮子打在关缔才的脸上一般,不然他那肥嘟嘟的面庞,也不会做出那样的怪异表情。 其后的时间,卫烬心里一直盘算着,如何收拾关缔才。毕竟,白鹭书院前的那一幕,他岂能释怀? 当然,这种收拾,卫烬可不敢明目张胆,至少也得悄悄进行才是。 关缔才坐在讲桌前,也不知道自己在讲些什么,总之在他面前就坐着卫烬,那就像是一根刺,扎得他头疼!这种状况,足足持续了一个时辰。 哼,一个寒门子弟,就算考进私学,那又能怎样?迟早把你这小子,撵出私学! “训导结束之前,我再提示一些规矩,今后但凡进入私学学堂,穿就要穿出个公子模样来!”关缔才的言语顿了顿,眼神飘向了卫烬,“卫烬,去私学总管处领罚三十戒尺,衣衫不整,像个什么样子?” 此言一出,学堂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飘向了卫烬。 督学大人一来,就点名批评卫烬,难道说这个卫烬有什么得罪督学大人的地方? “这里是正式场合,身为私学学子,理当讲究自己的着装!督学大人说得对,我等以后必定会遵从!” 学堂中的众人,突然有一人站了起来,拱手附和着关缔才。卫烬循声望去,不是别人,正是在私学门口被自己暗讽的梁非凡。 “督学大人,我认为三十戒尺太少了,理当训诫五十戒尺!不管卫烬是出身于寒门,还是富家,这里是正儿八经的学堂,岂容他随性而为?身着补丁衣服,活像是沿街乞讨的那些贱民,污人耳目不说,更是败坏咱们霍家私学的形象!” 又是一人站了起来,附和着关缔才,这些人就好像先前串通了一样,统统将矛头对准了卫烬的衣着打扮。 “若是将来,他以这般形象出现在朝堂之上,那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咱们霍家私学培养出一个不知礼仪的人来?” 此人也不是别的,正是关缔才的儿子关啸天。从刚刚一开始关缔才进来的时候,卫烬就一直在琢磨关缔才为什么会突然从官学来到私学,担任督学。 要知道,这个世界的督学,就相当于前世一个学校的校长,任期之内是不可能轻易调换的。现在看来,十之八九是关啸天的缘故。 试想一下,如果关啸天的父亲关缔才,做了霍家私学的督学,那么就意味着他有了强有力的后盾。换言之,他在霍家私学横行无忌,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常言道,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如今,关缔才与关啸天父子俩,来到了霍家私学,倒是有这么点味道了。 面对这样的情况,卫烬脸不红,心不跳,缓缓站了起来说道:“督学大人,敢问我哪里衣衫不整了?” 卫烬言语一出,倒像是在质问关缔才一般。 此刻,众人方才神色一愣,旋即再次打量了一番卫烬。 他身上穿着的长衫,虽然有几块补丁,但这些补丁大都集中在袖口处,稍微遮掩一下,便是难以瞧见。 再者,这身衣服整整齐齐地套在他的身上,并无丝毫的凌乱,虽然是麻布制成的衣服,被洗得有些发白,但恰好能够看得出来,比之在座的一些人,要干净许多。 这哪里衣衫不整了? 一些看清楚卫烬衣着的人,脑袋里纷纷打上了问号。 莫非……督学关缔才大人,与这个寒门子弟卫烬,有什么过节不成,非要鸡蛋里挑骨头——没事找事? “督学大人,卫烬家境贫寒,虽然最近几日才搬入霍府,但总得有些时间置办新衣服是吧?他穿着这般,恐怕情非得已!” 柳侠站了起来,显然是在为卫烬辩护着。他是清楚卫烬在官学门口的遭遇的,也明白关缔才说卫烬衣衫不整,是在找借口,借机凌辱于卫烬。 “若是以此来重责卫烬,恐怕不好跟霍家家主交代啊!” 卫烬是怎么坐在学堂中的,所有人都明白,毕竟前三名的待遇那么丰厚。 或者,说的更直白一点,现在卫烬,算是半个霍家人,这霍家私学就是霍家支持开办的;常言道,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卫烬闻听柳侠的言语,便是对他投入了感谢的目光,道:“督学大人,若是说到衣衫不符合要求,你且看看关啸天,书院有所规定,理当佩戴汉白玉腰佩,足蹬铜丝官靴。可他呢,佩戴和田玉腰佩,足蹬银丝官靴,这分明就是在炫耀自己的富有!若是此事不管,我难以信服!” 第十四章 杀鸡给猴看 包括关缔才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料到卫烬会这么说。站在卫烬一旁的柳侠,则是不断地向卫烬使眼色,关啸天是什么人,那是关督学之子。但是,卫烬压根就没有理睬柳侠的眼神,一脸的无辜,仿佛是在装作不清楚关缔才和关啸天之间的关系。 往常关缔才是官学督学,关啸天便是在一群公子中,有着霸道的脾气;现在关缔才被任命为霍家私学的督学,仗着老子在背后撑腰,关啸天更是没有任何的忌惮。 卫烬这么说话,分明就是把关缔才父子往死里得罪。他那话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我卫烬穿成这样,你要找借口随意惩治我;那你儿子不按照规定,随意穿戴配饰,乱了尊卑,那岂不是也要处罚?若是只惩罚我一个人,那岂不是有失公正? 关缔才闻听卫烬所言,神色不由得一愣,双眼瞥向了关啸天的方向。奶奶的,打蛇不成反被蛇咬,真是晦气! 此时此刻,关啸天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暴躁起来:“卫烬,你血口喷人!” 只是,雷声大雨点小,他的一只手,早已捂住了腰间的那枚和田玉佩饰。这个动作,本没有什么,然而看在众人的眼中,显然是不打自招了。 现在的关缔才,一阵头大,早知道自己就不找借口了,现在却是被卫烬弄得下不来台。 若是处理卫烬吧,人家有的是理由,更何况柳侠的言下之意,已经讲明了卫烬为何穿的这么破烂;再一个,作为霍家私学入学考试前三名的卫烬,已经被霍家招入府中,那就算是霍家人了,关缔才哪有那个胆量,去随意处罚霍家人? 最为要紧的是,不管自己处不处理卫烬,自己都得惩治自己的儿子,谁让他的穿着,不符合院里规定呢?那可是自己的儿子啊,帮亲不帮理,自己怎能随意处罚? “咳咳,念在柳侠求情的份上,你那几十戒尺,姑且挂着,如有下次,定打不饶!”关缔才的双眼滴溜溜地转了一圈,便是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你们大家都是新来的,作为霍家私学的新生,穿着打扮、行为举止等有些不当的地方,那也是不知者不罪!” 如此说法,自然是找不出什么漏洞,既免去了卫烬的无端惩罚,也包庇了自己的儿子关啸天。 哼,老狐狸精一个!要不是自己刚刚机灵,碰巧观察到关啸天衣着上有些不对,恐怕真得去找私学总管,领罚戒尺!这个关啸天,也真不是个好鸟,竟然趁此机会,落井下石,这是想要杀鸡给猴看,给自己在学堂之中立威! 无疑,卫烬就是这只鸡,而除了关啸天以外,其他学子,都是猴! 但卫烬很清楚,这一阵子是扛过去了,往后的时间,鬼知道关缔才和关啸天父子,会弄出什么事情针对自己。他有些想不明白,除了家境与户籍原因以外,自己哪里招惹上了关缔才,难道出身寒门也是一种过错? “督学大人判得英明!” 这是正话反说,卫烬拱了拱手,便是坐了下去。 关缔才也是听得出来,脑门的细汗不禁冒了出来,差点就发作了起来,出言呵斥卫烬。然而这是在学堂里,关缔才做什么都得注意一下。 毕竟,当着二十个人的面,他自然得保持自己公正公平的作风,否则的话,难以服众。 “时间快到了,我的训导也该结束了。总之,今后的时间,你们得认真读书,争取进入青云风华榜的榜单,不然就难以出人头地了。再一个,也要遵守学院的规矩,不能任性胡来,毕竟你们将来,十之八九,都是要走进公众人物视野的!” 关缔才不想继续和卫烬纠结这些问题,赶紧转移了话题,同时示意刚刚站起来的人坐下。 话音落下,不等众人问礼,关缔才便是瞥了一眼卫烬,匆匆离去。 那种眼神,仿佛在警告着卫烬,在霍家私学里,得安分点,要是被他抓到什么把柄,那后果可有的受。 迎上关缔才的眼神,卫烬没有丝毫的畏惧,他现在身后有着霍家这个大靠山,难道还会怕一个小小的督学? “你今儿个算是把关啸天往死里得罪了!”待得关缔才走后,柳侠悄悄地跟卫烬说道,“现在他父亲是霍家私学的督学,两父子在这里,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算你身后站着的是霍家,但关缔才背后却是官府。两相比较下,你已然占据了下风!” 卫烬自然明白这层关系,然而在面对既定事实,他的选择也只能身不由己。身为寒门子弟,能够考入霍家私学,并被霍家招入府中,已然是极大的幸事,但作为一名读书人,他也有自己的骨气,岂能像关缔才这等小人低头? “卫烬,咱们就从这儿开始了!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寒门子弟,如何斗得过我?” 关啸天神色阴沉来到卫烬面前,“啪——”的一声,便是将自己腰间和田玉佩饰拍在了他的桌子上,旋即便是引来众人的围观。 卫烬闻言,便是冷声道:“白鹭书院前的那一幕,我岂会算了?你既然出招了,我岂能不接招?” “一个是霍家还未过门的女婿,一个是督学之子,这两人碰撞在一起,实在不敢想象会发生怎样的事情。” “卫烬在私学考试排名第三,而关啸天排名第九,很显然论及考试科目,卫烬远远地把关啸天甩在了后面。但,征战青云风华榜,却不是这么算的,我赌将来关啸天一定会与卫烬来一场入榜决斗,而且关啸天的胜率极大。” “也不能这么看,霍家既然敢下定决心招收卫烬入门,并且向其开放鸿儒楼,那说明卫烬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当然,这是表面的,若是暗中彼此之间的争斗,谁能保证不出阴招?” 一些人在议论,显然是察觉出,卫烬和关啸天之间的碰撞火花。 “我支持关公子,毕竟督学大人,是他的父亲!”梁非凡第一个选择了站队,面对卫烬,他是满脸的鄙夷,“卫烬,若是有种的,可敢在九月十五日的官学学会上,来一场文战?” 第十五章 族宴 这是在向卫烬下达战书。 所有的学子都明白,九月十五日的官学学会,是全镇所有学子的第一次正式地面对面较量。 届时,将会有青云风华榜的考核人员进行监督,同时记录学子们的表现。比之科举考试,还要来得重要。通常来说,若是有人能够在众人面前,得到考核人员的正面评价,那么在将来的镇级风华榜榜单公布之时,有很大的概率上榜。 面对这样的战书,卫烬心中自然也是十分的痒痒,他倒是要看看这个梁非凡,能够整出什么样的幺蛾子。 “我接下便是,不论是文战、武比,还是背后里出招,我都乐意。老实说,我不怕你们出招,就怕你们不出招!” 这话说得相当霸气,一众学子不禁心中惊讶起来。这个卫烬,究竟有着怎样的底气,敢说出这种话来? 关啸天的背景自然不必多说,而梁非凡也不是好惹的,现在这两个联起手来,莫说是卫烬,就是在场的霍家子弟霍羽,也未必能够斗得过他们。 “好大的口气,你等着便是了!” 关啸天一甩衣袖,面露鄙夷之色,显然是丝毫不把卫烬放在眼里。至于梁非凡,也同样冷哼一声,对卫烬充斥着明显的敌意。 一旁的柳侠,此刻已然叫苦不迭,现在卫烬招惹上了关啸天与梁非凡,怕是今后在霍家私学里,凶多吉少了。 卫烬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他只当这两人是空气罢了。在他眼里,此二人比之跳梁小丑都不如,只会口头说说,却不来点实际的,让人毫无乐趣可言。 众多学子,见着卫烬关啸天离去,便也是一哄而散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去。梆子声响后,正是巳时整点,霍畅迈着稳健的步伐进入了学堂,这一节是他的算学课。 算学相关书籍《算经》已经在卫烬的手中,整节课卫烬听得很仔细,其实就相当于前世之中的初中数学。这对于卫烬来说,压根就不是什么难事。 这一节课很快结束,中午吃完饭,众多学子,便是被召集去了学思阁,听一听今年上风华榜之人的讲述。其实就相当于一场经验分享讲座,但对于卫烬来说,极为有用。于此,他便是彻底了解了,青云风华榜的考核科目,以及考核形式。 一天的课程很快结束,卫烬回到了霍府。 如今,他的父母依旧侍弄着田地,但因为卫烬的缘故,霍家多多少少会派些下人去帮忙。至于大哥卫清,则是在霍家的帮衬下,进入了霍家书局,赚点银钱以贴补家用。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也大抵不过如此。借着卫烬被霍府赏识的机会,整个卫家,与之相比,早已是大不相同。虽然依旧是农籍身份,但总好过家徒四壁的日子。 “今日早些回来,家里举行族宴,届时会有射箭为乐!”次日临去学堂前,霍羽再次告知卫烬,关于族宴的事情,“家族里一些有头有脸的人都会来,他们听说了你的事情,都很好奇!” 这是在提醒着卫烬,今日的族宴,比上次的族学文会,来的更为正式。参与的人,也更多。 整个霍家,可远远不止霍府这一门,还有其旁支亲戚。霍府也许只从事霍家书局的生意,但是其旁支,则有很多人,进入了官府,成为士籍之人。 若是在这些人面前,失了身份,那便是丢了霍烈的脸,这让卫烬不由得感到了一阵无形的压力。 白天的课,照常如旧,没什么难度,都是一些理论性的知识,有着书山的辅助,卫烬很快就能掌握。 傍晚回到霍府,白日间的那种压力感,旋即扑面而来,卫烬一阵头大。整个霍府,虽然说不上是张灯结彩,但布置的比之往常要隆重许多,院落里人来人往,一些生面孔,也让卫烬感到浑身的不自在。 “爹,娘,大哥二姐,你们也来了?” 卫烬在偏堂中见到了自己的家人,现在卫烬算是半个霍家的人,霍家举办族宴,请卫家的人来,那也是理所应当的。 “听闻今日他们要射箭为乐,你也要参与?”卫义脸上充满了担忧,他是知道卫烬情况的,“可是你从来没有摸过弓箭之类的东西,他们这么做,分明是在为难你!” 卫义口中的“他们”,卫烬自然清楚指的是谁,只不过这是族宴的规矩,长者行酒划拳为乐,晚辈则是比一比射箭技术助兴。 “规矩如此,不分你我,我也没办法!” 卫烬坦然接受这份挑战,他没有学过射箭,但他的书山,有着关于射箭的书籍。事实上,今天一整天的课,卫烬都沉浸在自己的书山中,其目的便是要寻找有关于射箭技艺的内容。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总算有一本《箭术》,让他彻底明白射箭的基本姿势以及相关的技巧性。 虽然没有经过什么实战练习,但卫烬研读透了这本书,总归会让他有些感觉的。 “霍烈家主,似乎很看重你?” “确实如此,若不是他,我也不可能走进霍家私学读书!” 卫烬曾经跟自己父亲提过霍家的事情,心里明白,霍家内部,并不是所有人都赞同招揽自己,甚至是有绝大多数人对自己充斥着敌意,比如说上次族学文会上输了的霍羽。 想到霍羽,卫烬不禁有些怀疑起来,这个族宴,是不是霍羽跟父亲说的,好让自己在射箭为乐这个项目上找回面子? 毕竟,霍羽作为霍家年青一代的天才,其面子上若是有所损失,不去找补回来,那还是有什么威望可言?或许正是因为卫烬的出现,打破了这种情况,才让霍家会出现不同的声音。 “常言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孩儿身怀才学,怕也是一种错误。”卫烬不禁惨笑起来,都说青云风华榜相争太过残酷,可谁知道这背后,还有比文战文斗更为残酷的事情呢? 这大概跟自己的出身有关,倘若不是寒门子弟,而是富家公子,恐怕眼前的众多生面孔,见着自己都会道一声“卫公子,近来可好?”。 “卫烬,开席了,快请你家人一道入席吧?” 第十六章 捧得越高,摔得越惨 霍羽的声音传来,卫烬闻言,便是带着自己的家人,出了偏堂,往正堂而去。 正堂前方,是一片开阔的院落,其中摆放着三处箭靶,三处箭筒也依照位置与三把长弓放在一起。有小厮拿来长弓试射,一箭射偏,便是引来众人的唏嘘声。 “这射箭起始点,与箭靶之间的距离,足有百步。若是不经过训练,十发也未必能射中一发,更不用说射中那箭靶正中央的靶心了。” 不知是谁,有意无意地说出这番话来,仿佛是在说给卫烬听一样。 卫烬闻言,朝着场中望去,果真是射箭起始点,与那箭靶之处有百步之远。那箭靶之中,标记了环数,正中的红色靶心为十环,次外层白色圆环为九环,以此类推,最外一层圆环为一环。 那试射的小厮,连一环都没有射中,可见其射箭技艺的拙劣。当然,这也正如说话之人讲得那般,若是不训练,何以中靶?若是不中靶,便意味着脱靶,当着场中众多家族子弟的面,小厮的技艺都引来了唏嘘笑声,更不用说卫烬这等半个霍家人了。 “烬儿,这该如何是好?你若是中不了靶,岂不是让人笑话死?七步成诗的确有些难度,可跟这个射箭技艺相比起来,又显得小儿科了!” 卫义自然也听到了这般言语,不禁替卫烬担心起来。他心里清楚,卫烬从来没有碰过弓箭,百步之遥,想要射中,还真得靠运气。 “你毕竟还没有正式地入赘霍家,算不上是霍家的子弟,他们不能强求你的!” “父亲担忧过头了,这并非我一个人的挑战,对于霍家的其他字子弟,也一样是!”卫烬脸上挂满了笑容,仿佛是很有自信一般,“蒙学之中,那些夫子们,曾经提到过射箭的核心要义,便是离不开三点一线。这是纯理论的东西,今天我只不过是拿来试验一下。” “可你若是射不中,岂不是成了霍家的大笑话?” “卫烬父亲,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卫烬文韬武略,七步成诗,其才学比之霍羽,有过之而无不及,这等射箭小事,难道不是信手拈来的吗?” 霍畅走出正堂,前来迎领卫烬等人,恰好听见卫义的言语,旋即开口,像是在替卫烬辩解一样。 “我已经跟家族里的其他人说了,关于你七步成诗的事情,同时也吹捧了你的其他技艺,他们有些不信,说是出了点彩头,要赌你能射中八十环以上!” 闻听此言,卫烬脸色剧变。娘希匹的,这不是捧杀老子吗?百步之遥,姑且不说八十环,正常练过的人,也最多七十环?今天自己若是射不进八十环,那岂不是被你霍畅给坑了,活脱脱地成了霍家的笑话? 卫烬虽然在自己的脑海中,演练过射箭的技艺,但仅仅限制于射中而已,并没苛求射出的多少环数。 实际上,卫烬对于今日族宴之中的射艺为乐,也并没有自我要求那么高,要射多少环数。他只需要射中,并且成绩居于众多子弟中间即可。更何况,他已经准备了一些说辞,来应对相关可能发生的状况。 现在倒好,霍畅暗地里在众人之中,把自己捧得这么高,若是自己摔了下来,那岂不是粉身碎骨?更要命的是,不是说成绩能够拿第几了,而是要射进八十环! 面对这样始料未及的状况,此时此刻的卫烬,已然别无选择,他只能硬着头皮道:“二当家,你却是把我害惨了!” “对于你来说,这有什么难度的呢?霍羽曾经射箭成绩达到了七十五环,你比他优秀,难道达不到八十环?” 霍畅故作惊讶,出言安慰着卫烬。 “再者,这射艺一项,乃是科举考试与青云风华榜共同的项目,你若是不会,那还怎么参加科举考试,夺得名次;又该如何去征战青云榜,上得榜单?” 闻听此言,卫烬差一点就信了,但旋即心中暗自“呸——”了一声,好一个老狐狸,把老子捧得这么高,让老子想下台都难!这背后,十有八九是那个霍羽搞的鬼。 现在的卫烬,在经历过昨日学堂之中关缔才,对于他的穿着无端挑剔,以及梁非凡及关啸天等人的附和之后,依然清楚这些富家之人,想要暗地里出招整人,那绝对是不露声色的。此时此刻,眼前的霍畅,便是最好的例子,当然这背后也必定有着霍羽的身影。 常言道,捧得越高,摔得越惨。卫烬被霍畅在其他人面前捧得老高老高,若是真摔了下来,不光是大笑话,扫地出门那是再自然不过,甚至最坏的后果,便是被剥夺学子身份,从此与读书无缘。 这也就意味着,刚刚有些改变的卫家,一夜回到解放前,这可不是卫烬想要的。 既然这些人如此做,那自己便拿出真本事,谁说我卫烬没有摸过弓箭?老子前世可是气枪比赛第一名,打气枪和射箭,哪个更难,恐怕这些还没有开化的古代人,说出来他们也听不懂! “只是不知会有哪些子弟参与?”卫烬脸色恢复如常,客气了两声,“我看来的人,有些穿了官服,想必是官家的人?” “霍羽、薛平、薛贵等人,总之你尽力便是了……” 这话倒像是在安慰卫烬,或者说是鼓励卫烬,但卫烬可不这么认为,他只觉得十分的扎耳朵,一点也不想听。 哼,把老子捧得这么高,下次在学堂里不给你找点麻烦,老子就不叫卫烬! 卫烬已然是暗暗腹诽,不等霍畅说完,便是带着家人走进了正堂。今日的族宴,也有着卫家一席之地。当然,面对这样的大家族,一家子人也都是颤颤巍巍,举手投足之间,不敢有丝毫的差错。 入了席,霍烈为霍羽介绍着一些家族中人,卫烬也一一向他们问好,其礼节做的十分到位,也自然得到了一众族人的赞许。除了霍羽、薛平、薛贵以外,还有童灿、上官亮、徐荣、霍修、霍平、白枭等霍家子弟,显然今日射箭为乐,起码二三十人起步! 压力山大! “长者品茗喝酒下棋为乐,少年蹴鞠射箭以助兴致。可这场地不适于蹴鞠,且已然摆放好了箭靶,不如就让霍家的这群少年们,射箭为乐,来为我等助兴如何?” “甚好!” 第十七章 好箭法 宴会接近尾声,珍馐美味,已然被享用得一干二净,果品也顺势摆上了桌子。此时此刻,月上桂花树顶,星光璀璨,整个霍府灯火辉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我家这个孙儿,自幼学习刀马弓箭,无有不通,是个打仗的料!”童家的长者,端起茶杯,喝了两口茶,缓声说道,“听闻霍大当家,你所招募的卫烬,也是文武双全,十分了得,不如让他们二人切磋切磋?” 他口中的孙儿,便是在刚刚席间提到的童灿,霍烈自然清楚童灿的弓箭水平,但是对于卫烬的,却不曾了解,便是谦虚道:“我也是听霍畅刚刚说的,那卫烬虽说是寒门子弟,倒也跟人学过一身武艺,只是不曾展露出来罢了!” 实际上,霍烈说这一番话,心中是没什么底气的。他招募卫烬入霍府,纯粹是因为其入学考试的成绩,排在了众多学子的前三名,至于对卫烬的了解程度,却只有那么一丢丢。 人是霍烈坚持招进来的,那么卫烬的荣辱,便是他霍烈的荣辱了。这一点,身为家主的霍烈,再明白不过了。但现在这种场合之下,霍烈也只能这么回答。否则的话,岂不是在自我否定? “难道就你家弓箭娴熟?我家亮儿那也不是摆设!”似是有人对童家长辈的言语感到不满,“当然,这卫烬也恐怕不是个花架子,一会看看两人的成绩便是了!” 院落中,此时此刻包括卫烬在内的二三十名少年子弟,在排队领取着号牌,他们之中不少人面带笑容,仿佛是必定能够夺魁一般。 “看戏有看戏的彩头,蹴鞠大赛有蹴鞠大赛的盘口,那这射箭为乐也自然要相应的奖品才是,否则便没有什么乐趣了。” 霍畅来到了众多宾客面前,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他的言语仿佛在暗示着什么,但又让人无法猜透。 “二当家的这个提议很好,我听闻霍羽公子十分的优异,其射箭技艺,远在童灿之上,此次他必然夺魁。若是如此,我便奖励他一套思墨阁打造的文房四宝一套!” 宾客之中有人提出了自己的奖品,就好像是霍羽,已经拿到了首名一样。 思墨阁打造的文房四宝,经久耐用,乃是这类文具中的上品,更不是一般人能够用得起。现在有人以此来做奖品,那便是意味着他有十足的把握。 “嗯嗯,既然上官大人出手如此阔绰,我也跟上了,选定霍羽夺得魁首!” 众多宾客,纷纷跟风,大部分人都选定霍羽会成为射箭为乐项目的首名,当然也有人选定其他子弟。这些人,大多数是以一些常见佩饰,来作为奖励,也有以绝版书籍等来押学子赢的。 “咦,我之前听霍畅说过,卫烬也是有希望拿到首名的!”轮到霍烈开口,他的言语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意思,“他是我将来的女婿,我便押他吧!” “虽然霍大当家这么说,但在下却是觉得,他出身于寒门,即便是对于弓箭之类有所练习,但终究是不如富家家学渊源传承的那么深刻。” 童家的长者似是有些瞧不起卫烬一般,他刚刚已经从霍烈的言语中,听出了大概,恐怕卫烬的射箭技艺,是吹出来的,未必有真才实学。 “虽然霍畅也对我们说过,卫烬文武双全,但只听过他写出《悯农》等诗词,却不曾见过他的武艺如何?” “反正是一场乐趣罢了,何必在意那么多?”霍烈显得十分大度,对于卫烬能否夺得第一名,没有丝毫的强烈愿望,“场中的这些子弟,哪一个不是自幼习武,练得一手好箭法,倘若非要比试个输赢,我看他们都不如养由基来的厉害!” 霍烈这话一出口,便是引得众人讪笑起来。 “养由基是何许人也?传言他第一次练习箭法的时候,便是以百步之遥的距离,射中了八十环,其后日夜练习,不到二十岁,就做到了百步之遥九十环,再后来百步百环,已然是常事。那百步穿杨的典故,就是这么来的。” 上官家的宾客,笑声最为爽朗,仿佛是在讲霍烈的说法,压根不切实际。 “这群小子,才多大点?射箭技艺,能够达到七十环,便已然是不错了的,又怎么好跟养由基相比呢?再者,现在的青云风华榜之上,已经连续数届,没有人能做到百步百环了,归根结底,便是上榜之人,重文轻武造成的!更何况,现在这群小子,对于射艺,还没有怎么练习呢!” 这笑声,自然传到了场中,一群少年,也跟着笑了起来,能把自己跟养由基相比起来,那便是对自己射艺的最大肯定了。 “几位公子,想必是练习极多,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大的自信!”一身白衫的童灿,在灯火的衬托下,格外的显眼,他抽取的号牌就是第一号,“卫烬,听二当家说起过,你的弓箭技艺,也不错?” 这是在试探卫烬,想要了解卫烬的射艺,究竟如何? 卫烬也排在队伍之中,不过他很不幸,抽取的号牌在最后一名,第二十七号。这也就意味着,他若是不想被霍畅那般捧杀,便是得超过前面二十六人中的第一名。 这将会是一场很有压力的比试,或者说是关乎卫烬去留的考验。 卫烬若是取得不错的成绩甚至是第一名,那便是坐实了霍畅的捧杀,让其所说关于自己的言论,成为现实,那么难受的就是霍畅了,而且自己将会在整个霍家包括其旁支,都会得到一定的声望。 然而,若是卫烬成绩排名靠后,或者说是脱靶,那便会被嘲笑,甚至连累霍烈,以后的日子,卫烬有极大的可能性,被找到扫地出门的借口。 “我的射艺虽然说不上好,但总归看得上眼,若是与养由基相比,我自认为不如他,可如果加以练习,说不定就比他强了。”卫烬不知何来的自信,仿佛是在宣告着这一场射艺,是他胜了,“童公子的箭法,我也未曾见识过,可否露一手?” 童灿闻言,脸上不禁流露出轻蔑之色,道:“我以为你是真的射艺超群,没想到竟是如此的狂妄,那我便教教你如何做人,才能不被人厌恶。” 话音落下,所有的公子,便是依照号牌顺序,分成了三组,依次站位。 第一组,第一号,便是童灿。 此时此刻,有长者走出中堂,朗声笑道:“童家公子,你若是射入八十环,我便将自家小女嫁给你!” 那人显然是在开玩笑,引得众人不禁会心一笑,看样子这个人很看好童灿的射艺。 “咚——” 锣鼓声响了一下,第一排三个人,分别上前几步,来到了射箭起始线前。 “第一轮,预备!” 管家霍四,在起始线前指挥着,当他喊出预备口令时,第一排的三个人纷纷张弓搭箭,脸上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不 管是院落之中围观的众人,还是正堂上休息的长者们,皆是纷纷起身,他们的目光,全部落到了童灿的身上。 “放!” 霍四的话音落下,三个人便是立刻松开弓弦,旋即院落的半空中,就留下了三道箭支划出的痕迹。那痕迹,在灯火的映衬下格外显眼,仿佛是在炫耀着三人射艺的优秀。 “咚、咚、咚!” 连续三声,那三支箭分别射中了箭靶。 “第一轮,童灿,八环!” “好箭法!” 第十八章 四环 当霍四报出童灿的第一轮成绩的时候,童家的长者欢呼了起来,他可是押了童灿能得第一的赌注呢! 现在,第一轮的成绩就已经出来了,若是剩下九轮,都是这个水准,那自己家的这个孙儿,今天在族宴上,可以说是大大地给他童家长脸了。 八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射中,场中的子弟们,除了霍羽之外,便是只有童灿了。 此时此刻,童灿的双眼眯了起来,那是欣喜的表情,仿佛是在向所有人说自己射艺超群,这个第一拿定了! 霍四检视箭靶之后,便是公布了其他两人的成绩,一个五环,一个三环,都比童灿的差。 “是了,这第一组,的总成绩第一,恐怕非童灿莫属了。能够射中八环,这不仅仅是运气的成分,更是技艺的高超!” “开门红,这样子一来,不论是霍羽,还是卫烬,亦或者是上官亮等人,皆会有所压力了!” 许多人都在赞叹着童灿,毕竟能够一箭射中八环,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要知道,从起始线的位置,到箭靶之间,可是有着百步之遥的距离。 卫烬也是看到了童灿的成绩,八环,这么远的距离,的确不错了。但,卫烬此时此刻,却没什么压力了,毕竟他已经清楚童灿的水平了。 从始至终,卫烬的双眼,都没有离开过童灿身上半分。他发现,在童灿张弓搭箭的时候,双臂紧绷的样子,似乎有些过头了,这显然表明童灿用力过猛。 若是如此下去,其后的臂力必然会衰竭,那么箭支射出去的力道就会不稳,进而影响其飞行的方向与速度。最终的结果,就是童灿往后的命中环数将会出现下降,甚至是有脱靶的现象。 “第二轮,童灿六环……第十轮,童灿三环!” 正如卫烬所想的那般,童灿之后命中的环数,果真是在下降。 “一共是五十七环!” 百步之遥,五十七环,便是童灿的成绩。第一排的其他两人,分别是四十九环与四十五环,比较之下,便是童灿的环数最多。 “这与平常练习相比较,差了点。不过与另外两人相比,却又是好上许多!” “这等环数,已然超过了许多人。假以时日,虽然不能做到百步百环的地步,但童灿必然能够跻身进入高手的行列,也必然可以在科举考试中骑射一项目中,获得绝佳的成绩。” 许多长辈都在夸赞着童灿,就连一众子弟,也是有不少人面带微笑。这些子弟,与童灿的关系不错。 “不知卫烬能否做到这个地步,要知道,霍家的众多子弟之中,数童灿的射艺水平最高。” “卫烬不曾展示过自己的射艺,但作为寒门子弟,能够以第三名的名次,考入霍家私学,想必也是有些水平的。更何况,霍畅不是提过,卫烬文武双全吗?既是如此,我等不妨看一看。” 一众人提到了卫烬,童灿原本有些喜悦的神色,不由得变得亢奋起来。他多次听人说起过卫烬,现在卫烬就在这里,一个寒门子弟,射艺水平能有多高?就算被人吹嘘,那也不可能超过五十七环这个成绩了! 此时此刻的卫烬,听着众人的赞许声,不禁摇了摇头。五十七环的成绩,在他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 “童灿的射艺虽然高超,但却没有我厉害。”霍羽排在了第二十六号,跟卫烬是一轮竞技的,“五十七环而已,也怪不得他考不上霍家私学,这等水平,在私学之中,常见的不得了。” 听闻此言,卫烬神色一怔,看样子果真是如同大人们说得那样,这个霍羽射艺绝非一般人所能够比的。 “第二轮……第三轮……” 一轮接着一轮,卫烬也在仔细观察着这些子弟的实力,其中被长辈们吹捧的诸如上官亮等人,命中的环数与前面童灿并没有相差多少。 这也就意味着,正如霍羽自己所说的那样,霍家子弟之中,当属他的射艺最为高超。 “第九排,三人预备!” “轮到了卫烬?一直说,卫烬的射艺也很好,不知是真是假?” “不管他的射艺有多好,这里面霍羽是肯定能拿到首名的!” 许多人都看好霍羽,毕竟他的射艺,在这些人之中,还是有点名气的。 “那日你七步成诗胜了我,今日百步射箭,你未必能赢得了我!” 霍羽见着卫烬站在了起始线的位置上,双眼眯了起来,就好像这把竞技,他一定能够赢得过卫烬一般。 “不,应该说是,你连弓箭都没怎么碰过,又怎么可能赢得过我?” 卫烬并没有理睬霍羽,对于这样的人,他只有两个字,无语。诚然,卫烬作为寒门子弟,没有怎么碰过弓箭,射艺到底如何,只有天知道。但,这似乎也用不着,由霍畅来捧杀,由你霍羽来借着这个机会踩人往上走吧? “放!” 待得霍四话音落下,这一排的三人,纷纷张弓搭箭,只听得三声“嗖、嗖、嗖”的声音传来,继而“咚、咚、咚”命中箭靶的三声传至众人耳中,旋即所有围观的人,皆是惊讶了起来。 “霍羽,七环;霍修,四环;卫烬,四环!” “哈哈哈,这个卫烬,霍畅你怕是看走眼了,他只有四环,如此水平,岂能说他善射?” “四环?这后面的成绩更不用看了,也不过是三四十环的水平?若是凭借这等能力,上了青云风华榜,那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霍烈,你必然是看走了眼,卫烬这个成绩,怎么可能担当得起文武双全这四个字?趁早将他扫地出门,免得将来给你带来麻烦!” 童灿、上官亮等人的嘲笑之声,很快就传了过来,就连正堂之中的一众长者,也对霍烈讥讽起来。毕竟,没有霍烈的支持,卫烬是不可能被招募进霍家的。换言之,卫烬的表现,就是霍烈的脸面。 此时此刻,霍畅的神情,也变得灿烂起来,那显然一方面是觉得自己的捧杀生了效果,另外一方面,便是自己儿子这七环,赢得了众人的赞许。 “霍羽表现不错,第一次七环,后面再稍微注意一下,此次必然能够突破七十环,那卫烬与之相比,怕是差远了。若是说起七步成诗的事情,恐怕也是卫烬走了狗屎运。” 听着这些讥讽之语,卫烬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他的这个四环,乃是有意为之。他要看看,整个霍家,到底有多少人是对自己存有敌意的。 现在看来,恐怕自己这个寒门子弟,在这里并没有多少地位,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嘲笑之声。 第十九章 十环 卫烬作为寒门子弟,即便是考进了私学测试的前三名,得到了霍家许诺的条件,也不可能被霍家所有人接受。 眼前,就是这么个例子。四环,还只是第一次射箭,他们就嘲笑成这番模样,那后面的九次,若是都跟这样,那这些人怕是更得笑的没边了。 目光短浅,是卫烬对这些嘲笑之人的最好形容,只不过没有说出来罢了。 “你这等水平,果真是赢不了我的。你还是下去等候,看看我霍羽,是如何拿到七十环的!” 霍羽的言语,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傲气,这让卫烬很不舒服。实际上,听着众人的嘲弄,他本就心情不爽,果真是一入豪门是非多,还不如痛快地当一辈子寒门子弟呢。 若不是因为读书的缘故,卫烬才不会选择霍家入赘,也免得受这等晦气。 “第二次,预备,放!” “霍羽,六环;霍修,四环;卫烬,八环!” 当霍四的声音停下的时候,整座院落里,寂静的有些可怕。 这怎么可能? 刚刚还是四环的,怎么第二次就八环了?卫烬这小子,到底有什么手段,怎会一下子射中八环?狗屎运,一定是狗屎运! 霍羽有些不相信的望着百步开外的箭靶,卫烬的那支箭,的的确确,射中了箭靶上的八环范围。 “咦,卫烬射进了八环?这是运气吗?” “霍羽射中了六环,与七环相加,已然是十三环了,比之卫烬环数总和,还多一环。然而,卫烬射中八环,必然会耗尽体力,后面他再想射中,那便是难上加难了!” 卫烬的身形很稳,他没有被这些质疑的言语所影响。相反,霍羽则是神色胶着了起来,站在外围观看的霍畅,脸色则更是阴沉了下来。 这个卫烬,射中的八环,到底是他的真实水准,还是他的狗屎运? 如果真是卫烬的真实水平,那么之前霍畅的捧杀,就变成了赞扬,相当于是在霍家族人面前,肯定了卫烬。然而,这样子一来,霍畅的目的,便是要落空,这两者之间的失落感,此刻已然是写在了霍畅的脸上。 此时此刻的霍羽,更是如此,他本以为自己能够轻松胜过卫烬,然而现在却是看来,似乎有些不行了。 一般来说,射艺比试的第一次,便能够看出这个人的最终成绩。若是第一次能够射中七环以上,那便能够推敲出之后此人的环数波动。 可这种经验,现在放到了卫烬身上,却似乎并不奏效。一时之间,霍羽竟是有些拿捏不准卫烬的实力。 “第三次,预备放!” “霍羽,六环;霍修,五环;卫烬,九环!” 九环? 当霍四报出最后两个字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了,卫烬竟然在第三次射中了第九环?这等技艺,莫说是寻常子弟,就是曾经的养由基,也未必能够在十六岁的时候做到。 这不可能! 如此四个字,在霍畅与霍羽的心中,同时闪现了出来,尤其是霍畅,他此前是了解过卫烬的,不曾学习过射艺,更不曾摸过弓箭。因此,他敢于在大庭广众之下,数次捧杀卫烬,其目的就是为了替自己儿子出一口气。 而现在呢?捧杀不成,反倒成了彻头彻尾的伯乐相马了,霍畅自然无法接受这种变化,脸色铁青着望向霍羽,仿佛在说,老子帮不了你,你得给老子挣回面子来! 霍羽感受着自己父亲的目光,神色一怔,恨恨地望向卫烬道:“你这厮只不过是运气好,九环而已,有种的射入十环!” “哦?” 卫烬此刻心情大爽,他已经观察到霍畅和霍羽的神情变化,那种像是吃了苍蝇屎的脸色,怕是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九环,多久没见过这样的成绩了。霍大当家,你倒是真有眼光,看来这卫烬,不光是能够七步成诗,射艺也是如此啊。像他这样的人,当真是值得投资,将来也好上青云风华榜,为咱们霍家挣个面子回来!” “这水平,顶多是县级的,算不了什么!” 正堂之上,有些人赞许着卫烬,这让霍烈松了一口气;也有不少人变相地挖苦,却不由得引来霍烈的白眼。这都说的什么话,合着自己是眼睛不好,看错人了? 卫烬神色冷淡,有着书山的帮助,他很清楚射艺的动作要求,只有在规范的动作下,他才能射的准。然而,比之这更为重要的是,卫烬没有争强好胜的心思,他只想射中靶心,而不是像霍羽那般,想要超越谁。 换言之,这一场比试,明面上比较的是众多子弟的射艺水平,暗中却是众多子弟心理素质的体现。 “霍羽,你怕不是连我也不如?这卫烬九环之后,必定又会是三环四环的水平,岂不闻一而再,再而衰的道理?虽然卫烬现在已经是二十一环,比之你多了两环,但接下来,你超过他也是轻而易举的!” 童灿对于卫烬的成绩,心中也是有所惊讶的。在此之前,他还要说跟卫烬比一比的,现在看来已然是两人已然是没有什么可比的了。 不论是童灿,还是上官亮,亦或者是霍修霍平等霍家少年,皆是以霍羽为首的。毕竟,霍羽乃是整个霍家,十几年来难得一见的天才。十步成诗的事迹,就算是整个西宁镇,乃至整个宁远县,也未必能够找出一人像霍羽这般。 故而,很多子弟,见着霍羽落后了,便是疯狂地为他打气加油。因为,他们心里都清楚,若是霍羽输了,就代表整个霍家年青一代输了。 然而,表面上是这样子,可更为关键的,则是在暗中告诉所有人,富家子弟不如寒门子弟!这种情况,于童灿等人来说,岂能发生? 这个道理,卫烬自然也明白,但他绝不会退后一步,他出身寒门,岂能不清楚将霍羽比下去的意义? “第四次,霍羽,七环;霍修,五环;霍羽,十环,正中靶心!” 霍四的话音落下,卫烬赶紧开口:“不好意思啊,霍羽公子,我是一时手滑,不小心射中了靶心,十环!看来,我还是有种的!” 当霍羽听到霍四的言语时,脸色早已经是变得铁青,现在听着卫烬所说,铁青的脸色迅疾变得惨白起来。 刚刚霍羽还在嘲讽卫烬,有种的射进十环来看看,这话出口还不过半刻钟,就被应验了。现在卫烬再将其重复一遍,反倒像是在说他霍羽,是个没种的人。 卫烬此时的心情,比之刚才,更是好了一大截,娘希匹的,这种人不把他踩死,他是不知道我卫烬的厉害。 “十环,多少年没见过的成绩了,今天我竟然在一个寒门子弟身上看到了?” “这不是运气的问题,而是实力的体现。四环,也许只是一时手滑,八环、九环、十环,百步之遥能做到这些个地步,霍家找不出第二人,但西宁镇肯定有人能做到,比如霍家私学的西门擎!” 有人提到了西门擎,这让卫烬不由得生出兴趣来。从私学考试的那一天起,就有人提到过这个人的名字,但不论是私学里上课,还是平日里读书,卫烬却是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个人。 现在,有人提到西门擎能射中十环,卫烬倒是不由得心生比试之意。 场中很多人望着卫烬箭靶上的箭支,除了震惊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表情。哪怕是刚刚在霍烈面前,变相地讥讽卫烬之人,也面色羞红地后退了两步。 “十环,只是运气罢了!”霍畅仿佛是在自嘲一般,“他也是运气好,才考进霍家私学前三名的!” 第二十章 百步穿杨 这就像是,明明对方有实力,却偏偏将其成功归根于运气成分。说白了,就是在自欺欺人。 当然,霍畅的言语,也引来了不少人的认同,毕竟一个寒门子弟考入私学前三名,本就难以让人信服,现在却是一箭射中靶心。尽管,后者是实打实眼前所发生的的事情,但射箭本身就具有一定的运气成分。 因此,这些人并未像霍烈等人一样,为卫烬喝彩,反而是面露不屑的表情。不过,这些人毕竟是少数的,多数人脸上则是写满了期待,十环的成绩不知道有多久出现了,现在卫烬达到了,这足以说明很多事情。 “第五次,预备放!” …… “第九轮,霍羽,十次成绩,七、六、六、七、五、六、七、八、六、六共计六十四环!” “第九轮,卫烬,十次成绩,四、八、九、十、八、八、九、八、八、十,共计八十二环!” “综合成绩,卫烬八十二环,首名;霍羽,六十四环,第二名;童灿……上官亮……” 霍四的声音落下,整个霍家,都沸腾了起来。这一份成绩排名,打破了很多人的期待,霍羽不是魁首、童灿也不是魁首、上官亮更不是,而是那个被霍烈招入府中为婿的卫烬。 当然,卫烬的成绩,也向所有人证明了一件事情,谁说寒门子弟不如富家子弟的?他这个从未碰过弓箭的少年,能够以八十二环的射艺成绩,超过在场的所有霍家子弟,便是他的实力体现。 “极好!”霍烈走出正堂,此时他手中也落下了自己的棋子,这一盘围棋,他胜过了童家的长辈。 少年们射艺为乐,长辈们自然是弈棋品茗为兴趣爱好。自己看中的少年,赢了射艺竞技,而自己的弈棋,也赢了童家长辈;此时此刻的霍烈,比之以往任何时刻,都要开心。 “今日,你们这些子侄,展示了你们高超的射艺,作为家主,我自然要奖赏你们!” 霍烈望着排好队伍的众多少年,他要发表一些讲话,现在正是结束的时候,该轮到他上场了。 “不论是十环、九环,还是四环、三环,我都相信你们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骑射,乃是青云风华榜与科举考试之中共同的科目,你们以此水准,不断练习,假以时日,必然能够在这一科目中,取得不错的成绩。” “家主,既然卫烬取得了第一名,不妨让他表演一番。”霍畅皮笑肉不笑的走出正堂,“我看这些孩子们,似乎对他的射艺不是很服气!” “卫烬,你便是随意展示一下你的射艺,也好让众多兄弟子侄服气!” 环顾着院落中众多子弟,霍烈发现,他们之中许多人,对卫烬取得的这个成绩,似乎并不心腹。 “若是运气好些,我也能中得十环!”尤其是霍羽,此时此刻,最终仍旧嘀咕着,自从上一次卫烬七步成诗,使得他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以来,他便是想着法找回来。 可现在倒好,面子没找着,反倒是让卫烬在众人面前展示了一番。正所谓,偷鸡不成蚀把米,现在的霍羽,就是这种情况。 不过,听着霍烈所说,卫烬倒是觉得没什么,关键是霍畅之前所提的。很明显的,这是在给自己挖坑。 霍畅的言下之意很明显,这场中的箭靶,能够射中十环,分明就是卫烬运气好。换言之,这是在刁难卫烬,而且不留痕迹。 若是卫烬答应了展示技艺,那便要重新选择箭靶,而且这个箭靶,必然是一件渺小的物体,或者是移动靶;若是卫烬不答应,那便是心虚,承认自己的实力不如别人,他的成绩,不过是运气得来的。 两相比较之下,卫烬自然不会轻易地选择后者:“二当家,此前你说过无人射进八十环,如今我却是做到了,看样子我的射艺,还不赖!你说过的彩头,也要先给我才行,不然我又该如何展现呢?” 这后半句,差点没把霍畅气的吐血,你个小兔崽子,我那是随口说说的,岂能当真?然而,霍畅心里这么想,却不可能嘴上说:“哎呀呀,你的彩头,我自然会让人送过来,你且寻一物体,再次展现你的射艺便是可以了!” “好!” 卫烬答应了下来,便是环视了一遍周围,蓦地他发现院落中生长着一棵杨树,上面的叶子,随着夜风飘荡飞舞。 “卫烬,你莫要说大话。夜里我等难以看清楚箭靶,这已然是极大的挑战,再者百步之遥,也是一大难点,你若是想挑战更难的,只恐怕你脱靶!”霍羽很是强调外界环境,对他的射艺水平的影响,“这射艺可不比寻常写诗作词,岂能儿戏?” “霍羽公子,说笑了!” 卫烬摆了摆手,旋即伸出一指,指了指院落中的那棵杨树。 “这棵杨树,距离这个位置,足有一百二十步!” “你要是说射中那棵树的树干,这么大的目标,我也能!”童灿摇了摇头,依旧是一脸的不屑,“在场的众多子弟,哪一个不能?” “那算什么本事?”卫烬笑了笑,朝着霍四招了招手,霍四旋即提着弓箭,递到了卫烬的手中,“我要射的是,杨树顶端从上往下数的第三片叶子!” “嘶?这不可能!” 围观的所有人,包括霍烈在内,身子都不禁为之一震。 “说大话谁不会?” “罢了,你怕是运气来了,想要以此来羞辱我们吗?” “卫烬,你这口气太狂了,身为寒门子弟,入赘富家,自当谦虚谨慎,可你却……” 有几名长者,想要出口呵斥卫烬不懂规矩,人前卖弄,可卫烬的动作,却丝毫没将他们放在眼里。 只见得卫烬张弓搭箭,双目直溜溜地盯着树顶端的第三片叶子。 “夜空漆黑,没有任何的照明条件,只凭借灯火微光,就算是养由基,也很难有把握!” 所有人都停止了讲话,也都屏住了呼吸,他们也想看看,卫烬所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嗖——”的一声,箭支离开弓弦,在空中划出了一道痕迹,又是“咚——”的一声,箭支似乎射中了什么。 “霍四,你叫人去看看!” 霍烈见此情景,神色有些激动,他的眼神不错,刚刚恰好捕捉到了箭支穿透树叶的那一幕。 “家主,这是箭支。刚刚也有人爬上树干,去数过,正是树顶端之下的第三片叶子。” 霍四捧着箭支来到霍烈面前,箭支上穿透着枯黄的杨树叶,很明显在告诉众人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分明是百步穿杨啊!” 第二十一章 即兴赋诗 童家的长者,发出的声音,有些打颤。他实在是不敢相信,卫烬的射艺,竟是如此的高超。百步之外,直取杨树顶端叶片,若不是亲眼看见,童家长者都觉得这是一场梦。 “当年的养由基,也不过如此。”又是有人感叹道,“不论是卫烬,还是童灿,亦或者是霍羽,他们的射艺,在他们这个年龄段,都已然堪称优异。” “养由基是何许人也?那是被青云风华榜的立榜家族祝家赐称号‘神箭手’的射艺天才,在最终的国家级榜单评选中,进入过前五十名。这些小屁孩,连百步百环都做不到,谈何跟养由基相提并论?” 霍畅的言语有些激烈,他心里极为不爽,自己捧杀卫烬,却不想弄巧成拙,让卫烬出尽了风头。更为难堪的是,霍羽是他的儿子,不但没有夺得头名,在众多子侄中重新树立威望,反而被卫烬死死地压住一头。 换言之,这一场族宴,本是为霍羽准备的,却不曾想成了卫烬施展才艺的舞台。为他人作嫁衣裳的感觉,搁在水的心里都不会好受。 “你可别忘了,他们才多大?十五六岁,正是少年意气风华的岁月,将来他们的成就,至少也是一个县级官员。” 原本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地众多少年,此时此刻,听着霍烈这么说,脸上旋即流露出了微笑。他们对卫烬的射艺感到惊讶,毕竟一个寒门子弟,能够有如此高超的技艺,实在是不多见。而霍烈的言语,则像是在表扬他们,在失败之中,能有如此安慰,脸上的不服气,自然也就消失了。 “若是有下次机会,我必然能够超过你!” 霍羽走向了卫烬,伸出了右手,他心里明白,自己这个霍家天才,今后在霍家的地位,就要让给卫烬了。 不论是上一次的族学文会上卫烬的七步成诗,还是这一次族宴上卫烬的百步穿杨,都在证明卫烬这个寒门子弟,比他这个富家之子强得多,也更具有投资价值。 纵使霍羽心中有再多的嫉妒,眼前的情况他也只能低头。 “我会等着。”卫烬同样伸出了右手,握了上去,他心里清楚,霍羽也仅仅是表面上对自己的射艺服气,“二当家,刚提到的奖励呢?” 霍畅闻听卫烬后半句话,脸色一黑,便是道:“待得宴会结束以后,我便让人送到你屋子里去。” 他可没有准备什么奖励,刚刚都是胡诌有人押了彩头,现在倒好,卫烬还记得这件事。一时之间,霍畅竟是有些下不了台,赶紧搪塞了起来。 “来人啊,赏给卫烬焚香阁檀香一盒!”霍烈笑了笑,实际上他也能看得出来,从族宴开始到现在,霍畅都在处处针对卫烬。 或者说是打压,当然其中的原因,怕是为了霍羽。然而,霍畅的打压,似乎并不成功,反而是被卫烬发言刁难了。 寒门家族之中,或许并没有什么争斗,但霍家作为一方富家,这种争斗便是再常见不过了。好在,霍烈身为家主,对于这种争斗,还是能处理得来。只是卫烬被招入霍府,这种情况下,便是让家族争斗,变得有些诡异起来了。 若是说的难听一点,这一场族宴,表面上和和平平的,但暗地里却是波涛汹涌。只是,这群少年没怎么觉察到罢了。 有下人端着托盘上前,上面放置着一方檀木盒子,里面装的便是焚香阁所制的檀香。 “家主真是好大一手笔,焚香阁所制的檀香,在西宁镇可是远近闻名的,就算是在整个宁远县中,都是排的上号的。” 一些少年,眼中满是羡慕之色,焚香阁檀香,具有驱蚊提神的功效,正是现在这个季节,众多学子所需要之物。然而,毕竟是名家所制,又是手工打造,故而产量十分的低,因此只有那些被家族重视的学子,才有机会用的到。平常学子,只能使用檀香阁的次品,虽然也能提神,却不能驱蚊,效果差了许多。 “多谢家主。”卫烬双手接过托盘,很是有礼貌地道了声谢。 “我那套思墨阁的文房四宝,也需得奖给你。不为其他,百步穿杨的射艺,已然是不多见了!” 上官家的长者,是士籍之人,名叫上官风,他脸上的兴奋,就好比淘到了什么宝贝一样。 “我家那小子上官亮,虽然射艺也不错,但与你相比,却是差的远了。” “长者赐,不敢辞!”卫烬笑了笑,“既然众位长辈抬爱,我便赋诗一首,以答谢众人。” “这个却是好,听闻你七步成诗,战败了霍羽,我们以为是假。现在看来,你若是即兴赋诗,那便是有真本事!” 原本一些并不看好卫烬的霍家族人,此时此刻,却是转变了态度,唯有霍畅,在一旁被气得脸色发青。 此时此刻,早有人将文房四宝,与长条桌子一并抬了过来。 “这等俗不可耐的文房四宝,岂能与之相配?”上官风摆了摆手,示意下人将自己准备的文房四宝,换了上来。 “上等的狼毫毛笔,东吴王朝扬州一带所产的松油墨,益州有名的竹宣纸,思墨阁自制的思砚。这些可是好宝贝!” 眼红的不只是院落中的众多子弟,还有一些族人。笔墨纸砚的名字,卫烬也听过,他自然明白这些东西的珍贵。 寒门子弟,能用得起次品,便是极好一件事情;富家子弟能用得上一次两次,便是绝佳的享受。而现在,这一整套文房四宝,便是归卫烬所有,岂能不让人艳羡? “少年学箭术,凌轹仲羽公。白袍曳灰带,身挎一长弓。由来万夫勇,挟此生雄风。笑尽一杯酒,穿杨都市中。” 书山之中,跳出李白的《结客少年场行》,但卫烬并没有全部套用,而是将其修改了一点,并且缩短了一些。伴随着笔墨的清香,一首《霍家射艺纪实》,便是跃然纸上。 “少年学习射艺,凌厉箭术比仲羽还要好;身穿白袍,腰缠灰色布带,挎着一张长弓;看上去有万夫不当之勇,因此走起路来都很雄壮;谈笑之间饮下一杯烈酒,眨眼间便是在人群之中百步穿杨!” 有长者替卫烬解读着宣纸上的诗句,卫烬没有说话,却是点了点头,表明他认可长者的解读。 “仲羽?莫不是霍羽?好‘嚣张’的寒门公子,不过却也有些个性!” 第二十二章 鸡兔同笼 霍羽,二当家霍畅的儿子。从整个霍家来说,同辈之人中,他排行第二。 仲羽之名,便是从这里开始的。现如今,放在这句诗里,却仿佛又是有别的意思。 霍家,卫烬现在排行第一,而你霍羽排行第二! 一些长者听着这番话语,不禁笑了笑,这个卫烬,倒是有些强势。赢得了射艺竞技,不但没有谦虚,反而锋芒毕露。这倒是有些像青云风华榜上的那些才子一般,狂傲不羁,却又不失文采。 “卫烬……你……”霍羽羞红了脸,竟是有些不知所措,论及射艺,眼前的首名是卫烬,他不如;论及诗词,卫烬先前七步成诗,现在又有即兴赋诗的《霍家射艺纪实》。这几项,霍羽完全比不上。 “能屈能伸,方为男子汉大丈夫。霍羽,你便是不如卫烬,也不必这番生气。他虽然是寒门子弟,但如今被招入霍家,也算是霍家的人了。”童家的长者笑了笑,卫烬这几句诗,可是戳到了霍羽的心口子上,“不服输,亦不怕输!” 霍羽闻言,冷哼一声,便是道:“长者之言,我记下了。但卫烬,今后你也莫要得意,官学学会之上,你可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此时此刻,霍羽仍然将卫烬的胜利归根于运气的成分。当然,卫烬也能明白,九月十五日的官学学会,他所面对的对手,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卫烬淡淡地说道,“学会之上,我也会尽全力的。” “此子能有这番志向,却是极好的!” 许多人听闻卫烬所言,便是不由得夸赞起来,霍烈的脸上,也神情放松了下来。 卫烬的家人卫义、卫清等人,现在也松了一口气,从族宴开始到现在,他们虽然没怎么说话,但却是一直提心吊胆的。现在,卫烬不光是拿了射艺竞技的第一,还即兴赋诗,引得众人的赞赏,对于一个寒门家族来说,脸上别提有多光彩了。 众人又是对卫烬所写之诗进行了一番赏析,卫烬也数次谦虚,直至月上中天,参与族宴与射艺的众人,方才散去。 卫烬回到自己的房间,也见到了霍畅送来的奖品,他心里明白,自己与这个二当家之间,怕是要有一场碰撞。 寒门子弟生存不易,想要攀登富贵,走向官场,更是难上加难。现如今,卫烬不仅仅是摆脱了寒门境遇,更是在霍家立起了威望,但背后的事情,谁又能晓得? “卖报,卖报!新出炉的镇级文武报!” 次日清晨,刚一出门,卫烬便是听到了报童的吆喝声。这一世界,与之前世古代还有所不同,那便是报纸的出现。 “倒是觉得自己没死!” 卫烬心里叹息了一番,前世古代,消息不发达,交通不便利,从而导致一方区域与另外一方区域之间的闭塞。但,这个世界却是不一样,各地邮路通常,驿站系统,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发达。 虽然不像前世智能社会中,一件事能够以光速传播,但在这里,头一天某个镇子上发生的事情,第二天便是会被传播到镇子上所在县的各个地方。这等速度,着实不慢,原因在于文武报。 镇报一天发行一次,刊载的都是头一天的内容,这一点自然有利于信息的流通。 “东宁镇上出现了庸医闹事?哦,这庸医的名字怎么那么熟悉?” 卫烬掏出几枚大钱,问小童买了一份文武报,便是随手翻看了起来。蓦地,他似乎发现了什么感兴趣的内容,庸医闹事的文章,让他不禁嘴角弯了起来。 “霍家昨日晚间族宴,寒门子弟卫烬,射艺一箭十环……” 卫烬对于治疗自己的那名庸医,记忆犹新,但后续版面上的事情,更是让他来了兴趣。 “看来,昨日晚间,霍家族宴,过几天便是要在整个西宁镇上,引起轩然大波了。” “你这不声不响的,射艺竟然如此高超,我还真看走眼了?” 刚一走进学堂,卫烬就被柳侠拦住了,他手中也拿着一份文武报。 “若不是今天卖报小童吆喝起来这件事,我还真不知道!” “所以,你是想干嘛?” 卫烬斜眼望向了学堂之中,今天第一堂课是算学课,很多人此时已然拿出了《算经》书籍。 “我却没有什么想做的,只是我家老太爷知晓了这件事,让我邀请你去家中做客。毕竟,你出身寒门,能够有如此高的射艺水平,实属不易。” 卫烬一听,柳侠这是话里有话,他不说,自己也能猜出来:“莫不是你家想请我去传授射艺?” “这个说的笑了,是家中几个小辈子的少年,希望能让你指点几番。” 卫烬笑了笑,这个柳侠,说话倒挺有意思的,指点和传授,难道有很大的区别吗? “百步穿杨,你说笑了。我只不过是练习的次数多了……” “你在蒙学之中,不曾摸过弓箭,你以为我不清楚?”柳侠神色凝固了起来,“蒙学之中,又不教习这些东西?我想,昨日霍家射艺,也应该是你第一次张弓搭箭吧?” “我知道,霍畅因为霍羽的缘故,而在霍家想要捧杀你,去没有达到目的。但柳家,却绝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卫烬闻言,点了点头道:“行,我抽个空,去柳家走一趟。只是今日不行,算学课上要学鸡兔同笼问题,据说过几日要考察呢!” 所谓鸡兔同笼,实际上是《算经》里面的一道经典问题。卫烬书山之中,读过《孙子算经》,现实生活中,也看过《算经》教材。实际上,就是前世之中一道二元一次方程组的解法。 只是《算经》教材的内容,太过于晦涩难懂,这需要算学课夫子霍畅来讲解才行。 “这个自然明白。我听闻霍云省亲即将回来,你却没有见过她,不妨明日将其约出来,一道去郊外观赏桂花如何?” 此时,听着柳侠的言语,卫烬不禁有些期待起来。传闻,霍云乃是西宁镇中数一数二的美人,他倒是想亲眼见识一番。 第二十三章 另类解法 实际上,这几日霍家的人,也跟卫烬提起过,霍云即将在这几日省亲结束返家。 卫烬与霍云的婚书,是霍烈定下的,虽然卫烬接受了,但距离两人订婚、成婚的时间却还早。 只有当卫烬与霍云彻底完婚之后,他才算得上是真正地霍家之人,而那许诺之中的少东家,也将会变为现实。 “我倒是很期待,只闻其名不见其面,总归有些不舒服。” 卫烬与霍云的婚约,本质上属于某种联姻性质的,一般来说,这种性质的联姻,对于双方都会是一种痛苦。但好在,霍云的风评,并不是卫烬想象之中的那么差劲,相反却是绝佳女子,这自然让他有些心动。 或者说,这也是他答应霍家的原因之一,少年意气,谁不为绝代佳人而疯狂?更何况,书生卷气,唯有红颜知己,方才能相伴终生! “你倒是想得开,难道你不知晓,这商籍、士籍等家族之中,有许多人对你入赘霍家格外眼红吗?他们眼红的可不是你这少东家的地位,而是霍云!就连我,都对她有所想法!” 柳侠笑了笑,跟着卫烬来到了座位前,这仿佛是在提醒卫烬,他的情敌何其之多。 这话让卫烬不由得身子一怔,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看样子霍云能有这般的评价,绝不是吹出来的。 “无妨,这事情是家主定下来的,就算别人眼红,那也没办法。” “算学夫子到了!” 两人正要继续交谈下去,忽的有人高声喊道。两人闻言,便是赶紧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去。 霍畅走进学堂中的时候,整个学堂寂静无声,这让他心中不禁一阵舒服。但是,当霍畅的双眼望向卫烬的时候,脸上却是不由得崩了一下。只要一想到昨晚族宴上的事情,那种弄巧成拙的感觉,便是不由得涌上他的心头。 再一个,今日走上大街之时,霍畅听得满街的售卖文武报的小童,都在传唱卫烬的事情。什么射艺十环,什么百步穿杨,什么即兴赋诗等等,各种都有,听在霍畅耳中,宛若是锥子捅进了心脏一般。所有的这些,本该自己的儿子获得的,凭什么是他卫烬?一个寒门子弟,还能咸鱼翻身? “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算经》之中,给了我们这样一道题目,这种类型也是科举算学必考的内容。” 霍畅瞟了一眼卫烬,翻开了《算经》,他今日要讲解鸡兔同笼问题。 “限定各位,以一刻钟的时间来思考,然后我再来讲解决问题的方法!” 听着题目,卫烬都懒得翻书了,这是一道二元一次方程组的问题,心里默算,都能算的出来。 约莫一刻钟后,霍畅巡视了一番学堂后,继续道:“我们以兔子为假设,假设全部是兔子的时候……最终得出结果是,鸡有二十三只,兔子有十二只。” 卫烬听得明白,这是在用假设法来解决问题,属于小儿科的内容,极为简单。 “好,再听一道题,有若干只鸡和兔子,它们共有八十八个头,两百四十四只脚,则鸡和兔各有多少只?一刻钟思考兵解答出来,一会我要请你们口述!” 依旧是鸡兔同笼的问题,只不过是数字换了一下。这与之前夫子教授《孟子》、《论语》等书有着极大的不同,所谓算学,便是要反复练习,才能得到解题思路与方法。 “一刻钟到了!”霍畅扫了一眼整个学堂,便是开始点名,“卫烬,你来用我刚才的方法来算一算!” 话音落下,他的嘴角不禁弯了起来。今天早上来私学的时候,就翻过卫烬在蒙学读书的档案,其中算学这一块,卫烬学得最差。眼下,霍畅这么做,便是为了让卫烬当众出点丑,以便找回场子。 他是长辈,自然不可能用些下三滥的手段来整卫烬,但却可以用自己能力范围内的方法,悄无声息的让卫烬受些面子损失。比如眼前,若是卫烬答不出来,霍畅就是有的话说了。 “我的想法很简单,可以这么认为,每只鸡都是“金鸡独立“,一只脚站着;而每只兔子都用两条后腿,像人一样用两只脚站着,地面上出现脚的总数的一半,就是一百二十二只。” “若是如此说来,在一百二十二的这个数字里,鸡的头数算了一次,兔子的头数相当于算了两次。故而,以一百二十二减去八十八,则可以得到兔子的数量,为三十四只。” “兔子三十四只,则鸡便是五十四只。夫子若是有些迟疑,可以倒过来算一算,这等数量下的兔子和鸡,其脚的数量,便是两百四十四只。” 卫烬的一番话结束后,整个学堂之中,包括柳侠在内,皆是有些愣神。 “你……这是按照我的要求来的吗?” 霍畅有些吃惊,自己明明查过卫烬在蒙学之中的成绩,算学这一块,当属最为薄弱。可现在,听他如此流利的对答,竟是没有丝毫的漏洞。 “卫烬,你这么解答问题,与夫子不相符合,若是将来在考试之中遇到,那么岂不是让阅卷的夫子,挑出毛病来?” 有学子站了出来,似乎是在附和卫烬,卫烬循声望去,不是别人,正是霍羽。 霍羽也在霍家私学中读书,但并不是通过私学考试进入的。今早过来的时候,霍羽碰到卫烬,一言不发,卫烬自然明白原因在哪里。而此时此刻,他站起来附和霍畅,恐怕是想找回面子的又一举动。 这一幕,倒是让卫烬有些哭笑不得。前几日,卫烬刚来私学,关缔才训导的时候,关啸天便是附和他,想对卫烬施展些手段。好在卫烬观察得仔细,才化险为夷。 “夫子,我这是另类解法,虽然与您的有所不同,但绝对快捷简便。您若是不信,便是用您自己的方法验算一遍,对比一下,便是知晓了。” 说实在的,霍畅所讲的方法,卫烬并没有刻意去听。因此,当霍畅叫卫烬起来回答问题的时候,卫烬才按照自己的思路去解题的。 第二十四章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只是没想到,自己这么一开口,竟是引起了眼前的局面。 “迂腐!” 卫烬并不想去理会霍羽,但他仍然要做出一番解释,或者说,卫烬对霍羽的言语,简直就是没什么好话可说。 “难道说,圣人之言是错的,我们也要去遵照执行吗?若是如此,我们如同行尸走肉,又何必称之为人?” 此言一出,学堂之中,所有的学子,都倒吸了一口气。 我的乖乖,卫烬这番言论,若是让官学的那些老夫子听了去,岂不是要炸了天? 自古以来,但凡读书之人,皆是认为圣人之言无对错之分,也极少有人会去提这方面的事情。现在卫烬提出来了,那便是对权威的一种挑衅。 此时此刻,霍畅已然被卫烬之言惊到了。一道鸡兔同笼的题目,竟然会引出这样的言语,莫说霍畅不相信,就是说给其他人听,别人也会直摇头的。 但,这等言语,又不得不管控起来,否则谁也拿不准,卫烬这小子会说出怎样的混账话来。想到这里,霍畅当下便是呵斥起来:“圣人之言,其对与错,难道是你这个不入流的小子能够评判的吗?若不是看在你是寒门子弟的身份,说话不懂礼仪的份上,早就把你赶出学堂了。” 这话说的很重,听在卫烬的耳中,却又是另外一个意思。合着,自己这个寒门子弟,就是个不懂规矩的小娃娃?但,卫烬也意识到了自己刚刚言语有些不妥,圣人之言,那是关乎大是大非的问题,正如霍畅所说,并不是自己能够去评判的。 “夫子,是我失言了,我是觉得霍羽有些死读书,不懂得变通而已。同样的题目,可以有两种、三种甚至是更多种的解法,这都是正常的现象。就比如您昨天教授我们《易经》,对我们说过,易理的变化,并不局限于一处。这个道理,同样可以用于解决算学问题上!” 此话一出,原本还想要呵斥卫烬的霍畅,便是立刻闭上了嘴。昨天教授《易经》的时候,自己的确说过这样的话,只是没想到,卫烬竟然是如此的机灵。 霍羽站在自己的位置上,听闻卫烬这么说,脸色早已经变得阴沉起来。奶奶的,想要借着机会,找回面子,看样子不可能了。卫烬的那一番话,已然让他失去了反驳机会。 “夫子,卫烬之言的确有理。既然您说过,要根据《易经》之中讲述的道理,要学会变通。我认为,卫烬这一另类解法,便是不拘泥于传统而进行的变通。”学子之中,有一人开了口,此人不是别的,正是周亚轩。 所有人都感到了意外,卫烬之言,本就是有些冲撞了霍畅。这种时候,众多学子都是唯恐避之不及的,就连柳侠也是坐在自己位置上,张口不言。 怎么这个跟卫烬非亲非故,又不是很熟络的周亚轩,会开口帮卫烬说话? 这是所有人的疑问,就连卫烬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作为寒门子弟,虽然接受了霍家的婚书,但终究摆脱不了原来的身份,因此学堂之中,除了柳侠、霍羽以外,其余人他都不怎么接触。这是身份差距造成的必然结果,也是卫烬必须要去面对的。 然而,现在周亚轩这个富家子弟,却是撇开了这种差距,替卫烬辩解,这其中的原因,恐怕只有周亚轩自己知道了。 此时此刻,讲桌前的霍畅,也是为之一愣,旋即他便是放弃了自己之前的想法,道:“既然如此,你有这等变通的思路,说明你《易经》学的不错,那我便不予追究了。算学易理,本就是相通的,但也有不同的,希望你不要混淆。” 霍畅说完,方才示意卫烬和周亚轩坐下。卫烬见此,转过头去,望了一眼周亚轩,丢过去一个表示感谢的眼神。 周亚轩似乎感受到了卫烬的目光,也同样回过去一个眼神,但这眼神似乎并不友善,这让卫烬着实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既然彼此之间没有什么瓜葛,为什么这个周亚轩要替自己说情?再者,自己发出感谢的意思之后,迎来的却是敌意,这两者之间明显说不通。 直至这一节算学课结束之后,卫烬也没有琢磨透,为什么周亚轩会有这等表情。 “我发现,你几乎每一节课,都会出点事!”柳侠摇着头来到卫烬跟前,“之前是关督学,现在是算学夫子霍畅!你顶撞关督学,这情有可原,但是你顶撞霍畅,却是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了,再怎么说,你将来进了霍家的门,这霍畅可是你的二爹啊!” 柳侠的话,让卫烬哭笑不得,实际上也的确如同柳侠所说的那般,只要将来卫烬和霍云完婚,那么霍畅就是他的二爹。若是现在将关系闹僵,将来再见面不好说话。 “霍畅终究是长辈,我今天这么莽撞,又是有着周亚轩的说清,自然不会多怪罪于我。只是我与霍羽之间,这关系却变得十分微妙起来。” 卫烬笑了笑,他想知道周亚轩今天的表现,为何如此的怪异。 “周亚轩今天比之往常,却有些怪了,难道这其中有什么说法不成?” “你抢了他的霍云!” 柳侠的话一出口,卫烬神色便是一愣,这简直就是情敌相见,分外眼红了。若是如此,那么后面周亚轩的敌意,也就能够解释得通了。 “难怪之前很多时候,周亚轩都对我充满着些许敌意!”卫烬想到了此前几天,自己虽然与周亚轩不怎么接触,却总感觉有来自于他的不快,“我大概明白了,这霍家私学考试的前三名,各自有不同的奖励,这第三名应该就是和霍云的婚约了。” 卫烬有过了解,西门擎、柳侠都是有家室的人,因此婚约之事,作为奖励,自然轮得到卫烬了。问题的关键在于,卫烬是私学考试的第三名,而周亚轩是第四名,这等相差无几的敌意,自然而然就出现了。 但还有一个问题,让卫烬颇为不解:“那他又为什么要替我说话?” 第二十五章 帅也是一种罪 对于这个问题,卫烬觉得另一种情况,应该是周亚轩会趁机落井下石,然而事实那个不是这般。 倘若周亚轩真的对卫烬落井下石,那么今天卫烬就得被叫去督学关缔才那里,到时候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卫烬还真不知道。 “他这样的人,总有这样的想法,想让你欠他的情!” 柳侠这么说,卫烬就明白过来了。从道理上讲,卫烬和周亚轩应当是情敌的关系,但从根本上讲,周亚轩这是在利用人情规则,来羞辱卫烬。 想通这些,卫烬便是不由得叹息了一声道:“不愧是能够写出‘旧日烟雨江南,秦淮岸边柳如是;扬州烽火,隔江犹闻玉树声’的富家公子,这等手段,与关啸天之人相比,高明了许多。” 因为有了这么一次人情,在以后卫烬和周亚轩的碰撞之中,从这一角度来看,卫烬必然会退让。 “他确实比关啸天、梁非凡等人厉害,未入私学之前,一首《泊州秦淮河》便是被官府学政大人所欣赏,甚至是有意将其收为弟子。奈何,周亚轩心里想着霍云,最终选择来考霍家私学,没想到却是被你劫了胡!” “他是太自信自己能够考入霍府前三名了,只是没想到,出了意外。” 卫烬听着柳侠的分析,不住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认可。周亚轩这是对自己使着欲擒故纵的计策,其高明之处,自不必多说,但谁也难以料到,周亚轩后面会设计什么样的套路。 一时之间,卫烬不禁变得警觉起来,看来霍家私学中的争斗,比自己想象的要深! 算学课后,卫烬便是再也没有见过周亚轩,想来是因为霍云的事情,不愿意跟自己接触吧。 卫烬这么想着,也带着这样的疑问回了霍府,此时已然入夜。 “姑爷,小姐就在这几日要回来了!”回到自己屋子里,卫烬刚一坐下,霍四便是来替卫烬更衣,“当家的说了,您现在是霍府的人,又是小姐的未婚夫,虽然是纸上婚约,但总归是个有头有脸的人,不能再穿这等带有补丁的农籍衣着了。” 关于衣服的问题,卫烬已经惹出了不少的麻烦,即便是昨日族宴之中,也是有人跟霍烈提过的。因此,为了让卫烬和他现在的身份相符合,霍烈便是让人置办了几件新衣服。 穿上新衣,卫烬宛若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之前有着些许土气,现在却是焕然一新。尽管衣服的面料不是很好,但整个人看起来,仍然是十分的帅气。 “果真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 霍四望着换好衣服的卫烬,不禁赞叹着。此时此刻的卫烬,虽然说不上丰神俊逸,却也飘然脱俗,与之一般学子相比起来,更有书生气息。 “只可惜公子你是寒门子弟,又是农籍身份,纵然有上好面料的衣服,也不敢奉上!” 霍四这话说得是真的,卫烬也在叹息,铜镜之前的自己,可比之前帅气多了。卫烬的模样,本就是十分的俊朗,现在一看,更是如此。只可惜,衣服面料因为身份的限制,而导致其总有那种久经沧桑的气质。 “倘若是能够换上那些素锦彩缎,莫说整条街上的女子会追着我,便是这霍家的姑娘,也会晃瞎了眼。”卫烬嘿嘿一笑,便是有些得意,“听闻霍云非常喜欢《花间辞令》这本书,但因为太过畅销,而导致霍家书局已经数月进不到货了。昨日书局恰好进了一批,我今天去看看,替她买上一本,也算作见面礼!” 《花间辞令》是一本诗词集注,深受富家女子喜爱,其作者乃是被誉为大周王朝才女的李易安。 “公子想的周到,虽然您未曾见过我家小姐,但这般知晓礼仪,又是如此了解她,这将来若是完婚,你二人必然举案齐眉,成为让人敬仰的恩爱夫妻。” 卫烬闻听此言,不禁笑了笑,书生佳人,自古以来都是绝配,更何况自己能够七步成诗的才子呢? 霍四将卫烬送出了霍府大门,虽然已经天黑,但空气中的潮湿氛围,却让人感觉到些许的不舒服。 卫烬抬眼望了望天空,黑云已经遮住了月亮,他便是道:“这样子是要下雨了啊!” “要不明天去吧?”霍四也有所察觉,“或者,公子把这把伞带着!” 卫烬摇了摇头,霍云说是这几日间回来,但并没有最终确定是何时,说不定明天就到了呢?如果那个时候见面,自己没有丝毫的准备,岂不是让人感觉无礼? “还是现在去吧!” 说完,卫烬便是从霍四手中接过雨伞,出了大门,便是往霍家书局的方向而去。 夜市中的西宁镇,虽然没有宵禁制度的存在,但却一样的宁静。只不过,这份宁静,到了镇子中心,便是被热闹所打破。 晚间的镇中心,比之白天更为热闹。各家商铺,皆是叫卖之声,除却书局,还有青楼以及酒楼。 “呦,这不是卫烬吗?听说你从来不出门,有时间就埋头苦读,怎么今儿个有空出来?莫不是寂寞了,也想来这凤来阁快活快活?” 去往霍家书局的路上,卫烬迎面碰上了关啸天。他口中的凤来阁,便是前方不远的青楼。 “我已有家室!” 卫烬回答了简简单单的五个字,遇见关啸天,是他始料未及的事情,但他此刻有着更重要的事情,并不想和关啸天做过多的纠缠。 “哎呦喂,这位小哥,可是来我们凤来阁的?” 卫烬正要抬脚离去,却是见得凤来阁中走出数名女子,为首的是一名中年妇女,他们径直走向了卫烬。 “老鸨,今儿个凤来阁哪位姑娘坐头牌,我要包了!” “哎呦喂,关公子,让你见怪了,今儿个的头牌如烟姑娘看上了这位公子?” 老鸨用手指了指卫烬,她的话一出口,卫烬的脑海中便是连打了几个问号,张口道:“你这不是开玩笑吗?我何曾见过你们凤来阁的如烟?她又怎的会看上我?” 关啸天此刻也是一脸的震惊,凤来阁的如烟,他曾多次相约,却总是被推脱,那种被美人拒之于门外的感觉,是何等的难受! 眼前的卫烬,出身寒门,莫说是否进过凤来阁这种青楼,恐怕连听都没听过吧?可偏偏就是有老鸨出来,说凤来阁的如烟姑娘看上了这穷酸小子,这不是开玩笑吗? “老妈妈,你这说的什么话?”关啸天一脸的不满,“我常来凤来阁,怎么如烟姑娘没看上我?” “刚刚如烟姑娘在二楼休息时,张眼向窗外望过去,正好相中了眼前这位公子。”老鸨一脸无辜,“她说,这位公子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丰神俊逸之下颇有一番风流倜傥的滋味,浑身上下透露着文采书生的气息,若能与之共度良宵,那便是此生足矣!” “这是如烟姑娘的原话,因此我才下楼来,替她拦下了这位公子,还未请教公子大名?” 这一番话出口,卫烬简直快要口吐鲜血了,这都说的什么?平白无故捡来的艳遇? 一旁的关啸天,脸上已然多了几道黑线:“老鸨,你这说的什么话?是人话吗?合着他卫烬丰神俊逸,一表人才,我关啸天就不是吗?你看看我这眼睛,看看我这帅气的脸,你要是在西宁镇找出第二个来,我跟你姓!” “自恋!” 闻听关啸天的一番话,卫烬不由得一阵恶心,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自恋的人?但他又是转念一想,眼前的老鸨代替如烟出来向自己问话,从其言语之中卫烬仿佛能够感受到另类的意思。 看来,帅也是一种罪! 第二十六章 借伞 “原来是卫烬公子啊!七步成诗,百步穿杨,这等成就,也只有你这样的公子才能做到。怪不得如烟姑娘一眼就相中了你,没想到你却是真的有本事,可不像某些公子,靠着家境,常常在我这凤来阁撒泼不说,玩了姑娘,还不给钱!哼!” 原本卫烬听了老鸨开头两句话,心里有些美滋滋的,可听到后面,却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关公子,这是你?” “老鸨,说话要有真凭实据……” “关公子,我家老妈妈说你了吗?你这么对号入座,莫非真的是你?” 老鸨没有开口,她身后的一名女子不等关啸天说完,就张嘴反驳。 的确,老鸨不曾提到关啸天的名字,反倒是关啸天如此张皇失措的辩解,倒真有一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架势。 “卫公子,里面请如何?这凤来阁的客人,可都是知道的,如烟姑娘能够相中哪名公子,与之共度良宵,那便是这名公子莫大的福分!” 老鸨直接撇开了关啸天,向卫烬施礼,作出了“有情”的姿势。 一旁的关啸天,已然是将这一幕看在了眼里,心中的火气蹭蹭的往上直窜。这个卫烬,有什么本事,被凤来阁的如烟看上了? “老鸨……” “如烟姑娘只是随意一撇,并未真正地了解我,岂能随意如此?更何况,我与霍家小姐已然有了婚约,我岂能有负于她?”关啸天的话再次被打断,卫烬拱了拱手,向老鸨表示了拒绝,“在下还有要紧的事,告辞!” 话音落下,卫烬便匆匆离去,他并不想跟老鸨做过多的纠缠,不然没完没了。 此时,凤来阁的二楼,已然伸出了一个脑袋,那脸上的表情,除了错愕,便是差异。 “哼,不识抬举!” 望着卫烬离去的身影,老鸨便是朝地上啐了一口,脸上尽显厌恶。 “这年头,公子若是不风流快活,那还能叫什么公子?老鸨,他是寒门子弟,哪有这个福分,享受凤来阁姑娘们的伺候?”关啸天之前脸上不快的神色,眨眼间就变得眉开眼笑,“如烟姑娘看不上我,这几位姑娘总得有些表示吧?” “哎呦喂,来了,公子爷……” 此时此刻的卫烬,正是埋头往霍家书局而去,一想到刚刚老鸨的言语,他便一脸嫌弃。 这种说不上是巧合的艳遇,分明就是故意而为之,这一点卫烬自然看得出来。 “你这书生,莫不是瞎了眼睛?撞了我家小姐,还不快快道歉?” 卫烬正思索之间,路口拐角处,蓦地感觉眼前一阵黑影,紧接着“噗通——”一声,卫烬便是与眼前的黑影撞了个正着。 待要起身之时,卫烬便是听到一阵喝骂声音,旋即又是一阵温婉责备声音传来。 “莲儿,你没瞧见眼下正要下雨了吗?这路上的行人,哪个不是神色匆匆?这位公子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情,一时之间没有注意到咱们,才冲撞了我?” “告罪!告罪!”小姐的声音分明是在训斥身旁跟班,卫烬赶紧站起身来,向其赔礼道歉。但当他见到眼前少女模样的时候,却是有些呆了。 即便是在昏暗的烛灯下,眼前的女子,也让卫烬一下子就明白了什么才是绝代佳人。 这一刻,少女的模样,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那少女生得肤若凝雪,唇若涂脂,眉如柳叶,又见得其眸子清纯似水,且秀发齐腰尽显文雅,珠钗头凤一身贵气,佩玉玲珑依旧端庄。 身穿青碧色的荷花曲裾,彰显大家闺秀的气质,却给人一种饱读诗书的感觉。淡雅脱俗,让人倍生怜香惜玉的心思,美到极点,却只剩下了四个字“仙女下凡”。 即便是昭君复生,貂蝉再世,也不如眼前的女子亮眼。若说是倾城倾国之姿,纵然是西施玉环与之站在一处,怕也会退出三尺之外。 这样的女子,大概不多见了吧?卫烬这么想着,不禁有些痴了。 “敢问,小姐芳名?” 少女被卫烬的道歉声惊了一下,此刻听着卫烬的问话,便是转头望了过去,正要回答,但却神色愣住了。 眼前的少年,白衣飘飘,手中白纸扇,书生气息扑面而来。 丹凤眼,卧蚕眉,雄姿英发,丰神俊逸,比之潘安还要帅上那么几分。 一时之间,少女的心,宛若是被小鹿撞了一般,回答起来也有些结结巴巴;“公子多心了……奴家……” 少女想要回答卫烬的话,却又要些羞涩。 “奴家要去霍家书局,便是先行一步!” 少女并未回答卫烬的话,反而是脸色羞红的离去。 这一幕自然被旁边的跟班侍女莲儿见着,自己家的小姐,何时对那些男子,有过这等好脸色?莫非…… 莲儿自然不敢往下想,她朝卫烬吐了吐舌头:“我家小姐大度,不与你做过多计较,你好自为之!” 卫烬望着少女离去的背影,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自己也是要去往霍家书局的,这回怕是要再次相遇了。 只是,这少女没告诉自己她的名字,这倒是有些遗憾了。 “轰隆隆——” 卫烬来到霍家书局时,天空中便是传来阵阵雷声。 “咦,没曾想到,公子你也要来霍家书局吗?” 此刻,因为天空雷声的缘故,整个霍家书局的客人,已然开始收拾行装,准备离去。 “我要来这里买一本《花间辞令》。” 卫烬向少女拱了拱手后,便是在书局架子中穿梭着,寻找着他口中之书。 他也喜欢读《花间辞令》吗? 少女望着卫烬的身影,不禁笑了笑,虽是萍水相逢,但这公子,却是个有趣之人。想到这里,少女便是指了指书架最后一排道:“那本书,在第三列第七个格子中!” “找到了!” 卫烬听从了少女的指点,果真是找到了《花间辞令》。 他曾经听人说起过这本书,一直未曾仔细研读过,如今因为霍云的缘故,卫烬决心多买上一本,自己也好看看。 只是,这刚翻开这本书的前面几页,卫烬便是被其中的内容所吸引。 “不愧是李易安的诗词集注,当真是十分的有文采。” “公子也喜欢这本书?”少女听着卫烬的自语,不禁发问,“还没请教公子的名字?” 卫烬听着少女的声音,他本待要问少女的名字,现在却是自己被问了。 这倒是有些意思,不过卫烬又是转念一想,现在的霍家书局,就剩下他和少女在了。孤男寡女的同处一室,若是传扬出去,可真是不好听。 想到这里,卫烬便是有些主意了,道:“在下姓林,单名一个烯字!还未请教小姐的呢?” 少女听闻卫烬之言,脸上再次浮现出羞红之色。她心里其实有些矛盾的,自己家里已然定下了婚约,若是现在跟人勾搭起来,岂不是难以向父母媒人以及婚约对象交待? 想到这些,少女便是道:“奴家姓陈,单名一个衿字。” “哦?原来是陈小姐!”卫烬脑海中扫了一遍西宁镇各个家族的少女名字,却并未发现叫陈衿的人,旋即他的心中陡生疑虑。 卫烬这么想的,少女也同样如此认为的,西宁镇似乎没有哪家公子叫林烯的。 “天快要下雨了,我能否借你这把伞一用?”少女抬眼朝书局外望了望,天空中滴落下来了几滴雨,雷声依旧。 “拿去吧!我家就在附近,走回去用不着这把伞!” 第二十七章 相见恨晚 不知怎么一回事,卫烬竟然鬼使神差一般地,答应了眼前少女的请求。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手中的雨伞,递给了少女。 这大概是因为,此时的卫烬,心中存有怜香惜玉的想法,他便是接着说道:“姑娘,外面风大雨大,又是电闪雷鸣的,你若是不嫌弃,我可送姑娘回家?” “哗啦啦——”书局屋子外,雷雨骤降,宛若是一盆清水,直接从天空中泼了下来一般。 “轰隆隆——”电闪雷鸣的声响,传入书局屋子中,不由得让人心中一惊。 “那谢谢公子了,只是公子又该如何回去?外面雨大……” 听着少女的话,卫烬明白,眼前的“陈衿”是不想让自己送,他便是打断道:“姑娘挂念了,我家距离这里也就几步路,外面雨大,但下的时间并不长,待得风雨过后,我便是自己走回去即可!” “那公子家住在哪里?明日我有空闲时间,便将伞还回去。” 少女接过了伞,做了个万福,彬彬有礼的样子,比之凤来阁的那些妖娆女子,还要美上千百倍。 倘若自己没有婚约的原因,作为一个男人,自己一定会使劲浑身解数,去追求眼前的少女。 卫烬心中不由得懊悔起来,果真一入豪门深似海,早知今日能碰上如此倾城倾国的女子,便是给自己一万个少东家的地位,他也不会选择加入霍家! “青龙巷霍府!” 卫烬下意识地回答着少女的问话,少女闻听此言,神色一怔,欲言又止,却最终没有说什么。 “告辞!” 待得少女走后,整个霍家书局,便是剩下了卫烬以及收拾屋子的小厮。 “此女只应天上有,今朝胜似下凡来!”卫 卫烬拿起手中的《花间辞令》,付了钱,等得大雨停下来,便是往霍家回去。 路过凤来阁,依旧是那番奢靡颓废的场景。关啸天醉醺醺的从楼中走出,左右两边各搂着一名极为妖娆的少女,丝毫没有见到卫烬。 “自古书生多风流,如今一见,果真是如此!” 卫烬摇了摇头,便是加快了脚步,踩着湿滑的地面,往霍家而去。 “公子,你回来了?”卫烬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霍四便是紧跟了进去,“小姐回来了!” “嗯哼?这么快?”卫烬有些奇怪,他已经从自己的背囊中,掏出了《花间辞令》,“什么时候到的?我要不要去见一见她?” “还是别去了,她现在已经睡了!”霍四摇了摇头,“乡下省亲,终究是路途遥远,她一回来,便没有多说什么,就自己回房间了,想必是刚刚的大雨,淋了她一身,些许不舒服吧?” “不要紧吧?”卫烬有些关心,刚刚的暴风骤雨,夹杂着电闪雷鸣,就仿佛是小说中有人渡劫一样。 “老爷已经让郎中们看过了,没什么大碍!哦,对了,老爷让我过来跟公子您说一声,时值金秋,桂花满山,您可与小姐相约,去往郊外的西宁桂香园一游!” 听得霍四提起外出游玩的事情,卫烬便是想起了早上柳侠对自己说的话,他便是道:“既然如此,你去通知下柳家的柳侠公子,就说霍云小姐回来了,明天让他随我们一起去西宁桂香园!” 霍四闻言,便是点头答应了下来。随后,他又是替卫烬整理了些许衣衫与书籍后,便是退了出去。 这一夜,卫烬自然是没有太多可做的事情,睡觉之前看了会《花间辞令》,果真是不同凡响。但,至始至终,他的脑海中,始终萦绕着“陈衿”的身影。 鸡鸣之声响起,九月四日,卫烬不用去私学上课,休假一天。 “云儿已经回来了,你当去看看她。”用过早饭,卫烬向霍烈问安,霍烈却直接让卫烬,去霍云住的地方,“她现在应该已经醒了,住在西侧暖阁二层!” “是!” 卫烬拱了拱手,他有些期待,这个霍云,到底是怎样的的女子,竟是被传扬的那么厉害。此时,他已然几乎忘记了昨日晚间的事情,毕竟那样的女子,恐怕是可遇不可求。 再一个,卫烬现在作为霍府的女婿,入赘而来,其中的一些规矩自然要遵守的。实际上,卫烬也在强迫不去想那个叫“陈衿”的女子,这是一个作为已经有了家室的人的德操。 当然,这也看个人的想法,若是去青楼作乐,却又是另外一般见地。 卫烬很快就来到了西侧暖阁二楼,“咚咚咚——”,他很有礼貌的敲了三下木门,旋即里面便是传出了声音:“莲儿,去开个门!” “莲儿?怎么这么熟悉?莫非……” 当卫烬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脑海中不禁升起了一阵阵的疑惑。蓦地,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中形成。 “咦,小姐你快来看,这不是昨日晚间借伞的林公子吗?” 房间门被打开,莲儿露出了半个脑袋,脸上尽显不可思议之色,但旋即镇静了下来。 “哦,你却是来这里做工的吗?怎么不见卫烬?” 望着莲儿的面庞,卫烬脑海中的想法,果真是变成了现实,陈衿就是霍云,霍云就是陈衿! 卫烬回顾着昨日晚间自己所经历的种种事情,再结合回来之后,霍四所说的霍云回归一事,他已然明白了过来。 自己昨日晚间遇见的那名少女,便是这霍府的千金大小姐——霍云,也正是自己的未婚妻。 这大概是一种巧合,或者说是上天注定的姻缘,此时此刻的卫烬,心中除了激动之外,再也没有别的。 “我猜着也是,府上没有叫林烯的人,却是有一个叫做卫烬的公子。那人,是我的未婚夫!” 霍云走到门口,一开始也是有些震惊,但很快缓了过来。实际上,他对于卫烬的身份,已然猜测得出,却不曾想会这么快亲眼见识,也实在是有些惊奇了。 “公子,里面请,莲儿,看茶!” 此时此刻的霍云,脸上已然是飞起了一片红霞,不只是羞红,还是其他。 “没想到,陈衿便是霍云小姐!”卫烬心里美滋滋的,任谁能够有这般貌若天仙的女子,作为未婚妻,谁都会激动的,“很是抱歉,昨日晚间因为有所顾虑,所以才没有将真实姓名告知!” “那大概是婚约的事情吧?再者,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多有些不方便,更何况我也没有如实相告!”霍云坐了下来,脸上的羞红也褪去了不少,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就仿佛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一般,“听闻公子七步成诗,百步穿杨,如今看来,果真是少年英姿,意气风发啊!” 卫烬闻言,知道霍云这是在赞美自己,便是笑了笑道:“我见着小姐,就如同见着故人一般,相见恨晚啊!” 第二十八章 游桂香园 此言一出,霍云原本脸上褪下去的红色,却又是返了上来,只听得她说道:“公子说的哪里话?昨日一见,倒是真觉得公子如同昔日的故人一般。” “今日应当是没有什么事情的,不知小姐,可否跟我一起前往城外的桂香园游玩?据说那里的桂花,香飘十里,又是有当地守园人手工制作的桂花糕售卖,极为的美味。” 卫烬心中压抑住了激动,也压抑住了自己之前的震惊,他之前虽然对陈衿的身份有所猜测,但是真的没有想到就是自己眼前的霍云。如此倾城倾国的美人,竟是自己的未婚妻,这就像是天上掉下了馅饼一样。 当然,卫烬也没有忘记自己来找霍云的目的,那就是去往西宁桂香园游玩,而且他还约了柳家的柳侠公子。 “我正有此打算!” 霍云给出的答复,显然是同意了卫烬的邀约。 “这是一本昨日买的《花间辞令》,我听闻小姐最喜欢读这本书,但多次没有买到,因此昨日去买了回来。略微薄礼,权当是一点心意,还请小姐不要嫌弃。” 卫烬说着,便是从自己身上的布囊之中,拿出了昨日买的《花间辞令》。夜里他已经研究过这本书,里面的内容,确实挺适合像霍云这般的富家大小姐 “巧合了,我昨日已经买到了。”霍云笑了笑,宛若一朵芙蓉花一般美艳动人。 这一幕,卫烬都看得有些痴了。在他心里,对于霍云,依旧是那句话,此女只应天上有! “公子,奴家换一身衣服,再跟你一道去往桂香园?” 卫烬闻言,不禁笑了笑:“小姐说的是,现在天气依旧是有些炎热,这一路奔波,衣服穿着,自然须得注意一些。哦,对了,霍云小姐,今儿个我还约了柳侠公子。” “那确实极好一件事,三人同游,其乐无穷!” 闻听霍云说完,卫烬便是拱了拱手,退出了暖阁:“小姐更衣完以后,便是直接到大门口变好,我在那里等你!” “嗯!” “小姐,他便是老爷在书信中提到你的婚约对象——卫烬吗?”待得卫烬离去,侍女莲儿便是凑了上来,“我听闻他是寒门子弟,上不起学,才决心入赘我们霍家的。” “我若是他,我也会这么做。七步成诗、百步穿杨,就是我家那个被誉为几十年难得一见的天才霍羽二弟,也未必能做出这般事情来。更何况,他此人相貌不俗……” 霍云说着说着,便是停了下来,他的脸色越发地羞红起来,眼神甚至是有些迷离了。 “莲儿,休得多嘴,从今儿起,你当叫他姑爷或者是公子!” “是,小姐!” “去给我寻几件合身的衣服来,桂香园多有蚊虫,衣服须得紧致一些。” 此时此刻的卫烬,已经在大门口等待着了,片刻之后,街道上一匹快马载着柳侠飞奔而来。 “我昨日还在说着这一件事,没想到今儿个真的遇见了?巧合,巧合!” “我总算明白你昨天说的那些话了,这霍云,长得倾城倾国,是个公子,都会眼馋!” 卫烬笑了笑,他没有丝毫地掩饰自己对霍云的夸赞,倾城倾国之容貌,绝对是无可厚非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柳侠朝着卫烬翻了翻白眼,像是在嗔怒卫烬一般,“你倒是好自为之吧,那周亚轩若是见着你和霍云走在一起,指不定会整出什么幺蛾子呢!” 这一番话,倒是提醒了卫烬。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么一个道理,他自然明白。 霍云实在是太美了,这也就直接给卫烬在西宁镇,树立了不知多少情敌,周亚轩只不过是其中之一。 “若不是因为我已经有了家室,我怕也是会争取霍云的。毕竟,这西宁镇少见的美人,可不是随随便便吹出来的,那都是有着真凭实据的。” “霍云又不是什么青楼女子,需要什么吹捧?如今我是霍家的女婿,别人再怎么眼馋,那也没办法!” 两人又是聊了许多,很快霍云便是出来了。霍云走出的那一瞬间,柳侠也是看得有些呆了,如此倾城倾国之容貌,上哪儿去找?只可惜,自己已有家室…… 直到霍云咳嗽了一声,柳侠才停止了胡思乱想。两人旋即寒暄了几句,而后于卫烬一道,骑着马往西宁镇城外的桂香园而去。 “果真是绝美的地方,百亩桂香园,十里尤可闻。” 刚抵达桂香园,卫烬便是略微环顾了一下周身,除了身后的路以外,周围全部被桂树所包围。 现在正是金秋时节,桂花漫山遍野,一望无际的样子,让人极度想要融化于其中一般。不光如此,三三两两的游人,汇聚在花海之中,仿佛是星辰点缀着碧黄色苍穹一般。 入门之处,烫金色的大字,写得清楚“桂香园”三个大字。 桂香园的设计,极为独特,面前一条上山的大道,足有上千步台阶。在每一百步之处,便是一块陡坡之地,而每一块陡坡之地,又是建立着三五座亭子。 “千步赏桂,百步一首诗!”卫烬抬头望向了山坡路上的石台阶,果真像桂香园门前的告示牌所描述的那般,“小姐,你觉得如何?” “《花间辞令》中,对于桂香园有所提到,据说前面每一处亭子所在的陡坡,都会有上百首诗词留存。这些诗词,或是镌刻于石头壁上,或是以刀笔刻画于亭子的柱子上,亦或者直接被制作成画卷,挂在了亭子中。” “一共是十亭,我们这就上去。一边聊天,一边走着,同时去欣赏这些前人的大作!” 卫烬闻听柳侠所说,不禁哭笑不得,前人的大作?这些亭子里的诗词,十有八九都是胡乱写的。当然,他也明白柳侠的意思,便是道:“我听闻这桂香园有所规矩,但到底是什么,却也不知晓!如今既然来了,那便一同去探个究竟如何?” “进山吧!” 柳侠嘿嘿一笑,他之前来过这桂香园,对于其中的规矩,也是一清二楚的。 “这里面每一亭,都会有人摆下擂台,或是射箭技艺,或是诗词比划,亦或者是画道茶道等等,总之只有赢了擂台之上的人,才能够有资格进入更高一段台阶。” 卫烬早已经下了马,他第一个走进桂香园的大门,此刻听着柳侠所说,不禁疑惑起来:“这,却是为何?” “你难道不知晓吗?这西宁桂香园的风景,越往上,便是越漂亮。但,越往上,能够下脚观赏的位置,也就越少,直至最顶峰,眺望而下,能够落脚的地方,只能站上五六个人,否则的话,极为容易引起事故。” “因此,为了避免事故的发生,西宁镇官府,特意在这里设下十亭擂台,一者是为了让有才之士一展才学,以作镇级青云风华榜的评价参考,二者则是,有能力者观景。你看着漫山遍野的赏花之人,不过是在第一二三层擂台罢了,他们赏得花,可没什么好看头的。” 听着柳侠的这一番解释,卫烬倒是有些赞同的,这就如同供求关系一样。桂香园所处的地势,看上去极为险要,正所谓欲观美景需登顶,这最顶端的山峰,自然也是险峻无比的。能够站的下人的位置,就那么几个,如果一哄而知,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这便是规矩,想要一览众山小,那就得老老实实地一停一停地挑战上去。不然只能在山前的开阔地,看着这些平平常常的桂花,要知道远距离才能产生美,登高而临下,举目而眺望,只有在山顶第十亭才能得到完美的诠释。 “我记起来了,说是明年正式评定镇级青云风华榜的时候,会派遣一些优异学子,来此参加登顶文斗!” 所谓登顶文斗,便是要求参与者,与之每一亭的摆擂者进行比试。若是胜了,便是继续,若是败了,那便依据所在第几亭,而获几亭学子? “这几年来,西宁镇上,出了不少的九亭学子、十亭学子!”柳侠叹息着,眼神之中,充满着许多的羡慕,“我的要求不高,能够有八亭学子的称号,就已经可以了。” “你这倒是很容易实现!”一直没怎么开口说话的霍云,此时不禁笑了起来,“不过,你得跟官府说一声,提前知道每一亭的比试题目才行。” “霍小姐,又在说笑了?” “第七亭那里,有人赢了!但,此人又在那里摆下擂台,并放出话来,谁要是赢了他,便可以夺得彩头提篮菩萨的鸡翅木雕像!” 柳侠的话音刚落下,入口山门之处,便是有人高声传递着消息。那人的神色看上去十分的激动,显然是要去挑战一般。 这一幕,自然引起了一行三人的好奇,第七亭,是谁这么厉害?西宁桂香园的每一亭擂台,都是有规矩的,如此说来,那摆擂的人,果真是不同凡响,竟然挑战到了第七亭。 究竟是谁,如此的厉害? 第二十九章 黄绢幼妇,外孙齑臼 一行三人,脑海之中,皆是产生了这么个疑问。 “我们也去试一试,看能否走到第七亭!”卫烬开了口,“霍姑娘,你觉得如何?” 他这是在邀请柳侠,更是想要借此机会,向霍云展示自己的才学。 实际上,从卫烬来到霍家之后,寒门子弟的身份,注定了他和霍云之间必定会存在某种偏见。现在卫烬要做的,就是依靠自己的才学,来打动霍云,以期能够在她的潜意识里消除这种偏见。 否则的话,将来完婚之后,必定会有诸多的事情发生。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未雨绸缪。 霍云听得卫烬如此一问,神色之上,变得一愣。关于卫烬,她心里有着自己的判断,但总感觉有些别扭,毕竟七步成诗、百步穿杨这等事情,都是听别人说起的。 对于这个未婚夫,霍云在起初之时,若是心中没有一点的抗拒,那决然不可能的;即便是现在,这点抗拒,也依旧存在。自己身为高高在上的霍家之女,岂能是随意一纸婚约,就被许配给了一介寒门书生? 纵然此等书生,拥有着万千才华,也有着被家族之人看好的潜力,那都不是自己亲眼所见的,不能做真。 现在卫烬提出来这么一件事,霍云反倒是有些期待。 常言道才子配佳人,自己这个佳人倒是真的,那卫烬这个才子,是不是也是货真价实的呢? “公子说得在理,欲观美景,须得登顶。” 卫烬闻听霍云如此说,便是明白了,他冲着柳侠笑了笑道:“柳公子,私学考试你是第二名,我却是有些不服,怎么样要不要来比试一番?” “甚好甚好!文武报上刊登你七步成诗,我却是不信,今日听你这等言语,我却是信了!”柳侠哈哈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言罢便是顺势上了台阶,往第一亭走去。 卫烬见此,会心一笑,便是紧跟了上去,霍云也下了马,跟随在卫烬的身后。 山路陡峭,一层层的石板台阶,布满了青苔,周围的桂花树郁郁葱葱,一派祥和之境,令人心旷神怡。 “第七亭的擂台,已经摆下了许多时间,不曾有人挑战成功!” “有许多公子围在那里,想要试一试,却无功而返,已然下山。” “我等通过了六亭,却止步于七亭,实在是不甘心!那七亭之上的桂花园美景,比之六亭,更胜一倍!” 从上方台阶,下来了许多人,他们边走边聊,也同样给卫烬等人传递着消息。很多人都在唉声叹息,看样子是没有通过第七亭的擂台考验。 “第一亭到了!” 三人走了百步台阶,便是来到了第一亭。从此处向外眺望,满山花海,尽显徜徉,比之在山下观看,更为美不胜收。 “须得通过第一亭设置的谜题,才能继续往前行!” 第一亭无人看守,但进入台阶的步道,却是被一扇大门堵着。这扇大门被设置的很奇特,为单向通道,只允许山上人下来,却不允许山下人上去,除非答对山门旁边的谜题,才能进入。 “这谜题不曾固定,每天都会有专人前来更换。如果谜题答对了,便是将谜题的答案,依照机关摆设,方才能为解锁这扇大门。” 卫烬读着大门旁边的提示,方才明白通关的方式。放眼望去,一堵堵木墙,将山上的景色围了起来,换言之这里的通道,便是上去的唯一入口。 “猜谜也是对才学的考验,若是才学不怎么深厚,或者是没有机敏过人的头脑,那么这一扇门便是无法打开。” 柳侠扫视着亭子的四周,每一根柱子上,都张贴着黄纸,上面写着几句谜题。 “这谜题不止一个,只要解答出其中一个,便是能够继续上山了!” “黄绢幼妇,外孙齑臼。”卫烬听着柳侠的话,便是走到他旁边,将他面前柱子上的谜题读了出来,“霍姑娘,你觉得这谜底是什么?” “就以这个谜题为主吧,其他的我也懒得看!”柳侠似是十分的有信心,“卫烬,你可曾猜得出来?” “我说你们,别瞎操心了。这第一亭,一共有七八个谜题,这一谜题是最难的。就连在第七亭摆擂的那位公子,也不曾解得开!” 三人正在沉思之间,山门被打开,看样子有人从山上下来了。此言一出,便是引得卫烬有些哭笑不得,实际上在他看到这句谜题的时候,书山便是已经告诉他谜底了,只是没说出来罢了。 “这位公子,在下名叫卫烬,想请教你一下,你上了第几亭,可曾有什么收获?” 卫烬望着柳侠在沉思,便是主动上前跟来人打了一声招呼,他想要知道,后面每一亭的考验难度如何。 “哦,原来是霍家的卫烬公子。听闻你七步成诗,这等水平,前来破关观景,倒是难度不大。只是这上面每一亭的难度,都会增加一倍,不然怎么限制上去的人数呢?你们这道题,几乎无人解开,故而从年前开始,就一直放在了这里,没有被换过。卫公子,不知道你能不能?” 自从卫烬上了文武报之后,只要出门提到他的名字,很快便是有人反应过来。别看镇级文武报的发行区域不大,但是频率高,每天一份,价格低廉,故而阅读的人数极多。 因此,只要一个学子上了文武报,那么整个西宁镇上的人,想不知道都难。换言之,卫烬现在是个公众人物,只不过名字传播开来,真人却未见得。 眼下的这位公子,见得眼前之人是卫烬,便是直接将自己所遇到的问题,讲了出来。 卫烬闻言,却是有些沉思,看样子这眼前的谜题,也许只是一个简单的巧合,后面的难度,也许会超出自己的能力范围:“你这消息太有用了,多谢了!” “柳公子,你可猜出这谜底了?”待得那名公子离开,卫烬笑了两声,“霍姑娘,你可知道?” “这谜题着实有些怪异,前面好像是在说女子,后面则是再说男子,我实在是不知从何处着手解答!”柳侠有些抓耳挠腮,这第一亭的谜题,就难住了他,着实让他头疼,“不过,其他的几个,我倒是猜出来了。” “嗯嗯,柳公子你可说说看!”卫烬也看过其他的谜题,“看看与我所想的是否一样?” 柳侠闻听此言,便是略微有些思索,旋即在亭子中踱起小步子来,道:“这第一个谜题品茶之后游东湖’,应当是猜一个字。‘茶之后’可以认为是“茶”字的后半部分“木”;“游东湖”中的东,左西右东,则意思是右边,如此看来“湖”字的右边‘胡’字游走了,这便拆出来一个‘氵’的偏旁部首,将这些略微整理,‘木、氵’再加上‘品’字,所以这一谜题的答案便是‘澡’字。” “确实如此,这是个拆字谜题,须得认真读出,方能解的谜底。看来,柳公子不愧是入学考试的第二名,聪慧过人,机敏非凡啊!”卫烬赞许道,“解答出来这个,便是可以继续下去了。然而,观赏风景,岂能一蹴而就,我也来解答一个!” 卫烬心里明白,就算自己不提,柳侠也会顺着自己的话说下去,让自己去解答一些谜题的。与其这般,不如自己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反倒是能够省下许多事情来。不然的话,会让柳侠认为自己并无真才实学,也会让一旁的霍云看个笑话,记在心里。 实际上,卫烬更在乎的是霍云的态度,那毕竟是和自己有着婚约的女子,且又生得倾国倾城。若是自己不能以真实才学打动于她,那么自己又有什么面目,再在霍家待着,享受霍家的待遇呢? “我便是说说这个‘黄绢幼妇,外孙齑臼’的谜底吧!” 卫烬此话一落,一旁的柳侠,便是满脸的不可思议:“你没有听人说过吗?这个谜题,是这里最难的一道,几乎没有人答出来过!” 在柳侠的印象里,卫烬虽然能够做到七步成诗,但这猜谜可不像写诗那么简单。若是依照他原本的看法,卫烬跟他一样,也只能解出其余的谜题,然后任选一个答案,通过机关输入,来解锁山门。 现在,之所以两人没有选择继续前行,便是因为这一道题的挑战。 “那也不代表没有!”卫烬呵呵一笑,便是取出随身携带的笔墨,思索之后,继而泼墨飞舞,斗大的“绝妙好辞”四个字,被写在了谜题旁边。 “公子,这是何意?” 霍云也在思考这一道谜题,说实在的,其他的谜题,她也能解得出来,但这么一道谜题,着实让她有些头疼。 “如何解得?” 柳侠满脸狐疑,他觉得卫烬这一谜底,似乎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卫烬闻言,沉思了一下,便是说道:“黄绢,这应该是一种有颜色的丝绸物品;‘色’字旁边带‘丝’,便是个‘绝’字;幼妇,应当是少女之意;所谓少女年华皆为妙,‘女’字配一个‘少’字,便是个‘妙’字。” “那么后面的一句,又该如何解释?倘若真的是拆字,后面的,便无法拆了!” 第三十章 知难而返? 听着卫烬的话,柳侠很快就发现,这么一道谜题,与自己解得第一道谜题,是相似的类型。 但又有所不同! 当卫烬在说的时候,柳侠就反应过来,该如何去解这么一个谜题。只是,并没有成功,因此才会这么问。 卫烬闻言,便是停了下来,略微思索了一番,道:“柳公子,这后面依旧能拆,只是隐藏的有些深罢了!何为外孙?只有女子之子,才为外孙,那‘女’字和‘子’字,两相组合之下,便是个‘好’字!” “原来如此!”柳侠有些恍然大悟,一旁的霍云,听着卫烬这番话,也仿佛是茅塞顿开。 “让我来猜猜看,最后一个字,该如何解。”柳侠的话音刚落,霍云便是紧接着说道,“齑臼,是一种用来盛放和研磨韭菜、葱、姜、蒜这些调味品的器具。这些调味品,都有一个特点,那便是辛辣。于此,‘齑臼’二字,便可解释为‘受辛’,何为受,那便是舌头之意,由此可见,‘舌’字旁边加上一个‘辛’字,就是一个‘辞’字!” 听得霍云将这一番话说完,卫烬不禁有些震惊了,自己的这个未婚妻,看样子可不像是某些傻白甜的女子那般。有着倾国倾城的容貌,也有着难以揣测的才学,换言之,霍云可不是寻常的女子,乃是才女! “果真是隐藏的够深,这前后两句,若是如此解释,便是行的通了!” 柳侠向卫烬拱了拱手,这个动作,便是再告诉卫烬,他自己的才华,不如卫烬。 “只是没想到,霍家的小姐霍云,竟然在卫烬的描述下,轻而易举的解答出来最后一个字,比之寻常女子,怎一个‘好’字了得?” “霍姑娘解得绝佳,故而这一句的谜底,便是‘绝妙好辞’四个字!” 卫烬肯定了霍云的说法,实际上书山给出的解法,也与之相似。 霍云闻言,不禁笑了笑,面对着卫烬,她自然有着别的想法,张口道:“公子说笑了,若不是公子前面几句的铺垫,我越想不到这么一层。” “咦,你们竟是破解了这最难的谜题?” 亭子里有着其他观赏风景的公子,此刻听闻卫烬这边的声响,又是见得谜题旁边的“绝妙好辞”四个大字,便是瞬间明白了过来。 “那第七亭摆下擂台的公子,也曾想破解这一道谜题,但最终失败了。” “第七亭的公子,究竟是何许人?” 连着好几次,卫烬三人都听到了众人说起第七亭的公子,而直到现在他们还不曾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 “哦,我倒是听说了,他是周家的子孙,名叫周亚轩!” 周亚轩? 听着这个名字,卫烬浑身不由得一怔,此人的才学,竟然到了第七亭? 虽然说,这个擂台,并不像是青云风华榜的那么正规,但总得是个人能力的体现。 实际上,对于能够走到第几亭,从上往下俯视观看风景,卫烬心里也没有太多的把握。但现在,周亚轩的第七亭,让他不由得心生危机。 正如之前他所想的那般,对于周亚轩,他没有丝毫的了解,而周亚轩对卫烬,却能从文武报等诸多方面了解。 再一个,现在卫烬是带着霍云出来的。之前柳侠跟卫烬说过,周亚轩之所以选择考霍家私学,其目的就是为了霍云。 换言之,现在如果卫烬和周亚轩撞上了,那场面将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因为,霍云就在两人的眼前。 这并不是暗中争斗,而是明面上的。 “哈哈,不曾想到,你这个七步成诗的才子,也有如此尴尬地时候!”柳侠摆弄着山门机关,眼神却是飘向了霍云,“霍姑娘,若是卫烬到了第七亭,怕是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哎呀呀,你们要去第七亭?我劝你们还是别去了,那周公子写了一首词的上阙,只有对出下阙来,方才能够算得上赢他。刚刚已经有很多公子尝试过,皆是不行!” “知难而返,方为实在人!” 几人极为诚恳的劝说着卫烬,很明显,他们刚刚试过第七亭的擂台,而且失败了。 这倒是激发了卫烬的兴趣,不管他与周亚轩之间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来,他都要去试一试。 再一个,若是自己现在知难而返,眼前的霍云会怎么看?难道说,要将霍云让给周亚轩不成?这决然不可能,自己看上的女人,哪有拱手送给他人的道理? 所谓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大概就是这样的心理。 霍云似是听出了柳侠画中的意思,关于周亚轩,他也是有所了解的,便是道:“这位周公子,倒是有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霍姑娘,你怎的如此说他?” 卫烬听得出来,霍云这是在对周亚轩表示着不满,或者说是压根就看不上周亚轩。 柳侠闻听霍云之言,也感到有些意外。关于周亚轩,柳侠其实是比较熟悉的,他毕竟是富家公子,不像卫烬这般出身于寒门,对于西宁镇富家公子圈几乎一无所知。 “因为他曾经去过青楼!” 霍云之言一出口,卫烬便是冷汗直冒,听着她的语气,就仿佛去往青楼的公子,都是罪该万死一般。我的乖乖,辛亏自己那日没有被凤来阁老鸨的花言巧语所糊弄,否则的话,一旦霍云发现,就算有着婚约的维系,那么自己将来也进不了霍云的闺房。 “进青楼的男人,都是无耻之徒!” 霍云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却是飘向了卫烬,卫烬不禁浑身打颤,赶紧道:“哎呀呀,霍姑娘别那么大火气。这青楼虽然名义上说是风雅之地,但藏污纳垢,鬼知道会有多少坏心眼在里面。我这等才子,自然是以学习为重,决然不可能踏足青楼之地的。若是有朝一日进了青楼,那便是要跪搓衣板的!” “哈哈,卫烬,原来你是个惧内的公子!” 柳侠笑完,他手中的机关也摆弄好了,旋即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便是一条径直往上的青石台阶路。 “柳侠,你莫要瞎说,非我惧内,乃是我敬重霍姑娘罢了!” 第三十一章 隐于人后最为可怕 卫烬脸色有些古怪,霍云是他的未婚妻,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当着自己未婚妻的面说自己惧内的事情,这脸上多多少少有些不光彩。 “柳公子,你这么说话我便是不爱听了。卫烬惧内,这名声传扬出去也些许不好听,再者岂不是在笑话我是一头母老虎吗?”霍云嗔怪着说道,“这西宁镇的人都晓得,我霍云虽然是个富家女子,却也没有多少矫情,有话说话而已。” 柳侠闻言,一时之间有些哭笑不得,眼前的卫烬和霍云所说的话,简直是如出一辙。 “你们完婚的日子可曾定下来?”柳侠赶紧转移了话题,他怕自己再啰嗦的话,会引来卫烬和霍云的白眼,“到时候记得请我去喝喜酒!” 提到这个问题,卫烬不由得咳嗽了一声,而霍云则是脸色羞红了起来,默不作声。 “柳公子,你在想些什么?难道我还会欠你的喜酒不成?”卫烬望着霍云羞红的脸色,赶紧解释了起来,“婚约是长辈们定下来的,至于完婚的日子,那自然也得由长辈们决断。身为小辈的我们,岂能随意?” 这话说的有板有眼,卫烬直接将完婚这件事,甩锅给了霍家长辈。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卫烬虽然接受了霍家提出来的婚约,但是两人的完婚日子,却不曾定下来。 卫烬心里也清楚,这其中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只是他不想提及罢了。 “镇子上的科举考试,是和青云风华榜考核一个时间段的,登科上榜之后,也许就会定下来吧。若得小登科,我便一举入朝堂,好好施政一方,造福百姓!” 古代人将科举考试成为举人,称之为大登科,而洞房花烛夜则被称为小登科,大小登科都齐了,才能称之为人生赢家。 “卫公子,小登科还早着呢!”霍云面色再次羞红,她自然明白卫烬说的什么意思,“青春年少,何不快意书生?尽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听到这里,卫烬神色变得古怪起来,似乎自己没往某些方面想,霍云反倒是先想到了。 柳侠也意识到了什么,赶紧咳嗽了一声,提醒着霍云:“霍云姑娘,你怕是想多了!” 一行三人,便是这样有说有笑的走在山间青石台阶上。直至第二亭,如同之前所听说的那样,每一亭的风景,都比之前一亭的更为漂亮,但同时地势也会越发的险峻。 第二亭的擂台是个射艺的内容,这一次有了看守山门的兵丁。 好在卫烬有着百步穿杨的经历,也就自然而然的达到要求了,便是很容易过了这一关。 至于第三亭,则是棋道之事,卫烬于此并不精通,反倒是柳侠过了关,连带着卫烬与霍云,一道去了第四亭。 第四亭的考核,比之前的几亭都要难,是关于乐曲方面的。对于卫烬来说,这一方面,着实是薄弱之处,柳侠也是如此。当然,霍云却并不是这般,身为富家女子,自幼除了诗书礼仪之外,学的最多的就是琴棋书画。在霍云的帮助下,卫烬与柳侠联起手来,最终通关。 直至第五亭与第六亭,一行三人都停留了足有半个时辰的时间,但最终解答出了相应的题目,从而继续前进。 “我们真的到了六亭之上了吗?”柳侠站在第六亭到第七亭之间的青石台阶上,俯身往下去,山下的风景美不胜收,便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知道到了青云风华榜考核的时候,能否走到这里!” 青云风华榜的考核,非同一般,其难度也不是寻常人能够想象的出来的,毕竟这个榜单选出来的人,都是一代学子之中的佼佼者。 现在这等破解谜题之类的,在青云风华榜的考核中,那都是小菜一碟。 “如果这是青云风华榜,我便是六亭学子,只可惜现在不过是游山玩水,哪里是什么考核?” 柳侠有些沮丧,他在此前不曾来过这处桂香园。虽然柳侠知晓这里面的规矩,但从未接触过,如今一下子有所感觉,便是不住叹息。若是青云风华榜的考核是这个时候,他定然有绝大的希望入选。 “这大白天的,你做什么梦?”卫烬笑了笑,十亭之才,不过是衡量学子的水平罢了。再一个,桂香园之试,并非是青云风华榜的必考项目,这只不过是额外的评价而已。 换言之,桂香园走到第几亭,只不过是学子们能力的一种表现而已,但这种表现,仅仅是单方面的。青云风华榜的考核,不是一个两个方面的。 曾经有很多人,也的确走到了第十亭的位置,被誉为十亭学子,但终究是因为一些原因,而没能入选镇级青云风华榜的榜单。这是最可悲的事情,也是最让人无法接受的结果。 卫烬的话,就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了柳侠的心中。下一瞬间,柳侠便是醒悟过来,道:“前面第七亭是周亚轩,不知他的擂台会是怎么样的?” 虽然说每一亭的擂台题目,都会有官府指定的,但是如果有人破解了,那此人便可设置下谜题或者别的,来彰显自己的才学。 此时,已然近午时分,但微风吹拂,太阳温和,一阵宜人之感便是从每个人的心中升起。 “我听闻有人破解了第一亭最难的谜题,原以为是西门公子,不曾想却是你们!” 卫烬等人刚一走上第七亭,便是听到了几声笑语。 眼前的人不是别的,正是周亚轩,在他身旁侍立着两名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女,而他自己则是坐在一把古琴之前。这场景,像是在弹琴演奏,又像是遗世独立,超然物外的欣赏风景。 卫烬以前跟周亚轩没怎么接触过,此时此刻,才细细打量了起来。和自己一般的个头,白皙的面孔,充满着睿智,但那笑容之中,却透漏着些许的阴邪。浑身紫色长衫,头插黄玉簪子,像极了军队中的军师一般。 但,周亚轩宁静的性格,却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危险。望着周亚轩的打扮,卫烬的脑海之中蹦出了几个字——隐于人后最为可怕。没错,不管是在学堂里,还是在别的地方,周亚轩都不曾留下太多的痕迹。 “原来是周公子啊!我当是谁呢,竟是在此摆下擂台!” 第三十二章 庄生蝶梦 卫烬就算之前知晓第七亭的擂台是周亚轩摆的,他也要装作不知道。 然而,就是这么一句话,柳侠与霍云,却是闻到了一丝的火药味。卫烬,这是在主动向周亚轩下达战书吗? 周亚轩停下手中的动作,他有些奇怪,自己在这里摆下擂台,按照道理来说,山下之人应该是都能够知晓的。可眼前的卫烬,却装作是一无所知的样子,其目的是什么? 蓦地,周亚轩的眼神凝固住了,他看见卫烬身旁的霍云,这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女子。然而,她却是卫烬的未婚妻…… 旋即,周亚轩的神色,变得阴沉起来。 感受着这番变化,卫烬的神色却没有丝毫波动:“周公子,不知你的擂台内容是哪些?” “卫烬,我今早听关啸天所说,你昨晚去了凤来阁?”周亚轩的脸色恢复如常,他并没有告知卫烬擂台的题目,反而像是在故意的询问卫烬某些事情,“那里的姑娘,据说都邀请你去了,才子风流快活,这等好事,怎滴不告诉我?” 此言一出,亭子中的几人,便是脸色连变,尤其是卫烬。 “周公子,你若是敢胡乱说话,污我清白名誉,我今日便要在这里与你文战一场,甚至是生死文战!” 正如卫烬之前所说的那般,隐于人后最为可怕。自己明明没有去过凤来阁,只是路过而已,但是经过周亚轩这么一说,那就等于自己去了凤来阁。 关键的地方并不在于周亚轩的本意是什么,而是霍云在自己身旁。试想一下,如果自己的未婚妻,听闻自己去过青楼,还来了一场风流快活,那这未婚妻岂能饶恕自己? 更何况,卫烬的未婚妻是霍云,霍云的脾气,卫烬刚刚已然知晓。要是霍云认为周亚轩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卫烬便是要倒大霉。 不过,卫烬又是转念一想,昨日自己路过凤来阁,是为了去霍家书局,给霍云买《花间辞令》,身正不怕影子歪,自己又没有进入凤来阁。 但是,事实虽然如此,可霍云又没有亲眼见过,经过周亚轩这么说,有着极高的概率会相信。 此时此刻的卫烬,不由得为自己捏了一把汗,可他又不能为自己做过多的解释。否则,解释就是掩饰,万一被周亚轩乱说一通,到时候自己有理也说不清了。 “周亚轩,没想到你平日里温文尔雅,像个公子模样,可现在看来,你却是连那市井街头的小瘪三都不如!”柳侠也听出周亚轩言语之中的怪异,再一联想到霍云,他便是明白了过来,“你的心思,别以为藏得很深!” “哦?柳公子既然都这么说了,那不妨你自己问问卫烬,他昨日是否和一个叫做如烟的青楼女子搭过话?若是没有,他便是没有去过凤来阁,若是有,他便是去过!” 卫烬闻言,原本阴沉的脸色,却突然变得好转起来。此前他还在猜测,为什么周亚轩会突然提出这么一件事,现在看来,幸亏自己昨日有所决断,没有听从老鸨的话,是极为正确的。 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巧合的事情,大部分都是有意为之。就算是巧合,那也不砸到自己头上。 卫烬想明白了这一点,再看看周亚轩,他似乎觉得,昨日老鸨的那一番话,其背后的主使人,十之八九就是周亚轩。其中的目的,那便是不言而喻,只要自己真的进了青楼凤来阁,那么自己身旁的霍云,可能就会在家族里闹僵起来,迫使自己的婚约无法得到承认。 眼下,周亚轩如此说,怕是他的如意算盘就要成功了。 “如烟是谁?我不曾听说过?”卫烬耍起了无赖,就算自己真的听说过,他也得说不知道或者不认识,“莫不是周公子你幻听了?我记得昨日晚间回来的时候,路过凤来阁,可是看见关啸天踉踉跄跄的走在路上,那样子明显是喝醉了。若是我所猜不说,关啸天必然说得含糊不清,更何况酒后醉言岂能随意相信?” 听着卫烬的这一番话,周亚轩不由得冷哼一声,便是望向了霍云:“霍姑娘,你这未婚夫,可真是能说会道,你当心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给骗了!” 霍云自始至终都不曾说过话,此时听着周亚轩的言语,不禁冷哼一声道:“我昨日在霍家书局之前,与卫公子偶遇。在此之前我也路过凤来阁,见着当时吵得厉害,想必是卫公子引起的。因此,他有没有去过凤来阁,不是周公子你说的算的,而是我亲眼见证过的。” 此言一出,周亚轩手中的动作凝固了下来。合着自己刚刚讥讽卫烬的言语,都被人家当成了笑话,这等白费心机的结果,周亚轩岂能随意接受,当下便是微怒道:“不管你去没去过凤来楼,卫烬,咱们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 “乐意奉陪!只不过,你的彩头是……”卫烬的话还没有出口,便是想到了什么,赶紧改正,“我想着你之前在课堂之中帮助过我,我便不找你要彩头了!” “说的你好像能通过似的?”周亚轩冷声笑道,“我劝你莫要自信,你要是输了,从今往后,见着我就低头走,乖乖的滚回你的寒门之家去!” 这其中的意思,卫烬则能听不出来,分明就是要让卫烬主动退婚约。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是你一个外人掺和进来的?”霍云嗤笑了两声,“卫公子,你不必在意我!” 卫烬要的就是这句话,便是道:“周亚轩,你且出题再说,等看看我是否对的上,再来商议彩头?” “好!” 周亚轩说罢,便是让侍候在一旁的小厮,展开了一幅卷轴,上面便是立刻出现了几行字:《青玉案庄生蝶梦》。 读完这几个字,再往下看时,卫烬方才发现,这一场擂台,是有多么的难。 “少年风华依旧,十载不见陌路人;曾相知,望相逢,情至深处销魂骨;破镜犹在,已白头!” 柳侠也凑了上来,当他读完这一首词的上阙时,脸色便是流露出为难之色。 “卫烬,这一首词,怕是难以对上来。” 第三十三章 下阙 卫烬也将这首词的上阙读完了,此时听着柳侠的言语,也是面露沉思之色。 往常作诗写词,他有着书山的帮助,可以轻而易举的找寻前世古代的诗词,来进行替代。但是现在却不行,因为这并不是书山之中收录的诗词,换言之,卫烬得靠自己的力量。 尽管如此,卫烬已然有所不惧,书山之中,不只是有诗词的成品,还有关于诗词的写作技巧。 卫烬仔细观察了这首词的上阙,从格律上讲,有着些许瑕疵,并不怎么押韵,但其中的意思,却明显易懂。 “这首词如何?你们可能对得出下阙来?”望着几人的沉思模样,周亚轩笑道,“我劝你们趁早下山,这等词句,不是你们能够写得出来的!” “这是一首抒情的词,少年的模样,依旧如同往常,与所喜欢的人十年不见,却变成了陌路之人;以前彼此相互知晓,分别之后,盼望着将来有重逢的一天;这种爱情,就如同刻在了骨头里,一旦失去,痛苦难当。” 周亚轩话毕,卫烬便是咳嗽了一声,做起了解释。但解释到一半,卫烬便是停了下来,面带古怪神色,望向了霍云。 这一瞬间,整个亭子里的氛围,都好像凝固了一般。这首词写的再好,只要一解释出来,就都明白其中的意思。 周亚轩,这是在借着摆下擂台的机会,向霍云陈述自己的心思。 换言之,这首词怕是一首离别情词,反面在影射着卫烬横刀夺爱。 当然,这是卫烬站在自己角度考虑的。此时此刻,卫烬的脸色,已经阴沉了下来。但是,这口气他也得吞下去,因为之前周亚轩在课堂上,为他辩护的那份人情,他得还上。 试想一下,某人当着一名女子未婚夫的面前,当众表达爱慕之情,场景之尴尬,自然能够想象得出。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唉,我却是不曾知晓,原来周公子你爱慕霍姑娘已久!”这话说得瓮声瓮气的,卫烬一点都不舒服,要不是看在之前周亚轩替自己解围的份上,他早就挥拳相向了。 敢跟你卫烬爷爷抢女人,活腻歪了不是? 这句憋在心里的话,卫烬最终没有说出口。 “这破碎的镜子,依旧在,而你我却已经白了头发,青春不再。” 柳侠也神色古怪的顺着卫烬的话,将这首词的上阙,解释完了。 “周亚轩,你这词里面,似是有所指向!” “那又如何,你能对的上来?”周亚轩的反驳,让卫烬与柳侠,皆是神色一愣。 从这首词上阙的本意出发,周亚轩是要表达自己对某个女子的思念之情,这个女子显然就是霍云了。那么这也就意味着,下阙应当是去描写这名女子,或者说是这名女子可能出现的答复。 这便是要求,此人对词中映射的女子,有着极好的了解。换言之,除非周亚轩,自己填出下阙,旁人极难做到。因为不管怎么填,都必然会和周亚轩的心中所想,有所差距。 “我们取代不了你,但你也不知我们心中所想什么!”卫烬的想法却并不像柳侠那般,霍云作为自己的未婚妻,他岂能容忍眼前的情敌,奉上如此暧昧的诗词? “卫公子,他这首词的上阙,分明就是在恶心我!”霍云也是察觉出了其中的隐藏之意,翻了翻白眼,便是不再看向周亚轩。 这一变故,自然被周亚轩看在了眼里,当下他便是瓮声瓮气地说道:“你们都在胡猜什么?我上阙,有指名道姓吗?若是如此,那便是你们自己搅扰了兴致。对不上来,就不要借口!” “来来来,你们大家都过来看看,这个七步成诗的卫烬,对不上我的上阙,就在这里妄自猜测我的目的!你们说气不气人?” 谁料,周亚轩的话刚说完,便是招呼了亭子里的其他人,围观了上来。 “原来卫烬也来到了桂香园?” “周亚轩公子,在此摆下擂台不知道有多久了,现在有人来挑战,不知结果如何?” “卫烬,七步成诗,百步穿杨,这些成就,放在谁的身上,都是多么的耀眼。更何况,他还有霍云姑娘作为未婚妻,又是有着霍家家主的鼎力支持,那一场族宴,也已经让他在霍家之中站住了脚,寒门子弟能有几个像他这般,摆脱贫贱的命运呢?” 许多人闻听周亚轩所说,便是围了上来。 周亚轩的目的,卫烬自然是极为清楚的,他这是要让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个丑,以便好打压自己。 此时此刻,卫烬的忍让已经到了极点,周亚轩这等做法,他自然是看不惯的:“之前不和你做口舌之争,是因为你曾以口舌言语,为我辩解。我一忍再忍,已然还了你的人情,现在我就来写出这首词的下阙!” “等你写出来,再来说这等大话!”周亚轩一脸的不相信,这首词上阙,是他苦思冥想而得,别人接下阙,若是不能够知晓他的真正想法,就算对的再好,那也是白搭。 卫烬不再说话,沉思了一会,便是走到卷轴前,在空白位置处笔走龙蛇,数次呼吸之后,众人上前一看,那首词的下阙,已然被补上去了。 “朱唇素面忆故颜,莲步轻漫倚萝虹;缘已尽,人已漠,爱在梦中噬心头;醒来未见,一场空。” 霍云走上前去,将卫烬写出的下阙,轻声读了出来。 周亚轩闻言,也不由得浑身一个机灵,这个卫烬,当真是接了我的上阙吗? 他赶紧上前凑到卷轴之前,旋即整个人的脸色,“刷——”的一下子,变得惨白起来。 这卫烬,难道会读心术吗?怎么把我的心思,猜得一丝不差。 “周亚轩公子摆下的擂台,我原以为会持续两三天,毕竟依照这等难度,是极难破解的。现在卫烬写出这等下阙,再看看周公子的脸色,想必是对上号了!” “是了,卫烬果真是不同凡响,既然能够做到七步成诗,那填词又有什么不会的呢?” 原本脸色有些煞白的周亚轩,此时此刻听着围观之人的议论,当下便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自己叫这些人过来,可是依仗着卫烬对不出下联,来使其丢面子,现在看来,却是起到了相反的效果。 第三十四章 题词 这等出乎意料的结果,对于周亚轩来说,自然是一种打击。要知道,周亚轩身为周家的公子,其才学在整个西宁镇上,也是颇有一定的地位。 而今,却被卫烬破了擂台,写出了下阙,那就意味着,从今往后,所有人都会知道,他周亚轩不如卫烬。 更何况,眼下这第七亭虽然围观的人不多,但也都是各家的公子,他们传播消息的速度,可比寻常百姓口口相传快的多! 想到这里,周亚轩原本有些煞白的脸色,迅速变得铁青起来:“这下阙,你对的不准!” 听闻周亚轩所说,卫烬不由得嗤笑了起来,正如他所想的那般,不管自己对出什么样的下阙,周亚轩都会出口反驳。 “我看见朱红色的口唇,白皙的面容,突然记起了昔日的红颜知己;她走路的步伐宛若是与天空中的彩虹共舞一般,令我十分倾慕,可惜我和她的缘分已然到头,彼此之间只能漠然而视;这种爱只能留存于梦中,醒来之后就像是遭受了噬心之痛一般;实际上就如同竹篮打水一般,白费力气!” 卫烬笑了笑,他将自己写的下阙,翻译了出来。 “诸位,你们听听,是否和周公子的上阙相对?” “周公子的上阙,写的是对女子的爱慕之情,久别重逢不知是喜是悲,下阙则是给出了准确的答复,自己和女子之间的爱情,终究是如梦幻泡影!” “卫烬这下阙写的在理,周公子,你这是嘴皮子硬,不想承认!” 围观之人中,有几人走了出来,围绕着卷轴,转了几圈后,便是作出了点评。很明显的,这几人的点评,是在支持卫烬。 “周亚轩,你这上阙,写的也就那样了,卫烬这下阙,写得倒是有几句可以传唱起来。”柳侠也走到卷轴前面,仔细读了几遍,说起话来也比刚刚直接了许多,丝毫不给周亚轩留什么面子,“尤其是这句,缘已尽,人已漠。多好的六个字啊,霍云姑娘,你说是不是?” “确实如此,周亚轩,你若是听不出来,真是白白上了这么多年的蒙学!”霍云的话,略带一些嘲讽,“当着本姑娘未婚夫的面,你还扯以前的事情,白费力气不说,还想更进一步被羞辱吗?” 霍云这番话一出口,周亚轩的脸色就变得阴沉起来,自己在这里摆下擂台,其目的是为了传播自己的名声,让一些公子领教一下自己的才学,也为自己能够登上青云风华榜做一些准备。 可谁知道,卫烬会出现在这里,这种巧合之下,自然而然的被周亚轩抓住了机会,想以此羞辱卫烬。只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这种心情,已经不知多少年,没有出现了。 “哼,卫烬,你少得意!咱们九月九日重阳节,官府登高敬老文会上再见!我看到了那个时候,谁还能为你说话!” 周亚轩显然是没有别的话可说了,丢下这句挑衅,便是直接一挥衣袖,顺着石台阶走了下去。 望着周亚轩离去的背影,卫烬不禁叹了一声气。九月九日重阳节,官府举办的文会通知,他已经知晓了。 这一场文会,其实是官学文会的预演,但这并不是强制性的参与,通常来说,参与之人将会有机会跟官府的士学司打交道,这会为他们将来文名在官场之上的传播有着极大的帮助。 “还要继续吗?卫烬?”柳侠望着卫烬的脸色,轻声询问,他明白后面的八九十关,可不像眼前的第七关这么简单,“我们如果能去到第十关,欣赏那里的美景,将会是一件绝好的事情!” “不,我们下山!” 柳侠本以为卫烬会答应,谁料到会给出这样的答复。 这句话,也同样让霍云感到有些意外,凭借着三人之力,绝对可以走上第十亭。自己的这个未婚夫,又是个怎样的想法,却是拒绝了? “慢着,我既然来到这里,那便不能空手离去。”卫烬狡黠地笑了笑,“既然周亚轩在这里写下了一首上阙诗词,那我也要来写一首。” 卫烬话音落下,便是拿起放置在一旁的毛笔,来到亭子的柱子前。抬眼望下去,山岳巍峨,漫山遍野的桂花树,阵阵飘香,沁人心脾。 “这一番景色,如此美妙,若是不以诗词赞赏,那太对不起我这个才华了!” “卫公子倒是有些自我陶醉!”霍云怪笑了起来,“这番风景,正是他人风花雪月的好时机,你却在这里与人赌什么诗词,倒是枉费了我一番心意,随你出来郊游!” “哎呀呀,霍云姑娘,你这说的什么话?”柳侠也笑了起来,“是这个周亚轩,没了主见,自己撞上卫烬的。他爱慕于你,抒发于诗词之中,也是一个公子自然而然的行为,只可惜卫烬这下阙,实在是太狠了,直接开骂周亚轩白日做梦!” 柳侠这么说,卫烬不禁笑了笑,这种说法,他也是认同的,自己的确在告诉周亚轩他在白日做梦。 “《霜天晓角·桂花》,绿云剪叶,低护黄金屑。占断花中声誉,香与韵、两清洁。” 卫烬笑完之后,直接在柱子上写下了几句词,读下来只会,这很明显是一首词的上阙。 “我将这首词留在这里,若是有人能够对的出来,那便是算他过了这第七亭!” “厉害!先前周亚轩在此摆下擂台,你却是直接将这首诗词题写在柱子上,是预示着无人对出来吗?这可真是意味深长啊!” 柳侠扫了眼卫烬写在柱子上的词,不禁吓了一跳。这几句词中,已然将整个桂香园山景包揽在里面。若说卫烬有什么依仗,那大概就是这首词,可能没什么人能够对的出来吧。 至少,柳侠觉得,自己是无法对上来。 “下山吧!” 此时此刻,已然夕阳西下,远方的山景,在落日的余晖之下,被衬托的更加美丽。 卫烬没有对自己这首词表示什么,他的那首词,出自于前世宋朝的谢懋,写在这里,正符合眼前的桂花园之景。 第三十五章 李鸣秋 卫烬在桂香园山脉题词的事情,第二天便是被文武报报道了出来,这倒是让卫烬感到有些意外。不过,他并没有因此而有什么欣喜,反倒是有些担忧。 毕竟,昨日看周亚轩的那个样子,自己显然是把他往死里得罪了。这往后在霍家私学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两人必然会势同水火,难以相容,继而针锋相对,这就相当于是给自己多树立了一个敌人。 “哼,这个寒门杂碎,我早晚让他身败名裂!” 周亚轩在自家的书房之中,三下五除二就将自己手中的文武报报纸,给撕了个稀巴烂。 伺候周亚轩的小厮,从未见到自己少爷发过如此大的脾气,这一场景,让他不由得有些噤若寒蝉。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卫烬都没有在霍家私学里见到周亚轩的身影,想必是因为桂香园的,躲在了家里。卫烬留在桂香园第七亭的那半首词,也经过文武报的传播,而引发了广泛的讨论,甚至是有不少人前去赏析,期望能够破解出来,但终究是徒劳无功。 对于九月九日的重阳节文会,因为是官学文会的预演,所以绝大多数的学子,都会去参与,卫烬自然也不例外。 自从霍家私学里没有了周亚轩的身影之后,这几日,卫烬却过得舒坦起来了。原本一直与自己敌对的关啸天、梁非凡等人,对自己的态度,也似乎有所变化。然而,这种变化,倒是让卫烬有些担心起来。 风平浪静地过去了几天,九月九日的入夜,卫烬来到了重阳文会现场。 登高文会所举办的地点,并不是在官府府衙之中,而是在西宁镇的城门楼前的西宁广场。 此时此刻的西宁广场,已经被布置的妥当,两三个足球场那么大的地方,摆满了数不清的四方桌,四周也被摆放着各式花草,但以茱萸草最多。广场紧靠城门的地方,已经搭建起来了二十丈长的正方形舞台,文会之上,岂能少得了歌舞表演? 实际上,这一场九月九日的文会,主角并不是众多学子,而是今日即将前来参与官宴的众多老人。这其中所涉及到的歌舞表演,便是为这些老人们准备的,到时有点像卫烬前世电视里常常播放的文艺晚会一般。 大周王朝礼部所制定的规矩,但凡是每年的重阳节,各个地区,都必须以镇为一级,举办一场官宴,以彰显朝廷爱老敬老的传统美德。 实际上,这也是青云风华榜礼仪科之中的一部分内容,属于乡礼这一项目。很多想要登上青云风华榜的学子,都必须要过这一关。这不仅仅是当地长官的政绩工程,更是一些学子入榜科目,其重视程度,不下于其他乡礼。 卫烬前来于此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要参与什么文会的内容,而是要去观礼的。作为一个寒门子弟,虽然入赘了霍家,做了上门女婿,但他没有一刻忘记自己的目标,那就是进入青云风华榜,以求真正地改变自身命运。 若说这个世界上,有能够快速改变命运的办法,那便是只有读书这一条路。 “西宁镇上七十岁以上的老人,全部集中到了这里,看上去足有三四千人。” “今日文会,张家私学、赵家私学、司马家私学等镇子上有名的私学,都有人过来,而且不止一个两个。官学的那几个厉害学子也来了,就是不知道这个文武报上闹得沸沸扬扬的卫烬,是否会来?” “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士学司的学政大人会出现在这里,对众多学子的诗词或者是书画进行点评。若是有谁的诗词,能够在学政大人那里挂上名字,那以后的仕途之路或者说是求学之路,都将会一马平川,毫无障碍。” “再一个,学政大人作为镇级风华榜的评选人员,能够拜入他的门下,彼此之间搞好关系的话,便是有极高的几率,入选镇级青云风华榜。这等好事,岂能错过?卫烬若是不来,那便是错失良机!” “如今这西宁镇上的公子,谁还能比卫烬风头更盛?首先第一条,出自于寒门这点,便是足以让人惊讶;再者七步成诗,这一点几乎无人能够做到;最为关键的是百步穿杨,很多家族都去找了他,让他去传授箭术,但他很多都拒绝了,唯独是去了柳家。只可惜,他还很年轻,不知道这西宁镇卧虎藏龙,很多富家公子、士族子弟都未曾出来与之相争!” 西宁广场上,已经来了很多公子,他们三三两两的聚集在广场的周围,不断的议论着。 卫烬听到了有人在议论自己,不禁摇了摇头,这种文会,自己必然会前来,何须猜测?只不过,他们说错了自己的目的,若是通过人际关系,来获得青云风华榜上的名额,那便是名不副实。 “卫烬,你来了?” 卫烬站在广场的入口处,正准备踏入,寻个位置坐下来,忽的一阵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当下,卫烬便是循声望去,却是见得那人身影极为熟悉,不是的别的,正是消失了三五天时间的周亚轩。 “上师,弟子就是败在他的手中!” 卫烬再次循声望了过去,发现周亚轩对身边的一名中年男子极为尊敬,再听他口中的言语,卫烬心中已然能够大致确定这名中年男子的身份。 柳侠曾经跟卫烬说过,周亚轩写出《泊舟秦淮河》的时候,官府的学政大人,有意将其收为弟子,亲自教导。 如此说来,眼前的这名中年男子,便是官府的学政李鸣秋。待得卫烬细细打量,李鸣秋浑身官服,腰佩青玉,头插玉簪,一派治学严谨的夫子装扮,让人看了都不由得心生尊敬。 “学生拜见学政李大人!” 当下,卫烬也不多想,赶紧抱拳拱手,走上前去,向李鸣秋施礼。 卫烬的这个动作,让李鸣秋感到有些意外,自己这个弟子可是说了许多卫烬的不是,眼下所见,却似乎不是那般。 “你倒是好眼力,一眼就认出了本官,真是孺子可教啊!一会歌舞之后,将会有一场斗诗赛事,本官想看看你的真本事!” 李鸣秋此言一出,卫烬身子一怔,他是来观礼的,并不想参与什么斗诗。而今这个李鸣秋所说,怕是自己不参与也没有什么理由了! 第三十六章 各方云集 “今日前来的公子,西门擎算一个,张家的张世杰是一个,官学的许继、燕阳书、林平等人,那些远在乡下的士籍公子也过来了。”李鸣秋似是察觉到了卫烬的意思,笑了两声,便是继续说道,“你那七步成诗的本事,今天若是不拿出来给大家伙瞧瞧,恐怕对不起大家的期望啊!” 听着李鸣秋的话,卫烬此刻只有一个感受,官府在重阳节之日举办的文会,其中的意思很明显,除了要完成礼部的规定以外,便是要借此选拔一批优异的学子,以供将来为官备用。 这之中的选拔,就是李鸣秋口中的斗诗。 “学政大人,您既然这么说了,我又有什么好拒绝的呢?”想通这些,卫烬当即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若是不跟李鸣秋这么讲,怕是也会被叫上舞台,没参与斗诗。与其到时候那么被动,不如现在就变得主动起来。 “卫烬,你莫要太过自负!”周亚轩对卫烬没有丝毫的好感,一张口便不是什么好话,“上师公务繁忙,不过是随口说说,他只不过是可怜你寒门子弟这个身份罢了!” “你也须得清楚,今天来这里的,可不止你一个在文物报之上出风头的,那些公子,随便找出一个,你便得低头示弱!”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威胁卫烬,但从周亚轩的表情来看,却又不像是这般。 当然,卫烬对于这种言论,没有丝毫的惧怕之意。他心里明白,周亚轩想要抬出这些公子来,期望能够压过自己一头。 的确,卫烬也知晓,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西宁镇中能够做到七步成诗、百步穿杨的公子,绝非他一人,必定存在着那些才不显于外的公子。 这是在暗处之中的竞争,卫烬无法察觉,比之明处之中的周亚轩、西门擎等人更为可怕。正如卫烬之前说周亚轩那般,隐于人后最为可怕,一些不怎么出名的公子,便是如此。 “可怜?我看是可怜你吧?”卫烬心中有些不舒服,这个周亚轩就像是苍蝇一般,之前看上去还好,现在怎么一直在自己耳边嗡嗡叫?不就是在因为自己抢了他的入学测试的前三名吗,至于这么对自己吗? 这种念头,在卫烬的脑海之中,也只是一闪而过。卫烬心里清楚,文人的傲气不允许被打击,这个恐怕就是周亚轩会一直向自己发难的原因。 “哼,一会你就知道厉害了!”周亚轩似乎并不想跟卫烬做些口舌之争,直接是一甩衣袖,便是紧跟着李鸣秋的步子,进入了广场。 “咚——”数声梆子响后,广场各处入口,便是纷纷涌入成百上千名满头白发的老者。 “据说,官府为了能够办好今年九九重阳节的敬老宴席,特地从外地请来了顶好的大厨,摆下这流水宴席!” “那厨子听闻是出自于黄鹤楼的,也不知是真还是假。但总之有一条,今年的菜色果品,比之去年,必定会更加丰富的!” 卫烬也跟随着众多老人进了广场,此时此刻,早先已经摆好了的方桌上,已经摆满了菜品。 “请镇使大人上台致辞!” 鼓乐之声响了起来,卫烬循声望去,便是见得舞台一侧,一名中年男子,伴随着厚重的音乐声,缓步走上了舞台。 “《敬老令》,夫老者……以老为尊……上体天心,彰显皇上仁孝……” 舞台上的镇使大人读罢自己的辞令,便是乐声再次响起,旋即舞台之上,数十名女子教演的舞蹈开始。 “这是由镇使大人的小妾进行编排,众多妙龄女子所练习的舞蹈,果真是身姿曼妙不可言!” “其中体现的意义,更是非凡,皇族尊老,王族重老,皇上可谓是仁孝之君啊!” “大周王朝自从女皇陛下开元以来,不知道经历了多少风风浪浪,但凡是年过七旬的,都是那段历史的见证者。” “西宁镇曾经走出一百一十三位将军、上将军、大将军等级别的人物;也走出过二三十位文臣谋士。那一段岁月,太过于纷乱,这些老人,都是那个时候的见证者。与我们来说,他们都是一群活化石!” 大周王朝的敬老风俗,自古有之,但是在近几十年才风行起来。这与皇上推行的仁孝策略,有着极大关系。 “乱世最容易出现英雄人物,那一时代,十六国并举,诸侯之间相互侵伐,盗贼纷起。战乱持续了数十年,有数不尽的文臣谋士建功立业,也有数不尽的雄主王侯败落,更是有数不尽的百姓,见证了那段历史。” “那之后,诸侯兼并,逐渐剩下了现在的三国鼎立……所以,这些老人,是那段历史的见证者,他们存在的价值,比之现在的许多人,都要强上百倍。” 卫烬穿过人群,来到舞台之下,近距离地观察着众多工作人员处理事情的方式。这是他想要做的事情,只有这样,才能明白将来自己亲自主持乡礼的时候,需要做哪些事情。 当然,他也听到了许多议论之声,诸如当今大周王朝的来历等等。 “现如今,三国鼎立,彼此之间互有胜负,但终究只是小型战斗。换言之,在短时间内,谁也不能吃掉谁!” “如今的国家与国家之间,出现了平静现象,但文坛之上,却是充斥着各种争斗,就比如说今日的重阳文会,本是一场敬老尊老的礼仪盛事,必将会演变成众多公子角逐名声的文会!” “这是各方云集啊!学政李鸣秋,已经亲自过来了,还带了个弟子,就是那名写出《泊舟秦淮河》的人,名叫周亚轩!” “他的那首诗词,已经被编入了《西宁镇十年诗词选集》这本书中,据说从其中获得了巨额的稿费,真是令人羡慕!” 被议论最多的,依旧是周亚轩。 这倒是让卫烬感到有些意外,看来这个周亚轩,恐怕并不像自己想象之中的那么好对付。毕竟,能够被官府学政李鸣秋收为弟子的,岂能是凡人? 第三十七章 西门擎出手 舞台上的表演很快就接近尾声,此时此刻舞台之下的广场中,敬老宴会中的菜品,也被吃的差不多了。若是从空中俯视而下,便是很容易能够发现,一些老人已经准备离去。 “最后一场,由镇使大人发起,士学司学政李鸣秋大人组织的斗诗,即将开启!” 唱幕的工作人员,高声喊着话,原本准备走的众多老人,便是再次回到自己座位上。一些侍者,则是顺带着再次呈上菜品点心。 卫烬在后台观礼,用心记下了许多步骤,这对于他将来走入官场,举行乡礼大有裨益。 此时此刻,听着唱幕者发出的声音,卫烬的心却沉了下去。他已经看见,在舞台之外,聚集了大量的衣着华丽的公子。 这些人的身份,绝不是他这个寒门子弟能够比得起的。卫烬虽然不认识他们,但却能够猜得出来。 “西门擎果真是来了!” 卫烬在舞台之后,他的位置,居高临下可以看得见广场上所有人。在众多公子的身影中,卫烬看见了一些熟悉的身影。不光是有之前遇到的周亚轩,还有西门擎、关啸天、梁非凡等霍家私学的学子。 “柳侠也来了,他怎么没跟我说一声?”卫烬看见了柳侠,此时此刻的柳侠,身着华服,比之寻常风流不羁的模样,显得更加端庄。 “西门擎、张世杰、柳侠……燕阳书、林平、周亚轩……卫烬。”唱幕者报着一个又一个的名字,直至一个才是卫烬。这期间,卫烬数了一下人数,不多不少,二十五个。 当然,卫烬也发现了一个特点,除了他以外,这些公子或多或少,都有所诗词被西宁镇的人传唱。 卫烬虽然也写出了一些诗词,但并没有得到很好的传唱,换言之他的名声,仅仅是靠文武报堆砌出来的,而他的诗文却并没有什么为人称颂的。 被念到名字的众人,一一走上了舞台,此时此刻,舞台上已经摆下了一尺高的小桌子,地面也铺上了坐席。在每一张桌子上,已经布置好了文房四宝,看这架势,又是当场作诗。 但与之前不同的是,现在是当着整个西宁镇几千名老人的面前,场景不同,心情也自然不同。 即便是卫烬这般曾经经历过许多事情的人,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西门擎、周亚轩等人的诗词为什么会被众人传唱,就是那些诗词,都是由他们的作者,在公共场合所写下的。这一点,就跟卫烬这般决然不同。 卫烬所经历过的,无非是族宴之类的,那些事情,远不能和眼前相比。 这是两三千人的场面,与以往有着本质上的不同,若是卫烬能够做出好诗词,斗败众人,那么关于他的文名,将会传播的比文武报更厉害。 更为重要的是,这之后他以寒门子弟的身份,将会得到一众人的尊重,再也不用这么束手束脚的了。人说寒门难出贵子,那么卫烬若是斗诗成功,则必然可以打破这个说法。 “学生参见学政大人!” 按照规矩,众人问礼完毕,学政李鸣秋也发表了一些讲话,诸如学习孔孟之道,争取上得青云风华榜之类的。这些内容,莫说是现在讲,就是霍家私学入学之时,关缔才也说了几百遍。 总之一句话,学习读书,就是为了上的青云风华榜,就是为了走入官场,以成就一代明官,名垂青史。 “今日,斗诗的主题是……” “等一下,学生有话要说!”李鸣秋正要继续说下去,学子之中有人从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来,打断了他的话,“学生要奉献一首诗词,为大家助兴。” “西门擎公子,乃是有名的大才子。老夫准许了!”李鸣秋面带笑意,他极为看好西门擎,镇子上已经有所传言,此人必定会上得镇级青云风华榜,为整个霍家私学争光。 那些传言,卫烬也曾听说过,他并不否认。然而,他现在却是有些奇怪,为什么西门擎会突然发话。 若是平时,卫烬不以为意,但西门擎在站起来打断李鸣秋话语之前,却是回头看了一眼卫烬,那眼神之中,充满着挑衅。这一幕,自然被卫烬捕捉到了,也正因为如此,卫烬才会觉得奇怪。 周亚轩曾经替卫烬进行过辩护,卫烬也有这等感觉,事后方才知晓,那是因为霍云引起的,属于情敌争斗,而周亚轩所作所为,则有些类似于欲擒故纵之举。如今,西门擎也丢出了这等眼神,其中蕴含的意思,卫烬自然要猜测一番。 但,不管卫烬如何想,却始终猜测不出,自己和西门擎之间会发生些什么? 至少,在霍家私学之中,两人毫无接触。 “学生曾经去往过桂香园第七亭,在那里看到了一首题词,便是尝试做了一下,如今已然得出了佳句,还请大人赏析,也一同奉献给场下的众多老者。” 此言一出,众多学子纷纷点头,唯有卫烬神色一怔,西门擎口中之事,似乎是卫烬所写的词吧? “嗯,有好的诗词拿出来分享,不愧是乐善好施的西门大官人之子!”李鸣秋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便是笑了笑,那意思是对西门擎表示满意,“你且写出来,然后我会让下人们以高声念出来,与之在场众人一道赏析!” “是,大人!” 西门擎点了点头,便是坐了下来,低头写了起来。须臾之后,诗词已成,便是有下人拿起他的宣纸,递给了主位上的李鸣秋。 李鸣秋接过那张宣纸,仔细阅读了起来,他的脸色,随着阅读的深入,笑意也不断的增添。 “好词,来啊,读给在场的众人听一听!” 李鸣秋发话,下人赶紧捧着宣纸,走到舞台正中央。 “《霜天晓角·桂花》绿云剪叶,低护黄金屑。占断花中声誉,香与韵、两清洁。” “胜绝,君听说。是他来处别。试看仙衣犹带,金庭露、玉阶月。” 下人的话音,刚一落下,卫烬心中便是骇然起来,这个西门擎的才华,可真是了得,补充出来的下阙,竟然和原词一模一样! 这是巧合吗? 第三十八章 斗诗 卫烬心中极为惊讶,他有些不相信这是巧合,但又不得不承认。或者说,这便是西门擎的才华真实体现,就宛若是自己前世古代诗人谢懋的转世一般。 一字不差,这种巧合的概率,卫烬无法计算,至少她已经明白过来,西门擎的名声,绝非浪得! “不愧是西门大官人的儿子,竟然有如此能力,连学政大人,都对其诗词拍手叫好!” “桂香园的第七亭,我也曾去过,那上面题写的是这首词的上阙,文笔细腻,却给人一种大气磅礴的感觉。更为重要的是,这上阙就是在歌颂清廉的内容,如此有难度的上阙,也不知是谁题写上去的,但不管怎么说,我却是接不出下阙来。” “如今,西门擎公子写出了下阙来,你听听这其中的意思,以明月皎洁,来衬托清廉之境,如此有深意,就算原作者,也恐怕比不上吧!” 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卫烬脸色沉了下去,西门擎这是要对自己出手的啊! 要说西门擎不知道这首词的上阙,是卫烬写的,卫烬打死也不会信。实际上,卫烬那日在回去的路上,已经听柳侠说起过,周亚轩与西门擎的关系比较密切。 自己在桂香园第七亭破解了周亚轩的下阙,周亚轩必然会将这一件事告诉西门擎。在之后卫烬又是题词,那么这一件事,自然而然的也就传到了西门擎耳中。 与卫烬有同样脸色的,便是柳侠了。此时此刻的柳侠,感觉就是如坐针毡。西门擎当众提交了这份诗词,那就意味着,西门擎的能力远远不止这些,换言之,这就是在踩着卫烬的肩膀,为自己扬名! 这一点,卫烬自然也清楚,他望着与自己隔了好几个桌子的柳侠,不由得一阵叹息。早知道,自己就听柳侠的话,决然不会在第七亭上面题词了。 卫烬心里十分明白,西门擎这一次在乡礼宴会上,将会大放光彩。他这一举动,便是开门红,场下的众多老人,早已经记住了他。再往后,无论是谁写出优秀诗词来,都不如西门擎现在所做的。 “学生偶尔得之,请学政大人宽恕学生刚刚的冒昧之举!” 西门擎拱了拱手,示意自己刚刚打断李鸣秋的话,有些失礼。 “这首词的上阙,是卫烬所写!想必是卫烬写不出下阙来,才题写在那里的!” 几句十分不和谐的话,传入了卫烬的耳中,就像是揭开了卫烬的伤疤一般,那人便是迎上了卫烬有些犀利的眼神。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周亚轩! “学政大人,这首词的上阙,是在下偶尔所写,西门公子所补充的下阙,我听了感觉极好,请学政大人将其收录入书籍,以便蒙学学习!” 卫烬神色自若,仿佛是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一般。从刚刚周亚轩开口的那一刻起,卫烬就已经明白过来了。西门擎确有别人口中所说的非凡才华,而他现在目的,恐怕就是为了能够博得文名! 读书人最为重要的,便是文名高低! 这一点,也正是卫烬最为不重视的! 一个读书人的文名,代表着他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至少别人提起他的名字,能够知晓他的作品。 名垂青史,是每个人的追求,至少这个世界是这样子的。 既然如此,那么自己便是成全了西门擎的所求,让他彻底传播自己的文名。至少,成人之美,也是一种美德。 周亚轩仿佛是没有料到卫烬会这么说一般,神色一怔,便是道:“卫烬,看样子你的才华也不过如此嘛!” 这是在贬损卫烬,卫烬自然明白,他心中虽然有些恼怒,但他也清楚,此时此刻不宜发作。若想将周亚轩往死里打,便是要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自己击败!就如同当初的霍羽等人一样,当着众多家族之人的面,卫烬以百步穿杨让霍羽从那之后,再也没找过卫烬的麻烦。 现在也是如此,只有自己将周亚轩比下去,他才会安分点。 “周公子,你未曾真正的与我比试,岂能知晓我的根底?”卫烬嘴角弯了起来,显得十分有自信,“在场的诸位公子,也许听过我的事迹,我虽然为寒门子弟,但我却绝不认为寒门子弟,就应该被压在后面!” 卫烬说出了心声,场中的一些公子,脸上旋即浮现出愕然的表情,但很快阴沉了下来。 “卫烬,你难道视我诸多公子如同无物吗?你可不要忘了,西门擎公子可是接了你在第七亭所题写之词的下阙,这下阙还被李大人点名表扬呢!” 有公子站了起来,直视卫烬,满脸的质疑,那架势就仿佛是卫烬偷了他几百两银子似的。 卫烬斜眼望向此人,他桌子上的铭牌上面刻着“张世杰三个字”,便是明白过来此人的身份,乃是张家的子孙。 “长公子,何来这么大的火气?学政李大人都不曾说过我什么,难道你的地位比李大人还要高?莫要忘了,这一场斗诗,乃是展现我西宁镇众多学子的风采,给在场的老人们看得。你这么大呼小叫的,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 卫烬冷冷的说道,张世杰闻言,神色一暗,抬眼望向舞台之下,便是见着一些老人对他指指点点。当下,张世杰脸色一红,便是迅疾坐了下来。其余一些公子见此情景,又是听着卫烬刚刚所说,原本想要站起驳斥卫烬的想法,便是迅速打消了下去。 现场是几千人观看的斗诗比赛,这也就意味着,所有公子的一举一动,都在下面众多百姓的眼中。换言之,如果现场有人对卫烬破口大骂,那便是有失体统,更深一层次的,失了自己的面子不说,还会丢尽自己所在家族的面子。 也正是因为如此,卫烬才敢说出那般狂妄的话来。 “本官在此,你们却如此的不知礼数,成何体统?”主位上的李鸣秋,此刻站了起来,瞪了一眼张世杰,“你们这么做,难道就不怕下面的百姓笑话吗?” “学生知错了!”张世杰脸色灰白,赶紧朝着李鸣秋的方向作揖。 “既然如此,那么斗诗正式开始,主题是:塞外!诗词文章不论!” 第三十九章 叫你三声爷爷 李鸣秋此言一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塞外”,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却蕴含极深的意义;体裁不限的要求,给足了众人发挥的空间。 虽然如此,可这并不意味着,这种主题的诗词文章好写。 至少,对于卫烬这些公子来说,并不那么容易。 因为,他们不曾上过战场,也不曾参与过战争,更不曾去往过边关经历过塞外风情。这也就意味着,众人即便是写出了塞外主题的诗词,也会因为和实际脱节,而失去了赏析的趣味。 一首失去了意义的诗词,就算辞藻再为华丽,那也只是平常诗词最为低等的,算不得上品,也自然不能够被百姓们所传唱。 现在的场景,是一个机会,众人要做出好的诗词,以便提升自己的文名和地位。但显然,李鸣秋给的这个主题,便是打破了许多人的想法。 换言之,这两个字的主题,对于他们来说,极难! “塞外之事,这群少年能有几个知晓?我们都是从那里走出来的老兵了,那里的情形,现在仍旧是心有余悸。这并不是在说瞎话,千军万马的厮杀,塞外之战,几乎没有停息的日子!” “如今是三国鼎立,我大周虽然说繁荣昌盛,但塞外之地,却不怎么安宁,东边的东吴、北边的北梁、西边的西域诸国,哪一方都想蚕食我大周的国土!” “这群少年生活在温柔乡里,哪里知晓塞外之事呢?可不像我这般,于战场之上厮杀了千百次,拖着残躯回归故里,直到现在,每次梦中,都还能梦见大漠之中千军万马的奔腾!” 与舞台之上众多学子沉思的场景不同,台下广场上的一众老人,在听得李鸣秋说出这般主题的时候,便是显得极为兴奋。 西宁镇位于凉州扶风郡宁远县,这里的位置,属于大周王朝的西北方向。在数十年前,其北部边疆多次遭受外地入侵,因此州府之上,在凉州一带征召了大量的士兵。 待得他们退役之后,便是被安置在了西宁镇等地,如今西宁镇之所以如此的繁华,大量的外来人口,就是这其中最为重要的原因。 换言之,这广场之上的众多老人,十之八九都曾参与过塞外之战。在他们眼里,若是没有他们的流血牺牲,便不会有今朝西宁镇乃至于整个大周王朝的繁荣昌盛。 听着广场之上传来的嘈杂议论声,一些学子的脸色,显然变得不好看起来。 这些人之中,除了卫烬以外,皆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不像卫烬这般,能够理解农人的辛勤。生而富贵,这也就意味着,这些人对于塞外之事,一点也不关注。 柳侠已然是在抓耳挠腮了,之前驳斥过卫烬的张世杰,脸色也变得越发阴沉起来。这是一个机会,所有人都不肯放弃。 唯有卫烬端坐在那里,气定神闲,就仿佛已经是胸有成竹一般。 “卫烬公子真是好定力,这么难的主题,都不曾让你有所畏惧!” 说话之人,是卫烬邻桌的一名少年,他的眼神已经在告诉卫烬,此人的话语,得反着听! “我在想象着塞外之景,那是边陲的地方,我们不曾去过,只能在自己脑海之中模拟出来!”卫烬冷声笑道,表示着自己对这名少年的不满,他已经看到少年桌子上的铭牌,名叫郑折颜,是官学出身的,“郑公子这么说的话,莫非是有好的想法。那怎么没见你动笔?” 邻桌的郑折颜,听着卫烬的话,神色一变,这等主题,没有亲身经历过战事的,谁会写? 但不管会写不会写,他都得硬着头皮去完成,若是不然,便会落下弃赛而逃的骂名。骂他不要紧,关键是他身后的郑家,可不喜欢这等名声! “卫公子,听闻你七步成诗,你不妨借着这个主题,来为我们表演一番?同样的主题,大家都无从下笔,现在你为难郑公子又有什么意义?” 郑折颜身旁的一名公子,见着卫烬讥讽郑折颜,似是有所看不惯一般。 卫烬抬眼望向此人,衣着华丽,礼服之上,绣了些许鱼虫鸟兽,看样子是士籍出身的。再望了一眼此人桌面上的铭牌,卫烬方才知晓此人的名号,原来是程新。 对于程新,在刚刚的议论之中,卫烬隐隐约约听到过,此人彬彬有礼,最为官学夫子所喜欢。但现在听着他的言语,又是见得此人模样,卫烬不禁摇了摇头,都说士籍之人一身才气,言谈举止之间可以让人倾心敬佩,可现在程新给自己的感觉,却与之相去甚远。 “程公子,想必是心里有所想法了吧?这么想要为难于我?”卫烬笑了笑,“七步成诗,也不是不行,就怕你接受不了!” 程新闻听此言,便是立刻闭上了嘴巴,自己给卫烬设了一个圈套,没想到人家真的往里面跳。倒不是因为往里面跳的后果会是什么,而是程新心中害怕,他怕卫烬真的在这个大庭广众的场景之下七步成诗,那么成就的便是卫烬的文名。 这自然不是程新想要看到的,程新的本意是想要让卫烬知难而退,现在看来,这个卫烬,果真是如同周亚轩所说的那般,极难对付。 “我不与你做口舌之争,这主题你要是能写出来,我叫你三声爷爷!” 这一下,卫烬倒是有些哭笑不得,看来这个程新是认定自己无法写出来。一些公子也是听闻此画,纷纷向程新投去了古怪的眼神,这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吗?万一卫烬真的写出了塞外相关的诗词文章,这个程新岂不是得真的叫卫烬爷爷? “西门公子,想必是有所感觉了,你们看他下笔的动作,就仿佛不假思索一般,如此看来,便是一首诗词成了,或者是一篇文章已然有了腹稿!” “燕公子也是这般,哦,我忘记了,燕公子曾经去往塞外过,他家有亲戚住在那里,这一场斗诗,怕是赢家非他莫属了!” 许多公子似乎并不想惨和,赶紧转移了话题,卫烬也只是冷笑了一声:“你等着便是!” 此时此刻,所有的公子,有一半依旧抓耳挠腮,剩下的一半,已经开始动笔。 第四十章 断肠曲 程新仿佛被卫烬这句话噎住了一般,卫烬这等自信的言语,对于他来说,就宛若是一记重锤,锤在了他的心口中。难道,这家伙真的能够写得出来?不好,自己好像说了大话…… 望着程新有些呆滞的面容,卫烬再次冷笑了两声,旋即在自己的宣纸上开始动笔。 舞台之上“沙沙”的声音响起,广场之上,众多老人的议论也逐渐消停了下去,所有人都在期待,舞台之上的众多公子会写出怎样的诗词文章来。 李鸣秋走下自己的主位,对众多学子进行巡视。刚刚众多学子的表现,他已经看在眼里,故而在巡视的时候,会有所青睐。比如,刚刚不曾参与口舌之争的学子,李鸣秋便在他的桌前逗留的时间稍长;而像程新这类的,则扫一眼便走过。 这个轻微的动作,卫烬自然是观察到了。 “不愧是周家的子弟,家学渊源极为深厚,写得这首诗,足可以传唱!” 李鸣秋走到周亚轩身边,抬眼望了望他所写的内容,略微沉思了一会,便是自言自语地说道。这段自语的声音,众多公子自然得明白。 “学政大人,学生写好了!” 李鸣秋又在众学子之间踱步了几次,正要回到自己位置上,却是听到西门擎的声音传出。 这一瞬间,整个舞台之上,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向了西门擎。 “这么快?”卫烬心中下意识的惊讶,他脑海中书山已经浮现出自己想要的诗词,并且写在了宣纸上,但不曾想到,竟然还有人比自己还快。 “如此难的主题,不知他会写出什么样的诗句来?如果写得好,那么西门擎便是连同刚刚第七亭之事一道传播文名,此间事了,他将会成为百姓们口口相传的能人才子!” 一些学子小声议论着,显然西门擎的举动,给予了他们极大的震惊。 李鸣秋从下人的手中接过西门擎的宣纸,展开一看,先是眉头一皱,旋即舒展开来,继而眉开眼笑,就仿佛得到至宝一般。 “唱幕者,把这一首词曲,念一遍给在座的听一听!” 唱幕者闻言,赶紧上前接过宣纸,展开之后,便是读道:“《断肠曲》,十年登科路,未有销金帐,只余车马鞍;总是柴门飞雪去,铁衣征人不曾还,欲问少子何时归,不知、不知,未可期。” 唱幕者言罢,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转移到了西门擎的身上。 “他写的不是诗,也不是词,而是一首曲!词曲本是一家,不论哪一种,终究是需要人唱出来的。” “西门擎这首词曲,我大可以这么理解,少年参与科举,持续了十年时光,不曾娶妻生子,身边只剩下战车马鞍以作备用;冬日的柴门处大雪纷飞,身着铠甲的将士,不曾归还,家中的小儿子,又即将踏上去往塞外战场的道路,想要问他什么时候能够回来,他却说不知道,也无法预料战事什么时候能够结束!” 有人替西门擎解释起这首词曲,旋即便是引得西门擎认同的目光。 “西门公子,当真是才华横溢。这首词曲,从一个老妇人的角度描写,讲述一名少年投笔从戎的事情。这其中虽然没有直接描写出塞外风光,但却间接地告诉了人们塞外战事的悲惨与凄凉。” 许久不曾开口说话的卫烬,此刻站了起来,他朝着西门擎拱手施礼,表示自己的尊重。 “不知,我这么说,是否符合西门公子您的意思!” 诗词曲赋,其中的意义,唯有作者本人的解释,才是权威,否则的话,别人随意讲解,那便都是妄自猜测。 因此,出于尊重意图,卫烬才会向西门擎询问的。 一众公子见着卫烬这般,原本有些瞧不起他的,毕竟身为寒门子弟,身份地位摆在那里,但现在他们心中正在改变着看法。 “卫公子果真是聪颖智慧,能够读出本公子的意思,在下实在是佩服。”西门擎也同样朝着卫烬拱手施礼,“那么,卫公子可否继续解读?” 听着西门擎的话,卫烬呵呵一笑:“学政大人在此,学生不敢造次!” 李鸣秋听闻卫烬这般谦虚的言语,不禁心中升起喜爱之心,便是道:“所谓斗诗,便是切磋交流。卫烬,你不必谦虚,便是直接说出来又有何妨/” 听着李鸣秋的话,卫烬略微沉思了一下,便是继续说道:“这首词曲,给人以想象的空间,‘柴门飞雪’、‘铁衣征人’等情景,让人联想起塞外战争的残酷,以至于征战的将士,即便是到了退役的冬天,也无法离开。或者说是,塞外士兵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的悲情,作为父母的却难以知晓的悲痛。所以,我认为这首词曲,虽是平平淡淡的字句,却写出了娘送子征战的离别之情,反衬出了塞外边境的悲情将士!” 卫烬一席话毕,西门擎的神色也逐渐变得庄重起来:“正是如此,塞外风光虽说是无限好,可谁能晓得其中的悲情呢?父母送少子参战,姑且不说能不能回得来,就算有这等希望,也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西宁镇上的诸多百姓,几十年之前,曾经经历过这等情绪,这首词曲,算是我有感而发吧!” 舞台之下的众多老人,听着卫烬与西门擎的这般解释,一些人已然是潸然泪下了。 可怜天下父母,送子征战,风雪夜中,除却寒冷之外,便是悲情一般的肃杀。谁又能知晓,塞外战事何时结束,又有谁能够断定,自己的儿子,不会战死于沙场,为国尽忠? “这首词曲,应当被收录,悲情之至,谁也无法抵挡。” “塞外残酷,没想到他不曾经历过,却能够写出这等诗词来,正好抒发了我等的心情。数十年的精忠报国,谁能够理解?这一首词曲,虽然写的是送子征战的离别,但却表明百姓们保家卫国的坚定决心!常言道,大丈夫生于世间,不尽孝便尽忠,我等便是这样的人物啊!” 台下众人的议论,自然传入了卫烬耳中,卫烬再次向西门擎拱了拱手,表示尊敬:“西门公子,将来必然可以成为领军一代的人物,在下实在是佩服!一首《断肠曲》,让人悲断肠啊!” 第四十一章 周亚轩的反击 这一首词曲,写得确实好,因此卫烬会给出这样的评价。这等评价,不曾带有什么偏见,更没有什么贬低之意。 虽然说西门擎从本质上来说,是卫烬潜在的敌人,但对于这等有才华的敌人,卫烬是尊重的。只要此人不像周亚轩、关啸天那般,那就可以了。 实际上,卫烬也是发自内心佩服西门擎的,若是自己没有书山相助,自己是决然不可能写出这等有深意的词曲来。至少,现在卫烬是这么认为的,书山之中,前世的诗词应有尽有,任其所用,但临时创作,却是极其有难度的。 “卫烬,你这番话,说得有点拍马屁了!” 众人之中,不和谐的声音传了出来,言语之中,对卫烬是极尽嘲讽。 “周亚轩,你这说的话,想必是写出了一首比之西门擎更好的诗词了?”卫烬瞟了一眼周亚轩,那不和谐的声音,正是出自于他的口中,“不妨拿出来,让我们大家赏析一番!” “拿就拿!” 周亚轩的回答,让卫烬有些始料不及。难道说,周亚轩真的能写出比西门擎还要好的诗词文章来? 对于这一点,卫烬是有些将信将疑的,虽然周亚轩的名声不下于西门擎,但从周亚轩自己的所作所为来看,不过是个沽名钓誉之徒! 周亚轩的话音落下,便是有下人走到他面前,将他手中的宣纸,呈给了李鸣秋。 李鸣秋扫过一眼宣纸上的内容,脸色旋即变得凝重起来。他原本对周亚轩的狂妄之言颇有微词的,但现在这种心情被欣喜所取代:“周亚轩不愧是本官看中的公子,写的诗词绝佳!” 听着李鸣秋的评价,卫烬神色一怔,看样子这个周亚轩,倒是说了实话。 下人闻言,赶紧上前接过李鸣秋手中的宣纸,走到舞台正中央,高声读道:“《将军归来》,百城无人见,千里不留烟。封侯不思量,将军御马鞍!” “简短的二十个字,我竟然仿佛置身于塞外千里赤贫的打地上,战马奔腾,烽火漫天!” “这首诗,很容易就能够理解,塞外几十上百座城池,人口稀少,即便是到了午饭时刻,方圆千里的地面,也难以见到袅袅升起的炊烟;皇上为将军封爵王侯,将军却不曾接受,仍旧驰骋于疆场之上!周兄,你说我这解释的如何?” 对这首诗进行解释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被卫烬怼得哑口无言的程新! “卫公子,你怕是也写不出这般诗词吧?你若是写不出来,就现在叫我三声爷爷,我便不与你计较了!” 程新依旧是那么的固执,如同周亚轩一样,直到现在,周亚轩仍旧是觉得自己比之卫烬更有才气。 也正因为如此,周亚轩刚刚才开口讥讽卫烬,并呈上自己的诗词。其中的目的,卫烬不用猜,也能知道,就是要借助众人品评诗词的时候,再做口舌之斗。 “程公子说的在理,本公子想要表达的也是这个意思。塞外边疆战事正酣,身为将军,哪有什么闲工夫,去理会封王赏爵的事情呢?他们有的,除了对国家忠心之外,便是奋勇杀敌的一腔热血!” 周亚轩点了点头,认可了程新对自己诗词的评价。 “不愧是李鸣秋大人的看上的学子,竟是有如此的才华,我等连半个字都写不出来的主题,他便是已经写完了!” “在下以周公子为榜样,理应向他学习,科举之路艰难,青云风华榜之路更为艰难,若是没有像他这等才华,不知何时才能走上官场,才能坐拥青云风华榜赠予的万千财富?” “程新说得在理,短短二十个字,便是让人身临其境,这首诗若是不能够被登上文武报,那便实在是可惜了!” 程新的话音落下,卫烬周围的一众公子,便是响起了赞赏之声。只是这言辞之间,多多少少的暧昧,让卫烬不由得觉得,这帮公子拍马屁拍的有些过分了! “几位公子,说得一点没错!” 卫烬抬了抬眼皮,对于这首诗,他的看法,一点也不如西门擎的。 “只可惜,这首诗不论写得再怎么好,也依旧不如我的!” “你何来的自信,竟敢说出如此大话?”周亚轩一脸的不屑,众多公子的夸赞,让他有些认不清自己,“西门公子刚刚都在跟旁边之人悄悄说,我这首诗,乃是本场斗诗的绝佳之作,平常人绝不可能超过!” “周公子的这首诗,确实写得极好。塞外风光,远比你们想象的更加残酷,战争无限,百姓流离失所,赤贫千里的景象,那是随处可见的。有人说,塞外多是美景,那也得是和平年代!” “真实的反映了塞外究竟是怎样的场景,勾起了当年我们征战塞外的回忆!杀敌向前,只有保家卫国!如今这些少年,能够想象得出那个时候的残酷,真是难能可贵!与之那七步成诗的卫烬相比,周公子有这般心境,真是有一代人杰的风采啊!” 台下的老人,似是很推崇周亚轩的这首《将军归来》,甚至是有些人出口将卫烬与周亚轩两人进行了对比。很显然,这些人得出了一个很不利于卫烬文名的结论,那便是卫烬写不出边塞诗词来,只能胡乱鉴赏别人的。 听到这里,卫烬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之前周亚轩说要向自己反击,难道这便是他所谓的反击?只可惜,自己还未出手,他便先入为主了,这些公子难道真的这么肯定自己写不出塞外之诗吗? “看来,周公子的人气蛮高的啊!场下的众人,都为你的这首诗感到兴奋!哦,不对,是对你这首诗的赞赏!” 周亚轩岂能听不出卫烬言语之中的挖苦,当下便是气不打一处来,道:“你有能耐,你写啊!” 卫烬闻言,只是呵呵一笑,便是让身边的下人,将他桌上的宣纸,呈递给了李鸣秋。 两人之间的争执,李鸣秋自然是听在耳中,讲道理他是向着周亚轩的,本待要做出评判,此刻却见着卫烬的诗词被呈递了上来。当下也不多想,便是仔细阅读起来,他与众人一样,也想看看这个卫烬,到底有着怎样的才华,敢如此挑衅众多公子。 只是,当李鸣秋看到卫烬的诗词后,原本有些不以为意的眼神,迅速变得如痴如醉:“这首词,写的绝妙,妙极了!” 第四十二章 引起歧义 李鸣秋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原本还有些兴奋的周亚轩,一下子愣住了。此时此刻,他的感觉就好像是从烘烘的暖房中,掉进了冰窟窿一般。 “学政大人,你这是在开玩笑吗?卫烬怎么可能写出让您称妙的诗句来?” 周亚轩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实在是李鸣秋的反应,让他有些不敢相信。因为,当初他写出《泊舟秦淮河》的时候,李鸣秋也是这般反应。 换言之,卫烬所写的诗词,必然与《泊舟秦淮河》有的一拼,甚至是超过! 这自然是周亚轩不愿意看到的,因为一旦卫烬的诗词超过了自己,那便意味着自己是真的不如此人。两人的出身,注定了周亚轩眼中带着偏见,这等结果周亚轩是决然不可能接受的。因此,他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言语讥讽卫烬。 当然,这其中最大的原因,莫过于霍云之事。 侍立在李鸣秋身旁的下人,听着李鸣秋的话,便是十分自觉的从他手中捧过宣纸,来到舞台正中央,高声朗读道:“《破阵子思武威侯陈述通》,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下人的话音落下,原本有些嘈杂的广场,迅速变得安静起来。舞台之上,先前等着看笑话的众多公子,也变得神色凝重。 他们都是身怀才学之人,自然能够听得出卫烬这首词,写得极具韵律,又是符合李鸣秋所出的主题。 “你们刚刚不都是很能说的吗?现在轮到你们点评了,怎么又都不开口了?” 似是有些讽刺意味的言语传出,柳侠此刻已然起身,朝着卫烬作揖。 “卫公子才学无双,我不能及,但我愿意替卫公子来解读一下这首词!” 很多公子已经默然,尤其是之前叫嚣最凶的周亚轩,此刻已经低下了头,他的脸颊红彤彤的,就像是熟透了的苹果。那并不是什么害羞之色,而是一种装十三不成反被打脸的体现。 柳侠瞥眼注意到了周亚轩神色的变化,咳嗽了一声道:“哦,我忘了,刚刚周公子说卫烬写不出来这等绝妙诗词,现在却已经被学政大人钦点了。若是如此说来,周公子应当是才学高于卫烬,才会说出那般话来,这诗词的点评,理应由周公子来做!” 好狠的一刀! 所有人的神色一怔,柳侠这话说的,简直就像是往周亚轩的心上扔刀子。问题是,这话说得没有一丝的漏洞,别人想反驳,都反驳不了。毕竟,这些话的内容,其中有大部分都是周亚轩在自己说出来的。 卫烬闻言,向着柳侠投去了感谢的眼神,他心里明白,大庭广众之下,柳侠这么做,就相当于是揭了周亚轩的老底。 那周亚轩现在的神色,简直就像是想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一般。 卫烬知道,从今往后,周亚轩怕是要和柳侠不死不休了。 “柳侠公子在霍家私学入学考试成绩排名第二,远强于周亚轩公子,从这一点出发,我还是倾向于让柳侠公子来解读!” 卫烬开口,他这是在替柳侠解围,如果这个围不解的话,柳侠与周亚轩之间,势必会出现极大的摩擦。那么从今以后,卫烬便会成为这些摩擦的始作俑者,这自然不是卫烬愿意看到的。 “卫烬说的在理,我看过柳侠的试卷,其水平确实比周亚轩要高出不少。既然如此,本官就令柳侠你,正确解读卫烬的词。” “是!” 柳侠拱了拱手,随后略微沉思了一会,像是想到了什么。 “武威侯陈述通,乃是几十年前我大周王朝的一位名将。自他镇守塞外以来,虽然说不上是战无不胜,但总归是能够守护一方疆土而不使外地入侵。其后又有数次北伐,收复河洛一带,然而却是不知为何,本该是大将风采最为光辉的五十岁,他却选择了归隐山林,最终销声匿迹!” 柳侠先是从卫烬题目入手,讲起了陈述通的生平。卫烬也正是知晓陈述通故事,结合书山提供的内容,才借用辛弃疾的诗词,来应付眼前的赛事。 卫烬听着柳侠的解读,朝着他微微一笑,示意他可以继续下去。 这个动作,柳侠自然捕捉到了,便是继续说道:“将军微醉,深夜之中挑亮油灯观看宝剑,梦醒时听到军营的号角声响成一片。恰逢埋锅造饭的时候,他便把专供于他的烤肉食物,分给部下享用,而后让乐器奏起雄壮的军乐鼓舞士气,以准备即将到来的战斗。此时此刻,已然是深秋时节,肃杀之下,于战场上点兵阅将,极为雄壮!” “将军的战马,与曾经大汉年间刘皇叔骑过的相似,速度极快;士兵们的弓箭,射出去就像霹雳之雷一般,使人极为惊讶;将军一心想要完成收复故土的理想,从而获得百世流芳的美名,然而白发已生,无法再为国效力,虽然心有廉颇之勇,奈何身体已经不堪大用了!” 听着柳侠的解读,卫烬再次微微一笑,表示自己的认可。此时,一众公子,仿佛是沉浸在这番解读之中,皆是神色凝重。 “卫烬这首词写的绝妙,我不如!”西门擎第一个站起来,“一首词,虽然是在描写着陈述通大将军的风采,但却在字里行间给我们描述出了一番军营景象,更是向我们传递出了大丈夫投身军营,身先士卒,战死沙场的豪迈之情!” 这是一番客套话,卫烬自然听得出来。李鸣秋给出的主题是塞外,这首词卫烬只有一半写的是塞外之景,便是上阙内容,而下阙却是另有深意。 “莫非卫公子,你要借助描写陈述通的过程,抒发自己前往塞外边疆建功立业的志向吗?” 西门擎坐下之后,又是一名公子起身,他的问题,倒是正对卫烬的意思。不过,他的语气,却是让卫烬不禁有些疑惑。 “许继公子,青云风华榜之中的兵科项目,便是要众多学子投身塞外,建功立业!” 他并没有直接回答许继的问话,因为许继的语气,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卫公子,你这是在攻讦朝堂丞相秦大人,是在乱议朝政!” 第四十三章 无君之言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乱议朝政,好大的一顶帽子,如果真的扣在了卫烬的头上,那么卫烬不是被逮捕入狱,便是会直接被剥夺学子的身份,贬为贱籍之民! 自科举取士的制度创立以来,但凡是走上这条路的学子,一旦发生妄议朝政的事情,便是会直接被取消参与科举的资格。严重的,甚至是会被发配边远地区。 这并不是什么高压政策,而是朝廷所需。 现如今,许继将一顶妄议朝政的帽子扣在卫烬的头上,其用意之险恶,已然明了。 “许公子,我与你无甚冤仇,你又何必强加此等恶劣罪名于我?”卫烬神色愤怒,这首词自己明明是用来赞美武威侯陈述通的,同时抒发一下自己的感慨,怎么就成了妄议朝政了呢? “卫公子,你是只顾读书,不知天下事啊!朝廷丞相秦大人,是力主与外部诸敌和而不战的!这等国策,皇上也已经采纳了。换言之,但凡是主张向外敌开战的言论,那都是乱议朝政!” 许继说的就好像是真的一般,言辞激烈,若是定力不足的人,便是会立马认为自己的诗词有所问题。 然而,卫烬毕竟是经历过类似事情的人。在此之前,他曾经在霍家私学考试之前,写出过《悯农》一诗,这首诗也是被关啸天等人认为是乱议朝政,诽谤朝廷之类的。好在当时,卫烬及时给出了解释。 但是现在,听着许继的话,却并不像之前那么好对付。 实际上,也正如许继所说的,当今朝廷,乃是由以丞相秦大人所把握的主和派掌权,对于主战派,他们自然是极力打压。不管是主战派的人员,还是与主战派相关的诗词文章,乃至是相应的言论,都得进行封杀! 这等行事风格,就宛如文字狱一般。从上到下,自然是所有人绝不会顶着枪口,去说有关于主战之事。 此时此刻,许继正是拿着这等话柄,来威胁卫烬。 “确实如此,细读之下,卫烬这首词,极有可能会涉及到乱议朝政。这般罪名,不是我等能够承担得起的,卫烬你须得负责!” “许继公子细心,卫烬公子粗心,言谈之下,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代,竟然还出口说出这等乱议朝政的诗词,实在是不明智啊!” “纵然你文采卓越,纵然你英才盖世,一旦触犯了上面的禁令,那也得刺配外地,流放他州,永远也别想翻身!卫烬,你现在收回自己的这首词还来得及,不然镇使大人在下面看着,百姓们在下面听着,一旦这首词传扬出去,你可就来不及了!” 一些人在劝说着卫烬,一些人也在对其进行落井下石。但不管怎么说,柳侠没有开口,西门擎也不曾回应,就连主位上的李鸣秋也似乎不在意一般。 卫烬自然听得出来,这些人就是在吹毛求疵,根本就没这回事,还敢跟着许继起哄。 “诸位公子,你们所言,真是无君之言!皇上虽然采纳了丞相秦惠大人的策略,但并没有罢免主战的将军!换言之,和而不战只是一时的!你们以这等言论为理由,鸡蛋里挑骨头的本事倒是挺大的;那要真是走上朝堂,谏议皇上做出决策,你们百不如一!” 李鸣秋没有表态,这就说明卫烬的诗词没有任何的问题。换言之,这些人能够说出这些言论,纯粹就是为了打压卫烬的。对于此,卫烬自然是要狠狠的回击。 卫烬虽然不清楚许继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明白,整个西宁镇上,看上霍云的人很多。这个许继,说不定就是其中的一个。再者,官学中有许多人跟周家有所联系,这个许继说不定就是以此为借口,来替周亚轩进行反击的也说不定! “百不如一?卫烬,你竟然如此羞辱我等!诸位公子,莫要手下留情,九月十五日的官学文会上,咱们让他好好瞧瞧!” 许继似乎是被激怒了一般,也不去纠结刚刚污蔑卫烬乱议朝政的事情,反倒是直接向卫烬下了战书。 官学文会,本质上是一场又一场的文战。文战,比之现在的斗诗更为激烈,因为那关乎着入选青云风华榜的大致排名。 现在的这一场斗诗,是官学文会的预演。此时此刻,许继已然出手,卫烬如果不予以反击,任人宰割的话,那便是落于人后了。因此,卫烬直接讲明了事情真相,免得这些人混淆视听,对自己不利。 要知道,一旦卷入主和主战之间的纷争,那便是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打入死牢,难以出头。这种情况,卫烬是绝不愿意看到的,他的改变命运之路,才刚刚开始! 不过,也很显然的,许继等人被卫烬后面一句话给激怒了。这言下之意,就是在说卫烬根本就瞧不上这些人的伎俩,言语攻讦有什么用呢? “说你们讲的都是无君之言,那都是有道理的。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自当是以精忠报国为先,再者我们身为今时学子,理当关心天下,方才能够在将来做好父母官!”卫烬说得铿锵有力,“可你们呢,动不动就以乱议朝政攻讦他人,殊不知这是朝堂官场争斗的特征。你们的心用在了别的地方,将来又有什么脸面,上得青云风华榜?” “卫烬说得在理,身为当今学子,理当心存大周皇帝,为国为民,绝不能因为自己的想法,而妄加猜测他人品行!卫烬没有乱议朝政,我看是你们在乱议朝政!” 所谓枪打出头鸟,卫烬写出那般绝妙的词句,周亚轩都闭上了嘴巴,反而是许继出言为难。一些有正义之感的学子,自然不会放弃的,此刻他们纷纷站出来,替卫烬进行驳斥! “陈述通,乃是我们这一代人心目中的英雄!卫烬的词,正是符合我们的心意,大丈夫绝不会苟且偷生,只会战死沙场。” “许继身为官学学子,又是许家子弟,出此污蔑言论,看样子是真的不懂诗词啊!” 舞台之下的一些人,发出嘲笑的声音,这一下原本被气得脸色发红的许继,神色变得越发难看。 他本就是想要借助乱议朝政的幌子,将卫烬赶下舞台,这样子在往后的青云风华榜之争上,他便是能够少了一个敌手。要知道,能够参与这一场斗诗的,十之八九都是能够上青云风华榜的! 第四十四章 落幕 “许公子,有些事情是可以说的,而有些事情是不可以乱说的。不论你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总之一句话,你若是没有必然的把握,那最终失败的都将会是你自己!奉劝一句,好自为之,有那个心思想着怎么扳倒对手,不如花那个功夫,去研究诗词歌赋,以应对青云风华榜和科举考试!” 望着许继的脸色,卫烬淡然的劝说道。 这本是一番好意,然而听在许继的耳中,倒像是一种胜利者向失败者炫耀一般。 只见得许继咬牙切齿,双手握拳,捏得骨头作响,就仿佛卫烬与之有着血海深仇一般。 许继终究是没有说出什么狠话来,因为他清楚,这番情形之下,他如果再说什么对卫烬不利的话来,那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卫公子真是好口才,能言善辩,这将来青云风华榜中文科的辩驳口才一项目,满分成绩非你莫属!在下佩服!” 许继神色恢复,向着卫烬作揖施礼,说了一番话后,便是缓缓坐了下去。 然而,这一番话,听上去没什么,但细细想来,卫烬的神色就变得不自然起来。 这个许继,倒是个有心眼的人,几句言语之间,就把自己架在了火上烤。 他言下之意,分明就是在告诉在场的众多公子,看,卫烬的口才多么好,你们这些人都不如他。这等意思,若是被人听出,文人的傲气,必然会使得众多公子疏远卫烬。 这等心思,卫烬岂能不明白?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卫烬,想看看他是怎么应对的。如果卫烬闭口不言,那么许继的心思便会得逞,这个哑巴亏卫烬是吃定了。或者说,卫烬就相当于是默认了这番事情,从今往后整个西宁镇的学子,都会疏远卫烬。 “许公子,劳您费心了。以后文科辩驳口才一项的测试,我觉得你挺适合做我的对手的,我可以让你先就一个主题辩驳一刻钟!” 卫烬说话,几乎没有任何的客气。你许继不是说我将来能够领先众人吗?那我就把你放到火上烤一烤,他的那一番话,得反过来理解。 世人皆知,青云风华榜的文科项目中辩驳口才,乃是一项实际操作性质很强的科目,这一项目能够获得满分的人,少之又少。而在这一项目之中,谁要是能够占据先机,那便是胜了一大半。 换言之,卫烬如此说,就是在告诉所有人,如果一个占据了先机的人,还赢不了他,那卫烬就是真的领先人。 这,便是卫烬的傲气。 他不怕众多公子心里有所想法,因为只有这样文人的傲气有所体现,众人才会觉得他是个很有风骨的读书人,反而会更加与之亲近。 这其中的原因,大概是如今的读书人,十之八九都来自于富家子弟或者是士籍阶层。他们心中固有的想法,便是以傲气为荣,纵然与某人为敌,他们也绝不会丢下这份傲气的。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讲的便是这种现象。 卫烬虽然身为寒门子弟,但他将来要面对的可不是寒门出来的人物,如果想要与之相处融洽,也必须有这等傲气——文人风骨。 这也是很多大家族所看重的东西。身为一名公子,你可以丢人,可以丢面子,甚至是可以丢脸丢到大庭广众之下,但绝不可以丢掉自己的风骨! 此时此刻的许继,原本有些恢复的神色,再次变得难堪起来。早就传闻,这个卫烬不是那么的好对付,今日一见,果真是如此。自己话里有话,设了个圈套,他竟然毫不避讳,直接戳穿了自己的心思。 此等人物,若是不力压,将来岂不是我们这些官学子弟的劲敌? 但许继又是转念一想,眼前的形势,已然不是他的控制范围之内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又何必着急这一时? “卫公子说得极对!若是到了那一时节,我也绝不会手软的!” 正如卫烬之前所想的那般,哪怕是明知道有困难,许继说这番话的时候,仍旧是那么的傲气,不肯低头。 卫烬闻言,便是不再说话,而是向他回敬一礼。刚刚的几句言论,他已经让许继吃了一些苦头,也让他丢了一些面子。明天西宁镇的百姓就会知道,许继作为官学子弟,百不如一! 这是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种手段,卫烬岂能不会? 场中寂静了须臾时分,方才有人站了起来,表示对卫烬所写的诗词有一种赞赏。一番言语之后,许多人也表示了对卫烬的佩服。 听着众人的言语,卫烬心中明白,自己这首《破阵子思武威侯陈述通》,明日便会被登上文武报。 “他的这首词,让我想起了当年在军营之中的事情。将军们爱兵如子,属下们誓死跟随,战于沙场,不论生死,更无从谈起后退!” “塞外的风光,多么的美好,也多么的肃杀。战火纷飞的日子,早已经远去。我本以为这群少年们,未曾上过战场,也不曾去过塞外,写不出这般主题的诗词,没想到他们一个比一个强。文人强国,武将护国,如此看来,这些学子,将来都有极大的可能性,成为国之栋梁!” 舞台之下的很多老人,早已是发出了诸多感慨。一些公子闻听感慨之声,不禁叹息了起来。这一代的学子,一个比一个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 “诸位学子的文采,比之我想象中要好得多!不论是西门擎、周亚轩,亦或者是柳侠、卫烬,哪怕是刚刚出言污蔑他人的许继等人,你们都有能力上得青云风华榜。”李鸣秋见得场中逐渐安静了下来,他便是走到中间,开口说道,“今晚的斗诗,不论胜负,也不论成败,尔等学子,皆有所奖励!” “学生等,谢过学政大人!” 听闻李鸣秋如此说,众多学子,纷纷站起了身,朝他施礼。 从他的言语之中,众人已然明白,此一次斗诗,不分胜负。换句话说,在他的眼中,众人的诗词,都是十分的优异,无需再做过多的探讨。 “乡礼即将进入尾声,请大家高举此杯,为场下的众多老者庆贺,亦为大周繁荣昌盛祝福!” 李鸣秋的意思很明显,今日之会,已然落幕。话虽如此,但对于众人来说,尤其是卫烬,新的征程才刚刚开始! 第四十五章 见习少东家 九月九日的斗诗,成功落幕,这一件盛事,自然是在第二天被刊登在了文武报之上。 这也就意味着,经过这一件事后,诸多学子的文名,将彻底在西宁镇传播开来,而不是像先前,仅有一小部分人知晓。 “西门擎的家门,都快被别人踏破了。文会之上没有排名,但因为以往的名声所在,叠加之下,他便是整个西宁镇人心目中的才子!” 卫烬放下手中的文武报,上面的报道,让他不禁莞尔一笑。 “姑爷,大当家的让您过去一趟!” 霍四走进房间,向卫烬传话。 “知道了!” 卫烬心里明白,昨日他在文会之上,出了那么大风头,现在霍烈该找自己谈谈了。 “我果真没有看错人!卫烬,你昨日一首《破阵子思武威侯陈述通》,今早已经传遍大街小巷了!” 卫烬走入中堂,刚施礼完毕,霍烈便是直接开口说道。 此时此刻的中堂上,还有霍畅等人坐在那里,那番架势,就仿佛是有什么重大事情要谈判一般。 “都是霍家私学栽培的!”卫烬客气了两句,“若不是岳父大人决断,我也不可能脱离贫困,走入霍家私学读书!” “那是自然!”虽然卫烬还未和霍云完婚,但是两人之间的亲密,霍烈早已看在了眼里,“今日召你前来,是有一件要事要告知于你!” “不知何事?” 卫烬闻言,心中一动,不禁奇怪起来。自从他到了霍家,除了与霍羽之间有所摩擦之外,别的都是安分守己,不曾有一日出现差错。 霍烈的确看重自己,但也不会忽然将自己叫来,说是有要事相商。更何况,自己这个寒门子弟,在霍家之中,仅仅是个入赘的书生,又能有什么要事托付给自己呢? 他虽然这么想着,但是嘴上仍旧极为恭敬的问着。 然而,霍烈似乎并不准备回答卫烬,反而是坐在那里若有所思一般,斜眼望向了坐在一旁的霍畅。 这等情形,卫烬自然捕捉到了。难道说,这要事相商的问题,是由霍畅发起的?这也不对啊,霍畅与自己之间,可是有着一丝的对立,他决然不可能有什么好事情! 想到这里,卫烬不禁提防了起来。身在富家,卫烬自然知晓,一旦得罪了里面的人,那么后续疯狂的报复,将永无止境。 实际上,卫烬一直有些奇怪,自己得罪了霍羽,得罪了霍畅,甚至是与霍晨之间可能有些瓜葛,怎么直到现在,自己遇到的事情都会这么顺利?不光是顺利,而且顺利得出奇! 因为,按照道理来说,不论是卫烬带着霍云前往桂香园游玩,还是去往登高文会,理当有所阻拦才对。然而,却是没有。并非卫烬没事找事,而是这些反常的情况,与他所认知的有些不同。 “这些日子,霍家书局的生意不是很好!”霍畅开口一句话,就让卫烬心里不禁“咯噔——”了一声。 从根本上讲,如今的卫烬,既然已经进入了霍家,那便是霍家的一份子。虽然他还没有正式地与霍云成亲,但那一声“岳父”,便是已然表明了许多事请。 但,这里面有个关键问题,那就是当初卫烬答应霍家,顺带的条件——成为霍家书局的少东家。 霍烈没有自己的儿子,按照霍家家族的规矩,书局等财产,传男不传女。这也就意味着,如果霍烈身死,那么他的那一份家产,必然会被霍畅、霍晨两人瓜分。 现在,卫烬入赘,等于说是霍烈有了半个儿子,也就意味着,卫烬从霍畅、霍晨那里分走了一杯羹。 这种事情,大家表面上不会去说,但暗地里卫烬却能感受得到。至少,卫烬只要见到那位三当家霍晨,他总归会对卫烬冷嘲热讽! 霍畅提到了霍家书局,这也就意味着,他要从这里对自己下手了。 “我对书局的生意,还不是很熟悉!”卫烬拱了拱手,表示了自己的想法,“况且,我现在还是学子一个,以读书学习为主要事情,不能将精力放在霍家书局之上!” 他很清楚霍畅想要做什么,分明就是要让自己去接管霍家书局的事情,然后自己再从中做些手脚,将自己赶出霍家。 对于这一点,卫烬自然不可能答应,而且霍家私学的事情,也不允许他答应! 听着卫烬的托词,霍畅却是笑了笑:“卫公子真是够聪明,我这里还没有开口,你便是明白要去书局工作了!也罢,我也不卖关子了!” “霍家书局的总管,上个月就病退了,然后从上个月开始,书局的盈利,也出现了下跌。你作为少东家,理应承担起打理书局生意的责任。” 果不出自己所料,真的是这件事! 卫烬心中不再惊讶,听着霍畅的意思,似乎这一件事,自己无法推辞。郁闷至极,卫烬看向了霍烈,希望霍烈能够给自己准确的答复。 霍烈似乎感受到了卫烬的目光,便是咳嗽了一声道:“霍家书局的生意,现在虽然是我在掌管着,但具体的操作部分,却是你二叔支持着。我本想选择别人去往霍家书局照料,但奈何府中之人,皆不可堪大用啊!” 霍烈说这番话的时候,还不住地摇头,看那样子,霍烈对于霍家书局之事,也是无可奈何。 “自从你在霍家族宴上出了风头之后,霍家族人之中,便是有人推举你了。现在,你通过斗诗,将自己的文名传播至整个西宁镇。因此,借助你的名声,可以为霍家书局带来更多的顾客!” 霍畅沉思了半晌,向卫烬仔细说道。 听闻此言,卫烬倒是有些恍然大悟起来,若说文名,整个西宁镇的人,都晓得他。若是他出掌霍家书局,必定能够带来巨大的利益。 “至于霍家私学的事情,这倒好似有个折中的办法。私学课程一般都是上午学习,你可以上午去往私学读书学习,下午去往书局!” “但是,小子从未接触过商籍之事,不知从何做起!”不管怎么说,卫烬仍然是有自己的想法的,他并不想被书局生意束缚,至少现在不想。 霍畅就好像是预料到卫烬会这么说,他赶紧开口:“大哥,卫烬说的也对。我看这样子,不如等他官学文会结束之后,拿出半个月的时间,跟着书局的伙计学习一下?” 无题 听着霍畅的意思,是想让卫烬先做见习少东家。 对于这一点,卫烬不由得在心中吐槽起来,这见习少东家,就是一个坑。 如果书局恢复往日的生意,那么作为见习少东家,卫烬将得不到任何的好处;而生意继续变差,那么同样作为见习少东家,卫烬将会负起全部责任。 问题的关键,就在于“见习”两个字。这就好比前世的熟练工与新手一样的意思,只不过这个世界里,做生意并没有那么多的要求罢了。 霍畅虽然没有明说,但所有人都能够明白,只要卫烬点头答应,霍家书局接下来的时间,都将由他负责。同样的,只要霍家书局再次出现什么差错的话,这责任也就是他卫烬的了。 卫烬并不是个不负责任的人,只不过这一件事上,他有着自己的想法。但现在霍畅的言语,直接将他的想法堵在了喉咙里。 望着卫烬欲言又止的样子,霍畅似是显得十分得意,继续说道:“当然,你还是要以学业为重。不过话又说回来,待你与霍云完婚之后,总归需要撑起整个霍家的书局产业,到了那个时候,也一样要做这些流程。与其将来面临困难,不如现在就开始!” 这一番话,又是将卫烬说的哑口无言,他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驳霍畅。 “既然如此,那请二叔管好一些家丁,莫要让他们从中捣鬼。府上的一些家丁,曾经有过偷书的嫌疑!”卫烬心中叹了一口气,既来之,则安之,他只能接受,“这些事情,我也是听霍羽说起过的!” 霍家府上的家丁,足有百十来人,这些人出身贱籍,自然有着不光彩的历史。霍家书局曾经遭遇失窃,其中很多家丁都牵扯进来了。因为,对于这一方面,卫烬不得不防。 再一个,卫烬这也是在给霍畅套紧箍咒,自己接受见习少东家的挑战可以,但霍家的家丁,不能放任自流,必须远离书局才对。不然的话,这霍家书局若是再遭到失窃,那便不是自己的责任了。 闻听卫烬所说,霍畅神色一愣,便是望向了霍烈。霍烈自然感受到了霍畅的目光,他便是道:“卫烬说得在理,家丁这一块,本就由你负责,现在只不过是再将其讲明白而已!” 很显然,霍烈是站在自己这边的,这让卫烬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至少他明白,不管自己这个见习少东家爱做的怎么样,背后还是有着霍烈撑腰的。 “既然如此,那我便应了!” 霍畅与卫烬再交代了一些事情后,卫烬便是彻底答应了下来,去霍家书局做见习少东家的事情。或者说,这就是让他去尝试经商。 用过早餐,卫烬去了霍家私学,中午结束课程后,就直接去了霍家书局。卫烬依稀记得,那里还是他与霍云的初次见面地点。 “早上爹爹说过,公子今天会来这里帮忙,因此我也来了!” 刚一走进霍家书局,卫烬便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抬眼搜寻,就见着霍云带着几名侍女,在各处书架整理着新进的书籍。 “侍女们都说霍云姑娘贤惠能干,又有才华,今日一见果真是如此!”卫烬笑了笑,向霍云作揖施礼,“岳父大人已经说了,九月十五日之后,我才需要正式的前来打理书局!” “爹爹虽然这么说了,但这书局毕竟是干系重大的产业,我怕你到时候打理不过来,因此前来为你收拾一些。”霍云莞尔一笑,脸上不禁意之间飞出一丝红晕,“书局之中有不少名家书籍,公子可以自行取阅。虽然它们比不上鸿儒楼的典藏绝版,却对公子即将到来的官学文会,有所帮助。” 卫烬前来霍家之前,霍家给出的条件之中,就是有一项鸿儒楼的内容。 整个西宁镇的家族没有几百个,也有好几十个。这些家族之中,通常会修建自己的藏书楼,也就相当于前世的私家图书馆一般。这些藏书楼历代相传,经过各个家族几十乃至是上百年的修葺整理,其中所收藏的书籍,远不是普通人能够想象的。 这并非夸大其词,而是有事实依据的。士籍、商籍家族之所以能够出现很多才子,源自于其中的家学,而这家学最重要的一部分,就是各家藏书楼。 西宁镇上曾经出现过一份关于各家藏书楼的排行榜,其评判依据一个是各家藏书楼的藏书量,再一个就是各家藏书楼中镇楼之宝的价值。 霍家的藏书楼,名为鸿儒楼,在那个排行榜之上,占据前五名的位置。依照条件,卫烬可以随时进入其中,阅读名家书籍,乃至是绝版刊物。 实际上,鸿儒楼因为历史原因和各项规定,只准霍家核心的子弟才能进入,以获得相应的藏书资源。 霍家此前开出的条件,便是将卫烬视作了霍家的核心子弟。这一点,卫烬也是心里十分清楚的。 “自从我来霍家之后,终日事情缠身,还不曾去过鸿儒楼阅览众多古籍!” 卫烬很清楚,鸿儒楼的重要性,里面收藏的各类书籍内容,远远不下于他的书山。 “我听闻霍羽说过,官学文会是按科考察,公子打算选取哪几科?”霍云将手上的书籍整理好后,来到卫烬面前,轻声询问道,“到时候我去观礼可行?” “云儿若是愿意,那便去吧!”现在的卫烬,与霍云之间的关系,比之寻常人想象的来得更加密切,“青云风华榜的科目那么多,总得选择自己几个擅长的。我打算选择兵科与文科!” “兵科?” 霍云闻言,不禁有些意外。据她所知,卫烬的擅长科目中,可没有提起过兵科的内容啊! “是的,兵科!” 卫烬走进书局里面,将散落在地上的一些书籍整理了一下,旋即从其中拿出一本《兵策》。 “兵科的正式考核,是放在战场上的,但学子们可以通过沙盘演习来对抗,更何况,今日去了私学,西门擎也选择了兵科!” 第四十七章 糟糕情况 此言一出,霍云便是有些明白过来了。 如今的西宁镇上,文名传播最广的,便是霍家私学的卫烬和西门擎了。两人同窗,彼此之间的竞争,自然也少不了。 “公子的兵科怎么样?” 霍云试探性的问道,在她的记忆里,蒙学之中并不涉及兵科内容,唯有考入私学或者官学,才会有所教授。但是,霍家私学才刚刚开学十天的时间,期间又是休息了几日,卫烬兵科能学到的内容,恐怕只有一点点。 反观西门擎,却又是不一样,他出自于富家,家学渊源,兵科内容打小就有所涉猎。换言之,卫烬若是与西门擎同台竞技,卫烬所面对的将是一个有着丰富经验的老手。 此时此刻的卫烬,似乎是看出了霍云心思一般,不禁笑了笑道:“云儿多心了!” 霍云闻言,也就不再说话,她已经清楚,自己的这个未婚夫,不会让自己失望的。 两人相视一笑,仿佛是感受到了对方的想法一般,旋即低头继续整理书局之中的众多书籍。 “少东家,这是近几个月来的账目,您请过目!”书局的代理总管阿大将账本递到卫烬面前,“自从总管大人病退之后,书局就出现了亏损,而且现在亏损的额度,还在逐渐增大。” 卫烬接过账目,仔细翻阅了起来,身旁的霍云也是凑了上来。账目的内容记录的很详细,某年某月某日某时,卖出的某本书,入银几分……诸多内容,一一呈现。 “本年八月五日,共计亏损十八两银子?八月七日,亏损七两银子……八月份,共计亏损一千三百两银子?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亏损这么多”卫烬翻到了亏损的那一个月,看到最后的总数,他不禁有些咋舌。 普通书籍,按照道理来说,最贵的也不过一两纹银,寻常的诗词总编一类的,也就几钱几分银子一本。 霍家书局的定价,比之成本价并不高多少,也许一本一两银子的书,就盈利两三钱银子。 若是如此算来,一个月一千三百两的亏损,就相当于损毁了两三千本的书。 西宁镇的人口不算多,书局也不只有霍家书局一家,这两三千本书的亏损费用,显然是不可能的。 “我看了,这账目之中,八月份每日的人工结算费用,怎么比之七月份要高上许多?”卫烬指着账本上的一些数额,表示了自己的怀疑。 霍家并不只是霍家书局这么一个产业,其亏损还影响不到霍家的根本,但是如果霍家书局亏损,那就意味着,霍家要调配银钱过来,支撑书局。 而调配银钱的数额,则是根据账目上的来。换言之,账目上说亏损多少钱,霍家就会从府库中拨出多少钱过来。 “是这样子的,少东家。八月份,书局雇佣了一批人,去往东吴进了一些小说类书籍。这些书籍本身便宜,但是百姓们特别喜欢看,可是这个出入国境,所缴纳的费用却是极高的。” 听着代理总管的话,卫烬似是有些明白过来了。八月份的亏损,合着是由人工费用导致的。 但是,卫烬仍旧是有些疑问的,霍家书局原先经营得好好的,一般不会雇佣人手,前往东吴、北梁两国采购书籍的,怎么八月份就这么弄了呢?问题的关键在于,人工费用本可以转嫁到书籍的价格上,可以很合理的弥补,但显然霍家书局并没有这么做。 “前一阵子,西宁镇上成立了个叫做‘西宁书会’的组织,成员多是一些书局,但霍家书局几次想要进入,都被赶出来了!” 霍云的话,似是给了卫烬一些思路,八成是这个西宁书会捣的鬼。所谓书会,与商会类似,是一个地域的书商垄断集团。如果是这个集团的成员,那么商家经营的物品,将会拥有着低廉的成本价,相应的,要交一些盈利作为会费。 卫烬虽然不清楚西宁书会到底是怎样的存在,但霍云的言语,已经告诉他了,这个书会,像是在有意针对霍家书局。要不然,霍家书局三番两次的申请进入其中,怎么会没有得到批准呢? 从实际上来看,整个西宁镇上的书局,没有上百家,也有几十家了。这其中,霍家书局的规模最大,而且生意最火。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鹤立鸡群,人必厌之;霍家书局也自然而然的成为了某些家族的眼中钉肉中刺。 想通这些,卫烬不由得后背发凉。见习少东家,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差使,名义上是打理霍家书局,暗地里却是要和某个或者多个家族进行博弈。 若是这种博弈输了的话,卫烬从此以后就会成为整个西宁镇的笑柄。人们会说,寒门子弟出来的也不过如此,世家耍耍手段,就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这并不是卫烬想要看到的,但居安思危的思想,让卫烬不得不往这方面考虑。 好狠的手段! 此时此刻的卫烬,已然悄无声息的将霍畅恨起来了。自己原以为打理霍家书局是个挑战,没想到这个挑战背后,竟然是要和组织起西宁书会的众多世家博弈。 “公子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你这是怎么了?” 霍云注意到了卫烬神色的变化,不禁有些担忧起来。 “是账目上有什么疑问?” 卫烬自然不可能将实话告知霍云,便是搪塞道:“今早出门受了风,嗓子有些难受,一会就好了!” “这个天气四时不正,公子还是要注意些才行,免得收了风寒,影响了九月十五日的官学文会!。” 霍云闻听卫烬所说,不由得一阵紧张。她很清楚官学文会的意义是什么,这比之昨日登高文会更加正式,而且到时候还会有青云风华榜的评审人员在那里。换言之,官学文会若是能够得到一些评审人员的认可,那么明年的正式榜单,也就有很大希望了。 “云儿担心了。我看这个账目还有些怀疑的地方,账本且先放我这里,我带回去好生研究。” 卫烬将账本合上,正要放进自己的书箱,却是被代理总管阿大阻止了下来:“少东家,这账本是官府所制,上面还敲着官印,您若是带走了,指不定会出什么问题呢!” 一听这个话,卫烬就面色阴沉了下来。 实际上,这个账目上的亏损,卫烬是理解的,但他要看的可不只是八月份的内容,还有七月、六月以及九月份以来的。只有这样子,他才能够熟悉整个霍家书局今年的经营状况。 依照道理讲,作为少东家的卫烬,不论是见习的,还是正式的,只要他是霍家的一份子,享受着霍家核心子弟的待遇,他都有权限,来查看霍家书局的账目。 现在,卫烬提出来要将账目带回去仔细研究,这本身就是一种义务,可是眼前的阿大却阻止了自己。只要是正常人,都能反应过来,这本账目中必然隐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这种事情定然相当隐蔽,难以察觉。若是不仔细从账目中寻找,只是像眼前这般瞄上几眼,那是不可能发现的。 感受着卫烬突变的神色,阿大的脸上闪现出一丝的慌张,道:“少东家,你若是能够去跟西宁书会的会长沟通一下,说不定他就通过我们霍家书局的申请,咱们霍家书局也就能再次实现盈利,而不像现在这般出现亏损的。” 这是很明显的转移话题,卫烬听得出来,霍云自然也明白过来了。 “阿大,你去忙吧。这账目好生收着,一笔一笔的都要记清楚,若是出了差错,我爹爹身为霍家的家主,决然饶不了你。”霍云咳嗽了一声,示意阿大将账本拿走,却是斜眼望向了卫烬。 卫烬感受到了霍云的目光,明白她有话要说,便是缓步走出了书局,来到了街边一处僻静的角落。几次呼吸时间后,霍云也来到了他的面前。 “云儿,莫非你也觉得这背后有蹊跷?”卫烬沉思,西宁书会的确可以影响到霍家书局,但也不至于影响得这么厉害。既然外部环境已经找到了原因,那么内部的原因,便是霍家书局出现亏损的根本原因。 霍云闻言,只是微微点头,表示认同卫烬的说法。卫烬见此,不由得沉默下来。当初他来到霍家做客的时候,霍家的气氛便是有些不对,家族内部显然是有很多反对霍烈招揽卫烬的声音。只是后来卫烬七步成诗,抵消了这些反对声音。 卫烬不由得深入思考了一下,霍家书局的亏损在八月份的前二十天并不多,反倒是后二十天,尤其是八月底的三十日前后,有的一天亏损甚至是达到了两三百两的银子,这种反常的现象,恰好与他考入霍家私学前后的时间相吻合。 这是巧合,还是故意的?卫烬百思难得其解,但他宁愿相信这只是一个巧合,这样子的话,他所面对的压力,将会小的很多。 倘若真的是故意的,那便是卫烬设想出来的最糟糕情况,更深一层次,将会涉及到的是寒门与世家之间的纷争…… 第四十八章 欠了三声爷爷 门阀之见,自古有之;六籍相轻,也并非今日出现。寒门与世家之间,始终存在着芥蒂,即便是表面上毫无风云,暗地里却是波涛汹涌。 这是最为糟糕的情况,卫烬已然惊得一身冷汗。 自从他七步成诗之后,又是百步穿杨,这期间夺了不知多少世家子弟的风头;又是昨日一首《破阵子思武威侯陈述通》,将其文名在整个西宁镇腿上了顶端,传播到外县,也说不定。 倘若卫烬是富家子弟,这些自然天成,别人不会说什么。但实际情况却是,一个出身寒门的子弟,蒙学之中表现平平,硬着头皮考进了霍家私学,一飞冲天,某一类人自然会出现不平衡的心理。 当然,也有一部分人会暗中做些手脚,打压卫烬。因为,卫烬的崛起,就代表着寒门子弟的崛起,也就意味着“寒门难出贵子”这句话,被打破了。 不知多少年来,在富家士族的眼中,“寒门不出贵子”早已深入了他们的心理。因此,卫烬的出现,使得他们感受到了一种恐慌。 “公子,我能明白你的担心!这是必然会出现的!”霍云就仿佛是知晓卫烬的心思一般,叹息了一声,“公子自小生于寒门,闷声读书,不了解富家之间的勾心斗角,这也是正常的。” “我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让我心绪不宁!”卫烬同样叹息了一声,旋即压低了自己的声音,生怕路过的人听了去,“霍家书局可能是一个局,也可能是一个意外。若是一个局,那么恐怕就是针对于我的。这个针对,来自于霍家内部的某些人和西宁镇上的某些世家。” “公子的想法,令人吃惊。但细细思考,却又的确如此。奴家只希望这是个意外,莫要影响了公子的前途才是!” 霍云的神色,原本的担忧,变得越发浓重了。这是关心卫烬的信号,卫烬自然能够感受得到:“云儿,你莫要替我过分担心,且等九月十五日之后,我好好收拾他们!但是在那之前,我要先去西宁书会,去会一会他们的会长!” “我与公子一道。”霍云闻言,赶紧接上了话。 卫烬点了点头,不再回答,旋即回到霍家书局,取了一些材料后,向代理总管询问了一下西宁书会。 “西宁书会距离我们霍家书局不远,出了门往左拐,直走经过三处十字路口后,就能看到了。”阿大将卫烬与霍云两人领出书局,对着眼前的道路指指点点,“这是名帖。那里的小厮,极为无礼,若是没有名帖,可能进不了书会的大门。” 听着代理总管阿大的话,卫烬不禁想起自己去往赵家所遇到的情况,好在,当时自己的决断是正确的的,要不然也不会有霍云这等知心的红粉。 从阿大的手中接过名帖后,卫烬就带着霍云往西宁书会的方向走去。对于阿大这个代理总管,卫烬其实是有一种怀疑在里面的。毕竟,刚刚他阻拦自己将账本带回家中研究的场景,此刻仍旧是在卫烬脑海中回放着。 如同阿大所说的那般,两人很快就来到了西宁书会的门前。匾额之上灿金色的“西宁书会”四个大字,晃得路人都有些睁不开眼,书会大门旁立着两尊石狮子,足有两丈高,显然这是西宁书会的象征。 卫烬将名帖递给了看门的小厮,那小厮仔细翻看了一下,嘴角不禁弯起了一些弧度:“霍家书局的阿大总管,前些天跑了两三趟都没能成功,今儿个叫你这个不知名的过来,却不是更加没有可能吗?快走快走,这里不欢迎!” “我们是来此正常申请成为书会成员的,还请小哥通告一声!”卫烬放低了身段,他并不想跟眼前的小厮一般见识,“这里有一点意思,回头您可以请自家兄弟去酒馆里消费消费!” 卫烬说着,伸手在自己袖口中掏出半锭散碎银子,放在了小厮的手上。那小厮结果银两,点了两三下,方才微笑着点了点头,道:“会长大人就在书会正堂办公,你们进去可以直接找他!” “多谢小哥!”卫烬抱拳拱手,只是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鄙夷,“我这就去申请了!” 说完,卫烬便是带着霍云走进了西宁书会,穿过迎客厅,走过青石板路,就到了正堂。 此时此刻的书会正堂,两三个人在那里闲聊着,好不惬意。 “咦?那道身影……”刚步入正堂,卫烬就见到了熟悉的人,“程公子,你来此做什么?” 卫烬轻声呼唤,正堂之上的一人,便是扭过头来望了一眼卫烬,旋即他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 这等变化,自然被卫烬捕捉在眼中,他不禁笑了笑道:“真是冤家路窄,昨日我还想找你兑现诺言呢?没曾想,你却是直接溜之大吉,真是让我好找!” “诺言?”霍云神色一愣,旋即神色恍然大悟,“程新公子,昨日的事情,我可是听说了!” “程公子,你昨日对这名公子说了些什么,怎么他们一见到你,就提了起来?” “莫不是你与他赌钱,你输了,赖账了?” 在程新身边的两名公子,显然不认识卫烬,出口之言,皆是偏向于程新的。 此刻程新,脸色苍白,口中的两排牙齿咬合得咔咔作响,就仿佛是别人欠了他几百两银子一样。 “我不与你做口舌之争,今日我是代表我程家书局,前来找西宁书会谈事情的!” “巧了,我也是来谈事情的!”卫烬呵呵一笑,眼神之中旋即闪过一丝的不依不饶,“但是,在这之前,先得把账算一算,清一清!” “卫烬,你不要得寸进尺!那是玩笑话,你若是当真,还算不算正人君子?还是不是一个文人才士?” 程新显然是被卫烬给逼急了,直接将话吼出来了。他自然不敢说出自己在昨日登高文会上,对卫烬说了些什么内容,否则明天的文武报头版头条,就得登上程新叫卫烬三声爷爷的事情了! 这自然是程新不愿意看到的,而且他也不敢让这种事情出现,否则的话,别说他自己的脸面,就是整个程家的脸面,都要被他丢光了。 “原来是卫公子啊,失敬失敬!听闻你昨日一战成名,得到了李鸣秋大人的青睐,这是我等学子不曾享有的荣誉啊!” 另外两名公子,听着程新提到了卫烬的名字,赶紧来到卫烬面前,抱拳拱手表示尊敬。 这一幕,自然被程新看见,当下程新不由得心里火起,奶奶的,刚刚对自己还那么尊敬,怎么现在就换了人了,狗改不了吃屎! “卫烬,得饶人处且饶人,以后见面也能好说话!”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难道你欠我三声爷爷,就想这么蒙混过关?” 第四十九章 一石三鸟 “啊?还有这等事?” 卫烬话音落下,那两名公子不禁张大了嘴巴。昨日之事,虽然都上了文武报,但文武报也不是万能的,一些边边角角的事情,自然是没有被注意到了。 “卫烬……” “原来不曾想,公子竟是如此的‘得理不饶人’!但这程新,确实是有点自作自受了!”霍云笑了笑,她是知晓程新在登高文会上的所作所为的,所以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我若是公子,昨日便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做了!” 听到后面的一句话,卫烬不由得浑身一怔,自己的这个未婚妻,看样子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温柔啊!当然,这等态度,卫烬也是喜欢的,不然总是被人欺负,那有叫什么事呢? 这话一出,程新的脸色便是越发的苍白起来。他在文会之上挑衅卫烬,本就是图一时口快,只是没想到,今日会被卫烬咬住。一时之间,程新竟是无法反驳,难以说出话来。 “程公子,看样子你这事情做得不对啊!这样子吧,我替你说个情!”站在程新身边的一名公子,瞥了一眼程新,来到卫烬面前,躬身施了一礼道,“卫公子,在下薛明,世家公子当以和气为重,彼此之间切磋点到为止即可。纵使两人此前有什么过节,那也须得宽容为本,不要太过生气。” “原来是薛公子啊!”卫烬不曾听说过薛明的文名,但既然他前来替程新说情,卫烬便是客套了几句,“我也并非是个不讲理的人,程新公子若是能够在文武报上给我道个歉,我便不再纠缠此事。” 这话说得很在理,但是只要细细想来,却是比之让程新在现在的场合叫卫烬三声爷爷更难。 “公子真是想的周到,若是不这么做,那随便一个公子都会公然挑衅于你,会让你身心俱疲的!” 霍云开了口,显然是支持卫烬的方法。 薛明自然想到了这一点,神色变得很难看。如果程新在此叫了卫烬三声爷爷,那么后果顶多是大家将其当做一番谈资来看,也不会传播太远,丢的也只是他程新一人的脸面而已。 倘若因为此事,让程新在文武报上发布一则道歉信息,那么后果就是整个西宁镇的人都会知晓,程新在九月九日登高文会上挑衅卫烬不成,反而输了。这个时候,丢的便会是整个程家的面子。 再往深一层次,如果这么做了,程新就等同于承认了,自己在青云风华榜之争中提前退出了。 如果有人以此做文章,联想到卫烬的出身,便是会得出这么一个结论,程家作为士族,身为士籍之家,却要向一个寒门子弟公开地赔礼道歉,等同于士籍向农籍认输,豪门败于寒门。 仅仅是这么一件小事,卫烬的举措就能让人产生三种联想的。 薛明想到这些,背后的冷汗就像是自己被浇了一盆冷水一般,不断地从皮肤表面渗出。这个卫烬,绝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言谈举止之间,就能将一个人乃至是一个家族,甚至是家族背后所代表的的阶层给套牢进去了。 卫烬自然看得出薛明的心思,他是在这里想做个老好人,以求得程家对他的庇护,或者是让程新欠他一个人情,以后好相互往来。 只可惜,卫烬的心思比他更为细腻,想要让自己松口,那得看你有没有那个面子了!自己这一句话,一石三鸟,比之动口吵架,来的划算得多。 “卫烬,我愿意向你道歉,但是上登文武报就不必了吧?”程新终于是说了软话,刚刚还略微硬气的神色,已然变得可怜起来,“你若是还觉得不够,那么以后,我见到你退避三舍,不在你面前出现!你卫烬在哪里,我程新决然不会去那里给你找事情!” 这等服软的话,卫烬也会说。 “既然如此,那须得立下保证书,以方便之后随身携带!”卫烬嘴角弯了起了一定弧度,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个道理他也是懂得,既然程新服软了,那么放他一马又如何呢? 只是,这空口白话,须得有个凭据才行,不然鬼知道两人达成了什么样的交易呢? 此言一出,程新的脸色立刻变成猪肝色,他也不是个老实的人,本就是想言语忽悠一下卫烬。没曾想到,卫烬会提出这般要求。 看到程新神色的变化,再细想一下卫烬的言语,薛明此刻也一阵头大。早知道,自己就不做这个老好人了。 现在倒好,老好人做不成,反倒是差点被卫烬的言语给憋了回去。 “好,我……写!”程新最终下定了决心,不然的话,这件事就会没完没了了。万一眼前这个卫烬,将自己的丑事宣扬出去,那可就糟糕了。 与其一时逞英雄,不如做一回缩头乌龟,那总比丢了整个家族的颜面要强得多。 当下,程新便是寻来纸笔,在正堂之上找到一处僻静的角落写下了自己的保证书。 卫烬接过这封保证书,仔细阅读之后,不禁点了点头,道:“人言程新公子文采绝佳,今日一见果真是不凡啊!只是可惜,这绝佳的文章,只能让本公子一人赏析,别人怕是没有那个机会了!” 闻听卫烬这一番话,程新当下便是内火腾腾的冲上脑门,差点吐血。奶奶的,老子写了一封保证书,还让你这么挤兑,还有玩没玩了! 这等话语,程新也只敢在心中说说,然而脸上的神色却是透露出了极度的不情愿。 “罢了罢了,程公子,从今以后,你须当记住,言多必失,该说的一定要说,不该说的,打死也不要说。再一个,替人强出头,你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有几斤几两!” 卫烬知道文会上的事情,十有八九是几名公子和周亚轩联合起来做的。因此,他说这番话的时候,实际上也是在警告程新,不要因为别人的教唆,就乱开口咬人,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卫烬,今日之辱,过后我必然双倍奉还!” 卫烬正要说下去,程新的脸色忽然变了,若是眼神能够杀人的话,卫烬恐怕已经被程新杀死千百次了。 程新说完,便是头也不回的离去。对于他来说,今日的一切,不论原因为何,皆是一种耻辱,不然他也不会向卫烬说出这等的狠话。 “在下奉陪到底,这封保证书,我收了!” 第五十章 赵家的如意算盘 望着程新离去的背影,卫烬不由得摇了摇头,自己只不过说了几句话,就把一个公子给憋屈到如此境界。此刻,他心中不禁一阵得意,遥想当年,周公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现在自己是言谈之间,对手认栽服气。 “公子倒是个厉害人物,这一次以后,怕是程新再也不会来找麻烦了。他虽然如此说,但也终究是说说而已,至于付诸实际行动,恐怕还早着呢!” 霍云掩面而笑,自己的这个未婚夫,倒是个人精,说话之间除了给人下套,还让人摸不着头脑。 “云儿过奖了,我们且进去找那会长,办理一下申请!”卫烬咳嗽了一声,向着身边的薛明等人拱手施礼,表示告辞,“几位公子,今日之事,切勿传扬出去,我也须得言而有信!” “理解,理解!”薛明等人闻言,便是回礼,表示了一番意思后,就离开了。 这一番事情,卫烬本可以不用提醒的。实际上,就算传播开来,也和他没什么关系。但是,这将导致的后果,将是他无法预料的。 万一程家狗急跳墙,暗中做些手脚,那他岂不是无法应付?更何况,现在霍家书局的状况,围绕在卫烬身边,须得时刻注意,决然不可能节外生枝。 不过,卫烬却是想得更深,不论是霍家书局的事情,还是程新之事,这两者之间,本质上都是一样的。卫烬代表的是寒门,而这两件事的背后都是世家,两者之间的碰撞,在于明暗之间。 因此,为了以防事情扩大,卫烬只能这么说。 卫烬带着霍云,走入西宁学会的正堂,便是直奔铭牌标有“会长”字样的办公房间而去。 “我说了多少次,霍家书局的材料不符合规定,你们的申请,身为会长的我,绝不可能批准的!” 几近怒吼的声音,从会长办公房间传了出来。 “不论是格式,还是内容,这材料之中有什么不妥之处,还请会长大人给指正出来!” 紧随其后的,是卫烬义正言辞的声音。在此之前他已经从霍家书局代理总管阿大那里了解过,霍家书局提交给西宁书会的材料没有任何的问题。 从这一点上来看,霍家书局没有通过申请,其背后必然有人与之作对,故意的。 “来人,将霍家书局的这两个,乱棒打出,赶出西宁书会!” 眼前的会长大人表现得有些不耐烦,直接张口就叫进来了几个身着士兵服装的人员。很显然,他们是西宁书会的护卫。 “慢着,我想请问会长大人,霍家书局究竟哪里做得不对,你要如此对待我们?” 卫烬抬手阻止了护卫们的步伐,再次义正言辞地说道。 “这里是西宁书会,不是你们霍家书局,更不是你问什么我就得回答什么的地方!”西宁书会的会长名叫赵德,此刻脸上浮现出万般的嫌弃之色,“卫烬,我已经给足了你面子,你若是再不识相一点的话,我可真动手了!” “赵会长,你身为赵家之人,本应承继王族之后的宽广胸怀,不曾想你竟然如此狭隘。我霍家书局,本就是西宁镇的第一大书局,你以为耍这些手段,我霍家书局便会屈服吗?” 卫烬这么说并非是空穴来风,他在来的路上,已经听过霍云讲起过关于霍家书局的一些事情。其中,霍家书局按照到来说,应该是整个西宁镇的第一大书局,但是因为种种原因,经常会被一些书局打压,这其中尤以赵家书局最为主要。 而这个赵家,就是当初前来卫烬家里,准备招揽他的那个王族之家。 霍家书局之所以会出现亏损,一部分是因为内部原因,另外一部分则是西宁书会的出现。 根据霍云的描述,现在霍家书局的书籍来源,除了大周王朝各个地方运过来的,还有很大一部分是从东吴、北梁两国进口过来的。 问题的关键,就在于进口的问题。西宁书会进口的书籍,都是统一进口,并且依据各成员书局所交纳会费的比例来进行分配。这样子一来,就可以免除大量的关税,而且也不用太多的人力成本进行运输,从而使得总成本大大降低。 这也就直接导致了,各个成员书局,售卖书籍的时候,其售价将会是十分的低廉。换言之,西宁镇整个的书籍市场,就被西宁书会下属的成员书局所垄断了。 现如今,霍家书局无法进入西宁书会,就意味着它将不能从如此庞大的消费市场之中分出一碗羹。 也就是说,账面上出现亏损,是必然的的结果。 这是世家与世家之间的斗争,卫烬身在其中,一阵头疼,但其中也有着门阀之见。因为赵家与卫烬之间,有着难以说清楚的关系,至于是不是公报私仇那就很难说了。 现如今,卫烬因为七步成诗、百步穿杨,文会献词等等一系列事情,早已是名扬西宁镇了。这也就自然而然地为整个霍家带来了一定的利益,那么出现这种情况之后,此前招揽卫烬的那几家会怎么想。 打压还是事不关己? 此前,卫烬有过思考,自己身为寒门,一个家族想要招揽自己的会,其家族内部必然会出现门阀之见,继而导致家族内部的歧义。就像是卫烬前来霍家做客的时候所遇到的。 若是招揽自己失败,那么这种门阀之见的那一方,便是会占据上风。至于霍家与赵家之间,某些人是否私下里往来,设计局面来逼迫自己跳坑,那就不得而知了。 至少,眼前的局面像是这般。西宁书会不通过霍家书局的申请,就意味着霍家书局的亏损局面将无法被挽回,同时也意味着卫烬的挑战将会失败,他要承担打理霍家书局不力的责任。 这一番后果,可不像是赶出霍家那么简单了。到时候,卫烬极有可能身败名裂,只要暗中有人愿意,就可以随便弄出个事情,将卫烬拖下水去! 这般如意算盘,卫烬已然明了,因此敢于跟西宁书会的会长赵德如此说话。 第五十一章 忍一时风平浪静 “不知好歹!”赵德显然是被卫烬的话语激怒了,“你尽管如此说,隔些时日,我让你们霍家书局滚出整个西宁镇!” 他的言下之意就是在威胁,要对整个霍家动手,这一点卫烬还是听得出来的。 “西宁书会的刁难是吧?既然如此,那我卫烬也没必要留着手段了!” 卫烬将桌子上的材料收回,他已然清楚西宁书会的目的,那就是借着打压霍家书局的幌子,来打压他卫烬。 暗中的敌人已经出手了,卫烬自然不可能坐以待毙。一切的源头,只因为霍家书局小说类的书籍,那么卫烬就得想办法去解决这个源头。 “本公子,到时候会让你们书会求着我霍家书局加入!” 放下这等言语,卫烬直接拨开护卫,带着霍云离开。 “公子,你刚刚是不是有些过了?” 回去的路上,一直不曾开口说话的霍云小声询问着。刚刚办公房间的一切,她都已经看在眼里了。说实话,她有些好奇,平日里温文尔雅的卫烬,怎么今日变得这般斤斤计较起来? “云儿,你哪里知道?这书会很明显是由赵家把控的,他们控制着整个市场,意图打压霍家书局乃至是整个霍家。” 卫烬讲出了自己的想法,实际上也是如此。 “他们的目标,也同样是我,意图将我这个寒门子弟排挤出世家家族。” 卫烬还有一些没有讲出来,那就是霍家藏着幕后操纵者。现在,卫烬还无法确定这个操纵者是谁,可能是霍畅,也可能是那一次宴会突然离席而去的霍晨。 “看来公子将这个问题看得透透的。”霍云不由得叹息了一声吧,卫烬这么一讲,她才有些恍然大悟,不然的话也是被蒙在鼓里的。 接下来的时间,卫烬与霍云回到霍家书局,交代了一些事情后,就回了霍府。 “卫烬,你做下的好事!”刚一走进霍家大门,霍畅的身影就出现了,简直就像是刻意等待卫烬一样,“西宁书会,今日被你这么一闹,霍家书局往后该怎么立足!” 卫烬停下了脚步,瞥眼望了过去。此刻,霍畅立在中堂侧门之处,神色阴沉,在他身后跟着的几名小厮,仿佛是受了惊吓一般,浑身发抖。其中一名小厮,卫烬倒是认得,是霍家书局的一名人员。 “原来是二当家啊!”卫烬改了称呼,此前他一般会叫霍畅二叔或者是夫子的,“霍家私学的事情,现在由我来处理,接下来的时间,按照规矩,二当家管好这些下人就是了!” “西宁书会的事情,我会妥善处理好的!这一点,你大可放心,现在我已经了解了霍家书局亏损的原因,之后定会想出办法解决的。” 卫烬抱拳拱手,说出了坚定的话语,他知道眼前的霍畅一直在监视着自己,否则的话,西宁书会中发生的事情,也不会这么快就传到霍家之中。 换言之,卫烬已经能够判断出,霍畅极有可能参与到这一件事之中。 霍畅听闻卫烬如此说,便是瞪了一眼卫烬,恨恨道:“这一件事,我必然会跟家主反应!” 话音落下,霍畅便是背着双手,从卫烬面前踱步离开。 “看样子,二叔对公子的意见很大啊!” 霍云咳嗽了一声,摇了摇头,她这是对卫烬进行一种提醒。作为卫烬的未婚妻,她有义务这么做,毕竟卫烬身在霍家,做什么事情都得需要考虑一番霍家作为一方世家的利益,也要同时考虑到霍家之人所带来的的问题。 这番想法,卫烬岂能不明白。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便是往自己的房间而去。 霍云望着卫烬离去的背影,有些出神。今日的诸多事情,她已然看在了眼里,也自然清楚事情背后的真实情况。作为卫烬的未婚妻,霍云自然想要和卫烬一同分担,但卫烬的反应,似乎是拒绝了自己。 这一点,霍云却是不感到意外,要知道卫烬虽然作为寒门子弟,但也有着众多世家子弟的傲气。甚至是,在这一点上,卫烬不输于任何一名世家子弟,至少霍云的感觉是这样。 卫烬回到自己的房间,实际上,他的心里有些愤怒的。不论是今日赵德的反应,还是霍畅的问责,这种感觉都让他心里极为难受。 尽管这些幕后之事,他已经猜到了,也已经做好准备来面对了。但他实在是想不通,自己作为寒门子弟,难道真的有那么令世家慌张吗? “霍家书局是暗处的打压,那么官学文会之上,便是会有明面上的制裁!”卫烬从书箱中掏出自己在霍家书局拿的那本《兵策》,仔细翻阅了起来,“霍家书局的事情,可以放一放了。我得准备官学文会,一则心中要有个数,二则也是预防那些幕后黑手跳到明处来。” “我选择的是文科和兵科,这两项总共是有八项考核!” 卫烬翻开自己的记事书简,上面记录着需要时刻提醒自己的一些事情。 “文科包括番文外语、诗词歌赋、文章策论、辩驳口才四大项目,兵科则有屯田练兵、骑射武艺、兵法谋略、统帅作战。不过,这一次的官学文会,文科只有两项文章策论和辩驳口才,而兵科也只有两项骑射武艺与兵法谋略。” “骑射武艺只考察射艺,至于兵法谋略,却是重头戏,到时候组成数个阵营,互相对抗,在霍家私学的演武场上以沙盘木偶的形势进行演兵。” 所有考察的内容,卫烬着重看了一下兵法谋略的考察方式。其实就是一场沙盘比赛,但这一项考察的可不是个人的兵法谋略,而是团体的。当然,也有单挑的一方面,这种情形会更加刺激。 “今日霍家书局之事,可以这么做……” 卫烬拿起毛笔,在自己的记事书简上记了一笔。对于这件事的处理上,他的主张只有几个字,那就是硬碰硬。 自己只有将这些幕后的打压力量彻底摧毁,他才能安心的读书,才能够继续征战青云风华榜。 但现在,卫烬得忍着,忍一时风平浪静,否则的话,小不忍则乱大谋的后果,是无法预测的! 第五十二章 纪宁 接下来的几日时间,卫烬都是上午去霍家私学,学习一些课程,然后下去前往霍家书局盯着里面的生意。 几日下来,如同赵德那日所说的一一般,霍家书局的客流量比之前少了许多。一家书局要是没有客流量,那这家书局也就面临着关闭的风险。 这一件事,自然是传到了霍畅的耳中,顺势着霍家的家主霍烈也知晓了。 霍烈倒是没有说什么,霍畅却是那么的不依不饶,这与他在霍家私学做夫子时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不过,文论霍畅如何讥讽卫烬,还是出口羞辱,总之卫烬对于霍畅已经是越发地没有什么好感了。 然而,霍家书局的事情,卫烬已经无心去关注了,他的目标是要在官学文会上,见识一下这个青云风华榜所聚集的都是哪些厉害的人物。 九月十五日,太阳初升,东方朝霞红遍了整个天际。此刻,霍家大门之处,卫烬身着麻衣,头戴毡帽,骑着一匹快马往官学白鹭书院而去。 “卫烬,我就知道你不会迟到的!” 卫烬刚一从马背上下来,一名熟悉的少年,便是上前打了两声招呼。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与卫烬关系最好的柳侠了 “你在霍家书局之中的事情,我已然了解了。”柳侠说这话带着些许试探性,“我家也是做书局的,但可不要小看于此。尤其是西宁书会的问题,他们已经控制了自有出入各个国家的线路,杀鸡儆猴,以便他们自己从中获取最大的收获。” “这个我也是知道的,若非如此,我也不会下定决心!”卫烬拱手,“若是到时候有什么对不住柳家书局的话,那也是身不由己,还请柳公子不要因此而影响了你我之间的友情。” 此言一出,柳侠身形不禁一怔。他是清楚西宁书会势力的,或者说,这个书会本就是各大家族联合起来打压霍家书局而成立的,至于其中有什么内幕,他却是不怎么清楚。 现在卫烬这么说,那就意味着西宁书会很有可能触碰到卫烬的某些底线。 蓦地,柳侠似乎明白过来了,便是道:“我虽然是柳家的公子,但我对于书局之中的事情,确实不清楚。因此,你只管放手去做,我不会去说什么的!” 卫烬正是因为考虑到自己对西宁书会出手,会影响到柳家书局,才会跟柳侠说那些话的。毕竟,上一次去往西宁书会的时候,卫烬已经了解到了其中的成员,是有柳家书局的。至于,柳家书局有没有参与到打压霍家书局,进而和霍家中的幕后联合打压卫烬,那就不得而知了。 此刻,柳侠的表态,倒是让卫烬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了。 “算了,不提这个事情了,免得你我又得劳心费神!”柳侠摆了摆手,“今日官学文会,乃是整个西宁镇上的一大盛事,一些有名的学子都将参与其中。” “这是必然的事情。西门擎、周亚轩、燕阳书等人,九月九日那一场预演参与的人,今日也都会来。实际上,整个西宁镇所有的学子,都会前来。”提到官学文会,卫烬不禁有些期待与紧张,“你我之间,今日也免不了一场文战,或者是兵战!” “你文科之中的诗词歌赋虽然强横,文名很盛,但是今日的文科,却不考察诗词歌赋,要求的是文章策论与辩驳口才。”柳侠笑了笑,“这一方面,私学之中不曾有所练习,我们前来参与文会,要考察这些,倒是第一次。” “你们私学怎么可能比得上我们官学?官学每日上课,我们学子也不曾有一日放假,哪里像你们私学,动不动就是一天的假期。” 旁边传来不和谐声音,很明显的,刚刚有人注意到了卫烬与柳侠之间的谈话,因此才出口反驳。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纪宁啊!”转过头去一看,见得那人,卫烬神色不由得阴沉了下去,“你来的正好,我却是要找你算上一笔账!” 站在卫烬面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初介绍售卖假药之人,坑害卫烬的纪力之子。 这等深仇大恨,卫烬迄今为止仍旧是记得清清楚楚。若不是因为此人之父,卫烬也不会选择入赘霍家,整天地提醒吊胆。 “文战?呵呵,真是天大的笑话,如今我在白鹭书院就读,诗词文章虽然说不上样样在行,但与燕阳书等人相比,却是决然不会落后的。”纪宁咧开了嘴,“我已经知晓你要选择在今日和我进行文战,你那蒙学之中的水平我是知道的,与我过招,你怕是没几分胜算。” “就算你诗词文名传播整个西宁镇,但在这文章策论之上,你必然不如我!” 听到纪宁这番话,卫烬心中不禁觉得好笑,为什么所有人都觉自己在某方面不如他们呢? “哈哈哈,大言不惭,你这厮才上了几天官学,就敢如此叫嚣?跳梁小丑一个,卫烬你不必理会他,一会正式开场以后,便是给他好看!” 柳侠满脸的不屑,一来是不爽纪宁暗中窃听他人谈话,二来是鄙夷纪宁的实力。至少,在柳侠所得到的的消息中,官学子弟除了许继、燕阳书、郑折颜等人出名以外,压根就没有听说过纪宁这个人。 反观卫烬,自从霍家私学一首《悯农》惊艳众人之后,紧接着便是七步成诗、百步穿杨,再然后就是九月九日推动自己的文名传播至整个西宁镇。如此种种,柳侠至今仍然是历历在目。虽然他不曾见过卫烬七步成诗与百步穿杨的场景,但他也能够想象的出来,那一时候是有多么的惊艳。 “你……卫烬……没想到,你成了富家的奴才,竟然也有这等狐朋狗友鞍前马后?啧啧……我原以为你有些傲气,不曾想你也是个软骨头!” 卫烬闻言,神色一转,勃然大怒:“纪宁,你若是有种的,就来跟我进行一场生死文战,少给老子在这乱咬人!” 第五十三章 生死文战 “生死文战”四个字一出口,站在卫烬身旁的柳侠神色旋即一变,赶紧道:“卫烬,你疯了吗?要真的是生死文战,你万一败了的话,那可是要被剥夺终生读书的权利!” 武将之间不死不休的单挑可以有生死存亡的产生,但是读书人之间却并非这般。 所谓生死文战,指的是两名读书人对赌,指定青云风华榜之上的某一科目,请来本镇学政大人监督,进行考核刁难。当其中一名输了的话,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输的一方将会被胜利的一方任意处置。 一般来说,处置的结果,大多是对方会被剥夺读书人身份的权利,终身不得参加科举。这对于一名风华正茂的少年来说,尤其是想要争雄青云风华榜的,将会是致命的打击,生不如死。 也正因为如此,才叫生死文战。若是普通文战,设定某些方面的彩头即可,即便是输了,也不过是一些钱财。因此,读书人互相看的不顺眼,进行得都是一般文战,绝不会去提生死文战这四个字的。 柳侠所担心的,也正是如此。现在卫烬的文名,在整个西宁镇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若是生死文战之中卫烬输了,那么卫烬极有可能被纪宁剥夺作为读书人的权利,将会再次回到那种寒门子弟家徒四壁的生活中去。 然而,卫烬的神色却是如此的坚毅,仿佛是没有察觉到柳侠的担忧:“你……敢还是不敢?” 纪宁被卫烬的这一番话镇住了,他是知道卫烬的文名的,决然不可能答应的。但现在,这种拒绝的话,纪宁又是不能说出口,否则的话,在场所有人都会知道,卫烬几句话,就将身具傲气的纪宁给吓怂了,这在面子上将会极为难看。 若是答应了的话,那么后果,纪宁也是无法承担得起的,因为鬼知道卫烬会提出什么样的苛刻条件。 但若是自己能够战胜卫烬,那么卫烬也就能任由自己处置。传闻,卫烬现在已经得罪了很多世家,引起了一些家族的不满,自己若是能够做到这一步,那么各个世家,岂不是要招揽我入府? 这等情况,一旦出现,必然会让我纪家从此走上世家之列,而且也必然有希望让户籍身份从农籍转为士籍。 一想到这些诱惑,纪宁整个身子都不由得在颤抖,便是道:“今日文科举行文章策论与辩驳口才的测试,我看就以文章策论的高低作为评判!” 这一句话,算是答应了卫烬。卫烬闻言,呵呵一笑,便是穿过众多站在官学门口等待的学子,再往前一走,便是寻到了在那里组织学生登记的学政李鸣秋。 “什么?你要和纪宁进行一场生死文战?”李鸣秋的神色上显露出不可思议,实际上今天的文会内容,根据学子们的要求,会设立文战这一环节的,但那是针对于寻常文战的,并非卫烬所说的生死文战。 “这,我绝对不可能答应!” 作为整个西宁镇的学政,李鸣秋自然明白生死文战的意思。对于他来说,不论是卫烬还是纪宁,他绝不会允许任何一个学子,因为生死文战的缘故,最终导致他们失去了参加科举考试的资格,也失去了评审青云风华榜的条件。 君子最重承诺,这也是读书人的一种傲气体现。一旦卫烬真的做了这件事,输了的话,对于身为学政的李鸣秋来说,恐怕有的只是惋惜了。 “学政大人,您放心好了。”卫烬听着李鸣秋的拒绝话语,赶紧摇了摇头道,“难道说,学政你是不相信我的能力吗?还是说,学政大人是在怀疑我的” “你的诗词,固然写得好,可是万一……” “学政大人,没有什么万一,就像当初我在霍家百步穿杨的时候一样,所有人都觉得我做不到,但最后我做到了!”卫烬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李鸣秋的神色旋即放松了下来。 “文战的内容是文章策论!” “你们不曾学习过这一方面内容,你真的不怕失败?” 李鸣秋再次怀疑,他是清楚霍家私学的教学进度的,即便是学习过文章策论的写法,那也没有经历过大量的练习,根本就无法进行文战。 事实上,今日的官学文会,对于所有的霍家私学的学子来说,都将会是一个考验。 “失败有什么好怕的?生死文战,又不是塞外杀敌战死?” 卫烬瞪大了双眼,他自然清楚生死文战的意思,但他绝不愿意这么窝窝囊囊的受气。所以,他宁可向纪宁提出生死文战,也不肯低声忍让,这便是他的傲骨。 “罢了,你既然执意如此,我也没什么办法了。”李鸣秋叹息了一声,挥了挥手,“你去排着队伍吧,一会进场之后,我便会宣布要参与文战的名单。” 所有参与文战的学子,都是事先约定好的。普通文战没有什么好看的,生死文战,才是最为令人惊心动魄的。 卫烬回到刚刚所呆的地方,纪宁已经走开,柳侠依旧在原地。见着卫烬走来,他便是上前一步道:“马上就要进场了,我在这里看到了很多有名的学子。不光是燕阳书、许继、西门擎等人,还有天水县的兵科鬼才莫文洛也来了!” 听到“莫文洛”这三个字的时候,卫烬神色一滞,旋即整个人都变得不自然起来:“莫文洛可不是西宁镇的学子,他怎么来了?” 西宁镇上的诸多学子,彼此各有文名,有人擅长诗词写作,有人擅长辩驳口才,亦有人擅长解读易经易理。但唯独,没有多少人擅长兵科项目,或者说根本就没有人擅长这一方面的。 原因无他,兵科一方面,众人的名声,早就被天水县的一名天才少年给盖住了。此人便是柳侠口中的莫文洛,虽然名字中有个“文”字,可他却是实打实的武将世家出生,整个家族都是兵籍之人,深通兵法谋略。 “据说,县丞大人要前来观礼,恰好某日莫文洛随着长辈在他家做客,听闻此事,故而跟来了。” 听闻此言,卫烬心中仿佛是突然压上了一块石头一般,他不害怕和纪宁进行生死文战,但他害怕遇到莫文洛。 曾有相师说过这样一句话:莫文洛者,盛世之将才,乱世之帅才。 一个能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得到别人如此的评价,可以预见,此人的能力才气,绝不可能低! 第五十四章 论孔 卫烬忽然想起自己前世三国时期的乱世奸雄曹操,当时也有人评价他为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在那个时代,后来果真应验。 现如今,既然有相师这么评价莫文洛,那么就意味着莫文洛被一众人所看好。换言之,其才学能力,在同龄人之中,属于优等。 “他来了,所有的事情,都变得复杂起来了。”卫烬轻声说道,这是他第一次,感到如此的不自信,“兵科之中,即便是我和西门擎联起手来,在沙盘演武之中,也未必是他对手。” “但他未必会跟我们敌对,说不定会分到我们一组!”柳侠也选择了兵科,此前分组的时候,他已经和卫烬私下里决定要一起组团,进行沙盘演武的对抗。 沙盘演武,便是纸上谈兵,但比纯粹的纸上谈兵来的更真实,至少众人可以在沙盘之上看到各个阵营的厮杀情况。 卫烬闻言,只能祈求这种情况会发生,但他心中却是又有另外一种期待。 莫文洛兵科强悍之名在外传播的很远,自然也会遇到诸多挑战,若是有人能够在一场沙盘演武之中能够胜过他,那便是一件极好的事情。至少,很多人都将会对此进行宣传,以便传播此人的名声。 “咚——”开场的锣鼓声响了起来,紧接着官学白鹭书院的大门被打开,众多等在门外的学子们便是鱼贯而入。 在众多的工作人员引导之下,学子们排成十几列,沿着白鹭书院内部的林荫大道往前走去,片刻之后,众人抵达了一处极大的广场,广场正前方一排排的四方桌,摆在那里。 学子们约莫等了半刻钟,四方桌前便是坐满了身着官服的人,可以一眼看得出来,这些人不仅仅有镇子上衙门的,还有县里面的。 卫烬的眼神很好,他在这些人之中发现了熟悉的身影——关缔才。 “众位学子,承蒙县丞大人的关心,官学学会方才能如期举办……下面请县丞大人进行训导!” 这是一般性的过场言语,此前在登高文会之上也有。 …… 不光有县丞大人的训导,还有一番学政大人、督学大人代表等的训导。这就相当于是前世开表彰大会或者庆功大会的开幕式一样,卫烬一点也不想听这些形式化的言语。 “第一场,文科文章策论第一组甲字号学堂,第二组普通文战乙字号学堂,第三组……”站在那里宣读安排的县学政大人,突然顿了顿,旋即语音加重了一些,“第三组,生死文战两人,丙字号学堂。” “生死文战?竟然真的有人选择了生死文战?这两个人是有多大的仇恨,竟然会这么做?” “我打听了,是纪宁和卫烬!选择的就是文章策论这一方面的生死文战!” “我听说,纪宁的文章策论,在官学之中那可是首屈一指的,哪怕是燕阳书、许继等人,皆是不如他。虽然此前登高文会是官学学会的预演,但是那仅仅是参考而已,且比的是诗词,根本不算数。如今这是正式的考核,其成绩将会列入青云风华榜名额评选的范畴内,卫烬这么做,那简直就是找死啊!” “他是霍家私学的人,不曾学习过有有关于文章策论的写作,现在看来,他是败定了。” 那名大人的话音刚一落下,众多学子之中,不禁爆发出了极为轰烈的讨论。有人认为卫烬必输无疑,纪宁会成为赢家,也有人认为到时候监考官可能会出于人情上的考虑,给予两人平分,亦有人认为卫烬会赢,但也可能赢得分差不大。 “文章策论本就是从诗词写作演变而来的,卫烬诗词才华如此了得,自然也就能够写的出好文章来。” “纪宁的文章虽然被书院的老夫子赞赏过,但那也只是昙花一现。他的诗词,不曾有一首被众人传唱的,更不用说他的文章了。” “安静!” 讨论越发激烈,以至于主持开幕式的几名大人,赶紧厉声呵斥,以求继续安排。 “……丙字号监考西宁镇霍家私学督学关缔才、青云风华榜镇榜监正祝飞、西宁镇士学司学政李鸣秋、官学白鹭书院夫子陈拾、县学夫子何必清。” 各处监考的人员也安排了下来,旋即众人便是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之下,往各处学堂而去。 此时此刻,卫烬的脸色十分的不好看,因为他的监考人员,有关缔才的存在。 “卫烬,没想到你竟然真的选择了生死文战。”关缔才笑吟吟地在前面带路,但是他的笑声,总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 “关大人,他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你莫要跟他一般见识。我家与他家做了十六年的邻居,他的那点本事,我是清楚的,也就会写点诗词,别的什么也不行!” 卫烬本就是心情有些不舒服,此刻听着纪宁的挖苦,不禁更加恼火:“如果只凭借依仗臭嘴,就想赢得这一场生死文战,我看你也太狂妄自大了!” 此话一出,走在卫烬身侧的纪宁,当下脸色阴沉:“卫烬,生死文战是你提出来的,到时候你也不莫要怪我手下不留情面,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这话说得,卫烬不由得一阵无语,全力以赴,就好像自己这个当事人不是这么想的一般。 两人很快就来到了丙字号学堂,刚刚宣读名单上的几人,此刻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见过几位大人!” 必要的礼仪不可少,卫烬与纪宁,共同作揖。 “你们俩的生死文战,已经传遍了整个官学。”李鸣秋的脸色很不好看,就仿佛是卫烬触动了他的底线一般,说起话来就仿佛是在对卫烬进行咆哮一般,“不论你们俩谁赢谁输,既然立下了规矩,那就得遵守!” “是,大人!” “先把这个状书给签了吧!”站在李鸣秋身旁的一名年轻人走到两人面前,他手中拖着两分羊皮纸张,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青云风华榜的规矩,你们既然这么不珍惜读书的机会,选择了生死文战,那么愿赌服输。只有你们签了这份状书,你们才能继续!” 卫烬见此,已然知晓面前的年轻人正是刚刚宣读之中的祝飞。 “我签了!” 卫烬表现得很果断,直接拿出自己的毛笔,在那张纸上签了自己的大名,并且按上了自己的大拇指红印。 “你……” 纪宁似是有些犹豫,片刻之后也照做了。 “考题已经放在了两张桌子上,主题是论孔,一篇议论古代圣贤的文章,限时一个时辰。你们的考卷,将会由我们五个人共同评定!” 第五十五章 孔赋 这并不是普通的文战,而是生死文战,因此在场的每一人神色都极其严肃。尤其是身为青云风华榜镇榜监正的祝飞,他必须要对每一位进行生死文战的学子负责。 同样的,这将是一场淘汰性质的选拔,如果其中一人失败,那么将意味着此人没有能力入榜。 卫烬闻言,原先有些阴沉的神色,变得沉重起来,他向着祝飞施了一礼。没有说什么话,便是走入了学堂,往其中一张桌子而去。 在他身后的纪宁,却是有些犹豫:“祝大人,生死文战,真的有可能剥夺对方读书的权利吗?” 站在门口的祝飞,本就是一个极为严肃的人,此刻听着纪宁的问话,旋即脸色变得严厉起来:“你既然接了生死文战,就应该知道后果,岂容你这么畏畏缩缩,连考场都不敢进吗?若是学子都似你这般,那各家学府,培养出来的学子,都是废物一个!” 这近乎严苛的斥责,让纪宁整个身子一怔。生死文战,不是说着玩玩的,既然接了那就得举行。虽然这一场生死文战是卫烬提出来的,但是纪宁是接了的,换言之,一个提出生死文战的人都敢于进入考场准备应试,而作为主动接受的一方,却是止步不前,这其中的意思,一看就能明白。 “祝大人,你莫要生气,我这就进去!” “纪宁,你有什么好害怕的?”关缔才看出了纪宁的心思,笑眯眯的样子,让人不由得瘆得慌,“你若是胜了卫烬,岂不是快哉?” 关缔才在说后面一句话的时候,斜眼望向了屋中的卫烬。此刻,卫烬的目光恰巧与之相对,那一瞬间,卫烬仿佛察觉出了某种敌意,或者说是某种把握。那种感觉,就像是老毛逮耗子,一拿一个准的样子。 这种感受,卫烬在此前面对关缔才的时候,从未出现过。今天生死文战的时刻,却是出现了。一时之间,卫烬不由得警觉起来了。 关缔才轻扫了一下卫烬,咳嗽了一声,继续道:“纪宁,注意时间,你若是再不快些,那便是你自动认输了!” 听到这句话,纪宁整个身子一怔,旋即打了一个机灵,便是抬脚迈入学堂,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此时此刻,卫烬已经展开试卷,仔细阅读起来其中的题目了。 “孔子生平的介绍,如同祝飞所言一般,这是要写论孔类的文章。” 第一部分是写文章,属于议论文的范畴。这极为考验一名学子,对议论文写作的把控能力以及相关的语言叙述能力。 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怎么样写文章,而是文章的主题,让卫烬感到头大。论及事务的议论文,卫烬前世早写过无数篇,但唯独论人的文章,却从未写过。 一时之间,卫烬已然不知该如何下手去写这么一个主题的文章。 “策论,这是什么题目?” 整张试卷一共是两道题目,一道是文章,就是刚刚所看到的论孔之文;现在卫烬所见到的,则是第二道题目,这一道是策论。 所谓策论,便是时事类的文章,与之寻常文章不同,策论的主题多是与国事相关。 这种策论,本应该是极好写的,但是这一篇策论的主题,不禁让卫烬吐血。 “东瀛变法,这是外国的国事,拿来做本国的策论文章,考的哪里是写策论的水平,分明就是在刁难。” 卫烬心中极为不悦,他也没想到,自己提出的生死文战,此刻竟然遇到了一些小困难。 当下,卫烬便是陷入了思考之中,约摸过去了半柱香的时间,卫烬方才把思路理顺。 这期间,他翻阅着自己脑海之中的书山,很快就找到了一篇关于人物论述类的文章。至于策论方面的,卫烬在书山之中如同闪电一般,阅读了大量关于东瀛变法的前后历史,也自然就有了想法。 当下,卫烬便是在自己的试卷上,写下了第一篇文章的题目:孔赋。 倏忽时间,已然是一个时辰的时间过去了。监考的祝飞,便是将卫烬与纪宁的时间收了上去。 丙字号学堂的五个人,不光光是监考人员,也都是阅卷人员。 “试卷需要评议半个时辰,你们去往隔壁茶水间坐一会。”李鸣秋说道,“结果出来之后,你们两个人也需要互评!” 生死文战的特别之处,就是由参与双方进行互评彼此的文章。人们之所以会有这么个规矩,生死文战一旦失败,就会被对方任意处置,这里的关键点,就在于彼此互评上。 这一点,是极为考验个人品行的。若是有人想要借此给他人差评,那么一旦被发现,即便是胜利者,也同样会被剥夺读书的权利。 青云风华榜所选拔的都是品学兼优的学子,而非投机取巧的商人。这也是很多学子忌惮于参加生死文战的一个因素,因为一旦被发觉在互评的时候,有投机取巧的行为,那么最终的结果,便是真的会失去读书的权利。 倘若输了的人任由对方处置,一般而言,胜者会出于人性化的考虑,并不会将其置之于死地。 但是,一旦背上这么个情况,那就是真的被置之于死地而永无翻身之日了。 听着李鸣秋所言,卫烬淡然地起身,他知道眼前的五个监考人员,将会决定他与纪宁之间的去留问题。 “你终究是没有写过文章,只知道诗词,我看你在那里踌躇了许久,却也不动笔!”刚一进茶水间,纪宁脸上便是挂着笑意,这情景让卫烬看了连隔夜饭都想呕吐出来了,“论孔,这一篇文章,我必然能够赢你!” “论孔文章是满分四十分,而策论则是六十分。两者总分,才是最终的评分。”卫烬对于纪宁没有什么好感,索性面无表情,只当他是空气,便是自说自话道,“我的文章,大概是绝佳的水准,不管以前有没有写过,我仍旧这么认为。” 纪宁闻言,“呸——”了一声,便是不再答话。小子,死到临头了,还这么口出狂言,认为自己的文章能超过本公子? 第五十六章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听着纪宁的声音,卫烬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他实在是不明白,一个刚刚犹豫的连学堂门都不敢进的人,此刻哪里来的这番自信? 说实在的,卫烬着实瞧不起纪宁这般人,他也不再去反驳,便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闭目养神起来,等着学堂之上五位大人的评判。 此时此刻,学堂之中,监考的李鸣秋五人,已经将桌子搬好,围坐在了一起。 “这两个小子,也不知道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要发起生死文战。”身为官学夫子的陈拾,从桌子上拿起一份试卷,仔细阅读了起来,“卫烬的名声我倒是听说过,文武报之上,也曾刊载过他的诗句。” “陈夫子,这只是表面功夫啊!”关缔才从陈拾手中接过那份试卷,也仔细阅读了起来,“”卫烬所写的,通常是华而不实的内容,就好比这篇孔赋一样,没什么好看的。倒是这个纪宁,虽然在官学之中默默无闻,却也学习用功,他这篇文章,却是上乘之妙。 “关督学,你这话说的有些意思。你连文章都不曾仔细看过,怎么就如此下结论?”何必清作为县学的夫子,他手中的试卷,是一篇策论《变法策》,“这篇根据东瀛变法所写的策论,内容详实,有理有据,我看可以说是上乘之作。” “他们二人对赌生死文战,其中必有一人要为此付出代价。若是论及个人情感,不论是谁输了,我都有些心疼。”李鸣秋将一篇策论用红笔圈圈点点之后,便是在上面写了一个分数四十二分,“写这篇策论的人,给人的感觉,就仿佛是没有读过东瀛变法历史一般,实在是让人不敢苟同里面的一些内容啊!” “这篇孔赋,我给的分数是二十五分,我的理由很简单,华而不实!” “关大人,请你再仔细看看这篇《孔赋》,写的可比这篇《孔圣师说》好的多了!”陈拾将文章抢了过来,却又把另外一篇文章递给了关缔才,“虽然霍家私学不曾学习过文章策论的写法,但是显而易见的是,这篇文章论及孔子生平,据实而论,又有他的学说作为铺垫,上乘之作,岂非你随意瞎说?” 这一番话出口,坐在桌子一侧的关缔才,便是立刻反驳:“陈老夫子,你老眼昏花了!卫烬这篇文章,看似在颂扬孔子,实则是在贬损。比如说论述的‘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其观点却是相反的,认为女子亦能读书,女子亦能为官,这岂不是与自古以来天大的笑话吗?” “若是真的如此,那这大周王朝上上下下的长幼尊卑,贫贱富贵岂不是成了一纸空话?就是凭借这么一点,我也绝不会给卫烬这篇文章高分的。” 关缔才说得斩钉截铁,似乎根本就没听进陈拾的意思。 “关大人,你对孔圣之言,误解太深了!”祝飞神色冰冷,他原本以为眼前的这个监考人员关缔才,会是个博学多才的人,没想到也竟是如此的永猎不堪。 所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其实并非指的所有的女子,而是那些犯了错,又不肯承认的女眷,这些人与小人无异。故而,其本意并非关缔才所理解的那般。 “我大周王朝的开国皇帝就是一代女皇!你这么说的话,岂不是不把开国太祖皇帝不放在眼里了吗?” 祝飞改变了自己的冰冷神色,厉声呵斥着关缔才。 其余几名监考人员闻言,也是纷纷盯着关缔才,若是依照祝飞这般解释的话,那关缔才惹下的麻烦可就大了。 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关缔才就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掩饰着说道:“是我看错文章内容了,祝大人,你这么说就太严重了。世人皆知,我大周王朝的开创者是一代女皇陛下,也是一代女子的杰出楷模,我决然没有那般瞧不起女眷的意思!” “算了,这一番算你失言,不然的话我一定会跟镇使大人讲的!”李鸣秋是西宁镇士学司的学政,管着一众督学,这其中就包括关缔才。 经过关缔才这一番打岔,众人便是不再说话,埋头评议各自手上的文章。 茶水间,卫烬闭目养神,纪宁却是有些焦灼的不断走来走去。两人之间几乎没有说过话,毕竟两人所看重的东西,是完全不一样的。 “你们两个生死文战的结果已经出来了,我再最后确认一次,你们当真不会后悔吗?”随着茶水间的大门被推开,祝飞走了进来,他向卫烬和纪宁询问着,要做最后一次确认,“若是你们中有人后悔了,这一场比赛可以立即中止!” 祝飞的神色极为严肃,他这是在为两人考虑,毕竟生死文战这等大事,可不是儿戏。 “不论成功还是失败,我卫烬都决然不会后悔的!这一点,请祝大人尽可能的放心!”卫烬毫不犹豫的说出了自己的决定,这一场生死文战,本就是他发起的,若是她后悔了,那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或者说是自己打自己脸吗? 听着卫烬的回答,祝飞不由得点了点头,将目光转向了纪宁。纪宁的目光与祝飞的相迎上,刹那间他浑身不由得一怔,一丝丝的退意便是在他的心中升了起来。 实际上,从纪宁自身的角度来看,这一场生死文战,若是输了,卫烬下得狠手的话,他自然是无法翻身的。或者,更深一层次,作为农籍人员,整个纪家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恐怕又得等上十几年的光阴。 要知道,纪宁是整个纪家唯一考上官学的孩子,纪家的将来,也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然而,话又说回来,若是纪宁现在做出决定,退出这番生死文战,他作为读书人的权利仍将会被保留。只是,从此以后,临阵退缩的骂名,便是要跟着他一生了。 读书人都是有傲骨的,不论是士籍还是商籍,亦或者是寻常农籍,所谓英雄不问出身,读书人的傲骨也是如此的。 纪宁脸上虽然写满了犹豫,但仍然是下定了决心道:“祝大人,我既然敢于接受生死文战,那么我就已经做好了必胜的决心!不论今天的结果如何,我纪宁也同样不会后悔!” 第五十七章 自作孽不可活 听着纪宁的这一番话,卫烬倒是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 祝飞想要的也是这般态度,闻听此言,他原本有些严肃的面庞,也逐渐缓和了起来。 “李大人,这两个是您手下的学子,我看由您来公布结果最为合乎道理!” 李鸣秋此刻也走了进来,祝飞见此,赶紧上前说道。他是青云风华榜镇榜监正,负责监督事宜,而李鸣秋则是西宁镇士学司学政,掌握着一众学子的考核与管理。 这等工作上的划分,祝飞自然知晓。生死文战是一件极为严肃的事情,不能儿戏,因此祝飞才会让李鸣秋公布结果。 此刻,不论是卫烬,还是刚刚无所事事的纪宁,两人皆是不由得紧张起来。或者说,两人都在期待着最终结果。这种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淘汰情况,让每个人都提心吊胆。 李鸣秋走到了前面,脸色有些阴沉,他定了定神,便是张口道:“卫烬,文章《孔赋》得分三十六分,策论《变法策》五十一分,合计八十七分。” 听到这里,卫烬不由得长呼一口气,而纪宁则是神色不定,越发地紧张起来。 “纪宁,文章《孔圣师说》三十四分,策论《东瀛国策》四十二分,总计七十六分。生死文战的结果,纪宁失败,卫烬获胜。” 李鸣秋的话音落下,纪宁只觉得眼前一黑,旋即瘫倒在地,幸亏有祝飞上前拉了一把,才没有摔倒。 这不可能,我竟然败了? 纪宁有些不敢相信,他的心中已然是充斥着不甘:“卫烬,你必然是做了弊的,不然绝不可能胜我!” “皇天在上,五个监考官,我若是做了弊,我卫烬从此宁愿堕入贱籍,再也不入学读书!” 卫烬神色严正,对于纪宁的污蔑,他必须澄清,不然的话,任由他胡说,别人还真的以为是自己作弊胜了纪宁的。 “纪宁,输了便输了,你这般强词夺理,真是让人有些瞧不起你!”李鸣秋摇了摇头,纪宁与卫烬之间生死文战的确切原因,他并不是很清楚,但现在的结果是,卫烬胜了,纪宁输了。那么根据规则,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卫烬可以对纪宁采取任何措施。 “我与他原本是邻家,只是因为当初庸医事件,方才彼此反目成仇。今日,他又来挑衅于我,此前本已经准备要与他文战,不得已才升级为生死文战。现如今我赢了,你输了,你的处置权利,在我!” 卫烬神色严肃,讲真的,他并没有想好怎么去处置纪宁。若是依照他原本的性格,一定会请李鸣秋登记造册,然后剥夺纪宁读书的权利。然而,现在却是不一样了。 如今的卫烬,已经入赘了霍家,成了霍家之人,身处的阶层,与纪宁完全不同了。因此做任何事情,他也不必像之前那般有什么束缚了。 倘若卫烬仍旧是在农籍家门的话,他必然会因为之前的事情,对纪宁睚眦必报。 “你也是寒门出身的,读书的机会不容易,我可怜你!”卫烬神色再次变得严肃起来,用近乎警告的与其在说话,“你我之间本可以因为邻居的关系,而成为无话不说的挚友知己,然而你的所作所为,让你自己丧失了这个机会。” 卫烬这一番话说的没错,两人原本就是邻居的,不管纪宁的父亲对待卫家如何的刻薄尖酸,同为寒门子弟,两人的关系在此之前还是不错的。然而,自从纪宁考入了白鹭书院,卫烬被关缔才赶出官学之后,这种关系便是荡然无从了。 站在一侧的关缔才,此刻听着卫烬所说,神色不禁有些古怪起来。这番话,怎么听得那么扎耳朵? “卫烬,我纪宁也是个说话算话的人,你要怎么处置,随你便!”纪宁这么说,倒是让卫烬另眼相看,然而终究是因为过去的矛盾,卫烬不敢再去相信纪宁了。 当下,卫烬也不多去纠结了,便是直截了当地说道:“今日,我卫烬与你纪宁割袍断义,从此以后,你我之间再无瓜葛,彼此之间的矛盾,一笔勾销!” 闻听卫烬所说,纪宁身子一晃,不禁有些喜从悲来,他不禁有些暗自庆幸,好在卫烬没有下狠手。不然的话,倒是真的断了自己科举的道路。 此刻,纪宁已然不再去做任何的抗争,就仿佛是待宰的羔羊一般,任由卫烬发落。 “这仅仅是一条,你可别高兴的太早了!” 然而,下一秒钟卫烬的声音再次传来,让纪宁身子再次一震。这一下,原本还有些暗自庆幸的纪宁,神色旋即变得阴沉起来。 “我倒不是个心狠手辣的人,知道你跟我一样,读书都不容易。既然如此,那我便要求你入霍家蒙学做伴读书童三年!”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古怪起来,尤其是身为霍家私学督学的关缔才。 “卫烬,你这是在羞辱我!我堂堂七尺男儿,岂能卖身为奴做人家的书童?你还不如直接剥夺我读书的权利!”纪宁一下子就炸毛了,显然是不可能接受这结果的,“三年时间,你知道三年的光阴,对于一个读书人意味着什么吗?” 听到这里,卫烬不禁嘴角翘了起来,他自然知道宝贵的青春对于一名读书人的重要性。正如此前卫烬曾经想到的那般,十六岁,花一般的年纪,是一名读书人风华正茂的时间,也是读书人最富才情的年龄段。 “我知道,然而你可知道那庸医的药差点置我于死地吗?”卫烬正色道,“若不是我幸运,否则的话我早就一命呜呼了,又怎么可能站在你的面前?三年时间,不算很长,如果你愿意,我可以让你终身不得读书,永远也别想有出头之日!” 好狠的心! 睚眦必报!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李鸣秋眉头上的青筋不断突突地往外跳,对于卫烬曾经的事情,他其实是有一点知晓的。此时此刻,他对于卫烬的评价,可以说是五味杂陈。 祝飞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轻声道:“自作孽不可活!” 第五十八章 重头戏 纪宁听到这句话,旋即眼前一黑,摊到在地。除了卫烬以外,李鸣秋等人赶紧将纪宁扶起,须臾之后,纪宁方才醒转过来:“卫烬……我跟你……势不两立!” “用三年的代价,换取你终身不能入仕的结局,我觉得很划算!”卫烬咳嗽了一声,“几位大人,在下要先行告退了。关于纪宁的处置,我刚刚已经说完,如果他不遵守,那么请各位大人依据青云风华榜的规矩,对其进行处理吧!” 这是个会依照规矩办事的少年,将来的成就绝对不可限量! 祝飞心中一阵赞叹,青云风华榜的规矩很简单,一诺千金,但凡是违背诺言的学子,是决然不可能被青云风华榜所看重的。再者,如果有这等劣迹品行出现的话,学子们也是难以参加科举考试的。 卫烬与纪宁之间,一场生死文战,本就是承诺的一种形式。彼此互相约定,到头来不论是输是赢,都得遵守这种约定。否则的话,就会被士学司列入黑名单。 “他的心智,远比我们想象得要成熟。我原以为这番生死文战,会让他难以应对。”待得何必清将纪宁送走以后,李鸣秋叹息了一声,“我的学生周亚轩,曾经和卫烬交过手,知晓他的水平,这等人才出现在我们西宁镇,真是个好兆头啊!” “就他?一个寒门子弟,入赘霍家成为了西宁镇的风云人物,我是瞧不起的!一个堂堂七尺男子汉,一点骨气也没有,晦气!”关缔才一甩衣袖,也紧跟着何必清的步伐,离开了茶水间。 “接下来的才是重头戏,莫家子侄莫文洛,要在官学学会上挑战众多学子兵科上的内容,我也须得去监考着!”祝飞朝着李鸣秋和陈拾拱了拱手,“今日之会,必然可以引来整个西宁镇的关注,尤其是这一场生死文战。” “那是自然,这卫烬倒是有些脾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若说他是故意的,这一件事他做的又是极为符合规矩的;若说他不是故意的,你们倒是回想一下刚刚卫烬的脸色,显然是决然不可能出现的状况。” 李鸣秋回礼祝飞,与陈拾一道,将祝飞送出了茶水间。他说得没错,一个善于利用规矩办事的人,才是一个君子。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卫烬便是这番情况,巧妙的利用了生死文战的规则,剥夺了纪宁最美好的青春年龄段。 与此同时,其余各处学堂,也已经结束了相关的考试。一些相应的榜单也公布了出来,普通文战的结果也有了相应的成绩。 “纪宁生死文战败了,被卫烬剥夺了三年读书学习的时间。从今往后,官学再也没有纪宁了,他去霍家蒙学做伴读书童了!”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大声嚷嚷,传播着卫烬和纪宁之间的生死文战。 “纪宁?那是谁?一个无名小卒,与文名正盛的卫烬进行生死文战,那不是自己找不自在吗?” “不说卫烬了,西门擎与人进行普通文战,也是胜了。柳侠在考核之中,获得了极高的分数。依照道理来说,他们没有学过文章策论的写法,可他们就是做到了,这不是天才又是什么?” “卫烬虽然身为寒门子弟,但是可以看得出来,他的天赋不下于任何一个有家学渊源的富家子弟,看样子霍家是捡到宝了!” “接下来是辩驳口才的考核,这一项不是很难,也不知道卫烬会不会通过。” 所谓的辩驳口才,其实就是打几场辩论赛。不过,组别都是随机分配好的。老天爷照顾卫烬,他与柳侠一组。在辩驳口才之后,就是沙盘演武,两人仍旧是在一组,不过还有别人。 众人之间的议论声,卫烬自然是听到了,不过他并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些,因为接下来的时间,他要去参与辩驳口才的考核。 “你太厉害了,我原以为你可能会失败,不曾想你倒是真的赢了!”柳侠遇见了卫烬,不禁向他竖起了大拇指,这是柳侠发自内心的动作,不带有任何的做作。 卫烬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自然明白柳侠的意思,便是道:“这个纪宁,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如此胆大,敢接我的生死文战,没想到最后栽了!” “这个不必多说了。我也很钦佩你的胆量,换做是我,决然不敢向他发起生死文战,万一要是栽了的话,那可怎么办?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当初真的没有考虑过自己,若是失败了又会怎么样吗?” 柳侠开口询问,这也是他最想知道的。卫烬作为一名寒门子弟,虽然入赘了霍家,但是并不容易,一旦他失去了现在所拥有的的机会,那么他将永无翻身之地! 卫烬闻言,只是笑了笑,并不做任何答话。其实,这个问题很简单,那就是在卫烬的眼里,纪宁是不可能赢得过自己的,要不然他脑海中的书山就是白白浪费了。 柳侠见着卫烬不开口,不禁有些尴尬:“还好,不是我与你进行生死文战,要不然怎么输的都不知道!” 他也不再去纠结这件事情,便是与卫烬商量起了辩驳口才的考核事情。 幸运的是,两人的对手并不是很强,轻而易举的胜利了。接下来,两人便是直奔官学的演武大厅去了。 “兵科的考核,据说莫文洛也会前来,不知道我们的对手会是谁?” 柳侠很是好奇,在比赛之前,他们是无法知晓对手的,只有到了场地,才会发现。 参与兵科的人并不多,因此分组数量也不多。卫烬与柳侠是一组,在这一组还有张家私学的张宇,官学的燕阳书,以及上一次在文会上挑衅卫烬的许继。 “许继也在我们组,这是故意的吗?”柳侠的脸色很黑,他手中的帛书上,写着几个人的名字,“上一次你们俩交手,你给了他那么大的一个难看,这一次他会不会趁此机会,在你背后捅刀子?” 名单上的人,卫烬除了张宇不曾认识,其余的都有所接触,尤其是许继,上一次他替周亚轩出头,却被卫烬给怼了回去。也正因为如此,柳侠才会如此的担心。 “官学之中的代表,燕阳书和许继,都是比较强的,他们既然被分到了我们这边,若是他们敢偷奸耍滑,我自然有办法对付。” 第五十九章 沙盘演武 卫烬这番话,显得十分自信,这让柳侠有些意外。卫烬的手中,究竟有什么样的底牌,不怕这些人捣乱? 见着卫烬不再答话,柳侠就换了个话题:“兵科我们世家接触的比较多,但是你不曾接触过,难道你真的有把握吗?” “这个无须你担心,不论输赢,这对于我来说,不存在任何影响。我之所以选择兵科,是因为我想要见识一下这方面的内容。”卫烬笑了笑,他的想法很简单,“不过,听闻,莫文洛来了,我却是有些兴趣了。” 提到莫文洛,卫烬心中便是燃烧起了不小的斗志。这等人物,名声在外,又是有厉害的水平,名副其实,不像周亚轩等人。卫烬怕的,就是这般人物。 当然,所谓英雄惺惺相惜,卫烬对莫文洛也自然充满着好奇之心。 柳侠闻言,不由得脸上浮现出担心来,道:“若是我们输了,青云风华榜的考核人员,会不会有什么想法?毕竟,你的名声在外,若是败了,将来会有人拿着这件事说上一辈子的。” 这话倒是真的。 不过,卫烬却是不怕这般情况出现,他道:“柳公子,胜败乃是兵家常事,这考核本就是一场风采展现,不论高低,尽自己最大努力就行了!” 这话说得的实在,柳侠听了也觉得舒服,便是不再多言。两人一路前行,穿过众人的队伍,很快就来到了考核地点。沙盘演武,是在官学白鹭书院演武楼中进行的,这种形式,其实就是一场模拟作战。 “公子来了,听闻公子与纪宁进行生死文战,奴家却是十分的担心。不过,看着公子的神色,听着众人的议论之声,想必是生死文战公子赢了!”演武楼前,霍云早就等在了那里,在她身边除了侍女莲儿之外,还站着一名卫烬不曾认识的少女。 “云儿多心了!以本公子的才华,这等生死文战,我自然不会看在眼里!”卫烬笑了笑,展开自己的折扇,“这位姑娘是谁?” “这是我的小妹,叫柳飘絮!”不等霍云开口,柳侠便是笑眯眯的走了过来,“刚刚与你一直说兵科的事情,却是把小妹拜托我的事忘记了!” “哦?”霍云有些意外,她是认识柳飘絮的,本以为今儿个在这官学相遇,只是因为柳侠的缘故,没曾想到会有这番事情出现。 一时之间,霍云不禁有些吃醋起来,只听得她说道:“哎呦,飘絮妹妹,你找卫公子何事,怎么不提前与我说一声?” 这番怪异的问话,自然是让卫烬有些哭笑不得,不过细细想来,却是理所当然的。 女生吃起醋来,还真是头疼。眼前的柳飘絮,跟自己压根就没什么关系,霍云说起话来,却有这么大的醋意?这若是往后,自己不小心跟哪家的女子眉来眼去,互为知己,霍云岂不是要把自己生吞活剥了? 这种想法,自然是只能在心中出现,卫烬绝不敢开口说出来,他便是道:“云儿,估计她也忘了吧?” “这件事是我不好,我须得跟你说一说!”柳侠也是察觉出了尴尬,再次解释着,“我家小妹听闻卫公子才华出众,所以想要拜托我求一首诗词,以作赏析之用。” “霍云小姐多虑了!”柳飘絮同为女子,自然也听出了霍云言语之中的醋意,便是赶紧解释一番,“此事已经是之前的了,今日前来,我只是为兄长助威的。当然,也是想来这官学走一遭,看看风景!” 几人的言语,听在霍云的耳中,霍云就算心有疑虑也是相信了:“哎呀呀,你看我这说的,都是哪里话?公子你莫要见怪!” “云儿姑娘太过担忧了,我卫烬虽然不才,但是那举案齐眉的事情也是知晓的,还请云儿你尽可放心!” 卫烬这么说着,霍云的脸上也泛起了点点红霞,羞愧之色陡然而现。见此情景,卫烬赶紧上前一步,道:“柳侠,你小妹的事情,我过后再弄。现在,咱们最要紧的是兵科考核!” “嗯!” 柳侠答应了一声,便是走入了演武楼,柳飘絮与霍云也紧跟上了步伐。 官学演武楼,修的极为宏大,表面上没什么特殊,但是其内部,却是不一般。 整个楼,分为上下两层,上层又是被分成了一个宽广大厅与十几个三四丈见方的隔间。大厅之中,便是一处宽广的棋盘,上面布满了木制模型的士兵。其余隔间,则是被设计成了山川地图式样的沙盘,众人的演武地方,就是在甲字号的房间中。 演武楼的下层,其实是中空的,但各处柱子上,则布满了机关,用以操控上层空间棋盘上的士兵。每一个士兵,代表着一营队伍,这种做法,便是演习阵法所用的。 “一会我们结束之后,要不要去演习阵法?”卫烬见到眼前的场景,不禁有些好奇,“将来我们投笔从戎,去参加正式的兵科考核的话,是一定要有阵法这一项的!” “看情况吧!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队伍过来!”因为所有人都已经被分了组,又因为彼此不知道是敌是友,就算卫烬有心想要这么做,也得等到沙盘演武结束。 “燕公子,许公子,张公子,你们几位可好?”卫烬进入甲字号房间后,就见到了分组名单上的另外三个人。 “卫公子,既然考核之前,那些官吏们就将你定为了这一场考核的组长,那么你可得拿出真本事啊!” 许继这是话里有话,卫烬怎么可能听不出来? 他这是在给卫烬戴高帽,就如同曾经霍畅在族宴之上捧杀卫烬一样。 同样的套路,卫烬自然有办法对付,他便是道:“几位公子,都是世家子弟,想必是深谙兵法谋略,我卫烬出自于寒门,蒙学之中对于兵科之中的事情一无所知。” 他这可不是谦虚,而是反唇相讥。眼前加入的几名公子,哪个不是人精?此刻,燕阳书听着卫烬说的话,便是赶紧赔了笑脸,道:“卫公子这是说笑了。只是,我们这次的敌手,还不知是谁,我们也是担心而已!” 正说话间,甲字号的门被打开了,其中走进了一名卫烬十分熟悉的少年。 “是了,之前私学中一直传闻西门擎等人会来兵科参与考核,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紧随其后的,便是刚刚监考卫烬的祝飞。 “卫烬,你文章策论写得好,但希望你兵法谋略不要失败!” 第六十章 废棋 第六十章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听着这一番话,卫烬不由得笑了笑。祝飞是他与纪宁生死文战的监考官,此时又是来监考自己兵科之事,倒是有些巧合了。 “我不曾学习过兵科的内容,胜负很难料定!”卫烬朝着进来的那名少年拱了拱手,少年不是别人,正是西门擎,“西门公子博览古今,家学渊源,极为深厚,想必是早已经将兵科学得滚瓜烂熟!” “卫公子谦虚了,我也不过是知晓一些,和天水县的莫文洛比起来,就好比是繁星与皓月一般。” 西门擎走到卫烬对面,在他身后跟着周亚轩、关啸天等人。两人的中间,便是沙盘,只不过此时仍旧是被黑色的幕布所盖住。 “萤火之光,不敢放光华,卫公子还请手下留情啊!” 这是什么话?怎么今儿个又有人想要捧杀自己?这个西门擎,想要干什么? 卫烬听得出来,这是在变相地抬高自己。他说自己是萤火之光,潜意识的就是在告诉大家,卫烬虽然不曾学习过兵科内容,但是其天赋与莫文洛不相上下。 “西门公子,卫烬不曾得罪于你,你何必如此说?”柳侠自然是个聪明人,也听得出西门擎的话中意思,当下就有些憋不住了,“捧杀他人,若是真的很开心的话,这一场兵科,我与卫烬便不参与考核了,反正也不会对青云风华榜镇榜产生什么影响!” “够了!你们这些公子,成什么体统?难道还要本监正教你们如何遵守考试纪律不成?” 见着众人越吵越激烈,祝飞当下一声暴喝,旋即整个甲字号房间便是安静了下来。 “开考!地图,雍州平原!时间限制,一个时辰!” 见着众人不再说话,祝飞的脸色旋即恢复了过来,便是让手下人将黑色幕布拉开。 刹那间,一座沙盘出现在众人面前,那座沙盘之上,正中间一大片平原地区,平原之上已经搭建好一座城池模型——雍州。沙盘两侧则是此起彼伏的山脉,上面点缀着些许绿色布条,表明山脉植被覆盖的状况。 “守城一方西门擎,进攻一方卫烬!” 祝飞将写有“西门”、“卫”字旗帜,分别安插在各处山脉上,象征着彼此阵营的所在地。 “这个布阵,是当年大周丞相葛溪明四攻长安的军队排布!”柳侠神色严肃,“自古以来,雍州城易守难攻。它的四周环山,外敌进入,需要走崎岖不平的山路方能抵达。然而,这些山路的出口,都驻扎士兵,可谓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当年大周丞相葛溪明连续四次,都想攻打雍州以求进入中原能够有一个立足的地方,都失败了!” 柳侠一番话尽,卫烬的脸色早已是连变了数次,而西门擎等人,则是显得极为开心的样子。 “这次考核,看来难度挺大的。按照往年惯例,只有在规定的时间内,进攻方赢了才行!”周亚轩的嘴巴咧得跟荷花一样,就仿佛是这把兵科考核自己的一方是铁定赢了一样。 “我们的大军,被设置在了雍州城外的雍南山上,这里地势居高临下,可以令前军准备火箭,射入雍州城!” 卫烬说完,柳侠便是跟着做了起来,他在“卫”字旗帜下,安插了“火令”旗帜,代表着该支大军,将向雍州城发起火攻。 “雍州城地处平原,你们居高临下,虽然可以用此等方法,但可别忘了,雍州城距离雍南山足有二十里之远,你如何把火箭射入雍州城?” 西门擎话音落下,便是引来了周亚轩等人的笑声。 “哈哈,卫烬你这种想法不切实际!沙盘地图的距离,与实际可是有比例的!” “果真是不曾学过兵科的,打仗只会纸上谈兵,不懂实际情况,你是胜不过西门擎的!” 不光是有周亚轩等人的嘲笑,就连许继等人,也是窃窃私语,暗中讥讽着卫烬。 “我原以为文名最胜的卫烬,会无所不能,没想到竟然犯下最低等的错误。不考虑实际情况,就乱排兵布阵,像你这般打法,十年也未必能够打得进雍州城!” “卫烬,认输吧!当年大周丞相葛溪明都没能打进雍州,你又怎么可能做到呢?” “雍州地域极为广阔,雍州城只不过是其中一座城池罢了,我若是连一座城都打不下来,将来又怎么去投笔从戎,为国效力呢?” 卫烬撇了一眼许继,冷哼了一声,便是不再回答他的话。 许继自然是被卫烬的这个动作气得不轻,当下道:“西门公子,这一场考核太难。我许继,放弃!” 放弃? 祝飞有些诧异的望着许继,这可不是一个想要登上青云风华榜的学子该说的话啊! “许继,你若是放弃,到时候你可别后悔!”卫烬神色严肃,眼里满是鄙夷之色,“西门公子,让你看笑话了,接下来该你排兵布阵了!” 许继见着卫烬不再理睬自己,便是冷哼一声,径直走出了甲字号房间。 这一切,自然被西门擎目睹在眼中,然而当他听到卫烬下一句话的时候,自己却有些蒙了。 按照道理来说,沙盘演武是一场回合制游戏,现在卫烬出招了,接下来就轮到西门擎了。 要知道,西门擎刚刚可没有进行排兵布阵,纯粹就是在解释着卫烬所做的是无用功。 “这……”听着卫烬的策略,一时之间,西门擎竟是有些犹豫起来。 作为守军,他是有着极大的优势,尤其是在第一回合中,却是有着战场主动权的。 换言之,第一回合只要卫烬作出相关的部署,西门擎就能针锋相对。 然而,此时此刻的卫烬,却是出人意料的走了一步怪异的路数。用西门擎自己的话说,居高临下,隔着二十里,想要用火攻来火烧雍州城,简直是痴人说梦,天底下哪有射程二十里的火箭? 很显然,卫烬走了一步废棋。但,就是这么一步废棋,却是让西门擎左右摇摆不定。 “西门公子,我看我们还是按兵不动吧?”周亚轩也看出了怪异之色,他向西门擎建议道,“卫烬的路数感觉不对,这第一轮应该是虚张声势!” 第六十一章 大局已定? 周亚轩所说的,西门擎也自然看得出来。 然而,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此,而是现在的战场主动权,已经从防守方转移到了进攻方。不论是按兵不动,还是主动出击布防,接下来的局面,对于西门擎来说,都是极为糟糕的。 若是自己按兵不动,那么卫烬的选择,必然是主动出击,而且将会是一次大动作。这与一开始出击,便是大有不同。一般来说,像这种沙盘演武,一开始主动出击的人,必然是试探性的进攻。这倒是好应付,然而现在却是不同。 若是自己出击布阵,那么作为防守方,无疑是暴露了自己的兵力布置。换言之,就是整个战场,再也不是西门擎所能掌控的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雍州城全部士兵,决定全部按兵不动!”西门擎最终采纳了周亚轩的建议,这也是最好的布置方法,“卫烬,没想到你却是心思缜密,一步废棋就想夺取战场的控制权,我看你是想多了!” 听着西门擎的这一番分析,原先嘲笑卫烬的人,便是立刻变得沉默起来。兵法云:欲擒故纵。那么用到这里就可以解释为,想要进攻,却偏偏让自己露出破绽,以借此机会寻找敌方的破绽,乘胜追杀。 “卫烬,他们按兵不动,又该如何?”燕阳书此时凑了上来,这一场考核,是对整个团体的考核,卫烬是排兵布阵的主要人员,其他人员则是负责参谋的。 “我的建议是,前军全力冲击各处关隘山口,一战之后,再兵出平原,累土为台,筑石为墙,在土台与石墙之上,布置投石机等攻城器械,如此一来就算轰不开雍州城的城墙,也能将城中的士兵们,轰成碎片!” 张宇开了口,他指着沙盘上谷口道路,将其中的一面“西门”旗帜拔掉后,再将一面“卫”旗帜插在雍州城前,以作进军示意。 “张公子,你这一路进军,确实可以。但,敌众我寡,显然是冲不出这处山口关隘的!” 卫烬笑了笑,他将所有插在己方一侧的“卫”字旗帜,全部调在了眼前的山口关隘之处,以示意自己的进军办法。 “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如此简单的道理,难道就不能用起来?我以五倍于守关士兵的数量,日夜不停的攻打,岂能不胜?” “先前大周丞相之所以每次攻打雍州城失败,其根本原因就在于兵力太过于分散,你看看我们开始的架势,每条道路上,葛溪明都布置了进军路线,企图破关。这样子的结果就是兵力太过于分散,别说是所有山路被突破了,就算是一条,也很难。” 卫烬的脸色如常,他读过《兵策》,自然知晓大周丞相葛溪明当年的用兵谋略。 “葛溪明虽然故去了,但不少人都赞叹他用兵如神,即便是北伐不曾成功,却依旧如此。可在我卫烬的眼里,他不过是统军为长,奇兵为短的文人将军罢了!” “卫烬,你这是对先人的大不敬!”卫烬的话音刚落,便是有人大喝了一声,“葛溪明乃是大周的功臣,鞠躬尽瘁三十年,岂容你胡乱评价?”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西门擎阵容里的关啸天。 “女皇陛下尚且留有无字碑,任人评说其一生的功绩,作为故去的丞相,难道就不行吗?” 大周的开国君主,是一代女皇,其丰功伟绩自不必多说。但在其死后,却留下遗诏,令人在自己坟前立下七十二座无字碑,上面没有雕刻任何东西,而是留给后人进行评说。 关啸天立刻被卫烬这一番话给噎了回去,女皇陛下都敢这么做,更不用说一个臣子了。 “西门公子,我的排兵布阵已经完成了,该你了@!” 西门擎此刻,已然是一言不发,他有一种大局已定的感觉,不论现在自己怎么排兵布阵,都显然是落后了。 “撤回山中所有守军,全部驻军于城前!”西门擎吩咐着自己一方阵营的人,挪动着沙盘上的旗帜,代表着自己的进军方略,“另外,可以命令城中所有士兵,开挖地道,直接通到土台、石墙之下!” “你这么做,是想毁了我的土台石墙?”卫烬听着西门擎的话语,呵呵一笑,就仿佛是整个战场,已经是他掌控的了,“引山中泉水汇聚,一夜就能形成一座水塘,我将水塘设置于土台石墙之下,待你地道过来,我便放开堤坝……” “卫烬,你不是不曾读过兵法吗?怎么现在用兵,全是处处针对?这一方法,我只在《兵策》批注里见到过!” 周亚轩脸色阴沉了下来,他的问题,让人不由得感到好笑,就好像卫烬没有接触过兵科内容,就不会想办法御敌一样。 “唉,这能有什么办法呢?天生用兵奇才。若是我能够受到系统的训练,将来我一定能够成为第二葛溪明。当然,葛溪明当年没有北伐成功,而我则必然可以北伐成功,一统中原!” 卫烬的这一番话,说的让人不由得吐血。哪怕是在监考的祝飞,也是不由得被气得笑哭起来。 “卫公子,算你狠!” 柳侠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让人一看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观战的霍云等人,也是不住的摇头,这个卫烬,倒是有些自信了。 西门擎却是神色没有发生什么变化,他在关注着沙盘之上各处旗帜的变化,雍州城下,“卫”字旗帜下,已经被标注了“水”字样,显然意味着是一场水攻。同时,西门擎刚刚派出去挖掘地道的象征着士兵的旗帜,已经被拔了下来,这就意味着,这一部分的士兵已然是战死了。 换言之,场中的局势,卫烬胜了一个回合。 “这若是在真实的战场,恐怕你已经大势已去!大局已定,你若是认输,这些旗帜也许能够保留下来,给你留些面子!”卫烬指了指沙盘上已经被“卫”字旗帜包围的部分“西门”字旗帜。 “我……” “慢着,西门公子,卫烬所说用水攻,的确可以,然而,修筑沟渠,引水下行,并非一日之功。此处的旗帜,显然意味着他的兵力极少,换言之,他的大营的兵马已经空虚。此刻,你城中尚且有三处旗帜,可以令一处旗帜出城直接攻伐他的大营,另外一处旗帜,前出平原救援被围困,最后一处旗帜,则去往山前,截住引水士兵们的退路!” 大营,主帅所在地…… 不知是谁的声音,卫烬听了,脑门上不禁冒出了冷汗,此刻,他却是觉得自己的大局,已经定了! 第六十二章 求败 “妙极了,这等破敌之法,堪称绝佳!”西门擎闻听此言,赶紧将己方的旗帜,向前摆布,旋即就见得卫烬原本形成局势,就被打破了,沙盘之上,已然只剩下山前的一些旗帜。 “你是谁?”卫烬神色阴沉,循声望过去,此刻甲字号房间大门处,一名少年身着白衣,手执鹅毛羽扇,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让人看了甚是怪异。 “在下莫文洛!” 少年的声音,让卫烬身子一怔。自己面对进攻一方极为不利的条件下,硬生生的闯出一条路子,却是被这名天才少年给破解了。若是谈到不甘心,卫烬确实有,但更多的是心中暗骂,上天带来的巧合也太适合时机了。 “这一场沙盘演武,我认输了!” 大势已去,大局已定,卫烬已经没有了反击之力,索性也不做作,直接很果断地认输。 “但,我认输的可不是你西门擎,而是莫文洛公子!” 卫烬很谦虚,他向莫文洛拱手施礼,表示自己对他的敬佩。 “卫公子客气了,若是论及诗词,我大不如你,若是这兵科之事,就算是上了战场排兵布阵,哪怕是北梁的梁羽飞也未必比得上我!” 所有人都被莫文洛这番话震惊到了。 他口中的梁羽飞不是别人,乃是上一代青云风华榜三国榜的第十七名。此人之所以出名,并不是因为他的才华有多么出众,而是因为他的兵科成绩满分。 北梁,南周的死敌,在葛溪明故去之后,此人曾经率领大军,征伐南周边疆,从而使得大周王朝割地赔款,最终导致主和派占据了上风。 “大周能有你这等优秀的学子,割地赔款之耻辱,迟早会被洗刷的!”卫烬再次拱手,他是认可莫文洛的实力的,他也相信莫文洛能够做到这些的。 “我原以为你卫烬是个天才,没想到还有人比你更为天才。”不和谐的声音再次出现,旋即引来了众人的鄙夷。 “哦?这位是关公子啊?”不等卫烬出口,莫文洛却是走了上来,“听你这个意思,是想要跟本公子较量一番吗?” 关啸天本来是要出言讥讽卫烬的,却不曾想眼前的莫文洛,竟是替卫烬出手驳斥自己。一时之间,关啸天竟是有些看不懂眼前众人之间的关系了。要知道,莫文洛作为天才少年,兵科绝佳,依照道理应该是傲气冲天,怎么会为了一个寒门子弟得罪自己呢? “莫公子,在下不敢!”为了避免矛盾激化,关啸天赶紧认错,却是斜眼看向了卫烬,这个寒门子弟究竟有多大的能耐,竟是让一个名扬天水县的兵科奇才,如此地维护? “看样子,莫公子是想要与我一战?”卫烬似乎明白了莫文洛的意思,“我不曾学习过兵科内容,恐怕难以做到。” “你倒是聪明人,闻听你名声在外,特意前来观战。看样子,你确实有学习兵科的天赋,不妨约定一个时间,待你在霍家私学学完兵科,再与我一战如何?” “果真是人中龙凤,莫公子如此坦率,我便应了!” 卫烬再次抱拳拱手,表示自己答应了莫文洛的邀约。 “你们几位刚刚的沙盘演武,皆是不错。莫文洛比之你们更上一层楼,他日之后,莫文洛也必然能够登上天水县县榜。” 祝飞笑了笑,在他眼里,他其实是很欣赏莫文洛的,毕竟名声在外,且又有实力。虽然祝飞只是西宁镇镇榜的监正,但归根结底,所有的学子,都要参与最终的考核。 “你,只能被我击败。”莫文洛点了点头,指着沙盘,鄙夷地看着西门擎等人,“向你们这些不入流的学子,我看也不愿意看上一眼。” “竖子,欺辱我等?”周亚轩当场就恼羞成怒,“有本事,大厅之上,排兵布阵,斗一斗阵法如何?” “就是,莫公子,我们敬佩你的名声,而不曾对你有所怠慢。现在倒好,你却是为了一个寒门子弟,口出这等嚣张的言语,我岂能善罢甘休?” 西门擎也是个暴脾气,当场就声色俱厉。在他眼里,莫文洛这么说,就是在跟自己作对。不管在此之前,他对卫烬如何欣赏,此刻也已然变得敌对起来。 “你若是连这等言语,都受不了的话,又怎么能与我相提并论?”卫烬看向了西门擎,“我原以为西门公子,乃是一个博学多才之人,又是一个大度之人,此时却是见得,也不过是小肚鸡肠而已。” “是啊,我原先也是这么认为的。我们确实不如莫公子,被他这么奚落,那也是情有可原的。谁让我们技不如人呢?若是技高一筹,我们也可以如此奚落莫公子!” 柳侠开了口,卫烬都没反驳,自己也更没有理由去反驳莫文洛了。 是啊,技不如人! 西门擎心中暗自叹息了一声,脸上的暴怒之色,也逐渐消失了。这就像当初登高文会一样,卫烬所做的诗词冠绝整场,许继等人想要挑战,却被卫烬当场奚落。 他是个知道轻重的人,自然不会像周亚轩、关啸天等人一样,会死揪着卫烬寒门子弟的身份。 “是我莽撞了!”当下西门擎摇了摇头,“这一场,是莫公子替我赢的,并非我的真实水平。若是莫公子不出手相助的话,我早就败了。祝监正,此一场考核,理当我败。” “这是自然的!”祝飞点了点头,心道这个西门擎,倒是孺子可教,不像周亚轩、许继那般,动不动就张狂至极。若是如此这般人物,那么青云风华榜,决然不可能选取他们入榜的。 “你们的考核,也大致结束了。”须臾,再次有人走了进来,送给祝飞一本簿册,“我这就记录你们的表现,到时候张榜。” “多谢祝监正!”众人闻言,不由得面露喜色,唯独关啸天与周亚轩冷哼了一声,似是对此不屑一顾。 “今日你出手,击败了我,我却不为此怨恨。”待得其余人离开后,卫烬紧跟着莫文洛,“莫公子,具体日期,还需得我学完兵科以后再说。” “你的名声,我也是久仰,我自知诗词比不过你,但这兵科,我却决然不会输的。”莫文洛笑了笑,“想必是你也清楚,在某一方面才情惊艳的感觉吧?” “这个我知道!” 卫烬有些哭笑不得,如果一个人将一件事做到了极致,或者是其能力在某一领域达到了巅峰,亦或者是在某一地域名声极盛,那么便会有一种感觉。倒不是说像武将那般举世无敌,终究寂寞,而是难求知己,无人知音的孤独。 有时候,卫烬便是有这种感觉。他的诗词,已经超过了西宁镇上大多人,即便仍旧是有暗中的学子,但那种无人知音的孤独感,却时常萦绕在他的心头。 “不是知音,却胜似知音。兵科之上,但求一败!” 有人求胜,是因为失败太多;有人求败,是因为胜利太多,很显然莫文洛就是后者。 第六十三章 危机四伏 九月十五日的官学文会,榜单一经公布,便是引发了轩然大波。文武报特意为这一件盛事做了点评,因为很多人的文战结果、兵科考核,出乎意料。 “西门擎原本是要败了,但是天水县的莫文洛,却是出手相帮,反败为胜。” “卫烬与莫文洛相约,要兵科相战,传闻这是因为莫文洛想要求败,而主动发起的。” “卫烬和纪宁进行生死文战,纪宁输了,最终得到的处罚,是去往霍家蒙学,做伴读书童三年。这下子倒好,直接使得他远离青云风华榜争夺的核心了。” 文武报上也公布了官学文会的最终榜单,不论是卫烬,还是柳侠,亦或者是战败了的西门擎,都榜上有名。 这个榜单,并不是青云风华榜的最终排行,只不过是一次考核的结果排序而已。 “这个人是谁?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榜单上的第一名,既不是卫烬,也不是柳侠,更不是西门擎,甚至是因为此人的出现,很多人的排名都靠后了。这不光光是参与官学文会的许多学子没有料到,就是卫烬也不曾料到。 “复姓上官,双名云飞。” 卫烬看着文武报上的榜单,神色变得怪异起来。这个上官云飞,他不曾听说过,或者说,这个上官家族,压根就没人提起过。 “公子,这西宁镇上的大大小小的家族,没有上百家,也有几十家了。不过,这是表面上的家族,隐藏于暗处的,实在是难以知晓。”霍云替卫烬收拾好书箱,“今日之后,公子就要去霍家书局了,也须得长个心眼。上一次咱们从霍家书局离开之后,便是有人说三道四,不管他们说的什么内容,总之对于公子来说,都是极为不利的。” 今日是九月十六日,依照之前的约定,卫烬今天就要前往霍家书局,履行身为见习少东家的义务了。 至于文武报上提到的上官云飞,卫烬虽然表面上不怎么关心,但在心里却是长了个记性。 与周亚轩一样,是个隐于人后的学子,而且其知名度,几乎为零。这是最可怕的,此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文武报上公布的榜单便是已然体现出来了。 “霍家书局的情况,虽然这些日子我没有接触过,但是也能猜得出个七八分,无非是亏损越来越多,伙计们在说我这个少东家没有出息之类的。” 卫烬将书箱背了起来,照例他要去霍家私学上一堂课,再去霍家书局。 “云儿,拜托你一件事!” “公子请讲?” 霍云有些意外,在她和卫烬接触的这些日子以来,卫烬从来都是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哪怕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也不会多说的。 今日,怎么要拜托自己办事呢? “我的目标很显然,那就是要成为青云风华榜上的人物,只是不知道这个上官云飞究竟是什么人。因此,云儿你能帮我暗中查访一下他吗?” 兵法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这句话运用在征战青云风华榜的路上,也是一样的。不论是西门擎,还是周亚轩,至少卫烬在和他们交手的时候,都是知晓他们的一些擅长方面或者底细的。至少,也是知道他们写过哪些诗词,与哪些人走得近! 如此一来,卫烬也能在心里有个底。若是像这般,凭空冒出一个人来,此人隐于暗处,将来又如何与之交手? “我也是不知道这个人。”霍云摇了摇头,对于文武报上所刊登的上官云飞,她也是一点信息也不知晓,“若是有空,我去问问也可以,但至于能问到什么,那便只能听天由命了。” 卫烬闻言,便是默不作声,收拾停当以后,就往霍家私学而去。整个上午的课程,卫烬都在想有关于上官云飞的事情。 “上官云飞,此人也是不曾听说过。”他向柳侠询问,柳侠给出的答复,也让卫烬有些苦恼,“官学文会去了那么多人,也吸引了外面镇子上的吧?” “文武报上刊登的榜单,只能是西宁镇学子的排名,这上官云飞不可能是外面的。”卫烬否定了柳侠的说法,“官学文会之上,必然有认识的。” 然而,卫烬尽了最大的努力去查询,仍旧是没什么结果。直至最后,卫烬索性放弃了,倒是真的无所谓一般的态度,方才结束上午的课程,去往了霍家书局。 “少东家,您来了?”代理总管阿大见着卫烬前来,便是赶紧出门迎接,“您若是再不来,这书局可就乱套了?” “慌什么?”卫烬眉头一横,整个人不知从何处陡然展现出一种威严的气势,“有什么坏事,尽皆报给我听,吓不到我!” “昨日,从东吴押运书籍的工人,遭遇到了劫道的匪徒,毁了一车的书籍。” “前天,西宁镖局替我们霍家书局押运的三千卷梵文经书,在东吴地界被当地关隘扣押。此外,因为不曾加入到西宁书会,我们享受不到成本价优势,这几日已经亏损的额度,已经超过了一千两银子。” “这些银子,不包括上述事件的赔偿金额及其他。再者,各个分书局都有传言,说是少东家您带来的不幸!” 阿大像是竹筒倒豆子一般,一件接着一件,将近几日发生的事情,说给卫烬听。 “人工上的事情,自不必多说,该赔偿就得赔偿。至于西宁书会的事情,我也有所安排了。”卫烬虽然头大,但是也摸清楚了这些根源所在,“我看了一下,西宁镇上喜欢小说类书籍的百姓们,约占了五六成。这些小说,多是与情爱有关。西宁书会之所以能够把控这些书籍,是因为西宁镇乃至整个凉州,都不曾有这种书籍的版权。” 卫烬说得很明白,小说类书籍,对于整个大周王朝来说,是进口货物。问题就在于西宁书会把控了这种进口货物的渠道,从而能够使其成本价降低,进而打压霍家书局。 很明显,眼下已经是危机四伏了。现在,卫烬所能做的,只能是快刀斩乱麻! “那么,少东家您的意思是……” 第六十四章 红楼梦 阿大有些不解,霍家书局因为没有加入西宁书会,而丧失了成本价上的优势。 这是个死局,就算是大罗神仙下凡,也未必能解得开。 姑且不说,那些被劫之事,究竟是何人所做,但说眼前,如果卫烬依旧不能挽回霍家书局亏损的局面,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在阿大的眼里,现在只有关停霍家书局,才能保证整个霍家的资金流畅。 诚然,霍家书局现在的局面不会使得整个霍家伤筋动骨,但久而久之,却是难说。更何况,谁也说不清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还有什么事情针对霍家书局。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那些被劫之事,压根就是冲着霍家书局或者说是霍家而来的。 “我们自己出版小说类书籍!” 卫烬说出了自己的答案,霍家书局不仅仅是卖书的,也同样能够出版相应的书籍。只不过,在小说类书籍这一方面,极为稀少。 “这怎么可能?” 阿大听着卫烬所说,神色有些骇然。自古以来,文人士子,皆是不屑于写作小说类的书籍。这种现象,在西宁镇乃至于整个大周王朝,都是十分的普遍。或者说,相比较于东吴的文人,大周王朝能够写得出脍炙人口的小说类书籍的人,是真的不多! 卫烬所说的话,是决然不可能发生的,因此阿大才会显得如此惊讶。 望着阿大惊讶的神情,卫烬不禁笑了笑,道:“东方不亮西方亮,我这里有五卷书稿,你且拿去看看。若是合适,就交给掌管印刷的部门,将其印刷出来,并在九月二十日统一发布。” 听着卫烬的话,阿大有些半信半疑。望着卫烬手中的书稿,阿大更是犹豫不决,道:“少东家,不是我说的话难听,而是实际就是这么一回事。西宁镇的文人学子,是决然写不出吸引人的小说类书籍的。你若是这么折腾下去,这霍家的老底子,可都要被你败光了!” “谁说的?”卫烬神色不悦,两道眉毛立刻竖了起来,对于阿大的话,他实在是不敢恭维,“你不问问这书稿是谁写的,就在这里乱嚼舌头,我倒是有些怀疑,你对霍家,是不是忠贞不二的?” “哎呦,少东家您息怒,您息怒!”阿大的神色巨变,他从未见过卫烬如此生气,此时此刻,便是再也不敢怠慢,立刻上前翻看着书稿,“文学之上的事情我不太懂,待我请来校阅书稿的编辑,他一看就能明白这书的好坏!” 阿大望着书稿之中的内容,只看到了开头“红楼梦”三个字,当下便是有些头疼起来。他是整个霍家书局的代理总管,负责的是整个或家属的盈利和亏损,至于对于书稿内容他是一窍不通的。 “阿二,过来校阅书稿,同时评估其价值!” 虽然这书稿是卫烬给的,但是其中的价值,阿大确实难以明说,只能交给校阅编辑了。 阿大朝着书局内堂喊了一声,旋即便是走出了一名相貌丑陋的男子。此人卫烬也认得,正是霍家书局的校阅编修,也就是刚刚阿大口中的编辑。 “少东家,请问这书稿,是谁提供的?” 阿二从阿大手中接过书稿,认真翻阅了起来,读的津津有味,就仿佛身临其境一般。 “写的太好了,若是能够出版的话,必然可以卖到疯狂!” 阿二显得有些欣喜若狂,显然是对卫烬所给的这五卷书稿,有着极高的评价。如此这般的表现,自然将站在阿二身边的阿大吓了一跳。 这是阿大从未见到的场景,作为一个书局的编修,阿二可不是一般人。读过书院,入过县学,甚至是和青云风华榜县榜都有所关联。换言之,阿二的文学水平,绝非一般人所能够比的。 以这样的水平,去评价别人所写书籍的内容,那绝对是可信的。 “这五卷内容,写得如何?”看着阿二的反应,卫烬不禁笑了笑,他这是明知故问。 这五卷书稿,并不是别人写的,就是他卫烬在九月十日之后抽空写的。当时,他就已经想到了这个方法,既然西宁书局处处针对霍家,那么自己就打破这种垄断。所谓快刀斩乱麻,现在卫烬的办法便是很简单了,既然我拿不到优惠的成本价书籍,那我就自己出书,而且质量要比对方的好。 这样子一来,就会引起一连串的效应,首先一点,便会解决成本价的问题。至少,由霍家书局出版并发行的小说类书籍,是不需要关税等乱七八糟的税务银两的,其次便是别人想要代卖这本书的话,那就得缴纳相当额度的版权税,否则的话,就是霍家书局独享。 如此一来,一旦卫烬所写的《红楼梦》火了起来的话,那么其所带来的利益,将会远超出现在所支付的亏损额度。 更为重要的是,这其中的人工费用,也将会省去一大笔。 “以一则神话故事为开端,便是足以吸引人了。”阿二沉静在喜悦之中,“少东家,您能否将写作之人告诉于我,我可以代表霍家,和他签订合约,这样子他也能得到一部分书籍销售所得的利益。” 卫烬闻言,不禁再次笑了笑:“阿二,你若是这么说,那就不必询问了。实话告诉你,这本书是我写的。” 他的脑海之中有着书山,什么样的书都能够读到。《红楼梦》这本书原先是卫烬前世古代作家曹雪芹所写的,卫烬读大学的时候,十分的喜欢。现如今,不曾想却是要借用过来,打压一下敌手乃至是幕后黑手的气焰,这倒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啊?”阿大再次有些不可思议,他的确听闻过卫烬的名声,只是不知道还有这等才华,当下便是换了个脸色,有些谄媚,“少东家,您别见怪,我这个人身为贱籍,没有上过几天学,有眼不识泰山啊!” “唔!”卫烬并没有搭理阿大,反而是看向了阿二,“若是可以,这本《红楼梦》就先发行出版前五卷,然后再做打算!” 第六十五章 监视 闻听此言,阿二不禁有些激动起来。这五卷书稿,已经让他读的极为深入了,若是全部章节都被写完,以卫烬的才华,必然可以写的更好。若果真是这般,到时候这部《红楼梦》绝对可以成为风靡整个西宁镇的上品小说。 “少东家,您放心,我这就将其整理一下,然后拿去印刷,保准九月二十日一早就开始售卖。” 阿二作出了保证,这五卷书稿本身就是上品佳作,如果进行一定的宣传,绝对可以火起来。到了那个时候,整个霍家书局,也就不必再从东吴等地进口小说类书籍了。 听着阿二的保证,阿大也仿佛看到了某种曙光一样,若是真的像阿二所说的那般,霍家书局的亏损不禁能够得到控制,甚至是还能够反向盈利。 “少东家,这番举措,我便是全力支持!” 卫烬瞥了一眼阿大,咳嗽一声道:“我现在拥有着整个霍家书局的管理权,往后的事情,你们做一份向我报备一份。” 此言一出,阿二点了点头,便是回到了自己的岗位去了。反倒是阿大,脸色变了又变,很明显的,他是十分的抗拒这个事情的。 这一变化,自然被卫烬捕捉到了。当下,卫烬也不想多绕弯子了,直截了当地说道:“阿大,你若是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大可以提出来。这霍家书局,是整个霍家的产业,并不是霍畅的产业!” 很显然的,卫烬直接挑破了其中的窗户纸。眼前的阿大,可不是个善茬,从之前与他的接触开始,卫烬便是已经判断出来,这个阿大是霍畅的人。 或者换句话说,霍家之中,各派势力其实很复杂,霍烈虽然是家主,但霍烈能够直接掌管的产业却是并不多。 至于霍家书局,的确是霍烈的产业,但霍畅早有这番心思,因此安插了阿大在此。更深一层次的讲,霍畅将卫烬逼到霍家书局来,其中的目的,除了要监视卫烬以外,更重要的是要利用这种监视,来想出办法来对付卫烬,将其赶出整个霍家。 尽管这是卫烬内心中的猜测,实际上是不是这样子的,他并不知晓,但他从阿大神色的变化上,却是已经能够判断的出来,自己的猜测十之八九是对的。如果真的是这样子的话,那么卫烬之前所说的,做一份事情就要报备一份事情,实际上就是在清除霍畅在整个霍家书局的影响了。 要知道,作为代理总管的阿大,随时有可能扶正,如果扶正,那么霍家书局的产业,就悄无声息的从霍烈名下转到了霍畅名下。 这种家族斗争,极为隐秘,如果不仔细观察或者是不亲身经历的话,是决然不可能发现的。至少,这个事情,也是卫烬近期才想明白的,不然的话,仍旧是被蒙在鼓里,让人当成了棋子。 “少东家,您说的哪里话。我是整个霍家的奴才,怎么可能专门属于某个主人的呢?”阿大眼珠子一转,就想到了托词,这种事情,卫烬早已经料到了。 “既然如此,我便相信你!”卫烬笑了笑,“霍家书局的存亡,便是在此一举了。你去一趟霍家,找一下家主大人,就说需要他的印鉴!” “哦,不,你跟我一起去!” 前后两句话,间隔了几次呼吸的时间,阿大之前还有些欣喜,继而脸色变成了乌云之色。 这是什么意思? 很明显,这是在监视着阿大。因为如果阿大自己去找家主霍烈拿印鉴的话,便是百分百的有机会,去找霍畅报告今日卫烬在霍家书局所做的一切。而现在,这显然不可能。 望着阿大的神色,卫烬呵呵一笑,想跟老子扯皮,还嫩了点。 “小的明白了!”阿大最终选择了屈服,他是贱籍之人,是霍家买来做事的奴才,就算他是霍畅的人,也知晓自己面临着怎样的抉择。 卫烬作为寒门子弟,成长为一代英才,已经成了必然,霍畅想要阻止,显然是不可能的了。与其得罪一个将来可能成为一方学子的领军人物,倒不如提前归顺,也好为自己留些后路。 听着阿大说完这句话,卫烬便是点了点头。实际上,卫烬并不喜欢这种被监视的感觉,因此才会当着阿大的面挑明的。不然的话,自己做什么事情,说什么话,都要被霍畅盯着,这种感觉极为难受。或者说,这根本就使得卫烬放不开手脚做事。 要知道,上一次去往西宁书会的事情,卫烬可没有主动跟霍畅说起过,而事后霍畅却是知晓了。要说这里面到底是谁在通风报信,非眼前的阿大莫属。 卫烬在霍家书局收拾一番,将今天的事情安排了,便是领着阿大回了霍家。 “什么?你准备写一本《红楼梦》,然后由本家书局出版,进行售卖?” 霍家大堂之上,卫烬将自己的想法说给了霍烈听。眼前的霍烈,表现得十分错愕,或者说是他根本就没有想到,卫烬会这么做。 “这……不太可能吧?我也能理解你的难处,但这是你的考验,霍家书局现在的困境,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霍烈沉思着,在他印象中,霍家书局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看上去似乎并不严重。但若是论及根本,却又是前所未有的挑战,至少在霍烈眼中是这么认为的。 在整个霍家的子弟中,卫烬虽然是外来的寒门之子,但毕竟是凭借一身才气,走到今日的。霍烈之所以会同意此前霍畅所提出的要求,一方面就是要借此机会,历练一下卫烬,将来好掌握霍家的一些产业,再一个就是让卫烬能够见识一下富家之中存在的纷争。 如果卫烬能够将这些事情都处理好的话,那么将来就能够彻彻底底地在整个富家阶层立足了。到了那个时候,也就再也没有人会拿他的寒门子弟身份,去说三道四的了。 这番心意,卫烬自然能够理解。 “岳父大人,我这是要快刀斩乱麻,不然的话,拖得越久,对我越不利!” 卫烬心知,这一切的背后,都有一只黑手在操纵着,如果时间拖得久的话,那么对于卫烬来说,将会产生致命的打击。这一切,显然不是卫烬想要看到的! 第六十六章 家中有事 听着卫烬这番话,霍烈不禁点了点头。若是如此,他的这番所作所为也能够理解。事实上,这一件事的背后,霍烈身为家主,也自然嗅到了其中的危机,否则的话也不会决定让卫烬独自面对。 只有能够独立面对危机的子弟,才会是霍烈想要培养的。不然的话,做温室里的花朵,霍家所在的家族里,多得是! “只是,有一些事情,须得用到家主大人的印鉴才能做!”卫烬讲出了关键点,对于《红楼梦》这本书,他是有把握的,但是在出版之前,须得要用到霍烈的印鉴,进行文件备案,递交到官府之中。 出版一本书,并不是一件随意的事情,须得有官府的认可方才能够行得通。否则的话,一旦被查到私自出版某些书籍,罪名大的话,便是要抄没全家财产,小的话也要将始作俑者刺配外地! 不过,这种向官府报备又是十分的简单,期间不会有任何的麻烦。毕竟,官府不是西宁书会这种民间组织,它的作用是面对整个西宁镇上的居民的。 “嗯,印鉴现在就在我身上,我把他交给你,你就有权力处理霍家书局的任何事情,包括对人员的任免!” 霍烈说这番话的时候,将自己的眼睛移向了站在卫烬身边的阿大。这一下,阿大立刻就是背后直冒冷汗。亲娘咧,原来不止一个人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 “那就多谢岳父大人了!”卫烬向霍烈拱了拱手,便是准备起身离去了。 “慢着,我这里有你家里寄来的一封信,还不曾拆看!”霍烈叫住了卫烬,似是想到了什么事情,旋即卫烬就见到他从自己袖口中掏出一封信。卫烬原来住的地方,距离霍家比较远。为了避免麻烦,所以卫家如果有什么不是很紧急的事情的话,一般都会选择给卫烬寄信。 见到霍烈手中的那封信,卫烬有些狐疑。在他的记忆里,从自己来到霍家之后,再到族宴结束,自己的母亲或者父亲,都是极少的这么做。 当下,卫烬也顾不上许多了,拆开信封,便是读了起来。只是,越往后读,卫烬的脸色就越发的难堪起来,不多时就听得他大喝了一声:“纪家,欺我太甚!” “怎么了?” 身为岳父的霍烈,见着卫烬的神情,也不禁吓了一跳。自从他接触卫烬以来,还从未见过他如此生气。哪怕是当初族宴,受到一众公子的挑衅,也未曾这般。此时此刻,只能说明这封信中提到的事情,已经触碰到了卫烬的底线。 “岳父大人,小婿这几日要回归自家一趟,处理一些棘手的事情!” 卫烬没有明说到底是什么事情,然而作为岳父的霍烈,却必须要关心一下:“卫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逆境时如此慌张?我可是从未见过你这般?” “岳父大人,那纪宁在官学文会上,与我生死文战,却不想失败了。为此,他来到了霍家蒙学,做了霍家蒙学的伴读书童!” 卫烬说到这里,霍烈便是点了点头,这一件事在文武报上也有所记载。他倒是挺看好卫烬的,自己这个还未正式过门的入赘女婿,与人生死文战,在官学文会上大出风头,也让霍家之名被传唱了许久。 “然而,这番他们家却不曾答应。那纪力直接纠集了一众地痞流氓,殴打了我大哥不说,还强拆了我们家的宅院,将其收归自己名下!” 说到这里,霍烈不由得额头上青筋跳了跳,这是要发生天大的事情啊! 殴打人也就算了,怎么把人家的窝给拆了呢?这不是结下了不死不休的梁子吗? “我原本就想让你父母兄弟搬到霍家来居住,你却是不肯,现在除了这等事情,却倒像是老天爷看不惯一般!” 霍烈神色严肃,他很清楚这是一件什么样性质的事情。论及律法,这属于违背他人意愿,进行强占他人地产,若是严重一些,那便是要打官司的节奏。 “纪家敢这么做,背后一定有人支持!” 卫烬看出了霍烈心思,便是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在此之前,我曾经打听到,纪家和赵家有所交往,想必是这件事跟赵家脱不了干系!” 卫烬恨恨的说道,这个赵家,自己不曾前往,现在却来找自己的麻烦。 事实上,从西宁书会开始,他就已经感觉出来,整个西宁镇,或者说整个商籍之家,都在有意无意地针对自己。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一些士籍之人,不光光是因为卫烬出身寒门,更是因为卫烬如今的表现太过惊艳。 青云风华榜的名额,也就那么几个,卫烬如今的表现,已经超过了许多人。换句话说,在将来的某一刻时间,卫烬有着极大的可能性进入青云风华榜镇级榜单。 这个榜单,不论是对于卫烬,还是对于那些世家之人,都是十分的重要。只有上了这个榜单,那才能说自己学有所成,才能说自己文名远播。 卫烬本就是一个潜力股,在参与私学考试的时候,被众多家族看好,这其中就有赵家。尽管在此之前,赵家与卫烬之间有着些许的摩擦,不过后来都解决了。 现在看来,这大概是赵家心有不甘,借着纪家纪宁的事情,顺带着打压卫烬,让卫烬在家庭与霍家书局之间,做出抉择。 如果卫烬请假回归自己的家里,那么就意味着霍家书局的工作,就得停顿下来,那么在此期间会出现什么状况,会不会有背后之人出手捣鬼,卫烬根本就没有办法进行防备。 若是卫烬不回去,那么势必会影响自己和父母之间的关系。 然而,对于卫烬来说,这两者之间,压根就没得选择。因此,他在看到心中说的事情后,很快就做出了决定,要回去一趟,以去了解这些外事。 “既然如此的话,那就随你的吧!” “是!岳父大人请放心,霍家书局的事情,我今天就去安排一下!” 卫烬也不啰嗦,当下便是起身告辞,带着霍烈的印鉴,领着阿大,径直往霍家书局而去。 第六十七章 减罪铁令 卫烬去往霍家书局以后,将相关事情安排了一下,跟阿大交代了几句后,就直接骑马往自己家里赶去。 西宁镇卫家,原本应该矗立在那里的几座土坯房,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堆土丘。锅碗瓢盆,散落在地,其中不少已经破碎成片。正房的横梁,已经坍塌,几处原本支撑着房屋的木头上,燃着的火焰,在诉说着刚刚的那一场强拆。 “这个纪家,真是个败类,自己家的孩子不如卫烬,就拿卫烬的家人出气!巧立名目,霸占了他们的田亩也就算了,现在还将他的房子一股脑的全拆了。” “不光如此,霍家资助的一些家具,也被他们强拆了,要么是成了市场上的卖品,要么一把火烧了。” “可怜这个卫清,卫家的老大,强拆之时,奋力阻拦,原本就是个残疾人,怎能抵挡得住那些凶暴之徒?如今,已经是又残了一条腿,怕是下辈子都得在轮椅上度过了!” “卫烬的二姐,也差点被来人所侮辱,幸亏卫烬的父亲,拼了命才阻止那些地痞流氓!” 卫家的周围,此刻已经来了很多人,显然他们是过来看热闹的。当然,其中有不少人发出阵阵的哀叹之声,也有不少人对此表现无可奈何。毕竟,这件事他们管不了。 “来的人,是赵家的。他们是王族之后,谁敢惹他们?” “确实啊,赵家的口碑一向很好,怎么这些日子,像是发了疯一样?” 一些人感到不解,此前赵家派遣人前来卫家招揽卫烬的事情,直到现在还被人所谈论。现在倒好,态度直接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如此变化,别说是卫家,就是普通人也难以接受。 “纪力,你祖宗的!”卫烬的父亲卫义,此刻扑在卫清身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口中的言语,自是喝骂纪力的。而在他的身旁,则是卫烬的母亲胡氏,此刻眼神呆滞的坐在地上,一言不发。 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这一家人遭到了极大的不幸,但是并没有人敢于伸出援手。 “卫义,你教子不严,我代替孔圣教训教训你!这家的房产,从此归于我纪家,与你卫家再无瓜葛!” 纪力的口气,就像是家长训斥小孩子一样,趾高气扬的模样,让人听了就觉得恶心。 “你们这些围观的人,哪个胆敢向前一步,我便是立刻将你们的腿打断!” 流氓、土匪、无耻败类! 一些人心生不忍,想要上前帮助卫义,却被纪力一声厉喝,吓退了回去,只能在心中暗自咒骂着。 “纪力,多日不见,你竟是如此的嚣张?” 咬牙切齿一般的声音传来,旋即人群分开了一条道。紧接着,卫烬从其中走了出来,在他的身后紧紧跟随着数名身着官服的人。 “卫烬,你来了?你害的我儿子浪费三年美好的青春时光,这笔账老子要跟你仔细算一算!”纪力的气焰很嚣张,丝毫没有将那些身着官服之人看在眼里,“老子告诉你,在这个西宁镇上,你就算吧镇使大人请来,那也无济于事!” “父亲,您没事吧?”卫烬来到卫义面前,将他扶了起来,见到躺在地上的大哥卫清,他不禁捏紧了自己的拳头,“大哥,你……” 此刻的卫清,眼中早已是布满了泪水,在他身旁的卫钰,更是“哗啦——”一声哭了起来。 “三弟,你快将这些人处理了,他们是一群饿狼,是一群土匪!” 撕心裂肺一般的控诉,让卫烬心中更是伤感,自己不在家,这个纪家就前来釜底抽薪,这种做法,让卫烬即便是想要克制愤怒的情感,也难以做到了。 “给老子打!” “上!” 纪力似乎不甘示弱,听到卫烬的这四个字,也是一挥手,向着自己的帮凶发号施令。站在土丘废墟上的那些地痞,闻听此言,便是迅速拎着自己手中的棍棒,朝着卫烬身后那些身着官服的人进攻。 “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 所有人都震惊了,卫烬来到这里,既没有选择依照律法,让这些身着官服之人,去捉拿纪力,也没有选择去安慰自己的父亲兄弟。反而是一声令下,就让这些人上前,与地痞殴打。 棍棒之下,众人没有任何的犹豫。这些地痞,终究不是官服之人的对手,很快就被打翻在地。 “这些人都是黑榜之人,打了他们也不会出什么事情!”卫烬来到纪力面前,“说吧,你这位邻居,还有什么招数?” 纪力似乎并不在意自己带来的这些地痞被抓,反而是冷笑:“卫烬,你以为你能抓得了这些人,就能抓得住我?我手中这块令牌,可不是假的!” “我的乖乖,赵家真是花了大本钱!他们,竟然将如此珍贵的令牌,给了纪力!” 当纪力拿出一块黑铁一般的令牌,所有人都震惊了。 赵家是王族之后,享受着一般人都享受不到的特权,比如减罪、免罪、免死等。 纪力手中的令牌,看那上面的字样,显然是一枚减罪铁令。 这种令牌的作用,就是让持有者,罪减一等。比如说犯下杀人罪,按照大周律令,应当是处以秋后问斩、刺配三千里等刑罚。然而,如果此人有了这等减罪铁令,秋后问斩就会改判为终身监禁,刺配三千里,就会改为刺配两千里。 眼前的场景,显然是赵家出借了这等减罪铁令,给纪力,其目的是什么,明眼人一看就明白了。 强占田亩,抢夺房产,这等罪名,根本就入不了法眼。若是真要闹到公堂之上,也顶多是个打板子的罪名,而有了这等减罪铁令,莫说是打板子了,就是将他抓进府衙问审,卫烬都难以做到。 然而,卫烬毕竟不是寻常人,他瞟了一眼那块令牌,黑漆漆的样子,让他十分的厌恶。当下,便是一把夺过铁令,将其往人群中一丢:“这等铁令,要他何用?” “你……”这是纪力的依仗,此刻却被卫烬夺了下去,丢尽了人群,显然是不能再寻,“就算如此,你又能奈我何?” 第六十八章 恶有恶报 纪力依旧很嚣张,就仿佛自己身后有着赵家的支持,便是能够随意的为非作歹。 这种架势,也恰恰是卫烬最不爽的。既然如此,那自己就成全纪力好了。当下,卫烬神色就变得阴沉起来:“来人啊,将此人绑到镇使府衙去!” 站在卫烬身后的那几名五大三粗的官府之人,闻听此言,便是不待纪力反抗,就将其架了起来。其中有人寻到了一条绳子,三下五除二,就将纪力绑了起来。 那纪力还在愣神,此刻发现,已然是来不及了。 “卫烬,你若是绑了我送官,到时候可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你还是想想怎么自保吧!”卫烬啐了一口,“赵家真是白找了你,你把他们家的减罪铁令给弄丢了!” 那减罪铁令是被卫烬丢入人群的,早已不见。但是,对于赵家来说,始作俑者却是纪力,而非卫烬。 “散了,散了!我还以为卫烬来了之后,会有什么好事情发生呢?现在看来,是我们多心了!” 一些围观之人,还在发呆,眼前的卫烬,就这么轻飘飘的将这一件事解决了? “几位大人,替我谢谢李鸣秋大人了!” 见得众人散去,卫烬返身向那几名身着官服的人道谢。一旁的纪力,听得真切,脸色由原来的的嚣张,变得灰败。 “好小子……你竟然请来了李鸣秋大人的侍卫!” 这些身着官服的人,并不是镇使府衙的,而是西宁镇督学李鸣秋的护卫。在回来之前,卫烬路过李鸣秋的学政府衙,便是进去了。李鸣秋本就看好卫烬,卫烬将这一件事讲出来以后,他便是派遣了护卫前来协助卫烬。 实际上,整个西宁镇,也就只有李鸣秋有如此的权力了,哪怕是镇使大人,也不曾拥有私人的护卫。 赵家是王族之后,而大周王朝所有的李姓人家,至少有一半是皇族之后。巧合的是,李鸣秋一家就是前朝大唐皇族的分支。因此,李鸣秋比之赵家,有更多的特权,也有更强悍的背景。 要知道,王族之后与皇族之后,那可是天差地别的。 当今虽然是大周王朝,但大周王朝的前身,却是大唐皇朝。大唐皇朝的皇族姓李,只是因为后来女帝登基,才将大唐皇朝改为了大周王朝。也正是女帝登基的那个时候,天才才发生分裂的,直到今日,变成了三个大国,鼎足而立。 至于原先的大唐皇族,便是被优待了起来,跟王族之后一样,享受着别人想不到的特权。当然,这特权比王族之后更为厉害。有时候,一个镇子上的皇族之后,都能够代替当地的镇使,进行治民理政。 纪力所惊慌的,便是这一些内容。赵家,虽然身为王族之后,但和身为皇族之后的李鸣秋比起来,那可是差的远了。 现在,卫烬搬出这个李鸣秋皇族之后,显然就是力压赵家了。换言之,李鸣秋的身份在给卫烬撑腰,这一件事若是传扬出去,那么从此以后所有人见到了卫烬,都将会退避三舍。 此前的周亚轩之所以嚣张,其中很大的一部分原因,并不是周亚轩家中的权力有多大,而是在他背后站着李鸣秋这个皇族之后。 卫烬这么做,其实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或者说,他根本就是想快刀斩乱麻,不想有任何的拖累。如此一来,便是最好的办法。 “带走!” 身着官服的几人,向卫烬告辞,便是将纪力带走了。 此刻,卫烬方才顾得上自己的家人。好在,他带来了一些跌打损伤的药,给自己的父兄们涂上,便是再也听不到了卫清的呻吟声。 接下来的时间,卫烬将自己的家人安排好以后,又是住上了几天。至于房产田亩,卫烬从霍家出来的时候,霍烈已经给予了解决。 换言之,如今的霍家,与之前已经大不相同了。原本的霍家,是彻头彻尾的寒门,家徒四壁,让人看了都不由得心生可怜。现在,虽然卫家还是农籍,但却过上了比别的农籍之人更好的日子了。 安顿好自己的家人,卫烬便是返回了霍家。这几日,他已经耽误了不少的霍家私学课程,一方面得抓紧时间补上,另外一方面,也得继续学习,不然的话,将来面临青云风华榜的考核,他必败无疑。 当然,这里自然少不了霍家书局的事情。 “少东家,第一批三百本,已经卖完了!” 由于之前的宣传,卫烬所写的《红楼梦》,在九月二十日刚一开卖,就立刻卖光。 “《红楼梦》,讲述一段世家的故事,这对于我们平民百姓来说,是绝好的读物。” “这个卫烬,真是能够折腾的。当初他写下诸多有名的诗句,今日又是写下了这本《红楼梦》,虽然只有前五卷,却有极大的可能性,拯救整个霍家。” 去往霍家书局的路上,卫烬听到了很多人的议论,这是对于他的肯定。当然,卫烬自己也是心知肚明的,若是没有书山的帮助,恐怕自己决然不可能写得出来。 “少东家,你的这一招果然行。早上第一批已经卖完了,中午还会有一千两百本,晚上有一千六百本。” 走进霍家书局,阿二就讲着关于《红楼梦》的售卖情况以及相关的计划。 “既然如此,我便将接下来的五卷书稿交给你!” 卫烬这几日虽然在忙着自己的家中事情,但却不曾忘记写作。霍家书局虽然还没有到生死存亡的关头,但总得时时刻刻的上心,不然的话,就得被人钻了空子! 阿二闻言,便是接过了卫烬手中的书稿。与此同时,阿大已经将这几日的账本,递给了卫烬。 “嗯,我走的这几日,又是亏损了不少,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卫烬翻看了账本上的记录,不由得点了点头,“今日却是盈利了,看来这是良好的开端!” “确实如此!只是,有一个问题,要向少东家您说一下。西宁书会,今日派人前来挑衅,说如果不停止售卖《红楼梦》,那就将霍家书局彻底挤出西宁镇!” 第六十九章 两败俱伤 这是很明显的威胁,卫烬岂能退让? 如果今日收手,那么背后的那些黑手,必将会变本加厉。这是卫烬不想看到的,也不愿意看到的,因为赵家此举,已经触犯到了他的底线。 更何况,现在的情况,卫烬已经不能收手。 这是他的杀手锏,一旦使出,就没有办法收回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来人现在在哪?” 卫烬思索了半晌,决定先去见一见这个挑衅之人再说。 “带我去见他!” “少东家,他现在书局后面办公之处歇息着。他扬言道,如果少东家不答应要求的话,他就不走了!” 阿大的话倒是让卫烬来了兴趣,赵家派来的人究竟是怎样的人,竟会如此的无赖?不答应就不走? 然而,卫烬却是换了个思路,这似乎是赵家求饶的信号!因为如果赵家能够有绝大的底气的话,是不会来此威胁卫烬的额,或者说也不会派人说出,如果卫烬不答应的话,就赖在这里不走的言语。 “是了,他们之前已经明白过来这件事的重要性了,否则的话也不会这么说!” 之前卫烬让人在整个西宁镇宣传《红楼梦》,已经取得了极好的效果,否则的话,今日《红楼梦》开卖,也不会如此的顺利。 “原来是赵勇啊!” 卫烬来到办公区域,见到了赵家之人。不过,此人却是让他感到有些意外。当初相争,这个赵勇就在其中。身为赵家主事,亲自带来了几百两银子,以招揽自己。这一件事,卫烬还记得真真切切。 只是,卫烬没有想到的是,赵勇会掺和进来。 “卫公子,主上的命令,我不得不从啊!” 赵勇自然是看见了卫烬,当下心中叫苦不迭。他是知道卫烬入赘了霍家的,但并不知晓,卫烬就是霍家的少东家,也不知道此刻就在霍家书局。 两人虽然有着一面之交,但毕竟是熟悉的面孔,一时之间,不论是卫烬还是赵勇,都感到有些不自在。 “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卫烬笑了笑,他理解赵勇身为贱籍的苦衷,毕竟他的主人是赵家的家主,“说吧,赵家家主赵胤,派遣你过来究竟为了什么事情?总不能就这么威胁一两句吧?” “卫烬公子果真是名不虚传,先前的那些七步成诗,百步穿杨,我本是不信的,现在看来,的确如此了!”赵勇听说过卫烬到了霍家之后所做的事情,不过他没有亲眼见到,自然对这些心存疑惑,“我家家主过来,让我跟您说一声,如果你愿意将《红楼梦》版权,卖给我们赵家,那么我们赵家将会拿出一部分分红,返利给霍家,这番办法如何?” “如果,这么斗下去的话,西宁书会的成员客流量必然大大减少,到时候一些书局,也必然会破釜沉舟。如果真要发生这种事情的话,想必霍家书局也不会好过的。” 赵勇说的这一番话,包括其中的利害关系,卫烬自然想过。如果霍家书局,现在讲西宁书会的成员书局逼到绝境的话,这些书局,必然会团结起来,共同对抗。或者说,模仿霍家书局的模式,进行自我发行小说类书籍。 暂且不说那些书籍将会是怎样的质量,但是依靠着整个西宁书会的强大推销手段,哪怕是最差劲的书籍,也能够被推销出去,也可以出现热卖的场景。 这种情况,卫烬自然考虑过。然而,卫烬可不是个善茬,他要做的,就是要将西宁书会逼到绝境。否则的话,今日一旦妥协,将来再想收拾他们,那可就晚了! “赵勇,你也须知我的出身,寒门子弟,不知道让多少富家之人忌惮。他们忌惮,并不是我的才情,而是我所代表的的寒门利益。因为,一旦我将来真的走进了青云风华榜,那么世家与寒门之间的某种接线,将会被打破。” 卫烬所说的界限,便是因为六籍制度,所导致的门阀差距。因为卫烬代表的是寒门,而赵家身为王族之后,代表的则是士籍与商籍。如果这一场悄无声息的争斗,最终以霍家胜利,或者说是或家属及赢了,那么就代表着卫烬赢了,更深一层次的,那就是卫烬代表的寒门,打败了整个士籍或者商籍。 与其说这是两家的商业之争,倒不如说这是门阀之战。谁输谁赢,到最后都很难拿捏。哪怕是其中一方胜利了,其所付出的代价,也是难以想象的。 这些道理,卫烬很清楚,但他又不得不这么做。因为这不仅仅是他个人的荣辱,而是整个寒门子弟的荣辱。尽管,他现在还只是一个人,并没有并肩作战的伙伴,可在他心里,万千的寒门子弟,都是他的后盾。 因此,卫烬对于赵勇所说的后果,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会迎难而上。 “一样的模式,在霍家书局能够获得成功,在西宁书会的那些成员书局,未必可行!”卫烬语重心长的说道,“赵勇,回去告诉赵胤,这件事本该能够很好的解决,奈何我已经被你们逼得没有退路了。我也不管你们的幕后黑手,是谁在操纵着这一切,身为寒门子弟的我,必须维护自己的尊严!” 卫烬将“尊严”两个字说得很重。实际上,自从他入赘了霍家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在围绕着门阀之见所展开的。不管是七步成诗,还是后来的百步穿杨,亦或者是在各个文会之上大放异彩,其中多多少少都会有门阀之见的影子。 “如果,我们大家能够相安无事,放下这种门阀之见,将来共同征战青云风华榜,相信一定有绝佳的成绩的。” 卫烬所指的大家,则是一众士籍子弟、商籍子弟。这其中包括诸如燕阳书、许继、周亚轩等人,也包括柳侠、西门擎一类。 事实上,众多富家公子的才气,卫烬是非常欣赏的。哪怕是与他们勾心斗角,卫烬也能够非常钦佩的。 奈何,门阀之见太深,已经让众多公子与他产生了莫大的隔阂。尽管柳侠等人会与他亲近,但这背后,究竟是怎么样的,卫烬不敢想,也不愿意想。 他只是知道,将来大家同朝为官,快活人生,这些门阀之见,必须得放下。不然的话,一直相斗下去,只能是两败俱伤! 第七十章 和解 赵勇不能代表赵家,因此,当他听到卫烬所说,便是不由得陷入了沉思。半晌之后,方才开口:“既然卫公子这么说,那我也没有别的话了。于我个人看来,这一场纷争,起因就是你口中的门阀之见。” 这倒是一句公道话,卫烬点了点头,便是不再说什么。他已经将自己想要表达的信息,传递给赵勇了。如果想要让我卫烬收手,答应赵家的要求后,那么以赵家为代表的众多世家,就必须放下门阀之见,而且还要有所表示。 卫烬不怕赵家反悔,他心里清楚,这种事情一旦赵家反悔的话,那么其结果对赵家来说,将百害而无一利! 这般风云变化,自然逃不过霍家霍畅的眼睛。 “卫烬,你这番做法,难道想置霍家书局于万劫不复之地吗?” 晚间的时候,卫烬刚一回到霍家,就被霍畅抓住,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 “一旦西宁书会破釜沉舟,你该如何应对?” 卫烬并不想理会霍畅,他知道这幕后黑手,有着霍畅一份子。但,眼下他又不得不给出一个解释,否则的话,霍畅必然会纠缠不休。 “二叔,只有自己实力强了,才能要求别人做什么!赵家所把持的西宁书会,不过是徒有虚名,他们前来霍家书局下达威胁,不过是纸老虎。” 卫烬将事实讲了出来,这并不是他的猜测,而是有所根据的。若是不然,他也不会对赵勇说出那番话。 “更何况,我说的也都是事实,西宁书会与赵家之人,之所以处处针对于霍家书局,有很大的概率是因为门阀之见造成的。若是他们能够放下这等偏见,莫说是《红楼梦》的版权,就是将来我再写出什么小说类的书籍,我也会出售给他们的。” 这一番话语,直接将霍畅的接下来问题给憋了回去。或者说,这就相当于卫烬在告诉霍畅,这一场纷争的本质原因,自己已经找到,到时候对症下药即可。 “你……”听着卫烬的话,霍畅神色一变,扭头回到了自己的屋子中。 当日晚间,一家人用餐,也自然是不欢而散。霍家书局的事情,已经在整个霍家里引起了轩然大波,很多人都认为卫烬这是在挑衅整个士族阶层,对他进行了批判;亦有人认为,卫烬这么做,是在维护霍家书局的地位,对他表示了支持。 只是,作为家主的霍烈,并没有当场表态,这让卫烬有些疑惑,或者说他在怀疑自己这么做,会不会惹怒霍烈。 “霍家书局终究是不能继续亏损下去了,至于今天向赵家提出的事情,那也只能看赵家家主赵胤的决策了。” 卫烬不是赵胤,自然不清楚赵胤心中所想。但至少,他明白自己的想法,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而是一个阶层,乃至是两三个阶层的事情。 西宁镇的风云,说变就变。曾经人来人往的各大书局门口,在九月二十一日这一天,无一例外的,变得冷冷清清。 “今日的客人,都去了霍家书局。据说,霍家书局又是将《红楼梦》更新了五卷!” “可恶,上面的人,也不替咱们解决这个问题。这白花花的银两,怎么能让霍家书局赚了去?” “据说,《红楼梦》是由卫烬写的。此人真的是一个天才,不仅仅诗词之道绝佳,没曾想到还会小说这一行。与之前那些公子相比,他便是当今时代众多年轻人的楷模!” 西宁镇上,很多人都在私下里讨论着卫烬,大部分人是在赞赏,也有一些人不屑。 “不过是个寒门子弟的人,就算将来走上了官场,他又能有什么出息呢?” “很多世家之人,对于卫烬都是不屑一顾的。但是,他的才情,确实被众多世家所看重。这是一种矛盾,既想招揽,又害怕。” 这些议论,卫烬自然不会去注意的。 九月二十一日,正午时分。 霍家书局后堂办公区域内,赵勇再次出现。 此刻,卫烬坐在那里品着茶,看着书。对于赵勇的来意,他大概能够猜得出来。 《红楼梦》又出版了五卷,今日的情形,已经让一些书局坐不住了。尽管此前赵家派遣赵勇,发出了威胁言语,然而,这威胁显然不能够出现。 “赵胤家主,同意了公子的请求!” 赵勇发出了声音,这是一个结论,也是一种宣告。 “既然如此,那我便讲出我的条件!依旧是那么个原则,有钱打架一起赚,何必磕磕碰碰的呢!” “两家和解自然是不错的,只是,你的条件又是什么?” 赵勇发问。在此之前,他不过是个传递消息的人,但现在他更关注卫烬的态度。因为,一旦卫烬提出苛刻的条件,极有可能导致西宁书会或者说是赵家反悔。那么这样子一来,卫烬所提出的和解,将会被打破。 “版权依旧是在我手中,但我可以按照分成利润来进行分配。”卫烬提出了看法,“我知道,你是赵家的代表人物,尽管只是个主事,但也有着一定的决定权。简单来说,你们可以发行或者售卖《红楼梦》,但我要按照一成的利润进行分配。” 赵勇不是个傻子,卫烬这番话自然听得明白。版权仍旧归属于卫烬,但是卫烬要从别的书局售卖《红楼梦》所得的利润中,抽出一部分。实际上,就相当于缴纳税收的样子。 “不然的话,我将《红楼梦》全部版权卖给你赵家,那么结果就是,我霍家书局不是被饿死,就是被真正地赶出西宁镇。” 卫烬点出了实质,他要的是和解,而不是被抛弃。 “这一件事,我代替主人答应了。” 赵勇点了点头,便是告辞了。 果真如同他所说的那般,直到晚间时候,赵家传来消息,表示愿意接受卫烬的条件。 这是卫烬意料之中的事情,之后的日子,他便是安排了一部分《红楼梦》售卖给了西宁书会。这自然是后话,不必多说。 第一章 模拟考试 秋后的西宁镇,越发地肃杀,整个镇子上,都充满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头。 “几个月前,诸多世家都嫌弃卫烬,如今却将其奉若上宾。这之中的反差,实在是让人无法接受。然而,这又是必然的结果。寒门子弟,自从今日以后,再也不用受他人的白眼了。” “他的才学,不下于西宁镇上的任何一个公子,文名更是远远的传播到其他镇子了。遥想当初,莫文洛于官学文会上放出求败的言语,现在看来,卫烬迟早会击败他的。” 十一月份的街头,比之以往更加热闹。今日,不同于寻常。 早在七天之前,整个西宁镇的学校,不论是书院还是私学,在学政李鸣秋的主持下,举办了一场秋闱模拟考试。 今日,正是这模拟考试的结果公布之日。 士学司的府衙前,此刻已经是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所有人都在期待着。 “一共考了三门,文科、理科和兵科之中的部分内容!”柳侠有些紧张,时不时地抬眼望向紧闭着的士学司府衙大门,“卫烬,你老实跟我说,你究竟扣了多少分?” “虽然我与夫子对过答案,但是我也不能确定我的答案就是对的啊!”卫烬笑了笑,自从考试结束之后,柳侠便是一直在问着自己这个问题,“你这是有多想超越我?” 现在的霍家私学,自从卫烬与赵家达成和解之后,赵家便是作出了行动,自己放下了门阀之见。久而久之,很多世家也跟着这么做了,霍家私学中再也找不出对卫烬有成见的人了。哪怕是当初与卫烬有所冲突的关啸天、关缔才父子,也不再为难卫烬了。 这是卫烬的胜利,也自然是寒门子弟的胜利。 不过,现在所有人都以卫烬为目标,期待着有朝一日能够超过他。毕竟,在此之前的诸多文会上,不论是七步成诗,还是百步穿杨,都给众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这一点,也给了卫烬压力,现在的他,除了偶尔会去处理霍家书局的事情以外,其他时间便是一心扑在了学习上。 “我听闻你一直在打听着上官云飞这个人物,可曾有所结果?” 官学文会的榜首是上官云飞,这一件事是整个西宁镇都知晓的。排名在第二的卫烬,自然是十分地关注此人。然而,打听来打听去,此人的行踪没有任何的消息,哪怕是背景也毫无进展。 “西宁镇秋闱模拟考试,首名上官云飞,总分两百七十五分!” 卫烬与柳侠正聊着有关上官云飞的事情,士学司府衙大门便是打开了,旋即从其中走出数人,其中一名身材高大,手握榜单,高声宣读着众多学子的成绩。 所有人都听得真切,第一名是上官云飞,而不是卫烬。 “上官云飞究竟是谁?名不见经传,无人知晓的一个人物,上一次就出现在了官学文会榜的榜首位置,这一次又是出现在了模拟考试的榜首,难道他要一直压着我们西宁镇的众多学子不成吗?” 很多人都在猜测上官云飞的身份,然而并没有人能够解答出来。西宁镇上的诸多世家,虽然也有上官世家一族,但并没有哪位公子名叫上官云飞的。这是最让人怀疑的,哪怕是卫烬让霍云帮忙,也没有任何的实质性消息。 现在更是如此,上官云飞已然是整个西宁镇最优秀的那名学子了。 “他究竟是谁?竟然有如此的才华,超过了卫烬,力压诸多学子?” “神龙见首不见尾,各个私学之中没有这号人物,官学白鹭书院也没有听说过此人?他究竟是谁?” 卫烬的神色很不好看,这个上官云飞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西宁镇秋闱模拟考试,第二名卫烬,总分两百七十三分!” “卫烬与上官云飞就差了两分,可这两份在我们看来,那简直就像是不可逾越的鸿沟一般。” “两百七十三分,这也就意味着三门科目的平均分是九十一分,他是如何做到的?” 很多人都在惊讶,包括柳侠也是眼神恨恨地盯着卫烬。 上官云飞毕竟是个不出名的人物,虽然两次榜首,然而人们对他的认知并不够,因此也就不怎么去关注。反之,卫烬却不一样。身为寒门子弟,能够考得这么高,力压诸多世家公子一头,这可是绝无仅有的。 当然,大多数人投来的目光并不是艳羡,而是敬佩。此前,卫烬以一己之力,调节了自己与诸多世家的根本矛盾,此等才华,自然不可小觑。 “西宁镇秋闱模拟考试,第三名西门擎,总分两百七十二分!” 又是一阵高声,这一次是西门擎的成绩。士学司府衙前所有的学子,听到这个消息后,纷纷将目光投向了西门擎的方向。 众人皆知,卫烬与西门擎之间曾经有一次交手,那一次还是因为莫文洛的出手相助,西门擎才赢了卫烬的。只不过后来,西门擎主动认输的。 “两个人就差一分,这是巧合,还是故意的?不过,哪怕是这一份,也说明了西门擎和卫烬之间是存在差距的。” “西门擎,曾经风华绝代的公子,若是没有卫烬的出现,也许会是比上官云飞更为厉害的人物。” “两人不相上下,不论是诗词方面,还是武艺方面,亦或者是兵法谋略上。然而,卫烬之所以能够强于西门擎,大概是因为那一番心境吧!” 再次有很多人将卫烬和西门擎做了比较,一些人认为卫烬强于西门擎,亦有一些人认为,卫烬只不过是侥幸,毕竟两人的差距只不过是一分而已。 “看来你今日之后,又是出了一个风头!” 柳侠有些紧张,有话没话地跟卫烬说着。 “西宁镇秋闱模拟考试,第四名柳侠,总分两百七十一分!” “柳侠?那个柳家的纨绔公子,就是那个经常和卫烬混在一起的吗?他,竟然和西门擎是一个档次?虽然曾经听说过他的名字,但总觉得他没有什么才华!” 一些人的议论,让柳侠脸色十分的不好看。 “以前别人都喜欢叫你柳四郎,现在可以叫你柳三郎了!” 第二章 青藤宴 柳侠曾经因为一次考试,排名第四,而被人称之为柳四郎。但如今,他虽然也同样排名第四,可是却和第三名西门擎不相上下,同一分数。这不是柳三郎,又是什么? “卫烬,你这就是磕碜我!”柳侠有些哭笑不得,自己跟西门擎一样的分数,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 “你曾经不如西门擎,现在却是与他处在同一起点,这只能说明你的实力有所进步了,或者是他有所退步了。但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我都认为你是属于前者。”卫烬鼓励着柳侠,读书人就应该争相前进,不去做些虚伪之事,“如果你假以时日,努力之后,也许就能超过我了。” 超过卫烬,是现在西宁镇上绝大多数学子的目标,此刻这句话却是从卫烬自己口中说了出来,听在柳侠心中,更是掀起了一阵激昂的斗志。 分数一个接着一个的报着,各个学子也很快知晓了自己的排名,许多人都在叹息,也有许多人面露欣喜。 “这一次考试,没有考出自己心仪的成绩,实在是心情不怎么舒服啊!” “好在,这只是一场模拟考试,并不是真正的秋闱测试。如果秋闱测试中,考出这样的成绩,莫说一阵羞愧,恐怕我连回家见我的内人,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若是能够在秋闱之中,得到这么高的分数,我便是死也瞑目了。” 秋闱乃是一场科举选拔的测试,中得前三十三名的人,就能够在次年九月一日前往县学读书了。 县学之中的课程,比之镇子上的私学、官学,更为丰富。此外,在县学之中,有很大的概率,接触到真正的官场。 但若是在秋闱之中不能得中前三十三名,那么可以等到来年春天的春闱补考。相比较而言,众多学子还是希望能够一次性进入县学。 “众多学子,今日模拟考试放榜之后,天水县上官家,将会在西宁镇如家酒楼摆下盛宴——青藤宴,宴请前三十三名的学子!” “青藤宴?” 士学司府衙前的所有学子,都有些惊呆了。 所谓青藤宴,是一个世家,专门宴请优秀学子的宴会称呼。 但问题不是这个,而是此次邀请的世家,竟然是天水县的上官世家。 “这和往常的惯例有些不符吧?依照旧日的做法,应当是有西宁镇本地的世家来做这一件事,以表示对学子们的鼓励。可西宁镇并不是天水县的辖地,天水县掺和进来要做什么?” 大周王朝的凉州,氛围武威、扶风等郡城,其中扶风郡下辖宁远县、天水县和扶长县,其中卫烬所在的西宁镇,属于宁远县。换言之,天水县相对于西宁镇本土的居民来说,是属于外地的。 所有人都怀有疑惑,这个上官世家,为什么要前来西宁镇掺和这么一脚? “天水县也有一个上官世家,这个上官云飞,会不会是天水县的人,而不是西宁镇上的?” 众人虽然有疑惑,但是卫烬的疑惑却是更大。他已经让人把整个西宁镇都查了个遍,可就是没有上官云飞的踪影。如此说来的话,这个上官云飞很有可能不在西宁镇。 现在听着士学司门口之人的言语,卫烬有理由相信,这个上官云飞很有可能就是天水县上官世家的公子。 至于他为什么要前来西宁镇参加模拟考试,这个问题,恐怕只有他自己知晓。 “你是排名第二的学子,理当是有资格参与这一场青藤宴的。若是心存疑惑,到时候问一问不就知道了吗?” 柳侠看出了卫烬的心思,便是直接替卫烬出了主意。 “或者说,你可以去一趟天水县暗访一下!” 第三章 暗访 这是柳侠的建议,听在卫烬的耳中,却又是另外一番想法。 “要不,你明天就跟我去一趟天水县可好?” 卫烬一直在猜测着,那个上官云飞,有着极大可能是天水县上官世家的公子。如果真的是这样子的话,他倒是有机会去找一下莫文洛的。 “你当真要去?” 柳侠有些诧异,他刚刚只不过是随口一说,自己并没有真正的做好要前往天水县的准备。不过,卫烬的话说到这里,柳侠却又是有些兴趣了,他也在猜测着,这个上官云飞,会不会就在天水县的上官世家之中。 士学司的官员,又是安排了许多事请,众多学子听完之后,便是各自回去了。 柳侠与卫烬,也是一道分开,卫烬直接往霍家而去。 “卫公子,真是恭喜你,今日模拟考试放榜,名列第二名啊!”刚一到家,霍云便是迎了上来,对卫烬表示恭贺。 “家中已经摆下了酒宴,庆贺公子取得如此让人骄傲的成绩。” “多谢了!”卫烬闻言,点了点头,客气了几句,“自从霍家书局那一系列事情之后,却是没有这么好好的庆祝了!” 如同霍云所说的那样,今日的午宴极为丰盛,至少比起平常来,要丰盛得多。 席间,卫烬将自己要前往天水县的想法讲了出来:“岳父大人,听闻天水县出了个上官云飞,此人实力强悍,我想以游学之名,前往天水县!” “上官云飞?就是那个连续两次,占据榜单第一名的公子?” 霍烈脸上没有丝毫的意外,他仿佛料定了卫烬会要求这般事情一样。 “你这么说,我倒是知晓了,眼下正好有个机会。霍家私学,要派遣一部分学子,前往天水县进行画道方面的切磋!” 这是在暗示卫烬,可以自己报名前往,借此机会,与天水县的诸多学子,进行一番切磋。 “既然如此,那我便收拾之后,就去往天水县了!” 第四章 清谈所 凉州的天水县,距离宁远县的路程本是不远,依照道理讲,车马而行一天就能够抵达。然而,今年的雨季不知为何,来的如此快,道路泥泞,以至于卫烬与一众游学团的学子,不得不在路上耽搁了几天。 直至十一月二十五日,一行人方才抵达天水县的天水酒楼。 “明日,天水官学将会在这里,与我们众多学子切磋画道技艺。今日大家好生休息,以养足精神,面对明天的比赛。” 这其实是一种游学形式,至于比赛的结果,自然是不怎么重要的。卫烬虽然也报名了,但他的任务,并不是参与画道比赛,而是要去上官世家寻访上官云飞,以及拜访一下莫文洛。 “卫烬,今日劳累,休息一下午,晚间时刻去哪里打听上官云飞?” 上官云飞并不出名,甚至是在民众之中几乎听到他的任何消息。在西宁镇是这个样子的,到了天水县也依旧是这番情况 “我听闻天水县的清谈所名人遍地,其中不仅有当今的王侯之子光顾,还有普通学子。若是往大了讲,三教九流,无所不含。去往那里的话,也许能够打听得出有关于上官云飞的下落。” 清谈所,天水县有名的一个机构,相当于一处社团分会之类的组织。比之青楼,更具有高雅性质。在大周王朝,不论是出将入相的达官贵人,还是社会贤达,亦或者是市井小民,都愿意去清谈所了解当今天下局势。 不错,这一处组织,以清谈之名,进行讨论天下大势。 “西宁镇是个小地方,比不上天水县这么大,因此是不设置清谈所的。但是,如果去了县城宁远县,却又是另外一说。既然你提到了清谈所,我们就前往一探究竟!”柳侠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卫烬的提议。 当下,两人休息了一阵时间,与领队交代了一些事情后,便是往清谈所而去。 天水县的清谈所,坐落在整个县城的中心,从住处走了半个时辰的路,在指引之下,柳侠与卫烬很快就到了 “听闻上官世家要在西宁镇招募新一代的学子,以期能够参与青云风华榜榜首争夺战。所以在西宁镇设下了青藤宴,那一次宴会,有许多学子没有出席,其中包括排名在第二名的霍家私学学子卫烬。” “上官世家的大公子,一向不喜欢抛头露面,但是却去往了西宁镇参加考试,连着两次都是榜首。据说,西宁镇的众多学子,对于上官云飞充斥着极端不满。” 刚一到清谈所门口,卫烬就听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这倒是让他本有些意外,原本得到的信息,是天水县也同样无人知晓上官云飞的。可是现在看来,倒是有些人知道的。 不过,这也证实了卫烬的猜想,上官云飞果真是天水县上官世家的公子,如此一来,便是能够合理的解释,所有发生的事情了。 “他果真是上官世家的公子,如此一来,其深厚的家底,必然能够支持他夺得首榜首名!” 柳侠脸色很不好看,与卫烬一样,这个消息并不是那么的让人愉快。 “呦,这是西宁镇的卫烬吗?” 正当卫烬要走进清谈所确切了解消息的时候,清谈所门口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卫烬循声望过去,旋即眉开眼笑道:“原来是莫文洛公子,幸会幸会!” 第五章 虎崽子 来人不是别的,正是之前在西宁镇官学文会之上与卫烬交手的莫文洛。此刻,莫文洛脸上挂着笑容,往卫烬身边走来:“我正打算前往西宁镇找你,你却是自己跑过来了!” 卫烬与莫文洛之间,曾经有所约定,要在兵科之上一决胜负。现在看来,似乎是快要到了约定的时间。 尽管,两人不曾具体定下日子,但是彼此之间是经常有所通信联络的。两个人都希望,要尽早的分个高低,以免将来出现什么共同的对手。 “你们两个人,倒是有些意思。兵科之上,誓要见识个高低,不妨就定在了秋闱之后吧?” 柳侠笑了笑,他是不渴望自己能够和莫文洛之间有交手的机会,毕竟他是整个兵科力压凉州扶风郡天水县和宁愿选的人,更是与北梁梁羽飞相提并论。 “这个自然不必担心,只要卫公子说一声,我便能够随时随地安排!” 莫文洛拒绝了柳侠,这毕竟是他与卫烬之间的事情,并不需要外人插手。这种想法,卫烬自然能够猜测得到:“这种约定,须得等待一个时机,时机若是成熟了,那便是一切都好说。时机若是不成熟,哪怕是强行比试,也恐怕不欢而散!” “卫公子说得在理,今日既然在这清谈所之前偶遇,不妨我们一同进去拜访一些社会名流?” 莫文洛点了点头,并向卫烬发出了邀请,他今日前来清谈所,是为了拜访一位极其有名声的人物。此刻偶遇卫烬,这等引荐拉拢的心思,也自然暗藏于其中。 对于卫烬在西宁镇上所做的事情,莫文洛就算不是一清二楚的,也是了解了十之八九。这并非听人说起的,而是实际调查过的。 上一次莫文洛前往西宁镇,本是趁着家人拜访镇使县丞的机会,就是要前往白鹭书院调查一些西宁镇学子的情况的。这其中,就包括卫烬,只不过卫烬当时并不知晓罢了。 直至后来,卫烬才在一次打听消息的过程中,才听到这种说法。当然,卫烬是相信的,毕竟青云风华榜最终的名额争夺,都是十分的严苛的,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只有确切的了解对手,才能知晓对手的下一步棋将会怎么做。 “莫公子,你先请吧!”卫烬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拒绝他的邀请,“我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为了打听上官云飞的情况!” “上官云飞?你打听那个虎崽子干嘛?” 莫文洛有些诧异,他是知晓上官云飞的,但是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 “我知道了,你是要跟他提前比试一番是吧?那个虎崽子就是没事干,到处地方去考试的。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扶风郡里面,还真的没有人能够打败他。” 他盯着卫烬,不断地摇头,显然是在告诉卫烬,上官云飞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好对付。或者换句话说,上官云飞的实力,绝非一般人所能够想象的。 “他在天水县极为低调,若不是公子圈内的人,是不知晓他的。”莫文洛的神色有些凝重,作为对手,他本可以不用向卫烬透露这些东西的,“我们都叫他虎崽子,是因为他事事都争先恐后。尽管他在兵科之上不如我,但是在不久之后,也许会达到我的水平。” 听到这里,卫烬就有些明白过来了,这个上官云飞,恐怕是个争强好胜之人。尽管为人低调,但并不能够掩饰他这般的性格。这种性格,与他的绰号“虎崽子”,倒是有些相匹配的。 “你七步成诗和百步穿杨的事情,不光是在西宁镇上传遍了,也自然是在天水县传播开来了。那上官云飞为了能够力压你一头,故而前往了西宁镇。只是没想到的是,他的实力竟是如此的强悍,不光是官学文会拿到了榜首的位置,这一次的模拟考试,也是第一名。” “多谢莫公子,既然如此,那我便心里有数了!”卫烬点了点头,“请,公子既然请我拜访名流,盛情难却!” 第六章 红颜薄命 卫烬这番话,便是答应了莫文洛,当下一行人在清谈所看门人的引领下,走进了其中。 “荆州的战事,不知道进行的怎么样了?东吴与北梁,几乎每年这个时候,都要为了江夏郡大打出手,也不知道两国酒精为了什么?” “扬州的合肥郡,已经被东吴围困了半年之久,那是一座坚城,守城的将军宁死不降。据说,再过几个月,那城中的粮草就要被耗尽,东吴恐怕要进行屠城了!” “唯有我大周王朝,坐享安稳,各处边疆,不曾发生什么战事。歌舞升平的年代,最是文人所喜爱的。” 一走进清谈所,卫烬与柳侠,便是听到一众人畅谈着天下大事。这番言语,不禁引得卫烬暗中发笑。怪不得,这里叫做清谈所,这些人所说的话,一听就是没有什么见识的评论。要么是直接照搬文武报上所记录的事情,要么是没有根据的推测。 显然,这个地方“清谈”之名,名副其实。 “卫公子,他们都是本地官学的学子,虽然喜欢舞文弄墨,但却心不在焉,一心想要通过一战成名的方式步入朝廷官场!” 莫文洛似是看出了卫烬的心思,便是朝着他作出了解释。听到这里,卫烬就有些明白过来。所谓清谈所,三教九流的人都有,虽然身份不同,但是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要通过“惊天”的言语,博得大众的眼球。 这倒是有些像自己前世之中某一类人的炒作,对于这种行为,卫烬表示不齿。 “还好,我们西宁镇没有这等地方,若是有的话,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进去,乱说一通!”柳侠也表示了不屑,清谈所真是真么人都有,就是没有一些靠谱的人,“莫公子,你要拜访的那位名流,难道就是这样的人物?” “这倒不是!”莫文洛呵呵一笑,便是走上了通往第二层楼的楼梯,“清谈所也是分区域的,这楼层越往上,住的人也就越有名气。我今天带你们要拜访的,是天水县上一届青云风华榜的首名何惜谋!” “何惜谋?” 听到这三个字,卫烬与柳侠的脸上,旋即流露出一丝的古怪之色。 “就是那个双腿不能动弹,终生以轮椅代步的天才?” 曾经有高深的相师预言过,大周王朝自从大统十年开始,将有三十年的辉煌时期。这其中,将会有各处天才出世,彼此在一方领域中称雄…… 这自然是一派胡言,本是不可信的。然而,今日卫烬却又是不得不选择相信了。先是西宁镇的西门擎等人,卫烬与之交手,确实感到这些人担当得起天才之名;再就是自己眼前的莫文洛,其兵科上的天赋,就算自己有着前世的知识相辅助,也未必能够胜得过。 现在,又是听说了这个何惜谋,一个以轮椅代步的强人,虽然名声没有传播的很广,但是身残志坚,这份执着,足以让人敬佩。 更何况,青云风华榜的榜首,尽管是上一代的,其真才实学,自然不可小觑。 当下,卫烬与柳侠,便是快走了几步,紧跟着莫文洛来到了一处房间前。 青灰色的门边框,上面挂着些许书画,显然屋中的主人,是个爱好文艺之人。那书画上的一些题注,多多少少有些韵律,显然是一首诗词,卫烬仔细一读,便是能够反应过来,何惜谋的诗词水平。 “几位公子,请进吧!” 须臾时间,房间大门打开,一名男子坐在轮椅上,双手推动着自己的轮子,缓缓而来。 “莫公子,这几位是?” 卫烬与柳侠,是头一次见到何惜谋,何惜谋也同样是第一次见到两人。当下,莫文洛便是做了一些介绍。 “今日前来,主要是来看望一下何公子,只是巧合,在路上遇见了柳侠和卫烬。” “我虽然待在这里,足不出户,但是卫烬的名声我倒是清楚的。你的经历与我有些相似,我虽然不是寒门子弟,但我能够理解你的艰辛。” 这番话,卫烬自然能够明白,一个身残志坚,最终取得青云风华榜县榜榜首,其中付出的努力,绝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得到的。这就像卫烬一般,从寒门走出,凭借自己的努力,使得整个西宁镇的世家,都认可了自己,这其中的艰辛,也不是寻常人能够明白的。 “何公子过奖了!”卫烬拱手,“听闻何公子的名声,心中一直是很敬佩,如今有幸能够见到何公子一面,除了机缘之外,便是巧合了!” “是啊!” 柳侠也顺着卫烬的话说了下去,他们能够见到何惜谋,确实是一种巧合。 当下,几人便是就青云风华榜所考察的内容交流起来。这一番下来,卫烬倒是觉得自己答应莫文洛,是对的。不然的话,他也不能了解到更多关于青云风华榜的内容。尽管,许多东西,他在这之前已经知晓,但那毕竟是镇榜的事情。 至于将来的县榜,那却又是另外一说。 “我在来的时候,听闻外面传说,东吴与北梁,近期的战争形势,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不知道何公子,对于这一件事,有什么看法?” 卫烬虽然不齿那些在清谈所混日子的人员,但是他们所传递出来的事情或者说是某方面的消息,还是需要注意一下的。毕竟,这是天下局势,很多时候,都会成为青云风华榜,或者是科举考试的考题。 “大周王朝的主和派,并不能一直占据上风,随着时间的推移,主战的一方,将来也会登上历史舞台。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必然发生。所以,对于此,我无法去评价东吴和北梁之间的战争。” 何惜谋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显然他与那些只会嘴巴说说的读书人,有着天壤之别。 当下,卫烬与柳侠也不做停留,便是随同莫文洛,与何惜谋做了告别。 “今日谈到了虎崽子上官云飞,从何惜谋的言语中,我能够听得出,上官云飞的弱点在哪?” 离开清谈所,与莫文洛告别后,卫烬对柳侠说道。 “上官云飞有一名原配的妻子,只可惜天不假年,红颜薄命啊!” 第七章 心灰尽 柳侠闻听卫烬所说,不禁点了点头,关于上官云飞的事情,今日他也是打听到了一些。 “我大概知道,该怎么去将上官云飞邀约出来了。” 卫烬从莫文洛那里了解过,上官云飞虽然在众多公子之中争强好胜,但却从不争先恐后,换言之,此人做事为人可以说是异常的低调。这也是西宁镇诸多人不认识上官云飞的原因,也是他名声没有传播开来的根本原因。 当然,此人还有一个癖好,那就是从不主动与人对垒。卫烬此番前来天水县,可不仅仅是为了打听上官云飞,他要堂堂正正的约战此人。这是卫烬自从考入霍家私学以来的第一次,但绝不会是唯一的一次。 作为寒门子弟,想要融入世家公子这个大环境圈里,卫烬就必须和众多公子一样,有着张扬疯狂的个性。 “你该当怎么做?”对于卫烬的变化,柳侠一点也不感到奇怪,实际上自从当初霍家书局事件以来,众多世家对于卫烬的认可度已经大大提高了,这其中自然包括柳家。 尽管,此前柳家对于卫烬的态度是支持的,但那仅仅是因为柳侠的关系。 听着柳侠的问话,卫烬却并没有作答,只顾着低头走路。见此情景,柳侠明白,恐怕明天一大早,卫烬要搞个大事情出来,说不定又得上文武报。否则的话,事情不大,又怎么能够吸引上官云飞,使他主动接受卫烬的邀约呢? 果真是如同柳侠所想的,次日一大早,天水县的城门之处,便是聚集了一大批文人才士。城门旁边的砖墙上,一张门框大小的宣纸上,写着一首词,它的每个字,都足有一人拳头那么大。 这番情景,自然是吸引了许多人驻足在这里品味与欣赏。 “这是西宁镇卫烬所写的一首词,你们读读看,真是感觉红颜薄命,悲从心中来啊!” “丈夫对于妻子的深思,恐怕世人所写的诗词,没有能够超越这首的了。” “咦,这倒是有些不对,怎么感觉这首词是在影射某个人或者是某些事情?我想起来了,上官云飞的妻子过世的时候,就曾经写过类似情感的诗词。” 卫烬与柳侠的住处,距离此处城门并不远,这一切场景,自然是被柳侠所看到。 “我说卫公子,你这招也太狠了,专门拿人家的痛处做文章。我若是上官云飞,铁定是要恨死你了!” 柳侠撇了撇嘴,不过他倒是敬佩卫烬,能够想出这等办法,逼迫上官云飞出来,也是人才!至少,柳侠自己是想不出来的。 “我若是不这样子,恐怕又得拖延日子了。如果到了十二月初,我不把这一件事给了解了,那么到时候秋闱之事,一旦排名公布,我落后于上官云飞,那便是我心中的魔怔了。再者,若不是上官云飞来西宁镇横插这么两次的话,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实际上,在卫烬的眼中,上官云飞悄无声息的参与西宁镇的两场考试,最终取得头名,就是对他的挑衅。或者说是,对整个西宁镇众多学子的挑衅。既然如此的话,自己也就没必要遮遮掩掩的了,干脆狠下心来,拿人痛处说话。 此时此刻,天水县县城深处的上官家大院书房中,“啪——”的一声传来。书桌前的一名少年,眉头已经皱成了“川”字形。 “这个卫烬,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在少年面前,一张纸上,赫然写着与城门处张贴诗词一模一样的字样:梦江南·心灰尽。 “心灰尽,有发未全僧。风雨消磨生死别,似曾相识只孤檠,情在不能醒!” “摇落后,清吹那堪听。淅沥暗飘金井叶,乍闻风定又钟声,薄福荐倾城!” 少年读完,猛的一下将纸张揉捏成团,扔到了地上。侍立在屋子里的众多仆人,不禁吓了一跳。 眼前的少年,不是别人,正是上官云飞。 “少爷,您这是……” 有胆大的下人,上前略微询问了一番,却是见到了上官云飞阴沉得快滴出水来的面色,便是赶紧打住了。 “你去打听一下,这个卫烬住在哪里?打听到了的话,给他送个帖子去,就说我上官云飞在西乡楼约战他一首词曲,主题:悲妻!” 第八章 西乡楼 几名下人,闻听上官云飞所说,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在他们的印象里,自家的这个小主人,可是十分的低调,从不主动与人约战,今儿个这是怎么了? 其中有一人,小心翼翼的走到屋子中间,将纸团捡了起来。他是个略微认识几个字的下人,刚一打开看了两三行,整个脸色就变得难堪起来。 这是个什么人?竟然敢以这种悲情诗句,来勾搭出自家小主人的伤痛?真是可恶至极! “少爷,您放心。我张三别的不敢保证,找人这方面绝对在行!”这名下人拍着胸脯,似是义愤填膺一般地说道,“这厮欺人太甚,我张三让他在天水县安生不得!” “怎么做,那是本少爷的事情!你,只需把我的意思带到就行!” 张三自然是话里有话的,这一点聪明绝顶的上官云飞岂能听不出。当然,这件事得必须是他自己来解决,不然一旦传扬出去,所有的天水县公子,都会认为他上官云飞害怕了、退缩了! 尽管上官云飞一贯的风格,是低调做人,低调做事,但现在这一首词,恰恰戳在了突然地痛处之上,便是再也无法忍受。 君子有所忍,而有所不忍,这个道理,上官云飞再明白不过了。 卫烬得到上官云飞在西乡楼约战自己这一消息的时候,是在当天的下午。 “果真如同你设想的那般,这个上官云飞的痛处就是这里。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也太毒了,拿人家痛处做文章,怪不得人家如此暴怒。这下好了,西乡楼约战,你们两人之间的碰撞,必定会传遍整个天水县。” 柳侠不知是在向卫烬发牢骚,还是在分析着约战的后果,总之脸色并不怎么好看。或者说,他并不怎么看好卫烬。 “主题是悲妻。这个题目,他上官云飞写诗绝佳的,可你写,万一让霍云知道了,恐怕要闹将起来了!” 上官云飞的妻子是新丧,而卫烬的妻子霍云,迄今为止还未与之完婚。这是悲妻的主题,于上官云飞来说,写相关的诗词最为合适,但是对于卫烬来说,却是极为的不合适。 哪有人在自己的妻子还在人世间的时候,就去写妻子过世的感情呢?这不是咒骂自己的妻子吗? 所以,柳侠做出这等结论,他觉得卫烬是不可能写得出来的。 “你这话说的太过了。若是不然,我今早的那首词,又该当如何解释?” 卫烬笑了笑,他今早让人张贴在城墙上的那首词,本就是思念自己已经去世的妻子的感情。柳侠自然读出了其中的意思,现在却又来说这番话,这倒是有些自相矛盾了。 “那首词……” 柳侠闻言,不禁有些说不出话来,似乎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了。 “约定的时间,定在了明天中午。到时候,天水县整个县城的有名望的公子都会过来,你真的不怕输吗?” 柳侠小心翼翼的询问,他很清楚,如果卫烬这一次约战输了,那就代表着整个西宁镇的学子不如上官云飞。那上官云飞占据着西宁镇的诸多榜首,就都是合情合理的了。 要知道,现在西宁镇上,卫烬的名声可以说是如日中天,众多世家子弟,都是以其作为榜样的。若是这次输了的话,除了意味着西宁镇学子的技不如人,更是卫烬的颜面扫地,从此也难以在西宁镇立足了。更不用说,在这个天水县了。 “他们画道切磋的结果,并不是很让人满意。一些学子,终究是技不如人,被人打败!” 卫烬沉声说道,霍家私学来的游学团,一些学子与天水县官学学子之间画道切磋的结果,已经出来了。当然,结果很难以让人接触。游学团二三十名成员,对阵切磋胜利的,没有几位。 这就意味着,西宁镇在画道这一项,远远不如天水县的。尽管这并没有人会说什么,但给人的感觉,总也不是那么个滋味。 “的确如此,若是你能够胜利,那便是极好的了。一者,可以找回场子,让天水县的诸多学子,不再小瞧我西宁镇;二者,也是给天水县的那些狂妄之人一个教训,西宁镇的学子,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更为重要的是,可以将天水县夺去的头名,以这种方式找回来,也算是洗刷一种耻辱!” 柳侠说这番话的时候,可以用“慷慨激昂”四个字形容。没错,在他眼里,上官云飞两次成为西宁镇考试中的首名,对于西宁镇的学子来说,这无疑是一种耻辱。 实际上,这次游学团前来天水县,与诸多天水县学子切磋画道,本就是有一种愿望在里面,那就是借着这个机会,打压一番天水县的学子,以洗刷上官云飞带给西宁镇的耻辱。尽管,当时很多人并不知道上官云飞究竟是谁家的子弟,但是用猜也能猜得出来,上官云飞并不是西宁镇的人,而距离西宁镇最有可能的上官世家,便是天水县的了。 “西乡楼,注定要在明天约战之后,名扬天水县和西宁镇,乃至是整个扶风郡了!” 柳侠再次叹息,两个顶尖的人物,在此对决。那情景,即便去观看,也能够想象出来,必然是电光火石之间,激烈对碰。 “说起西乡楼,它倒是还有个典故!”卫烬点了点头,“当年西宁镇与天水县,也有两大天才少年,举行对决。他们所约定的地点,正是西乡楼,只是对决结果却让人大感意外。” “双方平局,这的确让人感到很意外,但若说两人的真实水平,却又是可惜了。那之后,两人惺惺相惜,最终一同投笔从戎,却不幸战死沙场!” 这是一则令人悲伤的典故,卫烬之所以会说出这番话来,倒是觉得自己,将来可能跟上官云飞惺惺相惜。 要知道,高手的世界,永远是“求败”两个字。此时此刻,卫烬的心情,倒是有些像当初莫文洛前来官学文会的时候那般。 第九章 等待 次日中午,卫烬带着柳侠来到了西乡楼。 “这一次是上官云飞主动约战卫烬,也不知道谁胜谁负?” “若是依照以往的表现来看,西宁镇官学文会,上官云飞拿到了首名,之后的秋闱模拟考试,他又是获得了榜首。如此成绩,那卫烬就算迎战也是白搭!” “卫烬在西宁镇能够从一介寒门子弟走到今天这个群才领袖的地位,若说没有真才实学,那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昨日城门那一首词,足以见得他诗词的功底,说不得还能与上官云飞平起平坐呢!” 刚一走进西乡楼,卫烬就听到了众多人的议论之声。 卫烬曾经听说过西乡楼的繁华,但眼前的场景,比他想象之中来的更厉害。“繁华”二字已经不能用来形容此地了,唯有“人满为患”才可描述。这大概是因为,今日卫烬与上官云飞的约战,传遍了整个天水县的缘故。 许多学子身着白衣,头戴纶巾,手拿白纸扇,这只在正式场合中才可能出现。卫烬与上官云飞的约战,算不上什么大型比赛,也不够正式,可偏偏就有这些人愿意如此做。当然,这倒是能够侧面反映出这些人,对于今日之事的重视。 “他们是天水县官学的学子!” 柳侠自然也注意到了西乡楼之中,有一部分学子的穿着,足够正式。 这一幕,卫烬也看到了,不过他并不感到意外。上官云飞的实力,它曾听莫文洛说起过,在整个天水县起着领头羊的作用。如果这一次约战输了的话,那么必然会给天水县整个学子圈带来打击的。 西乡楼中这些官学学子,看样子是来给上官云飞打气的。当然,卫烬这一方面也有,他已经看到了游学团的众多学子,站在了另外一侧,不断地朝着卫烬挥手。 卫烬并没有走上前寒暄,而是远远地点了点头作为示意。此时此刻,他并没有多余的想法,只想要去会一会这个上官云飞。毕竟,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身为西宁镇的学子代表,他都必须这么做。 至于是输还是赢,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卫烬现在并不关心了。 西乡楼的一层的正中央,已经被清理出了一大块,留作卫烬与上官云飞比试的空间。在这一块地面上,已经被竖起了两块被白纸蒙上的巨大屏风,到时候,卫烬与上官云飞,就是要当场在屏风之上题写诗词。 此时此刻,除了这一块地面之外,整个西乡楼,不论是一层,还是二层、三层,都已经挤满了人。 卫烬已经到达了比试地点,但,上官云飞并没有出现。 “上官云飞还没有来,难道是未战先却?” “这不可能,上官云飞主动发出的约战,他如果不来,那便是自取其辱,主动承认自己不如卫烬。试想一下,尽管上官云飞很是低调,但是他的那番性格,争强好胜,绝不可能容忍自己退却的。再一个,卫烬当时所写的诗词,已经戳中了上官云飞的痛处,他若是不来,那便是一世英名尽毁!” 很多人都在猜测上官云飞会不会出现,但毫无疑问,所有人都得到了最终的答案。 果真是如同众人所想的那般,半个时辰后,西乡楼的大门处,出现了一道身影。乡 身影的模样,是一名少年,只见他身着黑色长衫,足蹬金丝蓝靴,白皙的面庞上,流露出一丝的憔悴。紧皱的眉头,显示着上官云飞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见过上官公子!” 第十章 采桑子 卫烬向着上官云飞鞠了一躬,旋即抱拳施礼,这一动作,表明卫烬对于上官云飞极为尊重。毕竟,上官云飞的实力摆在那里,卫烬是知晓的。 强者从来只尊重强者,哪怕是卫烬身为寒门子弟,也依旧这么认为。不管寒门出身的学子,有多么的卑微弱小,但是在真才实学面前,从来都不讲究什么身份尊贵。 “卫公子,多礼了!” 上官云飞,同样是抱拳施礼,言语之中,虽然有着诸多的,但也能够听得出其中的尊重。 卫烬尊重上官云飞,与上官云飞尊重卫烬,本质上都是强者之间的礼仪。可以很明显的看得出来,上官云飞并没有因为卫烬排名仅次于他,或者说是因为卫烬的出身,而面带嘲讽之色。 这一场约战,本质上的起因,是因为卫烬戳到了上官云飞的痛处。但深层次的原因,则是卫烬的那首词,激起了上官云飞的争强好胜之心。 “主题是悲妻?” 卫烬的话不多,他做着最后的确认。 “只要和夫妻之间的情感,都行!” 上官云飞的话同样也不多,他指着白色屏风,脸色很是沉重。显然,他对这一场的约战极为重视。 “我已经请来了天水县最有名的诗词评论家许绍,他将会为我们做点评!” 许绍的名声,卫烬也曾听闻过。望着上官云飞挥手示意的方向,果真是在那里站着一名中年男子,满脸的沧桑感,看样子经历颇多。 “开始吧!” 两人再次互相抱拳施礼,旋即便是有小厮呈递上来了文房四宝,今日两人的约战,是要当场作诗词,并且经过评论,再公布最终的结果。 “那是许绍,评判诗词的角度极为公平公正,这一场比赛的输赢,看来很难定!” “你们看,卫烬动手了!” 很多人的目光,都朝向了卫烬的一方。只见得卫烬,用毛笔蘸取了些许墨汁,略微思索之后,就在白色屏风上,写下了几个字:采桑子。 与此同时,一旁的上官云飞,也写下了三个字:将军赋。 “看样子,一首是词,一首是诗。这样子的评判,看来难了!” 远处的许绍,不住地摇头,今日他本是要前来看个热闹的,只是没曾想到,在门口遇见了上官云飞,因此被请来做评判。 “快看,卫烬继续写了!” 一众人的话音落下了,旋即整个西乡楼变得安静了。所有人都在期待,两个人会写出怎样的诗词。 “白衣裳凭朱阑立,凉月趖西。点鬓霜微,岁晏知君归不归?” “残更目断传书雁,尺素还稀。一味相思,准拟相看似旧时。” 片刻之后,卫烬一侧的白色屏风上,便是出现了两行大字,许多人不由得默读起来。 “上官云飞,也写好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所有人都发现,另一侧的上官云飞也停了下来。 “长情莫使空对月,一朝恩仇尽无缺。不言此心旧难忘,故作他人倚天阙。去日英雄多愁暮,昔年娇娘问乌鹊。” “横槛冰河知红颜,岁末春来有飞雀。夜过狐步秋生草,冬至藏秀几多时。泪望征人铁衣归,已是将军三年事!” 听着一些人的议论,卫烬不由得斜着眼望了过去,上官云飞果真是天之骄子,这首诗写的与自己所写的,几乎可以相提并论了。 “许绍大官人,还请您评论一番!” 第十一章 平分秋色 卫烬与上官云飞,异口同声地询问着许绍。 “我的结论是,你们两人,平分秋色!” 许绍并没有做出具体的点评,而是直接给出了自己的结论。 不过,这番结论,让所有人都感到意外。 “自古以来,诗词对决,必有高低,从未出现平局的现象。今日这一次,许绍竟然给出了平分秋色的结论,是许绍故意的,还是许绍根本就不想参与这两人之间的约战?” “依我看的话,卫烬这首词,写的是对自己妻子的思念,而上官云飞则是借助出征在外的将军,反衬家中娇妻的苦楚。同样是思念,一个是正面的,一个则是反衬,不论从哪一方面讲,都是上官云飞这首诗在技巧上占据了优势,怎么可能平局?” 西乡楼中,所有的看客,都觉得不可思议,就连在一旁观战的柳侠也是如此。 “受教了!” 然而,更让人出乎意料的是,身在局中的卫烬与上官云飞,竟是再次的异口同声。不过,这一次,他们抱拳拱手施礼的对象却不是许绍,而是彼此。 “两位,你们怎么看待对方的作品?” 一名青年,身着白衣,显然是天水县官学之中的学子,直截了当的来到了场中,开口询问。 他的目光是看向卫烬的,显然是要让卫烬,来进行评判上官云飞的作品。 “上官公子的这一篇将军赋,表面上看,是家中的妻子,思念自己的丈夫,实际上则是借助说将军在外征战,同样是极为的思念家中的妻子。就这一点来看,上官公子,与我的主题是一样的。但唯有一点不足,那就是最后收尾的两句话,仿佛是怨妇一般的词句,像是在警告丈夫不要想着纳妾之类的。” “所以,这后半句,拖了整首诗的风格与节奏,或者说就像是画蛇添足一般,与之格格不入。” 卫烬说完,看向了上官云飞。上官云飞抬眼望了一下自己的屏风,叹息了一声,道:“卫烬说的有道理,我确实有些画蛇添足了。但若是真的比较的话,我这首诗仍旧是不如卫烬的那首词。” “他的那首词,语言凄美,读起来仿佛是身临其境一般。以景物衬托,更是高深。因此,卫烬的那首词,比我好点。” 上官云飞的神色之中,没有丝毫的掩饰。或者说,他根本就没必要去掩饰。尽管,许绍的结论是两人平分秋色,但在上官云飞的心里,卫烬的词,更好一些。 虽然说,这一场约战是上官云飞发起的,他也有必须要赢的理由,根本就用不着替卫烬说话。更何况,他这一番话一出口,便会传遍整个天水县,上官云飞自己承认不如卫烬。 如此一来,就等同于说,卫烬一人战败了整个天水县的学子。 “上官公子,我敬重你,是因为你具有别人所不能比的才华。现在,这个卫烬挑衅在先,你发出约战在后,依照道理讲,你怎么能如此轻易的认输呢?这是在砸你上官云飞的招牌,还是在打整个天水县学子们的脸?” 第十二章 多谢! 这一阵问话,仿佛说出了天水县一众学子们的心声,不时有人鼓掌,表示赞同。 整个事件的始末,也许身在局中的卫烬和上官云飞,不是很清楚。但作为旁观者的众人,不论是西宁镇前来游学的,还是天水县本土的,心里都十分清楚,这一场约战的意义所在。 不管是输还是赢,卫烬或者说是上官云飞,都绝不能自己承认不如对手。否则的话,那就是丢了整个自己所在地区学子的面子了。 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这种道理,上官云飞怎么可能不明白? 此刻,他听着眼前此人的问话,却是不慌不忙得回答道:“我并没有自甘于人后,卫烬公子的才华,的确出众。我只是说我这首诗不如他,并不说我的才华比他低!” “巧舌如簧!” 上官云飞的话音落下,很多人便是不约而同的唾骂起来。 “天水县的学子脸面,都叫你这个狂徒丢尽了!” 污言秽语,劈头盖脸一般地砸向上官云飞,一时之间,上官云飞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他是个豁达的人,也是个实在厚道的公子,虽然作为上官世家的继承人,但骨子里并没有那种袒护自己的意思。因此,上官云飞在面对这场约战的时候,即便有着争强好胜的心思,也不会去刻意地掩饰好坏。 这一切,自然被卫烬看在眼里。 “原来,诸多世家公子之中,上官公子的品行操守,才是最好的!” 卫烬抱拳拱手,向着上官云飞施礼,便是走到了他面前。 “我说这位公子,你好没有道理!这一件事的起因在我,是我写下了那首词,惹怒了上官公子,使得他要与我约战。这本是一场私人恩怨,与各地学子的争斗毫无关系,可你却在这里大放厥词,真是辱没了读书人高雅的身份!” “你……” 卫烬的这一番话,直说的质问之人脸色一黑。在他的印象里,作为天水县的学子,上官云飞的评价,应该是贬低对手才可以,而眼前的卫烬,也应该落井下石才好。这样子,才符合争斗双方彼此的手段。 这也几乎是此刻西乡楼中所有人的想法。 然而事实偏偏就是如此的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上官云飞没有贬低卫烬的作品,而是选择了赞扬,甚至是自曝技不如人;与之相应的,卫烬没有落井下石,反而是替上官云飞辩解。 “还不快滚!” 这话是柳侠说的,此刻他已经上场,指着刚刚质问之人厉声喝骂。 卫烬是个好脾气,柳侠可不是。尽管,身为读书人,柳侠也不曾多说什么骂人的言语,但此刻他实在是无法容忍。 “你……” 那人吃了瘪,便是冷哼一声下了场,不再言语。 “上官公子才华横溢,在下佩服。你我之间虽然平分秋色,但也终究是我率先挑衅的,不论输赢,这大概是最好的结局!” 听着卫烬这一番话,上官云飞不禁身子一怔。 的确,两人平分秋色,或许是这一场约战的最好结果。 因为不论两人谁赢了,都会引发西宁镇和天水县之间学子的争斗。 卫烬是西宁镇众多学子的领头羊,可上官云飞却不是,他反而两次去往西宁镇夺了他们的头名。这也就意味着,卫烬和上官云飞之间必有一战。 “是啊,这一番我受教了。我既然低调为人,就不应该争强好胜,多谢卫公子!” 第十三章 内斗 上官云飞的这一番表态,倒像是个认错的公子一般。这一点,卫烬倒是十分赞同的。 于卫烬本身来说,他是极为讨厌某类人的,表面上低调处事,实际上却是争强好胜。这类人,就如同当初的周亚轩一般。对付这种人,卫烬不是没有办法,而是要做到不战屈人之兵! “上官公子说的是,既然身为公子,那就应该风华正茂,不藏着掖着,也不做作!”卫烬抱拳拱手,便是走出了场中,只留下了上官云飞站在原地,不知在想着什么? “今天的事情,我看你们俩似乎都有所保留!” 走出西乡楼的时候,卫烬被莫文洛拦住了,他的话倒是像在质问卫烬一般。 “也许你和上官云飞并不在乎这次的约战,但你要知道,很多人都将你们二人的对决,视为一种荣辱。” 这话说得确实不错,卫烬也是心知肚明。 不过,他并不想正面回答莫文洛的问题,只是摇了摇头道:“大周王朝的诸多学子,最终的目的,是要考取科举,走上官场,继而扫除边疆祸患,一统天下。” 卫烬说这番话的时候,尤其是最后“一统天下”四个字加重了语气。 世人皆知,大周王朝的前身是大唐皇朝。 皇朝末年,女帝登基,实行革新,改国号为大周。不曾想这一举措,触动了当时大多数的皇族利益,于是各个皇族长辈,纷纷拥兵自立,形成一个又一个独立的小王国。 经过数十年的战争,直至今日,各处小国已经被大国所兼并,故而只剩下了大周王朝、东吴和北梁。若是论及大周王朝众多学子们的根本心思,那就是要投笔从戎,完成大一统的任务,继而登上青云风华榜,成就生前身后名。 只可惜,现在朝堂主和派当国,故而很多士子早已忘却了这番想法。 “所以,如果真的计较荣辱的话,那也应该是和东吴或者北梁的学子比较才对,为何要内斗呢?” “内斗”两个字,也同样被卫烬加重了语气。 这一番话,直说的莫文洛有些愣神。自从主和派当国以来,大周王朝的诸多士子,以各个地域为阵营,彼此争斗不休。这种情况,便是卫烬口中的内斗。 “有这么严重吗?” 莫文洛有些迟疑,在他眼里,这不过是一场平常的对决而已,怎么会扯到王朝上面去呢? “确实没有我说的这么严重,但若是长久发展下去的话,迟早会出现祸事!” 卫烬点了点头,像是在赞同莫文洛之前所说的,但是自己的言语,却又像是在警告一般。 说完这些,不等莫文洛反应过来,卫烬便是往前走去了。莫文洛见此,似是有所思考一般,也没有追上去。的确,今日场中诡异的比试,也许旁人看不出什么来,作为一等一的学子莫文洛,却是看得出来。 “你今日的表现,倒是很强势,这与你昨日以及曾经的性格,有着很大的不符。” 柳侠从始至终,都不曾说过一句话,直至卫烬往前走后,方才跟了上去,说了这么一句。 “因为,即将要到来秋闱,这是一件盛事,我不能马虎!” 第十四章 秋闱 正如卫烬所说,整个大周王朝,距离秋闱的日子已经不远了。这是诸多学子,从蒙学之中进入到官学或私学,所经历的第一场科举考试。 柳侠闻听此言,便是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道:“科举考试才是一场正式的比试,其他私下里所进行的,或者说是之前的榜单,相比较科举而言,算得上是小巫见大巫了!” 卫烬点了点头,当今学子的弊病,他已经讲的很清楚了,不论是青云风华榜之争,还是科举之争,都不能太过分。实际上,上官云飞跑去西宁镇参与的两次考试,对于卫烬来说,或者对于西宁镇的学子来说,都是过分的举动,只不过大家没有点明罢了! 两人不再说话,便是回到了住处,次日一大早,也就随着游学团回到了西宁镇。 如今,霍家书局的工作,已经不再需要卫烬亲自去做了,自然有人帮他打理。《红楼梦》一书,照例是每天一卷的发售,售卖状况极好。原本霍家书局还处于亏损状态,现在已经是能够产生些许的利益了。 当然,因为此前的一些事情,西宁书会的主要掌管成员,已经由赵家转移到了霍家身上。这是一件好事,至少可以表明,在书局这一方面的众多世家的争斗,已经基本结束。 至于其他方面上的,卫烬已经不再去想了。 转眼时间,就已经到了十二月二十五日,依照惯例,今日便是秋闱之日。 “众多学子,听清楚了,如果考场之中,发现有人夹带答案,或者是随意讨论,则试卷评分记为零分……” 西宁镇官学的考场中,卫烬与其他私学的学子,被安排在这里,参与科举考试。 与以往相比,眼前的氛围显得更加严肃,开考之前便是有这诸多规矩要进行宣布。许多学子都侧耳聆听,以免错过某些重要的信息。 这是一场科举考试,是众多学子的第一次,也同样是卫烬的第一次。 “开篇是诗词,后面是文章策论,夹杂了一点兵法谋略的内容!” 拿到试卷后,卫烬大致地扫了一眼,熟悉的内容,旋即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中。 当下,他便是埋头做题,不再去管别的事情了。 直至两个时辰后,考试结束的声音传来,众多学子方才走出西宁镇官学白鹭书院。 “上一次前来白鹭书院的时候,还是九月份,那一次面对的官学文会,诸多学子摩拳擦掌,意欲比试高低。现在可倒好,这回真的要分辨出个谁强谁弱!” “西门擎、柳侠、周亚轩等等许多人都是出自于名门世家,我们这些官学子弟,要么出身寒微,要么是贱籍百姓,论及真实水平,远远不及于他们。只怕是这一场科举考试,有来无回!好在,卫烬出身寒门,倒是有希望为我们争一口气,然而,他终究是霍家之人,与我们没有太多的交集!” “这一场考试,诗词、文章、策论,都是有些难度的,不知道我们会考出多少分来!” 刚一出白鹭书院的大门,很多人就在议论着关于近日考试的题目。有些人唉声叹气,有些人则是神色全无。 “卫烬,你觉得怎么样?” 柳侠追上卫烬的步伐,他有些紧张,生怕自己考试之中出现纰漏,想要和卫烬交流一番。 “诗词、文章,这一方面不必多说,至于策论,关于西域的。我写的是互市策,也不知道怎么样?” 大周王朝与北梁两个国度,其外围都有着诸多藩国,这些藩国的建立者都是一些西域之人。自大唐皇朝初年开始,西域藩国与边疆各地,屡次发生战争,直至今日的大周王朝也不例外。 大周王朝的主和派,只针对于和北梁、东吴两国的,却并不针对于西域诸国。事实上,因为战争的关系,大周王朝与西域诸国之间的来往极少。 “边境贸易的想法,早已有人提出过,然而实施下去,却不曾见到任何的效果,西域诸国前来侵犯,也不曾减少。卫烬,你若是策论之中写出这样的想法,恐怕并不被看好,相反很有可能得一个低分。” 听着柳侠的话,卫烬不禁笑了笑,这些事情,作为西宁镇顶级的学子,他怎么会不知道?更何况,卫烬也曾进入过霍家的藏书楼,阅读过相关的理论知识,自然知道怎么去应对这方面的事情。 “以往的通关互市,多是大周王朝榨取西域诸国的利益,西域诸国获利少,自然不会满足的!” “可你这么做的话,极有可能导致朝堂中某些人对你有所不满。要知道,互市的事情,都是由朝廷的那些大员们掌握。这种具有高额利润的事情,怎么可能让西域诸国从其中分得一杯羹呢?” 实际上,大周王朝曾经有过关于这方面的事情,那就是设立了一个名为西域通商司的官府,专门处理边境互市的内容。然而,因为战争的原因,这个机构经常性的被关闭,以至于到了最后直接是被解散了。 至于为什么,显而易见。西域通商司的官员,拥有着莫大的权利,在边境互市的时候,也从其中捞取了大量的财力,自然而然被人所羡慕。因此,很多时候,掌管互市的官府,也会被大周王朝的其他官员所嫉妒,最终一本奏章送到皇上面前…… “互市,应该是双方的事情。今日策论的内容,就是关于互市的。若是不这么写,那又该如何?”卫烬摇了摇头,并不能因为朝廷之中,曾经出现过这般错事,就不能去写这样的策论。 所谓策论,一者是方法,二者便是议论。至于议论的内容,便是方法的合理性。卫烬眼中,只要自己的互市策,有合理的理由去说服考官,那便是有希望得到高分的。 “你这么说,我倒是有些明白了。不过,你究竟是怎么写的?” 这才是柳侠好奇的内容,他也是写的有关互市的问题,只可惜写了半天,也不知道写的怎么样。 “所谓双方互市,必然要保证公平的原则,若是一方获得利益,而另一方亏损,那么这互市也就没有必要存在了。所以,我的角度,就是如何保证互市的过程中,双方能够平等互利!” 第十五章 榜上无名 这的确是一个比较好的角度,至少在柳侠的认知里是这样子的。只是,考官真的认同吗?问题再次出现在柳侠的脑海中,带的他要继续问的时候,卫烬已经大踏步往前走了。 望着卫烬的身影,柳侠不禁有些错愕,或者说是无可奈何。卫烬虽然身为寒门子弟,但似乎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循规蹈矩,做任何事情,都会出人意料。 来年的一月一日,正是秋闱考试的放榜时间。 士学司的府衙大门前,早已来了许多等待的学子。 “这些日子,我在家里日日的等待,今日总算放榜。也不知道最终的结果怎么样,依照往常惯例,应当是取前三十三名,进入县学。” “这一次的秋闱,算不上简单,也算不上特别难。考过之后,大家都去放松了,有人出城游玩,有人去往其他城镇。最莫过于那些风流才子,寻花问柳之余还能博取一定的金钱,实在是让人羡慕啊!” “很多人都在估算着自己的总分,但最终都没有一个确定的分数,毕竟考官们的批改,也是要看具体答案的,并不是随意给分。” 许多人都在议论,也有许多人在担心,毕竟这一次的秋闱,是一次正式的考试,也是诸多学子能否进入官场的第一次。尽管这之后会有一定的补考机会,但那时放出的名额,少之又少。 “这一次秋闱之后,虽然还要在官学或者私学之中读书,但是明年九月之后就必须要前往县里了。到了那个时候,便是有机会正式的的从事为官之道了。” “这一次的科举选拔,决定着入读县学的名额,也就意味着是一次彻彻底底的分流。优秀者,进入县学,得到为官方面的培养,而那些落榜的人,则是要被分流,或者是从事家族生意,或者是进入各级官府,成为吏员。” 世人皆知,官和吏,是两种不同的概念。官,朝廷直属,至于吏则是由府衙之中额外招募的。所谓朝廷命官的意思,那便是由朝廷敕封的,其享受的待遇,极好。至于寻常小吏,就算是能力再强,那也不过是一个为官府打工的人。 “科举,选拔的是官,而不是吏。换句话说,只有那些优异的人才能为官,比如说西门擎、卫烬等!至于像我们这些小人物,恐怕是只有从事吏员的命了!” 很多人都在叹息,毕竟一个镇子上的学子那么多,县学的名额有限,最多一个县一次性选拔三十三人。那么这三十三个名额之后的人,要么等待下一次的春闱补考,要么就是来年的秋闱。 然而,正如卫烬曾经思考过的那般,岁月不饶人,一代公子,风华正茂的时候,也就那么几年,怎么可能等待的下去? 所以,这三十三人之外的学子,所能够选择的方向,只能是成为官府吏员。 “快看!榜单公布出来了!” 许多人被这一番话打破了思绪,卫烬随着众人的手指指向望了过去,大门之处,早已有人将明黄色的榜单,张贴了出来。 “咦,这榜单有问题,为什么只有三十人?” “按照道理来说,应该是三十三人才对!” 卫烬已经挤到了大门之处,自然也看到了榜单上的名字。 “卫烬不在榜单上,西门擎也不在!” “还有一人,周亚轩也没有名字!” 榜上无名? 疑问在卫烬的脑海中升起,这是怎么一回事? 第十六章 雷同策论 卫烬看得很清楚,士学司门口所公布的前三十名榜单中,并没有他的名字,也同样没有西门擎和周亚轩的。这也就意味着,三人在这三十名之外。 同时,还有一个问题,按照惯例,应当是要录取三十三人的,榜单上也应该有三十三个人的名字才是,可偏偏只有三十个,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是没有上榜?” 卫烬的心情有些沉重,眼神望向另一侧的分数公布榜,这个榜单上有所有人的分数排行。但,同样让他感到奇怪的是,并没有自己和西门擎、周亚轩的名字。 既没有上榜,也没有分数公布,这样奇怪的想象,要说卫烬心里没什么想法,那简直是不可能,更何况此时此刻围观的众多学子呢? “西门擎,没有分数,也没有上榜;周亚轩与卫烬,一样是如此,这其中有什么意外吗?” “按照道理来说,不论是考得多么优异,还是考的多么差劲,都会有成绩的。难道是,这三人所写的文章策论,说了不该说的话?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就要被阅卷考官给屏蔽了!” 一些学子在议论着,一些人变得沉默起来。 这一场秋闱,是学子们分流的方向标,如果卫烬等人没有上榜,那就意味着在将来的青云风华榜的征战中,西宁镇将完全处于下风。 “你这是怎么一回事?莫不是因为你的互市策?”柳侠寻到了卫烬,在此之前,他就有些怀疑过,没曾想到,结果一出来,似乎更坏,“要不去找学政李鸣秋大人问一问?” “卫烬,榜上无名的感觉如何?”不等卫烬回答柳侠的话,便是有人凑上来,像是在嘲讽一般,“这个结果,恐怕是在意料之中。要知道,你作为寒门子弟,要是真的把你放在榜首,那么这个世家的脸面放在哪里?” 此人不是别的,正是关啸天。 “关公子,诸多世家,已经将这等成见放下了多少日子,你怎么还惦记着?”柳侠有些不满,“若是不服气,大不了来一场文战?卫烬不必出手,你与我来一场如何?” 柳侠已经上了榜,排名在第六名,而关啸天则是在第二十五名。若是依据这个来判断两人的输赢,那么关啸天必输无疑。 这种情况,作为当事人的关啸天,自然是十分的清楚,他便是赶紧遮掩道:“你们就算是去问李鸣秋,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说完,关啸天便是一甩衣袖离开了。 卫烬也没有去多说什么,就在人群中寻到了西门擎与周亚轩,此刻两人的脸色,皆是十分的阴沉。 “卫烬,你觉得这件事是因为什么?”西门擎开口问,在他的印象之中,榜上无名的状况,从未出现过,“这个情形,实在是不寻常!” “西门擎与我推测了许多种情况,但都觉得没什么大毛病!” 周亚轩的脸色十分的不好看,要知道,如果不能在秋闱之中获得名次的话,那么这些世家公子,可以说是丢人丢大发了。更何况,像周亚轩这般恃才傲物的人。 尽管卫烬曾经与周亚轩之间有所冲突,但此刻这种冲突都已经放下了,便是道:“我已经决定,要去找一趟李鸣秋大人,他也许会给我们答复!” “这件事,怕也只是他能够给出你们答案了!” 柳侠点了点头,眼前的三人,除了周亚轩之外,皆是他所敬佩的人。不论是西门擎还是卫烬,能够有所才华,那都是值得的。 然而,秋闱不应该给这两人如此的待遇,榜上无名,背后的蹊跷程度,实在是让人感到奇怪。 当下,一行私人,便是离开士学司府衙,直奔李鸣秋的学政府衙而去。 “哦?我正要去找你们呢,没想到你们倒是先来了!” 刚一走进学政府衙大门,卫烬等人就见到了李鸣秋。今日的李鸣秋,看上去似乎比之以往要高兴许多。 “大人,榜上无名,我想问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卫烬没有丝毫的隐瞒,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 “难道,真的是因为我写的策论之中,说了不该说的话吗?” “这倒不是!” 李鸣秋的话,让卫烬等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这也就意味着,三人的考卷,没有任何的问题。 “那究竟是因为什么,我们三人既没有名次,也没有分数?” 西门擎说出了几人的共同疑问,既然试卷没有任何的问题,那也就意味着,这一场秋闱,卫烬三人是有着成绩的。至于为什么不公布出来,那恐怕得由李鸣秋来回答了。 “你们三人策论之中的观点,颇为相近!” 李鸣秋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一行四人颇感震惊,尤其是身为局外人的柳侠,更是如此。至于卫烬,则是与西门擎和周亚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露不可思议的神色。 考场之中的试题,虽然是一样的,但每个人的想法并不一样,尤其是策论,这一块属于自由发挥的体裁,怎么可能会出现雷同的情况呢? 如果真的出现,那么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就是三人的策论是彼此抄袭的。 可是,所有人都清楚,考场的环境,是极为严格的,要想做到抄袭,难上加难。更何况,以卫烬、西门擎等三人的品格,真要抄袭的话,那恐怕也是不可能出现的事情。 望着几人古怪震惊的神色,李鸣秋便是咳嗽了一声道:“我说的是你们的观点,倒是有些雷同!” 这一句话,不由得让人松了一口气。若是策论观点相同,这倒是十分的常见。毕竟,一个主题,论述的观点也就那么几个,至于论述的充足与否,那便是个人能力了。 “这个理由,难道是……” 卫烬不禁想到了某种状况,他下意识的询问道。 “若真是这番情况,成绩不予公布,排名不予公布,倒是情有可原的了。” 李鸣秋闻言,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认同卫烬的猜测。 “大周王朝有着明确的规定,若是各地的科举考试之中,如果有雷同观点的策论,同时这种策论对某一方向有着重大影响的,那么就将会被保密起来。” 第十七章 提前入仕 周亚轩的声音有些沙哑,这个问题,也是卫烬的言语点醒他的。 “的确有这样的规定。一般来说,诸多学子的策论文章,都是要编撰成专用的文集的。这种文集,是面向整个西宁镇甚至是别的地区的。但是,有些策论之中,所提到的观点,可能与大周王朝朝堂之中正在酝酿的事情相一致,这也就可能给北梁或者东吴的细作有了窃取机会。因此,为了对外保密,这些类别的策论文章,通常是保密的。与之相应的,其作者也不会公布其成绩和排名。” 西门擎的这一番话,算是对周亚轩所说的内容做了个补充。 此时,柳侠方才明白过来,为什么那排行榜上没有眼前的这三个人了。 并不是因为他们的文章出了问题,也不是因为他们的成绩太差,而是因为他们所写的内容,可能涉及到了某些方面的保密性质。 “那我们的具体成绩如何?” 这才是卫烬所关心的,总不能自己考完试,连个成绩都不知道吧? 听着卫烬的问话,李鸣秋扫视了一番众人,略微沉思之后,继续道:“卫烬,你是首名,西门擎则是第二名,至于周亚轩,排名虽然靠后,但也算得上是佼佼者了,第十名!” 这是科举考试的结果,也是卫烬的实力的检验。这一番话从李鸣秋的口中说出后,众人的心中不由得大定:“看来,榜上无名,不过是个吓人的情况!” “卫烬,还真让我说对了,这一次科举考试,你若是拿不到首名,那真是对不起你的才华。” 柳侠咳嗽了一声,一拍卫烬的肩膀,像是在炫耀一般。 “我要是有你这般才气,早就去往县学读书,才不在这个私学里待着呢!” 县学,比之私学或者是镇子上的官学,都更有广阔的天地。在县学里,学子们所能够接触到的人物也更多,他们的层次也更高。 “他们确实不需要去往县学读书了!” 柳侠有些羡慕的眼神,下一刻被李鸣秋的话震惊到了。 “这是什么意思?他们不去往县学读书,那么将来的科举考试又怎么办?再说了,往后还有观政实习等的事情,若是不去往县学,岂能学到真本事?” 同样震惊的,还有卫烬三人,他们也有些好奇,通过科举考试,不去往县学学习,又能去哪里呢? “李大人,你这话我有些听不明白。既然我们已经通过科举考试,获得了进入县学的资格,怎么又不需要去往县学了呢?”西门擎神色凝重,李鸣秋前后的话,让他感到奇怪,“若是不能够有个指向,我们怕是会很难受的。” 他口中的难受,卫烬自然明白。若是这一件事不能够得到彻底的解决,那么所有人都会认为,卫烬等人不行。毕竟,榜上无名这个事情,会传播的很远的。届时,不光光是文武报上会有所宣传,就连各家酒楼唱小曲的姑娘,都会写出嘲讽卫烬三人的诗词。 换言之,如果今日榜上无名的前因后果,得不到任何的解决,那么就意味着三人就将成为西宁镇上所有人的笑柄。 李鸣秋似乎察觉到了三人的神色变化,便是笑道:“我倒是要恭喜你们,毕竟因为你们的文章,可以获得郡守大人的赏识,从而被推荐到州牧大人那里去,故而你们可以提前出仕,按照你们策论之中所写的,进行与西域诸国的互市通商!” 第十八章 平凉郡 “提前出仕?”卫烬三人,听到这四个字,不禁有些目瞪口呆,“这……有些不太现实吧?” 柳侠站在那里,听着李鸣秋的话,也觉得不可思议。他们的年龄,大多是在十六七岁的样子,提前进入官场,似乎有些不切实际。再一个,他们还没有完成县学的学业,又是要参与青云风华榜之战,怎么可能有时间进入官场呢? “这不是我的意思,而是州牧大人的意思!” 李鸣秋的话,略微有些凝重,这让几人原本有些震惊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科举为官,本就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因为几人的一篇策论,就让他们出仕,去往他地为官呢?更何况,几人不过是少年之身,心智都还不成熟,就要执掌一宗事情,恐怕十分的不合理。 “平凉郡下属的三块边境军镇,乃是几处锻炼人的地方,州牧大人看中几位的策论,便是有这方面的考虑。既然互市通商这一块,需要时间去证明,所以他决定让你们三人,前往平凉郡下属的平凉东镇、西镇和北镇,去担任镇使!” “这不可能吧?” 卫烬等人仍旧是有些不相信,一方军镇的镇使,相当于一方县令。他们年纪轻轻的,担任这等职位,莫说是众多的身在高位的百官们不相信,就连他们自己也有些不相信。 “实在是太缺人了!” 李鸣秋摇了摇头,他解释道。 “这三个镇子的经济不怎么好,毕竟是边境小镇,有些事情,走不能强来!” 说到这里,卫烬就有些明白过来了。他不曾听说过这几个镇子的名字,但他能够想象的出来,那里恐怕是战乱之地。或者说,是一出适合互市通商的地方。 卫烬等人既然是在策论之中,提出了互市通商的策略,这等策略又是和那些官员们的想法相吻合的话,那便是有机会依照策略去实地实行。因此,这也就有了提前入仕的说法,让卫烬等人,去往这几个地方,担任镇使。 想到这里,卫烬就有些恍然大悟了。 如果凉州的州牧,想要栽培某个学子的话,十之八九会这样子做。而且,这等做法,并不是没有先例的,既然如此,那也就没有必要去过多的纠结了。 当下,卫烬便是抱拳拱手道:“多谢州牧大人的赏识提拔,敢问李大人,我们何时前往平凉郡三镇上任?” “二月一日!” “明白了!” 几人再次道谢,在他们眼里,这或许是一个机会,一个尽快熟悉官场的机会。不管是震惊,还是不可思议,都是有一定的好处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子的话,那么也就意味着,你们将无法参与青云风华榜镇榜的名额争夺了!” 柳侠眼里流露出些许的兴奋,一般来说,秋闱考过之后,提前进入县学的学子,将不再参与青云风华榜镇榜的评选。但如果仍旧是留在原来的私学或者官学读书的话,则是可以的。 现在看来,卫烬三人要前往平凉郡三镇,那么就意味着要放弃镇榜评选了。毕竟,时间上压根就来不及。 “你们只不过是比别人早入仕两三年的时间,但这两三年足够你们积累自己的经验了。等到将来,参与国家榜单争夺的时候,想必会更有优势。” 众人看的是眼前的镇榜,而李鸣秋却看到了更远的国家榜单。 青云风华榜的各级榜单,之间没有多大的联系,但评选的严格程度,却是越来越高了。有时候,州榜第一,未必能进入得了国家榜单。 “是啊,青云风华榜的许多科目要求,本就是要为官之后才进行评选的。我们有这两年时间的积淀,等到正式进入朝堂,那一切都好说了!” 卫烬点了点头,李鸣秋的说法确实有理。如果真要到时候参与国家榜单的评选,若是没有这番经历,也很难做到。 “这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你们不比如此繁琐的去参加州试、县试了,只需要等到将来参与大朝试便可以了。如此一来,可以为你们省去很多功夫。” 科举考试其实是有许多级别的,最高级别的,便是殿试了。只有通过殿试的人,才有可能进入中央朝廷。至于其他级别的,比如说县试,如果通过的话,那么下放为官的地方,极有可能是一出偏远的县城,或者是镇子。至即便是走到了州试,出来为官的,也不过是一处郡城府衙里面的小官。 卫烬既然有心思,在青云风华榜的争夺战中,捞取一份属于自己的利益,那便是奔着殿试而去的。眼前的这个机会,自然不会放弃。 “如此说来的话,我们去往平凉郡三镇之后,就将会彻底的成为了对手!” 西门擎的话语之中,并没有太多的善意,不论是对卫烬,还是对周亚轩。显然,此时此刻的他,已经将两人彻底当成了对手。 “我也大概能够明白州牧大人的用心,既然是一番历练,那自然会有选拔。互市的策论,一旦被审核通过,同时付诸实施的话,就意味着从事这一方面的官员,必须做出成果来。如果不能,那便是策论方向出了错。现在是三个人,意味着我们便是竞争关系。” 周亚轩也是明白过来了,官位越往上,数量也就越少,所谓有德者为之,便是这个道理。只有能力强的,才有升迁的希望。 “你们好自为之!” 李鸣秋背过手去,众人见此,也不好再议论什么了,就拱手作揖。 “公告应该明天就会出来,几位不如去庆祝一下?” 西门擎发出了邀请,周亚轩不禁点了点头,卫烬也是如此。这是一个机会,虽然彼此作为竞争对手,但也须得庆祝一番。 “柳公子,你觉得如何?” 柳侠没有说话,西门擎见此,便是询问道。 “一起去吧!卫烬与我是朋友关系,这等好事,若是不庆祝一番,实在是说不过去啊!” “今后我们便要同处庙堂了,虽然过往我们之间有着隔阂,但希望能够放下这份隔阂,好好为官!” 卫烬向着周亚轩等人伸出了右手,这是表示愿意与其余两人为好友的含义。 第十九章 告白 自从秋闱考试榜单公布以后,整个西宁镇的学子都沸腾了起来。很多人都有些不相信,卫烬、西门擎这两个极具才华的人,竟然榜上无名。 然而,接下来传出来的消息,则是比之更为震撼。许多人并不相信,但是经过多方打听以后,又不得不选择相信。毕竟,提前进入官场的示例,并不是没有。 “他们的策论,得到了州牧大人的赏识,因此获得了这种机会。老天开眼,西宁镇的诸多学子,今儿个总算是出了头!” “这未尝不是一种巧合,或者说是机遇。大周王朝,本就在酝酿着与西域诸国开放边境,进行互市通商的国策,现如今有人写出了顺应朝廷的策论,自然也就有机会,去实践了。” “果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我们费尽心机,要进入官场,争夺青云风华榜上的名额,可人家呢,简直就是一步登天!” 西宁镇上,各种议论之声,纷纷传出。虽然如此,但更多的都是赞赏。 “听闻你和西门擎、周亚轩等人,已经化解了过往的恩怨?” 晚间时刻,卫烬回到家中,便是遇上了霍云。 “士学司中传出消息说,你要被派往平凉郡边境镇子上任职,不知道是真还是假?” 这一件事,其实在榜单公布的三个时辰后,就已经被张贴在了镇使府衙的大门前布告栏上。要不然,今日也不会传遍整个西宁镇。 霍云这么问,显然是在确认这个消息的真实性。或者说,她并不确定,即便是镇使府衙大门前,已经公布了这个消息。 卫烬自然明白霍云的心思,便是道:“的确如此。这件事情,有些突然,莫说是你,就是我自己,都不曾有所准备。年纪轻轻,十七岁,就要出任平凉郡东镇的镇使,这说出去谁会相信呢?” “你真的要前往平凉郡东镇吗?” 霍云再次问道,言语之中,充满了担心。 “整个霍家,都为你高兴,但我却高兴不起来!” “这一走,不知道是要多少年的时间。万一东镇发生战乱,我是死是活,都不确定。” 卫烬欲言又止,但最终下定决心,他要鼓起勇气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 “云姑娘,你我虽然是婚约上的夫妻,还未正式的拜堂成亲,但彼此相知相识,总比那正式夫妻还要恩爱!” 这其实是一种告白,或者说是一种表露心迹的言语。卫烬确实很爱霍云,他希望霍云能够跟他一道前往平凉郡东镇。然而,毕竟是不曾成婚,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教之下,这种事情,就好比是私奔一般,卫烬是决然不会主动提出来的。换言之,只能由霍云去跟霍烈说,只有征得霍烈的同意,这件事才可能成行! 卫烬与霍云之间的婚事,原本之前定了下来的,后来因为霍家书局之事,又是因为此前秋闱等重大考试,故而一拖再拖。 霍云似是懂得了卫烬的意思,略微沉思了一会,道:“卫公子,既然这么说了,明日我便去与父亲商量一番,与你一道前往平凉郡东镇。这样子,不光是生活上有个照应,彼此之间,也能互相促进感情!” 所谓小别胜新婚,然而卫烬与霍云,却不是小别。平凉郡东镇,远在凉州的最北边,和很多个西域国家接壤,一不小心就会爆发战争。在这种环境下,任谁也不愿意自己的亲人,到那里去冒险,更何况身份是未婚妻的情况下。 霍云说到做到,次日清晨,果真是去问了霍烈。不出意外,得到的答案,是被准许了。 这倒是让卫烬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实际上,他还真不放心霍云一个人呆在西宁镇,若是那般的话,谁也不清楚,哪个男子会看上霍云,最终的结果,自然是会生出许多矛盾来。 接下来的时间,卫烬便是做着准备,直至一月十五日启程。他的任命通知,也是在这个时候送到的。平凉郡东镇镇使,总揽东镇诸多事务。因为东镇是一处军镇,这些事务中自然包括了军兵大事。 从一月十五日出发,到一月三十日抵达东镇,整整十五天的时间,卫烬把路程算的仔仔细细的,不早不晚。 “今日在城外歇息一下,明天进城。” 卫烬坐在马车上,将手中的官印再次看了一遍,而后将其放进了包袱里。 马车停在一处驿馆边,距离驿馆前方几里处,便是东镇城池。 卫烬安顿好霍云,便是带着了几个仆人,往城池而去。 朝着卫烬前进的方向,是南门。卫烬步行,从南门处罚,环绕了整个东镇城池,足足用了三四个时辰。 “公子,您这么走来走去,又是不进城,莫非是有什么额外的想法吗?” 跟在身后的仆人,自然是觉得卫烬这番动作有些奇怪。毕竟,哪个镇使大人,会闲着没事,绕城走上一圈呢? “城池所围绕的部分,一般都是繁华的街道与住宅区,我刚刚粗略的观察了一下,北边的城墙,大多数都是新建筑的,看样子北部城区,受损比较严重。换言之,因为战乱的关系,北部的城区居民,应该是比较贫困的才对。” 卫烬并没有给仆人们解答,反而是在那里自言自语。 这番话,仆人们自然是听不懂的,他们只知道自己的脚已经有些酸了,便是赶紧催促道:“天色不早了,公子我们回驿馆吧!” 听闻这句话,卫烬抬头望了望天空,惨白色的云彩,遮蔽了整个天空,没有玩什么晚霞,只有一道红色的太阳光,透过云彩,直射大地。 “真是个战乱之地!” 卫烬感叹了一声,天空之上的云彩,预示着即将有大暴雪降临。这等情形,过于肃杀,因此会让卫烬不由得联想起来,这里过往的历史。 “终究是要独自成长的,就算是战乱之地,那又如何?男儿一腔抱负,岂能困于书院学堂?” 他心中有着万千感慨,自然不能够一下子释放出来,只能将其默默的消化掉,化作自己成长的动力。 第二十章 雪中上任 二月一日,果真是如同卫烬此前说的那样,天降大雪,整座东镇以及周边区域,都被白色覆盖。 北风呼啸,天寒地冻,路上行人也变得稀少起来。 “公子,今日大雪,那些东镇的官员们,会出门迎接吗?” 卫烬即将前往镇使府衙上任,依照惯例,应当是当地的官员,出南城门迎接才是。当然,若是卫烬以其他身份,而非镇使的话,便不会有这般待遇。 “大周王朝,官位等级森严,我身为一镇的镇使,州牧委派,他们自然不会怠慢的。” 卫烬走出驿馆,外面风雪交加,漫天飞舞,让人触目心惊。 “不愧是北地边疆,昨天还如沐春风,今天就已经天寒地冻了。气象万千,风云变幻之快,让人难以捉摸。” “公子,府衙那边传出话来,迎接大人的队伍,说是已经在南城门等待大人入城了!” 仆人走上前来,向卫烬禀报着状况。 “你回话过去,就说我们半个时辰后抵达南城门!” 卫烬说完,便是与霍云一道坐上了马车。风雪交加,虽然让人难受,但并不能阻碍卫烬前往东镇上任的步伐。 东镇南城门,镇使府衙主事高铭意,此刻带领着镇使府以及其他府衙上下几十人,站在风雪之中。 “新任的镇使大人,据说是寒门出身,才气无限,因此被派往这里,来实现秋闱之中的策论举措。” “他才十七岁,十七岁就担任一镇的镇使,让我们这些老人,又该如何面对?” 很多官员都在窃窃私语,风雪吹打在他们的脸上,让他们脸上显现出一丝的不悦,也不知道是因为天气,还是因为卫烬。 “主事大人,你对这个即将到来的镇使大人,可曾有所了解?” 有人上前一步,附在高铭意的耳朵边,仿佛是要打听出更为细致的内容。 “我也不曾知晓,只是听说过,此人曾经七步成诗,百步穿杨!” 高铭意笑了笑,面对眼前人的问题,他也只能回答这么多。毕竟,他不是西宁镇的人,并不清楚卫烬所做的事情。然而,文武报上的事情,他却是知道的。 “这个我们也知晓!” 眼前之刃叹息了一声,作为一个镇子上的官员,直接受到镇使的管辖,他自然要了解一下新来的镇使才行。否则的话,人家新官上任三把火,万一烧到了自己的乌纱帽上,那还了得? “快看,那辆马车!” 有人眼神不错,风雪之中,见到了远方行驶过来的马车,上面差了一杆旗子,书写着“镇使卫烬”四个大字。这是官员上任的一般做法,一来防止路途之上受到贼人们的冒犯,二来也是表明自己的身份。 “属下等恭迎镇使大人!” 那辆马车近前,众人立刻站好队列,顶着风雪,抱拳拱手,极其谦卑。 “诸位辛苦了,小子在这里表示感谢!” 卫烬从马车上走了下来,面对着众人,不卑不吭。他只要进了城,就将会是统领这些官员的主子。然而,十七岁的年龄,毕竟有些小了,自然会有人不服气,因此,卫烬一见面,就先放低姿态,以免将来惹事生非。 这一番姿态,自然是引来了众人的好感。眼前的镇使大人,虽然年轻,但并没有什么骄狂之意,比之那些世家公子好上许多。 “镇使大人说得哪里话,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高铭意上前一步,再次拱手。卫烬赶紧还礼,他已经看过镇使府衙中人员的名单,知道眼前就是府衙主事高铭意,乃是镇使之下的第一人。这等地位,卫烬自然是不敢怠慢的。 换言之,从今往后,自己的这个镇使,就要与这个主事,朝夕相处了。 “今日风雪,劳烦诸位前来迎接,在下卫烬不胜感激。一会儿镇使府衙议事,我为大家温一杯西宁镇特产的竹林酒,以表示谢意!” 卫烬再次表露心迹,一众原本有些抱怨的官员,不禁神色一愣,似乎眼前的这个年轻镇使,不像是个初生牛犊,反倒是个官场老手。 西宁镇的竹林酒,名动整个凉州地区,寻常人家是自然喝不到的,哪怕是眼前的这些府衙之人,也未必能够得到一眼的。现在倒好,新来的镇使大人,不光是谦卑有礼,还是如此的出手大方,将来跟着这样的主子办事,心里可算踏实的多了! 这是许多人的想法,卫烬自然能够从他们的神色变化之中看得出来。他可不是个愣头青,一来上任就趾高气扬的,完全一副主人翁的样子。如果真的是那样子的话,也许现在众人会对他客客气气的,那么将来就很难说了。 因此,卫烬在面对众人的时候,并没有那种春风得意的表情,相反却是不卑不吭。毕竟,出门在外,他又是个寒门子弟,自然要与诸多官员,打好关系。不然的话,莫说是在整个东镇无法立足,恐怕再次回到西宁镇,都有可能被人背后捅刀子。 “传闻镇使大人风姿神采,令人感叹,今日一见果真是如此。在下士学司学政杨峰。” 其中一人,身着貂皮大衣,走到高铭意身旁,朝着卫烬施了一礼。 “我曾去往西宁镇过一次,听闻李鸣秋谈起过卫大人,您虽然出身寒门,但一靠自身努力,而获得了诸多世家的赏识。以至于,一篇策论,被传递到了州牧大人的案桌前。” “那都是师长们教的好!”卫烬不敢贪功,这种场合之下,他所能说的,只能去捧一捧那些教过自己的夫子们,“风雪如此大,大家的心意我已经领了,一起前往府衙吧?” “属下遵命!” 此刻,东镇之外的风雪,越发地大了起来。 镇使府衙,既是卫烬办公的地方,也是卫烬居住之处。大堂之上,此刻已经坐满了众多官员,一坛子老酒,坐在火炉之上,热气腾腾,散发着温润绵柔的酒香,让不少嗜酒之人伸长了脖子。 “来人,取大碗来,为每一位迎接本官的,斟上一碗,聊表谢意!”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