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初唐崛起》 小小感言 19年8月18日,8点48分。 终于,第一卷完结了! 怎么说呢,写了四十多天,共计二十多万字,有喜有悲。 喜的是,终于……老李写出了大唐在我心中的那个样子。 在我看来,大唐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这世上哪有什么圣人,圣人也是人,拉稀了也得上厕所。 李世民也是人,我们不能否认他的丰功伟绩,也不能否认贞观盛世的二十多年里,大唐的确做到了万邦朝贺的盛世景象,但他不是完人,有些错,做下了就要认,更不该将他神话。 玄武门事变写了半个月,这半个月老李几乎每天都在崩溃的边缘游走。 怕写的太假歪曲了历史,也怕写的太‘真’审查组的编辑找我麻烦。 悲的是,成绩……仍旧那么惨澹如荒泽。 本以为准备了半年之久,成绩应该会好一点。谁料想这年头有文化的人太多了,小说行业也不太好混了。 后来又想,是不是书名不太吸引人,要不改个书名?可一来二去半个月了,改名的事情,似乎被签约编辑忘记了…… 至于李叶这个人物。 在这里老李有些话想说。 刨去穿越者这个身份,其实李叶更像是一个见证者。 他是真实的,就像现实生活中的我们,有对有错,有悲有喜。 我不想把他写成一个看见美女就走不动的种马,也不想让他成为那种被神话了一般的上帝视角。 李叶就是李叶,活生生的人,和我们一样,生活在一个时代下,挣扎着,迷茫着,坚持着,寻找着…… 他没有太超乎现实的技能,也没有博古通今的见识。 他只是一个恰巧来到唐朝的小人物,靠着那点微不足道的历史知识,在这个即将升起的王朝里,见证它的一切。 ………… ………… 接下来要讲的便是成绩了,不感兴趣的朋友可以略过。 从上架到如今,十八天,一千个订阅,折合人民币五十块钱……这就是老李的所有收入。 在加上600块的上架全勤,老李这个月约莫能拿个700左右。 每天三个小时的更新,不敢说多么辛苦,毕竟吃了这碗饭,一切好坏都是应该的。 大家的钱也是辛苦挣来的,老李不奢求什么格外的打赏(当然,要有的话也是可以的……老李定会加更感谢,万币一更,上不封顶!说到做到……)只求各位订阅正版,一天不过两毛钱而已,委实不算什么难以拿出手的巨款。 还有对看盗版的同学讲一下…… 也许你没钱,又或是不方便看正版,这些都能理解,但看完盗版来正版书评区骂街,骂我章节错乱,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如果真的想挑刺,麻烦您先看看正版,再来说话。 盗版就是那样子,广告,错字,章节丢失,这不是我的错。 再次感谢诸位,承蒙不弃,万分感恩! 第一章:落魄少爷 李叶醒来时的环境很糟糕,让他忍不住想死。 周围密密麻麻的坟包,散发着阵阵难言的阴臭之气,甚至还能看到些许半埋在土里的白骨。 若不是体内残存的温度告诉自己他还活着,李叶甚至以为自己下了地狱。 “什么鬼地方?” 又惊又怕的李叶阵阵寒颤,忍不住骂了一句。 一次莫名的影视城漏电事故,令他无辜遭灾,醒来后看见的不是护士姐姐白花花的大腿,而是满山遍野的坟头,白骨森森,触目惊心。 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离开这个鬼地方。 两只手撑着咬牙站起来,还未站稳却又被旁边有些湿软的坟包绊倒,好死不死的一屁股坐在了坟头上。 李叶仅存的求生意志,险些被这座压扁的坟包吓得魂归来兮。 “你大爷!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道可道,非常道……求主耶稣保佑……” 漫天神佛都被请了个遍,这一刻,什么‘无神论’‘科学论’,都没有眼下的这两句‘阿弥陀佛’更能让人心安。 “小少爷!小少爷!” 正当无比虔诚的‘信教徒’李叶,绞尽脑汁的想要再念几个神仙法号时,远处跑来一个素衣布衫的人。 无数死人扎堆儿的地方,忽然来了个活人,无异于一串炮仗扔进了茅坑,兴粪呐! 李叶痴呆看着由远及近的那个人,下意识喃语:“显灵了?!刚才念的哪个神仙的法号来着?” “小少爷?您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天佑我李家,万幸,万幸啊!” 这人走近之后,先是呆滞,后露出狂喜之色,模样仿佛刚娶了四个老婆,又顺手继承了亿万资产。 ………… 被活人抱住的感觉很不错,仿佛整个世界都拥有了温度。冷冽的寒风,一瞬间幻化成春日暖阳。 如果抱着自己的是个大姑娘,而不是这个中年壮汉,那感觉应该会更好。 当然,不和谐的画面仍然存在,白骨遍地的山头上,隐约可见阵阵雾气阴森弥漫。 惊魂暂定的李叶,下意识打了个哆嗦:“这……什么地方?” “回小少爷的话,这里是落雁坡,乱葬岗。”只当是小少爷被这恐怖的地方吓傻了,中年汉子赶忙回道。 “哦……”李叶仍是一头雾水,满脸懵逼的应了一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任由汉子将他扛起背在身上,一路颠颠簸簸向山下走去。阵阵寒风呼啸,刮在脸上火辣辣的疼。 李叶死死闭着眼睛,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幕幕奇怪的画面。 画面一闪而过,李叶猛地睁开眼,待到视线渐渐恢复,他已经来到了山脚下,几个穿着古代衣服的人从眼前匆匆走过。 ——这群家伙的服装发饰真是烂透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剧团的,太不专业了。 再次联想起记忆中的一切,李叶终于回过神来。不对!这不是舞台剧!他们是真的古代人! 随着脑海中的画面闪过,李叶呼吸越来越急促,面孔青红一片,意识却越来越清晰。一瞬间,他仿佛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唐朝! 大唐武德八年? 李叶狠狠地甩了甩脑袋,企图删除这些脑海中的幻想,但睁开眼,一切如故…… 事实证明,他穿越了……并且借尸还魂到了这个与自己同名同姓的十七岁少年身上,就像歌里唱的:没有一点点防备,也没有一丝顾虑,你就这样出现,在我的世界里,带给我—— 惊喜…… “小少爷,咱们下一步去哪儿?”山脚下,中年汉子放下李叶,喘了两口气,恭敬看向他。 不管李叶承不承认,现实无法更改。他此刻便是大唐人了,而且是个家道中落,即将要无家可归的落魄少爷。 “万顺,你身上有钱吗?” 这是李叶穿越到唐朝后,最想问的一句话,不管什么时代,什么环境,什么人设,没钱都是万万不能的。 想想自己的处境,不仅被人夺了家产,亲人也含冤致死,自己上门讨说法,更是被人打个半死扔到了乱葬岗来。 如此家破人亡的下场摆在这儿,就算之前他再怎么富足,这会儿也应该是一贫如洗了。 深仇大恨暂且不说,毕竟此刻的李叶,已经不再是之前的那个十七岁少爷了,如今他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个刚认识的仆从身上。 但愿这个表面上看去忠厚淳朴的仆从,实则良心大大滴坏掉,趁着自己家破人亡之际,狠狠地捞了一笔。 以不至于,让刚刚家破人亡的自己,下一秒就流落街头。 可惜,李叶的愿望落空了。 万顺脸色一窘,无奈的摇摇头:“回小少爷,小人这个月的工钱还没来得及发,老爷就……” 这名叫万顺的中年汉子,是李叶家的护院,准确来说,他是从小就被卖身到李家的奴仆。签了卖身契的万顺,生死也应是李家的人。 然而,李家一朝中落,许多仆从下人都在第一时间内卷财跑路,却唯独只有万顺,从始至终一直跟在他身边。 说来也是,一个如此忠心为主,将他从乱葬岗背下来的仆从,怎么可能做这着等欺主背主的事情呢? 李叶眼中升起一层薄雾,认命的叹了口气:“那就只能要饭了,你知道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大户人家么?” 要饭讨大户,这是傻子都明白的道理。 “讨……讨饭?”万顺喉咙猛地噎了一下,泾阳县有名的纨绔公子哥,竟然亲口说要去讨饭? 要是十里八乡的百姓知道这件事儿,恐怕半夜做梦也会笑醒吧。 平素里仗着自家祖父乃泾阳县县守,欺行霸市无恶不作,除了杀人放火他不敢,也没那个胆子,简直可用四个字来形容……小王八蛋! 就算李叶真的去要饭,这十里八村恐怕也没有人会施舍他。 面对万顺那种无奈外加鄙夷的眼神,李叶不由悲从心来——前世作孽,现世报啊! 讨饭这条路怕是也行不通了…… PS:粉嫩粉嫩的新人一枚,求收藏,求推荐票。。。。。。。。 第二章:人人喊打 冬夜。 寒风刺骨,触物生寒。 蜷缩在距离乱葬岗不远处的一座小庙里,李叶心中五味陈杂。 貌似每个埋死人的地方都会有这么一处庙,不论里面供的是哪尊神,目的都是一样,以求镇妖辟邪。 也不知道常年生活在这周围的人,会不会被吓得神经失常? 更应该庆幸,关中腊月里的寒天,若没有这处栖息之所,李叶很有可能就会成为,史上第一个被冻死的穿越者。 “小少爷,饿一天了,吃一口吧。”万顺从供桌上拿起两个干裂崩口的馒头,擦了擦上面的灰尘递给他。 李叶接过早已发霉的馒头,不知何故笑了一声。 “小少爷为何发笑?”万顺大口大口的咬着馒头,发出一阵咯嘣声。 “信了半辈子科学,如今倒被这些‘神仙鬼怪’们救济了一回……”李叶小心翼翼的掰开一块,塞进嘴里用力的咬合,目光幽邃不知在想什么。 武德八年,大唐建国之后的第八年…… 作为一个历经千年文化的穿越者,李叶心中很清楚,这个历史上叱咤古今的盛世王朝,如今还远远没有达到盛世的地步。 远的不说,就说那些常年犯境的突厥蛮夷,便已让此时的大唐朝臣们焦头烂额了。更别提那些刚刚归降、且人心不稳的各路反王。 当然,这些天下大事如今和他毫无关系,眼下迫在眉睫的事情是……怎么活下去? 仰望西北残月,李叶打个哆嗦掖了掖衣领,无比惆怅萧索的叹了口气:“没有WiFi,没有电视,也没有白花花的歌厅公主……” 想到公主,李叶心生出无限的好奇,也不知道大唐的公主长个什么样?有没有那些KTV的公主漂亮奔放。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手里的馒头也被万顺轻轻拿过,小心翼翼的塞到腋下,希望能给给小少爷留下明日的一顿早饭。 当然,李叶如果知道这一切,他应该不会感动,毕竟一个男人胳肢窝的味道,酸爽——我只要统一老坛。 梦里,一个模糊的身影悄然略过,大红色长裙,黄鹂般清脆悦耳的笑声,玲珑有致的身材…… 再想看看脸? 咦,怎么感觉有人在摸我? 李叶毫不犹豫的起了反应,以为睁眼便能入目佳人,却被万顺那张黝黑的大脸撞个满眼。 一时间,小少爷羞怒万千,欲杀仆泄愤,以儆亵渎梦中佳人之效尤。 万顺粗超的大手,轻轻拍着李叶的肩膀:“小少爷,天亮了。” ……就是这只手吗? 李叶下意识恶寒,拍开身上的那只大手,神情悲愤几欲崩溃。 可耻啊!真真的奇耻大辱!……前生自诩‘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老手,今日竟然栽在了一个中年大汉的手里。 还当是小少爷饿糊涂了,在四目睽睽之下,万顺从胳肢窝里掏出了那半个馒头……为了给这寒冬里增添一些温度,他甚至都没有隔着衣服…… 一股中年男人特有的味道扑面而来,李叶终于吐了,连带着昨夜的那半个未消化的馒头,一起吐了出来。 “小少爷!这是怎么了?”万顺万般惊恐,关切的扶起李叶,那目光柔情,像令人忍不住遐想…… 他莫非就是隔壁的那个万叔叔? “你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李叶悲愤难言的哀嚎一声,眼里竟然真的挤出两滴浑浊的泪水。 “小人哪里故意了?” “你不是我的仆从,你是老天派下来惩罚我的!” “……” 李叶答非所问、胡言乱语着,情绪正浓之处,甚至手舞足蹈起来。 万顺脸色焦急,伸手摸了摸李叶的额头。难不成昨个在乱葬岗把小少爷吓糊涂了? “哪里来的叫花子,我李家庄的宗祠是能随便进的么?!赶紧滚出去……” 正当主仆二人各怀心思之时,小庙的门砰地一声打开,几个手持锄头农具的村民,面色不善的闯进来。 宗祠? 李叶这才明白,原来这里不是什么小庙,而是人家村里的祠堂,怪不得这些连粗粮都吃不饱的村民们,竟舍得拿细粮来供奉。 闹了半天,人家都是自己人…… 此时天色早已大亮,再看看周围的环境,祠堂里摆放着十多张供桌,其上满是长方牌位,貌似自己的屁股下面还坐着两个。 李叶顿时清醒了不少,冷冷寒冬里仍是起了一头细汗。赶忙将屁股挪了挪,用衣摆遮住下面的灵牌。 祖宗排位意味着什么,他岂能不清楚?这若是被人家发现了,他焉有命呼? 万顺的动作和李叶同出一辙,屁股压得更死,坐得比他还要端正,脸色隐隐有些发青。 看万顺那副脸色苍白、几欲溃逃的模样,怕是指望不上他了、 李叶只好抱拳施礼,态度极为诚恳:“抱歉,抱歉!在下主仆二人,夜经贵宝地,实奈寒风夺命,无奈之下误闯至此,绝无半分亵渎贵先祖之意。” 听李叶说话规矩,言语之辞也是文绉绉的,倒像是个正经读书人,而且还有仆人相随,说不准就是那家的富贵公子。 在这种阶级制度严格的封建社会里,读书人的地位绝非同日而语。 “即是如此,那便算了……赶紧离开这里吧。”深谙欺软怕硬之根本,几个村民脸色渐渐缓和下来。 “多谢。在下这就告辞了。” 李叶不禁暗暗庆幸,好在自己之前也算是官宦子弟,虽说平素里混账了点,但家室礼教还是有的,脑子里也装了一些圣人之言。 “等等……” 李叶刚想准备一个什么样的姿势冲出去时,其中一人忽然叫停,目光狐疑盯着李叶看了一阵,忽然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脸色也渐渐黯淡。 “俺想起来了!他就是李县守家的那个混账小少爷!就是他去年来咱们村里祸害了一通,还逼得人家柳寡妇跳了河!” 一石激起千层浪。 几个扛着锄头的村民纷纷露出怒意,那表情……就好像李叶逼死了他们全村的希望,如今李家破败,报仇之愿唾手可得! 李叶大惊,心中无数只羊驼奔腾而去,他很想骂些什么以解心头之气,但又觉得有些不妥。 天知道这小王八蛋前生做了多少混账事,如今倒好,一股脑儿的全算在自己头上了。 “傻啊!还不跑?” 趁着村民们怒气值还未爆发,李叶猛地朝门外冲去,刹那间,还不忘提醒傻愣着的万顺快跑。 如此有情有意,不弃仆从的少爷,实乃万顺之幸也。 不管别人怎么想,李叶却是被自己的仗义深深感动了。 PS:新人初到贵宝地,多有不足之处,还望诸位看官不吝赐教…… 第三章:投奔远亲 被石头土坷砸的灰头土脸,李叶终于凭借前生区小学长跑比赛冠军的优势,一鼓作气突出重围。 也不知跑了多久,跑到了什么地方,反正那些追赶他的村民已经没影了。 至于万顺,也不知是被群殴了,还是找地方躲起来了。 李叶长舒口气,瘫坐在路边,心有余悸的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 一阵莫名的委屈激荡心头,让人深感难过几欲悲泣。 这叫什么事儿?! 好端端的,小爷招谁惹谁了?被老天爷玩儿了一遭不说,好不容易捡了条命,还得替别人背黑锅。 一句极为恶心的骂人之言压在李叶心头,直教人不吐不快…… “小少爷……小少爷快跑!”刚刚歇了一阵儿,远处传来万顺的呼喊和惨叫声。 李叶先是一喜,又是一惊。 喜的是,从万顺矫健的步伐来看,自己这个唯一的仆从,并没有被人群殴。惊的是,那些高举锄头,嘴里骂骂咧咧的村民,眼看就要冲到眼前了。 “你大爷……” …… 一主一仆奔驰在冬日的大道上,身后追赶的村民愤怒之余,也不得不佩服这对主仆的体能与耐力。 大户人家出生的纨绔少爷,体力也这么好?这很不科学啊…… 眼看着前面飞奔的主仆二人,消失在视线中,身后的村民终于放弃了追赶,一个个站在路边喘着粗气。 揍人他们不怕,尤其是揍这种落魄了混蛋少爷,更让人心头舒畅。 可奈何,实力不允许啊。他们实在是跑不过这对主仆了,只好本着‘绝仁弃义’的思想,骂骂咧咧的离去。 “甩掉了吗?” 泾阳县外的官道上,李叶瘫坐在路边,心有余悸的扭头看去。 “应该是甩掉了……”万顺同样不好过的靠在一颗枯树上,擦着寒冬里奔跑出来的汗水。 松了口气之后,李叶不由得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身无分文,臭名昭著,近无所依,远无所望。 “难呐!” 压抑了许久的复杂心情终于爆发出来,李叶仰天长啸,眨眼间,泪已千行……嚎啕呜咽的哭声,惊飞了树上乌鸦三两只。 万顺哪里知道小少爷想的什么,还当是他为家破人亡而悲伤,同为李家人,也忍不住挤出两滴眼泪。 ………… 悠悠漫漫的官道上,一老一少的脚印渐行渐远…… “万顺,咱家还有什么家境不错的亲戚吗?” “好像有一个小少爷的远方表亲,姓秦,如今在长安城落户,听说是开文房铺子的。” “平时联系的多吗?” “应是不多,毕竟官商有别。” “那就是说,本少爷之前的事情,他们应该也没听说过吧?” “应该……是吧?” “是还是不是?” “是吧……毕竟长安城距离泾阳县也不算太近,四五十里地呢。” “太好了……” ………… ………… 皇灵帝气瑞弥空,片片祥云处处宫。 朗月寒星披汉瓦,疏风密雨裹唐风! 长安! 这座两千年历史中最为雄伟的古都,即将要迎来它问鼎琼宇的崭新时代! 它的历史,甚至可以直接代表了一个民族的历史,在即将迎来的大唐盛世中,大唐的几代君王更是令其辉煌壮丽。 长安城规模宏伟,布局严谨,结构对称,排列整齐。外城四面各有三个城门,贯通十二座城门的六条大街是全城的交通干道。而纵贯南北的朱雀大街则是一条标准的中轴线,它衔接宫城的承天门、皇城的朱雀门和外城的明德门,把长安城分成了东西对称的两部分,东部是万年县,西部是长安县,东、西两部各有一个市集区,称为东市和西市。城内南北11条大街,东西14条大街,把居民住宅区划分成了整整齐齐的108坊,其形状近似一个围棋盘。 大唐长安城鼎盛时期常住人口近两百万,流动人口五十多万。除了百姓、皇族、达官贵人、兵士、奴仆杂役、佛道僧尼、少数民族外。外国的商人、使者、留学生、留学僧等总数不下三万人之多。 自信、开放、大气、包容、向上,这些无一不再代表着这座古城的底蕴,同时也映衬了这个民族,和这个即将走上富强的王朝。 主仆二人相互搀扶着站在城门外,望着延平门外巍峨耸立的城楼,深深注视…… “走吧……” 许久之后,李叶缓缓回过神来,眸中仿佛一瞬间熠出光彩。 长安!李叶来了…… …… 走过三十多米的城门甬道,仿佛瞬间走进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古城的繁华和沧桑,夹杂着各种喧嚣叫卖声扑面而来。 相比于记忆中的泾阳县,简直天壤之别。 “我那姓秦的表亲住哪儿?”闻着路边小摊上的香气,李叶下意识抽动了下喉头。 尽管自认作为二十一世纪的大好青年的他,定能在这个古老而又落后的年代里从容求生。但孤身寡人的他,也不得不先把眼前的温饱解决了。 不得已之下,投亲避难已是无路可走之法。 “这个小人不知,先前也没有听老爷提起过。”万顺说的利索,左顾右看一副土包子进城的模样。 “你说啥?!”李叶猛地回头,与没有防备的万顺撞在一起。 万顺露出一个四十岁老男人才能做出来的呆萌模样:“不知道啊!小人只是个下人,主人的事情哪里清楚,也不敢打听啊。” “那咱来长安干啥嘞?!”李叶语调有些狰狞,甚至飚出了一口纯正的关中腔。 “不是投亲吗?” “亲呢?” “小少爷您不知道吗?” “滚!离我远点儿……”李叶一屁股坐在路中央,泪眼婆娑。 亲戚没投成,还白跑了四十里地的路,心身俱废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恶向胆边生……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一把夺过城门守军的长刀,和万顺来个我死你活。 “让让,挡道了!” 前面一声娇喝,一匹枣红色的大马,直奔延平门而来,其上一位红装少女,被这突如其来的拦路人,吓得花容失色。 PS:新人新书,前途道远……求收藏,求推荐票! 第四章:红妆素裹 如果李叶此时抬头的话,他能够很清楚的辨认出,头上的马匹是公是母。 “小少爷小心!”万顺第一个反应过来,面对疾驰而来的大马,他第一反应就是先推开李叶。 砰! 巨物撞击的声音。 万顺化作一条华丽的抛物线,被撞出了十多米远,摔在地上,激起无数灰尘。 被推得七荤八素的李叶,也没好到哪去,手背摩破了好大一片。疼痛使人清醒,他终于反应过来刚才的那一幕。 心惊肉跳的看着那匹离自己咫尺之遥的大马,若不是刚刚万顺反应快,飞出去的那个人就得是他了。 万顺! 李叶惊慌爬起来,飞奔到万顺身边,轻轻将他抱在怀里,急切道:“万顺,你怎么样?” 不管是前生的小少爷,还是现在的李叶,与之相处两日的万顺,都是他如今唯一的亲人。 奴仆也好,随从也罢。 此刻李叶的心中除了震撼,还有一丝丝温暖。能为他舍身忘死的人,除了父母之外,万顺是第一个。 好久不见万顺动弹,李叶当下急了,使劲摇晃了几下,声音有些哽咽:“万顺,万顺?你说句话啊……” “咳…小少爷,咋的哭了?” 万顺轻咳几下,吃力的睁开眼,正好看到李叶脸上滑落的泪水,在他记忆里,小少爷不仅脾气暴戾,而且喜好折腾人,作为李家的老仆从,他可没少吃过苦头。 “万顺!你忍忍,我带你去医院。”李叶破涕为笑,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慌忙搀扶起万顺,许是牵动了痛处,万顺整个人痛苦的蜷缩了一下。 “去什么医院,前面有家医馆,快随我来。” 身旁传来一声娇呼,刚刚肇事的马主人也终于回过神来,翻身下马,与李叶一左一右搀扶起万顺。 李叶这才回过神来,眼神狠厉的看向这名肇事者。 然而——目光所致,却是满眼鲜红。 一袭红装,如血般艳丽的红色长袍,裹着那傲美娇柔的身姿,便连足上的那一双绒靴,都如同玫瑰般红艳。 无处不妖娆!眼传密意,樽前烛外,怎不魂消! 李叶愣了,脚步忽的停下。昨夜梦回之中,那一抹倩丽的俏影,不正如眼前这女子一般无二么? 红装少女似察觉到那双灼热的眼神,冷冷回瞪了一眼:“再看挖了你的眼珠子,还不快走!” 美是很美,可这脾气也是厉害的紧呐…… 李叶赶忙收回目光,终于想起了身旁半死不活的万顺,跟着少女的脚步,匆慌来到不远处的那家医馆。 快马撞击之力何止千斤,好在万顺乃护院出身,一身武艺或许没那么精湛,身板儿却是足够硬朗,被快马撞飞之后还能捡回条命,也算实数命大了。 白胡子老郎中开了一堆不知名的草药后,终于舒了口气:“还好没伤到内脏,只是小腿骨断了,我给你开个药方,快去抓药吧。” “这就完了?”李叶茫然皱眉,骨头断了光喝药显然是不够的,先不说能不能痊愈,如果断骨不及时接好的话,很容易留下病根,弄不好就成了瘸子。 “你竟敢质疑老朽的医术?”慈祥的外表瞬间不见,老郎中怒目瞪圆,大有一言不合就翻脸的预兆。 “医术……”李叶啐笑一声,刚想和老头辨别两句,让他好好的体会一下现代医学的伟大。 “行了行了,拿着这个,赶紧抓药去吧。” 红装少女皱了皱眉,似乎不愿再在这里浪费太多的时间,伸手入怀摸索了几下,脸色微红,犹豫了些许,伸手扯下腰间的一枚橙黄玉佩。 李叶手拿玉佩把玩几下,忽觉得掌心传来一丝温热,看来应是块好玉。 刚刚还在犯愁今后怎么过活,这么快送钱的就来了,虽然代价有些惨痛,但正应如此,更不能放过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眨眼之间,计上心头! 看这位红装少女,出手如此大方,想来应当也是个富家小姐之类的……本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高尚情操,李叶决定给她上一课。 相信经历今日之事后,足以令她有生之年,每经想起,便会生出后半辈子不再骑马的念头。 “这就完了?”李叶掂了掂手中的玉佩,前生纨绔不逊的劲头跃然于脸上。 少女微微蹙眉,眉间露出一丝厌恶:“那你想怎样?这枚玉佩足够你们看病抓药了。” 李叶微微一笑,不慌不忙道:“抓药是够了,但你在城中公然纵马,不仅撞伤了在下的随从,同时也对在下造成了极度的惊吓。更是给我那纯洁而又幼小的心灵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创伤……医药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怎么着也得赔个百八十贯的吧?” 幼小的心灵?还创伤?就算再傻的人也听明白了,这是明摆着想讹人呢。 少女眉头紧皱在一起,星空般的眸子中,露出怒容:“撞了你的仆从,乃是我之错。但阁下这般敲诈勒索,未免过分了些!” “敲诈?你一个女孩家,开车不减速,在闹事横冲直撞,这是去幼儿园的车吗?也不知是谁家的女子,竟会如此的骄纵跋扈。你既说我是敲诈,那咱们便让这满大街的父老乡亲们评评理,看看此事到底是谁之过也!再有,大唐律明文规定,长安城内不准纵马!如此目无法纪之人,焉有底气说在下敲诈勒索?”李叶讥笑一声,若论能言善辩,两世为人的他还真是罕有敌手。 “你……”红装少女气的银牙紧咬,白净俏丽的脸上气出阵阵红晕,青葱般的玉手紧紧攥成拳头。 “你什么你?要么赔钱,要么在下这就报官,让官府来为我主仆二人主持个公道。”李叶眼瞪得更大,理直气壮的打断了少女的话。 眼看少女就要哭出声来,饶是李叶脸皮够厚,也觉得面上灼热,更何况人家还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少女气的瑟瑟发抖,想要为自己辩解,奈何还未开口就被人家堵死了,看着周围行人那种异样的目光,更是让人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好!不就是要钱么,赔你就是!” 强忍着泪水,红装少女狠狠地拔下双鬓上的两枚玉簪,连带着身上的几样佩饰,全部一股脑的拽下来,一把扔给李叶,头也不回的冲出医馆,连马都不要了…… 哎! 李叶倚门而望,轻飘飘的叹了口气。 人穷志短啊! 若不是实在没了活路,又何至于敲诈勒索人家这么个小姑娘。 一看就是涉世未深的深闺小姐,估摸着平素里都没怎么上过街,想来经过这次之后,也应该是她最后一次上街了。 PS:敲诈勒索的来了,收藏,推荐票。快快交出来,这不是去幼儿园的车…… 第五章:我养你老 …… 凭借一张比城墙还厚的脸皮,李叶终于解决了眼下最重要的难题,钱! 有钱了,怎么花不用考虑,至少未来的日子里,好长一段时间都不用挨饿了。 至于良心会不会痛,暂时还不属于考虑范围之内,他只知道,若是再不吃饭,胃应该就会很痛。 搀着痛苦呻吟的万顺从医馆走出来,找了一家最近的客栈住下,也不知那红装少女的玉佩是什么品质的,竟然恁的值钱。 整整三十多贯钱,装在小包袱里瞬间满满当当的。 隋唐年间,中原地区的金银储备并不充足,流通的货币也大抵都是以铜钱为主。 当然,偶尔也会有些不差钱的富家子弟们,用金银购物,而且出手阔绰大方,从不用找零……就比如之前的自己。 把玩着手中剩余的几样首饰,李叶似乎看到了未来的希望。 看来碰瓷不仅在现代吃香,在唐朝同样也很有市场啊! 就是不知道万顺那身子骨,经不经得起再撞一次了……不着急,等以后实在没钱了再说…… “小少爷,咱们还是换一家客栈吧,这里住一天要三百文嘞。”万顺靠在床梆上,看李叶拿着一堆长条木板,小心翼翼的给自己正骨,实在是受宠若惊。 “不妨事,你家少爷如今不差钱。”李叶头也不抬的回了句,一脸专注的帮万顺正骨。 “哎,若是老爷还在,又何至于让您沦落到靠敲诈勒索谋生。”闲不下来的万顺又开始碎碎叨叨起来。 毕竟勒索一个小姑娘,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李叶嘴角一抽,转移了话题:“对了万叔,有件事儿我挺不明白的,李家遭了难后,其他人都恨不得跑的越远越好。为何你却没走?还要来乱葬岗寻我?” 万顺脸色有些低落,轻声道:“小人十六岁就进了李家,是大少爷亲手把我从人伢子手里赎回来的。大少爷在世的时候,对小人亲如一家,虽说是主仆之分,但他从来未对我们这些下人刁难过。大少爷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让小人照顾好小少爷,恩重之托,小人岂敢怠慢。” 李叶心中一暖,又不禁叹了声,如此忠心的仆从,也真是世间少有啊! “那你应当见过我爹了,他长得什么样子?” 在李叶的记忆中,似乎根本没有爹娘的画面存在。自打他记事起,就是和祖父相依为命,除了这一老一少外,李家好像再没有别的亲人了。 后来祖父做了县守,从小溺爱骄纵的他,也渐渐长成了个无法无天的纨绔子弟,整天到处瞎浪,闹得泾阳县怨声载道。 还记得每当他闯了祸后,祖父不舍得严惩,都是万顺这个老家奴帮他背锅。这个李家的护院,不仅是他忠实的仆从,更是他从小到大的陪伴。 似乎勾起了万顺的回忆,半眯着眼睛看着李叶,露出一抹慈祥的笑容:“大少爷长得十分英俊,年少时也是咱泾阳县有名的俊俏后生嘞!” “恩……儿子这么帅,老子应该也错不了。”李叶笑眯眯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一副深以为然的模样。 “额……”万顺嘴角抽搐了一下,转移了这个话题:“小少爷放心,小人日后一定保护好您。” 没有人知道李叶此刻是怎样的心情,一朝来到千年后,他无所依靠。 或许这个年代真的很落后,甚至让人难以生存,但万顺的存在,让他那颗惊慌不定的心,瞬间安稳许多。 李叶眼角湿润,仰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好!从小在外便是你护着我,以后……我养你老!” “诶!好……”万顺颤抖了一下,四十多岁的汉子竟然红了眼眶,大手抹去眼角的泪水,笑得像个孩子。 ………… ………… “算卦占卜,风水姻缘!有缘者分文不取……” 长安城西市大街。 路边参差错落的摊位中,一个身穿灰色长袍的年轻人,身前摆着一张红绸小桌,摇头晃脑的冲着来往行人吆喝。 正午时分,街上行人正多。 一位年轻妇人从摊前走过,脸上似有心事,驻足一小会儿后,坐在了李叶的卦桌前。 “看这位贵人面色泛红,眉宇之间颇生霉气,恐是家中生有不测之事……?” 妇人先是一愣,而后面露惊讶,语气顿时恭敬道:“小先生所言正是!奴家正是为家中之事犯愁……” “便让小仙算上一算……”李叶微眯着眼睛,伸手掐诀:“贵人所愁之事,想必是家中长辈患病吧?” “小先生真乃仙人也!奴家正是为家中老母所愁……奴家老母去年不知怎的中了邪性,整日里胡言乱语疯疯癫癫的,还望先生指点,让家母早日摆脱邪祟。” 李叶嘴角带笑,终于松了口气,看样子他是蒙对了。 一个成了家女人,所愁之事必然也是家中之人。看这妇人面色红润,体态风韵,一看就是经常被滋润的模样,应当和丈夫不举没什么关系。所以,既不是丈夫,那就只能是儿女或者是爹娘了。 一来一回的对话,周围许多行人都被吸引了过来。 李叶故作沉吟了许久,喃喃道:“人间运数,此乃天道所归矣!倘若逆天而行……难啊!” 妇人顿时紧张起来,当下就跪在地上,恳求道:“只要小先生能够解救奴家老母,奴家定许以厚报!” 李叶赶忙扶起妇人,脸上犹豫不决了好一阵,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便当是小仙为这些年的修行结个善缘吧。” “多谢仙人!” 妇人不疑有他,赶忙将腰中钱袋取下,尽数给了李叶。 李叶目不斜视,抬笔在黄纸上画下几个朱红色的符号,下笔铿锵有力,面容肃穆庄重。 当然,若是此刻在场的有人学过二次函数的话,就会发现,黄纸上的符号,正是两个高中课本里的方程式。 笔落符成。 李叶小心翼翼吹干磨痕,郑重其事的交到妇人手上:“尔取此符,于明日午时三刻,艳阳正盛之时,贴于正门中央!待到九九八十一日之后,怨气散尽,邪祟自除!” 妇人小心翼翼的收起黄符,脸上笑容繁密,千恩万谢的离去。 “小先生,奴家也有一事,还请小先生指点迷津……” “小先生实乃真仙人也,在下也有一求……” “滚!我先来的——小先生……” 小小的卦摊前人头涌动热闹非凡,李叶嘴角含笑端坐正中,接钱接到手软…… PS:各位看官,要不要算一卦,不收钱……只要收藏,推荐票…… 第六章:无耻小贼 万顺呆呆的看着桌上的一大堆银钱,心中不禁疑惑,一个破算命的,这么挣钱么? “小少爷,您何时学会算命占卜了?” “占卜算什么,小爷我还会法术呢。万叔,要不要给你变一个?” “法术!这……真的吗?” “看好了啊!” 李叶笑眯眯的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布袋,伸手从里面抹了一把,微微晃动几下,只见一簇簇淡蓝色的小火焰,从手上凭空出现。 “鬼火!这是鬼火!”万顺大惊,若不是左腿绑着绷带,甚至就要飞起来逃命去了。 眼看万顺哆哆嗦嗦就要被吓尿,李叶也不好再开玩笑了:“万叔莫怕,这不是鬼火,也不是法术,不过是个戏法罢了。” 作为二十一世纪的高材生,李叶对鬼神之说向来不信,而这蓝色火焰,只要是有点化学基础的人都明白,不过就是白磷遇到空气产生的化学反应罢了。 为了让自己这个‘仙人’名头更有可信度,他可是下了大本钱,整整在茅房里蹲了三天,才扣出这么一点白磷。 “戏法?这分明就是鬼火!”万顺满脸惊恐,头摇的像拨浪鼓,蜷缩在墙角。 以前总听老人说,有些埋死人的地方阴气太重,时不时的就会有鬼火从坟头上飘出来,那是冤魂放出来索命的。 难道是小少爷去了一趟乱葬岗,被冤魂缠身了? 想到这儿,万顺更是吓得汗毛乍起,哽咽嚎叫起来:“大少爷啊!万顺对不起您啊!都怪小人没有保护好小少爷,害得让他被冤魂缠了身!” “行了行了,别嚎了。这真的是戏法,不信你试试。”李叶猝不及防拉起万顺的手,伸进布袋里摸了摸,用力晃动了几下。 “鬼啊!” 一簇簇蓝色火苗从手上升起,不等李叶解释,万顺嚎出一声凄厉,噗通一声晕了过去。 “至于嘛……” ………… 随着太行山‘数理化仙人’的知名度日益提升,李叶的算卦小摊也越来越红火。 甚至有不少城外的百姓慕名而来,就是为了看看‘数理化仙人’是怎样变法术的。 还有那摊位前,耸立的那张蓝色长幡,其上书着十二个大字: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白磷这东西虽然能唬人,但也是很危险的,弄不好就会引火烧身。 为了养家糊口,李叶也是拼了老命。 白天摆摊算卦,为了多挣点钱,无所不用其极的忽悠客人,晚上一回家,就蹲进茅房里不出来,整条街上的茅厕,几乎都被他光顾个遍。 来到唐朝已有小半个月,这是他如今能想到的最快的一条生财之道。 谁不想一夜起高楼,但穿越者也不是万能的。关键是他这种没钱没势,连名声都臭了街的人,想要一夜暴富,根本是天方夜谭。 反正他的卦象都是在九九八十一日之后方才显效,等到那个时候,钱也挣够了,大不了跑路,再换个地方就是了。 …… 不远处街道上,两个年纪不大的少女,一前一后走来。 其中一位富家小姐打扮的少女,一袭红裙尤为夺目,引得无数路人争相遥望。 不得不说,这也就是在唐朝,多民族结合的国家,风气开放,女子在外抛头露面也算不得什么伤风败俗之事。 若是放到清朝年间,像这种不知廉耻的女子,十有八九都要被官府浸了猪笼。 小丫鬟跟在身后,一脸哀求道:“小姐,咱们还是快回家吧。若是让老爷知道您又私自跑出来,女婢可是要受罚的。” 红装少女俏眉微皱:“行了行了,烦不烦呐……大不了再被爹爹禁足三天,天天在家里呆着,人都要发霉了。” “可是……” “没有可是,要是被爹爹发现了,你就推倒我头上来,不会让你受罚的。” “可……” 眼看小姐生气了,小丫鬟眸中雾蒙蒙的,咽下了心里的话——感情受罚不是你…… “上算天命!下算姻缘!天地之道,恒久而不已也论……” 听到远处传来的吆喝,红装少女忽然驻足,这声音听得很是耳熟,像是先前在哪里听过…… 忍不住走近看看。 “是他?!” 少女怒气顿生,眸中愤恨不已,银牙切齿盯着那个正在摇头晃脑的俊俏少年。 也不知她为何生气,小丫鬟不明就里的问道;“小姐认识那人?” “烧成灰本小姐都认识他!就是这个混蛋小贼讹走了我的玉佩,还有首饰……”少女气的俏脸泛红。 真是冤家路窄啊!没想到还能再碰上这个混蛋,这回定不能饶了他! “啊?” 那日小姐回家后,气的摔碎了一整套茶具,连贴身的玉佩都丢了,原来是被这个人讹走了。 想想以往小姐的脾气,小丫鬟看着人群中的李叶,不知为何露出一丝同情之色。 “哼!什么‘数理化仙人’一看就是骗人蒙事的,走,且看本小姐如何拆穿他的骗人把戏!” 少女气呼呼的掐着腰,推开几个围观的路人,大步走上前:“无耻小贼,还记得本小姐吗!” “无耻小贼问谁?”此时李叶正专注的拉着一位年轻女子的手,像模像样地给人家测算姻缘,头也不抬的答了一句。 “无耻小贼问你!” “哦,不记得……” 周围人不知是谁先反应过来,而后哄堂大笑。 “你!你……”少女俏脸羞红,终于明白自己被耍了,气的眸中几欲喷火。 “你什么你?测运八十文,算命一百文,求符两百文,若是不看便少说话,莫扰了本仙施……。” 李叶慢悠悠的抬起头,‘法’字没说出来,随即呆立当场。 一袭红衣,骄阳似火……来人是谁,他岂会不认识? 长安城这么小的吗?就讹人家了这么一次,这么快便被找上门来了? 李叶的第一反应就是——捂住脸……然后死不认账,打死也不能认!毕竟自己如今也是靠脸吃饭的人了。 PS:签约之后,每日两更,稳定输出……新人不易,再谢各位看官的支持! 第七章:登门做法 “未敢问,这位小姐是?” “仙人记性可是不怎么好呐!这么快就把本小姐忘了!”红衣少女朱唇轻翘,咬牙切齿的开口。 “小仙刚刚才从太行山修成归来,小姐莫不是认错人了吧?”纵然数九寒天,李叶却还是有些微微冒汗。 这小妞可不是个善茬啊!当日光想着讹钱,也没顾上细细琢磨。如今想想,敢在长安城里纵马的人,身份岂能小了去? 自己如今不过就是个半吊子道士,哄哄这些平头百姓还好,若真是碰上了那些大人物,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而且大人物通常都不怎么讲道理,喜欢以权压人,若是惹恼了这小妞,那自己的下场……不知为何,李叶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当日万顺被马撞飞的那副画面。 “仙人不认识我,本小姐可是认识你,还不知你那仆人的,腿!好了没有?”说道‘腿’时,少女目露凶光,咬字尤为狠厉。 李叶的小腿肚下意识抽搐了几下,一边摇头,一边手忙脚乱的收拾东西:“小仙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今日就算到这里,各位明日请早吧……散了,散了!” “无耻小贼休走!”少女上前一步,拦在李叶眼前,粉扑扑的俏脸上,尽是怒意。 “小仙再说一次,姑娘认错人了……”李叶慌忙推开少女,此刻哪怕这少女是天仙下凡也没用了,逃命最重要。 “想跑?今日你若是敢动一下,本小姐定让你出不了长安城!”少女一把抓住李叶的长幡,狠狠道。 嚣张!太嚣张了!这年头的富家小姐也这么纨绔么?瞧瞧人家这气势……和人家一比,自己这个曾经的纨绔子弟算个屁啊! “跑啊!怎么不……”红装少女可算得意了一次,气赳赳的掐着腰。 可未等她说完话,李叶突然暴起身形,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而去,转眼消失在人群中。 “……跑了?” 少女呆滞了一下,嘴里剩余的两个字才吐出来。 ………… ………… “不动?一动不动是王八……” 东市大街的拐角处,李叶满头大汗的坐在路边台阶上,嘴里骂骂咧咧的,喘着粗气。 “敢问这位可是……” 歇息了好一阵后,李叶终于缓过神来,刚想起身,却只见眼前一黑…… 一个彪形大汉站在脸前,一张大脸黝黑发亮,块头硕大十足的熊瞎子下山,可谓是标准的——幼儿园杀手。 李叶吓了一跳,抬眼就看到了大汉腰间别着一把银光锃亮的长刀,顿时垮了下来,跌坐回去。 “我错了还不行么?不就是讹了些首饰而已,犯得着杀人灭口嘛?多少钱,我赔你……” “敢问这位小先生可是‘数理化仙人’?” “不是……”李叶刚想改口,忽然看到身边的蓝色长幡,‘数理化仙人’五个大字,赤裸裸的漏在外面。 若不是怕疼,李叶此时很想给自己这只手给剁了,财迷!跑路还不忘拿家伙……活该被人家打死! “我就是,你想怎么样随便吧……”辩解也没了意义,李叶反倒爽快了,一脸的生无可恋。 大汉得到确认,恭敬的抱了抱拳:“在下乃李靖将军上侍卫,我家老爷想请仙人到府上做场法事。” 李靖?! 李叶噌的一声站起来。 有名的二十四功臣,大唐开国元勋,一代名将! 李靖的名号不用多说什么,是个中国人应该都知道。可……他要做法事?堂堂的历史名将竟然也会搞这种封建迷信? 一想到自己即将就要见到大唐历史上的第一位名人,李叶第一次感觉唐朝也挺不错的—— 至少老天爷没有让他穿越到清朝去,和那些满清鞑子搞基友,相比之下,已是厚待了。 越是如此,就越不能卖弄玄虚,能不忽悠人的,尽量不要忽悠,免得人家看出破绽,否则他可真就有命拿钱、没命花了。 怀揣着七分忐忑,三分好奇,李叶跟着大汉朝将军府走去。 …… 大将军府。 坐落在长安城正中央的朱雀大街,紧挨皇宫,地势优厚,可以说是长安城里,除了皇宫王府以外,地段最好的宅子了。 宅子很大,占地数十余亩,很霸气的坐落在朱雀大街正中央,连大门都比寻常官员家的宽了三丈。 门口伫立两排军士,将府邸衬托得愈发威严霸气,门楣上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牌匾,是李渊御笔亲题的“敕造大将军府”。 李叶愣愣的站在将军府门前,看着两边两座如同庄园一般的府邸,心中不禁深谙了口气——何为权贵?这才是真正的权贵!相比于自家原先那个泾阳县县守的分量,此刻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来到门前,大汉命他在外等候,自己进门通秉。 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大汉去而复返,身后还跟了两个手持长刀的军士,一摆手,围着他走进府邸。 这阵仗——若不是来时早已交代好了,非得把人吓出心脏病不可。 一路经过前堂,再过二道门,走了约么一柱香的时间,眼前豁然出现一座白雪皑皑的花园,先不说里面多么壮观,此时唯有‘大’一个字才能形容。 李叶终于明白古代权贵是干啥的了——通俗来讲就是地主,其中再细分成大地主,中地主,小地主,地主…… 官职地位越高,地主家的院子就越大,单单是座花园,就要比他原先泾阳县的宅子还要大。 抬眼看去,已是寒冬的花园中,红花绿草早已凋零,花园中央的那片巨大湖泊,也早已结出厚厚的冰。 唯有园中几许红梅,正值花开怒放之时,予这冬日的素雅之中,添上了一抹芳华。 红梅映雪,美不胜收…… PS:好几天了,也不知各位喜好如何,承蒙诸君不弃,还望多多投票…… 第八章:冤家路窄 “属下见过将军!” 等了不多时,一名五十多岁穿着暗红锦袍的男子阔步走来,听到侍卫开口,李叶这才收回思绪、寻声看去。 来人身高七尺,皮肤略黑,一张国字脸方正肃穆,长相虽高大魁梧,却不也失文人墨客的儒雅大气。 一个能够名垂千史的将军,自是有他的本事。世人皆以武将来定位李靖,倒是忘了其文采学识亦是渊博,可谓是正经的科班出身,官宦之后。 总的说来,李靖给他的第一印象尚算不错。 而李叶,虽说之前名声狼藉,但那也只是限于泾阳县内的百姓们熟知。 端只看其人的话,倒也生得一表人才,相貌英俊倜傥,一看便是一副正人君子的形象。也让李靖对他这个小有名气的‘数理化仙人’多了一分信任。 “小人见过李将军。”上下打量了几眼后,李叶躬身一拜。 既是入乡随了俗,便免不了这些卑躬屈膝的行礼,李叶倒也识时务,恭敬的作了个揖。好在如今不是明清两代,还用不着动不动就磕头。 李靖似有些心不在焉,点点头:“免礼,今日请小先生过府,确是想请先生于我府中做一场驱魔降妖的法事。” 一个统领万军的大将军,手下人命何止千条,未曾想竟也会害怕这种鬼神之说? “将军言重了,小人自是不敢怠慢。” 话音刚落,李叶还来不及掏出自己‘吃饭’的家什,忽听得一阵脆铃般悦耳的笑声,从远处湖面上传来。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湖中冰面上,一女子的倩影飘然其上,红色的长裙散落在冰面上,身姿摇曳、美不胜收。 女子在冰上滑翔而过,几个喘息中,便接近了湖边的众人。 没想到将军府里还藏着个滑冰运动员? 然而——等李叶看清女子的容貌之后,动作戛然而止,刚刚掏出的黄符顿时洒落了一地。 女子不是旁人,正是之前被他讹了首饰,又刚刚才在东市大街上与他争执过的红衣少女。 讹她的那些银钱还未花完,刚刚的调戏之言犹在耳边回荡—— 冤家路窄? 还是前世对头? 怎么走到哪儿,这小妞就能跟到哪儿? 远见红装少女在冰面上‘飘舞’,李靖不由大吃一惊,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胡闹!那湖水不慎凶险,还不快下来!” 李靖一出口,李叶的脸色也变了,变得比李靖更难看。 能在将军府的湖面上滑冰,还能让李靖如此忧心的女人——莫非这妮子是他的情人?小妾?反正不会是老婆,看年纪也不合适啊! 李叶越想越后怕,不论这女子何等身份,都无一不在阐述一个事实——他今天,恐怕要到大霉了。 担心之余,李叶还是忍不住朝着李靖下半身瞄了一眼——看来这位大唐名将不仅功勋卓著,而且宝刀未老啊! 冰面上,红装少女放缓了速度,小心翼翼的离开湖面,小跑着上前,嘴角微微翘起,俏脸上露出一抹乖巧的笑容。 “爹爹。” 李叶倒吸一口凉气,脱口大声重复道:“爹爹?!” 一声‘爹’委实叫得他心凉谷底,这可比‘小妾’‘情人’的分量大多了。李叶脸色时青时红,心中悲怆一叹——碰瓷有风险,讹人需谨慎呐! 李靖脸色严肃,军中大将的威严令其不怒自威:“与你说过多少次了?那湖水深不见底,你一个女儿家,又不会武功,万一冰层破裂,顷刻间就能要了你的小命!” …… 名叫“嫣儿”的红装少女刚想开口,双眸忽的朝旁边一暼,眼眶噔地冒出怒火来,青葱玉手直指李叶,艳丽欲滴的樱唇忽然一瘪,无限委屈道:“无耻小贼!本小姐尚未寻你,你倒送上门来了!” 李靖脸色不悦,佯怒道:“嫣儿,不可无理!此乃长安城有名的‘数理化仙人’,是爹爹请来的客人。” “什么‘数理化仙人’,他就是一个坑人钱财的无耻小贼,女儿的玉佩首饰,就是被他讹走的!无耻小贼!骗了长安城的百姓还不够,还想来我家骗钱!” 这位名叫李嫣儿的官家小姐,一脸不忿的站在他爹身旁,龇着牙,恨恨朝他瞪了一眼,十足的小老虎模样。 怎么能叫骗呢?从善之言,与人心安。怎么能叫骗呢?李叶委屈的想哭,却无从辩白。 李靖目光不善,先前的客气也淡了许多:“什么玉佩首饰?莫非嫣儿之前便认识这位小先生?” 李嫣儿自是满眼委屈,楚楚可怜之貌,直教人心都软化了:“爹爹您有所不知……” 眼看李靖的脸色越来越暗,李叶心中更凉。 一个是小有名气的道家‘仙人’,一个是自己的亲闺女。结果貌似不用想了——换成谁都会毫不犹豫的相信自家闺女。 可以肯定,李靖是个狠人。 隋大业十三年,李渊父子起兵反隋,李靖在长安被俘,李渊欲杀之,在李世民说情下幸免一死,于是随李世民,在征讨王世充的战争中立下战功,被授为开府。 如今自己落入如此狠人之手,天知道这位名将是是好是歹,若是心狠手辣之人,说不准自己今天就要凉在这儿了。 不行!绝不能凉在这儿!碰瓷虽说不道德,但也不至于死人吧! 无限的求生欲瞬间爆棚,李叶面色淡然,不卑不亢:“大将军,小人是否如李小姐所说的不堪如斯,且等在下驱了这一府邪祟再说!” 不等李靖表态,李叶一把掏出怀中的小布袋抹了一下,手指轻轻一捻,凭空之中一股蓝色火苗窜出指尖。 “吓!” 饶是手中人命无数的大唐名将,也是惊恐有余,双目圆睁倒退一步。 在场之人纷纷露出惊诧,不用人言便后退数步,其中最数这位红装少女李嫣儿退的最远,忽闪着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李叶。 没有三两三,怎敢上梁山—— 众人的反应李叶看在眼中,悬着的心不由落下,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PS:不是职业,每日两更已是大限……虽知能力微薄,然、仍不敢令诸公失望,唯有努力更新,以报诸公不弃之情。 第九章:妖邪入体 专业算卦,兼职驱邪。 这些日子,李叶为了挣钱,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前世那些被曝光的虚假骗术,各种坑蒙拐骗的手段,能用的都用上了。 千年来那些敬职敬业的假道士们,为了骗人蒙事儿,可谓是搜肠刮肚的琢磨了一辈又一辈。 不过他们恐怕死也没有想到,自己引以为生的手段,竟被一个千年而来的小子,硬生生的给刨了活儿…… ‘数理化仙人’的名声不是白叫的,谨看李府上下目瞪口呆的模样,此番性命安矣! “这!莫非便是鬼……” ‘鬼火’两字李靖说了一半,赶紧缄口。他可不是万顺,心理素质也足够过硬,单是李叶这一手‘无名之火’,便已让他信了八分。 眼下正值求人之际,怎敢再出言得罪。 李叶恍若不闻,肃穆庄严挺身而立,朗声喝到:“玉清有命,告下三元!弟子太行山李叶,十方曹治,开济人天!尊请太上三君助弟子降妖除魔!” 刷!刷! 李叶快速拿出两道符文,置于指尖的蓝色火焰上,黄符瞬间化作飞灰。 眼看那无名之火消散于指尖,李靖再也淡定不了了,眉头紧皱看着李叶:“敢问……小仙人,李某府上真有邪祟?!” “李将军若是不信,又何必寻在下走这一遭?”李叶话锋渐冷,似乎刚才李嫣儿的一番话,让他心生不悦。 …… 自大唐建国以来,取关中,夺长安,平藩王,统中原。 正可谓:乱世取功名,盛世贵文人。 如同李靖、秦琼,尉迟恭等一众名将,也正是因此名震天下。 然而凡事有利有弊,战马上取功名的李靖,随着地位越来越高,杀下的人命同样日益剧增。 若真是心如止水那才是骗鬼的。 别说是如今,即便后世那些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恐怖罪犯,欠下了人命债,也会夜夜不能安寝,少不得拜佛又求仙、上香又磕头。 如今这年头,上至帝王朝臣,下至平头百姓,谁家有点难解之症,第一反应都是祷告神明祈求上天。 毕竟再尊贵的功勋,那也是凡胎肉眼。 即便是几十年后被天下番邦尊称为‘天可汗’的李世民,老年垂暮之时,不也照样‘闭门造丹’以求长生么? 这无关对错,不过是年代落后,天下人多不识真理罢了。 所以当李叶狠狠地亮了一手后,顷刻间化身为将军府里,最尊贵的那个‘得不到的爸爸’。 “幼女无知,误断了仙人。李某在这儿赔罪了。”李靖信了,打心眼儿里信了,面露歉意,并且目光赤诚。 能屈能伸的不只是金箍棒,还有男人的胸怀。这种胸怀李靖有,貌似——李叶也有。 “不知者不怪,在下莫犯得与区区孩童计较。”李叶面色淡然,目光轻瞟了一眼李嫣儿,那眼神,仿佛真的像是长辈看晚辈的模样。 “也不知是从哪儿寻来的这些骗人把戏,爹爹,您千万莫要信他!” 李嫣儿气的眉梢一扬,俏脸上顿时又是寒霜阵阵,虽然刚刚李叶的那手‘无名之火’真的足够摄人。 但理智告诉自己,这个无耻的小贼绝对不是什么仙人。 仙人会敲诈勒索女子的首饰?还不知廉耻的摆摊算命?不仅没有一点仙风道骨的模样,说话更是尖酸刻薄,委实欠扁的很。 “嫣儿!不许无礼!还不快向小仙人道歉!”李靖噔时怒了,伸手想揍人,又看看女儿那张楚楚可怜的俏脸,遂作罢…… “偏不!他就是骗人的小贼!小贼!”李嫣儿愤愤跺了跺脚,杏目瞪圆狠狠地剜了眼李叶,转身跑去。 李叶自然看得出来,李嫣儿并非是完全不信,只是单纯地讨厌他——恩,很单纯,又很吓人的想法,虽不明、但觉厉。 小爷的人品已然沦落到这般境地了吗? 看来此地不宜久留…… “邪祟已除,在下告辞了。” 散落满地的黄纸也顾不上捡了,刚才的教训告诉他,逃命时一定不能贪心,除了内裤不能丢,其他皆是身外之物。 “小仙人留步,在下还有一句不情之请……”见识过李叶的手段,李靖态度尊重许多,更是不疑有他,赶忙道:“实不相瞒,今日请先生过府,一是为了清除府内邪祟,二是想请先生为我夫人驱邪……” “贵夫人?” 李叶脚步骤停,那不就是红拂女么?鼎鼎有名的一代女侠,电视剧里可没少提到过,也不知是否真有其人。 “自打年前入冬后,在下内子忽患隐疾,整日呆坐于房内不吃不喝,偶有开口也都是些无言乱语听不懂的癔语,甚至还会忽然的发疯,在下寻遍了宫中太医、民间郎中皆不得其因。无奈只好请道人做法,长安城外的青云观,长风道长亲自上门看了,说是府中邪祟作怪,遂而引得妖邪入体。” 这些牛鼻子老道还真是什么屁话都敢说,妖邪入体?也不怕老君观里的神像半夜塌了砸死他们。 虽然李叶如今也是以此谋生,但古语有云——同行是冤家。 “不知尊夫人如今可在府中?在下……” 话说到一半儿,李叶后悔了,自扇耳光的冲动油然而生——因为他忽然明白过来一个问题,貌似自己也是个盗版货啊! 怎就管不住这张嘴呢?李叶欲哭无泪……若是哪天他死了,一定是被自己这张破嘴给作死的! “小先生慈悲为怀,李某在此谢过了!请随我来……”李靖可不管他真假,权当是救命的稻草,一把拉起李叶就走。 “李将军莫急,在下话还没说完呢……我是想说,在下家里还炖着王八呢,得赶紧回家熄火才是。” “小先生莫急,李某这就派人将王八汤给先生端来。” “算了!算了!在下刚想起来,王八汤还尚欠火候,且得炖着呢。” “那好吧——其实李某家中池塘里也有王八,只要先生能救得内子,李府的王八先生随便挑!” “李将军盛意拳拳,那在下便却之不恭了……” “应该的!应该的!” PS:第三章奉上……但求收藏,莫忘推荐…… 对了,刚刚来了签约站短,约莫这个月中旬就能改状态了。还望诸公不弃,在下亦不敢负诸公! 第十章:抑郁之症 人贱自有天收,嘴贱……就让他玩命? 李叶现在正三省吾身,反思人生。 他想不通,为什么老天要这样捉弄像他这么善良的人,他没干过什么坏事,充其量只是讹诈了一个无知少女的几样首饰,坑蒙拐卖了些钱财而已。 “善良”是个相对的词,跟那个横行乡里、臭名昭著的小少爷比起来,自己这还不够善良吗? 一个落了难的平民,欲要掺和一位鼎鼎大名的将军家事,若是治不了他内子的病,不知会有怎样的死法…… 李叶悲叹,一把黄纸都快要捏成了纸钱。 李府前堂。 两个粗衣布衫的老妈子,搀扶着一位雍容风韵的妇人走来,看模样倒是和那个红装俏丽却总是凶巴巴的李嫣儿,有着八分相似。 不过这娘的性子,可是比女儿温婉多了,从进门到坐下,一句话没说,眼神都没动过。 若不是李靖提前告知了他夫人的病情,倒真不像是个有病的人——只是像极了一个被老公冷落了多年的深闺怨妇。 想到这儿,李叶又不禁朝李靖的下三路瞥了一眼,心中不禁嘀咕——到底是中了邪,还是将军老矣,不能饭否? 不过最终他也是没敢将这句话问出来,会死人的…… 撅着屁股凑上前,弯着腰左瞧瞧、右看看,虽然姿势有些不雅,但好在李靖也知道病不讳医。只是目光冷了冷,压下了将李叶炖成王八汤的冲动。 “这病——医生们怎么说?”李叶仔细打量了一番,试探性的了一句。说到底他不是真的神仙,怎么可能什么病都治得了。 事关夫人安慰,李靖赶忙直言相告:“宫中太医说,内子这是犯了癔症。可长风道长却坚持认为此乃邪祟入体。” “那他可把夫人的邪祟祛除了?” 李叶不爽的撇撇嘴,那个牛鼻子老道要是真的有本事,何至于再让自己走这一遭,还差点被人家父女俩给弄死。 “这……长风道长曾言道,夫人之病乃无疾之症,欲要驱邪,须素斋沐浴,等足九九八十一日,方才可施法驱邪。” 不就是玩儿不转了,所以拍屁股溜了么?小样儿还挺能拽词儿…… 李叶老气横秋的点点头,轻‘嗯’了一声,之后便不再说话,站在原地不知在思索什么…… 后世医学中是怎么治疗癔症来着? 作为科学论的忠实拥趸者,李叶自然不相信这病真的是邪祟入体,所以既然连宫里的御医都说是癔症,那应该就是真的了。 虽然他时常嫌弃这个年代如何如何落后,如何如何贫瘠,但古人的智慧,同样也是不可小觑的。 想想十数年之后,将会有一本名为《推背图》的千古绝学问世,李叶更是不敢生出一丝的轻蔑之意,都是狠人呐! 所谓癔症,简单来说就是后世人们口中精神病的一种,也叫抑郁症。 治疗这种病症,本身就没有特定的方法,都是看病人情况而定。 想到这儿,李叶渐渐犯了难,脸色也阴沉下来。 倒不是多担心李靖夫人的病情,只是他偷偷观察了整个将军府,并无逃跑可能性——这一遭,他估计十有八九要凉透了。 “先生可是有难言之隐?不妨直说……” 几个月来,为给夫人看病,李靖受到的精神折磨也够多了,隐隐也有了些抵抗力,只是脸色一如既往的难看罢了。 这脸色在别让眼里是难过,可在李叶看来,这无疑是对他加颈的一把钢刀。 看得出来,李靖对其夫人,那是相当的钟情。 若是自己非但没治好病,反而得知了将军府的私密隐晦之事,一介白丁又无背景,即便是真神仙,恐怕也是难逃一劫啊! 左右衡量之后,李叶幽幽叹了口气:“夫人的病也并非不可为,只是……” “如何?小先生需要什么,李某这就命人找来!”李靖大喜,这是他半年来听到的最婉转动听的一句话了。 “将军若是想治好夫人之病,那接下来的日子,便需全权听在下所言!” “小先生这是何意?” “正如那位长风道长所言,夫人之病乃是邪祟入体,寻常药石不可医。所以短期之内,在下也无把握令夫人痊愈。” “不知小先生需要多少时日?” “短则一月,多则……” 剩下的话李叶很巧妙的止住了,只道是难言之隐欲语还休,李靖自然明白了其中意思,光亮的眼中蒙上一层阴霾。 “一切便如先生所言吧,若是内子真能痊愈,李某定当重谢!”人生大喜大落来得太快,李靖言语之中,不免有些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悲凉之意。 ………… ………… 天色渐渐暗去,将军府里心惊胆战了一天,李叶回到客栈的第一件事,就是一头栽倒床上,再也不想动弹。 “小少爷,您可算是回来了。一天不见您人影,这是上哪儿去了?”万顺惊喜之余,很会来事儿的给李叶捏着腿。 尽管李叶对他的态度日益转好,甚至与自己以‘叔侄’相称,但仆从便是仆从,规矩长在了骨子里,李叶可以对他礼待有加,但他自己却不能失了本分。 “找麻烦去了……” “招谁的麻烦?”万顺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小王八蛋难不成又去惹是生非了?这里可是长安城,而且他也早已没了昔日风光,若是惹到了哪个狠角色,被人打死都算轻的了。 “找自己的麻烦。” 也不管万顺听没听懂,李叶一个挺身坐了起来,深叹口气:“万叔,待会儿收拾一下,明天咱们就该换地方了。” “换地方好啊,这劳什子客栈太黑心了,离了这里,咱定要找个便宜的地方。”每天三百文的房钱,早把万顺心疼坏了。 “恐怕这个地方更贵啊!要是治不好将军夫人……”李叶苦笑的摇摇头,将今日的始末大致说了一遍。 “啊?那若是治不好,咱们岂有活命?”万顺也意识到了事情的眼中,一咬牙:“小少爷,今天小人在城中遇见何家的大公子,若是要被他撞见,您可是要吃苦头了——要不咱们跑吧?!” 何家大公子? 李叶忽然想起李家败落的原因,正是因为这个何家。 祖父李宏乃是前隋朝大业三年的进士,后在长安做了个七品小官,李唐建国之后,李宏由于提前站对了位置,这才被提拔成泾阳县县守。 自古官场之争便是常事,泾阳县隶属长安城管辖,如此一个有油水的地方,岂能不被人惦记? PS:第二更来了……收藏,推荐…… 第十一章:原形毕露 至于万顺说的连夜逃跑,李叶想都没想便放弃了。 跑?跑到何处? 大将军府是什么地位,如今李夫人看病在即,李靖岂能不派人暗中监视。恐怕不等他跑出长安城,就会被人摁在地上砍死。 不跑兴许还有机会,若是他敢溜,那只能死的更快。李叶有些心累,笑了两句,一脸空洞的望着房顶愣神。 砰! 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一道鲜红艳丽的倩影出现在他眼中。 李叶眼皮一跳,下意识往床角缩了缩一脸惊吓。难不成李靖已经看出来自己是个冒牌货了?这就派人要来弄死自己? 担忧不是没理由的——来者是熟人。 “来报仇?”李叶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不是。” “那就好——天色已晚,便不多留姑娘吃饭了,请便。” “刚刚你们的谈话,本小姐都听见了,你果真是个骗子!” 李叶摸了摸鼻头,看看门外并没有杀手之类的人,心安了不少,淡定道:“在下今日已向姑娘证明过了,至于信不信,那就是姑娘自己的事了。” 李嫣儿小嘴一撇:“别以为你那套冒火的把戏能骗得了我,我是不会让你阴谋得逞的!” 李叶叹道:“大小姐,若说之前讹了你的首饰,那在下今日这里给你赔罪了。至于阴谋——你觉得我这么一个身无长物的白丁,敢对将军府耍什么阴谋?” “哼,知道就好,要是你敢有坏心思,我爹爹定饶不了你!” 今天的李嫣儿好象并不开朗,掐腰的气势都比白天弱了一截,李叶感到很不适应,她应该再霸气一点的。 朝上门外一指,李叶淡淡道:“姑娘狠话放完了?那便请回吧。出去时麻烦把门带上,谢谢。” 李嫣儿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有气无力的叹了一声,抬起脚尖踢下来门框,将门虚掩住,然后自顾自坐在了案几旁的胡凳上。 李砚脸直抽抽,这丫头漂亮自是没的说,可就是太凶悍了些……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就不怕名节有污?要是给李靖知道了,恐怕自己的下场不会太好过。 眉宇间掩饰不住的愁意,李嫣儿也不再纠结李叶是不是真会法术,只是淡然道:“我娘的病,真的是邪祟入体么?” 李叶终于明白她为何会跟来这里。 没娘的孩子像根草——再漂亮的草,那也是草。 “依在下所观,令堂的确如此。”李叶心中忽然冒出来一丝同情,终于放弃了赶人的想法。 但是坦白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坦白的,做生意又不会做,就是骗人这种东西,才能维持的了生活这样子,骗人的感觉像过山车一样,超喜欢的! 李嫣儿轻轻叹息,若有所思:“你真的能治好我娘的病……邪祟么?” 李叶抿嘴不言。 他又不傻,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打包票呢。 大家不算熟,万一这小丫头恼羞成怒,派人弄死自己咋办…… 李叶不搭腔,李嫣儿俏脸也紧紧绷着,虽然不再说话,却又不离开,两人相对而坐,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沉默了好一阵儿,李嫣儿轻叹了口气,白皙如玉的脸上露出一抹哀愁,抬头看着李叶,眸中软和了几分:“如果你真能治好我娘的邪祟,咱们之前的仇怨一笔勾销,想要多少钱,随你开口。” “多少钱都行?”李叶顿时来了兴趣,不由得坐直了几分,瞬间忘记了自己其实是个冒牌儿货。 “多少都行!” “那……” 砰! 房门再次被踹开。 李叶长长叹息:“今天是什么日子,又是谁来了?不会好好开门么?” 李嫣儿身边的小丫鬟闯了进来,浑身颤巍巍,上气不接下气:“小姐不好了,夫人又犯病了,拿着剑在院子里乱舞,谁也劝不住啊!” “娘!”李嫣儿面色突变,惊叫了一声抬腿就走,可刚到门前,忽然又折返回来,拽起李叶的袖子往外拉:“你不是能治邪祟么,快与我回家!” ‘回家’多么诱人的字眼,而且还是被一个如此俏丽的姑娘强拉硬拽、非去不可。可李叶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要命了!小爷压根也不会治邪祟啊…… ………… ………… 李府庭院中。 李夫人披头散发的站在院子里,手中长剑左劈右砍,嘴里不停地喊着‘杀了你!’‘杀了你!’‘全都去死!’ 李靖脸色及其难看,站在不远处看着妻子,眼中满是焦急,有心想阻止,却又怕误伤了她,也不敢靠近。 “娘!您快停下……”李嫣儿小跑进门,直奔李夫人跑去。 “回来,小心莫被你娘伤了。”李靖赶忙拉住女儿,脸上说不尽的愁容,与李叶点了点头算是客气了。 “李将军,敢问夫人口里喊得——是要杀谁?”李叶不解的问了一句,他可比李嫣儿惜命多了,若不是怕挨打,差点就要躲到李靖身后去。 “小先生有所不知,在下与内子早年间都是行伍出身,这些年征战在外,难免手下的人命攒的多了些……每次打完仗,夫人都会做好些日的噩梦,并且烧香祭拜死去的亡灵。夫人之所以邪祟入体,恐怕也应与这些年的征战有些关系。”说到这儿,李靖脸上露出一丝悔恨。 李嫣儿怔怔看着父亲苍老的面庞,没来由的流下泪来。 武将杀敌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为何上天不去惩罚那些滥杀无辜的坏人,却要降祸于忠君忠王忠社稷的李家。 静立许久,李靖叹了口气,神情希冀看向李叶:“小先生可有办法救我妇人?” “将军确定夫人是因为——因为杀孽太多,才变成这样的?”李叶很小声的求证。 李靖嘴角抽搐一下:“内子性情开朗,和小女一样都不是那种有心事的人,能令她如此的,想必也就只有此事了。” 李叶瞥了眼李嫣儿,眼珠转了转,这叫‘性情开朗’?没心没肺、神经大条还差不多。 “在下倒是有个法子,只是需要李将军配合一下……”李叶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李靖父女。 PS:新人果然不好混……哎。还望诸位多多支持一下,票留在手里也没用,投给老李吧,都来吧…… 第十二章:疯狂发泄 翌日清晨。 李叶早早起床,既是应了这份头疼的差事,那便更得竭尽全力办好它。毕竟将军府的威严不是闹着玩儿的。 “李公子醒了,您今早吃点啥?” 自打进了长安城,客栈里一住就是半月,从掌柜到伙计也都渐渐熟悉,见他起床,小伙计麻利的端了一盆热水。 “老样子,一碗羊汤两个饼。” 李叶打了个哈欠,七手八脚的将头发束好,这年头什么都好,就是这梳头那是相当麻烦,每天都得摆弄好久。 热气腾腾的羊头汤飘着淡淡的膻气,泠泠寒冬里一口羊汤下肚,身子顿时暖和起来,温软如初。 砰! 客栈的大门被一脚踹开。 一如既往的不讲规矩,一身亘古不变的红色长袍引入眼帘。 “你怎还有心思吃饭?快与我回家。”李婉儿踹门而入,抢过半碗羊汤,拉起李叶就走。 “姑奶奶,这天色还早得很,说不准李夫人都还未醒。你这又想让马儿跑,还不让马儿吃草,过分了……”李叶一脸幽怨的叹了口。 都说官大一级压死人,今日他算是体会到了——这哪里是压死人,这是赤果果的欺负人! “给你,快喝了它吧。” 李婉儿沉默了一下,仿佛很认同这种不平等的劳务关系,把汤碗塞还给李叶,一双大眼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整个人被盯得浑身发毛,李叶下意识接过碗,这让他不禁想起一部很著名的电视剧,女主人盯着丈夫喝完汤以后——从此和大官人过上了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 “算了……还是让我多活两天吧。” …… 大将军府后堂中。 李靖满屋表情的坐在妻子旁边,面前矮几上摆着几样吃食却无人动筷。 堂中除了两夫妇,还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锦袍公子,看模样到与李靖有着几分相似,一家人脸色均是低沉。 见李嫣儿领着李叶进来,李靖率先站起来,没有一丝架子:“小先生来了,可曾用过早膳?” 李叶下意识看了眼李婉儿,摇摇头:“没有……” “那——还是先看病吧。” “……” 通过这两日的仔细了解,李叶终于明白了李靖夫人的病因,和他预想的不错,的确是抑郁症,通俗来讲就是精神分裂症。 不过看看女儿,再看看娘,也许精神病并不是偶然…… 也不知道那些年的战场生涯,到底令她受了多大的刺激,导致她强烈暗示自己不去回想那段时期,这种压抑到了极致的爆发,一旦发起疯来,根本没有办法抑止。 李叶思虑了几分,抱拳道:“大将军,敢问令夫人名讳?” “内子姓张名初尘,闺名红拂。”李靖不明所以地看了眼李叶,虽说直接问人家妻子的名讳很不礼貌,但本着病不忌医,还是如实相告。 红拂女——原来历史上真有这个人。 李叶小小的惊讶后,面色如常地点点头:“接下来,不管在下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希望李将军不要阻拦。” 昨日就以商量了半天,李靖也算是有了心理准备,挥挥手示意李嫣儿与那个锦袍公子退后。 整个大堂只剩下李叶与红拂女二人。 “敢问尊驾可是红拂女侠?”李叶很随意的撩袍坐在了红拂女对面,随手拿起桌上的糕点吃了起来。 红拂女依旧呆坐在原地,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门外李嫣儿看得直咬牙,小手轻轻的拍了下门框:“这个混蛋!他到底是来瞧病的,还是来吃饭的!” 反观李叶倒是依旧随性,也不再多说什么,细嚼慢咽的吃下两块糕点后,心满意足的拍了拍身上的碎屑。 哪里丢掉的饭,就在哪里讨回来。 “姐,他就是您给母亲请来的郎中?”一旁锦袍公子小声问了句,看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看来与李叶一样,也是对这个小魔女害怕的紧。 “闭嘴!站远点!”李靖同样脸色不悦,朝着少年头上扇了一耳刮。锦袍公子赶忙一脸委屈的退了两步。 “无耻小贼!我看你根本就是来混饭的!”门外的李婉儿终于忍不住了,小声哼了一声,小脸气呼呼的,抬脚就准备进来。 李叶眼皮一跳,赶紧进入正题:“在下昨日夜观天象,发现火星南移,水星逆行。恐怕李府近日之内会有血光之灾啊!” 终于,红拂女身子一僵,轻起抬头看了眼李叶,虽仍未开口,但眸中终于有了些许变化。 李叶看在眼里,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看来红拂女也并不是重度的精神分裂,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能释怀,应该还有救。 “哼……”看到母亲的变化,李嫣儿翻了个白眼退出门去。 “李府遭祸,全家老小皆不能幸免,造下的杀孽,总归是要还的……”李叶语气低沉阴森,双眼死死地盯着红拂女的变化。 红拂女浑身一颤,眸中略过一抹恐惧,紧接着脸色冷肃,狠狠开口:“谁敢伤我夫君儿女,我定会杀了他!” “他们来了!”李叶满色阴沉,忽的抬手一指门外。 话音刚落,只见院中几棵枯树无风自动,沙沙作响! 李叶猛地起身,大喝了一声:“他们来了!全都来了!看到了吗?那些死于你手下的冤魂,他们索命来了!” 随着李叶越来越急促的呼喊,红拂女终于动了,整个人紧绷着,目光变得幽深狠厉,死死地盯着他手指的方向。 门外李靖父女看得一头雾水,同样顺着李叶手指的地方看去,除了几棵枯树和凋零的花枝,根本什么都没有。 “哪有什么冤魂?不会是个神棍吧?!”门外锦袍公子小声嘟囔一句。 屋里李叶气势正浓,差点噎个半死,脚下打了个趔趄,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好不容易将红拂女带入到情境中,若是此时让她反应过来,那就前功尽弃了。以后怕是也再难成功。 此时正是关键时刻,容不得半点差错。 李叶反手抽出正堂中央挂着的长剑,一把塞给红拂女,语气阴森之极:“杀了他们!杀了这些冤魂!李家得救,你的儿女也可得救!” 此时此刻,红拂女正如之前犯病发疯一般,双眼渐渐充血,娇柔轻盈的身形突然暴起!眨眼间冲出了后堂。 “杀!杀!杀!”红拂女长剑挥舞,狠狠地砍在院中一颗枯树上,留下一道深长的剑痕。 李叶抬手指向另一颗书:“他在那儿!快!杀了他!” “杀!——杀!” “他们要杀你的夫君!” “杀!……” “他们要杀你的儿女!” “啊!!!” 红拂女疯狂了,手中的剑一次次挥舞,整个人陷入癫狂,仿若走火入魔,此时在她眼里,那几棵枯树,就是索命冤魂,地狱魔鬼! “快!他们快死了!” “杀……” 红拂女渐渐没了力气,手中的剑越抬越慢,终于最后一丝力气用尽,原地晕了过去。 “呼……”李叶猛地松了口气,噗通做到地上,仿佛刚才杀人的不是红拂女,而是自己。 “红拂!”“娘!” 门后李靖父女三人快步冲了上去,李靖上前一揽,将红拂女抱入怀中。 PS:求推荐……收藏……多谢了,新人不易…… 第十三章:大功告成 “小先生,这该如何是好……”感受着怀中妻子轻微颤抖的身体,可想而知,刚刚那番疯狂,她早已筋疲力竭。 李嫣儿怒声叫道:“无耻小贼!你果真是个骗子,我娘要是有个好歹,我定不会放过你!” “嫣儿莫要无礼!退下……”李靖面色不善,阴沉着脸看向李叶,等着他答复。 倒是那个锦袍公子,非但没有担心娘亲的病情,反而眼睛紧盯着李叶不放,目光中似乎还带着些许崇拜。 这是什么神仙技能?几句话能让人发狂发疯,简直比刀枪还要厉害。 李叶依旧色淡如水,不紧不慢解释道:“李将军莫急,夫人之症结并不完全是邪祟作怪,更是源于心魔,只有让她尽情释放出心中的执念,才曾彻底斩除心魔。” 李靖转怒为喜:“你的意思是,夫人心魔已除?” “不出意外的话,夫人这次醒后,应该就能恢复正常了,不过之后会不会再次发病,这个不敢保证。” 李靖肃了肃衣衫,抬手抱拳无比严肃:“若真如小先生所言,李靖定会许以厚报,以谢先生救命之恩!” 言下之意就是,治好了一切都好说,若是治不好……李叶无奈暗叹一声。 …… 红拂女昏睡之后,李靖很客气的将李叶再次请进后堂,命人端上了好几样糕点吃食,说是待客之道,其实就是变相的软禁罢了。 临近傍晚时分,天色渐渐暗淡,大街上蓦然传来几声武侯巡街的声音。 眼看着就要宵禁了,从晕倒至现在,红拂女最少昏迷了六个时辰以上,李叶面色如常站在门外,嘴里不知念叨着什么。 “嘿,兄台。”刚才的锦袍公子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把你那让人发疯的法术,教教我呗?” “公子是说……”李叶微怔,指了指还在昏迷中的红拂女。 锦袍公子倒没什么公子的架势,点点头:“太厉害了!要是我学会了,以后想让谁疯,就让谁疯,看谁还敢欺负我。” “……” “教教我呗,多少钱你开个价。”锦袍公子还是不死心,讨好似得笑笑。 “这……此法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李叶被弄得哭笑不得,亲娘还在里面躺着不知死活,还有心思学法术,这心得多大? 锦袍公子刚想开口,床边守候李嫣儿欣喜的声音:“娘,您醒了!” “嫣儿?夫君?简儿?我……这是怎么了?”红拂女幽幽转醒,看着眼前的一切目光有些呆滞。 “红拂,可感觉好些了?”听到红拂女开口,语气也变得正常,李靖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 “妾身只觉浑身无力,夫君……难道妾身生病了么?”红拂女摇摇头一脸茫然。 “娘,您……”锦袍公子刚要开口,李叶赶忙拦住了他,上前微微一笑:“夫人好得很,只是睡了一觉而已。” 红拂女拉着夫君的手,询问道:“是吗?为何妾身总感觉浑身酸痛无力,我睡了很久么?” 红拂女好不容易好转,李靖也不敢随便搭话,转头看向李叶,脸上满是感谢。 李叶点头会意,笑道:“夫人睡了好些时辰,想来已是腹中空洞,还是先用膳吧。” 不说不觉得,一说到用饭,红拂女腹中下意识传出两声‘咕噜’,不由得脸上一红。 ………… ………… 李府前厅。 红拂女用过膳食后再次沉睡,毕竟刚刚体能消耗实在太大了。 李靖起身肃了肃衣衫,弯腰抱拳,很郑重的向李叶行了一礼:“小先生术法高明、宅心仁厚,李靖在此谢过了!” 李叶赶忙还礼:“大将军言重了,区区绵薄之力,切不敢言功。夫人刚刚症愈,日后切记悉心照料,让其心情保持愉悦,日后也莫要再提那些战场之事了。” 其实刚刚那些并不算是什么高招,只不过是在不经意间,对精神患者的一种暗示。 前世李叶学表演的时候,见过许多演员都曾因为投入剧情太深,而患过轻重不等的抑郁症,只有令其爆发释放出内心的情绪,才能彻底走出心理阴影。 李靖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内子染恙已有半年之久,幸得小先生援手之情,明日必有厚礼送往府上!” “多谢大将军。” 送礼是应该的,哪怕对方是大将军,但该得的报酬,李叶还是舍不得放弃——穷啊! ………… ………… 砰! 房门再次被一脚踹开。 可怜的房门‘咯吱’响了两声,左边门框哐当掉了下来。 李叶不仅没生气,反而还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行了!可怜的房门终于‘寿终正寝’,以后再也不怕被人踹门了。 熟悉的红色倩影走近,仿佛这丫头生来就没有用手开门的习惯。 “贵客上门,你都不起身迎接的么?”许是天太冷,李嫣小巧的琼鼻一皱,挤出几丝可爱的褶纹。 李叶懒洋洋的站起身:“李姑娘大驾光临,在下有失远迎,赎罪恕罪……” “切……一点诚意都没有,枉我大老远的上门来道谢。”李嫣儿白了眼他,不客气的坐下,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暖在手里。 “姑娘管这种方式叫‘道谢’?”李叶满脸黑线,指了指塌了的门框。 “赔你就是了!”看他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李嫣儿气哼了一声,本小姐有这么不招人待见么? “可别,我可不想再被你满大街追杀。”李叶赶忙摆摆手。 李嫣儿却眯着眼睛笑了:“是吗?那我这就走了?” “走吧走吧,不送,出去把门关……算了,不用关门了。” 李婉儿朱唇轻翘,作势叹口气:“哎!那好吧,原本父亲还让我与你送礼道谢,看来李先生是不需要了。” “嗨!姑娘说的哪里话,能为李夫人看病在下荣幸……钱呢?” 看他这副财迷模样,李嫣儿乐得咯咯直笑,这家伙虽然看起来有点不正常,不过好象人还不坏…… 李嫣儿幽幽一叹,语气真诚:“其实我今日真的是来道谢的……你都不知道,自打娘亲生病之后,父亲就再也没笑过了,整日的借酒消愁。” 李叶微微一笑,点头道:“将军对夫人用情至深,相信世人都能看得出来。” “李叶……多谢你,真的!若不是你,恐怕父亲是要难过一辈子的。”李嫣儿少有的温柔,双眸真诚的看着他。 从未见过她如此安静温柔过,李叶只是静静地看着,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仿佛十分钟情红色,一袭红裙依然耀眼夺目,亦如往昔模样,透人心彻的单纯,娇艳,灵动,秀美。 “我……我走了……” 被李叶如此赤果果的盯着,李嫣儿顿时俏脸羞红,心中虽恼,却不知为何生不出气来,慌忙看了眼他,逃也般离开了客栈。 PS:新书太多了,方便大家看书,还是记得点点收藏……推荐票也是要的。 PS:李靖生平两子一女,次子李德謇(名字太复杂,故书中改为李德简)。 第十四章:才子招财 日子仿佛回归于常。 李叶忙着做规划,发财规划。 穿越到这个古代社会,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当一个逍遥富家翁,过一世富足而太平的日子。 他没有太大的野心,算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只要不饿着不冻着,他便安于现状,所以前世的他虽然是个很有潜力的实力演员,不过也只是当了个月薪三千的表演老师而已。 人生当然要有规划,有目标,李叶的目标并不高,一年之内当个万贯户。 不过算卦做法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而且风险系数太高。长安城里的大人物多如牛毛,一不小心就会引火烧身。 这几日算卦卖符赚了二十多贯,再加上李家给的报酬一百贯钱,便是他如今全部家产了,必须要找新的门路。 搞发明虽说来钱很快,但死的更快。 那些不符合年代的东西,一旦问世,必将会招来许多人窥觊,以自己如今的地位,随便来个地主大户,都能让他折戟沉沙。 不过那些影响力不大的东西,还有很有搞头的,不如诗词歌赋这种东西,混了十多年的演艺生涯,别的或许不行,记忆这方面他还是很有自信的。 不过怎么将这些东西折现成铜板,还需要好好谋划一下。 ………… 坐在客栈大堂的屋檐下,晒着春日暖洋洋的太阳,李叶百无聊赖打了个呵欠。 眼看着就要发财,是不是该把娶老婆这事儿提上日程了? 相比于后世的人工美女,还是这个时代的女人看着真实。 应该找个什么样的呢? 胸大,腿长,天使般的面容,魔鬼般的身材…… 正人君子也是男人,男人对女人的审美观基本相同,在这一点上,君子和流氓没什么区别。 李叶正做着美梦,忽然觉得头顶的阳光没了,眼前一道宽大臃肿的身影挡住视线,更是粉碎了他所有幻想。 来人是个白胖白胖的年轻人,个头不高,大肚腩鼓得像是快要分娩的三胞胎,身穿一件洗得泛白的灰色长衫,肩上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裹。 看有客人进门,店小二赶忙上前,脸上堆起笑容:“客官吃饭还是住店?” “住……不住了……”胖子刚想说‘住店’,又看了看店里的装潢规格,露出一丝尴尬。 每日接待形形色色的客人,店小二一眼就看出了胖子的犹豫,赶忙道:“客官里面请,咱们这儿有‘上、中、下’三等房,下等房每日仅需五十文。” “这……”闻言,胖子又看看了店里的环境,似乎有些心动。 李叶同样在打量着面前这个胖子,忽然眼中一亮,上前笑道:“兄台请了,看阁下的打扮……读书人?” 胖子愣愣的点了点头,很有礼貌的抱了抱拳:“兄台有事?” “兄台可否写几个给在下看看?” “有何不可,拿笔墨来。”胖子满口应允,读书人的优越感月余脸上,沾墨落笔行云流水,下笔苍劲有力,颇有大家之风。 一行标准的正楷小字。 “好字!不知兄台贵姓?” 饶是李叶这半吊子水平,也忍不住叫了声好,心中更是窃喜,没想到出门晒个太阳,也能捡到好处。 胖子倒也不失读书人的谦逊,微微拱手:“不敢称贵,在下上官仪。” “上官兄……你是上官仪?”李叶刚开口,脸上笑容忽停,皱着眉头仔细的打量了胖纸几眼。 被他看得发毛,上官仪后退了一步:“有什么不对吗?” 说起上官仪或许并不出名,但说提起他的孙女,那可是个狠人呐!武唐时期权倾朝野的女宰相上官婉儿。 看来这回是真的捡到宝了。 ………… ………… 李叶的热情程度超出了上官仪的理解范围,而且提的问题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上官兄当面,幸会幸会。”李叶客气的拱手。 上官仪也拱手:“未请教足下是……” “在下泾阳李叶,勉强也算半个读书人。” 按规矩李叶还应该介绍一下自己的表字,不过他幼时读书实在太差劲,估摸着祖父李宏也实在不好意思,腆着老脸给孙子起表字。 “不知上官兄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实不相瞒,在下此番所为春试,初到长安还未找到落脚的地方。” “那就别找了,就在这儿住下,小二,给这位上官兄开间上房!在下与上官兄一见如故,这房钱算我头上便是。” “等……等等。非亲非故,在下实在愧不敢受。” 上官仪赶忙拒绝,虽说如今手头拮据,但大读了半被子书,‘君子不受嗟来之食’的道理他还是懂得。 “几个小钱而已,上官兄莫要挂怀。”李叶一副暴发户家的傻儿子模样,豪爽的不像话。 “不可不可,在下还是去别处看看吧。”上官仪摇头,有一种执拗的坚持。 李叶看在眼里,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那不如这样,上官兄以后每日帮在下写几页书稿,便当是低了房钱,可好?” “这……” “上官兄莫不是看不起在下,不愿交在下这朋友?”李叶故作一副生气的模样。 “哪里哪里,既然李兄盛意拳拳,那在下便却之不恭了。”上官仪胖脸上露出一丝羞愧的尴尬。 “上官兄,你我一见如故,莫如到我房中,让愚弟学习学习兄长的书法?” 提起自己引以为傲的书法,上官仪怯怯诺诺的神情顿时一振。 “也好!李兄想要在下帮你写什么,尽管开口!” 李叶悄然撇了撇嘴。 字是好字,可就是人傻了点儿…… 吩咐小二准备好笔墨纸砚,李叶迫不及待的撑纸摩墨,发财大计终于要开始了! “不知贤弟要写什么,愚兄准备好了。” 感受到李叶的热情,上官仪也渐渐放开了,连称呼都亲切起来,尤其是这么大方朋友,好人呐!不多见了…… “咳咳!话说三百年前,有一名叫梁山伯的书生进京求学,途中偶遇……” 半柱香后,李叶讲到一半忽然停下。 上官仪意犹未尽道:“贤弟为何不讲了?这故事新颖有趣儿而且感人至深,不知乃何人所写?” “此故事名叫《梁祝》,乃是愚弟年幼时听家父所讲,也不知是从何时流传下来的,剩下的一时想不起来了。”李叶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上官仪不疑有他,点点头:“可惜了……如此动人的文章,若是能够做完,想必定能流传大唐。” “这有何不可,上官兄文采不凡,大可把这故事加以润色,接着续写下去,到时愚弟出钱,帮上官兄刊印成册,想必定能名震长安!” 上官仪眼前一亮,又连忙摇头:“这……故事是贤弟讲的,怎能冠上愚兄的名字,这不成了是愚兄偷了贤弟的文章么。” 李叶微微一笑:“嗨!上官兄多虑了,左右不过是个民间故事而已,更无出处。再说了读书人的事情,怎么能叫偷呢?” PS:快一个星期了,成绩还是零,好心塞…日常求票,推荐…… 第十五章:风靡长安 发财了! 这是李叶目送上官仪离开房间后的第一个想法。 千方百计的将上官仪留在客栈,为的就是借他之手将书稿写出来。 说得好听叫暂借东风,说得不好听叫借鸡生蛋。 上官仪书法文采自不用多说,更重要的是他有功名,在本届春试中的名声也不小,如果能借他之名刊印书稿售卖,绝对会是一笔惊人的收入。 这也是李叶为什么选择假借他人之手,而不是自己冒充才子的原因。 像他这种毫无名气,默默无闻,甚至前身还是个臭名远洋的纨绔少爷,这样的人就算做出了大好文章,有人会信么? 莫说外人不信,就连万顺这个最忠心的随从也不会相信。 皆时免不了诸多麻烦,甚至会被整个长安士子们围攻。 有道是‘文人相轻,武人相重’,这年头文人的嫉妒心可比武人要大多了。 大唐初定百废待兴,正所谓‘乱世英雄,盛世大家。’如今正是这些文人们大展身手之时,此刻谁要是来抢他们名头,那简直比‘杀人父母’还要令人痛恨。 这个祸李叶背不起,也没兴趣,与‘名扬天下’相比,他更喜欢实实在在的铜板。 所以,在别人看来这是清清白白的学问,在李叶眼里却是他积攒财富的资本。 ………… ………… 发财这种事,宜早不宜迟。 整理好散乱的书稿,李叶马不停蹄的出了客栈,直奔东市一家名叫‘墨来香’的书坊。书坊的掌柜姓王,早年间也是文人出身。 奈何这年岁科举制度还未完善,并不是你考取了功名,就一定能走上仕途,还需向贵族勋贵们投行卷。 任你名声再大、学问再好,若是无人举荐,也同样难以有所作为。 王掌柜就是那些诸多只有学问,却苦无门路的文人之一,索性舍了脸皮来经商,虽说传出去不好听,但也算是与学问还沾点边儿。 王掌柜接过书稿翻了两页,目光渐渐变得深邃起来,与上官仪的表情一样,如获珍宝,两眼放光。 “此等佳作,若能宣扬于市,定能扬名长安!上官仪不愧为今年陕川乡试的榜首!”王掌柜眼中写满了羡慕。 对于林逸来说,这只是一个寻常的爱情故事而已,但对于这些没有名气的文人来说,任何文章都能成为自己政治生涯的资本。 尤其是这种传颂爱情,歌诵美好的文章,更能引起群众的共鸣。 乡试榜首?这可真是意外惊喜…… “王掌柜觉得,这文章可否刊印?” “那是自然,此等文章若不能存世,岂不可惜?”王掌柜慨然一叹,羡慕之意尽在不言中。若是他当年能够做出这等文章,就算不能走上仕途,至少也能扬名一把。 “那王掌柜准备出多少钱?” “什么?” 李叶合住书稿,生怕有人黑吃黑:“出书自当要给稿费的,没有稿费,剩下的文章拿什么写?就像写小说,不给稿费,还想让作者完本,那就只能太贱了。” 王掌柜眨着褶皱的鱼泡眼,半晌没回过神。 很明显,他从未见过如此市侩的读书人,写文章不为学问,只为钱财…… “品位如此佳作之时,你……你居然跟我谈钱,你,你简直……”如此清雅脱俗的文章,硬要与阿堵黄白之物沾上关系,王掌柜感情上无法接受。 “……你想黑吃黑?” “我……”王掌柜独自气恼了一阵子,看李叶毫无波动,只好回归生意人的本相:“刊印千本,我给上官解元十贯钱润笔。” “十贯?你打发要饭……”李叶差点气的爆粗口。 这么好的文章,流传了千百年,如今折现就值十贯钱? 王掌柜苦着脸摇摇头:“这位兄台,十贯钱在下已经是分文不挣了,再多,我就要亏本了。” “欺负我外行是吧?”李叶很生气,拍了拍桌子:“你这里最好的宣纸,一刀也不过三百文,刊印千本最多也就也就十刀纸罢了。” 王掌柜呵呵一笑,脸色不悦:“看来兄台并非读书人吧?虽如你说,纸墨不值钱,但你可知刊印书籍的模具,需要耗费多少本钱?” 模具? 李叶恍然大悟…… 对啊!这年头好像还是‘雕版印刷’,距离‘活字印刷’的出现,最少还有三四百年。 那就这么算了?眼睁睁的铜板就让它随风去了? 李叶犹豫了好久,心一横做了决定,不管了,先挣钱再说! “我有办法省去刊印模具的成本,但日后你店里刊印的所有书籍,我都要抽五成份额。不过要王掌柜你签下字据,此物决不可外传,否则别怪在下与你对簿公堂!” …… 看着李叶随手画出的几张图纸,王掌柜眼睛瞪得溜圆:“……活字印刷术!!!” “怎样?王掌柜觉得这秘方值多少钱?” “……钱?” 又想黑吃黑?李叶掏出字据‘啪’拍在桌子上。 王掌柜连连摆手,态度恭敬许多:“不不不!先生误会了,在下是说,此等造福众生的国之重器,若是先生献给朝廷,定能流传千古,受天下学子礼拜,赐官封侯也不无可能啊!” “流传千古哪有腰缠万贯来的畅快,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王掌柜你只要记住,这是一桩生意,而且咱俩签了字据!若是你敢私自泄露秘方,就得吃官司,把你告进官衙挨板子。” 王掌柜不说话了,只看了李叶一眼,目光像在看疯子,显然他的价值观与自己的价值观很冲突。 李叶回以和煦的微笑,开心的像个孩子。 ………… ………… 没过几天,东市疯狂了,长安疯狂了。 数日前,陕川才子,乡试解元上官仪出了一篇名为《梁祝》的文章,虽只有两个章回,却让无数人争相传阅。这不仅仅是凄美的故事,还有其中几首名传千古的诗句。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才子!名副其实的大才子,中原文人的骄傲!之后,更令许多深闺小姐如痴如醉,珠泪涟涟。 上官仪的名字迅速传遍了整个长安城,比之其陕川乡试第一的名头还要响亮。 PS:早上起晚了,热的晕晕乎乎的,歇息一会儿,继续…… 推荐票,收藏…… 第十六章:赚钱有道 自大唐建国以来,国家孱弱百废待兴,唐皇李渊大笔一挥,招揽天下有学之士,各种学术派别百花齐放。 在这样的大环境里,竟然有一本书籍,里面的诗作皆可称佳句,里面的故事充满了正能量,怎能不教文人们疯狂追捧? 上官仪的名字再一次传遍了长安城的大街小巷,他成大神了。 然而世人喧嚣之时,李叶却躲在客栈的房间里,棱角分明的俊脸上,含着几分淡淡的笑容,面前两个朱红色的大箱子,装满了铜板。 好多钱,很多很多——至于到底多少钱,李叶没有数,他怕猝死。 书籍大卖,书社王掌柜加印又加印,分红送了一次又一次,除去给诗社的五成,李叶独得五成,加起来大约八百多贯了。 人生的第一桶金,晃得他眼睛发花,耀眼的铜黄色光芒像正午的暖阳,舒适,安宁…… ………… 砰! 刚刚修好的房门,再次被人一脚踹开。 如此特别的进门方式,想也不想就知道是谁。 依旧那么的红艳妖媚,那身红衣仿佛天生就是为她准备的,仿佛这世界上所有的红色,都是为她陪衬她而存在。 李叶眼皮一跳,下意识盖上了钱箱盖子。 “你娘又犯病了?” “你娘才犯病了!” “那你来干啥?” “听说这客栈里住着一位解元?前几日写了本叫《梁祝》的故事,叫上官什么来着?” “上官仪……” “对!你认识他吗?” 李叶目光些许失落,随手指了指对面,淡定道:“对面第三间,右厢房,慢走不送。” 李嫣儿小嘴一撇:“你这副嘴脸实在太欠揍了,不会好好说话么?” 李叶叹道:“大小姐,之前的误会早已揭过,令夫人的病我也瞧好了,咱们不是互不相欠了吗?你要找人去对面找就是了。”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有没有再算命坑人,有没有再讹人姑娘首饰。” 今天的李嫣儿好像有些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也说不上来,总觉得今日的她格外明艳,比之前更漂亮了些。 “忘了告诉姑娘,在下已经决定金盆洗手,从此退出骗……算命界。” 俏目淡淡朝地上的钱箱一扫,俏脸上满是怀疑,‘切’了一声:“鬼才信你,你既不再坑人了,哪来的这么多钱财?” 李叶奇怪的看她一眼。 这姑娘今天的确有点不一样,放在以往早就对自己恶语相向了,甚至指着鼻子骂自己‘无耻小贼’。 ——难道李靖终于明白了打孩子的乐趣?李嫣儿被打了一顿后,决定做个淑女了? 李叶看了眼半耷拉着的房门,立刻否决了这个想法。 砰! 房门再次被踹开。 李叶长长叹息:“看来过不了几天,我就又要换门了……” 上官仪拿着一册书籍出现在他面前,浑身颤巍巍,指着李叶直哆嗦。 “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上官仪咬牙低吼,一张胖脸扭曲得像泡过水的麻花。 “什么为什么?”李叶气定神闲。 “为何不跟我商量,便出了这册《梁祝》?” “谁说没商量?那日不是商量好了么?署名归你,兜售归我么,而且你签了字据的呀……”李叶掏出一张协议在他面前晃啊晃。 来到大唐他学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字据’! 这年头,哪有什么知识产权,要是再没有契约保障,简直是坐等着被人上门打劫。 “你……”上官仪语结,随即怒道:“人生若只如初见是我作的吗?” “当然是你作的。” “一枝红杏出墙来也是我作的?” “当然。” “你这不是骗人么?若是被人发现了,我岂不是要名臭大唐!”上官仪彻底爆发了,一把揪住李叶的领子,通红的胖脸喷着怒火。 “怎么能叫骗呢?上面署着你的名字,而且无人质疑,那这就是你写的啊!” 读了三十年圣贤书,上官仪唯一没有学过的恐怕就是骂脏话了,语噎着:“我……这分明就是你写的!” “不可能!” 这回不是李叶说的,而是旁边站着的万顺,还有一旁坐着的李嫣儿,异口同声、言辞凿凿! 万顺拄着半条瘸腿,义正言辞:“你这书生恁不知好歹,俺家少爷不仅请你住店,还帮你出书。你怎能恩将仇报污蔑俺家少爷!俺老万保证!这诗词绝不可能是俺家少爷做的!” “哈……哈哈。” 李婉儿愣了愣,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再看李叶那张由红转黑的脸,笑得更是大声了。 上官仪也有些恍惚的看着万顺,想笑又怕破坏了气氛…… 李叶气的直瞪眼,皮笑肉不笑地看了眼万顺:“万叔啊……快回去睡觉吧,腿好之前千万别再出来了……” “为啥?”万顺饶了绕脑袋。 “我怕你这条腿以后再也好不了了……” 看他咬牙切齿几欲发飙的凶煞模样,万顺吓了一跳,赶忙拄着拐一蹦一蹦回了房间。 “李兄,无论如何,这故事不能再刊印了……”上官仪冷静了一阵,沉沉叹了口气。 扬名立万是好事,尤其是如今春试在即,若是能借此得到一些大人物的赏识,等日后踏入仕途,可谓是如虎添翼。 可关键是,这不是他做的啊! 被千万人追捧的才子,竟然是个窃人诗词的文贼? 不管会不会被人发现,光是自己心里这一关他就过不去。 读书人应该要脸不是? 读书人不能不要脸啊! “上官兄莫急,今日书社刚刚送来了卖书的红利,这份是你的。”李叶直接滤过了话题,打开钱箱不停的往外拿钱,约莫拿了百十来贯。 “我……我的?”上官仪自觉喉头阵阵发痒,轻轻咳嗽了一声,被这笔突如其来的‘巨款’惊得说不出话来。 李叶苦口婆心的劝说:“正所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上官兄好好想想,这可是钱啊!真真儿的大唐通宝!童叟无欺的硬通货……” 读书人清高——读书人廉名——读书人有情操—— 可读书人也是人啊!是人就得活着不是?你连日子都过不下去了,名节能当饭吃么?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可这世上有几个读书人能真的做到…… PS:今晚应该不忙,三更等我!爱你们……收藏,推荐票…… 第十七章:万里倾城 “可,这毕竟不是我做的啊!”上官仪原地叹了口气,原本贞洁如虹的气势不由得弱了几分。 “那怕啥,几百年前的故事了,只要你我不说,还有谁会知道……” “可是万一呢?若是被人知道这故事乃是百年前的遗作,那……” “不会的,除了我,这世上不会再有人知道了。” “你确定?”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真的?” “你烦不烦……”李叶攥紧了拳头。 读书人真欠揍啊,怪不得秦始皇会焚书坑儒,可惜坑得不够干净…… 被李叶忽悠得摸不清天南地北,上官仪浑浑噩噩出了房门,嘴里默念着书中的诗句,仿佛正在强迫自己相信,这一切都会真的…… 李叶嘴角终于露出了微笑。 挣钱的日子终于开始了,只要上官仪没有忽然嗝儿屁,那今后的银子且多着嘞! 《梁祝》眼看就要写完了,接下来写什么呢? 治国著作写不得,写了会被人弄死的,风月之事也不能写太多,否则会影响上官仪的才子之名,进而影响之后的销量。 要不,出一本《聊斋志异》?反正这年头也不缺鬼神之说,销量应该会不错。 当然了,其中一定还要夹杂一些古今诗词,这样才能让文章更有含金量。 圣人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李叶不算君子,但好歹也是个少爷,少爷就该富贵荣华,怎么能立于危墙呢?那么,让上官兄立危墙之下去吧。 正在做着发财的美梦,静谧的屋子里忽然传来一声轻咳。 李叶吓得三魂出窍,定睛一看,不由愕然:“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李嫣儿俏脸泛青,死死攥紧了拳头。 为何这家伙每次一张嘴就令她有种想打人的冲动,从认识他到现在,除了坑蒙拐骗,似乎就没有听他说过一句好话。 “我!一!直!坐!在!这!儿!”李嫣儿咬着牙一字一字道,语气很阴森。 李叶脸上尴尬,好像还真是,都怪自己刚刚想的太入迷了——不对!如果她刚刚一直都在,那不该听的不是全都听见了? “那……那个,李小姐,敢问你刚刚……” “我听见了,全都听见了!那个上官仪被你坑的,都快连圣贤书扔进狗肚子里去了。”李嫣儿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目光中却渐渐变得光亮起来。 “那个……怎么能叫坑呢?不过各取所需而已嘛。你看,他缺钱,我给他钱。我缺人代笔,所以他帮我代笔。怎么能叫坑呢?” 李叶赶忙解释,这小妞可不是善茬,万一让她给宣扬出去,那可就全完了,不光钱挣不到了,说不准还得被那些文人书生给揍一顿。 “你管这种剽窃他人之作叫各取所需?”李嫣儿玩味的笑笑,指了指桌上那本《梁祝》,目光不移看着李叶。 “喂喂喂!熟归熟啊,但你要是污蔑人,我照样可以告你诽谤!”李叶心里咯噔一下,看来这个小妖女是不准备轻易放过自己了。 “告我?好啊,那咱就去官府走一遭,让大家都知道知道,原来这《梁祝》并非上官仪所做,而是被人哄骗代笔。”李嫣儿有恃无恐的笑笑。 “怕了你了……”李叶顿时蔫儿了,垂头丧气的坐在床上:“你就说吧,要多少?” “什么要多少?” “姑娘赖着不走,不就是想要我给你封口费么?” 李嫣儿气的语噎,忍不住拿起桌上的糕点,砸了过去:“你……你这人!真是掉进钱眼儿里去了!” “那你到底想干啥?我如今除了钱,就只剩下那个瘸腿的仆从了,要不……我把万叔送给你?”李叶感慨一叹。 “好啊!有个仆从也不错。”李嫣儿故作认真的点点头。 人长得漂亮,没想到口味也这么重。 李叶无奈的叹了口气:“还是算了,我那仆从吃的太多,我怕你养不起……” 李嫣儿“咯咯”笑了两声,没好气道:“好了,本小姐不要你的钱,也不要你的仆从。想让我保密也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这好办,只要不提钱,大家还是可以聊聊的,说吧!” 李嫣儿指了指桌上的书册,双手撑着下巴靠在桌子上:“诺——把这本《梁祝》后面的故事讲完,今天的事情我就当没发生过。” 李叶可算松了口气,条件不苛刻,可以接受…… “那你要保证不能外传,否则会影响我的销量。” “没问题!” 李叶原地走了两步,清了清嗓子:“传说三百年前…………” “从此,人们在万里彩虹、百花盛开之中,见到两只蝴蝶翩翩起舞,相依相随。人们都传说那就是梁祝所化,相爱之人冲破了世俗的藩篱,地老天荒永不再分离……” 故事讲完,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宁静,李嫣儿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秀美的面庞上已是泪水涟涟。 李叶口中的故事,令人向往、羡慕、渴望、美好。 “他们好幸福……” “幸福吗?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好幸福的,明明就是个悲剧……”李叶摸了摸鼻子,有些不适应的扭扭脖子。 此刻的李嫣儿格外的温情动人,鲜艳的红裙散落在地上,仿佛真像故事里蝴蝶一般,百花盛开——万里倾城! “不,他们虽然死去,但却依然彼此深爱着,纵是万劫不复,也依然情意长存。” 李嫣儿轻轻的叹息一声,清泉般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别样的光彩。 “如果是你呢?”李叶抿着嘴唇,注视着她。 “我……”李嫣儿俏目流转,眼中仿佛含着粼粼波光:“只要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纵是变成蝴蝶我也甘愿。” 李叶骤然抬头,看着她清美的脸庞,许久之后,轻声喃语道:“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Ps:好困呐……睡觉去了,明天继续。约莫这周签约状态就有了,新书期间各种数据都很重要,还是希望大家帮老李投出宝贵的一票,记得收藏…… 第十八章:李府邀宴 李将军府。 渐入初春的花园中,嫩草的香味清香扑鼻。 湖边凉亭里,李嫣儿双手托腮坐在石凳上,呆呆的看着桌上的书册,不知在想些什么。 “咦?《梁祝》已经出到第三册了?”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的锦袍公子,一把拿过桌上的书册。 “李德简!” 李嫣儿忽的吓了一跳,目光瞬间露出火光,青葱五指抓着桌面狠狠地划过,响起一阵渗人的咯吱声。 “姐……姐!我错了,我错了……”李德简浑身打个冷颤,吓得赶忙把书放回原处。 每次只要李嫣儿叫出他的全名,那就意味着他这个二姐要生气了,而且很严重,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立刻!马上!从这里消失!”李嫣儿一把将书册合上,牙缝里蹦出一句话。 “我……我马上走!”李德简二话不说,飞奔离去。 李嫣儿怒气未消的哼了一声,拿起桌上的书册,目光却落在页尾的那首诗词上: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无耻小贼,又不知是从哪里抄来的绝妙诗句……”李嫣儿先入为主,给他直接定了性。 可为何他总能抄到这些精妙绝伦的诗句呢?而且还要假借那上官仪之手刊印? 既有如此绝世佳作,何必深藏锋芒不愿扬名?他……在怕什么? “嫣儿?” “嫣儿……” 几声轻微的呼喊,打断了李嫣儿的思绪,回过头,正看到母亲坐在她身旁,脸上莫名的微微泛红。 “娘,您何时来的?” 风韵却不失美艳的红拂女,慈祥的摸了摸女儿的脸颊:“嫣儿如此入神,在想什么呢?” “没……没想什么?”李嫣儿全然没有了以往风风火火的模样,俏脸更红了些,低着头不敢看她。 作为过来人,红拂女怎能看不出女儿的心中所想,微微一笑:“让娘猜猜,能让我的嫣儿如此忘神,莫非……是哪家的俊俏公子?” 李嫣儿俏脸红得几欲滴血,娇嗔一声:“娘!您越说越离谱了……” 红拂女也不深究,拿过桌上的《梁祝》,嘴角带笑:“咦?原来嫣儿也再看这书?也不知这上官仪如何想的,故事写得如此感人至深,想必也是个多情郎君。” “哼!什么多情郎君,他就是个掉钱眼儿里的家伙!”李嫣儿目光微眯,小声嘟囔了一句。 红拂女露出一副恍然明悟的表情,脸上笑意更浓:“嫣儿认识这上官仪?” 李嫣儿却没主意到母亲脸上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认识,一个快把圣贤书读进狗肚子里的家伙,被人坑了,还傻乐着给人家数钱呢……” 红拂女点点头,笑着道:“听说这上官仪文采斐然,乃陕川第一才子,乡试榜首。倒也不失为一个好的人选……” “什么第一才子,他就是个笨蛋,傻瓜!和那个小贼一样,财迷的紧!” 李嫣儿目光盯着书册,思绪渐渐飘忽起来,脑海中浮现出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还有那抹时常带着坏笑的笑容。 红拂女却不知猜错女儿的意思,笑着道:“财迷也算不得什么,读书人也是人,听说那上官仪家境贫寒,爱财一些倒也说得过去……” 留下独自沉浸的李婉儿,红拂女悄悄离开了凉亭,来到前厅。 “来人,去将小少爷找来。” 不一会儿,李德简小跑进来:“娘,您找我?” 红拂女慈爱的拉着儿子的手,小声交代:“娘交代你办件事儿,若是办好了,你姐日后定会对你温柔许多……” “啊?您是说,二姐她……”一想到二姐那副刁蛮火辣的脾气,李德简不禁有些同情那个即将登门的‘客人’了。 ………… ………… “阳信县有个老头,儿媳妇儿刚死了不久……”李叶的声音充满了阴森。 上官仪面色凝重,趴在书案上写字,额头上渐渐生出一层冷汗,李叶说一句,他便写一句,只是这故事实在太渗人了些…… 上官仪抬头,目露恐惧瞧着他:“贤弟,这《聊斋志异》太过惊悚吓人了,这也是令尊当年告诉你的?” “家父年轻时喜欢搜寻一些杂书奇谭,闲来无事便与我讲上一段,久而久之,我也就记住不少……”李叶眼睛不眨,瞎话张嘴就来。 上官仪闭上眼睛,索然一叹,他还沉浸在那故事中‘女尸诈尸’的情境里,越是害怕,越控制不住遐想。 两人一个说,一个写,《聊斋志异》的第一个章节新鲜出炉。 李叶满意的点点头,再写两个章回,差不多可以拿到王掌柜那里卖了,这也算是中国历史上第一部连载小说了吧?而且独家授权没有盗版,急死那些看书还不想花钱的小气鬼。 上官仪今日的精神状态很不好,被这吓人的故事折磨地,整个人都有些痴傻,说什么也不肯回自己房间。 …… 砰! 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可怜的房门终于不堪重负,塌了。 “谁!……谁?”上官仪吓得原地起跳,直接窜到床上。 快两百斤的胖子跳上床——终于不负众望,床也塌了…… 李叶这回连惊吓都免了,心里开始盘算着,这遭过后,该赔店家多少钱才合适。 然而这回来的不是李嫣儿,而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公子,李叶见过他,正是李靖家的小儿子。 这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连进门的方式都是如出一辙。 “哪个是上官仪?” 李德简踹门而入,声音刚落,紧接着看到一旁站着的李叶 “诶?你不是那个给我娘亲看病的‘神棍’么?” 好吧!看在你爹官儿大,这口气小爷忍了! “你这里有个叫上官仪的秀才么?楼下掌柜说他在你这里。”李德简问了句,脾气倒是和那个小八婆一样,大大咧咧、没心没肺。 “诺……” 李叶没好气的指了指塌了半边的床,里面还塞着一个圆滚滚的胖子 “你就是上官仪?” 一个半死不活的胖子躺在床下呻吟着,李德简凑近了看看,脸上闪过一丝失望,这和他想象中的《梁祝》作者,翩翩公子的形象差距太大了。 不过这样也好,看这幅身板应该是个能抗揍的,以后自己的日子可就好过多了。 李德简撇撇嘴,从怀中掏出一封请柬:“上官仪,我娘亲说请你过府赴宴,明日巳时可别忘了!” 扔下请柬,李德简饶有兴趣的拍了拍李叶的肩膀:“嘿,神棍兄,好久不见呐。” 李叶不咸不淡的回了句:“李公子客气了,在下姓李名叶,神棍是在下外号,李公子还是叫我大名就好。” “叫什么无所谓了,你上次那个让人发疯的法术交给我呗?” “你想学?” “恩恩!” “不过此法术反噬太重,千万不能频繁使用……” “不频繁,不频繁,一个月一次就行了,能让我少挨好几次打了……” “那好吧,看你天资聪颖,在下就教教你。” “快说,快说。” 李叶凑近李德简耳边,脸上露出一丝坏笑:“公子可以这样……” PS:今天下雨了,好凉快……推荐票,收藏…… 第十九章:合作买卖 上官仪揉着疼痛的手臂,愁眉苦脸的叹气。 “贤弟啊,你说这李大将军为何会邀我赴宴?” 将军府的威名不是白给的,尤其是如今大唐的武将,地位更是比文官还要尊崇,如此一个战功赫赫的将军,宴请他一个小小的学子,其中一定不寻常。 不理会上官仪的唉声叹气,李叶正色道:“门坏了,床也塌了……这钱可得你来赔。” “那不叫事儿……”随着书册刊印数量飙升,分红也跟着越来越多,上官仪独自哀愁,随意地摆摆手。 李叶很认真的掰着手指算着:“还有我的‘惊吓费’‘劳务费’‘精神损失费’‘开门恐惧症’等费用……一共二十贯钱,零头就算了。” 上官仪仰头呆愣在原地。 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这人太贱了!来人打他一顿吧!往死里打!留着嘴讲故事就行…… “贤弟,要不明日你与为兄一同赴宴去吧。” “不去不去,人家又没请我。” “还是去吧,为兄看那位李小姐与你也有些交情,倒时若是有什么事,还请贤弟帮为兄帮衬两句……” 上官仪心中还是有些发憷的,毕竟李家那一儿一女实在太凶残了些——踹门的手段极其残忍! “出场费二十贯……” “可以!”上官仪一口应承。 反正自己如今又不缺钱用,二十贯钱给自己买个平安,很划算…… ………… ………… 李府的大门依旧阔气豪华。 已经不知道第几次来这里了,每一次都是提心吊胆的,生怕那小八婆发飙揍自己,现在倒送上门来了。 李叶仰头看着天,目光深长的叹口气——是不是贱的? 递上请帖,等了不多会儿,李府大门旁的偏门打开,老管家不紧不慢走出来,上前抱了一礼:“李公子您也来了?两位里边请。” “贤弟和李家很熟么?”老管家恭敬的态度让上官仪很是不解,不禁重新审视起自己这个‘贤弟’了。 “也不算太熟,来过几次而已……”李叶也不好明说,三言两语搪塞过去。 设宴的地点不在前厅,而是在李府的后花园中。 湖边凉亭里,红拂女一身绸缎裙裳,身边还坐着小儿子李德简,看到李叶走来,微微愣神后,站起身来。 “李小先生也来了,不曾想二位竟也是熟识。”红拂女微微一笑,面对给自己治病的恩人,态度很是客气。 “不敢,在下见过李夫人,”上官仪、李叶双双行礼。 红拂女略过李叶,仔细打量了几眼上官仪:“今日乃本夫人私人设宴,二位不必拘礼,落座吧。” 这也就是在武将家,繁缛礼节不太多。若是换了文官府邸,女主人私自宴请男客,估摸着不被抽死,也得被骂个半死。 不过多时,酒菜一一端上石桌,不是太丰盛,却也还算精致。 四人围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上官公子文采斐然,所著《梁祝》连本夫人这居家妇人看了,都觉得新奇有趣儿,不知近日可有何新作?” 今日的红拂女好像对上官仪格外在意,每次开口总能将话题转到他身上。 李叶一旁作为陪衬,心中不禁涌出一丝恶趣味,难不成她看上了这上官胖子? 都说‘自古才子爱佳人’,说不定佳人也爱才子呢?不过这么胖的才子,喜欢他的人,口味也是很独特了。 上官仪赶忙放下酒杯,起身恭敬行礼:“回夫人话,在下近日确是在准备一篇新作,估计过几日便能刊印出来了。” 读书人挣了钱,扬了名,脸皮也跟着厚了起来,不得不说这是个好现象,看来以后挣钱的日子且长着呢。 “好,好好……那便静等上官公子的佳作了。” “不敢,夫人谬赞了……” 红拂女风韵的面庞上,露出笑容:“听说上官公子乃今年陕川乡试的榜首,不知此番春试,可有把握高中?” “这……” 该怎么说呢?说得太满容易被人反感,太谦虚了,容易被人轻视,上官仪文采学术自不用多说,不过这为人处世,实在差了点。 …… 一顿稀里糊涂的饭局,一番没头没脑的聊天。 直到走出李府,上官仪都没弄明白,今日红拂女邀他赴宴的目的是什么。 倒是李叶心情不错,与出门相送的李德简走在后面,小声凑近道:“李公子请了,不知您最近可否缺钱?” “钱?”李德简不明所以。 “对,您好歹也是大将军之子,平时花销定然不少,手里可还宽裕?”李叶不慌不忙的给李德简灌输着有钱的重要性。 “倒也还……你想干什么?要是求我帮忙那最好别开口,我爹最最烦的就是这些走关系、托后门儿的人。” 到底是官宦之家,就是再单纯,也比寻常人家的孩子多几个心眼。 “李公子误会了,在下能有什么好帮忙的,再说了,就算在下真的有事相求,也当然是找李小姐更牢靠些。” “那倒也是……”李德简下意识点点头,随后瞪圆了眼睛,气道:“你看不起我?!” 李叶笑容满面,小声道:“李公子想多了,在下只是想与公子合作一桩买卖,一桩顶挣钱的买卖!” “有多挣钱?” “若是做好了,一年两三万贯不成问题……” 李德简张大了嘴巴,惊讶道:“当真?!什么生意恁的挣钱?” 官宦之家虽然不缺钱,但也未必就多么有钱,尤其是李靖这种把名声看得比命还重的人,家里肯定也不会富裕到哪儿去。 “公子可知,近日长安市面上流传这一套名叫《梁祝》的书册?” 李德简撇撇嘴,指了指前面的上官仪:“知道啊,不是就是他写的么,我家里就有一套。” “实不相瞒,在下与上官兄乃是合作关系,这书虽是他写的,但刊印出版却是在下一手操办。” 去不知李德简一点也不惊讶,笑了笑:“我早就知道了……因为这事儿,我姐回来骂了你一整天。” “额……她骂我什么?” “卑鄙无耻,文坛败类,死要钱的,骗人小贼……” “好了!可以了……” 李叶满脸黑线,赶紧转移了话题:“既然李公子知道这《梁祝》,那应该也知道它的销量有多好吧?若是你我能够合作,日后定会赚得更多。” “你的意思是,你、我一起做?” “就这个意思。” “可你一个人挣钱不好吗?为何要拉上我?” “有道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再加上李公子如此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在下早已仰慕已久,若能与您合作,乃有荣焉!” 李德简歪头看了他一眼,撇撇嘴道:“呸!果然我姐说的不错,你就是个骗人的小贼……你拉我入伙,不就是想利用我李家的名头,保你不被人打压截胡么?” 呦呵?! 没想到啊!终年行骗,倒是没看出来这李德简也是个人精。 既然‘假意’不管用,那就只好用‘真情’打动他了! 李叶一脸真诚:“但不管怎么说,这生意对李公子来说也是有利无弊,更重要的是——真的狠挣钱!” “那我能分多少?” “只要李公子以你自己的私人名义开设印书作坊,剩下的利润,你我二八分账。” “这不好吧……毕竟我什么都没出,独得八成,岂不是太欺负你了?”李德简难得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笑容。 李叶一个踉跄,差点拽一跟头:“我……李公子好像没听明白,我说的是、你二我八。” “啥?我担着这么大的风险与你合作,你竟然如此黑心!”李德简气的瞪眼,丝毫不觉的分文没出,是自己占了便宜。 李叶流下一把辛酸泪,苦口婆心的劝说着:“李公子没做过生意,不知这其中的行情,虽说在下是独了八成,但这建造书坊,制作模具,还有一切的开销损耗,那可都不是小数啊,除去这些,在下真正留到口袋里的钱,也委实不剩多少了。” 李德简故作强硬的仰起头,抱着手回过头去:“不行!二八太少了,怎么也得三七!你要是不同意,那便另请高明吧。” 李叶顿时满脸心痛,犹豫了好久,才幽幽叹了口气:“好吧,三七就三七,谁让李公子这么聪明呢?” “嘿!那当然!” Ps:求推荐,收藏……今天还早,第三更等我…… 第二十章:京城大少 与李德简合作,是李叶刚刚才想到的。 如今上官仪的名字日益火爆,光是‘墨来香’这一家书坊,已经有些后续不足了,尽管王掌柜一再保证会扩大经营,但李叶不得不为自己今后的发展考虑。 以目前的销量来看,相信以后的生意绝对会越来越好。 但是生意好了,钱挣得多了,麻烦自然也就来了。 长安城里那么多家书坊,说不准就会有谁眼红,从而对他暗下黑手。光是依靠王掌柜那点儿人际关系维持,是绝对做不长久的。 …… 而且更令他担忧的是——活字印刷术! 这可是一大神器啊!若仅仅是做个生意自然没什么关系,可若是被有心之人惦记上了呢? 这年头,文化学术还处于垄断式发展,也是那些世家贵族们赖以生存的根基,只有将知识掌握在少数人手里,才能保证家族的昌盛地位。 若是有谁敢打破这种垄断,那绝对会招来所有世家贵族的围攻! 李叶担不起这么大的风险。 ………… ………… 莫名有人送上这么一大笔财源,李德简心情大好,哼着小曲儿回了家。 “站住!”李婉儿不知何时从门后闪身出来。 “吓!姐?吓死我了你……”李德简吓得后退两步,惊魂未定的看着她 李嫣儿小脸儿凶凶的,秀眉微挑:“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刚刚李叶与你说什么了?” 李德简不服气地辩解:“什么‘亏心事,鬼叫门’的,我俩不过是谈了桩生意而已。” “这个无耻混蛋!”李嫣儿攥了攥拳头,伸手照着李德简头上就是一巴掌:“你堂堂大将军府的公子,作甚子生意!不嫌丢人么?” “哪怕什么,我又不用出面……”生怕二姐打上了瘾,李德简赶忙将该才的事情一五一十全盘交代了一遍。 李嫣儿听的仔细,脸上也露出笑容,哼了一声:“他倒是会打算盘,顶着我将军府的名头做生意……” 李德简一脸媚笑,得意道:“可不是?还想和我二八分账,美得他!” “你才真傻!三七分账就把你糊弄了?” 李嫣儿没好气的看了眼自家弟弟,有时候她真的很想掰开他脑子瞧瞧,看里面到底装的是浆糊还是水。 “啊?三成还少啊,近万贯钱呢!”李德简小声嘟囔一句。 李嫣儿俏脸沉静如水,沉默了好一阵,忽然露出一丝笑容:“好事不能让他一人都占了,你去程叔父家,还有房伯伯家,把处默和遗直都叫来……” …… 长安城东市,醉仙楼。 三层的小楼格外古朴典雅,一走进,扑面而来的酒香令人忍不住深吸口气。 李德简站在二楼凉台上,看到楼下的李叶,挥挥手喊了一嗓子:“李兄!这里!” 李叶抬头看看,却见楼上不知李德简一人,还有三四个年纪相仿的少年,穿着打扮不输李德简,看样子也都是些富家子弟。 径直上了二楼,屏风书画精致素雅,红木雕刻的楼梯摆设,尽显高贵,倒是对得起这个‘仙’字。 有钱啊! 李叶左右看了看,除了几个少年外,偌大个二楼被直接包场。 什么叫富贵?这回终于体会到了…… “李叶我来为你引荐一下……这位是程处默,房遗直,牛师赞,长孙冲都是我的朋友。”李德简向他招了招手,指着身边的几个少年道。 几个人也算客气,微微一笑算是认识了。 李叶刚想开口,忽然呆愣原地,看着脸前的几个少年,眼皮直跳。 程!房!牛! 这里面信息有点儿多啊!莫非他们就是…… 想到这儿,李叶赶忙收回思绪,看人家的意思并没有想要表露身份的意思,自己更不能挑明,否则就是不识时务了。 “不知李公子今日找在下来……?”李叶小心肝跳了两下,顿时谨慎起来。 “嗨,这不是咱们做生意的事儿嘛,我昨日与几位兄弟提了一嘴,没想到他们也很感兴趣,这不今日就叫你来,大家见见面。” 李德简说的云淡风轻,但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子排练好的味道,以他的智商,若是真想给自己介绍朋友,恐怕不会这么客气,还包场? 李叶心中猜到了一些大概,思量了些许,问道:“那李公子的意思是?” 其中一个胖乎乎白净少年笑了笑,儒雅有礼的朝李叶抱了抱拳。 “在下长孙冲,李兄这些日子刊印的那本《聊斋志异》在下看得甚是喜欢,不知第二更何时出版?” “快了,快了……”李叶含糊其辞的笑了笑,心里暗暗叫苦,看来今天真是宴无好宴啊! 李德简没有长孙冲那么文绉绉的,直言道:“李兄,我就直说了吧。你那刊印书籍的生意,我这几个兄弟也想参与一下,你看能不能给他们分些份额?” 果然……李德简今天叫他来,并不是单纯的想请他吃饭。 可这是参与吗? 分明就是明抢啊! 而且还是那种让人不敢说‘不’,赤果果的抢劫! 无赖!蛀虫!不要脸! 李叶在心中直接给面前的几个小纨绔定了性。 “那不知各位公子想要多少钱?”沉默了一阵儿,李叶哭丧着脸认命了。 不能不怂啊! 这屋里任何一个拎出来,日后都是能继承国公的狠人,自己就算再有钱,跟人家也不是一个级别的。 “李兄误会了,我们不是抢你的生意,而是大家共同经营,作为参与者,在下可以拿出两千贯入股。” 长孙冲笑了笑,很显然,这几个少年里,他才是做主的。 不是明抢吗? 李叶稍怔了一下,心里好受许多,左右也不能拒绝,能给钱自然再好不过了。 “那公子觉得多少份额合适?” “最少一成!不算德简的三成,我们四个每人一成。” PS:今日第三更……拼老命了,晚上要是不忙,等我四更!拼了……推荐票,收藏……感谢! 第二十一章:合作生财 两千贯入股一成,也还算是合理,李叶心中不断思量着,并没有一口答应。 “李兄不愿意?”长孙冲目光微眯看着他,笑了一声道:“虽然在下不知道李兄是以何种方式刊印书籍的,但能够如此快速,每天刊印上百册书籍,恐怕这其中并非那么简单吧?” 李叶猛地一震,目光直视长孙冲。 如果刚刚的分成,只是让他心中不爽,那这句话,简直是直戳了他的命门。 长安城里每天刊印的书籍上百册,如此快速的引书方法,能瞒得住吗? 李叶之所以找到李德简,就是害怕有人窥探他的秘方。 没想到左藏右藏,还是被人看出了猫腻。 李叶脸色变得难看之极:“公子这是在威胁在下?” “谈不上威胁,若不是李家二姐托付我等帮你一把,在下对这腌贊之事还真没什么兴趣。”长孙冲哈哈一笑,完全没把他的脸色放在心上。 “帮我?”李叶不由得想起那个红衣飘飘的小八婆。 “莫非李兄觉得,这长安城的世家贵族们都是傻子吗?他们之所以现在还没有出手打压你,只不过是因为——你只为求财,并没有触及到他们的利益。可万一呢?若是那些贵族们出手了,一个李家挡得住么?” 一语中的,犹如当头棒喝! 李叶瞬间呆立当场。 本以为自己计算的已经够周密了,可他还是低估了那些世家贵族们的手段。 李叶终于明白李德简今日叫他来的目的了…… 李家,房家,牛家,程家,长孙家…… 这一连串的名字不仅仅代表了权势,更是代表了一股势力,一股大唐新生的勋贵势力! 与那些老牌贵族相比,他们虽然位高权重,但底蕴不足——然而恰好印刷术的出现,弥补了这一缺陷。 试问! 这些有了印刷术的新兴贵族们,假以时日,完全可以与那些老牌贵族抗衡! 李嫣儿不仅仅是在保护自己,更是帮助李家和这些大唐新贵们创造了发展的条件…… 好厉害的手段! 经此一事,李叶不得不开始重新审视起那个看似大大咧咧的小八婆了。 可是。 她为什么要帮我呢? 李德简是个急脾气,看李叶还不说话,拍了拍桌子,不耐烦道:“这样吧,我再从自己那三成里拿出一成来,这样,我两成,处默、长孙他们一人一成,你独占四成!” “既然李公子开口了,那便如此吧。”李叶点点头。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若是再犹豫,那就有些不识好歹了。 …………… …………… 上官仪陕川大才子继《梁祝》之后,再一次风靡长安。 这次上官大才子不再写风花雪月、才子佳人,改写鬼神故事,其章回连载小说《聊斋异志》由东市大街上新开的一家书斋‘墨文斋’荣誉出版。 至于先前的‘墨来香’书房,由于利益重新分配后,被李德简和李叶商量后踢出局。 这也是必然的结果,生意场上,只有利益,没有朋友。 上市当天卖出三千余册,其书题材新颖,文笔绝妙,其中许多诗词佳句更是朗朗上口,长安的书生士子们只看了几个章回,便被深深的吸引。 于是士子们强烈要求上官大才子快快更新,不许吊人胃口,此非君子所为云云…… 这一年的春天,整个长安城为一个名叫‘上官仪’的男人牵肠挂肚。 大把大把的钱财进了口袋,李德简和几个死党笑得合不拢嘴,笑得更合不拢嘴的,自然便是低调默默数银子的李叶。 不得不说,如今的大唐书籍匮乏,百姓们对文字的渴望不比吃饭少,大唐出版业还是很有前途的。 ………… ………… 李嫣儿看着李叶数铜板的嘴脸便恨不得挥拳而上。 “钻进钱眼里了!”李嫣儿气道:“为什么你对钱财竟有如此执着的爱好?为了它你好像什么都愿意干……” “不要把我说得那么没节操……”李叶郑重警告道:“我还是有道德底线的。” “比如呢?”李嫣儿很不信任的挑眉。 “比如,给你弟弟的分红,我就一分钱都没克扣。” 李嫣儿嗔怒一声:“呸!本小姐帮了你那么大的忙,你还有脸克扣我弟的分红?小心那几个小霸王知道了,把你仍进永安渠里喂王八。” 李叶淡然一笑。 他若真想从份额下手,只消在帐上改动几笔,放眼整个大唐,能查出问题的人寥寥无几,穿越者也不是白当的。 所以说,李叶手下留情,当真算得上是大仁大义、君子所为! 不过有句话李嫣儿说的不错,若不是她拉拢几大朝臣的儿子与自己联手,估摸自己真就离倒霉不远了。 有仇就要报,有恩自然更应该厚报。 李叶思忖着,要不把之前当了的首饰赎回来还给她?虽然送新的也可以,但男未婚女未嫁的,贸然送人家首饰,难免有些尴尬。 也不知这个小八婆,以后嫁人了会是个什么样子? 李叶脸上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笑得一旁的李嫣儿直起鸡皮疙瘩。 “你笑什么?” “没什么……”李叶收回思绪,忽然皱起眉,用力抽了抽鼻子:“好浓的血腥味……” 李嫣儿微楞,接着俏脸羞红,赶忙将身下的裙摆收紧:“你……下流!” 不会是…… 李叶就是再傻,女人的生理构造也还是清楚的,看李嫣儿这幅表情,自然什么都明白了。 “等我一会儿……” 李叶摆了摆手也不说什么事儿,匆忙跑了出去,过了小半个时辰才回来,手里端着一个小巧的砂锅。 “你做什么去了?”李嫣儿不解的看着他。 “给,喝完了就赶紧回家吧。” “这是什么?” “姜糖水,里面加了红枣,银耳,莲子……我尝了尝,味道还不错。”李叶很随意的放在桌子上,不等李嫣儿开口,转身离开了房间。 如果此时有人看到李叶的正脸,肯定会惊讶,如此不要脸皮之人,竟也会脸红? PS:第四章了,尽力更新了……还望诸位不弃,老李定当结草衔环想报! 第二十二章:春游踏青 春天的长安草长莺飞,绿意盎然,天气虽有些冷意,但好在阳光充足,护城河外到处都是游玩踏青的游人。 三三两两文人学子,站在嫩芽新出的柳树下,吟诗作对谈笑风生。也有一些大户人家的女眷们隔着老远,选一处人不多的地方欣赏春日景色。 连那些衣不蔽体的小乞丐们也捧着破陶碗,笑闹着在城外的青草地里打滚撒欢。 难得今日天气好,李叶叫着万顺和上官仪,一起走出门,拥抱大自然去了。 “贤弟今日怎的有兴致踏青了?” 李叶手里拎着两坛酒,怀中还抱着一大推腌好的生肉。 “万叔这腿已经一个多月没下地了,正好今儿个天气暖和,适当的走走,有助于伤势愈合。” 万顺拄着拐一摇一晃的走着,听到李叶的话,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开心的大黄牙。 上官仪脸上露出一丝愧疚:“贤弟对仆从尚能如此关切,可见也是个大善之人,愚兄不如你啊!” 少有的被人夸赞,李叶心中飘飘然,一本正经的叹声道:“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上官兄,自当共勉啊!” “好诗!贤弟之才,愚兄不及也!” 在护城河边走了许久后,三人停在了河边一颗大柳树下。 李叶把怀中的一堆切好的腌肉放在荷叶上,拿削好的竹签穿成一串一串的。 “今日给上官兄做顿好吃的,虽说圣人云:‘君子远庖厨’,不过男人偶尔下个厨亦无妨……” 上官仪一脸怪异的瞧着李叶,那目光就好像他把圣人当鸡吃了,很谴责。 “贤弟的圣贤书是怎么读的?孟子曰:‘君子远庖厨’,意思是说,庖厨乃杀生之地,不仁也,君子不忍,故远之,这跟君子下不下厨有何关系?” 李叶:“…………” 现代流水线教育下的残次产物啊!李叶老脸一热,也不知红没红。 “上官兄,咱们是出来烤肉的,那些学术文章就别提了。”李叶板着脸,羞恼之色一闪而过。 幸好今天那个红衣小八婆没有来客栈,不然她一定会跟来,顺便看自己出糗。 谁知上官仪对学术有一种非常执拗的劲头,连连摇头道:“贤弟学而不精,应该三省吾身才是,所谓学如累土,积累经年,终可成山……” “上官兄,过来生火!” “哦……” 护城河边,找了一片平展的土地,挖出一个半米深得小坑,下面堆着柴火,上面架好木头架子,然后把串好的肉放在上面。 看着李叶做完这些,上官仪神情犹疑不定,还有几分嫌恶:“烟熏火燎的,太脏了,这东西怎能入口?” 李叶头也不回:“正好今日准备的不多,既然上官兄不吃,那愚弟就全都笑纳了。” 等了不多时,烤肉的香味慢慢飘散开来,浓郁的羊肉香味顿时充斥着空气,引人垂涎欲滴。 “好香!贤弟,这是什么法门?速速告之!”上官仪有些震惊,眼中馋色毕露。 一旁万顺更是馋的哈喇子流了一地。 “这是叫新疆羊肉串……” 上官仪已懒得纠结新疆是什么地方了,劈手夺过便迫不及待地大吃起来,被烫得哇哇大叫,仍一边倒吸凉气一边大快朵颐。 李叶一撇嘴,还陕川才子呢,瞧这吃相…… 刚拿起羊肉串准备吃,却听不远处的河堤边传来惊疑的一声“咦”。 接着人影一闪,一个很多余的人边盘腿坐在草地上,穿着倒是很华贵,月白色的丝绸长衫,腰间系玉带,挂着一个纳福玉佩,看样子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嘴里爽朗笑道:“呵呵,二位兄台来得倒早,这便吃上了……” “你是?” “这几日没见,连我都忘了?”来人脸上露出佯怒,亲切的拍了拍李叶的肩膀,顺手拿走了他手里的羊肉串。 直到剩余的十几串羊肉串都被这人吃完后,草地上只剩下了一堆散落的竹签子。 李叶一脸幽怨的咽了口唾沫:“上官兄,这是你请来的客人?” “不是啊……”上官仪一脸发懵的舔着嘴唇。 李叶怒了,劈手夺过这人手中的肉串,抢食抢到小爷头上来了,你是真不知道马王爷又几只眼! “你谁啊?!” 这人也不答话,意犹未尽的舔舔嘴:“你这肉串烤的不错,比那些胡人烤的还要好吃,还有吗?” “一串五百钱!” 这人似乎对银钱没什么概念,很随意的摆摆手,身后两个身材高大的随从上前,从怀中掏出一块银饼扔给李叶。 银子! 李叶眼睛一亮,赶忙收进怀中,大度的原谅了他。 “敢问兄台名讳?” “李承道。”这人倒是没什么大家公子的傲气,很随意的笑了笑,谦虚的好像他是隔壁老王生的。 李承道,有点耳熟,好像和谁的名字很相似? 李叶一时想不起来,只好敷衍似的拱拱手:“幸会,幸会!” ………… ………… 大将军府。 卧房内,李靖靠在卧榻上,身后红拂女轻轻地帮他揉捏着肩膀。 感受到红拂女手上的力道时轻时重,李靖一脸关切的拉过她,做到自己对面:“夫人今日似乎有心事?” 红拂女似笑非笑地掩着嘴:“相公,咱们的嫣儿长大了。” “嫣儿?她又闯祸了?”李靖第一反应就是自家闺女又干什么坏事儿了。 有时候这两口子也很疑惑,是不是怀胎时吃了什么脏东西? 明明生了个花容月貌的女娇娥,可这性子却比儿子还要野,长安城里数得上的几个混账小子,没有一个不怕自家闺女的。 原本女儿都以十七岁了,早已经到了嫁人的年纪。 可奈何整个长安城的勋贵之子,虽然各个垂涎女儿容貌,却没有一个敢上门提亲的。 红拂女微微一笑:“妾身的意思是,嫣儿今年都十七了,若是再不嫁人,恐怕就该有人说闲话了。” 李靖稍稍松了口气,点点头:“夫人说的对,女儿家嫁人是头等大事,是该给嫣儿寻户人家了。夫人可是有了好的人选?” 门外……刚要进门的李嫣儿,步子戛然而止,脸上闪过一抹没来由的失落,目光恍惚了几下,转身离去。 红拂女试探地问道:“夫君觉得,那个上官仪如何?” “那个陕川乡试的解元?这人最近名声倒是挺大的,就连朝中许多大臣,都多有提起。不过听说他家境贫寒,岂不是委屈了咱家嫣儿?” 对于李靖来说,一个小小的乡试才子,想要娶大将军的女儿,显然还是有些不够格。 “夫君有所不知,那上官仪如今在长安士林中的名声极盛,虽说如今还未发迹,可一旦今年春试结束,相信很快就能被人举荐,入朝为官也不无可能。” “夫人的意思是……”李靖目光一粟,很快感觉出红拂女话中深意。 “夫君虽是战功赫赫贵为大将军,但毕竟是武将,若是几年之后大唐没了战事,夫君这些武将,还能有如今的地位么?” PS:今天很忙,估计只有两章了……还请多多投票,爱你们! 第二十三章:吃货皇孙 好好一次春游被李承道搅和了,肉没吃上,心情更是不美丽,陪着万顺在河边走了一阵后,三人兴致缺缺地回了城。 只是刚回到客栈没多久。 砰! 房门再次被一脚踹开,比那个红衣小八婆还要粗鲁。 几个带刀大汉立于房门两边,李承道摇头晃脑的走了进来。 “咦?那个胖子呢?” 眼看刚换的门又被踹成了残废,李叶真是气的想笑却又无可奈何,没好气道:“出门直走……” “你就是李叶?”李承道也不客气,四处打量着屋里的陈设:“刚才不认识,现在想起来了。” 这句话的意思不难理解,李叶目光顿时一暗,猛地站起身:“你调查我?!” 看他上前,一副李承道的身后,几个武士打扮的汉子同时抽刀出鞘,刀身寒光闪闪,令人心惊胆颤,小小斗室忽然间杀气盈天。 “别担心,我对你没兴趣,只是你那羊肉串的确好吃的紧,而且我来找你也不单是为了吃……” 李叶阴沉着脸:“那不知阁下这么大阵仗上门,所为何事?” 这个姓李的家伙出场形象实在太恶劣,尽管被四把大刀逼着,李叶还是忍不住想上去揍他一顿。 “听说最近长安城里出了本新书,名叫《聊斋志异》,是个叫上官仪的家伙写的,故事倒是有趣儿,可就是写的太慢了些。” “公子要是想听书去对门儿就是,他才是作者。” 李叶抬手指了指对面的房门,只见对面上官仪的房门,不知何时轻轻开了一条小缝,门后一双黄豆小眼儿,正做贼似得盯着他这边。 这孙子太不够意思了! 明看到恶客上门,不出来帮忙,还偷看…… 李承道贱兮兮的笑了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找谁都一样,他虽然是作者,但负责刊印书籍却是你,这一内一外,赚了不少钱吧?” 这孙子到底什么来头?从认识到现在不过两个时辰,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自己查了个底儿掉,也太吓人了些…… 李叶愕然睁大了眼,又无奈叹了口气:“你到底是谁……” 李承道倒是不藏掖,笑了笑道:“既然你与处默、德简兄乃是朋友,那告诉你也无妨,吾乃皇孙李承道!” “皇……皇帝的孙子?” 李叶脑中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后,终于想起来‘李承道’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了——他就是如今大唐太子李建成的长子! “怎么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变得这么难听?”李承道撇撇嘴一脸不爽。 李叶额头冷汗直冒。 今天终于遇到一个真正的权贵了…… 大唐太子的儿子,这块金字招牌砸得他头晕目眩。 只是令人悲哀的是,这个太子长子、大唐皇孙,貌似也风光不了几天了。 如今已是武德九年,史上最著名的玄武门事变,正在紧锣密鼓的筹拍中,各大主角早已磨刀霍霍等待上场。 至于结果,作为一个后世中国人,李叶相信没有人会陌生。 可自己竟然在这个档口与他认识了……万一以后被人认为是同党,那可真是冤死了也没地儿说理去。 …… 李承道心情很好,大约他打从娘胎出来,还没有吃过这么接地气的东西,而且恰好碰上了最近大火的《聊斋志异》的作者。 “我问你个问题。” “你……问。” “书上说冯权之眼能看穿万物、鉴宝识玉,世上真有这种人吗?” “额……那只是故事而已,纯属杜撰,杜撰……”李叶此刻哪里还有心情和他聊故事,只等着赶紧把这尊即将要倒霉的瘟神送走。 “那冯权后来如何了?” “后来八大王收回了他的天眼,冯权被天眼反噬,最后病死在家中。” 李承道似乎没有多少惊讶,反而认同的点点头:“果然……父亲说世上没有白吃的宴席,上天给予你越多,你失去的就会越多。” 李叶微怔,再看李承道时目光中多了些羡慕。 不管后来的成败如何,但不得不说李建成在教育孩子的问题上,要比他二弟高明的多了…… 说起这李老二,尽管他威名远扬是个少有的明君,但在儿女的教育问题上,的确存在着很大的失误。 儿子谋反,女儿谋反,父子争妻…… 话题似乎从这一刻便聊完了,毕竟两个不怎么熟的人,自然也没有那么多共同语言。 只是李承道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微微一笑道:“还有一件事儿……你能不能再给我烤些肉串尝尝?” 可以拒绝吗? 看看那四把出鞘的长刀,答案绝对是否定的…… ……………… ……………… 认识李承道的过程就是这么荒谬,结果也很荒谬。 害的李叶担惊受怕了一下午,最后人家竟然只是为了听故事,吃烤肉——这应该不算是招人待见吧? 然而更令李叶头痛的还在后面,原以为打发走了这‘孙子’就完了,没想到第二天这位小祖宗又来了。 李叶的苦日子就这么来了。 每天除了去书坊监督刊印,回来还得给皇孙做饭,不重样的做,光有吃的还不行,还得兼职说书。 皇孙还说了,那些情情爱爱的故事听着没劲,必须要讲那些劲爆的、悬疑惊悚的、最好能让人半夜吓尿的那种。 如此重口味的要求……如果不是自己舍不得书坊源源不断的铜板,真想给他下点砒霜啊…… 原本穿越之后的美好愿望,如今被现实碾得粉碎。 家财万贯的梦想还未实现,就已经给自己招来那么多倒霉事…… 李家、皇家、还有那些权贵之子,哪一个都不是好惹的啊! 别说他不想跑,就是想跑又能跑到哪儿去?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句话可不仅仅是书上写的八个字那么简单。 PS:今天实在忙,可算是赶上了……有不足的地方,大家多多指正,万望不弃,推荐票……收藏…… 第二十四章:身不由己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真理之所以颠扑不破,当然有着它坚实的理论依据。 李叶可怜吗? 当然可怜,莫名穿越成一个落魄少爷,好不容易碰个瓷,还碰到个惹不起的小八婆,从此一发不可收拾,越陷越深潦…… 他可恨吗? 当然可恨!尤其是那张管不住的嘴,真想那针线给它缝上,再狠狠地抽上两耳光。好端端的提什么佛跳墙!你要是会做也行啊,不会做装什么蒜? “佛跳墙当真那么好吃?” “那当然,贤弟的厨艺当今世上,也含有人能比!” 原本看到皇家贵胄,从而变得谨小慎微的上官仪,一瞬间化身为正义奴仆,李大厨最忠心的铁粉! 李叶用杀人的目光狠狠扫了上官仪一眼,苦着脸道:“在下就是顺嘴说说,佛跳墙用料讲究复杂,在下真的不会做……” 上官仪瑟缩在墙角里,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嘴贱了。 与这位小皇孙相处的十来天里,似乎他和李叶都没有什么很美好的经历,为了给他讲故事,嘴上都快要磨出茧子来了。 李承道严肃正经的看着他:“李叶!我怎的发现你这么小气?不就是一道菜吗?而且本皇孙哪回来不给你饭钱,何时让你吃亏过?” “我这……真不会啊!”李叶仰头望房梁,绝望叹气。 看来今天不把李承道的嘴堵上,这事儿不算完了…… 按说有这么一位小皇孙在身边,自己多少也能沾几分光采,最起码可以狐假虎威一番,吓唬吓唬那个小八婆,让她以后对自己客气一点。 可惜客只是客,李承道除了听故事吃东西,完全没有想要和李叶更进一步的想法。 上次李嫣儿来时,李承道的手下老早就报了信儿,一个鸡屁股没啃完,就带着侍卫窜了,看那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怕了那个小八婆。 不过说真的,小八婆的身上的确有一种莫名的气场,女王范儿十足,虽然不会武功,但挠起人来……下手那叫一个狠呐! 那一刻李叶忽然明白了…… 这位小皇孙虽然平日里一副拽拽的样子很欠揍,但却不傻,皇家的人不是那么好接触的。 权贵不是傻子,他们眼里只看得到自己需要的东西,想要他们付出点什么,很难。 明白了这个道理后的李叶,当天中午给小皇孙做的小鸡炖蘑菇,味道不知怎的咸了一些…… ……………… ……………… 李将军府内院。 李嫣儿微微提着裙摆,蹑手蹑脚往大门外一尺一尺地挪移,鬼祟的模样透着几分可爱。 “嫣儿。”一声威严低沉的轻唤,令李嫣儿不得不停下脚步,懊恼地吐了吐香舌。 李靖站在回廊下,皱眉看着她。 “爹——”李嫣儿摇着他的手臂撒娇。 “你又想跑出去胡闹,外面乱糟糟的,一个女儿家天天往外面跑,成何体统!” “爹,家里多闷呀,不是看书就是女红,女儿不喜。”李嫣儿嘟着嘴道。 李靖叹道:“嫣儿,爹爹平日对你还不够放纵么?哪一次你出门不是闹得外面鸡飞狗跳的,带着程家房家那几个小子惹是生非,到头来坏账烂账全都是爹爹给你买单。你也不小了,在这么下去哪家的小子敢娶你?昨日我与你娘商量了一下,等这个春天过了,就给你定门亲事,老大不小了,也该成婚了。” 一听“定亲”二字,李嫣儿的俏脸顿时变得惨白,仿佛瞬间被吸干了精气一般,整个人只剩了一具虚无的空壳。 一张朦胧而熟悉的脸庞在她脑海中反复闪过,想抓,却抓不着。 这本是个女人身不由己的年代,李嫣儿一直都明白。 尽管他贵为大将军之女,但越是豪门越是不由得自己选择,在寻常百姓看来欢天喜地的婚事,对她而言,却是不得不为的交易。 这不是做爹的不疼女儿,只是谁让她生在了李家呢?——荣华富贵不是那么好享的。 她像把头埋在沙里的鸵鸟,故意不想记起这件事,时间过得越快,她玩得越疯。 她只想拼命给自己的青春留下一点回忆,将来身为人妇的寂寥日子里,在夫家内院百无聊赖晒着太阳时,可以将这些美好珍贵的回忆拿出来,小心而吝啬地品一品,余生安静的岁月里,除了相夫教子,只有这份少女时代的回忆是完全属于自己的了。 脑中不时闪过那张既熟悉又讨厌的脸,这张脸像萦绕在头顶的苍蝇,怎么也挥之不去,还笑得那么可恶…… 如果自己嫁的人是他…… 李嫣儿不知不觉露出了甜美的笑容,眼泪却不听话的簌簌而下,擦也擦不干。 李靖女儿凄然的模样,嘴一张想说点什么,又摇了摇头,转身回了书房。 人活世间,哪有这么多的随心所欲?女儿身不由己,他何尝不是? ……………… ……………… 雨打梨花深闭门,忘了青春,误了青春。 李叶和李嫣儿走在长安城外的护城河边。 河边杨柳依依,在春日暖阳下抽出点点绿色的新芽,微风拂动,柳条迎风摇摆,身旁不时跑过一些嬉闹的孩童,一切都仿佛想象中的美好。 他是被李嫣儿从客栈里强拉出来的,原本今天是要给李承道做叫花鸡的,不过因为这个小八婆的到来,李承道似乎收到了风声,快到晌午了也没露面儿,李叶自然也乐得清闲。 被一个从不讲道理的小祖宗逼着做菜,倒不如和这个千娇百媚的小妖精约个会——如果她今天不挠人,那心情就更美丽了。 其实李叶本身也不是个勤快的人,做饭如此,工作也如此,除了数钱,似乎没有什么能让他鞠躬尽瘁的事情。 他不知道李嫣儿是怎么做到,隔三差五就来踹一次他的房门。 按理说这个年纪的女人,早就应该闭门不出、恪守女训,等待着那个素未谋面的黑驴王子娶她过门。 哪有像她这样,三天两头的往一个大男人住的地方跑。 难道大唐的风气已经开放到如此程度了?还是李靖深知这个小八婆刁蛮腹黑,根本没有人敢娶,注定日后孤独终老,所以就由她去了。 PS:签约了,只是成绩很惨,照例求一下推荐票……收藏!万望诸公不弃,老李亦不敢弃诸公。 第二十五章:巫山沧海 有些事,你不说,我也不问。 权当这是蓄谋已久的巧合,不问归来的偶遇。 今天的小八婆玩得很疯,很高兴的样子,时而奔跑在青青草地,追着两只蝴蝶不放,直到它们彻底分开,一个往东,一个往西。 城外踏青的女眷和士子们看着她疯疯癫癫的样子,纷纷露出不屑的眼神,或者,带着羡慕的莞尔一笑。 李叶苦笑着跟在她身后,他觉得自己今天出门好像是个错误,一路上各种怪异的目光接连不断,让他感觉像是动物园被人观赏的猴子。 也不知这位大小姐今天抽的什么风,不就是出来踏青么,气氛倒是比蹦迪还要嗨皮。 追着蝴蝶跑了许久,沿着河边又跳又笑了一阵儿,李嫣儿终于感到有点累了,白皙的俏脸泛出迷人的红晕,微微喘息着。 小巧精致的琼鼻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脸上依旧笑容繁密。 李叶此刻才注意到,原来这个小八婆笑起来那么好看,嘴边两个浅显的梨涡,像是装了蜜糖的小碗儿,恬美、诱人、妩媚,妖娆…… 李嫣儿随意的坐在永安渠河堤上,手托腮美眸静静地望着远处河面上的涟漪,静若处子,动如脱兔,率性而真。 河上浮萍随着河水顺流而下,像是没了根的游子不知何处漂泊。李叶不知不觉中,露出一抹自己都未曾察觉到的笑容。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如果能在这里有个家,那该多好…… “李叶!你快看!红鲤鱼!” 刚安静了片刻,李嫣儿忽然指着河水兴奋大叫起来。 碧绿清澈的河水里,两条红色的鲤鱼慢慢悠悠的游过眼前。 “李叶……烤鱼好吃吗?”李嫣儿忽然改变了画风,轻轻舔了舔红唇,一个可爱的吃货。 李叶耸肩:“咱们没鱼竿。” 李嫣儿抿了抿唇,秀眉轻扬抬眼看不远处,正做着一位头戴斗笠的钓鱼老者,起身跑到跟前说了几句话,又从头上拔下一枝玉簪递过去。 这小丫头出门不带钱的么?每次都用首饰换东西,那玉簪可比鱼竿贵重多了。 钓鱼老者,看了看李嫣儿手中的玉簪,又回头看了看李叶的方向,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收起鱼竿给了她——当然,也拿走了玉簪。 李嫣儿举着鱼竿,一手拎着竹篓,沿着河堤飞快的跑回来,红裙被风扬起,吹来一阵独有的香味。 李叶无奈地笑笑接过鱼竿:“为何不向他买几尾鱼呢?还省得我们自己动手。” “少说废话,今天不钓上鱼,不许回家。”李嫣儿咯咯一笑,白皙的俏脸上不知为何浮上一抹红晕。 钓鱼是枯燥的,尤其是这会儿美眷在旁,不谈情说爱就罢了,好歹聊聊人生也是不错的,总好过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盯着鱼漂,像两个傻子。 “李叶,好饿啊,你到底能不能钓上来……”李嫣儿注视着清澈见底的河水,如梦呓般喃喃道。 李叶微微皱眉,说多水清则无鱼,这么清澈的河面,怎么可能钓到鱼。 也不知那个钓鱼的老头到底是为了打磨时间,还是算准了今天会有一个败家的小八婆,会用一只玉簪换走他的鱼竿。 这生意可比印书好做多了…… “算了,你钓不到的,鱼儿藏在了深处,只有真正的大网,才能破开水面,将它带回家,可惜,无论它们藏地再好,也还是躲不过大网的捕捉……” 李嫣儿的声音有些发颤,眉宇间多了一抹深深的愁怨,杏眼痴痴的凝视着河面,不知何时流下两行清泪。 李叶不知怎的心一紧,因为她的那抹愁怨,因为她的眼泪,他的心莫名有些疼痛。 “等我一下。”李叶飞快的除去身上的外衣,鞋子也被他不知甩到哪里去了。 “你做什么?!登徒子!”李嫣儿俏脸羞红,赶紧别过头去,大眼睛飞快的扫视周围,生怕有人过来 “谁说没有大网便捉不到鱼了,咱们有手有脚的,活人还能让尿憋死?”李叶噗通一声,一头扎进了河里,几个喘息间就已经窜出去了老远。 李嫣儿吓得捂住小嘴,满脸惊忧的朝他喊着:“你疯了?!快上来!” 河面上荡起水花,李叶一个挺身,露出水面,哈哈大笑,转身又消失在河水里。 “等我!” 李嫣儿没有回答,凝视着消失在河水里的李叶,眸中瞬间蒙上一层水雾,眨眼间已是泪眼朦胧。 “疯子……傻子……无耻的小贼……” 李嫣儿满是泪水的俏脸上,忽然露出一丝笑容,喃喃道:“你说得对,谁说没有大网便捕不到鱼了……活人还能……嗤,下流的小贼!” 李嫣儿刚想哭,又噗呲笑出声来,这坏人从哪儿学来的这些腌贊话,说得还挺有道理…… 许久许久,不知过去了多少时分,李嫣儿带笑的脸渐渐阴沉,半柱香都过去了,河面上却不见李叶的影子。 慌忙站起身,李嫣儿面如土色,俏脸吓得煞白,不顾形象的冲着河面喊道:“李叶!李叶!你在哪儿?” “李叶!快回来!你听到了吗?” “李叶……你快回来啊!我……我不吃鱼了,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 李嫣儿泪如雨下,像失了魂般跌坐在河边,泥土弄脏了红装,小妖精变成了惊慌失措的麋鹿,仿佛这一刻她的世界都跟着塌陷了。 “抓到了!”远处河面,忽然窜出一个细细的人影,手中高举着一条摆尾挣扎的鲤鱼。 “李叶!”李嫣儿猛地站起身,踉跄了几下差点坠到河里。 “混蛋!谁让你抓鱼了!鱼腥气那么重,笨蛋才要吃!” 李嫣儿嘶吼着,喊着,脸上数不清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把攥住裙摆转身用力地跑开,头也不回的消失在远处。 “我……”李叶呆呆的静在河里,看着那抹渐渐远去的红色身影,手中的鲤鱼不知何时就挣扎着逃脱了。 他依稀能看到,刚刚李嫣儿望来的目光,仿佛看着巫山沧海一般,遥远而伤怀。河堤上留下的那片泪痕,凝住了李叶的春天。 …… “年轻真好啊……”远处钓鱼的老者,笑看着那边的一切,老迈不失晶亮的眼中闪过一丝追忆。 “年轻当然好,被人坑了都不自觉。”李叶不知何时上了岸,光着膀子打着哆嗦站在老者后面。 “坑?这位小哥何出此言?”老者微微一笑,从身旁背篓里拿出一块方巾递给他。 “一根破竹竿,就骗了人家小姑娘一只玉簪,这还不算坑吗?” 李叶到不客气,胡乱擦了擦身上的水,匆忙穿上衣服,关中的春天——太他娘的冷了。 “本就是你情我愿之事,怎么能叫坑呢?”老者褶皱的脸上露出笑容,这个人看得格外儒雅大气。 “什么你情我愿,分明就是暴利垄断……”李叶撇撇嘴,从怀中掏出一小吊钱递出去:“诺,钱给你,簪子还我。” “哈哈,是个妙人儿……”老者哈哈一笑,也没接李叶手中的钱,从怀中拿出玉簪还给他,收起鱼竿鱼篓起身便走。 “妙你妹……坑人坑到我头上来了,当小爷这‘数理化仙人’白叫的么?” 李叶撇撇嘴,小心翼翼的将玉簪收进怀中。 PS:照例啰嗦两句:目前本书的字数还有点少,也不知道有没有推荐位,还望大家多多支持了,果然新人不好混呐……还要感谢书友【我叫大王来巡山no】打赏的100文,感谢支持! 第二十六章:底细被查 砰! 李承乾一脚踹开了李叶的房门。 小皇孙永远这般霸气侧漏,跋扈得令人欲抽又不敢抽。 “殿下又饿了?”李叶对李承乾的作派早已波澜不惊。 “现在不饿,不过刚刚来的路上,手下打听到了一点事情,李叶,看不出你竟是这等妙人,哈哈,有意思,……” 李叶满头雾水,这家伙怎么跟中了邪似得?……今天怎么不嚷嚷着饿了? 李承道大笑几声,脸上一副很有深意的模样:“你,李叶,河南安阳人氏,祖父泾阳县县守李宏,前隋大业十年进士,后武德三年官至泾阳,你也随着祖父来了长安……只是好景不长,去年腊月,你在泾阳县万花楼,因为一名舞姬,与玄武门守将何侍郎之子何俊杰大打出手,仗着祖父之威,硬是敲断了何文杰的第三条腿。因此,你与何家结下仇怨。当月,何侍郎之父,御史台执事何文远,联合三位监察御史联名上奏,历数李宏一十七条罪状,条条大罪、触目惊心……啧啧啧,狠人呐!” 看着李叶目瞪口呆的模样,李承道笑得愈发得意,拍了拍他的肩,很恶意地笑道:“之后的事情不用我多说了吧?讹人钱财、摆摊算命、李府降妖、刊印书籍……似乎还与李家二小姐有点眉来眼去的味道,不过这只是猜测,千万别告诉嫣儿姐姐是我说的啊!” 妈的…… “殿下,……为何查我?”李叶不满道。 “不是我要查你,而是下面的人要查你……”李承道的笑容有点无奈:“……我将来是要承袭皇位的,一个天天给我做东西吃的人,下面的探子侍卫们怎么可能不查?” 李叶恍然,说得也是……不管怎么说,如今的李承道依然是大唐皇帝位的第二顺承人,若是不出意外的话,等他爷他爹都死了,这皇位就妥妥的到手了。 不过世事难料,李叶很清楚,这大唐的皇位轮到明年,也绝对轮不到这个吃货皇孙的头上。 李承道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脸上笑容稠密:“李叶啊,李叶!说来你也是个狠人!被抛尸到了乱葬岗,竟还能活着回来……” 李叶又想骂街了,乱葬岗的那个晚上,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 调查他是应当的,属于法定程序,他不同意也没用,皇家不仅代表着至高无上的地位,还有无所不知的手段。 宫中禁卫军,金吾卫,北衙六军……这些都是王牌中的王牌,精英中的战斗鸡,虽说没有那些明朝时期的锦衣卫、东厂番子名气大,但依旧是不可触碰的存在。 李叶忽然觉身子一阵阵的发虚…… 自己之前劣迹斑斑,闹得整个泾阳县白线闻风丧胆,虽然不算什么罪过,但若是被人传扬出去,估计这长安城他也就不用混了。 “殿……殿下,今天想吃点什么?”李叶战战兢兢道。 李承道漫不经心翻着李叶书案上的纸,摆摆手道:“今天不吃了,待会儿还要回去温科……” “那您……今日就是单纯地为了来吓唬在下?”李叶稍稍松了口气。 “本殿下很闲吗?”李承道抬头环顾了一周,像是对李叶说,又像是问屋里的所有人。 不闲吗? 恐怕没有人比你更闲了吧……看周围几个侍卫眼中偷偷露出认同的目光,李叶心中舒爽了许多。 “李叶,看在你为本殿下做了这么久的饭菜,提醒你一句……” 李承道看完了书稿,很不客气的卷吧卷吧塞给了身边的侍卫,看样子是准备连‘吃’带拿了。 相处了半个多月,这位小皇孙的脾气他也大致了解了许多,虽然看着嚣张跋扈,但为人还是很讲道理的,不管吃了多少,都照单付钱,从不少给一分。 能够如此讲信誉的纨绔,相信再坏也坏不到那里去。 “殿下请讲……”看他一本正经的模样,李叶心中咯噔一下,顿时谨慎起来。 “长安城里已经有人注意到你了,那书坊能关就关了吧,丢了钱总比丢了命强。” 李承道留下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却让李叶一瞬间跌进了冰窖里,刺骨畏寒。 “殿下是说……”李叶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李承道猛地回头,嬉皮笑脸的模样瞬然不见:“打住!我什么也没说,你也什么都没听见!明白吗……” “明……白了。” 李叶彷如失了魂一般,仿佛刚刚才看见钱路的曙光,李承道一句话,又把他彻底踩回了十八层地狱。 活字印刷不止很挣钱,同样也很危险,李叶一开始就知道,也做足了准备。更是不惜分出七成红利,拉拢了一批长安城的勋贵之子。 本以为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就算最后活字印刷用不了了,也至少能够保住小命。 可今日李承道一句话,赤果果的粉碎了他的幻想…… 长安城的那些大人物们,似乎并不满足一个印刷术的秘方,他们还想要命!——只有这样,才能永绝后患! “多谢殿下!”李叶深吸了口气,目光慢慢变得深邃起来。 “想通了?想通了就好……别看处默、德简他们几个平日在长安城里跳的欢实,但若是真的惹恼了那些人,那可不是几个勋贵之子能扛得住的……” 李叶仰起头,嘴角勾着笑容:“那殿下呢?” “我?”李承道漫不经心的吃着糕点,笑道:“我自小顽劣,几乎是在父亲的棍棒底下长大的,但也学会了一个道理……做人可以狂傲,但一定要讲规矩,只要凡事按照规矩做就不会挨揍。长安城的这些勋贵们,自然也有他们的规矩,谁要敢破坏规矩,大概会死的很惨吧……” 李叶沉默了片刻,再次起身长长一揖:“一言之师,受教了。” 李承道不由得吓了一跳,显然没想到自己这种德不高望不重的年纪,竟然有人给他行师长之礼,接着又眉开眼笑,得意洋洋起来。 而这无心的一礼,更是阴差阳错的博得了这位小皇孙的不少好感。 ……… 正事说完,这个小皇孙又开始不正经了,眼中闪烁着八卦的光芒:“不过话说回来,那个万花楼的舞姬真有那么漂亮么?竟让你下那么重的手,把人家命根子都敲断了……” “我……忘了。” “你这人不爽利,聊聊嘛,本殿下又不会给你外传。” “真忘了……死过一次后,许多事情都记不得了……” 到底漂亮吗? 这个问题把李叶问愣了。 穿越之后他虽然获得了前身的记忆,但有些无关紧要的记忆,却记得不太清楚了。 反正他这种逼着人家寡妇跳了河的人,应该不会是什么好人…… “那算了,还是让他们自己去查吧……”李承道一脸不得真相、誓不罢休的模样。 扑通! 门外接连传来几道跪地的声音。 “属下遵命,这便去查!” 脚步声渐渐远去。 ……… PS:照例求推荐票,收藏……第三更了,那个新书投资团,有时间的小伙伴们可以点一下,好像不用花钱吧…… 第二十七章:往日旧恨 熙熙攘攘的街市里,李叶一脸心事的朝着‘墨文斋’书房走去。 李承道的话不得不信,皇家密探打探出来的情报岂能有假? 虽说只是一句简单的提醒,但李叶心中清楚,李承道是真的把他当朋友看了,尽管这个‘朋友’目前还只能停留在吃喝拉撒上,但对他来说,已是不小的帮助。 脚下得不紧不慢,李叶似乎从出门之后,眉头就没有舒展过。 麻石子铺就的东市街口热闹非凡,不夸张地说,这里足以相当于长安城的中心商业区了。 ‘墨文斋’就坐落在借口的南北角,东市大街的正中心,实打实的黄金商铺。 也不知李德简和几个勋贵纨绔们用了什么手段,原本有市无价的铺子,最后被那主家以两百贯的超低价钱贱卖。 一开始主家找上门时,李叶还当是这老小子故意拿他寻开心的,差点抄起笤帚把人赶出去。 直到后来,那铺子的主家老泪纵横、苦苦央求,非要以两百贯的价钱卖给他,甚至都快要跪了下了。 他这才半信半疑的签了字据,甚至还因为这事儿整整高兴了一晚上。 “墨文斋”的旁边是一家档次颇高的茶馆儿,掌柜的很生意头脑,一看旁边的印书铺子大火之后,马上就在外面摆了几张茶桌,开始走亲民路线。 那些苦苦排队等待买书的学子们,正好找到了歇脚的地方,茶馆儿的生意也跟着火爆起来。 此时大唐的民风颇为开放,文人士子们在公开场合谈论朝政,官员甚至世家勋贵和皇帝,这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尤其是眼下国家初定,正是需要他们这些文人巩固稳定根基的时候,这无疑更是助长了这些读书人的嚣张气焰。 茶肆里的这群文人,便是典型代表。 不过,也有些许不同,因为这群文人中,还混杂着一位官二代衙内,名叫何俊杰,人不如其名,五短三粗的身材,配上那张蜡黄的锥子脸,那里有半分‘俊杰’的模样。 以前老人们给孩子起名,都是希望子孙后代日后能够人如其名。‘俊杰’这两个字,大概就是老何家几辈人的希望吧。 众人谈兴正酣之时,何俊杰身边的长随目注楼窗之外,忽然浑身一凛,面色大变,赶紧躬下身子附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何俊杰也微微色变,顺着长随手指处,却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年青男子正好从眼前走过。 何俊杰眼中当即射出了寒光,眼球迅速充血,两腿下意识的夹紧。 “少爷,要不要小的再叫几个人把那家伙打一顿?这回肯定弄死他!”长随摩拳擦掌请战邀功。 何俊杰冷冷扫他一眼:“你是猪脑子?大庭广众之下,何府纵奴行凶,你叫我爹今后如何做官?” 长随躬身连道不敢。眼里越下意识的扫了下何俊杰的裤裆,一个没了命根子的家伙,竟然还能如此头脑,也是斜了门儿。 “去,跟上他,切莫被他发现,摸出他如今的底细,我再做计较。” 何俊杰说完再次朝楼窗之外看去,李叶身后似乎隐隐约约的好像有人跟着,难不成还有人在暗中保护他? 哼! 一个丧家之犬,任你再怎么蹦跶,小爷也能碾死你! ………… ………… 心不在焉的走近书坊。 李叶不耐烦的打发走了那些上前行礼的伙计掌柜们,径直走去后堂,上二楼,刚推开门,一股刺鼻的酒味扑面而来。 这帮孙子到底是来谈事的,还是来赴宴的。 屋里不是别人,正是李德简、长孙冲等一干勋贵子弟们,也不知从什么时辰就开始喝了,一个个面红耳赤,胡言乱语的说着胡话。 “诶?姐夫来了?快快快,来喝一杯……” 程处默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本就是武将之后,身板儿壮得像牛犊子似得,满是疙瘩肉的胳膊一把拦过李叶,黝黑的大脸咧嘴一笑,吓坏了无数小朋友。 姐夫? 就你这模样,谁要当了你姐夫,那不得含泪跳河、死不瞑目了。 “来来来,姐夫,我等满饮此盏!”李德简也上来凑热闹,和程处默一左一右夹住他。 这帮二世祖什么毛病,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喜欢认亲戚——姐夫?咋的不认个爸爸? “先不忙着喝,我啥时候成了你们姐夫了?”李叶一头雾水,连正事儿都给忘了。 “咱们李家二姐昨个儿放话了,这辈子非你李叶不嫁!你既已经是咱二姐的人了,我们叫你声‘姐夫’那还不是应该的?” 一向以儒雅谦逊著称的长孙冲,也喝得有点发蒙,大舌头啷叽的给他解释。 李嫣儿? 李叶目光瞬间变得柔和许多,自从上次在河边不欢而散后,他似乎就再也没见过这个漂亮的小八婆了。 她说非自己不嫁? 李叶心中阵阵旋霓,可那日她明明是生气走的啊! 还有! 什么叫‘已经是二姐的人了’? 就算是那小八婆要嫁给自己,那也是他李叶的人,主次还是要分清楚的! “他们喝多了胡说,你也跟着瞎咧咧,不怕你姐揍你?”李叶心中还是有些突突,一把扶住李德简,也不知是急于求证,还是暗暗期待。 “啥叫瞎咧咧?!我姐前些日子为了你,跟爹娘大吵了一架。气的爹爹把她关在柴房里禁足了好几天。” 程处默也是脸色涨红,梗着脖子,满嘴酒气的大声道:“就是!反正咱们二姐放话了,让咱们以后多多照应你!二姐的话就是圣旨,以后你就是咱们的姐夫了!” 李叶一脸惊愕的楞在原地。 再这之前,他一直以为,这个小妖精接近自己的目的和李承道一样,纯属就是闲得无蛋疼,想听故事?还想蹭饭? 可他没想到的是…… 这个磨人的小妖精——她竟然会为了自己,跟爹娘闹掰了? 犹记得那日河堤上的两道泪痕,直到如今仍然深深地刻在他心上。 李叶终于明白,那日的李嫣儿为何那般疯狂放肆——她在用自己的方式,向自己诉说着女儿家矜持却又执着的情感。 可笑的是,自诩活了两辈子的他,竟然一丝端倪都未察觉到。 PS:第四更了……成绩惨淡,老李不得不拼了……还请大家多多帮忙,收藏,推荐,有的就赏老李吧,留着也下不了崽儿。 第二十八章:风雨欲来 感动之余,李叶不禁心中暗想。按理说,李嫣儿如此娇艳动人的富家小姐,都应当是他们追捧的对象才是。 这群王八蛋怎么的如此兴奋?这节奏不对啊! 难道他们不应该,同仇敌忾,指责自己这个外来的和尚不地道么? 为何他们这么高兴? 他们在高兴什么? 这件事情必须得弄清楚,否则——会睡不着觉的。 房遗直拍了拍手,举起酒盏:“恭喜李家二姐喜得贵子……不对,是喜得佳婿!我等今后的好日子终于要来了,来来来,兄弟们!满饮此盏!” 李叶下意识浅饮一口,手里略微停顿,不对啊!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儿忘说了,仔细想想,赶忙放下酒盏。 “先说正事儿。” “啥都不叫事儿……”李德简大刺刺的摆摆手。 李叶苦笑一声:“这书坊今后怕是开不得了。” “这是为何?”几个小纨绔全都停下动作。 书坊开业至今,他们口袋里的钱可谓越进越多,可别小看那一成份额,每个月都有近千贯的利润。 一年几千贯对于那些勋贵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于几个小纨绔,这可是他们自己的钱,若是停了书坊,以后再去喝花酒,连舞妓都不敢使劲儿摸了。 “最近已经有人盯上咱们了。” “什么人?” “不清楚,只是有人告诉我,让我小心,最好关了书坊。” 长孙冲微醺着眼,笑道:“可是皇孙李承道?” “不……” 程处默憨声道:“行了,承道那小子整日往你住的客栈跑,你觉得能瞒住谁?” 长孙冲目光变换了几次:“既然是承道给你的消息,那应该不会错了,看来是有人坐不住了。” 李德简有些不甘心的撇撇嘴:“那这书坊就这么关了?” “钱重要还是命重要?关就关了吧,等这件事儿过去,再开就是了。”长孙冲不留痕迹的看了眼李叶。 李叶目光微变,语气冷然:“长孙公子的意思是,等那些人把在下赶出了长安城,你们在开业?” “你俩白话啥呢?什么赶你出去?”程处默、李德简一头雾水的看着他俩。 同是十八九岁的年纪,长孙冲却要比李德简他们聪明多了,也见识的多了。想想他那个牛掰哄哄的老爹,儿子自然也差不到哪儿去。 “李叶,别说我们不帮你,可你我都清楚,他们本就不是冲着书坊来的,若是不将你赶出长安,他们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李叶沉默了。 长孙冲说的是实话,这件事因他而起,不论是李家,还是房家,哪怕是上官仪,都帮不了他。 毕竟大家不算太熟,谁也不会因为一个素不相干的人,得罪那些势力庞大的老牌勋贵。 牵一发而动全身…… 果真是他离开长安就能了结此事吗? 答案是否定的! 他们要的不仅仅是印刷术,更是垄断! 李叶沉默了少许,仰头冷笑:“李某虽说无权无势,但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幼崽,他们若是好好商量便罢,若不然,大家便鱼死网破吧。” ………… ………… 东市大街。 李叶脸色难看的走出‘墨文斋’,刚拐到一条小巷里时,意外地碰到了一个陌生人。 不过这个陌生人对他并不陌生。 何俊杰盯着李叶的眼神很冷,像毒蛇盯住了猎物,他的眸子没有任何感情色彩,只有深深地仇恨。 “李大少爷,数月不见,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看来还是我上次下手太轻了?” 李叶微微皱眉,拱手道:“未请教阁下是……” 何俊杰楞了一下,接着眸子里冷光愈盛:“原来李少爷竟不认识我了,初给在万花楼你可害的老子好苦啊!被抄家灭门的滋味可还好受?” 这话提示得很明显,他最近除了被李承道威逼着做了厨子意外,还没有受过什么更大的打击。 恍然见,李叶面色突变,惊道:“你是何俊杰?!” 何俊杰嘲讽一笑:“不容易,总算认出我了。” 李叶看着他的目光有些迷茫,说真的,他委实不记得自己的前任和这位官二代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了。 若不是李承道帮他回忆起了那件事儿,他恐怕都不记得,在茫茫人海中,有一个丢了命根子的男人,仍对他念念不忘。 不过,既然已经占了人家的身体,那么前身所有的一切都该由他来背负,恩怨上门,照单全收。 “不知何公子今日有何贵干?”李叶语气不怎么和善了,偷偷环顾了一下四周,心顿时凉了几分。 此时正值午时,小巷里空无一人,恐怕今天是不可能全身而退了。 何俊杰盯着他,语气如万年寒铁:“之前你在我身上做过的事情,今遭我定要你十倍百倍的还回来!来啊!给老子把他腿打折!带走!” 身后几个手拿长棍的仆从,二话不说冲了上来,李叶下意识躲闪,堪堪躲过一击。 完了!看来今天真要凉在这儿了。 没被那些大人物弄死,倒是死在了旧时仇人手中,该说是因果报应么? 李叶认命的闭上眼…… 几个仆从刚准备抓人,忽听得小巷那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哼!没想到你还有帮手,看来这些日子混得不错嘛。”何俊杰冷笑看着迎面跑来的几个人,冷喝:“给我往死里打!” 刚刚跑来的几个人也是一愣,看看人群中的李叶,又看看冲上来的何俊杰,为首一人皱眉道:“你们什么人?” “老子是你爷爷!” 别看何俊杰没了命根子,但好歹是武将之子,下手更是阴狠,棍子斜劈,直冲那人脖子而去。 这下谁也顾不上说话了,两方人马一照面就打了起来,一个比一个下手狠,誓要把对方弄死才甘心。 砰! 何俊杰挨了一拳头,混着血啐了一口唾沫,脸色狰狞,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发了狠的刺向来人。 李叶怔怔站在原地里发呆,两方人马他一个也不认识,不过看样子倒都是冲着他来的。 何俊杰是因为之前有旧仇,那另一方呢? 偌大的长安城里,还有谁这么想要弄死自己? PS:推荐票,收藏……爱你们。 第二十九章:有生之年 预料之中的报复,却是意料之外的结果。 在李叶的忐忑不安中,两方人的打斗接近尾声,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好几个,何俊杰也好不到哪儿去,衣服被抓破了,脸上也多了几条血道子。 这群人下手真狠,连挠人的招数都用上了,莫不是师从李嫣儿那个小八婆? 旁若无人的踏过几个倒地的汉子,何俊杰歪着头擦了擦匕首,示威般朝站在墙角的李叶笑了笑。 何俊杰不笨,又或者说想多了。 被几个不知身份的人搅了场子,他下意识就以为李叶有人暗中保护,这次若杀不了他,以后就更难了。 只是天不遂人愿。 没等李叶逃跑,也没等何俊杰来得及动手。 约莫是听到了这里的打斗声,几个巡街的武侯忽然将至。 杀人事小,但若是被人传扬了出去,那就很难看了。 何俊杰满脸不甘的咬咬牙,转身消失在巷子里,连带着地上的几个人,也纷纷逃窜。 有惊无险的回到客栈。 李叶一头扎在了水盆里,好一会儿才仰起头,狠狠地甩了几下。 心里堵着一团郁结之气,它仿佛堵在了气管里,连呼吸都不自在。 ………… ………… 砰! 房门又被粗鲁的踹开。 一身暗红色衽裙,李嫣儿喘着粗气站在门口,痴痴地盯着他。 躺在床上的李叶呆了片刻,叹道:“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用这种方式造访我?就不能斯文点吗?” 李嫣儿眼圈泛红,咬着下唇道:“李叶,你快走吧,离开长安。” 李叶故意楞道:“为何要走?” 李嫣儿眸中满是担忧:“你还装!昨日在东市埋伏你的那些人,是郑家的护院,他们要对你下手了!” “你怎么知道的?郑家很厉害吗?” “李叶,我瞒着爹爹偷跑出来,就是想告诉你,郑家出手了!” “昨日郑家派人上门递了话……房家、李家、程家、牛家、长孙家,他们都以表态不再参与这件事。李叶,快走吧!如今没有人敢保你了!” 李嫣儿凝视着他,美眸一眨不眨,眼里的情意连傻子都看得懂,渐渐的,眼眶蓄满了泪水,终于如断线的珍珠,碎裂一地的晶莹。 “就因为一个秘方?给他们就是了,何必死死相逼呢?” 李叶黯然叹息,他的心绪很乱,这些复杂的情绪到现在他也没理顺。 “李叶……你错了,我们都错了。”李嫣儿摇头叹息一声:“世家贵族的势力,不是我们能够想象的。” “没有回旋的余地了?”李叶忽然觉得阵阵委屈,真的很委屈。 从始至终他都没想过利用印刷术如何如何,他只是想挣钱,想要在这个陌生的朝代里,简简单单的生活下去。 仅此而已…… 可现实总是残酷的。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有些时候——‘简单’也是需要能力的。 “……李叶,其实我一直都相信你,哪怕你说这世界上真的有神仙,我也信你!李叶,你一直是个有本事的人,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走了,还会回来看我吗?” 李嫣儿灼热的目光,仿佛要将他融化。 李叶垂着头,默然不语。 李嫣儿等了很久,目光从未离开过他,那双闪着星星的眸子,仿佛望穿了整个世界…… “李叶,有生之年,能与你相遇,是我今生最幸福的事情……”李嫣儿泪眼看他,他离她很远,如同隔着沧海的雾气,遥远而模糊。 “……我走了。” 暗香渐消,伊影无踪,屋子里只剩下幽幽的叹息绕梁不绝。 李叶仍保持着姿势不动,时间缓缓流逝,他却仿佛化成了一尊没有思想没有喜怒的雕塑。 “李嫣儿,有生之年,能与你相遇,也是我今生最幸福的事情……”渐渐地,泪水弥漫眼眶,李叶轻声喃语。 门口传来脚步声,李承道沉重的叹息:“我在门口听了很久,李叶,不得不说,你真是个令人嫉妒的家伙,我从未见过李家二姐如此为谁动心过……啧啧!你很厉害。” “我给不了她承诺,又何必再让她因为伤怀……”李叶缓缓摇头。 李承道斜眼瞧着他:“郑家已经出手了,而且他们似乎不想轻易放过你,你呢?你打算怎么办?” 李叶沉默许久,抬头笑了笑:“多谢殿下特意上门提醒……” “怎么说也吃了你这么久的饭菜,应该的。不过……”李承道指了指李嫣儿离去的地方,笑道:“看来我今日白来了。” 李叶眼中闪过一抹坚定的笑意,注视着李承道:“不白来……” 李承道愕然,抬手打断:“先说好,这件事情我不能出手,大唐刚刚兴起,还得依靠那些世家贵族来稳定国基呢……” 李叶躬身一拜:“在下想把‘活字印刷术’献与朝廷。” “可惜就算如此,朝廷也救不了你……”李承道露出一丝欣赏。 寻常人遇到如此大难,不是跑路,就是寻求旁人保护,然而李叶不同,他竟然想要反击?! 一个来自小人物的反击,也许希望渺茫,但一定是拼死一战! 李叶深吸了口气,无比严肃的撩起长袍,对着李承道跪地一礼:“只求殿下能帮在下将此秘方上报朝廷,仅此一求!” 扪心自问,若不是退无可退,李叶一直活在理智中,两世为人,他从没干过一件疯狂的事,也许……这是第一件吧。 “这个没问题。” 李承道答应得很爽快,本来因为帮不了李叶,他的心里有着些许的愧疚,对李叶的这个小小要求,他自然无法拒绝。 更何况,这也不是无偿的帮助…… 活字印刷术对李叶和那些勋贵们或许是个烫手的山芋,但对他来说,却是一桩功劳。至于如何既得到这桩功劳,又不被世家贵族记恨,他自有办法。 李叶神情一直保持着哀伤,谁也不曾发现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厉。 小八婆,很对不起,你的愿望落空了!谁也不能将我赶出去! ………… PS:今天只有两更了,忙了一天,没时间再写了……抱歉。 求推荐,收藏……也不咋的,今天的收藏不光没涨,还掉了一个,哎,心塞…… 第三十章:孤注一掷 既然下了决心,便要将敌人一招致死,打蛇不死,反受其噬的道理,李叶比谁都懂。 小巷遇险后的第三日。 三月初八,宜嫁娶,宜出行,忌祭祀,煞北,成平。 ‘墨文斋’书坊,李叶站在二楼的凉台上,看着一捆捆刊印好的传单抬出了书坊,目光沉着冷静。 今日的长安城,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 大街上,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一大群流民闲汉,分散在长安城一百零八坊的大街小巷,手中拿着一踏踏传单,无偿分发给来往的行人。 如今纸张还是十分金贵的,能买得起纸墨的人更是不多,许多百姓拿在手里,哪怕看不懂,也不得丢弃。 “这上面写的是个啥?” “好像是有人弄了个什么新鲜玩意儿。” “啥玩意儿?值得浪费恁多的纸墨?” “这上面写的好像叫什么活字印刷术。” “那是不是以后买书就便宜多了……” …… 傍晚时分,长孙冲等一众纨绔子弟登了李叶的门。 刚一进门,长孙冲就有些怒气道:“李叶!你这是在玩儿火!” 李叶不紧不慢的将众人迎进门:“长孙公子可别吓我,在下从小到大就怕火……” “你以为将秘方公布于众,郑家就会放过你么?五姓七宗的手段,不是你一个小小的书坊掌柜能想象的!” 长孙冲生气之余,也不由得生出一丝佩服,如今敢与和五姓七宗斗的人,李叶恐怕也是后无来者了! 大唐如今虽看似稳定,但事实上可全都是靠着那些世家贵族在撑着,若是他们稍有动作,刚建立起来的稳定秩序,顷刻间将会崩塌。 李叶一脸茫然的看着长孙冲:“在下何时将秘方公布于众了?” “你……你!”长孙冲刚想生气,却忽然楞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开口。 对啊! 那铺天盖地的传单上虽然注明了活字印刷术的存在,可并没有将秘方泄露。 归根结底想一下,那张传单眼下也仅仅只是一张传单罢了,仅此而已! “各位公子没事儿就请回吧,如今在下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李叶微微一笑,像极了大战前夕的孤独将军。 “李叶,最后劝你一句,收手吧。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今日承道殿下已将秘方奏呈陛下,再加上这张传单上赞颂朝廷的言论,相信只要你离开长安,就不会再有危险了。” 李叶耸耸肩,无奈叹气:“说到底还是要撵我走,李某何时这么不受人待见了?” 李德简噗嗤一笑,深深看了他一眼,笑骂道:“说的好像你何时受人待见过?喝酒耍滑,赌钱还耍滑,没揍你就是好的了。” 李叶语气阴柔的笑笑:“五姓七宗固然可怕,但也不是毫无破绽,今日出手的是郑家,或许明日就换了人呢?” 长孙冲摇摇头,苦笑一声:“看来我是劝不了你了,算了,随你便吧……” ………… ………… 入夜,天凉如水。 荥阳郑氏,长安郑府的书房。 如今郑氏一族的家主,郑玄成,字文长,前隋大业年间监察御史,如今乃当朝御史大夫,年虽老迈,可精神矍铄。 书房外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郑府的老管家恭谨而急切道:“老爷,查到了” “如何?” “散发传书的是长安里的一些乞丐流民,幕后指使正是那个‘墨文斋’的东主李叶。而且今日朝中传来消息,听说长皇孙今日进宫,秘方此时应该已经到了陛下手中。” 郑玄成赫然抬头,笑道:“能有此魄力,此子也当的起是少年英才了。” “看来他是想求自保。” 郑玄成微眯着眼,尽显老态龙钟之貌:“自保?何止啊,他还想与我谈条件呢。” “谈条件?他也配?”身旁站着一个相貌俊俏的青年人,原本默默不语,听到这话,眼中露出一丝轻蔑。 “他是不配,可朝廷呢?” “朝廷?区区一个田舍儿,朝廷怎么可能保他。” “怎么不可能……”郑玄成慢慢起身,身旁青年赶忙上前搀扶着他来到窗台。 “李叶今日发的那些传书上写的清清楚楚,大唐陛下福泽天恩,印刷术惠宜天下学子。这句话还不够明显吗?说的是陛下天恩,但言下之意就是,若是我们一再逼他,他就要将秘方公诸于众。” “翁翁是说,李叶想以此威胁我们?” “谈不上威胁,他只是想保命罢了,朝廷的恩泽是那么好受的么?若是他真敢将秘方公布于众,不用我们出手,朝廷第一个就会置他于死地。” “那他到底想干什么?” “反击!”郑玄成一语中的。 李叶的种种做法,都在阐述着一个事实,他不想就这么被人赶出去,更不甘心任人鱼肉。 所以他在反抗! 印刷术是他的灾难,同样也是他的本钱。 如今秘方已被朝廷所得,任何想要再染指它的,都会被朝廷所不容。 郑家若是苦苦相逼,那后果就是鱼死网破,李叶不仅会将秘方泄露,甚至会将郑家拉出来顶罪。 何谓顶罪? 此等惠宜天下学子的利器,若是被传出去,是郑家在背后死死相逼,那天下学子将如何看待郑家? 朝廷该如何看待郑家? 五姓七宗的其他氏族又该如何看待郑家? “他是想挑起咱们几大家族的纷争?” 饶是青年人定力极好,也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这人疯了!他这哪是在玩火,分明是玩儿命啊! 还是那句话,五姓七宗固然可怕,但从来也不是铁板一块的。 利益相同时,大家可以坐下来交个朋友。 可一旦利益相悖,谁还顾得上谈情分? 印刷术是块大蛋糕,朝廷想吃,郑家也想吃,其他的世家贵族又岂能放过? 若是真的挑起了纷争,一个李叶自然也就不再重要了,或者说,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可他带来的后果……却是郑家不想看到的。 PS:今日第一更,等我……记得投票,真的很重要! 第三十一章:帝心难测 日子仍旧平淡的过着。 自从那日传单发布了之后,暗中涌流的危机似乎悄然逝去。 不论是郑家,还是何俊杰,再也没人背地里出手暗害过他,仿佛之前的一切都像是在做梦,醒来毫无痕迹。 ‘墨文斋’的书坊每日仍旧刊印着故事,连载的《聊斋志异》也接近了尾声,李叶依旧安然无事的做着他‘墨文斋’名誉掌柜。 那个貌似有些缺心眼的上官仪,他似乎根本就没有感觉到危险的预兆,便稀里糊涂的躲过了这一劫。 同样随着生意火爆,上官仪也变得越来胖了,甚至开始流连于平康里各大青楼妓馆。 都说男人有钱就变坏,上官仪是个血粼粼的例子! 不过听说人家上青楼,好像从来都不用给钱。 反而那些陪酒的歌女舞妓,纷纷敬仰其才子之名,哪怕倒贴钱,也愿与倾慕之人共度一夜良宵。 这倒是个让李叶没想到的事情。 原来名声大了还有这好处? 很可惜,当他连哄带骗的忽悠上官仪代笔后,名声这种事儿,就注定与自己无缘了。 如今想想,到底是谁坑了谁? ………… ………… 不幸的是,这样的好日子没过几天,李承道那个吃货皇孙再一次出现了。 之前因为印刷术的事情,闹得人人避讳,他也不得不与李叶暂时撇清关系,可如今都过了好几天,也没见郑家有什么动静,好像事情到此结束了。 砰! 房门被踹的七零八落。 自打客栈掌柜知道,楼上客官的朋友有踹门的习惯后,早早地就在客栈里备上了好几扇门备用着,只等着踹坏了就能换新。 还别说,这可比开客栈挣钱多了。 有了李叶这个冤大头,大唐的门窗行业正在飞速发展中…… “李叶!太厉害了!快说说,你是怎么让郑家放过此事的?”李承道眼中闪烁着八卦记者才有的吃人目光。 “在下昨日提着一把生锈的杀猪刀冲进郑家,一番苦战之后,他们终于决定放过我。” “放屁!郑家会怕你的杀猪刀?” “不信拉倒……” “你这人怎么这样,为了帮你,我可是冒着得罪郑家的风险,好不容易才将秘方奏呈给皇爷爷。” “您这话说的,自己信吗?” 李承道的脸皮似乎还没修炼到家,脸一红,音量拔高:“虽说本殿下也从中得了些好处,但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帮了你啊!” “所以为了感谢殿下帮忙,在下今日决定给您做一道新的菜式。”李叶一句话,转移了话题。 李承道瞬间忘了前事,下意识咽了下口水:“啥新菜?快快做来!” ………… ………… 长安皇城内,太极殿东暖阁。 早朝刚过,武德皇帝李渊伸了个懒腰,翻看着手中的奏折,身边坐着三位身着一品官府的老臣,正与帮他一个个的分拣奏折。 裴寂,萧瑀、杜如晦三位开国功臣如今皆以老迈,为了照顾老臣,李渊特意准许三人殿中赐座。 君圣臣贤,大唐之所以中兴必然有它的道理。 此时李渊面色平静地坐在御座上翻看奏本,而裴寂则是含笑不语看着他,时不时地递上注释好的奏折,以供这位相处多年的老大批阅。 裴寂是左仆射宰相,主管三省六部天下国事,可以说他如今的地位,除了皇帝和有限的几个功臣之外,已经是无人能够比拟了。 只不过裴寂当官多年,极有眼色,一旦有机会面君之后,等闲不会轻易离去。 裴寂有裴寂的心事,自李渊登基以来,虽对他信任不减甚至封为宰辅,却也深谙帝王权术,故而有意无意的打散从组了他手中的权力,不使其疯长蔓延,祸及朝堂。 更重要的是,李渊深知权力平衡之道。 这些看似井水不犯河水的新老朝臣们,这些年不知不觉明争暗斗了多少次。 那些以裴寂为首的功臣,和各大世家等一干前朝重臣们,表面一团和气,实际上恨不得相见就掐死对方。 故而,双方不相上下时,争的便只有圣恩了。 在这一点上,裴寂显然占了优势,不仅是从龙功臣,还与李渊私交深厚,让天子心理上对他形成一种“身边人”的定位。 可以说,除了李渊身边的太监之外,最得圣恩便是他了。 太极殿很静,只听到右仆射宰辅萧瑀压抑着的咳嗽声。 春日寒气犹深,萧瑀身子染了风寒,这几日不见大好,李渊派了四五次太医府上瞧病,开了好几个方子,萧瑀的病仍不见起色。 “咦?这道奏本……”裴寂眉头皱了起来,思索半晌,觉得做不了决定,遂将奏本递给上首的李渊。 “陛下,这道奏本微臣不敢擅专,请陛下先过目再做计较。” 萧瑀和杜如晦两位尚书令,好奇地抬起头,看向天子手中的奏本。 李叶帝翻开,一行行仔细看了起来。 “呵呵,倒是个灵醒的后生,竟敢与郑家讲条件,连朝廷都被他算计在内……”李渊笑了笑,脸上看不出喜怒。 萧瑀的咳嗽声戛然而止,拱手道:“活字印刷一术乃惊世之作,涉及到的利益纠纷甚广,郑家这等名门望族出面抑制也倒是情理之中。” “郑家先不说,不过此等国之利器,朕若是不予嘉赏,岂不是令天下学子寒心?众卿觉得,该如何赏赐这个李叶才好?” 李渊的性格很谨慎,或者说,为帝王者,哪个不是生得七巧玲珑心,看似平淡无奇的一句封赏,但其中却意味深长。 萧瑀呵呵一笑,点点头,再不多言。 他虽为大唐中书令,更是身兼右仆射宰辅,但他同样也是五大氏族中的一员,兰陵萧氏身为五大氏族之首,自然也要以五姓七宗的利益为重。 尽管他也对郑玄成背地里吃独食的行为很不爽,但说到底这也是内部矛盾,面对‘外敌’,自不能窝里斗。 然而李叶,就是萧瑀心中此刻的那个‘外敌’。 尽管这个‘外敌’比起蚂蚁都不如,但那也是敌人,对待敌人绝不能手软。 PS:难过……这星期没有我的推荐,也就是说,还要苦熬一个星期,无人问津,无人关注……推荐票,收藏……全靠几位一开始就关注的老读者了,辛苦大家了…… 第三十二章:朝野之争 古人云:朝堂之上无父子。 古人还说了:朝堂之上更没有朋友。 能坐在太极殿里与皇帝论政的人,哪个不是人精? 萧瑀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并不想让这个李叶走近帝王的视野,换句话说,他想要控制这个存有风险的家伙。 按理说,这不算什么难事。 可偏偏就有人不想让他称心如意…… 当裴寂呈上了那封奏折后,就已经预示着故事的转折。 裴寂随意的笑笑,不紧不慢道:“陛下所言极是,此等‘神器’若不重赏,岂不是让天下人轻视了陛下聚贤纳才之心?” 身为三朝元老,皇帝的心腹大臣,裴寂的分量同样举足轻重。 他虽出身河东裴氏,看似名门望族之后,但如今的裴氏以远没有南北朝时期的风光,更别说又经历了隋唐两代之后,裴氏一门,如今除了裴寂,早已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人物了。 这些年,裴氏几乎快要被五姓七宗边缘化。 所以他请求封赏李叶的目的很单纯,简直存粹得比‘某仑苏’还要纯。 你不让我好,那你也别想好…… 听起来更像是小孩子斗气,但很多时候,往往一件小事,就能改变全局。 至于一旁的杜如晦,从始至终都没有多说过半句话,好像这事儿与他毫无关系。本来他今日面圣,就只是单纯的汇报工作而已。 李渊把玩着手中的奏章,目光游走在萧瑀、裴寂的脸上,沉吟一番后,呵呵一笑。 “罢了,怎么说这也是我朝中一件幸事,若不给予嘉赏,倒显得朕小气了……”李渊略微停顿一下,转头看向二人:“此子既与诗书有缘,那便封他个监察御史如何?” 监察御史,隶属御史台管辖,一个不大不小的一个八品官。 可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八品官儿,却让萧瑀猛地变了脸色,目光不善地看了眼裴寂。 别看官职只有八品,但职责却是令朝中百官闻之色变。 监察御史——顾名思义,此乃监察百官、整肃朝仪之责。 若是李叶进了御史台,那日后可就真的难以掌控了,更何况,这人是个很难掌控的家伙。 这下萧瑀真的坐不住了,让一个仇怨在心的敌人跻身朝堂,那与养虎为患又有何亦? “微臣深感陛下求贤若渴之心,可这李叶毕竟出身布衣,毫无功名,若是贸然启用,恐不合礼法。而且听说此人出身泾阳,乃前任泾阳县守李宏之孙,此子名声极坏,欺行霸市无恶不作,此等人品,恐难堪大用!” 裴寂脸色恍惚了一下,李渊的脸色同样发生了一丝变化。 不得不说,世家门阀的手段真谓可怕至极。 不过是个小小的书坊掌柜,萧瑀竟连他出身何处、祖籍何处、甚至平日作风如何都查的一清二楚。 如此可怕的势力,岂是个人之力所能抗衡的? “那依时文之意,此子封个何等职位才好?” 李渊说的随意,老迈的脸上笑容不减,只是无人看到,那双看似浑浊的目光中,不经意间闪过一丝冷芒。 萧瑀全然不知李渊目中的冷意,思量少许道:“依微臣之意,此子虽献‘宝’有功,但资历尚浅,封他个挂名的文职便足够了。” “那玄真觉得呢?”李渊并没有直接决定,而是似笑非笑的看了眼裴寂。 到底是半辈子的老基友,一个眼神就能引发电流感应。 李渊一开口,裴寂就听出了话中味道……看来陛下早已对世家们生出戒备之心了! 怎能不戒备? 这天下说到底,也是人家姓李的。 任你五姓七宗有多少功劳,权利再盛,也绝不能大得过皇权! 谁胆敢越界,老李家的小刀子可是会捅死人的…… “微臣认为,不论此子先前品行如何,但有功却是事实,倘若不能秉公而治,岂不是误了陛下赏罚分明之德吗?” 李渊露出一丝微笑:“那依玄真之意,应当封此子何职位?” “此子既出身于泾阳,陛下不妨封他做个泾阳县尉,让他回祖籍去,造福一方父老,岂不更能体现陛下贤德爱民之心。” “如此也好……”李渊故作欣慰的笑笑。 一旁萧瑀还想说些什么,却猛地惊醒,清凉温和的大殿里,汗水陡然密布全身。 因为他忽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问题,自己刚刚说的太多了…… 敢在皇帝面前作势,当人家皇家密探是吃干饭的么?自己能查到的,皇家岂会不知? 再有——如此手段强势的萧家,李渊会怎么看他? 可笑自己混了半辈子,竟然犯了个如此低级的错误。 所以李渊以一种很委婉的方式,打了萧瑀一个耳光,也让他明白了,皇家的威严不容置疑! 皇帝所下的命令,更不容置疑! ……… 出了太极殿的大门,裴寂、萧瑀互看了一眼,互相一声冷哼,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 然而从始至终一直默默不语的杜如晦,却在二人离去后,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离开皇宫,杜如晦踏步走近了尚书省府衙,直奔自己所在的吏部衙门而去。 “来人,速速派人前往泾阳县衙,彻查泾阳县这些年来所有税收账目,官员勤录,查明之后,一一记录,即刻送与尚书省审查。” 属下不敢迟疑,急忙领命。 “记住了,此事乃我吏部正常审查之责,与任何人事调动皆无关系!” ……………… ……………… 长安郑家。 郑府书房内,郑玄成手拿着一封私信看了几眼,目光顿时变得深邃,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好一个裴寂……” 手中书信,被郑玄成轻轻地揉成一团:“老夫倒要看看,一个小小的泾阳县尉,到底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对于这些千百年的豪门来说,一个小小的印刷术不算什么,一个泾阳县尉也不算什么。 用这些大人物的话来讲,不就是一只蚂蚁而已,碾死就是了。 可如今这只蚂蚁忽然亮出了獠牙,再弱小的牙齿咬起人来也是会疼的。 郑玄成不想被咬,又或者说,他丢不起这个人,所以李叶才能依然活蹦乱跳的活着。 但活着归活着,怎么活,也还是有规矩的。 郑家可以允许李叶在他们的允许范围内活着,连载故事也好,和那些勋贵之子们合作生意也好,这些都无关紧要。 可一旦他想要打破这个规矩,那个时候的郑家,可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 这才是李叶真正的聪明之处,他明知郑家不会罢休,却偏偏做出了一副鱼死网破之态。因为他算准了,郑玄成不会因为自己一个无名小卒,而闹得名声受损。 只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一个小小的书坊掌柜,几番变化之后,竟成了朝野争锋的导火索…… PS:第三章……我尽力多更,对得起各位的投票和支持! 第三十三章:李府偷会 平淡的日子回归于生活,李叶终于忙碌起来,忙着刊印书籍,忙着帮万叔做康复训练,忙着给那个吃货皇孙研究菜谱。 不过忙里偷闲之中,倒也干了件大事儿。 平日里庄重严肃的将军府,今日来了一个不速且无耻的客人。 无耻客人姓李,温润如玉,貌似君子。 趁着李靖外出拜访同僚旧友,李叶偷偷溜进了将军府内院。 李德简拽得二五八万的步伐,帮李叶扫清了一切障碍,靠在禁足李嫣儿的小院儿门口,一脸贼相的帮他望风。 也不知这小子哪根筋烧糊涂了,帮着外人勾搭自己亲姐姐,还表现的如此积极。 也不知李嫣儿修了几辈子的孽,才遇见个如此混账的弟弟。 四下无人,李叶从花圃丛中偷偷窜到了关押李嫣儿的厢房门口。 厢房的门窗已被木板钉死,门中间开了一个口子,方便端取食物,也不知李靖怎么想的,他难道不知女儿的恐怖战斗力吗? 就算她武艺不精,可几块木板能拦得住她? 亲眼见识过小八婆的爆发力,抄起凳子几下便把亲弟弟打得鼻青脸肿、抱头鼠窜,威风凛凛仿若天神下凡,李叶不由恶寒了一下。 这女人若想嫁出去,除非转了性子,不然谁敢娶她? 忽然间……李叶彷如觉醒了一般。 怪不得那日在书坊,几个小纨绔开心的跟过年一样,原来那根本不是祝福,而是赤果果的幸灾乐祸! 李德简笑眯眯的看着李叶接近那间厢房,他此刻的心情更是激动。 快啊! 打开那扇门! 打开它,长安城里的纨绔们解放了,他这个李家的二少爷也就解放了…… 多少年了,为了给李嫣儿找个婆家,整个李家包括李德简,简直操碎了心。 这回终于有一个不怕死的小子敢上门了,他岂能不把握机会? “李叶……是你么?是你来了么?” 正当李叶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敲响这扇门时,却听得厢房里传来了李嫣儿的声音。 李叶叹了口气:“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李嫣儿嘻嘻一笑:“我能闻出你的气味呢。” 李叶微微一笑:“你实在应该当警犬帮官府破案,当官家小姐太屈才了。” 李嫣儿的声音有些低沉:“这些日子我一直被爹关着,也不知外面怎样,你还好吗?” 透过门间缝隙,那一抹倩丽的红衣,李叶心中一暖:“我若不好,怎能偷着来看你……” “郑家不追究你了么?” “我是何人!区区郑家能耐我何?” 李嫣儿咯咯一笑,叮嘱道:“皮厚!这话与我说说就算了,切不可在外胡说,郑家的势力不是你能想象的。” “不用担心我,倒是你,你爹准备关你倒什么时候,对自己闺女都这么狠,是亲爹么?” “混蛋小贼,不许骂我爹爹。” 瞧瞧这态度,小八婆的战力值可不是一般的彪悍啊……这以后的日子,恐怕要难过喽。 沉默许久,李嫣儿柔声道:“李叶,昨日德简偷偷告诉我,爹娘已经准备张罗我的婚事了。” “很好啊,女儿家终归是要嫁人的……” 原本惬意的笑容瞬间凝固,李叶脚下忽然软了几分,靠在门外仰头看着天空。 李嫣儿语气并没有多少哀伤,反而有些生气道:“那你知道,我爹娘看中谁了么?” “莫非是个巨抗揍的家伙?” 李嫣儿轻轻锤了一下门框:“你的老朋友——上官仪!” “啊?” “真的!是德简偷听到爹娘谈话,说要招上官仪入赘李家。” 半天不见李叶说话,李嫣儿凑过门缝看去,却见李叶一脸复杂的挠着头,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你怎么?” “别理我,头上好像长了什么东西,痒得很……” “那你想到解决的办法了么?” “什么办法?” “你!……你真的愿意让我嫁给那个死胖子么?!”李嫣儿俏脸还羞,语气低沉,狠狠地的瞪了眼李叶,露出两可尖尖的虎牙。 早该讲明,却又来迟的一句话……她性格泼辣,甚至还有些刁蛮,可她从不掩饰自己的感情。 好和坏泾渭分明…… 犹记得当日客栈里,那句深情倾吐的话:有生之年,能够与你相遇,便是我今生最幸福的事情。 听着李嫣儿略带威胁的倾诉,李叶怦然心动,默然许久,终于叹道:“果然我猜的没错……死胖子虽然丑,但是抗揍啊!恐怕这才是你爹的真实用意吧。” 李嫣儿:“……” 自己怎么会看上这种无耻之人的?大唐的男人都死绝了么…… “李叶,那你……愿意……”李嫣儿欲语还羞,吱吱呜呜的说不完一句话。 “你是说帮你出气么?你放心,回去我就把那姓上官的孙子打一顿!而且专打他第三条腿!” 李叶一脸郑重其事的避过了李嫣儿的发问,扭头就走。 “什么的第三条腿……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李嫣儿刚反应过来,却见李叶已经冲出了小院。 “混蛋小贼……连郑家都敢坑,却没胆量与我说完话,跑了也不行,姑奶奶赖定你了!” 看着他仓皇而逃的背影,李嫣儿朱唇轻翘,脸上留下一道最美的弧度。 ………… ………… 李叶是个聪明人,他聪明的时候可以轻松化解一切厄难,让自己得到最大的利益。 可正因为他是个聪明人,所以更清楚自己的分量有多少。 李嫣儿的情谊莫说是他,就是个傻子都能看得出来。 可然后呢? 真情真的能够化解一切么? 李叶很清楚,一旦他真的动了感情,代价远不是如今的他能够承担的。 李靖是什么地位?将来又会是什么地位? 李家的大小姐,嫁给了一个满身铜臭的商贾,别说是李家,就是他自己,都觉得毫无可能。 最重要的是,如今他以得罪了郑家这颗参天大树,能侥幸躲过一劫,已是万幸中的万幸。 如此情形之下,李家会接受他这个满身腥气的女婿么? ps:求推荐票!!长势不太喜人啊。。。。 第三十四章:暴打上官 李叶是现实主义者,他所做的一切只为挣钱这个最终目的服务,从这个角度来说,这几天他干的事没一件有意义的,属于蹉跎年华。 富家翁,美娇娘……这些目标还很遥远,必须抓紧时间赚钱才是。 清晨,上官仪再次喝得醉醺醺的回来了。 从他小巷遇刺,再到事情结束,上官仪一直保持着懵懂状态,每天除了写稿,就是上青楼。 “上官兄,今日这又是去那家妓馆了?” “……暖香阁,愚兄受人相邀,与人切磋诗文去了。” “切磋诗文?恐怕这邀请之人定是个极美的女娇娥吧?” “呃……天太黑,没看清楚。” “黑天摸地的切磋诗词?上官兄说瞎话也不打打草稿,愚弟不及也。” 上官仪醉醺醺的脸上露出了腼腆的笑容:“贤弟错了……切磋诗词用的是嘴,天白天黑并无多大关系。” 不要脸的老嫖客!李叶暗暗鄙夷。 “这次喝花酒给钱了吗?” 上官仪睁着惺忪的醉眼,道:“给了!愚兄如今歹说也是有些名声,怎能做这种失脸面的事情?不过……” “不过什么?” “钱是给了,可临出门前,那舞姬却又硬塞给我一包钱……”上官仪打着酒嗝,从怀里掏出一个绣着粉色鸳鸯的钱袋子。 人比人,气死人啊,李叶这几天忙着挨打,跟郑家拼命,天天像个过街老鼠一样,生怕走街上再被人揍了。 这家伙倒好,日日沉醉温柔乡,小酒喝着,小美人搂着,不光不用花钱,太他娘的挣钱…… 仿佛故意让李叶的嫉妒心升级,上官仪伸手掏了掏钱袋子,拿出好几样金银首饰,钱都不算什么了。 “这都是什么玩意儿?” “女人家的首饰,岂能当银钱花销?在下岂能这么无耻。” 李叶气的眼角直抽抽,好后悔当初找这孙子来代笔了,如果自己动手,这嫖妓不用花钱的好处,岂能轮到这个死胖子? 真不爱搭理这种人啊…… 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 李叶悄悄抬起右脚,慢慢回收,蓄足了力气,朝着脸前那个圆滚滚的屁股,狠狠地踹了上去。 “贤弟为何踹我?!” 上官仪噗通一身摔在床上,还没来得及起身,却被李叶用被子蒙住了脑袋,紧接着便是一阵狂风暴雨般的殴打。 拳打脚踢,外加吐口水,李叶无所不用其极。 “上官兄莫怪,愚弟刚见有一臭虫飞到了你身上,你别动,且待我帮你捉住它!” “呜……抓臭虫为何要捂脸?” “脸是人的门面,岂能被脏臭之物玷污?” “那贤弟为何又踹我?” “不用点力气,踩不死它!” “这回贤弟踩死了吗?” “快了……” “贤弟想打我就直说,何必编这种蹩脚的借口……” 直到上官仪奄奄一息,连喊叫声都渐渐平息,李叶终于停手,满脸舒爽的吐了口气,整个人仿佛精神焕发。 这些日子压抑在心中的郁结,今日可算是发泄出来了。 上官仪龇牙咧嘴的盯着李叶,心中早已将李叶全家异性全都问候了一遍。 幸好上官仪喝醉以后的状态很抗揍,一脸哀怨的看着李叶:“贤弟今日为何殴打愚兄。” 这也就是读书人了,能比比的绝不会动手,要是换做那些市井闲汉,怎么说李叶今天也得吃点苦头。 “上官兄误会了,在下真的是在帮你。” “少来!别以为在下不知道你因何而气,不就是李家的二小姐么?”上官仪虽然呆,倒也不算真的傻。 “什么二小姐?上官兄喝糊涂了吧。” 上官仪揉着酸痛的胳膊,一脸哀怨:“贤弟啊,既然你已知晓,那愚兄也就不瞒你了。” “前几日,李家确实派人上门与我提及此事,说是有意想要招我入赘。可你是知道的,愚兄家中早已有了妻儿,又岂能做这等始乱终弃之事?” “啊?”李叶稍稍一愣,恍地脸上一红。 只是刚才光顾着揍人了,早就忘了还有这茬儿事儿……一个早已娶妻的老男人,李靖怎么可能还会将女儿嫁给他。 “再者说,是个人都能看出李家小姐对你的情谊,你我即为兄弟,愚兄又岂能做出此等下作之举?!” “上官兄真是误会了……”李叶脸皮都没眨一下,满脸的大义凌然。 死鸭子为何嘴硬?因为他真的只剩下嘴了。 上官仪哀叹一声,打断了李叶的鬼扯:“本来早就想与贤弟讲清楚的,奈何你这些日子忙的脚不沾地,为兄实在是苦无机会啊!” “那要不你也打我一顿?”饶是李叶脸皮厚,也隐隐有些羞愧难当。 “贤弟认真的?” “当然!” “那愚兄可就动手了!” “我可以还手吗?” “那……还是算了。” ……………… ……………… 人也打了,气也出了。 心情舒爽之余,李叶小小的良心也不由得痛了几下。 好歹是冤枉了人家,总要是有些补偿的。再打回来那是不可能的,唯有美食弥补,也算是聊表心意了。 一桌子闻所未闻的佳肴,外加一壶绍兴老酒。 酒足饭饱之后,上官仪终于忘却了刚才的苦难,打了个酒嗝:“贤弟啊,你这做菜的手艺可是愈发的精进了。” 李叶自觉理亏,满脸堆笑的给上官仪倒酒:“上官兄满意就好。” 上官仪微微一笑,摆摆手道:“先前之事不提了,愚兄虽无大志,但也不是气量狭隘之人。若不是承蒙贤弟照拂,如今哪有我上官仪的今天。这顿打便算是报答贤弟之恩了。” “上官兄客气了,倒是在下要感谢你才是。”李叶脸上笑容不减。 上官仪一脸真诚的看着他,良久之后才苦笑一声:“愚弟自谦了,你之才华,在下不及也!” “才华……”李叶嘴角抽搐一下,这孙子确定不是在骂我? “你我相识已两月有余,这些日子里,你说了多少故事,做了多少首诗词,愚兄皆看在眼里,若这都是无才,这天下还有何人敢称才华?” “那些……” “你又想说那些都是抄的么?若是一首两首还可能,可如此数量之多,并且皆为上乘的诗词,你又从何抄得?” 上官仪满脸的崇拜,在外人眼里,他是如今长安城正当红的明星才子。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这个才子只不过是个幌子而已。 真正的才子,却是眼前这个自诩商人、且满身铜臭的李叶。 PS:未完……第三更应该在后半夜了,各位早睡的朋友别等了,明天再看也一样,晚安! 第三十五章:再揍上官 怎么解释呢? 说自己真是抄的?而且是照搬地唐诗三百首,有顺序,且有素质的大唐文贼? 可貌似怎么解释都没人信啊。 那些还未问世的诗词佳作,如今出自他口,写自上官仪之手,这一切都以定了性。 谁能说的清楚? 砰! 房门被一脚踹开。 “果然如此!” 人未到,声先至。 李承道大呼一声闯了进来,气呼呼的盯着李叶。 “那些诗作果然是你写的!亏本殿下还将你视作朋友,竟如此瞒我!” 小皇孙生气了…… 自诩为义气千秋的李承道,本以为结交到的朋友也理应如此。就算不如自己这般舍身取义,但至少也会以诚相待吧? 今日真相大白,怎叫人伤心欲绝! 李叶满色如常,一脸委屈的问道:“在下何时隐瞒殿下了?” “你还狡辩!若不是我刚刚在门外偷……正好听到,你恐怕还不会说实话吧!”李承道气呼呼的坐下,眼里闪烁着凶光。 其实对他而言,诗作到底出自谁手根本无关紧要,但尊贵为皇孙,岂能容得别人欺瞒? 李叶噗呲笑了:“到底是在下刻意隐瞒,还是殿下您至始至终都没问过我呢?” “我……” 李承道愣了,十五岁的脑瓜瞬间打了个死结,怎么也解不开…… 一件小事儿,关乎到了脸面问题,李承道自然不肯就这么认输,鼻子梗得老高,红着脸大声辩解。 “我不问,你就不能主动与我坦白么?” 李叶故作惊叹,呼了一声:“殿下是何等身份?偌大个长安城里,还有您想知道而不能知道的事情吗?” “我!我……” “难道殿下手下的探子们没将此事告诉您?” “我……” “那殿下可是要好好审问一下了,看看到底是皇家密探无能,还是您手下的仆从忠心有二……” 噗通! 门外接连响起跪地磕头的声音! “殿下饶命,属下对您绝对是忠心不二啊!” 这等低劣的挑拨离间计,李承道岂能看不出来,外面侍卫一跪,更是让他丢脸,怒骂一声:“闭嘴!连此等小事都查不到,马上滚回去受罚!” 李叶遥遥拱手,低头行了一礼:“在下未曾及时告知真相,还望殿下赎罪……” 开玩笑也要知道分寸,怎么说人家也是皇孙,万一真把他惹怒了,下场可想而知…… 李承道愤怒渐消,哼了一声,摆摆手:“看你诚心认错的份上,这次便饶了你吧……” “上官仪,上次你写的那篇《聊斋志异》完结篇,太过于仓促,今日必须要与我好好讲讲,不许克扣藏私!” 虽说故事乃李叶想的,但上官仪的叙述风格却更接近于当下时代的阅读方式,李承道每每来此,都要听他讲上两个时辰。 可今日也不知上官仪抽的什么风,自李承道一进门,就目光不移的盯着他,那眼神灼热中,似乎还带着几分淫光,直教人浑身发毛。 李承道一阵恶寒,骂道:“死胖子,你有病吧?再这么看着我,本殿下将你扔出去!” “贤弟,机会来了!”上官仪赶忙收回目光,转头看向李叶一脸贱笑。 此时的李承道,在上官仪炙热的眼神中,仿佛比秦楼楚馆中的歌姬还要粉嫩。 李叶同样一脸厌恶的后退了些,这孙子是不是喝花酒喝傻了?这种表情对女人也就算了,难道他最近换了口味? 这年头盛行断袖之风,许多王公大臣都有些许龙阳之癖,更是私下里豢养男宠…… 他不会也! 李叶心中恶寒,目光不善地看了眼上官仪:“贤兄若是不想再挨揍的话,愚弟劝你好好说话……” “贤弟为何又要揍我?愚兄可是在帮你啊!”上官仪佯怒不悦,朝着李承道贱兮兮的努努嘴,又眨眨眼。 “他娘的!本殿下受不了了……来人啊!”面对这种略带淫荡性质的眼神,李承道终于恼羞成怒,气急了大吼一声。 “属下在!” 门外几个带刀侍卫冲了进来。 “给我揍他!”李承道满脸委屈的指着上官仪,声音里甚至有些被恶心哭的哽咽。 “遵命!” “啊!殿下为何打我!” 一个沙包大的拳头砸在脸上,发蒙中的上官仪,被一拳撂倒。 “贤弟救命啊!” 李叶心中想笑,也还是忍不住劝道:“殿下,一个眼神而已,不至于下死手吧……” “眼神?!若是你被一个男人这么盯着,你怎么做?” “哎……当然是揍他。” “哼!本殿下长这么,还从未受过如此屈辱!” 想想刚刚才挨过打的上官仪,李叶心里还是有些小小愧疚,再劝道:“或许上官兄并无恶意呢?” “可他那副嘴脸,实在是欠抽的紧呐!” 被摁倒在地上群殴的上官仪,赶忙连连呼求:“在下真的并无恶意啊!” “那你为何要这般看我?”李承道气不过的哼了一声。 也就是大家相处的时间久了,多少有了些情意在,否则光凭亵渎皇孙这一条,今日可就不是打一顿那么简单了。 上官仪带着哭腔,全力嘶吼道:“在下是想说,贤弟若想迎娶李家小姐,何不请求殿下帮你上门提亲!” “啥?!” “什么?!” 一语惊得满堂春。 李承道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从侍卫手中救下了‘奄奄一息’的上官仪。 ………… ………… 自古求亲,不光讲究要门当户对。 还有更重要的一环,那就是说媒之人。 不论前生后世,成亲都要讲究三媒六聘,而‘三媒’里最重要的,就是这个媒人的人选了。 有时候媒人的身份越高,那么成功的机会相对来说就会越大。 李家贵为大唐重臣,若仅凭李叶这么一个毛头小子,别说求亲,估摸连门都进不去。 但若是有了李承道,那就不一样了。 大唐陛下的长子长孙,尊贵自不用说,甚至李承道若是跋扈一点,强逼着李靖嫁女,也不无可能。 不过人家不是傻子,李靖也不是傻子。这种事情传出去,丢的可不是个人的脸面…… 尽管他那眼神的确欠抽的很,但上官仪倒真的是好心。 PS:推荐票,收藏……今天太忙,两更打底。 第三十六章:皇孙求亲 “殿下,此等说媒拉纤之事,未免太过辱没您皇家贵子的身份,您是一定不会答应的,对吧?”李叶惴惴问道。 他不能不问,上官仪脑子不够数,但李叶可不傻。 长皇孙那是什么身份?仅次于太子的地位,大唐至高荣耀之人。 这种人不管做什么,都绝不是简单的事情,哪怕放个屁,都能蹦一堆屎出来。 若李承道真要帮他去李家提亲,不管别人怎么想,至少李靖就会认为,皇孙之所以上门提亲,是太子有意拉拢。 因为上次的事情,他已经差点被人赶出长安。但这次不同,那可是皇孙啊!结局肯定不是他能承受的。 李承道噗嗤一笑,横了他一眼,这一眼颇有几分大智若愚的味道——事实证明,他的确还是有些脑子的。 “你以为我那么笨吗?本殿下何等身份?若是登门李家,朝中大臣又该如何猜测议论?” “那就好……上官兄无心之言,还望殿下莫放在心上。”李叶笑着松了口气,只是隐隐之间却不知为何生出一丝失落。 李承道摆摆手,笑道:“谁说本殿下不去了?” “啊?” “啊什么啊,此刻天色尚早,择日不如撞日,咱们今日就上李府提亲去!”李承道笑得开心,一把拉起李叶就要往外走。 “殿下莫闹……” 李叶赶忙挣脱,他有种预感,若今日真的和李承道去了李府,以后苦难的日子恐怕就躲不过了。 “谁跟你闹了,你就说吧,到底喜不喜欢那李家小姐?” “我不……” “骗人者,生儿子没***儿!” “喜欢!” 李承道撇撇嘴,朝他报以鄙视的眼神:“这不就结了?既然喜欢那就要争取,这么简单的事情,还用我教你吗?” “可……此事兹事体大,殿下刚刚也说了……”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不过本殿下这么做,也是有理由的。”李承道故作神秘的笑笑,自豪感油然而生。 李叶楞道:“愿听高见!” “李靖将军战功赫赫、名满天下,如今我父亲正是用人之际,你我又是好友,若能以此事与李家结下和睦之情,岂不是一桩好事?” 李叶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赶忙劝道:“殿下就不怕朝中大臣非议么?” “非议什么?我父亲乃当朝太子,本就是名正言顺的大唐储君,李靖乃我大唐将军,君臣之间笼络一下关系,有何不可?!” 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却是杀意横盈。 此时再看李承道,哪里还有半分稚子年幼的模样,略显青涩的脸上,隐隐显出峥嵘之态。 到底是皇家血脉,哪里会如旁人想的那么简单? 十五岁的孩子,就已经晓得为父亲谋划出路,拉拢朝臣,抗衡政敌。至于这政敌是谁,如今已不是什么秘密了! 李叶呆若木鸡,心中更是感叹万千。 谁说历史尽是真言? 能养出这等儿子的人,岂会如史书上说的那般不堪? 可也正是因为李叶知晓历史,所以他很清楚。 若真要和李承道一同登门李府,那日后将会是滔天的祸事啊! ………… ………… 站在‘敕造大将军府’门前,李叶表情十分痛苦,俊脸扭曲成一团,像是吃了黄莲。 这哪里是登门,分明是道鬼门关啊! 李承道恰恰相反,一脸兴致勃勃的站在门前,朝身边侍卫努了努嘴。 侍卫上前,昂头挺胸,傲气十足道:“长皇孙登门,速速通秉你家将军!” 门房原本看见李叶和一个十来岁的少年站在门前,只是客气的点了点头,却未想这少年来头这么大。 当下自是不敢怠慢丝毫,急匆匆的进门禀报。 “启禀殿下,我家老爷今日与程知节等人一同打猎去了,并未在府中,请您稍后,我家夫人马上就来迎驾。” 不多时,门房去而复返,老脸满是恭敬,连连弯腰致歉。 “不在家?真的假的?”李承道皱了皱眉。 李叶心中顿时松了口气,赶忙道:“堂堂大将军,岂会没有礼数?恐怕李大将军真的没在家,殿下咱走吧。” “爹不在家,娘不是在呢吗?有个主事的就行了。” 李承道丝毫没有离去的意思,大有一副‘不克李府誓不还’的模样。 宝宝心里苦啊! 李叶欲哭无泪,生无可恋的站在一旁,胳膊拗不过大腿,除了认命也只能认命了。 …… 红拂女出来的很快,一身正装,全家老小一起出门迎接,只是未见那个小八婆在其中。貌似还在关禁闭呢。 大开中门,清水泼院。 红拂女很是恭敬的将李承道请进门,李叶也只能硬着头皮跟着去了。 不得不说,贵族之所以能有如今的地位,与其素质涵养礼教尊卑是分不开的。 哪怕双方根本连毛都没有见过,依旧亲切如春,主客畅谈甚欢。 一个时辰下来,从亲爹聊到后娘,从大唐聊到匈奴,半句正话没说。 就在李叶憋着一肚子水,正犹豫要不要中途退场解决一下膀胱问题的时候,身边传来有些做作的咳嗽。 李承道寒暄了一阵后,终于步入主题,不疾不徐的放下茶杯。 “李夫人,承道今日上门,确是有一事相请。” “殿下但说无妨。” 红拂女似有意无意的看了眼李叶,从他们进门的第一秒,她就已经明白今日二人的来意了。 女儿前几日发了疯一样与夫君争吵,不就是为了这个小子么? 他到底有什么好?竟能迷得自己这个眼高于顶的女儿如此钟情?满长安的王公贵胄看不上,却看上了一个满身铜臭的商人。 红拂女后来仔细查过了李叶的身世,欺行霸市,纨绔不堪,乡民之中怨声载道,恨意滔天,除了长相还行,几乎一无是处…… 尤其今她惊讶的是,昔日一个小小的算命先生,如何搭上了长皇孙这个靠山? PS:紧赶慢赶还是晚了,已经过了十二点……难受! 第三十七章:圣旨上门 结亲乃大事。 虽是贵人登门求请,但一家之主毕竟是李靖,红拂女岂能擅专。 斜瞟了一眼李叶,红拂女脸色似乎不怎么和悦,虽说他之前有恩于自己,但女儿的终生大事岂能玩笑? 如此品行恶劣之人,嫣儿若真嫁与他,李家的老脸还要不要了? 莫不是李承道在旁,恐怕她早就下令赶人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有道是‘恶人自有恶人磨’那个刁蛮任性的小八婆,除非她真心想嫁,否则长安城内怕是无人敢娶。 红拂女思量些许,起身行礼:“子女成亲乃大事,眼下夫君并未在府,等他回来,臣妇定会如实相告,还望殿下赎罪。” 看了眼缩在一旁,像只鹌鹑似得李叶,李承道也不好再多什么,客气的回了一礼:“也好,那承道改日再来拜访。” ………… ………… 返还客栈的途中,李承道满眼疑惑的打量着李叶,脸上皆是恨铁不成钢的失望之色。 “哎……李叶啊,你说让本殿下说你什么好。” 李叶苦着脸道:“在下怎么了?” “刚才在李家,那李夫人看你的眼神,分明很是不悦啊!” “这……在下也不知何意啊!” 李承道都看得出来的事情,李叶岂会看不到? 可他也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为何红拂女会对自己这般敌意。就算不愿将女儿嫁给自己,但好歹之前他也是有恩于李家的,怎么再次见面,就好似成了仇人? 李承道嘴角勾起一抹古怪的笑容:“你还有脸说不知道?依我看呐,八成是你之前在泾阳县的所作所为被李家查到了……” “我作什么了?”李叶稍怔,随即恍然大悟! 自己前身可是个十足的混蛋纨绔,偷看寡妇洗澡,逼得寡妇跳河,还令何家的少奶奶守了活寡妇…… 好像那前半辈子的李叶,做下的所有坏事儿,都和寡妇有缘。 如今真的李叶已死,他做过所有的混账事——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不得算在自己头上? 冤啊!简直比窦娥、白毛女还要冤枉! 那些混账事儿真不是我干的啊! 李叶心中大呼委屈,可却一句辩词都说不出来——看来这些污点,势必要跟他一辈子了。 “哎!这桩婚事儿恐怕不好办了……”李承道一脸失望的看了眼他,眼神鄙夷中还带着几分得意。 哼!以前那些朝臣们总说他这个皇孙如何骄纵成性,如何纨绔不化。简直是瞎了那双狗眼,真该将李叶的事迹抄录下来给他们来看看,告诉那些朝臣什么才是真正的混账。 想到这儿,李承道忽觉得自己高尚多了,与他比起来,那自己简直纯洁的像一只小白鹅。 李叶很受伤的仰起头,似有些赌气道:“不好办就算了吧,反正在下如今也没有娶妻的想法。” 李承道撇撇嘴:“看你平时挺傲气的,怎么今日便怂了?连娶个婆娘都不敢,真是羞人……” 李叶也不答话,只是心中有些惶惶。 原本今日就不该来的,如今事情没办成,那才是真的喜事,可算是和这个即将倒霉的皇孙撇清关系了。 自己不更应该高兴才对吗?可为何会如此难过呢? …… 心不在焉的与李承道告别后,李叶一路走回客栈。 还在低头沉思如何改善人品的时候,身后忽然一阵人叫马嘶。 “金吾卫来嘞,快让让吧,撞死了不偿命……”身旁百姓出声提醒,纷纷站到道路两边。 李叶楞了一下,金吾卫? 传说中大唐最精锐的皇宫禁军?手下将士全都是骁勇善战的兵将之后,唯有皇帝一人管辖,无皇命不可擅动。 他们来这里干嘛? 能让皇帝亲自下令的事情,要不就是天大的好事,否则那就是倒霉的祸事了。 真的很好奇,很想凑近了看看,传说中的宫廷禁军长什么样子,可是李叶不傻,任何潜在的威胁,都让他谨慎在心。 不过有时候你越是避让,就越是躲不掉。 几个为首的金吾卫队正,很眼尖的看到了客栈门口的李叶,立刻翻身下马,很是‘客气’的推翻了挡在身前的几个百姓。 其中一名彪形大汉跨步上前,身着金色铜质甲胄,腰挂一柄细长略带弧度的长刀,头戴金色战盔,神情冷厉,双目如电,一见便知绝非善类。 “尊驾可是李叶李公子?” 客气温和的语气让李叶连害怕都忘了,下意识点了下头。随即豆大的冷汗止不住地从额头滑落。 金吾卫! 金吾卫专门找上自己?到底因为何事,值得动用金吾卫亲自缉拿? ——除了最近给李承道做饭的时候多放了两勺盐,自己一直很安分啊。 “你……你们……” 大汉约莫三十多岁,金色甲胄威风凛凛,重重抱拳,沉声道:“李公子,陛下有旨,皇恩浩荡,还请速速上前接旨!” 李叶眨眨眼,接着脱口而出:“不是来抓我的?……” 大汉皱了皱眉,不解道:“在下何时说要捉拿公子了?” “那尊驾这般阵势……”李叶打心里发怵,脚下挪了挪,离那些大汉远了些。 “我等奉命前来宣旨,李公子快快行礼接旨吧!” 李叶还是有些呆愣的看着他,但周围的百姓们却先反应过来,纷纷跪地,一个个自觉跪成两排。虔诚的将脸贴在地上,也不管那脚下有没有大粪…… “哦……哦!我接旨。” 看周围百姓这样,李叶可算反应过来,无奈点点头,不情愿的找了块比较干净的地方,浅跪在地。 大汉脸色瞬变,怒目瞪圆,喝了一声:“大胆,陛下圣旨,尔岂敢称‘我’?!” “那……草民,草民可以吗?”眼看那把长刀刷的出鞘,一声金戈争鸣,李叶吓得打个机灵,一股强烈的尿意瞬间袭满全身。 不能不怂啊! 眼前人可不是郑家几个打手能比的,他们是真敢杀人!而且绝对不用挑地方,随时随地都能将他斩杀。 PS:今天没投推荐票的赶紧投了吧,过期作废多可惜。。。还记得收藏。 第三十八章:赴任泾阳 “大唐陛下有旨!泾阳李叶进献活字印刷术,兴于社稷,造福天下文人学子,此功堪比开疆,今、酌封李叶为泾阳县尉!赐锦缎百匹!赏万金!即日上任、不得有误!” 大唐官员官凭印鉴,暗红色锦袍官服,八品文官腰缠锦带,三省六部开具的上任凭证…… 客栈大门口,一样样的东西被摆在眼前,李叶看得眼花缭乱。 “这……这是……” 带刀军士呵呵一笑,将圣旨递给李叶,道:“李大人,恭喜了!还请速速前往泾阳上任,莫要误了时辰,免得朝廷追究怪罪。” 李叶渐渐冷静下来,起身取过官凭告身扫了一眼,脸色难看地盯着带刀军士。 “你们……该不会是办假证的吧?” 军士脸色难看:“李大人何出此言?” “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陛下为何此时才降下封赏?不会是有人想要借此坑害在下吧?” “大胆!陛下天恩,尔等岂敢质疑!”军士的脸色更难看了,只是碍于他如今身份变了,也不好过多威吓。 可李叶不得不疑啊! 活字印刷术是他进献的不假,但此事已过二十多天,封赏这么长时间才到,其中必定有蹊跷。 难道大唐君臣的办事效率这么低吗? 还是其中有人作祟,想要借此将他引出城外,在上任泾阳之途中,将他截杀在城外? 这种想法越来强烈,隐约间,直教他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要不现在抢过那军士手里的刀,去郑家拼命算了。 太难了!这唐朝混得太难了!一点儿也不简单…… 李叶咧了咧嘴,笑比哭还难看,一把拦住欲走的军士,从怀中掏出一大吊钱,不留痕迹的塞进军士的锦袍中。 “这位将军,你确定真的不是有人想要将我引致城外,意图杀我?” “朝廷官印在此,陛下赏赐近在眼前,大人为何还要有此一问?” “将军不知道,在下在长安的仇人的确不少,万一……” “李大人想多了,何人舍得用一个八品官职,来换你这条性命?若真有人想杀你,想必不用这么大费周章吧?” 军士忍不住翻个白眼,他不明白,平日里被陛下封赏的大臣们,不是喜极而泣至少也会心神激动感恩不已。 可为何这恩赏到了这李叶手里,倒像是烫手山芋一般,难过得恨不得引颈自刎。 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李叶终于安下心来,虽然面前军士表情实在欠抽,但说的倒是实话。他这条人命,还真不值得一个八品官。 拱拱手,李叶和颜笑道:“多谢将军传旨……” 军士抱了抱拳,道:“谢就不必了,我等也是奉命而已,李大人还是速速启程吧。” “在下还有一问,望将军解答……” “李大人请讲。” “圣旨上说的赏万金……万金呢?万金在那儿?” “李大人怀里抱着的不就是吗?” 军士指了指他怀中托盘里的几吊铜钱,约莫有个十来贯的样子。 “这就是万金?……”李叶像是吃了只绿头苍蝇如鲠在喉。 “如今我大唐金银匮乏,万钱即抵万金!怎么?李大人有何疑虑?” “不敢不敢……万金挺好的,挺好的……” 赶忙笑着摆摆手,李叶心中狂呼不要脸。 赏万金就是给老子一万个铜板? 海参炒面没有海参。鱼翅盖饭没有鱼翅…… 穷就是穷,搞这么多形式主义干啥? ………… ………… ‘敕造李将军府’门外。 一驾小小的马车静静停在不远处,万顺坐在车厢外檐,偷偷看了眼面怀哀伤的李叶,忍不住问道:“小少爷,既然来了,何不进去与李小姐告别一声?” “她愿意见我么……” “李小姐对您的情谊,小人都看在眼里,她岂会不愿见你!” “可我这名声——实在太臭了……” 万顺嘴角抽了抽,脸上露出一丝欣慰,昔日的纨绔少爷,如今竟然意识到名声为何物,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李家祖坟冒青烟了啊! 不知过了多久,万顺看了眼天色,轻声道:“小少爷,天色不早了,咱们走吧……” 马车的窗帘缓缓落下,李叶闭着眼睛靠在车厢里,轻声叹了口气:“不辞而别,实乃非我所愿,你不要怪我……” 可以见吗? 如今他与李嫣儿已经不是单纯的男女关系了,前有郑家虎视眈眈,后有皇孙意图拉拢,不管是哪一方,都能令他和李家顷刻间大祸将身。 如此——见、不如不见。 ………… 砰! 李嫣儿踹开了上官仪的房门。 上官仪瘫坐在床上,双目无神的看着房梁,胖脸惊魂未定。 李嫣儿站在房门外,探头朝房里扫了一圈。 “上官大才子,李叶呢?” 上官仪神色中满是羡慕,抿抿嘴唇道:“刚刚来了一群金吾卫传旨,陛下有命,令李兄上任泾阳县尉。” 李嫣儿俏脸寒霜:“他就这么走了?” 上官仪吓得一哆嗦,心中恍惚一下后,刹那间,毒计却上心头!贤弟,上回被你揍了两次!这回,愚兄终于也可报仇雪恨了…… “走了,走的可快了!连我都没打招呼……男人啊!与功名利禄比起来,其他的又算得了什么?!” “我如此对你,你怎能这般轻视与我……” 李嫣儿美眸含雾,两滴晶莹顺颊而下,随即又擦干了泪痕,脸上寒霜骤起,飞身出了客栈。 只留下上官仪仰天长笑,怎一个畅快了得——读书人狠起来,字字如刀啊! ………… ………… 马车悠悠晃晃的走在城外官道上,万顺深知小少爷心事缠心,故而放慢了速度,让他静心思考。 看着手中的官凭印鉴,李叶目光渐渐深邃起来。 泾阳县尉…… 虽只是一个小小的八品官,但这官职来的实在太蹊跷了,且毫无征兆。 如今自己就这么稀里糊涂的上了任,天知道后面会有怎样的风险等待着他。 泾阳县虽不算什么高城重地,但好歹也是天子脚下,长安城的门户所在,其重要地位不言而喻。 这不禁又让李叶想起,之前祖父因他与何家的恩怨,从而被弹劾下狱的事情。 何家真的只是因为仇恨,才搬到李宏的吗? PS:推荐票……收藏……这两天实在太忙,终于赶上了最后一秒钟,希望大家不弃支持! 感谢! 第三十九章:春雨定情 屁股下坐着数月来辛苦赚的铜板,李叶不时扭头看着后面的官路,不知是期盼,还是不舍。 不出意料的话……那个小八婆应该还被父亲关禁闭呢吧? 想到她不惜与父亲翻脸,也要一诉痴情,李叶便觉得心腔一阵悸动的抽噎。 哒哒哒哒…… 后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声声敲击在心坎上,李叶忽觉得心头一紧。 万顺勒马扭头望去,却见李嫣儿一身红裙曼飞,骑着马飞快奔来,越来越近,灵巧的身影在颠簸的马背上稳如泰山,岿然不动。 万顺浑然不知,小少爷即将倒霉,脱口赞道:“李小姐好俊的骑术……” 马车里的李叶暗叹一声,闭上眼睛脸上表情变换了多次,苦笑道:“万叔真是记吃不记打啊,忘了你那条腿怎么断的吗?” “……” 万顺脸直抽抽,像中了邪似得,下意识摸了摸那条刚好的左腿。 眨眼间,李嫣儿的马已离马车不足五丈,忽然娇叱一声:“李叶!” 李叶纵身跃下马车,嘴角勾起一抹如春日般和曦地笑容——她终归是来了…… 马行至车前,近在咫尺,两双清眸对视一眼,望穿了春日的暖阳。 可未等李叶开口,李嫣儿眼眶通红,咬着下唇一言不发,娇好的身躯却抖如糠筛,玉手‘噌’的一声扬出马鞭,抽在李叶肩头。 “让你不等我!让你不与我告别!让你如此轻贱与我!姑奶奶上辈子欠你的么……今生被你这般作践!” 砰!砰! 马鞭抽打的力气之大,仿佛用它之人使尽了毕生的力气。 李叶死死咬着槽牙,一声不吭的挨着,很快肩膀上的衣服就被马鞭抽破,渗出道道血迹。 “我本以为……”李叶低着头,轻声喃语。 “本以为什么?!你说啊!我要看你怎么解释……”李嫣儿马鞭停在半空中,也不知是她舍不得,还是没力气再打了。 “算了,本也就没什么好解释的,李小姐若是打够了,便请回吧。”李叶仰起头,目光所及尽是满眼嫣红。 “李叶……你当真如此无情么?!” 李嫣儿的抽泣声带着数不尽的委屈,为了这个男人,她与父亲反目,与亲友疏远,甚至打了家将,违抗父命偷跑出来见他。 可到头来,却连一声离别之言都不曾换得。 “我……”李叶语噎,看着李嫣儿空洞无物的双眸,仿若心如死水。 他很想说,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可他更知道,这些本就不该是一个女子应当承担的,那些利益争斗下的黑暗她不懂,也愿她永远不懂。 春风化雨,官道上撒下一层朦胧,隔绝了李叶的视线,却挡不住李嫣儿脸上深深地失落。 “李叶,我只问你一句,你愿意娶我吗?” 最后一次再看他一眼,任由雨水打在脸上,抹花了妆容,也湿了心。 马上的李嫣儿静默许久,终于调转了马头,马鞭扬在空中,仿佛落下后,便此生不再相见。 “李家在泾阳县还有处旧宅,你若不嫌弃,等我把它买来,就去李府提亲。”沉默中,李叶猛地惊醒,踉跄上前几步,拦住抬起的马蹄。 李嫣儿的临别一望,仿佛像一把尖刀,瞬间刺破了他地心房,鲜血迸溅、满眼鲜红! 他忘不了长安街市上的惊鸿一瞥,忘不了悦来客栈里的残破房门,更忘不了眼前这个不顾风险,也要与他报信的红艳佳人。 不谈辜负,只论真情…… 这一刻,李叶终于明白,这个名叫李嫣儿的小八婆,不知何时已经占据了他所有的深情。 郑家如何?皇家又如何! 如果此生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纵使在这大唐苟延一生,有何意义?! 老子辗转千年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受气挨打的!更不能再让自己悔恨余生…… …… 马蹄缓缓停下,昔日踏马飞燕的红装少女,瞬间变成了又哭又笑的隔壁傻妞。轻轻吸溜着鼻涕,玉手胡乱的抹了抹泪痕,妆容更花了…… “你家的宅子很破吗?” “很破……先是被何家打砸了一通,又被朝廷抄家充公了。” “那我不要嫁你了……” “说过的话不能反悔,否则生儿子没小吉吉。” “呸!你才生儿子没‘那个’……” “那不还是都一样……” 气氛突然变得和谐起来,俊男俏女、细雨醉人。仿佛刚刚的一切都被这场雨冲刷殆尽,一切都如同初见时那般美好。 “无耻混蛋,非要惹我掉眼泪,姑奶奶这么回去,如何见人?”李嫣儿用力擦拭着抹到袖口的胭脂,嗔怪的看了眼他,妖媚丛生。 “那就别回去了,与我去泾阳,我养你……”李叶笑笑,不留痕迹的握住那双好似无骨的柔荑。 李嫣儿惊了一跳,赶忙抽回手,俏脸羞红如同漫天霞光:“想得美!若是被我爹知道了,定会率军踏平你的破宅子!” 李叶下意识脑补出李靖率军杀至的情境,忍不住打个哆嗦,匆忙转移了话题。 “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今日要走的?” “我又不会算命,只是今日我……”李嫣儿朱唇轻启,低着红透的小脸儿,轻声道:“我想你想的紧,就砸了房门,闯出家门来见你。” 李叶心中阵阵悸动,不禁看得愣神,小八婆要是以后都这般乖巧该多好,只恐怕本性难移啊。 趁着气氛正浓,还是多看几眼吧…… “哪知我到了客栈却寻不到你,若不是上官仪告予我实情,恐怕你这个无耻的小贼就真的溜走了!” “上官兄是个好人啊!”李叶感叹一声,不禁想起当日那般毒手揍了他,如今实在羞愧不已。 李嫣儿破涕一笑,打趣道:“恩,可不是好人嘛,他还说你贪图名利仕途,怕我与你纠缠不清,这才不告而别。” “……” ps:熬夜加了一更,也不得不提一下,感谢几位这些天来的不懈投票,虽然人依然很少,却让老李心中一暖。 别忘了顺手投一下推荐票。。。 第四十章:初来乍到 李叶扬天感叹之举戛然而止,一口气灌进气嗓差点儿噎死过去,脸上怒气顿生! “嫣儿,有个小忙请你帮一下。” “你既答应了娶我,那便是嫣儿的夫君,以后莫要再这般生分了!”小八婆身份转换的很快,瞬间就有了嫁为人妇、便要谨听夫言的觉悟。 “那好吧……”李叶吸了口气,也不知高兴的,还是忧虑的,咳嗽一声,脸色严肃起来:“夫君命你回去,召集咱家小舅子,让他上门狠狠地揍那个死胖子,只要揍不死,就往死里揍!” “妾身遵命!” 李嫣儿笑得花枝乱颤,也不知这坏人怎么生的那张巧嘴,总能让人忍俊不禁,尤其很她对胃口。 先前只顾着伤情,道忘了这茬事儿,现在想起来,那个死胖子真不是个东西! 看看自己打在情郎身上的鞭痕,李嫣儿心中愧疚极了,也恨极了…… 马车晃晃悠悠启程。 官道上,一人向南,一人向北,却毫无半分悲忧。 依依不舍别了小八婆,李叶的心情也随之大好。若不是肩膀上的鞭痕火辣辣的疼着,他大抵会开心些吧…… 揉着肩膀,李叶敲了敲车框:“万叔,刚刚小八婆抽我的时候,你怎么不知拦一下?” “小人……”万顺欲言又止,轻轻叹了口气:“这腿才刚好,委实不敢再折一次了。” “好吧……原谅你了。” ………… ………… 泾阳县位于长安城西南方,不远,也不近,这次有了马车,两个时辰便走到了。 李叶对这里,可谓是既陌生又熟悉。 熟悉的是,前生他生长在这里。而陌生的是,此生他是头一次到这里。 古朴沧桑的城墙上,深深镌刻着篆体的“泾阳”二字。 不大不小的城池,城不高墙也不阔,却尽诉大唐江山的风华。 李叶站在泾阳城墙下,仰头注视着城门上方布满了青苔,缓缓吐出一口胸中浊气,脑中一片清明。 既已是他,那便是他! 这里是他在大唐的根…… 这一年,武德九年四月,一个十七岁的年轻人,被命运推上了大唐朝堂的舞台。 泾阳县尉上任,第一件事自然不是横行乡里,欺男霸女,这事儿以前干的多了,也就没有什么刺激的了。 他首先要做的,便是赶紧到县衙报到,不奢望泾阳百姓们夹道欢迎,只要别被人认出来就烧高香了。 万一被打死在上任的路上,那多冤啊——媳妇儿还没娶到手呢! 县尉这个官职说大也不大,但在这泾阳的一亩三分地上,县尉仅次于县守,实打实的二把手,也算是罕有人敢惹的存在了。 如今的泾阳县守关广汇早就接到了三省六部的调令,匆匆与这个年轻的县尉见了一面后,便把他安排在城南巡视城门去了。 初来乍到,李叶深谙低调做人的道理,低眉顺眼的作了个揖后,跟着领路的衙差离去。 这个隶属他管辖之下的中年衙差,名叫张五常,一个土生土长的关中汉子,一口浓郁的关中腔,满嘴大碴子味,生的倒是孔武有力,乍一看还真有些威吓力。 张五常挑着眉笑得很荡漾,讨好似得跟在这位年轻上官的身后,不停介绍着泾阳县的大事小情。 十来句废话过后,张五常满脸淫笑的告诉他,城南大街秀水胡同里,有一家名叫万花楼的妓管,里面颇有几位长得国色天香,昔为官家闺秀,如今因家道中路,而色艺侍人的小姐,很是绰约…… 李叶撇撇嘴,别的地方他或许不记得,但被‘仇家’口中多次提及的万花楼,他真是印象深刻。 那个地方,乃是何大公子一辈子的伤痛——恐怕他这辈子也不会再去了,也不能再去了。 这些都是后话。 李叶现在最担心的是,那位顶替了自己祖父,如今的县守大人,如果这人为难他,那自己应该如何应对? 南城楼门口,十来个身着军服的衙差零零散散的徘徊在门前,时不时地抽查一下来往过路的行人商贾,偶尔也能收几个贿赂黑钱。 这也能叫兵? 大唐初年,朝廷为了坉兵养战,故而颁布新军政,大唐府兵制!平时除了正规的二十多万北衙六军之外,各地均以府兵制治理。 所谓府兵制,说简单些就是全民皆兵。凡遇战事,各地皆可从百姓中征兵入伍,待战事结束后,再回归于各自属地务农。 而这些衙差,就是府兵与正规军的边缘所化。一些碌碌无为或是犯了错的北衙六军,大多都被发放各地,充当了衙差。或是那些退了伍的府兵,由战功晋升为衙差,从此吃上皇粮,衣食无忧。 虽然衙差与士兵本质上存在着差别,但如此懒散杂乱的形象,也着实有些难看了。 看李叶皱起了眉头,张五常很知趣的走上前,猛咳了几嗓子。 “见过县尉大人!”城门下的衙差见李叶官服后,纷纷肃正衣襟,上前拜礼。 “如此光天化日下收受行人贿赂,各位觉得好么?” 李叶没当过官,却也看出了这其中的隐患,如今自己成了泾阳县尉,也算是这些衙差们的顶头上司,若是有人以‘贪污贿赂’为由发难于他,那真是好死都不冤。 几个衙差见上官如此年轻,有些生出些轻视,有些则低着头不说话,总之——这位年轻的县尉大人,此刻在他们心中,几乎没有丝毫的威严。 “大人有所不知,兄弟们如此也是被逼无奈啊!” 李叶笑容渐冷:“哦?那不知兄弟们怎一个‘被逼无奈’法?” “在大人上任之前,泾阳县尉一职乃县守关广汇代为监管。大人您也知道,那些文人们自来清高的很,对咱们这些粗鄙汉子更没多少好脸色,饷钱总是能拖就拖,能扣就扣。表面上看得一个个都是道貌岸然的君子,实际上比咱们心更黑,这都三个多月了,兄弟们的饷钱一文未发,若不这么做,恐就要饿死了……” 当兵的吃饷天经地义——当官儿的要贪污,似乎也‘天经地义’的事情。 这仿佛成了千百年来,皇权统治下的一处通病——无论多么鼎盛的王朝,总也会有许多贪官污吏的存在。 PS:来吧,推荐票,收藏……今天朋友家暖房,傍晚回来接着更…… 第四十一章:新官上任 张五常一脸复杂的瞧着李叶,很显然,这番话不仅仅只是用来的诉苦的,更是他们在试探这位新上官的态度。 无钱无饷,连正儿八经的老大都没有,日子过得苦啊! 一群只知打杀做事蛮横的军伍汉子,怎么可能斗得过那些满脑子尽是弯弯绕的文人。 李叶满脸黑线:“…………” 没想到关广汇上任泾阳半年不到,竟专权到这等地步,看来自己以后的日子更加难过了,别说争权夺利,能自保其身已是不易。 “他不发饷你们就不会要吗?手里的刀干什么吃的?再说了,泾阳距长安咫尺之遥,关广汇这么做,就不怕朝廷查办么?”李叶很不解。 张五常惊道:“属下岂敢忤逆犯上!岂敢对上官动用刀兵?!再有,听说这关广汇在朝中关系颇深,御史台执事何文远乃其表叔。” 李叶眉头一皱,额上顷刻冒出一层细汗。 何文远是谁他岂能不知! 此人乃何俊杰的祖父,而关广汇则是何家远亲,这其中关系……仇人见面不死不休啊! 李叶终于不能冷静,一股未知的危险,令他浑身汗毛耸立。 怪不得! 进献印刷术一事,明明早已过去多日。 本以为早已尘埃落定的事情,却冷不丁的传来了朝廷的封赏…… 泾阳县乃李家故地,如今更是被仇人亲信把持,而自己却好死不死的落在了人家手下为官。 所有的事情放在一起来看,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到底是谁?又为何要故意将自己至于此地? 不可能是郑家…… 郑家若真想办他,完全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 可若不是郑家,那还有谁?他到底想干什么? 李叶深吸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思绪,难道自己不经意间惹到了什么厉害人物?又或者得罪了什么人? “本官上任之前,泾阳有何变故发生吗?” 张五常摇摇头:“没有……” 李叶依旧不安心,皱眉道:“这些守门的衙差可曾调换过?” 见新上司如此警惕,张五常自不敢怠慢:“驻守四边城门的士卒均是三天一换,这些人也是今日刚刚换防过来的。” “这些人都是何背景?” 张五常意味深长的瞧着他:“都是些苦汉子出身,能有啥背景。那些攀上县守大人的差役,大多都在东西二门,那里行人多,油水也大。哪像这南门,一天到头也进不来几个人。” 李叶瞬间一切都明白了…… 怪不得关广汇要让他来城南巡视,目的就是想要架空他。 恐怕如今他能够动用的权利,也就只剩这几个无关紧要的衙差了。 “张兄,守城的兄弟们都在这儿了?”李叶苦着脸道。 张五常摇摇头:“还有七八个请假回去春播了,如今还未归还。” 李叶异常诚恳道:“杨兄,咱们要倒霉了啊!本官先前与何家公子有大仇,更是打断了他的第三条腿。这关广汇乃是何家宗亲,恐怕不会轻易放过咱们的……” 张五常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整张脸慢慢变绿了:“咱……们?” 李叶眨眨眼,叹了口气:“张兄刚刚自己也说了,你们并非关广汇亲信,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将你等调于我管辖。换句话说,本官若是垮了,尔等恐怕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做人太诚实不好,比如现在。 张五常的脸色很难看,右手蠢蠢欲动,不知是不是想把李叶当场拿下,然后五花大绑交给关广汇邀功…… “大人真的把何家公子的‘腿’打断了?”张五常语带颤抖。 “张兄不信?在下本就是泾阳人氏,不知你可否听说过‘泾阳李叶’……”李叶头一次觉得,他这个混账名头也是有用处的。 “我想起来了!你就是前任李县守家的那个小混……”张五常苍白的脸渐渐变得墨绿,长长叹了一口气,脸色更苦了。 “……唉!李大人可是害苦我等了……” 周围的衙差们也在窃窃私语,那些先前没听说过李叶来历的衙差,一个个瞪大了眼,脸上表情各有不同。 ………… ………… 李叶上任的过程很简短,也很戏剧。 手下一众衙差在得知这位新来的县尉大人就是曾经的‘泾阳小混蛋’之后,很有默契的与他拉开了距离。 李叶摸了摸鼻子,心中无奈苦笑,招了招手示意张五常过来。 “张兄,我李家曾在泾阳县有处旧宅,先前被朝廷充公,如今不知落入谁手了?” “启禀大人,您家宅子如今以列入府衙对外出售的公物,只是价格太贵还未出售。” 张五常似乎认命了,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尽可能的解答李叶所有问题。 只盼这位曾经的混账纨绔,如今能洗心革面从新做人。 也好让他们多过些舒坦日子,省的没几天,就被人赶回了老家。 李叶点点头,眸中闪过一丝追忆:“恩……那宅子占地五六亩,能买得起之人,的确不多……” “大人是想将宅子再买回来?” “本官却有此意,不过本官初到泾阳,又身负县尉之职,直接出面恐怕不妥。” 张五常眼前一亮:“此事好办,属下可找个可靠之人,让他代大人将宅子买来。” 不得不说,张五常除了胆子小点,办事效率还很很高的,不过两个时辰,就带着地契回来,还带回了剩余的银钱。 李叶小心翼翼放好地契,眸中渐渐溢出光彩,这里不仅仅是他曾经的家,更是他今后的根基。 “张兄辛苦了,今天晚上,本官请众兄弟们在万花楼喝酒,尔等不醉不归!” 要想掌握权力,只能恩威并济。 ‘威’他目前还没有,没办法,之前的名声实在太臭了…… 就算他举刀杀人,也只会让人心生厌恶而已,并没有实际性的作用。 既如此,那就只能先施以恩惠了。 这个简单,男人的需求有时候很简单,钱、色、权——三样足以! PS:求推荐……收藏…晚上还有更新,等我…… 第四十二章:拉拢下属 傍晚时分,李叶从临时落脚的客栈里出来,万顺则被他安排去旧宅,雇些工匠收拾房子去了。 之前被何家打砸得满院狼藉,又接连闲置了小半年,不好好收拾一下,根本没法住人。 万花楼。 前世常来之地,记忆中这里当初也算是李叶的半个家了。 所谓青楼,并不是后世电影里演的那种只知道做皮肉生意的肮脏场所。 这里的姑娘们大多都是琴棋书画无一不通,除了陪客人睡觉这个‘终极目的’外,更多的还是那些风花雪月的风雅之事。 毕竟这年头,有钱逛青楼的嫖客们,大多都是些文人学子,最不济也是富贵商贾之流,大家不仅有素质,而且很要脸…… 那种进门就脱裤子人少得可怜…… 李叶站在门外,并没急着进门,而是上下打量着,试图回忆起更多的往事。 三层的木质小楼,一楼是大厅案几参差不齐的摆放着,中间隔上一架小小的屏风,其上多是些书画山水之类的。 门窗上皆用粉缎装饰点缀,大门略窄,仅容得的两人并行而过,并不想电视剧里演的那般高调张扬。 里面莺莺燕燕之声,仿佛春风里三月的娇花,直教人酥进了骨子里。 身着艳丽的歌姬舞女们,身姿摇曳着穿梭在人群中,与这个倒杯清酒,又与那个磨默写纸,共弄风月、吟诗写赋。 温柔乡既是英雄冢——李叶忽然能够理解,前身为何要对何俊杰下那般狠手了。 抬脚走近门内。 并没有想象中浓妆艳抹的老鸨子上来献媚,而是一个笑容客气的小伙计,上前与李叶拱了拱手,刚想开口,却忽然楞在原地。 “李……您是李少爷?” “额……” “不是说您被何公子打……”小伙计下意识住嘴,赶紧做了个揖:“您里面请!” 李叶心中暗叹,看样子,是被人认出来了。 人已不在青楼,而青楼里依然流传着他的故事…… 李叶脸上没来由的一红,咳了一声,淡淡道:“找个安静些的房间,稍后会有客人来。” “好嘞,您请移步二楼上房……” …… 李叶的猜测很正确。 第一次见面,属下们都很客气,尤其是在这种环境中,气氛融洽地很快。 但也仍然有些不和谐的面孔存在。 相比自己这个新上任的县尉来说,县守大人的威望,似乎要比李叶这个文弱书生高那么一点点。 ——也许还不止一点点。 十来个衙差落座后,大家一一报了姓名,也算是让这位新上司认个熟脸。 场面闹哄哄的,其中一名衙差,约莫三十出头,忽然站起来,脸色冷淡,躬身抱拳道:“常德见过大人。” “原来是常德兄弟,幸会了。”李叶笑了,看情况来者不善呐,这人八成应是关广汇的人了。 常德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不敢,小人区区一个队正,岂敢与大人称兄道弟。” “常德!李大人乃上官,你岂敢不敬?”张五常脸色冷冷,怒声喝了一句。 泾阳县的衙差总数约莫百十人左右,以城门划分为四队,负责巡逻泾阳全县的治安与门卫,常德便是这南门二十多个衙差中的队正,而张五常则是副队正。 常德啐笑一声,丝毫没将张五常放在眼里:“张老五,你别给老子扣大帽子,在下只是有句话想问一问李大人。” 李叶淡淡道:“你问。” 常德垂头道:“李大人,本来您刚上任,在下不该这么着急的。可自去年腊月以来,兄弟们的饷银一分未发,如今已是三月末了,都是有家有口的人,也要买米吃饭……” “本官如今才刚刚上任,这之前的事情,似乎不归我管吧?” 一个下属,竟用如此轻慢的口气与自己说话,李叶脸上渐渐阴冷起来。 泥菩萨尚且还有三分火气,再怎么他如今也是八品官职在身,若连个小小的衙差都镇不住,那以后也别混了。 常德有恃无恐,淡淡道:“大人这话,是不准备管我等兄弟们的死活了?” 很有煽动性的一句话,屋内其他的衙差也纷纷看向李叶,虽不敢同常德那样大胆质问,盯着李叶的目光却也多了几分不善。 原本其乐融融的一场见面会,如今似有了些剑拔弩张的味道。 李叶眨眨眼:“那常队正想让本官怎么管?” 常德有些愕然,原本以为李叶会大发雷霆,至少也会斥责自己目无尊卑,可他如此淡然,倒是让自己有些难办了。 只好硬着头皮拱拱手,常德道:“自然是请大人帮咱们兄弟讨要银饷。” 李叶目光不变,径自喝了杯酒,笑容不减:“与谁讨要?与关县守?还是与户部?又或是与朝廷?” “这……” 一连串的反问让常德有些发蒙,这个新来的县尉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难道他没听出来这是要逼他表态么? 悄然间,被动化作主动。 李叶接着叹道:“县里为何不发饷银,相信各位兄弟心知肚明,钱到了谁的口袋里,你们也比谁都清楚……就算本官去讨要,就能要的回来么?” 本以为新官上任三把火,却变成了卖惨诉苦。 场上众人有些发蒙,同时心也凉了半截,连火气都不知冲着谁发了…… 因为李叶说的都是实话,大实话! 有时候,实话要比假话管用多了。 钱在谁手里他们比谁都清楚,看来这个新上任的县尉,是指望不上了…… “那大人的意思是,我等日后还要过这等无饷可发的日子么?连上司都如此无能,那这差事倒不如不做!” 眼看着场中气氛变得黯淡,常德依旧咄咄逼人,他不死心啊!上面给的任务是挑起众人对李叶的怨气,绝不能让他躲过今日。 “常队正别急,事情总归会有办法解决的。” “那还请大人示下,此事该如何解决?” “常队正,即刻起!城南所有衙差由你带队巡街,看到不顺眼的商铺妓馆,只管动手抢便是,抢到多少都是你们的,上面若是查问下来,就说是我李县尉允许的……” 常德呵呵冷笑:“大人此话当真?” “当真。” 常德一挥手:“兄弟们,走!有李大人这句话,我们还怕什么?” 一大群人呼啦一声站了起来。 张五常终于坐不住了,吓得老脸煞白:“李……李大人,这,这可使不得,会闯大祸的……” 话刚说完,常德又噗通一声坐了回去了。 “李大人,……你骗我。” 常德看着李叶的目光充满了谴责和……委屈? 李叶微微笑道:“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咱们若真抢了,回头你说你根本不知情,背黑锅的岂不是我?”常德目光很犀利,就是反应慢了点。 李叶笑得很瘆人,缓缓站起身,弯腰看着他,目光寒流涌动:“说得有道理……要不,我再给你立张字据?白纸黑字写上我李县尉授命你们打劫商铺……” 常德哼了一声:“大人敢写么?” PS:不知不觉一夜了,写着写着睡着了,又醒了……照例求下推荐票,收藏。 我的收藏,就在刚刚掉了一个…… 第四十三章:初次立威 啪! 耳光响亮。 文弱少年突然翻脸,当着所有属下的面,狠狠扇了常德一记耳光,二十多号人纷纷沉默下来,房间里陷入短暂的寂静。 常德捂着左脸,眼中凶光毕露。 李叶吃痛似的甩甩手腕,冷冷道:“你不想背黑锅,便可以眼看着上官背黑锅吗?你这样的属下,我要来何用?用来背后捅我刀子么?” 常队正阴沉着脸,他直管的几个心腹下属也纷纷喧哗起来,其余衙差们也对李叶渐渐生出敌意。 没本事要回饷银,却有本事殴打下属,李叶的形象瞬间一落千丈。就算再请他们逛一次青楼,都弥补不回来了。 ——除非再多逛几次! 李叶不搭理他们,指了指旁边的张五常:“你,明日到我暂住的客栈来拿钱,手下兄弟每人发两贯,先对付了这个月,以后的本官自会给你们想办法。” 如今这年岁,斗米不过三十文,两贯钱还是很值钱的…… 张五常不敢置信的瞧着李叶,昔日横行乡里、无恶不作的纨绔少爷,竟会如此大方私自掏钱救济手下? 难不成以前那些传说都是骗人的? 李少爷的真实身份并不是纨绔少爷,而是正义的化身,散财的天使? 再说他一个家道中路的小小县尉,能有多少钱? 不过看李叶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怎么瞧都不像是说谎。张五常瞬间放心许多,手下一众兄弟也面露喜色,心中对李叶生出许多好感。 这本就是一件很现实的事。 拉拢也好,打压也好,钱才是实实在在的东西,有时候它甚至能买来忠诚,尽管只是暂时的忠诚。 对如今的李叶来说,这就够了。 其他人这边喜滋滋的等着明日领钱,唯有常德却沉默了,一脸尴尬的在站原地,根本无人再理会他。 就连手下的几个亲信,都与他有意无意的拉开些距离。 李叶依旧端坐正首,眼皮都没眨,淡淡的瞟了眼常德:“若本官记得没错,刚刚常队正说,他不想做这份差事了?” 一瞬间,常德面色大变,惊恐的看着李叶,豆大的汗珠簌簌落下。 这一刻他才恍然醒悟,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就算他攀上了关县守,就算他背后有人撑腰。 可——如今真正的泾阳县尉是李叶啊! 其他事他或许管不了,但泾阳县衙差却是直接属他管辖的! 谁走谁留,他说了算!那怕是县守关广汇也无权干涉。 这可是一句话就能决定了自己身家性命的顶头上司啊! 若是刚才,在李叶给钱之前…… 常德或许还有机会鼓动众人与他作对,可现在所有人心都被银钱拉拢过去,再也没人听他的了。 “属下也听见了,常队正的确是这么说的!”张五常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我……我说的乃是气话,大人恕罪!”常德再也不敢生出一丝反抗的念头了,噗通跪地,连连告饶。 李叶起身,不知何故叹了口气,拍了拍常德肩膀,目光幽邃:“常德啊……别说本官不给你机会,明日太阳升起之前离开泾阳,本官可以放你条生路。” 轻飘飘的一句话尽是杀意横盈,屋内众人纷纷吓了一跳。 原以为这个十七岁的少年孱弱好欺,如今看来,他们大错特错了——这才是真的狠人啊! 一句话就断定了生死,语气虽柔却透着一股子不容拒绝的威严。 常德终于撑不住了,整个人打了个机灵,瞬间瘫软在地上,三十多岁的汉子竟然留下眼泪,面如死灰的被张五常带人撵了出去。 这一刻,李叶终于切身体会到了权势的美妙…… 古往今来多少人,为了权势不惜付出一切。 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八品官,依然令他如梦似幻,一句话就断定了别人的命运,甚至是生死。 天下还有比这更美妙的事情吗? 回想之前的何家、郑家,还有那些勋贵,皇家贵胄们……为何自己就要甘愿受他们所摆布?连做官都是有人背后操控…… 还有那个红衣曼曼的小八婆,他甚至连登门求亲的资格都没有!若有一天,他也能拥有那般权势,局面还会是这样吗? 悄然间,一颗权势的种子在李叶心中快速生根发芽…… 张五常去而复返,凑到李叶耳边,很是恭敬地小声道:“启禀大人,常德已经被属下赶出去了,用不用找人……” 李叶终于回过神,淡淡道:“杀人不过头点地,放他走吧……” 张五常眼中闪过一丝小小的失望,却依旧恭敬的站在一旁,态度与之前比起来,简直千差万别。 刚刚李叶使出来的手段,不仅罢黜了常德,更是震慑了在场所有人。这个仅仅十七岁的县尉大人,远没有那么简单! “既然常德走了,今后就由你来接替他吧。”李叶似笑非笑的看着张五常,其脸上的表情足以说明一切。 常德大喜,毫不犹豫的跪地一拜:“多谢大人提拔!属下定不辜负大人恩托,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这句流传了千百年的场面话,还真是经久不衰啊…… 反正不管怎么说,今日的事情总算圆满落幕了。 相信在今后的一段时间内,这些拿了钱的衙差们,定会对李叶言听计从。 ………… 天色越来越深,酒过三巡之后,众人也有心了些醉意。 房间里,十多个身着薄纱裙衣的舞姬徐徐而入,朦胧诱人的身材,让人欲罢不能,场面顿时变得香艳起来,污言秽语好不快活。 李叶不留痕迹的退出了房间,付过钱之后,独自出门回家。 他虽不是柳下惠,但也不是只会下半身思考的种马,如今他刚刚上任,还是谨慎些为好。 门外万顺不知何时就来了,看到李叶出门,目露疑惑,上前笑道:“小少爷您怎么现在就出来了?……咦?您怎么哭了?” 挥了挥手,李叶一言不发的向前走着…… 该死的眼泪,怎么擦也擦不完! 钱啊!我的血汗钱啊! 一下子赔了五六十贯……这得刊印多少本《梁祝》才能赚回来…… PS:求推荐票,收藏。今天三更打底…… 第四十四章:南门群殴 穿越至今,李叶算卦驱邪、坑蒙拐骗,甘冒风险造印刷术,建书坊,为了银钱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辛苦赚来的几千贯铜板,眨眼的工夫便消耗一空,此刻那个装钱的箱子就快要比脸还干净了。 李叶心都碎了。 原来这年头当官竟如此耗钱,这还只是几个南门的基层衙差,其他三门的衙差他还未见到,想要笼络住人心,少不了又得大出血。 其实想想大唐开国的这些官员都挺可怜的,国家初建满朝文武憋着劲儿一门心思的发展国政,等到该享受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有心无力了。 整整一晚上,李叶呆呆坐在客栈里。 痴痴看着已经见底的钱箱,双目呆滞无神,仿似在哀悼流逝的青春,和……铜板? 初次立威算是成功了,但五十贯钱买来的忠诚,只是暂时的。 李叶很清楚,两贯钱只是暂时的施恩,若是他不能从根本解决饷钱的问题,这些人迟早还会投向别人去。 更何况还有一个关县守在上面虎视眈眈,只等着自己有什么差池。这个预谋已久的关县守,就会毫不犹豫地煽动衙差们闹事,把他架空起来。 到时候李叶就是再用钱收买,恐怕也没人敢接了。 摸着下巴,李叶渐渐沉浸在思绪中…… 一味的收买人心是没用的,该强势的时候就要强势。 若是身边总有人找他的麻烦,缕缕挑战县尉大人的权威,那他这个县尉会当得很郁闷。 要不收买几个心腹兄弟,半夜将关广汇塞进麻袋里敲闷棍? 可取,不过,李县尉大人现在没钱收买兄弟了…… …… 宁静日子没过两天,麻烦又来了。 这回麻烦来得很蹊跷。 清晨时分,召集南城的衙差们在城根儿脚下,正说着“报效皇恩,死而后已”之类的套话的时候。 远处一队同样身着官衣的衙差列队而来,为首一人看着与李叶年纪相仿,大老远的就能看到他脸上的狂傲轻蔑之态。 “属下赵子斌前来换防!见过县尉李大人。” 赵子斌上前随意的拱了拱手,说是行礼,却没有丁点儿恭迎的态度,更像是驱赶哈巴狗一样。 李叶定睛一看,眼中渐渐露出寒光。 刚上任三天,就已经来了两拨找茬的,这群人是真不拿县尉当干部啊! 张五常脸色有些难看,凑近了小声道:“大人,此人乃是巡城队正赵子斌,关县守的亲外甥,泾阳县四个队正里,最数他嚣张跋扈,不好惹……” “外甥?想不想揍这个外甥一顿?” “这……” 听到李叶这句话,张五常等一众衙差纷纷扭头惊异地盯着他。从他们的眼神里看得出,这是一种看着疯子的目光。 李叶眨眨眼,给出了一个诱人的条件:“揍了他,本官升你做哨官……” “大人当真?” “本官何时骗过你?” “那……若是关太守追查下来……” “这个你别管,只要你能镇住其他几个队正,这个哨官就是你的了。” 李叶淡然一笑,皇孙都让他坑过不止一次了,一个县守外甥,也算不得什么大人物。 再说…… 被人稀里糊涂的扔到了泾阳,他若不搞出点动静来,岂不是辜负了那背后之人的苦心? 管他是什么人,先闹起来再说! 闹得越大,牵扯进来的人就越多,都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李叶如今就是那个光脚的人。 若是再不把脚下的荆棘铲干净,以后如何立足。 “属下定不辜负大人栽培!” 张五常贱笑一声,看样子以前没少吃过那赵子斌的苦头。如今这位新上任的县尉大人想杀鸡儆猴,他怎能不抓住机会。 而且昨日李叶刚刚封了他作队正,作为一个合格的属下,除了忠心,更要为上官办好差事。 赵子斌仍嚣张得像一只鸭群里的天鹅,鼻孔总朝着天,嘴里冷笑不停。 “听说李大人之前也是咱泾阳县人士,可谓是‘有口皆碑’的‘好’名声啊!” 瞧瞧说的这混帐话,人家不要面子的吗? 这种跋扈的官二代,到哪儿都是一副欠揍的模样,就应该狠狠地揍一顿,再朝他脸上吐几口唾沫。 “开始吧……”李叶淡淡一笑,朝张五常挥挥手。 寂静沉默之时,张五常眼中喜色一闪,他等的就是这句话,大喝道:“兄弟们!赵子斌侮辱上官、目无尊卑,李大人有令,给我往死里打……” 身后几个衙差犹豫地看了看李叶的脸色,见李大人脸上从容淡然,脚下如泰山岿立,渊渟岳峙,满脸自信的样子。 这些昨日拿钱时,发誓效死的衙差门也不再犹疑,挥着刀鞘直奔赵子斌而去。 砰!啪! 赵子斌被一拳撂倒,那张嚣张未变的脸,直接拍在地上,留下了一个‘嚣张’的印记。 显然没料到李叶会突然下令打人,赵子斌嘴里依然叫嚣着:“李叶!你他娘的敢打我!我舅父饶不了!还有你们……” 一句话没说完,躲在暗处的张老五抽冷子一刀鞘,狠狠拍在他脸上,地上顿时又多了一个印记。 官二代就要有官二代的脾气,赵子斌终于暴怒。 “给老子打他们!狠狠的打!” “今日谁敢动手,均以犯上作乱判处!” 赵子斌带来的衙差们刚扬起拳头,李叶不知何时又站了出来,目光冷冷扫在众人的脸上,语气生寒不容置疑。 一瞬间,衙差们犹豫了。 虽说赵子斌是县守的外甥,但眼前之人也不是什么‘善人’啊!更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两边都不是他们能够得罪的。 “大人,就算赵队正冒犯了您,也应当押往县衙审理过后再行处罚,如此公然动手,恐怕不合规矩吧?” 其中一人脸色不善,上前抱了抱拳,看样子像是赵子斌的亲信。 “连他一起打……” “你……” 张五常随手放开早就被打倒在地,只剩哀嚎的赵子斌,拳头冲着另一人揍去。 他们这些被边缘化的衙差,虽然出身不算好,但却有把子力气,再说了,二十几个人揍两个人,根本毫无悬念。 伴随着赵子斌渐渐无声的哀嚎,一场惨无人道的群殴落下帷幕。只剩下脸肿成猪头的二人,躺在地上痛苦呻吟。 “李叶!你……你等着!这事儿不算完!” 面对这种毫无攻击性的狠话,李叶懒得理会,只是稍稍扬了下拳头,赵子斌立刻知趣的闭嘴。 PS:推荐票涨势不太乐观啊……麻烦大家了。 第四十五章:报复袭来 人也打了,气也出了。 李叶心情大好,这才是个当官的样子嘛! 若整天被人捏来搓去的,那这官还当得什么劲,倒不如找个水泡子一头栽死算了。 差人搬了把躺椅摆在墙根儿阴凉处,李叶舒服的抻了个懒腰,吹着小风打起瞌睡。 “大人,那赵子斌平日里嚣张得很,这件事儿,他恐怕不会这么算了的。” 张五常守在一旁,嘴角抽搐几下,他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年轻上司了,打了人非但不怕寻仇,连一点儿防备措施都没有。 到底是有恃无恐,还是脑子勾芡了? “害怕了?”李叶眯眼躺着,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没……有。”张五常噎了一下,眼神有意无意的朝着城东方向瞟着。 李叶睁眼看看他,又闭上眼舒服的摇了几下:“害怕了就说嘛……反正打人的又不是我。” “这……这这这!” 张五常脸色瞬变,手足无措的看着李叶,若不是理智还在,早就将这个混蛋上司一刀剁了。 李叶嘴角一咧,笑得很开心:“开个玩笑,莫当真。” 这人哪里都好,就是不会聊天,开个玩笑都这么认真。看来还是得好好调教一下才是,哎……操心的命啊! 李叶直起身,盘腿最在摇椅上:“据本官了解,这泾阳县衙里,衙差队正有四个,哨官两个,位置排得紧呐!” “大人的意思是……” 张五常是个老实人,但老实人不代表就傻,只是他比旁人更实务些罢了,只有握在手里的好处,才是真实的。 李叶仰头,呆萌认真的看着他:“今日之后,我与你写封调令,你可拿着它去县衙领职,本官许给你的不会食言,但……” 张五常脸上带着狠辣之色,重重点头:“属下明白!若是敢有人阻挠或质疑,属下这把长刀也不是吃素的!” “可算是开窍了……” 李叶终于认真起来,轻声道:“稍后你去将县衙所有的衙差全部叫来,不论哨官还是队正,若有缺席者,后果自负!” “属下这就去办!” 有时候一味地示弱,倒不如真刀真枪来的实际,拳头也许解决不了问题——但是过瘾啊! ………… ………… 时间过了正午,阳光洒在身上,渐渐有些燥热。 周围几个巡城的衙差,不知是谁弄了把大伞来,支在躺椅旁边,燥热顿时散去不少。 “张队正还没回来么?” 美美的睡了一个时辰,李叶终于长舒口气坐了起来。 “大人稍后,小的这就找找去。” 身边几个衙差都是那日一起逛过青楼的熟人,自然见识过这位新上司的手段,赶忙上前递上杯茶水。 “不用找了,大人,属下回来了。” 张五常应声归来,脸上满是淤青,腿也有些跛,看样子是被人揍了,而且揍得不轻。 李叶看在眼里,也不管他,梗着脖子朝他身后看看,故作疑惑道:“人呢?” 张五常低着头,不敢看他:“属下无能,人没叫来……” 李叶心中了然,点点头道:“人没叫来……还挨了顿打?” 张五常一脸羞愧,低着头道:“属下找到秦哨官的时候,他正与赵子斌一道往咱们这边赶来,属下寡不敌众,所以……” 话音刚落,只见鼻青脸肿的赵子斌带着几十个衙差走来,为首一人脸色难看,眉头皱得简直能夹死苍蝇。 “李叶!……”赵子斌怒气冲冲上前:“你教唆下属收受来往路人贿赂,县守大人有命,令我等将你拿下,押往县衙问罪!” 李叶看都没看他,指了指另一个领头汉子,道:“这位是?” 汉子看了眼赵子斌,苦笑一声,上前行礼道:“属下泾阳巡城哨官秦力,见过县尉大人。” 李叶微微一笑:“秦大人做哨官多少年了?” “回大人话,刚满九年。” 赵子斌及不可待吼了一声,怒视着秦力:“你哪来这么多废话?快快命人将他拿下!” 一个小小队正,却以命令的口气指使自己的上司,可见这赵子斌已经嚣张跋扈道何等境地。 秦力的脸色也渐渐难看起来,奈何碍于赵子斌的身份,只能咬着牙隐忍不发。 “九年……时间也不短了。”李叶搓着修长的手指,头也不抬:“那就由你来告诉这位赵队正,咱们大唐律法中,污蔑上官是什么罪名。” 秦力稍稍一愣,嘴角蓦然带笑,沉声道:“杖八十,充军流放。” “那还有聚众私斗,殴打上官呢?” “乱棍打死,其职位后代子孙不再承袭!” “还愣着干什么?动手吧……” 李叶云淡风轻朝张五常看了一眼:“乱棍打死就算了,怎么说也是关县守的外甥,打八十杖即可,本官初来乍到,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你!你敢!我舅舅……”赵子斌吓得一哆嗦,刚想威胁几句,却看到李叶寒光凌冽的眼神,下意识闭上嘴。 这个李叶可不是什么好鸟啊,威胁别人或许管用,但威胁李叶……他恐怕只会下手更狠! 秦力脸色如常,犹豫了些许道:“大人,这……恐怕不妥吧?” “那莫非秦大人是准备将本官押往县衙了?”李叶抬眼看去,目光如刀。 秦力苦笑道:“下官不敢,只是县守大人有令,请大人衙内问话。” “先打了再问话也不迟。”李叶呵呵一笑,朝着张五常递了个眼色。 索性已是舍得一身剐了,张五常毫不犹豫上前,与两个手下一起将赵子斌死死地摁在地上。 本就已经挨了一顿打的赵子斌,顿时发出杀猪般的嚎叫,也不知在问候李叶家的异性同胞,还在求饶。 “大人!万万不可。” 秦力挥了挥手,手下几十个衙差哗啦一声上前,瞬间围住了张五常几人,却没有救下赵子斌的意思。 李叶不由笑出了声,指着他摇摇头:“啧啧啧,你这人!不实诚啊……” 秦力老脸一红:“下官听不懂大人说什么……” 刚刚张五常摁住赵子斌的力气有多狠,秦力岂能看不出来?若是他真想保护赵子斌,却为何不在张五常拿下他之前出手阻拦? 显然——这孙子是故意的,救人是真,想让赵子斌多吃点苦头也是真的…… PS:推荐票,收藏……挥舞起来吧!今天绝对三更! 第四十六章:纨绔被揍 哨官是仅次于县尉的职位。 秦力虽说比李叶低了一级,但有道是:县官不如现管。 这些衙差们对李叶这个刚上任的县尉并不熟悉,但秦力却是他们的老上司了。 看来今天打残赵子斌的美好愿望怕是难以实现了……李叶叹了口气,示意张五常放人。 “哟!这么多人,看来李叶那小子混的不错嘛……” 人群外,传来一道嚣张且欠打的声音。 李德简、程处默迎面走来,仍旧那副跋扈性子,未见人,先闻声。 身后跟着的一票家仆随从,簇拥着两位鼻孔朝天的小纨绔,大摇大摆的走过来。 砰! 挡在前面的几个衙差被程处默一脚踹开。 “他大爷的,瞎了?没看到挡了小爷的道么?”李德简张口便骂。 李叶闻声望去,嘴角蓦然勾起一抹笑容,目光瞟在刚站起来的赵子斌身上,带着几分戏谑的笑容。 看来这姓赵的今朝流年不利啊!犯太岁?还是犯纨绔…… 忽然——李叶目光忽的一怔。 就在程处默身后,一张十分猥琐的脸躲在人群中间,衣着也十分朴素,正冲着他嬉笑。 李承道也来了? 李叶很想保持严肃,可是看到李承道那副猥琐小心生怕人认出来的模样,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猥琐得还挺可爱的。 李承道看到李叶后脸色却不佳,悄悄瞪了他一眼。 自从李叶来了泾阳后,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过新菜式了,宫里的御厨们练了好些天,也做不出来那个味道。 李叶拱了拱手:“多日不见,几位可好啊?” “少来,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客气过。”李德简翻了个白眼,笑道:“书坊这个月的份额算好了,家姐非要我亲自来送,你架子大得很呐。” 李叶微楞,脑海中蓦然浮现出那抹娇艳似火的身影,脸上下意识露出笑容。 “她……还好吗?” 程处默忍不住扑哧一笑:“好得很,昨个儿还在东市大街上砸了人家摊子。” “砸摊子?为何?” 李承道哭笑不得道:“前几天不知哪来的一个算命先生,占了你原先的摊位,竟然也扯着长幡叫什么‘数理化仙人’,我姐还当是你又回长安坑人骗钱了,偷偷溜出家去看看,才知道是个冒牌货,一气之下就砸了他的摊位。” 什么叫‘坑人骗钱’?明明是引人向善好吗? 李叶撇撇嘴表示抗议,不过对于这种冒充别人名头的人,的确应该好好揍一顿才行,砸摊子都是便宜他了。 这小八婆真是一天也闲不住,想想她动手掀人家摊子的画面,应是十分的香艳暴利…… ………… 这边聊得热火朝天,那便却忍不住了。 被人无视的滋味不好受,尤其是刚刚被人接二连三的欺负。 赵子斌火气瞬间涌上心头,怒骂一声:“站住!谁也不能走!” 李德简板着脸怒瞪一眼:“你谁啊?再给小爷叽叽喳喳的,抽死你!” “你等竟敢阻挠官家办差,来人啊!拿下他们!” 赵子斌的脾气本来不怎么好,这下终于暴怒。 而且听他们交谈的话题都是些生意买卖之类的,当下便将李德简几人认为成商贾之流。 都说民不与官斗,更何况几个低贱的商人——赵子斌表示没有丝毫压力。 一群衙差呼啦一声冲上来,伸手就要去抓领头的李德简。 “娘的!给我揍他们!” 李德简脾气更差,没了‘悍姐’的管束,更是嚣张的不像话,以前在长安还知道收敛点,如今打几个衙差,应该算不上什么大事儿。 两个二世祖虽然平日里看得憨厚和谁都是没心没肺的,但那也仅限于圈子里的朋友。 对待外人,这些小纨绔们可没那么好脾气。 一场混战开始。 小小南门外,一百多号人扭打在一起,一时间人仰马翻,痛嚎不绝,无数流弹口水掠过,激起的烟尘里杀气盈天,场面乱得一塌糊涂…… 混乱中,一身狼狈的李承道历经艰苦,终于奋力挤出战场,来到气定神闲观战的李叶身边。 “李叶,你这劳什子县尉当得太窝囊了吧?连手下的衙差也管不住?你看德简……哎,又挨了一脚……”李承道兴奋的指指点点。 李叶悠悠道:“不好意思,在下初来乍到,被人欺负惯了……” “李叶!你他娘的还不来帮忙?”人群中,李德简揍翻一个衙差,梗着脖子冲他吼着。 两个小纨绔的仆从虽然身手不错,但毕竟人少,没过多会儿就有些撑不住了。 程处默却是越战越勇,双眼通红兴奋的吼叫着:“谁也别帮忙!老子今儿个终于能好好地打一场了!” 李承道楞了楞,定定瞧着李叶半晌,接着幽幽一叹:“我怎么觉得他俩好像是被你算计了……” 李叶幽幽道:“殿下可不能乱说,又不是我让他们打起来的。” 李承道哪里会信他的鬼话,忍不住笑了声:“可是他俩却是因为你才来的泾阳……你说实话,是不是早就算准了他俩会动手?” “殿下这话说得,下官虽说之前算过几天卦,但也不能未卜先知不是?” 李承道笑骂一句:“少来!我还不知道你什么德行?看待会儿你怎么收场……” “殿下放心,一会儿收场的就来了。” 李叶轻瞟了一眼县衙方向,心中不禁开始为赵子斌默哀,这一遭,他是凉透了…… 混战硝烟渐渐散去,两方人马都被揍得不轻。 尤其是程处默,冲的最靠前,不知让那个家伙阴了一把,连门牙都被敲掉了。李德简骂骂咧咧的喘着粗气,脸上也不知被谁揍了一拳。 此战也,泾阳衙差和小纨绔的家仆两方冲突,两败俱伤,谁也没占多大便宜。 “好你个姓赵的!你有种!”李德简捂着发青的眼眶,恶狠狠地盯着此战的罪魁祸首。 “尔等刁民!竟敢殴打官差,等着吃牢饭吧!” 尘烟散尽,奋勇杀敌的赵队正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等待郎中抢救…… PS:改的不成样子了……这两天起点严查违禁书籍,老李也没有幸免,三十七章被禁,回头我重发在作品相关里,大家先将就着看。 第四十七章:秋后算账 泾阳县衙。 关广汇坐在前堂的官椅上,平日沉静从容的神情,今日却一片惨白,身躯不住地哆嗦着,仿佛在承受巨大的心理恐惧。 鼻青脸肿的赵子斌跪在面前,身子也抖得更有韵律,不知是疼的,还是害怕的。 “小王八蛋!你真的打了李公子?” 赵子斌惶然点头:“打完了才知道他是李靖的儿子,还有一个姓程的青年,说是程咬金的长子……” 关广汇已顾不得追究双方是因为动的手了,他有一种大祸临头的预感。 “你……打之前为何不先问问?” “那李叶目中无人,唆使手下欲再打我一顿,我一时情急……” 关广汇闻言眼前一黑,身躯摇晃不已。 “混账!混账啊!你惹下泼天大祸了!那李靖和陈咬金是什么人物?开国的功勋啊!如今战事未平,这些武将地位之重,文臣都不敢轻易得罪!你……你倒好,一下就惹了两家……李、程两家岂能善罢甘休!” “舅……舅父救我啊!”赵子斌哆哆嗦嗦的刚一开口,竟然忍不住大哭了起来,撕心裂肺的嚎叫着。 如果打之前知道二人的身份,就是当场打死他,他也不敢动手啊!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迟了……同样身为纨绔,赵子斌自然清楚惹了纨绔的下场是什么。 尤其是那些开国武将,貌似脾气都不怎么好,更不会与你讲什么大道理。 “何家!……对了,快去求何公子!他和李叶有仇,如今恐怕也只有他能救你了!”关广汇后怕之余,忽然想到了问题的重点,啪的一声拍案而起。 赵子斌濒临绝境的心中,蓦然升起一丝希望,只是刚仰起头,又猛地垂了下来:“……恐怕何家也不敢插手这件事啊……” 开玩笑,就算是纨绔也是分档次的,何俊杰这个档次的与李、程二人比起来,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甥舅二人还在商量对策之时。 只听关府大门轰地一声巨响,无数穿着铠甲,手执刀枪的士兵涌了进来。 “北衙六军麾下校尉吕志鲁,奉大将军令,缉拿前朝余孽!关府所有人等不得擅自走动反抗,违者斩!” 关广汇大惊,顾不得仪态,几步抢将出来,指着吕志鲁大怒道:“吕校尉!你带兵进城,闯我私人府邸,不怕王法么?” 吕志鲁冷笑:“关大人,刚才吕某的话您没听清吗?吕某奉的是大将军、将令!令外甥可在府上?请他出来一见吧,祸闯大了,谁也保不了他。” 人头攒动的关府中,吕志鲁目光一瞟,便看到了跪在前堂身躯抖如筛糠的赵子斌,吕志鲁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般的微笑。 “关大人,令公子连大将军独子都敢打,实是人中龙凤……” 这话如同一记耳光狠狠扇在了关广汇脸上。关广汇勃然变色,还来不及发火,关府门外又传来了喧嚣声。 只见又一队身穿铠甲,手持长刀的士兵冲了进来。 “长安城守军校尉顾拜三,奉宿国公程知节命,缉拿前朝欲孽!所有人不得擅动!违者定斩不赦!” 刚来了一个,这又来了一个。 先不说那些威风凛凛的士兵,仅仅是两个吓人死的名头,关广汇就已经慢如死灰。 气急败坏的李德简、程处默,脸色青肿,被人搀扶着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十余名伤痕累累怒气冲冲的家仆侍卫,以及……藏在人群中贱笑的李承道。 “前朝欲孽在哪里?他娘的,反了天了!关广汇你个老王八蛋!竟敢私藏前朝欲孽,小爷看你是嫌命长了……” 由于李嫣儿这个小八婆管着,李德简收敛多日的纨绔性子,今日终于彻底爆发。一路骂骂咧咧的走进关府大门,不过却也没有傻到,高呼自己是来寻仇的。 缉拿前隋朝欲孽——啧啧啧,吓死人的罪名啊! 不管是真是假,就仅仅是这个罪名,放眼满朝文武,别说是何家的那个御史台执事,就是五姓七宗也不敢多说半个字。 今天的两个小纨绔很悲愤,长安城里横行霸道,除了杀人放火他们不敢、也没兴趣,何时被人这么欺负过? 这场子若不找回来,日后李、程两家的脸面往哪里搁? 以后在长安城里,跟那些公啊侯啊的纨绔子弟们碰面,他俩今日的遭遇岂不成了别人的笑柄? 而且今日李德简的确是有恃无恐。 昨日就在他准备回去调人寻仇的时候,李叶悄悄凑近了告诉他一句话 “听说这泾阳县内有不少前朝欲孽试图谋反作乱,而且与官府多有勾结……” 一语点醒梦中人。 对啊! 被人打了来寻仇?这说出去多没面子…… 可要是缉拿前朝欲孽——那就另当别论了。 所以…… 当李德简回到家一五一十的将事情讲个清楚后,李靖先是将这唯一的儿子打了一顿消气,大手一挥调兵泾阳! 自从大儿子前些年攻打王世充时战亡之后,李德简这个小儿子,就成了李家的独苗。 可想而知,就算如李靖这般一世清名的大将军,却也免不了护犊子的毛病。 程处默就更不用说了,程家长子,日后可是要继承国公的,就这么被人给揍了,岂能善罢甘休? 关广汇面色时青时白,上前两步刚给李德简施了个礼,打算矮下身段道个歉。 谁知李德简理都不理,目光直接穿过他,手指着关府前堂:“吕校尉,你可要查仔细了!决不可放过任何一个前朝欲孽!” 吕志鲁抱拳应命,然后朝手下兵丁们一挥手:“搜!” 如狼似虎的北衙六军,再加上两百长安城守军,如潮水般涌向关府。 但凡看到的一切全被他们砸毁捣烂,关府里一阵劈里啪啦脆响,关广汇和赵子斌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如同被蝗虫过境的庄稼似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金玉变成了糜粉。 关广汇心都碎了,终于怒气横生,指着程处默怒道:“小公爷,你们太过分了!关某虽只是七品县守,但也是三省六部任下的朝廷命官!你们如此带兵闯我府邸!关某现在就去长安城跪求面圣!让陛下来决断!” “面圣?恐怕你不想去都不行了……”李德简目光一转,冷冷的看着关广汇,目光微凉仿佛再看一个死人。 一炷香后,整个关府一片狼藉。 几名士兵怀抱着一堆不知名的东西回来,恭敬地递给两个校尉将军查看。 “启禀将军!属下在关府内宅中搜出一身前隋朝官服,两枚前朝印章,还有这些关县守与御史台执事何文远之间,私相授受的账目信件!” 关广汇眼珠子猛地凸出来,整个张大了嘴巴,好一会儿才喘过气来,几乎是蹦起来的咆哮。 “污蔑!尔等这是污蔑!” 吕志鲁轻笑一声:“是否污蔑,明日呈报陛下,自有定论……” “老夫府中从来都未有什么前朝官服、印章!尔等污蔑朝廷命官,本官要面见陛下!本官要告御状!” 人群中,很不起眼的一个小角落里,一身素色长衫的李叶缓缓走来,那抹招牌式的微笑跃然于脸上,乍一看,似有一种邻家男孩的青涩与阳光。 “关大人的意思是,这官服印鉴是假的?那就是说……你这些贪账信件便是真的了?” 关广汇脸色突变,半句话噎在喉咙里,却怎么也说不出来。“李叶……本官自是小看了你啊!真真的好手段……” 此时他终于明白,眼前这个打断了何俊杰第三条腿的少年,果然不是个好东西…… ps:晚上还有一更。。。 第四十八章:合作生财 历朝历代的官场大抵都是一样的,只论忠奸,不辩善恶。为官一任者,谁没有从中私藏个半斤八两的? 很多人都是不经查的,查不得,一查一个准儿,关广汇自然也不例外。 不论他是否被冤枉了,但贪污受贿却是事实,尤其是与何家的那些往来信件,更是一道板上钉钉罪名。 关广汇冷汗潸潸,身躯摇摇欲坠,直到持刀士兵们将他拿下,也没有再说出半句话。 赵子斌更惨,不仅被扣上了一顶前朝欲孽的帽子,那些贪污受贿的罪名更是查都不用查。 不等李叶开口,张五常就带着一众衙差跪了下来,众口一词指正赵子斌的各种罪名。 所有人都清楚——泾阳县从今日起,怕是要变天了…… ……………… ……………… 一场拙劣的污蔑戏码就此落幕。 泾阳县守关广汇被缉拿入京,泾阳县大权一朝旁落,倒是便宜了李叶这个刚上任的二把手,负责代管泾阳县一切事宜。 整个县衙人心惶惶,许多之前依附于关广汇的官吏衙差们纷纷上门求罪。 本就是初来乍到,李叶哪里懂得管理县衙的这些琐事,不咸不淡的敲打了几句后,大家各司其职。 安定祥和的气氛,叫人感觉仿佛先前发生的一切都幻觉。 不过很显然,眼前的安定只是暂时的。 泾阳县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一县之首被缉拿,甚至还牵连出了前朝余党,怎么可能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揭过去。 不过这些就轮不着李叶操心了,他也没那个实力。 恐怕朝中的那些大人物们,早就已经开始磨刀霍霍了。 …… 进入春末的关中,空气渐渐变得炎热起来。 搬进县衙居住的李叶,今日起了个大早,倒不是他多么恪尽职守,只是听万顺说李家的宅子快修缮好了,一连忙了好些日子,今天终于能抽空去看看了。 只是刚起床不久,一脸怒气的李德简闯了进来。 看着睡眼惺忪的李叶,李德简怒色愈盛,气冲冲的闯了进来——像极了炊饼卖到一半,匆忙返回家的武大郎。 李叶噗嗤笑了。 李德简脸上仍旧带着青肿,一瘸一拐的,眼中闪烁着凶光,像极了心理变态的伤残人士。 “这事儿从头到尾你都早料到了,对不对?” “对,也不对……” “从我和那个姓赵的动手开始,我就已经替你背了黑锅,对不对!” “对。” “我不但为你挨了揍,为了保全将军府的面子,还不得不帮你揍人,连我父亲和程叔父都被你算计了……” 李叶遥遥拱手,充满感慨:“李公子义薄云天……” 李德简愤怒的把脸凑到他脸前,咆哮道:“闭嘴!你看看……” “看什么?”李叶满头雾水。 “过来看看我这张脸,你有什么想说的?” “上次不是只有一个黑眼眶么,这次怎么成两个了?你又被打了?……” “闭嘴!李叶,老子稀里糊涂的给你当了棋子,回家还被我爹又狠狠地揍了一顿!” “你爹为何要揍你……” 李德简快被气哭了,发狂似的用力揪扯着自己的头发,忽然指着李叶大吼道:“我爹说,他就没见过我这么笨的傻蛋,被人卖了还上赶着帮人数钱呢!” 李叶笑容很淡定:“那你爹有没有说要找我算账?” “哼!你也知道害怕了?我爹说了,等他处理完了何家的事情,再找你算账!”李德简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扭头便走。 “这就走了?你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 “你以为老子想来么?!”李德简依然怒吼着,转身回头愤恨道:“我姐让我来看看你死了没有!你死了,她好换人!” 李叶心中顿暖,嘴角带笑。 都说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个小八婆虽然刁蛮了些,但倒是深得好媳妇儿的精髓。 “告诉你姐,我好得很,让她等着我上门提亲就是了。” 李德简气的哭笑不得,张了张嘴,又叹了口气:“你这人本事没多少,就那张嘴能咧咧……” 李叶眨眨眼,笑容可掬地看着他:“我这张嘴可不止能说话,还能生财……” “你又有新作了?快说说,这回讲的什么故事?”李德简脚步骤停,再看李叶,忽觉得这孙子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这回不讲故事,咱玩儿点新鲜的……” “新鲜的?比逛窑子还有趣么?” “差……不多吧。” “那快说啊!” “在下想在长安城里开个酒吧……” 李叶从怀中掏出一张草纸铺在案几上,与李德简凑近了趴在上面,一字一句的细心解释着。 “你看,这个叫‘飞镖’用来玩儿的,还有‘台球’‘麻将’‘扑克’……再加上这些新编的歌曲,只要你能保证没人敢开第二家,这钱绝对哗啦啦得的往回拿!” 李德简听得一脸茫然,呆滞了好一会,才舒了口气,撇撇嘴道:“这不就是青楼么?你不怕我姐知道了,拆了你的房子?” 这你个混蛋……你姐是孙二娘么?张口拆房子,闭口揍人的,直教李叶听得心头打突突。 也幸亏是李嫣儿没在,否则少不了又是一顿打弟弟。 “你就说干不干吧?要是你没兴趣,那我再找程公子商量一下……” “你找他商量个屁!我姐都非你不嫁了,你这个做姐夫的,还不得表示表示?!” 李叶故作心痛的点点头,犹豫道:“这样,酒吧的份子咱俩一人三成,剩余的四成分给程公子和房公子他们。” 李德简越听越明白了,没好气的指了指李叶,笑骂道:“李叶啊李叶!你这人真是……无奸不商!掉钱眼里了?” “大家发财,大家发财嘛……”李叶微微一笑。 自从印刷术风波之后,李叶就开始悄悄的准备改行了。 别看如今郑家不再难为他,但那也只是暂时的,若是他还敢大张旗鼓的刊印书籍,万一哪天触及到了这些世家贵族的底线,那可就不是上次的结果了。 说到底,李叶还是怕了。 世家贵族的力量不是他能够想象的,尤其是如今这几年,五姓七宗的势力可谓疯长。 可以这么说……在皇家还未向他们举起屠刀之前,几乎无人能与之抗衡。 PS:久违的第三章……这几天一直忙,今天熬夜写出来了。推荐票,收藏…… 第四十九章:忽来战事 李叶在泾阳县衙里的威望越来越高了。 他对待下属跟对待赵子斌的态度截然不同。 仇人可以往死了坑,但下属不行,不但不能坑他们,还要对他们真诚,尽量多给他们一些利益,尽量做到对任何人都一碗水端平,赏功罚过毫不含糊。 无论公务还是私事,李叶都会当着所有官吏的面做得明明白白。 更重要的是,经过关广汇与赵子斌一事,李叶与大将军之子、程家长子,交好的事情已经不是秘密了。 一个小小泾阳县尉,在很多人眼里的分量渐渐重了起来。 由此带来的好处更多,比如那些原本不服管束的衙差官吏们,态度一千八百度转弯,点头哈腰的谄媚模样直教人反胃。 城里的不少富商大户、乡绅地主们纷纷登门拜访,成箱成箱的礼品搬进了县衙。 李叶很清楚,这一切并不完全因为他这个泾阳县临时一把手的身份,更多则是他背后所谓的‘关系’。 有时候这种‘关系’很奇妙。 就像是先前的李承道,虽然李叶很清楚,他与这位小皇孙之间并无多少纠葛,只能勉强算得上一个‘不太熟’的酒肉朋友而已。 可即便是这样,也还是让李家、程家、房家,甚至是郑家,在面对他这个无权无势的少年时,多多少少加了几分小心。 否则,先前的印刷术事件,再到如今的关广汇,哪一件都足够他这个小人物死上几次了。 所以……冥冥之中,他已经沾过李承道好几次光了。 这是恩情,不得不记着,更不敢不记得。 做饭也好,陪玩儿也好,只要李叶能够做到的,从不推脱。 一连小半个月,李叶几乎住在了厨房,每天就是挖空了心思,想着如何填满这个吃货皇孙的胃。 也不知这个小皇孙是不是隔壁老王家抱来的,又或是身上装了GPS导航——在泾阳一呆就是十来天,竟也没见家里大人来找过一次。 与李德简谋划的‘酒吧’也在悄无声息中筹划着。 ‘台球’‘扑克’这些都好弄,最主要的是训练那些舞姬,教会她们如何吟唱一些现代的小曲儿小调。 不论什么时候,新颖的才是潮流的,只有掌握了潮流趋势,才能取得‘暴利’。 “小妹妹送我的郎啊,送到了大门东!偏赶上内个老天爷呀,下雨又刮风……” 李承道嘴里哼哼着刚学会的小曲儿,手里捧着一条烤得焦黄的烤鱼,正吃的津津有味。 李叶摇头苦笑:“殿下,回去以后千万别太子殿下面前唱这个,更别说是下官教你的……” “为何?” “堂堂的大唐皇孙,唱这些乡野小调,传出去实在有损皇家威严……” 李承道宛转叹息:“哎……还是怪本殿下天资聪颖,只听了几次就学会了。” “你……开心就好……” 其实李叶很想说…… 你爹这会儿恐怕连睡觉的功夫都没有了,恨不得做梦都想把你二叔沁死在茅坑里。 如此严肃紧张的局势下,自己的儿子天天竟只顾着哼唱这些情词艳调,一点都没有大敌当前的觉悟,恐怕这位太子爷的心情应该不会太美丽。 半个月后,当李德简再次来到泾阳县时,同行的多了程处默、房遗爱、牛师赞、等几个勋贵之子。 ‘酒吧’正式提上日程,由程家选地,房家疏通关系,牛家派人负责安保工作——长安城仅此一家,其背后老板阵容堪称豪华。 不仅如此,这几个小混蛋还不知弄哪儿弄来了几个风姿卓越的舞姬,模样身段没得挑,一开嗓直教人心都酥了。 这些小纨绔虽说平日里作风混账了些,但有一点还是很值得人敬佩的——忠于钱财,至死不渝! 他们的爱财和李叶不同,前者爱财纯属大户人家都有的扭曲心里——我的,我的,都是额滴!。 而李叶则是没办法,手下那么多‘小弟’等着开张,光靠朝廷的俸禄,和大唐为了安抚百姓所制定下的那些廉政税收,根本满足不了这些人的胃口。 若是他不想步关广汇后尘的话,只能自己掏腰包喂饱了这些混蛋。 有时候想想也挺可悲的…… 同样是做官,人家当官都是大大的捞钱,他倒好,整天大把大把的往外散财。 不过成效也是显而易见的,有了县尉大人时不时的赏赐,手下的官吏衙差纷纷发誓效忠,从内到外一片和谐。 也不知是谁悄然定下了规矩,凡泾阳县衙里的人,不论什么职位,面见李叶时,必先行个大礼再说事。 李叶很受感动,这钱到底是没白花啊! ………… ………… 武德九年四月初三。 一道毫无征兆的诏令,由三省六部拟旨,吏部官员传达,飞快的传了出去。 长安城周边各州、府、县,都在第一时间收到了这条令人心神惶惶的诏令。 奉三省六部联合兵部共同调令,命长安城周边各州、府、县内的,所有衙差、府兵,紧急开赴太原府,职责是运粮。 突如其来的开战,令人措不及防。 而且这次作战要面对的敌人,是……突厥! 李叶脑子轰然炸响,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打仗,战争,一直以为身处繁华京都,这些东西离他很遥远。他只是一个活在太平盛世里,安然享受生活快乐的小小县尉而已。何曾想过有一天,战争突然降临到头上,无法反抗,无从逃脱。 武德九年四月,东突厥入侵大唐边境,掳掠过丰州、云州后,二十万突厥大军,直奔太原府而来。 当地官军不敌溃败,百姓死伤无数,财物女子夺掠无数,西北告急! 李渊龙颜大怒,调动北衙六军,传令河西节度使虞世南,统太原十二个折冲府,等共计三万余将士齐赴太原府,誓将东突厥打回老家。 尽管大唐君臣纷纷叫嚷着蛮夷小儿,不足为惧。 可只有李叶心中清楚——这场战,大唐胜不了。 丰州,云州不过是前戏而已,用不了几个月,东突厥就要打到长安城下了。 流传史书的‘渭水之盟’,将会在这段炫丽豪情的大唐历史上,留下一抹浓重且屈辱的一笔。 PS:明天试水推荐就来了,这二十来天中,承蒙诸位不弃,还请往后几天多多帮忙,推荐!收藏!真的很重要。 再有提一句,这两天被净网闹得人心惶惶,老李也有一章节被打进了小黑屋,三十七章……我重发在了‘作品相关’里,没看成的伙计们,可以翻开再看看……多谢! 第五十章:北抗突厥(上) 唐太原府,即前世的山西阳泉市,至京师一千两百里,它便是李叶和下属们此行的目的地。 左仆射宰相裴寂,已是花甲的年纪,仍然亲自上场,奔走在长安城周围各州县,调拨粮草辎重。 待到补给准备充足,全线开拔太原府! 时情紧急,军令如山! 作为泾阳县暂时的一把手,李叶推无可推,只好硬着头皮上阵。 召来手下百十名衙差,由张五常、秦力为正副哨官各领五十人,以泾阳县为中心,收缴泾阳境内所有粮草辎重。 整顿三日后,统计粮草辎一万余石,队伍从泾阳出发,开始了漫长而沉默的行军。 行不到百里,李叶的文弱身子便受不了了,幸好得了手下兄弟照顾,几个魁梧衙差轮着班的一边一个架着他行军。 李叶几乎快虚脱了。 这年代交通工具不多,大唐建国初期马匹更是奇缺,当大官的可以骑马,像李叶这样的基层官员却没有资格。 只好跟着继续跌跌撞撞行军,心里把颉利可汗的祖宗十八代全部问候了一遍,李叶这才好受了些,勉强跟上了队伍。 八天后,泾阳县押送粮草的队伍,按时到达太原府城外校场。 唐军大营中,人言鼎沸,马声嘶鸣。 北衙六军和太原府将士已然集结完毕,无数身着甲胄的士兵早已正军待发,肃杀之气煞气横盈! 将此行带来的粮草交付于补给校尉后,李叶立刻卓令队伍返航,生怕那个不开眼的将军,相中了他这只百十人的杂牌小队。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战争,会流血的……手下这一百来个衙差,与那些真正的士兵比起来,简直差的不要太远, 百十名衙差安安静静的站在大营一角,有的惶惶不安向后退了几步,有的脸上露出羡慕憧憬之色。 大唐将士马上建功,只有多杀贼人,才能挣得前程。 严格来说,这些衙差也都是府兵出身,心中存于杀敌建功的想法,也是不可避免的。 李叶看在眼里,不得不给张五常、秦力和手下的四个队正下了死命令。 不可主动请战,不可于军中随意走动,话也不可多说!能悄悄的来,再悄悄的走,这才是最好的结果。 …… 然而——天不遂人愿。 刚刚带队走出中军大营,迎面而来一位身穿文官官服的老者,虽已头发花白脸皮褶皱,但依旧精神灼朔,眼中清朗明亮。 “咦……?小娃娃,我们又见面了。”老者走过李叶身边戛然驻足,仔细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笑容。 军营里还有熟人?莫不是自己前生欺男霸女的时候,调戏过他家婆娘? 李叶左思右想,却也想不起来何时与这老者有过交集。但看他身上的官服,却是骇人的一品大员的装饰。 还有那象征着权利地位的金鱼袋挂在腰间,闪瞎了一众人的钛金狗眼。 大唐朝中有资格佩带此物者,唯从龙功臣、开国将军、公侯勋贵,最不济的也是三品以上的朝中重臣。 李叶自不敢怠慢,恭敬行礼:“下官泾阳县尉李叶,见过老大人,莫敢问……” “小娃娃莫非不识得老夫了?”老者微怔,微微一笑。 李叶鞠躬又是一礼:“大人恕罪,下官年少健忘,此行押送粮草又是百苦千劳,一时间记不太清了。” 老者哈哈笑了几声,饶有兴趣道:“这张嘴倒还是那般的伶牙俐齿,你忘了老夫,老夫却没忘了你,李大人可是还欠着老夫一只鱼竿呢。” 老子又不钓鱼,哪里欠你鱼竿了。 李叶第一反应就是这老杂毛莫不是想要讹钱?可转眼脑中轻灵之后,伫地呆立在原地…… 这老头—— 似乎就是当日在长安护城河畔,用一根鱼竿骗走小八婆玉簪的钓鱼老者。 “记起来了?” “记……得了。” “那李大人想何时归还老夫的鱼竿?” “我……” 李叶心中叫苦,完了——看来这遭破财是免不了的了,下意识伸手入怀就要掏钱。 老者似乎一眼看透了他心思,笑容和曦:“李大人莫掏了,本官不缺钱。” “不要钱?”李叶心中大喜,猛地抽回手,生怕这老头反悔:“那大人想要什么?下官定当竭尽全力。” 只要不提钱,那就还是朋友……尤其是这么牛掰的朋友,李叶下意识生出一丝‘狗腿’的想法。 “要你!” “我?!”李叶大惊,浑身鸡皮疙瘩洒了一地,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老者不明就里的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前线刚刚传来战报,沁州粮草告急,本官正要指派一位运粮官前往沁州驰援,你可愿往?” 李叶稍松了口气,却又瞬间变了脸色,很难看——就像?就像冬天里的冻萝卜。 怪不得不要钱,感情是想要命啊! 这老头抽风了么?那么多悍将精兵不用,非要他这个弱冠之年的文弱书生上战场。 就因为一根鱼竿?老子死的冤啊!这和逼良为娼有什么区别…… 李叶哭丧着脸,眉头揪成了麻花:“下官生来体质薄弱,恐难当大任。未免误了大军战局,还请大人另派良将为好。” “你不愿意?为何?” 老者很惊讶的看着李叶,将军马上建功,文官治国留名。运粮虽是武将的职责,却也是桩妥妥的功劳,为何他不愿意? 李叶愁然叹了口气:“大人要听实话还是假话?” “实话作何?假话亦作何?”老者忽的一笑,再看眼前这个后生,眼中兴趣更浓。 “假话是——下官功不满一粟,官不过八品,实难当此大任。恐贻误大军战机,下官死!虽不足惜,但害了沁州数千守城将士的性命,自是万死难辞其咎!” “真话呢?”老者拂须轻笑,似对李叶这番话多出几分赞许。 李叶耸耸肩,苦笑一声:“下官年岁不过十七,此生都未经历过如此浩战,自然是怕死……” 老者微微怔住,目光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恍然大笑。 “世上多是沽名钓誉之徒,谗言媚於者更是不胜繁数,唯这弱冠少年,却是敢言之人——怕死?哈哈!世上谁人不怕死?” PS:推荐票……收藏!今天三更打底!真的…… 第五十一章:北抗突厥(中1) 怕死不算什么丢人的事情。 哪怕是这万千军中,又有几个真不怕死的? 众生攘攘皆为利来,有些是为了军功,有些是为了仕途,有些是因为皇命…… 李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价值观也与这年代有着千别万差,他怕死,很怕——没有人比他更能明白死亡的滋味。 为了赚钱他身陷泥潭,为了李嫣儿他决心仕途,可这一切都要建立在活着的基础上。 凝望面前营中厉兵牧马的将士,李叶长长叹了口气,笑道:“能来到这里的人,怕不怕死已经不重要了。” 老者目露欣赏,点点头道:“他们都是我大唐最英勇的战士,此战我大唐雄师必胜!” 哪里来的勇气?放狠话有用的话,颉利早就被大唐百姓的唾沫淹死了。 李叶很想一盆凉水泼过去,然后告诉他臆想是没用的——真实情况是,此番入境的突厥兵马足足二十多万,而大唐关中的兵力最多不过十万。 突厥可不比党项吐蕃那些小国,隋唐时期东突厥国力强盛,趁中原大乱之际,抢下了不少土地城池。 作为草原上的王者,颉利征伐天下的野心逐渐膨胀。 今日举兵来犯,并不仅仅是攻城略地、烧杀抢掠,颉利更想看看,刀兵碰撞之下,这个中原大地上的霸者,到底值不值得他归顺臣服? 更是想要倾举国之力称一称大唐的斤两! 不过这些国家大事还轮不到一个小小的县尉来操心,李叶如今的想法很简单,赶快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回家盖房子,买田地,娶媳妇儿,生娃…… “大人若无他事,下官便告退了。” 老者笑容不减,慢悠悠的吐出一句话:“听说你与李靖家那个女娃娃关系匪浅,可有成婚的打算?” 李叶抬脚止步,要走的决心也渐渐动摇起来。 他与李嫣儿的事情虽不至于人尽皆知,但也算不得什么秘密了,更别说眼前这个‘当事人’老头。 可想要娶大将军的女儿很难,远远不是真情就能解决问题的。 就算那小八婆刁蛮任性、脾气火辣,甚至在长安城那些勋贵子弟的圈子里,早就‘臭名昭著’。 但那也不是一个小小的县尉能够染指的——这是原则问题。 ‘门当户对’并不是富贵人家用来侮辱穷人的词汇,更是赤裸裸的现实。他们差的不仅仅是身份地位,还有格格不入的世界观。 李叶不由得苦笑:“军中将士众多,大人为何非用下官不可呢?” “因为这万千军中,唯有你最怕死……”老者哈哈一笑,似乎很满意李叶的表情:“只有怕死之人,才会想尽办法的活着。” “这恐怕不算是真的理由吧?”李叶撇撇嘴,自然不信他这句‘不怕死’的鬼话。 “小娃娃倒是聪慧,那老夫不妨与你多说些……莫以为搬到了关广汇你便可高枕无忧?老夫告诉你,麻烦才刚刚开始……” 老者说完不顾李叶呆如木鸡的反应,甚至还有些将人蒙在鼓里的得意笑容,从容走入军营。 李叶沉默了许久,终于回过神来,冲着老者的背影大喊一声:“敢问先生名讳?!” “老夫裴玄真……” 裴寂!大唐皇帝李渊的直系小弟,可谓是如今朝堂上最蒙圣宠的朝臣,身兼左仆射宰相、中书令。 若说如今大唐朝臣中谁的权利最大,莫过于眼前这个满脸蔫坏的老头了…… ………… ………… 人生两难的事情很多,唯生死两难最让人揪心。 李叶虽未上过战场,但也清楚前往前线运粮的道路有多么艰险。本想知难而退,却因裴寂一句话,让他进退两难。 如今看来,一切都可解释得通了。 为何自己会被调至泾阳?为何关广汇之事能够毫无波澜的平息下来? 如今再看,这些事情大抵就是朝中新旧朝臣们的政治交锋而已,至于李叶,不过是恰好走了狗屎运,站队了位置。 便如同这份差事,与其说是裴寂硬塞给他的难题,倒不如说这是对他一次考校。 潜移默化的改变中,李叶莫名的卷入了这场朝臣争斗之中,并充当了一枚随时可能被丢弃的棋子。 “大人,咱们还回去吗?”张五常小心翼翼的打断了李叶的沉思,眼里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要命的差事啊!”李叶不管他的想法,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快要下雨了。 秦力站在他身后,同样神情亢奋:“大丈夫自当建功立业才是,生死算得了什么!” 李叶险些气岔了气,没好气的瞪了二人一眼:“还没上路就言生死,活着不好吗?是饭不好吃?还是酒不好喝?这么着急送死去?” “属下失言……” 靠着校场的栅栏沉默少许,李叶站直身,转身走进大营:“快下雨了,走吧……” 张五常、秦力跟在身后,眼中露出激动兴奋之色。对他们而言,生而为兵,生死早已度外,就算战死了,至少也会有朝廷的封赏福茵子孙。 机会就在眼前,何不为自己博一个敞亮的前程? 或许——李叶也是这么想的。 …… 好像裴寂料定了李叶会接下这份差事。 刚走近大营中心,迎面走来一位身穿甲胄的校尉将军,威武肃杀的形象一看就是上过战场的悍卒。 来者看着眼熟,李叶稍稍愣神恍然记起,此人正是当日兵围关府之时,李德简身后的那名校尉吕志鲁。 吕志鲁朝李叶友好的笑笑:“在下吕志鲁,李大人久违了,尚书令大人有命,令你我二人合兵一处共赴沁州运粮!” 李叶急忙拱手还礼:“吕校尉,有礼。” 吕志鲁眼睛眨了眨,道:李大人不是文官么?怎的干起这运粮的差事了?” 李叶苦笑,他也很想问问自己,好端端的文官不做,跑来战场上玩儿命,到底是哪根筋烧糊涂了…… 可不知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他总觉得这句话的潜台词是,你太弱了…… 在军伍里说别人是文官……应该是在骂人吧? 使劲拍了拍胸脯,李叶试图让自己显得雄壮:“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在下虽乃文官,国家危难之际,亦愿以五尺之躯报效天恩!” 吕志鲁楞了一下,哈哈大笑:“到底是文官啊,如此气势如虹的陈词,像吕某这种粗坯之人,恐怕下辈子也学不会……” 李叶:“…………” 自取其辱啊。他突然觉得自己确实应该做个文官,因为他和大多文人一样,有犯贱的潜质。 PS:别走……还有一更!推荐票,收藏……拜托大伙了! 第五十二章:北抗突厥(中2) 点兵之后,共计三百多人的运粮队伍,半刻不敢停息,浩浩荡荡直奔沁州而去,三百里的路程不算远,最多不过五日就能抵达。 可就是这五日,其中存在了多少凶险,如今还是犹未可知…… 行在队伍的最前方,吕志鲁骑在马上,看看阴霾的天色,面色凝重道:“眼看就要下雨了,也不知这场雨要下多久,前方三十里落雁谷地势隐秘,是个绝佳的伏击之地,若是突厥人在此伏击……” 李叶不会骑马,只好临时征用了附近乡民家的一头毛驴,晃晃悠悠道:“如果咱们碰到突厥人,会赢吗?” 一个简单的问题,却令吕志鲁迷茫了。 沁州城外五千突厥骑兵以将其死死围住,后方还有三千步卒严阵以待。就算大唐兵马战力再盛,可面对数以倍计的敌人,除了躲避,根本毫无对敌的可能。 好在他们此番只是来运粮的,道路也尽量选一些狭窄但是相对安全的隐僻小路。 即便是如此,想要在近万人的敌军中将粮草安然送至,也是难啊…… 吕志鲁笑笑,拍了拍腰间长刀:“李大人放心,突厥人善战,我大唐将士也不是吃素的,尔等蛮夷若是敢来,吕某定然他们有来无回!” 哪里来的自信呢? 怎么这大唐文武都一个德行,放狠话有用的话还要粮草干什么?倒不如送一车‘金嗓子喉宝’上前线,让两军阵前对骂算了。 李叶长长一叹:“职命在身,不得不为,我等也只好尽人事听天命了。” 倒是身后的张五常,上前几步,和李叶的驴子并行,大声道:“大人放心!属下定护得大人周全!” 远方,一片黑云缓缓飘来,很快遮住了傍晚的最后一丝光亮,豆大的雨点,一滴、两滴、三滴…… 倾盆大雨转瞬即来! “快取油纸蒙住粮车!后队改前队,上旁边的小丘避雨!”李叶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转身喊着。 吕志鲁同样被大雨浇透,翻身下马站在高处,眉头紧锁:“也不知这雨要下到什么时候,此处距落雁谷不足五里,若是有突厥人小股骑兵突袭,恐怕我们很难抵挡啊!……” “打不过就跑呗……”李叶嘟囔着,钻进身旁粮车的油纸下避雨。 “跑?那是不可能的!”吕志鲁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硬是挤到李叶身旁,抖落这身上的雨水。 “那咋?打不过还不能跑了?” 打不过还不能跑,在李叶看来这根本就是违背了人道主义精神,尽管他明知逃兵的下场,心中却仍旧极不舒服。 所以他很反感吕志鲁脸上那副鄙夷不屑的神情,好像忠心耿耿的大唐将士里,忽然多了一个贪生怕死的胆小鬼。 而他就是搅坏了那锅‘忠义之汤’中的老鼠屎…… 吕志鲁脸色坚毅,语气沉肃:“大唐没有逃跑的校尉,也不能有逃跑的文官!我们跑了,沁州城的五千将士怎么办?” 一句反问,李叶无语凝噎。 年代不同,立场不同——他无法认同吕志鲁所谓忠义就要以身赴死的想法,就像吕志鲁改变不了李叶这个‘外来人’对这个时代的冷漠。 但无论哪个王朝的鼎盛,都离不开那些忠于家国的将士与学子,文人也好武将也好,‘气节’两个字,对他们来说甚至高于了生命! 话不投机干脆别说…… 两人半蹲在油纸下,各自想着心事。 不知过了多久,李叶双目一凝,远处小道的尽头,忽然出现许多个小黑点,踏雨而来、速度飞快! 不过几个呼吸,小黑点近了,马蹄踏雨的声音刺激了所有人的神经,来者正是两百有余身穿皮袄裘装的突厥骑兵。 “吕校尉,那便是突厥人的骑兵么?”李叶指着远处,也不知是在确定,还是不愿相信。 吕志鲁也早就发现了变故,两眼圆睁,大声道:“突厥人的骑兵来了,准备战斗!” 李叶的心徒然一沉,脸上一片可怕的惨白。 突厥人……真的来了! 吕志鲁再看了几眼,确定突厥骑兵的人数后,反手抽出长刀,高高举起大喝:“所有人整队,结阵,迎敌!” 后方看守粮车的将士衙差们一阵喧哗,匆忙拿起兵器,以身后的粮车为界限,形成了扇形阵型。 李叶的身躯抖索了许久,终于狠狠一咬牙,拿起张五常为他准备的一把长刀,鼓足了勇气瞋目大喝:“战阵两侧压阵,所有人往后退!依托土丘阻击!” 挞!挞!挞!的马蹄声砸在所有人心头,两丈方圆的土丘上,三百多唐兵死死地盯着即将临近的突厥骑兵,战事一触即发! 大唐制式兵器杂多,刀枪膛箭不一而足,突厥骑兵来的很快,距离土丘不足五十米的时候,忽然吼叫阵阵,胯下战马忽然嘶鸣,两百突厥骑兵飞速冲来。 吕志鲁的两百府兵驻守山丘北面,李叶带来的百余衙差们驻守西南,谨防突厥骑兵迂回包抄。 刹那间——两军相交! 吕志鲁浑身甲胄渗着雨水,手持一把三十余斤的大环式陌刀,轮足了力气,对着最先冲上土丘的几个突厥骑兵狠狠挥上。 一个照面,两匹战马被拦腿斩下,上面的突厥士兵不堪重缀,滚落下马,未等爬起就被十多只长矛捅成了刺猬。 然而后面的突厥骑兵并没有因此停下,十余人转眼冲进唐军阵营,弯刀划过两名士兵躲闪不及,被直接划破了脖颈,当场毙命。 李叶惶恐颤抖着,双手死死地抓着张五常的胳膊,活了两辈子,他第一次见到杀人的场面。 刚刚还在谈笑嬉闹的将士们,眨眼间就成了一具横尸。 他们甚至都没来得及喊疼,鲜血顺着脖颈汹涌流出,混合着雨水留下土丘,渗在泥土里。 他害怕了……甚至有一种莫名的呕吐感,逃跑的念头瞬既涌上心头! 混乱嘈杂中,一股无形的杀气凝结于众人的心头,沉甸甸的压在胸口,腥恶的空气仿佛飘散着几丝腐烂气息,令人无端地有种躁动的感觉。 这就是战争,它像一只毁灭一切生灵和希望的巨兽,人类在它面前只能颤栗发抖。 PS:第三更……收藏……推荐票!很重要的一周,关乎着老李以后的成绩,拜托了! 第五十三章:北抗突厥(下1) 当两百多突厥骑兵冲上土丘后,终于,真正的大战打响了! 府兵、衙差队伍里,所有人全部提起了刀枪,发了疯似的朝着马上突厥士兵砍着,疯狂抵御着敌人接近后方粮车。 李叶压抑着恐惧带来的颤抖,咬牙大喝:“挡住!决不可让他们接近粮车。” 秦力二话不说,手起刀落,冲在最前方的那名突厥骑兵一声惨叫,被秦力一刀劈死,尸体犹未落马,就已经气绝。 不远处拼杀的吕校尉扭头看了李叶一眼,欣慰和无畏的目光,令李叶心头一颤,恍惚间——他仿佛明白了吕志鲁口中所谓的‘忠义’! 这是战争,哪怕有一个不拼命的,甚至将会连累所有人都得死,只有不怕死,才能有希望保住性命。 尤想起昨日裴寂的那句话‘只有怕死的人,才会想尽办法的活着’……这句话放在眼前,似乎成了笑话。 李叶不停在心中说服自己,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战争,而且还是自己亲自上阵。胸腔里堵着一口逆气,他很想吐,却死死咬牙忍着。 “张五常带人抵住!不用管我!”李叶仿佛给自己壮胆似的,再次瞋目大喝。 “杀!”张五常和保护李叶的十多个衙差领命,纷纷扬刀冲杀上去。 有了这十多人的加入,挡在最前方的秦力压力稍减,原本有些吃力的衙差队伍,渐渐挡住了敌军的突进。 吕志鲁忽然放声吼道:“李大人!让你的人与我的人往中间聚集,他妈的!这群杂碎的攻势太猛了,若不死挡,恐怕这阵营撑不了多久就得散了!” 百余名衙差提刀向左横移,三百余人的队伍兵合一处,怒吼着往前推进,生生的将敌军从土丘上逼退。 随着第一轮拼杀结束,两百余突厥骑兵舍下十余具尸体,撤退至五十米开外,准备蓄势第二轮冲击。 雨势渐渐转弱,稀稀拉拉的雨点中飘着腥气。 这一轮拼杀,唐军损失三十多人,其中二十多个都是李叶从泾阳县带来的衙差弟兄,他们虽不如校尉府兵们战力有素,但依然英勇,依然无畏! 李叶楞在原地,呆呆看着张五常与秦力带人收拢死去的尸体,整个人有些飘然。 吕志鲁喘着粗气,身上血迹斑斑,不只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嘶哑着嗓子叫来两名下属。 “你!还有你!快马迂回出去,分别前往太原府、沁州城求援!” “遵命!”两名将士翻身上马,趁着夜色,从土丘后方悄悄撤离。 李叶哑然失笑,这个时候求援还有用吗? 既然突厥人料到了他们的粮草路线,那沁州城外也必定会有敌军阻拦唐军驰援! 他们想要的根本就不是杀死多少唐军,而是李叶身后的那两百车粮草! 放在平时,两百车粮草辎重根本算不得什么,但如今沁州破城在即,任何外力补给都能给战事带来不可预测的风险。 突厥敌军不会任由大唐驰援沁州,同样——大唐也绝不能眼看着沁州陷落。 战争一旦展开,哪里还有什么回转的余地,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终于,伴随着夜色,突厥骑兵的第二轮冲锋开始了! 敌军距离数米之遥时,唐军阵营集结完毕,所有人扬起了长刀,静静地看着越来越来越近的敌人,等待着一刀劈下与他们拼死。 李叶的心已提到了嗓子眼,这一战关乎着生死,他很清楚,一旦到了白天,这些突厥骑兵的视线恢复,那么等待他们的只能是屠杀。 两百骑兵的冲杀,根本不是同等人数的步兵能够抗衡的。 轰! 惊涛拍岸似的巨响,双方短兵相接,蛮夷的弯刀与唐军的长枪无情地刺出,双方拼尽了全力,相互屠戮着敌人的生命。 刀光剑影和临死前绝望的惨叫,交织成一片地狱的亡灵曲。 腐烂如铁锈般的血腥味道很快充斥着空气,殷红的鲜血和森森的白骨,以及那些捧着残肢倒地哀嚎的军兵们,一幕幕残酷得让人发疯的景象,狠狠刺激着李叶的心。 交战不到一柱香时辰,终于,唐军抵挡不住了,数百人开始逐渐后撤,眼看着就要被逼近粮车周围。 李叶感到心脏一阵剧烈猛跳,狠狠一咬牙,大吼道:“吕校尉!不能退了!拼吧!” 吕志鲁目光下意识回头看了眼:“粮草……” 李叶大声喝断了他的话:“若是我们战死了,粮草一样送不到沁州,只要活下来,就还有机会!” “杀!莫再管粮草!所有人随本将军冲过去!宰了这群没开化的猴子!” 吕志鲁仅犹豫了半分,目光狰狞凶狠,率先冲进突厥骑兵的阵营中,反手劈翻了一匹敌军战马。 李叶同样命令张老五、秦力带着剩余的衙差们冲杀而去。 真的要拼命了! 喊杀声响彻云霄,甚至吼散了天上的乌云,夜色转晴,印出点点星光。 吕志鲁冲得最靠前,他明白,所有人都可退,唯独他不能!——退了!就是全军溃败死路一条…… 迎着敌人们的弯刀,吕志鲁飞身而起,环式大陌刀奋力劈出,为首的突厥骑兵功夫不俗,敏捷地一闪,一刀落空,旁边的敌兵一刀刺出,瞬间将吕志鲁刺了个透心凉。 吕志鲁刹那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撒手扔下刀,朝着身旁不远处的李叶望去,嘴里仍在虚弱的呼喊:“……杀!杀退他们……才能保住粮草!……一定要挡住……” 浑身抽搐几下,吕志鲁颓然倒地,气绝而亡,至死未瞑目,眼睛盯着后方粮草,充满了悲怆苍凉,一直到死,他都没有闭上眼睛。 那两百车粮草辎重,仿佛成为他此生留在世上的所有期盼……不甘又似带着解脱的目光,仿佛一支利箭,狠狠地刺进了李叶心头! PS:昨天三更……今天时间允许的话,可以四更,三更打底!这个星期只为给《唐少》打个好基础! 再次诚请诸位仁兄,有票的投了吧,攒着也没用,二十四个小时以后就作废了…… 第五十四章:北抗突厥(下2) 被秦力、张五常死死的挡在身后,李叶透过人群,望着吕志鲁倒地身亡的尸体,和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李叶的眼珠充血凸出,张着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他知道,这个时候无论多大的声音也喊不回已然气绝的吕志鲁了,一人死却激起了全军的气势,打仗完全靠一口士气撑着的,士气涨了,战事皆变。 文官仗节死义,武将慷慨赴死,都是臣子的本分,然而李叶却并没有多少这样的觉悟,直到现在,哪怕他拼死一搏,也仅仅是为了自己和手下几十个弟兄罢了。 战事打到了这步田地,防线溃破、主将战死,粮草辎重恐无望送至沁州。 ………… 此刻,雨后泥泞的小道上,只剩下崩毁神经的喊杀声,一滩滩鲜血,一具具尸体倒下,甚至连李叶都开始下意识的挥舞起长刀,毫无章法的砍杀着近前的突厥骑兵。 大家的神色都很木然,目光中透着毫不掩饰的决绝和悲凉。 百余名冲破唐军防线的突厥骑兵们,笑着缓缓压了上来。 土丘上只剩了李叶和手下不到两百名兄弟。衙差队伍在刚才的战斗中被敌军杀死大半,活下来的也几乎个个带伤。 本就劣势的局面,一下子急转直下。 “大人,战事已不可为,我们尽力了!属下为您挡住敌军,您撤吧。”张五常焦急地劝着秦堪。 “是啊,大人,我们已坚持到最后了,上面怪责下来也不会重罚您的,撤吧!”秦力也附和道。 李叶笑了,笑得很悲哀。 是啊,打到了这种程度,再往后除了被屠杀,几乎没什么意义。就算此时撤退,上面也会网开一面从轻发落。 可是,能逃么? 逃得过朝廷的责罚,逃得过自己的良心吗? 吕志鲁的尸体离他们不足百步,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仍在盯着他,眼睛里有太多的悲凉,太多的遗憾。 李叶只是个文弱书生,他不懂杀敌,他甚至连最基本的劈刺都不会,他和普通人一样,也害怕敌人,他比谁都珍惜自己的性命。 可他现在偏偏不想逃,他唯一想做的是,帮吕志鲁弥补最后的遗憾,让他死后的目光不再悲凉,至少,应该有一点点希望。 转身环视着手下,李叶怆然一笑:“……沁州,还有五千人等着我们啊!” 李叶不再多说,将刀收回鞘内,从地上捡起一杆士兵死前丢下的长枪,握紧,扎下弓箭步,深吸一口气。 他的举动已给了张五常他们最后的答案。 张五常和秦力眼中厉色一闪,看着前方秦堪如山岳矗立的身影,二人狠狠一咬牙。 “列阵!跟他们拼了!”张五常咆哮,声音嘶哑难听。 秦力眼中也露出了凶光,狠狠朝沙地上吐了一口口水,喝骂道:“老子当年打王世充的时候,七八十人的围剿不也活下来了吗!兄弟们,招呼着!” “对,连李大人都敢以身饲虎,我等大唐儿郎何惧一战!” “干他娘的!老子百多斤今天就撂这里了!” 士气就是这么奇怪的东西,当李叶一马当先握紧了长枪,他甚至一句提气鼓劲的话都不必说,衙差们和剩下的百余名府兵,士气就这样莫名地高涨起来。 “都捡长兵器,突厥骑兵惯用刀,马术精湛,近身相搏凶险,用长枪长矛列阵制敌。”李叶头也不回的淡淡下令。 敌人们并没有因为他们的勇气而停下脚步,反而攻势更猛。 李叶则一马当先,站在枪阵第一排的正中,嘴角噙着一丝决然的冷笑。 这些未开化的蛮夷们,文弱书生刺出的枪,照样也能要人命的! 一轮飞速的刀兵相接,突厥骑兵再次收割掉十多人唐军性命,调转马头准备再次冲杀。 此时双方剩下的人马均已不多,唐军这边全是步卒伤亡更是惨烈,李叶已经没工夫再去清点伤忙了。 喝! 短暂的收拢阵型之后,忽听得远处传来一阵急促且繁密的马蹄声。 所有人都下意识回望。 远处,百十余匹战马正在飞速奔驰,眼看着就要接近这边战场。 敌人,还是援军?! “援军!那是我大唐的骑兵!天不亡我等,天不亡我等啊!” 张五常满脸是血,浑身刀口不下十余道,住着长枪眺望前方,脸色由惊转喜。 敌军们也意识到了事态的变化,只是他们并没有退,为首的那名突厥将领,叽里咕噜的喊了几句话,剩余的突厥骑兵们迅速调转马头,嚎叫着向李叶这边冲杀而来。 战事打成这样,唐军不退,突厥骑兵也不会退,他们的任务是摧毁己方的粮草辎重,没有完成,唯有死战。 “杀!” 李叶狠狠地咽了口唾沫,一丝生的希望迅速蔓延全身,仿佛被抽干的力气又重新回到身体。 驰援而来的百余名大唐骑兵,速度徒然又快了几分,眨眼间以接近突厥骑兵后方。 有了这股强大的生力军加入,本就拼杀了一夜的突厥骑兵渐渐力竭不支,在唐军的两面夹击下,一个个倒下。 敌人们终于慌了,他们没料到大唐的援军来得如此之快,更没想到,区区三百步卒竟抵挡了他们两个时辰之久。 “蛮猴子们,快快下马投降,我们大人可以饶你……” “秦力!我不要俘虏!投不投降他们都是一个死!”李叶厉声喝断了秦力的喊话。 “是,大人。” 突厥骑兵节节败退,前后已经被唐军合围,除了他们自己,没有任何援助。 “退出战群,在外协助骑兵围杀他们!”李叶再次下了命令。 刷! 不足百人的步卒结阵在外,等待突围的敌人接近。 “前排,刺!” 刷! ………… PS:今天第二更,中午不睡了……等我第三更……不逼自己一把,都不知道原来我也可以日更万字……推荐票,收藏…… 第五十五章:北抗突厥(下3) 一百多大唐骑兵驰援,再加上步卒列阵配合,战斗毫无悬念地结束了。除了少数几个突厥骑兵溃逃以外,剩余的全被歼灭。 所有唐军包括来驰援的一百骑兵,共同挖出一个大坑,收敛好袍泽的尸体,将其好生安葬。 两百余敌人的尸体被堆成小丘,火油点燃,冒起冲天的黑烟。 李叶血染征袍静静默立,推金山倒玉柱,向吕志鲁跪拜下来,身后几十名衙差兄弟跟着跪下,磕头。 “吕将军英灵不远,兄弟已帮你报了仇,这些敌人祭奠给你,你在天之灵看着!李某发誓!舍命也要代你将粮草送至沁州,我大唐有将军这般忠勇之士,乃国之幸也、沁州之幸也!” ……………… ……………… 人死不能复生,战场之上,几分短暂的伤怀,已是得来不易。 李叶诉了诉衣衫,上前抱拳道:“在下泾阳县尉李叶,见过这位将军。” 驰援而来的那名校尉将军,抬手抱礼,身上的甲胄哗哗作响:“在下沁州节度使王行远将军帐下,骑兵校尉裘文成见过李大人。” “多谢将军及时驰援,否则李某与这百十来号弟兄恐十死无生了。” 李叶很真诚的鞠了一躬,为了身后的弟兄们,也为了誓死守护粮车而战死的同袍。 “李大人客气了,我等同为大唐将士,守家卫国自是应当应分,众位弟兄不顾生死为我沁州送粮,裘某感激不尽!” 李叶紧皱着眉头:“可是我等如今统共也不过两百余人了,就算到达沁州,也很难突破突厥大军的封锁啊!” 沁州乃是太原府的第二道防线,若一旦失守,那么突厥人的铁骑将会肆无忌惮的掠近关中腹地。 到时再想将他们赶出去,恐怕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张五常口无遮拦,下意识冒出一句话:“不如我们再派人向沁州求援?” “不会再有援军了……”裘文成苦笑一声,声音低沉哽咽。 “为何?!” “得知突厥骑兵突袭我后方粮草,王将军派遣千余骑兵驰援,整整一千人啊!最后冲出来的,就只有在下这百十来个弟兄了……” 李叶重重叹了口气。 难以想象,一千大唐骑兵,是怎样在五千突厥骑兵的包围下,拼杀出来的。 仅仅为了几百车粮草,前前后后付出了一千多人的性命。 都说盛世即太平,可眼下这‘太平’两字,又是怎样被定义的? 二人沉默着望向渐渐升起的朝阳,良久,李叶忽然仰起头,手重重的拍在粮车上,目光坚毅。 “无论如何粮草必须送至沁州,否则关中危矣!” “李大人可有何良策?” “沁州城虽被围困,但敌军人数不过两万,偌大的沁州怎可能全线皆兵?定然会有封锁薄弱的地方。” 裘文成眼前一亮,很快又暗淡下来,“沁州城东西两面均有突厥大军把手,北面虽无重兵,可却紧邻沁河,怕是很难通过。唯有南面乌岭,由于地势险要,突厥骑兵很难展开封锁,但我们若想穿过乌岭迂回沁州,人力尚且艰难,若在加上这些粮草……” 显然…… 李叶想要迂回绕道的想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再难也要去,如今我们还有别的办法么?” 虽说此举看似有些无计可施的味道,可如今局势摆在眼前,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再能行得通了。 两百多人,重新装点好粮草辎重,沿着落雁谷小道,往南行去…… …… 此时突厥大军已然全线入境,先锋军两万直逼太原府。 而此战的最高统帅,大唐行军总管,齐王元吉,却依然陈兵太原府,没有丝毫动作。 中军帅帐内。 随行大将尉迟敬德、程知节、秦叔宝、段志玄等皆然在列。 年岁已过四十的尉迟恭,脸黑如炭,炸雷般的嗓音在帅帐中响起:“齐王,前线传来战报,突厥五万骑兵刚刚突袭了辽州城,如今辽州陷落,太原府危在旦夕,我们还在等什么?!” 李元吉身形纤瘦,一身金色铠甲好不威风,不得不说,老李家的几个儿子,虽说人品不咋地,但基因可谓强大,包括李渊在内,皆是相貌堂堂俊朗非凡。 “尉迟将军是在质疑本王么?” 尉迟恭没好气的抱了抱拳:“末将不敢!但此战,我大唐本就兵力不占上风,若不能及时展开攻势,恐对我方战局不利!” “那尉迟将军以为,此刻我大唐该攻还是守?”李元吉挑眉扫视一周,几位天策府上将的脸色尽收眼底。 作为随军督军的裴寂端坐一旁,面容如水、目光微阖,仿佛丝毫没将眼前的争吵的放在心上。 先锋将军段志玄抱拳施礼:“齐王,东突厥此番入侵,绝不仅是烧杀抢掠而来,若是一味防守,我大唐定将损失巨大,只有将这些蛮夷赶回漠北草原去,才能一绝永患!” “既然如此,那便依各位将军所言……” 李元吉脸色似乎有些无奈,叹了口气:“如今沁州城危在旦夕,此地虽是百里小城,但却是我关中门户所在。不知哪位将军愿带军驰援沁州?” 一句话,满座皆缄口不言。 所有人都清楚,沁州凶险何止万分…… 突厥人之所以久攻不下,并不是因为兵力不足,而是他们算准了大唐不会眼看着沁州陷落,必将引兵驰援。 这一去,必定是场九死一生的恶战。 李元吉目光如炬,带着些许轻笑:“怎么?刚刚不是都要请战出击么?为何一座小小的沁州,却无人敢应了?” 尉迟恭怒色顿起,喝道:“末将愿领兵两万驰援沁州!” “尉迟将军稍慢,如今我太原府统兵不过十万,若许你两万人驰援沁州,那万一敌军攻陷辽州,从东南直逼我太原,我大军何以抵挡突厥二十万大军?” 程咬金等其余上将纷纷坐不住了,脸上露出怒色:“齐王殿下!驰援沁州可谓万险之战,两万人马委实不算多了!” 尉迟恭冷笑:“那不知齐王殿下能给末将多少兵马?” “最多一万!骑兵三千,弓箭手两千,五千重甲!”李元吉微微一笑,指节轻轻敲打着帅案:“尉迟将军号称万军从中取上将首级,有万夫不挡之勇,可敢迎战?!” PS:第三更……推荐票,收藏!等我第四更!玩儿命了…… 第五十六章:北抗突厥(下4) 太子、齐王与秦王不和,已不是什么秘密了,如今天下安定、争储在即,这其中关系更是微妙得很。 此番出战,太子建成屡次向高祖李渊谏言,为恐秦王世民拥兵自重,遂推举齐王代秦王出征。 其欲架空秦王兵权之心,已是昭然若揭! 而今日的帐前逼战,在明眼人看来不过就是一计拙劣的激将法而已。 本就千难万险的沁州,只带一万援军前去,胜算怕是微乎其微,更别提还有两千弓箭手…… 此等攻守鏖战,哪里用得上弓箭手? 如此算下来,尉迟恭真正能用来驰援的兵力,只有八千! 李元吉也不管这些天策上将们的脸色如何,面容淡然自若。他太了解尉迟恭的脾气了,更是料定了此番他定会出战! 这也怪不得后来的玄武门之战,尉迟恭一把单鞭追了李元吉二里地,硬是把他捅成了筛子。 果不其然,尉迟恭怒目圆睁,几次想开口怒骂,堪堪忍着火气道:“一万便一万!末将还要备战,告辞了!” “敬德!……” 程咬金等其余天策上将赶忙出言阻止,奈何却拦不住这头犟驴,只好将剩下的怒火,全部加诸于李元吉身上,纷纷怒哼一声,甩手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杳无声息的帅帐中,响起一声长叹…… 裴寂目光繁杂的看了眼李元吉,淡淡道:“殿下这是想要将秦王往死路上逼啊!” 李元吉扫了眼裴寂,淡淡道:“裴公言重了,近年来我大唐连番征战,兵力已然不足,本帅这也是无奈之举啊……” 裴寂看似忧虑无奈的叹了口气:“齐王殿下,老夫有句良言相送:‘得饶人处且饶人’,莫要再将秦王逼急了。前隋炀帝之鉴历历在目……” 李元吉冷眸一闪,脸色阴沉:“我大唐建国不足十年,谁人敢效仿前隋之变,定受天下人不耻!” 裴寂脸色如常:“老夫言尽于此,殿下还是多多谨慎为好……” 李元吉目光闪烁了几下,向裴寂鞠躬一礼:“皇兄建成乃皇室正统,若能得裴公辅助,元吉今后定当感激不尽!” “殿下,现在说这些恐为时尚早……还是先解决眼前的战事再说吧。”裴寂不置可否的笑笑,起身离开了帅帐。 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更没有永不相违的利益。 身为天子重臣,裴寂当朝半生,这个中利益早就被他剖析得蛛丝不避。 他不表态在别人看来是中立,可知有裴寂自己清楚,大唐下一任储君,还远远没到站队的时候。 不到最后一刻,谁能料到结局如何呢? ………… ………… 一行两百余人的队伍,绕过沁州城改道南面乌岭,道路逐渐变得越来越崎岖坎坷。 李叶抬眼看去,前方密集的丛林中,几乎没有道路可走了,再往下别说粮车过不去,连人都艰难。 “停!” 李叶叫停了队伍,转头看向裘文成:“裘将军,此处距沁州还有多远? 裘文成透过密集的丛林,眺望山下,远处依稀可现一座模糊的城郭轮廓:“大约两百多里。” “恐怕再往下粮车就不能推行了……”李叶愁眉上挑,叹了口气:“看来只能舍弃粮车,以战马驼伏前进了……” 裘文成也不犹豫,无奈点点头,转身喝到:“全军下马,将粮草伏于其上!全军徒步进行!” 接连三日的行军,李叶所部早已是人困马乏,除了手中兵器,与粮草辎重,能丢掉的东西全部丢弃。 日过西沉,昏暗的天色渐渐席卷大地。 两百人终于徒步走完了剩下的山路,再往前方十五里,沁州南城近在眼前。 站在山林巨石上,李叶抬眼远眺。 千疮百孔的沁州城墙上,无数唐军枕戈待旦,趴于城墙甬道的凹槽中,戒备随时可能攻城的敌人。 清晰可见的突厥兵营,就这样大刺刺的驻扎在沁州城外的十余里处。 “这哪里是攻城……东突厥这是想以沁州为诱饵,消耗大唐兵力啊!” “听说辽州府如今,同样也被突厥大军兵临城下,围而不攻,就是为了逼迫我大唐驰援。” “一东一南,大唐就算有无畏之兵,也决计守不住东突厥两路夹击……”李叶苦笑一声,无奈摇头。 同为关中地区的边缘重地,辽州与沁州一样,都是敌我两方的必争之处。 原本作为被攻的一方,大唐应能掌握主动权,将这两个城池派以重兵防守,哪怕只守住了一边,也能腾出手来从另一边阻击突厥大军的进犯。 可为何今时今刻,辽州、沁州两处边关要道,却都面临着被攻占的危险……李叶想不通,难不成那些掌权者都是隔壁村的傻儿子? 这么浅显的局面,竟没有一人看得出来? 李叶甩了甩头,将这些没用的想法抛诸脑后,沉声肃道:“此刻天色将暗,正是敌人埋锅造饭之时,大营内戒备松懈。大家做好准备,半柱香后直冲南门!务必要快!否则我等活者无生!” 所有人瞬间打起精神,将战马上的粮草一一加固,准备冲锋! 天色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暗淡。 终于…… 远处突厥大营里,升起几缕袅袅而上的炊烟。 李叶整个人像似绷紧了的弹簧,死死抿着嘴唇,攥着长枪的指节微微泛白。 “冲!” 裘文成抓住身旁的战马缰绳,一个飞身跃了上去,由他领头,百余匹驮着粮草辎重的战马陡转急下,笔直的冲向沁州南门。 李叶率领两百余步卒跟在后面,冲着突厥大营方向,以长枪突刺的阵型退后着,防止突厥骑兵从后方突袭。 PS:第四更了……近万字!怎么说呢,感觉身体被掏空……老李吃饭去了,回来早的话,也许还有第五更……推荐票、收藏,感谢! 第五十七章:北抗突厥(下终) 另一边,大唐先锋上将、尉迟恭统帅的万余援军,一日急行三百里!于日落黄昏之前,抵达沁州境内。 两方人马一经接触,半句废话也不必多言,开战! 三千大唐骑兵由尉迟恭领衔,犹如无人之境与突厥骑兵冲杀在一起。 真正的战斗打响,万余人厮杀在沁州平原上——战鼓擂,声震天!人长嘶,马长鸣! 于此同时,沁州南门外。 两百余人的运粮队伍快速突进,终于引起了东突厥大军的警觉,一只五百人左右的骑兵队伍,飞速退出主战场,直奔南门杀来! 其实…… 如果李叶知道尉迟恭已经领兵驰援而来,这两百石粮草也就不再是必争之物了,大可不必以身犯险。 可笑的是,原本早该到来的援军迟迟不来,却因几百石粮食,而损失了近千将士。 沁州南门城上,火把照亮着黑夜。 当城上守军看到下面疾驰而来的两百余唐军后,城上主将匆忙下令大开城门。 两百余大唐骑兵从内冲出,挡住截杀而来的突厥骑兵,为李叶所部的运粮队伍,争取到了入城的机会。 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进了沁州城内。 李叶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任由自己躺在城门甬道里,感受着身下地砖带来的清凉之意,整个人微微颤着。 “大……人,我们活下来了。” 张五常也没好到哪里去,咧嘴一笑晕了过去,浑身十余处伤口,流出的血已经结痂,粘在衣服上,与皮肉连在一起。 秦力半跪在李叶身边,身子一栽靠住城墙,大嘴咧着笑:“痛快!好久没有这般痛快过了!” 李叶没好气的笑骂一句,指了指晕厥的张五常:“痛快个屁!快喊人找郎中来,再不管他,就他娘的嗝屁了……” “哈……咳!咳!” 秦力与身边的衙差弟兄们纷纷大笑,有些牵动了身上的伤口,脸揪成了麻花,却依然大笑着。 笑着笑着…… 有人轻轻哭了起来,一个、两个、三个…… 眼看着身边同伴一个个死在路上,原本三百人的运粮队伍,如今只剩下不足百人,此时大家心中的凄楚,远远大过于喜悦。 这些跟随李叶一路从泾阳来到沁州的衙差们,如今也只剩下了不到五十,人数都不足过半。 李叶抬头看着他们,莫名地鼻子一酸,眼中泪水夺眶而出。 都是好汉子呐! 一路走来,他们没有一人想过逃跑,哪怕是被敌人团团围住,也依然死战不退! 劫后余生的喜悦是悲壮的……李叶扶着秦力的肩膀摇摇晃晃站起身,冲着周围剩余的百十来人躬身一拜。 “众位!不论我们之前是何关系,此番运粮,全靠众兄弟以死相拼,李叶在此谢过了!” “大人言重了,我等本就是吃皇粮的,战死沙场也没什么好说的,倒是大人您,以文弱之躯,带领我等突出重围,秦某佩服!日后愿誓死效忠大人,赴汤蹈火绝无二话!” 秦力扶住他,神色里多是敬佩之意。 原以为县衙里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却也有如此胆气,不仅急智果敢,为人更是忠义。 一路走来,李叶的种种作为,他与众兄弟皆看在眼里……相比于之前的关广汇,对他们来说,李叶无疑是更值得他们追随之人。 周围的衙差们异口同声:“属下愿誓死效忠大人,赴汤蹈火绝无二话!” 李叶恍然间清醒不少,嘴角勾起一丝苦容,一场玩儿命的运粮之旅,换来了几十个属下的忠心。 如今看看,是赚了还是赔了? ………… ………… 沁州城外,数万大军焦灼在一起,震天的喊杀声,仿佛惊醒了沉睡中的太阳。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淡淡的拂晓打破了黑夜的笼罩,南城门蓦然打开! 一队队唐军冲了出来,沁州城所有守军全部放弃守城,与城外的突厥敌军混战在一起。 不过这种数万人的战斗,显然是用不上李叶这些重伤下线的杂牌军了。 扶着城墙上的凹槽,李叶探头看去,眼睛仍死死盯着城下驰援而来的万余唐军。 他们才是胜负的关键,至于城内已不足五千人的守军,被苦围数日后,已然没有多大的战力了。 这一战的艰苦也在这里了,唐军不仅要驰援,还要守城,更要再最短的时间内,将这万余突厥敌兵击溃。 城上督战的沁州节度使王行远,双眼充血通红,抬手指着战场边缘上的两千大唐弓箭手,狠狠的骂了一句:“妈了个巴子的!此等鏖战,为何要带弓箭手前来?!这个尉迟恭搞他娘得什么鬼!” 尉迟恭?天策府的上将都来了,看来此战应还有希望…… 李叶心中不禁升起一丝盲目的崇拜,又下意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战场边缘,两千大唐弓箭手列阵于大军最后方,手中弓箭上弦直指前方,却找不到一丝放箭的机会。 不怪王行远骂脏话,李叶此刻也有些想骂街的冲动,好好地历史名将,为何这会儿看来倒像是个傻子。 “恐怕此战打不赢了……” “李县尉伤好些了?” 毕竟是冒死前来送粮的‘恩人’,王行远对他还算客气,硬是挤出一丝笑容。 “多谢将军挂怀,下官此行并无大碍,倒是手下那些弟兄们,为保护我这个文弱书生,伤了不少。” “李县尉莫过谦虚,以区区三百步卒,与突厥两百骑兵鏖战一夜,已是非常人所不能为之事,大唐有此等英勇少年,何愁不兴!” 被人夸赞是好事儿,不过李叶此时没心情听这些不要钱的‘夸奖’,皱了皱眉道:“将军,此战应是打不赢了,不如鸣金收兵,先让援军撤进城内,谋后再战吧。” 输赢对李叶来说并不重要。 哪怕之前早已经历过九死一生,但对他而言,大唐还是大唐,他也还是他。 此刻李叶只考虑的是如何回去,如何将手下那些所剩无几的袍泽兄弟们带回家,仅此而已。 所以,他不能眼看着城外的一万援军被突厥大军耗死。 必须要回撤了,否则不仅打不退突厥,连沁州都有可能失陷…… PS:第一更……等我万更爆发!推荐票,收藏!大家燥起来…… 第五十八章:计定沁州 不论李叶此言出于何意,但事实摆在面前,王行远也开始犹豫起来。 眼看着万余唐军伤亡已过千人,若是再战伤亡定会更加严重,一旦突厥大军死战不退,那沁州岌岌可危! “鸣金收兵!挥令旗,示意援军入城!” 王行远一咬牙下达命令,可话刚说出口,却又忽的愣住,再看李叶时的脸色,隐隐有些阴冷。 “李县尉!为何要谏言本将军引援军入城?!” “此番交战我军以无胜算,不回撤,恐怕沁州危矣!”李叶不明所以地看着王行远,不明白,为何刚刚还不吝夸赞自己,却又突然变了脸色? 王行远脸色越来越难看起来:“那若是援军入城后,引来突厥派重兵增援呢?!你想过没有?” 刚刚夸赞之言犹然在耳,王行远忽然后悔了……这哪里是什么少年英雄,简直就个愣头青啊! 李叶同样变了脸色,怎么说呢——如果能重来,他要选李白…… 援军的作用很简单,说白了就是来帮忙的,并不属于沁州城内的所属军队。 刚刚一时情急王行远没顾上考虑,可回头想想,若是援军进了城,那这沁州的指挥权该由谁来执掌? 不怪他这么想。 这不仅关乎到了沁州兵权,更严重的说,一旦援军入城,突厥人久攻不下,会不会再派兵增援? 到时候,沁州这座小小的边城,顷刻间,就会变成整个‘唐突’两国交战的核心之地。 一旦大唐兵败,谁能担得起这个罪责? 王行远自问他担不起,哪怕沁州陷落、以身殉国他也不惧! 但唯独这‘导致大唐兵败’的罪名……太重了!他担不起,尉迟恭也担不起——即便是行军大总管李元吉,也同样担不起! 一道小小的将令,忽然上升到了大战成败的角度。 李叶忽的冒出一身冷汗,想要劝王行远收回将令,此时也已然来不急了。 城下数万唐军且战且退,眼看就要退回北门城下。 ………… 援军刚一进城。 为首将军脸黑如碳身形魁梧霸气,翻身下马威风凛凛的来到王行远跟前,二话不说先是一个熊抱,铺面而来汗臭味儿,熏得李叶后退三步撞在墙上。 “王老弟别来无恙!看不出来,你竟敢让我等援军入城,好气魄!今日我兄弟二人就在这沁州,与那些突厥蛮夷们决一死战!” “敬德兄莫要高兴地太早了,若是东突厥派重兵增援,恐怕我等很难再守住沁州了……” 王行远苦笑一声,目光瞟向身后的李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心中不禁将他骂了千万遍——扫把星!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蛋! 什么运粮之恩,什么以身犯险,此刻全都化作泡影——恨他!咬牙切齿的恨他! 李叶此时也清楚了眼下局势,面对王行远愤愤地眼神,脸上不由得一红,赶忙低下头去,生怕这位手握大权的将军,一气之下将他点了天灯。 唯独只有尉迟恭丝毫不惧,哈哈一笑:“管他什么‘重兵增援’!有老子在,谁也别想拿下沁州城!” 这就是传说中‘勇者无畏’的精神? 此刻这位大唐名将的地位,在李叶心中陡转急下,这智商能混到现在,也不知是他运气好,还是老天爷开了眼…… “二位将军,下官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事情是他挑起的,也自然得由他来收坡,否则他不敢保证,一旦战败沁州失守,王行远会不会将他推出来顶罪…… “什么劳什子计谋!有本将军在,任谁也别想攻破沁州!”尉迟恭转头看了眼一身长衫儒生打扮的李叶,不屑得撇撇嘴。 “别搭理他,你接着说……” 二人同时看向尉迟恭,又同时别过头去,自动忽略了这个激进的‘好战分子’。 “额……下官以为,此番东突厥二十万大军南下,其战力固然可怕,但他们战线延伸过长,后方补给也难以跟上,我们何不据城死守,等到突厥人粮草耗尽……” “放屁!人家都打上门来了,咱们不迎战,还要跟王八一样缩在壳里不出来?你他娘的要是我儿子,老子早就抽死你了!” 尉迟恭忽然怒喝一声,目光再看李叶时,蒲扇大的巴掌悄悄扬了起来。 李叶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可又觉得这姿势委实太丢人了些,又小心翼翼的仰起头,故作不惧的迎上尉迟恭的目光,整个人感觉很不好…… “四十多岁的人了,能不能有点长辈的样子,先让这小子把话说完……”王行远哭笑不得的骂了一句。 可是李叶却更揪心了,因为他忽然发现,此刻想揍他的人……好像不只尉迟恭一个人,刚刚王行远的脚……为何猛地抬了一下? 难不成他属驴的? “两位将军,实事求是的讲,以大唐如今的兵力,能够打败东突厥的大军么?”李叶眨眨眼睛,满脸委屈的缩在墙角。 很中肯的一句话,尽管大唐君臣们心气儿很高,恨不得将那些境外番邦视作蝼蚁牲畜,但事实就是事实。 很打脸,但又不得不承认。 如今大唐建国不足十年,国力几乎出于新建时期,不论是底蕴还是储备,都经不起一场如此宏大的战事。 退一万步讲…… 就算大唐兵力强盛,但也必将倾尽举国之力才能打赢此战,刚刚稳固的国基也会因此大伤元气,甚至将会引起国内不小的动乱。 那些刚刚投降的反王,还有那些拥兵自重的各地节度使,他们会不会因此有所动作? 那么问题就来了——如此耗费国力与东突厥决一死战,值不值? “那依你所说,我们据城死守,突厥人就会放弃攻伐么?” “额,也不会……” 终于……李叶挨揍了! 尉迟恭二话没说,抄起刀鞘抡圆了抽在他屁股上,外加一记‘大脚踹’。 王行远动作慢稍了一些,抬脚踹了个空,不解气的大骂一句。 “小王八蛋,要不是看在你运粮有功的份儿上,老子早就抽你了!再说废话,老子将你挂在城门楼子上点天灯!你信不信?!” PS:也许看到这儿的唐粉该骂街了,可事实就是如此……不过大唐会兴盛起来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况……也用不了十年那么久。 第二更……求推荐票!求收藏! 第五十九章:战后还京 李叶很有弧度的趴在地上,完美的完成了一次‘狗吃屎’的高难度动作…… 打人?你们凭什么打人! 若不是‘战力’太过于悬殊,李叶甚至想过冲上去与之肉搏。 可是转头想想,算了……活着不好吗?挨了大唐名将一脚,也不算什么很丢人的事情。 下意识后退了数步,李叶选择了一个比较安全的距离后,接着劝说两个脾气暴躁的‘老杀才’。 “两位将军息怒,下官的意思是,我们先据守不出,等到突厥大军人困马乏之后,再对其反攻之,如此一来,即可大大减少我军的伤亡。” 王行远脸色暂缓,哼道:“那若是东突厥重兵驰援呢?” 李叶摇摇头,语气果决:“不会的!他们虽是号称‘二十万大军南下’,但这么多人马,想要全部聚集,也不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下官断定,如今真正打入我关中腹地的突厥军队,人数不会超过十万。” “所以我们一定要在突厥人的兵力集结之前,击溃敌人的这只先锋军,如此战局,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尉迟恭也不再骂骂咧咧,眼眸一沉陷入深思。开玩笑,好歹也是大唐名将,若真是个脑筋缺根弦的二百五,他恐怕活不过立秋。 ………… ………… 武德九年,四月末。 随着春天接近了尾声,关中地区的温度逐渐攀升。 李叶孤坐在沁州城楼上,望着远方的突厥大营,渐渐陷入沉思。 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越陷越深了…… 从原来的送粮,到现在的战前献计,无形中,他将自己推上了一座难以潘越的高山。 在别人看来这是好事儿,若战事真能依照他的猜测发展,‘李叶’这个名字,必将一战成名! 可一战成名未必就是好事儿…… 那么多的大唐将领都是吃干饭的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文弱书生忽然‘异军突起’,站在了大唐权利的交界处。 那些高居庙堂的大佬们,是会选择扶他一把?还是一脚将这个不讲规矩的‘抢功者’揣进深渊? “启禀将军,刚刚传来战报,突厥人退军了!” 城楼上,两个传令斥候一路小跑而来,冲着不远处尉迟恭、王行远两人躬身一拜! 果然退军了! 李叶猛地坐直身体,抬眼眺望着远方突厥大营,只见其中人流涌动,开拔的号角声传得老远。 看来历史没有骗他——东突厥号称的二十万大军,并没有在此时选择进攻。 或者说,他们想要的本来就不是攻城。 尉迟恭脸色一喜,下意识就在周围寻觅起来,扯着破锣嗓子喊道:“李叶!李叶呢?小王八蛋哪儿去了?” “下官见过大将军。”李叶无奈苦笑,从甬道中跳下来,上前行了一礼。 尉迟恭笑的很豪迈,簸箕大的巴掌拍在李叶肩头,满口吐沫横飞:“好小子!果然如你所说,突厥人退军了!” “好好说话不行么……”李叶被喷得满脸唾沫星子,龇牙咧嘴的揉着肩膀。 也许是上次打过他一顿后,王行远似乎越打越顺手了,一巴掌呼在他脑袋上。 “废话少说,快说说,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全军出击!碾碎他们!” “传我将令!城中所有骑兵集结待命!半个时辰后,进攻突厥大营!” 王行远似乎很满意这个回答,又好像他本来也是这么想的。 那为何还要多此一举询问自己呢?李叶微怔,随即脸色大变,满眼幽怨的盯着王行远欲哭无泪。 这哪里是询问计策,分明是想要他来背锅。 看得出来,王行远这回是铁了心撒手不管了,不论此番功也好、过也好,他都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五月初三。 由于后方补给难以持续,二十万大军并未连成攻势,东突厥先头部队共计八万余人,在损失了万余将士之后,无奈撤回云州,准备再次集结大军谋而后战! 此战,大唐同样折损兵马八千余人,漠北边境上一十三座城池,尽被攻陷。 ………… ………… 敌军该死的都死了,该退的也退了。 一份由沁州发出的报捷文书,通过军驿飞快发往京师。同样,另一份报捷的文书从太原府出发,也发往京师三省六部。 两份捷报都是禀明战况的请功文书,然而其中有个共同点—— 泾阳县尉李叶,率领属下一百二十名衙差,绕道乌岭拼死驰援沁州运粮!并献策据城死守,大大减少了此战将士的伤亡。 接下来的善后事情与李叶无关了,跟随尉迟恭率领的驰援大军开拔返回京师。 此次泾阳县衙的兄弟们战死七十余人,每人皆抚恤万金,子弟承袭官职。 所谓的万金李叶很清楚是什么意思,又自掏腰包,给死去的弟兄们每户分发了二十贯安家费。 人家跟你出生入死,活着的人总要为死去的人做些什么。 这不仅仅是笼络人心的手段,更是作为一个上官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回到久违的泾阳,久违的县衙,李叶只觉得满身心的疲惫,只想倒头好好睡一觉。 县衙门口站着一群颇为面熟的侍卫,雁形分列两排。 小皇孙李承道一脸崇拜的盯着李叶,眼里冒着小星星,那种发现了奇葩似的眼神令他有些不舒服。 “李兄死战突厥骑兵,名扬太原府,壮我大唐声威,委实令人……喂,喂!你什么态度!” 李叶华丽丽地无视李承道,懒得理会他,目不斜视地走进衙门后堂,关门,睡觉。 李承道一直保持着拱手的姿势,仿佛被人点了穴似的凝固不动,脸上的笑容都像被冰冻住了一般。 看着大门砰地关上…… 李承道机械地扭过身,看着身边的侍卫呆呆地道:“你……看得见我吗?” “殿下身躯挺拔,风流倜傥,属下当然看得见。”侍卫连连点头。 咣! 大门被李承道一脚踹开。 “李叶,你给我出来!凭什么对小爷视而不见?你刚回泾阳,小爷招你惹你了?” 李叶叹了口气,从床上翻身而起,整了整衣冠:“呀!原来是殿下来了,下官见过皇孙殿下,快快快!里面请……” 李承道又楞住了。 做人怎能无耻到这种程度?难道自己这个皇孙在他眼里,这么不值一钱么? “算了,看在你大功回朝不与你计较了……” 李叶挑挑眉,一副狗腿子嘴脸:“殿下里面请,来人啊!给殿下上茶!” “不用了……” 李承道目瞪口呆的看着李叶弯腰哈背的请他进门,运粮英雄的形象在他心中渐渐碎裂…… PS:第三更……收藏,推荐票!这周的推荐票有些颓啊……大家多帮,等我第四更! 第六十章:小赌怡情 甘露殿内。 年近六十的李渊随意披着龙袍,皱眉看着矮案上的捷报。 李叶这个年轻的名字再次浮现脑海,从最开始的活字印刷术,到裴寂、萧瑀因他殿前抢功,再到如今驰援沁州…… 李渊缓缓阖上眼,越想越心惊,不说不觉得。 细细思来,这个少年郎不知不觉中竟做了这么多事情,更令人惊讶的是—— 明明东突厥大军进攻如此凌厉,在所有人看来这都将会是一场浩大的战役,可李叶竟然早已料定了此战东突厥会撤军…… 此等心智谋略,足以堪比那些名臣宿将! “如此人才,若不为朕所用,岂不可惜……”李渊喃喃自语,然后,展开面前的一卷黄绢。 毛笔饱蘸墨汁,李渊神情闪过一丝意味深沉的笑容。 ………… 敕造大将军府。 夜清凉如水,花园中的湖面上长出一朵朵半开的莲蓬,一切都是生机盎盎的模样。 李嫣儿坐在凉亭的台阶上,脚上的鞋袜也不知丢到哪里去了,一双晶莹的玉足浸在湖水中,微微摇晃溅起阵阵水花。 自打得知李叶上了战场后,她便开始失眠了。 夜里老做噩梦,梦到一支冷箭射进李叶的胸膛,梦见一块巨石砸向李叶的头顶,还梦到李叶犯了军纪,被推出校场帐枭首示众…… 梦里各种血腥各种伤心,全部都是李叶死了,而且死法不拘一格,每日皆有推陈出新。 更可恨的是,这个无耻小贼,上战场这么大的事都不通知她,害得自己整日为他担心受怕。 心事重重地看着湖水,李嫣儿俏容浮上深深的忧色。 她不清楚太原府发生了什么,因为未知,便愈发觉得恐惧,她怕他发生意外,她怕噩梦成真,于是每天心神不属,愁容满面。 远处,李德简的脚步声匆匆跑来。自从李叶上了战场后,这段日子简直成了这些长安纨绔们的噩梦期。 但凡有谁敢提起‘李叶’两个字,都会莫名其妙的被这个小八婆揍一顿,或是劈头盖脸的骂一通。 “姐!姐!”李德简跑得很急,脸上似带着解脱般的笑容。 果然……李嫣儿星眸微冷,瞪他一眼:“大半夜的吵什么吵!毛毛躁躁的没个规矩!” 李德简脚步戛然而止,站在一个安全的角度,接着兴奋且羡慕道:“李叶!李叶回来了!今日休战回来的唐军都在传,李叶拼死运粮、驰援沁州,这小子都快被夸成英雄嘞!” 李嫣儿两眼顿时放了光,惊吓与喜悦在她那双清澈黑亮的杏眼里反复交杂。 “什么拼死运粮?李叶呢!有没有受伤!”李嫣儿脸色一白,生怕噩梦成真。 对她而言,什么英雄功勋都不重要,只有李叶安然无恙的站在眼前,才是她最期盼的事。 见李嫣儿急成这样,李德简也不敢再卖关子,笑道:“听咱家府兵说,李叶在太原府立了功,今日刚刚班师回朝。” “他在哪儿?快带我去!” “这都夜深了,再说了李叶如今还是泾阳县尉,自然是回泾阳去了……” 李嫣儿怔忪半晌,脸上笑容密布,又忽然阴沉如水:“这个混蛋!好好的县尉不当,非跑战场去送死!” ………… ………… 突厥之患在大唐君臣、乃至百姓心中早已是深恶痛绝,尤其是漠北边塞上的一些偏远小城,更是常年生活在这些蛮夷的侵犯抢掠之中。 现在大唐以强盛之兵打退了突厥人的进犯,不管其中掺杂了多少水分,仍旧是一件了不得事情。 尤其是此次大战中英勇杀敌的将军们,更是赢得了无数百姓们的尊戴与崇敬。 而血战突厥骑兵,拼死驰援沁州的李叶,也在这次‘宏伟’的战事中,获得了不小的名声。 李叶发现自己莫名其妙的红了。 李承道亲自上门道贺,李德简几个长安城的勋贵纨绔们,也纷纷邀他赴宴,好像大家兜里的钱多的花不完一样。 李叶很想让他们折现,毕竟此番手下弟兄们伤亡惨重,光是一比不菲的安家费,就已经让他捉襟见肘了。 眼看着钱箱里的铜板就要见底了,李叶觉得是不是再想点别的办法,挣笔外快来补贴家用? 于是几天以后,长安城东市大街上,那家名叫‘起点酒吧’的铺子,悄然开业了。 偌大的三层酒吧,其中能拆掉的隔断全部打散,整个屋子阔大无比。其内正中央,摆着一方半人之高,足有百十平方的红毯舞台。 一排排柔软舒适的木质沙发,围着舞台散落在各处,昏黄摇曳的灯光,仿佛夜空中的繁星,将整个酒吧点缀成黄色的星空。 十多个身着新式唐装的舞姬牵手走上舞台,周围排练好的乐师们,陡然奏响,一曲曲动听优美的舞曲小调,直教人沉浸其中。 当日,整个长安城的权贵圈子里,那些数得上的纨绔公子们纷纷到场,在见识过‘酒吧’里那些新奇有趣的玩意儿后,纷纷欲罢不能。 而随着酒吧的兴起,一种名曰“斗地主”的赌博游戏,悄然流行起来…… 翌日大早,尚未开门营业的酒吧里一片乌烟瘴气,里面传出的污言秽语令来往路人侧目里望。 直到守在外面的一群恶仆狠狠瞪一眼后,路人们忙不迭避走。 “他娘的!一对皮蛋凭什么比一对十大?凭什么?谁定的臭规矩?” 说话之人是李承道,这位小皇孙今日已经输得脸都绿了。 “一对k……大你一对皮蛋。”礼部尚书之子赵承庆擦着汗,别看他赢得多,但脸色不比李承道好看多少。 面前之人是谁?岂是他一个小小的尚书之子能够并论的。 李叶忝陪末座,他的脸色最阳光,气定神闲甩出了一对牌:“……我一对A,正好管住你的一对老K。” “我一对2!”李承道甩牌的气势仍旧很跋扈。 李叶一摊手,笑道:“不好意思,我的牌出完了,各位,承让……” 二人面面相觑片刻,拉过身边的钱箱,往外掏铜板。 “你这技术太菜了,起开!起开!让我来摸两把……”旁边李德简迫不及待的推开赵承庆,后者连忙让位,输了钱还一副劫后余生的喜悦。 “来来来,继续……”李承道捧起两大串铜板扔给李叶,招呼旁边的女郎发牌。 PS:第四更……求推荐票,收藏! 第六十一章:战后表功 ‘发牌女郎’也是酒吧中的一大特色,顾名思义,只管给客人发牌倒酒,其余的一概不管。 一般来的客人大多都是有身份之人,也不会故意去难为一个苦命的舞姬。 后来不知是谁带了头,前来喝酒的客人,但凡需要打牌发牌的,每次赢钱都会拿出十多个铜板赏给发牌女郎,美曰其名‘小费’。 李德简一屁股坐在李叶身旁,一边取牌,一边道:“李叶,别说我没提醒你,这两天最好别在长安城里晃悠。” “咋了?”李叶下意识愣神,最近自己挺安分的啊!没坑人骗钱,更没有惹到哪个勋贵大臣。 李德简拿起一张梅花3甩了出去:“你连声招呼都不打,就偷偷上战场上去玩儿命,我姐说了,她跟你没完!” 李承道率先大笑起来,幸灾乐祸的瞧着他:“让你赢!让你赢!这回倒霉了吧?真想看看李家二姐是怎么揍你的……” 李叶呆呆地注视着他,默默不语。 这货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如今长安城里暗流涌动,他就一点儿也没看出来?还有心思笑别人? 比起这位小皇孙即将要遭遇的灾难,被李嫣儿揍一顿,简直就是上天垂怜。 “殿下……” “别叫我,这事儿我可帮不上忙,李家二姐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我可不想触她的霉头。” 娘的!怎么都是这幅德行?那小八婆有那么可怕吗? 本想着与李承道好好聊聊‘他爹与二叔不得不说的故事’,被这么一打岔,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再说了,你之前干的那些糟乱事儿还少吗?这要是让李家二姐知道了,啧啧啧……” 李德简眼中闪烁着八卦的光芒:“啥叫‘糟乱事儿’?” “咳咳!”李叶顿时红了脸,一脸幽怨的盯着李承道。 “想当年人家李县尉,那可是泾阳县出了名儿的纨绔公子哥啊!逼寡妇跳河,偷看寡妇洗澡……” 输了李叶一上午,李承道可算是出了口气,一开口犹如滔滔大河连绵不绝,惹得房遗直、程处默几人笑得直不起腰来。 “……哈哈!” 周围几个地位稍差的小纨绔们也纷纷凑了上来,一个个看向李叶,笑得十分猥琐。直教他羞愤得欲以死明志…… 倒是李德简,笑了几声后,一脸严肃道:“谁还没做过几件糊涂事儿呢?你可不能因为这事儿,就不娶我姐了啊……” 这话倒是提醒了在座的一众小纨绔们。 为了以后的‘幸福’生活,他们无一不盼望着李家二姐赶紧出嫁,可谓是等得花都谢了! 李叶满脸黑烟,懒得搭理这些无良小纨绔们的嘲笑嘴脸,拍拍屁股准备走人。 李德简似乎也觉得,这么编排自己的姐姐有些太不是东西了,起身安慰似得拍了拍李叶的肩膀。 “放心吧,这次运粮你立了功,朝廷怎么说也会提拔一下有功之臣的,等你再多立几次大功,相信爹爹也就不再阻拦你们了。” “怎么就你小子嘴快……” 李承道满脸不快的瞥了眼李德简,接着对李叶道:“昨个儿皇爷爷下旨,凡是此战有功之臣皆以厚赏,而且程伯伯、尉迟伯伯等一些上将们,联名上奏为你表功,估摸着封赏不日就会下来了。” 天策府上将联名为他表功? 李叶当即楞在原地…… 倒不是多么欣喜,而是感到一阵惶恐——程咬金、尉迟恭是什么角色?那可是秦王李世民最忠心的属臣。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 如今这么多秦王旧部为他请功,其目的已是昭然若揭! 恐怕为李叶请功是假,李世民想夺兵权才是真啊! 一个小小的泾阳县尉,一朝成了大战的焦点,并且和尉迟恭共同坚守沁州,令突厥大军无功而返。 若是再将李叶冠以秦王府的名头呢? 那满朝文武定会认为,此战并非齐王李元吉指挥得当,而是秦王帐下将军们奋勇抗敌。 李叶下意识打了个哆嗦:“殿下,这功劳能不要吗……” “你傻了?到手的功劳都不要?”李承道白了他一眼。 这哪里是功劳啊!分明就是一块烫手的山芋。 虽说李世民不是好惹的,但太子建成和齐王元吉也不是软柿子啊……如今自己夹在了三兄弟中间,不管是哪一方出手,都能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李承道被他注视得有点不自在,眉头也渐渐拧巴取来,接着目光一变,恍然道:“你是怕父亲会对你心生怨恨?” 不是怕!是一定…… 李叶叹了口气,对着李承道躬身一礼。 “殿下,下官只是一个小小的县尉,朝中大事轮不到、在下也没资格插手。只想请太子殿下明察,此战,下官绝无半点私心。” 李承道哈哈一笑,指了指程处默几人,摇头道:“你这人那里都好,就是想得太多了,长辈之间的事情,与我们无关,不问,也不必操心!若非如此,处默他们几个还敢与我玩耍吗?” 李承道说的没错,长辈事,长辈了。 可李叶和他们不同,他不是‘晚辈’,也没这个资格置身事外。 看他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李承道拍了拍李叶的肩膀,笑道:“行了,若是父亲真要怪罪与你,本殿下为你说情就是。” “真的?” “我何时骗过人?” “那请殿下把刚才输的钱补齐,您还少给两贯钱呢……” “……那些突厥人怎么就没砍死你呢?!” ………… 手气如风水,不可能永远都好的。 李叶接下来的手气就好像掉进了粪坑里,臭得不能再臭了,为了不让自己的债务升级,李叶只好临时更改规则——也可以说胡搅蛮缠。 “一张10!” “一对6!” “两张能管一张么?” “当然能管,两个6加起来等于多少?” “十二……” “是不是比10大?” “是……” “你还有意见吗?” “没有。” “继续,打牌就得遵守规则,赌桌之上可不管你什么身份。” 李叶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理直气壮的教训几位权贵,拥有游戏最终解释权的他,跟开了外挂没什么区别。 不得不说,跟这种人玩牌简直是几位权贵命里的劫数……偏偏几位权贵沉浸在斗地主的新奇乐趣里不可自拔,浑然无觉他们每把牌输得多冤枉。 李德简发怒了,很明显,他的牌品不怎么好。 “一百贯一百贯的输赢有什么意思,咱们玩一把大的!我赢了,欠你那两千贯一笔勾销,我赢了,你倒欠我两千贯!” “小舅子,加上刚才的几把,你已经欠了我三千七百贯……”李叶忍不住提醒他。 李德简一滞,大吼道:“我赢了,你欠我五千贯!你赢了,随便你提什么要求,小爷绝不反悔!” 这简直是一只把脑袋伸过来让人随便宰的肥猪啊…… “我要大房子,美丫鬟……房子要大,丫鬟要美,当然,房子也要美,一样的美。”李叶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这是他一直没能实现的理想。 李德简皱眉:“你个混蛋!我姐还没过门儿呢,你就想要美丫鬟?……行!赌这一把,小爷若输了保证给你弄来!” ps:来吧!今天照旧四更……推荐票,收藏!都来吧! 第六十二章:新人旧宅 泾阳县衙正堂。 大堂前高挂着‘明镜高悬’四个大字,泾阳县尉李叶恭敬跪在正中央,身后一群官吏们同样跪在身后,恭敬地低着头。 正门前,一队身穿金色甲胄的卫兵,威风凛凛不怒自威。为首一人,手持明黄圣旨,高声宣读。 “陛下有旨!泾阳县尉李叶,率所部驰援沁州有功!今、卓封其五品朝散大夫,同领从五品果毅都尉衔!” 身后一众官吏衙差们纷纷露出羡慕之色,弱冠之年便已是朝中五品大臣,更是身兼‘文武’两职。 除了大唐时的那些达官勋贵们,十七岁的校尉将军——李叶当真称得上是前无古人了! 该来的还是来了。 李叶深吸口气,高呼一声‘谢主隆恩’后,接过圣旨。 “恭喜大人!” 张五常率先恭贺,从李叶刚到泾阳,他就以表明立场跟随其左右,也算是跟他最早的一批下属了。 “区区两个闲职而已,何喜之有。”李叶面色淡然,把玩着手中的圣旨,目光渐渐深邃起来。 这份看似荣耀的圣旨,实则一无是处…… 朝散大夫说白了就是个文散官而已,果毅都尉倒还算个正紧职位,但也需国家发生战事后,才能体现出价值。 所以综上所述,他充其量也就是朝廷养了一个干饭的闲人。 ………… 李德简的赌品很复杂,打牌的时候骂骂咧咧,还掀桌子,可输了的帐却还是认的。 就在李叶差不多已经忘记这回事的时候,李德简阴沉着脸找上了县衙,交给他一张房契,以及四五个如花似玉的小丫鬟,还有一大帮仆从佣人。 他告诉李叶,那丫鬟和佣人是他花了五百贯从人伢子手里买过来的,身份干净,证照齐全,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至于房契,那是李家在长安城里的一处旧宅,闲置了老长时间,送给李叶便当是给他在长安城里,多一处落脚的地方。 李叶很不理解李德简为什么不赖帐,别说大将军之子的身份摆在这儿,光是这个‘准小舅子’的身份,他不给,李叶也不可能真的上门讨要去。 ——古代人的思维很不可理喻,居然爱讲信用,简直是陋习……只是李德简接下来的一番话,却李叶对这个混账‘小舅子’多出了一丝感动。 “我姐这人虽说任性了些,但看人还是很准的。她既认定了你,那我这个做兄弟的,自然也要能帮一把是一把。” 李嫣儿那张凶巴巴的脸在他面前反复闪过,小八婆如今貌似还是名义上的黄花大闺女,现在媳妇儿没进门,却已经处处为他着想,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李叶微微有些动容,这些日以来,李德简几乎隔三差五的就会带一些勋贵之子去酒吧嗨皮,每次都要李叶亲自作陪。 大家虽未言明,但李叶心中清楚。 这是李德简在用自己的方式帮他拉拢人脉,尽管有些幼稚的成分,但心意却是好的。 看着站在院子里一群局促不安的丫鬟仆人,李叶微微一笑,揽住李德简的肩膀:“正好家里的宅子修缮好了,走吧,给你做顿好吃的。” 李德简嘿嘿一笑:“就等你这句话呢……为了你这顿饭,小爷早上都少吃了两个包子。” …… 李家原先的房子位于泾阳县东市街,是一套三进的大宅子,离县衙有点远,但胜在环境幽雅,宅子内照壁,回廊,花园皆有,甚至还有一个小池塘。 门楣上,两个白底黑漆的大字‘李府’! 仰头看去,一切似乎都那么的熟悉,来到唐朝这么久,这是李叶第一次有了‘家’的感觉。 哪怕这个‘家’本来不属于他,但那也是家,真真切切的家! 万顺早就准备好一应用度,站在门外等着李叶来到,有些褶皱的脸上顿时泪眼婆娑:“小少爷,咱们可算又回家了……” 李叶同样感慨一叹,却不知为何红了眼眶。 有了‘主人’的新宅子人气渐旺,万顺自告奋勇当了管家,内院丫鬟,外院杂役……大户人家该有的都有了。 李德简委实是个好孩子,李叶欣慰的同时,悄悄把一盘放多盐的小炒肉倒掉,换成了一份咸淡适中的炒肉片儿。 为了给新家再多一些装饰,李叶带着张老五等几个衙差,套上马车连夜进城。 各种红木檀木家具,各种新出窑的瓷器摆设,各种一贯钱两张的假冒伪劣名人书画……满满当当的装了几大车。 身为老爷的李叶看着熙熙攘攘的院子,眼中不由浮上几许温情。 这才是家的味道,在这陌生的年代,他终于有了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家。 空旷的宅子一天比一天充实,丫鬟仆人们也越来越熟络。 然而家充实了,可仅剩的几百贯钱又花光了。 按理说李大人也是小有资产的人,至少也是好几家店铺的股东。 不过小有资产也经不起他这样挥霍,毕竟那些股份不全是自己的,各勋贵子弟们占大头,还要给县衙的下属们时不时地赏钱,轮到他也就只剩那么一点点。 简而言之,李大人又穷了。 有时候真想领着手下兄弟上街见人就抢,见人就抢……至少不用一次又一次恬着脸克扣酒吧里的营业额,真难为情。 有了家必然有开销,家越大开销越大,一大家子还等着买米买菜开工钱呢,再说几个小丫鬟特别能吃,总不能饿着这些大唐的小花骨朵吧?——她们的发育进展是李家的头等大事。 所以……李叶又一次来到了酒吧。 作为如今主要的经济来源,酒吧的生意可谓好到爆表,新奇有趣儿的‘斗地主’‘木质台球’还有那些闻所未闻的新式酒水。 更令人欲罢不能的,还是这些唱曲儿的舞姬,那露骨三分的情歌艳曲儿,再配上薄纱织物的曼妙身段,直教人回味无穷…… 趁着酒吧还未开门营业,李叶直奔中间柜台,二话不说命人带走了昨日所有的营业流水。 反正那些小纨绔们从来也不差账,只要道月底的时候将钱补齐,分文不差的交到他们手上,天下依然太平。 第六十三章:权利诱惑 有了家的感觉很不错,宅子里仍旧热闹,充满了朝气。 在外面李叶只是个身兼五品闲职的小小县尉,可在这套三进的宅子里,他却是唯一的脊梁骨,是所有人的主人。 可惜缺少了一位主母。 尽管嘴上不说,李叶却不得不承认,他想李嫣儿那个小八婆了,那个随时随地咋咋呼呼,有着比男人更嫉恶如仇的火爆脾气,也有着比女人更善感更细腻的情怀。 “准小舅子”李德简说,最近小八婆还在关禁闭,这是李家有史以来,关禁闭最长的一次。 看来李靖是铁了心的,要治治自己女儿的这股歪风邪气了,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李叶这个‘人渣’。 曾经的落魄少爷,再到如今的果毅都尉。 短短三个月的时间,能做到如此地步,在外人看来,李叶足以称得上不可多得少年英才。 可是在李靖心中…… 那个曾经逼着人家寡妇跳河的纨绔子弟,怎么看都不像个好人,做朋友可以,但让他将自己唯一的女儿嫁给这种人——难受……里外里的心里不爽。 作为当事人,李叶大抵也明白李靖的想法,可却无法解释,都说前世作孽后世报,他就是赤果果的例子。 在李靖眼里,一个小小的五品果毅都尉肯定不算什么出息,至于家财万贯,以李靖那种清高的脾气,肯定也不放在眼里。 更别说李靖对他的第一印象已经差到了极点——恐怕不是短时间内就能改变的。 到底想要怎样,才能让这位一代名将对自己另眼相看呢? 李叶的价值观比较平庸,在他看来,所谓出息就是升官发财,刚从酒吧截了营业额回来,发财这事暂且没有底气提,升官倒是可以想想法子。 沁州一战对李叶触动很大,也对这个大唐盛世有了许多想法…… 可是不论多么高明多么正确的想法,一个小小的泾阳县尉是无法实现的,要想实现理想,实现在吕志鲁遗体前发下的誓愿,就必须掌握一定的权力,权力越大越好。 李叶忽然发觉自己渐渐对权力产生了渴望! 他再也不是当初长安城里,那个摇晃着脑袋算卦蒙人的落魄少爷了,他的肩上背负着责任,对家小,对自己,对这个他感觉陌生又渐渐开始熟悉的大唐朝。 不知李家三兄弟准备好了没有,京师的大佬们是不是正摩拳擦掌,准备干一笔天大的买卖? 如果历史真的重演了,自己又该如何选择? 是顺势而流在这场三子夺嫡中露个脸?还是力挽狂澜,在李建成踏入玄武门的那一刻拉他一把? 说句狂傲的话! 作为千年而来的后世高材生,玄武门事变什么情况,李叶比当下任何人都要清楚的很,扭转战局的这点自信,他还是有的。 这不是李叶的异想天开,也不是他憋着想篡改历史的恶趣味。 而是因为李承道…… 相处两个多月一来,他看得出,这个跋扈可爱的小皇孙是真的拿自己当做朋友了。 且不说这些日以来他帮过自己多少大忙,哪怕只是普通关系的朋友,李叶也不能做到眼睁睁的看着他走向深渊。 …… “老爷,该用膳了。” 两个十三四岁的小丫鬟双双走近卧房,一个扶李叶下床,另一个帮他将鞋袜穿好。 原以为李德简只是和自己开个玩笑,没想到人家真的送来了几个如花似玉的小丫头。 家里所有的丫鬟里,这两个年纪最小,好像还是亲姐妹。 李叶实在不忍心这么小的两个小妮子干粗活,便将内院交给她们管理,她们的手下有四个使唤丫鬟。 见老爷对她们如此看重,二人兴奋不已,举着尚余几分婴儿肥的肉手指天画地发誓,绝不辜负老爷栽培云云…… 太腐朽了,太堕落了! 李叶终于尝到了封建主义社会万恶的富贵生活,嗯,果然很万恶。 “那个……你们两个叫啥来着?” “回老爷,奴婢叫秋竹,这是我妹妹,叫秋兰。” “哦……走!吃饭去。” 李叶目不转睛的点点头,没来由的心情大好,笑呵呵的领着两个小丫鬟走去后堂 ………… 相比李家内宅的温香,位于长安皇城北侧的秦王府大堂里,却是一片电闪雷鸣。 大将军尉迟敬德、秦琼、程知节等一众天策府上将,未经通报便阴沉着脸直入大堂,各个眼中怒意颇盛,乱窜的邪火怎么也压不住。 堂前端坐的秦王李世民,不到三十的年纪,却看得比旁人格外持重。菱角分明面容俊朗不凡,一身素黑色长袍,摇扇纶巾笑容随和。 “敬德、义贞、叔宝,何事发这么大的火?” 尉迟敬德没有多余的客套,大家本就是一起出生入死多年的袍泽,君臣东之分谁也没有那么在意。 “末将见过秦王,今日我等冒昧登门,是想问问秦王,咱们到底要忍到何时?今日齐王元吉军中议事,一开口就罢免了我军中十余个都尉,那些可都是当年跟我们浴血奋战出来的老兄弟啊!如此,我等日后如何服众?秦王何以存住军中之威?” “他们想要架空本王兵权之心,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可笑父皇竟然默许了……” 极具讽刺的是,当年攻打王世充之时,李渊为了安抚他这个手握军权的儿子,还曾亲口对他说过—— ‘朕,统关中,坐长安,建国都,安天下!我儿秦王亦功不可没,待到中原一统之日,太子之位非你莫属!” 然而实际情况却是,大唐的天下统一了,大唐的太子……却仍旧还是李建成。 这让整日脑袋别在裤腰带里,拼死拼活为老爹打江山的李世民很是受伤……凭什么说话不算话?凭什么骗人?! 用着他时,好话说尽,用不上时一脚踢开,先架空,再夺权。其翻脸不认人的嘴脸——直欲教人抽之而后快。 渐渐地,李世民那颗本就‘脆弱不堪’的幼小心灵,终于萌生出了一股邪恶的种子。 这种想法就像磕了药,一经涌现便不可收拾。 没有人甘心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抢走本来属于自己的好处,亲兄弟也不能! 第六十四章:父子彪戏 “咱们这些年拼死拼活打下来的江山,秦王难道就甘心这么被人夺去么?” 尉迟恭心急口快,对那个口腹蜜剑的李元吉更是没有半分好感。 更重要的是,他们这些大将从起事开始,便一直跟随李世民左右,可谓是唇亡齿寒。若是李世民倒下了,他们这些人会有好下场么? 李世民云淡风轻的模样,微眯的目光中,却透出一抹让人坠入冰窖般的阴寒。 征战天下多年的大唐秦王,一开口,就带着那种令人臣服的威严:“来人啊!请长孙无忌,房玄龄过府议事!” 不过多久,年纪已过四十的房玄龄、长孙无忌双双到场,看到满屋子的将军,下意识对视了一眼,露出一丝深沉的笑容。 “二位不必拘礼,落座吧。”李世民亲自起身相迎,客气的招呼二人入座。 大舅哥长孙无忌也不客气,脸上带着笑容,直切主题:“秦王今日召微臣前来,是有要事相商吧?” 李世民态度谦和,拱拱手:“都是自己人,本王也不说什么客套话了……如今太子、齐王欲夺我兵权之心日益迫切,世民想问问,二位兄长可有和良策?” “所谓兵权,说到底也只是陛下手中制衡秦王的筹码而已……” 长孙无忌端起茶盏浅饮一口,不紧不慢道:“如今天下安定,再加上太子、齐王耳旁蛊惑,陛下自然担心秦王您拥兵自重。可若是……天下未定呢?” “你是说……”李世民眸中腾地精光闪过,脸上也渐渐露出喜色。 “如今秦王在军中之势虽不如前,但好在旧部众多。您大可修书一封,告知沁州守将王行远,让他弃城撤回太原府,而后战报朝廷,便说是沁州失守,关中危在旦夕,请求朝廷派兵支援。” 到底是大唐朝堂上有名的一代谋臣,长孙无忌的这番话,可谓一针见血! 在李世民夺取皇位继承权的兵变中,长孙无忌称得上是首功之人。 在酝酿政变时,他态度坚决,竭诚劝谏;在准备政变时,他日夜奔波,内外联络;在政变之时,他不惧危难,亲至玄武门内。 也因此……李世民至死不忘长孙无忌的佐命之功。 嘴角笑容越来越稠密,李世民点点头道:“如此一来,朝廷便不得不再重新启用本王,兵权自然失而复得!” “这!沁州乃是我关中门户所在,一旦失手,后果不堪设想啊!”房玄龄属于比较牢稳持重的性格,不由得皱起眉头。 长孙无忌无奈摇头苦笑:“房大人,相比于太极殿上的那把金椅,区区几座城池,委实不算什么了。” 在座的人都清楚,如今已是千钧一发之际,李世民要的也不仅仅是兵权那么简单! 还是那句话……若是有朝一日太子、齐王执掌了大唐兵权,他们这些人会有好下场么? 李世民毫不犹豫的站起身,目光冷芒顿起:“我意已决,便按无忌说的做吧,此事不必再议!” ………… 当沁州失守的奏章传到京师的当天傍晚,果不其然,李渊的召见圣旨来到秦王府。 李世民脸色如常,出了秦王府大门,直奔皇宫而去。 事到如今,这已不止是兵权归属的问题了,而是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 天下谁人都明白,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更何况是两个为了争储而不择手段的兄弟——太极殿的那把龙椅上,只能有一个姓李的! 先前为了夺权,满朝文武在朝堂上为了一个小小的泾阳县尉争吵不休,若不是裴寂最后出声援助,恐怕他早就被李建成架空了。 如今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紧逼不放,李世民若是再退缩,不仅手下的将士们寒心,连自己的身家性命都要难保了。 他已是退无可退! 老爹不仁,该兑现的承诺像放屁一样流走——兄长不义,明里暗里的想夺权架空自己……那就别怪我李老二心狠手毒了! 来到李渊寝宫门前,李世民眼圈微微泛红,对着门外的宦官轻声道:“父皇睡了么?” “是世民来了么?快进来……”不等宦官通秉,殿内传出李渊苍老不失铿锵的声音。 “孩儿世民,见过父皇!” 李世民整了整脸上的表情走进大殿,恭敬地跪下行礼,膝盖挪移到李渊的卧榻边,子孝儿贤的模样,直教人暖在心坎儿里。 “父皇今日看得有些憔悴,是该要注意下身子了。” 李渊一脸慈祥的,为儿子正了正头上的纶巾:“我儿有心了,父皇如今以年过六十,就算再保重,恐怕也活不了几年了。” 李世民仰起头,与父亲对视一眼,眸中尽是心疼:“父皇言重了,您乃天下之主,自当福运绵延,与天地同寿!” “呵呵……” 看李渊不再接话,李世民也知趣的不再多言,自顾为他捏起腿来。 不知过了多时,直教李世民捏的手都酸麻了,李渊深吸了口气,喃喃道:“今日刚刚传来战报,沁州失守了……” “啊?!这……”李世民大惊,满脸的焦急之色:“沁州可是我关中的门户所在啊!一旦失守……太原,甚至是长安!都有可能蒙受战火之中。” 李渊下意识瞥了眼李世民微微颤抖的睫毛,眸中竟然闪过一抹欣赏的笑容,伸手扶起他坐在一旁,深叹了口气。 “如今沁州失守,当务之急便是在最短的时间内收复沁州,我儿认为,谁人能够担此重任?” “这……此番对东突厥一战,皆由三弟元吉指挥,儿臣刚刚交了兵权,若是贸然进言,恐怕……” 李渊摆摆手:“无妨,朕准你说,你便直言就好……” “……那儿臣便大胆直言了……” 不得不说,这对皇家父子的演技,可谓是超一流水准,明明各怀鬼胎,脸上却仍旧一副父慈子孝的动人模样。 PS:第四更……可算是赶上了!推荐票,收藏……别忘了投。今天看一个朋友的书评区,竟有换龙套一说……要不咱也跟风一把?欢迎大家书评区下流言。 第六十五章:眉眼如初 泾阳县衙门。 李叶坐在县衙后堂的书房里百无聊赖地打着瞌睡。 运粮回来后,李叶的威信县衙众人心中高到了极点。一个不克扣下属,分给兄弟们最大的利益,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不缩头,迎敌而上毫不屈服的县尉大人,简直千年难遇,所有人都很明白这一点,所以对李叶的钦佩和敬服也是历届县衙中难得一见的。 李叶觉得自己好像被下属们当神一样供起来了,每天要做的事便是院子里点个卯,然后摆好姿势端坐屋内,任下属们庙里拜神一样恭恭敬敬地鞠躬,退下…… 幸好他们没上香,否则李大人真会抄刀剁了他们。 县里的大事小情,通常由李叶下令,秦力和张五常两位正、副哨官落实办理。尽管作为一县之首要干的事情很多,但也架不住下面官吏、衙差们尽心尽责的工作,李叶如今是空有一身报国之志,却无从下手。 更值得一提的是…… 李叶上任泾阳这一个月以来,由于时常出钱赏赐接济手下,泾阳县内再也没有出现过官欺民怨的事情,这也让他原本不怎么理想的名声,得到了大幅度提升。 这就是唐朝的幸福生活呀。 当然,也有不幸福的时候,比如说现在。 副哨官张五常有些忐忑地走进屋子,讷讷道:“大人,属下刚从长安押解犯人回来,听到一个消息……” “以前这押解犯人的活不都是下面队正干的么?” “呃……” 李叶翻了个白眼:“照直说!” “是这样的,前些日牢房里关押的那个犯人,是属下一个很早以前的远房表亲,不知怎么的家里人求上门来,说是让下官关照一下,这不……” “所以你就亲自接了这差事?说吧,拿了人家多少钱?” 至于什么远方表亲,李叶自动忽略了。这帮混蛋,编瞎话也不知道来点儿新鲜的。 “没多少……就是二十亩水田。” “嚯!那家人够大方的,这得犯了多大的罪名?你可别光顾着收钱,到时候连本官也连累了进去。” “嘿……不会的,属下打听清楚了,就是些扒灰倒灶的小事儿而已。” “行了,你自己小心点就好,说吧,打听到什么消息了?” 说到底毕竟是官,既然是官,又有哪个是清清白白的?对于手下这些上不得台面的糟乱事儿,李叶向来也是能睁一只眼就睁一只眼。 “属下一大早到长安,听得刑部秦尚书和两位侍郎大人在议论,说是昨日传来战报,沁州城失守了……” “沁州失守了?!怎么可能!东突厥退兵后,朝廷派了三万人驻守沁州,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失守了?!” 李叶呆住了,半晌不出声。 张五常小心地瞧了李叶一眼,叹气道:“说是好像东突厥骑兵趁夜突袭了沁州南门,守将王行远来不及组织反攻,就被突厥大军破了城,只好率部退回了太原府……” 李叶终于坐不住了,在房中来回踱步,嘴里嘟嘟囔囔个不停。 “不可能啊!就算突厥人偷袭,沁州守军充足,怎么可能一夜就被攻破了?不可能……” “那有啥不可能的,说不准,就是哪个挨千刀的不舍得出力,才让突厥人有了可乘之机……” 张五常脸色也有些不悦,先前百十来号兄弟拼死送粮,死了多少人才将粮草送到沁州,这回倒好,不到一晚上就被突厥人破了城。 那些死去的兄弟不是白死了么? 李叶猛地抬起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你刚说什么?” “属下说……兄弟们白死了。”张五常被盯得发毛,下意识退了一步。 “不是,上句话。” “……说不准就是哪个挨千刀的不舍的出力?” “对!应该就是了!” “是啥?” 李叶摆摆手:“没什么,你最近多多派人主意长安城里的动向,有什么变故及时与我汇报!” “是……” ………… ………… 大戏即将开始了! 李叶忽觉得有些兴奋,令他兴奋的不只是即将到来的历史巨变,还有眼前的这个‘不速之客’。 砰! 李府的大门被一脚踹开。 万顺忙不迭地的进来禀报,小八婆李嫣儿来了,正在前堂用茶。 还未从兴奋中沉静下来的李叶,猛地惊醒,几乎是从卧榻上跳了起来,随便穿了双木屐,朝着前堂跑去。 身后万顺露出会心的笑容,好久没见过小少爷如此开心过了。 的确很开心,但促使李叶夺门而出的不只是喜悦,还有担忧。 家里的摆设可是新买来的,若是出去的晚了,保不齐就被这个小八婆‘大开杀戒’一通。 李嫣儿一身淡红色的衽裙,纤纤素手端着茶盏,俏面含笑、容颜依旧,就连眉心的那朵海棠花,都依旧那么明艳动人。 秋竹、秋兰两个小丫鬟伺候在侧,家里的几个使唤佣人也纷纷恭敬的站成两排,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估计是被这位新来的女主人教训了。 看到这一幕,李叶心下一沉……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李家的管理权已悄然易主,李嫣儿这个小八婆不知不觉间以一种非常平和的方式接过了李府执政权,从万顺屁颠儿屁颠儿将李家的帐簿拿给她过目便可见一斑。 最恶心的还是万顺的谄媚嘴脸,李叶这位男主人还没见他对自己如此谄媚过呢。 新婚什么滋味李叶没尝试过,但与李嫣儿再见应该比新婚更美妙。 这个许久未见的小八婆,已经不仅仅是他的红颜知己,更是李叶身在大唐所有的寄托与依恋。 都说女人天生就喜欢依赖喜欢的男人,而男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往日的种种历历在目,不愿相思,更胜相思…… 看着那张倾城如故的俏脸,李叶陡然想起后世网络上的一首诗句——纵使万劫不复,纵使相思入骨,我也待你眉眼如初,岁月如故…… PS:作为光棍儿,写着一章,感觉无比煎熬……这周快过完了,推荐票……收藏!感谢了! 第六十六章:谋划出路 见到怔忪发呆的李叶,李嫣儿露出了万分喜悦的表情。 “你来了……” “你怎么来泾阳了?” “听说你上战场了?还立功了?” “你难道是偷跑出来的?当真想跟我私奔么?” “就算你想要做出点功业也父亲看,也没必要上战场拼命啊,而且我爹说了,投机取巧算不得真本事……”李嫣儿愁眉苦脸,丝毫不为未婚夫的光明前程感到欣喜。 “莫非你打算跟我未婚同居?是不是太奔放了?当然,我是绝对欢迎的……” “我偷看过爹爹的公文,听说你还去了沁州驰援?还杀了许多突厥蛮子?” “…………” 两人再一次的鸡同鸭讲,双方的对话根本就是两条平行线,没有任何交集。 “停!”李叶痛苦地揉揉眉心:“……跟你说话好累,比杀突厥人还累。” 李嫣儿也轻度气喘,点点头:“不错,真的很累。” “有什么问题一个一个的问,一个一个的答,咱们尽量好好说话,别跟两个疯子似的。” 李嫣儿点头:“好,其实我就一个问题。” “你问。” “数月不见,你想我么?” “想。” 李嫣儿定定瞧着李叶,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张开双臂抱住了他,螓首轻轻靠在他的肩头,哽咽道:“我也想你,李叶,没有你的日子我不知怎么过的,昨日我实在受不了了,就砸开了房门偷跑出来,可赶到泾阳时,城门已经宵禁,那些挨千刀的衙差们死活不让给让我进城,害得我在马车里呆了一晚上……” 李叶心中一阵感动,双手不自觉地轻轻环住她的纤腰,她的腰纤细而富有弹性,娉婷袅娜,盈盈一握。 二人见面原本一肚子话想说,想问,可现在他们却只是静静地拥在一起,贪婪地慰藉着数月的相思之苦,人间风月,争教销魂,缭乱凡尘怎抵得佳人一转秋波? 李嫣儿能偷跑出来见他,已经是犯了天大的丑事,这会儿还在长安的李靖,还不知怎么暴跳如雷。 至于李叶升官,并身兼‘文武’双职,李嫣儿的态度并没有多少欢喜…… 她深知父亲对李叶的偏见,在加上如今正是三子夺嫡的敏感时期,李叶又与皇孙李承道打得火热,一向自诩忠义礼孝的李靖,自然懂得明哲保身的道理。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算算日子,距离‘某门事变’的日子还有不到两个月,眼下应该没什么大事可担心的。 李叶当即推掉了所有的公务,安心陪着李嫣儿,谁知道那天她就被李靖派人给逮回去了,美好的时光,自然要格外珍惜。 李嫣儿对泾阳县城没有任何向往,却对李家宅院兴趣颇大。 几天的时间便将宅子的格局布置了然于胸,大到假山凉亭,小到一草一木,她都能如数家珍。 看得出她是真正将心思投入到这个家里,不然不会这么洒脱,连下人们口口声叫她“主母”她也答应得甘之若饴,也不怕坏了女儿家的名声。 李嫣儿的爱像一团烈火,直接且炽热,不计任何后果,用尽全力地把自己烧成灰烬。 “怎么盖了这么一套破宅子?” 女主人对家有一种近乎变态般的完美要求,瞧她的意思,似乎有把房子全部推倒重建的心思。 “破吗?” “你瞧,假山连个形状都没有,还有,院子里的银杏快枯死了,回廊柱子的雕花也太老套了些……” 说起宅子的缺点,李嫣儿一张嘴就停不下来,数落到她自己都快喘不过气来的时候,才瞪着杏眼道:“你说,花了那么多钱,你怎么就盖了这么一套破宅子?” 李叶刚一张嘴,李嫣儿便打断了他的话,冷笑道:“还有那些小丫鬟,一个个长得油光水滑的,从哪儿买来的?敢说瞎话,我就揍你!” 李叶:“你弟送来的!还说什么大丈夫不可一日无妾!我不要,他就跟我急眼,差点儿都因为这事儿动了手,我实在推搪不过了,才勉为其难的收下……” “不可能,我弟虽然混了点儿,但这点儿脑子还是有的,他怎么可能无缘无故送你丫鬟!” “天地良心!不信你回去问问程公子他们,还有皇孙殿下,他们都能作证!” “……李德简!等姑奶奶回去,非扒了你的皮!” 男人说谎的毛病其实女人也有责任,很多诚实可靠小郎君就是一步步被女人逼成了鬼话连篇的坏男人。 ………… “大人,属下刚刚探查道……” 正当李叶接受‘悍妻’审讯之时,张五常仿佛天上降临到人间的‘天使’,鬼鬼祟祟的出现在李家正堂。 “嫣儿……你看这。”李叶顿时如释重负,美人在侧是好事儿,可有些时候,也真是无福消受啊! 好在当着外人的面儿,李嫣儿还是很照顾‘未婚夫’脸面的,琼鼻微微皱了一下,轻哼一声回了后院。 “大人,刚刚传来消息,听说秦王殿下今日接替了齐王殿下‘行军大总管’的职权,统兵十万,势要夺回沁州!” “果然……与这兵权比起来,人命不值钱啊!”李叶稍楞,脸上闪过一抹凄凉之色,而后长叹了口气。 张五常张大了嘴巴,磕巴道:“您……是说,此番沁州失守,是秦王为了执掌兵权……故意而为?” “看不出来嘛,大老粗也有谋有智了。”李叶没好气的瞥了眼他。 “嘿嘿,全仗大人栽培的好。” “本官可什么都不知道,全是你一人之言……放心,日后你若是被人砍死了,本大人一定为你收尸。” “啊?” 李叶气的想笑,伸脚踢了张五常一下,严肃道:“啊什么啊?你都能看出来的事情,满长安的朝臣们哪个看不出?不想被人稀里糊涂的砍死,以后就少说话,多做事。” “诶……属下记住了。” “看来,咱们也该为自己谋划一下出路了……” 起身走到门口,看着假山池里的鱼儿,李叶目光渐渐深邃起来…… PS:第二更……这周上推荐后几乎每天四更……也不知下周有没有推荐了,难受…… 第六十七章:训妻之道 李叶还没来得及给自己谋划未来,下属们却意外的给他添了堵。 尤其是李叶上任以来,明显的有些重武轻文,这就更让县衙中的官吏们夜不能寐,想着法儿的博上官开心。 当日傍晚,县衙主簿顾也直向李叶报告,说是今日万花楼里来了几位可疑之人,陪酒的歌姬偶然在门外听到,其中一人似乎是从皇宫里来的。 “宦官上青楼?”李叶皱眉问道,脑子里一道劲爆的画面一闪而过,教人忍不住恶寒。 “属下也纳闷儿,所以特来向大人承情。”顾也直同样哭笑不得。 “人如今还在吗?” “应当还在,来之前,下官命青楼的几个伙计看着呢。” “走,看看去……”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任何一件小事都能决定事态的发展,而且人出现在泾阳,李叶更是不能坐视不管。 人刚走出大门,忽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娇喝。 “站住!” “嫣……嫣儿?” “这么晚了,上哪儿去?”小小八婆掐着腰,目光不善的盯着他。 李叶忽然想起自己将要去的地方,嘴里下意识结巴起来。 “县衙里有些公务要办,我去去就回……” “呸!大晚上的处理什么公务,定是想去那腌贊之地风流快活吧?”李嫣儿气汹汹的瞪了他一眼,自动将他身后的顾也直,划归成蹿腾上官嫖妓的狗腿子。 李叶不由得看向李嫣儿身后的秋竹、秋兰两个小丫头,刚刚就他们两个在前堂伺候着,这刚出门,李嫣儿就知道细情了,定是这两个小间谍告的密! 两个小丫头目光闪躲,怯生生的蜷缩在小八婆身后,一脸的惶恐,一看就是做贼心虚。 李叶气的想笑,故作佯怒的指了指两个小丫头。连家里的丫鬟都知道,跟着老爷混没有好前途?这么快就‘弃暗投明’了…… 可怜他这一家之主已经没有人权到这种地步了吗? “别拿‘老爷’的架势吓唬人,今天你哪儿都不能去!”李嫣儿像只老母鸡似得将两个小丫鬟护在身后,怡然不惧迎上李叶的目光。 这小八婆可不是一般人家女子,逼急了真敢动手……想想自己当着下属的面儿,被未婚妻揍成猪头。 李叶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匆忙将小八婆拉到一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解释了半柱香才哄好。 “真的?”小八婆柳眉杏眼微微上翘,一脸狐疑。 李叶郑重其事:“比真金还真,要是去晚了让他们跑了,万一朝廷怪罪下来,是要砍头的……”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宦官也上青楼?”李嫣儿半信半疑的娇哼了一声,扭着小蛮腰带着两个新收的‘小间谍’回房去了。 走在路上,顾也直不解,这位手腕狠辣的上官,怎会恁的怕一个女子?忍不住道:“大人,不知您府上那位姑娘……” “她啊……本官的未婚妻子。”李叶嘴角勾起笑容,‘未婚妻子’四个字说的很小声,像是怕人听见,又像是没底气。 “啊?那您这夫人也是够泼辣的。”顾也直大汗,庆幸自己没说什么过激的话。 “泼辣也有泼辣的好处,其中滋味……不尽相同啊!”李叶仰着脸笑笑,脑中李嫣儿那张秀美的俏脸挥散不去。 看李叶心情不错,顾也直胆子也大起来,想着法儿的和这位年轻的‘妻管严’大人攀交情。 “下官还是觉得,女人就应当有个女人的样子才对……” “可谁让本官偏偏就遇上这么一位‘别致’的女人呢。” 李叶哈哈一笑,他喜欢李嫣儿,不仅是因为那一抹红妆、容貌倾城,还有她不顾一切、不受世俗约束的勇往,和她坚韧不屈敢爱敢恨的性格…… “嗨!这女人嘛,别管是什么性子的,只要勤加管教,准能让她乖乖听话。” “那倒要请教顾主簿,这女人都是如何管教的?” “抽啊!” “可否具体?” “二话不说,先打一顿!” “可否再具体?” “三天一大打,一天一小打,要是还不行,就关进柴房饿她两天,准保老老实实的。” “厉害啊!不知顾大人可否娶妻?” “下官去年刚刚纳了一房妾室。” 李叶点点头,趁顾也直不注意,扭头悄悄对身后的张五常耳语两句,后者脸带贱笑,悄悄告退。 ………… ………… 宦官进青楼这件事可轻可重。 说难听点这叫‘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说的再难听点就是‘占着茅坑不拉屎’。 但李叶认为,这件事绝不止是‘一时鸡动’就能干出来的,再说了,长安城里那么多的秦楼楚馆,为何嫖个妓还得偏偏跑到泾阳来。 李叶不得不慎重对待。 城东大街上,万花楼的招牌格外显眼,夜色将尽楼中嬉笑声隔着老远就能听见,格外热闹。 找了个偏僻点的位置坐下,张五常很‘客气’将老妈子喊来。 一看是县尉大人光临,老妈子忙堆起十二分的笑容,躬身行礼:“奴家见过大人。” “刚刚翠芳阁的那两位客人还在吗?” “在,在呢……”老妈子赶忙笑道:“这俩人说来也有意思的紧,逛青楼不找姑娘,两个大男人缩在屋里,要不是送酒的姑娘们听见……” 张五常脸一垮,小声怒道:“不想死的话,就管上你那张破嘴!” 李叶微微一笑,示意老妈子别害怕:“你去将翠芳阁旁边的那间屋子腾出来,再找个唱曲儿的姑娘过去。” “哎!奴家这就去办……” “等等……老张给钱。” 两大串铜板抱在怀里,老妈子嘴上咧开了花,连连道谢准备去了。 按理说,作为一县之首,李叶上青楼应该不用给钱的,不光不用给钱,说不准备还能挣钱。 不过好不容易才挽回的形象,他可不想因为‘嫖妓不给钱’闹得身败如初。 PS:第三更了……白天没时间,晚上加班码子。不敢言辛苦,只求各位不弃,多多投票。 第六十八章:惊天之事 与后世那些洗头房、足疗店比起来,如今的青楼倒是多了几分诗情画意的味道。 怀抱琵琶俏目含春的歌姬,玉指轻轻拨动琴弦,娇柔脆嗓委实令人心神陶醉。 李叶半眯着眼睛惬在卧榻上,旁边张五常、顾也直恭敬站在两侧,怎么看都像是富贵公子出来寻欢作乐的派头。 直教唱曲儿歌姬暗暗多卖了几分力气,以盼这位英俊多金的风流公子能够侧目相重,说不定就能结束了自己这暗无天日的苦命生涯。 奈何‘妾有意、郎无情’,这位俊俏公子半点怜香惜玉的心思都没有,哪怕娇女抚琴的手都快断了,也没让他眨一下睫毛。 跟随曲调的律动,李叶轻轻敲打着指尖:“人派出去了么?” 张五常弯下腰低头小声道:“禀大人,我已让两个兄弟在后面窗阁里藏着了,他们说了什么,听得一清二楚。” “小心点儿,别让人拿住把柄,里面的人可不好惹啊!”李叶目光闪烁,心头总有一种郁堵之结。 张五常嘿嘿一笑:“大人放心,属下都安排好了,就是被发现了,也决计与咱们无关。” 比起秦力那张万年不变的憨脸,张五常却是多了几分机灵,人也没那么死板,做事一丝不苟,心思如尘。平时有点什么事儿,李叶多以用的顺手。 看李叶打了个哈欠,顾也直恰逢事宜笑着凑上来:“大人,这边有下官和张哨官盯着,出不了岔子,您回去歇着吧。” 李叶莫名的眼皮微跳,叹了口气:“本官总觉得今天这事儿没那么简单,还是亲自等着吧。” ………… ………… 夜半三更,整个万花楼逐渐安静下里,男人女人们的前情后戏渐渐发酵起来,只能听见轻微的呼喊,和床板晃动的声音。 张五常轻轻唤醒了熟睡中的李叶。 “大人,人出来了!” “唔?……哦!” 李叶狠狠甩了几下头,清醒后接着道:“派人跟着他们,看看这两个人都往何处去了。把你的人也叫出来,我倒要听听,两个木有小弟弟的太监,到底是什么支撑着他们聊了一晚上。” 屋中三人纷纷打起精神,唯有那弹了半宿琵琶的歌姬,揉着发酸的手腕,身体轻轻扭动,时不时地还向他抛来几许幽怨的媚眼。 “看看人家……敬业啊!敬业……” 李叶俊脸微红,慌不迭地赏了钱,歌姬这才满脸幽怨的离去。 ………… “启……禀大人,那二人……” 偷听回来的两个衙差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豆大的汗珠满脸都是,整个人都有些打颤,像是被吓得不清。 李叶微微皱眉,抬抬手道:“起来,好好说话。” “启禀大人……那二人,有一位是东宫的内廷执事,还有一位听口音好像是个胡人。” 东宫?李承乾的人……李叶眉头皱得更深,东宫的人和胡人怎么串联道一起了? 陡然间,李叶猛地瞪大了眼睛,开口道:“等等!顾大人……你先回避一下。” “啊?” 看旁边张五常一脸沾沾自喜的模样,顾也直满脸幽怨,都快要赶上刚才那个歌姬了。 李叶抚额苦笑,劝道:“让你回避是为你好,东宫的事情,顾大人确定要留下来么?” “这……那下官还是在门外等候吧。”顾也直恍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脚步飞快离开房间。 “大……人,属下也告退了。”张五常这会儿也笑不出来了,抹了把汗水,紧跟着退出门去。 “说吧……”李叶摆摆手。 “那个东宫的宦官说……后来这胡人听了明显有些生气,差点就要起身走人……” 两个衙差磕磕绊绊的讲了两遍,其中一人心理素质明显不足,吓得整个人直哆嗦,裤裆里隐隐渗出一小滩水。 “可以了……你便直接说,二人最后谈成了吗?” 衙差如释重负,赶忙磕头道:“成了!说是待到秦王途经泾阳之时,两方人马一起动手!” 狠呐!真狠……跟人家比起来,杀几个突厥蛮子算个屁啊…… 李叶狠狠地吸了口气,仰头看着窗外的皓月繁星,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看了眼地上的一滩黄水,又忍不住干呕了两下。 “门外等着,把张哨官、顾主簿叫进来。” 张五常、顾也直推门而进,一眼就看到地毯上的一大滩水渍,张五常老脸一红,忍不住骂了一句:“这些不成器的东西!偷听人说话都能把自己吓尿了?” “行了……换你你也得吓尿了。”李叶哭笑不得道:“回头派几个人,将他二人的家眷全部接到县衙里,事情一天没完,一天不能放人!千万不能出纰漏!明白吗?” 能让面对数万大军都不眨眼的县尉大人都如此紧张的事情,张五常很快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眼中犹豫了少许,闪过一抹狠厉。 “大人若怕此时泄露,要不让属下把那二人……” 李叶脸色不悦,抬腿踢了他一脚,冷声道:“小爷是官,不是土匪!犯得着动不动就杀人么?你只要在事情结束之前看好他们,别让消息泄露就好。” “……是!” 李叶稍稍平静了下心情,目光幽邃盯着顾也直,语气冰冷地直教人脚底生寒。 “顾大人,想必你也猜到此事的严重性了……本官有句丑话说在前头,一旦此时泄露,非但本官保不住脑袋,你全族的脑袋也都别要了。” 到底是个读书人,顾也直虽然害怕,倒还算镇定,躬身一拜:“大人放心!下官绝对不会走路半点风声!” “但愿吧……只要你能守住口,本官许你一场泼天的富贵!” “多谢大人栽培!下官定当守口如瓶,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顾也直嘴角抽抽几下,直接一跪到底,拜李叶比拜祖宗排位还虔诚,心中更是暗暗庆幸,多亏下午路过万花楼的时候,多逗留了些时辰。 大白天的喝花酒也是有好处的,这不好运就来么? PS:第四更……今天的八千字,一个不少全有了!感谢大家支持,别忘了投票…… 第六十九章:顾危思安 深夜,万物寂寥,只听得虫鸣鸟叫声,微风吹过一切声响回归如常。 李家后院书房。 李叶靠在卧榻上,眉头苦皱成一团。 从两个衙差口中传来的话,太子建成密谋联合突厥可汗颉利,欲在秦王班师回朝的路上将其截杀! 一般朝中大将班师回朝前,都会先将战报送往京师,再于长安城外整军候命,等待皇帝的传召方可入城。 泾阳县,无疑就是李世民班师回朝后,整军的最佳选地。 一切都已计算地严丝合缝,只等着一击必杀! 只要杀了李世民,天下皆成定局,李建成大唐储君的位置,再也无人能够撼动! 可是按道理来说,大唐日后的皇帝非李世民莫属,千百年来的史书摆在眼前,这本就是不争的事实。 所以……这是一场注定失败的刺杀? 李叶揉了揉发僵的脸颊,眉头拧成了疙瘩。 “小少爷,张哨官来了,正在门外等候。”门外响起万顺轻微的扣门声。 “快让他进来!”李叶猛地坐起身子,仅有的一丝倦意荡然无存。 张五常脸色凝重,快步走近书坊:“属下见过大人……” “探查清楚了?” “从万花楼离开的那个胡人,如今就住在城西的一家私宅里。属下悄悄带人过去探查了一番……” 看他欲言又止,李叶颇感烦躁的敲敲桌子:“接着说……” 张五常脸色有些难看,小声道:“那宅子里最少有两百多人,而且全都是突厥人。” “确定看清楚了?” 张五常点点头:“宅子周围有许多暗哨,而且各个都带着兵器,属下怕打草惊蛇,没敢太过深入……” 够狠呐!天知道为了这次谋杀,李建成暗地许给了突厥人多少好处! 李叶已来不及细想,赶忙道:“你现在马上带人沿着前往太原府的方向查探!务必打听清楚秦王何时班师回朝!” “大……大人,您是说……”张五常声音发颤,脸色苍白 “是不是觉得两腿发软,裤裆隐隐有一股湿意?”李叶忽的朝他强笑。 “对……大人怎么知道?” “因为我和你的感觉一样一样的……”李叶面容浮上了苦色。 张五常走后,李叶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大唐的下一任君主是谁跟他没关系,李叶如今在意的是,如何才能在这场危机四伏的谋杀中,最高限度的取得利益。 到底要不要将此事告知李世民?还是马上联系东宫,共同部署暗杀计划,将李世民彻底弄死在泾阳? 当然,这是一件及可能掉脑袋的买卖。 一个不好,不仅李家要完蛋,就连小八婆的家也要跟着倒霉。 可事已至此,李叶想明哲保身也做不到了。 不管李世民死没死,事情发生在他的地盘上,如果背后无人作保,那他一定会是第一个被推出来泄愤的倒霉蛋。 ………… ………… 唐、武德九年,五月十五。 唐军于沁州奋战数日后,由先锋将军程咬金、尉迟恭带领两万骑兵,依旧是趁夜,依旧是突袭。 沁州城失而复得! 仿佛演练好的一般,沁州城像是一个人尽可夫的婊子,被东突厥、大唐里外里轮了好几遍,终于物归原主。 先锋大军携大胜之功班师回朝…… 李世民骑在马上,身披黄金战甲腰间两把金刀锃明发亮,嘴角笑容繁密。 沁州失而复得,兵权亦失而复得,还有比现在更开心的事情吗? 他此时都能想象,回到长安之后,父皇看他的脸色,定然欢喜中透着肯定。还有那些整天嚷嚷着‘长幼有序’的大臣们,表情一定更有趣儿。 正当李世民沉浸在志得意满的想象中时,前方斥候快马返回,抱拳道:“禀秦王,前方有人拦驾!” “何人?” “来人自称是泾阳县尉,有要事求见秦王!” “李叶?他来干什么?”身后马上的长孙无忌眉头一皱,轻咦一声。 李世民不解道:“无忌认识这个人?” 长孙无忌苦笑一声:“秦王忘记了?当日在金殿上,满朝文武为了这个李叶,可是险些都动起手来。” “原来是他?!”李世民恍然大悟。 当日李叶沁州运粮立功,为保功劳不减,尉迟恭硬是将他说成是秦王府幕僚,这才堵住了那些欲削秦王兵权的大臣们的嘴。 更令他记忆犹新的是,向来倾向太子一派的裴寂,竟然也出言为这个李叶表功。 李世民终于正视起来:“李叶有没有说他为何要见本王?” “没有,他说此事关乎天下安危,必须秦王亲面。” …… 太原府的官道上。 “下官李叶,见过秦王殿下!” 一路风尘而来的李叶站在道旁,冲着迎面走来的李世民深鞠一躬,这个令人神往的千古一帝,今日终于见到活的了。 怎么说呢?和想象中被神化的李世民很不一样,若不是旁边站着两派带刀侍卫,李叶很想问问他……‘你会飞吗’? 李世民表现的很随和,微微一笑:“李县尉免礼,说来本王还要多谢你舍命驰援沁州之功呢。” “秦王殿下言重了,下官区区末流,怎敢受秦王称谢。” 李世民大约没有说客套话的习惯,直奔主题道:“李大人如此急切的将本王拦在这里,不知所为何事?” 李叶也不废话,躬身一拜:“下官此番前来,是想劝秦王改道。” “改道?这是为何?” “不敢欺瞒秦王,如今的泾阳县已然危机四伏,就等着您班师回朝了。” 李叶尽量将话说的委婉一些,毕竟对他下手的不是别人。人家兄弟两个关起门来可以狗咬狗,但若是让外人说出口,那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大胆!秦王率大胜之兵回朝,何来危机四伏!” 身后尉迟恭与李叶有过一面之缘,印象也还算不错,深知这小子说话喜好犯贱,赶忙出言提醒他。 “秦王殿下明鉴,若不是下官早已探查到泾阳县有人对您不利,又何必日夜兼程来此传信?” 李叶怡然不惧,头仰的老高,一副忠心耿耿的模样。 的确,他应该这么做,毕竟自己来这儿是救他命的,恩人就该有个恩人的样子,绝不能轻了自己身份。 若是不能公平对话,那接下来的买卖还怎么谈? PS:说句题外话,看到这儿的朋友应该会问了,为什么要选择李世民,而不是李建成……作者是不是李老二的舔狗? 的确,这本书原来的大纲走向,是应该写李建成的……可奈何审查制度严啊!这几天起点砍了多少大佬,相信不用在下多说了……实在不敢刀尖上跳舞啊! 至于原来的剧情,大家可脑补,然后发在书评区……我们一起探讨。 第七十章:山雨欲来 不是每件事情都能化干戈为玉帛的,很多事情根本没有情面可讲,比如对付李建成暗杀李世民这件事。可谓是狠辣至极,半点手足兄弟的情分都没有。 如果李世民这都能忍,那就真的是大唐版的忍者神龟了。 尤其在老爹李渊有意无意地撺掇下,东宫和秦王府这些年积下了太多的恩怨,这种恩怨已积累到无法调和,不是哪个人出面摆一桌和合酒便能解决的。 从李世民出征沁州的那一刻开始,东宫便开始了布置,无数的突厥杀手早已准备就绪,只等着李世民兵至泾阳、一击必杀! 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李世民负手立于道边的一株柳树下,峥嵘英朗的面容上夹杂着几分萧瑟之意,令人不胜惆怅。 被亲哥哥派人暗杀,而且不惜与敌人谋皮,也要弄死自己。 事实摆在面前,他除了感叹手足亲情的脆弱,也不得不要为自己谋划一下了。 ………… ………… 春夏交接,园中盛开的几株牡丹格外艳丽,李叶躺在凉椅上,半瞌着眼睛,嘴角总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小八婆的出现破坏了这一美好的画境,这女人不论何时何地出现,总能带着满身杀气,嫁他李叶算是屈才了,应该嫁个杀猪的才是。 “李叶!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何咱家里莫名其妙的来了许多脸生的人?问他们话也不吭声,还踩坏了我种的香椿苗!”李嫣儿气势汹汹地瞪着他,小脸鼓得老高。 李叶叹道:“坏了便坏了,等他们走了,咱再种……” 李嫣儿俏眼越瞪越大:“你说什么?这是我们的家,他们凭什么闯进来!” “……放心,咱家的门不是那么好近的,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得给利息。”李叶云淡风轻地摆摆手。 李嫣儿酝酿情绪中:“…………” “此事事关重大,千万不可泄露半点风声,否则你爹我‘准老丈人’,一定会关你一辈子禁闭的。”李叶又很认真地补充道:“为了咱俩以后的幸福生活,千万要保密。” 李嫣儿快抓狂了:“我不管你想干什么,但他们也太没规矩了!” 小管家婆的气势越来越足。 李叶眼睛不离李嫣儿的一身红装,露出一抹宠溺的笑容,轻声道:“他们都是秦王府的侍卫,此番是为了保护秦王回京的,原因我告诉你了,但一定不能泄露出去,记住了吗?……” 李嫣儿气势弱了几分,盯着他:“真的?” “当然真的,泾阳县有人要对秦王不利,这些人就是来保护他的。” 李嫣儿不喜反惊,小声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随便说出口?会死人的!” 李叶笑道:“很随便吗?你是李家的主母,我为何不能告诉你呢……” 李嫣儿朝他看着,美眸忽的蒙上一层水雾,小脸上露出坚毅之色:“你放心!这件事我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的!连爹爹也不告诉!” 李叶仰头索然,故作一叹:“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李将军养了个好闺女啊!” 李嫣儿气得笑了,狠狠捏了他一把,道:“呸!你才是泼出去的水!不许说我爹坏话!” …… 用玉石俱焚的方式与李建成硬拼,显然不是李世民的作风,这种话说给下属听听,散发一下用不完的王霸之气就行,轻易别玩真的。 几百名秦王府死士,通过李叶这个泾阳县尉的帮助,悄无声息的藏进了泾阳县各个角落。 泾阳东城楼上,李叶今日破天荒的来此巡视了一次,正好遇到秦力当值。 秦力凑近了小声道:“大人,今日城中忽然出现许多脸生的汉子,看样貌不像是普通百姓,我们要不要抓几个回来审问一下?” 李叶心不在焉的翻看着手中账目:“看好你的门,其他的都不要管。” “是……”秦力再不多说,只是看他心不在焉时时看向城外,忍不住问道:“大人可是在等人?” “秦力啊!你知道为何我平日总是使唤老张办差,而很少用你吗?”李叶负手立于城头,看着远处的官道,脸色淡然。 “这……属下不知。” “因为不该问的事情,老张从来都不问……” “属下知错了!”突如其来的敲打让秦力脸色突变,赶忙单膝跪地。 “以后不该操心的事情少操心,好好干,明年哥给你取个嫂子!” “属下一定好好……嫂……子?” 正午的阳光刚刚落下,远处官道上忽然想起阵阵马蹄声,浓烟滚滚直奔城东而来。 李叶目光一粟,高声道:“开城门!迎接秦王进城!” 秦王? 楼下的衙门们愣了,秦力也微微愣神,终于明白李叶为何亲自前来,忙不迭地的跑下城去,亲自开门。 两百秦王亲卫,簇拥这李世民策马而来,当经过城楼时,李世民仰头与楼上的李叶对视一眼,嘴角勾起笑容。 县衙正堂,李世民端坐主位,尉迟恭、程咬金站立两侧:“李大人,人都安排好了?” “禀秦王,一切都安排妥当,近日城中又多出了许多脸生的汉子,看样子是东宫派来的杀手,秦王还是多防范一些为好。” “无妨!任他来人再多,也定让他有来无回!”尉迟恭呵呵一笑,狠狠地拍了拍腰间的金鞭。 “来人!传令下去,待到朝廷传召下达,大军即刻启程,不得延误!”李世民冲着门外喝了一声,几个传令斥候领命离去。 …… 朝廷的传召的圣旨来得很快,阴谋来的更快,毫无征兆便突发而至。 入夜,泾阳县衙内静的可怕,连蝉鸣鸟叫声都没有,门外的守夜衙差正在打盹,忽觉得脖子一亮,脸眼睛都没睁开,就以倒地身亡。 李世民居住的房间外,一柄雪亮的匕首,轻轻的撬开房门,随后闪电般插向床上的李世民! 匕首去势若流光,眨眼间即将刺进李世民的背部。 破空声还未临近,之间李世民一个翻身,左腿猛地扫出,直接踢飞了来人。 顷刻间,院中火光陡然亮起。 那些刚刚冲进县衙的刺客,还未缓过神来,就已被无数的火把包围。 PS:周末太忙,没时间更新,不过两章打底,不会断的……别忘投票。 第七十一章:交锋不止 丑时,四更天。 泾阳县衙里,一场早有防备的刺杀,毫无悬念的夭折了,两百多突厥杀手,全被斩杀无一活口。 险些被人捅死在床上的李世民勃然大怒,带领着一干亲卫连夜策马出城,直奔京师而去。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今日来刺杀李世民的可不止是突厥杀手这一波人,还有东宫派来的百十名死士,此时正躲在城中小巷里。 听着县衙里震天的喊杀声渐渐平息,为首的黑衣人目光微寒:“回去禀报殿下,刺杀失败……” 报信的黑衣人刚刚离开,李叶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小巷里,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如何?本官可有骗你?” 黑衣首领略微抱拳,语气感激道:“多谢李大人提前告知,在下回去会定会禀明主上,定会重赏!” ………… ………… 东宫,太子府。 此时屋内的空气仿佛已凝固,让人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尽在掌握之中的事态竟然被翻盘了,事态再也不受控制。原本面容俊朗的李建成面色阴冷,如果仔细看的话,他和李世民长得颇有几分相似,甚至比之更有气势些。 一旁齐王李元吉冷冷地扫了眼回来报信的死士:“你是说,秦王早就知道了有人要刺杀于他?” “是的!秦王进城之前,泾阳县尉李叶忽然找到了属下们的落脚点,告知暗杀之事已泄露。” 李建成恍然想起了什么,目光忽亮:“也就是说……他只通知了你们,却并没有通知那些突厥杀手?” “这……应当是吧。”死士犹豫了少许点点头:“那些突厥杀手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冲进县衙,只是刚一进门,就被团团围住,两百人无一生还!” “他这是在帮我们呐!”李建成微微一笑,不疾不徐的坐回卧榻上:“有了这些突厥刺客,一切罪名都将与我们无干,就算他世民知道是我派的人,也拿不出证据来!” “这个李叶不是秦王府的人么?当日尉迟恭在金殿上那般帮他说话,他岂会反过来帮我们?”李元吉皱皱眉头。 “不过是为抢功罢了,按理说,这个李叶还与殿下颇有渊源呢……” 此时,门外走近一人,长袍儒衫年纪大约五十多出头,一张标准的国字脸,连笑容都带着几分严肃。 李建成微怔,随后笑笑:“魏征先生这么一说,孤倒是想起来了,听下面人说,承道这孩子最近与那李叶走的很近,上回郑家一事,也是承道帮他向父皇表功,才让李叶躲过一劫。” 魏征哈哈一笑,拂须道:“敢与算计秦王之人,这天下恐怕还真没有几个……此子不俗!日后若能拢到太子门下,相信定会是一大助力。” 李建成略微思量了一下,并没有直接表态:“此事尚且还未结束,毕竟此人身份不同,还是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说吧。” ………… ………… 当!当!当! 钟鼓司的钟声敲响,寅时正,百官上朝! 一身风尘而来的李世民脸色阴冷,在他身后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等一干秦王府属臣皆面色冷肃。 不远处身处三班之列的裴寂看看这些人,重重叹了口气。 昨夜秦王遇刺,这种天大的事情怎么可能瞒得住,作为最掌权的朝臣,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看来今日的太极殿,有将会是一场腥风血雨了! 太极殿,宫门广场。 人群中,等待上朝的几名文官脸色涨得通红,围在穿着蟒袍宫服的李世民身边,义愤填膺说着什么。 咚! 太极殿宫门开启,两排大汉将军披挂而出,朝臣们神情一振,各自按品阶排好了队。 一名年轻的文官神情愤慨,刚进殿内,便振臂大呼道:“秦王携大胜之师回朝,竟被奸人行刺险些伤及性命!奸人张狂,竟至于斯!我等忠节之士,今日金殿之上必要为秦王讨个说法!” 不少文官纷纷点头附和。 朝臣班里,同为仆射的裴寂和萧瑀互视一眼,接着朝面色阴沉的李世民点点头。 不管一会儿如何开口,可毕竟人的名、树的影,李世民的势力摆在那儿,该有的态度还是要有的。 李世民仍旧一言不发地站在朝班次列,目光冷如刀锋盯着站在他身前的李建成。 金殿之内,一场声势浩大的声讨‘奸人’的朝会如火如荼,六部各部堂官,侍郎,员外郎,上窜下跳最积极的,当然是监察御史和各科给事中这些靠嘴吃饭的家伙们。 李渊显然有点吃惊,他没想到一个晚上竟发生这么多事,宫门每到晚上便落闸上锁,任何人不准出入,若非十万火急的军报,否则任何消息也递不进去。 没想一个晚上的时间,突厥杀手行刺,秦王泾阳遇险,甚至有风声传出,此事乃有人暗中联合东突厥,欲图谋大唐江山。 最后一件事最严重。 只睡了两三个时辰的李渊原本有些疲惫的神情,在满朝文官异口同声的参劾声中渐渐变得凝重。 事情很简单,并不是什么难查的事。 散朝,移驾甘露殿,秦王李世民作为当事人随驾入殿,李渊到底英明,不会只听一面之辞,于是命金吾卫即刻出宫严查此事,并传召那个小小的泾阳县尉…… 有那么一瞬间,李渊甚至有些恍惚起来,这个叫李叶的小子到底何方神圣?为何在哪儿都能听到他的名字? 自从活字印刷术开始,这个李叶就像只被放出笼子的猴子,这儿搅一下、哪儿插一脚,直到现在,连自己儿子遇刺,都与他有着抹不开的关系。 当然有关系!谁让李世民是在泾阳县遇刺的呢…… 虽然有些不讲理,但无论如何,这些朝臣们都不会轻易放过李叶。 PS:这几天猛改大纲,原本的剧情走向全都不能用了,只好推翻来重来。若是又哪儿出现错误的,还请大家一定要指出来,多谢了! 推荐票……收藏! 第七十二章:觐见天颜 李叶没想到第一次觐见大唐皇帝陛下的天颜,居然是因为如此要命的事…… 原本在他的计划中,是想做一件让皇帝和大臣交口称赞的大事后,皇帝欣喜召见,接着升官赐爵,送房子送美女…… 各种计划里,绝不是像今日这样因为皇子在自己地盘儿上被刺杀被皇帝召见,闹不好就是杀身之祸。 可他不得不来,谁让李世民的大腿那么粗、且又长又白呢? 换上新的官服,在宦官的带领下,脸色赧赧的李叶就这样第一次踏进了大唐的宫阙。 经朱雀门,承德门,过金水桥,过午门,入禁宫。 李叶紧张得额头冒汗,一路垂着头,也没顾得上欣赏皇宫景色。 禁宫内却碰到了同样被传召而来的左仆射裴寂,他的神色有点不解,也带着几分笑容,没想到昨晚的事情闹得那么大,看来今日的李世民绝不会善罢甘休了! 裴寂最不解的地方也在这里,李世民这些年南征北战盔下大将如云,既有人欲要刺杀他,又怎会如此不小心,甚至在动手之前就被人看破了端倪? 至于这背后行刺之人是谁,几乎不用猜就能给出答案。 什么‘突厥杀手潜伏多年意欲行刺’这都是骗鬼的话…… 泱泱大唐、皇城脚下,若无人掩护,当天就会被金吾卫的密探一网打尽,哪里还轮得到他们刺杀秦王? 当裴寂在午门内看到行色匆忙的李叶时,忽然间恍然大悟,他终于想通了。 二人骤然相遇,气氛有点尴尬,有些事情不能挑明了说,裴寂神色深邃,竟破天荒地主动朝李叶点点头,还露出了一个比较深意的笑容。 李叶仿若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面色平静地以下属之礼躬身为揖。 二人什么话都没说,便在宦官的带领下匆匆赶往甘露殿。 ………… ………… 跨进高高的朱红色门槛,李叶头都不敢抬,两眼只盯着殿内猩红的地毯,跟着裴寂下跪行礼。 没有影视剧里夸张的山呼吾皇万万岁,只跟着裴寂说了一句“微臣叩见陛下”,接着长长的书案后便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裴爱卿免礼。” 朝中几位有分量的大臣皆在其中,当看到李叶进门后,别人的表情都还算随意,唯独萧瑀目光注视着他,好一会儿才收回。 李世民和李建成在书案旁,前者的脸色很难看,奇怪的是李世民却已没了早朝时的阴沉之色,两眼露出狠厉的光芒,想着想着,下意识地瞧了眼身旁的大哥,袖袍里的手紧攥了一下。 君臣见礼过后,李渊开门见山道:“裴卿,朕今日叫你来,想必你也知道所为何事,昨晚我儿世民遇刺,泾阳县内涌出一大批突厥杀手,更过分的是,如此大批量的杀手,就这么藏在天子脚下,朕竟丝毫不知情?简直有损我天家颜面!” 说到这里,李渊的语气加重,明显有了怒意。 顿了顿,李渊接着道:“长孙无忌说、事由西征而起,乃有人不满秦王执掌兵权,故而联合东突厥敌军,意欲暗杀秦王!裴寂你说说,这幕后之人应当是谁?” 噗通! 裴寂连忙跪地,或许他早就猜到了谁是主使,但如此天大的事情,他自然懂得缄口不言的道理,无奈笑笑:“……恕老臣愚钝,实在看不出这其中乃何人指使,或许……是那些突厥人在战场上打不过我大唐勇士,所以才用了这阴损的手段?” 朝堂上的一把手都跪下了,李叶暗恨他软骨头的同时,只好跟着跪下。 政治人物是天生的演员,这句话简直是真理。 裴寂一脸迷茫跪在李渊面前,不像智者那样剖析因由,只是低垂着头,咬着嘴唇不出一言,神情犹豫中带着几分欲语还休的自矜。 这沉默而犹豫的一幕很快引来殿内众人的共鸣,连李渊都满脸郁结之色,唯独李建成的脸色却越来越绿了。 虽然裴寂并未出一言,但放眼朝堂与李世民有仇隙,并且最有‘作案动机’的人,不正是他么。 这些人老成精的大臣们,看似大惑不解,实则心中却早有了评判,他们越是这样,就越是令人想入非非。 殿内沉默半晌,李渊似有似无的看了眼身边两个儿子,长长一叹,道:“裴卿平身,朕并没有责问你的意思。但如此大事,朕必须要查个清楚,今日叫你和诸位爱卿来,也是想听听你们的建议。” 裴寂起身,脸色依旧淡然如水,仿佛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连半句假设也说不出来。 李叶一旁静静看着,心中不由大是佩服,简直对这位大唐宰相五体投地,这表情,这演技,这戏感……这才是真正的影帝!奥斯卡算个屁啊! 李叶这头在咀嚼品位着裴寂的表演风格,那头的李世民终于开口了,声若杜鹃啼血猿哀鸣,可谓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儿臣启父皇阶前,昨日晚间,儿臣刚刚班师回朝,欲在泾阳县整军一晚,那知一进泾阳就落入了奸人的圈套。若不是泾阳县尉李叶恰好发现了此刻端倪,儿子如今恐怕早已魂归来兮!此事过后,儿臣本大怒,欲令三军返航与东突厥决一死战,却思父皇曾常言‘三思而后行、再,斯可矣!’……” 李渊眼中露出几分光采,赞许点头:“不错,朕确实说过,此句典自《论语》。” 李世民道:“儿臣日日苦读圣贤,所为地不过是忠君忠国忠社稷而已,父皇说过,治大国如烹小鲜,任何小事都有可能左右大局的成败。儿臣岂敢因私愤而不顾三军将士死活?否则大唐何以称得上天朝大国?父皇颜面何存?” 这番话说得连裴寂、萧瑀两个当朝宰辅大也频频点头,显然,李世民正确无误的世界观得到了众人的赞赏。 李建成脸色越变越白,目光也越来越阴冷。 话说得漂亮,可一字一句都是在诉说着冤屈,软话硬逼之下,李渊就算想轻易揭过此事也是不可能的了。自己儿子差点被暗杀、都能这般为大局着想,他这个当爹的若是不能为儿子支持公道,那日后的面子朝哪里搁? 李世民接着道:“所以昨夜突厥刺客围攻儿臣之时,两百多人无一活口……可怜了李校尉,领着百余人的衙差自知不敌,也要保护儿臣周全。险些被刺客所伤。所以儿臣今日面见父皇并不是来伸冤的,而是想为李大人谏言一句,泾阳遇刺之事绝非李大人治理不力,而是真的有人暗中密谋东突厥,想要谋取我大唐江山!” PS:月底公司审核,忙的脚不沾地……昨天断了更新,实在非我所愿……难受,希望各位多多支持! 第七十三张:火中取栗 好演员呐! 无语的李叶终于忍不住在心里狠狠骂出一句脏话。 可表面上却不得不朝李世民摆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朝他拱手道:“多谢秦王殿下承情,下官为了大唐,为了殿下安慰,身死报国乃臣子本分,不论血洒沙场还是忍辱负重,都是天子朝臣的份内事。” 李建成一双鹰隼般的眼睛狠狠盯住了李叶。 不得不佩服……这个小小的泾阳县尉,只是在一瞬之间,就牢牢地踩住了秦王、太子,这两条大船。 若是他真心向己,那无疑是一大好处…… 可若是他早已暗投了李世民呢?! 今日是否乃他与秦王密谋的一场好戏?为的就是麻痹自己?好伺机接近谋取大位? 李世民含泪继续道:“……只可恨奸人太狡猾,竟无一人落网,二人搜遍了泾阳全县,也只找到了几个突厥探子,并未将那幕后之人找出来!父皇!儿臣委屈啊!驰援沁州是您下得令,这兵权也并非儿臣执意想要的!求父皇明鉴!” 李世民深深叩拜后抬起身委屈而悲愤地瞧着李渊,表情很决绝,仿佛只要李渊再怀疑他一丝一毫,他将毫不犹豫地在这大殿内表演活人吞剑以证清白。 李叶有样学样,也拜伏颤声道:“陛下明鉴,自臣治理泾阳之后,全境从无出现过如此祸事,实在是敌人太狡猾,下官不敢言功,只求陛下明查秋毫!” 李渊目注李叶,温声道:“既然你之前便闻知刺客动静,为何不事先禀告朝廷?” 李叶叹气道:“臣痛恨自己的私心,谋杀秦王乃天大的祸事,若不能拿到十足的证据,臣岂敢妄言?若是再因此惹到了那些手眼通天之人,岂不是自寻死路……” 裴寂一直保持着沉默,眼睛却盯着秦堪,目光露出几分让人看不懂的色彩。 李渊敲了敲案面,拧眉沉思道:“李叶,李叶!你这个名字。朕今年已听到过多次了……” 裴寂上前拱手道:“陛下,李大人自印刷术一事起,这半年来对朝廷也算是立下不少功劳……” 李渊点头:“这些朕也有所耳闻,呵呵,你很不错。” 李叶微颤,从一个皇帝口中说出“你很不错”这样的评语,有时候也不见得就是什么好话,是怪他太过招摇了?还是真心夸奖? “陛下谬赞,臣愧不敢当。” 李渊笑了两声,又萧然一叹,道:“你那活字印刷术倒是绝佳,可惜我大唐……” 说着李渊忽然住了口,李叶很清楚他想说什么,大唐之所以能够克胜那么多反王势力,其中与那些世家贵族的支援是分不开的。 印刷术如此抨击其世家垄断地位的东西,怎能大肆推广?至少现在不能! 他很理解李渊的心情,那是一种帝国初建时不得不妥协的无奈。 李建成见李渊的态度越来越偏向李世民,不由急了。 事情到了这地步,巧言令色已然无用,他知道自己差了一步,就算刺杀李世民的背后主事真不是他,但天下朝臣、百姓,又有几个人会相信? 就算李世民没有证据,指不出他这个背后主谋,但李渊的态度转变,却让他很是担忧。 “父皇,儿臣有话说。”李建成上前一步,跪拜下来以头触地,忿忿道:“此事有关我天家颜面,孤的手足被人无故刺杀险些遇害,儿臣请求父皇,立刻卓令三省六部、刑部官员、连同大理寺彻查此事!定要将那背后之人揪出来绳之以法! 李世民在他身后冷冷道:“大哥当真是这么想的么?” 李建成脸色如常,转过身目光盯着李世民,一字一顿道:“孤与二弟本就是手足,且能让那伤我手足的贼人逍遥法外!” 李渊皱了皱眉,眼睛却盯住了李叶,道:“李县尉,既然此事源于你所辖之地,那便由你与刑部共同审理此案吧……而今你救驾有功,即日起卓封兵部侍郎,赐银鱼袋,享面圣之权!” “多谢陛下隆恩!微臣定不负圣望,给秦王殿下一个交代!也给微臣一个清白!” 李叶楞了一下,接着做出一个令影帝裴寂颇感欣慰的举动。 只见李叶扑通跪下,慢慢的,慢慢的垂下头,嘴唇蠕动着,眼眶迅速泛红,然后……晶莹的泪珠一滴,两滴,三四滴…… 接下来,李叶慢慢地四十五度角仰视大殿的房梁,忍住不让眼泪落下的文艺青年形象,深深吸了口气,一言不发但表情忧郁,哀伤,再夹着那么一点被人质疑和误解的委屈…… 在裴寂老怀堪慰的目光中,在李世民依旧悲愤的目光中,以及在李建成似笑非笑的目光中……新一代大唐影帝冉冉诞生。 这一刻,所有人心中都下意识的将李叶与秦王府绑在了一起,他们更是明白,李叶的升官不是偶然,而是李渊在用另一种方式,来安抚他这个手握大权的儿子。 甚至就连‘知晓内情’的李建成,那一瞬间,都有些恍然…… ………… ………… 秦王府。 这是李叶第一次来此,从外面看这座府邸颇为大气,但其内并没有想象中的奢华富丽,简简单单的亭台楼榭,颇有一股大隐隐于世的味道。 李世民位居前堂正首,意味深长的笑看着他:“没想到李大人区区弱冠之年,竟能有此等手段!实乃少年英才啊!” 李叶脸色淡然,恭敬道:“殿下谬赞了,微臣忠君之事,自当为君分忧。” “忠君?那不知李大人‘忠’得是哪家的‘君’?又到底在为谁‘分忧’?” 长孙无忌全然不掩饰目中的冷肃,不仅是质问,更是像是警告……暗示李叶这个刚拜了山头的‘小弟’,让他不敢生出背叛的心思。 李叶怡然不惧迎上长孙无忌的目光,随即看向李世民,不答反问:“殿下,容臣说句大不敬的话,若是当日泾阳县内的杀手不只是东宫一家,您有多大的把握能够全身而退?” 李世民目光恍惚一下,眼中柔和许多,点点头:“李大人说的不错,若不是你及时相告,本王恐怕难逃此劫。” 言下之意很明确,若是李叶当日选择联合太子、东突厥,利用泾阳县尉职权,谋杀李世民…… 恐怕今日的秦王早已命丧黄泉,太子建成更是无人能够撼动。 说来说去,李叶的确是帮了他的,事已至此若还对人家妄加猜测,未免让人太过寒心了。 第七十四章:挑拨离间 沐浴着秦王府之外那一抹暖暖的阳光,李叶长长舒了口气,这场‘刀尖上的舞蹈’终于落下帷幕,今日起,他也算跻身大唐朝堂之列了! 刚想踏上马车,身后忽的传来一道老迈的声音。 “李大人请留步。” 李叶只好下车扭头,他已听出这人是谁了,刚才在甘露殿里的时候,他那玩味的目光便令李叶感到有些心虚,那道目光清澈且睿智,仿佛能洞悉世间一切阴谋迷雾。 裴寂踩着不急不徐的步子,走到李叶面前,面带微笑习惯性地一捋胡子。 李叶颇为心虚,那把那种看穿人心的眼神令他很不舒服。 恭敬地躬身施礼,李叶道:“下官见过裴公。” 裴寂看着李叶,微微一笑,打量了几眼后,和蔼地笑道:“免礼,李大人心细如尘,救秦王于危难之时,短短两月便从七品县尉做到了四品侍郎,果真了得。” “裴公谬赞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下官深感肩上责任重大,定不敢辜负陛下隆恩!” 裴寂爽朗一笑,道:“老夫并非谬赞,李大人也莫与老夫说这些官话,李大人少年英才未来前程不可限量,老夫这双招子不会看错的。” 李叶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裴寂不仅是从龙功臣、更是权倾朝野,怎会对他如此客气? 先是帮他某得了县尉之职,又是差他沁州送粮,如今又一口一声夸赞,目光中居然透出对他十分欣赏的意味,大家根本不太熟好不好,他什么意思? “下官惭愧……真的很惭愧。”李叶鼻尖微微冒汗,一半是疑惑,一半是裴寂那仿佛看穿一切的眼神,让他有些发憷。 裴寂哈哈一笑:“老夫赞你少年英才,并非指你助秦王转危为安,而是欣赏你少年心性竟难得有这等心机城府,小小年纪竟算计得太子、秦王两边招揽,老夫这把年纪也不得不对你说一声佩服。” 李叶悚然一惊,全身没来由地冒出一层白毛汗,目光有些惊恐地看着裴寂。 李东阳笑着摆了摆手,扭头看了看四周,发现没人注意到他们的谈话后,轻声道:“莫要如此看着老夫,你以为今日大殿上的人都是傻子吗?区区七品县尉,连金吾卫都没有查到的刺杀消息,怎么可能被你轻易撞破?别跟老夫说是巧合……” 李叶冷汗刷刷的流,心中震惊无以复加。 绝对不能小看古代人,更不能小看以善谋著于朝廷的裴寂! 老家伙久经江湖风浪,心计谋略比自己不知高明了多少倍,穿越者不是万能的,至少在这位老奸巨滑的裴宰辅面前,李叶就找不到任何穿越者的优越感。 深吸了口气,李叶酝酿着情绪,眼圈渐渐泛了红。 “裴公所说下官不敢辩驳,但秦王遇刺一事,真的是巧合……” 李叶欲言又止,照例四十五度仰天,悲怆地叹了口气,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郁愤之情,溢于言表。 说他唯利是图这不算冤枉,说他处心积虑也确是这么回事,但得知‘李世民泾阳遇刺’的消息……真的只是意外。 他不明白这世道怎么了,玩阴谋诡计的都有人相信,诚心救人的磊落行径却被人怀疑,天理公道何在? 裴寂也不打断,笑眯眯的任由李叶飙着演技,直到他演完收工,裴寂这才赞许地点点头,深深感慨道:“……人才啊!” 很好,不出所料,真话果然没人信。 …… 李叶发觉自己说错话了。 他不该在裴寂面前表现的这么真诚,而是应该继续飙演技,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老谋深算’的朝中奸佞,估计这样才能不自取其辱吧? 跟‘聪明人’说话得有个果断的态度,李叶很理智地收功,脸上已浮出苦笑:“裴公的目光当真犀利无比,下官佩服。” 裴寂戏谑般笑道:“承认了?” 李叶尴尬道:“再不承认未免太不上道了,下官错了,不该在当朝宰辅面前玩弄花样。” 裴寂板着脸道:“你确实错了,但不是错在玩弄花样。” 李叶立马明白了:“对,我错在不该玩儿火,将太子、秦王玩弄于鼓掌之间。” 裴寂这才点点头:“事已至此,你打算怎么办?” 李叶长长一揖,道:“去东宫、秦王府,一一负荆请罪,请求太子、秦王宽恕,绕我一命。” “你确定?” “恩,然后回家坐等金吾卫上门拿人,到时候下官就说,此番刺杀秦王之举,乃是下官一手操控,意欲联合东突厥进攻长安,兵临城下之际拥太子继位!” 裴寂愣了,被这人无耻的嘴脸气笑了,名臣良将辈出的大唐,怎么出了这么一号风度翩翩的无耻之人?莫非大唐年轻一辈的风格都是这个样子? “当初沁州运粮,死战突厥骑兵的当真是李大人所为?”裴寂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李叶。 莫名其妙被人质疑了人品,李叶有点尴尬了,明明是一桩忠君的美谈,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总有那么一股子鄙视的味道。 裴寂大概不这么认为,他满脸遗憾地摇摇头,叹了口气,再次重复道:“……人才啊!那些突厥蛮子咋就没揍死你呢?” 李叶楞在原地,他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刚刚还是美言夸赞,这会儿却成了恨死不休呢? “既然李大人不愿明言相告,那老夫不妨再多说一句,你若仅仅只是两方逢迎,到头来恐怕下场不会太好过……” 这算是一句真心话,仅靠这些小伎俩、小手段,即便是将来李世民即位,他也同样不会得到重视,甚至很有可能会被人做了垫脚石。 可是李叶还是搞不懂为何裴寂会对他如此上心…… “下官年纪尚浅,还望裴公指点!” 裴寂语气淡然:“你既敢于火中取栗,又为何不再将这把火烧的更大一些?” “更大一些?” “太子一派自开国以来,朝中大臣多以归附,连五姓七宗等几大士族也多与之攀连,秦王若想夺嫡争储,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 “裴公的意思是……”李叶陡然微颤。 “世家与皇权本就是两不相容的存在,如今双方和睦,也不过是陛下还要仰仗这些人巩固国基罢了,若是谁能帮陛下巩固了皇权……” 裴寂话没说完,眼中冷芒却愈发强烈,一句轻飘飘的话,却是杀人诛心一般! 李叶冷汗淋漓,噎了半晌才轻轻道:“裴公的意思是,让下官挑唆贵族与皇家的关系?” “你……是这么想的?”裴寂眼神中升起一种豁然开明的光彩,死死盯着李叶许久,忽然放声大笑:“人才!人才啊!老夫还是那句话,李大人今后前途……不可限量!” 第七十五章:稳固根基 李嫣儿要回长安了。 泾阳待了好几天,二人虽互钟情意,但毕竟无名无分,一个未婚女子逗留李家这些天,即便是大唐这种礼教开放的国度,也足以称得上惊世骇俗,也不知她回去后将要承受李靖怎样的滔天怒火。 渭水河畔,垂柳依依,五柳亭边,离人挥泪。 李嫣儿两眼通红,像只幽怨的大兔子,身后还站着脸色的难看的李德简,也红着眼眶,却是来之前被老爹暴揍了一顿。 当日李嫣儿离家出走,李德简可是废了好大的力气,才瞒住这些天。 奈何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李靖得知自己女儿私会情郎之后,暴怒是毋庸置疑的,奈何女儿不在身边,打儿子出气就成了他唯一的选择。 “李叶,我走了……”李嫣儿咬着下唇,痴痴看着他,仿佛要把他的模样深深印在心上:“如今你官居四品,也算是仕途通畅了,我等着你来娶我。” 李叶黯然道:“放心吧,你只管轻装上路,不要有心理包袱,还是那句话,你爹若不答应,我寻个由头挑唆秦王让他出征西洲,那地方鸟不拉屎,等他回来,咱俩娃都好几个了……” 李嫣儿大怒,伸腿便踹了他一脚,喝道:“你这家伙还是这么混帐!有句正经话没有?” 看了看身后哭得眼睛通红的两个小丫鬟,李嫣儿心中泛起怜惜之意,又拎着李叶的衣襟低声道:“她们委实招人喜爱,不过年纪太小,你不能对她们干出禽兽之事,否则我必取你项上人头……” 李叶默然叹息,小八婆连威胁都说得这么提神醒脑,他还不能不听,将来宁可被人鄙视惧内,也不能给她制造丧偶的机会…… 瞟了她身后李德简一眼,李叶眼中闪过一抹怪笑。 虽是美人恩重,但下手也委实狠了些,这些日子在李家,为了给下人们树立一个温婉良淑的好形象,李嫣儿也是憋得相当难受,这次回了长安,恐怕长安城里的那些勋贵纨绔们,要是倒霉了。 李嫣儿走到李德简面前,毫无预兆的踹了他一脚,气声道:“让你瞒着爹爹,这才几天就露陷了?这么大个人了,真是笨的可以!” “我……是爹爹自己非要去看你,我拦不住啊!”李德简欲哭无泪。 李嫣儿神色一变,满面狰狞道:“那我在泾阳之事,难道不是你泄密的么?!” “哎!”李德简刚想解释,又看李嫣儿暴揍在边缘的模样,只好忍着咽下了这口气。 ………… ………… 李嫣儿气不顺得揍了弟弟一顿后轻装上路了,李叶满脸呆滞地看着她乘的马车晃晃悠悠走远,回头一看,泾阳还是那个泾阳,只是忽然之间不知为何冷清了许多。 李叶长叹口气,他知道以后再见李嫣儿恐怕是难了,李靖不是那么好说话的,大将军的女儿也不是那么好娶的…… 小八婆走了,自己还得继续忙事业。 县尉上任至今,正经的公事儿根本没忙过几次,下面那些官吏除了老人张五常、秦力,其他那些还处于似熟未熟的阶段,说到底泾阳县是京都脚下,县官也不像传说中那样每天不停的贪污受贿、无法无天。 事实上绝大多数时候,李叶这个县官还不如长安城里一个巡街武侯有地位,甚至偶尔有些外来的富贵胡商,都与长安许多朝臣们私交甚密,就算想扣点油水儿,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仍旧是万花楼,泾阳县尉李叶宴请手下几位官吏,官吏们欣然赴约,众人在李叶面前表现得很恭谨。 当然,李叶估摸着他们的恭谨态度多半是装出来的,毕竟他根基太浅,几个月之内由一个平民即将就要升任兵部侍郎,这样的升官速度在大唐官场来说,可谓火箭速度了,这些人自然好生巴结。 前世当表演老师的时候,李叶学到了不少教导学生的经验,无非恩威并济而已。其实这种方法在中国相传千百年,老套是老套,但这个驭下之道能传之千年,必然是有效的。 宴席间众官吏阿谀奉承连连,个个翘着大拇指没口子夸赞李大人实乃少年英雄,可敬可佩云云。 李叶笑吟吟的,既不脸红也不拦着,李大人喜欢听人夸他,不论是真是假,至少是一种赏心悦耳的享受。 命下人抬上朱漆粉刷的大钱箱,整整一千贯全部分给众官吏,这份礼将宴席的气氛推向了高嘈。人人争先恐后,纷纷拍着胸脯表示愿为县尉大人效死。 李叶笑着点头,也没把这话当真,下官们的忠心不是一千贯钱就能买来的,姑且听之,只要大家面子上过得去,不要暗地里给他这个上司使绊子就好。 张五常一干老部下离城门老远等他归来,封官的文书早在他之前就已下达道县衙,他们这些最早跟随在李叶身边的人,自然人人欢喜,上司升官越快,那意味着他们这些下属也同样迎来了晋升的机会。 酒过三巡,张五常微醺站起身,大舌头道:“恭喜大人官升四品!我大唐开国以来,大人可谓是朝中最年轻的一位四品侍郎了!” 张五常不同其他人,可谓是经历过生死的患难兄弟,虽然相处时间不久,但李叶看人还算准确,此人没有什么太大的野心,办事也算机灵能干,不管是做朋友还是做下属,都是值得放心的。 李叶会意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老张,即日起你就不要在县衙当差了,随我一同去兵部赴任,暂且从属官坐起,等本官的位子坐稳了,再想办法给你升职。” “多谢大人栽培!”张五常欣喜之余,赶忙扣地一拜。 从一个‘临时工’眨眼变成了朝中官吏,这不仅仅是品阶的提升,更是质的飞跃,周围衙差们也纷纷眼红起来。 李叶看在眼里,摆摆手示意张五常起来,继续道:“众位,自本官上任以来,多亏大家帮本官尽心尽力治理县衙,虽说日后我等不在一处共事了,但也莫要忘了彼此情分才是啊!” “大人放心,不论您走到哪里,都依然是咱们的上司,下官们定会尽心为大人效力!” 在场之人哪个不是人精,说到底李家的根基在泾阳,哪怕是李叶位极人臣,也不会轻易丢弃这个地方的。 这也意味着,只要他们一心为李叶效力,日后定会有望升迁,张五常就是一个鲜明的例子…… 第七十六章:弹压文人 自打兵部上任之后,李侍郎大多数时候挺清闲的。 一般六部衙门里,侍郎之职多是四人,也有个别立下功勋后破格提拔……五个人,甚至六个人,都有可能。 李叶就是兵部衙门里‘第五个’空降而来的侍郎,一没政绩,二没履历,活生生的挤进了现如今大唐六部中最吃香的部门里。 所以他的‘清闲’也算是理所当然,毕竟没有哪个上官愿意要一个上头指派来的‘空降兵’当属下,兵部尚书赵景慈更是连面儿都没露,一纸调令就将李叶指派到了城东衙门里去了。 所谓城东衙门,与其他六部一样,算是兵部下属的一处分支,说白了就是用来专门执行兵部那些琐碎日常的调令,平时没什么事儿,一旦上头派了命令,就是累死人的苦差事。 好在如今并无大的战事,自从被李世民帅军破城之后,东突厥号称的二十万大军,并没有长驱直入攻打关中腹地,而是放弃沁州、大同府等中原城池,退兵云州准备谋后再战。 既无战事,兵部也就成了吃干饭的,李叶除了上下班打卡,就快要闲出鸟来了。 闲着也是闲着,干脆把手下几个还不熟悉的下属请到衙门来聊聊天,说说故事,增进一下感情。 ——感情牌是一张好牌,有时候比利益更牢固,更可靠。 “最后孙悟空爱上了玉兔精,唐僧与女儿国国王也早就勾勾搭搭,取西经之事遂中道崩阻,孙悟空带着玉兔精回了花果山,猪八戒娶了高小姐,沙僧回到流沙河继续做他的光棍儿……” 两位兵部主事赵田和孙武,一脸急切的看着这位刚上任的年轻上司,问道:“这就完了?” “不,沙僧由于太过老实,一辈子也没娶上媳妇儿,孤独终老……”李叶不满地皱眉:“我前面埋了那么多伏笔你们没看出来吗?” 赵田和孙武敬畏莫名,连连拱手:“侍郎大人到底是开书坊的,这故事说得好听之极。” 李叶干笑,前世看《西游记》一到夏天不想看都不行,很多情节都刻在脑子里,就算中间有些出入,但糊弄几个千百年前的大唐人,应该问题不大。 和颜悦色地瞧着两位刚认识的‘小弟’,李叶笑道:“两位可从这个故事里悟出了什么道理?” 赵田和孙武瞠目结舌:“…………” 他们实在没想到听个故事还要交作业。 “不……能学唐僧他们贪恋美色……误了取经大业。”孙武结结巴巴道。 李叶表情严肃道:“错了!从这个故事里我们可以学到一件很重要的事,那就是……大家作为一个锅里舀食的同僚,一定要互帮互助共同进退,可不能学那唐僧师徒重色轻友,咱们城东衙门里……一个光棍儿也不能有!福要一起享才是。” “…………” 李叶重重叹气,通过这两天的观察,二人的品行还是很不错的,可惜悟性差了点,费了半天口水说的故事,他们却领悟不到实际有用的东西,真以为堂堂侍郎大人给他们解闷呢。 “大……大人,和尚不是都应该禁色、禁欲才对么,这唐……僧师徒既是得道高僧,为了美色坏了多年的道行……呵呵。” “可不就是说么?二位以后可莫要学了那师徒四人,哪头轻、哪头重,一定要想明白了,别到时候学那孙悟空、猪八戒、沙僧……误了前程不说,还误了名声!” “下官谨记大人教诲!日后定当忠心辅佐大人……绝无二心!”二人愕然。 听李叶鬼扯了这么半天,不是明摆着敲打他们要忠心事主么?都是千年的狐狸,玩儿什么聊斋。 李叶端盏啜了口茶,润了润嗓子,满意的点点头,刚想夸奖他们两句,门外有兵士恭敬禀报道:“大人,出事了,尚书令萧大人急令。” 萧瑀可是武德年间了不得的人物,凭借高祖龙宠,硬是将濒临败落的萧氏一族转衰为盛,与皇家几番联姻之下,贞观时期更是稳坐五姓七宗头一把交椅。 话又说回来了,也并不是萧家多么势大,主要是因为其他世家们耻与血脉不纯的李唐家联姻,这才让脸皮较厚的萧瑀捡到了便宜。 李叶面色一肃:“说。” “京师一位大臣被缉拿入狱,长安学子士人不明事理,受大臣家人煽动,欲邀聚集吏部衙门,为那位大臣讨说法,大臣其家仆已招供,尚书、门下两省联合下令,严令兵部出兵所弹压处置,勿使事态扩大。” “所以赵尚书就将这弹压文人的差事交给本官了?”李叶脸色变得冷肃。 “尚书大人说,李侍郎是年轻人那些书生学士们也多是些年轻人,双方在一起好说话,不容易引起大的骚动。” “年轻他妹!” 骂人的话兵士听不懂,但看李叶的脸色,估计也不是什么好的意思。 “侍郎大人,赵尚书说事出紧急、要您切莫耽误,快快持兵部调令,于城东校场领羽林军五百,即刻前往吏部。” “本官知道了……”李叶猛地站起身,想骂人还是忍住了,无奈点点头。 兵士刚走,赵田、孙武两人急忙凑了上来,小心道:“大人,这令接不得啊!长安城里的这些文人学子们大多有功名在身,若是出兵硬来,恐怕要捅出大娄子来!” 李叶原地愣了几分,眼珠乱转瞧着赵田,嘿嘿一笑:“赵主事,听闻你也是读书人出身?” “下……官乃武德四年进士。”赵田下意识回了句,忽觉得后背一凉,一脸惊恐的盯着李叶,打了个哆嗦。 “那……” 不等李叶接话,赵田原地起跳‘砰’的跪在地上,那声音,连听的人都忽觉膝盖一疼。 “大人手下留情啊!下官区区一个六品主事,哪里敢弹压那些文士,若是惹恼了他们,煽动长安学子们闹事,下……官两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李叶满脸委屈,义正言辞的指责道:“赵主簿刚刚不是还说要忠心辅佐本官么?” “可这……” 眼看赵田语噎,几欲飙泪,李叶决定不再吓他了,屁股还没坐热就玩儿死了下属,那以后还有谁敢给他办事。 “一起去,一起去……总行吧?” PS:上架第一章!本来没想这么早上架的,但大家也都清楚,网文不好混,新人更不好混,老李深知成神于我太过遥远,眼下只求维持现状即可,一个月六百块的全勤,对被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对老李来说,却是一种安慰,写下去的慰藉……求下月票吧,虽然对我来说聊胜于无,也不可能上什么榜单,但……还是求一下吧,不能太消极…… 第七十七章:替罪羔羊 这是李叶上任以来第一次接到上司的命令。 事情本来很简单,被缉拿入狱的大臣名叫王参,户部主事,虽只是小小六品官,却因先前做士子时出身荥阳郑氏,故而也有不少门生。 王参的仕途虽然不高,但其人颇精学问,甚至与昔日的乡试同窗和门生私下里结成了一派,闲时聚集一处,饮酒吟诗,互畅平生之志,醒时痛饮醉时狂歌,颇得魏晋雅士之风。 这回吏部拿他是因为他表面卖弄才学诗情,上月还义正言辞地向中书省奏请拨调银两,用以赈河南旱灾,转过身却中饱私囊克扣赈灾钱粮。 武德年间,国家初建几乎没什么存余,这边要打仗,那边又要建设地方,连老天爷也不想老李一家子好过,时不时的来几次天灾人祸,若不是大唐上下、君臣们悉心经营,早就黄了摊子。 这些年上到朝廷、下到地方,虽免不了几个背地里私相授受的贪官,但总体来说,大唐的臣子们廉洁奉公的还是占多数的。 如此欣欣向荣的大环境下,忽然出了这么个朝廷‘败类’、国家‘蛀虫’,怎么能不严查! 王参一案,金吾卫密探调查数日,是真真实实拿到了实据,委实没有冤枉他,连他自己都在狱中认了罪,偏偏他的家人为了救他,利用王参在士林的名气,暗里找了一些长安的学子门生闹事,欲图给吏部施加压力,逼朝廷放人。 大唐的文人学子也不是吃素的,虽比不上明清时期的士林地位,但历数那些建国初期的王朝,哪个不需要这些读书人来充实底蕴。 当今天下悉数平定后,读书人的气焰也渐渐高涨起来,甚至隐隐中还有那么一股子要与武将一派争锋的意思。 事情的过程已不重要了,现在要命的是,这帮读书人若真闹起来,吏部上下官员的面子肯定不好看,而且还遭到其他府衙同僚的笑话。 兵部也同样如此,若是不能完美解决此事,恐怕到时候吏部为了遮羞,就会将罪名一股脑的推到兵部头上来,自古文、武不和,哪怕是群臣表面和睦的大唐,也依旧如是。 接到命令的李叶不敢怠慢,立马调令羽林军东城校场五百余人全部出动,分散长安城各坊市周边,严密监视长安街头学子士人的动向。 ………… ………… 俗话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可是大唐朝的读书人们却总有那么几个例外的存在。 未等李叶率军排查,吏部衙门前便神奇地出现了百十个身穿儒衫的读书人,速度之快、事发突然…… 这一手令李叶有些猝不及防,天知道这些读书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得报之后,李叶脸色很不好,领着五百羽林军,急匆匆赶往吏部。 吏部衙门就在永兴坊旁边,紧邻皇城边缘,与兵部衙门也不过一条街的距离,数百羽林卫手持刀枪步行而往。 李叶走得很快,白净英俊的脸庞微微涨红,不知是气是羞。 赵田小心道:“侍郎大人,这事儿怪不着你的,那些人太刁钻,咱们调令接到的又太迟,所以才让们得逞……” 孙武点头附和道:“对,再说这本是户部监管官员不严,吏部奉命拿人而已,凭什么把咱们兵部也扯进这烂摊子里?读书人是那么好弹压的么?打了骂了我们都没好果子吃。” 李叶叹道:“你们以为吏部为何奏请兵部出兵弹压?就算咱们不想干,也由不得选啊……” 简单的说,吏部奉命拿了人,但不想背这个打压读书人的锅,所以奏请中书省令兵部弹压,‘主谋’户部为了转移自己监管不严的罪责,也很果断的将兵部扯进来当挡箭牌,兵部尚书赵景慈更是无耻,明知这是件得罪人的差事,所以才将李叶这个‘小兵’推出来顶雷…… 户部、吏部、兵部,大家都想要找只背锅侠,所以把众人的目光由王参案转移到别处。 一来二去,李叶这个最黑的锅,就成了顶罪的绝佳人选…… 原因也没有那么复杂,因为那位兵部尚书赵景慈,真心不喜欢这个靠巴结秦王谋取官位的少年。 或许其中还有别的隐由,但李叶目前还不知道因为什么,没有后台没有背景,他注定无法反抗。 一想到命运的无奈处,李叶的面孔不由泛了几分铁青,对那些没事找事的读书人生出了反感。 “当初大唐建国的时候就应该把这些人都拉出来剁了……”李叶愤愤道。 “对,早点剁了这些人就好了,整天不干正事儿,就会耍耍嘴皮子瞎咧咧……” 李叶贴身侍卫属官张五常,跟在身后急忙附和,他不是读书人,官吏也算不上,骂两句读书人,表示毫无压力。 只是身旁的赵田的脸色却有些难看了,他虽是兵部官员身兼武职,但也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出身,骂读书人不就是骂自己吗? 李叶似乎正在关注着他,横他一眼,道:“赵大人觉得本官骂错了?……” 赵田不敢再接这句大逆不道的话,开口不是、不开口也不是,憋的那叫一个难受……按理说这位侍郎大人也算是文官,可为何对读书人这么心狠? …… 此时的吏部衙门已是人山人海,除了门前青石广场上静静肃立的一百多个士子模样的读书人外,还有许多远远围观的百姓。 负责守卫吏部的那些官差早早便守在了外面,但他们也只是将看热闹的百姓隔离开,却无人上前驱赶这些功名在身的士子举人。 户部的人也来了不少,他们却离得更远。事情已经传开了,这帮读书人本就是冲着吏部审查不公来的,谁还敢上前凑热闹? 身穿绯红官府的李叶在羽林卫开道下,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衙门前的广场上。 静静肃立的读书人一看到他们穿的兵服、腰挂长刀,本就是两个不同阵营的人,顿时沸腾起来。 一时间‘官兵辱没文人’的言论喧嚣尘上。 府衙青石台阶上,站着几位官员,正是吏部尚书殷开山以及两位吏部侍郎,还有一个白面儒生之人,却是户部侍郎萧炎。 这些人里,户部侍郎萧炎最倒霉,士子们围住吏部衙门之前,萧炎恰好在吏部衙门跟殷尚书串门子,没成想正好被人堵在了里面。 PS:‘果’体上架,没有推荐,没有强推,啥也没有……但求各位不弃,订阅正版!仅此一求! 第七十八章:交锋不止 李叶的到来如同烧开了一锅水,士子们一见李叶似乎是羽林卫官兵为首之人,顿时群情激愤起来。 “朗朗乾坤,尔等竟敢以刀兵弹压我等读书之人!实乃辱没先人!贼也!” “马上放了王主事,否则我等长安士子必砸了你这遮蔽天日的烂府衙!” “对,我们还要联名告御状,齐赴皇城脚下敲登闻鼓,让天子陛下评评理!” “…………” 乱糟糟的情势令包括李叶在内的所有官员一齐皱起了眉头。 李叶心中对这些不分青白的读书人反感愈盛,走到台阶下,忍不住冷冷道:“罪名是尚书省下达的,人是中书省下令缉拿的,告御状你们去便是,在人家吏部门前闹事算什么?” 众读书人一滞,接着如同点爆了火药桶似的,一齐炸开了。 “官兵胸无点墨,果然蛮横无礼!” “陷害忠良,不得好死!” “你们跟吏部那些小人沆瀣一气,迟早没有好下场!” 这话却令站在台阶上的吏部尚书殷开山脸上有点挂不住了,于是重重一哼,嗓音低沉喝道:“你们这些人皆负功名在身,不怕王法么?还不速速退去!” 羽林卫官兵为首的人表了态,吏部也表了态,士子们终于被激怒了。 场面轰的一声,瞬间变得混乱,这群试图压过武人风头的读书人,在李叶率兵出现的那一刻起,就已经上足了发条。 吏部林尚书和两名侍郎见势不妙,扭头便跑进了府衙,还很没义气的把大门关上了。 混乱中,一众羽林卫士兵紧紧围着李叶,保护他不被打,户部侍郎萧炎,人群中不知哪里挨了一下,痛得一声惨叫。 李叶也怒极了,他最恨这种无理还胡搅蛮缠的人,说是读书人,多年的圣贤书读狗肚子里去了。 反正乱也乱了,李叶干脆横下心,闭着眼朝骚乱的人群中胡乱踹了一脚,只当泄一下心头火气。 身旁一步之遥,萧炎也来了脾气,一巴掌甩出去,啪的一声脆响,不知打到了谁。 人群顿时一静,一个衣衫下摆印着脚印,脸上一个红巴掌印的读书人捂着脸,不敢置信似的站了出来。 书生红着眼睛,抖抖索索指着李叶,悲愤道:“你……好个**,竟敢侮辱斯文,不但踹我,还扇我脸……” 李叶涨红了脸,仿佛受到莫大的冤屈似的,大怒道:“你眼瞎了?睁大眼睛看清楚,你脸上那一巴掌是户部侍郎萧炎那个贱人扇的,我只踹了你一脚而已!凭什么冤枉我?” ………… 眼看士子们和李叶马上要起冲突,身边护卫的张五常和手下几个泾阳带来的老兄弟们目露凶光,右手按在刀柄上蠢蠢欲动,看他们的样子,打算拔刀了。 李叶一见不妙,马上用严厉的目光制止了他们的冲动。 几拳几脚没关系,一旦拔刀伤了或杀了读书人,事情的性质便完全不一样,就算如今武将们势大,但这些读书人也是不简单的,谁知道他们背后有没有哪个世家贵族在撑腰? 被一众士子围着,打又不敢打,骂又骂不过,所有羽林卫的官兵们都憋着一口气,难受极了。 “侍郎大人,这些人似乎早就失去理智了……您快拿个主意吧。”赵田擦着汗焦急道。 “嗯,有道理。”李叶一脸凝重:“……要不拿那个户部侍郎当肉盾,咱们先冲出去再说?” 户部侍郎萧炎离李叶只有一步,闻言倒吸一口凉气,惊怒交加道:“你……李侍郎,你敢!” “你也是侍郎,我也是侍郎,而且我的人还多……” 孙武脸色也有点黑:“大人,恐怕不妥,户部尚书萧蹄大人可是兰陵萧氏的嫡出,不好惹啊……” 从尚书令萧瑀,到户部尚书萧蹄,再到侍郎萧炎……别人怎么看不知道,但李叶是绝对惹不起的,虽然很气愤,但该怂还是要怂的。 “那就把吏部的门叫开,跟里面的人喊话,若再不开门,咱们就反水了,帮读书人一起砸他们府衙……” “…………” 很难理解这位侍郎大人的思维啊,他做人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萧炎倒是大为赞同,情势不妙,大敌当前,他暂时抛去了对李叶的仇视,连连点头道:“不错,本官没招谁没惹谁的,凭什么让本官跟着挨揍?” 一瞬间,萧炎、李叶对视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惺惺相惜,看来大家的道德底线处于同一水平线呀。 喊了话没多久,吏部大门内一阵骚乱后,悄然打开了一条缝,李叶和萧炎以及身边护卫们闪身而入,大门砰的一声,又紧紧关上了。 至于留在外面的官兵,虽说这些读书人历来看不起军武,但事实却是……想打打不过啊! ………… ………… 吏部大堂内,尚书殷开山看着李叶和萧炎的目光有点复杂,可以肯定,绝对不是赞扬褒奖性质。 有些气恼,又有些无可奈何,殷开山咳嗽两声,有意无意瞟了李叶一眼,捋着白须缓缓道:“外面士子闹得不像话,二位可有良策?” 萧炎脸色很难看,没好气的重重一哼,一句话也不说。 虽说王参是户部主事,但也与他无干啊!不过就是在不恰当的时候串了个不恰当的门子而已。 萧炎有资格生气,李叶更是委屈的想哭,这事还真跟他们兵部没什么大关系…… 殷开山也知道此事与二人无关,但眼睛还是盯着李叶,意思很清楚,反正上面的命令是让你们兵部率兵弹压,你自己看着办。 谁知李叶却忽然坐堂前太师椅上,一惬一惬的打起盹儿来,嘴里还轻轻咂摸着,像是做了什么好梦…… 这种时候还能睡得着?如此拙略的演技,满堂之人皆嗤之以鼻孔。 殷开山深呼吸,生生忍住暴跳的冲动,脸色却不自觉地冷了下来,作为朝廷三品大员,虽与李叶不是一个部门,但也是实打实的上官,干脆直接点名了。 “李侍郎,此事中书省以下令由你兵部出面弹压,你是不是该表个态?”殷开山脸色极其不悦,能对李叶这个四品下属正脸说话,已经是很努力的在克制了。 “尚书大人,此事下官不敢推卸,但至于如何处置,不如静观其变如何?” 李叶轻叹口气,不得不睁开眼,他知道这件事情自己扛定了,不过现在情况不明,不能贸然处置。 朝身后侍立的张五常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附耳上来,听得李叶熄声轻言了两句后,点点头带人离去。 第七十九章:欲加之‘罪’ “静观其变?!这都火烧眉毛了……若是在这么闹下去,朝廷颜面何在?我等脸面何在?” 李叶喃喃叹道:“都当官了还要什么脸啊……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就不能真诚点儿吗?” “你说什么?!”殷开山像是被触怒的公鸡,手中擦汗的手帕下意识砸了出去,这个看着比自己儿子还小的混蛋侍郎,还真是张嘴就能杀人啊…… 砸完了还不解气,殷开山目光瞄向桌上的茶盏,大有一副教训一下这个不开化的后生,可刚抬起手,却看到了李叶眼中露出一抹迫切的期待。 殷开山随即反应过来,手也放下了……若是真的砸了这小王八蛋,他肯定装伤推辞,恨得自己把他打出毛病来,才好逃离此地。 李叶见此不由失望的叹了口气……这帮人老成精的家伙,连打人都带有目的性,真是老狐狸! ………… 一柱香时辰过去,张五常去而复返,在李叶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李叶终于露出笑容。 事情差不多搞清楚了,前因自然是王参一案,但李叶很清楚,但凡有人聚集成群,其中必有领头之人,一盘散沙是成不了群的。 此时外面领头的读书人是两名举子,名叫万海、戚锦,皆是王参旧时的门生,关系匪浅,且情谊深厚。 王参入狱后,其家人便是与这二人联系,于是他们联合起来鼓动了一群读书人,相约吏部闹事。 确定目标就好办了,李叶脸上露出了松畅的笑容。读书人的这个黑锅不好背,还是换个人帮他背吧。 萧炎见李叶此刻居然还笑得出,心中不由愈发好奇这位与他道德水准相同的少年,笑问道:“李大人如此畅意,可是想到什么好计策?” 李叶故意深看了他一眼,微笑着叹了口气,悠悠道:“其实最好的法子嘛……还是拿萧大人当肉盾,大伙儿一块冲出去,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萧炎闻言无语凝噎,哪里还管他什么‘道德水准’,忍不住骂道:“小王八蛋!本官年纪好歹也能做你叔父了,这么坑害长辈,合适么?!” 李叶忽觉得这萧家人都太有素质了…… 连骂人的话都只有这一句?‘小王八蛋’这个称呼对李叶来说,倒不如在后世对他‘比中指’更有杀伤力。 倒是殷开山,目光似有似无的飘在萧炎身上,神情不置可否,在他看来,拿萧炎当肉盾也好,兵部武力弹压也好,只要士子们不拆了他的吏部衙门,怎样都好说。 ——堂内三人分属不同阵营,大家都有个共同点,那就是节操掉了一地。 有道德的人是当不了官的,就算当了官,必然也当不长久。 李叶急忙温言安慰:“萧大人莫气,本官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不到万不得已,我们是绝不会拿您出去当肉盾的……” 萧炎呆了一下,接着又苦笑摇头,指着李叶道:“小混蛋!秦王怎就看上你这样的劣货了?若不是看在秦王的面子上,老夫定要去找兵部那赵景慈好好说道说道!” “是是是。” 殷开山皱了皱眉,他可没有闲心思听二人扯皮,道:“李大人,事态紧急,你可有主张?快说说吧。” 李叶微微一笑,道:“既然中书省下令我兵部出面,自然由下官一力解决,尚书大人,萧大人,且安生坐着吧。” 殷开山哪管他这些,赶忙点点头,道:“李大人,士子乃国之重器,你可要善待他们,若有死伤,本官可要拿你是问。” 这话先把他自己摘出去了,又站在文官集团的立场上把李叶架到火上。——身处这样一个人人奸诈如鬼的环境里,文弱少年李叶怎么善良得起来? ………… 吏部衙门外的青石广场上。 年约三十许的万海、戚锦盯着紧闭的署衙大门,脸上露出几分紧张和坚毅。 二人都是有功名的举人,平日里虽是傲气十足,但心里却时常揣着忧虑。 如今大唐的科举制度还未完善成度,并不是身负功名就一定能走上仕途的,还要有朝中大臣推选举荐才行。 作为王参的两大得意门生,他们之间的关系可说是互惠互利,若是王参倒台了,无人帮他们向朝廷举荐,仕途这条路恐怕更是艰难了。 于是二人碰头一商量,一百多个读书人就这样被架上了二人的战车。 事实也的确如同他们预计的那样,官府和兵部不敢拿他们怎样,反而节节败退进了衙门,大门紧闭,高高挂起了免战牌。 广场上的士子们仍在骂骂咧咧不休,万海皱眉道:“戚兄,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个事,拖久了大家的心气儿也泄了,此事怕是无果而终呀。” 然而不等他二人想好对策,吏部大门洞开,兵部侍郎李叶款款而出。 “还敢出来……”万、戚二人脸上一喜,正愁找不到目标呢。 李叶瞟了二人一眼,抢先开口,喝道:“羽林卫校尉何在?” 羽林卫四个校尉早已到场,听到李叶召唤赶忙摆手肃兵,上前躬身一拜:“在!” 李叶面露杀机,缓缓道:“给本官把这些目无王法的士子围起来!” “是!” 数百名身穿兵服的羽林卫锵地一齐拔出刀,杀气腾腾的围了上来。 情势突变! 不少士子顿时慌张了,毕竟这年头的武将可不是软柿子,惹急了他们真敢杀人,就算最后他们胜了,但死的人可也是活该倒霉。 这就是读书人骨子的‘文人相轻’,在某种环境下来说,这些满腹经纶的文人比起那些军武粗鄙汉子来,更没义气!更没骨气! 不少士子此刻才感到有些后悔,本来不关自己屁事的,为何听信蛊惑,非要趟这浑水?真当赫赫有名的长安禁军羽林卫,是木雕泥捏的不成? 万、戚二人见势不妙,上前一步凛然道:“住手!敢尔!我等乃圣人门生,身负朝廷钦赐功名,谁敢拿我们?” 李叶目光如刀,盯着二人冷冷笑道:“我自然不敢滥杀读书人,我只杀有罪的读书人……” 二人一齐往前一步,齐声道:“我等何罪之有?!” “拿下!”李叶暴喝,哪管他们再说什么。 张五常带李叶亲卫上前,刀鞘朝他们膝弯上一拍,二人便情不自禁地跪下,接着牛筋绳一捆,几个呼吸间便被捆成了两只大肉粽。 众人如梦初醒,虽是害怕刀兵,但就这么被人拿下了领头之人,顿觉脸上无光,不少人咬牙上前,怒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尔污蔑我清白士子,诸兄,此辱我等绝不可忍!” 然而李叶对这种不值一钱的威胁根本无动于衷,大手一挥,带人进了吏部衙门,大门砰地一声又关上了。 PS:我也不知道今天应该暴多少更,已经四更了……还望大家不弃,记得订阅,熬了一夜,先睡会儿去…… 第八十章:挑拨离间 大门内,殷开山看着被捆起来的万、戚二人,不由吓了一跳,他没想到,李叶真的这么混账,一言不合就抓了人。 赵田、孙武也是叫苦不已,赶忙劝道:“大人,这……真抓了他们恐怕会出大事呀。” “真笨,就说是殷尚书命我们抓的不就行了?”李叶翻了个白眼。 “啊?” 赵田、孙武冷汗直冒,这位侍郎大人真是作死啊,刚得罪了读书人不说,转眼又得罪吏部尚书,他这是不是想寻短见所以拉几个垫背的呀? “竖子尔敢!敢做不敢为,岂是英雄所为?!”殷开山终于怒了,也顾不得什么官仪礼数,助跑上前飞起一脚踹到李叶屁股上。 这是李叶第二次被人踹得狗吃屎了,上一次是尉迟恭,打不过也就忍了,这回……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李叶委屈的拍了拍官服上的尘土,撇撇嘴道:“殷尚书年纪打了,这力气可是不小……” 殷开山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拢了拢袖袍:“哼!老夫当年随陛下亲征窦建德之时,小混蛋你还在撒尿和泥呢!” “算了,您是长辈下官这一脚挨便挨了……老张咱们走。”李叶满不在乎地笑道。 “那这两个人怎么办?”张五常踢了踢被绑成粽子仍在墙角的万、戚二人。 “人是在吏部抓的,自然是留给吏部的各位大人审问。咱们事儿也办了,人也抓了,就不掺和了……” “竖子!不把事情解决了,老夫看你能走得出这大门!” 殷开山刚撒出去的气,再次涌上心头,枯槁老手抓住了李叶的官服,忍不住又伸手抽了他几下。 直教一旁的萧炎看得苦笑连连,这个少年侍郎还真是一点儿亏都不吃,敢把堂堂吏部尚书气成这副模样的,放眼朝堂也就只有这个李叶能做到了。 萧炎拦住殷开山,笑道:“呵呵,殷尚书莫气,李侍郎年纪尚浅,未免有些孩子习气,且看他如何化解此局吧。” “萧大人开玩笑了,下官年仅十七资历尚浅,哪有什么办法……”不痛不痒的挨了殷开山几下打,李叶也不急,笑呵呵的看着他气的胡子飞起。 开玩笑!小爷生来就是为了挨打的么? 莫名其妙的被人当了替罪羊,一肚子气还没处发泄呢,又被揍了一顿…… 萧炎笑吟吟的打量着李叶,不紧不慢道:“李大人若是没有办法,又岂能将这二人绑了来?可别告诉老夫你不知道他二人底细……” 嘴被堵上的二人,戚锦一脸愤恨仇视,万海凛然中似乎又带着几分畏惧。 被人看穿了想法,李叶干笑一声,也不好再说什么了,菜市场挑白菜似的打量二人许久,忽然笑了:“万海杖二十,戚举人嘛,呵呵,不要动他一根寒毛,二人分开,勿使碰面。” 戚锦大小长短正合适,这家伙简直天生长着一张背黑锅的脸,不坑他会遭天谴的。 “是!”张五常领命而去。 原本不尽兴还想骂两句的殷开山忽的缄口,再看李叶时眸中甚至露出一丝欣赏,好气又好笑的瞪了他一眼。 这少年虽是说话混账了些,却也是颇有些手段,怪不得区区弱冠便能身居四品,或许这并不是偶然…… ………… ………… 两柱香时辰后,吏部大门猛地打开,遍体鳞伤的万海首先被扔了出来,躺在地上昏迷不醒,而同时被抓进去的戚锦却毫发无伤,满头雾水的走了出来。 众士子大惊失色,神情顿时变得不大对劲了,二人如此明显的差别待遇,不由得别人不疑惑。 这时赵田面若冰霜的从衙门内走出来,站在台阶上缓缓环视一周,接着将一包东西朝戚锦一扔。 戚锦一下没接住,包袱落到地上,砰地一声脆响,众士子低头一看,却是一包钱财。 众人顿时大哗,看着戚锦的目光愈发怀疑了。 赵田适时开口大声道:“查临安县举子万海煽动仕林,冲击官府,目无律法,着即杖二十,提请国子监学政大人削其功名!终身不得入仕!江源县举子戚锦悬崖勒马,检举有功,赏钱一百管!” 众士子倒吸一口凉气,四周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赵田冷声道:“吏部殷尚书和兵部侍郎李大人宽待众士子,既往不咎,着令尔等即刻退散,不得生事,你们的籍贯,姓名,功名,江源县戚举人已一一检举,名单存入了大理寺,若有再犯,人证物证俱在,尔等必知王法森严!” 砰! 大门再次关闭,这回没有一个人再砸门喝骂了。 四周仍旧一片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死死盯着戚锦,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戚锦看着众人怨毒的目光,和地上那包散开的银子,顿觉遍体生寒,如坠冰窖。 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貌似被人坑了…… “我……” ‘冤枉’二字卡在喉咙里,像是灌了铅一般,想吐吐不出来。 戚锦眼神木讷空洞,一脸死灰的看着吏部紧闭的大门,脑子里如同铜钟大鼓被奏响一般振聋发聩。 恍惚间,他仿佛从门缝中看到一双眼睛正在盯着他,像是在嘲笑讥讽…… 那双眼睛的主人是谁? 是兵部那个年轻的侍郎么? 一个尚未弱冠的少年郎,纵使身居高位又从哪里学来如此毒辣的手段?他到底是怎么算计的? 迎着周围士子敌视的目光,戚锦惨然一笑,喃喃道:“不,不是我,我没有……” 苍白无力的解释连他自己听得都心虚,此时此刻,他已辩无可辩。 “打死这个败类!” 大唐建国伊始,文、武之争虽未挑明,但暗里争锋也是常有,如今又一次惨白,许多士林学子忽觉得脸上滚烫,羞愧欲死。 人群中不知谁发出一道怒吼,如同战场上的将军下达了进攻的命令,一群饱读圣贤书的秀才,举人此刻如同一群发了狂的野兽似的,拳脚如雨点般砸在戚锦桦身上。 戚锦的身躯在疯狂士子们的拳脚下,渐渐萎缩,倒地…… PS:今天两更……下班晚了。有月票的伙计们可以投一下,不愿意也没关系……老李似乎已经认命了…… 第八十一章:好戏开场 赵田向李叶禀报,说戚锦被打至重伤,一生离不开床榻,而王参也被下了狠手的施刑武侯打断了腿骨,治好也只是个瘸子了。 李叶轻轻叹了口气。 不忍心?没什么不忍的,这本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博弈,李叶若输了,等待他的将是朝廷和士林集团的严惩,幸运的是,他赢了。 目空一切的读书人终于在大棒的威力面前折戟沉沙。 可怜他们生错了年代,若是再迟上一千年出生,那时候的世家贵族何其鼎盛,天下士林何其威武? 如今还不是他们的年代,强如五姓七宗这般的世家门阀,几年之后不也被李世民治得服服帖帖么。 领头闹事的竟然是个斯文败类,眨眼便将众人卖了,王参一案自然闹不起来,士子们从广场上散去的时候脸上甚至带着几分羞愧的表情。 ——这个年代的读书人还是很要面子的,像李叶这种偷看寡妇洗澡、打断人家命根子的人,仍旧没羞没臊活得滋润的人毕竟只是极少数。 吏部想让李叶背黑锅,李叶又把黑锅顺利移嫁到读书人头上,事情完美解决。 然而事情还没完…… 眼前的事儿解决了,但读书人可是好惹的?这些功名在身的长安士子们,许多都背景深厚,其中不乏世家贵族子弟,躲过了今日,躲得过明天吗? 长安似乎与以前一样,又似乎不一样,从这一天起,吏部尚书殷开山,户部侍郎萧炎,兵部尚书赵景慈等等大唐朝臣们,将李叶的名字牢牢记在了心中。 一个没有功名没有背景的年轻人,不知不觉在大唐这个初升的舞台上慢慢展露出峥嵘头角。 手下两位主事看李叶的目光也不一样了,原本孙武对李叶这个文弱少年有点瞧不上眼,言语上虽然恭敬,可眼神总流露出几分轻视,而今日李叶施出了这种阴狠手段后,赵田、孙武顿时对秦堪充满了敬畏。 在他们眼里,尽管如今大唐尚武但总归来说天下还是需要这些文人来治理的,武德年间天下尚未安稳武将的地位也一直居高不下,但之后呢? 李叶的威信就这样树立起来了。 ………… ………… 长安城西,紧邻西市的长寿坊东头,有一处两进的院子,原来的门楣上挂着‘李府’二字,如今虽然换了主人,但牌匾没换。 此处是李德简打牌输给李叶的宅子,如今身在长安任职,李叶自然也不愿舍近求远,命人简单收拾了一番后,便住了下来。 至于是真的嫌路远,还是他想距某些人更近一些……那就只有李叶自己心中清楚了。 吩咐万顺命下人准备浴桶,他想好好泡个热水澡,洗一洗心里的疲惫。 …… 正当李叶惬意泡澡时,一封奏报入东宫。 东宫建元殿内,李建成翻阅着东宫密探刚送来的奏报,脸上竟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容。 长安士子冲击官府,竟被李叶轻易化解,避免了兵部、还有李叶自己的一场天大麻烦,这事干得漂亮! 至于赵景慈让李叶背黑锅一事,李建成没有任何意见,人才是需要考验才能证明其价值的,如果李叶化解不了这个麻烦,这样的庸才只配老老实实背黑锅。 不过李建成也没想到,这个小小的少年居然将此事处理得如此漂亮,而且不留丝毫话柄,只不过用的法子稍嫌阴损了些。 当初父皇对此人的赞誉还是很有预见性的,这人果然是个人才…… 联想到刺杀秦王当日,李叶放走东宫死士,却将那些突厥刺客蒙在鼓里当了替死鬼。连朝堂上那些与秦王府交好的朝臣们,甚至都挑不出一丝诟病。 此时想想,李叶除了在吏部惹得殷开山那个老顽固几乎吐血外,其他的好像还真挺让人省心的。 让人省心,又屡立功劳,为人低调而且背景干净…… 李建成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深,手指关节无意识般轻轻敲着桌案,喃喃道:“才当尽其用方为用人之道,既然他已经惹上了那些人,孤何不就势拉他一把?也好与那些世家门阀疏远一些,大不了日后再将这个李叶推出来,与他们缓和一下关系也就是了……” …… 与此同时,一封同样描述差不多的奏报,同一时间进了秦王府。 “好一招‘以身饲虎’!此子可堪大用。”秦王府大堂内,李世民含笑看完,将手中奏报递给下首的长孙无忌。 长孙无忌仔细翻阅后,眉眸稍弯露出一抹深邃的笑容:“当着天下人的面,得罪了长安士林,如此一来那些士族们岂会放过他?一心想要在陛下面前博得好感的太子又岂会放弃这天赐良机?这一来一去……李叶看似将自己推进了泥潭,却不知陷进这滩泥水里的可不止他一人!” 房玄龄看过奏报后,嘴角含笑道:“看来用不了多久,他就要迎来大麻烦了!” “此番倒是让这十七岁的少年给咱们唱了一出开场戏,接下来的戏码可就要咱们登台献技了……” 李世民笑声愉悦,长孙无忌跟着笑了几声,连带着一知半解的尉迟恭也跟着笑起来 ——倒不是他明白了,只是觉得人家都笑了,自己若不笑,那不是再说他比别人笨么? ………… ………… 西市。 长安城里大规模的街市有两处——东西两市。 西市自古都是富贵人家的聚集地,这里的商铺也大多都以高档酒楼、书坊、文房铺子为主,至于那些腌贊的秦楼楚馆,是不可能在这里做生意的。 那些平日里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官宦们,暗夜里却尽是些男盗女娼、押歌买妓的勾当。 即便是这样,明面上也还要做出一副清廉风骨,身份不同自然住的地方也要不同。 就比如出身荥阳郑氏的长安郑家,就坐落在西市大街最中心的地段,其底蕴势力,窥一豹,以见全身。 “这个李叶听着有些耳熟,才十七岁就已是四品侍郎,不简单啊!”郑玄成听着身边人禀报,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身旁一少年,提醒道:“爹爹忘了,此人正是当初造出活字印刷术的那个李叶。” “是他?” 郑玄成慢慢起身,堂中走了两步后,忽然笑了一声:“莫非这小小少年真的与我郑家犯冲么?……那王参该死不假,但我郑家的脸面也不是随便任人践踏的,若放任这李叶不管,岂不是要让满长安的士子们笑话么?” PS:两更齐了,刚刚上传的两段弄错了,马上改回来。爱你们!多多投票! 第八十二章:蓝色火焰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李叶负手立于内院一株杏树下,时已入夏,蝉鸣闹耳,微风吹来阵阵燥热,令人不胜烦乱。 整垮了万海、戚锦,王参毫无争议地被判了死刑,扬名的同时,却也得罪了大批的长安士子。 纵是王参有天大的罪过,但如此侮辱士林学子,作为士族中的泰山北斗,郑家岂能坐壁上观? 不只是郑家,哪怕其他与王参毫无关联的世家贵族们,也同样不会放过他。 这个注定不平凡的夏天,在李叶到来之后,即将变得更加焦灼! ………… 今天是个好日子,阳光明媚,多云转晴。 砰! 李家大门被一脚踹开。 依旧是那么不讲理,李承道的跋扈之态,令人恨不得抽之而后快。 “李叶,李叶呢?” 李承道拽的跟二五八万似得,翘着二郎腿坐在李家正堂,万顺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喘。 “大殿好兴致,一大早就来踹门,微臣怀疑长安城里的门窗铺子是不是你家开的?”李叶打着哈欠走出来,看了眼摇摇欲坠的前门,无奈摇头。 李承道起身围着李叶转了两圈,一脸嫌弃的摇摇头:“啧啧啧!你呀你,让本殿下说你什么好?” “我又咋了?” “昨日你是否将那王参的两个门生给打了?” “昂……” “今早上朝,十多个文臣联名参你,当街殴打举子贡生,目无纲常礼法,就连父亲都不敢保你了。” “哦……意料之中的事情。” 李承道右手托着下巴,想看看李叶大惊失色的模样,然而……他失望了,那张白净的脸上没有一丝慌乱,反而隐隐中还带着些许笑意。 “你怎么一点儿也不着急?” 李叶一脸呆萌的笑了笑:“微臣奉皇命办差弹压文人,何错之有?为什么要着急?” 李承道没好气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长安士林中大部分文人都出自五姓七宗等士林大族,朝中亦有许多朝臣依附,他们若想办你,有的是法子。” “殿下今日特意上门,就是为了此事而来么?”李叶眨眨眼,笑看着李承道。 后者也不扭捏,直言相告道:“前些日子玩儿的太疯,被父亲禁足了好些日子。不过今日却是父亲让我来告诉你,此事东宫定会全力护你周全!” …… 李叶顿了顿目光微眯,李建成到底还是出手了!这出‘以狼饲虎’的戏码,从现在起就要开幕了…… 主角们悉数登场,该来的不该来的都上了台! 李建成抛弃了世家贵族,欲以讨好之态向老爹李渊表明立场,从而巩固自己的储君之位。 但别忘了!如今的五姓七宗其实力可谓深厚,没了这一大助力,李建成如同自断臂膀,表面上看似赢了,但实际上却失去了对抗李世民集团的本钱。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句话放在任何朝代都适用,但唯独不能用在如今的大唐朝。 军阀割据的时代刚刚结束,各地节度使反王虽表面上臣服,可一旦长安发生异动,这些人绝对不会安安稳稳的看戏。 李渊最后为何会迫不得已传位李世民?仅仅是因为逼宫么?他更是担心大唐刚刚巩固的根基被撼动。 历史拐了无数个小弯后,终于再次重归于前,这场有了李叶的好戏,终究会以李世民完胜而告终。 …… 此时再看李承道,李叶目光忽然不那么明亮了,脸上闪过一丝愧疚之色。 “殿下,这些日子微臣又学了几样新菜式……” “哦?比上次那个炸鸡还好吃吗?” “这次不仅有吃的,还有喝得。” 半个时辰后,李承道端着一盏琉璃酒杯,看着里面蓝色晶莹的液体,惊奇道:“此乃何物?” “此乃微臣自创的鸡尾酒,名曰‘蓝色火焰’。”李叶取出一根竹签点燃,凑近酒盏边缘,一股蓝色的火焰腾地窜出,晃荡在酒杯周围。 “这……不是你之前玩儿的那种‘鬼火’的颜色吗?”李承道张大了嘴巴,赶紧放下酒盏。 “额……不一样,这不是鬼火,而是酒精点燃后冒出的火光。” “能喝吗?”李承道舔舔嘴唇,又喜又怕的盯着桌上的酒盏,吃货的模样显露无疑。 “当然,而且要一口气全部喝掉。”李叶又倒了一杯给自己,一口下肚后脸上浮出几抹朝红,舒爽的呼了口气。 李承道有样学样喝光杯中酒,眼睛突瞪得溜圆,好大一会儿才呼出口气:“呼……好!……好喝!” “再来一杯!” “这酒后劲儿太大,过多饮用难免伤身,殿下不宜多饮。”李叶微微一笑,示意万顺上菜。 热气腾腾的汤盆里,只有一只油光水滑的猪肚沁在汤里,阵阵诱人的香味令人食指大动。 李承道被瞬间转移了注意力:“这又是何物?” “肚包鸡,听说在闽川地区十分有名,微臣早年间偶然遇见一位游方道士学会的。” “快!教我怎么吃……”李承道握着筷子比划了几下却不知从何下手。 李叶脸上始终带着微笑,耐心的帮李承道切开猪肚,亲自夹到他碗里。小心翼翼的动作并不只是恭敬,却更像是赎罪。 “嗝……” 不得不说,小皇孙的饭量不是盖的,盏茶间一只肚包鸡全部下肚,李承道满意的打个饱嗝,惬在卧榻上哼着小曲儿。 “殿下……”李叶陪坐在旁,满眼复杂的看着他。 “恩?” “微臣有句话想问您。” “说呗……你何时变得拘谨起来了?”李承道旁若无人的用指甲扣着牙缝里的碎肉,动作极为不雅。 这也正是他真性情的模样,只有与李叶在一块儿时,才能让李承道暂且忘了自己的身份。因为这个厚脸皮的家伙,对他从来都是能坑就坑,从未将他当成皇孙看待过。 “如果……我是说如果……”李叶欲言又止,脸色犹如黄连般苦涩。 李承道撇撇嘴,白了他一眼:“好好说话不行么?婆婆妈妈的!你今天怎么了?被李家二姐揍傻了?” 李叶深吸口气,鼓足了勇气道:“万一这大唐的储君不再是太子殿下了,您……” “不可能!” 李承道猛地坐直身体,脸色肃穆盯着他,一字一顿道:“父亲是太子!名正言顺的大唐储君!谁敢逆天而为?!” “殿下……” 李承道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坚决:“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王叔虽功业至伟,但他毕竟不是长子,皇祖父绝不会改立他为太子的!” 是啊! 自古‘立长不立次,立嫡不立庶’,漫说是李承道,恐怕所有人都这是这么想的。 可这世上所有人都错了,他们看错了李世民的野心,更小看了他的狠心…… PS:写得相当纠结,若不是正赶上严打……哎!不说了,可怜的李承道。 第八十三章:老友相会 “李叶,你忽然说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李承道一改先前的懒散模样,整个人气势似乎都不一样了。他从来都不笨,只不过偶尔喜欢装傻而已。 用李承道的话来说,这叫乐得清闲。 但清闲归清闲,皇家血脉的传承不仅仅象征着身份地位,还有老李家那种与生俱来的霸气。 从刚一进门,李承道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李叶今日的表现太过于的反常,平时自己上门怎么着也得被他损两句,可今日却如此恭敬有加。 “殿下,如今太子、秦王已成剑拔弩张之势,‘天下正统’这种话说说也就罢了,您觉得秦王会放在心上么?” 李承道恍然大悟,叹了口气道:“你是怕王叔会对我下手?” 李叶眨眨眼睛,赶忙否认道:“微臣……什么都没说,” “你多虑了……”李承道无比真诚的看着李叶,轻声道:“父亲曾说,他与王叔乃是至亲手足,不论双方如何争锋相对,也不管日后是谁登基继位,相信都会顾及彼此情分手下留情的。” “……殿下相信吗?”李叶的表情很真诚,真诚得让所有人一眼便看得分明,他绝不是开玩笑的。 “我信!”李承道只是瞧着他,目光很瘆人,只差没说他挑拨皇家感情抽刀剁了他。 李承道目光如炬,李叶装得很辛苦,他发现小皇孙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而且天真的有些不像话。 李世民真会像他所说,手下留情么? 好吧,李叶表示无言以对。他珍惜与李承道之间情分,却不能左右别人的思想。 一切尽在不言中,今日这番话不管李承道听进心去了没有,李叶都算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 ………… ………… 保持着心中最后一丝情感,李叶送走了满怀心事的李承道。 也不知今日这番话李承道听进去了没有,但终归是相识一场,能做的李叶都尽力了。 李叶轻叹一声回身进门,忽听得身后一道惊喜的声音大呼:“李贤弟!别来无恙乎?” 李叶扭头,上官仪一脸惊喜地站在街道拐角处瞧着他,眼中浮出了暖意。 上官仪,是他来到这世上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人傻,钱不多。 “上官兄,久违了。”秦堪欣喜地招呼。 上官仪大步走来,一边走一边不满道:“贤弟你回了长安竟不跟哥哥我说一声,未免太不讲究了。” 李叶苦笑:“上官兄如同成精了一般,位置飘忽不定,我刚到长安时,就曾派人去悦来客栈找了你四五次都不见人,上哪里知会你?” 上官仪摆手笑道:“早已不在住那了,前些日子春试放榜了,为兄不才仅考了个第五名,好多同僚都高低混了个官职,唯独愚兄一直没有音信,本想就此离去,可却心有不甘,好在身上还有些银两,就在城西永安坊买了处小一点的宅子住了下来。” “那上官兄何故不早来找我?” 上官仪一脸忿忿道:“你家门口几个汉子好不晓事,说什么大人公务繁忙,进门需交拜帖才行,我说凭我和贤弟的关系,用得着交拜帖吗?” 李叶点头:“不错,那帮家伙狗眼看人低,太过分了……” 顿了顿,李叶问道:“……那然后呢?” “被他们打了一顿赶走了。” “……” ………… ………… 朋友多日不见,自当浮一大白,报仇什么的都是浮云。 领着上官仪和张五常几个贴身侍卫互相认识了一下,李叶命人在内厅另摆上一桌酒菜,拉着他开始喝起来。 如同当初住在越来客栈一般,二人每到夜晚没事时,李叶便拎着一坛酒,两样自己炒的的小菜,二人吃喝畅谈。 待到酒足饭饱之后,二人便开始琢磨下一章连载小说如何出版,藉上官大才子神来之笔为名,让上官仪之才名风靡长安,出尽风头,李叶则在背后默默拿好处…… 温馨的回忆呀。 各自聊着自己别后的际遇和生活,不知不觉间,二人喝干了一坛酒,跟真正的朋友喝酒,李叶从来不偷奸耍滑,这下终于真正醉了。 当上官仪知道李叶竟然偶然得了秦王赏识,并且升至兵部侍郎,官居从四品之列,上官仪的表情变得很复杂。 李叶默默叹息,他很清楚上官仪表情的含义。 上官仪文、字双绝,才名冠绝陕川,他木讷古板,他沉迷酒色,他才情斐然……无论怎样的性格都不能掩饰他是个读书人的事实。 读书人对仕途永远向往,永远苛求,这是一个寒窗苦读十余载的书生,做梦都想要的。 沉默许久,上官仪忽然举杯一饮而尽,哂然一笑,笑容说不出的潇洒。 “不论你是何种身份,我只知道你我是朋友,我喜欢跟朋友喝酒,这便够了。” 李叶心中一松,举杯与他相碰。 上官仪终究是上官仪,一个能在历史上留名数百载的人,必有他的不凡之处。 上官仪笑道:“这一杯,敬‘朋友’二字。” “不。”李叶盯着他,很认真地道:“这一杯,敬‘理解’二字吧。” 二人相视一笑,一饮而尽。烈酒入喉,芳香沁脾。 夜已深了,随着一声声你来我往的“敬抗突英雄”“敬陕川才子”,杯觥交错推杯换盏里,二人喝得酩酊大醉。 张五常和几名亲卫站在院子里,看着内厅的大人和那个不认识的穷酸书生喝得如此尽兴,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大人何时有了这么一个朋友。 事还没完,上官仪喝得高兴,忽然站起身,拉着醉醺醺的李叶往外走。 “贤弟,走,为兄又找到一个喝花酒的好地方,带你见识见识,那里的姑娘很是绰约,而且对为兄非常仰慕,一应花费俱免……” 李叶不由自主被上官仪强拉着踉跄出了门。 张五常急忙吩咐几个手下跟上照应,想想在泾阳时那位‘凶悍’的李家小姐,忽然忧心忡忡一叹:“千万不能让李小姐知道此事,否则非得要了大人半条命不可……” PS:来吧……票票别忘了…… 第八十四章:青楼偶遇 所谓“活到老,学到老”,人这一辈子就是一个不断犯错,不断学习的过程。 李叶悲哀的发现,自己好像又做错了一件事。 一个人穿得儒雅风流,仿若浊世翩翩佳公子,一副“月脸冰肌霜细腻”的风骚模样逛窑子时,身边最好不要带一个喝醉酒后满脸淫笑的朋友。 如果一定要带,至少应该让这个朋友先醒醒酒再说,不至于一进门就腆着大脸往人家姑娘胸脯里拱…… 不出所料,上官仪放荡轻浮的狂笑声瞬间引来了许多客人的不满,身旁两个装束贵气的嫖客露出怒容。 “哪里来的混账,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滚出去!” “混账骂谁?谁是混账?哪儿呢……” 可悲的是上官仪此时明显还处于晕乎状态,被人骂了也不生气,反而脸上戏笑盯着面前几个嫖客打趣。 “嘿!小混蛋敢骂我!” 嫖客的拳头刚举起来,门外忽的闪过几个人影。 砰! 啪嗒…… 张五常一个箭步上前,一人一脚踹了上去,两个嫖客以空中转体一百八十度的高难度动作飞了出去。 “哈!打得好!敢骂我……嗝!也不问问我这贤弟是何人?此乃兵部侍郎李叶!”上官仪哪里还有半分儒雅公子、处事泰然的模样,搂着怀中姑娘哈哈笑着。 “低……调,低调。”李叶醉红的脸笑容烂漫。 张五常抽出长刀,刀鞘抵在那嫖客的脸上,喝到:“胆敢行刺朝廷命官!尔等被捕了!” 门内大厅里所有的客人们全都呆住了,接着大家的脸色渐渐起了变化,无论是来寻花问柳的才子,满身贵气的官宦公子,或是腰缠万贯的富商,大家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 就好像大家都在抚琴赏鹤,极尽所能做着自认为最高雅的事情之时,斜刺里突然冲出一个人来,把他们的琴烧了,把他们的鹤煮了吃了…… 可怜此时的李叶醉的太深,深到一瞬间,他也觉得自己这个兵部侍郎,是个很牛掰的名头!却忘了这里是长安,一个官员多于乞丐的地方…… 兵部侍郎很了不起吗? 至少这其中许多嫖客们都不太把这个名头放在心上。但如此年轻的兵部侍郎,还真是闻所未见。 只当是少年轻狂,苦笑一声也都不再理会。 上官仪反倒洋洋自得,他觉得帮好朋友做了一件好事,以如此闪亮的形象登场,委实羡煞旁人,如果这个朋友有良心的话,回头实在应该和他浮一大白以示奖励。 李叶晃了晃脑袋,酒醒了一半,红着脸盯了上官仪好久,叹了口气道:“上官兄……本官身为朝廷命官,大庭广众之下逛青楼,恐怕不太好吧……” “这有甚的!朝廷命官也是男人,是男人就要逛青楼,否则还做什么男人?”上官仪的反驳有理有据。 “我觉得还是低调些好……” 一个人垂着脑袋走了进去,李叶飞快穿过大厅,方才的翩翩浊世风流公子的气派荡然无存,以最快的速度上楼,消失…… 独上二楼,刚打算找个声娇曲柔的歌姬唱一曲缓缓酒气,结果刚一转身,便听身后一声酒隔:“嗝!李叶?你小子怎么也在这儿?” 李叶愕然:“…………” 一阵酒气飘来,光是闻闻就能醉人,尉迟恭涨红着黑中透红的大脸,嘿嘿淫、笑着揽住他的肩膀,就好像看着一只柔弱的小鸡崽。 李叶:“……尉迟将军。” 看来上官仪真的没有骗他,这里绝对是一家有档次的青楼,连殿前将军都来这里寻欢买乐,也不知尉迟恭快五十岁的人了,身体还行不行? “什么将军不将军的……走!与我等喝一杯去!” 不容拒绝,李叶被一手拎起,以一副极度丢脸的方式被尉迟恭提溜着穿过青楼大堂。刚才怒揍嫖客的威风荡然无存…… 来到一处雅阁门前,房门被尉迟恭一脚踹开,雅阁内的光景一览无遗。 李叶站在门外,只朝里面瞄了一眼,顿时目瞪口呆,满面惊骇。 雅阁里面,房玄龄、杜如晦、程咬金、天策府数得上的几位大人物悉数在场…… 还有一个想见又不敢见的人——李靖。 此时李靖正搂着一个姑娘喝酒,平日里那张总能吐出义正言辞的嘴,如今却变成了酒槽子,被怀中的姑娘一个劲儿的灌酒。 恰在此时,喝得面红耳赤的李靖也适时抬头,正好瞧见了雅阁外面一脸痴呆状的李叶…… 二人目光对视,死一般的沉默…… 李叶仿佛被雷劈过似的,心中震惊得无法形容,本来李靖就不待见他,如今又被自己在青楼撞见。 一脸呆滞的李靖楞在原地,任由身边的坐台小姐扑在身上,薄如蝉翼的纱裙贴在脸上,肌肤上的余热清晰可触。 这场景…… 李叶忽然很想抽自己一个耳光,为何会冒出喝酒这种犯贱的想法,若不是喝的太醉,又怎能被上官仪拉到这里…… “我什么都没瞧见!”李叶扭头便走。 砰! 李靖在雅阁里狠狠一拍桌子,指着门外怒吼:“给老夫站住!” 李叶只好站住。 李靖穿着便装,不顾阁间内其他人愕然的注视,怒气冲冲地走出来。 气场很强大,李叶怀疑他想把自己灭口。 “你!混帐东西!谁让你到这儿来的?”李靖眼里似喷出火来。 “他……还有他……”李叶顺手指了指身后的上官仪和身旁的尉迟恭。 “你个杀才!带他来这里做什么?”李靖神色不善,狠狠地瞪了眼尉迟恭,连带着上官仪也没能幸免。 李叶与李嫣儿的事情早就闹得长安新贵圈子里沸沸扬扬,程处默、长孙冲一众小纨绔们,将二人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编成了无数个版本,听说流传甚广,若不是碍于李嫣儿的威慑,甚至都有心出书成册向外兜售了。 看屋内房玄龄等人笑成一团,尉迟恭似乎也想到了什么,尴尬地笑:“误会……误会,上个茅房的功夫就碰到了这小子,本想拉他来喝一杯……” “李伯……”李叶本想以晚辈自居,奈何李靖杀人的目光愈盛,只好改口,指着上官仪瞎编道:“将军,下官来这儿是找人的,找他……” 李靖愈发愤怒,颤巍巍指着上官仪抱在还里还未撒手的女子,气得身子直发抖:“……你管这种方式叫‘找人’?” PS:这几天不太忙了,我尽量多更……感谢各位支持。 第八十五章:实力坑‘爹’ 君子自强不息,君子厚德载物,君子……如论如何都不该逛窑子。 更不该逛窑子的时候与女朋友他爹巧遇,这种地方与李靖遇上,绝不可能产生诸如“人生何处不相逢”的唏嘘。 李靖瞪着李叶的目光很有杀意,那是一种欲将他除之而后快的目光。 来青楼找‘男人’这种鬼话有脑子的都不会信,他认为李叶不但侮辱了他的人格,还侮辱了他的智商。 李叶怀疑他的目的不仅仅是为女儿抱不平,也有把他杀了灭口的想法,毕竟这老不修的搂女人喝酒的模样全被他看见了。 一代名将的形象荡然无存…… 此时李叶对李靖的评价只有一个——老不正经的。而且就以正常的审美来说,这个陪酒的女人无论相貌还是气质都与李嫣儿他娘差远了。 也许是担心给这风雅醉人之地溅了血,房玄龄终于笑完了,咳了一声站起身,劝道:“药师消消气,李大人好歹也是朝廷命官,还是先让他进来再说吧,莫要给人看了笑话。” …… 青楼三层雅间,一群吓死人的大佬坐在里面,对面独坐李叶一人,颤颤巍巍的低着头,等待命运的审判。 雅间的桌后挡着一扇山水屏风,里面布置得颇为淡雅,没了那些身姿卓越的妓女后,这里倒颇有一股文雅之风。 李靖又恢复往日盛名儒将的形象,四平八稳地坐在凳子上,慢条斯理的啜着茶,眼睛时而盯着茶盏水面上漂浮着的茶梗,时而又抬头凌厉地扫李叶一眼。 李叶毫无压力,太极殿里与大唐皇帝李渊对视的时候,可比这会儿吓人多了,好歹也是吃过见过的他,倒是也有了几分抵抗力。 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李靖如今刻意散发出来的虎威委实对他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李靖打破了斗室里的沉默,而且很理智地揭过了刚才大家在窑子里跟一群莺莺燕燕纠缠不休的嫖客行为。 “来找人?”李靖似笑非笑:“你可知道你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了,还有心思来青楼的‘找人’?!” 想吓唬小爷?不存在的,小爷什么阵仗没见过,还能被你吓住了了? 李叶撇撇嘴:“晚辈昨日夜观天象,见虎牢星南移,天芒星北聚,此乃大吉之兆,何来大祸临头……” “虎牢星南移?”李靖气的胡子飞起:“满朝的文臣都快要剥了你的皮了!你小子还有心思夜观天象?真是……” “咋了?” 李靖哼哼冷笑:“咋了?御史台郑修参你打压举人士子,文臣们纷纷附和,兵部尚书赵景慈为了撇清干系,已经把你卖了。” 李叶终于正经起来,脸色突变,酒也全醒了。 这个老杂毛!老子上任半个月连面儿都没见过一次,却被他屡屡坑害,什么样的深仇大恨才能让人如此狠毒?难不成自己上辈子掘了他家祖坟? 李靖像是出了口恶气一般,不慌不忙的喝了口茶,故意笑道:“陛下以下令将你革职查办!” “那……”李叶下意识想开口,又猛地止住。 被李靖突如其来的消息吓了一跳,倒是忘了李建成这一茬。 按照他的计划里,自己被弹劾本就是必然的,按理说李建成应当力保自己才是,以借此机会疏远那些世家文臣。 难道李建成没能保住自己? 李叶先是一惊,随后未然一笑,盯着李靖不再说话。 李靖被盯得发毛,冷哼一声:“看老夫作甚?莫指望我会为你求情,想也别想!” 李叶笑得真诚:“哪的话,晚辈区区从四品,岂敢奢望将军这位当朝一品求情?革职就革职吧,倒也落得清静。” “恩?” 本以为李叶为哭天抹地的求他帮忙,甚至当即磕头求罪都是应该的,却没想到他却如此淡然。 一直在旁关注着他的房玄龄,忽然笑了一声:“看来李大人早已是心有沟豁了。” 李叶笑得狡黠:“房尚书谬赞了,下官心中哪有什么沟豁,实在是能力有限,只能认命了……” “哈哈,本官平生所见之人中,敢于‘火中取栗’者不甚繁几,但李大人应当会是最成功的一个。” “大人的话下官不懂……”李叶一副蠢萌模样。 “早在你得罪长安士林之时,就已算准了太子殿下会保你,对也不对?” “这……” 李叶哑然,史书曾言‘房谋杜断’一词,如今来看此言不虚啊!仅以自己的态度就能猜出这其中隐由,房玄龄其智谋果真厉害。 “怪不得今日大殿之上太子殿下如此强硬,不惜得罪五姓七宗等诸多官员,也要为你辩护,恐怕这早是你二人算计好的事情吧?” 房玄龄丝毫不掩饰话中之意,打量着眼前这个文弱少年,目中除了欣赏,甚至有种恍然——从李叶身上,他似乎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没有!绝对没有!” 为官者,多有七窍玲珑心——为官者,更应该钉嘴铁舌!这种事情打死都不能承认,哪怕全世界都知道了,也不能! “你不想承认便罢了……”房玄龄满意的点点头,接着道:“但有句话本官要说在前面,如今太子一派日渐势大,绝不是区区离间小计就能动摇根基的。” ………… ………… 出了青楼,张五常众人仍守在外面,见李叶闷闷不乐的出来,不由上前关心地询问。等李叶把刚才屋内的人物都介绍了一遍后,张五常众人也不由得吓了一跳。 李叶仍旧无比郁闷,为什么娶个老婆这么难? 自己虽说算不上杰出青年吧,好歹也是年轻有为,每天照镜子都忍不住朝镜子拱拱手,表示一下钦佩之意,李靖怎么就看不上他呢? 头一次发现,自己竟会被人歧视到这等地步。 张五常赶忙劝慰道:“大人莫担心,您与李小姐情投意合,早已是比翼盼双飞的一对良人,您大可以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就算李将军不愿意也不成了。” 李叶老怀大慰,不愧是忠实的手下,大家的办事方法惊人的一致,从与李嫣儿定情的那一刻起,这个想法他就已经在心中排练千万遍了…… 不过这想法委实不怎么善良,至少李靖知道肯定不会放过他,万一大将军雷霆震怒,一定会把他打出翔来的。 “这法子暂时还不能用……”拍了拍张五常的肩,李叶压低了声音道:“……派人去将军府知会嫣儿一声,就说她老爹在东市醉香楼,而且还玩双/飞,好不要脸,让他娘速来捉奸,再不快点她就得多两个妈了……” 张五常面孔狠狠抽搐了几下,果真不能得罪李大人呀,特别是被逼急了的李大人,心态太扭曲,瞧他对付老丈人的手段,那叫一个又阴又狠…… 可以想象,未来的大唐朝堂上会很热闹。 半个时辰后,‘敕造将军府’内院里忽然走出来一群手执棍棒的健壮女仆,由风韵卓越的红拂女带队,李嫣儿跟在后面亦步亦趋。两个女人面带煞气,健壮女仆挥舞着棍棒为她们驱开行人,一群人杀气腾腾开赴颦翠馆。 事实证明,再大气的女人也会吃醋的,一代女侠也不例外。 PS:这几天的章节没来得及审查,估计会有错字,劳烦大家多多指正…… 第八十六章:搭救‘英雄’ 凭良心说,李靖逛窑子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如今是大唐朝,不是前世,逛窑子不用担心警察查房,更不用担心警察扫黄罚款。 大唐的风气很开放,文人士大夫流连青楼算是一桩风雅之事。 自古以来才子与名妓的故事不知凡几,引得民间无数读书人和士大夫啧啧称羡,羡慕那些得享艳福的才子们的时候,也没见谁不屑地把那些才子统称为嫖客。 这是一个奇特的年代,开放与保守两种思想并存却相安无事,严格奉行朱子所谓“君圣臣贤,子孝孙贤,贞女烈妇”的纲常思想的同时,大户人家里却有屡有情趣之事。 大唐风气如此,按理说来,李靖逛窑子这件事委实算不得什么,他完全可以理直气壮。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李靖就是个例外。 先说说李夫人,也就是一代女侠红拂女,她可不是普通的妇道人家,早年间陪同李靖南征北战,手下的人命不比那些威名赫赫的将军少,武艺更是人中翘楚。 用李嫣儿的话来说,爹娘之所以不教她武艺,就是担心她学得太精,从而惹是生非。 说到李靖夫妇,就不得不提到一个人,号称风尘三侠之一的——虬髯客。 不过此人在历史上的事故,多有杜撰成分,至于是否真实存在,史不可考。 李叶忽然很想包桌酒席,叫上李靖夫妇好好喝两杯,等到二人醉意正浓之时,打听一下这个虬髯客是否真有其人,再顺便提一提婚嫁之事。 曾号称风尘三侠之一的红拂女,纵然称不得天下无敌,至少也能算得上东方不败了…… ——身负绝世武功的李夫人亲自带队捉奸,后果不是一般的严重。 连惯来嚣张跋扈的李嫣儿也只能低眉顺目老老实实跟在红拂女身后,可见李叶未来岳母气场之强大。李靖年已五十几多头,只有两子一女,大儿子还在多年前战死沙场。即便如此,却仍不敢娶妾纳房,与李夫人之淫威不无关系。 ………… ………… 兵临城下,杀气冲天! 李将军还在秦楼楚馆里继续搂抱着年轻女子大吃豆腐,浑然不觉末日已临近。 张五常蛮横地清场青楼街对面原本人多眼杂的茶肆,恭谨的请李叶进去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 泡上一盏香浓的雨前龙井,李叶翘着二郎腿,悠闲地吹一吹水面上的茶梗,慢条斯理的啜一口,回味悠长,偶尔抬眼扫一下对面灯火辉煌的红粉青楼,嘴角露出一抹浅笑。 没过多久,街道尽头一阵喧嚣,一群手执棍棒的健壮仆妇急步赶来,为首二人身穿紫色劲衫,俏面含煞,母女二人连表情都如出一辙。 青楼门前的大茶壶见一群娘子军轰轰烈烈杀来,不由大惊失色,赶紧掉头跑回,顺手紧紧关上了大门。 对面茶肆二楼的窗前,李叶悠悠品着茶,瞧见这气势恢弘的捉奸场面,嘴角的笑意愈发深刻了。 这是李叶第三次见到未来的岳母,头一次是为了治病,但精神状态十分萎靡,也看不出什么。 今日仔细端详后,红拂女保养得很年轻,母女二人站在一起宛如姐妹一般,也难怪李靖不纳妾,明明是一块上好的田地,多耕几次便是了,还怕生不出儿子? 这下他算是亲眼得见了红拂女的威力,,昔日名震天下的女侠都娶回家了,你李靖不好好珍惜,还想着纳妾? 站在青楼门口,哪怕是一代女侠,这会儿也全无半点侠气之风,红拂女眼中喷出万丈怒火,指着大门便开骂。 “姓李的!你这老不修的东西!官儿当大了便不把糟糠之妻看在眼里了么?给我出来!” 许久,门内没有任何反应。 红拂女愈发大怒,在大门前扎了个马步,深吸一口气,然后手掌一翻,徒然吐劲,砰! 大门竟被她一掌打穿,红木朱漆的大门上,印出一只纤细的手掌印。 “柔静为先,刹那发劲,捷如闪电”,本就是内家拳的要义。 哗! 青楼楚馆内一阵惊恐的尖叫,无数嫖客小姐抱着脑袋四散奔逃而出。 李叶坐在对面楼上,嘴里一口茶水噗地喷了出来,额头没来由地冒出了冷汗。 没想到红拂女竟强悍如斯,功夫如此了得,相比之下,李嫣儿那只会轮拳掐人的本事委实拿不出手,亏她还好意思满世界‘横行刁蛮’,实在应该脸红一下的。 李夫人大马金刀站在门口,一双俏目一个个地扫视着从里面逃出来的嫖客,片刻之后,李夫人扬手一指,指着一位袖子捂着头从里面逃出来的男子,怒叱道:“老贼哪里逃!以为捂住脸我便认不得你么?你化成灰我都能把你拼出模样来!” 男子一声不吭,仍旧捂着脑袋没头苍蝇似的跑了出去。 红拂女一咬银牙:“追!” 李叶眼角一抽,早知岳母如此剽悍,说什么他也不会干出这么阴损的事来,——李靖今晚劫数难逃啊! 一代名将,大唐最厉害的将军,恐怕就要陨落今朝了…… “马车准备!快!”李叶也急忙跑下了楼。 李靖在逃命,熙攘的大街上跑得气喘如牛,平素威严的面孔此刻一片惊慌,一边跑一边不住地扭头。 身后追兵如潮,红拂女领着娘子军杀将而来,双方距离越缩越短。李靖的表情也越来越绝望…… 一辆马车斜刺里冲出,非常突兀地拦在大街上,横在李靖面前,马车的帘子掀开,露出李叶那张温和带着笑意的脸庞。 “大将军,快,伸出手,晚辈来救你了!” 李靖差点哭了,哪里还有一代名将的威风,看着李叶那只手,眼圈泛了红,这简直是一只把他从地狱拉到天堂的圣洁之手呀。 PS:今天迟了,忙了一整天,好容易歇会儿。昨天有人问上架感言,本想着偷个懒吧,毕竟也没几个人看,不过等老李过几天闲了,好好斟酌一下,一定补上。 记得的月票,推荐票,收藏……都要,都要…… 第八十七章:登门提亲 “义气”这东西要看对象的,有的人讲这个,有的人不讲这个。君子不是傻子,不能对谁都讲这个。 李叶是典型的现实主义者,现实主义者只以利益为衡量利弊的标准。 很显然,如今的李靖正好符合他的利益标准,救了他,好处多多……比如她的女儿李嫣儿,又比如到底有没有虬髯客这个人? 李叶相信李将军在经过担忧、害怕、庆幸、等等诸多情绪,痛定思痛之后,一定会对他大有改观的,买卖不成情意在,哪怕不成功,也依旧赚了个人情。 其实吧,李靖登上马车的决定是正确的,理智的,这样的情境下,若是无人搭救,天知道李夫人母女两个要闹出多大动静,说不得明日大唐八卦报上的头版头条就会是——李将军白日宣淫,李夫人闹事杀夫。 马车跑得很快,仿佛后面被狗撵着似的,眨眼间便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 ………… 李将军府内院,通明的灯火下,李嫣儿的俏脸红得像六月的桃子,螓首低垂,面容不时闪过喜悦的羞意。 红拂女瞧着心爱的女儿,眼里充满了怜爱。 慈母多败儿,纵然是武林高手也不例外,李嫣儿如今的跋扈性格,隐隐成了长安一霸,连那些顶级纨绔们都不敢触其虎须,这与红拂女的溺爱不无关系。 “傻丫头,你真跟那个姓李的小子私定终身啦?” 李嫣儿羞得不行,眼睛盯着脚尖,默然点头。 红拂女叹了口气:“难怪你爹不答应,这事儿啊,你干得有点离谱了,儿女婚姻本由父母之命,你不声不响的把自个儿的终身定了,叫你爹的老脸朝哪里摆?” 李嫣儿不服气道:“爹也曾经说过,李叶是个少有的青年才俊。” 红拂女爱怜地轻轻一戳她的额头:“你可别断章取义,你爹那只是欣赏他为人处世的作风,还有他莫测高深的手段,可没答应把你嫁给他。” 李嫣儿小嘴一嘟,道:“我就当爹答应了!反正女儿非他不嫁,爹若阻拦,女儿只好死给他看了……” “说什么浑话呢!不孝的东西!”红拂女有点生气了:“你到底喜欢那小子什么?他值得你这样死心塌地吗?而且……他若真的心里有你,为何不上门提亲?” “当然值得!我们彼此钟情,谁也离不开谁,他一定会来向爹提亲的,我相信他!” “女儿啊,娘是过来人,世间男子薄幸者居多,女子福薄者居多,你说你们彼此钟情,可知他先前是个怎样的名声?偷看……” 红拂女刚想历数一下李叶的‘英勇事迹’,又觉得当着女儿的面不能说得太直白,无奈叹了口气。 李嫣儿嘟起了小嘴,脸上绯红一片……很明显李叶之前的‘事迹’她也是有所耳闻的。 屋内闲话之时,却听得内院外面管家禀报:“启禀夫人,兵部侍郎李叶前来造访,说是来上门提亲的,请求面见将军与夫人。” 母女二人怔怔听着外面那人的话语,呆了片刻,李嫣儿俏目眨了几下,呼吸忽然粗重起来,面容泛起了几分激动的绯红。 “娘,您听见了吗?李叶上门提亲来了!” “大半夜的上门提亲……” 红拂女满脸黑线,长安城里的混账她也见过不少,可这大半夜上门提亲的,李叶也算是‘奇葩’中的佼佼者了。 ………… 李家大门外,李叶装束规矩,笔直的站在大门外,身后张五常等一众亲信们,赶着七八驾马车,其上全部都是礼品。 为了‘趁热打铁’,李叶又一次倾家荡产了。 把李靖送回家后,就开始马不停蹄的准备提亲的礼单,满满当当好几大车,都是按照大唐求亲的最高规格来办置,为了这些聘礼,李叶不仅掏空了刚刚丰盈起来的库房,更是连哄带骗的将书坊、酒吧的所有资金全部征用。 等这回结束,他就只剩下吃糠咽菜的过完后半年了。 “咱们大半夜的来提亲……合适吗?”张五常盯着李家门前的两排带刀侍卫,不自己的咽了口唾沫。 “怎么不合适!若是过了今天,说不准人家就不认账了……” 张五常一头雾水:“认账?” 李叶嘴角勾起,轻声笑道:“咱们白天刚刚救了他,如今趁着李夫人怒气未消前来提亲,李靖碍于脸面,就算不答应也肯定不会直接回绝,如此一来,不就有机会了么?”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管家匆匆出来,恭敬迎着李叶进门。 前堂李靖夫妇早已到场,只是却未见李嫣儿露面,想来这么重要的事情,李靖也不会任由她胡闹。 “李大人大半夜的上门提亲,真是好兴致啊!” 李靖脸色很不好看,就像?就像——腊月里的冻粑粑,又黑又臭。 白天被李叶‘搭救’之后,李靖很快就回过神来……为何夫人女儿会得知自己逛青楼的消息?又为何李叶出现的那么及时? 这到底是巧合?还是巧合…… 自己的‘智商’告诉李靖,这一定不是巧合!而是阴谋!赤果果的阴谋…… 难受的是,他如今是哑巴吃黄连——苦不堪言。 “晚辈见过李伯伯,见过李夫人……深夜造访多有打扰,还请赎罪。” 李叶很恭敬的作了个揖,态度谦卑有礼,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李靖没好气的哼了声,威严重现:“免了,你我虽说同姓,但少有交集,这一声‘伯伯’老夫可称呼不起!” “称得起、称得起……”李叶狡黠笑笑,道:“说来晚辈与您也算是同道中人嘛。” “咳!咳!” 李靖刚喝进嘴的茶,噗的一声喷出老远,气森森的瞪着李叶说不出话来。 红拂女打量了李叶几眼,接话道:“李大人,听说你今日是来提亲的?这半夜三更的上门提亲,本夫人还是头一次见。” 李叶仰起头,面容渐渐变得忧郁悲戚,眸中带有难言的情愫:“实不相瞒,晚辈早早就想来登门拜访二位了,只是……” “只是什么?”红拂女淡然一笑。 “夫人有所不知,晚辈生来无父无母,前十多年都是与祖父相依为命,如今祖父也已离世……” “这些我都知道,还有许多‘事情’老夫也同样清楚的狠呐!”李靖出言打断,言语中带着几分冷笑,很显然——这张苦情牌对他毫无作用。 先前那个泾阳纨绔的形象早已是根深蒂固,不是卖几句苦情就能掩饰过去的。 再加上今日贸然登门,怎么看都像有几分‘趁火打劫’的味道,李靖没有把他扔进池子里喂王八,已算是很有素质了。 第八十八章:演技爆表 站在李家前堂,李叶的表情很精彩,低着头眼珠乱转,怎样才能将自己的名声‘救赎’回来呢? 还是接跟李靖摊牌,以‘青楼买妓’的把柄逼他就范? 但这是下下策,不到万不得已,实在没必要拼个‘鱼死网破’。 李叶是要在长安混下去的,他要在长安赚大钱,买大房子,买‘大’丫鬟,想要实现这些远大的志向必须有一个前提,那就是绝不能让这位手握大权的大唐名将,对他产生那种‘恨意滔天’的情感,否则来日无多。 做人要有骨气,不能向黑恶势力低头…… 可李靖不是黑恶势力,他是官,混白道的,更是将,黑道也是顶呱呱的存在。李叶将来也许不得不叫他一声“岳父”。——可惜目前这位岳父最想干的事是手刃女婿。 于是李叶硬着头开口了。 “晚辈既已登门,便做好了一切准备。实不相瞒,前些年仗着家祖乃泾阳县守的身份,晚辈在泾阳县里也没少的惹是生非,更是坐下了许多混账事,可……” 李叶很有灵性的顿了顿,紧接着眼圈微微泛红,语气哽咽:“自从祖父过世之后,晚辈深感‘罪孽深重’,如果当日我没有与那何家公子发生争执,没有因为他恶语相向而冲动出手……那家翁也不会因为此事被何家构陷,更不会因此丢了前程、命丧牢狱。” 哽咽渐渐转为哭泣,悲戚的哭声愈来愈盛。 李叶早已泪流满面,连带着整个人都在颤抖,直教李府众人看得发愣,更有一旁被感染的家仆们微微动容。 “晚辈悔啊!悔不该当初听从家翁教诲好好读书!悔不该年少无知做下那许多荒唐事!更悔恨!当日在万花楼得罪了何家公子,让家翁临死都要蒙受着不白之冤!” “哎……” 伴随李叶嚎啕呜咽的哭声,红拂女终于变了脸色,轻叹了一声,再看他时,之前种种的负面印象也冲淡了许多。 “谁人不年少?李大人日后若能好好做人,便是对家祖最好的报答了!” 听到红拂女略带同情的宽慰,李叶心中顿喜——有希望! 一把抹去脸上的泪水,李叶猛地仰起头目光灼硕,言语铿锵有力:“李夫人所言甚是,晚辈日后定当奋起图强!为家翁争一口气,也为嫣儿争一口气!” 悲情中略带一丝幼稚的‘宣言’,却恰恰显得那么真实——都说是‘浪子回头金不换’,此刻的李叶倒真像是一个‘回头是岸’的昔日纨绔。 谁家少年不荒唐? 让李靖夫妇不由得想起自家儿女,李德简那个长安城出了名的纨绔混账,这些年什么荒唐事没做过?更有甚者,比李叶还要过分。 说到底,这些都是小事儿,或许在外人眼里李德简是个‘无恶不作’的混账纨绔,但在爹娘心中,一切都情有可原。 爱屋及乌…… 抛去那些先入为主的印象,难道李叶真就这么劣迹斑斑、一文不值么? 很明显,与自家儿子比起来,李叶甚至可说是少年才俊了……十七岁的年纪,就已做出了许多惊天动地的大事。 造印刷术、沁州运粮、血战突厥、勇救秦王! 仅是这些明面上的功劳,便可称得是不可多得的少年英才了。更别说李叶这些日子,暗地里的偷偷在做的事情…… 李靖作为朝中肱骨,很少有事情能够瞒过他的眼睛。 入幕秦王府,挑唆太子与世家交恶,以一人之力牢牢绑住两位争储的皇子,这绝非常人能够做到的。 而这种胆气,更不是常人能有的! …… 原地站了很久,李靖夫妇像是在思考,又好似有意惩罚他,一个时辰过去了,仍不见有人开口说话,直教李叶站的腿肚子都直打哆嗦。 就在李叶快要坚持不住,正犹豫要不要中途‘谢幕’,给自己找个由头坐下时。 耳边传来李靖有些做作的咳嗽,拿眼斜瞟他,也不叫免礼,慢条斯理啜了口茶,这才缓缓道:“李大人如今也算是前程高远,按理说这桩婚事还也算得上门当户对,可是……” 李叶干笑,他知道,‘门当户对’这句话肯定不是夸他。 “李将军请讲,晚辈恭听。” 李靖淡笑:“你这些日子做了什么?想必不用老夫多说了吧?” 李叶很想说我也不知道做了什么,不但什么都没做,而且还帮你儿子挣了不少零花钱,还很善良的上门求娶你女儿,帮长安城里的这些纨绔们‘脱离苦海’。 李将军若还是个人的话,实在应该真心夸我两句,再把女儿欢天喜地的送过门,最好彩礼一分不要…… 这话真说出来,李靖会冲进厨房抄刀吧? 李叶怕死,只好苦着脸道:“晚生年轻冲动,阖城皆知我声名太差,但晚生与李小姐……确是知交好友,还望李将军成全。” 李靖嘴角勾起一抹古怪的笑容:“知交,好友?这是你和嫣儿目前的关系,对吗?” 李叶额角冒汗。 这话不好回答,说不对吧,证明他早已觊觎李家小姐日久,李靖会拿刀砍他。说对吧,辜负了李嫣儿一番深情,以小八婆那个脾气,也会拿刀砍他…… 前后两把刀顶着,李叶突然觉得,当初穿越过来躺在乱葬岗时,不应该挣扎求生的,就那样死去多幸福呀,总比现在死得安详。 “李小姐国色倾城,艳若桃李,淑德贤良,宜室宜家……”李叶昧着良心搜刮肚里的词汇。 李靖老脸一红,他很清楚宝贝女儿,说姿色的确算得上倾城如故,但若说“淑德贤良,宜室宜家”未免太脱离实际,吹嘘得有点不要脸了。 “咳咳,好了好了,李叶,你告诉老夫,你和嫣儿到底什么关系?” 李叶嘴角一抽,低沉道:“日久生情……” 李靖眼一瞪,淡淡的官威在空气中郁结:“李家虽不算什么王宫贵戚,但也不是任谁都能与之联姻的。” “这个……”李叶脸色渐渐涨红了,他发觉自己正站在人生的岔路口,一步天堂,一步地狱,不住地擦着冷汗道:“晚辈对李小姐一片冰心,还望李将军成全。” 说完李叶痛苦的闭上眼,感觉浑身虚脱,脑海中含着泪删去远大志向里的“美丫鬟”这一项。 第八十九章:‘一’年之约 李靖面色沉静看着李叶,心中既愤怒又无奈。 自打这小子出现后,女儿闹市之中屡屡与之携手逛街,甚至跑去泾阳李家一住就是多日,更过分的是,李嫣儿悄悄放出风声,此生非李叶不嫁!哪个不开眼的胆敢上门提亲,必定会招到长安城所有的勋贵纨绔们群起而攻之。 这些事情长安城内人人皆见,李家已沦为了乡绅百姓人家的笑柄和反面教材。 如今的长安城里,但有待嫁女儿的人家,长辈们少不得教训两句“你看看李将军府的女儿如何如何,你千万莫学她如何如何,将来必然一生被人戳脊梁骨如何如何……” 不出意料的话,李嫣儿的名声如今至少响彻关中地区了,将来哪个良善人家还敢上门提亲?堂堂官家小姐,清白女儿之身,总不能给别人做妾吧? 李靖左看右看,身边除了秦堪这该杀千刀的家伙,似乎女儿的夫家真没有别的选择了。 仰头长叹一声,李靖独怆然而涕下…… “李叶,我女儿虽说顽劣了一些,但也是官宦人家出身,我李家三代为朝,正经的官宦门第,诗书礼仪传家……” 李叶不知杜宏说这话什么意思,垂头唯唯称是。 “老夫并非势利之人,不在乎你有多少家财田产,但是,李叶,婚姻大事不能儿戏,老夫不介意你的现在,但并不代表不介意你的将来。这些日子你在做什么事情,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其中风险。倘若这其中出了什么变过,你是何下场自不必多说……若老夫此时将嫣儿嫁与你,怕是就连李家也要身败名裂,你明白吗……” 李叶抬头看着他,渐渐明白了李靖的意思。 李靖捋须继续叹气:“老夫的女儿年已十八,不小了,婚事再也拖不得了……” 不可否认,李靖的顾虑时对的。 如今太子、秦王争储在即,而他、李叶!虽算不上什么左右战局的大人物,但也在其中充当了一枚不可或缺的棋子。 当无人能够探知结局的情况下,其中风险已不是死个把人能够解决的事情了。 一旦秦王争储失败,是否意味着李叶要随之被一网打尽? 再有……若是太子建成继承正统,李叶又当是何等下场? 如今满朝文武都在猜测他与秦王、太子是何关系,这已经不算是阴谋了,而是阳谋!一场赔上性命的豪赌! 李叶嘴角勾起,朝李靖竖起了一根手指,缓缓道:“一年,请将军给在下一年时间,一年之后大局皆定!到时晚辈会再来登门求请……” 李靖脸色忽然变得冷厉起来,声音也提高了不少:“何为一年?你想干什么?!” “我就是说一年啊……都十八了还不该嫁人么?” 李叶一头雾水,刚刚不还说自己闺女到了出阁的年纪么?怎么又不慌了? 李靖再也淡定不起来了,忍不住起身踹了李叶一脚:“莫要转移话题!老夫是问你,何为‘一年之内,大局皆定’?” 李叶惶惶倒地,恍惚间,他凛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距离那场著名的《玄武门事变》如今亦不过半月,只等待一根毫不起眼的导火索,就能顷刻间引得天崩地裂。 可他清楚历史,别人不清楚啊! 这种档口说出此等惊世骇俗的话,一个不好就会引来杀身之祸…… 李叶心有余悸的抹了把脸上的冷汗,道:“李将军稍安,在下是说,以如今态势来看,秦王争储并不占优势,或许一年之内便会被太子一派架空,届时大局已定。” 李靖脸色难看之极,冷道:“少跟老夫耍心眼,你以为老夫会信你这通鬼话吗?你到底想干什么?!照直说……” “那好吧……”李叶苦着脸道:“其实晚辈是想蹿腾秦王于皇宫内院之中暗杀太子殿下,皆时双方火拼,只要弄死一个,那另一个不就是天命所归了吗?” “放屁!再不说实话,老夫抽你信不?” “我说的都是真的……”李叶满脸委屈。 这世道怎么了? 为何骗人骗鬼的话大家信以为真,真话却无人认可? 小爷没骗人啊!老李家的两个儿子的确火拼了——而且还不只是死了一个! ………… ………… 最终李靖还是没能相信李叶那番‘鬼话’,揍了一顿后将他放走。 回到家,身心俱疲,仰头望着房梁,本想沉思一下接下来该如何应付朝中之事,却迷迷瞪瞪的昏睡过去。 清晨,李叶犹在梦乡。 砰! 房门被踹得吱呀作响。 “李叶!我就知道你会娶我的!” 小八婆李嫣儿很没眼力地闯了进来,抓着他的被子娇笑连连,高兴的脸颊染满了红晕。 “呀!登徒子!” 被子从身上一把撩开,李嫣儿赶忙丢下捂住眼睛。 李叶迷糊着眼睛醒来:“咋了这是?” “你……!无耻小贼!为何睡觉不穿衣服?!” “你看哪个男人是穿着衣服睡觉的?” 李叶下意识反驳一句,终于不负众望——挨了打。 …… 衣衫不整的坐在床上,李叶欲哭无泪,咋牙咧嘴的揉着腰间的淤青。 睡觉不穿衣服很无耻吗?莫名闯入人家卧房,掀了人家被子,这才叫无耻好吧?如此不讲理的小八婆,也不知道自己抽了什么风,竟会去登门提亲……造孽啊! 李叶知道,像女人这种猛兽逮到猎物后,不玩儿死他是绝对不会松口的,若不赶紧赔礼道歉,他的下场无异于一只被狼群捕获的兔子。 又在他胳膊上掐了几下后,李嫣儿意犹未尽的坐下,大度道:“看在你登门提亲的份上,不与你计较了!” 李叶黯然长叹:“终究逃不过你的魔掌啊……” 李嫣儿没听到李叶悲鸣,犹自咯咯笑道:“快说,你是不是早就喜欢我了?不然为何猴急的大半夜上门?” 李叶板着脸道:“我见姑娘眉目清朗,骨骼精奇,更且一身浩然正气,打算娶回家去,百年后入我李家祖坟,做镇墓辟邪之用,不行吗?” PS:求推荐票!!!马上12点了,拜托各位一定记得投完票再睡。。。不然我会给你们托梦的。。。 第九十章:冲突爆发 地位决定命运,不但决定自己的命运,也能决定别人的命运。所以自李世民‘泾阳遇刺’起,李叶的命运就已注定。 他能怎么办? 往前是死,退后也是死。为了活命,他不仅要傍住秦王府这条大腿,连东宫的胳膊也得攥牢。 无论何时,做人做事都要留有余地,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在危急关头不至于作壁等死。 弹压文人之后,朝堂中重罪李叶的声音喧嚣尘上,弹劾的奏章几乎快要堆满了李渊的龙案。 自打李叶进了长安城,那些不算秘密的背景早就被朝臣们统统扒光了出来,各种栽赃陷害无所不用其极。 当然也有许多是真实的——比如他偷看寡妇洗澡,又比如他打断了何侍郎家独子的第三条腿…… 这一桩桩一件件,放在平时不算什么,但到了这些最好搬弄是非的朝臣手中,就成了要命的麻烦。 而一向与世家贵族颇为亲密的东宫,此刻却一反常态。 李建成已经不止一次在朝堂上为李叶进言了,这让满朝文武深感困惑。按理说李叶与东宫毫无交集,往深了说,甚至还有些间隙。 当初秦王遇刺,幕后之人是谁大家心里都有数。李叶更是因此深得秦王赏识,不仅将其招为幕僚,更是让他博得了不小的官职。 为何到了这会儿,李建成不落井下石也就罢了,还要帮其平反? 一时间,李叶、秦王、太子三人的关系,满朝文武猜测纷纷。 ………… ………… 武德九年,夏,五月末。 关外,吐蕃、东突厥等外国番邦频频犯境,就连吐谷浑、六昭等边缘小国,也时常侵扰大唐边塞小城,隔三差五便来抢掠一番。 太极宫,甘露殿。 今日殿内坐满了武将,李靖,李勣,尉迟恭,程咬金,秦琼,秦王世民、太子建成亦在座。 文官也有,萧瑀,张亮,赵景慈等等,身为宰辅的裴寂坐在李渊下首,为了体恤他,李渊特意赐了一方软塌,其受宠之隆可见一斑。 武将们不拘小节,站在殿内交头接耳左顾右盼,文官们的神情却颇为凝重,细细观察一下殿内文武官员的比例,便能发现不少微妙的细节,武多文少…… 不论是如今的李渊,还是之后的李世民,皆热衷于武力,从而也造就了大唐这个尚武的朝代。 今天大家聚集于此不为别事,依旧是因为东突厥南下入侵而商讨对策。 两月前,东突厥携十万余众直逼关中腹地,险些打到太原府来,后来被李世民率大军击溃,东突厥无奈退回云州。 但退军并不意味着失败,用句比较高雅的话来说,这叫‘战略性转移’。 大唐君臣都很清楚,东突厥如此大的手笔举兵南下,绝不是为了抢粮抢钱而来的,他们更想得到中原肥沃的土地,美女,大丫鬟,大房子……在这一点上,东突厥君臣们的理念倒是和李叶不谋而合。 尚书左仆射裴寂暗暗叹气,看来陛下决心已定,要出兵攻打东突厥了。 老李家父子的性情皆如烈火,永远受不得挑衅,仅看后来李世民是如何一雪东突厥之耻,将颉利可汗掳回长安,大刀逼在颉利的脖子上让他跳舞。 李渊的性格比之更是不遑多让…… 这些年中原境内大战皆休,靠金戈铁马打下江山的老李头,更是心气高涨,颇有几分‘称量天下英雄,而唯我独尊’的霸气。 如今东突厥二十万大军犯境,趋炎求和是不可能的,想都不要想!心气愈高的皇帝陛下决不许这种情况出现……这一战已成定局! 说是商议,其实只是李渊将众人叫来宣布自己的决定。 决战东突厥不是一时意气,李渊在做这个决定之前也有过多次思量。 如今大唐初见雏形,十来年的征伐虽耗费了巨大的资源,但也正是因为这些年不断的征伐,才造就了大唐如今毫无争议的中原霸主的地位! 东突厥举兵来犯,仅仅是为了攻城掠地吗?近几十年来,日渐强盛的东突厥南征北战,周边小国悉数被其吞并。 如同大唐一样,东突厥同样需要一场大战,来证明自己霸主的地位。双方交手之中,都以用尽全力。 至于战争的代价……古往今来,哪一次战争不需要付出代价? “朕心意已定,即日调关内河北两道,计十万府兵,出征东突厥!” 裴寂暗叹一声,不得不道:“陛下请三思,我大唐如今休养之策甫见成效,民居仓廪堪堪充足,此战凶险,耗钱粮巨万,遑论我关中万千子弟性命,我大唐耗十年之功而创下的根基怕是大伤元气,再穷十年之力方可复见,故臣以为,对东突厥莫如以趋炎抚之,待四五年后再兴刀兵方为上策……” 人家都打上门来了,不还手,还要求和,这不是大唐君臣的作风,不等那些武将反驳。李渊眼中露出凶狠的戾气,重重拍了下案几。 “玄真勿复多言,朕意已决,中书,门下,尚书三省协力,礼部拟草檄文,户部拨运粮草,兵部调遣将士军械……今日无论文武,无论政见,战端开启,务必各司其职,齐心协力,朕誓要将敢于来犯之敌一网打尽……” 话未说完,太子建成快步上前,跪地拜道:“启禀父皇,儿臣愿领军迎战东突厥!不破胡虏誓不归还!” 同样,李世民紧随其后,跪地道:“父皇,儿臣也愿领军迎战!誓将突厥蛮夷斩尽杀绝!” 就连一向为人荒唐作风放浪的李元吉,都紧跟着跪下:“儿臣元吉也愿领军御敌!” 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喊的大声,其目中灼热的火光隐隐欲泄。 李渊心中甚慰,别人家的儿子得其一、已是幸事。而自己这三个儿子,一个比一个英武不凡,怎能不让人心生骄傲。 客观的讲,李渊在培养儿女成才的方面,的确是有过人的成绩。 只是开心之余,李渊却又皱起了眉头,三个儿子都这么积极,选谁才好呢? “我儿有此胆气父心甚慰,但建成乃东宫太子,上阵出征未免不妥……”李渊话音刚落,又接着道:“世民掌管门下省,天下大事父皇还要多以仰仗你,还是留在长安帮父皇管理朝政吧。” 两句话驳回了两个儿子,李渊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不偏不倚,一视同仁! 作为父亲,他这么做也算的上是公正。但作为皇帝,这无疑是将两个儿子之间的关系再次恶化了。 第九十一章:愈演愈烈 甘露殿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李世民微微抬头,看向李渊的目光中失望中透着几许莫名的怒火,哪还有半点骨肉情深。 孔填不宁,我位孔贬,无不溃止,维昔之富不如时。 作为皇子,十年来李世民兢兢业业如履薄冰,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但仍是逃不了功高震主,被人屡番陷害。 前有李建成刀尖抵喉,后有李渊时不时地想要削他兵权。 漫说是他本就有意争储,就算是不想…… 李建成能饶得过他这个‘声高震主’的兄弟吗?还有这些多年来跟随他的文臣武将们,他们会同意吗? 二人多年来积攒的恩怨到如今,已不单单是为了争储,更是两个集团的争锋较量。皇权不仅象征着地位权利,更是决定了生死!一步天堂,一步地狱…… 反观李建成,对于李渊的态度似乎早已熟悉于心,嘴角带笑,示意李元吉,二人起身道:“父皇沉谋研虑,儿臣僭越了。” “我儿心忧国事,朕、心甚慰。” 李渊满意的点点头,笑着捋了捋胡须,还是大儿子贴心,深知他不喜世家门阀坐大,继而马上疏远。 潜移默化中,李建成在李渊心中的位置正悄然增重。 又看看仍旧跪在地上的李世民,李渊脸色微微不悦,相比于建成、元吉的‘进退有度’,此时的李老二就显得有些格外不懂事了。 长跪不起?这是在逼着自己这个当爹的表态么? 不管是父亲、还是帝王,没人会喜欢不听话的儿子……李世民此时在李渊心中,就是那个‘吃相难看’且不听话的儿子。 军政大权都交与你,还要怎样?难不成还想独霸超纲么?那让他这个当爹的脸面往哪儿放? “世民还有事要奏么?” 李渊语气逐渐变冷,也彻底凉了李世民的心。 老爹不仁,以儿子为牛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当儿子的也就顾不得什么‘尊孝’之礼了。 此时李世民是断不能退的,一旦他交出了兵权,再往后可就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坐以待毙不是他的风格。 “儿臣深知朝中国事繁重,此番不能亲自上阵实乃憾事,故、推举李靖大将军为此番行军大总管一职,望父皇斟酌!” “你……” 这是摆明了要夺权啊! 李渊脸色骤变,狠狠地瞪了眼李世民。 ………… 生气的不只李渊一个,还有莫名躺枪的李靖。 虽说李靖同样也是天策府上将,但他与程咬金等人不同,属于‘半路和尚’,乃是王世充战败之后,才被李世民施恩招降,属于‘半被迫’加入的组织。 按理说,李世民对他也算是有知遇之恩。 但恩情归恩情,李世民这种时候将他推出来背锅,实乃无耻之极。 用屁股想也知道,本就担心秦王拥兵自重的唐皇李渊,是绝不可能采纳李世民建议的。 到时候好处没捞着,还惹得一身骚气,皇帝、太子、齐王……都会自动将他视为劲敌,下场可想而知…… 可是看看李世民狠厉中泛着冷芒的眼睛,李靖又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口锅,他想不背也不行了…… …… 李世民语气沉着:“父皇也许还不知,昨日前方来报,东突厥二十万大军已悉数集结完毕,辽、沁岌岌可危,大唐若不能及时抵住攻势,恐怕太原危矣!” 言下之意也很明确,如今大唐能征善战的武将多半出自天策府,程咬金、尉迟恭等人皆是其旧部。 如果李渊铁了心要架空李世民兵权,皆时天策府的这些将领们定不会服从外人指挥,将不服帅,帅不为将,这仗还怎么打? “我儿长大了……”李渊死死地盯着他,面无表情地笑了一声。 李渊很生气,自己怎么就生出这么一个忤逆犯上的儿子?刚才还有些自诩教子有方的小窃喜,如今却变成了笑话,很打脸…… 李世民垂头伏地,不卑不亢道:“战事一触即发,还请请父皇拨冗。” 李渊冷哼一声,起身拂了拂袍袖,目光看向李靖:“朕前些日子听闻李将军头疾又犯了,如今又要率军出征,不碍事吗?!” “微臣……” 李靖打了哆嗦,欲哭无泪的看着殿上彪戏的这对父子,心中早已骂了千万遍。 要人命的问题啊!怎么回答都是坑,左右都要得罪人…… 踟蹰了一下,李靖赶忙跪地道:“臣等身为臣子,为陛下分忧乃己之本分,微臣即是头痛欲裂,也绝不敢有半句推脱!” 不就是场面话么?谁还不会个一句半句的…… 李靖很圆滑的将皮球踢了回去,即保全了自己,又很好的表了忠心。 “即是如此……”李渊犹豫了几分,忽的看见了李世民眼中的笑意,转脸冷哼道:“传朕旨意!拜赵郡王、礼部尚书李孝恭为河北道行军大总管,总领关内河北十万大军北征……” “父皇……” 李世民瞬间呆在原地,不可置信的仰起头,愣愣的看着李渊。他没想到自己的逼迫并没有使得李渊心生顾忌,反而将父子间最后一丝感情击得粉碎。 这个不太听话的儿子,终于触怒了李渊唯我独尊的怒火。 宁愿舍弃天策府诸多良将不用,也要夺回李世民的兵权,李渊其心何意、昭然若揭! 满殿的文武纷纷缄口,目光复杂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李世民……如此剑拔弩张之后,这大唐的储君之位,似乎再也和李世民没得关系了。 “朕心意已决!众卿家退下吧!”李渊没好气的瞥了眼李世民,毫不留情的下了逐客令。 …… 看着身边走过群臣异样的目光,李世民心如死灰。 本以为重压之下,李渊会记起他这个儿子的重要,没想到却将父子本就尴尬的关系推向冰点。 李世民失魂落魄般走出皇宫,一众天策府上将跟随左右,众人脸上同样阴沉密布。 所有人都清楚,今日之后,没了兵权的秦王,恐怕再无任何奢望的余地了…… 自古成王败寇,这一次李世民输了,输的彻彻底底。 可以想象,在这之后,李建成的太子集团,会对秦王府施以怎样的毁灭性打压。 PS:求推荐……收藏……月票…… 第九十二章:釜底抽薪 长安,秦王府。 “来人!速传天策府众将过府议事!”李世民脸色阴沉如水,接着道:“等等……派人去兵部,将李叶一并召来。” 李叶这个人他看不透…… 这个斜刺里窜出来的奇怪少年,短短几月便扶摇直上官居四品,难道仅是靠机缘巧合? 当初李世民泾阳遇刺,也曾多次怀疑过李叶的用心,但无论他怎么疑虑,也还是猜不透此人的想法。 但如今已是箭在弦上,李世民没有丝毫退路,只能拼尽全力搏一把了。 看着李世民带着杀气的面庞,房玄龄欲言又止,深深叹了口气。 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已不能再跟谁讲道理了,混迹朝堂这些年,房玄龄早已看清了各方势力的嘴脸。 他们残暴蛮横的本质永远藏在一张讲道理的脸皮里面,舌灿莲花的表象下反映出胡搅蛮缠的灵魂。 若想反败为胜,便得更残暴,无论任何纷争,发展到最后往往只有你死我活这一种结局。 房玄龄之所以叹气,是因为他从李世民眼里看到了杀机。 他知道这个战无不胜的秦王,会不惜一切代价达到争储的目的,而所谓的“一切代价”,往往代表着无数人命。 尽管房玄龄对李世民的忠心可鉴日月,但不可否认他也是大唐朝臣中的一员,他无法克制自己内心的忠义之心。 ………… ………… 相对房玄龄的复杂心情,李叶的心情更沉重。 没想到简单的一次朝会,竟会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人猝不及防,本该做得准备,也不得不提前进行。这让一样小心谨慎的李叶,感到一股莫名的危险…… 李世民何等聪明之人,为何就看不出李渊的心思呢?既已知兵权难保,那不如拱手让出,还能再老爹面前搏个好印象。 为何非要闹到这个地步不可呢? 走近秦王府前厅,当看到李世民眼中灼灼光芒的那一刻…… 李叶恍然明白了! 故意的!他是故意的…… 所有人都清楚李渊是不可能轻易易储的,和李建成争斗这么些年的李世民岂会不知?正是因为他深知储君之位离他太过遥远,所以才会使出这种极端的手段。 试想——当众多天策府上将们得知李世民被罢黜兵权之后,他们会是怎样的反应?那些依本就附于秦王府的朝臣、士族们,又会是何反应? 是、树倒猢狲散?还是、拼死一战? 若李世民当真心灰意冷,想要皈依我佛……这些人会不会往寺庙里送两个不穿衣裳的舞姬,扰了他的清心,坏了他的修行? 答案是一定的。 李世民这么做,就是为了激起这些人背水一战、殊死一搏的决心! 正所谓‘釜底抽薪’大抵就是如此了…… 搁下满腹心事,李叶从容走进门,朝李世民躬身一拜:“微臣李叶,拜见秦王殿下!” “李大人不必客气,落座吧。”李世民笑着点点头,算是给足了面子,挥手示意婢女们服侍他坐下。 “你小子怎么搞的?此乃私人聚会,怎的穿一身官服就来了?生怕人家不知道你来了么?”尉迟恭坐在李叶上首,伸手朝他头上胡撸了一把。 “尉迟将军是怕谁知道?”李叶无奈笑笑。 “自然是……” 喝完杯中酒,尉迟恭欲言又止,脸色凝重起。如今已是殊死搏命的关头,谁知道、谁不知道,已然意义不大了。 等李叶落座后,李世民放下酒杯,直入主题:“李大人,本王今日请你来,确有一事相商。” “殿下言重了,您请讲。”李叶眼皮微跳。 “相信来之前你也听说了,今日朝堂之上,父皇罢黜了本王的兵权。”李世民目光闪出几下,语气冷道:“如今关内兵权尽归皇叔赵郡王所掌管,相信不久之后,朝中太子一派就要对本王发难了……” 说到这儿,李世民目光灼朔盯着李叶,其中意味虽不明、但觉厉! 李叶起身上钱,想都没想便道:“一切听凭殿下示下,微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表忠心的时候到了…… 李叶很清楚李世民今日叫他来的目的,此时所有的阿谀奉承、趋炎附势都不管用,真正‘赴汤蹈火’的时候到了。 至于出谋划策——有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等一代名臣在,哪里用得着他。就算李叶真有济世良方,李世民敢不敢用还真不好说。 管他忠心是真是假,李世民倒是不客气,直接道:“先前你进言太子疏远世家贵族,今日本王也需要你办件事儿……” 李叶陡然冷汗淋漓:“殿下是想利用微臣,拉拢五姓七宗?!” 李世民微微一笑:“李大人怕了?” “微臣……” 怕!怕得要死!怎能不怕! 五姓七宗的手段如何他深有体会,仅仅一个荥阳郑氏,就足以将他轻而易举的碾死,更别提兰陵萧氏那些更为鼎盛的世家门阀。 李世民的目的很好猜测,用一个李叶来换取长安士林的好感…… 都说是,卸磨才杀驴。李世民更狠,磨还没拉完,就想着要杀驴吃肉了!而李叶就是这头‘又肥又胖’的蠢驴。 对面从未开过口的长孙无忌,忽的笑道:“李大人放心,殿下只是佯意打压于你,等到满朝文武都以为秦王无计可施、仓皇求保之际,便是我们动手之时……” 李叶认命似得笑笑,问道:“那不知殿下想要如何动手?” “本王如今没了兵权,相信不出三日,太子就会连同朝臣们再夺我理政之权,到时候……” 李世民冷冷一笑,猛地仰起头:“他们便真是称心如意,将本王‘架空了’!” “微臣明白了……” 看着李世民几欲嗜血的目光,李叶苦笑,已然是上了这条夺嫡争储的不归之路,不论是太子、还是秦王,都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既是棋子就要有做棋子的觉悟,这是李叶此番唯一体会到的心得…… PS:十二点之前,还有一章……这个月不出意外,只能一日两更了…… 第九十三章:更甚隋唐 诡异的气氛仍在京师朝堂蔓延,有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 随着赵郡王李孝恭率军出征的同时,李建成在东宫约见了李叶,二人交流不多,简短的几句话后,李建成脸上露出笑容。 看来李世民真的是狗急跳墙了,竟想要拉拢世家贵族以求自保?这无异于自掘坟墓。 甚至不用东宫出手,李渊自己就会亲手将这个给他找麻烦的儿子沁死在茅坑。 原本满腔悲愤进门的李叶,出来时却变得喜气洋洋,两腿打飘,如同喝了三斤陈年老酒般晕晕陶陶不知南北。 第二日,一场滑稽的闹剧沸腾了整个长安城。 兵部侍郎李叶派校尉营闯进了国子监,当着国子监祭酒的面,二话不说抢走了刚刚制作好的几十具活字印刷的模板,连带着几大车刚刚刊印好的书籍。 校尉营将士扬长而去,满载而归,而国子监的几名祭酒官员却是气的发狂。他们搞不懂,好好地兵部为何与国子监扯上了关系。 活字印刷术意味着什么,天下所有读书人都明白。若仅仅是抢走模板,大家也不必大动肝火,反正出了事有人背锅,怨不到自己头上。 可要命的是,校尉营带走的那几大车书籍,正是准备下发给长安各地学馆的。 长安城里有许多学馆,有些是朝廷出资修建的高等学府给文凭的,还有些乃是各大氏族们的私人学院,这里的学子结业之后,便会直接效力于各大世家,再由内部分配。 活字印刷虽说明面上属于朝廷,但这么大的蛋糕,各世家贵族哪个不垂涎三尺。所以帮他们刊印书籍,也算是朝廷对世家的一种妥协。 现在好了,模板没有了,书籍也被抢走了。而且动手的人乃是隶属三省六部直接管辖的兵部校尉营。 这是不是就能理解为,此事乃朝廷有意为之? 当几大世家得知书籍被兵部扣押以后,压抑隐忍许久的怒气终于忍不下去了。 ………… 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李叶负手立于家中内院一株桂花树下,时已夏天,池中荷花正飘香,淡淡的的香气里夹杂着几分夏日清凉之意,令人不胜舒畅。 第二日寅时,当百官聚集在承天门外等待宫门开启时,一架官车轿引来的诸多目光的注视。 官车挂着一块小巧的红色牌子,其上写着一个规规正正的‘李’字,有些见过的人都知道,这是兵部侍郎李叶的马车。 如今满朝的文官此时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这竖子竟还敢来上朝? 李叶目不斜视站在宫门外的台阶上,双手背负身后,颇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对周围那些毫无善意的目光,直接略过。 裴寂不知何时从身后走来,脸上笑容依旧:“李大人好大的手笔啊。” “见过裴公……”李叶抱了抱拳,不解道:“您说什么手笔?下官不明白。” “当真不明白?” 李叶腼腆点头:“不明白……” 裴寂斜着眼看着他,鄙视中似乎还带着半分欣赏。这年头,如此不要脸皮的年轻人,委实不多见了……人才啊! ………… 三通鼓罢,群臣结队上朝。 一群如同打了鸡血的文官队伍涌进太极殿,人群中不时传来一两声骂街的声音,至于骂人的是谁……某人很清楚,而且还装作听不见。 李渊坐在金龙椅上,清了清嗓子,一边说着朝会开场白一边习惯性的朝殿中众臣环视而去。 “各位臣卿若有国事禀奏不妨奏来。”李渊看了一眼群臣队伍里的李叶,目光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疑惑。 “启禀陛下,微臣有事起奏!” “奏来。” “兵部侍郎李叶恃宠生骄,派兵抢劫了国子监,并且强行扣押了将要配发给长安城各大学馆的学用书籍!求请陛下重惩李叶,为长安学子们伸张正义!” 隶属世家门下的许多大臣们,也三三两两跪下,纷纷弹劾李叶。 “求陛下为天下学子做主!” 李渊一头雾水,下意识看了眼李叶:“兵部与国子监有何关系?为何要扣押学馆书籍?” 不等李渊开口责问,李叶满脸委屈的走出队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力道之大。 “启禀陛下,微臣也有事起奏!” 听惯了群臣们争锋相对的互相弹劾,李渊也渐渐练就出了一幅处事不惊的模样,淡淡道:“奏来……” 李叶不慌不忙到:“微臣昨日得到密报,国子监有奸人作祟,刊印的书籍中更是提到许多为前隋朝复辟的言论,微臣恐有人蛊惑天下学子谋反,故才匆忙派兵拦截!” 李渊敛起面容,眼睛眯了眯:“谋反……?” 李叶似乎早有准备,闻言大声道:“启禀陛下!微臣有证据!” “来人啊!将国子监本次刊印的书籍呈上。”李渊的脸色忽的一冷。 帝王最忌讳的是什么?皇权!皇权!还是皇权! 自古以来,新朝覆灭,旧朝复辟的例子多不胜数,血粼粼的前车之鉴摆在面前,李渊如此敏感也是在情理之中。 身边侍卫去而复返,手中拿着一本刚刚刊印成册的书籍恭敬呈递给李渊,后者先是略微翻看了几页,随后脸色越来越凝重,直到后来,李渊翻书的手越来越慢,目光也变得冰冷起来。 这一幕直叫殿下群臣看的心头颤跳个不停,更是纷纷猜测,那书中到底写了什么? “好,好一个‘更甚隋唐’!写的好啊!”李渊看完好一会儿,忽的横扫殿下群臣一眼,脸上怒意不言而喻。 齐王元吉恰时走上前,故作不解道:“父皇息怒,莫非这书中真如李大人所言,有何大逆不道之言辞?” “你念给他们听!”李渊甩手将书籍扔下大殿。 “自云先世避秦时乱,率妻子邑人,来此绝境,不复出焉,遂与外人间隔。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更甚隋唐……” 李元吉念得很慢,一字一句皆能清清楚楚的灌进群臣的耳朵,也让众人脸色骤变。 好一个‘更甚隋唐’……不但伤人,简直扎心! 好好地一首《桃花源记》本是形容安乐祥和、美好生活的寓意,当加上这句‘更甚隋唐’之后,却陡然间变了味道。 第九十四章:潜滋暗长 何谓‘更甚’?唐代隋兴、天下大统此为更甚! 可莫要忘了,李渊立国之前乃隋炀帝妻舅,论起来隋、唐之间渊源颇深,其中恩怨已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 大唐取代前隋朝定都长安,江山一夜之间易主他人,尽管老李家夺了天下后干得很不错,比之前隋更盛。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甘心归附大唐的,中原士林中还是有许多前隋朝的拥趸者。在他们眼中,李渊逼迫隋恭帝禅位称帝,比之窃国亦不为过。 这已经属于说不清的历史遗留问题,如今被人拿来大做文章,闹不好就会引起天下士林的动荡。 何谓士林?一夫奋臂,举州同声! 这些人虽不会武功,但却统治着天下文化思想,身处封建制度下的百姓们,更是对这些所谓诸子百家信奉如神。 人做出任何事固然有原因,或为名或为利,然而毫不夸张的说,世家与皇权之间的关系本就是一个消彼长的过程。 在李叶强抢国子监之前,就已然料到李渊必然会震怒。 不论此事真假,李渊都不会允许此等威胁大唐主权的言论流传出去。 眼看李渊的脸色越来越冷,礼部侍郎郑修率先坐不住了,这次国子监派发的书籍其中就有他郑家的参与。 那篇被李叶改了寓意的《桃花源记》,正是荥阳郑氏中的一位儒者编写进去的。其中有没有‘更甚隋唐’这句话,他心知肚明。 “陛下!此乃诬陷!李叶这竖子诬陷我士林学者,其心可诛!” 李渊并未接话,看了眼群臣道:“国子监祭酒何在?” “微臣叩见陛下……”国子监祭酒柳不适站出队列。 “柳卿,此番刊印书籍之前,尔等国子监的官员们可曾查验过?” “启禀陛下,凡国子监所刊印之书微臣都曾亲自查验,只是……”柳不适脸色难看道:“其中大部分书籍并不归属朝廷,而是各大世家宗族卓人撰写的,这些书籍也不在我国子监监察范围之内。” 不知者不罪,不知者还很冤枉…… 柳不适此刻就是这么个意思,管他李叶是何缘由扣押了世家宗族们的书籍,其中有没有‘妖言惑众’也不管他的事。总之这口‘黑锅’他不想、也不敢背。 “却不知,此书乃哪位世家大儒编写的?”李渊声音低沉,似笑非笑的看了眼李元吉手中的书籍。 郑修赶忙回道:“启禀陛下,此书乃我郑氏族人柳俊言所写,但微臣敢以项上人头担保,书中绝无半句映射前朝复辟的言辞,定是李叶暗中篡改,企图构陷于我郑家!” 李叶跪在郑修身旁,仰起头怒视,一副据理力争的模样:“郑侍郎说话可得凭良心,本官何时构陷郑家了?” “你敢说这‘更甚隋唐’之言,不是你后加上去的?!”郑修怒道。 李叶大声道:“拿出证据来,否则本官告你毁谤!” “模具是你抢走的,书也是你扣押的,这还不算证据吗?!” 郑修很生气,但生气的不是被人诬陷,而是感到很丢脸。昔日区区的书坊掌柜,动动手指就能碾死的存在,今朝竟也与他同殿为臣,甚至被蚂蚁咬了一口…… “陛下明鉴,微臣区区四品文官,上无根基、下无仰仗,若无真凭实据,怎敢随意诬陷堂堂五姓七宗之人。” 说来郑家与李叶也算颇有几分渊源,最先发现(墨来香)书坊使用活字印刷术的正是郑家。李叶也是因此被陷害,险些被赶出长安城。 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从早到晚。 李叶不是君子,他连君子的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若非要给他安个‘前缀’,也只能算是个比较正直的小人…… 小人长戚戚、小人喻于利。 李叶此刻就是那个‘喻于利’的小人,如今好容易逮到了机会怎会错过。 “郑卿还有证据吗?若是没有便退下吧……”李渊目无表情的看了眼他,接着道:“自今日起国子监暂停刊印书籍,先前所刊印之书籍,交由大理寺严加审查!退朝!” 郑修还想说些什么,可李渊却不想给他辩驳的机会,起身离去,朝会到此结束。 更让郑修感到忧虑的是,那些原本上朝时义愤填膺的叫嚣着要严惩李叶的文官们,此时却纷纷看向了他。 质疑中带着审视的目光,令郑修眼皮直跳。 五姓七宗固然可怕,但所有的联盟都不是铁板一块的。 李叶查处了郑家书籍中的忤逆之词,那便意味着郑家与此事脱不了干系,对于其他世家来说,他们更不想因为此事牵连到自家头上来。 这是个蹩脚却有效的圈套! 哪怕全世界人都知道郑家是被诬陷的,但却无人敢帮其辩驳。 ………… ………… 阴谋来得很快,毫无准备便突发而至。 郑家没想到李叶会在书籍上做手脚,更没想到李叶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公然与世家门阀为敌。 作为长安郑氏的家主,郑玄成表示很受伤。 听着郑修略带愤慨的陈述,郑玄成脸色也渐渐变得冷肃起来:“好一招‘声东击西’,恐怕污蔑郑家是假,排除异己才是真……” 郑修微怔,随后恍然大悟:“您是说太子?” 郑玄成老眸深邃,幽幽道:“如今秦王兵权旁落,东宫的地位更是无人能够撼动,看来太子是等不及要对秦王下手了。” 郑玄成不是郑修,能当得起一家之主的人,哪个没有过人的手段。 转了这么大一圈,又是‘诬陷’,又是‘弹劾’,难道仅仅是为了与郑家交恶,谋得圣宠? 李建成没有那么傻,他真正想要的对付的不是郑家,而是李世民! 郑修不明就里:“可这与我郑家何干?难不成他李建成还未继承大统,就想要与我等为敌么?” “为敌倒不至于,不过是故作敌对罢了……” 郑修一头雾水:“这又是为何?” “陛下这些年来文治武功,可他最忧心的是什么?太子若想要继承大统,虽说离不开我等世家贵族的支持,但也不能因此威胁到皇权。” “您是说太子是为了谋取圣宠,所以才故意利用李叶与我等为敌?” “此乃其一,其二——”郑玄成不置可否的笑笑,抬头看了眼窗外,轻声道:“秦王府的请柬应该很快就要上门了……” ps:晚上还有一更。。。求推荐票!!! 第九十五章:一触即发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谁也不能说李叶的选择不对,他的人生把握在自己手里。 一直秉持着局外人的态度,在这个即将走向盛世的王朝中简简单单的过下去,可是,李叶终于还是无法掩饰自己的锋芒。 开始时的无心插柳,到后来的有心栽花,李叶总以为自己在无意中缓缓推动着历史,仿佛这一世自己的肩头担负着沉重的使命。 再到后来,李叶渐渐发觉,是一幕幕原本应该发生的历史在缓缓推动着他,每次危急关头,冥冥中总有一股力量,在指引他做出正确的选择。 帮助李世民躲过刺杀一劫也是如此,李叶决定帮他并不是因为李世民配当太子,而是历史的进程冥冥之中就要注定了一般。 当日那种情况,李叶别无选择。 可惜的是,如今仍旧做着继位美梦的李建成,浑然不知他的末日已经到来。 …… 不出郑玄成所料,李世民的请柬果真上门了,不仅邀请了他,还有各大世家的主事人都在其列。 表面上,为了不被太子集团赶尽杀绝,李世民只有联合世家门阀谋求自保。 而同样,这些渐渐被东宫疏远的世家贵族们,也渐渐生了别的心思。 对他们来说,这大唐的皇帝谁来当,根本无关紧要。只要利益足够诱人,任何条件都是可以商量的。 所以当李世民许下诸多好处的时候,很多世家贵族们都心动了,郑玄成便是其中之一。 当然,心动归心动,但任何利益也都要建立在李世民登基之后才能奏效,此时的联合不过是口头承诺罢了。 送走了世家众人,李世民站起身子,深呼了口气:“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长孙无忌眼睛亮了:“殿下放心,所有准备都以安排妥当,如今李孝恭率军出征,关中已无可用之兵,长安所有城防都在程、尉迟两位将军手中,此番定能成功!” 李世民刚要开口,门外侍卫忽然进门禀报:“启禀秦王,左仆射裴寂、裴大人求见。” “裴寂?他来干什么?”这种敏感时期,李世民下意识多了分紧张。 裴寂可不是别人,当朝宰辅位极人臣的他,所说所做的事情那是相当有分量的。 …… 李叶太痛恨自己的料事如神了,下午回到家后,李叶下的第一道命令,便是派人把家中的仆人丫鬟全部悄悄送到泾阳县避难。 山雨欲来,他不能把朝夕相处的人扔在外面,那些高居庙堂的朝臣们,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的,道德底线比李叶低多了,不得不防。 第二道命令是派张五常等一众亲信,暗中埋伏在东宫皇城外,不过并不是为了监视,而是让他们赶在事变之前,救出李承道。 这已经是李叶能够做出的最大努力了…… 他改变不了历史的进程,更改变不了玄武门之变的结局,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危难关头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帮朋友免于危难。 第三道命令便是派出密探,沿途掌握突厥大军南下的路程,他心中清楚地很,恐怕用不了几天,东突厥就要打到太原府了。 ………… ………… 入夜,夏风燥热。 李渊躺在甘露殿廊下,翻看着手中的奏章,每看一页便打个哈欠。 自从李老二殿上夺权后,李渊就渐渐对这个野心勃勃的儿子产生忌惮之意,如今朝中所有的大事小情,他都会特意留心并且亲自批阅。 不知过了多久,身边宦官悄悄走进,小声道:“启禀陛下,秦王求见。” “这都三更天了,他来做什么?”李渊刚想说‘不见’,却又想到之前与儿子闹出的许多不愉快,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愧疚。 说到底是血浓于水的父子,就算在政治上有些差异,但总归是一家人。 李渊犹豫了几分,轻声道:“传他进来吧。” “儿臣见过父皇……” 政治人物是天生的演员,李世民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一脸犹豫的跪在李渊面前,不像文臣那样直言相谏,只是低垂着头,咬着嘴唇不出一言,神情犹豫中带着几分欲怒而不怒的自矜。 这沉默而痛苦的一幕很快引起李渊的重视,不禁问道:“我儿深夜进宫所为何事?” 李世民沉默半晌,躬身一拜,道:“启禀父皇,儿臣方才得到长安城巡城武侯禀报,两个时辰前,他们在东市一家客栈外,发现一架宫中鸾轿……” “宫中的轿撵为何会到东市去?”李渊下意识问了句,随后目光一寒:“可看清楚了?真是宫中鸾轿?” 鸾轿,顾名思义就是后宫嫔妃们所乘用的轿撵,不过一般嫔妃们是不准随意出宫的,能够乘坐鸾轿,且随意出宫的嫔妃屈指可数。 更重要的是,值此夜半三更之际,后宫鸾轿却出现在了城中客栈门前…… 李渊忽觉得头皮有些发痒,隐隐之中还冒着几丝绿光。 “看清楚了,巡街的武侯禀报说,那鸾轿乃是……”李世民抬头看着李渊,欲言又止,恭敬中带着几分淡淡的忧虑。 李渊终于怒了,冷声道:“乃是何人?!照直说!” “……儿臣派人查探后发现,那宫中鸾轿乃是杨妃娘娘的轿撵。”李世民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低着头不敢看李渊一眼。 “大胆!”李渊再也坐不住了,猛地站起身,袖袍狠狠地甩了几下:“来人啊!速速将那鸾轿与客栈中人带来见朕!” “父皇息怒,那鸾轿虽说是杨妃之物,但并不能证明其内之人就是杨妃,还是派金吾卫秘密查探为好,以免传出风声……” 自古后宫嫔妃私自出宫便是大忌,尤其是在深夜,干什么去了可想而知,若是事情闹大了,不仅皇帝的脸面受损,连带着皇家威严也会沦为笑柄。 李渊忍着怒气点点头:“此事由你亲自去办,切勿泄露!” PS:终于赶上了,其中应该会有错别字,还请大家多多指正,这周快完了,有推荐票的帮忙点一下,收藏也记得点一下,不吝感谢! 第九十六章:绿到发慌 任何事情只要女人掺和进来了,一准坏事,哪怕这个女人是皇帝最宠爱的妃嫔也一样。 李世民蜻蜓点水般的一番话,却让李渊几欲发狂,早已顾不得细思此事真假。 ‘不出所料’东市客栈门口的那架鸾轿的确是杨妃的!而且金吾卫暗中探查后,听到了客栈房间内传出一男一女的说话声。 更重要的是,李渊刚刚派去后宫查看的宦官回来禀报说,杨妃今夜未在宫中…… 一切的一切都在预示着,今夜的李渊,注定是要一绿到底了。 “大胆!放肆!该死!” 李渊气的发抖,怒吼着掀翻了身前矮几,整个人几欲癫狂。 甘露殿内,金吾卫殿前将军王霄,寒蝉若惊的跪在地上,小声道:“启禀陛下,末将听那客栈中男人的声音……像是……像是齐王殿下。” 未免被人发现将事态扩散,金吾卫们只是暗中偷听到了屋内人的说话声。 杨妃的声音他们没听过,但齐王李元吉经常出入皇宫,金吾卫下面的校尉不止一次见过他,也听过他的声音。 “元吉?你……听清楚了?”李渊猛地愣住,难以置信的盯着那名金吾卫,语噎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 “末将不敢断言,但听声音的确像是齐王……” 王霄不傻,这种事情就算有百分百的把握,也是不能直说的。此等帏薄不修之事,漫说是皇家,放在普通家庭也是断不能提及的丑事。 瞬间,甘露殿内仿若电闪雷鸣,李渊冷冷盯着窗外欲渐明亮的夜色,眼中泛着冷芒,脸颊不住地抽搐。 很多年没有如此勃然怒过了,今夜嫔妃与皇子私通,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大明皇帝的脸上,李渊感到脸颊火辣辣的痛。 他甚至对自己多年的努力产生了怀疑,……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剩下的儿子一个个都要与他作对,前有李老二揪着朝中大权不放手,转眼又是李老三与小妈私通。 ……果真是‘前世怨,后时报’么? “陛下——” 殿门外,一名金吾卫神色匆忙地小跑而入,跪地禀道:“启禀陛下,半个时辰前,杨妃出了客栈,这会儿应该快到宫门外了……” 李渊的脸已气得发绿了。 “好,好!这个放荡胚子!贱人!她还知道回来?来人啊!于宫门外截住杨妃,将她带到朕面前来!” 砰! 一个精致的茶盏儿被摔得粉碎。 “陛下保重龙体……”王霄在布满了碎瓷片的冰冷地砖上低着头,大气不敢喘,挪移着出了大殿。 ………… ………… 皇宫外,一架粉雕玉琢的精致轿撵停在承德门,等候在此的金吾卫将军王霄,带人横刀立马挡住鸾轿,喝到:“止步!杨妃娘娘,陛下有令命吾等请您甘露殿面圣!” 轿帘撩起,其内端坐一位三十出头的风韵少妇,肤白貌美姿色绝佳,娇声道:“陛下?可有说唤本宫何事?” “娘娘到了就知道了。”王霄心中冷笑,脸上却依旧恭敬。 在事情没结束之前,杨妃还是杨妃,就是不知道这之后……到底是老爹成全了儿子,还是儿子成全了老爹。 杨妃略微有些不满的撇撇嘴,打了个哈欠放下轿帘“今日这是怎的了?大清早的陛下这般急着唤本宫何事……” 杨妃满心疑惑的走近甘露殿,一路上脸色颇为从容,只是当看到殿内被摔碎的一地陶瓷后,脸色微微变了几下,赶忙上前几步,整个几乎贴在了李渊身上。 “陛下这是怎的了?何事让您如此生气?”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扇在脸上。 杨妃瞬间被打翻在地,整个人都傻了,甚至忘记了疼痛。 她不明白,先前那般疼爱自己的男人,为何一夜之间就变了模样,李渊眸中闪烁的浓浓杀意,让杨妃不寒而栗。 “陛下……” “贱人!你还有脸回来!” 不容得杨妃开口,李渊起身向她怀中踹去,力道之大直教杨妃瞬间躬成一团,蜷缩在地上。 “陛……下,这是为何啊?!臣妾做错何事了?”杨妃被打的满脸是血,哭喊着。 她到现在也搞不懂到底怎么了,自己不过是回家探了个亲,怎么回来就成了仇人? “何事?你还想死不承认么?身为妃嫔行为不检、作风放荡!朕……朕恨不得现在就剁了你!”李渊气的颤栗。 杨妃悲由心生,凄声喊道:“臣妾冤枉啊!臣妾一心只为陛下,何时行为不检过……”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李渊冷笑一声:“朕问你,昨夜与你在客栈私会的那个男人是谁?” 李渊颤颤巍巍的说出这句话,整个人神经绷得死死的,心中怀抱着最后一丝幻想。 身为帝王,后宫嫔妃何止三千,就算如李渊这般比较务实的皇帝,后宫妃嫔宫女加在一起也有数千人之多了。可女人再多,男人也只有一个,免不了就会发生些‘红杏出墙’的丑事,对于帝王来说,李渊这点承受能力还是有的。 杨妃‘私会偷人’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如今更让李渊揪心的是,那个人是谁……不管是谁,只要不是自己的儿子,那就还在他承受范围之内。 “私会……” 杨妃打了个哆嗦,扬起红肿的俏脸,愣愣的盯着李渊,她终于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原来自己昨日一夜未回,因此被李渊误会了…… “陛下明鉴,臣妾没有私会男人啊!”杨妃嚎啕呜咽,声声凄厉犹如杜鹃啼血。 “王霄!”李渊无动于衷,冷喝一声。 “末将在……” 李渊冷着脸回过身去:“你来告诉她……” 等到王霄‘一五一十’的讲完后,杨妃早已震惊得无以复加,哆哆嗦嗦的看向李渊。 这个日夜共枕眠的男人是什么脾气她太了解了,如果今日的事情解释不清楚,李渊绝对会让她生不如死! “陛下!臣妾从来没有去过什么客栈,臣妾昨日是回家探亲去了,家中胞弟、母亲、下人们皆可作证!陛下若不信,大可将他们召上殿来!” 第九十七章:准备就绪 杨妃原名杨露,祖籍黔州,早年间被李渊手下官员进献与他,后李渊攻下关中后,也跟随李渊来到长安。 自年初窦皇后去世之后,杨妃、张妃二人逐渐受宠。有了些家底儿的杨妃,开始盘算着如何能将家人一起接来长安享福。 原本这也不算什么难事,奈何先前窦皇后活着的时候手段过于狠厉,杨妃平日里自保都来不及,哪里还顾得上旁事。 前些日子,杨妃在长安城买下了一处宅院,用于其弟娶亲之用,那卖房之人一听是皇家所购,连钱都没敢收,就慌忙将地契送进了宫。 昨日就是为了庆贺乔迁之喜,杨妃这才在外逗留了一夜。 这要是放在平时,杨妃日益受宠在娘家住几日也是常有之事。 可今日不同,她的鸾轿出现在了客栈中,并且被金吾卫听了到她与男人私会…… 杨妃深知李渊的脾气,眼看他的耐性快要磨没,赶忙连爬带挪的来到李渊身边,抱住他的龙靴大呼冤枉。 “陛下!臣妾真是被冤枉的啊!您若不信臣妾家中之人,也可将那客栈里的人带来当面对质!” “你还嫌朕不够丢人么?”李渊怒气未消,冷哼一声挣脱了她。 杨妃眸中闪过一抹浓浓的失望,眼中带着冷笑,怡然抬头,似乎任命了一般,直直的盯着李渊。 “陛下……您就当真这般不相信臣妾么?您好好想想,若是臣妾真要与齐王行那苟且之事,为何不在家中?反而故意要去客栈暴露行踪?” 嗯? 对啊! 李渊像个弹簧一般瞬间猛退几步,先前的怒气顿时消散,凌然间,一股阴谋的味道席卷心头。 莫非此事是有人故意将杨妃的鸾轿偷出,放在了客栈门口……企图构陷于她和李元吉? 可是杨妃深夜未归也是事实啊! 李渊顿时做了难,他很想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假的,但男人那种变态的占有欲让他不能理智。 “王霄,马上派人严查,严加审问那些轿夫,还有客栈中的人。”李渊最终还是将信将疑,末了又道:“传齐王元吉立刻进宫面圣!” ………… ………… 与此同时,一个突如其来的‘小道消息’传进了东宫。 刚刚起床的李建成还未来得及穿衣服,就听得身边侍卫禀报,杨妃夜会齐王,如今已被陛下下令彻查此事…… 杨妃与李元吉? 李建成一脸发蒙的待在原地,第一反应就是找李元吉问个清楚。 李元吉平日里是个什么德行,满长安城的勋贵们谁不知道,说他是纨绔倒也不至于,但这位齐王却也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好色。 所谓;色字头上一把刀。 如今就有一把被磨得寒光锃亮的大刀,已经悄然间架到了李元吉的脖子上。 但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李建成都不得不帮这个倒霉兄弟一把。李元吉绝不能倒,至少在他继位之前,这个‘三弟’都是他最好的一个助力。 匆匆收拾好仪表,李建成赶忙带人直奔太极殿而去,正行至半路上,只见李元吉也正好赶来。 “大哥,您也来了……” 李元吉显然也是得知了自己被诬陷的事情,满脸苦笑的走上前。 李建成脸色难看的瞪了他一眼,忍不住道:“到底怎么回事?孤刚刚听说……” 李元吉脸色无奈摇了摇头:“大哥莫也以为,我是那种见色便不要命的人么?” “那就是说此事乃有人构陷于你……” 李建成忽然停顿了一下,眼中精芒闪烁,敢与构陷皇子嫔妃之人,其目的定然不会简单了。 而且有如此胆量之人,天下少有……莫非?! 李建成、李元吉对视一眼,纷纷皱起眉头。 “莫非是二哥?他这么做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李元吉不明所以,如此蹩脚的构陷之计,根本不堪一击,只要他上殿与杨妃对峙,真假即刻便知。 李建成皱眉道:“不管他想干什么,今日这太极殿你也是非去不可了,否则父皇定然会对你心生猜忌。” ………… ………… 欲散重拈花细看,争知明日无风雨。 一向懒散的李叶,今日破天荒的起了个大早,看着天边那片忽明忽暗的暗云,不知怎的心中顿感阵阵烦躁。 “小少爷,门外有位自称是秦王府侍卫的人,说有要事求见。”万顺漫着碎步匆匆来到后院。 李叶袖袍中的手猛地颤了一下,回头看着万顺不发一言。 这就要开始了吗?! 那场改变历史的著名事件,终究还是重演了,它并没有因为某个人的存在而改变,甚至冥冥之中,加快了它前进的脚步。 如果李叶猜测的不错,此刻的李建成应该就要入宫了吧? 毫无征兆,没有一点点痕迹,一夜之间便风雨将至! “小少爷?”万顺被盯得发毛,忍不住又唤了一声。 “哦!快!快请他进来……”李叶思绪被打断,下意识道。 随后眼皮微跳,赶忙又道:“不,将他请到后院书房,你在门口守着,不许任何人接近!” 李家书房。 “末将秦王府校尉张超,见过李大人。”侍卫一身素衣打扮,乍一看还当是大街上普通的庄户汉子,对着李叶恭敬抱拳。 “将军客气了,不知秦王殿下有何指示?” “李大人,秦王有令,命你即刻带人前往兵部衙门,拿下兵部尚书赵景慈,调令北衙六军一十二卫,于玄武门外校场驻扎!” “我?”李叶大惊失色。 玄武门事变的流程他知道,但这些其中的细节还真不清楚。方到此刻,李叶才恍然大悟,为何李世民会力荐他为兵部侍郎…… 难道从那个时候起,李世民就已经有了逼宫篡位的想法了? 李叶心中翻腾起浪,这真的是那个文治武功的千古一帝吗?老天爷确定没有弄错了? 尤想起当日李承道对他说过的话……这对争储的兄弟,真的会对彼此手下留情么? 答案如今已然明了,李世民用刀剑斩断了李叶心中最后一丝臆想。 皇家无父子,皇家更无亲情…… 第九十八章:武门兵变(上) 朝堂接连几日发生这么多大事,几乎每一件事情都与李叶有关系,就连两位皇子争储,都有他其中帷幄的身影。 没有人知道李叶到底是怎么想的,明面上他是秦王府的幕僚,而‘暗地里’却又与太子集团打的火热。 每一次危机降临时,他似乎都能悬之又悬的躲过去,要么就是太子力保,要么就是秦王表功。 文武朝臣们疑惑的同时,也不由得心生忌惮,能在太子、秦王夹缝之中生存,并且逆流而上之人,其何止聪明……简直可怕。 …… 裴寂端坐在家中前厅,身边围坐着几个年纪稍长的官员,这些也都算是大唐朝廷数得上的人物了。 “众位,该说的我都说了,至于怎么选,就看各位如何取舍了……”裴寂手捧着插茶盏,浅饮一口放下,目光如炬扫视着堂下众人。 坐在一旁的吏部尚书殷开山挪了挪凑近裴寂。 “玄真,你有把握么?若是一旦失败,就算陛下不会追究,但今后君臣之间愈发疏离冷淡甚至互相仇视,而且……一旦日后太子继位,怎可能放过我等?” 裴寂脸色淡然,淡淡道:“老夫何尝不知此举太过危险,但如今我们想中立也已是不可能了,太子、秦王之间早就势同水火,如果我们此刻不出面,一旦秦王真的夺嫡成功,我等下场亦不会好过。” 殷开山犹豫了些许,有些没底气道:“那若是我们站在太子这边呢?” “殷大人……”裴寂瞥了他一眼,忽的笑道:“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个道理还用我教你吗?你想想,就算日后太子继了位,他会重用我们这些前朝老臣么?” 人生本就是一场豪赌,赌对了一朝唯独,赌错了满盘皆崩。 能做到一朝宰辅的裴寂,自是不缺胆量,更不缺放手一搏的勇气。他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也明白只有依靠李世民,才能让裴氏一门永盛不衰。 当然……这只是理论上的想法,如果他真的了解李世民的话,就知道今日这个决定多么幼稚了。 殷开山叹道:“没得选了,太子此刻怕是已经在进宫的路上了,今日这长安城中怕是要血流成河……” 左侍郎杨汪一惊:“秦王不会这般残暴吧?” 裴寂目光如炬的看着他:“自古王朝更替哪一代没有死人的?换做是你杨大人,会看着那些太子余党们存于世上么?不仅是余党,恐怕就连那些与其沾边的官吏也难逃幸免。” 殷开山神情渐渐放缓,笑着摇头:“玄真兄,说的不错,如今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还是想想如何帮秦王扫除那些后顾之忧吧。” 裴寂站起身,脸色一肃,正色道:“殷大人,你现在即刻前往吏部,召集长安城内所有四品以上官员,待秦王得手之后,我等即刻进宫面圣!求请陛下易储,改立秦王!” 话音刚落,忽听得门外大街上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渐渐由远及近。 裴寂和殷开山同时一楞,赶忙匆匆赶到门口,却见一千余名身穿铠甲的羽林卫兵,长刀出鞘、枪头斜举,从三个方向分三横列朝兵部衙门的方向走去,须臾间李叶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视线中。 所有身处裴寂家中大臣们都楞了,抬头望去,却发现李叶也正在看着他们,脸上依旧是那抹腼腆而又和曦的笑容,与身后那些杀气腾腾的兵士截然相反。 站在门前的裴寂眼角使劲抽搐了一下,神情顿时浮上了然之色。 这些羽林卫兵全是城东校尉营的人,正属于李叶的管辖范围。而且看他们的样子是直奔兵部而去的。 看来秦王是真的动手了,而且是永绝后患的雷霆手段,打算以武力拿下长安城兵权了…… 看到裴寂门前的一众官员,李叶打马行至门前抬了抬手,张五常立刻上前拉住缰绳,扶着李叶跳下马。 对于裴寂,李叶心中一向是敬畏参半,敬得是他为人处世的手段与智慧,畏得是他那时常能够洞察人心一般的眼力。 “裴公这是……聚会呢?” 裴寂拂须笑笑,盯着李叶道:“老夫小孙子今日八岁生辰,故此借请各位同僚前来热闹热闹,李大人不妨留下喝杯酒再走?” “啧啧啧……”李叶环视了一周,一脸‘我很懂’的表情,故意小声道:“裴公真是生财有道啊!孙子生辰也要设宴,那一年可是不少收礼。” 李叶这张嘴,裴寂也算是深有体会了,谁要是想跟他掰扯,那一定会惨败而回。 “哈哈!谁让老夫孙子多呢?李大人若是愿意,不妨与老夫结个干亲?能收李大人这么个少年英才做干孙,老夫求之不得。” 一句话噎得李叶差些吐血,干笑一声不再接话。 要么说是‘人老奸、马老滑’呢。 大唐朝堂上,要说谁最忠心或许不好说,但要说谁最能言善道,李叶纵观朝堂,唯裴寂最是厉害。 一旁殷开山与李叶也算是有过交集,先前士子‘围攻’吏部,还多亏了李叶略施手段,才得以解决。 虽说此子平日子说话有些混不吝,一张毒嘴简直气死个人,但办起事来还是可圈可点的,是个不可多得好苗子。 “李大人,这么兴师动众的准备干什么去?” “下官见过殷大人……”李叶很客气的行了一礼。 殷开山哈哈一笑,打趣道:“李大人今日这般客气倒是让老夫有些不适应了,还是你当日坑害长安士子时的那副嘴脸好看些。” “……下官还有公务在身,告辞,告辞……” 接连受到两次嘲讽,李叶深感‘老奸巨猾’之精辟。 今日路过裴寂门前似乎是个错误的选择,为啥不选另一条路走呢?这么老个人了,就不能好好说话么? 眼看着李叶走远,裴寂嘴角含笑:“殷大人觉得此子如何?” “不错!处事不惊、为人圆滑。兵部那赵景慈为人及其孤傲,此子竟也能与之和平共处,可见其心智精明。” “看来老夫的眼光不错,也不枉当日赔了他一根鱼竿……” 殷开山饶有兴趣道:“哦?不知裴公之前还与此子有过交集?” “哈哈,说来也算有缘……”裴寂说完,脸上露出一抹迟暮的笑容:“咱们老了,今后的大唐朝堂,就要看这些年轻人的了。” 第九十九章:武门兵变(中) 兵部衙门。 一千余羽林卫兵奔驰而来,将整个衙门团团围住,刀出鞘、枪上肩,直指兵部大门。 门前守卫的兵士大惊,愣愣的看着抵在脸前的刀枪,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守门校尉惊恐的看向李叶,语噎道:“李大……人,这……” 不等李叶开口,队列前的赵田、孙武走上前,肃声大喝道:“奉圣谕,缉拿兵部尚书赵景慈,违者!斩!” 话音刚落,门内跑出两个身穿官服的中年人,乃是兵部另外几位侍郎中其中两个,李叶不认识,但听说是赵景慈一手提拔上来的亲信。 两位侍郎大怒,一把推开羽林卫兵的刀枪,指着为首的几个校尉将军,道:“你们是什么人?朝廷重地岂容的尔等放肆!速速退去,否则本官上述朝廷,尔等定不轻饶!” 人群中,李叶拍了拍马头向前走了几步,微微一笑:“两位大人莫怪,本官奉皇命办差,缉拿罪臣赵景慈,不相干者最好别出头,否则刀枪无眼……” 两个都是兵部说一不二的人物,对于李叶这种小角色更是没有好脸色给他,纷纷怒骂道:“放屁!赵大人乃陛下钦封的兵部尚书,岂是尔等说抓就抓的!” “就算赵大人真有罪,也要三省六部协同大理寺共同审理,陛下亲笔御批!小小竖子,谁给你的权利私自拿人的?!” 二人越骂越有劲儿,脸红脖子粗的,眼中散发出兴奋的光芒,这可是求都求不来的巴结上官的机会啊。哪怕被这帮傻大兵们敲几棍子,将来也会转化成他们仕途的铺垫。 更重要的是,他们跟不信李叶说的什么‘奉皇命’,皇命那么好得么?一个堂堂尚书,朝廷怎么可能说抓就抓。 可是他们好像忘了一件事,若是没有皇命,李叶怎敢在长安城私自动兵。 所以说——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有的人就是买不起…… 门前的热闹渐渐引起衙门里众官员的主意,有不少人出来一探究竟,却没有一个站在李叶这边的。 于是众人一边怒骂,一边撸起了袖子推搡门前的羽林卫兵,都把这当成了一桩巴结上司的好机会。 看着眼前喧嚣的人群,李叶脸色淡然怡然不惧,端坐在马上,嘴角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随即扬了扬手,轻声喝道:“动手!” 别说这些人出来阻拦,就他们不阻,李叶也会想别的办法整治他们,便如那些人心中想法一样……如此扬名立威、排除异己的好时机,他也舍不得错过。 门前两百余名将士听到命令,顿时高高扬起了手中的刀枪,在众人一片不敢置信的目光里,刀枪劈头盖脑朝他们砸下。 为首两个辱骂推搡最起劲的兵部侍郎,第一个被砸中额角,殷红的鲜血喷泉似的狂涌而出,这位大臣哼都没哼一声,当即便一头栽倒在地,腿脚不住地抽搐,眼见不活了。 将士们动了真格的,众人这一刻顿时手脚发凉,呆呆地注视着地上渐渐浸染成一大片的鲜血不住地蜿蜒流淌,一个念头在众人心中浮现。 李叶……似乎是真的来缉拿罪臣的! “李叶!李叶你欺人太甚!我朝自开国以来还未有过虐杀朝臣者,我等乃国之重器何罪之有?何罪之有!”人群里,不知谁发出一句怒吼。 众人闻言纷纷瞋目裂眦悲呼,兵部前乱象纷呈,哭声和嘶吼声交织成一片。 羽林卫兵外围,闻声而来的巡城武侯,城中差役,甚至连许多路过的百姓都围了上来,黑压压的聚拢一堆。 人群里有心生疑惑者正欲上前询问,赵田、孙武却似有感应似的猛然回头,瞋目喝道:“我等奉圣谕办差,闲杂人等一律让开,否则以逆党论处!” 巡街的武侯和差役们吓了一跳,纷纷后退十数步,羽林卫气势太强大,仅“圣谕”二字便足以让众人退避三舍了。 哪怕直到现在也没瞧出这些羽林卫属于哪个校尉营,大家也不敢再管闲事,但也还是有人认出了人群中的李叶。 心里偷偷震惊外,更是对其行事风格大为震惊。行事这般猖狂嚣张,这般目中无人,可见这李叶背后势力多么强大。 孙武这时又回过头,冷冷朝跪地哭嚎的大臣们道:“诸位大人还请速速散回府衙,末将领了旨意,半柱香时辰眼看就到了,那时谁若还不离开,莫怪末将将尔等杖毙当场!” 众人也不敢再骂,纷纷看向带头的两个侍郎,不知是该退还是该梗着脖子,与羽林卫兵手里的刀枪比比软硬。 门内侥幸躲过挨打的官员们,已吓得浑身冒冷汗,纷纷静若寒蝉,缩在角落里不敢说话。 带头的兵部侍郎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却仍旧嘴硬道:“你说是‘奉旨’!圣旨呢?” 赵田、孙武一楞,接着神情有些躲闪,别人不清楚,他们可明白得很,哪里有什么圣旨,这谋逆犯上的勾当,还是李叶逼着他们干的。 二人身为直系下属,若是不想被李叶当场咔嚓了脑袋,就只能硬着头皮跟他一路走到黑了。 “哼!拿不出来么?……矫诏!你们竟敢在朝廷府衙门前矫诏!”原本倒地哀嚎的侍郎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扶着墙站了起来,气势也攀升许多。 李叶瞥了眼面前叫嚣着的官员们,嘴角笑容繁密,伸手入怀拿出一封明黄绢布,伴随着众人目瞪口呆的模样,缓缓展开。 “奉大唐天子诏!卓令兵部侍郎李叶,领兵缉拿兵部尚书赵景慈,若有违抗者,以谋逆论处!” “假的!不可能!陛下不能这么对我!” 门内人群里忽然闯出一人,踉跄几步站在李叶马前,满脸的不可置信,嘶吼着。 李叶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眸中露出一丝讥笑,眼前这个年近花甲的赵尚书,此时哪里还有半分老成持重的模样。 “赵尚书……见您一面还真是难呐,下官若没记错的话,下官上任到如今,这还是咱们第一次见面……啧啧啧,不易啊!” 赵景慈颤颤巍巍的抓住李叶马下的缰绳。花白的头发由于动作幅度太大,散落在耳边,看着有些狼狈。 “你!是你!李叶!你竟敢假传圣谕!” “有没有假传圣谕赵尚书看不出来么?这皇家的圣旨……莫非赵尚书没见过?” 李叶故意将圣旨凑近到赵景慈的脸前,黄绢背面刺着皇家独有的刺绣花纹,金线编织而成的‘圣旨’两个大字,泛着金光晃得赵景慈眼欲滴血。 真的!是真的圣旨……赵景慈满脸痴呆的踉跄几步,呆呆的看着李叶手中的圣旨。 可是——陛下为何要降罪与他? 赵景慈慌忙间自省其身,难道是他做错什么了?上任八年来,他兢兢业业、恪尽职守,没有功劳,也还有苦劳吧? 为何?这是为何? 难道是因为他之前收受过几次数目不大的贿赂? 就因为这个,就要被长安禁军公然捉拿?当官这么难吗? 第一百章:武门兵变(中1) 赵景慈失魂落魄的被羽林卫带走的同时,玄武门外李建成、李元吉二人,也开始逐渐接近死亡…… 为了尽快面见李渊,还李元吉一个清白,也怕李世民此时正在宫中进献谗言,二人并未按照规矩走其他宫门,而是直奔距离最近的玄武门而来。 玄武门地处太极宫北边,是皇宫与外界联系的咽喉要地。也是维系宫城安全的重要门户。 从此门进入,可直接抵达李渊的寝宫,省过许多时间。 为确保宫城的安全,玄武门城门建造得非常结实、沉重,不会轻易被打开,攻打城门若没有内应则很难成功。 因此,李世民思量再三后,决定选择在这里伏击太子、齐王。他料定了,急于证明清白、慌忙进宫的李元吉,一定会选择最近的宫门。 李建成骑在马上,眉头微皱,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一种郁结难下的感觉,看看眼前高额耸立的玄武门,刚想叫门,却又停顿了一下。 “怎么了大哥?”李元吉骑马在侧。 “元吉,你有没有感觉今日这玄武门有些不一样?”李建成看着城楼上巡卫的禁军,没来由的眼皮一跳。 李元吉不明所以道:“玄武门是皇城重地,自然要比别的城门守备森严些……” 李建成眉头拧成疙瘩:“不对……孤总觉得,今日的玄武门是否太安静了些?” “安静?” 李元吉马上眺望城楼,上前几步冲着城楼上喊道:“我乃齐王元吉!玄武门守将速速出来见我!” 话音刚落,玄武门沉重而又宽厚的城门轰然开启。 玄武门的守城将军策马狂奔而出,转眼来到二人跟前,急忙翻身下马,单膝跪地行礼。 “末将何辽远见过太子、齐王殿下。” “原来今日是何将军当值……”李建成眉头缓缓舒展。 玄武门守将何辽远乃是御史台执事之子,与东宫关系颇近,也算是李建成身边多年来的近臣。 李元吉看看城楼上站立肃襟的兵士,不解道:“何将军,为何本王今日看这玄武门……似乎比寻常安静了许多?” 何辽远闻言,猛地抬起头,悄悄看了眼李建成,又赶忙低下头,没来由的打了个哆嗦,一般做贼心虚的人,都是这副模样。 “齐……王殿下有所不知,这几日军中出了几个犯事的兵士,末将狠罚了他们几次,故而最近这帮杀才们才老实了不少。” 李建成不疑有他,笑了笑:“呵呵,何将军做的不错,玄武门乃我皇城重地,岂能心生懈怠。” 何辽远稍稍松了口气,依旧低着头似乎不太敢看李建成。 “殿下这是要进宫?” 李建成这才想起还有正事要做,催促道:“孤今日有急事进宫面见父皇,何将军开门吧。” “殿下,请……” 何辽远朝玄武门城楼上扬了扬手,巡卫的士兵赶忙大开城门。 李建成二人催了崔马鞭,径直朝玄武门走去,何辽远在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脸上表情有些僵硬。 早就被李世民策反的他,很清楚李建成入门的后果是什么…… 害怕之余,何辽远心中不禁对李世民更加畏惧,连太子何时进门、从何处进门都算无遗策,手段当真精明狠辣。 李世民不仅算准了李元吉会从玄武门进宫,甚至连李建成会陪同李元吉一同进宫都在他预料之中。 至于何辽远为何会接受李世民的策反,事情似乎还要从何俊杰说起…… 自从那日东市小巷里‘伏击’李叶未成,何俊杰就一直耿耿于怀,再加上何家如今就这一个独子。 原本一个小小的李叶不算什么,可是谁也没想到,短短数月之中,李叶竟能爬到如此程度,不仅成为了秦王府的幕僚,连太子都对其青睐有加。 这不禁让何家生出了浓浓的危机感,若是有朝一日李叶势力越来越大,与养虎为患何亦。 李叶与何家的恩怨早已是不死不休,所以左右衡量之后,何家决定抱上秦王府这条大腿,其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制衡李叶,阻止其发展,一旦机会成熟定将其置于死地。 ………… 玄武门开启,李建成、李元吉飞马进城。 走近城内,一对对巡城的禁军列队走过,一切都如往昔模样,只是冥冥之中气氛有些低沉。 李元吉此时哪有心情观察这些,满心都在思量进宫之后,该与李渊如何辩解。 自古宫闱中乱伦扒都是大忌,若父皇真的信了李世民的鬼话,天知道李渊会如何对他。所以必须要快,不能给李渊胡思乱想的机会。 轰! 一声巨响在李元吉身后响起,也打断了他思绪。 二人下意识回头看去,只见玄武门城门正在缓缓关闭,两队士兵拉着门栓死命的往前推,像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关门落闸。 李元吉不满的皱起眉:“这群人越来越不像话了,关个城门也要弄出这么大动静来么?” “不对劲……” 看着城门飞快关闭、落闸,李建成脸色突变,抬眼看去城门口却不见了何辽远的身影。 “住手!” 一种强烈的死亡感在李建成心头激荡而起,下意识调转马头,反身朝玄武门冲去。 “大哥?怎么了?”李元吉一时没反应过来。 “快!退出城去!这里恐怕有埋伏!”李建成策马狂奔,很快冲过二道门,直奔大门而去。 “宫门重地谁敢再次伏击当朝太子?” 而后李元吉浑身一震,脸色顿时苍白无比,张了张嘴,好似想要说些什么,又忽听得周围慌乱的脚步声传来。 刚刚巡逻走过的两队兵士去而复返,刀扬起,枪上肩,脚步飞快直冲李元吉而来。 “你们想干什么!瞎了你们的狗眼,尔等不认得我是谁么……” 李元吉的威吓没有丝毫作用,两队士兵从东西两面包抄而来,呈鞍形堵住了李元吉后退的道路。 两把长戟猛地投掷而来,刚接近李元吉身前,周围十多个护卫飞身上前,将长戟劈落在地。 李元吉顿觉天旋地转,仿佛一道晴天霹雳劈在自己脑门顶上,连玄武门上晴朗无比的天色此刻看起来也是一片漆黑了。 第一百零一章:武门兵变(中2) “谁……谁这么大胆,竟敢伏击本王!”李元吉拔出佩剑,狠狠的抬起手,砍杀掉接近他的一名兵士。 前方不远处,李建成刚刚奔至玄武门下,城门楼梯两侧毫无预兆的冲出了百十个刀枪出鞘的士兵,为首之人正是何辽远。 李建成瞪圆了眼睛,气得抖抖索索:“……何辽远!你想干什么?!孤待你为亲信,你竟敢忤逆犯上?!” “太子殿下得罪了,秦王殿下有命,今日玄武门只许进不许出……” 李建成只觉得头越来越晕眩,有一种大祸临头的不妙预感,颤声问道:“何将军……孤平日如何待你?!你怎能听信秦王挑唆,竟敢加害于孤?!” 何辽远眼神有些闪躲,不敢看李建成的眼睛。 说到底是当朝太子,平日站在云端里的贵人,就算如今被重重包围,仍令人心生畏寒,不自觉的感到害怕。 “太子殿下赎罪,末将受命而为,不得不做……” 李建成脸色愈发苍白,浑身微微打颤,冲着玄武门城楼望去,大声喊道:“李世民!出来见我!你既敢围剿兄长,何故畏头畏尾躲在暗处!不敢见我么?!” 城楼上,正中央的一座箭塔上,李世民悄然出现,居高临下俯视着玄武门的李建成,抬眼望去皇城尽在脚下! 箭塔上,李世民一身黄金铠甲,黑色披风迎风飘荡,高喝一声,语气格外洪亮,似带着几分傲世天下的霸气。 “大哥!世民在这儿与您见礼了!” “好!好手段!李世民……孤当真是小看了你!” 李建成嘶吼一声,双眼已然血红,像只凶煞的恶狼,死死地盯着箭塔上那个曾经的兄弟。 恍然间,李建成心郁难消…… 兄弟?是啊……他们是亲兄弟啊! 这些年来,双方无所不用其极,彼此之间痛下杀手,可曾留有过半分余地?便是为了太极殿上的那尊龙椅,曾今的兄弟,却变成了如今模样。 …… 恍然间,狂风忽起,卷起地上几许黄沙。 玄武门内,黄沙漫天! 李世民站在城楼上,微眯眼睛俯视着城下的李建成,坚毅狠辣的目光中满是杀意,早已没有半分骨肉深情。 “大哥!当日泾阳县内派人杀我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李建成骑在马上,狂笑一声:“可惜当日没能杀了你,孤给过你机会,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窥觊这大唐储君之位!” 直到如今,哪怕是身陷重围、九死无生…… 但!大唐太子威严仍在——李建成环视周围兵士,脸色怡然不惧,骄傲的头颅不曾低垂半分。 “储君……”李世民目光恍惚一下,露出几分阴森,冷笑道:“若不是你步步紧逼,处心积虑夺我兵权,又何至于落得今日这般境地!” 李建成抬手一指,大笑一声:“笑话!孤是太子!皇室正统!大唐兵权岂能由你掌控!” 李世民狠狠的摁在箭塔上,冷道:“即是如此,那就别怪世民心狠了!齐王、太子犯上作乱,拿下他们!” 周围的兵士立刻包抄上来,与李建成身边的护卫扭打在一起。 ………… ………… 紫荆枝叶同荣衰,脊令饮啄共鸣舞。 草木禽鸟尚如此,兄弟相争猛于虎。 对面刺目生荆棘,背面刿心设网罟。 上留田,一何苦! 尺布可缝粟可舂,兄弟不容争环堵。 在皇权面前,一切的情感都显得那么不堪一击,此刻的玄武门内,到处都在充斥着欲望的血腥。 李世民顾不得城门上的风沙凌冽,俯身看去,一双眼死死地盯着李建成,满是杀意的脸上隐隐有些狰狞。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如今的李世民还不算是天子,但却深谙其中‘精髓’。 机会只有一次,绝不容的半点差错,若是今日杀不了李建成,定会引起天下人群起而伐之——不成功,便成仁! 剑已出鞘,如今已无半分回转的余地,手足伤残这个骂名注定要伴随他一声,也会是他一生的污点。 若他能登基继位还则罢了,这些骂名总会有办法挽回,与皇位比起来,一切都是值得的。 可一旦失败……这样的后果李世民承担不起。 此刻玄武门内,太子、齐王身边本就不多的侍卫一个个倒下,如今已然只剩下寥寥十几人。 太子、齐王二人身上也渐渐多出几道伤痕,一身血污地看着城楼上满目无情的李世民,燥热的夏风一阵阵吹拂而过,众人的心却和地上的鲜血一样冰冷。 同一天,同一时刻,同一地点……这一奶同胞的三个兄弟,注定不会囫囵。 自大唐立国,哪怕李渊即位后,以最嗜杀、最残暴的手段排除前朝异己时,也从未想过要杀了隋恭帝杨侑这个前朝皇帝,只因两家沾亲。 前隋朝二子夺嫡时,太子杨勇诛杀晋王杨广,可他也从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在皇宫之内,当着老爹的面前杀了杨广。 不过也正是因为他的心软,才让杨广缓过劲儿来,从而将其反杀。 敢于皇城脚下,伏杀手足之人,这是何等的心狠手毒! 玄武门内,太子、齐王二人也渐渐回过味了,只觉得从头到脚发冷。他们忽然意识到……李世民何止是要‘拿下’他们,他分明就是带着杀心来的! 如今玄武门已被李世民控制,想要出城怕是没可能了,被包围的二人心照不宣,开始拼了命的往太极殿方向突围。 太极殿…… 如今那里不再只是李建成心驰神往的殿堂,更是他保命的唯一机会。 他明白,只要冲过玄武门,宫廷内城的禁军们定不会任由李世民追杀他不管。就算他李世民控制的了玄武门,李渊也绝不可能让他控制内廷。 PS:写了这么久,玄武门事变写得最难受。在老李看来,这个王朝中最为黑暗的时刻莫过于此。 也许老李笔下的李世民与很多人心中的李世民不尽相同,甚至会有许多唐粉站出来指责老李玷污了他们心中的‘天可汗’。 但!尽翻史书——千百前的历史做不了假!李世民弑兄囚父也做不了假!当日玄武门内的惨剧同样做不了假…… 第一百零二章:武门兵变(中3) 夏风卷袭着阵阵燥热,在空旷的玄武门广场上,上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黄沙被风吹得飘起,又落下,肃杀且充满了悲凉的景色。 宫门内血案发生的同时,李叶带领着羽林卫兵也随之控制了兵部衙门。 直到此刻坐在摇摇晃晃的囚车上,赵景慈仍是满头雾水。他不明白陛下为何突然会缉拿他,更不明白来捉拿他的竟会是曾经的下属。 前方一身宝蓝儒衫的李叶骑在马上,张五常护卫在身旁拉着缰绳,不紧不慢的走着,胸膛挺得笔直。 曾几何时,张五常想都不敢想,自己也会有如此风光的时刻,纵是失败了,死也值得。 甚至连身后的赵田、孙武二人也同样这么想,作为男人,哪个不想万户封侯、建功立业。如今机会就在眼前,与风险比起来,显然‘回报’更让他们心动。 “大人,咱们如今已拿到兵部调令,为何不马上调集长安各营的北衙六军,前往玄武门住秦王殿下一臂之力。” 看李叶迟迟不下命令,赵田疑惑地看着他,今日的李叶不见往常那般略带几分锋芒的气势,反而显得有些低落,一双漆黑明亮的眸子时而望着远处太极殿,脸上带着一丝感叹和唏嘘。 从认识李叶到现在两个多月了,也没见过他今日如此模样,心中不禁打起鼓来,难道这位上司害怕了? 李叶下意识仰头,望向玄武门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丝笑容,低落的情绪荡然无存,换而一副傲然之态。 “不用去玄武门了……” 赵田、孙武吓了一跳:“为何?难道秦王失败了?” “秦王十年磨一剑,等这一刻不知等了多久,怎么可能会失败……”李叶似乎略带嘲讽的笑了声:“如今太子、齐王殿下恐怕早已被秦王伏诛,咱们去不去意义不大。” “那……”孙武犹豫几下,还是没敢贸然开口。 夺嫡逼宫是多么大的买卖,大家冒着掉脑袋的风险,不就是为了日后论功行赏么,若什么都不干,功劳哪里还会有他们的份儿。 李叶目光肃穆,喝了声:“孙武听令!” “末将在!” “卓你领军五百,随本官前往北衙六营,调令各营将士前往玄武门外迎敌!” “迎……敌?哪里来的敌人?”孙武一头雾水。 李叶语气坚决:“秦王虽能伏杀掉太子、齐王,但二人手下亲信众多,玄武门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以薛万彻为首的这些东宫将领恐怕也应该收到风声了!我们要做的就是……在他们尚未集结兵力之前,扼杀住这些太子援军!” 李叶紧接着又道:“赵田听令!” “下官在!” “命你率领五百羽林卫,捉拿长安城中太子一派所有将领、官员们的家属,如有反抗,就地格杀!” “这……” 赵田听到命令不禁吓了一跳,他是文官,让他抓人还行,杀人实在有些专业不对口…… 兵贵神速,李叶哪还有时间宽慰下属,冷声道:“记住!一定要将他们全部拿下!若是放走一人,赵大人……你也就不用回来了。” “遵……命!”赵田再也不敢多言,匆忙领兵离去。 玄武门之变的结果李叶心中很清楚,更清楚李世民之所以会选择让他参与,绝不可能是人手不够。 北衙六军一十二卫,何止数万人马,这可是如今长安城中所有的兵力了。李世民会真的放心让他这个与东宫、秦王府都有关联的危险人物统领数万人马么? 答案一定是不可能的。 李世民这么做的目的无非就想要将李叶这把‘双刃剑’变成唯有供他使用的单刃剑。更是在试探李叶的忠心。 一旦他胆敢生出二心,北衙六军之中,定然会有无数只暗箭,顷刻间要了他的命。 所以他必须下死手!这种时候的心软,会要命的…… ………… ………… 队伍走的很快,城中许多百姓们见到这些杀气横盈的士兵,纷纷逃散躲回家中不敢出来,一股阴霾之气笼罩在长安城上空。 李叶坐在颠簸的马上晃得有点头晕,脑子里正琢磨着待这次风波过去后,李世民应该不会亏待他,是时候考虑去李靖府上提亲了。 忽然…… 一阵娇柔的声音在李叶身后响起,打断了他脑海里模糊的想法。 “李叶!是你吗?!李叶!”前方不远处的院墙上,李嫣儿一袭红裙趴在上面,兴奋的挥舞着小手。 李叶回过神,愣愣的看着墙头上的李嫣儿……再看看周围环境,原来是队伍刚好行至李靖府邸的后墙外。 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这个小八婆好似他命里的‘红粉瘟神’,随时随地都能出现在眼前。 女儿家家的整日上房揭瓦,除了李嫣儿别家女子还真不敢做出此等惊世骇俗的事。 “嫣儿?” “李叶!这些日子你都不来看我。”李嫣儿目光中往日的柔情似水丝毫未曾消褪,樱唇悄然一撇,小脸上挂着委屈。 李叶眸中重现温柔,没好气笑道:“墙上多危险,还不快下去,被你爹看见了少不了又得罚你。” 李嫣儿调皮的眨眨眼,看到李叶身后杀气腾腾的士兵,不由得惊讶道:“爹爹进宫去了,你带这么些人,是要做什么?” 李叶笑道:“什么也不做,今日轮到我城东羽林卫换防了,快下去吧,等我忙完了就来看你。” 李嫣儿小脸儿垮了下来,不满的撇撇嘴:“你骗我,这么多人刀枪出鞘,怎可能是换防……” 李叶叹道:“乖,快回去吧,朝政国事你也不明白,明日,等明日我一定上门看你。” “一言为定……不许骗我!” “好!一言为定,乖,快回去吧……”李叶看看天色,脸上渐渐有些焦急,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李嫣儿怔了片刻,望向李叶的目光多了几分担忧。 认识李叶到现在,他永远都是云淡风轻的那副模样,即便是被郑家逼迫的危急关头,也没见他如此紧张过。 李嫣儿平日里虽刁蛮任性了些,但在大事面前还是很懂事的,既然李叶不想让她知道,那就说明此事太过重大,不该不问的不问,这样的女人,男人才会喜欢。 第一百零三章:武门兵变(下1) 大唐禁军之一的千牛卫队,就在离承德门不远的城南校场上,五百羽林卫一路畅通进了营门。 李叶手拿兵部令牌,高举“盗版”圣旨,喝到:“太子、齐王兵变谋反!本官兵部侍郎李叶、奉陛下命!调令北衙六军诛杀太子逆党,如有不从调令者!以叛国罪论处!” 营中校尉将军闻讯赶来,此人姓周,名喜,与许多武将一样标准的大块头,一看就是能和熊瞎子拜把子的狠人。 “末将周喜,见过李大人。” 李叶摆摆手,道:“周将军不必多礼,赶快召集你部将士,随本官前去诛杀逆党!” “大人是说……太子殿下兵变谋反?”周喜并未动作,而是不可置信的看着李叶,目露狐疑盯着他。 李叶目光冷冽,圣旨举过头顶,怒道:“周将军是在怀疑本官么?大唐皇帝陛下谕旨在上,尔等敢不听令?!” 周喜停顿一分,跪在地上犹豫道:“末将不敢,只是太子殿下乃我大唐储君,怎可能兵变谋反,末将想不通……” 李叶反手抽出佩剑,刷的一声的指在周喜的脖颈上:“周将军迟迟不动,莫非是早已与太子勾结?企图谋逆?!” 周喜怡然不惧,仰头看着李叶冷笑道:“末将不敢!李大人也不必吓唬末将,太子殿下有没有谋反,一查便知,待末将派人查明,自会出兵。” 李叶脸上笑容渐渐阴沉:“这么说……周将军是不愿出兵了?” 事到如今,李叶岂能看不出来,这周喜怕是也和太子一派关系匪浅,若是想让他出兵,应该难了…… “李大人赎罪,末将……” 噌! 李叶手中长剑狠狠划过,一股鲜血猛地呲出来,溅在脸上,猩红一片。 周喜话未说完,整个人瞬间僵硬在原地,一双眼死死地瞪着李叶,喉咙断断续续的‘嗝’出一声,轰然倒地。 一剑封喉,满场哗然! 谁都没有想到,这个十七岁的文弱少年,下手竟如此狠辣!一言不合就将一位六品的校尉将军斩杀。 周喜死后,张五常悄悄示意手下,几个士兵上前将人抬走,营中剩下几个副将们纷纷寒蝉若惊。 哪怕刚刚亲手杀了一人,李叶依旧脸色淡然,随意的抹了把脸上的血迹,整张俊脸显得更加狰狞可怕。 随手指了指剩余几个副将中的一人:“你叫什么名字?” 副将一呆,道:“末将陆二” “好,陆二,本官现在任命你为城南千牛卫代卫队长,在朝廷未任命新的卫队长之前,你负责代理周喜的职责。现在!立刻整军集结,随本官前去诛杀逆党!” 陆二睁大眼睛楞了很久,接着大喜过望,扑通一声单膝跪下:“末将愿为李大人效死!” 一边跪着,眼睛却目送着周喜的尸体消失。 不出意外的话,城南两千千牛卫应该是拿下了,就算还有人质疑,陆二肯定也有办法让他们顺从! 会杀人的,不止李叶一个…… ………… ………… 有了周喜这个‘前车之鉴’,接下来的过程进行地很顺利,北衙六军十二个卫所,合计一万三千人尽数归李叶统领。 对今日兵变来说,这一万多人足以扭转战局,甚至李叶此刻举兵包围玄武门,拿下杀兄弑弟的李世民,都不无可能。 但李叶不会这么做,他没想过火中取栗,大唐也不是三国,李世民更不是那个孱弱的汉献帝。 直到现在,李叶都没想到,此生能够亲身见证这一历史转变的大事件,也算是没有枉来大唐走上一遭了…… 今日过后——大唐即将迎来崭新的篇章。 文臣武将、古来圣贤、千古一帝,也即将迎来属于他们的年代。 李叶微微叹了口气,俯身拉过张五常的肩膀,小声道:“老张,立刻通知咱们的人,速去东宫通知李承道,让他赶快潜逃出城。” “大人放心,咱们包围兵部的时候,属下已经派人去了。” 李叶心头没来由的一阵惶惶,不放心道:“你也去,多带些人。若是有人阻拦不用顾忌杀了就是,一定要将李承道救出来!” “大人……那您。”张五常犹豫。 或许李承道对李叶很重要,但对张五常来说,此刻任何人都没有李叶的安全重要,哪怕一家老小被人扔进井里,他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保护李叶。 对这些从泾阳县一起走出来的老兄弟们来说,李叶不仅是前程,更是恩人,知遇之恩,当以命相报。 李叶心中一暖,笑容温润:“不用管我,城中北衙六军已经守住各处道口,近万人足在身边够保护我了。” “可这些人……”张五常不留痕迹的看了眼身后的几个将军,包括赵田、孙武在内,都敢说绝对的可靠,一旦发生变故,李叶一个文弱少年,怎么能躲得过。 “好了,快去吧……记住,一定要保住李承道,他和我一样重要!”李叶目光中前所未有的坚定。 他终究做不到无情,人若无情,便是功名利禄又有何意,相比于万人之上的权利,李叶更在乎活的热忱,活的无愧。 张五常不再多说什么,点点头带着二十多个亲卫悄悄脱离队伍,直奔东宫而去。 …… 北衙六军控制城中要道之后,李叶亲率两千羽林卫镇守在朱雀大道上。 街道两边,这些昔日的王公贵族们的府邸,此刻哪里还有半分威严之势,家家大门紧闭,就连门前的护卫都撤走了。 所有人都明白,长安要变了,大唐要变天了…… 此刻,分散在的各处的斥候匆匆回来,大声道:“启禀大人!虎贲将军冯立、薛万彻等人统帅三千长林军,正朝我处赶来。” “列阵!”望着前方激起的晨雾,李叶精神一震。 三千长林军转瞬即到,为首三位将军脸色铁青,胯下战马嘶鸣着冲来,杀意盎然。 “吾乃太子近卫将军薛万彻!尔等叛军逆党竟敢伙同秦王谋反!其罪当诛!还不速速放下兵器!” 李叶脸色淡然,看都没看薛万彻一眼,摆了摆手道:“放箭。” 无数的箭雨疾驰而去,仅仅一个照面,冲在最前排的百余长林军被当场射杀。 李叶站在最前方,冷眼注视前方:“太子齐王谋逆!本官奉命镇守长安城,尔等若再敢越境,定杀不赦!敢违天命者,株门灭族!” 薛万彻气急,怒吼道:“放屁!分明是秦王犯上作乱,此刻正于玄武门内伏杀太子、齐王!众位北衙六军的将士们,千万不要听这竖子的蛊惑!” “本官最后说一句,此刻退回去,朝廷既往不咎……谁若是再敢上前一步,休怪刀剑无眼!” 李叶右手微微抬起,若是对面长林军真的敢冲锋,他绝对会下令围杀。 此刻人命早已不再是人命了,不想自己死的话,那就绝不能有半分怜悯。 PS:第一卷马上终结了,各位有月票的投一下吧,感谢!不多求,一张保底月票可否?老李再次拜谢! 第一百零三章:武门兵变(下2) 在众多北衙六军的士兵的包围下,薛万彻等一众太子亲军们顿时人心惶惶。 正当薛万彻等人犹豫不决时,东市大街方向忽然冲出几百人,来人正是带队捉拿官员家属的赵田,五百羽林卫手拿刀枪,逼着一大群衣着华贵的男女老少,正向李叶这边缓缓靠拢而来。 “大人,下官不辱使命。”赵田上前抱了抱拳,指了指身后的那些家眷们道:“凡是朝中与太子关系密切的官员家属全部在这儿了。” 李叶微微一笑,指了指那些惊慌失措的‘家眷’们:“其中可有薛万彻的家人?” 赵田想都没想,道:“有,一妻两妾,还有两子一女。” 找了一处空旷安全之地,李叶命人将薛万彻的家人反绑着手推了出来,孙武从腰侧抽出一柄匕首抵在薛万彻儿子的脖颈上,看着他嘿嘿狞笑。 薛万彻大惊,圆睁着一双犹自不敢置信的眼睛,嘴里怒吼道:“李叶!祸不及家人!秦王这么做未免太无耻了!你若敢伤我妻儿,薛某化作厉鬼也不会饶你!” 李叶看都没看他一眼,低头对身边的孙武交代了一声,转身回了阵营内。 孙武手持匕首,冲着薛万彻喊道:“啧啧,薛将军不愧是军中悍将,死到临头了还敢大放厥词,限你半柱香之内放下兵器投降,否则……” 失神的薛万彻忽然狂笑起来:“少拿这些话吓唬人!就算秦王伏杀了太子齐王,他也不敢妄杀这么多朝臣家眷!” 笑着笑着薛万彻的神情渐渐狰狞而扭曲,恶声道:“太子待薛某亲如手足,薛某岂能忘恩负义!” 孙武哈哈大笑,手中匕首因颤动而不停闪烁着寒芒。 “对对对。薛将军真聪明。秦王或许真不敢动这些大臣家眷,但是你!太子余党薛万彻!应该不在范围之内……” 嘴里说着话,孙武手里的匕首也毫不含糊,锋利的刃尖抵上薛万彻长子的脖颈,轻轻一划,顿时划破一道可怕的口子。 鲜血喷涌而出,孙武将匕首插回鞘内,又亲手将那道口子拿布条小心翼翼地包住。再揭开,再包住,鲜血随着他的动作忽流忽止…… 薛万彻长子张大了嘴惨嚎着,眼睛仍睁得圆圆,目光充满了浓浓的恐惧,嘴里不停呼喊着:“爹爹救我!爹!” 薛万彻终于变了脸色,终于完全绝望,他没想到孙武真的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杀戮官员家眷。 “我投……降!我降了……”薛万彻艰难地憋出一句话,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 ………… 此刻,太极宫,甘露殿! 李渊坐在案前批阅着奏折,眉头没来由地皱了几下,刚想起身舒展一下身体,门外忽然闯进了一个小宦官。 小宦官神情惶急,仍躬身垂首道:“陛下!不好了……秦……秦王反了!并率尉迟恭、程咬金、侯君集等天策府上将,正于玄武门内伏杀太子、齐王殿下!” 李渊脸色突变,整个人猛地摇晃了几下,颤声道:“你说什么?!世民他……” 小宦官跪在地上,颤声道:“一个时辰前,太子齐王从玄武门进宫,被守将何辽远围困其内,之后秦王便率兵从两侧冲出,这会儿怕是……” 李渊慌乱间,忽的想起什么,沉声道:“快!快召殿前将军李齐!调遣北衙六军马上前往玄武门,一定要救下建成和元吉!” 小宦官额头汗出如浆,接着道:“怕是来不及了,今日午时始,北郊大营内北衙六军一万两千人,受兵部侍郎李叶军令,并派出精骑截断了南北官道,无论官商军民人等皆不准通行……如今已是无兵可调了。” 李渊两腿一软差点栽倒,小宦官说出了他最不愿面对的事实。 “世民为何要谋反?” “陛下,奴婢听说秦王因不满兵权被罢黜,所以才……” 李渊略一停顿,不由又惊又怒:“好个算计!你欲称帝,何不径自来杀朕!何必残害同胞手足?今日兵临城下,这是要逼朕禅位么?” 接着朱李渊眼里闪过一道厉色:“立刻传旨!令北征大总管李孝恭即刻率军回京勤王!朕倒要看看,我这个儿子有多少斤两!” “陛下不可……” 话音刚落,只见殿门外,裴寂身影出现在门外,脚步矫健走了进来。 “玄真……你怎的来了?朕并未传召与你啊……”李渊先是一愣,而后脸色突变,不可置信的看着裴寂;“难道!连你也……” “陛下,微臣今日前来是想劝您以大局为重……”裴寂也不解释什么,只是轻轻跪下,缓缓道:“臣在进宫之前,已经得到了消息,玄武门内的伏杀已经结束了……太子、齐王已被秦王拿下,如今大唐的皇嫡子中,只剩下秦王一人了……若是陛下真的要与秦王大兴刀戈,大唐危矣,天下危矣!”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李渊如今以没有选择的余地了,若他铁了心要将李世民问罪,那大唐刚刚建起来的根基必将毁于一旦。 甚至会引发国内动荡,到时候内忧外患的大唐王朝,能不能得以延续都是个问题。 ………… 玄武门内广场。 三千禁军分左右两排,其中大部分都是二十多不到三十的年轻人,这些人是李世民多年来培养的心腹部下,也正是这些人的存在,才让他有把握干出此等惊天之事。 李世民披甲戴盔站在正中,手里拿着一柄闪着寒光的长剑,看着被反绑在地上的李建成、李元吉,李世民脸色如常,只是平静的表面下,袖袍中的手却抖如糠筛。 没有人能够体会他此时的心情。 十年磨一剑,如今终于梦想成真!距离曾梦想中的那个皇位,更是咫尺之遥! 只要杀了面前二人,大事成矣!皇位唾手可得! PS:第一章结束,今天太忙了,第二章应该赶不上了,不过十二点之后还有,晚睡的朋友不妨多等一会吧…… 记得投票,收藏…… 第一百零四章:武门兵变(下3) “启禀秦王,城外太子亲卫长林军已被末将击溃!八百人全部斩杀!” 尉迟恭浑身浴血,吭哧吭哧的跑回来,喘了口气又道:“这个李叶干甚吃的,北衙六军为何此时还未到?” 李世民的眼中露出了深邃,幽幽道:“不用等他了,想必此时李叶已将长安城内的各处要道拿下了……” 尉迟恭不明就里道:“您是说他未前来玄武门,是为了控制长安城?” 李世民点点头:“若不是李叶控制了城内要道,刚刚攻城的就不仅仅是八百人了……” “秦王,如今太子、齐王以拿下……秦王准备如何处置?” 一旁长孙无忌迫不及待上前,脸色凝重。他心中很清楚,拿下太子不算什么,只要他活着,一切就都还未尘埃落定…… “他们……”李世民目光闪过二人,脸上带着几分犹豫。 “秦王!您既决定兵谏逼宫,便已万不可再生怜悯!”这回说话的则是房玄龄,事情都做到了这个份上,早就容不得半分仁慈了。 “……杀了吧。”李世民悄然别过头去,痛苦的闭上眼睛。 待嘈乱声渐渐平息,李世民将脸色一板,沉声喝道:“众将听令!” 众人同时起身,一阵整齐的甲叶铁片撞击声过后,两排将领已朝李世民躬身抱拳。 “末将在!” “太子不仁,无道不孝,本王决意进宫兵谏!” “愿与秦王同往!” “此时黄昏,全军由朝阳门而入,先夺九门,再入皇宫!” 话音落地,天空忽然一声炸响,一道刺眼的闪电如匹练般在天空裂开。 武德九年初秋的第一场雷雨如期而至。 ………… ………… 雨越来越大,雨水仿佛连成线的珍珠,顺着屋檐陋瓦滴落地上,很快汇聚成河,潺潺流往低洼。 雷声隆隆,在太极殿上半空炸响,刚刚入夜,正是万家掌灯时分,太极殿内今日却格外地沉寂,像一滩毫无生气的死水。 李渊阴沉着脸坐在龙椅上,枯瘦的手紧紧抓着椅子的扶手,指节因用力过甚而微微泛白。显示出他此刻极不平静的情绪。 身旁小宦官看看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陛下,秦王来了……” 听到“秦王”两个字,李渊头皱得更紧了,鼻孔里重重哼了一声,道:“见!” 很快,李世民身穿重甲领着一众大将进了殿内,今日的李渊格外冷漠,望向李世民的目光甚至充满了敌意。 李世民浑似不觉,自顾一脚跨进,施施然跪了下来,道:“启禀父皇,太子、齐王谋反作乱,今已被儿臣伏诛!” 李渊冷笑:“想必过了今晚,‘秦王’这两个字就该变成了‘陛下’了吧?” “父皇言重了,儿臣岂敢……” “世民!他们是你的亲兄弟啊!”李渊拍案而起。 “保命而已。” “入关戍卫京畿,可是出于你的算计?” 李世民坦然道:“不错。” “昨夜杨妃的鸾轿出现在东市,也是你故意为之?” “对。” “前几日你在殿上被朕削了兵权,也是你故意而为吧……” “不错,儿臣的确是故意的……” 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不管承不承认都已是定局,哪怕手段再卑劣,但事实已如此,也不必再隐瞒下去了。 李渊疲倦地靠在椅背上,仰天长吐一口气,缓缓道:“就算你杀了建成、元吉,朕若是一日不立你为储君,这大唐的天下仍旧轮不到你来坐……” 李世民顿了顿,轻声道道:“还是那句话,儿臣只想保命而已。” 李渊睁开眼,狠狠地瞪着他:“可现在是你要了别人的命!” “父皇当真如此想么……若是儿臣真的甘心交出兵权,大哥、元吉真的会放过我么?” 李世民的脸色渐渐浓重,盯着李渊道:“父皇在罢黜儿臣兵权的时候,可否也想过儿臣的下场?” 李渊神色恍惚了一下,冷声道:“建成不是你……他不会的!” “儿臣再问父皇,我领兵征战十多年,平洛阳,除王世充,振民生,开商道!父皇可曾记得许诺过给我什么?” 李渊哑口无言,深深叹了口气:“你……下去吧。” 李世民再无他言,深深的看了眼李渊,步履沉稳地朝外走去。曾经的父子如今却清冷的像是陌生人,甚至不带半丝温情, 李渊老迈的身躯微微发颤,眼珠布满了通红的血丝,就这样看着李世民一步一步离大门越来越近…… “世民……”李世民刚走出大殿,李渊忽的喊了一声,回头看去,满脸尽是悲容:“厚葬他们吧……” 李世民恍然间颤抖了几分,点点头:“儿臣遵命。” …… 距离皇宫不远的金水桥外,近万北衙六军分六队包围了长安皇城…… 秦堪站在金水桥上的石阶上,负手仰头看着天空倾盆如泄的雷雨,心绪却无比平静安宁。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箭已离弦,水已覆地,再也回不了头,连日里烦乱起伏的心情此刻却如得道高僧般古井不波。 来到这个半年多了,原以为自己可以和风细雨改变一切,然而走到最后,终究免不了杀人流血。 他已没有选择,只因他还有太多的责任需要背负,扪心自问,生活在大唐的这小半年里,他几乎是拼尽全力的再活着。 然而自己仍旧和诸多凡人一样,依旧在为了生活挣扎着。 远处孙武满面兴奋之色,踏着大雨朝李叶跑来:“大人,玄武门那边刚刚传来消息,太子、齐王已被秦王伏诛。” “知道了……” 李叶袖袍中的手轻颤了几下,透过大雨望向玄武门方向,深深地叹了口气。 看他神情淡然,孙武接着又道:“就在刚才,秦王已率领天策府众人进了太极殿,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恩……” 孙武踟蹰了几下,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大人您好像一点也不担心……” “担心什么……该做的事情我们都做了,如今便等着陛下的圣旨下达,大家就能原地散伙,回家睡个好觉了……”李叶似笑非笑的看着皇宫城门。 第一百零五章:最后较量 京师城内的气氛跟以往有了一些不同。 北衙六军调动兵马的消息已传了出去,值守皇宫城门的军卒如临大敌,未到时辰便早早关闭九门。 一骑骑快马朝城外飞驰而去,紧接着一队队将士从皇宫内开拔出来,将原来值守城门的内城兵马司全部被赶走,如今值守皇宫的兵马已全部换成了秦王府亲卫。 相比城内的紧张肃杀,皇宫却已一片鸡飞狗跳,到处皆是宦官们狼奔豕突的身影,惶恐地跑来跑去。 太极殿里,李渊脸色阴沉来回踱步,自从看到李建成、李元吉的尸首之后,那张日益苍老的面庞更是憔悴如斯。 毕竟是亲生的儿子,他再怎样老谋深算,可实际上也是一个平凡的父亲,即便这位‘父亲’的野心很大,但抓权的本事还是软弱了些,比起自己二儿子展现出来的狠辣手段,李渊过之而不及…… “金吾卫苗贺为何还没来?连他也背叛朕了吗?”李渊停下脚步,眼睛通红地瞪着殿内跪着的宦官,状若疯癫。 “就……就快来了,陛下勿忧,奴婢已派了十拨人去催了……” “那就再派一拨人去催!快去!” “是。” 话刚说完,殿门外一道匆忙的身影扑通跪在高高的门槛外。 “末将,金吾卫上将军苗贺,奉诏拜见陛下。” 李渊稍安,仿佛遇到救星般上前走了两步,接着又猛地停下脚步。惊疑地盯着苗贺,仔细审视着苗贺脸上的表情,一丝一毫的变化都不错过。 不知过了多久,李渊幽幽问道:“苗贺,朕问你,天家待你若何?” 苗贺以头触地。大声道:“皇恩浩荡,末将只能以死相报。” “你果真仍忠于天家,仍忠于朕吗?” “末将愿对天发誓!” “哪怕如今秦王兵临城下,社稷危若积卵,一触即倾?” “生是皇家家将,死是皇家鬼兵!” 苗贺的表态很坚决,李渊这时才终于稍松了口气。无力地坐在软榻上,怔怔地盯着苗贺出神,忽的留下一行眼泪。 “自朕登基,所为皆无愧于天下,无愧于社稷。亲子篡位,图谋江山,朕真的哪里做错了吗?” 说着李渊悲从心来,强撑起来的丧子之痛一朝发泄出来,不禁老泪纵横。 苗贺手足无措,只得磕头道:“末将不懂国事朝政,唯剩一片忠心,但凡陛下有令,末将不畏生死!” “苗贺……朕命你立刻召集内廷所有金吾卫卫队,埋伏于太极殿侧堂,听朕摔杯为令,你立刻带人冲上殿,拿下秦王等党羽!若有反抗,生死勿论!” 苗贺大惊,急忙叩首道:“末将谨尊陛下御令!” “京师诸卫还剩多少人马未归顺秦王?” “京师主要北衙六军等一十六卫皇城禁军已有半数被秦王逼降,包括羽林军,左右龙武军,共计二万余人,如今京师城内唯一未被秦王逼降的,就只剩下神武军大约两千人左右……” 李渊越听越失望,脸孔迅速涨红,怒道:“他们都是我大唐京师的守卫禁军,为何归顺得如此之快!难道朕堂堂天子,还比不上他一个‘秦王’么?!” 苗贺苦笑道:“陛下息怒,只因秦王拿下玄武门时,兵部侍郎李叶假传圣谕,以雷霆之速拿下了兵部尚书赵景慈,前有陛下‘诏令’,后有兵部调令文书,军中许多卫所都没弄清楚缘由,便被李叶统统收服。千牛卫虎贲将军周喜质疑李叶调令,被其当场斩杀在营地中……” 李叶!又是这个李叶!李渊脸色冰冷忽感心中郁结堵塞,这个不起眼的弱冠少年,没想到手段如此狠辣。 从最一开始李世民泾阳遇刺,这个李叶就开始在朝中渐渐崭露头角,再到如今,秦王兵谏逼宫,李叶更是在其中起到了最为重要的一环! 玄武门事变尚未成功,一切都还未落定,他便抢先一步拿下了城中禁军,此等胆气……他真的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么? 李渊不甘心道:“太子近卫呢?建成的长林军号称精锐,为何不见他们前来救驾?” “来是来了,只是薛万彻、冯立等人前往玄武门途中,行至朱雀大道时被李叶率领的羽林卫拦截。” 李渊叹了口气:“薛万彻输了?” “那倒没有,只是李叶早在封锁城中要道之前,就命人捉拿了那些与太子来往密切的官员家属,薛万彻的家眷正在其中,李叶杀了其长子之后,薛万彻被迫投降了……” 李渊绝望地道:“如此说来,皇城必破无疑,朕便是不想禅位也不能了……” “那倒不是,虽说如今长安城已被秦王控制,但正如陛下所说,就算秦王攻下了皇城,若想继位,那也必须要得到陛下亲手下达的谕旨,只要陛下能够在秦王进殿之后将其拿下,其余党自溃……” 李渊点点头,眸中闪过一抹旁人看不懂的复杂之色:“苗贺,成败在此一举!一定要成功!若你能拿下朕这个逆子,朕封你为护国大将军!” 苗贺赶忙扣头,朗声道:“陛下放心,末将定不负圣恩!” ………… 苗贺走后,李渊仍在殿内来回踱步,越想越觉得恐惧不安,思量许久,又道:“来人。传朕口谕,召长安城内所有四品以上官员、武将太极殿议事!” “陛下恕罪,如今承天门等皇城九门都已被秦王亲卫接管,您的口谕恐怕很难传出皇城了……” 李渊微怔,目光更加狠厉几分:“速速取来团营调兵虎符,朕再亲书一道圣旨从暗门送出,命、邾国公庞卿恽,息国公张长逊,莒国公唐俭,等各公侯府上,让他们不论想什么办法都要冲破长安城防,将皇宫夺回来,对秦王叛军合围歼剿!还有,北衙六军一十六卫如今已被李叶掌控,传朕旨意,李叶假传圣旨,命北衙六军当场诛杀!胆敢违旨者,以谋逆论处。杀无赦!” “是!” “还有朝中六部御史台、大理寺等秦王同党,京师与之来往密切勋贵,并清查上十二卫中与之交往过甚的都尉,校尉,卫队长,事后一并论处……” 李渊越说越小声,越说越心寒,不提不觉得,细数起来,整个京师不知不觉中,竟被早已李世民经营成了一个处处漏风的筛子。 真要将秦王势力连根拔起,如何除起? 第一百零六章:吾心难安 都说皇家无父子。 自古皇权更替,有哪位皇帝是心甘情愿让位的?即便是血脉传承,也要诸多犹豫衡量。 对于李渊来说,这个刚刚兴盛起来的王朝他还没有放下,更不想就这么被自己的亲儿子赶下台去。 若是千百年后的史书提及此事,后人将会如何评价他?如何看待这个被亲儿子赶下皇位的大唐始祖? 临近子时。 夜幕降临,京师城中战云密布,人吼马嘶,早已不复往日喧嚣繁华景象。 官员和百姓被驱赶进各自的家中,城中各司各卫兵马频频调动,纷乱嘈杂的踏步声传扬在各条大街小巷,这个平静安宁的国都皇城。十几年前唐军临城下时,京师臣民也曾这般被战争的阴影笼罩,平静安宁的十几年后,战争再次悄然降临这座古老沧桑的城池。 北衙六军将士早已从内城兵马司手中接管了京师防务,九门落闸钉死,将士们聚集城墙马道和城门下的甬道内,滚木,擂石,火油,火炮等等守城武器被士兵一样样搬上城墙,城头高高竖起了一面飘扬招展的秦王帅旗,显示着李世民孤注一掷的决心。 大雨冲刷着城墙雷声隆隆,李叶浑若未闻,站在雨中任由雨水拍打着身体,仍旧眉头紧皱的招呼着士兵们加紧构筑防御工事。 虽然他熟知历史,但真正的兵变与历史上寥寥几笔的文字决不可同视而语。 如今李世民是否能够登基为帝他已经不关心了。 眼下更重要的是,将整个长安城的城防拿下,一旦李渊铁了心的要与李老二一决雌雄,那李叶这些充当马前卒的‘小兵’,绝对是第一批炮灰。 西直门甬道外慢慢走来了一小队打着火把的人马,为首的穿着绯红色锦袍,满是虬髯的黑脸上堆着如沐春风般的笑容,此人却是李叶的心腹张五常。 找到正在指挥士兵防卫的李叶,张五常赶忙上前道:“大人,属下回来了……” 李叶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看清了来人后,眸中闪过一丝紧张,赶忙道:“如何?人送出去了么?” 张五常看了看周围,点点头小声道:“属下亲自带人将皇孙殿下送出长安城,如今暂时将他安顿在泾阳县您的老宅里。泾阳是咱们的地盘,只有那里最安全。” 李叶稍稍松了口气,心中的愧疚感渐渐少了一些:“派人密切守卫,一定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属下明白,来之前已经让秦力等人暂时住进了宅子里,贴身保护皇孙殿下的安全。” “好……”李叶稍稍失神了片刻,忽的抬头笑道:“再给你个差事,敢做吗?” 张五常愣了下,咧着大嘴笑道:“怎么不敢!全凭大人您吩咐……” “你即刻带两百羽林卫乔装之后,从皇宫左侧顺德门悄悄潜入玄武门……”李叶声音恍若蚊蝇,伴随着大雨的冲刷,只能看到他脸上尤为阴冷的笑容。 “嘿!大人放心,属下定不辱使命。”张五常从不废话,在城东羽林卫中点拨了两百可靠的兵士后,悄悄离开西门。 …… 深夜,滂沱大雨、水漫长安。 玄武门甬道内慢慢走来了一队身穿黑衣脸带黑巾的人马,杀气腾腾的直奔城楼而来。 值守玄武门的守城将士心生警惕,纷纷执戈以对,一名校尉拔剑喝道:“来人止步,城门重地,任何人不得靠近!” 张五常浑若未闻,仍旧往甬道内走着,嘴里笑道:“连咱们的路都敢拦,你他娘的瞎了眼吗?你家何将军也未必有这胆子,你个小校尉活腻了?” “止步!再往前走莫怪末将得罪了!”校尉警惕心很高,丝毫没被唬住。 张五常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一卷明黄色的绢布往前一递,道:“奉圣谕,我等有要事面见玄武门守将何辽远,这是圣旨。” 校尉一凛,急忙接过凑到火把下看,未等他看个明白,张五常眼中冷芒顿起,腰间匕首悄然抽出,反手冲着校尉的脖子猛地刺出,后者当即停止了动作,嘴巴张了张到底身亡。 “杀——”百名羽林卫同时抽刀出鞘,义无返顾地朝玄武门的将士扑去,城门甬道内顿时乱作一团。 四面八方敲响了锣声,甬道内的杀伐引来几十个守城将士,一股股黑色的人流无情向张五常众人卷集而来。 所有人心头一沉,张五常一咬牙急吼道:“分出十人堵住甬道,其余人随我上城楼哨所,斩杀何辽远!” 骗取守城士兵失败,张五常领着属下不得不与守门将士杀成一团。 好在如今玄武门之变以结束,秦王府的卫队早已随着进了皇宫内城,如今这里留下的只有区区百十人而已。 许是城下的喊杀惊动了哨所里的何辽远,匆匆抽刀冲了出来。 刚一露面,甬道内,张五常杀得两眼通红,忽的抬刀一指何辽远,大喝道:“何辽远在这儿!” 两百多羽林卫顿时凶狠起来,放弃原本厮杀在一起的玄武门守军,纷纷朝着何辽远奔去。 “尔等何人?!皇宫禁地岂敢造次!” “嘿!造次你大爷……”张五常黑巾下的大嘴咧了一下,嘿嘿笑着一刀劈向何辽远。 到底是多年的武将,何辽远的武功也颇为不俗,长刀挡住张五常反手又劈了回去,张五常一个躲闪不及,下腋被刺穿了衣服。 张五常不禁严肃起来,冷声喝道:“一起上!速战速决!” 周围乔装后的羽林卫纷纷涌上前来,刀剑劈刺朝着何辽远杀来,哪怕是他武功再好,面对这么多人的围杀,也同样无还手之力。 盏茶之后,城门甬道内的玄武门守军被杀退,剩余的几十人见大势不利,纷纷撤退奔向内城求援。 何辽远独木难支,渐渐没了力气,被羽林卫们越逼越紧,眼看着就要被逼到墙角。 斜刺里,一道黑影猛地窜出,张五常嘿嘿冷笑着,双手握刀直刺而来,何辽远躲散不及,长刀瞬间洞穿了他的身体。 终于,何辽远再也提不起一丝力气,整个人顺着城墙软软的倒下,嘴里咕嘟这血水,喃喃道:“为……何?为何杀……我?” “何将军,我家大人说了……”张五常抹了把脸上的血水,脸色狰狞的凑近他耳边,森森道:“何家不死,我心难安啊……” “你!?李……”何辽远猛地瞪大了眼睛,嘴里拼了命的吐出一句话,只是还未说完,整个人忽然一僵,气绝身亡、死不瞑目。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李叶自问不是好人,也从不以好人自居。做好人太难了,不仅会被人欺负,甚至还会有生命危险…… 何、李两家的恩怨早已是不死不休,若不趁此时杀掉何辽远,李世民即位后,何家作为‘武门事变’的功臣定会扶摇直上,再想灭了何家就更是艰难了…… 第一百零七章:矫诏立储 皇宫太极殿内。 此刻整个大殿内外将士林立,披着铁叶铠盔的禁军,里里外外围了一层又一层,以整座太极殿为核心,团团围在隐蔽之处,静静地匍匐着等待李世民的到来。 李渊一身明黄龙袍坐在龙椅上,手中端着一盏香茗,神情沉静地直视空荡荡的殿外,仿佛等待着什么,又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殿内除了他以外空无一人,身边所有人都派出去了,忠实地执行着他下的每一道谕令,黑或白,好或坏,此刻无人再顾及,这将是玄武门事变后的终极一战。 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此刻不论父子,也不论君臣。李渊、李世民都使尽了最后的手段,输赢即刻便见分晓。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也好,为了保命也好,都在外面奋力厮杀。 皇城外,李世民的身影终于出现,身后一众大将紧随其后,西直门外的广场上,秦王府亲卫,连同李叶在内的一万禁军全部枕戈待旦。 “下官参见秦王殿下!”李叶进走两步,躬身一拜。 李世民双手撑住李叶下跪的肩膀,扶起他,目光中闪烁着灼人的精芒。 “李大人请起,此番兵谏你功不可没,他日本王定当重谢!” 北衙六军固守长安城,并一举拿下太子亲卫长林军,无形中给李世民减轻了很大的压力。不管李叶到底出于何意,此战他是都居功至伟! 李世民谦和的态度让身边众人纷纷露出笑容,试问,谁不愿跟随一个赏罚分明、礼贤下士的明主。 “秦王严重了,这都是下官应该做的。”李叶也不客气,起身又行了一礼。 “李大人不必自谦,你的功劳本王定会记在心上!等明日……”李世民顿了顿,下意识回头看向皇城中那座最高的宫殿,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尔等皆可论功行赏!” 不多时,城中跑出一名亲卫,快步而来:“报——启禀秦王!陛下有旨宣朝中四品以上官员觐见!” 此刻,成败早已一目了然!李渊这么做,想来应该是要宣布立储、或禅位的圣旨了。 李世民脸上笑容更加稠密,点点头:“放那些宣旨宦官去吧……” 一瞬间,李叶似乎也和李世民的想法一样,正常情况下,玄武门事变结束,太子、齐王双双被诛,李世民绝对是妥妥的继承人了。 但一切似乎又太过想当然了些,总让觉得顺利地有些意外。难道李渊真就一点反抗的想法都有了?就甘愿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大好江山从手中流走? 此刻已不是李世民一家成败的事情了,这些天策府文武官员包括李叶在内,同样没了退路,一旦李世民失败,他们绝对是陪葬李世民的最佳伴侣。 李叶眉头皱了皱,忍不住道:“等等……” “怎么?李大人觉得有何不妥?”李世民不禁疑惑。 李叶犹豫了一下,尽量委婉到:“殿下,您不觉得这一切太过顺利了么?陛下真就甘心被您逼着立储么?” 回头看了眼长孙无忌,看其脸色同样犹豫,李世民也不禁紧张起来:“李大人不妨直说……” 李叶低着头,小声道:“殿下,您虽掌控了皇宫九门,但内宫之中还是有近千金吾卫守卫,若是陛下……” “父皇应该不会这么做,否则天下动荡大唐江山必将陷入忧患之中……” 李世民摇摇头,只是话中却少了几分底气,老爹的脾气他很清楚,若是将李渊逼急了,殿上埋伏金吾卫擒杀他也不无可能。 长孙无忌也感觉出了其中凶险,赶忙道:“殿下,李大人所言不无道理,陛下在位多年,身边忠君之臣繁多,邾国公庞卿恽、息国公张长逊、莒国公唐俭也都是当年的从龙功臣啊!而且他们皆手握大权,亲卫府兵近万余众,不得不防!” 李世民皱起眉头,眼看皇位如探囊取物,说不在乎肯定是假的。但就算他再怎么想继位,那也得李渊亲手下旨将他立为储君,只有这样,才能名正言顺的接手江山。 杀兄弟不算什么,但杀老爹……李世民自问还没有这个胆量,否则必将引得千夫所指万民唾骂。 若他真敢这么做,到时别说是继位,甚至会引起天下群起而攻之。 李世民一时间做了难:“那这旨意宣是不宣?” “宣!但这圣旨上的内容得改一改……”李叶悄然间开口,脸色至始至终都是那么沉稳和曦。 “如何改?” “殿下不妨……”李叶上前两步小声道。 听到这个消息,李世民一直紧绷的脸色终于稍稍缓和。 对啊!反正如今皇城以在他手中,至于发出的圣旨是什么内容,那还不是由他说了算么? “殿下,兵贵神速,还望早作决断,再等下去天就亮了。一旦过了今日,玄武门之事定会引起长安周边各地动荡不安,风险将会难以预测!” 身旁长孙无忌紧接着点点头,目光紧盯着李叶,欣赏中还带着些许忌惮之意。 …… 李世民果然没让老爹失望,事实证明人心不狠难成大事,玄武门兵谏并不是决定胜负的绝对因素,手段和胆量才是最重要的。 杀兄弑弟的买卖都做了,还顾忌再来次假传圣旨么? 只要这封‘立储’的圣旨发到长安城所有官员的眼前,一切自当尘埃落定,管他真的假的,就算和李渊当堂对峙也不怕,反正圣旨已经发下去了。 在某种程度上,圣旨就相当于真理……除非李渊真的想要鱼死网破令大唐陷入不复之地,否则也只能打掉了牙往肚里咽了。 终日紧张的脸上终于闪过一丝喜色,圣旨一旦发出去,意味着今晚的起事成功了一大半,大事可定矣! PS:这几日白天闲事太多,只能晚上才有时间,生活不易,大家多多担待,其中有什么不当之处,还望各位不吝指教,书评区留言,老李会一一回复感谢的。 求月票,半个月了,就来了一张月票,感觉好心塞……虽然不指望上榜,但还是想求一下,不想当咸鱼的作者不是好扑街…… 第一百零八章:大唐储君 唐,武德九年,六月初四,凌晨! 大雨倾盆的长安城,一道道闪电将京师照得雪亮,唤醒了沉睡的黑夜。 喊杀和惨叫仍在京师各个角落此起彼伏,城中处处厮杀,处处烽烟,大唐皇城国都在雨中呜咽着。 承天门前,两千秦王府亲军列阵在广场上,将士们面容冷凝盯着那扇代表着皇权的朱漆大门,他们的眼中并无一丝一毫对皇权的崇敬,只有一片冰冷和漠然,只要李世民一声令下,这些人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挥舞屠刀冲进去。 李叶骑在马上,被将士们团团围在中军,他也盯着那扇门,只是心潮颇不平静,不算宽阔的胸膛上下起伏不定. 半年前,他还只是一个小小的书坊掌柜,得罪了郑家被逼得险些惨死,一路走来,几许风险,几分得意。 谁能想到,当年一个落魄少爷,竟能站在这太极殿门前,亲眼见证了历史的转折!从泾阳县尉,再到兵部侍郎,手握万余禁军包围皇城,眼看即将改天换地…… 如今横刀立于宫门前,胜利唾手可取,李叶眼眶却微微泛红. 他是执行者,更是见证者,他用了半年的时间,亲身参与了这场史诗巨变……今晚,终于迎来了人生中最大的一场赌博,老天垂怜,这一次他赢了! 而这其中的代价——何止是丧了良心,更是连他一生的正义都用完了…… 李世民兵谏逼宫是正义吗? 李叶现在只想说——狗屁! 大家都是为了活着而活着,为了利益而征伐,其中哪有什么良心、正义可言。 成王败寇——这四字便足以概括了中华上下两千年的王朝兴亡。不谈正义,只论成败! ………… 太极殿。 服侍李渊的太监宫女为他将龙袍穿戴整齐,李渊目光阴沉似水,双手死死地扣着椅子,等待着最后的决战。 只是没过多久,小宦官慌忙跑了进来:“启禀陛下,大事不好了……” “何事?” “秦王拦下了传召百官的圣旨,矫诏称……太子齐王谋反叛乱,天子震怒伏诛其二人,并颁诏改立其二子、秦王世民,为大唐储君,诏令天下百姓共听!” 李渊踉跄几下,跌坐回龙椅上,如同受伤的困兽仰天嘶吼。 “逆子!逆子!你好狠的手段!非要逼死朕才肯罢休么!” 殿外回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小宦官跪在大殿门槛外,匆忙道:“启禀陛下,百官已在承天门外等候入朝,秦王带领尉迟恭等众将也已近了内城。” 李渊通红的眼眸恶狠狠地盯着小宦官:“逼宫!他这是逼宫!朕倒要看看,这文武百官有谁会认他这个‘太子’!” “陛下,留得青山在……“ “滚!给朕滚!朕要亲口问问他,此等无君无父的逆子,他有何面目活于世上!“ 时已近辰时,天色大亮,下了一夜的大雨终于停了,然而京师城里的空气仍蔓延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百官们等在承天门外,大门缓缓开启,众人鱼贯进入,面对周围枕戈待旦的秦王府亲卫,众官员很默契的选择了视而不见。 李叶同样跟在朝臣的队列中,一边走一边默默看着这一切,脸颊微微抽搐. 胜了,他终于做下一件震惊天下的大事!一夜血战,万千生灵被屠戮,终于赢来了这场胜利,然而,此时此刻,他为何没有一丝一毫胜利者该有的喜悦。 如果当初他没有暗中通知李世民行刺的消息,此刻坐在太极殿的会不会就是太子建成?而那个骄纵跋扈的小皇孙,也许会和他做一辈子的朋友,或是君臣。 应该大笑欢庆之时,李叶却满嘴苦涩,心中有一个名叫‘悲悯’的东西,正狠狠啃噬着他的心。 此刻他终于理解何为‘一将功成万骨枯’。 但愿历史没有骗他,李世民真的能将这王朝带往盛世,也但愿自己的‘顺势而为’,不会成为错的选择。 ………… 太极殿内站满了文武朝臣,一个个目不斜视的盯着龙椅上的李渊,这一夜,漫长的像是过了半生。 李渊一脸苍白退败,无神的看着殿内的朝臣们,两鬓斑白如墨染霜。 群臣首列,李世民垂手站在那儿,目光很平静,仿佛昨夜的一切都与他毫无关系,甚至连个知情的路人都不是。 李渊看着殿内群臣们的表情,苍老的脸上布满了凄凉,还有一丝丝无可掩饰的愤怒与犹豫。 捧起桌上那杯早已没了热气的茶,李渊指节用力微微泛白。 “昨夜之事想必众位爱卿皆以知晓,今日,朕欲改立秦王世民为大唐储君,众卿家可有何疑议?” 朝臣们下意识看了眼李世民的方向后,纷纷拱手道:“臣等并无疑议……” 李渊愤恨地盯着他们:“并无疑议?尔等就当真没有什么想说的么?” “臣等无议……” 本以为,李世民兵谏逼宫此乃大逆不道,就算有人依附,也定会有人反对。 但凡有一人站出来反对,李渊也许真的会狠下心,赌上整个大唐江山与自己这个‘唯一’的儿子决一死战! 可是李渊失望了……放眼满殿朝臣,竟无一人出言反驳,天知道李世民在兵变之前,已经暗中收买了多少人…… 李渊冷笑:“难得见你们如此齐心,不容易啊……” 李世民表情仍旧平静,丝毫不被李渊的态度所影响,低着头的脸上万分平静。 “我的儿……”李渊猛地起身,双手撑伏着龙案看向李世民,眼中恨意愈浓:“当真是好手段,父皇领教了!” 李世民轻抬起头,脸色平淡:“多谢父皇夸赞……” 李渊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手中紧握着茶盏,恨不得立刻摔杯下令,命藏在殿内的金吾卫们将他当场伏杀! “兵变都已打进了皇宫,伏杀了当今太子,你真的想篡位么?!” 李渊终于怒了,当着满殿朝臣的面,说出了句‘诛心’之言。 李世民依旧淡然:“父皇息怒,儿臣从未想过篡位,也不敢篡位!” “呵!好……好……”李渊目光闪烁如聚,良久之后坐回了龙椅上,颓然放下手中茶杯:“传召三省六部,即日起,昭告天下!立秦王世民为储……” 终于,李渊还是没有狠下心断送了大唐这来之不易的江山…… 第一百零九章:重新洗牌 宫门打开,金色的阳光倾洒,照在李世民的身上暖暖的,李世民却忽然停住了脚步。 承天门广场上,近千名大臣穿着各自的朝服,静静地站在广场上。大臣的周围布满了披甲的边军将士,将士们刀离鞘,箭搭弦,神情冷肃戒备地盯着这些大臣们。 裴寂,萧瑀等当朝一品站在前列,六部尚书侍郎其后,再后面便是一排排六部员外,主事,各寺正卿,少卿,各司局库主官,大大小小站了一千多人,可以说,京师的官员此刻差不多全到场了。 离大臣不远处,还站着一些勋贵和武将,他们与大臣的阵营泾渭分明,然而大家的目光都同时盯在李世民身上,有愤怒,有悲切,有憎恨,也有窃喜,不一而足。 迎着各种含义不同的目光,李世民平静地与大家对视,目光坦荡,无所畏惧。 良久,御史台大学士蒋文往前踏了一步,道:“敢问秦王,圣天子可还安好?” 李世民拱手:“蒋大人放心,圣天子躬安。” 邾国公庞卿恽又上前一步,怒道:“秦王!你乃皇家贵子,何欲篡位称帝?太子齐王有何罪之?竟遭你设计伏杀!” 李世民笑了:“本王没有篡位,庞公若是不信,可以即刻进殿问问父皇。” 庞卿恽目光复杂地看着李世民,许久,垂头一叹,默然不语。 御史台大学士蒋文仰天长笑:“哈哈,昨夜玄武门内杀得尸山血海,太子亲卫长林军几乎损失殆尽。杀了这么多人,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你却说什么不会篡位,欺我天下人都是傻子吗?若不是陛下迫于家国社稷,又岂能立你为储!” 李世民仍然微笑,再次重复:“我没有篡位。” “问问朝中大臣,谁会信你鬼话,秦王!你欲称帝,除非将我等重臣都杀死!否则,你当不了皇帝!” 蒋文“呸”了一声,作为李渊忠实的拥趸者,他有愤怒的理由。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若是李世民登基,那他们这些前朝旧臣会有好下场么?即便是李世民不对他们下手,但这多年来的苦心经营也必将毁于一旦。 身后一部分朝臣也同声附和,广场上回荡着一阵又一阵“逆子”“篡位”的痛骂声。 而此时,李世民身后,李叶慢悠悠的走出队列,越众而出,环视眼前朝臣们,很是谦逊有礼的鞠了一躬,才道:“君乃大唐之君,臣亦大唐之臣,子承父业有何不可?蒋公何故如此气愤?” “竖子!佞臣!别以为老夫不知道,昨夜你扣押了数百位大臣家眷,至今还未放人。此番兵谏,尔个黄口小儿!才是罪魁祸首!” 说完蒋文重重一跺脚,猛地夺过旁边严阵戒备的秦王府将士手执的钢刀,挥舞着就要向李叶砍来。 广场上瞬间沸腾,蒋文激烈的反应,令不少人神情愈发愤怒和悲切,谩骂、污秽之词愈发喧嚣。 大唐朝臣们的虚伪,贪婪,自私,钻营……所有人性的卑劣几乎都能从他们身上找到,这一刻,他们不是为了所谓的家国大义,只是不想损失自身利益罢了。 世间的人心,岂是“好”“坏”二字能尽概? 李叶一直平静地看着蒋文举着长刀冲他奔来,脸上的表情如同一滩死水,不泛丝毫涟漪。 直到蒋文来至近前,李叶忽然冷笑一声,抬脚将满脸悲愤的蒋文踹了老远,力道之大,直教年近半百的蒋文险些昏死过去。 这,就是权利的滋味么? 李叶摇晃了几下脚脖子,看着李世民安然如水的脸色,忽然明白了。 正所谓‘苦战功不赏,忠诚难可宣’。 李世民用默许的方式,表达了对李叶的恩赏。前朝老臣又如何?都说了是‘前朝’,那这今后的大唐朝堂,自是应看‘今朝’! 作为这份‘恩赏’的回报,李叶更应该演好这出‘新老更替’的戏码,他很清楚,李世民已经等不及要对这些前朝老臣下手了。 “秦王天命所归,既寿永昌!吾等身为臣子,自当忠君、忠国、忠社稷!陛下亲旨昭告天下!胆敢再有异议者,他就是下场!” 李叶和曦的面容瞬间不见,换而颜色嚣张之极,飞扬跋扈之态令人咬牙愤恨,目光斜视群臣,少年得志的狂傲一览无余! 朝臣们终于安静了,有李叶‘立威’在前,秦王默许在后。这不正预示着他们的时代已经结束了么? 裴寂恰逢事宜向前走了一步,满脸哀色颤声道:“秦王,够了,死的人已太多了,真的够了!” “一片冰心在玉壶,纵有千万人在本王面前死去,亦不能左右本王的抱负!”李世民一反往日温文的形象,瞪着翻红的眼珠,面色冷酷的看着群臣。 人群外,忽然传出一道熟悉的叹息。 “他们不能,朕能否?” 众人愕然回头,凝目细看,不由大惊失色。 两队金吾卫将士簇拥着换成便装,身穿寻常服饰的李渊,走出来。 “陛下!” “陛下!” 众臣惊愕之后,纷纷跪拜。 李渊无视跪拜的大臣,在众将士的簇拥下缓步穿过人群,走到李世民身前,见李世民也垂头跪拜在他身前。 李渊目光复杂地扫了他一眼,然后看到了倒在地上痛苦呻吟的蒋文,怔怔望了片刻,李渊忽然流下泪来。 “都是忠臣啊!可……”李渊语噎了一下,仿若丧失了生机般,叹了口气:“朕以下旨立秦王世民为储。尔等既受皇命,自当奉旨为尊!” “是……” 李渊忍着复杂的心情,缓缓环视群臣,叹道:“朕,在位九年自问不愧天下,不愧百姓,尔等散了吧……” “…………” 经过了短暂的惊愕,呜咽的声音便四下而起,广场很快陷入一片纷乱的嘈杂之中。 李渊的态度已然说明了一切——李世民继位已成定局! 所有的反抗都将会是徒劳,如今已没有人能够阻止李世民‘改旧换新’的目的了。 …… 李世民看着众人,直到喧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寂然无声,李世民脸上笑容渐渐繁密:“传令!卓三省六部、大理寺、御史台联合彻查此番参与太子叛变作乱等党羽……朝中四品以上官员即日起不可离京!” 众臣一惊,听出了李世民话里意思,这不是摆明了要重新洗牌么? 面面相觑之后,左仆射宰相裴寂,右仆射萧瑀一同站了出来,淡然道:“臣等遵旨!” 第一百一十章:年少封侯 李世民留下了这道足以改天换地的命令后,多说过半句话,含笑离去。 然而皇宫门前的禁军并未撤走,朝臣们纵然想要反抗,也不敢表露出来,只好捏着鼻子回了家,等待命运的审判。 秦王李世民这次终于合理合法的成为皇位顺承人,也更加激起了他对皇位的热烈憧憬。 召集天策府群臣,请朝中诸多支持他的旧臣,李世民的第一次廷议,在秦王府中紧锣密鼓的开始了。 在李世民称帝之前,国中凡大小内外诸事,仍旧悉数托于裴寂管理。之前三省六部的官员们纷纷大换血,除了殷开山等早早依附、并帮助李世民夺嫡争储的旧臣以外,其余官员全部撤换。 有了权力,扫除了障碍,李世民终于放开手脚,开始大展抱负。 三日之后,李世民代李渊处理朝政,朝堂之上力排众议,将三省六部主要官职人数,增补为正副两人,以便于更加安全的新老交替。 同日,程咬金、尉迟恭等纷纷受封大将军衔,也为这些人日后的加封埋下伏笔。 值得一提的是,李叶这个‘空降’而来的玄武门事变参与者,也随之水涨船高。 受皇家封赏,李叶赐爵泾阳县侯,官职虽没有提升,但所有人心中都明镜似得,如今兵部侍郎空缺,李叶升官只是年龄问题而已,毕竟让一个十七岁的娃娃掌管六部之一,未免有些太过于惊骇。 就算李世民真的愿意,群臣们也不会同意的。 如今的李叶,虽比不上尉迟恭等人,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实权,但身份已然不同。 毫不客气的说,如今的李家,已然跻身大唐权贵之列! 当然,‘权贵’和‘权贵’之间也还是有着本质上的区别的,像李叶这种,也只能算是处于权贵的边缘而已,称不上真正的豪门贵族。 “李大人留步……” 刚走出太极殿,身后一声轻唤,叫住了李叶的脚步。裴寂漫着缓慢的步伐走过来,脸上淡笑着说不清其中寓意。 “后生可畏,老夫果真没看错你。” “裴公谬赞了,在您面前,下官岂敢称高。” 裴寂老成在在的笑了声,走近一步,低头小声道:“李大人莫谦虚,连太子长子都敢藏,老夫又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恩?”李叶猛地一震,下意识后退一步,左顾右盼了几下,看四下无人,这才松了口气,再看裴寂时,眼中露出深深地忌惮。 如果殴打老人不犯法的话,李叶此时很想抄拳头砸晕裴寂这只老狐狸,再给他喂点合欢散扔进平康里的秦楼楚馆里。 “李大人莫慌,老夫既然敢说出口,就断然不会害你。只是有一事不明,想问问你……” 裴寂再开口时,态度忽然变得客气许多,全然没有一丝长辈之尊,再看李叶时,甚至有种将他视作可同日而语之人。 “裴公请问……”李叶心中惶惶。 “你到底想干什么?” “啊?” 裴寂没好气道:“莫要装了!你既私藏了长皇孙,难不成是想要与秦王对峙?还是想以此为要挟?” 顿了顿,裴寂叹了口气,大有一副苦口婆心的味道,轻声道:“老夫劝你莫要玩火自焚,如今秦王大势已得,一个长皇孙动摇不了他。” “裴公误会了……下官搭救长皇孙,完全只是出于朋友之义。”李叶苦笑,为什么这些聪明人都喜欢‘自作聪明’呢?原本没有的事情,到他们嘴里就变成了无数个作案动机的阴谋。 “义?”裴寂愣了愣,年迈的脸上浮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真只如此么?” “真的!” “那你可想过,一旦秦王腾出手来,发现长皇孙失踪……”裴寂说到这儿,反而不着急了,笑看着李叶。 “大不了就跑呗,再说了,一个‘皇孙’而已,左右也泛起不什么风浪。秦王不会这么无情非要‘赶尽杀绝’才行吧……” 李叶反驳了一句,只是语气中却没有几分底气。 李世民的性格他也大抵了解,看似一副仁君圣主的模样,但身居高位者哪一个不是心狠手辣之辈。 李叶真的不敢保证,若是李世民发现了是他私藏的李承道,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李大人,老夫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裴寂注视李叶许久,黯然拍了拍他的肩膀,接着笑道:“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李大人大可上门不必客气。” “裴公……您?”李叶哑然,怎么也没想到,与他交情不算深厚的裴寂,竟会说出这番话来。 “如今新皇登基已是板上钉钉之事,老夫年纪大了,想来秦王也不会留我太久,日后裴氏一族就要仰仗李大人多多帮衬了。” “裴公未免太看得起下官了。”李叶愣了下,随即苦笑摇头。 “老夫看人的眼光向来没错过,假以时日,李大人必然一飞冲天……”裴寂哈哈一笑,留下一抹满是深意的笑容,转身离去…… ………… 春来爱有归乡梦,一半犹疑梦里行。 下朝后,李叶没有第一时间去兵部整顿,而是选择了马上回家,看望被藏在泾阳旧宅里的李承道。 李叶的性格从来如此,在他心里,“朋友”比“国”重要,曾有先贤说过,“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如果在李叶的心里排个名次的话,那么便是“亲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对不起,伟大的天可汗陛下垫底了。 皇宫门外,张五常等一众亲信眺目等候着他,刚走出来便一拥而上:“恭喜大人少年封侯!” “什么‘侯’不‘侯’的,这话在家说说就行了,免得招来闲话。”李叶微微一笑,上了马车。 百名部曲簇拥着李叶,一行人离开皇宫,换了个方向直奔泾阳县而去。 迎着正午和煦的暖风,李叶心情却渐渐变得压抑,离泾阳越近,越觉得心跳加速,仿佛快要跳出胸腔。 从兵变至今日,他一直没时间去看看李承道的境况,不知一切是否安好?小皇孙是否还是每日叫嚷着吃喝玩乐,又或是心生恨意等着对他的当面质问。 第一百一十一章:芥蒂深重 快到泾阳县时,天色已近黄昏,李叶和护卫的马速放慢了些,一名护卫悄悄离开队伍,鞭打着马儿率先前去准备。 等李叶刚到城门时,悄然静谧的泾阳南门忽然热闹起来。 “恭贺李侯爷衣锦还乡!” “恭贺李侯爷衣锦还乡!” 新任泾阳县守许才孝,率领阖县官吏衙差们匆匆赶来恭迎,晋升县尉的秦力也同样在其列,看到张五常等昔日老兄弟后,嘿嘿笑了一声。 很快,城内许多百姓纷纷驻足,惊奇的望向城门处。 其中有听说过李叶的百姓,不禁露出惊叹,这才多久啊!从县尉一跃成为县侯,李家这个小少爷着实不简单呐! 李叶也吓了一跳,不过官威自是不可少的,毕竟他如今身份不同,太随和了反而会被外人看轻了。 看李叶满色如常没有一丝表示,许才孝心中不禁加了几分紧张,上前一步,躬身一礼:“下官泾阳县守许才孝,见过李大人!” 李叶笑笑:“许大人,久违了,说来本官也是出身泾阳,日后这泾阳县有什么事,还要仰仗许大人多多帮忙才是。” “不敢,不敢,李大人如今荣升泾阳县侯,这泾阳县自当是以您为尊才是,下官定当竭尽全力,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许才孝赶忙低下头,将近四十的年纪,却也不敢有半点年长的架子,眼前此人是谁他太清楚不过了。 说句扎心的话,在泾阳县这‘一亩三分地’上,李叶分量可要比他这个县守大得多。 虽说是‘县官不如现管’,但那也要分情况。 李叶可不是外人,他的根在泾阳,换而言之,就算许才孝是泾阳县守,那也是混在人家的地盘上。 官场上的客套话自古都是那两句,没有一点新意。 李叶面色如常,语气有些不悦道:“何为本官效劳?许大人莫是分不清主次了么?我等身为朝廷官员,自当齐心协力报效朝廷!许大人说出这种话,是想陷本官于不忠么?” 说完,李叶还不忘仰头看向长安城的方向,拱手作了个揖,一副忠君爱国之态。 “这……下官知错。”许才孝险些被噎死,只好顺着李叶的话认错。 先前只是听说这个新晋的县侯是个十七岁少年,可今日一见,年纪不大却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不仅立了威,还顺带着将许才孝等官吏们敲打了一番,手段之老练比起那些官场老臣也不遑多让。 此时再看李叶,许才孝顿时加了几分小心,脸上笑容更加恭敬,行礼道:“听闻李大人回乡,下官特意在万花楼备下薄酒,为大人接风洗尘。” “本官此番回泾阳乃是省亲,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这喝酒嫖妓的流程就算了……” 李叶义正言辞的拒绝了这种糜烂淫.秽的下流勾当,转言又道:“还是折现吧……” “恩?” 许才孝刚要点头,又愣住了,很难想象……天下竟有如此‘吃相’难看之人,刚刚那副‘忠君爱民’的嘴脸,装的还真像那么回事。 ………… 打发走许才孝和一干想要奉承攀附的官吏,李叶不做停留,匆忙朝家中飞奔而去。 家还是那个家,除了人气有些寡淡外,一切如故。 李叶赶到家门口时,却见大门前,家里留下来照看的几个丫鬟杂役全都出来了,门槛内,‘小皇孙’的身影也赫然在列。 李承道脸色冰冷的地负着手,李叶则有些失措的站在门外,二人互相望着彼此不发一言却已是千言万语。 ………… ………… 入夜,秋风渐凉。 李家书房,秋竹秋兰两个小丫鬟泡好一壶茗茶,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只留下相视无言的李叶、李承道。 李叶端起茶壶,上前为李承道斟满,轻声道:“殿下请用茶。” 李承道看着他,眸中露着毫不掩饰的凶光,劈手打翻了递来的茶杯,吸了吸鼻子,刚想要开口,突然又收了回去,仿佛此刻与他多说半句话都是侮辱。 “殿下,何必呢……如今大局已定,断没有回旋的余地了。”李叶不禁叹了口气,弯腰捡起地上的碎瓷片,又从新给李承道倒了一杯。 “李叶,我只问你一句话……” 李承道仿佛变了个人,这几日来发生的种种变化,让他这个未经过沧桑的小皇孙,忽然变得成熟稳住许多。 一夜之间江山易主、至亲残杀、亲人离魂、这一切的变故都对他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世人都将他看做皇家贵子,可他同样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能忍到现在,已经很是难得了。 李叶端着茶壶的手颤抖了几下,洒出了几滴滚烫的茶水,溅在手上也恍然未知。 “殿下想问什么……” “是不是你!这一切是不是你干的!”李承道如狼视一般盯着他,双目血红。 李叶目光闪烁,低着头不敢看他:“殿下未免太抬举在下了,秦王是否兵变逼宫,又岂是我能左右的。” “李叶……我一直将你视作朋友……”李承道缓缓起身,眼里噙着泪。 “我也……” 李叶仰起头,刚想开口,却被李承道打断:“可你便是这么对我么?秦王兵变由不得你,逼降薛万彻也由不得你么?!下令扣押太子属臣们的家眷,也是不得已么?!” “我……”李叶百口难言。 玄武门事变不是他造成的,但却也与他有着抹不灭的关系,也正是因为他,李世民才能如此顺利的兵变成功。 此时说毫无关系,可能么? 有些事情一辈子也说不清的…… 李承道有些喘不过气来,死死地盯着他,咬牙道:“好!即便是这些都由不得你,即便是你李叶想要博个前程!可你为何要告知秦王‘泾阳暗杀’之事?!” “那是因为当时……”李叶很想解释什么,却深感无力:“我乃泾阳县尉,秦王若在此地遇险,我又怎么脱得了干系……” “呵!” 李承道冷哼一声,声音忽的大了几分,怒目圆睁:“少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亏我父王还以为你是诚心归顺,朝堂之上四次三番的护你周全,却不想从那时起,东宫就已落入你的圈套之中。当初你假意接近于我,恐怕就是想要利用我换得父王信任吧?” “李承道!”李叶猛地仰起头,只觉心中刺痛,脸色骤然冷了几分。 PS:有书单的朋友,能不能帮忙宣传一下,成绩太惨,有点撑不住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分道扬镳 与君离别意,同是宦游人。 李承道的质问,犹如钢针铁线,直刺心头。 李叶纵是有千百句解释,也同样是有口难辩。 设计东宫他承认,可这又岂能是一两句话说的清楚? 当时那种情况,若他不左右逢迎,任何一方都能顷刻间将他碾灭。 千年史书有证,秦王兵变已是不争的事实,又岂能是他一个小小的穿越者就能左右了的。 也许他能…… 可能挡得住一次,能挡住第二次么? “李叶,我现在问你一句……”李承道目光阴森冷冽,全然没有一丝少年的青稚:“如果我决意政变,你愿意帮我么?” 一石激起千层浪! 李叶心中一阵激荡,不可置信的盯着李承道,脸上满是恐惧,此刻他才忽然意识到,眼前的李承道,已经不再是他认识的那个小皇孙了。 李叶深吸口气,尽量语气平稳道:“政变不是那么容易的,殿下,你认为,仅凭你手下那些东宫余党,就能动摇了秦王的根基么?漫说是满朝文武不会答应,便是陛下也不会答应的。” 李叶心中清楚,既然李承道敢于说出此话,那便绝对不是无的放矢,恐怕应是那些藏于暗中的太子余党,不甘于命运,想要利用李承道这个太子长子反戈一击。 可是政变也要看时机,如今满朝文武早已被李世民杀的杀、贬的贬。连裴寂这些前朝肱骨都决心归附,还有谁会冒此等大险? “这么说来,你是不会帮我了……”李承道轻笑一声,颓然坐回了位置上。 李叶叹气道:“殿下,大势已去,您若此时政变,除了多伤几条人命之外,根本毫无意义……” 李承道斩钉截铁道:“明知不可为也要做!身为人子,不能替父报仇,还有何面目活在世上!” 李承道出身皇家,他很清楚‘政变’的后果是什么,也很清楚不管他成功与否,都将会对大唐这个初升的王朝予以重创。 可他顾不了许多了,此刻脑子里全是报仇的想法,爹娘都死了,东宫此刻连只会喘气的蚂蚁都找不到了。 若是政变失败,他自是陪着父王共赴黄泉,至于罪名…… 罪名对一个死人来说,重要吗? “多谢当日救命之恩,李叶……至此之后你我两不相欠了。” 李承道眼中泛出罕见的杀机,目光深邃的看了眼李叶,毅然起身向外走去。 眼看着李承道走出书房,离开他的视野。 李叶浑身轻颤,两眼露出极度为难的目光,紧紧抿着嘴一言不发。 世界观不一样,背负的责任亦不一样,他无法左右李承道的想法,就像李承道也无法让他明知作死,也要陪着他一起政变。 许久之后,李叶微微笑了,眼眶却不知不觉浮上一层薄雾。 他心里知道,经此之后他与李承道或许再也不会相见了。 ………… ………… 武德九年,七月十四。 长安皇城内,太极宫一如往昔巍峨雄伟。 随着李渊交权之后,朝堂愈发混乱,而宫中的戒备也愈发森严。 李世民这些日子几乎没有睡过一天好觉,如了堆积如山的政务外,还要严防那些太子余党作乱,更要安抚民众,以宽天下之心。 哪怕他‘顺应天命’的口号喊得再响亮,也仍旧堵不住天下悠悠之众口。可如今除了忍着,李世民毫无办法。 皇帝不是那么好当的,尤其是杀兄弑弟的皇帝,更不好当。 同时,渐渐被儿子架空的唐皇李渊,也越来越憔悴了,神情枯槁落魄,像一具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 每天呆呆地坐在甘露殿的龙椅上,出神地注视着屁股下那把代表‘天下至尊’的椅子,脸上的幽怨从未断过。 与他亦臣亦友的裴寂,站在殿中看着李渊失神的模样,不知暗暗叹了多少回气,却始终没有上前劝慰。 有些事情不能劝的,朋友更不能。只有让他哪天自己真的想通了,才放下心中这份耿怀。 殿中的李渊忽然幽幽叹了口气,仿佛想起了什么,站起身走到窗前,目光有些落寞。 一直跟随在李渊身边的老宦官,不禁悄悄走到裴寂身边。 “裴公,您和陛下交情最深,快过去劝劝陛下吧,他……唉,这都十多天了,陛下都没吃过一顿正经饭……” 裴寂叹了口气,朝宦官点点头之后,轻轻走到李渊身边。 李渊回头看了眼他,嘴角有些苦涩,轻叹道:“裴寂,你说朕真的做错了么?” 静静看着窗外的落叶,裴寂道:“陛下没有错,太子天命所归,顺承祖治也是应当。只是秦王……” 李渊捋了捋有些凌乱的胡须,摇摇头:“不……真正错的不在他,而是在朕。” “陛下多心了……” 裴寂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接话,左右都是人家的儿子,自己这个外人没有资格,也不敢评价。 李渊看着天空,喃喃道:“自己的儿子,朕怎能不清楚……世民说的没错,当年剿灭王世充时,朕的确许诺过他,要立他为储。说到底,是朕失信于他了。” “可是裴寂……朕立他为储乃无可奈何之举,朕不立他、亦是无可奈何啊!世民这些年的功绩你我有目共睹,可正是因为他功高盖主,世人皆知秦王乃当世仁君,甚至连朕都要避其锋芒……如此之下,朕若是真将皇位传与他,太子该如何看朕?百官该如何看朕?世人又该如何看朕?朕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啊!” 裴寂静静地听着李渊仿若自言自语般的倾诉,已是迟暮的面庞微微动容。 世人皆道皇家好,哪知皇家最难为? 李渊的一番自述字字珠玑,作为皇帝他兢兢业业十余载,创下了这万世基业,即便称不上贤君圣主,也自是不让晋、随了。 可他也有他的苦衷,如他所说、李世民的争储之心不是偶然,而是这些年来,在李渊潜移默化的刺激下慢慢滋生而来。 但也恰恰是因为李世明的锋芒太盛,才让李渊有了忌惮、甚至担忧之感。 如此一个锋芒毕露的秦王,若他登基,还容得下太子、齐王么? 结果如他所想,李世民用实际行动证实了老爹的想法并没有错。 站了许久许久,窗前的落叶飘进殿内,李渊缓缓收回思绪,捏着手中那片落叶看了几眼,怅然长叹。 “他既是想要这天下,朕……给他便是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大唐贞观 PS:本书正式更名为《初唐崛起》,若有影响各位观看,老李表示深深的歉意。之前的书名太LOU了,编辑建议改了一下,书中内容还是一样,大家放心 唐,武德九年九月三日。 年满六十岁的大唐高祖李渊,宣布退位,自为太上皇帝! 同一时间,由三省六部联合颁布制书,高祖李渊正式传位于太子李世民。 等啊等,盼啊盼…… 李世民终于迎来了生命中最亮的那道曙光,太极殿最上方的那口宫钟,悠悠回荡在长安城上空。 预示着一代大唐帝王的谢幕,也预示着,另一代帝王的兴起。 无数的大臣和百姓聚集在承天门前,看着皇宫之上那口宫钟,每个人的感触皆有不同,表情不一而言。 大唐立国近十个年头,李渊算得上是一个有作为、施廉政的皇帝,从武德四年剿灭王世充之后,大唐逐渐兴起,这其中虽不乏群臣、百姓之功,但李渊同样居功至伟。 不长不短十年的努力,他自是赢得了天下人的心。 ………… ………… 宫内的太监宫女们开始忙碌起来,一快快早已备好的蒲垫被一一整齐摆放在太极宫外的广场上。偌大的祭台有条不紊地开始搭建。 欢愉的气氛里,一切与登基有关的事宜在快速地进行着。 李渊已被宦官扶回了甘露殿,这桩‘大唐幸事’对他来说委实不算什么幸事。未免有人不明头给自己添堵,还是找个地方躲躲清净为好。 东宫、显德殿。 李世民端坐在堂中,脸颊微微有些僵硬抽搐,多年来的努力终于实现,除了激动之外,更多还是庆幸。 两位左、右宰辅裴寂、萧瑀,等一众文武官员,等候在东宫殿外,脸上都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忧虑。 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天子即将换位,那如今这些朝臣呢……尤其是他二人这种身居高位的朝臣,应是个什么下场? 李叶同样站在殿外,注视着殿内喜色难掩的李世民,沉沉叹了口气。 当皇帝真这么好么? 他没做过,也体会不到李世民此刻的心情。 但他经历过,从玄武门事变到如今,多少人赌上了性命拼死一战,就只为了那看不到摸不着的功名利禄。 值么? 李叶很想说——值! 如果当日他是李世民,也同样会走上这条路。 没有梦想的咸鱼是可耻的,没有野心的朝臣更是可耻的。 既然别人都可做得,那为何自己不能?他不想连娶个媳妇儿都得卑躬屈膝,他不想后半生被人呼来喝去,更不想在这深不见底的朝堂上,被那些虎视眈眈的同僚吃得渣都不剩。 所以,唯有权利可解此忧患! 午时刚至,裴寂仰头看了眼天色,有些苍老脸上闪过一抹好似松懈的笑容。 “启禀太子殿下,吉时已到!臣等随请太子殿下移驾太极殿!登基祭天!” 恍然间,沉静中的李世民猛地颤动了一下,似有些迫不及待的站起身,小心翼翼的抚了抚身上的九爪龙袍。 李世民眼中神采渐渐发亮,下意识抿了抿唇,向裴寂微微点了点头,起身走出显德殿,脸上逐渐生出一丝帝王的风采。 “起驾!” ………… ………… 群臣陪着李世民走出东宫。 此刻太极殿外,满长安所有四品以下、六品以上的官员全部到场,黑压压跪满了一地。 跟随而来的李叶等朝中大臣们,也同样找到自己的位置跪下。 “臣等,恭贺太子殿下、登基继位!”裴寂、萧瑀等当朝一品为首,带领群臣伏地而跪,向着李世民行了三次跪拜之礼。 “众卿家平身!” 祭台上,李世民剑眉上扬,意气风发的扬起袖袍,环视群臣气势瞬间攀升。 之后,祭天仪式开始。 承天门外人山人海,官吏和百姓们满满地在广场上跪满了一地。 太极殿上的宫钟,突得敲响,听着不同寻常的寻常的钟声,很多还不知情的百姓也感到宫内有大事发生。 于是越来越多的百姓们在向承天门聚集。 北衙六军,九城司卫,羽林卫,金吾卫。包括大理寺衙差等等全部出动,纷纷手持兵器围在皇宫外围,警惕的眼神不停在人群中扫来扫去。 新皇登基、百姓朝贺,说明大唐君民如鱼似水,也算是对李世民登基的一种认可。 然而也不能不提防有心人煽动作乱,毕竟玄武门事变刚刚结束,太子余党还未肃清刚进,这会儿是最容易闹出乱子的时候。 作为北衙六军的临时统领,李叶的职责便是维护今日长安城内的治安。 李叶刚走出宫门,张五常和孙武二人就朝他跑来,二人脸上虽有严肃之色,但很明显带着几分兴奋。 “没出乱子吧?”李叶淡淡问道。 “有几个泼皮想趁乱浑水摸鱼偷百姓的银钱,被我等拿下了,除此没什么大事发生。”张五常咧嘴笑了笑。 李叶点点头。刚准备交代几句,却听得承天门外一阵喧哗声。 跪拜的人群中,忽然窜出十多个面容凶煞的壮汉,手里握着长刀,冲散了身边的百姓人群。 “李世民杀兄弑弟!无君无父、无尊无长之人!当为天下百姓不耻!”刺客们一边嚎叫着,直奔宫门前的侍卫冲去。 沿路的官员和百姓们纷纷大惊,轰然乱成了一锅粥。 李叶立于宫门外,心中徒然一沉。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就知道李世民不可能这么顺利的登基。 此时离祭天结束还有不到一个时辰,礼部统筹的天子仪仗队刚刚进宫,理论上讲,李世民此刻还不算彻底登基…… 刺客们此时发难,其目的不言而喻! 扰乱登基大典,再顺便宣扬一下李世民‘杀兄弑弟’的恶行。 至于行刺,别说是李叶看不起他们,就是再来百倍的人,也挡不住皇宫周围的数万禁军。 “拦住他们!” 不用李叶下令,周围的禁军便一拥而上,很快就将十多个刺客包围。 李叶眼皮跳了跳,忽的想起眼前情形,赶忙喊道:“新皇登基!皇宫门前不可见血!生擒刺客!” PS:第二卷了,照例求一下保底月票可否?多谢各位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组队 很快,宫门前的刺客被羽林卫生擒活捉。 小小的风浪掀过之后,朝贺照常继续。 但经过这番突如其来的刺杀戏码后,宫门前跪着的百姓们渐渐有些嘈乱。 人群中窸窸窣窣的响起一些轻微的质疑声。 李叶无奈苦笑,只好装作听不见,站在宫门前脸色严峻,冷厉的目光环视着周围百姓,百姓们纷纷恐惧不敢多言,质疑声这才慢慢平息下来。 午时刚过,宫内有宦官传出话来,太极宫祭天结束,所有五品以上官员进殿朝会。 李叶叫来孙武、张五常二人,郑重交代了一番后,独自走近皇宫。 身份变了,地位也就跟着变了,李叶如今也算是朝中名臣,此等朝会就算他不想参加,李世民也会派人把他揪上殿去。 匆匆赶到太极殿门口,便见李世民头戴帝冠,君临群臣,仪态端庄,顾盼生威,李叶在队列中静静看着这一切,嘴角不由勾起几分微笑。 大唐新君登基,这道大唐历史中最亮丽的风景,日后又将会作出什么令天下侧目的事情? 敬请期待…… 李世民坐在龙椅上,接受群臣的朝拜,目光中满是傲然与威严。 传位诏书已下,这只是第一道程序,李世民戴上帝冠,坐上太极殿中那把龙椅的时候,他的皇帝身份便合理合法,被全天下的臣民所认同。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至此之后、天下唯我独尊! 一种难以言状的兴奋感从李世民心底升出来,原来这便是唯我独尊的感觉…… 群臣朝拜之后,大臣们纷纷禁声。 左仆射宰相裴寂,起身走出队列,站在群臣正中,缓缓展开另一份黄绢。 接下来的程序应该是大赦天下,新皇封赏群臣了,不等他开口,殿内许多文臣武将们就已经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 尤以尉迟恭最直接,咧着大嘴笑个不停,哪怕被李世民瞪了也混不自觉。 冗长的封赏大臣名单,不是升官便是加衔。 念到名字的大臣纷纷跪谢圣恩,李世民也恰逢事宜的点点头,报以一抹鼓励的微笑。 好像在说,我够意思吧?以后好好干哦,干好了有赏,要是干不好……那就自己体会吧! 京师公侯勋贵和大臣加起来数千人,有些名字熟悉,有的却连听都没听说过。 熟悉的比如天策府上将程咬金,武德年间便已是位列国公。如今再封也没有什么上升的空间了,不过是改了个名字,从原来的宿国公改为卢国公。 还有李靖、秦琼,尉迟恭,侯君集等人纷纷受封,同样位列国公之序。 念道秦琼时,李叶不禁侧目向前张望,大唐历史上最有名的忠义之臣,被后世称作‘义气千秋’代言人的秦琼秦叔宝。 先前的玄武门事变没见他参与,听说是身患顽疾不能下床,如今仍是有病在身。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秦琼到底长啥样? 尉迟恭那副生人勿进的模样已经够渗人了,脸黑如炭还时常的满面油光。 那与他并称为门神的秦琼?李叶仔细看了几眼之后,略微失望…… 长得不咋样嘛……也不白,也不帅,脸上还有不少褶子,看模样大概快五十了吧。 李叶撇撇嘴没了兴趣,继续听着裴寂往下念。 一直听到裴寂念完,李叶忽然楞在原地。加封名单里并没有自己的名字…… 这不科学! 小爷虽不算居功至伟,但也好歹是帮李世民提着脑袋拼了命,为何没有封赏?就连口头赏赐都没有。 不过转念想想,李叶又慢慢平静下来。 论官职,他如今已是四品侍郎,身兼五品果毅都尉。论地位,他位列县侯,食邑百户,虽只是口头支票,并无实际封地,但以他这个年纪,能做到走到此等地位,已是近年来比较罕见的了。 毕竟他才十七岁,十七岁便是他的本钱,也是他羁绊。 老话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想来李世民也不会冲动到封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为当朝肱骨,那也太骇人听闻了些。 不过李叶不着急,以目前的态势来看,只要他不作死的把李承道拉出来政变,那就不必担心将来升不了官。 而且现在升官太快,也不见得就是件好事,官场上最怕的便是聚集太多异样的目光,取祸之道。 ………… ………… 登基朝会很是繁琐,结束后已是黄昏。 李叶深吸口气,伸着懒腰走出皇宫。 结束了,一切尘埃落定。不仅是李世民,还有很多人同样得愿以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刚走过金水桥,李叶忽觉眼前一黑。 程处默那张黝黑发亮的脸正好挡在面前,旁边站着嘿嘿贱笑的李德简。 “二位小公爷这是几个意思?” 被二人不怀好意的眼神看得直起鸡皮疙瘩,李叶恶寒的后退两步。 “升官儿了吧?”李德简嘿嘿笑着。 “快说说,封了个啥?”程处默拍拍他肩膀。 “啥也没封……” 李叶愣愣的看着二人,这两个劣货到底是来干啥的? “放屁,俺爹和程叔父都被封了国公,你这模样虽然差点,不过也算是立了功,陛下怎会不封赏与你?” “啥叫模样差点?!老子哪儿差了?” 李叶生气了,被两个长相残次的货评价自己模样差,太侮辱人格…… “这不是重点。” “放屁,这就是重点!”李叶气得跳脚:“给我解释一下,啥叫‘模样差点儿’?” 李德简深知李叶胡搅蛮缠的口才,自动略过刚才的话题,一把揽住李叶的脖子。 “俺兄弟升官了,不该大摆筵席好好招待一下咱们么?” 李叶兀自受伤着,气道:“请客没问题,但话得说明白了!啥叫‘模样……” “能请客就行了……” 不管李叶挣扎嚎叫,程处默和李德简一人架起他一条胳膊,抬着扔上马车,直奔东市平康里而去。 “去平康里干啥?”马车里,回过神来的李叶大声哀嚎,仿佛预料到了自己即将会被‘放血’的下场。 第一百一十五章:纨绔之道 平康里最有名的,当然就是那些青楼妓馆了。此地王公贵族可来得,贩夫走卒攒够了钱也能来风流一把。 像程处默这些长安城有名的二世祖们,自然不屑与那些贩夫走卒为伍,所选的青楼也是平康里规格最高的。 一座三层的木楼,楼内装饰奢华,已是黄昏时分,楼前正是车马簇簇,门庭喧闹之时,两名三十多岁年纪的大茶壶站在门口,习惯性地弓着腰,不论相不相识,总是未语先笑,打了骂了也笑。 李德简一手拽着李叶的胳膊,直接踹门而入,三个年少且多金的嫖客,就这么嚣张的走了进去,好似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来逛窑子的。 贵人代表着银钱,代表着财源。 大茶壶很恭敬地跟在后面,哪怕妓馆的大门被李德简踹得吱呀作响也不自觉,反正稍后的消费都会算在嫖资里,也包括那扇被踹坏的门。 很不习惯来这种地方,倒也不是李叶多么正直不阿,而是不是很待见大唐青楼里的氛围,太高雅了…… “来啊!给小爷找间上房!把你们这儿最漂亮的舞姬都给我叫来!” 李德简一身明玉锦袍,梗着脖子一副欠打相,程处默虽然也是身着名贵,但怎么看都像是大户人家的打手,一张恶脸让人不敢招惹。 “三位贵公子楼上请,小的这就给您叫人去,敢问公子可是来听曲儿的?还是……” 大茶壶躬身一礼,倒也不像前世电视里那样贱得仿若没骨头,言语间甚至很斯文。 李叶和曦一笑,尽量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温文尔雅的潇洒形象,刚准备开口,一旁的程处默却按捺不住,瓮声瓮气的推开大茶壶。 “废话恁的多,把你们最好的粉头叫出来,给我等兄弟们尝尝鲜!咱们不差钱,嫖完了就给钱。” 李叶悲哀的发现,今日跟他们来逛青楼是一件多么错误的事情。很想找条地缝钻进去,有多深钻多深…… 李德简、程处默反倒是洋洋自得,他们觉得在长安城这么多年,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嚣张一次了,再也不用担心踢到铁板被人打脸。 因为从今天开始,他们就是长安里当之无愧的顶级纨绔,除了李世民的几个儿子,他们完全可以横着走了,真正的杀人不用偿命。 从李、程二人的举动,李叶也渐渐看清楚了,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不看别的,就看这些二世祖嚣张的模样,就能可见一斑。 李世民登基这才一天,新老贵族们的嘴脸就完全变了模样,都说是‘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总归也是有道理的。 两个小纨绔以如此闪亮的形象登场,终是引起了许多嫖客们的注视。 有些认识他们的嫖客,小声交头接耳了几句后,周围人也都明白了,顿时躲得老远,生怕惹上这几个小煞星。 叹了口气,李叶满脸羞愧难当之色,一把拽住二人,低着头匆忙进了二楼包房。 “莫曾想李兄比咱们还着急。”程处默嘿嘿一笑。 李叶翻了白眼,没好气道:“二位不觉得如此方式逛青楼,有些太嚣张了么?” “咱要的就是这场面,否则还来青楼干啥。”李德简吊耳当地的倒在卧榻上,随手啃了个红果子。 李叶黯然叹气:“……真该让你姐多揍你几次啊。” “呸!我姐又不是母老虎,好端端的干嘛揍我?” 李德简不以为然的咂咂嘴,又忽然神秘兮兮的凑近李叶,嘿嘿笑了两声。 “你可知道我们为何要来这地方?” “来这儿还能干啥?二位小公爷莫不是为了体察民间疾苦?解救天下苦命的妓女?” “你这张嘴,还真是……”程处默哈哈笑了声道:“跟你说吧,我们不止今日要来,明天还来,以后几天都会来。” “那您这身子骨可真够硬朗的……” 太无耻了,李叶除了羡慕,还有赤果果的嫉妒、恨。 “你不懂,像咱们这些人,平素里长安城里高调惯了,虽说踩了不少纨绔,但也惹了不少仇家,如今新皇登基,我等顺势而上。身份不同了,地位自然也不同了。这么做就是想让有些不开眼的看清楚,大唐变天了,属于他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不想被踩死,那就安安分分的低调做人。” 李叶:“…………” 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感情逛青楼不是目的,这俩劣货就是专门来招摇过市的。不得不说,纨绔们也并非都是些嚣张欠打的无脑儿,他们也有他们的生存法则。 还是那句话‘一朝天子一朝臣’,纨绔也一样。 先前李渊在位时,他们这些新贵纨绔们虽也算得上是个人物,但也没到唯我独大的地步,世家贵族、前朝老臣,每一个都不是他们能够抗衡的存在。 但现在不一样了,李世民登基,程咬金、尉迟恭、李靖等从龙功臣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身份地位更是一日千里。 如此,有些事情就不得不变个章程了。 就比如先前那些比李德简他们还要嚣张的纨绔们,日后再见,恐怕也就嚣张不起来了。 “上次也是在这儿,小爷揍了那郑玄成家的小孙子,结果回家被俺爹好一通打,还不得不给人家上门赔礼道歉。” 程处默冷哼了一声,不屑道:“这要是放在今天,我看那郑玄成敢放半个屁!别说打他孙子,就是打他儿子,谅他也不敢上门问罪。” “二位小公爷大智若愚,在下受教了……”李叶哭笑不得。 话糙理不糙,不得不说,李德简这么做是对的。 新贵就是新贵,如今地位变了,自然要让那些背地里蠢蠢欲动的人看看,如今的大唐已经不是他们的天下了。 纨绔如此,朝堂亦是如此。 …… 不多时,大茶壶领着十多个身姿卓越的舞姬进了门,恭笑着作揖道:“三位公子请看,这些便是咱们楼里的姑娘,不知有没有您三位看中的?” 李叶只是淡然瞟了一眼,便没了兴趣。 这些青楼里的女子,被风尘侵蚀日久,已是没有半分纯情可言,比起那个娇媚可爱的小八婆差远了。 见过凤凰的人,哪里还看得上麻雀? 李德简倒是生冷不忌,吃相那是相当那看,大手一挥道:“全都留下!” “啥?” 原本不在意的李叶,忽然噌的一声跳起来,感情不是你们掏钱……看来今天注定要被狠狠地宰上一刀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祸起青楼 这头被十多个曼妙的歌姬围侍着,唯有李叶胸腔里传出阵阵心碎的声音。 一个歌姬十贯钱,十五个……这得卖多少杯‘蓝色火焰’才能挣回来。 李叶忍不住扭头,强迫自己不去看这些行走中的‘铜板’,这样就不会让他被坑之后,再犯出无法饶恕的错误。 开玩笑,陪小舅子来逛青楼,怎么听都像是在作死。尤其是这个‘小舅子’根本毫无人品可言…… 砰! 雅阁紧闭的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屋里几个人同时吓了一跳,还当是李嫣儿来查房了,李德简下意识就将脸埋在了怀中歌姬的胸脯里。 李叶也是同样的想法…… “小爷倒要看看,是谁敢抢我的小桃红!” 一名年纪二十左右的锦缎公子,身后跟着七八个家仆,踹门而入、嚣张之极。 “他娘的!” 看清来人,李德简顿时气不可触,包括李叶在内也是脸色不悦,好好地嫖个妓,招谁惹谁了? 以前被李承道、李嫣儿踹门也就罢了,这回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小桃红?!” 锦缎公子一进门,正好看到李德简怀中抱着的歌姬,身上的薄纱披肩早就散落一地,场面何其香艳。 “气煞我也!小子,你完了!” 锦袍公子气急,抬手抓住笑容小桃红的胳膊就要往怀里拽。 “你他娘的……当老子是摆设?”李德简岂能容的他抢人,抬脚踹向其心窝,将那人一脚蹬了出去。 “尔等敢与我动手?!我乃陇西恭王之子李贞!”锦缎公子哀嚎一声到在地上,慌忙大喊。 倒也不傻,还知道打架之前先报一下名头。 李叶刚想笑,脸色不由得怔了一下,陇西恭王?这是个什么来头? 回头看向李德简,见其脸色有些尴尬,程处默也苦笑一声不说话。李叶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地上这人貌似来头不小啊! “陇西恭王何时来了长安?”程处默小声嘀咕了几声。 “哟!你看这事儿闹得,小弟不知是贤兄来此,多有得罪,多有得罪。”李德简则是笑着扶起李贞,看似亲切的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 “你是何人?”李贞自是不吃他这套,一把甩开李德简的手。 今日刚到长安城,本是迫不及待的来找昔日红颜切磋‘武艺’,谁知道舞姬被抢了,还被人踹了一脚,怎么可能轻易就算了。 “愚弟姓李名德简,家父乃忠勇将军李靖。这位是程兄,卢国公长子。这位……”李德简介绍到李叶时,忽的停顿了一下。 该怎么介绍才好呢?说的名头小了恐怕镇不住李贞……想了又想,李德简嘿嘿一笑:“这位是我姐夫……” 对于这个介绍,李叶表示很无奈,苦笑一声。老子堂堂四品侍郎,泾阳县侯,难不成还不如李家的一个‘女婿’名头大? 无奈归无奈,但相比之下,还真是‘李靖女婿’这名头更有分量一点…… “姐夫?李兄逛青楼还带着姐夫来?” 得知二人身份后,李贞楞了一下,饶是他乃王室之子,也不由得心生出几分忌惮,不由得冷哼了一声。 看其态度冷曼,李德简、程处默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火气。 王室怎么了?别人或许害怕,但不见得他们也害怕。今日若被这李贞吓唬住了,日后他俩还怎么在长安城混。 李德简一脸嬉笑的揽住李贞的脖子,嘿嘿一笑:“嗨,不就是一个舞姬么?贤兄若不嫌弃,等愚弟用过了,亲自给您送去。” “你!” 李贞何时受过这种屈辱,脸色气得通红。 “贤兄还有事?没事就请回吧,还有……别忘了帮忙把门带上。”程处默面无表情的看了眼李贞,下了逐客令。 “你们!你们等着!”李贞气炸了一般怒吼着,目光扫过,却忽然落在了李叶身上,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愤怒而去。 李叶仿佛被狗咬了似得,一脸懵逼的看着李贞消失,心中万马奔腾。 为啥要瞪我?老子抢你的小桃红了?恍然间,李叶忽然有种被背锅的预感。 欺软怕硬,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 ………… 李贞,陇西恭王李德义之子,而李德义之父李湛,乃是太上皇李渊胞兄。 武德三年,李湛受封为蜀王,李贞作为高祖皇帝的侄孙,可谓是典型的皇亲国戚。 从古至今,只要跟皇帝沾亲带故,基本都具有在大街上横着走的实力。 李贞就把这种实力发挥到了极致,可谓是陇西地界上十足的小霸王,欺男霸女,圈地抢房等等事迹数不胜数,风头之盛,可谓陇西鬼见愁。 可没想到来到刚来长安,李贞便被人踩了一脚。 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即便他在陇西如何跋扈,但到了长安也同样得乖乖的夹着尾巴。 毕竟程、李两家不是旁人,太宗皇帝的亲信嫡系,若真的斗起来,不见得就能讨到什么便宜。 所以,受了气的李贞很是难过,面子是挣来的,若是就这么忍气吞声,显然不符合他嚣张跋扈的作风。 既然程、李两家不好办,那就暂且避其锋芒,不是还有个‘李靖女婿’么? 李贞如获新生,立刻命人查清了李叶底细,越查李贞就越开心,什么‘李靖女婿’感情就是个‘纸老虎’。 区区一个四品侍郎、泾阳县侯,李贞表示毫无压力,就是他了! 满腔怒气回了家,李贞第一件事就是向老爹陇西恭王李博义哭诉,绝口不提程处默、李德简,只说是自己被一个叫李叶的家伙给揍了。 很显然,皇亲国戚的素质都一个样,听到自家独子被揍了,李博义勃然大怒,当即派了几十个家将,煞气冲冲的去了李家。 打压一个四品侍郎,李博义和儿子的想法如出一辙——真的毫无压力。 就算是李世民知道了,那也得客气的先叫一声‘王兄’再说,可见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些王室们已成了一种无敌的存在。 如此实力不能浪费,尤其是李世民刚刚登基,自己作为藩王来到长安,更要彰显出陇西的实力,让新皇不敢对他生出轻视之心。 第一百一十七章:王府恶仆 翌日清晨,李叶将将醒来,昨夜的酒喝了不少,这都到了正午,脑袋还是有些发胀。 未等丫鬟将醒酒汤端来,门外的张老五就匆匆闯了进来:“启禀大人,陇西恭王李博义派了百十名家将上门,此时正在咱府前叫骂?” “李博义是干啥的……” 李叶晃了晃发胀的脑袋下了床,而后猛地一震,酒气瞬间醒了一半。 李叶痛恨自己的聪明,一瞬间就明白了李博义为何上门,看来是昨日李贞被揍了之后,碍于程、李两家的地位,所以才找了自个软柿子来捏。 ……他能怎么样呢?李叶欲哭无泪,这口锅背得冤枉啊! “大人,要不要召集城东羽林卫灭了他们!”张五常龇着牙恶狠狠地道,这家伙似乎对皇亲国戚根本没什么概念。 李叶颇感欣慰,他需要的就是这种无知无畏的人才。 走出家门口,门外围了一群身穿盔甲家将打扮的人,正指着大门破口大骂,骂得很难听。 许是动静太大,惊动了城内的衙门,几名大理寺的衙差里拎着铁尺手镣,却迟疑的站在门外不敢上前……显然他们是知道这些人是谁家的。 李叶皱了皱眉,脸色愈发难看了。 情况比他想象的严重,陇西恭王显然是想要把自己这个‘软柿子’往死里捏了,更是想要用自己这只‘鸡’,来儆程、李两家这只‘猴’。 张五常见李叶脸色不好看,他也愤怒了,于是大吼一声,一马当先撞飞了两名家将,又将两名企图上前拦架的大理寺衙差踹趴下。 保护李叶的亲卫都是泾阳县的老兄弟们,看李大人脸色难看,张属官又动了手,众人也不废话了,拎着刀鞘便上。 陇西恭王的家将不少,但李家的护卫也不是白给的,两方人马百十多人扭打在一起。大门外一片哭爹喊娘。 打了好一阵儿,双方各有损失。 张五常肿着半边脸,朝地上狠狠吐了一口口水,大喝道:“大胆狂徒!活腻味了吧?!竟敢在朝廷命官门前作乱!” 几名挨了打的家将自然不怕张五常的威胁,虽也是鼻青脸肿,却凛然不惧地抬头盯着李叶,不住的冷笑。 李叶无奈叹了口气,摆手制止了张五常,走到那家将面前,温声道:“本官不拿你们问罪,回去跟你们王爷说一声,今日之事对错不论,且揭过去吧。” 家将听李叶话中退让之意,不由愈发得意了,冷笑连连道:“你打了咱们小王孙,以为轻易就能揭过去吗?” 李叶忍着心中怒火,深吸了口气,再次忍让道:“改日李某定当登门赔礼。” “承受不起,不管你是什么县侯、侍郎,这事儿肯定没完,陇西恭王府不是吃素的,除非……” “除非怎样?”李叶渐渐没了耐性,冷冷笑着。 家将朝李叶瞥了一眼,面孔朝天的邪笑道:“除非你上门磕头认错,再让咱家小王孙打一顿,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否则……” 李叶也笑了,笑得很奇怪,和曦的脸上笑容繁密,仿佛此事与他毫无关系。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家小皇孙的意思?” 家将呵呵冷笑:“你别管是谁的意思,咱们既然敢找上门,自然不怕你报复。这么跟你说,惹到咱们小王孙的人还没有哪个能好过的,劝你识相点儿……” 啪!砰! 不等那家将说完,李叶甩手扇出一耳光,抬脚狠狠地踹向那人心窝,这也是昨天跟李德简学的。 他讨厌麻烦,但如果真碰上避也避不掉的麻烦,他也只能选择迎头而上。 陇西王府想踩他李叶立威,但老子也不是泥捏的,若是就这么被吓住了,以后在长安城他也就不用混了,连带着程家、李家等勋贵们,不仅不会帮他,甚至都会看不起他。 早已按捺不住的张五常见大人都出手了,他还客气什么,于是揪住那家将的衣襟,左右开弓连扇了数十个耳光,打得牙齿横飞,鲜血四溅。 王府的几十个家将瞬间围了上来,刚准备动手,李叶怒气更甚,一把抽出张五常腰间的长刀,抽刀出鞘指着那些家将。 “老子今天就不信了!我看哪个敢动手?!” 这倒是李叶罕见的硬气了一次,实在是被逼无奈,都被人打上门来了,再不强硬些,以后指不定哪些阿猫阿狗的也敢来欺负他了。 “兄弟们都别动,让他打!”挨打的家将倒也硬气,咬着牙一声不吭。 说到底这是件‘私事’,背地里怎么闹都行,但若是动了刀兵,那意义可就不同了,若是在捅上朝廷,谁也没好果子吃。 李叶心中愈发沉重,此事已不可能善了。 不过他并不后悔,不打才后悔,太对不起自己了。 ………… 陇西恭王府的家将们抬起被张五常打残的同伴离开了,李叶知道,下一步等待自己的,将是陇西恭王的疯狂报复。 门前看热闹的人群渐渐散去,其中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走了出来,哈哈笑了几声,冲着李叶拍了拍手。 “哈哈!打得好!没想到你一个小小的兵部侍郎还挺爷们儿的嘛!” 什么时候兵部侍郎成了‘小小的’官职了?怎么是个人都能嘲笑自己官职低了么? 李叶没好气的瞥了眼少年,看其装束打扮,估摸着也是那个朝臣家的子孙,就这幅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嘴脸,恐怕日后也会是一方祸害。 就和程处默、李德简那两个孙子一样!都是祸害! 想起两个‘始作俑者’李叶气的直咬牙。 “你就是李叶?” 少年身后两个家仆打扮的汉子上前小声耳语了几句,少年四下打量着李叶,兴趣更浓。 “小破孩儿……这都晌午了,还不赶紧回家吃饭去?”李叶没好气的瞥了眼少年,头也不回的进了门。 “嘿……这人真是有意思。” 李家门外,少年咂咂嘴,又哈哈笑了几声。 “敢如此称呼咱们殿下,要不要奴婢上门去教训他一下?”身旁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人,娘声娘气的开口。 “算了,咱们今日是偷偷溜出来的,不宜大动干戈。”少年摇摇头,又看了眼李家大门,笑着离去。 PS:不知哪位仁兄有书单的,可否帮忙宣传一下?不吝感谢!收藏,打赏,月票……啥都要,啥都要……别犹豫,都拿来……老李快成要饭的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避无可避 真正的男人敢于直面任何淋漓的鲜血,敢于承担任何的祸事。 李叶多么希望,此刻他不再是个男人…… 陇西恭王算是彻底得罪了,恐怕报复不日就会降临,避不过去的麻烦便不须再避,安心等待事态发展便是,祸事来临之前的担忧最无谓了。 但是该讨的公道不能就这么算了。 当天李叶连饭都没吃,就匆匆火火的去了卢国公府,好言好语的跟程家门房说了一大通,结果人家连门都不让他进,就一句话‘小公爷不在家’。 李叶只好使出‘绝招’…… 一小吊钱落进了程家门房的手里,人家倒也够意思,小声告诉李叶,刚刚程小公爷发下话来,这几日谁都能见,就是不见一个叫‘李叶’的家伙。 李叶瞬间傻了,感情人家早就知道了,而且早早的通知下人将他避之门外,这种流氓无赖的行径,怎么就没人抽死他呢? 李叶骂骂咧咧的离开,转脸又去了李靖府上。 如果有选择,他打死也不愿来这里…… 每次李靖看到他都不会有什么好脸色,那种嫌弃中还带着鄙夷的眼神,令李叶相当的受伤。 当李家门房满带难色的都出来后,李叶终于‘绝望’了,不出所料——李小公爷也没‘在家’。 看来这俩货也知道陇西恭王不好惹,所以不想为李叶出个头。 可问题的关键是,这祸事本就是他们惹出来的啊!做人怎么可以这样呢?为什么就会这样呢? 眼看已是躲不开的麻烦,李叶也不能傻乎乎的让人宰割。 回家之后,当即命张五常拿着自己的令牌,去到城东校尉营,调来了三百羽林卫守护在府门外。 好在如今兵部尚书之位暂时空缺,那些赵景慈的余党也被李世民施以雷霆手段清了个干净,这段时间内,李叶在兵部可谓是风头无两一朝独大。 李府的小院儿被羽林卫们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许多不知情的人,还当是李叶又要有什么大动作了。 ………… 该来的总要来。 当李叶打了陇西恭王的家将时就已经预料到了,像这种嫡亲的皇亲贵戚,堂堂的王爷。不是一个小小侍郎能随便打脸的。 陇西恭王李博义的报复很快很直接,当羽林卫的士兵刚刚布防好时,院子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喧闹,不时夹杂着几道惨叫。 张五常握住了手中的刀柄一言不发地冲了出去,李叶面无表情负着手走出府邸,脑中跟着急速运转。 来到这个世界很久了,许多危难和麻烦都是靠着自己的智慧化解掉,他希望此刻自己能想出一个办法,度过这次的危难。 程、李两家是指望不上了,李叶也没想到,以往兄弟相称的二人,今日怎么如此无情?陇西恭王真的这么可怕么? 以至于二人连面儿都不敢露? 想到这儿,李叶脸上的汗珠一滴滴滑落,虽说活了两辈子,然而终于不是万能的人,此刻委实有些骑虎难下了。 想不出任何有效化解冲突的法子来。 在绝对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浮云……眼下这一桩便是了。 李叶刚走到门前,却听得大门轰地一声被人踹开。 李贞穿着黑色丝绸团花长衫,目光凶狠透着几许邪味儿,仿佛故意炫耀似的,双手有意无意地交叉摆在腰间的金丝玉带上,典型的小人得志。 这神态倒是跟当初的李承道很像,行走从不看路,鼻孔朝天高傲之极。 不过同样的跋扈神态,李承道做出来从里到外透着几分可爱,这家伙却令人愈发反感。 紧接着,李叶便看到令他异常愤怒的一幕。 李贞的身后,一群家将打手押着几个人进来,为首的赫然是张五常,右脸肿得老高,嘴角不停地流着血,眼眶黑了一圈,耷拉着脑袋无力地佝偻着。 两名家将一左一右架着他,不让他倒地,另外几名从泾阳跟过来的老部下也受了不轻的伤,保护在李叶身边的几个老部下顿时神情愤怒,手按着刀柄蠢蠢欲动。 李贞目光傲然一扫,高声道:“以为弄几个羽林卫守在门前就能护得住你么?小爷倒要看看,哪个敢动我!泾阳县侯了不起吗?敢对我动手,不怕被夷族么?呸!” 李叶眼中喷出了怒火,缩在袖中的手紧紧攥成拳,脸上居然露出了笑容。 “原来是小王爷当面,小王爷有什么不满尽管冲我来便是,拿几个不成器的手下撒气,传出去让人笑话小王爷没出息的,下官为小王爷声名计,还请小王爷高抬贵手,把人放了吧。” 李贞仰天望天的模样这才稍稍放低,目光与李贞直视,眼睛微微一眯,呵呵冷笑着。 “想不到李大人年纪轻轻已是县侯,也算是祖上冒烟了……别以为你是新皇功臣,小爷就不敢拿你怎么样!卢国公府、卫国公府又如何?不还是不敢给你出头么?” 李叶叹道:“下官自然比不上程、李两家,小王爷拿下官撒气,也是拿捏得相当到位了。” 李贞笑容愈发冷冽:“早就听说李大人口吐莲花,今日一见倒是有些口才。不过劝你一句,不想满口牙被敲碎喽,以后还是少说话为好。” 李叶笑得很灿烂:“原来小王爷还会是个牙医,不如请小王爷帮下官瞧瞧,我这这口牙硬朗否?” “当然没问题,等你这口牙都被敲下来以后,小爷看你还能有多‘硬朗’。”李贞狞笑道。 眼睛余光看见张五常垂着头,无力地瘫软,任人一左一右架着胳膊,身边一众老部下眼中愤怒得几欲冒火,纷纷看向为首的李叶。 李叶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揉捏着,这都是一起同生共死过的兄弟啊,一直以来都对他忠心耿耿。 若是让他们寒了心,那自己还是个人么? 可奇怪的是,李叶依然笑得很灿烂,很甜。 “既然小王爷话已至此,那还要劳烦您好好给下官看一下了,看看下官这口牙还能不能治……” “呵呵,当然能治,李大人放心,小爷会给你治好的。”李贞的眼睛眯得只剩一条缝眼中凶光闪烁。 二人谈笑间,杀机骤然迸发! 沉默片刻,一名王府的家将突然出手,一拳狠狠砸向李叶的太阳穴。 李叶偏头一让,抬起膝盖便朝那家将的裆下使劲一磕,后者惨叫一声,捂着下体顿时倒起翻滚哀嚎。 活了两辈子很少打架,但李叶好歹也是上过战场的人,不动则已,一动就是下死手。 第一百一十九章:痛打王孙 不得不说,无论动脑子还是动手,李叶都挺可怕的。 一膝撞过,李叶扭头看着愕然静立于院中的众人,朝身边的这些老部下们叱道:“还不动手,等挨刀呢?” 众人一楞,接着大喜过望,压抑了许久的怒气和憋屈,终于酣畅淋漓的发泄出来了。 看着奄奄一息的张五常也突然振奋起来,抬起腰侧刀鞘猛然砸下,架着他的两个王府家将顿时被推开。 院子里一片此起彼伏的惨叫,不过王府的家将们显然在人数上占了一定优势,而且功夫都不错,两方人打起来也算是各有损伤。 李叶看在眼里,不禁有些着急,打都打了,要是再没打过被人家揍了,那就真是没处说理了。 冲着门外‘看热闹’的那些羽林卫们冷斥一声:“还不给本官动手?!难不成想看着本官被人打死么?” 门外羽林卫校尉一脸为难的走到门前,小声道:“大人……这可是陇西恭王之子啊!咱们……” 李叶狠狠地盯着那名校尉,心中已经在他的‘前程’上判了‘死刑’,一个‘见死不救’的下属,要来何用? “你莫是忘了本官的身份?若是本官有个闪失,朝廷便能饶得了你?” 校尉打个激灵,犹豫些许后,终于带人冲了上去。 有了这些羽林卫的加入,李贞带来的百十个家将显然就不够看了,三两个回合过去,陇西恭王府的家将便毫无悬念的躺满了一地。 李贞的面孔极度扭曲,毒蛇般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李叶,森然道:“姓李的,你真敢动手,很好。” 李叶哂然一笑:“看来小王爷治牙的本领尚欠几分火候,下官这牙口儿太硬的毛病,您还是没治好。” “李大人,你知道今日的后果么?” “陇西恭王府的威名赫赫,不曾想却被这些不成器的家将们败坏了,下官帮小王爷管教几只府里的恶狗而已,能有什么后果?其实小王爷应该反过来感谢我才是。” 李贞气得浑身直哆嗦,不理会躺在地上翻滚哀嚎的家将,松开攥着金丝玉带的手,指着李叶道:“好,好一个牙尖嘴利下手阴狠的李侍郎!既然你胆子大,不妨动我试试?今日我明白告诉你,你这个兵部侍郎绝对当不成了!大理寺人马上就来,你一个小小侍郎敢在惹我,老子让你下大狱!” 说话间,门口果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两个身着大理寺官服的官员,身后带着百十个衙差匆匆赶来。 两个大理寺监正挤进李府,见现场一片凌乱,陇西恭王府的家将们躺满一地,二话不说,命人将李叶与其部下包围了起来。 李叶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京师大理寺,恰好就是监治审理百官的衙门,寻常百姓他们管不着,但就是专管天下官员。用大理寺拿他李叶,倒是师出有名。 这小王爷倒不是蠢货,提前已跟大理寺卿打好了招呼,他今日过来便打算拿他下狱了,不论李叶动不动手,结果都是一样的。 至于是不是‘师出有名’重要吗?对别人来说或许重要,但对皇亲国戚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难事儿。 这也是后来李世民一心想要打压王室的原因——太横了!这样不好…… 李叶和众手下静立不动,他们敢打陇西恭王府的人,却不敢跟大理寺动手,一动手便是犯上了,那时谁也保不住他。 李贞见大理寺的监正进来,刚刚略为惊慌的神色顿时变得张狂起来,仰天哈哈笑了两声:“李叶,你不是有种么?有种来揍我啊!老实告诉你,今天小爷就是踩定你了!我倒要看看,这大唐到底是谁的天下!莫以为有了些功劳就能如何了?臣就是臣,莫要忘了本分!还有程……” 话没说完,李叶眼中闪过一丝戾色,突然向前冲去,一膝盖狠狠朝李贞的肚子上一撞,朝着他的脸一通左、右勾拳,一边打一边骂:“我***妹,***婶子!老子就是临死也要拉你个垫背的……” 李贞猝不及防,被揍得哇哇惨叫,待到大理寺的衙差们反应过来,强行把李叶拉开时,李贞的脑袋已被揍得像个猪头了。 被衙差左右架着,李叶喘了几口气,焕然恢复了风度翩翩的少年形象,无奈的耸耸肩,眨着眼睛道:“大家都听到了,这可是小王爷高呼着请我揍他的,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主动求挨打的……那本官只好用我生平最厉害的招式,来‘服侍’小王爷了……” 一名大理寺的中年监正,目瞪口呆的看着李叶,忍不住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面容古怪而扭曲。 “久闻李侍郎大名,今日一见……啧啧啧!李侍郎不愧为少年英雄也,还请劳烦李大人与下官上大理寺走一遭吧。这回你可麻烦了,本来不想拿你的,不过你刚才意图XX他婶子这话,比揍小王爷的性质严重多了,不得不夸你一句,你真有种………” 人一激动就容易犯错,李叶发现自己犯了个大错。 其实男人打架一边打一边骂骂咧咧很正常,这是一种标准配置。 从古至今数千年,上到国与国之间的战争,两军对阵时双方主将都要出来跃马扬刀先骂一阵再说。 这样一则鼓舞己方士气,各种慰问敌方主将家中女性亲人的下流词句,可以令一帮待在军营久未接触过女人的粗汉们听得热血沸腾,嗷嗷狼叫。 于是力气有了,士气也有了,主帅再一声令下,战斗势如破竹,全托敌方主将家中女性亲人之功。 李叶打李贞时骂出的那些话时,大抵也是这样想的……纯粹为了给自己增添一点士气,并没有真想跟他婶子发生任何超友谊关系的意思。 可惜他这一骂便犯错了,因为李贞的婶子们来头都不小,最有名的当属长孙无忌的妹妹,也是当今皇后,大唐新皇李世民的大老婆。 看到大理寺监正崇敬的目光,李叶冷汗刷刷直冒,干笑道:“这个,呵呵,小王爷的婶子也不止一个……那个,本官其实说的是另一个婶子……” 大理寺监正也笑:“哪个‘婶子’都不行,有些事情是想都不能想的,李侍郎,不废话了,这便随我到大理寺走一遭吧。” PS:啥也不说了,月票,推荐票走一波吧……快到月底了,攒手里的各位看官们,能赏就赏了吧。 第一百二十章:恶人告状 李贞脑袋肿得像个猪头,闻言一边痛得直抽凉气,一边嘿嘿冷笑:“李叶,你死定了,下了大理寺的监牢,谁都帮不了你……” 李叶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今日之事恐怕真的无法用智慧化解了…… 这里是长安,是皇城,天子之都,各方势力错综盘结,他们交织成的权势大网里,何曾有过他李叶的一席之地? 就算他有从龙之功,但也不过是个没有背景,没有底蕴的四品侍郎而已,哪个大人物会把他放在心上? 扭头看着李贞肿着脸却笑得很开心,李叶不由怒上心头。 一切都是这家伙引起来的。他该死! 转身看着大理寺监正,李叶指着李贞问道:“我如果向他赔礼,你会不会还要拿我下狱?” 大理寺监正摇摇头:“恐怕还是要拿的。” “那我如果再揍他一顿呢?” 监正迟疑了,下意识道:“应该……还是下狱吧?” 话刚落音,李叶飞起一脚,狠狠踹向李贞那张讨厌的憎恶的得意笑脸。 砰! 大脚不偏不倚,李贞当场晕过去了。 李叶深呼一口气,面带笑容道:“好舒爽……好了。现在可以拿我下狱了。” ………… ………… 陇西恭王之子被打,李叶入狱。 当李贞躺在床上神智不清时,其父李博义怒不可遏,终于发飙了。当天趁着宫门落闸之前,便匆匆忙忙入宫哭诉了。 一番哭哭啼啼的恶人先告状,李博义果然令李世民龙颜大怒。 李博义三十多岁,在朝中颇有名声。高祖李渊在位时,陇西恭王一族将陇西之地治理的很好,并且每年都进贡大量的银财物资。在对大唐王朝的发展上,陇西恭王一族也算是功劳不小。 一个家族能蒙受圣宠自然有它的道理,皇帝的恩宠不仅仅因为陇西恭王一族是皇家嫡亲。更是看重他们在陇西经营数年的底蕴与实力。 不过李博义这人也有很多缺点,比如贪财好色,为人张扬,又比如太爱护犊子,李贞乃是家中独子,李博义更是爱护有加。 如今爱子被揍,而且揍他之人还是个小小的四品侍郎,无论出于何种理由,李博义都不能轻易放过这件事。 李世民斜倚在榻上的身躯渐渐端正起来,仔细询问了一番,这才清楚了事件的始末。 拧眉思量几分后,李世民沉吟道:“李叶只是个四品侍郎,无缘无故的他怎敢公然殴打皇室宗亲?” 今日之事,事发突然。李世民自然还未清楚,只是听了李博义的一面之词后,感觉漏洞百出,毕竟自己这个堂兄的人品,他还是颇为了解的。 “陛下,这更是说明此人多么的无法无天啊!仗着从龙有功,竟敢公然殴打皇室宗亲!” 李世民垂首瞧了一眼奏本,不由泛起苦笑,李叶这家伙也够倒霉的,惹谁不好,偏偏惹上了李博义——这人的八字是不是太轻了? 现在的问题是……仅凭李博义的一面之词,就要办了他的从龙功臣,传出去未免会让其他朝臣们寒心呀。 李世民英明不假,却也不是毫无私心的圣人,说真的,他其实早就想打压这些日渐势大的皇室宗亲了。 可就算打压,也不能是这个章程,要出师有名才行。毕竟这些皇室宗亲们的势力,他还是很想收入囊中的。 沉吟片刻,李世民刚想安抚一下李博义,打个太极把这事略过去,却听守在殿外的宦官高声叫道:“陛下,卢国公程咬金、卫国公李靖,殿外求见——” 李世民一楞:“这俩人向来吵吵闹闹的互相看不惯,怎的今日倒一起上殿了?宣吧。” 李世民没啥反应,殿内坐着的李博义倒是反应强烈,好似生怕时长生变,催促道:“陛下,这个李叶必须要严惩才行啊,否则我皇家威严何在……” “这件事情朕会严肃处置,王兄若无他事,便先退下吧……”李世民不是李渊,脾气也没那么随和,被李博义烦的不行,直接下了逐客令。 ………… ………… 程咬金,李靖二人身穿绯色官袍,踱着不急不缓的官步,神色从容地走进殿内,当看到路过的李博义时,也毫无异样,只是躬身朝李世民施了一礼。 李世民微微一笑:“今天什么日子?一个个朝朕这里跑得勤快。二位爱卿落座吧。” 不得不说,李世民对这些曾经跟他出生入死的老下属们还是很客气的,平日私下里甚至都以‘兄弟’相称,可见其感情深厚。 李靖拱手禀道:“陛下,微臣今日前来,是有一事想与您禀告。” 程咬金倒是比较随意,庞硕的身子坐在卧榻上,拱拱手:“陛下,微臣和老李一样,也是有事向您禀告。” “什么‘老李’,陛下面前,说话就不能正经点么?”李靖不悦的看了眼程咬金,满脸黑线。 李靖号称当世儒将,与程咬金这种‘黑社会盲流’出身的孑然不同,平素里的言谈举止也是相当儒雅有礼。 这也是二人互相看不惯的原因…… 不过要是李叶在这儿,他还是宁愿和盲流打交道,也不愿受李靖那鄙夷的白眼儿。 程咬金也不示弱,回怼道:“俺就这么说,不爱听就回去,真烦你们这些读书人,整日酸了吧唧,毛病!” “你!有辱斯文!”李靖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不再理会。 “好了,好了,二位都是快做祖父的人了,还没个正行……”李世民苦笑摇头。 李靖起身,行了一礼道:“陛下,臣今日是来向您请罪的……” 程咬金也站起来,行礼道:“微臣同请……” 李世民不明所以道:“请罪?二位卿家何罪之有?” 李靖抱拳道:“陛下,昨日小儿在东市平康里的青楼中,曾与陇西恭王之子发生了些冲突……” 听李靖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后,李世民终于明白了事情的真想。 而后,李世民哭笑不得道:“所以……陇西恭王是不好直接与你们发难,才把那个李叶当成了杀鸡儆猴的靶子?” 怪不得李博义一听程咬金、李靖觐见后,突然着急起来,原来是怕他们要保这个李叶啊…… 第一百二十一章:顺势得益 与李靖同来的程咬金,本也是为此事而来,于是二人亦点头附和。 程咬金是典型护犊子的代表人物,典型的帮亲不帮理,闻言立即道:“本以为只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哪知这李博义没理还不饶人,人家李小子什么都没干,凭啥要抓人家下狱?” 李靖还算正直些,虽也是想为李叶求情,但说话还是比较中肯的 李世民哪里不清楚,程、李二人今日表面上是想为李叶求情,实际也还是为了自家脸面罢了。 若是陇西恭王的家将上门揍了李叶,那倒也罢了,权当是程、李两家吃了个哑巴亏,也不好再接着闹。 可现在不同了,谁都没想到李叶这么有种,不仅打了李博义的家将,连他儿子也揍成了猪头。 情形瞬间转变,如此赤果果的‘杀鸡儆猴’,若是程、李两家再不表态,那可就是丢大脸了,日后还不得让满朝文武笑死? 关乎脸面身份的问题,程咬金、李靖自然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才有了今天这一出‘保护弱小,匡扶正义’的戏码。 “陛下……其实此事也并非不是一件好事。”看李世民犹豫不决,程咬金嘿嘿一笑。 “哦……?”李世民笑了声,摆摆手示意道:“爱卿高见?” “听说陇西恭王此番赴京,是想请求陛下允许他扩张封地。陛下不正是担心这些王室拥兵自重么?若能以此为题,找个由头将他打发回去,岂不正好?” 王室拥兵自重,自古都是皇家大忌,李世民又岂能不放在心上。 听了程咬金的建议,李世民眉头渐渐蹙起,心中暗暗盘算过利弊后,整个人豁然开朗,这倒也的确不失为一个好计策。 收起思绪,李世民哈哈一笑:“勇将军也有智有谋了,程卿啊,你又要让朕对你刮目相看了……” “陛下谬赞了……” 程咬金嘿嘿笑着,目光看向李靖,带着半分挑衅和得意。后者懒得搭理他,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不过……事情还要一步一步来,做得太假了可不行。”李世民心情大好,缓缓道:“明日朝会之后,将李叶、李贞宣进宫来,是非黑白总要有个章程才是。” ………… ………… 李叶本该死的,可他现在不能死,他若死了,可就是误了陛下的大事。 大理寺卿苏正宗收到消息后,连夜派人通知大理寺,交代手下的狱卒们不可对其大用私刑。 至于先前答应给李博义,决不让李叶活着走出大理寺的承诺,比起陛下旨意,一切就都不做数了。 李叶戴着手镣,趴在大理寺监牢阴暗潮湿的刑房里。 几名穿着褐衫的狱卒们面噙冷笑,每人手里拿着一根胳膊粗细的棍子。 杖责,历代王朝的特色产物,起源于哪个国家忘了,不过其效果的确立竿见影,但凡是挨了打的犯人,不管认不认罪,再开口说话时都会好听一些。 几名狱卒围着李叶嘿嘿冷笑,如同猫戏耗子般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 这种感觉很糟糕,就像放学的路上被几个小混混劫了道儿似的。 “倒是个白净的少爷底子,就是不知道能挨上几棍……”一名狱卒冷笑道。 “李侍郎,说来你也是有种的狠呐,连皇亲国戚都敢打,上面给咱下了死命令,你若不死,咱爷们儿可就不好过了。到了阴曹地府别忘了跟阎王爷讲清楚,要你死的不是咱们,而是上面那些人……”另一名狱卒笑容里夹杂着浓浓的杀机。 李叶神情一紧,心中不由悲凉起来。 来到这世上不足一年,以为自己已扎跟在这陌生的年代,原来自己仍旧只是个过客,今日便要死在这牢房里了么? 想着想着,心中不由充满了恨意,气什么,恨什么,他也说不清楚。 人情冷,世炎凉。东风恶,欢情薄。 身不由己来到这个世界,又身不由己离开这个世界,为什么命运总是不由己?凭什么命运总掌握在别人手里? 李叶默然无语,眼眶却渐渐充血,通红,如同受了伤被关在笼子里的野兽,疯狂且暴怒。 死便死吧,但我就算是死,也得拉几个垫背的,老子活了两辈子,从没做过亏本的买卖! 狱卒们在笑,李叶居然也笑了。 “几位牢头,别说我没提醒你们,打我板子我不介意,但最好别扒我裤子……” “为什么?” 李叶叹道:“长这么大,在下还没男人扒过裤子,尤其是……这么多男人。后果不堪设想……” “什……什么后果?” “不是溅你们一脸血,就是溅你们一脸屎,抱歉,完全是情不自禁。” 狱卒们面面相觑:“…………” “还有,这位牢头手里拿的棍子为何裂缝了?” “没有啊……” “就是这里,……你拿过来,对,看见了吗?就是这里……” 待狱卒走近,李叶暴起身形,劈手夺过棍子,一声大喝,棍子狠狠抡下去,一名狱卒仰头便倒。 “不让老子活,你们也别想活!大不了一起下地狱,老子活了两辈子,早他妈够本儿了!” 原本志在必得的狱卒们惊呆了,吓得不清。 他们没想到一个走到绝路,完全没有任何生望的文弱少年,临死竟有胆量反扑,而且是疯狂反扑。 狱卒们回过神来,不禁大感丢脸。 以往都是他们揍别人,这回到让一个小毛头给揍了,当下也不管那么多了,几个人摁住李叶就是一顿揍。 直到李叶咬掉了一个狱卒的手指,满嘴鲜血横流,那模样恐怖之极…… 横的怕不要命的,自古皆然。 几个狱卒一时间竟吓得不敢再接近李叶,于是牢房里出现了很诡异的一幕。 一名戴着手镣的文弱犯人,满脸鲜血格外狰狞,嘴里疯狂吼叫着。刚刚还威风八面的狱卒,这回倒没了脾气,纷纷躲闪,生怕自己倒霉,被这疯子咬上。 “大人有令!务必留李叶一条命,明日早朝之后提审李叶,你们这帮杀才,下手千万要留……” PS:求月票,求收藏……爱你们!老李直男只一个,就不么么哒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殿上争辩 赶来传令的大理寺监正,飞跑着进了牢房,生怕李叶已经被狱卒们打死了,可等他刚一进门,气没喘匀便瞧见有生以来最诡异的一幕,惊得他眼珠子都凸鼓出来了。 李叶像只炸了毛的疯狗,追撵着几个狱卒,一副要咬人的架势。龇牙咧嘴的模样比巡街的恶犬还要生动几分。 几个狱卒们则是在牢房中国上蹿下跳,呜哇乱叫的躲避着李叶的追击。 李叶安然无恙,这得归功于他不要命的疯狗式反击,他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有如此‘英勇’的时候。 匆忙赶来的监正两眼发直盯着李叶,只见牢房正中,李叶鼻青脸肿满脸是血,地上还扔着半截不知是谁的手指。 至于那名被咬断手指的狱卒,早就跑去找郎中了。 很震撼的一幕,震得传令的监正半晌回不过神来,他怎么也想不通,这几个狱卒也算是大理寺的老人了,怎么连个文弱少年也制不住,若不是看李叶被揍的不清,他都怀疑是到底是谁被用刑了…… 这不科学呀! 监正脸色苍白,三观有崩溃的迹象…… 李叶扭头盯着牢房外的大理寺监正,目光投来,监正没来由的浑身一颤,这个文弱书生的目光好吓人,像狼。 牢房里几名狱卒看到监正到来,如释重负,匆忙退出了牢房。 监正指着牢房里的李叶,吃吃道:“你……你,这是……” 李叶和蔼一笑:“你是想问你看到的这一幕是怎么一回事,对吗?” “……对。” 李叶找了个舒服的椅子坐上去,不紧不慢的擦着脸上的血迹,侃侃而谈:“是这样的,刚才这几位牢头忽然进来,说是想要跟在下切磋一下武艺……” 监正目光呆滞,哪里会信他这些鬼话。 “说正事吧,这位大人来做什么?难道也是和刚才那几位的目的一样?想要和在下切磋一下武艺?” 监正哭笑不得,急忙摇头:“奉陛下谕,宣李叶明日进宫问话。” 李叶笑了,生机——也许就在这一遭。 …… 清晨,阳光洒进牢房,照在李叶青肿未消的脸上。 狱卒打开牢房,揭开李叶手上的镣铐,刚步出牢门,李叶忽然止步。 “等等……” “你还想干甚?”两个狱卒被他折腾了一夜,脸都丢尽了,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 只见李叶拽住身上的囚服用力扯了几下,好好地衣服顿时变得残破。 “呸……” 李叶紧接着又朝手里啐了一口唾沫,搓巴了几下往脸上胡乱一抹,一张血迹斑斑伤痕累累的‘俊脸’新鲜出炉。 两个狱卒看着李叶愣了少许,脸色渐渐由红转青…… ………… ………… 狱卒押着李叶来到宫门前,正要将他交接给宫门前等着的禁军时,刚刚下了早朝的朝臣们恰好走了出来。 “这是哪个?咋被打成这样了?” 鄂国公尉迟恭恰好走到宫门前,见门前衣衫褴褛、鼻青脸肿的李叶,竟一时间没认出来。 若问李叶这辈子什么时候最丢脸,怕就是现在了…… “走走走……”李叶低着头,满脸羞红催促着两个禁军侍卫赶紧走。 走近宫门甬道,好不容易躲过了尉迟恭,迎面又走来一人。 “诶?这不是李大人么?怎么让人揍成这幅德行了?”裴寂撸着胡须颔首笑着,像是早知道他会有这个下场。 这下想不承认也不行了…… 李叶嘿嘿干笑两声:“裴公见笑了,下官……算了,还是不说了……” 拦住要走的李叶,裴寂微微一笑:“你的事情老夫今日刚刚听说,提醒你一句,那李博义不是好惹的,切记小心为上。” 好惹、不好惹,如今都已经惹了,李叶倒也‘光棍儿’,梗着脖子走进皇宫,说到底自己是被冤枉在先。 李世民咋了?李世民就不讲理了么? 越想越气,越想脖子梗得越高,李叶就这么‘气赳赳’的进了甘露殿。 而此番另一个‘肇事’者李贞,二人走到甘露殿门口时,恰巧遇见。 两个家仆抬着李贞走进大殿,模样很凄惨,双目无神,眼歪嘴斜,全身缠着白布,散发着难闻的药味。 李叶只不过一脚把他踹晕了,可他此刻表现出来的却如同被严刑拷打了一般,那叫一个奄奄一息,临终弥留…… 真是一个令人可恨又可笑的家伙。 进了殿,李世民先是一见自己的堂侄这般凄惨模样,不由生出几分怒气。 可又看见鼻青脸肿满脸血迹的李叶,李世民渐渐气消了许多,看来这小子也没好到哪儿去,恐怕昨夜在大理寺没少吃苦头。 不过令李叶意外的是,此时殿内不光有李博义、李贞父子,还有程咬金、李靖父子也在其中。 李德简、程处默二人,一见李叶这副模样,脸上一红,赶紧低下头不去看他。 李叶同样懒得看他俩,太不是东西!太他娘的没人性了! 把自己说卖就卖了,以后要是再跟这种人打交道,老子改性‘叶’! 人都来齐了,李世民皱眉扫奄奄一息的李贞一眼,这才正视李叶,道:“李叶,昨日你与李贞因何而起争执,你且仔细讲来,不得半句虚言欺君。” 李叶缓缓朝李世民跪下,两手张开,展示着自己一身残破的灰sè囚衣,又指了指脸上的血迹,凄然笑道:“陛下,臣这般模样,其实已说明了一切,勿须多言了。” 李博义看着李叶,眼中威胁之意甚浓:“李大人,本王听人说你前日在妓馆里动手打了我儿,你们因而起了争执,是也不是?想清楚了说话。” 李叶垂首无言,心中涌起滔天愤怒。 这是个怎样的时代?权贵横行,良善无依,李博义一句话就颠倒了黑白,绝口不提程、李两家,而自己倒成了替罪羔羊,任人宰割还不能反抗?连此刻当着皇帝的面,他们竟也敢如此威胁。 莫非人生来便已分好了三六九等吗? PS:快到月底了,各位谁手里还有月票的,投了吧……留着又不能换钱。老李万分感谢! 第一百二十三章:帝王心术 坦然迎着李博义威胁的目光,李叶冷冷一笑,道:“陛下,微臣并没有动手打过陇西恭王之子,却也不知小王爷是不是吃了什么脏东西记不清了,还是想瞎了心……” “好个竖子!竟敢污蔑我王室子弟……”李博义恼羞成怒,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意思。 李世民冷哼一声,摆摆手示意李叶:“你接着说……” 李叶怡然不惧,仰头大声道:“按理说,小王爷贵为皇亲国戚,就算真的只是想打微臣一顿出出气,那也不为过,都怪微臣不知好歹……但!人活一世,自该知廉耻知担当,连家中门户、手下兄弟都护不了,那还有资格做男人吗?小王爷以权相欺,致臣下冤狱,拜请陛下为臣伸冤!” 当事人李叶的一席话无疑将此事定了性,身旁站着的程、李两对父子都有些老脸微红,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李叶是想伸冤,但也没有傻道将程处默、李德简供出来。 先不说李世民信不信,但连李博义都绝口不提此事,自己若硬是咬着不放,不仅是得罪了李博义,连程、李两家也要跟着得罪了。 终于李博义忍不住了,绝不能再任由着李叶说下去了,眼波一转,哀求道:“陛下,什么以权相欺,什么喊冤下狱,都是一派胡言!您看小儿被打得满身伤痕,连进宫都是被人抬进来的,而这位李大人却完好无损站在这儿,若说是小儿以权相欺,岂不可笑?明明是这李叶胆大包天,欺负我王室子弟!” 这叫‘完好无损’么?李叶欲哭无泪,连李世民都有些听不下去了,干咳一声没有接话。 可就是这装痴若傻的一番话,从李博义的嘴里地说出来,事情陡然变了味道。 不管此事因何而起,但李叶打人却是事实,所有人都盯着他,抬在软榻上的李贞适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愈发显出被李叶欺负惨了的悲凉之状。 李叶自是奋起自辩,哼道:“争执而殴斗,殴斗必然有输有赢,殴斗之输赢能说明道理是非吗?王爷之言未免可笑。” 李世民目注李叶,缓缓道:“李叶,朕叫你来,就是想把事情弄个清楚明白,你口口声声说陇西恭王以权相欺,可有证据?” “千真万确……”李叶扭头扫一眼仍旧躺在软榻上表演奄奄一息的李贞,又补充道:“……不仅如此,那日在微臣府邸门前,小王爷还说这大唐的天下是他家的,不是那些朝臣说了就算的……” 殿内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眼看着李世民的脸色由晴转阴,李贞装不下去了。 之前李叶再怎么辩驳他都不怕,但唯独这种模棱两可的话……实在太容易让人遐想了。 尤其是李世民刚刚登基,好不用意弄到手的皇位还没有好好‘享受’几天,忽然有人说这大唐的天下是他家的。 ‘他家’是谁家?是李唐?还是他陇西恭王的? 李贞气急了,好卑鄙的人,从来只有我冤枉别人的,没想到竟被别人冤枉了,而且冤枉得这么扎心。 节操呢?下限呢? “绝无此事!你……放屁!你胡说!”李贞矫健地从软榻上弹了起来,指着李叶的鼻子破口大骂。 这身手,这精神头儿,这气贯长虹般的汹汹气势,哪像伤得不能动弹的弥留病患呀。 殿内众人亲眼见到了一幕生命的奇迹,伤重不治的小王爷一瞬间不药而愈,而且精神矍铄,气冲霄汉。 李叶忍着笑,摸了摸鼻子,正色道:“既然小王爷说绝无此事,想必是臣记错了,不好意思。” 李贞气坏了,这什么人呀! 刚准备开口再痛骂几句,却忽然惊觉到殿内众人目瞪口呆的表情,李贞一惊,接着便虚弱无力地往地上一倒,仿佛残留了最后一口余气似的,在众人惊愕的目光注视下,一寸,一寸地爬向软榻,爬行之艰难,气息之微弱,犹如濒死临终…… 甘露殿内死一般的寂静,众人睁大了眼睛注视着李贞飙演技,没人忍心打破这精彩的一幕。 李博义冷肃的面容隐隐冒出几道黑线,怒气横盈的眉宇间露出一股暴戾之气,看得出,他此刻很想在这极品儿子的脑袋上狠狠踩几脚,以谢李家列祖列宗。 静谧的气氛终于被人打破。 “哈哈……哇哈哈哈哈……”李德简欲抑不抑的笑声回荡在大殿内。 笑点低的孩子总爱破坏气氛。 众人这才回过神,连性情最耿直的李靖,都是忍俊不禁忍的相当艰难,当然憋笑之余,也不忘了‘尽力’板起脸来,狠狠地瞪了眼自家儿子。 “胡闹!”李世民也自觉脸上无光,冷声喝了一句。 李博义老脸上已泛起一团黑气,端坐在卧榻上不言不动。 李家出了这种蠢货,实在令人扼腕悲哀,好好地‘殿前喊冤’生生被李贞搞成了一场啼笑皆非的闹剧。 这下傻子都知道,李叶是被冤枉了。 喊冤不成,倒是丢了大脸,决心投身演艺事业的李贞再也演不下去了。 他爱艺术,但脑子还没有完全秀逗。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李贞半趴在地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声声悲痛:“陛下明鉴,的确是那李叶先打的我啊!您看我脸上的巴掌印,如今还未消褪呢……” 李世民一脸无奈地瞧着殿内这出闹剧,李博义的眼角不停抽搐,程、李两家则是忍俊不禁,充满‘同情’的瞧着李贞现场表演。 等李贞哭的差不多了,李靖恰逢事宜站出来,行礼道:“陛下,小王爷说的也不全是谎话,李大人的确是在自家门前殴打了小王爷,不过此事也的确不是因李大人而起的。” 难道剧情还会再反转么? 李博义、李贞父子愣了,连李叶也愣了,仰头有些发蒙的盯着李靖,他这是再帮自己说话? 不过鉴于之前的种种不愉快,外加他还拐走了人家的亲闺女,李叶不敢相信,向来对他嗤之以鼻孔的李靖,竟也会有‘良心大发’的一天。 别是想要落井下石,憋着害小爷呢吧? 李叶打了个哆嗦,刚准备开口,程咬金也跟着站了出来,躬身道:“陛下,卫国公所言千真万确,微臣也正是因为此事而来的。” 整个甘露殿全乱套了。 脑回路明显不足的李博义呆坐在榻上,一脸茫然的看着程咬金、李靖‘闪亮登场’。 他也很纳闷儿,自己都没有追究他们‘纵子行凶’的过错,为何这二人还要上赶着往身上揽罪…… 此刻殿上,若说谁是最泰然自若之人,恐怕就只剩下眉梢带笑的李世民了。 不过李世民掩饰很好,略带震惊的看着程、李二人,道:“难道此事二位爱卿也参与其中了?” 李靖老脸一红,沉着气道:“陛下,实不相瞒。那夜在平康里打了小王爷的人,正是犬子。恐是天太黑小王爷没看清,这才误认为了是李大人吧……” “我……”李贞满脸懵圈看着李靖,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此刻,一直躲在李靖身后贱笑的李德简,倒是表现的很乖巧,上前跪下,委屈道:“启禀陛下,那日之事的确是我干的,可那日小王爷盛气凌人闯进了我们房间,二话不说就要抢人,我气不过这才踢了他一脚,而且事后我与程兄也向小王爷认了错。没想到小王爷认上门报复不算,还将人给认错了,害的李大人白白受了一遭牢狱之苦。” 程处默比较直接,直接跪地,瓮声瓮气道:“陛下,人确实不是李叶打的。” 渐渐地,李世民脸上泛起怒意,冷声道:“李贞!朕如今再问你,事情到底怎么回事?” “我……陛下赎罪,是我看错了……” 谎言几次被戳破,李贞如今百口难言,像只泄了气的河豚,皱巴巴的瘫坐地上。 “看错了?!你倒是会借坡下驴!” 砰! 李世民狠狠拍了下茶案,愤愤起身,不轻不重的踹了李贞一脚。又看向李博义,脸色不悦,冷道:“看看你养的好儿子,” “你……们!好!好样的!”李博义总算比儿子强一些,终于明白了李靖、程咬金的目的,当时就气的差点骂街。 感情人家不是怕了他,而是早就设好了圈套,等他往里跳呢! “放肆!知错还不改过,你莫想再去朕的二位爱卿府上再闹一次么?!”李世民更生气,全然不顾李博义是他的堂兄了,帝王威严令人生畏。 看李世民动了真火,李博义瞬间怂了,低头维诺道:“臣不敢……” “不敢……朕看你胆子大得很呐!这大唐天下何时成你家的了?”李世民呵呵冷笑着瞥了眼李博义。 李博义吓得一哆嗦,深知解释亦是无用功,只好跪地认错:“臣惶恐!臣有罪!小儿胡言乱语,陛下切莫当真……” “好了……下不为例。带着你的好儿子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 李世民没好气的打断李博义,连给他反应的机会都没有,拂袖离开殿内。 PS:昨日夜里,阅文大神(格子里的夜晚)去世了……也许是这几天感冒了,老李忽然感触颇多,人活着……到底为了什么呢?和生命比起来,其实很多东西都不值一提! 人活一世,总要有各色各样的精彩,真的不必强求。愿诸位一切安好,做个‘好好’的人…… 第一百二十四章:红粉瘟神 闹剧收场,大家同时拍了拍屁股,各回各家。 李叶作为被冤枉的受害者,并没有得到什么补偿,只有李世民轻飘飘的一句‘下不为例’,算是赦免了他殴打王室的罪责。 可直到出了走出太极殿,出了宫门,李叶还是一头雾水。 今天他到底干嘛来了? 怎么就稀里糊涂的被放了呢?到底是哪一环出了问题?还有李靖、程咬金父子今天真的只是为了帮他承情的么? 事情怎么看都透着蹊跷,隐约间,李叶甚至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 ………… 然而今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这场闹剧其实并没有收场。 刚刚换了匾额的‘卫国公府’后花园中,李嫣儿身穿红色小衫,下身一袭红裙呆坐在湖边,望着湖面上三两只鸳鸯愣的出神。 “小姐……小姐不好了!”小丫鬟匆匆忙忙跑来,还没站稳,就急忙道:“听说昨日李公子在家门前殴打了陇西恭王之子,被大理寺拿下大狱,今早又被带进了皇宫……” “你说什么?!” 李嫣儿猛地起身,俊秀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是真的,今早老爷和小少爷也去了宫里,听说……”小丫鬟连连点头,说到一半又犹豫起来。 “慢慢吐吐的,听说了什么?快讲!”李嫣儿心急如焚。 “听说此事是因小少爷和程家小公爷在青楼买妓,因为一个舞姬打了小王爷,这才引起的……” 李嫣儿抓住丫鬟的胳膊,紧张道:“那李叶呢?他如今怎样了?” “不清楚……不过奴婢刚刚在街上听说,李公子昨晚在大理寺被用了大刑,这又进了宫……” 小丫鬟磕磕绊绊的不敢再说,但殴打皇室宗亲是什么罪,李嫣儿岂能不清楚……犹豫了少许,李嫣儿银牙一咬,匆忙跑了出去。 ………… 李叶还没走出宫门,李贞已被抬上马车,正在回府养伤的路上。 而与此同时,京师的北城门外,一名红衣女子俏面寒煞,身后跟着十多个手持官刀的府兵,朝宫门这边走来。 女子是李嫣儿。 李叶上门请求帮忙未果,一是李德简受了老爹的指示闭门不见。还有就是,李叶不愿意将此事牵连到李嫣儿。 然而李嫣儿却从不是那种安分的姑娘,当她听说了李叶的遭遇后,当即召集家将直奔宫门而去,也的确对得起了她‘长安一姐’的名头, 此刻她还不知道,李叶被陷害入狱已是晚间新闻,早已过了时效,她只知道情郎被奸人所害,身陷囵圄。 下了大狱,又被带进皇宫的李叶还能活着出来吗? 李嫣儿走在街上,眼泪已布满了俏面,要救李叶!必须要救他出来! 无法无天又如何?闯宫门又如何?她李嫣儿的命已跟那个无耻小贼休戚与共,生死相依,他若死了,她怎能活? 李嫣儿没有丝毫犹豫,紧咬着牙,带人奔向皇城西门。 不知不觉走到金水桥外的小广场上,门口站着值守的军士,漫不经心地按着刀柄,无聊地扫视着过往的路人。 李嫣儿咬着下唇,眼中闪过一抹坚定,正准备一鼓作气冲过禁军的看守,闯进皇宫 正在此时…… 一辆马车极快地从承天门内奔出,十余名家仆打扮的人簇拥着马车奔跑着,赶车的车夫脾气不小,鞭子不但抽着马臀,也不停地落在挡路的行人身上。 “快闪开!陇西恭王府的车驾你们也敢挡着,想死吗?” 小王爷刚在宫里丢了大脸,下人们的脾气自然不会小。 车夫不觉得他这一声叱呵有什么错,以往他就是这么干的。而且其他勋贵们也经常是这么干的。 他自然不知道,同样的举动,同样的话,今天在经过城西金水桥的时候说出来,却委实有点要命…… 站在一旁的李嫣儿听到“陇西恭王”四个字后,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都是这个李贞!若不是他以权相欺、颠倒黑白,她的小贼怎会逢此大难? 脑中塞满了浓浓仇恨的李嫣儿,此刻忽然改变了主意。 先把李贞杀了,算是提前祭奠她和李叶吧! 心念甫动,陇西恭王府的马车已狂奔而至…… 李贞坐在马车里不敢言语,今日委实丢了大脸,老爹李博义一路上脸色就没缓和过,若不是看在儿子本就伤痕累累,李贞怕是逃不了再挨顿揍! 正在哀叹自己命运多舛的时候,马车忽然剧烈地颠簸了几下,震得他浑身骨头愈发痛楚了。 李贞大怒,掀开车帘刚准备大骂车夫不长眼,却听得簇拥在马车左右两边的家仆接二连三地传来惨叫。 紧接着,坚硬的红木车厢仿佛被几把长刀猛地捅了进来,险些没有将父子两个一刀结果了。 十几个卫国公府的亲卫站在周围,一步步围向马车。 李博义脸色大怒,刚在宫里丢了脸,出门又被人刺杀,难道这年头当个皇亲国戚的危险系数也这么高么? “本王倒要看看是哪儿嫌命长的,敢刺杀本王!”李博义拔下腰间佩剑,一个窜身飞出马车。 他可不是那些文官,大唐李家的这些后代们,哪一个不是久经沙场,区区几个刺客,李博义还真没看在眼里。 只是当他看到周围那些亲卫们的装束后,忽的楞在原地。 这些人是刺客?可他们明明穿着大唐将士的兵服啊!而且这领头的人,还是个姑娘,难道是他那个混账儿子又惹上的那桩风流债…… 李博义不淡定了,怒道:“尔等何人?为何加害本王?” “李贞!你的死期到了!”亲卫中间,李嫣儿一身素衣红衫,手中马鞭狠狠地甩了两下,泠泠作响。 若不是知道她不会武功,就这架势,倒像个不多见的武林高手。 “小王八蛋,你到底惹了多少仇家?!” 此时李贞也恰好下了车,李博义恼羞成怒,下意识就把李嫣儿当成了被李贞‘始乱终弃’,从而来寻仇的贞洁烈女,气得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我没有啊……”李贞哇的一声哭出声来,这回是真的委屈…… 第二次了!来长安不过三天……接连挨了两顿打……李贞一脸蒙圈的坐在地上,不由得悲从心来。 ps:月票、月票、月票、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感谢各位! 第一百二十五章:美人恩重 李嫣儿出身官宦,她很清楚李贞是什么身份,也很清楚杀李贞是怎样的罪名。 可她顾不了许多了,此刻脑子里全是报仇的想法,李叶若救不出来,她自陪他共赴黄泉,至于罪名…… 罪名对一个死人来说,重要吗? 陇西恭王府的十几名家仆已躺满了一地,到底是‘大将军府’出身的亲卫,不是几个家仆打手能比的,出手毫不留情。 李嫣儿眼中泛出罕见的杀机,举着马鞭缓缓向李贞走近,身躯却微微颤抖。 她毕竟是官宦小姐出身,平日里打这个、欺负那个表现得无比剽悍,可她从小到大连只鸡都没杀过,更没杀过人。 可对一个女人来说,她能付出的只有这么多了。 “这位姑娘,可否先与本王说清楚,你与小儿之间到底有何仇怨?” “你是他爹?”李嫣儿秀眉冷峻,抬眼盯着李博义,眸中杀意更盛:“我的未婚夫婿就是被你们害死的!” “未婚夫婿?”李博义不傻,看看女子装束,又看看那些亲卫,凌然间了然于心:“你是李靖的闺女?” “此事与我爹爹无关!无耻之人,拿命来!”李嫣儿懒得再多说半句,玉手狠甩了一下马鞭,抽向李贞。 “李小姐……这其中怕是有误会,你那未婚夫……”李博义单手抓住李嫣儿挥来的鞭子,忍着气怒道。 李博义皱着眉头,满脸凝重,倒不是害怕李嫣儿和她身边的几个亲卫,只是这不明不白的在宫门禁地前动了刀兵,已是大罪。若是再出了人命,尤其是李靖的身份地位,就算他贵为王侯,也不好和李世民交代。 ………… ………… 此刻步出宫门的李叶被张五常等一干老部下围住,看着满脸担忧的手下们,李叶感到心中一暖,笑着温言宽慰,为他们压惊。 众人见秦堪完好无恙的出宫,纷纷长松了口气。 原以为李叶下狱,又被宣入宫中,皇上会杀他以平息事件,没想到李大人竟然活着出来了,当今天子果然不是昏君,他终归是明察秋毫的。 李叶此刻心情极好,危难已过去,一切如旧,现在他最想见的,便是那个刁蛮可爱的小八婆,也不知这些日子她过得好么?是否想他?又是否正盼着自己登门提亲。 心情极好的李大人大手一挥,西市香满楼摆宴,侍郎大人请客! 众人愈发欢喜,一大群人簇拥着李叶闹哄哄地朝城西走去。 正当众人经过金水桥时,忽听前方有百姓大呼:“前面有人当街杀人,快去瞧呀!” 周围许多百姓一听有热闹可瞧,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计,朝前面奔去。 李叶楞了一下,接着满脸凝重道:“京师乃天子皇都,竟敢当街杀人,简直无法无天了,走,瞧瞧去。” 张五常满不在意道:“大人,这事儿咱们兵部管不着,寻常杀人案子归西市衙门管,与咱们兵部无关,咱们何必自找麻烦?” 李叶瞪了他一眼,道:“胡说!人命关天这四个字你懂不懂?有点素质好不好?” 张五常嘿嘿讪笑两声,既然大人说要管,他自然不反对,于是众人加快了脚步,往前赶去。 前方远远围着一大群人,张五常脾气暴,挥舞着刀鞘不耐烦地拍开看热闹的百姓,大喝道:“闪开,都闪开!官家办案,都别挡道,否则拿入刑狱!” 官家的名头委实响亮,看热闹的百姓听到后神情畏惧地往后缩着,纷纷自觉让出一条宽阔大道。 李嫣儿的鞭子被李博义抓在手里,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将,手中力道之大,直教李嫣儿咬碎了牙,也抽不回来。 身后数米之遥,耳边忽的传来了张五常蛮横的大呼声,李嫣儿神情一动,僵硬的缓缓扭过头,却见李叶负着手,正面无表情地朝她的方向走来。 李嫣儿使劲眨眨眼睛,甩了甩头,发现自己并没看错,这正是那个令她日思夜想的‘无耻小贼’,他没被这该死的李贞害死,也没关在大狱里受苦。 人群之中,李叶一身新衣,恍如那深印在脑海中的翩翩仪态,那张熟悉得仿佛刻入了她骨子里的脸庞…… “大人,前面确实有人当街杀人……”张五常挤进人群,就只看到了几个倒地不起的家仆,便匆匆禀道。 “赶紧拿下!” 紧接着又看了几眼,张五常拦住李叶,笑道:“等等!大人,那个被杀的人……好像是陇西恭王父子。” 李叶匆忙的身影顿时定住,呆了半晌,果断转身:“前面什么事都没发生,国泰民安,天下太平,我们走。” 刚要转身,却看到李嫣儿扭过来的俏脸,张五常急忙又拉住他:“再等等!大人,那个杀陇西恭王父子的……好像是李小姐。” “啥?”李叶脚步骤停,硬生生的原地扭了下脖子。 李嫣儿早已没有动作了,一双眼睛只是痴痴地盯着李叶,对身外之事浑然不觉。 李叶也看着她,看着她那双蓄满了泪水的眼睛,和她那娇好熟悉的身躯…… 接着李叶似乎想到了什么,浑身一震,两眼露出极度震惊的目光,紧紧抿着嘴一言不发。 二人就这样遥遥对视,默默无言,这一眼仿若隔断山海,毫无间隙,浑若一体。 李叶静静地注视着李嫣儿,历经劫难后,却在如此奇妙的情况下重逢,此刻看到她拼命的举动,李叶才发现,这个傻女人爱自己爱得有多深。 李叶微微笑了,眼眶却不知不觉浮上一层晶莹的泪光。 相顾欲言不能言,唯有泪千行。 李嫣儿见李叶微笑的表情,不由心虚地垂下头,自己闯下这么大的祸,若是再连累到李叶该如何是好。 李嫣儿眉目慌张,咬了咬下唇,仿佛闯了祸惊慌逃跑的孩子似的,丢了手中鞭子转身便跑。 盯着李嫣儿落荒而逃的背影,李叶的嘴角不可抑止地浮上一丝甜蜜的微笑,轻喃道:“小八婆。越来越胆大了,看来真要赶紧娶了你才行,那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李博义却毫不知情,见李嫣儿莫名其妙的跑了,不禁怒道:“莫以为你卫国公府又如何?竟敢当街杀害本王!以为走了便逃得过么?这件事儿没完!” 自己媳妇儿惹出来的事儿,当然要他这个‘男主人’来解决,尤其是李嫣儿对他多般痴情,他岂有理由不爱护珍惜。 李博义怒气正盛时,李叶微笑着走上前,拱了拱手道:“王爷有礼了。” “你……你?”李博义顿时反应过来,一把拽住李叶:“竖子无耻!本王尚未追究你行凶之错,你竟敢教唆未婚妻子当街行凶?!本王定要与你去陛下面前好好理论一番!” PS:月底将至,大家谁手里的月票没用掉,麻烦点一下吧……万分感谢!对老李来说真的很重要,万一上榜了呢……那老李就能多挣几百块钱了……很现实,但也很无助。 第一百二十六章:温柔岁月 ‘未婚妻子’这四个直教李叶心都酥了,若不是先前仇怨颇深,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很想跟这李博义拜个把子。 就是不知道这辈分……李世民能不能同意。 “王爷,饭可以乱吃,但这话可不能乱说……您说的未婚妻子指的是?”李叶板着脸,一副期待之色。 李博义大怒:“你真当本王什么都不清楚么?刚刚那女子就是李靖的大女儿,不是你未婚妻又会是谁的?” 李叶做作地低下头,摆出一副少年人的腼腆,扭捏道:“那王爷的意思是……您也认为下官与李小姐郎才女貌般配得很了?” 身后,李贞仰着那张还未消肿的脸,怒声骂了一句。 “般配!狼狈为奸,般配的狠呐!呸!” “多谢小王爷夸奖,下官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李叶客气的作了个揖,脸上却由喜转忧。 “卫国公似乎不是很赞同这桩婚事,这不,下官前两天上门提亲,又被人家拒之门外了,王爷您是不知道,下官心里那叫一个苦啊!” “李靖不同意?”李博义恍然间有些智商欠费的感觉。 李叶满脸幽怨,叹了口气道:“可不是!不光不同意,还严令静止我二人私下里来往,否则下官入狱这么大的事情,李小姐岂能不知道?” “那本王……” 李博义很想说,那他手下家仆的这顿打是不是白挨了?可又觉得这么说落了面子,整个人楞在原地,憋的相当难受…… “这样吧……既然王爷您都认了下官与李小姐的这门亲事,不如下官这就陪您上金殿再走上一遭,将今日的前因后果讲清楚,说不准,陛下还能给下官赐个婚啥的,下官定当感谢王爷大恩!” “竖子!你等着……” 李博义气的直想吐血,欲要打人的手升起又放下、放下又升起,若不是担心李世民再迁怒与他,李叶这会儿早就飞上天了。 至于李嫣儿,卫国公府的名声也不是捏出来的,李博义真要揪着此事不放,那便是将卫国公府彻底得罪死了,尤其是大唐如今正于边关和东突厥打得火热,这个时候的李靖,无疑是他最得宠之时。 ………… ………… 李叶回家的步伐有些匆忙,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他知道家里有一个人在等着他。 闯下这么大的祸,李嫣儿此刻若是赶回家,李靖说不准真的就要大义灭亲了…… 家仍旧是李德简送与他的那座外宅,也不是李叶买不起更好的宅子,只是住在这里,总会让人觉得离那个小八婆近一些。 到家时已是正午,李叶匆匆回应下人们对刚出狱的老爷的欣喜问候,急步跨进正堂。 入目便是满眼鲜红,李嫣儿俏眉紧锁坐在踏上,满脸的不安。两只小手用力的捏着一角,像极了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李叶的心房被满满的温暖占据,他发觉自己已跟这个陌生的时代完全融合了,因为他在这里有了家,最重要的是,他有一位为了他不惜豁出生命的红颜知己。 她做事或许冲动了一些,任性了一些,手段或许激烈了一些,鲁莽了一些……。 可这些缺点、恰好突出了她的真性情,她是一个不懂掩饰自己的笨女人,却用最直接最激烈的行动,表达了她的情意。 李叶为她的执着而感动,这是一个值得他一生棒在手心里的女人。 站在前厅钱,李叶忘形地笑了几下,这小八婆今日虽说冲动了些,但运气却实在太好了,要不是李博义刚被陛下训了一顿,今日少不了又是一顿折腾。 笑声引起了李嫣儿的主意,一见李叶顿时惊喜地唤道:“李叶,你没事吧?” 李叶摇摇头朝她敞开了双臂。 李嫣儿俏脸一红,做贼心虚一般环视了一周,看四下无人,终于鼓起了勇气,像只投林的乳燕飞进了他的怀抱。 李叶抱住她,抱得很用力,仿佛害怕她消失一般,前厅里静默沉寂,两两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怀中传来了李嫣儿的轻泣声,俏脸埋在李叶胸前,喃喃道:“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这一生再也见不到你了……我本想和你一起死的……” 哭声渐渐响亮,像是宣泄,又像是劫后余生的开怀。 李叶双眸蒙雾,眼泪积蓄在框里,轻轻拍了拍李嫣儿的肩膀:“我们不会死的,此生在一起,来世也会在一起。” 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和幸福,李嫣儿忽然反手抱紧了他的腰,小脸使劲儿的在他胸前蹭了蹭,满脸花妆看着他。 “李叶,你累不累?” “嗯?” “没有背景没有人脉,京师里只有敌人没有朋友,连个依靠都没有,苦了累了也无人在你身边,……李叶,我很心疼你。”李嫣儿抱着他的双手愈发用力了。 李叶鼻子一算,眼泪终于忍不住汹涌而至,摸着她如瀑般的黑发,小声道:“我不苦,只要有你在,一切都不苦。答应你爹的事情,马上就会实现了,等陛下再升官职,我们就成婚!” 李嫣儿轻轻抽泣起来,摇着头道:“不……李叶,官场太危险了,你不必在乎爹爹的许诺,反正嫣儿这辈子非你不嫁,若是他一再紧逼,那咱们就私奔……天下之大、皆可去得!” 李嫣儿说的很认真,星亮的双眸中没有半分犹豫,一如往昔坚定、勇敢、无畏! 李叶微笑着,轻轻拍打着李嫣儿的后背,笑道:“不怕,我的嫣儿看上的男人,又岂会是凡人?即便是天下,嫣儿若想要,我亦可帮你拿来!” “呸!不嫌皮厚!”李嫣儿破涕为笑,琼鼻轻轻抽泣了两下,小脸立时又认真起来,故作出一副教训人的模样,语气严肃。 “这种话与我说说便罢了,万不可外人听见了,知道吗?若是不小心传了出去,那可是要杀头的……” 人一生中有很多种选择,之前的李叶没得选,可现在……他不想这样了,他要挣扎,要反抗,要击垮一切阻拦在身前的荆棘! 怀里的这个女人,便是他此生唯一的寄托,为了她,一切都可做得! PS:月票……………………………… 第一百二十七章:东宫召见 又一次经历了劫难,幸好安然度过。李叶打算在家里休息几天,每天看着家中丫鬟仆役们忙碌的身影,不大不小的院落里又一次恢复了往日的热闹人气。 李叶想休息,可有人偏不想让他休息。 两日后的一个下午,宫中宦官忽然登门传谕,东宫召见。 东宫? 李叶脑海中下意识浮现出李承道嚣张而又亲切的小脸,可恍然惊醒中,他忽然想到了另一个人。 太宗长子,大唐太子李承乾! 这个名字对李叶来说并不陌生,又或者说是相当熟悉了。纵观贞观前十七年中,李承乾这个人可谓是褒贬不一。 说他品行不良,但相比于其父,李承乾也还算得上是良心未泯了。 贞观十七年,李承乾兵变逼宫,可他显然是没有习得自家老爹的精髓,并未将同为嫡子的李泰、李治弄死。 当然这不是最主要的,更重要的是,成年之后的李承乾由于腿疾,日积月累之下性情大变,暴戾成性,尤其是当他遇到那个史上最著名的‘男妓’称心之后,其性情更是扭曲恶化。 不过如今的李承乾也就刚刚八岁而已,也还未正式继皇太子之位,名义上暂住东宫而已。 原因很简单,毕竟李世民才刚刚登基,若此时便急着选立太子,未免有些太扎老爹李渊的心了。 ………… ………… 太子召见,李叶不得不让他见,因为他是臣,哪怕李承乾并不会成为未来的国君…… 这才是李叶最为蛋疼的地方,就和李承道一样,明知道这个人的下场如何,还不得不和他产生交集。 该用怎样一种姿态去见大唐未来的太子殿下呢? 当然是君子之态君子不卑不亢,君子以厚德载的态度,不然呢?李叶还没有拒绝传召的胆量。 进入东宫春坊时,李承乾正在读书,廊下凉亭里,一个略微单薄的小身影正端坐在石桌前,上面摆着一摞厚厚的书籍。 詹事府春坊侍讲大学士李纲捧着一本《孟子》摇头晃脑的讲着,坐下李承乾也听得认真,讲道懵懂处,还不忘停下询问,抄录笔记。 李叶在庭院外等了好久,直到一个时辰过去后,已年过古稀的李纲终于感觉到疲惫,站拄着拐杖起身,轻微摇晃了几下后,身子有些颤颤巍巍告退。 “老臣告退,请殿下这几日好好温习,三日后,老臣再来抽查。” 有些瘦小的李承乾站起身,很是恭敬地朝李纲施了一礼,上前搀扶着李纲将其送出凉亭。 “多谢先生为承乾授业,您腿脚不便,承乾已命人备好轿撵,送先生回府。” 李纲微微一笑,褶皱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殿下有心了……” 这真的是李承乾? 李叶下意识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小人儿,不是说他暴戾成性,纨绔不堪么? 又或是,如今的李承乾还未变得日后那般心理扭曲…… 仅是看如今的他,倒是颇为乖巧懂事,人虽长得瘦弱些,面容却十分英气,让人不禁心生喜爱。 往门外走来的李纲当路过李叶时,忽然停下了脚步,仔细打量着他,双目有神。 对于李纲,李叶不算太过熟悉,一时半会儿,还真没让他感觉出什么不同,只好出于礼貌的行了一礼。 “晚辈见过先生……” “你便是李叶?” “正是晚辈,不知先生……” “老夫李纲。” 李叶略微思索了一下,态度有恭敬了许多,不管其人如何,但面对几代王朝中留下来的老臣,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的。 “下官见过李大人……” “上官仪可是你的好友?”李纲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若不是李纲提起,李叶险些都快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一号朋友。 自从上次喝过酒之后,上官仪就再也没来找过他,也不知他是谋到了官职已离开长安?还是又陷入了哪个红粉窟中,正在无法自拔的沉浸着…… 李叶点点头,问道:“可是上官兄出了什么事?” 李纲摆摆手,露出一抹无奈:“今年乡试中,上官仪文采不凡,老夫本想将他留在詹事府中任职……只可惜,两个月之前,他受到了东宫属臣温良沅的举荐,进了刑部入职……” 这回李叶算是全都明白了…… 有道是:人若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上官仪就是万千倒霉蛋中的佼佼者。 寒窗苦读了十数年,好不容易出人头地,谁曾想刚走上仕途便遇人不淑,摊上东宫这么栋快散架的高楼。 结果自然一目了然,李世民怎么可能放过那些前太子门下的属臣,甭管是谁,自是宁杀错也绝不放过。 这也就可怜了刚刚入了‘帮会’的上官仪,升职加薪的美梦尚未实现,屁股都还没坐热,就被人家给一锅端了。 不过还好,由于上官仪并未与东宫有过太深的交集,也只是被罢职留用而已,并未受到太多的人身威胁。 不过他今后若是还想要走仕途这条路,估摸着怕是有点难了…… 李叶心中苦笑,作了个揖道:“多谢先生告知,日后晚辈定当登门拜谢……” “区区小事而已,只是可惜了这么个好苗子,听说这上官仪文辞才学皆是不俗,尤其是他写得那篇《江城子》,堪称绝品!哎……可惜了。”李纲摇头叹息一声,缓缓离去。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李叶心中悄然一笑,这可是苏轼老爷子的代表作,怎么可能差了。 晃神之间,凉亭里传来李承乾的询问声:“不是叫那个李叶来见我么?人呢?” 李叶陡然回过神来,缓缓走进去,朝李承乾长长一揖:“臣李叶,拜见殿下。” 李承乾转身看向李叶,眉眼带笑。 是他? 李叶再一次呆立当场,多亏了自己有个好记性,当日在家门前殴打陇西恭王府的家将时,就曾见过这个小屁孩儿,而且自己当时的态度,似乎有些不那么礼貌…… 却不曾想,他就是今后的太子李承乾。 失策,太失策了,以后做人一定不能太狂傲,还是低调点的好,这样容易长寿…… PS:求月票,月底没几天了……月票投了吧,要不就清零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大有改观 李承乾扬起稚嫩的小脸瞧着他,眼中似有些得意,好像再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没错……就是我! 李叶这一刻仿佛身处辽阔的草原,一万头神兽从脸上践踏而过。 凉亭里陷入短暂的寂静,得意之后的李承乾,忽的咧开嘴,露出两排坑坑洼洼的牙齿,其中一颗牙上还有个黑点儿,似乎是长了蛀虫…… “李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蛀虫……哦不,殿下……” 还好李承乾没有太过主意这些细节,招了招小手,示意李叶近前来。 “李叶,听说你庖厨的手艺十分了得,是真的吗?” “假的,纯属谣传!殿下一定不要信那些市井谣言……一定要坚信,皇家御膳房,才是天下美食之所在。” 李叶想都未想便一口否决,开什么玩笑!走了一个,这又来了一个,还让不让人活了?莫不是还要再让他如同当初那般,再选择一次吗? 李叶怕了,倒不是害怕生死,而是经过李承道之后,他忽然感觉到一丝丝‘背叛’的罪恶感,这种感觉如影随形,恐怕此生都不会摒去。 “可是……” “没有可是,殿下,您想想,这天下都是您家的,这世间还有什么美味佳肴能比御膳房的御厨们做得更好呢?” “恩,那倒也是……”八岁的李承乾,显然是玩儿不过李叶这只十七岁的老狐狸,寥寥几句便令他想法动摇了。 “李叶……”李承乾沉默了少许,忽然仰起脸,很是认真的小模样:“你是因为承道哥哥,才不愿给我做菜的么?” “啊?”李叶下意识打了个哆嗦,冷汗刷的一下席卷全身。 在这个场合下,身份如同太子的李承乾忽然聊起李承乾……总让人有种钢刀加颈的感觉。 “以前就听人说,你与承道哥哥私交甚密。只是后来……”饶是未谙世事的李承乾,也知道避过不提玄武门之事,小小年纪何其聪明。 紧接着。李承乾又道:“只是后来听说承道哥哥消失了,父皇派了许多人寻找他的下落,也还是没有音信……” 说到这儿,李承乾稚嫩未脱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悲伤之色。 难以想象,已是血海深仇的两家人,为何还会流露出这样的表情?真的只是童言无忌么…… “这……微臣也不是很清楚。先前臣也只是与之有过几次交集而已,这些陛下都是知道的。”李叶不得不小心回答,哪怕面前之人不过八岁,可他毕竟是李唐家的子孙,不得不防。 “我知道,本王叫你来,也不是为了打听承道哥哥,只是听说你厨艺了得,故而想让你做几道可口的饭菜。” 李叶巴不得略过这个危险的话题,赶忙将话转移到厨艺上。 “殿下宫中的厨娘做得不好么?” “不是给我做,是给母亲做……”李承乾摇摇头。 “您是说皇后娘娘?”李叶怔了下,脑中渐渐浮现出了一个名字——大唐皇后、长孙无垢! 李承乾点点头,小手托着腮,脸上有些忧虑道:“母亲这些日子以来,尝尝食不知味,每日两餐都有不足。脸色也愈发的憔悴,所以我便想着,做些未尝过的新鲜菜肴,兴许能让母亲的身子好转一些。” 不曾想到,那个为世人所诟病的太子承乾,竟也有如此一面。 只道是,人之初、性本善。 年仅八岁的李承乾,并未向传说中的那般性情乖戾,反而,他有着寻常孩童身上都不曾有的担当与孝心。 不管后世如何评价他,在李叶眼中,此时的李承乾真的很不错。 乖巧懂事,心存孝道,若是能够悉心栽培,他不见得就会比后世高宗做的差,这大唐的下一任君王,说不定真会变了模样。 许久,沉默中的李叶终于平静,缓缓道:“殿下是想让微臣给皇后娘娘做顿膳食么?” 李承乾起身点点头,小脸满是希冀:“可以吗?” “不过微臣的厨艺的确一般,若是娘娘不喜,那……” 李叶笑了,下意识就想要摸摸李承乾那有些自来卷的小脑袋,幸好他忍住了……否则,今日就不是做菜,而是做他了。 ………… ………… 两次相逢,这位太子殿下的表现让李叶印象深刻。李叶发现对李承乾的第一印象不太正确,而真正的李承乾更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不堪。 李承乾虽然才八岁,但却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他相信一个忧心母亲身体的孩子,一定坏不到哪儿去,至少现在是如此…… 所以李叶不愿拒绝,甚至内心中有一种在浩瀚长史中发现一颗璀璨明珠的兴奋。 东宫膳房。 十多个厨娘原地待命,宫中的食材很多,多到李叶饭没开始做,就已经吃了个饱。 看着李叶一个劲儿的往嘴里塞东西,李承乾终于忍不住了:“你吃饱了么?” “咳咳,殿下,您宫中这些食材微臣很多都没见过,必须先尝过之后,才能决定做何菜式。” 李承乾眨了眨眼睛,笑了一声:“那现在呢?” 李叶打了个饱嗝,点点头,拿起案板上的一块猪肉开始做菜。 一般胃口不好的人,太油腻的菜式最不可取,最好是越清淡越好,李叶做的也不是什么太过复杂的菜,也就是普通的皮蛋瘦肉粥而已,只不过这年头没有皮蛋,只好用煮熟的鸭蛋代替。 “好香……”盯着小砂锅里咕噜冒泡的粥,李承乾轻轻抽了下鼻子,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蹲在灶台旁的李叶微微一笑,用汤匙在锅中搅拌了几下,将火压得小了些,取出小瓷碗舀出半碗粥,递给李承乾。 “殿下要不要尝尝?” “大胆!”李承乾刚想伸手,旁边中年宦官像是被踩了尾巴似得尖叫一声,警惕的听着李叶:“殿下千金之躯,怎可随意进膳!” “哦……那算了。”李叶悻悻地耸耸肩,仰头一口喝光了碗里的粥,意犹未尽的咂咂嘴。 “好……喝么?”李承乾瞪着小眼睛盯着李叶,满脸希冀。 李叶故意飚出一句关中腔,满脸享受的点点头:“美滴很……” 李承乾终于忍受不住诱惑,舔舔嘴唇,道:“德奴,取只碗来……” 中年宦官刚忙点点头,拿碗舀出一些,先用银针试了两下,又另取出一只汤匙浅尝了一口,忽的眼前一亮,这才意犹未尽地递给李承乾。 第一百二十九章:疑点重重 欲做佳肴,先做德行。 李叶的德行有待考究,不过他做菜的本事还是可圈可点的,不仅仅只是新奇,味道也相当不错。这要归功于前世的落魄生活,才让他做得一手好菜。 “殿下觉得这粥如何?” “恩……恩!很是美味!李叶,原来你真的会做菜!”李承乾毫不吝啬夸奖之词,三两下喝光碗里的粥。 “殿下喜欢就好。”李叶心中不禁小小得意了一番。 品尝之后,李承乾很是兴奋,当即便道:“本王这就进宫,将这道佳肴送与母亲尝尝,她定会喜欢的。” 在一群太监宫女的陪同下,李承乾直接进了内宫。 ………… ………… 李世民这一生,妃嫔不算少,但皇后却只有一位,比起清廷那些源源不断的宫斗戏码,如今的大唐后宫,单纯得像一杯白开水。 兴庆宫。 大唐皇后的寝宫,自从独孤皇后逝世后,这里便空置了多年,直到李世民登基立后,这座宫殿也终于迎来了它新的主人——大唐皇后,长孙无垢。 时已正午,兴庆宫内长孙无垢却没有时间用膳,端坐在书案前,审理着宫中诸多琐事,神情专注,面有肃色。 自从新皇登基后,大唐内外琐事繁多,为了给李世民减轻些压力,长孙无垢日后操劳,短短数月已是瘦了一圈。 殿外传来短促的脚步声,一名婢女匆忙入内,跪地颤声道:“娘娘,大殿下来了……” 长孙无垢放下手中朱笔,轻吟了口气,笑道:“承乾来了?让他进来吧……” 还没书案高的李承乾,怀中紧抱着食盒,小心翼翼的走近殿内:“儿臣见过母后。” 长孙无垢瞧得儿子这副紧张兮兮的模样,顿时忍俊不禁,温声道:“乾儿怀抱着的是什么?” “这是儿臣请人给您做的新菜式,叫……叫什么肉粥的,儿臣记不清名字了,不过味道真的美极了,母亲快尝尝。” 李承乾将食盒放在案几上,轻轻打开盖子,一股诱人的香味扑鼻而来,饶是长孙无垢也都忍不住抬眼看去。 “我儿有心了……” 接过儿子亲手盛的粥,长孙无垢姣好的面容上,浮出几许欣慰,掩口浅尝了一下,不由得眼前一亮。 味道的确不错。 这些日子以来,也许是操劳过度,长孙无垢的胃口也变得极差,哪怕是再好吃的饭菜,也仅是浅尝几筷子便没了胃口。 不过今日这肉粥倒是很对胃口,不仅香醇味美,而且口感清淡,让人一尝便停不下来,不大一会儿,便将小半锅肉粥喝个干净。 “母亲觉得如何?”李承乾一脸希冀的盯着长孙无垢。 吃饱喝足,长孙无垢的脸色也红润不少,瞧瞧满脸期待的儿子,再瞧瞧案几上的食盒,长孙无垢眼圈微微泛红,难言之情溢于言表。 “这肉粥的确十分味美,不知是乾儿从哪儿找来的厨娘?” 李承乾小脸得意,嘿嘿笑着:“不是厨娘做的,是儿臣从宫外找来的大厨!而且他还是父皇的臣子呢。” 长孙无垢有了兴趣,笑问道:“哦?却不知是朝中哪位大臣?竟还有这等手艺?” “他叫李叶,如今正任职兵部侍郎,儿臣是听以前承道哥哥身边的宦官说,李叶做菜的手艺绝佳,便命人将他请来了。” “他与承道?……” 儿子还小不懂事,长孙无垢却皱起了眉头,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李承道是何人,如今又该是何等身份?一个与他交好的人,如今还能留在朝中身居官位,想来也绝非凡人。 而且。一个能给小皇孙做饭的人,二人的关系更是可想而知……长孙无垢不得不心生出一丝警惕。 ………… ………… 为母亲送上美食后,李承乾心满意足的离开。 只是他却没想到,一道小小的肉粥,却让李叶再次走进了皇帝的视野中,挥之不去如梗泛何。 甘露殿内,长孙无垢站在李世民身后,轻轻地为他捏着肩膀,脸色忧郁:“陛下,您可知兵部有一位姓李的侍郎?” 一道熟悉的身影从眼前闪过,李世民当即道:“兵部……皇后所言之人可是叫李叶?” “正是。” 李世民毫不吝啬夸奖,小道:“此子虽年纪尚浅,但聪明机敏,且智谋过人,之前玄武门事变,多亏了他提前派兵捉拿了那些太子属臣的家眷,为朕减去了不少阻碍。” 长孙无垢沉吟少许,还忍不住道:“那陛下可知……此人与前太子长子李承道私交甚密?” “皇后想说什么?”李世民愣了少许,脸色同样严肃起来。 李叶与李承道的关系本也就不算什么秘密,李世民之前也是清楚的,只不过后来李叶的一系列作为,皆是在帮他筹握,这也让李世民渐渐对其放心下来。 今日长孙无垢忽然提起此事,却让李世民恍然间生出几分猜忌,细细想来,李叶先前的确与东宫交往频繁,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秘吗? 自古帝王多心疑,李世民更甚。 都说吃人家最短,但长孙无垢显然是忽略了这一点,与自家江山比起来,任何潜在的威胁都不能放过,哪怕李叶这个厨子的确有些本事,但那也不行…… “陛下,当日秦王府亲卫围剿东宫,太子妃嫔子嗣皆在其列,可却唯独少了长子承道,而且至今未寻得其踪迹,此事是否与这李叶有何关联?” 闻言,李世民终于认真起来,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当日负责剿灭东宫余孽的,乃是天策府上将侯君集,李世民的心腹嫡系,其之忠诚自不用多虑。 而且据侯君集禀报说,早在玄武门兵变之前,李承道便已得到了风声,悄然离开东宫。 当时看来并未有什么纰漏,毕竟如此大规模的兵变,有一两个人泄露了风声也属正常。 可如今细思极恐后,其中的确大有漏洞! 到底是谁走漏的风声?又是谁,能有如此大的本事,将李承道送出了正处于重兵戒严的长安城? 细细想来,除了那些参与在其中的天策府嫡系们,似乎也就只剩下,当日掌控着长安城要道的李叶了…… 第一百三十章:意外刺杀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长安已渐入冬。 不知不觉,李叶来到这个年代已一年了。 当泾阳县的落魄书生,如今已身居四品侍郎,富贵堂皇,渐渐靠近了这个时代的统治中枢,渐渐在这个富丽繁华的古都崭露头角,走到如今这一步,他只花了一年。 说不容易其实也挺容易的,有时候想想都觉得像在做梦,稀里糊涂跌跌撞撞就这么过来了。 仿佛背后有一双无形的大手,不管他愿不愿意,这双大手仍蛮横霸道地推着他往前走,往上爬,一年之后想想当初的那个只愿一生做个富家翁的梦想,不觉有些可笑。 身处如今这个时代,不论穷或富,只想独善其身永远会在这个世界沉沦,这样的世道不容许独善其身,要么拼了命的往上爬,要么死。 前往兵部的路上,呼吸着后世没有的新鲜空气,李叶走得很悠闲,身后跟着一驾软轿,和张五常等一众亲卫。 此时城内的商贩们也都已开张买卖,即便是冬雨连天,城内仍旧热闹非凡,行商小贩们将一块土布随便朝某个店铺门边一摊,上面摆放要卖的东西,针线布匹到自家种的鲜蔬瓜果,可谓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巡城的武侯和店铺的伙计极少驱赶,摆摊的也自觉,一个地方顶多摆一两个时辰便主动收摊,换个地方再摆。 不得不说,古代的人情味比前世强多了,至少没有那些凶神恶煞的城管追着小贩满街跑,形同响马下山。 迎面来了一乘蓝顶官轿,轿前打着“回避”的仪牌,轿子左右簇拥着几名护院和家仆,低调且不跋扈。 李叶也不是那种张扬跋扈的性子,便命属下等人让到一边,让对面的轿子先过。 然而双方迎面交会的那一刹,意外突生。 人潮拥挤的街上,不知从何处嗖地射来数支冷箭,其中一支险而又险地擦着李叶的脸而过,冷箭的目标并不是他,而是迎面那乘官轿。 噌噌噌! 数支冷箭射中了轿子的木壁上,插进大半,可见挽弓者力道之大。 跟在官轿旁边的四名护院大惊,纷纷将轿子围了起来,拔刀凝神戒备。官轿周围来往的行人吓得尖叫,四周一片混乱不堪,手推脚踏,伤者无数。 李叶的脸颊火辣辣的痛,那支冷箭只差半分便shè进了他的咽喉,虽然看得出刺客的目标不是他,但李叶心中也忍不住冒出万丈怒火。 无论在何时,容貌俊俏都是做人的必要条件之一,简单的说,李叶必须要靠这张脸混饭吃,什么人这么大胆,差点毁了他的人生。 “王八蛋!去给我把那杀千刀的刺客揪出来!”李叶铁青着脸,指着十余名属下下令。 “是!” 属下应命,纷纷拔刀出鞘,张五常等十多个亲卫、可比官轿旁边那几个护院意识高多了,二话不说便将周围境界起来。 刚才的冷箭没收到效果,街边一家茶肆的阁楼上,下饺子似的跳下十几个黑衣蒙面汉子,每人手中一把雪亮的朴刀,落地之后就势一滚,刀光铺天盖地朝官轿劈去。 四名守在官轿四周的护院两个回合间便纷纷惨叫一声,倒地而亡。 最后那乘官轿便成了刺客们的攻击目标。 看得出这些刺客打定主意要把官轿内的人除之而后快,也不知跟轿子里的人有多大的仇恨,竟摆出了不死不休的架势。 李叶正在犹豫是不是该帮上一把的时候,却见两名蒙面刺客目露寒光,钢刀一晃便朝他和几名属下杀来,显然这些家伙把李叶当成了和官轿里的人一伙的了。 李叶吃了一惊,心中不由悲愤万分,这什么世道!我只是顺路和你们的追杀目标擦肩而过好不好? “你们眼瞎了!那边才是……”李叶指着官轿话还没说完,雪亮的刀光便已当头劈来。 危急时刻,张五常高大伟岸的身形挡在李叶前面,长刀略过,锵锵几声,一名杀向李叶的刺客手中钢刀落地,接着两声闷哼软软倒地。 “大人,你没伤着吧?”张五常焦急地在李叶身上打量着。 危机已过,李叶眼中又冒出了怒火,指着官轿周围道:“老张带人上去,把那几个杂碎给本官拿下!” 有了李叶带来的十多个身手不错的护卫,刺客们想要突袭的目的显然落空了,当下也不纠缠,留下几个受伤难逃的刺客,迅速消失在了人群中。 “看看有没有活的,全部捆起来带回府衙,还有……”李叶指着静立街中的那乘官轿,冷冷道:“把轿帘掀开,我倒想瞧瞧里面到底什么人,竟让如此多的刺客前赴后继的刺杀,这得多招人恨呐。” 属下还没动弹,官轿的轿帘已从里面掀开,轿内端坐一人,穿着三品官袍,面容清瘦端正,颌下一缕白须无风自动。 “哈哈,招人恨说明老夫这个官儿没有白当!老夫尚书左丞,魏徵(又:魏征)。” 魏徵,历史名臣,为人刚正。太宗曾言‘以铜为镜、可正衣冠。以史为镜、可晓兴衰。以人为镜,可明得失。魏徵亦为朕之明镜也!’ 武德四年,魏徵降唐。太子李建成用他为太子洗马礼遇甚厚。 玄武门事变之后,太子属臣魏徵并未被李世民一并处置,反而将其升做尚书左丞,并多次于卧榻召见询问其国事。 当然……李世民这么做,到底是真的爱才心切,还是做给天下人看的,恐怕就只有他自己心中清楚了。 不过魏徵的名声,在史书上也是有口皆碑,堪称一代贤相。 李叶对他的生平事迹还是极为佩服的,虽然有点盲目追星的嫌疑,但仅凭他这份胆气,若换了自己坐在轿中被人刺杀,也不会如此泰然自若。更别提正义凛然的说什么“招人恨说明官儿没白当。” 扪心自问一下,李叶觉得若真换成了自己,除了尿湿裤裆外,恐怕不会有心情说话了。 就算有心情说话,说的第一句话也应该是感谢救命之恩,而不是大马金刀坐在轿子里捋着胡须呵呵直乐,仿佛被入刺杀是一件挺值得庆贺的事似的,对于李叶的救命之恩绝口不提。 老头儿实在应该反省一下,若没有自己带人恰好路过,他还有可能完好无损地坐在轿子里装逼吗? 位卑阶低就是李叶现在这样,面对三省六部的高官,自己这个救命恩人却不得不主动朝他躬身施礼。 “兵部侍郎李叶,见过魏丞。” 第一百三十一章:宫门示威 魏徵今年将近五十岁了,弓着腰从轿子里走出,脚步有些吃力地站定,捋须看着李叶身上的官府:“不知这位大人是?方才刺客是被你们杀退的吗?” 李叶微微一笑,谦逊地拱手:“下官兵部侍郎李叶,恰好路过,适逢其会。” 魏徵点点头,捋须赞许道:“老夫听说过你,小小年纪已是朝中重臣,倒是个颇灵醒的好后生。” “聪明谈不上,智商高一点而已,尚书大人过奖了。” 环视着轿子周围倒在血泊里的四名护院,魏徵浑浊的老眼不由浮上几分伤感:“可惜了这几位忠心家仆,近日来为老夫挡下几次劫难,今日却也没逃过他们白勺毒手……” 李叶眼皮直抽抽,听这话的意思,最近好像有不少人要杀他,老头儿到底干了什么事,这么招入恨? 印象里好像只有睡了别人的老婆,才会被人如此锲而不舍的追杀吧? 就好比之前的李贞,归根结底也还是李德简把人家‘媳妇儿’给睡了,这才惹得李贞疯狂报复。 当然,踏入官场半年,李叶早已学会了不该问的不问,有些话是万万问不得的,一问就给自己招惹麻烦,很多杀身之祸都是由好奇心引起的。 魏徵伤感过后,捋须看着李叶,道:“说来今日老夫这条残命却是被你所救……” 李叶顿时满心欣慰,从见面到现在,这是魏徵说的第一句人话。 又急忙谦虚地拱手:“算不得什么的,下官急公好义,怎能见死和……” 话没说完,魏徵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把李叶噎了个半死。 只见魏徵脸色肃穆浑,浑浊的老眼忽然暴射出两道精光,神情正义凛然,冲着周围空气厉声喝道:“但是老夫一生浩然!从未亏过半点良心!岂惧区区几个贼子耶?贼子们,你们太小瞧老夫了!” “……” 救他干啥?!真是手贱阿! 李叶忽然明白魏徵为什么被入刺杀好多年了,老实说,自己现在也有一种欲将他除之而后快的冲动,很强烈。 说好听点,这叫刚正不阿,说不好听就是……这人说话太贱了! ………… ………… 李叶救魏徵只是偶然,可刺杀魏徵并非偶然,这显然是一场有针对性有周密策划的刺杀。 就在魏徵被刺杀的同时,长安皇宫承天门外,一骑快马狂奔而至,驻守承天门的禁军不由大怒,欲将马上之入当场拿下治罪。 承天门是皇宫禁卫的正前门,无论贩夫走卒还是当朝一品,在这个门前必须文官下轿,武官下马,绝不允许策马狂奔。 “来入住马!”宫门守将单手高举,厉声大喝。 奈何骑士的骑术非常精湛,未等禁军列好阵型,快马转瞬即至。 骑士接近宫门后,反手从背后抽出一张强弓,搭上一支裹着书信的箭,嗖地一声,利箭激射而出,稳稳地钉在承夭门上方的篆体木牌上,箭支入木七分,几乎穿牌而出。 紧接着,骑士蒙着脸,发出几声张狂的笑声,扔掉弓弩拿起双刀,一阵短兵相接,轻易地冲开了禁军防线,策马朝西城疾弛而去。 承天门守将的脸上一片铁青,盯着骑士远去的背影,又看了一眼承夭门牌匾上的那支利箭,冷冷道:“速速知会兵部和北衙六军,阖城围捕此恶贼……” 至于将那箭上的书信,则是第一时间送进内宫。 甘露殿西暖阁,李世民穿着金丝龙袍,本就嫉恶如仇的他此刻正是大发雷霆。 李世民的面前,原地站着北衙六军都尉程咬金,和新任的兵部尚书李勣,二人姿势相同,低头看着鞋尖,却不敢发一言。 “混帐!都是混帐!” 李世民很激动,面色泛起几分不健康的潮红,指着龙案上的那封书信暴跳如雷。 天子之怒,如泰山压顶,哪怕平日皆已和李世民袍泽相称的李勣、程咬金,此时也吓得不轻。 “臣有罪!请陛下息怒,保重龙体。” “二位卿家不必多虑,朕生气不是因为你们,而是那些该死的刺客!北衙六军、金吾卫、羽林卫遍布天下,拥众十数万。今日竟让贼入宫前策马,皇门射箭!此辱不报,朕有何面目再为人君?” 李世民几乎在咆哮,自从登记之后,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提升自己的名声,好洗刷掉之前玄武门事变之耻。 可谁料想,刚刚登基还未半年,便有刺客闯宫,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天下人,他这个皇帝当得不称职么。 李世民骂够了,目光回到龙案上,再次看向那封书信,眼睛微微眯起,目光如寒铁般冰冷。 “罪民万死,伏请夭听:今朝尚书左丞魏徵,于贞观元年奉旨巡查定襄,期内广纳贿赂,多行不法,一己之喜恶而革定襄境内二十余位忠臣、良将,逆行昏施,罪大恶极,致使边境动荡不靖,边军将士几近哗变矣,罪民草芥也,愿以身死换此獠伏诛,伏请陛下清饬吏制,罪民死不足惜。” 文华殿内仿若电闪雷鸣,李世民冷冷盯着案上那封信,眼中泛着冷芒,脸颊不住地抽搐。 新帝登基,巡查边关州府。 原本这只是走个过场的差事,目的不过就是告诉这些边关官、将们,大唐换新老大了,谨防有人站错了队伍。 至于为何选择魏徵做这个巡查州府的钦差,也是李世民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决定的。 自玄武门事变之后,堂上朝臣罢黜了不少,那些前太子属臣更是被李世民施以决绝的手段一举肃净,如此一来,朝中许多大臣们免不了就会心生出唇亡齿寒之感,甚至连许多朝中旧臣们都人心惶惶。 李世民这个时候启用魏徵,就是为了告诉天下官员新帝不计前嫌、聚贤纳才之心,一来可以安抚人心,而来也可彰显一下自己宽宏大量的气度。 只是没想到,魏徵此人为人太过刚直,刚到定襄,便想要彻查定襄贪腐之事。 正所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 更别提那些距离中原山高皇帝远的边关了,虽说这些地方没什么油水,但更没有人约束,一来二去多了几个贪污的官员,也实属正常。 哪怕是在盛世王朝里,贪官污吏也仍然数之不及,更何况如今的大唐,还远远没有达到盛世的地步。 何谓盛世?国富民强、天下富足! 何谓富足?国富、官富…… 第一百三十二章:暗流涌动 很久有如此勃然怒过了, 很久没有如此勃然怒过了,尽管李世民这坐下的皇位来得并不光彩,但有个事实无法否认。 李世民是个好皇帝,他勤勉政事,英明果决,更重要的是,他性情谦和,很少动真火,更别提今日这般勃然大怒了。 承天门前一箭投书,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大唐皇帝的脸上,李世民感到脸颊火辣辣的痛。 他甚至对大唐多年来的建设产生了怀疑……,朝堂,民间,不是人人在赞颂大唐中兴吗?可为何还有贼子竟敢如此挑衅李唐皇权?大唐两代帝王,花了十多年治下的江山……果真是太平江山么? “陛下” 殿门外,一名宦官神色匆忙地小跑而入,跪地禀道:“陛下,半个时辰前,尚书左丞魏徵,在西城遇刺,所幸被兵部侍郎李叶巧遇相救,魏丞有惊无险,刺客擒下三名,余者近二十人遁逃无踪……。” 低头一直不敢开口的李勣闻言不由心情稍缓,悄然无声地轻舒了口气。 自他上任兵部之后,还未与这个经常翘班的李侍郎打过照面,不过他的事迹倒是听过不少,朝中尉迟恭、程咬金等武将们也是对其称赞有加。 如今看来,这李叶的确是个不可多得人才,连逛个街都能遇上好事儿,这下好了,兵部侍郎李叶救了魏徵,已然是立了一功,就算陛下发再大的火,也不好再苛责他这个兵部侍郎了。 与他轻易深厚的程咬金却心情忽然难过起来,真是货比货该扔,与北衙六军毫无干系的兵部李叶救了魏徵,还拿下了三名刺客,相比真正负责长安城防的北衙六军,倒显得毫无建树了。 “好,好!我煌煌大唐京都,今日竟成贼人跃马扬刀之乐土,好!” 李世民的脸已气得发绿了。 砰! 一个精致的茶盏儿被摔得粉碎。 如此惊世骇俗的劣事,这得在长安城里掀起多大的风浪啊!自己好不容易积攒了些名声,这一遭算是全完了! 先是魏徵遇刺,后是宫门射箭,每一件事儿都像是在抽他的脸,而且是抽完左脸抽右脸,反复的抽…… 下一刻,李世民终于发话了。 冷冷盯着程咬金、李勣二人,李世民一字一句道:“卓三省六部颁发檄文,北衙六军,联合兵部羽林卫,阖城搜捕刺客,听着!朕不管那些贼人下一步要做什么,也不管他们藏在哪个老鼠洞里,朕限你们十日……,不,三日之内,把他们一个不剩地查出来,朕的刀已磨利擦亮,三日之后必要砍下人头,不是他们的,就是你们的!听明白了吗?” ………… ………… 天子之怒,伏尸千里。 李勣和程咬金出宫后,长安校尉营四出,大索京师,平静的皇都顿时喧闹起来。 大唐的国家机器缓缓开动,它露出了狰狞的獠牙,无情地碾压吞噬世间一切敢挑衅皇权的任何生灵。 皇城西直门外,三省六部府衙内。 裴寂、杜如晦、房玄龄等一众中枢大臣们愁眉紧锁,身后站着一排六部官员,文吏和管事。 裴寂沉默抬头,端起桌上的茶杯浅饮一口,又转过身,面色阴晴不定,看着身边几个新晋重臣。 算算日子,自己这左仆射的位置估计也做不了几天了。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随着李世民登基后,房玄龄、杜如晦等一干秦王府旧部纷纷位极人臣,朝中许多重要位置都以被他们慢慢顶替下来。 可眼下忽然除了这么档子事,令本就忧心的裴寂,不得不谨慎起来。 说句难听话,一个魏徵的死活不要紧,宫门射箭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经这些刺客一闹而产生的连锁反应。 刺客背后之人是谁?又是受何人指使?朝中官员是否也有牵连?李世民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若只是单纯的统震皇威还好,可若是李世民想借机肃清朝堂呢? 之前的朝堂清洗,已将一大半的前朝老臣罢黜,这次该不会就轮到自己了吧? 一个合格的官员,居安思危、备战人防,这是最起码的技能。裴寂尤为甚也…… “众位,此番魏徵遇刺,那帮子无法无天的刺客,可查出底细了?是什么人?” 杜如晦皱眉道:“回裴相,从投书上来看,魏大人开革的定襄府将领,这伙人大概就是对魏大人怀恨在心,所以……。” 裴寂眉头越拧越深:“被开革的边军将领??” “魏大人奉旨巡查天下州府,抵至定襄之后,决心彻查当地近年来的贪腐案件,这一查不要紧,定襄境内二十余位贪墨军粮兵饷的将领、官员,全部被革职斩首,其家眷被尽数发配岭南。下官估摸着,这些刺客就是那些官员、将领们的家眷所出,逃出岭南之后,欲要潜入京师向魏大人寻仇的。” “这帮杀才倒也胆大,不怕祸延九族么?不过也难怪他们如此不要命,敢在京师皇城撒泼,被人灭了全家能不报仇吗?” 屋内的几人忽然安静下里,看似平常的案子,里面的水太深太浑了,区区几个官员、将领的余党能泛起多少风浪,这其中定然还有一些朝中大臣在后面撑腰…… 裴寂神情渐渐冷厉起来:“各位,陛下已经下旨,卓令三省六部调遣北衙六军、羽林卫协同督办此事,刺客一天抓不到,长安一天不会平静。未免祸及牵连,还望众位齐心协力,尽快将此事了结吧……” 众人纷纷拜首:“是!” ………… 贼人成了一只失鹿,长安城成了逐鹿的战场,禁军守备齐出,为这只失鹿而用尽机谋算计。 兵部大堂。 李勣看着李叶,欣慰的笑容里夹杂着忧虑。 “好,李侍郎做的不错,若不是你今日恰好救下了魏大人,今日长安城恐怕有要是一番腥风血雨了。” 李叶谦逊地一拱手,笑道:“尚书大人谬赞,下官不过适逢其会而已,魏大人一身浩然正气,纵然没有下官想必贼人也不能伤他分毫的。” 李勣嘴角一撇:“浩然正气能挡刀子吗?刚才老夫还夸你是人才来着,怎地一转眼便说起混帐话了?” 李叶叹道:“混帐话当然是混帐说的,下官不是混帐……。” “这话是哪个混帐说的?” “魏大人自己……。” 第一百三十三章:天子猜忌 皇帝被打了脸,兵部有压力,北衙禁军们也有压力,当然压力最大的还是魏徵,他此刻仍旧还存在被刺杀的危险。 李勣顿时干咳两声,转移了话题:“陛下已下旨,着兵部羽林卫,协同北衙禁军三日内拿住这伙贼人,对咱们兵部来说,既是立功的机会,也是要命的麻烦。” 可这些关他什么事? 李叶是个讨厌麻烦的人,能躲多远算多远。他深知那伙刺客的厉害,进退配合默契绝非普通的刺客,说实话,他很不愿招惹这帮人。 看李叶端坐在位子上,记不得发言也不表态,那笑容更是缥缈得紧,李勣心中暗笑,小小年纪却倒也是个猴精。 “目前已查明,这伙贼人出身军伍,两月前被发配岭南,途中杀害了押送的官差潜回京师,欲向魏大人寻仇。至于原因……” 不等李勣接着说下去,李叶噌的一声站起身,抱拳道:“朝廷机密、不敢探听,下官退下了。” 李勣的大名如雷贯耳,但再未深交之前,李叶对其人品仍持有怀疑态度,连李靖、程咬金那种当世名将都坑过他不止一次,这大唐君臣的人品,实在有待考量…… 那些刺客为何要杀魏徵,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李叶不想听,一个字也不想,更不想参与…… “回来!” 李勣没好气的笑骂一句:“区区一伙儿蟊贼,便教你吓破胆了么?” 李叶无奈转身,苦着脸道:“大人……您与下官都清楚,又何必再藏掖呢?陛下想要的,真的只是那区区几十个蟊贼么?” 李靖讳莫如深地一笑:“那李大人认为,陛下想要的是什么?” “陛下想要的太多了……”李叶语噎了一下,无奈叹了口气。 有些事情本不用明言,说的太直白,反而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虽然李叶不知道魏徵因何故被人刺杀,但仅看刺客们的身手和疯狂,那背后之人绝对手眼通天,也许很有可能就是朝中某些势力所为。 “两个月前,陛下授命魏徵、领钦差衔,巡视州府……定襄境内所受贪污之官、将共计二十七人,疑虑问斩,其家眷,全部发配岭南……” 明知是个麻烦李叶还是忍不住道:“祸不及家小,魏大人此举……”。 “魏大人为官多年,清正廉明,嫉恶如仇,定襄之祸在于内患,若不连根拔起,定会野草再生……” 李勣挥手打断了李叶,显然他不想再提这个。 “如今陛下龙颜大怒,三省六部下了死命令,命我等拿下这伙潜伏在京师的贼人,同时也要保护魏大人的安全。” “是。” “京师东西两营的羽林卫全部出动,上天入地也要把他们揪出来!” “是”。 “魏大人也许近日还会遇到行刺,所以我们还要保护他不被贼人杀害,否则陛下怪罪,我们担不起。” “是。” “所以本官决定派你调集城东羽林卫保护魏大人。” “是…,啊?等等,大人……”李叶惊得额头汗珠冒了出来,保护魏徵等于是在第一线跟贼人玩命啊,他怎会愿意沾惹这种要命的麻烦? “大人,为何要下官去保护魏大人?” 李勣笑了,笑得很灿烂:“因为你是我长安兵部衙门里最有才干的侍郎,而且也只有你跟那些刺客正面交锋过,多少知晓一些斤两,更重要的是我把要保护他的意思告诉了魏大人,魏大人亲口点名要你去贴身保护他…“” 温文儒雅的李叶气坏了,脱口而出一句脏话:“姓马的老匹夫,我X他全家的XX!” 话一出口顿觉失态,李叶讪讪不语…… 谁知李靖却毫无责怪之意,居然笑了笑:“正该如此,英雄所见略同,这魏老匹夫给咱们招惹了如此大的麻烦,本官也恨不得将他扔进护城河里喂王八。” 魏徵属于降臣,和李勣这些天策府旧臣有着本质上的区别,若是仅轮关系,李叶与这些人的关系,要比魏徵近得多了。 “大人,下官万死,委实不能受啊!”李叶硬着头皮推却。 “为何?” “下官,下官……”李叶身躯忽然开始摇摇欲坠,脸色不知怎地渐渐变白了,一手捂住胸口,急促的大口呼吸,断断续续道:“下官……,素有咳喘顽疾,多年不见好,此刻怕是……,怕去……” 李勣不言不动,只是冷冷瞧着他,端坐上首如同一尊雕像。 一见李勣的目光顿时惊觉,李叶终于失望了,眼前坐着的这位,恐怕也是个多年的老戏骨了,在他面前玩这一套,简直如同孔夫子面前卖文章一样自取其辱…… 李叶终于放弃‘卖惨诉苦’这条劣计,临终弥留的模样顿时化为无形,身子一直,端端正正面无表情地坐好了。 李勣忍俊不禁,故作冷冷道:“演完了?” “下官……惭傀。” “你也别说本官不帮你,怎么说你也是我兵部的人,若不是事出紧急,本官也不愿看你去冒险。还有……” 李靖顿了顿,目光忽的变得深邃起来:“此次命你保护魏徵,不仅是魏大人的要求,也是陛下之前默许了的。李大人是个聪明人,这其中隐情老夫相信你一定看得明白。” “陛下?”李叶呆立当场,紧锁着眉头苦不得其解。 李世民为何要下发这样的命令? 不就是给魏徵找个‘保镖’么?换成谁皆可,又为何要偏偏选中他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少年…… “看到你我一朝为官的份上,老夫不妨再多提点你一句……”李勣意味深长的看着李叶,眸中光芒闪过,沉声道:“魏徵此人,他是何来历?” 寥寥数语,却犹如当头棒喝! 恍然间,李叶忽觉醍醐灌顶…… 魏徵!前东宫洗马,太子建成嫡系属臣!玄武门之变时,也是他暗中召集东宫禁军、薛万彻、冯立等人欲要进宫营救李建成。 想到这儿,一切猜忌忽然全都解释通了。 李世民之所以要让李叶来保护魏徵,就是想要试探他的态度和想法。简单来说就是,他被李世民怀疑上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值守魏府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心中有鬼的人,鬼自然也会如影随形。 突如其来降到头上的任务,李叶有种被钢刀加颈的感觉。 从救了李承道的第一天开始,他就没指望能够瞒一辈子,这种事情瞒不住的,别说他真的救了李承道,就算是假的,只要有人想颠倒黑白,那它就还是真的。 李叶走出兵部衙门时心情很不好,他终于明白所谓“好人不长命”是什么意思了,原本好人可以长命的,就是因为心软,救了不该救的人,于是才会整天的提心吊胆。 先不说李承道如何。 单单是保护魏徵这个任务,同样是无比艰巨。刺客上回没得手必然不会罢休,这恐怕是世上最深最大的仇恨了,不论魏徵跑到哪里,也同样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而李叶,便很不幸地夹在马尚书和那伙亡命之徒的中间,充当魏徵的肉盾角色,第一个挨刀的是他,第一个立功的肯定不是他。 更重要的是,李世民如今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此番保护魏徵,实则也是在保护自己。 更让他揪心的是李世民到底怀疑他到了什么程度?此刻是否还有挽回的余地? 回到城东衙门,李叶的脸色阴沉得可怕,马上命人召来了属下十来个校尉。 现在他唯一的能做的,便是希望被拿下的那几个刺客受不了牢狱的大刑。招供出其余刺客的躲藏地点,再将背后主使全都交代出来,只要能证明此是与自己无关,那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十来个校尉来得很快,大伙儿三五成群聚在衙门院子里说话时,刑部监牢里传来了一个很不好的消息。 拿下的那几个刺客死了,一个字都没说。 倒不是刑部的大刑太歹毒,施刑都是专业衙差,他们拿捏得住分寸,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事实上那几个刺客是自杀的,关在大牢还没开始提审。几个刺客便决然以头击柱而死,死得很壮烈。 李叶知道消息后半晌不出声,他很理解这些刺客的做法。 身负全家老小妇孺的血海深仇,大仇未报却落入朝廷手中,换了李叶是他们,他也会毫不犹豫选择自杀,将报仇的希望托付给那些活着的同伙们。 很奇怪,明明是你死我活的敌我关系,李叶却并不恨他们,反而对他们隐隐有点同情。 他们因家人而被连累流放,家人死了他们却还活着,留此残身除了报仇。此生还有别的目标吗? 暂时压下心里的同情,李叶明白现在不是同情他们的时候,现在他们是他的敌人。 这群敌人不好对付,他们是常年在边境与境外蛮夷们交锋的边军。是从刀山尸海里滚出来的,他们有智也有谋,可谓久经沙场。 从他们刺杀魏徵的同时还朝承天门投箭书可以看出,他们的每一次行动都是精心策划过的,大胆却并不鲁莽。 而且这些人都有着高绝的身手,上回被李叶撞到只是偶然,因为当时身处闹市,刺杀不宜拖延,如果再给他们半柱香时辰,恐怕李叶等人也讨不了好去。 最头疼的便是这种人了,如同前世的国际刑警们同样拿那些有过当兵经历的悍匪很头疼一样,当大家的能力摆在同一个水平线上时,只能靠绝对的实力和智慧来决定胜负了。 城东羽林卫折冲府所有校尉,将士,府兵,包括不在正式编制的衙差都到齐了,城东衙门外的大道上黑压压的聚拢了一两千人,分外引人侧目,附近的百姓们已吓得踪迹全无,大道上空荡荡的连条狗都看不到。 皇城禁军之赫赫声名可谓“万径人踪灭”。 这么多人保护一个魏徵应该没问题了,可李叶却还是不踏实,他此番前去,绝不只是保护魏徵,还要顺势将那些贼人一网打尽,揪出幕后主使。 只有这样,才能将他身上的嫌疑洗刷掉,也可让李世民看看,他与魏徵绝没有半分关系…… 怎么也没料到,穿越者竟然沦落到给人当保镖,越混越回去了,李叶只好逼着自己调整心态,大唐的螺丝钉嘛,哪里需要朝哪里拧,至于螺口螺帽配不配套,那就不关螺丝钉的事了。 一两千人当然不能全部带到魏徵府上去,这么多人会将魏府挤得屋垮房塌的。 李叶将十多个校尉分了工,正式在编的一千余人分成三班,十二个时辰不断轮流给魏府巡岗守卫。 所有府兵、衙差、帮闲全部散布到长安各个角落打探消息,一旦发现蛛丝马迹,立即带人圈围起来绞杀贼人。又向兵部驾部司借调了两百弓箭手直接进驻魏府。 分配布置完毕,李叶领着第一轮当班的两个校尉来到魏府。 魏府位于内城皇城根下,堂堂三省天官,官居显赫,府邸位置自然极好的,魏徵的家离每日上朝的皇宫承天门不过二里之遥,老人家如果过日子节省一点的话,每月的轿子钱都可以轻松省下来,出去遛遛弯的路程便能直入承天门上早朝了。 然而魏府内却出乎意料的简陋。 进门一堵灰溜溜的石墙照壁,上面没有雕刻任何祥兽,照壁后面便是前院,没有楼台宇阁,没有凉亭水榭,前院直通到前堂,院子里种着几棵槐树,三三两两不成行列,前堂外回廊柱子的漆皮已掉得七零八落。堂内几张陈旧的太师椅左右分列,唯一的装饰便是堂前正中悬挂着的一幅红梅傲雪图,落款‘魏玄成’,赫然竟是魏徵自己所画。 堂堂朝中一品,竟把自己家弄得跟被响马刚抢过似的,真不知魏徵确实是清廉如水,还是故意邀名买直。 李叶这个外人看在眼里都不由有些心酸,有种给魏家捐款献爱心的冲动……可以肯定,如此寒碜的家庭,必然管不起一两千号保镖的饭,以魏徵的脾气,想必更不会给自己见面红包。 李叶怆然一叹,看魏府目前的惨状,连最后一丝捞外快的心思也断得干干净净了,他只盼这次危难后,如果大家有幸不死,魏大人能保持读书人的风骨,不要向他借钱……总而言之,这是一次彻头彻尾的亏本买卖。 安排了三百多人布置在魏府外面,将魏府团团围住,又将一百名弓箭手安排在魏府的前院驻守。 李叶领着张五常等一众属下朝内院走去,刚准备穿过前堂,里面却走出一群穿着褐衫,身穿软甲的士兵,三五十人有意无意地将李叶和张五常等人拦住。 李叶的眉头皱了起来:“龙武军?” 龙武军隶属北衙六军管辖,为首一名校尉模样的人,面容肃穆道:“没想到连你们兵部的羽林卫也来了?” 李叶面容冷了下来,看来这股刺客的实力的确不简单……连内城禁军都出动了,魏老头儿也真是露大脸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一代忠臣 魏府前堂被密密麻麻的士兵禁严,一时间如临大敌。 李叶不敢怠慢,魏府的每一处角落,每一堵围墙,里里外外明哨暗桩安排得妥妥当当。 魏徵无论进出,身边都布满了无数的护卫耳目,一举一动动辄数百人跟随,其拉风程度比之皇帝亦不遑多让。 这下魏徵不高兴了,连连进宫上表向李世民请求裁撤身边保镖,不然排场太大怕会引起言官参劾。 李世民自是少有的英明之主,闻言只是呵呵一笑,并不在意,还温声劝慰魏徵,特殊时期特殊待遇,等拿下那伙贼人再行裁撤便是。 魏徵无奈地接受了李世民的‘好意’,老头儿大概也明白了,养了一辈子的浩然正气大约是挡不住刀子的,一刀劈来,再怎么浩然,该死还得死。 于是李叶也就成了魏徵的贴身保镖。 陪着魏大人上朝,下朝,六部衙门办公,回家等等,一举一动都在李叶的视线范围内,看着魏徵兢兢业业的工作,平淡清贫的生活,每餐与老妻二人只不过一荤一素一碗饭,吃完进书房批阅公文或看书…… 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李叶不由对魏徵产生了敬意。 刨去先前的政治立场,魏徵确实是一位全心全意无私无欲的可敬公仆。 老迈花甲之年,仍在为大唐崛起而奋斗着,一种比钢铁更坚硬的信念,在支撑着他默默地燃尽自己,至死方休。 大唐的崛起,绝非仅仅靠皇帝个人的意志能办到的,这即将来领的盛世,是由一位英明的君主和一群忠心耿耿的臣子们,共同努力了一辈子造就而成。 正如李世民所说,魏徵之忠,忠的是国。此生皆为社稷,与皇权无关。 即便是立场不同,但魏徵仍担得起世人‘崇敬’。小到一家之业,大到一国之运,说他是燃烧自己照亮了别人,亦不为过。 魏府若论风景,别说那些国公府,连李叶那套二进院的宅子都比不上,可偏偏魏大人竟有畅游的兴致,仿佛自家的简陋宅院如同豪奢府邸般惬意自在,很难想象这是贞观朝炙手可热的朝中肱骨的宅院。 李叶只好陪着他老人家游园。 时已入冬,寒风凛冽,魏府后院几棵稀稀拉拉的槐树早已枝叶全秃,更添冬日寥落萧瑟之意。 魏徵负手缓行,李叶亦步亦趋,或许因为李叶救过自己一命,看得出老魏对他印象不错,一老一小聊得颇为投契。 “定襄府那二十余名将领包括其家眷确实是老夫流放的,但他们贪墨兵粮兵饷证据确凿,老夫眼里掺不得沙子!大唐刚刚兴起,边关连年战乱,若不及时惩处了这些人,日后的大唐边关恐不得安宁,甚至顷刻间便会化作别国土地。虽说这么做有伤仁和,但老夫自问并没做错。” 魏徵说这话时,表情带着几分傲然之意。 而后脸色变得有些黯然,声音沙哑道:“老夫读了一辈子圣贤书,深知江山社稷之重。定襄地处漠北交界之地,前有东突厥或是虎视眈眈,后有薛延陀部频频犯境,还有近些年来不断强盛起来的吐蕃,亦是狼子野心。此地太重,我大唐丢不起啊……” 李叶温言道:“国之重地,尚可心慈?魏大人一生磊落光明,天下皆知,周公恐惧流言亦是暂时,世上没有解不开的误会,迟早有个交代的。” 魏徵捋须呵呵一笑:“你这后生倒是会安慰人……但老夫还是那句话,此事我并未做错。即便是被那些官、将的家眷们刺杀,也自有天下人为老夫秉公!” 李叶默默点头,品良心说魏徵的做法是对的。 定襄城地处特殊,不查则已,既是查了便绝不能手软,斩尽杀绝不是残忍,而是无可奈何……换了是他,大概也只能如此了。 魏徵叹了一声,神情清冷起来:“原本以为此事已作罢,前几日被刺才知道,原来定襄府背后还有人暗中扶持,前日的刺客恐怕也是他们暗中派来的。至于那些官、将们的家眷,不过是有人暗中使出的障眼法罢了……这是有人害怕老夫再往下深查啊!” 李叶听得心中一阵感慨,老头儿年纪大了,却并不糊涂,他对此事的因果很清楚。 长长朝微怔一揖,李叶肃然道:“魏大人宅心仁厚,恩怨分明,下官敬佩。” 魏徵捋须带着笑意瞧着他:“前日在西市救老夫时,也没见你对老夫如此谦逊,今日为何前倨而后恭?” “下官是代那大唐天下向您道谢,也敬您这一番忍辱负重。” 微怔点点头,笑眯眯道:“说起忍辱负重,老夫倒觉得李大人才是真正的忍辱负重吧……” “啊?” 魏徵幽幽道:“陛下为何要派你来保护老夫?李大人莫非就一点想法也没有? 李叶目光闪烁:“魏大人觉得,下官应该有何想法?” 魏徵也不藏掖,笑道:“老夫浑噩大半生,纵观朝堂兴衰交替,天资卓越者多不胜数,但能如李大人这般,攀太子、附秦王,尤能火中取栗者,唯你一人而。” “大人说错了,现今朝堂之中便有一位能人,比下官做的还要好。”李叶笑容繁密,目不斜视的盯着魏徵。 拍了拍秦堪的肩,魏徵忽然发出一句感慨:“老夫与你不同,亦不如你……前太子于我有知遇之恩,老夫食君之禄,却不能护君周全,连其室中家小都没能保下。空留这一身报复,又有何用?” 正如魏徵所说,他与李叶不同……他是降臣,而李叶不是。李建成的死他深感难过,归顺李世民后,更让他愧疚难言如鲠在喉。 李叶下意识恍惚了一下,忙笑道:“大人言重了,您忍辱负重敢为天下,下官不及也。” 魏徵苦笑一声,幽幽叹了口气,看着李叶无比谦诚:“李大人,你也莫与老夫说这些官话了,但且问你一句,太子长子果真逃了么?” “下官不知!”李叶回答的亦是斩钉截铁。 从一开始魏徵就是在引诱自己提起前太子之事,不管他出于何种目的,这种话说都不得,哪怕是前太子洗马魏徵也不可轻信。 第一百三十六章:夜半遇袭 入冬前的长安阴雨不断,天色永远灰蒙蒙的。 长安北城延平门外的道路泥泞不堪,薄薄的晨雾里,飞驰而来一辆马车,马车的车夫甩着鞭子,任由细细的雨水滴在粗糙的脸上,却顾不上抬手擦一擦。 摇晃颠簸的车厢里,坐着一名面容肃穆,身着便装的男子,男子不住地掀开车帘,看着长安巍峨高耸的城墙近在眼前,神情沉默中隐隐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焦虑。 此人姓崔,名皓,清河之人,五姓七宗之一,现任定襄刺史。 魏徵雷霆出击一连问斩了定襄境内二十多位官、将,此事早已闹得沸沸扬扬天下皆知。 如今魏徵又于京师遇刺,作为定襄刺史的崔皓自然逃不了干系,没等朝廷的传召圣旨到达,崔皓就已经启程前来长安。 他不能不来,早在魏徵被刺杀前,崔皓便已接到发配岭南的二十余官、将家眷集体潜逃的消息。 当时他便慌了,知道事情要闹大,于是马不停蹄的赶往京师,在魏徵遇到刺杀的第五天,他乘坐的马车便已赶到了长安。 不是崔皓多么忠君爱国,而是当初闹的动静太大,就算他想作壁上观也没了机会,若是真让那些家眷们落到朝廷手中,天知道还要牵连出多少人和事。 经此一事,天下谁人不知定襄境内贪污腐败,崔皓这个定襄刺史又能干净到哪儿去?原以为只不过是些老弱妇孺而已,跑便跑了,多派些人总能抓得回来。 可谁知他正打算派人解决这些心腹之患时,那些官、将家属们不知从何途径得了势力,竟敢潜入京师行刺,更是胆大包天的宫门示威…… 遥望长安高耸威严的古朴城墙,崔皓心中却如压了一块大石,沉甸甸的。 但愿那帮刺客没在京师闹出大的动静,否则他崔皓就身陷死局不可救了。 马车行驶飞快,须臾间便入了城门。 进城后崔皓便得到了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尚书省左丞魏徵东市遇刺,天子震怒,已下令兵部协同北衙六军彻查此事。 “彻查”的意思是,既要让事情有个结果,也必须查清前因,前因后果一样都不能少。 结果如何不关崔皓的事,他怕的是前因,因为他崔皓就是这个“前因”,他经不得查。定襄城一百二十七个官员更经不起查。 之后,当崔皓送往长安崔氏的拜帖和礼单被人从门缝里扔出来时,忐忑不安的崔皓终于陷入了绝望。 连崔氏宗族都不愿帮他,这大唐朝中还有谁会援手……崔皓知道,自己完了。 ………… ………… 李叶渐渐发觉大唐的官员都很懂说话的艺术,而且越老越艺术。 笑眯眯地夸着干杀人放火之事的人是人才,这种人比真正的杀人放火的人更缺德。 反正李叶听在耳朵里总觉得魏老头儿在笑眯眯的骂人,更难受的是,李叶自己都不知道此刻应该是红脸瞪眼好还是拱手表示一下谦虚才好,于是只好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李叶不是没有自省过,他对自己下过定义,不能算好人,但坏得也不纯粹。 他这种人往往两头不讨好,好人阵营不收,坏人阵营也排斥,不尴不尬就这么过了两辈子,幸运的是两辈子居然混得都不算坏,也不知靠的是运气还是实力,更不知将来的下场是富贵荣华还是自绝于人民。 羽林卫将魏府围得水泄不通,可谓刀出鞘,弓上弦,小小的府邸戒备森严的程度堪比皇宫大内,静谧无声中散发出森森杀气。 大家都在等,等那些刺客再次动手。 而且大家也都相信那些刺客绝对会动手,有些仇恨是不可能消弥的,只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愈发强烈刻骨。 当魏徵决意要处死那些官员将领时,就已然想到了这个后果。仇人见面,不死不休。至于这个仇人到底是那些官、将的家眷,还是另有其人,眼下都已经不重要了。 朝廷的人清楚,刺客们也清楚,这是个无法解开的死局,冲突不可能避免,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不仅羽林卫在等,整个京师上到皇帝,下到朝堂七品御史,他们都在等,一边等一边琢磨。 如此大事,自然不可能只拿到贼人便作罢,其中大有文章可挖,刺杀天官,宫门投书,这是对皇权赤果果的挑衅。到底是那些家眷们以死搏命,还是有人暗中操控密谋? 若是真的有人密谋,他们所谋为何? 尤其是大唐朝堂刚刚换血,各方势力都在等待机会崛起,眼下就是个不可多得地好机会。 于是所有人都沉默着,沉默着等待贼人动手,沉默着开动脑筋,思考用怎样的巧妙手段,将这把火烧到政敌身上。 或许就连李世民,他也是这样想的…… 李叶也在等待,他只是个四品侍郎,没有朝堂大臣们那么多算计,他只希望魏徵在陛下限定的三日期限内不要出事,仅此而已。 至于三日以后破不破得了案,这事他管不着,这该是李勣头疼的事。如今李叶要担心的不是刺客,而是如何才能让李世民对他解疑。 有时候李叶也觉得自己挺悲哀的,还只是个小小四品官便已学到了官僚主义的精髓,凡事能推则推,能避则避,换个角度想想,如果自己是大唐皇帝,碰到朝廷里尽是这样的大臣,恐怕会气得吐血吧? 这世上只有一个李叶,幸好只有一个。 ………… ………… 意料中的事果然如约而至。 有些仇恨必须争分夺秒去报还的,有些目的更是需要不得手段才能获得。 这群刺客大概也是忍不住了,不管他们是何目的,魏徵都要死! 第六天夜晚,子时刚过。 魏府外围的羽林卫和龙武军的禁军们便敲锣示警,锣声划破了京师的寂静,魏府内外所有巡岗的校尉和士兵们全部行动起来,百名弓箭手也在前院列好了阵,只待贼人出现,给予他们沉重的一击。 李叶这两天一直睡在马府的前门的门房里,责任重大,他不敢回家,必须像根钉子一样钉死在自己的岗位上。 听到示警声,合衣而卧的李叶飞快起身冲了出去。 他倒不担心会跟贼人迎面遇上,因为他在魏府前门外的内城大街小巷布下了起码三道防线,贼人若要杀到门房处,必然要付出长久的时间和惨重的代价。 李叶只是在奇怪,按他的估计,这群刺客应该不会如此鲁莽,至少要有充分的准备后再行动才是,为何他们今晚便决定动手了? 以第一次刺杀那日他们的精密谋划表现来看,今晚的贼人似乎智商水平下降了不少,这也是李叶最感奇怪的地方。 第一百三十七章:暗杀不止 锣声越敲越急促,而且声音越来越大,敲锣的士兵显然正朝着魏府大门迅速接近。 李叶面容冷冽地站在大门石阶上,四周围着一群弓上搭弦的弓箭手,张五常和一众属下形影不离,拔刀将他围在中心。 李叶静静地注视着门外远方那条空寂的大街,静静地听着大街尽头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清晰的锣声。 只听得啊的一声惨叫,锣声戛然而止,显然敲锣的士兵被刺客杀了。 李叶不由心惊,这伙刺客未免太厉害了,难道他们已突破了自己布置的三道防线了吗? 远处黑暗寂静的街上,出现了数条黑影,黑影跳跃腾挪,身形有些踉跄,他们穿着黑衣,不是羽林卫打扮,也非龙武军的服色,目标径自冲着魏府大门方向而来。 李叶暗暗叹息,他们终于来了,尽管来得很不明智。 刺客在距离李叶数十丈外跳跃腾挪前进,不停地变换姿势,这是为了避免直线行走而被弓箭手的强弓射中,他们的方向仍不屈不挠地朝着魏府大门,移动的速度不快,却坚定。 李叶拧着眉,抿唇不发一言,冷冷地盯着刺客们略带踉跄的身影。 随着他们的身影越来越近,李叶心中的疑惑也越来越多。 今晚这是怎么了?三十余名刺客,为何露面的只有眼前这四五名?为何他们的刺杀方式如此鲁莽,似乎完全靠着一股匹夫之勇,毫无半点机谋,不客气的说,他们根本是在送死。 刺客们到底有什么阴谋?他们还留着后招吗? 猛然间,李叶脑中轰的一声,浑身一颤,扭头朝属下吩咐道:“快,加派人手入魏内院,保护魏大人及其家眷,前院的弓箭手全部到内院列阵,若遇刺客,当场击杀。” “是。” 离李叶不远的龙武卫将军也急忙向将士们下了同样的命令。 今晚这事透着古怪,唯有以不变应万变,只要保护好魏徵,不论外面发生任何变故,魏徵不出事便是有功。 安排妥后,李叶静静看着四五名刺客踉跄接近,张五常右臂微微抬起,准备让士兵放箭,李叶摇摇头:“抓活的。” 周围起码聚集了五六百个羽林卫和龙武军将士,若连这四五个人也打不过,禁军未免太窝囊了。 李叶下了命令,属下当然要执行,于是二十多名羽林卫弓着腰,抄着细长的短刀猱身而上,几个呼吸间便与刺客正面迎上。 锵! 刀剑交锋,无情的厮杀开始。 一场毫无悬念的搏斗,四五名刺客已处在成百上千的士兵重重包围之中,如同怒海中的扁舟,在惊涛骇浪的波涛中苦苦支撑着。 四周已陆续点起了火把,搏斗场地方圆数丈被照得通亮。 几名刺客并不畏惧。他们的脸被黑布蒙着,只露出一双眼睛。 借着火把的光亮,秦堪见到了他们的眼睛,不由心中一紧,一股莫名的情绪萦绕心间。 那是怎样的目光啊。充血,通红,闪烁着极度的憎恨和仇视,以及一往无前的决然。 他们到底想做什么?如此天罗地网之下。仅凭四五个刺客能杀了马文升吗?他们也是曾经的官宦人家,怎么可能不知自身有错? 李叶心中泛起几许同情,又有几分嫌恶,他们被满门抄家,可他们也是实实在在的贪墨罪犯,魏徵的公正严明绝对值得相信,他经手的案子不可能有冤情。 虽说魏徵贪污腐败的手段虽然狠了些,但总的说来也是那些官、将活该。他们为何这么执着于报仇? 四周民宅的房顶,围墙上,以及各条巷子的巷口处。 如雨后春笋般冒出许多羽林卫兵和龙武卫禁军,手执兵器严阵以待,李叶在魏府周围布置埋伏的所有羽林卫全部露出了头。目光冷冷地盯着搏斗场地的中央,人人脸上噙着淡淡的冷笑,仿佛一只只猎豹看着落入爪下的羚羊。 刺客不是羚羊,他们并不弱,半柱香时间里,他们的脚下已躺满了围猎他们的羽林卫。 这不禁更让人心惊,这些此刻绝对不是区区几个普通的官宦家眷,他们所展现出来的实力,甚至连禁军都比之不上。 可任由他们武功再高,结局也是一样,此地羽林卫人数众多,是杀不完的,一人被劈倒。马上又有人补上,源源不绝,从无穷匮。 张五常有点沉不住气了,急切地瞧着李叶,他想放箭把这些刺客射杀干净,生怕有人突然冲出了包围圈,而伤及到李叶。 “抓活的。” 李叶缓缓摇头,语气不容置疑。他心中有个很大的困惑,必须要活着的刺客告诉他。 张五常无奈叹口气,招手一吆喝,曾经跟随李叶一起前往沁州运过粮的泾阳老弟兄们抄起了长枪。像当初击杀突厥骑兵一样,排成了整齐的队列向刺客挺进。 战场搏斗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为什么世上所有的武林高手在军队面前却不堪一击?因为军队是绞杀敌人的庞大机器,个人的力量绝对不可能抵挡得住。 眼见羽林卫排成了队列,抄着长枪缓缓逼近,刺客们自然知晓厉害,彼此互视一眼,重重点头。 其中两名刺客以手搭桥,另三名刺客在他们手上一踩,一个飞纵三人便飞出了重重包围,而用手搭桥的两名刺客仍在包围圈里,面对无数刺来的刀剑竟不闪不避,任由刀剑狠狠刺中身体,倒地而亡。 三名飞出包围圈的刺客早已看出,站在魏府大门石阶上的李叶才是领头的人物,趁着众人未及反应之时,刺客举刀便朝李叶冲去。 张五常不由大怒,拔刀在手喝道:“好大胆子!” 李叶仍旧站在原地佁然不动,面无表情地一摆手,魏府大门内如山崩地裂般涌出数百羽林卫,将三名脱出包围圈的刺客再次包围起来。 “三位放弃吧,你们不可能杀得了魏大人,赶紧束手就缚方为人中俊杰。”李叶深深叹息道。 如此不要命的打法,毫无章法毫无目标的搏斗,李叶心中多少有了几分震撼。 他们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 看着周围人山人海层层叠叠的羽林卫、禁军,身处包围圈正中的三名刺客扯掉了蒙在脸上的黑布,露出三张平凡精悍,犹自流淌着鲜血的陌生面孔。 李叶注视着他们,他们也注视着李叶,四周的士兵们被这诡异的一幕震住,吵闹喧嚣的魏府内外顿时陷入长长的寂静。 “你们,为何要这么做?”李叶终于问出了今晚困扰着他的最大疑惑。 三名刺客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李叶语气淡然:“天子已震怒,你们断无幸理,投降吧,我让你们死个痛快。” 三名刺客彼此对视,眼中竟露出决然的笑意,李叶见到他们毫无生气的眼神,暗道不好,刚待开口拿人,却见三名刺客忽然举起手中的刀,反手朝自己脖子上一抹……血光四溅,三人轰然倒地,激起一阵似迷雾般的尘土。 五名刺客伏诛,没有拿到一个活口。 第一百三十八章:恩怨因果 现场仍旧一片寂静。所有人盯着地上的五具尸首,久久沉默着。 李叶也被深深震撼了,人世间仇恨的力量原来可以达到这般程度,五名刺客从头到尾没说一个字,如同五只扑向火堆的飞蛾,任由烈火将他们烧成灰烬。 “事有蹊跷,今晚这五人绝非来送死那么简单。”旁边一道老迈的声音缓缓道。 李叶扭头,却见魏徵不知何时走出了大门。盯着地上的刺客尸首,神情有些复杂。 李叶勉强一笑:“魏大人说得是,下官也很疑惑,刺客们伸手尤为厉害,看样子也像是军伍出身,今晚却派出五人来送死,他们怎会出此昏招?” 魏徵肃然道:“老夫当年斩首的这三十余名官、将,最大的是参将,最小的也是校尉,人人皆识兵法韬略。他们手下的人,应该不会傻到这种地步。” 二人站在石阶前冥思苦想半晌,终不得其果,相视苦笑…… 收拾善后工作进行得很快,京师又沉入了寂静之中,子夜的那场惨烈厮杀仿佛只是一个恶梦,醒来后继续闭眼躺下,一切如常。 五具刺客尸首被送进了京兆府,那里有专业的仵作和办案人员对尸首进行分析推断,从尸首的衣着布料。穿戴,兵器的记号甚至他们胃里残留的食物,来推断剩余的二十几名刺客藏身的位置。 当然,毫不意外的是,关于五具尸首的归属问题。羽林卫和龙武军之间爆发了一场小规模冲突。 在争夺功劳的事情上,李叶是绝不可能让步的,既然已知李世民对他心生猜忌了,那就更该多积攒些功劳,就算不能说服李世民相信他的忠心,也至少给自己留下几个保命的手段。 至于龙武卫,号称京师精锐的北衙六军,此番在他们的地盘上发生了这么大的丑事,北衙六军的将领们同样也需要这么一场功劳,来为证明他们声誉。 原本李叶是准备‘寸土不让’的,可直到那龙武军的将领抬出了‘卢国公程咬金’的大名后,五局尸体硬是被龙武卫的人抢走了三具,两方人马同时欢天喜地的去了京兆府。 抢功事件以双方平摊完美落幕。 兵部尚书李勣也向李叶发下一道嘉奖令,大意无非褒奖他杀贼有功,赏钱五百。 看着李勣不停抽搐却强堆着笑容的老脸,李叶只好苦笑摸鼻子。 其实彼此心里都明白,李勣最想做的不是发嘉奖令,而是用鞋底抽李叶的脸。 几百上千号人拿五名刺客,居然一个活口都没拿下,剩下二十多个刺客仍旧逍遥法外,一点线索都没有,离陛下限定的三日期限只剩下最后一天了,李勣保不准连上吊的心思都有了…… 只不过五名刺客伏诛从表面上看确实是功劳,李勣不得不忍着恶心嘉奖他,否则难以服众。 兵部大堂。 “刺客怎么死的?”李勣语气有点冷。 “当众自尽,下官没来得及拦住……”李叶顿了一下,忍不住暗示道:“他们是拿刀抹脖子,这个,比上吊痛快,而且又痛又快……” ——如果有一天李勣尚书也想死的话,最好效法这五位刺客,身为过来人,李叶绝不建议用被人打残了仍乱葬岗,这种既难受又不男人的死法。 绝非盼着李勣死,李叶尊敬上司,上司就是上帝,不过如果上帝自己想死,李叶也不介意改信佛。 幸好李尚书使没听出李叶的言外之意,否则他真有可能抄刀,不过抹的应该是李叶的脖子。 “离陛下限定的日子只剩一天了,还有二十多个杀才潜藏在京师之内,如今朝堂百官人心惶惶,御史台的那些老顽固们一道道奏本参劾我兵部缉贼不力,致使贼人霍乱京师,陛下和长孙那边也快顶不住了……”李勣语气低沉,烦恼地揉着眉心。 堂堂兵部老大能跟一个属下说这些,说明已将李叶看作自己人,凡事不必再装高深。 想了想,李叶慎重开口道:“大人,下官只能保证魏大人无虞。至于主动出击查找剩余那二十多刺客的藏身之地,下官惭愧,尚无办法。” 李勣苦笑,长长叹口气:“是啊,偌大的京师城,也许还包括广无际涯的京郊,要找出他们谈何容易。” 李叶看着李勣欲言又止,此人久历官场。自然懂得察言观色,见状便道:“李侍郎,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李叶环视大堂一圈,压低了声音道:“下官麾下耳目传来消息,就在刺客暗杀魏大人之后的第五天,定襄刺史崔皓恰好赶来京师,虽说他是受了陛下的调令才赴京,但定襄距离长安何止千里,这崔皓来的也太快了些,是否他也与……” 李勣神情微动,崔皓与行刺案件有没有关系,李叶不知道,但他却是清楚的,他更知道这里面的水有多浑。 崔皓的上面不知还藏着怎样的大人物,中原各方世家门阀、京师大佬与地方官府及各种势力的关系盘根错节,非常复杂。别说是兵部,就算是贵为宰辅,也不敢轻易触碰,系一发而动全身,弄不好便是引火烧身。 尤其是李世民刚刚登基,个中势力正处于胶着状态,谁知道天子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说白了,还是那句话。 刺客不重要,背后是谁也不重要,甚至魏徵的死活也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李世民想干什么?又或者说,他想要个怎样的结果? “你想说什么?”李勣淡淡问道。 “下官想说的是,能不能利用一下这个崔皓,把他也拉入局中,咱们可以……” “不行!”李勣很坚决地打断了秦堪的话。表情有些严厉:“李叶,这个人不要碰,碰不得。” 李叶看着李勣的表情,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一瞬间他全明白了,崔皓就是一根纽带。连接着定襄府和朝中大臣之间错综的关系,定襄二十余人贪污腐败之案,必然跟崔皓脱不了关系,换句话说,跟崔皓在京师的后台大人物也脱不了关系。 如今的长安,就是一潭浑不见底的池水,大唐的世道,还未向几百年后的盛世那般,清浊两相厌。 李叶是个爱干净的人,他不介意当神棍兄,但他绝没兴趣当搅屎棍,更何况他承受不了当搅屎棍的后果。 于是李叶与李勣对视一眼后,刚刚的话题戛然而止。 大家都是聪明人,话不必点透,隔着一层窗户纸挺有朦胧美感的,戳穿就没意思了。 暂时拿不出缉拿刺客的办法,李勣也没心情跟秦堪聊下去,于是端起茶来浅浅地啜了一口。 李叶没动弹,聪明人这一刻好像不聪明了。 李勣啜了好几口茶水,秦堪仍没告辞的意思,牟斌有些不耐了,干脆直接赶人。 “李侍郎忙去吧,记住!魏大人不可有任何闪失。” “是……” “那怎么还不走?” “大人……”李叶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忸怩腼腆:“……您刚刚不是说下官今晚诛贼有功,赏钱五百吗?呵呵,下官委实羞愧……” 话没说完,李勣欣慰笑了两声:“难得你还知道羞愧,老夫听闻你与程、李、房、牛、几家的小辈们在长安城里大肆开设酒馆书坊,每月利润十分惊人。李侍郎见惯了万贯银财,这五百钱在你眼里,也就不算什么了,对吧?” 李叶两眼瞪成铜铃大,愕然道:“尚书大人何出此言?下官虽说不缺钱,但手下将士们可是提着脑袋拼命呢,如何也不能让他们寒了心不是……” 李勣险些没被自己的口水噎死,极度不爽的瞪着李叶,咬牙道:“拿着本官的手书去户部领钱……滚吧。” 第一百三十九章:出其不意 食人之禄,忠人之事。 也可说成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这年头五百钱还是很有分量的,毕竟当下的米价一斗也不过十文,向来惜钱如命的李叶,自然不可放过一分一毫挣钱的机会。 李叶的办法通常比较主动,他不习惯被动的等待敌人,主动权掌握在敌人手里的感觉很不好,除了上厕所时的姿势,李叶两辈子都没干过被动的事。 第二天一早,一顶官轿和数百名羽林卫同时出了门,羽林卫兵们严阵以待,刀剑出鞘,官轿晃晃悠悠,从内城抬到外城,又从外城抬到承天门,几乎把长安城逛了小半个圈儿。 可惜李叶机关白算计了,剩余的二十多个刺客仿佛突然又变聪明起来。 也不知他们是看穿了李叶的诡计,还是天色太早没起床,对的诱敌举动完全没有反应,‘诱敌’之策随之宣告破产…… 不过李叶并不失望,尽人事听天命,作为大唐人民的好公仆,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得很合格了…… 夜幕降临,魏府仍旧被羽林卫和龙武军的禁军围护得水泄不通,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李叶站在马府前院,独自感受着冬日夜里不断吹拂在脸上的寒风,他的神情很平静。 过了今晚,李世民限定的三日便已到期了,刺客仍有二十多人没拿到,李勣和程咬金除了即将要承受皇帝陛下的怒火之外,连带着也会被满朝文武嘲笑个把月。 ——除非那些刺客今晚向魏徵动手,而且全部被诛杀或拿下。 可能吗? 李叶摇摇头,不论刺客何时何地动手,他能做的,便是保住魏徵不伤分毫,这是他的责任。 夜色漆黑且宁静,静得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前院中庭树影摇曳摆动,尽管周围全部布满了羽林卫和龙武禁军,李叶的眼皮仍不由自主地跳了几下,一种莫名突然袭来的浓郁杀气令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 ………… ………… 魏府内院书房。 屋中油灯如豆,老家仆又多点了两根蜡烛,让屋子更敞亮一些。 书房是男人的禁地,寻常人不得进出,魏徵尤甚,就连结发老妻偶尔进来帮他收拾一下,他都板着脸好几天不高兴。 然而此刻书房里却坐着李叶这个‘不速之客’。 就着有些昏暗的烛光,垂头注视着中间的一块棋盘,二人神情凝重,绞尽脑汁冥想对策。 家人都不准随便进出的书房,却奈何李叶脸皮之厚,以魏徵的人身安全为借口,非要贴身保护不可。 实则是,关中的冬天实在太他娘的冷了…… 二人正中,棋盘方正,棋子圆润,正合天圆地方之正道,看似围棋,却又不是在下围棋。 “连活三子,五子已成,魏大人,您又输了。”李叶淡笑着落下一子。 魏徵急忙揉了揉浑浊的老眼,发现这竖子果然赢了,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伸手恨恨地朝衣袖里掏,一边掏一边发脾气。 “哼!奇淫巧技而已,这五子棋究竟是哪位先贤所创?与我儒家之道丝毫不相合……” 李叶笑吟吟地瞧着他,也不反驳。 魏徵掏衣袖,掏内襟,掏来掏去忽然动作一滞。而后带着痛心的语气唠叨了一句。 “下棋便下棋,非要添什么彩头……你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娃娃要那么多钱干甚?老夫为官清廉,半年的薪俸也不过两百石粮食,与你下局棋却要五百文……” 李叶忍不住道:“魏大人先把银子付了再唠叨吧,这么大把年纪若再赖帐,名节可就掉一地啦。” “老夫输光了,先欠着!年纪轻轻的老惦记这些阿堵物,难成大器。” 李叶只好苦笑。 一品大员要赖帐,天王老子也拿他没办法的,想咒他生儿子没屁咽吧,明显来不及了……。 钱输光了,老头儿棋兴却丝毫不减,兴致勃勃地拉着李叶再来一盘。 没利益的事李叶很少干,不过拗不过老头儿的威逼,也罢,就当为老年人献爱心了。 沉寂的书房内,二人缓缓落子,魏徵凝视着棋盘,看似不经意道:“今夜他们该来了。” 李叶落子的手微微一顿,又稳稳地落下。 “魏大人何以如此肯定?” 魏徵微微一笑:“老夫虽是文人,好歹当年也随陛下征战过几次沙场,兵法有云,兵者,诡道也。以奇胜,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事定矣。今夜是陛下严旨的最后期限,两卫禁军人心惶惶,不可终日,士气已泄了一半。再加上今夜无月无星,夜视不佳,那些刺客失了人和,也只能抓住天时地利了,今夜是他们唯一能刺杀老夫的机会,他们都是精通韬略的将领,不可能错过的。” 李叶神情凝重了,心思再也不在棋盘上。 “我等将士于魏府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水泼不进,针插不进,以魏大人之见,他们会用什么法子攻进来?” 魏徵沉稳笑道:“老夫刚才说过,攻其不备乃用兵之奇道,正道既无望,他们用的法子必然是你想不到的,记得昨夜赴死的五名刺客吗?他们不会让同伴白白送死,必然有内因。” “老尚书老奸巨……咳咳咳,能否给下官一点提示?” 魏徵白眼儿一翻:“陛下是命你保护缉拿刺客,与老夫何干?再说,老夫又不是贼人,怎能猜得到?……连活三子,哈哈,竖子,你终于输了,快拿钱来。” 李叶苦笑着掏银子,老头儿真够卑鄙的。 接下来的棋盘鏖战,李叶的心思早已不在棋盘上,被魏徵连赢了好几次,老头儿终于大感快慰,捋须大乐不已。 李叶心不在焉的掏着钱,心里反复咀嚼着魏徵的话,脑子快速分析运转着。 “上天入地,上天入地……” 喃喃自语半晌,李叶接着眼睛猛然睁大,眼中瞳孔缩成针尖,站起身把身前棋盘一掀,失声道:“不好!挖地道!” 魏徵原本愤懑的老脸闻言渐渐也凝重起来,捋须抿唇不言不语。 “魏大人,恐怕您现在不宜留在书房和卧房里了,还请您和家眷赶紧离开!”李叶不由分说,拖着马文升的手便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大声下令。 “来人呐!即刻将府内的人员全部撤离,把内院团团围起来!弓箭手上房顶,朝卧房和书房列阵!” 深夜里,寂静的魏府顿时喧闹起来。 魏徵和家眷刚刚离开了屋内,便听到内院的书房内传来一声轰然巨响,整座房子都摇晃震动起来,一阵浓烈呛人的烟雾弥漫充斥着书房内外。 PS:九月来啦,祝各位开学的崽崽们学业高升!这个月的月票刚刚刷新,还请给为不吝援手,多多投票!感谢了!月票,月票,月票…… 第一百四十章:诛杀余党 李叶两眼圆睁,呆呆地注视着已成一片废墟的书房,刚才若晚走半刻,现在他和魏徵恐怕已成了废墟中的两具尸体了。 冷汗迅速浸透了衣衫,寒风一吹,一股尿意席卷全身。 爆炸声惊动了所有羽林卫、禁军,大家带着震惊的神情纷纷拔刀出鞘,盯着那片火光冲天的废墟如临大敌。 整个魏府书房已被大火覆盖,盏茶时间便烧成了灰烬。 静谧无声里,一股无形而凝重的杀气渐渐凝结,充斥在猛火油刺鼻浓郁的空气中。 人影不断闪动挪移,几个呼吸间,士兵们已在书房外布好了阵。 半柱香时间过去,废墟里忽然有了动静,散落的砖头和房梁被掀开,接着几名穿着黑衣的人影仿佛从地底钻出来的恶鬼般,一个两个三个…… 二十多个人在书房外聚集成群,沉默地盯着数丈之遥列阵以待的士兵们。 李叶心中一紧,来了!他们终于来了,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进了魏府,若非抢先一步猜到,差点着了他们的道。 龙武卫将军气急败坏地从前院赶来,口中骂骂咧咧:“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你们羽林卫在拆魏大人家的房子么?好大胆子!” 李叶大喜,暂时懒得计较长安卫军之间的私下恩怨,一把拉住那将军,指着前方废墟上沉默静立的二十多名刺客,道:“快看,瞧见他们了吗?” 龙武将军浑然不知内院发生了什么事,顺着李叶手指凝目看去,不由一呆:“他们是谁?” 李叶笑道:“当然是我们的目标,那伙亡命的刺客,难道你没看出来吗?” 龙武将军楞了片刻,接着欣喜若狂,立马拔刀在手:“那还等什么,咱们并肩子……喂,你后退是什么意思?” 李叶悄然退后一步,然后……挥手示意羽林卫们全体撤出战斗范围,仅留下龙武卫的几百人‘孤零零’的围着二十个阴森恐怖的刺客。 “李侍郎!你好卑鄙……”龙武将军悲愤大叫。 “将军说的哪里话,在下这可是在帮你挣功啊!这么多刺客,你若能擒下他们,陛下定会重重有赏!”李叶一本正经地朝龙武将军喊话。 “放屁!你们羽林卫会这么好心么?这些刺客又不是肥猪,怎会任由我们宰割!” 龙武将军破口大骂,可骂归骂,放跑了刺客,他可担不起这个罪责,匆忙命令手下禁军合围上去。 ………… 李叶一直很信奉一句话,“死道友不死贫道”。 不过这个人生信条不适合广为人知,默默遵守便是。 此刻在场的人终于明白为何这个十七岁的少年能在半年之内就荣登朝堂之列,甚至位尊县侯。 狠人啊!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 只是接下的事情却令李叶失望了,刺客们并没有立刻展开进攻,而是与龙武军沉默对峙着。 良久,其中一名身材魁梧的汉子冷冷开口,声音嘶哑难听。 “魏徵没被炸死?” 人群外,李叶低叹一声,道:“魏大人完好无恙,你们的算计很妙,只可惜差了片刻。” 刺客眼中的神采有些黯淡,喃喃一叹:“算计竟然落空了,难道天不绝这狗贼?” 李叶冷笑:“不是天意,而是人为,各位,世上的聪明人不止只有你们的。” “你们如何看穿我的算计?” “如此四面埋伏之地,便凭你们这几十个人,还用得着猜么……” 刺客的目光已死死盯在李叶身上,语如冰刀:“是被你识破的?你是何人?” “李叶……” 刺客沉默,接着死死地盯着李叶,放生大笑:“原来你就是李叶!本想先杀了魏徵再去杀你!没想到……倒是小看你了!” “为何要杀我?” 李叶眼皮猛跳了一下,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大胆的猜测,一经想起就令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刺客脸色狰狞,怒声道:“尔等卑鄙龌龊之人!太子殿下何时亏待于你们?无耻小人竟帮着那李世民暗害我主!实乃可恨!该杀!” 意想不到、却又在‘意料之中’的答案。 李叶心中犹如巨浪翻腾,躲不过的终究还是来了! 如今细细想来,若这些贼人真的只是一股‘丧家之犬’,又何至于如此大动干戈,恐怕这才是李世民所担心的事情。 “所以,这才是你们刺杀魏大人的真正理由……至于那定襄二十七个被斩首的官、将,不过是你们施展的‘障眼法’而已。” 这世间哪有什么只赚不赔的‘买卖’,做任何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从决定救出李承道的那一天开始,李叶就已经在等待着这一天了…… “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吗?既然吾等已为鱼肉,那便来吧!老子既是做鬼,也决然不会放过你的!” 沉默中,李叶忽的笑了,笑得无声而文雅。 笑声渐歇,杀机顿起。 李叶后退数步,大喝道:“前排御敌!后排弓箭手呈半圆式列阵!” 都到了这个份上,还有什么好说的,杀吧!杀干净了这些李建成余党,李世民对他的猜忌顷刻间便不攻自破。 李叶自问不是圣人,此生恐怕也达不到众生平等的高超境界。他救李承道并不是因为朝争,而仅仅只是出于朋友道义。 同样!今日这些人并不是李承道,所以对李叶来说,他杀得毫无压力!他不得不杀! 当刺客们的计谋被李叶识破的那一刻起,已注定了他们的失败,他们已失去了任何翻盘的机会。 至于现在的临死反扑,无非是困兽绝望的最后一击而已,完全没有效果。 两排箭雨放过,院中硝烟散尽,刺客们已躺在血泊中抽搐颤抖,唯独一名刺客身中数弹,却倔强地站在院子中间,迟迟不愿倒下。 “魏徵何在?东宫参将李崇今日死不瞑目!我等忠心为主誓死无悔!魏徵!太子于你恩比天高,你非但不思恩情,竟也甘心作那李世民的走狗!太子九泉之下,也定不会饶你!” 最后这个名叫李崇的刺客扔了刀,仰头望着漆黑的夜空厉声嘶吼,声如杜鹃啼血,字字血泪。 何谓忠?! 身处唐朝半年之久,李叶自问,大唐从来都不缺这些,忠君、忠国、忠社稷的文臣武将。 可如今的李崇却不同,他忠的不是君,而是李建成!自始至终都是! 回想千百年来的历史,李叶心中升起一个大大的问号……被李世民抹黑了千百年的前太子,真如后世所说的那么不堪么? 第一百四十一章:帝王权术 火把照得魏府内院通亮,前太子参将李祟高昂着头,身体前胸汩汩流着鲜血,身躯摇晃却倔强地不肯倒下。 李叶静静注视着他,不知怎的,心中忽然泛起恻隐。 这是一群可怜的人,他们是皇权争斗中的无辜牺牲品,他们为自己所谓的‘忠诚’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可他们依旧无怨无悔。 忠便是忠,愚忠也是忠! 此刻这二十多个汉子,值得所有人的尊重。 李崇仍在仰头厉吼着,状若疯癫,他的脚下躺满了同伴,那些同伴已在沉默中死去,鲜血染红了土地。 张五常咬咬牙,带着一排人执着长枪便待上前结果他,却被李叶抬手拦住。 人之将死,至少该给他一个说话的机会,这是李叶给敌人的最后怜悯。 包围李崇的人群让出一条道,一队羽林卫兵护侍着魏徵缓缓走出。 李崇见到魏徵,神情顿时激动起来,他的力气已然耗尽,仍艰难地抬手指着他,血红的眸子喷射着极度仇恨的火焰,那是一种要将人生吞活吃的目光。 “魏徵狗贼!你叛主投敌有何面目苟活于世!” 魏徵神情冷冽,目光复杂盯着李崇,沉声道:“李参将,老夫记得你……” “呸!要杀便杀,尔狗贼矣!不配与我说话!”李崇大骂不止。 魏徵不为所动,轻声道:“李崇,若你此刻束手,供人出幕后主使,本官可在陛下面前为你求情,免你一死。” “哈哈,求情?魏徵,你当李某与你一般,会作那卖主求荣的不耻之事么?!妄想!老子便是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火光映衬着魏徵两鬓斑白的头发,深深叹了口气,脸上无尽哀伤:“老夫就这么被尔等憎恨么?” 李崇嘶吼着:“李某恨不得食尔肉,喝尔血!” 魏徵双眼已然泛红,声音低沉沙哑:“但你可曾想过,若不是老夫这把残躯周旋,陛下岂会放过你们这些人的家眷氏族?尔等何有机会再来做这行刺之事?!李崇……成王败寇,自古如此。我们已然输了,为何还要罔添这些无辜的性命,收手吧……” 李叶静立在旁,默默地看着二人对峙,心中不禁有些唏嘘。 自李世民登基之后,那些前太子余党嫡系几乎都被肃清,剩余的也多是贬的贬,抓得抓。幸得魏徵在殿前谏言,劝李世民德怀宽恕,已正民声,这才免去了许多无妄之灾。 何谓忠?李崇做到了,魏徵……其实也做到了,只是方式方法不同而已,世人皆将其看成了卖主求荣的贪生怕死之辈,却不知如今这大唐朝堂上,做难做的,便是魏徵了。 李崇愤怒的神情渐渐僵硬,垂头沉默许久,渐渐露出惊怒之色,浑身剧烈颤抖起来。 他明白了,可惜明白得太晚,更可惜的是他脚下躺着的二十多个同伴,他们死都死得糊涂,可怜又复悲哀。 “边关各地已糜烂若斯,魏徵,就算我等不杀你,也自会有人找上门来,任你说的冠冕堂皇,李某却也还是那句话!臣为君死!此生无怨!” 李崇仰天嘶声大笑起来,身躯摇晃几下倒地不起,羽林卫上前查看,发现他还没死,只是失血过多晕厥过去了。 李叶和魏徵默然无言,呆立院中许久,魏徵索然叹了口气,转身缓缓离开时,背影竟显得佝偻苍老了许多。 刺客拿下了,可却让人开心不起来。 所有人都清楚,这件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朝堂中的风浪,也不过刚刚开始而已。 ………… ………… 边军将领人人皆贪,谁会不知? 揭开王朝的外衣,内里却满目疮痍,处处糜烂,新皇不敢揭,文官们不敢揭,于是将浮华堂皇的外衣盖上疮痍,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于是歌舞升平,莺歌燕舞,帝国一副中兴之貌…… 今晚的李叶又彻底的上了一课,他发觉自己越来越了解这个正在中兴的朝代了。 然而越了解却越心凉,为李崇感到悲哀,为边军百姓们感到悲哀,更为那那些无辜丧命在皇权争斗下的人感到悲哀。 李叶仰头看着恢复了寂静的夜空,眼中露出了谁也不曾发现的凌厉光芒。 大唐初建,边关糜烂连朝廷都鞭长莫及,也许不就得将来大唐会愈来愈盛,这些所谓的‘脓创劣肉’终究会被拔除。 他不想当圣人,但他更不愿跟那些官员一样麻木不仁。可他也只是一个小人物罢了,无法改变时代,更无法左右天下。 索性这里是大唐,风雨过后终将迎来朝阳。做不了改变者不怕,便在这盛世王朝中做一个见证者、推动者,也是好的…… ………… ………… 李崇命大,身中数箭却没有伤到要害,被拿入了京兆府。 勿需审问了,策马禁宫,皇门射箭这一款便足以将他打下十八层地狱。 不论什么人,不论有多大的理由和冤情,敢于挑衅大唐皇权者,绝对没有好下场。 李世民松了口气,满朝文武也松了口气,尤其是李勣和程咬金,更是笑得眉眼不见,这几日他们承受的压力是最大的。 然而御史台那些监察御史们却开始不安分了,他们早在等着这一刻,若不满怀正义地参劾人间不平事,若不激昂顿挫地声讨那些犯了错的官员,怎好意思当御史? 清流之所以被称清流,是因为他们从来不信“水至清则无鱼”这句话,他们要的是朗朗乾坤,要的是清澈见底,绝对掺不得小小一粒沙子。 六部十二署的言官御史们奋笔疾书,无数参劾的奏本雪片似的飞进了尚书省,飞到了李世民的案头。 他们参魏徵,参定襄刺史,参朝中那些曾经前太子的‘余党’,御史们疯狂起来像一条条见人就咬的疯狗,他们的眼中除了自己,全是坏人,全该下地狱。 李世民处理这样的事情有经验,留中不发两日后,中书省终于发下了陛下的谕旨。 李崇菜市口斩首示众,魏徵并无过失,不予追究,圣意安抚。定襄刺史崔皓徇私舞弊、渎职素餐,罢免其定襄刺史之职,遣返原籍永不录用。 至于那些所谓的‘前太子余党’查明实况后,无罪者不予追究,有罪者,从轻发落。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从轻发落’,却让李世民在朝臣和百姓们心中的位置更加崇高了几分。 天子德才兼具,厚德载物,以德报怨……大唐何愁不兴?天下何愁不盛?! 一切都结束了,皆大欢喜。至少对绝大部分人来说是个好结果,提心吊胆的人长长松了口气。 绝大部分人里,也包括李叶,经此一事后,李世民应当会对他放心不少了…… 他对这个结果不意外,的确,李世民算得上一个千古罕见的明君圣主,仅凭他此番的态度,绝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 第一百四十二章:前方战报 京师的冬天很冷,万物寂寥不见一丝温热。 天寒地冻的日子里,李叶最喜欢坐在家里的热炕上,看着窗外屋檐下凝结的一根根晶莹剔透的冰柱,想象一下前世吃过的冰棍儿,忽然有种淡淡的惆怅,宛若隔世的乡愁。 很久没吃过冰棍儿了呀…… 打造一个小模具,注水,再加一点点蔗糖,一两滴薄荷叶的汁液,掺一些煮熟的红豆和绿豆,最后插根小木棍儿,放在室外等上半个多时辰,等水结成冰,把它从模具里扯出来,一根简陋版的冰棍儿便做成了。 围在身旁的下人丫鬟们纷纷新奇,于是一家老小十多口子人,一人举着一根冰棍儿高高兴兴地舔抵着,不时打个冰冷的寒颤,又继续舔哉…… 李叶一边吃着冰棍儿,一边瞧着秋竹、秋兰两个小萝莉舔抵冰棍儿的可爱模样,不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忽然脑中洞开,幻想一下……若是换成李嫣儿吃冰棍,又该是怎样一番模样? 李叶觉得这个发明是他穿越以来开的最伟大的金手指,是时候该训练一下‘未婚妻’嗦冰棍的技巧了……人生若只如初见算什么,斗地主算什么,这根冰棍儿才是跟他的终身幸福紧密相关的伟大发明。 不过多久,万顺忽然走了进来,道:“小少爷,门外有客求见。” “何人上门?” 万顺摇摇头,直勾勾的盯着李叶手中的冰棍儿,舔了舔嘴唇道:“不清楚,那人不愿透露姓名,只是给了一块令牌,让俺拿给您看看,说是您一看便知。” “神神秘秘的,小爷倒要看看是哪个大人物……” 话没说完,李叶掂了掂手中的令牌,不禁苦笑:“还真是大人物,快,开中门,迎客!” ………… 来人正是李承乾,大唐皇帝长子,日后东宫之主。 现在的李承乾没有半点东宫太子的雍华贵气,打扮土气得像个隔壁村的二傻子,稚嫩的脸上由于天气太冷,还隐约挂着两条鼻涕,被吸溜得一进一出。 旁边陪着他的宦官也算是老熟人了,李叶看向常德,很是客气的点点头笑了笑。 李承乾才八岁,正是天真无邪的年纪,李叶把他请进内院主位坐下,却有些不太安分,在椅子上扭来扭去,四处张望,神情有些惴惴。 瞧着李承乾一副坐不住的样子,李叶不由微笑拱手道:“不知殿下今日光临寒舍……” 李承乾朝他摆摆手:“你别站着呀,坐下坐下,我仰脖子瞧你挺累你知不知道?” 李叶只好笑笑,陪坐在他身侧的太师椅上。 下人奉上茶,李承乾鼻子凑近茶盏儿闻了闻,又撇撇嘴:“你这什么茶呀,明日我叫阿奴捎两斤贡茶给你,我宫里多着呢。” “多谢殿下厚赐。” 李承乾笑嘻嘻地瞧着他:“嗯,挺斯文的,也不像德简哥哥说的那么不堪嘛。” 李叶眼前一黑,嘿嘿冷笑:“那不知李小公爷是怎么和殿下评价下官的?” “额……他说你还好啦,还好……本宫饿了,李叶,你最近有没有研试出新的菜式?快快做来与我尝尝。” 就知道这小屁孩上门没好事,上次真不该帮他做粥,这回恐怕是甩不掉了…… 李承乾当下茶杯,身躯朝他凑近了些,奶声奶气道:“前几日听说一伙贼人大闹京师,欲刺杀魏大人,后来是你领人把他们拿下了,快与本宫说说,怎么拿的,杀人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儿?” 李承乾眼里露出急切的光芒,倒是和他爹一个模样,老李家的人仿佛天生就对那些武力有关的东西很感兴趣。 尤其是李世民,简直就是个战争狂魔,打了一辈子,争了一辈子,得不得说大唐江山之所以能够疆域无边,很大一部分功劳要归功于老李家的好战基因。 李叶笑得很温和,果然是个武皇帝的料子,可惜被时光逼成了个疯子。 如今自己以穿越者的身份认识了他。大唐太子还是会史书上的那个大唐太子么? “殿下,缉拿这伙贼人的过程很惊险,臣愿为殿下详细说来。” “快说快说,我今日来你家找你,一是想尝一下你的手艺,再有就是想听这个事儿。虽然德奴他们也帮我打听了不少消息,但定没有你这个参与者说的详细。”李承乾急不可待。 李叶于是将缉拿李崇的过程娓娓道出。包括李崇被拿之前说过那番话,他也一字不差地说了出来。 李承乾开始还听得兴致勃勃,直到最后,他的神情渐渐变得凝重,甚至带着几分气愤了。 “你……你胡说!我父皇乃天命所归,前太子无德,死有余辜!”李承乾指着李叶怒道。 李叶苦笑,就知道李承乾会这么说。毕竟只是个八岁的孩子,李世民怎会将事实告诉他。 “殿下,臣只是一个叙述者,这些话是李崇说的,当时在场的魏大人,还有无数羽林卫,禁军们都听到了,臣不敢打一句诳语。” 李承乾怒道:“那就是李崇那个贼子胡说!” “是,必定是那李崇胡说。” 李承乾脸色阴晴不定,他虽然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然而毕竟受过多年的皇室教育,也许未来这大唐江山都是他的,他不能不放在心上。 前堂安静许久,李承乾再开口时,声音低了很多:“李叶,李崇之事暂且不提,本宫再问你,难道我大唐的边关果真如此糜烂么?” 李叶苦笑:“臣没去过边军卫所,不敢妄言。” 李承乾垂头沉默,许久以后抬起头,稚嫩的脸蛋上一片坚定:“我一定要去边关瞧一瞧,有生之年,我一定要亲眼瞧瞧大唐的边军,看看李崇说的是真是假,我还要亲自指挥边军,跟那些犯我疆境百余年的突厥蛮夷们好好打几仗,让他们知道我李承乾不是好惹的!” 李叶没出声儿,垂头看着脚下的地砖,嘴角却悄然勾起一抹笑容。 他知道,他已点燃了眼前这个少年的万丈雄心。尽管此事的李承乾才八岁,但烈火一旦燃起,必不会熄灭。 李承乾忽的又叹了口气道:“昨日父皇召见卫国公、卢国公等大将军们觐见,听说边关传来急报,西征大总管李孝宗节节败退,如今沁州、辽州等地均已失守,东突厥大军,不日便要打到长安城下了。” “还是来了……”李叶恍然惊醒。 按照历史的进程,东突厥注定是要兵临城下的,初生的大唐王朝,即将会迎来一场天大的耻辱。 第一百四十三章:唯一风景 要让东宫太子安安分分坐在椅子上比杀了他还难受。 李叶上辈子就知道李承乾是个什么德行,于是微笑领着他参观自己的新宅院。 不知大唐别的男人有没有这个习惯,反正李叶很喜欢领着人参观自己的宅院,或许是来自前世的毛病,他总觉得让客人赞叹他的家是对他能力和审美观的一种肯定。 可惜李承乾不通人情世故,他不懂参观别人的家时就算很不屑,至少嘴上也该表示几句口是心非的赞赏,让主人心里愉快一点,不至于让主人产生扇他耳光的冲动…… 从前院开始,李承乾不屑的表情便一直不曾消失过,唠唠叨叨嫌这里不好那里不好,令李叶深深觉得带这家伙参观自己家简直是个天大的败笔,人家是东宫太子,什么世面没见过? 直到最后李叶命下人送来冰棍儿,终于令李承乾感到了新奇,于是吃得不亦乐乎,这才堵住了他那张挑剔的嘴。 路过内院的月亮门,李承乾神情明显带着几分调笑:“李叶,听说你与那李家二姐相互钟情日久,准备何时娶她过门儿?” 李叶又有一种想扇他耳光的冲动……性格直爽这没错,但用那种“为民除害”的语气提起别人家的老婆,委实有点欠抽了。 正好,李叶用不着带他参观内院了,反正这里如今还没有女主人,看也白看。 不得不说。李承乾舔冰棍儿的模样远不如秋竹、秋兰那般赏心悦目,他一边啜吸着冰棍儿一边道:“李叶,听说你坏主意挺多的,帮我想想法子……” “什么法子?”李叶心中暗暗,咱俩很熟吗? 李承乾顿了一下,面孔泛起了愁意,连冰棍儿都吃不下去了。 “最近父皇的脾气不大好,训我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可是我已经很努力的在学了,昨日李师来检查我学业,父皇正好在,一连考了几道题我都没有答上来……”李承乾说着眼中泛起了泪光,神情非常委屈。 李叶无言以对,可怜的孩子,他还不知道自己将来的命运是什么,被人众叛亲离的滋味,现在的他是决计想象不到的。 “李叶,你说说。别人倒也罢了,反正我从小便听着身边人的唠叨长大的,可父皇一直宠我爱我,为何现在连他也对我不满?我是不是真的让很多人失望了?” 李叶摇摇头。 李世民为何开始训斥李承乾,李叶心里大概懂了几分。 先前作为秦王,李承乾的命运最好也不过是个世袭的皇家王爷,根本没有什么‘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机会,李世民自然也会对他相对轻松些。 可如今不同了,在大唐新皇登基的那一刻,许多的人命运都被改变,李承乾就是这被改变命运之人中的标志。 身份不同了,原先的王爷如今成了太子,身上的责任无形中多了起来,多到一个八岁的孩子,连谷米都不分的年纪,却要承担比别人重千万倍的责任。 按道理来说,李世民越是对李承乾严苛,那便说明越是看重他,身为帝王,能有这种偏爱,只能说明李承乾在李世民心中已经是内定的继承人了。 可是当所有人都在对李承乾寄以厚望之时,却忽略了他年纪。 李承乾年纪小,他不懂父亲的心思,也不懂大臣们的心思,他更不懂自己未来要承担多大的责任,这种责任不是坐在皇宫里批几份奏本便能解决的。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李承乾能将这些宫中秘辛向他倾诉,跟他讨主意,说明这位未来的大唐天子心中终于有了李叶的一席之地。 尽管这位‘天子’日后的下场对决惨烈。 但对李叶来说,一切都还来得及,历史之所以是历史,那是因为岁月更替、覆水难收。可若是他能够端好了这盆水呢? 从李承乾为长孙皇后求膳食的那一刻起,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就开始慢慢地印在了李叶心中。 乾坤未定,你我都是黑马! 少时若得凌云志,敢叫青天换新颜! “李叶,处默、德简哥哥们都说你一肚子坏水儿,主意多的数不清,你能不能帮我想想法子,怎样让父皇和大学士们的脾气小点儿,不要一见着我便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太让人难受了。” 这明显强人所难了,人的脾气不可能被外人改变,李叶又不敢掐着李世民的脖子给他打狂犬疫苗…… “殿下,皇上和大学士们对你寄予的期望太深了,你是未来的大唐皇帝,臣说句僭越之言,殿下若不想让他们失望,应该多少听听他们的话,认真多读点书才是。”李叶深深叹道。 李承乾目光暗淡,小模样带着忧郁:“连你都这么说,看来真的是我错了……” 李承乾越说越难受,最后腾地站了起来,脸蛋涨得通红,拳头攥得紧紧的,仿佛胸中奔腾着一股哀默之气难以抒发。 常德被震住了,李叶也被震住了,历史上只有一个李承乾,他是独一无二的,纨绔也罢,抗争也罢,他终究是不一样的大唐太子,沉闷压抑的数千年历史里,他是仍旧是一道耀眼的风景。 前堂内寂静许久,李叶才悠悠打破了沉默。 “殿下也不必如此悲观,不过请殿下恕臣直言……” “想说什么便说吧。” “殿下不如将你刚刚说的话,再到陛下面前说一遍……” 李承乾本就弯着的身躯顿时如同被针扎破的气球,须臾间便瘪了下来。 “那样只会让父皇更加生气的……” “殿下,臣虽未做过父亲,但也明白身为父亲,哪一个不是想着自己儿子成龙化风,陛下作为天子,想法更是比常人更甚。可陛下却也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您的年纪。容臣说句不算‘褒奖献媚’的话,臣八岁时与殿下比起来,差远了。” 李承乾瞪着他,抿唇不发一言,那目光很不善,李叶清楚,那是充满了鄙视的目光。 “好吧,臣僭越了,不该拿自己跟殿下这等天子骄子作比较……” 李承乾摇摇头,眼睛亮了一下:“不,我只是……只是没想到你会夸奖我。” 李叶不敢置信的看着李承乾,多好的拍马屁的机会,大唐朝臣们素质真的这么高么?一瞬间,李叶甚至有些脸红。 “难道以前没有人夸过殿下么?” “也不是,只是我知道,以前那些人夸奖我时都是碍于父皇的脸面,而你是真心的,我看得出来……” 李叶没有想到的是,一句略有马屁之嫌的夸奖,却巧合地成为了八岁的李承乾心中唯一一道风景。 第一百四十四章:前线战败 大唐立国以来,战争几乎没停过。 李家父子对土地的狂热和执着远甚后世房地产老板,而且从来不挑食,除了土地,也不介意邻国的人口,财物,牛羊等等,打仗的目的其实就是这些,开战,掠夺,纳入版图,建都护府…… 是的,大唐君臣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然而今日却是不同,战无不胜的大唐,今日迎来了一次最直接的打击。 贞观元年,腊月十三。 苦熬了一年的百姓们终于迎来了一年之中短暂而又幸福时刻。 快要过年了,长安城里处处张灯结彩,热闹喜悦的气氛渲染了整个城池。 然而与这喜悦气氛不同的是,此时大唐皇宫,太极殿的龙案后,李世民面带寒霜,冷得比冬天的冰雪还要让人颤抖。 前线刚刚传来战报,东突厥挥军二十万攻打大唐,一路势如破竹犹如无人之境,接连攻下了大唐沁州、辽州、并州等城池。 如今气势如虹的东突厥大军,已兵临太原府,若太原府都被攻破,东突厥不日便攻至长安! 东突厥也是大国,是如今大唐邻国里强大的国家,大国的领导人怎能没有野心?颉利可汗对土地的欲望也很狂热的。 说春心是不是有点难懂?不难懂,这正是如今大唐决心跟东突厥开战的原因。 颉利可汗十三岁即位,这些年左拉右打,终于在武德三年统一了漠北草原, 武德八年,颉利派使节入长安朝贡,与大唐取得了联盟,并约定两国和平友好,互不侵犯,你乐就是我乐云云。 一切都很正常。双方皆大欢喜,作为千年礼仪之邦,李渊自然要派使节回访逻些。把在长安时大家说过的和平友好之类的废话再说一遍。 然而才不过两年光景,愈发强盛的东突厥便已按耐不住心中的欲火,尤其是这两年有了大唐这个势力庞大的中原大国建交后,东突厥的国力更是突飞猛进。 事实证明,李渊当初决定联盟的想法是多么的瞎了龙眼。 一朝得势、意气风发! 颉利可汗说打就打,当即发兵,武德九年,东突厥整合漠北共两百余个大小部落,举兵二十万南下。 与以往此不同的是,此番的东突厥已经不是简单的侵略、抢夺资源这么简单了。孩子大了,想法也就大了。 所以,有了底气的颉利可汗,决心干一票大的。大有搏一搏,单车变摩托的感觉。 这次李世民不想打也不行了,东突厥这次明摆就是奔着不死不休来的,若没有足够的好处,怎可能轻易罢手。 被李渊挂帅封金的李孝宗十万大军苦苦支撑,奈何如今的大唐不论是国力还是兵力,在多年来的消耗之下,已明显有些入不敷出的味道。 无奈,李孝宗若想打赢此人数悬殊的恶战,只能冒进击敌。 值得一提的是,李孝宗的确这么做了,而且效果还不错。沁州城下,李孝宗假意兵败,三千大唐‘残军’弃城而逃。如此轻易的拿下了这座边关重地,东突厥自是大喜过望,当日便派遣两万大军进驻沁州。 只是小孩儿没娘,说来话长…… 东突厥进驻沁州当日夜里,正在睡梦中笑得香甜的突厥大军,忽临一场冲天大火。城中无数的房舍中藏满了西域猛火油,整整两万人的突厥大军,被一场大火之后烧的损失殆尽。 然而这也是有代价的,李孝宗虽然坑杀了两万突厥大军,但也同时将沁州城这座边关重地烧成了渣渣,大唐从此以后,将会失去了这座不可多得的边防要地。 ………… ………… 寂静无声的太极殿里,李叶站在朝臣队列的最末端,靠在一根朱漆红柱上一惬一惬打着瞌睡。 边关之战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关系,反正天塌下来有脑袋大的人顶着呢。而且他很清楚,这次天塌不下来。 看殿内众人纷纷暂时性失忆,李世民脸色更加难看了,主动开口:“众爱卿以为,此战我大唐是战是和?” “自是死战不退!我堂堂天国,岂能屈从于那些境外蛮夷!” 程咬金第一个站出来,扯着嗓子干吼了一声。李叶只觉得耳边一声炸想,脑子一瞬间恢复了清明。 朝程咬金幽怨一撇,李叶无奈撇嘴,就不能好好说话吗?嗓门大有用吗?能把东突厥吓死吗? 程咬金话音刚落,朝臣队列中走出一位六十来岁的老者,颤巍巍站在中间过道上,轻俯一礼,不急不慢的开口。 “陛下,如今东突厥兵锋何其锋利,我大唐多年来征战不断,国内储备不足,军需粮饷又所耗甚大,老臣以为,还是暂且避其锋芒为好。” 说话之人李叶不认识,但看其朝服上的花纹佩饰,应当官职不低。 “萧相何以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什么‘兵锋强盛’,在俺老黑看来,任由他东突厥人再多,也不过是区区几十万头猪而已!” 尉迟恭第二个忍不住了,站出来打断老者的话,向着李世民跪地一拜:“陛下!微臣愿带兵迎战东突厥!不破敌军,誓不回还!” 尉迟恭突然冒出来,程咬金很是不爽的瞪了他一眼,骂了一句道:“你这黑炭头!有没有个先来后到的?明明是俺老程先开的口!陛下,微臣也愿带兵迎战!” “另位爱卿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李世民并未回答二人,只是微微一笑示意他们先退下,而后目光如刀锋利的割在满朝文武大臣的脸上,凶相必现! 而后。满殿朝臣均是闭口不言…… 还说什么呢? 仅看李世民的态度,就不难看出,他是真的生气了。 作为千古有名的武皇帝,李世民的好战性格自不用多说。人家都打上门来了,此时竟还有人想要议和,大唐何时出了这么一票贪生怕死的朝臣? 人群中,唯有李叶轻抿了下嘴角,带起一抹无奈的笑容。 虽然他也不赞成议和,但不得不说,今日朝堂上,唯有这个姓萧的老头说了句明白话。 可不幸的是,今日李世民的耳朵里,已经听不进去那些所谓的‘明白话’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举国备战 终日积攒的怒气到了一个临界点,李世民终于在满堂群臣面前,展示出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帝王一怒,臣伏四海! 那些原本准备奋起直谏的言官,忍不住蜷缩了一下脖子,纷纷后退了一些,站在人群中再不敢开口。 不论民间百姓还是朝堂官员,人总是要有高低之分的,老大既然发话了,若不想被吊起来抽死,最好的办法就是少说话。 太极殿内,表情最轻松的当数李世民和那些天策府的武将们,另外早已知晓‘结局’的李叶也同样脸色淡然。 大臣们面面相觑,半数人神情颇为犹豫,却见并无一人敢率先站出反驳尉迟恭的,纵有人有此想法,也不敢稍有异动。 朝臣们不是无敌的,他们也戴着无形的沉重的桎梏,那就是天子。 见满殿大臣无一人再出言求和,李世民的神情终于缓和下来,眼中带着冷笑。 站起身,李世民朝殿内群臣一撇,口中淡淡道:“既已无人疑议,那么,即日起卓令尚书省起草战前檄文,众卿家退下吧……” ………… ………… 临近年关,长安城里的血腥气却日益凝重起来,连街上来往的贩夫走卒都知道,大唐要开战了,而且还是一场很难打赢的硬仗。 李世民办事效率很快,当天下午,由尚书省、中书省联合六部文书颁檄文昭告天下,大唐决定于五日后,腊月十八,遣河南道、河北道、剑南道共计十万大军奔赴太原,迎战东突厥! 就在这五日里,京师又传出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原来定襄刺史崔皓,在罢黜返乡的途中被贼人暗害,身中一十七刀而亡了,刀刀毙命,手段极其残忍! 京兆府吓坏了,急忙命不良人和仵作严查,却发现根本没有太特别的原因,而那些暗杀崔皓的刺客也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根本毫无踪迹可寻。 消息传出去,满朝大臣将信将疑,议论纷纷。 京兆府情知事关重大,不敢稍有隐瞒,将查案的经过和细节,人证物证等等一应呈报朝廷,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都惊动了,此案查了又查,却偏偏没发现任何猫腻,只好不甘不愿地结案。 事实真相如何,世上两个人最清楚,一是李勣,二是李叶。 暗杀崔皓的命令是李世民下的,李勣负责分配任务,李叶负责执行。 至于事后清理痕迹,留下误导案件方向的线索等等善后事宜,官府里的高手自然能做得天衣无缝。 李叶成了这次事件唯一的参与者,他参与得很冷静,不止冷静,简直冷血。 如果说魏徵事件必须要死一个人的话,此人非崔皓莫属。 若非他监管不力,甚至想借着魏徵查贪腐一事排除异己,怎会闹出如此大事?他不死谁死? 老实说,那天如果李世民不下令,相信崔皓身后的那些朝中大鳄也会也会亲动手将其动手除之。 这件事情牵连的人已经够多了,而崔皓就是这其中最为关键的一环,他若不死,很多人都不会安心的。 更重要的是,李世民想借崔皓之死,来警告那些朝中‘别有用心’之人。 离出征的日子愈发的近了,李世民穿着龙袍,盘着腿坐在甘露殿暖阁的炕上,虽然坐相很随意,但皇帝威仪却仍旧不容轻待,他正聚睛会神地批阅着尚书省呈递来的奏疏。 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等文官恭立他身旁,偶尔小心地伸出手指,为李世民轻声解释每份奏疏上所述事情的前因后果,以及如何处置的建议等等。 开战一时爽,但战争的代价却是巨大的。 此番迎战东突厥,所耗兵力前后加起来以达近二十万之多,但李世民却仍旧没有必胜的把握。 大唐君臣们都很清楚,他们所谓的二十万大军,不过是虚假繁荣而已。 那些连刀没拿过几次临时征调来的各地府兵,怎么可能打得过民风彪悍的东突厥…… 李世民将手中的名贵紫貂湖笔朝笔架上一搁,仰头舒了口气道:“无忌,如今各地府兵征集的情况如何了?” 见李世民询问自己,长孙无忌略微飘忽的思绪瞬间收回,目光飞快闪过一丝犹豫,而后笑容不减的上前两步。 “启禀陛下,各地府兵征召的工作均已接近尾声,此番发兵,我大唐共计征调府兵六万七千三百多人。再加上各道兵所,合计兵力十三万整。” 李世民脸上忧虑的神情渐渐缓和了些,笑了笑:“这么多人?” 长孙无忌点点头:“若论人数,此战我大唐在兵力上要略高于东突厥的,但其中战力相比东突厥,应会差上不少。” 李世民楞了一下,然后愁意深深地叹了口气,连嘴里的点心也变得没滋没味起来。 长孙无忌仿佛总是能洞悉李世民的想法,轻声劝慰道:“陛下莫忧虑,所说此番战役敌我双方战力相差不少,但好在太原府并未失守,只要我们能够守住太原,孤军深入的东突厥大军,用不了多久就会补给枯竭,退兵也是早晚的事。” 东突厥孤军深入关中腹地,兵贵神速道理他们比谁都明白,别说大唐耗不起,东突厥更耗不起。 二十万大军驰行千里,每日的粮草辎重都是天文数字,若不能一鼓作气拿下太原府这座大唐的门户之城,东突厥想攻打长安无异于难上加难。 李世民点点头,叹了口气:“如今只希望皇叔能够守得住太原府了……” …… 兵部衙门。 李勣看着眼前的李叶,时而微微一笑,时而露出一丝略有所思的深沉。 李叶是个直男,很直很直的那种,不论肉体和心灵都不容得一丝弯曲。被李勣像看妓者一般的盯着,直教他浑身发毛。 忍不住了!压抑着心中与李勣抽刀决战的冲动,李叶率先打破了气氛。 “大人,不知您今日召下官前来,所谓何事?” 李勣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李侍郎果真只有十七岁吗?” “过了年刚好十八。不信我给你看身份证……” “十八岁……大好的年华啊!”李勣点点头,感叹一声后,忽然直入主题:“陛下刚刚来了旨意,命你为行军先锋官,率羽林卫三千卫军随军出征!” “嗝……”李叶猛地打了个哆嗦,刚喝进嘴里的茶水喷了满地。 第一百四十六章:发兵太原 权利这东西很虚幻,不如外貌那般一眼分明,大部分时候都藏于无影无形,只在最合适的时机恰到好处地表现出来。 李叶如今也算是跻身到了权利的边缘,四品侍郎虽算不上位高权重,但也不是寻常官吏能够比拟的。 但任何事情都是利弊参半,权利之类的东西来得的时候很爽,付出的却更多,其中就包括了一条永恒不变的规则……玩儿命! 无论李世民心中是如何看待李叶的,北征之事也已成定局。 “可以拒绝吗?”万念俱灰之际,李叶仍不忘做最后的努力。 “你觉得呢?”李勣用一种嘲笑外加幸灾乐祸的表情,摧毁了李叶心中最后一丝希望。 李叶无比委屈的撇着嘴,一双眼睛隐隐噙着泪花,无比恳切道:“可下官不会打仗啊!若是上了站场,能不能杀敌建功暂且两说,不给大军拖后腿已是万幸了。” 李勣直接忽略了李叶那尴尬还不失做作的演技,笑看着他:“李叶,朝堂的事情从来不会那么简单,而且此番你能够随军出征,并不是陛下圣意,而是裴公亲自向陛下举荐的你。” “裴寂?” 李叶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副湖边老者,头戴斗笠钓鱼的那副场景,也就是从那一天起,李叶才走上了被坑的第一步。 “那你可知裴公为何要特意举荐你随军出征?” 李叶沉思少许,猛然抬头看着李勣,一脸严肃道:“难道是他料定了下官会当逃兵,所以才鼓动陛下派我随军出征,回来后好名正言顺的抄我的家?” “这就是你想到的原因?”李勣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强忍着抄起鞋底抽他脸的冲动。 ………… 北征的脚步越来越近了,一切准备妥当,明日便要启程了。 这一夜许多人无眠。 李府主厢房内,烛光微微摇曳,李叶穿着白色的里衣,坐在床头拧眉思索着此去太原的行止。 裴寂为何要推举他随军出征,其实并不难猜。 如今大唐朝堂正处于新老交替的重要时期,如同裴寂、萧瑀这些前朝重臣,李世民注定是不会久留他们的。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属于裴寂的时代即将逝去。 然而作为一朝宰辅,多少年的苦心经营,多少次的明争暗斗才创下的这份根基,裴寂不会那么轻易放弃的。 甚至在李渊还未退位之前,裴寂就已经开始慢慢为自己谋划后路了。 若不想被时代淘汰,除了奋起直追外,还有一点更重要,那就是找到一个有潜力的新贵做盟友。 很不幸,李叶就是裴寂看重的那个盟友。 有那么一瞬间,李叶很想揪着裴寂的胡子问问他,你到底看重我哪儿了?老子改还不行吗? 其实李叶对权利的欲望一点也不必那些朝臣们少,尤其经历过玄武门事变之后,亲眼见证了权利的可怕与强大之后,他心中那股对权利的渴望感更加迫切。 何谓权?人心所向,唯我独尊! 但这也并不能成为让李叶甘心去玩儿命的理由,获得权利的方式有很多种,并不是非要脑袋别在裤腰带里玩儿命才行。 然而老天爷似乎不想给他选择的权利,裴寂似乎也没有过‘征求’他意见的想法,一切都是那么的突然却又顺理成章。 ………… ………… 隆冬时节,院子里的银杏树像是被抽干了水分,干干瘪瘪的长在土里,没有一丝生机,佝偻的躯干像极了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 李叶和李德简蹲在树下,一人啃着半个鸡腿,吃的满嘴流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随军出征?”李德简挠头,一脸的迷茫:“你不是文官么?朝廷已经拮据到了这种程度么?要一个文官上战场?” “错了,我虽是文官,但却也是五品的果毅都尉,上战场也没什么好说的……” 李德简眼睛越瞪越圆:“不会吧?你真的要去?” 然后李德简放下了手中的鸡腿,一眼不眨的看着李叶,目光不舍中却又透着无限的可惜,好像他这一去注定要命损太原似得,甚至连给他的挽联怎么写都快要想好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小爷好歹也是上过战场,立过功勋的……”李叶瞪了他一眼,暗暗受伤不已。 整天欺男霸女的二世祖,竟然瞧不起自己这白手起家的模范标杆?合适吗? 暂时收起愤愤,李叶耐心与李德简继续道:“反正不管怎么说,这太原府我也是非去不可了……” 李德简截断了他的话头:“那我姐他知道么?” 李叶神情变得凝重,缓缓道:“我今日请你来,就像是想让你帮我瞒着你姐。你姐那脾气你又不是不清楚,若是让她得知我又要上战场玩儿命去,肯定少不了一场灾难。如今正值出征之际,万一惹出了什么乱子,陛下恐怕不会轻易放过我的。” 李德简重重点头:“放心,这件事情我一定帮你。” “还有,我此番出征多则半年,少则数月,若家里出了大事,还请李兄看在往日情分上能帮一把便帮上一把。” 李叶神情严肃,李德简也很正经地点头,关中人纯朴,对方将自己家小交托给他,便是天大的信任,这种信任比性命更珍贵。 李德简一直静静地蹲在旁边,这次他没有像以往那样玩世不恭,反而神情有些犹豫,欲言又止的样子。 “还有就是咱们在东西两市的生意……书坊那边就先停了吧,反正等我走后,那些连载的故事也得断更。再有就是酒吧,你和处默有时间多去看看,如今正值隆冬,喝酒的人比以往更多,莫要放弃了这个挣大钱的好时机。” 笑着看着李德简,李叶叹道:“最后就是你了,我走以后,赶紧交个聪明人做朋友,如果遇不到聪明人,以后做人做事便低调一点,免得再闯了祸被你爹失手打死,那可就亏大了。” 李德简听出来了,这话在拐着弯的骂人,嘴角抽了抽,没吱声。 PS:九月来了,大家手里的月票还留着吗?若是还有,麻烦给老李头上一票吧,万分感谢! 第一百四十七章:为官之道 无论乱世与盛世,权力都是如此的蛮横粗暴,从来不容许别人说不。 李叶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漩涡,权力的漩涡。 但无论想与不想,李叶也不敢说不,除非他有想法揭竿造反,拉一批同样对李世民不满的人上山落草,像梁山好汉那样一边喝酒吃肉,顺便打劫强抢良家妇女,一边优哉游哉等着被朝廷招安,然而…… 招安以后是不是仍旧被朝廷封官?那么,他上山落草的目的是什么?换个不同的姿势当官? 而且以目前李唐江山天下归心的大势来看,找一个和他一样志同道合土匪上山,其难度无异于找一只纯天然绿色无公害野生奥特曼…… 李叶叹了口气,忽然发觉前途好坎坷。 闷闷不乐与李德简告别后,李叶带上张五常等一众亲卫,前往兵部。 大战在即,三省六部的官员们早就忙的脚不沾地,李叶作为兵部侍郎,更是忙上加忙。抽调督军,派遣粮草辎重、后方补给。 张五常跟在李叶身后,向他频频汇报着边关战事。 想在这深不见底的朝堂中混下去,光有功劳是不够的,还要有属于自己的势力,能在危急时刻未遇先知。 当初留在泾阳县的十几个老兄弟中,如秦力等人,前有李叶源源不断的资金供给,后有他在朝中的官职地位支持,短短半年时间,已将势力遍布整个泾阳,虽不敢说一手遮天,但也是颇具实力。 “大人,昨日咱们在泾阳的兄弟们传来消息,恐怕太原府守不了几日了。” 李叶脚步稍缓,眉头浅皱:“李孝恭呢?十万大军也不算少了,太原府如此难守么?” 张五常将手下打探来的消息一五一十的道来:“太原府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赵郡王李孝恭自沁州一战后便患了病,而且听说病的挺严重,军中大事已全部交由副将们统领。由于沁州之战,李孝恭将整座城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大唐也因此少了这个边防要地,东突厥二十万大军长驱直入,仅三天就打到了太原府境内,李孝恭手下王霄云等一众副将们拼死守城,折损巨大……” “病了……”李叶眨眨眼,眸中闪过一丝讥讽:“这场病来的倒真是时候。” “大人的意思是?赵郡王在装病?”张五常有些不可思议。 李叶仰首看着前方太极殿巍峨耸立宫闱,淡然一笑:“如今东突厥兵锋何其强盛,唐军节节败退,先后丢失了赵州、汾州、大同府等关外重地。别说是十万大军,如今即便是二十万大军,也不一定能够扭转战局。李孝恭恐怕也明白此战胜之无望,装病不过只是托词而已,你想想……若是十万大军在他李孝恭手中被东突厥给灭了,陛下会不会轻饶了他?” “可装病就能躲过陛下的怒火么?” 张五常虽不是什么朝中重臣,但也算是经历过玄武门事变的参与者,对李世民的脾气也多少有些了解。如此一个杀伐决断的人,怎么可能对一个战败的将军手下留情?即便是他亲叔叔,那也不行…… 不得不说,在这一点上李叶和张五常的认知是一样的,李世民的手腕绝不会因为某些外界关系而软弱半分。 李叶目光越来越深邃:“装病只是其中一环,可若是再加上死在沁州府的那两万突厥大军呢?” “……属下不明白。”张五常冥思苦想一阵,苦笑摇头。 “沁州乃关中门户,此地的重要意义朝中人人皆知,李孝宗岂会不懂?可他明知沁州之重,却仍选择了放火焚城……仅仅就只是为了贪功么?” 跟在身后的赵田忽的笑了一声,恭敬的跟在李叶半步距离外,轻声道:“大人智谋无双,下官佩服……” “这么说,赵大人是想明白了?”李叶转头看着赵田,哪有半分少年懵懂的青涩,一双星眸里满是幽深与深邃。 赵田不敢得意,恭敬道:“恐怕赵郡王早就料到此战难胜,那两万突厥大军,就是他用来博取朝中文武,甚至是天下人同情的筹码,皆时,就算陛下再想要重罚,也会看在他身负战功的份上对其宽恕几分。” 李叶并未接着说下去,而是呵呵笑了几声,点点头道:“赵大人前途无量啊……” “不敢,大人谬赞了……”赵田脸上闪过一抹欣喜。 官宦生涯二十年,混了半辈子也才当上个六品主簿,如今换了上司,赵田很清楚,这辈子能不能更进一步,就全看自己这个年轻的上司能够走到何等地步了。 只是赵田的一番分析并没有得来该有的回应。 眼看着李叶脸上的笑容从浓郁再到淡然,直到脸色冰冷,李叶眼中陡然间略过一抹冷芒。 “聪明是好事,不过做人不能太聪明,尤其是遇到一个嫉贤妒能的上司,更要表现的傻一点,否则……” “大……人。”赵田惊了一身冷汗。 李叶的脾气赵田心知肚明,平日里一肚子坏水,什么坏事没做过,连吏部尚书都敢坑的人,自己这个六品主簿算个屁啊! 如今他又知道了一点,李叶不仅坏,他还小心眼…… “开个玩笑,赵大人莫当真。” 李叶阴霾的脸色陡然换成和曦的笑容,眼睛弯成了月牙,拍了拍赵田的肩膀,径直向前走去。 真的只是玩笑吗? 赵田心有余悸的深吸了口气,看着前方那副清瘦的背影,心中滋味五味陈杂。 其实李叶并不小心眼,反而他的心如大海,只要不涉及到自身的人生安全、财产安全、感情危机的事情,他都能一笑而过。 然而作为上司,有时候该有的小心眼还是不能避免。 看得出来,赵田的确是个很有能力的属下,不仅精通为官之道,而且更懂得洞悉揣度上官心思,甚至他还很有谋略智谋。 可为何这样的人,混了二十年却仍旧只是个六品主簿,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一般这种有能力又聪明,却依然得不到重用的人,那只能说明此人八字欠费、五行缺德……人品有问题。 对待这种人品有问题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一个人品更有问题的人来治他…… 第一百四十八章:临行惜别 太原府位于关中腹地,离长安大概……很多里。 没心情计算路程,想想从中原腹地走到陕川高原,李叶就觉得很心塞,想当逃兵。 路途遥远,不能太亏待自己,男人要对自己好一点,那些对自己不好的男人听说后来都累死了…… 所以李叶决定去军中征用一匹好马,如今自己不大不小也是个‘大’人物了,大人物从来不靠脚走路,打仗也一样。 懒得打听军中允不允许私人征用马匹,先弄到手了再说,自己大小也是个官,选马的权利总该有吧? 处理完兵部诸多琐碎的战前准备,李叶正打算去城东校场挑马,院外传来一阵马嘶。 一名很眼熟的卫国公府的侍卫牵着一匹青鬃马站在门外,马鞍上鼓囊囊的,却是一副崭新的千叶铠甲,马鞍旁的皮袋上还挂着一柄长剑。 侍卫很客气地朝李叶笑了笑,然后恭敬地把马交给了张五常,抱拳行礼后只说了一句:我家小姐正在城外护城河边等候大人,然后便告辞离开。 很神骏的马儿,拴在兵部大院的银杏树下,不时打出一个响鼻,前蹄有些不耐地刨着地。 李叶心中流过一阵暖意,轻轻抚摸着马儿油光发亮的鬃毛,马儿摇头晃脑将头扭过头,在他身上闻了闻,又打了个响鼻。 连马都送来了,看来李嫣儿是知晓了李叶将要出征的消息了。 同时李叶也深刻明白了一个道理……男人靠不住,有权有势的男人更靠不住,李德简这个混蛋!说好了的帮他隐瞒,这才一天就露馅了。 心中骂骂咧咧的诅咒李德简生儿子没**,李叶翻身上马,一路小跑直奔城外而去。 …… 自打李贞的事情到如今,李叶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李嫣儿了,听说是被李靖强行锁在了家中,更是丧心病狂的派了五十个侍卫轮番值守。 李叶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李靖? 就为了不让女儿与自己相见,李靖几乎是用尽平生所能,连对待罪犯的招数都用在了自家女儿身上。 老子刨你家祖坟了? 李叶有几次想与李嫣儿相见,可惜每次都是刚翻上李府墙头,就被里面的侍卫发现。 府内的侍卫很是尽职,二话不说抄着长戟一路追赶,恨不得将李叶钉死在墙上才甘心,仿佛李叶要见的不是李嫣儿,而是他们其中某个人的老婆情人。 李叶只好仰天长叹,勉强躲过那些‘追杀’的李府护卫,第二天再次不屈不挠的翻墙、被追杀、逃跑……再翻墙…… 今日难得李嫣儿竟然出门了,李叶无奈的同时,也不免心生喜悦。 护城河边,冬日萧索,凛凛寒风吹在脸上,刮得人两颊生疼。 李嫣儿站在一株红梅树下,娇俏玲珑的身姿被一身裘皮红袄紧紧包裹其中,眼圈红红的像只受了惊吓的兔子。 “无耻小贼!混蛋!为何不告诉我?”李嫣儿一如既往的火热,粉拳砸在李叶身上,看似用力却减去了不少力道。 “乖,我这不是来了么。前些日长安城来了一个吐蕃的杂耍班子,难得你今日逃了出来,咱们去看看吧。”李叶微笑着,脸上满是和曦,轻轻握住胸前的粉拳。 “呀!你这登徒子,大白天的……别,叫人看见我可怎么活?”李嫣儿大羞,左右挣扎不已,一时间竟忘了自己本来要兴师问罪的目的。 “明日我就要走了,这一去也不知道要多少时日……” “你……为何不早告诉我?” “你家的恶仆太凶悍,我怕还没上战场却被他们钉死在了你家墙上,那多冤啊……” “哼!你骗人,我看你就是和上次一样,想要不辞而别……” “怎么会!我昨日明明请了德简到家中,将此番出征的事宜向他说明,并且一再叮嘱他告知与你……” “告诉我什么……” “我想你!很想!太原府千里之遥,可我知道,即便是千里之外,却仍挡不住我对你的思念,此刻如此,此生也如此!” “李叶……” 李嫣儿在喜悦与感动之间徘徊时,李叶已将她拥进了怀里,那一刻,什么礼教,什么规矩,纵使千夫所指,也抵不过如今这万种温情! 幸福的时刻总是短暂的,眼看天色落幕,李嫣儿依依不舍的离开了那个温暖的怀抱。 “李叶……” “恩?” “我们私奔吧。” “啊?”李叶微微一怔。 李嫣儿俏脸浮出些许担忧:“昨日我听爹爹说,此去太原一战十分凶险,大唐恐怕很难打得赢东突厥的二十万大军,天知道这次又要死多少人,我不想你去冒险。” 李叶心中顿暖,轻轻拂过李嫣儿两鬓散落的碎发,笑道:“安心些,此番我虽随军出征,但所职督军,那些上阵杀敌的差事轮也轮不到我的。” 李嫣儿截断了李叶话,双眸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你不想与我在一起么?” 对一个女人来说,私奔,意味着背叛父母亲人,意味着无尽的谴责与鄙夷,意味着她将会失去一切,此生唯有眼前这个男人,便是她的全部。 而对男人最致命的武器,恰恰就是女人奋不顾身的钟情。 李叶无比认真的拉住李嫣儿一双柔荑,沉声道:“如何不想,可我更想名正言顺风风光光的将你娶进门,做我李家大妇!而不是让你受尽屈辱与我四处流浪。嫣儿,相信我!李叶此生绝不负你!” 李嫣儿痴痴地看着李叶,压抑了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猛地扑进李叶怀里,眼泪像断了线得玉珠,声音哽咽中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我不要风光,也不用什么‘名正言顺’,我只想嫁给你,只要能够陪在你身边,李叶,我害怕,我害怕你再也回不来了……” 抬头望去,李叶怀抱着她,眼中露出浓浓的不舍的离愁。 “嫣儿,明日不要来送我了,你一定要好好保重,我也一定会回来!等我回来……等我……” 第一百四十九章:大军开拔 贞观元年,腊月十八,大唐终于吹响了出征的号角,于关内道府兵北郊校场点将。 李叶收拾好了行礼,穿戴上李嫣儿送他的千叶铠甲,牵着马儿,身边张老五等十多个亲卫也随他一起上路。 一路上,随处可见那些被征召的青壮年府兵,三三两两的朝着北郊校场聚集。 寂然无声里,一股金铁激昂与悲壮的气息交织缠绕。 李叶翻身下马,牵着马儿与那些青壮府兵们并步同行,一边走一边不自觉地朝不远处的朱雀大街望去。 那里有他割舍不去的青春,有他此生不换的温柔…… 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 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 ………… 长安北郊校场。 校场围起了辕门栅栏,无数新征召而来的府兵蜂拥而入,手执号牌纷纷向军中书记处集合,校场内此起彼伏一阵又一阵悠扬冗长的唱名声。 李叶牵着马儿,拿出官身告书向辕门口的兵士出示了一下,兵士恭敬行礼,并告诉他帅帐所在位置,便任由他牵着马进去了。 看来当官还是有好处的,至少能有很多旁人不允许的优待。 帅帐设在校场正中心位置,周围用栅栏和拒马围得紧实,执戈按剑的府兵一队一队巡弋而过,戒备十分森严。 李叶看了看天色,还未到午时,于是老实躲在帅帐外等候大将军擂鼓点将。 带着一众亲卫坐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悠然打了一阵盹儿,很快便到了午时一刻,帅帐旁五人合抱的两面硕大牛皮鼓隆隆擂响,一声声震得校场地面上的沙粒都在微微颤抖跳动。 李叶苦笑这站起身,叹了口气将马缰交给张五常,整了整身上笨重的铠甲,朝帅帐走去,脚步很急促。 从这一刻开始,就断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场帅帐只是一个临时搭建起来的白色帐篷,周围散布着许多小帐篷,是诸将领和大将军亲卫居所,小帐篷散布得很有规律,呈梅花状四散,在中军阵内延绵,众星拱月一般将帅帐紧紧拱卫在中间。 工整而对称的布局令某李姓强迫症患者感到分外赏心悦目,如果世间一切人和物都这么摆放,这个世界该是多么的美妙…… 隆隆的鼓声里,帅帐帘外两旁的将军亲卫按刀雁形而立,中间留出一条丈余宽的通道,数十位披甲戴盔的武将三五成群朝里走去。 李叶很低调地跟在众将后面,左右环视,里面大多都是熟人,有兵部尚书李勣,程咬金、尉迟恭等一众大唐名将,文官也有杜如晦、房玄龄等。 三通鼓差不多到了尾声,李叶恰好走进帅帐,很老实地站在众将队伍末尾,低眉顺目不发一语。 然而帐内的武将们大多是三四十岁,更年轻的也有二十多岁,十七岁的李叶夹杂在人群里,相貌终究太过年轻,瞬间引起了不少武将的瞩目。 李叶赶忙回以笑容,不管认识不认识皆抱拳施礼,礼数周到得挑不出一点毛病。 “诶?李叶你来了……” 身后帐帘挑起,程处默一身明晃铠甲,手持两把黑光锃亮的大锤走进来,路过李叶时,大嘴咧着笑容。挤眉弄眼的推搡了他一下。 “你都能来,我为何不能来。” 李叶也笑了,这里大多都是三十多岁甚至五十岁上下的老将们,唯独程处默与自己同龄,再加上之前关系不错,自然倍感亲切。 程处默哈哈一笑,调侃一句:“呸!小爷乃世袭的国公,上阵杀敌自然不在话下,你这瘦肌麻杆儿的,别上来这儿当炮灰的吧。” 李叶没好气的笑骂一句:“滚滚滚,懒得跟你废话……” 话音刚落,只见帅帐门前,李靖一身金甲长刀,虎虎生威的走了进来,双眼如同狼目,接连两脚将二人踹了个狗吃屎。 李叶、程处默只觉得屁股一阵剧痛,噗通两声纷纷倒在地上。 “哎呦……” “我曹?” 李靖眼皮都懒得抬,跨步走了过去:“帅帐之中,如何没得规矩!再有下次,就给老子滚到阵前扛旗去!” 二人都是长安城里出了名的混账,李叶虽说平时还算老实,但架不住胸中坏点子多,时常鼓动程处默这些小纨绔们惹是生非。 不过现在二人倒是安分乖巧的很,被人一脚踹趴,也不敢有半分脾气。 尤其是在李靖面前,李叶更是心虚得肾都亏了,自己昨天刚搂了人家的闺女,今天就成了人家手下小兵,这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太好过啊! 主帅到场后,帐内数十名武将很自觉地排好了队,站在大帐中央,三通鼓息,关内道行军总管,卫国公李靖走到众人最前,众将纷纷朝李靖抱拳行礼。 以年近五十的李靖,依然气势威严,颌下两寸青须随风飘扬,又长又粗的浓眉下生得一双精光四散的眼睛,令人不敢直视。 李靖站在大帐正中的主位前,缓缓环视众将,又似无意的看了几眼李叶这个‘扎眼’的劣货,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后,随即目光慢慢移开。 这是鄙视的意思么?太他娘的伤人了……李叶心中万马奔腾,一句骂人的话别再心里不吐不快。 大元帅怎么了?总有一天小爷也要当一把大元帅,让那个看不起自己老丈人给他扛大旗去。 “众将听令!”李靖中气十足喝道。 一阵甲叶撞击声,众将人人抱拳曰:“诺!” “本帅领关内道行军大总管,率本部兵马十三万,即日开拔太原府,众将立聚部曲兵士。明言军律,开拔后骑营先行。本帅有言在先,此战行军务必严守军纪,沿途袭扰百姓者,斩!毁坏农田者,斩!聚众喧哗者,斩!” “末将遵命!” “即可散去准备吧,三刻之后,全军拔营!” “遵命!” 众将士轰然应诺,行礼后三三两两散去。 李叶依然低眉顺目混在人群里,慢慢朝帐外挪去。 只听得李靖忽然道:“李叶留下!说你呢,给老夫装聋是不?!再走一步,定斩不饶!” 官大一级压死人啊!李叶苦着脸不甘不愿的站在原地,挪移着来到李靖面前,一张俊脸已成了苦瓜色,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PS:求月票,这个月都好几天了,一张月票都没求到……难过……各位大叔大婶儿帮帮忙。 第一百五十章:翁婿交锋 李靖脸色不善的盯着李叶看了几下,看其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不由得喝道:“老夫是吃人的猛虎么?” 李叶低着头,双手交叉在一起,像极了小时候叫家长后,被老爹教训的模样。 “大总管见谅,末将昨日不知吃了什么脏东西拉了一夜的肚子,今天还觉得有些虚脱,末将……末将想向大将军告个假,出营找大夫治一治……” 李叶一脸虚弱难忍地看着李靖,楚楚可怜的大眼里透露着一个非常强烈的讯息:开除我啊,开除我啊,快点开除我啊…… 反正再怎么表现人家都看不上自己,还不如索性装个衰人,说不准李靖一怒之下将自己赶了回去,倒也省得上前线玩儿命了。说不定此番李靖出征后,自己加把劲就能把这锅‘生米’煮成了‘熟饭’。到时候小媳妇一娶,小娃儿一生,管他什么卫国公、什么大唐军神,都是浮云…… 李靖嘴角微微一扯,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不慌不忙地点头:“装佯倒是装得挺像,就你这残废模样去长安街上走一圈,定能被善心人施舍几个胡饼……” 人身攻击……忍了! 李勣接着冷笑一声:“不过呢,这里是军中,军中杀才多,善心人可不多,你这模样换来的绝不是胡饼,而是军棍。” 仰头看着帅帐顶部,牛进达语气仿佛谈论天气般平淡:“再给你三个呼吸时间,三息过后若还是这般模样,本帅定让你知道真正的骨头断了是怎样个疼法。” 李叶浑身一凛,额头冒出细细的冷汗,赶忙肃穆起脸色,站得笔直。 他绝对相信李靖的话没有开玩笑,别说李叶只是个督军参将,哪怕官拜大将军,就凭他‘想睡人家闺女’这一条,李靖就有一万个理由弄死他……而且挑不出任何毛病。 李靖斜眼睨着他,哼了哼,道:“狡猾蔫怂的小子,也不知嫣儿看上了你什么,老夫就是养她一辈子,也断不会将女儿嫁与你这号人。” 忍不了了!李叶心中火气渐盛:“我……” “自称官名,没礼数!” 李叶目光微寒,冷着脸道:“是!末将年幼不懂规矩,敢问大总管,您将末将留下来,就是想恐吓末将莫要娶您的女儿么?如果是,那恕末将有一事不解,此事可与大军开拔有何关系?若是没有,那大将军于帅帐之中借官权之威恐吓末将,这可否就是摄威擅势?” 李靖脸色冰冷,哼哼冷笑着:“摄威擅势?老夫活了大半辈子,倒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评价……哈哈,如你所愿,老夫就是想要官报私仇,如何?” 看样子李靖是真的发怒了,李叶心中不由得一颤,可眼下认怂还有什么意义么? 李叶只好壮足了胆子,抬眼迎上李靖的目光,怡然不惧道:“不如何……大元帅位列国公,想要以公谋私那自是手到擒来。但末将也有一句话想要告诉您……” 李靖嘴角带笑,冷冷的看着他。 李叶傲然抬头,上前一步语气冷然道:“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若是有天您也遇到了马高镫短之时,末将定不会像今日您羞辱末将这般羞辱您。” 李靖眼角抽了抽,一双大手扬了几下,又忍着放下。一代名将威扬四海,这回却被一个十七岁的毛头小子放了狠话,若不是眼下情况不允许,李叶的下场绝对会相当惨烈。 只是李叶没看到的是,此刻李靖眼中的鄙夷不屑之意却渐渐冲淡了许多,甚至露出一丝欣赏的意味。 屋内气氛冷清了许久后,李靖蓦然开口。 “你此番出征,既是受陛下命督查三军,本帅便不得不提醒你一句,此番十三万大军,其内多数都是从各地征兆而来的府兵,他们大多都没上过战场,你要好生看管,莫让有人中途变节。” 李叶愣了愣,本以为李靖留下他是为了公报私仇,没想到却真是因为军事,倒是让他心中安稳不少。 “是,末将遵命!” 李靖眯着眼打量着一副不卑不亢模样的李叶,眼中的鄙夷渐渐消散了几分,淡然轻笑道:“听说你先前也参与过沁州战役,与那些突厥蛮子交手过几次,想必也应该明白此战之重。临行前,老程和尉迟不止一次的向本帅提到过你,那些夸你的话老夫就不再复述了。” 紧接着,李靖脸色再次冷淡起来,没好气道:“老夫与你虽有些郁结,但此乃你我二人的私事,本帅不免提醒你一句,莫要因私费公!” 盛名之下无虚士,此刻李叶才真正切身体会到了李靖之名。 原本担忧的事情没有发生,李靖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忠义些,在家国大业面前,相信就算是面对李叶这个‘想睡’他女儿的混账,李靖也会做到一视同仁的。 李叶心中松了口气,躬身应是。 “好了,大军马上开拔,日落驻营时叫本帅亲卫给你找个小帐篷住下,便住在本帅的大帐后面。行了,滚吧……” 李靖说话做事雷厉风行,根本没轮的李叶反应过来,便将一脚揣在他屁股上,将他赶了出去。 看着时不时回头且一脸懵逼的李叶走出帅帐后,李靖刚正威严的脸上忽的露出一丝笑容:“嫣儿……爹爹为了你,可是少揍了这小子好几次了。呵……这劣货,倒也看得还不错,就是人性太差了些……” …… 李叶走出帅帐。眯着眼仰头看了看刺眼的阳光。 阳光很明媚,心情很灰暗。 被李靖莫名其妙的赶出了帅帐,又被他稀里糊涂的‘关照’了一把,直教他心中万分忐忑。 为啥李靖要让自己住在他的帅帐旁边?难道……他想趁着夜黑风高之夜将自己咔嚓了?还是想把自己按在身边,好供他随时蹂躏? 一时间,李叶抑郁了…… 只是不轮得他多想,便听到帅帐旁的兵士吹响了冗长悠扬的牛角号。 这是拔营启程的军令,营盘内顿时躁动起来。无数甲士匆忙来去,各营之下以队火为单位,一队五十人。一火十人,六队为一团,各自向自己的直属将领靠拢集结。 无数来来去去的脚步声,带起校场的黄尘烟土,灰灰黄黄的尘土伴随着此起彼伏的马嘶金鸣。 一股无形的压抑的气息渐渐充斥弥漫…… 第一百五十一章:拦路‘打劫’ 帅帐方向牛角号吹响,中军已拔营,前锋五千骑兵已出发,中军各兵种也均已启程。 张五常等亲卫跟在李叶身后,与杜如晦带领的几名文官走在一起,那几名文官皆是七八品左右的小官,管理一些诸如粮草登记,府兵名册,军器监管等等事宜。 行军苦不堪言,其中滋味绝不是三两句能说的清楚的,李叶揉了揉被马鞍磨破皮的大腿,扬天叹了口气。 行军了三天,大军也才离开长安两百多里,这苦日子什么时候才算是个头啊! 天色渐渐暗去,空中渐渐飘起小雪,中军内李靖骑在马上,看了眼天色,令道:“就地扎营!明日天亮启程!” 李叶终于松了口气,被张五常从马上背下来,两条腿已经蜷成了罗圈儿,稍微用力一点便感觉快抽筋了。 只是令他崩溃的不仅仅是行军,还有军中那令人作呕的伙食…… 晚上扎营之后,火头军开始埋锅造饭,炊烟袅袅升起,不一会儿饭便做得了。一碗飘着几许油星的野菜汤,里面还夹杂着些许黑乎乎的东西,那味道直教人酸爽得不禁颤抖。 李叶快疯了,含泪端着那碗汤,死活也不尝一口。 原本想在天寒地冻的野外喝口热汤的美好愿望瞬间破灭,汤的确是热的,可会不会吃死人,那就不好说了。 “老张,咱们临行前带的肉干还有么?”李叶转头看向张五常,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他身上。 “大人,前边有片树林,属下去看看有什么野味给您打两只。”张五常嘿嘿一笑,猫着身子离开大营,像只狡猾的狸猫,几个窜身消失在树林中。 ………… ………… 林间小道,一堆冒着细烟的篝火缓缓升起。 李叶带着几个亲卫围成一圈坐在篝火旁,上面架着两只刚宰的新鲜野兔,火苗一燎肥嫩的兔肉上顿时冒起滋滋的油星。 张五常用力咽了口唾沫,迫不及待的搓着手:“大人……好了吧?” “急什么,再等等。” 李叶小心翼翼的翻转着兔肉,从身边小包袱里摸索了几下,拿出一包略黄的粉末细粒,轻轻均匀的抹在表面。 “细盐?!”身旁挨着张五常的亲卫王桩忍不住小声欣喜了一声。 这年头盐还是属于朝廷严禁管控的物品,别说是细盐,就是寻常粗盐也不是谁都能吃得起的,很多时候,寻常百姓家里一年到头也买不起几块盐巴,多是用醋布,才能勉强补充体内的盐分。 这也是为何古代人的受命一般都比较短的原因,营养跟不上,生活条件苛刻,怎么可能活的长寿。 张五常没好气的小声骂了一句:“小声点儿,你他娘的别再把督军招来了。” “怕个屁,咱就是督军……”李叶哈哈笑了一声,美味尽在眼前,心情也随之畅快起来。 “是吗?……” 忽的,不知是谁在身后开口,直教李叶吓了一机灵,猛地回头,正好撞见尉迟恭那张似笑非笑且黝黑发亮的大脸,身边还跟着一个身着文官官服打扮的中年人。 透着火光,二人注视着李叶,一副不怀好意的模样。 “下官……末将,见过尉迟大将军。”李叶咕噜一声从地上爬起来。 尉迟恭抄起刀鞘啪的一声拍在李叶屁股上,没好气的骂了一句:“督军很了不起吗?” “不……末将不敢。” “深夜放火,这要是在战场上,你小子早就他娘的死球了。” 尉迟恭骂了一句,劈手夺过李叶手中的考野兔,先是凑近了闻了一下,而后眼前一亮,马上不客气的撕下一条兔腿大咬了一口,还不忘将另一条腿递给身旁的中年官员,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卡带。 中年官员还算比较文雅,慢条斯理的拽下一块肉塞进嘴里,不由得发出一声赞叹。 “李参将这烤肉的手艺真是相当不错。” “二位开心就好……开心就好。” 李叶欲哭无泪,却不敢有丝毫反抗。虽说督军有监察军队之权,但那也要看分谁,和人家比起来,自己这督军算个屁啊! 幸好,还有一只呢……李叶如此宽慰着自己,同时内心诅咒尉迟恭和那中年官员,吃吧!野味多是细菌,毒死你们两个老王八蛋! ………… ………… 行军路上弄点野味打打牙祭不算什么大事,不只是李叶,其他军中的将士们也经常这么干,就算被发现了,也最多是责骂两句,了不起赏上几军棍。 不过李叶却是这些人中最倒霉的那个,竟好死不死的被军中几个为数不多的高级将领抓个现行,被打劫了还是小事儿,说不准还得挨顿板子。 半只野兔下肚,尉迟恭似乎没有那么生气了,意犹未尽的舔舔嘴唇,一屁股坐在了篝火旁,随手又拿起另一只烤熟的野兔。 “小娃子不错,没想到还有这等精湛的庖厨手艺……”看得出来,这只烤野兔很合他的味口。 李叶笑比哭还难的躬身一礼道:“大将军吃好了就行,末将不敢耽误您巡查军情,末将告退。” “回来,行军路上哪有什么军情巡查,过来与老子说说话。”尉迟恭抬手扣住了李叶的脖颈,依旧那么不讲道理,一把将他提溜道身边。 “退下吧……”李叶深知逃跑无望,只好认命的叹了口气,招了招手示意张五常等人退下。 尉迟恭捋着乱糟糟的胡须,方方正正的脸型很严肃,无论从外型还是表情,李叶都觉得这张脸类似某种冷兵器,比如板砖…… “小娃子,你说说看。长安到太原府一千多里地,待我唐军赶到太原府,东突厥那蛮夷崽子会不会已将太原府攻下了?” 李叶苦笑,这种事他哪里知道?军国大事,能胡说八道吗? “这个……回大将军,末将不在军中,委实不知。突厥人虽然骁勇善战,但我大唐毕竟是守城一方,应该……也许……能守住吧。”李叶挠着头,话里全是“似乎”“或许”之类的字眼。 第一百五十二章:有输无赢 身旁那个中年官员除了吃肉的时候开口说过一句话后,接下里根本没再说半个字,垂头看着眼前篝火像是在沉思什么。 “听你这么说,看来也是对太原府没抱希望啊!”尉迟恭的目光很忧虑。显然他对太原府的李孝宗等人也并没有太大的信心。 身边的那位中年官员却忽然摇头,幽幽开口道:“二十万敌军压境,仅凭李孝宗那些被打残的五六万人马,最多也只能坚守半月。” 李叶唯唯点头。 之前他对李孝宗这个人并没有多少了解,但直到此人装病请辞为保全自己而牺牲了沁州城后,李叶便对他有了深刻的认识。 若仅靠李孝宗手下那些将士,太原府怕是守不住的。 尉迟恭忽然转移话题,眯眼看着李叶,似乎有点考究的意思:“此番出征,兵分三路,侯君集领一路,程咬金领一路,本将军与李元帅领一路,再加上李孝宗五六万残部,共计二十多万人,小娃子你说说,此番两国兵力相同,我大唐胜算几何?” 这是个要老命的问题啊! 李叶急忙道:“我大唐兵锋锐利,势不可挡,这些年东征西讨,从来都是以寡击众,大胜而归,末将相信在陛下的圣明光辉照耀下,在诸位大将军的智勇兼备的号令下,此战定能一击而胜,大败东突厥小儿,吾皇威服四海,万邦称臣……” 一边说李叶一边胡乱找了个方向,就当是太极宫所在,毕恭毕敬长长一揖。 “那边……”中年官员脸颊抽搐了一下,盯着李叶没好气的指了指另一个方向。 “啊?” “太极宫……在那边。” “哦……”?李叶从善如流,急忙换了个方向,再次长揖。 另一边尉迟恭的脸色似乎也不怎么好,黑着脸瞪着他,几次估计是想动手,忍了忍又放弃了。 “小娃子不实诚!本将军是想听你说这些废话么?有什么就说什么,今日本将军和杜大人来找你,就是想听听你对此战有什么见解。” “杜大人?”李叶愣了愣,盯着中年官员看了好久,一时间却想不起来此乃何人。 中年官员中气十足的开口道:“本官门下令杜如晦。” 杜如晦,大唐有名的贤相,一生忠于家国社稷之大业,可谓为李唐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 李叶终于想起来此人是谁了,态度顿时恭敬了不少:“末将……下官见过杜大人。” 杜如晦早就见识过了李叶的狡猾,自然不信他这副毕恭毕敬的模样,笑了笑道:“李大人莫要拘谨,听尉迟将军说,先前沁州之战你屡献妙计,终而助我大唐守住了沁州。本官今日来此,就是想问问李大人对此番‘唐突’之战,是否还有何高见。” “高见不敢当……”李叶仍旧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像个刚出阁的小媳妇儿似得缩着脑袋,道:“末将不过是偶得运气罢了,实不敢妄谈国家大事。” 看他这副模样,尉迟恭气笑了:“小娃子再装傻,信不信本将军亲自剁了你。莫以为你有个当大元帅的岳丈本将军就不敢办你?” “岳丈?大将军您真是抬举末将了……” 李叶不由得苦笑摇头,若是李靖认他这个女婿,自己又何至于到现在连约个会都得偷偷摸摸的,若是李靖之前同意了这门亲事,说不准自己儿子这会儿都会打农药了。 杜如晦哈哈一笑,忍不住调侃道:“李大人与李家妮子的事阖城皆知,莫要灰心,只要你此番立得功勋,本官亲自上门与你说媒提亲!” “那就多谢杜大人了……”李叶故作没听懂杜如晦话中调侃的意味,赶忙站起身一鞠到底,态度恭敬真诚。 “……哈哈!好个小娃娃。”杜如晦稍楞了一下,摇头大笑:“好!若你此番真能为我大唐建功,本官舍了这张老脸,定帮你上门提亲!” 李叶是个很务实的人,做任何事情都要有利可图才能让他心甘情愿的付出。有了杜如晦的承诺,心中顿时无比开阔,连刚才那只烤野兔的仇怨都被一股脑抛诸东夷。 尉迟恭不耐烦的胡噜了一把李叶的脑袋,挑了挑眉:“条件都给你小子开出来了,还不快说?” 斟酌了一下用辞,李叶缓缓道:“末将没领过兵,此战到底如何击之,自有诸位大将军决断。但末将认为,此战终归结底并不是攻城略地那么简单的……” “何以见得?” “我大唐自建国以来,从未与东突厥动过兵戈,甚至屡屡交使共商友好,可对方何以突然犯我国土?如今东突厥日益强盛,兵力与我大唐相比亦不惶多让,而且,我大唐如今正处于国家建设之期,若是拼死一战固然赢面很大,可这样一来,也势必会将我大唐这些年来的努力付诸东流……” “故末将以为,我军先前的战略部署其实都是在做无用之功罢了,就算此战打赢了东突厥又如何?我大唐仍旧还是损失最惨的一方,甚至一场大战之后,国力将不知会后退多少年才能恢复。” 李叶难得说了许多话,而且每句话都是直戳人心,将尉迟恭等一众大唐官员心中认为的所向披靡的大唐帝国涂满了黒漆。 或许李叶也是为了自己吧,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一旦开战,自己这个督军定然是站在第一线的,他不想看到因为大唐朝堂上的掌权者们那句‘拼死一战’,而害了自己和身边众兄弟的性命。 杜如晦神情渐渐凝重,略带欣赏的看着李叶:“你说的不错,此战之前,陛下也曾与我等三省六部的官员商讨过,东突厥来势汹汹携二十万大军压境,我大唐岂有不战而惧之理!否则岂不是令周边邻国耻笑?日后谁还会与我大唐真心臣服?可若开战,那必将是一场消耗巨大且损失严重的持久战役……难啊!” 尉迟恭同样叹了口气:“是啊……左右都是在自家的国土上征伐,到头来吃亏的还是我大唐。” 火光照映着杜如晦两鬓渐白的发髻,语气无奈中带着些许不甘:“莫非此战真的打不得吗?莫非真要让我泱泱大唐向那些境外蛮夷求和不成?” 李叶苦笑摇头:“杜大人,说句不中听的话,此役无论是战是和,我大唐其实都已早是输家了。” 尉迟恭脾气腾地窜上来,怒道:“那就打!左右都要有损失,还不如拼他娘的一把,将这些蛮夷猢狲们断子绝孙了他娘的!” 第一百五十三章:上兵伐谋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对于尉迟恭霸气侧漏的一番陈词,李叶唯有报以欣慰的态度。 有勇气固然是好,但面对二十万兵力强盛的东突厥大军,光有勇气是不够的,还要有足够的实力才行。 大唐此番对战大军中,有半数都是临时征兆而来的各地府兵,指望这些连刀都没有拿过几次的人上阵建功,无异于将身家性命托付给了土匪响马……找死的节奏异常明显。 李叶清了清嗓子,神情严肃道:“末将却有一言,还望二位长辈莫怪。” 犹豫了很多次,李叶还是决定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所以他连称呼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生怕待会儿说错了话,被人摁死在火堆里。 杜如晦摆摆手:“谋策之言,岂有怪罪之理,快讲!” “集中兵力,攻其一点,摆出殊死一搏的架势,让东突厥明白,就算他们能打赢此战,也同样会损失惨重。” 杜如晦皱眉摇头,失望道:“如此他们便会退却吗?东突厥拥兵二十万南下,怎可能轻易罢手……” 李叶笑容不减,拿起旁边的干柴扔进火里,一边拨弄着篝火,一边不紧不慢的开口道:“敢问杜大人,东突厥此番大兵压境所谋若何?” 尉迟恭不假思索道:“如此大阵仗来犯,定是为了夺我大唐城池,抢掠我大唐土地!” 而杜如晦却忽然沉默了,细细咀嚼着李叶的话中之意。 看二人陷入沉思,李叶不留痕迹地从尉迟恭手中拿过剩下的半只野兔,趁他还未反应过来,不一会儿就消灭个干净。 “本官明白了!”过了好一会儿,杜如晦猛地抬头,盯着正在大快朵颐的李叶,一字一句道:“东突厥根本就不是为了攻城略地而来的!” “咳……咳……” 李叶被杜如晦突然的举动下了一跳,一口肉卡在嗓子眼里差点噎死过去,连连咳嗽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尉迟恭没好气的拍了下李叶的后脑门,笑骂道:“瓜怂,一只野兔而已,看你那点儿出息……” 李叶嘿嘿笑着,嘴里却不停,啃着兔骨头道:“大将军,实不相瞒……实在是军中的伙食太过干硬,末将胃不好只能吃软饭……” 杜如晦语气急促,打断了李叶的话,问道:“这些废话就免了吧,李大人,本官问你,既然你认为东突厥并不是为了攻城略地而来,那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李叶清了清嗓子,报以一个肯定的笑容:“大人既已经想到了,又何必再问下官……” “如果东突厥不是为了攻城略地,那么能够符合他们此番出兵的利益恐怕就只有……”杜如晦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脸色已然苍白一片。 李叶认真的点点头:“杜大人,莫怪下官危言耸听,若是东突厥此番真的铁了心要与我大唐决一死战,后果不堪设想……” 真不是李叶在危言耸听,如今大唐国力尚且不足,周边诸多邻国更是虎视眈眈,不论此战大唐胜败如何,都将会实力锐减。 到时候,那些临边小国会不会趁火打劫侵扰大唐国境?答案是一定的!‘趁他病要他命’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更可怕的是,东突厥是否已暗中联合那些周边小国想要一举吞并大唐?如果事态发展至此,那么迎接大唐的将会是灭顶之灾! 杜如晦面色凝重,叹了口气道:“那若是我们求和呢?” 李叶摇摇头:“如今东突厥已先后攻破我大唐周边诸城,甚至连太原府都岌岌可危,若此刻求和,东突厥定然会开出天价,漫说是陛下会不会答应,就算陛下答应了,此番求和的代价也是我们承担不起的。” 杜如晦像是脱力了似得,整个人松懈下来,无奈的看着满天繁星:“照你这么说来,此番我大唐危矣……” 李叶少有的正经,严肃道:“也不尽然,东突厥虽然兵力占优,但此役他们为攻,先不说后方补给能不能跟上,仅是战线延伸过长这一点,就已经注定东突厥是打不了持久战的。” 尉迟恭大手一拍,哈哈一笑:“那咱们便守!守它七八个月,我倒要看看东突厥没了粮草补给,还能不能提的起刀。” “如此的确能解决眼前之危,可大将军莫要忘了,大唐的敌人可不止一个东突厥……” 江山不是这么好坐的,他李老二想要做天下共主,别人同样想做,那些依附在中原周边的部族、小国,哪一个不在心中祈祷着大唐实力减弱,好趁机谋取属于自己的利益。 “打又不能打,守又不能守,连求和都这么麻烦,你小子到底想说什么?” 尉迟恭怒了,他忽然有种智商被侮辱了的错觉,这种感觉一经出现就十分强烈,直教他忍不住抽出刀鞘,再次狠狠的揍了李叶一顿,这才心情好转许多。 “谁说不能打了……打!必须要打!他娘的东突厥……小爷因为你们这些混账,这会儿都挨两次打了!”李叶揉着红肿的屁股,咬着牙愤恨的小声骂了一句。 杜如晦被这一老一小弄得哭笑不得,杜如晦赶忙转移话题:“行了!说正事!李叶,你想说什么大可直言!” “第一:请天子令,昭告天下诸国,大唐举国备战,欲倾全国之力,势与东突厥决一死战!” 李叶拿起一根树枝趁着火光在地上画了几笔:“第二:命全军兵合一处,主动出击东突厥主力大军,无论成败,绝不能可退让半步!” “第三:诏令关中境外所有大唐边军入关……” “停!……” 没等李叶说完,杜如晦早已是惊得一身冷汗,忍不住打断他,脸色冷肃如霜。 “你可知诏令边军入关要冒多大的风险吗?万一那些临边小国趁机侵略我大唐,后果如何你担得起么!” 李叶语气沉着,冷笑道:“大人误会了,所谓‘边军入关’不过是一招障眼法而已,只需我们摆出决一死战的态度,东突厥定然心生忌惮。别说是下官看不起他颉利可汗,就算双方真要拼个鱼死网破,东突厥也未必敢这么做。” 杜如晦稍稍松了口气,冷静后道:“接着说……” 第一百五十四章:太原府陨 李叶笑容渐渐阴沉,幽幽道:“我大唐有邻国,他东突厥就没有邻国了么?只要陛下谕旨一下,皆时周边诸国定会动荡不安。若是东突厥的二十万大军真被我大唐围困在关内,吐蕃、薛延陀部、党项等那些邻国,定不会放过此次良机,今后的漠北草原上恐怕从此就再也没有‘东突厥’这个名字的存在了……” “嘶~~~”杜如晦瞳孔收缩,不可置信的盯着李叶,心中惊骇不已。 才不过十七岁的年纪,心计却已如此缜密,手段智谋皆是上乘,此子若能悉心栽培,日后定然不可限量! “下官僭越了……” 被杜如晦盯得浑身发毛,李叶不禁往外挪了几步,心里嘀咕个不停。这是啥子表情?倒是能行还是不能行? 杜如晦忍不住想再一次确认:“这些都是你想出来的?” 李叶不敢托大,忙作揖行礼道:“行军苦,这些都是下官闲暇时间乱想的,若有何失言之处,还望大人海涵……” “乱想……”杜如晦哭笑不得的摇摇头,饶是他饱读诗书自认才学不输旁人,也还是忍不住赞叹了一句:“少年英才,李靖得了个好女婿啊……” 看杜如晦这模样,似乎还有些羡慕的意思。可惜他实在没有女儿送给李叶糟蹋,也只能望‘才’兴叹了。 “大人谬赞了,下官愧不敢当……” 倒是尉迟恭裂开大嘴嘿嘿笑了几声,大手狠狠的拍了两下李叶的肩膀,一副老怀慰藉的模样,像是在和杜如晦显摆——看到没?此等少年英才竟然是老子先发现的。 被人肯定是好事,不过李叶很是怀疑,刚刚那番话尉迟恭到底听懂了没? 不过理智告诉他,千万不要问,会出人命的,李叶只好忍着肩膀上的疼痛,咧嘴笑了一下。 听李叶一席话,杜如晦似有些豁然开朗的感觉,刚准备再问些什么,远处忽然跑来两个传令的斥候,急匆匆的禀报道。 “启禀大将军,杜大人,元帅有紧急军情,传二位即刻前往中军大帐商讨!” 二人同时紧张起来,战场之上千顺万变,能让李靖紧急传令的事情,当然是天大的事。 ………… ………… 中军帅帐内,李靖一身素白内衣坐在正首,看样子像是刚被人从床上叫醒的。 帐内此刻已有十多位将领到场,还有一些录军参事等文官们也纷纷在列。 看样子事情要比想象中严重的多啊!李叶心下瞧了眼脸色焦悴的李靖,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疲惫。 杜如晦一进门便迫不及待的问道:“李元帅,出了何事?” 李靖有气无力的靠在卧榻后的屏风上,脸色难看之极:“前方急报,太原府失守了……” “什么!”尉迟恭率先打破宁静,扯着嗓子吼道:“怎么可能?五万多人守城,怎可能连十天都守不住?这群杀才干什么吃的?!” 杜如晦脸色同样难看,虽没有想尉迟恭那般暴跳如雷,也同样气得不轻,冷声道:“赵郡王李孝宗呢?太原府失守,他……” 骂人的话噎在嘴边,杜如晦愤愤的甩了下袖袍,冷哼一声没在说话。 “早在半月前李孝宗便已称病请辞了,如今军中事宜皆由手下副将李昂代为决策,太原府失守后,李昂率领三万残部,第一时间便弃城退往太原府辖内一百里处的寿阳县。” 杜如晦依旧不可置信道:“这我知道,可之前陛下不是说不同意李孝宗请辞么?而且如今正值两军交战之际,临阵换帅此乃大忌啊!” 李靖苦笑一声,无奈摇了摇头:“我等身为臣子,又岂能揣度天意?” “哎……” 杜如晦似乎也明白了什么,犹豫几分后,转化为一声叹息。 李世民怎么想的其实并不难猜,只不过李靖、杜如晦不能直说而已,李叶同样如此。 溯源追本,李世民恐怕做梦都在想着如何夺李孝宗的兵权。 犹记得当初李渊在位时,李世民殿前请战,却未曾想李渊不仅一口回绝了他,更是将兵权交于了赵郡王,李世民的堂叔李孝宗。 李孝宗乃是皇室宗亲,而且之前与李建成等太子一派来往甚好,这让李世民怎能放心得下? 故而哪怕明知‘阵前换帅’乃为不智之举,李世民却仍甘心冒着战败的风险,也要夺回李孝宗手里的兵权。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当务之急是加紧行军!”李靖狠狠地拍了下案几,肃声道:“传本帅令!命!大将军尉迟恭率先锋军五万择道先行!即日起,全军急行,五日后务必赶到寿阳县!” “是!” 众将束甲抱拳,纷纷领命离去。 李叶同样跟在众人身后,慢悠悠的向外走去,只是刚走到门口,却听得杜如晦唤了他一声。 “李叶,你留下……” “留他何用?”李靖不禁皱眉看了眼杜如晦,竟丝毫不觉得自己语气欠妥,全然没有一丝尊重别人的味道。 此时帅帐中只留下了李靖、尉迟恭、杜如晦、李叶四人,气氛也变得轻松了一些,没有刚才那么严冷。 杜如晦笑了一声,看了眼李靖又指了指下首的李叶,道:“药师兄,此子可堪国用!你有福了。” “他?克明兄莫要开玩笑了,李某与他并无关系。” 李靖依旧是那副欠抽的傲娇表情,好似在他眼里,哪怕李叶就是个金窝窝,也仍旧不值一钱。 老丈人咋了?老丈人就能恁的侮辱人了么?李叶心中大感委屈,气冲冲的起身道:“杜大人见谅,下官与这帅帐水土不服,就先退下了……” “老的小的都是这副倔牛脾气,便不能等我把话说完吗?” 杜如晦哭笑不得,不等李靖再‘反驳’,赶忙将方才与李叶商讨的对敌之策悉数与李靖讲了一遍。 听完了杜如晦带有三分夸奖七分陈述的一番话,李靖终于变了脸色,不可置信的盯着李叶,许久后才不情愿的问了一句。 “此计真是你想的?” 第一百五十五章:造马蹄铁 侮辱人的方式有很多种,而这种贬低别人智商的行为,尤为甚也…… 李叶是真的懒得搭理李靖这个油盐不进的老家伙了,小爷的人品真就这么不堪入目吗?就因为前身的那些‘劣迹’,难道就要将人一棍子打死吗? 如果换了旁人,惹不起大不了躲得远点。 可唯独眼前这位,真是避无可避,躲无可躲,就算李叶拐着李嫣儿私奔了,但李靖也仍旧还是他‘法律名义’上的老丈人。 难搞啊…… 李叶没说话,尉迟恭却忍不住扯着嗓子嚷道:“你这老杀才怎的总爱狗眼看人低呢?我看人家李小子就很不错嘛,不仅模样长得俊,而且有勇有谋。一个十七岁的娃娃就敢沁州运粮,更是将三百突厥骑兵打得溃败而逃。这等好女婿,你还有啥不愿意的?” 忍不住瞪了尉迟恭一眼,啥叫狗眼看人低?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 “老夫懒得与你说话。”李靖是儒将,儒将是讲素质的,骂人的话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还是能少说就少说。 “就烦你们这种读书人,婆婆妈妈的一点也不爽利……”尉迟恭大大咧咧的揽过李叶的肩膀,笑道:“小子,这种岳丈不要也罢,长安城里又不是就他一家有闺女。” 杜如晦哈哈一笑,打趣道:“尉迟将军莫不是想收了这乘龙快婿?” 尉迟恭丝毫没有觉出‘趁火打劫’的尴尬,满眼欣慰的拍了拍李叶:“收就收,咱家那二闺女过了年刚好十五,李靖这老杀才家的闺女模样倒还说得过去,不过年纪可不小了,比你李小子还大一岁嘞!” 终于,李靖被激怒了,红着老脸怒道:“我家闺女年纪大怎么了?你个黑炭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尉迟恭属于那种点火就着的脾气,顿时掐着腰气赳赳的骂道:“咋的?莫以为你是大元帅咱老黑就怕你,不服出去打一架?” 一代大唐名将,此刻却成了长安城里欺行霸市的小瘪三,两人谁也不服谁,大有一言不合就掀桌子的架势。 杜如晦只好再站出来当和事老,笑着分开二人:“好了,好了……都是要当祖父的人了,怎的还跟小孩子似得?也不怕晚辈看笑话。” 李靖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坐回到帅位上,盯着李叶目光不善道:“李叶,你即刻将此计策写个详细的章程出来,待本帅上报朝廷,交由陛下定夺。” “遵命……” 李叶无奈撇撇嘴,胳膊拗不过大腿,他还能有什么办法么。 ………… ………… 自从李叶献策之后,虽然送回长安的军报还未传来消息,李靖却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这几日行军对他也明显和善多了。 行军之时有事没事都会把他叫上,两人两骑并排而行,聊农事,聊琐事,聊国事,什么都聊。 看得出来,自从李叶展现出超乎他想象的智谋后,李靖对他的态度就有了质的转变。是金子到哪儿都会发光,李靖似乎渐渐认同了李叶的价值。 李叶本来在中军阵中很低调,任何事情都不愿冒头的,现在每天被逼着与全军最高将领同行,引来无数猜测的目光,李叶愈发如坐针毡。 尤其是这个全军统帅还会是自己未来的老丈人,而且李靖对他几乎没有什么好感…… 有心想离李靖远一点,又怕这位脸长得像蜡像的大元帅不爽,大将军不爽,老丈人就会不爽,老丈人不爽,便很有可能被按上一个吹毛求疵的过错吃几记军棍。 于是李叶只好苦兮兮的跟在李靖身边,老老实实跟随大元帅左右。 大军行进速度很快,尉迟恭五万骑营为先锋已出了关中, 剩下的中军步卒一日急行百十里,另外侯君集和程咬金的两支大军提前三天开拔,估计不过三日便可抵达太原府。 行军第十日,李叶忽然察觉到负责保卫李叶安全的卫队长张老五有些不大对劲。 作为李叶的贴身保镖,张五常的待遇要比其他军士好一些,尉迟恭还特意赏了他一匹马,让他能够贴身跟随李叶。 可今日却不见张五常骑马,竟与其他护卫一样开始徒步行军。 “老张,你的马呢?” 张老五嘿嘿笑了两声,无奈道:“这几日行军太急,马儿早就受不住了,四只蹄子都磨出了血,属下心疼那畜生,便将它送回马队里了。” “军中马匹都不打马掌的么?” 李叶喃喃自语一声,翻身下马抬起马蹄看了看,赫然发现他的马前蹄也同样被磨破了好大一片。 也就是李嫣儿心疼他,送来的马也是纯种的突厥好马,换成那些普通的三河马,说不准他也早就徒步行军了。 马蹄铁是哪个朝代开始用来着? 李叶挠挠头,终于在前世看电视的记忆中找到了马蹄铁的模样,心情不禁有些兴奋,若是马蹄铁能做得出来,那绝对是一项跨时代的壮举。 找到大军随行的辎重后勤大队,后勤里面有专门的军器监。 李叶仗着自己五品督军参将的身份,大刀阔斧的坐在路中间,一副拦路打劫的架势。 军器监的监丞苦笑着拉过一位铁匠,然后拍拍屁股继续走,铁匠只好停在路边无奈地生炉子开火。 马蹄铁的打造很简单,四个半圆的铁片,中间钻几个小孔方便钉钉子,不到半个时辰,四个马蹄铁打造完成。 几个人合力将马儿固定住,铁匠在付出被狂躁的马儿狠踢了几脚的代价后,终于将马蹄铁钉进了四只蹄子上。 “这个……有啥用么?”铁匠肿着半边腮帮,疑惑地盯着马蹄。 无缘无故穿了两双铁鞋子,马儿很不习惯,像刚从红灯区里出来的处男,走路的姿势透着怪异,不时嘶鸣两声。 李叶只好摸了摸它的大脑袋,这鞋子怕是脱不了了,脱下你得废掉。 经过一天的试验,马儿似乎也习惯了脚上的‘铁鞋子’,除了噪音有些大之外,总的来说李叶还是很满意的。 第一百五十六章:关系缓和 李叶骑马跟在李靖左右,二人经过几日的相处,关系似乎有了些许的缓和,至少对方不再对他恶脸相向了。 总的来说,只要李叶不主动提起‘成婚’这种令人发指的请求,李靖大多时候都是报以一个白眼,连侮辱人的那些词汇都省了。 踢踏踢踏…… 穿上鞋子后的马蹄踩在石子路上,发出声阵阵金属抨击的声音。 李靖被那声音烦的不行,忍不住板着脸道:“你的马蹄子上到底装了甚?什么声音如此难听?” “这几日行军急,马蹄有些受不住了,所以末将给它做了副铁鞋子。” 李叶嘿嘿一笑,他之所以造成马蹄铁之后却不声张,就是想让李靖自己发现这其中奥妙,说不准他这个油盐不进的‘老丈人’就会因此崇拜上自己,甚至一激动以‘女’相许也是有可能的。 “什么‘铁鞋子’,净整些没用的玄招子……”李靖‘先入为主’的训斥了一句,也怪李叶在他心中的印象起点实在太低,若不是还要与李叶探讨军情,李靖估计仍旧懒得与他说话。 李叶故意试探性的提起李嫣儿,笑道:“这马可是嫣儿送与我的,万一被我骑坏了,回去以后不好交代啊……” 李靖愣了几秒,仔细看了几眼李叶胯下的战马,终于恍然大悟,怪不得看这马匹恁的眼熟,原来这就是自家的…… “再罗嗦就滚回中军里去,下马!本帅看看你的马蹄子到底有什么关窍!” 大将军要他下马,李叶不敢不下马。 他知道李靖即将发现什么,嗯,这个东西可能会对大唐的骑兵产生非常重要的意义,如同马鞍,马镫的出世一样,充满了划时代的什么什么…… 如果此刻李叶要用一个词来形容自己,那唯有‘高尚’、‘伟大’、‘栋梁’这些词汇才配得上他‘无私奉献’的崇高精神。 李叶将马儿勒停在路边,下了马,老实站在一旁。 李靖好奇地注视着马蹄,马儿对生人似乎很是抵触,抬起马蹄便要向李靖那张国字脸上踹去。 “咦?!这是?……”电光火石间,李靖似乎发现了什么,瞪眼盯着李叶。 对于大唐名将这种惊叹、震撼,甚至略带几分佩服的表情,李叶心中顿时舒爽不已,故作高深的咳嗽了一声。 “元帅请看,此物名叫马蹄铁,乃末将闲来无事时琢磨出来的,嗯,天分这个东西啊,是很主观的,不是你努力就能做到的。千里马不常有,天才更是沧海一粟,末将这才是……” 李叶唠叨个没完,李靖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闭嘴!详细说说,这玩意儿怎么弄的?” “这是……” 听着李叶显摆似得讲解,李靖神色渐渐有了变化。时红时青,变幻莫测,此刻他大概也明白马蹄铁的意义了。 沉默了许久,李靖终于长舒了口气,叹道:“我大唐每年因马蹄磨损而不得不折损的战马多达十几万匹,若能早些得到此物,任他东突厥二十万大军又何妨?!老夫照样能将他们斩草除根!” 李叶悻悻不语,虽然很想打击李靖两句,但又不得不服气。 因为李靖并没有吹牛皮,他的确做到了,三年之后,李靖率兵深入东突厥腹地,生擒颉利可汗,此等神人,的确有出牛皮的资格…… 盯着马蹄上的那块小铁片,李靖豪情顿起,眼中渐渐泛起光芒:“如今我大唐骑兵每年只有府兵步卒数量的三成,若能将此物普及于军中,数年之后,大唐骑兵定然会是天下最强盛的骑兵大国!” 李叶急忙逢迎点头:“元帅说的是……” 看得出来,李靖是真的高兴,甚至比打了一场胜仗还要兴奋,再看李叶时,眼中竟然露出欣赏快慰的神色。 “李叶……若此法真能助我大唐锻造出一支战无不胜的尖甲铁骑,老夫愿代天下苍生拜谢于你……”李靖说着忽然顿住,苦笑摇头。 半月前还被他鄙夷甚至看不起的少年,短短几天不仅颠覆了他的认知,甚至竟让他有种敬佩之意。 没有人能够体会李靖如今的心情。 作为天下人眼中的当代名将,李靖无疑是压力巨大的,那种压力不仅来源与战争的胜负,还有无数死在战场上的大唐儿郎们。 而今日,一块小小的铁片儿,却能让这些英勇的大唐儿郎们在战场上少死许多人,这份恩情,值得李靖拜谢。 “元帅言重了,末将亦为我大唐的一份子,报效家国乃为末将分内之事。”李叶无比严肃的向李靖行了个军礼,言辞铿锵有力,忠君为国的态度格外真诚。 “好!好样的!”李靖重重拍了拍李叶的肩,之前的偏见与误解全然消逝,脸上一副老怀慰藉的笑容。 李靖又立刻转头冲着身边的斥候,急切道:“来人,飞马入长安,将这铁片片送进太极宫,献给陛下!传令下去,三日内全军骑营的马掌都得钉上这个东西!” 军中顿时忙碌起来,无数的斥候发动,开始有条不紊的执行最高统帅下达的命令。 李叶站在一旁,像一张被用完的厕纸,被人挤来挤去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本想着趁这个机会与李靖谈下一下他与李嫣儿的事情,却也没了机会开口。 等啊等,等啊等…… 终于,李靖下了一连串命令后,身边在无人打扰了。 然而不能等李叶开口,李靖似乎全然忘却了身旁的这个‘功臣’,竟拍拍屁股走了。 李叶呆呆站在原地,感受着脑瓜子嗡嗡的感觉,亏了……亏大了啊!早知道李靖是个这样的‘老丈人’,还不如直接将这马蹄铁直接献给朝廷的好,至少还能落个功劳…… 好多种想死的念头浮现在脑海里,割腕、跳楼、喝毒药、投河、上吊……反正能死透就行,至于死法不必拘泥一格…… 李靖走了两步忽然顿住,然后回过头。 看着李叶那副如丧考妣的模样,不由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冲着他开口道:“待到大军回程,老夫于府上设宴,多谢李将军社稷之功……” 李叶精神一振,满怀希望看着李靖,看来这人的良心还没有完全被狗吃了。 虽然李靖没有直接答应将女儿送上门来给他糟蹋,但对于今日这个结果,李叶也还算满意的了。 不着急,慢慢来……媳妇儿总会有的,老丈人也会有的,还有小舅子,丈母娘…… 第一百五十七章:战火屠戮 留下后勤辎重等各种编外人员就近选址锻造马蹄铁,剩下的中路三万大军全速行军,三日后终于抵达了太原府境内。 侯君集和程咬金所部已至太原府五十里外的青松岗驻军,两军一东一北呈犄角之势对太原摆出进攻阵势,只等李靖的大军抵至后,即可对太原城内的东突厥军队形成三面合围。 大军开拔前,李世民曾与三省六部的官员们商讨多日,原定的战略部署是依托太原府有利地形,节节阻击东突厥大军的深入。 只是如今行事变了,太原府失守,李昂所部也已退回寿阳。若不能及时阻止东突厥南上,关中腹地顷刻间便会陷入战火之中。 快到太原府时,李靖便下令绕道行军,先与侯君集、程咬金所部何兵一处,再寻战机。 如今他们要做的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收复太原府! ………… 没有任何酝酿,也没有任何前兆,晴朗的天空忽然间被战争的阴云遮盖。 李靖所率的中路大军刚刚绕过太原府南面丘陵,前军斥候忽然传来战报,前方二十里处,有一支万人左右的突厥骑兵正在向我部而来。 李靖立刻传令大军列阵,三千弓箭手在第一时间内占领了丘陵高地,五千骑兵埋伏在丘陵两侧,战事一触即发。 雷隐隐,雾蒙蒙。 东突厥万余人马转瞬即到,李靖策马站在高陵上,拔剑喝到:“进攻!” 刚刚露面还没反应过来的东突厥人马,被无数轮铺天盖地的箭雨打了个措手不及,损失了数百前军后,仓皇后退数里地。 李靖那会给他们后退的机会,令旗挥舞,埋伏在丘陵两侧的五千骑兵像一只离弦的箭,飞速直扑向东突厥后退的尾军。 两方骑兵刚缠斗在一起,对面领军的突厥将领就很快意识到了危险,以这些唐军的战略部署来看,应该是碰见唐军的主力部队了。 突厥将领当即下令,全速撤退,任由唐军如何穷追猛打,也绝不与之交战。 率兵直追突厥大军二十多里后,大将军尉迟恭这才不甘的停止追杀,再往前就是太原府了,他们这点兵力根本不足以和敌人正面硬拼。 尉迟恭策马而回,刚进中军大营,就忍不住骂了一句:“呸!这群毛猴子跑的倒是挺快……” 杜如晦站在高处,看着远去的突厥军队扬起的漫天尘土,皱眉道:“这只突厥人马来的诡异,看样子他们并不是冲着我们中路大军而来的。” 李靖点点头,肯定道:“此番我大军日夜兼程,比原定的半月抵达太原府提前了足足五日,如今咱们才刚刚抵达太原府境外,东突厥不可能这么快就探到了我们的行军路程。” “那他们是为何而来?” 李叶同样站在一旁,仰头看着嘴里下意识道:“以他们行军的路线来看,应该是往西去的……” 行军多日,李叶与李靖之间的关系也有了很大的提升,尤其是当李叶展现出自己超高的智谋与手段后,李靖更是对其多添喜爱,平日的高层策议都会将他带在身边。 “西边……”李靖沉吟了一声,肃得变了脸色:“难道他们是冲着寿阳去的?” “如果他们不是来阻拦我们的,那应该就是为了寿阳而去的……” 李叶苦笑摇头,这李孝宗也算是南征北战的一代悍将了,如今这是怎么了?被东突厥像撵兔子一样东追西赶,十万人马如今已打得五万都不到了。 太原府失守后,如今寿阳县便成了保护关中腹地的最后一道屏障了,若是寿阳再被攻陷,东突厥不日便可挥军长安,到时候别说胜败,连老巢弄不好都会被人给端了。 李靖脸色铁青,冷声道:“来人啊!立刻派斥候火速前往寿阳县查探!” “元帅,依本官看,无论被东突厥是否想要攻占寿阳县,我们都应该马上前往寿阳守城。如今太原府已被东突厥攻占,短时间内想要收复怕是不容易,若是寿阳再失守了……”杜如晦有些焦急道:“咱们丢不起寿阳啊……” 作为三军主帅,李靖深谙寿阳之重,想也没想便点头同意,当即下令道:“传我帅令,全军火速前往寿阳!传令右路先锋程咬金,命他严密监视太原府内突厥大军的动向。若东突厥真有西去寿阳的打算,命他不惜一切代价务必要将其拦住!” ………… ………… 刚进了太原府境内,屁股还没焐热,中军三万人匆忙改变了行程,浩浩汤汤地朝着寿阳县而去。 行军途中,一个不好的消息从前方传来…… 寿阳县被围,突厥大将禄衮安率兵两万正于城下叫阵,寿阳县内五万唐军据守不出,摆出防守之势,一时间禄衮安久攻不下,这才不得不请求太原府内的突厥守军援助。 果如李靖等人所料,之前那万余东突厥士兵的确是奔着寿阳县去的! 消息传到后,大军再次加快了速度,当天傍晚时分,李靖所率领的三万唐军终于抵达寿阳城下。 原本正在与李孝宗率下的守城唐军对战的东突厥大军,被自后而来的三万唐军瞬间包围在其中。 紧接着,寿阳城内的守军全部出击,从东北南三面缓缓推进……前后共计七八万唐军,将以不足两万人的东突厥军队前后夹击在寿阳城下。 这些日子以来,东突厥烧杀抢掠了大唐多少城池百姓,全军上下无时无刻不在被那种压抑的气氛笼罩。 如今终于找到了发泄口,可想而知,这只两万突厥孤军的下场定然惨烈如斯。 下令进攻之前,李靖更是下了死命令,此战不要俘虏!凡是不属于大唐治下的军队一律歼灭! 不用什么战前宣言,也不用提前沟通,两方唐军对包围圈里的两万突厥大军开始了无差别扫荡,但凡遇到不会说汉话的人,一律斩杀屠戮。 三个时辰后,寿阳城下无数的残肢断臂、刀光火影,映透了空中的残月。 第一百五十八章:惨遭暴揍 寿阳城。 大战之后,李靖率全军入城。 自从李昂率部进驻此地后,城里的百姓们就被全部隔离起来,统一居住在城东的坊市里。其余的地方全部被进驻唐军临时征用。 如今再加上李靖率领的三万中军,小小的寿阳俨然成为了大唐最严密的军事重地。 按理说,李靖率军而来,更是帮寿阳城内的唐军解了围困之局,作为这只唐军的最高统帅李孝宗怎么着也该露面表示一下。 然而,李靖入城后,不仅李孝宗没露面,连李昂这个临时统帅也同样没见着,只是派了一位副将前来。 看着帐内前来拜见的那名副将,李靖脸色冷得让人生畏。 作为如今唐军的最高统帅,李靖的职位应是比李孝宗还要大,何况一个区区副将。如此不拿元帅当干部,也就是李靖素质好,换成尉迟恭早就跳脚大骂起来。 副将态度还算恭敬,行礼道:“参见李元帅,末将奉河南道大总管李孝宗将命,前来与元帅统筹两军交接事宜。” 李靖脸色阴冷,忍着怒气道:“看样子赵郡王病的挺严重啊!连这等交接军权的重要之事都不能亲自前来了。” “元帅见谅,赵郡王身患顽疾且久治不愈,如今已是弥留,若不尽快寻良医救治恐怕性命难顾……” 这种蹩脚的理由别说李靖,就连火头军里的伙夫都不相信。恐怕那李孝恭病重是假,没脸见人才是真。 李靖冷笑道:“赵郡王殚精竭虑日夜为国事操劳,如今身患重病,那本帅自当亲自上门看望才是。” 副将又是一礼,躬身道:“末将替赵郡王多谢元帅关恙,如今寿阳城内缺医少药,所以半个时辰前,李昂将军已亲自带队护送赵郡王启程返回长安了。” “……李孝恭!” 李靖噌的一声站起来,抬脚踢翻了面前的案几,一双眼睛几欲喷火。 身为一军统帅,打了败仗可以理解,就算惧战而退也有情可原。但正值大战将至之时,李孝宗却直接撂挑子不干了,这让刚刚进驻寿阳的李靖如何自处? 那些原本跟随李孝宗的部下和将士们会不会甘心听从李靖的调遣…… 李叶一直认为大唐武将里最不要脸的当属李靖、程咬金为首,如今他发现自己错了,而且大错特错…… 与李孝宗比起来,李靖的确称得上是难得的君子了。 ………… ………… 本以为大军进驻寿阳后,便要马上谋策计划进攻太原府。 谁曾想,李孝宗的‘不辞而别’又一次将整个计划全部打乱,如今寿阳城内的八万唐军宛如两只派系杂乱无序,这样的军队怎么可能打得了仗。 无奈,李靖只好将进攻之事暂缓,接下来的几天都一心扑在了整顿军务上。 而李叶这位督军参将倒是一下轻松起来,如今没有仗打,那他充其量也就是个摆设,操练兵马轮不上他,整顿军务他更是不够格…… 况且像李叶这么懒散的人,就算他懂得处理政务他也一定会想办法偷懒耍滑。 李靖似乎对李叶的禀性很熟悉了,虽然在长辈眼里,整天无所事事的二流子是讨不到什么好脸色的,不过鉴于李叶先前的功劳,李靖索性也由他去了。 这种感觉有点复杂,当李叶有时候无聊到发慌时,看到别人忙碌的身影,尤其是李靖那种‘滚远点、别碍眼’的眼神,偶尔他也会有一种被别人当成废物的羞辱感。 可一旦悠闲起来,李叶又很快把这种羞辱感抛到脑后,每天撒着欢的在大营里东跑西窜,带着身边亲卫偷偷出去打猎烤野味,几天下来人不仅没瘦,还胖了几斤…… 其实李叶一点也不喜欢吃烧烤,只是身处这种连野菜干粮都不能紧吃的军队里,一顿流油的烧烤那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 李叶很珍惜这种难得的优越感,哪怕不吃在手里拿着转一圈,看看别人想揍他、又不敢揍他的表情,也是很惬意的一件事情。 这绝对不是作死,事实上,纵观整个军营,敢揍李叶的人还真不多。 一来是因为他督军的身份,那些普通的将领见着李叶都恨不得绕道走,生怕惹急了这满脸笑容的少年,再被他事后在军报上‘据实’写上几句他们怯战的坏话,那这趟征战算是白来了,闹不好还得吃官司。 二来,经过这些日子的接触,一些有关李叶的小道消息也不翼而飞。 有关李叶乃是‘从龙功臣’‘李靖女婿’‘长安贵子’之类的流言愈传愈盛,甚至竟有谣言说他是哪家的王室子弟。 如此一来,敢触李叶霉头的人还真不多…… 只是‘不多’并不代表没有,许是连老天爷都看不惯李叶这副嚣张的派头了,故而天降了一位‘降魔除妖’的义士,来铲除他这个人遗落间的‘祸害’。 刚刚来到寿阳城的程咬金骑在马上,正好看到城外距离大营的不远的小河边,李叶正捧着一条烤得焦黄的烤鱼大快朵颐。 敢揍李叶的人终于来了…… “小王八蛋!敢在军中开私灶,反了天了你!” 只见程咬金一身威严肃凌的铠甲威严勇武,两百多斤的胖子脚下竟也轻盈如燕,一个纵身跳下马背,抽起一刀鞘直接拍在李叶的屁股上。 “谢特……” 李叶毫无防备,被程咬金大力一抽,整个人一头栽进了河里。 “小王八蛋,偷吃也不找个背人的地方……你他娘的真以为这军营是你家开的了?” 程咬金貌似脸色本就不悦,整个人也显得格外暴躁,单手一提将李叶从水里提溜出来,摁在地上就是一顿刀鞘。 “啊!……诶呦呦……卢国公爷手下留情,末将不敢了……再也不敢……”看清了来人是谁,李叶可算是没了脾气,赶忙高声讨饶。 “小王八蛋,才挨了这么几下就求饶?就你这样的还好意思做参将?丢人不?今儿个俺老程就替他李靖好好教训教训你这个没出息的。” 程咬金冷笑,心中之气似乎仍未完全发泄,摁着李叶又是一顿胖揍。 这场闹剧也渐渐引来了不少军中将士们的围观,看到被打的乃是李叶,纷纷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终于……李叶放弃了抵抗,除了一声声的哀嚎,再也不敢喊求饶的话了。他算是看出来了,程咬金这哪是教训自己,分明是想借机发泄啊! 可怜,李叶被揍得鼻青脸肿,却仍旧没想明白程咬金因何事这么生气。 第一百五十九章:军备改良 寿阳县衙。 李靖率军入驻后,这里成了大军临时指挥部。 程咬金阴沉着脸,漫步走了进去,身后跟着鼻青脸肿的李叶,像个被糟蹋了的小媳妇儿,诺诺的不敢说话。 尉迟恭率先迎上前来,拍了拍程咬金的肩膀,关切道:“老程,听说你来时的在武灵小道被突厥人突袭了,咋样?人没事儿吧?” 他们这些将军大多都是当年跟着李世民打天下的老班底,可谓是刀枪火雨中走出来的生死袍泽,彼此之间轻情谊深厚。 程咬金瓮声瓮气的骂了一句:“我没事儿,就凭那些突厥蛮子想要老子的命,他们还不够格!” “见过右路先锋陈咬金,见过大元帅!” 程咬金环视了一圈屋内众将,先是向李靖做了一礼,而后又道:“敢问大元帅,为何下令我部西撤?” 李靖苦笑一声,看了眼周围众将,劝道:“义贞莫急,此事容我稍后与你详说。” “我能不急吗?如今太原府已被东突厥攻陷,我右路大军苦战三日折损将士三千余人,好不容易才拿下铜冶小镇,你这一道西撤的命令下来,咱们先前的努力算是白费了!” 都是多年的袍泽,程咬金也不客气,劈头盖脸的一通埋怨。 这下李叶算是明白程咬金为何生气了,好不容易打下的铜冶被他拱手让人,西撤途中还又被突厥人偷袭了一遭,换成是谁也得发火。 而李叶就好死不死的撞上了程咬金的枪口上……这顿打挨得还真是一点儿也不冤枉…… “你们先下去吧……”李靖无奈,挥了挥手示意其他将领们退下,还不忘叫住想溜的李叶:“李叶,你留下。” 此时屋内只剩下了李靖、程咬金和尉迟恭等人,还有缩在墙角的李叶。 李靖微微皱眉,叹声道:“义贞,此战我们恐怕不好打了……” “为何?咱们如今兵力并不比东突厥少,再加上本土作战后方补给充足,就算灭不了东突厥,打退他们还不容易么?” 李靖的本事程咬金等人十分了解,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更不会无的放矢,连李靖都说了此战不好打,可想而知问题的严重性。 “打退东突厥且不难,但如今的局势已不是胜负的问题了……”李靖满色严肃,将先前与李叶策对的当下局势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 “好小子!”程咬金将目光移向李叶,眼中甚是欣喜,又指了指李靖道:“你李药师的命也太娘他的好了,咋就没让俺老程摊上个这么好的女婿呢?” “莫说废话……”李靖板着脸瞪了眼程咬金,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差距的笑意。 程咬金大手一挥,爽快道:“那就按你说的办!咱们暂且按兵不动,等陛下抉择后再行定夺。” 李靖点点头:“侯君集的左路大军估计明日应该就会到了,皆时我三路大军兵合寿阳,待陛下御令下达,随时发动!” “等等……” 会议刚要结束,一直缩在墙角的李叶忽然小声开口,唯唯诺诺的站了出来。 “启禀元帅,末将还有话要说……” 看他一副鼻青脸肿的模样,李靖微微皱眉:“你这是怎的了?” 李叶小心翼翼的瞥了眼程咬金,苦着脸道:“末将做错了事,程将军已经教训过我,末将保证日后不会再犯了。” “废话莫讲了,你想说什么,快说……” 不知为何,看到李叶被揍成这副模样,李靖竟然有几分心情舒畅的感觉,心情都随之开阔了起来。 “禀元帅,末将这几日闲来无聊,便试着做了几种兵器的图纸,想来应该会对我军作战有些用处。” 李叶在怀中摸索了一番,掏出两张满是油渍的黄纸递给李靖。 “茱萸二两,香叶两千,猪油半斤……” “额……错了,不是这张。” 李叶赶忙将李靖手中的菜谱夺了回来,又从怀中拿出两张纸。 “三菱军刺……” “此乃短刃兵器,不仅便于携带,而且杀伤力极强,一旦命中那便只能等着血被放干了……” 李靖顿时来了兴趣,仔细研究这图纸上的军刺图形。 程咬金拿过另一张图纸,看到上面写着一大串‘硝石’‘木炭’‘硫磺’等配方,忍不住问道:“那这‘爽翻天’又为何物?” “这个……反正就是一种很厉害的东西。”李叶嘿嘿一笑,也不知他是想卖关子,还是不知道怎么解释。 人总要被事态或环境逼到绝地时,才会情急想出法子来。 而制造火药这个法子,却是李叶很早之前就想到的,如果能给他足够的材料和时间,他甚至还能做出更加精纯的黑火药出来。 奈何一路走来,李叶却一直不敢将‘它’拿出来。 火药的威力太大了,大到它的出现足可以改变整个世界的格局,就连改变历史也不无可能。 他不知道一旦大唐拥有了火药这种逆天的武器后将会变成什么样子,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旦推动将会永无止境,难以想象在这之后,还会有多少事情因此而被改变。 所以李叶一直藏着掖着,怕的也是这个。 活着多好啊,大家和和气气的活着,哪怕是打仗都是你一刀我一枪的,刀枪到肉都透着一股子耿直和公平。 现在…… 火药的出现即将就要打破这种‘公平’,冷兵器时代中的热武器一旦出现,那必将会是横扫之力。 “好东西!只是锻造起来应该不容易,若真能普及到全军,我大唐战力必将会再上一个台阶!” 李靖拿着手里三菱军刺的图纸,终于不再吝啬夸奖之词,此刻他是真觉得李叶这个后生很不错。 如果不是李叶先前劣迹太重,李靖有那么一瞬间也觉得,将女儿嫁给这等少年英才也不算辱没他李家门楣了。 “那这个呢?”李叶心情有些忐忑的指了指程咬金手里的图纸秘方。 “谁起的这等低俗腌贊的名字?”李靖拿过图纸,简单看了几眼后,便将它定性成了那种不堪入目的污秽之物。 第一百六十章:小试牛刀 第一百六十章:夜袭敌营 ‘爽翻天’…… 顾名思义,可以让人爽的上天,不论是真的上天,还是假的上天,它都是一件了不得的东西。 然而在李靖眼里,这等足以改变天下命运的杀器却成了污秽不堪的腌贊之物。 也不知是李叶的解释不到位,还是李靖实在懒得跟这种满脑子污秽的人交谈…… 果然,李靖大手一捏,将那张火药的配方搓成一团随手仍在了屋内的炭炉里,还不忘警告李叶以后莫要再鼓捣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退出帅帐后,李叶不知何故长舒了口气,看着天边渐落的夕阳,嘴角勾起一丝难以言表的苦笑,或许火药的出现真的还没到时候吧…… 没过多久,李靖下了军令,派人在附近村乡县征收铁器,有多少要多少,同时下令大军休整,对太原府围而不攻。 对李素的信任是一回事,但信任不可能达到这个程度,李靖也不可能只因为一个毛孩子的话而将希望都寄托在一种兵器上。 主要是这回李世民的工作效率太低了,送往长安的八百里加急军报已经过去五天了,按理说李世民早该收到并且回复,可如今已是第七天,却仍旧杳无音信。 李靖一时间也做了难,就这么干耗着也不是事儿啊! 两日后,沉寂了许久的唐军终于有了动作…… 就在军器监做出千余把铁铸的三菱军刺后,李靖当即下令,命副将张晗带领骑兵两千,趁夜突袭东突厥驻守在固河县的粮草大营。 军队发动起来做一件事,效率是非常快的。 傍晚时分,二十队百人骑兵从中军大营而出,李叶赫然也在其中。 同行在列的张晗凑近了小声笑道:“李参将,此去风险颇大,大总管倒也舍得让您去犯险。” 李叶面无表情的看了眼他,淡淡道:“张将军说笑了,李某与各位一样同是我大唐军中将士,又何来彼此之分。” 谁想来谁是孙子,要不是自己那无良的‘老丈人’以权相欺,老子就是再挨顿打,也决计不接这种要命的差事。 可笑李靖还煞有其事的告诉李叶,之所以让他此番同行,是为了帮他在军中树立名望,而且信誓旦旦的说此行绝对没有风险。 放屁!杀人的勾当怎么可能没有风险…… 握着手里的三菱军刺,李叶欲哭无泪。早知如此,何必要多此一举献什么兵器图纸。 本以为会拉近些自己与李靖的关系,没想到却成了一件要命的差事…… 李叶忽然觉得自己竟然又不知不觉走到了上阵杀敌的道路上,而且越走越快,嗨得根本停不下来。 当初随军出征时,他是不情愿的,但并不后悔。跟以前沁州运粮一样,不过与沁州不同的是,这次他不是为了自己,而是被逼的…… 说恨李靖倒也不至于,毕竟这些上了战场的人,哪个不是豁出了性命。而自己同样是这些人中的一员,就算真的有个万一,那也没什么好说的。 ………… ………… 固河县位于太原府西南五十里处,地势险要且两面环山一面环水,可谓是绝佳的守城之地。 当夜凌晨时分,两千唐军悄声无息的出现在了固河县东突厥的粮草大营后面的土岭上。 这些略微有些奇怪的唐兵,每人腰间都别着一把透着黒漆寒光的匕首,匕首呈三角倒钩形,每个角都锋利无比。 张晗骑在马上,眺望着远处突厥大营里忽明忽暗的火光,又抬头看了眼天色,脸色格外严峻冷肃。 张晗回头看着身边的几个校尉,小声下达了命令。 “全军准备,一刻钟之后发起冲锋,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东突厥大营里的粮草烧掉,得手之后马上撤退,切不可恋战!” 李叶握紧了马缰,整个人绷得像只上了发条的火车。 悄然间,张晗看向浑身紧绷的李叶,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道:“李参将,稍后你带两百人在大营外策应。” “我?”李叶忽的松了口气,又愣愣的看着张晗。 张晗三十来岁,模样还算耐看,剑眉虎目身形精壮,颏下三寸青须,整个人有种莫名的儒雅之气,一看就是李靖手下带出来的兵。 “你才十七岁,大好的年纪嘞,万一出了点闪失岂不可惜了?” 李叶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苦笑道:“张将军这是在照顾李某么?” 张晗有些暧昧的笑了笑:“张某跟随大元帅南征北战十余年,也算是多年的袍泽兄弟了,听说你小子与咱家二小姐温情已久,好好活着吧……” 此刻,李叶似乎有些明白,悠悠千年的历史长河中,为何李靖这个名字会流传至今,甚至以‘军神’二字来赞颂他的生平。 能带出此等忠心且忠勇的下属之人,岂会是寻常之辈! 原本来之前心中对李靖的那一丝怨恨也随之消逝…… 李叶心中清楚,不管之前如何,但如今,李靖是真拿他当亲属晚辈来看待的,否则也不会费尽心思的将他安排在自己忠心下属的身边。 用一个略带讽刺意味的词语来讲,李叶这回是来‘镀金’的…… 感动之余,李叶翻身下马,冲着张晗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笑道:“张将军既是大元帅袍泽,那李叶便也沾光叫您一声张叔了……” 张晗豪爽的笑笑:“成!那张某就不客气了,能有李大人这等少年英才做子侄,乃张某之幸也。” 李叶哈哈一笑,之前的紧张犹豫瞬间减弱了许多,脸上浮现出一抹少年人倔强不屈的豪气:“张叔放心,虽说我李叶没有打过什么硬仗,却也不做孬种。” “好!” 张翰哈哈一笑,忽的抽出马鞭狂抽了一下……两千唐军犹如一只离弦的箭,飞速冲向了突厥大营。 李叶跟在后面,看着前方奔驰而去的唐军,心揪得越来越紧……五百米!……三百米!……两百米!……到了! 没有任何征兆,两千唐军转瞬即至,未等睡梦中的突厥士兵反应过来,张晗已经带人冲进了突厥大营内。 一袋袋猛火油被唐军扔在了营中的粮草辎重上,紧接着一只火箭落下,冲天大火腾空而起,黄色的光芒瞬间照亮了黑夜。 PS:九月十多天了,月票一张没涨……好心塞……老李很努力了,虽然更新不多,但从未断更,还望各位多多帮忙,来张月票,推荐票……感谢! 第一百六十一章:突厥逞威 漫天的大火瞬间吞噬了营地,其内仍是不绝于耳的惨叫和咆哮,战争里面应该听到的声音,在这里都不缺。 这就是血粼粼的战场,生死对于这里来说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情,为了一场战斗的成败,死多少人其实根本没有人会在乎了。 在外策应两百唐军也已来到了大营外围,等待张晗带人撤退时以便接应。 回过神来的东突厥士兵终于衣衫不整的集结好了队伍,这里兵力不少约莫又五千人左右,毕竟这么多的粮草辎重,东突厥岂敢掉以轻心。 只奈何这次唐军突袭的太过隐秘,而多日未曾再发兵的东突厥也稍微有些松懈,这才让唐军有了可乘之机。 半个时辰后,整座突厥大营都被笼罩在了烈火之中,张晗也终于带人冲了出来。 一切都如同李叶制定的计划一样,东突厥果然疏于防备,张晗也同样不辱使命,付出出了两百余人的代价后,冲出了东突厥的围剿。 事实证明,李靖的能力的确是可圈可点的,仅是这策无遗算谋略,便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神神怪怪的信仰,在这个年代还是很有市场的。有那么一瞬间,甚至就连李叶都对其生出了一种膜拜的感觉。 ………… ………… 任务完成了,其过程……并没有多少想象中那种惊心动魄的感觉,至少在李叶眼里,这次偷袭东突厥粮草大营可谓是十分顺利。 回营之后,李靖迅速写好战报,命人快马日夜飞驰,五日后,捷报至长安。 此时,长安城太极宫内,李世民神情却如乌云密布般阴沉,殿内几位文臣脸上皆现愁容。 能让大唐君臣同时犯愁的事情不多,唯独眼前这件,却让李世民久久不能平静。 说来颉利可汗也算是东突厥少有的英明君主了,一般这种被人称作‘明主’的帝王,其内心或多或少都会有些想做天下第一的想法。 当拥有了一定实力后,这种想法就会愈发的强烈,所以做了好多年大唐‘小弟’的颉利忍不住了,倾举国之兵进犯,似有那么一股子想要称量天下英雄的味道。 就在唐军偷袭了突厥粮草的同时,颉利三年来第一次遣使者入长安,求见李世民。 大唐君臣很诧异,搞不清颉利到底是什么风格的画风,我和你正在打仗好不好?你居然还有脸派使者来? 太原府前线尚未传来消息,再加上李世民窝了一肚子火,虽然朝中几位文臣包括魏徵在内,都觉得不应失了大国风范,应该召见突厥使者。 可李世民还是难得的任性了一次,将使者晾在鸿胪寺四方馆,让他代表颉利好好反省几天…… 东突厥使者显然不懂得何谓反省,这次代表颉利入长安,比之几年前的气焰嚣张更多。 一连拿下了大唐十多座城池,东突厥底气顿时足了,使者的目光再看大唐时,已远远不是当初看天朝上国般那般恭顺敬畏了。 国与国之间很现实,国家实力决定君臣所属,而现在看来,纵横睥睨天下的大唐关中精锐亦不过如此。 李世民把突厥使者晾在四方馆好几日,无奈朝中文臣们看不下去了,这不是一个圣明君主该干的事啊…… 不管人家来意如何不善,你好歹也接见一下吧?泱泱礼仪之邦的皇帝陛下,连这点气度都没有,教那些外邦蛮夷如何看咱们? 李世民无奈之下只好召见突厥使者,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一脸傲色的突厥使者终于道出了来意。 使者是奉了东突厥颉利大可汗的谕令来的,他来长安当然不是为了耀武扬威,或者说,不仅仅是耀武扬威,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目的……要求大唐割让西川以北的十多座城池土地。 令人很恼火的要求,两国还在交战,这头却已经开始商量战后利益了,这不仅是东突厥的嚣张,更是他们认准了大唐这次将会败北…… 大殿之上,李世民呆了好半晌,忽然怒极反笑。 “占我大唐城池,屠我大唐子民,现在颉利居然还要我大唐割让西川?”李世民语气带着丝丝寒意,顺便扔过一记冷冷的“你脑子是不是被门夹了”的眼神。 西川位处漠北草原和沙漠的边界,隶属大唐国土,北邻吐蕃、吐鲁番,南接漠北的薛延陀部,西面又紧邻西域各个小国,而东边则是日益强盛的东突厥。 一旦东突厥拿下了西川,那么大唐整个西北边境都将会落进东突厥的口袋里,皆时吐蕃、吐鲁番、薛延陀部等一些周边邻国们没有了西川这个阻碍,更会肆无忌惮的进犯大唐边境。 可以说这个地方,就算大唐用原子弹把它炸了,也断然不会割让给其他国家的。 吐蕃使者不卑不亢地道:“如今贵国兵力以不如当初强盛,关外各地十数座城池也均落入我东突厥手中,只要陛下应允我可汗提出的条件,我东突厥愿把之前夺下的城池尽数归还与大唐,我东突厥只要西川!” 国与国之间征战抢掠的这种事,几乎每年都有好几桩,周边邻国诸如薛延陀,吐谷浑,西突厥,甚至连日本都曾经与大唐交锋过不止一次。 李世民一度有种自己是个婊子的错觉,而且是那种风骚露骨、魅惑丛生的妖艳贱货,邻居们都惦记上了,今天你来摸一把,明天他瞅一眼,后天他又…… 看看眼前这位突厥使者, 屠戮数千大唐子民,东突厥占了太原府,而唐军久攻不下,消息传回长安,李世民气得两天没吃饭,这个节骨眼上,东突厥居然来要求他割地,这是颉利的挑衅,甚至可以说是威胁! 更是赤果果的打脸大唐君臣,告诉他们如今的大唐远没有当初的秦皇汉武那般强盛,自古恃强凌弱是不变的真理…… PS:求推荐,收藏,月票……感谢各位,成绩太惨了,真是惨不忍睹的那种……两个多月了,三百八十个收藏……救救我吧。。。 第一百六十二章:剧情跌宕 大殿内寂静异常,只听得到李世民呼哧喘着粗气的声音。 “占我城池,屠我子民,尔等竟还向朕要求割让我大唐国土?!”李世民满面阴沉问道。 突厥使者不卑不亢地道:“子民,草芥也,英雄席卷天下,何惜寸草末微?待春风又生,草芥自会再绿,陛下若应许我可汗所请,我东突厥即刻撤兵,并赔偿牛羊万头已做战后补偿。” 一般只有战胜国才有资格说这种‘战后补偿’的话,突厥使臣这番话无疑是在威胁李世民,东突厥兵锋强盛,大唐绝不敌也! 李世民的怒火顿时升至顶点,重重拍了一下榻前矮案,长身而起,拂袖怒道:“不必归还了!占了朕的城池,朕亲自去取回来!” 面对李世民的怒火,突厥使者却不慌不乱,镇定笑道:“恕下臣放肆,唐军攻城已半月。太原府仍在我吐蕃手中……” “大胆!” “狗奴不知死活!” 不仅是李世民,这下满殿文武大臣都怒了,纷纷跳出来指着吐蕃使者大骂。 刘兰,秦叔宝等一干留守后方的名将更是羞愧难当,扑通跪在殿中,脖子青筋暴跳,力竭声嘶地请求领兵出征松州。 大殿闹哄哄时,突厥使者站在殿内却微微一笑,笑容里傲色毕现。然后闭上眼睛,一副浑然物外的模样。 李世民一口白牙咬得噶蹦响,眼中杀机闪烁,若非那条不斩来使的臭规矩,这个突厥使者早被他下令剐成了一万片。 怒火冲天之时,李世民脑中恍然出现了几日前李靖送来的那封战报,又连着想起那个时常笑容和曦,却手段狠辣的少年…… 一开始李世民还有些拿不定主意,毕竟用举国之兵来恐吓东突厥不战而退的这种计策风险实在太大,一旦弄巧成拙,大唐必将陷入万劫不复的代价。 所以这些日子,李世民几乎是夜不能寐,每日都在思量这计策的得失与成败。也正因如此,李靖才会陈兵寿阳多日未曾动兵。 短暂的犹豫后,李世民双眼猛地看向殿内突厥使臣,那张嚣张又略带嘲笑的黑脸像极了一个嫖娼不给钱还侮辱妓女的老嫖客……下一刻,李世民终于定下决心! 打!不打不足以平国愤,不打不足以解消他心头的憋屈…… “全都肃静!”李世民甩袖大喝,满殿喧哗顿时静下。 死死盯着突厥使者,李世民一字一字地道:“突厥使者,你给朕听清楚,大唐的城池,朕一定会取回来,尔等屠戮大唐子民,朕也必以十倍之数报还之!” 殿内无风,突厥使者却分明感到一股凌厉如刀锋的罡风迎面拂来。身上不由自主冒出一层鸡皮疙瘩,看着殿中的大唐皇帝陛下如同困兽般赤红着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他。使者浑身一凛,却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大殿的沉默。 宦官的身影还没出现,老远便听到他尖细欣喜的大叫:“太原府捷报!太原府捷报至矣!” 满殿文武哗啦一声全站了起来,突厥使者两眼圆睁,不敢置信地扭头望着殿外。 李世民也顾不得仪态了,长身而起跑向殿门。 气喘吁吁的宦官刚出现在殿门外。便见李世民站在门口,吃人似的目光盯着他。 宦官吓坏了。急忙跪地请罪:“陛下请恕奴婢禁宫失仪之罪……” “别废话,快说,松州怎么了?”李世民恶狠狠地道。 宦官这才敢抬起头,道:“关内道大总管李靖八百里捷报,贞观元年腊月二十五,大唐两千骑兵由副将张晗,参将李叶率领,趁夜突袭东突厥位于固河县的粮草大营,此战东突厥半数粮草辎重被焚,之后,侯君集率兵两万突袭一百二十里,收复固河!” 殿内大臣呆楞片刻,接着仰天哈哈大笑,刚才压抑阴沉的大殿此刻却如春风化冻,万物复苏般和煦。 一个固河县其实算不得什么,在太原府下辖的众多州县内,还有很多比这里重要的城池。 但如今不同,不论是大唐收复哪座城池,对于整个大唐来说都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好事。 尤其是张晗、李叶二人还烧了东突厥的一座粮草大营,虽不至于对其造成致命伤,但对战线延伸千余里的东突厥来说,任何一石粮草都是极其珍贵的。 特别是面对此时咄咄逼人的东突厥使臣,这封捷报更像是大唐君臣们的反击,战争还未结束,胜败未定,你东突厥是哪儿来的勇气要求我大唐割地的? 满殿笑声中,唯独李世民扭过头,阴森的目光注视着突厥使者。 突厥使者脸色顿变,震惊地看着殿外的宦官,赶忙又强笑道:“区区几石粮草而已,便当我突厥送与贵国的又何妨。” 李世民哈哈一笑:“好!东突厥果然财大气粗,我大唐笑纳了。” 殿内大臣们顿时哄堂大笑,寻常的一句话,在眼下这个情势说出来,却包含了无数恶意。 突厥使者脸色铁青,呆怔许久,终于咬着牙躬身道:“下臣……下臣向皇帝陛下辞行。” ………… ………… 太极宫甘露殿东暖阁内,一张矮脚桌上摆着一把黑不溜秋的铁质匕首,其上闪着幽幽寒光。 一名从太原府赶来的折冲校尉恭敬地站在矮脚桌旁,垂头大气都不敢喘。 李世民狐疑地把玩着手中的匕首,道:“这东西真有那么大威力么?” “回陛下,正是。” 想来李靖也不会拿个废品来搪塞自己,李世民眼中露出一丝欣喜,笑道:“有了此物,我军中将士便又多了一个保命的手段,好啊……好。” 校尉脸色动容,躬身跪地道:“多谢陛下体恤,末将代军中将士谢陛下恩德……” 李世民微微一笑露出一个比较亲切的笑容,道:“我大唐将士在前方浴血奋战,朕岂能不日夜挂怀。” “对了……军报上说,这三菱军刺是督军参将李叶所造,可否属实?”李世民掂了掂手中军刺,李叶那张年轻和曦的面容浮现脑海。 校尉赶忙道:“回禀陛下,正是里李参将所造。” “倒是个不可多得的伶俐人儿,就是不知道……”李世民话说了一半儿,不由得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不再多说。 人家又是战前献策又是改良军备,更是以身犯险突袭敌军粮草大营,作为国家的最高领导人,容人的度量是必须要有的。 不管李叶有么有别的心思,但就目前来看,此人的确算得上是一个有勇有谋的人才。 既是人才,更要礼贤下士,李世民如此着宽慰自己,而且未来的几十年,他还会这样宽慰自己…… 第一百六十三章:思思念念 卫国公府。 李嫣儿已经失眠好几天了,最近夜里老做噩梦,梦到千军万马中李叶被人一剑封喉,梦见枪林箭雨中李叶伤痕累累的倒在血泊里。 她不清楚太原府发生了什么,因为未知。便愈发觉得恐惧,她怕他发生意外,她怕噩梦成真,于是每天心神不属,愁容满面。 还有就是李靖,有几日李嫣儿都在担心,万一父亲和李叶关系闹僵了怎么办? 本来李靖就对李叶没有什么好印象,再加上李叶那混不吝的痞头性子,说不准就会和李靖起了争执…… 夜里被噩梦吓醒,白天又懒洋洋的没精神。 但从李叶离开的那天开始,李嫣儿每日都会去长安城外走上一圈,或是看看永安渠里的游鱼,又或是坐在河岸上发呆一整天…… 距离新年只有三、四天了,也不知李叶在那边过得如何,军中条件艰苦,也不知他那爱挑剔的性子能不能受得住。 远处,李德简骑着马匆匆赶来,作为李嫣儿一奶同胞的亲弟弟,他是最清楚自家姐姐心思的。 自从李叶走后,李嫣儿恍如一瞬间安静了起来,连平日最喜欢‘打弟弟’的这个必备节目都省略了。 许久没挨过打的李德简庆幸之余也还有些担心,他太了解李嫣儿的脾气了,虽然表面上看她大大咧咧的好似什么都不在乎,但其内心却是极为固执,她认准的人,这辈子恐怕都不会改变了…… “姐!姐!”李德简翻身下马,手扶马鞍喘着粗气。 李嫣儿嗔她一眼:“都快要娶妻的人了,毛毛躁躁的没个规矩。” 李德简嘿嘿一笑,接着满脸兴奋道:“姐,我刚刚从宫门侍卫那里打听到一个消息……” 李嫣儿不感兴地扭过头,淡淡地道:“无非又是朝廷里又发生了甚事,没意思透了,我不想听。” “不是啊姐,是李叶的消息……” 李嫣儿两眼顿时放了光,惊吓与喜悦在她那双清澈黑亮的杏眼里反复交杂。 “李叶怎么了?快说!” 见李嫣儿急成这样,李德简也不敢再卖关,笑道:“听宫门前的侍卫说,今日前方来了捷报,说是五日前,张晗、李叶率兵两千,夜袭了东突厥的粮草大营……” “夜袭突厥大营?他不是督军么?难道父亲让他上阵杀敌了?”李嫣儿脸色一白。 “这就不清楚了……不过这回李叶可算是给咱大唐涨脸面了,陛下还说要封赏他嘞!”?李德简说完两眼冒光,很纯正的崇拜目光。 以前在长安城里,他只觉得李叶是个聪明且蔫坏的家伙,跟他在一起玩儿很有意思,而且还总能玩儿些他连见都没见过的花样。 不过这回李德简是真的佩服李叶,生在武将世家,哪个男儿没有些许的战场情怀。只是奈何他是李家独子,李靖这辈子恐怕都不会让他上战场的。 李嫣儿怔忪半晌,忽然叹道:“封赏有何用?我只盼他能活着回来,哪怕是被罢官也无所谓……” “听说今日陛下在大殿上严斥了东突厥使臣一番,说是有仇报仇,东突厥敢夺我大唐城池,咱们便杀得他们片甲不留!不把这些蛮猴子杀绝了都不罢手!”李德简鼓起腮帮,拳头握得紧紧的,露出一副凶狠模样。 李嫣儿失望地叹气:“这么一打,也不知他何年何月才能回来了……” 李德简忽然贱笑一声:“娘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还真是一点儿没错,这么快就把咱家给忘了?” “几天没揍你活腻歪了是么?” 李嫣儿楞了一下,脸上浮出点点红晕,又接着露出一副凶煞的模样,撩起红裙慢慢起身,恶狠狠地盯着李德简,大有一言不合就揍人的意思。 李德简赶忙回退几步,笑着辩解道:“咋了,咱又没说错,从刚才到现在,你都没有提过爹爹半个字,满脑子净是被那李叶装满了。” ………… ………… 太原府的战事还在胶着中。 在李世民没有决断之前,李靖也不敢发动大规模的攻防战,只好将二十万人马化整为零,整日袭扰那些被东突厥占领了的边缘小城。 几日下来,双方各有损伤,却也毫无收获。 李靖亲自坐镇寿阳,挡住了东突厥进攻关内的最后一道平方线,双方交锋数次均已不了了之而告终。 李叶独自待在帐篷里,怀里抱着一个檀香暖炉,惬意的打着瞌睡,反正军中大事轮不到他,那些小的战役也不用他上阵督战,除了吃、喝、拉、撒、睡,李叶实在想不到他还能干啥。 自打袭营回来后,李叶敏锐的发现军中将士们看他的目光有些不同了,以前那种客气的场面话也渐渐少了许多。 先前一些看不惯李叶那种二世祖作风的将领们,也都开始频繁与他接触。 这大抵就是对一个人价值的认可吧,李叶用这一战赢得了军中将士们的肯定,也堵住了那些对他有偏见的人的嘴巴。 …… 正当李叶睡得迷糊时,门外守卫的张五常撩帘走了进来。 “禀大人,元帅有令让您前去帅帐,有要事相谈。” “这回又发生何事了?”李叶懒洋洋的叹了口气。 “来传令的校尉没说,只说是让您即刻动身……” 这才安生了几天?怎么又要传召?难不成李靖觉得李叶上一次夜袭敌营太顺利,所以看出了他天生异丙的军事才能? 不管怎么夸大自己,该去还是要去,官大一级压死人,李靖不仅仅是领导,更是老丈人…… 李叶匆忙赶到中军大营,却发现今日营中的气氛有些莫名的冷肃。 帅帐门前的守卫也忽然多了起来,平日里只有两队巡逻的卫兵,今日却足足多了一倍,而且其中有很多都是生脸。 难不成真的要开战了? 李叶顿时打起精神,冲着帅帐高声道:“末将李叶拜见元帅!” 以往李叶只要喊一声,里面的卫兵便会让他直接进去,可今日等了好一会儿却依然听不见李靖的召唤。 不等李叶再喊,帅帐悄然打开,李叶狐疑的左右看了几眼,目光腾地落在了正中的帅位上,顿时呆愣在原地。 “末将李叶……拜……拜见陛下?” 第一百六十四章:国之‘栋梁’ 李世民的出现不是偶然,又或者说是‘必然’。 都打到这个程度了,作为国家的最高领导人,李世民必须要做出决策了,不论是‘和’是‘战’,都要有个彻底的决断才行。 帅帐中,李世民位居正首,手扣在腰间的玉带上,一身明黄龙袍显得格外威严霸气。 愕然中,李叶很快反应过来,赶忙躬身行礼:“微臣李叶,拜见陛下。” “免礼,爱卿为我大唐屡屡建功,朕心甚慰,能得此等少年英才,乃我大唐之福啊!” 李世民表现的很和善,怎么说呢,此时他更像是个八大胡同里拉客的妓者,脸上的笑容从李叶出现后就从未变过。 被皇帝夸奖是很难得的,尤其是如此一位功过千秋的牛掰帝王,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夸奖,含金量更高。 然而这并不见得就是一件好事。 李叶当然明白这句话里的意思,人家都夸得这么直白了,自己除了肝脑涂地、以身相许之外,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就比如先前在太原府时,裴寂也曾对他说过同样的一番话,结果当天李叶被他忽悠到了沁州送死去了。 无奈,李叶只好摆出一副受宠若惊之貌,咕咚跪地,道:“微臣愿为陛下马革裹尸、在所不辞!” 李世民微微一笑,示意他起身,慢悠悠的道:“听说先前李靖上与朕的那道‘‘决战’之策’乃是李爱卿所出。这回朕想亲耳听听你对此番战役有何见解?” 果然,能让李世民亲自上阵的事情绝对不会是小事……由此也能看得出来,李世民对李叶的计策的确是上了心的。 正是因为上了心,李世民才会更加的谨慎,调动边军不是小事,一旦计划失败,将会是他还有整个大唐都担不起的代价。 李叶躬身一拜,脑中飞快的组织语言,这回他要面对的可不是杜如晦、尉迟恭了,而是真正的大佬。 更是‘一言不合’就能决定他的生死的人…… “启禀陛下,如今东突厥已全面占领我大唐沁州、远洲、辽州等所有关外城池。若是真的与之开战,恕微臣直言,我大唐胜算不会超过五成。” 李叶说的很‘委婉’,至少在他自己看来,如今这番话的确算得上是相当婉转了。 李世民无言以对。 是啊,如今大唐兵力不足,战力更是与东突厥差了几个档次,若真要急头白脸的打一架,大唐赢得几率的确不大。 更重要的还是开战之后的连锁反应,万一真如李叶所说,吐蕃、吐鲁番、薛延陀部等邻国趁机进犯,一旦开战大唐将会是腹背受敌。 至于什么‘盟友’‘友国’‘兄弟之邦’这种场面上的词汇,连李叶都直接忽略了,李世民就更不会当真了。 正当李世民沉默中…… 李靖起身来到帅案前,将一封军报呈给李世民,道:“陛下,三日前,玉门关都督林俊宜派人八百里加急来报,说是近日以来吐蕃国内兵力动作频繁,更有两万边军以进驻到了吐蕃边境克尔城内,其意图不睦……” “吐蕃这么快就有动作了吗?”李世民有些吃惊,如今战事才刚刚开始……难道吐蕃真有趁火打劫的意思? 至于打谁的劫,那就要看哪边利益更大些了…… 李世民不由得重重怒哼,两手砰地一声拍在帅案上,腾地起身。 堂内李叶和李靖很幽默的相视一眼,而后又同时露出一丝苦笑,大佬生气了,后果很严重啊…… 李世民冷冷道:“李叶!朕最后问你一句,若此战依你之策,尔有几分把握?” 李叶忽觉得浑身冷汗潸潸,看样子,李世民是铁了心要与东突厥掰掰手腕了,至于求和,想想算了……换做清朝或许还可能,但如今的大唐,心气儿实在太盛了。 “陛下,微臣虽心中有策,却奈何从未接触过军政大事,实在不敢妄言……”李叶急忙拱手道。 李世民嗤地一声笑了:“莫说这些官话了,早在之前朕便听说,你李叶狡猾如狐说话做事绝不吃亏,当初郑家欲要抢你秘方,不是也被你险些弄得名声扫地么?有什么话照直说,说对了,朕绝不亏待你。就是错了也不要紧,朕既往不咎……” 做人要有心胸,做皇帝更应如此……李世民的表现让李叶很是欣慰,大唐能够今后之盛世,绝不是偶然。 “那臣便斗胆进言……”李叶施了一礼,正色道:“依微臣看来,此战已无需再打下去了。” “何以见得?”李世民顿时来了兴趣。 “东突厥此番南下,其目的已是昭然若揭,恐怕东突厥的君臣们也是算准了我大唐不会与他们拼个鱼死网破的。与其双方大战一场拼个两败俱伤再来和谈,倒不如省去这些步骤,大家’开诚布公’的好……” 说到此处,李叶忽的停顿了一下,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李世民,又询问似得看了眼李靖,见其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才稍稍松了口气。 李世民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轻笑了一声,摆摆手道:“接着说……” “所以微臣认为,‘和谈’才是解决此战的唯一途径。”说完,李叶满心忐忑的低下头,等待着李世民的决定。 盯着李叶看了许久后,李世民忽然长笑一声,叹声道:“朕一直以为李大人只是聪明,今日一见方才知道,爱卿何止是聪明,更是上天赐予我大唐的栋梁之才啊!” “陛下谬赞,微臣愧不敢当……” 李叶吓坏了,普天之下有几个人能够担得起李世民如此夸赞之词,他到底是真心夸奖,还是意有所指? 李靖同样变了脸色,眉头皱了皱,犹豫些许后,才道:“陛下言重了,竖子年幼,哪里当的起什么栋梁,不过是有些上不得台面的小聪明罢了……” “是不是栋梁的确言辞尚早,不过李爱卿之聪慧,朕是当真心喜啊。”李世民不置口否的笑了声,而后脸色一肃,起身道:“便依你之策,传朕御令,命大唐各州府县所有边军,即刻入关!” 第一百六十五章:布局天下 入关只是借口,谈判才是目的。 就在李世民谕旨下发的第三天,驻守在太原府内的东突厥终于有了动静。 连日来的平静瞬间被打破,一队队东突厥斥候悄无声息的出了太原城,打听着一切关于大唐边军的消息。 消息或许会有误传渲染的成分,但行动足以证明一切,没过多久,大唐西北边境上的的肃州、凉州等地,均传出大规模征召兵力的消息。 比如大唐凉州,此地乃中原内地与西川交接的重要隘口,连这里都开始频频征调边军,大唐想干什么不言而喻。 与此同时,漠北草原上,与大唐、东突厥都有疆域接壤的薛延陀部,也同样有了动作,无数的兵力开始集结。 由李世民的一封御令而产生的各国动荡正在快速发酵,两国周边各邻国都十分积极地参与到了此次事件中来。 至于他们是想帮着大唐攻打东突厥,还是想帮着东突厥侵占大唐,又或是等双方两败俱伤之后再于其中渔翁得利,那就只有自己心里清楚了…… 太原城内,刚刚从后方抵达的颉利可汗屁股还没坐热,就得知了这条令天下人都为之震动的消息。 颉利与李世民差不多,都是早年间受尽甘苦,凭借自身能力与狠辣至极的手段才获得如今的地位。 所以在颉利看来,李世民应该和他有着相同的对皇权霸业的渴望心态。 只是没想到是,这位刚刚继承大统的大唐新皇竟是个不懂得审时度势的‘愣头青’,居然真的想要与东突厥开战…… 接二连三的战报送至颉利案头,每一条都在明确的告诉颉利,李世民疯了,像个遇见了‘霸王嫖’的妓者,铁了心的要与之决一死战…… 世上的疯子很多,但颉利绝对是那个‘为数不多’的正常人,他才刚当上可汗没几年,幸福日子刚刚开始,好多貌美的妃嫔们还都在等着他糟蹋,他怎么舍得疯…… 归根结底,颉利是不想鱼死网破的,尽管二十万东突厥大军势如破竹气势如虹,但大唐也不是任人蹂躏的婊子,真拼起命来先不说伤亡惨重,后果更不是他能承担的。 于是颉利再也淡定不起来了,匆忙派出了使臣再次造访大唐,目的就是想要将这位大唐的皇帝也拉回到‘正常人’的行列当中来。 当日太极殿上的讥讽嘲笑犹然在耳。 用屁股想都知道李世民是绝对不会给这突厥使臣好脸色的。 所以进唐军大营之前,突厥使臣很识时务的先整肃了一下衣着,发现军营内将士对他的态度很是冷漠,突厥使臣也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笑容可掬的与来往将士频频行礼,像极了一个文化底蕴深厚且素质文明的外交使者。 李叶没说错,这事绝非表面上看去那么简单,至少东突厥的行动就证明了,他们的确没有两败俱伤的勇气。 如今颉利究竟怀了什么心思,大唐君臣们已是心如明镜。 掌握了对方底牌的谈判,胜败根本毫无悬念,李世民一道御令便以将被动化作了主动,可以预见的是,这一战东突厥输了…… ………… ………… 与之前同样,李世民照旧将那个前来觐见突厥使臣晾了三天。 不过这三天里,大家也都没闲着。那个名叫耶鲁律的突厥使臣账外,时不时地就会出现一个手拿各种诱惑口水的食物,而且频频高调欺压军中士兵的少年。 此少年、年方十七,相貌英朗俊俏逼人,姓李、名叶、字纨绔…… “怎么回事?让你们找些新鲜的绿菜来都这么难么?还想不想混了?知不知道小爷的岳丈是谁?” 耶鲁律帅帐外,李叶掐着腰正在呵斥一个军中伙夫,其嚣张跋扈的模样,怎一个嚣张了得,直教人欲抽却不敢抽。 由‘新生代影帝’张五常扮演的军中伙夫赶忙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磕头求饶,态度极其的尊敬和畏惧。 “将军饶命,小的知错了……” “认错有用的话,还要衙门干什么?来人呐!将这不开眼的伙夫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李叶一脚踹翻了张五常,冷哼一声。 几个侍卫一拥而上强行将张五常拖走,远处只留下声声歇斯底里的呐喊与求饶声…… 耶鲁律有些迷茫的看着账外发生的一切,这个‘单纯’的突厥使臣并没有想到,眼前这出改良版的‘苦肉计’,竟是唐军将士们合伙演给他看的一出戏。 好奇心害死猫…… 这句话不仅放在前世管用,在如今也是不变的真理。 人类文明之所以能够飞快进步,靠的就是他们自身渴望求知的欲望。 耶鲁律也不例外,本着我不听八卦,谁听八卦的原则,悄然走进了李叶的陷阱之中…… “侍卫兄弟,敢问刚才这位是什么人?” 门前侍卫也还算恭敬,只是脸色有些为难,拱了拱手道:“此事与使臣大人无关,还是莫要问了。”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你越是遮掩,他就越好奇。 身为此番来访的突厥使臣,耶鲁律任务深重,他不仅要代表颉利与李世民协谈战事,还要在此次协谈中摸清楚大唐君臣的底线。 也许这个看似很嚣张跋扈的少年,便是一道很好的突破口…… 耶鲁律眼珠转了转,咬咬牙,从怀中掏出一块分量不轻的银锭悄无声息的塞进了侍卫怀中。 “这个……”天下人心一般黑,侍卫这一点表现的就十分真实,干笑了两声收下银锭,小声道:“使臣大人有所不知,刚才那位小将军乃是我大唐行军大总管李靖、李大元帅的准女婿,而且听说他还是陛下身边的宠臣,与太子关系匪浅,来头大得很呐!” “……是嘛?”耶鲁律越听眼光越发的明亮,胸中思绪翻飞。 “可不是!要么就凭他个四品参将,敢在军中如此横行么?不过就是仗着他身后势力罢了。呸!就这种二世祖,迟早有一天得让人打死。” 侍卫很是激动,好像他也曾被李叶这个二世祖欺负过不止一次似得,脸上表情愤恨,演技十分在线。 …… 帅帐中,李叶正靠在卧榻上闭幕养神,忽然莫名的打了几个喷嚏。 “大人这是着凉了?要不属下给您找来军医看一下?”张五常候在一旁,关切道。 “不碍事,说不准又有那个混蛋正在说小爷坏话吧……”李叶摆摆手,接着话锋一转问道:“那个突厥使臣怎么样了?上钩了没有?” 第一百六十六章:两国盟约 有时候想得太复杂了并不是什么好事。 便如这个突厥使臣耶鲁律,当得知了李叶一系列的‘荒唐事迹’后,又经过这几天的观察与研究,心中逐渐有了想法…… 帅帐外,负责守护李叶的亲卫在外喊道:“禀将军,突厥使臣耶鲁律求见将军!” 来得真快啊……李叶惊讶的同时,心中也不免生出一丝小小的得意,看来自己的演技的确是可圈可点的。 当然,突厥人的‘真诚’品性也是计划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总归来说,不是李叶和手下人的演技有多好,而是这个耶鲁律太心急了,本就身负重任的他,面对任何机会恐怕都不会放过。 “突厥使臣?小爷认识他么?不见!”帐内传来一声嚣张且欠打的回应。 旁边张五常看得直咂舌,想笑又不敢笑。 这演技……怪不得人家就能当大官儿,而自己却只能当个跑腿儿的小兵……天赋啊!这东西还真是学不来。 李叶没好气的瞪了眼张五常,小声骂了一句:“笑个屁,莫给我演穿帮了,到时候陛下绝饶不了你。” 张五常赶忙收起笑容,肃立敬威的站在一旁,形象转变之快,以往的硬汉形象瞬间变成了谄媚奉承的狗腿子。 帐外,耶鲁律嘴角抽搐了一下,无奈又恭敬地喊了一声:“李将军,下官突厥使臣耶鲁律有要事相商,烦请李将军一见。” 李叶盘腿坐在榻上,调整好语气冲着帐外喊道:“你们这群突厥毛猴子还真是有意思,小爷的话听不明白么?不见就是不见,滚……” “你……”耶鲁律脸色顿时一片青紫,不由得冷哼了一声。 常年出使于各国的耶鲁律哪里受到过这种待遇,即便是两国交战,也还没见过哪个国家的臣子敢对他如此嚣张的。 不过生气的同时,也让耶鲁律心中更加的笃定,这个名叫李叶的家伙,的确是一个容易突破的对象,他越是嚣张,就证明其地位越高,所知晓的大唐的内幕也就越多。 对付这种人有两种办法,要么将他摁在地上揍一顿,如果还不服,那就揍两顿……再有就是利诱,如此跋扈且无脑的二世祖,耶鲁律表示毫无压力…… “李将军,下官在太原时就曾听说您的威名,此番前来出使,一是为了办好可汗交代的差事,再有就是想要结识几个像李将军这等骁勇善战且有勇有谋的能人之士。恕下官冒昧,不知将军可否给下官一个面子?” 看看人家这说话的水准,不愧是干外交的…… 李叶心中想笑,故作犹豫了一会儿才道:“让他进来吧……” 帐外,耶鲁律嘴角勾过一丝笑容,撩帘走了进去。 “你就是那个突厥使臣?长得也不咋滴嘛……”李叶衣衫不整的盘腿坐在榻上,抬手抽了抽鼻子,胡乱的在袖袍上一抹,像极了一个毫无礼数教养的纨绔子弟。 “我……”一句骂娘的话刚到嘴边,还好耶鲁律素质略高,竟生生的忍住了。 “下官突厥使臣耶鲁律见过小将军。” 李叶毫无形象的扣了扣鼻孔,不耐烦道:“废话就免了吧,有什么事儿直说……” 耶鲁律笑容依旧:“下官前来只为结识人才,并无他事……” “真的无事?”李叶嘿嘿笑了两声,盯着耶鲁律挑了挑眉:“莫以为小爷是傻子?看不来你的想法?” 耶鲁律心中一惊,难不成判断有误?这个李叶似乎并未像他想象中那种一无是处,难道他看出了自己的想法? 无数的猜测萦绕心头,耶鲁律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李叶得意的笑笑,盯着耶鲁律满脸的嘲笑道:“不就是被我大唐打怕了,想要本将军帮你在我大唐陛下面前说好话么?你一进门小爷就猜到了。” 这人怕是傻子吧? 耶鲁律长舒了口气,心中哭笑不得的叹了口气。大唐能有这种奇葩秀逗的将军,想不吃败仗都难啊! 如今大唐都被东突厥逼得举国动兵了,到底是谁给你勇气说出这种话来?还要脸不…… “将军聪明睿智,下官惭愧……听说此番大唐已经征调各州府县兵力前来围剿我国,小使怎能不怕。”耶鲁律故作尴尬的笑了一声。 “求情好说……只是不知道本将军又能得到什么好处……”李叶故作犹豫的扣着手指,等待着耶鲁律开出筹码来。 耶鲁律顿时一副欣喜若狂的模样,赶忙道:“这个好说,只要小将军能帮下官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金银珠宝、美女古玩,将军随便开口!” 李叶坐直了几分,盯着耶鲁律一脸迫切地问道:“当真?” “绝无虚言!” 李叶笑容繁密,又靠回到卧榻上,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金银珠宝就算了,小爷家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银钱这种东西,不过……” 耶鲁律同样笑容满面,声音爽朗:“下官明白,待此番回程后,下官定亲自为将军甄选三名美女送至您帐内。” 一个如此好色之人,还能指望他有什么出息?这是耶鲁律对李叶最终的看法…… 李叶脸上笑容稍减,有些不满道:“才三个……” 看李叶那种意犹未尽的模样,耶鲁律心中狂汗,三个还嫌少?怕是让你死在女人裆下才甘心么? “看来耶大人……” 不等李叶说完,耶鲁律满脸黑线的打断了他:“下官名律,姓耶鲁……” “耶鲁大人,本将军看你还是没有弄清形势吧……” 李叶一心想要直入主题,故而也懒得跟耶鲁律彪戏了,冷笑一声道:“就在三天前,我大唐陛下已向邻国薛延陀部派出了使臣,大唐已与薛延陀部商定‘两国会盟’,攻打尔东突厥!这种时候,你觉得三个女人就能打得动小爷么?” 果然…… 耶鲁律被这条劲爆的消息直接扰乱了心神,随即脸色大变,这回他不是装的,而是真的吓到了。 “这不可能!大唐一向与薛延陀部不和,两国多年来更是频频交锋,怎么会……”耶鲁律反驳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后来,整个人渐渐沉默。 作为一个出色的使臣,耶鲁律怎会不明白,这世界上哪有什么‘绝对’的事情,如今大唐就像是一只被逼急的恶狼,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 更让他想不信却不得不信的是……三天前,大唐皇帝就早已经发出了征调边军的御令,如果没有和薛延陀部联盟,大唐又岂敢冒这种天大的风险。 越想越真,越想越怕,再加上李叶那张时不时冷笑,又满是得意忘形的脸,耶鲁律更加笃定了。 大唐这回……是真的要与东突厥玩儿命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假戏真做 这个世界上最成功的表演方式就是‘无实物表演’,戏剧学院混了小半辈子的李叶,正恰得其精髓。 送走了失魂落魄的的耶鲁律,李叶脸上的笑容更加和曦,歪着头小声嘟囔了一句:“三个外国妞就想把小爷打发了?这年头当官儿的的确一个比一个抠门儿……” 张五常端给李叶一杯温茶,嘿嘿直笑:“大人,属下演得不错吧。” “是时候该干点儿正事儿了……”李叶报以一抹略带深意的笑容,起身走出了军帐。 ………… ………… 中军帅帐内,终日萎靡冷肃的气氛终于和悦起来。 听着李叶的一番陈述,李世民大笑两声盯着李叶直摇头。 其实连李世民自己都纳闷儿,这场‘拙略’的演技到底是怎么骗到耶鲁律的,还是他的确高估了突厥君臣的智商。 耶鲁律之所以受骗,李叶的演技只是一方面,决定性的成败还是要归功于李世民下发的那条御令。 本来耶鲁律此番就是为了‘和谈’而来的,在他心中早已先入为主地认为大唐要与突厥决战了,再加上李叶半真半假的那番话,更是向一把大锤敲碎了耶鲁律心中最后的犹豫。 李世民疑惑不解地笑问道:“爱卿,你既是骗耶鲁律的,东突厥边境上那么多邻国,却为何偏偏要选择与薛延陀部‘联盟’?” 李叶心中得意,脸上依旧恭敬道:“敢问陛下,历数边境上的这些邻国中,我大唐与哪方最为和睦?” “自然是吐蕃。”李世民想都没有便脱口而出。 李叶耸耸肩,苦笑一声:“可是吐蕃毕竟不与东突厥部接壤,‘助唐抗突’对他们来说并没有实质的利益……” 话说一半刚好,李世民很快就明白了李叶的用意。 在大唐周围诸多邻国中,吐蕃实力属于偏上等,李唐建国之初,边境动荡不安,吐蕃也因此扩张了不少国土,更是相继灭掉了临边的几个小国,为了避免大唐这个中原大国从中搅局,吐蕃在武德元年便已派遣使臣前往长安以示交好之意。 之后几年,两国便频交来使,关系可谓是‘兄中有弟,弟中有兄’。 按照正常情况下,如今大唐遭逢此难,第一个想到的就应该是吐蕃这个‘兄弟’友国,毕竟如今的漠北草原上,敢正面对抗东突厥的国家还真不多。 但话又说回来了,大唐有盟友,东突厥同样有盟友。对于东突厥来说,吐蕃的存在其实并没有什么实际性的威胁。 可薛延陀部不一样,这是一个全民皆是游牧部族的国家,他们没有固定的领土,更没有固定的盟友,只要利益足够任何事情都可做得。 虽然大唐先前与薛延陀部多有摩擦,甚至还不大不小的干了几架,但只要利益足够诱人,敌人未必就不能成为朋友。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薛延陀部的领土紧挨云岭,这里乃是东突厥国境边域,一旦薛延陀部真的答应了与大唐联盟,过了云岭便可直插东突厥中庭。 这无疑就是在告诉耶鲁律,大唐已经铁了心要与东突厥打个你死我活了。 ………… 世上的疯子不多,颉利不想做疯子,耶鲁律貌似也不想。 正当大唐君臣们商量军策时,帅帐外,金吾卫守将大声禀报道:“启禀陛下,东突厥使臣请求觐见天颜!” 门下令杜如晦轻声笑道:“看来李参将预料的不错,东突厥真的坐不住了……” 李靖目光闪烁了几下,接着笑道:“陛下,如今我大唐已逐渐掌握主动,其中大有可图啊!” 李世民心情大好:“药师有何妙计?” 李靖眸中冷芒闪过,冷声道:“假戏真做!” 战争最大的代价不是人命,而是双方利益,被李世民拒绝接见耶鲁律站在中军帐外的不远处,整个人凌乱在风中…… 为什么? 耶鲁律想不明白,大唐的聪明人都哪里去了,明知鱼死网破是最不可取之道,为何还要一意孤行? 远处,李叶那张嚣张跋扈的笑脸出现在耶鲁律视野中。 李叶笑嘻嘻的走近,明知故问道:“耶鲁大人这是咋的了?” “哎……李将军见笑了,下官没想到,你们的大唐陛下竟然……”耶鲁律摇头苦笑,又无奈道:“看来下官此番注定要无功而返了……” 李叶故作一副英雄相惜的模样,抬头四十五度仰望天空,装模作样的叹息一声:“大战将至,耶鲁大人还是赶快回去告知你家颉利可汗,速速备战迎敌吧。” 耶鲁律急了,也不管李叶能不能听懂,只是摇头道:“不能打啊!一旦开战,贵我两方绝不会有任何好处!” 李叶顿时不悦,板着脸道:“耶鲁大人这话说得,明明是你东突厥先动的刀兵,反倒埋怨起我大唐来了,这是个什么道理?” “李参将你不明白,这……”耶鲁律实在懒得和面前这个愣头青废话,朝李叶匆忙拱了拱手后离开。 耶鲁律走后,杜如晦不知何时来到李叶身后,脸上笑容幽深:“李参将,你说这个耶鲁律回去后,会怎样与颉利承情?” 李叶回身施礼后,笑容满面道:“大人放心吧,若颉利不想真的鱼死网破,定然还会再派来使求和的。” “只不过,此‘求和’却非彼‘求和’了……”杜如晦脸上露出一丝欣赏,看着李叶目光闪过了几下。 李叶态度恭敬谦卑,朝李世民的帅帐施了一礼,道:“下官不懂国事,但有陛下与您等国之巩固在,我大唐定会旗开得胜!” “战事先且不提,李参将,本官心中一直有个疑惑,还望李参将能够解惑。”杜如晦目光不移地盯着李叶,眼中兴趣更浓。 “杜大人折煞下官了,您请讲……” PS:再求一下推荐票,月票吧……看点儿数据看得老李实在脸红,都不好意在群里和同行聊天了……劳烦大家帮忙,每天看完书后别忘了轻轻动手,点一下月票,推荐……万分感谢! 第一百六十八章:朝夕更替 李叶微怔片刻,心中不禁腾突了几下,他看不懂杜如晦眸中的深意,也不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 平日里,仗着自己年纪小,李叶在军中几乎毫无忌讳,与这些高级官员将领们也逐渐拉深了关系。 但年纪小并不能代表他同样无知,相反,李叶每一天都在小心翼翼得表演着,扮演着各种十七岁少年应该有的模样,幼稚、无畏、聪明、自信、跋扈、轻狂……这些都少年人应有的东西,都能在他脸上看到。 杜如晦倒也直接,道:“左仆射宰相裴寂,李大人可认识?他与你是否有何干系?” “裴相?”李叶一头雾水看着他,又摇摇头,道:“下官与裴相并无关系……” “当真没有?”杜如晦眸中目光渐冷,直视着李叶。 “没有!” 杜如晦轻笑一声:“那就怪了,既然李大人并未与裴相有何干系,他为何会屡屡举荐于你?” 李叶微微皱眉:“下官听不懂……” “从郑家对你下手,再到后来,你官至泾阳、沁州运粮、长安兵变……李大人,别说这些事情你也不知道。” 自从杜如晦出现后,李叶就总觉得身后一种莫名的目光正在盯着自己,那种感觉并没有危险的味道,只是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李叶脸色渐渐冷肃:“杜大人有话大可直言,下官心中坦荡,不惧任何蜚语流言。” “流言蜚语谈不上,本官只是想提醒李参将一句‘天子朝臣、朝夕更替’,李参将是聪明人,应该能明白本官的意思……” 看着杜如晦越走越远的身影,李叶站在原地心中久久不能平静。原来不知从何时起,‘李叶’这个名字已经逐渐走进了那些朝中大鳄的视线里。 杜如晦的意思很明白,在他看来,李叶之所以能有今日的‘成就’,是因为背后有裴寂这等前朝重臣扶持。 放在以前,大家政治立场相同,这种事情也算是无可厚非。 如今朝代变了,朝臣们的政治立场也随之发生变化,大唐朝堂上的新、老朝臣们也开始了无休止的角逐交锋。 当个人立场与命运联系到一起,李叶不得不谨慎起来了,深知大唐走向的他心中清楚,是时候该选择一下‘站队’的问题了…… ………… ………… 耶鲁律离开的第二天正午,习惯了迟到早退的李叶慢悠悠的从床上爬起来,胡乱的抹了把脸后,直奔亲卫营的火头军而去。 不管天塌了没有,吃饭这种事是不能将就的。 正准备埋锅造饭的火头军队正一见到李叶来了,赶忙吓得钻进了人群中,这些日子以来,他们火头军可没少被李叶敲诈勒索,甚至连明抢都用上了。 ‘李叶’这个名字如今在火头军里,甚至比李靖这个大元帅的头衔还要可怕,已俨然到了到了天怒人憎的地步。 李叶满脸黑线,站在灶棚外喊了一句:“喂!秦队正,你跑什么?本将军都看见你了!” 秦队正名叫秦友喜,四十出头的年纪,胖乎乎的模样很是喜庆,也不知做厨师的都得吃成他这副模样才符合标准,秦友喜的体重对李叶来说一直都是个谜,估计就连曹冲都难以测量的出来…… 躲无可躲,秦友喜只好哭丧着脸来到李叶面前,躬身施礼道:“小将军……求您饶了小人吧,军中肉食本就没有多少,而且还都是留给将士们养伤补身用的。上次您抢走了一条羊腿,害的小人被校尉老爷们打了二十军棍,那伤口深得哟……到现在还没好利索。” “今天不要羊腿了,那玩意儿吃多了膻得慌。”李叶老脸一红,嘿嘿笑道:“劳烦秦队正给弄点猪油来,这要求不过分吧?” 秦友喜更难了,欲哭无泪道:“将军哟……猪油就更不行了,咱们亲卫营的将士们可全指着这点油星儿提气了,要是断了油水儿,哪还有力气打战。” 被周围人毫无善意的目光盯着,李叶的脸皮终于收到了挑战,红着脸嘟嚷一句:“我跟你换!” 李叶从怀里摸索出一包分量不少的细盐,‘啪’地拍在秦友喜手中,气赳赳地道:“细盐换猪油,咋样?换不换?” 秦友喜小心翼翼的打开纸包,满是泥垢的小拇指伸出来轻点了一下,放进嘴里尝了尝后顿时满脸欣喜。 “真是细盐嘞!” “废话……我还能骗你咋类?”李叶脸黑如炭,心中无限伤怀,为了两口吃的,实在丢脸啊…… 秦友喜点头如捣蒜:换!换!您等着,小人这就给您拿去。” …… 一碗蒸熟的黍米饭,配上两勺香喷喷的猪油。 李叶和张五常一主一仆,就这么大刺刺的蹲在火头军营前,吭哧吭哧的往嘴里疯狂塞着。 自从被尉迟恭‘打劫’过一次后,李叶可算是学精了,什么优雅、规矩都是狗屁,只要能把饭填进肚子里,什么姿势都可用得, 吃了个满饱后,李叶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伸手拿过张五常腰上的水囊胡乱灌了一气儿。 “香不?” 张五常嘴里塞得满满当当的,含糊不清道:“大人的手艺……那是没……的说,您要是以后不做官了,开家酒楼也准能挣大钱!” “呸……”李叶笑骂了一句:“人人都道‘士农工商’,你倒好,一竿子就把本官连降三级,陛下都没你这么狠嘞……” 张五常干笑一声,忽然小声道:“大人,昨个儿‘家里人’来信儿了……” “难道长安城又发生什么大事了?”李叶顿时紧张起来。 如今李世民身在寿阳,长安城里少了他这个‘当家人’,天知道会闹出多少乱子来。 “那倒没有,都是些小事儿罢了……”张五常摇摇头,一五一十的将长安城里最近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尽管张五常讲得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李叶仍旧听的认真,长安城里有他的根基,更有他牵肠挂肚的人儿,李叶岂敢不放在心上。 犹豫了好久,李叶还是忍不住问道。“嫣儿呢?可有关于她的消息?” 第一百六十九章:与虎合谋 离开长安已经两月有余,也不知护城河外的杜鹃花开了没,还有那个红妆映雪的姑娘,也不知她的红裙是否依旧鲜艳,那朵印在眉心的海棠花,是否亦如初见时那般明媚…… 本想着,趁今年元正节时上门与李靖提亲,谁曾想,来到唐朝的第一个新年却是在远在千里之外的寿阳度过。 若不是想起李嫣儿,李叶都忘了,新年原来已经过去一月有余了…… “这个……” 看张五常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李叶心中霎时一紧,急促道:“什么‘这’‘那’的,发生了什么事儿,照直说!” 张五常当下不敢啰嗦,忙道:“大人有所不知,咱们如今在长安城里的眼线还都是些新手,很多时候也只能打听到一些浅显易听的消息,至于那些高门大户就不太容易了,尤其是像李家这种朝中勋贵,想要打听到消息就更难了……” “一点消息都没有么?”李叶稍稍松了口气,又略带失望的叹了口气。 “不是没有消息,而是……”张五常无奈笑笑,摇头道:“咱们的人刚一出现在李府周围,就被李家小公爷带人拿下了。” 李叶哭笑不得,笑骂了一句:“这孙子属狗的么?平时看着干啥啥不灵,这回倒厉害了。” 二人交谈的档口,从大营方向跑来一位传令的斥候,匆忙道:“李参将,陛下有令,命你速速前去觐见。” ………… ………… 李世民是个务实的人,但凡传召必定是有大事发生。 绕过中军大帐外的层层戒严,李叶匆忙来,刚一进门便见帐内的军中大佬们悉数到场。 李靖领头站在李世民面前,后面是程咬金、侯君集和杜如晦,再后面便是李叶等参将督军们。 空气里充斥着紧张和冷肃的味道,众人纷纷站立肃襟低着头等待着李世民的命令。 李叶很清楚察觉出李世民压抑着的情绪。 “众卿家,突厥可汗颉利今日又派使臣前来议和,朕已经同意了,于明日正午陵水县内,会见突厥可汗颉利……”等人到齐后,李世民款款而言。 杜如晦谨慎道:“陛下,陵水县距离太原府仅二十余里,万一……” 一向喜欢与这些文官们唱反调的尉迟恭,竟也认同的点点头:“杜大人说得对,这颉利老儿两面三刀,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李世民微微一笑,帝王之气显露无疑,朗声道:“此事朕心意已决,众卿家不必再议了,朕召众卿来是想问一下,此番与东突厥‘和谈’,众卿可有何建议要说的?” 队列中一名四品都尉,上前行礼道:“陛下,既是和谈,那必定是要有一方先做出退步,否则和谈毫无意义。” “那众卿认为,此番我大唐应当以什么态度参与这次和谈?” 战争已到了千钧一发之际,唐、突两国也对此番和谈越来越看重,否则李世民和颉利两位大国王者,也不可能一起亲自上阵。 ‘和谈’是先前就定下的策略,但应该怎么‘谈’,还是需要好好地衡量。 若大唐态度太过强硬,东突厥恐怕也不会太好说话,可若是大唐一味地退让,那‘和谈’还有什么意义,倒不如一开始就投降来的爽快…… “刘都尉所言正是,不知你有何良策?”李世民微微一笑。 一个合格的帝王,绝不是一言独断,而是要能听进臣言,尽可能的给属下展示的空间,李世民在这一点上的确做得很好。 果然,刘都尉面色一喜,赶忙道:“启禀陛下,如今东突厥已是慌不择路,我大唐大可不必再理会他们先前开出的那些苛刻条件,就算东突厥什么都得不到,相信他们也不愿真的与我大唐决一死战的。” “刘都尉所言有理,另为臣功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李世民脸色淡然,很显然刘都尉的策论并没有让他满意。 接连几个月的两军对垒,大唐上下损耗可谓巨大,李世民早已被国库里那些为数不多的铜板扎心过不止一次了,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做得实在太憋屈,有时候甚至觉得,他这个皇帝还没有那些满身铜臭的商贾过得滋润。 都说商人重利,而政治上的那些大人物们更重利。 李世民全然忘了半个月之前他还在为东突厥进犯而担忧的事情,此时他想要的已不仅是东突厥退兵,更是想从中尽可能的获得属于自己的利益。 ‘和谈’绝对不能是这个章程,否则先前的损耗岂不是白做了? 更重要的是,就算李世民不为家国利益考虑,他也得为自己的脸面考虑。 大唐如今就像个游走在爆发边缘的妓者,刚刚被东突厥这个‘老嫖客’糟蹋了不说,而且人家不仅不给钱,还要再抢走点儿东西才行。 所以婊子可以忍,但流氓却不能再忍了…… 李世民当即决定,这回他也要从东突厥身上抢走点啥才行,先前大唐是怎么被糟蹋的,这回他也要在东突厥的身上‘糟蹋’回来! 看无人说话,李世民不死心似得在人群中环视了几眼,正看到低头不语的李叶,脸上忽的露出笑容。 “李叶,你可有和想法要说吗?” 李叶站在队列靠后的位置上,正沉浸在自己的神游中不能自拔,被李世民这么一唤后,凌得打了个哆嗦,顿时回过神来。 似乎对李世民打扰别人沉思的做法很不满,李叶不留痕迹的撇撇嘴,无奈言道:“启禀陛下,微臣认为,和谈倒不如合谋……” “与谁合谋?” ‘合谋’两个字听着新鲜,谁人不知大唐如今以是背水一战,人家不来趁火打劫就不错了,还有谁会与大唐合谋。 “自然是东突厥……” 李世民目光如炬,脸色有些不悦:“爱卿说话可是要负责任的!东突厥与我大唐国土上烧杀抢掠,残害了我多少无辜百姓,朕若与之谋皮,岂不是要让天下唾骂?!” 一辈子就为了名声的李世民,显然不可能做这种毁灭人设的事情,脸上的怒气愈来愈盛,险些有些发飙的征兆。 就喜欢看你生气的样子,咋就那么喜欢呢?李叶心中狂笑,有心再气一气李世民,又担心对方恼羞成怒杀他泄愤,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第一百七十章:唐突会盟 趁着李世民还未暴揍的前夕,李叶很识时务的站了出来,恭敬地行过礼后,才缓缓开口。 “陛下息怒,容微臣与您细禀……” 李叶不慌不忙的肃正衣襟,正色道:“所谓合谋,乃是消耗敌军战力之策,诚如陛下所言,东突厥此遭进犯我大唐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所以若仅仅只是和谈的话,相信有朝一日东突厥也还会再来犯我国土的。” 李世民脸色稍稍缓和,沉思地点点头:“所以‘合谋’是假,你真实意图是想要消耗突厥战力……” “陛下英明!”李叶恰逢事宜的拍了句马屁。 李世民微微笑道:“爱卿继续说吧……” 李叶嘴角带笑,眼中闪过一丝阴冷:“总之一句话,东突厥可以撤兵,但却不能让他们就这么毫发无伤的回去……” 李世民是个很懂得经营的人,话虽然有些贬义的成分在,但作为帝王,这却又是一项不得不会技能。 治大国如烹小鲜,任何事情都是需要努力经营的。 危难永远与机遇相倚,危难来临或许便意味着机遇来临,若是见危难便只想着自身安全,那就算平安度过,也同样失去了这一次的机遇。 比如先前的那道御令,虽然风险极大,但事实证明了,东突厥果真害怕了,并且屡次派来使臣以示和谈之意。 那一次,李世民就是在风险中获得了相应的回报。 合谋同样是有风险的,便如李世民想的那样,如果大唐公然与东突厥‘和好’,世人会怎么看他?大唐百姓们又会怎样看他?皆时所有人都该认为,大唐怕了东突厥所以才忍气吞声的答应合谋,不管李世民能够得到多少好处,与失去的比起来,都是不成正比的。 可若是暗中合谋呢? 李叶再一次用他天马行空的想法,赢得了李世民的肯定。 倒不是说李叶多么的智谋高深,只不过他比这个年代的人多了一千年的阅历,和看事物的想法而已。 ………… ………… 人穷则思变。 大唐不算穷,可李世民依旧还要思变,为什么就不能从‘不穷’变成‘阔绰’呢? 翌日大早,王驾启程前往陵水县,由两千金吾卫组成的王者之师威严霸气,外加尉迟恭、程咬金二人,各领三千大唐精兵护送王驾一同前往陵水。 当然,这些人中还有一个极不情愿却又不敢反驳的随行者,李叶。 陵水距离寿阳不愿太算,统共百十里的路程,在加上此行全部都是骑兵,没过三个时辰便已来到了陵水县境内。 这是一个不算繁华的小城,别说与泾阳比,就连寿阳都要比这里热闹许多。 也许也正是因为这里的落魄,才让东突厥和大唐都对此地没有过多的重视,这里两国的驻军也同样少得可怜,可以说是一块两不相愿的地方。 此刻,陵水县城门缓缓开启。 一架与李世民轿撵相同的金黄色马车,身后两队威严冷肃的突厥士兵分列左右,簇拥着车架缓缓走出城外,行到与唐军相隔百十米的距离后,马车缓缓停下。 没过多久,车帘轻轻挑起,一名身着黄色裘袍的中年人越身走下车架,来人正是东突厥可汗,颉利! 颉利五十岁上下,模样还算能看,浑身服侍与李世民的龙袍大抵相同,其上镶嵌着各种宝石、玛瑙、翠玉……给人一看,就有种想要犯罪的冲动。 同时,李世民也随之走下轿撵,迎着春风,龙袍随风飘荡,在加上其俊朗帅气的那张脸,顿时便显得比对面的颉利高出了不少档次。 二人同时笑着向对方走去,除了身边五六个护卫,双方所有人都很默契的留在了原地,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上万只眼睛一齐看向了场中二人。 只见李世民哈哈下了两声,率先开口,之后又以草原上的礼节,与颉利相互拥抱了一下。 李叶如同那些神情紧张的将士们一样,也同样目不转睛的盯着场上二人,不过眼中却没有多少紧张,反而有种莫名的兴奋感萦绕在心头。 名场面来了! 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渭水之盟’,如今因为李叶的存在,而改变了地点,甚至改变了很大一部分剧情。 没有人能够体会李叶此刻的心情,那种期盼中又带着些许忐忑的感觉,让他真个人都有些飘忽。 李叶很想看看,到底是他改变了历史,还是历史改变了他…… 一大通废话连篇的开场白后,李世民逐渐收起笑容,颉利也同样变得脸色肃穆起来。等身边侍卫摆好了各自的矮几酒水后,二人直接席地而坐,二话不说先对饮了一杯。 谈判正式开始! 这场关乎着天下格局的谈判,牵动着在场所有人的心…… 只见二人来回交锋之间,脸上的表情也随之变化莫测。 奈何距离实在遥远,除了李世民偶尔大笑几声,或是颉利突然发羊癫疯似得唱了首歌外,其他什么也听不见。 也不知他们到底说了点儿啥,李叶伸长了脖子企图凑近一些,整个人在不知不觉中便挪移到了最靠前的位置上。 “混账!找死也给我死远点!” 眼看李叶就快要走出队列了,李靖终于忍不住了,低声怒吼了一句,猛地将李叶拎在手中,抬脚照那屁股上就是狠狠地一脚。 “谢特!~”李叶小声哀嚎着,再也不敢挣扎。 其实李靖还是手下留情了的,若不是他踹之前先把翻了个面儿,刚刚那一脚踹得就不是屁股了…… 连一向温文尔雅的杜如晦也上了火气,狠狠地瞪了李叶一眼,骂道:“也不看这是什么地方,小王八蛋,活腻味了么?” “我……” 李叶很想说,这一刻千载难逢,大家不是应该凑近了好好欣赏,然后合影留念才对么?之后再找几个工匠把李世民、颉利坐过的这片地方原封不动的封存起来,投资建设一座参观展览馆,绝对会发财的! 多么好的商机啊!一群棒槌……李叶满脸委屈,心中不禁痛惜失去了这次发财的好机会。 第一百七十一章:盛世之苦 两虎相争拼的是实力,然而两国相争拼的就不仅仅只是实力了,还有底蕴。 颉利很清楚,大唐这个中原大国的底蕴何其深厚,仅仅靠他身后的二十万大军,即便能够打进长安又如何? 面对李世民近乎于疯狂的‘反击’态度,颉利不得不‘妥协’。 碰到这种用拳头的讲话的人,没法跟他们讲什么道理,最好的办法就是跟他拼命。 颉利很惜命,所以他不得不以安抚的态度来与李世民妥协。相对来说,李世民其实更惜命,所以两人仅仅交谈了半个时辰,该定的盟约便悉数敲定了。 至于盟约的结果,与李叶猜测的不相上下…… 大唐作为被攻伐的一方,要求东突厥交出先前夺下的十二座大唐城池,作为回报,大唐愿与东突厥暗中联手,共同出兵剿灭北方草原上的薛延陀部。 ‘反复无常’……这是颉利此番和谈中学到的一个值得令人深省的词汇。 难以想象,自古都以天邦上国自居的中原,竟然也会有一天做出这种背信弃义的事情……那之前薛延陀部的盟约就这么不算数了么? 颉利很迷茫,心中不禁自问,东突厥挥师二十万耗费了无数的资源一路而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早知道李世民是这么个反复无常的腹黑皇帝,不如当初就直接去攻打薛延陀部,还省得劳民伤财的走这么一遭了。 所以颉利犹豫了,尽管漠北草原数以万里的地盘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但仅仅是对方的一句承诺便让他退兵,这个赌风险太大。 李世民大抵也明白,自己所谓的‘金口玉言’对颉利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可信度,世上无论任何事,聪明人都要比别人多一个心眼儿,就比如现在,李世民注定是要在东突厥君臣心中留下一个‘骗子’的形象了。 李世民扶身站了起来,当着颉利的面喝声道:“李靖何在?” “微臣在!” 后方一脸茫然的李靖赶忙上前,在距离李世民两步的地方停下,躬身行礼。 李世民斩钉截铁道:“传令三军!即日起出征薛延陀部!” “陛下……这。” 显然,之前的计划里似乎并没有这个剧情的存在,李靖一时间犹豫不决,搞不懂李世民这是想干什么。 李世民言辞铿锵有力,没有丝毫停顿:“自高祖以来,薛延陀部常年侵扰我关中边境,所以朕决定,欲与颉利可汗联手,会猎于漠北,围剿薛延陀部!” 此言一出,现场一片哗然。 不只是唐军方面,就连东突厥那便的将领们也是一脸蒙圈。 这俩人刚刚到底聊了些啥?怎么突然就变得亲如一家了?原先说好的决一死战呢? 突厥阵营的后方,耶鲁律忽然走出队列,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了,匆忙来到颉利身边。 “可汗三思,薛延陀部近年来实力大增,倘若一旦有什么闪失,我东突厥将会损失惨重啊!” “耶鲁,本汗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件事情等我们回程后再说吧。”颉利不容得耶鲁律再多说什么,转言下令道:“传令下去,大军即刻退兵!” 相比于夺得大唐的西川诸城,颉利更加希望得到与薛延陀部接壤的那些延绵不断的土地。 李叶眯着眼看了一阵,嘴角渐露笑容。 联盟这种事情,就是要半真半假才行,李世民无疑是学到了其中精髓所在。 如果大唐只是单方面的承诺,东突厥定然不会相信,说不准还会弄巧成拙。毕竟东突厥不是三岁小朋友,这辆幼儿园的车对他来说显然是没有说服力的。 令李叶觉得有意思的是,这次突如其来的‘出征’并不仅仅是单纯地口头承诺,他有种预感,李世民是认真的…… 至于李世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在这出戏结束之前,没有人能猜到…… ………… ………… 一切都结束了,一场浩然之战就这么被李世民与颉利三言两语的结束了。 不敢说皆大欢喜,但至少对那些身处于战火中的百姓来说,战争结束就是对他们最好的恩赐。 关中的冬天很长,哪怕如今已是初春,也还是让人感觉寒气逼人。 李叶身穿一身褐色长袍,灰黑色的丝绸绒裤,走在已然化作一片焦土的沁州城内。 “多好的地方,咋就成这鬼样子了?” 身旁张老五不禁唏嘘了几声,这里是他们这些老兄弟们今生都不能忘怀的地方,也是他们命运的转折地。 李叶无奈的叹了口气,沮丧道:“陛下有令,让本官协同杜大人共同治理沁州,这里什么时候建设好了,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不过相比于跟着李靖前往关外拼命,李叶还是很乐于留在沁州盖盖房子,种种树什么的,总好过天天提心吊胆的拼命。 对于沁州城,李叶同样很熟悉,一行人直奔刺史府衙而去。 昔日颇具威严的沁州刺史府,如今已变成一堆残砖破瓦,焦黑的土坷垃随地可见,被院墙压倒的那颗梧桐树,早已没了一丝生机。 李叶站在院中沉思了少许,道:“老张,你即刻带人前往太原府,将那些迁移过去的沁州百姓们全部带回来。” 张五常一脸为难:“这沁州城都不能住人嘞,那些百姓们怎么可能愿意回来。” “告诉他们,凡愿意返回原籍者,官府分田给地,并且出资帮他们修建房舍,在今年秋天收成之前,统一由朝廷派发粮食供给!” 百姓们的要求其实很简单,温饱、安宁,这是他们一声渴望的事情。再有就是朝廷答应的那些田地补给,更是让人不能拒绝的诱惑。 这年头,农业科技还没有那么发达,那些真正能够用来居住、耕种的田地也同样稀少,很多普通百姓努力一辈子都不定能够吃上几顿饱饭,更别提拥有属于自己的土地了。 国兴、百姓苦,国败、百姓亦苦。 千百年来,无数的王朝更替之中,有那些一心社稷的圣贤君主、也有个别骄奢淫逸的昏庸君王,可不管他们是否好、坏,唯有这些挣扎在最低曾的百姓亦如往昔模样,他们的穷苦生活其实从未变过。 第一百七十二章:启程回京 何谓盛世?那只不过是史学家撰写在史书上的一句话罢了,它或许能够代表一个国家,甚至一个年代,但它却仍旧代替不了那些挣扎在最底层的穷苦百姓们。 同行而来的一位军中文吏闻言,顿时有些为难道:“李大人,此事事关重大,还是先向朝廷禀报之后再做决定吧……” 不等李叶开口,随后而来的杜如晦出现在府衙内,目光看向李叶时露出些许欣慰。 “不用禀报了,就按李大人所说的去做!凡自愿返回原籍者,均可分封土地,并且从今日起,沁州城减免赋税三年!” 很显然,杜如晦要比李叶的话管用的多,几个文吏不再多言纷纷投入到了工作岗位上。 …… 接连忙活了两个多月后,沁州城终于恢复了一些原有的样貌,城中十六个坊市已大抵修建完毕,百姓们也有多数搬进其内入住了。 还有那些临街的店铺,有了朝廷的免税支持,许多临城的商人们纷纷涌进沁州城,还有那些往来的客商们也陆陆续续进驻城内。 有了这些商人的加入,沁州城快速的恢复生机,百废待兴的沁州到处都是一副生机勃勃的景象。 然而这两个月中,大唐也同样发生了不少的大事。其中最值得一提的,便是边关的战事了。 当初李世民下令北征薛延陀部后,李靖当即率军十五万出关,表面上,大唐是为了联合东突厥围剿薛延陀部,可哪知唐军刚到了漠北,却猛地调转马头直扑后方的东突厥。 早就有所戒备的颉利可汗,谩骂李世民无耻小人的同时,也在第一时间率军回撤,直奔距离大唐边关最近的辽州城而去,决心要好好教训一下大唐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 只是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早已是空城一座的辽州城内,竟然莫名其妙的多出了五六万精锐人马。 一时间,被前后夹击的东突厥大军失了方寸,最终惨败收场。 颉利大怒之余,赶忙派人查探,后才得知,原来在唐军出关的同时,就已经联系了邻国的吐蕃、吐鲁番两国,以大唐位于漠北草原的一万三千里疆域为代价,获得了两国合计五万大军的军事支持。 挨了打不还手,这不是李世民的作格…… 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李世民却连三个月都没等到,便让东突厥为此番征伐大唐的决定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得知真相的突厥可汗颉利险些一口老血噎死过去。 此刻,天下人终于认清了这位刚刚登基的大唐皇帝,狠人呐!……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宁愿牺牲大唐边境外的万里疆域也要让东突厥付出代价,这才是真正的王者手段,不出手则已,出手便是杀机。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腹背受敌的东突厥终于放弃了反击的想法,带着已不足三分之二的人马狼狈东撤。 只可惜,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就在东突厥的十多万大军刚刚撤回漠北东部之时,还未等颉利松口气,由打草原深处又忽然冲出了数万人马。 来人也算是老朋友了,正是与东突厥接壤的老邻居……薛延陀部。 面对这番‘狗撵兔子’的阵仗,颉利就算再傻,也知道薛延陀部此番恐怕不会是来帮忙的…… 五个国家,共计兵力将近四十万,开始了漠北涿鹿的旅途! 然而除了东突厥,大唐、吐蕃、吐鲁番包括薛延陀部,都只有一个共同的目标……此刻的东突厥全然没有了当初南下时的雄风与霸气,四面围剿之下损失可谓巨大。 如果当初南下的颉利有想过自己会是这个下场,恐怕他就是到死,也不会来进犯大唐的。 无奈之下,颉利只好放低了姿态,亲自上门求见了薛延陀部的珍珠可汗、夷南。 原本就是东邻西舍的两个国家,平日里的摩擦更是从未断过,一经见面也都算是老相识了。 颉利直奔主题,请求珍珠可汗夷南放开漠北东面的防御,助东突厥回撤。当然,既是求人帮忙,好处自然也少不了,为了这次谈判顺利,颉利可谓是下了血本。 东突厥东撤回过之后,唐突之战终于全面告终…… 只是令人好笑的是,此战最终受益的并不是大唐、东突厥这两个受众国,反而是吐蕃、吐鲁番和薛延陀部这几个围观看戏的吃瓜群众,成了真正的受益者。 ………… ………… 刺史府后院内,工匠们匆忙赶工搭建出了一个凉亭,很是简陋。虽然李叶对这种形式主义很是反感,不过堂堂刺史府,若连个庭院都没有,未免也太丢大唐官家的脸面了。 李叶捧着一碗满是茶叶沫的大碗茶喝得很是尽兴,情绪正嗨时还忍不住哼哼了几个小曲儿。 来大唐一年多了,李叶几乎很少喝茶,倒不是喝不起,只是这年头的茶水并不像后世那样冲泡成的,而是由各种作料加上茶叶一起放进锅里煮,那味道……真是一言难尽。 “李大人好兴致啊……” 远处杜如晦笑着走来,一点儿也不顾朝廷大员的形象,与李叶并排坐在窝棚下,笑道:“陛下来旨了,命你速速返京。” 李叶捧着茶碗稍怔了一下,疑惑道:“回京?不是说要等到沁州重建之后才能回去吗?” 李世民到底想干啥?先前让重建的是你,这会儿让回家的也是你,当皇帝真是好啊,想干啥就干啥…… 再抬眼一瞥,发现杜如晦脸上的笑容格外稠密,像是看笑话似得盯着李叶,令人不禁头皮发麻。 李叶被盯得心中直打鼓,渐渐忐忑道:“杜……大人,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这个本官也不甚清楚,李大人返京之后,自会有人告诉你的。” 杜如晦的笑容越来越灿烂,嗯,很有意思,和那个平时总爱装深沉卖弄玄虚的裴寂一个模样。 李叶终于忍不住了,凑上前轻声道:“还请杜大人指点一二,下官是做错什么了吗?” 一般情况下来说,那些常常需要自省其身的人,大部分都是心中有鬼,只是李叶想了很久,也还是没想出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竟能让李世民如此关心他…… 杜如晦瞥了他一眼,道:“此事本官不便多言,李大人还是速速返京吧,等到了京城一切自知……” 杜如晦越是这副神眉鬼道的样子,李叶就越是心里没底,沮丧着脸盯着他,委屈、讨好全都用上了,却仍旧没得到半个有用的字…… PS:抱歉,刚刚章节发错了,刚刚发现改了回来…… 第一百七十三章:踏上归途 两日后,朝廷新任命的沁州督造日夜兼程而来,也不知这孙子是多看重这份差事,原本十多天的路程,仅用了六天便到了。 交接好手头的工作后,那位新任的沁州督造笑容可掬的亲自将李叶送出城。 新任的督造姓许、名敬宗,先前在李靖军中担任过录军参事一职,听说此人曾是长安城西门的一个门外郎,从六品职位几乎没什么权利可言。 这就更让李叶不解了,沁州督造使虽然不是什么高品阶的职位,但好歹也是个流油的肥差,手里攥着整座城池的补给钱粮,想不发财都难,只不过由于上面有杜如晦这个门下令看着,李叶受贿贪污的梦想始终没有实现。 尤其是如今沁州城建设飞快,眼看着任务完成,功劳更是妥妥的到手了。 那么问题来了……一个如此重要的职位,这个许敬宗到底什么来头?区区一个从六品的武官,竟能摊上这么好的差事。 “许大人,本官这一走,沁州城可就靠你多多操心了。”很是客气的场面话,李叶冲着许延族拱了拱手。 许敬宗三十岁出头的年纪,模样很是耐看,一副风度翩翩的贵公子模样,言谈举止也颇为得体儒雅,给人一种很和气的感觉。 难以想象,相貌如此俊朗的许敬宗竟会是武官出身,很明显与军中那些粗糙汉子不成正比……大唐的武将不是都应该长成尉迟恭那样才对么?即便是相貌姣好的李靖,平日里也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李大人言重了,下官忠君之事,自当恪尽职守为君分忧!” 许敬宗规规矩矩的躬身一礼,全然没有将李叶的年纪放在心上,很标准的下官拜见的上官的态度。 李叶心中暗暗赞了一声,人才啊!就凭他对自己恭敬谦和的态度,便能看出这个许敬宗的手段绝非普通人可比。 李叶渐渐来了兴趣,凑近了许敬宗笑了笑,随意道:“听说许大人乃武官出身,这督造一职却属文官序列,本官很是不解,许大人是如何取得这份差事的?” 许敬宗抬头瞥了眼李叶,仍旧恭敬道:“大人言重了,朝廷给的差事哪里是下官能够左右的。” “不能吧……”李叶笑容稠密,客气的拍了拍许敬宗的肩膀,小声道:“本官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很好奇,许大人若是方便的话,不妨给咱说说?” 许敬宗带笑的脸色有些僵硬,语噎道:“李大人真是折煞下官了,下官不过是个区区从六品的门外郎,哪里能够探得上官们的心思。” 许敬宗越是这样顾左右而言他,李叶就越是好奇。尽管李叶并不是那种好奇心很重的人,但却不知怎的,一见到这个许敬宗就莫名的对他产生了兴趣。总觉得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说过,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 “既然许大人不愿说,那就算了……” 李叶故作失望的叹了口气,刚走出了两步,却又猛地回头,目光盯着许敬宗许久不语……想起来了! 被李叶盯得发毛,许敬宗顿时有些忐忑,忙问道:“李大人还有何时吩咐?” “许大人,待日后回了长安,本官在府上设宴,还请许大人赏脸一叙。”李叶翻身上马,转头冲着许敬宗露出一抹微笑。 “……啊?”许敬宗一头雾水的看着李叶。 ………… ………… 眼看天色已近正午,李叶开始催促亲卫们加快行程,若不能在太阳落山之前赶到陵水县,那今夜就只能露宿街头了。 思乡心切马蹄疾。 十余骑飞驰而过,出了沁州城一路向北,道路两旁的树木和风景飞快倒退,李叶的心不由自主飞扬起来。 离家似乎很久了,久到对这个刚熟悉的家又变得陌生起来…… 很奇怪,离家近半年,竟没有传说中的近乡情怯,而是很迫切,迫切回到家里,迫切看见熟悉的一草一木。 北风飘扬,塞雁南飞,一行人迎着夕阳下的最后一丝曙光终于赶到了陵水城。 自从李世民与颉利在这儿签订了唐突盟约后,陵水县也终于回归大唐国土,经过几个月的休养生息后,这里也渐渐恢复了原有的模样。 李叶翻身下马,微笑着拍了拍身下马儿的鬃毛,又指了指面前一家还未打烊的客栈,对张五常等人道:“老张,今日便暂且在这儿住下了,明日清晨再接着赶路。” 一行人走近客栈,老掌柜赶忙笑着迎了上来,当看到一身军武打扮的李叶等人后,脸上笑容更加恭敬。 “小老儿见过各位军爷。” 张五常拽得像二五八万似得拍了下桌子,一副流氓军痞的模样:“你就是掌柜的?赶快给我们大人找间上房,打扫的干净些。再给爷们儿弄些吃食来。” “好嘞,各位爷先坐,小的这就给您准备去。”老掌柜招呼一声,赶忙吩咐人准备去了。 “就不能好好说话么?不知道的还当咱们是鬼子进村了。” 李叶坐在矮几后,没好气的瞪了眼张五常,身边这群老兄弟哪儿哪儿都好,可就是这素质实在有待提高…… 不多时,老掌柜端着一盆盆熟肉面饼走了出来,美美的吃了一顿后,睡意顿时席卷全身。赶了一天的的路,每个人都是筋疲力竭,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来,就纷纷回房睡觉去了。 …… 三更天,夜风阵阵带着丝丝凉意,睡梦中的李叶下意识打了个冷战,不由得缩了缩身子藏进被子里。 冷然之间,客房内的窗户悄然打开。 一个略微消瘦的黑色身影猛地蹿了进来,来人五尺左右,浑身被黑色夜行服包裹着,手中握着一把明光锃亮的三棱匕首。 如果此刻李叶醒来的话,定能一眼认出黑衣人手中的武器,正是他之前亲手打造的‘三菱军刺’。 黑衣人脚步轻盈,三两下来到床边,匕首撩起李叶身上的被褥,透着窗外的月光低头看去。 PS:求推荐票,月票……帮帮忙……感谢各位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天降横祸 睡梦中,李叶蜷缩着身子,感觉自己好似掉进了一个刺骨生寒的冰窟窿里,周围嗖嗖的冷风让人不自觉的打着寒战。 下意识的伸手抹去,并没有李叶想象中的被褥,触手可及的却是一片温热的柔软。 “啊!” 耳边传来一声惊呼,手中的柔软忽然消失,李叶在空中乱抓了几下后,猛地转醒。 “无耻之徒!拿命来!”一声娇喝,黑衣人手中匕首猛地横向而来。 毫无机会反应,三菱匕首锋利的刀尖抵在了李叶喉结处,丝丝冰凉的寒意令人瞬间精神大振。 李叶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惊恐的盯着面前黑衣遮面的女人,当然是女人……纵横情场二十多年,李叶对自己的手感还是很有把握的。 从刚才的一抓来看,此人绝对是女人无疑…… 黑巾下,?女人轻轻喘着粗气,手中匕首微微颤抖着,尽管光线不足,李叶依旧能感应到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怒气。 “敢问这位小姐……哦不,这位姑娘……” “闭嘴!” ‘砰’的一声。 黑衣女人反手拿刀,照着李叶下巴狠狠地磕了一下,刚到嘴边的话只能又咽了回去。 “你他妈……”李叶捂着嘴角无声哀嚎。 “再骂一句,立刻杀了你!” 黑衣女人恶狠狠的双眸中闪过一抹杀意,李叶轻轻打了个寒颤,看得出来,女人绝不是在开玩笑…… 砰!砰!砰! “大人!您怎么了?”门外,传来了张五常的扣门声。 “让他们退下,否则……”黑衣女人赶忙又用匕首抵住了李叶的喉咙。 李叶心中哀嚎,却也只能顺从,冲外喊了一句:“无事,本官刚刚掉床下了……” 噗嗤……门外的张五常不疑有他,轻轻笑了一声转身离去。 你大爷!李叶怒火中烧,自己造了什么孽,摊上了这么个神经大条的属下,真是想不好死都难啊! …… 深夜寂静如初,客栈小小的牙床上,一男一女坐在上面一动不动。不同的是,李叶是不敢动…… 从刚才到现在,一连串的突发事件让人不由得感觉有些发蒙,一时间难以反应过来。 李叶愣愣的盯着面前犹如黑夜鬼魅般的女人,试探性的小声道:“敢问……” 女人眉目流转,盯着一脸惊愕的李叶看了几眼,轻笑一声道:“原来是个软包秀才……就这点儿胆子还敢上战场?真不知你们大唐皇帝怎么想的。” 李叶瞬间捕捉到了女子话中的细节,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你不是大唐人!” 不是唐人,又是来暗杀自己的,并且知晓自己是干什么的,而且还是个女人……李叶忽而陷入沉思中。 黑衣女子冷哼一声:“呸!谁愿做你们大唐人,背信弃义、不知廉耻!我恨不得把你们这些大唐人都杀了才甘心!” “原来阁下也是同道中人……”李叶眼珠乱转,紧接着话锋突变:“实不相瞒,在下也不是大唐人,更是与姑娘一样,恨死这些大唐人了!” “什么?你不是唐人?”女人似乎有些发蒙,手中的匕首下意识松懈下来。 如今这档口,什么人还重要吗?这场天降的横祸让人深感无力……只要能蒙过去,就是让他做非洲人李叶也愿意。直到现在李叶也搞不懂,自己到底惹上了何方神圣?竟会遭到异国杀手的袭杀。 李叶点点头,一脸正气道:“当然不是,在下李口十,来自遥远的东方古国、中华人民共和国!” 女子猛地凑近了几分,盯着李叶星眸闪烁:“李口十……你不是李叶?” 李叶故作沉吟,点点头赞道:“李叶?倒是个很不错的名字……” “呸!无耻的大唐人!他的名字更无耻!”黑衣女人怒气冲冲的打断了李叶的话,言语之间恨意盈盈。 李叶试探性的问了句:“姑娘与哪个叫李叶的认识吗?” “不认识……” 李叶欲哭无泪,不认识就这么大动干戈的来杀人?这是哪国的王法? 黑衣女人紧接着又道:“但此人与我仇深似海!我定要杀了他!” 听那黑衣女人咬牙切齿的语气,李叶无语凝噎,不认识……却仇深似海,难不成又是自己前身造下的孽么?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内,李叶很快就脑补出了好几种预想,然而能让一个异国女人对他痛下杀手的仇恨,那无疑只有‘始乱终弃’这一个可能了…… 心中胡乱骂了一句,李叶满面哀愁的叹了一声:“哎……不瞒姑娘说,其实在下并不是什么李口十。” “你敢骗我!大唐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黑衣女子大怒,匕首翻飞直冲李叶脖子刺去。 李叶吓了一跳,赶忙小声喊道:“在下名叫张五常,是大唐督军参将李叶身边的文吏!” 噌!匕首距离脖颈一分之遥时堪堪停下。 黑衣女人冷道:“你虽不是李叶,但尔等油嘴滑舌谎话连篇之人,不如宰了痛快!” “能不能等我编……说完再动手!”李叶闭着眼喊了一句,试图为自己争取最后一丝生机。 果然,不论什么时代的女人都一样有颗八卦的心,黑衣女人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不敢欺瞒姑娘,在下张五常、祖籍长安泾阳县……”李叶声泪俱下,言辞悲痛引人悲悯,紧咬着牙小声抽泣道:“那李叶仗着自己祖父是县守,平日横行霸道、无恶不作。不仅抢走我的未婚妻嫣儿,还强占了我家房产,逼死了我的爹娘!为了给亲人报仇,我忍辱负重一年之久,就是等着有朝一日亲手宰了李叶这个狗贼!” 黑衣女人听得愣神,眸中怒火渐渐升起,冷声道:“原来他真是这样的人!” “这位姑娘,我张五常贱命一条,你若想要大可拿去!但是……”李叶脸色狰狞目光凶狠,低吼道:“还望姑娘务必要杀了那姓李的狗贼!在下死也瞑目了!” 黑衣女人语气渐渐平缓,问道:“你既不是李叶,那真正的李叶在哪儿?” 李叶指着隔壁张五常的房间脱口而出:“他就在我隔壁的那间客栈里……此人仇家太多,故而谨慎的很,平时都和那些亲卫们住在一起,若想要杀他,恐怕很难成功。” 黑衣女人娇哼一声:“哼!任他侍卫再多,姑奶奶也能亲手杀了他!” 这语气,这作风……李叶脑海中下意识浮现出了一个曼妙娇柔的身影。 第一百七十五章:惊不惊喜 古人喻女子曰: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那如果女子正好和小人凑到了一起,不知哪个会更比较‘难养’一些? 女子黑巾遮面,虽看不清样貌,但月光下投映出身材委实称得上“美女”二字。大长腿、细柳腰,前凸后翘,丘陵绵绵…… 最让李叶感觉出众之处的是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丝丝兰香,不同于寻常脂粉的味道,去又比真正的脂粉更令人心脾悠畅。 奇怪啊,如此一个诱人心神的女子,居然是个杀手,而且她还不是大唐人,可汉话却比李叶这个‘原住民’还要标准。 只可惜如今不是欣赏女人的时候,寒光凌冽的三菱军刺抵在喉头,瞬间吹散了李叶心中所有的淫词逸想。 不过从刚才的交谈中看来,女子的智商似乎并不在线…… 悄悄往后移了半分躲过匕首的锋刃,李叶眼角含泪哽咽凝噎:“恨只恨在下无手刃仇敌之功,若是姑娘真能替在下报仇,我张五常愿下辈子当牛做马报答您的恩德!” 隔壁的房中,正于熟睡之中的张五常,莫名的打了个喷嚏……那是一个不慎欢喜的梦。 犹豫了片刻,女子收回匕首,脸色冷冽如霜,杏眼闪着骇人的精芒。 “当牛做马就算了,你且在此等着,我这就杀了那无耻之徒去!” “……快去吧,祝姑娘马到功成!” 刚走到门口,女子回头道:“你怎的如此开心?” “我这是泣极而喜,李叶这个恶人终于要遭到报应了!” “那怎么又哭了?” 李叶叹道:“我……恨呐!恨不能亲手为亲人报仇!” 女子点点头夺门而出,一个闪身直冲隔壁而去。 砰! 房门被其一脚踹开力道之大,看来也是个身手不错的练家子。 “无耻狗贼!拿命来!”女子眼中的怒火愈发炙热,手中匕首飞速刺向床上的张老五。 感受到身边浓烈的危险气息,张五常猛地惊醒过来,下意识一个鹞子翻身,堪堪躲过了女人的杀招。 “你会武功?”女子咬了咬下唇,神情忽然变得惊愕。 “哪里来的小娘皮!竟敢暗害官家之人!” 经历过多少战场上生死洗礼的张五常气势如虹,怒喝一声抄起床边的长刀,直劈向女子面门。 女子一个转身轻松躲过,脚下步伐不停变换着,娇盈的身姿灵动秀美。 交战了几个回合后,女子终于透过月光看到了张五常这个胡子拉碴的糙脸汉子,整个人下意识呆愣了少许。 “不好!我被骗了!” 女子美眸中泛起层层怒火,嘴里忽的喊了一声,随即放弃了与张五常的缠斗,转身就要奔向刚才的房间去。 慌忙逃命的李叶刚跑到二楼的台阶处,却正好和那去而复返的女子装了个满怀。 两声惊叫,二人滚作一团。 胡抓乱拽之间,李叶忽觉得指尖传来阵阵柔软之感。 凌然间,李叶突得瞪大了双眼似乎想到了什么,从而猛然大震,低头看去,正好对上女子那双几欲喷火的美眸。 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李叶一个翻滚从地上爬起,刚想跑却感觉后襟被人一把攥住,回头望去去发现自己两脚离地,被女子单手提在了手上。 女子羞愤难当,娇声喝道:“无耻混蛋!你敢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你了!” “房间里的那人根本就不是李叶!” “不可能……” 李叶挣扎着,却被女子一拳打在小腹上,整个人瞬间蜷缩成了虾米。 “大人!” 追出来的张五常正好看到李叶被人提在手上,随即脸色铁青,扬刀直劈女子后方。 女子自觉危险,下意识松手丢了李叶,转身扬起匕首抵住了张五常的长刀。 只是可怜了李叶,被女子这么一丢,整个人七荤八素的滚下了楼梯…… 此刻,外面传来的打斗声终于惊醒了谁在其他客房的亲卫们,这些人都是经历过死战的汉子,下手更是凶狠。 十多个人瞬间为了上来,将女子团团围住。 滚下二楼的李叶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后,终于大松了口气,愤愤地朝头上张五常等人喊道:“抓活的!小爷倒是要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敢来刺杀本官!” 当人从‘鱼肉’瞬间转化为‘刀俎’时,总会在第一时间内嚣张地骂句街,很奇怪的定律。 女子被十多个护卫围杀其中,刚开始还不分上下,只是奈何侍卫人数太多,不一会儿便耗尽了力气。 瞅准了女子喘息的空档,张五常一个跨步从暗中窜了出来,一刀劈掉了女子手中的匕首,紧接着十多个侍卫一拥而上,将女子活捉当场,身后的王桩也不含糊,麻利的从腰间抽出一根麻绳将女子反捆住双手。 不得不说,女子的功夫的确不俗,若不是李叶身边的侍卫还有些功夫,在加上对方急于逃窜并未死拼,恐怕还真的很难将她拿下。 张五常手持长刀抵住女子的喉咙,冲着楼下李叶喊道:“启禀大人,贼人已拿下!” 揉着身上滚楼梯磕出来的淤青,李叶龇牙咧嘴的走上去,不住的冷笑朝黑子女子冷笑。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看到李叶那副嘲笑的嘴脸,女子冷哼一声没有开口。 “真不知道是哪个二百五想出来的,竟会派你来刺杀本官。” “无耻!无耻的大唐人!”女子美眸中带着凶狠,不住地挣扎着。 “他娘的!敢骂我家大人!” 张五常是个糙货,脑子里怕是也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想法,左右化拳狠狠地捣在了女子的小腹上。 女子闷哼一声,眉头扭曲了几下。 李叶耸耸肩,笑容拂面:“看到没?再敢骂人就是这个下场,所以本官劝你开口之前,还是想好再说。” 女子眸中透着委屈与怒火:“呸!无耻的大唐人!你不讲信用!” “信用?那也要分是谁,你是想让本官和一个刺客贼人讲信用吗?” “废话少说!你要杀便杀吧!我才不怕你!”女子冷哼一声别过头去,眼里闪过一抹深深地无力感。 “杀是一定要杀的,不过在杀之前,本官还是想知道,是哪家的仇人,这么想要杀我……” 李叶嘴角勾起,笑容里掩不住的阴冷。 PS:日常求票……感谢各位两个月以来的支持! 第一百七十六章:神秘女子 当初在长安城里与程处默、李德简那些二世祖们横行霸道的时候,李叶一定没想到自己也有遭报应的一天。 返京途中被人刺杀,而且还是个身手高强的异国女人,不仅如此,他还差点就死在这女人手里。 李叶忽觉得心好累——不论出门还是回家,都应该选个黄道吉日的。 一把扯掉女子脸上的黑巾,李叶凑近了几分,眸中顿时露出一抹惊艳。 直到这个时候李叶才看清了面前这位女子的模样。 《洛神赋》中曾言: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 美自凡间来,却不染鸬鹚之貌。 浮梦三千里,三千嗟叹画中人。 李叶第一次有过这般情觉时,便如当日在长安街头李嫣儿的惊鸿一瞥。 只可惜这般貌美的女子如今却有些狼狈,青丝凌乱散落在额前,白皙如玉的下颌上被钢刀蹭出丝缕血迹。 当然,美自是美,但该走的程序还是不能少,稀里糊涂的被人刺杀,哪怕刺杀的人确是绝世倾城,那也不可以! 若不把背后之人揪出来,李叶恐怕后半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你是哪国人?” 女人瞥了眼李叶,阖眸冷哼一声不发一言。 “是谁派你来刺杀我的?” “……” “不说话?好办!” 李叶走近几分,轻轻低头凑向女子的脸前,他一米八的身高竟也只比女子高出半个头而已,这在如今时代中,算是少有的高挑女人了。 “你……想干什么?” 女子猛地睁开眼,眸中惊恐一闪而过,从而又被怒意代替,杏眼狠狠地盯着李叶。 “我能干什么?再说……如此的绝妙佳人近在眼前,你说我想干什么?”李叶低头靠近女子耳边轻吸了口气,兰香透人心脾,令人下意识陶醉其中。 “无耻!混蛋!”女子立时羞红满面,精致红润的朱唇微微颤抖着。 “这就混蛋了?那姑娘应是还没见过在下更混蛋时的样子……”李叶收回身子,抬手划过女子脸颊,轻笑一声:“把她绑到本官放进去。” 稍楞之后,张五常嘿嘿笑着朝王桩努努嘴,满脸淫荡下贱的模样。 “笑什么笑?”被身边部曲们不好意的盯着直笑,李叶下意识红了脸,没好气的轻踹了张五常一脚:“要不是本官机敏,这会儿早就被那恶婆娘抹掉脖子了!” 张五常终于回过味来,赶忙低下头满脸的羞愧。作为贴身护卫,李叶被刺杀他当负全责,此刻更是悔得连肠子都青了。 李叶叹了口气,无奈道:“行了,这也不全怪你,无妄之灾,怎能预知……今天晚上都别睡了,加强警戒!小爷倒要看看,是哪个王八蛋这么大胆子,敢暗杀朝廷命官!” 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客栈老掌柜瘫软在地上,身下流着一滩味道独特的水渍,李叶嫌恶地皱了下眉,向身边护卫打了个眼色,转身回了房间。 ………… 客栈不算豁亮的房间里,昏暗的烛火无风摇曳。 女子被王桩等侍卫用麻绳缠成了粽子绑在房中的柱子上,张五常眼疾手快,搬过一张矮凳让李叶坐下。 “说说吧……是谁让你来的?” 女子俏面寒霜,愤恨一声:“呸!有种便杀了我!” 李叶淡然一笑:“多好看的模样,咋就没学学教养呢?莫非爹娘死的早,没教会你礼仪规矩?” “你混蛋!”女子脸色更怒,龇牙咧嘴的小模样竟还透着那么几分可爱。 李叶笑了笑,忽的道:“你这副样子到和我那未婚妻子有几分相似,不过就是这礼教差了点儿,若是嫣儿在,倒是可以让她好好‘教导’你一下……” 恍然之中,李叶思绪翻飞,想起那个红颜如玉的小八婆,她是否过得安好?有没有如别离时说的那般,正站在野花漫山的长安城外等待着他归来。 远方有佳人,念尔在黄昏。 此刻,李叶回家的心情更加迫切难待…… 房内二人陷入短暂的寂静中,好半天不见李叶再开口,女子忍不住抬眼看去,却只见那张还算俊俏的脸上,竟露出一抹诉不尽的思念与柔情。 此时再看李叶,他却已无刚才那副狡诈阴险的坏模样,嘴角勾起的那抹笑容,竟也如三月暖阳般温润绵长…… 不知怎的,女子眸中恨意更浓,娇喝道:“无耻混蛋!你的未婚妻也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被打断了思绪,李叶抬眼看着女子,邪魅的笑笑:“这句话你若敢当着我家嫣儿的面说,那本官就真的敬你是条汉子。” 女子娇躯轻颤扭动,恨恨咬牙:“无耻混蛋!谁要见你的嫣儿!” 李叶无所谓的耸耸肩,眼中寒芒顿起:“不见也可以,只要你说出是谁指使你来杀我的,本官可以给你个痛快。” 女子哼了一声:“杀你何须有人指使!无耻之人、自是人人得而诛之……” 李叶腾地起身凑近女子,语气幽冷阴沉:“友情提醒你一句,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千万逼我……” 李叶话音刚落,门外传来王桩急促低沉的声音。 “不好了大人,咱们客栈周围忽然出现了一批黑衣刺客,不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果然是团伙儿作案! 李叶脸色变换了几下,问道:“对方来了多少人?” “天太黑,看不甚清楚,不过以身影来看,约莫二十多人左右……” “咱们有多少人?” “十五人……” “干他!” “是!” 不用李叶下令,客栈外很快就响起了喊杀声,李叶趴在窗台上看去,小小的客栈门前此刻已被两方人马堵了个水泄不通。 王桩冲在最前头,手中大刀上下翻飞。 而令李叶不解的是,对面的黑衣人似乎并未使出全力,交手了几招后便又迅速退了回去。 为首的黑衣人退出客栈后,一把扯下脸上的黑巾,冲着王桩等人连连摆手,看手势好像是求和的意思。 “泥妹的李叶是不是在里面?” 黑衣人大声喊了一句,听口音不像是关内的口音。 “娘的!打架就打架,还骂人?”二楼窗台后,李叶很是生气的冲着楼下王桩喊道:“王桩!揍他奶奶的!” 第一百七十七章:公主茯苓 一场大战再次揭开序幕,李叶垫着脚在楼上叫骂,楼下则已经打作一团。 但对方似乎并不想死拼,二十多个黑衣人且战且退,为首的黑衣人仍旧冲着王桩他们不断地喊着,奈何李叶身边这些侍卫都是关内人,哪里听得懂对方在喊什么。 身旁负责保护的张五常生怕李叶一个激动掉下去,一脸紧张的站在他身后,时不时地将他探出窗台外的身子往回拽着。 张五常率先反应过来,忙道:“大人,听他们的口音似乎不像是咱们大唐人……” 不是唐人……李叶愣了愣下意识转头看向屋内的女子,顿时恍然大悟。 看来这些黑衣人并不想跟自己发生冲突,又或是说,这女子对他们十分重要,如今人在李叶手里,他们不敢逼得太狠。 这就更让李叶惊奇了。 大唐属城内出现了大批的异国刺客,难道是东突厥撤兵时留下来的?他们到底有何图谋。 奇怪啊,东突厥都被李世民忽悠得找不着北了,还有心思搞刺杀?再说刺杀一个大唐的四品文官,这似乎并没有什么实际性的价值。 李叶疑心顿生,冲楼下喊道:“住手!且听听他们想说什么!” 王桩带人退了回来,黑衣头领示意手下退后,独自一人走上前,用蹩脚的喊话道:“你妹的李大人可在里面?” 李叶呸了一口唾沫,恰好吐到黑衣人脚下:“楼下的,你再骂一句试试!” 黑衣首领脸色难看,盯着楼上的李叶忍着怒气道:“李大人?” “本官正是李叶。” 屋内女人俏脸更怒,不禁骂道:“无耻的大唐人,你果然就是李叶……” 黑衣首领赶忙自报家门:“李大人,吾等乃东突厥颉利可汗帐下卫队,敢问吾国公主茯苓可在里面?” 东突厥的公主?! 闻言众人皆惊……东突厥的公主怎会出现在大唐的城内?难道是颉利故意安插在陵水县的人马,还想日后卷土重来么? “你是公主?” 李叶机械性的转头看去,女子俏面羞怒,白皙精致的脸蛋儿倒也有几分塞外女子的模样,便如后世那些少数民族里的明星,漂亮自不必说,但仔细看还是与汉家女子有几分差别的。 突厥女人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可能比汉家女子还要白皙?简直逆天了。若将她扔进异国番邦之中,怎么看都不会像是那种五大三粗的突厥妇女…… 唤作茯苓的女子傲然仰头,盯着李叶怒声道:“你看什么?!无耻的大唐人!” 自古女子多是不讲道理,何况是公主,她更不讲道理…… 李叶懒得与她斗嘴,问道:“你既是东突厥公主,来我大唐想做什么?为何又要刺杀与我?” 茯苓冷笑,语气嘲讽道:“怎么?如今唐、突两国不是早已签订了和平共处的盟约么?既是和盟国,本公主来你大唐城池又有何不可?!” 唐、突盟约李叶自是清楚,当日李世民、颉利就是在这陵水城外进行了会晤,并相约共盟,只不过李世民的心眼儿有些小,‘和盟’的口号刚喊了几天,就转头将东突厥坑得损失惨重…… 尽管两国心中都没将‘同盟’这种事情太过当真,但表面的工作还是要做的,茯苓这句话倒也说得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李叶脸色不悦:“好,此事暂且不论……那本官再问你,为何刺杀与我?” “你是何人?” “李叶,大唐兵部侍郎。” 茯苓嘴角带笑,脸带轻蔑地盯着他,讥讽道“区区一个四品官职,本公主贵为突厥皇室之女,便是你们大唐的皇帝来了,也没有权利质问于我,你又算什么东西!” 刚才怎么就没先打她一顿呢? 照着屁股上抽两巴掌也能解恨呐!这小娘皮就是太欠打了。 李叶步步靠近,脸上笑容稠密,眼珠乱转打量着茯苓,满眼的不怀好意。 “你……干什么?” “你猜猜?” “你敢对我无礼,我父汗绝饶不了你!” 说话间李叶已经凑近了茯苓,低头轻轻蹭着她的耳垂,动作十分下流。 “常言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如此绝色佳人本官实难割舍啊!” “啊!”功夫再高、也怕聊骚,更何况还是个未谙世事的小女子,顿时吓得惊叫起来。 李叶嘿嘿笑着,道出一句前世经典台词:“叫吧,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楼下黑衣首领听到茯苓的喊叫声顿时慌了,口中的汉话都不自觉的流利起来:“李大人!吾等此番前来并无恶意,还请李放了我家公主!” 房间里,一男一女之间仅隔半分,刚才还是牙尖嘴利的茯苓,被吓得缩起脑袋,美眸紧闭不住地颤抖。 李叶嘴角带起一抹玩味,手指悄然划过茯苓白皙如雪的脸颊,转身来到窗台。 “人、本官留下了!待李某回到长安交与陛下处置之后,再做定夺!” 黑衣首领大怒不已:“李大人!吾公主乃金玉之身,你这么做可想过后果?!” 如果放狠话有用的话,东突厥应该不会被坑得这么惨吧…… “后果?”李叶趴在窗台上,笑容悠闲:“此地乃我大唐城土,不消半个时辰陵水县的守军便会将你们包围……敢问阁下还要与本官讲后果吗?” “你!……”黑衣首领冷声道:“李大人,咱们且走且看,在下定会去长安,向你们大唐皇帝讨个公道!” “公道自在人心,各位若不想坐上我大唐囚车去长安的话,本官劝你们还是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 李叶留下一句话,转身回了房间,也撤掉了周围的护卫。 王桩带着一群满是不解的护卫们回了客栈,忍不住问道:“大人,这小娘……女人,真的是突厥公主?” 张五常黑着脸骂了一句:“滚蛋!这是你该问的么?门外警戒去!” 李叶苦笑一声,摇摇头道:“不管她是什么人,如今都不能轻易放过,还是将她带回长安交由陛下定夺吧……” 第一百七十八章:几度重逢 一场闹剧无疾而终,绝色佳人竟是东突厥公主,不远千里来到大唐,竟也只是为了刺杀一个大唐的四品官员……这整件事都透着不可思议的味道。 莫名其妙的摊了一桩麻烦事,不管因为什么都不能让它稀里糊涂的过去。 这不仅关乎到李叶自身的安危,更甚是有可能牵连到唐、突两国之间的关系。 冷不丁险些被人割了脑袋,李叶再不敢停留,天一亮便启程回京。 一路上,由于行程稍远,张五常等人特意为李叶准备了一架马车,也好让他赶路不再那么辛苦。 奈何如今多了一位‘客人’同行,原本宽敞的马车也变得有些拥挤起来,气氛也有些不那么美妙…… “你!快把衣服穿上!” “流氓!混蛋!无耻……” 马车里,时不时地便会传出几声娇喝,紧接着又响起阵阵贱笑。 如今已近四月,关中天气渐渐闷热起来,李叶三两下将袍子脱下,仅剩下一身单薄的里衣,盯着美眸紧闭的茯苓笑个不停。 “车里太热,不脱衣服会中暑的。” 茯苓闭着眼,俏脸羞红:“混蛋,登徒子!嫌热你下车去!” “这位姑娘,麻烦你搞清楚,这是我的马车。” “那你放了我啊!谁稀罕坐你的马车……” “行!你有种……”李叶无语凝噎,冲着车外喊道:“老张停车!” …… 马车继续晃晃悠悠的上路,不同的是,这回车里宽敞了不少,合身躺在里面,还散发着幽幽兰香。 “李叶!你等着!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马车后面的辕辙上绑着一根麻绳,后面拴着一个相貌绝美的突厥女子,有些干裂的红唇正骂骂咧咧个不停。 李叶一脸惬意地斜躺在车厢,抬脚敲了敲车框,慢悠悠的道:“老张,走快点……” “李叶!你不得好……”骂人的话刚到嘴边,茯苓整个人被忽然加快的马车扯了一个趔趄,险些以头抢地。 李叶发现这个时代的人似乎都没有什么法律意识,特别是那种相貌绝美的却又行为彪悍的女人,她似乎不知道,骂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 ………… 骂了一整天的茯苓终于口干舌燥的闭嘴了,因为她发现,马车里的那个大唐男人与其他男人并不一样……其他男人肯定没有他这么阴险狡猾。 李叶趴在车窗上,笑看着茯苓,咂咂嘴道:“骂累了吧,不着急,路还长着呢,老张,给这位公主殿下喂点水,歇好了接着骂。” “你!……” 茯苓气急了,恶狠狠地盯着他,眸中慢慢晕出泪花,一双青葱玉手死攥着麻绳,整个人不住地颤抖。 “你什么你……老张停车,马车坐得太舒服了,本官下去走走,松松胫骨……”被那双委屈却倔强的美眸盯得颇不自在,李叶眼神闪躲了几下,叫停了马车。 “大人,那她呢?”张五常指了指后面快要虚脱的茯苓。 李叶舒展着腰身,向前走去:“扔车上去,省的看着碍眼……” ‘无动于衷’是对一个美女最大的侮辱,一路上的斗智斗勇,倒是让这枯燥乏味的赶路多了几分趣味。 送去长安的密报应该已经到了,只是却迟迟不见李世民的回复,也不知是他没看见,还是工作效率太差,平日里只顾着糟蹋后宫的嫔妃们了。 至于那些东突厥的刺客,暂且这么叫他们吧,李叶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他们才好了……这群人似乎人间蒸发了一般,自从上路一来,竟然一次都未出现过。 只是从那美得冒泡的突厥公主从容的表现来看,这些人绝对没有走远,应是在暗中保护着她才对。 反正对方没有抢人的意思,李叶也懒得找他们麻烦,毕竟这些人武功都很精湛,真要是拼起来,张五常这些护卫们决计占不了便宜。 …… 也不知走了多少天,正在李叶昏昏欲睡的时候,车外的张老五‘吁’的一声停下了马车。 “大人,咱们到家了!”车窗外,张五常语气兴奋,望着不远的那座小桥,满脸都是激动。 “唔……到家了?!”李叶揉了揉眼睛,整个人忽的振奋起来,一个纵身跳下马车。 张五常长笑几声,指着前面的的小桥道:“大人您看,前面就是灞桥,咱们到家了……” “哈!哈哈……终于回来了!” 看着远处熟悉的景色,李叶放声大笑,笑容肆意随性,像个离家许久的孩子。 ………… ………… 一走半年,多少离愁萦绕心头。 远处那座巍峨雄伟的长安城一如往昔模样,回想当初与万顺第一次来到长安城时的那种感觉,便如今日这般心潮汹涌。 不同的是,如今再看长安城,却早已没有了当初那般憧憬,只剩下满心思念,那种‘家’的感觉,渐渐在李叶心中生根深种。 身边十多个护卫也笑了起来,笑声很大像是在宣泄劫后余生,也像是在诉说离家之苦。 张五常站在最前方,忽然指着前方灞桥道:“大人您看,那桥上好像有人……” 李叶寻声看去,那桥上确有一人正在来回踱步,无奈距离有些远,看不清那人的相貌。 只是依稀凝望之中,那人似乎是位女子……大红色的长裙宛如长虹玉带,与眼前风景镶嵌在一起。 《洛神赋》曾言:浮长川而忘返,思绵绵督。夜耿耿而不寐,沾繁霜而至曙。 满眼鲜红犹然似火,李叶静默立于原地,眸中思乡之情渐渐化作朦胧水雾,水雾凝结成水,悄然滑落眼角,滴在嘴边满腔咸涩…… “大人,您怎么了?”张五常大惊,忙道:“那人是……?” 李叶目不移她,嘴中喃喃道:“曼如我的嫣儿那般漂亮,整个长安城里还有哪家女子‘穿得起’那红裙……” 张五常有些不知甚解,惊讶道:“那是李小姐么?她是怎的知道咱们今日能返京的?” 李叶并未解释,只是笑了一声,翻身上马直奔灞桥而去,马嘶长鸣,惊飞了林中群鸟…… 第一百七十九章:女子难养 主人瞋小,欲向东风先醉倒。已属君家,且更从容等待他……漫说是近在眼前,便是相隔山海,也唯有相思剪不断它。 姿色倾城的小八婆,孤零零的站在灞桥上,眉间愁绪像是长在了骨子里久久不能散去。 马蹄声惊醒了思绪,李嫣儿回身看去,转颜已是泪眼朦胧,晶莹仿若瑶池水,欲断不断教人难言。 最苦的莫过于相思了,便是此刻近在眼前,却也仍旧挡不住相思如潮。 四目相对,满眼情柔,没有多余的开场白,甚至连开口都不需要,多日的思愁便已倾泻殆尽。 李嫣儿早已哭花了妆容,无言哽噎着,娇柔瘦弱的身子轻轻颤抖。 忘了自己是怎样走上桥的,李叶只记得那八步距离仿佛比长安到太原府的距离还要长,每一步都用尽全力。 “我回来了……” 二人彼此相拥入怀,那一刻,李嫣儿强撑的坚强顷刻间土崩瓦解,悲喜相交地哭声响彻灞桥。 透过车窗望着桥上二人,茯苓却也不知为何眸中起雾,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三菱匕首,正是当日李叶从她手中夺过的那把。 “无耻混蛋!无耻的大唐人!” 原本美若惊华的异国公主,此刻却好似受了刺激,匕首狠狠地反复刺向车辕,行为动作蛮横得一塌糊涂。 一旁张五常冷汗刷刷的流,赶忙劈手夺过茯苓的军刺,脸色绿得像冬天的莴笋。 天知道这小娘皮是何时拿到武器的,一路走来他竟也没有发现……幸好大人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否则他真的是百死难辞其咎! …… 李叶温热的怀抱里,哭累的李嫣儿轻轻敲打着他的胸膛,轻声道:“混蛋,走了半年多,连封信都没写过。” “行军路苦,今天还在太原,明天就又到了沁州,写出的家信半数都被丢失在路上了。”轻抚着怀中佳人,李叶脸上满是宠溺的笑容:“上个月我给朝廷上呈军报时,不是托人与你带了封信么?没收到吗?” “骗人!” 温柔总是短暂的,小八婆那娇蛮霸道的脾气跃然于上,小手在腰间使劲掐了几下,嘴巴嘟得快能挂上两个油瓶了。 “我每日都让人去宫门外打听你的消息,若有你的信来,我怎会收不到……” 李叶满脸委屈,解释道:“不可能啊,信是和军报一同送往长安的,陛下的回呈都到了沁州,按理说你应早该收到信的。” 李嫣儿精致的琼鼻抽噎了一下,姣好的妆容以变成了小花猫,咯咯笑着:“没关系,反正你回来就好了,至于信上写了什么,你要亲口讲给我听。” 为了买通军使,李叶可没少给他们好处,这群王八蛋太没职业道德了,收了钱不办事,比当官的还黑…… ………… ………… 李叶骑在马上,怀中抱着娇羞难当的李嫣儿向城内走去,美女在怀,自是温香暖玉好不自在。 然而幸福却总会在不经意间与你开个玩笑。 当两个绝代芳华的女人碰了面,李叶下意识生出一种世纪大战的恐惧感…… “她是谁?!” 盯着车厢里的突厥公主茯苓,小八婆俏面寒霜,刚刚的娇羞瞬间荡然无存,尖尖的小虎牙好像闪着寒光一样。 尤其是对方容貌、身段、气质皆不输于她,李嫣儿心中的紧张感不自觉的加重许多。 “突厥公主!颉利可汗的小女儿。中途路过陵水时她试图刺杀与我,后被我拿下带回长安,欲交由陛下处置!天地可鉴,我与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什么?”小八婆不出意料的爆发了,伸手下意识摸向腰间,又恍然想起今天出门忘了带鞭子。 “张五常!拿你的刀来!”李嫣儿气势如虹,宛如女王一般的气势令人心头直打突突。 张五常下意识抽出腰间的长刀走上前。 李家出来的人哪个不知道李嫣儿的身份,从侍卫到仆从,人人都以将其当做了家中主母般的存在,有时候甚至比对李叶还要恭敬,毕竟李叶不打人…… “别,别……此人身份特殊,万一陛下怪罪下来不好交代。” 李叶眼疾手快,一脚踹来上前递刀的张五常,混蛋老张,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听话,这是生怕天下不乱啊…… 吃醋是女人的天性,本以为如小八婆这般爽直泼辣的性格会是个例外,谁曾想,那只是未逢敌手罢了。 李嫣儿俏脸紧绷瞪着李叶,隐隐还带着哭腔。 “什么不好交代,以前要是谁惹了你,不被你大卸八块都是轻的了,这回怎么不敢了?我看你就是看她漂亮不舍得下手。” 一件倒霉事的开始,往往伴随着更多倒霉事的到来…… 马车里,茯苓微微探出头,当看到李嫣儿时,眸中下意识闪过一丝惊艳,之后便化作一副轻蔑的笑容。 “我还当是什么倾国绝色,看来不过就是个市井泼妇而已……” 可以预见的是,这个叫‘茯苓’的突厥公主,她的好日子到头了……李叶的表情尤为精彩,尤其是看到李嫣儿那张怒极反笑的俏脸,就像某种生猛野兽一般,更是吓得一哆嗦。 “市井泼妇也好过做了别人的阶下囚要好,东突厥的公主又怎样,还不是照样被我家相公绑在囚车上?!” “相公?”茯苓轻瞟了眼马上的李叶,青丝飘零在耳边,娇笑一声:“恐怕用不了多久就不是了……尚未过门便恬不知耻的称呼人家‘相公’也不知你爹娘是怎么管教你的。” 李叶被茯苓那一眼瞧得浑身发毛,接着他便陷入了沉思…… 而李嫣儿却是真的动怒了,气场瞬间强大起来,有种睥睨寰宇横扫千军的气势,扬手猛地抽过…… 啪! 茯苓俏丽动人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张清晰小巧的手印儿。 茯苓仰头笑着,一双勾魂夺魄的眸子里迸发出骇人的精芒,死死盯着李嫣儿道:“这一巴掌我记下了,总有一天它会在你身上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唯有李叶站在一旁不知所以,这种时候……他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才好了。 第一百八十章:晴天霹雳 可以肯定,在今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李嫣儿都不会放过这个突厥公主的。 贞观二年,五月初八。 李叶奉皇命调回长安,兵部任上一年功过参半,献‘和盟之策’、改良军备、等功绩,让这个年仅十八岁的少年,稳稳地站在了大唐官场之中。 不可否认,李叶是个人才,这不仅仅是靠运气,也是他屡屡出生入死才换来的回报。 按说李叶回到长安之后,李世民应当在第一时间传召他才对,毕竟他此番是被强行调度回来的。 可直到他进城回家,又亲自带人将那位突厥公主送进了皇宫,仍旧没有等到李世民传召的圣旨。 李嫣儿像只小尾巴似得跟在李叶身后,粉扑扑的俏脸上浮起片片羞红。 “李叶,爹爹听说你回来了,想请你上门赴宴。” 对啊!关外战事早已结束,李靖确是应该比他早回长安才对,想起那日军营中李靖对他的说过的那番话,李叶忽的心情飘忽起来…… 由于自己先前的劣迹太多,李靖对他从来都没有过好脸色,而通过几个月的行军接触后,李靖对李叶的印象已经大有改观,说不准这次就能把亲事定下来也是可能的。 …… ‘岳父大人’下了请帖,李叶当然要恭敬上门,还要准备一份不薄的见面礼,为了以示尊重,李叶咬了咬牙将家中库房中的好玩意儿装了满满当当的两大车。 只可惜李叶忘了一点,好印象并非每时每刻都存在的,李靖也有露出狰狞邪恶面目的时候,比如对那种企图‘糟蹋’他掌上明珠的人…… 欣然走进卫国公府,李叶心情很忐忑。 过了月亮门,李府后院的拐角处,李嫣儿藏在长廊后面,朝他露出一抹甜腻的笑容,露出两个可爱的虎牙。 李叶回以宠溺的笑容,有些紧张的深吸了口气,在堂院中整了整衣冠,神情肃穆地迈步而入,心中不免惴惴。 李嫣儿更是紧张不已,平日那副娇蛮模样全然不见,像只受惊的兔子小脸儿惨兮兮的跟在李叶身后,不时地朝他瞟上几眼。 后院前堂里的摆设很简单,一面屏风、几方案牍,年过五十的李靖穿着灰色锦袍坐在正位上,第一眼便与李叶对视上。 身旁还坐着李嫣儿的母亲红拂女,见李叶进来,笑着起身道:“李叶来了,快落座吧,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 红拂女对李叶的印象尚算不错,她是女人,自然看得出李叶对自家女儿的感情是否真挚,在她看来,只要是能对女儿好的人,就算再坏她也能勉强接受…… 而李叶,客观的讲也算得上是个不错的后生了,生得一表人才,相貌英俊倜傥,一看便是一副文人形象。 可惜这种好印象并没有为李叶争取到想要的。 李叶还来不及给李靖施礼,李靖便看摆手道:“李大人不必拘礼,落座吧。” 只是今天的气氛似乎有些诡异,并不像是老丈人见女婿的氛围。 “李大人,今日请你过府,老夫确有一事与你相商……”李靖话一出口,屋内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 李叶的脸色也变了,他有种特别不好的预感…… 坐在旁边的李嫣儿也同样俏脸一怔,满脸疑惑的看着李靖,靓丽美艳的樱唇悄然一瘪,略带撒娇道:“爹……” 话音刚落,李靖打断了李嫣儿的话,开口道:“陛下有旨,欲将小女许配给皇子李恪…… 李叶脸色时青时红,不知沉默多久,眸中冷芒一闪而过。 “李某告辞……” 一头驴值多少银子,这个概念比较模糊。 按明朝中期的物价来算,当时一匹好马的价格大约是十二两银子,一头驴大概是六两左右。 弘治年间,时有三边总制杨一清奉皇命大力发展马政,确保了马匹骡驴的军需民用,所以民间的骡马市场价格比较平稳。 然而一头价值六两银子的驴,仍旧令围观众人大为动心。 太祖时起曾严令民间禁止关扑之类的赌博娱乐活动,违者问罪,可国人天性好赌,屡禁而不绝,再加上当今弘治天子仁厚,是以民间赌风颇盛,法令不行,官府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绍兴位处江南富庶之地,江南之所以富庶,除了得天独厚的土壤气候以及地理位置原因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江南人善于接受新兴事物,这里民风开放,观念超前,而且胆大包天,试想当年太祖皇帝下旨海禁,严令片板不得下海,可江南的浙商们照样阳奉阴违,偷偷打造商船与日本朝鲜琉球交易,这是何等的要钱不要命的豪迈气概。 所以对于秦堪这个所谓的“抽奖”活动,围观众人们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二钱银子在绍兴府能做什么?也许它能在茶肆里泡一壶新鲜的雨前龙井,也许能在玉春楼里吃一顿中等档次的饭菜,而现在,它也许能换一头价值六两银子的驴…… 盘来算去,人们都觉得花二钱银子并不吃亏。 短暂的沉默后,围观人群渐渐沸腾了。 “兀那后生,给你银子,我来抽一次……” “我也来!” “…………” “…………” 秦堪站在箱子前,看着无数双手递过称量好的二钱银子,无数双手伸进箱子摸出一个纸团,当然,还有无数声叹息和不甘的……续费? 秦堪笑了,笑得很甜。 怀里沉甸甸的,装满了各种散碎银子,粗略估计,大约二十几两,撑得长衫鼓鼓囊囊的,秦堪脸上的笑容却像三月里的桃花,越开越艳。 一旁的杜嫣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切,美丽的杏眼里布满了不可置信,嫣红的小嘴张得大大的,半晌没合拢。 熙熙攘攘中,秦堪抽空扭头朝她龇牙一笑:“是不是觉得心里很佩服我,可嘴上不愿承认?” 杜嫣的小嘴徒然合上,嘴角一撇,不屑道:“这有什么值得佩服的……” 话没说完便闭了嘴,她突然发觉秦堪的这个问题很坑人,不论怎么回答都着了他的道儿。 第一百八十一章:原因始末 为什么不喜欢跟这些身居高位者打交道? 因为这群人似乎从不讲道理,黑的白的全凭一己之言,在他们面前李叶随时有成为牺牲品的可能。 虽然李世民也算个难得的明君,但君王就是君王,他做事更不讲道理…… 注视着李叶,李世民忽得笑了:“除了魏徵那个老顽固以外,你是第一个敢与朕这么讲话的。” 李叶苦着脸,如果有选择,他又岂会干这种作死的事情,可事已发生,若是他仍旧无动于衷,岂不是要悔恨一生? “陛下……” “朕知道你想问什么。”李世民笑中带着些许无奈,拿过案上的一封奏章递给身边的宦官:“你且先看看这封奏章,便知朕为何要这么做了。” 接过宦官递来的奏章,李叶狐疑的打开,仅看到前两行字便已是脸色铁青。 说真的,从穿越到如今已有一年多的光景,李叶第一次有种强烈的想要杀人的冲动,哪怕是当日被何俊杰逼在暗巷里时,都没有现在这种感觉来的强烈。 “颉利这个老王八蛋……他哪里是想要联姻,分明就是离间!”李叶愤恨一声,捏着手中奏折咯吱作响。 他到现在才发现,原来天下最欠揍之人并非李德简、程处默这些纨绔的二世祖之流,而是东突厥可汗,老混蛋颉利…… 李叶很想骂娘。 李世民没理会他的感受,自顾开始说正事了。 “一个月前,李靖率军抵达云岭东部,联合薛延陀部、吐蕃等数国兵马围剿东突厥余部。颉利自知硬拼不过,只好派遣使者欲与薛延陀部求和,如今云岭以南已尽归薛延陀部所有……” 李叶冷冷道:“东突厥狼子野心,若不能斩草除根日后必生祸端。” 年仅二十八岁的大唐皇帝李世民,此时正值他风华正茂之际,其野心又怎会比颉利弱了半分…… “这个道理朕明白,可我大唐如今兵乏马短若只顾一味地攻伐,就算能够灭了东突厥,所付代价却也是巨大的。”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有些时候光讲道理是行不通的,就比如家媳妇儿许配他人这种事…… 李叶忍不住问道:“所以陛下为了有正当理由拒绝颉利,才会将嫣儿许配给三皇子李恪?” “是,也不全是……”李世民看向李叶,眸中露出一丝欣赏,接着道:“此番唐、突之战,敌我双方均损失惨重,没有数年的修养很难恢复元气,为了避免边境动荡,大唐不得已要与东突厥‘联盟’共防边境之忧虑。” 明白了,说到底战争存在的意义并非是你死我亡,而是利益争夺。 数百年后有位文化人曾说过:世上没有永恒的敌人,也没有永恒的朋友,唯有永恒的利益! 大战之时,敌我双方可以为了各自的利益征伐拼杀,大战之后,亦如是…… 东突厥大败而回,看似输了……但作为‘战胜国’的大唐同样损失惨重。两方都是这片大陆上数一数二的强国,输赢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唯有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唐、突两国为了避免周围邻国趁其国力削弱从而趁火打劫,故而心照不宣的选择了联手打压那些边境邻国,好给己方挣得修生养息的机会。 既然是‘联盟’,不论双方心里怎么憎恨对方,但该走的过场还是免不了的……自古两国联盟,无外乎就只有‘和亲’,既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有可给双方一个比较体面的开场。 李叶沉默半晌,悠悠一叹:“那之前的征伐又算什么?死去的那些将士们,就这么算了?” 李世民也叹气:“欲治大国、必舍小义。东突厥的账朕总有一天会让他们连本带利的还回来!” “那三皇子……”李叶突然说道。 李世民想要干什么其实李叶一点也不关心,哪怕他与颉利一起在曲江池里裸泳也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李叶之所以急着进宫来面见李世民,从始至终也只是为了李嫣儿。 “朕先前之所以没有传召于你,也是觉得此事乃你与卫国公的私事,还是让你们翁婿二人自己讲明比较好,谁曾想……” 李世民哈哈笑了一声:“爱卿放心,你为我大唐鞠躬尽瘁立下多少功勋朕皆看在眼里,又岂会做这等棒打鸳鸯之事?” “微臣多谢陛下成全!”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李叶终于松了口气,态度很是恭敬的朝李世民深鞠一躬。 李世民笑骂了一句,没好气道:“刚刚与朕当堂对峙的气势去哪儿了?李大人可是好不威风啊!” 李叶认错的态度十分端正,赶忙道:“这……微臣年少无知冲撞了陛下,还望陛下海涵。” “免了,爱卿啊,别怪朕没提醒你……卫国公可没有朕这般好说话啊!”李世民脸上笑容繁密,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幸灾乐祸的味道。 李叶忽然想到一件十分严重的事情……刚才从李府出来的时候,自己的态度好像有些不端正,至于怎么个‘不端正’,好像又忘了…… 玩笑说罢了,李世民肃了肃衣衫坐正,脸色也渐渐凝重起来。 “此事暂且不提了,朕还有一件事要问你。”“微臣谨听圣谕。” “那个东突厥的公主是怎么回事?” “这个,微臣也不是很清楚……” 李叶将之前在陵水县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李世民眉头渐渐发皱,起身走下龙椅,来回踱着喃喃道:“这就怪了,堂堂东突厥公主,却为何要来刺杀你这个小小的四品侍郎?这未免有些太得不偿失了。” “四品侍郎真的很小吗……” 自从做了大唐的官儿,李叶已经不止一次的被人因为官职低微而侮辱过了。倒不是他的官职问题,只是身边的人每个都来头不小,相比之下,他这个四品侍郎,也的确算不得什么了…… “爱卿是嫌朕赐予你的官职太低了?”李世民忍俊不禁的看了眼李叶。 李叶心中狂汗,赶忙连连摆手:“不……不,微臣只是同陛下一样,不明白这个突厥公主的来意。” “她真的是东突厥公主?”李世民冷不丁问了一句。 李叶有些语噎:“这个……反正她身边的侍卫是这么说的。” 犹豫了少许,李世民下令道:“来人呐!命金吾卫密探密切监视长安城内外,若发现有可疑之人立刻缉拿!” 东突厥的公主出现在了长安,这件事怎么看都透着诡异,身为一国之主,李世民怎会放任这些潜在威胁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潜伏。 第一百八十一章:许诺誓言 第一百八十二章:许诺誓言 拜辞了李世民,李叶脚步轻快恭敬地退出了文华殿。 刚才急着进宫,也不知嫣儿现在怎样了?李家父女的脾气一个比一个倔,也不知李靖有没有将事情讲清楚,万一打起了可就不好了。 正所谓,好戏不容错过…… 刚走出太极宫,远处东宫方向忽然跑了一行人。 “太子殿下!殿下!……您跑慢点儿,莫要摔了……” 喊人的乃是李承乾身边的贴身宦官德奴,近五十的老太监了,步伐还是那么的矫健,实在不像是有生理缺陷的样子。 听德奴称呼李承乾的用词,李叶心中恍然,如今已是贞观二年,按时间进程来算,李承乾好像也该是太子了…… 李承乾跑的很快,一边跑还一边冲着李叶喊着:“李叶,李叶……等等我。” 李叶换上笑容,上前行礼道:“微臣见过太子殿下。” 李承乾喘着粗气,萌哒哒的小脸上满是笑容:“早就听说你要回来了,一等两等就是不见你的消息,你都不知道,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都瘦了……” 原以为回到长安,见到的第一个朋友应当是李德简、程处默之流,又或是赵田、孙武这些老部下,谁曾想第一个见到的却是这位鼻涕冒泡的太子殿下。 这倒霉孩子就知道见他没有好事儿,不是给他做饭就是讲故事,老子好不容易从战场上捡了条命,就是为了回来给你当三陪的? “殿下恕罪,微臣还有公务在身不能久留。” 李叶拱拱手,权当没听懂李承乾话中之意。 “如今都打完仗了,你一个小小的兵部侍郎有甚的公务,莫要狂我……”说着,便要拉着李叶的袖子往回走:“你那道石板烤肉我都馋了好多月,膳房里的厨娘们做得总是不对味,走走走,去我春坊,你亲自给我做……” “殿下恕罪,微臣真的有公务在身,下次,下次微臣好好的给您做顿饭。” 李叶一步一步朝殿外退去,对李承乾的哀怨目光视而不见。 老实说,如今的李承乾的确算是个不可多得好孩子,有担当、有孝心,不仅聪慧而且为人谦逊、平易近人,不过这些和他关系不大,更轮不到他操心…… 走出宫门,却见承天门外的广场上,李嫣儿一脸焦虑地来回徘徊,不时抬袖擦擦眼眶涌出的泪花儿,见李叶完好无损地走出来,李嫣儿不由大喜,快步迎上前,拉住李叶的手上下不停打量。 “李叶你没事吧?有没有冲撞了陛下?那些武士有没有打你?” 连珠炮似的问题一个一个冒出来,饶是亲眼见着李叶无恙,李嫣儿的声音犹带着几分颤抖。 一阵暖暖的感动涌上心间,不顾承天门前来回巡梭的军士,不顾大街上人来人往的行商路人们的异样目光,李叶微笑着将李嫣儿搂进怀里,像安抚小动物般轻轻抚摩着她的背脊。 “我无事,只是进宫与陛下商讨了一下国事而已……” “李叶,你误会了,其实陛下并不是真的要把我许给三皇子的。”李嫣儿顿时大羞,轻轻在他怀里挣扎起来。 “这个我知道,陛下已经与我说明了一切,以后不论是谁,都休想抢走我的嫣儿!”李叶温和的笑容里有种睥睨一切的轻蔑和豪放。 被大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看着,李嫣儿羞得不行,干脆眼睛一闭认了命,像只鸵鸟般把头埋在他怀里默不出声。 “李叶,嫣儿知道你的心意,更能感受到你对嫣儿的关切,你放心……嫣儿此生不定不负你!纵是陛下不准,嫣儿也绝不会嫁给那个三皇子的。”李嫣儿趴在他怀抱里,语气轻柔却又如磐石般坚定。 “这话这么听着有点耳熟,好像应该是由我才对吧?不过也无所谓了,你我左右都是李家人,此‘李’彼‘李’好像也没甚的分别。” 李嫣儿噗嗤一笑,轻轻捶了他一下,嗔道:“总喜欢胡说八道哄我,李家就你一个独子,我若敢招你入赘,李家的祖宗怕是饶不了我。” 搂着李叶的手微微加重了几分力道,李嫣儿感受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幽幽道:“嫣儿不懂你们男人的那些‘家国’‘战场’‘官场’,只求你今后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记得想想我,莫要一身犯险。” 李叶没说话,抱着她的双臂却紧了几分,心中涌起许多的愧疚。 自从入了长安,过得战战兢兢的不仅仅是他,还有他的亲人、爱人、朋友……短短一年多的日子,发生了多少次的急危厄难。 之前李叶一直在心中告诉自己,官场是一展抱负的地方,也是他能够光明正大与李嫣儿在一起的最好途径。 可是时间久了,李叶忽然发现他似乎早已背离了当初的想法。一朝踏进了这勾心斗角的地方,他早已无从选择,更没有什么退路可选了……何时才能在这世上无拘无束地自由过活呢?所以……所以他只有不断地往上爬,爬得越高能够威胁到他的人就会越少。 有些时候,简单也是需要能力的…… 李叶的目光出神地盯着大街上来往如潮的人流,用力地抱紧了怀里的女人。 “嫣儿,再等等,再等等吧,等我一飞冲天的时候,我发誓不再让你为我担心,你快乐一辈子……” 耳鬓厮磨的温情里,他对爱人许下了一个男人的郑重诺言。 ………… ………… 李叶出宫没多久,禁宫出动缇骑,金吾卫禁卫密探全部出动大锁京师。 李世民终究是帝王,他不会放任任何一丝有可能威胁到自己的风险,不论哪个叫茯苓的女人到底是不是东突厥公主,李世民都要查个清楚。 至于李叶……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到来。 和李嫣儿一起回到国公府后,李叶满心忐忑的走进了李靖的书房,等待着‘准岳父’狂风暴雨的打击。 做了一辈子将军当了多少年大元帅,李靖是第一次被人当面甩脸子走人的,不管因为何事,李叶的做法都让李靖自觉脸上无光,更何况这人还是他女儿相好的。 若是这次放任了李叶,那以后他这个老泰山的面子往哪儿搁…… 第一百八十三章:翁婿论势 和预料的相差不大,李靖果然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有道是: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不是东西…… 之前行军时积累的那些好感这会儿似乎也并不能起到还说呢么作用了,深知李靖脾气的李叶倒也光棍儿,木头桩子似得杵在李靖面前,一副要杀要剐的悲壮模样。 “莫给老夫装犊子,之前翻脸走人的气势上哪儿去了?”李靖抬头瞥了眼他后,继续翻看着手中的兵书。 “晚辈知错,还望李伯父海涵。” 做人就算不能做到让所有人都喜欢,至少也不该给自己找麻烦添堵,得罪老丈人的这种蠢事,李叶是决计不会干的。 “伯父……”李靖没好气的笑了一声:“你倒是会借机攀亲,若不是看在你是真心待我女儿的份上,老夫早命侍卫将你打出去了。” 看看李靖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李叶倒是心中松了口气,与娶媳妇儿这项艰险的任务比起来,被老丈人恐吓一顿也算不了什么了。 “多谢李伯父海涵,晚辈告退……”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李叶实在不想被李靖当孙子似的训斥一下午…… “等等,滚回来。” “伯父有何吩咐。”刚踏出房门,李叶又苦着脸退了回来。 李靖脸色渐渐变得严肃,正色道:“听嫣儿说你返京途中捉了个突厥公主?到底怎么回事?” “……”李叶一五一十的将事件经过又与李靖讲了一遍,末了还不忘加上了一句:“您莫要误会,晚辈与那突厥公主还无瓜葛,天地可鉴!” 李靖眉头皱得更深,跟国家安危比起来,很快便将有关于自家女儿幸福的细节抛诸脑后…… “你是说,那个东突厥公主仅仅带了二十多人,就敢闯入我大唐腹地?” 看得出来,李靖并不相信,亦如刚才在皇宫时李世民的表情一样,很严肃。 李叶点点头,忧郁道:“其实带多少人并不要紧,就是不知道她这个‘突厥公主’到底是不是真的。” 事情是他惹出来的,准确的说应该是‘事情’主动惹上得他,反正不管主动还被动,这件事和他都脱不了干系。 “那陛下对此事是何看法?”李靖问道。 “陛下已下令金吾卫大锁京师,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李靖略微思量了少许,严肃道:“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好好地在你城东兵部户所里带着,切记哪儿也不要去。” 李叶愣了几分,眉头微皱:“为何?此事我已向陛下禀明,真的与我毫无干系……” “现在不是看陛下相不相信你,而是群臣……” 李靖站起身在房中来回踱度,目光快速的上下翻飞,边若有所思边与李叶解释道:“原本此番大战你居功至伟,朝廷的功劳簿定然少不了你的名字……但你刚刚回京就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还带回来了一个东突厥的女儿,届时朝中大臣们将会怎样看你?他们是否也愿意和老夫一样相信你?” 很扎心的一句话。 以为只要多为国家做贡献,就能赢得世人尊重、赚的陛下恩宠,直到此刻李叶才意识到……功劳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立的。 诚如李靖所言,此番唐、突大战,李叶的确撑得起‘居功至伟’四个字了。 虽然他未上阵杀敌,但他与朝廷献出的一系列‘抗突计策’,却为此战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当然还有‘马蹄铁’‘军刺’这些足以将大唐军事力量提升几个档次的伟大发明,这些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功绩。 但有一点李叶忘了,或许就连李世民都还未意识到……那就是李叶的出身。 一个被抄家罢官的县守之孙,短短一年多凭借一己之力硬是生生的挤进了大唐权贵的行列,这是一件多么令人不可思议的事情? 如今李叶更是大功回京,接下来的封赏又会是怎样的?半年前他就已经是县侯了,如今再封又会到何等地步? 尽管李叶这个心生权贵很弱小,长安城里的县侯更是多如牛毛,但此‘县侯’并非寻常县侯可比……他不仅与卫国公府的二小姐情意深重,更是凭李靖为跳板,一举结识了程家、房家、牛家、长孙家等等这些新生的顶级权臣贵族,还有前太子洗马魏徵、左仆射裴寂,这些身份特殊的朝中重臣都与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这是一张多么可怕的势力关系网啊! 哪怕现在这张网的韧度还很脆弱,甚至不堪一击,但却不妨碍‘它’成为那些朝中势力所忌惮的对象。 明知李叶会是一颗有可能长成参天大树的种子,换成是谁也都不会轻易让他生根发芽的。 “您的意思是,朝中会有人借此事弹劾与我?” 李叶终于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也是他做官以来,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了官场内的凶险规则。 对于官场来讲,李叶是陌生的。活了两辈子他也没做过什么像样的官职,如果幼儿园跳操小队长也算是个官儿的话,那李叶这辈子也坐过两次官……一次幼儿园小队长,一次保安队长…… “何止弹劾!你可知朝中有多少人想要将你至于死的?” 李靖冷笑一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挂在脸上,样子却有些纠结。要说连李叶这样的都算是不务正业,那自家儿子与之比起来就只能是‘臭狗屎’了…… 可你要说他‘务正业’吧,却也没见他这一年多一来在朝中有什么建树,除了官儿升得很快以外,他几乎没有任何作为,连几个像样的心腹都没培养出来,整天就知道跟那些小一辈儿的在一块儿鬼混。 “我有这么招恨吗?” 李叶有些委屈的看着李靖,心中不断反思着,难道自己的人品真就这么不堪么?可是小爷明明什么坏事也没做啊!为啥从李靖嘴里讲出来,自己就已然成了一个‘十恶不赦’人人得而诛之的大反派了…… 看他这模样,李靖顿时忍俊不禁,原本浓重严肃的气氛也稍稍缓和了几分。 没好气的瞪了李叶一眼,李靖佯怒道:“何止是招恨,若不是老夫的女儿被你蛊惑之深心心念念地关切与你,老夫恨不得将你扔进泾河里喂河虾去!” “可晚辈明明什么都没做,他们为何要对我下手?” 李叶很是委屈的撇撇嘴,心中却以暗暗升起丝丝冷意,一个思量了许久的决定终于在此刻让他下定决了心。 第一百八十四章:官场利弊 其实在李叶心中,他还是很看重李靖的,尤其是他对自己说的这番话,也算是对他与李嫣儿关系的一种委婉的肯定了。 若不是把他当做了自家人,李靖何至于讲这些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 “有些时候,‘什么都不做’其实就已经是一种态度了。莫以为屈己待人便能左右逢源么?老夫告诉你,光凭这些是不够的。” 李靖的话可谓一针见血……如他所说,李叶一直以来也的确是这么做的。 自打进了这大唐官场,李叶从来都没把自己当做一个真正的朝中大臣来看,平日里的差事也是能推就推,及不争功也不多劳,整天到处瞎逛,把自己活的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少年纨绔。 所以在外人看来,如今的李叶只不过是个偶得寸功的幸运儿罢了,又幸得陛下重视才走到了如今的地位。 如果今日没有李靖这番点拨,李叶恐怕还会继续这样‘演’下去,至少在自己拥有绝对力量之前,他是绝对不会将自己置身真正的朝堂之上的。 可如今形式变了,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左右逢源的时代了。 如今李世民已牢牢掌控了大唐皇权,说是一家独大绝对不过分。身处这样的朝堂里,还有什么左右之分?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多的巩固自身实力,以不至于被‘巨浪’掀翻从而淹没其中。 看李叶不说话,李靖索性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讲了出来。 也许真是因为自家女儿的原因,如今再看李叶,李靖心中对他的欣赏渐渐变得淡然,却又生出几分长辈对晚辈的关爱,尤其是这个晚辈的确‘很争气’……至少在这个年轻的年纪里,李靖实在也找不出第二个能够比李叶更出色的年轻人了。 这不仅仅是单纯的栽培晚辈,更是官场中必不可少的培养根基的手段。 端起茶杯润了润喉,李靖幽幽道:“陛下登基一年多了,如今正是新老派系们交锋争利之时,朝中的几大派系也渐渐变得明朗起来,你想想,在这个节骨眼上,你这个初出茅庐的小毛孩突然冒了出来,他们会怎么对你?” 李叶逐渐陷入深思,嘴中喃喃道:“毫无根基,却又与各方势力均有关系……” 细思极恐后,李叶不禁后背一凉,额上冷汗淋漓,整个人都有些僵硬的感觉。此刻他忽然有种灵台开窍的感觉……怪不得自己回京后,李世民绝口不提封赏之事。 之前李叶还以为是李世民看在自己年纪资历均尚欠火候,故而不愿封赏他。 直到现在李叶才恍然大悟,不是恐怕并不是李世民不想封赏他,而是李靖早在之前就故意在军报中压下了他的功劳。 这不是打压,而是保护! 聪明人一点就通,李叶自认是个聪明人,所以聪明人更应该懂得感恩。 “多谢卫国公提点!此间恩情李叶绝不敢忘!” 郑重的诉了诉衣衫后,李叶起身来到堂中,对着正首的李靖躬身一拜,语气比先前更为恭敬尊畏。 李靖欣慰的点点头,一副老怀慰藉的笑容:“李叶,老夫不妨实话告诉你,亦如裴寂、萧瑀这些人,别看如今他们仍旧风光无限,但最多五年,陛下一定会将他们逐个剔除朝堂之外的!” 李叶报以一声苦笑:“这个晚辈明白,之前在寿阳之时,杜大人便已经提点过下官了。” 一说到裴寂,李靖面容顿时严肃起来,正色道:“李叶,在此之前,老夫希望你与我交个实底……你与裴寂到底是何关系?” 为什么每个人都会问自己这个问题? 自从李叶认识裴寂以来,关于他与这个‘坏’老头儿的话题似乎就从未断过。 一开始李承道就曾问过他这个话题,后来尉迟恭、杜如晦也先后或是隐晦、或是直接的与他谈过这个话题,现在就连李靖也这么问他。 李叶不禁自己也开始怀疑起来,这个叫裴寂的老头儿……他到底想干啥?为何自己身上发生的每一件事儿好像都能与他扯上关系。 从与裴寂在长安城外见到的第一面开始,这个史书上的一代权臣就像是一块狗皮膏药似得粘在了他的身上,甩也甩不掉了…… 李叶一脸真诚的看着李靖,企图用这双水汪汪、萌哒哒的大眼睛说服他。 “晚辈若说与他毫无关系,您信吗?” “不信……” “可我真的和他没啥关系啊!”李叶急了,他再一次发现自己的‘真诚’受到了质疑,这是一个极为不好的兆头。 李靖摇头叹息,幽然道:“当初你因印刷术与郑家交恶,知道是谁在背后保的你吗?” “难道是裴寂?” 李叶大惊,之前他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的算计,才导致郑家吃了这个哑巴亏,没曾想不是自己智谋过人,而是有人在背后出手相助了。 李靖面无表情的点点头,继续道:“你也因此当上了泾阳县守,再到后来沁州运粮,你荣封县侯,等等……还有之前保举你做督军参将的,皆是出自裴寂之手。想必这些你也应该清楚吧?” “我……” 真真的细思极恐!若不是李靖将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串联到一起,李叶到现在还傻傻的以为,李世民是真的看上了他的才华。 真是可笑,却又可怕…… 李靖目光不移看着他,语气中带有三分畏寒:“李叶!老夫暂且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但你既已立于朝堂之中,又岂是一个‘真’字便能解释得清的?” 仿佛没有听到李靖的话似得,李叶呆坐在原地,久久不能平静,整个脑子都快要炸了,思绪不断地喷涌。 …… 时间飞逝而过,直到天色渐渐暗去,李叶也没再说过半句话。 李靖同样渐默其中,时而若有所思的看看李叶,时而又嘴角带笑的看着窗外景色……他在等,在等李叶真正的依靠自己来想通这其中玄机。 有些事情外人是帮不了忙的,只有让他自己想明白了,才能真正的大彻大悟。 大唐朝堂中人,哪一个不是披荆斩棘杀伐而来的?那些个靠外力而走上高台的人,总有一天‘外力’会泄,‘高台’回倒,只有依靠自己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第一百八十五章:参破玄机 裴寂…… 这个原本只是存在与史书上的名字,如今却成了李叶此生要面临的最大的一道难题。 不知过了多久,李叶眸中瞳孔猛地收缩,一道精芒闪烁之后,忽然站起身来。 “我知道了!”李叶死死地盯着李靖,脸上表情格外丰富。 如果有选择的话,李叶宁愿他永远也想不明白,也就不用让自己面临今后那些更大的难题了…… 李靖少有的耐心等了这么久,脸上满是欣慰与开怀,哈哈一笑:“那你想怎么做?” 李叶一双丹凤眼熠熠发光,少年豪情意气、无尽张狂,冷笑道:“想要利用我来笼络您与程家这些新贵权臣……他裴寂做得,我李叶也可做得!” 李靖眸中欣赏之味更浓,哪个少年不轻狂,没有野心的人何以立足天下? “用得着老夫的地方大可开口,只要不触及朝中党争之事,李家可以尽力帮你筹握。” 李叶心中暖流涌过,低头一拜:“多谢卫国公……” “一会儿‘李伯伯’,一会儿‘卫国公’,小小年纪从哪儿学来的这些花花肠子?浪费了老夫一下午的时间,你不饿,老夫却是不想再与废话了。” “那晚辈?” “怎的?得了好处好不够?还想在老夫家蹭顿饭不成?白天是谁先‘翻脸走人’的?” 记仇——这是继李叶发现李靖‘小心眼’‘腹黑’‘阴损’等诸多缺点之后,又发现他的第N个缺点…… 然而李叶又不得不承认的是——纵观中华悠悠两千年的历史长河中,能称作一代名将的将军其实不算少,前有战神白起、霍去病,后有郭子仪、岳飞、等等…… 这些人都足以称得上历史中功名显赫的当代名将,可尽管他们身负千古功名,但能够真正做到‘善始善终’的名将,却可谓是屈指可数。而这些为数不多的名将中,却仍有李靖的一席之地…… 这绝不是因为他功名多么显赫,而是他有着比旁人更甚的韬晦与智谋。 …… 不过这并不妨碍李叶留在李家混饭的想法,有时候脸皮厚也是一种极强的生活技能。硬是在李府混了顿晚饭后,李叶才心满意足的打着饱嗝告辞。 “李叶,爹爹让我与你说……”李嫣儿羞红着脸跟在身后,小手捏着裙边一角,可爱中又显得娇羞。 李叶打了个酒嗝,下意识道:“饭钱是不可能给的,我没钱……” “你……混蛋!我说的不是这个啦……”李嫣儿又羞又气的白了他一眼,小声道:“爹爹说让你过些日子来家中提亲……” “真……太、好了!”李叶有些语无伦次。 自从来到唐朝后,好消息不多,能让他欣喜若狂的消息更不多,哪怕李世民现在要把皇位传给他,也没有眼前这个红妆俏脸的小八婆重要。 李嫣儿露出两可尖尖的小虎牙,凶巴巴的瞪着他:“哼!我看你心里根本不爱我……还记得出征时你如何与我说的么?” 李叶悄然一笑,眸中无尽温柔,也不顾李家门前来往的行人,一把将李嫣儿拥入怀中,语气轻柔坚定。 “娶你,从来都是我必生的梦想。” 李嫣儿杏眼微红,仰头看着李叶眸中的怜爱,字句坚毅:“我也是!真的!李叶,你知道吗?你出征时我有好几次都想要偷偷跑去太原府找你,每天夜里都会不断地做噩梦……李叶,娶我吧,我不要做‘李家二小姐’了,我想坐你的妻子!做你李家的夫人!” …………………… 帝王想知道的事情,不可能瞒得住。 一个多月中,无数的金吾卫密探奔走于长安各个角落,又频频往返与皇宫,传递着各种各类消息。 如今关中已近六月,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起来。 御书房内,四个墙角处各放着两个冰桶,巨大的冰块散发着丝丝凉气,驱散了殿内的燥热。 李世民伏在书案前,不苟言笑地批阅奏折,偶尔也会停下手中朱笔,从身旁的冰桶里抓上一把细冰塞进嘴里,时不时发出阵阵‘咯嘣’‘咯嘣’的声音。 身旁的随侍太监随时拿着毛巾为李世民擦手,偶尔也帮他整理一下书案上推挤成山的奏折。 良久,李世民看着手中经奏折,眼中露出了赞许之意,点头喃喃道:“此子果真不凡,原来朕只知他智谋过人,却不曾想此子的才学更是卓著精彩!仅是这首‘人生若只如初见’便足以看出他的文学底蕴,那首‘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更是称得上千古绝句!人才啊……” 顿了顿,李世民又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明明才华出众,却不愿扬名士林,倒是便宜了这个上官仪,不过上官仪此人的文采也可谓不俗,与李叶相比虽有差距但也不失为一个人才。有意思,这个李叶越来越有意思了……若不是当初郑家苦苦相逼,恐怕此人还不定还在哪儿骗财蒙人呢……” 轻轻敲着案头,李世民拧起了眉。 不可否认,李叶这个人无论是才学还是智谋均可堪国用。但此人身上的‘麻烦’也同样不少。细细想来,这个李叶似乎与朝中许多势力都有纠葛,再加上李靖‘女婿’这个头衔,若是任由其发展,恐怕日后不好掌控,还有那个东突厥的茯苓公主,更是一个棘手的麻烦啊! 皇帝想知道的事情鲜有不得,哪怕是东突厥的公主也不例外。 当得知茯苓果真是东突厥的东主后,李世民反倒是放心了,心中很快就把这各种利益剖析得滴水不漏。 …… 思忖良久,李世民终于下了决心。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天下有才之士哪个不是心比天高,有野心也是正常的,至于能不能掌控住这个人才,李世民自问这点信心他还是有的。 思忖了良久,李世民忽然开口。 “传旨,调兵部侍郎李叶常随伴驾太子,值卫东宫,赏李叶银千两,绸十匹。” “值卫东宫”的意思是保护东宫的安全。“伴驾太子”则是给太子当跟班。 这也算是李世民用一种相对中和的方式,封赏了李叶此番立下的功劳。想让马儿跑,自然就要多给马儿喂草…… 第一百八十六章:入职东宫 旨意传下的当天,长安城所有在职官员纷纷为之震惊,同样是因为这封圣旨,让李叶这个初出茅庐的新人一瞬间走近满朝文武的视野中。 李家书房,看着手里那封明黄绢布制成的圣旨,李叶面带苦笑,百感交集…… 东宫骁骑尉——若光以这个官职来看,其实李叶不仅没有升官,反而是降了。 一个从五品的武职,与自己原本的户部侍郎正四品文官且拥有实权的官职比起来,简直是天壤之别。 但很多事情并不能只看表面。 毕竟东宫的武将也不是谁都能当的,那得是要皇帝最为亲信重视的人才可担此重任,换句话说,这也是李世民为李承乾这个日后继承人培养的亲信班底。 好一招‘明降暗升’一道简单的圣旨不禁给了李叶应有的奖赏,更堵住了朝中那些反对的声音。 李叶很清楚,李世民封他的这个劳什子骁骑尉,并不仅仅只是对他的看重与培养,这更是在试探监视他。 前有皇孙李承道的事情历历在目,李世民怎能不小心再小心,将李叶留下的目的更没有群臣们想的那么‘单纯’。 站在东宫门前的牌坊下,李叶谓声叹息,躲不过的终究要来,反正自己本来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索性也就随它去吧。 只是可惜了兵部这个油水儿丰足的美差,如今大战刚刚结束,兵部正是阔充军备购置兵马之时,其中大有油水可捞啊! 结果李世民一道圣旨,李叶所有的计划全被打乱,更是破灭了他想要做一个贪官的美梦…… 值卫东宫还有什么钱途?只有李叶心中清楚,如果按照正常的历史走向发展,李承乾是绝对做不了皇帝的。 郁闷地叹了口气,李叶面带决然的走进了宫门,门前武士验过腰牌,神情恭敬地请秦堪这位未来的顶头上司入内。 东宫承乾殿内,李叶刚一走进便听见了里面传来了阵阵读书声,驻足往里一看,李承乾端坐在书案前,太傅李纲正手捧圣贤一字一句的为李承乾讲解着。只是李承乾此刻的心思似乎并没有完全放在念书上,时不时地就会偷偷向窗外瞟上一眼。 偷偷瞟一眼不要紧,只是这一瞟却正好被太傅李纲看在眼里,转头看去又刚好发现在窗外‘偷窥’的李叶…… 气氛有些尴尬,李叶有些心虚的朝李纲笑了笑,恭敬的点点头,这才走近殿内。 “微臣李叶拜见太子殿下!” “恩——李叶你来了。” 李承乾脸上刚露出笑容,又想起老师还在身旁,八岁的孩子演技之高、反应之快,转眼换成了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严肃威严的点了点头。 到底是少年人,演技再好也还是透着三分稚气,李纲看在眼里心下一笑。 “殿下,今日的课便上到这里吧,切莫忘了多多温习,老臣休沐之后再来抽查。” 李承乾恭敬地朝李纲作了一礼,小模样十分正经道:“李师放心,承乾记下了。” 李纲点点头,又略带深意的看了眼李叶,道了声‘告辞’后离开东宫。 目送李纲的身影消失在院中,李承乾转颜换做兴奋的笑容,垫着脚拍了拍李叶的胳膊,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李叶,你真的来了……” 李叶笑着作礼道:“微臣以后就是殿下的人了,若有不足之处,还望殿下海涵见谅。” “放心吧,本宫不回苛求与你的,不过嘛……”李承乾小眼珠滴溜溜的转着,这副小人精的模样倒是很有几分他爹的神韵。 “微臣明白……”李叶浅笑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小罐澄黄色的液体。 李承乾很快恢复到了九岁孩子该有的贪吃且幼稚的模样。 “这是什么?好吃吗?” “这个是野蜂蜜,营养价值很好,配上核桃吃口感更佳。再配上蜂蜜蜜桔茶,可谓美味中的极品。” 来之前,李叶已经将自己的位置认实得很清楚了,对于李承乾和东宫来说,他就是一个普通的‘保镖’兼‘厨子’。 做人最怕的是摆不清楚自己的位置,李叶不笨,他明白李世民的用意,更清楚此刻他在满朝文武的眼中有多么的扎眼。 若是李叶一上来就表现出一副‘太子嫡系’‘东宫近臣’的表现,这不禁不让朝中文武对他心生忌惮,更会让李世民对他心怀猜忌。 ………… 干脆利落的将一大筐核桃过水去皮,又用煮沸的牛奶将处理好的核桃煮至七分熟,再加入蜂蜜酸桔汁,一碗飘香四溢的蜜蜂牛奶核桃露就做好了。 其实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菜式,皇宫中的任何一位厨娘都可做得,只不过那些做惯了规规整整且复杂繁琐菜式的厨娘们,根本没有往这些普通菜肴上下功夫罢了。 “好喝吗?” 眼看着李承乾喝下了两大碗后,李叶随手盖住了砂锅。 “味道好极了!德奴再给本宫盛一碗。” 李承乾意犹未尽的咂咂嘴,刚想续上,却发现李叶已经将砂锅撤走了。 “没有了吗?”李承乾有些失望的看了眼李叶。 “还有,不过殿下今日已经食得够多了,任何食物都是多吃不宜。” “不就是一道菜嘛,多吃一些又有何妨?”李承乾不以为意的撇撇嘴,脸上多有不悦。 反倒是一旁侍奉的德奴,并没有像那些其他阿谀奉承的小太监一样帮着李承乾说话,而且很是赞扬的看了眼李叶,并对他报以一抹感谢的笑容。 “殿下,李将军说得在理,好吃的菜肴世上千千万,更不可因为区区一道‘小菜’,而耽误了‘主菜’。” 李叶微怔,赶忙冲着德奴回了一礼。 能在太子身边常伴的人,不论‘真男人’还是‘假男人’都绝非泛泛之辈。 尤其是德奴这个跟随了李世民二十多年的老侍从,自从李承乾入主东宫后,李世民便将其安排在了他的嫡长子身边,其地位更是不言而喻。 只是德奴的‘教导之言’却让李叶有些哭笑不得……老子哪里是个意思哟,只不过是怕李承乾食用过量夜里尿床罢了,毕竟太子尿床可不是小事,说不准就会传到他老爹耳朵里。 李世民是个什么货色,李叶这些日以来也渐渐有了些了解。功绩能力和为人的度量自不用多说,但是其也同样心思深沉,这也是千百年来帝王们的通病。 李叶可不想刚上任第一天,就被皇帝怀疑自己居心叵测想要撑死人家儿子…… 第一百八十七章:又受一害 李叶有些头疼,这个‘保镖’兼‘三陪’的工作似乎一点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轻松。 正值懵懂之年的李承乾,求知欲爆表,正巧李叶这个嘴贱的家伙提了一嘴‘薯条’,更是勾起了他腹中馋虫。 “李叶,父皇为何要调你来东宫?” “自然是让臣伴驾殿下,殿下的安全就是臣的责任。” “很好……那若是本宫不那么‘安全’呢?”李承乾狡黠一笑,露出两排残缺不全的乳牙。 孩子不听话怎么办?小葵花妈妈课堂说——打一顿就好了。 李叶扬起巴掌悲愤的抽了自己一嘴巴,打太子这种事肯定是做不得的,除非他活够了。 李承乾扬起小脸,得意的呵呵直笑:“本宫现在就要吃那个‘薯条’,如果吃不到的话,李大人应该明白后果的吧?” “明白……吃不到,殿下就会‘不安全’!” 李叶笑得更是甜腻,语气佯装阴沉道:“不过如果殿下真的‘不安全’,那陛下大抵就会罢黜微臣吧……到时候……叫花鸡、羊肉串、核桃露、炸鸡、三明治……” 李承乾呆若木鸡,嘴角的笑容渐渐凝固,伴随着一串晶莹的哈喇子滴在那身尊贵的蟒袍上,满脸尽是不甘。 “停!莫要啰嗦了,本宫不吃了还不行么?李叶,你这人真是太阴险狡猾了!也不知父皇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臣子……” 小样儿,小爷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能在你这条小阴沟里翻了船? 李叶微微一笑:“殿下谬赞了,也许陛下就是看中了微臣这阴险狡猾的品质吧……” 李承乾大喇喇地拍了下他,忽然笑道:“哈哈,还是你说话有意思,以后本宫终于不用再跟宫里那些无趣的侍卫们玩耍了!” 李叶感到很无语,这小子大约忘记他爹上一次教训他是因为什么了,自身都难保的家伙,还想跟自己玩耍……玩儿个毛线,小爷可不想替你被黑锅。” 接连几日,整日近距离的接触李承乾,李叶慢慢发现这位‘遗臭千年’的太子爷似乎并没有史书上写的那么不堪,除了平时贪玩一些、贪吃一些,喜欢捉弄人以外,也算得上一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占优的好孩子。 八岁的李承乾亦如前世那些厌学好玩的普通孩童,除了身负一个‘当朝太子’的名声以外,他和把部分孩童一样没有区别。 只可惜他是大唐的太子,李世民名正言顺的第一继承人,万千荣耀加身的同时,也让他收到了更多不公平的待遇。身边的所有人都只知道劝他抓权夺利,劝他德行兼备,又劝他不择手段,劝他唯利是图,更甚至于劝他做个圣人。以至于他后来变成了那个内心扭曲、心狠手毒的太子承乾…… 皇位继承人,肩上担的风险可想而知……于是昏庸荒唐骄奢淫逸等等各种负面贬义词便落在他头上。 …… ‘安分’一词对李叶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 自从做了这个骁骑尉之后,李叶却是真的安分起来了,每天战战兢兢的往返于皇宫、东宫,踏踏实实的做起了李承乾的私人大厨。 然而平静的日子总是短暂的,还未干满月的李叶因为一首打油诗,被满城学子们再一次推上了众目之巅…… 百炼千锤一根针, 一颠一倒布上行, 眼晴长在屁股上, 只认衣冠不认人。 这原本只是李叶闲暇之余讲给李承乾听的小小笑话而已,却不曾想到,被李承乾这个‘猪队友’奉为经典,常常将其挂在嘴边吟诵。 这篇带有讽刺意味的打油诗终究还是传了出去。 仅仅四行小诗在士林、朝堂掀起了风浪,字字伤人句句戳心,让那些屡试不第和不遇怀才的学生士子们大觉汗颜。 李叶,这个刚刚才在人们耳中淡却的名字再一次响起,区区一个从五品的武将,竟敢藐视讥讽天下学子。 学子们羞红脸的同时也跟着咬碎了牙,愤怒的氛围像是传染病一样激起了片片浪花。 名不见经传的小武将怎么可能写得出如此惊才绝艳又咄咄逼人的刁钻诗文?这不科学! 于是参劾李叶的奏本雪片般飞进了皇宫,所有的奏本都陈述着同样的理由:蔑视学子、亵渎圣贤! 那些学子们没有参劾之权,但是他们人多啊!而且做法更加直接,纷纷成群结队在宫门外金水桥那头叫嚣着让李叶出来道歉。 ——客观上来说,在唐朝这个尚武的年代里,文人作乱这种事情几乎不存在。但架不住这些学子们口中朗朗的圣贤之声喊得天怒人怨,李世民是既不想搭理,又不想放任,更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毕竟‘圣贤’的名头还是够吓人的,就算有个千古留名的武皇帝也不行,圣贤之名不容亵渎。 至于那些喜欢胡乱咬人的言官,他们的目的就显得不那么单纯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弹劾李叶是假,文武党争才是真…… 李世民被无数奏本烦得不行,只好装聋作哑左右推脱,当然也不忘将李叶召进甘露殿来,好好地揍了他一顿。 也就是李世民念在李叶年纪尚轻,又颇为欣赏此人,要不然可不就是打一顿这么简单了…… 武皇帝的功夫的确不是盖的,屁股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两脚后,李叶脸上流下了两行‘委屈’的泪水。 李世民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别跟朕面前装可怜,你说那首诗不是你做的么?” 尽管被揍的鼻青脸肿,李叶还是忍不住委屈地辩驳道:“是微臣做的诗词没错,可……这也是太子殿下传出去的啊……” 护犊子是每个当爹的天性,李世民尤为甚也,瞪起牛眼道:“你说什么!” 淫威驱使之下,李叶改口速度之快,丧着脸道:“微臣知错,请陛下宽恕……” 李世民冷哼一声:“只此一次,若是再给朕捅娄子,到时候不用朕出手,看那些言官们能不能扒了你的皮!” 李叶无声点头,耷拉着脑袋道:“微臣告退……” 第一百八十八章:惨遭围堵 挨了打的人一般跑的最快。 三两步退到殿门口了,李世民不知又忽然想起了什么,抬手叫住了李叶。 李世民眉宇间露出几分思量的模样,道:“昨日东突厥使臣向朕递了呈请,说是奉颉利之命前来拜访大唐,两日后将会抵达长安,皆时你与卫国公李靖同去迎接。” 李叶下意识问道:“东突厥的使臣?他们来干什么?” 刚刚打完的架犹然在胸,相互撕咬的伤疤都还没来得及缝好,颉利这时派使者前来,难不成是被大唐打怕了,来投诚的? “还能干什么,那个叫茯苓的东突厥公主还在我大唐手里,他颉利若不是为了赎人,又怎会甘心与我大唐送礼。” 李世民呵呵冷笑,眸中狠厉之色一闪而过,东突厥一战大唐不仅损失惨重,更是让李世民这个刚刚登基的新皇颜面大跌,若说不恨,那才是骗鬼的。 “如此说来,这倒是一件好事……”李叶顿时会意,略肿的脸上也露出笑容。 女儿被人家绑了,颉利不得不来赎人,既是赎人那就要付出相对的代价,至于其中益处,相信李世民绝对会将它利益最大化的。 所以李世民才会特意让李靖前去迎接,他这个关内道行军大总管北征元帅,亡于他手下的东突厥将士可谓数之不尽。 相信那些东突厥使臣见到李靖后,脸上的表情一定会相当精彩的。 “恩,皆时你也可与卫国公多多接触一下。”李世民话中有话,脸上满是暧昧的笑容:“听说李靖已经认许你这个女婿了?” “这个……微臣…”向来刀枪不入的李叶也不由得红了脸。 李世民笑容深邃,幽幽开口道:“李家妮子朕也见过,模样更是一顶一的好,能娶到卫国公独女,爱卿可是名利双收啊!” 李叶眼皮猛跳,每当这些领导们一旦关心起下属,那绝对是心地不纯。这哪是关心,明明就是警告啊! 李叶赶忙鞠躬行礼,字句坚坚:“陛下放心,微臣定当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爱卿能有此心,朕心甚慰……”李世民满意的点点头,道:“待爱卿成婚之日,朕定要上门讨杯喜酒,皆时爱卿可不能小气了。” “不敢,陛下赏脸,微臣无上荣光!”李叶唯唯诺诺的又作一礼。 隐隐之间,气氛似乎有些莫名的和谐了,李叶不由得心中揣测起来,李世民如此看重自己到底为何? 才学谋略?李叶虽自信却从不自负,与长孙无忌、杜如晦、房玄龄这些鼎鼎有名的谋臣比起来,他这点小花花肠子算个屁啊! 想了又想,唯有‘施恩’两字才能与李世民的想法契合。 当然,这‘施恩’并不是指的李叶,而是李靖亦或是那些新兴的权臣勋贵们。 …… 懵懵撞撞的走出皇宫,李叶不由得长舒口气。 官场啊!还真不是谁都能玩儿的转的,一个不注意,就会被人连皮带骨的吞了…… 刚走到皇城甬道前,李承乾小跑着归来,身后跟着年近六十的德奴气喘吁吁的奋力追赶,待到李叶身边时,德奴喘着粗气幽怨的瞥了他一眼。 “李叶,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李承乾唯唯诺诺的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看李叶。 德奴忍不住劝慰道:“殿下莫再自责了,此事也不全错在您,那些言官士子们向来如此,屁大点儿的事情都能让他们吹上天去。” 见李承乾一副懊恼自责的模样,李叶心下宽慰了许多,苦笑道:“德公公说的对,此事也不全怪殿下……” “那你不生我气了?” 李承乾稚嫩的脸上露出笑容,这位年仅八岁的太子殿下,权利尊卑对他来讲似乎还没有那么得泾渭分明…… 他更在乎的是李叶这个得来不易的朋友,姑且这么说吧,毕竟身为太子的李承乾,身边多是些阿谀奉承之声,真正像李叶这般可以与他无话不谈,并且对他太子身份不太敏感的人实在不多。 与你生气还不得把人气死?李叶心中暗吐一声,嘴里笑道:“区区小事而已,微臣如今不是好好的吗?” 小孩子天阴、天晴全凭心情,李承乾顿时笑道:“太好了,昨日德简、处默哥哥邀请我去他们新开的酒吧去玩儿,说来你也是半个东主呢,我们一起去吧。” “好……” 二人笑着出宫门,脸上的笑容还未淡去,便看到金水桥外,成群结队的学子、士子站成一排,嘴里高喊着要李叶出来对峙。 本以为如此‘大’事,就算李世民碍于太子不会真的惩处李叶,也会象征性的做出个态度来,谁曾想李世民不仅没有责罚,连场面话都没说一句。 叔叔可忍嫂子不可忍! 士林学子们终于被激怒了,一股叫做‘气节’的怒火熊熊燃烧于心中。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未经世事的李承乾更是看呆了,有些磕绊的问向门前禁军。 “启禀太子殿下,这些都是长安城里学子、士子,他们……他们……”禁军下意识看了眼李叶,小心道:“是来与李将军当面对质的。” “为何对质?” “他们说李将军嘲讽辱没圣贤,要让李将军当着天下学子的面叩首致歉……” “李叶……怎么办?” 李承乾有些紧张的看着李叶,事情说到底是他惹出来的,如今闹成这样,愧疚之余,李承乾更是生出几分害怕,万一被老爹知道了,一顿打恐怕是免不了的。 “几个书生罢了,不足为惧……” 李叶冷笑一声,连皇帝都不追究了,他又害怕什么?大不了被人骂几句,放在以前他也许还会担心,如今自己是个彻彻底底的武官,就更不怕这些文人作乱了。 脚步轻快的走上金水桥,李叶笑容依旧。 大唐的文人么?若是再过百年或许真不好对付,但如今?哼哼!五姓七宗又如何?还当小爷是当初的那个书店掌柜,可以任人欺凌么? 笑容欠打、作风张扬的人一般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李叶脚下步子刚踏下金水桥的台阶,身边怒气冲冲的士子们哗的一声,瞬间将他包围在其中。 紧接着周围唾沫横飞,未等李叶反应过来,便被喷了满脸的唾沫星子。 PS:书中错字较多,老李一般都是先发了再改,实在是时间不宽裕,若给各位造成了麻烦,还望诸公海涵。。。 第一个百八十九章:拳头很忙 一般被人围堵后,正常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跑,或是撸起袖子干倒他们。 然而打人这种事,也是要分场合的。 李叶有心动手,却也明白,争论口角不怕,若是他敢先动手,那可就变了性质,到时可就真的是冒了‘天下之大不韪’。 多想此刻有人朝他脸上来上一拳啊! 李叶脸色铁青,盯着周围唾沫横飞的文人、士子,心中狂呼着……动手啊!打我……快打我啊! 说是‘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句话还是有点道理的,数百人将李叶围在金水桥,却仍是没有一人敢动手的。 愤怒之时,李叶忽得计上心头…… 紧接着,李叶脚下一崴,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你们!……你们!本将军乃太子近卫,你们竟敢殴打皇家禁军!” 一声痛苦的哀嚎响彻人耳。 李叶躺在地上不住地哀嚎颤抖着…… 这下可把周围的文人、士子们吓了一跳,只是未等他们反映过来,李叶又转头冲着宫门前的禁军们喊了一句。 “尔等与某同身为皇家禁军,如今有人殴打本将军,尔等莫非坐视不理?” 不得不说,李叶话很有煽动力,门前的禁军们脸色渐渐变得清冷起来,朝着金水桥外的文人、士子们执戢而来。 开玩笑!皇家禁军是什么地位?从来只有他们揍人的份,何时被人揍过?而且还是当着天子门前被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给揍了。 这才真是‘嫂嫂可以忍,叔叔不能忍’!今天若不把这面子找回来,那他们今后也就不用混了。 再说了,先动手的是对方,禁军们师出有名,更是没有一丝犹豫,十多个士兵走上前来,直接抡圆了巴掌抽在距离最近的那个学子脸上。 “天子门前,岂容尔等放肆!” “嘶~~~~” 眼看那学子瞬间被打成猪头,连倒在地上的李叶都不由得吸了口气,太他娘的狠了…… 被打的学子两眼冒着金光,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可置信的盯着面前凶神恶煞的禁军们,泪涕恒流怒声大喊。 “你…!你们!竟敢殴打吴某?!吴某身负功名,乃武德八年进士!还有……吴某没有打他!” 李叶自不怕他什么狗屁功名,有‘理’自然声高。 “身负功名又如何?!尔等口口声声皆是圣贤之道!难道圣贤便是教你们如何打人的么?” 吴姓学子肿着脸,如丧考妣般地咆哮着:“无耻!无耻!某何时打过你?” “周围这么多人,莫非大家都是瞎子么?看不到本将军脸上的伤?” 人若走运的话,连上帝都来帮忙,李叶怒冲冲的指着脸上的青紫,刚刚被李世民揍出的伤痕,很快便有了用武之地。 周围众人纷纷无语凝噎……若论胡搅蛮缠哪家强?唯李叶所能独也! 吴姓学子气的换身颤抖,不断重复着:“你…!尔脸上的伤出宫门前就有了!绝不是某打的!不是某!” 李叶脸上的伤所不了假,但却不是学子们打的,十多个禁军更是心知肚明,只是刚刚他们已经动了手,现在如果揭穿李叶,那不是自打嘴巴么? 反正李叶受伤了,只要咬死了是学子们打的,还有谁能说得明白…… 禁军中,那个队正模样的士兵压了咬牙,喝道:“不管是不是你!尔等敢在天子门前闹事打人,已是罪不可恕……来啊!将此人压下去,交于大理寺受审!” 吴姓学子眸中露出深深的恐惧,大理寺是什么地方?进了那里的人,别管你是谁,不死也得脱层皮。 “无耻!我等犯了什么罪?!为何要关押我们!” 到底是读书人,一句话便将‘我’变成了‘我们’,周围的文人、士子们顿时反应过来,事关读书人脸面的事情,他么其肯让步。 一时间,双方争执不下,从刚开始的推推搡搡变成了偶伸拳脚,再到后来,杂乱的人群中不只是谁喊了一嗓子‘禁军杀人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不知真相的前排学子们顿时怒目圆睁,推搡之间双方终于爆发了争斗。 原本坐在一角李叶偷偷伸脚,扑腾搬到了一个身旁的学子,抡圆了拳头结结实实的揍在那人身上。 做了两次大唐的将军,没想到最令李叶热血沸腾的战役竟不是在战场上,而是此时此刻,他正与一群读书人互殴…… 禁军与学子们的群殴逐渐白热化,惨叫声不绝于耳。 说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如今秀才们不讲理了,他们扔掉了笔杆子,抡起了自己并不擅长的拳头。 饶是禁军们骁勇,但这可不是战场,他们更不敢真的下死手,再加上对方人数众多,来往之间竟然渐生败迹。 人民群众的力量的确不容小觑啊! 李叶刚发出一声感慨,只见那个脸肿成猪头的吴姓学子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一把攥住李叶的衣服,高声喊着。 “李叶!李叶在这里!同窗们!李叶辱没圣贤,公然殴打我等读书人!绝不能放过他!” 恍惚之间,那位吴姓学子的脸上露出一丝阴笑…… 李叶暗叫一声‘不好’!好不犹豫朝那吴姓学子狠狠踹了一脚,挣脱之后朝着人群外死命的‘突围’。 如今‘败局已定’,再不跑估计少不了一顿毒打,这可不是李叶想要的结果…… 奈何文人、学子人数太多,冲了几次李叶都是徒劳无功,被身边几个学子团团抓住摁在了地上。 “停!” 眼看无数个拳头就要落在身上,李叶几乎是咆哮一般吼了一嗓子。 吴姓学子不知何时蹿了出来,一心只想报仇的他,哪里轮得李叶废话,高喊着向他冲来。 “尔等无耻之徒,同窗们休再听他废话!李叶,受死吧!” “太子殿下在此!尔等不要命了吗?!” 一句话,众人戛然而止……太子殿下竟也在这里? 吴姓学子刚抬起的脚堪堪停在了李叶脸前不足一公分的距离,却再也不敢踩下去了,隐约之中,李叶甚至都能闻到他鞋里的脚臭味……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