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朝歌十二楼》 序·秦淮葬剑 江宁城外,十里长亭。 一个紫衣中年人正坐在长亭里斟茶,亭子外站着两个年轻人,双双身着黑色劲装,手中环抱宝剑,怒目而视远方。 中年人兀的放下手中的紫砂茶壶,抬起头来,看着黑夜深处。 “便不要再走了。”中年人的声音很是好听,又带着一丝严厉,不容拒绝。 只听闻黑夜中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细细道:“那怎么行,我师尊说了,带不回去我也不回去了。”这声音似在耳边又似很远,两个黑衣人拔出剑来,盯着官道远处,辨别着声音来源。 “要真这样,你别回去了。”中年人笑道,继续给自己倒茶,只见腾腾的热气从杯中冒出,但中年人在杯上一挥手,热气便消失了。 “前辈不要为难知道,知道打不过您。”自称知道的年轻人道,随即就看见中年人对面的石椅上坐了一个身着青色道袍的年轻人,头上戴着青色发巾,两鬓头发长到颔前,一双好看的眸子盯着紫衣中年人,挺拔的鼻子,细薄的唇,煞是好看,看模样也不过二十岁。 “洛知道,你不过十九,已是齐物境,不在青城山好好修你的道,来我南楚国干什么。”中年人将才倒好的茶推到洛知道面前,说道。 “前辈,您也知道我来是干什么的了,就别明知故问了。”洛知道挠挠头,伸手拿起好看的茶杯,正要入口,却感觉一股强劲的力道压制着自己的右手。 “那你应该也知道我在这是干什么的了。”中年人没有其他的动作,却让洛知道感觉渗人,那诡异的笑容,就像是狡猾的狐狸得到猎物一般。 “好生奇怪,难不成你南楚国也想来插一脚?”洛知道感觉手上的力消除了,耳边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便觉眼前一阵黑影,然后就看见亭外的两个人倒在了地上,亭内多了一个青衣剑客,年龄也不过三十岁。 洛知道一惊,忙站起身来,退到一边,手中多出一柄拂尘,嘴里呢喃几句,道:“陈前辈好。” 紫衣人依旧坐着,看着来人,又是笑道:“那你北齐又算什么?” “越泽,东西全天下都想要,区区一个南楚国,挡得住吗?”陈缺问道,背上的剑应声而出,左手一伸,剑已落在手中。陈缺乃北齐第一剑客,左手剑出神入化。 越泽抬起头来,将茶壶丢过去,身形一闪,坐到了亭子的围栏上,“东西在我南楚,那边是我南楚说了算。天下人都想抢又怎么样,我南楚国怕过谁?” 陈缺目光越过越泽,此时在越泽身后,出现了一个白衣青年,衣角有着黑色的墨点点缀,手中拿着一只笔,雨淅淅沥沥立马大了起来,青年也不躲,一步一步,慢慢走进亭子里。 “诸位,大秦得知试剑在南楚,派晚辈来取。”青年人手中笔一转,如沐春风般笑道。 “蛮秦当真是不讲道理。”陈缺先一步说道。 “前辈想和我大秦铁骑讲道理吗?”青年人也不恼,目光直视陈缺,笑道。 陈缺没有回答,怒目而视。九州内,确实没有人敢和大秦叫板,那令人闻风丧胆的黑衣铁骑,所过之处仿佛寸草不生。北齐与大秦未接壤,但西魏总是因大秦常年扰边而求助北齐。而大秦,也成了天子也不敢惹的国家,是以国号僭越称为大秦。但是九州界内皆因大秦位于西魏再西,处于九州最西端,且未开化久矣,若不是三百年前秦部落救了周天子,天子赐爵,尚且成不了国,所以称为蛮秦。 “蛮秦不讲道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有什么好说的。”只见洛知道身后站着一个黑衣男子,拍了拍洛知道的肩,说道,“青城山怎么培养出你这么个家伙?” 洛知道对于来人的挖苦,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他下山时,师傅说让他去南楚国取试剑,说此行虽有危险,但都能解决,谁知道还没进江宁城,就遇到一个个怪物,比如挖苦他这位,他曾经在西魏国都见过,宁羡,字慕之,西魏掌剑。西魏有一门派为问剑谷,每人谷主为西魏掌剑,负责西魏所有门派事务,是西魏宫廷特立的官位。 而面前这些人,白衣少年是祁白,大秦的太史令的徒弟。大秦的太史令,只对大秦国君负责,对大秦内的所有事务皆有发言权,掌管起草文书,策命诸侯卿大夫,兼管国家典籍、天文历法、祭祀等,且负责大秦国史编纂,能左右朝堂政令,职位严格意义上来说比大秦左右二相还高。这一任的太史令只收了一个徒弟,便是祁白,字墨然,如今三十,已是齐物境。 陈缺字守常,乃是北齐第一剑客,使得左手剑,年为三十六,养生主境。北齐人擅刀,他却擅剑,且剑术连天下剑门也要夸赞一番。 越泽,字子鸣,南楚国国师,钦天监掌监,四十岁已入人间世境,资质乃九州第一,无人能及。南楚国建国五十年,未受天子册封,却傲立东南,离不开他们越家两代人。 而洛知道自己,区区青城山大弟子,十九就是齐物境虽说厉害,但从未真正与人斗过,天下人对他的影响远不如自己的师傅多。洛知道师傅是青城山掌教张玄龄,人称玄龄真人,已是半步应帝王,是九州界内为数不多的快踏入应帝王的人物。 九州武学境界,由上清道派划分,从低到高依次为逍遥,齐物,养生主,德充符,大宗师,人间世,应帝王。上清道派乃大周国教,无人不尊。 “想取试剑,那便先过了我这一关吧。”越泽无奈道,一跃离开长亭。雨落在越泽身上,浑然不知。余下几人跟着出来。 “前辈,我不想打的。”洛知道向后缩了缩,看着众人都不怕雨,感觉自己打伞有些矫情,便止住了。 “当年星斗卦派铸造试剑,并不是为了引起武林争斗,而是推演未知之事所用,诸位为何要为难在下。”越泽伸手,亭中石桌上的玉剑便飞到了手上。 “抱歉了。”陈缺说道,“我是以君上的名义来的。” 祁白听了此话,笑了笑,道:“巧了,奉大秦国君之命,祁白前来取剑。” 宁羡也是笑道:“身为西魏掌剑,国师应该知道慕之要做什么了。” 越泽玉剑在雨中一划,道:“为了一个莫须有的试剑,竟让九州五国的顶尖高手出动。要是这试剑没有那么神奇,又当如何?”天下人只听过试剑,但都没有人见识过试剑的真正神奇所在。 “管他那么多,先抢到再说!”祁白最先说道,便一时,人已是到了越泽面前,手中拿着一把剑,一剑刺去。 越泽玉剑一挡,剑气将祁白震开。祁白向后退去,三步稳定自己的身形。旁边陈缺不甘示弱,左手一翻,剑在手中挽出一圈,仿佛脱手一般,向越泽刺去。宁羡见状,从右边突去,帮助陈缺。本是互相敌对的三人,此刻一致对向越泽。 “停!” 只见一柄桃木剑从远方穿来,划过黑夜与雨丝,一一打在两把剑上,又绕回去,此时一个青衣道袍的中年人落在了亭角,桃木剑也被拿在了手中。 “福生无量天尊,诸位停手吧。”来人手持桃木剑,腰间别着拂尘,留着两抹胡子,鬓角白发,正是上清道派掌门李道一。 “道长,您也来插手这件事?”陈缺作了一揖,问道,语气不怎么好。 李道一摇头叹道:“你们若是还在这里争斗,试剑或许就要被抢走了。”李道一轻声说出,不管众人的反应,已是跃身向着江宁城里赶去。 洛知道从未参与几人的争斗,听到此事,心中暗叫不妙,跟在李道一的后面,向着江宁城赶去。众人相互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南楚国未有宵禁,江宁城入夜十分热闹。秦淮河将城分两半,一座桥连接。桥头的站着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手中抱着红木匣子,正驻足在桥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桥边立了一块石碑,只见上面写着“秦淮艳”,而桥对面,是夜夜笙歌的高楼,这边是平民屋舍。 突然,只见少年身后多了几个黑衣人,手中拿着剑,步伐缓慢向着他走来。少年似乎并未发觉,依旧望着远处的一座船楼。 “儿子!”船楼上传来一声惊呼,便见一片绿叶飞向离少年最近的一名黑衣人,刺向手腕,打落了手中的剑。楼船上一个红衣女子,三步并两步,踏在水上,飞向桥头,并未站立,直接拉起自己的孩子,又跃上房顶。“没事吧?”她小心问道。 女子身着红色齐胸襦裙,额前一点红色,梳着妇人常见的发髻,身上是好闻的香粉味,柳叶眉,薄嘴唇,两腮微红,盯着下方众人。 “成京来的?”女子略微生气,问道。 底下众人并未回答她,几人对视一眼,立马飞上楼顶。女子身上未带武器,高处并无绿叶,思索之下拿走了少年手中的匣子,将少年护在身后。 “想要试剑?”女子笑道,“给你你也要不起。”说完,双手一拍,将匣子丢在空中,接着就被打开,一柄布满铭文的长剑就落了出来,女子将剑接在手中。 于此同时,越泽几人刚好赶到。李道一见黑衣人并未掩饰自己的功法路数,立马认出了身份,但未言语,只是看着几人打斗。 女子功夫极好,一边护着自己的孩子,一边与黑衣人厮杀,黑衣人未消片刻便具被击倒在地,纷纷沿着屋檐落在地上。 “看够了吗?”女子未转身,怒道。 越泽朗声说道:“夫人,身怀试剑来我南楚,不知想做些什么?” 几人虽知试剑在南楚,却并不知道带着试剑的是个女子,还带着个孩子。但这几人中,唯有祁白知道事情始末,但也并未言语。 “也想夺剑?”女子怒而笑道,“自己来抢。”她转过身,看着对面屋顶的几人,松开自己的儿子,只见这少年直接跃身跳下屋顶,并未有大碍。 “萧矜玉!”众人看清这女子面目,皆是惊讶。 “怎么,不打?”萧矜玉盯着众人,面无表情。 洛知道见众人没有言语,弄不清楚经过。陈缺收回左手剑,缓缓道:“萧矜玉,你把试剑交出来。”他视线投在房下的孩子身上,“这是你的小儿子吧,你也不想他和你一起亡命天涯不是吗?何况以你的身份,行走天下本就敏感,怎么要搭上自己的孩子呢?” 洛知道没有听过萧矜玉的名字,不知道她是谁,但听到陈缺这番话,心生一计,悄无声息的退出人群。 “这些事情自然不用你来担心,想拿试剑,便来,婆婆妈妈的比不上我这个女人。”月光洒在红衣上,远处的楼船传来歌声。 “前辈!”却只听得洛知道在身后道,“晚辈无心冒犯,还请前辈交出试剑。”洛知道刚刚听到陈缺的话,立马想到挟持萧矜玉的孩子。这孩子不过八九岁,并未有太多威胁。 “名门正派还做这种勾当?”萧矜玉怒极反笑,但未作为,“孩子不如给你养?” 洛知道听到她这不负责的话语,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挠挠头。李道一拂尘一扫,双脚点地,冲向萧矜玉。 萧矜玉手中试剑一挥,一跃到空中。李道一驻足抬头,拂尘一扫,那白色的根须仿佛有了生机一般向着萧矜玉两只脚缠去。萧矜玉右脚一点,竟是站在了根须上,随即又试剑一挥,斩断根须。 萧矜玉向后翻了两圈,停在了屋檐上,未站稳时,陈缺又拿着左手剑冲过来。萧矜玉一个侧身,下腰躲过一剑,试剑在手中一转,剑把打在陈缺腰上。陈缺向后退了几步,宁羡从身后跳出,一剑刺去。 萧矜玉未躲,此剑直接对上,只听得一声轻响,众人衣衫无风自动,身边的雨也被蒸发。萧矜玉右手用力,一股劲道从丹田发出,注入剑中,只见宁羡也向后退了几步,但同时萧矜玉跃身上了秦淮河上的一艘空船。 孩子在洛知道手里,已经是昏了过去。洛知道一个人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 越泽无奈,伸手扶住陈缺和宁羡,道:“萧矜玉,我本无意打扰。” 萧矜玉盯着他娇笑,“什么叫无意打扰,你们来找我,还不叫无意?” 李道一手中持着没了根须的拂尘,捋捋胡须,说道:“无量天尊,夫人也看见了,成京那边来人了。小道是来助夫人一臂之力的。” 萧矜玉持剑站立,别过头去,道:“助我一臂之力,那怎么道长跟着他们站在一起?成京来人,我也收拾了,也没见你们有什么动作。” “若是将试剑交给我们上清道派,夫人自然没有这么多麻烦。”李道一眯着眼睛说道。 萧矜玉看着屋上几人,试剑一挥,面前的秦淮河出现一道瀑布。“试剑就在我手上,我谁也不会给。”萧矜玉说完这句话,便跃起身,众人只见三道剑气袭来,来不及躲,俱是拿起手中的剑。 只听见三声响动,李道一手中的桃木剑碎成两半,落在地上,人也被打落屋顶。陈缺左手剑尚好,但剑上以是出现裂痕,人也落在地上。宁羡单手御剑挡住剑气,右手一转想将剑气打回去,但一瞬间便被余波击落,剑气也落在了屋顶打出一个洞。 李道一双手拈花,在虚空中一动,两半桃木剑便飞向萧矜玉。萧矜玉提剑一挡,一半桃木剑应声落入水中,溅起一丈水花。另外一半挡不住,刺向萧矜玉左肩。萧矜玉微微吃痛,见那桃木剑又从身后掉头回来,一剑砍成碎片,纷纷落入水中。 李道一捂着胸口,大吐一口鲜血。旁边陈缺见状,纵身一跃跳入秦淮河,却未落入水中。只见陈缺三步一跃,脚点之处溅起涟漪,提剑刺去。 萧矜玉有些恼了,手中试剑斩去。陈缺只觉手腕一疼,不得不松开左手剑,三尺青峰直落入水中,沉了下去。陈缺见状,立马退回岸上。 “诸位前辈为何不一起上?”洛知道在一边吐槽道。众人未理会他。 越泽与宁羡对视一眼,一起刺向萧矜玉。祁白在一旁看着,心里一番思索,手中那只笔转了转。 心下一定,祁白已是到了越泽和宁羡面前,手中玄笔一指,道:“两位前辈,收手吧。” “祁白!”宁羡先一步问道,“难道你们秦国,不想要试剑了吗?” 祁白无奈摇摇头,“定然是要的。可是同时,我也有我要保护夫人的理由。” 萧矜玉一个人站在楼船上,听着三人的对话。“小白,你让开,他们打不过我。” 在场众人无不一惊。“祁白,你们认识?”陈缺直接问道。 祁白摸摸头,苦笑道:“算...算是吧,所以诸位,今天就算了吧。” “算了?”宁羡冷哼一声,“我还没听过杀人还有算了的。” 萧矜玉眼神凛然,盯着宁羡,冷眸翻动,道:“你还想杀我?你打得过我?” “打打杀杀的,问过我了吗?”突然从一艘楼船传来一个中年人的声音。 四周突然齐刷刷出现红色铠甲的士兵,皆是拿着弓,蓄势待发对着众人。随即便见两个人走上桥,其中一人不过十来岁,似是那人的侍女,为他打着伞。中年人一身好看的红衣,衣摆上绣着饕餮,一头黑发垂下,垂着眸子,似乎没有什么精神。 “怎么?”中年人看着在场几人,皱皱眉头,“不跪一跪?”这话似是问句,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陈缺先一步跪下,接着是宁羡,祁白,李道一与洛知道俱是作揖颔首,萧矜玉盯着中年人没有反应,越泽有些不情愿,但还是跪了下去。 “参见岐王!”众人高声呼道。 岐王,名顾六元,大周皇族唯一存活的直系亲属,当今天子一母同胞的弟弟。岐王协助天子登上皇位有功,特封岐王,虽说没有封地,但掌管岐山。岐山乃是大周兴起之地,备受看重。 “先跪着吧。”岐王并不买账,低声说道。萧矜玉自从岐王出现后便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握紧手中的试剑,沉默不言。 “楚夫人。”岐王盯着萧矜玉,笑道,“跟本王去成京一趟?”又是同样的语气,不容拒绝。 “王爷可以回去了。”萧矜玉皱眉,但身形未有所动。“试剑我谁也不会给,除非你能说得动星斗卦派。” 星斗卦派位于商丘,是大周开国时赏赐给臣服的商朝后裔所在。而星斗卦派又多是商朝皇室之人,推演之术闻名已久。虽然这些商朝后裔臣服于周,但想让大周的人去找前商的人来帮忙,当然不可能。 岐王也不恼,笑道:“楚夫人这话可就在和六元开玩笑了。”岐王将身份放的很低,继续说道:“不答应的话,我这些好儿郎可管不了那么多。” 萧矜玉不为所动,岐王叹了叹气,转身走到秦淮河对岸去,走进了红烛灯火中,背着众人,右手一挥。 四周的将士见到命令,纷纷放箭。洛知道暗叫不好,自己可不是一个人,身边还有一个拖油瓶,手中的拂尘来回扫动。正不敌之时,萧矜玉来到他面前,一把夺过自己的孩子,又一剑刺向洛知道,逼得他直是后退。 身边没有人后,萧矜玉怀抱着孩子,右手试剑在空中一扫,竟硬生生将所有的箭挡在十尺外,随即便纷纷落入水中。 萧矜玉再一挥剑,只见陈缺与宁羡手中的剑均不受控制,脱手而出,环绕在萧矜玉身边。萧矜玉复又挥剑,将士们腰间的剑也脱柄而出。此刻在萧矜玉的周围,全是尺寸不一的剑浮在空中。萧矜玉手中的剑随着右手一挥,指向秦淮河,那些剑便都向秦淮河飞去。 萧矜玉又一挥手,这些剑全都失去了一股力,落在了秦淮河里。 雨停了,萧矜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孩子,微微笑道:“回去吧,你们来多少人也打不过我。” 祁白反正看得开,笑了笑说道:“夫人,有空小白再来拜会。”余下几人皆是黑着脸,没有说话,也没有离开。祁白也不管,自顾自的离开了江宁城,此去再一路西行,回到咸阳。 “诸位,剑都没了。你们这些所谓的剑客啊什么的,还怎么打?”萧矜玉嘲讽道,没有抬头。 陈缺冷哼一声,宁羡见没有了好处,想着也脱身离开。李道一笑了笑,说道:“老道本就没有争取之心,只是夫人要和老道打。” “这么说吧,今日众人,都为了自己的国家来,都想要我这把试剑。”萧矜玉看着周围众人,那些将士纷纷低下头去,“今日我将试剑一分为二,沉入这秦淮河。要是你们取得出来,那就是你们的,如何?” 话一说完,萧矜玉就将自己的孩子放在地上,一手拿着剑匣,一手持着试剑。只见她眉头一皱,低喝一声,那柄众人的剑都砍不动的试剑,竟然活生生裂开了一个裂痕。 没有人知道萧矜玉到底是什么境界。 接着,萧矜玉便将一半的试剑丢入湖中,同时进去的,还有试剑上奇怪的铭文。剑一丢,众人便感觉秦淮河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将众人抗拒着。 萧矜玉见事情完成,将剩下的半把剑放回剑匣,好好封好,一只手擎住,握在了手里。她俯身将自己的孩子抱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未管众人,独自向着楼船跳去。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些什么。 风雪夜。 留有八字胡的中年人身着锦衣,将鹤氅披在面前冻的不行的少年身上。少年抬头,长发盖住了自己的眼睛,有点看不清中年人的面孔。 雪纷纷,少年看着来人,有些疑惑。 “鹤离,同舅舅回家。”中年人开口道,声音很是温柔。 “回...家?”被叫做鹤离的少年有些惊讶,“舅舅?” 中年人摸着鹤离的头,说道:“我是你母亲的哥哥,我来接你了。江宁城太冷,我们回锦州城吧。”中年人微微笑着,“我们回玉垒山。我有一座山庄,名唤玉垒,你一定会喜欢那里的。我有个女儿,按年龄是你妹妹,你也一定会喜欢她的。” 中年人顿了顿,又道:“无论如何,我们回家。你母亲不在了,还有你舅舅。” 听到这句话,少年立马呆了,眼神空洞,他没有听清楚面前男人接下来的话,立马哭出了声。 “舅舅!” “母亲,母亲她...” “舅舅知道,舅舅都知道。”中年人将鹤离拥入怀中,手排在他背上,安慰道。中年人松开鹤离,见他怀中抱着一个匣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江宁城的雪下了有一个月了,秦淮河结了冰。 中年人抱着鹤离,鹤离抱着一个红木匣子,上面布满了花纹,两个人也没有打伞,向着城外走去。 第一章 夕照青城 西风残照,汉家陵阙。 不远处太阳将要落山,昨日下过的雪今天一天还未化去,但已是深一层浅一层的。 青城山山道上却没有什么人,已是年关将近,最近一个月来应该是人最多的时候。步步阶梯本应该有小道士来扫雪,但一个人也见不到。整座青城山都被笼罩在静谧之中。 从山顶望向山下,只见一个青色的人影,摇摇晃晃的跑在阶梯上,似乎在躲着什么。 待那身影跑上阶梯不远后,便看见后面有两个人在追着他。只不过与青色身影不同的是,这两人都是在空中,时不时脚点松枝,震落白雪,而青色人影是左摇右晃的在地面上跑。越近些,三人的声音也听得越清楚。 “小子,快点停下来。”其中一人道,“老子让你好好上路,要不然老子追上来,就没那么简单了。” 奔跑的声音喘着粗气,胸口护着一个红木匣子,头也没回,自顾自的朝着山上跑去。 三人中,跑在最前面的身着青衣,衣摆绣着仙鹤纹,以黑白色着调,额头束着青色云纹抹额,头发用碧云簪扎起来,但有些散乱,一身衣服处处是伤痕**。 后面追的人,一瘦一胖,一高一矮,一个长发一个秃头,一人眯着眼一人瞪着,一人手拿佛珠一人手持拂尘,一个笑脸一个哭脸。 胖瘦恶人从玉垒山,追到青城山。 “瘦子,再上去就是青城派了,怎么办?”胖恶人叶志屠刚踏过一个松枝,问道。 瘦恶人叶志安抬头看了看,脚步未停,低声道:“实在不行,我们只能等。” “等?”叶志屠大惊,“我胖子还没等着杀人过呢!哪次不是别人摆在我面前让我杀?” 叶志安转头瞪了他一眼,无奈道:“你要如何?杀上青城山?我们现在还不能和他们斗起来。” 叶志屠跃到一处石阶上,停下来,环顾四周,手中的拂尘一扫,说道:“我看青城山人都没出来,估计也是不想掺和我们的事情。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放弃?” 叶志安闻言停下来一看,果然如此,但心里始终是不放心。再抬头时,那青衣少年又拉开了距离,到了青城派门口。叶志屠眼神示意叶志安。叶志安点头,手中出现三把刀,朝着山上丢去。叶志屠同时将背上两把弯刀掷了出去。 少年未发觉身后的危险,心中只有跑上青城山便安全了的念想。突然耳边传来风声,其中掺杂着刀剑鸣响声,整个人便向前飞了出去,重重的倒在了真武广场中央。 “咳咳...”少年大声咳嗽,吐出一口鲜血,红木匣子也脱手而出,落在了不远处,但并无破坏的地方。 但打中少年的只是长的弯刀,且只是擦背而过,又飞回叶志屠的手中。另外三把刀落在了地上,不偏不倚钉在少年左右手和头前,仿佛刚好将少年困住。 “小子,乖乖等着大爷不就行了?”叶志屠走上前来,笑道,“不是白白受罪干什么。” 叶志安也跟了上来,看了看狼狈的少年,嘲讽道:“说了不会杀你,最多挑断什么手筋啊脚筋什么的。”末了,他又补上,“毕竟你可是别人大小姐的姘头,我杀了你她还不和我玩命啊。啊哈哈哈。” 少年面色痛苦,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听到这句话也无法反驳,只是心中十分不高兴。 “够了,拿了东西我们就走。”叶志屠低声说道,“不要忘了那位小姐的脾气,我们已经算久的了。”听了叶志屠的提醒,叶志安微微恼气,呸了一声,暗骂麻烦。 叶志安虽然抱怨,但还是迈开步子向着红木匣子走去,弯腰正要捡起来。 “够了啊。”三人听到一个粗糙沙哑的声音,随即便有一道剑气袭来,逼得叶志安直向后退。 胖瘦恶人均向四周望去,却发现未有人。 “抬头。”又是那声音,十分慵懒的样子。除了躺在地上的少年,另外两人都抬起头,却发现不远处的真武大殿屋顶,坐着一个老者,背着夕阳,看不出本来面目。 “阁下是谁?”两人都是一惊,竟都没有发现这人。叶志安看着他这样子也不似青城山的道士,便问道。这人既然不是青城山的,又坐在他们青城山真武大殿的屋顶上,却没人出来,当真是青城没人? 老者没有回答他们,手中兀的出现一支玄黑色的笔。叶志屠和叶志安看着那细长的毛笔,心中便知道来人的身份,当即说道:“太史公来锦州,是你们秦国国君的意思?” 老者微笑着摇摇头,心中感叹为何要和国君扯上关系,但面不改色的回答道:“老夫只是路过,见到小友被你们两人追赶,便想救下来。” 两人见此,都松了口气,叶志安然后道:“既然如此,太史公要救他?” 太史公顺手从身边拿起一壶酒,仰月饮尽,然后道:“他是谁?你们为何要追杀他?” 叶志屠不想多言,只想上去打一架,叶志安见状,拉住他,轻轻摇头。“没什么,这只是我们的私事而已,难道太史公还要掺和吗?”叶志安微笑,盯着太史公。 “那这匣子?”太史公正想反驳,看见那少年和那红木匣子,心中一惊,问道。 叶志屠两人也是一惊,暗叫不好。叶志安率先反应过来,欲捡起红木匣子。太史公先他一步,一道剑气袭来,将匣子和叶志安之间划出一条雪痕,四周的松树上落下阵阵雪,惊起了远处停息的鸟。 剑气非剑,太史公只是用自己手中的笔,释放出了一道剑气。 “试剑?”太史公虽然是问句,但仿佛是在陈述,不等叶志屠两人反应,那红木匣子已经是飞到了自己的面前。 太史公瞅了瞅,又望向下方昏迷不醒的少年,盯着叶志屠两人,道:“叶志安,叶志屠,我大秦似乎有你胖瘦恶人的通缉令吧?” 两人瞬间听懂了太史公的话,知道他起了杀心,但自己的任务也没有完成,回去也是被杀。叶志屠心想两人对一人,应该是有胜算,便眼神示意叶志安。叶志安皱眉,摇了摇头。叶志屠不懂他为什么拒绝自己,心中恼怒。 “老道,你们青城山是怕事吗?”太史公用他那笔敲了敲真武大殿的房顶,那轻微了一敲,不知道能不能被听见。叶志安和叶志屠这才知道,青城山不是没人,而是所有人都躲在了真武大殿里,他们早知道自己来了,只是不出来而已。 真武大殿内。 只见正中的蒲团上,盘坐着一个鹤发童颜的道士,手中拿着拂尘,嘴里念念有词,正是青城山现任掌教,张玄龄,玄龄真人。而大殿四周,整个青城山的道士齐齐的排列着,青城山九位张玄龄的亲传弟子围坐在张玄龄身边。 张玄龄是听到了太史公的话,但是没有回答,依旧念着自己的道德经。 “呵。”太史公冷哼一声,抱着匣子,翩翩然从房顶跳下。“你们背后是谁?”太史公走到少年身边,看着叶志安两人问道。 叶志安低下头,说道:“太史公,我们两人只是想带这位公子回去坐坐,别无恶意。”叶志屠早就跃跃欲试,袖中已是拿着一柄小刀。 “可笑。”太史公见两人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手中朱砂笔一点,凭空剑气袭去。叶志安暗叫不妙,立马避开。叶志屠未躲,手中的小刀凉了出来,想着自己挡下来。 叶志屠叶志安两人年岁差距很大,是以叶志安知道太史公的厉害,叶志屠不知道。 “不躲?等死?”叶志屠当然挡不住剑气,身体飞出,落在松树下。 叶志安立马飞过去,将叶志屠扶起来,跪在地上道:“多有冒犯,还望太史公海涵。” 太史公冷哼一声,垂下右手,“说吧,你们背后的主子是谁?”他有意想打开匣子,但知道不是时候,“齐国?魏国?还是楚国?” 叶志安至始至终都没有点头,但也没有摇头。太史公见他软硬不吃,又是抬手,正准备给他再来一击。 “墨然兄。”突然,太史公背后真武大殿的大门被打开,张玄龄走了出来。 “你们青城山想干什么?”祁白没有回头,悠悠然说道,语气不善。 “我青城山当年因为试剑失去一名弟子,今日便不会再继续插手试剑的事情。”张玄龄淡然说道,“这孩子,与我相识,所以才想着上青城山来求救。” “这孩子是?”祁白问道,右手一挥,将远处的叶志安叶志屠打在地上。两人只觉得身上有千斤重,使身子趴在地上。 “玉垒山庄庄主楚狂人的侄子,叫楚鹤离。”张玄龄道。 “那我带走了?”祁白不等拒绝,想着这孩子身怀试剑,一定与萧矜玉有关系,俯下身去。 “不可!”众人听见山下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接着便见一个身着蓝白相间长袍的女子落在了真武大殿中间,她身边又跟着一个绝色女子。 第二章 风雪出关 “师傅!”楚鹤离感受到光线,眼睛微眨,便听到一个悦耳的声音,“楚公子醒了。” 楚鹤离听出来这个声音,是救自己的姑娘。 ...... “你是大侠吗?”楚鹤离微张双眼,只看得到面前蹲着一个白衣女子。这楚鹤离在青城山上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 “鹤离?”马车之中,坐在一边的中年女子张了张嘴,“可好些了?” 楚鹤离听着声音熟悉,眼睛张开,转过头来,面前的女子一身白衣似雪,怀里抱着一个暖炉,眼神往上,是薄薄的唇,小巧的鼻子,眼波含笑,细长的眉毛,青丝自然的垂在肩上。姑娘身后,是一个蓝白色厚袄的中年女子,脸上隐约生出皱纹,头发向上挽起,一双眸子盯着楚鹤离。 楚鹤离认出来人,想张嘴说话,却止不住的咳嗽。身旁的姑娘不停的拍着他的背,然后递过来一杯清茶。 “师叔。”楚鹤离黯淡了眸子,垂下头。 “师叔都知道了。”女子声音低沉,“所以师叔才来锦州,想着将你带去剑门。” 楚鹤离手中拿着茶杯,许久才道:“舅舅他...” “没事了。”女子来到楚鹤离身边,摸着他的头,微笑道,“一切都过去了。事情我们会查清楚,这个仇也会报。鹤离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养生。” 女子叫公输盈,是太白山天下剑门的客卿,此任天下剑门门主是她哥哥。但同时,公输盈是锦州城玉垒山庄的二庄主。一天前,公输盈接到消息,燕地程家的大小姐带着人到了玉垒山庄,她便马不停蹄的从太白山赶回来。 楚鹤离是玉垒山庄庄主楚狂人的侄子,三年前程家大小姐来玉垒山庄时,曾发生了点误会。公输盈知道事情不妙,想着来调停。谁知道自己才到锦州城,便被通报玉垒山庄被一把大火给烧了,全庄除了楚鹤离无一生还,就连楚鹤离也在被追杀。在知道了楚鹤离的方向后,公输盈又马不停蹄的赶到青城山。 公输盈赶到青城山的时候,发现张玄龄与祁白都在楚鹤离身边,但楚鹤离似乎受了很重的伤,而祁白还想把他带回咸阳城。 公输盈以自己二庄主的身份要带走楚鹤离,祁白知道自己带不走,便留给了她。但是楚鹤离的红木匣子,祁白二十年前在江宁城见过,心里知道是试剑,有心拿走,却被公输盈以这是玉垒山庄的东西为由拒绝。 祁白身为大秦国的太史令,当然不能强抢,况且自己此次一路南下入蜀,首要目的不是为了试剑,何况如今试剑一分为二,其他四国也不知道试剑的下路,自己又知道了试剑会被带回天下剑门,心里便松了口气。 天下剑门位于太白山,离咸阳城很近,如果真的有必要,他可以很容易的取回来。且不说天下剑门在秦国境内,为大秦服务是应该的,何况那掌门公输盛与朝堂关系很近。 虽然这次的事情有很多疑点,但祁白还是要处理好自己的本来任务,才应该才查清楚玉垒山庄灭门的事情,追杀楚鹤离抢夺试剑的背后组织是谁。 而天下剑门,敢称天下二字,便在于剑门的剑敢说第二,没有人敢说第一。当今世上用剑的佼佼者,皆出自天下剑门,何况天下剑门背后有着大秦王室支持。 “楚公子,还有哪里不舒服吗?”一直在楚鹤离身边未说话的姑娘问道。 公输盈见楚鹤离疑惑的模样,便说道:“这姑娘叫方棠,是我的弟子。” 楚鹤离早听说过公输盈自己打破自己不收徒弟的誓言收了一个姑娘,之前去天下剑门的时候未见到,现在才知道是眼前这位。可他看了看这姑娘,心里没有发现资质有多好,更是疑惑。 方棠见楚鹤离一直盯着自己,心里有些恼,着急说道:“我去外面看看。” 公输盈见方棠逃也似的出了马车,微微一笑。她看见楚鹤离沉思的模样,问道:“还在想山庄的事情?给我讲讲到底发生了什么。” 楚鹤离脸色挣扎,低下头,缓缓道:“师叔,我想静一静。” 公输盈皱了皱眉,然后道:“行吧,鹤离你好好休息休息,看这样子我们天亮应该就可以到太白了。” “到太白?”楚鹤离反应过来,问道,“为何要去太白?” 公输盈坐回自己的位置,闭上眼睛,靠在车板上,“我赶到青城山时,你已经深受重伤。我把你带回来,刚刚你没醒的时候给你诊了一下脉,你这次伤的有点重,我们回太白才有可能救治你身上的伤。” 楚鹤离感受到自己醒来便全身软弱无力,当即问道:“师叔,我身体怎么了?” “没什么。”公输盈笑了笑,“你最近可能都用不了剑了,好好在我太白休息吧。” 楚鹤离听到她这话,便知道自己伤的肯定不简单,但师叔没有说,自己也不知道。天下剑门山顶有一个终年不冻的水池,名曰剑池。 天下剑门的另外一项闻名的技术就是铸剑,但只铸上好的剑,次品都丢到了剑池里。天下剑门本来只有本门派的次品剑,但后来有一任掌门将自己的佩剑丢在了池里,发誓此生不再拿剑,后来竟成了天下人洗心革面封刀挂剑的趋势,所以后来剑池的剑越来越多,当然这里面的剑就不止是次品了。 剑池除了是葬剑用的,也用来疗伤。既然是终年不冻,必然有过人之处。剑池的水被自然的分成两方,一方热火朝天的烫,一方是冻彻心底的寒,有极大的洗筋伐髓的效果。 楚鹤离想起身,奈何手上无力。他掀开自己身边的帘子,月光便照了进来。 此时已是深夜,只有一轮上弦月挂在天上。 方棠坐在前面许久,感觉有些冷了,便回到了马车内。见楚鹤离一个人盯着月亮发呆,嘴里嘟哝几句,没有人听见。 “可是感觉有些冷了?”公输盈看了看方棠怀中的暖炉,问道。 其实如今天气还未到最冷的时候,况且方棠本就穿着上好的袄子,不知道为什么极其怕冷。楚鹤离也没有问,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便继续望天。 楚鹤离伸出头,见不远处是一处关隘,雪也跟着下了起来,片刻就落在头上。 不久风又吹来,一夜风雪。 楚鹤离许久回过头,见方棠已经躺在公输盈身边睡着了,才问道:“师叔,这姑娘什么来路?”他没有问为什么公输盈将未有什么好资质的姑娘留在身边。 “棠儿的哥哥和我相识,这姑娘打小身子弱,你见她一直抱着暖炉应该可以看出来。”公输盈顿了顿,继续道,“她哥哥把她送到我身边,就是想让我调理她的身子的。” 楚鹤离耸耸鼻子,继续问道:“她应该不是单单身子弱吧?”楚鹤离见方棠手上的镯子,认出那是自己师叔一直随身携带的,上好的昆仑玉,不仅仅是滋养身体用的,还可以涵养经脉。 “她没有练武的资质,这手镯给她是为了将来用的。”公输盈见他一直盯着方棠手上的镯子,答道。但她没有回答镯子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的,两人接下来就陷入了沉默。 许久,公输盈开口道:“你身体本来就有伤,先睡吧。” 楚鹤离有些不想,正欲说话,公输盈又是打断他,“有我看着,没有什么问题。况且我出行本来局就有天下剑门的人暗中守着,你安心睡吧。”公输盈掀开帘子,吹进来一股冷风,方棠自然的缩了缩身子。公输盈笑了笑,放下帘子,又将鹤氅披在方棠身上。 “你明日醒来,我们估计就到太白了。” 楚鹤离点了点头,便翻身躺下,但心里总是被玉垒山庄的事情萦绕着,着实睡不着。 程清霜。 楚鹤离默默念叨着,最后还是熬不住,沉沉睡去。他本就有伤,睡得也不舒服,皱着眉,似乎梦到了什么。 公输盈一夜未睡,脸上毫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偶尔勾起唇角。 再往前就看见了剑门关,出了剑门关,便出了蜀地,不久就到太白山,太白山上便是天下剑门。 一夜风雪,少年走出了剑门关。 第三章 初登太白 天微微亮,雪下了整夜。 一辆马车停在了天下剑门山门前,山门前两个迎客弟子走上来。最先出来的是公输盈,一袭蓝白色的袄子,其中一位迎客弟子放下凳子,伸出手将她牵下来。方棠紧跟其后,怀中抱着暖炉,没有要任何人牵,直接跳了下来,舒了一下长裙。两名弟子又走上马车,将楚鹤离接了出来。 楚鹤离的伤虽然对行走没有多大问题,但身体还算虚弱,此时此刻就连方棠都比不上。 “掌门回山了没?”公输盈见楚鹤离下来,向两个弟子问道。天下剑门掌门公输盛,半个月前去了此间庄,公输盈走之前都还没有回来。 “掌门在侍剑厅等着师叔。”其中一位弟子答道。公输盈点点头,向山上走去,方棠与一位年轻的弟子扶着楚鹤离。 天下剑门位于秦岭太白山中,从山门往上是将军石,过了才是真正的天下剑门的山门,进去便是剑门主殿侍剑厅,侍剑厅左边可以看见泼墨山,右边是云海。 穿过侍剑厅是药王殿,青岩医坊位于秦岭青岩谷中,尊崇神农氏,药王殿是两派共同修缮。 药王殿向上是拔仙台,剑门弟子练武所用。拔仙台左边是万仙阵,乃剑门先祖所创,过了此阵是险峻的山梁,传说剑门创始人将毕生心得与自己所铸最后一柄剑均放在其中。但从古至今从未有人过了那万仙阵。 拔仙台右边是文公庙,供奉的是八百年前的大儒韩文公,青袍紫扇,白面书生,与道祖吕洞宾同为八仙人。 拔仙台再往上是上下白云,除了一代弟子外不允许进入。其一是因为环境险恶,其二是因为其中所藏功法太过高升,对低阶弟子不好,坏其心性。下白云主要是练武,上白云以铸剑为主。之所以在如此高的地方铸剑,除了上白云的矿石丰富外,这里有天然的热源。 过了上下白云,才是剑池。剑池是整个太白山最高的地方,在剑池上看见的就知道云海了。 公输盈带着楚鹤离进了山门,一路上来来回回的弟子给她打招呼。公输盈让方棠带着楚鹤离去休息,便独自一人进入了侍剑厅。 “哥哥。”公输盈见到背着身的公输盛,轻声唤道。 公输盛也是一身蓝白色的袄子,站在大厅上方,旁边的案几上放着一把剑,一杯茶早已冷的没了热气。 公输盛转过身,摸着自己的胡子,星目盯着公输盈,坐了下来,伸手示意公输盈。公输盈坐在了公输盛对面,公输盛又给她倒了一杯茶,将自己的冷茶换掉。 “那孩子没问题吧?”公输盛知道了公输盈去锦州的事情,问道。 公输盈摇了摇头,说道:“哥哥还得原谅我没告诉你就去锦州。” “你出发的时候,轩儿就告诉我了。”公输盛说道,“真如你信中所说,宫里那位动手了?” 公输盈呷了一口茶,继续道:“我不清楚。但是祁白来了,他说他只是路过。” 公输盛一只手敲着桌子,“祁白?”他沉默片刻,继续道:“那追杀那孩子的人呢?” “不知道什么身份。”公输盈摇摇头,“我到的时候他们已经被祁白打趴下了,似乎祁白也不知道他们的身份。” “你吩咐下去,让门中弟子注意一下。”公输盛说道。 公输盈点点头,继续道:“听祁白说,他们好像和程家有关系。” “程家?哪个程家。” “北燕蓟的程家。”公输盈想了想,再补充道,“程家的大小姐和那孩子还有点渊源。” “哦?”公输盛来了兴趣,“什么渊源?” 公输盈笑了笑,答道:“便是年轻人的那种渊源。三年前他们程家内乱,程焕把自己的孩子送到玉垒山庄,与楚鹤离这孩子待了几个月。” 公输盛也是笑道,忽而又冷脸道:“那这程家这次是什么意思?” “不清楚,祁白说好像追杀楚鹤离的就是程家大小姐的手下。”公输盈道,“这么说玉垒山庄的事情,和程家应该脱不了关系。” “你刚刚不还说他两有渊源,怎么现在还打打杀杀了?”公输盛问道。 “是有渊源不假,但最后闹得两方都不愉快。”公输盈回答,“具体我也不是知道的很清楚,楚大哥就讲了这么多,似乎不想传出来。” 公输盛一副懂了的表情,挥了挥手,“你下去吧,照看好那孩子。” 公输盈点了点头,站起身,又道:“我路上给楚鹤离看过了,他的脉象有点问题,似乎一身真气被封住了,我想用剑池给他治疗一下。” 公输盛应允,再次挥手。公输盈弯身告退,正要走出大厅时,身后的公输盛又问道:“那东西呢?” “东西在他手里,不曾看见是不是真的。”公输盈停下脚步,道。 “应该错不了。”公输盛说道,“当年楚狂人从江宁城把他带回来,定然是有原因的。你当年有见他拿着吗?” 公输盈回忆片刻,摇了摇头。公输盛叹了口气,让她下去。 “程家大小姐?”公输盛一个人坐在侍剑厅里,默默念道。公输盛看着公输盈远去的背影,思绪一下便到了远方。 ...... “人呢?”阴暗的房间里,传来一个动听的声音。门外站着两个人,正是叶志安和叶志屠。 两人都低着头,叶志屠一旁撇嘴,叶志安恭恭敬敬的弯着身。叶志安抢在叶志屠之前回答道:“大小姐,人被救走了。” “这么没用?”房间内的姑娘说出这句话时,两人只觉得有无形的威压从房内传出来。忽的房门大开,一阵风将两人刮倒,两人立马起身半跪在地上,均不敢抬头。 房间内走出来一个姑娘,一身黑色长裙,裙摆点缀着金色的丝线,袖口绣着云纹,胸前点着红妆,眉眼如画,脸色绯红,扎着马尾及腿。 姑娘长袖一挥,怒道:“谁救走的?” 叶志安弱弱答道:“我们追着他上了青城山...”叶志安偷偷瞥着面前姑娘的表情,见未有变化,继续道:“然后祁白来了。” “祁白?” “秦国的太史令。”叶志安说道,“青城山未出手,但是祁白把他救了下来。” “被祁白带走了?”姑娘问道。 “不...不是。”叶志安声音颤抖,“是天下剑门。” 姑娘转身回房,心里思索。她知道天下剑门和玉垒山庄的关系,挥了挥手,让叶志安两人退下,手又一挥,关上了房门。 “阿离长大了啊。”姑娘坐在床边,悠悠叹道,“可惜了,不再是以前那样着人喜欢的少年了。”房间里透着一丝阳光,姑娘一直盯着地板发呆,墙上挂着一把绿色的剑。 “青雀在哪?”姑娘靠在床上,问道。 房间里没有看到人,只听到一个冰冷的声音回答道:“青雀大人去了青岩,说是一年一度的青岩讲学要开始了,他去凑凑热闹。” 姑娘笑了笑,“他倒是轻松。”心念此处,招呼门外的仆人拿来纸笔,走到桌前写信。 只见信上的落款写着——清霜。 ...... “楚大哥。”方棠见楚鹤离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发呆,伸出如玉般的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身体有伤,太白又冷,不如回房吧。” 楚鹤离回过神来,笑着摇了摇头,又看见公输盈走了进来。公输盈向楚鹤离交代了一些事情,便早早的走开了,只留下了方棠陪着他。 两人从白天坐到晚上,都没有说话,方棠见楚鹤离一个人发呆,觉得无趣,但又不能走,一个人开始摆弄院子里的花花草草。 “楚大哥。”方棠站在树下,“你武功很好吗?” 楚鹤离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在昏倒之前,方棠就问了一句“你是大侠吗?”,楚鹤离笑了笑,避开了这个话题。 “当天,我昏迷后,发生了什么?”楚鹤离想到,突发一问。 方棠笑了笑,不知从何说起。她弯腰捡起地上的花瓣,走到桌前。“就是带你走了,并没有其他的。” 楚鹤离不置可否,没有继续追问。“方姑娘,你这病?”楚鹤离找着话题,问道。 方棠微微笑,道:“我打小就身子弱...咳咳...”说完便止不住的咳嗽。楚鹤离见状,忙起身扶着不稳的方棠。 “方姑娘?”楚鹤离才开口,方棠便失去了力气,合上了眼倒在他怀里。 第四章 剑池疗伤 “暂无大碍。”公输盈收回诊脉的手,站起身道,“幸好有镯子护着她心脉。”方棠昏倒后,楚鹤离就把她抱回屋里,又叫来了公输盈。 听到这句话,楚鹤离皱皱眉,问道:“师叔,方姑娘究竟是什么问题?” 公输盈叹了口气,示意楚鹤离同她出门。两人走到桌前,乘着月光,楚鹤离给公输盈倒了杯茶。 “这孩子先天心脉受损,在她三岁那年又受了刺激,得了心病,气血淤积在心,难以消除。”公输盈换换道,“从那以后她体内就不知为何有一股阴寒之气,侵袭她的身子。” 楚鹤离站在公输盈身边,问道:“那青岩医坊也没办法?” 公输盈摇摇头,“我一年前去过青岩医坊,当时孙十常先生曾看过一次,说他暂时没有法子。”公输盈顿了顿,“但是前些日子他来信,让我把方棠带过去。” 公输盈抬头看着楚鹤离道:“等过些日子你伤好了,便由你带去青岩。青岩谷常年温暖,对你们两的身子都有好处。”楚鹤离点点头,望向屋内。 “孙先生说,这孩子要是好好调养,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公输盈捏着茶杯,也望向屋内,“虽然不能根治,但至少发病几率会少一些。”楚鹤离站在一边沉默,听着公输盈讲话。 “鹤离,你去看看屋内冷不冷,炉子里要不要加点火。”公输盈见房间里没有反应,对着楚鹤离说道,“这小姑娘每次发病的时候全身冰冷,平日里也极其怕冷,所以才有个暖炉让她天天抱着。” 楚鹤离点点头,走了进去。方棠一个人躺在床上,十分安详。楚鹤离来到床边,看着她紧皱的眉头,似乎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他叹了口气,将被子掖好,然后来到炉子旁,见里面的炭火充足,便未做安排。 “娘亲!娘亲!”床上的方棠突然喊叫起来,楚鹤离转身便见她一个人在床上挣扎,面色痛苦。 “娘亲,棠儿很乖!”方棠止不住的说道,“娘亲为什么要离开棠儿。” 楚鹤离立马走到她面前,蹲在她身边,细声说道:“方姑娘,可是做噩梦了?” 方棠当然不能理他,听觉声音在自己身边,她立马抬起手,抓住了楚鹤离的衣袖。“娘亲,娘亲为什么要杀父亲?” 楚鹤离一个人听着有些心惊,怎么也不是。他反握住方棠的手,轻轻抚摸。方棠一直直呼娘亲,似乎全是不好的回忆。 “哥哥,哥哥也要丢下棠儿吗?”方棠继续道,但情绪比刚刚要稳定了些。 公输盈听见房间里的动静走了进来,见楚鹤离握着方棠的手,方棠那副模样,心里知道了怎么回事。她走到方棠床前,双手作拈花状,点在方棠眉心。只见方棠立即安静了下来,但手依旧死死抓住楚鹤离不放。 “哥哥。”方棠嘴里小声念叨,“棠儿很乖,哥哥要记得棠儿。” 楚鹤离见状,转头看向公输盈。公输盈皱眉说道:“棠儿每次发病的时候都会梦呓,你照看好她,我已经稳定了她的心智,今晚应该没有问题了。”楚鹤离默不作声,蹲在方棠床边。 一夜无话。 方棠醒来时,感觉手上暖暖的,似乎握着什么东西。她先是转头,见楚鹤离趴在床前睡着了,再看向自己手掌,发现楚鹤离的大手正包裹着自己。 方棠先是一惊,再是害羞,立马将手收回来,同时吵醒了才没睡多久的楚鹤离。 “醒了?”楚鹤离伸了个懒腰,问道,“一夜没有吃东西了,可需要些什么?” 方棠摇摇头,脸色绯红,四处望了望,才发现这不是自己的房间。“楚大哥,这是在哪?” 楚鹤离笑了笑,说道:“当然是我房间。当时你昏倒,可吓到了我,立马就把你抱回来去找了师叔,幸好没什么问题。”继而两人都不做声。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随即公输盈走了进来。 “棠儿醒了?”公输盈见方棠坐起了身,首先闻到,“可还有什么不适?” “棠儿还好,劳烦师傅挂念了。”方棠微笑说道,双手交叉在一起,似乎还在想着楚鹤离守在床边一晚上的事情。 “那就好。”公输盈点了点头,“鹤离,你收拾一会儿,我们就去剑池,你的伤拖不得。我当日给你暂时护住心脉,还得早早的做打算才对。” 楚鹤离点了点头,起身走出房间去洗漱。 ...... “可是真的?”一处富丽堂皇的大厅中间,上座坐着一个紫衣的少年。少年身后竖着一块绿色的屏风,上面画着竹石。少年皱着眉头,玉簪束起头发,腰着白玉,上面印着一个顾字。大厅下方站着一个蒙面人,半跪抱拳,低着头。 “这是密探呈上来的画。”蒙面人双手捧着一个密谍。 紫衣少年一挥手,将黑色的密谍收到手上,打开仔细一看,不住的皱眉。“再去探。”少年挥了挥手,说道。 “那江宁城的人?”黑衣人迟疑道。 “继续探。”少年吩咐,“暂时不用先回成京,那边的事情也要搞清楚。” “诺。” 黑衣人退了下去,又走进来一个小黄门,低着头脚步轻快。“世子爷,天子召您入宫。” 紫衣少年摸着下巴,略微思索。“可有说是何事?” “小的不知道。”小黄门回答,“但似乎很急,让世子爷马上动身。” “知道了,你去府外候着吧。”少年挥了挥手,让他下去。 少年站起身,转身对着屏风躬身,“父亲大人。” “都听到了。”屏风后面传来一个粗狂的声音,只看见一个人影若影若现,越来越大。接着便走出来一个同样身着紫衣的中年男人,不同的是紫衣上多了金色的花纹,胸前也印着半只饕餮。这两人长的很是相像。“你入宫的时候,随机应变。” 少年点点头,退了出去。 “衍七已经大了啊。”中年男子背着双手,感叹道。 大厅中只有他一个人,但传来了第二个声音。“你当初也是这般年纪,去了江宁城。” “就是在这般年纪,我输了那个位置。”中年人叹了口气。 “六元,你还是放不下吗?” “没有什么放不放的下。”当年江宁城中的岐王殿下,如今身处大周都城成京,说是回京述职,实际是变相的软禁。“我放下又如何,你看我哥哥放下了吗?” “那天下剑门年后要开天下布武,你要让顾衍七去?”大厅中回旋着声音。 “只能是他。”顾六元走下台阶,“顾氏皇族这一辈,只有他算是不错。” “你顾氏皇族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能怨谁?” 顾六元阴沉着脸,没有回答,大厅内恢复安静。 ...... “棠儿,你就在屋里躺着,我们两个就去剑池。”公输盈在房间里嘱托方棠,“半日我们就回来,这期间你不要到处走动。你身体还很虚弱,注意一点。” 方棠点点头,注视着公输盈和楚鹤离走出去。太白山天气寒冷,楚鹤离早就换上了剑门里的弟子服饰,一身蓝白色的袄子,头发散乱未扎。楚鹤离头也没回,跟在公输盈的身后。 到剑池有很远一段距离,因为楚鹤离真气被封的原音,只能慢慢走过去,还会引起身体极大的不适。 楚鹤离背上背着红木匣子,公输盈见他这样,问道:“你这匣子不好好放在房里,带出来干嘛?” 楚鹤离笑了笑,没有回答。这两天除了出他那个院子,他都把红木匣子带在身边,从未离身。这一次走的有点远,定然要带上。并不是他不相信天下剑门,不相信方棠,而是多年的习惯。 匣子从他儿时就一直带着,已经成了习惯。 “鹤离。”公输盈一边走,一边给楚鹤离解释剑池,“你到时候要是受不了,就直接出来。毕竟你身上一点功力都用不了,剑池过犹不及会伤到你的身体。” 楚鹤离点点头,他倒是想看一看剑池到底是什么样子。 “到了。”两人走了许久,只见前方雾气缭绕,公输盈停下脚步,说道。 楚鹤离飞奔前去,见剑池里布满了上千把剑,大大小小,不同材质,分布在剑池四周。这些剑有插着的,有单纯的沉下池底的。楚鹤离见其中一柄剑,将剑池分为两部分,左右各一半,颜色不相同,两处虽然都冒着气,只不过一处是冷气,一处是热气。 “这是我天下剑门第十三任门主的剑。”公输盈见楚鹤离盯着那把剑看,解释道。 “进去吧。”两人站立许久,公输盈才道,“脱了衣服。” 第五章 伤上加伤 “我天下剑门传至今已有三百余年,十七位掌门。”公输盈见楚鹤离脱去衣服,换换道,“第九任门主萧风侯当年将佩剑丢进池中,后来剑越积越多。第十三任门主栾云生发现了剑池的功效,将自己的轻侯剑放在里面,区分开剑池冷暖。” “一般人难以在剑池中待上一个时辰,有了这轻侯剑压制,便是未有武功的常人都可以待上一个半时辰。”公输盈笑道,“你在此处好好待着,让池水洗浴全身,我在那观里看书。”公输盈指了指剑池边的一个小房间,小房间由青石堆砌,有十九阶台阶,门上有块牌匾,上面写着“守剑阁”。 守剑阁里传说有个守剑人,但天下剑门上下都未曾见过。守剑阁中收录了许多孤本,公输盈没事时常来这里看书。楚鹤离在池中定然要泡许久,不如就来守剑阁打发时间。 楚鹤离一只脚踏入冷池,如坠万丈冰渊,抖了抖身子,强忍住刺骨的寒意,踏入另外一只脚。另一只脚又踩进暖池,如处烈火煎熬,瞬间便生出了汗。 楚鹤离知道这是治疗自己的好方法,强忍住种种不适,亦步亦趋走到剑池中间,脚下是一把把剑,踩在上面又是冰凉又是炙热。剑池中间插着轻侯剑,碧绿的剑身,剑柄系着白色的剑穗。 楚鹤离走到轻侯剑前,只见轻侯剑一阵震动,剑身周围泛起涟漪。楚鹤离将背上的红木匣子取下来,沉入水中。 剑池里全是弃剑,如果用来滋养自己的试剑,定然有很大功效。这红木匣子里,装的正是被天下人惦记的半柄试剑。 楚鹤离盘坐下来,水刚好淹过自己的脖子。他闭上眼睛,将思绪放空。 “那孩子就是你们找的那个?”守剑阁中,公输盈刚坐下来,就听到头顶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 “黄叔,你也知道了?”公输盈翻开书,未抬头。 “怎么不知道?”被叫做黄叔的老者一身白衣,从房梁调下来,腰间别着一把剑和一壶酒。黄叔捋捋自己的白胡子,皱着眉,“我得到消息,朝歌在找他。” “朝歌?”公输盈依旧没有抬头,疑惑道。 “你不知道?”黄叔坐到公输盈对面,从怀里拿出一本书,公输盈一看,正是自己苦苦寻找的。 “我救他时,他正被叶志安和叶志屠追杀。”公输盈将自己知道的告诉黄叔。 “那就对了。”黄叔看着门外剑池中的楚鹤离,“那叶志安和叶志屠本是已死之人,能够出现,多半就是朝歌的功劳。” “朝歌,到底是什么?”公输盈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话。 “我也不清楚。”黄叔叹了口气,“这个组织十分隐蔽,前些年我出去云游时,在九原和陇西两郡都交手过。当时是一个年轻人,看着才十六七岁,但一身武学不在本门一代弟子之下。此外,我还在一本书上见到过朝歌的记录,但这个组织太神秘,我到现在都没有弄清楚他们的来历。” “那这朝歌,想抢试剑,是为了什么?”公输盈问道。 “目的应该和天下人没有多大的区别,所以这孩子你们要保护好。”黄叔手里拿着一壶酒,说道。 公输盈点了点头,放下书看着黄叔,问道:“那这朝歌?” “我会去查。”黄叔站起身,又跃上房梁,“你们只要看好天下剑门就行。你快出去看着那孩子,毕竟他如今这身体,很难在剑池里待太久。” 公输盈转身看了看剑池,发现楚鹤离难受的模样,立即起身,走了出去,顺便将门关好。 剑池中,楚鹤离紧闭双眼。公输盈走到剑池边,望向云海,心里一阵思考。 ...... 楚鹤离看见四周是熊熊的大火,漫天火光将黑夜照亮,耳边传来呼救声。 这是哪? 楚鹤离四下张望,发觉周围的景色很熟悉,但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仿佛有一个念头一直劝阻自己,不要去想。 “救救我!”楚鹤离只感觉背后沾上了滚烫的液体,转头便看见一个姑娘向后倒去。姑娘的面容十分熟悉,瞪大的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一身白衣被血染红。 楚鹤离低下头,便看见自己手中拿着一把刀,刺在姑娘身上。 “萧潇!”楚鹤离立马松开手,向后退了几步。姑娘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小师妹楚萧潇。 忽的又感觉自己腿被什么东西纠缠住,楚鹤离望去,见一个白眉儒生拉着自己,“鹤离,你!” 这话还没说完,楚鹤离便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腿上失去了束缚,那儒生松开了手,也倒了下去。楚鹤离再向后逃避开,这人明显是自己的舅舅楚狂人。 楚鹤离抬起手,便看见自己手上拿着一把剑,剑上沾满了鲜血。 “嘶!”楚鹤离倒吸一口冷气,又看见面前站着一个姑娘,一身黑衣夹红领,扎着马尾及腿,一双眸子看向楚鹤离。 “阿离,你也要这么对我吗?”姑娘眼含泪光,双手捂在胸口,盯着楚鹤离。 “师姐...我...”楚鹤离认出来人,一脸的惊恐,立即丢下手中的剑,“师姐,阿离不是故意的。” ...... “啊!”楚鹤离大叫一声,睁开了一眼。 公输盈正站在岸边盯着楚鹤离,见此立马问道:“鹤离,没事吧?”楚鹤离摇了摇头,感觉自己头疼欲裂。 “你已经待了两个时辰了,出来吧。”公输盈说道。 楚鹤离点了点头,看了看双手,并没有什么,想来梦太过吓人。楚鹤离伸手将装试剑的匣子拿起来背在背上,走出了剑池。公输盈带着楚鹤离两人走下了剑池。公输盈一边走,一边思考黄叔说的事情。 公输盈回头看了看守剑阁,摇了摇头。 “感觉怎么样?”公输盈看着楚鹤离,问道。 “没什么感觉。”楚鹤离如实回答道,“我感觉我做了很久的梦,但醒来身体还是这样,似乎没有多大的变化。” “不应该啊。”公输盈皱皱眉,“一会儿下去,我再给你诊诊脉。” 楚鹤离点了点头,两个人都沉默下来。楚鹤离在思考自己的梦,公输盈脑海中挥之不去黄叔的背影。 太阳快落山时,两人回到楚鹤离住的小院子里。方棠已经起来了,在院子里照料那些花花草草。说来也是奇怪,太白山如此的冷,为何还有花草可以存活。 “师傅,楚大哥,你们回来了?”方棠停下手中的活,右手撩起额前的头发,问道。 公输盈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我再给你楚大哥诊一次脉。” 方棠点了点头,安静下来。楚鹤离坐到院子的桌子边,公输盈紧跟其后。楚鹤离将左手伸出来,盯着公输盈。公输盈一只手搭在楚鹤离的手腕,低头思考。 “怎么会?”公输盈许久才冒出一句话。说完,她站起身,来到楚鹤离面前,在他胸前点了几下。 “你是什么感觉?”公输盈问道。 楚鹤离摇摇头,“没有什么感觉。” “不可能。”公输盈说着没头没脑的话,一脸的不可置信,“另外一只手。”楚鹤离点点头,又伸出右手。公输盈诊了右手,皱着眉。 “你的身体,似乎并没有多大变化,还变差了。”公输盈沉声说道,“按理来说,不应该这样的。” 楚鹤离大惊,站在两人身边的方棠捂着嘴。“师叔,我身体到底是怎么了?”楚鹤离收回自己的手,问道。 公输盈站起身,夕阳洒在院落。“我当日救你时,你就已经身受重伤。”公输盈双手背后,说道,“外伤当然好治,但你又受了内伤。” “你胸前一剑伤及心肺,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保住你性命。” “但你背后中的一掌,身体受了十成力,那股寒气侵入骨髓,你体内的真气被那股寒气给禁锢了。” “这使得真气凝结在一处,稍有不慎,便会爆体而亡。” “我本以为剑池的水可以疏通你的经脉,谁知道现在看来,不仅没有疏通,还加重了你的病情。” “你的真气如今有些散乱,不受控制,这会影响到你的神经,导致你做噩梦,侵蚀身体。” “现在真气全都堆砌在丹田,随时有释放的压力。” “而且不知道是谁在你体内下了毒,这毒短时间内没有危险,但长时间会导致你失去部分记忆,还会让你从此练不了武。” “你...”公输盈停了下来,见楚鹤离阴沉着脸,“没事吧,鹤离?” 楚鹤离强颜欢笑点点头,“师叔,我听着呢。” 公输盈笑不出来,忽然想到:“我天下剑门虽然没有办法,不过还有青岩医坊。” “青岩医坊医术天下第一,棠儿马上就要去,你也可以跟着。我到时候修书一封,你带去,谷主应该会帮你。” 楚鹤离无奈点点头,心里一阵沉重。毒是谁下的,他当然知道。掌是谁打的,他也清楚。这剑,也是他该受的。 忽的,楚鹤离整个思绪便飞出了小院子,不知到了何方。 第六章 风云变动 北燕国都城,蓟。 “统统都是废物!”程府的会客厅传来一声大喝,随即便见一个灰衣人飞了出来,“一个人都找不到,还要你们做什么!”说话的是程家家主程焕,一身黑衣,鎏金点缀,粗长的眉毛倒立,十分生气。 “老爷息怒。”那被踢出去的灰衣人半跪下来,抱拳道,“小的本来追着小姐到了渝州城,但被发现了,所以就...就跟丢了。” “这都可以跟丢!”程焕顺手抄起身边的物件丢过去,“再去找!”程焕坐下来,脑海中思考自己女儿可能去的地方。 渝州城是秦国东川郡地界,离那里最近的地方就是锦州城,锦州城里是玉垒山庄。程焕暗叫不好,立马再宣来一人,吩咐下去去锦州城寻找。自己的女儿回来三年,几乎没有和自己有过交流,程焕知道原因。 “老爷。”门外疾步进来一个灰衣人,半跪下来。 “说。”程焕敛着眸子,拿起茶杯。 “探子说,锦州城里,有动静。” “哦?”程焕立马放下茶杯,“出现了?” “是...而且...”灰衣人停下来。 程焕摆摆手,“说吧。” “据说大小姐也参与其中。”灰衣人等着程焕发怒,但只听到程焕轻笑一声。 “可正好,我正愁没有办法呢。”程焕说道,“让他们直接去锦州找大小姐,然后把东西拿回来。”有她在,事情定然好办了许多,程焕心中想到。 程焕本来猜测自己的女儿会去锦州城,结果就有人来禀报说人就在那里,而且还牵扯了这么多事,一举两得。 ...... 大周朝国都,成京。 顾衍七刚踏入岐王府,顾六元便走了过来。“如何?” 顾衍七摇摇头,带着自己的父亲走入大厅中。“陛下让我去太白。” “太白?”顾六元先是一惊,然后想了想,道,“是该去。本来我就准备让你开年后去天下剑门参见天下布武大会,如今有了这个离京的机会,正好。” “但是,陛下不是让我去参加大会的。”顾衍七低下头。 “那是干什么?”顾六元心中一紧,朝着不好的方向思考。 “陛下的目的和我们一样,都想要那件东西。”顾衍七缓缓说道。 “呵。”顾六元苦笑一声,“二十年了,上一辈在试剑上争夺,年轻一辈也要掺和吗?” “这东西,顾氏皇族必须拿到。”顾衍七握紧拳头,说道。 顾六元当然知道他在想些什么,道:“衍七,你要知道,如今那位置上坐的不是你爹我,而是你皇叔。” 顾衍七摇摇头,“不重要,只要位置上坐的,是我顾氏皇族的人就行。”顾六元见拗不过他,两人双双沉默。 许久,顾六元道:“什么时候走?” “还是开了春。”顾衍七答道,“毕竟身为皇族,突然出京要点理由。开春直接去天下布武大会就行。这之间的时间我们只要好好盯着就行。”顾六元点点头。 ...... 北齐国都城,临淄。 齐王宫。 “可笑!”勤政宫中,一位红衣凤冠女子正生着气。女子皱着柳眉,唇止不住的抖动,“说的好听!要不我把这个齐王的位置让给他来做!”女子正是当今齐国国君,姜姓吕氏,名唤吕疏影。齐国上任国君暴毙,王室直系亲属就只有他的女儿,所以便推女儿继任。但朝堂中的大臣掌握着实际权力,且氏族田氏一直对这个位置觊觎。 站在下方的是一个绿衣少年,年纪与吕疏影相差不大,面若冠玉,头戴绿色的纱巾,手中拿着一份折子。“君上,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们只是缓兵之计。”绿衣少年名叫韩婴,父亲是韩文,前朝上大夫。韩婴自幼与吕疏影青梅竹马,扶持吕疏影继位也有他的功劳,如今是上大夫之职。 “忍忍忍!”吕疏影推掉面前所有的折子,“韩婴!你让我忍了这么久!若不是你我自小相识,我真要以为你是那田文的手下了!” 韩婴无奈笑了笑,“君上,此时忍,才有利于我们将来的计划。” 吕疏影哦了一声,侧目看着韩婴,“你又有什么计划了?” “臣接到消息,试剑出现在锦州城。”韩婴递上一份折子,说道。 “试剑?”吕疏影想了想,“就是你说的那个星斗卦派的那个?”韩婴点了点头。 “你想怎么做?”吕疏影问道。 韩婴跪下去,说道:“臣请前去锦州,为君上带回试剑。” 吕疏影一下急了,忙道:“不行!你去了,我怎么办?” “臣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好了。”韩婴从腰上取下来一个锦囊,“臣去锦州的时日里,君上要做的已经写在锦囊里,若是有什么需要臣帮忙的,可以去臣府中,自然有人接引。君上若是信不过,可以给臣传信。”韩婴说着,手中拿出一个哨子,“这哨子是用来召唤传信的鸽子的,只有你我两人知道。” 吕疏影见韩婴这一副不得不去的样子,揉了揉额头,“必须去?”她不信邪的问道。 “臣去,为君上,为大齐。”韩婴双手作揖,“愿君上成全。” 吕疏影摇了摇头,“什么时候走?” “君上若是同意,臣过了午时便走。”韩婴被吕疏影扶起来。 “这么快?”吕疏影惊讶道。 “臣得到消息,其他四国已经出手了。”韩婴答道。吕疏影再次点头,无奈同意了韩婴的意见。 ...... 南楚国,洪州。 “师兄,那我走了。”一位年轻的灰衣道士转头看向山门,门前同样站着一个道士。说话的名叫徐守真,是上清道派的小师弟。站在上面送行的是上清道派大师兄尚春秋。 “记住你此行的目的,勿要舍本求末。”尚春秋再次叮嘱道。 徐守真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向着西面走去。 ...... 大秦国国都,咸阳。 “太史公还没回来?”富丽堂皇的宫殿之中,秦王正坐在王位上,身边同样坐着两个面容姣好的少女,给他喂着水果,下方是十几个舞女,动作妖媚,在舞女后方的门口,站着一个将军模样的人,低着头。 “还没有,但是太史公来了封信。”将军答道。 秦王挥了挥手,站在王位身后的宦官便走下去,将将军呈上来的信取过来,交给秦王。秦王翻开看了两眼,便将信放在面前玉桌的烛火上烧掉。秦王示意众人下去,片刻整个寝宫便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如此吗?”秦王自言自语道,“看来也该开始了。” “孤的侄子啊,也不知你如何了。” ...... “如此便就定了。”公输盈说道,“十日后你与棠儿一同去青岩谷,我这封书信你拿好,到时候交给谷主。” 三人坐在院子里,楚鹤离接过公输盈的信,点了点头。唯有方棠一个人皱着眉,一脸的不开心。 “怎么了,棠儿。”公输盈注意到。 “没什么。”方棠摇摇头,“棠儿总觉得心里不安稳,就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的。” 公输盈笑了笑,“还能有什么事情,你不用担心。”公输盈摸着方棠的头,“到时候我送你们到青岩。”青岩医坊离天下剑门很近,双方算是邻居,不然怎会有两门共同修缮药王庙的说法。 方棠点点头。公输盈再交代一些事情,便离开了院子。小院子里一下就只有楚鹤离和方棠两个人。 “楚大哥。”方棠弱弱的叫了一声。 楚鹤离从发呆中恢复过来,转头看着方棠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禁问道:“怎么了?” “楚大哥一直叫的,程清霜,是谁?”方棠见楚鹤离变了脸色,急急忙忙又道,“我...我只是听楚大哥睡着时经常叫这个名字,所以想问问。是楚大哥喜欢的姑娘吗?” 楚鹤离摇了摇头,看着房前的花草,许久才道:“以前喜欢吧。” “她是我十五岁时遇到的一个姑娘。” “她是个很好很好的姑娘,我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可有时候又让我觉得她心狠手辣,比谁都残忍。” “后来有一天,她走了,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那楚大哥一定很喜欢很喜欢她吧。”方棠双手撑着脸,看着楚鹤离。 楚鹤离笑了笑,“不了,现在不会了。当时还小,我如何懂的感情。而且当初是我气走了她,她对我定然恨入骨髓。” “啊?”方棠一脸的惊讶。 “要是喜欢,我还不如喜欢棠儿这样的姑娘啊,懂事又会照顾人。”楚鹤离揉了揉方棠的头,站起身,“时候不早了,休息吧。”说完就走入自己的房间。 方棠愣了愣,脸色一红,也没回答。 “师姐...”楚鹤离走进房间,嘴里默默念叨。 楚鹤离记得深刻,玉垒山庄广场上,喜欢的姑娘刺向自己的剑。 “师姐。”楚鹤离当时笑着,嘴角有血,“这一剑,等了三年,终于还给你了。” 第七章 前往青岩 天将晓。 公输盈站在马车边,摸着马儿的鬃毛,说道:“你们两人过去后,切忌胡乱生事,切忌...” “哎呀,行了行了。”方棠揉揉太阳穴,“师傅说的棠儿都记下来了,再不走天都黑了。” 公输盈无奈摇摇头。楚鹤离一旁打趣道:“明明才天亮,你就准备天黑了。” 方棠吐吐舌头,上了马车。公输盈盯着楚鹤离,道:“我送你们过去,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楚鹤离点点头。公输盈继续道:“你要照顾好棠儿,若是谷主没有办法,你就回来吧。”她顿了顿,“我天下剑门还是可以护你一世。” 楚鹤离笑了,又摇头,“师叔,我从未告诉过你。”他看着东北方,坚定道,“我不能一辈子都困在天下剑门。这次完了,无论我伤好没好,我都要去咸阳。”有些东西,你不去探寻,它会自己来找你,所以还是得自己去发现。 “为什么一定要去咸阳?”公输盈困惑道。楚鹤离收回目光,叹了口气,没有回答,走上了马车。 公输盈想了想,便翻身上马,带着两人前往青岩医坊。 “青岩医坊位于青岩谷,与天下剑门几乎同时期创立,医毒双绝名誉天下。”路程还长,公输盈打马走在马车边,向着掀开帘子的两人说道。 “既然是医坊,干嘛还用毒?”方棠皱眉问道。 公输盈拿着手中的马鞭轻轻敲在方棠头上,“你要是只有医术,未有保命之术,在江湖中如何立足。”公输盈目光看向远方,“何况青岩医坊医术天下一绝,人人都想来就医,你要是不答应,又不会武功,岂不会被打死?” 方棠沉默,放下帘子。公输盈没有停下,继续说道:“这一任谷主叫孙十常,今年已经七十五,诸国想请他都请不到。孙十常平生只收了三个弟子,除了大弟子留守青岩,其余的都出去云游了。” 楚鹤离掀开帘子,望着公输盈,问道:“那这大弟子是什么样的人?” 公输盈见还有楚鹤离有兴致,话也变得轻快,答道:“这大弟子名叫崔璟,是晋阳崔氏的子弟,五姓七家都排的上名号。”公输盈说道这有些叹息,“可惜是个庶子。”楚鹤离没有说话。名门望族,庶子几乎就意味着和家主的位置无缘了。 “不过这崔璟的医术确实厉害,江湖上有一句话,叫‘活死人,肉白骨’,说的就是他。”公输盈赞赏道。 “听说青岩马上就是讲学大会了,你们说不定还能有点奇遇。”公输盈调笑道。 “讲学大会?”方棠来了兴致,趴在车窗上,眼睛放光的看着公输盈。 “哟,有兴趣?”公输盈见方棠这番模样,不禁笑道,“讲学大会每三年一次,不分三教,皆可来讲学。为期十天,前九天各家讲学,最后一天是诸家辩难。青岩谷是天下风雅之地,这讲学活动就是他们开设的。”方棠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 “听说这一次来的,皆是世家大儒。”公输盈看着两人说道。 “那师傅,我们能听完讲学再走吗?”方棠提问道。 公输盈笑了笑,没有说话。方棠见她没有回答,以为没答应,再问道。公输盈盯着方棠涨红的脸,笑道:“你觉得你们两个一到青岩就可以回剑门了?你楚大哥的伤,你身上的病,都不治啦?” 方棠哦了一声,才反应过来两人此行的目的。马车徐徐前进,三人都无话可说。 青岩谷,郁郁葱葱,草木繁盛,花开满地,周围草长莺飞,竟不像是个腊月的模样。 两边是高耸的山峰,青岩谷入口处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写着四个行书大字“济世救人”,旁边用一行小楷写了一个靖国元年。秦岭之中便是如此奇怪,太白山终年积雪,青岩谷终年温暖。 入口处站着一个淡紫色衣服的少年,长相不算出众,头发两边扎着辫子,胸前画着一朵花瓣极多的花。每当走过来一个人时,少年都会抱拳示意,嘴上说着“欢迎”,少年便是青岩医坊的迎客弟子。 这迎客弟子突然见前方走来一个一袭黑衣,点缀红斑的少年,立马迎了过去。“公子好,敢问公子是何门何派?”讲学大会虽然任何人都可以进去,但要登记姓名来历。 少年面容姣好,不是女子胜似女子,瑞凤眼,柳叶眉,鼻子小巧,嘴唇轻薄,红而似血。少年绣口纹着云纹,手中折扇展开,遮住下半边脸,故作咳嗽一声,然后道:“此间庄,程让。” 迎客弟子愣了愣,然后笑道:“程师兄请,程师兄请。进去后有引路弟子带师兄去暂住处。” 少年点了点头,恩了一声,然后指了指身后两人,一个是绿衣姑娘,应该是少年的奴婢,一人是白衣青衣少年,脸上少许雀斑,年龄尚幼,不知是守卫还是亲戚。“这两人是跟着我来的,可以进来吧。” “可以可以,师兄请。”迎客弟子笑着点了点头,弯身做请状。少年这才慢悠悠走进青岩。 迎客弟子直起身,又看见一辆马车徐徐驶来,停在自己的面前。马车边站着一个女人,将马交给一旁的弟子,看着迎客弟子道:“天下剑门公输盈前来拜见孙谷主。”话说完,楚鹤离扶着方棠从车上走下来。 “恩?”楚鹤离看着远处黑色的身影,觉得有些熟悉。 方棠看着楚鹤离疑惑的样子,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不远处,问道:“楚大哥,看什么呢?” 楚鹤离摇了摇头,笑道:“没什么。” 迎客弟子听到公输盈自报家门,抱拳道:“见过师叔。”各门各派间,对于辈分大于自己的都称为师叔,若有自己的名号,便直接叫名号,如玄龄真人,白真人等等。 公输盈点了点头,“你们谷主应该说了我来的事情吧。” 迎客弟子点了点头,将三人往谷中引。一只脚踏入谷中的程让,听到身后的声音,遮住半边脸笑了笑。程让这模样,不得不像一个纨绔子弟。 “我本来玩的好好地,把我叫回来干嘛啊。”程让身后的青衣少年咂咂嘴。 “好好待着。”程让闻言转身,用折扇打了打青衣少年的头,说道,“一天就知道到处乱跑。”青年少年很是听程让的话,住了嘴,脸上不耐烦的表情也消失了,成了个面瘫。 “从现在开始,你就叫程一,你就叫程二。”程让仿佛想到什么好玩的,指着两人说道,看着两人身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立马转过身,咳嗽了一声,继续说道,“知道了吗?” “啊?”绿衣少女先不满意,道,“小...公子,能不能改一改?” 青衣少年也是撇嘴,“你这取名字的能力可真是低。” “没得商量,挺好的。”程让兴致来了,笑道,“一一,二二,走!”身后两人,无奈,但都不能反驳他,只得接受。 “公子,敢问公子何门何派?”人一拨一拨的进入青岩,迎客弟子不厌其烦的在入口接待来往的人。 “此间庄,谢了。”迎客弟子前站着一个紫衣少年,刀眉,垂眼,不算出众的面容。 “恩?”迎客弟子以为自己听错了,再次确认道,“公子来自此间庄?”这可奇了怪了,刚刚那公子也说来自此间庄。按理来说,同门派来讲学大会不应该一起来吗?迎客弟子也没有讲出来,只是自己心里疑惑,或许别人两个人不和呢?看这谢公子的模样,穷穷酸酸的,背后还背了个黑匣子。说起黑匣子,刚刚公输师叔带来的少年也背了一个红木匣子。这届讲学怎么这么多怪人。 “是,怎么了。”谢了歪着头看着迎客弟子。 迎客弟子摇了摇头,笑道:“是师弟没听清,没什么。谢师兄走进去就有引路弟子了,请吧。” 谢了点了点头,侧身从迎客弟子身边走过去,还不忘回头看一看这迎客弟子。奇奇怪怪,谢了心中想到。 楚鹤离三人走进给自己分配的小院子,四处看了看。公输盈让两人先下去收拾一下,然后去找孙十常。三人准备好,正要出门,门外已经走进来一个少年。 “公输师叔好。”来人面若冠玉,丹凤眼,柳叶眉,一身紫衣,但衣上的纹饰要比迎客弟子多得多。 公输盈见少年腰间别的一块四爪龙玉佩,心知少年的身份,笑道:“崔公子?” 崔璟摇了摇头,“师叔还是叫崔璟的好。”他看了看公输盈身后的楚鹤离和方棠,笑问道,“这两位就是楚师弟和方师妹吧。”楚鹤离和方棠分别向他问好。 “师叔,师傅已经在望月台等着你们了。”崔璟看着三人说道,“着我带你们过去。” 公输盈点点头,他本来就准备带两人去找孙十常。“我还有事要去成京,就不和你们去见孙谷主了。”公输盈停下来,歉意道。 “成京?”方棠疑惑,“师傅你从来没说过啊。” “只是不想让你们担心,我得立马就走。”公输盈笑着摸了摸方棠的头,说道。 第八章 少年初见 “师尊。”崔璟带着两人走进三星殿,对着殿上的老者施礼道。殿上那人满头白发,脸上布满皱纹,只像个慈祥的老人,不像个门派掌门。 老者抚着自己的胡须,笑呵呵的道:“崔璟,你先下去忙吧。这两位跟我来。”说完,他带着楚鹤离和方棠走向殿后。楚鹤离两人紧跟孙十常的步伐,殿后贴满了纸张,上面画着奇奇怪怪的经脉图,穴位图等等。 “方姑娘。”孙十常从桌子上拿起来一张纸,说道,“可否将你的手给我,老夫给你诊诊脉。” 方棠点点头,走到孙十常的桌子前坐下,伸出右手。孙十常按着她的手腕,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 方棠问道:“孙谷主,可是哪里有问题?” 孙十常摇摇头,“没什么问题,和我想的是一样的。”说完,他将手中的纸放下,用笔在上面划去一些药材,又添上了一些新的药材。“这药方上的药,熬成汤,每日两次,你先用着。”孙十常将药方递给方棠,笑道。 方棠点了点头。孙十常又示意楚鹤离过来。“孙谷主,这是师叔让我交给你的信。”楚鹤离先说道。 孙十常点了点头,接过信,也没有打开,就放在手边。“你也把手伸出来。”孙十常看着楚鹤离,说道。 “孙谷主?”楚鹤离想提醒孙十常看信。 孙十常摆摆手,“无非就是一些家常,让我给你看看病之类的。你走进来我便发现你身上有伤,来吧。”楚鹤离点了点头,接受了孙十常的说辞。 孙十常在楚鹤离手上摸了摸,皱了眉头,又看向楚鹤离的脸,说道:“你站起来。”楚鹤离虽然不解,但按照吩咐做了。 “你先把这匣子放下来。”孙十常不知道匣子里是什么东西,只是认为是楚鹤离的武器。楚鹤离照做,将匣子放在桌上。 孙十常跟着站了起来,走到楚鹤离身边,伸出两只手在他身上点了几下,然后回到座位上,叹道:“你的问题有点严重,恐怕得在我这待一段时间。”楚鹤离没有惊讶,点了点头。孙十常又叹了口气,让两个人出去转转。 待楚鹤离两人走了出去,孙十常才打开桌上的信封,取出信来,看了两眼,便将信放在烛火上,烧成了灰。“不太平了啊。”孙十常看着身后的景色,生不出惬意。 楚鹤离和方棠走出望月台,崔璟就迎面走来。“怎么样,没问题吧?”崔璟关切的问道。楚鹤离摇摇头。崔璟的性子便如同长辈一般,对什么事都关心的起来。 崔璟笑了笑,“没问题就好,我带你们转转青岩?”崔璟提议道。 楚鹤离笑了笑,看向身边的方棠,征求意见。方棠点了点头,楚鹤离才出口答应。 “你们要不等着讲学大会过了再走?”走在路上,崔璟一边和来往的弟子打招呼,一边问道。 方棠对讲学大会本来就有兴趣,听到崔璟这么说,立马就答应下来。楚鹤离笑道:“孙谷主让我在青岩多待一段时间。” “那正好。”崔璟拍了拍楚鹤离的肩膀,笑道。 “这边过去是医宗,弟子研习医术的地方。”崔璟指着一个岔路口的左边说道,“这边过去是毒宗,谷中弟子研习功法用的。”崔璟又指了指右边的路口,“你们没事就不要去毒宗,这一路上全是各种毒。”崔璟做出个鬼脸,对着方棠。 方棠缩在楚鹤离身后,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 “讲学大会什么时候开?”方棠举手问道。 崔璟看着这个如同妹妹一般的姑娘,答道:“定于三天后,腊月二十一,冬至节开。”方棠点点头,开始沉默。 “这位,一定就是崔师兄吧。”崔璟正准备说话,就被一个动听的声音打断。三人向前方望去,只见迎面走过来一个翩翩公子,身着黑衣,眼角含笑,看着他们。 “在下程让,见过崔师兄。”程让先施礼道,他将手中的折扇别在腰间。 崔璟笑了笑,“见过程公子。”崔璟回礼,看着程让,“程公子是来参加讲学大会的?” 程让笑了笑,点了点头,但眼神没有离开楚鹤离。“这位是?”他问道。 “这两位是天下剑门的弟子,楚鹤离与方棠。”崔璟指着两人回答。 楚鹤离第一次见程让是在谷外,当时就觉得他熟悉,这近距离观看,更是觉得似曾相识,当即问道:“程公子,我们可见过?” 程让笑了笑,摇头:“怎么可能,在下自小便在此间庄,这还是第一次出庄,如此说来楚公子去过此间庄?” 楚鹤离摇了摇头,只是觉得自己魔怔了。但每次看见程让,总让他觉得在哪里见过,特别是闻着程让身上好闻的味道。 “在下就不打扰三位了。”程让抱拳说道,“若是有闲,诸位可来天字庚号房找我喝酒。” 天字庚号?楚鹤离想了想,不正是自己隔壁吗? 崔璟率先反应过来,“那真是巧了。”他指了指身边的楚鹤离,“楚兄就是天字辛号,你们岂不是隔壁。”程让笑了笑,点了点头,作礼离开。 “楚兄,你怎么了?”崔璟目送程让远去,看着身边还在发呆的楚鹤离问道。 楚鹤离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和程公子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程公子是此间庄的人,他也说了,你见过的话,莫不是去过此间庄?”崔璟拍了拍他的肩。 方棠见两人这般模样,撇撇嘴。别人看不出来,她怎么会看不出来,这程让明显就有问题,一双眼睛从来没有离开楚鹤离。 “楚大哥,咱们走吧。”方棠挤在两人中间,提议道。 崔璟哈哈大笑,说道:“我再带你们去逛逛。”两人点了点头。 程让走了一会儿,见离崔璟他们远了,转身走进一处巨石后。“一一呢?”在他面前站着他的小婢女程二。 “公子,您就别叫一一和二二了。”程二哭丧着脸,本想继续说话,见程让凶狠的表情,立马换了模样,“一一他出去了,说是去找点好玩的。” 程让皱眉,“这家伙整日就知道找点好玩的,真是不省心,要是出了事,暴露了身份可怎么办?”程二没有答话,低着头。 “你去把一一找回来,说我要见他。”程让摆了摆手。 “啊?”程二抬头,十分惊讶。 “怎么?”程让不耐烦的看着她。 “奴婢怎么请的回来青...”程二又是哭丧着脸。 “那你要我自己去请?”程让皱眉,扬手一副要打她的样子。 “奴婢这就去!”程二立马跑开。程让笑了笑,心中思绪又是飞向远方。 “恩?”程让突然看见一个少年向着花海走去。少年一身打扮才像是真正的此间庄的人,背上背着一个匣子,里面不知装的是什么,程让意识到什么,追了过去。 花海,是青岩谷的一处美景,因为各种各样的花多似海而名。 程让跟在后面,见少年走到花海正中央,因为距离太远使得他有些看不清。少年蹲坐下来,念念有词,不过程让都听不见。 “阿娘,孩儿十年没来了吧。”少年手中拿着一壶酒,向着繁花倒上一点,“孩儿被带去了红尘派,在那里学习。” “红尘派很好,不过远在昆仑,所以十年没回来。” “孩儿学了十年,师傅虽然教的东西很少,但是孩儿懂了很多事情。” “孩儿听了父亲的,从未与他人说孩儿的身份。” “这次天下布武,孩儿要让当初那些人,一个个付出代价。” 少年向后躺在地上,闭上了双眼。少年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慈爱的母亲,严厉的父亲。少年紧紧抱着自己的匣子,不肯放手。 若是迎客弟子在这,就应该惊讶了。少年是此间庄谢了,而那程让,也自称是此间庄的弟子。 此间庄本来近些年日渐没落,若不是百年基业在那,早已被江湖人遗忘,可今年来参加讲学大会的,还有两,竟然还不是一起来的。 程让见怎么也看不到谢了,懊恼的跺跺脚,便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 “了儿,你认得这些字?”一个中年男子转头看着不足桌子高的孩子,笑道。男子身后,是一面高墙,墙上写满了毛笔字,无论行草。 “不认得。”谢了摇摇头。 男子哈哈大笑,摸摸了谢了的头,“你以后就会懂了。”他蹲下身,将毛笔递给谢了,“了儿自己来写。”谢了接过笔,准备上前。 男子拦住他,立马道:“让你写在纸上,这面墙等你长大再写。” 谢了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谢了在宣纸上胡乱图画,男子在他身边对着高墙笔走龙蛇,时不时回头看看谢了小小的样子,心生感慨。 ...... 谢了醒来,见天色已晚,胸前湿润,望去却是一只鹿在舔自己。谢了笑了笑,将鹿驱赶开,坐起身。 晚风袭来,谢了紧了紧衣服,站起身,向着分配的小院子走去。 天字己号。 第九章 月下饮酒 崔璟将楚鹤离两人送到天字辛号房间,刚好碰上回来的程让。 青岩谷按照天地玄黄,分了不同的区域,又按天干地支分了不同的房间,天干一块区域,地支一块区域。楚鹤离两人的院子就在程让对门,程让旁边就是天字己号,谢了的房间。 程让对他们点头示意,手中拎着两壶酒,“怎么样,喝几杯?” 崔璟摆摆手,说道:“我可喝不得,明天可忙得不得了。” 程让豪爽的拦着崔璟的肩,道:“有什么忙的,讲学大会三日后才开,你急什么。” “可我总得安排吧,我是青岩的大弟子,你总不可能让我醉酒明早再起不来吧。”虽然这么说,但崔璟还是在程让的催促下进了院子,是谁都拗不过程让手中的酒的醇香。 方棠在一边看着两人微笑,末了转头看着楚鹤离,问道:“楚大哥,我们也去吗?” 楚鹤离点点头,“进去坐一坐吧。”他补充道,“你喝不了酒就不用勉强。”方棠点点头,两人并肩走进程让的院子。楚鹤离总觉得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程让,但就是想不起来,程让却一口否定没见过他。 两人一走进院子,就看见程让拉着崔璟坐在了石桌旁,打开了酒封,拿起桌上的杯子。“唔...”崔璟闻着酒香就一脸享受,完全没有刚刚所谓大师兄的样子。 “楚公子,方姑娘,快来快来。”程让十分好客,挥挥手。楚鹤离一脸无奈的拉着方棠坐下来。 “这只喝酒可没意思。”程让笑道,“我们还是来玩点东西。” 崔璟来了兴致,问道:“玩些什么?” 程让看了看三人,走进里屋,拿出来一个壶,“青岩乃风雅之地,莫过于投壶最好。”楚鹤离讪笑,看了看方棠。崔璟本就出身晋阳崔氏,当然喜欢,点了点头,连声叫好。 “不中者罚三杯,如何?”崔璟提议道。另外三人均点了点头,同意了他的提议。 月上梢头,好不快乐。 几人乐呵呵的喝完了酒,程让见两壶酒一下就没了,当即笑道:“不急不急,这两壶是我出去拿的,我房间里还放了几壶,我去拿出来。” 方棠没有喝酒,一直饮茶,见楚鹤离脸色绯红,问道:“楚大哥,醉了我们就回去?”楚鹤离遥遥头,示意自己没醉。 小院子里传来阵阵笑声,四人早就没有单单玩投壶,从简单的游戏聊到天南地北,聊到理想。楚鹤离放下怀疑,融入了聊天中。方棠一个人默默在一边看着他们,脸带微笑,不时喝一口茶。 几人都有些醉了,唯有方棠最清醒,也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院门口的紫衣少年。方棠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微笑着说道:“公子,可是打扰到你了?”方棠知道这几人声音大,或许会打扰到周围的院子。 谢了摇摇头,“你们只要声音小一点就行。”他说道,“在下谢了,住在隔壁的天字己号,见过姑娘。” “谢公子,家父姓方。”方棠侧身,“谢公子不如也进来喝几杯?” 崔璟看见方棠站在门口说话,当即站起身,摇摇晃晃走到两人面前,“哟,这是谁?”他微眯双眼,盯着谢了。崔璟这家伙酒量最差,嘴了还喜欢乱说话。楚鹤离和程让也看见了,纷纷站了起来。 程让发挥他自来熟的力量,硬是拉着谢了进了院子,坐在旁边。五人围坐在桌子旁,谢了抱拳道:“在下谢了,见过诸位。”他转头看着崔璟道,“崔师兄好。”这里几人,就只有青岩医坊的大弟子崔璟他是认识的。 “哟,此间庄啊...” 崔璟正要说话,程让立马清醒过来,捂着崔璟的嘴,笑道:“咱们喝酒,喝酒。”崔璟皱皱眉,甩开程让的手。 “啊哈哈,好,喝酒!”没有什么是一杯酒解决不了的,如果有,就两杯。崔璟乐呵呵的接过酒杯。谁能知道,这个醉酒的少年就是平日里那个面色冷漠的大师兄? 谢了最后,还是被强迫灌了几杯酒。但酒一下肚子,就止不住了。 月照当空,星悬苍穹。 “谢师弟。”崔璟揽着谢了的肩膀,望着天上的月亮,迷迷糊糊的问道,“此间庄为什么要来讲学大会?” 崔璟问这话不是没理,一般来此间庄的都是三教名士,武林门派来的也多,但都是些书香门第,学识气息浓厚的,但此间庄百年热衷铸刀,不像是来参加讲学大会的。更何况,此间庄前任庄主谢幼儒五年前被杀身亡,此间庄到现在还没有庄主,全是庄中长辈代理事务,此间庄如此乱的时候,怎么会来参加讲学大会。 “我啊。”谢了打了个酒嗝,神色黯淡,“我其实才回此间庄,来参加讲学大会是顺便,为的是年后的天下布武。” 崔璟点了点头,今天碰巧,讲学大会和天下布武都在一起了。崔璟想通了为什么最近来了这么多江湖门派,不再追究。 “谢师弟才回此间庄?”崔璟突然道。 谢了点了点头,望着天空中闪烁的繁星,“我八岁那年就离开了此间庄,辗转反复九州游历了十年,半年前才回去。” 崔璟没有追问,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故事。 楚鹤离乘着冷风,酒意散了许多。方棠一个人坐在桌前,崔璟和谢了坐在屋前的阶梯上,楚鹤离坐在树下,程让站在他身边。 “楚鹤离!”崔璟大声叫道,“你要去天下布武大会吗?”楚鹤离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到底去不去?”崔璟皱皱眉,不耐烦的问道。 楚鹤离轻笑一声,说道:“我怎么知道。孙谷主让我多待一段时间,等身上的伤好了再说。” “楚公子。”程让背靠着树,低头看着楚鹤离,“楚公子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楚鹤离抬头,对上程让清澈如水的眸子,一瞬间感觉似曾相识。锦州城外的某个雪夜,自己也是这样抬头,望着心动的姑娘。 楚鹤离眨了眨眼睛,将捣乱的思绪抛开,说道:“受了些伤,不碍事。我之前去天下剑门的剑池没有用,我师叔把我送来青岩。”程让沉默,楚鹤离又盯着程让发呆。 自己好像也有某个夜晚,也是月光如水,照在庭中,有个好看的姑娘坐在自己对面喝酒。 程让受不了楚鹤离盯着自己看,目光放在远处,瞥到崔璟拉着谢了大大咧咧的聊天,问道:“崔师兄,讲学大会你要不要参加?” 崔璟作为青岩医坊的大弟子,青岩医坊又是天下风雅之地,当然有资格参加。崔璟笑了笑,“我可不去。”他看着树下的程让,“等你看到讲学的都是些什么人,你就明白了。”余下几人摇摇头,都是不懂,看来只能等到时候才知道。 “我们五人中,谁最大?”崔璟忽然来了兴致,“天天师兄师弟叫着,可真是生分。” 程让把楚鹤离拉起来,两人并肩走到桌旁,坐了下来。楚鹤离坐在了方棠左边,程让坐在右边。 “怎么?”程让打趣道,“崔师兄还想结拜不成?” “那不行啊。”崔璟立马摇摇头,“结拜多不好,什么同年同月同日死的,我可不敢。”白日里是高高在上的青岩大弟子,夜里竟像是个破皮无赖。 “啊哈哈哈。”程让大笑起来,“崔师兄还怕死?崔师兄自己可是个大夫。” “你见过哪个大夫医自己的?”崔璟反问道,“还没说呢,谁最大?咱们重新介绍一下吧,如何?” 谢了被他攀着,很给面子,第一个说道:“此间庄谢了,上月刚满十八。”谢了盯着崔璟,让他介绍自己。 崔璟一副赞赏的表情,笑道:“青岩谷崔璟,字玉笙,我可满二十二了,应该是最大的了吧。” 程让手中拿着酒杯,所有人都有些醉了,唯有他还好好地,还要再喝。“程让,今年二十一。” “表字呢?”崔璟听程让都二十一了,问道。 “未取表字。”程让如实回答道。崔璟点了点头,未再追问。程让转头看着方棠。 “唔...”方棠顿了顿,“哥哥们叫我棠儿就好了,今年十六。” “方棠?”崔璟又要评论,“是个好名字,看来棠儿就是我们中最小的了。” 方棠也转头,看着楚鹤离,众人都介绍完了,只有他。“楚鹤离,今年十八。” 崔璟一脸满足的点了点头,“看来我就是大哥了。” “大什么哥。”程让喝了一杯酒,道,“你自己说的不结拜,还当什么大哥。” “这话可搞笑,我年龄比你们大,不结拜也应该叫大哥。”崔璟大声道。方棠在一边偷笑,楚鹤离无奈摇摇头,谢了想脱离崔璟的手。 “崔大哥。”还是方棠先叫了一声,但是剩下三人怎么都不愿意叫。 再几壶酒下肚,几人都瘫在冰凉的地板上,任凭方棠怎么说都不起来。方棠跺跺脚,也不管了。 四个人躺在地上,看着天空中的月亮。不久结云了,月亮时隐时现。 明月当空照,少年们各有各的心思。 第十章 讲学大会 腊月二十一,冬至节,天寒,小雪。 崔璟早早就在花海前的钓月境守着,和引路弟子一起,接待不停前来的三教中人和江湖门派。楚鹤离带着方棠走过来的时候,崔璟正带完一路人马,刚准备抱拳欢迎,发现是楚鹤离两人,立马黑了脸。 “你两干嘛呢,走开走开。”崔璟摆摆手。 “哟,青岩的待客之道是这样的?”楚鹤离被他推到一边,打趣道。 “那可不是。”几人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你也不想想青岩的大弟子是什么货色。”三人转过头,程让正带着程一和程二走了过来,手中扇着折扇。 “青岩的大弟子可比寒冬腊月扇着扇子的人好多了。”崔璟撇撇嘴。 方棠一人偷笑,看着几人道:“好了,咱们进去吧,别耽误崔大哥做引路弟子了。”崔璟见连方棠都在取消自己,摇了摇头,作势要打。方棠缩在楚鹤离身后,拉着楚鹤离的衣袖。楚鹤离也摆摆手,看着程让先一步走进去,打发了崔璟便跟上了他。 钓月境是花海前的一面湖,清澈如镜,夜晚能照出月亮,以此得名。钓月境占地极大,能同时容纳上前名弟子,所以一直作为青岩讲学的举办地,这次当然不例外。 “稷下学宫韩夫子到。”引路弟子朝着钓月境里面大喊一声,众人纷纷转过头看着来人。 稷下学宫是北齐的王家学府,达官显贵的子嗣读书的地方,王族继承人也要一直在这里学习到弱冠,男女皆收。韩夫子名叫韩平仲,是此任学监,同时也是韩婴的爷爷。韩婴的父亲早逝,爷爷是当世大儒,一直教育着他。 韩夫子迈着步走进来,手上杵着一根黄木,一身儒士青衫,双眉入鬓,两眼有神,不像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楚鹤离一瞬间就想起了孙十常,也是如此。 韩夫子身后跟着两列人,均是学子打扮,两列共十个,有背书的,撑伞的,抬椅子的,应有尽有,竟不像是个来讲学的,仿佛是来青岩旅游。 众人一哄而上,纷纷抢着给韩夫子打招呼。程让先一步坐下来,楚鹤离带着方棠坐在他身边。 “你怎么不去?”楚鹤离笑道。 “不认识。”程让伸手拿起一个葡萄,放在嘴里。程一程二分别站在他身后两边,都冷着脸。“你才最应该去一去,你还未弱冠,说不定能去稷下学宫学习学习。” 楚鹤离摆了摆手,“得了吧,我会写写画画就行了,不用太精通。” 程让见谢了从人群中艰难的挤出来,挥了挥手。谢了眼尖,见着几人坐在偏僻的位置,立马小跑过来。谢了话少,众人在时,总不喜欢说话。谢了向着三人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人才刚散去,便听到引路弟子又叫了一声。 “大学学长顾衍七到。”众人一惊,又是一哄而上。 大周分封五国,但自己留有一片地方,以成京为中心,接西魏和北齐。大周皇族设立学府称为大学,大学分设于成京五方,东面称为东序,南面为成均,西面为瞽宗,北面为上庠,中间为辟雍,统一由上庠负责。五方各有学长,以上庠学长为尊。顾衍七是岐王府世子,弱冠之龄便身居多个要职,掌管大学便是其中之一。 即使大周王朝日渐没落,但总归是皇族,众人还是照应。 “少林寺性空禅师到。” 少林寺是天下三寺之一,坐落于大周京畿内少室山上。性空禅师是少林寺中辈分最高的,已是八十岁高龄,如今少林寺方丈名叫明澄,是性空禅师的师侄。 “上清道派李道一道长到。” 上清道派是九州最推崇的教派,连大秦也奉为国教,位于南楚国洪州境内,连南楚国王子都拜入门下。天下道教有三派最为出名,青城派强于武功,星斗卦派强于玄学,上清道派强于道理。 “卧佛寺妙文禅师到。” 卧佛寺与少林寺同属于天下三寺,位于北燕蓟。妙文禅师是卧佛寺如今的方丈。 随着引路弟子一声“大相国寺无觉禅师到”,天下三寺均是到齐。大相国寺同样位于大周京畿境内,与少林寺相隔不远。 “寒山书院苏院长到。” 寒山书院处于南楚境内,位于姑苏,同样是九州闻名的书院。寒山书院院长名叫苏诲,十分年轻,如今不过才四十五岁,接任院长的位置才三年有余。 后面陆陆续续进来三教各书院各寺各道派,钓月境内的人不厌其烦的去打招呼,唯有楚鹤离几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动静。 “累死我了。”崔璟顺手拿起楚鹤离的茶杯,大灌一口,松开衣襟,用手扇风。“你说这人咋这么多?” “说的好像以前不是你主持一样。”楚鹤离帮他倒了一杯茶,道。 “当然不是。”崔璟故作高深,“师父收了十个弟子,我这个大弟子每日都忙来忙去,哪有机会来主持讲学大会。我们从来都是其他弟子来的,每次开会就回来一个,今年他们都有事情,所以只有我了。” 楚鹤离点点头。程让放下折扇,问道:“玉笙,你可才二十二,说的好像你们十个师兄弟经历很多次一样。” “哟,那你话就说对了。”崔璟点点头,“你以为我是大师兄我就最大?” 程让沉默,知道他还要继续说。崔璟小步到程让和楚鹤离只见,将桌子碰在一起,坐了下来。“青岩谷主要是学医,谁来都行。我们十师兄弟之间,最大的就是我那四师弟,如今已经四十五了。” 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谢了惊讶的看着崔璟,然后又埋下头喝自己的茶。“诶,谢了,你那感兴趣又不感兴趣的样子是什么意思!”崔璟盯见了,当即问道。谢了将自己的桌子和几人的分开些,一脸嫌弃。 “崔大哥你看,连谢大哥都嫌弃你了。”方棠补刀道。 “我...”崔璟正要说话,之前一直和他一起的引路弟子走了过来,俯身在他耳边细语几句,崔璟点了点头。“我先走啦,一会儿过来,你们给我留个位置啊。” 几人目送崔璟离开,以为他要走多远,却见他走到钓月境门口又折回来,在引路弟子懵懂的表情中站上高台。 这人...大家都忘了他是主持讲学大会的人了。 “诸位,在下青岩医坊崔璟,家师孙十常,有礼了。”崔璟朗声说道,对着在场众人施礼,人群中响起掌声。“今日是腊月二十一,正封冬至节,我青岩谷准备了羊肉汤,给各位暖暖身子。虽说我青岩四季如春,这节日的仪式还是要弄上的。”崔璟开玩笑道。 众人笑了笑,看见了自己桌子上的汤。楚鹤离拿着勺子搅了搅,看着凉的差不多了,交给方棠。 “我青岩举办讲学大会已有几十年,今日开始又是新的一届讲学大会,希望大家好好享受。”崔璟说道,“按照老规矩,这里有三张纸,我会写上三个字,分别由三教推选出代表来抓阄,谁的字数最多,从谁开始,依次往后,为期三天,最后一天是诸家辩难。” 崔璟说完,转身走向长桌,拿起毛笔,在上面写了三个字,然后又命令人将宣纸打乱。崔璟点了点头,满意的笑道:“诸位,开始吧。” “儒教推选?”崔璟盯着各个书院所在地,问道。 “世子,您请。”坐在顾衍七身边的韩夫子说道。顾衍七点了点头,起身上台,随意的选了一张纸。 “释教推选?”崔璟按照刚刚的步骤,问道。 “贫僧来。”少林寺的性空禅师说道。性空是当今佛门资历最老的人之一,当仁不让。 “道教众人,推选哪位道长?”崔璟又转头看着各个道派坐的地方,问道。 李道一先是站起了身,捋着花白的胡子,仙风道骨,鹤发童颜。其余道派见此,也没反驳,李道一便走了上去。 “请各位前辈打开手中的宣纸。”崔璟站在三人身边,说道。 性空禅师先一步,将手中的宣纸展开,先是自己看了看,又面向四周的人群,只见上面大写一个“缘”字,和佛门中人倒是很配。 性空点了点头,“缘”字有十二画,不出意外应该是第一了。 李道一也张开了自己手中的宣纸,上面写着“仁”,却是儒教的教义。李道一没有什么反应,向着众人展示一番,便转手放在了桌上。 顾衍七是最后一个,直接凌空一甩,宣纸随风展开,上面大写一个“玄”字,遒劲有力。 “仁”字有四画,“玄”字五画,高下一比就出来了。 崔璟看了看三人的字,朗声对着钓月境中的人宣布,“青岩谷讲学大会,腊月二十一到二十三,佛门弟子;腊月二十四到二十六,儒门弟子;腊月二十七到二十九,道门弟子。最后一日,腊月三十,诸家辩难。” 崔璟将消息宣布下去,待所有人反应过来,继续道:“此外,由于腊月三十正是辞旧迎新的时候,我青岩谷诚邀各门各派共度佳节。” 钓月境上响起掌声,崔璟笑了笑,摆手恢复安静。他环顾四周,道:“接下来,请释教弟子安排,午后正式开始讲学。” 崔璟走下来,来到楚鹤离几人身边,又是抢过楚鹤离的茶杯,润了润喉,才道:“累死小爷了。我还没看过讲学呢,这次可得好好享受。” 众人微笑,皆是不语。 第十一章 少年心事 “阿弥陀佛。”性空向着钓月境中的所有人作揖道,“我们少林寺派出老衲的一痴师侄。”性空身边站着一个年轻和尚,手中拿着一串佛珠,身着袈裟,便是一痴。 “诸位好。”一痴念了佛号,向着众人施礼,“小僧今天要讲的是出世与入世。” “诸位可知,如今五国伐交频频,周室衰微,百姓应该如何做?”一痴看着下方众人思考的模样,继续道,“三教有三教的看法,儒教讲究入世,我佛门讲究出世。” “佛门说明宇宙人生的真相,是至善圆满的教育。我佛讲究小乘与大乘,但旨归唯一佛乘。小乘声闻,舍生死,入涅槃,超越三界六道生死轮回。所以,我佛出世。” “但我佛又可以说是入世的。大乘菩萨,发菩提心,以救度众生为己任,积极入世,不舍生死,不入涅槃,而修证层次高于声闻。所以,我佛入世。” “《妙法莲华经》说:‘十方佛土中,唯有一乘法,无二亦无三,除佛方便说。’天台圆教,最上一乘,佛乘,正依《妙法莲华经》,大畅如来说法本怀,直指人心,不二法门。佛门了义,非出非入,即出即入,出不碍入,入不碍出,出入不二,圆融不偏,这才是真实的佛教,圆融的中道,若非亲证,岂能彰显!” ...... “谢大哥。”方棠轻轻推了推谢了,“今日讲学结束了,应该走了。” 谢了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见方棠站在自己的面前,两边的楚鹤离和崔璟程让笑的开心。“什么时辰了?”谢了揉揉眼睛问道。 “诶,我说谢了。”崔璟话痨属性全开,“你听不下去就别来听啊哈哈,我们听的时候你去练功咋样。”崔璟拍了拍楚鹤离的肩膀,楚鹤离跟着点了点头。 唯有方棠恼怒的看着他们,然后对谢了说道:“谢大哥,咱们去吃晚饭吧。”一行人止住打趣,朝着食舍前去。 “怎么样?”程让折扇遮住半边脸,向着崔璟问道。 崔璟摇摇头,显得不满意。“我就没想到讲学大会就讲这些。” 楚鹤离知道他心中不满,安慰道:“这才第一天,接下来那么多天你急什么。”程让赞同的点点头。方棠跟在几人身后,没有说话。谢了定然是不懂这些的,只是挠头。 “你想想,两国交战,然后有人告诉你不要去打仗,回深山老林里待着,这算什么。”崔璟上前一步,转身看着几人,步伐不停,倒退着。 “其实想来,这是不错的。”程让沉思片刻,说道,“若是军队的人都这样,那便没有战争,诸国不会打仗,便是九州太平。” 崔璟摇摇头,“哪有那么简单。” “所以才是个假设,所以那什么一痴才会在讲学大会里讲出来。”程让叹了口气,将折扇别在腰间。程一和程二已经早一步回去,帮程让寻酒去了,当然程一是不情愿的。 崔璟转了一圈,看着青岩的风景,夕阳下别是一番滋味。 “大争之世,伐交频频,战争怎能不打?”崔璟跟着叹了口气,“我学圣人言,也没成个圣人;我学岐黄术,也不见成个青岩第二。如此人生,有什么用?” 楚鹤离无奈笑道:“你明天就去咸阳,拜在朱雀门前,说你要为大秦效力,这不就好了?” “我可说真的。”崔璟说道,背过身慢慢走着,“我是晋阳人氏,说起来大秦并不是我的母国,我来大秦却已经十几年了。” 崔璟不紧不慢,话音低沉。“我谈不上对大秦有多深厚的感情,我对西魏同样也没有。我从小学圣人言,告诉我要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我从晋阳来青岩走了半个月,我见过九州大好的河川,我也见过沿路上易子而食的事情。” 谢了制止他,言道:“你看见有什么用?你能改变什么?说到底我们几个只是什么也没有少年,你要权势没权势,要地位没地位。那和尚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谢了虽然不喜听讲学,但听到崔璟的话,心中也跟着触动。谢了从小便离开了此间庄,阅历当然丰富。 “所以你就这样觉得讲学没有意义?”程让不想让两人吵起来,当着和事老问道。 崔璟点点头,也没有反驳谢了。“少年心事当拿云。虽然我现在什么也不是,但不代表以后什么也不是。也许我以后会为了我想做的,而进入某国朝堂,又也许我就是个江湖郎中到处行走。” “好一句少年心事当拿云。”程让赞叹道,“不管他将来和以后,玉笙你这份心,可得保持住。九州狼烟不断,我等着在乱世中看见你的身影。”崔璟笑了笑,不继续说话。 我们每个人活在这个世上,每个人都有背负与不背负的权利,有的人生来也背负着一些东西。总有人会在这乱世中为我们负重前行,总有人想去为自己心中的理想而追求。 “明日是谁讲学?”程让问道。 “是大相国寺的一位弟子。”崔璟答道。 “去吗?”楚鹤离看着几人问道。 崔璟点点头,“虽然我不是很喜欢这个一痴,但我还是想去。”程让跟着点了点头,眼角含笑。谢了沉默,方棠看着几人,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众人在程让的院子里吃了饭,陆陆续续的离开了。崔璟是第一个,毕竟他还是青岩的大弟子,明日要继续主持。不久走的是谢了,谢了本就话少,今夜又和崔璟有争执。方棠跟着楚鹤离坐在院子里,程让执意要拉着楚鹤离喝酒。楚鹤离算是看出来了,程让是活脱脱的酒鬼。 “鹤离,你是怎么想的?”程让脸色绯红,问道,“今天下午那件事。” 楚鹤离看了看旁边的方棠,见她有些迷糊,不由得先说道:“棠儿,你要不先回去休息?” 方棠点点图,程让见此笑道:“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和你楚大哥再聊一会儿。”方棠想了想,便回去了。 程一和程二不在院子里,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看法吧。”楚鹤离见方棠走了,说道。 “你是什么看法?”程让给楚鹤离倒了一杯酒,问道。 “崔师兄也不见得是对的,谢了也不见得是错的。”楚鹤离接过酒杯,“我比较简单,我没有多大的目标,我身边人能好好的就行了。”说完这句话,楚鹤离神色落寞。 程让见此,拍了拍楚鹤离的肩膀,先他一步跃上房顶。楚鹤离提起酒壶,也跟了上去。两人坐在房顶上,天空中没有月亮,黑茫茫一片。 “我儿时,随我母亲在江宁城,虽然过得辛苦,但很有意思。每日我在秦淮河边上等着我母亲回来,可后来有一天,母亲再也没有回来过。” “我记得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时日,我舅舅把我带回了锦州,他教我武功,请私塾先生给我讲解诗词歌赋,我在玉垒山庄忘掉了很多。可后来有一天,一个我很喜欢很喜欢的姑娘,把我所有在意的人都给杀了。” “我舅舅以前告诉我,想找我母亲得去咸阳。我本以为我会浑浑噩噩过完一生,却开始不停的努力。谁知道一夜之间,我全身经脉受损,武功尽废,人人想要杀我,人人想得到我身上的东西。” “我现在的目标很小很小。”楚鹤离转头盯着程让的眸子,“每个人有不同的身份,我现在的身份只能让我希望,我在意的人会好好的。” “什么大争之世,什么九州狼烟,我管不着的,我也没有办法。” “这世道就是这样,我们反抗不了。每个人都会死亡,说不定明早起来,孙谷主告诉我我没救了。” 程让细细听着楚鹤离的话,忽的将酒壶向瓦上一掷,瞬间碎的到处都是。 “楚鹤离,你想什么!”程让扬手,作势要打,想了想又放下。程让站起身,立在楚鹤离面前的房角上。“大丈夫顶天立地,世道再如何,你怎么能屈服?” “你不懂的。”楚鹤离笑了笑,仰头喝酒。 程让跳回来,坐在楚鹤离身边。“我怎么不懂!” “你以为就你一个人身世凄苦,诸事不顺?你以为就你一个人备受欺凌?” “我儿时起,我就是作为家族联姻工具而存在,我怨过什么?我少时被送出家族,作为我父亲的政治筹码,我又做了什么?我喜欢的人,对我百般误解,我又不能解释,我做了什么?” “我如今站在这里,我觉得这世上还有很多事情可以让我去做。这晚风是柔和的,天上的云是柔软的,身边的人是有趣的。” “我不敢有什么其他的想法,这会让不喜我的人开心百倍。我也不去看重他人对我的评价,他们始终是不理解真正的我的。” “楚鹤离,你是你,你要做什么都是自己的,你不要有那种悲观的想法。”程让说的言辞剧烈,盯着楚鹤离。 楚鹤离许久没有听到有人这么对自己说话了,上一次,是三年前的雪夜,一个人躺在雪地上,有个姑娘居高临下般的看着他,对他说教。 楚鹤离笑了笑,伸出手,放在程让头上,说道:“师姐,许久不见,还是这么唠叨。” 第十二章 当年故人 程让先是惊了惊,然后恢复本来的声音,笑道:“什么时候发现的?” 楚鹤离见她不否认,神色凛然,道:“你来干什么?” 程让见楚鹤离立马与自己撇开关系的样子,不由得一恼,怒道:“你干什么!我能吃了你吗!” 楚鹤离定定心神,站起身来,跳到地上,抬头就看得见程让紧皱的眉头。“程清霜,我们之间的仇,够我杀了几次了。” 程让,或者说程清霜,也跟着跳了下来,低着头将发簪取掉,满头青丝披肩。程清霜又从怀里拿出一根红色的发带,扎好了马尾,在楚鹤离面前不紧不慢的坐了下来。 “如何?”程清霜笑着看着他,“那你现在来杀我啊,我给你机会。” 楚鹤离闭上双眼,毫无感情的说道:“你走,离开青岩,我就当没见过你。” 程清霜站起身,走到楚鹤离面前,楚鹤离依旧不睁开眼睛。程清霜微微俯着身子,右手凑到楚鹤离胸前,指尖一点,道:“楚鹤离,你以为你是谁?” 程清霜手上用力,楚鹤离只觉胸口一震,整个人就向后退去。再一睁眼,程清霜手上已经拿着一直放在石桌上的试剑。 “你!”楚鹤离大怒,箭步准备夺剑。 程清霜面色不变,转瞬到了楚鹤离身后,手中拿着一柄碧绿色的长剑,放在楚鹤离脖子上。“小阿离,以后要小心长得好看的姑娘哟。楚鹤离被限制住,冷哼一声。 “我叫楚鹤离。”楚鹤离一边想着如何摆脱程清霜的控制,一边回答道。 “怎么?”程清霜手中的剑紧了紧,刺痛楚鹤离的脖子,“刚刚笑着叫师姐,我叫声小阿离就不许了?” 楚鹤离逮着机会,反手打落程清霜的剑,向后一退,手中拿着程清霜的佩剑。“我只是...”楚鹤离一时间找不出理由。 “只是什么?”程清霜笑道。 “与你无关。”楚鹤离撇过头。程清霜见势奔到楚鹤离面前,楚鹤离躲闪不及,将剑背到身后,唯恐刺到程清霜。 “这怎么是与我无关。”程清霜止不住的笑,旋即说道,“怎么,担心我受伤啊?”程清霜伸出右手覆在楚鹤离拿剑的手上,抬起楚鹤离的右手。 “程清霜,男女授受不亲。”楚鹤离松手,程清霜伸出左手接住佩剑,但右手依旧拽着不放开。 “小阿离,三年了依旧害羞呢。”程清霜打趣道。 “够了!”楚鹤离吼道,挣脱开程清霜的手,向后一退。“程清霜,是你程家灭的我玉垒山庄尽毁,我怎么能跟你继续说笑!”程清霜黯淡了眸子,心中想要解释。 “程清霜,自打我们认识以来,你做的坏事还算少吗?”楚鹤离再次大声吼道。夜晚静谧,唯有楚鹤离的质问掷地有声。 “楚鹤离!”程清霜反之更大声,“你要我如何做,我如此低下的和你讲话!” “是你自己听信你舅舅的话,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程清霜怒道,“对,是!我在你心里就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妖女,当初就是我瞎了眼了才看上你。” “你说我灭你满门,那你来杀我啊!我站在这里,你为什么不敢动!”程清霜直视楚鹤离的眼睛,怀中抱着试剑的红木匣子。 “程清霜,你总说我冤枉你,可你何曾拿出证据来证明自己!”楚鹤离闭上眼睛,撇过头,“我要如何去相信你,你做的一切,我都是看到的。” 程清霜不想继续与楚鹤离纠缠这个问题,转头走到石桌前,坐了下来。 “匣子给我!”楚鹤离见程清霜闭幕眼神,直接说道。 “我这次来,就是拿试剑的,你让我给你,你觉得可能吗?”程清霜嗤笑道。 楚鹤离自知打不过程清霜,跟着坐在了她身边。“你到底来青岩干什么?” “你到底是怎么认出我来的?”程清霜平复了心情,不禁好奇起来。 “你回答我的,我回答你的。”楚鹤离皱眉说道。 程清霜点了点头,先回答道:“我来青岩主要就是拿走你的试剑,我本就说了,你为什么不信。” “你的话有几层可信,我又不是不知道。”楚鹤离撇撇嘴。程清霜本欲与楚鹤离辩解,但想想又算了。 “那你呢,快回答我。”程清霜不耐烦的转过头,直视院子里的花草。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前两天入谷的时候。”楚鹤离抬头望天,“当时我便觉得,你的背影很熟悉。” “你给迎客弟子说你是此间庄的人,我听见了。”楚鹤离说,“谢了也是此间庄的人,但你们不认识。当时我想,也许是因为谢了才回来的原因所以你们没见过。” “可我又想,为什么你不让崔璟说出你是此间庄的人的身份呢?” “而且,你为什么又要不停的拉着我们几个认识,这一切都很奇怪。” “你穿的也不是此间庄的人的衣服,这也是问题之一。你也没有刀,整日就拿着一把扇子。” “你忘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你的侍女,当日你离开玉垒山庄时我是见过的。” “你喝的酒,还是和三年前一样,熟悉的味道。” “我之所以一直没有问你,是因为我想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若不是今夜我们两人独处,我还得等一阵才揭穿你。” “哦,对了,你取名字的本事,和以前一样。” 程清霜听着楚鹤离没头没脑的分析,瞬间就笑了。“怕是不止这些吧。”程清霜看着楚鹤离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说道。 楚鹤离没继续发言,两人陷入沉默。 “师姐?”楚鹤离叫回本来的称呼,声音很小。 “恩?”程清霜其实很享受这种时光,转头看着楚鹤离问道。 楚鹤离双目有神,盯着程清霜,“师姐能不能把试剑给我,离开青岩。” 程清霜右手穿过石桌,拍在楚鹤离的脸上,“你觉得可能吗?小阿离,多少年了你怎么不变得聪明一点。” 楚鹤离拍掉程清霜的手。“师姐,我们已经回不去从前了。” 程清霜眉眼含笑,道:“我知道的。阿离,我不会喜欢你的。” 楚鹤离没有搞懂两人本该有深仇大恨,见面拔剑的,为什么此时此刻还可以正常的聊天。 程清霜给楚鹤离倒了一杯酒,笑道:“阿离,我以前也很喜欢很喜欢你的,可是是你先离开我的,是你拒绝我的,是你一剑,让我清醒过来...” “师姐,这一剑,你半个月前已经还回来了。”楚鹤离苦涩一笑,接过酒杯。 “那算什么啊!”程清霜本准备喝酒,却一下将酒杯摔在地上,“我本来,舍不得伤害阿离的。” “小阿离,你越长大越不可爱了。” “师姐好喜欢,好喜欢那个曾经护着师姐的阿离。” “可是那个阿离早就不见了,他为了自己的剑心,杀死了自己。” 程清霜没头没脑的说着,声音微微颤抖。 “阿离知道吗?为什么我在别人面前多么的坚强,可到了阿离这里,我就像个小姑娘一样,我...” “师姐,你醉了。”楚鹤离不禁说道,夺过程清霜手中的酒壶。 程清霜笑了笑,“阿离又不是不知道我的酒量。当年也是这样,当年阿离说我醉了,然后我就...我就亲了阿离...嘿嘿嘿。” 楚鹤离起身,想将程清霜扶回房间。程清霜却一把推开楚鹤离,自己也一下坐在了地上。 程清霜吃痛一声,站了起来。“说了我没醉,这些话我一直就想讲,你让我说完不行吗!” 楚鹤离无奈,又将程清霜扶到桌子边,自己顺手拿起装着试剑的红木匣子。程清霜眼尖,一把按住,双目凛然看着楚鹤离。 “小阿离,师姐告诉你。”程清霜眼神微冷,正经道,“朝歌的人去杀你,我派的。”楚鹤离心里一惊,手依旧没有从匣子上放下来,眼神质问程清霜。 “我也是朝歌的。”程清霜缓缓道,“所以我来拿试剑。小阿离你打不过我的,你身上的伤我最清楚不过了。” “师姐,为什么?”楚鹤离低头,眼神说不出的不置信,问道。 程清霜一掌打在楚鹤离手上,楚鹤离松开手向后退了几步,程清霜拿起匣子,一跃飞到树上,坐下来说道:“楚鹤离,我们现在是敌人了。”楚鹤离想说话,被程清霜打断。 “虽然我不杀你,但不代表朝歌其他人不会。” “我很记仇的,当年你弃我,如今我还记得那日的场景。” 程清霜看着茫然的楚鹤离,不禁摇头,然后道:“试剑我带走了,你若想要,天下布武的时候,让我看到你的名字。”程清霜说完,便纵身跳向远处,轻功几步,出了楚鹤离的视线。 楚鹤离收回目光,瞥到门口站着的程一和程二,“看见了?” 程一没有说话,程二瞪了他一眼,皆是走开。程一一边走一边道:“若不是大小姐说过不能杀你,你今天就活不下去了。” 楚鹤离苦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程清霜总是一副我恨你但是不杀你的表情,还保护着他不被别人伤害。 “楚大哥?”楚鹤离一个人发呆,方棠唤醒了他。 “怎么了?”楚鹤离问道,见方棠只披了简单的衣衫,脱下自己的外套搭在方棠身上。 “刚刚那个就是程姐姐吗?”方棠低着头,脸色绯红。 楚鹤离笑道:“你都看见了?” 方棠点点头,“我是看见了师父的信。”她盯着楚鹤离的眼睛,“楚大哥骗人的技巧不会是和崔璟学的吧,油嘴滑舌,油腔滑调。” 楚鹤离干笑两声,两人相顾无言,最后,楚鹤离带着方棠回到自己的院子。应该把信看了就烧掉的,楚鹤离一路都在想信的事情。 半日前楚鹤离接到公输盈的来信,说程让就是程清霜,让楚鹤离注意一点。 ...... “大小姐,今天明明是一个好机会!”程一和程二跟了上来,程一说道。 “青雀,你说是为什么啊?”程清霜看着两人,程一程二只是随意取的名字。程一真名便是青雀。 “什么为什么?”青雀年龄尚小,一直跟在程清霜身边。 “明明很恨的一个人,为什么见到他却恨不起来?”程清霜无奈的问道,摩挲着手中的红木匣子。 第十三章 辩难纷争 “今日讲学——稷下学宫韩夫子!”站在高台上的是一位青岩的普通弟子,像这样的工作就轮不到崔璟去做了。 韩平仲捋着胡须,笑呵呵的上台,对着周围众人施礼,然后说道:“诸位都是当世年轻一辈的翘楚,说真的让我这个老头子还来讲学很是不妥,老夫怕是已经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步伐了吧?”韩平仲打趣的说法引得众人哄笑,纷纷嚷嚷回应他。 “好了好了,咱们今天是讲学的,不是将笑话的。”韩平仲摆摆手,让众人安静下来。许是从来没有见过夫子这么的活跃积极,在他身后的随从都是面带笑容。 “今日是儒门讲学。”韩平仲手中拿着一本讲义,翻了两页,又放了下来,说道,“但今日老夫不想讲那些之乎者也,不然辩难就从今天开始算了?” 连儒教有名的韩平仲都说话了,谁又会去触眉头呢。况且明日辩难和今日辩难差距也不是很大,既然是韩平仲提出的,那主动权依旧在儒教这方,没有区别。 韩平仲见众人点点头,笑道:“诸位都是远道而来青岩,想必这一路上定有许多见闻。不知诸位对于天下局势是什么看法?” 崔璟坐在下方,听了此话,转头对楚鹤离道:“这韩夫子真是有意思,不仅不讲学儒教释义,还讲这些不好说的话题。你没看见对面的顾衍七那表情?”崔璟努努嘴,示意楚鹤离看对面坐着的岐王世子顾衍七。 讲学的钓月境是在水面上的圆台,众人也是围坐在中间的高台,形成一个圆,而楚鹤离几人这一桌刚好对过去就看得到顾衍七。 众人唯唯诺诺,都左顾右盼,特别是瞥到顾衍七阴狠的表情,更不敢说话了。 韩平仲哦了一声,举起茶杯,说道:“诸位为何要慌张,这天下局势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有什么不好讲的。何况我们是讲学大会,是以学术讨论为主,难不成谁还能管着我们?” 韩平仲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顾衍七,依旧是满脸笑容。见众人还是没有说话,韩平仲看了眼身后的一位抱书弟子。 弟子点了点头,向前一步,先是对着韩平仲作揖施礼,再对着下方众人施礼,然后道:“稷下学宫肖辞,见过诸位。” “私以为,如今九州局势,天子势微,诸国纷争,是大乱前兆。”肖辞简单说道。众人见肖辞说的都是些不要紧的事情,大家都知道的东西,纷纷摇头。韩平仲捋着胡须,示意他继续说。 “五国之中,南楚雄踞南方,势力最大,但未有称雄野心。”底下有南楚国的子民,听到肖辞前一句话心中高兴,可后一句话便开始贬低,而肖辞还没有说完。 “南楚国主徐丛嘉,此人沉溺声色,不思进取。若不是他弟弟徐从茂,南楚国怎么还保得住今天的这番样子。” 底下众人中立马有人不服,吼道:“你可曾将我南楚国众多将士好汉放在眼里?” “所以说,徐从茂十分厉害。”肖辞道,“徐从茂可以说是百年来诸国中行军打仗最厉害的一位了。若不是有徐从茂稳定军心,连接江湖门派,怎么能守得住江水天险?”众人觉得有理,听肖辞继续说下去。 “若不是徐从茂未有对王位的野心,哪里轮得到徐丛嘉。”肖辞冷笑一声。 “而北齐,占据京畿以东良好的位置,自古是礼仪之邦,以临淄城稷下学宫教道扬名天下,当今君上又励精图治,怎么不会有好的未来。内是我北齐百年难得一遇的上大夫韩婴,外又距离蛮秦甚远,北燕趋附,南楚有天堑相隔,西魏自然也不在话下。” 众人都知道肖辞说的是实话,也没有能力反驳,顾衍七依旧黑着脸,随时像是要爆发的样子。 “北燕自古以来远离中原,未有称雄之心,国力也是微弱,不值一提。”肖辞嗤笑,继续道,“西魏常年被蛮秦打压,早就没有百年前霸主之势。而那蛮秦,呵。” 肖辞看了看四周,尽管自己现在在青岩,是蛮秦的地界,但也是毫不留情的讽刺道:“蛮秦早些年还被众人以为是一个威胁,那赵傒却越来越荒唐,如今这番样子,和徐丛嘉有什么区别,怕是下一个南楚了。” 顾衍七听肖辞说完,讥笑道:“照你这么说,放眼九州,就只有你北齐是天下至尊了?只有你北齐,有势力统一九州了?” 肖辞摆摆手,看着顾衍七说道:“世子这番话不妥,毕竟您还在这里呢,不如在下帮世子登上天子位,世子再...” “大胆!”顾衍七怒瞪双眼,一声威吓,只见肖辞瞬间便跪在地上,身上的衣衫已是湿透。 “肖辞,本世子允许你在这里信口开河已是大恩,你竟然还口出狂言,当今天子尚在,你到底在图谋些什么?”顾衍七站起身来,他环视四周,最后目光落在台上的韩平仲身上,“还是说,这是你们稷下学宫的意思,或者是你们北齐的心思,是那吕疏影的心思?恩?” 韩平仲至始至终微笑着,听了顾衍七的话,摇了摇头,依旧笑道:“世子殿下未免也太大惊小怪了,今日是讲学辩难,世子真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和我稷下学宫万千儒生作对?” 顾衍七冷笑,一挥袖,坐了下来道:“到底你稷下学宫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清楚。”顾衍七冷哼一声,便不再说话。 韩平仲再道:“事实本就如此,我们讲学,便应该有自己讲学的自由,你难不成还能阻止我们?今日讲学本就不应该有皇室的人到场,世子难道对于你这个大学学长的位置如何来的心里不清楚吗?” 众人本就因为九州局势的话题不敢随意发言,此刻听见韩平仲和顾衍七的争执,更不敢说话。好好的讲学,仿佛成了两人政治争斗的工具。 “我顾氏皇族内部之事,还轮不到你一个稷下学宫的人来说。”顾衍七随意的瞥了韩平仲一眼,“你们韩氏一族,如何胁迫吕氏王族的事情,难道天下人都不知道吗?” “你这是如何?”韩平仲不冷不热的笑了一声,“难不成我们还成了胁迫君上的逆臣贼子了吗?” 顾衍七给自己倒了杯茶,笑道:“不然呢?据我所知,令郎韩婴,似乎最近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吧?” 韩平仲脸色一黑,怒道:“世子还是不要含血喷人!”顾衍七不禁笑出声。 崔璟见事态越发大了,走上高台,对着周围众人抱拳道:“诸位,今日讲学,莫要生了事端,大家讲学归讲学,也不要牵涉其他。” 崔璟想着安抚两方,却反被韩平仲讥讽,“如何叫牵涉其他,难不成一个世子,也要管到天下学术的问题吗?”崔璟尴尬一笑,不知道作何回答。 顾衍七早就不满,正准备吩咐手下人动手,却听到一声笑从远处传来。笑声忽近,众人反应过来时,青岩医坊谷主孙十常已经站在了高台上,拍了拍崔璟的肩膀,示意他下去。 孙十常捋着白花花的胡须,笑道:“诸位,可莫要忘了我青岩的规矩,今日这讲学,还继续的下去吗?若是不行,我看各位就打道回府吧,下一次讲学再见。” 肖辞见韩平仲给自己使眼色,当即道:“是晚辈唐突了,还请孙谷主恕罪。” “恕罪不敢当。”孙十常没有给肖辞好脸色,“只要你稷下学宫不要给我青岩惹麻烦就行。我青岩不生事,但不意味着不怕事,懂吗?”孙十常瞪向肖辞,肖辞立马低头抱拳。崔璟刚走下台,又见孙十常给自己招手,又屁颠屁颠跑上来,与孙十常低声耳语几句,又宣布讲学继续,辩难主题依旧是稷下学宫出。 崔璟回到楚鹤离众人身边,摇摇头,不知道说点啥,众人继续静待稷下学宫出题。 韩平仲见肖辞退到了身后,点了点头,然后道:“如此,今日辩难再说些简单的话题。”韩平仲顿了顿,然后说道:“我儒教自古来有君舟民水的说法,今日不如聊一聊民生如何?” 众人听到这个主题不似先前讨论九州局势那么犀利,都松了气,气氛转瞬便活跃了起来。 “无量天尊。”李道一呼了一声,众人静了下来,仔细听李道一的发言。“贫道从洪州一路往西,路上经过我南楚和西魏,沿途多个村落城池,有许多见闻。” 韩平仲的年龄与李道一差不太多,韩平仲一伸手,做请状,道:“道长直言。” 李道一手中拂尘一甩,换了一只手,缓缓道:“道德天尊曾言上善若水,所谓治国便是治民。贫道在南楚时,江水沿岸的子民均尊崇徐将军,军民关系也是十分要好,所以江水沿岸的地区虽然时有动乱与战争,却成为民心最强的地区。民心强,则国力强。南楚国的基业正是由于百姓对国家的忠诚,对朝廷的尊崇,才能傲立南方至今。” 李道一虽然身为上清道派掌门,但洪州多少是位于南楚国,自己也是个南楚人,对于自己的国家怎么也是说好话。 肖辞听即此话,立马出言反驳,“你这么说,那还是因为徐从茂的愿意了,何以牵扯到南楚朝廷,牵扯到徐丛嘉身上。所以归根到底...” “放肆!”韩平仲忽的怒吼,肖辞立马噤声。 第十四章 君舟民水 韩平仲向李道一抱拳,表示抱歉。“小徒顽劣,道长勿怪。”韩平仲脸上始终挂着笑容,李道一只是尴尬的摇了摇头,示意没事。李道一继续向着众人讲述自己一路的见闻,陈述着道家上善若水的君民理论。 “苏院长请。”李道一刚坐下来,韩平仲便见寒山书院的苏诲有了动静,伸手做请状。苏诲点了点头,走上高台。苏诲一身白衫,以淡蓝色条纹点缀,正是寒山书院的标准服饰。寒山书院坐落在姑苏城寒山上,这寒字不仅仅是地方,还因为他们广收天下寒门学子,资助学业,所以在士子中多有好名。 “本人今日所讲,也是沿途所感。”苏诲先施礼对众人道,“姑苏城以南商北贸闻名,是江水沿岸最发达的地方,但沿路以来,本人却看到很多情景。” 苏诲绕在高台边上,继续道:“我看到的却是城外破败的村庄,是沿途因洪水而家破人亡的百姓,是边境上敌国不断烧杀抢虐导致的人烟稀少。” 在场的三教中人大多都是门阀出身,或是从小便是锦衣玉食钟鸣鼎盛之家,多年专研自己的学术,何尝见过苏诲说的场面。 苏诲还没说完,绕到韩平仲身后,对着后面的各门各派,继续道:“我同时也看到,姑苏城世家大族不断抬高物价,江宁城中的门阀对那些因为夏季暴雨而无家可归的人的继续剥削,十税三如何够,有的地方世家大族私自收取赋税。” 苏诲摊开双手,满脸的不可置信,“这算什么?我路过西魏都城时,遇见一个世家公子,以养奴隶来满足自己的私欲,让人兽搏斗。” 苏诲站直身子,捋直发丝,然后道:“我寒山书院自古收揽天下寒门学士,可如今呢?南楚昏君,科举进士全被世家垄断,敌国纷纷看不起南楚国人。我大周天子势微,如何驾驭诸国,我寒山书院弟子门生,如何报效家国?”苏诲双眼盯着在座的每一个人,也丝毫不回避顾衍七顾氏皇族的身份。 “道长说上善若水。”苏诲继续道,“君舟民水从何说来。打仗的是民,被剥削的是民,有功的是贵族,是世家,高位上的,哪一个不是贵胄子孙?君舟民水到底从何说起?”韩平仲轻声咳嗽一声,示意苏诲点到为止,苏诲却不以为意,继续发言。 “阿弥陀佛。”只见妙文禅师呼了一声佛号,站起身来,眯着眼睛,双手作揖看着高台。“即是如此,便是高门子弟的不对了。”苏诲静待妙文禅师说话。 妙文禅师不打算上去高台,只停在自己的座位边上,手中的念珠转着,以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一切有情众生皆逃不出轮回,三世六道皆是定数。众生在过去世所作的业决定了他在现在世轮回中的苦乐果报,现在世的苦乐是过去世的业报。有情众生的正报必然同时伴随着无情众生的依报...” 苏诲打断妙文禅师,道:“依禅师所言,那如今受苦受穷之人,便是前世注定?如今大富大贵,就是前世积善行德?” 妙文正要回答,苏诲继续道:“这就是因果报应,就是应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妙文又呼了一声佛号,始终眯着双眼。苏诲继续道:“这轮回,是佛祖定的?佛祖可曾看到他人做过什么?” “如何?”突然一声清脆的声音传来,众人向着声音来源处望去,只见一个黄色衣衫的少年站起身,看这模样似乎是来晚了,但丝毫不介意。 少年直接走上高台,“苏院长,我看你是烂好人当惯了,什么都要管一管了?”苏诲被讥讽,脸色涨红,指着少年人的鼻子,骂却也不好骂,只是叫了几声你你你。 “阁下何人?”韩平仲捋着胡子,看着少年人问道。 少年人一甩长袖,对着韩平仲作揖道:“韩夫子好,晚辈江宁沈季载,见过韩夫子。”少年人一自报名号,众人都是一惊。 江宁沈家,似乎并没有人来参加讲学大会。 江宁沈家,是南楚国的第一世家,也可以说是整个大周的第一世家。大周推翻商朝当年,后备粮草均是由沈家帮助。一个世家,能从大周兴起当年,绵延八百年之久,自然是有它的实力。北燕蓟的谢氏,本是江宁城中的豪族,受到沈家排挤,举家前往北燕,到了一个破败之地。 沈家最厉害的,便是行商。沈家早有家训,家中子孙不可参与朝堂政治,所以八百年来未有子弟出仕为官,沈家对于各国的态度也算友好,大周也未怎么针对沈家,各国均是拉拢沈家。沈家自有家兵,但数量不多,也不受管辖。总的来说,沈家就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而这一辈的沈家子弟中,沈季载是最为出名的一个。沈季载出名不在于他行商如何,他再怎么行商也比不过沈家三房的沈栎。但沈季载最厉害的是诗词书画的才学,以及那...以及他目中无人的高傲。 众人见到沈季载,纷纷行礼,沈季载也未有反应,只是直直的盯着苏诲。 苏诲并无惧意,双眼盯着沈季载以示回应,问道:“沈公子可有高见?” “当然是高见。”沈季载笑道,“苏院长,本公子且问你。”苏诲双手背后,听着沈季载说话。 “这为什么有的人生下来就是天资卓越,身世超绝?”沈季载问道,“又为什么有的人生下来就是如烂泥一般,一辈子爬不出泥潭,一辈子也不能有大作为?” 苏诲阴沉着脸,沈季载不等苏诲回答,又继续道:“为什么古往今来成大事者,均是世家豪族之人,为什么那平民百姓只能是百姓,或是奴隶,恩?”沈季载高傲的眼神刺在苏诲身上。 沈季载见全场安静,故作浮夸的表情道:“啊,本公子忘了。苏院长你,好想是娼妓所生,对吧?难怪苏院长你寒山书院这么好呢,原来是找同病相怜的人啊。苏院长,本公子问问你,你一个娼妓之子,还能有什么作为吗?” “你一辈子,只能是个书院院长,你还想出将入相吗?苏诲,你一辈子,早就走到头了。” 全场寂静,因为没有人能想到沈季载这样跟苏诲说话,寒山书院虽然收尽天下寒门士子,但到底也是儒教书院中久负盛名的一个,多少人还是要给个面子。 关于苏诲的身份背景,世人都是知道的,但没几个敢在苏诲面前提起,毕竟这种身份,谁都看不起,苏诲自然也是如此。 “怎么?苏院长,”沈季载看着苏诲面含怒气,却不敢发火的样子,继续道,“是不是特别生气,但是动不了我。这就对了。我是沈家的嫡子,你是一个小小书院的院长,你打了我,你也担待不起。” 苏诲冷哼一声,走下台去,一个人疾步向着钓月境外走去。寒山书院众弟子见院长被如此羞辱,自己也帮不上忙,也是面露尴尬,追着赶上苏诲。 沈季载继续道:“诸位看一看,下等人已经走了。这世道,就是三六九等划分好的,什么人做什么事情。那些普通百姓,注定是被我们世家大族给控制,为何要有君王大臣,有国家社稷,都是用来管教那些下等人的。”沈季载这话似乎是说给苏诲听得,苏诲脚步只是短短一顿,立马又疾步走出。 沈季载笑了笑,目光收回,看着在场的众人。“诸位,本公子相信在场的众人也有这样的想法,只是不敢说出来,本公子帮你们这个忙。” “讲学还继续啊,本公子来晚了,这就罚本公子先讲吧。”众人听着沈季载蛮不讲理的发言,未有反应。楚鹤离几人皱着眉,想说什么,却不知话从何起。方棠鼓着脸,瞪着沈季载。顾衍七依旧阴沉着脸,似乎来了讲学大会,表情就没怎么变过。虽然沈季载未有侮辱顾氏皇族的话,但这一番对民生的讲论,他是实在不能苟同。 “这君舟民水,都是屁话。”沈季载虽然晚来,但是一来就气走了苏诲,现在又是直言不讳的攻击李道一。 “所谓君民,那边是君是君,民是民,如何要君舟民水以民为天。若是没有这君,要这民,有什么用?这民若是离了君,你要他们如何生活?” “在场的都是些世家大族出来的人,我相信你们心中同样不喜那些平民百姓,他们迂腐,他们懦弱,他们固执,他们没什么大用。可这世上总要有人来掌管他们,所以才有了你们。” “圣人言,德主刑辅。我儒教的教化讲义,便是如此。要以我们的德行去感化那些平民百姓,实在不行,用以极刑。” “圣人言,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世间的规矩等级早就注定。天尊地卑,凡夫俗子自然低我们一等。他们受苦受累,也是他们应得的,是他们的不忠,不义导致的...” “狗屁的圣人言!”崔璟怒不可揭,一拍桌子,站起了身。在他身边的楚鹤离几人随即跟着站起来。 第十五章 斩断人言 沈季载被崔璟这么一喝,惊了一下,随即看着崔璟道:“你是何人,怎么这么不懂礼数?” 崔璟呸了一声,怒道:“你和我讲礼数?我青岩乃天下风雅之地,你和青岩大弟子讲礼数?” 沈季载露出微笑,施礼道:“原来是那庶出的崔公子,失敬失敬。”崔璟脸一黑,立马准备上台和沈季载一较高下。楚鹤离在一旁拉着他,让他冷静。 “怎么?”沈季载看崔璟怒气冲冲的样子,不由得虚着眼睛,居高临下的看着崔璟道,“崔公子对本公子说的话有什么意见?” “当然有!”崔璟站定身子,甩开楚鹤离的手,上前一步,瞪着沈季载。 “那崔公子有何高见啊?”沈季载一副不想搭理的表情,懒懒散散的坐在地上,丝毫不在意形象,两腿盘开似箕状,摆明了看不起崔璟。 “在下问沈公子,什么才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崔璟一步跃上高台,留下楚鹤离几人站在下方。 沈季载嗤笑一声,道:“做君主的要像君的样子,做臣子的要像臣的样子,做父亲的要像父亲的样子,做儿子的要像儿子的样子。这便是君臣父子的解释。” 沈季载双手撑地,望着走上前来的崔璟,继续道:“所谓君臣父子,便是各司其职。如此,百姓该如何就如何,该耕种的耕种,该当奴隶的当奴隶,贵族该掌权的掌权,对待他们的奴隶佃户,该打的就要打。” “荒谬至极!”崔璟一挥衣袖,怒道。 “说我荒谬,想来崔公子也是同苏院长那般,因为出身不好,而对天下百姓心存那微弱的善心了?”沈季载继续道,“就像我说的,为什么永远受苦受难的都是那些平头百姓,是因为他们应该。有的人生来就注定了命运,他们无论如何,也翻不了身。” “对,就像崔公子你一样。”沈季载看着崔璟笑道,“崔璟你,无论如何,也继承不了你们晋中崔氏的家业,你无论如何,都会活在别人的冷眼中。因为你的母亲,只是崔家家主的一个侍女,你只是个意外,你永远都做不了大事,你一辈子只能是这样了。” 谢了武功极好,先众人一步跃上台,拦住暴怒的崔璟,对着他摇摇头。崔璟愤然,但也知道对方的身份,在青岩打了他对谁都不好,况且也不知道他身边带了什么护卫,贸然动手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沈季载看见崔璟生气却不敢动自己的样子,更加开心,继续道:“你也不想想,为什么那些普通人能活到现在。若不是有我们这些上位者的功劳,他们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他们现在受了一点苦一点难就来大呼小叫的,就来谈等级平等,怎么可能?正是为了以后的九州一统,他们必须要经受这些苦难。” 谢了沉默没有说话,崔璟在他身后,听了这话,继续道:“那你的意思就是,九州战乱,百姓流离失所就是应该,就必须要经受。”看着沈季载理所当然的点头,崔璟继续道:“所以注定世家门阀酒池肉林,世间百姓流离失所?” 沈季载继续点头,崔璟一把推开谢了,再次大喝一声:“狗屁!谁告诉你的?” “圣人言。”沈季载见崔璟恼羞成怒,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向后退了一步,道,“本公子劝你好好的,不要做出什么对两方都不好的行为。” “圣人言!”崔璟怒极反笑,“圣人告诉你什么了?圣人是告诉你欺压百姓是对的,圣人是告诉你这世上所有的世家门阀都是对的,所有的寒门百姓是错的,圣人是告诉你你就是要高人一等,告诉你这世间本就不公,恩?圣人告诉你什么了!” 崔璟跃步来到沈季载面前,沈季载不停向后退,双手挡在两人之间,但嘴上毫无半点惧意,继续道:“崔璟,你可想好我的身份。” “那你告诉我,圣人告诉你什么了!”崔璟一手抄起沈季载的衣襟,不折不挠的问道。 沈季载想挣脱崔璟的束缚,张口道:“你以为就我一人这样的想法吗?你看看在场的世家大族,你问问他们,谁不是和我一样的想法。我们生来就是高人一等,你要什么狗屁的平等!君是君,臣是臣,贵族就是贵族,普通百姓就是普通百姓!” 崔璟闻言,向着四周望去,大多身家较好的人都低下了头,而那些出身寒门的人俱是脸上挂有奇妙的表情,或是怒意,或是尴尬。楚鹤离带着方棠走上高台,想着劝崔璟下去。 “圣人言!”崔璟见着沈季载腰间的佩剑,伸手出剑,将金黄色剑柄握在手中,“圣人如是这么说,我便斩了圣人言!” 听到此话,儒教众人皆是一惊,纷纷出言阻止。崔璟仿佛听不到众人的劝慰,先是将剑放在沈季载的脖子上,道:“沈季载,我今天到是要看看,圣人说的对不对,你沈家的公子,是不是就比天下百姓要金贵一点。” 沈季载感受到脖子上传来的阵阵寒意,当即摆着双手,嘴里不停道:“崔璟,崔公子,我劝你住手,你要想想动我的后果。” “什么后果?”崔璟阴险的笑道,“我只是一个庶子,无依无靠的,若是能把崔氏给弄垮,似乎还挺不错的。”听到这话,沈季载知道崔璟不怕他的威胁,张口欲求他。 “崔大哥...” “崔玉笙!” 方棠和楚鹤离两人同时开口,想要阻止崔璟。此刻的崔璟正在气头,又怎么听得进去。 “崔璟!你住手!”一直没有说话的韩平仲站在他身边,伸手准备抓住崔璟的右手。崔璟笑了笑,松开沈季载,侧身向后退去,来到楚鹤离几人身前。 “圣人说仁义,我却看你们根本就没有把仁义挂在心中。”崔璟将剑插在地上,怒视韩平仲。 “黄口小儿,你懂什么!”韩平仲见崔璟目中无人的样子,当即怒道。 崔璟侧脸瞥了一眼韩平仲,对着钓月境中的其他众人,说道:“九州乱世,天下纷争,你们不想着如何保家卫国,不想着如何守护一方百姓,反而变本加厉的剥削,欺压普通民众。哼!”崔璟冷哼一声,“真是学的一身好仁义啊。”钓月境中有人不服,对着崔璟便是一阵破骂。 崔璟见此,继续道:“看一看,这就是你们圣人教的东西。” 韩平仲脸色阴沉,道:“崔璟,你不要忘了,你也学的圣人言,你也是个儒门子弟。” 崔璟恍然大悟般回过头,看着韩平仲,猛地点头,“是啊,韩夫子你要是不说,崔璟都忘了。”韩平仲见崔璟突然好说话,知他心中有了诡计,静待崔璟说完。 “我崔璟自幼进入青岩,所学不过是青岩医坊三千八百本医书,所做不过是我师父老人家一言一行教我的,所读的不外乎是世间经学。”崔璟朗声道,“但我的书里,从来没有教我欺压百姓,目中无人,只想着权力与名誉,只想着如何获得更多的利益,欺压更多的百姓。我的书里,只教我如何行医,济世救民如何报效祖国,如何让百姓过上更好的日子。” “这,便是我学的圣人言。”崔璟继续道,“书里教我仁义,教我礼义廉耻,我和你们不一样。不知道你们学的是哪家的圣人言呢?”崔璟一步步接近韩平仲,韩平仲身边站着沈季载,正要对崔璟继续出言不逊,只是崔璟一瞪,便没了声。 “让我看看,你们学的究竟是哪家的圣人言!”崔璟对着空中一伸手,本插在地上的剑便飞到了自己手中,他剑指韩平仲,细声细语的说道:“韩夫子,叫你一声夫子,不知道你教的是什么圣人言?” 韩平仲没有回答,只是道:“崔璟,你要记住,这里是青岩,你是青岩大弟子。而我,是稷下学宫的夫子,沈公子是江宁城沈家的嫡子。” “我知道啊。”崔璟点点头,“为什么韩夫子觉得我不知道这种事呢。” “知道又怎么样,该杀的人还是要杀,该打的人还是要打,你说对吧,沈公子。”崔璟倏地转头看着沈季载,笑道,只不过这笑的有点渗人。楚鹤离看了看谢了,两人对视一眼,均不知道该怎么办。 “圣人言!”崔璟突然提高音量,提剑到空中,“圣人到底说了什么!你们这些终其一生都要专研的人,到底懂吗?你们知道圣人是什么思想吗!随意的揣测就是对的?” 钓月境中静的只听到崔璟的声音,和众人咽口水的声音。各大世家和门派的人只看到崔璟提剑,却没有下一步作为。 “圣人要是真那么说,我便,斩断圣人言;我便,屠了你儒门弟子千万;我便,让世家门阀俱是颠覆。”崔璟手中的剑对着韩平仲挥下,韩平仲本能的闭上眼,伸手阻挡。“可是,圣人并没有这么说啊。圣人说的,和你们做的,完全不一样!” 韩平仲一介书生,怎会武功。当他感受到强烈的冷风打在脸上时,整个人都惊了。他不知道崔璟真的会对着自己一剑砍下来,毕竟自己身份放在那里。但许久,他都未感受到其他,那冷风只是一瞬便消失了。 四周寂静,韩品种睁开眼,只见崔璟将剑插回沈季载的腰间,转身便向着楚鹤离几人走去。似乎,无事发生?韩平仲正想耻笑崔璟,便听见身后传来阵阵声响,夹杂着自己的弟子的哀叫声。 韩平仲转头,便见自己的座位,被劈成两半,漫天飘着白纸,上面印着黑色的字。而自己的弟子们,纷纷头巾散落,披头散发。 崔璟斩断了圣人言,他将韩平仲的桌子斩断,斩断了放在上面的经典,斩断了士子们身份的发巾。 众人都是惊讶,没有人敢出来说崔璟哪里不对。 第十六章 讲学将尽 韩平仲涨红了脸,看着崔璟,手指着他,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沈季载也是被吓了一跳,张口正准备骂崔璟,却被一个声音打断。 只见孙十常出现,手中拿着拐杖,一杖打在崔璟腿弯处,说道:“小徒顽劣惯了,还请夫子和沈公子勿怪。”崔璟吃痛半跪在地上,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 韩平仲冷哼一声,转过头去,看着自家弟子狼狈的样子,怒道:“你们几个,还在这丢人现眼吗?”说完,又是对着孙十常道:“孙谷主,恕难奉陪!”韩平仲一甩衣袖,身后的白衣弟子们纷纷拿着头巾和散碎的经典跟在他身后,一同走下高台。 沈季载恢复表情,笑嘻嘻的对着孙十常道:“孙谷主,你们青岩便是这么待客的?” 孙十常单手背后,拄着拐杖,道:“沈公子不满意,是不是还想打死我这大弟子?讲学大会也差不多了,我看沈公子也差不多该回江宁了。” 众人本以为孙十常打了崔璟,是向沈季载和韩平仲认错的态度,谁知道现在韩平仲前脚刚走,后脚孙十常就开始赶沈季载。这态度不明显吗?虽然崔璟说错了话,但是青岩也不怕事。 沈季载面露尴尬,尖着声音说道:“孙谷主,本公子在江宁城等着孙谷主和你宝贝的大弟子上门认错!”孙十常从始至终都是微笑着,也没回答,只是伸出手做请状,请沈季载下台。 “各位,这次的讲学,发生了很多不友好的事情。”孙十常看向众人,说道,“按时间来算,讲学还有两天,如果众人还想继续,接下来便由本人来主持。如果各位觉得就应该到此为止了,便请回吧。我青岩,恕难相送。” 到场的众人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孙十常这话,有赶人的意思,可若是走了,仿佛是在说不给他孙十常面子,毕竟他说了他自己来主持;可不走吧,这话听着又有点不对。钓月境内一片寂静。 顾衍七站起身,对着孙十常施礼道:“孙谷主,在下认为,讲学大会当以学术交流为主,我们便不要因为那些七七八八的事情搅了兴致。还有两天的讲学大会,若是孙谷主抽不开身,不如让衍七代劳,如何?” 孙十常站在高台上,双目有神,盯着顾衍七,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简单的看着。许久,孙十常恢复笑容,两手拄着拐杖,道:“如此,便有劳世子殿下了。”顾衍七也跟着笑了起来,众人都不理解两人的眼神交流中发生了什么。 “起来!”孙十常又是一杖打在崔璟背上,道,“你还要跪多久,跪给谁看?” 崔璟闻言,站起身,脸上没有丝毫的不悦。楚鹤离三人站在他们身后,孙十常看了看谢了,仔细端详了一番便转头对着楚鹤离和方棠道:“你们两个,先回自己的院子去,等事情忙完,老夫便过去,继续今天的治疗。” 楚鹤离和方棠点点头,目送孙十常带着崔璟离开。顾衍七接下了孙十常的任务,站到了高台。他先是对楚鹤离三人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楚鹤离几人见状,走了下来。崔璟已经离开,又发生了这些事,几人想着在这里也没什么可听的,便离开了钓月境,纷纷回到自己的院子。 三星殿中。 崔璟站在下方,孙十常站在桌子前。 孙十常呷了一口茶,道:“璟儿,你可想好了?”崔璟仰着头,看着孙十常,没有答话。 孙十常又道:“那韩夫子和沈家公子,都是了不得的人物,你为何要没事去招惹他们?”崔璟一双眼直直的盯着孙十常。 孙十常坐了下来,拐杖放在桌旁,他断断续续的敲击木桌,缓缓道:“你不用这么看着我,你还是先说说,你和晋中那边的事情。” “我不会回去的。”崔璟听到此话,答道,“我是青岩医坊的大弟子,不是晋中崔氏的子孙。想让我给魏国效力,不可能!” 孙十常笑了笑,很满意崔璟的答案,却道:“你可想清楚了,你无论如何,都是姓崔。” 崔璟跪了下来,扯下腰间的玉佩,掷在地上,向着孙十常磕了一个头,道:“我的崔,是崔璟的崔,不是晋中崔氏的崔。”玉佩在地上碎成两半。 四爪龙,是崔氏的图腾。世人都知青岩医坊的大弟子崔璟出自晋中崔氏,年少有为,当初在楚鹤离住的院子里,公输盈便是通过这玉佩认出崔璟来的。崔璟丢了玉佩,相当于自己同晋中崔氏再没关系。 半月前,晋中来信,要求崔璟回到西魏,为家族出力,为西魏朝廷效力,并给了崔璟一个月的考虑时间,让崔璟年岁回去。 孙十常首先问崔璟想没想好,便是问崔璟回不回去。青岩医坊自古不牵涉朝堂之事,如果崔璟回去,便不再是青岩医坊大师兄;如果不回去,便是同崔家翻脸。崔氏家训,违抗族令者,受墨刑,在脸上刺字。这种家族私自用刑,朝廷是不会管理的。 崔璟如果不回去,便要受刑。如今他又将代表崔家的玉佩丢掉,便是说明自己同崔家再无瓜葛。 孙十常叹了口气,道:“你只管好好研习你的医术,还没有人,能在青岩带走我的人。”孙十常走下来,排了排崔璟的肩,算是给他的安慰。 崔璟笑了笑,道:“师傅不必担心,徒儿自有办法。” 孙十常当然不相信他一个才弱冠的孩子的话,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如何对抗数百年的世家,特别是家里还有一些奸诈狡猾的老妖怪。 “今天的事情,你做得对。”孙十常慢步向着三星殿外走去,说道。 崔璟知道他指的是自己一剑斩断儒教经典的事情。正要说话时,孙十常又道:“我们青岩,便是讲随性而为,你不用担心有什么后果。” 前脚还在质问为何要惹有权有势的人,后脚又在鼓励崔璟,孙十常毫不在意,继续道:“但是这里是青岩,你把讲学大会搞砸了,这要罚你。”孙十常走到门口,思索片刻,并没有转头,道:“你说,应该怎么罚?” 崔璟依旧跪在地上,朗声道:“崔璟求师傅,罚崔璟在明寒洞面壁一个月。” 孙十常笑了笑,道:“一个月,是不是太长了?年后还要去太白参加天下布武,你难道不想去了?” 崔璟沉声道:“弟子不想去。” “为何?”孙十常疑惑道,“这天下布武,将有许多少年豪杰,你是我青岩年轻一辈弟子中的翘楚,又是青岩的大师兄,不去成何体统?” “徒儿想在明寒洞面壁。”崔璟直接说道。 “你!”孙十常听到这个答案,有些惊讶,却不知说什么好,最后只是点头答应,“你想什么时候出来,便什么时候出来吧。”孙十常走出三星殿,准备去往楚鹤离和方棠两人的院子。 孙十常走到楚鹤离院子时,发现楚鹤离拿着一柄剑在练剑,方棠坐在石桌边撑着脸看着,场景甚是美好。 孙十常咳嗽一声,踏入院子,看着楚鹤离道:“练剑也不可运功,稍有不慎你的伤势便要加重。” 楚鹤离停了下来,跟着孙十常走到石桌边,道:“只是一阵子不练了手生,回忆些动作罢了,并不是真的练剑。” 孙十常点点头,说道:“如此甚好。”方棠站起身,给孙十常倒了杯茶。两人均是站在了孙十常对面。 孙十常笑了笑,“不必拘束,坐下来说。这几日里我每日给你们诊脉,翻遍所有的典籍,终于有了些结果。”他和蔼的说,从怀里拿出一张药方。两人闻言坐下,方棠接过孙十常递来的药方,疑惑的看着他。 “棠儿姑娘体质阴寒,这药方里我加了些至阳至纯的草药,每日煎服两次,坚持半年。”孙十常缓缓道,“这半年切忌不可轻易动气,药方里也加了安身静气的药,这样应该能减少你的梦呓之症。”方棠点点头,起身谢过孙十常。 孙十常摆摆手,继续道:“你在我这已经许多年,可我并没有找到能完全根治你病的办法,真是愧对青岩列位掌门。”方棠正要出声劝慰,孙十常又道:“这药方能保你半年平安无事,半年后你再回来,我本有一副药方,从上古典籍中看到的,这半年我再调剂一下,到时候不出意外便可以用了。”方棠起身,再次谢过。 孙十常点点头,又看着楚鹤离,道:“你的身体,其实剑池已经修复好一大半,外伤已经差不多了。主要是你体内的真气,受到另一股真气的压制。”楚鹤离点点头,是什么情况他心里再清楚不过。 “明日起你随我一同修行,我给你好好调养。”孙十常道,“这股真气说好调理又不好调理,似乎你身体一直在吸引它。”楚鹤离尴尬的笑了笑。 孙十常又道:“年后是天下布武,我暂且可以保你参加布武大会。如果调理的好,十日之内,你的伤就会好。”楚鹤离也起身谢过孙十常。 崔璟一直跪在三星殿,直到天黑,才回到自己的院子。 讲学大会少了崔璟和孙十常,顾衍七以大学学长和岐王世子的身份主持了讲学大会,接下来的过程十分融洽,各门各派也是真的在争论学问,不似先前的唇枪舌战。 讲学大会从腊月二十一开了十天,大周启化十一年的最后一段日子,楚鹤离几人在青岩过了,启化十二年的第一天,众人也留在了青岩。谢了因为没有什么急事,准备同楚鹤离一同回天下剑门。 月亮若隐若现,云层很厚,又下起了雪。 第十七章 洞中相商 谢了又过来和楚鹤离喝酒了。 楚鹤离要一直在青岩疗伤,谢了要去参加天下布武,两人准备结伴而行,所以谢了还在这里等他。 孙十常每日都要楚鹤离同他一起在三星殿修行。所谓修行,便是与孙十常一起读医书,偶尔孙十常会给楚鹤离奇奇怪怪的药材,让他直接吃掉;偶尔又会给楚鹤离递上一碗药汤,不知道是什么熬制的,但是喝了似乎没什么作用。楚鹤离每日要到月上梢头才会回来,每次方棠都会在院子里等他。 谢了手里提着酒,来时正碰见回来的楚鹤离,两人一同走进门。方棠趴在石桌上打盹,身上披了很厚的氅,桌上是一个小暖炉,把她的脸映的通红。 楚鹤离摇摇头,与谢了走过来。谢了将酒壶放在桌子上,楚鹤离去拍了拍方棠的肩。 方棠揉揉眼睛便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的,看着楚鹤离道:“楚大哥,几时了?” 楚鹤离无奈的微笑,说道:“今天回来晚了,你自己先休息就行,怎么还在外面等着我。如今正是冷的时候,虽说青岩四季如春,可这晚上的冷风,也不是说着玩的。” 方棠点点头,看见了桌上的酒壶,又道:“楚大哥和谢大哥又要喝酒了吗?” 谢了看着方棠疲惫的身影,道:“要是觉得累了,棠儿可以先去休息。我们两人小声点便是。” 方棠恩了一声,将暖炉抱在怀里,道:“那你们聊,棠儿去休息了。”楚鹤离两人见方棠回了屋,这才坐下。 “我今天去看崔璟了,这家伙不知道为什么就待在明寒洞不愿意出来。”谢了递给楚鹤离倒好的酒,说道,“明寒洞寒冷异常,我看他十分舍不得呢。本来孙谷主都说了他随时可以出来,他就是不愿意。” 楚鹤离笑了笑,道:“天下布武到底怎么他了,他这么不想去?” 谢了摇摇头,说道:“也许不是这的原因呢?连孙谷主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愿意出来,我去看他的时候他还赶我走。” “谢了啊谢了。”楚鹤离举着酒杯,盯着谢了,“和其他人没什么话可说,怎么一到崔璟,话就多了。” 谢了呸了一声,与楚鹤离碰杯,缓缓道:“我是担心他,你看他那样子,出来也说不定会惹祸呢。” 楚鹤离点点头,以示赞同,笑道:“崔璟是我们中最大的一个,却是最惹是生非的一个。” 谢了也点点头,“是这样。我们几人看来,只有程让要最成熟一些。”谢了语罢,又疑惑道:“说起来很久没看见程让了,他走了都不说一声吗?话说我们连他何门何派都不清楚,什么时候要问问崔璟这家伙。” 楚鹤离尴尬一笑,不知道要回些什么好,随即道:“天下布武,程让肯定会去的。” “哦?”谢了笑道,“这么肯定?” 楚鹤离点点头哦。在他的记忆里,程清霜是哪里有趣去哪里,和崔璟一样是个惹事的,天下布武汇集武林英豪,她肯定回去。就是不知道,试剑会不会带过去...楚鹤离思及被程清霜抢走的试剑,一时间失了神。 谢了在楚鹤离眼前挥了挥手,喊了几声,楚鹤离才回过神来,一边抱歉,一边喝酒。谢了也没有追问楚鹤离到底怎么了。 “这次去天下布武的名单,出来了吧。”谢了问道,“你怎么说也是从太白山上下来的,你师叔没给你透露一点消息?” 楚鹤离笑着遥遥头,说道:“我当初还是师叔送我来的青岩,可来了后她就去成京了,我到现在都没有收到过师叔的信,一点消息也没有。” “我还想提前知道有哪些人呢,现在看来计划泡汤了。”谢了叹了口气。 “怎么?”楚鹤离看着谢了猛灌了一口气,低声说道,“这次的天下布武,对你很重要吗?” 谢了听到这话,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算是吧,有的事情只能在这样的场合做出来。”楚鹤离没有追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明天一起去看崔璟吗?”谢了突然提议道。 楚鹤离点点头,答应下来。“按照孙谷主的说法,我们正月初十就可以动身了。他说后天是最后一次疗伤,如今我伤势基本上都好的差不多了,孙谷主说最近只是在给我固本培元,调养身体。” 谢了笑道:“行啊,说起来我还没去过太白。我们到的早的话,你可要带我多逛逛啊。” 楚鹤离点点头,“我在太白待得也不久,只来过几次,都是来了就走。要说逛,到时候让棠儿带我们,她是我师叔的徒弟,在太白比我待得久。” 谢了又和楚鹤离推杯换盏起来,两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阿娘,等着孩儿。 谢了望着圆月,将酒洒在地上。楚鹤离早就倒在了桌子上。 明寒洞。 花海旁边便是接着瀑布,瀑布里面就是明寒洞,常年阴寒,和青岩的四季如春正好相反。 明寒洞不是普通的洞,里面被青岩的弟子打扫的干干净净,放置了几个书架,上面摆满了书,有经史典籍,有稗官野史,也有各种医书。 崔璟点着灯,正在明寒洞里看书。瀑布刚好将皎洁的月光挡住,洞里的火光摇摇晃晃,耳边还有流水声,夹杂着瀑布声。 “来了就进来吧。”崔璟没有抬头,说道。 水帘外没有动静。 良久,崔璟抬起头,看了看外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每日都来,却从不进来。有意思。”崔璟笑了笑,继续低头看书。人前是嘻嘻哈哈的样子,其实内心更加的缜密。早在讲学大会开始之前,崔璟便感觉到有一波人进了青岩,但始终没有找到。这几人他天天待在明寒洞里,这些人终于出现了,却始终不肯现身。 “比不得崔公子有意思。”崔璟背后,响起一个动听的女声。 崔璟转过头,却见到一个身着男装的人,而此人,崔璟是见过的。 “程让?”崔璟疑惑道,并一边在心里捋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 “所以才遮遮掩掩不能说你是此间庄的,和谢了在一起就会穿帮。”崔璟恍然大悟般点头,又道,“所以,你到底是谁?” 程清霜笑了笑,折扇一展,坐在了一块石头上,道:“这崔公子就不用知道了,总之我不是你们的敌人。” 崔璟放下书,端坐着,看着程清霜说道:“恐怕不止你一个人吧。你们这几天天天待在明寒洞外,到底想干什么?” “不愧是晋中崔氏。”程清霜笑着拍手,看着崔璟。 “我和晋中崔氏没关系!”崔璟阴沉着脸,更正道。 “没关系?这可不是你说了算的。”程清霜继续笑着,微低身子,折扇杵着下巴,说道,“算算日子,晋中的人应该快来了吧。崔公子虽说自己摔了玉佩,但晋中来的人可不在意这个。” “你监视我?”崔璟怒道。关于他摔掉四爪龙佩的事情,是在三星殿里,应该只有孙十常知道。“你到底是谁?” “我只回答第一个问题。”程清霜坐直身子,“我没有监视你,是我的人监视你。” “崔公子,你不会真以为你一个人就斗得过晋中崔氏所有人?你不会真的以为你师傅孙十常,你们整个青岩谷,斗得过崔家?”程清霜严肃道,“虽然说晋中崔氏只在西魏,但你们崔家到底有多大的能量,我相信崔公子你不会不知道。” “你什么意思?”崔璟一手摸上在桌上的剑,看着程清霜问道。 “崔公子,手别动。”程清霜眼尖,冷着脸道,“我是说,我们可以帮你,只要崔公子你帮我们个忙。” “我怎么知道你们打得什么算盘。”崔璟停下动作,“我也没说我斗不过崔家。” “崔公子,你可想好了。”程清霜道,“你想要摆脱和崔家的关联,要付出多少。而我们,可以让崔家,轻轻松松的放过你。” “你们到底是谁?”崔璟再次发问。 程清霜叹了口气,道:“这就没意思了,说了我不会回答你的。” 明寒洞里的烛火摇曳,崔璟眨眨眼,面前的程清霜便不见了。崔璟只听到洞里传来回音,是程清霜的声音。 “崔公子,给你两天时间考虑。正月初十楚鹤离和谢了可是就要去太白了,崔公子心里其实还是不想错过吧。” 崔璟抬头,洞里仿佛和先前没什么区别。他摇摇头,想将杂念抛开,转身准备继续读书,却发现孙十常站在书桌前。 “师傅!”崔璟先是一惊,怕孙十常发现程让的踪迹。 “为师早就来了。”孙十常看见崔璟躲闪的眼神,低声说道,“那姑娘也知道我来了。” 崔璟又是一惊,立马站起身,垂手道:“师傅既然早来了,为什么不抓住她?” 孙十常笑了笑,拐杖有节奏的敲击石地,道:“别人是来帮你的,我为什么要抓她?” “可是!”崔璟向前一步,“我们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 孙十常直接坐在了书桌上,道:“不,你知道。”崔璟疑惑,孙十常又道:“你只需要知道这人是此间庄的程让就行。” “可是...”崔璟再次说道,“我们明知道这身份是假的。” “有什么关系?”孙十常道,“你就好好想两日,两日后别人会来问你答案,你按照自己的本心来就行,随性而为。”崔璟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崔璟,他们这些人的真实身份,为师知道。”孙十常叹了口气,见崔璟落寞的表情,说道,“但是为师现在不能告诉你。他们说的有理,你一个人,斗不过崔家,是必然要付出很大的带价的。为师当然可以帮你,但你已经长大了,你到青岩十几年了,为师希望有的路,你还是要自己去走,你懂吗?” 崔璟点点头。孙十常又道:“这些人,只要是对自己有利的事情就会做,你不用担心他们害你。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你有很大的用处,而且只能是你。” 崔璟想到之前程清霜说的需要他帮的忙,点了点头。 “一切你自己看着办吧。”孙十常又道,“正月初十楚鹤离他们就走了,你能去就去吧。” 崔璟又是点点头,目送孙十常拄着拐杖走出明寒洞,看着那弓着背的身影,耳边响起孙十常咳嗽的声音。 第十八章 夫子殒命 正月初九,天大寒。 忌出行。 无论外边是什么样的天气,青岩谷内都是四季如春,温暖常青,今日却是下了小雨。 崔璟没有看书,一个人看着空桌发呆。明寒洞内燃着的蜡烛时大时小,火光摇曳。 “崔公子,你可想好了?”程清霜突然出现,站在崔璟身后。 崔璟笑了笑,“你们到底想让我做什么?”他转过身,站起来,长发披肩,皱着眉头。 程清霜跟着笑了笑,说道:“放心,我们不会让你做违法乱纪的事情。”似乎是说到这感觉好笑,程清霜顿了顿,继续道:“只要崔公子与我们去一去成京。” “成京?”崔璟有些困惑,“你们是谁的人?王朝里的?还是那个世子的?” 程清霜两步走到崔璟身边,说道:“崔公子不必猜测,等你到了就知道了。我们既不是那位皇帝的人,也不是岐王府里的人,我们只是我们。”崔璟没有说话,看着程清霜。 “我们接到消息,来青岩的是你的亲哥哥——崔钰。”程清霜无视崔璟的眼神,继续道,“一个是嫡长子,一个是庶长子,你说你哥哥会怎么做?” 崔璟转头看着程清霜,道:“还有多久到。”崔钰是崔家年轻一辈中,与崔璟比肩的存在,此人工于心机,阴险狡诈。 “不用担心。”程清霜拍了拍崔璟的肩,说道,“我们的人已经将他拦了下来。算算时间,等他到的时候,你差不多已经到太白去了。” “这就是你们来对付他们的办法?”崔璟嗤笑道,“让他们找不到我?” 程清霜摇摇头,向后退了几步,“是我说错了。算算时间,等你到太白的时候,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崔璟一惊,右手抽起桌上的剑,指在程清霜的面前,怒道:“你知不知道杀了崔家的长子,崔家会做什么?” 程清霜轻轻抬起右手,将剑撇开,盯着崔璟道:“所以我们准备把整个崔家都解决掉。崔公子,你应该知道什么叫除恶务尽,斩草除根。能直接杀了解决的问题,我们不会留下活口。” 崔璟将剑掷在地上,转过身,满含怒气说道:“除恶务尽,我看你们才是恶!”崔璟气愤不过,又转回来,看着程清霜,道:“你凭什么说你们能除掉整个崔家。且不说崔家在西魏的势力盘根错节,崔家再怎么样也是九州内五姓七家之首,你知道你们除掉崔家,对西魏,对整个九州,会造成多大的影响吗?” “崔公子这不是相信了我们会除掉崔家了吗?”程清霜捡着崔璟话中的漏洞说道,“乱一点不是更好吗?这个世道已经很乱了,我们不过是加把火而已。何况我们存在的目的,本就是让周朝乱一点。” 崔璟一伸手,剑飞回自己手里,他看着程清霜,说道:“你们到底是什么身份!这算什么,谋逆吗?”崔璟将剑收回鞘中,用鞘靠在程清霜肩膀上,道:“如果你们在打大周的主意,我崔璟宁愿身死崔钰手下,也不会让你们如愿的。” 程清霜向前一步,剑鞘挨得更近一分,她笑道:“崔公子,莫非还要在这没人的山洞里给我上演一个忠君的戏码?崔公子应该知道现在的世道是什么样子,怎么?还要守着周朝不放手吗?” 崔璟也不含糊,直接道:“大周一天存在,那崔某便一日是大周子民。如果你们需要我做的是不利于大周国祚的事情,恕崔某难以答应。” “崔公子,我们给了你两天时间。”程清霜说道,“若不是我帮你拦着其他人,你那哥哥早就死了。我本想着崔公子应该好说话才对,却不知崔公子是这般迂腐的人。我来之前已经被通知,有人已经把崔公子要灭了整个晋中崔氏的消息放出去了。崔公子,现在你是不得不和我们合作。” 崔璟手中的鞘更加用力,锤在程清霜的肩上,程清霜也不运功抵抗,身子向下一沉,笑道:“崔公子,只要你和我们合作,这消息,立马就会成为笑谈。而我们,也还是会帮你杀了崔家所有人,但是这黑锅嘛,自然是我们来背。事情我们办了,可怎么也扯不上崔公子。崔公子明日出了这个洞,你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青岩大师兄。” “卑鄙!”崔璟呸了一声,收回自己的剑鞘,随即又道:“我去不了成京,你们若是需要我给人治病,只能把人带到这里来,如果不行,我也没有办法。” “识时务者为俊杰,崔公子这样的选择是对的。”程清霜笑道,“至于我们这个忙吧,崔公子还是要去一次成京的。若是没有时间,我们等天下布武结束后去也行,我们不急的。” 崔璟没有回答,算是默认。程清霜继续道:“崔公子,奉劝你一句,答应了我们的事情最好做到,虽然我走了,但是我们还是能一直知道你的消息。” 程清霜说完,便轻笑着走出明寒洞。崔璟待她走后,手中松力,剑直接掉在了地上,在明寒洞里响起回音。崔璟望着不远处的水帘,火光依旧摇曳,桌子上什么书也没有放,又是个没看书的一天。 却说稷下学宫一行人,从讲学大会离开后,一路向东,在偃师城落了脚。偃师城位于西魏都城洛阳旁边,只是洛阳城的一个子城,问剑谷便坐落于此。回去北齐,便要穿过西魏,再走京畿,才进了北齐的边境。 “夫子,真的要解决掉他?”一名白衣青年,坐在客栈的房间里问道。在他的身后是一幕帘子,遮住了坐在里面的韩平仲。 “已经让他多活了这么久了,是该了结了。”韩平仲说完,止不住的咳嗽。 “夫子,您的身体?”那白衣青年似乎十分担心,准备上前。走到帘幕前时,见帘后的影子挥了挥手,便又退下了。 “毕竟这件事情见不得光,按理来说他做了本就应该受到惩罚,若是把他带回稷下学宫去,话说不过去。”韩平仲毫无感情的说道,“从青岩出来到偃师,他还没有完全意识到自己的问题,这样的人,也不配跟在我身边。” 白衣青年一惊,立马跪在地上,道:“全凭夫子安排。”韩平仲如何的喜怒不定,跟在他身边多年,青年早就摸清。如今见韩平仲要对自己一直以来器重的弟子动手,青年也是害怕。白衣青年只是韩平仲身边一个不起眼的小书童,只是因为对他的心情把握得当,所以最近才颇得韩平仲的喜爱。 “你下去吧。”韩平仲说道,“人没解决前,你就不要来找我了。” “学生领命。”白衣青年说完,便弓着身子慢步向后退去,走到门口时,才转过身。 吱呀一声,客栈的门被打开,却没听到关上的声音。 “杀人于无声,不愧是朝歌的人。”韩平仲坐在帘子后面,没有丝毫的害怕,十分镇定。 “不亏是稷下学宫韩夫子。”门口响起来一个磁性的声音,屋里的帘子还是没有拉开。门外的人没进来,帘里的人没出去。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韩平仲道,却没听到有人走进来的声音。 “不了。”那声音再次响起,“在下不喜欢离将死之人太近,血要是溅到我身上,可不好弄。” “阁下这话,是不是太狂妄了。”韩平仲说道。 “恩...”那人拖着声,发出否定的声音,“不是在下狂妄,而是夫子你身边,能打的人,都被我们的人给消灭了。” 听到这话,韩平仲才反应过来,为何这么久了,自己身边的人都还没出现。 此时,客栈之外,路人只见得大门紧闭,客栈之内,却是血流成河,楼下大堂的人均被杀光,稷下学宫来的学生无一幸存,就连碰巧在此过夜的路人,也是身死。 “为了杀我,朝歌可是好手笔啊。”韩平仲嗤笑道,“那为什么还不动手呢?” “不不不,夫子不想知道我们为什么找得到你们吗?”随着声音落下,房门被关住,那人走了进来。 “朝歌杀人,还需要废功夫吗?”韩平仲冷哼一声,似乎是觉得朝歌这么慢不杀了自己,是想羞辱自己。 “非也非也。”来人说道,“多亏了夫子的好学生才是。” 话音落下,肖辞的声音传来,“夫子。” 韩平仲一怒,只见房间里的帘幕被吹开,韩平仲疾步来到桌旁。出现在他眼里的,除了肖辞,还有一个是坐着的中年人。中年人一身白衣,不然俗尘,两鬓几丝白发,张着一张令人亲切的脸,面带微笑,看起来就像是邻家的叔叔一般。 “你不是,你不是....”韩平仲说不出话,盯着中年人,脸色涨的通红,指着他。 “嘘!”中年人伸出手放在嘴上,笑着看着韩平仲,“不要再说话了,再说话你就死了。”说完这句,韩平仲却是已经倒在了地上。 “真是扫兴。”中年人叹了口气,站起身,随意的伸手,掐在肖辞的脖子上,“你也去死吧。” “莫,莫师...”肖辞满脸的不可置信,死死的盯着被他称为莫师的人。 “欺师灭祖,我还留你干什么。”莫师冷哼一声,“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都浪费我这么多时间,给其他几字的朝歌耻笑。”话一落下,肖辞的头一偏。莫师松手,肖辞的身子便如同没有骨头一般,瘫软在地上。 稷下学宫一行人,便在偃师城,被朝歌一举消灭。 “楼主。”门外响起一个声音,“成京那边传来消息。” 莫师拿起桌上的茶壶,将渐变浑浊的茶水倒在手上,随后又用铺在桌上的桌布擦拭完双手,再拿起桌上的一块糕点,缓缓道:“回山下楼。” 第十九章 琴鬼弑儒 程清霜抚摸着装着试剑的匣子,望着眼前的少年,道:“你说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怎么所有人都在抢它?” 少年一身青衣,长发束起,细长的眉毛,看着煞是可爱。听到程清霜的问话,少年说道:“你别再弄了,到时候回去交给楼主。” 程清霜撇撇嘴,说道:“我也弄不开啊。你说这一个普普通通的匣子,怎么这么结实?”少年没有理会她,嘘了一声,轻手轻脚的站起来,走到门前,附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怎么了?”程清霜见少年小心翼翼的样子,问道。 “没什么,我以为是敌人。”少年听着门口的声音渐行渐远,转头答道。 “青雀,你就是太小心了。”程清霜无奈的笑笑,又问道,“依依呢?” “程依依去给你买发簪去了,你忘了吗?”青雀回答道。 当初几人假装此间庄的客人去听讲学,青雀被程清霜强制化名程一,程依依被强制化名程二。程依依自小跟着程清霜生活,是她的贴身婢女。昨日自从崔璟答应了程清霜的条件后,三人便跟着他们的行踪,今早一路直出青岩谷,如今正在一处小镇上休息。 “我们为何要跟着他们去太白?”青雀问出困惑在他心里的一个问题。 程清霜将试剑放在桌上,望向窗外,道:“已经很晚了,依依怎么还没有回来。” 青雀知道程清霜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也没有追问,但还是嘱咐道:“我们得在规定时间之内把试剑带回去,不然...”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程清霜不耐烦的答道,转身将青雀向门外推去,“你快去把依依给我找回来。”青雀年龄比程清霜小,无奈点点头。青雀走出门外,见程清霜关上房门,脸色一变。 其实不算很晚,正是夕阳落山之际,小镇上的人稀稀疏疏的回到自家。青雀走到客栈一楼,伸手招来一个小二。 小二点头哈腰的,将毛巾往背上一甩,问道:“客官,有何吩咐。” 青雀从怀里摸出几两银子,丢给小二,道:“与我一起来的那位姑娘,你给我盯着。”小二点点头答应,青雀这才满意的走出客栈。 找程依依,不存在的。 青雀站在客栈门口,向着两边望了望,随即向着与市坊相反的方向走去。在他们住的客栈的不远处,就是楚鹤离几人住的地方。按照程清霜的意思,这里离得近,可以很好的观察他们。城门就在与市坊相反的方向,青雀觉得有必要去找一下这里的朝歌负责人。 崔璟还是在正月初十这天出了明寒洞,与孙十常告了别,陪着楚鹤离几人一起回太白。天下剑门的布武大会定在正月十五,上元节这天开始。几人算算时间,到太白大概三天。 “想什么呢?”崔璟走下楼,见楚鹤离一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喝酒,问道。 楚鹤离反应过来,摇摇头,道:“棠儿睡了?” 崔璟点点头,说道:“谢了在屋外守着,有什么动静他会通知我们。”崔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坐在了楚鹤离对面。 楚鹤离看着崔璟,问道:“你怎么突然决定出来了?”今天赶了一天的路,只有这个时候才有片刻休息。 崔璟笑了笑,“莫问,问就是被逼的。” 楚鹤离无奈笑了笑,站起身,“你自己一个人喝吧,我出去走走。” 崔璟张嘴准备拦着他,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窗外,见崔璟望向自己,那人只是对崔璟笑了笑,毫不避讳。崔璟皱皱眉,起身想跟着楚鹤离出去,却见对面那人对着自己摇摇头,露出奇妙的笑容。 楚鹤离走出客栈,望了望对面,也碰上了那人的目光,也是皱皱眉,向着相反方向走去。站在客栈对面的正是程清霜,在崔璟的眼里,是威胁自己的程让。程清霜见楚鹤离看见了自己却还反方向走,也没恼,只是笑了笑,跟在了楚鹤离身后。 再往前,是一处夜市。天稍微暗了一点,已经有商户陆陆续续的摆出了摊。 楚鹤离知道程清霜在后面跟着自己,脚下并没有多少减慢,依旧自顾自的向前走去。程清霜也没有加快自己的步伐,不紧不慢的跟着,与楚鹤离隔着一个相对稳定的距离。 “师姐...”楚鹤离停了下来,程清霜走到了他旁边。 “无聊。”程清霜却没有继续停下来,略过楚鹤离向前走去。楚鹤离一个人在身后尴尬,却没看见程清霜勾起的嘴角。 走了两三步,程清霜停了下来,转头看着楚鹤离,问道:“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走不走了。” 楚鹤离恍然大悟,小跑走到程清霜身边。 “师姐,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楚鹤离问道。 程清霜向着旁边移了一下,与楚鹤离隔着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程清霜笑了笑,“我可不是跟着你来的。”她见路边有一个卖小首饰的小摊,走了过去,嘴里继续说道,“我回北燕也要路过这里。”楚鹤离点点头,没有怀疑。 “你是不是个榆木疙瘩!”程清霜见楚鹤离没有多问,只是一直站在自己身后,不说话,仿若无人一般,立马转头怒道。楚鹤离一惊,不知道该说什么。 程清霜见此,又道:“你的试剑,是我抢的。你怎么能和一个抢了你东西的人好好说话,更何况那是试剑,天下人都想要的东西。” 楚鹤离摇摇头,道:“师姐,我想清楚了,师姐要是要的话,就拿去好了。”楚鹤离顿了顿,又道,“毕竟...” “停!”程清霜伸出双手放在胸前,“我不需要你施舍我,你也不要叫我师姐!” “师姐...我!”楚鹤离张口,却被程清霜的眼神止住。 “楚鹤离,你是不是有病!”程清霜说道,“当年我们都那样了,你现在还能和我好好说话?你能不能有点男子气概。之前是谁,一副想杀了我的样子,现在又这幅唯唯诺诺的。”楚鹤离摇摇头,没有说话。 程清霜见楚鹤离油盐不进,停了下来,继续转头翻看小摊上的首饰。 “有人要杀你,你小心点。”见楚鹤离靠了过来,程清霜这次没有躲开,低声说道。 楚鹤离一惊,正准备说话,又被程清霜打断。“你给我闭嘴,忘记我刚刚在吼你吗?你离我远一点,今晚别回去。” 楚鹤离轻轻点头,向后退了一步,低声道:“师姐,你来...” “我不是来救你的。”程清霜拿起一个发簪,仔细端详,“只是不忍心看着无辜的人死去。这条街上这么多人,辛辛苦苦,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楚鹤离没有说话,盯着程清霜的背影发呆。 “过来今晚我就走,你就当没见过我。”程清霜嘱咐道,给摊贩付了钱,将发簪戴在头上,继续往前走去。 “有我在,他们不敢轻易动手。”楚鹤离跟在程清霜后面,听着程清霜讲话,“他们的目标主要是你,客栈那几个没有问题,有崔璟在。”楚鹤离也不知道前因后果,只是听着。 “呆子。”程清霜轻声骂了一句,没让楚鹤离听见。 长街灯火,有人夺命。 寒山书院一行人走了很久,再有五十里便是姑苏城。 苏诲一路上十分生气,还没有从被挖苦中解脱出来,跟在他身边的学生同样是如此。 天色渐暗,苏诲看了看,对着身边的一个学生道:“今晚就先在这里过夜吧,明早再赶路。” 一行人在林子里找到一片空地,苏诲吩咐人通知下去,原地休息。 寒山书院提倡节俭,当然也没有帐篷一样的东西。一行人就围坐在一个火堆旁边,苏诲趁着现在也给他们讲一讲课。 风突然吹过,火有些摇曳。 先是一个学生打了喷嚏,接着很多学生开始不适应。苏诲见这么多人昏昏沉沉的,让人将裘衣拿出来分给他们,让他们睡觉。 苏诲一个人照着月光,坐在一边。火堆边还留着一个学生守夜,苏诲只是因为睡不着,眼皮一直跳,总觉得有事发生。 远处传来阵阵琴声,苏诲一惊,将所有的学生叫醒。 “院长?”一个年长的学生走到了苏诲身边,低声与苏诲商量。 “怕是有事,让会武功的学生一人带三人,向着林子里撤,好好隐藏。”苏诲低声说道。 姑苏城,催命琴,小楼李晋奴。 苏诲听出了琴声的来源,当机立断吩咐学生逃走。 “苏院长,别走啊。”一个面容较好的儒生站在树上,一身绿衣,头戴束额,手中拿着一张琴。琴通体黑色,头大尾小,五弦。 “不知道李楼主为什么要拦我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的路。”苏诲见学生都退进了林子里,看着月光下,树上的李晋奴说道。 “只能怪苏院长运气不好。”李晋奴笑了笑,“苏院长今天可能得留在这里了。” 苏诲冷哼一声,“寒山书院何时惹着你们朝歌了?” “没惹。”李晋奴笑道,“寒山书院是九州闻名的有学士之风的地方,怎么会惹着我们这些附庸风雅的人。只不过是有吩咐,晋奴不得不做而已。”苏诲向后退去,一切尽收李晋奴眼底。 “苏院长,咱们痛快点吧。”李晋奴道,“给苏院长弹一曲?” 楚字小楼,楼主李晋奴,人称琴鬼。李晋奴手抱催命琴,琴音逼人,但不杀人。 随着李晋奴的琴音想起,林子四周开始骚动,接着四面八方走出来一些身穿白衣的人,正是苏诲的学生。 李晋奴杀人,在于驭人。琴音能夺人心魄,使人迷失自我。往往被李晋奴控制的人,都是被杀人的至亲至爱之人,使得被杀之人不敢动手。 李晋奴抬头看了看天,他的身边站着一只雕。李晋奴从雕腿上取下来一份书信,展开看了两眼,笑了笑,将纸揉成一团,塞进了雕的嘴里。 李晋奴将琴放在腿上,琴音更加快速迅捷,树下的人也更加凶猛,有人提剑,刺进了苏诲的胸口。 李晋奴见苏诲至死也不知道被杀的原音,那般不可置信的脸,阴险的笑了笑。 “回小楼。”李晋奴对着黑夜说道。 第二十章 长街杀人 长街上挂起灯笼,一条街绵延到天际,明亮有如白昼。 楚鹤离跟在身边,手中拿着程清霜一路来买的东西。两人本该是敌人,不知道为什么能正常的逛街。 寒风吹来,楚鹤离紧紧衣襟,程清霜依旧自顾自的向前走去。 “前面去。”程清霜转头,见楚鹤离慢悠悠的走,催促道,“前面好像有表演,你倒是走快点啊。”楚鹤离笑着点了点头。 身后的人群中,走着一堆穿着黑衣的人,行为粗鲁,时不时推攘挡路的普通人,引来阵阵骂声。 楚鹤离与程清霜两人来到一处人流拥挤的地方,好不容易挤进去屋子。这是一处茶馆,四周挤满了人,二楼是雅座,不算拥挤,坐着些衣服光鲜亮丽的人。茶馆正中站着一个穿长衫的中年人,留着两辫胡子,手中醒木上下,嘴里阵阵有词。人群里时不时发出叫好的声音。 程清霜拉着楚鹤离到了一处视野好的地方,靠着柱子,听着茶馆里的说书人说书。 “人呢?”茶馆外,围着几个黑衣人,将本想进来听说书的人给拦着外面,光是这渗人的样子,就令人望而却步。 “在里面。”几人小声交谈,“人这么多,怎么办?” “先跟进去再说。”其中一个黑衣人说道,带头走进茶馆。 程清霜挑的位置,刚好人员相对稀少,可以看见说书人,也可以观察到茶馆门口,见进来了几个黑衣人,立马轻推楚鹤离,让两人转过身去。 楚鹤离只认为是因为拥挤导致自己身体不受控制,只是一个侧身,依旧看得见说书人,何况听说书看不是很重要,也没有感到奇怪。 楚鹤离手中拿着几样小玩意,耳朵尖着听着说书人。程清霜靠在他身边,低头皱着眉。 “找到了吗?”黑衣人艰难的向着四周饶了一圈,又汇合在一起,互相问道。 “外围没有,怕是在里面。”其中一个说道。 “二楼呢?”有一个黑衣人抬头看了看楼上的雅座,问道。 “上二楼有条件,贸然上去可能会打草惊蛇。二楼较为稀疏,他们在二楼我们一眼就能看到,应该还是在里面。”众人纷纷点头,又分散开向着里面挤进去,惹得有的听众低沉的骂声。 程清霜一直在不远处仔细观察众人,高挑却又瘦弱的身材正好能将她身体挡住,却观察得到四周的情形。楚鹤离见程清霜警惕的模样,问道:“怎么了?” “来了。”程清霜简单回复道,“注意点。” “在哪?”楚鹤离立马严肃,问道。 “那几个黑衣人,看见了吗?”楚鹤离顺着程清霜的视线望过去,只见几个黑衣人正对着周围的看官扒拉着,当发现不是自己想找的人,也不说话就离开。 台上的说书人看着下方有些骚动,皱了皱眉,嘴上依旧不停。 “且说那时间一转,到了文盛九年,这蜀地还不是我们大秦的地界。当时还是巴国和蜀国的两国相攻,两国都来向我大秦求救。”说书人讲的是百年前,大秦统一蜀地的故事。 “当时司马将军见此,有一个得蜀便得楚的名言。这楚,不是如今的南楚。要说嘛,我们称为前楚。如今南楚国的徐家,是前楚国王室的将军...” “转过去。”程清霜见有人朝着自己这边走来,低声对楚鹤离吩咐道。楚鹤离立马跟着程清霜转身。 “妈的,搞得这么复杂。”其中一个黑衣人见状,从腰后拿出两把圆锥,朝着台上房梁打去,随着一声声响,一把圆锥钉在房梁上。 黑衣人再纵身一跃,踩在一个人的肩上,两三步越到了台上,手中举着圆锥,吼道:“给老子安静!” 早就被突如其来的圆锥震慑住的说书人战战兢兢的在黑衣人后面,台下的观众已经开始到处吼叫。余下的黑衣人见自己同伴上了台,纷纷向后退去,来到门口守着。有跑得快的人已经来到门口,见有人守着,又纷纷退了回去。 “不许动!”台上的黑衣人又是叫了一声,“转过来!看着我!”台下的人陆陆续续的转过头,唯独楚鹤离和程清霜磨磨蹭蹭的。 “还是来了。”程清霜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这里人太多,不要在这里打,我们先拖住。”楚鹤离赞同的点点头。 “你们两个,转过来。”台上的黑衣人已经看见了这两人迟迟不转身,心里知道了他们就是自己这次来的目标。 站在台下的黑衣人已经看到这两个鹤立鸡群的人就是楚鹤离和程清霜,手中的刀纷纷瞅了出来。 来茶馆的听众们知道这些人是找他们的,靠的近的纷纷向后退了一步,不论多挤,就空出了一块空地,站着楚鹤离和程清霜。 “除了这两个,都杀了。”见着了想见的人,台下的这些普通百姓也没有了作用,黑衣人便生了杀了他们的心。 “住手!”程清霜举起手,吼道,“你是谁的人,谁允许你随便杀人了?” 黑衣人仔细看了看程清霜,取下斗篷,露出了一张狰狞的脸,脸上布满了刀疤与纹路,渗人的笑道:“正是因为有姑娘这样的人,才干不了大事。”他丝毫不介意台下的人的性命,继续道:“若是整个朝歌都是我这般的人,何愁大业不兴?” 程清霜呸了一声,拉着楚鹤离的手,将他护在身后。 程清霜本想着这些人不能在人前动手,谁知道竟然直接进来茶馆,抓下了这么多人。程清霜紧了紧手,上面传来楚鹤离的温度。楚鹤离的伤才好,程清霜想着保护好他。 楚鹤离另一只手将一路上买的小玩意放在地上,挣脱程清霜的手,向前一步将程清霜护在身后。程清霜恼怒的瞪了楚鹤离一眼,楚鹤离假装没有看见。 “诸位为什么要杀我?”楚鹤离牵着程清霜的手,看着高台上的黑衣人。 “死到临头关心这些干什么,你还是好好想想能不能活下去吧。”黑衣人桀骜不驯的大笑起来,又瞬间停下,吼道:“动手!” 二楼雅座的人见场面混乱,纷纷跳窗出去。刚出窗却发现茶馆周围,竟然已经被重重包围。听见茶馆外面传来阵阵的惨叫声,程清霜皱了皱眉。 楚鹤离开口道:“既然诸位是来找我的,就不要伤及无辜人的性命。”黑衣人笑了笑,不以为然。 茶馆外被重重包围,茶馆里面也是在黑衣人的步步紧逼之下。 茶馆内的黑衣人围成一个圈,层层缩小,压迫着众人。有受不了的人,一掌将楚鹤离退了出去,嘴里吼道:“你自己的事情,为什么要我们所有人陪葬!”随即想起来阵阵附和声。 “把这个女的也推出去!”接着人群中又想起来声音。楚鹤离正是因为感受到被人推才松开了抓住程清霜的手,程清霜所以才留在人群里,这么一闹,两人都是被推了出来。 茶馆里,黑衣人围成圈,所有的普通人在中间被围住,两方之间,隔着楚鹤离和程清霜。 场面一下僵持了起来,谁都不敢先动一步。 “杀!磨蹭什么!”台上的黑衣人见此,吼道。 接着其中一个黑衣人从楚鹤离的左手方冲过来,手中的刀横劈下来。楚鹤离向后一退,不忘拉着程清霜。有一就有二,见有人先上了,剩下的人也纷纷冲向楚鹤离。 茶馆四周的窗被关上,大门也紧闭起来,仿佛与世隔绝。 一个黑衣人俯身冲向楚鹤离,楚鹤离抬腿,踢在那人的肚子上,被踢的人立即向后退去。才下一人又上一人,见同伙被踢,另外一人又跃起身,向下劈出一刀。 楚鹤离见此,双手拿起一旁的长凳,从那人的侧方打去,打在其手腕上,刀也顺势落在了楚鹤离手中。 楚鹤离抬手一腿,将那人向着左方踢去,打在了正冲上来的一人身上。楚鹤离手拿刀,正欲向前,背后便传来一声惊呼,转头发现程清霜靠了过来,而那叫声,来自于一个想偷袭他后背的人。 程清霜靠在楚鹤离背上,道:“找办法脱身,外面还有人。”程清霜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来杀楚鹤离,算是失策。 “你先走。”楚鹤离低声道,手中刀一扬,砍在一人身上。程清霜白了楚鹤离一眼,一腿踢在朝自己冲过来的一人身上,跃身夺过空中的刀。 见这么多人没有优势,台上的黑衣人伸手对着虚空一掌,楚鹤离两人见状,各自闪向两边,夺过了掌风。这一掌其实主要不是对着两人,两人躲过后,掌风不止打在茶馆大门上,大门应声断裂成渣。 楚鹤离两人这才看清,大门外,熙熙攘攘几十名黑衣人,手中都拿着刀。 “怎么办?”两人重新靠了回来,楚鹤离问道。 “你一会儿找机会跑,他们不会把我怎么样的。”程清霜说道。 高台上的黑衣人仿若听见两人的谈话一般,对着又冲进来的一群黑衣人吩咐道:“若是姑娘反抗,一样格杀勿论。” 程清霜一惊,立马大喝道:“你敢!” “是姑娘要阻止我们的,相信楼主也一定会理解的。”黑衣人桀桀笑道,不理会程清霜。 楚鹤离见此,抱着程清霜一跃,连续踩在柱子上,来到二楼。刚一松开程清霜,已是从一楼跟上来了一群黑衣人。 “先打再说!”楚鹤离冷静道。 程清霜点点头,又疑惑道:“你的伤?” “没有关系,打他们没有问题。”楚鹤离笑道,将刀收到脸前,洁白的地方映出自己的面容,剩下的地方滴着鲜红的血液。 第二十一章 小巷深处 茶馆内灯火通明,茶馆外想起了烟花炸裂的声音,五颜六色的烟火透过窗户映在茶馆里众人的脸上。 楚鹤离长刀一横,挡在自己面前,抗住了劈过来的一刀。 其中一人向着楚鹤离冲了过来,楚鹤离腿一抬,将其踢向一边。程清霜手里也拿着刀,与楚鹤离背靠背站在一起。 “不要动。”站在说书台上的黑衣人随手掐住说书人的脖子,冷声道,“你们最好放下手中的武器,不然这里面这么多人,搞不好会死几个。” 两人站定,楚鹤离侧头道:“你放开他,这只是我们之间的事情。” “要是放开了他,你们两个还会停下吗?”黑衣人道,“刀给我放下!”楚鹤离和程清霜两人对视一眼,慢慢蹲下身子,准备将刀放在地上。 “试剑在哪?”黑衣人见此,问道。 楚鹤离一惊,疑惑的看了一眼程清霜。见程清霜摇摇头,楚鹤离道:“这么重要的东西,我当日没带在身上。”程清霜听此,笑了笑。但楚鹤离也疑惑,程清霜和这些人到底什么关系。两方看着是一伙的,却又互相争斗。现在对方连试剑在程清霜手里都不知道。 “我要怎么相信你?”黑衣人低声说道。 “我为什么要骗你?”楚鹤离反问道,黑衣人开始沉默。 沉默片刻,黑衣人又道:“在哪,我带人去拿。” 楚鹤离看了一眼程清霜,程清霜抢先答道:“你去拿?你拿了后我们怎么办?” 黑衣人当即说道:“我自会放了你们。” “我怎么相信你,你围了这所有的普通百姓,我怕你拿到东西后把我们都杀了。”程清霜环视下方,道。 黑衣人正要说话,程清霜又道:“如今年节才过,夜市繁华,我要是说带着我们去,你肯定不放心,害怕我们趁着人多逃走。”黑衣人点点头。 “不如,让我们自己去?”程清霜说完这句话,右手一甩,一柄小刀脱手而出,打在黑衣人掐住说书人的手上。黑衣人应声松手,说书人立即低着头滚下头。黑衣人见此,抬头看去。 楚鹤离单脚一勾,地上的刀飞在空中,伸手拿住。烟花不断,从门外突然冲进来一堆灰衣人,纷纷拿剑,钳制住守在门口的黑衣人。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姑娘,细眉长发,玲珑剔透的眼神,望向四周,在二楼看见了楚鹤离和程清霜。 “大小姐!”此人正是程依依。 “来的刚好,把他们都给我拿下!”程清霜见此,吩咐道。随即一行人上到二楼,将楼梯口的黑衣人也制服住。 程依依走到茶馆中间,对着一群人说道:“各位快些出去吧,这里危险。”接着便疏散人群,向着茶馆外走去。 正中的黑衣人未受到威胁,见此立即双脚点地,飞向二楼,袖中伸出一把短刀,刺向楚鹤离。楚鹤离和程清霜立即向着两边闪去,却发现黑衣人的目标并不是自己,而是身后的木窗。 黑衣人空中转身,袖子里拿出一个青绿色的瓷瓶,向着地上一丢,瞬间出现了一团青绿色的雾气。 “有毒,小心!”程清霜当即说道,伸出手捂着嘴,向着楚鹤离这边慢慢移动去。程清霜另外一只手摸到了楚鹤离,立马运功带着他跳到一楼空地。 雾气只在两人刚刚站的位置弥漫了片刻便消散了,二楼的人也退到了一楼。 程依依走上前,对着程清霜说道:“大小姐,门外的人大概有二十多个,已经解决完了。这些剩下的?”她说着狠厉的看了一眼被抓的黑衣人。 “先关起来,问他们是谁的属下。”程清霜冷声说道,接过程依依递过来的佩剑。 “我们去追,他现在跑的不远。”程清霜看着楚鹤离,又将程依依递过来的红木匣子给他,里面装的正是试剑。 “走了便走了,我们把那些无辜的人救出来了,这就行了。”楚鹤离一边接过试剑,一边说道。 “除恶务尽。”程清霜低声道,“走了一人,还会有威胁。如今来寻你的就此一家,我们杀了他,就免了他与其他人合作的机会。” “这是什么道理,如果真要杀我,他们自然会再派人来。”楚鹤离不理解的问道。 程清霜一拳打在楚鹤离胸前,道:“你话怎么这么多!若是不杀了他,他回去报信我就完了!我也是朝歌的人!” “你不是不怕吗?”楚鹤离又道。 “我杀了你!”程清霜怒道,拔出剑放在楚鹤离颈间,“快走,再不追就追不上了!”说完,不等楚鹤离反映,直接收剑拉着他向着外面跑去。 “在那边!”程清霜站在门外,向着东边烟花闪亮的地方说道。楚鹤离这才理解这烟花是他们独特的交流方式,点了点头,跟上程清霜。 天色渐晚,人流主要集中在集市,两人追着追着,便到了人烟稀少的街道。 “在上面!”程清霜抬头看见屋顶上闪过的声音,大声道,同时踩在一处收起的小摊上,再在空中临空一点,上了屋顶。楚鹤离见此,也跟着调了上来。 黑衣人转头看见两人追了上来,也是不急,和两人在街道两旁左左右右的躲闪。 程清霜手中的小刀只有三把,如今用了一把,还剩两把,正找着机会打过去。楚鹤离背上背着红木匣子,左手在背上一拍,匣子上的锁仿若虚无,这剑是从侧边飞出来的。楚鹤离跃身接过试剑,加快脚步。 试剑本是一柄完好的,此刻只有半柄,剑上布满了纹路,似乎不是很锋利。剑身只有小臂长短,剑穗很长,红色的丝带比肩剑身的长度。 因为试剑只有半柄,所以楚鹤离从小练的,主要就是长剑和短剑,玉垒山庄也以长剑剑法出名。 楚鹤离和程清霜见黑衣人飞过一处高楼便跳了下去,两人对视一眼,立马加快速度穿过高楼,跟着跳了下去。 一处死胡同。 两人跳了下来,见这里是街道的最后一处,过了墙是下一处街道,两边的房屋离得有点远,可是两人并没有看见黑衣人。意识到不对,楚鹤离立即转头,便看见黑衣人从阴影中走了出来。程清霜站在楚鹤离身边,也跟着转头,便看见了黑衣人。 黑衣人拍着手,说道:“饶了这么久,终于走到这里了。” 两人这才意识到,黑衣人之所以不紧不慢,与他们隔着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只是为了引他们到这处胡同来。 “到这里又如何?你今天已经无路可走了。”楚鹤离冷哼一声,剑指黑衣人。 “到这里来,就可以逼着你用试剑了。”黑衣人抬头看着月亮,又回过视线看着楚鹤离,“不然我还要怎么得到这剑呢?” 黑衣人见两人不可置信的模样,又道:“青雀早就告诉我了,试剑已经被姑娘拿了,但姑娘肯定不想交出来,我们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青雀?”程清霜一惊,万万忽略了他,“他人呢?” “这个时候嘛...”黑衣人沉默,又笑着看着楚鹤离道,“估计去抓那位青岩大师兄了。” 楚鹤离当即俯冲了过来,手中的试剑直直的刺向黑衣人胸前,“你敢动他们!”话音刚落,楚鹤离便被黑衣人一掌,打了回来。 “你们两个,还是先想想自己吧。”黑衣人笑道,手中的短刀一扬,瞬间感受到被风雪包围。楚鹤离伸出手挡在面前,只觉得风雪越来越猛,便将程清霜护在身后。 碰! 黑衣人直接冲了过来,风雪夹杂着,一腿扫去,楚鹤离随即向着一边飞去,倒在一排排竹子之中。 程清霜见状,手中拔剑,碧绿色的剑便刺向黑衣人。黑衣人本是短刀,近战能力就是一流,轻松躲过程清霜的攻击,反手一刀打在程清霜手肘上。 程清霜感觉痛意松手,另外一只手却在下方接住了剑,趁势提腿向着黑衣人肚子顶去。黑衣人反手,刀尖躲过程清霜,双手叠住压下程清霜的腿。程清霜身体向下一沉,楚鹤离艰难的站起身,提着试剑就冲了过来。 黑衣人向后一退,程清霜便趁机站起来,与楚鹤离站在一起,两人手中拿剑,指着他。 “去死!”黑衣人大喝一声,手中又拿出了在茶馆用过的瓷瓶。程清霜见状,大叫了一声小心,另一只手不停息的打出一柄飞刀。瓷瓶还在空中便被飞刀打破,绿色的烟雾在空中弥漫却不沉下来。黑衣人见状,跳进烟雾之中。绿色的烟雾在两人头顶回旋,一瞬间便布满了小巷子的空中。 程清霜见状,使剑勾起一堆血,打在自己的衣袖上。感受到人体的温度,冰雪融化很快,衣袖便被打湿,程清霜用衣袖捂着嘴,对着楚鹤离示意,道:“憋气!” 楚鹤离也跟着她做同样的动作,两人准备好,同时跃身,双双举剑刺进烟雾之中。楚鹤离手拿试剑,对着正前方用力一挥,被斩出一道缝隙,片刻却又回到原样。两人又落了下来,楚鹤离和程清霜对视一眼,向着巷子外跑去。黑衣人隐藏在毒雾之中,却久久不攻击。 程清霜忽然感觉右后方传来刀气,转身向着身后刺去,同时黑衣人的短刀也对着刺去。两柄刀碰撞在一起,瞬息之间,短刀碎裂,楚鹤离没有停下,直接刺去。黑衣人桀桀一笑,忽然消失。 “后面。”程清霜大喝一声,楚鹤离正要转头,却被黑衣人一掌打回巷子深处。程清霜见此提剑刺去,斩向腰间。 黑衣人在程清霜眼前移动,变化莫测,一瞬间又来到程清霜身边,也是一掌,将程清霜打回去。 两人相互扶持着站定,黑衣人从阴影中现身,出现在两人面前。 黑衣人没有说话,只见他袖中落下几块铁链,掉在地上。程清霜见状,恍然大悟道:“无极楼的?” 黑衣人没有说话,两只手向下用力一挥,只见铁链瞬间便肉眼可见的坚固起来,本是一节节的铁链,在两人面前变得比刀剑还直。 黑衣人向前一挥,铁链未到两人面前,却有一股起劲扑面而来。 第二十二章 秦字无极 “有动静。”谢了猛地睁开眼,看着站在面前的崔璟道。 “上楼了。”崔璟点点头,向着门口走去,“听声音大概有十几个人。” “你带棠儿走,我断后。”谢了当机立断道。 崔璟快步走到方棠床前,又转身看着谢了道:“我在城东的土地庙等你,你注意安全。”两人简短的交流,崔璟便抱起方棠,谢了帮他打开窗。 咻! 一道风来,两人立马向着两边闪开,一支箭死死的钉在两人身后的床上。两人对视一眼,谢了侧身向着窗外望去。只见在对面的屋顶上,站着两个黑衣人,手中拿着弩箭,而在地面上围着五人,守在门口,长街上没有其他的人,一路上的灯火也暗的差不多了。 “把棠儿放到床上去,你好好守着。”谢了对着崔璟道,“外面有七个人,不知道这门外又有多少人。” “小心点。”崔璟嘱咐道,听从他的意见将方棠安放到床上,自己从腰间拿出一只笔,站在床前,脸色严肃。 “嘘。”谢了走到门前,附耳过去,对着崔璟示意道。崔璟点点头,房间内一下安静下来,门外传来了声音。 “你们,去那边。”似乎是一个首领在指挥着,“还有你们几个,到那里守着。待会儿要是反抗,格杀勿论!。”接着便是阵阵声音回复着。 崔璟和谢了相视一眼。谢了向后退了一步,深吸一口气,取下背上的黑匣子,从里面拿出来一捆红布,布中包裹着似刀剑一般的东西,但尺寸不对。 谢了没了动静,也不把红布扯下来,就拿着似刀柄一样的尖端,紧了紧红布,手下还垂着一串。这不像是此间庄的武器。崔璟见此,心里疑惑,却也知道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 谢了拿起自己的武器,指着房门,似乎就等来人夺门而入。 碰! 下一刻,房门便被踢开,扬起灰尘。谢了见此,手中武器一横,挡住来势汹汹的风劲,但也向后退了两步。 来人一身黑衣,同追击楚鹤离两人的人一样,脸上布满奇异的纹路,刀疤比那人还多。 “两位。”他看了看崔璟,见崔璟背后帘幕低垂,床上躺着一人,笑了笑,“乖乖放下武器,和我走吧。” “你们是谁?”崔璟问道,“有什么目的。”谢了也是警惕的看着他。门外也跟着几人,却没有进来。 黑衣人笑了笑,踏进屋,来到谢了面前。谢了横刀,放在黑衣人脖子上。黑衣人微笑着,用右手轻轻一推,将似刀的武器推到空中。 “鄙人来自无极楼。”黑衣人自我介绍道,“贱命不足挂齿,但大家都喜欢叫我狰。” “无极楼?”崔璟博闻强识,道,“你是朝歌的人?” “崔公子话说的不错,在下十二楼秦字无极楼下首座。”狰笑着,脸上的纹路狰狞的挤在一起。 “小心他。”崔璟向着谢了提醒道,又看着狰说道,“朝歌不会随便出现,不知道我们两人是怎么惹上你们了,要如此大费干戈。” “想知道?”狰在两人眼下走到桌子旁,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狰先是一脸享受的呷了一口,才道:“看样子,那边做的不错。” 两人疑惑中,狰又道:“我们的目标是楚鹤离,如今他应该生死难料了。而我,奉命来带你们见阎王!”狰说道后半句,话语狠厉,眼色一横,手中的瓷杯应声碎裂。 狰扬起手,碎片飞向谢了和崔璟两人。谢了立即向着崔璟的方向过去,躲过碎片。崔璟手中拿笔,在自己面前以圈式躲避,所有的碎片都打在了笔园出的风墙上。谢了再次横刀,站在崔璟面前,看着狰。 狰笑了笑,转了转椅子,正面看着崔璟和谢了。房门被关上,窗户也跟着紧闭。 “一个打两个,是不是太不公平了?”狰一边说着,一边随意的挥手。 “小心!”崔璟见谢了想要前去,当即拦住他。谢了茫然,崔璟拿起床前的蜡烛,向着两人前方掷去。蜡烛在两人面前被切割成碎片。 谢了一惊,垂下手。崔璟道:“阁下这功夫,到不像是无极楼的,怕是唐门的暗器手法。” 狰拍手道:“崔公子好眼力,鄙人未加入无极楼前,是唐门弟子。要是崔公子想体验无极楼的东西,可以。” 狰说完,双手下垂,两条铁链自袖中落出,盘在地上。狰向下猛地一甩,铁链自软变硬,竟比刀剑还长。 “无极楼的索命锁,见识一下吧!”狰站直身子,两手拿着坚硬的铁链,看着崔璟和谢了。 “你保护好棠儿。”谢了见此,低声道,立即手中扬刀,向前冲去。 世界兵器,越长的武器越不好练,天下人以剑推为天下兵器之首,便是因为剑招可以千奇百怪又比其他武器容易练习。无极楼的索命锁,可以任意长度,随心而动,想要练好不容易,而练的好的人,自然武学造诣极高。 索命锁虽长,但太过坚硬,不容易控制,所以使用起来较为笨重,但崔璟见狰用起来行云流水,想要提醒谢了,却不知从何而起。 狰右手抬高,向下一动,索命锁跟着向下压来。谢了立即停下脚步,双手握刀,举过头顶。 碰! 两兵相接,溅起花火。 谢了身体向下一沉,狰已经是伸出左手,从侧方袭来。谢了见此,立即仰头,双脚点地,向着相远的地方飞去。 谢了两三步稳定身形,右手拿刀,俯身向着狰越去。狰右手的铁链打起身边的木凳,飞向谢了。谢了立刀身前,将木凳劈开,耳边随即传来崔璟的声音。 “小心!”崔璟脱口而出,手上的笔掷去,与趁机打向谢了的索命锁碰撞在一起,向着两方弹回去。 崔璟伸手接住笔,狰右手回力过猛,身体向着一侧倾斜。谢了见此机会,立即近身。狰笑了笑,左手的索命锁软了下来,有一截向着袖中收回,直到同匕首一般大小,又周身流动气息,坚硬起来。 这一切其实只是一瞬间,狰立即左手回勾,打在谢了刀身上。谢了只感觉手臂一震,险些拿不住刀,当即松手,左手在下方接住。 谢了趁此,左手拿刀打向狰。狰仰着身子,右手的铁链完全收回,用手撑地,身形一转,左腿踢去,同手左手的铁链延长,向着谢了打去。 谢了两手并用,拿住刀挡在身旁,下身同时发力,双脚怒点,悬在空中,躲避了狰的踢腿。但因为在空中,气力不稳,手上并没有接住狰的索命锁。 谢了吃力向着墙上撞去,转即落在地上。谢了猛地咳嗽两句,艰难的站起身。崔璟见此,想去扶起谢了,可身后却躺着方棠,无奈只能拿起笔,死盯着狰。 狰转过身,歪着头,咧着嘴笑了笑,道:“崔公子,不要反抗。”话刚说完,便感受刀凛冽的刀气袭向自己。 狰一惊,向后一退,与崔璟的距离又隔开了一些。待转头看去,谢了正用左手擦去嘴角的血。 谢了无奈的说道:“是你逼我的。”说完,伸出左手放在右手的红布上,准备取下包裹自己真实武器的红布。 小巷深处。 黑衣人单手拖着垂在地上的索命锁,面目狰狞看着楚鹤离和程清霜。程清霜手拿自己的佩剑,与楚鹤离站在一起。 黑衣人不紧不慢的向着两人走来,两人同时向后退去,不到片刻,便退到了头。黑衣人手中的铁链瞬间坚硬,向着两人挥来。 两人分别躲开,同时向着黑衣人冲去。黑衣人桀桀一笑,索命锁瞬间缩回自己的袖中,再次弹出来,又是两条铁链,分别出自左右手的衣袖。 楚鹤离两人同时跳起来,踩在铁链上借力,再次跳在空中,纷纷出剑,刺向黑衣人。 黑衣人两手向外,又立即抬起,只见两手的铁链缩回。两手的铁链又同时射出,打在街道的墙上。黑衣人再用力一甩,扯下了两块土墙。只见黑衣人俯身用力,两块土墙分别向着楚鹤离和程清霜飞来。 两人见状,纷纷空中转身,面对土墙。同时手上用力,两股剑气向着两块土墙。伴随着“碰”的一声,土墙瓦解,两人同时落在地上。 “乖乖交出试剑,就没有性命之忧。”黑衣人说道。 楚鹤离轻笑一声,右手拿着试剑从地上滑起,由剑气掠起的尘土随着距离越来越高,到达黑衣人面前的时候已经是同人大小。 黑衣人根本没有躲,尘土掩盖了自己。楚鹤离两人向后退去,尘土中黑衣人慢慢走出,身上却未受土灰沾染。 楚鹤离见状,又横着在地上滑起,尘土这次同时而起,将两人与黑衣人隔开。 “快跑!”楚鹤离见状,当即拉着程清霜脚踩侧墙,两三步跳上屋顶。 黑衣人笑了笑,铁链飞来。楚鹤离拉着程清霜,两人一前一后,铁链直直的打在程清霜背上。程清霜踉跄两步,吐血而出,直接趴在了楚鹤离背上。楚鹤离立即转身,将程清霜揽在怀里。程清霜轻声笑了一下,强迫挣脱楚鹤离的怀抱。 程清霜运起全部功力,将楚鹤离拍向高墙对面的房顶,自己同时向着下方落去。 “师姐!”楚鹤离大喝一声,正想跳回去。 耳边这时传来一个声音,“这么想她?你也跟着下去吧。”话音刚落,楚鹤离便感觉背上传来一股掌力,随即自己也两三步不稳,向着下方小巷深处摔去。青雀跟在楚鹤离的身后,落了下来。 “我就知道,大小姐不愿意伤害楚鹤离。”青雀脸色阴寒,看着捂着胸口咳嗽的程清霜。 程清霜冷眼看着他,扶起落在身边的楚鹤离,怒道:“我就知道是你。” “所以我才找了无极楼的人来帮忙。”青雀阴险的笑道,走到了黑衣人的身边,“干得不错,毕方。” 黑衣人狰狞的笑了笑,道:“一切都按照公子的吩咐。” “楚鹤离,交出试剑。”青雀看着两人,冷声说道。 “你要我师侄交出什么?”突然,几人头顶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随即见头顶的毒雾被一剑斩开。 第二十三章 太白一剑 谢了已经将手放在红布上,正欲一层层取下包裹武器的红布,却听见窗外传来大叫的声音。仔细听去,打斗声越来越近。片刻,一柄剑从窗户刺了进来,穿过狰和谢了两人之间,钉在柱子上。 只听见吱呀一声,窗户被打开,接着翻进来一个淡蓝色衣服的人。那人站起身,立在狰面前,说道:“想动我徒弟,想好后果了吗?”来人正是太白山天下剑门客卿,方棠的师父,公输盈。公输盈左手伸直,柱子上的剑就飞到了自己手中。公输盈剑指狰,空着换作右手。 谢了见此,停下自己手上的动作,走到崔璟身边。崔璟拍了拍他的肩,也收住自己的笔。 “公输师叔。”崔璟行礼道,算是打过招呼。 公输盈没有回头,两步走到狰的面前,剑放在脖子上,冷声道:“你想杀了他们?” “公输盈!”狰吼道,“我乃无极楼首座,你要想好动我的后果。” “后果?”公输盈嗤笑,“那你知不知道动他们的后果?”话到此处,公输盈手上用力,狰的脖子上泛出丝丝血痕。 狰发出桀桀的笑声,道:“公输盈,可真是爱护你的宝贝徒弟。”话音刚落,耳边便传来崔璟的声音叫喊着小心。 此时,狰的索命锁已经缠在公输盈的腿上。公输盈一惊,剑身一转想要砍去。狰先她一步,向后退去,铁链延长。 狰手上运气,单手运起索命锁向着四周摇去。公输盈立即剑插地板,双手握住,另外一只没有被缠住的腿猛地点地。狰强行运功,发现如何也拉不动公输盈。 公输盈见此,身体猛地一沉,趁机抽剑砍在索命锁上。狰当即收回铁链,避开了公输盈的挥剑一击。 公输盈趁此,凭空挥剑,一道剑气飞向狰。狰双手并用,铁链在自己面前挡住剑气,自己同时向着后方飞去,撞在墙上。 随即,众人听到了阵阵脚步声,接着房门再次被踢开。一堆黑衣人走了进来,领头的看见狰躺在地上,张口叫了句首座,便纷纷放出铁链。 来的众人并未运气使索命锁变得坚硬,纷纷扬起索命锁向着公输盈飞去,房间里的一角,一瞬间漫天横飞的铁链。 公输盈跃起身,双脚不停的点在索命锁上,手上的剑也不停砍去,将飞向自己的索命锁打回去。索命锁飞回来,却不受控制,打在每个人的身上。 看着众人倒去,公输盈转身来到狰的面前,剑指着他,问道:“楚鹤离在哪!” “咳咳...”狰笑道,“现在恐怕死了。” 公输盈当即大怒,剑尖向前,刺进狰的胸口,“说,在哪!” 狰狞笑两声,公输盈见他不回答,手中的剑收回,反手用剑柄打向他的后颈,狰立即头一歪倒在地上。 “楚鹤离去哪里了?”公输盈转头走向崔璟和谢了,问道。同时又来床边坐下,伸手给方棠把了把脉,见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才松了口气。 “我们,也不知道。”崔璟低声说道,“我只看见他和程让走了。” “哪个方向?”公输盈当即问道。 “公输师叔,这些人?”崔璟指了指地上的黑衣人们,问道。 公输盈摇摇头,说道:“我们先去找楚鹤离他们。这些人一时半会儿还不会醒。” 程清霜见青雀出现,十分生气,怒眼瞪着他。青雀对上程清霜的目光,笑了笑,道:“大小姐,这是你逼我的。如果我们好好的将试剑带回去,不去太白的话,事情就没有这么多了。” 程清霜呸了一声,右手持剑,说道:“青雀,你难道忘了出来的一切都听我安排?” “楼主确实这么说的。”青雀歪着头,笑道,“但楼主也说,如果大小姐你有什么特殊举动,我可以控制秦字的朝歌。”青雀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令牌,上面画着半只玄鸟,“楼主是亲自将令牌,交到我手上的。” 程清霜看着令牌,十分生气,却也知道是楼主不信任她,只是无奈。 青雀又道:“楚鹤离,交出试剑!” “你要我师侄交出什么?”突然,几人头顶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随即见头顶的毒雾被一剑斩开。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公输盈一剑落在青雀和楚鹤离几人之间,双脚点在剑柄上。 “师叔?”楚鹤离当即惊喜道。本来两人对上毕方一人就吃力,又多了青雀胜算不是很大,现在却来了公输盈,当然心喜。 “你叫青雀?”公输盈转过头,看着青雀,“我听过你。听说你是朝歌百年来难得一见的天才,但你要知道,天才要有一个好的成长环境。而我现在,可以轻易的杀了你!”公输盈斜着眼睛,眼里竟是警告。 “前辈说的是。”青雀行礼道,“所以我想,前辈应该不像在这里杀了我。” 公输盈轻笑道:“如果你能弃暗投明,入我天下剑门,我可以不追究你之前犯下的错误。” “那看来是不行了。”青雀摇摇头,“青雀想来这一辈子,都要待在朝歌了。”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公输盈冷哼一声,已是一道剑气劈过去。 青雀立即和毕方向着街道两边的房顶跳上去。片刻站定,青雀道:“前辈难不成真想欺负我一个小辈?” 公输盈抬起头,看着青雀说道:“我和朝歌,为什么要讲晚辈长辈的。”说完,准备一剑刺去。 青雀见此,哈哈笑了一声。只见毕方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瓷瓶。楚鹤离见着,当即对着公输道:“师叔小心,有毒。” 毕方丢出瓷瓶,绿色的毒雾弥漫在两人面前。只听见空中传来青雀的声音:“大小姐,青雀等着你回来。” 这一次的毒雾散的很快,青雀和毕方都消失不见。公输盈转过头看着程清霜,道:“你就是程清霜?” 程清霜疑惑的指着自己,说道:“前辈认识我?” “当年的事情,我知道一点。”公输盈点点头,而楚鹤离尴尬的别过头。 “姑娘也是朝歌的?”公输盈手中比划着剑,似重若轻的问道。 楚鹤离见此,立马将程清霜护在身后,对着公输盈说道:“师叔,师姐她...” “你不用说我也知道。”公输盈摇了摇头,对着楚鹤离身后的程清霜道,“你走吧。如果我在这里杀了你,鹤离定要和我拼命。” 程清霜看了看楚鹤离,又看了看公输盈,点了点头,道:“谢过前辈。”当即也没跟楚鹤离告别,向后退了两步,便转身跳上房顶,瞬息间飞向远处。 “走吧。”公输盈走了过来,拍了拍楚鹤离的肩膀。 楚鹤离收回视线,看着公输盈道:“师叔,你不是去成京了吗?为什么会在这里遇到我们?” 公输盈向着巷子外面走去,说道:“我两日前从成京回来,快到太白的时候孙谷主又来信说你们也回太白了。我算算日子你们应该到了才是,但回了山门中弟子却说你们没来,连信也没来一封,我就怕你们出事,就一路过来。” “那您是怎么找到我们的?”楚鹤离跟在公输盈后面,将试剑收好,问道。 “天下剑门在大秦的各个地方都有弟子,我进这镇子的时候就有弟子来报,说你们有危险。而这个镇子一共就两名弟子,没有办法来救你们,所以找到了我。” 楚鹤离点点头,没有追问。片刻,他看着公输盈的背,问道:“那崔璟他们,可有危险?” “我是先到的客栈。”公输盈说道,“我去的时候刚好救下崔璟他们,然后崔璟说你和一个叫程让的出去了,于是我就来找你们了。”公输盈顿了顿,转头看着楚鹤离道:“所谓的程让,就是程清霜吧。”楚鹤离点点头,没有说话。 两人走到一处院子,停了下来。 公输盈道:“这里是剑门弟子驻留的地方,我把崔璟他们都带过来了。”公输盈又转过头,道:“对了,你还没说为什么你们迟了没到,按理来说青岩到太白只需一天,你们怎么在这个镇子上留了下来?” 楚鹤离点点头,说道:“棠儿病情有点不稳定,我怕长途奔波对她身体不好,所以就想着先休息一下,明天再走。” “我先前给她把过脉了,脉象平稳,应该没什么事了。”公输盈向着院子里走去,说道。楚鹤离点点头,跟着走了进去。 ..... “你们秦字的楼主呢!”青雀站在一处荒废的寺庙的房顶,质问着跪在下面地上的毕方和趁乱逃回来的狰。两人都不敢说话,陷入沉默之中。青雀正要发问,黑夜中传来程清霜的声音。 “青雀,你联合秦字的人,是真想杀了我?”程清霜走了出来,抬头看着房顶上的青雀,“你们两个,起来吧。” 毕方和狰依旧跪着,偷偷看了一眼青雀。程清霜正要发怒,青雀此时抢先道:“听到没有,大小姐叫你们起来。” 两人得到命令,这才慢慢的站起身,嘴里说道:“谢过姑娘。” 青雀见程清霜来了,便不再说话,靠在房顶上看着月亮。程清霜见状,也不恼。她回头看着毕方和狰,问道:“你们说说,你们秦字的楼主呢?”毕方和狰唯唯诺诺的,都不说话。 “我问话呢!”程清霜提高音量,对着两人道,手中碧绿色的剑指着他们,“再不说你们就都见阎王吧!” 两人听到此话,纷纷跪了下来。毕方低着头,断断续续的说道:“不是我们...我们不说,是因为秦字的朝歌,见过楼主的人非常少...我们平时的命令,也是她传书给我们的。” “没见过?”程清霜疑惑的歪着头,看着两人惊吓的样子,当即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两人如同大赦,当即小跑消失在两人眼中。 “依依?”程清霜对着黑衣唤道。 程依依从阴影中走出来,来到程清霜身边,自始至终没有抬头,道:“大小姐。” “去查一查秦字的楼主,看一看是怎么回事。”程清霜吩咐道。 程依依点点头,答道:“是。” 第二十四章 齐赴太白 正月十一,晴,宜出行,忌动土。 谢了坐在马车前驭马,手里拿着马鞭,背上背着匣子,崔璟坐在他旁边,手中拿着一本医书,时不时的放下来嘴里嚅动,然后继续拿起来看。楚鹤离和公输盈坐在马车里面,方棠坐在公输盈身旁,怀里抱着暖炉。 “回去后你们就在山门待着,这几日肯定会很忙。”公输盈拍着方棠的手,看着楚鹤离嘱咐道,“上元节白日会举行布武召开大会,晚上是上元节宴。这之前的几天时间我肯定就没空来看你们了。” 楚鹤离点点头,道:“有什么可以帮上师叔的吗?” 公输盈摇摇头,笑道:“你帮我照顾好方棠就行了。”楚鹤离看了一眼低着头的方棠,答应下来。 “公输师叔,我们到了。”崔璟掀开车帘,对着里面的几人说道。马车应声停了下来,有接引的弟子走来,接过谢了手中的马鞭,谢了和崔璟先行一步下来。 楚鹤离先走了出来,下来后转身扶着方棠。方棠脚步轻盈的跳了下来,微微站定,楚鹤离又去扶公输盈。待几人都走了下来,接引弟子才驾着马车向着一边走去。 公输盈看了看众人,才道:“走吧,各位。” 崔璟和谢了其实都是第一次来天下剑门,两人抬头望着山门牌坊上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太白之山,心里有些奇怪。回过神时,两人却发现楚鹤离三人已经向着台阶上走去,立马又小跑追上去。 向上走过了将军石,又是一座牌坊,上面的四个字才写的是天下剑门。两人这才知道真正的天下剑门的山门在此处。放眼望去,还没到天下布武的时候,但整个剑门已经开始忙碌起来,四周来来往往全是行人。 走进山门,侍剑厅三个字又挂在几人面前。只见厅前,站着一个中年男人,一身蓝白色的长衫,正是天下剑门掌门公输盛,也是公输盈的胞兄。公输盈领着众人走上前来,对着公输盛施礼。 公输盛看着楚鹤离身边的两人,道:“这两位应该就是青岩的大弟子和此间庄的少庄主了吧。”公输盛和蔼的笑道,“只是不知道哪位是崔公子,哪位是谢公子。” 崔璟抱拳笑道:“晚辈崔璟,见过公输掌门。”谢了也是重复了崔璟的行为,对着公输盛施礼。接着便有弟子过来,将几人引去安排的客房休息。公输盈也跟着公输盛走进侍剑厅。 “没看出来啊,谢了。”走在雪白的路上,崔璟一拳打在谢了的肩上,“你小子还是此间庄的少庄主,那你的父亲不就是....”崔璟说道一半,心知不妥,就闭了嘴。谢了脸色痛苦,似乎不愿意多说。 方棠走在身边,见此,立马打趣崔璟道:“崔大哥有什么好说的,你不也是青岩的大弟子吗?” 崔璟也见着了谢了的神色,哈哈笑道:“也是。我们去看看住的地方吧,说起来青岩几乎没有下过雪,来这天下剑门却四处都是雪。”崔璟将话题带向别处。 楚鹤离笑道:“剑门在太白山上,医坊在青岩谷中,两个地方能一样吗?”崔璟打着哈哈,笑着赞同。 带路的弟子将两人带到了住的地方,方棠笑了笑:“崔大哥,旁边就是我们住的院子,你们要是觉得无聊,可以来找我们。”楚鹤离点了点头,众人相互挥手,分别走进自己的院子。 “半个月没回来了呢。”方棠一走进来,深吸一口气,看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风霜不减曼丽的姿态,笑了笑。 楚鹤离走到她身旁,道:“赶了这么久的路了,去休息一下吧。”方棠点点头,两人分别走进自己的屋子。 ...... “怎么样?”公输盛坐在位置上,看着对面的公输盈。 “没错,我当时去救他的时候看见他用了。”公输盈替公输盛倒好茶,说道,“但是只有一半...” “这是当然。”公输盛点点头,“当年萧矜玉独自带着试剑出走大秦,在江宁城以一己之力,对上五国众人,和几大门派,试剑折了一半在秦淮河中。” “那这半柄试剑?”公输盈问道。 “先安排人去把秦淮河的那半柄试剑找到,一切都不急,慢慢来,毕竟现在试剑在他身上的消息,知道这消息的人少,还没有传出去。”公输盈看着侍剑厅外来来往往的弟子,说道。 “他身体怎么样了?”公输盛记起来送楚鹤离去青岩的目的,问道。 “孙十常说没有多大问题。”公输盈道,“他按照信中所说做的。”公输盛恩了一声,点点头。两人都沉默下来,一人看着杯中的茶,一人看着外面来往的弟子。 “去找找黄叔,问问他能不能出手。”公输盛思考良久,才道。 公输盈皱皱眉头,道:“黄叔他不是说他不会掺和这些吗?” “但这些和姓楚的那人有关,他一定会掺和。”公输盛严肃道,“如果黄叔真的能拿到秦淮河的试剑...” “他一定不会给我们!”公输盈抢先答道。 公输盛点点头,赞同的说道:“我看天下剑门这些年养着他这个闲人已经够久的了,而且黄叔年纪大了,所以我看他是到了客死异乡的年纪了。” “我们?”公输盈话不说完,只是看着公输盛。 公输盛转过头来,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 正月十一,午时是晴天,晚些时候又下起了雪。 通往咸阳的官道上,绵延整个官道的车撵,红木马车,红色和金黄色相间的锦绣上面均绣着饕餮纹。最中间的位置的马车,纹路更加丰富,马车顶上还有一处圆形巨伞,有着四匹红色鬃毛的好马拉着。 “世子,如今大雪封山,只能现在咸阳城里住一晚,估计还有一天时间,我们才到的了太白。”一个身穿盔甲的将士走到马车边,对着马车里面的人说道。 马车里坐着一个身着赤色长衫的年轻人,约莫二十五六的年纪,紧闭着双眼。他身边坐着一个绝色女子,桃花眼,细长的眉毛,看着楚楚可怜,高挺的鼻梁,鼻头微红,似乎是长途车马的不适应。两人正是大周岐王府世子顾衍七,与他的世子妃应叶欣。 顾衍七当初受了天子的命令要来参加天下布武大会,却在此之前先去了青岩的讲学。讲学结束便回了成京,如今是为了不被关注,于是带着世子妃出来,好让人认为他只是来参加天下布武,图个好玩的。 应叶欣推了推顾衍七,顾衍七才慵懒的睁开眼。“要到了?”他声音低沉,一只手搂在应叶欣的肩膀上。 “刚刚来人说,估计还有一天。我们不巧碰上下雪,山路不好走。”应叶欣见顾衍七皱皱眉,从他怀抱中出来,伸出手舒展顾衍七的眉毛,在他太阳穴上按摩,“殿下这一个月来辛苦了,再睡一会儿吧。” “倒是苦了你了。”顾衍七摇摇头,抓住应叶欣的双手,“等这件事完了,本世子带你真正出去玩一次。” “只要是殿下陪在身边,去哪都一样、”应叶欣见顾衍七还皱着眉,笑道,“何况,妾身也对这天下布武大会,挺感兴趣的。”顾衍七紧握住应叶欣的双手,没有说话,车内陷入沉默。 同样是官道上,一人一驴,正慢悠悠的走着。 人一身灰衣,是个年轻的小道士。驴是黑毛驴,时不时的叫两声,似乎是对背上的人很是布满。小道士手里拿着一本时下最新的话本,躺在小毛驴的背上,优哉游哉,好不快活。 “小花啊小花。”小道士将话本盖在脸上,叹气道,“你找到去太白的路了吗?”身下的毛驴似乎悟性极高,听到这话,鼻子里喘着粗气,左摇右晃的,就好像要把小道士摔下来一样。而背上的小道士,似乎说完这句话,就睡着了。但每次看他要落在地上的时候,他又能准确的挂在驴背上,稳定身形。 小道士是上清道派的小弟子徐守真,小毛驴是上清道派的徐守真专属坐骑小花。 也是官道上,若是不仔细看的话,不会发现官道的边上坐着一个人。此人全身被雪包裹,只有个人样,但可以看见双手合掌,似乎是个和尚。 忽的,雪人动了一下,但又停了下来。良久,雪人又开始动起来,这次却没停下。雪人站起身,将身上的雪抖下去,果然是个和尚。 这和尚一身鬙衣,似乎完全不怕冷,剑眉星目,不怒自威,垂下双手,茫然的望向四周。 和尚是少林寺年轻一辈的翘楚,少林方丈明澄的亲传,明叫一痴。 官道两旁的树上,雪被阵阵声响抖落。远处似乎传来整整齐齐的跑步声。声音越来越近,见时,只见是一队几十人的军队,带头的人是个年少将军,一张脸挤在头盔中,但看模样,竟然和方棠有几分相像。这队士兵都是黑色的铁甲,跑步井然有序。 无论朝堂还是江湖,对他们都敬而远之。陇右守备,大秦宣威振武军。振武军是朝廷编制,却是一姓之师。振武军的士兵基本由方家年轻一辈组成,但自从五年前方家灭门之后,进行了大换血,但如今将军依旧姓方,名唤方怿。 风雪更大的是关外,从昆仑到太白,一路过来是荒漠与隔壁,却也是风雪漫天。去往太白的路上,只有两道孤独的身影,一个老人,一个年轻人,背影萧瑟,一步步向着太白山走去。 唯有一群人,不紧不慢,才从自己的门派出发。 一路黑色的身影,从一处深山中走出来。没人知道这山在何处,有人知道,也不知道如何上山。这个门派自古以来就很特殊,是前朝遗民所创。但没有人敢惹这个门派。如果说上清道派是大周国教,以道出名,那这个门派便可以说是前商的国教,以奇门八卦和推演出名。 星斗卦派,试剑的熔炼者,世人只知道位于商丘。 一片风雪中,各方门派昼夜兼程,向着太白山天下剑门赶来,一切只是为了正月十五上元节的天下布武大会。 但同时,一则消息,在天下武林中传开,而太白山上的众人,却仍未知晓。 第二十五章 布武异心 楚鹤离因为身份原因,本就不是天下剑门的人,所以不用出去迎接来参加大会的客人。方棠因为是公输盈的亲传徒弟,自然也不用。崔璟和谢了都是来参加天下布武的人,同样也不用去。所以三天时光,众人很是悠闲。 而同时,崔璟来天下布武的首要目标并不是拔得头筹,对于参加的人选,自然是不上心。谢了和楚鹤离两人,在崔璟的一忽悠之下,也是忘记了自己的首要目的。 今日,却是没看见崔璟。 楚鹤离从院子里走出来,旁边的谢了同时走出,两人对视一眼。楚鹤离问道:“崔玉笙呢?” 谢了摇摇头,说道:“我今晨起来便不见他了,我也不清楚。”谢了见楚鹤离一个人,问道:“棠儿呢?” 楚鹤离回头看了一眼,笑道:“棠儿她身体不舒服,在屋里躺着。” “不要紧吧。”谢了问道。 楚鹤离摇摇头,“只是有些头晕。”他笑道,“可能是这两天累着了。” “明天就是上元节了。”谢了道,“来参加天下布武的人应该差不多了吧,为什么我们这边没见着几个人。”谢了看了看周围,零零散散的有几个院子,但都没有住人。 “棠儿身体不好,这边就没有安排住人,怕影响她。”楚鹤离解释道,“我们去侍剑厅前面,那边人应该多。”谢了点点头,两人向着侍剑厅走去。 药王殿。 崔璟站在大殿中,前面是高大的神农像,双目慈祥,就像是看着崔璟一样。崔璟绕着走了一圈,然后跪在蒲团上,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时间仿佛静止一般。 “祖师在上,弟子崔璟,”崔璟声音微弱,道,“弟子本一生以救济天下为己任,但如今心有疑惑,不知如何做。”崔璟睁开眼睛,抬起头与神农像对视一眼。 “医者救人,如何听从内心。”崔璟喃喃道,“大慈大悲之人是救,大奸大恶之人也是救。可大奸大恶之人,救不救得。” “当然救得。”崔璟耳边传来清脆的声音,却没看见这声音的来源。 “程让。”崔璟道,“我不是让你来偷听我讲话的。” 程清霜一身黑衣,从房梁上跳下来,看着崔璟道:“大慈大悲,大奸大恶,你怎分得清。要是让你救的,是大慈大悲之人呢?” 崔璟站起身,转身走到药王殿门前,叹气道:“我已经知道你们需要我救谁了。你们现在还在太白干什么,难不成还要来搞砸天下布武吗?” 程清霜双手背后,走到崔璟身边,说道:“怎么,难道在崔公子的眼里,我们朝歌就是惹祸的?我们朝歌就不能来参加布武大会?” “你们若是来参加,是什么局面,难道还不清楚吗?”崔璟反问道。 “崔公子。”程清霜冷声道,“我约你来药王殿见面,只是想告诉你,我们朝歌时刻都在你身边,还要请崔公子不要忘了,我们的约定。另外,我们有个忙,希望崔公子答应我们。” “帮你们看病还不算帮忙?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崔璟怒道。 程清霜和崔璟站在一起,共同看着门外的云,道:“崔公子,我想这个忙,你一定会帮的。” 程清霜见崔璟没有反应,继续道:“这么说吧,若是这个忙你不帮,整个天下剑门都有麻烦。” “你威胁我?”崔璟转头,盯着程清霜的双眼。 “那也得要崔公子受得了威胁才行啊,你说对吧,崔公子。”程清霜轻笑两声,开始解释道,“我们得到消息,红尘派的韩衣想趁天下布武的机会作乱,毒杀红尘派的掌门。若是得手,来参加天下剑门的所有人,都会被囚禁起来。” “囚禁?为什么?”崔璟听程清霜讲话,感觉有些危言耸听。 “朝歌里,有的人想一举灭掉所有门派,也有的,是像我一样的,不想这样的。”程清霜道,“所以就需要,崔公子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北真人是得死,但不是现在。而那个韩衣,对我们还有用,也希望他暂时能继续做红尘派的弟子。” “你就不怕我把这一切都告诉楚鹤离他们?”崔璟问道。 “崔公子是个讲信用的人,我相信崔公子不会这样做的。”程清霜道,“崔公子还记得我们的约定,不是吗?” 崔璟冷哼一声,走出药王殿。程清霜站在门前,望着崔璟的背影,思绪却飘向其他地方。 太白山景色十分好看,药王殿之上就是拔仙台,拔仙台再上去是上下白云,过了上下白云是剑池。 最高的地方,风景也最好。 崔璟觉得自己有必要来静一静,看看云海,听听风,至少比和程清霜待着舒服。剑池旁边有一座阁楼,名叫守剑阁。崔璟纵身一跃,跳上阁楼房顶,躺在房瓦之中。正要睡着之际,却听见了两个人说话的声音。 似乎是公输师叔?崔璟心生疑惑,露出头看着剑池边上站着两人。 两人正是公输盈和守剑阁的守剑人,黄叔。公输盈站在黄叔身边,说道:“黄叔,掌门想请你,去把秦淮河的试剑找回来。” “我老了。”黄叔淡淡说道,“我还留在剑门,只是想养老,我不想再纠缠这些了。” 黄叔是在拒绝,但公输盈仍然不依不饶,道:“黄叔,拿到那柄试剑,两半合二为一,天下剑门将比现在更辉煌。” 阁楼上的崔璟,屏住气,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不敢出声。黄叔冷哼一声,道:“你现在还拿不到那小子手里的试剑吧。” “我是他师叔,必要时,我一定可以从他手里要过来。”公输盈眼神炙热,高声道。 “一把剑,公输盛要搭上整个天下剑门?”黄叔显然不赞同公输盈他们的做法,说道。 “不,若是有个万一,一切都是我公输盈做的,和天下剑门没有关系。”公输盈答道,见黄叔依旧不为所动,继续道,“黄叔,毕竟试剑是萧矜玉和那楚...” 黄叔冷眼瞥向公输盈,公输盈见此立马改口,道:“毕竟试剑是他们留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东西,拿过来,我想也是了他们的一个心愿。” 黄叔有些不耐烦,“照你这么说,拿过来就应该放在我这,这剑就不应该动。” 公输盈微笑道:“黄叔要是能拿过来,放你这里也行。只要到时候说出去试剑在天下剑门,一切就好办多了。” 黄叔转头看着公输盈,皱皱眉,道:“你们都准备好了?天下剑门一定要冒这个险?” 公输盈点点头,“黄叔也想见到,天下剑门更加辉煌的样子吧。” 黄叔没有再说话,许久,才问道:“那那个孩子呢?难道拿到试剑,你们就准备把他杀了吗?” 公输盈摇摇头,道:“若是他好说话,便留着他,若是他不听话,也只有杀了。” “不行!”黄叔立马否决,“这孩子必须留着,不然放在我这里,我自然有办法让他乖乖闭嘴。他必须得活着!他可还叫你一声师叔,你就这么狠心?”见黄叔态度如此强硬,公输盈无奈点点头,算是答应。 “对了。”黄叔像是想起来什么,继续说道,“关于朝歌的事情,有几个和我一样老不死的家伙,也知道一些信息。” “什么?”公输盈当即警觉,问道。 “其实朝歌不算神秘。”黄叔看着剑池里的水,说道,“每个人都知道朝歌一点点信息,但从来没有汇总过。我问过那几个老不死的,他们都遇到过朝歌的人。” “黄叔知道了些什么?”公输盈追问道。 “朝歌有十二楼,每国有二楼,京畿有二楼。”黄叔说道,“所以有五字,每字二楼只有一位楼主,统领整个侯国区域。” “那之前追杀楚鹤离的是?”公输盈问道。 “程清霜是北燕的人,但是她和成京的走得很近。”黄叔说道,“所以我想,追杀楚鹤离的,应该是京畿的总楼。” “原来如此。”公输盈恍然大悟般说道,“那这十二楼,到底什么来历?” “我也不清楚。”黄叔说道,“我只知道这十二楼的创始人,是前商的遗族。” “黄叔还知道些什么?”公输盈继续问道。 黄叔看了她一眼,不再回答这个问题。“带我去见公输盛。”黄叔冷淡的说道。公输盈点点头,与黄叔一起走向山下。 崔璟当然睡不着了,见两人走远,才从守剑阁上下来。 事态似乎很严重,但又不能立即告诉楚鹤离。若是给他说他如今最亲密的人要害他,他是相信自己,还是相信他师叔? 崔璟顿时感觉一个头两个大,一边是红尘派,一边是天下剑门,不知道该如何做。 只有自己注意点了。崔璟暗自想到,也向着山下走去。 侍剑厅前,人来人往。 楚鹤离和谢了一直被挤来挤去。 “这次参加天下布武的人怎么这么多?”楚鹤离无奈的说道。 谢了艰难的看了看四周,“天下布武每三年一次,听说这三年,各门各派之间都出了好多厉害的弟子,或许就在这些人中了。” 楚鹤离打量了一下四周的人,突然说道:“你看那个,是那个大周的世子。”谢了顺着楚鹤离的目光望去,只见顾衍七站在一处空地,只有他这地方,没有人敢来。 “旁边那个是谁?”谢了看到顾衍七身边的女子,问道。 “不知道。”楚鹤离端详了一番,“估计是世子妃?你看两认亲密的模样。” “来参加布武大会还拖家带口的?”谢了惊讶片刻,“我还没见过有这种操作的。” “你说谁敢真正对皇族动手啊,他只是来观看的。”楚鹤离叹了口气,“他不参加。”谢了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诶,你们听说了吗?”人群中,隐隐约约听到有人谈话,“听说这次布武大会,有个玉垒山庄的那个大弟子,说他手里有试剑。” 楚鹤离和谢了在人群中间挤来挤去,当然听到了这话。楚鹤离身形一顿,瞬间就被人流挤的不知所措。谢了在一旁,也看见了楚鹤离的异样,当即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楚鹤离苦笑一声,没有说话。 “玉垒山庄?”有人惊讶,“就是一个月前全庄灭门那个?” “好像就是那个啊。”也有人回应,“既然全庄灭门,怎么还留了他一个?” “说不听就是他见宝起意,杀了玉垒山庄的人,把试剑占为己有呢。” “试剑不是消失了这么多年吗?怎么又出现了?” “听说试剑当年在秦淮河断成两半,那个玉垒山庄大弟子手里的就是其中一半。” “这试剑,可是个好东西啊,这一次一定要抢过来。好东西就是强者居之,得交出来啊。” “那玉垒山庄的大弟子,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什么...楚...楚鹤离!” 第二十六章 天下布武 上元节。天晴。 天刚刚亮时,整个天下剑门就已经忙了起来。楚鹤离几人也不例外早起,今日是天下布武大会的开场,几人都是作为参加的弟子要在场的。 等天亮透,众人看时间差不多,纷纷向着拔仙台走去。拔仙台是剑门弟子习剑的地方,场地宽广,所以一直也作为天下布武的场地。 拔仙台作为天下布武的场地,早已经被打整好了,在拔仙台四周架起了高台,供各门各派休息,中间空出来的地方就是用来比武的。 天下布武的规则,原则上是各门派选出一人,缩短布武的时间,每个人代表自己的门派对战。在天下布武中拔得头筹的人,会有机会进入剑池修炼,会进入守剑阁阅读武学经典。 天下剑门之所以冠有天下两个字,就在于他们的剑术的天下第一,这是唯一没有异议的,所以守剑阁之中的经典,成了天下人向往的。这就是百年来众人挤破头都想参加天下布武的原音。 楚鹤离几人走上拔仙台,四周传来密密麻麻的议论声。其实这样的议论今天很多,因为上来一个,定然都是参加布武大会的,大家都会注意一下自己的对手。但楚鹤离不一样,已经有人认出来楚鹤离的身份,开始对自己的伙伴说着。 楚鹤离不知道试剑的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但他现在已经成了一个香饽饽,众人的猎物。 百年来其实没有人知道试剑到底有什么用,也不知道试剑要怎么用,只是凭着一个传说,一段话,大家都开始争抢。 见楚鹤离被众人议论,方棠有些不高兴,低着头。崔璟本想斥声,却被楚鹤离拦了下来。公输盈和公输盛自然站在最高的台子上, 公输盈见到几人上来,对着身边的弟子吩咐,让他将楚鹤离几人带过来。 崔璟见有弟子过来了,对着楚鹤离说道:“我这次代表青岩医坊,所以就先过去了,我师弟他们也都来了。” 楚鹤离见此,也不挽留,道:“你师弟他们不是常年外出云游吗,竟然还有机会回来,到时候得给我们好好介绍介绍。”崔璟点点头。 崔璟看了看谢了,又道:“谢了这家伙,就和我去吧,此间庄多年来都没有参加布武大会了。”谢了垂着眸子,没有反驳。 崔璟见状,又道:“你别这样,不是说了要在布武大会上让此间庄重现辉煌吗?”谢了听见,苦笑一声,点点头,于是跟着崔璟走向青岩的位置。 方棠一直站在楚鹤离身边,见两人走远,对着楚鹤离问道:“楚大哥,谢大哥到底怎么了?此间庄不也是一个大门派吗,为什么很多年都不参加布武大会?” 方棠说到底不算是江湖中人,之所以来太白只是为了疗伤。楚鹤离笑了笑,手搭在她头上,没有回答。接引的弟子来到两人面前,将他们带向天下剑门在的地方。 “这是我剑门的大弟子,王一剑。”两人刚一走过来,公输盈就对着他们介绍自己身边的青年。王一剑一身蓝白色的大衣,领口绣着厚厚的毛,极其保暖。他双手拿剑环抱,闭着眼睛,吊眉不怒自威,撇着嘴,长发用木簪束起。 王一剑听见此话,睁开眼睛,算是打过招呼。 公输盈笑了笑,解释道:“一剑之前在北齐办事去了,所以你们来的时候没有见到,是特地赶回来参加布武大会的。” 楚鹤离点点头,向着王一剑问好。王一剑恩了一声,又闭上眼睛,算是闭目养神。方棠见此,撇撇嘴,似乎对王一剑高傲的态度极其不满。 公输盛坐在主位上,见楚鹤离两人都过来了,安排他们坐下。随即他看向公输盈,只见公输盈点点头,公输盛就站起了身。 “诸位。”公输盛走上前,看着四周的众人,“本次天下布武大会,选在上元节开,是一个好日子。新的一年有新的气象,所以在下也希望这武林中,也有年轻一辈的身影。这三年来,不才四方游走,听说了很多少年英雄的事迹,今天到来的也有很多。这守剑阁,是有能者上,希望各位不要让在下失望。” 公输盛开始长篇大论,主要是讲述天下布武的重要,和守剑阁的特殊,鼓励各派弟子好好表现。 天下布武主要是邀请几大世家门派,然后还有一些无门无派的江湖弟子,和自告奋勇来参加的人。 布武主要采用一对一淘汰的形式,报名后会有专门的分组,一视同仁,最终获得第一名的人,自然是进入守剑阁。但天下布武的比武方式很放得开,若是有对结果不服气的,可以直接上台比试挑战,这样的方式也给了很多人新的机会。 若是被淘汰了,但是看见其他人的场次不服气,可以去挑战胜利的人。如果胜了,便是晋级。 崔璟站在青岩的高台上,身边坐着谢了,他的师弟们其实只来了两个,都坐在他的后方。 崔璟见谢了一直盯着公输盛,问道:“你知道这次布武大会参加的人中,哪些人需要注意的吗?”崔璟是想到谢了来参加布武大会有自己的目的,所以想着给他提示一下。 “无论是谁,打就是了。”谢了回过神,淡淡的答道。 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温度慢慢升高,雪有一丝融化。 崔璟摇摇头,说道:“非也,非也。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连你对手都不研究一下,这怎么行。” 谢了转过头看着崔璟,示意他讲下去。崔璟笑了笑,开始向着谢了指认高台上的所有人。 “你看那边那个小道士,是上清道派最小的弟子,叫徐守真,听说也是南楚王室的成员。”崔璟指着对面的一个无精打采的道士说道,谢了点点头。 “你别看他背着桃木剑。”崔璟见谢了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提醒道,“上清道派的剑术也是很厉害的,虽然是桃木剑,却也很有杀伤力。”谢了依旧是点头。 “那边一群黑衣服的那个,是星斗卦派的。”崔璟又指了指旁边的一个高台,“星斗卦派一直神神秘秘的,他们这次的这个弟子,叫子太辛,也不知道势力。” “恩...那个和尚,是北少林的一痴大师,是少林方丈明澄的弟子。” “那边的军队,是振武军...”崔璟见一队的士兵,又疑惑道,“好像没看见他们将军啊。听说振武军的将军年少有为,年纪轻轻就是养生主境界了。”崔璟又继续向着谢了介绍一些无门无派的少年英雄。 而所谓的振武军将军,那位年少有为的养生主境界的人,此刻站在天下剑门的高台上,才给公输两兄妹打过招呼。 “哥哥。”方棠见方怿来到这边,当即叫道。振武军将军方怿,正是与方棠一母同胞的哥哥。 方怿怀里抱着头盔,听见方棠的叫声,立马放下手中的头盔,张开双手。方棠也顺势小跑过去,扑在怀里。 方棠一直在方怿怀里动来动去,方怿笑了笑,道:“好了,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棠儿本来就还小嘛。”方棠撒娇道,随即从方怿的怀抱里出来,拉着一旁的楚鹤离说道,“哥哥,这是楚大哥。”同时又给楚鹤离说道,“楚大哥,这是我哥哥。” “方怿。” “楚鹤离。” 两人打过招呼。 “那边那个...咦?”崔璟依旧在给谢了介绍来参加布武大会的人,却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不是程让吗?”谢了望去,一眼就见到程让对上两人的目光微笑。 “说来,程让是谁家弟子啊?”谢了见此,当即问道。崔璟吭声不回答,只是看了一眼程让,立即转过头,向着谢了介绍其他的人。 谢了见程让他们打扮的奇怪,但崔璟也不愿意说,也没有追问。崔璟接下来介绍人,也没有那么上心了。 程让为什么会来,他还是以此间庄的身份来的,又不是不知道谢了才是真正的此间庄的人,难道不怕发现吗? 崔璟虽然心里有多个不解,但也只是埋在心里。 “那边的道士,是青城山的,好像没有什么比较厉害的角色。”崔璟指向另外一边,“天下三道,青城山擅道武,上清道派擅道论,星斗卦派擅道法。不过自从十几年前青城山大弟子洛知道消失后,就没出过什么厉害的人物了。” 谢了也看向青城山那边,见众人都兴致不高,远看去似乎也没有什么厉害的人,来的人中功力最高也只是个齐物境。 “江湖上讲三派九门,这第一派就是西昆仑的红尘派。”崔璟指着只有两人的高台说道,“红尘派神秘莫测,传言如今的红尘派掌门北真人只收了两个弟子,那边那个看样子应该就是他的大弟子了,叫韩衣。” 谢了也顺着视线望去,只见北真人和韩衣都对着自己笑了笑,立马垂下头。崔璟以为两人是对自己打招呼,抱拳回应。 “三派九门,还有呢?”谢了转移话题,问道。谢了如今初涉江湖,当然不知道这些江湖杂闻。 崔璟见谢了这么好奇,笑道:“三派便是西昆仑的红尘派,商丘的星斗卦派,还有洪州的上清道派。至于这九门嘛...”崔璟说到这,顿了顿。“九门如今不齐全了,只能算八门。第一当然是天下剑门,当得起天下两个字,可想而知他们的实力。然后是被称为药宗毒门的青岩医坊,蜀中的机关诡门唐门,少室山的禅宗佛门少林寺。这四门是真正的四门,还有几个,被列为九门,但严格来说不算是门。陇右的宣威振武军,江宁的刮骨文人淮左楼,偃师掌剑问剑谷,还有你们临淄的八分半刀此间庄。” “这才八门,为什么九门变八门?”谢了问道。 崔璟叹了口气,看向天下剑门的位置,谢了瞬间懂了。“还有一门,是新兴起的,当初被称为天府锦绣的玉垒山庄,不过在一个月前,被灭门了。” 第二十七章 杯酒夜话 华灯初上。 天下剑门方圆百里,只有一些小村庄,算起来太白山上就是这秦岭中最热闹的地方了。选在上元节开布武大会,还可以顺带开一个上元节的晚宴。 晚宴开在侍剑厅,厅里是各门各派的大人物,诸如掌门掌教,或是亲传弟子,侍剑厅外的广场上也有宴席,但只是一些普通的弟子。而崔璟几人除开与楚鹤离和方棠的关系,就算是凭身份也是坐在侍剑厅里的。此刻坐在侍剑厅的,都是一些接下来几天的热门选手。 天下剑门作为东道主,自然坐在首座。公输盛右边坐着公输盈,公输盈身后一左一右坐着楚鹤离和方棠,王一剑坐在公输盛左边,几人两侧站着婢女。 下手方左边坐着崔璟,代表着青岩医坊,同时也是和天下剑门关系最近的一派,崔璟身后是他的师弟。崔璟身边坐着振武军将军方怿,方怿此时已经脱下盔甲,一身深绿色的常服。 以右尊的大周习俗,岐王世子顾衍七坐在右侧,世子妃应叶欣也陪同他一起落座。顾衍七身边坐着上清道派的小道士徐守真,以国教的身份坐在右边。 其下左边坐着红尘派,右边是北少林,少林旁边坐着星斗卦派,对面是谢了。此间庄身份尴尬,排在最末。让崔璟心安的是没有看见程让,毕竟程让是以此间庄的身份出现的,若是和谢了碰上了,那就说不清了。 崔璟突然开始喜欢谢了的性格,毕竟谢了不喜欢和外人说话,那程让被揭穿的几率又小了许多。 可让崔璟更加纠结的就是,自己到底为什么要一步步的帮着程让。朝歌的人,自己是应该揭穿才对。 方棠见楚鹤离在晚宴期间就离席了,心里奇怪,跟在楚鹤离身后走了出来。侍剑厅外的广场上一片其乐融融,也没有人在意出来的楚鹤离和方棠。方怿见方棠跟着楚鹤离出去,眯了眯眼睛,继续喝酒。 楚鹤离出门,见人多繁杂,左转就向着自己的院子走去。方棠跟在后面,见楚鹤离从婢女身边拿起两壶酒,一手一个,用手勾着。 楚鹤离知道方棠跟在身后,脚步也慢了下来。这一慢,方棠也跟着慢下来,还想着不让楚鹤离发现。楚鹤离叹了口气,停下脚步。 见许久都没有动静,楚鹤离转身,看着星空下的景色,道:“出来吧,早就知道你在身后了。”方棠闻言,悻悻的走出,快步来到楚鹤离身边。楚鹤离摸着她的头,没有说话,转身又向着小院子走去。方棠见此,立马跟上去。 “楚大哥,是不是心情不好?”方棠跟在楚鹤离身边,问道。楚鹤离摇摇头,没有说话。 直到走到院子,楚鹤离才说:“好了,棠儿你要跟我也让你跟了,你现在回去吧,我一个人静一静。” 方棠见此摇摇头,抬起头来直视楚鹤离,说道:“楚大哥要是有什么不高兴的,给棠儿说。我哥哥说,说出来就好了。”楚鹤离笑了笑,没有回答。两人陷入沉默之中。 楚鹤离突然问道:“棠儿不能喝酒吧?” 棠儿点点头,见楚鹤离似笑非笑的模样,又摇摇头,立马道:“不是不能喝,是没喝过。” 楚鹤离将酒壶塞到方棠的怀里,说道:“我带棠儿上去。” “上去?上...”方棠正在疑惑,声音却被打断。楚鹤离二话不说,直接揽手抱起方棠,纵身一跃跳上房顶。楚鹤离将方棠放下来,方棠有些心惊胆战,站姿不稳,整个人摇摇晃晃的。 楚鹤离见酒壶要掉的样子,立马将方棠拉在怀里,笑道:“怕高吗?” 方棠摇摇头,脸色绯红,从楚鹤离怀里出来。两人顺势,坐在房顶上。楚鹤离将一壶酒递给方棠,方棠并没有立马接住,但想到楚鹤离刚刚的话,抱起酒壶。 “楚大哥,要是真的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可以给棠儿说的。”方棠见楚鹤离一个人闷声喝酒,说道。 楚鹤离转头看着方棠,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棠儿可还没给我讲过你哥哥的事情呢。” 方棠闻言,脸色一红,“楚大哥也从未问过我啊。”楚鹤离没有说话,又是望着夜空。 方棠低声说道:“哥哥大我两岁,从我记事起,哥哥就一直在军营里面生活。”楚鹤离停下来,没有喝酒,继续听方棠讲述。 “那个时候家里时常只有我和母亲两个人,父亲和哥哥都经常上战场。”方棠黯淡了眸子,思绪一瞬间飘到了很远的地方,“楚大哥应该也知道。振武军一直是方家的人统领。” 楚鹤离点点头,方棠继续道:“我父亲就是上一任的振武军将军。但是十一年前,如今的君上当时只是一个封王,是前任君上的弟弟。前任君上薨之前,当今君上提议将世子送到北齐,当时朝野上下都答应了。然后就是...” 方棠停了下来,楚鹤离也清楚接下来的故事,两个人开始沉默。 前任君上赵则薨后,当今君上赵傒并未召世子赵无异回咸阳,而是直接改了祖庙里的传位诏令。这件事其实世人都知道,但敢说出来的都被赵傒以莫须有的罪名诛九族了。 方棠继续道:“当时父亲是前任君上的人,自然不满,于是联合一帮王室忠臣,在长安宫逼宫,但是提前被告发了,父亲当场被杀,整个方家也立刻下了大牢。” “哥哥当时正在卫州,前线和蛮族有了冲突。哥哥就趁此,向君上提出要求,说只要君上不杀我们,整个陇右就可以保住。君上念及振武军只听方家的命令,本来杀了我父亲就已经不好控制,所以就放了我们。” “后来母亲思念父亲过度,没有几个月也跟着去世了。哥哥那个时候正在卫州,没有机会回来,方家最后走的走,散的散,如今直系里就只有我和哥哥两个人了。” “君上后来见哥哥统御振武军有方,就让哥哥继续当了振武军的将军。” “君上当初是任人唯贤,所幸哥哥有些本事,我们兄妹才没有事情。何况当初兵变,文武百官伤了一片,君上就有些偏袒哥哥,只要哥哥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都没有惩罚,哥哥也帮君上铲除了很多异己。” “但这些年来,楚大哥也知道,君上如今沉溺声色,不思国家大事,各地怨声载道。本来陇右冲突不断,哥哥不打算来参加布武大会的,可是君上不知道怎么的,派人带了一队禁卫军,让哥哥班师回朝。” “如今陇右空虚,整个振武军都在咸阳城外驻扎,蛮族也趁着这个机会强掠边境。我本来也问过哥哥,为什么要回来。哥哥说方家满门忠良,君上的命令不能不听,当初威胁君上,本就不是一个臣子应该做的事情。” “那边境呢?”楚鹤离不禁问道。 方棠叹了口气,说道:“哥哥留了五千振武军,剩下的都和他回了咸阳。哥哥说这已经是他在君上那里争取到的最大限度了。” 楚鹤离突然想起方棠发病那天做噩梦的样子,又看现在方棠放开的模样,知道这其中肯定有自己不知道事情,但也没有追问。 方棠笑了笑,问道:“楚大哥呢?楚大哥为什么要一个人来这里喝酒。” 楚鹤离手中拿着酒壶,月光洒下,心中无限感慨,说道:“当初第一次见棠儿,是在青城山吧。”方棠点点头。 第一次见楚鹤离的时候,楚鹤离躺在雪地上,双眼迷离,身上全是伤。方棠当时也不认识他,只知道是公输盈带她过来救他的,见他躺在地上,蹲在他身边就问他是不是大侠。 方棠想到这,脸上不禁挂上红晕。 楚鹤离继续道:“当时我从玉垒山庄出来,跑了一天,才拼死上了青城山。”方棠倒吸一口凉气,当时叶志安叶志屠一直追着他,楚鹤离身上的伤,就说明了这逃跑有多么的不容易。如今见楚鹤离这么简单的说出来,心里很不是滋味。 方棠并不知道楚鹤离被追杀的原因,楚鹤离也从来没有提起过。 “棠儿有去过锦州吗?”楚鹤离笑着问道。 方棠摇摇头。说起来,那次去救他,还是方棠第一次去锦州。 楚鹤离见此,继续道:“锦州城有很多好玩的地方,蜀地被称为天府之地,而玉垒山庄被称为天府锦绣。玉垒山是一个很漂亮的地方,夏有风冬有雪,玉垒山庄就建在山上。” “我四岁那年舅舅把我接回玉垒山庄,我在那里生活了十四年。十四年里,遇到了很多人。有的人很难忘,有的只是过客。可是一夜之间,我看到满天大火,从山上烧到山下,我当时在锦州城外,我看的清清楚楚,火光照耀了整个夜晚。” “当我赶到的时候,我曾经最喜欢的姑娘,杀了我最亲的人。不仅如此,她还派人追杀我,一路追着我上了青城山。” “我小时候,时常去青城山玩,青城山和玉垒山很近。我以为,青城山会救我,可到头来,救我的却是一个路过的老人,后来你们就来了。” “一切的根源其实就在试剑身上。传说得试剑的人会获得神秘的力量,可以颠覆天下。”楚鹤离说道,今夜是他唯一一次没有将试剑背着的时候,他背着试剑,总觉得周围所有人看他都像是看猎物。 “我不知道试剑有什么魔力,让所有人都想得到它,明明那么虚无缥缈的事情没有得到过验证。试剑的事情,本来知道的就知道那么几个人,可是突然间,似乎所有来参加布武大会的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我不知道为什么。” “我还没有回去玉垒山庄的时候,在江宁城,我看到五国的人,都来杀我和我母亲,就为了抢那柄剑。我母亲死在了江宁城里,却把这把剑留给了我。” 楚鹤离叹了口气,抢这把剑的人,也有程清霜,自己的师姐。楚鹤离为什么会来一个人喝酒,试剑是很大的原因。 “试剑?”方棠疑惑道,“那个匣子,当时在青岩不是丢了吗?楚大哥当时为什么对这么重要的东西不在意?当初我们在镇子上的时候就奇怪,试剑怎么又在楚大哥手上。” “当时。”楚鹤离想到这不由得一笑,“我当时将试剑交给了师姐。师姐也是想抢试剑的人中的一个,我把试剑交给她也是心甘情愿的,可谁知道在镇子上的时候,她又还给了我。” 楚鹤离心里担心的其实还有一点。 他看见程清霜出现在天下布武上了,他总担心会出什么事情。 一边是心心念念的师姐,一边是天下剑门的安全。 第二十八章 布武(一) “你是多少?”崔璟抽完签,便立刻跑到楚鹤离几人身边,叽叽喳喳的问起来。 布武大会参加人数太多,采取任意抽签制,优胜劣汰,胜者进入下一轮。第二轮采取二对二随机组队的方式,也是抽签决定队友和对手,胜者进入第三轮。第三轮采取擂台制,当一方没有战斗能力后判定为输。 这种比赛模式,其实天下剑门内部已经争议过了,但考虑到实际情况与真实的对战情景,没有更改。 楚鹤离笑了笑,问道:“你呢?” 崔璟大大咧咧的,将抽签的竹板在几人面前晃了晃,但始终不让几人看见竹板上刻的什么。谢了皱眉,伸手直接按住崔璟的手臂,夺了过来。 崔璟正要破口大骂,谢了直接将竹板上的字念了出来,“崔璟,二十二号。”谢了将竹板丢给崔璟,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嘴里低声道:“有什么好躲躲藏藏的。”楚鹤离和方棠两人都站在一边偷笑。 崔璟用竹板敲了一下谢了的肩膀,没有理他,转头看着楚鹤离问道:“鹤离你呢?” 楚鹤离正经的将竹板亮在崔璟面前,崔璟轻声念了出来,“七十八号。”楚鹤离点点头,收好竹板。 崔璟又看向谢了。谢了只是瞥了一眼他,没有说话。楚鹤离见两人又要闹起来,直接说道:“谢了是五十六。” 崔璟点了点头,随后说道:“你们都好后面啊,我岂不是第一个上场?” 楚鹤离无奈的笑了笑,说道:“这不是给你表现机会吗?”崔璟不要脸的点点头。 “知道对手了吗?”谢了突然问道。 方棠是不参加布武大会的,但对布武大会的规则懂的比较多,见此回答道:“听说是等抽签都结束后会贴出来,一会儿应该就看得到了。” 崔璟在身上拍打了几下,抬头道:“棠儿,你就看着你崔大哥的雄伟英姿吧!”方棠不由得笑了起来,楚鹤离和谢了纷纷捂脸,不知道说什么。 见抽签结束,有弟子走到了拔仙台前的木板上,只见上面已经挂上了若干个竹板,上面都写着名字,对战表已经写得明明白白。 此次布武大会一共有一百九十二个人参加,所以就是九十六组。一共九十六个数字,抽到同样数字的一族。 只见二十二组上,挂着崔璟的名字,另外一边写着一个不是很熟的名字,同样,楚鹤离和谢了的也是。将近两百个人的比试,几人碰在一起的几率本来就少,最多遇到认识的。 已近正午,主持的弟子站在了最中间,开始宣布具体的注意事项。 整个拔仙台被分成了四个区域,都不是很大,在有限的地域里限制敌人,给比试增加了难度。同时划分比试场地的行为,也为比试节省了很多时间。四场比试都在拔仙台,四周都是围观的人,对于每个人,想看哪边就看哪边,也是极为的便捷。 “今日首场,请少林寺一痴,碧剑门玉竹,到天字区。”主持的弟子站在最中间,大声喊道。除了两人,又是连续叫了几个名字,将场上所有的比试场地站满了。 四个比试的区域,以天地玄黄划分,按照从东到西,从南到北,依次命名。 “第一场就是少林寺的那个呆头和尚啊。”崔璟听见,撇撇嘴。 “怎么,崔大哥你对一痴师傅有什么不满?”方棠看见崔璟的小表情,问道。 几人向着一边走去,开始给比试腾出地方。崔璟说道:“我那天去找他打招呼,他竟然不理我,你说气不气!” “可能是少林寺清净惯了,受不了你话多。”楚鹤离话一出,众人哄笑起来。 待笑过过后,谢了说道:“第一场就是少林,好好看看。”众人纷纷点头。 楚鹤离见一痴对面走来一个绿衣服的女子,问道:“碧剑门是什么?” 崔璟对这些江湖事了解的最多,当即说道:“碧剑门是一个只收女子的小门派,在西魏,说起来离这个少林还挺近的。”其他三个地方的比试都是不认识的人物,众人也没有多在意。 谢了问道:“那这一场谁的胜率大一点?” 崔璟白了他一眼,仿佛是在看白痴,道:“你以为呢?当然是少林了。”谢了承受崔璟的白眼,也没恼,几人都静下来继续看比试。 不出意外,不到一刻钟,碧剑门的那个弟子已经败下阵来,一痴被宣布第一位晋级。一痴这一组算是最快的,另外三组正打的难舍难分,但都不如第一组的看点多。过了片刻,另外三组也是胜负分定。 “接下来,请青岩医坊崔璟,浪人严苛到玄字区。” “到我了!”崔璟笑了一声,就准备上台去。楚鹤离拍了拍他的肩膀,谢了眼神鼓励他。 “浪人是什么?”方棠问道。 “就是四处流浪游走的侠客。”崔璟临去之时,解释道。 崔璟走上台,对面走来一个头发散乱,胡茬茂密的男子。严苛一身的破烂衣服,嘴里叼着一根草,和那浪人的称号果然相符合。 “请。”两人同时说道。 严苛腰间挂着一把刀和一个酒壶,说完这句话,伸出右手拿起腰间的酒壶,仰头喝了一口,整个人摇摇晃晃的。 崔璟没有直接上前,而是站在原地,等着严苛将酒喝完。严苛另一只手在嘴上一擦,大呼好酒,让后将酒壶又挂在腰间。 “来吧。”严苛斜着眼睛,看着崔璟。 崔璟微微一笑,手中长笔出现。 楚鹤离见到崔璟手中的笔,若有所思。当日救自己的那个老人,就是用的一只笔,击退了叶志安和叶志屠。说到底,楚鹤离从来没有见过崔璟用武的样子。 严苛抽刀,顺势拔地而起,一股刀气向着崔璟袭来,又立刻转换身形,将刀拿在手里,摆正姿势。 崔璟见刀气劈来,手中的笔一晃,刀气在离自己不远处就化解掉。只见余波袭来,崔璟整个人衣袍随风而起,发丝在空中飘摇。 严苛见此,俯身冲了过来。崔璟侧身,一笔刺去。 严苛不断变化身形,将刀放在腰前,横斩过去。崔璟手中的笔顺势而下,当在刀前,只见笔尖的毛散乱,但瞬间又沉落下来。 严苛立即转身,双手握刀姿势一变,刀锋向上。严苛双手一提,刀直接滑向崔璟握笔的手。崔璟当即后退,手中的笔飞向空中,双脚点地伸手握笔。 严苛见此,也同样的动作,跃向空中,提刀又是一砍。自下而上,在空中崔璟难以抵挡。 崔璟右手一张,笔落在手上,立即向下一划。一股气流顺着笔尖走势打向严苛,严苛直接向着地板摔去。 碰! 严苛直接躺在地上,双手微微颤抖。崔璟手中拿笔,向着严苛就是刺来。 严苛见此,立马翻身,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崔璟一笔未中,趁此向着身旁一掌。严苛当即用手一挡,人却立即飞向不远处。 严苛向后看了一眼,见离出圈的几率很大,立马双手握刀,向着地上一刺。手中的刀应声入地,但掌力的余威依旧让严苛不断向后退。 地上被刀划出长长的裂痕。 严苛两三步站定身形,却见自己要是再后退一步,就出了比试的圈,差点淘汰。心中大定,严苛转头看着崔璟。 “爽!”严苛大声笑道,揽手又是拿起酒壶,仰天一灌。崔璟此时也是没有进攻。严苛喝完,将酒壶丢给崔璟。 崔璟接过酒壶,对着严苛说道:“阁下知不知道我来自何门何派。” “哦?青岩医坊。”严苛大笑道,“有何指教啊。” 崔璟摇了摇头,无奈笑道:“知不知道我们青岩医坊什么最厉害?” 严苛当即大惊,随即感受到双手的不适应,手中的刀落在地上。严苛双目大睁,看着崔璟,嘴里不停道:“你用毒!” “药宗毒门,不是吹的啊。”崔璟呵呵笑道,收回手中的笔,“这毒不伤人,只是让你暂时失去知觉,一会儿就好了。”随即转头看向一边的弟子。 那名年轻弟子楞了一下,见崔璟不善的目光袭来,当即大喊道:“青岩医坊崔璟,晋级!”崔璟这才满意的走了下来,来到楚鹤离几人身边。 “崔大哥,比试还可以用毒的吗?”楚鹤离几人没有脸问,方棠直接问道。 崔璟讪讪一笑,当即说道:“你懂什么!比试,难道他以后就遇不到用毒的对手?我这是让他先体验体验,不要轻敌。更何况,比武也没说不能用毒!”见崔璟狡辩,方棠捂着嘴笑了笑。 接下来的比试,除了楚鹤离几人不认识的,他们关注的几个人都是晋了级。诸如王一剑徐守真这些人,并没有遇到什么难缠的对手,晋级也很简单。 按照四组一起比试,一共八人的频率,第一天一共晋级二十四人,相当于已经有四十八人进行了比试。 一共有九十六组,除了因第一天上午抽签耽误了时间外,一天估计可以比试二十八组左右。按照这个进度,最快四天就可以比试完第一轮。 天色已晚,等弟子将晋级名单更新后,挂在公告栏上后,几人看了一眼,便一同回到自己的院子。 崔璟揽着谢了的肩膀,笑道:“小谢,好好表现啊,争取我们第二轮在一组。” 谢了没说话,白了他一眼。方棠在一边笑道:“崔大哥,你以为运气那么好,就刚好分在一组吗?要是刚好在一组也行,是你对手多好的啊。” 听着方棠打趣,崔璟横了她一眼,方棠立即做了个鬼脸,吐吐舌头。 楚鹤离笑了笑,说道:“今天大家都累着了,好好回去休息吧。谢了估计要后天才轮得到他,你急什么!” 崔璟撇嘴,说道:“你是不知道,要是我和小谢组队,那一定是大杀四方!” 楚鹤离无奈的敷衍,嘴里不停道:“是是是,崔公子你最厉害。” 一瞥眼,楚鹤离发现程清霜站在不远处,笑而不语。 第二十九章 布武(二) 第二天的布武大会少了前一天的抽签,从初晨就开始,直到夕阳西下。比试的进度比楚鹤离几人想象中的快,第一天比试二十四组,第二天因为有几场碾压的比试,所以一共进行了三十场。两天中一共进行了五十四场,除了有一局打平手之外,统共晋级五十五人。 谢了是五十六号,所以是在第三天的第一场四组比试中。按照顺序,谢了与众人告别之后,直接来到了地字号的比试区域。 “五十六号,请红尘派谢了,问剑谷宁无涯,到地字区。” 谢了从自己的匣子里取出被红布包裹的刀,丝巾垂落,直延地面,盯着前方。在对面,一身紫色花衣的少年走了上来,左手拿着一把剑。 “怎么谢了的门派报的是红尘派?”崔璟在台下,问着旁边的楚鹤离。楚鹤离同样惊讶,摇了摇头。 “等一会儿他下来再说吧。”楚鹤离看着台上,目不转睛,随即道,“那个宁无涯,有什么背景?之前没听你提过啊。”天下布武比试上应该注意的人,崔璟都是给他们每个人讲过的,可这宁无涯,却没提过。 崔璟抬头望去,见宁无涯左手用剑,说道:“这宁无涯,好想是宁羡宁慕之的儿子。他们问剑谷历代用剑,但当然,比不上你们天下剑门。不过...” “不过什么?”楚鹤离见崔璟一直盯着宁无涯的左手。 “这宁无涯是个左撇子,打小没有待在问剑谷,而是在北齐跟着陈缺陈守常练剑。”崔璟解释道,“陈缺被称为左手剑第一人,是北齐第一剑客。不过北齐擅刀,他这个第一剑客有多少水分就不知道了。”崔璟见楚鹤离皱眉,打趣道。 楚鹤离知道他是在缓解气氛,跟着笑了笑,问道:“谢了对上这个宁无涯,有多少胜率?” “不知道。”崔璟如实回答道,“我之前没给你们讲这个宁无涯,就是因为我也不知道他。按理说他应该在北齐学习,我也没想到他会来参加天下布武,还是以他们问剑谷的身份参加。” 楚鹤离吃了一惊。两人开始沉默,场上也已经准备就绪。 谢了见宁无涯一副淡然的样子,沉声说道:“宁公子请。”宁无涯报以微笑,握紧左手上的剑。 谢了站在对面,并没有立即发起进攻,仿佛在等着合理的时机。宁无涯也没有立刻提剑刺去,两方都陷入一个沉默中。而另外天玄黄三区,都已经是比试要结束的样子。 “谢大哥不会有事吧?”方棠望见比试台上那番模样,心里紧张,小声问道。 楚鹤离笑了笑,摸着方棠的发丝,说道:“不用担心,谢了一定有办法的。”方棠听即点头。 宁无涯紧闭双眼,只看得见耳朵随着四周的声音有些动静。当主持的弟子宣布了其他三场的比试情况,反过来看谢了与宁无涯时,发现两人还没有动静。 弟子当即说道:“两位,比试是有时间限制的。” 话一说完,宁无涯便睁开了眼,瞥了弟子一眼,那名弟子当即闭嘴退下。与此同时,宁无涯抬起左手,右手放在左手上,做出了一个攻击的姿势。 谢了垂着手,双手放在刀上,此刻见宁无涯俯身冲过来,并没有动。 宁无涯直接冲到面前,提剑刺去。谢了右腿一震,随即松手,竖直的刀直接振飞到胸前。谢了顺手拿起,抵在面前。这一连串动作不过一息之间,挡下了宁无涯的攻击。 宁无涯见此,又立刻左手换右手,左手覆在右手上,向前用力,整个剑身压着谢了。 “这宁无涯竟然不止是会左手剑!”台下的崔璟惊讶道。 楚鹤离双手环抱,看着上面的两人,说道:“他毕竟是问剑谷的人,肯定多少学了问剑谷的招式。这么看来,他双手剑都会。” “原来是个硬茬。”崔璟不无的吐槽道。楚鹤离没有接话。 谢了承受宁无涯的压制,不断向后退去,脚下步伐轻快,一瞬间就退到边界线。只见谢了额头泛出点大汗珠,宁无涯转换方向,又向下压去。谢了站定,整个身子向后弯去。 谢了见宁无涯压制自己有些吃力,当即用尽全力,向上一挑。同时脚下生风,弯着身子向着侧方闪去。 宁无涯被一股大力击起,向后退了两步,站稳时谢了已经脱离自己的控制,同时手中的刀向着自己胸前刺来。 宁无涯立马快步后退,见谢了的刀并没有减速,脚随心动,向着空中跃去。谢了右手用刀,直接刺空。转头时,宁无涯已经落了下来站在身后。 宁无涯左手用剑,打向谢了。谢了顺手横刀划来,直扫胸前。宁无涯看见,立马向后退去,躲闪不及,胸前的衣服被划破。 谢了见此机会,立马反方向划回长刀,宁无涯不断躲闪。谢了随即换左手,从左下方划到右上方,一个斜劈。宁无涯横剑躲闪不及,向后震退两步。 谢了又立马跃步来到宁无涯身前,手中的刀又换做右手,向着宁无涯脖子上砍去。 宁无涯看见刀来,立马向后仰身,同时右腿抬起,踢向谢了。谢了上身随着刀动,微微侧身,弯着身子砍向宁无涯。宁无涯的腿从身前擦过。谢了顺势转了个圈,又一刀砍去。 宁无涯此刻直接立刀在地,双手拄着刀,整个身子几乎与地平行,一双腿扫向谢了。谢了双腿张开,手中的刀随即转换方向,从下向上,提刀运气,整个人仿佛静止在空中。而这一刀劈出来的刀气袭向宁无涯。 因为刀气是竖着的,宁无涯手中拄着剑,躲闪不开。宁无涯身子刚站定,拔剑出地,正欲躲开,身体已经直接向着后方飞去。 谢了此刻落在地上,刚一站定,就见宁无涯口吐鲜血,躺在地上。宁无涯只是擦了擦嘴,立马翻身站起来,仿佛没事一般。 宁无涯当即抱拳,施礼道:“与阁下切磋一番,真是三生有幸。” “承让。”谢了同样抱拳回礼道,随即在弟子的宣布声中,两人退下台。 谢了来到楚鹤离三人的身边,刚一站定,楚鹤离就道:“这宁无涯也算是个人物,本可以继续打,就因为一招破绽,就放弃了。” 崔璟笑了笑,拍着谢了的肩膀,说道:“本就只是个比试,见自己一招失手,也算是知道哪里不足,比试而已,输就输了。”谢了闻言点头。 接下来又是另外一场比试,楚鹤离看着谢了,问道:“谢了你可没说你是红尘派的人啊。” 崔璟也是接着说道:“小谢啊小谢,你什么时候和红尘派扯上关系的。” 谢了面露尴尬,向着两人解释道:“我...我是红尘派的小弟子,所以很少有人知道我。” “那韩衣就是你师兄咯?”崔璟想到此,问道。 谢了点点头,“我们红尘派的弟子都要出世云游,我是因为修为不够,所以才下山。” “那我们青岩还是你下山第一站咯。”崔璟摇摇头,一副自豪的样子。 “不是。”话到此,崔璟直接变了脸。“我回了此间庄一次,然后才来的青岩。” “那你之前怎么没说你是红尘派的人?”楚鹤离问道。 “师父说过,不到不得已,不能表明自己红尘派弟子的身份。”谢了说道,随即低下头,“更何况,我没有学红尘派的武学,师父也不怎么喜欢我这个弟子。” 崔璟拍拍肩膀,拉着谢了向着外面走去,“好了,别想这些,我们去喝酒!”楚鹤离摇摇头,不知道说什么。方棠跟在几人的身后,手中依旧抱着暖炉,虽然天气慢慢转暖,但对于方棠来说,一个暖炉还是需要。 “接下来就是鹤离你的比试了吧?”崔璟转头看着楚鹤离问道。 楚鹤离点了点头,说道:“我是七十八号,在下午去了。” “今天还有哪些值得注意的人比试?”谢了甩开崔璟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问道。 崔璟见谢了认真的模样,撇撇嘴,回答道:“一会儿还有棠儿她哥哥,还有上清道派那个小道士,星斗卦派那个神神秘秘的家伙,你师兄还没上过场。”崔璟想了想,继续道:“你们天下剑门的大师兄也是今天。” “这么说来,有看点的几场比试都在今天了。”楚鹤离点了点头,说道。 崔璟不置可否,说道:“这些都没啥看的,我们去喝酒。一会儿回来看比赛结果就好了。” “这才打完一场,你急什么?”楚鹤离见崔璟一直把他们往着外面推去,立马站定身子,问道。 崔璟尴尬的笑了笑,连连摇头,余光却发现,自己一直不想面对的人出现了。只见程让一身暗红色长衫,向着几人走了过来。楚鹤离见她过来,也是一惊。 程让,也就是程清霜,对着谢了点头示意,随即看着崔璟道:“怎么,崔大哥跑这么快干什么,难不成躲我?”楚鹤离见两人打趣,也没怀疑什么,就认为是普通的交流。 “怎么可能!”崔璟连连否定,讪笑道,“程让你也陪我们去喝酒吧。” 程清霜从始至终都没有看楚鹤离一眼,让楚鹤离有些惊讶。楚鹤离同时也在想,程清霜过来干什么。 方棠跟在后面,叫了声程大哥好。程清霜点了点头,笑着看着众人。 第三十章 布武(三) 所幸程清霜并没有搞什么幺蛾子,让崔璟放心了不少,但一想着她来的目的不纯,崔璟又不得不多注意她一下。 因为想到楚鹤离在下午有比试,所以中午休息了片刻几人就回到了拔仙台。 等众人下午回去的时候,已经过了方怿和徐守真,那两人也毫无意外的晋了级。楚鹤离几人才走到台边,给方棠寻了一处太阳不大的地方,几人站在这里,弟子就开始宣布下四场的比试。 “第七十七场,请星斗卦派子太辛,此间庄青雀,到天字区。” 谢了猛地一惊,竟然有此间庄的人。惊讶的不仅仅是谢了,对于此间庄会来参加天下布武,周围的其他人也很惊讶。天下剑门倒是没什么,因为参加的人他们都是登记过的,对于惊讶,早就惊讶过了。 谢了本就对外人冷漠,不喜欢多说话,与人交际的少,程清霜几人就与他没什么交际。何况几人都知道谢了用的是红尘派的身份,并没有多担心遇见。 谢了看着走上来的人,对着崔璟问道:“那不是程让的随从吗?”崔璟面露尴尬,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刚好这两人碰见了。 见谢了问他,崔璟只好厚着脸皮回答道:“好像是...不过我也不知道他是此间庄的啊。” 谢了摇摇头,“不,他不是此间庄的。” 崔璟疑惑的看着他,问道:“为什么不是?” 谢了指了指崔璟的手,说道:“此间庄擅长刀术,他衣袖宽大,不适合用刀。何况你们再看他的站姿,不是此间庄的刀法起手势。” “他为什么要说是此间庄的人?”谢了又问道。楚鹤离站在一边,双手环抱,看着拔仙台上,心里思绪已经飘到远方。 知道青雀他们身份的,其实除了崔璟和楚鹤离,还有方棠。当初楚鹤离揭穿程清霜,方棠也在。方棠见楚鹤离没有说话,只是扯了扯他的衣袖。 楚鹤离侧身,见方棠询问的表情,也是摇摇头。同时附耳过去,道:“这件事情,先不要说出去,我们先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方棠随即点头。 听到谢了的问话,崔璟支支吾吾的答道:“先看看吧,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干什么。” 谢了闻言点点头,随即说道:“若是他们打着此间庄的名号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一定要他们千刀万剐。” 拔仙台上的弟子见两方的人都到齐了,又转向地字区,朗声道:“第七十八场,请玉垒山庄楚鹤离,百花楼鹿鸣,到地字区。” 楚鹤离见此,笑道:“到我了。”众人点点头,加油鼓气。楚鹤离纵身一跃上了拔仙台。 “这就是玉垒山庄的那个大弟子?” “他就是试剑的拥有者?” “看着吧,等他晋级了,把试剑抢过来。” “那对面的百花楼那个人,没听过啊。” “所以只有等他晋级了,才有机会拿到那柄剑。” 四周响起了喧闹的声音。公输盛见此,咳嗽了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到众人耳朵里,于是全场安静了下来。 弟子接下来又介绍了两组,都不是很出名的人,便也没有多少人在意。崔璟几人待在下方,感觉两方关注不过来。青雀和子太辛要看,楚鹤离这一组也要看。 子太辛眯着眼,站在台上,双眉细长,薄唇勾起,两鬓洒下几缕发丝,头发黑中带白。青雀一身青衣,手中拿着一把玉柄折扇。 “星斗卦派用的什么功夫,他武器都没有。”谢了见两人礼貌的施礼,问道。 崔璟看了看子太辛,说道:“星斗卦派最厉害的就在那个卦字。他们靠推演制敌,简单来讲就是打心理战。” “那青雀用的是扇子?”谢了又问。 崔璟点了点头,说道:“这扇子不简单,看来这两人有的打。” 方棠见两人如此交谈,立马问道:“那楚大哥这边呢?” 崔璟转头见方棠面露紧张的问自己,当即笑道:“还没开始打,棠儿就开始关心你楚大哥了?”方棠红了红脸,崔璟继续道:“百花楼,用剑也要用毒,主要是把毒涂在剑上。你看这姑娘这么好看,一会儿你楚大哥就被她勾走了魂。” 见崔璟打趣,方棠佯装恼怒的转过身。 “阁下好像不是此间庄的人吧。”子太辛眯着眼,盯着青雀。关于青雀的身份问题,其实在场的来人中也有人怀疑,但天下剑门都没说什么,也没有人提出来。 “你睁开看一看,不就知道我是不是了吗?”青雀知道子太辛本来就眼睛小,调侃道。子太辛皱眉,没有说话。 青雀见子太辛完全没有生气,不禁撇嘴,感到没趣。青雀迈着小碎步,不紧不慢的在子太辛面前走来走去,还是正月,已经拿着那把折扇假装扇风。 子太辛勾着嘴角,左手背后,右手垂下。如果有人在身后看他,可以看见他左手手指来回指指点点,仿佛路边的算命先生。 青雀依旧来来回回的走,突然之间伸出右手,手中折扇折起,玉柄重叠,反射着今天的阳光。子太辛却是在青雀攻击起手的时候就侧身躲开。青雀一击未中,但感觉有一股奇怪的力量让自己停不下来,继续向着前方刺去。 青雀立即感到不妙,转头看向子太辛。子太辛依旧眯着眼,伸出手拉住青雀的手臂,整个人顺势闪到他身后。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拉力,青雀身子一转,向后不停倒去。子太辛与此同时一掌拍去。 “所以子太辛这是一种预判?”台下的谢了恍然大悟的看向崔璟。 崔璟点点头,说道:“这就是他们星斗卦派的奇特之处。通过阵法,判断接下来的攻击走势。他们的推演是三大道派中属第一的,所以才有这么多人争抢楚鹤离身上那把试剑。” “阵法?”谢了疑惑。 “当青雀站在子太辛面前时,已经走进了子太辛的阵法之中。”崔璟解释道,“星斗卦派以自己为阵眼,世间万物都是棋子般的存在,都在他们的阵法之中。”谢了倒吸一口凉气,当即感觉这子太辛不好对付。 而场上,青雀右手打开折扇,子太辛的一掌算是劈在了折扇扇面上。但同时还是有一股气流,扑在青雀胸前。 青雀顿时觉得喉咙一热,吐出一口鲜血,洒在扇面上,同时向后倒去。 两三步刚一站定,青雀就桀桀笑出声,道:“不愧是星斗卦派,但只有这么点小伎俩,是赢不了我的。” 青雀说完,跃起身,手中折扇一扫,便见几枚银针从折扇中飞出,射向子太辛。 子太辛兀的睁开眼,瞪向青雀。青雀只觉得一瞬间天旋地转起来,被这双眼瞪的身体发颤。当他反应过来时,就见那几枚银针射向自己。同时看见,子太辛跃在空中。 青雀心下一惊,发现自己竟然站在地上,两人竟然是换了一个方位。四周没有什么变化,但周围的观众却发现青雀和子太辛换了一个位置,本是青雀射出去的银针射向他自己。四周的人无不惊呼。 “这是...”谢了吃了一惊,问道。 崔璟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没想错的话,刚刚青雀的位置,就是一个生门所在,所以子太辛能轻轻松松和他互换位置。” “那这怎么打?”谢了问出了一个实际的问题。 “你看刚刚子太辛其实睁开了眼睛。”崔璟解释道,“子太辛眼睛小,你看他突然瞪大眼睛了,说明他开始搞你了!知道了吧!”崔璟打趣道,让谢了也好理解。谢了茫然的点点头。 青雀见银针离自己越来越近,当即闪向一边。银针接后落地,地面上瞬间泛出阵阵寒霜,令众人一惊。 试想若是这银针刺在自己身上,那该是什么后果。 子太辛落在地上,依旧是左手背后,右手垂下。青雀咳嗽了一声,将折扇收在腰间,道:“装神弄鬼!”同时脚尖一点,飞向子太辛。 子太辛眯着眼,左手不停。青雀右掌来时,子太辛直接又是闪向一边,按住青雀的手。青雀单手被制服,另外一只手同时打向子太辛,子太辛立马又是闪身。青雀直接顺势,向着侧面扫去,子太辛直接就转到了青雀背后。 青雀嘴角一勾,像是知道了子太辛的秘密。 青雀随即向下一蹬,整个人双脚使力,向上翻滚,反手挣脱子太辛,落在了他身后。青雀见子太辛背着的左手微曲,当即抓去。 子太辛仿佛早就知道青雀的动作,左手立马成掌,两只手碰在一起。青雀与子太辛同时向后退了两步。子太辛因为背着手,左手使用的力量其实不足,打在青雀身上,只是打平。 子太辛转过身,看着青雀,摇了摇头。 青雀见一切与自己想的不一样,无奈的笑了笑。待站定后又一掌直接打在地上。只见地上溅起灰尘,子太辛立即皱眉,跳在空中。青雀立马衣袖一甩,又是几枚银针飞出,射向子太辛。 而另外一边,楚鹤离与鹿鸣,几乎和青雀子太辛同时开始。 鹿鸣是个小姑娘,看起来与方棠差不多大小,一身绿衣,脸上画着淡妆,看起来清清新新的,用的是剑。 两人并没有说太多话,鹿鸣先一步冲过来,一剑刺向楚鹤离。楚鹤离先是左右不断闪躲,见鹿鸣一个直刺,躲开后一掌拍在鹿鸣手上。 鹿鸣当即一笑,抬腿踢去。楚鹤离躬身一躲,却见鹿鸣的鞋子上两片刀锋闪亮。 楚鹤离一惊,左手在背上一拍,试剑从匣子中飞出来,落在楚鹤离手中。 第三十一章 布武(四) 鹿鸣两条腿来回交换,不停的踢向楚鹤离,楚鹤离不停向后退。楚鹤离伸手拿剑,直接向下一压。见攻击被挡下,鹿鸣随即放下腿, 鹿鸣向后退了两步,与楚鹤离隔开一个安全的距离。两人手中拿剑,看着对方。鹿鸣手中用的长剑,比楚鹤离断了一半的试剑要有优势,此刻一直想着要如何利用这个优势。楚鹤离心知试剑的不足,同时想着要立马结束这个比试。 心念至此,楚鹤离立马飞奔过来,提剑刺去。鹿鸣竖剑胸前,挡住楚鹤离的攻击。楚鹤离快速出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变换招式与套路。 鹿鸣不停的抵挡,见楚鹤离要打向左肩,便提剑左肩,可楚鹤离中途换道,攻向另外一边。像这样的情形楚鹤离不止一次,惹得鹿鸣一瞬间大汗淋漓,还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楚鹤离右手紧握,向着鹿鸣额头刺去。鹿鸣一躲开,楚鹤离立即转身,向着右肩刺去。鹿鸣向后退了一步,楚鹤离立马跟上。楚鹤离在鹿鸣身旁呈圈式环绕,不停的攻击鹿鸣,鹿鸣不停的提剑抵挡。 见楚鹤离并没有慢下来的动作,鹿鸣当即跃向空中。楚鹤离抬头,手随心动,向着空中刺去。鹿鸣单脚踩在试剑尖上,但并没有往下。 令众人想不到的是,鹿鸣使劲向下一蹬,整个人在空中一个翻转,身体便向着楚鹤离落去,手中的剑也指着他。 楚鹤离当即一惊,立马收剑,向后转了一圈,躲开了鹿鸣的攻击。鹿鸣平稳的落在地上,侧脸看着楚鹤离。 楚鹤离刚一站定,鹿鸣又是一剑飞来。楚鹤离伸出试剑,两把剑碰在一起,顿时一股气场围着两人展开。楚鹤离和鹿鸣谁都没有动,两人注视对方,手中同时用力。 叮! 鹿鸣脸色一变,望向手中的剑,一股大力袭来,使得自己的手忍不住颤抖。楚鹤离嘴角一勾,再次发力,鹿鸣感受到手上传来的力量,不停向后退去。 两人剑尖相对,楚鹤离压制住鹿鸣,不断向着地字区边缘退去。鹿鸣余光瞥见自己将要出圈,重心下移,双脚向下一蹬,整个人站定。 楚鹤离攻势未停,只见鹿鸣手中的剑随即显出裂痕,蔓延到剑柄。接着便听到一连串的声响,鹿鸣的剑碎成碎片,落在两人之间。同时楚鹤离手拿试剑,剑尖已经指到鹿鸣面前。 鹿鸣立马双手向上,右手脱离剑柄,整个人止不住的向后倒去。楚鹤离见状,连忙收剑,另外一只手急着去拉鹿鸣。 楚鹤离怕鹿鸣倒在地上,直接大力将她拉入怀里,轻声说道:“还没有哪把剑可以和试剑比材质。当你与我对剑的时候,就注定你输了。” 说完这句话,楚鹤离松开手。鹿鸣站定,冷着脸盯着楚鹤离良久,才道:“我输了。”站在拔仙台中间的弟子随即宣布晋级情况。 楚鹤离这组算是四场中第一组晋级的,走下台后,来到崔璟几人身边,另外三组正打的如火如荼。楚鹤离收好试剑,抬头看去,子太辛和青雀正胶着着。 拔仙台天字区。 子太辛跳在空中,青雀几枚银针飞来,无地可躲。子太辛左手依旧背后,手中不停的比划,像是在演算如何脱离。 青雀咧着嘴,银针飞出的同时,也跳起来向着子太辛一掌。子太辛见演算不出绝佳的逃脱方法,于是伸出左手。 青雀见此一惊。子太辛与他打的时候,从来没有伸出左手,青雀手上的力道同时减少了不少。 而子太辛伸出左手,只是轻轻一挥,那几枚银针瞬间像是没了力气,直接掉落在地上。银针一去,青雀的一掌接踵而来。 子太辛并没有收回左手,直接对上青雀的一掌。青雀顿时感觉一股比之前更强大的力量不断涌向自己的手掌,从手掌联系到手臂上。 青雀猛地向后退去,同时右手垂下。青雀看向子太辛,子太辛悠然的落在地上,左手随即背后,右手在身上拍打了两下。 “我对你用了左手,不错。”子太辛毫无感情的说道,像是在夸赞青雀一般。 青雀呸了一声,甩了甩右手,发现右手还可以活动,心里微微高兴。“不过如此!”青雀大呼道,同时三步来到子太辛身前。 青雀右手出掌,向着子太辛胸前拍去。子太辛右手微曲,包住青雀的右手,说道:“你刚刚中我一掌,右手只是虚力,你以为你的武功还能用出来几成!”同时向着自己一拉再一推,青雀又是向后退去。 青雀顿时感觉喉咙一甜,忍不住吐了几口鲜血。青雀皱眉,眼中的杀意弥漫。 子太辛睁开眼,喃喃道:“有意思。” 青雀换左手拿起折扇,向前一挥,一股风劲袭来。子太辛抬手遮住脸,周身的衣摆被吹动。 子太辛刚一放下手,就见青雀已经来到自己的面前,立马侧身,躲开了青雀折扇的攻击。青雀手中折扇折起,前攻不成,立马向着侧方打去,追着子太辛。 子太辛来回躲闪,招架不住青雀连续的攻击,找不到出手的机会。子太辛不停躲闪的同时,左手也不停的演算。 子太辛忽地眼睛一亮,脚步虚浮,靠着中了青雀一击的带价,闪身来到青雀身后。青雀见中了一招,立马再次打去,可子太辛已经闪到身后。 随即青雀便感受到背后一掌,整个人向前扑去,趴在地上。 青雀眉头皱得更深,一拳打在地上,立即鲤鱼打挺起身,转头看着子太辛。 子太辛微微一笑,向后退了两步,嘴里说道:“死门。” 青雀听即一惊,再看四周,顿时感觉与无数的压力袭来,使得自己不能呼吸。 子太辛踏着步,不紧不慢,道:“放弃吧。” 青雀呸了一声,见子太辛皱眉,身上的压力瞬间放大,整个人受不住的身体下沉。青雀身下的地板破碎,整个人陷在地里,但面色不改。 子太辛弯着身子,说道:“你从始至终,都没有走出我的阵。”两人如今的脸相隔很近。 青雀嗤笑一声,突然伸手,掐住子太辛,自己嘴角也挂着一丝血迹。 子太辛依旧微笑,但声线颤抖,似乎被掐住让他呼吸困难。“你现在还强行运功,只会让自己身上的伤势更加严重。” “是吗?”青雀艰难的站起身,子太辛整个人离开地面,被钳制住,“但你,也要不行了。” 拔仙台中间的弟子见此,想要出手。刚一伸出脚,便有一道树叶飞来,插在自己面前。弟子向着来处望去,只见公输盛坐在高台上,朝着他摇摇头。弟子点头,随即退了回去。 青雀手抬得越来越高,子太辛整个人的脸也变得发紫。子太辛尝试抬起左手,却发现自己全身无力。子太辛看向青雀掐住自己的左手,只见青雀的左手泛出红色的条纹。 子太辛一惊,想要叫出声,却没有办法,随即便感觉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重。青雀松手,子太辛直接倒在地上。 青雀同时跪在地上,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大口大口的呼气,看起来极其难受。程清霜站在台下,看到这,心中一紧,但又没有上台。 青雀跪着看向拔仙台中间的弟子,那名弟子与青雀对视一眼,身子一抖,立马宣布青雀晋级,同时让人将子太辛带下去。 弟子惊讶于青雀可怕的眼神,同时另外两场也角逐出了晋级的名单,稳定心神,便开始宣布下一轮。 谢了一直盯着青雀走下台,回到程清霜身边,没有移开视线。青雀像是感受到了,转头望来,对着谢了微笑。 谢了撇过头,说道:“那个青雀,不简单。” 崔璟点了点头,也说道:“他能强行破开星斗卦派的奇门,要注意一下。”崔璟转头看向青雀那边,青雀正捂着胸口和程清霜说着什么,程清霜皱着眉,点着头。 崔璟现在就是怕程清霜他们搞出其他的事情来。 接下来进行的是第三天的最后两场比试,其中一场就是天下剑门的大弟子王一剑。 随着拔仙台中的弟子报上参加比试的名字,王一剑直接从天下剑门的高台一跃下来,站在中间。 王一剑走到地字区,对面走上来一个穿着檀色长衫的人,手中拿着一把弯刀,也是个无门无派的弟子,名字叫棋渲。 王一剑双手环抱着剑,站直身子,并没有先动。棋渲整个人身法奇特,在场上不停的四处游走,但很难捉摸透他的身法路线,下一步走向何处。 王一剑直接闭上双眼养神,只有风吹拂在脸上,撩起鬓角的头发。 棋渲一路来到王一剑背后,弯刀正要勾上王一剑的脖子,只见王一剑一瞬间就闪到了棋渲对面。棋渲一惊,整个人又是四处游走。 王一剑依旧闭着眼,只要棋渲刚要勾上自己的脖子,就立马闪到了另外一边。速度之快,让棋渲难以捉摸。 整整一盏茶时间,棋渲除了数次的近身,并没有真正伤到王一剑一根汗毛。 又是躲开了一次攻击,王一剑站定身子,睁开了眼睛。两人对视,王一剑拔出手中的剑,直接向着前方一挥。 棋渲立刻整个身子向后飞去,直接飞出了地字区的范围。 王一剑,是真的一剑。 楚鹤离几人看到所谓的天下剑门大弟子的厉害后,都是一惊。 今日比试完了,众人再走到牌板上一看,新晋级的名单已经更新,竹板已经上升了一栏。楚鹤离三人自然是完美晋级,另外他们关注的几个,一痴,徐守真,方怿等人都是晋级。 唯一让他们意外的就是,青雀击败子太辛晋级。 天下布武的第一轮比试一共四天,到目前为止进行了三天共八十二场。明日正月十九,是最后十四场。 接下来的初轮比试已经没有众人需要注意的参加人物了,所以众人打算十九这一天好好休息,下午的时候直接去抽签第二轮。 第二轮比试是二对二随即组队,人数变少的原因,几人很有可能被分到一起。 第三十二章 布武(五) 天下比武第一轮的第四天。 只剩下十四场比试,比的很快。 天色渐渐暗下去,楚鹤离和方棠走出小院子的时候,崔璟与谢了也是一样。众人互相看了一眼,偕同前去拔仙台。 即使是最后一天,拔仙台的人依旧很多。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们一样可以到处走动。毕竟一般的门派都是有管事的长老或者直接是掌门来太白,弟子都是跟在身边的。 楚鹤离几人过去,时间刚刚好到最后一组。 几人先是分开回到各自门派所在的位置,观看比赛。谢了自然还是跟着崔璟去了青岩医坊休息的地方。已经知道青雀并不是真正的此间庄的人,但并没有立刻去告诉天下剑门。谢了本想去的,却被崔璟拦了一下。 崔璟自然是因为他知道青雀和程清霜的真实身份,所以阻止谢了。但青雀自己也疑惑,他不相信公输盈他们没看出程清霜和青雀的奇怪。 一刻钟过去,最后的比试已经结束。拔仙台中的弟子宣布结果后,台下就有弟子去更改晋级的名单。楚鹤离几人并没有立即下去,这份名单其实自己也知道的七七八八了,但周围围满了人。 人群中响起议论声,是对未进的遗憾,对晋级的祝福,亦或者是不服与嫉妒... 随即又有弟子来确认晋级的名单,对着众人进行问询,验证身份。这之间又耽误了一些时间。楚鹤离几人见拔仙台四面八方都有弟子上台去向最中间的弟子汇报验证信息,那名弟子不住的点头。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人群散去,在公告板前看晋级名单的人也回到自己休息的地方。 拔仙台中间的弟子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对着众人道:“今日最后一项,请晋级第二轮的诸派弟子到拔仙台前抽取明日开始的第二轮比试的组队人选和对战目标。” 四面八方又有不停的人走上去。第一轮比试用了四天,一共九十六组,正常来算就是九十六人晋级,本来在第二轮两人一组的随即比试中,是刚好够人数的。但是因为在第二天的比试中有一局平局,所以算的双方均晋级。如此一来,晋级的人数便成了九十七。 天下剑门经过商量,依旧采取二对二抽签的制度,只不过有一人会轮空。所谓轮空,便是二对二抽签,而抽到空白签的人,在第二轮比试中不用进行比试,直接晋级第三轮。因为就算资质达不到晋级第三轮而轮空的人,在第三轮中一定也会被打败。没有人对添加的制度有看法,所以就这么实行了。 几人抽完签,站在中间的弟子就说道:“诸位先回到自己的休息区域,等我们剑门将结果统计后,就可以离开了。考虑到诸位明日开始的比试更废心神,所以明日开始的比试安排在下午进行。这之间的时间,请诸位好好休息。” 楚鹤离回到天下剑门的高台,方棠围了过来,紧张的看着楚鹤离。楚鹤离苦着脸,拿出手中的竹板,懊恼的说道:“怎么办啊,我刚刚问了崔璟他们,我...我和...” 方棠见楚鹤离这般神色,抓住他的衣袖,问道:“怎么了?” 楚鹤离哭丧着脸,说道:“我和神仙打架...我是轮空。”方棠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逗着自己玩,连忙向着楚鹤离锤去。 公输盈走到楚鹤离身边,笑道:“鹤离运气这么好?轮空的话,那你好好看一下别人的比试,摸清楚每个人需要注意的地方。”楚鹤离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王一剑回到天下剑门的位置,公输盛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是几号?” 王一剑伸出手中的竹板,说道:“弟子是一号,第一个上场。” 公输盛点了点头,说道:“不错,那就比出我天下剑门的实力。”王一剑躬身点头。 不一会儿,最后的名单已经出来,负责的弟子已经将一开始的九十七人晋级名单修改,现在成了分组名单和对阵名单了。 楚鹤离和方棠走下高台,在公告板前与崔璟和谢了碰见。 崔璟在很远的时候就不停的挥手,等楚鹤离两人过来时,就止不住的兴奋,拍着楚鹤离的肩膀,说道:“你看我运气好不好!我说和小谢分在一起就分在一起!” 谢了在一旁撇嘴,不忘吐槽道:“不许叫我小谢!”崔璟闻言一笑。 “你们两真是一组?”方棠惊讶的问道,“那是几号啊?” 崔璟咋咋呼呼的,谢了一掌拍在他脸上,抢先说道:“我们是十九。” 楚鹤离笑道:“你们运气也是真好...可是都没我好。” 崔璟闻言,揽着楚鹤离,问道:“你运气好?难道你和什么厉害的人一组?我想想...你们天下剑门的大师兄?我看他一剑制敌很厉害嘛!” 楚鹤离摇摇头,方棠见崔璟抓耳挠腮的说出可能的姓名,笑道:“都不是啦,楚大哥抽到轮空,第二轮都不用比试的。” 谢了眼睛一亮,崔璟也是一惊,不停地拍打楚鹤离的肩膀,嘴里开始胡言乱语。楚鹤离摇摇头,很是无奈。公告板前的人还很多,等散的差不多了,楚鹤离也终于挣脱开崔璟的怀抱。 “我们去看看吧。”谢了说道。 崔璟点点头,向着众人解释道:“这第二轮比试,一共选了九十六个人,除了鹤离这个九十七之外,这九十六个人分了四十八组。依旧是和第一轮一样,号码相同就是一组。对阵的选择是按照顺序来的。比如说一号就对二号,二号对三号,依次类推...恩...” 崔璟一边说,一边瞥向公告板,说道:“你们看,所以说我和小谢十九号,就对上二十号...二十号是...” 谢了比他先看见,说道:“是韩衣和青雀。” 崔璟停下了大大咧咧的嘴脸,立马冲到公告板前,辨认自己是不是听错。“怎么是他们两个!”崔璟挠着头,十分无奈。 “怎么,还怕打不过?”谢了嘲讽道。 崔璟心知青雀的身份,也知韩衣的目的,但就是不能说出来,心生烦躁。 楚鹤离也知道青雀的身份,但不知道韩衣的目的,见崔璟这般的痛苦,心里感到疑惑。 崔璟迅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说道:“怕什么怕!我们就把这个假此间庄的家伙,给打趴下!”谢了笑了笑,没有说话。 除了十九号的崔璟和谢了对阵二十号的青雀和韩衣之外,其他需要注意的人众人也是关注了一下。 王一剑是第一组,与他配对的是一个不认识的散人,而作为第二组的对手,也是不认识的人,这么看来王一剑晋级应该是可以肯定了的。 少林寺的一痴是第二十五组,与他一起人虽然不认识,但二十六组的对手中有一个,是上清道派的徐守真。这两人中,看来只能晋级一个人了。 方怿是第三十八组,对手的三十七组也不是很熟,晋级应该也不成问题。 如此看来,在第三轮最终的比试中,需要注意的人里面,大多都晋级了。但其实也不能保证,这之中会不会有黑马,有很厉害的无门派的人物。 楚鹤离几人并没有将四天的比赛全都看完,所以除了崔璟提示的几个之外,到底有什么人,他们并不是很清楚。 第二轮一共抽取四十八组,再分成二十四大组。因为考虑到比试的身心情况和实际场地与人员等操作,一场会有四人上场,所以一次就只是比试一场,并不像第一轮一次进行四组比试。第二轮比试按照一天六场,共四天来进行比试。 如此算来,明天会进行实际上的前十二组比试,崔璟和谢了作为十九组,在第二天去了。 夕阳西下,众人看完了分组后,都回到自己休息的地方,好好调整状态。楚鹤离作为轮空,自然悠闲,与方棠坐在院子里聊天。 “楚大哥,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方棠脚下放着一个暖炉,手上拿着茶壶,给楚鹤离和自己分别倒上一杯茶。 “怎么了?”楚鹤离接过茶杯,笑问道。 “程姐姐和那个青雀...他们想干什么?”方棠直视楚鹤离,问道。 “程姐姐?”楚鹤离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方棠说的程清霜,“他们,你想这些干什么?” 方棠沉默片刻,说道:“他们不是...朝歌的吗?师父应该也认识他们吧?为什么那个组织的人来参加天下布武,还打着谢大哥他们此间庄的名号,师父他们却不在意?” 其实方棠说的这些,楚鹤离也想过,但自己也有私心。一方面,楚鹤离其实不想程清霜受到伤害,遇上麻烦,另一方面自己知道他们的身份,知道他们或许会影响布武大会。 公输盈是见过青雀的,他们应该也知道朝歌的事情。楚鹤离想到是公输盈将自己从青雀中救下来的。 但是他们并没有揭穿青雀的身份,自然是有他们自己的打算。 楚鹤离当初认为,知道朝歌这个组织的人很少,现在看来与自己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朝歌。 公输盈将朝歌说的神神秘秘的,但这个组织其实已经渗透到了很多地方。她说青雀是朝歌年轻一辈的翘楚,但那些知道朝歌的人,有很多却没有一个人认出他来。 朝歌这个组织,到底神秘在什么地方,楚鹤离也不清楚,他不知道。 楚鹤离一瞬间想了许多,笑道:“这些事情,棠儿不必担心,师叔他们一定会处理好的。”方棠点了点头,对于楚鹤离完全的信任。 第三十三章 布武(六) 比试是放在下午进行,所以几人都有了一个好机会来休息。而第一天的比试,除了王一剑在之外,其他人都没什么可看的。 王一剑作为第一组上场,但对手与队员都是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轻轻松松就晋级了第三轮。 说到底第一天的比试,对楚鹤离几人来说是完全休息了。崔璟和谢了都是十九号,在第二天比试,而楚鹤离轮空是不用比试的。 大秦启化十二年的正月已经过去了一半,天气也逐渐回暖。 正月二十,下弦月,月明星稀。 见谢了睡着之后,崔璟走出两人的小院子。 要上到药王殿,得先去侍剑厅,穿过侍剑厅再继续往上走。 崔璟双手背后,脚步不紧不慢,刚一踏进药王殿,就看见程清霜跪坐在垫子上,对着药王的神像拜着。 “崔公子这还是来了。”程清霜轻声说道,仿佛是怕惊扰了药王殿中的神明。药王殿虽然主要是祭祀药王,但四周也摆满了各种三朝史书中记载的易学名家。 崔璟想到上次便是与程清霜在这里见面的,心中不耻。崔璟没有说话,程清霜也只是跪拜在神像前。 许久,程清霜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转过身来,看着崔璟说道:“崔公子,知道叫你来的原因吧。” 崔璟靠在门上,说道:“你也知道分组了,我与谢了,对上了那个韩衣。” 程清霜点点头,来到崔璟身边,直接坐在门槛上,顺便拍了拍身边,示意崔璟坐下。“青雀也和你们一组。” 崔璟看了程清霜一眼,转头对着药王神像一拜,嘴里说了声失礼,这才坐了下来。“你叫我来是需要我配合青雀吗?还是说让青雀配合我?” 程清霜低下头,沉默片刻,答道:“都不是。” “怎么?”崔璟追问道。 “青雀并不会帮我们。”程清霜抬起头,望向天空,说道,“相反,他会阻碍我们。他帮助的一直是韩衣...我让你阻止韩衣,其实一直以来都是我自己的意愿。” 崔璟一惊,当即问道:“为什么?” 程清霜转过头来,微笑着看着崔璟,没有回答。崔璟也没有继续追问。 良久,崔璟问道:“那青雀知道吗?” 程清霜摇了摇头,叹气道:“若是他知道了,我也不能在这里和你说了。你懂我今天叫你来的意思吗?” 崔璟思索一下,道:“你是告诉我,青雀和韩衣,都要防备?”程清霜点了点头。 崔璟继续问道:“明天,要怎么做?那韩衣和青雀要做些什么,你知道吗?” 程清霜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清楚,自从上次我和阿离走在一起后,他就不怎么相信我。” “阿离?”崔璟警觉的问道。 程清霜见自己不小心漏了嘴,摇了摇头,立马说道:“总之,你明天见机行事。你带着谢了,应该可以。我见谢了那背上的匣子,是和楚鹤离那试剑差不多的存在,必要时候,你可以让他用那个。” 崔璟闻言笑着摇头,说道:“你又不是没见过之前的比试,你何时见谢了用他匣子里的武器打开了红布,说到底我也不知道他里面装的是什么。” 程清霜皱着眉,说道:“明天,你们尽量拖住他们,如果北真人有事情,我在一边,会看着的。” 崔璟点了点头,想到谢了的身份,又道:“谢了他也是红尘派的弟子,他和韩衣在一起,这恐怕?” “不用担心。”程清霜摇摇头,“红尘派一脉单传,谢了现在狠不下心和他师兄对抗,将来就会被他师兄杀死。谢了这个人,内心和强大,他来参加天下布武,并不是光比试这么简单。”程清霜点到为止,也没给崔璟说太多。 两人交谈了片刻就站起身,准备向着各自休息的小院子走去。 临近分别,崔璟看着程清霜,说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程清霜疑惑的看着他。崔璟移开视线,问道:“你为什么要阻止韩衣,说到底你不也是朝歌的吗?” “这个问题...”程清霜笑了笑,“我想我一开始就给你解释过了,你要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程清霜说完,立刻转身向着自己休息的地方走去。 程清霜其实有三年没有见过楚鹤离,她本想,自己再见到他的时候,心里会有无穷的恨意。如今看来,恨意是有,但更多地还是向着楚鹤离。说到底自己当初加入朝歌,也是因为他。如今只要楚鹤离没有事情,朝歌的利益,看来也没那么重要了。 程清霜想到此处,立马摇摇头,强迫自己不要去想这些。再怎样,当初也是楚鹤离先负了自己,为什么现在还要一直想着他? 程清霜发现自己怎么也将这些问题挥之不去,她想起当初拿到试剑后,对着青雀说的话。 “青雀,你说是为什么啊?” “明明很恨的一个人,为什么见到他却恨不起来?” 崔璟注视着程清霜的背影,心中也有万千思绪。 阿离... 崔璟念叨着这个名字,摇了摇头。见程清霜消失在黑夜深处,崔璟也转头回到自己的院子。 一夜到天明。 布武大会从上元节开到现在已经是第六天,六天来皆是晴空万里。 第二轮的第一天比试了六场,一共十二组。今天从第十三组开始,依旧比试六场,止于二十四组。 崔璟和谢了是十九号,韩衣和青雀是二十号,四人属于第十组,要偏晚一些了。但尽管如此,他们还是来得很早。 因为崔璟和谢了被分到一组,所以几人都没有回到各自门派的休息区,都是站在台下的阴凉处,一起看着前几组的比试。而崔璟和谢了,就开始在一边交流,虽然总体上来说是崔璟在说,谢了在听。崔璟还是小谢小谢的叫着,丝毫不管谢了吃人的表情。 前三组比试完后,拔仙台中间的弟子就开始宣布下一场比试。 “第二轮第十场,青岩医坊崔璟崔玉笙,红尘派谢了,对战,红...红尘派韩衣,此间庄青雀!” 随着几人的名字被报出,就开始有人议论。按理来说,每个门派只限一人,但红尘派是上场了谢了和韩衣。 其实说到底,谢了去青岩听讲学的时候,报此间庄的名号,是因为没有人会宣传出去,那就没有什么。而来天下剑门参加天下布武,是有弟子报幕,谢了是有自己的心思的,自己的身份不能这么早被公之于众。 见底下怨词颇多,公输盛站了起来,以内力运功,大喊了一句安静,众人见天下剑门都没说话,这才安静下来,但心中会不会有怨言,这就不清楚了。 北真人一身白衣,仙风道骨,捋着胡须,看着自己台上的两个弟子,没有说话。 台下的谢了崔璟两人互相点了点头,方棠对着两人加油打气,楚鹤离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这两人才向着拔仙台走去。 待崔璟和谢了走上台来,青雀和韩衣站在了两人面前。青雀一身紫衣,看起来有几分此间庄的样子,不过手中拿着折扇。韩衣同样一身紫衣,当的是富家公子的样,手中拿着一柄玉剑,冷眼看着自己这小师弟。 在场的人见还没开始就剑弩拔张的,心中也来了兴趣,这红尘派两名弟子的事情,也暂时不在意了。 随着站在中间的弟子宣布开始,四人都是分别向着四个角落散去,没有人敢轻举妄动。面对着青雀和韩衣,谢了并没有立即把自己的匣子打开,而是准备徒手。崔璟手中拿着笔,一边警惕两人,一边向着如何阻止韩衣和青雀。 崔璟看了看与自己分站两角的谢了,想起了程清霜的话。崔璟猛地一摇头,又看向青雀和韩衣。 韩衣手中拿着剑,冷声说道:“小师弟,你要是放弃,还来得及。”谢了只是盯着韩衣,没有说话。青雀在一旁,桀桀的笑着。 拔仙台中间落下一片树叶,四人开始动了起来。 谢了手一伸,从台下飞过来一柄寻常的长剑。 “师兄,了儿唐突了。”谢了躬身,说道。即使是面对自己的师兄,谢了还是尽到了该有的礼数。但其实他并不知道,韩衣此刻的心境是怎么样的。在场的四人中,只有谢了一个人,不知道接下来的事情,但其实另外三人,也是这么认为的,认为对方不知道接下要发生的事情。 四人似乎像是约定好了一般,谢了对上了韩衣,崔璟对上了青雀。 韩衣提起剑,向前一伸,一个箭步冲上来,向谢了刺去。谢了立即侧身,手中的长剑扬起,挡住了韩衣的攻击。 韩衣顺势抬起左手,一掌击向谢了腹部。谢了一惊,向后退了半步,手中的剑一转,偏向韩衣的脖子。韩衣向后一仰,并势抬腿扫去。谢了转身,顺着韩衣的腿到了他面前,手中的剑反向搭在韩衣脖子上。 韩衣暗自咋舌,见谢了只搭在脖子上便未有下一步动作,心下一喜,手中的剑柄朝他胸前一击,同时手肘在谢了腕上一打,谢了便吃痛退了开来。 韩衣趁此时与谢了拉开了距离,单手背后,单手剑指谢了。谢了不恼,微微甩手,看向韩衣。 韩衣又是立即冲向谢了,谢了侧身提剑,又将这一击挡了下来。 韩衣见此,立马收剑再出。只见韩衣出剑的速度变得快了,上挑谢了,将他的长剑挑飞。谢了立马向后,和韩衣拉开距离。 韩身法极快,虚影闪到谢了身后,剑刺后背。谢了轻功尚佳,韩衣未刺下,已是飞到了擂台另外一端,同时捡起落在地上的剑。 韩衣见此,伸出左手,从台下又飞来一把剑。韩衣两把剑拿在手中,一手背后,一手向前,右脚向后一点,俯身冲向谢了。谢了未再躲,正欲提剑横前将这招挡下来,却见韩衣又是侧身一下,整个人便弯了下来,后背对地,正面朝上,脚下不停发力,双剑分扫上下两路。 拔仙台上仿佛被分成了两块区域,有交叉却不重叠。四人分成两组的战场,看起来不像是偕同比试。韩衣和谢了才站过的地方,下一秒青雀和崔璟便站了过来。几人有时相隔很近,有时又很远。近时攻击又打不到另外两人,远时更是无从交集。 第三十四章 风波乍起 而同时另外一边的崔璟,手上运气,手中的笔便瞬间锋利起来,一股凌厉的风劲旋在笔的周围。青雀手中拿着折扇,笑了笑,猛地向前一挥,几枚银针飞了出来。 崔璟见状,右手伸前,手腕不停的翻转,使得手中的笔的运势围城圈,自己面前便出现一道风墙,挡下了银针。 崔璟刚一停手,青雀已经收了折扇脚下生风来到他身边。只见青雀一掌拍向崔璟腰间,崔璟未防备住,向后退去。 青雀笑了一声,转身又是一掌打向前,掌风拂向崔璟。崔璟立刻越开,同时手中的笔向前一挥,一团绿色的雾气向着青雀飘去。 青岩医坊,药宗毒门。 青雀见势,向后退去,同时伸出折扇,向下一扇。只见崔璟的雾气受到风力影响,向下沉去,雾气向着四周散去,弥漫到四人脚边。 崔璟单手背后,另一只手拿着笔,向着青雀冲去。青雀没有躲,待崔璟来到他身边。 碰! 两人顺势相撞,折扇对上墨笔,四周扬起灰尘。 青雀低声道:“崔公子,不好受吧。” 崔璟听到嘲讽,冷哼一声,说道:“想来你也不好受。” “奉劝一句。”青雀和崔璟并没有立马分开,说道,“你要是好好放弃这次比试,就不会有事,若是不听,待会儿会让你生不如死。”青雀其实不知道崔璟已经从程清霜那里知道了所有事情,只当崔璟想比试赢下来。但若是崔璟与青雀几人的比试中赢了下来,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很大的阻碍。 听到青雀这话,崔璟直接揭穿道:“有我在,你看北真人会不会有危险!” 青雀一惊,手上随即加大力度,桀桀笑道:“那这么说,更留不得崔公子你了。” “到底留不留的,也不是你说了算的!”崔璟说完,两人立马分开,同时两股力道分别向着对方飞去。两人都是轻松挡下攻击,又拉开了距离。 而另外一边,韩衣两剑共用,连扫谢了上下两路。 谢了一剑并不能同时挡住上下两路,心里一紧,胡乱挥了一剑。韩衣同时又侧身翻转,双脚在地上猛点,整个人绕着谢了俯身不停变换位置,分不清到底在哪。 谢了手中拿着剑,左顾右盼,寻找好时机脱身。韩衣忽的出现在谢了左手边,谢了一剑刺去,却未刺中,而韩衣又不见了踪影。 韩衣其实早就起了杀意,低声说道:“我可怜的小师弟,你只能去死了。” 韩衣同样的手法来去几次,谢了捉摸不清到地在何处,当听到韩衣这句话时,下一刻手中的剑便脱落出去,同时就看到紫色的身影将其一脚踢在地上。 谢了捂着胸口抬头,对上了韩衣的双眼,似怜悯,似同情,同时还有一把剑指向自己的鼻尖。韩衣单手背后,说道:“师弟,是你自找的。” 谢了却并未大意,转眼双脚一蹬,后背在地上摩擦,脱离了韩衣的攻击范围,这一摩擦,拴着黑匣子的绳子也脱落了。谢了弹跳起身,看着面前的韩衣,两人中间隔着一个黑色的匣子,布满了奇怪的花纹,而此时,谢了手中未有长剑。 韩衣一皱眉,掷出一把剑,射向谢了。谢了跃起身,单脚点在了剑上,用力向下压,将剑踩在了地上。但其实剑的力道过大,谢了整个人也不断的向后退了两步。 谢了趁势左脚将长剑踢起,一手抓住,变换着身形向韩衣刺来。 韩衣也不后退,相反迎面接上谢了的长剑,两柄剑碰撞在一起,只见谢了的剑兀的断裂开来,韩衣的剑便砍在了谢了的肩膀上。 谢了的紫衣破了一条痕迹,忍着痛向后退去,任由长剑在自己肩膀上留下长长的伤口,同时一脚后跳,左手背着,接住了匣子。 韩衣顺势又刺了过来,一剑拍在谢了右手上,震的谢了向后退了几步,未站稳身子时,韩衣又是刺来。 谢了侧身,露出了后背,韩衣暗自运功发力,一掌击上匣子,只一瞬间,两人的距离便被拉开,仿佛有无形的力在隔绝两人。 只见谢了的匣子飞上天,好看的黑木就破碎开来,半匹红布洒在空中,便听见一阵轻微的刀啸声,谢了见状,施展轻功,踩在红布上,人高出了碎裂的匣子。 谢了伸手从空中将红布卷起,直到落在地面,此时众人才看清,这红布里包着的却是几把武器,似刀非刀,原来刚刚两人都被震开,是因为打在了这所谓的刀上。 谢了闭上了眼睛,双手捧着红布。四人一时间分了开来。 谢了退到了崔璟所在的位置,而韩衣也是来到了青雀身边。韩衣皱眉,不知谢了在搞什么古怪。手中拿着自己的佩剑,青色的剑柄在阳光下闪烁亮光。 青雀和韩衣站在一起,低声道:“崔璟知道了,这人不能留。”韩衣点了点头。 青雀见谢了怀中抱刀,心里隐约有不好的猜测,对韩衣说道:“小心谢了。那北真人应该要不行了吧,看时间来说,药效应该要起作用了。” 韩衣阴险的笑道:“不出意外,马上了。我是看着剂量加的。”青雀也同样笑了起来。 与此同时,红尘派的高台上,突然骚动起来,众人只听到有人叫喊。 韩衣说道:“看来起作用了。”青雀手中拿着折扇,看起来十分惬意。 崔璟见状,心里一惊,却在台下没有发现程清霜的身影,暗道不好。崔璟对着谢了说道:“韩衣有意对你下手,你不要留情。北真人大概是中了他的毒,我去看着。” “你怎么知道?”突然间被如此告知,谢了疑惑,抬头望去,只见红尘派的位置站的人越来越多,公输盛与公输盈也走了过去。 “青雀是和他一伙的,你注意一点,至于我怎么知道的,你暂时先不用管。”崔璟低声说道,“鹤离,你帮着小谢一点。”台下的楚鹤离点了点头,准备上台。崔璟纵身跃上红尘派的高台,方棠在后面跟着。 “哟,送死来了?”青雀见楚鹤离上来了,笑道,“我怕一个人剂量不够,我可是给来参加天下布武的每个人都加了的,你们这该死的死,伤的伤,我们才好办事啊。” 韩衣双目一亮,一边暗自感叹青雀的心狠手辣,一边点头笑道:“不亏是公子,好手段。” 话一说完,果不其然,各门派的高台上,不断有人倒了下去,四肢无力的靠在地上。楚鹤离见此,心中一惊。 所有人中,只有楚鹤离几人是没有与其他人一起吃饭的,整日是自己去山下打酒,自己在自己的小院子里休息生活,所以并没有中毒。但方棠不同,方棠身子弱,怀里经常有食肆做的糕点。 只听到方棠一声惊呼,整个人猛地向前摔去。楚鹤离一眼看见,立马跃过去,揽腰抱起她。方棠气息微弱,咳嗽道:“楚大哥...你快去帮他们。”楚鹤离将方棠放在阴凉处,抬头却见程清霜走了过来。 “师姐...你们想干什么?”楚鹤离并没有直接恶语相向。 程清霜淡淡道:“我已经提前告诉崔璟了,只是没想到青雀下了这么大手笔。” “崔璟?”楚鹤离困惑道。 程清霜并没有解释什么,从怀里拿出一枚药丸,说道:“你先把这个给棠儿吃了,我去帮崔璟。” 而台上,青雀见程清霜突然出现,怒道:“程清霜!你可要想清楚你现在在干什么!” 程清霜回头,瞥了他一眼,继续向着红尘派的高台走去。 而谢了,看到布武大会上一瞬间发生了这么多事,双眼死死的盯着韩衣,说道:“师兄,这都是你做的?” 韩衣闻言,笑道:“师弟,只要你不阻拦我,我给你个痛快。” 谢了怒道:“师兄可真是师弟的好楷模啊!” 谢了知道青雀并不是此间庄的人,而此时发生了这么多事,谢了也大概摸索出来了一二,心中异常生气。 谢了闭上眼睛,呢喃道:“父亲大人,这应该是你说的到时候吧...对不起了!” ...... 靠山而建的房屋连成一片,琉璃瓦闪烁着光芒。位于中间的主殿里,传来声音。 “父亲大人。”大殿下方站着一个男孩,约莫六七岁的样子,身着简单的青衫,若不是手中拿着一把奇奇怪怪的刀,看着就像是刚蒙学的孩子。小男孩低着头,等着上方的中年男子开口说话。 刀之所以奇奇怪怪,是因为这刀仿佛和刀鞘是连在一起的,看不出有什么地方可以把刀拔出来,但刀上的血迹却是实打实的。 “了儿,明日你就离开此间庄,去昆仑吧。”中年男子叫谢幼儒,是此间庄第三代庄主,也是下方站着的小男孩谢了的父亲。 三日前,昆仑红尘派的北真人到临淄,入住此间庄,遇见谢了心生爱才之心,想收他为徒。谢幼儒心想如今此间庄步步为营,里外俱是敌人,便想着将谢了送出去,便答应了他。 “父亲大人,儿子此去何时才能回来?”谢了毕竟是个孩子,不愿离开谢幼儒。 “便莫再回来了。”谢幼儒转过身,轻道,“以后也别用我此间庄的功法,皆学红尘武学。谢了年幼尚且不懂,十分疑惑。 “了儿,这匣子你且收好。”谢幼儒拿起手边一个黑色的匣子,长约三尺,布满了花纹。 “父亲,这是什么?”谢了三步并两步上去,接了过来。 谢幼儒慈爱的看着他,叹了口气,道:“我此间庄的未来便在你一人身上。此物断不可轻易打开,你也莫要强行打开,等到了时候自然能打开。”谢幼儒走下高台,转过身来,看着茫然的谢了,突然想笑。 阳光从屋顶的天窗打下来,打在了谢了的半边脸上,谢了的半个身子同黑匣子一起,沐浴在阳光中。 第三十五章 拔刀出鞘 谢了猛的睁开眼,右手摸在红布上,仿佛握着刀柄,左手却向上发力,接着是红布破裂的声音。大会上的众人又才看清,这并不是一把似刀非刀的武器,而是三把。谢了将其中两把拍在空中,余下一把包着半截红布,谢了右手一横,直接挡下了韩衣的攻击,却也同时后退半步。 两把刀在空中回旋,随即是漫天的红碎片,一阵红中露出了这刀的本来面目——一把细长,约三尺,一把短宽,约两尺,周身黑色,间杂红色,仿若宝石。谢了手中的一把刀,与韩衣碰撞的同时半截红布也是破碎开来,落在两人身上。 谢了此刻手中的刀,比前两把加起来都要宽,但未有刀刃,仔细看去却是插在刀鞘里。可再仔细看去,仿佛刀和刀鞘本就是一体,不能分开,也找不出分开的地方,若不是镂空的设计,真要以为是无用的装饰武器。 天下间,怎会有如此奇怪的武器,三把刀,三把不一样的刀。但是,若细想,真有。 “那不是,此间庄的斩秋霜嘛?”在场的众人,有眼尖的,大声吼道。这时诸大门派才想起来,纷纷议论开来。 “此间庄的斩秋霜怎么会在红尘派?” “我听说此间庄庄主谢幼儒死的时候,朝歌的人并没有找到斩秋霜。” “说起来,这小子姓谢啊。” “哪个谢?” “还能哪个谢?此间庄的谢呗。莫说我还想起来了,据说谢幼儒有个儿子十几年前失踪了,若论年龄应该就是这谢了的大小了。” “谢了?”韩衣满脸的怒意,盯着谢了,手中不住的颤抖,俱是刚刚被震还未缓过来。 “在下谢了,此间庄少庄主,家父谢幼儒!”谢了接下落下来的两把刀,斜插在背后,手中鞘刀刀尖点地,靠着说道。众人一惊,还真是此间庄的人。 “谢了!用八分半刀!”站在崔璟旁边的程清霜见此大喊道。 谢了听见程清霜的话,立马收回鞘刀,取出长刀,拿在手中。 谢了只依稀记得儿时,自己的父亲会在墙上题字,这模样谢了忘不了。父亲讲过,练刀真正的秘诀在生活中,所以才有了此间庄的武学。 江湖人曾经称此间庄为八分半刀此间庄,源于此间庄创立之时,以九势刀法出名,但其中一势是半势,所以被称为八分半刀。八分半刀传承百年,到如今其实只有三式还流传着。更因为当初此间庄全庄上下被大周血洗,受到重挫,人丁稀少,连这三分刀法都难以传承。 此间庄之所以这些年来基本不参加青岩讲学或是天下布武,便是因为庄内弟子极少,所学身法武功皆不如前,难以达到参加的水准。 此间庄不仅是江湖闻名,更闻名的是因为它的世家。此间庄庄主姓谢,是五姓七家的谢家分支之一。所以此间庄也是谢家的实力底牌。 八分半刀第一式——扫秋蛇! 扫秋蛇便蕴含了谢家子弟平日学习书法的奥秘,将刀如同笔一样运用。 只见谢了手中的长刀在自己的手中,仿佛一支笔在墙上书画一般,在空中肆意的舞动,笔走龙蛇,无论韩衣从何处攻击,都不能近身。 八分半刀第二式——斩白蛇! 谢了见着空隙,便是长刀直出,一剑挑向韩衣,将其剑挑落,又指在鼻尖,逼的韩衣直向后退。 谢幼儒从未教过谢了真正的八分半刀,却在无形中影响着他。儿时的书画,父亲的一举一动,仿佛都在传授给他八分半刀。 众人仿佛看见一个少年,从此间山中走出来,手中的斩秋霜仿若游龙,仿佛吟唱道,此间山中此间庄,此间少年斩秋霜! 韩衣没想到谢了突然之间拿出从未见过的武器,突然之间用处从未见过的招式,一时间招架不住。 谢了手中的刀一直指向韩衣,直将韩衣逼到拔仙台边上。就在此时,一柄折扇挡住了谢了的攻击,本应该柔软的折扇直接与谢了的刀碰撞,并未受到破损。青雀站在韩衣的旁边,右手一挥,谢了整个人向后退去。 谢了与青雀两人拉开距离,从背后又拿出另外一把短宽的大刀,两把刀在手,死死盯着青雀两人。 “看来我们的计划要泡汤了啊。”青雀眯着眼睛,看着谢了说道。 此时,崔璟与程清霜站在红尘派的高台上,将北真人已经稳定了下来,同时让程清霜去救助各派的人。武功比较的,经过崔璟和程清霜简单的治疗,再用内力逼出体内的毒,就可以好的七七八八了。 韩衣没有说话,站在青雀旁边。 楚鹤离安置好方棠,跃身来到拔仙台上,右手伸后一拍,试剑从匣子里应声而出。楚鹤离拿着试剑,站在谢了的旁边。 “既然如此,杀了他们两个!”青雀吩咐道。韩衣握紧手中的剑,先一步冲了上来。 谢了双刀向前,韩衣却是直接躲过了谢了的攻击,仰着身子,脚下踏步,转身来到楚鹤离身前。谢了一惊,正要转身,青雀就挥扇过来,将他缠住。楚鹤离竖剑挡在胸前,原地翻身,一脚向着韩衣踢去。 韩衣双手在前,挡住楚鹤离的一脚。楚鹤离一脚踢在韩衣手臂上,猛地向下用力,韩衣便立即向后退去。 楚鹤离再一蹬,向后空中翻滚,刚一站定,立即提剑刺去。韩衣躲闪不及,试剑将至之时,几枚银针从侧方飞了出来,向着楚鹤离射去。楚鹤离立即停下脚步挥剑挡下,几枚银针却是青雀与谢了相较之时趁着间隙射出。 几枚银针掉落在地,楚鹤离心生一计,左手悬空运气,几枚银针便又重新浮在空中,向着韩衣射去。青雀暗叫不好,可自己也被谢了不断缠住,找不到脱身的办法。 韩衣果不其然当不下飞来的银针,三枚银针钉在手臂上,吃痛一声,手中的剑立即掉落。剩下两枚银针,一根射在手腕上,一根打在剑身上。 青雀见此,左手成掌,打向谢了。谢了横刀挡在胸前,两人向后退去。见距离被拉开,青雀管也不管韩衣,直接运起轻功,跳上高台的顶部,连续跳在不同的树上,瞬间便消失在众人眼中。 只听得空中传来青雀的声音,道:“程清霜,我看你怎么给楼主交代!”四周传来飞鸟惊起的声音,空气显得静谧。 韩衣见青雀飞走,张嘴想说话,却怎么也说不出。韩衣只感觉自己四肢开始无力,体内的真气无论如何也运转不开,心知毒素已经开始发作,立马跳下拔仙台。 楚鹤离向前几步,正欲去追,却被谢了拦了下来。谢了对着楚鹤离摇摇头,说道:“算了,他怎么说也是我师兄。” 楚鹤离无奈点头,向着四周望去,崔璟仍然急忙的对每个中毒的人进行治疗。崔璟与程清霜将北真人救下来后,便先救了自己的师弟,救人的队伍壮大后,救其他人的速度也快了起来。 公输盛缓了缓,走到拔仙台上,对着众人说道:“诸位,关于这次布武大会出现这么多情况,鄙人深感抱歉,诸位当下还请回去休息,至于接下来的比试,我们延后一天再进行。” 众人对此其实也没有多大的异议,毕竟大家都中了毒,若是继续比试肯定不能发挥出全部的实力。 危机是解除了,但四周,突然想起了议论声。 “此间庄的少庄主,他怎么还活着?” “不是说了吗,失踪了,和那斩秋霜一起失踪的。” “你们说要是把他送给朝廷,是不是还有悬赏可以拿?” “别做梦了,悬赏五年前就没有了。” 楚鹤离拍了拍谢了的肩,谢了抬头对他笑了一下,两人一起走下台。方棠迎了上来,没有说话,几人就暂时停在这里,等着崔璟和程清霜。崔璟和程清霜分开两头去救助众人,青岩医坊的诸位弟子也加入其中。 “谢谢姑娘...”程清霜给一个大叔解毒之后,大叔发自肺腑的说道,却被旁边的人给止住。程清霜没有在意,笑了笑,就走到下一个人身边。 那被拉住的大叔困惑的看着身边的友人,身边的友人才给他解释道:“你没听到她叫什么吗?程清霜!” “程清霜怎么了?程姑娘如此好心的救助我们,难道不能感谢一下?” “程清霜,程家的大小姐,出了名的作恶多端,早就被程家除名了你知道吗?” “什么除名,不是说在外历练吗?”有人出口反驳道。 “你们没听到刚刚台上青雀叫她吗?他们明明就是一伙的!” 程清霜听到这些话,只是皱眉,手上却依旧没有停下来,继续给中毒的人治疗。 谢了见崔璟满头大汗,不禁想去帮忙,何况自己站在台下听着的全是对此间庄对自己的议论声。说到底,自己的师父中毒了,自己也应该过去看一眼。谢了打定主意,便向着红尘派的高台走去,想着先去看一看北真人,再去帮崔璟。 见谢了过去找崔璟了,方棠这才拉着楚鹤离的衣袖,问道:“楚大哥,他们刚刚都说什么啊,谢大哥和此间庄怎么了?” 楚鹤离低头,看见方棠可爱的模样,不禁笑了笑,转眼看谢了走远了,才拉着方棠走到一边,说道:“你还小当然不知道...” 话没说完,却被方棠打断,吐槽道:“楚大哥不也只比棠儿大两岁吗?” 楚鹤离尴尬一笑,旋即说道:“此间庄的事情,其实还有从多年前说起。你慢慢听我讲...” 第三十六章 陈年往事 二十年前,大周天启三年。 天子荣登大宝不过三年,主要依靠着自己的弟弟顾六元,稳定朝政。为了表示对顾六元的嘉奖,特封顾六元为岐王。岐王没有封地,但是是两百年来唯一一个封王的人,爵位等同于五国诸侯。 于此同时,星斗卦派的试剑再次浮出水面。大周王朝根基不稳,五国伐交频频,动乱不堪,天子便让岐王去寻找试剑。 当时正是大秦天命十二年,当今秦君只是当时秦君的胞弟,试剑被大秦所得。后来为了让试剑不被有心之人夺走,萧矜玉以十六岁之龄,只身一人带着试剑出走,云游天下。 此时此间庄正直鼎盛时期。此间庄庄主谢幼儒,悟出了半势八分半刀,使得此间庄传承的三式多了半式,此间庄在他的带领下也是一步步到了三派九门的境地。而谢幼儒的胞兄谢幼舆,举进士及第,短短三年位列三公,前无古人。 大周初建之时,谢氏本在临淄,北齐势弱,谢氏子弟多在京畿学习,但多与朝中贵族来往,谢氏声望逐渐拔高,备受猜忌才迁到北燕。这样一来,从京畿辐射开,到北齐,到北燕,都在谢氏的影响力之下。 谢氏朝堂之上有谢幼舆,江湖之中有谢幼儒,不可不谓之豪门。 此间庄依靠铸刀之术闻名,每年会有例行的断水大会,取自抽刀断水水更流之意。每一届的断水大会拔得头筹的人,会获得此间庄当年所铸最好的一把刀,更有资格定制一把此间庄的武器。 然而好景不长,那一年例行的断水大会中,受邀请的人没有一个去参加,那一届的断水大会也因此,多了一把没有人领的刀。 与此同时,北燕谢氏被揭发勾结北狄,意图进取中原,颠覆大周。谢氏在大周境内为官者,一律被诛杀。 太初帝当初禅位天启帝后,其实一直隐居于内廷,听说此事,力保北燕谢氏一脉。到最后,除了幼儿与妇女,北燕谢氏男丁一律发配边疆。 其实到底,为什么太初帝要不惜一切保下北燕谢氏,没有人知道。在那之后没几年,太初帝也驾鹤西去。 大周建立之初,有朝堂不问江湖事的规定,所以位于北齐的此间庄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冲击。 但奈何两个谢氏有莫大的关联,此后的几年里,断水大会从一开始的人满为患,到最后的无人问津。 而之前带着试剑出走的萧矜玉,消失了整整六年。直到天启帝九年,在江宁城中被五国之人围攻,葬剑秦淮,又不知所踪。 天启帝十三年,江湖风传萧矜玉消失之时去过此间庄,这与萧矜玉与谢幼儒挚友的身份不谋而合。 江湖中人回想起当初此间庄断水大会受到打击,谢氏一脉朝堂打压,似乎感觉太过巧合。于是又有传言关于试剑的秘密藏在此间庄。那一年的断水大会,是十年来参与的人最多的一次,可是那次并没有名刀铸成。 就是在这一年发生了震惊江湖的断刀事件。来到此间庄参加断水大会的各门各派,死伤惨重。同时谢幼儒死在山中,此间庄受到血洗,最后北齐朝堂不得不违背规定出面,平息了这件事。 但京畿下令,此间庄要交出关于试剑的消息。而此间庄的少庄主,谢幼儒的儿子却失踪了,连带着此间庄的斩秋霜也下落不明,于是京畿又下发通缉,在九州境内寻到此间庄少庄主或者斩秋霜的,都可以获得皇室的嘉奖。 斩秋霜是此间庄三任庄主共同打造的名器,可以说是世间第一刀,同时也是此间庄庄主的象征。 在这之后,此间庄由庄内的一名元老接手,此间庄从此变得低调,也不参加各种江湖活动,直到如今。 到底其中有多少江湖秘闻,到底事情的经过是不是江湖传言的那样,其实没有人清楚。楚鹤离只能把自己听到的故事复述给方棠,来打消方棠的兴趣。而且这之中的事情也牵扯到自己的母亲,有很多事情楚鹤离自己也不清楚。 楚鹤离与方棠走在回小院子的路上,给她讲述了自己知道一切,然后无论方棠再问什么,楚鹤离都说不清楚不知道给搪塞过去了。 青岩医坊救治了许久,身心俱疲。崔璟收拾好后,便独自回到了小院子休息。程清霜也回到自己的小院子,果不其然青雀已经不在这里,自己的小丫鬟倒是还在。谢了独自一人去太白山顶看云海,一直到月上梢头。 这一天突然间发生了太多事,比试当然进行不下去,但推迟到了之后。公输盛让所有人去休息,然后独自去见了顾衍七。 侍剑厅中,顾衍七当仁不让坐在上座。公输盛坐在旁边,向着顾衍七解释一切。 “你不要说你们天下剑门不知道混进来了什么人!难道你们还没确认身份嘛!”顾衍七其实十分生气。 他当然认得青雀,他现在才想起来这人是谁。在青岩时,是此间庄程让的随从程二,而到了天下剑门,却是此间庄青雀。而此间庄的程让,却成了程清霜。那个红尘派的小子成了此间庄少庄主。青雀是叫青雀,不过这些都不是他的身份。顾衍七这才意识到为什么自己越看他越熟悉。 “世子殿下,这些人都是验明身份了的,可也不知道他们会来捣乱啊。”公输盛苦着脸,回答道。 “捣乱?”顾衍七冷哼一声,“今天这样的情况,要是没有解决,是你捣乱两个字解释的清的?那今天红尘派易主,天下剑门所有人都得葬身于此。” “世子殿下当如何?这青雀的力量还没有大道这种地步!”公输盛不卑不亢的回答道。 “他青雀要是控制了今天拔仙台的所有人,你们剑门还能怎么保证所有人的安全。”顾衍七望向广场,“他是朝歌的人。” “这些已经知道了。”公输盛给顾衍七续上一杯茶,说道。 “那你知道朝歌意味着什么吗?”顾衍七见公输盛不咸不淡的样子,怒道。 “这些事情,我们天下剑门会查的,世子殿下不要生气。”公输盛说道。 顾衍七侧目看着公输盛,道:“莫要以为你剑门冠了天下二字,真的就可以睥睨天下了!你莫要忘了,你身处的地方,没有一寸,不是我大周的国土。”公输盛哂笑着点点头。 顾衍七怒甩衣袖,起身走出侍剑厅,公输盈这才从侍剑厅后走了出来。 “这次的事情,很容易怀疑到我们身上。”公输盛见顾衍七走远,道。 公输盈站在下方,低着头,说道:“无论怎么怀疑,也只是怀疑而已。” “青雀这次做的不行。”公输盛端起茶杯,打开闻了闻,“茶凉了,人也该走了。” 公输盈懂了公输盛的示意,低声说道:“已经派了人跟去江宁,这姓黄的,回不到剑门。” 公输盛点了点头,站起身,说道:“让青雀注意一下。我们这么多年费尽心思,不能功亏一篑。”说完,便走出了侍剑厅。 公输盈一个人站在侍剑厅里,眯着眼睛,看向头上的牌匾,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前往江宁的官道上,一个老者正驾马急奔,腰间挂剑。而暗处,却是有几个黑色的身影,一直跟着他。 千里之外的江宁。 一处园林中,坐着一个青衣男子,正是李晋奴。李晋奴面前有一个几案,而他的琴就放在几案上,一个人闭着双眼抚琴。 几案前摆着一个香炉,袅袅余烟。一个婢女站在旁边,突然见一人冲进亭子里,心中一惊,伸出阻拦。 李晋奴睁开了眼,拂手一股力道,抬起婢女的手。李晋奴看着闯入亭子的下人,问道:“何事。” “收到少爷的消息,说天下布武结束后会回江宁。”下人低着头,跪在地上,回答道。李晋奴知道后,只是挥挥手,许久没有说话。 顾衍七怒气冲冲的走进剑门给自己安排的院子,应叶欣迎了上来,柔荑抚摸在顾衍七背后,嘴里嘟哝道:“殿下这是怎么了,谁惹殿下生气了。” “还不是公输盛!”顾衍七拉着应叶欣的手,道,“让你受委屈了。这天下剑门这么大一个门派,这点事情都办不到!竟然还能混进朝歌的人来捣乱!”应叶欣只是听着,没有答话。 谢了站在守剑阁的阁楼顶上,望着云海,一个人默默沉思。 此间庄位于北齐临淄城外十里的此间山中,锻造斩秋霜的材料就来自山中。 谢了取出自己的匣子,一个人抚摸斩秋霜。先前包裹斩秋霜的红布已经被砍碎,如今整个刀就直接放在匣子里。谢了手放在刀身上,不由得就想起了自己在此间山中的日子。 此间庄庄主谢幼儒,是带着此间庄走向鼎盛的人,被公认是此间庄建立以来天赋最高的人。而谢了是谢幼儒唯一的儿子,也被给予很高的期望。 此间山一年四季景色分明,谢了在山中练习了一年又一年。只不过每一年,都会停下来去一个地方,短则十天,长则个月。 谢了每一年,都会去青岩,祭奠自己的母亲,仿佛从记事开始,就是这样。谢幼儒从来没有给自己讲过自己的母亲是谁,只是每一年都会来青岩祭拜。 八岁那一年,是谢了最后一次去青岩,后来便被带去了昆仑。 谢了走之前,在此间庄后山,目睹了自己的父亲,是如何惨死刀下,是如何身中数十刀,依旧对抗到最后一刻。 谢了亲眼看见自己的父亲死在自己的面前,而自己无能为力。 谢了也看见了,那些杀了自己父亲的人,都是谁。 有的人依旧好好的活了下来,有的人已经成了武林泰斗。 谢了躺在阁楼顶,心中思绪万千。 第三十七章 比试继续 因为青雀与韩衣的事情发生,布武大会的第六天草草了之,第七天用来休息。北真人醒来后,只是嘱咐了谢了两句,便匆匆离开,回到昆仑。第七天众人都是修整一番,准备后一天的比试。 而在青雀韩衣之后还有两组的比试,就推到了第八天,与本该在这一天比试的六组一起。 第八天的比试中,值得注意的,是一痴和徐守真。这两人互是对手,只能有一个人晋级。 拔仙台上,有负责的弟子已经站了上去,默默看着进场的众人。谢了自从前天发生了那件事后,便没怎么说过话,一度沉默。 其实对于此间庄的往事,谢了自己也不是很清楚,但他只知道,自己要找到那些杀了自己父亲的人,然后一个个的报仇。 而北真人... 北真人走的时候,特地找了谢了。他告诉谢了,天下布武结束后,就立即回到昆仑。谢了当然不愿意,起了一番争执。北真人问谢了,要如何报仇,杀了那些各大门派德高望重的人,他自己这一辈子也完了。 谢了也很纠结,但不让他报仇却是不行的。杀人确实不能解决问题,可面对这样的情况,要怎么解决? 崔璟前一天一直在休息,毕竟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对于他来说很耗神。楚鹤离依旧与方棠站在一起,倒是程清霜,并没有立即离开天下剑门,而是和他们待在一起。 程清霜的身份是知道了,但是依旧没有换回女装,仍是穿着男装与众人相见,一副翩翩公子的样子。程依依自然是跟在她身边的,做个贴心的小婢女。 楚鹤离一行人,有玉垒山庄的大弟子,此间庄的少庄主,青岩医坊的大弟子,振武军将军的妹妹,还有那江湖有名的恶女程清霜,很少有人来打扰他们。 但这样一个配置的几人,谢了不说话,方棠不说话,连话多的崔璟也不说话。 楚鹤离几人就站在台下,等着看一痴和徐守真的比试。见气氛尴尬,楚鹤离摸摸鼻子,看着程清霜,说道:“师姐,我们聊聊。”楚鹤离一个人向着一处无人的地方走去,程清霜跟在后面。 “师姐想干什么?”楚鹤离转头,见程清霜走了过来,开门见山道。 程清霜冷着脸,说道:“怎么,还不允许我看比试了?” “师姐想看自然可以...”楚鹤离侧目看着台上,“但师姐不要惹出什么麻烦来,毕竟...” “我惹麻烦?”程清霜不自觉的提高音量,“我能惹什么麻烦,楚鹤离,你是不是有病!”程清霜转身来到方棠边上,待楚鹤离回来后,也不理会他。楚鹤离摇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第二轮第十三场...”台上的弟子开始宣布下一场比试的名单。 少林寺一痴,上清道派徐守真。 一痴看起来痴痴呆呆的,打起架来也是这样。无论徐守真用多么危险的招式,无论徐守真招招杀意四射,依旧是不怒不笑。 徐守真如何打过来,他就如何接下去。同时一痴不忘了提醒自己的队友和自己配合。而徐守真这边,根本就没有管自己的对手,步步杀招,手中木剑打向一痴。 两边的队友其实都是武功不怎么高的人,要注意的其实就只有他们自己。十招之内,两边的队友已经飞出拔仙台没有战斗之力。 场上就只留下了一痴和徐守真。 一痴并没有武器,全程依靠肉身和徐守真大家。徐守真手中的木剑却杀伤力极高,已经让一痴身上有了划痕。若不是一痴外家功夫过硬,身体强壮,早就流血出来。 一痴身上的僧衣有些破破烂烂,但依旧没有影响他的风度,无论徐守真怎么攻击,自己都从容应对。 但一痴始终没有杀心,不像徐守真一般咄咄逼人,几招之下,已经站在了劣势。一痴心中愤懑,身上的僧衣滑落,露出光着的上半身。一痴见状,将衣服系在腰间,就这么和徐守真对决。 一痴双手合十,呼了一句佛号,双腿点地,便不再动了。徐守真见一痴缓缓闭上双眼,以为一痴是讽刺自己,手中木剑直接刺向一痴。 一痴本一直在躲徐守真的剑势,而这一次,却是直接伸出了手抓住了徐守真的木剑。 一痴并没有立即将徐守真的木剑撇断,而是拿在手里并不松开。徐守真见状,抬腿就是一踢。一痴也没有躲开,徐守真的腿踢在腹部,却没有任何反应。 徐守真见一招没用,正准备再来一腿,可手上便感觉有无穷的力量。抬头望去,一痴双手合十,夹着木剑,向后挥去,而自己因为双手并没有松开,随着木剑的轨迹向后飞去,整个人便被反手摔倒在地。 一痴转过身来,双手合十的看着他。徐守真站起身,咳嗽两句,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徐守真撇撇嘴,从腰间拿起一个酒葫芦,灌了一口,侧着身子,看着一痴。一痴皱皱眉,对于徐守真这幅吊儿郎当的样子极其不满。 徐守真见一痴分手,逮住机会,立马一剑刺去。一痴躲闪不急,徐守真一剑直接刺在一痴胸前。 徐守真顿时觉得一股巨大的力量向着自己反扑而来,从木剑传到手心。徐守真大吃一惊,立马松开右手,但整个人却是已经向后飞去。 一片扬尘中,徐守真捂着胸口颤颤巍巍地站起身,盯着一痴,双目中透露狠光。徐守真失去了木剑,但还有拂尘。只见他从腰间取下一柄雪白的拂尘,拿在手里甩了甩,死死的盯着一痴。 徐守真手拿拂尘,直接冲向一痴,同时右手不停的转,使得拂尘四周一股气息流动。一痴瞪大双眼,直接站立在原地,并没有躲开。 徐守真已经来到面前,一痴这才恢复意识,感叹徐守真威压之强大。一痴见拂尘扫面,立即伸出手挡了下来。 徐守真一击不够,再向着一痴甩了一记。一痴便主动为被动,一直躲着徐守真的招式。徐守真手上加大力道,一击打在一痴的手臂上。一痴双手交叉,两个人仿佛静止,两人都在运力到接触的地方。 徐守真咧着嘴,左手空出来,召来自己的木剑,左手木剑,右手拂尘,木剑直接刺向一痴。一痴大惊失色,躲闪不了,腹部直接被刺出痕迹。徐守真木剑用了招式,能直接裂开皮肤。 一痴立即向后退去,还未稳定心神,徐守真又是一记拂尘扫来,让一痴不得不仰着头躲开。 徐守真一手拂尘,一手木剑,一痴节节败退,直接退到了拔仙台边上。 一痴见自己再退一步就要落下去,当即双手挡在面前,嘴里道:“我认输。” “本场...”弟子听到这句话,正准备宣布,徐守真却一记拂尘将一痴扫了下去。 一痴躺在台下,徐守真站在台上,说道:“我可没有让你认输的打算。”说完,冷眼看着弟子,接着比试结果再次被宣布。 比试一完,徐守真立马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嘴里不停的呢喃,随即跳着下台,向着拔仙台外跑去。整个人略显滑稽,完全不像刚刚那般狠厉的模样。 “我的小花!”不远处,只听见徐守真大叫了一声。一痴捂着胸口,离开了拔仙台。 底下响起了对这一场的比试的议论,但随着下一场的开始,又停止了。 第八天的比试加了之前未比试的两场,所以结束的时间比之前要晚一些。 正月二十四,第九天。同时也是天下布武比试第二轮的最后一天,到今天结束,二十四组共四十八人,加一人轮空,共四十九人的晋级名单就要出来。 方怿作为第三十八号,就在最后一天第一场比试。 方怿是振武军的将军,是方家枪术的传人,所用的自然是一把长枪。 与方怿一起的,也是不认识的人,这一场比试很简单的赢了下来,方怿毫无例外的晋级了。 第二轮的比试便结束了,而晋级的名单在比试一结束的时候,就已经贴在公告栏上了。因为第三轮比试是擂台战,不需要进行抽签或者是分组,所以很简单。 而同时为了众人有个良好的状态,也是休息了一天。第三轮比试就放在了正月二十六。 第三轮比试的性质,决定了这一场其实要比之前的快,作为一对一擂台赛,诸多因素影响的情况下,安排在两天之内完成。 擂台赛并不意味着可以浑水摸鱼,待台上的擂主累了之后上台。晋级第三轮的四十九人,都要有相应的对战场次。而越留在台上的越是厉害的,同时众人都不想做最后一个登场的,其实战狂更加激烈。所以到了擂台赛,看点也最多。它并不像前两轮组队,有随机性,而是可以任意选择对手。 比试当然采取自愿挑战的方式,攻守擂台双方。守方自愿上台,攻方可自由抉择是否挑战守方。 擂台赛也分了四组,天地玄黄。每组都可以自愿成为擂主,然后让人挑战。四组最后留下来的人,会进行一次比试。四人会依据胜负场次,决定如何分组。四人中最先出局的就是第四名。剩下的三人再比试争夺前三的位次。 三人中两两都要进行比试,一人会比试两场,输的作为第三名。同时最后的两人再进行比试,争夺第一和第二名。 最后的比试不会有休息时间,会直接在之前的守擂与攻擂之后进行。所以总的来说,擂台赛也是最累的。 第三十八章 比武(七) 正月二十五休息了一天,众人的状态也调整了过来。正月二十六进行最后一轮比试,比试分为两天进行。 日上三竿,最后的四十九人走上拔仙台。拔仙台中间的弟子见所有人都到场后,开始讲解今天的规则。讲解结束后,会有一刻钟的时间让所有的人来自己选择擂主与攻擂。 四周响起了议论的声音,但始终没有人先上去。方怿左看右看,撇了撇嘴,直接走上了天字区。 见有人第一个上台,拔仙台周围的众人开始喧闹起来,主持的弟子也激动的念了方怿的名字。方怿上台后,就没有动静了,弟子便大声呼喊,争取再上去三个。 徐守真盘腿坐在地上,见只上去了一个,自己也跟着去了地字区。随着两人一前一后的上去,气氛也逐渐起来了。接着王一剑走向了玄字区,谢了冷着脸走向了黄字区。自此,天地玄黄四个区域已经产生擂主。 弟子见此,朗声说道:“接下来两个时辰内,诸位可以任意挑选擂主进行攻擂,两天记四个时辰,比试开始。”接着在最高的高台上,便有人开始计时。 方棠看了看,问着楚鹤离:“楚大哥不上吗?” 楚鹤离闻言,笑了笑:“我之前就是轮空,休息惯了,再等等...”程清霜一旁白了楚鹤离一眼,没有说话。 崔璟笑嘻嘻的,附耳过去,问道:“鹤离,你这师姐怎么天天冷冰冰的,像谁欠她钱一样...” “我听得见!”程清霜扭头瞪向崔璟。崔璟讪讪笑了一声,双手在胸前摆动,竟直接先上去攻擂了。 一天两个时辰,一共有四十九人,其实满打满算是完成不了的。天下剑门想到擂台赛,会有偷懒的嫌疑,所以将时间缩短,最后出站次数不够的,自然就淘汰。 崔璟走到黄字区,对着谢了笑了笑。谢了心中对崔璟不由得生出一丝的敬佩,竟然直接选自己,而不是选其他人。但下一秒,就看见崔璟扭头走开。谢了无奈笑了笑。 崔璟在四个区之间来回逛了逛,惹得弟子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崔璟最后,选择了方怿。青岩医坊的功法自然不是一流的,崔璟也是知道自己实战经验不够,而且方怿使的长枪,自己又不擅长近战攻击,这样刚好。 其实主要是,王一剑,一剑晋级,感觉打不过;徐守真,神神秘秘的,打不过;谢了,好兄弟,不能打,这么看来只能选择方怿了。但崔璟忘了,方怿是振武军的将军。方怿也许功法不如其他三人,但他的经验一定比其他人丰富。而且战场上瞬息万变,方怿更懂得如何抓住机会,一击必胜。 有人带头,自然也有人跟着。接下来分别上来了三人,选择了另外三个守擂的人。四场比试,只要选好了人,就可以直接开始。 另外三场比试毫无悬念可言,就崔璟和方怿这一场有些看头。但说到底,崔璟主要是学医的,如何打得过经验丰富的方怿。 只见最后方怿长枪游龙,直挑眉心,惹得崔璟丢掉了手中的笔,崔璟不得不认输下台。 崔璟走到楚鹤离几人身边,楚鹤离正要安慰他,却见崔璟对着自己笑了起来。崔璟道:“终于不用打了,妈的你是不知道让一个大夫去打架,是有多丧心病狂。” 楚鹤离摇了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而崔璟,见上台下台来来往往,开始催促楚鹤离。“我说小楚,你怎么还不上?你以为你轮空还可以轮空第三轮吗?你是不是想最后上占便宜啊?你这人心态是不是有点问题啊?” 楚鹤离见此,立即拉着方棠闪到一边,顺便翻了崔璟一个白眼。程清霜见两人亲密的走开,皱了皱眉。程清霜拍了拍崔璟的肩膀,也走到两人身边。楚鹤离对着程清霜笑了笑,没有说话。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楚鹤离耐不住崔璟一直在身边念叨,直接推开他走了上台。而此时台上只有方怿的地方是空着的,楚鹤离便走了过去。 楚鹤离和方怿向着对方施礼。方怿站直,手中长枪拄着地板,看着楚鹤离道:“小子,我妹妹身体不好,天天跟着你们几个到处玩,你照顾好没?”楚鹤离见方怿说着毫无关联的事情,不禁一愣,随即笑着点点头。 方怿左脚向后一踏,长枪比肩,与人持平,看着楚鹤离道:“我不会手下留情的啊。”楚鹤离无奈笑笑,这还是第一次知道方怿话也多,但还是比不过崔璟。 方怿左手在前,右手按在枪杆上,身体向下用力,随即松开左手,右手提枪向前,整个人如同出弓的箭,向着楚鹤离射来。 楚鹤离侧身一躲,同时左手在身后一拍,试剑应声出匣。方怿来到楚鹤离身边,右手挥枪横扫。楚鹤离直接用试剑挡在腰间,但整个人同时顺着长枪的劲道向着另外一边飞去。 楚鹤离脚下不断用力,最终稳定身形。方怿并没有停下来,收枪转身,枪尾打在楚鹤离的腹部。楚鹤离向后退了两步,方怿又是一枪直灌如龙。 楚鹤离左手覆盖在右手上,手拿试剑,挡在身前。眼见方怿长枪就快到了面前,方怿却在这时一偏。一股劲风打在试剑上,而枪已经穿过耳边,挑落长发。楚鹤离一惊,再次向后退去,方怿却是穷追不舍。 试剑毕竟是折了一半的,打起来本就吃力。一个不小心,方怿又是近身到楚鹤离面前。方怿长枪选在空中未动,整个人接近楚鹤离,手不停在枪上变换握住的位置。 方怿按住枪尖的位置,抵在楚鹤离眼前,问道:“我自小就不在我妹妹身边,她一直缺少朋友,她和我说,和你们在一起很开心。”楚鹤离一面被方怿钳制住,无法动弹,一面听着方怿的话,心中也在思考。 “我知道你们所有人的身份,她与你们在一起,很不安全。”两个人就保持这样的姿势,仿佛静止一般。 “你能保证我妹妹不会受到伤害吗?” “你能保护好我妹妹吗?” 方怿连续两个问题,与楚鹤离毫不避讳的对上眼,两个人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自己。楚鹤离张了张嘴,正要说话,方怿又道:“我的妹妹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们所有人给她陪葬都不够,你知道嘛!”方怿说完,松开了楚鹤离,整个人向后退去。 距离再一次被拉开,两个人都没有在动,拔仙台周围的人看着这两人,不知道在搞些什么。 良久,楚鹤离点了点头,用只有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棠儿是很好的姑娘,大家也很喜欢和她待在一起。我不能和你保证棠儿不会受到一点伤害,但我可以和你保证,只要我在,棠儿就不会受到伤害,我会保护好她。” 方怿撇了撇嘴,似乎不满意楚鹤离的答案,随即将长枪丢在地上,朗声道:“我认输。” 场中众人都是一惊,随即有人开始议论。毕竟这已经是最后一轮比试了,如果这时候认输,便没有机会了。 楚鹤离正要开口,方怿摆了摆手,抢先说道:“我本就不是来参加天下布武的。若不是君上强行召我回来,或许我一辈子都会待在陇右。这场比试结束,我就会回咸阳城见君上,是生是死我也不清楚了。” “楚鹤离,若是可以,你能照顾我妹妹几时就是几时。若是她跟着你,那她这一辈子,你护定了!” 楚鹤离呆立片刻,随即点头,算是答应了方怿。方怿满意的笑了笑,弯腰拿起地上的长枪,走到拔仙台中间,拍了拍那名弟子的肩膀。 弟子本想出口劝说方怿,却被方怿的眼神禁止。接着,便宣布了楚鹤离成为擂主的消息。于是楚鹤离这天字区,便成了人最多的区域。毕竟楚鹤离一是出场的次数少,实力大家摸不清楚;二是楚鹤离这擂主的身份是方怿让出来的,楚鹤离刚刚在方怿面前毫无招架之力。 柿子当然挑软的捏,大家自然要多喜欢楚鹤离这一组。 然而令众人想不到的是,楚鹤离实力还是放在那的,挑战楚鹤离的人,虽然时间有长有短,但是都被打败。 第一天的两个时辰便这么结束了。最后留下来的四个擂主,除了方怿变成了楚鹤离,其他三人都是没变,似乎这最后的比试,就在这四人中产生了。 方怿果然如同他说的那样,从台上下来后,就径直走出拔仙台,准备回到咸阳城。 方棠见方怿直接出去,也没和自己打招呼,追着跑了出来。 “哥哥!”方棠身子弱,没两步便气喘吁吁,见方怿脚步未停,直接大喊道。方怿顿住身子,他自然听见了方棠的声音,但理智告诉自己,不能回头。 “你是不是不回来了?”方棠虽然没有听见他和楚鹤离两人在台上的话,但也不是笨。方怿本是镇守陇右,突然回到咸阳,还带了振武军回来,自然是有问题的。再联系当今君上所作所为,猜都猜的到。 方怿无奈,转过头去,站在原地。方棠又跑向方怿,扑在怀里。方怿抚摸着方棠的后背,说道:“你这不是在咒你哥哥吗?过两天我就回陇右了,这次回来是来向君上述职的,顺便来天下剑门见见你。” 方棠没有说话,只是抱着方怿,仿佛方怿这一走,就再也见不到了一样。 方怿一直抚摸着方棠的后背,听见方棠的抽泣声,也没说话。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抱着,见崔璟不放心的跟了出来,才拍了拍方棠的背。 方棠从方怿怀里出来,看着方怿,眼带泪花。方怿直道:“好了,以后有机会再来看你,你和你的几个好友们好好相处。” 崔璟站在两人后面很远的地方,也听不见两人说话,就等着两人把掏心窝子的话说完。 第三十九章 比武(八) 正月二十七,阴。 连日来的好天气到天下布武最后一天就结束了,从早晨起来天就一直阴沉沉的。最后的两个时辰比试在午后,但到了时候天气并没有多少改变。 楚鹤离四人作为擂主,早早的上了台在一边等待。过了昨天一天,四十九人还剩下二十三人。但这最后的四人都不是什么好糊弄的,谁也不好打。 比试到最后的结果也出来了,楚鹤离十六场,徐守真十二场,谢了十场,王一剑七场。参加比试的人大概是按照自己心中所想的强弱来的,楚鹤离是众人以为最弱的,所以有很多人和他比试。而相对来说王一剑作为天下剑门的大弟子,江湖中声望很高,众人也是不敢和他比试。徐守真显山不露水的,众人是捉摸不透。谢了的身份首先就摆在那里,而他手中的斩秋霜虽然好,但不会八分半刀拿着也没什么用,不像试剑,所以对于谢了的挑战,也很少。 接下来便是四个人的比试了,会直接在这一天下午决出。 按照胜负的场次,王一剑因为是最低,所以会和谢了这个倒数第二低的比试一场,最终留下来的便是前三,然后和其他两人轮流进行比试。而作为第一第二场次的楚鹤离和徐守真,暂时不会比试,相当于偷了一点时间来休息。 当拔仙台中间的弟子将规则再次讲解了一遍后,便开始叫谢了和王一剑上台。王一剑手中拿着佩剑,慢悠悠的走上台中间,而谢了耷拉着脸,无精打采的样子。谢了其实一直是这样的死鱼脸,大家都见怪不怪了,但王一剑不一样,王一剑认为谢了对比试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谢了是吧。”王一剑双手抱剑,说道,“在下很想体会一下八分半刀的实力。” 谢了无奈摇摇头,他知道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八分半刀神秘莫测,但凡是认真学武的人,总想来切磋切磋。谢了早就已经将自己的黑匣子封存起来,此时背上直接背着斩秋霜的三把刀,一长一短,一入鞘。 谢了左手在后背一拍,长刀划破空气,落在谢了手中。王一剑用的长剑,以快致命,谢了当然也选了一把长且细的刀。谢了拄着刀,看着王一剑。 随着弟子的宣布,比试开始。 王一剑雷厉风行,直接向着谢了冲来,谢了横刀劈去。王一剑跃在空中,向下挥剑。谢了抬头,迎面对上划破虚空传来的剑气。谢了刀换左手,右手又从背后拿出另外一把短刀。 从第一次攻击,谢了便意识到对于王一剑,不能按照正常的套路来打。王一剑用剑快,谢了就偏要慢着来。 谢了双手拿刀,十字横胸,挡下王一剑剑气的同时,向上一划。并没有实质性的刀气袭来,王一剑只觉得一股风,刮得自己睁不开眼睛。 王一剑暗叫不好,落在地上,视线恢复之时,谢了一惊收刀回鞘,换鞘刀出手,来到王一剑面前。 谢了将刀架在王一剑脖子上,冷声说道:“你输了。” 王一剑双手向下垂,手中的剑自然落在地上。王一剑勾着嘴角,左手成花,一掌向后打在谢了腹部。谢了感受到疼痛,手上更加用力,鞘刀虽说封鞘,但刀鞘也够锋利。王一剑只觉得脖子上泛出血丝。 谢了再次低声说道:“你认输,我放了你。” 王一剑呵呵笑了一声,右手弓起,向后一锤。同时在谢了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左手抓住谢了拿刀的右手,向前猛地一拔,谢了整个人便飞在空中,接着躺在王一剑面前。谢了鲤鱼打挺站起身,收回鞘刀。 王一剑笑了笑,看着谢了说道:“让我感受一下你们此间庄的八分半刀吧,不然你打不过我的。” 王一剑年龄和境界都摆在那里,包括各方面都比谢了强势。谢了与他来回几招,已经摸清了王一剑真正的实力。谢了皱皱眉,不知道是不是要真正使用八分半刀。 说到底,谢幼儒并没有真正的教谢了什么是八分半刀,他自己只是在谢幼儒平时在墙上笔走龙蛇,和谢幼儒平时的一言一行中,自己摸索出来的。 斩白蛇! 谢了一瞬间思索,直接长刀直出,挑向王一剑。王一剑伸出剑一挡,谢了已经变换了方向,从侧方打去,右下角斜上,直接斩向王一剑。 一剑未完,谢了直接拔出短刀,又是从左下角划上右上角。两把刀呈十字,压向王一剑,只要王一剑一有动静,就会有一把刀打向他。王一剑见此,哈哈大笑,直呼过瘾。 谢了见王一剑招架有余,心中一恼,立即收回短刀,长刀在手上不停变换。 扫秋蛇! 只见谢了长刀在王一剑面前划来划去,却始终不会近身,而刀仿佛长在谢了手掌上一样,并不会掉下来。 王一剑侧身,刀就从王一剑鼻前划过,王一剑抬手,刀就从王一剑手旁划过。无论王一剑做什么,刀就在他身边,但始终打不着他。王一剑被钳制住,谢了左手空闲出来,拔出短刀,近距离的对战来说,短刀伤人,绰绰有余。 谢了左手直刺短刀,打向王一剑。王一剑不能躲闪,猛地向后退去。 王一剑站定身子,似乎极其兴奋,笑道:“八分半刀,果然名不虚传。”谢了撇撇嘴,没有理会。 谢了收回两把刀,然后拿出鞘刀,向前冲去,一刀砍在王一剑肩膀上。王一剑吃痛一声,提剑也刺向谢了。谢了见王一剑对自己这一剑并不躲闪,自己也没有动弹。谢了随即中剑。 王一剑一剑刺在谢了胸前,但并不深。两人同时收回武器,对视一眼,拉开距离。 王一剑看了看自己被划破的肩膀,无奈的笑了笑。谢了捂着胸口咳嗽了一声,也没了反应。王一剑扯了扯手,见还能动弹,看着谢了。谢了直接冲向王一剑,两人同时选择赤手搏斗。两掌相对的同时,在两人身边产生出一股风劲,将两人同时包裹在里面。 王一剑和谢了对视一眼,都没有松手的打算,接着两人不约而同的举起另外一只手,再次对上。仿佛这一次的比试,两人是在比试谁的内力深厚。但说到底,王一剑的境界要比谢了高,无论怎么比,都会落得下风。谢了也知道自己吃亏,但想松开双手却找不到时机。 两人此时对着双掌,如果谢了突然松开,王一剑必然来不及收回掌势,打在自己身上。一掌倒还好,但若是两掌,必然会受很重的伤。 而王一剑,知道谢了的难处,微微笑了笑,手上加大了力度。这是比试,自然是有输赢,王一剑不会傻到说两人同时松开。 谢了皱眉,明显感觉自己体力不支了。而自己怎么动,手上都会出现破绽,让王一剑有机可乘。 王一剑认为这一场比试自己定然会站到最后,何曾想到,谢了直接松开左手,整个人受到一股力量,身体微倾,谢了立即仰头,松开另外一只手。同时上抬腿,踢向王一剑。 王一剑没想到谢了冒着身体反噬受到重创的危险都要松手,自己一时间也躲闪不及。只是一瞬间,谢了的右腿已经抬到自己的下颚。 王一剑立即向后一退,谢了此时已经低着身子,右腿向前一扫。王一剑直接跃在空中,谢了见此抬手就是一掌。 王一剑一愣,他不相信谢了还要和自己比掌力,但手已经伸出了。而谢了,直接是手腕一翻,并没有接上王一剑的一掌,直接握住他的手腕,向后一摔。 王一剑在空中无处借力,快接近地面时,伸出右手撑在地上,身体翻转,终于站直身子。就在此时,谢了未停下攻击,又是一掌打向王一剑。 王一剑有了前车之鉴,直接躲过一掌,两个人手臂相撞,随即同时变换身形,另外一只手也是对上。两人此时仿佛对战的拳师一般,只是用蛮力来比试。谢了出腿,王一剑也出腿,谢了出拳,王一剑也出拳,两人一时间,打的难舍难分。 谢了见状,知道缠下去不是办法,必须要速战速决。谢了当即拔出短刀,向前一横。王一剑见谢了也拔刀出鞘了,自己也不甘示弱,拿出佩剑。 短刀主要在于宽大且重,使用需力,但攻击很猛。谢了扬起短刀就向王一剑劈去。短刀其实也有两尺,只是为了和长刀区分,所以对上王一剑的佩剑吃亏也不多。 两人不停的刀剑相碰,不停的变换身形,不停的碰在一起,难舍难分。王一剑身子轻盈,谢了却慢悠悠的,但对上谢了,却感受到一股艰难。 以慢对快,仿佛以柔克刚。王一剑一招极快的攻击,谢了都会在判断出后,以慢速挡下来,但挡的极其有力。 说到底,以更慢的动作来比试,少了一瞬间的爆发,多了长时间的蓄力,比起王一剑的攻势迅猛,能省下来很多力气。谢了的境界本就不如王一剑,当然选择消耗的智取,这已经是速战速决的最佳方案了。 王一剑也知道了谢了的心思,可自己也不能停下来。王一剑拿手的就是快剑,只能在自己拿手的地方赢下来。 两人来回的争斗,在场上一直回旋。 谢了突然抓住机会,向前横劈,单手在后,短刀在前。王一剑暗恨自己粗心大意,接下一刀,整个人受不住巨力向后退去。 谢了知道找到了机会,立马换成长刀。 斩白蛇! 扫秋蛇! 自己会的两式八分半刀直接用上。 八分半刀本就以神秘莫测出名,王一剑找不到破解之法,直接挡了下来,整个人不停的向后退,而谢了一直追击,手中的长刀直直的指向王一剑。 第四十章 比武(九) 王一剑不停的后退,直接来到了拔仙台边上。王一剑瞥了一眼,双脚用力,停了下来,同手佩剑横起,与谢了的长刀碰撞在一起。 刀剑相撞震的两人手腕一抖,谢了见此机会,直接双脚变换向前踢去,整个人也跟着跃在空中。王一剑双手紧握佩剑,强行接下谢了的攻击,整个人直接向后仰去。 谢了见王一剑突然散去全身力道,整个人止不住的倒去,心下一惊,伸出手想要抓住王一剑。谢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回这么做,但手已经伸了出去。 而王一剑,嘴角一勾,拉上谢了的手,整个人立即用力,空中翻转,与谢了互换了位置。王一剑向下一撑,接着谢了下坠的力道,整个人已经跃起身,接着停在地板上。谢了心中大骇,长刀向下拄着地面,刀身微弯,借着反弹的力道浮在空中。 王一剑向后退去,谢了也重新上了拔仙台。两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谢了取出鞘刀,向着王一剑冲去。 谢了向上一挑,王一剑双腿用力跳起身来,双手向下一压。两个人刀剑碰撞在一起,谢了不禁单膝下跪,整个人嵌入地板。谢了的难受已经写在脸上了,王一剑知道他坚持不了,心中一喜,手上更加用力。 谢了承受的力气更大,身子再向下弯去,直接冒险,收回鞘刀,王一剑收不住剑势,劈向谢了。千钧一发之际,谢了直接向着左边翻滚,接着王一剑就一剑劈在地板上。 谢了见自己躲过了一击,并未放松,直接扫腿踢向王一剑。王一剑单手使剑回挡,向后退去。两人一时间难舍难分。 时间越久,谢了输的几率就越大。谢了心知这一点,又拿出长短两刀,同时掷出鞘刀。鞘刀向着王一剑飞来,王一剑刚一躲闪开,谢了就手拿双刀劈来。王一剑举剑挡下谢了长刀一击。谢了左手拿着短刀,从下而上砍去。王一剑一惊,整个人身子悬在空中,接着向后翻滚,躲开了谢了的攻击。 谢了双刀拿好,只听见一阵声响,飞出去的鞘刀此时已经飞了回来,向着王一剑背上刺去。王一剑听见声音,转头看去,躲闪不及,提剑挡下,接着整个人便向着谢了这一边倒去。谢了张开双手,王一剑倒向自己的同时,将双刀比在其脖子上。 “认输!”谢了再次低声说道。 王一剑刚想反抗,谢了又是用力。王一剑想用一开始的办法挣脱,可自己面前竟然悬着那一把鞘刀。只见鞘刀应声插在地上,振动两下,便散发出一股寒意旋在王一剑腿边。 王一剑举起双手,无奈道:“我认输。” 听到此话,在场众人一惊,完全没想到王一剑会输给谢了。而那名弟子也是瞪大双眼,毕竟怎么说,王一剑都是自己的大师兄,而谢了,他并不认识的。接着弟子便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宣布谢了晋级前三。 王一剑恶狠狠的盯了一眼谢了,绕过鞘刀,走下台去,手中拿着自己的佩剑。谢了随即走到楚鹤离几人身边。 谢了看了几人一眼,说道:“我想去休息一下,与王一剑的比试耗费太多精力。” 崔璟担心的点点头,说道:“别走远了,估计待会儿还有比试,应该就在鹤离和徐守真之后。”谢了点点头,向着拔仙台外走去。 随即弟子便宣布接下来是前三位的轮流比试,第一局就是楚鹤离和徐守真。楚鹤离正要走上拔仙台,崔璟却拦下了他,劝他好好注意徐守真。楚鹤离听见崔璟的提醒,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徐守真的比试看下来只有一点,狠厉。徐守真与人比试的时候狠厉无比,而在台下的时候却什么也不懂,整日耷拉个脸,似乎能引起他兴趣的只有他的小花。 楚鹤离走上台,直接就左手在背后一拍,拿出试剑。徐守真果然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手中拿着一把木剑,身子摇摇晃晃的。仔细一闻,似乎身上有些酒气。 楚鹤离微微惊讶,但也没说什么。毕竟自己与他不熟,你还管一个道士喝不喝酒?说起来,就算他喝酒也没什么,只是楚鹤离自己感觉奇怪而已。 徐守真微睁双眼,看了看楚鹤离,又转头望向拔仙台外。楚鹤离顺着徐守真目光望去,见那头黑驴正在草地上,没有栓绳,四处游走。徐守真看完自己的小花,就转过头来。楚鹤离有些无语,但并没有掉以轻心。 楚鹤离和徐守真都没动。徐守真死死的盯着楚鹤离的双眼,似乎在想些什么。 徐守真左手拿着木剑,右手伸出来,掐指一算,然后看着楚鹤离道:“是不是叫楚鹤离?你把试剑给我,我让你赢,怎么样?” 楚鹤离万万没想到徐守真半天说出这么一句话,愣了片刻,便直接摇头拒绝,道:“那我们还是打一场吧,不用你让我,我肯定赢的。” “算了算了。”徐守真自顾自的摆摆手,“下坎上艮,蒙卦,是凶卦。君子占之运不高,打不得打不得。”徐守真连说两个打不得,对着楚鹤离解释道。 楚鹤离疑惑的看着徐守真,徐守真继续道:“卦象来看我是拿不到试剑了,但我想试试。楚鹤离,你把试剑交给我们上清道派,如何?” 楚鹤离看着徐守真,说道:“你们这么想要试剑?”徐守真不客气的笑了笑。楚鹤离又道:“自己来拿吧。”言下之意当然是不给了。 徐守真十分无奈,心中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其实是受了命令来拿试剑的,本是去青岩的,可中途自己玩闹,便耽误了时间,所以最后直接来了天下剑门。 徐守真又给自己算了一卦,随即摇摇头,无奈道:“打不得啊,打了我就回不去了。”楚鹤离当然不懂他什么意思,直接提剑冲来。 楚鹤离一剑刺向徐守真左肩,徐守真手拿木剑挡下。徐守真运气在木剑上,所以木剑的坚硬程度当然比得上正常的剑,但试剑却说不定。 果不其然,徐守真见木剑上出现一丝裂痕,当即便转身拍向楚鹤离。楚鹤离左手穿过胸前,与徐守真对上,同时右手的试剑向下,刺向徐守真的手腕。 徐守真向后躬身,接着在空中旋转,向下一掌,直上楚鹤离脸门。楚鹤离向后仰身,徐守真向下。楚鹤离左手撑在地上,整个人躲开徐守真的攻击,同时身体翻转,又是站起来。 徐守真见一招不行,直接后退,说道:“楚鹤离,你拿着试剑,本身就是个错误。” “试剑是我母亲交给我的,如何算是个错误。这把剑从出世到如今,一直都是我楚家的人护着的!”楚鹤离出口反驳道。 徐守真摇了摇头,叹气道:“九州动荡,在此一剑。” 楚鹤离看着徐守真严肃的样子,不快道:“如此我还成了天下的罪人?” “你以后就知道了。”徐守真说道,“我今天不强求你把剑给我,只希望以后某一天,你能亲自来洪州找我。”徐守真看向自己的小花,继续道:“这把剑势不祥之剑,我不希望人也是不祥之刃。” 楚鹤离显得更加疑惑,盯着徐守真,徐守真又道:“我替你算了一卦,你这一辈子只要不去北方,定然会安稳过一生。如果你去了北方,就不要去南方。南北你只可去一处,你懂了吗?” 楚鹤离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徐守真又继续说道:“我上清道派虽然不以道演出名,但怎么说也是执道派之牛耳,你听我一言,定然没错。如果将来这些你都没做到,一定要来洪州找我,我虽不能保你平安,但我师尊一定有办法。” “你师尊?”楚鹤离心中一惊,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可是李道一?” “正是。”徐守真微笑的点点头,正要说话,又被楚鹤离打断。 “那我定然是不会去你们上清道派的。”楚鹤离直接出口拒绝。 “为什么?”徐守真本高兴楚鹤离知道自己的师傅,却听到楚鹤离这么一说,心中有些意外,不高兴的道。楚鹤离摇摇头,没有说出原因。 “还打不打?”楚鹤离见徐守真收回自己的木剑,问道。 徐守真摇了摇头,“方外之人,本就不在意这些红尘琐事,况且我来天下布武,也不是为了进那守剑阁的,我是为了你...不,你的试剑来的。”徐守真转身,继续道,“既然试剑拿不到,我就回去了,江湖路远,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的。我等着你来找我的一天。” 楚鹤离嗤笑一声,道:“我一辈子,都不会踏入你们上清道派。”徐守真闻言一笑,点了点头,没继续纠缠,对着拔仙台旁边主持的弟子一个眼神示意。 拔仙台周围的人都很奇怪,楚鹤离和徐守真就是聊了两句,结果就成了徐守真认输,楚鹤离胜出。要如何说楚鹤离的运气,第二轮轮空,第三轮接连两人让了他,方怿也是,徐守真也是。 但这些议论,楚鹤离是不在意的。楚鹤离只见徐守真慢悠悠的走下台,恢复了自己无精打采的样子,向着那名叫小花的小黑驴走过去。 小花仿佛是懂人语言一般,见徐守真对着它碎碎念,鼻子里出气,抗争似的叫了两声。 台上的弟子从吃惊中恢复过来,大叫道:“徐道长,你还有比试!” “不比了!”徐守真头也没回,只是招手,说道,“上清道派徐守真,感谢天下剑门招待!”接着翻身骑上自己的小黑驴,下了山,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第四十一章 进守剑阁 见徐守真直接放弃了比试,站在台中间的弟子心里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对楚鹤离说声抱歉,然后小快步跑上高台,来到公输盛的身边询问解决方案。 只待了片刻,弟子便下到高台,对着楚鹤离微微笑,然后宣布比试继续。弟子向着台下望了望,大喊道:“红...此间庄谢了可在?” 楚鹤离望向崔璟几人站的位置,同样没看见谢了。崔璟对着楚鹤离摇摇头,转头看向拔仙台外,嘴里不停的嘀咕。 弟子见没人响应,随即又叫了一声:“此间庄谢了可在?”良久依旧没人回答。弟子又是一慌,不知道该怎么办。天下布武办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打到最后只剩三人,两人都不打了。 公输盛见台中间弟子手足无措的样子,站起身,朗声道:“诸位,在下派人去寻找谢公子,若是一盏茶的时间还未来人,那只能判楚鹤离胜出了,可有异议?”议论声又响起。众人不知道要如何说楚鹤离是好,这运气怕是独一无二了。 一盏茶过去,有弟子自拔仙台外跑来,站在台下,气喘吁吁,直接道:“谢公子,谢公子已经离开了。” “什么?”在场的人十分惊讶,即使这个结果大家已经想到了,但还是有些吃惊。 “接引弟子说,一刻钟前,谢公子已经一个人下山,离开天下剑门了。”那名弟子解释道。 公输盛跃向拔仙台中间,双手背后,轻声咳嗽一声,然后道:“如此一来,那这比试就算楚鹤离胜出。”公输盛牵起楚鹤离的手,继续道:“碍于这次比试前三位只剩楚鹤离一人,因此这首名便是楚鹤离了。诸位如果有异议,可以提出来。” 异议当然是有,但就是看谁敢提出来了。若是在这拔仙台上公然提出问题,那就是打天下剑门的脸,还没有人敢这么做。 天下布武的比试就这么戏剧性的结束了,楚鹤离几人接下来落得个好休息的时间。崔璟虽然是借着比试的由头来的,但结束后还不能回去。他曾经在明寒洞内答应程清霜的事情,还没做。而程清霜,崔璟不知道为何,总觉得她和楚鹤离有点不好说的关系。 而楚鹤离似乎早就认识程清霜一般,但只字不提。就连方棠,似乎也是认识程清霜的。这么看来,只有崔璟一个人被蒙在鼓里。程清霜毕竟一直是男装,而且化名程让,崔璟只知道程让,不知道程清霜。 程清霜并没有提出离开太白去成京的事情,崔璟自然也不说。说到底崔璟还是希望程清霜暂时记不起来这件事,自己好到时候回去青岩医坊。 晋中崔氏的人,听说去了青岩,但在半路又回去了,不知道为什么,十分低调。而远在西魏的崔氏祖宅,在诸多族内长老的商榷中,将崔璟,逐出了崔家族谱。 消息一传出,江湖中一时间掀起热议。崔璟虽然是庶长子,但也是青岩首徒,也有活骨死医的名头。说到底崔璟在江湖中的名声也挺好的。 而洛阳城中有眼尖的人看到,崔氏祖宅,总是进进出出一群人,不知来历。这些消息本应该背放出来的,可那些看到情况的人,无一惨死。 当崔璟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自然去质问了程清霜。程清霜只是笑了笑,对着崔璟说:“你和晋中崔氏的关系,已经解决了,你不用管太多,你只需要到时候乖乖去成京就行。”而关于到底是怎么让晋中崔氏和自己断绝关系的,程清霜并未讲。 同时传遍九州的消息还有两个。稷下学宫韩平仲韩夫子,半月前惨死在偃师城外。寒山书院苏诲苏院长,也在半个月前惨死在江宁城外。这两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一时间激起千层风浪。随即又有消息传出,是一个叫朝歌的组织干的。接着,朝歌的消息也传的到处都是。 江湖中老一辈的人,只要仔细想一想,便都知道朝歌的名号。而年轻一辈的人,也都从老一辈那里,得知了朝歌的威名。世人也从上一辈人中,知道了杀死两位儒学大家的人的身份。一位是曾经南楚有名的琴仙,如今的朝歌七鬼的琴鬼——李晋奴。还有一位,身份却不可知。 一时间,众人已经将朝歌的情况了解了大概。朝歌十二楼,每字两楼,两楼一楼主,京畿存在两位楼主,一正一副,总共七人,被称为七鬼。而根据琴鬼李晋奴的踪迹,推断出剩余六人,应该也是在其他方面较为突出的人物。 琴鬼李晋奴,二十年前被称为南楚国的琴仙。仙之一字,用在他身上不无意外。李晋奴早年是奴籍,却生的比女子还清秀。李晋奴一直在秦淮河畔唱曲儿,可突然有一天,杀光了青楼里所有人,然后出逃,至今下落不明。 关于李晋奴的消息,在那之后就不存在了。到了十年前,李晋奴自称朝歌楚字小楼楼主,劫走南楚国的公主,再一次消失踪迹。众人不知道李晋奴为什么要杀死一整个青楼的人,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劫走南楚国公主。 劫走南楚国公主那一次,是朝歌几十年来在世人眼中出现为数不多的一次。关于朝歌的众多消息,还是来自于老一辈的口口相传。 朝歌传言在前商覆灭,大周兴起之时建立,没有人知道它到底坐落何处,所谓的朝歌十二楼到底是不是存在。也有人传言,朝歌的名字,来自于前商的国都,所以在大周皇室看来,朝歌一直是前朝余孽。 当在太白的楚鹤离几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是一惊,即是对韩平仲和苏诲的惋惜,也有对朝歌凶残作为的愤恨。而这之中,几人都知道程清霜是朝歌的人,但是互相不知道对方知道,这件事情也只是在讨论中结束了。 同时关于谢了独自出走的事情,几人也讨论过,但不知道谢了到底去了什么地方,也是不了了之了。此时程清霜说出了自己当初在青岩时,见谢了一个人在花海对着一块墓碑祭拜的事情。崔璟对众人解释了一番。 花海的那块墓碑,崔璟自己也不知道来历,崔璟第一次来的时候,那块墓碑就伫立在花海之中了,却是个无字碑。问孙十常的时候,孙十常也只是笑着摸摸崔璟的头,并不解释。程清霜提出,自己隐隐约约听到谢了在叫母亲。众人认为这个话题不好深究,也便结束了。 正月二十七的天下布武结束后,各门各派就走的差不多了,而楚鹤离几人一直待在剑门。本也在前三的谢了和徐守真走了后,关于天下布武的奖励也只有楚鹤离一个人获得。一直等到二月二龙抬头这一天,楚鹤离才上到守剑阁去接受奖励。这之间,崔璟和程清霜方棠三人就在院子里休息。 楚鹤离随着公输盈的脚步走上守剑阁。站在阁外,公输盈说道:“守剑阁的长老黄老下山了,所以阁里没有人,你自己注意一下,该讲的规矩我已经告诉你了。你可以在这里看三天,每天会有弟子将饭菜送到守剑阁外,懂了吗?”楚鹤离点点头,公输盈拍了拍他的肩膀,向着山下走去。 楚鹤离目送公输盈身影消失,再慢慢的走进守剑阁。古色古香的阁楼,但似乎每年都有修缮,看起来和新的不无区别。 楚鹤离轻轻推开门,吱呀一声,却是扑起灰尘。楚鹤离咳嗽一声,摆摆手。楚鹤离见着里面有的地方起灰,而有的地方又一尘不染,心中疑惑。 楚鹤离一眼望去,见右手边便是一个楼梯,慢步踩上去。二楼相对一楼要小一点,楚鹤离看了看,又顺着楼梯上了三楼。三楼又相对二楼小一点,三楼的东西很少,只有一方木桌,木桌上笔墨纸砚,茶杯茶壶,各种东西却是应有尽有。三楼的一角还有一个供休息的床榻,似乎公输盈口中的黄老经常在三楼一般。 楚鹤离来到窗前,推开窗,发现阁楼外就是悬崖,一片云海。楚鹤离在四周看完,又走向一楼,开始在书架上挑选书籍来看。 一楼排满了书架,虽然一楼比较脏,但每本书都是干干净净的。楚鹤离在每个书架前走来走去,没有挑出自己想看的。 “你想选什么?”楚鹤离突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声音,转头望去,程清霜正坐在楼梯的护栏上,盯着楚鹤离。今日的程清霜依旧一袭斑点红色长衫,天气回暖,穿的轻薄。程清霜眉眼含笑,手中拿着一把折扇,笑着看着楚鹤离。 楚鹤离一惊,问道:“你怎么在这?守剑阁不允许外人进来。” 程清霜笑了笑,道:“我怕你无聊,来陪陪你啊。没人见着我进来,我也来看看书啊。”楚鹤离对于程清霜的话不置可否,不在搭理她,自己继续翻着每一个书架。 “恩?”楚鹤离拿出一本书,从书中掉下来一张信纸,“这是什么?” 程清霜眼睛一亮,三步并两步,来到楚鹤离身边,笑道:“不会是什么前辈高人留下的秘籍吧。”楚鹤离没有说话,捡起信纸。 信纸看起来很新,墨迹也是如此,似乎是不久前写的。楚鹤离首先看向落款,只见上面写着黄如风。 “黄...如风。”楚鹤离细细念道,“这应该是师叔说的守剑阁的守剑人黄老吧。” “黄如风?”程清霜重复着这个名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四十二章 获知往事 “我不知道谁会看见这封信,如果是剑门的弟子,我希望你放回去,因为我要讲的东西,和剑门有关。” “我叫黄如风,知道的都叫我一声黄老。我在守剑阁待了大半辈子,我将半生都交给了剑门。如果你听过这个名字,应该也知道曾经江湖上有一个名号叫万剑飞来黄老仙。我与风月寒霜萧矜玉,还有她夫君揽月风剑楚夊人,我们三人是至交好友。” 念及此处,楚鹤离兴中一惊。关于自己父亲的信息,萧矜玉从未给他讲过。或者说,自从楚鹤离有记忆以来,父亲这个词,几乎就没在他的人生里出现过。程清霜靠在楚鹤离身上,见到此处,心里也在思考。楚鹤离回过神来,继续看下去。 “二十年前,矜玉获得了试剑,一时间天下人群起而攻之。我自小由剑门抚养长大,门内长老希望能通过我拿到试剑。可是自从知道试剑的消息后,矜玉一直在王城中,前君赵则,当今君上赵傒,都对她青睐有加。” “我尝试与矜玉见面,矜玉严词拒绝了我,而我也因为没有拿回试剑,反而帮助矜玉,被门内长老关在守剑阁。我之所以做了守剑阁的守剑人,这是很重要的原因。” “那个时候,楚夊人还不是矜玉的夫君。楚夊人是玉垒山庄庄主楚狂人的族弟,楚狂人又是萧矜玉的义兄。楚狂人让楚夊人也去追杀萧矜玉,拿到试剑。” “楚夊人在王城里遇见了萧矜玉,楚夊人也像我一样,帮助了矜玉。后来,两个人在赵则的主持下,进行了婚礼。楚夊人这一下直接叛出玉垒山庄,护着矜玉,也护着矜玉的试剑。” “赵则迫于压力,无法继续以秦国的力量保护矜玉,于是矜玉一个人带着试剑出走咸阳城,而楚夊人,也下落不明。” “天启四年的时候,萧矜玉在偃师城被围攻,我听说后,伤了门中长老,强行下山。赶去的时候,却看见楚夊人一个人收拿试剑,将矜玉护在身后,对抗着三派九门。我当时没有出面帮他们,我看着楚夊人受了伤,看着矜玉带着他逃跑。” “后来几年里,矜玉和楚夊人都没有消息了。而我也因为打伤门中长老,被完全限制在守剑阁里。等再有消息的时候,只听到矜玉一个人带着一个孩子,在江宁城。那个孩子好像才四岁,应该是她和楚夊人的孩子。据说楚夊人当初救矜玉的时候,被打成重伤,没有多久就去世了。” “萧矜玉一个人带着孩子护着试剑,而赵则又传来消息,说萧矜玉回到王城,会受到保护。然后就发生了秦淮河五国围困萧矜玉的情况,后来萧矜玉葬剑秦淮,又不知所踪了,只留下自己的孩子。我听说这孩子手里就拿着试剑,被楚狂人给接回了锦州城玉垒山。” “我一直想找到这个孩子,我也一直想找到矜玉。前不久,公输盛得到消息说玉垒山庄可能遭到灭门之祸,我就很担心,于是将试剑在玉垒山庄的消息告诉了他们。公输盈就带着那孩子来了剑门。” “公输盛和公输盈,脑海里只有如何壮大天下剑门,丝毫不关心他人的死活。我察觉到他们与火烧玉垒山庄的朝歌有关系,但不敢确定。公输盈曾问过我什么是朝歌,而他们两兄妹也不止一次对我说,不是为了试剑。公输盈是那孩子的师叔,她说她会保护好他。” “前一阵,我发现公输盛和公输盈,在和朝歌有来往。我越发觉得不能将那孩子和试剑交给他们。而此时,他们以那孩子为由,让我不得不出守剑阁,前去江宁,寻那半柄试剑。” “看到这封信的人,不知道我能不能相信你。你既然能进来守剑阁,我应该相信你的为人。如果你看到了,请你一定要告诉那孩子,不要相信周围的任何人,越是对他好的人,越有目的。”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在去江宁的路上了。如果不久后,你知道了我已经被杀的消息,说明朝歌的人迫不及待的对我动手了。” “请相信我,公输盈和公输盛,正赌上整个天下剑门的气运,去做有违纲常的事情。做成,九州倾覆,做不成,剑门倾覆。” “黄某恳求你,为了剑门将来,为了剑门历代门主的心血不毁于一旦,阻止公输盛和公输盈两人。” 楚鹤离一直读下来,越读越觉得奇怪,越读越觉得震惊。程清霜站在他身边,良久没有说话。 放下信纸,楚鹤离道:“师姐,你怎么看?”一遇到问题,楚鹤离首先想到问程清霜。 程清霜摇摇头,说道:“如果真是黄如风所言,一切好似说得通,又好似说不通。” 楚鹤离点点头,将信纸折起来,收入怀中,缓缓道:“如果舅舅也对试剑有兴趣,那年接我的时候就可以直接抢走。但我回到玉垒山庄后,舅舅特地嘱咐我将试剑放在放鹤亭下。放鹤亭背后就是悬崖,但崖间有一个石室,试剑一直放在那里面。而且师叔每年都会来玉垒山庄,她不应该不知道试剑的事情。”程清霜点点头,赞同楚鹤离的说法。 楚鹤离转过身,继续道:“而且按照黄如风这么说,我母亲还活着。” “恩?”程清霜有些疑惑,问道,“当年到底怎么回事?” 楚鹤离对着程清霜笑了笑,向着楼上走去,程清霜见此跟在他身后。楚鹤离一边走,一边说道:“当年五国围困我母亲,母亲将试剑折为两半,其中一半同围困我母亲的那几人的佩剑一起沉入秦淮河。后来我母亲带我离开了秦淮艳,在城外的破庙里,母亲受了伤,每日还要偷偷摸摸地去城里换药,后来她几乎站也站不了,每日咳嗽。有一天早晨我起来时,母亲就不见了。” 程清霜低着头,右手摸着下巴,道:“所以你其实也不清楚你母亲到底还...” “恩,如果黄如风说的是真的,那我母亲只是下落不明,就有活着的希望。”楚鹤离低声说道,“我不敢去相信黄如风其他的话,但我想去相信我母亲就是下落不明。” 程清霜和楚鹤离一起来到了三楼,楚鹤离盘坐在地上,给两人倒好茶。程清霜道:“无论如何,我们留个心眼就是了。”楚鹤离嗯了一声,欲言又止。 当初在玉垒山,楚鹤离看见程清霜剑指楚狂人,看见玉垒山庄被烧的一片狼藉,也是程清霜派了胖瘦恶人来追自己。黄如风说公输盈和公输盛和朝歌有关系,而恰巧,程清霜就是朝歌的。当初程清霜为什么要带人火烧玉垒山庄,楚鹤离不知道,也不敢问。 楚鹤离与程清霜三年未见,楚鹤离其实很喜欢两人现在这种相处的感觉,如果有的事情问出来了,一定会发生变化。程清霜与楚鹤离都陷入沉默中。 茶凉了,程清霜道:“你不是来守剑阁看书的吗,怎么不看,呆坐在这里干嘛!” 楚鹤离啊了一声,这才想起来自己来这里的目的,点点头,站起身,又准备向着楼下跑去。程清霜转头目视着楚鹤离下楼,笑了笑,站起身来,站在床边,看着云海。 程清霜想起来自己上次派人去查秦字的楼主,毫无消息的结果。朝歌十二楼,很多年前一直分散,只有到现在,才有些团结的意思,但其中秦字的楼主,从未来过成京,没有和其他楼的任何人见过。程清霜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但得不到验证。 程清霜坐会桌边,拿起一支笔,在纸上写了写,然后又来到床边,吹了一声口哨,一直鸽子飞来。程清霜将纸卷起来,绑在鸽子腿上,伸手将鸽子放飞。程清霜又坐回去,低着头,一个人思考着。 ...... 一处阁楼里。 青雀坐在木桌边,手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门吱呀的开了,李晋奴走了进来。 “怎么回事?”李晋奴坐了下来,问道。 “被程清霜给搅和了。”青雀嘻嘻笑道,“不知道老头子怎么想的,无论程清霜怎么阻挠我们,他都不惩罚她。” “谁让她是程清霜呢。”李晋奴皱眉道,“那韩衣呢?” “这就不知道了,我自己都跑不及,我还管他吗?”青雀呷了一口茶,继续道,“我派人去找了,还活着,真是命大。” “这人留着,以后有用。”李晋奴吩咐道。 “知道了知道了。”青雀不耐烦的挥挥手,“这次回来,我就不急着走了,先在江宁城里玩一玩。” 李晋奴站起身,说道:“玩可以,不要惹事。徐从茂回来了,这人不好对付。” 青雀撇撇嘴,道:“徐从茂再怎么了厉害,不还是没做成南楚国的国君吗?” “话是这么说。”李晋奴道,“但徐从茂在南楚国一天,南楚国就一日乱不了。” “那是你们方法不对。”青雀笑道,“你妖学着去挑拨徐从茂和徐丛嘉的关系懂吗!” 李晋奴一拂袖,没有理会青雀的胡话,走出房间。青雀见房门被关上,眼神瞬间变得凶狠,盯着李晋奴放在桌上的茶杯。青雀拿起茶杯,仔细把玩一番,随即猛地掷在地上,茶杯应声碎裂。 第四十三章 意往咸阳 楚鹤离在守剑阁待了三天才出来。而这三天里,程清霜也待在守剑阁。但到了最后一天,楚鹤离出守剑阁的时候,程清霜已经消失不见了,等到去程清霜院子里找她的时候,程清霜已经留下书信,离开了天下剑门。 见楚鹤离出来了,崔璟也在隔天后告别众人。崔璟并不是回青岩,而是履行和程清霜的约定,前往成京。 当初公输盈接楚鹤离来到天下剑门,是考虑到楚鹤离已经孤身一人,身受重伤。如今楚鹤离伤也好了,青岩讲学完了,天下布武也完了,于是向公输盈提出下山。 公输盈问楚鹤离下山有没有安排,楚鹤离只是摇头。楚鹤离自从在守剑阁里,看到黄如风留下来的信纸的时候,心中就有了去寻找自己母亲的想法。如果自己的母亲真的是下落不明,首选的地方,应该是江宁城。 楚鹤离和方棠居住的院子里,公输盈又来找楚鹤离,商量关于下山的事情。两人坐在石桌旁,方棠给两人倒好茶,自己走到院子一角的秋千上,但眼睛一直盯着两人。 公输盈放下茶杯,看着楚鹤离,问道:“为什么想去江宁?江宁距离太白不是一点点远。” 楚鹤离心中闪过黄如风的忠告,顿了顿,笑道:“我儿时便在江宁,想去看一看。如今玉垒山庄也没了,我想着到处走走,当做散心。” 公输盈直视楚鹤离,问道:“我还从来没有问过你,当初玉垒山庄为什么会被程清霜他们一把火烧点?” 楚鹤离摇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当初舅舅让我去锦州城里办事,我是在半路上遇见萧潇,萧潇就拉着我不让我回山庄。我问她到底怎么了,她也不说,后来我就看着玉垒山火光冲天。我回去的时候就看见师...程清霜拿着剑指着舅舅,舅舅跪在她面前。” “然后呢?当时我怎么没见到萧潇?”公输盈疑惑道。 “程清霜派胖瘦恶人追我,那个时候...薛延突然出现,拉着萧潇躲起来了。我就从后山跑,去了放鹤亭,拿了试剑,直接从放鹤亭的崖边跳下去,所以才受了很重的伤。然后被胖瘦恶人追着上了青城山,就遇见了...祁白,那个太史公,接着就被师叔你们救下来了。”楚鹤离回忆道。 公输盈点点头,转着茶杯,继续道:“那萧潇和薛延的下落,也不清楚了?” “后来不是说,整个玉垒山庄都被烧完了吗?而且当时虽然胖瘦恶人来追我了,庄里还有他们的人,我也不知道萧潇他们情况怎么样。”楚鹤离如实回答道。 “程清霜没告诉你?”公输盈不置信的问道,“最近她不是一直和你们待在一起的吗?” 楚鹤离摇摇头,说道:“我从守剑阁出来后,就没见过她,她已经走了。何况如果萧潇和薛延还活着的话,知道我在剑门,肯定会来找我。” 公输盈点点头,赞同楚鹤离的想法,又道:“鹤离,你暂时不能去江宁。” “为什么?”楚鹤离困惑道。 公输盈指尖轻触桌面,说道:“我收到消息,胖瘦恶人在咸阳城出现。这两人本来很早就应该被诛杀的,却被朝歌救下来,现在还在世间为祸。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去咸阳一趟。星斗卦派的人,从太白走了后也没有回商丘,而是直接去了咸阳。” “师叔你的意思是?”楚鹤离捉摸不透,问道。 公输盈继续道:“当初祁白为什么会南下蜀地,没有人知道。而他偏偏凑巧来了青城山,凑巧救了你。现在我知道的就是,祁墨然回到了咸阳,星斗卦派的人在咸阳,宁慕之,陈守常,还有很多人,都去了咸阳。” 祁墨然,宁羡之,陈守常。 楚鹤离细细的思索这几个名字。这些都是当年在江宁城的围困自己母亲的人。楚鹤离握紧双拳,仔细听着公输盈讲话。 “当年的事情,你记得多少?”公输盈见楚鹤离神色异常,问道。 楚鹤离叹了口气,说道:“我知道他们,都是当年围困我和我母亲的人。他们都去咸阳城,有什么目的。” “不清楚。但是星斗卦派的人也在咸阳。”公输盈说道。 楚鹤离一愣,道:“试剑?” 公输盈点点头,说道:“大概是吧。我们剑门是江湖至尊,有理由知道他们到底在干什么。所以我希望你去查一下。何况试剑就在你身上,你去也可以知道试剑到底有什么秘密。而为什么朝歌会火烧玉垒山庄,你也可以去查一查。”楚鹤离点点头。 公输盈欲言又止,楚鹤离疑惑的看着她,问道:“师叔,还有什么要说的?” 公输盈笑了笑,按着楚鹤离握着茶杯的手,道:“你母亲,和当今君上的关系很好,或许你能从他那里,知道你母亲的事情。” “师叔也觉得,我母亲还活着?”楚鹤离反手覆盖住公输盈的手,焦急的问道。 “也?”公输盈眯着眼睛。 公输盈话一出口,楚鹤离立马松开手,摇了摇头,道:“是我,我觉得母亲还活着。当初并没有人发现我母亲的踪迹,她就好像突然消失了一样,所以我觉得她应该还活着。” 公输盈点点头,笑道:“我也这么觉得。我与你母亲,也算是旧相识,所以想让你去咸阳,也是打着寻找一下你母亲的心思。” 楚鹤离答应了下来,公输盈也没再说什么,便离开了院子。方棠见楚鹤离从公输盈走后,一直坐在石凳上,满脸愁容,一直在思考,也没来打扰。 而楚鹤离,其实主要是在想关于黄如风的事情。公输盈极力不想让楚鹤离去江宁,也没说黄如风去了江宁的事情。公输盈还提到了自己的母亲,和黄如风说的话如此相似。公输盈想让自己去咸阳城,目的怕是不简单。这么多人都在咸阳,若是自己去的话,就是板上钉钉,任人宰割的鱼肉了。 楚鹤离摇摇头,不想去想这些。自从看了黄如风的信后,似乎对每个人的话都要多思考一遍。 方棠走下秋千,来到楚鹤离身边,问道:“楚大哥,你真要去咸阳吗?能不能也带我去?” 楚鹤离抬起头,笑着伸出手,摸了摸方棠的头。方棠是担心自己的哥哥。方怿自从离开剑门后,根本就没有消息传来,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问从山外回来的弟子,也纷纷说不清楚不知道。 楚鹤离笑道:“若是想去,你得让你师父同意。”方棠自小身子不好,如今虽然没了暖炉,但穿的还是比普通人要多一些,贸然带上方棠,怕是对她身体不好。 方棠扒开楚鹤离的手,无奈的吐吐舌头,道:“师父很好说话的,一定会答应,就看楚大哥你答不答应了。” 楚鹤离又道:“只要你师父答应,我就可以带你去。” 北齐,临淄城,稷下学宫。 天气晴朗,学宫的学生们都在花园里晒着太阳。每个人都坐在草坪上,三两人一组,有说有笑的聊天。而讲堂里,却还留着一个人。 讲堂里坐着一个少年,一身玄黑色金线绣花缎袍,双眉细长,微微皱起,眼神凌厉,眸子仿佛饱含风霜,左手拿书,右手拿笔,正仔细的做着记录。少年人似乎做了很久,仰着头伸着懒腰,嘴里嗯哼几声。今日其实学宫没有课程,只是少年人想多看看书而已。 学宫虽然少了一个韩平仲,但还有其他的夫子,所以也没什么变化。何况北齐谁都知道韩家和田家在争斗,稷下学宫也不好站队,当然不能明目张胆的祭拜韩平仲。 韩婴已经走了快一个月,女帝将朝堂执掌的未出问题,田氏虽然小打小闹,也不好和女帝直接翻脸。虽然韩平仲去世了,可韩婴还是没有回来,连一点消息也没有。 北齐国内仿佛一片风平浪静,其实却早已暗流涌动。 在稷下学宫学习的这少年人明教赵无异,另一个身份是大秦质子,还有个身份是前君赵则唯一的儿子,当今大秦的君上赵傒是他王叔。 大秦天命三十一年,赵无异十岁之龄被送到北齐留作质子,两国自此结交同盟,到如今已经有快十一年。赵无异在北齐有着堪比王子的待遇,在稷下学宫学习,住也住在特地为他修建的驿馆。 大秦天命三十一年,同时也是启化元年。 这一年,前君赵则薨,新君赵傒继位,与北齐的盟约也作无限期延长。换言之,赵无异没有回来的机会。 赵傒与赵则是一母同胞。当年大秦内乱,赵则下落不明,国家大事皆由赵傒说了算,但赵傒坚持不继位。 太初帝末年,赵则在陇右戈壁中被找到,带回咸阳,继位为君,赵傒从此开始了辅佐之路。后来的赵则离奇死亡,也有人说是赵傒所做,再联系赵傒延长与北齐的盟约,相互佐证,但这一切也没有证据。 赵无异在北齐也是人中龙凤的存在,在稷下学宫学习了多年,各项学科均是突出。女帝的父君薨前,甚至告诫女帝,赵无异留在北齐,相安无事,回到大秦,北齐必危。而赵无异,仿佛也忘记了自己是大秦最有资格继承王位的人一样,在北齐国内,生活的有滋有味。但其实一切,只有赵无异自己知道。 空无一人的讲堂里,赵无异将书合上,轻声对着讲堂说道:“那边如何?” 讲堂里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声音回答着他,说道:“天下布武结束了,获胜的是试剑的拥有者,顾衍七全程未接触那人,徐守真给他算了一卦,而且...此间庄的传人出现了,还有...” “磨磨蹭蹭的,继续说!”赵无异感觉来人支支吾吾的,不厌烦的吼道。 “各门各派齐聚咸阳城,似乎...” 赵无异轻声笑道:“这些事情,相信我那英明的王叔可以解决。还有呢?” “方怿回了咸阳一次,带着振武军回来的,君上...君上并没有责罚他,反而又给了他一只军队,让他带去陇右,继续镇守边关。” “有点意思。”赵无异摸着下巴,咋舌,“徐守真给那人算的卦,什么卦?” “说是...北上不可南下,南下不可北上,不可任意来往。” 赵无异听此,笑道:“北上不可,南下不可,让他自太白东来临淄,不就行了?” 第四十四章 深宫君王 方棠最后还是说服了公输盈,可以和楚鹤离一起去咸阳。似乎公输盈早就有这打算,方棠其实什么都还没说,公输盈就答应了下来。 后来时间定在了二月初十,两人一起去咸阳城。两人走的时候公输盈并没有出现,据说是又去成京了。 楚鹤离走在方棠前面,先一步跳上马车,然后对着方棠伸出手来。方棠脸色泛红,牵着楚鹤离的手,楚鹤离将她拉了上来。方棠一个人走进马车里,楚鹤离坐在外面,担当驭马的责任。 楚鹤离一挥马鞭,马车调转车头。楚鹤离回过头来,看着天下剑门的牌坊,笑了笑,驾着马向着咸阳城的方向走去。 太白山,一处深山中的房间。 房间外半跪着一个黑衣人,低着头,双手抱拳。房间里传来一个中厚的女声,道:“派人过去,在半路上拦截,但不要下死手,要给他们机会逃跑。” “是。”门外的黑衣人答应下来。 “另外,要一直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一有情况就向我汇报。”门外的黑衣人又答应下来,然后转身离开这里。 听着外面没了动静,里面的人来到门前,推开门,走了出来。若是有人在这里,定然能听出这个声音是谁,也认得出门口的这个人,正是公输盈。山林里突然想起了鸟叫,随即就看见一堆黑色的乌鸦漫天飞走。 公输盈勾了勾嘴角,离开了木屋。 楚鹤离和方棠是在上午走的,如果快的话,在晚上就可以到咸阳城。楚鹤离考虑到方棠的身体情况,打算在路上休息一晚。舟车劳顿,毕竟很累。 楚鹤离看了看周围,对着车里的方棠道:“棠儿,等我们出了这片树林,看有没有空旷的地方,休息一晚上再走。”车里传来方棠的嗯声。 楚鹤离嘴里哼着莫名其妙的歌,远离了天下剑门,心里关于公输盈他们的猜疑也少了一些。虽然公输盈让他去咸阳城,但说到底还是自己心中也想去,然而心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咸阳城去不得。 楚鹤离莫名的想起徐守真给自己算的一卦,北上南下此生只能选择一地。如果是北上的话,自己从锦州城出剑门关到太白山,再从太白山到咸阳城,怎么不算是北上。可徐守真首要的就是提醒自己不要北上。 楚鹤离自己想到此处,不住的摇头,这些东西,自己向来是不信的,为什么要思考那么多。楚鹤离心绪刚一回来,便感觉到空气中有一股奇妙的香味。 天生的警惕感提醒自己,一定有情况。吁的一声,楚鹤离停下马车。车里的方棠探出头,看着楚鹤离,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楚鹤离低声笑道:“累了,休息一下,你别出来。”方棠听懂了楚鹤离的话里有话,点了点头,回到车里坐好。 楚鹤离跳下车,手中拍出试剑,朗声道:“出来吧!”四周静悄悄的,若不是传来虫鸣声,感受不到一片生机。 天色昏黄,余晖洒下。 楚鹤离靠在马车边,仿佛一切都静止一样。若不是四周弥散的香味还没有散的话,楚鹤离就真觉得是自己感受错了。但这香味,是突然出现的。 楚鹤离四处张望,见没什么变化,随即闭上了眼。楚鹤离双耳微动,仔细辨别着四周的声音。风声,虫鸣声,鸟叫声,树叶摩擦声... 楚鹤离心中一惊,当即喊道:“棠儿,出来!”同时又双脚点地,跃在空中,一脚又踩在马车沿上,跳到了马车顶。马车顶上正站着一个蒙面黑衣人,手中拿刀,正要刺进马车。见楚鹤离上来了,桀桀一笑,跳到地上。 方棠听到楚鹤离的话,立马探出头,整个人来到车外。正在此时,面前却飞过来一只飞镖。楚鹤离试剑掷去,一股风霜气劲挡在面前,接住了飞来的飞镖。 楚鹤离立马道:“回车里!”方棠听话,立马退了回去。以试剑为中心,马车周围散发出一股气劲,保护着方棠。 楚鹤离跳下来,拔起试剑,看着闪到了自己面前不远处的黑衣人,问道:“谁派你们来的?”黑衣人当然没有答话,直接提刀冲来。 楚鹤离和方棠今天出发去咸阳的消息,只要有心人一查,肯定就知道,楚鹤离自己也不能判断到底是谁派人来截杀他们。 楚鹤离试剑向前一劈,黑衣人刀气向前一撞。楚鹤离立马回到马车里,抱起方棠,两人同时向着一旁闪去。剑气劈在了黑衣人身后不远的树上,刀气将马车的车厢劈成两段,被拴住的马脱了缰绳,立马跑开。 楚鹤离皱皱眉。黑衣人稳定心神,看着楚鹤离,一枚圆形的弹珠就向着他飞来。楚鹤离试剑向前一砍,弹珠与试剑碰撞,四周四散,一团浓雾就遮掩了楚鹤离和方棠的视线。楚鹤离立马挥舞着试剑向着四周乱砍,想要划散烟雾。烟雾散去,黑衣人却是已经不在。 楚鹤离右手拿着试剑,左手将方棠揽在怀里,仍然觉得危机还没解除。方棠脸色微红,伸着小脑袋向着四周观望。 楚鹤离叹了口气,摸不清黑衣人的情况,松开了手。方棠站定,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盯着楚鹤离。 楚鹤离道:“小心一点,还不知道那人到底走没有。”方棠呆呆地点了点头。一出剑门就被袭击,而袭击自己的人明明有机会却不对自己下狠手,让楚鹤离捉摸不透。 楚鹤离看着地上一片狼藉,而马又不见了,天又要黑了,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办。方棠见楚鹤离为难的样子,道:“楚大哥,我们就在这附近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明早再赶路,遇到草市便租个马车吧。”楚鹤离点点头,这也是个办法。 楚鹤离拉起方棠的手,向着一处空地走去。同时用试剑砍下一堆树枝,用来晚上生火用。 咸阳城,长安宫。 长安宫是王宫的主要建筑,是大秦君臣商议国家大事的地方。若要形容长安宫的宏大,只能用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来形容了。 长安宫前是广场,两条内河将广场和长安宫隔开,上面架着桥。长安宫大殿里也是两边有四四方方的水池,水池上布满了圆形的铜盘,每日的朝会,大臣们就跪坐在铜盘上。每一个铜盘根据所处的位置,官阶的高低,四周纹着不同的花纹。 两方水池的中间是一处过道,从门口延长到台阶下,是供朝臣觐见用的。台阶下又是一方水池,池里布满了漂浮的花瓣,水池将君王的位置和朝臣的位置隔开。台阶分为六阶和三阶,走上去就是秦君坐的位置。 君王坐的位置背后是两面扇叶,平日里会有宫女拿着。扇叶后是一面黑色的墙,纹着玄鸟陨卵图,是秦部落的图腾。秦人的祖先是有蟜氏之女华,她吞燕卵生伯益,伯益为秦人男性祖先。其女性祖先为有蟜氏之女华。图腾墙的四周是白色的屏风,每个屏风上面都有字迹。 而秦君所坐的地方,铺着玄黑色的垫子,前面摆放着一个青铜桌。在两阶阶梯的中间有个平台,是放香炉用的。青铜桌上一般也会摆放一个小香炉,小的用来提神,大的用来熏香。青铜桌上也会摆着一天的折子,笔墨纸砚齐全。 大秦三日一朝会,旬日休沐,每次朝会在早晨举行,称为早朝,若是有特殊情况会有晚朝。而今日刚好是上旬日,二月初十,是休沐。其实就算不是休沐,平日的朝会一般也不会举行。当今君上赵傒,执政近十二年来,前五年不可不谓之明君,而后七年,却开始酒池肉林,荼毒百姓,又恰逢天灾不断,秦国势力日下。若不是外有振武军与大秦铁骑的威风,早就被瓜分了。 此时的长安宫里,却站在一个人。一身玄黑色金线绣缎袍,背后纹着大秦的图腾,双鬓斑白,时而咳嗽,却目若朗星,炯炯有神。这人颚下有几根花白的胡须,左手捋在上面。 大殿外响起一个尖细的声音,朝着里面喊道:“君上,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吧。”长安宫里的这人,赫然是大秦君上赵傒。 大殿外的内侍也不敢催促,自家君上今天出奇的没有召宫女,而是在这大殿里忙活,不知道在干些什么,还吩咐自己不要跟着。 宫里,赵傒走走停停,一会儿跪坐在臣子的青铜垫上,一会儿走到中间的过道上,一副臣子的模样,对着上方本该自己坐的君王的位置施礼,没人摸得透赵傒在干什么。赵傒跪下来,抚摸着地面上的纹路,笑了笑,皱起皱纹。 赵傒来到自己的位置上,手搭在香炉上,香炉早已经熄灭。赵傒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看着长安宫里的烛火摇曳。 长安宫死一般的寂静。 大殿外的内侍又叫起来,却听到大殿里传来一声巨响,只听见什么东西滚动的声音。内侍壮着胆子向着殿里看了一眼,便看着香炉向着门前滚来,接着就听见赵傒的一声怒吼。 “滚!” 内侍低着头,立马向着广场退去。 赵傒呆坐在位置上良久,才站起身来,又是走到了台阶下,望着选在上面的匾额,上面写着“大秦万年”。 赵傒又是对着空位一人的位置施礼,嘴里说道:“王兄,臣弟要做到了。” 第四十五章 初至咸阳 天朗气清。楚鹤离和方棠两人在第二天到了咸阳城。 大秦国建国不久,咸阳城以前也是蛮夷之地,在百年前秦君赵平文武中兴,从栎阳迁都咸阳,改制后渐渐繁荣起来。赵平文武中兴,废井田、重农桑、奖军功、实行统一度量和建立县制,同时僭越礼制,成为大秦第一个称年号的君王,名开阳,而赵平也因此谥号为秦开阳君,被尊为大秦几百年来第一人。 咸阳城位于渭河北岸,开阳君赵平迁都时,首先在城内营筑冀阙,以后历代秦王又增建了许多宫殿。咸阳城以咸阳宫为主,后来咸阳宫内又细建,咸阳宫外又不断增设居住的地方,才形成了整个咸阳城大体的规模。 咸阳城滔滔的渭水穿流于宫殿群之间,就象是银河亘空,十分壮观。整个咸阳城“离宫别馆,亭台楼阁,连绵复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各宫之间又以复道、甬道相连接,成为了如今能与九州第一繁华的临淄城相提并论的存在。 咸阳宫是王城的总称,位于咸阳城的北面。咸阳宫的主建筑是长安宫,长治久安之意,在咸阳宫的北面。长安宫东西长十八丈,南北宽十四丈,与相对广场高两丈。西面是一组东西对称的高台宫殿,由跨越谷道的飞阁把二者连成一体,是台榭复合体,有若干个小室,囊括了君王能做的所有事情。西面的宫殿里有炼丹房,有议政殿,还有朝廷的各种机构。 东面的五室排成一列,靠北的四室是宫妃居住的卧室,南的一室是浴室,从长安宫直向南是长廊,城墙高六丈,出南门就是玄鸟大街,朝堂之中的官员都住在这条道上。 咸阳宫继续往北就直接出咸阳城,北门也是咸阳城的城门之一。咸阳城东西约长两千丈,南北宽约一千五百丈,东南西北有四个城门。城外的护城河特意开凿的很深,城墙比王城稍微矮一点,五丈高,整个咸阳城可以说是易守难攻。 楚鹤离和方棠将路引交给守城的士兵后,就被简单放行了。在咸阳城里严禁快马疾驰,普通马车也只能徐徐前进,所以两人早在城外就下了马车。两人在咸阳城当然不会住客栈,由方棠领着楚鹤离向着方府前去。 按照方棠自己说的,自己很早就离开方府去各个地方求医,后来才在天下剑门待着,已经很久没有回去了。 两人一边走,一边由方棠给楚鹤离介绍咸阳城里的风土人情,但楚鹤离问的很多问题,方棠自己都不知道。两个人一个是许久未回咸阳城,一个是从未来过咸阳城,说一只是一的,啥也不知道。 方怿作为大秦振武军的将军,赐封的上将军,府邸在玄鸟大街的最里面,也是最挨着王城的一个。玄鸟大街其实是围着整个王城形成的,四四方方,每个官员的住所也是王室分封的。整个大周,礼制由大学定制,统一受皇室管控,天子也不例外,大秦也按照大周礼制,文官尊左,武将尊右。 楚鹤离和方棠走到方府门前,当方棠将方家的家牌亮出来的时候,着实引起了轰动。毕竟自家的小姐已经很多年没有回过咸阳城了,所以楚鹤离和方棠被围着叽叽喳喳的闹了很久。 方棠虽然是方家的小姐,却并没有什么架子,与这些下人打成一团,所以这种情况见怪不怪。而且冷面方怿不在家,府里自然活跃一些。至于楚鹤离,被忽略在了一边。 华灯初上,咸阳城宵禁很晚,这会儿正是夜市热闹的时候。楚鹤离和方棠并肩,走在灯市中。 楚鹤离看着四周祥和的面貌,不禁感叹道:“咸阳城还真是和其他地方不一样啊。” “哪里不一样?”方棠笑着问道。 “九州乱世,君上昏庸。咸阳城外都是哀鸿遍野,咸阳城里却是夜夜笙歌。”楚鹤离转过头来,看着方棠,“这就不一样。” 方棠点了点头,说道:“这里毕竟是王城,但你若是去城外看一看,就看得到大秦国里真正的情况了。” “这咸阳城,就是那些达官贵人的脸面,当然脏不得。”楚鹤离顺手拿起一个簪子,对着方棠说道,“好看吗?” “戴上就知道了。”方棠低着头,糯糯的说道,有着一丝紧张。 楚鹤离笑了笑,将簪子穿过方棠的头发,满意的笑了笑,然后对着卖东西的摊贩问价格,一来一回,将簪子买了下来。 “什么节日吗,为什么前面还有放河灯的?”楚鹤离问道。方棠摇摇头,两人便向着水边走去。 “你说这好端端的为什么又要开科举?”楚鹤离带着方棠走到河边,便听到有人议论的声音。 “不知道君上怎么搞的,这都快十年没开科举了,就算开了又有多少人来参加?” “那可说不定,我听说各大世家都派了人呢。” “你也说了是各大世家,那还比什么?” ...... 楚鹤离看着放河灯的人有男有女,都和年轻。男的是为了好功名,女的是为了自己所喜的人好功名。大秦礼制并不限制男女交往,女子上街很是正常。 楚鹤离正想转过头对着方棠说话,却是一瞬间人挤人。楚鹤离大喊着方棠的名字,方棠只听到声音,却被人流越挤越远。楚鹤离有些着急,循着方棠的声音赶去,嘴里不停的说对不起。 “对不起。”楚鹤离自顾自的挥着手,前几个人都是好心的让了位置,可突然间脚步就停了下来。 “对不起!”楚鹤离抬头,嘴一张,却见到一个鬼怪的面具。楚鹤离一惊,说不出话来,随即反应过来,又是说了一声对不起。 带着鬼怪的人还是没有让开,楚鹤离正要说话,面前这人却是抢先一步。“对不起就完事了?撞了本姑娘,怎么赔啊?” 面前的姑娘,一身暗红色的齐胸长裙,胸前点了桃红色的妆,宽大的长袖,一只手背在后面,一只手拿着面具,青丝自然洒下,面具边是缠着头发的红色丝线。 声音清脆动听,如果楚鹤离不认识的话,确实要夸挺好听的。姑娘将面具取下来,对着楚鹤离笑了笑。与楚鹤离猜的果然没错,挡路的姑娘正是程清霜。 楚鹤离有些惊讶,口吃道:“师...师姐...你怎么穿的女装?” 程清霜粉面寒霜,一拳锤在楚鹤离胸前,怒道:“好好的姑娘为什么不能穿女装,难不成还穿男装?你这说什么话呢!” 程清霜化了淡妆,柳眉倒竖,佯装生气的模样让楚鹤离有些楞。楚鹤离直白说道:“师姐之前不是一直男装的吗?” 程清霜正要又一拳打向楚鹤离,楚鹤离牵住她的手,直接道:“师姐刚刚看见棠儿了吗?这里人这么多,她身子又弱,一会儿出事了可不好。” 程清霜脸色一红,直接甩手,怒道:“去去去,找你的棠儿去。” “师姐要是刚刚给我让了位置,我或许早就找到了。”楚鹤离说完,越过程清霜,向着她身后走去。 程清霜见楚鹤离真的走了,心中生气,暗自骂着楚鹤离。楚鹤离又忽然转出来,看着程清霜问道:“师姐不要偷偷骂我,你还没说你怎么来咸阳了呢?” 程清霜骂的正舒服却被逮个正着,心中羞愤,直言道:“你管我呢?” 当日崔璟先离开后,本来是应该等着程清霜一起去成京的,后来突然收到程清霜的信,说让崔璟自己动身,到了成京自然有人带着他,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程清霜在守剑阁陪着楚鹤离待了三天,出来后直接下山来到了咸阳城。咸阳城里突然聚集了各门各派的人,暗流涌动,程清霜想着来看一看,谁知道自己刚走没多久,就收到消息说楚鹤离也要来。程清霜今天做完了手上的事情,就循着楚鹤离的踪迹出来找他了,所谓的偶遇也是假的。 程清霜见楚鹤离一愣,道:“别管你的棠儿了,我的人把她带回方府,不会有事的。” “你的人?”楚鹤离一惊。 “啊。”程清霜自然的点点头,说道,“我让他们说你遇到老朋友,分不开身,就先送她回去。你的棠儿是个懂事的家伙,肯定会答应的,不答应就打晕了带回去。” “你们不会伤害她吧。”楚鹤离感觉不妙,说道,“棠儿的哥哥你也知道是谁吧。” 程清霜笑了笑,道:“我看起来有那么坏吗?怎么我在你眼里就是那种随随便便图谋不轨的人。”楚鹤离讪笑一声,算是默认。 程清霜心中不满,嘟囔道:“陪我走走。”楚鹤离见程清霜直接退出人群,跟了出去。 “我干嘛没事跟你走走。”楚鹤离看见程清霜在一边等着他,走过去吐槽道。程清霜笑了笑,没有回话,带着楚鹤离回到灯市的街上。 “你知道咸阳城不安稳吧?”程清霜走走停停,不停的看着摊贩上卖的东西,许久才问道。 “知道,我师叔就是让我来看这个的。”楚鹤离如实答道。此时自己脑海中又想起黄如风的那封信。 “黄如风死了,你知道吗?”程清霜也是看过那封信的,直接看着楚鹤离说道。 “死了?”楚鹤离暗自惊讶,表面上只是简单的问问,“怎么回事?” “两天前,在江宁城外的一个破庙里,死的时候眼睛都没闭上,手中还拽着一片蓝色的碎布,好想是从自己身上扯下来的。”程清霜说道,“你说他在暗示什么?” 第四十六章 半夜遇袭 程清霜说黄如风死了的时候,楚鹤离一下就想到了公输盈他们。听到程清霜的问话,楚鹤离摇了摇头,这种事情真的不好下定论。 “你和方棠昨天是不是被人拦截了?”程清霜向着前面走去,问道。楚鹤离和程清霜并肩而行,如实回答。 程清霜见楚鹤离肯定,又道:“来杀你们的黑衣人,是不是只是打了一下就走了,并没有多停留。”楚鹤离又点点头。 程清霜见此,停下脚步,看着楚鹤离的双眼,道:“你没有什么想法吗?” “可这也不是我去怀疑师叔他们的理由。”楚鹤离皱眉说道。 程清霜点了点头,继续向前走去,又说道:“咸阳城里不太平,你要注意一点。” “怎么个不太平法?”楚鹤离问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程清霜转过头,停下来,看着楚鹤离,说道,“因为你,现在我已经是被朝歌提防的人了,有什么任务他们也不会告诉我。”看着程清霜幽怨的样子,楚鹤离只是笑一笑。 程清霜来到一处买首饰的摊贩前,拿起一个簪子,道:“给我买这个!”楚鹤离先是一愣,然后看见程清霜吃人般的表情,便立马掏出钱,买下了簪子。程清霜手中拿着簪子,笑道:“本姑娘回去了,你自己当心点。”随即就看着程清霜两三步挤到人群中,一瞬间便不在了人影。 楚鹤离摇摇头,掉头向着反方向回去,走几步又想起来程清霜所说,方棠回去了方府。楚鹤离有些不放心,又向着方府的路走去。 玄鸟大街上。 此处的冷清与夜市的繁华完全是一个对比。走在玄鸟大街上,只有夜风吹的声音。一条空旷的大道走到底,只能看见寥寥几个人。楚鹤离一个人走在街上,月光洒在身上。 “君上,慢点...慢点...”南门口,赵傒小步跑着,听到内侍的叫声,立马转过头来瞪着他。内侍受到这一眼,立马改口,道:“先生,慢点...” 赵傒步伐慢了下来,内侍跟了上来。内侍始终在赵傒身后,问道:“先生,咱们大晚上出来,又什么人都没带,是不是不安全?”赵傒没有说话,风吹来,不禁紧了紧身上的衣服。 今日的赵傒一身暗黑色对襟长袍,手中折扇,看起来就像个富贵人家。赵傒自顾自向前走去,前面不远便是大秦上将军府方府。 楚鹤离走到门前,便见一个两鬓斑白的男人站在自己身后,在他身后还有一个随从,唯唯诺诺的。方府此刻大门紧闭,楚鹤离见那人站在一边,似乎是在看自己,于是出口道:“阁下,这么晚了在这里干什么?” 玄鸟大街直通王城,楚鹤离一路走来未看见人,这男人要么是早就守在这里等着自己出来,要么就是从王城里出来的人。 王城...楚鹤离突然想起黄如风的信里,说了自己的母亲和赵则赵傒关系都很好。 赵傒和善一笑,看着楚鹤离,身后的内侍对之二楚鹤离说道:“公子,可否移步聊聊?” 楚鹤离向着四周望了望,点了点头,跟着赵傒向着阴影处走去,一辆马车正停在这里,似乎是早就准备好了。楚鹤离留了心思,打量着马车,黑夜之中看不出来什么,无奈摇摇头,跟着赵傒走上车。 马车里空间很大,赵傒走进来后坐在上座,随从一直站在马车边守着,楚鹤离坐在了赵傒边上。 两人沉默许久,两人都不知道从何开口。许久,赵傒对着楚鹤离说道:“我姓赵。” 整个玄鸟大街死一般的寂静,方府的大门被打开,方棠探出头来,向着四周张望了一下,失落的关上门。 就在此时,方棠的余光却看见对面不远处站着一个人。方棠虚掩着大门,盯了许久,随后叫来了下人守在门口,再派了很多人严加巡逻。 内侍当然也看见方府的大门被打开,但这完全没有影响到他。马车里是楚鹤离和赵傒的见面,马车外就要阻止一切可能打断两人谈话的机会。 楚鹤离听见赵傒的自我介绍,心中知晓他来自王城,但脸色并未变化,只是点了点头。 “你不怕我?”赵傒见楚鹤离一如往常,问道。 楚鹤离摇了摇头,“我为什么要怕你,因为你是从那里面出来的人?”楚鹤离目光穿过赵傒。赵傒知道楚鹤离的意思,笑了笑。 “很多人都会怕我。”赵傒说道,“或者说在大秦,怕我是正常的。”楚鹤离听到这一句,对来人的身份有了一丝肯定。 “找我干什么?”楚鹤离直入主题,问道。 “你不用这样,我和你母亲也是认识的。”赵傒见楚鹤离如此直白,笑道。赵傒和萧矜玉认识,楚鹤离在黄如风的信里看见了。一想到此处,楚鹤离又想到黄如风如今已经死在江宁城了,心中又是一片心烦意乱。 “楚鹤离?”赵傒见楚鹤离一时间走神,喊道。 楚鹤离回过神来,抱歉的看着赵傒,随后问道:“你认识我?” “我当然认识你。”赵傒笑道,“一次天下布武,你已经被所有人都认识了。三轮比试,靠着轮空,放弃,获得的头筹,你不知道已经传开了吗?”楚鹤离自嘲的笑了笑,没有说话。 “所以,你就是来嘲讽一下我的?”楚鹤离似笑非笑的说道。 赵傒摇了摇头,看着楚鹤离,道:“我来找你,是想让你完成你母亲的遗愿。” “遗愿?”楚鹤离当即站起来,大声道,“什么遗愿,我母亲如今活的好好地!”楚鹤离这一瞬间,内心已经认定自己的母亲只是失踪,一直在某处生活,只是时机没到,不能出现在世人眼中。而赵傒说的话和黄如风说的相冲突,相比一下,楚鹤离当然是愿意相信黄如风的。 赵傒愣了愣,随即改口,笑道:“不是...是普通的愿望。” 楚鹤离又坐了下来,看着赵傒,说道:“你说清楚。” “说不清楚。”赵傒缓缓道,“以后有机会我再告诉你。”楚鹤离见赵傒卖关子,心中有些恼,冷哼一声,没有再说话。 气氛尴尬起来,赵傒见楚鹤离一个人坐着没有动静,开口道:“怎么?还不回去?是想和我一起去王城?” 楚鹤离冷哼一声,站起身来,走下马车。旁边的内侍看了楚鹤离一眼,对着马车低头说道:“先生,我们回去吗?”马车里没有回答的声音,内侍就一直低着头站在马车边上,没有继续说话。楚鹤离下了马车,也没停留,直接向着对面的方府走去。 “先生!”内侍出口的同时,楚鹤离也感受到一股凌厉的气息,向着马车。 楚鹤离想到马车里男人的身份,立即转头,却见内侍已经挡在马车前,而自己的胸口还有一柄小刀。 楚鹤离一惊,立马跑到马车前,掀开帘子一看,赵傒已经不见。楚鹤离转头四处张望,同时听见头顶上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许久不见了,楚公子。”楚鹤离抬头一看,毕方的一只手索命锁垂下,另一只手里,可以说是提着赵傒。 “毕方?”楚鹤离看着眼前的人,有些难以置信,“你可知道他是谁?放下他!” 毕方桀桀一笑,道:“楚公子怎么这么没有眼力劲。楚公子也知道我们的身份,抓了这姓赵的,又有什么?他自己出来不带人跟着,被我抓了有什么办法。” “你!”楚鹤离刚一开口,却被呼哧的风声打断。楚鹤离里面向一边躲去,站起身来一看,方府大门顶上,站着一个同样也拿着索命锁的人。 “狰,把他解决了。”毕方对着狰下令道。 “不用你命令我。”狰不快的说了一声,同时手中的索命锁对着楚鹤离飞来。 南楚,洪州,上清山,上清道派。 徐守真仰面躺在自己院子的房顶上,看着月亮发呆,地面上传来自己师兄尚春秋的呼喊声。徐守真应了一声,然后跳了下来。 尚春秋坐在石凳上,见徐守真走了过来,先给他倒了一杯茶。徐守真一坐下,尚春秋就道:“你是不是擅自揣测天意了?” 徐守真见尚春秋严肃的样子,不禁一呆,然后挠了挠头,说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给谁算的?”尚春秋继续问道。 徐守真拿起茶杯,一咕噜全喝完,然后道:“就那个...楚鹤离。当时我先给自己算了一下,拿不到剑,然后我给他算了一卦。”徐守真说完,看着尚春秋生气的样子,楞道:“师兄你怎么知道的?” 尚春秋一拍石桌,怒道:“我怎么不知道?师父今天看你的星图,见你命数有变,所以让我来问你。你知不知道你老君殿里的牌位裂了!” 徐守真撇撇嘴,道:“师兄你怎么啥都信啊,给你说了那个牌位是假的,你去试试给自己的牌位上香?” 尚春秋见徐守真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十分生气,继续道:“若不是你天生命格太弱,师父怎么会给你立一个长生牌位。你知不知道这是师父耗费自己的寿命做的,你还这般胡闹。” “若是有事,受罪的也是我,和师父也没啥关系。”徐守真缓缓说道,“师兄你别那么大声音说话,你打扰到其他师兄弟休息了知道吗?” “你这是什么想法!”尚春秋见徐守真完全不在意,说道,“你是道派千年来第一人,师父还不是为了你好!” “是为了我好,还是为了我的天赋好啊?”徐守真怼的尚春秋哑口无言。尚春秋拍了拍桌子,生气的离开了徐守真住的院子。 徐守真目视着尚春秋离开,无奈的笑了笑,将尚春秋未喝完的茶倒进自己的茶杯里,一饮而尽。徐守真仰头看着天空,月亮时隐时现,徐守真就这么看了一晚上。 第四十七章 方怿再现 “两位,我劝你们放下。”星空下又传来一个声音,一个人影从房顶上翻下来。待这人站定,楚鹤离才认出来这人正是当初参加天下布武大会的子太辛。一切都如同公输盈所说,各门各派来到了咸阳城。星斗卦派位于商丘,不在大秦的地界内,如今却出现在咸阳城,就是一个佐证。子太辛瞥了一眼楚鹤离,眼神交汇之间,算是打了一个招呼。 毕方认出了子太辛,看着他说道:“子太辛,你身上好歹也留着大商的血脉,你却来救这个秦国的君王。” 星斗卦派本就是在大周允许下,前商的后裔所创立的门派,大周也特许他们留在商丘,前商的皇室便是子姓。楚鹤离听到这话,也是没有惊讶,当初崔璟已经给他介绍过江湖上许多门派的信息了。 子太辛冷哼一声,缓缓说道:“大商气数早尽,我们星斗卦派不像你们朝歌,还妄想着推翻大周。” “你们星斗卦派应该清楚,周朝八百年,气数也尽了,九州乱世将生,是我们朝歌的好机会。”毕方说道,“这赵傒,整日扮猪吃老虎,整个蛮秦都是我们朝歌的头好大敌。今天解决了赵傒,将来各国伐交,朝歌在期中就好办的多了。” “想的天真。”子太辛嗤笑道,“你以为赵傒真的就随随便便出王城身边不带人吗?再往前就是王城,你觉得在这里你还劫得了赵傒?实话告诉你,几大门派都来了咸阳城,你以为是谁在默许?今天,恐怖你就得留在这了。” 毕方一怔,心中开始盘算起来。毕方和狰来抓赵傒,实际上是秦字的楼主的意思,如今想来确实有点不实际。毕方手上一紧,赵傒被他提着。 毕方说道:“赵傒就在我手上,你们想动手,就没想过赵傒的安危吗?” 子太辛笑了笑,斜着眼睛看着他,说道:“你既然认识我,应该也知道我会什么了?”子太辛说完,脚下一动,毕方只感觉头晕目眩的,一瞬间,手上的赵傒就回到了子太辛身后。 子太辛眯着眼睛,对着身后的楚鹤离道:“楚兄,还请你看好你们大秦的君上。”楚鹤离茫然的点点头,就见眨眼间子太辛的身形就冲到了毕方面前。 “小子,少了子太辛,我看你怎么保住赵傒。”房顶上的狰居高临下道。狰手中的索命锁向下一甩,就冲着赵傒过去。 赵傒整个人都是躺在地上的,毫无知觉。楚鹤离拍出试剑,此时却是一只箭飞来,使得索命锁一瞬间变化了方向。 狰一惊,看向四方,喊道:“是谁?” 随即就听到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接着一队身穿黑色盔甲的禁卫从玄鸟大道前后涌入,而两边的楼顶上,一排排的弓箭手,对着场中的毕方和狰。所有人将楚鹤离几人围住后,从禁卫中走出来一个人。 楚鹤离一喜,喊道:“方大哥!”来人正是方怿。 方怿将手中的弓箭交给身旁的随从后,又从他手里接过自己的长枪。方怿盯了楚鹤离一眼,随即看着狰和毕方,道:“乱臣贼子,你们觉得你们还逃得了吗?” 场中的子太辛和毕方,一番比试之下,毕方完全招架不住星斗卦派奇特的阵法,已经败下阵来。 毕方和狰无奈靠在一起,楚鹤离和子太辛退回到方怿身边,禁卫接着便围上去,将毕方和狰围成一个小圈。毕方和狰见此,纷纷仰天长笑一声,接着两人都是头一歪,倒在了地上。 楚鹤离看着禁卫的长枪按在毕方和狰的身体上,谨防他们诈死,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当初第一次见他们的时候,毕方将自己和程清霜陷入危险之中,狰将崔璟和谢了压制的无法出手,若不是公输盈刚好赶到,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而这一次见到他们,还没有真正的对上,他们就已经身亡。 方怿吩咐下去处理好这一切,子太辛只是看了楚鹤离一眼,便跃身离开现场。楚鹤离看着方怿,问道:“方大哥,不是说你已经回去陇右了吗,怎么还在咸阳?” 方怿笑了笑,说道:“这些事情,等明天晚上你就知道了,我先护送君上回宫。”楚鹤离闻言点点头。 一队禁卫将方怿簇拥着,团团围住向着王城走去。于此同时,方府的大门被打开,只见方棠一身单薄的衣裳,快步跑到楚鹤离这里,问道:“我哥呢?刚刚这些都是振武军的人啊,他人呢?” 楚鹤离想到想到方怿暂时还没告诉自己为什么会在咸阳城,心中估摸着这个消息不能给方棠说,于是摇了摇头,道:“我没看见你哥,这些人是保护君上的,刚刚又两个刺客。” 方棠听着不太相信,对着楚鹤离解释道:“我刚刚在院子里散步,就看见一堆人从后门进来,把我也限制住,然后你爬上屋顶,他们也不要我出来,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楚鹤离摸了摸方棠的头,笑道:“好了,没什么事情,你也不要太担心。” “真的不是哥哥吗?”方棠抬起头,再次问道。楚鹤离只能笑着遥遥头。 楚鹤离看着方棠抖了抖身子,担心晚上受凉,立马带着她走进方府,同时嘴里嘱咐道:“今日我是回来了晚些,你应该自己先休息的,不用等这么久。” 方棠闻言低着头,红了红脸,道:“只是担心楚大哥罢了。楚大哥第一次来咸阳,这么晚了都快宵禁了,确实有些担心。”楚鹤离笑了笑,没有说话。 一夜无话到天明。 楚鹤离走到方府门前,见门前的玄鸟大街毫无变化,知道是方怿他们将一切的痕迹都抹掉了。想着方怿,楚鹤离又开始隐隐期待今天晚上的事情了。赵傒也说有事会找楚鹤离,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看着样子应该又会要很久了。 楚鹤离站在门口,看着寂寥的大街,突然有些想念崔璟和谢了了。公输盈叫自己来咸阳城,打探一下各门各派的事情,可昨晚听子太辛说话的感觉,这里面有着大秘密。可到现在为止也只见过子太辛,其他人连在哪都不知道。 楚鹤离想念着崔璟的博学,对各门派都了如指掌,如果此时他在的话,事情一定会好办许多。楚鹤离也想念谢了,虽然话不是很多,但总是语出惊人,如今却也是个什么消息都不说就离开的人。崔璟倒好,知道是去成京了,可谢了,完全没有踪迹。 远在成京的崔璟,正坐在一处阁楼里,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崔璟揉揉鼻子,道:“是哪家姑娘又在想我。”于此同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崔璟叫了一声请进。 楚鹤离叹了口气,方棠此时也走到了门前,看着楚鹤离道:“楚大哥叹什么气?” 楚鹤离无奈的笑道:“没什么,只是不知道这咸阳城,我应该从何查起。” 方棠认认真真的说道:“越是想要查探消息,就越没有消息,楚大哥要有耐心,说不定到时候自然有消息送上门来。”楚鹤离转头看见方棠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不禁觉得可爱,笑着摸了摸方棠的头。 就在此时,程清霜一身男装走到了方府门前,轻轻咳嗽两声。楚鹤离和方棠转过身来,看见程清霜一脸尴尬的站在面前。 方棠还不知道程清霜的真实身份,只是腼腆的叫了一声程大哥好。程清霜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对着楚鹤离道:“跟我来。” 楚鹤离看了看程清霜,又看了看方棠,然后拍了拍方棠的手,道:“等我回来,一会儿带你出去逛逛。”方棠点点头,目视着楚鹤离跟着方棠向着玄鸟大街外走去。 “师姐,怎么了?”楚鹤离走到程清霜身边问道。 “昨晚的事情,我都听说了。”程清霜淡淡道,楚鹤离比程清霜高半个头,此刻转过头看去,程清霜头上戴的是昨晚自己给她买的簪子。楚鹤离听见程清霜的话,知道是担心他,笑了笑。 程清霜见楚鹤离像个没事人一样,严肃道:“朝歌秦字的楼主,没有人见过。” 楚鹤离疑惑,道:“师姐,什么意思?” “黄如风在信里说,怀疑公输盈公输盛和朝歌有关系。”程清霜解释道,“而我们朝歌,一般不会互相插手,秦字就管秦国,你懂吗?” “师姐的意思是,如果黄如风说的是真的的话,我师叔他们和秦字的楼主有关系?”楚鹤离沉吟一声,问道。 程清霜点了点头,然后道:“总之,你要小心一些。”楚鹤离点点头,程清霜又道:“赵傒是不是找你了。” “恩”楚鹤离点点头,“他提到了我母亲。” “看来黄如风说的,极有可能是真的。”程清霜说完,看着楚鹤离沉默的样子,没再说下去,而是道:“赵傒找你干什么?” “他说某个时候会来找我。”楚鹤离如实答道。 “某个时候?”程清霜皱眉,“我和你一起去。” “一起?”楚鹤离有些惊讶。 程清霜点点头,不给楚鹤离反驳的机会。程清霜白了楚鹤离一眼,又道:“方怿也在吧?” 第四十八章 咨询往事 夕阳西下。 门房传来消息,说有人在外面等着楚鹤离。楚鹤离想到昨天方怿说今天细聊,便让方棠好好待在家里,自己出去办事。方棠很乖,直接就答应了。 楚鹤离走到方府门前,见一个身穿盔甲的小兵站在台阶下。小兵见楚鹤离走了过来,双腿并拢,站的笔直。楚鹤离笑了笑,让小兵在前面带路。 两人径直出了玄鸟大街,往着咸阳城外走去。楚鹤离突然想起程清霜一早说过的话,可又不知道如何去寻找她。心中正思考着要怎么将这个消息告诉程清霜,却见程清霜已经站在城门口等着两人。 楚鹤离两人来到城门口,程清霜迎了上来。小兵正疑惑,看着楚鹤离。楚鹤离笑道:“她和我是一起的。”小兵对此也没说太多,只是按照命令将楚鹤离带去目的地。 三人一起,出了咸阳城上了马车,马车穿过一片树林,然后来到一个湖边。湖边有一个亭子,亭子里坐着一个穿着玄黑色绸缎长袍的男子,身边还站着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青年。楚鹤离三人走过去才看清楚,坐着的是赵傒,站着的是方怿。小兵将两人带到后,只是行礼,然后直接离开,全程没说一句话。 方怿昨天说要在今天告诉楚鹤离,赵傒说有空把一切告诉楚鹤离,两人刚好就一起了。可在楚鹤离的印象里,赵傒不是不怎么看好方怿吗?尽管心下有很多疑问,但眼前赵傒已经开口邀请楚鹤离两人进入亭子落座。 楚鹤离带着程清霜坐在了赵傒对面,与方怿眼神相交,算是打过招呼。赵傒抬头看了看天,道:“还是方怿提醒我说,程姑娘可能也会来。你们不用拘谨,就当是个长辈找你们聊聊天。” “您认识我?”程清霜面不改色的问道。 赵傒笑了笑,道:“这些都是方怿告诉我的。” 程清霜和楚鹤离同时抬头看着方怿,方怿只是微微一笑,没有答话。方怿按理来说应该不认识程清霜才对。 赵傒见两人疑惑的样子,道:“不用看了,我找你们之前,就让方怿调查过你们。” 楚鹤离目光没离开方怿,道:“那在天下布武的时候?” “那个时候我其实也认识你,只是顺便敲打一下你,好好照顾我妹妹。”方怿毫无表情,冷声说道。 楚鹤离讪讪一笑,拿起石桌上的茶杯,看着赵傒,问道:“君上今天找我来,有什么事吗?”程清霜全程没有说话,就只是在一边听着。 赵傒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说道:“你想知道的所有事情,我都可以告诉你。”楚鹤离眼睛一亮,赵傒同时又道:“但是你同样也得帮我做一件事情。” 楚鹤离没有立马答应,道:“那就要看是什么样的事情了。” “当然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赵傒微笑道,随即看了一眼方怿。 “我去外边守着。”方怿直接道。 楚鹤离有些惊讶,他今天本来的目的是想知道关于方怿的事情,能遇见赵傒也是意外,谁知道现在的主角变成了赵傒。 赵傒见楚鹤离的表情,一瞬间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不用担心,关于方怿的事情,我也会告诉你。”楚鹤离闻言冷静下来。 赵傒双眼直视楚鹤离,说道:“想问什么,问吧。” 楚鹤离想到黄如风,问道:“君上和我母亲,什么关系?” 赵傒笑了笑,说道:“我就知道你第一个会问我这个问题。”楚鹤离尴尬一笑,赵傒继续道:“我和矜玉,认识很久,说真的,她是我遇见的,世间少有的奇女子。我和我王兄,都喜欢她。可是后来,她谁也没选,离开了咸阳城,和你父亲在一起了。” 楚鹤离没有多惊讶,继续问道:“那我父亲又是什么样的人?” “楚夊人,也是一个很厉害的人。”赵傒回忆道,“我与他交往不深,毕竟他也没怎么在我面前出现过。但是他很爱你的母亲,这是真的。” “我父亲,是怎么去世的?”楚鹤离一步步的确认黄如风信纸上的事情。 “是为了你母亲,一个人孤身对战当时各门各派的佼佼者。没有人能帮你父亲,也没有人敢帮。试剑,有的时候真的是累赘。”赵傒如实答道。 楚鹤离深吸一口气,继续道:“黄如风呢?” “黄如风,这个名字,很久没听到了啊。”赵傒道,“他以前是天下剑门最杰出的弟子之一,也是拜倒在你母亲的石榴裙下,可惜前段时间死了。” “您也知道他去世的消息了?”楚鹤离一惊。 赵傒点点头,说道:“他在江宁城被杀了,我知道。” 楚鹤离到此没再问关于他母亲那一辈的消息,看着亭子外的方怿,问道:“方大哥是什么回事?” 赵傒也顺着楚鹤离的目光看去,缓缓道:“方怿是我让他回来的,最近要贴身保护我的安全,你看昨天,我不是被抓了吗?但是他回来的事情没多少人知道,明面上他带着军队回陇右了。” “不止昨天的人要抓你?”楚鹤离问道。 赵傒摇摇头,“不是抓,是杀了我。” 楚鹤离倒吸一口冷气,道:“君上是大秦国君,到底是什么人要杀了你。” “很多。”赵傒叹了口气,道,“朝歌是一个,各门各派很多人都想杀了我。” “为什么?”楚鹤离困惑道。 “因为你母亲。”在楚鹤离疑惑的表情中,赵傒解释道,“当年我帮了你母亲,将三派九门很多人都困在咸阳城。后来五国围困你母亲,我又派了祁白去,祁白在那次围困里并没有一起抢试剑。我在很多地方都得罪了他们,而你,如今带着试剑出现,他们害怕我又动手。” 楚鹤离不明白赵傒这么做的意义,问道:“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星斗卦派打造试剑百年来,还没有人能找到其中的秘密。”赵傒望向湖中间,说道,“而你母亲,是最接近这秘密的一个。当年她在咸阳城里住了很久,我们大秦国一直护着她。” “这里面的秘密,到底是多重要,让所有人都觊觎。”楚鹤离道。 赵傒转头看着一边的程清霜,笑道:“程姑娘你们,一定知道其中的重要性吧。” 程清霜尴尬一笑,如实回答道:“可秦国这些年,不是已经淡化了开疆拓土了吗?” 楚鹤离越听越迷糊,赵傒笑道:“只是我在的时候是淡化了,可是我大秦的下一代君王,一定不会淡化。不出二十年,我秦国一定要一统五国。” 程清霜依旧面露微笑,不卑不亢地说道:“您们秦国的下一代君王在哪里?您凭什么这么认为,试剑一定是你们秦国拿到?” 赵傒缓缓道:“你如今是在我大秦的地界,你面前坐着的,是大秦如今的君王,亭子外站着的,是大秦如今的上将军。” 程清霜未露惧色,淡淡道:“我身边坐着的,才是试剑的真正拥有者。你们秦国今天来找他,不也是处心积虑为了拿到试剑吗?你们这样的作为,和其他几国有什么区别?” 赵傒反讽道:“程姑娘,你们朝歌不也想要试剑吗?你如今接近楚公子,比我们大秦,好不了多少吧?” 程清霜冷哼一声,没有继续答话。楚鹤离见氛围有点尴尬,问道:“我是秦国人,孰轻孰重我分得清。可是我需要君上告诉我,为了这一个什么情况也不知晓的试剑,值得吗?” “会知道的,你母亲将试剑留给你,就一定会告诉你她知道的事情。”赵傒和蔼的笑道。 楚鹤离顿时摇摇头,道:“可是我如今,不知道。实不相瞒,这把试剑,十四年来,我是如今才拿到手里,曾经一直放在玉垒山庄封存。” 赵傒摆摆手,道:“就算你如今不知道,你以后也一定会知道的。”楚鹤离没有说话,一只手背在后面,抚摸着匣子。 赵傒继续道:“楚鹤离,你的母亲是七星之一,你也终将成为七星之一,所以我希望,你能以你的身份,以你手中的试剑,保佑我大秦,未来的君王,保佑我大秦千秋万年。” 程清霜眼神一亮,像是想到了什么,而楚鹤离一惊,看着赵傒,疑惑道:“七星?那是什么?” 赵傒一愣,见楚鹤离困惑的表情,无奈解释道:“七星,就像是这世间的七位最强者。他们不一定是实力强于别人,而是在自己的能力中出类拔萃。你母亲当年就是武功天赋异于常人,身怀试剑,被选为七星。” “乱世中,七星会自己选择认为的强者辅佐他们,终结这个乱世。你母亲当初选中了我王兄,可是我们低估了世人对试剑的疯狂程度。你母亲为了不给王兄添麻烦,最后离开了咸阳城,也是这个原因。”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格,而七星的命格,就是为了辅佐天命之子而生的。七星的传承,我们也不清楚,因为被选中的七个人,都是不能轻易接触的存在。” 听着赵傒说了这么多,楚鹤离道:“所以君上您到底要我做什么?” “楚鹤离,我希望你,前去北齐。”赵傒双眼透露出渗人的光,缓缓说道。 第四十九章 有剑凤歌 “君上,我想您还是没给我讲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楚鹤离尴尬一笑。 赵傒叹了口气,道:“楚鹤离,你知不知道如果我死了,大秦的下一任国君会是谁?” 楚鹤离看着赵傒摇摇头,一旁的程清霜答道:“赵无异?” “我那侄子如今在什么地方?”赵傒笑了笑,问道。 程清霜眼睛一亮,道:“您想让阿离去北齐找您侄子?” 楚鹤离茫然的看着他们两人,赵傒点点头,继续道:“我希望你们两个一起,将我的侄子带回来,将这王位传给他。” “为什么您自己不直接召他回来?”楚鹤离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赵傒摇摇头,道:“你们到了北齐,就知道一切了。所以楚鹤离,你愿不愿意去一次北齐?” “您还没告诉我七星的事情。”楚鹤离忽略这个话题,追问道。 赵傒见此,也没说什么,而是道:“这一代的七星,我这里有了一些消息,等你到了北齐,自然会有人告诉你。” 看这样子是打定主意要自己去北齐了,楚鹤离只能尴尬一笑。但又没有办法,毕竟,谁叫赵傒是大秦的国君呢。 “你来了咸阳城,还没见过祁白吧。”赵傒突然说道,“就是当初救你的人,我大秦的太史令。” 楚鹤离点点头,当初说到底也是一命之恩,但自己和他却不太熟悉,来咸阳当然没见过。 赵傒见楚鹤离点头,道:“随我进宫吧。”楚鹤离还未反应过来,赵傒已经站起身,向着亭子外走去,方怿回头看了楚鹤离一眼,跟在赵傒的身后。 月光洒下,一行人顺利的回到了咸阳宫。东苑的一处花园里,依旧是一处亭子。月照荷塘。 赵傒先坐了下来,对着方怿道:“宣祁白。”方怿双手抱拳行礼,然后离开了这里。赵傒示意楚鹤离和程清霜在自己面前坐下。 楚鹤离和程清霜落座后,赵傒道:“楚鹤离,还是那句话,我希望你能帮助我的侄子。” “我没什么本领。”楚鹤离尴尬一笑,“君上也不能因为我手中握着试剑,就觉得我真的可以掌握世间动向了吧?” “你若是答应下来,咸阳城里的所有门派势力,我秦国的铁骑都可以帮你挡下。”赵傒说道,“祁白给你算过一卦,当初他南下,也是顺应自己的命数。”楚鹤离茫然,就在此时方怿已经带着祁白来到了花园中。 祁白一身墨色长衫,对着赵傒行礼道:“臣祁白拜见君上。”赵傒挥挥手,祁白站直身子,然后被方怿引到石桌边,坐在了赵傒旁边,右手方就是楚鹤离和程清霜。“又见面了。”祁白对着楚鹤离微微一笑。 楚鹤离回以一笑,祁白又看向程清霜,但始终没有说话。程清霜也不知道祁白心里打着什么主意,也看着祁白,两个人都是微笑对视。良久,祁白笑出声,低着头喝茶。 赵傒见气氛突然冷了下来,对着祁白道:“祁白,该你说几句了。” 祁白放下茶杯,对着赵傒点点头,又看着楚鹤离,道:“楚公子,不知道徐守真北上南下那一卦,你可信?” 楚鹤离惊讶于为何所有人都仿佛知道徐守真那一卦了一样,明明当初徐守真在台上声音细微,谁知道每个人都会来问自己。楚鹤离先是摇摇头,接着又点头,然后道:“说信,也不全不,说不信,也不是。这种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只能说,一切看自己。” 祁白捋着胡须,哈哈一笑,道:“不错,少年心性,看得透彻。徐守真给你算了一卦,是北上南下不可取,我在青城山救你之前,也算了一卦,你想不想知道?” 这话刚刚赵傒提过,楚鹤离点点头,听着祁白讲出来。祁白忽然严肃道:“你命中有劫,在东方;你命中有煞,在南方;你命中有坎,在咸阳。你可听懂了?” 楚鹤离摇摇头,按照祁白这意思,自己可不是哪都去不了?祁白只是一笑,道:“我再告诉你一句,命数都是假的,你自己想要什么命数,就是什么命数;你自己想走什么路,就能走什么路。” 楚鹤离低头思考,祁白又道:“让我看看你的试剑吧。”楚鹤离楞了一下,祁白又道:“不用担心,我若是想拿你的试剑,当初就不会救你了。” 楚鹤离尴尬一笑,取下背上的匣子,摆在石桌中间。祁白身上打开匣子,一柄断了一半的试剑就摆在里面。试剑周身是奇异的纹路,似文字又不似文字。赵傒看着试剑,叹了一口气。祁白取出试剑,拿在手里。 赵傒道:“这把剑,不知道让世间多少人妻离子散。” 祁白点点头,手中把玩着试剑,看着楚鹤离问道:“这把剑,取名字没有?” “名字?”楚鹤离困惑不已,试剑不就是试剑吗? “每一任试剑的拥有者,都会给试剑取一个名字。”祁白淡淡道,一只手抚摸着试剑的纹路,仿佛是在追忆故人,“就比如你母亲,给试剑取名叫君子玉。她时常说你父亲楚夊人,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楚鹤离愣了愣,最近似乎经常听到自己母亲和父亲的名字,可自己对他们几乎没什么了解。楚鹤离笑了笑,道:“君子玉,这名字很不错,就用着吧。” 祁白摇摇头,道:“每一任主人都要取自己的名字,剑有灵识,跟在主人身边,听得懂的。” 楚鹤离见祁白说的严肃,摸着下巴思考。良久,楚鹤离说道:“凤歌。” “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祁白问道。楚鹤离点点头。程清霜听到这句话,身子一颤,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楚鹤离却没注意。 “是个好名字。”赵傒笑道。同时祁白手中的试剑,震动了一番,仿佛是在印证剑有灵识这句话一样。 祁白点了点头,道:“我教你一招,是曾经你母亲教我的。”楚鹤离点点头。 当初祁白也是参与围困萧矜玉的几人之一,但说到底和其他几人不同,反倒是有些帮助萧矜玉,所以楚鹤离对他的态度自然好一些。楚鹤离不由得想起秦淮河畔那几人,当初徐守真邀请他去上清山,他之所以拒绝,就是因为山上有个李道一。 祁白见楚鹤离点头,右手比出三根手指,向着茶杯里蘸了几滴水,然后悬在空中。水滴顺势将要滴落,祁白右手转圈,水滴围着一股气劲,形成一个园。祁白猛地收掌再向前一拍,几滴水滴仿佛出鞘剑一般,向着亭子外的假山飞去。轰的一声,假山瞬间成灰,而假山后的宫墙上,落了几个印记,同水滴一般大小。 祁白见楚鹤离和程清霜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宫墙,笑道:“练剑,练到最后就是以心为剑,以天地万物为剑,这一招,你看清楚了?” 楚鹤离低着头思索片刻,然后抬起头看着祁白,道:“看清楚了。” 祁白欣慰的点点头,说道:“不错,你若是真的领悟透了这一剑,那你离剑道大成也不远了。你如今,是什么境界了?” 楚鹤离挠挠头,道:“当初因为一些事情...受了伤,如今只感觉才入逍遥境。”程清霜听到这话,头转向一边,但还是仔细的听着几人的说话。 祁白微笑道:“没关系,你如今不过十八,人生还长,毕竟从单单武夫,摸索到逍遥境,已经是天下很多人不能完成的事情了。” 楚鹤离知道祁白是安慰自己,微微一笑。天下武学,共逍遥、齐物、养生主、德充符、大宗师、人间世、应帝王七种境界。当年五国围困萧矜玉时,青城山首徒洛知道,十九岁就是齐物境,天资不可不谓之聪慧,而祁白,三十岁才入齐物境,这么说来,楚鹤离这样的天赋也算是异于常人。 见两人话说的差不多,赵傒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楚鹤离道:“楚鹤离,北齐的事情,就全靠你了。” “靠我?”楚鹤离接过试剑,收在匣子里,说道,“君上,您还没说清楚,我到底要怎么做?” 赵傒摇摇头,道:“你只要将我那侄子带回来就行,剩下的就好办多了。如今北齐女帝处立,朝堂中各种势力交错复杂,北齐大夫韩婴也不知所踪,我怕再晚了不仅是我等不到,而我那侄子也回不了大秦了。” “我要如何去找世...世子?”楚鹤离寻了个称呼,问道。 “你此去直接到临淄城,他在稷下学宫学习。”赵傒从怀里拿出一份信封,交给楚鹤离,道,“这封信,你带给临淄城的沈栎沈员外,这里面有无异的生辰贴。” 祁白盯着这封信,说道:“君上可是已经想好了?”赵傒点点头。 楚鹤离依旧是茫然的接过信封,将其放好。此时赵傒又道:“至于七星,你一定要让他们心甘情愿的辅佐我那小侄子。关于七星的消息,我们目前只掌握了三个,等你到了临淄,自然会有人与你对接。” 楚鹤离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赵傒站起身,楚鹤离几人随即跟着站起来。赵傒走到亭子边上,看着荷塘水中的月亮倒影,缓缓道:“十一年了啊,我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楚鹤离和程清霜纷纷不懂其中的含义,只有祁白跟着叹了口气。 “你们下去吧。”赵傒摆摆手,“该说的我已经说得差不多了,你还想知道什么,等你从临淄城回来,我一一告诉你。” 楚鹤离几人向着赵傒行礼,在方怿的带领下,走出花园。赵傒始终背对着几人,没有转身。 感受到脚步声渐行渐远,赵傒抬头看着月亮,低声道“王兄,会来陪你的。” 第五十章 遥想前路 走在路上,楚鹤离看着前面的方怿,问道:“方大哥,你真不见一下棠儿吗?” 方怿没有停下脚步,淡淡道:“我还留在咸阳保护君上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能告诉棠儿。” “那方大哥什么时候会回陇右?”楚鹤离问道。 方怿身形一顿,转头来看着两人,道:“楚鹤离,如果你这次真的去了北齐,那咸阳城的危机也就会迎刃而解,只要我确认了君上没有危险了,我就会回陇右。” 楚鹤离没有说话,方怿将两人带到南门,便又转身回去。楚鹤离和程清霜对视一眼,然后走在玄鸟大街的道路上。 “师姐,你怎么想的?”月光洒下,楚鹤离问道。 程清霜微微一笑,道:“阿离,你要去北齐吗?” 楚鹤离沉默片刻,然后点点头,“去吧。”他双手背在后面,慢步走着,“答应了的事情,就要做到。” “你带着试剑,无论你走到哪,都会有危险的。”程清霜担忧的说道。 楚鹤离闻言一笑,道:“我知道的师姐,所以,师姐就不要和我一起去了吧。” 程清霜冷哼一声,道:“我本来就没说要和你一起去。”楚鹤离摇摇头,两人走到了方府门前。程清霜也没打声招呼,没停下脚步,直接离开。楚鹤离笑了笑,拍了拍方府的大门。 各门各派来到咸阳城的原因,是得到消息赵傒会帮助楚鹤离。而楚鹤离来到咸阳,是因为公输盈告诉楚鹤离,咸阳各门派聚集,让他来查看情况的。赵傒在楚鹤离来到咸阳后就来找他,然后和楚鹤离聊了那么多的事情。赵傒只说是让方怿查了楚鹤离,可事情仿佛不是这么简单的。方怿本是带着大军被召回咸阳,如今却在赵傒身边保护他。 一整个晚上,楚鹤离都在思考赵傒对自己说过的话。试剑,七星,这一切仿佛都离自己很远。关于徐守真的一卦,祁白的一卦,关于赵无异。楚鹤离心中突然涌出很多问题,但都难以解决。 自己是不是真要去北齐,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去北齐,是单纯因为是赵傒的请求,还是为了自己母亲的信息。凭借自己,真的能完成赵傒说的吗?就算完成了,难道自己真的要像赵傒说的,帮助赵无异? 楚鹤离一时间觉得茫然。自己一路从锦州城走出来,去往青岩疗伤,回到太白参加天下布武,似乎自己有一个目的,却一直没去完成。楚鹤离开始思考,自己到底是想做什么? 玉垒山庄被灭门,楚鹤离应该去找到那个凶手的。可说到底,凶手就是自己的师姐,自己本应该找师姐说清楚,可如今两个人仿佛很有默契的,都没人提这个事情。三年前是自己辜负了师姐,可三年后,两人竟还能好好的在一起说话。 就算不找师姐,也应该找到叶志刚和叶志屠,可自己没有这么做。自己来到青岩疗伤,认识了崔璟和谢了,如今两个人都不知道到哪里去了。方棠如同一个小妹妹一般,要仔细照顾。楚鹤离越想越不明白,自己想干什么? 思绪一飘,楚鹤离想到了当初崔璟在讲学大会上反驳沈季载说的话。 注定世家门阀酒池肉林,世间百姓流离失所? 九州乱世,天下纷争,自己是不是也要有所仁义,匡扶天下? 楚鹤离不由得笑了笑,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说到底,自己想要做的,还是查清楚为什么玉垒山庄会被灭门,还是要找到试剑剩下的一半,还是要寻找到自己的母亲。 楚鹤离以为自己想清楚了,可黄如风那封信,又嵌在脑海中。黄如风是不是真的死在了江宁城,他死的时候,为什么手中会握着一块碎布。他是在指向天下剑门,还是什么?公输盈和公输盛,是不是对天下剑门不利,是不是勾结朝歌,或者说他们是不是就是朝歌的人。 朝歌...心中一想到这个名字,楚鹤离又想到一句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自己有试剑,各方势力都想拿到试剑,特别是朝歌。他们拿到试剑想干什么,无非是想得到天下。可九州已经这么乱了,难道还要再乱? 试剑到底是不是有这样神奇的力量,真的能推演将来之事,是不是真的是得试剑者得天下?而朝歌,如此神秘的组织,年轻一代几乎都没听过,老一辈闻声变色。所谓的朝歌由前商创立,是不是拿到试剑,就会推翻大周,建立新商?而试剑让门派拿到,是否就会搅乱江湖风云,让五国拿到,是不是就会引起战争。 朝歌到底是怎样的一个组织,自己也不清楚。所谓秦字的朝歌,一直追杀自己,要如何找到他们。 赵傒提到的七星,到底是有怎么样的能量,能左右天下变动,能终结乱世?七个人,真的就能像他说的那么厉害?而自己的母亲,曾经也是七星之一,七星到底有什么秘密? 楚鹤离感觉自己仿佛被所有的谜团包围住,而要解决这些谜团,得先去了北齐。去了北齐,寻找到赵无异与七星,赵傒才会告诉自己关于母亲的事情。知道了关于母亲的事情,对那一辈的人的事情也了解的差不多,而试剑,也可以去秦淮河找到。 自己还应该做的,就是找到当初秦淮河边围困自己母亲的人。即使母亲与他们的对决中并没有什么很大的伤害,但在这之后母亲的消失,多少都与他们有关系。祁白已经见过,李道一在上清山,陈守常,宁慕之,顾六元,这些人都知道,可唯独那个青城山首徒洛知道,下落不明。 洛知道,若是没有记错的话,从当年那件事过后,便没有回青城山,但青城山首徒的名号还给他留着。 自己解决了当年关于试剑的事情,也能从中寻找到关于母亲的信息,如果母亲还活着,一定可以找到她。还有关于玉垒山庄的事情。楚鹤离心中打定主意,有机会一定要问清楚程清霜,玉垒山庄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被灭门。楚鹤离不想与程清霜闹僵关系,两人三年后好不容易的缓和,不能给坏掉。 而这么说起来,还有楚萧潇和楚薛延。萧潇是楚鹤离舅舅唯一的女儿,两人当初是逃离了火烧山庄的,一定要找到他们。 楚鹤离这么想起来,自己要做的事情就很明朗了。试剑,母亲,楚萧潇和楚薛延,玉垒山庄。至于朝歌,只要不来找自己就行。如此大的一个组织,自己也没有能力与他们对抗。 如果自己有一天真的解决了这些问题,那就回到玉垒山庄,自己一个人好好的生活吧,远离一切。 楚鹤离将自己将来需要走的路都想好了,而此时,北齐,是一定要去的。 然而人们永远不会按照自己的计划一步步来。 第五十一章 方棠病发 天刚一亮,楚鹤离已经起身来到院子里。石桌上放着才添来的热水,楚鹤离开始泡茶。将一切做好后,楚鹤离端着茶杯和茶壶来到树下,坐在草地上。 楚鹤离将茶杯和茶壶放在自己旁边,然后就面对着大树发呆。楚鹤离开始思考昨天祁白给自己演示的一剑。如何做到心中有剑,如何做到万物皆可为剑。一边思考,一边扬起手在树前比划。其实楚鹤离如今的境界到不了那去,但如果能有所领悟,对自己的功力增长也是有帮助的。 太阳慢慢升高,方棠身穿一件柳色长裙走进院子。楚鹤离微微闭着眼,见方棠走了进来,也站起身,来到石桌边。 “楚大哥,今天有什么安排吗?”方棠第一句就这么问道。 楚鹤离摇摇头,道:“昨天太史公教了我一剑,我想先琢磨琢磨。”方棠努努嘴,一副不开心的样子。楚鹤离又笑道:“晚上陪你出去逛。”方棠听到这话,才笑着跑开。 楚鹤离不禁摇摇头,和方棠来到咸阳后,方棠似乎忘了公输盈当初是怎么说的了,整天就向着让他陪着出去玩。 楚鹤离坐了下来,也停下了思考那一剑的想法。拿起茶杯,楚鹤离才发现茶已经凉了。给自己再倒上一杯,楚鹤离才想起,赵傒催自己去北齐,这件事情还没有告诉方棠。 一个秦国人,带着任务去北齐,还是和秦国的世子联系,这怎么说也有点危险,只要北齐的王室不笨,都会怀疑。方棠身子又若,怎么说带着她都不合适。可将方棠一个人留在咸阳,又有些不放心,但送回太白,又担心公输盈他们的事情是真的。 楚鹤离揉了揉脑袋,想着先晚上把这件事情告诉方棠。而程清霜,意外的今天没有来找自己。楚鹤离也不知道程清霜的踪迹,她不来找,自己也找不到她。 傍晚,方棠换了一件粉色的长裙,挽着楚鹤离的手走出方府。华灯初上,咸阳城永远是这么的热闹。 同样的长街,方棠牵着楚鹤离这里离走走,那里停停。 一阵风吹来,方棠身子晃了晃,捂着脑袋。楚鹤离见此,扶住方棠,问道:“可是不舒服了?” 方棠苦笑着摇摇头,“只是有点头疼,好多了,我们继续逛逛吧。”见方棠都这么说,楚鹤离也没有什么异议。 可没走两步,方棠又站定身子,晃了晃。楚鹤离有些担心,扶住方棠,道:“我们先回去吧。”方棠只有无奈点点头。 一路上,楚鹤离都扶着方棠,生怕方棠到了。方棠的身子很软,整个人也没有力气,就靠在楚鹤离身上。到最后,楚鹤离直接将方棠环抱起来,方棠整个人都缩在了楚鹤离怀里。楚鹤离只觉得方棠身子冷的异常,而方棠整个人也不停的打颤,嘴里不停的嘟哝道自己冷。 楚鹤离心中一惊,方棠大概是又病发了。楚鹤离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孙十常拿给方棠的药方一直在用,可还是发病了。而方棠这已经快两个月没有发病,却突然这样。 楚鹤离心中紧张,脚下越来越快,到了方府门前,直接一脚踢开大门,然后对着围过来的下人吩咐道:“快去请大夫,快!” 下人见方棠被楚鹤离抱在怀里。一脸的难受,知道事情不对,立马跑出方府。不一会儿,一名大夫就来到方棠的房间中。 大夫见方棠脸色发紫,放下挎着的药箱就来到床前。先是看了看一旁站着的楚鹤离,得到了楚鹤离的示意,大夫才蹲下身子,将手搭在方棠放在被子外的手腕上。 大夫给方棠把着脉,时间越久,眉头皱的越紧。楚鹤离在一边,将大夫所有的表情尽收眼底,见大夫沉重的样子,不由得问道:“大夫,到底怎么样?” 大夫将方棠的手放下,取下方棠手下的药材袋子,然后站起身,叹了口气,说道:“方姑娘这病应该有很久了吧。” 楚鹤离点点头,如实回答道:“从小就有。有什么办法吗?” 大夫摇摇头,说道:“我最多开个方子,最多有个安神的作用。若是真想治好她,我也无能为力。” 楚鹤离抓住大夫的双肩,道:“大夫,你就没其他办法了吗?” 大夫叹气,道:“整个咸阳城,我找不出能救她的人。说实话,你说她这病从小就有,能活到现在也是个奇迹。当初你们怎么治她的,现在就用那种办法吧。” 大夫说完,走到一边桌子旁,提笔写下一张药方,交道楚鹤离手里。楚鹤离看了看药方,对着大夫行礼谢过,然后让下人将大夫送出方府。 曾经的方法?楚鹤离沉吟片刻。 孙十常的药方看来没有起作用,如果说是曾经的办法,也只有孙十常知道了。这么想的话,就不得不回一次青岩。一来一去,那么去北齐的时间又耽搁了。 楚鹤离坐在床边,看着方棠虚弱的面庞。方棠身上盖了几层被子,可身子仍然抖个不停。房间内也是放了一个暖炉,整个屋子暖洋洋的。 楚鹤离来到桌子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如果将方棠带去青岩,那么就有孙十常他们照顾她,自己也可以脱身去北齐了。楚鹤离想了想,认为这个办法可行。 楚鹤离回过头去看着方棠难受的样子,也不禁叹了口气。 第二天一大早,楚鹤离就带着方棠前往青岩。到了青岩后,楚鹤离将事情给孙十常说明,孙十常也没说什么,答应了楚鹤离照顾方棠。楚鹤离谢过孙十常,就一个人离开了青岩,回去咸阳。 当楚鹤离回到方府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不用考虑方棠的身子因素,自己也快一点。楚鹤离到门口的时候,程清霜正站在门口。 楚鹤离走过去才知道,程清霜在前一天就已经找过他,知道他去了青岩,估摸着今天应该就可以回来,便早早的就在这里等着他。 走之前楚鹤离已经将这一切告诉了赵傒和方怿,唯独不知道程清霜的下落,所以程清霜就不知道。 楚鹤离给程清霜解释清楚后,便进宫去找赵傒。然后与赵傒商量着什么时候去北齐的事情。 楚鹤离走的时候,写了一封信交给孙十常,告诉他等方棠醒了就交给方棠。想来方棠看到自己这封信,也会体谅自己的。 青岩谷,三星殿。 孙十常望着窗外的夕阳,叹了口气。“乱世,真的来了。” 第五十二章 函谷遇袭 本来说好即刻启身前往北齐的,结果却因为方棠病发的事情给耽搁,到最后决定出发的日期,已经比预计的晚了很多。 二月二十这一天,楚鹤离和程清霜一起出了咸阳城,前往北齐。因为两人都是习武的原因,两人只买了两匹马就直接往临淄城赶去。 两人走的悄无声息,等咸阳城的各大门派知道消息后,已经晚了。有的门派派出人去追的时候,才出城,便被咸阳宫的禁卫拦了下来。众人这才知道,秦王室,果然和楚鹤离勾结在了一起。 太白山上,天下剑门。 公输盈一个人坐在一处隐蔽的屋子里,屋子外是一个黑衣人半跪着给公输盈汇报楚鹤离的行踪。汇报完黑衣人便识趣的离开了。 公输盈推开房门,走了出来。公输盈仰头看了看,然后一挥手,树林阴影处便跳出来另外一个黑衣人。公输盈对着这人吩咐道:“继续追杀他们,这一次,下狠手。”黑衣人低着头,一声诺后,起身向着树林中走去。 周围没有一点声响,公输盈直接坐在石阶上,看着树林深处,若有若无的笑,自言自语道:“快了啊。” 前往北齐的官道上,楚鹤离和程清霜两人并马前行,两人默契的没有说话。因为天色渐暗,两人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从咸阳城到临淄城,一直东行,要先过函谷关出大秦,进入西魏。两人可以从西魏中心一路过西魏都城洛阳,过了洛阳就是偃师城,然后过九龙关到京畿。京畿是直属大周皇室,穿过成京,然后过巨野城就是北齐的地界。北齐与南楚由淮水相隔绝,北齐与北燕由沧州城隔开,这之间都是北齐的地界。五国之中,北齐的国界算大不大,算小不小。 一路过去,相当于跨越半个九州,最快也要半个多月。楚鹤离两人也不用急着到北齐,所以都是白天赶路,晚上休息。 崤山与函谷关,是大秦的边防要塞,崤函之塞,是山峰险陡,深谷如函的形象表达。到函谷关,要先经过函谷道。函谷道是一条长长的山峡,两边山峰耸立,是行军打仗最需要注意的地方之一。 将近正午,楚鹤离见太阳高悬,对着身边的程清霜说道:“师姐,我们休息一下吧。” 程清霜笑着点了点头,从腰间拿出一张丝巾,给自己擦汗。楚鹤离翻身下马,用衣袖在脸上一擦。程清霜跟着下了马,楚鹤离牵着两人的马,向着一处阴影处走去。 函谷道四周光秃秃的,繁茂的树木也没有,一处阴凉地还是由大石块挡住的。楚鹤离将两匹马的缰绳套在一个小石块上,然后和程清霜一起席地而坐。楚鹤离将携带的水壶递给程清霜,程清霜笑着接了过来。 “赵傒就是不一样啊,果真是挡住了各大门派,这一路上顺顺利利的,没人来找我们的麻烦。”程清霜将水壶还给楚鹤离说道。 楚鹤离点了点头,放下水壶,“师姐,我们休息一会儿吧,这会儿太阳太大。”程清霜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一条铁链向着两人面前飞来,直直的钉在泥土中。 楚鹤离和程清霜同时向着两边闪去,楚鹤离左手在身后一拍,凤歌剑拿到手中。程清霜也是一惊,从地上拿起佩剑。接着一阵风吹来,两人面前站着一个黑衣人,手中笔直的铁链一惊表明了他的身份。 “朝歌的人?”程清霜见此,心中疑惑。楚鹤离握紧凤歌剑,几人先是短暂的沉默。 来人蒙着一个黑色的面巾,说道:“两位,想去哪啊,带我一个吧。” 楚鹤离和程清霜慢慢向着对方移动,最后站在一起,程清霜道:“谁派你来的?” “程大小姐,你这说的什么话?整个秦国,能命令我们的人,你觉得是谁?”黑衣人嗤笑道,“我们秦字的人,可不听你们成京的安排。无极楼和摘星楼,只听我们秦字的楼主。程大小姐,听说你一直在查我们楼主的消息,怎么样,找到了吗?” 程清霜脸色一变,这黑衣人似乎知道的很多。楚鹤离也明白朝歌十二楼,秦国的朝歌不听其他楼的指挥与委派,这些人和之前来找自己的是同样的目的。 程清霜还在思考之际,楚鹤离已经向前冲去,向上挥剑,一道剑气向着黑衣人袭去。黑衣人左手一挥,索命锁挡在面前,自己整个人也向后退了几步。 黑衣人站定,反应过来之际,楚鹤离已经不在了,而程清霜也反应了过来,疏风剑出鞘,将剑鞘丢在脚下,向着黑衣人刺去。 楚鹤离身形闪到黑衣人身后,嘲讽道:“一对二,你怎么这么有自信?”话音刚落,一剑就是刺向黑衣人。 黑衣人冷哼一声,一侧身,疏风剑和凤歌剑就要碰在一起。楚鹤离与程清霜对视一眼,同时止步,两柄剑横着向黑衣人劈去。 黑衣人向后一退,整个人运气飞在空中,手中的两条铁链向着楚鹤离两人飞去,一瞬间软了下来,如同两条鞭子。 “自信就是这么来的。”黑衣人大笑一声。黑衣人运用索命锁的能力,比狰和毕方要高出一筹,楚鹤离能明显感受到压力。 程清霜向着一侧闪去,索命锁打在地上溅起灰尘。楚鹤离直接用凤歌挡了下来,但整个人止不住的向后退去。 程清霜来到楚鹤离身边,左手拿剑,右手将他扶住。楚鹤离摇摇头,撇开程清霜的手,看着黑衣人,笑道:“刚好,就用你来试试我新学的一剑。” 程清霜听着这句话,笑了笑。所谓新学的一剑,就是当时祁白向楚鹤离演示的那一剑。程清霜也是看见了的,如果她想学,也可以。但这毕竟是祁白教给楚鹤离的,所以就自觉的忘了其中的剑势。 楚鹤离闭上双眼,想象着当时祁白运气成剑的样子。程清霜站在一边,看着楚鹤离。黑衣人顿时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漫在自己周围。 黑衣人本以为,楚鹤离当初受了伤,功力定然会大减,一个人对上两个人自然会有一些优势。可如今看来,楚鹤离以一个逍遥境,都带给了他强大的压力,心中难免有些惊讶。 黑衣人只是表情微微一变,手中的索命锁又从软变硬,自己也开始运气,向着楚鹤离打去。 程清霜跳到楚鹤离身前,挥出疏风剑,帮着楚鹤离挡下黑衣人的一招。 楚鹤离睁开眼,对着程清霜道:“师姐,看我的。” 话音刚落,楚鹤离就抬起手,凤歌剑指着黑衣人,微微一笑,胸有成竹的样子。 第五十三章 北齐路遥 楚鹤离想着当时祁白的样子,指着黑衣人,然后运气成剑。凤歌剑上下顿时出现两柄若有若无的剑气。楚鹤离松开手,凤歌剑也悬在空中。 楚鹤离右手成掌,将三柄剑张住,右手在空中转了一圈,然后向前一推。黑衣人向着程清霜的攻击结束后,自己也落在了地上,三柄剑便向着黑衣人飞去。 黑衣人冷哼一声,手中的索命锁顿时软了下来,然后再一挥手,两条铁链便在自己面前环成一个圈。索命锁形成的圈,刚好将黑衣人挡住,而楚鹤离飞来的三柄剑,直接对上铁链形成的保护圈。 三柄剑一实两虚。虚的两道剑气碰撞在索命锁上,直接消散,而实的凤歌剑一直刺在索命锁上,仿佛被吸引一般。 黑衣人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在自己面前不停的侵袭,心中大惊。如果这个时候外放气劲,索命锁一解,凤歌剑就会直穿胸口而死。黑衣人无奈向后退去,显得有些吃力。 楚鹤离凤歌剑并未停下来,这个时候又继续运气在掌心,然后掌上又出现三柄虚剑,继续向着黑衣人飞去。这一次三柄剑都飞向不同的地方。 楚鹤离立马对着程清霜道:“师姐,趁现在!” 程清霜懂了楚鹤离的意思,提着疏风剑冲向黑衣人。黑衣人面前的三柄虚剑刚一消失,程清霜的疏风剑已经刺到了面前。楚鹤离的凤歌剑刚一收回,黑衣人就解除了索命锁的保护圈,铁链猛地向着衣袖里缩去,残留在外的铁链绕在程清霜的身边向着衣袖。 黑衣人桀桀一笑,铁链一边缩,自己一边接近程清霜,然后抬腿踢去。程清霜既要挡下缩回来的索命锁,又要挡下黑衣人不停变换的攻击,一时间力不从心。 黑衣人又是一脚向着程清霜踢去,程清霜立马向后一仰身,此时楚鹤离已经拿着凤歌剑砍向黑衣人。 黑衣人来不及收腿,直接向上空翻,然后连续后跳,拉开了与楚鹤离两人的距离。楚鹤离见简单的一剑不能对他起作用,心中打定主意,手上运气,从手上悬空便出现了十二柄剑。 黑衣人咋舌,手中的索命锁又是伸出,准备挡在面前。这一次程清霜先他一步,疏风剑刺到身前。黑衣人只得用索命锁和她对抗起来。 楚鹤离一笑,程清霜与黑衣人这么一打,便给了他机会,黑衣人不能用索命锁形成保护圈,这十二柄剑就能完好的命中。 楚鹤离掌风向前,十二柄剑立刻飞向黑衣人。程清霜此刻和黑衣人周旋,两人来来回回,所站的方位已经改变。黑衣人余光一瞥,发现楚鹤离的剑已经向自己飞来。 黑衣人心中想躲,可程清霜手上的攻势并没有停下来。楚鹤离十二柄剑来到黑衣人面前,十一柄虚剑合成一道剑气,附着在凤歌剑上,一剑刺入黑衣人的背。 黑衣人吃痛一声,整个人不由得向前扑去,程清霜见势直接疏风剑向前一次,黑衣人自己就扑在疏风剑上。一前一后,黑衣人连中两剑,捂着胸口,一口鲜血吐出。 黑衣人恶狠狠的盯了两人一眼,立即右手在胸前的穴道一点,然后纵身跃起,跳到大石块上,接着两三步跃向远处。 楚鹤离向前一步,准备追去,程清霜已经挡在了面前。程清霜摇摇头道:“不用去追,有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我们现在只要离开秦国,秦字的人就没理由追出来。” 楚鹤离点点头,将两匹马牵过来。两人翻身上马,加快速度向着函谷关跑去。 出函谷关后,是一望无际平坦的荒地。 楚鹤离和程清霜对视一眼,然后向着东方一直前进。一路上全是小村子,要到一处大的城市只有离洛阳近的宜阳城。 两人几天内除了直接以天为被地为席外,就是在小村子就借助,然后来到了宜阳城。 宜阳城和洛阳城相距不远,晚上休息的话,两天时间就可以赶到。两人准备先在宜阳城整顿一下,好好休息一番,然后再去洛阳。 按照程清霜说的,只要出了函谷关,就不用担心朝歌秦字的人了。朝歌五字,各自管辖自己的国界,不会越界来的。 楚鹤离唯一不放心的就是,如果魏字的朝歌也来找自己的麻烦怎么办?楚鹤离身怀试剑的消息,当初在太白山的时候就弄得天下人皆知,魏字的人肯定知道了。 秦字的人不听程清霜的话,是因为他们和朝歌其他四个字的人不来往,而魏字,如果听程清霜的话的话,那么久简单多了。 洛阳城中,一处闹事的酒楼里。 一位书生打扮的少年坐在靠窗的位置,时不时的喝两口酒,看着外面街道上的人,似乎在等待某人。 此时一位中年人走上了楼,来到这处桌子前。中年人一身白衣,不然俗尘,两鬓几丝白发,张着一张令人亲切的脸,面带微笑,看起来就像是邻家的叔叔一般。 少年回头看了看,笑了笑,倒了一杯酒,推到自己的对面。中年人笑着坐了下来,端起酒杯。 中年人喝了一口酒,看着少年人处变不惊的脸,笑道:“韩公子果然不是一般人,若是我面前坐着的是我的杀父仇人,早就拔剑相向了。” 韩公子正是年前就从临淄城出发,本该前往锦州城的北齐上大夫韩婴。韩婴也是微微一笑,同中年人酒杯相碰,道:“成大事的人,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小节,我想莫师这样的人,真是这种情况,也会和我一般态度吧。” 中年人正是朝歌魏字楼主,统管魏字山下楼和天上楼的莫伶,同时是人称朝歌七雅鬼之一的诗鬼。当初在偃师城,就是莫伶带着朝歌魏字的人,将稷下学宫的韩平仲一行人给全灭。韩平仲正是韩婴的爷爷。 没人知道为什么韩婴消失了这么久在洛阳城出现,也没人知道为什么莫伶会认识韩婴。 莫伶再次与韩婴碰杯,笑道:“希望我们能合作顺利。” 韩婴微笑,道:“一定会的。”两人共同将酒杯中的酒饮尽。 而楚鹤离和程清霜两人,在宜阳城休息后,就向着洛阳城前去。西魏边境常年受到大秦的骚扰,所以西魏国人对大秦的子民都不怎么友好,楚鹤离特地改变了口音。 洛阳是西魏的国都,两人也抱着即使真有人来到西魏找他们,也不会在一个诸侯国的都城动手的想法。 实际令两人没想到的是,不仅洛阳城中有人,接下来每一步路,每一座两人计划休息的城市,都有人等着他们,毕竟他们身上的是试剑。没有人知道楚鹤离和程清霜为什么要前去北齐,他们只需要拿到试剑。 第五十四章 再遇朝歌 夕阳西下,再往前走就是洛阳城。楚鹤离和程清霜打定主意,现在洛阳城中休息一天,再继续赶路。 进了城,两人沿街先寻找客栈。挑了一间看起来不错的客栈,进去却被告知,只有一间上房了。 楚鹤离面露尴尬,对着程清霜说道:“我们再去看看吧。”程清霜点头,两人准备向着门外走去。 客栈老板见两人二话不说就往外边走,撇嘴说道:“两位不用出去找了,马上是咱们洛阳的帝女节,全程的客栈都满了,你们现在要是不住,我可马上就卖给别人了。” 楚鹤离转过头来,看着客栈老板,问道:“帝女节?” 客栈老板笑着解释道:“帝女节是咱们这的传统节日,是纪念帝女和仪狄用的。当初帝女命令仪狄作酒,向禹皇进贡,所以咱们洛阳城最有名的酒就是帝女香。两位客观你们有空真的要尝试一下。” 楚鹤离笑着点了点头,客栈老板看着两人,又问道:“所以二位,你们到底住还是不住?” 楚鹤离无奈说道:“住,那间上房留给我们吧。”话一出口,程清霜便白了楚鹤离一眼,但并未说什么。 客栈老板见谈成了,当然高兴,立马叫着小二将两人往楼上带。楚鹤离临走前,让老板准备几个小菜,待会儿送到房间里。 楚鹤离和程清霜推开门,将两人的行李放在桌子上。楚鹤离来到窗前,推开窗是客栈的一个小院子。上房的环境很好,还有一处书桌,上面摆满了笔墨纸砚,有一处休息的卧榻,然后往里走有个帘子,可以折起来,过来才是真正休息的睡床。楚鹤离满意的点了点头,将两人的行李拿起来,挂在了床前。 程清霜坐在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后道:“这样挺好,你睡外面我睡里面,懂了吗?”楚鹤离会心一笑,将房间里的香炉点燃。 不一会儿店小二就将饭菜送了上来,两人在屋里吃了饭,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虽然赶了一天的路,但两人还有精神,就准备一起上街逛逛。 洛阳城因为有帝女节的原因,这几天也是没有宵禁。两人走在街上,到处都是卖酒的大小摊贩,除了标注的帝女香,还有其他各式各样的酒,不止是西魏的,五国特有的酒也在售卖。 再往前走,便看见人越来越多。程清霜提议前去看看。两人走近时,发现是一个擂台。擂台不是比武,而是看谁喝酒喝的多。独特的比试方式和所谓的神秘大礼吸引了很多人。 程清霜一扯楚鹤离的衣袖,楚鹤离回头一看,见程清霜的表情,顿时知道了怎么回事。楚鹤离道:“怎么?想让我去试试?” 程清霜笑了笑,算是默认。楚鹤离又道:“师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酒量,要去也应该是你去啊。” 程清霜脸色一变,直接一脚踩在楚鹤离的脚上,怒道:“你让一个姑娘在大街上和别人拼酒,你怎么想的?”楚鹤离讪讪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听着旁边的人讲,守擂的人已经喝到了三个人。楚鹤离暗自咂舌,而程清霜听到这句话,眼前一亮。程清霜见上一个人已经被抬了下来,直接将楚鹤离推过去。 楚鹤离一时间被程清霜推了出来,已经被看见。楚鹤离正想摆手说明情况,却看见程清霜狠狠的表情,无奈垂下手,来到守擂的人面前。 “怎么喝?”楚鹤离问道。 守擂的壮汉一身肌肉,赤裸上身,道:“一刻钟,看谁喝的快。”楚鹤离点点头,接着便有人拿上来几壶酒,放到两人面前。 下方的程清霜,见楚鹤离已经沉浸进去,只是笑了笑,然后退出人群。程清霜走到一处巷子里,不一会儿,便走进来一个身披披风,带着兜帽的人。来人来到程清霜面前,和程清霜相对着靠在墙上。两人对视一眼,来人拿下了头上的兜帽。 “莫师。”程清霜对着莫伶行礼。 莫伶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然后道:“大小姐,不要忘了当初你为什么去锦州城。” 程清霜脸一黑,道:“这些事情不用莫师提醒,霜儿都知道。”程清霜将姿态放的很低。 莫伶笑道:“大小姐不用这么紧张,莫伶只是提醒一下。大小姐过成京的时候,可要去看一看楼主?” 程清霜摇摇头,道:“一路往北齐,这次没有时间。” “希望是没有时间,而不是不愿意见。”莫伶若有所指,淡淡道。程清霜听出了话中的讥讽味道,没有答话。 两人都低着头看着地面。许久,莫伶道:“大小姐还是要时刻谨记自己的目的。那天越来越近了,大小姐不要忘了。” 程清霜沉默,没有答话。莫伶只是轻笑两声,又带上兜帽,向着与来时相反的方向前去。程清霜抬起头注视着莫伶远去,心中不无多了些想法。 两人才到洛阳城,莫伶已经来找她了,说明早就被盯上了。莫伶向来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能这么心平气和的和程清霜谈话,自然早就做好了打算。程清霜摇摇头,走出了昏暗的小巷子。 刚出来一转头,便与路人撞了个满怀。程清霜揉揉额头,只听见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道:“姑娘,可有受伤?” 程清霜抬头,只见一个面若冠玉的男子正担心的看着自己。程清霜笑着遥遥头,见前方一堆人指指点点,心中担心楚鹤离出事,立马移开。 男子笑了笑,站在原地,看着程清霜向着人群走去。见程清霜挤进人群,男子也向着小巷子里走去。而此时,本已经走了的莫伶正靠在墙上。 男子走了进来,对着莫伶行礼。莫伶淡淡道:“怎么样了?” “没有问题。”男子笑道,“无色无味,只会和楚鹤离喝的酒产生反应。” 莫伶点点头,带着男子向着黑暗深处走去。“韩婴,你果然不是一般人。”莫伶只是说道。 另一边,楚鹤离与那守擂的壮汉一直喝酒,已经有了醉意。周围的人之所以指指点点,是因为楚鹤离是第一个与壮汉喝这么多的人。 程清霜走过来时,楚鹤离已经站起身,摇摇晃晃,手中拿着酒壶。程清霜一看就知道楚鹤离已经醉的不能再醉了,当即上前,拉住楚鹤离的手。 “阿离,我们快回去。”程清霜劝道。 “恩?”楚鹤离眯着眼睛,看了看程清霜,道,“师姐?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在蓟都吗?哎呀,看来我是做梦了。”一边说,一边又给自己灌酒。 第五十五章 忘情困难 程清霜将楚鹤离弄回客栈的时候,楚鹤离已经完全醉的不省人事。吩咐小二打点水送过来后,程清霜就将楚鹤离丢在卧榻上。 程清霜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心中有些气愤,很久不见楚鹤离喝醉,结果自己刚一走就醉了,真不知道是怎么喝的酒。 茶杯到嘴前,程清霜又有些不忍,走到卧榻前。程清霜将楚鹤离的身子扶起来,然后将茶杯递到楚鹤离嘴边,道:“喝点茶水,醒醒酒。” 楚鹤离一直不知道在嘟哝些什么,感觉到唇边有什么东西,伸出舌头一舔。程清霜撇撇嘴,一股脑将茶水往楚鹤离嘴里灌。 楚鹤离猛地咳嗽,明显是被茶水给呛到了。楚鹤离虚弱的睁开眼,见面前是个茶杯,又闭上了眼睛,道:“师姐也真是的,怎么这么对待一个喝醉了的人。” 程清霜正要说话,楚鹤离又道:“不就是不和你玩吗,还骗我喝酒,灌醉了还这么对我。都说了我要去参加天下布武,你要是让我疏忽了练功,还不是要被舅舅骂一骂。” 程清霜抬起左手,想要拍楚鹤离的脑袋,想了一下又放了下来。楚鹤离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思绪已经混乱了。 “师姐...我不就是不小心摔下来了吗,干嘛不理我!”楚鹤离又是小声道。 程清霜算是明白了,楚鹤离一直在说两人的往事。程清霜眼睛一颤,放下楚鹤离,一个人走到木桌旁。楚鹤离嘴里还不停的嘟哝,越听程清霜越想打人。 房门突然被敲响,程清霜立即反应过来,打开房门,接下店小二的水盆。程清霜将这些东西放到卧榻前,看着楚鹤离,不知道说什么好。 “师姐...为什么要走,阿离不是故意的。”楚鹤离忽然冒了一句,惊得程清霜的手帕险些掉在地上。程清霜看着楚鹤离的脸,发现楚鹤离面露难受,不知识想到了不开心的事情,还是单纯的因为喝酒难受。 “师姐...阿离不想要你走。”楚鹤离越说语气越颤抖。 程清霜放下手里的东西,握了握楚鹤离的手,小声道:“师姐不走,师姐一直在这里。”一瞬间,仿佛想到了三年前,两人在玉垒山庄的画面。 是雪夜里练剑,程清霜对楚鹤离的捉弄,将水换成酒,惹得楚鹤离直呛。也是每日里楚鹤离练剑时,始终存在的观众。也是每日夜晚,两个人在小院子里对月酌酒。也是那悬崖上的一朵花,惹得楚鹤离差点粉身碎骨。 还有那一晚,程清霜与楚鹤离别样的喝酒。程清霜的唇很甜,是楚鹤离的第一感觉。 然而印象最深的,却成了在玉垒山庄的罚言堂中的一切。不是楚鹤离将程清霜护在身下,受到楚狂人的一切责罚,而是楚鹤离当初冷漠的眼神,决绝的态度。是当初程清霜含着泪对着楚鹤离道:“是我,自甘下贱,阻你前路。” 缘起缘落,全因抉择。 有的事情,是肯定要说开的。程清霜想到这,心中难免苦涩,松开了握住楚鹤离的手。 当初是纯情的少年,会一心一意的对待自己的师姐,如今不是了。 程清霜也有想过楚鹤离为什么当初要决绝的拒绝自己,程清霜也给自己找过原因。程清霜有的时候愿意相信楚鹤离是为了保护自己,所以才拒绝自己,所以不愿意听到楚鹤离酒后的话,就怕自己又忍不住。 程清霜喜欢楚鹤离,三年前就喜欢了,三年后更喜欢。 程清霜摇了摇头,不想继续想这些。程清霜拿起水盆中的手帕,细心的给楚鹤离擦拭。现在的关系挺好的,两个人都自觉的忽视那些令两人不愉快的事情,还可以正常的交谈。若是有天有一方提起来了,定然会闹得不愉快。说到底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可一个愿意欺负自己,一个也愿意被对方欺负。 程清霜将水盆放到桌上,回过头来看着楚鹤离。楚鹤离睡梦中似乎很不开心,一直皱眉。程清霜伸手抚摸在楚鹤离眉间,想替楚鹤离抚平不快乐。 楚鹤离从小就将心事藏着。年少时想着参加天下布武,名扬天下,就可以报仇。长大后心中又多了其他顾虑,想报仇,想寻找母亲,甚至有的时候还想,匡扶天下。 程清霜对于自己不切实际的想象笑了笑,回到帘幕后另外一个床上,坐在床边。经过楚鹤离这么一弄,程清霜也不由得回忆两人曾经发生的事情。 若是当初没有罚言堂中发生的一切,若是玉垒山庄没有那么多弟子死于非命,若是自己早一点找出对玉垒山庄图谋不轨的人,自己是不是已经是楚鹤离的妻子了。 三年前的事情,对两人来讲都是禁忌。 不知不觉间,程清霜也睡了过去。 日上三竿,楚鹤离揉着脑袋坐起身。楚鹤离环顾四周,见程清霜坐在桌前,正细心的摆放餐具。 程清霜转头看见楚鹤离醒了,道:“阿离,你昨日醉了酒,今天我们再休息一天,明天再走吧。” 楚鹤离知道程清霜担心自己的身体,笑了笑,道:“没事的,不过就是喝酒而已,师姐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我们...” 一说到这,楚鹤离就停了下来,小心的看着程清霜。程清霜自顾自的摆着碗筷,只是一瞬间的停顿,然后道:“说什么呢,身体要紧。你快过来吃饭,都是些清淡的。” 楚鹤离笑了笑,没有继续说话。程清霜害怕楚鹤离还有点不清醒,来到卧榻前,伸手想要去扶楚鹤离。 楚鹤离站起身,对着程清霜笑了笑,忽然间就捂着头,整个人身子也开始摇晃起来。 程清霜一惊,问道:“阿离,你没事吧?” 楚鹤离摇摇头,苦笑道:“估计是还醉着,有点晕呢。” 程清霜皱眉,将楚鹤离扶坐下,说道:“说什么傻话呢?谁叫你昨天喝那么多酒的。”话一说完,,就见楚鹤离的身子失去力气,整个人向后仰去。 程清霜一惊,害怕楚鹤离磕着,直接拦手将楚鹤离抱在怀里。楚鹤离已经闭上了眼睛,程清霜紧张的喊道:“阿离,阿离?” 程清霜心中焦急,楚鹤离这样子完全就不是醉酒的样子,当即将楚鹤离平躺在卧榻上。程清霜想要去找大夫,却怕楚鹤离一个人在屋里有些不安全,而且两个人手中还有试剑。 程清霜无奈,走到房门前,准备叫店小二。 程清霜刚想推门,吱呀一声,房门却被先一步推开。只见门口站着莫伶,还有一个...是昨天和程清霜撞着的男子,正是韩婴。 程清霜吃了一惊,扭头看了看躺着的楚鹤离,道:“莫师,你们这是干什么?” 第五十六章 试剑被夺 莫伶对着程清霜微微一笑,然后直接走进房间内。程清霜不知道他们来是干什么的,心中一直提防着。而莫伶身后的韩婴对着程清霜笑道:“程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程清霜看见韩婴的时候,就觉得昨晚两人的见面有些奇怪,只是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莫伶来到楚鹤离床前,程清霜一个箭步挡在面前,低声问道:“莫师,你想来干什么?” “你若是再这样,就没人救得了他了。”莫伶只是简单的说道。 程清霜当即一惊,看着两人,道:“阿离不是醉酒?”程清霜想到楚鹤离一晕倒,莫伶两人就来到了这里,肯定不简单。 韩婴跟在莫伶身后,笑道:“这还是要多亏了程姑娘你呢。”程清霜一脸疑惑的看着韩婴,韩婴笑着解释道:“若不是昨天与程姑娘撞个满怀,怎么能给在下机会下毒呢?” “毒?”程清霜听到这句话,疏风剑就放在床前,一手抄起,指着韩婴。 韩婴两只手放在胸前,摆手道:“程姑娘不要这么激动,毕竟这事还有你的原因。” 程清霜不管这么多,一步步向前逼近,剑尖抵在韩婴脖子上,一旁的莫伶根本就没有阻挡,就看着两人争锋相对。 韩婴脸色不变,挂着笑容,向着程清霜解释了一切。“昨日与程姑娘撞上的时候,程姑娘身上已经沾染了我韩家秘制的药粉,本是无色无味,也没有毒的,但是与楚公子的酒混在一起就是剧毒。所以说,是程姑娘你自己让楚公子去喝酒的,不是要感谢程姑娘你吗?” 程清霜一怒,韩婴脖子上泛出血丝。程清霜冷声道:“不管你是谁,如果他有事,整个九州界,你逃到哪都会被追杀。” 韩婴一点都不慌张,反而笑道:“在下北齐上大夫韩婴,家住临淄城东夷长街韩府,欢迎程姑娘去寻仇。” 程清霜见韩婴一副不怕的样子,手中更是用力。然而直接被莫伶一伸手,夹住剑尖,不能再向前一下。莫伶面无表情,说道:“大小姐,若是还想救他,就停下来。”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程清霜怒道。 莫伶看了看韩婴,道:“大小姐应该很清楚,楚鹤离身上有什么东西,是我们朝歌想要的。” 程清霜退到昏睡的楚鹤离身前,道:“既然你叫我一声大小姐,就应该听我的命令。” 程清霜本想着,当初在秦国是因为秦字的朝歌从来不和其他的朝歌交流,所以不听自己的。等自己出了秦国,定然要好很多。谁知道才来洛阳城,便被魏字的朝歌盯上了。 “大小姐也不用想着拒绝,这里就你一个人,我们两个人还怕拿不到剑吗?”莫伶说完,看向一边书桌上放着的匣子,里面放的正是试剑凤歌。 程清霜见莫伶向着试剑望去,知道他们暗地里早就将一切打探清楚,看着莫伶道:“我信不过你们。” 莫伶笑了笑,早就知道这种局面。韩婴直接说道:“不用你信不信,不管你想不想救楚鹤离,我们都会拿走试剑。” “你!”程清霜哪知道韩婴什么道理都不讲,心中气氛。 韩婴只是看了程清霜一眼,然后走到书桌前,伸手拿起装着凤歌的匣子。韩婴将匣子拿在手里,不停的抚摸,眼神中泛着光, 程清霜举着疏风剑,喊道:“放下它!” 韩婴狰狞的笑着,看着程清霜,道:“怎么?有本事你过来抢啊。若是当初我早就去了锦州城,哪里还轮得到你们。” 对于韩婴的身份,程清霜其实是不了解的。程清霜只能看向莫伶。莫伶与程清霜对视一眼,然后弯下腰,道:“大小姐,得罪了。” 莫伶就是这样一个人,可以礼待别人,也可以对至亲的人兵刃相向。莫伶对着韩婴一挥手,韩婴就拿着匣子来到了莫伶面前。 程清霜刚要动手,莫伶轻轻一挥手,衣袖拂过程清霜的脸,程清霜就直接倒了下去,趴在楚鹤离床前。 韩婴见此,抱着匣子蹲下身,一只手抬起程清霜的下巴,道:“是个漂亮的小娘子。” 莫伶脸色一黑,冷声道:“我看你是不想要你的手了。”莫伶虽然可以将程清霜迷晕,但不意味着韩婴可以对程清霜不敬,不管如何说,程清霜都是朝歌的大小姐。 韩婴缩回手,身子抖了抖,感受到了莫伶的威压。韩婴讪讪一笑,站起身,跟在莫伶身后,两人一起走出了房门。 天色昏暗,程清霜才揉着额头醒了过来。 程清霜见窗户打开,夕阳洒了进来,四周没人,立即站了起来。程清霜环顾四周,见匣子果真被带走,心中不知如何是好。 再回到看一看楚鹤离。完全没有像是要醒来的样子。程清霜心中一沉,想到了白日里韩婴和莫伶说过的话。其实两人一开始就没打算救楚鹤离,他们来只是为了拿走试剑的。 程清霜见楚鹤离完全没有异样,就像是没有中毒一般。程清霜走到窗前将窗户关上,又点起了灯。 如果此刻孙十常在就好了,程清霜这么想到。然而孙十常在青岩谷,要治疗方棠。若是崔璟在就好了,然而崔璟此刻在成京。成京和洛阳相距不是很远,可程清霜又怕楚鹤离受不了连日的奔波。将崔璟叫过来吧,又担心崔璟在成京的事情还没有办完。 程清霜揉揉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离洛阳城最近的地方,只有子城的偃师城。可是偃师城问剑谷的掌剑宁慕之,当初也是围困楚鹤离母亲的人,定然是不会救他的。如今也不知道楚鹤离到底中的是什么毒,要说救也不知道从何谈起。 程清霜看了看楚鹤离,自己也不会把脉,只有先找城内的大夫大概看一下了。程清霜推开门,找来了店小二,让他去找一下城中有名大夫。 不一会儿便有大夫上门,可是给楚鹤离把脉后,却说楚鹤离身体没有问题。程清霜当然是不信的,不然不可能现在还没醒。这个问题,大夫也回答不了。程清霜其实应该明白,江湖中人下的毒,很少会是普通大夫能理解的。 程清霜看着楚鹤离的面容,向着大夫问道:“有什么东西,是本身无色无味也无毒,但是和酒混在一起就是致命的?” 大夫沉吟片刻,摇了摇头,说道:“像这样的组合型的毒药,医术里也记载有,可是姑娘说的,还真没听说过。” “大夫,您仔细想想?或者说,这洛阳城里有没有懂毒这方面的人?”程清霜追问道。 大夫坐在桌子旁,手中拿着毛笔,刚要下笔,却说道:“这毒,似乎以前见过...” 程清霜一喜,来到大夫身旁,直接从怀里拿出魏国的钱币,放在大夫面前,道:“大夫,若是你有办法,治好之后给你更多。” 大夫摇摇头,推开桌上的钱,说道:“救死扶伤,本就是我辈天职。关于这毒,我还得回去看一看书,我记得是在一本古书上见到的。” 程清霜心中大喜,连连向着大夫感谢。 第五十七章 求药被阻 充满草药味的院子里,程清霜站在老大夫的身边。楚鹤离被两人安置在屋里,老大夫手中拿着一本书,正仔细的查看。书已经很旧了,纸页泛黄。 老大夫忽的一停,指着书上的一处文字,对着程清霜道:“找到了。”程清霜顺着老大夫指的去看。 “嘶!”老大夫倒吸一口凉气,“半年红,中毒者当时不会有任何迹象,半年之内侵蚀身体各处,若中和黄酒,剧毒,三十片半年红就可当场毙命。” 程清霜十分焦急,看着老大夫,问道:“他就是喝了酒,这可怎么办?” 老大夫皱眉,继续翻着这本古书,嘴上道:“楚公子如今只是昏睡不醒,这毒应该暂时没事。”程清霜想听进去老大夫说的,可心中止不住的焦急。 老大夫继续翻着书,然后道:“书上说,半年红应该已经绝迹了,你家相公是怎么中毒的?” 程清霜先是红脸,然后小声道:“被贼人陷害,说是这毒是他们家族秘传。” “是不是姓韩?”老大夫追问道。程清霜疑惑的点了点头。 “那就可以理解了。”老大夫说道,“书上说,前商时期,有一个姓韩的书生在问剑谷外发现了这种花,然后带了回去。” 程清霜见一切符合,又问道:“这毒有没有解法?” 老大夫捋捋胡须,道:“解是可以解的,不过要弄清楚这半年红的资质。” “什么意思?”程清霜疑惑道。 老大夫从石桌上拿起一掌纸,纸上是点点粉末。“我们得弄清楚这半年红是用的白花还是红花,中的是白花的毒就要用红花解,相反就是用白花。” 程清霜点了点头,但看不懂老大夫的动作。老大夫将粉末倒进茶杯中,说道:“这些粉末是按照你说的,从你衣服上扫下来的,我们就看着水会成什么颜色。” 程清霜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接着就看见茶水被粉末融合,染成了红色。程清霜看着老大夫,老大夫将茶水倒向一边的草地上,说道:“红花,那就得用白花解毒。” 程清霜想了想,说道:“韩家先祖是在问剑谷找到的花,当时问剑谷的势力还没建立起来,只是普通的山谷吧,那如今那里还会有白花吗?” 老大夫摇摇头,说道:“这就不清楚了。小娘子你可以先去试一试,你家相公我会用药稳住,但五日之内,一定要回来。” 程清霜和老大夫简单的交流后,就动身前往问剑谷了。 洛阳城分子母城,母城就是大城洛阳,子城就是小城偃师。问剑谷就位于偃师城外,所以从洛阳到问剑谷其实很快。 程清霜一路驾马疾驰,不到两个时辰,便跑到了偃师城。再向着住在附近的居民打听一下,就知道西魏武林至尊问剑谷在哪了。 宁慕之是西魏掌剑,是西魏朝堂设立的官职,负责维护武林与朝堂之间的平衡,所以偃师城中的百姓都认识他。 问剑谷在偃师城东两里处,四周被高大的山脉阻挡,山脉也是艰险,所以问剑谷是绝佳的战略位置。 问剑谷前都是花草,但程清霜并没有见到老大夫说的半年红的样子。程清霜越往里走,道路越窄,然后到一处石门前停了下来。石门上刻着两把剑,相互交叉,周围也没有守门的弟子。这里应该就是问剑谷的大门了,程清霜心想道。 此时,问剑谷的大门打开,十几个白衣弟子跑了出来,手中都拿着剑。接着一个青年从所有人身后走了出来,同是白衣,不过身上的纹饰要多于普通弟子。 那青年走到所有人面前,看着程清霜,一脸的戒备,道:“不知姑娘来自何门何派,为何擅闯我们问剑谷。” “小女子程清霜,到贵派来只为求一样解药。”程清霜恭敬的行礼道。 “程清霜?北燕程家的大小姐?”听到这个名字,周围的人立马拔剑,怒视着她。而与程清霜说话的那名青年,也是抱剑在胸,冷漠的说道。看着程清霜点了点头,青年又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说道:“程姑娘还是请回吧,免得我们之间发生什么不好的冲突。” 程清霜明显感受到了他们对自己的敌意,心中不明。程清霜再次抱拳,弯身道:“小女子只求一样解药便走,不会打扰到贵派。” 青年人摆了摆手,道:“我问剑谷自建立以来,以剑胜人,你向我们问剑谷求解药?试问问剑谷除了剑还有什么,是你能来借的,难不成赐你一剑?” 程清霜听出了其中的讥讽,但还是低声下气的说道:“实在是这样解药只有贵派才有,希望诸位行个方便。” “哦?”青年见程清霜说的恳切,心中来了好奇,问道,“不知道程姑娘你要求的是什么?” 程清霜见事情仿佛有转机,站直身子,看着青年,道:“求一株白色半年红。” 周围弟子听到这话一惊,而站在中间的青年人,只是笑笑,然后对着身边的一个弟子说道:“去拿一株半年红。”弟子领命离开后,青年与程清霜相互对视着。 程清霜感激的笑道:“小女子不知少侠名号?” “不敢当。”青年冷漠道,“问剑谷大弟子,封阳。” “多谢封师兄借花之恩。”程清霜刚一开口,又被封阳打断。 此时之前的弟子已经拿着一个锦囊,来到封阳面前,封阳接过,打开看了看,点了点头。封阳看着程清霜道:“说谢,还有些太早了。” 程清霜不懂他的意思,只见封阳将锦囊打开,隔着距离向程清霜展示,道:“程姑娘,可看清了,这就是半年红。” 程清霜点了点头,封阳又道:“我问剑谷的东西,不借给朝歌的人。”说完,封阳直接将锦囊抛在空中,然后拿剑刺去,装着半年红的锦囊直接碎成几块。与此同时,封阳手中的剑在空中旋转,半年红的碎片就围在剑身周围。封阳向前一挥,半年红的碎片也飞向程清霜。 程清霜知道半年红的毒性,立马向着一旁闪去。 程清霜的名号,在江湖中是以程家大小姐出名的,可是知道她程家大小姐也是朝歌的人很少。问剑谷连这都知道,那说明他们对朝歌很是了解。 问剑谷在西魏可以说是权势滔天,而朝歌的对手主要是大周皇室,两方应该不会有交集才对。程清霜不清楚的就是,朝歌和问剑谷到底有什么仇?为什么问剑谷知道自己是朝歌的人后,态度完全改变。 而现在,封阳一剑将碎了的半年红打向程清霜后,周围的弟子已经将程清霜围成一个圈,似乎想将程清霜留在这里。 第五十八章 再次求药 “程姑娘,不介意来我们问剑谷做客吧。”封阳站在程清霜前方,冷脸说道。 程清霜冷眼看着他,道:“这也不是贵派请人做客的做法吧。” 封阳摇摇头,笑道:“不不不,程姑娘,说到底这不是请,是你今天必须留下来。”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了。”程清霜拔出疏风剑,左手拿着剑鞘,右手持剑。 封阳向前一挥手,四周的弟子便群拥而上。程清霜握住剑,对着迎面而来的问剑谷弟子就是一击,然后立马侧身,挡下从左方刺来的一剑。 程清霜疏风剑和那名弟子的剑碰撞在一起,并没有立即松开,两人似乎在暗自较劲一般,互相压制。而同时,右手方又冲过来一名弟子,程清霜见此,左手的剑鞘从腰间穿过,打向那名弟子。 弟子腹部中击,向后退了几步。程清霜见此,抬腿对着面前与自己胶着的弟子就是一击,两人的距离被拉开。 围着程清霜的问剑谷弟子互相交换眼神,然后一起缩小围绕程清霜的圈,步步紧逼。程清霜原地不动,看着众人。四周的弟子默契的同时出剑,向下劈砍。程清霜见此举起疏风剑,身子向下一沉。 数柄长剑落下,程清霜仰身,疏风剑挡下一部分后,腿上用力,向前滑铲。程清霜绊倒一名弟子,然后剑鞘向下,插在地上,疏风剑同时旋转,向着后方挡去。程清霜借助剑鞘,整个人翻身,向着地上一掌,又是跃起。程清霜借此逃出了包围圈,闪到一侧,看着众人。 封阳自始至终都没有出手,拍拍手笑道:“程姑娘真是好功夫啊。” 程清霜只是冷眼看着他,见众弟子已经调整过来,直接跃在一旁的大石块上,回头看了众人一眼,又是连续跳跃,直接离开了众人视线。 程清霜来到宽阔的地方,将拴马的绳子取下,立刻骑马向着偃师城去。在程清霜去问剑谷求药之前,已经和老大夫说好,让他带着楚鹤离慢慢往偃师城赶来,算算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程清霜来到事先约好的一处药铺,走到门前,已经有下人在门口等着,直接将程清霜邀进内院。程清霜走进来,便看见老大夫对着院中的楚鹤离施针,楚鹤离依旧昏迷不醒。 程清霜走到老大夫面前,低着头,道:“半年红,没拿回来。” “怎么回事?”老大夫将最后一针插完,转过头来,看着程清霜。程清霜便将事情始末都向老大夫解释了一遍。 老大夫沉吟片刻,道:“事情有些棘手,若是不能直接进去,那就只能寻其他方法了。”老大夫看着程清霜虚弱的样子,道:“你先回去休息吧,养足了精神,才有更多的资本去拿药。” 程清霜无奈点点头,由着下人领着她去休息的房间。 老大夫目视程清霜离开后,让人将楚鹤离抬回房间。老大夫弓着背来到房间里,将房门关好后,四周看了看,然后来到床前。 令人想不到的是,老大夫伸出右手在自己脖子上摸索,接着撕下来一张人皮面具,面具下,是一个长相儒雅的中年人的样貌。此时无人在这,中年人将面具放在一边,看着楚鹤离,从怀里拿出一个锦囊。 若是程清霜在这,看见这锦囊里的东西,一定会非常惊讶。锦囊里,放的赫然是程清霜去问剑谷求的半年红。 中年人看了看半年红,又看了看楚鹤离,喃喃道:“就看你家程姑娘的表现了。”说完,中年人将半年红放在茶壶中,加上水,然后放在屋里的火炉上。 不一会儿,见水烧开,中年人将茶壶拿下来,打开看了看,满意的点了点头。中年人将熬制好的水倒在茶杯里,待凉了片刻,然后才将楚鹤离扶起来,给他喂进去。 而另一边,程清霜回到屋里,并没有去休息。程清霜坐在桌旁,一直思考着如何才能拿到半年红,想来想去,却是没有一个好办法。 心下打定主意,程清霜准备再去问剑谷看看。程清霜推开门,走到内院,见老大夫不在,也没去找他,直接走出门,又驾马向着问剑谷去。 一路疾驰,程清霜将马栓在外边,走进谷中。来到石门前,这一次却是有两名弟子守在门口。见程清霜过来,两名弟子交换眼神,其中一个便打开门,去汇报去了。 程清霜站在门口不远处,看着守门弟子,朗声道:“程清霜前来求药。”而那守门弟子,压根就没理她。 不久,封阳又是出来,带着一群人,站成一排。封阳站在最前面,看着程清霜,道:“程姑娘,你又来干什么,难道先前说的还不清楚吗?” 程清霜摇摇头,道:“封师兄讲的都明白,可是清霜有一个很重要的朋友,中了半年红的毒,需要半年红来解,还请...” 封阳打断程清霜,道:“不用说了,说了我们问剑谷不会给你的。” 程清霜心中一紧,上前一步。同时,封阳身后的弟子也纷纷上前,手按在剑柄上。程清霜顿了顿,退了回来,道:“我可以买,多少钱都行。” “这不是买卖的问题。”封阳摇摇头,摆手说道。 程清霜又道:“要如何,你们才愿意借一朵半年红。” 封阳冷眼看着程清霜,平淡道:“都说了不会给你的,你再胡搅蛮缠,就不是像之前那么简单就可以逃掉的了。”封阳话音刚落,一众弟子就又将程清霜围了起来。 “退下。”而此时,一声浑厚的声音响起,接着一个人影就出现在了程清霜面前,封阳见着来人,心中一惊,立即向后退了一步。 来人一身黑衣,留着八字胡,剑眉横长,双目有神,盯着程清霜。程清霜认出来人,恭敬行礼道:“宁谷主好。”此人,正是西魏掌剑,问剑谷谷主,宁羡宁慕之。 宁慕之看着程清霜,一张脸看不出任何感情。见程清霜对着自己行礼,宁慕之一皱眉,接着伸出手,直接掐在程清霜玉颈上,程清霜整个人已经悬空。 程清霜小脸被涨的通红,难以说话,表情难受的看着宁慕之。宁慕之手上更加用力,看着程清霜,说道:“朝歌的人,还有脸来我问剑谷。” 程清霜想要说话,却因为过于难受声音极小,也说的断断续续的,“前辈,晚辈不是...不是代表朝歌来的。晚辈有个朋友,中了半年红的毒,所以...” 宁慕之打断她,一甩手将直接将程清霜整个人丢在地上,向后冲出一段距离,道:“不代表朝歌来,也不能改变你就是朝歌的人这是事实。至于朝歌的朋友,那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程清霜趴在地上,身上的衣服有些破烂,手臂被擦伤,脖子上有着紫红色的痕迹。程清霜艰难的站起身,右手捂着左手的小臂,道:“前辈,晚辈是诚心诚意来求药的。” 第五十九章 终于苏醒 “程清霜,你要是现在就走,本谷主就给你活下去的机会,若是你不识好歹,就留在我这问剑谷吧。”宁慕之转过身,背着手说道。程清霜黯淡了眸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站在原地,也没有动。 “师父,是不是太便宜她了?毕竟小师弟...”封阳走到宁慕之面前,低声说道。 “闭嘴!”宁慕之瞪了封阳一眼,封阳识趣的退了下去,撇撇嘴,不知在想些什么。宁慕之闭上双眼,等待着程清霜的回答。 “前辈,若是晚辈用自己的命,换我那朋友的命呢?”程清霜声音颤抖,问道。 宁慕之转回身,看着程清霜,惊讶于程清霜所说的话。宁慕之慢步来到程清霜面前,一众弟子想上前,害怕程清霜对宁慕之不利,宁慕之只是摆摆手。 宁慕之直视程清霜的双眼,道:“你这朋友,这么重要?”程清霜想都不想,直接点头。 宁慕之右手伸直,封阳腰间的剑立刻出鞘,飞到手中。宁慕之将剑放在程清霜脖子上,道:“用命换?”程清霜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宁慕之手上用力,程清霜脖子上泛出血丝,宁慕之继续道:“眼睛睁开,看着我。” 程清霜一愣,但还是听了宁慕之的话,睁开双眼,看着他。宁慕之点了点头,将剑插在身旁,道:“不错的姑娘。” 程清霜不懂宁慕之这么做的意思,有些疑惑。宁慕之拄着剑,说道:“我问你一个问题,若是你答的令我满意,这半年红,我就给你,如何?”程清霜心中一喜,一时间又担忧宁慕之的问题难人。 宁慕之和蔼的笑了笑,心中想到,若是自己的孩子此刻在身旁,应该与程清霜差不了多少。 宁慕之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丢给程清霜,道:“这是我问剑谷疗伤用的药。”程清霜连忙谢过宁慕之。宁慕之也没提醒程清霜现在就用,两人陷入沉默。 一旁弟子不懂自家谷主这么做的含义,但封阳理解。封阳此刻皱着眉,阴狠的表情,双拳紧握。 宁慕之许久,抬起头来看着程清霜,道:“你们朝歌,是不是有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男孩?”程清霜想了想,点了点头。 宁慕之笑了笑,继续道:“是魏国人?” 程清霜联想了一番,摇头回答道:“与晚辈年龄相仿的人很多,至于每个人是哪一国人,就不清楚了。” “可有魏国人?”宁慕之换了个问法。程清霜又想了想,点了点头。 “我且问你,其中有人,是不是运功时,左手会有红色的纹路?”宁慕之整个声线都提高了一倍,问道。程清霜又点点头,心中止不住的疑惑。 宁慕之知道自己有些失态,从怀里拿出一个锦囊,丢给程清霜,道:“本来以你的身份,是不可能从我问剑谷拿到东西的,但奈何那个人给我写信,让我务必将这东西交给你。” “那个人?”程清霜有些不明白,问道。 “就是楚...”宁慕之说到一半,见程清霜疑惑的模样,顿时明白了,摆摆手道,“没什么,就是有人让我把半年红交给你,还说要我考验考验你。如今你拿到了半年红,就回去吧。下次若是再来问剑谷,就不是今日这么简单了。” 程清霜不明不白的,问道:“那个人,到底是谁?” 宁慕之不愿意再多透露一个字,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前辈,为何你对朝歌如此的...”程清霜不知如何形容的好,说仇恨又怕惹恼了宁慕之。 宁慕之转过身,走向封阳,嘴上说道:“这些事情,你不用知道。”众弟子给宁慕之让出了一条路,等宁慕之消失后,又站在一起,都盯着程清霜。 空中传来宁慕之的声音,道:“快些回去吧,我这些弟子可是很想动手的。” 程清霜也见到了众人对自己仇恨的样子,于是拖着受伤的身体,走向谷外。程清霜将锦囊放在怀中,又拿出宁慕之交给自己的瓷瓶。 程清霜打开瓷瓶,倒出来一粒药丸,仔细看了看,便直接吞下。程清霜坐在马背上,回头看了一眼问剑谷,便打马向偃师城走去。因为身上有伤的原因,程清霜自己也不敢走太快。 一路上,程清霜都想着宁慕之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心中生出许多疑惑。想了想,程清霜决定回到偃师城后,给青雀传一个消息。 青雀自从天下布武后,就不知道消失在哪了。程清霜揉了揉头,也不知道消息要传到什么地方,想来只有在他经常去的地方都传一个。传信用的是朝歌自己的一套传信体系,自然不怕被别人知道信中内容。 回到偃师城的药铺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程清霜来到内院,老大夫坐在中间,看见她进来,身上又有伤,直接吩咐下人去拿药。 程清霜走到老大夫面前,摇了摇头,从怀里拿出锦囊,说道:“这是半年红吗?如果是的话,还请老先生用药。”老大夫欣慰的点了点头。 老大夫让程清霜去休息,沐浴换衣,被程清霜拒绝了,程清霜想看着老大夫治疗楚鹤离。可来到门口,老大夫还是不让程清霜进去。老大夫以救人疗伤会被打扰为理由,拒绝了程清霜。 程清霜无奈,只能按照老大夫的吩咐,自己回房间去休息一下。同时下人也给程清霜拿来了一些治疗外伤的药。程清霜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屋子里,心中思绪万千。 自己为什么要不惜一切的去救楚鹤离。自己去问剑谷求药值得吗? 程清霜摇了摇头,不让自己去想这些问题,一个人走到屏风后,开始脱衣沐浴。 而另一边,老大夫坐在楚鹤离床前,手中拿着锦囊,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后,看着昏睡的楚鹤离,笑道:“楚鹤离啊楚鹤离,真是不一般。” 老大夫将锦囊放在怀中,走到楚鹤离面前,右手分别在楚鹤离胸前,腋下一点。随着楚鹤离睫毛微颤,楚鹤离将要醒来。 老大夫此时已经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一眼,便推门出去。来到内院中,老大夫看着程清霜那边亮着光,笑了笑,又向外走去。 程清霜沐浴后,换了一身火红色的男装,头发用发簪束住,粉面朝天,走到楚鹤离屋子前。程清霜本想敲门,可未听到任何声音,此时整个内院也寂静的非常。 程清霜担心出事,直接推门进去。一打开门,却见楚鹤离正坐在桌旁,手中拿着一张信纸,透过光线,上面似乎密密麻麻写满了字。楚鹤离一身白色的里衣,脸色惨白,见程清霜推门进来,对着程清霜笑了笑,却又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程清霜心中欢喜,快步来到楚鹤离身旁,道:“阿离,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楚鹤离摇了摇头,笑道:“师姐不用担心我,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了。”程清霜笑着点了点头,同时又听见楚鹤离道,“舅舅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程清霜一愣,舅舅?本来听到楚鹤离说所有的事情都知道了,以为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可连着那句舅舅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这就不简单了。 程清霜坐在楚鹤离身边,问道:“舅舅?你是说?” 楚鹤离一脸微笑,将信纸递到程清霜面前,道:“怎么?你这几天不是就和舅舅在一起吗?” 第六十章 初至成京 “你是说楚庄主?”程清霜有些不明白,“可是当初你不是亲眼看见我...”话未说尽,程清霜一直不想提及的事情,还是因为楚鹤离引了出来。 楚鹤离点了点头,道:“你先看了就知道了。舅舅的字迹我认得出,而且这上面有我玉垒山庄特殊的符号,舅舅离开的时候,还将他随身携带的玉佩留了下来。”楚鹤离说着,从怀里拿出玉佩。 程清霜看了一眼,拿起信纸,只见上面将程清霜这两天所做的,如何去问剑谷求药的过程,都写的清清楚楚,仿佛是楚狂人亲眼所见一样。 可当初,在玉垒山时,程清霜确定自己一剑穿心,楚狂人应该不可能活下来,这一切楚鹤离也是看见的。当初离开玉垒山庄时,一把火将玉垒山庄烧的什么也不剩。 那这写信的人到底是谁?说是楚狂人的话,当初自己杀的又是谁?楚狂人的玉佩又怎么会在这里? 程清霜将信纸放在桌上,看着楚鹤离道:“那这么说,那治疗你的老大夫,就是楚庄主?可楚庄主做这么多是为了什么?他为什么不肯以真实面目现身?” 楚鹤离摇摇头,心中觉得或许是因为程清霜的原因。但又自己推翻了自己,楚狂人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当初玉垒山庄灭门,是因为程清霜身边还带着其他人,如今只有一个程清霜,楚狂人对付起来应该是得心应手的。 “信里说,凤歌剑被抢走了?”两人经过短暂的沉默,楚鹤离问道。 程清霜坐了下来,失落的点点头,道:“是莫师和韩婴。” “我已经知道了。”楚鹤离拍了拍程清霜放在桌上的素手,道,“还会再见到的,他们一定会来找我。” “为什么?”程清霜有些不明白,不着痕迹的收回自己的手。 楚鹤离没有在意,笑道:“封剑的匣子他们打不开,就一定会来找我。”程清霜似懂非懂。如此来说。试剑有自己的保护措施,想来这也是九州内这么多人抢试剑,而楚鹤离心中并不是很焦急的原因吧。 如今很多问题两人都解释不清楚,但唯一知道的是,楚鹤离身上的毒已经解了。程清霜见楚鹤离完好的样子,心中不由得欣喜。两人约好再休息一天,就继续赶路。 第二天一早,楚鹤离已经收拾好一切走出房门,坐在内院中。这个院子,如今除了他们两人已经没有其他人。这么看来那些下人也是老大夫的人,这里其实并不是真正的药铺。可如果老大夫真的是楚狂人的话,他怎么会医术? 所有的问题都想不通,楚鹤离揉揉脑袋,程清霜已经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程清霜今日换了一身墨色长衫,走到楚鹤离身边,一素一墨,却是般配。 程清霜本想着楚鹤离身体不好,想着租一辆马车,却被楚鹤离否决了。两人本来应该已经到了北齐境内的,如今却是因为这么多事情,还在偃师城停留。楚鹤离不想再耗费时间。赵傒嘱咐的事情,楚鹤离想着要早些完成,然后才可以做自己的事情。 两天后,两人过九龙关到了京畿。京畿只是大周王朝的直属腹地,以成京城为中心,地域不大。天色渐暗,两人已经穿过一片树林,踏上了入城的大路。 即使九州内五国如何伐交,京畿永远是安宁的。就算有诸侯要借道去攻打他国,也要向大周皇室上交足够的资本。所以到了成京城的南门,陆陆续续有很多百姓向着城内走去。这些不止是京畿腹地的人,还有各地的难民,也被接纳。 成京内除皇室贵胄子弟外,不许纵马,两人只能下马牵行。一路排队,一路向前。 程清霜见队列还长,对着旁边的楚鹤离道:“若是不出意外,我们或许能见到崔璟。” “崔璟在成京?”楚鹤离楞道,随即想了想,又说道,“是你让他过来的?” 程清霜未否认,点了点头,道:“崔璟怎么也有个活骨死医的称号,让他来看个病。” “是你们朝歌的人?”楚鹤离压低声音,附耳问道。 程清霜点了点头,“是朝歌京畿的楼主,也统领所有朝歌。前些日子受了伤,所以我找到了崔璟。” “他怎么愿意给朝歌的人看病?”这也是楚鹤离疑惑的地方。 程清霜没有立即回答,两人陷入沉默。向前再行进几步,程清霜小声道:“他当初在讲学大会上,惹到了沈季载他们,然后和晋中崔氏断了关系。晋中崔氏要找他麻烦,是我帮了他。” 楚鹤离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两人此时已经来到了城门口,将路引交给守卫。守卫看了一眼,没有问题后就将两人放行。 楚鹤离没有立刻走开,而是对着不远处的草棚底下,坐着的一个少年行礼。程清霜顺着楚鹤离的视线望去,只见岐王世子顾衍七正坐在那边,举着茶杯对着楚鹤离回礼。顾衍七身后只跟着两个侍卫。 “你认识他?”两人走进成京,程清霜提及刚刚的事情,问道。 “不认识。”楚鹤离如实回答道,“可当初他既去了讲学大会,又去了天下布武,打个招呼而已。”程清霜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两人找了个客栈,开了两间房,收拾好后,便一起下楼去大堂吃东西。 坐在一个偏僻的位置上,楚鹤离夹了口菜,对着程清霜道:“我们已经出了西魏,按照你的说法,莫伶和韩婴管不到这里来了,怎么办?”这是楚鹤离进了成京才想起来的事情。按照程清霜的说法,每个楼自己管自己侯国的事情。莫伶是西魏的楼主,如何管的到成京来。 程清霜摇了摇头,道:“这不用担心。莫伶是管不到,但是韩婴可以。” “韩婴?”楚鹤离不知道韩婴的身份,当然奇怪。 程清霜对着楚鹤离解释道:“韩婴是北齐的上大夫,并不是朝歌的人。他此次与莫师只是合作,所以他有足够的理由来成京。” 楚鹤离点了点头,然后道:“若是莫伶来了成京,你们朝歌会管吗?” “每个楼处理自己侯国内的事情,这是不成文的规定。”程清霜喝了口茶,道,“若是莫师打破这个规矩,京畿的朝歌不会放过他的。” “对了师姐,你还没给我讲过你们朝歌的具体分布呢。”处理突然想到,便问向程清霜。 程清霜摇了摇头,说道:“咋想知道这么多,吃饭!”说着,还给楚鹤离挑了一块肉。楚鹤离无奈的摇摇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成京城外十里,逍遥山下,一处草屋。 一个儒雅的中年人从草屋中走了出来。中年人一身道士的打扮,灰色的衣袍,腰间别了个拂尘,身后背了个桃木剑,古书上讲,如瑶林琼树,风尘外物。 这人出了门,关上柴扉,本想顺着前路上山,却被一个黑衣人挡了下来。中年人有些恼,看着半跪在地上的来人,问道:“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打扰了我找陆姑娘,看我怎么收拾你。” 虽然中年人是在威胁黑衣人,但黑衣人并没有一丝害怕,反而挠了挠头,然后低声说道:“楼主让你回七夜楼,说是...大小姐带着楚鹤离来了成京。” “什么?”中年人一惊,当即上前一步,拎起黑衣人,向着山外成京的方向飞去。中年人忽然将黑衣人丢在地上,看都没看一眼,转身回到自己的小草屋前,对着山上,朗声道:“仙子,我今天就不上山啦,有事回成京。下次给你带蜜饯啊。” 话音刚落,一把剑从山上飞来,直直的插在中年人面前,接着听见山上传来一声毫无感情的声音,“滚。” 中年人也不恼,笑了笑,然后回到黑衣人身边,拎起黑衣人又是向前。 黑衣人对这样的场景见怪不怪,扯了扯嘴,只能享受被中年人拎着的快感。 第六十一章 拜访王府 “请问是楚公子和程姑娘吗?”楚鹤离和程清霜正自顾自的吃的饭,突然走过来一个灰衣少年。少年见两人都望着自己,躬身行礼,然后道:“小的是岐王府上的下人,我们家王爷请两位过府一叙。” 楚鹤离看着这所谓的王府下人,问道:“你确定是王爷,而不是世子?” 少年微笑着,顿了顿,道:“世子爷也在。” 程清霜看着楚鹤离,两人对视一眼,楚鹤离道:“带路吧。” 两人起身离开,程清霜与楚鹤离并肩前行,那位少年在前面一个人走。少年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楚鹤离两人,若是对上了眼神,便尴尬一笑。 程清霜和楚鹤离挨在一起,道:“为什么王爷找我们?” 楚鹤离摇了摇头。岐王,当初也是围困自己母亲的人之一。楚鹤离心中这么想着,脸色却丝毫没有变化。 三人转角便走到一处宽阔大道,而那名少年见两人的模样,便笑着解释道:“这条街是缙云宫街,便如同你们秦国的玄鸟大街。王府在最里面,咱们快些吧,别让王爷等久了。”楚鹤离和程清霜对视一眼,跟上少年。 岐王府是这条街上最大的屋宅,门口两尊石狮子矗立,不怒自威。两边分别站着身着淡红色长衣的下人,手中拿着木杖。台阶一共有六阶,与诸侯同阶。向上望去是三个金色大字,写着岐王府,在右下角还有小体的几个字,写着大周天启元年。 少年人顺着两人的目光看去,不由得生出一丝自豪,道:“这块匾,是当年陛下御赐的,整个大周,只此一副呢。”楚鹤离和程清霜尴尬的笑了笑,由着少年带两人进去。 岐王府进去,先是一块石壁,上面是笔走龙蛇的字画,画的是山水。绕过石壁就看得见会客的大厅,此时顾衍七就站在大厅门口,可以看见里面还有一个中年人,两人长相颇有相似之处,想来就是岐王顾六元。 少年人将两人带到门口,便下去了。楚鹤离和程清霜站在厅前,正式的对着顾衍七行礼。顾衍七摆摆手,将两人领进来,两人又对顾六元行礼。 顾六元十分和蔼,对着两人笑了笑。几人落座,顾衍七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顾六元身边。顾六元也和楚鹤离两人拉着家常,一点也没有王爷架子。楚鹤离摸不清顾六元什么意思,只是有一问回一问。 不久,顾六元停下聊天,对着身边的顾衍七道:“你去看一看陛下到了没。”顾衍七点点头,看了两人一眼,便离开了。 楚鹤离一惊,看着顾六元。顾六元转头便看见两人的表情,笑着解释道:“今日找你们的,其实不是本王,而是我那皇兄。” 程清霜先楚鹤离问道:“大周天子找我们来,不会是为了试剑的事情吧。”楚鹤离和程清霜这样的小人物,能让天启帝前来岐王府,定然是不可能的。天启帝只可能是为了楚鹤离手中的凤歌剑,然而他们却不知,凤歌剑此时已经不在自己手上。 顾六元笑了笑,不置可否。接着便看见顾衍七带着一位身穿赤红色长衫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便是大周天子。 顾六元上前迎去,天子单手虚浮,顾六元便没有行礼。天子越过顾六元,来到楚鹤离的面前,笑道:“你就是楚鹤离?” 楚鹤离刚想下跪,天子却直接伸手将楚鹤离双手抬起,楚鹤离也借势站了起来。天子转头看了看一旁的程清霜,见程清霜冷漠的表情,也没恼,只是笑笑。 因为有天子的到来,主位定然是留给了天子。顾六元和顾衍七就站在天子身旁,而楚鹤离和程清霜便站在了大厅中间。程清霜虽是站在楚鹤离身边的,但对天子不无好感,双手抱胸,望着屋顶。 天子也不恼,只是笑笑,然后看着楚鹤离道:“楚鹤离,寡人话不多说,咱们都明白。只问你一句,试剑在何处?” 楚鹤离先是对着天子行礼,然后道:“陛下,草民也只问一句话。” “哦?”天子见楚鹤离反问自己,来了兴致,说道,“你说出来,寡人听听。” “陛下如何觉得试剑真的有世人所说的那么神奇?”楚鹤离单刀直入,问出了这个问题。这句话其实楚鹤离想问每一个想来拿试剑的人。试剑只是个死物,难道真的能左右九州格局?楚鹤离是万万不敢相信的,他连徐守真的卦象都不一定记在心上。 天子笑了笑,身子向前倾斜,手掌交叉,不似一个天子的礼度,道:“可你也不知道,试剑是不是有那么神奇。”楚鹤离点了点头,天子又道,“你将试剑交给寡人,寡人保你一生平安。” “你如何保他平安?”听到这句话,程清霜回过神来,直视天子双眼,道,“你让他一辈子待在你成京城?一辈子待在你的皇宫中?” 天子眉头一皱,似乎是不喜程清霜这样的话,冷声道:“寡人若是有了试剑,何愁五国动乱,如何不能保他?” “你也知道五国动乱。”程清霜不紧不慢的道,“你可知五国动乱的根本?从太初帝往上三代,哪代帝王不是昏庸无能?就连你也是靠岐王推上位的天子,你还真以为你能扫平动乱,真以为你还能保你大周万年安定?” 程清霜话一开口,顾衍七已经向前一步,同时整个大厅之中,一瞬间被士兵围住,所有人纷纷举着长枪,对准站在中间的程清霜和楚鹤离两人。站在天子身旁的岐王眼观鼻,鼻观心,没有动作,还比不上顾衍七。天子面色阴冷,眉头都要皱到一起了。 “大周行将就木,早就是分崩离析的地步了。”程清霜面色不改,道,“你不思作为,却想着靠一把所谓的试剑,推演九州变化,可笑!” 顾衍七拔剑搭在程清霜脖子上,楚鹤离脸色一变,抽出程清霜手中的疏风剑,搭在顾衍七脖子上,三人互相看着,谁也不让步。 顾衍七怒道:“以下犯上,其心可诛。” “你也是迂腐!”程清霜丝毫不害怕,瞪着顾衍七道。 顾衍七听着便生气,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一些,楚鹤离见此,手上也跟着加重力道。三个人始终僵持不下。 天子见场上的气势剑拔弩张,挥了挥手,声音疲惫,道:“下去吧。” 周围的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看向顾衍七。顾衍七无奈摆摆手,一众士兵才退下。这些动作,都被天子看在眼里,天子只是皱眉。 天子见楚鹤离三人依旧是一个动作,道:“衍七,放下剑。” 顾衍七回头看了眼天子,见天子眼中含着怒意,又是无奈放下剑。楚鹤离见顾衍七放下了剑,自己也跟着取下来,插回程清霜剑鞘中。 程清霜冷哼一声,直接转头拽着楚鹤离往外走。楚鹤离一惊,回头看向顾衍七几人。顾衍七看向天子,天子只是叹了口气,道:“让他们走。” 第六十二章 两个约定 程清霜直接拉着楚鹤离走出了岐王府,到了门口才松开拉着楚鹤离的手。楚鹤离不明白程清霜为什么对天子这么气愤,但看着程清霜正在起头上,也不好说话。 程清霜一路上未说半句话,带着楚鹤离走进客栈。上了楼,楚鹤离一直跟在程清霜身后,却见程清霜推开了自己屋子的门。程清霜进去后,就楚鹤离还站在门外。 程清霜本已经坐着了,见此来到门前,将楚鹤离拉了进来。楚鹤离知道程清霜要向自己说明之前在岐王府的事情了,耐心等着。 程清霜给两人倒了杯茶,看着楚鹤离道:“阿离,我希望你这辈子都不要和顾氏皇族的人扯上关系。”楚鹤离疑惑的看着她。 程清霜继续说道:“顾氏皇族走到如今这个地步,是他们咎由自取。而你本就是诸侯的目标,这时候你要是帮了他们,自己什么下场,你要想清楚。”顿了顿,程清霜继续道,“顾衍七是什么人,顾氏皇族这一代最杰出的天才。你看他当初讲学大会,面对讥讽可说了一句话?有这样忍耐力的人,做你的敌人,毫无弱点,做你的朋友,很容易背后一刀。” 楚鹤离对程清霜说的话不置可否,程清霜又道:“他父亲,顾六元。当今天子的弟弟,当年一手将天子推上皇位,你说他一点想法都没有?你有没有看到,今日我讥讽天子的时候,顾六元什么话都没有说,反倒是顾衍七,还和我争论一句。” 楚鹤离想了想,点点头。程清霜继续道:“总之整个岐王府,有多远离多远。我不希望你趟这浑水。” 见楚鹤离并没有说什么,程清霜声音软了下来,轻声道:“你也知道,如今九州这个局势...我只告诉你,就连朝歌,也在准备反周复商的打算。阿离,我不希望你受到什么伤害,你要好好地。” 楚鹤离听见程清霜这话,先是一愣,然后点了点头。你说对大周有多少的情感,自然是有的。但其实最多的还是对秦国的情感,玉垒山庄在秦国,自己也是个秦国人。人们总会有一个归属感,对故乡,对爱人,对家国。 而另一边,岐王府。 天子一个人坐在首位上,顾六元和顾衍七都在他身旁。天子睁开眼揉了揉脑袋,转头说道:“衍七,你先退下吧,我同你父亲聊聊。”顾衍七看了看顾六元,然后退出了大厅。 顾六元见顾衍七离开了,来到天子身前。天子低声道:“当年的事情,你是不是还恨着我。” 顾六元向后退了一步,摇摇头,跪下来道:“臣弟应该谢过皇兄才是。” 天子站起身来,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没去扶顾六元起身。天子来回踱步,然后道:“寡人要你答应一件事。” “陛下只需吩咐。”顾六元低着头,淡淡道。若说是对天子无礼,却也不算,若是说对天子有礼,却还不至于。 天子叹了口气,走到顾六元身侧,左手拍在他肩膀上,道:“答应寡人,现在不要动手。” 两人有默契的没有说话。天子又拍了拍顾六元的肩膀,然后向着门外走去,此时顾六元道:“臣弟答应皇兄。”经过一番只有两人能懂的交谈,天子离开了岐王府。而走时,顾衍七陪同进宫。 天子走后,大厅之中。 顾六元跪了许久,不知道是在跪谁。大厅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道:“真答应了?” 顾六元站起身,回头望向大厅外,摇了摇头,不屑道:“我这皇兄太过天真,莫非真的认为答应了就要做到?”大厅后那苍老的声音笑了笑,似乎早就知道顾六元会说这种话。大厅内一时间寂静下来。 顾衍七跟着天子走在缙云宫街上,并没有立即进宫。两人身后不远处是一众侍卫,顾衍七跟在天子身后,离着皇城越来越远。 “寡人有的时候,真是感觉做天子做累了。”天子叹了口气,脚下并未停歇。顾衍七只是跟着,并不说话。 天子转头看向顾衍七,顾衍七当即将头低了下来。天子笑了笑,唤了句,“衍七...” 顾衍七双手成掌交叉,行礼。天子道:“你说我大周,是不是真的走到头了。” 顾衍七抬起头来,眼神坚定,看着天子,道:“陛下若是真这么想,那我大周,才是真走到头了。”天子并不在意顾衍七这破格的话,听着他讲下去。“大周立国八百年,只是有许多东西已经过时,只要陛下想改变,还是可以的。我大周是天命王朝,若要亡,断不会亡在陛下手中。” 天子笑了笑,见顾衍七说的严肃,道:“衍七,若是你...若是你当这个天子,怎么样?” 顾衍七当即跪在地上,诚惶诚恐,忙道:“微臣断不敢有这种想法。”天子将顾衍七扶了起来,心中不由得变得轻松,拍了拍顾衍七的手,又向前走去。 “衍七,答应寡人一件事。”天子如同刚刚在岐王府对顾六元说的一样,同样对着顾衍七说道。 顾衍七低着头,等待天子说出想让自己答应的事情。此时车撵过来,天子登上马车,顾衍七站在地面。天子扭头看向顾衍七,道:“若是有那么一天,有人让你选择的话,选择大周社稷。” 顾衍七不明白天子为什么会说这种奇怪的话,抬头看了一眼,只见天子已经走进车撵,放下了帘子。马车回头向着宫城,只留下顾衍七一个人站在原地。天子不等顾衍七答应与否,他也不需要这个答案。 选择,什么选择? 顾衍七现在不明白,只是沉着脸,回到岐王府。 今日岐王府与缙云宫街上的约定,有人答应了,也有人没有答应。会有人做到,也会有人背弃。 楚鹤离和程清霜说完话,便各自回到房间中休息,然而今夜注定不眠。楚鹤离站在窗前,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月亮时隐时现。程清霜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楚鹤离忽的想到了崔璟。不知这个时候,崔璟在成京的哪一个地方,在做着什么。他会不会知道自己来了成京,会不会来找自己。 当初月下饮酒的几个少年,如今都不知在何处。自己离开了天下剑门,假若他们有谁给自己传信,自己也收不掉。而方棠那个小姑娘,不知道病如何了?孙十常这一次有没有办法。 程清霜想着,自己将朝歌的事情告诉了楚鹤离,不知道要如何向朝歌中人解释。而一想起朝歌,就想起了当初问剑谷时宁慕之那个焦急的样子。朝歌中有谁,让他如此焦急?唯一满足他要求的,只有一个青雀。 今夜成京城里,很多人都睡不着了。 成京城中的建筑,按理不能高出皇城中最高的宫殿。皇城中最高的宫殿,是皇城东边的一处阁楼。阁楼是一处禁地,天子从不许任何人接近。 此时阁楼最高层,崔璟正站在栏杆边,赏着月亮。 第六十三章 七夜楼上 从阁楼中走出来一个中年道士,手中拿着酒壶,交给崔璟。崔璟眉毛一跳,道:“你们道士还可以喝酒?” 中间人嘿嘿笑道:“道士哪有那么多规矩?咱们修道就是修的顺心,怎么顺心怎么来。更何况,我不当道士好多年了。” “不当道士了那你还穿这一身衣服干嘛?”崔璟之前也见过这道士几次,一次是城门口被拦下来,一次是见朝歌楼主。这些时候都是与人一起,像现在这样两人独处的机会,完全没有。 据这楼中其他人说,这臭道士很平易近人,对谁都是大大咧咧的,说是二十年前入的朝歌,便一直在成京待着,哪也不去。有任务的时候,也是专挑离成京近的地方。 他们说道士一辈子只做了两件事,修道,修道。崔璟不解的问过楼中的人,大家只是笑笑,不做解释。 “留着做念想呗。”道士笑的苦涩,望着远处。成京城不比诸侯国,晚上有宵禁,黑夜里其实什么都看不见,但道士一直望着西边,仿佛要讲黑夜看透一般。 崔璟没有答话,顺着道士的目光望去,然后两人酒壶相碰,一起饮酒。曾经自己也这样肆意饮酒过吧,崔璟心中想到。 道士是这朝歌的二楼主。据说本来叫他副楼主的,不过他说听着不好听,但谁又觉得二楼主好听呢? 崔璟来到成京,一直住在这楼里。他本以为,朝歌会在一个很隐蔽的地方,谁知道堂堂正正的住在皇宫中,而天子也不来打扰他们。崔璟想不清楚,但也从来没问过其他人。 当初答应程清霜来成京,本以为会遇到什么穷凶极恶的人,然而这里的一切都颠覆他的想象。在这楼里这么久了,大家每日似乎只是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好不快活。 这是朝歌吧。 崔璟有的时候都在怀疑自己来错了地方。可自己遇到的,确实是朝歌的楼主。 京畿的朝歌十二楼,是七夜楼。楼主叫子文乙,是七雅鬼中的茶鬼。子文乙身上受的伤不容易治好,所以崔璟待得有点久了。子文乙每日也不催他,就如同一个长辈一般,每次崔璟来了,都拉着崔璟下棋。 不得不说,子文乙下棋很烂,子文乙或许唯一做得好的,就是泡茶吧。真不愧是七雅鬼的茶鬼。 而同崔璟喝酒的二楼主,叫北落久玖。名字很怪,武功路数有着青城山的影子。 一壶酒下肚,北落久玖才想起自己来的正事,对着崔璟道:“你的好朋友来成京了。” “我有什么好朋友?”崔璟反问道,随即像是想起来什么,盯着北落久玖道,“你说的是谁?” “楚鹤离和大小姐一起去临淄,路过而已。”北落久玖回答道。 在七夜楼的这段时间里,崔璟也知道了程清霜就是程让,程让就是程清霜,程清霜是个女的,朝歌人人都叫她大小姐这些事实了。关于为什么叫她大小姐,崔璟问过子文乙等朝歌的大人物,大家却只是笑笑,也不作回答。 “你们不会对他动手吧。”崔璟问道。朝歌的人想要试剑,这是大家都清楚的事情。 “当然不会。”北落久玖笑道,“这家伙的试剑已经被抢了,我们还准备去帮他抢回来呢。” “抢回来?”崔璟不可置信。 北落久玖点了点头,道:“他在西魏的时候被人下毒,试剑被拿走了。如今我们家大小姐正在兴头上,暂时就不拿试剑了。” 看着北落久玖理所当然的样子,崔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程清霜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令朝歌所有人放下成见,不拿试剑?至于北落久玖说的正在兴头上,崔璟开始有些担心。 他从朝歌的人口中知道了一些关于程清霜和楚鹤离的往事,但不具体,崔璟担心程清霜会对楚鹤离动手。 北落久玖喝完了酒,身子向后退了几步,然后猛地冲向前,将酒壶向着楼下甩去。崔璟一惊,不知道北落久玖到底想干什么。 北落久玖听见酒壶落地的声音,还有人叫骂的声音,心中油然的高兴,扭头道:“你要去找他们吗?” 崔璟当即点头,北落久玖又道:“明天我找人带你去。若是晚了,说不定他们都走了。”崔璟不知道北落久玖打的什么主意,只是点头。 崔璟也喝完了壶中的酒,将酒壶放在地上。北落久玖白了崔璟一眼,拿起酒壶,照着刚刚的做法,又丢了下去,然后又听见有人的叫骂声。 北落久玖笑了笑,转头向着阁楼里走去,走了两步,回头道:“晋中崔氏的人来成京了,你要不要见一见?” 崔璟一怔,转过头去看着黑夜,晚风吹来,整个身子抖了抖,喃喃道:“不去了吧,我如今和晋中崔氏已经没有关系了。”北落久玖笑了笑,也没纠结。北落久玖走了许久,崔璟吹够了风,也扭头走回阁楼。 最高楼其实很冷清,一般只有子文乙一个人。崔璟作为大夫的原因,也住在最高楼,特地给他摆弄出了一个房间,里面放满了各种药草。 回到自己的屋子,崔璟将书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推开,只见桌上留着一张宣纸,上面画着一个小姑娘,唇红齿白,煞是可爱。崔璟摸着这画,不禁出神。 有的联系总想割舍掉,其实到头来都是藕断丝连。 逍遥山中。 逍遥山下的茅草屋已经一天没有人来了。 山腰处的小院子里,坐着一个身穿绿色长裙的女人,年龄约莫三十多岁,手中拿着一串首饰,来来回回的抚摸。女人未施粉黛,细长的眉毛皱在一起,似乎极其不高兴。一想到山下的茅草屋没有人,心中就烦闷。 女人站起身来,打开柴扉,行走在夜晚的山中。风吹来,也不觉得冷。 “仙子!我回来啦!”山下突然传来一声吼,女人怔了怔,然后转头回到自己的院子。山下的茅草屋前,站在北落久玖。 不一会儿,,又是一柄飞剑,插在北落久玖的面前,随即就听见山上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滚,这么晚了,大吼大叫。” 北落久玖听到这回答,不仅不恼,反倒有些高兴,嘿嘿笑了笑,走进茅草屋中。 山中的人思念山下的人,山下的人想着山中的人。可山中的人不下山,山下的人想上山,却总是不成功。 世上有情人很多,无情人很多。 可无情人总敌不过有情人。 第六十四章 兄妹相见 天气尚好。 楚鹤离和程清霜休息了一晚上,便早早的起来,打算在成京城里买点必需品,然后就继续向着临淄城赶去。毕竟一路上时而缓慢时而急忙,这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至于韩婴会不会来找两人,楚鹤离实际上只是抱着一个试试的态度。装着试剑的匣子确实不好打开,但韩婴和莫伶说不定会寻找其他方法,来找自己这种事,不一定 关于岐王府之行,楚鹤离听了程清霜的话,也没放在心上。说起来成京城中,还牵挂的,就是崔璟了。 程清霜不会带自己去朝歌,只能崔璟自己来找自己,可崔璟若是不知道自己来了成京,一切也无从谈起。 楚鹤离和程清霜并肩走出客栈,想到市集上去买点东西。成京城是坊市不分,所以一路上也会有其他的小摊贩。 “师姐,那是崔璟吗?”楚鹤离本想着不一定能见到崔璟,却在路上见到崔璟一个人偷偷摸摸的样子。 程清霜顺着楚鹤离的目光望去,果然是崔璟。程清霜心里也疑惑,崔璟按理应该在朝歌,为什么会在这里看到他。 楚鹤离想上前去找崔璟,程清霜拉住他,微微摇头。楚鹤离看懂了程清霜的眼神,停了下来,两人隔着不远,看着崔璟到底在干什么。 崔璟站在一处驿馆前,时而望向里面,时而又望向路上,似乎不清楚到底驿馆里有没有人,会不会有人从外面回来看见他。 成京城的驿馆中,住的多半是各国来往的商人,派遣的使者,各式各样的人。楚鹤离不知道崔璟在这里到底干什么。 程清霜拖着下巴,道:“晋中崔氏来成京了。” 楚鹤离一惊,然后想起来崔璟是晋中崔氏的人,问道:“那他要进去看自己的族人?为什么一直站在门口?” 程清霜摇摇头,说道:“当初讲学大会的时候,他就和晋中崔氏没有关系了。晋中崔氏后来想找他麻烦,还是我们朝歌摆平的。” “所以这就是他会帮你的原因?”楚鹤离联系一番,问道。见程清霜点点头,楚鹤离又道:“既然如此,他在这里干什么?” “可能还是想见什么人吧,毕竟有些关系不是说断就能断的。”程清霜淡淡道,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什么,兴致不高。楚鹤离没有说话,站在程清霜旁边,盯着崔璟。 驿馆的大门突然打开了,随即走出来一个紫衣少年,看见崔璟,先是一惊。少年走下台阶,来到崔璟面前,道:“你怎么来了?” 少年并没有多盛气凌人,只是很平淡的说出这句话。“哥哥,我想见一下卿儿。”崔璟抬起头,看着少年。 少年是晋中崔氏的嫡长子,是崔璟的哥哥,名叫崔珏。当初去青岩的崔氏一行人,就是他带着的,只不过后来没去。后来朝歌的人出面,在晋中崔氏的祖宅里,威胁众人不能去找崔璟的麻烦。 崔璟只是晋中崔氏的庶长子,并没有继承崔氏家业的资格。但崔璟可以说是崔氏一族中,年轻一代的翘楚,而崔珏虽然也是才气俱佳,但比不上崔璟,是以崔珏不是很喜欢他。 崔珏一皱眉,道:“卿儿如今已要嫁人了,按照礼制,不能随便见人。” 崔璟眸子黯淡,道:“我是她亲哥哥。” 崔珏一听就来气,怒道:“崔璟,当日是你自己要与我崔氏脱离关系,如今又来说你是卿儿的亲哥哥?哪有你这样的亲哥哥,莫不是看着卿儿要成太子妃了,来巴结他?” 崔璟自始至终没有太大的感情波动,似乎将一切都计算在内。崔璟向后退了一步,躬身行礼,道:“我便见卿儿一面,就离开。我虽与崔氏脱离关系,但卿儿也是我的妹妹,我是她唯一的亲人。” “滚回去吧。”崔珏再也不给崔璟好脸色,道,“崔郁卿是我晋中崔氏的二小姐,不是你一个外人的妹妹,他是崔家的人,自有我崔家所有人的疼爱,我崔氏一族,都是她的亲人。” 崔璟听此,没在纠缠,或许本身就抱着见不到的心思,点了点头,就转头离开。就在此时,从驿馆内跑出来一个少女,十七八岁的样子,一头流云长发洒下,未施粉黛,脸色微红,应该是跑出来累的,一身淡紫色长裙及地,仔细看的话,五官同崔璟的画有那么几丝相像。少女快步来到崔璟身边,拉着他的手。 这一切连崔珏也有点惊讶,立刻回头看着追出来的侍卫。两个侍卫被崔珏一瞪,当即停在原地,半跪着。崔珏不想让崔郁卿出来看见崔璟,就这么简单。 “哥,卿儿想你了。”崔郁卿挽着崔璟的手,丝毫没有避讳。 崔璟还是见到了崔郁卿,心中不由得高兴,抬手搭在崔郁卿的头上,道:“这些年可过得好?”崔璟自小便去了青岩,手中的画也是崔郁卿小时候。当崔郁卿跑出来的时候,第一眼崔璟还不敢确认。 崔郁卿瞥到了一旁的崔珏,笑了笑,道:“当然好了,珏哥哥待卿儿很好,这不都要嫁人了吗?珏哥哥说哥没时间来,还让卿儿伤心了很久呢。” 崔珏脸色尴尬,但没说什么。崔璟听到这话,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崔郁卿见崔璟啥反映也没有,小手在崔璟手臂上就是一掐。 崔璟装作求饶,看了一眼崔珏,然后拉着崔郁卿来到旁边。崔郁卿知道崔璟有话对自己讲,乖乖的跟着。 崔璟双手扶着崔郁卿的肩膀,道:“卿儿,哥哥想告诉你,这恐怕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我知道的哥...”崔郁卿低着头,也不哭闹,声线平稳,淡淡道。 崔璟知道崔郁卿心中有气,但也没解释什么,继续道:“以后哥哥不在,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了。崔珏的话,当听则听。” “我哪去听崔珏的话,我马上...马上就是太子妃了。”崔郁卿直接抬起头,噙着泪水,断断续续道。 崔璟心中苦涩,只是摸了摸崔郁卿的头,缓缓道:“太子妃...其实太子妃挺好的,以后你就是天后了。” 崔郁卿听了这句话,直接扒拉开崔璟的手,恨恨的看了一眼崔璟,见崔璟没什么要说的,扭头就向着驿馆里面跑去。 崔珏看了一眼崔璟,轻声笑了笑,也没说什么,走进驿馆,同时吩咐道:“驿馆周围不能让一些奇怪的人靠近知道吗?马上就是太子大婚,到时候出了什么事,可不是你们担待的起的。” 崔珏这话显然是说给崔璟听的,崔璟只是笑笑,转头也离开了驿馆。 远处的程清霜和楚鹤离,看到这幅场面,心中不知道说什么。两人对视一眼,想着跟上崔璟,转头两人就看见崔璟走进了一家酒楼。 第六十五章 崔家门第 “你们来了。”楚鹤离和程清霜两人走上二楼,却看见崔璟坐在窗边,对着两人打招呼。 楚鹤离一落座,便道:“你早就知道了?” 崔璟点了点头,“我一直知道你们在成京,本来我还想去找你们的,结果你们就先来了。” 楚鹤离笑了笑,没说什么。一旁的程清霜看着崔璟,直接道:“崔璟,楼主的伤,怎么样了?” 崔璟调整好状态,笑道:“你也不想想小爷是谁?青岩第一大弟子,全天下还有我崔璟治不好的病人?” 见崔璟这幅样子,楚鹤离两人忍俊不禁。崔璟面前摆着一杯酒,旁边放着酒壶,崔璟道:“咱们喝几口吧,好久没一起喝酒了。”两人对视一眼,接着便让小二又拿了几壶酒上来。两人将崔璟刚刚做的都看在眼里,而现在崔璟又请他们喝酒,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果不其然,崔璟喝了口酒,就对着两人道:“你们也知道,我出自晋中崔氏。可惜我母亲只是个婢女,当初是家主喝醉后的意外才有了我。母亲怀我的时候,家主的正房夫人虽然有个孩子,却是个女儿,那个时候正怀上,就怕我母亲生个男孩,所以就处处为难我母亲,甚至威胁我母亲不能把我生下来。” “我母亲虽然处处受到刁难,但还是把我生下来了。我的身份虽然说是庶长子,但家主从来就没说娶我母亲,所以这个庶长子的身份也算不了什么。后来我母亲又有了卿儿,就是今天你们看见的,我妹妹。当时家主十分喜欢我母亲,夫人就偷偷带人将我母亲抓走下药,让家主捉奸,我母亲后来就被沉入河中。家主其实知道夫人做的一切,但碍于面子,并没有说什么。” “卿儿才出生就没了母亲,我们两个相依为命。所幸我有点小聪明,家主因为母亲的原因常给我脸色看,但对我还算不错。但是那个时候夫人他们就时常欺负我和卿儿。我永远也忘不掉一个人呆在干涸的水井中,四周是各种虫子枯骨的样子。我也不能忘记我母亲的墓碑前,被他们所有人涂画。” “其实一开始我过得真的不错,崔珏是嫡长子,但不会在意我这个庶长子。那个时候我学习也不错,经常有很多人围着我。后来夫人让崔珏威胁他们,谁都不能和我一起玩。然后我就慢慢变得一个人,每个人都欺负我。” “我经常被关在一个小屋子里,只要谁心情不好了,就可以来那个屋子,对我拳打脚踢的...不过到了十二岁那年,师父来了崔家大宅,见我不错就想收我为徒。” “夫人他们听说师父要收我为徒的时候,甚至想过制造意外,然后让师父收崔珏为徒,但后来没成功。我走后,几乎就没有回过崔家,也没见过我妹妹。所以当初在师父面前,我才能很洒脱的断绝和崔家的关系。” “我妹妹就好多了,她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被好好的教养,所以如今才成了太子妃不是?后来我听说,卿儿也已经成了富家大小姐的做派,整日也跟着欺负人,狡猾奸诈算计别人。当时我不相信,后来有一次路过晋中,我才发现那些是真的。” “卿儿是我妹妹,其实不管她做什么我都会保护她。这一次他们来成京,我去看她,只是个念想。以后她就是太子妃了,也不需要我了。” 崔璟说这些的时候,面无表情,或许是记忆太深刻,深刻到回忆旧了,就可以做到百毒不侵。桌上的酒杯许久没被动过,楚鹤离和程清霜只是简单的听着崔璟讲。 崔璟虽然嘴上说着崔郁卿是他妹妹,好好保护她之类的,其实心里有一些排斥。是崔郁卿跟着崔珏久了,心性的变化。崔璟或许没感受到,楚鹤离和程清霜是旁观者看的亲切,崔郁卿依旧依恋自己的哥哥,不喜欢崔珏。崔郁卿不想嫁给太子,崔璟也没看出来。 不知道是崔璟自己真想和崔家断绝所有关系,所以也在尝试不去关心崔郁卿,还是说崔璟真的是排斥她。至少在楚鹤离和程清霜看来,崔郁卿应该是不错的姑娘,当时看着崔璟高兴的模样,伤心的模样,怎么都真切。 当然这些楚鹤离和程清霜没有说,毕竟是崔璟的私事,说太多也不好。崔璟和两人一直喝酒,到崔璟醉了,程清霜叫来店小二,给了点钱,让店小二送回去。当然是送到什么地方,楚鹤离就不知道了,程清霜防着他。 这一次的喝酒,其实只是崔璟一个人在喝酒,程清霜和楚鹤离都是听众。两人走出酒楼,对视一眼,便默契的向着客栈走去。 来到客栈的时候,已经看见有岐王府的下人等在门口。那下人见楚鹤离和程清霜,直接迎上去,同时递上一张请帖,下人嘴上说道:“世子爷托小的带给两位贵客,天子下令两日后太子大婚,请两位到时候去参加。” 楚鹤离打开请帖,只见上面写着两人的名字。想到太子妃就是崔璟的妹妹,也不知道崔璟去还是不去。虽然是这么想的,但表面上楚鹤离还是笑着给了下人一些跑腿钱,然后笑道:“有空一定前去祝贺。”下人当然不管这么多,直接就回岐王府了,可楚鹤离说的有空,实际还是看自己心情了。 楚鹤离看了看程清霜,程清霜没说什么。其实现在主要是想找崔璟,但是找不到,程清霜也不会帮自己找。 楚鹤离两人本来想过来今天就准备去北齐的,谁知道又要去参加太子的大婚,得耽搁时间。说起来关于这个太子,两人并未听说过。见过了岐王和世子,连天子也见过了,却没见过神秘的太子。 顾衍七是顾氏皇族百年难遇的天才,那这太子怎么办?这样的场景岂不是同崔璟和崔珏有点相似? 太子大婚,其实五国都请了,还请了一些九州内的名士。虽然如今大周日下,但这皇室的面子,不能不给。同样的,北齐也在这祝贺的人之中。 两人想不到的是,才将崔璟送回七夜楼,便有皇宫的内侍送了帖子给子文乙,希望子文乙去参加。而子文乙想来想去,决定带上的人,其中就有崔璟。 朝歌和大周皇室的关系,有点意思。 另一边,洛阳到成京的官道上,一匹红色的骏马疾驰,马背上俯身驾马的,正是韩婴。 第六十六章 大周国运 大周太子,是个残疾。不仅仅残疾,还是个暴虐的储君。 楚鹤离和程清霜在成京城里逛了这两天,听说了这个消息。两人心中这才知道崔郁卿当时面对崔璟那番表现的原因,不仅仅是与崔璟的疏远,而在于自己将要嫁的人。两人自然是对崔郁卿心中生出怜悯,但这是崔家自己的事情,涉及到多方势力,也不能插手。 太子大婚的步骤冗长。白日里要先在皇宫中,拜天子,敬宗庙,拜社稷,游城,会在皇宫中进行一个简短的家宴。到了晚上,太子才会做完这一切,然后到自己府上宴请众人。 皇宫的家宴由天子宴请群臣,但是与天子一家会分开,晚上的宴会就是太子自己请自己的人。这就相当于,白天里天子请的高官们,其实不会私自去参加太子的晚宴,这中间的条条道道大家都懂,不会戳破。 太子请的人无非是自己熟识的或是想拉拢的,虽然是个残疾,但是心中还是有大志向。楚鹤离和程清霜不是朝堂中人,应该是岐王府的人说请的。 楚鹤离两人到太子府的时候,发现有很多自己认识的人,崔璟顾衍七之类的肯定来了,与朝廷关系好的门派也请了代表,五国的代表都不认识。令人想不到的是,徐守真来了,不过不是一个人。徐守真跟着一个儒雅的道士一起的,那道士看年龄比他大,多半是师兄。两人都是一样的打扮,在一众客人中十分突出。 宴会还没开始,众人是先在院子里互相交流。崔璟不是一个人来的,但此刻还是来找楚鹤离两人。徐守真引着自己的师兄来和楚鹤离几人见面,这才知道这是上清道派的大弟子尚春秋。尚春秋十分和蔼,对每个人都慈眉善目的打招呼。 顾衍七似乎和太子关系极好,两人一起与众宾客打招呼,在院子里忙来忙去。顾衍七自然也和太子来到了楚鹤离两人这里,一番礼仪之后,就要离去。 “尚道长,不要忘了。”顾衍七走之前,看着尚春秋笑道。尚春秋只是点头笑笑,继续和众人说话。 徐守真当初给楚鹤离算了一卦,此刻见楚鹤离周围的崔璟和程清霜,欲言又止。一旁的尚春秋早就看见了,不过眼神一直盯着徐守真,这就是徐守真始终不说的原因。 楚鹤离和程清霜并不是太子的结识对象,只是因为顾衍七的关系请来,而顾衍七请来后又不找他们,所以两个人也很闲。 “你真就这样了?”楚鹤离见自己这边离人群有点距离,低声问着崔璟。 崔璟知道楚鹤离的意思,笑道:“那当如何?我虽然不是崔家人,但我也姓崔,我不可能为了我妹妹赌上整个崔家。” 程清霜站在两人身边,道:“你们崔家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要和顾氏皇族联姻?你们西魏国君没有异议?” 崔璟摇摇头,叹道:“我怎么知道,都说了我已经不是崔家的人了。”程清霜不置可否,不是崔家人还来参加今晚的宴会,难道不尴尬? 宴会进行的很快,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今晚的宴会不是重点。因为宴会一半,宾客们有的就已经不见了,说是宴会,其实是有事情的。 但是这种事情天子不可能不知道,公然请这么多人到府上,然后借着大婚的名头=搞事情,除非天子也支持。 崔璟当然和楚鹤离几人坐在一起,而顾衍七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离开,环视一圈后竟然来到几人面前。顾衍七手上拿着酒杯,对着几人敬酒,然后坐了下来。 程清霜是从未在意过身份的事情的,直接说道:“怎么,你们家太子不相信你?” 顾衍七苦涩的笑了笑,道:“我们终究不是亲兄弟,而且他们惧怕我父亲。”程清霜点点头,深感赞同。 “楚公子,你真不考虑一下之前说的?”顾衍七旧事重提,看着楚鹤离问道。楚鹤离笑了笑,没有回答。顾衍七见此,转头看向崔璟,缓解尴尬道:“玉笙兄几时离开成京,到时候一定去送送。” 崔璟冷眼看着顾衍七,知道他心中的意思,道:“不劳烦世子,草民自会离开。” 顾衍七之所以想要试剑,对崔璟有着敌意,完全在于天子。从当日程清霜讥讽天子就可以看出,天子对岐王府早就不满。而如今五国并立,天子势微,即使他胸有大志却不能实现。天子不想依附某一国,所以和朝歌合作,这也是朝歌在皇宫中有据点的原因。 太子虽然是残疾,腿上有伤,但心智不是常人可比,只不过被顾衍七的光辉掩盖。顾衍七和太子可以做到表面兄弟,但真到了商量某些大事的时候,顾衍七也被排除在外,比如说今天。而被太子请去商量的,都是忠于皇室,或者处于中立的门派势力。崔家也来了崔珏,此刻也在府中议事。 楚鹤离四个人坐在一起,话却不多,几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自顾自的喝酒。 太子府后堂议事处。 尚春秋作为上清道派的代表来参加太子大婚,实际不偏袒任何人,主要是上清道派是大周国教。而徐守真,因为身份原因,再加上自己的习性,早就在宴会才开始就回去了,所以这里只来了尚春秋。这大厅中,除了尚春秋还有一些是太子早就熟识的人。 大厅内每个人都给太子汇报了一下近期自己的情况,太子每听完一个,都是点点头。尚春秋是所有人中没有说话的,只是闭着眼睛养神。 许久,太子转头望向尚春秋,唤了声尚道长。 尚春秋睁开眼睛,看着太子,嘴里呢喃了句无量天尊,然后说道:“太子殿下,这窥测天机,本身就是违背天理的事情。” “道长可是怕了?”太子眯着眼,看着尚春秋。 尚春秋摇摇头,道:“这天机,对我们卜算之人定有伤害,但主要是稍有不慎,牵一发而动全身。” “这其中的道理本就如此。”太子挥挥手,议事处中每个人都听着两人讲话,“所谓天机,就是用来泄露的。这世间之事都是牵连的,我与道长是联系,与在座所有人都有联系。若是我一人有变,肯定会影响大家。” 尚春秋听到这话,不知如何反驳。太子又道:“道长你且算就是。” “卜算之法,比贫道高的不知多少人。”尚春秋继续推脱道。 “他们可算的比道长准?”太子反问道。 “卜算本就是推演未知的事情,未有准不准的说法。”尚春秋如实答道。 “既然如此,道长你算和他们算有什么区别。”太子见尚春秋又想推脱,继续道,“道长只管算便是,不要忘了你们上清道派如何是大周国教的。” 尚春秋叹了口气,问道:“太子可要算什么?” 太子见尚春秋松口,心中欣喜,道:“你就算一下本太子。” 尚春秋盯着太子许久,然后道:“算不得。” 太子见这么久就三个字,怒道:“你是算不得,还是不能算,还是不敢算?你看了这么久,看出来了什么?” 尚春秋知道太子今天铁了心要算,便道:“太子是亡命之相,不在未来,便在当下。” 太子听到这话,右手拍在椅子上,十分生气,又道:“本太子亡命?道长可是说的好啊,那你说说本太子要是亡命,我大周该当如何?” “大周国运,恐剩五年。”尚春秋缓缓道。 可这话一说完,众人都是一惊。这些人为什么围着太子,都是想着他是皇族人,有着大计谋,将来必有大作为。可如今告诉他们大周将亡,太子将亡,岂不是笑话? 见众人心中思索,太子怒道:“尚春秋,你可是嫌活的久了?” 第六十七章 太子大婚 “殿下,可是说了这卜算之术只是卜算,准不准便不是我等能推算的。”尚春秋站起身来,长揖到地。 太子冷哼一声,便是一群人从外围进来,将在场所有人围住。太子右手有节奏的敲击椅子,道:“尚春秋,你可真说得出口!”在场的众人都是一惊,这太子明明是借着尚春秋,将所有人都限制起来。 尚春秋依旧是那般表情,看着地面,道:“殿下信与不信都是如此。” 太子环视在场的众人,站起身来,道:“诸位的表情一惊告诉了我一切,我想诸位还是留在这里吧。”说完,便走出了大厅。全程没有一个人敢动,大家分明感受的到,这里不止有这些普通的士兵,还有几个厉害的人物,从未出现。 太子本就是喜兴随心,让尚春秋算卦,看来就是为了对这些所谓忠心的老家伙动手。知道了这一点,大厅里的所有人也知道了自己今天怕是出不去了。若是贸然动手,就是整个大周容不下自己的存在了。 “尚道长,您刚刚算的,可是真的?”一众人中有人出声问道。 尚春秋依旧是作揖在地,听到这话,才慢慢站直身子,道:“天下大乱,相是如此。”众人听懂了尚春秋的意思,这算是他算的,不是故意刺激太子的。 尚春秋见众人皱眉,又道:“不过...紫薇异动,似乎...有什么变数。”众人当然听得云里雾里,只能闭嘴。 而另一边,太子收拾完这些人后,便回到宴会中,和剩下的人庆祝。没人会问太子其他人如何,这是自找没趣。 顾衍七与楚鹤离几人喝完酒,就回到了太子身边,眼里泛着精光。太子在议事处做的事情,顾衍七都知道。岐王府的耳目,处处皆是。今日太子做的事情,无非是天子暗中允许,对岐王府起的敲砖之意。目的是为了提醒岐王府,谁才是大周天子。 顾衍七虽然将一切都想的明白,但还是走到太子面前,仿若平常地笑问道:“殿下找尚道长,可是问了什么?” 太子看着顾衍七,两人对视许久,顾衍七面色未变,依旧微笑。太子看久了也跟着笑道:“没什么,向着道长问了一些婚后之事。”这话当然是搪塞顾衍七的,顾衍七只是笑笑,没再追问。 关于太子大婚的事情,楚鹤离几人不清楚,但顾衍七清楚的很。晋中崔氏是西魏第一大世家,也是五姓七家中最负盛名的一家。如此大的家族,在西魏都可以说是一手遮天,与西魏王室通婚联姻很是正常,王室与家族同声同灭。 崔氏将族内女子嫁给大周皇室,不经过西魏王室怎么能行?西魏虽说一直被大秦打压,但也有野心。如今联姻,多半是打着尊王攘夷,到时候太子成为天子,作为枕边人对太子无不好控制。如此来,大周皇室就被崔氏限制,而崔氏与西魏王室同气连枝,那西魏可能就会在五国中脱颖而出。 大周皇室不知道这种情况?不,肯定知道。天子这么做,无非是因为岐王府的原因。顾六元是否完全忠于天子,这是个未知数。皇室只能和崔氏联盟,才能制住岐王府。至于皇室和西魏的关系,如今还没有哪国能公然落皇室的脸面。 顾衍七将一切都想的明明白白,顾六元何尝不是。顾衍七与顾六元有过争吵,便是因为此。岐王虽然说没有实权,但影响力很大,顾衍七认为岐王府应该减少对天子朝堂的控制。 顾六元却不这么想,顾六元始终给顾衍七强调,坐在高位上的不是他,而是他哥哥。这之间的意思无不明朗,顾六元对那个位置还是有意思的。 而顾衍七,自始至终和自己父亲的观念就有差距。顾衍七不同意他父亲的说法,如今来到太子府参加晚宴的目的,就是解决掉崔郁卿。不说这件事情顾衍七愿不愿意,他已经来了。 太子只是招呼了宴会的宾客几句,又离开了。按照礼制,宴会会结束在半夜,然后宾客可以选择留在太子府,第二天一早还会有早宴。太子离开是去新房,接下来的步骤是太子和太子妃之间的。 太子被众人搀扶着走进洞房,四处张望了一下,见崔郁卿坐在床边,头上盖着红布。太子一笑,走到崔郁卿面前,然后一旁的侍女将秤杆递过来,太子便用秤杆将红布挑开。 红布下的崔郁卿,一脸淡妆,眉心点花,红唇似火,头上戴着各种珠钗,双手绞在一起,似是紧张的样子。崔郁卿低着头,火红的烛光照在脸上,太子心随意动,伸手勾在崔郁卿下巴上。崔郁卿侧着脸,仿佛害羞一般,让太子兴致高昂。 太子见周围还有人待着,有些恼怒,低声道:“你们还待着干什么?出去!” 床边的侍女本想说几句,却被另外的侍女拉着跑了出去。太子见此,心中欢喜,走到桌前,倒了两杯酒,拿给崔郁卿。 宴会之中。 顾衍七仿佛主人一般,帮着招呼众人。楚鹤离和程清霜对视一眼,继续喝酒。见崔璟兴致不高,楚鹤离道:“怎么,还在想你妹妹?” 崔璟苦笑着道:“如何不想,终归是我妹妹。” 程清霜撇嘴道:“崔璟啊崔璟,一边说和崔家没关系,一边担心妹妹,想要带你妹妹走,又怕给崔家添麻烦,你说你这个人,是不是...”程清霜想骂崔璟,可不知道怎么说好。 崔璟仰头喝了一口酒,心中知道程清霜说的是对的。崔璟就是这么复杂的心理,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程清霜见崔璟没啥反应,又道:“我要是你,我现在就带着崔郁卿一走了之,和崔家的关系早就断了,哪管那么多,真是磨叽。” 楚鹤离听此笑道:“是,所以说别人崔璟才是青岩首徒,而你不是啊。” 见楚鹤离吐槽自己,程清霜伸手就掐在楚鹤离腰间。崔璟知道楚鹤离是想缓和一下气氛,跟着笑了笑。 程清霜松开手,又道:“我要是你妹妹,直接新婚之夜,一剪刀下去,然后逃婚。反正这崔家待自己不好,连哥哥也不要自己,还想那么多干嘛?” 崔璟听此,无奈道:“你这个妖女。” 话音刚落,便听到后院传来声音,大喊道:“不好了,快救殿下!”三人一惊,互相对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顾衍七看向跑到前厅的侍女,急忙问道:“怎么回事?” 侍女战战兢兢的道:“太子妃,太子妃刚刚杀了太子,然后逃了。” 听到这话,众人一惊,崔璟和楚鹤离同时看向程清霜,程清霜摇摇头,自己也是很惊讶,谁知道崔郁卿真这么做,做的还比自己说的狠。 第六十八章 四人命格 一混乱之下,宾客都往内院跑去。而那些本被太子围禁在议事处的人,都趁着这机会出来了。尚春秋呼了声道号,向着洞房走去。 之前被围着的人心中不满,都想过去看看太子的实际情况。顾衍七是第一个到的,身后还跟着崔珏等人,到了房间中,顾衍七见太子胸口沾满鲜血,但整个人还有呼吸起伏,立马转头道:“宣御医!快!” 顾衍七说完,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崔珏,道:“这件事情,你们崔家等着吧!” 崔珏皱眉,望向四周,问道:“太子妃呢?” 有小侍女颤抖着身子,道:“太子妃行刺殿下,然后就...跑了。” 顾衍七当即下令道:“给我取追,死的也要带回来!”听到这个命令,崔珏心中不满,正欲说话,却被顾衍七一个眼神制止。 那些本跟着过来看热闹的人,均被打发回去了。而逃出来的一行人,见太子未有危险,依旧活着,知道此处不宜久留,也匆匆离开。 顾衍七让楚鹤离几人留了下来,尚春秋作为上清道派的道长同样留着。御医来了,将太子安置好便开始疗伤,众人便走出了房间。 顾衍七走到远离人群的尚春秋旁,低声道:“道长,太子殿下问了您什么?” 尚春秋本是闭着眼,听到这话斜着眼睛看了看顾衍七,然后继续闭眼,道:“不可说。” “如何不可说?”顾衍七心情有些不好。 “世子的面相与太子殿下有些相似。”尚春秋老实答道。 顾衍七先是惊讶,然后笑道:“道长只管说便是,衍七听着。”对于尚春秋,顾衍七的态度和太子是两番模样。 尚春秋终于扭头,仔细看了一眼顾衍七,然后长揖到地,拜道:“世子之相,不尽如太子。” 见尚春秋突然对自己行礼,顾衍七不知该说什么。幸好此时,从外跑来一个侍卫,对着顾衍七道:“世子殿下,找到太子妃,不过...” “不过什么?”顾衍七和尚春秋的对话结束,看着侍卫问道。 侍卫低着头,道:“太子妃受了伤,此刻已经被抓住。” “那就好。”顾衍七心中一喜,道,“只要没死就行,带过来。”侍卫点头,便退了下去。顾衍七扭头,看向一边的崔珏。崔珏低着头,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而崔璟,眼中含着怒气,听到顾衍七对自己妹妹的一系列命令,心中寒冷,如今听到崔郁卿受伤,更是生气。程清霜叹了口气,看着楚鹤离。楚鹤离摇摇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说起来,关于顾衍七为什么要留下自己两人都不知道。 顾衍七去了前厅,去见崔郁卿。崔珏跟在后面,崔璟来回踱步,然后也想着跟过去。楚鹤离和程清霜对视一眼,双方其实都觉得这些事情不应该是自己能掺和的,却硬是被留下来了。此刻两人站在这里也不是,离开也不好,去前厅听他们讲事情也不对。 尚春秋此刻打量着楚鹤离和程清霜,微微一笑,道:“两位不过去?” 见尚春秋笑的奇怪,楚鹤离道:“我们两人怕是不应该去。” 尚春秋摇摇头,道:“今日之事,与你们两人会有关系,贫道看还是去的好。” 楚鹤离本想再次声明,却看程清霜已经拉着自己的手向着前厅走去,同时对着尚春秋道:“道长说的,定然是有道理的。”程清霜这个性子,自然想去看热闹。楚鹤离不知道如何是好,也没过于拒绝。 尚春秋站在原地,看着一行人陆陆续续走开,而房前的侍女看了看自己,也是低着头。尚春秋低声呢喃道:“有意思,有意思。” 尚春秋拿出拂尘,对着自己身子一扫,低声道:“无量天尊恕罪,今日窥探天机过多。” 尚春秋虽然是被迫给太子不算,给大周卜算。但刚刚却是自己心中好奇,对在场的几人都看了一眼。 一个是龙战于野,其血玄黄;一个是时运不齐,命途多舛;一个是碧海青天,连枝共冢;一个是反经合义,违时绝俗。 四个人的命格都是不一般。 尚春秋继续掐指一算,又是笑了笑,抬头看着满天繁星。所谓五年大周之期,却是有些变化。 尚春秋停留片刻,便是跃起身,也没走正门,直接离开了太子府。至于俗世的事情,那就不是上清道派的问题的。 尚春秋算的卦中告诉自己,要离开成京城。这一瞬间,又想起了李道一曾经给徐守真算的卦,山下有变。什么是山下有变,这算不算?李道一告诉徐守真,有变则不变,就是让他们不要去掺和。 尚春秋自认为明白了这些,便想着离开了。 却说另外一边,崔郁卿本身不会武功,刺杀太子也不过是太子没有防备,如今被抓回来其实是迟早的事情。 前厅之内,有着天子的内侍待在一边,而顾衍七坐在首位,崔珏与崔郁卿一起站在下首。太子府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天子不能不知道,如今派来的人是要崔家给个说法。顾衍七作为皇室的人,在场就他最大,所以坐了首位。 崔璟碍于和崔家的关系,只是坐在一边,和程清霜楚鹤离一起挨着,看着堂下。崔郁卿一回来就看见了崔璟,这才知道崔璟也来了太子府,但只是恨恨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楚鹤离和程清霜很是尴尬,不知道为什么要坐在这里。 崔郁卿一个人跪着,崔珏站着。 顾衍七怒道:“崔郁卿,你可知罪?” “罪?无罪。”崔郁卿冷声道,低着头看着地面。 顾衍七一愣,见崔郁卿这番表情,又看向崔珏,道:“你们崔家就是这么教育小辈的?” 崔珏一惊,低头赔笑道:“世子恕罪,在下这就教育我这妹妹。”崔珏说完,手中拿着折扇,向着崔郁卿的背上就是一打。 崔珏是习过武的,这一下去不知会是什么样子,崔璟当即弹指,一股气道飞向崔珏,崔珏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 崔珏知道是崔璟搞的鬼,瞪着他。顾衍七也是转头看着崔璟,问道:“崔先生何意?” 崔璟是青岩首徒,天下之名的活骨死医,被称为先生没什么不对。关于崔璟与崔郁卿的关系,顾衍七也知道,这么问,只是想提醒崔璟,他和崔家已经没关系了,崔郁卿额的事情也不应该管了。 崔璟仿佛不知道一样,道:“卿儿是我妹妹。” 崔珏哈哈一笑,道:“可笑,你崔璟如今可不是我崔家的人,还要我多说几遍?” 崔璟没有理会他,起身来到崔郁卿面前,揽着崔郁卿的肩膀,想将崔郁卿扶起来。崔郁卿斜眼看了一眼崔璟,然后推开他,继续跪在地上。 崔璟不明所以,看着崔郁卿,问道:“卿儿,你?” 崔郁卿冷眼看着崔璟,道:“崔公子自重,你我不是一家人。” 第六十九章 雨中自刎 崔郁卿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有些惊讶。 崔璟苦笑一声,知道崔郁卿是生自己的气,还想继续去扶崔郁卿。崔郁卿自己先一步站起身,向后退了一步。楚鹤离来到崔璟身边,将崔璟拉回来。崔璟叹了口气,与楚鹤离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崔郁卿继续低着头。 经过短暂的闹剧,崔珏像是看白痴一般看了崔璟一眼。顾衍七这时候瞪了崔珏一眼,崔珏会意,手中折扇就是对准崔郁卿的后背。 崔郁卿应声苦叫,可以听出崔珏的力道有多疼。崔郁卿受了一击,抬起头来看着崔珏,眼含愤怒。见崔郁卿瞪着自己,崔珏心中来气,手上更加用力。 又受了一击,崔郁卿整个人向下扑去。崔璟在一旁看着心疼,却想出手却想到了崔郁卿对自己的态度。 曾经青岩与太白山上,有说有笑大大咧咧的少年,面对自己的妹妹就变得畏畏缩缩,踌躇不前,做不出抉择。 程清霜将崔璟所有表情都看的清楚,冷哼一声,在崔珏下一击要打向崔郁卿之际,右手一挥。崔珏只感觉有一股力道阻挡着自己,接着就看见崔郁卿被程清霜扶了起来。 崔郁卿没有拒绝程清霜,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崔郁卿先是看了一眼顾衍七,再看着崔珏,最后看向崔璟,没人知道崔郁卿的眼神中饱含的情绪。 崔郁卿扒拉开程清霜的手,强忍着站直身子,然后对着程清霜弯腰行礼。程清霜又想去扶起崔郁卿,崔郁卿向后退了一步。崔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就看着崔郁卿向着门外退去。 崔郁卿走到门口,看着崔珏和崔璟说道:“好一个晋中崔氏。” 这时候突然没人拦住崔郁卿了,顾衍七咳嗽一声,想让崔珏派人拦住她。此时程清霜回头看着顾衍七道:“崔郁卿,我带走了。”简短几个字,让众人不敢有所作为。 楚鹤离知道程清霜是心疼崔郁卿,跟在程清霜后面一起退出大厅。崔璟见此,也跟在两人身后。 几人一出大厅,顾衍七怒的拿起身边的瓷瓶,向着崔珏砸去,吼道:“还不去追?你真以为我顾氏皇族怕她一个程清霜?”崔珏听到这话,低着头,一副不情愿的表情退出大厅,派人去寻离开的几人。 顾衍七发完火,便带着皇宫中的内侍一起走进内院,去查看太子的伤。 东夷大街上,崔郁卿一个人捂着胸口走在最前面,楚鹤离和程清霜紧跟其后,最后面的是崔璟。 场面一度尴尬。崔郁卿似乎漫无目的的走,程清霜和楚鹤离跟在后面一言不发,崔璟也不知道话从何而起。走了许久,崔郁卿似乎是体力不支,向着路边走去,靠在墙上。 淅淅沥沥的,冬末春处的第一场雨下了起来。绵绵的雨轻柔的拂在几人的身上,各怀心事。 崔郁卿抬起头来,肆意的让雨水打在身上。楚鹤离几人都站在她不远处,就定定的看着她。 崔郁卿笑了笑,道:“他们来了。” 话说完,便听见整齐的跑步声,接着就看见几人身后不远处,崔珏带队的士兵,向着几人这边跑来。崔璟没有说话,迎面拿出自己的笔,想着帮崔郁卿挡下追击的人。 “崔璟,你装什么呢?”崔郁卿恶狠狠的说道。 崔璟一愣,扭头看向崔郁卿。只见崔郁卿走出来,来到楚鹤离几人和士兵之间,将两拨人分开。崔郁卿身上穿着大红色的嫁衣,早已被淋湿。程清霜和楚鹤离都靠着自己的内力不惹一丝雨水,崔璟倒是没有阻挡,也是湿了衣服。 崔郁卿看着崔璟道:“现在知道是我哥哥了,当初怎么不带我走?”崔璟知道崔郁卿是心中有气,可不知道怎么解释。 崔珏站在崔郁卿身后,沉声道:“崔郁卿,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对崔家,对皇室有多大的伤害?” “伤害啥啊?”崔郁卿转过身来笑道,“谁不知道你们崔家的想法?” 崔珏脸一黑,举起手,身后的一众士兵向前拿起长枪,只等待崔珏一声令下便冲出来。楚鹤离上前一步想去帮忙,却被程清霜拉住。楚鹤离扭头,却见程清霜摇摇头。楚鹤离知道程清霜有自己的想法,便停了下来。 “卿儿,你过来,他们不敢拿你怎么样的。”崔璟见此说道。 崔郁卿摇摇头,手中拿着一把剪刀,抵在自己的脖子上,笑道:“崔璟,我恨死你了。当年你若是也带我走,我怎么会到今天这地步!” 崔璟不明白崔郁卿的意思,而崔珏却是脸色一变。崔珏大喊道:“崔郁卿,你可想清楚了,你代表的是崔家!” 程清霜沉着脸,心道崔家果然有问题。崔璟见崔珏焦急的样子,心中也有疑惑,可听着崔郁卿的话,却异常沉重。 “如果可以,我崔郁卿从未想过做崔家人。”崔郁卿抬头望天,任由雨水洒在脸上,混着泪水。 “崔璟,你受到欺负还可以逃离,还有你师父帮你。而我呢?我以为我会有个哥哥一直保护我的,最后他也走了!”崔郁卿意有所指的说道。 崔璟曾经以为,崔璟自己受到欺负是必然的事情,而崔郁卿在崔家从来都是待得好好地,是崔家的掌上明珠。可如今听到崔郁卿这么说,心中越发迷惑,崔郁卿这十年来,怕是和当初想象的不一样。崔璟没有说话,听着崔郁卿继续讲下去。 “崔珏,你个禽兽。”崔郁卿又转头,看向崔珏骂道。崔珏脸色一黑,举起的手就要挥下去。崔璟不明白其中的含义,可崔郁卿没讲,自己也不好追问。 “若是有下辈子,我绝不要生在崔家,我绝不要做你崔璟的妹妹。”崔郁卿说完,手上一用力,锋利的剪刀直接刺破玉颈,鲜血喷洒而出,与雨水混杂在一起。 崔璟被惊得说不出话来,踉跄的跑到崔郁卿面前,将崔郁卿抱住,不停呢喃道:“卿儿,你受了委屈可以给哥哥讲的,可以讲的...”崔璟一直重复这句话,却见崔郁卿的生机越发的微弱。 “不要紧的,哥哥是大夫,哥哥可以救你的。”崔璟见此,颤声道,同手手忙脚乱的捂住崔郁卿的脖子。 崔珏见崔郁卿到死什么也没说,勾起嘴角,见此刻几人都在士兵的攻击范围内,喊道:“所有的人,都杀了。” 程清霜一皱眉,与楚鹤离对视一眼,向前冲去。崔珏身后的士兵已经冲到面前,长枪游龙,对上两人。 崔璟仿若无人,一个人默默的抱着崔郁卿气息微弱的身体。雨水寒冷,这具身体也越发寒冷。 程清霜手中疏风剑一直格挡,打下冲来的长枪,面前的人都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楚鹤离没了凤歌,直接抢过一人的长枪,与众人搏斗。普通的士兵哪里打得过江湖中人,不消片刻便没有战斗的能力。 楚鹤离和程清霜对视一眼,共同冲向前,来到崔珏面前。疏风剑向前,崔珏举起折扇阻挡。晋中崔氏的子弟练武,只是自保,能力强大在用脑。崔珏当然挡不住程清霜的攻击,一下便两腿弯曲,向下跪去。 “我...绝不会做...你崔璟的...妹妹”崔郁卿虚弱的抬起手,又忽的落下,整个人没了呼吸。崔璟无声,或是悲痛的说不出话来。 楚鹤离和程清霜只是限制住崔珏,看着崔璟,等着崔璟反应过来。 良久,崔璟将崔郁卿放下地上,低着头慢步走向崔珏,手中的笔突然萦绕着绿色的气劲,不受雨水侵蚀。崔璟向前一步,地上的水就被溅起一滩,崔璟的头发散乱。 崔璟来到崔珏面前,冷声道:“你对卿儿,做了什么?” 第七十章 郁卿之辱 崔珏咳嗽一声,没有回答。崔璟见此,右手成掌,就准备打在崔珏头上。楚鹤离本想阻拦,却被程清霜拉住。程清霜能理解崔璟的感受,对着楚鹤离摇摇头。 碰的一声,崔珏整个身子向下一沉。 崔珏擦拭了嘴角的血迹,半跪着,抬头看着崔璟,只是笑。 崔璟再次问道:“你到底对卿儿做了什么?” 崔珏始终不回答,崔璟见此,手上的力道更大,打向崔珏。四周的士兵此刻已经站起身,纷纷拿着长枪,畏畏缩缩的看着崔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崔珏其实可以抵挡崔璟的,有机会逃脱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崔璟越生气,自己就越高兴。 程清霜和楚鹤离向后退去,走到崔郁卿的尸体旁。程清霜蹲下身子,见崔郁卿嘴角带笑,仿佛死亡对她来说是解脱一般。 崔璟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见崔珏没有惧怕的样子,笑了笑:“崔珏,不要忘了,我是青岩医坊的人。”说完,崔璟就强迫崔珏将瓷瓶里的药丸吞下。崔珏哈哈一笑,丝毫不因为吞下了不知名的药而感到惊慌。 此时,顾衍七撑着伞走了过来。顾衍七身后带着一个内侍,毫无表情,右手撑伞,左手背后。那内侍当然是淋着雨,但是心甘情愿。 顾衍七来到几人之间,低声说道:“崔璟,你打的是我顾氏皇族的脸。” 崔璟冷哼一声,说道:“你们害的,是我崔璟的妹妹!” 顾衍七嗤笑一声,道:“崔郁卿嫁入皇家,是她几世修来的福分,她自己不知道珍惜。”崔璟听到这话,扬起手。跟着顾衍七的内侍眼神一冷,仿佛崔璟只要有所动作,接下来就会身首异处。 “崔珏,你说清楚,怎么回事?”顾衍七转头来看着崔珏。崔珏却低着头沉默不语。 从崔郁卿临死前说的那些话就可以听出,在崔璟走后,崔珏定然是对她不好。崔璟想不通这一个被整个家族都看重的姑娘,为什么还会受欺负。 崔璟蹲下身子,伸出右手拍打在崔珏的脸上,道:“当初你是如何欺负我妹妹的?” 崔珏没有理会崔璟,而是抬头看着顾衍七,笑道:“世子,今日我崔氏之辱,来日定当奉还!”顾衍七冷眼看着他,崔珏会意,道:“你们岐王府不希望我们崔氏和太子联姻,如今这番作为,不怕天子怪罪下来吗?” 顾衍七冷声说道:“崔珏,你真以为,我会怕你们崔氏?你们崔氏想的勾当,真以为没人知道?这件事情我会上报给天子,让天子定夺。至于太子殿下,他一定会懂得我们的良苦用心的。”顾衍七这话将一切推脱的明明白白。他不是不希望太子和崔氏联姻,但是他不希望和太子联姻的女子不受控制。 崔璟可不管这么多,此刻想着当初崔郁卿还想让崔璟带着她走,心知崔郁卿根本就不想联姻。崔璟将手按在崔珏的头上,道:“谁提的让卿儿和太子联姻的想法?你们到地对卿儿做了什么?” 崔郁卿儿时虽然嚣张跋扈了点,但是对于崔家不存在多少怨恨。崔郁卿是经过怎样的对待,才会说出如果有来生,绝不做崔家人这样的话。这样的话...是绝不做崔璟的妹妹。崔璟心中多种感慨,不知如何是好。崔璟如今只想知道,崔郁卿这些年经历了什么。 崔珏努力抬起头,看着崔璟,道:“崔璟,你身上好歹流着的是我崔家的血脉。” 崔璟不以为然,使劲将崔珏的头按下去,道:“你们到底对卿儿做了什么?” 小雨淅淅沥沥变成大雨磅礴。 谁能想到曾经人前温文尔雅,知书达理的青岩首徒,即使会有大大咧咧的样子也很有责任的崔璟,面对关于自己妹妹的事情,会成为心狠手辣的人。程清霜和楚鹤离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也不知道要怎么办。这样的崔璟,不是他们原来认识的崔璟。 崔璟手上的力道更加狠辣,一点点的消磨崔珏的意志。崔珏也一身傲气,丝毫不屈服。 顾衍七虽然不喜崔家和皇室联姻,但在面子上,崔璟打的不止是崔珏的脸,还是皇室的脸面。顾衍七不得不又出手制止。“崔璟,就算你脱离了晋中崔氏,你想一想你青岩医坊,凡事要想后果。” 崔璟闻言瞥了一眼顾衍七,淡淡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事只能算是我崔璟做的,与青岩医坊何干?” “照你这么说,以后只要有人犯了错,都可以说是自己的责任,与自己宗门推脱的一干二净,那这责任到底找谁?到底是谁促成了那时的情况?这天下不是乱了套?”见崔璟完全不管顾衍七皇室的身份,顾衍七冷声道。话音刚落,便是顾衍七旁边的内侍伸手,一股气劲将崔璟向后震退了几步。 崔璟抬头与那不起眼的内侍对视一眼,然后垂下手。崔珏感觉自己脱离了危险,立即去抱着顾衍七的大腿,嘴里不停道:“多谢世子殿下救命之恩,我晋中崔氏一定会回报殿下。” 顾衍七无奈咋舌,这崔珏已经这番样貌了,竟然还想着用着崔氏的家底来说话。内侍见崔璟退下,自己也乖乖的站在顾衍七身后,低着头没再说话。这内侍本是天子派来查看太子的情况的,如今太子虽然中了崔郁卿的一刀,但尚好无性命之忧,内侍便跟着顾衍七出来找凶手的麻烦。如今虽然凶手自刎了,但崔家还在,太子遇刺这种事,无论往大往小来说,都不好解决。 而崔璟,就在此刻突然伸出手中的笔,虚空中旋转,接着从笔尖一股气劲飞向崔珏。这一下令众人完全想不到,崔璟双手垂下,向后退的时候,本以为不糊再继续攻击崔珏,内侍也对崔璟放下了戒心,谁知道崔璟趁着所有人没有防备的时候对着崔珏就是一击。 崔珏应声倒地,整个人痛苦的蜷缩着。 崔璟和顾衍七与内侍两人都处在一个安全距离,崔璟侧身说道:“崔珏中了我的毒,一刻钟不治便会身亡,这毒是我自己调配的,除非你找来我师父,不然谁都不能解。” 崔珏听见这话,立即忍痛抱着顾衍七的大腿,一只手又攀向内侍的腿,嘴里不断求两人救他。 顾衍七摇了摇头,这崔璟明明说了这毒除了他师父没人可以解开,崔珏却还来求自己。崔珏如今唯一能保住自己的命的,就是向崔璟求情。但崔璟显然不会立即给他解毒,崔璟想知道的是,十年里,崔家是如何对待崔郁卿的。 崔珏或许也是知道崔璟的想法,或许是自己有顾虑,所以不去求崔璟。 崔璟见崔珏不顾脸面,道:“这毒除了让你身死,还有其他功效,你应该马上就感受到了。”话音刚落,就见崔珏松开了抱住顾衍七两人的手,一个人在地上不断的抽搐。 崔璟见此,冷笑道:“这毒有万箭穿心之痛,你好好感受吧。”崔珏显然不能忍受这样的痛苦,一个人在地上不断哀嚎。顾衍七抬起头与崔璟对视,两人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崔璟见崔珏难受的不成样子,低声道:“崔珏,只要你说出你对卿儿做了什么,我立马可以解了你的毒。” 想当初,崔璟在青岩医坊的时候,想要脱离和晋中崔氏的关系,还要去依靠程清霜和朝歌。而如今,崔氏的嫡长子,崔璟的哥哥就在自己面前,十分难受,还不得不求自己救他。 人类到了走投无路的状态,会不顾一切。 崔珏实在受不了,在地上匍匐着爬到崔璟面前,抱着崔璟的腿,但还是没说话。 “一刻钟,你可想好。”崔璟淡淡道。 崔珏脸上表情扭曲,似乎痛苦在不断加重。 崔珏抱着崔璟的大腿,断断续续道:“郁卿...自小就生的好看...所以我们...我们就...” 第七十一章 如今局势 崔璟在晋中崔氏的时候,族内同辈的孩子会欺负他。而作为崔璟妹妹的崔郁卿,因为自小长相出众的原因,被家族另有安排,一直调养。崔璟后来被带去青岩谷的时候,崔郁卿留了下来。 崔珏时常与晋中的富家子弟醉饮,有一日喝醉后,在回家路上碰见了崔郁卿,一行公子哥越发觉得崔郁卿好看,便将崔郁卿拉倒无人的巷子里,行了那不轨的事情。 崔郁卿在崔璟离开后的一段时间里,心中对崔璟是有怨念,但只是因为过于依恋崔璟。那时候的崔郁卿,还是个惹人爱的姑娘,不过后来崔郁卿失身后,才变成了如今的样子。崔璟有的时候回到晋中崔氏,见崔郁卿狠毒的样子,都是因为崔郁卿受了崔珏等人的欺侮后彩变成那样子的。 而崔珏等人,醒悟过来后,不但没有停止自己的行为,还更加暴虐。崔郁卿没勇气将这些事情告诉其他人,久而久之就成了崔珏一众公子哥的禁脔。 再后来,崔家家主劝说西魏国君借着尊王攘夷的名号,位列五国之上,摆脱之前总被秦国边境骚扰,也摆脱作为北齐附属国的身份。而要完成这些,首先就需要和大周皇室搞好关系。要这么做最好的办法是联姻,然而西魏王室并没有适龄的子孙。而崔郁卿是晋中崔氏一直以来培养的对象,再合适不过了,所以西魏就派了崔郁卿来与太子成婚。 崔珏因为怕崔郁卿的事情败露,所以自告奋勇跟着来了成京城。只要崔郁卿能搞定太子,崔珏就有办法让太子不能透露出崔郁卿早已失身的秘密。谁知道崔郁卿从来就没有想过嫁给太子,从来就没有想过为晋中崔氏效命。 所以当时太子突然被刺,崔珏始料未及。如今崔郁卿在众人面前自刎而死,也是始料未及。 这么说来,崔郁卿对崔璟为何有如此大的愤怒,也可以理解了。 然而当这些事情被崔珏一点点的抖出来后,崔璟更加生气。崔璟右手向下一沉,崔珏整个人都趴在地上,无法起身。顾衍七见此,心中也有些愤怒。崔家这么做,心中早就不当自己是大周臣子了,竟想着对皇室的人动手。然而说到底这也该皇室的人自己来惩罚。 顾衍七想到这点,便示意身后的内侍动手,将崔珏从崔璟手下抓过来。崔璟见那内侍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崔珏抓到手中,心中一惊,知道这人的功力在他之上,也不敢轻易动手。 程清霜和楚鹤离同时来到崔璟身边,程清霜道:“崔璟,我们先走。”崔璟转头看向程清霜,见程清霜眼神中的制止,又看向顾衍七,点了点头。 当初程清霜和崔璟在明寒洞中商量的时候,崔璟说过大周在一日,自己依旧是大周的人。而如今自己因为崔郁卿的事情,却一瞬间乱了心神。但崔珏,这样的仇恨,萦绕在自己心中,一定要让他好看。 崔璟摇了摇头,转过身走到崔郁卿的尸体边,将其抱起来,三人一起向着东夷大街外走去。 见三人如此简单的离开,内侍一松手,将崔珏丢在地上,接着四周站起身的士兵就团团围住他。顾衍七慢步走到崔珏面前,道:“崔珏,你可打的好算盘,都计算到我们皇室身上了。”说话这句话,顾衍七一只脚踩在崔珏的右手上,崔珏忍着痛,没有叫出声。 顾衍七冷哼一声,从身旁的士兵手中拿过长枪,向着崔珏的大腿就是一刺。崔珏依旧是闷哼一声,强忍住痛苦。顾衍七见状,转身说道:“将崔珏带回去,严加看管。” 崔珏气若游丝,笑道:“顾衍七,你若是将我关了,你想好我们崔家的报复了吗?” 顾衍七听到这话,回头来看着他,说道:“崔珏,或许天子和太子怕你们崔家,可我岐王府,什么也不怕。”顾衍七眼含轻视,转头向着岐王府走去,准备去找顾六元讲明今天的事情。一直站在顾衍七身旁的内侍,听到这句话,嘴角一勾,向着顾衍七行礼告退,便回去了皇宫。 崔璟三人,带着崔郁卿的尸体,来到了成京城外,在一片树林中,将崔郁卿埋葬在这里。程清霜和楚鹤离都跟在崔璟身后,没有说话。 崔璟用木板做碑,将墓碑立好后,摩挲着说道:“卿儿这一辈子本应该快快乐乐高高兴兴过一辈子的,是我害了她。” “你不用这么想。”程清霜冷声说道,“你害了她没错,可你真应该去找的,是真正造成她如今这样的人,不是在这里自怨自艾。”楚鹤离想张口,反驳程清霜。程清霜明显是想要崔璟去找崔珏算账,这不是楚鹤离想看见的。 崔璟点了点头,竟然同意程清霜的说道,道:“崔珏,我会找他的。” “可你想清楚了,如今这么多事情,崔家会怎么办。”程清霜提醒道。 崔璟陷入沉默之中。崔郁卿身亡,太子遇刺,这些事情是瞒不住的,崔家来的不止是崔珏一个人,恐怕此刻这些事情崔家已经知道了。而崔珏,是崔家嫡长子,怎么也不可能交给顾衍七他们。无论崔珏做了什么错事,都可以洗刷干净,到底他也是崔家的继承人。 而崔家要如何做,才会将这些事情给抹杀掉。 西魏能让崔家来和大周皇室联姻,这本就是一招猛棋。西魏虽然与北齐有京畿相隔,但西魏无论如何也算是北齐的附属国,大秦每次骚扰西魏的边境,西魏都是向北齐求助。西魏与大周皇室只要一扯上关系,不管是北齐,还是大秦,都不会同意。 而这样的事情,西魏还是做了。 西魏背后到底是谁在谋划这些事情,没人知道。但西魏做出来,必然要有承受两国攻击的实力。京畿连自保都困难,如何能帮到西魏。南楚国主昏庸,偏安江水沿线,北燕远离中州。其实五国争雄,说到底是大秦和北齐的较量。 如今大秦君上多年不理朝政,大秦世子作为质子在北齐稷下学宫学习。北齐又是女帝上位,国内田氏把握朝政。其实两国都很困难,就看谁先动手。 洛阳城里有人谋算,而成京城中未尝没人谋算。 岐王府中。 顾六元听完顾衍七的陈述,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顾衍七知道顾六元其实愿意看见崔氏和皇室交恶,但是顾衍七不想这样。顾六元如今对天子的不满越来越严重,可顾衍七自始至终都想着为天子做事。顾衍七不在意坐在皇位上的是谁,只要是顾氏皇族的人。顾六元却不一样,顾六元希望是他们这一脉。 两个人其实都在天子面前进行了不同的承诺,但能做到的又是谁? 第七十二章 山下计谋 韩婴其实已经来了成京城,将崔家和皇室的交易也看在眼里。而如今想要要挟楚鹤离,得到真正可以打开试剑匣子的办法,就得让成京城更乱的好。而如何让成京城更乱,无外乎将崔氏和皇室的关系弄得尴尬一点。 崔家和皇室经过崔郁卿的事情,本身就是处于一种不平衡的状态,而崔家显然意义上是不怕皇室的,但考虑到身份问题,不得不退让。韩婴要做的,其实就是让崔家不退让,让崔家真正的对皇室发难。 在崔家和皇室之间,还夹杂着一个令人尴尬的组织——朝歌。朝歌说到底是前商遗族建立的,对于一切能打击皇室的手段应该都会实行。然而据韩婴所知,朝歌的人住在皇宫之中。 韩婴有着更大的阴谋,不在成京城。要达到他自己的目的,还要和朝歌合作。这一次成京城的事情,可以说是合作的第一步。然而朝歌在皇宫中,就间接的说明了一切,如今需要思考的是,如何让朝歌能和自己合作。但其实,还不能找到与朝歌见面的机会。 韩婴当初本来是要去锦州城的,后来推迟了,也没去讲学大会,也没去天下布武。与莫伶合作,只是一个意外。莫伶不会完全相信韩婴,韩婴也是如此。魏字的朝歌和京畿的朝歌,他们之间的关系到底如何,韩婴不清楚。 韩婴从洛阳城中出来后,便一直在查探京畿的朝歌。想要和朝歌合作,除了进皇宫之外,就是找到程清霜了。可说到底,试剑是从楚鹤离和程清霜手中获得的,去找程清霜挑拨皇室和崔家的关系,以此激发楚鹤离,然后控制他获得试剑的开启方法,肯定不成功。 然而除了程清霜,还能找谁? 崔璟不是朝歌的人,只是一个治病的大夫。即使皇室和崔氏再怎么对待他,他还是不会背叛大周。这种概念是愚忠也好,是执念也罢,都是不会改变的。成京那边的朝歌还有谁,不外乎北落久玖。 韩婴在探查北落久玖的消息的时候,竟然什么也找不到。北落久玖仿佛是一个突然出现在朝歌的人,没有之前的记录,也没有太多显露在世人面前的记录。北落久玖仿佛是二十年前突然空降在朝歌一样。但北落久玖有一个毫不掩饰的弱点,便是逍遥山主。 逍遥山在成京城外不远处,一处矮山,北落久玖成天都待在山下。山上住着一个姑娘,传言北落久玖就在这里守了二十年。山上的人不下山,山下的人会上山,这种平衡没人打破。 逍遥山主很神秘,没人见过,但是北落久玖的软肋。找到北落久玖,和他商量关于皇室和崔氏的问题,如果不答应,就可以去找逍遥山主。 韩婴将一切理透,便在太子大婚遇刺这一晚,直接去了逍遥山。 韩婴自有一套情报系统,不在北齐女帝的掌控之中。太子大婚的一切事情,都在韩婴的监控之中。当得知楚鹤离和程清霜三人将崔郁卿的尸体带去埋葬后,便直接出了城。 出城走不远就可以在月夜下看见北落久玖的小草屋。北落久玖或许是朝歌唯一一个不像是朝歌的人了,任务参加的少,也没有什么心狠手辣的传闻,比朝歌还神秘。 北落久玖自然也没去参加太子的大婚,一个人待在自己的小草屋外,对月饮酒。说是对月,其实北落久玖一直望着逍遥山,饮酒仿佛也是和山中的人对饮。韩婴其实距离逍遥山很远的时候北落久玖就发现他了,但是并没有揭穿。 “阁下来这,怕是带着麻烦吧。”见韩婴直接推开栅栏,走了进来,坐在北落久玖对面,北落久玖说道。 韩婴笑了笑,将桌上的酒壶拿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道:“在下来,想和道长聊点事情。”听到韩婴的称呼,北落久玖冷眼看着他。韩婴并不惧怕,对上北落久玖狠厉的眼神只是一笑。 北落久玖放下酒杯,趴在桌子上问道:“什么交易,我懒得很。” “关于皇室和崔家,能促成你们朝歌大作为的交易。”韩婴阴险一笑,说道。 北落久玖趴在桌子上抬头看着他,笑道:“你搞错了,朝歌能不能做什么,我其实根本不在意。” 韩婴摇摇头,道:“不,你在意。如果你不在,你就不会在这里了。” “哦?”北落久玖来了兴致,问道,“为什么我不能在这里?” “朝歌在城里,你每日无事就在这里,只要有人想去找朝歌,就早早的将其拦在城外。而朝歌的所作所为,都有你的助力。”韩婴淡淡道,“道长,你二十年在朝歌做的一起,我都知道。” 北落久玖正襟危坐,道:“不错嘛,知道的这么清楚。” “谬赞了。”韩婴笑道,“道长要不要答应我的交易呢?” “都说了,我懒得很。”北落久玖懒洋洋道,“我这辈子就想守在逍遥山下。” “道长还不知道我们的交易内容呢。”韩婴将酒杯推回去,说道。 北落久玖好笑的看着韩婴,良久道:“你从成京城里出来,想做一件关于皇室和崔氏的事情,还能让我们朝歌获利。”北落久玖自我推演道:“你知道我们朝歌是干什么的,你什么都清楚。太子遇刺了,这事情我其实知道。我虽然在逍遥山下,但不代表我与世隔绝。你想让我来做助推,将崔氏和皇族的关系,彻底决裂?” 韩婴笑着点点头,仿佛是在证实北落久玖的说法。 北落久玖又摇摇头,道:“你有个事情不知道。我虽然是朝歌的人,但其实我对前商和大周都没什么归属感。我如今只求能活在世上,只要能守在这逍遥扇山下,我不管这九州王鼎是谁的。你想要皇室和崔氏闹起来,以崔氏的实力,和皇室必然两败俱伤。而崔氏背后是西魏,你这样做是让整个西魏也掺和进来,西魏进来,其他四国也会不例外。” 韩婴惊讶于北落久玖的意识,道:“是这样没错。只有崔氏和皇室闹起来,我才有机会从楚鹤离那里,拿到试剑的开启之法。” “你忘了一件事情。”北落久玖淡淡道,“我和崔璟的关系。” 这话让韩婴一惊。崔璟是来朝歌做大夫治病的,与北落久玖肯定会见面,但完全想不到一个经常待在逍遥山的人,和一个饱读圣贤书的人会有话题,他们两个会有交集。 和崔璟的关系... 是什么关系,能让北落久玖犹豫。北落久玖虽然不是完全忠于朝歌,但这种有利无害的事情,不应该不做。 “但是你的想法,很有意思。”见韩婴一直沉默,北落久玖笑道,“我很乐意去尝试。” 听到这话,韩婴微微一笑,拿回酒杯,然后两人有默契的将酒杯碰在一起。 第七十三章 成京暗流 晋中崔氏的人还没来成京,但是信已经在一天后送来了。崔氏不愿意和皇室彻底闹翻,只希望皇室将崔珏放回去,同时崔氏会给出一定的好处来赔偿皇室。 天子自然是同意这个交易的,但岐王府完全反对。天子是想着如今九州五国并立,实际上并不尊天子为首,崔家背后是西魏,能和皇室好好谈条件已经不错了。而在顾衍七看来,天家之威,不容亵渎。其实这件事情,在顾六元看来,也是不同意的。这样的事情,有一就有二,如果开了先例,整个皇室就已经在一个意义上低了诸侯一等了。 天子不想依岐王府的意见。当初在岐王府见楚鹤离的时候,天子就对岐王多有不满,如今岐王府的人还和自己唱反调,当然不高兴。天子当初让顾六元和顾衍七分别对自己承诺,可天子也知道,这只是一个承诺,会不会真的履行还未知。 二十年,天子早就想真正的自己说了算。但要对付岐王府,谈何容易。就在晋中崔氏的事情上,就不好解决。 顾衍七多次进了皇宫去找天子,向天子说明这次事情对皇家的严重性。天子不是不理解,而是如今所有的事情都摆在面前的时候,天子觉得相对于脸面,如何打击岐王的势力才是最重要的。 当年是岐王顾六元帮助天子登上皇位,如今顾六元也有机会将天子拉下来。顾六元身后有自己的死士,只对他自己负责,其中有的人的势力,已经达到了养生主的境界,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天子开始惧怕,是因为这几年里,岐王对他的位置越来越觊觎。曾经是多么要好的兄弟关系不要紧,重要是如今已经威胁到了这个位置。 相对的,天子对顾衍七也不太信任了起来。顾衍七多次觐见天子,说了很多自己的意见,可被听进去的也很少。 顾衍七知道其中原因,但作为臣子,不能说什么,总不至于自己去找天子证明忠心。 顾衍七也是皇室的人,可以说是顾氏皇族这一辈中最厉害的人。这个名头,不是他自己封的,是大学里每一个皇族长辈说的。然而一想到这个事情,天子就觉得顾衍七的威胁更大。顾六元就算有太多的死士,有很多自己不知道的实力,终归不久远。而顾衍七,如今的年岁,人生的路还很长。最重要的是,当今太子,令很多人不满意。 顾衍七对天子再怎么承诺,天子也不想相信。 大周皇族一直处在一个腹背受敌的状态,内外兼忧。天子要防备岐王,也要防备五国。然而实际上,顾衍七对大周的忠诚度,比任何人都高,这些却是天子看不见的。 天子和岐王府僵持之下,崔氏仿佛急不可耐的与皇室决裂。天子其实再有意放了崔珏,也没有办法。崔珏是顾衍七抓的,天子若是要放人,顾衍七不听从的话,就是一番争执。 堂堂天子一个放人都做不到吗?其实可以。天子让放人不过是一句话,可岐王府的背后是千千万万的皇室的忠贞之士。这些人对皇室不是真的忠贞,忠贞的是岐王。 既然这件事情谈不拢,大周和崔氏算是正式闹翻。可任谁也想不到,真正促成这件事情的,是北落久玖。 韩婴与北落久玖达成了协议,一起算计顾氏皇族和晋中崔氏。北落久玖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无限制挑起天子对岐王府一脉的看法。天子本身心中就对岐王府不满,而与崔氏的闹翻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岐王府。北落久玖早就联络了晋中崔氏,有意向他们表明朝歌会支持他们。但实际上,这些事情朝歌的人不知道,只是北落久玖和韩婴单方面的协议。 崔氏就是听了北落久玖的建议,才急不可耐的和皇室闹翻关系。而天子还依旧以为是因为顾衍七顾六元的态度问题。天子想着要计算岐王府,殊不知崔氏已经开始计算天子。 崔氏的人定然不能真的去找皇室的麻烦,只能派遣自己族中的势力。崔氏在做一切之前,还需要考虑西魏在这之间的身份。若是一个世家大族都可以去挑战皇室了,那五国之中,岂不是乱了套。 西魏虽然是暗地里支持的,但还是希望崔氏不要太过。 崔氏派了人来成京城。本来接到命令,只要将崔珏救出来就好。然而这些人还没进城,就被北落久玖给解决了。北落久玖当然不会让崔氏和皇室的问题这么简单的告一段落。崔氏和皇室明面上是决裂了,可要是没有什么催化剂,过不了多久就会被遗忘。 什么是最好的催化剂,崔珏的死。 北落久玖将自己的人伪装成崔氏的人,表面上是去救崔珏,实际上对天子下手。 天子周围是有绝顶高手,北落久玖没有天真的真的可以杀了天子。事情要做的很简单,只要让天子觉得崔氏的人对他动手了也行。而崔氏不仅不能对岐王府动手,还要对岐王府示好,在各个地方挑拨天子和岐王府的关系。 崔珏自然会死,会死在岐王府中。 天子一方面要觉得崔氏对他们有所区别的对待,一方面又要认为岐王府不尊皇命。天子是想要崔珏还给崔氏,然而崔珏死在岐王府,顾衍七又是主张要治崔珏的罪的人,可崔氏对岐王府又是别样的态度,自己又遇刺。这之间种种的问题,一定能让天子头疼。 到时候天子和岐王府的关系进一步恶化,崔氏也在崔珏死后完全忘记对皇室的一切礼仪尊卑。想挑起争斗很简单,不过玩弄人心。 这些事情都按照计划在进行中,唯一的变数其实是楚鹤离几人。 韩婴要从楚鹤离那里弄来试剑匣子的开启方法,而楚鹤离几人肯定是不会在成京城里多留的。楚鹤离的目的地是北齐临淄城,而韩婴如今,还没到回临淄城的时候。 要想知道开启方法,必须先把楚鹤离留在临淄城。 天子遇刺了,崔珏死在了岐王府。 天子的伤比北落久玖想象的严重很多,以至于太子监国。 太子下令岐王府内所有人不许出府,全部禁足。同时传信崔氏,想要求得和解。天子至此也认为,是顾衍七他们,不满自己,所以杀了崔珏,太子遵从天子的意思,做了这些事情。 实际上就是太子自己,因为被刺杀的原因,对崔氏也不满。然而世间的权力最迷人,顾衍七是摆在太子面前额的难题。这世间有人不喜欢他做太子。 在做这些的同时,成京城被封锁起来。太子美其名曰是抓凶手,实际上是和北落久玖合作。 说到底整个皇室,都很滑稽的和朝歌相熟,朝歌的人住在皇宫之中,就是这个道理。当然这些事情,顾衍七不知道,顾六元不知道。 若是让他们知道了皇室和朝歌有关系,这九州天下早就是岐王府 第七十四章 皇族往事 成京城全城封禁,楚鹤离和程清霜两人就待在客栈里哪也没去。崔氏和皇室的这件事情,虽然两人也被卷入其中,但说到底和他们也没有关系,两人只是觉得到北齐的时间又要推迟了。 崔璟当日将崔郁卿下葬后就一个人回到了朝歌七夜楼,这几日也没有来找过楚鹤离他们。七夜楼在何处也不知道,楚鹤离自然也不能去找他。 程清霜告诉楚鹤离,崔氏已经派了人进了成京城,盯上了岐王府。北落久玖与韩婴的谋算,成了对付岐王府的方法。在这件事上,韩婴并没有过多参与,他的目的,主要还是在楚鹤离身上。 北落久玖与太子的合作,是针对岐王府的。如今整个岐王府的实力已经被架空,顾六元和顾衍七整日只能待在府里,哪也不能去。 傍晚时分,楚鹤离和程清霜在客栈里吃饭的时候,韩婴走了进来。 韩婴一进来就被楚鹤离捕捉到了,心中惊讶,但被程清霜制止住了。在一些事情的思考上,程清霜往往比楚鹤离要细心。韩婴快步走到楚鹤离这一桌就坐了下来,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楚鹤离冷着脸,一个人吃饭。程清霜笑着看着韩婴道:“韩大公子,您来我们这干什么?” 韩婴哈哈一笑,道:“楚鹤离,你早就知道了对吧?”韩婴提的,是试剑的匣子打不开的问题。 程清霜也知道一些,伸手拍在楚鹤离的手背上,让他冷静,看着韩婴道:“你想怎么做?”其实说到底,与韩婴合作的是莫伶,是魏字的人。即使魏字的朝歌再如何不听话,那也是朝歌,与韩婴合作的归根到底是朝歌的人。而程清霜也是朝歌的人,这么一想的话,韩婴和程清霜还是合作关系。 韩婴也知道这一点,拿着筷子挑了一口菜道:“程大小姐,你应该帮我才是。”程清霜冷着脸看着韩婴,没有回答。韩婴叹了一口气又道:“怪就怪在你们两个留在了成京。” 程清霜盯着韩婴若无其事的脸,道:“是你做的?” 崔氏和皇室的事情本来就有很多疑点,程清霜早就心中怀疑是有人背后推手,如今听韩婴的话,这种感觉更加强烈。如此一来,那还是因为他们,崔氏和皇室的关系才会成为这样。 韩婴微笑着点点头,道:“崔珏是我们的人杀的。” “你就不怕我们告诉顾衍七?”程清霜同样笑道。 “那得要你们有机会。”韩婴道,“且不说顾衍七如今被软禁王府,手中无权,你以为你们两个,我还没办法解决吗?”话音刚落,便见四周的桌边坐着的人都站了起来,全部盯着楚鹤离两人。是什么时候,整个大堂都是韩婴的人的? 韩婴站起身,向后退了一步,笑着看着楚鹤离和程清霜。程清霜伸手拿起放在桌上的疏风剑,楚鹤离也跟着站起来。 “韩婴,你到底想干什么?”程清霜大喝道。 韩婴笑了笑,说道:“想要试剑的人很多,你说我要是把试剑的拥有者楚鹤离在成京的消息散出去,会怎么样呢?” 程清霜冷哼一声,道:“成京城封禁,你觉得他们可以进来吗?” “那倒不一定。”韩婴似笑非笑,“我与太子达成了合作关系,此刻他怕是已经派禁卫到了岐王府了吧。” 东夷大街,岐王府。 如韩婴说的一样,太子亲自带队守在了岐王府门口。太子身边的内侍低着头,从太子手中接过赤红色的帛书,上到台阶上。顾六元和顾衍七都走了出来,站在内侍面前。 内侍斜着眼睛看乐两人一眼,摊开帛书,念了起来。莫须有的罪名就加在了岐王府的身上,顾六元和顾衍七,按例都要押进大牢。太子冷笑着站在一边,似乎对这一场面极其高兴。 顾衍七抬头与太子对视了一眼,叹了口气。太子见顾衍七这番模样,心中不喜,暗骂虚伪,但脸上严肃道:“衍七,是本太子看错你了。” 顾衍七没有理他,站在顾六元的身后。顾六元听了内侍的话后,眯着眼睛看了看太子。太子被看的心惊,靠在马车上。 突然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令在场所有人一惊。 “顾此枫,你好大的威风!” 这句话之所以让众人一惊,在于特别的熟悉。就好像顾此枫这个名字,太子名讳不是谁都可以直接叫出来的。就连岐王顾六元都要称一声太子。 能这么叫的人,除了天子,就是比天子还要长辈的人。而这样的人,在如今的顾氏皇族中已经没有了。 然而这声音,像极了一个人。 当年太初帝病重的时候,天子还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王爷。当时的太子是当今天子和岐王的大哥。后来太子北巡途中遇刺,伤重不治,才有了诸王夺嫡。 当今天子天启帝是四子,岐王是八子,太初帝一共十个儿子,包括天子,到如今只剩下四个。其中两个不问国事,岐王本是远封岐山,也是如今才回来。 而前任太子,本应该是伤重不治而亡,葬在大周皇陵之中,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当今天子登上皇位时,顾此枫已经十岁,自然听得出前任太子的声音。顾衍七曾经极受太子喜爱,自然也听得出。 这声音分明就是前太子顾尊元,按辈分顾衍七和顾此枫还应该叫一声皇叔。 众人心中惊讶之际,顾尊元从岐王府中走了出来。顾尊元和顾六元有几分相像,却长发杂乱,脸上似乎有伤疤,一身灰色的衣服,若不说,就像个岐王府的下人。 其实若是当初顾衍七在去太白之前那一次,在岐王府大厅之中待的够久,是知道他的。 顾尊元一直就在岐王府中,当初潜藏在大厅中,和顾六元一起聊天的,正是顾尊元。 顾尊元算起来已经不是太子了,按理来说顾此枫不应该怕他。 顾此枫向后退了一步,对着顾尊元行利到:“皇叔安好,父皇和我一直担忧皇兄。” 顾尊元冷哼一声,道:“顾此枫,今日你回去,告诉你父皇,有的东西做了会有人知道,不要以为天衣无缝。想来抓岐王府的人,先问过我。” 顾此枫再次行礼,道:“皇叔,这可不行。” 顾尊元走下台阶,来到顾此枫年前,佯装伸手替顾此枫扫去身上的灰尘,低声道:“顾此枫,滚回去,让顾思元来和我说。” 顾此枫只感觉周身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自己压制住。顾此枫就感觉顾尊元随时会一掌了结自己一般,再次退后,靠在了马车上。 第七十四章 清霜受伤 天子躺在榻上,听了太子顾此枫的汇报,心中愤懑,不断的咳嗽。顾此枫本低着头跪在大殿中间,此刻立马来到榻前,拿起放在一边的药。 天子见顾此枫拿起药碗,怒的挥手将药碗打翻,道:“滚!你也觉得我快不行了吗?”或许是岐王府的人并没抓到,自己又受了伤,天子此刻看什么都有气。 天子见顾此枫站在一边没有说话,口气变软,道:“你先下去吧。”顾此枫躬身行礼,然后退出了大殿。天子并没有说下一步应该怎么办,顾此枫也不能贸然行动。 顾此枫回到东宫,北落久玖已经坐在大殿中等着他。见顾此枫回来,北落久玖似主人一般给他倒了一杯茶,推到桌子对面,笑道:“我都听说了。” 顾此枫做了下来,屏退身边的人,端起茶杯,看着北落久玖道:“怎么办?” 北落久玖微笑道:“我们等。” “等什么?”顾此枫疑惑的看着北落久玖,然后问道,“晋中崔氏?” “我已经帮崔家的人已经进了成京了,不出意外,今晚有场好戏看。”北落久玖望向窗外,淡淡道。 “能确保万无一失吗?”顾此枫有些不置信,问道。 北落久玖点点头,“崔氏的嫡长子,你觉得呢?若是不出意外,过了今晚,要找的就是你们了。” “我们?”顾此枫一惊,问道,“父皇已经如此了,这件事情你得解决掉。” “不不不。”北落久玖连连摇头,“你难道不想坐上那个位置?”顾此枫沉默,北落久玖将一切都看在眼里。顾此枫心中如何想的,都被他猜的透彻。 太子自然是顾此枫的,可顾衍七是个变数,岐王府是个变数。顾六元的势力让天启帝感觉害怕,特别是还有顾尊元存在。天子自然想将皇位传给顾此枫,可族内很多人都喜欢顾衍七。再加上顾六元的打压,若是自己慢了,这江山就易主了。 若是天子此刻身亡,自己就顺理成章成了新的天子。可是,顾六元要怎么做?自己名义上是顺利继位,可顾六元会真的甘心?朝堂之上有很多人都是岐王的人,自己能仰仗的什么也没有。 或许是知道顾此枫有顾虑,北落久玖淡淡道:“我们朝歌,会给你帮助。”顾此枫抬起头,盯着北落久玖。 北落久玖微笑道:“你是天子,比顾衍七是天子的好。你要是想做天子,朝歌会帮助你扫清岐王府的势力。”顾此枫是心动了,可想着自己是弑父篡位,心中还是有些害怕。 北落久玖又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要想清楚。如今天启帝伤重,难保顾六元不会做点什么。若是皇位到了顾六元的手里,你觉得你会怎么样?” 顾此枫低下头,转动手中的茶杯,仔细思考着其中的利害关系。 客战之中。 韩婴看着程清霜和楚鹤离。程清霜仔细思考着韩婴话中的信息,没有说话。大堂里全是韩婴的人,就凭楚鹤离和自己,要如何冲的出去?崔璟在七夜楼里,怕是不知道自己这里的情况,能靠的只有自己。 韩婴似笑非笑的看着程清霜皱眉的样子,道:“说起来,只要楚大公子把打开试剑匣子的方法告诉我,我就可以放你们都走的。” 楚鹤离沉默不语,心中也在思考着脱身的办法。一直以来,每一次遇到危险,都是有人来救自己。青城山上有祁白和公输盈,去往太白的小镇上也是公输盈,这一路走来,若是自己一个人,要怎么办? 楚鹤离身上没有武器,当初疗伤后功力大减,身边的程清霜武力也只比如今的自己好一点,大堂里这么多人,怎么躲的过去。 程清霜看着韩婴,许久才道:“韩公子,你这么做,不怕我们在女帝面前参你一本吗?” 韩婴来抢试剑,自然是将楚鹤离和程清霜的路程摸索的清楚,也自然知道他们是去北齐的。楚鹤离和程清霜去北齐的目的没人知道,韩婴也不例外。 韩婴笑道:“可你们不一定活的到北齐。” “刚刚才说会放了我们呢?”程清霜说完,手中疏风剑兀的脱鞘而出,飞向韩婴。 程清霜和韩婴之所以说这么多话,是一直在观察环境。程清霜动手之前便拉住了楚鹤离的手,见疏风剑飞了出去,立马带着楚鹤离退到楼梯间。疏风剑当然不会轻易碰到韩婴,在其不远处就被他身边的守卫挡了下来。 疏风剑被程清霜收回手中,拿着剑向着楼上退去。两人本坐着的位置距离窗户很远,和楼梯倒是很近。 程清霜动手的同时,四周的敌人已经从桌底拿出了自己的武器,一个个向着程清霜围了过来。 程清霜和楚鹤离不停退上楼,守卫们也紧跟着他们的步伐,来到楼梯间。楚鹤离见此,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对着楼下就是丢去。 程清霜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楚鹤离反拉着向楼上跑去,进到了自己的房间。 程清霜耳边听着楼下传来一片声音,看着楚鹤离急忙的拿着桌上的包袱,问道:“你刚刚丢的什么?” 楚鹤离停下手上的动手,看着程清霜笑道:“你难道忘了崔璟出身了?青岩医坊,药毒双宗,这东西是在青岩的时候他给我的。本来他不是说不和我们去天下布武吗,就给了我那个,兴许是觉得见面的机会很少,让我拿着防身用的。谁知道后来他又要去了,那个瓷瓶就一直放在我这。” “这什么毒,有什么用?”程清霜又问道。 楚鹤离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崔璟拿给我的时候就说保命用的,可以让人短时间失去内力,全身奇痒。谁知道崔璟一天天的多少花招呢。” 程清霜点了点头,走到楚鹤离身边,也拿起包袱,道:“我们快去岐王府,找顾衍七。” “找他们干什么?”楚鹤离疑惑道。程清霜本不是对皇室的人很不满吗,怎么会突然提出去岐王府。 “我虽不喜欢皇室的人,可我更不喜欢韩婴。”程清霜淡淡道,“韩婴想要成京城里乱起来,想要崔氏和皇室的关系坏起来,我偏不如他意。” 楚鹤离点了点头,不置可否。楚鹤离将包袱递给程清霜,然后走到门前,打开门向外张望了一下,便看见韩婴带着另一波并未中毒的人从楼梯间爬了上来。 楚鹤离见状,立马关上房门,来到窗户前向下一望,见外面空旷的街上没人,便对着程清霜示意。 两人纵身一跃便跳出了客栈,落在街上。楚鹤离四下看看,便带着程清霜向着东夷大街岐王府的方向跑去。 咻! 一声箭鸣划过黑夜,程清霜听得清楚,回头一看,立即扑在楚鹤离背上。随即便听见一声飞箭入身的声音。 楚鹤离一惊,程清霜已经无力的趴在楚鹤离身上。楚鹤离快速转身,将程清霜抱在怀里,只见程清霜的背上插着一只箭。 楚鹤离再向上望去,客栈的房顶上正站着一排的黑衣人,手中都拿着弓箭。楚鹤离拿起程清霜的疏风剑,不停的向后退。 第七十六章 只凭好玩 见一片的羽箭射来,楚鹤离立马转身,耳边听着声音躲避。房顶上的弓箭手一边射箭,一边移动距离。楚鹤离脚下加速,利用房屋躲避着攻击。 客栈之中,韩婴来到窗前,向上看去,怒道:“人呢!” 房顶上的弓箭手有人回答道:“跑...跑了...但其中一个女的受了箭伤。” 韩婴猛地拍上窗沿,心中生气。楚鹤离能跑哪去?程清霜受了伤,无非是去找岐王府的人。岐王府的人自身难保,怎么会帮他们。韩婴打定主意,准备去找北落久玖,商量下一步应该怎么走,才保险一点。 楚鹤离抱着程清霜,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见身后已经没人来追,松了口气。转弯过去便是宽广的大道,定然是不能走的。在那里对一切都一览无余,很容易受到伏击。更何况岐王府如今的处境,肯定有人守着。 楚鹤离并没有立即去岐王府,而是在周围转了一圈,寻找可行的进入点,悄无声息的进去。韩婴的人已经没有追来了,自己有时间。 程清霜已经陷入昏迷,楚鹤离能感受到怀中的人气息越来越紊乱,整个人的身体有些发烫,箭上有毒。 楚鹤离寻了个没人的巷子,翻进了岐王府。一落地,便见顾衍七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 楚鹤离心中大喜,立马道:“世子,成京城要乱了。” 顾衍七依旧是那副表情,怪异的看着楚鹤离。明明嘴上说着一个沉重的话题,怎么脸上感觉很高兴。随即顾衍七又看见楚鹤离怀中抱着程清霜,心中也不想和他细问。 顾衍七上前一步,道:“程姑娘怎么了?” “中毒了。”楚鹤离解释道,“韩婴和朝歌联合起来,挑拨崔氏和皇室的关系,想覆灭岐王府。韩婴想从中威胁我拿到试剑的开启方法。” 顾衍七心中惊讶,追问道:“朝歌,挑拨?” 楚鹤离点点头,道:“崔珏的死是栽赃,要打破你们和天子的关系,崔氏自然会认为是你们皇室的人杀了崔珏,也会来找你们麻烦。如今崔氏的人已经进了成京城了。” 顾衍七知道事态严重,先将楚鹤离引到了一处客房,然后去找顾六元。顾六元自然和顾尊元在一起,三人便一起来到了客房里,想从楚鹤离这里知道更多。 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后,顾六元冷哼一声,站在桌旁,道:“这韩婴打的好主意!” 顾尊元皱着眉,不紧不慢道:“这件事情有点问题,当时我就在想了。崔珏是被我们抓起来的,如果说是朝歌让崔珏死在岐王府里,栽赃给我们,但他们怎么将崔珏救出来的。” “兄长的意思是?”顾六元冷静下来,坐在顾尊元旁边,问道。 顾尊元点了点头,叹道:“怕是我们身边就有朝歌的人。” 顾衍七抬头看了一眼被帘幕隔着的床上的程清霜,道:“不应该,我们周围的人都是身家清白的,底细很清楚。”顾六元也是赞同的点点头。 “也不一定要是我们身边的人。”顾尊元道。 顾衍七眯着眼睛,问道:“皇叔是觉得,天子身边有人?” 顾尊元点点头,“顾思元如今巴不得岐王府和崔氏的人闹翻,看情况朝歌应该和他达成了某种协议。崔氏的人进京,肯定是找我们岐王府的麻烦,至于天子他们,肯定被撇的干干净净的。” 顾六元赞同的点点头,旋即又道:“天子和朝歌有关系,这怕是说不过去。如果皇室和前商的人扯上关系,那...” “若是真的...”顾尊元冷哼一声,“便让顾思元别当这个天子了。”这样的话怕是只有顾尊元敢说,顾衍七听到这话只是低头不语。 楚鹤离坐在一边,道:“京畿也有朝歌,只要我们找到了七夜楼,就好办了。” “不存在的。”顾六元摇摇头,“朝歌那么多人,我们不一定有办法解决他们。” “崔氏的人怕是不久就会找上门来,朝歌和天子他们又对我们岐王府虎视眈眈,那要怎么办?”顾衍七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只要让崔氏的人知道真相就行。”楚鹤离看着几人道。 “说的简单。”顾尊元叹了口气,“这要怎么才做得到?”众人都是点点头,找不出办法。 楚鹤离突然道:“天子既然和朝歌七夜楼有关系,那从天子身上,我们就可以顺藤摸瓜找到七夜楼,这样就好办多了。只要有了朝歌的人,和崔氏的矛盾就可以迎刃而解了。” 众人点点头,觉得有理。楚鹤离之所以想这么急着找到朝歌七夜楼,也是因为崔璟就在七夜楼。若是崔璟来了,程清霜的毒自然有办法了。 现在若是知道程清霜是中的什么毒,至少还可以压制一下。可如今两人身在岐王府,外面又有韩婴追杀自己,如何去找大夫。说来也是,韩婴竟然放任自己来岐王府,都不阻止。 就是不知道此刻崔璟,知不知道成京城里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大内之中,七夜楼。 崔璟靠着顶楼的栏杆吹风,手中拿着一个小酒壶。北落久玖从楼里走了出来,来到崔璟身边。 崔璟笑了笑,见北落久玖手中也拿着酒壶,道:“你今天怎么不去逍遥山?” 北落久玖闻言一笑,在崔璟面前晃了晃自己的酒壶,看着远方道:“今日成京城里有好戏,宜看戏。” “哦?”崔璟转身看着北落久玖,道,“什么好戏,竟然值得你不守在逍遥山?” 北落久玖与崔璟碰了一下酒壶,缓缓道,“程清霜受伤了。”北落久玖平淡的讲出他才从韩婴那里收到的消息。 崔璟整个人身子一颤,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见崔璟并没有多大的紧张,临危不惧,北落久玖道:“北齐上大夫韩婴想要拿到试剑的开启方法,和我合作。崔珏死了,我们说是岐王府干的,崔氏的人已经来了成京了。” 北落久玖毫不在意的给崔璟讲出了自己和韩婴的谋划。崔璟转头看着北落久玖,心中不知道他这么说的意思。先是崔郁卿死了,现在崔珏也死了,崔氏派了人来成京,成京城这还不乱吗? “你什么意思?”崔璟冷着脸问道。 北落久玖仰头喝酒,见酒壶已经见底,笑了笑,淡淡道:“没啥意思啊,好玩而已。” “好玩?”崔璟困惑。 北落久玖点点头,“我答应韩婴和他合作也是觉得对付岐王府的人很好玩,我和他一起设计出来也是觉得好玩。如今我觉得把这些事情告诉你,看你着急也是好玩啊。” 见北落久玖爱说的理所当然,崔璟不知道该怎么说。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