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汉末之无双乱舞》 第一章:凌云,传说 唏律律的马嘶声,响彻在碧天黄土间,为这方苍茫带来一曲高昂的乐章。 一架遮着蓬青幔布的马车从远处驰来,长长的在身后扬起一阵尘烟。奔在路上虽有些颠簸,却丝毫不将稍有坑洼的地形放在眼里,如履平地,只因有一个好马夫。 看那驾车的马夫,留着杂乱的络腮胡子,面貌粗狂,身形魁梧,散发披肩的却是略微显得有些邋遢。 此时的北地刚迈入开春时分,外头冷风依旧贯面刺骨,可这人身上却只穿了一件粗织麻衣,露出大半个精壮的胸膛,仿佛不觉得有丝毫的凉意。 再细细看来,他腰间还别着个显目的棕红葫芦,随着马儿奔驰晃晃荡荡很是俏皮,好似小孩儿耐不住在玩耍跳动。 长途跋涉,北方空气干燥,马夫驾车久了,忍不住舔一舔开裂的嘴唇。 每当这会儿,他总会下意识的伸手去取那葫芦儿,只可惜里面空荡荡的让人失望。 这当中一个不察,车毂子又磕在了藏在路中的突出石尖,让马车猛地颠上一颠,也再次惹来车里乘客的不满。 “孙叔……”,一个清秀少年捂着额头,一脸不满的掀开了车帘,对马夫怨道:“您说说这一路上都被巅了几次了,还没到蓟城,我这小命就要被你活活的弄没了。” 马夫不屑的朝旁吐了一口浓痰,斜着眼说道:“你小子怎么这么多话,难道还不知道我的本事,就是蒙着眼睛,这车也漂不到哪里去。哟,你这是一副什么神情……好,你要不信,我现在就把眼睛蒙起来……” 说完,这位口气好大的马夫居然还真的从某处掏出一块锦布,作势要蒙上眼来,浑然不顾还在飞驰的车驾。 少年大急,天底下哪有人蒙着眼驾车的,这不是寻死吗。他也不敢争了,生怕这蛮汉真的做出这等蠢事来,到底还是自己的小命比较重要。 大丈夫自然是能屈能伸,少年急忙认了怂:“孙叔,别了,你还是睁着眼睛吧。是我不懂事,您孙礼孙大葫芦的骑术在咱们温县,不,在整个并州地境也是数得着的人物……” 孙礼闻言甚是得意,习惯性的又去拿那别在腰间的酒葫芦,可一到嘴边才想到里面已经没有一滴酒。嗜酒如命的他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好似空守了三十年的妇人般哀怨,真真让人闻之伤心。 少年见状瞬间就忘记刚才的囧样,忙幸灾乐祸的嬉笑道:“昨儿那小城酒娘子不是才给你满满灌了一壶,怎么也不知道省着点吃,可怜了这私藏的女儿红,你说你就这般胡吞鲸咽的,岂不是糟蹋了别人的一番心意。若换了是我,总要一口口慢慢品着……” 听得耳边少年的讥讽取笑,孙礼的心情更加不悦,重重的哼了一声。 他将酒葫芦小心翼翼的收好,头也不回的说道:“怎就摊上这样的苦差事,一路上风吹雨打不算,居然还打不到几次酒喝。司马睿,你说是不是你爹对我有意见,故意扯个事来整我……” 少年司马睿收住笑意,换上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义正言辞的纠正道:“孙叔,当初出来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什么男儿志在四方,你在父亲面前那叫一个大义凌然,可把我们哄得真的一样。怎么,这还没到蓟城呢,你就要变脸了?” 被个小鬼说破,孙礼黝黑的脸上也由不得红上一红。 他与这少年感情甚好,私底下素来没有尊卑之别,恼羞之余猛地出手单臂夹住司马睿的脖子,恶狠狠地说道:“你这臭小子怎么老喜欢揭我的短,这一路上要不是有我在,你早就被强盗抓走烤着吃了,还敢笑我……” 这腋下颇有些滋味,闻起来当真酸爽啊。 可怜的司马睿年少力弱,挣不过孙礼的力气,只能喘着气急急求饶道:“是是是,孙叔你最威风了,那些毛贼怎敢拂你的虎威……快快放开我,我不行了……你到底几日不曾洗漱了……” “不就三五天而已嘛……” 孙礼慢慢的松开了手,也朝着自己的腋下闻了闻,还别说真是有点够劲…… 在听了求饶声后,孙礼很愉快的放开了司马睿,神情自然是得意洋洋。 可怜司马睿皱着眉头难以舒缓,怕是被前者咯吱窝里的臭味给熏着了。为了消散这股难以忍受的臭味,他索性也一并坐在了前排,呼吸着大自然给予的清新空气。 司马睿抓住车杆站起身来朝着远方一望,只见前方已经隐隐的出现城郭的轮廓。 长途跋涉一个多月,风餐露宿,说不出的艰辛,眼看着目的地就要到达,他兴奋之余大叫起来:“孙叔,孙叔,那是不是蓟城?” 这会正值春耕时节,蓟城的百姓们在外头开始耕种,以期待来年能够有足够的食粮可以养活自己的家人。 因为天气渐渐转暖,农人们的孩子好像要一下子把在冬天里压抑的玩劲都释放出来。即便是在城外,也可以看到偶有七八个,三四个小孩儿成群出来玩耍嬉戏。 看到奔来的马车,这些孩子欢乐的都跟在后面,大呼小叫着。 阳光,眷顾着这片祥和的土地,这里没有其他边疆之地般的凄凉空寂,四月的寒意中赋予生灵满满的暖意。 看到这般美景,司马睿心情大好,旅途中多日来的苦闷烦躁一扫而空,忍不住长吸一口气,赞道:“以前只听人说起幽州酷寒,百姓生计举步维艰,后幸有凌云王仁政待民,竟将蓟城比作那帝都洛阳般兴旺。我原本还有些不信,了今日看了这里欣欣向荣,怪不得连父亲这样古董的人,也特意要我们来蓟城为凌云王祝寿。” 当前大汉定都洛阳,将四方天地设为八州,分别是并州,幽州,冀州,荆州,凉州,兖州,扬州,益州。 这八州之地中,又设有八位州牧代天子治理地方军政,个个位高权重,被世人尊称为汉家八擎天,意为大汉的擎天之柱,护佑汉庭长治久安。 这八擎天中有刘氏宗亲,也有外姓豪强,虽都为一州之长,但却仅有一人晋诸侯王位,便是镇守幽州有凌云王之称的刘虞。 当初幽州地处边疆,耕地贫瘠,人口稀少,内有流寇作乱,外有胡族袭扰,说起来真是个贫穷动乱的地方。 当时还是先帝皇子身份的刘虞入主幽州后,励精图治,刚柔并济,耗费十余年的时间里将这里治理的井井有条,欣欣向荣。 为表彰如此功绩,先帝特例册封刘虞为凌云王,乃刘氏宗亲中第一等显赫人物。 凌云王刘虞威望超卓,恩重宠隆,不但内荣地方,年前更是终于降服了鲜卑,乌桓两大胡族,其族主动向汉庭贡奉以祈求罢战,这是自武帝之后数百年都不曾有过的快事! 九州百姓闻听拍手称快,有识之士振奋长舒,刘虞之名也如日中天,响彻九州大地,被世人尊称为九州第一人。 因年前黄河无故暴虐,导致北地百姓饱受其害,受灾人数竟达百万之多,加上朝廷救灾不及,官吏中饱私囊,以至流民暴动,动荡不堪。 鲜卑,乌桓的进贡来得恰到好处,一为表彰刘虞的丰功伟绩,二为彰显汉庭威望震慑宵小,汉帝特意派遣使者要在其寿诞之日进行隆重嘉奖。 闻听此事,其余七个州牧哪敢怠慢,各自派人备上厚礼前来蓟城祝贺,一时间幽州之境风起云涌。 司马一族乃是并州大户,家主司马防身份高崇,不但是世间大儒名士,更为太子刘辩之师,乃帝师之尊。不过闻听刘虞寿诞,他也不曾免俗,特意差遣第三子司马睿前往蓟城祝寿。 按理说这等显赫大事,家主司马防即便无法亲自到达,也该由长子或者是家族中其他显赫之人代劳。 然司马睿素来低调,别说九州之地,便是那小小的温县也少有人闻听此人事迹,比起两位兄长实如庸才一般。 只是当下大兄司马朗在外出仕为官,二兄司马懿则是寄情于山水之间,而司马睿好歹坐拥嫡系身份,便就如此幸运的落得这样一个好差事。 二人斗嘴斗惯了,突然不见孙礼回应,司马睿便笑道:“孙叔,你整日只知道贪这杯中之物,该不会连凌云王都不知道吧?” 孙礼闻言目露不屑,这凌云王刘虞名满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正所谓“九州擎天八方侯,阳天真龙志凌云”,说的便是此人。 虽说孙礼只是司马家中一个护院武师,但身为北地之人,对刘虞的事迹就没有不闻听一二的。 想当年流寇作乱幽州,加上天灾人害,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偏偏当时乌桓鲜卑二族联手屡屡侵扰,不到一年的时间,幽州军民就被屠杀了八万有余。 一时间,北地尸骨遍野,风声鹤泣,人心惶惶不可终日,天地哀嚎。 那时还远在洛阳的皇子刘虞听闻此事时,毅然决定投笔从戎,向先帝请命五千卫戍精兵变就驰入幽州,那一年他才二十二岁。 来至幽州后,刘虞先平流寇再战胡族,前后二十余战竟未曾一败,其中以太山之战中诛杀伪天子张举,北平一战中剿灭乌桓鲜卑十万联合精骑最为人津津乐道。 尤其是那北平之战,幸存的胡族人纷纷惧传——战场之中,昏暗如墨的天空中传来阵阵咆哮,一双暗金狭眸勾魂夺魄,仿佛要将所有人的灵魂尽数收敛。 刹那间的天昏地暗,风雷惊变,煞风劫摧所过之处人马不存,血骨崩碎。 胡人最锋利的刀剑无法砍透他的皮肉,最尖刻的箭矢无法射穿他的头颅,最矫健的战马畏惧得伏地无法动弹,最敢勇的武士也弱小的跟蝼蚁一样颤颤发抖。 时间停滞的那一刻,他们分不清是传说中真龙附在那汉人身上,还是那汉人驾驭着传说中的真龙,只有那咆哮天地的姿态,傲视荒宇,让十万横行无忌的战士肝胆俱裂! 此战过后,北平城外浮尸百里,刘虞一举重创二族主力,令其不敢再越雷池一步。 谁也没有想到一个在皇城太平富贵中长成的刘氏子弟,居然可以做到这样境地,一时间引得天下瞩目。 先帝闻听战绩欢喜无比,心中有意将皇位传之,只可惜当时刘虞远在千里之外整治幽州,这番心思只得暂时搁浅下来。 没想到数月之后,老汉帝突发暴疾而亡,因朝中不可一日无主,便由三公推举另一皇子刘宏即位。 刘宏登基为新帝之后,对待刘虞倒比先帝还要来得恩宠,不但立刻下旨后者可挟制专断幽州事务,更将留在洛阳才五岁大的幼子刘和破例封侯以示恩宠。 而刘虞也是不负众望,将幽州治理的蒸蒸向上,让大汉之名远播外族,震慑胡族。 听得入迷处,司马睿忍不住插嘴问道:“孙叔,这世上真的有龙吗?” 第二章:偶遇,拜访 凡名门子弟,自幼就被要求习文练武,各地家族都会以通过人才的输送,意图在汉家的马车上存留一席之地。 因为有氏族家世这天然的优势,很多人等成年以后便可举孝廉,继而顺理成章的出仕为官;或者拜师学艺练就本领,于军旅中斩将夺旗建功立业。 司马睿自然也不例外,况且他的父亲还是帝师之尊的儒门大贤,平日里更是被严格要求。奈何少年心性,不免对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也颇感兴趣,尤其一些不切实际的鬼怪神魔,更能引起他的无穷遐想。 他在并州温县的日子里多是读书写字,但少儿心性难耐,所以在听到当世之中居然有人可以驾驭闻所未见的真龙,自然引起莫大的好奇心,不由向往。 不过一旁的孙礼白眼乱翻,强忍不住的骂道:“我说司马睿,从古至今有谁见过龙吗,这些不过是那些胡人瞎传罢了。不过话又说回来,经过北平那一战,胡族的确元气大伤。接下来那几年虽然也曾有过几次突袭,但已起不了什么气候,反而被刘虞的烽火骑突袭过几次,死伤无数,所以才不得不选择纳贡求和……” 司马睿不好意思的笑道:“不管怎么说,凌云王真是当世第一英雄人物,我若是能有他万分之一的本事就好了。” 孙礼一脸不屑,道:“别做梦了,你先对付了你家老头子,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二人正就刘虞的轶事谈论,突然从后道传来急切的马蹄声,硬生生的打断了孙礼的话。 他心中警觉,挺起身来朝后一瞥,顿时面色一变,忙对司马睿说道:“快进去,没我叫唤,你别出来。” 司马睿见孙礼神色不对,在这档口可不能耍性子,对其是言听计从,忙钻了进去。 边地多有动乱,这里虽然已经靠近蓟城,那凌云王也是出了名的贤良之臣,但谁也难保他手下军士不会有些害群之马跋扈不堪。 孙礼深谙世故,不想节外生枝,忙把马车驾到一旁,准备避上一避。谁知道后面那些骑士实在矫健,刚才还只听到马蹄声,这会几十骑便呼啸而至。 这支骑队的人虽然少,但人马皆是矫健,配上强弓兵刃,气息彪悍,队形整齐如水银乍泄。 驰骋而过之时,孙礼他们的坐骑到底只是寻常的家马,不免受了惊吓,前蹄高高跃起,甚是惶恐。 这时才显出孙礼的马术不俗来,只见他单手重力一压,竟用自身的力道硬生生的压住了受惊的马儿。 马儿受惊之时只怕也有百斤之力,想不到这孙礼竟可用自身力道强行控制,可见其人若不是天生神力,必是有惊人业技傍身。 骑队一缓,那领头的听了马嘶声,知道冲撞了百姓,忙返身察看。见孙礼安然无恙,他心中大安之余也颇为意外,欠身道:“一时不察,请多见谅。” 来人俊容雅貌,身形挺拔修长,因奔袭急促不可避免的沾染了尘土,却丝毫不损威风半分,反而更存托他的雄姿。而在那马腹悬挂着的一副白玉弓晶莹剔透,暗藏流星,即便是在青天白日中也尤带明晕,可见此弓绝非凡器。 众骑纷纷汇拢,将这人众星捧月般围在前头,更显得威武不凡。 他见孙礼腰间别着酒葫芦,微微一笑,取过马肚处的酒袋子扔给后者,笑道:“好汉,可吃得酒吗?” 孙礼拔开酒塞,先闻了闻酒气,果然浓郁异常,不由大赞一声“好酒”,随即敞怀狂饮。 那可是一个足足装了五六斤的酒袋子,只见孙礼咕咕下肚竟不带换气,看着实在骇人,不过这下倒也足以安慰他腹中的酒虫了。 这行人见孙礼如此海量都是轰然叫好,那领头的见他不拘小节顿时喜上眉头,大笑道:“酒来!” 接过旁人递来的酒袋,此人也毫不含糊,好像要跟孙礼一争高低似的一并狂饮。 听得外头轰然的叫好声,原躲在车内的司马睿按耐不住心中好奇,便偷偷的掀了一角想要看个究竟。 谁知一出来就看到两人斗酒的模样,他心中甚是惊讶不明,想不通这素不相识的二人怎么能一言不发就来斗酒? 不知不觉中,他也从车里钻了出来,好在旁人也不在意司马睿这么个毛头小子。 片刻之后,两人一并喝瘪了手中酒袋,相视一笑甚是痛快。领头者素来重看豪杰,笑着抱拳道:“人生难得遇酒友,在下北平公孙瓒,不知好汉如何称呼?” 孙礼见这人豪迈气概,是个可以结交的朋友,但此行只为祝贺刘虞,自己的身份又有些不便,只能遗憾的还礼推辞道:“不过一介马夫,贱名不足挂齿,谢谢你的好酒了。” 公孙瓒看这汉子眉宇间有些落寂失意,大概是遇上什么不如意的事,竟屈身做了他人的马夫。 不过到底只是萍水相逢,他纵然有心结交也不好太过深究,便摆手笑道:“你我相遇便是缘分,又是酒中知己,何必在乎身份。不过既然好汉有不方便的地方,在下也不强求,咱们就此别过。不过若是日后有机会相逢,在下定要与你分个高下,这酒肉管够。” 孙礼豪气大生,对公孙瓒一抱拳,道:“若真有这样的机会,孙某定然奉陪到底。” 公孙瓒也是大笑起来,与部下正欲扬鞭策马,忽得听到半空中突然传来阵阵如婴儿啼哭般的嘶叫声,入得耳中却累得心头难受。 众人纷纷抬头看去,只见一只通身赤红的异禽,不由啧啧称奇。唯有那公孙瓒见了,神色顿时一变,叫出声来:“婴泣鸠!” 司马睿不认识这怪禽,只是看它丑陋非常,声音嘶哑难听至极,心中不喜,便问道:“孙叔,这是什么怪鸟?” 孙礼不由自主的咽了一口口水,解释道:“这是婴泣鸠,相传乃是上古不吉之兽,周身剧毒无比,专吃腐肉为生,传闻它出现的地方将会发生极恐怖的事情……” 在场烽火骑俱是军中彪悍之徒,善用弓弩,因而纷纷张弓搭箭射向那婴泣鸠。 谁知这婴泣鸠怪异非常,口中竟吐出淬蓝火焰,将这些箭羽焚烧毁为灰烬,口中嘶叫不止仿佛在嗤笑众人。 众人见状心头顿时揣测不安,唯有那公孙瓒盯了片刻,突然嘴角一勾,讥笑道:“区区怪禽,如何主导人间凶吉,我倒要看看这传闻中的恶禽有什么特别之处!” 拿起悬挂在马腹上的赤羿弓,搭上白玉玄心箭,公孙瓒双臂曲张,箭身闪击,在空中燃起炫赤炎光芒直取婴泣鸠,正是他成名技——人元势·后羿九重杀·爆炎。 婴泣鸠故技重施,想用口中异焰烧毁箭身,谁知那公孙瓒的白玉玄心箭乃是用上品寒玉所制,水火不侵,百折不挠,当即没入恶禽体内。 只听得一声凄厉惨叫,这婴泣鸠突然暴散出一片血幕,那残肢伴随着腥臭污血散落,竟将下方的草绿腐蚀得生机无存。 如此神射,自然惹得众人一番大赞,此人无愧天下三大神射之一,果然身手不凡。 公孙瓒告诫道:“这婴泣鸠浑身血肉都是剧毒,你们小心些,可用烈火焚烧,免得惹出祸端。” 部下听令,忙捡来干柴无数,覆盖住那团血肉后,浇上烈酒助燃,一股股浓墨恶臭扶摇直上。 闻得那股腐肉腥臭味道就险些呕吐,有几人大胆的捏着鼻子连连摆手道:“实在太臭了,就像被烈日曝晒过好几日,看样子倒是吃不得这鸟肉了。 众人闻言胆气大涨,嬉笑着说是可惜了一顿野味,也不知道这上古怪物的味道如何。不过瞧这婴泣鸠的血肉如此恶毒,也不会真的有人那般大胆敢下嘴,否则必死无疑。 公孙瓒收起弓箭与众人说笑起来,但神情中分明藏着一丝凝重,显然对突然出现的婴泣鸠也并不是全无顾忌。 强颜一笑,他再次告别孙礼二人后,便领着部从匆匆而去。 虽是萍水相逢,但这位北平太守倒是给人留下极好的印象,只是这婴泣鸠的突兀出现,实在让人心中不悦,隐隐的觉得这次幽州之行不要出什么差池才好。 孙礼暗叹一声,重新驾马而行,再行上一段路,总算是看清了幽州第一重城——蓟城。 二人离得近了,见蓟城内外进出的百姓络绎不绝,面上都带着笑意,人声吵杂尤显得喜气洋洋。 周边时不时的有股股军马出入,把偌大的城门弄得多了几分拥挤,但城门口贴有通告言明一切,当地百姓早已是见惯不怪。 这两三个月的时间里,至少有数百名前来祝贺的各地嘉宾使节已经提前涌入了蓟城,为了维护蓟城的安稳,刘虞只能加派兵马巡防,免得有些宵小之辈趁着这档口做些违法乱纪的事情。 进了蓟城后,看看天色还早,司马睿也不急得去找住宿的地方,既然来到了蓟城,还是先去拜见一下主人家才显得礼貌。 蓟城作为幽州首府,在这十年内已经先后扩建两次,比一般郡县的规模要大上许多。而且刘虞并不排斥胡族,反而鼓励胡汉通商,因而蓟城之繁荣并不弱帝都洛阳几分。 他们跟着人流慢慢观看,不知不觉便来到了凌云王府前,二人虽然一路上嬉笑不止,但真到了此处还是不由自主的凝重了神色。 刘虞以清廉称著北地,然一方诸侯的府邸气派仍旧十足,红瓦连天,青砖盖地,府前瑞兽磐伏凶相震慑,梁上祥禽翱翔古意逼人。 此时府外车水马龙,显然抱着跟司马睿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只是可伶了那些府卫只能不断的为宾客分流安排,忙的热火朝天。 孙礼把马车停在府外不远处,依在车上饶有兴趣的瞧着周边形形色色的人,对他们的穿着神态时不时的点评几句,倒也乐得自在。 忽然,从街头一侧驰来数十精骑,人人铁甲快刀,骏马飞袍,来势汹汹,惹得旁人大惊小怪,却是烽火骑来至。 当初为了对抗威慑在马背上安家的外族,来到幽州的刘虞不惜耗费重资特意组建了一支骑军,在无数次战火中慢慢淬炼出一支无敌之师。 建军至今,烽火骑的兵力始终保持在两万人左右,但战力却是极为恐怖,数年内杀得乌桓,鲜卑二族夜闻而啼,这才有了前头的称臣纳贡。 ——来去如风,侵略如火,这便是烽火骑! 只是这十余人虽然威风凛凛,可身形中带着仆仆风尘,匆匆入府显得颇为急迫。 孙礼见了忍不住猜测,是什么紧要之事,竟能让烽火骑这样的劲旅也显得这般焦急? 这时,轿内的司马睿已打扮完毕,贼兮兮的钻出头来,瞧见孙礼神游天外,起了玩笑之心,在其耳边高喝一声:“孙叔!” 孙礼惊得险些“拔刀相见”,忙定下心神,却见司马睿长袍锦衣,配上白玉高冠,腰间悬挂长剑,雍容中又透着勃勃英气,跟以往模样判若两人。 他虽然老跟司马睿抬杠,可此时也忍不住赞一声:好一个少年英杰! 司马睿转身端详一番,自觉风度翩翩,只是腰间那柄长剑古朴沉实,显得有些累赘,微微抱怨道:“孙叔,你说父亲以往不是特别不喜我习武,为何临行前偏就送了把剑给我?” 若不是如今世道略微有些不安定,以其父司马防的身份,是断然不肯门下子弟舞枪弄棒。他在司马睿临行之际赠送佩剑,只怕也是存了对儿子的关切之情,可见全天下的父亲都是一般,哪怕如他这般的严父。 此剑虽是司马防亲授,却是平淡无奇,而且比寻常剑器还要重上不少,剑身似铁非铁也不知是用何种材质所制,钝重之余更见粗糙。 孙礼也曾把玩过这柄佩剑,别说是司马睿这样的儒文的世家子弟,就是他这样的草莽汉子也甚为不喜。不过他素来跟司马睿闹惯了,便故意讥笑道:“说不定啊……这是你家老头子顺手从哪来捡来的铁片子,配你这小子正好……” 若不是念及这里已是刘虞府前,司马睿非得好生对上一阵,不过此时也只能冷哼了一声,气呼呼的大步往那府门而去。 及至府前,脸上已是换上一副正经神情,他还不放心的先整了整衣袖,这才递上拜帖恭声道:“并州司马家前来拜访凌云王,还请通报。” “并州司马家?”,一名府卫接过拜帖,果见其上落款司马防三字,笑颜逐开,颇为激动:“请公子在此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叫管事的过来。” 第三章:入府,老管事 那府卫不等司马睿客气几声,就急匆匆的往府内奔去,临走之前居然还向他行了一礼,弄得后者措手不及。 司马睿站在府门之外,百般无聊的他发现陆陆续续有外来宾客想要面见刘虞,或备有厚礼,或身份显赫,比起司马家来也是不遑多让。 不过让人奇怪的是府卫竟以各种理由婉拒,看着一个个衣裳光鲜的宾客败兴而归,司马睿回想刚才那军士的态度,顿时感到受宠若惊…… 过不了多久,那前去报信的府卫急急赶来,身边伴着一位老者,虽衣装朴素,但满面红光,颌下无须,打扮得体,应是他口中的王府管事。 还不等司马睿说话,这老翁已经是满脸堆笑,一开口就是忙不迭的表达歉意,道:“是司马家的公子来了,快请入府,快请入府。老奴本该在府口迎候,只是这几日事情多了些,一时忙了其他,实在是对不住,对不住啊……” 司马睿其父虽是儒门大贤,当代帝师,可他却是个白衣稚子,如何当得起这老翁的客套,忙道:“老伯言重了……” 刘虞号称凌云王,掌控幽州全境,在大汉九州之地享誉极盛,实乃当世一等一的人物。 这管事虽无官阶在身,可他是刘虞身边的体己人,地位超然,论起权势比一般地方上的民绅官吏都要来的大。可现在这老翁居然对一个少年如此礼数有加,别说那些府门守卫看得目瞪口呆,作为当事人的司马睿更是被惊的不知所措。 老管事细细一看,瞧这少年虽略显青涩拘谨,但在华服装扮下尤显得精神奕奕,俊朗俏英,竟不自觉的生出几分亲近,笑道:“公子别在这里了,赶紧随老奴先请偏厅休息才是。” 司马睿不敢不从,正要随着热情的老管事入府,忽得记起远处的孙礼,回头一看,果见他摇头晃耳的作着“行为艺术”,很是猥琐难看。 无可奈何,司马睿只得告罪一声,指着远处望眼欲穿的孙礼,不好意思的问道:“管事,那是我仅有的一名护卫,能不能也随我一同入内?” 老管事见那孙礼披头散发,马车略显寒酸,全无世家子弟的派头。 他看了司马睿一眼,心中闪过一丝疑惑,暗道如此少年怎得王爷青眼有加,竟一早特意嘱咐他亲自迎接? 不过,这位老管事心中虽然有些揣测,但脸上丝毫不露,对司马睿笑道:“当然可以,公子不必拘束,我家王爷早就对老奴有过吩咐,若是帝师家来人了,一定好生招待,不可轻慢。只是这时我家王爷尚在处理公务,一时不得闲空前来,还请公子见谅。” 闻听老管事言语中的“帝师”二字,司马睿心里的疑惑这才好歹稍微消减一些,暗道果然是靠着父亲的帝师之荣,想不到连凌云王这样的大人物也要给几分薄面。 自汉帝刘宏登基以来,初时还算勤奋理政,颇有一番中兴之君的模样,不过才短短几年过后便就原形毕露。整日里声色犬马,昼夜荒淫,以至身体日渐亏败。 这还不算,他又极为信服长生不老之说,在宫中养了不少方士以求飞升之术,对国计民生罔存念虑。 说句大不敬的话,照这般模样下去,只怕不出三五年太子就要提早登基,那么作为帝师的司马防以及他的家族必定飞黄腾达。 司马睿作为司马防属意前来幽州的代表,虽然年轻有无名声,但代表的是司马一族,岂能被人轻视? 念及此处,司马睿不由挺直了脊梁,少了几分拘谨,连步履也轻盈起来,一路上还颇有闲情雅致来观看起府中构造,见府内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果然大为不凡。 听说当初大汉先帝因为内疚刘虞远征幽州受累,所以特意派人在蓟城为其建造这一座豪华的府邸,以彰显恩宠。九州之地,除了帝京洛阳外,已少有大城可以比得上这里。 因为正忙着几日后大宴,一路上尽是忙碌的下人,神色匆匆。但当他们看到老管事的时候,个个都是噤若寒暄,显得敬畏有加。 老管事可没工夫应付他们,挥挥手便一一打发了,这时的他才有第一诸侯家中人的神色,不苟言笑之余指派得当,看的司马睿暗暗赞叹。 入得偏厅,司马睿二人安坐片刻,便有一位秀丽美婢送上热水糕点用来解乏,因见来客生的龙眉凤眼,芳心一动,柔声道:“公子,请慢用。” 声音柔柔的甚是悦耳,再见此婢容颜娇小秀丽,竟是个美人胚子,尤其是那“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风采实在让人眼前一亮。 不过司马睿未经人事,又是在九州第一诸侯府中做客,除了危襟正坐岂敢有半点放浪动作,却是在不经意间红了俊脸,惹得美婢娇笑不止。 老管事见状也不呵斥,仿佛是故意让这这美婢来逗一逗司马睿,见后者一派正气,便笑着说道:“再过几日就是我们王爷的好日子,九州四方好友知己络绎不绝,老奴还需好生安排。可怜我家王爷为人清廉,府中平日里只养了十余个下人,这会人手实在是显得有些不足。老奴不放心,还得先走一步,请公子不要见怪。” 这老管家虽然称自己是老奴,可司马睿万万不敢真的把他当“老奴”来看,忙起身道:“老管事尽管去,我二人这里不打紧,不打紧……” 老管事指了指那这美婢,又道:“公子若有什么需求,便告知这妮儿,别看她年纪小,却是个心灵的孩子。” 美婢微微屈身,笑道:“奴婢知梦,公子若有需要,可随意吩咐奴婢。” 司马睿急道:“不敢,不敢……” 知梦是个极爱笑的丫头,见司马睿有些拘谨,惹得她又是一阵娇笑,在她这般年纪,青春靓丽的魅力便是那孙礼也不免多瞧了几眼。 可伶司马睿跟孙礼这莽汉可以谈笑如风,可面对年纪相仿的知梦,却是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自在的,说不出来的尴尬跟拘谨。 老管事可不管这个,交代完了之后便准备离开,却见那孙礼忽得起身,脸上堆着乱七八糟的表情,欲言又止。他长于察言观色,微微一笑,道:“孙壮士有什么需要?” 孙礼先不好意思的扭捏了一会,憋了半天才开口问道:“管事,可有酒吗?” 司马睿一听,顿时羞愧的要钻地缝了,暗道你孙礼好歹也是司马家的人,居然这样不靠谱,到了凌云王府邸第一句话便是开口要酒喝。 这要是传扬出去,还不得让人笑话司马家家风不严,连累得家主司马防的脸面都要受损。 好在老管事早就见惯不惊,临别之后便令人送上酒菜,惹得孙礼笑颜逐开,急匆匆的美美喝上一口,大赞:“好酒啊,不愧是凌云王,府中居然还藏着这样的美酒,不枉我老远来一趟!” 虽说来府邸之前,孙礼刚刚才与那公孙瓒斗完一壶酒,可对于他这样的酒虫来说,最好的酒永远是下一次。 司马睿羞愧难当,摸着额头叹道:“孙叔,咱们是来拜访王爷的,不是来喝酒的……” 说起这孙礼出身草莽,是司马家聘来的几名教头之一,专门负责教导家族子弟枪棒弓弩之术。只是他不但经常早退旷工,而且常常喝的酩酊烂醉,完全没有半点教头的姿态, 如此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自然惹得其余几位教头不满,甚至曾联名向家主告状。 谁知一向古板严谨的司马防却没有将孙礼赶出家门,反而任之听之,让很多人都看不明白,也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司马睿是司马防第三子,却与孙礼意外交好,二人身份上虽然有主仆之分,但却是意气相投的忘年之交,日常相处中没有尊卑之别。 可这里毕竟是刘虞府邸,司马睿羞愧之余连连咳嗽示意,这才让孙礼放弃了当场消灭酒水的念头,转而认真的把剩酒缓缓的倒入他的那个大红葫芦里。 瞧着孙礼那神情极为满足,至于自家小主人的话,恐怕他早已是充耳不闻了。 如此动作实在让人汗颜,对比一下刚才老管事的处事稳当,滴水不漏,自己的这位护卫简直太令主人丢面。 瞧着身边那强忍着笑意的知梦,司马睿越发觉得面上火烫,不由暗暗埋怨父亲怎么就挑了这么个莽汉随自己前来蓟城。 枯坐了好一会儿,也不见老管事回来,那孙礼已是半醉半醒的状态,至于司马睿有心告辞,便强笑一声,道:“知梦姑娘,不知道凌云王何时才有空一见?” 知梦摇摇头,道:“说不准的,我家王爷很忙,有时批改公文都要到深夜,白日更不用说,三餐难定。公子可是有什么事,知梦可以去寻寻左管事。” 司马睿苦笑道:“没事没事,就是坐在这里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便有些无聊,让你见笑了。” 知梦捂嘴轻笑,道:“公子是读书人,温文尔雅,不如到后头看些我家王爷的藏书吧,这样好打发些时间。” 司马睿早就发现这偏厅的装饰很简单,除了一些烛台桌椅外,最多的还是书架上那一排排的竹简藏书。只是担心这些藏书珍贵,他虽爱书却不敢有所动作,现听得知梦言语,不禁喜上眉梢:“当真?” 知梦道:“这有什么,便是我们这等下人,王爷也常常鼓励我们要多看书,更何况像公子这样的贵客。” 司马睿不好意思的笑道:“我可不是什么贵客……” 谁知知梦闻言,却是不高兴的撅起了小嘴,道:“公子莫要欺知梦年纪小不懂事,这些日子咱们王府不知来了多少访客,可除了寥寥十数人能够入府,余者都被婉拒了。而且即便是那十数人中,也没有像公子这样,能让左管事亲自招待的。” 听知梦的意思,这左管事可不单单只是府中管事,竟还有其他不寻常的身份,到让司马睿起了好奇,想要一闻究竟。 知梦也是个没有心机的女子,加上司马睿让人颇生亲近,便神神秘秘的低声答道:“奴婢入府的时间不长,只听得别人说起过,这左管事可是当初随着咱王爷从帝都洛阳来的老内官,听说还是先帝的心腹呢……” 第四章:刘虞,闲谈 当初幽州大乱,皇子刘虞毅然投笔从戎,领着五千卫戍军杀入北地,终成一方诸侯。 可是也有某种传言,说是当年先帝本有意将皇位传与这位最钟爱的皇子,可惜后来暴毙而亡,最终未能成事。但当初先帝对刘虞的确恩宠有加,不但将蓟城仿洛阳扩建,更将无数军资人才源源不断的输送到幽州,以助其稳固军政。 司马睿之前见左管事精神奕奕,不想他居然是内官出身,不过后者颌下无须,倒也能看出个一二。 不过这些事关他人隐私,不应多加揣测,司马睿与知梦说了几句后,便起身来到书架前,随手挑了一卷,上书《兵事知要十二篇》。 这里面的藏书大部分都是涉及军事兵法,除了世人皆知的《孙子兵法》,《吴子论》等以外,连一些寡闻少见的断篇旧著也藏在其中。 在司马睿的脑海里,这位从未谋面的凌云王身居高位,威势显赫,读的该是诗情画意,山鸟鱼虫,因而有些诧异。 不过很快他便又释怀了,要是刘虞只知风花雪月,又怎能一出道便镇压流寇,威震边疆胡族,将整个幽州治理得井井有条。 司马家族数百子弟平日除了读书学艺外,还会分出两个时辰用来骑马射箭,舞枪弄棍,以期文武双全。 然而当这些同龄人聚在一起的时候,更多时候不再是讨论学术上的问题,而是畅想金戈铁马中的火与血,这才是他们这一辈少年内心最深处的悸动——男儿当带吴钩,挥斥猛志及四方! 比起书本里面那些遥远而又生硬的标榜,凌云王刘虞的事迹更加生动,也更让人心血澎湃。 每次从旁人口中听闻到他的事迹,敬佩之情就在司马睿心底更深一份,不禁感叹父亲能够让自己来幽州一行,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此处藏书极多,书内又有刘虞亲笔点评心得,司马睿如入宝海,看的流连忘返,却忽得听到耳边响起陌生声音:“你对兵法有兴趣?” 这声音卓然响起,着实吓了司马睿一跳,险些掉了手中兵书。他惶恐转身,厅口不知何时站着一位身着青衣,姿形淡泊,面貌俊雅的儒士。 那知梦见到儒士到来,双眸明亮至极,竟如先前司马睿一般不知所措,口里断断续续的说道:“王爷,奴婢……奴婢见过王爷……” 这儒士正是此间主人,一代传奇刘虞。 面对只是奴婢身份的知梦,刘虞露出温玉一般的笑容,道:“辛苦你了,下去休息一会吧。” 知梦娇容羞红,连连摆手道:“不辛苦,不辛苦,那奴婢先下去了,若是王爷有什么需求,尽管吩咐奴婢就是了。” 说完,知梦红着脸不舍离去,瞧她一步三回头,少女春泥不言而昭。 司马睿醒悟过来,急忙行礼,大声道:“并州司马睿,特代家父前来祝贺凌云王寿辰,擅读王爷藏书,还望见谅。” 说完,司马睿急忙看向孙礼处,生怕此人不知天高地厚冲突了刘虞,却意外的发现原本一副浑浑噩噩的孙礼却早已睁开了眼睛,正愣愣的盯着刘虞不放。 久闻刘虞被人尊称为九州第一人,除了他的身份以及彪悍战绩,其个人武技更是称誉草莽,昔日曾一战逼得位列《无双榜》榜首的钜鹿豪侠潘凤销声匿迹,可见实力深不可测。 孙礼自问虽有几分醉意,但绝不至于听不到来者脚步,今日有幸遇见传奇,忍不住擅自以气测探,却惊奇的发觉竟激不起半点涟漪,刘虞真气之盛宛如海纳百川,令人望而生畏。 刘虞看到司马睿不知所措的样子,不由露出一丝笑意,却是先对孙礼说道:“一路懒你护卫,辛苦。” 孙礼闻言,不知如何应对,只能摸着头傻笑一番。 刘虞也不在意,回头见司马睿这孩子生得龙眉凤眼,面若冠玉,身姿秀亭,气度不凡,心底欢喜非常,柔声问道:“孩子,一路上累了吧?” 被九州第一国士如此亲近说话,司马睿受宠若惊,涨红了脸,忙道:“不累,坐车来的。” 刘虞哈哈一笑,又将他仔仔细细的瞧了一圈,见其腰间悬剑,不由眼中一亮,道:“这剑……是你父亲临行前所赠的?” 司马睿道:“是的,父亲说是让我防身用。” 刘虞再问:“你,可学得武技?” 司马睿老实答道:“只学了些粗鄙的武技,登不上大雅之堂,听闻王爷当年一骑当千,晚辈好生羡慕。” 得其恭维一句,刘虞哈哈大笑,拉着司马睿一旁坐下说起话来,神态举止间颇见青睐。 一旁的孙礼见状,也识趣得很,拿着他的酒葫芦去了厅外。他在附近席地坐下,时不时的看看夜空数数星辰,当然也不排除会在“无意”中听到些什么。 厅中二人,只有刘虞发问,司马睿老实回答,咋听起来显得有些尴尬,但前者却是乐此不疲,口中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可怜司马睿除了家中老夫外,还是头一次面对如此身份的大员,正襟危坐中颇见拘谨,惹得刘虞眼中含笑,却是越发的亲切。 他一边小心翼翼回答着刘虞的提问,一边则是便大着胆子偷偷打量。 只见刘虞身着普普通通的大长袍,用以包裹修长的身躯,却显得腰板挺立,给人一种峰间苍树的卓傲。 再仔细看看,却见凌云王的双鬓已经发丝雪华,川横额间,隐见疲态。想来他一个人就将整个幽州百姓,边地安危抗在肩上,这份责任不亚于泰山之重吧。 虽然二人无论年纪,实力还是身份都显得天差地别,可此时此刻司马睿没有把刘虞当成权倾一方的诸侯,而是一个相见恨晚的长辈。 眼瞅着对方虚华下藏起的劳苦,他心头不由泛起酸楚,恨不得自己能够为对方分担一些重担。 二人交谈之初,刘虞还问些司马防的近况,不过很快他就慢慢的把话题转移到了这位小辈的身上。 不管是学业,还是生活日常,刘虞似乎对司马睿的一切都很有兴趣,一直笑着询问个不停。 到了后来聊着聊着,刘虞居然还问到了司马睿的人生大事,这让后者面色大窘,有些意料之外的尴尬。 第五章:寿宴,众乐 原来司马睿早已行了及冠之礼,按着司马家族在并州地境的威望,早该为他置办一门婚事了。 但父亲司马防似乎并没有这个意愿,既没有让他娶亲生子,也不让他去考取功名,只是一直让他在家中读书读书。 连那小他两岁的四弟,都已经在年前定下了一门亲事,至于那最为浪荡不羁的二哥司马懿,在外头更是已经不知道养了几房的红颜知己了。 此时听到刘虞的提问,司马睿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强笑着答道:“没有寻到中意的人家,所以还不曾婚娶。” 刘虞倒是并没有感到太多的惊讶,而是意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转眼笑道:“迟些也好,迟些也好,你的婚事本就不该那么仓促……” 司马睿诧异的望着刘虞,心里的疑惑一闪而过,暗道:咦,听王爷的语气,好像知道父亲为什么要这样做? 似乎是察觉到自己的话有些歧义,刘虞笑着解释道:“本王的意思是说男儿当以建功立业为重,要学那霍骠骑‘不灭匈奴,何以为家’的英雄气概,方才不负胸中所学。想必是你父亲对你寄予厚望,所以不想在儿女私情上过早的分散你的注意,你可不要怨恨他才是。” 司马睿听了心中畅快,忙点头笑道:“司马睿万不敢怨恨父亲,以往还曾因为小事埋怨过父亲,如今得王爷解惑,方知父亲对我的一方苦心。” 刘虞笑道:“你父亲对你很严厉吗?” 司马睿故作神情,倒吸了一口冷气,叹道:“从小到大不知吃了多少顿毒打,那折断的戒尺都有三尺高了……” 这番说笑中,司马睿在不知不觉中消除了紧张,这一老一少不时发出笑声,引得房外孙礼好几次都忍不住偷听,可听来听去也就是些家常闲事。 他提起腰间葫芦,美美的喝上一口,骂道:“无趣!” 在将近半个时辰内,二人从家常小事谈到天南地北,欢声笑语连绵不断。只是刘虞看起来略有疲态,期间更是有几次急促咳嗽,惹得司马睿担忧不已。 看到后辈关切的眼神,刘虞摆摆手,笑道:“这些老毛病都是当年在战场上带下来的,北地不似帝都那么暖和,养了数年还是不见痊愈,怕是要伴我一生了……” 自从当年离开洛阳后,刘虞半生都不曾再踏入帝都一步,虽然他是个非常人,但还是不免有思念故乡的人之常情吧。念及这里,司马睿不知怎么的就觉得心中狠狠地一痛,脱口问道:“王爷,你想念故乡吗?” 闻言一愣,刘虞的神情捉摸不透,只见他站起身来拍了拍后辈的肩膀,良久方道:“幽州,也是本王的故乡啊……” 司马睿听了钦佩不已,忍不住叹道:“先前父亲让着我来这边远之地,小子还有些不情不愿,却没想到竟能与王爷谈上这许多话,让我受益匪浅。等我回去,定要学我二哥的样子到处游历,增长见识。等他日学有所成,小子……小气希望能够投身王爷麾下造福边地百姓。” 刘虞满是欣慰,笑道:“你有如此心智,足见真性,大汉九州却不用来我幽州,在哪里都可以造福百姓,所要牢记的只有一言——民,国之根本!” 司马睿郑重一拜,道:“小子,受教!” 外头夜色渐浓,刘虞请司马睿二人在府中留宿,可后者哪好意思叨扰,又是一番推辞。 刘虞眼中含笑,比划道:“莫要推辞,想你还这么点大的时候,本王还曾去过并州,与你的父亲很是熟悉……只是时间过的好快啊,一眨眼的功夫,你已长得这般大了……” 司马睿无法,只得答应下来,只是看着刘虞在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似乎感受到了不一样的东西,但又说不出是种什么意味。 也许是因为现在的他还太过青涩,无法理解如刘虞这般大人物话中的深意,只能如那掌中的细沙任它流逝…… 时间过得真快,三日之后刘虞大寿之礼终于如约而至,整个蓟城甚至是整个幽州都陷入欢天喜地之中。 各州各郡前来祝贺者近千人,各型各色的人聚集在一起,已要挤满整个蓟城,将这里打造成了大汉九州中最热闹的地方。也许,他们来到这里的目的不一而足,但他们的关注的焦点却只有一个,那就是幽州之主凌云王刘虞! 谁也没有想到当年的一场伪天子之乱,年轻的汉家皇子就此开始在名为“天下”的棋盘上崭露头角。 历经十数年,这位昔日皇子如今已经成为了天下最具实力的诸侯之一,在天下人眼里,他的权势,他的声望,即便是跟当今汉帝相比也不遑多让。 这一日注定是属于凌云王刘虞的,荣耀无比,显赫无比,如同那正午的炽日盘桓在大汉的天空,让人仰望之余更添敬畏。 幽州王府坐地极广,堂内台外早已经是人山人海,座无虚席。欢颜的宾客,忙碌的下人,将这里交织成一片乐海。 在这其中,老管家尽心尽职的将司马睿,孙礼二人引到堂内一处,笑道:“公子,请坐,如果有什么需要,叫声老奴就行。” 司马睿定眼一看,心里顿时一跳。 原来那老管家安排的位置极其靠前,乃是主位下首不远处,再看看左右宾客的姿态衣装,无不是达官贵人之流。 今日来与刘虞做寿者有近千人,好在凌云王府坐地极大,倒也能妥善安排。寿宴酒席有内外之分,外头招待的大多数是幽州境内的本地官员或者富商名士,至于内堂则是九州使臣与刘虞帐下最重要的心腹干将。 按着这寿宴规模,能坐到这个位置的该是个身份极重的人,年纪轻轻的司马睿强自按捺住心里的慌张,脸上都有些发白了。 毕竟自家父亲虽是当代帝师,可已经退隐并州多年,在这千里之外的幽州境内,要说帝师的影响力只怕还比不上当地的一些官绅吧。 自己籍父之名,与这些名流同列,莫要被人妒恨了才好…… 老管事见惯世事,只一眼便晓得司马睿心中在顾虑些什么,笑着安抚道:“公子莫要小视自己,也莫要辜负了王爷的一番苦心。” 第六章:帝使蹇硕,恩宠 司马睿闻言稍稍一思虑便明白过来,自己能够坐在这里,除了有父亲的帝师之荣,更是刘虞的属意与看重。 虽只有数日接触,但他与刘虞之间仿佛是相见恨晚,无论军政要事有多么繁忙,后者总会抽出一些时间来与司马睿畅聊一番。 到底是名门子弟,司马睿若是再推辞便是对刘虞的不敬了,在谢过老管事后,他端正神色于众人好奇的目光下坦然受之。 左右宾客中有些事九州使臣,他们分散与各个诸侯帐下,但凡能够接受这次任务的无不是名士之流;还有一些则是刘虞帐下的重要文武以及当地名宿,能够登堂入室者不说是名动一方吧,那也要德高望重的。 司马睿年纪轻轻却能入得此席,自然引得周围好奇,不知是哪里来的少年才俊,竟得凌云王如此青眼有加。 好在司马睿仪表不俗,那危襟正坐的模样让不知情者难以捉摸,反倒觉得他气度上佳,必然是某一处的名门子弟,因而不敢存有小觑之心,反而想寻些时机好好交络交络。 “王爷来了……” 恰在此时,不知谁叫了一声,千余人顿时骚闹,人人的目光都寻着刘虞的身姿。 只见刘虞一身紫金龙袍,冠玉束发,风姿卓然,仪态庄重,光是这份雍容气度就足以令群雄折服,不愧是九州诸侯之首,幽州千里之主。 堂里堂外宾客千人,个个都是这九州才俊,其中不乏龙凤之姿,然而一旦刘虞出场,就仿佛皓月当空令繁星黯然失色,让人在受挫之余更觉凌云王的超凡魅力。 同一时间,一众美婢俊仆也是鱼贯而出,为各桌宾客献上醇酒佳肴,又有妙姬籁音相伴,将这里营造成天外宫宇般妙不可言。 酒宴在刘虞的简单致辞后开始,诸人交杯推盏,不管以往是否相识,都要凭这一机会好生联络感情。 这当中那些气质出众,衣饰华丽者尤受瞩目,被众人纷纷敬酒,希望能够争取到意外的好处。 这堂内所存的百余人,皆是九州名著之士,互相之间总有耳闻目染,可有一人端坐在刘虞下首右侧,却是面生的很,比司马睿还要引人好奇。 观看此人面上无须,挂着祥和近人的笑容,身着一袭大红锦袍,身材稍稍臃矮。虽然一看就是个非富即贵的主,但总透着几分庸俗,让人见了忍不住窃窃嬉笑。 但也有识得这红袍官绅的,忙拉过相熟的友人,低声警告——此虽貌不惊人,但却万万小视不得,乃汉帝使者,位列十常侍之一的黄门少监蹇硕。 满面笑意蹇硕此时正跟刘虞愉快的交谈着,言语中多是推崇,极尽夸耀之能。眼看着满堂宾客齐聚,该来的差不多都已经到位,他轻声笑道:“王爷,下臣怀揣陛下旨意,您看……” 刘虞道:“蹇少监客气,请……” 蹇硕似乎很是满意刘虞对自己的态度,笑意不减的来到堂中,引得众人注意后,方才说道:“陛下为了表彰凌云王之功绩,特派咱家宣读旨意,诸位先将手里的酒肉放一放,放一放……” 诸人见得蹇硕似乎软弱可欺,不免有些窃窃私语,而幽州直系武派却是不屑此人身份,高声喧哗者不在少数,引得更多宾客哈哈大笑。 蹇硕也不恼,直等笑声渐渐平复,从旁的小黄门儿赶忙奉上一个黄锦玉盒,神态恭敬至极。 在堂所有人一下子就噤声不动,都盯在那个玉盒之上,露出艳羡,嫉妒,恭敬的神色,不一而足。 微笑着从玉盒中缓缓取出汉帝圣旨,蹇硕扫望人群,将那皇锦慎之又慎的展开,随后细声宣道:“汉帝上谕:凌云王刘虞勤政爱民,百姓称颂;温仁宽和,礼贤下士,威震边疆,胡族俯首;于社稷大功,特旨永驻幽州,世袭罔替!” 千人瞬间喧哗,没想到汉帝的手笔居然这般大。要知道刘虞在幽州的威望势力,虽然是无人可以撼动的,但在名义上依旧受汉帝管辖。 如今这圣旨一下,被赋予“世袭罔替”的权力,刘虞以及他的子子孙孙将在幽州拥有比拟汉帝的权利。 汉家自高祖皇帝分封诸侯外,历代汉帝无不想集中权力,前有汉景帝的“七王之乱”,后有汉武帝的“推恩令”,到今时今日这等恩宠在整个大汉历史中不但是前无古人,只怕也是后无来者了。 刘虞显然也十分意外,毕竟他深知一个拥兵自重的诸侯,对于天下拥有者意味着什么。这些年,他处事越发的低调,就是为了避免与汉帝出现冲突。 然而现在刘宏率先表明了对他的无比信任,甚至不惜许下如此恩厚的赏赐,究竟是何用意? 蹇硕的双眸因为笑意好似成了一道弯,将手中旨意托高几分,再道:“王爷,请接旨吧。” 在别人的眼里,这道旨意固然代表着无上荣耀,可在刘虞眼里这分明就是要将他再一次推到风口浪尖,不禁让他生出一丝寒意。 然而他不得不接下,然后在千百人的面前,高喝道:“陛下厚爱,臣弟惶恐……” 在刘虞接过圣旨的那一刻,全场的气氛达到最高的爆点,尤其是幽州嫡系更是欣喜若狂。 自刘虞入主幽州以后,大力挖掘人才为己所用,其中不乏白衣之身,甚至还有外族投奔之人。 虽然凌云王不拘一格降人才,但如果没有朝廷的承认,谁知道刘虞百年之后,他们这些人又该如何自处? 但现在他们已能放心,日后的荣华富贵,光宗耀祖,一切该有的都依附在这份圣旨之上。 凌云王刘虞郑重的收起圣旨,在手中重若千钧,这不仅仅只是他一人的荣耀,更是跟随他建功立业的千万部下的命运。 面对这些前来观礼祝寿的九州才俊们,他微微一笑,施礼道:“诸位远道而来,本王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各位见谅。” 众人轰然大笑,皆道:“王爷客气。” 第七章:见闻,海纳百川 刘虞没有说什么废话,在简单的笑谈几句后,便示意众人坐下。 之后酒宴正式开始,一切都看起来那么的热闹,那么的寻常。 诸人开始欢喧起来,司马睿在为刘虞举杯后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瞧得左右无人注意,便对正在大吃大喝的孙礼轻声说道:“孙叔,等会我们先走吧,免得等会被人询问,若是让他们知道我尚为白衣,可要损了父亲与王爷的脸面了。” 这寿宴上的酒水佳肴都是上品,孙礼浑然没有半点拘束,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听得小主人的话不免眉头大皱,嘴里塞着酒菜含糊道:“急什么,这才刚刚开始呢……” 孙礼也是粗鲁惯了,一点也没有觉察到自己的吃相有什么问题,毕竟他是武人出身,也不讲究那套文雅。 可这里头多为达官贵人,自司马睿二人坐下时便已经不住打量,现在看到孙礼的吃相,有涵养的最多是见惯不怪,可大部分人则是低声细语或者窃笑不止,弄得司马睿这少年郎尴尬至极。 此时一位身着华衣,看起来三十余岁的中年儒士面带笑意的靠了过来,问道:“这位公子面生的很,在下渔阳主事赵该,有礼了。” 面对旁人的敬酒,司马睿急忙举杯,一股脑的吞下。杯中的水酒虽然不辣,可也将他险些呛到,惹得一旁的孙礼哈哈大笑起来。 司马睿面上大囧,强忍住那腹腔中的辣意,笑着答道:“小子司马睿,从并州来的,尊下没见过我也很正常。” “司马睿?”,赵该心里默默一思量,想不到以自己的善交居然也未曾听闻,不过司马家在并州可是大户,说不准此人是被家门深藏的少年俊杰,以待看准时机随即一飞冲天。 赵该久经事故,眼光毒辣,看这少年虽然不善于应付这等酒宴场面,但自身的气度不凡,加上安排在如此靠前的位置,只怕是跟刘虞的关系匪浅。 想到这里,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话语中用着法子套着司马睿的话儿。 一旁的孙礼冷眼旁观,却并没有阻止过赵该的小伎俩,毕竟这在酒宴当中也算是常态,若是他一个护卫贸然出言,反倒显得司马家小气了不是。 果然三句过后,当知道司马睿便是帝师司马防之子后,赵该的态度就越发的热切了。 这一个口若悬河,一个懵懂不知,几杯酒下肚,你一声兄长,我一句贤弟,很快就活络的像一对忘年之交了。 赵该是幽州本地人,在当地渔阳担任了一个给事治中的职位,对刘虞以及幽州全境的趣闻轶事最是了解,有心卖弄之余便也为司马睿慢慢道来。 刘虞作为当年最被先帝器重的皇子,本有望继承大统,可当时幽州遭逢大难,百姓受胡族杀戮者多达二十余万。 当时幽州军备力量不足,又无名将坐镇,连战连败之余竟多为弃城而走,可怜那些无辜百姓只能坐以待毙,不想死的也纷纷逃离当地,以至于浮尸千里,白骨累累。 自刘虞亲临幽州后身先士卒,以其超凡谋略武功先安内后攮外,十余年间励精图治,终还百姓一个太平。 而他能够在幽州之地稳如泰山,除了自身的超凡实力以外,更重要的是他不拘一格降人才,招揽提拔了一大批真才实学的俊才。 幽州尚武,边地不安,导致当地名门望族不愿子弟在这动荡之地久待,凡学有所成者或往帝都,或往荆襄,人才流失极为严重。 刘虞凭借自身魅力,聘儒门名士魏攸,又从寒门白衣中提拔才俊,其中以太山阎柔跟北平公孙瓒最为出名。 此二人战功赫赫,在幽州地境名望极盛,因而流传着一句老幼皆知的话——阎王怒眼群宵避,白马令箭天健行,说的便是这两员虎将。 司马睿对这等事情是最感兴趣的,听得赵该提起凌云王座下两员虎将,当下大为兴奋,彻底放下心里的最后防备,热切的拉着他说道:“赵兄,如此英雄恨不得立刻相见,却不知这诗中人物是否正在酒宴之中,也好让我早些瞻仰瞻仰……” 赵该好不容易遇到个好奇心这般重的听众,心里也是极为的满足,他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故意咳嗽一声,这才慢吞吞的说道:“今天那黑阎罗也不知道怎么了,这天大的喜事,他身为王爷麾下爱将居然错过了时辰……不过黑阎罗虽然暂时看不到,那白马却在……” 顺着赵该的指点,只见在主位右首下一袭白衣,品冠精美,面貌刚毅,却又带着几分儒雅,有一种钢线淬洗后的锋芒毕露,让人一看之后过目难忘。 赵该微笑道:“这便是白马将军公孙瓒,现任北平太守,又是儒门三大贤师卢植亲传弟子,可称王爷座下第一人。” 司马睿细细观看却是吃了一惊,只因那“白马”在之前已与他们有过一面之缘,正是跟孙礼拼酒,射杀婴泣鸠的那位豪迈军汉。 只是因为当时萍水相逢,他一时不曾将二者联系起来,没想到此人身居高位却能那般的豪迈近人。 幽州民风彪悍,却又经年遭受外族屠害,所以对于猛者极为敬重。 公孙瓒虽不是幽州本地人氏,可如刘虞一般已经在境内征战许久,为的是守护边地百姓安危,能够声名显赫更是凭得实打实的战功。 赵该虽然是渔阳官吏,但对身为北平太守的公孙瓒也是歆慕久已,毕竟对于英雄豪杰谁都有几分敬佩。 只是他尚不知晓其实司马睿早跟公孙瓒有过一面之缘,只自顾着侃侃而言:“白马令箭翔天际,常兰山下不控弦。公孙太守乃王爷座下第一战将,一手箭术出神入化,号称天下三大神射之一。这还不算,他精于练兵,旗下有一支‘白马义从’几可媲美烽火骑,令边族蛮人闻风丧胆。” 司马睿之前就见过公孙瓒披甲带刀的豪迈样子,心中已经是大生好感,此时又见他翩翩犹如文士的气度,更是心中折服,暗自羡慕。 闻听赵该的褒赞之词,他不觉肉麻,反而不由自主的点头说道:“如此英雄却甘愿在王爷帐下,可见王爷海纳百川,不愧为九州之首。” 第八章:蹇硕敬酒,世子将归 赵该轻咦了一声,不想司马睿年纪轻轻,却竟能有如此见解。 不过细细一回味,正如司马睿所言那般,只有海纳百川的胸襟与魅力,才能招揽公孙瓒这般的豪杰为己所用。 无形之中,倒让赵该渐渐重视起司马睿,看来后者并非那些靠着家族庇护的才智浅薄之辈,光凭着这份见识,就足以称道。 只是二人回看公孙瓒,这位幽州名将此时一改往日豪迈激情,只是安静的待在自己的位置上喝酒。对于同僚宾客的刻意奉承,他也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模样,与整个酒宴融洽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 司马睿见公孙瓒眉头紧锁,心想这位豪爽过人的白马将军今儿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的模样? 今天毕竟是顶头上司的大好日子,他作为刘虞座下第一号人物,日后宏图伟业亦不在话下,此时为何这般不苟言笑? 没想到似乎是感应到了司马睿,公孙瓒竟循着目光看来,只一个眼光,那如有实质的目光却是刺的让人生疼。 司马睿到底还只是个少年郎,抵不住这沙场宿将的一个骇人眼神,忙避了开来,心里噗通噗通乱跳,暗道:奇怪,他身上怎散发出如此逼人的气势,仿佛是在戒备着什么? 公孙瓒显然看到了司马睿,稍稍一留神后却撤走了目光,依旧面色严肃的只顾着自己喝酒。眼神却是飘忽不定,一会看着主公刘虞,一会看着满堂宾客,满怀心事。 酒过三巡,众人纷纷向刘虞进酒,例如东曹掾魏攸等亲信更是开怀畅饮,喜气洋洋。 场中歌舞升平,每个人都笑颜逐开,认识的,不认识的互相亲热交谈,也有很多人都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互相推崇,在明在暗都已经在为日后打算。 作为今日的主角,刘虞还是以往那一副淡然处之的模样,除了偶尔与前来致敬的宾客对上几杯,其余的时候若有所思,显得高深莫测。 在旁人眼中,就算在这等好日子,凌云王心里依旧充满了对各种时局的担忧吧,不管他们来到这里的初衷是什么,都不免生出几分尊重。 下首的蹇硕细眯着眼提杯尝了一口酒水,不同于宫中常饮的那般怡然可口,可那股辛辣浓醇却能极为强烈的刺激情绪。 不过美酒虽醇,他却浅尝即止,手指把玩着酒盏,饶有兴趣的打量场中宾客。 区区一人的寿诞,却有千余人聚集在此,九州使者更是无不纷至,足以说明刘虞在世人心中的分量。 看过魏攸,看过公孙瓒,看过各地少年才俊,看过九州达官富绅,蹇硕似乎要将每个人的神情细细品味,将每个人的动作慢慢揣摩。 他那略显粗糙的手指在无意识的互相磨蹭,上面的老茧已经平滑如新,但每当触摸到它们的时候,总能给他一种将一切都掌控在中的微妙感觉。 ——但当他将视线移到堂上正位的那一刻,手上的动作,戛然而止,口里低喃道:“真龙?” 真龙! 刘虞坐拥幽州十余年,降得外族俯首称臣,百姓尊称他为阳天真龙,以来宣泄他们心中感情的万一。可这大汉天下,九州之地,只有一人才有资格称作真龙,他刘虞算个什么东西! 那狭细的眼里闪过一丝渗人寒意,不过他很快就藏了起来,带着由衷感人的笑容,举杯缓步来到刘虞跟前,恭声道:“陛下这几年甚是挂念王爷,几次想要唤王爷进京叙说兄弟情谊,只是一想到幽州事务离不开王爷寸步,也只好搁耽下来。” 闻听汉帝二字,刘虞面色恭谨,言道:“天子如此厚爱,刘虞甚是惶恐。” 对于这种场面话,蹇硕自己说得多也听得多了,随意搭上几句,他指了指堂内堂外,显得有些兴奋:“咱家在洛阳的时候,还以为除了帝都以外,天底下再也没有这般热闹的地方了。如今看来,蓟城虽然没有帝都那般繁荣堂皇,可边地的豪放热闹,也是洛阳远远不及的……” 听着汉帝手下宠臣的吹捧,刘虞面不改色,举杯抿了一口,忆起故乡却是不由低声叹道:“这么多年了,本王都不曾回洛阳去看一看,也不知道跟印象中的还有几分相似……” 蹇硕耳尖,心中一动,言道:“王爷,说起来您也有多年不曾见过刘和公子了吧。” “和儿?” 十数年前,临危出阵,刘虞心里只有平定动乱的念头,却是将爱妻幼儿暂时安置在了洛阳。 十数年后,两地相隔千里,刘虞与妻儿之间只能书信来往,却没有一见的机会。 其实刘虞自己心里清楚得很,将自己的妻儿留在洛阳,是他跟汉帝刘宏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如他这样一方诸侯,拥兵十万,坐地千里,如果不能舍弃小家,又如何能安汉帝之心。 为了幽州百万百姓,为了宽慰汉帝,刘虞不得不做出牺牲。但人伦天性,父子情深,又岂是能够随随便便就那样轻易割舍的…… 咋听爱子姓名,想到身边这人可是皇兄眼前的红人,尽管刘虞对蹇硕一类人并没有好感,但出于父子天伦,还是忍不住问道:“我儿刘和,在帝都还好吗?” 那蹇硕听了却是双眼一眯,笑着答道:“王爷放心,陛下对世子视若己出,这些年一直善待不薄,与太子等皇子同学同知。如今更体谅王爷你们父子俩多年不曾见面,陛下趁着这次大寿之喜,特意让奴才提前来知会一声,准备送世子来跟王爷团聚,从此再不用受这分别之苦……” “你说什么,和儿他要回来了吗?” 刘虞心中大震,多年来心中的牵挂想不到近在咫尺间就能实现,再如何喜怒不形于色的他还是忍不住喜上眉头,与天底下任何一位父亲都是一样的。 掂了掂手中酒樽,已经见底,蹇硕漫不经心的拿捏着空杯,低首答道:“天子一言,重若泰山。下臣身负皇意,怎敢胡言乱语欺瞒王爷……” 第九章:风波,不速之客 当年幽州之地饱受外族欺凌,流离失所者数十万,实在是让人心悸。 可惜当地官军非但不能御敌于外,反而压榨百姓,以至于引起民变,后有伪天子张举之乱。 眼见内忧外患,刘虞虽在洛阳却是心怀天下,耳闻幽州之乱痛心疾首,因而主动上奏朝廷欲领兵亲自前往平乱。 只不过当时的汉帝对刘虞极为看重,传闻甚至有意传以帝位,自然不愿他去千里之外的幽州参与兵事。 后来是实在拗不过刘虞多番请命,汉帝才不得不妥协,却也从卫戍军中精选五千锋锐之士,又令各地协助平乱,也是生怕这位皇子有个差池。 谁知刘虞当年因缘际会之下得了一份大气运,因而虽深藏帝都之中,却是个雄才伟略之主。 驾临幽州之后,刘虞不拘一格降人才,大力挖掘寒门白衣,又启用儒门兵家等才俊,在短短数年间先平张举,后破乌桓鲜卑,其威势之盛远超其余八州诸侯,堪称第一人。 然而当年刘虞率性而出,却是将妻儿留在了洛阳,一经分别竟是十余年,只有书信来往可以稍解思念,因而心里始终抱有遗憾。 父子天伦,刘虞不是没有动过接刘和回幽州的念头,但自从皇兄刘宏登基以后,恩宠越发深厚反倒让他越感胆寒。 自古以来,功高盖主者多数没有好下场,刘虞对权势并没有过多的眷恋,只是自己经营幽州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护得百姓安居乐业,他实在丢不下他们,因而只能暂时牺牲小家。 今日听得蹇硕骤然提起爱子刘和,内心极为愧疚的刘虞无法保持风轻云淡,这才下意识的想多问些刘和状况。 蹇硕见自己几句话就引得这位神仙般的人物动了凡人的七情六欲,心中大为得意,面上却是神态如常,笑道:“只是随行人马财物极多,虽早早离了帝都,可如今看来还是来不及为王爷祝寿了。” 刘虞微微点头,道:“本王竟不曾耳闻,蹇少监做的好大事啊。” 蹇硕道:“王爷误会了,这是陛下为了照顾世子安危,特意低调行事,免得有宵小之辈打起主意。陛下还特意派了羽林军的副都督乐进领了三百人马随行护卫,想来再过十余日就可以到达蓟城。” 天下九州,能够称得上精锐人马的不过寥寥,刘虞的烽火骑是其中之一,汉帝的羽林军更是个中翘首。有他们护卫刘和,在途中不论遇到什么事,都足以保证全身而退。 更何况一旦入得北地,量谁也没有这个胆气敢拂凌云王之威! 刘虞心中虽有疑虑,但却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多加纠缠,毕竟就算汉帝将刘和一味困留在帝都,他也是无能为力的。 刘虞是个仁厚君子,虽然对蹇硕之流颇为不齿,但现下还是有几分感激,一改之前冷漠神色,居然主动搭话说道:“本王对这乐进略有所闻,以前只知道是个草莽中的浪子游侠,想不到竟已经归入羽林卫中,还坐了副都督的位置。不过此人能被月旦阙收入无双榜中,想来自有他的过人之处,羽林军中有这般人才,也是社稷之幸。” 蹇硕面上不变,依旧笑意盎然,答道:“王爷有所不知,这些年洛阳城中龙蛇混杂,势利纷争,让陛下很是烦恼。为了维护帝都秩序,陛下没有墨守成规,往羽林军中吸取了不少草莽能人。这乐进虽是白衣之身,却有些本事,数年内立下了不少功劳,也算是得到了陛下的信任,这才进阶到羽林副都督之职。” 刘虞听了心头闪过几分物是人非的感叹,回忆过往,再道:“羽林卫有护卫皇城之责,不乏藏龙卧虎之辈,却不知这都督之职是否还是当年的董泰,算起来现下他也该有五十多了吧。” “董泰?”,蹇硕摇了摇头,露出一丝意味难明的笑意,答道:“一代天子一朝臣,董老爷子如今在羽林卫中只挂着一个虚职,得闲时候教练教练新手。至于这羽林都督的位置已是改头换面,乃是一位出身名门的俊后生,由陛下钦点,如今隆恩正盛呢。” “名门子弟?”,刘虞嗤笑道:“羽林军向来以强为尊,又有护卫皇庭之重责,这人有何才能竟能得此要职?” 蹇硕推脱不知,笑道:“那位后生倒是极为敬佩王爷,常想跟您讨教一二,惹得陛下讥笑他不自量力。咱家也看过这人的本事,虽然还算不错,但如何比得上王爷万一,这天下人谁不知道王爷乃是阳天真龙,岂是凡人可比……” 如此肉麻的推崇,引得刘虞笑而不答,显然护着并不吃这一套,反倒消了他继续搭话的耐心。 蹇硕是个通透人,见状识趣的又敬了一杯,说了些洛阳趣事后便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刚刚坐下,一旁的小黄门小心的贴近他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后者露出一丝笑意,看着满堂宾客纷纷扰扰,忍不住讥笑道:说了好些话,这厮总算是来了…… 酒宴正欢,一阵狂笑突然在耳边炸开,如排山倒海般连绵不绝,压得在场所有人脑海都是狠狠一震。 堂中不少宾客受不住这等狂放笑声,脸色苍白,难受得险些要把刚才吃喝下去的东西都要吐了出来,更有甚者捂住双耳不住惊叫。 司马睿正与那赵该聊得开心,对这突如其来的笑声没有半点防备,只感到双耳轰隆,身形不由得恍惚起来。 好在被一只大手握住,一股温和的力量缓缓传来,竟让他脑袋里的厌烦感顿消大半。他转头看去,原来是孙礼。 此时的孙礼面色凝重,哪里还有半分之前贪杯的慵懒神色,隐隐的将司马睿护在身边,双目却是直盯着那王府大门。 伴随着狂妄笑声,那轩墨府门好像再难承受,突然崩裂开来。 只见那无数碎片朝着人群迸发,因为其势太急,顿时创伤了几十人,引得哀声不断,狼狈至极。 随即,一个身形极其魁梧的布衣汉子大步迈入,只见他一手提着个金瓜大锤,一手却是拎着个血淋淋的人物,狂笑着堂而皇之的不请自来。 第十章:无双,潘狰狞 今日是刘虞的大寿之日,场中宾客千余人,他们来自五湖四海,其中不乏武道好手。 诸人看到这大汉就那么威风赫赫闯进来,浑然没把周围任何人放在眼里,群情激奋之下只等主人家一声令下,就要群起而攻之。 内堂之中,刘虞等人也循声而出,看着外头乱糟糟的一切,不由得眉头轻皱。 幽州嫡系魏攸等人想不到今日大寿之时,居然还有人敢登堂入室的挑事,便急呼府卫高手将此人团团围住。不过对方敢如此行为,必是有所依持,只待主人家决策。 刘虞将目光放在那神秘来者身上,见得那造型夸张的金瓜大锤,面上似有所悟。 看到正主出现,不速之客的眼中闪过一抹深切的恨意,猛地大笑起来:“刘虞啊刘虞,如今你当真权势显耀,一个寿诞也引了这么多人来拍你的马屁……” “哪来的鼠辈,居然到这里撒野……” 府中千人中不乏出名的游侠豪杰,他们看这不知名的汉子衣装粗陋,面貌平庸,还道是哪来不知天高地厚的莽夫。 又听他出言侮辱,当中七八名武道高手有心在刘虞面前露些手段,竟忘了这汉子先前那一锤之威,鲁莽的朝着那汉子出手了。 以一敌众,那大汉脸上毫不畏惧,狞笑一声,随手一抛,竟先把那血淋淋的人扔上了半空,引得众人喧哗起来。 人群中不乏眼利之人,一瞥之下,这血人虽然蓬头垢面,满身血迹,但依稀还是可以看到容貌,居然是刘虞手下最强战将之一的黑阎罗阎柔。 眼看爱将血染满襟,生死不知,刘虞心里大震,也不见他怎么动身,闪电般的跃上半空。 只听得“嘭”得一声巨响,那大汉脚踏大地半转其身,竟在脚下陷出一个碗形大坑,强大的真气伴随着滚滚土尘惊涛拍浪般往四周狂嚣而出。 这人真气之强,竟将先前出手的那几人不费吹灰之力的击飞出去,只远远的传来几声沉闷作响。 同一时间,一道金光闪过半空,直取尚在救援阎柔的刘虞真身,看这破空之势竟大有一击毙命的凶残。 刘虞在接住阎柔的一瞬间,空气中就传来极强的波动压力,他看也不看就对着那方向猛地甩卷衣袖。 谁知那股气压内含刚猛力道,竟险些攻破了自己的柔力,让他的手臂如遭电噬。但借着这股力道,他也从半空中飘然而下,手扶着阎柔斜放在地,粗略的查看了一下部下的伤势。 所幸阎柔虽然伤处极多,但并不致命,大概是因为失血过多才昏厥过去了。 直到这时,才听得一声轰然巨响,那汉子用来袭击刘虞的金瓜锤跌落立在外堂当中,坚固的石踏板受此一击已是碎若粉末,往四周龟裂扩散甚是恐怖。 “是潘狰狞,是潘狰狞……” 有人在端看了如此异形兵器之后,终于记起这神秘大汉是何方人物,不由大声惊叫起来。 这一声“潘狰狞”仿佛瘟疫一般引得周围人惊慌不已,或有旁人懵懂不知,但凡曾闻听“潘狰狞”之名的宾客,心头都不由自主的闪过一句话:月旦阙中点龙睛,无双榜上显狰狞! 遥想西汉初年,汉太祖高皇帝刘邦坐拥天下后,为了提防手下英豪拥兵自重,以各种缘由将他们诛杀囚困。 汉有三杰,本为汉庭建国之擎天之柱,却是落得下场更有不同。可叹那兵家掌教韩信号称“兵仙”,谋略兵法尊为世间第一,本身武技已达地元巅峰,最后却惨遭五马分尸。 法家家主萧何有管仲之才,治国理政向来被高祖亲厚,但最后也获罪贬为平民,其法家一脉子弟更是被压制打击,一时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唯有那阴阳家之主张良早看透刘邦心性只可共苦难不可同富贵,知道自己继续待在朝堂之上,只怕下场还要比韩信二人来的更惨。 痛定思痛,张良与阴阳家一门明智的选择暂时隐退,并在暗中得到了吕后的支持,这才得以在幕后安稳发展。 后来高祖驾崩,吕后掌权,张氏后人却反常的自甘卑贱,竟隐入草莽地方之中。 此后数十年,张氏一族为汉庭输送了不少精英文武,以此换来朝廷的信任与委用,自身也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沉淀,渐渐拥有凌驾诸子百家之上的顶尖势力。 只可惜后来的武帝刘彻厌恶阴阳而独尊儒术,压制甚至是绞杀张氏一族在朝廷内外的势力,逼得后者不得不销声匿迹暂避锋芒,百年过后竟让人错认为已覆灭在汉帝的威严之下。 后王莽乱政以至西汉亡,刘秀起兵建立东汉,阴阳家却在潜渊数百年之久,竟再一次横空出世,创立了月旦阙,并设下今时今日被天下武者视为第一奇珍的《无双榜》。 此《无双榜》共提名一百零八人,其中既有名声显赫的当世英雄,也有默默无名的草莽豪杰,号称囊括天下英才,人云:“月旦阙中点龙睛,无双榜上显峥嵘”。 只是时过境迁,当年可与儒门法家分庭抗礼的阴阳家早已分析崩裂,在天下人的眼里,汉初张氏一族已不复往日荣耀。 当代的各个家族巨阀那是历经大江淘沙过后,早不甘雌伏在昔日荣光之下,自然不会将月旦阙所谓的《无双榜》当回事。 当时被列为榜首的乃是一位唤作王越的剑客,与榜上其他巨豪相比实在不值一提,因此引得张氏一族成了他们嬉笑讥讽的对象。 直到王越被提为榜首的第二年,单剑支身闯入羌胡皇庭,诛杀胡族数百精干,一时名动天下。 随后王越的行迹走遍大雍九州,专门挑战当代的成名高手,在六年间百余战竟不曾一败,硬生生的打出个剑神的名号。 由此,天下人才真正知晓月旦阙评价《无双榜》囊括天下英杰之言,竟真不是口出狂言,渐渐引得各方势力趋之若鹜。 此后年轻一辈的后起之秀,无不以登上榜单为荣,以作为晋身之资,当然那种挑战榜上之人所带来的快·感,更是让人深陷其中,欲罢不能。 第十一章:交战,强弱立分? 这一轮的《无双榜》持续了二十余年,后来因这剑神王越销声匿迹不知生死,榜上英杰也多有陨落而名不副实,故而月旦阙只好重设《无双榜》排名。 当时钜鹿豪侠潘凤武技超群,身负千斤蛮力,一手憾地金锤打遍北地四州无敌手,听说已至地元境界,即被月旦阙点为无双第一。 其人对武道极为痴迷,专挑榜上人物厮杀,以求自身极限。 但他每次斗武皆会全力而为,因而常有伤人致死的事故发生,所以才有前面那句“无双榜上显狰狞”,被人惧称为潘狰狞! 紧接着就是刘虞入主幽州,北平一战后其声势如日中天,不少人将他看成真龙转世。可就是如此威势之下,他却不得登上榜单,惹得群雄议论纷纷。 而始作俑者的月旦阙却只传出一言:“凌云之能,已非无双可容……” 刘虞号称阳天真龙,潘凤位列无双第一,二者在北地都是风头无俩的人物。 月旦阙这话片刻传遍人耳,顿时刺激得后者无法按捺心中执念,竟支身闯入凌云王府中只求一战。然而凌云王何等身份,又岂是区区一名草莽好汉可以随意接触,更妄说什么武道比试。 为了逼对手应战,潘凤不惜闯入军营击伤烽火骑中数名悍将,所以他们才印象深刻,在看到竖立在场的金瓜大锤后记起其人。 后来迫于无奈的刘虞答应了潘凤的挑战,可惜没有人有幸看到这一战,但最后的结果却是人所皆知。 因为自那一日起,潘凤这位武斗狂人就再也没有在他人的视野中出现过,有人传言他不甘失败自戕而死,也有人说是被刘虞废掉了武技,却不料今日居然重现人间。 潘狰狞等待这个复仇的机会等的太久了,十年磨一剑的他早已今非昔比,也不允许自己再品尝一次失败的滋味。 心随意动,潘凤朝着平生最大的对手迈步而去,单臂捡起竖立在地的金瓜大锤,另一手却是从腰间又掏出个臂长的小金瓜。 双瓜在手,他不发攻势反而互击左右,顿时异响震天似如雷电击空,唬得在场众人勃然变色,不由自主的后退将场中空出个大圈。 这阵异响远比之前的阵阵笑声来得更加刺耳,如同惊雷在耳边突兀爆响,别说寻常宾客头痛欲裂,就是那些武技傍身的好手也是胸中恶意连连,确实有些支持不住。 仅仅一招,就让在座众人闻声色变,潘凤足以自傲。 然而他却是无视周遭一切,只对刘虞昂然道:“十年前那一战,我败于你手,在别人眼中成为了个笑话。今日在此,我要在天下人面前,把曾经属于我的再亲手夺回来!” 刘虞将阎柔交与旁人看护,起身凝视着潘凤手中金瓜,道:“阴阳子母锤?” “是蒲元子那老家伙派人告诉你的吧,他倒是有心,益州离此相距何止千里,还不忘提醒你……” 潘凤一边缓缓极有节奏的挥舞着金瓜,一边不住冷笑道:“刘虞,拿出你的‘阳天’剑来,今日在此当着天下英雄的面,你我了断恩怨。” 对方气势汹涌滔天,看来这一战真的不可避免,也许这便是上天早已注定的宿命! 面对昔日手下败将咄咄逼人的挑战,贵为凌云王的刘虞并没有动怒,反而出人意料的摇头劝道:“时光宝贵,潘兄这些年只为报仇而虚度了这么多年,是否值得?” 本是好言相劝,但这潘凤多年来早已深深的沉陷在复仇的漩涡之中,刘虞的说教只会让他更加愤怒,更加的感到耻辱。 果不其然,怒极反笑的潘凤高举阴阳子母锤,大声叫嚣道:“闭嘴,潘凤活着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败你!” 话音未落,潘凤猛然动身,起势之初脚下石板龟裂,如同猛兽狂扑。手中大小金瓜一上一下,如暴风狂卷,威势赫赫,直取对手要害,竟不留半点情面。 对方攻势一触即发,刘虞知道自己避无可避,轻叹了一声,只能迎面而上。他不曾拿出潘凤口中的阳天剑,只用双袖叠舞使得气劲波起,如水轻柔,欲将那滔天风暴消散于皈依。 十年前未曾目睹的惊世一战,今日在这里终于要重演了,满堂宾客恰逢其会,也不知是有幸还是不幸。 这当中有些人见猎新奇,退至安全地带忍不住围观起来,但也有不少人心存畏惧唯恐危及池鱼,便悄悄的想走,却发现周边早被无数观众堵住了去路。 两雄争霸,潘凤仗着手中阴阳锤威力无铸,率先发难。 这对阴阳子母锤为兵家大师蒲元子近期所出,子锤重一百二十斤,母锤二百二十斤,乃用玄铁百淬而成,一出世便属当世第一品兵刃,后被兵家收入《神兵谱》中第一十三位。 双锤握在潘狰狞的手中,显得张扬无比,虚空破击,叠上重重锤影,声势甚是吓人。 再观刘虞空手无凭,身形却是翩然若仙,飞逸舞动,也是尽显名家风采,巍若泰山。二人你进我退之余,尽显当代武道高手能耐,攻守互递之外浑无破绽可言。 相斗片刻,你来我往中,潘凤虽是力大无比但毕竟手握双锤颇见吃力,而对手以衣为器,借力打力,不但损耗真气极少,而且在不知不觉中已是反守为攻。 心中一狠,他在用大锤遮住刘虞视线的一瞬间,却是将子锤激射而出,竟是将这臂长般的武器当暗器般使用。 若是寻常人,怎么会想到有人能够将百来斤的兵刃当作暗器伤人。 可刘虞到底不愧为九州第一人,哪怕是被遮住了视线,只凭着那玄之又玄的空气波动,就已转身一闪。随即真气鼓动长袖,仿佛一柄长枪般直取潘凤胸膛,依着二人距离,刘虞要先占胜机了。 眼瞅着长袖及身,粗狂面貌的潘凤反倒露出一丝冷笑,小金瓜在前却是虚招,他后来居上将那母锤一击子锤,后者金光大闪,如激电般袭向刘虞。 劲招在即,刘虞面上却不见本分波澜,气劲贯于手臂,长袖鼓起好似绵绵绳索,在刚柔之间顺势转换,柔力缠绕竟将这万钧之力消于无声。 说时迟那时快,众宾客见刘虞与那厉害的吓人的金瓜大锤缠斗,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但场中也有高手冷眼旁观,知道刘虞其实是以巧搏力,巧用衣袖为缓冲将金瓜上面的千斤之力分解散落。 众人紧紧的盯着场中二人争斗,那潘凤虽然威名在外,看刚才阴阳子母锤的威力也是不凡。 然而刘虞的身手瞧来更是高明,翻云覆雨等闲间就将对方攻势尽数抵挡,身形潇洒更是宛如仙人,引得一阵阵的欢呼喝彩。 第十二章:乱崩山,阳天现 渐渐地,场中众人收起畏惧之心,有大胆的宾客居然开始谈笑风生起来。 也许在他们看来,就算是昔日恶名在外的潘狰狞,遇到刘虞也不过是个寻常人罢了,并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怕。 很显然,这些各地各州有头有脸的人物,早已经将之前的失态被抛之脑后,恢复一派闲然自然的姿态。 ——然而这一切都落入了潘凤的眼中,让他怒火中烧之余,更添对刘虞的无穷恨意。 其实潘凤的心里也明白,刘虞一直留有余力。 自己的双瓜舞得再是凌厉,只要对方的“阳天”剑不出,就表明自己并不是一个对等的对手。然而面对今时今日的自己,刘虞居然还敢不尽全力,潘凤不允许也更加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十年磨炼,十年孤独,为了报昔日一战之耻,潘凤抛家弃子隐于山林苦练武技。他失去了许多许多,哪怕今日真的把刘虞击败,似乎也不足以填补过往的丢失。 仿佛如刘虞之前所言,十年的大好光阴,只沉浸于复仇中,不亚于一场虚度…… 后悔吗? 如果后悔,潘凤就不是如今的潘凤;如果后悔,那他绝不会站在这里挑战九州第一人;如果后悔,他便败了! 眼中狠色更浓,潘凤不进反退,翻身落于地面,缓缓的将阴阳子母锤垂放两侧。 刘虞没有步步紧逼,反而趁此机会继续劝说道:“阁下身手比起以往高明数倍,何必在此做这般意气之争,如今大汉内忧外患,若你能报效朝廷,必能造福一方百姓。今日这一战确无必要,你我何不就此停手,刘虞定不负阁下这一身本事。” 被自己最看重的对手如此闲庭信步的对待,潘凤胸口就好像被顽石堵塞,怒极难耐之余蛮力发作。 好家伙,只见他双膝曲折发力一跃,整个人竟是翻身上空,在气劲将落之时,手中金瓜互击荡起无边真气,竟让他如大鹏一般停滞在半空。 众宾客看着潘凤居然停滞在空中而不落,心里自然吃惊不已,纷纷暗道这潘疯子到底是人是鬼? 潘凤浑身气劲交加,手中数百斤的兵器左右交加碰撞,如此交集数十锤后,阴阳子母锤渐渐印着夺目光华。 时机成熟,他竟猛然脱手击向刘虞所在,气劲叠加,让这一对金瓜锤宛如天外飞石般璇坠而下。 刘虞眉间轻皱,面对潘凤这般诡异攻击,体内真气竟不由自主的波动起伏,故技重施意图以柔克刚,口中却也同时轻喝道:“诸人快退!” 为了避免祸及池鱼,刘虞已是动了真力,可他还是轻看了潘凤的蓄力一击。 子母锤呼啸而至,他虽成功的引导在旁,可当金瓜落地击中地表的那一瞬间,强大的气劲竟将那地面撞成无数碎石土菱,仿佛如同那野兽的獠牙倒刺而出,带着骇人威力向周边扩散突击。 ——地元势?乱崩山! 目露异色,刘虞心知自己若再留手,四周宾客就要遭殃,情况已经不容许他再做保留。满目萧杀之中,突见一道紫光袭出,在那一片炫目光华中,将那几十道石刺怦然粉碎成尘。 这道紫光来的如此突兀,就好流星划过夜空,落在人们的眼里,印在人们的心里,却终究只能是惊鸿一瞥的回忆而无法保留。 夺目的紫芒过后,强大的剑气横扫全场,朝着四周急袭,形成的无形罡气如同飓风一样将高高在上的潘凤席卷而去。 纵然强如潘凤,依仗数百斤的子母锤,他居然也无法抵抗这一阵罡气,只能狼狈的落下地来。 虽仅仅只是一招,却是高下立判。 武技被破的潘凤举着金瓜大锤横在胸口,护住周身要害,这一次非但没有发怒,反而露出狂喜神色,大笑道:“阳天剑,阳天剑……当年你只用一支肉掌就能轻而易举的败我,枉我潘凤自认英雄无敌,却不曾想到你已是步入天元境界的传说,又岂是我们这些凡人可以比拟。但今逼得你终于出剑,刘虞,我好开心,因为我终于证明自己有足够的实力成为你的对手,我终于对得起这些年所经历的一切。” 潘凤疯狂的述说着过往,脸上疯狂的神色越发浓重,全身真气勃然而发,周围罡风猛起,人畜难近。 而一直给人温和雍雅的刘虞,此时竟然也一反常态,只因手里多了一把古朴长剑,竟让他的身姿孤傲得不似在人间。 阳天剑! 一人擎一剑,天地亦苍茫。 无需任何只言片语,刘虞只那么孤傲的挺立不动,在那柄阳天剑下,紫龙威压,震慑全场,群雄俯首,莫敢不从,这就是九州第一人的超然实力! 在场每个人的心中寒意顿生,感觉自己在那剑芒下就如同婴儿一样脆弱,让人把持不住的感到深切的敬畏。 场中千人不乏武技高手,比如那位白马将军公孙瓒就是个中翘首,可就是他这样的高手,此时仰望刘虞也不免浑身微微颤抖。 从头到尾,公孙瓒目不转睛的看着潘凤与刘虞之间的搏斗细节,这对于任何一个武者来说都是一次宝贵的经验。以他的本事,比场中大部分人都看得清楚,但也最为心悸。 他试着换位验证,如果是自己,能够在主公手下挨过几招? 武者,本不该畏惧其他的武者,这是属于他们的尊严跟骄傲。 但,公孙瓒没想到刘虞居然已步入传说中的天元境界,这带给他的打击就如同他对刘虞的敬仰一般震撼。 公孙瓒,《无双榜》上排名第三十九位的豪杰,仗着一手超凡弓术,与凉州牛辅,荆州黄忠合称天下三神弓。 光是这个名声,哪怕没有身后的赫赫战功,也足以让他自傲。但即便是公认的三大神弓,无双豪杰,其实他也不过是步入人元境界巅峰而已,天元境界对他而言实在是遥不可及。 公孙瓒绝非妄自菲薄之辈,内心复杂激动的感觉,让他周身滚烫,一改之前冷酷的表象。 他灼热的盯着自家主公的身影,感受二者之间的差距,也许终其一生只怕也难以追及……但身为武者,公孙瓒在短暂的沮丧之后,一股异样火热在心中升起,难以按捺! 紫芒稍逝,刘虞不似凡人的神情稍稍收敛,他长吐一口浊气,想要劝说些什么,却被潘凤先一步无情打断:“就算今日死在这里,潘凤也不枉此生了。刘虞,请再接我毕生所成的一招,我为之取名‘巨神兵’!” 力灌双锤,潘凤全身气劲迸发,以他为中心周身难近,子母阴阳锤光华普射,同时本还清明的天空赫然墨云翻卷,闪电如狂蟒穿击,令天地变色。 第十三章:地元对天元,巨神战紫龙 从未见过的异象,让在场所有人几乎惊呆,这已经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 只有少数步入武道三境的武者,才能够知道场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分明是那潘凤在借助手中阴阳子母锤的神兵之能,引动天象之力,非地元高手不可触碰。 阴阳子母锤百炼成精,此时连同潘凤“沐浴”在电蟒之中,就是这样的神兵在电流交击中渐渐合二为一,仿佛要重造一番。 至于它们的主人,则是在不断吸取着天象之力,其身毛发喷张,风雷加身,宛如异域神魔。 这等天象之力玄之又玄,能让潘凤这等凡人宛如远古战神一般咆哮世间,可惜这么强大的力量并不是任何人都可以随意掌控的。 眼中杀意在节节攀升的同时,始作俑者的潘凤已是双眸赤红,发肤如火烧般赤红,筋肉血脉肉眼可见的更是几乎膨胀了一倍,全身骨骼咯咯作响,不时有血幕喷发。 很显然,他的身体与精神都在遭受炼狱般的折磨,如此强大的力量甚至让其所在的地表根本无法承受,整个人渐渐陷入其中,就仿佛要被埋入墓穴一般。 “啊……” 长啸瞬起,那本已经合二为一的阴阳子母锤,在天象之力的连续抨击下蓦然碎成千百片,接着又以一种诡异绕圈方式急速贴近潘凤周身。 无数碎片卷动风雷阴阳,带起一股令人窒息的旋风,从地表裹起万千坚石,将潘凤缓缓拼接成了一个十米高的巨型怪物! ——地元势·化外极身·巨神兵! 力量,从未如此膨大,潘凤此刻觉得自己就是天下至尊,神魔亦可杀,万物皆可降,忍不住为此咆哮天地。 但在所有人的眼里,场中哪里还有潘凤的半点身影,只有那巨神兵在仰天长啸,声达九天,非人的声音是那么执念的高喊二字:“刘虞!” 以凡人之体引动天象之力,这是无数武者梦寐以求的境界,多少人穷其一生都无法窥视。 敬畏潘凤现在所做的一切,场中再无人敢轻视他,就连刘虞也是神情凝重。首当其冲的他完全可以看出此时的潘凤是多么的强大,却又是多么的可悲…… 天象之力,其实凡人所能轻易驾驭,哪怕是达到地元境界的武道强手,也须得依仗神兵才能代为施展。因为只要一个不慎,施展者往往就要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潘凤虽强,却尚未做好准备,此时强行施展,无异于是在用生命作为代价! 同为当世武道强者,刘虞深切的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才敬重这样纯粹的武者。 敬意,点燃了他心中那隐蔽已久的武者激情与争胜欲望。 双眸微睁,他已在心中低呼一句:潘凤,今日本王就用最强之力应对你的挑战,方才不负你我武者之名! ——天元势·神妙借像·紫龙遨! 阳天剑出,无数道紫芒凭空而现,宛如绸带悬落,从天外之地飞来汇聚在刘虞身上。 随即,凌云王挥剑直上三千尺,在那空中最为浓郁的墨云丛,一道清晰可闻的龙吟仿佛受到阳天剑的召唤,穿透了时间与空间,在每一个人的耳边震撼清晰可闻。 墨云掩遮的黑暗,已无法阻挡光明的到来。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看着一条紫鳞巨龙在破天而降,那凌然锋利的麟爪张扬着飞旋而下,那巨大的龙鳞反射着夺目的光芒,传闻中的上古神兽竟这般真实的出现眼前。 而完成这一神迹的刘虞,却如同天阙仙帝般驾驭着它,飘然出尘,如此的傲绝,虽千万人唯吾在巅! 昔日不可尽信的鬼怪神话,在眼前成为了真实的一切,惊讶至极的司马睿心神在这一刻为之而夺。与场中所有人一样,就像傀儡般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顿生膜拜之情。 他想要张嘴说些什么,却只能像个哑巴一样呆呆的看着,想要伸手抓住什么却发觉僵硬的难移分毫。 天,地,万物,皆为真龙所降,只有那潘凤所化的巨神兵巨跳动着炙光的双目,紧紧昂首注视九天神龙,毫不畏惧退让,咆哮着朝它奋力一搏。 两股强横至极却又迥异的的天象之力,狠狠地碰撞在一起,让天地的颜色都险些重现混沌。 而在这一刻短暂却又是永恒的停顿中,所有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只有那一阵阵难以抵抗的气流如卷龙般奔袭八方。 巨大的气浪将四周的护墙都击成了粉末,场中中心地带露出一个碗形巨坑,尘烟嚣起,遮天蔽日。 大部分宾客根本无法抵抗这种非人的力量,被这等天象碰撞造成的震荡给弄得神识不清,有些体弱的更是直接昏死过去。 人群中的司马睿头疼异常,脑海中还重复着嗡嗡的杂声,比之先前更觉得烦闷欲呕。 好在孙礼抓住司马睿的手死活不放,只是脸色也极不好看,不知在咒骂什么。 直到许久,许久,天地重现光明,场中早已经狼藉一片。 司马睿虽然是灰头土脸,但周身无伤,尤其是见到孙礼熟悉的脸庞,顿时心安不少。 只是他瞧着孙礼虽然也是一般的蓬头垢面,但似乎仍有余力可以照看四周,不免心生疑惑,暗道:奇怪,孙叔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难道也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司马睿张嘴正想问上一句,却见得孙礼艰难的摇了摇头,胸口烦闷的甚至不愿说话。 原来孙礼为了照顾司马睿,将护体真气分了一半出去,此时已是被刘虞跟潘凤的真气余波所伤,想不到只是外围的气流就已经如此强大,真不知道身处中心的二人又该是如何的一番景象? 显然司马睿也想到了,瞧着场中的一片狼藉担心不已,便道:“孙叔,我去看看……” 孙礼有心阻拦,但看司马睿赤城一片,只得应道:“小心些,若是刘虞还好,若是碰到了那潘凤,只怕他杀红眼,你可千万不能力敌!” 司马睿看孙礼难得认真的模样,赶忙应下,朝着那片废墟小心摸索过去。 第十四章:英雄,非此时 此时尘灰渐渐平复,片刻之前在半空中咆哮无尽的巨神兵跟紫色巨龙都消失不见,只有那满目残埂说明这一切并不是虚幻。 所幸这两位绝顶高手的过招皆是凌空而为,若是直接在人群中爆发,按着刚才的力量,这场中千人只怕没有几个可以存活下来…… 司马睿小心翼翼的呼喊着凌云王,此时尘土稍稍下沉,但视野仍是模糊不清。突然闻听一声痛喝,他小心上前观看,却是始作俑者的潘凤。 此时的潘凤正虚弱无比的躺在废土之上,那浩瀚至极的巨龙之力将他从高空中狠狠地击落在地,身上也不知道断了多少根骨头,以至于体内郁闷剧痛难消,鲜血一口口的不可控制的涌吐出来。 而那浑身不知是几十处还是上百处的伤口,更是触目惊心,让他看起来比之前的阎柔还要来得恐怖几分。 不过比起自己的身体,那对来之不易的子母锤更是惨不忍睹,已经在巨大的冲击力之下破碎成万千残料,只剩下它们的主人在场中显得那么孤寂无力。 潘凤挣扎着想要起来,他绝不允许自己如烂泥般躺在地上,可无力的四肢并不能如往常般带给他强大的力量,只能徒然的感受绵绵痛楚。 司马睿本想一走了之,毕竟在他看来,这位在不请自来的莽汉实在是可恶,不但破坏了凌云王的寿宴,那蛮不讲理的执着让人可恶又可叹。 但是瞧着这位汉子在血泊中仍旧挣扎的模样,他又狠不下这个心,想要去扶持一把,却又怕被潘凤含怒秒杀。 好在身边又来了一人,司马睿抬眼看去,原来正是遍寻不着的刘虞。 引动天象,施展最强之力的代价,就是对自己身体的超负荷透支。 尽管刘虞傲视群雄,但他嘴角的一丝殷红还是暴露了他的情况,看来潘凤的巨神兵也并不是毫无寸功。 潘凤在看见刘虞的这一刻浑身宛如冰封,眼睁睁的瞧着心中一生的对手居高临下的一步步走来,心中苦涩无比——今日胜负已分,自己犹如鱼肉,原来哪怕是倾尽全力的一击也无可奈何,实在是可悲,可笑。 刘虞瞧着心若死灰的潘凤,眼里却只有敬意,他想要劝说些什么,突感胸内剧痛,引得剧烈的咳声响起,不得不捂住口鼻。 等他张开手心,那一口淤血是这般的鲜红刺目,眼前蓦然一黑,体内的暗疾逼得这位天元之境的传闻高手也是踉跄不定。 一旁的司马睿赶紧扶住身形不稳的刘虞,关切的问道:“王爷,您怎么样?” 刘虞已不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多年来的边疆重压,几乎让他的身体与精力临近透支。但他如果不用最强的力量去应对潘凤,只怕场中的宾客们都要遭受大难。 悄然藏起手心的那一滩鲜血,见司马睿不顾安危的率先而来,他不由微微一笑,道:“无事的……” 环视四周,半个凌云王府已经毁于一旦,四周府墙倒塌破碎,哭声,呻·吟声,怒吼声交织在一起显得混乱不堪。 好在凌云王府中的护卫行事井然有序,在魏攸等人的领导下,将受伤的宾客送去后堂治疗,其余人则是分散各处收拾乱局。 刘虞见状稍稍心安,随后在司马睿的扶持下走到潘凤身前,默然无语的看着这个将自己当作一生目标的对手,心绪复杂无比。 司马睿则是颇为好奇的观察起这位草莽汉子,那血泊中依旧顽固的身体几次想要挣扎起来却无能为力,让人看了可恨又可敬可佩。 几次挣扎失败后,潘凤终于无力的放弃了,他只能努力倔强的抬起头望着刘虞,口中惨笑几声:“又败了……十年光华,却依旧是这个结局……不过这样也好……来吧,刘虞,你我之间是该做一个了断了……” 话还未尽,鲜血带着耻辱,悲愤,无奈,猛地从潘凤身体内抽取出仅存的力量,伴着那无尽挫败的热泪不住涌出,竟是无法阻止。 谁言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看着如此狼狈的潘凤,作为受害者之一的司马睿感觉自己无法再去责怪他什么了,其实这汉子骨子里只是一个最纯粹的武道追求者罢了。 同情让司马睿害怕刘虞会在一怒之下要了潘凤的性命,念及于此他竟脱口而出,道:“王爷,求您别杀他……” 一句莫名的请求,让刘虞跟潘凤同时看向这位大胆插话的少年,前者显得欣慰,后者看似意外,却都是心里震动,颇有感触。 好在刘虞本就无心取潘凤性命,他拍了拍司马睿的后背,示意他不必担心,然后真诚的向潘凤再一次提起是否愿为朝廷效力,造福百姓。 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个曾经让他无比怨恨,无比嫉妒的对手,潘凤此时此刻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生最看重的天下第一,在刘虞的眼中根本毫无意义。 他的宽厚仁义,他的天下为重,他的广阔胸襟让潘凤羞愧,羞愧到虎目泛泪,羞愧到无话可说。 此时内心的悔恨与不堪,比身体还痛苦百倍,他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胸口堵得难受,只能仰天蒙声流下热泪……这一次的泪,滚烫啊…… 确认刘虞不会为难这个潘凤,司马睿心底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这才想起自己之前的求情是多么的鲁莽。以他一个布衣身份,去要求凌云王放过生平大敌,实在是自不量力。 只是结果出乎他的所料,司马睿惊讶之余更是歉意深重:“王爷,小子唐突了……” 刘虞笑看着司马睿,面上哪有半点不悦,只是好奇的反问道:“孩子,为什么你会为他求情?” “因为,因为……”,没想到刘虞有此一问,仓促之间,司马睿也想不到什么好的理由,心里一急,脱口而出:“因为他是个英雄!” 以一己之力,挑战九州第一人,如此气概,如此胆量,不是英雄又是什么? 可英雄这两个字真的好重,压得潘凤周身一震,那原本刚硬似铁的心,不知怎么了,就是那么狠狠的一悸。 第十五章:惊变,突袭 艺成闯荡天下的时候,他认为自己是个英雄。 战遍北地四州的时候,他认为自己是个英雄。 自信满满再入蓟城的时候,他还认为自己是个英雄,但绝不是现在! 看着眼前的刘虞跟司马睿,这两个人带给他的触动是如此的巨大,但奇妙的是这种触动竟洗净了他内心的一切复杂,从心底生出一股不知名的力量,让潘凤微颤颤的从那废土中站起身来。 武者之间的惺惺相惜,让刘虞并没有去提防什么,反而下意思的伸出手去想要扶一把。 可惜后者仍旧固执的拒绝了,但吐尽口中血水的潘凤却是头一次低下了那高傲的头颅,缓缓说道:“刘虞,今日一战痛快非常,待我了却身后琐事,改日自来府中求死。” 闻得此言,刘虞知晓潘凤只怕是存了死志,不由叹道:“你这又是何必呢……” 潘凤却是不再多言,施了个抱拳的草莽礼节,便拖着满身伤痛,强撑着朝外走去,顽固的如同一块磐石, 刘虞不想这样的英雄人物落得如此下场,有心招募他为朝廷出力,但现在看来只能缓上一缓,等日后再想办法就是了。 恰在此时,身后传来魏攸阵阵惊喜声,原来是一直昏迷的阎柔在这时候也恰巧苏醒过来。 阎柔是刘虞手下的主力战将之一,跟随他南征北战数年,身先士卒立下不少功劳,为其器重引为左膀右臂。 想到潘凤已经离开,刘虞无法得知这阎柔为何会落入他的手中,又为何引来满身是伤? 是潘凤所为,还是他人所为? 这一切都需要一个答案,刘虞也需要知道答案,但是在急切之余,他心里更多的是担忧爱将的伤势。 在司马睿的扶持下,刘虞快步来到阎柔身边,顾不得对方身上的鲜血,以真气渡体探视温养,关切道:“阎柔兄弟,你还好吗?” “主公……”,觉醒过来的阎柔见刘虞在侧,忙紧紧的抓住他的手臂,眼中是无比的焦虑:“主公……” 大概是因为失去过多的缘故,阎柔看起来依旧体力不济,只能低声呢喃着说些什么,却一时让人听不真切。 察觉到爱将焦急的神色,刘虞心知他必有大事禀告,忙附耳过去,道:“阎柔兄弟,有什么事,你慢些说……” 阎柔一边强撑着伤势抓住刘虞臂膀想要起来,一边嘴里依旧含糊不清的低喃着说道:“主公……末将打听到有人竟要趁着寿辰之日对您不利,连日来快马加鞭想要赶来蓟城示警,却不料在路上遇到数股阻扰,竟探知那些人竟是……竟是……” 话说到最关键的一刻,阎柔原本涣散的眼神突然极度犀利起来,藏在衣袖中的另一只手猛然发力,一道寒光狠狠地对准刘虞心口刺去,毫不留情。 阎柔,这位起于草莽,征战沙场十数年,与公孙瓒并称为幽州双杰,凌云王座下最为倚重的心腹爱将,竟毫无迹象的对一代真龙突下杀手。 事发突然,别说是其他人,就是刘虞本人似乎也没有察觉到,想不通一直被自己依仗为左右手的阎柔为什么会做出这等祸事来,仓促之间已是避无可避。 然而在下一刻,阎柔得意的的眼神呆滞了,眼前的刘虞一脸的平淡,既不愤怒,也不恐慌,只有深深的失望。 心中大震,原本势在必得的一击居然没有成功,此时直面天下最强的紫微真龙,阎柔刚才的窃喜荡然无存,好像羸弱稚子面对虎豹般发慌。 反观刘虞只是轻轻的放开阎柔,手指用劲,就这样轻而易举的将对方手里的匕首取了过来。 阎柔一时竟忘记如何反抗,只能任由对方拿走兵器,等他有些反应过来的时候,出于本能双掌推向刘虞,小腿作力一蹲想要抽身而走。 这只是出于应对恐慌的本能反应,阎柔其实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毕竟刘虞是天下最强者,怎么能够这么轻易的让一个敢于刺杀他的人逃出生天? 但……现实是阎柔居然成功的逃了出去,而刘虞只是扔掉了那把匕首,站立起来冷冷的盯着阎柔,好像要将他看透,看仔细了。 心有余悸的阎柔虽然心惊刘虞实力之强,但当他看到那把匕首尖头处染着的少许殷红,终于狂笑起来:“你到底还是伤了,太好了……嘿嘿……这匕首上可是沾了龙湮香的剧毒,普天之下绝无解药的龙湮香。就算你是真龙之身,只怕现在也不敢再运气了,怪不得你刚才那般轻易的让我脱身……” 龙湮香,天下至毒,由西域奇花曼陀罗提炼,存世极少。 历经数百年,这等奇物如今在九州之地,只剩下最后一处才保有着。场中大部分人只怕对龙湮香都闻所未闻,寥寥听过的几人却是无不面色惨白。 司马睿博闻强记,只从杂记书籍中看到过曼陀罗,却并不知道这龙湮香的出处,更不清楚这毒性有多烈。但听着阎柔的话,看着面沉似水的刘虞,一种极度不祥的感觉溢满心头。 焦急的他不由自主的拉住身边孙礼的臂膀,问道:“孙叔,王爷他中的毒真的那么厉害吗?” 孙礼心里的惊讶一点也不比司马睿小,他万万没有想到名声在外的阎柔,居然会突然对自己的主公下手,甚至还找来这天下第一品的毒物来创伤刘虞。 如此下作的行为,岂是臣下所为?岂是武者所为? 今日在场千人,除了其他州地探听虚实的人以外,其余人可都是仰慕刘虞风采而来,见阎柔区区一人竟敢对凌云王下手,除了胆大包天以外,更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孙礼一把抓住司马睿,用极其严肃的口吻交代道:“听好了,这里恐怕要变天了,不管等会发生什么,你一定要躲在我身后,千万不要乱跑。不然的话,连我也照顾不了你,记住了吗,司马睿!” 司马睿从未见过孙礼如此认真凝重的神情,大为不安的他机械的点了点头,却依旧关心刘虞安危,道:“孙叔,凌云王,会有危险吗?” 孙礼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第十六章:阎罗索命,一剑归西 今日的寿宴风波不止,先是潘凤挑战在先,现在却是最为信任的阎柔做出行刺手段,到底还有多少人在暗中准备对付刘虞。 作为外来人,孙礼已做好了明哲保身的打算,只是看着场中那天下间最淡泊也最孤傲的身影,心里却是不由得生出一丝愧意。 听着对方的狂言,刘虞长吐了一口气,胸口的小小伤口正以一种极其酥麻的感觉往四周扩散,以自己的真龙之体居然也无法阻止,暗叹这龙湮香不愧为天下至毒。 可这些刘虞都不曾放在心里,因为自从主管幽州一方以来,他便早有了准备,也明白这一切迟早会来。 只是亲信之人的背叛,比起龙湮香的剧毒还要来的致命,让刘虞本就受损的身体更是精元飞逝,疲惫不堪。看着狂妄大笑的阎柔,刘虞面如沉水,冷冷问道:“阎柔,为什么?” 此时左右终于反应过来,急急上前护住刘虞,东曹掾魏攸等人围在他的身边,忧心忡忡。 好在为了今日寿宴,王府中常备侍卫数百,都是精挑细选的忠义之士。 因为之前没有刘虞的指令,他们也仅仅只是在警戒,生怕出现更多意外。但看到如神般的主公居然被人暗害,不少怒火中烧的护卫已忍不住在魏攸等人的指令下,对阎柔开始进行围攻。 阎柔冷哼一声,从旁抢过一把铁剑,杀意勃发,在人群中如疯虎嗜杀,在几个回合之下,竟有七八名府卫毙命在其毒手之下, 阎罗索命,一剑归西! 能够在幽州之地成名,即便在九州中也排的上号的人物,阎柔又岂是这些府卫能够对付。 加上潘凤的缘故,府邸周围已都是残亘断瓦,高低起伏,人多的优势不能发挥出来,反而被阎柔在游走中接连击杀数人。 一声声的惨叫声响彻当场,惊得众人对阎柔又恨又怕,果然盛名之下无虚士,这黑阎罗的实力果然强悍。 只不过这些府卫也真够硬气,即便面对的是一场实力差距悬殊的战斗,依旧前赴后继浑然不顾惜自己的性命,只为了诛杀此恶獠为主公报仇。 众府卫前赴后继,不顾生死,阎柔虽然实力远在他们之上,一时也无法再对刘虞做什么。 可他也真是怕了刘虞有逆天之能,若是连那龙湮香剧毒都能压制下去,那今日所策划的大事岂不是要前功尽弃! 想到这里,心生焦郁的阎柔狠狠一剑荡开众人,忙从怀中取出一物高高置于顶上,大喝一声:“刘虞谋逆造反,十恶不赦,我奉诏讨伐,尔等还要为虎作伥,难道就不怕天子降罪吗?” 话音刚落,场外突然喊杀声四起,光听声音也不知道来了多少阎柔的同党,只觉得四面皆是。 更糟的是,这酒宴中居然也早早的混入了几十名贼人,虽然赤手空拳,但是因为事出突然,居然把府中侍卫整齐的阵容冲了个七零八落,更有不少人夺过了府卫手中兵刃,开始厮杀起来。 这数百名府卫都是精锐,武艺不凡,领头的几位更是各地慕名而来的游侠,等闲不能战之。可万万没想到普一交战,这些府卫居然还处于下风,不一会儿就已经伤损近百。 残肢,鲜血,惨叫,满满的充斥在这原先还是欢声笑语的酒宴之上,惹得一些胆小的人儿胆颤心惊,赶紧寻地方躲藏起来。 一时间,局面虽还不至于崩溃,但因为府中人不知道外面来了多少贼子,都是担心非常,不知道能够坚持到什么时候。 东曹掾魏攸,幽州派系文官中第一号人物,平日里出谋划策,安民定邦都是信手拈来,但遇到这等大变却不免有些不及应变。 主公帐下悍将阎柔的叛变是如此突然,而作为幽州主魂的刘虞竟被暗算,更是让他心有余悸。左顾右盼中,幸得见那大将公孙瓒镇定自若,倒让他心安不少。 魏攸虽是文官,但同时也是儒门中人,与公孙瓒同出一脉,与其恩师儒门贤师卢植平辈而论。 此时府中宵小张狂,他唯有依仗这位师侄,暗中嘱咐:“伯洼,王爷的安危可都在你手上,可速速出手击退了这帮贼人,到时再号召城外烽火骑,则局势无忧了。” 公孙瓒身为刘虞帐下第一名将,久经沙场的他自有一番气势,待将那成名兵器白玉弓握在手中,顿让众贼人犹如刺芒在背,莫名的生出一股寒意。 就连那张狂不已的阎柔见状也不得不收敛一下攻势,心神不禁汇聚在这位幽州名将之上,免得被其趁隙而入。 公孙瓒号称九州三大神弓之一,一手弓术神乎其技,声名在外自然让人不敢小觑。 然而这般危急情景之下,他却依旧只是冷眼旁观的护在主公刘虞身边,虽在指挥府卫作战,却始终没有如魏攸所想的那般亲自上场火速平乱,俨然是一副不动如山的姿态。 作为刘虞帐下头号智囊,魏攸与刘虞已相识十数年,见证了后者成就霸业的辉煌,同时也觉察到其中的如履薄冰。 虽然他早对主公日后可能要面对的一切局势做了最差的推算,但仍是万万没想到这一次居然会祸起萧墙,阎柔作为幽州军标志人物,他的叛变形成的打击出乎意料的沉重。 如今看来因凌云王寿诞之故,这蓟城内已不知道混入了多少心怀不轨的贼人,他们既然敢对刘虞这位九州第一人出手,连阎柔这位幽州悍将都已策反,可见在背后策划这一切的势力拥有多么强大的实力。 魏攸本想指望与阎柔齐名的公孙瓒能够出手迅速平叛,将一切动乱扼杀在摇篮之中,却没料到对方根本没有出手的意思。 这让魏攸的心里很是不安,更隐隐有了一个极为恐怖的猜想——若是公孙瓒亦被策反……那么刘虞危矣,幽州危矣! 也不怪魏攸有此猜测,公孙瓒与阎柔乃是刘虞手下最出众的悍将,可近几年无论名气武功,身为儒门子弟的公孙瓒显然更胜一筹。 若是他对上作乱的阎柔,虽有一番波折,但与局势而言仍是赢面极大。可其人却毫无作为,在此局面尤显诡异,不得不让人心生惊疑。 魏攸念及于此,虽是文人的他竟有意无意的挡在了公孙瓒跟刘虞之间,仿佛准备用自己的身躯作为保护主公的第一道屏障。 公孙瓒瞧了魏攸一眼,心起敬意,却仍旧悠悠言道:“先生不必担忧,烽火骑布防城外,等他们察觉到异样入城护卫,这帮贼人绝无幸存之理。如今重中之重,便是要护得主公周全,幸得府中护卫数百人实力不俗,等闲不可夺,怕就怕另有波澜……” 第十七章:真相,残忍 公孙瓒胸有成竹的娓娓道来,原来早就把局势看的清清楚楚,不愧有名将之资。 这蓟城毕竟是刘虞的主城,有嫡系烽火骑五千人分散城外四周,有这样的战斗力在,应对任何突发情况都无难度。 但公孙瓒一言未尽,也让魏攸等人悚然一惊,暗道阎柔莫非还有同党,以至于今日局势竟会远超估计,迈入不可挽救的局面? 不理会稍显慌乱的魏攸,公孙瓒紧紧的盯着阎柔,想不到昔日的战友居然走到如此地步。 想他二人身为刘虞手下最强战将,彼此间互相敬佩,今日却是一朝化为泡影,实在让人感慨。 此时,渡过初时惊慌的府卫果然如公孙瓒所料,凭借着往日熟悉的配合与高超的武技,渐渐把场面维持,与那些叛乱势力的战斗开始进入了白热化。 公孙瓒笃定阎柔在暗处定有后招未出,猛地踏出一步,冷笑讥讽道:“阎柔,把你的底蕴都露出来吧,只有龙湮香跟这些人,你绝不敢以下犯上。” 被对方如此小视,阎柔的脸色越发难看,但他却意外的保持了沉默,反而以更疯狂的姿态收割着周边府卫生命。 为了震慑敌手也好,为了缓解府卫压力也好,公孙瓒决定出手,哪怕是小试牛刀。只见他玉弓满张,利箭搭弦,寒星闪耀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夺目光彩,速度之快,肉眼难见。 作为公认的三大神射手,公孙瓒用最简单也最暴力的方式,在最不可思议的角度同时贯穿了数名贼人的身体。 ——人元势·后羿九重杀·风羽! 只见箭身过处满目鲜血,强大的气劲迸带走破碎的血肉,未曾毙命的贼人不甘的嗷嗷痛呼惨叫,渐渐的在冰冷中痛苦的抹去了生机。 直到哀声渐熄,人们才呆滞的觉察到那如无常召唤的箭羽,早已满足的定落在地,而那箭羽上慢慢滴落的血珠告诉每一个心怀不轨的敌人——这里,不允放肆! 眼看公孙瓒大发神威,府中护卫顿时高呼起来,士气大振。阎柔见状心中大急,想不到这公孙瓒居然有如此实力,当真不可小视天下英雄。 不过眼看着刘虞在众人身后竭力压制体内剧毒,阎柔心急如焚,只能叫来随从挡住府卫攻击,自己却是仗着身法高明挥剑而上直取刘虞。 公孙瓒双眼一寒,暗骂了一声不知死活,手中强弓连发,闪电般的箭羽朝着阎柔的咽喉,心脏,丹田三处激射,品字型的攻击轨道几乎让人无法逃脱。 若是一般好手,面对如此巧妙而又刁钻的箭术,只怕是必死无疑。 然阎柔也端得好本事,手中铁剑下抵硬地,借助剑身传来的力道再配合强劲的腰力,竟在三箭之中安然无恙。 非但如此,阎柔攻其不备,看似是攻袭刘虞,实际上他是借力而返,利剑飞扬反取公孙。 这一招暗度陈仓,实在是出其不意,若能一举诛杀公孙瓒,阎柔的声望必定更上一层楼,也可趁势再谋刘虞,不由心中狂跳。 谁知面对如此攻势,公孙瓒居然不避不躲,甚至连脚步都懒得移动,只搭弓上箭,射向阎柔的心脏要害。 如此近的距离,以公孙瓒的本事,若阎柔不躲,必定是穿心而过。为何他敢这般兵行险着,实际上公孙已洞若观火,确定阎柔绝对不愿意一命换一命。 果然,阎柔没有选择硬上只得闪避而走,恼怒的看了一眼冷静的公孙瓒,挫败感瞬间心头。他不得不承认,对方的头脑实在太冷静,同样是攻敌所必救,自己已落了下乘。 如此三番五次皆是这般进退,有黑阎罗之称的阎柔,愤怒的发现自己居然被公孙瓒戏耍连连,难有作为。 久攻难下,阎柔眼看着刘虞静坐修养面色有所好转,心头更是焦急。 那龙湮香虽然可以破刘虞的真龙之身,可对方到底可以保留多少战力还是个未知数。一旦让他压制住了体内的剧毒,今日所谋划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想到这里,阎柔竟急速的跳出了战圈,不明对手意图的公孙瓒不便追及,仍旧退回继续守着刘虞,期望主公能够抓紧这少许时间调息内劲,免得至毒发作。 阎柔见状,冷笑一声,开口道:“刘虞,知道今日阎柔为什么会背叛你吗?” 这句话不但是在场所有人的疑惑,更是刘虞的心结,他本该抓紧调息,但还是忍不住问出一句:“阎兄弟,是你遇到什么为难事了吗?” 刘虞的仁厚实在让人佩服,就算是在被对方剧毒暗算的情况下,他仍旧宁愿相信阎柔是出于无奈才会做出这样耸人听闻的叛主之事。 可刘虞的仁厚做派,落在在阎柔的眼里却是显得那么的可笑,以至于他居然忍不住当初哈哈大笑起来。 有人恼怒,有人惊异,这黑阎罗往日可是一条响当当的好汉,怎么今日竟是如此不堪! 刘虞在旁人的扶持下缓缓站起身来,一步步的迈向阎柔,因龙湮香至毒侵害,他面色苍白,步履维艰。 但即便如此,仍让始作俑者的阎柔顿时感受到难捱的沉默,刺骨的寒意更是让他那张狂笑声坚不可闻,只余心头涌起的发憷。 刘虞瞧着昔日并肩作战的老部下老兄弟,却是那般的陌生,心中疑云重重,只待他有一个交代。 此时的阎柔脸上已无笑意,今日这个局他们已经策划数月之久,做下诸多部署,就是要让刘虞必死无疑。 念及于此,他决定不再保留这小小的秘密,故意挤出一番笑声,道:“刘虞,你所认识的阎柔自然是绝对不会背叛你的,只可惜……我并不是他……” ——什么意思,难道这“阎柔”竟是他人假扮的?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看着“阎柔”,但他的声音形态毫无破绽,就连目光如炬的刘虞先前都不曾发现,这人怎么可能是假扮的呢? 可事实就是如此,只见这人与众人之前慢慢的撕下脸上面皮,露出一张稍显苍白的脸,与常人稍稍不同的是这人面目寸毛不存,乍看起来有些异样。 将那面皮用手指捏着,上面居然还沾着少许血肉,“阎柔”诡笑道:“若不用上点手段,怎么能够骗过真龙的眼睛。” 第十八章:暗处,青衣刺客 别人尚未明白,刘虞却是面色大变,颤声道:“你把阎兄弟怎么了?” “阎柔”闻言便将手指上的面皮随意的扔在一边,如同随处可见的无用垃圾,嬉笑道:“他的性命大概无忧吧,毕竟我只是将他的面皮活生生的剥了下来而已……可要不是这样,我又怎么可能做得出这么惟妙惟肖的人皮面具,怎么能够瞒过你刘虞呢……” “畜生!” 刘虞痛喝一声,心境果然再难平复,一股毒火由心田升起直冲奇经八脉,让他忍不住吐出一口污血来。 “阎柔”见状心头大喜,他断定刘虞虽然凭着深不可测的真气压抑着龙湮香的毒性,但那龙湮香号称仙体亦可杀,必定在不断蚕食着体内精血,这才借着阎柔的人皮故意挑动,令其难以安心调息。 一切如他猜想的那般发展,可他不该小瞧了刘虞与真阎柔之间的深厚感情,愤怒的凌云王拼着毒发威胁,竟对他果断展开无铸攻击,丝毫没有之前跟潘凤的“先礼后兵”。 普一交手,“阎柔”就不得不施展十层十的真气对抗,他与九州第一人的差距实在太大,哪怕对方身中龙湮香之故,连阳天剑都不曾动用就逼得自己节节败退,只有被动防守的份。 几个回合的苦苦支撑后,他一个不慎更是被刘虞击中肩膀,痛若骨断,更难支撑。 也是刘虞存了留下活口要问出真阎柔下落的打算,否则凭着真龙之怒,岂是他“阎柔”区区一个人元之境的武者可以抵挡! “阎柔”深陷泥潭,已然被对方无穷杀意紧紧锁定,眼看着刘虞杀招不断步步紧逼,惊慌畏惧之余再难隐藏内心波动,不由高叫一声:“还不动手!” 话音刚起,不及他人反应,只见那群身后宾客之中,一道青影腾空而起快若闪电,擎出一对肉手看似手无寸铁,却是仿佛要撕开空气般击向刘虞后心要害。 此时刘虞一心只想要擒下“阎柔”,加上那青影来势极快,以至于凌云王似乎对身后的偷袭毫无警觉,竟不曾回头一看。 众人看着这道青影杀招将至,都是忍不住惊呼出来,有好手想要上去阻挡,可动作比较之下却又不知道慢了多少倍。 就在这危急时刻,一道光影闪至,却是那公孙瓒故技重施,以超凡弓术逼得那青影刺客也不得不避上一避。 白马公孙,幽州第一等人物,战功赫赫,令胡族闻风丧胆。倘若不是刘虞的光芒太过耀眼,以他的一身本事,威名必然远超现在。 高超的箭术,让“阎柔”等人的杀招一次次都难以得逞,而公孙瓒始终在一旁蓄势待发,与以往的白马悍将判若两人。 若不是他满面都是关切之情,魏攸等人险些都要以为他与“阎柔”同流合污,乃是一丘之貉。 其实,公孙瓒粗中有细,一向以作战果敢展示人前的他,心思尤为细腻。 以“阎柔”的实力,即便加上龙湮香这等天下奇毒,但要克制住天下无双的刘虞,那还是远显不足。所以,公孙瓒心中早有判断:“阎柔”在暗中必有依仗! 此地内有数百府卫,外有五千烽火骑,“阎柔”等人虽武技出众,但人数加起来不会超过三百人。想要用这点人刺杀刘虞,控制蓟城,实属于痴心妄想。 直到那青影刺客飞袭而出,他才暗暗松了一气,因为“阎柔”的暗招终于出现了。 能够在短短的几年时间里,公孙瓒后来居上超越阎柔成为刘虞手下头号战将,除了作战能力强大以外,他个人的战力更是凌驾军中他人,是仅次于刘虞的人物。 眼看青影刺客偷袭,他在呼吸间就飞快的拿捏了数支箭羽一气而发,只看到手指动弹几下,已然光阴如梭般取道来人。 面对如此神射,但这青衣客却不似“阎柔”之前那般躲闪,反而只是淡淡的一手随意卷起,就凭空的将那肉眼难见的箭羽一支支的寸寸粉碎。 这一切都是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无往不利的弓术只是让这人的身形稍稍阻碍一丝,他脚尖轻轻一挑,反倒以更快的速度向刘虞突进。 公孙瓒心中大震,万万没想到自己苦练的箭术,在这刺客面前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此人实力之强让心心悸。 可这档口也不是他考虑这些的时候,因为这刺客的威胁远胜他人。身为部下跟武者,他不允许自己不战而退,果断扔掉强弓选择抽刀而上。 此时,刘虞已经将“阎柔”压制的毫无还手的地步,很难想象这是在他身中剧毒的情况下还能做到这等地步。 含怒出手,刘虞想要速战速决,却并不想诛杀此贼,只想擒住他。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也想找到真正的阎柔兄弟。 可惜他低估了“阎柔”这帮人的实力,以公孙瓒的实力竟让人如此轻易的避开,以至于自己的后背空门落在敌人攻击之下。 这青衣客翻云覆手中便破了公孙瓒的弓术,实力之强让人忌惮。感应身后夺命罡风,刘虞无奈之下只能暂时放弃“阎柔”,回身跟这人对上一掌。 谁料,来者甚强,尤其这掌力中竟暗藏丝丝动雷之憾,刘虞掌心如被雷噬,分外疼麻。 一招得利,那人得势不饶人,手脚并用,竟是一波快过一波的贴身攻势,竟在喘息间逼得刘虞连连移步后退,引得众人一片惊呼。 要知道就算是潘凤这样的世间猛者,都不曾让刘虞如此狼狈模样——这人好强! 冷哼一声,却是发自青衣客的鼻尖,他心里明白自己的攻势虽如狂风暴雨,但对刘虞却没有造成什么实际伤害。 相反,刘虞这厮竟照样搬样也来了一招借力用力,迅速脱离青衣客跟“阎柔”前后夹攻之势,随即退到安全地带,高下立判。 不过虽被“戏耍”,但青衣客不怒反喜,眼瞅着刘虞满头冷汗,面色惨白,显然在刚才一系列的动作下,体内的毒素已然有些按捺不住。 公孙瓒瞧的分明,想要上去护住,却被一旁喘息得空的“阎柔”半路拦截。 他阴着脸冷笑不止,道:“你的对手是我,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月旦阙竟敢把你的排名放在我前面。” 第十九章:绝杀,最后的杀机 主公危在旦夕,偏这“阎柔”阴魂不散,公孙瓒顿时怒火大起,大喝一声:“滚开!” 谁知这“阎柔”竟一改先前大开大合的招数,扔掉了那柄从旁人抢来的铁剑,以近身短打为主,手上穿戴着一副怪异爪套,屡屡阴险狠招逼得公孙不免手忙脚乱。 公孙瓒虽然箭术了得,世间难逢敌手,但他的兵刃功夫相比起来就有些逊色,于精妙武道还是颇有些距离。 反观这“阎柔”此时已不用再做伪装,施展的都是自己熟悉的路数,竟在场面上压制住了公孙,形势堪忧。 一时难以回救,公孙瓒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青衣客继续攻击刘虞,心中着急却被阎柔窥见破绽,一爪划过手臂,顿时鲜血直流。他心悸之余,对身后诸人高呼:“护着主公快走!” 青衣客闻言,手上攻势更急,嘴里闷声道:“晚了……” 左右府卫看着局势大怀,相护对视一眼,皆下了决心,喝道:“主公厚待我等至今,报恩便是当下!” 一言既毕,十余名忠心耿耿的府卫舍生忘死朝着那青衣客冲上前去,不求诛杀此人,只求能够阻上一阻,哪怕是为他们的主公争取一点点喘息时间,那也是值得了。 可惜,这青衣客身法极为高明,杀性亦是极重,攻势之间全无半点多余动作,用的都是夺人性命的狠招,只求一击毙命。 论起其中凶狠之处,此人竟比那李典尤胜几分,岂是这些普通武者身份组成的府卫可以比拟? 鲜血喷发在空气中,染红了旁人的眼,惊破了弱者的心肝。 刚才还是活生生的人,转眼间就那么惨死当前,只有满地碎尸,惨不忍睹。青衣客神情淡漠,连手上沾染的热血都懒得抖去,似乎夺去人命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快步逼近刘虞,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名扬天下! 血手近在咫尺,刘虞本该闪避退走,可体内的龙湮香至毒正一波波的腐蚀着体内精血,竟让他一时难有反应。 附近来得及救援的府卫尽皆伤亡,魏攸等人虽有心护卫,但实在是双股瑟瑟难以动弹,眼中哀色渐浓。 就在这时,一道瘦小身影却是义无反顾的横在了青衣客面前,挺剑迎上,眉宇间毅然决然,赫然是司马睿。 一旁的孙礼不察,竟让司马睿身处危地,不由心头大乱。 可惜他先前为了护卫自家小主人,被潘凤刘虞二人所引发的罡风伤了本源,一时只能大呼:“快回来啊!” 司马睿充耳不闻,可怜他从未与人武斗,虽拔剑相向却是语中涩涩:“朗朗乾坤,你怎敢胡乱杀人,难道眼中就没有王法吗?” 青衣客脚步不停,眉头轻皱,暗道这是哪里来的酸儒书生,难道这满目的尸体还不足让人看清局势吗? 司马睿见青衣客越走越近,心里的惶恐也越发沉重,不过闻听身后刘虞急促悠亢的呼吸声,他竟不退反进,长剑直取,口中喝道:“别再过来了!” 青衣客目露不屑,他眼力高明,只看司马睿身法气劲,就知道这少年武技泛泛,只怕连那些府卫都大大不如。 如此威胁,对于他这般人物而言,实与稚子玩笑无二,岂能让他退去。 只见他的右手银光频闪,犹如穿花蝴蝶般眼花缭乱,竟在一瞬间就抓住了司马睿袭来的佩剑,口中不耐的低沉一吼:“滚……” 谁知一入手,此剑厚沉异常且有雷噬之感闪过,竟一时让青衣客抓捏不住,反被这少年用力夺了回去。 自他“空御刃”之技艺成后,不知多少成名好手饮恨其手,不料面对一个稚嫩少年竟一击未能建功,其人大感丢面,口中寒声道:“找死!” 谁知这司马睿莫名其妙的抽回佩剑之后,仗着一股子锐气竟敢朝着青衣客反攻,他招式间虽然锈涩无比,但手上的剑法竟是颇为不俗。 青衣客杀心露骨,真气贯于右臂刚逾金铁,顾也不顾的拦开剑身,随即左手如同钢爪,毫不停滞直取司马睿的胸膛,势要将其撕成碎片。 面对如此凌厉杀招,司马睿竟是意外的收敛惊慌,眼中闪过一丝刚毅,手里的长剑改刺为劈,取道对手咽喉,竟是个两败俱伤的结局。 这咽喉是人之要害,不管这青衣客真气如何充沛也万不敢托大,只能先行回守,但心中已经吃了一惊:这不是剑招,竟是极高明的刀法! 能够逼得青衣客由攻转守,司马睿这个初出茅庐的少年足以自傲了,毕竟二者的差距不是千里可计。 然败局早已定下,等这青衣客回身之后瞬间发力反击,司马睿看着那血手在眼前越飞越大,这一次仓惶之中来不及躲避,已是命悬一线。 谁知在电光火石中,司马睿蓦感身后闪过一道人影,紧紧的抓住了这后果不堪设想的杀招,算是躲过一劫。 他回头观望,本以为是孙礼,却不料是身中剧毒行动不便的刘虞。 青衣客被紧抓手掌,怒眉一挑,口中低吼着发劲意图震退对方,却不料只是微微震动了刘虞的身形。 惊讶之余,纵然是敌我厮杀,他也不由叹道:“盛名之下无虚士,刘虞,你真不愧九州第一人。” 刘虞面色惨白中渐显灰败颓色,显然是龙湮香至毒反弹,精血腐蚀已让他虚弱无比,但其目光依旧凌厉异常——这青衣客年纪不过三十左右,刚毅面貌中隐藏狂傲,那一双手关节粗大,伤痕遍布,以薄如蝉翼的银丝手套遮掩,令人过目难忘。 回想那“阎柔”现在穿戴一副爪套,莫不是这二人竟同出一脉,却是不知哪里来的武道好手,竟有如此不凡技艺。 青衣客此时一手被刘虞控制,进不能进,退不能退,身形进退两难略显尴尬。可他身形被控,却丝毫不显慌张,反倒是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笑容。 刘虞从无小觑天下英雄之意,见状心头刚起警觉,一道凌然寒意自天际如黑云压月般重压而下,其势之急分明还在这青衣客之上。 想不到啊,在这暗处竟然还藏有第三位高手,伺机而动! 第二十章:真身,羽林卫 本以为“阎柔”与青衣客,再加上龙湮香至毒,这便是今日谋害刘虞的全盘狠招。 万没想到对方层层叠扣,步步紧逼,在刘虞控制青衣客身形的这一刻,却也正是他自身难以轮转的一刻,隐藏在暗中的最强杀招终于图穷匕见。 来人与青衣客前后夹击,形势瞬间变得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来的危急,因为敌手最凌厉的杀局已经完成。 感受身后疾风,刘虞只能先震开了青衣客,随即看也不看的往后一掌。两者相对,闷声而起,对手借了凌空之势,其力之猛居然压得刘虞入地三分。 同一时间那青衣客也是猛然发力,后发制人,二大高手将刘虞夹攻在中,誓要将第一人粉碎在他们的手下。 在这一片狂风暴雨中,刘虞身形瞬转不止,左右双手轻柔似水,顾盼间连接了百招,竟可屹立不倒。 那青衣客冷哼一声,见这中毒受伤的刘虞居然还这般难缠,心头却是十分震撼。他瞧了瞧了身着黑色劲衣的同伴一眼,后者却是面色如常,似乎很是享受跟刘虞武斗的每一招每一式。 他心里稍稍焦急,已然变招挺上,同时口中低沉道:“大事为重!” 青衣客五指如勾,穿刺乾坤,指印重重,有进无退,一贯的冷漠神情激变愤怒,如噬人猛兽般急扑刘虞。 黑袍人见状,心中暗叹一声,也只能配合同上,身形飘逸之余进退有序,深谙窥探时机。他掌劈似刀,以力开道,真气之盛竟不在那潘凤之下。 这一青一黑二人合力,默契无比,威力也是增强数倍,逼得刘虞连连后退,再无先前临渊不动的从容。 注意到对手前后判若两人的动作,刘虞心中震惊不已,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二人居然身怀如此绝技,尤其是后面那位出现的黑袍青年,真气之强竟似乎已经步入地元境界。 ——九州之地,何时出了这等年轻俊杰! 就在此时,刘虞气息突然一滞,原本压抑住的毒性竟然在这时候猛烈反扑,一时真气难继。二人看准时机加紧逼迫,那青年更是狠狠一掌,将刘虞打飞出去,血雾高淋。 喷出一口污血,体内的龙湮香剧毒开始泛滥奇经八脉,刘虞浑身剧痛不已,几乎站不住脚。 司马睿抢在众人之前扶住刘虞,神情焦急万分,嘶哑着叫喊道:“王爷,您怎么样?” 魏攸等人也是十分担心,将受伤的刘虞团团围在一处,想要用身体保护自家王爷。 此时,凌云府的府卫已经折损大半,连带满堂宾客也多有遭殃,死伤无数。刘虞这边只剩下二十余名府卫的战力,眼看着自家主公重伤吐血,心神为之狠狠一挫,惶恐不安。 体内气劲乱串,剧毒泛滥,若是能得闲调养,以刘虞真气之盛未必不能压住龙湮香的剧毒,但如今局势只能是痴人说梦。 刘虞深知这一点,面对如此危局,只能苦笑道:“今日只怕难了,诸位,是刘虞连累你们了……” 片刻之间,先前被众人敬若神明的刘虞已经吐血落败,幽州第二好手公孙瓒虽顺利的逼退了“阎柔”,但也负了伤,担忧之色溢与面目。 魏攸等人面若死灰,万万没想到今日荣耀加身之时,竟是幽州一派败亡起始! 公孙瓒退到刘虞身边,见众人如此神情,反倒激起他的血性,怒道:“等会我拼死缠住他们,尔等趁机护着主公先走……” “走不掉的……” 那黑袍青年抢先一步迅若奔雷,单手翻云覆雨,招式重若泰山,一股难以言明的凌厉气劲逼来。 公孙瓒吃了一惊,匆忙中只能鼓起真气硬抗,却不料对方真气之盛,竟远超他的预料。那手影重重,透过防守,狠狠的击中公孙瓒胸口,逼得他连退数步,痛苦之余更是伏倒在地。 公孙瓒眼中满是不信,他万万没想到成名已久的自己,今日居然折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青年一辈手里,一时战意大衰。 而那黑袍青年微微摇头,讥笑道:“阎王怒眼群宵避,白马令箭天健行,今日一见,本座甚是失望……” 公孙瓒闻言怒火冲心,本自强忍的热血终于倾泄而出,而刘虞却在旁人的扶持下缓缓起身,凝声道:“天刀劲,你是刀宗李彦门下?” 剧毒加身,刘虞只余三分气力;一招受挫,公孙瓒战意全无;生死不明,阎柔不知所踪。 眼看着幽州盛名的三大高手尽皆受挫,府中数百护卫损失殆尽,城外烽火骑了无动静,“阎柔”一伙已是胜券在握,大局已定。 刘虞在旁人的扶持下勉力站起,诧异的看着这一青一黑两个年轻一辈。 青衣客相貌刚毅分明,面带煞气,身形挺拔之余颇为健硕,真气内敛难测。而那黑袍青年更是器宇轩昂,身形修长,面若冠玉,只是双眸含煞,让原本俊俏的相貌透着一丝峥嵘。 刘虞深吸一口气,勉力压下胸口不断涌起的血气,叹道:“想不到连刀宗子弟都来了,怪不得有这般好身手。” 被人道破来历,那黑袍青年眉头一皱,暗赞刘虞果然目光如炬,虽然自己已经极力隐藏实力,但还是被人窥视师门功法。 这凌云王仁名在外,今日自己身负皇命至此,若是此人死于他的手上,只怕日后行事大有不便。 不过为了得到那天赐之物,即便声名狼藉又如何! 念及于此,黑袍青年果断走上几步,冷声道:“束手就擒,本座保证绝没有人敢折辱你。” 场中宾客听了这青年的话,都是大骂开来,明明是欺了刘虞中了剧毒,这人居然存着这般狂妄气焰,真真不知廉耻二字如何书写。 刘虞闻言只是苦笑一声,环顾左右,看到担忧的部下亲信们,看到各怀心事的宾客们,最后找到躲在人群中的蹇硕,沉声道:“蹇硕,到了这个时候,你是不是也该把陛下的意思,明明白白的告知我这罪臣了……” 躲在人群中的蹇硕满脸诧异,十分不解的问道:“王爷何出此言,咱家怎么听不明白……” 刘虞长叹一声,里面尽是苦涩无奈,言道:“昔日西域大月氏进贡异品曼陀罗花,于大内深宫培植,因其物种特性十不存一。后大月氏被匈奴所灭,其境内的曼陀罗花无故凋零,随着大月氏湮灭。到了今时今日,天下间恐怕就只有我大汉皇宫尚有曼陀罗花,然龙湮香提炼其中,如果不是皇兄属意,你们岂能染指?对吧,蹇硕,还有羽林军乐进!” 第二十一章:义之所在,虽死无憾 那青衣客用的一手好擒拿,手上银蝉翼套更是精细无比,敢练风险巨大的“空御刃”这等绝技,不是羽林军中的副都督乐进又能是谁? 至于以人皮面具假扮阎柔的那位,正是位列羽林卫四大副都督之一的李典,其人善追踪,厉暗杀,不但是草莽恶名在外的狠角色,亦是当今《无双榜》上有名武道高手。 乐进始终深沉着脸,面似沉水,惜字如金,就算是面对无双榜第一人的刘虞也是毫不改色,只是冷哼一声算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到了这个时候,乐进,蹇硕等人也没有再伪装的必要了,否则就是辱没刘虞的智慧,自欺欺人而已。 果然,刚才还是一副疑惑不安的蹇硕,神色徐徐肃容,慢慢的走到场中央,环顾府内众人。 魏攸本就对这阴阳怪气的阉人没有多少好感,这会见他扮猪吃老虎的神态更是厌恶到了极点,纷纷以最恶毒的言语攻击。 蹇硕因身残之故,性情变得极为阴冷无常,听得满耳辱骂,不怒反笑,随后从怀中又掏出另一份黄锦圣旨,高举尖声叫道:“罪臣刘虞密谋造反,特令黄门少监蹇硕,羽林军都督张辽协同押送到京,钦听旨意,如有违抗不尊者,格杀勿论!” 读完之后,蹇硕将黄锦圣旨扔向刘虞,面有得色,大势在握的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极尽狂妄。 有府卫上前捡起,身旁的魏攸等人为刘虞展开,那一方帝印在这圣旨尾端赫然纸上。人人心底狠狠一跳,下一刻不由得齐齐看向刘虞,心思万千难读。 自从李典的口中知道自己中的是龙湮香的事实后,很多事情就在刘虞的脑海中慢慢的开始有了头绪。 这龙湮香由西域奇花曼陀罗花提炼制成的奇毒珍品,天下所知者不过一二。 当年大汉鼎盛,西域三十六国臣服其下,每年进贡无数财富,其中大月氏就曾献上这等瑰宝。相传这曼陀罗花色奇艳,其香浓郁芳菲,能吸引万千蝶鸟,称为奇观。 只是这样魁美的异域奇花,似乎被上天妒忌,随着大月氏的覆灭,它们也消失在西域,只剩下当初进贡给汉庭的几株孤品。 每一株曼陀罗临近它生命终点的时候,都会结出一颗暗红果实,提炼之后能够制作出天下至毒龙湮香。 传闻这龙湮香毒性之烈,就连半仙之体都能嗜杀,也是当世唯一没有解药的至毒。 刘虞这些年来掌控幽州,被世人尊称为九州第一诸侯,但皇权之下岂能容忍他人酣睡,更遑谈真龙之誉,自己早就成为汉帝的眼中钉,肉中刺。 今日的寿宴是一个最好的时机,那些汉帝颁下的荣耀不过是来麻痹刘虞及其亲信,李典冒充阎柔的伺机行刺,龙湮香的剧毒加身,最后才是羽林第一高手张辽的致命打击! 只要能擒获或者绞杀刘虞,整个幽州也就能重回汉帝的掌控之中。想不到汉帝刘宏放任了刘虞这么多年,可一出手就是动若雷霆,要将他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念及于此,刘虞不由苦笑:皇兄啊皇兄,想不到在我刘氏儿女中,原来你才是第一厉害之人? 蹇硕瞥了刘虞身后尚存的数百人,就算有着汉帝圣旨威慑,这些人依旧站在刘虞的一边不肯离去,实在让他不爽至极。 眼见如此,心生愤恨的他撕着嗓尖声呵斥道:“都耳聋了吗,刘虞谋逆,罪不容诛,你们要是再痴迷不悟,当以谋逆同罪,诛三族!” 圣旨在前,威胁在后,这数百名宾客中有各州前来为刘虞祝贺的使臣,谈不上有什么深厚交情,自然不必跟他同甘共苦。 他们脸上或羞愧,或无奈,或献媚,却已经是纷纷走出来站到到蹇硕的身后。 慢慢的,一些幽州本地的官宦富绅中也有人离弃了身负重伤的刘虞,他们纷纷掩面而走,实是因为觉得无颜面对凌云王。 离去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到了最后,刘虞身边只剩下数十人而已,跟之前千余人祝贺规模实在相差悬殊却也更见悲凉。 魏攸看着身边只有数十的同僚,怒斥离开的那些人,撕声大骂,痛心疾首之余也是万分无奈。 这些人平日里恭维刘虞,推崇刘虞,不乏有主辱臣死的豪壮之语,不料真到了生死之际,却是如此的不堪。 这当中只有极少数的外州宾客留下来了,他们中多数本就是正直之辈,无法容忍这样残忍无道的事情发生而无动于衷的。 可也深知只凭他们的力量,根本就改变不了什么,面对凶残之极的羽林卫,下场只怕不妙。但他们还是义无反顾的决定,要用以陪伴的方式作为对刘虞的支持,年轻的司马睿也是其中一员。 司马睿眼中泛泪,众多的背叛似乎等同强加在他的身上,堵得心头烦闷。 但他不能退却,他要坚定的站在刘虞身边,挺起胸膛好像要告诉所有人,这里有一个不怕死的人,为了他心中的道义,为了那相见恨晚的一份知交。 孙礼几次想要偷偷的拉他走,可司马睿都不加理会,倔强的就像他的父亲一样。可蹇硕是什么人,臭名昭彰的十常侍之一,杀伐决绝,冷酷无情,司马睿如果再留在刘虞这边,是要凶多吉少的。 心急之余也顾不得会不会被刘虞等人听到,孙礼低沉着嗓子,急道:“司马睿,跟我走!” 只是连孙礼也不曾想到,往日那般柔弱听话的司马三公子这时候竟是如此执拗,几次拉扯根本无法动摇他的身形。 那稍显青涩的脸上透着坚毅,仿佛是在对他人说明,也是对自己说明,低沉有力:“孙叔,我不会走,义之所在,虽死无憾!” ——这孩子竟是如此坚韧,如此凌然,虽只是平平静静的一句话,却又有几人能够做到。 孙礼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个尚显青涩的少年,从心底莫名涌起一股敬意,劝说他离开的话再也无法说出。 刘虞闻听过后,眼里多了一丝光彩,似乎身体里多了一份力量,颤颤悠悠的向前走上一步。而当这位凌云王踏出这一步的那一刻,所有人的心都不自觉的颤上一颤。 第二十二章:张辽,可怕的敌手 原来满脸得意的蹇硕眼见刘虞“死灰复燃”,仿佛被人捏住了颈脖一般,止住了狂妄的笑声。 虽然不甘心,但他不得不承认,只要刘虞一刻不倒下,总会让他感受到一丝深切的恐惧,这无关胆气,而是对方与生俱来的王者气息。 怪不得汉帝始终将刘虞视为心腹大患,甚至不惜用上龙湮香这等至毒来暗杀封疆诸侯,护国擎天,惹得幽州一脉都是破口大骂。 连那魏攸这样的儒士也是气的难以按捺,指着蹇硕喷口道:“你们这帮奸臣贼子这是在自毁长城,难道真的不怕边地不稳,社稷动荡吗?” 为了掩饰内心的不安,他冷笑不止,道:“既然你们这些人痴迷不悟,就让咱家看看你们还能有多少骨气。来人啊,除了刘虞以外,其他人都不必留了……” 边地安危,幽州百姓,这些蹇硕毫不在意,他是汉帝的奴才,是汉帝手里的刀刃,要做的就是让汉帝满意。 早有羽林军送上绒毛官袍,穿戴之后,张辽越发的英气逼人,显得挺拔高傲。李典,乐进分站两旁,百余黑衣羽林军众星捧月,森然无比。 李典冷笑着扔出两团黑影,上面鲜血淋淋,皮肉翻卷,仔细一看,竟是两尊人头:“刘虞,你不认得我这假扮的阎柔,至少得认得他们吧。” 刘虞一方细细辨认,顿时有人惊呼出声,原来这二尊人头不是别人,正是城外主管烽火骑的战将鲜于辅,鲜于银两兄弟。 如此一来,蓟城上下战心更消,他们唯一可以依仗的烽火骑难道已经皆灭与敌手了吗? 公孙瓒面色如铁,心神萎靡,也不知道他此时此刻在想些什么。唯有刘虞不急不躁,不悲不喜,就那么看着面前的羽林卫。 张辽一直观察着刘虞,后者虽然身处危局,可依旧淡然处之,光是这份气度就让人叹服,不愧为世人传诵的九州第一人。 纵然自视甚高,张辽对他也心存三分尊敬,只可惜今日过后,再无机会一决高下。 眉头轻皱,他开口言道:“凌云王,束手就擒吧,到了帝都,陛下会给你一个公平的审判。” 虎落平阳被犬欺,龙困浅滩被虾戏。 闻听张辽之言,一贯淡然处之的刘虞竟突然大笑起来,只是任谁听了,都能感到其中饱含的悲愤跟苍凉。 “死到临头,还敢这么嚣张!” 那李典也是一等一的好手,平日里在羽林卫中积威极重,想不到今日却接连在刘虞,公孙瓒手下吃亏,早觉得丢了脸皮。 因为此时身边部下环绕,又有张辽,乐进这样的一流战力,李典不由得也减轻了对刘虞的畏惧,觉得大势在握。 眼看着自家上司好言相劝,换来的却是刘虞一副如此狂妄的神情,李典又岂能容忍他这般嚣张,当即出手欲要立下头功。 这边李典仗势欺上,趁着刘虞剧毒伤体,真气难继的时候捡些脸面回来。那边乐进瞧了张辽一眼,发现他的上司并没有什么不悦之色,心中稍安便也附身而上。 这二人本就是同出一脉,又在羽林卫共事多年,虽然脾性相左,但在战场上却是极其默契的搭档,往往一个眼神之间就能读懂对方心里所想的一切,联合出招更是威力倍增。 杀招敬上,刘虞强撑毒体却是目空一切,竟浑然未将李典,乐进二人放在眼里。只听他轻舒一口真气,手中紫光一闪,成名兵刃阳天剑再现。 在一片光华紫芒中,阳天剑威势赫赫,挥芒豪动,剑身似电,逼得两大高手凌厉的攻势顿时不由一挫。 在这一个呼吸都不够的时间里,刘虞不退反攻,闪电般的从李典乐进二人的攻势下抽身而走,进退之间宛如行云流水,优美至极。 乐进一手“空御刃”,号称无物不可抓,无物不可御,却对刘虞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身法没有半点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轻若毛羽一般随势而行,朝着张辽而去。 他挫败之余,仍出声警示道:“都督小心!” 其实即便没有乐进的提醒,身为羽林卫都督的张辽也不会忽视刘虞的实力,更不会认为后者会就这样轻易的服输,否则刘虞也不会成为他要登上武道极道的终极挑战! 同样的,虽然对方阵营中不乏好手,例如乐进李典二人就称得上当世武技好手,在那号称囊括天下英豪的《无双榜》上也占有一席之地。 但这几人比起张辽却是相差甚远,而刘虞能感受到威胁的也只有张辽——这个年轻人日后一定会在武道之路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但今日却是他逃出生天的最大阻碍。 此时刘虞将自身真气大半用于压制体内龙湮香的剧毒,加上之前跟潘凤的对决中已然负伤,一身超强战力只怕连平日里的一半都不到。 为今之计,刘虞只有在最短的时间内,击败对方的最强点,方才有一丝生机。但,谈何容易…… 在之前短暂的交手中,刘虞清楚的知道张辽乐进二人的实力乃是对面翘首,尤其是前者一身修为之强绝对不在那潘凤之下,是对手阵中最强的一人。 而且刘虞心中隐隐还有些不安,这位刀宗弟子只怕还没有施展他的真正实力…… 不过局势的激变,让刘虞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考虑这一点,他能做的只有在别人反应前击败张辽,这是他为数不多的机会了。 面对刘虞的主动攻击,张辽一派淡定,毫无吃惊的表情,他甚至挥手止住了身后的羽林部下。 同为强者,他早就清楚刘虞绝不会坐以待毙;同为强者,他更做好了与之一战的准备。自始至终,张辽只相信自己才是唯一可以匹敌刘虞的人,而他也自信在刘虞的心里也只会将自己当成对手。 今日,若是刘虞胜,后患无穷;若是自己胜,则名扬天下。 张辽蓄势而待,周身真气冲天而起,冷观刘虞而来,手中的兵器钧天刃微微颤抖,心中凌然却又兴奋,大吼道:“来得好!” 第二十三章:中招,迟疑 一声大吼过后,张辽势若奔雷,真气灌注全身,钧天刃寒光厉闪。 行进之中,张辽以匪夷所思的角度专挑刘虞要害,而自身竟全无半点防御姿态。 没想到这位冷若寒霜的张都督,面上看起来冷静专断,可一旦陷入战斗后却是如此的狂热,从一开始就是全攻状态,不死不休。 面对如此疯狂的攻势,别说刘虞现在这样的身体状态,就是之前完好的情况下,只怕要胜也是不易。 二人都存了擒贼先擒王的念头,一招一式无铸威力,逼得场边罡风四起,众人不得不再退十数米,免得祸及池鱼。 场中敌我双方虽然有不少好手,但也只有寥寥数人才能看清人影相斗。 如此激斗,生平难得一见,连那孙礼也是半遮着眼努力想看个明白,竟忘了自己之前还想要带司马睿离开。对于任何一个武者来说,两位超一流武技高手的武斗过程,实在是让人受益匪浅。 不过对于场中激斗的两个人来说,每一招每一式凶险无比,一个不慎就是见生死了。 只是数招过后,刘虞发觉自己还是低估了张辽的实力,如果需要给前者一个定语,他会毫不吝啬的给出四个字:深不可测! 思量间,张辽跟刘虞强势一击,各自膨胀的真气如水火难容般沸腾在一起,意外之外却也是意料之中,九州第一人吐血败退。 司马睿,魏攸等人都惊呼起来,而乐进等人则是喜上眉梢,纷纷思量今日战后,羽林卫的霸名该要传遍九州大地,也势必更加受汉帝青睐。 可那张辽虽胜,目中却是意喻不明的闪过一丝疑惑,因为他分明有一种全力发难却击中了软处的错觉。 到底是非常人,看着倒飞出去的刘虞,张辽转瞬间就想到了其中的不对劲,心中暗道一声不好,对着正在一边观战的某人急道:“留神!” 二人相斗说时迟,那时快,敌我双方尚且还停留在刘虞吐血败退的那一瞬,岂料张辽反倒是叫出“留神”二字,皆是惊惑难解。 原来之前那看似强大无铸的相击,其实刘虞根本无心跟张辽一较长短,竟拼着再次受伤的危险,借力导力朝着那位汉帝红人蹇硕而去。 应变之快,谋划之诡,果断决然,让人叹而观止,也只有刘虞这样的人物,才能在张辽全力攻击下还可做出这样的计划,但也是孤注一掷的最后攻势了吧! 不论敌我还被蒙在鼓里,张辽却已是满满的挫折,连他也没想到刘虞竟在这等危局之下还能够保持如此清醒的头脑,并在九死一生中找出唯一的机会。 只要挟持住了蹇硕,以其汉帝使者的身份,张辽等人哪怕是油盐不进的羽林卫,也必定要投鼠忌器。 张辽有心阻拦却是慢了一招,而刘虞借着力道,身形更甚于前,转眼间就跟蹇硕的距离不过咫尺,不由得心神宽松少许。 但就是这么微乎其微的一丝松懈,让刘虞在最后的关头,终于还是犯下了最为严重的错误。 蹇硕,这位献媚祸主,德行不堪的深宫常侍,眯眼瞧着飞袭而来的刘虞,竟是不避不走,反而红袍大展,残笑一声:“刘虞,你敢小看咱家……” ——地元势·千山暮雪! 想不到这阉贼深藏不露,竟是凤毛麟角的地元级别高手,皇城之中底蕴如此深厚,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红袍遮目之处,寒光千百闪,无数细若牛毛的银针突袭而至,让身形尚在半空中的刘虞避无可避,在千钧一发之际只能挥袖猛击。 可惜刘虞身在半空无以借力,虽用衣袖拂去大半寒光,可那银针似有成千上万,与空隙处还是不可避免的射入体内,其中更有数枚直取面门。 眼前银光闪过,阵阵难以承受的剧痛在双眸中猛烈爆发,天地在一瞬间失去了全部的色彩,只剩下无穷的血红与黑暗! “王爷!” 众人蜂拥而上,急忙护住刘虞周身,只见他手捂住的双眼处,污血不断涌现,凡是伤口都在短时间内腐烂化脓,其形其状简直是惨不堪言。 蹇硕被刘虞猛烈的真气拂中,胸口郁闷,血气翻涌,无力再追击也不愿追击。 见刘虞中了自己的杀招,得意至极的他不由奸笑着把玩着手指尖的银针,道:“世人只知我蹇硕残缺之体,可今日你这举世无双的凌云王偏偏丧与我手,真是畅快,真是畅快……” 那暗器上分明涂满了极厉害毒液,刘虞面门之上腐肉腥臭,四肢躯干更是不知着了多少暗着,这蹇硕要置刘虞于死地也是不遗余力,其用心更是狠毒至极。 看着昔日威风凛凛的凌云王这般惨状,蹇硕不忘讥讽道:“好可怜啊,瞧你这样狼狈,哪有九州第一人的风采,简直连条狗都不如……” 府中护卫都是忠心耿耿的义士,听了蹇硕的话无不愤怒,即便现在局面寡不敌众,他们也顾不得了。 每个人都向刘虞重重一拜,随后朝着张辽,蹇硕等人杀去,想要为刘虞杀出一条血路出来。 蹇硕见状,心中原本的得意顿时消减大半,冷声道:“哦,原来还真有不怕死的人啊……” 李典最是喜欢这样的有反抗的屠杀,他舔了舔嘴角的血迹,笑道:“就让我们杀个痛快,免得他们进退两难,看,我真是仁慈啊……” 有李典乐进等人出手,这些府卫的下场可想而知,场面一边倒的屠杀让人不忍直视。 有伤在身的公孙瓒身形微动,正要出手却听得那蹇硕恰时笑道:“公孙瓒,你师从儒门卢植,少年成名,如今才过而立之年就已经位居北平太守之职,称得上前途远大。今日,咱家奉旨诛杀谋逆之臣,难道你准备要陪着刘虞死在这里吗?” 心头猛的一颤,若钢似铁的公孙瓒闻听此言不由得踟躇难绝,那本该义无反顾踏出的脚步竟如陷入泥潭一般,再也无法坚定的迈出去。 公孙瓒目光复杂,看着面前得意的蹇硕,心中厌恶万分,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迟疑了。其实他的心里很清楚自己应该为刘虞守节至死,不负儒门子弟的忠杰,即便今日坠入黄泉也问心无愧。 可他心中大志未成,况且这是汉帝下旨,难道自己真要违抗圣意,这岂不是……岂不是要成叛臣逆子了吗? 第二十四章:九死一生,临别托付 久在深宫的蹇硕身为十常侍之一,不但要跟朝廷上的人斗,连对同为内官的张让之流也不敢丝毫放松心神,以免坠入万劫不复之地。 练就了一副察言观色好本事的他,很容易就看出公孙瓒此时内心动摇,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坚定。 对于拉拢公孙瓒的主意,蹇硕也是临时起意。 要知道在诛杀刘虞之后,幽州势必陷入混乱。如果能够拉拢这位幽州悍将,蹇硕就可以利用公孙瓒控制幽州全境,这又是大功一件。 不但能够让汉帝看到自己的能力,又能凭公孙瓒这个外力,绝对可以压过朝中对头。 在做完这件大事后,蹇硕肯定要回到洛阳,毕竟那里才是权力中心。他担心一旦离开汉帝刘宏时日过久,自己只怕会成为下一个“刘虞”。 比起刘虞这样的政治高手,作为替代者的公孙瓒显然容易控制多了。 此时,局面算是大定,有羽林军之力,加上张辽,李典,乐进三人在此,数次遭受重创的刘虞岂是他们的对手? 眼看着自己区区几句话就让敌方大将踌躇不前,越想越是得意的蹇硕不觉又是走近几步。在他看来,面前的这些人已经不足为惧,公孙瓒更只是他掌控权利的一个筹码而已。 蹇硕再次对公孙瓒抛出了橄榄枝,希望后者能够看清局势,向自己投诚,甚至不惜许以州牧之位。 思虑长久,公孙瓒终还是忍不住长叹一声,走出几步向蹇硕低头拜首:“臣公孙瓒,谨听圣意……” 场中一片哗然,魏攸等人面色剧变,万不敢相信以豪情著称的公孙白马竟会做出投敌的无耻行径。 如今刘虞双目失明,身中剧毒,公孙瓒几乎可以说是他们最后的依仗。可现在连这位白马将军也叛变投敌,此时此地已经不是九死一生,而是必死之局了。 悲愤之余,剩下的幽州死忠对公孙瓒大骂起来,以此来发泄心中的愤怒与恐惧。 司马睿呆呆的看着那个跪拜在地的身影,虽然他跟公孙瓒并没有过多的交往,但在之前的萍水相逢中,对方那豪放的性格给他留下极好的印象。 但世事难料,司马睿却没有想到这样的英雄人物居然贪生怕死,不由鄙夷他的人格,也越发的为刘虞感到不值。 不管其他人怎么想,公孙瓒这一拜却是直接狠狠的打散了剩下人的信心,若不是刘虞气息尚存,只怕已是崩溃的局面。 到了这时候,蹇硕内心顿时生出一种猫儿戏耍鼠辈的感觉,一想到等会要把九州第一人虐杀,他就有一种变态的快·感。 不急着动手,等刘虞稍稍从剧痛中安定一些后,蹇硕尖声笑道:“刘虞啊刘虞,枉你号称天下第一人,可你看看到了这时候还剩下什么。哦,不对,中了咱家的毒针,只怕你已经再没机会看到了,哈哈……” 刘虞的眼睛失去了视野,但他听的分明,却没有反驳一个字。不是因为蹇硕的叫嚣,而是面对公孙瓒的背叛,他选择了沉默。 他那浮肿的眼中,透露着难以言喻的失望跟伤心——原来这一路走来,自己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了,本该是同道之人的他们,真的无法理解自己吗? 真龙的心里浮着极难吞咽的苦涩,以至于他下意识里吐出一口污血,胸腔里难以忍受的寂痒,更是让他痛苦的接连深沉的咳嗽起来,几乎如同泣血一般。 蹇硕见状只顾着哈哈大笑,却并不急着动手,他要的就是慢慢的折磨刘虞,享受这难得的刺激。至于羽林军一干人,在没有张辽指令的情况下,也不会贸然出手,全部都静静的看着英雄迟暮。 魏攸等人扶住刘虞,热泪横流,苦声道:“主公,你要保重啊……” 再没有人比刘虞更清楚自己的身体了,接连的重创其实早就让他临近奔溃的边缘,剩下的只是一股不屈意志在支撑而已。 可当公孙瓒也离他而去的时候,刘虞的心里真的感受到了一丝绝望,那是对自己理念的怀疑,对自己毕生追求的迷惑。 ——我错了吗? 恰在此时,一双冰冷却是坚定的手握住了刘虞,口中涩涩,泣声道:“王爷……您,您怎么样……” 听出了这孩子的声音,刘虞的脸上竟罕见的闪过一丝慌张,他之前急于在危局中寻找最后的机会,却没想到这孩子居然还没有离开这里,离开自己…… 他反手握住司马睿的手,急问道:“孩子,你为什么还没走?” 看着凌云王身处危局却仍旧关切自己,司马睿哭腔着说道:“我不走,我要陪着你……” 刘虞心中一暖,露出一丝笑意,宽大的手掌摸上了司马睿的脑袋,轻声柔道:“孩子,你很好,真的很好……” 被刘虞赞许,刚才还一脸坚毅的司马睿哪怕是身处危地也不免涨红了脸,甚至于人前感到几分羞愧,几分骄傲。 他想要说些鼓舞的话,但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得刘虞那放在头上的宽厚手掌中,正有一股热流源源不断的灌输过来,暖洋洋的让他甚是受用。 这股暖流顺着血脉,很快就传遍全身,让司马睿渐渐有些困意。他想要挣扎着摆脱这股睡意,却越发的感觉身子无力,到最后竟就那么沉沉的睡去了。 做完这些,刘虞痛苦的又是狠狠的咳上一阵,鲜血伴着咳嗽声喷出,污红的让人不忍直视。 他神情俱惫,已知自己的身体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体内的龙湮香剧毒更是麻痹着四肢几难动弹。 摸索到司马睿身边长剑,他微微一笑,似是回忆似是感叹,道:“孩子,你可知道,这把剑还是我送与你的……” 司马睿已经昏睡过去,自然听不到,但一旁的孙礼却是听得清楚,心中一跳,暗道:奇怪,这剑不是司马防那老家伙送的,怎么又变成刘虞的? 刘虞的双目被蹇硕毒针所害,已经完全失去了视觉。但他虽然看不到眼前的事物,却能够清晰感受到孙礼的所在,展颜一笑,道:“孙壮士,答应我,一定要带他离开……” 第二十五章:折辱,奋起反抗 强敌环绕,插翅难飞,刘虞依旧肯定孙礼能够带着司马睿离开这里,显然他准备放手一搏,但同时也存了死志。 眼见英雄落幕,自己却是爱莫能助,孙礼心中有着说不出来的难受。他将昏睡过去的司马睿抱在怀中退到了一边,心中凄然,暗道一声保重! 再无牵挂,刘虞在魏攸等人的扶持下居然重现站起身来,本该风清俊朗的他如今是面目全非,浮肿蔽塞的眼睛看起来是那么的可怕,哪里还有半分昔日凌云王的风姿。 蹇硕等人见状悚然一惊,尤其是阉人之体的他更是连连尖叫发怒,也许在他的认知里,任何人到了这番境地早该向命运低头,而不是再做那无谓的挣扎。 生死在此一刻,刘虞已将安危抛之脑后,却是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告诉我,潘凤,为什么会来这里?” 眼看性命不保,对方居然还有这般闲情提及潘凤,李典冷笑着答道:“我们知道潘凤虽然藏匿草莽之中,却是对你一直念念不忘,索性故意引得他前来跟你斗武,也好为我打个掩护。不过没想到的是这昔日的潘狰狞倒还有几分本事,居然使得出那样的武技将你击伤,也省了我们不少气力……” 一旁的张辽突然举手止住李典的讥讽,他盯着强撑躯体的刘虞,终是叹道:“本座没有想到这潘凤借着神兵之力居然可以引动天象之力,如果不是他消耗了你不少精力,相信哪怕事出突然,以李典的实力是无法伤到你的,你也不至于身中龙湮香至毒。今日注定是你的大劫时刻,本座却无法与你公平一战,可惜,可惜……” 那蹇硕似乎对张辽极为的推崇,按耐不住的赞美道:“都督少年英雄,武艺超群,如刘虞潘凤之流不过是夕阳日下,岂能同日而语。陛下将羽林军全权交给都督,就说明陛下对你是何等的恩宠有加,将来建功立业,封疆裂土也不是难事。” 帝都内外复杂,党派纷争,哪怕是十常侍之流也有亲疏之别。 蹇硕与张让等人素来不和,此番谋诛刘虞虽是大功一件,但是如果能与羽林卫之主张辽搭上关系,那是最好不过。 此时他觉得大势在握,居然视刘虞等人于无物,竟这般公然恭维起张辽来,谄媚之色令人作呕。 只是没想到那原是一脸冷酷的张辽,在听到这等肉麻恭维之词后,居然毫无愧色的坦然受之,神情中更是露出几分得意。 众人诧异之余,也忍不住再鄙视几分他的为人,想不到这般惊业在身的张辽居然是个喜欢阿谀奉承之徒。 刘虞却不会在乎这些,因为他之前的疑惑终于得到了解释,毕竟他对潘凤是佩服的。 在经历公孙瓒的背叛后,刘虞对自己的眼光不免有过一些怀疑,好在英雄相惜的潘凤并没有陷入这等阴谋里面,他只是一个纯粹的追究武道的人。 轻笑一声,即便到了这生死关头,刘虞似乎依旧不愿跟汉帝为敌,抱着最后一丝期望,做最后的恳求道:“蹇硕,放过我身后的人吧,刘虞的性命交给你们也无妨。” 蹇硕闻言大笑不止,似乎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不由讥讽着道:“刘虞啊,今天这样的局面,你居然还在痴心妄想。留着这些余孽,陛下怎么放心掌控幽州,难道还能容忍你们死灰复燃吗?凌云王啊,您真是太天真了……” 龙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 自从汉帝刘宏登基以来,一直都有个心腹之患,就是他的皇弟,号称阳天真龙的刘虞。 幽州之地,历来贫瘠,屡遭外族侵扰,百姓流离失所,苦不堪言。 偏偏当地的汉军欺软怕硬,对待外族常常采用闭门不出的方针,任由城外村落毁于马蹄之下,而对待汉家百姓则是如狼似虎,烧杀劫掠,以至于激发民变,出现了伪天子的闹剧。 十数年时间内,刘虞东征西讨,大小战役上百次,未逢一败,在九州诸侯中最是出众,这才有了“九州擎天四方侯,阳天真龙志凌云”的传诵之言。 刘虞在幽州的势力根深蒂固,幽州百姓只识凌云王而不见刘天子,忠于他的人马遍布全州,帐下文武更是人才辈出,对于汉帝来说这个威胁实在太大。 为了谋划这次“屠龙”行动,早在半年之前,汉帝就已经暗中派遣羽林卫潜入幽州。查探潘凤行踪,替换阎柔,林林种种的安排,就是为了在这一日的全面爆发,以求一击致命,万无一失。 所以即便现在刘虞愿意主动放弃抵抗,但深明圣意的蹇硕根本不会考虑,他要的只是一具尸体就够了。 再说了,刘虞虽然愿意俯首受擒,但幽州与帝都只见相距何止千里,万一在途中出现点什么差池,以汉帝刘宏的脾性,蹇硕纵然是他的心腹也绝无好下场。 未免夜长梦多,凶残至极的蹇硕早已决定留不得真龙的性命,但他看着刘虞哀声请求的卑微模样,还是忍不住戏谑道:“不过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只要你这一代真龙现在跪地求饶,咱家就考虑放过你的这些亲信,如何,凌云王?” 面对如此折辱,别说身居权位的一代真龙刘虞,就是普通人只怕也万万接受不了。 但刘虞却是沉默了,甚至在短暂的考虑之后,他居然真的有弯膝下跪的趋势。可叹一代真龙,居然落得这样的下场,有人怜悯,有人悲愤,有人无奈,有人讥讽…… 眼看自家主公被小人如此折辱,魏攸心如刀割,愤恨之下猛地大叫一声:“主辱臣死,阉贼何敢如此!” 魏攸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可见刘虞受辱,他竟头一次捡起兵刃,悍不知死的朝向那阉人蹇硕。如他一般,剩余的数十人也朝着周边羽林卫拼杀而去,只盼着能够为刘虞争得一线生机。 刘虞虽然目不能视,可听得四周喊杀声已然面色大变,哪里还听不出魏攸已经存了死志,急呼道:“好友,莫做傻事……” 第二十六章:钧天,阳天 刘虞跟魏攸相交十数年,彼此之间虽有主臣之分,但却是亦师亦友,二人的友谊十分深厚。 这场中有张辽李典等人虎视眈眈,魏攸等人若是选择战斗,便只有九死一生的下场。刘虞知晓自家皇兄性格,所以才想用一己性命来换取幽州一脉的存活,绝不是像现在这样白白的去送死。 只是话音未落,就听得惨声连连,片刻之间就有十数人死于非命。 那李典嗜杀无比,冲入人群中犹如饿狼扑食,口中更是叫嚣不止。就连那蹇硕也亲自下场,尖笑中毒针尽数寻人五官要害,中者无不下场凄惨,悲不可言。 耳边不断清晰的传来惨死的呼声,这些忠心耿耿的部下的鲜血滴在脸上是那么的炽热,却又如同逝去的生命很快就变得冰冷。 无力,深切的无力,即便是一代真龙,阳天凌云,此时也感到从所未有的无力! 痛恨自己没能保护这些所珍视的同伴,体内的龙湮香跟暗疾就像肆虐的洪暴,要将他的每一寸血肉择而噬之。 深切的无力让刘虞微微颤抖起来,可诡异的是那满腔的愤怒与悲恨却在渐渐转为平静,仿佛要坠入那九幽深渊永不超生,终于是仰天长嚎:“你们,住手!” 感受到昔日第一人在自己面前崩溃的模样,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充斥心头。 蹇硕手中杀招不断,只顾大笑道:“刘虞,不怕告诉你,不单单是你这凌云王府,就是远在洛阳的刘和等人,这时候也早已经被收押入狱,就等着跟你一同处……死……” 可叹蹇硕真的忘了,虎落平阳仍是虎,龙困浅滩仍是龙。 即便刘虞已经临近油尽灯枯的一刻,但王者的尊严,也不是任何宵小之辈可以欺辱的! 得意洋洋的蹇硕刚刚出口那个“死”字,就觉得一股凌厉的寒风迎面袭来拂过他的全身,是如此的冰冷刺骨,是如此的毛骨悚然。 随后他惊恐的看着自己的身体从心口处龟裂碎开,全身的血液在半空猛然崩放,带起片片腥臭的血雾,只来得及悲戚不甘的留下一声哀嚎就灭迹与世间。 ——天元势·阳天诀·紫龙霁! 在那漫天血雾中,本已风中残烛的刘虞一步一步踏来,神态不悲不喜,如从地狱归来的死神对世人再无半点怜悯,浑身肆意暴虐着遮天蔽日的杀意。 今日在此的羽林卫众人,哪一个不是刀口舔血的好手,可面对此刻煞气逼人的刘虞,却从内心最深处涌起无尽的恐惧。 尤其是当刘虞踏过蹇硕碎成千万血肉的那一刻,顿时觉得手中的兵刃重若千钧,他们竟是觉得快要拿捏不住,只想着抽身逃跑。 身为羽林卫都督的张辽此时眉头紧锁,他分明也感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一丝悸动,一丝畏惧,就如同在场其他的“普通人”。 ——为什么眼前的刘虞早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但只要他不倒,就让人难以昂视。 难道纵然自己尽得刀宗真传与那天赐之物,也无法抗拒他的真龙威势,无法跨过他站上武道之巅吗? 不! 不能畏惧,不能退缩! 张辽的心头赫然闪过一丝明悟,他可以万分肯定若是今日不能在此击败刘虞,只怕自己的武道之路将在以后寸步难行。 念及于此,他紧闭的双目猛然圆睁,眸中精光四射,越众孤身前行拦住了羽林卫诸人,口中轻笑道:“乐进,李典,你们退下吧,今日除了本座,再无人能掩其锋……” 这二人尚未交手,可那周身气劲就逼得场中数百人难以直视,比之先前跟潘凤的一战还犹有过之。 李典乐进二人面面相觑,他们都是武道高手,本身的见识就已不弱,但也从没想过会在一日之内接连看到如此震撼的场面,不由折服。 一身戎袍无风自鼓,张辽气势昂然的祭出神兵钧天刃,神情狂热,卓然对上九州第一人。 惊世一战,天地如分阴阳。 一为羽林都督,刀宗高足张辽,一为凌云诸侯,阳天真龙刘虞,普一交手,二人招式中蕴含的莫大威力便就引动天象异样,百里云滚,千里风吼,以至人心妄想末世劫临。 李典,乐进二人俱为当世武道好手,眼见张辽与刘虞相持不下,不由折服。 想当初这二人投身汉帝,因本事出众,便在肉弱强食的羽林卫中崭露头角,与朝堂内外呼风唤雨。 不料后来年轻的张辽一来,就被汉帝授予正都督职务,压在他们二人的头上。向来自大的李典自然不服,主动挑衅却被数招击败,就连好友乐进这样的身手也不过就是多挨过几招,这才知道原来这人身负惊人业技。 张辽年纪虽轻,却身携几家之长,一身真气更是深不可测,竟是当世少有能够步入地元境界的武道高手。 羽林卫中向来强者为尊,二人心服口服,甘心为张辽所驱,依为左膀右臂。 令他们出奇的是张辽在进入羽林卫后,并不热衷与权势,反而只是仗着权力反复查询秘典《羽林密宗》,似乎在找寻什么东西。 直到这次汉帝准备谋划刘虞,张辽居然自荐其力,领着李典乐进潜入幽州,才有今日的一场好戏。 再看场上,本以为张辽有神兵钧天刃相助,自身又是步入地元境地的少有强者,拿下千疮百孔的刘虞绝不在话下。 但万万没料到这九州第一人,即便是在油尽灯枯的边缘,所展现出来的实力依旧如此强韧,竟连羽林军最强者都难以在短时间内击破。 纵然是冷漠无情的乐进,此时也是看的目瞪口呆,连连由衷叹道:“终我一生,只怕也没法达到这等境界……” 只有那李典看着刘虞的赫赫威风,心中妒恨无比,咬牙切齿道:“没什么了不起的,他最后还不是得死在我们的手上……” 场中二人越斗越激,只听得一声嘹喨龙吟,刘虞周身好像每一个毛孔都在有紫芒光华溢出,翱翔天际犹如盘天巨龙,声势震天,逼得众人不敢仰望。 ——天元势·神妙借像·紫龙遨。 第二十八章:九龙苍穹,天下瑰宝 事发突然,便是张辽也微微吃了一惊,只留着手中那冰寒入骨的剑柄,眼里闪烁不定。 乐进恰好来到身后,也瞧见了这一幕,虽为敌人但还是不得不承认刘虞不愧为九州第一,但他喜怒不形于外,对张辽轻声问了一句:“都督,该如何处理刘虞的尸身?” 此番来到幽州,羽林卫是受了汉帝密令,无论死活,都要将刘虞带回洛阳确认。 不过幽州距离洛阳千里,等他们运送到那里,只怕尸身都要腐烂发臭了。而且刘虞在幽州的威望极高,留着这具尸首只怕会给他们带来无穷的麻烦,故而他才有此一问。 乐进默默的站在张辽的身后,论起身形他甚至比张辽还高上一个脑袋,但他此时就那么安静的站在身后等待指令,丝毫没有半点羽林军中第二人的姿态。 看着满地的碎片以及躺在血泊中的刘虞,张辽却是充耳不闻,反而陷入沉思,目中异色渐渐浓重,喃喃说道:“不该这样的……” 乐进听不清张辽在嘀咕些什么,只能靠前一步,再次小心翼翼的问一句:“都督,该如何处理刘虞?” 谁知张辽从沉思中惊醒,猛地回头瞥了乐进一眼,其中的杀意竟是如此的凌厉,仿佛是把他也当成死敌一般。 那股若有实质杀意,即便是乐进这样早已经漠视生命的人,也不禁心怀畏惧。但即便如此,心悸之余的他却依旧保持身体不移不动,完全暴露在张辽的这股杀意之中。 好在张辽极快的收敛了眼中的杀意,脸上喜怒难知,半响才寒声道:“阳天剑自出世以来,随着刘虞威震九州十数年,兵家大师蒲元子曾点其为《神兵谱》第九,可称天下第一等的兵器,但为何竟是如此的脆弱不堪?” 今日乐进等人可算是真切的见识过阳天剑的威力,在于潘凤争斗中大放异彩,力压那对阴阳子母锤,绝对是名不虚传的神兵利器。 神兵虽好,但张辽已经有了一柄钧天刃,再多一把似乎也没有多大的意义,神态何必如此凝重。 虽有些可惜,但乐进不以为然,他始终以汉帝的圣意为上,仍道:“都督,不过一把兵刃,何必放在心上。咱们现在最重要的事,应该是要将刘虞的尸身趁早送往洛阳,以免陛下怪罪。” 张辽闻听汉帝之名,却只瞥了乐进一眼,用低沉异常的声音说道:“你懂什么,如果阳天剑单单只是一把神兵而已,本座何必放在心上,本座怀疑它与阳天令息息相关……” 乐进听了心头顿时一炸,脱口道:“阳天令,都督说的可是那传闻中蕴含九龙苍穹之一的阳天紫金令吗?” 张辽淡淡答道:“不错,正是此令。” 当年号称千古一帝的秦始皇嬴政寻仙海外,恰在北海诛杀斑斓巨龙,剥腹而得龙珠。 为镇压九州地气,保秦国龙脉绵绵不绝,始皇帝将龙珠交与大炼金师徐福炼成金牌九面,称九龙苍穹令,为天下第一等隗宝,供奉于阿房宫中。 可惜不久后,始皇无故归天,赵高乱政,二世怠国,终引得六国群雄并起,由楚之项羽横空出世重开乱世篇章。 项羽天赋异禀,武力超群,与春秋之鬼谷一般乃是步入天元之境的超凡雄杰。他以力证道,破釜沉舟,坑杀三十万秦兵,一战成名。 后闻要破秦之龙脉,需先毁九龙苍穹,于是他弃咸阳不顾先取阿房,却不料那供奉在宫中的九龙苍穹令竟早已不翼而飞。 一怒之下,项羽焚烧阿房宫,只得了兵器铁甲无数,随后推翻秦国,在历史上留下浓厚的一笔。 其后楚汉相争,刘邦击败项羽建立大汉帝国,也曾耗费大量财力物力寻访九面金牌,却是不得。 到了后来,风起云涌,大浪淘沙,几百年间出了不少风流人物,却只有寥寥天骄英豪称霸一时。但让人惊奇的是在每一位天骄背后,都或多或少有着九龙苍穹的传闻。 久而久之,这九龙令也被世人赋予更神秘的含义,传闻只要能够齐聚九面金令,不但可以得到当初秦始皇扫荡六国而得的无数财宝,更能从中汲取龙气成就武道极境,乃至万劫不灭…… 张辽不辞劳苦,亲自率领羽林精锐前来幽州,除了奉了汉帝的旨意外,更重要是因为他已从《羽林密宗》中探查到刘虞手中就暗藏着一面阳天紫金令,实在让他心动万分。 他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谋害一代贤王,但最终却不得阳天令,自然沮丧非常。 哪怕有知晓天下秘辛的《羽林密宗》相助,今日与阳天令失之交臂,张辽只凭一己之力想要聚集九枚苍穹令,也不知道要花上多少时日。 一旁的乐进闻听纵然再是如何深沉稳重,此时也是面有憾色,连连叹息道:“这等神物,若是能够入得都督之手,岂非如虎添翼,试问九州之地,又有几人能敌?” 不管刘虞是如何姿态,单论张辽之前“化外极身”的恐怖实力,足以让他在世间武道占一席位。若不是当年月旦阙点评天下英豪时,张辽恰好尚未出道,只怕当可高居《无双榜》前列。 若能掌控阳天,钧天二令,张辽的武道之路必能再上一层楼,任他九州藏龙卧虎,成就天下无敌的梦想也绝不是什么虚幻! 可惜现在刘虞既死,阳天令却了无音讯,念及于此,张辽竟是对一切意已阑珊,只吩咐乐进全权善后处理。 刘虞毕竟是刘氏子弟,当今天子的皇弟,哪怕是以谋逆论罪,乐进也不敢过分轻慢以免落人嘴舌。 见自家都督对此间事务无心看顾,他便扶起刘虞尸身,拂去脸上残血后,却是“咦”了一声,道:“这刘虞怎么变成这副模样……” 闻听此言,一贯冷漠的张辽却是面色大变,忙靠上前来一把抓过尸身。果然,刘虞此时满面皱纹,皮肉枯竭,哪有半点生前的风清姿逸。 张辽眼中先是疑惑,后是止不住的狂喜:“快,快去把所有人都押过来,本座要亲自审问。” 第二十九章:忠烈,悲壮 乐进眼见一向不动如山的都督竟是突然狂喜难抑,不明所以的他忍不住发问道:“都督,可是觉察到了什么端倪?” 此时的张辽难耐激动,指着刘虞尸身笑道:“九龙苍穹号称世间第一隗宝,蕴含龙脉精魂可淬炼凡体,洗髓伐骨,益寿延年。若能激发令中龙魂威力,还可更进一步将人体炼至水火难侵,百劫难加。如今你看刘虞面如枯木,身萎似碳,分明是体内精血枯竭之象,岂不怪异?” 乐进点头称是,道:“都督的意思是说……” 张辽此时松开了刘虞尸身,对他而言已毫无价值,目露凝色,道:“若不是本座查看了《羽林密宗》,窥视九龙苍穹可凭令中龙魂化物千变,险些就要被蒙蔽过去。刘虞啊刘虞,你即便死了,竟也高过本座一筹……” 乐进本想再多问些关于九龙苍穹的事情,但听张辽词不达意,知道对方并不想多说关于九龙苍穹的秘密。 要知道如果真如张辽所言,这九龙苍穹能有这般神奇功效,这对于任何一个武者来说都是一份难以抗拒的诱惑。 乐进是个外粗里细的人物,默默离去召集羽林卫,尤其是要嘱咐那李典莫要再行凶杀人,免得坏了都督大事。 只是在羽林卫的一番残杀之后,这偌大的凌云王府已是边地血腥,尤其是那些忠于刘虞之人更是被屠杀殆尽,只有寥寥几人存活。 乐进与李典二人领着羽林卫将一群人押至张辽面前,这里大部分是幸存前来祝寿的使臣,至于那些早早叛主贪生的幽州官绅也多被杀戮。 人人悲戚痛泣,也不知是在感慨刘虞之死,还是为自己的命运悲观。 张辽行事极为狠辣无情,可事关阳天龙魂,竟让他耐着性子一一查看过去。 这里幸存者尚有百余人,他也不嫌麻烦,以自身的钧天龙魂为媒介,意图在人群中探查出被刘虞隐藏起来同出一脉的阳天龙魂。 可惜,他遍寻无获,仿佛那阳天龙魂真的已随着刘虞一同消散天地之间。 得而复失的感觉实在让人糟糕,张辽本以为自己猜到了刘虞的想法,也可顺利的将阳天龙魂收入囊中,不料竟是这样的一个局面。 论起杀性,他尤甚李典等人,只因为是步入地元之境的高手,所以平日里才多有隐藏。此时阳天龙魂不得下落,他却偏偏不能对部下明言,愤怒之余已是颇见戾气。 乐进见状,上前言道:“都督,怕是先前大战之际,有人走脱了……” 是前来为刘虞祝寿之人多达千人,他们来自五湖四海,纵然羽林卫势力极大,可要将漏网之鱼一一排查也绝无可能。 张辽深知这一点,心中又怒又恨,浑身杀意弥漫,只怕一声令下就要将此处血流成河。 好在那乐进颇有心计,忙劝说道:“都督,阳天龙魂乃世间隗宝,刘虞即便暗中将此宝托付与人,只怕也是极为亲近之人。这里尚有一些人乃是幽州嫡系,可令他们仔细分辨,说不定能看出个一二来。” 张辽闻言大喜,忽见公孙瓒在一旁静候,便道:“公孙瓒,你且来观看,宾客家眷之中,可有遗缺?” 公孙瓒虽然不知道张辽在寻找什么,但仅从他的神态行为就可以确定必是极为要紧之事,只不过他身为刘虞旧部,岂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违背道义之举。 虽听得张辽之言,他装着样子将幸存者看了一遍,口中却道并无发现,只是在旁细想却是忽的记起一人,不由眉头轻皱。 张辽岂能死心,以生死作为筹码,随后问一人杀一人,逼得幸存者无不胆颤心惊。直到有一人终于耐不住心中胆怯,高声喝道:“都督,都督,下臣知道,下臣知道……” 公孙瓒循声看去,知其姓赵名该,乃是渔阳官吏,位列给事治中,却是存活至今。 张辽闻言一喜,提了赵该上前,口中寒声质问道:“说,那人姓名家世,你若能道说个明白,本都督不杀你!” 赵该听了心存侥幸,自己好不容易才爬到给事治中的位置上,决不能因为一个刘虞而死在这里,既然他可以选择背叛第一次,自然可以再选择背叛第一次。 可当他正准备说出那漏网之鱼的姓名时,却见人群中飞身闪出一人,直冲张辽所在。 张辽步入地元之境,刘虞这样的英雄尚且死在其手,岂能在意这小小的偷袭。可谁知那人看似攻击张辽,却于半道忽得闪向赵该,于忙乱中竟用牙齿狠狠的咬住对方的咽喉要害。 赵该双目犹如死鱼圆睁,他想要推开来人却是徒劳,最后死于当场,卑微犹如蝼蚁。 “该死!” 张辽一时不查,竟遭受如此打击,他慌忙之下击飞偷袭之人,再看赵该已是一命呜呼,不由怒视来人,却见他白发苍苍,竟是个年老力衰的老翁。 老翁一击得手,心中畅快至极,他也不惧羽林卫手段,哈哈大笑过后却是热泪盈眶,道:“你们这些奸贼残害殿下,将来定有业报!” 张辽见赵该死于这老翁口中,知晓此人必定也是知情人,生怕断了这最后线索,便道:“老者,说出那人姓名,本都督承诺放了你,放过这里所有人的性命,否则本座要让这些人通通死无葬身之地!” 话音刚落,这百余幸存者无不泣声求饶,他们之前背弃刘虞就是为了活命,此时自然也顾不得廉耻。 可老翁见了却是讥笑连连,面露不屑,道:“老朽身为王府管事,忍辱偷生便是为了此时。这些忘恩负义,贪生怕死之辈,你竟拿他们做筹码,真真笑煞我也……” 原来这老翁不是别人,正是王府那位老管事,也是先帝心腹,指派照料皇子刘虞的宫中老人。如今刘虞已死,又保全了司马睿,他这残缺之人已再无牵挂,在狠狠讥讽嗤笑一番后,选择最为惨烈的咬舌自尽。 等张辽发觉时已经是来不及,纵然他是地元境界的高手,却也奈何不了一个要以死明志的老者。 老管事死而无憾,可那些可怜的背叛者却要承受张辽暴虐的怒火,除了公孙瓒寥寥几人外,包括九州使臣在内的一干宾客尽皆诛杀当场,其心狠手辣可见一斑。 他儒雅的面上早已是一片狰狞,对阳天龙魂的觊觎让其风度荡然无存,咆哮不止:“乐进,李典,你二人尽出羽林卫,一定要找出那个人,找出那个人!” 第三十章:血海,屠杀 天,昏暗下来,不多时居然开始落起雪来。 雪,轻柔的沾染在身上,冷热的交织过后,渐渐地让身心感受着难耐的寒意。 孙礼抱着司马睿急急离开了凌云王府,那里只怕已经成了地狱,旁人一个不察就要坠入万劫不复。 怀里的司马睿沉沉睡着,却在不知何时眉头已经紧紧皱起,显得几分痛苦,几分担心,几分悲伤。 天上缓缓落下洁白的雪花,停伏在他的眉宇间,很快就融化不见,却又汇聚成了几道清流,滑落脸颊。 内城暗潮汹涌,趁着刘虞以死相拼得来的时机,孙礼带着司马睿夺路而走。好在羽林卫的注意力大半集中在凌云府邸,与外城少有人马看守,只是城门紧闭,一时难以出城。 孙礼心存戒备,先前还尚热闹非凡的街道,此时早已是销声匿迹,如同死水一般寂静。他曾悄然打开民舍查看,里头那一双双惊慌失措的眼睛,让他记忆犹新。 城门虽高,可对孙礼而言并不是什么不可逾越的障碍,只见他长索飞驰,身形如雀燕迭起,虽然带着个累赘,却几下功夫便已登上城头。 城头之上篝火犹在,却不见了守卫之兵,只有那残留的血腥味道仿佛在述说些什么。孙礼咒骂一声后如法炮制,好歹出了蓟城这个是非之地,朝着并州方向急奔而去。 风雪吹在脸上,如刀割般的阵痛,却湮灭不了心中的杂绪。 孙礼虽不曾与刘虞有什么交集,但这并不影响他对后者的敬重,万万没想到竟亲眼目睹了英雄末路的一幕。他心中百感交集,一想到刘虞的悲惨下场,连他这个局外人也是心有余悸,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离开了蓟城。 寒风过后,远胜城头的血腥味经久不散,孙礼本该避而远之,可双脚却是不由自主的朝着那边小心靠近。 只见那目光尽头处是一座占地极广的军营,飘扬着的是幽州烽火骑的旗帜,看着规模怕是驻扎了不少于千人之众。 可整座兵营静寂无声,回想之前凌云王府那般惊天动地的声响,却不曾有一兵一卒的来援,孙礼大惑之余忍不住一探究竟。 靠近军营,越是走得近,那股血腥味就越是浓重。等他看到营内,纵然他以往经历非凡,此时也不由得心神俱颤。 只见无数的尸体交织而伏,人人必有一处要害流淌出鲜红的血液,将苍茫大地染成那般夺目的赤红。 孙礼上前察看,这些人体态精壮,装备精良,分明就是幽州派系中最为出众的烽火骑。可惜这千余烽火勇士,没有死在与胡族相抗的战场上,却是莫名其妙的丧命于此。 “酒……” 在那浓重的血腥味中还藏着一股刺鼻的核仁味,孙礼狠狠的将地上的酒坛子踢翻破碎,原来是有人借着寿诞之礼藏毒于酒中,这才让满营将士在毫无反抗的情况尽数毙命。 “想不到还有人自投罗网,只可惜看起来似乎并不是烽火骑……” 话音响起时,有几个手持利刃,身着黑袍的凶徒从隐蔽处现身,瞧他们的装扮分明也是羽林卫一脉。 孙礼只不过是个区区马夫,对方几人是凶名在外的羽林卫,可他却没有半点畏惧担忧神态,反而率先发声道:“千条人命,你们竟也下得了手?” 其中一名羽林卫大笑道:“本想毒晕了他们就好,可我们待在这里实在无趣,便寻了个法子开心开心,一不小心却是将他们通通杀了,怎么,你是想给他们讨个公道吗?” 孙礼将司马睿放置在一边,脚尖轻轻一挑,散落在地的寻常兵刃便擒在手中,刀刃向前,喝道:“佛渡孽者,斩业护生,轮回消涤,善恶分明!” 十六真言顺口而出,孙礼这粗莽大汉竟是满脸悲痛神色,可他每行一步,杀气更盛一分,逼得那几人也不由生出几分忌惮。 眼瞧着孙礼越来越近,这几人眼神交汇过后,决定并肩而上。谁曾想孙礼使得刀影重重,蛮力专注其上,每次刀身触碰之时,必有血光绽放…… 牵来军营中的无主之马,孙礼将司马睿伏在马背上,面无表情的离开了这个地方,只不过与来时不同,场中多了几具跪地俯首的尸体,仿佛正在忏悔认罪。 疾走了一个晚上,天蒙蒙亮,司马睿一夜未醒,时常胡言乱语,时而沉睡昏迷,体热也是甚高,不知凶吉。 这里少有住所之地,孙礼没得办法只能寻了一处山林茂密处,赶紧生火取暖免得司马睿在寒冷中悄无声息的断了生机。 “水……” 耳边传来司马睿的一声低喃,孙礼顿时心中一喜,听得他要水喝,这才发现当时走的实在匆忙,竟忘记带上了水源。 这里荒郊野外,又是开春时分,说不准就有野兽出没寻食,孙礼可不能将这孩子独自放在这里,一时竟没有决断。好在他无意中摸到了自己的酒葫芦,暗道这酒水酒水本是一家,便就允到了司马睿的嘴边,道:“小子,水来了……” 大概是渴极了,司马睿先是舔了几口,随即闭着眼睛就咕咕咕的喝起来,居然真的把这烈酒当成白水一般, 眼看着自己的酒葫芦里的酒是一口接着少一口,吓得孙礼赶紧把那酒葫芦抢了过来,口里还极其心疼的叫道:“够了够了,你个臭小子都快把我的酒喝光了……” 掂了掂手里的葫芦,只是那么短短的时间,酒囊的酒就差不多少了三分之一。 孙礼对司马睿是再清楚不过,这孩子生在司马家,有太多的规矩压着他,哪里有时间偷着喝酒,这酒量自然也高不到哪里去。 生怕司马睿有什么不良反应,孙礼轻轻的拍打他的脸,轻声叫道:“小子,醒醒……” 那酒可烈得很,就是孙礼这样的酒中好手,也不敢一下子喝那么多。可没想到司马睿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口里不住的喃道:“水,再给我点水……” 孙礼心疼壶中美酒,岂能尽数给了司马睿,眼看这小子迷迷糊糊的模样,便狠了狠心抓了把雪花将它们猛地塞进后者的衣领里。 第三十一章:小城沽酒,娘子戏弄 这突如其来的寒冰,瞬间刺激到了司马睿的神经,倒是成功的让他恢复了知觉,慢慢的睁开了眼睛,一时却有些迷糊。 孙礼见这孩子终于苏醒过来,心中的巨石暂时得以放下,哪里管得了司马睿痴不痴呆,便咧着嘴笑道:“你这臭小子,险些担心死老子。要是你有个什么差错,你家老爷子非得拆了我的骨头不可。” 司马睿看起来很是疲惫,浑身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偏偏周身酸疼的要命,尤其是那太阳穴更是一鼓一鼓的胀痛,好像脑袋里被硬生生灌入了什么。 看了四周良久,他才发觉已经不在凌云府邸,因心中挂念刘虞安危,不由急切问道:“孙叔,王爷他怎么样了?” 孙礼叹了一口气,他知刘虞难逃大劫,可如何能告诉司马睿呢,只得毫无营养的回了一句:“我也不知道。” 司马睿想要挣扎着起来,但是四肢无力的很,身体更是燥热难耐,先前后颈那一大团雪球竟在片刻间就融化不见,口里干枯难耐,道:“孙叔,我好热……” 孙礼见状忙摸了摸司马睿的额头,果然是热得烫人,身体仿佛火炉一般的炙热,即便是在这大寒天里也散发着阵阵热能,只得劝慰道:“臭小子,再走不远便到了那小城,倒是热被褥热炕头伺候,你可千万要坚持住啊。” 司马睿浑身涨热不止,面色赤红仿佛醉酒之人,谁知在一番挣扎后竟又昏睡过去,吓得孙礼没办法只能又给他灌了几口烈酒,可惜这一次再没什么反应。 摇了摇所剩无几的酒葫芦,孙礼欲哭无泪,他将司马睿再次放回马背上,所幸这小子现在内热得很,倒不用担心会被这鬼天气冻坏。 再走上二三十里,前方便有一座小城,到了那里二人可以好好休息一番,若是能请个郎中就更好不过。 念及于此,孙礼裹了裹棉衣,带着这一人一马继续上路,途中不禁思量昨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过耸人听闻。 如今看来,汉帝对幽州之事可真算是雷霆一击,万万没想到隆极一时的凌云王就这样败亡了。只是九州之地,潜龙在渊,牵一发而动全身,幽州一旦失去了刘虞这定海神针,动乱岂非重开? 别说幽州之地,孙礼所在的并州也时常受到胡族的侵犯,那雁门关外的城墙几乎都已经被人血染成了墨色。 回想胡汉之间的厮杀,即便是孙礼这样的莽汉,也对边地的凶险感到心悸,过去的一幕幕更是硬生生的钻进脑子里,让他有一种发狂的冲动。 “孙叔……” 不知不觉中,司马睿再一次清醒过来,双眸明亮,看起来经过再一次的沉睡之后总算精神大好。 孙礼本该高兴,可见司马睿欲言又止的模样,心里暗暗一叹,劝说道:“他……他是真龙之身,不会那么容易让人害了的。” 其实在孙礼心里,也是万分不愿相信一代真龙会这般轻易的落下凡尘,但那张辽乐进等人个个都是心狠手辣之辈,重伤的刘虞只怕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司马睿没有回应,只是一双明眸却在不经意间泛了红,竟是到了伤心处,也不知他与刘虞短短几日的相处,为何竟有这般深厚的情谊。 孙礼见了心里很是不得劲,却也保持沉默没有再多说什么,驾着马儿继续上路。好在这风雪虽大,他们总算赶在天色渐渐昏暗时来到这驻脚之地,免除了冰寒交加的窘境。 入得城来,孙礼暗自留心街上百姓神态,却是一如既往,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动。 想来刘虞在幽州威望之高几乎比拟汉帝,张辽虽然武技超凡,羽林卫虽是风扬跋扈,但也不得不先努力的把消息暂时封锁起来,以免造成不必要的动乱。 于此可见,至少现在他们还是安全的,只要羽林卫将注意力放在刘虞身上,对于他们这样的“小虾米”应该不会有什么动作吧。 孙礼自顾自的寻思了一番,驾马轻车熟路的来到之前吃住过的酒家,见那酒娘子忙活着,便在偏僻处点了一些酒菜胡乱的吃了起来。 那酒娘子是个丧了夫君的可伶人,好在她于经营之道颇有能力,城中又多是左邻右舍,亲戚朋友,在他们的照应下,只凭着一介女流的身份竟也维持住了这个酒家。 孙礼虽是悄然而至,不过酒娘子既要做这等买卖,自然对生面孔多加注意。见这汉子重临,也算是个回头客,她便踏着莲足漫步而来,娇笑道:“这位兄长怎么这般寡情薄意,进了我的酒家竟连声招呼也不打吗?” 孙礼瞧着浑身慵懒却散发媚劲的酒娘子,哪怕现在心神不宁,明知道不该招惹人家,但言语中还是忍不住调笑着说道:“娘子的嘴是越发的厉害了,先给爷满上,馋了多时了,这里的酒如娘子一般,可比他处的有劲多了。” 酒娘子白了孙礼一眼,叫手下人给葫芦灌酒,自己倒大大方方的倚在桌边,拂了拂额前青丝,问道:“吃完酒,就走吗?” 孙礼看了精神萎靡的司马睿一眼,答道:“住上一晚,明儿一早再走。怎么,娘子不会是舍不得我吧?” 酒家多是龙蛇混杂的地方,能够以女子身份当家的绝不是那种大家闺秀,跟客人开些玩笑也无关紧要。 果然,酒娘子听了孙礼的浪语,笑着轻呸了一口,娇声骂道:“老娘不舍得的人多了,只是怕你付不起酒钱罢了。” 孙礼笑道:“不打紧,要真没钱付酒钱,便把这小子押在这,等啥时候得了酒钱,我一定回来。” 经过一天一夜的昏睡,司马睿的精神看上去好了不少,虽然体温还是异于平常,但已经没有那种昏昏沉沉的感觉。只是他心里挂念刘虞安危,这才显得没有什么胃口,有些食之无味。 听得二人说话,司马睿没敢搭话,只是朝着酒娘子和善的笑了笑。 谁知这酒娘子瞧在眼里,越发觉得这少年生得龙眉凤眼的模样,端得俊俏非凡。 她心中暗暗生喜,竟一下子撇开了孙礼,往司马睿这边靠着娇笑道:“好俊的后生啊,怎不跟姐姐说说话,真是让人好生伤心……” 第三十三章:虐杀,危机暗伏 不知道睡了多久,司马睿觉得脑后有寒风轻吹。 他模糊的睁开眼睛,才发现寒风正从那有些破旧的窗户死命的钻进来。 这般寒天就是闭着门户也是冷的可以,经过这半夜的熟睡,司马睿身上那轰热的症状已消失不见,被这寒风一激顿时汗毛遍起。 他紧了紧那厚重的散发着某种异味的棉被,习惯性的朝着外面一摸,却是摸了个空,不由得一惊。 “孙叔?” 轻轻的呼了一声,却不听孙礼的回应,只剩下自己的声音在黑暗中荡了一圈。 四周黑得吓人,司马睿摸索着点起了房间里那唯一的火烛,昏暗的火光给他带来几分暖意几分安心。可那风儿吹着火头摇摆不定,把他的影子也印得如同妖魔鬼怪般吓人,吓得他又赶紧跑回被窝里。 司马睿本不是这般胆小之辈,可这几日经历的事情太多,尤其是那亲临的杀戮,尤为震撼人心。 他毕竟不过是个十几岁有不曾出过远门的世家子弟,平日里哪会遇到这般血淋淋的事,只等离了蓟城远远的,现在回想起来才觉得越发的可怕。 此时孙礼不知去了何处,司马睿本想躲在被褥里静静等候,可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冷风刺激了,只觉得身下尿意盈然,翻来覆去的竟怎么也睡不着了,实在是难以忍耐。 又强忍着等了片刻,还是不见孙礼回归,司马睿暗自思量与其被尿给憋死,还不如去喂了鬼怪,万一一个大意做出小孩儿才能做的羞耻事情,到时让人给发觉了,自己可没什么脸面再活下去了。 心里念个一二三,司马睿猛地掀开被褥,飞快穿好了衣裤,拿着案上烛灯小心翼翼的朝着茅房方向而去。 一出房,那寒意阵阵扑面而来,司马睿不由得紧了紧棉衣,可寒意还是那么清晰,也不知道在这种天气,孙叔大半夜的会去干什么? 迈步而下,那老旧的阶梯在脚下唧唧作响,白日里倒不曾觉得有什么,此时在这夜间无人时刻,让人听了分外渗人。好不容易来到下面,只有昏暗的夜灯在那左右漂浮,连个守夜的伙计都不曾见到。 手里的火烛忽明忽暗,外头的风声越发的鬼哭狼嚎,司马睿暗骂了一声,推开门去只见满空绵密大片的雪花,打得人睁不开眼。 这雪应该已经下了好久,外头地面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将外头的一切都遮了个严严实实。 司马睿低着头默不做声地只顾走着,脚踩在积雪上发出的吱吱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空寂,心里只盼望着莫要突发响起什么异声才好。 好不容易寻得茅房,司马睿赶紧入内解决,一顿畅快淋漓过后,满足的抖了抖身躯,顿觉心气都壮实了许多。只是连这里都不曾遇见孙礼,却不知道这位“护卫”在这三更半夜的到底去了何处? 念念叨叨的返回卧房,司马睿忽觉脚下有异,似乎是踩到一堆软绵绵的积雪上,脚一软几乎跌到。 好在他也不是一个文弱书生,虽然猝不及防,但膝盖稍稍作力,一个踉跄就马上定住了身形,连那火烛也安稳如常不曾在这深夜熄灭。 暗道一声侥幸,司马睿心中好奇,忍不住用脚踢了踢那堆东西,就在这档口偏偏在暗处响起一声诡异猫嚎声,惊得他的心魂为之一颤。 等了好久,待得周围再无异样,他才不由得长吸了一口气,潮湿的雪花灌入口中就化作一片冰冷,寒意从喉咙里直刺入心肺间。 无声无息飘洒的片片雪花,似是密匝匝的碎棉絮,在空中织成一张苍白纷乱的网。手上昏暗的烛光只照得身边丈许,稍远的地方就看不清,周围全隐在一片冷肃黝黑的暗影里。 司马睿用脚将那积雪扫开想要看个明白,却胆颤的发现竟是一具僵硬尸身,下意识的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点惊恐的呻·吟。 那具尸体就那么突兀的出现在那,让司马睿恐惧之余竟反而喊不出话来,但在这样的黑夜里,寒意慢慢的渗入衣物肉皮直至骨髓之中,让人颤抖不已。 若在平时,司马睿这位世家子弟突然看到尸身,非得大叫起来,可此时他居然能够勉力保持冷静,强压下心底恐惧。他努力的将更多的积雪扫开,想要看清脸目,心底实在怕极了若是孙礼,该是如何是好? 好在这被害之人虽然面目苍白一片,早已经没了血色,但看他身装打扮乃是店中小二。司马睿虽然觉得不该,但心中还是忍不住稍稍松了一口气, 但转念之间刚才还没感觉,这时候他才发觉整个酒家竟冷寂的骇人,连一点人气都没有。他心里实在乱得要命,也不敢呼叫,只能亦步亦趋的返身回去。 一路上心里扑通扑通的乱跳,司马睿只想要尽早的找到孙礼,担心还要发生什么意外。动作不由的放轻,他害怕担忧之际,心神却无限放大。 一种以往从未有过的奇妙感觉,居然在脑海中迷迷荡荡的展开,隐约察觉到在黑暗中,正有不知道多少双冰冷的眼正戏谑的盯着他。 才刚踏入酒家大堂,五六盏灯火无故亮起,将这片黑暗驱散,却给人带来更大的恐惧——十余具血淋淋的尸体悬挂在半空,在窗门缝隙间的寒风中,摇摇晃晃的好不渗人。 再难忍受,司马睿不由恐惧的叫出声来,他想要逃,却撞到了一具又一具鲜血流淌的尸身,已被剥去了人皮的尸身! “为什么,为什么……” 是谁如此的残忍,这些人被杀了还不够,居然连皮肉都难以保存。 孙叔! 司马睿心中惊醒,压着恐惧抬头看去,血肉模糊的他们现在几乎成了一个模子,万幸是他们的面皮仍在,保持着临死那一刻深邃的痛苦。 他不识得当中大部分人,却在其中看到一张痛苦又熟悉的脸——那位风韵犹存的酒娘子,睁着一双失瞳的泛白眼球,极致的惊恐刻在脸上,让人见了感同身受。 “嘿嘿嘿……” 在难捱的寂静中,耳边爆炸似的突然响起一阵阴森笑声,司马睿仓惶的回顾四周,却在转身的那一刻,迎面袭来一片银光,带来煞人的寒意。 那是一片骇人的刀光,倒印的是少年惊恐的神情。 第三十四章:弱者,死亡的结局 司马睿心里清楚的知道自己若是躲不过这一刀,就要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好在他身怀武艺,在最后关头索性翻倒在地躲过一劫。但这一刀分明只是来者的戏耍,在一阵令人齿冷的嬉笑声中,一道快过一道的刀影接连不断的袭向司马睿,让他如同一块滚砧肉一样狼狈不堪。 砰地一声,司马睿在翻身中终于撞上了一方桌角,以至于身形顿定,但那一片刀影却是如影随形。 眼见那刀就要砍到头上,司马睿忽觉脚下生出一股力道,一拖一带,将他的身子硬生生移开了半尺。幸得如此,那闪电般的刀光落在他身前半尺,只在地上砍出一条痕来,若是中了这一刀,后果不言而喻。 那人手劲好大,铁钳一般的手紧紧扣住司马睿腰间,只顾着腾挪乱走,丝毫不敢停顿。 满耳都是呼呼的冷风,腰间的玉带勒得皮肉生疼。司马睿想把这人看的清楚些,可那冷风灌着双眸实在是睁不开来,只能耳闻喘气连连,任由来人拉着狂奔。 好在能够感受到这人并没有恶意,毕竟将自己从杀局中救出,一想到刚才险象环生的情况,年少的司马睿不知所措,脑中一片空白。 也不知跑了多久,那人突然停了下来,似乎是无路可走了,随手将司马睿护在身后,一把绣纹刀横身加持,杀意满满。 司马睿这才有空看清来人,赫然是遍寻不获的孙礼,不由喜道:“孙叔,你没死啊……” 此时的孙礼哪里还有平日里的吊儿郎当,脸上说不出来的凝重,散发披肩的略显仓慌,手臂上更是印着一处狰狞猩红,任由伤口滴血不止。 听得司马睿开口“问候”,他狠狠的呸了一口,怒道:“臭小子,你咒你孙叔死呢?” 司马睿一看孙礼这幅模样,心里更觉害怕,忙道:“孙叔,你受伤了?” 孙礼点了点头,沉声道:“不碍事,你呢,没受伤吧……” 司马睿飞快的摇了摇头好让孙礼安心,只是那近在咫尺的伤口是这般的触目惊心,让他忍不住泛泪道:“孙叔,是谁下的这般狠手,那店里的人都死了……” 孙礼的脸色极不好看,联想到之前雪夜所见,只怕这些人就是羽林卫。可他们初来乍到,来这幽州不过只是平常的给刘虞祝寿,即便之前司马睿有心维护刘虞,但也不至于因此遭到追杀吧…… 此时有七八道黑影拦截前后,缓步分散四周慢慢的形成一个包围圈。 他们身着黑衣绒服,身材高低胖瘦皆有,手里的兵刃皆是锋利的可以倒影月光,恶煞的气息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辈,闲懒的看着孙礼二人,既不骄纵也不放松,却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这几人身法不弱,放在草莽中也是不俗好手,一下子就冒出七八人来,孙礼也不得不凝重对待。 如果仅仅只是这七八人,说句实话虽然个个彪悍,但以孙礼的本事还不曾将他们放在眼里,最多不过多费些功夫罢了,就好比在那军营之中斩杀的几人。 只是在夜色最浓郁之处,分明泄露着至凶猛兽的气息,孙礼目光严峻,手里的秀纹刀不由一颤,显出这莽汉内心的不安。仿佛要印证他心中所想,从那暗处缓缓走出一位锦袍俊少,只可惜满脸邪气,正用一种极戏谑的眼神看着二人。 孙礼跟司马睿对这位锦袍俊少绝不陌生,昨儿才在凌云王府见过,正是那羽林卫副都督李典,当时作恶行凶的正主之一。 此时的李典早换上属于自己的官服,洗净裹发,露出一张颇为耐看的俊脸,只是那双凌厉的眸子在这冷夜中尤显得幽森刺骨。 披着黑绒锦袍大衣的他,在众人拥簇下气势不凡,早没了在凌云王府中面对刘虞不敌时的那般狼狈与不堪。 孙礼暗藏武技从不显于人前,当日在军营之中以一敌众数个回合便诛杀几名身手不凡的羽林卫,可见他的武技亦是不弱。只是现在他面对这位羽林副都督,却是难有一胜的把握,往日善夸海口的那张嘴也只是小心嘱咐司马睿注意安全罢了。 李典并没有急着开战,反而轻飘飘的跳上一处石盘坐下,双手各自把玩着手中古怪造型的兽牙短刃,一腿曲着支撑身体,另一腿就那么悬空一晃一晃着。 他冷冷的眼睛戏谑的看着孙礼二人,嘴里却是说道:“跑啊,等你们跑不动了,我可就要杀死你们了……” 司马睿记得李典的凶残无耻,不由得靠近孙礼几分,却发觉原来后者的背上也悻出几分寒意,冰冷冰冷的。 孙礼手臂上的那伤口也不知道被什么样的兵刃伤了,皮肉翻卷,就算在这么冷的夜间,仍然不能止血。 看着那鲜血在眼前缓缓流下,昨日在凌云王府的一幕幕顿时在脑海中反复,让司马睿的心里狠狠一颤,问道:“孙叔,怎么办?” 孙礼摸了一下自己的伤口,鲜血正从那里不断涌出来,带走他体热的同时,也在缓缓的带走了他的力量。他紧握手里的短刀没有回答,而是咬牙对李典道:“我们犯了什么事,居然还惹得羽林卫的副都督亲自追拿?” 李典圈起手中的兽牙刃在空中连续旋转,响起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他冷笑道:“想不到你居然知道我,呵呵,果然,你们就是刘老头寿宴中的漏网之鱼啊……” 司马睿听到刘虞二字,心里的担忧居然瞬间压过了恐惧,情不自禁的大声问道:“王爷呢,你们把他怎么了?” “刘虞吗?” 李典盯着司马睿,笑道:“我打断了他的双腿,让他只能像条狗一样躺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我把他的妻女挨个肆意玩弄,那滋味真是难以言喻啊……你知道嘛,为了表彰她们给我带来的少许快·感,我把她们剐去了双眼,割下了耳鼻,剥下了那细嫩的肌肤,最后仁慈的让她们慢慢等死……那凄美动人的惨叫,简直就是这天底下最美妙的乐章……” 闻听这等人间惨剧,司马睿不由泪湿满襟,呵斥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们,难道你连一点点的人性都没有吗?” 面对少年的质问,李典脸上毫不在乎,轻笑着说出一个对他而言理所当然的理由:“因为他们是弱者啊,对于弱者,我只有凌·虐的快·感……” 第三十五章:强敌,生死一战 李典沉迷的述说着一切,他的神情欢悦非常,显然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只是这种恶心,丑陋,卑劣的表情落在司马睿的眼里,却将李典映射成魔鬼一般,是那么的令人厌恶。 孙礼眼里闪过剧烈的怒意,这位草莽汉子再不能听对方津津有味的叙述,短刀一横,怒喝一声:“畜生,住口!” 看到孙礼愤怒的神色,李典反而高兴的拍起手来,哈哈大笑道:“愤怒吗?” 孙礼不答话,但他身前的绣纹刀已经做出最好的回答,身形一动,刀身斩劈,急如电驰间竟是强攻逼近。 看到孙礼如此快捷的身法,李典忽的坐直了身体,刹那间猛地跳下,身法如鬼,口中大喝一声对其余的羽林卫叫道:“你们几个都别出手,让本都督先玩个痛快。” 李典身法诡变,尽管兵刃只不过是一双兽型爪牙,在长度上极为吃亏。但配合他快捷的身法,这对兽牙刃反而威力奇大,一交手就险些让孙礼吃了个亏。 对方的贴身短打让孙礼仅仅只挨了七八个汇合后,便已经开始感到有些吃力,想不到李典这个疯子居然拥有这般强大的实力。 昨日在酒宴之中,孙礼看这人被刘虞压制的毫无还手的余地,本以为羽林卫的副都督也不过如此,可真正对抗起来才发觉竟是这般的棘手。 如此看来并不是李典太弱,而是刘虞这九州第一人实在太过强大。 不过李典已经这般不俗,那么能够在刘虞盛怒之下依旧保持不败之地的张辽,又该是如何的深不可测。如果现在面对的对手是张辽,就算是满不在乎的孙礼,也不得不生出挫败之感。 收起之前的小觑之心,孙礼尽量把自己的实力展现出来,希望能够在最快的时间里击败李典。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反击越强力,李典的心里却是越发病态的欢喜,口里肆意嘲弄道:“杀了我,快杀了我,这样你们就能解脱了,否则我一定会活生生的剥下你们的皮,就如同那些废物一样,哈哈哈……” 这李典与那乐进乃是同出一门的师兄弟,虽出身草莽之中,但却练得一身好本事,也因此被汉帝刘宏青眼有加收入羽林卫中。 因为此人每战必是当先,杀敌立功无数,短短几年的时间就从一介白衣升为羽林副都督。 李典平日就喜爱虐杀罪人,在原来的基础上发明了各种各样的残酷刑法,声名狰狞就是卫中部下也多是畏惧。但不得不说,他手上的功夫却是实打实的厉害,便是在羽林卫中也只有张辽,乐进等寥寥几人可以比拟。 其实,李典心里惊讶绝不弱于孙礼,要知道之前他可是压根没把后者当回事,想不到这落拓汉子居然还是个武道好手,值得自己狩猎一场。 只是一想到之前张辽的严正交代,外出追寻“漏网之鱼”的他却不能随性而为,一时竟有些意味阑珊。 原来得益于《羽林密宗》,张辽多少知晓了九龙苍穹令的秘密,在发觉刘虞身上种种不寻常后,窃喜的猜测梦寐以求的阳天令也许并没有消失,而是极有可能已被刘虞以某种手法封印于某个宾客体内。 当时张辽亲自查遍了幸存的宾客却一无所得,唯一能解释得过去的理由便是有人已趁乱离开凌云府,而在这某一个“漏网之鱼”的体内必定存有阳天龙魂。 虽然九州之地何其广阔,但刘虞乃是幽州之主,与他交好的宾客多为北地之辈,故而羽林卫一众将追击方向着重放在了并州与冀州。 因为刘虞尸身事关重大,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张辽只能亲自坐镇蓟城,以防幽州派系不甘之余前来抢夺。 至于部下乐进则是往冀州方向追击,李典自然便选择了并州,他二人皆是追踪高手,凭着一些蛛丝马迹,自信能够完成张辽的任务。 这李典虽然性格暴躁凶残,但是论起追击技巧便是他的师兄乐进也多有不及,这几日风雪交加,严峻的天气并不利于行程。 所以在把方向定在了并州,经过一天一夜不眠不休的追击后,他确信在这座小城必有斩获。事实也正如他所猜想的那般,孙礼因为司马睿的奇异症状不得已留宿城内,而那酒娘子一干人等却是遭受了无妄之灾。 李典本以为司马睿不过是个稚子,孙礼不过一马夫,擒拿这两个人易如反掌,可没想到后者居然隐藏着这般身手。若是换成普通的羽林卫,不但没有能力留下这二人,反而只是平添伤亡而已。 他庆幸能够找到一个不甘受戮的猎物,带给他如此强烈的快·感,而他也在对方的激烈反抗中,渐渐忘却之前在刘虞手底下受到的莫大屈辱。 李典肆虐的极为开心,每一次划过孙礼的身体,口里必然响起一阵得意的笑声,仿佛他此时正在伤害的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是一头待戮的牲畜。 不过这种快·感只持续了十余招,李典就开始慢慢失去了戏谑的心情,他的进招变得越发的凶狠,很快就让猎物添了几处新伤。 因为牵挂着司马睿的安危,孙礼明明知道面对李典这样的高手须得全力而为,可还是在不知不觉中少了几分决意,以至于身上的伤口在对方兽牙刃的攻击下越发的增多。 可怜司马睿心里急得不行,其实他早拿出了自己的厚重铁剑想上去帮忙,但自己的功夫自己心里清楚,当日他凭着一股血性拦住了乐进的步步紧逼,可也仅仅只管用了一招后便险象环生。 若不是后来刘虞强撑伤体出手相救,只怕他司马睿已陪着凌云王伏尸在府中,那里还有这个心情来为孙礼担虑。 不论是之前的凌云王府,还是现在的小城之内,在书本中从未呈现世间的另一面,正在用一种最残酷的形式血淋淋的展现在眼前。 只是大概连司马睿自己都不曾察觉,看着李典孙礼二人生死交战的他,正慢慢沉浸在这种龙争虎斗的场景中不可自拔…… 第三十六章:机会,险招 鲜血,在肆意飞溅,痛了猎物的求生,却欢悦了猎手的残忍。 李典的攻势很快,也很诡异,借着雪夜的掩护,他的兽牙兵刃不断寻找着机会,在孙礼的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伤口。 孙礼一边抵挡攻势,一边警惕的看着不远处其余几个羽林卫,好在这几人都没有上来帮手的意思,只是在原位冷冷的注视这一场战斗,似乎场中两人的生死都与他们无关。 虽然庆幸这几个羽林卫不曾一同出手,但仅仅只是李典一人,就足以让孙礼渐渐感到应接不暇。 李典越发疯狂的阵阵杀意,就如同这深夜中的冷风直入体内,让人不禁胆寒心颤。 孙礼不知已经多久没遇到这样的敌手,这种稍有差池就是性命立判的战斗,让往日丢失了的战斗本能似乎正慢慢回归。 于此同时,他更清楚一件事,那就是不管如何,自己一定要护得身后小子的周全。 可惜,多年来的懈怠,让他的武艺不可避免的生涩了不少,要不然凭着昔日的巅峰状态,岂会在这里打得这般辛苦。 眼前的李典,脸上充斥着暴虐的异样快·感,让孙礼看着感到万分的厌恶跟心悸。早知道今日有这等生死难关,往昔时日他万万不敢如此荒废自身武技沉迷于酒色,以至于今日怕是要要坠了当年的威风了…… 但即便有性命之忧,有些事情,死也不能丢弃! 刀锋乱走,孙礼心随意动,真气灌注其上,行动与之前更是判若两人。其身形不但加快许多,攻守之间更是枉顾生死,跟李典血对血的拼杀起来,不做丝毫相让。 这看似鲁莽的行为,其实在攻守之间,孙礼正敏锐的寻找着每一个可能的机会,一个可以让他们逃出生天的机会。 因为张辽的缘故,李典无法真正虐杀孙礼,所以稍感意味阑珊的他开始对玩物失去了耐心,只是手里的兽牙刃却越发的残忍。 孙礼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明白对方越是想急于降服自己,同时也代表着这个机会就快到来,只是还有所欠缺。 于是他在挨过李典一爪后,反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嘲讽道:“李典,你就只有这点本事吗,这可杀不了我的……” 从战斗开始到现在,这是孙礼第一次开口说话,可神气却是一反常态的轻蔑无礼,落在李典的眼里简直是莫大的侮辱。 他原本以为在自己的极速贴身攻击下,猎物根本没有余力进行反击,可现在看来这孙礼居然口出狂言,这分明就是对方没有体会到边临死亡的崩溃与绝望。 愤怒,将猫捉老鼠般的戏耍,瞬间转化残酷冷漠的杀戮。 李典血红的眼中,杀意越发的浓烈,他决定不再理会张辽的命令,而是要杀死孙礼。 只不过在杀死对方之前,他要割下孙礼那口出狂妄之言的舌头,斩断那顽抗的四肢,挖掉那双到了现在都不曾露出绝望的眼珠子。 仿佛是看到了猎物惨死的那一刻,李典残忍的舔了舔嘴角的几颗血珠,吸允着其中的血腥,脸上露出恶狠狠的讪笑,道:“我会割下你身上所有的肉喂给野狗成为粪便,再将你的骨架挫碎了扔在荒野任人践踏,这就是你此时敢于讽刺本都督应付的代价!” 大喝一声,李典周身气劲大变,此时此刻他才真真正正的显露出拥有《无双榜》上的实力。 其人如同那隐藏在暗处的豹子,在进入狩猎的一瞬间,他专注,他凶猛,他无情残酷,用手里的兽牙刃狠狠的刺向猎物最致命的要害。 对手强大且越发的专注,对于孙礼而言他的危险更大了,可他等的也是这一刻。 敌人气劲最盛的那一刻,其实也是本身最疏于防范的一刻,尤其像李典这样性格乖张的敌人,一旦将全部的力量集中在了进攻上,不可避免的则是放弃了防守。 对于本就存了两败俱伤意图的孙礼而言,胜负的一刻即将到来,不是生,便是死,而他的敌人却是强大的——《无双榜》五十三位,善暗杀,性无常。 自刘宏登基以来暗中不断培植势力,近几年更是不知为何一反常态,居然向草莽之地广招天下英豪,编入那世代镇守皇城的羽林军之中,其中以刀宗亲传弟子张辽,李典乐进两师兄弟最为出众。 但就是在冷酷无情的羽林军中,这李典也是出了名的残暴无情,他曾经亲手剥去一百二十个犯人的皮肉,其中甚至包括妇孺之类。 这还不算,凡是被李典选中并剥下的人皮,他会慎重收藏并常常给左右观看,戏称“皮人相”。 李典脾性凶残,实力却是不差,已入人元之境,与那公孙瓒只在伯仲之间。好歹也是《无双榜》上的人物,本以为对付一个不知名的小人物,根本就不需要全力而为。 因为他是从真正地狱挣扎出来的人,从入得羽林军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具备成为别人噩梦的资格,也深切的痴迷这种感觉。 在压得孙礼节节败退之时,只见李典突然变招,双手如蝶花乱梦,双足变化妙进,竟一举突破孙礼严密防守的正胸要害,爪袭人心,不留分毫。 脑海里,几乎已经浮现出孙礼含恨而死的场景,李典此时不由得意打量猎物,却赫然觉察对手脸上丝毫不慌,反而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之色,让其心底不禁闪过一阵强烈不安。 数年来的生死磨练,让李典对于危险的察觉能力已经成为身体的一种本能,尽管他万分不愿相信眼前这只猎物有能够威胁到他的能力,可出于战斗的本能,他手里的兽牙刃还是朝上横向一挥。 只听得一声脆响,刀身果然在空气中挡住了什么,其力传来竟让他身形受挫,难以一爪建功。 原来那竟是孙礼手中的绣纹刀,以诡异的角度发起攻击,这一刀快而准如毒蛇吐信,其势之快远超过先前一倍不止。 可惜的是如此势在必得的巧妙杀招,却是被李典幸运格挡,只见绣纹刀飞弹而起,在李典的面额上狠狠的割出一道口子来。 鲜血,一下子就涌现出来,染红了李典的眼,让其痛楚,愤怒非常! 第三十七章:逃窜,无奈的藏匿 单看这一刀的精妙,孙礼的整体实力虽不及李典,但也绝没有之前表现的那么悬殊,任人斩割。 这分明是孙礼在一开始就在暗中保存实力,以待时机一击致命,其心思之慎密,脾性之坚韧,竟是个不可小觑的角色。 眼见自己最为拿手,也是最为诡异的一招竟未能建功,孙礼眉头一皱后脚下却是连续飞蹬,将尚在发愣的李典猛地逼开三丈之外。 随即,他拉着司马睿几步登上屋顶,也不管身后有何情况,一个扫荡将屋顶上的积雪狠狠扫下,阻碍众人视线后飞速逃窜。 此时,李典还在惊讶于孙礼的那绝妙一刀,更是耻辱自己被一个“弱者”所伤的事实,一时竟不曾反应动身追击。 他忍不住摸上自己额头上这道深切伤口,可想而知从今以后就将与它相伴永久,却是低不可闻的吐言道:“太行刀……有点意思……” 一旁观战的几名羽林卫本见李典大势在握,却没想到风云突变,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孙礼二人已借着地势飞快遁走。他们身为凶名在外的羽林卫,岂能让在手心中的猎物逃脱,因而便就要动身追击。 谁曾想其中一名羽林卫刚刚越过李典半个身子的时候,一只兽爪从后绕前狠狠的抓住了他的咽喉,随即残忍一抓,鲜血,迸发! 李典冷冷的看着孙礼二人遁去的身影,手中玩弄着这位倒霉部下的零碎血肉,冷声道:“我说过,不准插手,你们这些卑微的弱者。” 可怜这名羽林卫也算是个好手,却没有想到会被自己的上司一击毙命,他死死的盯着李典,却根本已说不出话来,最后捂着损伤大半的颈部缓缓跪地而亡。 剩下几人见此惨状,纷纷出于本能的抽出兵刃,生怕李典再做出什么血腥的事情来。可即便已经被威胁到性命,这些人却不敢再做出什么动作,因为他们都真切的见识过李典有多么的可怕。 好在此时的李典并没有心思顾着他们,他抬起头来盯着孙礼消失的方向,那本还算俊俏的脸因多出的这道血痕而显得很是狰狞。 鲜血缓缓落下流入嘴角,他连自己的血也吸允的津津有味,随即低沉的连连癫笑道:“再逃的快点,再逃得远点,让我感觉更多虐杀的快·感吧……” 北地冬夜的冷是如此凌厉,一般人根本难以招架,更别说他们还在仓皇逃走。 飞奔而走的孙礼不会知道那疯子李典在想些什么,他身上的伤口多而且深,哪怕是在这样的寒冰温度下,伤口还是不断流着血,让他的脸色越来越是惨白。 先前那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绝妙一击未能建功,他便已不打算在与李典硬抗下去,只得拼了命的拉着司马睿趁着风雪掩护胡乱躲闪。 连番战斗让孙礼的体力消耗极多,加上在这样恶劣的风雪环境中,高速的飞奔更是让身体到达了一个临界点。 那寒冷的空气不断的灌进他的胸腔,让他几乎难以呼吸,更觉周身渐冷。可他不能停,一旦他停下来,危险就将离他们不远。 身后的司马睿乖巧的保持沉默,他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打扰孙礼,哪怕他的心里充满了疑惑。 两人像无头苍蝇一般在这小城四周胡乱奔走,只能尽量在留有余力的情况下,对身后行迹粗略的破坏一番。纵然不能彻底消除赶紧,也要做些障眼法好扰乱一番。 只是不知这小城内到底涌入了多少羽林卫,虽有天时相助,可等风雪停息或是到了天明,只怕二人终是逃不过这一劫。 眼看着后方没有追击的脚步,体力渐感不支的孙礼顺势停了下来,颤巍巍的伸手摘下腰间的酒葫芦,狠狠得灌了几口烈酒暖暖身子。 他害怕司马睿受不了之前发生的一切,便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问道:“臭小子,有没有伤到?” 谁知司马睿非但没有初时的惊恐,反而在大口大口的呼吸了几次后,脸色在这一小会时间里便已恢复不少。 只是当他看见孙礼身上那十余道交横纵错的伤口,里面皮肉翻卷中正不断涌现着鲜血,顿时担心无比,道:“孙叔,这档口你还来管我,你瞧瞧你自己,这可如何是好……咱们还是先得找个医馆把血止住了才是……” 孙礼看着那几十道伤口也是怒道:“这该死的李典竟对老子玩起猫抓老鼠的把戏,敢这般戏弄老子的他算是头一份,好在这些伤口都没伤及要害,只是看起来厉害,左右不过是一些皮肉伤,没关系的。” 说话间,孙礼取了自己的内衣撕成几道碎布,先将几处严重伤口包扎一番,然后小心的观察起四周情况。 好在此时天色最是浓暗时分,加上风雪乱舞,依仗着城中林立建筑,二人若是有心躲藏,那些羽林卫只怕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寻找到。 只是这些羽林卫是天子亲军,一旦他们仗着身份动用了城中兵马排查,只怕情况要越发艰辛了。 孙礼时不时的看着后头,唯一让他感到威胁的李典似乎并没来得及追上来,只剩下身上疼痛不已的伤口,正告诫着他那疯狗的厉害。 暗骂一声可恶,他却是埋怨起自己,若不是这几年疏忽了武技,岂能容那畜生在这里耀武扬威。今日若是有命回到温县,他定要重拾武艺,再寻机会与李典一较高下,以报今日凌·辱之耻。 念及此处,孙礼略微苍白的脸上竟露出一莫名笑意,让司马睿见了颇觉奇异。 只是如今孙礼身上诸多伤口竟无一能够止血,再这么下去,多么强壮的人也顶不住气血这般流逝。就像现在,他的嘴角已经开始泛紫,显然是在这寒冷的天气下已感到有些气血不继了。 司马睿见状,赶紧脱下自己的外衣盖在孙礼的身上,眼泪却是强忍不住,一股脑的滚滚而下,口里涩涩说道:“孙叔,刚才若不是你死命护着,我只怕就要死在那里,就跟……就跟那些人一般模样……” 第三十八章:佩剑,异像顿生 当时孙礼发觉城内涌入这批形迹可疑的人后,也猜测可能是羽林卫之流,为保万无一失便就不眠守夜,只让司马睿熟睡歇息。 等到了半夜,幸得孙礼耳目过人听得有人临死悲呼,虽低不可闻但还是让他起了戒心。出去小心一看,发觉果然有人摸进了酒家正自暗害店中之人,剥皮去骨,好不残忍。 可怜那风韵犹存的酒娘子,还有店里的十数名住客遭受这般无妄之灾,人死灯灭不说,还要被他们剥皮去骨,仿若那悬挂刀俎之上的鱼肉。 若是面对普通的羽林卫,哪怕是上双人数,孙礼也尚有把握能做到全身而退。可后来见到一人,戎袍锦衣,前呼后拥,再加上这剥人皮的异癖,虽在暗中看不清面貌但也猜出是在那王府中假扮“阎柔”的羽林副都督李典。 孙礼一边感叹羽林卫的办事效率之高,一边也是担心司马睿的安危,无奈之下只能孤身奔走,意图引开李典等人好保护尚在熟睡的司马睿。 只是那李典果然不愧为无双提名之人,尽管孙礼已经着力闪躲,可还是在一个大意中被他先伤了一处。 后来等引得李典走远,孙礼又赶紧回到酒家,却愕然发觉这里居然还有人埋伏,更糟糕的是本该在房中睡觉的司马睿此时正如幼兽一般孤立无助,正好成了羽林卫新一轮的戏耍虐杀的对象。 若是当时司马睿能够一直熟睡下去,说不准也就免了这一场遭遇战,念及于此孙礼不由苦笑一声,叹道:“你这臭小子啊,倒是个香馍馍,不但凌云王对你青眼有加,连这些魑魅魍魉也被你引过来了。” 司马睿听的糊涂,小心的问道:“孙叔,你的意思是这些人是冲着我来的?” 事到如今,也由不得孙礼胡思乱想一番,他二人的身份也就是司马睿的“显赫”些,至少他的父亲是昔日帝师,司马家也是并州名门。 可仔细一想,若是针对司马家,那么这一路风尘仆仆的尽是机会,何必等到现在。 再说了,这会动手的可是皇城禁军的羽林卫,他们此次北地之行分明是为了刘虞啊,何关他们这两只“小虾米”,除非…… 孙礼按捺不住心中疑云,问道:“司马睿,你老实告诉我,在凌云王府之时,刘虞可否托付你什么事,或者是什么话没有?” 当时刘虞重伤难支,羽林卫凶残冷酷,可以说是情形危急,生死立判。 司马睿因感刘虞青眼有加,又不忿此等贤臣遭受横祸,便决定与其并肩作战到最后一刻,哪怕身死也无怨。 可到了后面,自己却是莫名其妙的丧失意识,等他回过神来却已经随着孙礼逃出蓟城,要说刘虞托付了什么,那真是无从得知。 孙礼仍不死心,喃喃道:“若不是刘虞的缘故,羽林卫何以千里追缉,你瞧那李典之前在凌云府中如此疯狂嗜杀,可之前对我二人竟没有痛下死手,反倒是想要留下性命好从中查问,真是奇怪。” 听了孙礼的一番推理,司马睿也想不通其中的奥妙,只能无奈的说道:“孙叔,也许是因为他们另有谋划,不愿有人过早的把王爷遇害的消息泄露出去,这才要紧追不舍吧。” “不对”,孙礼一脸认真,全无以往的满不在乎,细细想来,道:“看羽林行事肆无忌惮,这次谋害刘虞之事又是汉帝钦定,日后也要昭告天下,哪里需要这般掩人耳目。我看啊,定是刘虞偷偷在你身上藏了什么宝物,才引得这帮鹰犬紧追不舍。” 宝物? 二人千里迢迢来到蓟城可是为了给刘虞祝寿,要说有什么宝物也是送与他的,如今仓惶而逃,身无长物,哪里来的什么宝物。 司马睿心里有些被说动,以刘虞的本事若真想在他身上藏些什么东西,应是神不知鬼不觉。 于是他将自己细细的翻遍,任何可以藏匿的口袋挂件都不曾遗漏,却仍旧是一无所获,只能叹道:“我这浑身上下都找遍了,也就这把剑还有些特异,可这是父亲临别赠送,关凌云王什么事……” 司马睿将佩剑紧紧握在手中,感觉就这么握着,仿佛司马防正陪伴在旁,想起父亲那张严肃的老面,念及此番死生难料不免泪眼朦胧,心绪激动之下轻轻的抽出了剑身。 出鞘一瞬,这柄古朴长剑竟散发出水泽柔芒,如同一位母亲将自己的孩子呵护在怀中,让司马睿有一种水乳交融般的亲切。 这股光华仿佛拥有一种奇特的能力,帮他迅速的平复了内心的惊恐,焦虑与不安。 一旁的孙礼目瞪口呆的看着原本粗苯无比的铁剑竟生出这般异象,暗叹这趟幽州之行可真是大大的增长了见识,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来,忙喝道:“笨蛋,快把剑抽回去!” 司马睿一时还不明所以,孙礼急切中干脆自己抢了过来,谁知道这佩剑到了他的手中,原本柔和似水的光芒居然一下子就消散不见了。 他左看右看不得其妙,暗道一声奇怪后,便又把佩剑交还给了司马睿,可这会儿铁剑已如死水般波澜不惊。 这柄古怪的佩剑惹得二人疑惑不解,孙礼看不出个所以然,但刚才发生的绝对不是幻觉,轰然记起刘虞当时所言,只怕此剑大有来历。 司马睿还是头一次瞧见这剑还有这样的异象,不由欢喜的细细端看,道:“奇怪,一路上我也曾偷偷把玩过,怎么没见过这等景象?” 孙礼心中疑惑更多,眉头深锁,言道:“莫不是你身上有了什么变故吧……” 司马睿闻言颤颤笑道:“孙叔,你莫要吓唬我。自打认识你起,我差不多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每日读书习武外,几乎就没出过温县那弹丸之地,能有什么变故?” 孙礼在司马家好些年,几乎是看着司马睿长大,这十几年可真算是稀疏平常,波澜不惊,直到这次代父远行为刘虞祝寿。念及于此,孙礼眼中一亮,似乎找到了重点所在,脑中更是闪过一个极为大胆的猜测:是刘虞,一定是刘虞对司马睿做了些什么…… 第三十九章:身世,错误的际遇 念及刘虞,凌云王的身份首当其冲,其后汉室宗亲,九州第一等诸侯,位高权重,身世显赫。 连那月旦阙也曾为之点评:凌云之能,已非无双可容。只因在武道一途中,刘虞已是当世唯一步入天元之境,与春秋鬼谷,楚汉霸王齐名之人。 在一众武道中人的眼里,刘虞就是那世间万仞千山中最巍峨险峻的一座,哪怕中了龙湮香这等号称仙体亦可杀的至毒,依旧可以跟地元高手张辽对峙良久,可见月旦阙所言非虚。 如果是刘虞这样的天元高手,想要对司马睿做点什么且让人无迹可寻,应该不是什么难事,而无论是羽林卫的彻夜追击,还是司马睿的突然多番昏睡,似乎都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想到这里,孙礼也学着刘虞一般将手放在司马睿天灵所在,运起真气想要探察全身,只可惜一番作为终无所获,反倒累出了一身冷汗,连连摇头叹道:“怪哉,怪哉……” 司马睿不解孙礼此时的所作所为,一边爱惜的抚摸着佩剑,一边摇头苦笑道:“孙叔,我们跟凌云王不过是这几日的交情,我又不善武技,他即便有所托付,又怎会选中这样的人呢?” 是啊,刘虞的敌人可是非同寻常,汉帝刘宏,地元级高手张辽,无情爪牙羽林卫,对于司马睿而言哪一个都是庞然巨物,绝不是他可以抗衡,哪怕加上司马一门。可惜现在刘虞已死,这个疑问恐怕再没有人可以解答,只是孙礼隐隐觉得这些只是一个开头,还有更多的事情将会接踵而至…… 二人不得其解只能相视苦笑,孙礼长叹了口气,说道:“算了,想这么多也没用,咱们还是想想怎么摆脱这些羽林卫,要是能回到并州,以你司马家的底蕴,至少可保安全。” 念及羽林卫的手段,李典的疯狂癫妄,司马睿不寒而栗,却在沉默片刻后,揪心问道:“孙叔,你觉得凌云王真如那坏蛋说的那样……遭遇不测了吗?” 孙礼心头也有不测预感,在张辽等人那般布置下,刘虞几乎是必死之局。 只是他不愿冷了少年热切的心,便含糊说道:“凌云王行事光明磊落,不负仁者之称,即便难逃一劫,也是顶天立地的豪杰,你又何须做小儿女姿态。” 记起刘虞那般卓越风姿,司马睿心头虽是酸痛难耐,却是猛地擦去眼角残泪,努力展颜道:“孙叔说得对,如果王爷看到我现在哭哭啼啼的样子,一定会笑话我的。” 孙礼笑道:“那日你能义无反顾的挡在凌云王身前,连乐进那样的高手也毫不畏惧,很有几分英雄气概,倒让我刮目相看。司马睿,你很不错。” 司马睿听了心中微喜,随即又羞愧道:“当时脑袋一热就冲出去了,事后想想那人的本事好生厉害,我这心里到现在还是后怕不已。要不是王爷出手相救,凭着我那三脚猫的身手,只怕已成了刀下亡魂。孙叔,当时没有听你话,这才把咱们陷入这危局当中,你不会怪我吧。” 孙礼摇摇头,他知道这孩子性格内向平和,平日里与人为善不喜计较,但骨子却有股儒家真义的“酸臭味”,在大是大非前哪怕“以身证道”都在所不惜。 当日那“义之所在,虽死无憾”八个字从司马睿口中所出,实在让人震撼心神,也让人羞愧难加。 “其实这些都是父亲嘴边时常提起的,我当时只是突然想到而已”,司马睿不好意思摸了摸头,但一想到远在温县的严父司马防,一路上担惊受怕的他还是忍不住再次流下泪,泣道:“孙叔,你说我要是死了,父亲会为我伤心吗?” 听他语气有异,孙礼诧异道:“你怎会这样想?” 司马睿囔囔嘴也不知该从何说起,沉默了一小会,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将深藏在心底的秘密与疑惑说了出来:“孙叔,我是父亲的亲生儿子吗?” 这一问犹如霹雳惊空,震得孙礼弓起身来,立刻惊呼道:“你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司马睿神色黯淡,道:“那为什么我生下来就没见过我的母亲,父亲也从来没有只言片语提起,你知道外头有多少人在说我是抱来的野种……” 话音未落,孙礼突然狠狠地抽了司马睿一记耳光,目露凶色,神情愤怒,喝道:“住口!” 司马睿捂着发烫的脸庞,看起来十分惊讶的模样,要知二人私交极好,平日里打诨开刷毫无尊卑之分,但他到底是当代帝师第三子,岂能容得孙礼如此放肆。 司马一族乃是并州名门,当世家族礼法规矩极重,如孙礼这样的护卫家仆若是对主人稍有不敬,便是打残处死了,当地官府也不会过问一句。 只是孙礼此时神情愤怒,竟不假颜色,反而怒斥道:“司马睿,你给老子记住了,别人可以骂你,辱你,但你决不能这样胡乱怀疑自己,轻视自己。你是司马家的人,你父亲养了你十几年,这些话要是让他听到了,你自己说说他会怎么想,会怎样伤心?” 司马睿闻言大震,心里的万般委屈却好像被这一巴掌打的烟消云散,尤其是看着如此愤怒的孙礼,他这心里居然还有小小的感动。 他语气顿时转弱,道:“可是,可是父亲为什么没有把我的名字提在族谱之上,这不是很奇怪吗?” 听了这话,孙礼这莽汉也不由大吃一惊,疑道:“这怎么可能?” 在家族之中,尤其是那些名门望族,族谱可以说是每一个家族中最神圣,最庄严的物件,其含义不言而喻。在以儒学为典范的司马家中,这一点相信更加是严格规范,绝不会出现这样荒唐的错误。 司马睿显然更加无法接受这个“错误”,叹息之后低下了头,双眼泛起热意,极为难受。 那时年少大胆,在二哥司马懿的怂恿下,二人竟胆大妄为的结伴去宗堂冒险,这大概是他过往日子里做过最出格的事情了。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就是这一次的胆大妄为,竟会窥视到自己身世中的巨大的疑云,也让他始终难以释怀。 他永远无法忘记当时那种小偷被主人家当场抓住的窘迫,一股无名而起的业火直欲将他焚烧干净,连一丝的尊严都不会留下。 事后二哥执意要去向父亲问个明白,反倒是司马睿自己先失去了勇气,一阵苦求方才作罢,却也惹得心中不忿的司马懿不久后便离家到外求学。 要不是因为现在被羽林卫追杀,生死未卜,司马睿也不会在这档口问起这样的事情。但他细细一想,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不由低声问道:“孙叔,请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知道我的身世?” 孙礼之前愤慨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长叹一声,道:“不是孙叔要故意瞒着你,只是我自己也所知不多,这一切还要从那个冬天说起……” 第四十章:凶兽再袭,危机再临 那一年,也是这么一个冬天,家主司马防外出访友,一去便是三个月之久。 等他们一行人回来的时候,他的身边却多了一个嗷嗷待乳的婴儿,后面取名司马睿。 司马家上下简直无法相信他们那严谨自律的家主,居然会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婴儿,顿时惹得众人议论纷纷。 只是家主的积威,让所有人都不敢多问一句,但人人都记得那一日司马防脸上是一种怎样的怪异神情,于是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了这是他欠下的风流债。 大概是因为私生子身份的缘故,对于一位帝师来说,这几乎是他严谨公正的人生中唯一的污点。 为此,司马防对司马睿平日里的教导总是严厉非常,甚至超过了一个父亲对儿子合理的期待与要求。 在外人眼里,司马睿是不受家主欢颜的,当时几乎没有人会喜欢跟尊重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这样的日子直到他六岁的那一年才有所改变。 那一日,司马防最疼爱的小妾不耐司马睿的吵闹,竟当着众人的面扇了他一个耳光,并讥笑他是没人要的野种。 当时很多人都看到了,听到了,却没有人去责备那小妾,更没有人会去保护司马睿,只有那窃窃私语跟嬉笑怒骂,让这个孩子第一次对自己的身世有了一丝怀疑。 这件事很快就被司马防知道,他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无情的将这小妾逐出了府邸,后来听说自戮在外,香消玉殒。 自那一日起,整个司马家族都清楚的明白了一件事,这个孩子在他们家主心中的分量非常重。 于是,没有人敢再在司马睿的面前提一句“私生子”,而是改口成了“三公子”,至少是明面上是这样的。 后来司马睿慢慢长大懂事,虽然耳边人人尊称他一声三公子,但外头的风言风语还是让人心痛,唯有二哥司马懿跟自己尤为要好。 在整个家族中,从小感觉到被人隔膜的司马睿如果要说最信任的人是谁,除了不苟一笑的老古董的父亲外,就只有这位玩世不恭的二哥了。 司马懿比司马睿大了六岁,但脾性无所顾忌,偏偏天赋极高,被司马防寄予厚望,曾私下赞誉他为“冢虎”。但此时的司马懿玩性甚重,对于家中的规矩极为反感,尤喜刺激,所以才会带着自己的三弟偷入宗堂重地冒险玩耍。 当司马睿在发现自己并没有在族谱上时,本就对这个家有种莫名隔膜感的他顿时感到万分难堪,更没有勇气跟任何一个司马家的人开口询问。 他甚至害怕自己只要说出去,那么一些可怕的事实就会撕掉他身上那可笑又可悲的身份,也许他将重新成为一个“野种”。 孙礼投入司马家虽也有些时日,但对于这些事只是略有耳闻,从下人同僚口中听来的也多为以讹传讹。 这等闲事在规矩森严的司马家中,是一个公开的秘密,人人心知肚明却又不得真相。但若说是私生子的缘故,司马防才不便在家谱中写上司马睿,那么他又何必将这孩子带回家,白白惹人非议。 孙礼自己都不能理解,也就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无奈的将自己所知的一些听闻粗略的讲了。 听了之后,司马睿暗道原来蒙在鼓里的只有自己这个笨蛋,若不是那夜私入宗庙,只怕他永远不会确认自己只是一个身份不明的私生子。 觉察到司马睿神色的一些异样,孙礼一把抓住他,凝声呵道:“不管怎么样,你要知道司马家的人对你都是真心真意的。别看你父亲平日里对你十分严厉,可连我们这些外人都知道,他对你越是严厉,就越是寄予厚望。如果他不是将你当作儿子对待,决然不会这样做的。” 司马睿听着孙礼的安慰,心里多少好受了一些,此时生死难测,他不愿后者担心,点头说道:“孙叔,你放心,我心里其实明白的。” 孙礼摸了摸少年的脑袋,叹道:“如果你真的迈不开这道坎,等回到温县,你可以跟你父亲开诚布公的谈一次,你有资格问个清楚。” 回想着过往点滴,司马睿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其实在那个家里,父亲的严厉,兄长的友爱,又何尝不是无法抹去的记忆。 虽说这家谱之事大有蹊跷,可自己一日冠着司马的姓氏,他一日便是司马子弟,何惧人言,何惧人言。 孙礼察言观色,知其虽不能完全放下心中疑云,但至少不会像以往那般钻牛角尖。心中大定的他又是一番好言相劝,终于逗得司马睿破涕而笑。 司马睿眼角泛热,泪中有笑,想着眼前还有他这样的忠仆相伴,自己还有什么好怨天尤人的。若不是他舍命保护,只怕早就被李典剥皮去骨,哪还有这些心思来纠结这等细末之事。 念及于此,他的心境反倒明朗许多,只等逃过眼下这劫难,回到并州后再向父亲询问清楚。 此时孙礼周身十余处伤口始终鲜血直流,让他的精神渐渐萎靡,不由愤恨的吐了口血水,怒道:“那厮用的兵刃奇异非常,创伤处的血肉难以愈合,看样子咱们还是先去寻个普通人家休息一下,不然你孙叔就要被活活冻死了……” 司马睿忙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扶起孙礼,希望趁着羽林卫还未曾追及的空档,能够在这小城之中寻得一个临时的安身地方。 只是他们才刚刚移步,后头突然风雪暴起,目光及处只见一头“凶兽”蓦然闯出,正朝着二人中间飞驰而来! 孙礼心中狠狠一悸,反应不慢的他足尖急点向后,同时双臂一推将司马睿勉力向前飞出,这才堪堪躲过那猛兽的利齿撕咬。 但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一击,本是相互扶持的二人就此分开,各自滚躺在雪地之中,沾染了一身寒意。 回头再看,那哪里是什么凶兽,分明就是之前被孙礼杀伤的李典嘛。 想不到才这么会儿的功夫,李典竟是紧紧的追了上来,这追寻踪迹的本事果真是一绝。 此时的他已没有半分先前闲情雅致的模样,整个人似乎正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中,披头散发的睁着一双血红的眼,其中透露的凶残与杀意让人看了心悸非常。 嘴角微微扬起,李典看着孙礼二人,藏不住心底的狂喜,大叫道:“可悲的弱者,你们以为能够逃出我的手心吗?” 第四十一章:死亡,弱者的结局 本以为风雪挂空,借助天时可以躲上一阵,可如今看来,他们还是小视了李典的疯狂与实力,不愧为在强者为尊的羽林卫中的佼佼者。 孙礼万没想到对方追击得如此之快,此时他因失血过多而颇感身心俱疲,战力已是大幅衰减,只怕更不是李典对手。 身边的司马睿虽曾练得几招太行刀法,可惜自身真气太弱,以武者划分他甚至还不是真正的武道中人,更何谈与人元高手较量,已成那实实在在的累赘。 胜券在握,凶兽一般的李典反倒不急于一时,而是细细观看起二人来。 依着张辽上命,他需得留下活口另有他用,这孙礼虽用的一手好刀法,来历也颇有揣摩,可毕竟形貌粗矿,不似能落入刘虞青眼之人。 反观司马睿虽是青涩少年,却是生的龙眉凤眼,面若冠玉,看来正主十有八九便是此人。大功即将到手,他嘿嘿一笑,对司马睿道:“乖乖的待着别动,等我杀了他,咱们便回蓟城去……” 孙礼心里清楚的知道这一次是退无可退,若不能在这里分出个胜负,随着时间的拖延,以他的体力再无反击的可能。 横刀向前,他一开始就选择全力出击,甚至是以命相搏,就是希望能够为司马睿争得一丝生机。 然而事与愿违,不知为何此时的李典真气大增,攻势之间异于平常,只有那兽牙刃锋利依旧。 在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内,李典便在孙礼周身又留下数道新的伤痕,惹得后者手中的绣纹刀几乎都要把持不住。 双兽爪冰冷无比,每次陷在孙礼的血肉中,都要带走他强自坚持的精力,鲜血如最夺目的艳花,在那纯白的雪地里朵朵绽放。 品尝着猎物渐渐绝望的李典,口中非人的嚎叫声掺加着让人发憷的笑声,在这夜半时刻尤显得惊悚恐怖。 此时李典的脑中只有一个声音,就是杀戮与凌·虐,让没有丝毫怜悯之心的他嘶叫不止:“再痛苦一点,再痛苦一点,让我再多感受一些这种美妙……” 以孙礼现在的体力跟武技,已经无法抵挡凶残如兽的敌人,他自艺成以来还从没感到如此深切的无力,不由暗暗悔恨这几年的慵懒,以至于在这生死关头差之千里。 谁知眼看着孙礼险象环生,心中大急的司马睿竟拔剑杀向李典这头凶兽,想他当日在凌云府中就曾仗着一股锐气敢于跟乐进对阵,大概是希望这一次也能够为孙礼减轻一些压力吧。 只可惜当时的乐进大半心神放在刘虞身上,对司马睿这等“庸手”自然是毫不在意,这才让他有可趁之机。 可李典却是大大不同,在其眼里只有猎物之别,没有强弱之分,所以一招过后,便使得兽牙刃狠狠的在司马睿的手臂上划过三道口子,鲜血夺目而出。 品尝对手热血,李典心头畅快无比,疯癫大笑,对负伤的司马睿高喝道:“若不是你,这人倒是个好对手,可笑像你这般的累赘,竟也敢来丢人现眼。” 皮肉翻卷,鲜血涌动,这还是司马睿十几年来头一次受伤,不由痛呼一声。 那血流淌过手中的长尺铁剑,将底下的一片雪白点成盈盈红花,竟是那么的显目惊艳。 听得李典讥讽,司马睿既是刺耳又是刺心,想要继续上前交战,却发觉自己内心深处竟是涌现一丝恐惧,那是对死亡降临的恐惧,让他寸步难行。 孙礼见状拦过李典大半攻势,趁乱一把推开呆滞的司马睿,口里大叫道:“臭小子还等什么,快逃啊……” 李典闻言残笑道:“今天你们谁也别想走,我要好好的炮制你们,才能解我心头之怒。” 今日不是敌死就是我亡,孙礼见司马睿仿佛傻了一般呆立原地,眼中厉色一闪,将手中绣纹刀凌空抛飞,双手使得擒拿技法猛击李典胸腔。 李典见状不以为然,硬吃了这一招,却是将自己的一对兽牙刃趁势狠狠的插入孙礼胸口,带出血花朵朵。 他正要讥笑几声,却发觉先前那甩出的绣纹刀竟以诡异轨迹回转,朝着他的咽喉急飞而来,不由冷笑道:“他妈的,又使这招?” 孙礼不顾胸口大痛,双手牢牢抓住李典衣襟,不让他有退身回避的可能,口里大喝道:“一起死吧!” 眼瞅着绣纹刀的杀招袭来,双臂却是难以动弹,谁知李典眼中竟不露丝毫慌乱,反而冷笑连连。只见他脚尖触地勾起一道硬土狂沙击向刀身,两两碰撞之后,恰到好处的巧妙避开飞刃的夺命一击。 那飞刃距离咽喉堪堪只有一线之隔,结果全是天囊之别,而孙礼看着那飞刃最后无力的落在地上,一腔激愤战意大衰。 故意卖弄实力的李典摇头讥笑,鄙夷道:“弱者就该服从弱者的下场,千万不要痴心妄想。” 说话间,他居然还在扭动手里的兽牙刃,那刃口将孙礼胸前的伤口扩大的越发严重,鲜血不断涌出,将那衣裳染成一片猩红。 鲜血,流淌在孙礼的双脚四周,将原本雪白的土地染成了不忍直视的猩红。 可就是这样,他依旧强忍住剧痛一声不吭,只是自己必杀一击不中的无力跟颓废,还是无可避免的印在他的脸上。 这一战,他输了,却是输得那般不甘,如果……如果是当初的他,战局必然不会如此悬殊! 可惜一招过后,胜负已分,生死也将尘埃落定。 孙礼已失去了最后的机会,他本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只是牵挂犹如羔羊的司马睿,在落入羽林卫手中后当为鱼肉,必会遭受万般折磨。 念及于此,已无力反击的他只能紧紧抓住李典衣襟,希望能够给司马睿添加最后一丝生机,颤声叫道:“跑啊……” 李典喜欢品尝猎物的恐惧,喜欢回应猎物的反抗,喜欢分辨猎物的绝望,兴奋至极的他舔了舔嘴角殷红,笑道:“放心,过不了几天,我就会送他下去找你……” 狂妄,讥笑,一切不可表述的疯狂全部在李典这里尽情展现。 他更加用力的挤压孙礼伤口,令后者的痛苦伴随着那鲜血炸泄出来,凄惨的嚎叫声在这寂静的夜里尤显得渗人。 第四十二章:紫芒重现,苍天无眼 正如李典所言,若不是司马睿拖累了孙礼,以其能力定然可以逃得生天,何必在此受人折辱。 看着惨遭凌·虐的孙礼,司马睿陷入了无穷无尽的恐惧与自责之中,心神如若从万丈悬崖跌落般无助,愧疚与恐惧更似地狱的岩浆要将他吞噬。 不忍再看李典施虐,这孩子竟软弱得抱住了头,各种极端的情绪在脑海里混杂交织在一起,仿佛又回到了凌云王府。 杀戮,哀嚎,鲜血……无数丑恶又恐怖的事物,让他再也无法忍受内心的煎熬,仰天长嚎:“不要啊……” 力量,一股极其陌生却又无比澎湃的力量,突然在他的体内涌现,仿佛那肆虐的洪潮在压抑了许久后,终于迎来了最狂暴的迸发。 瘦弱的身体无法包容这股澎湃的力量,全身血脉都在无力的喷张,剧烈的疼痛更是让司马睿只能通过一声声的嚎叫,来发泄体内那股骇人的炸裂感。 而在外人眼里,此时的司马睿诡异至极,一道道罡风以他为中心无规则的向四周爆开,威力无铸的冲击力让李典这样的凶桀之人也为之动容! 终于,当所有的痛苦突然消弭后,犹如绝世神兵淬洗之后的锋芒毕露,无悲无喜,无怒无惧的司马睿执剑问天。 水泽般的柔和光华再一次透过剑身绵荡四周,直到将这方天地交织融汇,竟在那一刻爆发出夺目的紫芒,也唤起了李典记忆中最深切的恐惧。 “阳……阳天剑!” 紫芒荡天,神魔难掩。 李典原本得意,狂妄,疯狂的神情在此刻彻底消失,而心底难以言喻的恐惧正源源不断,不可抑制的疯狂涌现。 阳天剑,九州第一人的专属兵刃,可当时分明随着刘虞一同破碎无存了啊。 这是李典亲眼所见,绝不会出现偏差,但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在这里看到阳天剑的影子,更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会在这个少年身上见证这一幕? 直到此时此刻,李典联系前后,才隐约明白张辽让羽林卫四处侦查究竟是为了什么,竟是因这少年藏着刘虞的阳天剑吗? 可惜,没有更多的时间留给李典去思考了,失去意识的司马睿正依循着本能步步逼向他。那璀璨的紫芒从穹苍落下,压得他这个凡人竟生不出半点战意。 恐惧,第一次浮现在这只凶兽的心中,却让他产生了难以言喻的愤怒,情不自禁的大喝道:“阳天剑又如何,我杀得了刘虞,就一样能杀了你!” 极度的愤怒,有的时候只是因为极度的恐惧! 当然,李典绝不会承认这一点,但以他人元之境的身手,羽林副都督的身份,居然率先对一个无名小辈出手,就已是说明了一切。 司马睿只懂些粗坯武技,连武道门槛都不曾踏入,此时对上李典却是面无表情,不见分毫胆怯。紧接着,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一道璀璨紫芒凭空掠过,引得风雪荡起,恶鬼退散。 李典见状忙鼓起真气,暗道一个愣头小子能有多大能耐,却没想到紫芒之锐,竟直接无视了他的真气防御,如弯月般贯穿了身躯,洒落一片血雨。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中,没有人看清司马睿的动作,便是李典自己也不明白之前可以肆意玩弄的弱者,为什么突然会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难道真是那该死的刘虞阴魂不散吗? 直到痛楚在胸口渐渐蔓延开来,他才发觉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正盘旋在自己皮肉之上,双目圆睁中满满都是恐惧,不可置信的喃喃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想要起身再战,但脑中一白,竟是就此昏厥过去。 孙礼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这已是超出了他的思虑范围,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发觉司马睿正漫无目的的左顾右盼,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此时的司马睿周身血液如熔浆爆裂般沸腾,纵然是坠入阿鼻地狱也不过如此了吧,但所能拥有的力量却又是如此的澎湃无际,仿佛在这一刻,他就是这方天地的神。 然而孙礼却是觉察到其中的不妙,大量的失血让他的气力几乎消耗殆尽,可还是强自打起精神,连连低声呼唤:“司马睿,司马睿,快醒来……” 这一声声的低喃,倒比风雪还要来的呼啸,在这夜里悠悠回荡。 这些熟悉的呼喊在耳边响起,让司马睿原本空白的意识缓缓回归,体内混乱膨胀的气息竟随之平复,那漫天紫芒更是消失不见归于自然。 他想要奔向孙礼,却是四肢猛地一软,踉跄倒地,叫唤道:“孙叔……” 下一刻,无数疯狂的记忆不由分说的涌了进来,再看到远处血肉模糊,不知死活的李典,这个一直居于温室的少年终于崩溃的大哭起来,仿佛自己也变成了一头魔鬼。 孙礼知道这是首次伤人而产生的莫名恐惧,只能说是司马睿的本性太过纯良,于是强打精神声声召唤,希望能够唤醒对方心神,否则这一生都将陷入梦魇难以自拔。 听的召唤,司马睿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努力的起身扶住孙礼,却见后者胸口衣衫一片狼藉,气息虚弱,仿佛下一秒就会死去。 那一对兽爪几乎将孙礼整个的胸膛都毁了,血肉模糊看起来极为恐怖,但幸运的是内脏并没有受到致命伤害,所以尚可支持。 可他全身上下十余处新伤旧伤口依旧涌着鲜血不止,若是得不到及时的治疗,只怕最终仍是难逃一死。 看着往日生龙活虎的孙叔此时萎靡不振,司马睿紧紧搂住他,自己却是不住颤抖。 他以往太过年轻,没有见过人性丑陋的另一面,直到这次幽州之行才好好的上了一课。然而他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李典这样视人命如草芥的疯子,反倒是刘虞这样的仁厚长者要身遭不测? 仰头看天,昏暗的夜空是那么的深邃,司马睿猛地一擦眼泪,长啸一声:“苍天,你的眼呢?” “让我来告诉你……”,不带一丝情感的声音冷冷飘来,那李典竟缓缓从雪地爬起,污血遮掩了他的面容,在这夜下犹如恶鬼,嘿嘿笑道:“苍天怎会有眼……” 第四十三章:转机,太行六道 看着猎物再次渐渐恐惧的眼神,李典步步逼近,止不住的残忍冷笑。 他能够感觉到体内精气正如流水般飞逝而去,可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竟是兴奋得无以复加。 “苍天怎会有眼,你们能够活到现在,仅仅是因为张辽要你们活着。不过现在我已改变了主意,我要……你……们……死……” 司马睿瘫在雪地中不住颤抖,眼看着孙礼重伤濒死,尽管万分不愿可还是开口求饶道:“请你放过我孙叔,他快不行了……我会任你处置,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只求你放过我孙叔……” “嘿嘿,你把我伤得这么痛,怎么可能轻易的放过你们?”,李典咧嘴冷笑道:“不过,我很仁慈的,一定会让你陪他到最后,然后慢慢的让你看着他把体内的血一滴滴的流干,最后变成一副干煸的皮囊。你放心,我会好好保存他的人皮,收入我的‘皮人相’中,说不定可以流传百世呢……” 最后,李典对司马睿一字一字的念叨:“你说好不好?” 对方的凶残本性在字语间毕露,司马睿入世不深,万万没有想到这人居然可以“恶”到这种地步,恐惧止不住的从心底涌来。 李典却是兴奋极了,其实他身上的伤颇为严重,那紫芒剑气贯穿了他的身体,使其精气飞速流逝。若不是他这铁打一般的身子,换成普通人只怕早死了。 可就是这样,他也不愿错过一丝一毫的戏谑,享受着敌人懦弱的恐惧,仿佛就是他最好的补药。 李典有心折辱一番,故意甩着兽牙刃上猩红的血液,缓缓踏近依偎着的两人,凶相毕露。 眼瞅着李典杀心凌厉,司马睿已不抱任何妥协的希望,既是出于对生的渴望,也有对孙礼的相依,这少年居然还能鼓起勇气挣扎着起来,举起唯一的利器朝着李典高高扬起,口中颤声喝道:“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要杀死你!” 听着这微不足道的威胁,仿佛是听到了这世上最好听的笑话,李典朝着司马睿亮出最脆弱的咽喉来,猖狂的笑道:“来吧,朝着这里刺过来,杀死了我,就再没有人会要你们的命了……” 司马睿看着李典恶鬼一般的笑脸,心底寒气翻滚,手里的剑却是怎么也刺不出去。他不是害怕杀死李典,而是害怕自己也会变成杀人者,这样的杀戮让他憎恨,让他厌弃,所以他做不到。 颓废的低下了剑身,深感自己的无能的他忍不住流下泪来,低声道:“对不起,孙叔……” 孙礼轻轻握住司马睿的手,摇头劝慰道:“孩子,不要哭,你已经很勇敢了。” 面对声名狼藉的羽林卫副都督李典,天下又有几人能在他的手下保持一份坚持,初入世间的司马睿能够在此时此刻依旧挡在孙礼面前,足以称道。 听得孙礼的劝慰,司马睿神色大定,内心里的恐惧,愤怒,无奈……居然一下子就消散大半,渐渐化成从容坦荡:“是啊,无非一死,我岂能向这等人屈膝……” 眼看着自己的猎物从恐惧中逃离出去,本自得意的李典神色猛得一变,厉声叫嚣道:“不怕死吗……好,那就让我杀了你们,通通制成人皮!” 被莫名刺激的李典好像丧失了理智,他将手里的兽刃激飞出去,直取司马睿的心脏,竟似忘记了张辽的命令。 眼看着厉招袭来,毫无办法的司马睿索性认命得闭住了眼睛,只待一死了,却不料耳边听到一声异响。 因觉察周身毫无损伤,他赶忙睁开眼睛,后又急忙看向孙礼,还以为那兽刃是刺向了后者。哪知孙礼非但分毫不损,脸上更是带着惊喜,只是片刻后又是一变,也说不清是个什么神色。 黑暗中迈步而出三道如鬼魅般的人影,漫天的风雪掩不住他们踏雪而行的凌然身姿。 一人手持长枪,身形似塔,眉目分明,神态锋芒毕露,气劲蓬**伏,好一个彪汉。 另一人精壮强悍,借着草帽遮住半脸,可那行走如龙的步伐中却透着无穷杀意,藏在暗中的双眸更是紧紧盯着李典好似要择人而噬。 最后一人却是个纤细女子,身似飞燕,步若流水,毫不理会恶鬼般的李典在旁觊觎,几步来到孙礼跟前查看其伤势,口中轻不可闻的叫了一声:“三哥……” 这一声轻呼,让孙礼目中发亮,看着眼前女子容颜如昔,想回上一句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持着长枪的汉子见孙礼浑身是血,又见李典凶神恶煞,心头恼怒中脚踏前行,长枪一抖便是扬起枪花五处,端得高明迅疾。 要知抖起枪花不难,便是李典这样的枪术门外汉,使上真力也可抖上四五朵,败在他手下的枪术高手更是不少。但要在一瞬间,只凭手劲就能抖起五朵枪花的,他从所未见,不想在这无名小城竟突然冒出个强手。 来人好高明的枪术,李典不及多想先翻身躲开,一手硬抗了一招,另一头则是抓着空隙飞身急退。 眼看着四面环敌,他这次可不敢再有所保留,眼里狠色一闪,双手狠狠插入地面,将残余的真气瞬间爆发——人元势?地菱破! 真气带动片片土菱以尖锐喷发而出,成扇形阵面朝着那使枪好手袭去,不规则的出现方式令其杀伤力倍增。 来势其急,但这汉子却是毫不慌张,铁枪重落,若雷霆击树,将那片土菱砸了个稀碎,竟是正面的以力破力。随后长枪挑,劈,刺,扫,劲招一浪高过一浪,逼得李典几无还手余地。 眼看同伴占了完全优势,那戴着草帽儿的精瘦汉子突然喝声拦住:“童兄弟,先且饶他一命。” 使枪汉子闻听,随即收起攻势退到一旁虎视眈眈,其实在他眼里李典已无退路,杀与不杀之间竟在掌握之中。 李典得此喘息机会好生退走几步,但见二人稳稳卡住自己的退路,心知今日算是碰到硬手了,便拿捏着冷笑道:“哪里来的草莽汉子,若是误了羽林卫办事,让你飞天遁地也难逃刀下。” 那草帽人闻言冷冷一笑,讥讽言道:“羽林卫李典,呵呵,你真是好胆,居然敢伤我太行山的兄弟。” 闻听“太行山”三字,李典眼中异色一闪,收起一贯的轻蔑笑意,凝声道:“太行六道,横刀问天?” 草帽人嘿嘿冷笑,道:“我太行六道退隐多年,难为还有人记得这些虚名,束手就擒吧,免得我费事。” 第四十四章:太行六道,饿鬼道 这草帽人身着装扮很是普通,若扔在人群中,都是最不起眼的哪一种。 然而偏偏他的语气却是如此傲慢,仿佛名震天下的羽林卫副都督,在他眼里都不值一言。 羽林卫作为历代汉帝的直属部队,除了护卫皇城帝胄之职外,暗地里更有探查九州秘辛的特殊使命。 上至诸侯将相,下至贩夫走卒,不论真伪,事无巨细的一并上报洛阳,再有专人将这些事件挑选分卷,归纳收录,称为《羽林密宗》。 这《羽林密宗》包罗万千,对“太行六道”曾有过这样的记载:并州太行,刀客数百,行踪飘萍,侠行草莽,盘踞太行山上呼啸山林。 山中有头人六名,以释门中的天道,饿鬼道,畜生道,地狱道,人道,阿修罗道为诨号,横行北地数年而不坠。 直到数年前,这伙太行匪人于一夕覆灭,山中数百刀客踪迹渺无,只道是被当地官军设计剿灭,也就渐渐地淡出他人视线。 李典官居御林军副都督,有权查询密卷,本身又是来自草莽,自然听说过太行六道的名声。 因其乃是《无双榜》上赫赫有名之辈,而太行六道却是藏头露尾之徒,故而一开始并不放在心上,哪曾想这二人实力之强,竟皆是步入人元之境的高手,这回算是踢到了硬茬子。 尤其是这草帽人神韵垂沉,三言两语便拦住了那气势汹汹的使枪汉子,尽管只是在一边冷眼旁观,但只怕他才是三人中的最强。 想不到今日这小城中风云际会,竟一下子汇聚了这么多平日难得一见的高手,果然一场凌云寿辰之礼,吸引了九州太多人的注意。 李典神色凝重,因被司马睿莫名所伤,已折损了小半战力,但即便是他全盛时刻,也不见得能在这几人的围攻下全身而退。 念及于此,他反倒不急于发难,而冷笑着问道:“不知阁下……是太行六道的那一位?” 草帽人眼中闪过一丝狞色,肃声答道:“太行六道·饿鬼道,郝昭。” 居然是他! 太行六道以诨号闯荡草莽,以羽林卫的探查能力,也仅仅知道三人姓名而已,分别是饿鬼道郝昭,人道颜慕儿,畜生道孙礼。 至于天道,阿修罗道以及地狱道,则是无从得知,甚是可以说是毫无踪迹可循。 李典知道郝昭这人还是从师兄乐进那边听来,其善使武技“锁心指”,与师门的“空御刃”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近身短打中的上等武技。 当年太行六道纵横并州之时,郝昭凭借此技曾打出莫大名声,乃是六道中最为人所知的哪一位。 乐进虽不曾与之一战,但私下曾评价郝昭是足以与自己相提并论的对手,可惜因匪盗之身,而未能登上《无双榜》这等大雅之堂。 李典不敢小觑郝昭,可他到底是羽林疯兽,仍旧不改凶暴本性,嘿嘿狞笑道:“好好好,你还真敢报出名号,果然这天下间胆大的不少,那这几位也是太行六道吗?” 郝昭看着李典有恃无恐的模样,似是洞察对方的心思一般,讥笑道:“李典,你莫要自作聪明,更不要妄想你的部下会来救你。在来这里之前,你那几个倒霉的部下,已经被我们尽数诛杀,此时这小城之中便只有你独身一人了。” 原来李典不厌其烦的询问太行六道的来历,看似不智,实则是有他自己的打算。 他虽不能敌得住这几人联手,但此时在这城中尚有羽林卫八人,若是能够等到他们前来援手,只要阻上一阻自能有逃脱的机会。 这八名羽林卫能够被张辽选中参与此次幽州之行,虽然是一流武道好手,可郝昭几人居然能在悄无声息下把他们解决掉,反倒是衬托出这些人的好身手。 前有强者围困,后无援兵相助,李典罕见的用威胁的语气,道:“呵呵,擅杀羽林卫,你们难道不怕天子之怒吗?” 不等郝昭答话,那女子却已经在这点时间里,飞速的将孙礼上下包扎了一番,除了胸口处的伤口颇为严重以外,其余地方竟是止住了血。 她闻听李典的话,怒上加怒,哼道:“敢伤我太行山的兄弟,你才是不知死活!” 话已出口,这貌美女子悍然率先发难,浑然不将羽林卫第三把交椅放在眼里。两人相距不过数米,她左右闪动间,几步中竟消失在这冰天雪地里。 李典双眼一眯,虽然他身上带伤行动有所不便,可眼力一点也不差:这女子身形快捷绝伦,步法绝妙,又借了风雪之景,端得好身段。 才一眨眼的功夫,女子身形突闪,诡异的的出现在李典的身侧,凌厉寒风扑面而来。 来势奇急,幸得李典是早有惊醒,冷笑着朝女子一掌挥出,气劲之强当可碎身裂体。可预想中的惨叫不曾发出,那女子竟是化作满眼碎雪飘散,诡异非常。 李典的脑海里蓦然闪过一词,惊呼道:“奇门遁甲术!” 可等他发觉不妙之时,那女子又闪现到了另一边,手中的峨眉刺更是迫在眉睫,即将刺入他的双目。堂堂羽林副都督竟是一招都难以招架,他心中不由骤然一惊,死亡还是头一次这般接近。 眼看李典毙命在即,那饿鬼道郝昭竟是突然发声阻挡:“五妹留手!” 发声间,郝昭闪身而上,一对枯长精瘦的肉指后来居上,在间不容发中夹住了那锋利的峨眉刺,令其不能寸进,算是留下了李典的性命。 杀招被阻,女子见状粉面含煞,回头怒喝道:“二哥,为何阻我,难道你竟不顾兄弟之情了吗?” 郝昭松了手劲,将峨眉刺还给女子,苦笑道:“五妹,这人暂时杀不得。” 女子闻言,脸上讥讽的神情颇重,冷笑道:“二哥,他将三哥伤得这么重,难道你要视而不见吗?” 这冷面郝昭听着太行五妹不急不缓的讥讽之言,面色如常,居然不曾动气,只淡然解释道:“此人对二哥尚有用处,暂时留他狗命。” 第四十五章:相聚,闲聊 李典本还惊魂未定,可听得郝昭将他当狗儿一般折辱,顿时大怒,竟不顾自身实力差距反倒先手攻来。 郝昭见状面露不屑,也不用任何兵器,只凭着一双枯指就将李典压制的毫无脾气。 他的身法虽不如女子诡异迅疾,但单手反复之间,雄沛的真气连绵不绝,尤其那一双枯指刚逾铜铁,每每与兽牙刃相击时总有金属声凭空响起。 三招过后,郝昭一指击中李典腰间,后者气劲难继,体内剧痛难忍,比刀剑加身还要来的难受百倍。一招得势,他也不继续进招,只道:“你非我敌手,若俯首待擒,我不伤你。” 堂堂的羽林副都督岂能引颈待戮,更何况是桀骜不逊的李典,自是要死命拼杀,否则就不是羽林凶兽了。 只可惜他之前被司马睿莫名所伤,整体实力大损,如今再面对郝昭这等武道高手,已是有心无力,最终落得个失手就擒的下场。 无论是郝昭,还是那使得奇门遁甲术的无名女子,太行六道果然个个都有些门道,不是易于之辈。他嘴上虽然不服,心里却是暗自惊讶不已,只得暂时隐忍一番,等有机会再行图谋。 谁知郝昭在李典周身几个大穴指如电击,令后者周身气劲难起,虽手脚行动无碍,却仿佛失去了武技真气如同废人。 李典心中惊惧大起,惶声骂道:“郝昭,你使得什么邪术!” 郝昭没有不理会李典的叫骂,押着后者稍稍远离太行五妹,以防她不忿发难。 太行五妹见状冷哼了一声,又蹲回孙礼身旁,凝声含怒道:“三哥,为何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若是有个好歹,我们兄妹岂不是再难相聚?” 孙礼心中闪过一丝温暖,厚着脸面笑道:“有我五妹颜慕儿的妙手回春,三哥哪怕身上千百个窟窿也不会有事,对吧。” 颜慕儿本还想再骂几句,可见孙礼这般嬉皮笑脸,自己也绷不住脸目,道:“三哥,这次你身上倒真多了不少窟窿,要不是我们来的及时,你还能这般不正经?” 孙礼本疑惑郝昭与颜慕儿为何至此,因而好奇问道:“是啊,你们不在并州,怎突然跑来幽州,莫非也是为了刘虞?” 颜慕儿不及答话,那边郝昭已将李典交给那使枪汉子看管,自己来到孙礼旁边看着遍体鳞伤的兄弟,暗叹了一声,道:“五妹,三弟的伤势如何?” 显然还是气愤之前发生的事情,颜慕儿看也不看郝昭,只气呼呼的答道:“死不了……” 郝昭苦笑一声,道:“今日风雪太大,好在已除尽了羽林卫,咱们在城内先找个地方休息一夜,等天一亮速离此地,免得引来一些麻烦。” 为了找寻阳天龙魂的下落,张辽此次带入幽州的数百羽林卫已大半派遣出去,郝昭等人虽杀尽了城内的几个爪牙,可也生怕后续的羽林卫麻烦不断。 其实以他们的身手,若是要连夜奔走,哪怕城门紧闭,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过孙礼身负重伤,急需休息与妥善的治疗,否则就算有颜慕儿这位杏黄高手在身边,只怕也要担上许多风险。 所幸郝昭等人早已收拾好了其他羽林卫的尸体,借着这风雪能够暂时掩饰一番,他们定下主意后便带着李典一同先寻个安身之处。 这座小城因临近蓟城,平日里只是做些临时歇息的,城内唯有一处酒家,便是那惨死羽林卫手中的酒娘子那家。 此时那酒家中尚有十来具被剥皮去骨血淋淋的尸身,悬挂在房梁之上,众人虽是草莽出身艺高人胆大,可一夜时间要与那些惨不忍睹的尸身共渡,那也是很有心理压力的。 好在城池虽小,却是五脏俱存,郝昭等人商议一番后,便寻了城中一处医馆。 说是医馆,其实不过是几间房子组合在一起的民宿罢了,不过这地有药草备着,又能容纳数位不速之客,倒是一个恰当去处。 众人也不管里面的人睡着没有只顾着敲打,有一老者骂骂咧咧的打开房门,正要好生臭骂几句,却见一行六人或披头散发,或浑身是血,或凶神恶煞,或壮如虎狼,不由咽了一口水,暗道不会是来劫财的贼人吧。 想到屋内的家眷,老者心中胆寒,哭丧着脸道:“诸位好汉,老朽行医只求温饱却是没有多少油水,那格中尚有些钱财,你们尽管拿去,可千万不要伤了老朽的家人,千万使使好心,莫要……” “说些什么混话……” 郝昭堂堂太行六道,今夜却被人当作打家劫舍的毛贼,饶他心如深渊,此时也忍不住怒喝一声打断老者的哭诉。 不愿节外生枝,他直接丢了几个大钱给那老者,生硬的说道:“准备几个房间,一些吃的,热水和干净的衣服。剩下的只管拿去,不要多说,自然还有你的好处。” 老者是个聪明人,见对方不是贼人,出手又是极为阔绰,虽来路不明,却也不愿深究什么,免得惹怒了他们。他将钱收入囊中后,忙把所有家人叫醒拥挤在一个房内,免得惹祸上身。 想不到这太行五妹颜慕儿还是个杏林高手,为司马睿二人重新细细治疗一番,虽体虚血亏,但比起之前可是好受了不少,直到半夜方才安心离去。 此时两名伤员共处一室,向来话多的孙礼一反常态的保持沉默,眉头紧锁的模样倒似心中有多么委屈一般。 反倒是劫后余生的司马睿心神大定,眼看孙礼这般光景按耐不住心中好奇,大着胆子问道:“孙叔,这些人个个本事高强,那姐姐却叫你三哥,莫非你也是那太行六道吗?什么是太行六道啊?” 孙礼此时心绪烦躁,倒不是因为败给了李典,而是因为再次跟郝昭等人的相遇。 昔日太行六道纵横并州,闯下了莫大名气,可后来一夕之间土崩瓦解,一干兄弟道不同不相为谋,各奔东西。 对这等往事,孙礼平日里藏在心底难以向旁人诉说,当下不耐烦的怒喝道:“瞎打听个什么,睡觉……” 二人刚刚经历过一场莫大风险,无形中感情越发紧密。 司马睿看不得孙礼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起了心思想要逗其开心,也是仗着孙礼重伤不能像以往那般欺负,他竟屡屡无视前者的愤怒,笑嘻嘻的“前赴后继”,故意一直问个不停。 孙礼掩耳难止絮叨,被缠得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叹声道:“好了好了,那都是年轻时候的事了,当时我还是个浪迹草莽的无名游侠……” 第四十六章:杀戮,神秘少年 那时的太行山,可不是孙礼口中那威风凛凛,正气凛然的太行六道。 因天灾人祸,太行山附近很快就聚集了一伙匪人,他们烧杀劫掠,无恶不作,被百姓厌恶的称为太行贼。 久而久之,太行贼竟达数百之众,其中不乏身怀武艺之辈,又仗着太行山地势险要,令临近汉军难以根除匪祸,反倒惹得周围百姓越发的苦不堪言。 当时孙礼艺成下山,正是心高气傲的年纪,闻听这般恶事,视“行侠仗义”为己任的他,自然要去为民除害。 在前往太行山的途中,他结识了不少同道中人,大概是天意注定,其中就有郝昭,颜慕儿二人,说起来他们三人才是太行六道中最早相识的。 三人虽然年纪轻轻,但已练得一身好本事,既有心为民除害,也有借此名扬天下的意思,故而暗地里常常较劲。 当时一并同行的还有二十余名好手,虽然即将面对数百贼人而不由心中揣测,但那一腔热血足以让这些年轻豪侠们充满勇气,忘却胆怯。 却不料等他们杀入太山主寨的时候,那里早已是一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地狱景象。 这数百太行贼虽远远比不得孙礼等人“太行六道,横刀问天”那样的莫大名头,可也是在并州杀出了一片天,就是正规的官军一时也难以剿灭,反而被他们借助地势击杀了不少人,可见这股匪祸的厉害。 谁曾想整整数百人的匪寨,到处都是怒目圆睁的头颅,血流成河的污浊,以及凌乱散落在各个角落的碎肉残肢,几乎没有留下什么活口,偶尔几个喘气的也不过是在苟延残喘罢了。 只有一人矗立在那残肢血肉最密集的地方,周围火光流动翻滚,将他的身影若隐若现,仿佛是从血海中涌现出来的至上魔神。 这是孙礼一辈子都难以忘却的画面,每当回忆着当时的每一幕,仍觉得有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令肠胃翻滚不止,哪怕过去了这么多年始终心有余悸。 孙礼看了司马睿一眼,苦笑道:“我们个个都是心比天高的人物,可看到这幅场面……不怕你笑话,同行二十余人竟然全都吐了……嘿嘿,尤其是我那郝二哥,吐得最是厉害,我不算最丢人……” 当时残忍,血腥,真实的一幕,极为直观的冲击了他们之前的所见所闻,将他们从少年侠客替天行道的幻想中生生拉回了现实。 司马睿没有取笑孙礼的囧态,反而是感同身受,在面对李典的时候,自己不也是差点崩溃了嘛。 不过听到这满寨的恶匪被人消灭,他畅快之余不禁想到了一个问题,急问道:“孙叔,是谁杀了这些匪人,是不是你们的天道大哥吗?” 孙礼摇了摇头,道:“我大哥虽然武技超群,但与我们结交的时候已步入而立之年,而且脾性极为宽厚,与那轻狂少年截然迥异。” “少年?”,司马睿万万没想到能够斩杀数百名悍匪的豪杰居然是个少年,顿时好奇大起,探究道:“孙叔,这少年是何方神圣,居然有这等百人敌的本事?” 孙礼露出一丝复杂神态,苦笑道:“当时我们一行人都被这等场面吓得难以动弹,仿佛那少年手中的兵刃会在下一秒落在我们头上,别说出口发问,就是能站立挺胸的也没几个,倒是慕儿一个小女子就那么大大咧咧上去质问他是什么人?” 司马睿听了心里暗暗点头,并不觉得意外,像那颜慕儿一身好手段,对李典都敢率先动手,原来是早有“前科”,果然孙叔身边的人都不简单。 孙礼顿了顿,继续说道:“那人听了慕儿的质问,慢慢的转过身来,原以为是个凶神恶煞的人物,谁知道却是个眉目分明,容貌俊逸的少年。 他听慕儿发问,不以为忤,反对她说了句‘好泼辣的女子……’” 司马睿一听,顿时忍俊不禁,笑着说道:“看颜姨的脾气,可不得发火了。” 孙礼也笑了,点点头表示同意,说道:“你别看慕儿是个女子,可脾性比我们都要来得刚强,骨子从不会轻易言服。那少年年纪看起来比我们都小,你颜姨被那么刺了一句,自然忍不了,一怒之下就想要出手教训教训那少年。可她也不想想,一个单枪匹马就能闯入太行山诛杀百余悍匪而毫发无损的人物,岂是当时的我们可以匹敌的?” 那时候郝昭与孙礼的武艺尚未大成,可颜慕儿既然已经率先出手,他们可容不得她吃亏,只盼着那少年莫要下重手才好。 谁知还没等他们帮上忙,才一个照面,那少年如鬼魅般就已经闪过众人,卷起一阵旋风在人群中狂肆而走,逼得众人站不住脚纷纷倒地。 二十余人仅仅只是被对方真气所激就失了攻守契机,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少年已是高歌远走,只留下个落拓潇洒的身影在天地间绵绵长留。 孙礼等人原以为可以借着太行匪一举成名,谁知道阴差阳错之下居然遇到这少年,才知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只可惜到了最后,他们就连这人叫什么都不曾问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消失…… 随着孙礼的描述,司马睿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副副生动无比的画面,那神秘无名的少年高手引得他羡慕不已,忍不住问道:“孙叔,你说这少年如此厉害,这么多年过去,岂不是也大大有名,那个……那个什么《无双榜》,会不会就有他的名字?” 孙礼眼珠子一转,道:“你说的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只是这《无双榜》上只提一百零八位豪杰,那少年固然实力非凡,只怕也未必能够在九州群豪中脱颖而出。况且世事难料,即便如刘虞这样天骄般的人物也烟飞云散,谁又能保证他能否活到当下?” 孙礼多番提及《无双榜》,引得司马睿好奇大起,他今日听了好多从前不曾听闻的新鲜事情,困意全完,便央求着说道:“孙叔,这《无双榜》又是个什么来历,你能给我说说吗?” 经历连番杀劫,难得司马睿还有心思问东问西,孙礼也不愿见这孩子在意那些负面的事情,便耐着性子讲解起这《无双榜》。 第四十七章:无双之争,凌云之殇 《无双榜》,月旦阙所出,而月旦阙,则是由昔日阴阳家所化。至于阴阳家可曾是秦汉三大家之一,与兵家,法家共执诸子百家之牛耳。 此榜号称囊括天下英豪,其榜上人物或名动天下,为群豪承认;或潜龙在渊,名不见经传。 例如那剑神王越,当年默默无闻,谁知沧海遗珠竟让他们发掘,可见月旦阁所言《无双榜》囊括当世豪杰,并非妄言。 只不过凡事总有意外,当月旦阙重列《无双榜》,将钜鹿豪侠潘凤立为新一轮的榜首后,刘虞竟是横空出世,以一柄阳天剑在北平城外诛杀十万胡族精骑,威势之盛,便是月旦阙也只能称他‘凌云之能,已非无双可容’。 这也就是潘凤为什么一直对刘虞愤愤不平,毕竟他一日不击败刘虞,便一日难成真正的无双第一,九州第一。 可叹世间名动天下的人物,越是站在高处,对名声也越是看重。 想那潘凤实力已算是天底下第一流人物,可惜这样的武技高手依旧逃不出“虚名”二字,不过回想此人虽然急躁无理了些,但毕竟只是一心在武道求胜,相比于李典那些恶人就让人敬佩多了。 司马睿似有所悟,不禁叹道:“虚名害人啊,若是没有这月旦阙所列的《无双榜》,说不定这世间就少了很多无必要的纷争……”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孙礼心里略起诧然,细细一想又觉司马睿所说的极有道理,这世上的纷纷争争,说到底不过名利二字。 月旦阙重列《无双榜》后,虽使得那些无名之辈一夕之间身价百倍,可也引得无数人为了那榜上排名互相厮杀,仿佛登顶的荣耀才是人生的一切。 想那张辽身为刀宗子弟,地元级别高手,为了九龙苍穹甘为汉帝爪牙,竟对刘虞这样的国士做下那般难以饶恕的罪行,不知还有多少人为了名利二字,无所不用其极。 司马睿见此时的孙礼娓娓而谈,神情模样再不是过往那个糊涂度日的废材,其见闻之广泛,点评之精辟,比起一些名士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心中为其高兴之余,疑惑亦是颇多,想到孙礼所属的太行六道如此神秘,而他却只在家中当一个得过且过的棍棒教头,林林总总俱是疑团。 只是还不等司马睿开口相问,就听得外头轻轻敲门,问道:“三弟,你睡了吗?” 孙礼听出是二哥郝昭的声音,便咳嗽一声,答道:“还没有,二哥你进来吧。” 郝昭推门而入,先深深得看了一眼司马睿,再径直来到床前,见孙礼虽失了血色显得有些萎靡不振,但在颜慕儿的医疗下好歹没了性命之忧。 他枯瘦的脸上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语气却是一如既然的冷漠,说道:“还好来得及时,不然二哥来年只能敬你一杯酒了。” 孙礼笑道:“我便是要死也要死在酒坛子里,二哥好生可恶,故意挑起我肚中的酒虫子……” 郝昭变戏法的般从怀中掏出一壶酒来,递给孙礼压低了声音说道:“切莫让五妹知晓,否则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一见酒水,孙礼顿时眉开眼笑,接过酒来细细的尝了一口,道:“舒服,还是二哥知道我的心意。” 司马睿见状心中一跳,忙道:“孙叔,你身上还有重伤,可吃不得酒。” 孙礼笑道:“你懂什么,我喝酒喝的越多,这伤也好的越快,你赶紧闭嘴在一旁带着,要不然日后等我好了,非得好好收拾你几顿不可,以报你今日之仇。” 司马睿听了不敢再劝,鼻尖冷哼一声,心想等会定要告诉颜慕儿,好叫她来教训教训,这叫一物降一物。 郝昭笑眯眯的看着孙礼喝酒,偶尔也接过来喝上一口,直到二人将这一小壶美酒消灭干净,这才缓缓说道:“三弟,你想好今后怎么办了吗?” 孙礼听了愣了一愣,随即摇了摇头,苦笑道:“二哥,喝酒。” 郝昭是好兄弟不肯原谅当年之事,劝道:“兄弟们都很想你,尤其是五妹她……” 孙礼挥了挥手,打断道:“二哥,都是些过往事,今日你我兄弟还能够一起喝酒却是难得,就不要提及那些不快之事了。” 郝昭见孙礼言语中虽是洒脱不少,但字里行间分明还是不肯回归六道行列,不由叹道:“看来,你还是觉得我们错了……” 说到这里,这对许久不曾见面的两兄弟,竟同时沉浸下来,本该热烈的气氛也为之一冷。 一旁的司马睿不知太行六道往事,还以为是先前因为郝昭放过李典之事引得孙礼不悦,不过那李典虽然凶残至极没有丝毫人性,但是真要他手刃杀之,司马睿自问也是难以下手。 沉默片刻,孙礼眼中的光彩不自然的隐去不少,随口问道:“二哥,你们来幽州多久了?” 大概是早猜到孙礼会问这个问题,郝昭将这一路来的见闻简略的讲述着。 自汉帝派蹇硕来幽州祝寿,天下间就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羽林卫虽是暗度陈仓,但真要做到不落丝毫踪迹,那也是不现实的。只要是有心的,或多或少也能猜出他们这些人的目的绝不简单,却不料居然真的够胆谋害刘虞。 孙礼想了想郝昭话里话外的意思,点头说道:“不错,我想要不是阎柔早早被李典假扮,瞒住了刘虞的耳目,可能也不至于如此大败。” 那阎柔是刘虞的左膀右臂,可惜不知在什么时候被李典取代,来了个瞒天过海。 正因为他的缘故,幽州一派如何能想到居然祸起萧墙,以至于连刘虞这样天骄般的人物也着了道。 若不是那号称仙体亦可杀得龙湮香至毒加身,以刘虞天元之境的实力,即便羽林卫中有张辽,乐进等诸多高手拦阻,至少脱身应不成难事。 哪知郝昭听了却是冷笑一声,说道:“你啊,自从离开太行山后,真的迟钝了不少。区区一个李典,你以为真的能够将刘虞所有的耳目都瞒住吗?” 第四十八章:隐情,覆水难收 其实孙礼也隐隐的觉得有些不对,毕竟刘虞的势力不单单是在幽州,临近几州也是广布耳目。 羽林卫虽然行踪诡异,但要做到一丝一毫都不泄密,那几乎是不可能。 还是一旁的司马睿若有所思,脱口说道:“洛阳与蓟城相距千里,一路上的行迹根本无法掩饰,一丝一毫的漏洞就足以让王爷早早提防。依我看,除了假扮的阎柔,在王爷身边肯定还存在着更大更隐秘的叛徒,就是不知道这个人用了什么法子骗过了王爷,以至于最后一败涂地。” 郝昭颇为意外的看着司马睿,没想到这少年的思维竟是这般敏锐,一番猜测正与自己目前得到的情报颇为贴切,不由赞道:“没想到你年纪轻轻也有这样的见识,司马一门中人才辈出,你司马睿倒也不弱……” 司马睿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脸皮薄,一听郝昭这样的高手夸奖自己,便有些不好意思。 可他一回味对方的话,心头不由一跳,忍不住发问道:“这位大叔,你怎么知道我是司马家的人,我可不记得曾报上姓名哦。” 自始至终,司马睿可从来没有透露过自己的姓名,这些人虽然跟孙礼是太行一脉,但知道的也太多了吧,根本不像普通的游侠,在他们身上反而有几分羽林卫的味道。 郝昭,颜慕儿还有那个使枪汉子童飞,个个身手不凡,虽与孙礼相识,应是友非敌,但是给司马睿也带来一种极其难以捉摸的感觉。 他们这些人虽自诩替天行道,但毕竟是草莽之辈,如此知晓司马家的一切,莫非对本家有所打算?那孙礼身为六道之一,在其中又是担任着什么角色?而这些人来到幽州的目的,莫非与那羽林卫一样也是为了凌云王? 接连几个疑问,让司马睿险些都要怀疑起与自己生死与同的孙礼来,不过他很快就打消了这个荒唐的念头,看着伤痕累累的孙叔,懊恼的几乎想要抽自己几个大耳瓜子。 郝昭似乎很愿意看到司马睿这幅焦急不安的样子,不过看到孙礼投来的眼神,便不再戏耍这后生,言道:“你也不必多想,等明日见过一人,自然会明白。” 司马睿见郝昭故作神秘,心中不喜且急,偏要立刻想要问个清楚。可这人看起来好生吓人,不像是个容易相处之人,不似孙礼那般可以死缠烂打,所以一时之间他也不知从何说起。 恰在此时,只听得孙礼压着嗓子说道:“司马睿,你先出去,我要跟二哥说些话。” 司马睿心中疑云丛生却无应答之法,虽平常时候与孙礼没大没小,却也懂得分寸,只得暂时退到房外,留下二人说些私下话。 待得房中清净,孙礼面色一凝,心里有些不安,道:“你们来幽州除了为了刘虞之外,应该还有其他谋划吧?” 郝昭道:“怎么,你不是不愿提及这些,怎么现下又来了兴致?” 孙礼道:“二哥,你老实告诉我,你们来幽州到底是为了什么,这其中可有司马睿这孩子的事情?” 郝昭答道:“你是明知故问,不过刘虞之事惊天动地,至于司马睿反倒显得无足轻重,若不是你们阴差阳错之下被羽林卫盯上,只怕你我仍旧不得相见。” 孙礼闻言沉默片刻,随之叹道:“是我不好,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我现在只想平平安安的过完这辈子,以往舔血刀口的日子,我早已经厌倦了……” 郝昭正色道:“兄弟,你莫要骗自己了,若是你已经放下,早该离开司马家云游四海,岂不自在?回来吧,大哥他们都念着你呢……” 草莽中人最重情谊,孙礼与郝昭等人当初可是生死相托的结义兄弟,哪里能够轻易忘却,此时也不免虎目乏泪。 只是当年六道因为某事意见相左而分道扬镳,如今受到郝昭的邀请,孙礼只能左右而顾其他,低声一问:“大哥,他可还好?” 当年郝昭等人呼啸太行山上,因带头大哥乃出身释门,故而号称“太行六道,横刀问天”。 太行山鼎盛之时,除了六位武技高超的头人外,尚有刀客百余人,皆是武道好手,若要论起高低,只怕也有一般羽林卫的实力。 只可惜盛极而衰,太行山常以替天行道为己任,偏偏当地多有汉军欺凌百姓,因而二者之间多有交锋。然太行山虽盛,毕竟不过只有百余刀客,汉军万千真要铁了心的剿灭你,也不过是一夕之间的事情。 后来为了保全太行山老幼,六道只得化整为零投身某方势力,当中却有一部分人心灰意冷不愿为人爪牙,其中便有孙礼这位畜生道头领。 此时郝昭听其左右而言其他便知心意,苦笑一声答道:“三弟啊,当初为了太行一脉上下数百老幼,大哥这般风轻云淡的人物也情愿抛开自由之躯委身他人之下,你现在问一句好是不好,该让我怎么回答?” 孙礼心中有愧,闻言苦笑道:“大哥乃当世豪杰,我能与他结义金兰,实是惭愧。” 郝昭道:“如今风云突变,世道纷争起息,正是我辈雄起之时。大哥身边兄弟虽各有所责,但五妹单纯鲁莽难托重任,六弟飘荡草莽难觅踪迹,常有人手不足之感。你若是能够回来相助,大哥这身上自然减了重担,这样岂不大善?” 孙礼听了却是一副不可置会的样子,自嘲道:“二哥你真看得起我,只是现在的孙礼只想平淡度日,至于过往的英雄事已与我毫不相关。” 郝昭看到他这样的神情,心里多少有些不喜,但又不能逼迫太甚,便道:“算了,此事来日方才倒也不必急在一时,等再过些日子大哥也要回并州一趟,到时候你心里是个什么打算,自己再做个决定。” 孙礼听了干巴巴的点了点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沉默少许后,颇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五妹近年来可好,还是……还是一个人吗?” 郝昭哭笑不得,道:“我还当你真狠心不顾不问呢,倒是对小妹颇为在心嘛。不过你有什么要问的,明儿问她就好,这么多年了,几个兄弟间,你二人的感情最是深厚,若不是她对那人念念不忘,说不定……” “三哥”,孙礼赶紧止住,眉头皱起,道:“好了好了,别人还以为你是个话少言寡之人,怎么说起这些就不停了。我累了,要休息了……” 郝昭见其蒙头装睡也就只好离去,在外头瞧见欲言又止的司马睿,却是不做理会的走开了。 司马睿见状心中生气,却又拿郝昭没有半点办法,回到房中又见孙礼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故意气呼呼的假怒道:“孙叔,这郝大叔怎么这么惹人生气,一点也不像个豪迈潇洒的游侠。” 走了一个又来一个,都是这般的烦人,孙礼腹中暗骂不止索性再次蒙头大睡,只留下满腹疑问的司马睿在那边喋喋不休,扰人清梦。 第四十九章:粉虎发威,城门有异 一夜无事,孙礼经过一夜安然无恙的休息后觉得精神大振,这多亏了颜慕儿的高超医术。 司马睿虽然不是重点照顾对象,但除了被李典伤到的臂膀稍有些痒痛外,其余地方不曾觉察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反而体内仿佛有股股暖流流荡四肢,甚是受用舒服。 他不知这是怎么回事,但估计着也不是什么坏事,便不曾对别人说起。 只是这位太行五妹行事大胆,不忌男女之别,前后数次亲自给孙礼换药,因为伤口遍布周身,所以常将后者剥个精光只留短裤护体,还完全不容他有半点反抗。 司马睿每次准时出现在旁窃笑着看完了整个过程,平日邋遢不羁的孙礼,在颜慕儿面前乖巧的如同一只猫咪任由摆弄,实在让人大叹过瘾。 童飞一大早就已在外头备好了马车,也不知道他昨夜睡了没有,反正在司马睿的印象中仿佛这汉子永远在行动中。 如郝昭说的那般,那藏在小城内的羽林卫已被他们消灭一空,大概是极相信李典的能力,故而暂时也不见有后援出现,倒省了不少麻烦。 只是俘获了羽林副都督,张辽若是久不见李典回归,只怕生疑之余会有什么大动作。 故而郝昭等人不敢在此多加耽搁,他与童飞暂时充当马夫,其余人共乘一辆马车,就这要上路离开。 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虽然李典恨不得弄死司马睿二人,可就是浑身无力,真气全消,现在除了口出恶言外,已经没有其他办法来发泄心中的郁闷跟愤怒。 孙礼伤重无力反击,司马睿青涩视而不见,可一旁的颜慕儿脾气泼辣,管他是什么羽林副都督,直接扇了李典几个大瓜子,口中恨道:“若不是二哥保你,我早就斩了你的狗命,怎容你现在这般嚣张。” 被一个女子掌锢,实在是李典平生未受的奇耻大辱,他狰狞着想要撕了颜慕儿,可惜周身无力,只能瞪大了眼睛阵阵怒视。 颜慕儿也是真狠啊,见李典还敢逞威风,自然不会手下留情,左右开弓非得打到李典怀疑人生不可。 可怜堂堂的羽林副都督,《无双榜》上人物,竟被一个女子打得双颊高起,红肿得如同猪头。起初他还叫骂不止,后来被打得昏昏沉沉也任由颜慕儿动手,却一直咧着嘴强笑着,反倒渗人得很。 司马睿虽然恨极了李典,毕竟这人是谋害刘虞的主凶之一,当日在府中不知残杀了多少无辜,后来更险些害了孙礼性命,可以说是让人厌恶至极。 可这会看着颜慕儿如此凌·虐李典,司马睿心里反倒生出几分怜悯,甚至有些害怕颜慕儿会活生生的把人打死,只能轻轻撞了撞孙礼,眼神示意希望他能够出面说上几句。 孙礼一直知道自家的三公子是个什么德行,说好听点是仁厚待人,说难听点就是个不辨黑白的迂腐儒生。对待李典这样的祸害,其实按着颜慕儿的想法最为,还是早杀了为好,免得后患无穷。 六道之中,除了天道以外,余下五人并没有先后之分,毕竟都是过命交情的兄弟,不会因为这点虚名而伤了感情。 孙礼清楚地知道郝昭有着多么强大的实力,既然他要执意保下李典的性命,即便颜慕儿再怎么泼辣也绝没有用的 眼看李典凶顽如常,孙礼还怕颜慕儿自己弄伤了手,便有气无力的劝说道:“算了,五妹,还是省点劲吧。他这样的人,除非死了,否则是不会有所改变的。” 颜慕儿其实早没有报复的快·感,毕竟打着一只不会叫的“狗”让她十分无味,正好借此机会停下手来。 不过她这“母老虎”可不打算让李典舒舒服服的,一转身就不知道从那里找来一条沾满灰尘的棉布,狠狠的塞进李典的嘴里。 车马行至城门不远处,只听得外头已经人声渐杂。本来一大早进出城的百姓应该不多,可今日却是有些反常,那城门不但人头涌动,就连守城军士也有几十人,比平常翻了一倍。 颜慕儿探出头去看了一会,略微疑惑的对郝昭问道:“二哥,是不是昨儿羽林卫的尸首被他们发现了?” 坐在车头驾驶的郝昭不及回应,一旁驾马而行的童飞却闷声答道:“不会。” 昨儿羽林卫的尸体是童飞一手处理,自信绝不可能出现疏漏,否则岂不是打了他的脸皮。 郝昭十分相信童飞的能力,对颜慕儿说道:“不一定是羽林卫的事情,要知道刘虞这一死,幽州群豪无主,动乱必生。这里离蓟城不远,说不定只是因为波及到了而已。” 司马睿记起一事,面色狠狠一变,道:“也许,是有人发现那酒家的惨状了吧……” 因李典为了戏耍孙礼二人而祸及无辜,将酒家中一干人等尽数被剥皮去骨,那等惨像一旦被人发觉,定是惊涛骇浪般震撼人心。 郝昭想了想后,便先让童飞将马车停在一旁,准备去看看那城门口到底发生了什么。 谁知他刚下车,却见一人悄悄的跟着过来,立刻喝阻道:“回去,在离开幽州之前,不许你抛头露面。” 想到前面可能有关于刘虞的信息,司马睿这心里实在是如负重担,他虽怕了郝昭威势,可还是鼓起勇气请求道:“郝大叔,我只想知道王爷他怎么样了,求你让我去看一眼吧。” 虽然只是短暂几日的接触,但是司马睿感觉跟刘虞之间犹如忘年之交,说不出来的亲近有缘。只可惜转眼之间,刘虞遭逢大难,生死不知,而他自己也只能仓惶而逃,险象环生。 昨夜从李典口中听得刘虞身亡的噩耗,虽不知是真是假,却已让司马睿心中揣测不安,若是前方真有信息,哪怕是不幸的,他也要一探究竟。 郝昭此人外冷内热,眼瞅着司马睿坚持己见,不怒反笑,道:“怪不得我三弟对你高看一眼,果然有些不同之处。也罢,你便随我同去,不过你要记住了,千万不可引人注意。” 司马睿喜道:“郝大叔,谢谢你。” 第五十章:天道不佑,人心不泯 郝昭冷哼一声,在前带路,司马睿亦步亦趋的紧跟其后。 因昨儿的雪还未融消,踩在脚下很是滑溜,司马睿一时心急,险些就此滑到。 好在郝昭眼疾手快,返身一把扶住,目中流露无奈,却没有责怪。司马睿脸上一红,心里颇感歉意,只得行走之间更为小心谨慎,不敢再有出错。 不一会儿,二人便来到了城门口,只见哪里的百姓已将附近围了个水泄不通,议论之声嗡嗡不绝。 众多百姓将城门围聚,好在那郝昭身怀武技,对付这些寻常人那是轻而易举。 也不知他用了何等身法,在带着司马睿的情况下,都能无声无臭的挤到人群前,惊见一副红底黑字布告高高在上。 因普通百姓多是不识字的,所以一般要宣布重大消息,城门处专门会有军士朗诵墙上的布告,然后通过互相传达的方式告知其他人。 然而这一日却是例外,只见那些军士面色黯然,全然没有往日的威势,无精打采之余更藏着几分哀伤。 那百姓当中还是有几个能咬文识字的,自告奋勇的代为宣读,可是才读了几句,几乎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原来这布告上说的不是别的,正是关于刘虞的事情,但其中的内容实在令人发指,居然颠倒黑白诬告刘虞勾结羌胡乌桓等族,意图造反,自立为帝,枉顾幽州百姓生死。 而羽林卫摇身一变,成了代天行狩的正义使者,已诛杀刘虞等叛国逆贼,以安民心。 百姓对那布告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大多数人根本就不相信刘虞会像上面所说的那样不堪,纷纷大骂道:“王爷这些年帮我们做了多少实事,怎么可能会勾结那些杀千刀的胡人来害自家的百姓,我看啊这上面写的分明是一派胡言,真当我们瞎了不成?” 群情激奋,纷纷喧哗起来,看来公道自在人心,绝不是一纸告示就能颠倒是非的。 司马睿眼看着百姓对刘虞如此爱戴拥护,蓦然湿了眼眶,心中暗暗叹道:王爷,天道不佑,然人心不泯,无憾矣…… 那些城门军士皆是幽州本地子弟,自然也不信布告上说的那些,但因为怕丢了军职断了前程,所以只能违心的在这里为汉帝服务。 看着乱哄哄的百姓,他们根本就没心思去呵斥驱散,只是拦在四周防止有人去撕了那布告,免得要被上司责骂。 司马睿对羽林卫所作所为气愤难耐,却要强迫自己将那布告看的仔仔细细,赫然发觉后面还有一小段,居然是封公孙瓒暂代幽州牧行使政要之权。 回想昨儿郝昭的话,司马睿万没想到潜伏在刘虞身边最大的内奸,竟是那个看起来豪迈过人的公孙瓒,心底顿时闪过一股难以言喻的失望,为刘虞感到深深的不值。 郝昭担心城门口有羽林卫暗藏其中,既知事发源头,便带着司马睿回到马车那,将刚才的所见所闻对诸人粗略的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除了李典以外,几人皆是沉默不语。 孙礼等人出身草莽,刘虞贵为汉室宗亲,二者本是风牛马不相及,可这并不妨碍他们对其的敬仰。 念及刘虞保得一方百姓安居乐业,在如今的汉家天下实属难得,如今却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实在是世事难料。 良久,孙礼长叹一声,说道:“九州第一人又如何,最亲信的人背叛了他,自己的家人无法保全,实在可悲可叹……” 还不等其他人开口,那颜慕儿已是责怪道:“三哥,凌云王造福幽州百姓那是有目共睹,这等奇男子当为英雄,我等太行兄弟虽然比不得他,可当年也曾拜过苍天,立下行侠救苦的意愿,难道你都忘了不成?” 被颜慕儿呵斥了一番,孙礼脸红耳赤,惹得一旁的郝昭也道:“三弟,你真该好好反省了,瞧你现在的样子,哪里还有昔日孙疯子的豪情。不过话又说回来,如今幽州因刘虞之色乱象已显,羽林卫盘旋其中,事不宜迟,咱们还是速速离开才好。” 众人自然没有意义,不管多么忌恨羽林卫,但仅张辽一人就足以让人无比忌惮,毕竟天元之下,地元称霸。 郝昭在这群人实力最强,可也只不过堪堪达到人元上阶而已,实不是张辽敌手,只得避而走之。 好在城门前虽有卫卒把守,但多数已经没了心思,只经过粗略的检查后便就放行。 行进途中,车里车外的人各怀心事,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颜慕儿在一旁闭目养神,大概是气愤孙礼之前说的那些不争气的话,便是需要置换伤药时,也是一改以往的温柔,动作间说不出的粗鲁。 孙礼自觉失言,想要说些什么服软话却又张不开嘴,三番五次下来只化作浓浓的叹息。 司马睿见二人神情不妙,随手轻轻的撞了一下孙礼,不知深浅的他看颜慕儿呼吸平顺,好像睡着了一样,就“不知死活”的轻声笑道:“孙叔,我看你这么多年没个伴,该不会是在等颜姨吧?” 孙礼闻言心里狠狠一跳,飞快的瞧了颜慕儿一眼,见其神态如常,不觉松了一口气,但马上恶狠狠的低声威胁道:“司马睿,莫不是忘了我的手段?” 司马睿见孙礼周身包裹着十数道伤口好似一个大粽子,因而怡然不惧,贼溜溜的眼睛瞅着颜慕儿面带笑意,其中暧昧的意思不明而喻。 也不怪他如此放肆调弄,本以为孙礼不过是家中一个普通枪棒教头,虽爱喝酒,又没有责任心,但贵在心知。却不料他竟瞒了这么多事情,竟成了什么太行山的三当家。 想想连李典这般凶残狂妄的人都顾忌太行六道,那他以前该是如何的威风凛凛,权当是对他欺瞒不报的惩罚吧。 孙礼眼看司马睿连番“作死”,先自紧张的观察太行五妹的神态,生怕她半道苏醒,那可真的是要万万不妙的。 眼见她此时似睡非睡,心中实在忐忑不安,到最后他不管司马睿在耳边如何低声探问,索性也装起睡来,酣睡如常。 司马睿没想到孙礼竟是如此“无耻”,本打算再讥讽调戏几句,却忽然觉得身边寒意阵阵。一回头,只见那颜慕儿美目微睁,寒光四射,令人见了心惊胆颤,顿时吓得他闭眼歪头。 李典冷眼旁观,可惜被臭麻布封住了嘴巴想说也说不得,见孙礼二人畏女似虎,脸上忍不住露出几分不屑。 谁知那颜慕儿似有感应,冷目回转,煞气满满,虽是花容月貌,可落在眼里却是这般骇人。 李典见状冷哼一声,嘴角扬起一丝轻蔑笑意,随后逼上双眼养精蓄锐,不一会儿也是轻轻的响起匀称的酣声。 一时间,车内三个大老爷们那是各怀心事,酣睡不醒。 第五十一章:惊见,大兄司马朗 孙礼背对着颜慕儿,司马小子的话挑动了他的心弦,就在闭起眼睛的那一刻,思绪不由自主的回流到那个重复了数千次的画面。 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不费吹灰之力的闪过颜慕儿含怒而出的攻招,在错身之际轻佻的顺手捏住了她的那粉颊,大笑着说了一句“好泼辣的女子”,随后飘然而去,却是在无意中掠走了五妹的芳心。 从那天起,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在心底悄悄的藏起了一个秘密,她虽掩饰得很好,可孙礼却明明白白的知道在她的心里已容不下其他人。 但颜慕儿不知道的是,她所引为知己的兄弟又何尝不是这般,那般酸楚的暗恋着她而难以释怀。 胡思乱想中,马车的车速正在渐渐减缓,此时早已离开了那小城,因外面没有半点人声,想来是到了荒外某处。 司马睿心事颇重,起身挑起窗帘一看,只见昨儿的那一场大雪将整个天地都染成了白色,但外头的荒寂却是让人禁不住心底发寒。 此时车马正行走在一处密林之中,左右杂草丛生,行道甚是隐蔽,不是人畜常用。他心中起疑,不知郝昭把马车赶来了这里是何用意,如果要回并州应该走大道才是啊。 思虑中,马车竟停了下来,车帘被人掀开,带来一阵寒意。郝昭钻进半个身子,盯着司马睿冷冷道:“三公子,下车吧。” 不知道是不是司马睿多心,本就不苟言笑的郝昭,此刻看起来尤显得让人害怕,他心里一跳,脱口问道:“做什么?” 郝昭冷声道:“昨儿你不是想要知道为什么我如此清楚你的事情,答案就在前头路尽之处,有人在那等候多时,见了他,一切都会有个交代。” 司马睿瞧着那边幽深僻静,万物无声,心里有了几分迟疑,忍不住再问道:“是谁,在那边?” 郝昭见司马睿小心翼翼的模样,故意冷笑嘲讽道:“怎么,怕了?” “谁说的?” 司马睿堂堂男子汉受不得激,瞧见孙礼也也醒了,顽强露出一个笑容,道:“孙叔,我去瞧瞧,你莫要担心。” 孙礼点了点头,道:“去吧,没事的。” 司马睿内心十分信任孙礼,得其一言如有神助,收敛心神故作大方的下了马车,瞧着郝昭似笑非笑的模样,他抖索精神朝着那静幽小道慢慢走去。 这条小道暗藏林中,蜿蜒幽长,不知通往何处,但看周边痕迹,明显是人畜鲜至, 积雪在脚下滋滋作响,仿佛自己的心境那般杂乱,司马睿虽知前方没有危险,但心中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四周幽静无比,只余寒风吹动枯枝响起的哀嚎,若是在平时,如此大雪皑皑,银装素裹的场面,倒是个吟诗作赋的好地方,可这会反倒让人觉得有些害怕。 可笑司马睿虽是连连历经生死大劫,但骨子里仍旧是温县少年的犹豫脾性,行进间已是渐渐迟疑。 好在这条小道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无尽无穷,再行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远处停戈的那一辆青蓬马车,在这片白雪间尤为显眼。 马儿在那粗重的喷着鼻气,在空气中形成白雾,它率先感应到司马睿的到来,机灵的甩了甩头,仿佛是在提醒那靠在车头,被绒服包裹紧凑的少年。 在这冰天雪地中,这少年竟是睡眼朦胧,嘴里叼着根枯黄的长草根,抬头露出一张略显苍白而又十分年轻的俊脸。 看着姗姗来迟的司马睿,他丝毫没有意外,反而是先伸了个大大懒腰,一阵筋骨舒展的脆响飘扬,有几分好笑,也有几分蹊跷。 越是走近那马车,司马睿心里的揣测就越发的杂多,郝昭明言有人会解答自己一切的疑问,可他心里竟却又隐隐的害怕答案的到来。 这种感觉来的是如此的莫名其妙,却又是来的那么的真切,直到他走至车前,盯着那用厚布遮起的蓬帘时,尤为明显。 司马睿细细一看,印象中却是没有见过这个俊朗少年,因见他神态桀骜好似草莽中人,便学着偷来的把式,拱手问道:“兄台,可是你约我到这里?” 少年瞥了司马睿一眼并没有搭话,而是轻轻的敲了敲身后的车梁,然后又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跳下马车只顾着取些草料逗着马儿。 司马睿看这少年明明年纪不大,偏偏一副淡漠无情的样子,也不知道是风雪的寒意还是他凌然的神态,令他浑身的汗毛都不自觉的竖了起来。 这时车帘缓缓卷起,一道身影探了出来,是个面带微笑的男子。 这人相貌敦厚,乍看之下实在普通至极,远没有那少年来的精神,可久观过后却自有一股令人亲近的魅力。 男子双鬓偶有华发,显然年纪也已经不小,应在三十出头,衣装服饰得体有序,该是个极有品味的世家子弟。 他下车的动作很慢,似乎是腿脚上面有所不便,倔强的依靠自己的力量缓缓下了马车。看着已经目瞪口呆的司马睿,他温和的笑了笑,轻轻的叫了一声:“三弟……” 激动,困惑,还有各种复杂情绪一起涌来,让司马睿几乎说不出话来。他猜想过一百种,一千种可能,但绝不会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里看到大兄司马朗。 司马朗是司马防的长子,司马睿的大兄,年轻时曾拜儒门贤师卢植为师,因而与家中几个兄弟少有团聚机会。后学成归来,谈吐修养皆是上乘,为乡里举孝廉,数年后现为并州上党仆射。 司马一族乃当世豪族,族下支流分布九州,子弟门人数千人,当中不乏才俊,或求学深造,或出仕为官,以荆州司马徽与并州司马防这两支族人最为出彩。 并州司马防学富五车乃当世鸿儒,曾被汉帝聘为太子刘辩的授业老师,被人尊为帝师。 他现育有八子三女,长子司马朗,次子司马懿,三子司马睿皆已成年,其余几人皆是懵懂男女,其中最幼的十一弟才刚过了双满月,也算是他老当益壮之举。 几个兄弟姐妹之中,因司马懿行事风流不羁,才高八斗,尤擅捉摸人心,引得司马睿佩服羡慕,从小就如跟屁虫一般形影不离。 而司马朗年长几岁,有乃父风采,一言一行极重家族声名,他便对这位严谨的大兄素来敬畏。 现在司马朗擅自离岗来到幽州,与他往日作风极为不符,故而司马睿惊愕之余更觉疑惑,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司马朗目中露出欣慰的神色,过来拍落司马睿肩膀上的积雪,笑道:“看到你安然无恙,为兄这才放心了,若你有个闪失,叫为兄的怎么跟父亲交代。” 长兄的关怀让司马睿感到受宠若惊,偏偏又生出几分不真切的感觉,实在是因为从小到大,他都不曾见过司马朗如此,因而沉下心来,问道:“大兄,你怎会到此,难道是父亲的安排?” 第五十二章:内幕,凶险 司马朗闻言收敛笑意,大概是春意寒人,咳嗽一声后紧了紧衣戎。 并州与幽州相距甚远,当中多有匪患作乱,实乃凶险重重。明里,司马防让孙礼看护,暗中却是在二人离家的那一刻开始,便有人一路照看,以确保司马睿的安全。 司马睿得了自家大兄解释,心里的暖暖的甚是受用,不过细细一回味,便又察觉出其中的暗含之意,试着探问道:“大兄,你口中的其他人,莫非就是郝昭?” 之前郝昭曾明示司马睿来到此处,自会有人尽解他心中疑惑,只不过没想到居然是大司马朗兄。 一个是呼啸山林的太行刀客郝昭,一个是出身家风严谨的司马朗,这二者本该是风牛马不相及,此时却在暗通曲款,实在令人觉得分外疑惑。 司马睿虽是聪慧之人,但面对自己的大兄,他还做不到深藏心机,故而有此一问,同时也希望司马朗能给他一个妥善的解释。 面对三弟的疑虑,司马朗只是淡淡一笑,道:“此时说来话长,为兄一时竟不知该从何说起才好,只盼三弟莫要怪罪我欺瞒之罪。” 司马睿听得这等戏言如何能罢休,只应了一句,道:“大兄,为解心中疑惑,弟洗耳恭听。” 司马朗深深的看了自己三弟一眼,经过此次幽州之行,后者心性似乎与以往略有不同,这让他感到有些陌生,还有一丝难以掌控。 他随意漫步三五米后,竟是开口反问:“三弟,并州之地名门林立,哪一家声势可与我司马家相提并论?” 司马睿微微一奇,不知大兄突然说起这个用意何在,不过他还是想了想后,仍旧答道:“并州之中,当以我司马一族与那王氏一族最盛,其余张,郭等族因这些年未曾出过什么有名才俊,故而始终低我们一等。” 司马朗点头称是,再道:“那王家有一人,唤作王允,现为从事中郎,乃当朝太傅袁隗的绝对亲信。这几年他利用职务之便,给予本家极大的好处,其族中子弟多有在九州为官,声势越盛,屡次与我司马家起冲突,三弟你可知是何缘故?” 只因家族中多有能人,司马睿平日里极少插手家族之事,当然也轮不到他去操心。但身为家族一员,他对于家族的过往,或多或少还是有所了解的。 此时听得大兄发问,他稍稍思虑过后,便缓缓答道:“只因父亲的帝师之荣。” 司马朗目露赞许,口中再次问道:“当年父亲正值壮年,为何要突然放弃帝师之荣回归故里,每日里只是读书育人,却对仕途敬而远之?” 司马睿对这等成年旧事知道的不是很多,只能诚实的摇头苦笑道:“我曾经还问过父亲,谁知却莫名其妙的吃了顿板子。” 司马朗闻言却是一声长叹,道:“当今汉庭在外封各州州牧互为牵制,在内也是门系纵横,以大将军何进的外戚,中常侍张让的内官,太傅袁隗的学党为三大派系,平日纷争不断,视为党争……” 汉帝刘宏育有数子,长子刘辩早早就被恩典为太子,实因其母何皇后深得宠爱。 何皇后有一胞兄唤作何进,仗着是皇后之兄,太子之舅,竟是一飞冲天,到了今时今日已是掌控三十万卫戍军,威势极盛。 只是其人到底出身卑微,行为举止甚为粗坯,因而惹得袁隗为首的学党不喜,暗中对其多有诋毁。 例如何进身形肥壮,学党就曾戏称其为“屠夫”,暗讽他是难登大雅的市集肉贩,以至二者之间的矛盾日益加深。 因惧日后太子登基,身为亲舅的何进权势更甚,自命清流的学党一派在瞧不上张让之流的情况下,思前想后便决定拉拢当时身为帝师的司马防,以达到对抗何进的目的。 毕竟太子品性向来醇厚,极重孝道,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有帝师相助,不惧何进屠夫。 本以为都是读书人,该对何进这般莽夫同仇敌忾,却不料司马防脾性高洁,根本就不屑参与党争,非但拒绝了学党的邀请,更教诲太子要远离党派之争。 谁知这些事情传扬出去,竟惹得学党首领太傅袁隗极为不满,深恨司马防故作清高,在王允的怂恿下连连构陷,意图至他们的父亲于死地。 当时若不是司马防洞察时局,以身体抱恙为由急流勇退远离帝都,只怕非但帝师之荣不存,就连司马一族也要遭难。 谁知司马防因不愿加入党争而宁愿选择回乡传学授课的事迹,很快就在并州当地传诵,到了后来甚至传遍了整个北地。其洁身自好的品格,为他争取了更好的名声,有人甚至将他与儒家贤师卢植,玄家神算郑玄相提并论,让司马一族不衰反荣,成了并州当地的龙头家族。 对于这些旧事,司马睿自有耳闻,只是他不知道的是那王允竟是并州王家一员,并开始在学党中崭露头角。 为了逼迫司马防辞去帝师之职,王允那叫一个不遗余力,其中很多的构陷阴谋,便是他一手策划的的杰作。 而他之所以要这样做,一是为了得到太傅袁隗的信任,二是因为王家与司马家多年来的利益冲突,最后还有为了帝师之职以求日后飞黄腾达。 这些隐晦往事绝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明白,司马朗简要的为司马睿解释一番后,言道:“王允成功逼走父亲后,很快就被袁隗引荐为帝师,只是他没想到父亲归隐后反倒声名大震,无数俊才愿拜入门下,生生压过了王氏一族。” 司马睿笑道:“这就叫偷鸡不成蚀把米,真是大快人心。” 司马朗摇头凝声苦笑道:“呵呵,外人看我司马一族经此一劫后荣耀非常,可父亲却是越感锋芒在背,三弟可知为何?” 司马睿见大兄的目光凝视不移,知他有心考教,细想一番后方才答道:“怕是那学党眼见父亲不涉政治而归隐地方,反倒是侮了他们的‘清洁’名声,因而心怀怨恨要对我本家不利。” 司马朗点头道:“不错,那学党一派向来以清流自居,但争权夺势素来枉顾气节,比那张让之流更为不堪。那王允于公于私都有心谋害,便扶持北地其他家族屡次在暗中打压我本家,欲要覆辙昔日凉州段家之惨剧!” 司马睿闻言大惊道:“什么,为一己之利,他竟要灭我司马满门!” 第五十三章:弃子,背叛 司马朗口里提及的段家,说的是昔日凉州的本地大族段家。 其最负盛名之家主,便是那以一己之力带动本家飞黄腾达,号称西凉铁胆的段颎。 那段颎少时学习骑射,有文武智略,最初被举为孝廉,后入军旅,戍边征战十余年,与羌人作战先后达百余次未尝一败,共计斩杀羌族十余万人,又与名将皇甫规,张奂并称为凉州三明。 后来,他因显赫战功被先帝赏识封为凉州牧,列为九州诸侯之一,也是异姓封侯的第一人。 可惜段颎军功虽盛,战绩辉煌,但因其跋扈的性格,却也得罪了不少朝中权贵,最后竟落得个在狱中饮鸩而死的悲惨下场。 段家因此声势大衰,凉州牧落与旁人,族中子弟更是多遭劫难,到了今时今日已是风中残烛,再难起复。 在司马朗看来,朝中有人用心不善,司马一族若再不作改变,迟早要被这帮吃人不吐骨头的败类覆灭。 说到这里,他的神情颇为沉重,叹道:“从那刻起,为了避免昔日西凉段家的苦果,司马子弟明面上仍是按部就班的在地方上举孝廉以求晋身之资,暗中却在草莽间寻访收纳豪杰为我所用,太行山便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支力量。以往我不曾告知你,实在是有不能说的苦衷,希望你能够理解。” 终于提及到太行山,司马睿心中狂跳,小心瞧着司马朗的神色,继而问道:“大兄,郝昭他们口中的天道大哥……是谁?” 自从得知孙礼的真实身份后,司马睿心中就有预感,只怕自家与太行六道有着千丝万缕说不清的关系。他虽处世不深,但胜在心思慎密,太行山游离在外,势力不小,司马家真的只凭着一份恩情就能控制住这些豪杰吗? 所以他暗自揣测,也许这太行六道中的天道就是司马家的一员,说不定便是眼前的大兄。 司马朗听得司马睿的发问,不由哈哈一笑,道:“我的傻弟弟,你看大哥这般文弱的样子,怎么可能驾驭得了那帮高手。要知道这太行一脉中藏龙卧虎,六道个个武艺超群,就是比起一些成名已久的人物也不遑多让。让你大哥看管这些人,岂不是要我的老命啊。” 兄长的自嘲让司马睿心里反而纾解许多,尤其是那一声“傻弟弟”更是暖了心窝。 平日印象里,这位大兄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像极了父亲司马防,加上二人年纪也相差甚多,所以两兄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谈笑风生过,竟让人生出久违的温馨。 听到这里,很多事情司马睿突然不想去探究了,比如谁是太行六道的真面目,比如司马朗来幽州究竟有何目的,对于他而言都不重要了。 长舒了一口气,心中大安的他微笑道:“大兄,这次幽州之行虽凶险艰辛,但也受益匪浅,实在让人感叹。不过现在的我就只想早些回到温县,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什么也不想……” 回到温县,美美的睡上一觉,这只是一个极小的要求,但司马朗听了之后却用一种极怜惜的眼神看着自己的三弟,似是疼惜,似是无奈。 对于这种目光,司马睿并不陌生,在司马家中的过往间已不知道见识过了多少次,这让他心里闪过一些莫名的不安,皱眉问道:“大兄,怎么了?” 司马朗的神情突然显得有几分筹措,在磨蹭了片刻后,方才叹道:“三弟,这次幽州之行本该是我代父亲前去,可惜最后却是让你身处险境,为兄这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司马睿心里一跳,道:“大兄,你我本是兄弟,用不着说这些话的。” 司马朗摇了摇头,道:“凌云王为汉帝所谋,羽林卫添为爪牙,如今你受此牵连已被盯上,虽郝昭等人擒住了李典,却仍是后患无穷。为了家族安稳,大哥希望你暂时就不要回温县了,免得,免得……” “呵,免得什么?” 在大兄司马朗欲言又止的时候,司马睿已是低吼着问出口,浓重的背叛感在一瞬间充斥了心头。 想不到自己在蓟城九死一生,在李典手中死里求生,心心念念的不过是“回家”二人,换来的却是本家毫不迟疑的抛弃! 似乎心中有愧,司马朗不怪自家弟弟的无礼,叹声解释道:“三弟,司马家如今已是处在风口浪尖,光是王家,郭家就不胜其烦,实不能再让羽林卫,甚至是汉帝对我们再生忌惮了,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要明白……” 司马朗越是以家族安危为说辞,就越是让司马睿的心里难受愤怒,难道自己就不是司马家的一份子吗?难道自己便是随意可以被抛弃的废品吗? 可在看到大兄变幻莫测的脸庞后,司马睿很快就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心中暗暗自嘲道:嘿嘿,你又有什么资格去质问司马家的抉择,左右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私生子罢了…… 念及于此,司马睿在经过初时的激动后竟迅速的平复下来,也许他很久以前就已经有过这样的臆想了吧,所以今日不过是重复那许多夜里的噩梦罢了,没什么了不起的。 只是这心,仍旧疼的让人发颤…… 他止住了司马朗的解释,冷漠应道:“大兄,你放心,我便是死了,也不绝让别人知道我曾是司马家的一员……” 如此决绝的话,听在司马朗耳里很不是滋味,但为了家族基业,有些牺牲在所难免,只能尽量保持平淡的语气,安抚道:“三弟,郝昭他们会带你去一个安全的地方……直到,我来找你……” 司马睿没有做出任何的回应,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也没有多看一眼自己的亲人,而是那么默然决绝的转身离去。 孤寂的身子,在这冰天雪地中看起来是如此的无依,仿佛雏鸟离开了温巢那般的孤苦。 其实这样也好,司马家的无情抛弃,至少可以让他再不用纠结自己私生子的身份,再不用顾忌那些人的暗暗私语,从此天高地阔任其翱翔! 身后的司马朗一直望着落寂离去的司马睿,直到再也看不到自家弟弟的身影,他才步履阑珊得回到了等候多时的马车上,少有的感觉到几分疲惫。 天,又开始落起雪来,飘飘渺渺的如棉絮般压了下来,就好似如今这天下格局一般,正有一番风雪即来的无穷压迫。 伸手在外,雪花儿停在司马朗的手心渐渐消散,有一丝不可捉摸的寒意悄然钻入体内,恰好将脑中的杂念摒弃完全。 感触良久,这位司马家的长子方才抖擞精神,对那马夫也是在对自己大笑道:“走吧,接下来,我们该去邺城见见那位大赢家……” 第五十四章:孤独,成长 天地同白,此刻司马睿心里悲伤,失落,仿佛世上就只剩下他一个。 无穷无尽的孤独,从四面八方涌现过来,挥之不去的要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滚烫的眼泪,努力的只想要留在眼眶中,但最后还是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谁能想到司马朗那轻飘飘的几句话,竟比刀剑还要来得锋利,轻而易举的将他割得遍体鳞伤,连心儿都颤颤的流血。 这么多年以来,司马睿始终以司马姓氏为荣,哪怕他可能是个可怜的私生子。自小从书中瞧来的忠烈典范,从旁人口里听来的传闻轶事,让其早下了决心日后要为这个家付出所有,在所不惜。 但绝不是这种方式,这种牺牲,这种背叛! 其实静下心来,他也能理解本家的难处,那穷凶极恶的羽林卫身后站着的可是皇权至上的汉帝。纵然司马一族是大汉豪族,若是要与皇权对抗,终究只是以卵击石,只会落得个过眼云烟的下场。 所以,谁会愿意去冒着承担汉帝怒火的风险,去维护一个私生子,可笑? 可那毕竟是自己长大的家啊,父亲,兄长,那些亲人……怎么可以就这样把他轻易的抛弃…… 泪水,洗涤着少年脸上的青涩,让他在品尝到世间苦涩的那一刻拾起坚强;嘴角,弥漫着痛苦笑意,让他在褪去稚嫩的羽翼后敢于畅享碧空。 前方,郝昭,童飞等人已隐隐预见,司马睿抓起一把积雪狠狠地擦在脸上,将那眼里那最后一点温热拭去,也是将心里那最后一点懦弱抹去。 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走近马车后,朝着郝昭等人勉力露出一个笑意:“郝大叔,咱们走吧。” 不知为何,看着面色惨白却强装笑脸的少年,郝昭这般铁石心肠的人竟会隐隐的感到一丝难受,竟主动关切道:“没事吧。” 太行山与司马家千丝万缕,郝昭身为六道之一应是知晓本家策略,司马睿这些脆弱的伪装在他的眼里,只是场可笑的闹剧罢了。 素来知礼数的司马睿仿佛没有觉察到郝昭的关心,反而觉得心中怒意大起,冷冷说道:“我连死都不怕,天底下还有什么事能难住我!” 司马睿略显青涩的脸上努力的想要维持平静,有着这个年纪所不易拥有的坚强,作为仅有的几个知情人之一,郝昭从中听出一丝不同寻常,竟有些失神。 不过在停顿少许后,他又恢复往日那副生人勿进的模样,冷道:“咱们先离开这里,避开羽林卫的耳目后,另有安排。” 司马睿没有多问什么,沉默着回到马车内,现在的他好像一个失去灵魂的布偶,任人摆布。 车内修养的孙礼起初看到司马睿安然无恙的归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但他细细一看,发觉在片刻的时间内,这小子的神色竟是如此的憔悴,忙问道:“臭小子,你的脸色怎么看起来这么难看?” 听着孙礼的关切,司马睿心里莫名一暖,可一想到对方的身份,一想到对方的种种隐瞒,心里的这点暖意竟是戛然而止,低着头道:“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有些累了,等会休息一下就好了。” 孙礼见司马睿目光躲闪,分明是心里藏了芥蒂,外粗内细的他稍稍思虑一番也能猜个大概。 虽不能将所有的事情全部告知,但二者过往的情分绝无半分掺杂,故而孙礼紧紧握住少年的手,低吼道:“司马睿,记住孙叔的话,无论以后会发生什么,遇到什么,永远别改变自己。” 这是二人相处这么多年以来,司马睿第一次见到孙礼这般郑重其事的样子,虽然因人生变故而更更而怀,但还是不由自主的点头应道:“孙叔,我记住了。” 孙礼闻言哈哈一笑,顿觉二人之间的隔膜消散不少,若不是身上周多伤口,定要好好捉弄消遣一番,最是见不得司马睿这般消沉模样,惹人心疼又心烦。 忽然身上一暖,原来是颜慕儿为他披上了一件外衣,虽然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此时此刻却让司马睿倍感暖心,轻声说了声:“谢谢,颜姨”。 颜慕儿嫣然一笑,道:“司马小子,还有很长一段路,你先睡会吧。” 司马睿问道:“颜姨,你知道我们要去哪里吗?” 颜慕儿笑答道:“此处行程只有二哥知道,有些事情便是我也不知道的,不过你放心就是,羽林卫那帮人绝对再没机会伤害你了。” 原来,她也是个傻瓜,一个任人差遣的傻瓜,可是她为什么还能这般甘之如饴? 司马睿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依靠在角落紧了紧身上的外衣,如同一只受伤的小猫儿,惹人可怜。 颜慕儿看着这少年与之前判若两人,心中蓦然一酸,她故意调笑道:“喂,司马小子,以后能不能不要叫我颜姨,我很显老吗?” 司马睿楞了一下,等回过神来,苦笑道:“没有,只是你是孙叔的义妹,我这么叫显得尊重。” 颜慕儿撅了撅漂亮的鼻尖,哼道:“可是三哥他比我大多了,我却跟你差不了几岁,你老是叫我颜姨颜姨的,都要把我叫老了。这样吧,以后你便叫我颜姐姐,这样听着也舒服,怎么样?” 这边司马睿还没答话,那一直没法说话的李典听了却是冷哼一声,显得颇为不屑,也算是刷了一下存在感。 谁知这一声冷哼是近在咫尺,听得真切,颜慕儿最近惩治李典也是上了瘾,二话不说反手就是一个大耳瓜子,“啪”得响亮。 李典好歹也是羽林副都督,无双好汉,可却被个女子连日来掌掴不止,实在是羞愤欲死,苦不堪言。他心里早将颜慕儿虐杀了千百遍,日后定要收入“皮人相”中,可一见她那双暗藏煞气的眼睛,竟是一时不敢造次,灰溜溜的躲在一边暗自舔伤。 颜慕儿雌虎一般的作风,顿时让几个男人身板一抖,尤其是初来乍到的司马睿更是急急忙忙的叫上一声“颜姐姐”,才惹得这头雌虎转怒为喜。 第五十五章:人心惶惶,惊涛拍浪 车马压着积雪,在漫天风雪中缓缓前行,稍稍一个不注意,只怕就要失了方向。 不过这也是一个好迹象,因为在同等的条件下,虽然郝昭他们走不快,但至少也不必担心羽林卫的追击,毕竟对方也只是凡人而已。 不过李典的身份特殊,堂堂一位副都督的失踪,对于羽林卫跟张辽来说,都是一件不同寻常的事。 如果只是断掉联系三五日,张辽等人也许不会在意,但瞧郝昭的意思,竟是要将李典也一并押离幽州,其中的意味就大有讲究了。 不过令人诧异的是,这一路上竟没有传来半点风声,也许是张辽被幽州事务缠身未曾觉察,也许是他的心思尽在阳天龙魂上。 相比之下,部下李典的安危,似乎就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七八日后,等众人有惊无险的赶到冀幽边境后,凌云王刘虞被汉帝爪牙谋害的消息才渐渐传入当地,然后迅速的震撼了九州。 因汉帝刘宏早就对刘虞心存忌惮,所以在短短几日时间内,大批卫戍军涌入幽州,加上对叛将公孙瓒的大力扶持,已经竭力将刘虞之死的影响压制到最低。 不过即便如此,还是听说有数地郡守不顾汉帝威严,竟要为刘虞起兵报仇,更有凌云烽火骑在副将的带领下游走幽州各地,哪怕以死明志也要为刘虞战斗到底。 这些一桩桩事情已经的传入各地州县,不但幽州人心惶惶,连带着临近几州也渐渐有些动荡起来。 毕竟刘虞向来以仁厚行事,在九州中仍是威望最重的诸侯,他的死对于汉帝来说是喜,但对于其余几位诸侯来说却是警钟一般。 到了冀州任丘后,城中有不少上等伤药,以颜慕儿的医术为孙礼悉心打理一番后,一身颇为严重的伤势总算是舒缓了不少,至少已无性命之忧。 虽然这些日子司马睿一直有些心绪不宁,但看到孙礼能够安然无恙,他也是感到由衷的高兴,渐渐的将被本家当成弃子的悲愤深藏心中。 太行山在此处设有据点,郝昭决定在此休息一日,让众人好生吃喝,也便于下面的行程。 因李典在他们手中,所以他们极为关注羽林卫的动向,不过探子回报那张辽只是盘旋在蓟城寸步不离,倒是麾下羽林卫四散而出,似乎另有所谋。 郝昭闻讯之后将此事与众人说了个大概,其余几人不知,司马睿跟孙礼却是略有所思,但到底还是无法将其中奥妙想的通彻,索性闭口不提。 在任丘城修整一日后,遵循之前的安排,众人打算在此分道扬镳。 不过郝昭只打算带走童飞,李典与孙礼,而司马睿这位本家弃子,却要由太行五妹颜慕儿带去下一个太行据点高阳。 司马睿闻言之后沉默不语,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是真的要跟孙礼分开,还是十分不舍。 孙礼却并不知道司马睿其实已不能再回并州,但是这个安排出自郝昭之口,他只能小心言道:“二哥,司马睿无武技傍身,却要受羽林卫追击,我不放心,可由我跟五妹一起护送。” 郝昭断然拒绝道:“不可,你身受重伤,受不得长途奔走。你若是担虑他的安危,等养好了伤,自任你行事,我与大哥绝不做阻拦。” 孙礼闻言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与李典的一番战斗之后,周身伤痕累累,再也没有足够实力保护司马睿免受羽林卫的追杀,送往高阳地境藏匿倒算是个不错的选择。 颜慕儿因对李典的厌恶,故而对郝昭的决定有些不满,忍不住多问道:“二哥,为什么要带着这杂碎走,你跟大哥到底在打算什么?” 郝昭冷声道:“五妹,别多问,这是大哥的安排,你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能说。” 颜慕儿虽然行事粗枝大叶,但却是极为服从天道大哥的安排,虽担心李典不死会生出事来让她很不得劲,但也强忍下来只在一旁生闷气。 郝昭见司马睿与孙礼依依不舍,便给了二人道别的时间,自己则是领着童飞在外准备,与天道约定的时间已十分紧迫,不得不抓紧时间加快进程,以免误了大事。 孙礼察言观色之余已猜到司马一族跟太行山正在谋划一些重要动作,只可惜此时的他名不正言不顺,一切对司马睿的不舍跟关心,到最后只能化成一句万事小心。 二人经历过一番生死之后,感情更见深厚,看着渐渐离去的马车,司马睿竟忍不住要落下泪来,神情中却满是倔强。 颜慕儿因孙礼之故,她对司马睿有着一种天然的亲近,见其如此难受,心里的柔软亦被击中,上前拍了拍肩膀,笑道:“好孩子,咱们赶路吧。” 为了摆脱羽林卫的追踪,颜慕儿决定换掉马车,改用骑乘,而她自己更是女扮男装,骑在马儿背上显得飒爽英姿。 司马睿在温县时,见过几个大家闺秀,美则美已,但比起颜慕儿的英气爽朗仍有些不足。他一时看得呆了,由衷赞道:“颜姐姐的这一身打扮,真好看。” 颜慕儿看了看自己的衣装,豪爽一笑:“怎么,我穿女装就难看了吗?” 司马睿不懂女儿心思,还以为自己的话冲突了颜慕儿,忙窘迫的连连摆手,惹得这女子哈哈大笑。 二人驾马赶路,甚是颠簸。 一开始司马睿还担心颜慕儿一个女子骑术不行,谁知道她坐在马儿身上好像粘住似的,骑术大为不凡,才知道是自己小瞧了人。 倒是他自己虽能骑乘,却还是头一次赶这么长的路,尤其现在还是顶着风雪天气,不免觉得有些吃力。 好在冀州乃是北地最为繁华的州郡,各地商贸络绎不绝,连带着地境之内可以提供落脚的地方也是颇多,倒不用受风餐露宿的痛苦。 每每途径城镇,颜慕儿除了购买补给以外,还要去探听来自各地的消息。 随着时间的推移,因刘虞死讯,九州各地俱是蠢蠢欲动,尤其是那深受其害的幽州更是风卷残云,惊涛拍浪。 第五十六章:长途奔走,风餐露宿 幽州六郡十五城,因刘虞之死,已是群龙无首,纷乱无比。 公孙瓒作为昔日凌云王座下第一名将,北平太守,虽极具实力,又有张辽在侧暗助,可也不能高枕无忧,反而在成为谋害刘虞的“从犯”后,激起各地百姓反抗。 尤其是渔阳等地依旧忠于刘虞的人马,无不扯旗反抗,刘虞的烽火骑更是化整为零游荡在各地,对公孙瓒的势力造成了极大困恼。 双方内斗不断,却是苦了各地百姓,一个好好的幽州在短短十数日的时间内,竟被折腾得支离破碎。 所幸那鲜卑乌桓已被刘虞的烽火骑打怕了,虽仍旧在旁觊觎,却一时只敢试探观望,不曾大胆出兵。要不然内忧外患之下,只怕幽州会重现往昔暗无天日之况,徒废刘虞一番心血。 二人却是无暇关注这些了,他们正朝着颜慕儿的老家冀州高阳而去。 几日的快马加鞭让人疲惫丛生,尤其是司马睿这位名门子弟更觉周身酸痛无比,那大腿两侧磨破了皮辛辣的一疼一疼。只是颜慕儿在侧都不曾叫唤,他也只能强忍下去,只盼着早些能赶到高阳,再不用受这种苦楚。 这一日又是夕阳西下,颜慕儿眼看天色不早,便寻了一处稍显隐蔽的地方,招呼下马休息。 她极为熟路的点起了篝火,拿出干粮清水递给司马睿后,任由马儿在一旁吃草,自己则是先去查看了周边环境,顺道看看能不能打些野味回来祭祭五脏庙。 可叹这干粮又冷又硬,司马睿只能烤着火然后和着水才可勉强入口,他虽不是娇生惯养,但要不是性格善忍,只怕也是难以下咽。 此时天色渐暗,月上枝头,四周寂静,漫天遍野印着积雪恰似银装素裹,倒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司马睿忆起家中生活,以往这个时候该是暖酒热炭,再引三五至交好友谈天说地,那真是说不出来的随性逍遥,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形只影单在野地里啃冷干粮。 想到这里,他虽肚中仍感饥饿,可再没有胃口吃食,黯然失色。 颜慕儿归来时候双手空空,摇了摇头示意毫无收获,看来今夜又要枯坐篝火旁畅想山珍海味了。 司马睿感叹之余,突见颜慕儿正依树休息,月华倾流,那姣好的脸庞上好似渡了层柔光,那一霎的美,莫名的惊心动魄。 颜慕儿似有所感,睁眼发觉司马睿正呆看着自己,不由笑道:“怎么了,司马小子,是不是这些日子累着了?” 司马睿忙收回眼神,生怕被人窥破心中那一点杂念,忙摇头否认道:“还好,还好,就是想念孙叔,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如何了?” 颜慕儿毫不担心,答道:“放心吧,那羽林卫虽然厉害,但是我太行山也不是吃素的。我那二哥虽然一副饥民样,但一身武学来历非凡,已是当世一流武道好手。哼哼,若不是咱们几兄妹出道晚了,那《无双榜》上也该有我们的名字。” 若是别人听了这等大言不惭的话,必定以为这小娘子信口开河,可司马睿却是见识过这些太行山当家的手段。 别说深不可测的郝昭,就是这位女中豪杰那也是个武技高手,当夜在那小城中含怒出手,可是几招便险些要了李典的性命,寻常武者哪有这般厉害的身手。 不过话又说回来,太行六道已知饿鬼道郝昭,人道颜慕儿,畜生道孙礼,却不知其余三道又是何方英豪,昔日发生了何事竟让六人分道扬镳? 一时间,司马睿对这太行山大为好奇,忍不住小心提问。 颜慕儿原以为司马睿是世家子弟,又逃亡在途,惶惶不安该是常态,岂料他居然还有心思对这些草莽杂事感兴趣。 那些台面上的事,她本就没打算隐瞒,只是现在兴致实在不高,便敷衍道:“都是些陈年烂谷子的事了,有没什么好说的。” 司马睿却是不依,道:“我看颜姐姐一身好本事,比我那孙叔都要厉害三分,还有郝大叔,个个都是响当当的好汉,让我实在好奇。这漫漫长夜也无聊的很,姐姐就是说说解解闷也好,若是涉及山内秘辛,一语跳过便是,决不让姐姐为难。” 自太行山依附司马家以来,六道行事大为低调,颜慕儿因身份不便,所以对很多事情也是知之不详。 她架不住司马睿软言相求,便打起精神,想了想说道:“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双亲就去世了,是我恩师养大了我,还传给我武艺。你是大族子弟,怕是不知道他的名字,不过若是草莽之人,都要恭恭敬敬的叫他老人家一声老师。” 提及自家师父,颜慕儿满脸都是灿烂的笑容,显然对恩师极为敬佩,放松之余屈起双脚,笑道:“后来我学艺有所成就外出游荡,想做些行侠仗义的事方才不负一身所学,要是能够让别人称我一声女侠,就再欢喜不过了。” 司马睿道:“听我孙叔说,当时你们恰逢其会想要剿灭太行贼匪,虽被人捷足先登,可这行侠仗义之心却是难能可贵,仅是这一点便让人敬佩。” 提起此时,颜慕儿的眼里不可察觉的闪过一丝黯然,勉强笑道:“想不到三哥将此事也说了给你听,其实那时我与二哥郝昭,三哥孙礼乃是先识,所以感情也是最好。只可惜后来二哥修炼起释门中的古怪法诀,性格就慢慢的变得不近人情。至于三哥又因为理念不同而选择封刀退隐,从前那个无拘无束的太行山就这样渐渐不见了。” 司马睿叹道:“其实孙叔在家中的那几年也不快活,每日里只是喝酒,这心里藏着的事也很多啊。” 颜慕儿道:“是啊,我太行山一脉近千人,因你司马一族才有活命机会,这是欠你们的情,却也是落在身上的枷锁,也不知何时能够还清这笔债。” 司马睿对这事可不好乱做评价,急忙说道:“颜姐姐,我看孙叔根本没将你们放下,要不然的话只管游走九州,藏身司马家中作甚,也就是心里还有些疙瘩吧……” 颜慕儿闻言微微一笑,舒道:“你说得对,那时我们兄弟几个因为志同道合走到一起,意气奋发誓要扫平天下不平事,如今想来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司马睿笑道:“就孙叔最会吹牛,他当初为了引我学武弄酒喝,非说自己是天下第二刀客。” 颜慕儿奇道:“那第一刀客是谁?” 司马睿大笑道:“孙叔说他若是认了这天下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说到底这天下第一刀客还是他……” 第五十七章:山中桃源,不速之客 颜慕儿听了不觉莞尔,心头的郁闷消减大半,暗道这司马睿果然是个聪明伶俐之人。 她见孙礼跟司马睿关系匪浅,连带着也起了亲近之意,微笑道:“他这个人啊好像对什么事都无所谓的,但却喜欢把心事藏起,看你跟三哥的感情不一般,难道这些年他都不曾跟你说过些什么吗?” 说起这个,司马睿那可是满肚子的怨气,毕竟与孙礼认识了这么多年,自己却一直被瞒在鼓里。 要不是这次幽州之行,他恐怕永远都不会想到这个邋遢的酒鬼居然还有这样的故事,不过也算是患难见真情,感情却是比以往更加深厚。 这几天要躲避羽林卫,着急赶路的颜慕儿似乎也是闷坏了,一旦打开话匣子后便停不下来,将太行山昔日与匪斗与官斗的过往趣事娓娓道来。 司马睿在大兄司马朗那边粗略得听说过一些关于太行六道的事,此时再由当事人亲口阐述,自然是是听得津津有味。 只是太行六道当年也是并州一带的草莽巨擘,如今却不再在人前闻听,心中不由微微疑惑这太行刀客后来都去了哪里,难不成就藏在要去的高阳地境吗? 十日后,冀州高阳已是近在咫尺,这也是二人的最终目的地。比起邺城钜鹿等地,此地多为山林围绕,只能算是一处安居乐业的好地方,却不是有才之士出人头地的好去处。 本以为到了高阳可以好生休息一番,也算是给这几日的行程画上一个句号,没想到颜慕儿却是绕城不入,反而直奔那崇山峻岭中而去。 层峦叠嶂,千岩万壑,密林葱郁,荆棘丛生。 外野偏僻寂寥,在这荒僻之处难觅人迹,好在蔚蓝的天空,郁青的山林,让人看了不觉得有多少空旷,反而带来几分温暖的感觉。 眼下世事纷乱,也许也只有这样的地方才能找到几分安逸与宁静,让人暂时忘却世间的纷争与丑恶。 再走得近些,再走的急些,在那群山之中,恰好有阵阵炊烟正袅袅生起。 二人弃了马儿徒步登山,来至巅峰之后眺远张望,只见大片农田或在山洼或在山腰,零零碎碎却错落有致;谷底则是房屋间间,虽然简陋却井然有序;偶有幼子玩耍穿梭,欢声笑语甚是亲切。 司马睿不可置信居然能在这里看到这般农家场景,虽然平常至极,却因这天时人和,心神为之一静,灵魂为之一净。 连日来颇感郁闷的颜慕儿更是心情大好,连连指着那远处的村落喜道:“司马小子,快看快看,那便是我们的家了。” 少了世间那些无味的牵绊跟规矩,不论是谁看到这般“世外桃源”的场景,都会觉得心旷神怡。 看着远处山清水秀,司马睿由衷的感叹道:“这里真美啊,这样恬然自得的地方,如果能让我生活在这里就太好了。” 颜慕儿听了之后,笑容更甚,正要再说些什么却听得谷中响起鸟声,从暗处忽然冒出几个青壮。 这里地形还颇为崎岖,但这些人蹦跳如兽,形态快捷,手中背后都持着枪棒刀斧,神色中满是戒备。不过细细一看竟是颜慕儿,又个个露出喜色,笑着奔来齐齐叫了声“五当家”。 颜慕儿很是亲热的捏了捏其中一个高瘦少年的脸颊,笑道:“张小刀,许久不见,你们这帮臭小子又壮实了不少了嘛。” 小伙子们不好意思的笑了,纷纷问起颜慕儿这一次又在外头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的大事。 这些年轻人就像关在鸟笼里的小鸟,大多数时候只能呆在这穷乡僻壤里保护妇孺,但他们又好奇外头的花花世界是如何的精彩,因而问个杂乱不止。 面对这帮少年,颜慕儿没有五当家的架子,不厌其烦的将外面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些,引得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小伙子们惊呼不已。 那张小刀应是这帮少年的头,见他们纠缠不停,便使了威风,假意怒道:“不用站哨了吗,都回去,要是让黑子大叔发现了,有你们好果子吃的。” 被张小刀呵斥过后,少年们嘻嘻哈哈的应下,向颜慕儿告知后便纷纷回到自己的岗位,才一会儿的档口便又隐与山林之中,不见了丝毫痕迹。 司马睿看得分明,想来这帮少年应是暗哨一类,果然不愧为太行山的据点,人人似乎都有武技傍身。 张小刀没见过司马睿,见他年纪与自己相仿,却是五当家亲自带来的人,便存了好奇,想要好好的观察观察。 不过颜慕儿却是笑道:“小刀,何时有了刀客身份?” 张小刀提起这得意事,满脸都是笑意,道:“半个月前,我通过了刀客考验,如今也是太行刀客之一了,当了这帮孩子头,负责村口哨位。” 颜慕儿道:“你也大不了他们多少,不过你能这么快就获得刀客资格,可见是下了苦功的。哦对了,最近村里可有外人来访?” 张小刀瞧了司马睿一眼,见颜慕儿也不避讳司马睿,便道:“只有那童飞在五日前到了村子,后来发现当家的不在还出去寻了一次,如今正在那村尾的大院子,由张顺叔负责接待。” 颜慕儿点了点头,似乎对于童飞的到来并不惊讶。 那日众人分道扬镳之后,郝昭因为一边要护着孙礼,一边要押送李典,担心羽林卫阴魂不散,纵然他武技超群但也不敢小觑,才让童飞相伴同行。 不过童飞却不是太行中人,出身名门的他并不受郝昭调遣,将孙礼护送到太行势力接头之后,便飞马赶往高阳,当然这是他自己的意思。 颜慕儿为了防止有羽林卫的追查,选择尽量走小道,加上风雪交加,在路程上多少耽误了一些。闻听童飞因此曾出去寻访,她的心里颇有几分感激,可也有几分沉重。 张小刀又道:“当家的,这次童飞可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着一个老头一个小子,我看都不简单。” 这张小刀看似鲁莽实则是个颇为心细的人,否则也不能够担当哨岗,又因新进刀客之列,更是将村中大小事务牢记于心,好随时在上峰面前表现表现。 自查知汉帝准备谋划刘虞之后,太行山倾巢而出,六道中除了最神秘的地狱道之外,其余几人各行在世身负重任,连司马家的大公子都亲自行走草莽,显然在暗中正筹谋着大事。 若不是司马睿莫名其妙的惹上了羽林卫,颜慕儿其实不必到这高阳地境,而童飞却带来了生人,无疑增加了更多的不可确定。 她不知道这是童飞自作主张,还是郝昭的安排,因而心里有些不爽,对司马睿道:“走吧,我倒要看看童飞在搞什么鬼。” 第五十八章:太行,凡人的生活 这小小的村落在外头看起来是那么的隐秘平常,可内里却是交错连绵,谁能想到在这样的群山之间,居然还藏着这样一个“世外桃源”。 司马睿任由颜慕儿在前面带路,他自己则是慢条斯理的看着周围布局,很快就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这个不起眼的小村庄里,在各个方位,常常突兀的种植了有三五棵大树或者盘踞着几方巨大磐石,似乎是有人以某种规律故意排列。 阵法? 司马睿的脑海里蓦然闪过这个念头,实因家中藏书包罗万千,虽多为儒门经学,但也有法家名家杂论。他受二哥司马懿影响,对诸子百家来者不拒,对这玄之又玄的阵法一途也是略有涉及。 只可惜“阵法”一途千变万化皆天机,若无名师授业解惑,光凭个人苦读领悟,那是极少能有人成才的。 司马睿虽然聪慧睿智,但还没有这般出众的天赋,所以对阵法只不过是一知半解,对这里的摆设也只是若隐若现的感觉罢了。 此时正是炊烟渺渺,村里的人都聚在家中享受每一日里最温馨的时刻,外头的人并不多,不过凡是看到颜慕儿的都要上来问候几声,言语中极见恭敬。 面对敌人,这位太行五妹颜行事泼辣决然,但面对这些普通村民,她的脸上总是笑意浓浓,也不恼麻烦,嘘寒问暖的甚是亲切。 絮絮叨叨的耗了不少时间,村里很是满足的放过了颜慕儿,不过看得出来,很多人都在好奇司马睿的到来,只是碍于某些规矩,他们并没有当面询问,但也暗暗留心。 待得百姓退去,司马睿这才有机会说话,道:“颜姐姐,这些都是你们太行山的人吗,我看着怎么都是些普普通通的百姓啊?” 颜慕儿也不隐瞒,答道:“当初我们盘踞太行山行侠仗义,便有一些实在活不下去的百姓拖儿带女的前来投奔,久而久之竟有近千人之多。后来有一次山中的兄弟碰见汉军败类欺辱百姓,忍不住出手杀了几人,就落下了祸患,最后不得不背井离乡,安身于此。” 汉帝刘宏登基以来,初时还颇为勤政,可是一旦坐稳皇座以后便开始原形毕露享于安乐,常有奢侈穷极之事。 例如招纳九州美人充实后宫,在各地扩建行宫山庄,惹得百姓苦不堪言。而张让等人更是趁机敛财结党,上梁不正下梁歪,各地多有官吏腐败,以至名不聊生。 当年郝昭孙礼等人学艺有成,仗剑游侠,汇聚太行山上立志行侠仗义。几年下来,他们北方各路好汉齐聚,后推选六人为头领,又因专打不平在地方上惹出不少事,闯出莫大名气,称“太行六道,横行无忌”。 太行山人行事只求痛快,即便是官府也照打不误,很快就恼了官军。 只是那太行山脉地势极其险峻,官军数次剿匪都是难以攻克,反而死伤了数百人,直到晋阳太守王匡亲自领军这才将太行山的气焰压制,困守在山中数月险些弹尽粮绝。 颜慕儿想起过往心中不由黯然,那时意气奋发,可也因此惹出太多风波。纵然有六道身先士卒,可真与数千汉军精锐交战下来,三百刀客损伤过半,更有无辜家眷惨死百余人。 要不是后来幸得司马家的庇护相助,太行山一脉只怕难以保存下来,这才决意依托与司马家以求报恩。 至此,山中刀客化整为零潜入九州各地,如郝昭颜慕儿这样的武技高手更是重任在身。在短短数年的时间内,正如司马朗所言,本家暗藏的力量也因太行山疯狂飙涨,解决了不少不便与明面处置的麻烦。 因被本家“抛弃”,司马睿的内心失望至极,但这些日子细细想来,那偌大的一个家族如履薄冰也真是不易啊。尤其是自己的父亲,堂堂的帝师,儒门大贤,居然要跟草莽之辈千丝万缕,这何尝不是一种莫大的讽刺与悲哀? 每每想到此处,他心中恨意总是消减大半,反倒生出几分同情与难过,而看着颜慕儿凝重的神色,冲动之余便多嘴问了一句:“颜姐姐,你心中可恨过司马一族?” 太行一脉本是呼啸山林,可因为被汉军所忌,后来只能将老幼全部迁徙到了高阳,安居在这个小小的山涧之中。 村中上下数百人,只有十余个身怀武艺的刀客用来守护此地,其余人则是潜伏于九州之地,只有偶尔才会回到这里叙一叙人间温情。 可叹昔日横行无忌的太行六道受困于恩,只能为他人爪牙,也有孙礼等人因此战意消极与众人分道扬镳,弄得昔日快意恩仇的太行山一脉各奔东西。 颜慕儿的神色明显闪过一丝阴桀,这位素来泼辣的女子并不善于隐藏自己真实的情绪,哪怕她时常告诫自己要学会成长起来。 不过这些年下来,她虽然也有埋怨,但至少知道是司马家保存了太行一脉。仅仅为此,她努力的挤出一丝笑容,却对司马睿的问题避而不谈。 若说颜慕儿心中没有半点恨意,司马睿是不信的,他的心里也有些不好受,尤其是真真正正的了解了这些草莽之人的生活后,内心感慨非常。 二人一时无语朝着那村尾行进,离得近了可看到那里坐落了一个独立的住院,周边树丛茂绿,偶有飞鸟掠过,景色颇为怡人。 此时门前正有几人等候,见颜慕儿行来忙上前会见,只是看到司马睿的时候,眼中还是不可避免的闪现出一丝警惕。 当中一人相貌平淡无奇,皮肤黝黑,年纪大约在三四十岁之间,很快就收敛了眼神,恭敬的说道:“五当家,你回来了。” 颜慕儿是太行山六道之一,名列“人道”,排名第五。 她虽是女儿身,但在这村里的威望依旧极高,看到这个壮汉显得很高兴,笑道:“张顺兄弟,这段时日辛苦你了,将村里这上上下下几百口全托付给你,我跟几位哥哥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张顺憨憨一笑,不但没有揽功,反而谦虚的说道:“五当家说的哪里话,当初要不是几位当家的豁出性命保全了太行山上下,咱们哪还能在这里安然的生活下去。” 颜慕儿笑着点了点头,跟这些太行旧部之间总有一种亲人般的温情,这是没有经历过战争的人永远无法体会的,也是对生死的敬重跟恐惧,哪怕她贵为太行山六道之一。 这也是她为什么那么珍惜与孙礼他们之间的兄弟情义,而对李典这种漠视生命之辈感到深恶痛绝,恨不得亲自手刃以儆效尤。 聊过几句,颜慕儿指了指院子内,轻声问道:“张顺兄弟,我听闻童飞带了人来,那二人什么来历?” 第五十九章:少年,好斗 想当初太行最是鼎盛的时候,山中好手如云,当中不少人是师出名门,也有在生死中百炼成钢,能够被六道信任的更是好手中的好手。 张顺是留守村里的太行高手之一,他心思缜密,武艺出众,虽然比不上太行六道,可在草莽中已经算得上是个好手。若是非要做个比较,其实力之强,只怕与那些羽林卫精锐也差仿不多。 村中大小事务俱在张顺关注中,听颜慕儿提问,他立马答道:“随童飞来的是一老一少,那老者到了这里以后极少露面,我只见过一面,老而弥坚,难掩锋芒。那年轻的是个练家子,使得一柄铁枪,来路跟童飞颇为相似,应是同出一门。” 颜慕儿听到这里眼中一亮,对那老者的身份有了几分头绪,只是还不敢确认而已。 一想到此人身份,她心头便有些狂热,忙对张顺嘱咐道:“亏得你有心了,这些人的身份需得保密,不要让村人靠近这里,免得生出什么是非来。” 没想到这话一出,不但张顺的神色变了变,那身边的几个汉子更是欲言又止的模样。 颜慕儿虽然泼辣但也瞧得出诸人有话想说,她笑着拍了拍张顺的肩膀,道:“怎么,有事?” 张顺怒其不争的瞪了身边几个伙伴,摇了摇头不愿说什么,可那几人不像张顺这样隐忍,忙开口说道:“当家的,你既然回来了,可得为我们出头才是。” 颜慕儿一奇,不过很快就察觉到这几人脸上还未完全淡去的伤痕,心中多少有数,不由微笑道:“说来听听。” 那几人听颜慕儿接承,眼里喜色闪过,将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个大概,言语中颇为愤慨。 原来那童飞领着人来到村里后,因其乃是六道好友,故而张顺不敢怠慢,在这十几日里是好生招待,没想到后面还是出了点小插曲。 那使枪的少年趁着童飞外出,因见存内居然藏着武道中人,百般无聊之下竟寻着村中好手切磋。没想到切磋来切磋去,后面居然打出了真火,双方就起了冲突。 单说武艺,那少年也真有几下子,连着大败数人,可是他下手没个轻重打伤了人,却是破了彼此的脸面。 村中好汉本就是草莽出身,这吃了亏咽不下这口气,就不断有人上门挑战,可惜无一例外都败下阵来,便央求武技最高的张顺出手教训一番。 张顺难为这少年是童飞带来,是他们太行山的客人,自己也不能以大欺小,便想大事化小。他又担心手下人把事情闹大,就严令禁止众人再去寻衅,好在后面童飞也回来了,那少年便再没出手过。 只是挨了打受了辱,村中好汉气郁难挡,此时看到颜慕儿回来了,自然想要讨些脸面回来。 其中一个“受害者”气呼呼的说道:“当家的也知道我们村里就那么几个是练家子,瞧不过那小子卖弄自夸,想着切磋一番也是好的。却没想到这人仗着兵刃锋利,肆意耍弄,我们想要赢回来却总是差了一招半式……” 整个村子也不过十几人有武技傍身,而且被留在这里的显然身手不会太高明,但无论如何被一个少年大败,自然是大大的不服气。 颜慕儿听到这里,大概也了解了其中过往,却是笑着安慰了他们几句,故意对张顺道:“人家都蹬鼻子上脸了,你这村里第一好手,难道没有出手吗?” 张顺摇摇头,苦笑道:“五当家就不要笑我了,张顺只不过得了几位当家的指点,有些防身的本事罢了。我倒也想出手,可来者是客,又见那小子不过是个乳臭未乾的,如何拉的下脸面。没曾想这几个蛮子比武输了也就罢了,居然来当家的面前告状,实在是丢了我太行山的脸。” 话虽如此,但太行山的人向来极为团结,张顺虽然不愿以大欺小,可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接连打败村中好手,身为正宗的太行刀客的他这心里也极不好受,不免存着几分怒气。 他不想一味的责怪手下人,话锋一变,又道:“不过那少年下手确实颇重,有几个兄弟被他打得伤了筋骨,若是不给点颜色看看,他倒真以为我太行山怕了不成!” 颜慕儿知道张顺性子温厚,对村子里的人十分爱护,如今这般气愤,可想那少年真的做得过分了。不过来者是客,颜慕儿哪里真的代人出头,只能暗暗埋怨童飞怎带来一个麻烦? 眼见群情激动,颜慕儿只好笑着宽慰着张顺几人,道:“你们啊,这少年十有八九是跟童大哥同出一门,本事岂能差到哪里去?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们折在童家人的手里也算不上冤枉,毕竟他们是武道名门,可不是我们这些半路子可以比的。” 张顺就曾多次看过那少年的路数,的确有些门道,尤其是那一手枪术使得极为高明,只怕一二十个人也近身不得。唯一的缺点就是这少年的火候稍差些,若是对上狠角色被人贴身近打,只怕就悬了。 此时有颜慕儿压着,吃了亏的几人眼看着报复无望,也只能抱怨几句。 张顺明白颜慕儿的心思,他本身也不愿跟童飞交恶,便趁机轰散了他们。 司马睿见这位泼辣的巾帼娘子三两句话就解决了事端,驾驭这么多的好汉而无人敢不服,果然手段不俗。 只是太行六道中连一个女子都有这样的手段,那不曾识面的“天道”,“阿修罗道”跟“地狱道”又该是何种风采,引得他向往不已。 待得左右散去,张顺瞧了司马睿一眼,低声言道:“当家,借一步说话。” 司马睿听了识趣的转身离去,颜慕儿微微一笑,道:“张大哥,还有什么要紧事吗?” 张顺从怀中取出一个黑铁盒,低声道:“五当家,这是前几日二当家的角鹰传送至此,我一直小心保存。” 这铁盒造型古朴,有金绣钥口,乃是重金从兵家求来专门保护特急要件,只有六位当家才有解锁的钥匙。 颜慕儿见这铁盒一面用红色染料画了四道直线,在情报轻缓划分上已属于颇为紧急的程度,不由眉头一皱,想不到才跟郝昭分开不过一段时日,对方却用上了这等物件,暗自猜测难道还有大事发生? 她取出钥匙小心打开铁盒,从中展开一袭锦帛,神情既惊且讶。 张顺见状稍等片刻,道:“五当家,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颜慕儿收起铁盒点头示意,等张顺也走远了,方才整理了心情,朝着另一头笑道:“司马小子,咱们进去吧……” 司马睿应了一声,随着颜慕儿推门入内,谁知迎头就是一阵罡风袭来,吹得他险些站不住身形。 定神看去,那院中正有两人各自舞着长枪,你来我往中叠影丛丛,精彩纷争。 第六十章:枪斗,老者 院中酣战正急,颜慕儿无意打扰场中争斗,领着司马睿悄悄的走到一边,一双妙目却是仔细观察起武斗的二人。 紧随其后的司马睿认得其中一人是童飞,另有一老一少应该就是张顺他们口中的“不速之客”,而与童飞斗枪的那个年轻人看起来跟自己年纪也相仿,面目俊俏,脸上兴奋不已正持枪猛攻。 那长枪在这少年手里就好像活的一条大蟒,时不时的抨击地面,有意引起尘土,在那一片风尘中吐信不止,招式极为凌厉,也极为高明。 颜慕儿冷眼旁观,心中却是颇为惊异。 原以为这少年郎的战力跟太行刀客相当,但仔细看了这来往的几个回合,才知他手上的功夫不但不差,就连真气也是颇为充盈,竟能与童飞斗个不分上下,不愧是师出名门。 有这等本事,这少年在这村中惹是生非,怪不得几无人可制。 此时的童飞一直采取守势,显然是在给对手喂招,可在少年多攻少守的攻势下也出了汗。自己虽然真气远胜,但毕竟是同门切磋岂能以大欺小,偏偏这少年没有墨守常规,偶尔几次奇招竟是逼得他险些乱了节奏,让其暗赞不已。 好在这少年攻势虽然凌厉,但手中铁枪可是真家伙,渡过初时猛厉攻击后,舞了许久的他气力渐渐有些接不上了。 颜慕儿身为太行六道之一,眼力不差,暗道快要结束了。 不过外行看热闹,司马睿看着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人,居然跟童飞似乎斗了个旗鼓相当,这让他十分的惊奇,也十分的羡慕。 司马睿聪明好学,尤能吃苦,不论琴棋书画还是棍棒枪刀,他都用心学习。当然,受世家子弟的影响,他尤爱箭术,虽然做不到“杀敌于百米之外”,但在年轻一辈中已经算得上个中好手。 毕竟是少年心性,他也曾沾沾自喜,可在经历过羽林卫之祸后,才深切的觉察到自己过往所学简直就跟小孩打架一般幼稚。 羡慕场中少年的一举一动,见那枪樱犹如乌蛇吐信凌厉非常,司马睿竟一时看的呆了,心底不由叹道:“什么时候,我也能有这样的本事就好了……” 不过,司马睿的心神很快就不由自主的被吸引到了另一边,那是一个银发高束,面色苍劲的老者,身着绒服立在堂前无半分老态龙钟,反倒给人一种擎天立柱般的仰望。 哪怕隔了十来米,那老者似乎还是能感觉到司马睿的目光,只淡然的瞧了一眼竟如刀似剑,逼得后者不得不暂避锋芒。 老者眉头微皱,见其精神不似武者那般充沛,以为不过是个寻常小子,可心里却是闪过一丝莫名悸动,忍不住再多看一眼。 谁知司马睿感觉自己的心脏猛然一跳,仿佛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忙低声向颜慕儿问道:“颜姐姐,那位老者是谁?” 颜慕儿轻声道:“他是童大哥的父亲,等会再给你介绍,快看,他们就快决出胜负了……” 发觉颜慕儿的到来后,童飞心里喜色连连,他有意在心上人面前展现实力,却又怕被堂前的父亲责怪,只能故意说道:“师弟,攻的不错,且看看你的守势如何?” 话音未落,童飞枪势一变,原本固若磐石的守势由慢转快,竟飞快施展枪术中的刺,压,挑,转。 一套动作下来一气呵成,无半分拖泥带水,攻势之烈逼得那少年不得不后退数米,方才透了一口气。 童飞的功力熟络,力道使得恰到好处,只让少年退出战圈而不至于受伤,随后他趁势收了枪,笑道:“师弟,斗了许久,还是先歇息一下吧。” 谁知这少年正打在兴头上,如何能听,反而猛地上前飞袭,口里大声叫道:“师兄,胜负未分,如何能够就此停手。这几日可憋坏师弟了,今日非得与你打个痛快,小心了……” 少年不依不饶,攻势反而比之前更加凌厉,完全没有要半途停手的意思。 眼看着攻击又至,童飞知道自己若不使出真本事,只怕难以在短时间里压制对方。心思一起,童飞也大叫一声“小心”,随后真气贯于铁枪之中,使一个千斤顶的功法,硬生生的逼得少年步法凌乱,难以招架。 二人的枪术道路相似,加上老道的经验,童飞很快就抓住了少年枪术中的一个瑕疵。枪身猛转,一股大力卷飞了少年的长枪,疼的后者呼呼的吹着手心,大叫道:“大师兄欺负人,这‘转’字诀师傅都还没教我怎么破呢……” 童飞收起长枪,呵呵一笑,教训道:“既然知道不是我的对手,怎么还死缠着不放。你看,这主人家都到了,咱们还是先打声招呼才是。” 说完,童飞也不顾自己的师弟抱怨,来到颜慕儿跟前,笑了笑道:“是不是路上遇到麻烦了,怎么迟了好几日才到?” 颜慕儿知道童飞曾特意出去寻访过自己,心里颇为感激,露出笑意答道:“有点担心羽林卫的人,只能走小道,可没想到一场大雪封路,浪费了我们不少时间。” 童飞不善言谈,知道缘由后也就是木讷的笑着,神态中颇见爱意。 二人相识数年,虽然童飞不是太行六道之一,但颜慕儿也敬他为兄,往日只知道他师出名门,却少见他真正使枪,便借机笑谈道:“看童大哥的枪术已颇得大师的风范,相信假以时日,只怕这北地神枪的名号就要换到你的头上了。” 童飞得其恭维心里也不禁有些得意,铁一般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面上却是谦虚道:“比起父亲,我还是差远了,就算是门下的几名亲传师弟,只怕也有不如,小妹还是不要取笑我了。” 二人谈笑寒暄几句,一声冷哼不合时宜的响起,原来是那位少年眼看师兄只顾着跟颜慕儿闲聊,大生“重色轻友”之感,实在让人不爽。 他收了枪站在一旁,大大有神的眼睛就那么不客气的盯着颜慕儿,却又气哼哼的不说话,分明是个个性骄傲的少年。 第六十一章:武道三宗,童渊 颜慕儿感受到少年敌意,玩心大起故意使坏,只顾着跟童飞寒暄起来,简直是把他当成了空气不理不睬。 少年受不得他人的无视,不由生出一股怒意,但回头一想自己堂堂男子汉岂能跟个女人置气。 只是好好的一场武斗被生生打断,他意犹未尽,便对那老者喊了一声:“师父,我去外头练枪了……” 说完,少年狠狠地瞪了颜慕儿一眼后愤然离去,只是路过司马睿身边,不由得好奇的看了一眼。见他一身儒文小生的打扮,不似习武之人,这少年不由的面露轻蔑,自顾自的走了。 怪不得村里人对这少年不太友善,瞧他年纪不大,脾性却是轻狂得很,仗着有一身好本事就恃才傲物,像个刺猬一般生人难近。 眼见自家师弟如此无礼,童飞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神色,对二人笑道:“这是父亲新近收的徒儿,唤作夏侯兰,年轻气盛的,你们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颜慕儿才不会为个乳臭未干的小子生气,与童飞说笑几声后便领着司马睿一起上前,对着那位站立在庭前的老者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童大师”。 离得近了,司马睿才有机会把老者仔细的观察,见他虽然两鬓藏着雪华,但举足之间渊渟岳峙,气度绝非寻常老人。 老者看起来颇为严肃,可一见颜慕儿便是笑意连连,声音洪亮,道:“你们这几个小娃娃把老夫诓到这里,到底意欲何为啊,莫不是欺负老夫老迈,打不动你们了?” 颜慕儿“咯咯”的笑了几声,竟亲昵的拉住老者的手臂,摇着求饶道:“大师这样说可羞煞我了,若不是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雪,我肯定早早的就在这里等候大师的大驾了。若大师还是要责怪我这几日没有好好招待,慕儿就学那廉颇将军来负荆请罪好了。” 看着颜慕儿一副受委屈的小女子姿态,惹得老者哈哈大笑,说道:“廉颇老矣,尚能饭否?你这丫头真是一点亏也不吃啊……好了好了,老夫也不敢真的责怪你这鬼丫头,要是让你师父知道了,还不得跟老夫拼命啊。说起来,老夫却是好久没见过他了,他倒是好兴致,都那般年纪了还到处游荡。” 听老者提起恩师,颜慕儿的神色里有少许黯然,道:“大师说笑了,慕儿只是恩师的记名弟子,严格来说,并不算是刀神门人。” 老者笑道:“你不必妄自菲薄,听童飞说你的武技已很是不错,太行山数百刀客呼啸草莽,却有谁敢轻视你是个女子?” 得其赞许,颜慕儿眼里还是多了一份神采,继续说道:“恩师这些年游走九州,无非是想找个符合心意的当他的衣钵传人,毕竟现下刀宗之中能够学得恩师刀法精髓者不过三五人,他老人家有教无类,可闲不得一会。” 老者听了,抚须沉默片刻,方才说道:“武道三宗,除去那剑宗一脉日落西山,你我刀枪二宗已算得上枝繁叶茂,门下不少弟子称誉在世,就是那《无双榜》上也占了几席。呵呵,不说其他,那张辽谋了九州第一人,震慑北地,风头正劲,却不知道你师父听了之后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当世武道以刀,剑,枪三宗为最,门下武者不计其数,其中不乏声名远播之辈。 刀宗李彦,剑宗王越,枪宗童渊,昔日《无双榜》名列前茅者,三人神交多年,实力难分高下。 不过神剑王越一剑战九州,又被月旦阙列为前《无双榜》榜首,单以个人声名来说,已隐隐压过了李彦跟童渊,是当之无愧的武道最强者。 只是刀枪二宗的后辈好手多数投身军伍,其中武技高强者多可登台拜将,因而在各州中威势极大,竟成就了二宗在朝野内外的地位。 而成名之后的王越却是贪图荣华,为步入权贵行列竟不惜投身权贵,以至剑宗一脉被人颇为轻视。 最令人感叹的是数年之后,昔日威名震九州的王越突然消声匿踪,剑宗一脉因此崩离解析,再不显往日荣耀。 至此,天下武道尽归刀枪二宗,好在两脉宗主之间交情颇厚,倒不至于发生什么特别大的矛盾。 例如这颜慕儿就曾是刀宗李彦的记名弟子,却与童渊的独子童飞颇有交情,太行山上下也极为看重童家的实力,两家交情深厚,平日里常是互相切磋,增进武技。 作为枪宗的宗主,童渊对于收徒有着极其严苛的要求,除了自身的天赋以外,也极为看重秉性品德,非根性上佳者不取。而老友刀宗李彦却是刚刚相反,他信奉的是“有教无类”的宗旨,只要是与武道上有天赋的,都会悉心教导,因而刀宗子弟虽人数众多,却也是龙蛇混杂,良莠不齐。 例如那日前在蓟城谋害刘虞的钧天刃张辽,便是李彦的入门弟子之一,早年间尽得刀宗真传,艺成之后便就支身云游九州,不断吸取他派的武道精髓为己用,虽年纪轻轻却于武道一途中已是大成,被李彦赞为百年一遇的武道天才。 只可惜,这位李彦眼里原是最出色的弟子在偶尔的机会下得知九龙苍穹的秘密后,竟不惜投靠汉庭做了那人人不齿的汉帝爪牙,只为得到刘宏手里蕴藏着钧天龙魂的钧天黄金令。 张辽天赋异禀,独自摸索竟可成功获取神妙未知的钧天龙魂,可惜修为大增的同时却也膨胀了自身野心,对于其余八枚苍穹令觊觎贪婪。 后来他借着羽林卫的《羽林密宗》得知,昔日先帝曾将九令中的阳天紫金令赠与当时尚为皇子的刘虞,为了得到其中的阳天龙魂以期步入武道巅峰,他竟不惜枉顾道义而选择谋害刘虞这等治世能臣! 颜慕儿听童渊提起刘虞之事,正中下怀,便接口道:“原来大师都已经知道了,只是那张辽当初在门中也非寡义之人,天赋根性又是极佳,这才被恩师看重收为入室弟子。至于此人后来当了那羽林都督,做下不少违反道义的恶事,恩师知晓之后也是大怒,早将其从刀宗除名了……” 第六十二章:收徒,意外 童渊当然不知道这其中还有这等事,可一想到刘虞之死,仍觉怒意难消,脾性直爽的他始终觉得李彦要为这件事担上一定责任。 毕竟若不是李彦尊崇有教无类,也就教不出张辽这等心怀鬼胎之辈,到最后犯下那等恶事,不但平白损了刀宗的清白,更是害了大汉贤王,他的平生知己。 颜慕儿本不该顶撞童渊这样的前辈,但也不愿刀宗名声受辱,便据理力争道:“我刀宗门下良莠不齐这是事实,可怪不得师父,他老人家只是想将刀宗真义发扬光大而已。再说了,师父是师父,徒弟是徒弟,师父只管授业解惑,至于徒弟是善是该是徒弟自己的事,可不能混为一谈,您说是吧,大师。”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刀枪二宗门下多有投身军旅者,首要之事乃保民卫国,但其中也不可避免的出现过一些害群之马,张辽其实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只是他虽成了汉帝刘宏手里最血腥的罪刃,却万不该为了一己之私去谋害素有仁义之名的刘虞,以至现下幽州全境大乱,最终受苦的还是那些无辜百姓。 虽说枪宗门下也并非毫无瑕疵,但至少还不至于去行这等不齿之事,以至性格刚烈的他对李彦这位老朋友也有几分不满,言语中不由得暗藏讥讽。 同为刀宗弟子,张辽诛杀刘虞的这件事让颜慕儿羞愧万分,便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忙寻了个话头,道:“对了,看那之前使枪的少年面生的很,只听说是大师新收的徒儿,却不知是何来历,竟入了您老人家的法眼。” 童渊何尝不知道颜慕儿打得什么主意,他也不愿担上个以大欺小的骂名,便道:“那孩子是个逃荒的孤儿,老夫不忍让他饿死街头,便接了回去疗养。谁知他的天分不差,对于武道更是痴迷,才一年的时间倒练得一身好武技,后来便正式收下他为徒,算是上苍赐下的缘分……” 颜慕儿嘴角一扬,看了看司马睿,笑道:“大师说的不错,上苍赐的缘分,咱们这些凡人可不能违抗,慕儿这里正好有个不情之请。” 童渊眯了眯眼,抚须问道:“你这丫头又有什么鬼点子?” 颜慕儿指着一旁的司马睿,笑道:“大师目光如炬,其实我是想让大师收他为弟子,传授枪宗武技。” 此话一出,童渊面色如常,目中不见波澜。 而司马睿却是惊讶非常,他跟着颜慕儿一路来到这个偏僻村落,只是为了不连累本家而不得不做出的选择,本就觉得自己如棋子一般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没想到竟还要莫名其妙的被人安排拜师? 想到这里,他也急了,忙拉住颜慕儿,说道:“颜姐姐,你这是做什么?” 颜慕儿安抚了一下司马睿,示意他稍安勿躁,笑盈盈的说道:“不瞒大师,我本想让家师收其为徒,只是恩师他龙游四海,踪迹难觅,也不知道要等到何时何日。大师乃当代武道宗师,而他无论出身,秉性都是上乘之选,若能拜与您的门下,正是莫大的机缘……” 童渊是何许人也,当代枪宗之主,学生弟子遍布天下,成名者无不是大家高手,其收徒理念极为挑剔,非根性出众者不入门下。 虽见司马睿龙眉凤眼,气度不凡,先生了几分好感,但他也不会因为颜慕儿的几句话,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将个陌生人收为弟子。 好歹枪刀二宗相交深厚,童渊倒也不愿伤了颜慕儿的脸皮,只抚须淡笑道:“既然如此,还是寻你恩师最好。” 看出童渊的心思,那颜慕儿微微一笑,上前几步靠近老者身侧,压着声音说道:“大师,此子身藏阳天龙魂,难道您也无动于衷吗?” “什么!”,纵然是一代宗师,童渊听了面色也是大变,竟闪电般的来到司马睿身前,双手一抓,厉声喝道:“你怎么会有刘老弟的阳天龙魂!” 童渊身上一瞬间迸发的气势何止是让人胆战心惊,那双手之上传来的力量几乎要捏断了司马睿的手臂。他痛的脸上通红,冷汗已经压抑不住的冒了出来,不由痛呼。 一旁的颜慕儿也没想到童渊居然有这般大的动作,他可是一代宗师,若是情绪激动之下伤到了司马睿就适得其反了,便忙出声叫道:“大师,请小心。” 童渊闻言赶紧收敛心神,很快就从先前的惊讶中脱离出来,暗道一声惭愧,放开了司马睿,自言自语道:“当年刘虞初入北地为百姓而战,老夫见他英雄豪气,便从冀州赶往幽州想要助他抵抗胡族侵犯。后来老夫与他闲时交流武道,寥寥几语,彼此便引为知己,成了忘年之交……” 童渊心神哀叹,姿态惆怅,虽是缅怀故友过往,却也足见真性情。 出于对刘虞的尊重,连带着对这位老者也有莫大好感,司马睿也不顾双臂剧痛,大着胆子说道:“王爷风采,叹为观止,任谁与之肝胆相照,都会被其折服。” 童渊勉力一笑,继续说道:“当年我二人把酒言欢,探究武道,刘老弟就曾提起秘宝阳天紫金令,其中蕴含的阳天龙魂正是他一生所学之基本,甚至后来窥探武道至高境界天元,龙魂之功首当其冲。只是如今此宝既已入你手,想来这些日子传来的消息只怕……可叹,昔日一别,竟成永别……” 众人不知还有这等秘辛,毕竟刘虞身为皇族,乃是一方诸侯,位高权重。而童渊虽是枪宗之主,但在权贵眼中乃是草莽之辈。二人无论年纪还是身份都相差甚巨,却没想到是忘年之交。 也难怪童渊一听到阳天龙魂竟是如此的失态,原是记挂故友安危,却见其性情真挚。 司马睿听得云里雾里,什么阳天紫金令,什么阳天龙魂,他是浑然不知为何竟跟他沾上了关系。 疑问,接踵而至的闯入他的脑海,困惑之余甚至还有一丝丝的期待。定了定神,他鼓起勇气问道:“大师,您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童渊重重一叹,随即对司马睿招手道:“孩子,你过来……” 虽是初见,但司马睿不知为何竟对这位老者极为信任,不由分说的走近了他。 童渊见状轻轻一叹,随即将宽厚粗糙的大手轻轻按在司马睿的要害天灵之上,口里温和的说道:“孩子,莫怕……” 第六十三章:龙魂异像,始皇秘辛 话音刚落,一股温和的暖意如汩汩溪流,从那童渊的手心传下。 气劲灌顶,再由司马睿的天灵处分散开来,一分千百,传遍周身经络。 他全身暖意温和,有种说不出来的舒服,但在片刻之后却是异象突显,体内竟散发出阵阵柔和光晕,即便是在这青天白日之下也甚是显目。 司马睿对这股光晕并不陌生,当日被李典追杀之时,心绪激动之余,曾在父亲临别之际所赠送的古朴长剑上见过一次。 当时只以为是名器暗藏玄机所致,却不料其根本竟是他的身体,不由连连惊呼,不明所以。 童渊见状,持续贯入自身的浩然真气,然后故意引往司马睿丹田之处。 却见光晕回旋凝聚,仿佛成了一方椭圆白玉,最中心一处存在细细的一道紫芒痕迹,幻隐幻现。 颜慕儿等人见了惊叹不已,他们作为武道高手,自然知晓丹田对于武者的重要性,但却从未见过如此奇异景象,不由咋咋称奇,皆是暗道莫非这就是传闻中的阳天龙魂吗? 童渊微微点头,确认之后便收回真气刺探,一切随之消失归于平静,只有他心中哀伤,眼中含了几分湿润,长叹道:“苍天有眼,薪火不灭,刘老弟啊……” 听着这一声凄悲长叹,司马睿不知为何眼中也遮不住的流下泪来,可他想到先前异象心中不免还是有些惶恐:“大师,请大师为我解惑。” 童渊平定一下心情,答道:“孩子,刚才所散发的光晕其实是你体内阳天龙魂呈现的异象,其所含的天地灵气一旦入人体后便自从一脉,既可为宿主洗髓伐骨,淬体提魄,也可遇外界真气刺激后自发护主,与寻常武道诀真气大为不同。” 司马睿急道:“可是,大师所说的阳天龙魂我闻所未闻,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我的体内?” 童渊皱眉道:“老夫真气探究,发觉你体内气劲混杂,经络沉淀,精气不稳,魂魄不定,应是刘老弟临危之际以特殊手法强行封入你的体内,前几日你可有异样感觉?” 司马睿细细一思量,如童渊所言之前时而感觉身体好似炼丹炉般炙热,即便是在冰天雪地中也不感分毫寒意,而且奔走十余日也不觉多少疲惫,原来竟是得了阳天龙魂的好处。 刘虞一身超凡实力源于阳天龙魂,乃是他性命相交的珍宝,虽然当日局势已是九死一生,但若不是暗中传给了司马睿,以其天元之境的无上威力,即便难逃一死也定可与张辽玉石俱焚。 司马睿听了童渊之言,暗觉“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他身世清白,品性正直,现在却平白无故的拥有他人重宝,不免惶惶不安。 唯恐众人误会,他不由急道:“大师,我信你说的一切,可我绝不会觊觎这等宝贝,更不会去害王爷啊!” 童渊极善识人,尽管只是短短时刻的相处,但却洞察了司马睿的脾性,加上龙魂乃是刘虞临危传承,爱屋及乌自然是极为看重。 见其焦虑难受,当下童渊好一阵柔声安慰,看得一旁的颜慕儿跟童飞是不可置信。 待得司马睿平静了心情,童渊叫他端坐一旁,继续说道:“当年我跟刘虞相交莫逆,引为知己,便是这等秘密也一并告知。这龙魂无形无态却又可幻变万物,实乃天底下第一等的隗宝,若能侥幸得之,求得龙魂相助,便是天赋平平者也可在武道上达到他人难以企及的成就。” 颜慕儿点头道:“刘虞本是养尊处优的皇子,后来一经出道却百战百胜,原来竟是如此。” 那刘虞本就是天赋极高之辈,后得阳天龙魂相助,不久便步入了地元之境,最后在北平一战中彻底激发其中魂力,一步登天迈入了传闻中的天元境界,成就九州第一人的辉煌。 论起对龙魂的了解,天下无人可出其右,若不是当时刘虞身中龙湮至毒,又被蹇硕伤了双目,实是到了九死一生的险恶境地,他也不会兵行险着将龙魂如此粗暴的传输到司马睿体内。 要知道就是一般的真气传送,一个不慎也足以招致大祸有爆体之虞,更何况是玄妙无比的龙魂之力。 司马睿虽有孙礼暗中教授太行刀法,可对武道一途仍是懵懂无知,故而虽早早察觉到体内有股不明暖流,但却不知这原来就是武道中人常说的真气。 若不是颜慕儿一语道破玄机,只怕他仍旧要瞒在鼓里,却是欠了刘虞大大的恩情,不知该如何偿还。 童渊见状,言道:“既来之则安之,刘虞老弟将龙魂封入你的体内,这是莫大的机遇,也是天赐的缘分,你莫要心怀愧疚而枉费了他对你的爱护。” 司马睿闻言重重点头,只是恩重如山,哪里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清楚的,反而因童渊的一番话更加想要为已经离世的刘虞做些什么,苦苦思量。 此时,一旁的颜慕儿察言观色,生怕司马睿多想,便忙接过话来,道:“当日我与二哥曾在蓟城暗中观望,凌云王先中了龙湮香的剧毒,体内真气虚弱无比,后又被张辽乐进等羽林高手围攻,座下阎柔生死不明,公孙瓒临阵退缩,已然是到了绝境,即便有阳天龙魂相助也是无力回天了。” 童渊道:“你说的不错,老夫听飞儿说那张辽居然也身藏了九龙令之一,甚至可随意激活龙魂施展地元境界中的‘化外极身’之术,本是世间第一流的武道高手,却不该为了一己之私行如此卑劣之事,实在让人愤慨。” 当时刘虞虽然身处险境,但他轻描淡写就击杀了内廷高手蹇硕,剩余实力依旧不容小觑。只可惜那羽林都督张辽乘人之危,两强交战之下,导致刘虞惨淡阵亡,凌云府落了个灭门之祸。 如今看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围绕着自己体内的阳天龙魂,司马睿眼中含泪,万万没想到刘虞待他如此深厚,故而忍不住言道:“大师,到底这龙魂有着什么惊人魅力,竟让人趋之若鹜,难挡心中贪念?” 童渊深深的看了司马睿一眼,说道:“一切,还得从秦之始皇说起……” 第六十四章:楚之霸王,汉之凌云 传闻始皇帝游巡六国旧地之时,在北海巧遇一头神彩巨龙,以三十万精锐秦师为代价方才将其诛杀,后从腹中取得一枚璨斓龙珠。 秦始皇为求嬴氏皇朝千秋万代,便将这枚龙珠交与大炼金师徐福,意图提炼长生不老药,以期秦皇朝千秋万代。 然而因龙魂力量过于强大,纵然是被成为炼金之神的徐福,也只能将其一分为九,再以天地宝材制成九面金印暂时收纳,称九龙苍穹令,后供奉于阿房宫中,意为镇伏九州之地。 谁曾想因一时无法吸纳龙魂力量,始皇帝再次巡游之际,竟在途中暴病而亡,一切尽化虚无。 后来赵高李斯二人密谋册立胡亥为帝,以至群雄并起,烽烟万里。等那西楚霸王项羽横空出世,秦经二世而亡,这是何等的讽刺。 再说那项羽天赋异禀,二十岁时便已是地元巅峰级别的武道超一流高手,破釜沉舟之后声名远播,却因称帝野心而欲染指九龙苍穹令。 为得九龙,他不惜舍弃咸阳赶往阿房宫,以至刘邦捷足先登,更令其愤怒的是一直放置在那里的九龙令竟是不翼而飞,其一怒之下将整个宫殿付之一炬。 后来楚汉之争中,项羽凭借着超凡天赋成就天元之境,成为与春秋鬼谷齐名的一代传奇,虽百战而不尝一败。但为人刚愎自用,最终在法家,阴阳家,兵家的合力谋算下惨遭覆灭之败。 然而霸王不死,天下难安,若非虞姬自戕,项羽哀莫大于心死,这天下虽大却又有谁能一抗天元怒意? 此后数百年间,风起云涌,大浪淘沙,多少风流人物称霸一时,九龙苍穹却始终只是偶露峥嵘,以至这九州第一魁宝渐渐湮没在历史长河中,难觅其踪。 直到刘虞入主幽州之后,世人方才知道原来他竟是九龙苍穹令之阳天紫金令的拥有者,再次引得世间豪杰对这魁宝趋之若鹜。 出身世家的司马睿以往从未听过这等荒诞至极的奇闻,可自从那日在凌云府中见识过刘虞的紫龙化形,他便觉得再怎么荒谬的事情也并不是不可能发生,也对体内的阳天龙魂生出一股莫名感觉。 童渊见场中几人一概安静听闻,脸上的神色却渐渐凝重起来,只因在那些老生常谈之后,便将吐露这天底下藏着的最大秘密。 这个秘密是那般轻而易举就能让人疯狂贪婪,迷失自我,也不知司马睿这新一代的阳天令拥有者,会不会重蹈那刀宗张辽的覆辙。 念及于此,童渊沉声发问:“孩子,一旦得知九龙苍穹背后的秘密,也许这辈子都无法回归平静生活,你可有这个准备?” 司马睿见童渊这样的武道宗师都是这般神色凝重,心头若如鹿跳,但念及刘虞厚赐,毅然定下决心迎难而上,道:“大师,请你继续说下去吧。” 童渊目中流露赞许之色,心神因司马睿的毅然而觉振奋,当下言道:“传说,有的荒诞不经,有的却是不可置信的真相……秦始皇统一九州之后,特令那大炼金师徐福为其炼制仙丹以求长生不老。世人只知长生不老乃是虚妄之事,却不知那九龙苍穹令中所蕴含的龙魂可洗髓伐骨,若能齐聚九令龙魂,当可超越凡体极限,成就万劫不染的无上仙体……” 众人闻言皆是大惊失色,那颜慕儿更是秀眉紧皱,暗自思量这九龙苍穹令竟会牵扯到这般玄之又玄的事情。但童渊可是纵横北地几十年的武道宗师,其所见所闻远超常人,如果这些事不过是凡人的虚妄无稽之谈,他又何必留在心上? 之前颜慕儿等人在凌云王府暗中观察,除了亲眼见证了刘虞之死,更是震撼与他与张辽以凡人之体化身上古神兽,其威势之强旷古烁今。 刘虞内敛阳天紫金令,张辽身负钧天黄金令,二人皆不过拥有其一,却有惊天裂地之威。若是有人真的可以齐聚九面金令,且不说天下无敌,似乎成就传说中的大罗神仙,也并无完全没有可能…… 听到这等要紧处,最是大胆的颜慕儿忍不住插上一句,道:“大师,你也信这些传闻吗?” 对于九龙苍穹令,童渊初时耳闻只当是无稽之谈,那无上仙体于他而言不过是虚幻一场,唯有武道才是一生的追求。 直到后来刘虞在北平一战中,激发阳天龙魂化身紫芒神龙降世,这才彻底打破了他的世俗观念,方知传说中的苍穹令真的埋藏着如此惊天秘密。 这九龙苍穹令为秦之大炼金师徐福所制,共分九面,称阳天紫金令,炎天赤金令,浩天白金令,幽天玄金令,昱天青金令,玄天乌金令,朱天红金令,钧天黄金令与苍天碧金令。 令中藏有九色龙魂,传承于龙珠,虽有奇效可令人超越凡体极限,成就万劫不染的无上仙体,但因其蕴含的天地灵气过于澎湃,凡人之体难以承受。 故而他只得将其一分为九,再以天外异材封印,以供秦始皇缓缓享用,却不料终究还是难敌天道气运,臆想中的千秋万代最后只落得一场镜花水月。 此九龙苍穹令内含龙魂,外描乾坤,非大运气者,大毅力者不能得。 例如前阳天紫金令的拥有者刘虞,本身天赋之高说他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旷世奇才也不为过,而且他一颗仁心为汉家百姓而战,便在北平一战中无意激发龙魂,这才成就武道巅峰的天元之境。 童渊回忆过往,脸上浮现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光彩,仿佛再一次征战沙场。 那时的幽州虽是九州之一,但多年来深受胡族侵扰,军民死伤无数,百姓流浪失所惨不忍睹。 眼看胡族之祸越演越烈,刘虞毅然放弃了在洛阳的安逸奢华请命一战,民间力量蜂拥相助,就连童渊这等赫赫威名的武道宗师也不请自来,一时实力大涨,接连大胜。 直至北平的那一战,刘虞闻听胡骑奇袭,便亲率两万汉军驰援,却不料棋差一招于半途中了十万羌胡埋伏。 眼看十万胡骑呼啸而至,汉军覆灭在即,便是童渊当时也吓得两股瑟瑟,唯有刘虞一人谈笑风生,竟将他们视若无物,真豪杰也…… 第六十五章:神妙借像,凌云传人 北平之战,是刘虞入主幽州之后,第二场重大战役,也是最重要的一场。 当时他虽为幽州之主,但多年与鲜卑,乌桓之间的战斗,让当地的汉军几乎吓破了胆。 所幸他身边还有来自帝都的数千卫戍军精锐,以及童渊李彦等武道高手相助,于是励精图治数年之后,竟是反败为胜,前后诛杀二族数万精壮。 那时的鲜卑正是鼎盛之际,已经将塞外最大的敌人匈奴击破,又压制了邻族乌桓,号称拥有控弦之士十万,对地广物博的大汉自然心存觊觎。 但刘虞的出现却给了他们当头一棒,犹如恒立在他们面前的长城一般,难以翻越。 为此,鲜卑首领亲率十万精锐倾巢而出,在重重计划后欲效仿昔日孙膑之谋,对幽州重城北平进行围点打援。 说来可笑,即便是在外族手中吃了再多的苦头,汉人始终有一种高人一等的感觉,认为鲜卑不过是些不曾开化的蛮人。 接连的胜战之后,汉军虽然不再对以往的敌人胆寒,却又开始犯了另一种不可饶恕的错误,就是轻视了鲜卑人的战争素养。 北平守将在不明战局的情况下擅自出战,以致万余汉军被鲜卑乌桓联军屠杀殆尽,整个北平城只有不到三千的残兵败将守着数万百姓。 局势已极其危急,刘虞得讯之后领着手中仅有的两万人马驰援北平,却被胡族联军围困在外。 两军相持,悬殊的力量对比,汉军一方几乎可以说是已到了绝境之地。 那一仗从白天杀到黑夜,从两万同袍杀到五千之数,虽然身边更多的是羌胡人的尸体,但几乎所有人都已存了死志。实是因为当时的处境,也真的想不出还有任何的办法,可以从十万敌军的包围圈中逃出生天。 他们唯一的心愿就是战死在北平城下,死在大汉的土地上,方才不负汉家男儿的身份…… 刚毅的脸庞下,是岁月带来的沧桑,回忆带来的不仅仅只有故人逝去的悲伤,也有保家卫国为之散热血的自豪。 谁曾想原本龟缩在北平城内的三千汉军,在看了城外浴血奋战的刘虞等人后,竟一反常态的冲出成来,协同的还有那数万普通百姓。 在经历初时的慌乱,鲜卑人挥舞着战刀,奔驰着战马,返身杀回将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几乎屠戮殆尽。而目睹这一切的刘虞在心神激奋之下,终于激发了体内的阳天龙魂。 当自身真气与蕴含的龙魂之力相得益彰时,持有人即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战力。 当时刘虞在武道之上才不过刚刚涉及地元初期而已,但在龙魂相助之下,却是一步登天竟达到传闻中武道最高境界,即为天元! 后来胡人传诵的真龙幻形,其实是刘虞体内龙魂自主激发后的心有所悟,乃武道上最极致的表现,称为“神妙借像”。 “神妙借像威力初现,以上古神龙之威力压十万胡骑,一战过后终保住了幽州十数年的太平”,回忆过往,童渊脸上露出几分傲然笑意,对诸人说道:“可以说如果没有刘虞,幽州必然已成了万劫不复之炼狱,我北方百姓也必然深受兵灾涂炭……” 场中几人皆或多或少听闻过刘虞的事迹,可从童渊低沉悠长的描绘下,似乎自己身临其境的置身在北平之战的战场上,不由得对那九州第一人生出由衷的佩服。 但一想到这等国士无双的人物,居然被汉帝刘宏猜忌,以至于犯了灭门身死的灾祸,众人这心里都是戚然悲凉。 挚友逝去,物是人非,也怪不得童渊先前提起那张辽,语气是那般的讥讽不屑,就连对老友李彦也带了几分埋怨。 有感刘虞的悲壮,对其素怀敬仰的司马睿更是热泪滚滚而下,哽咽道:“如此魁宝怎能落在小子手上蒙尘,大师与王爷既是挚友知己,只求您取出龙魂好好保存,他日交与王爷后人方为妥善……” 九龙苍穹令历经数百春秋,早被世人传的神乎其神。 不说当年秦始皇收集六国的巨财,不死不灭的仙药,光是令中的龙魂之力,只怕也是非常人可以抵御的诱惑。 只看刘虞得了一枚阳天令就足以操控天象,傲视群雄,号称九州第一;那张辽虽品性难以苟同,但自拥有钧天令之后,武技突飞猛进,一蹴而就步入超一流武技境地,可知威力。 苍穹令在世人的眼中绝对是超一品的宝物,让人趋之若鹜,欲得之而无所不用其极,但,司马睿却不要它…… 童渊纵然见惯世事,可此时眼中激赞不止,不由说道:“你要将阳天龙魂交给老夫,你可知道天下有多少人想要得到此物,你又可知道一旦获得令中力量,便是凡人也可一步登天,你,真能放弃?” 司马睿神色坚毅,毫不动摇,重重点头:“非我之物,不敢窃用。” “好,好,好……” 童渊连赞三次,露出微笑,叹道:“当年刘虞对老夫推心置腹,将这天地瑰宝的秘密告知,甚至允我探索一二。呵呵,没想到当日刘虞不惧老夫携宝私逃,今日你这小儿也能有此胸襟,实在让我自叹不如。” “大师枪神偌大的名气,可不比这阳天龙魂来的轻”,颜慕儿恭维过后,神情渐渐凝重,说道:“到了这时候,我也不敢欺瞒大师了。此子姓司马单名一个睿字,乃是并州司马一族子弟,原为凌云王祝寿,却在无意中卷入了这一场风波。” 童渊点头道:“你太行山这几年跟司马家走的颇近,怪不得护送他到了此地,可其族权势不弱,纵然是羽林卫也未必敢强压迫害,又何必将他卷入草莽江湖中,徒增风险?” 颜慕儿答道:“本应无事,可张辽在谋害凌云王之后竟一直盘踞蓟城,显然是察觉到了阳天龙魂的秘密,这才商议着请童大哥将大师请至于此,如有机缘能让司马睿拜入枪宗门下,自可保全。” “凌云传人,枪宗一门岂能坐视不理,羽林卫虽权势滔天,老夫也不惧”,童渊冷哼一声,神色不以为然,随即对司马睿轻声安抚道:“既来之,则安之。刘老弟将龙魂传给了你,你便好生保管,可怜他虽有一子,却在刘宏的眼皮底下,如今看来只怕凶多吉少。” 司马睿闻言,脸上闪过坚毅神色,凝神道:“那我就去洛阳!” 第六十六章:大义所在,不惜身 众人一惊,没想到司马睿居然有这般胆色,年纪虽小,可一身铮铮傲骨不愿无故受人恩惠。 童渊闻言暗赞叹此子心性的难得,回想起之前颜慕儿的提议,如今倒是心动不已。只可惜先前才一口回绝了,此时若是主动开口还真有点皮薄。 他担心司马睿冲动,提醒道:“那洛阳远在千里之外,你单身一人如何能避开羽林爪牙?如何能闯那龙潭虎穴寻得刘和?如何能够将龙魂从体内逼出完璧归赵?” 一连三个提问,让司马睿难以回答,毕竟只是个少年而已,虽然心中下定了决心,但还是慌了神,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好在一旁的颜慕儿察言观色,哪里还看不出童渊在想些什么,忙道:“大师,难得司马睿有这番心思,足见是个知恩图报的性子。慕儿在这里乞求大师看在他一番心意的份上,将他收为弟子,传授他枪宗武技,也好有个依仗……” 童飞在一旁得了颜色,也一并附和道:“父亲,我看司马睿品性上乘,倒是个佳徒之选。” 童渊心里对司马睿是极为满意的,但碍于面子这位枪神也不可避免的惺惺作态一番,道:“你这妮子倒是狡猾……论起本事,你师父不比老夫差,为何不寻他收徒?” 颜慕儿笑道:“原本不该叨扰大师,只是我家恩师如今云游四方,我是真的寻访不到他的踪迹。加上事出突然,我等受了司马家重托只能暂时将他送到这里,原想等躲过这次风波再说,可实在担虑羽林卫无孔不入。但若能得到枪神亲自授艺,只看在您老人家的面上,那些宵小之辈也多少有些顾忌。” 童渊听了舒服,哈哈大笑,点头道:“你这妮子巧舌如簧,李老头倒是收了个好徒弟啊……” 司马睿还不及反应,那颜慕儿已经是喜上眉头,忙斟过水来,拉了他一把,低声道:“还不快拜师!” 自知道童渊来历后,司马睿就极为佩服他的为人,况且虽为世家子弟,但他向来没有一点轻视草莽中人的心思。 童渊昔日为了保家卫国,甘愿舍弃枪宗之尊为刘虞指使,可见此老心中的忠义,并不比那些名臣忠士少半分. 虽然今日的前前后后恐是步步安排,但此时得了颜慕儿的怂恿,司马睿仍是忍不住心中惊喜,跪地行了拜师大礼,奉上礼师茶水。 童渊抚须微笑,接过水杯却不曾喝下,道:“你本是士族子弟,真愿拜老夫为师学那粗鄙武技,入草莽之列?” 司马睿目光不移,慎重答道:“弟子无悔。” 童渊闻言含笑喝下茶水,心中舒畅无比,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道:“今得司马睿,不负凌云。” 虽然是临时起意,但童渊爱惜司马睿品性难得,后者则是钦佩童渊侠义,二人既为师徒,心中都是极为舒畅。 只是如今九州风云涌起,张辽武技超群却盘踞蓟城,显然对阳天龙魂势在必得,司马睿身负九令之一,日后端得是凶险万分。 不过既然童渊在此时此地认下这徒儿,自然不许他人欺辱。 只见他满面肃容,慎重说道:“孩子,你与刘虞有缘,如今老夫又与你在此相会,想来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今日你叫老夫一声师父,便是我枪宗弟子了……” 颜慕儿拍着手笑道:“恭喜大师又得一佳徒,要是我恩师知道,可得嫉妒坏了。” “你师父有教无类,门下弟子千百,老夫的枪宗与其一比,可就显得穷酸了”,童渊心情大好,跟颜慕儿说笑几句后,神色一变道:“孩子,入我枪宗,为师只有一句话交给你,希望你这一生能够依循——大义所在,不惜身。” 大义所在,不惜身。 短短七个字,如同雷鸣般回荡脑海中。 司马睿却是蓦然想起了刘虞——为了几十万幽州百姓,他忍着父子相离的痛苦,忍着兄弟猜忌的不安,忍着重担压身的艰辛,不正是切切实实的做到了“大义所在,不惜身”,无愧于国士无双的称誉。 司马睿擦净眼角热泪,重重点头,大声重复道:“大义所在,不惜身!” “好……好……” 童渊扶起司马睿,甚是安慰,只是随即脸上露出遗憾,叹道:“这次汉帝动用雷霆手段谋害刘老弟,老夫得到消息本想助他一臂之力,谁知钜鹿频发恶事让人难以脱身,如今看来却是中了他人恶计了。半途中,老夫与飞儿相遇,方才知晓有人从凌云府全身而退,便想问个清楚,谁知却收了一个好徒弟。” 颜慕儿笑道:“这是大师跟司马小子的机缘巧合,也是天道怜悯,绝不会让凌云王抱憾。” 童渊与刘虞之间感情甚好,虽收了司马睿为徒,但心中早有计划,因而叹道:“可惜时间仓促,为师能够教你的时间只怕不多。” 司马睿见其面色凝重,心中隐有不安,便宽其心思,道:“恩师既然有要事要办,徒儿在此也好,不必以我虑。” 其子童飞也道:“什么事竟累得父亲亲自出手,孩儿不孝,愿代父行事。” 童渊知二人心意,心中颇暖,却不愿惹人担虑,便道:“无妨,只是些许小事,不说也罢。” 颜慕儿虽是粗枝大叶,但绝不是愚笨之人,自也有女子细腻的那一份心思,此时当前能够让童渊这等武道宗师亲自出手的,除了刘虞之事还能有其他,因而不假思索的惊呼出声道:“大师,难道您是要出手抢夺凌云王尸身不成?” 童渊瞧着颜慕儿,显然有些意外,应道:“你这妮子倒是长进不少……以汉帝刘宏的脾性,不见刘老弟的尸身是断然不会放心,必将令张辽护送入洛阳。可长途漫漫,老夫岂能坐视不理,任由刘老弟难以入土为安。” 颜慕儿道:“可是那张辽战力不俗,不但尽得我恩师武技真义,更有龙魂护身,手下数百羽林精锐又皆是武道好手,说不定那刘宏的援军也在来途中,如此行事是不是太过冒险?” 童渊呵呵一笑,道:“尔等放心,老夫不会鲁莽行事,只是想趁此机会掂量掂量这张辽到底有几分成色,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谋害汉家贤王!” 第六十七章:拜师,学艺 张辽如今盘踞蓟城寸步不离,所为的正是阳天令,短时间内定然不会轻易离开幽州。 只是刘宏对自己的皇弟都不放心,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将汉家擎天谋害,说明在他的心里只有他的天下,对所有人都抱有或多或少的戒备。 此时公孙瓒已改换门庭暂摄幽州全境,少了同等级对手的压制,他在张辽的纵容下正迅速的吸取刘虞昔日势力,逐步的稳固着自己的地位。 而张辽坐镇蓟城大有威慑幽州的意图,但看他放权给公孙瓒不断积聚实力,又不免会让人猜测这两人在暗中做了什么样的交易? 以刘宏多疑猜忌的性格,又怎么会将失而复得的幽州放心的交给两个外姓人,只怕张辽越是在蓟城多待一日,汉帝对他的猜忌也就多深一分,说不定会重蹈刘虞的覆辙,那就真是天理昭昭了。 童渊将刘虞引为知己,若张辽将他葬在幽州地境内倒还罢了,否则之前所言势在必行,定要与张辽斗上一斗。 一个是久负盛名的枪宗之主,老牌地元高手,一个是刀宗出身,手握钧天龙魂,风头正盛的青年俊杰,这一番争斗还真是有说不出的耐人寻味。 不过在找张辽的麻烦之前,童渊先要做的就是在一个月的时间内将司马睿脱胎换骨,将他枪宗妙义倾其所有。 一旁的颜慕儿沉默少许,向童渊询问:“大师,不知您是否要将司马睿带回钜鹿授艺,毕竟这里虽然隐蔽,可防卫实在太过薄弱。” 冀州钜鹿城,乃是枪宗根基所在,童渊在当地一呼百应,座下子弟又多有从军为将者,因而即便是太守也不敢小觑,料想可绝了羽林卫探查之虑。 谁知童渊却是看了看外头的蓝天碧云,笑道:“不回去了,钜鹿虽好,可惜城中吵杂反不如这里清净,况且又有你太行山一脉守护,未必弱了我枪宗。说起来老夫那小徒儿性子皮得很,正好在这幽深之地好好打磨打磨,免得他难成大器。” 颜慕儿微微吃惊,原本打算是让童渊带着司马睿去钜鹿,毕竟那边的枪宗子弟高手不少,足以护住司马睿的安危。这村子里的虽然都是太行旧部,但难免人多口杂,只怕泄露了行踪。 不过细细一想,这些只怕都不是童渊心中的主要缘由,说到底还是高阳地处幽冀边境,随时可探知张辽动向,远比钜鹿来得方便。 既然童渊打定了劫刘虞尸身的主意不容更改,颜慕儿自然无法多说什么只能应下,但心里却是有些异样,不知是不是童渊察觉到了什么微妙之处。 司马睿听了个大概,虽然对拜师学艺的事情并没有什么异议,但却颇为担心尚在洛阳的刘虞亲眷,大着胆子插嘴道:“师父,我担心咱们如果在这耽搁了时候,怕赶不及去洛阳。” 童渊没想到这孩子居然还存着这个念头,只得暂时安抚道:“放心吧,在没有亲眼看到刘虞的尸首之前,刘宏是不会对他们下手的。所幸现在张辽惦记你体内的阳天龙魂,并不急得回洛阳复命,所以我们可以叫人监视他的一举一动,你且安心习武就是了,不会错过了时机。” 一旁的颜慕儿也笑道:“司马小子你尽管放心,就在这里好好的跟着大师学艺,等过几日姐姐亲自去查探,定然不会出现什么差池,莫不是你信不过姐姐的本事?” “有颜姐姐帮忙自然是好”,司马睿大为感激,又很是内疚,歉意道:“只是让你如此劳烦,司马睿于心何忍?” 颜慕儿摆手道:“说得这么肉麻干什么,你只要用心学着大师的枪术,早一日艺成,便是让姐姐省心了。再说了凌云王仁义无双,造福北地百姓,为我草莽好汉敬仰,这次意气相助,方才不负我太行山的威名。” 司马睿见颜慕儿都如此说了,再麻婆就说不过去了,他只能暗暗下定决心,不管童渊在往后的日子里设下什么考验,他都要一一攻克,然后去洛阳,哪怕万难也要一见刘虞血脉。 一月之内,童渊在这段时间内尽其所能教导司马睿,至于这孩子能学多少还得看自己的造化。 因为童渊的决定,他们几人准备在这村落暂住,可一下子冒出这么多陌生面孔,颜慕儿首先要做的就是对司马睿他们的身份做个粉饰,以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想想要是让村里的好武之人知道枪宗宗主童渊居然来到了这里,那些人还不得乐疯了,毕竟太行一脉皆为尚武之辈,岂能入宝山空手而回的。 于是颜慕儿这位当家的思前想后,索性对外宣布司马睿是自己的远房弟弟,好在他们往日里常以姐弟相称,倒不至于露出什么马脚。 至于童渊二人,因为夏侯兰之前的惹是生非,倒是让颜慕儿好生犯难。 最后在童飞的提议下只说是来此避难,问起缘由便推到汉军头上,如太行山一般官逼民反而已,倒惹得不少人同情,反对夏侯兰消了大半敌视,自然也就清净了。 太行旧部早得了张顺的知会,自然知晓轻重,免得惹了当家的不爽,无非就是多了几张吃饭的嘴罢了。 至于夏侯兰,因被童渊严加看管,所以再也不能再村子里惹是生非。反倒是生性平和的司马睿让村里人大生亲近,相处的很是融洽。 在今后的日子里,司马睿照着童渊的要求,严格并且认真的执行着布置的功课。 这些功课枯燥无比,每日爬山涉水,步行崎岖,或是洗衣打水,砍柴垒石,虽是一些普通的不能普通的事情,却让他年轻的身体精疲力尽。 但是司马睿还是不偷半分力气,尤其是在臂力与腰力上面的锻炼,简直可以用“令人发指”四个字来形容。 为探听张辽动向,童飞随着颜慕儿不久前就已离开村子,一干太行人又都得了吩咐,所以再没有人跟夏侯兰一较高下,这让他无聊至极。 没有办法,他只好在一旁看着司马睿做着那些所谓的“功课”,却觉得这呆瓜怕是被师父给耍了。在他眼里,这哪里是在学习枪宗武技,分明就是个免费劳力嘛。 第六十八章:枪宗,授艺 二人年纪虽然相仿,但脾性却是相差很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贫贱的过往,夏侯兰的脾性颇为孤僻乖张,除了童家父子外,他是看谁都不怎么顺眼的,或者是看不起的。 如今司马睿突然就成了童渊的小弟子,大有争宠的意思,若不是有童渊压着,只怕开始那几天,他就准备要后者好看。 不过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二人慢慢相处,夏侯兰发觉无论自己怎么捉弄司马睿,后者总是一副好脾气,反倒是让从小没有朋友的他不经意中生出几分暖意。 渐渐的,他也试着接受了这个小师弟,倒是让一旁暗中观察的童渊大感安慰,暗暗的为自己的英明决策,感到无比的欣慰。 今天依旧是做“劳工”的课程,司马睿面前偌大的水盆里摆满了一团团粗布,而在周边则是挂满了滴着水的布条,显然他已经埋头苦干许久。 这本是妇人家的活计,却不料成了他每日的训练,双臂酸疼难耐的他还是一言不发的坚持着。 夏侯兰平躺在附近的石板上,一会看看天空,一会转头看着司马睿傻乎乎的坚持扭着粗布,口里忍不住讥讽道:“扭干了又重新放回水里,反反复复的做着,有什么意思?” 司马睿咬着牙努力的想要再把粗布扭干一些,发现自己的双臂酸疼无比,擦了擦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朝着夏侯兰笑了笑,道:“师父吩咐的,我照做就是了。” 夏侯兰大觉这笑容甚是刺眼,自己反而先来气了,叫道:“司马睿,师父要你每日做这些妇人活计,难道你就真的一点也不奇怪吗?” 司马睿想了想,嘿嘿一笑,说道:“我觉得很有用啊,师兄你看,我最近的手臂都粗了不少呢。” 夏侯兰听了甚是恼怒,这种感觉在跟司马睿近期的交流中一直会时不时的冒出来,不过他好歹强忍了心中的怒气,勉力露出一个难看的笑脸,言道:“我看是师父无聊,才要你做这些无聊的事。” 说到这里,夏侯兰故意大笑起来,似乎是找到了一个让他觉得很好笑的解释。 “在笑什么,说出来给老夫听听……” 洪亮的声音从远处遥遥传来,二人都是敛起神色不敢放肆,尤其是夏侯兰赶紧从石板上面下来,站在一旁笑眯眯得人畜无害。 童渊今日高冠束起,一身劲衣,手里拿着一柄黝黑长枪,一旦配上兵器,身上那种沙场名宿的威势就止不住的迸发出来,哪怕他如今已是步入迟暮的年纪,还是让人暗赞不已。 他看着自己最小的两个弟子,心头浮涌起长辈的慈爱。 不过严师出高徒,他很快就收起笑意,狠狠瞪了贼兮兮的夏侯兰一眼,喝道:“整日不知用功,就知道来打扰你师弟,是不是觉得自己的武艺已经可以出师了?” 夏侯兰在童渊身边时日挺久,一听就知道自家师父不是真的责怪自己,不过也忙端正了态度,大声说道:“没有,徒儿就是怕师弟有不懂的地方,特意在这里等他发问。我作为师兄的,有责任为他解答难题,免得他走歪路不是。” 这一番“义正言辞”的解释,让童渊险些笑出声来,咳嗽一声后才对司马睿说道:“睿儿,这些日子师父只是让你一直做着这些琐事,却不曾教你一招一式,你心里可有怨言?” 司马睿恭敬道:“这是师父用心良苦,徒儿明白的。” 对于小徒弟的态度,童渊甚是满意,说道:“很好,那让为师看一看以这些日子来的成果,你开始吧……” 司马睿应了一声后暗自提气,单手卷起那湿布的一端徒然劲力大发,竟把那粗布席卷开来,滞留在半空之上如同一杆长枪。那原本带着的水流则是飞溅四周,迸开一道水雾,颇为壮观。 童渊微笑着点点头,见状很是满意,笑道:“好孩子,光从发劲这里,就可以看出这些日子你是如何的用功。” 司马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夏侯兰却是几步上前,拉过师弟手中那条软布,舒展开来竟然已经破碎不堪,可见施展其上的真气有多大。 短短时间内,司马睿居然可以从这种最平常的训练中,练到如此的手道,夏侯兰眼中尽是不可思议,喃喃道:“你怎么做到的?” 这段时间里,虽然童渊并没有直接传授枪宗门下高招,但却引导司马睿如何培养真气,甚至是尝试与那体内的龙魂遥遥呼应。 虽然以他现在的能力还无法调用龙魂,但它洗髓练脉的功效果真是不同凡响,在短短时日内竟可比拟常人一年之功,当然若无他本身耐与吃苦,也绝无今时今日的进步。 童渊见这小徒儿用心,自然心里更多了几分满意,言道:“本宗枪术对使用者的要求极高,讲究气力贯一,臂,腰,腿周身关力缺一不可,你现在已经初步及格。” 能得恩师赞许,司马睿不免兴奋,喜道:“都是师傅教导的好,徒儿很是幸运。” “是你自己用功罢了”,童渊扬了扬手里的铁枪,笑道:“今日,也该是让你见识见识童家枪的时候了。” 话音刚落,童渊忽得舞起手中长枪,手中动作不断,搕,挑,崩,砸,抖,颤,架,挫,挡,每一招每一式看似简单却动若雷霆,枪身扬起的尘土蔽天遮日,甚是吓人。 司马睿在一旁都看呆了,他虽然知道自家恩师号称枪神,但从未想象过一人一枪居然能够舞出这样的威势,不禁暗暗遥想童渊壮年之时该是何等风采,只怕跟刘虞相比也不遑多让吧。 其实以司马睿现在的眼力跟见识,他只能看到极肤浅的层面,童渊枪术中那种奔若雷霆的力量固然骇人,但收发自如的运气巧劲才是其中的最具威胁。 好在那日在凌云府,司马睿这个武道门外汉曾见识过刘跟潘凤的巅峰之战,此时虽还不能完全抓住童渊行动中的精髓,但也不至于懵懂无知。 得益于龙魂的好处,他的心神随着童渊的舞动正慢慢进入一种奇妙的境界,将那一招一式引入脑海之中反复品味。 看到精妙处,他的四肢仿佛被牵动一般,不由自主的乱舞起来,仿佛自己与场中的童渊合二为一。 第六十九章:枪宗九诀,相得益彰 别说初见童渊使枪的司马睿,就是已经入门数年的夏侯兰,现在也是极少看到恩师亲自耍枪了。 平常时候,门中都是童飞等几位师兄代为授艺指点,但二者在境界上的领悟不可同日而语,所能表现出来的精髓亦是难以用言语描绘,今日算是借了司马睿的光。 夏侯兰潜入枪道已有两年,其领悟比司马睿自然更多些,眼前的枪术虽是滚瓜烂熟,同出一辙,但气劲迸发之处,动静转换之点,好似山崩石裂,又似惊涛拍浪,不由得越发的敬重恩师。 怪不得当年月旦阙将师父排在《无双榜》第二位,仅在那灼日剑神王越之下,确为九州第一流高手。 不过在他的心里,那什么剑神只怕是个沽名钓誉的角色看,如何是自家恩师的敌手,对于那个无双第一,那是万万不信的。 此时场中舞动的童渊,时而举重若轻,时而奔若迅雷,看的徒弟二人如痴如醉,赞叹不已。 其实为了照顾司马睿这孩子,他在舞枪时已经尽力放缓速度,为的就是将当中精髓一一展示。 他瞥了司马睿一眼,本还怕后者反应不及,但见这孩子兴致盈然,目中精光闪烁,兴起时候摆臂乱舞,真气流串迸发颇见气势。 童渊初时还有几分疑惑,后来顿觉恍然,暗道:老夫倒忘了这孩子体内蕴藏着龙魂,这物夺天地之隗,于武道一途大有益助,果然神异。 再过一刻,一曲舞罢,童渊突然一声高喝:“睿儿,接枪!” 司马睿闻言接住来枪,入手处颇觉沉重,之前看童渊舞动毫不吃力,还以为没有多少重量,谁曾想这柄铁枪少说也得有五六十斤。 不过他早不似以往那般羸弱,尤其这一双臂力更是历经磨练,已能勉强将这铁枪舞上一舞。 童渊笑道:“莫怕,心里记得多少就舞多少,其他的不必在意。” 司马睿闻言心中大定,对童渊施了一礼后握紧了枪柄,将刚才所见所得快速的在脑海中回忆了一遍,随后气由体生,意由心生,真气从无到有传达四肢八脉,在气势达到顶峰之时,持枪舞动。 搕,挑,崩,砸,抖,颤,架,挫,挡,天下枪术九大要义,也是枪宗基本,任何一式的精妙招数,都是从这最简单最平凡的动作开始。 重枪难提,司马睿舞得笨拙难看,比起童渊的行云流水,实在是高下立判,心悦诚服。 他按着脑海中的记忆,尽可能的将之前童渊舞动的招式复原出来,只是越是往后,越是在发力使劲之时,仿佛断桥独崖,难以为继。 更可恨的是才几十招之后,他的双臂已是酸痛无比,不过他的性子实在坚毅,咬紧牙关硬生生的将记忆中的这套枪术舞了下来。 当结束的那一刻,他实在难以把握重枪,便用自己的臂膀擎住,硬是不许枪身落地。 童渊见状暗暗赞许,而那夏侯兰瞧得司马睿气喘吁吁的样子,不以为然,抢过那铁枪才发觉不对,惊愕道:“这枪少说也有六十斤,师父您怎么一开始就让他用上这等重质兵刃?” “这是速成之法,不得已而为之”,童渊解释一句后,又将之前深奥艰涩处重演几遍,细细解释道:“我童家枪术讲究有虚实有奇正,进锐退速;势险节短……因枪体修长善攻不善守,一旦被人贴身近打就不免破绽多多。不过为了弥补这一弱点,本门尚有一套步法配合,孩子你且仔细看来……” 钻,闪,腾,挪,童渊的一走一步都是精妙无比,哪怕持枪而行或如猛虎盘视,或如巨蟒游弋。 司马睿目不转睛,心中却是大是惊奇,暗道以往学得那些枪棒之术跟童渊的一比,就跟花架子完全不值得一提。 “如扎搕连枪时,讲究以身步前送,上架时至头顶即可,下压时一磕敌械即回……” 在童渊的引导下,一个新奇而又陌生的世界,正慢慢的展现在司马睿的眼前,将他的心神完全吸引。 一旁的夏侯兰看到此处,见童渊现下传输的功法渐渐回归正轨,这些都是他早已练得滚瓜烂熟的东西,因而神情中有些懈怠,便想趁着师父不注意的档口,准备寻个机会偷偷溜走。 没想到童渊好像脑袋后面长了眼睛,冷哼一声,怒喝道:“夏侯兰,想干什么去?” 夏侯兰摸了摸头,突然蹙起眉头,捂住肚子极为痛苦的叫屈道:“师父,我突然肚子疼,想去茅厕方便方便……” 童渊早就知晓夏侯兰的脾性,见其轻视枪术基本功,忍不住叫骂道:“你这小子整日偷懒,全然没有之前的干劲,再这样下去莫说追上你大师兄,只怕不久之后,连你小师弟都要赶上你了。” 夏侯兰瞥了一眼埋头苦练的司马睿,心中顿时被激起好胜之心,咬着牙一同在旁训练。 二人同场磨炼枪术,如此一来,司马睿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可立马参照,在为剩不多的日子里事半功倍。 夏侯兰虽然年少轻狂,但对于武道一途有着胜与旁人的痴迷跟天赋,童渊对其抱以厚望,只是他太了解这孩子的性子,虽有悟性却始终缺少那么一点毅力,常需旁人刺激。 反观司马睿得益于刘虞暗中相传的阳天龙魂之能,加上本身就有的一股难得的执拗劲道,与武道上的学习自然是日行千里。 美中不足的是这孩子早早受到儒家思想的熏陶,将性子压抑的谦虚礼让,因而比起夏侯兰来就少了一份必要的自信,日后若与人争斗只怕在气势上先输三分。 童渊故意让这二人朝夕相处,就是要让他们的性格互补,以达到相得益彰的效果。 他自掌管枪宗以来,不似好友刀宗李彦那般有教无类,但若是有缘遇到筋骨品性上佳者,也常起爱才之心。 只是时至今日,枪宗中有名有姓的弟子总共不过百人,集枪术大成者更是不过七八人罢了,实在是有些不符武道三宗的门面。 随着年纪越来越大,昔日火爆脾气的枪神越来越趋近平和,将枪宗发扬光大的心愿寄诸在后辈弟子身上,希望他们能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第七十章:惊闻,噩耗 天下三宗,剑,刀,枪。 剑,是兵中君子,飘然避世,形态高雅,不战而屈人之兵;刀,是兵中霸王,开天辟地,神挡亦可斩神;枪,兵中仁者,刚正不阿,威武难屈,生死莫降。 这些年来九州之间在明面上相安无事,但自刘虞被汉帝谋害之后,已是暗泉涌动,锋芒渐露。 童渊心里因此已有一种浓重的不安,只怕日后枪宗子弟同室操戈,骨肉相残的戏码会在不久后上演,只希望他们可以保有一种同门感情,超越对名利的贪念…… 临近一月之期,外出探查张辽行踪的颜慕儿跟童飞终于悄然归来,一同带回来的还有张辽从蓟城起程即将赶往洛阳的消息。 之前张辽故意逗留在北方,除了要花费时间消灭依旧忠心与刘虞的部下,另一方面则是想寻访阳天紫金令的下落,可惜始终一无所获。 此人身为汉帝爪牙,却多次无视诏令盘桓到现在才起程出发,足见其对九枚苍穹令的觊觎之心是何等强烈! 加上副都督李典的失踪,应该已经引起羽林卫的戒备,张辽不但将手下羽林卫倾巢而出,甚至还借调了公孙瓒手下数千兵马,意图寻出部下下落以及有关阳天令。 只可惜郝昭等人神通广大,竟不曾露出分毫踪迹,以至于这么多时日过去竟是一无所获。 司马睿自觉受刘虞大恩,闻听颜慕儿二人所言,心中大急,道:“恩师,一旦等汉帝确认过凌云王的尸身后,只怕再无顾忌,世子如今身陷囫囵,只怕最后会落得个跟凌云王一样的悲惨下场。弟子想去帝都寻见刘和,哪怕只是叙述长短,以求心安。” 童渊叹道:“这龙魂乃刘老弟亲授,便是与你有缘,你何必始终心有芥蒂?” 帝都洛阳,汉帝根本,以司马睿的微末本事想要去见刘和,实是痴心妄想。 颜慕儿忠人之事,不愿司马睿冒险,一并在旁劝说道:“汉帝刘宏向来极为忌惮刘虞,岂能不对独子严加看管,你即便能入洛阳,又能有什么办法见到?到时候不但要惹火上身,还要因此祸及司马一族,岂不是因小失大?” 司马睿闻言,神情之间略有黯然,苦笑道:“颜姐姐多虑了,这些年便是在温县,也没有几个人见过我,决然不会连累本家。” 颜慕儿摇头道:“这也不行,你的命难道就不是命吗,为什么一定要去洛阳冒险,你可知那地方是何等凶险的存在,莫说是你,便是超一流的武者到了那,呵呵,是龙得盘着,是虎就得伏着,容不得你肆意妄为。” 司马睿眼看颜慕儿始终不同意,便对童渊劝说道:“恩师,我得凌云王如此恩授,若不能为他做些事,心中始终有愧,岂不是违背了本心?” 童渊乃枪宗之主,自然不似颜慕儿那般顾忌诸多,在司马睿的一方大义雄辩之后,神情不似之前那般坚决,竟是显得有些意动。 颜慕儿见状,急道:“大师,洛阳之险胜似龙潭虎穴,司马睿初涉武道,实在过于冒险。” 童渊闻言白眉一扬,大笑道:“老夫虽是睿儿之师,可也难阻他行大义之事,总不能让他强自违背本心,还不如让这洛阳一行来印证这一月之功。” 司马睿闻言大喜,恭声道:“徒儿定不负恩师教诲。” 童渊含笑不已,虽略有担虑,但身为武者岂能避险躲恶,世道越是艰辛就越要勇往直前,方才不负武者精神。 司马睿得恩师首肯,虽前途未卜,但心中却无迟疑,只是隐隐觉得自己决定前往帝都洛阳的这一刻起,过往的平凡日子将一去不返,这纷争的世间将会如泥潭一般让自己难以回头! 颜慕儿眼看劝说无果,也只得长叹一声,继而与童飞对视一眼后,上前沉声道:“大师,尚有一要事相告。” 童渊见二人神色凝重,不由得眉头一皱,道:“何事?” 颜慕儿叹道:“数日之前,我太行探子回报,与刘虞同列八擎天之一的兖州牧刘岱,在自家府邸惨遭杀戮,全府上下两百余人几无活口……” 纵然是童渊这等人物,亦是觉得瞠目结舌,毕竟凌云王刘虞的死讯才渐渐传扬开来,想不到汉家八擎天的第二位,兖州牧刘岱竟也遇害了。 风雨压城,城欲摧。 继幽州之后,兖州必定也将因诸侯之死而步入大乱之局,难道合久必分的乱世纷争终究无可避免吗? 虽说皇权掌握者,断然不会允许天下间出现足以威胁自己的存在,所以刘虞的败亡撼动天下之余却又在情理之中。 传闻当年先帝有意让刘虞继承帝位,若不是突发恶疾病故,哪轮得到刘宏坐上这九五之尊。 刘虞号称阳天真龙,帐下十万幽州兵,数万烽火精骑,坐实了九州第一诸侯的位置,如此威势纵然是天子也觉锋芒在背,所以刘虞必须死,因为他威胁到了刘宏的皇权。 可……刘岱呢? 刘岱一向都是汉室的忠实拥护者,实力在八擎天中属于下乘,虽然帐下也有数万人马,但手下文武出名者寥寥,根本不可能有任何的胆量跟实力去挑战汉帝的威严。 加上所在的兖州四通八达,一旦他有所异动,马上就是四面临敌,覆灭在转息之间。 如此看来,刘岱的死因另有蹊跷,可除了汉帝之外,谁又能有这样的实力堂而皇之的谋害一位诸侯,刘虞不正是前车之鉴吗? 童渊看着颜慕儿二人,问道:“莫非,又是张辽所为?” 与童渊一般,天下势力闻听刘岱死讯,人人都把箭头指向了汉帝刘宏以及那羽林都督张辽,但颜慕儿与童飞却清楚这事可真不是羽林卫所害,凶手另有其人。 原来那张辽起程返回帝都时,一路上横行无忌,不知害了多少想要夺回刘虞尸身的游侠豪杰,只可惜掌握着钧天龙魂的他实在太过可怕,只能徒然留下几声叹息与不甘。 颜慕儿跟童飞虽有心诛杀此獠,既是身负重任也是力有不逮,只能一直在暗处监视行踪,直到冀兖边境。 第七十一章:浮屠卫,洛阳行 二人眼看羽林卫终于要出了冀州边境,本想就此回转禀告童渊,却没想到在兖州的太行暗探,传来了刘岱一门被残杀的消息。 当时张辽一行尚在眼皮子底下,根本没有这个时间去行如此残忍之事,再说了这一路上不知有多少人的眼睛盯着,只要他离身片刻,整支羽林卫将遭受雷霆般的怒火与攻击。 不过真相到底如何,现在看来并不重要,短短一个月的时间,竟有两名八擎天相继惨死,天下人都在沉思一个问题:下一个,会是谁? 大汉设立州牧本为保家卫国,强兵练武之需,若是轻易谋取,只怕会动荡大汉根本。 自汉帝刘宏登基以来,在内奢侈无度好色贪欲,在外党争日盛纷争不断。但不管怎么说,其当朝至今给人的印象一贯是得过且过,却没想到一经发难竟是如此突兀。 一时间屋内气氛凝重压抑,诸人都在为这个消息感到震惊,尤其是刚刚获知的司马睿更是感到惊心动魄。 童渊沉默片刻,抚须说道:“各州州牧设立久已,短短时日内使得二人遭难,刘宏再怎么利令智昏,也不该将八擎天逼得这般紧,实在让人难以琢磨。” 颜慕儿接话道:“大师,我倒觉得刘岱之死虽非羽林卫所为,但却跟汉帝脱离不了关系。” 童渊晓得颜慕儿身后是太行势力,也不轻看她女子身份,虚心问道:“哦,何以见得?” 颜慕儿道:“那刘岱列为八擎天之一,虽是仗着汉室宗亲之身侥幸拥有一个州牧位置,但暗地里却是个颇为高明的武技高手,府中更是养了不少草莽豪侠,等闲人岂能一夜之间灭其满门。如此势力,天下间除了汉帝,我也真是一时寻不出其他人……” 相比于幽州凌云王刘虞,荆州海龙侯刘表等几位汉室宗亲来说,刘岱此人无论名声功绩都太过浅薄,旁人说起片言断语多以为他能位居诸侯实乃侥幸。 童渊这些年一直盘踞老家冀州钜鹿不问世事,对刘岱只闻其名不见其人,本以为此人政绩缺乏可陈因是自身实力不足,但听得颜慕儿所言不料竟是城府极深,因而半信半疑:“此话当真?” 颜慕儿点头称是,再言道:“此事不敢妄言,我曾听恩师偶然间提起过刘岱,其实力虽远远比不上刘虞诸人,但等闲人想要威胁到他的性命也是不易。更何况刘岱这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晓得有许多人暗中觊觎他州牧之位,唯恐成了他人的垫脚石,因而广招英豪以为己用。几年下来,他帐下也着实聚集了几员悍将,其中一人姓于名禁,武艺超凡,不瞒大师正是我刀宗门人,乃恩师亲传弟子之一。” 刘岱坐拥兖州,所在的战略地理极为重要,虽位高权重但却日益感到惶恐。 他也清楚自身的实力不足以震慑宵小,只好下重金广招英豪倒也招募了几员大将,其中以一文一武最为出色。 那武者便是刀宗弟子于禁,传承李彦亲传的荡魔刀法,虽然在外名声不显,但真正的实力绝不容小觑。 同属刀宗,记名弟子颜慕儿对师兄于禁的实力最是清楚,等闲之辈绝难在他的眼皮下刺杀刘岱全门而不露分毫纰漏。 因而这行凶的势力,绝对可以说是拥有超强能量之辈,普天之下除了那汉帝刘宏有此能力,还有谁能暗中培养这等超级高手? 童渊跟李彦相交多年对彼此很是了解,刀枪二宗之间常有交流,自然知道荡魔刀即便在刀宗内,也是极为难练成的一套刀法。 刘岱手下有这样的人物存在,能够威胁到他的人的确不多。 他肃容不改,华眉轻皱,道:“多事之秋,何时竟出了这许多不知名的势力?” 颜慕儿点点头,说道:“听闻汉帝刘宏这几年招募了不少英豪充当爪牙,暗中明里对付不尊皇权之人,当中自然是以羽林卫最为出名。不过也有传闻,其实汉帝手下还藏着一支秘密队伍,号称‘浮屠卫’,人不过十却俱是当今第一流的武技高手,也只有这些人有能力可以暗杀刘岱而不为人察觉。” “浮屠卫?” 童颜对此略有耳闻,当初刘虞曾偶尔提到过,称他们为历代汉帝手中最锋利,最致命的暗刃,以其之能也颇为忌惮。 浮屠卫一生只忠心皇室一族,行迹极为神秘,实力之强皆可比拟无双士,但行事手段却是无所不用其极,没有人能够知晓他们真正的身份,数百年始终潜龙在渊。 这次洛阳之行,司马睿倒还不至于跟恐怖的浮屠卫会有什么交集,只是不管刘宏这天子怎么为人诟病,其势力却绝不是草莽势力可以比拟,因而惹得童渊担虑。 只是司马睿显然是去意已决,面上全无惧色,只在一旁安静听闻,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师徒情深,童渊忍不住再劝一次,说道:“徒儿,汉帝势力深藏不露,洛阳犹如龙潭虎穴,你若想抢在汉帝行凶之前见到刘和,定然是凶险重重,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司马睿自然清楚汉帝势力,他们既狠又毒,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连刘虞这样的英豪都败亡在他们手上,岂会对他这样的小人物手下留情。 但正如童渊教导的那般,他决意义之所在不惜身,因而郑重答道:“徒儿清楚自己有多少斤两,本不该做这等自不量力的事,可我受了王爷天大的恩惠,若是不见上刘和世子一面,只怕这辈子都难以坦荡,还请恩师体谅。” 童渊闻言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若不是身后有一份家业待他打理,就是拼着这幅老骨头也要陪司马睿往那洛阳走上一遭,但小徒儿的铮铮铁骨更是让他欣慰无比,点头道:“你能坚持自己的信念,为师真的感到高兴,洛阳路险,就让你大师兄陪你走上一趟吧。” 谁知童飞闻言却是眉头轻皱,道:“父亲,孩儿另有要事去做,怕是无法伴着师弟。” “什么事能比你师弟的安危还要来得重要”,童渊对司马睿从来都是慈眉善目,但对亲子童飞却是不假颜色,当着众人的面呵斥道:“你身为枪宗大弟子,护佑师弟责无旁贷。此去洛阳长路漫漫,凶险难定,有你护着司马睿,老夫才能放心。” 童飞不敢忤逆童渊的意思,却又不能陪同,只能以默不作声来反抗。 一旁的颜慕儿见了生怕他父子之间生怒,忙插嘴道:“大师放心,慕儿虽不才,也愿护着司马小子去洛阳。” 哪曾想那夏侯兰一看司马睿要去洛阳,心里痒痒,也大叫道:“师父师父,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童渊见夏侯兰也要凑热闹,顿时怒道:“你去干什么,跟着师父回钜鹿继续修炼,要是今后再没个样子,看为师不狠狠教训你。” 夏侯兰不服,叫道:“不行不行,凭什么师弟能去,我就去不得?再怎么说,我的本事总比师弟来的厉害吧,有我在,不是也能保护他?” 童渊险些要被这孩子气的笑出声来,要是夏侯兰知道司马睿可能会在洛阳遇到怎样的险情,看他还敢这样叫嚣。但也真应了那句话,初生牛犊不怕虎,有这样的冲劲,才算得上是枪宗弟子。 夏侯兰见童渊不愿答应,神色突变,肃容道:“师父,徒儿知晓师父您之所以不要我去洛阳,是因为爱护我。只是徒儿一直在您老人家身边不曾经历分毫凶险,就永远不会有成长的那一天。只有见识了外头的世界,徒儿才能在真正的实战中领悟童家枪的精髓,才能达到师父您的期望啊。” 童渊颇为诧异的看着一本正经的夏侯兰,虽然觉得这大半还是自家徒儿的借口,但不可否认的是这番话颇有道理。难得这孩子有这份觉悟,他思前想后也不愿打击了徒儿的信心,最后只能很是为难的答应下来。 第七十二章:剑神,王越 分别在即,诸人各怀心思,难得一聚在一起吃个饭,却是气氛沉默。 除了欲欲跃试的夏侯兰外,每个人的脸上都显出几分多愁善感,连那好酒好菜也变得难以下咽。 童渊虽担虑徒儿安危,但他生性豪迈,不愿多生伤感,谈笑中便以《无双榜》为准点评起天下群豪,也算是为即将远行的两位弟子科普一番,莫要轻视天下英雄。 说起《无双榜》,自然要提及月旦阙,现门下子弟多为昔日阴阳家一脉。 当年家主“鬼知神觉”张良与“兵仙”韩信,“罪终焉”萧何并称为汉初三杰,其人所在的阴阳家,兵家,法家执掌天下诸子百家,风头勇劲远不是如今的儒道释可以想象。 后汉武帝独尊儒术,又经王莽乱政,阴阳家方才没落,直至数十年前以月旦阙重现草莽,并设下威势赫赫的《无双榜》。 首榜之时,童渊与好友李彦榜上有名,与那剑神王越位列榜前三甲,可以说是一个时代的标记。 直到后来阳天真龙刘虞横空出世,北地豪侠潘凤力挑群雄,江山代有新人出,月旦阙这才重列榜单,也算是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忆往昔,峥嵘岁月稠,童渊感叹无限,如今年华飞逝,一转眼自己成了皓首老者,也不知还能见证几个春秋。 在座的都是枪宗刀宗子弟,对于当初月旦阙将《无双榜》榜首之位点给那剑宗宗主王越,这心头还是存着几分不服。 毕竟这数十年过去了,刀枪二宗在世间如山蔚仰,而剑宗一脉却早已日落西山,不由得他们暗暗猜测王越只不过是徒有虚表。 夏侯兰最是尊敬童渊,对他有着一种可以说是盲目的崇拜,不等恩师发话早就叫嚣起来,喝道:“师父您一手凤鸣枪千变万化,要不是以前投身军旅少在草莽行走,岂能让那王越得了榜首之位。依我看啊,一寸长一寸强,肯定是咱们师父最厉害。” 童飞身为人子自然也是这个想法,不过他却悄悄的瞧了颜慕儿一眼,见后者神色如常这才就放下心来。 稚子无知,惹得童渊哈哈大笑,慈爱的抚着夏侯兰的头,摇头笑道:“你这孩子,这九州之地如此广阔,不知藏了多少独善其身的武道高手,又有谁敢称一声天下无敌?” 夏侯兰噘嘴道:“师父何必这般自谦,武者之间不分个高低强弱,如何激励自己追寻武道极限,岂不是无趣死了。” 童渊笑道:“老夫与李老头亦师亦友,少说也切磋了上百次,早已没了胜负之心,又何谈高下?刀枪二宗多年来互有来往,门下子弟借鉴学习武技精髓,互补长短倒是出了一批后起之秀。不过咱们的武技走的都是刚猛路数,虽然在军旅之中大占便宜,但若是只论个人武技,的的确确还略有不如剑宗一脉。” 夏侯兰入门晚自然不知当年剑宗的威势之盛,只道这一门如今人才凋零,名声又是大大不如二宗,不免颇为怀疑。 童渊神色收敛,似是想起什么,沉默片刻方才慎重言道:“那王越不但是个不世出的武道英才,内外真气剑法通神慑魔,更重要的是当年他也是九龙苍穹令的拥有者之一,尔等小辈岂能妄言……” 王越,昔日剑中神仙,武道传奇,与李彦童渊合称为当代武道三大宗师。 当初月旦阙横空出世设下《无双榜》,号称囊括天下英豪惹得群雄注目,但因年代变早不负当年阴阳家的赫赫威名,所以并不为众人认可。 那时童渊跟李彦才刚刚三十出头,却已经在草莽中厮杀十余年,一人用枪一人用刀,斗出了莫大的名声,连一些名宿也直言天下武道已步入新旧交替的过程中。 二人虽说都是豪放不拘小节的性格,彼此也是至交好友,但名声二字还是颇让人在意,因而常常较劲却也乐在其中。 后来月旦阙发布《无双榜》,二人自然榜上有名,但头名却被他人所窃,竟是个名不见经传之辈。 倘若王越此人名气极大,权势极大,倒也能堵上悠悠众口。 可月旦阙偏偏将这么一个默默无闻之辈点在榜首,将童渊李彦一干武道好手压制在后,岂不让人气愤。 一时间“王越”二字,倒成了天下武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一般,而童渊二人那时年轻气盛,自然想过要找那王越一较高下,只可惜寻而未果这才渐渐消了这份心思。 后来二人武技大成,李彦在并州晋阳设下刀宗,童渊在钜鹿创立枪宗,门下弟子蜂拥而至,终成武道盛门。 十年间刀枪二宗蓬勃发展,声势之烈,草莽之中少有势力可以比拟,但那《无双榜》上的排名虽有变动,可第一位的名字始终如鲠在喉,压得二宗弟子深为不忿,个个不服。 谁曾想就是他们眼中徒有虚名之辈,那年竟凭着一把凡铁闯入关外羌胡庭帐,在诛杀胡族高手五十余人后,又在数千精骑追击下全身而退。 随后,王越如同厚积薄发般的游荡大汉九州,战遍成名高手百余人竟不曾一败,其中就包括当时已经名气极盛的无双第三者刀宗宗主李彦。 虽说王越跟李彦这一场乃是闭门之战胜负不明,但就是从那日起,李彦离开晋阳开始了他游行天地的行程,因而引得旁人揣测不定。 但不论其他,只王越一人独挑九州群雄的勇气,已足以称著当下,也让天下人见识到了月旦阙的厉害之处。 随后王越落户徐州下邳,学着童渊李彦那样在当地创立了剑宗,广收门徒,终成一方武学大家。 可惜本人出身低微,哪怕在草莽之中贵为剑神,但在那些权贵眼里也只不过是一介武夫而已。而寻常子弟学这剑术,又远不如其他二宗在军中吃香,以至于初时无比荣耀的剑宗是一年不如一年。 更让人惊讶的是当时的王越不知怎么就鬼迷心窍,一代剑神竟做出投身权贵的糊涂事…… 第七十三章:临别酒,入夜客 作为同一时期的风云人物,童渊虽不曾与王越一战,但有老友李彦的前车之鉴,他深切的了解剑神的厉害。 如今看到剑宗一脉日渐凋零,他心中也颇有感触,可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对门下弟子极为严格,尤其是秉性上面更有不容置疑的严酷规矩。 因为都是些陈年往事,那王越自从去了洛阳之后早已经是名声不显,连那无双第一人的荣称也被月旦阙收回点给了潘狰狞潘凤,这才引出了后面那么多事。 提起王越,作为一个时期的“老古董”颇为感慨,当年前者拥有九龙苍穹之一的浩天白金令,若是沉浸武道途中,想来成就必在他们之上。 不过童渊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深谈下去,而是严正告诫司马睿,道:“除了你身上的阳天紫金令,张辽手上的钧天黄金令,再加上王越的浩天白金令,如今九令下落已知其三。莫说天下群豪,只一个羽林卫张辽,以他对九龙苍穹的狂热觊觎,日后少不得有一番纠缠。” “徒儿知道”,司马睿肃容道:“等从洛阳回来,徒儿一定回恩师身边好好学艺,有了自保之力就不怕羽林卫了。” 童渊点头道:“孩子,需知怀璧其罪,等到了洛阳,以你此时的本事万不可与羽林卫正面为敌,以免多出事端。还有,老夫希望大家严守秘密,万不可将阳天紫金令的秘密宣扬出去,否则必遭杀身之祸!” 诸人齐齐点头称是,司马睿更是铭记于心,毕竟已不是过往那天真无知的少年,经历数次生死危机后,已知晓这九龙苍穹是人人趋之若鹜的一件魁宝。 稍等片刻,童渊突然问道:“丫头,你们准备何时起程?” 颜慕儿秀眉轻皱,与童飞对视一眼后,答道:“事不宜迟,我们要赶在张辽之前到达洛阳安排一切,当中还须得不少时间,为防万一,我与童大哥商议明儿一早就要出发了。” 要不是那张辽觊觎阳天令而盘桓蓟城,只怕连这一个月的空闲时间都没有,可惜司马睿虽有阳天龙魂相助在武道一途中进步神速,但远没有达到融会贯通的地步,这时间还是过于紧迫了。 童渊心里满满都是对司马睿的不舍与担忧,尤其是他体内暗藏的阳天龙魂,虽然是一个巨大的宝藏,但同时也是潜伏的危机,因而神态中颇为担虑。 前途难测,司马睿食不知味,他想到了刘虞,想到了司马朗,想到了孙礼。 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一切,比他之前在温县十几年加起来的都要精彩,不由百感交集。 感受到恩师关怀难舍的目光,他端着酒碗,对童渊动情道:“师父,等我从洛阳回来就去钜鹿找您,以后徒儿在您身边好好孝敬您老人家。” 纵然童渊贵为枪宗宗主,纵然他早已经是看遍世事,但此时的他也如任何一个普通老者没有分毫的分别,越是年老迟暮这感情也越是丰富。 对于这新收获的弟子,既有刘虞的缘故,也有关司马睿本身的脾性,童渊分外看重,越发珍惜。 这杯酒分量之重,竟让拿惯了几十斤铁枪的他也不由微微颤抖,看着面前双眸闪亮的司马睿,言语难以为继,只能一直感叹道:“好孩子,好孩子……” 司马睿双目大热,借着饮酒之际悄然将泪水擦干,那酒早没了滋味,但那股热却在心头滚烫滚烫。 离别酒,最是醉人也最是愁人,众人食不知味,草草的结束在这不知名小村的最后一晚。 心绪不宁的司马睿躺在卧榻之上毫无睡意,想到明儿就要启程前往洛阳,真正到了要行动的前一刻,他心里的惶惶才不可终止的逼近。 太行山,羽林卫,刘虞父子,九龙苍穹还有汉帝刘宏等等,一件件一幕幕与自己有关的,与自己无关的,混杂在脑海里如同泥潭一般,让人难以入睡。 司马睿索性起来看些书想打发一下这难熬时间,没想到夜半人静之时,屋外头却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细听之下竟是颜慕儿悄然而来。 对这位太行五当家,他素来敬重也颇为亲近,忙整理衣物打开了房门。 外头不知何时已起了风,把颜慕儿的青丝拂乱,露出那一双微笑的双眸。 过往司马睿始终在逃亡死生间,不曾将颜慕儿细看,这才发现她身姿傲梅,容貌俏生,竟引得他心跳微微有些急促,忙道:“颜姐姐,有事吗?” 颜慕儿宛然不觉,只顾笑着说道:“怎么,不请我进去,准备让我在这里吹冷风吗?” 司马睿脸上一红,急忙请颜慕儿进去,二人现在以姐弟相称,只是跟颜慕儿共处一室,还是不免让他有些坐立不安。 似乎是看出司马睿的窘境,颜慕儿故意调笑道:“你跟我三哥的关系匪浅,与我这般见外可不好,还是他在你面前说了我的坏话不成?哼哼,等下次见了他,我非得好好教训一番……” 话还没说好,颜慕儿自个儿倒是先笑了起来,而司马睿一想到孙礼吃瘪的样子,也是忍不住一同大笑。 笑了一阵,两人才感觉没有那么的尴尬,再说上几句,颜慕儿才慢慢切入正题,道:“才一个月的时日,你看起来精壮了不少。瞧,身上少了几分书卷气,却多了几分男子汉的味道,怕是吃了不少苦头吧……” 司马睿心里欣喜,摇头笑道:“这些不算什么,我倒觉得比以前好,至少学了武技就再不会任人摆布,做个无用书生了。” 颜慕儿眼中含笑,称赞道:“怪不得三哥高看你,你果然吃的了苦,不过话又说回来,童大师的本事,也不知道你学到了多少?” 司马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师傅的本事深不可测……我所学的不过是管中窥豹,实在不到万一。可惜时间紧迫,不然我倒想一直伴在他的左右,也好多学些本事。” 颜慕儿有些吃惊的看着司马睿,道:“这武技在像你这般世家人眼里,不过是些下乘行径,想不到你居然有这么大兴趣。” 谁知司马睿闻言,却是握紧了拳头,恨道:“百无一用是书生,我只恨自己没有本事,如果能有颜姐姐,孙叔这样的本事,当日也不会任由他们残害王爷而无可奈何。” 第七十四章:疑惑,感叹 自那日在凌云王府中,司马睿见识了羽林卫的种种暴行,便觉得自己以往所学的“治国安家平天下”,原来在暴力面前竟是如此的苍白。 学问道理固然可以治国安邦,但要是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何异于空谈。 尤其是想到世人皆称仁义的刘虞,最后竟落得个这般悲惨结局,他这心里就是说不出来的难过,愧疚,愤恨,无奈…… 颜慕儿像是重新认识了这小子,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这样的见识,比起一些只知道之乎者也的读书人可高明多了了。 见其有些情绪低落,她又安慰道:“你也不要太过妄自菲薄,其他不说,那龙魂乃是世间极宝,你好生运用,说不定日后成就不在凌云王之下。” 司马睿可不敢跟刘虞相提并论,忙摆手口称不敢。 他又想到颜慕儿也是师出名门,能够位列太行山五当家,称得上巾帼不让须眉,也就反赞道:“颜姐姐才是厉害,那李典凶神恶煞,但也打不过你,看得我好生羡慕。而且颜姐姐还是刀宗门下,又是太行当家,试问便是男子又能有几人做到?” 颜慕儿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微红,不过记起往事她也不禁感叹道:“当初要不是恩师垂怜收入门下,说不定我早已是尸骨无存了,一开始行走草莽就是想要证明女子也能创出一番天地。可要不是有几位哥哥的维护,我怎可能在高手林立的太行山上立足,还虚坐了这当家的位置……” 原来颜慕儿年幼时候家中难以为继,便被其父母卖了钱养活兄弟,要不是被李彦巧遇收留,哪里还有现在侠女的风范。 不过司马睿只当是颜慕儿的谦虚之谈,记得那日虽然李典负伤在前,但一个女流之辈居然敢率先发难,如果没有实力的保障,哪怕再怎么怒火攻心又怎敢对上羽林卫的人,更何况是那个臭名昭彰的李典。 可笑当时要不是那郝昭见机快,挡下了颜慕儿的杀着,只怕那位杀心极重的羽林副都督就要陨落在那个无闻小城了。 每每想到这里,司马睿对这位脾性火烈的便宜姐姐就更感敬佩,毕竟一个女子能够练到这种地步,实在来之不易。 看到颜慕儿神情稍稍有些低落,他忙错开先前的话题,说道:“说句不怕颜姐姐笑话的话,这几日我偶尔做梦,记起王爷的桀骜身姿,多么希望自己能够有他那样的好本领。不过现在越是学得多,才越发觉得这种想法是多么可笑……” 颜慕儿微笑道:“你体内有龙魂相助,本来待在童大师身边是最好的,何苦偏要往洛阳去。姐姐说句难听的,你就算见了那刘和又能怎样?若是一个不小心让汉帝爪牙知晓了你的身份,日后只怕有家不能回,难道你要跟我们这些人一样一直在草莽之中游荡吗?” 司马睿心中一动,脱口说道:“颜姐姐,我不能做一个言而无信的人,而且这是我能为王爷做的唯一的事了。” 颜慕儿摇头叹息,道:“你就不能听姐姐一句话,算了吧,跟着童大师去钜鹿,别踏这摊子泥水了。” 司马睿见其关心自己,甚是开怀,微微笑道:“颜姐姐莫要劝我了,等到了洛阳,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救刘和出来,再想办法把阳天令还给他。这样一来,我无事一身轻,日后就学我二哥的样子游山玩水去,岂不快哉!” “万万不可!”,颜慕儿听了顿时神色大变,沉声道:“洛阳,龙潭虎穴之地,刘和是汉庭重犯,你千万不要存此妄想,否则必招杀身之祸。” 司马睿见颜慕儿神情凝重,不由得沉默下来。 其实他也知道这个念头不真切,只是凌云府满门不存仅余一人,若连刘和也无法保全岂非断绝传承,实在太过凄惨。 二人一时陷入难受的沉默中,尤其是司马睿更觉得心烦如麻,深切的无力感就让他几乎要发狂。 只是一丝疑惑同时悄然而至,恩师曾言阳天紫金令乃是凌云王不传之秘,当时临危之际刘虞选择将令中龙魂传入自己的体内,可颜慕儿他们又是从何得知? 一经思虑,疑虑瞬间放大数百倍,直压得司马睿头脑发热,舌尖发苦。 这段时间司马睿忍受被家族抛弃的酸苦,却仍自强颜欢笑,其实心中苦极,幸得颜慕儿对他照顾有加,又与孙礼关系匪浅,在心里早将她当作姐姐一般看待。 思虑良久,他终是决定直面一切,涩声问道:“颜姐姐,你是怎么知道龙魂……在我体内?” 当日童渊本无意收司马睿为徒,但颜慕儿突然点出阳天龙魂的事情,让前者大为改观,这才有后面收徒授艺的事情。 只是当时刘虞在临危之际传输阳天龙魂,就连当事者司马睿都毫无知觉,那么颜慕儿又是如何知道?而郝昭等人在这其中又担当着什么样的角色? 自从被司马家“放弃”之后,司马睿对身边人甚为在意,他生怕自己好不容易信任的颜慕儿也会对他隐瞒什么,这所以这个疑惑让他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不过他才问出口,心里又有些不安,生怕惹恼了她,损了二者之间的友谊。 哪知颜慕儿非但不怒,反而有几分惭愧。 她从怀中取出当日郝昭角鹰空送的铁盒,交给了司马睿,叹道:“非是姐姐有意隐瞒,若不是二哥告知,我也不晓得有此曲折。至于二哥他们如何知晓龙魂之事,只怕要日后见面相问,不过我相信二哥当时只怕也不知此事,要不然他断然不会让我一人护送你来高阳。” 司马睿取出盒中锦帛仔细看来,原来是那上面简略的提及了龙魂之事,虽有些吃惊郝昭怎么如此神通广大,但更多开心的是颜慕儿并没有做出让人伤心的事情。 比起这一点,他反倒释怀了,又怕之前的发问恼了颜慕儿,便忙连连致歉,大见窘迫。 颜慕儿生性豪爽,就是比起男子也不遑多让,所以并不在意司马睿的无端猜测,反而是她自己也曾对此事暗暗起疑。 毕竟当时她们几人虽在附近窥视,但绝不可能看出阳天龙魂的传承,可在众人分别之后,郝昭反倒发掘了这个秘密,是他本就知晓但碍于情势刻意暂时隐瞒,还是途中有人特意告知? 思极觉恐,司马睿被家族抛弃进入高阳,枪宗大师童渊对刘虞救援不及被童飞带来此处,后者又因阳天龙魂收下新徒,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推动一切。 颜慕儿虽说行事素来粗枝大叶,但这许多事皆是亲身经历,如果真如她所猜测的那般,那么这个人或者这方势力实在太过恐怖,甚至连太行六道也被算计了——或者说,这只是其中一环! 第七十五章: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念及于此,颜慕儿大皱秀眉,心头杂乱无比。 一旁的司马睿见她有些出神,还当她口是心非,因而越发小心赔罪。 其实颜慕儿的性格直爽畅快,又岂会在意这些误会,若是司马睿瞒着不问反倒要人担心,如此可见在他的心里还是颇为亲近自己。 暂时抛却之前的疑惑,颜慕儿却是更在意其余几事,比如当日场中百人,刘虞为何独独选中司马睿,将如此珍贵的阳天令传承彼身? 从童渊口中,司马睿已经知晓阳天紫金令是何当珍贵,别说武道中人觊觎此等神物,就是普通人也被那传闻深深吸引趋之若鹜,毕竟财富权力还有那成仙之道,绝不是凡人可以抵御的。 自己跟刘虞相识只不过几日而已,何德何能竟得此馈赠? 一开始司马睿只当是刘虞看在帝师的脸面上对后辈青眼有加,可当日酒宴上可是聚集了数以百计的青年才俊,不少人身后的家族巨阀也不比司马家来的逊色。 思前想后,始终不得而知的他只能答道:“大概是因为当时我恰好在王爷身边吧,那时王爷双目被那坏人毒害了,公孙瓒又叛变投敌,已经是别无选择了。” 虽是草莽之人,但颜慕儿向来敬重为国为民的刘虞,当日在暗处见到张辽李典等人所作所为暴虐无耻,但幽州大将公孙瓒贪生怕死的行为更是让人不齿。 此时提及此人,只见颜慕儿面有愤色,恨声道:“那公孙瓒在北地名声不差,听闻此人极受刘虞信任,不但掌控了部分的烽火骑自立为白马义从,而且后来居上年纪轻轻已官居北平太守。此人守边五年间未曾一败,乃是幽州中第一等战将,但不曾想烈风见草劲,竟是个贪生怕死,卖主求荣的小人……” 司马睿犹记得与公孙瓒的第一面,当时觉得此人豪迈出众,是个值得结交的好汉,谁曾想后面居然做出了这样的丑事,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颜慕儿见司马睿神情低落,知道他因受刘虞大恩,所以每每记起总会自哀自怨,心里不知怎么就是一软。 她一把揽过这个便宜弟弟,暖暖笑道:“此去洛阳长途漫漫,凶险重重,实不亚于龙潭虎穴。这些日子你虽有童大师亲自教导,但姐姐这心里还是担心,所以想把我刀宗的一些秘技也教与你,到时也可多些保障。” 枪刀二宗的武技各有所长,平常武者要是能拜入任意一门,就已经是天大的福气。 但司马睿听了却是立即连连摆手,义正言辞的拒绝道:“颜姐姐的一番好意,小弟心领了,只是我已经拜入枪宗门下,若无恩师首肯怎能擅自再学别家武技?” 颜慕儿闻言一愣,解释道:“弟弟说的哪里话,咱刀枪二宗素来相交甚厚,门下弟子私底下更是常有交流,让姐姐教你几招并不算违反宗规。” 可惜司马睿在这一点上还是有些顽固,犹自不肯,道:“颜姐姐莫要再说了,哪怕真的要学习刀宗武技,我也要先问过恩师才是,否则万不敢如此!” 颜慕儿没想到司马睿居然如此迂腐,这才想起对方好歹也是个世家子弟,果然还是有一些顽固不化的臭毛病。 她心中微起怒意,莲足一顿,道:“你这小子真是不知好歹,难道你以为三哥之前教给你的太行刀法,就不是我刀宗武技吗?” 司马睿大吃一惊,道:“怎么,孙叔也是刀宗门下?” “那倒不是”,颜慕儿解释道:“不过我们太行兄弟之间互通武技,他手上的功夫有不少传自刀宗,我看你之前相斗羽林卫使得刀法另辟蹊径,该是三哥独门刀法。” 在草莽人眼中,自家的独门武技可是不传之谜,但孙礼毫无保留的交给了司马睿,可见二人之间的关系不一般。 司马睿闻言对孙礼更是感激,不过他到底是自幼熟读儒门经典之人,对师道极为看重,不敢在没有童渊的允许下学习他门武技。 多番劝说无果后,颜慕儿也只能无奈的摇头道:“罢了,我也不强逼你这个迂腐的小酸儒了,反正这一路上有我跟童飞照看,应是无事。等到了洛阳,只要不是遇到羽林卫的人,咱们小心点也就是了。” 司马睿自觉辜负了他人的一番好意颇为惭愧,连连道歉又惹得颜慕儿转怒为喜,笑道:“看你堂堂司马三公子,怎么道起歉来如此熟路,一点世家公子的风范都没有。” 司马睿讨饶道:“在颜姐姐面前,什么世家公子都入不得您的法眼,要不然少不得吃您一顿粉拳。” 颜慕儿听了假意动怒,笑骂道:“好啊,你也学着三哥样子,笑话我是只母老虎吗……” 还未说完,姐弟俩都是哈哈大笑起来,此时此时天色已不晚,眼瞅着授教无望,颜慕儿也只好离去。 外头已是黑漆漆一片,村中虽有暗哨,但多年来并无大事发生,也就懈怠了许多。 颜慕儿一人走在村落小道,行不多久便隐约觉得身后有人跟随,索性放慢了脚步。 黑云遮月,只有偶尔露出一角皎洁,将整个村里映得暗影绰绰。 颜慕儿倒不担心有人敢对她做什么不轨之事,毕竟这里可是太行大本营,回过头去只见一人从暗中走来,不由诧异道:“童大哥,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童飞看着眼前这个让他牵肠挂肚的女子,心里却是少有的涌起了几分怒气,低沉着声音问道:“慕儿,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要去洛阳?” 躲闪着童飞质问的目光,颜慕儿不自然的偏过头去,答道:“此去洛阳一路艰辛,他毕竟是司马家的人,本事又弱,我太行一脉可不能坐视不理。再说了,他若是有个差错,我个人也对不住三哥的嘱托,所以才临时改了主意……” 童飞听了心里不以为然,哼声言道:“这些年你们太行山化整为零,在各州各地都设立不少据点,足以保护小师弟到洛阳,何至于让你亲自护卫?况且咱们之前不是已经决定要去冀州跟郝二哥碰头,你这般轻易的就变了主意,也太不把我……跟郝二哥当回事了……” 颜慕儿不愿跟童飞争论,敷衍道:“童大哥,我并没有要求你跟我去洛阳,你若是不愿大可先去冀州,犯不着在我这里白白浪费时间。” 第七十六章:有狐绥绥,在彼淇梁 看着眼前人漠不关心的样子,嘴里那一语双关的意思,长久以来积压在童飞心头的妒恨,几乎要爆发开来。 自从郝昭口中得知那人存在的一日起,他的心底已在不知不觉中藏着了一个魔鬼,想他堂堂枪神之子,不惜降低身份去结交太行山之流,无非只是爱慕颜慕儿而已。 就是这次蓟城之行,他护在颜慕儿身边寸步不离,生怕遇到羽林高手,足见情义。 可颜慕儿总是以兄弟相待,保持男女距离,令人黯然之余更觉妒恨。 童飞自问对颜慕儿一直苦苦追求,痴心不改,本希望能够感动她,却不想自己始终难以触碰到对方的真心——难道,自己在这个女人的心里,竟是如此的卑微不堪吗? 脑海突然闪过一个荒唐念头,童飞心头妒恨如惊涛拍岸一般席卷而来,竟脱口而出:“是不是为了他,自从那天打听到汉帝要各州州牧入洛阳的消息后,你就一直魂不守舍,难道你就一定确定那人会随军去洛阳吗?” 颜慕儿这头雌虎闻听瞬间暴怒,直盯着高她一头的童飞,眼神中充满了寒意,显然对方的话已触碰到了她的逆鳞,厉声喝道:“你住口!” 童飞愣愣的看着发怒的倩人,心里的苦涩与悲愤几乎要吞噬了他,那根插在二者之间不可触碰的“刺”,终于在今夜挑明了…… 长时间的沉默,让两个人都感到难捱的尴尬,以往好不容易营造起来的默契,在今夜渐渐破碎。 颜慕儿深深的吸了口气,率先言道:“童飞,夜深了,回去吧。” 听她语气极为生分冷漠,童飞的脸色狠狠的一白,心中闪过酸楚之后又是惶恐。他了解颜慕儿的性格,此时显然是动了真怒,不由软声道:“对不住,我失言了……” 颜慕儿却道:“走吧……” 童飞心里狠狠一痛,无奈至极只能选择黯淡离去,因为他明白此时此刻任何言语都无法浇灭颜慕儿的愤怒,双方的裂痕是那般丑陋的撕裂着,只怕难以修复。 抬头看那夜空,颜慕儿的眼角不由滴下两行清泪,自己不是不知道童飞的爱慕之意,只是心里留着的缥缈影子哪里是那般容易忘怀的。 年华易逝,时光难留,自己既然断不了这份思念,所以只能忍着,痛着,念着,盼着…… 二人在这深夜背道离去,渐行渐远,其实都是一样的可悲之人。 神情黯然的童飞在墨夜下漫无目的的走着,心里的酸苦让他直如沉沦在九幽地狱一般,焚烧着周身血肉,不由自主的便往村外走去。 有哨岗见是童飞,虽然奇怪为什么这么晚他还不休息,但毕竟是太行山的老朋友,便也松了警惕归于暗处。 外头林影交纵,透着几分暗幽。童飞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叹息着在一块残石上坐下,回想颜慕儿的一字一句,竟忍不住苦笑出来。 少年成名,枪宗传人,纵观北方四州,他童飞是年轻一代高手中的翘首,日后接过父亲的衣钵,未必不能将枪宗发扬光大成为武道大家——但这一切,为什么就不能获得你的心? 挫折,伤心,愤怒,埋怨……种种的负能量,在这一夜好像要一下子都爆发出来,仿佛将童飞引入那九幽深渊中,沉沦…… 嘻嘻…… 在这片寂静的夜色中,童飞耳边突然闪过悦耳却稍显诡异的女子笑音,引得原本沉闷悲凉的心森然一悸,抬头看望四周不由戒备,低沉喝道:“谁?” 月,被乌云遮盖,四周陷入墨黑。 喃喃的歌声却在此时悄然而起,缠缠绵绵的柔音,让听者忍不住心底酥酥的一荡。 有狐绥绥,在彼淇梁。心之忧矣,之子无裳…… 有狐绥绥,在彼淇厉。心之忧矣,之子无带…… 有狐绥绥,在彼淇侧。心之忧矣,之子无服…… 影影绰绰中,一道曼妙倩影朝着童飞慢慢走来,随风飘送着的除了柔柔的歌声,还有那诱人的香味,只是联想就该是出自一个极美极美的女子身上。 童飞试探着叫了一声心上人的名字,但他很快就否认了这个猜想,因为他认得颜慕儿的味道绝不会如此浓艳。 女子隐在树荫中看不清身形,只觉得那身形姿态妖娆,那只能意会的一笑一颦中更是动人心魄,伴着那曲曲歌意,衬着那幽幽媚香,真让人就这么沉沦在这久久不愿苏醒。 耳边的靓声是那么的勾人心魄,让人情不自禁的浑浑噩噩,童飞朝着那柔声处慢慢走近,怀中却是突然闯入一具温热娇柔的酮体,在这片黑暗下倾听彼此的心跳声。 仿佛过了好久好久,那女子才微微的推开了童飞,然后轻轻的捋了捋额前的秀发,用极好听,极温柔的声音,说道:“童大哥,你生气了吗?” 如此温柔,如此妖艳,这是在梦中才能闻听的天籁。 童飞眼里被那花儿一样的容颜征服,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弥漫全身,颤着声音答道:“慕儿,你怎么了?” 颜慕儿缓缓的踮起脚,将自己轻轻的靠在童飞身上,双肩微微抽动,竟是在哭泣。 童飞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碎了,却又不想离开这具温热甜美的身体,急急的问道:“慕儿你怎么了,是我不对,是我不好,惹你生气……” 纤手抚上心口,听着童飞强劲有力的心跳声,颜慕儿哭着摇了摇头,柔声道:“不是,是我的错。童大哥,你很好,你真的很好,是我对不起你,枉费了你的一片痴心……” 多少年了,童飞从没有在颜慕儿的口里听到过如此温柔缠绵的话语,他忍不住紧紧地抱住颜慕儿,激动道:“慕儿,我爱得好苦,真的好苦……你知道吗,我真的想把自己的心给你,让你看看我是多么的爱你……” 颜慕儿白嫩的葱指抵在童飞的嘴上,然后在后者惊讶的视线里缓缓的滑到他的心口,慵媚无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吗,那么童大哥你愿意让我看一看你的心儿吗?” “我愿意……”,童飞幸福的闭着眼,将颜慕儿紧紧的抱住,口里不住的喃喃道:“慕儿,只要你开心,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颜慕儿嘴角挂起一丝诡异凄美的笑意,她那双水灵的双眸中映着如刀锋般的凌寒,红嫩的双唇上下交合,如梦魇般让童飞渐渐陷入痴迷:“那么,给我吧,你的心……” 月光初现,却更显得这夜间浓郁的寂静无声,连那最普通的虫鸣声都消失不见。 只有那越来越浓厚压抑的黑暗将所有的生机掩埋,然后从空旷的四周传来一声声空灵诡魅的娇笑…… 第七十七章:似幻,似真 初阳东上,抹去了夜间带来的寒意,将一切都恢复原状。 司马睿一大早便已坐在房顶之上,默默的看着村里人来来往往,过着眼前这极为普通的生活,不知为何竟有些羡慕,心底更是闪过一丝莫名感觉:也许,过了今天,踏出了这村落,他将再也没有办法拥有过这普通人生活的资格。 “师弟,你干什么呢,看日出啊?” 夏侯兰在下面大呼小叫,打断了司马睿的思虑,他应了一声跳将下来,笑道:“师兄,今儿起得真早。” 整了整衣衫,夏侯兰咳嗽一声,做起师兄的模样,教训道:“咱们习武之人,讲究精气神,早起也是一种必要的功课,有什么好大惊小怪……” 看到师兄略显疲懒的脸色,眼下的黑圆圈,就知他昨儿兴奋了一夜未眠。 瞧着对方装模作样的神态,司马睿险些忍不住笑出声来,忙道:“是是是,师兄教训的是,师弟一定向您看齐,做个勤奋好学的好徒儿。” 这一月下来,师兄弟之间的感情已是极为熟络,时常这般互怼一番,别有一番滋味。 恰好童渊出来看到两个小徒儿的打闹,不由露出一丝笑意,道:“吵闹些什么,没个规矩。” 不多时,村里人准时送来早点,只缺个童飞还未现身,司马睿道:“师父,我去叫大师兄来,你跟师兄先吃吧。” 童渊点点头,道:“快去快回,等会一早就要出发的。” 司马睿兰应了一声后,便寻到童飞的房间,敲门叫道:“大师兄,你起了没?” 他连叫了几声,里头才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这声音听着有些无力慵懒。 不一会,童飞打开房门出来,脸色苍白,精神看起来很是颓惫,也未穿戴整齐,整个人跟以往龙精虎猛的样子天差地别。 看到童飞这个样子,司马睿微微吃了一惊,因为常年习武的缘故,他们很少会出现这种精力匮乏的情况,更何况是已经迈入武道人元境界的高手,担虑问道:“大师兄,你怎么了,脸色看起来好差啊。” 童飞脑袋昏昏沉沉,全身绵软无力,体内精力洪泄,仿佛经历过一场生死大战一般。 他努力回想昨夜之事,似梦如幻的极不真切,整个人就好像陷入泥潭一样,要不是被司马睿呼叫惊醒,真的害怕自己会一直睡下去…… 司马睿看着童飞如此憔悴模样,心中担忧得很,问道:“大师兄,你病了?” 童飞勉力一笑,道:“也许是昨夜着了凉,不打紧,你先去吧,我穿戴一下就过来了。” 司马睿听童飞这么说也就放下心来,转身先行回去,却发觉自家师兄胸前那一点嫣红…… 不一会儿,童飞来至前厅,童渊三人已在用食,看到独子精神不振,脚步浮漂,不由眉头一皱,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童飞摇摇头,说道:“没事,可能是昨儿着凉了。” 他在一旁坐下,草草的吃了几口热粥,感到腹内生起几分热气,方才觉得好受些。 此时颜慕儿迈步而来,今日的她已换了一身男装打扮,内着瘦身劲衣,外套绒服长袍,将北方女子的高挑身段完美衬托,越发显得英姿飒爽。 童飞见了心头一喜,好像身体都多了几分力气,苍白的脸上也露出笑意,强打精神站起身来朝着颜慕儿笑着招呼道:“慕儿,早啊……” 哪曾想颜慕儿只是淡然的点了点头,竟没有跟他多说一句,仿佛是一个陌生人。 童飞见状心中狠狠一疼,恍然若失,眼前颜慕儿冷漠的样子,与昨夜的缠绵温情判若两人,难道那一切真的只是自己无耻的臆想吗? 颜慕儿全然不知童飞内心的煎熬,只在一旁与童渊等人说说笑笑,待众人用好了早饭,说道:“大师,如果没有什么问题,我想该起程了。” 童渊点了点头,叫来司马睿二人,再次嘱咐道:“此去洛阳,你们要事事小心,万万不可任性冲动。要知九州卧虎藏龙,那洛阳帝都之中更是不知藏了多少豪杰,就凭你们这点微末本事,还远远不够看呢。” 夏侯兰当面答应心里却是兴奋不已,毕竟能够步入更辽阔的世界,对于他来说实在是不可多得的机会。而司马睿却是双目泛泪,口中哽咽道:“师父,让您老人家如此担心,我真是……” 童渊止住司马睿的话,铁掌按在两个弟子肩膀上,深深的看上几眼,猛地背过身躯,道:“去吧,一路小心。” “师父……”,原本兴奋不已的夏侯兰看到这一幕,顿时泪流满面,那闯荡天下的热情低落下去,张嘴道:“师父,我一定会闯出个名头,不让你失望……” 童渊雄躯一震,忍住了回头再看一眼的欲望,亦是虎目泛热。 两位少年一步三回头的跟着颜慕儿童飞来到村外,有十余个太山好汉早已等候,另有数辆马车用青衫幔布遮掩。 颜慕儿笑着解释道:“从高阳到洛阳,路程不短,咱们假扮成商贩,多些人也可以省去不少麻烦。” 夏侯兰挑起幔布,里面装满了大红枣,便偷拿了一个吃在嘴里,别说,味道还不错,边吃边道:“倒是个好主意,我可以扮成武师,这护卫之责就放在我身上了。” 话音刚落,只见数名太行山人齐齐冷哼,其中一人粗莽有力,乃是当日在颜慕儿面前告状的一人,诨号张黑子,因对夏侯兰颇有意见,忍不住讥讽道:“装什么大尾巴狼,有咱张大哥在,什么毛贼敢来劫道?” 夏侯兰一听顿时生怒,就要发作却被司马睿拉住,示意稍安勿躁。 对于颜慕儿的安排,他没有任何意见,毕竟这些时日在这里受了村里人不少的恩惠,一路有他们倒也不会觉得无聊。 至于夏侯兰因为性格问题,跟太行山的人有一些成年烂谷子的事不曾解决,未免互相有些看不对眼。但一路上多的是机会,司马睿暗中思量定要寻个机会将双方和解,免得生出什么烦心事来。 第七十八章:兖州,濮阳 颜慕儿从村里一共挑了三个好手,一个是张黑子孔武有力,一个是张顺办事精细,最后一个是机灵模样的少年,跟司马睿差不多的年纪,便是当日有过一面之缘的张小刀。 一行人假扮成商贩之流,虽然不过是个七人的小队伍,但他们个个精悍威猛,长枪短刃,足以威慑一般的盗匪。 当然,这一路上也不排除几股不长眼的毛贼,想要仗着人多势众来讨些便宜,却被夏侯兰等人打得服服帖帖,就这样还嫌不过瘾。 一路上众人打打闹闹倒也畅快,毕竟队伍中可是有两个人元之境的高手坐镇,别说一些小毛贼,就是百余人的悍匪,也足以应付。 不过一旦进入兖州边境之后,众人便不敢再稍放戒心,就连一向大大咧咧的夏侯兰也在这种气氛中觉察到不对劲。 因州牧刘岱被杀,上下满门被灭,境内流言随之喧嚣不止,整个兖州都已经陷入了阵阵恐慌之中。 治下数个郡县因刘岱之死各自为战,累得各地百姓苦不堪言,比起失去刘虞的幽州,这里更多了一丝不同寻常的绝望与混乱。 路道两旁,郊野之外,时常能看到倒毙的百姓凄惨的在路边等候悲鸟兽啃食,也有不愿离去的亲人在那沉默哀伤,似乎是见到了日后的自己。 众人收起一路上的轻佻放松,看着这一幕幕的人间惨剧,神色渐渐浓重。 尤其是夏侯兰这孤儿更是眼中含泪,面色难看至极,恨声道:“神仙打架,百姓遭殃。这些狗官草菅人命,只顾着自己打地盘,从没有把百姓当过人看!” 太行山人感同身受,倒是对夏侯兰的感觉一时大好,对于这种惨像颇有感触,恨不得操刀在手杀几个官吏再说。 只有司马睿一人静静思虑,百姓受此苦难,难道真的只是官吏之过吗? 远处城郭隐见,在这种复杂思量中,一行七人快马加鞭驰入此行的目的地,兖州第一大城,濮阳。 兖州州牧刘岱的突发身陨,让全境陷入恐慌之中,地方上各个势力混乱不堪,互相攻伐,对百姓的生活造成了极大的困扰。 按着以往惯例,当一州之职空缺时候,汉庭至少也会在地方上暂定一人处理事务以免生乱。 好比说刘虞被杀之后,张辽马上就属意公孙瓒暂代幽州事务,虽说幽州多有郡县不买账以至动荡四起,但公孙瓒的身份却是得到了汉庭承认,已算是现下幽州之地的第一实权者了。 兖州四通八达的地势极为重要,汉庭绝不会坐视不管。虽然在刘岱手下能者寥寥,但至少还有两个人是具备公孙瓒这般实力的,甚至是犹有过之。 例如那颜慕儿口中的于禁,便是师出刀宗,一身武艺不凡,且掌控濮阳军团,向来是兖州军民引以为傲的强兵悍将。 只是于禁此人做事低调,并不热衷权势,又明珠暗投在刘岱帐下,所以九州之地知道他真正实力的人并不多。 至于另一人出身太过神秘,只知道在刘岱手中充当军师角色,无论年纪相貌却是一切不知。但兖州名士薛静,张邈等人称其胸怀兵甲百万,允推为兖州第一谋士,绝不容小觑。 可惜这人如此本事,竟在刘岱死后比于禁还要来的低调,面对兖州动乱的局势一直保持沉默,选择闭门不出任由各地互相攻伐。 而这一文一武的不作为,让兖州顿时成为了无主之地,各处贼盗频出,惹得百姓苦不堪言。 整个兖州除了少数几个大城外,各地已经是乱糟糟的不成样子,所以当司马睿一行人来到濮阳的时候,四周兵马戒严,百姓行色匆匆。 城门守卫足有四五十人之多,神色间如临大战,紧张又粗暴的检查过往来客,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不过这些人粗鲁归粗鲁,却意外的没有发生欺凌百姓的不轨之举,从中可以看出于禁治军之严,不愧是刀宗子弟。 靠近城门,司马睿一行人就颇为显眼了,他们个个精神抖擞,跟四周惝恍不安的平民一对比,好像是来这里旅游一样。 城防军理所当然的拦下司马睿他们,有人上前检查不敢大意,搜查得很是仔细,见那一车车的果真只是些大红枣,便顺手挑了几个品尝。 太行山人对汉军有着浓浓的恨意,当年若不是司马家暗中相助,只怕上下几百口就要死在刀锋之下。 张黑子面色铁青,凶神恶煞难掩心中杀意,一双牛眼瞪得老大让人看了害怕。莫说是他,就连那平日里和和气气的张顺也一改冷静神色,目露凶光,面沉如水。 城门守卫们感受到这些汉子的不同寻常,心中微起寒意,心生警惕之余,不少人已将手按在了刀柄之上。 颜慕儿可不愿还未进城就惹出事端,忙拦在张顺他们身前,笑道:“将军,如果没有什么问题,请放我们进城吧。” 这些日子城里来了不少草莽游侠,其中不乏凶神恶煞之辈,想来是准备浑水摸鱼。 这些军士对草莽之辈已是见惯不怪了,加上没有搜到什么特别的东西,也不好强行压制,只能将他们放行过去。 只是等司马睿他们进城之后,有守卫也匆匆离去,显然是准备将这行人的异象向上头禀告。 虽是兖州动荡,但濮阳城内明显多了几分生气,多半百姓还是生活照常,脸上也少见惶恐,看来在于禁的庇护下,他们并无近虑。 他们找了一个规模中等的酒栈歇息,出手阔气的点了不少酒菜来犒劳肚腹,只有童飞看起来身体不爽,也不用酒食便先行休息去了。 司马睿从未见过以往猛虎般的大师兄如此模样,心里很是担心,推了推身边的夏侯兰,道:“大师兄这些日子是怎么了,看他面色不好,要不要在城中找个郎中看看?” 夏侯兰讥笑一声,道:“你当大师兄是你这身子骨,管好你自己就好了,瞧瞧这几日走下来,你这俊脸倒是黑了不少,真是可惜了……” 虽说二人感情渐浓,不过一有机会夏侯兰总是要损上几句,这是他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司马睿知他说笑也不往心里去,只能压下心头担忧,但又隐隐的觉得哪里不对…… 第七十九章:濮阳,于禁 说话间,颜慕儿已点好了酒菜,她虽是女子竟也好杯中之物,与张顺等太行好汉同桌喝酒,毫无男女之分。 颜慕儿长吸不止,不用换气便干了一碗辣刀子,趁着酒劲吃了几大片羊肉,抹了抹嘴,连赞几声过瘾。 张顺等人见状,不由大声叫好,引得店中其余客人纷纷侧目。 夏侯兰因见颜慕儿对童飞这几日甚是冷漠,惹得师兄伤心不已,所以颇为不忿她的装模作样,不过见这女子喝起酒来如此豪迈,倒不由的生出几分好感。 学着过往听来的豪侠行径,夏侯兰也给自己满上一杯,不甘落后的大喝了一口。 谁知这平常酒家中的卖酒虽然品质低廉,但是口感极为辛辣,他一个初学者自然而然的被呛了一口,狠狠的咳嗽起来,模样极为狼狈。 旁桌的太行好汉听闻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他们也没有什么恶意,只是看到这对头逞强却吃了瘪,还是说不出的舒畅。 夏侯兰长身立起,脸上不假颜色,看起来就要发飙。 还是司马睿赶紧拉住,低声道:“师兄,忘了临行前师父说了什么吗?” 念及恩师嘱咐,夏侯兰只能强压下心头怒火,恨恨的瞪了那几人一眼,这才坐下,哼道:“先且饶了他们,日后让他们吃我的铁枪。” 司马睿舒了一口气,赶紧好言劝了几句,这才安抚好。他看着酒家虽不大,可正值饭点也只有三五个客人,显得有些冷清。 那颜慕儿扮着男装吃喝一番后,精神振奋不少,她拦住酒家小二先赏了钱,这才低声问道:“小哥,我们是从冀州来这里做买卖的,怎么现在这城内看起来如此萧条?” 作为兖州第一大城,濮阳地理位置极佳,也就造就了贸易市场的繁荣,城内的酒肆客栈要比其他一些地方多出几倍有余。但是看这酒家,明明到了喝酒住宿的时候,可这里也只有寥寥几人,更没人高声喧哗。 小二不动声色的收入钱财,看了看四周,小心的赔笑答道:“客官有所不知啊,自从咱们的州牧大人出了事后,几个地方的将军互相打来打去乱的不得了,祸害着咱们这里也不安稳。” 颜慕儿脸上装出几分惶恐,担心道:“我们来濮阳只想赚些钱财,不想还遇到这样的情景,这可如何是好?” 小二哥心里暗骂颜慕儿胆小如鼠,脸上却是堆满笑意,拍了拍胸脯装出毫不担心的样子,笑道:“客官多虑了,虽然其他几个地方上乱些,但我敢保证绝对没有人敢打濮阳城的主意。” 颜慕儿装出很有兴趣的样子,吃惊的问道:“这是为什么,小哥可得好好说道说道。” 看来这些日子也着实憋坏了这小二哥,好不容易来了个出手大方又话多无知的客人,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忙不迭的答道:“因为咱们整个兖州最厉害的将军就驻扎在濮阳城里,只要有他在这一日,就没有任何人敢来这里闹事。” 司马睿在旁暗暗听得来劲,连一个店家小二也如此推崇,不免起了好奇,忍不住插嘴问道:“这人是谁,竟有这样的威望?” 店小二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脊梁,一脸的崇拜神色,气昂昂的答道:“还能有谁,自然是咱们兖州第一人,濮阳荡魔刀于禁于大将军!” 说起这于禁,在场的人只怕没有人比得上颜慕儿来的更清楚了。 身为刀宗李彦的入门弟子之一,荡魔刀于禁尽得真传,是门中有数的高手。单论武技,他与那羽林都督张辽可以说是势均力敌,难分伯仲。 刀宗枪宗从不反对门下弟子投身军旅,反而一直都是极力鼓励学而有成的弟子能够报效国家,护卫百姓,并以此为荣。 当年于禁心气极高,艺成之后游历冀并二州,虽有一身高超武技,但因两地诸侯没有识人之明所以宁愿白衣待身也不出仕,直到后来在兖州偶遇刘岱。 刘岱此人虽无大志但却有识人之明,不但赠送府邸财富,更直接将重城濮阳托付给于禁,如此礼遇便是西汉韩信拜将也不为过。 士为知己者死,于禁虽知刘岱其人碌碌无为并非明主,但既然对方以国士待之,他也决意以一身本事相报。 除了刀法出众以外,于禁熟知兵法,更极擅练兵,三年时间就练出万余濮阳截水军,与徐州的下邳丹阳军,荆州襄阳黑鸦军并称九州三大步兵团。 只是因为刘岱这个州牧的缘故,于禁以及他亲手打磨出来的截水军在名气上不及另两军,也常被无知之人轻视。 不过若是在濮阳城内,你要是问天下雄兵何在,十有八九都会赞上一句“截水军”,可见于禁在兖州百姓的心里份量之重。 为了确保赶在张辽一行人先到洛阳,颜慕儿觉得从水路走乃是最佳路线,可由濮阳直达洛阳的主要港口孟津港如今重兵把守,说不得就有羽林卫暗藏的眼线。 而于禁身为兖州第一名将,威望颇重,有他相助后面的行程就安全顺利多了。 不过如今兖州大乱,各方势力觊觎,这濮阳城内龙蛇混杂,颜慕儿怕暴露行踪,这才在酒家中先从旁打探打探情况。 而从店小二的叙述中,至少在濮阳一带,于禁依旧把控着极大的军力,他的威势足以维持着周边的安稳,倒是少去了不必要的麻烦。 打发了店小二后,颜慕儿起身来到旁桌,轻声对司马睿说道:“如果能够得到于禁的帮助,咱们在兖州地境行事就可以事半功倍,很多琐事自有他来料理。” “全凭姐姐做主”,司马睿想了想,又道:“只是姐姐也说过兖州动乱,这濮阳城内保不齐就藏着羽林密探,会不会有麻烦?” 颜慕儿眉头一皱,大概是顾忌羽林卫无孔不入,不过如今刘虞刘岱相继被害,北地龙蛇混杂,大概不会注意到他们这区区几人。 下定主意,她便答道:“应该不会,毕竟咱们是悄然而行,身份不可能这么快暴露。再说了,此时的羽林卫最大责任是护送凌云王的尸身回洛阳,兖州虽乱终究不是幽州……” 司马睿点头回道:“颜姐姐,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去?” 颜慕儿朝外看了看天色,外头才刚刚暗下来尚未透彻,暗道自己初来乍到的还是隐蔽些好,以防万一。 念及于此,她倒不急,让众人吃饱喝美,只等夜再深些。 第八十章:不速之客,相斗 打探这些事情,颜慕儿的经验远超司马睿,用不着他瞎出主意,唯一要担心的是那于禁是否愿意帮助。 饭后,司马睿与夏侯兰共处一室,二人无聊的有一句搭着一句,只等颜慕儿归来。 师兄弟之间熟络不少,谈天说地的将枪宗内的有趣事情说了个大概,司马睿也将自己认为还算新奇的挑着说,只可惜惹得夏侯兰一副不以为然。 如此过了一个时辰的样子,外头终于来了敲门响声。司马睿心里猛地一拘,赶紧打开门,一看除了颜慕儿连一早休息的童飞也来了。 请二人入内,见他们神色不渝,司马睿微有诧异,道:“颜姐姐,怎么样?” “惭愧”,颜慕儿脸上稍显尴尬,露出一丝苦笑,摇头道:“被人拒之门外了,连他的面都没见着。” 入洛阳见刘虞之子刘和,这件事现在已成了司马睿的心病,始终耿耿在怀。如今要赶在张辽他们之前赶到洛阳,若无于禁帮忙只怕要悬。 可现在瞧这于大将军连一面也不愿见,他不免生出几分焦郁跟失落,口中念叨:“怎么会这样?” 本以为大家有同门之谊,师兄妹见个面说说话也不无不可,但谁曾想那于禁压根就没有出面,而是让下人直接打发了她,这也实在有些不近人情。 看司马睿失望的样子,颜慕儿按下心里的一丝疑惑,安慰道:“你不必过分担忧,我们有心算无心,即便没有于禁的帮助,只要能从水路走还是可以节省不少时日,只不过我们的行踪要小心为上。” 司马睿细细一想总算冷静下来,暂时安下心来。长吐一口浊气,他正要谢过颜慕儿开解好意,却忽然觉察到窗外闪过一丝微不可闻的压抑呼吸声…… 自从被刘虞强行灌入阳天紫金令,加上童渊的亲自锻炼,司马睿的身体在这段时间内脱胎换骨一般,虽未曾激发体内的龙魂之力,也足以让他的五官灵敏至极远超常人。 只是他看颜慕儿三人面色如常,一副毫无察觉的样子,他还担心是自己大惊小怪了,毕竟外头风急夜深,高楼之外如何藏得住人? 可等他静下心来仔细探闻外头,却再一次清晰的闻听到窗外的一丝异声,司马睿心头咯噔一下,暗道:外头,果真有人窥探! 此时颜慕儿已经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完,便准备跟童飞离去,司马睿情急之下竟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极为大胆。 颜慕儿吃了一惊,在她印象中这少年一直是个守礼法的人,从未做出如此逾越行为。 但她也只是吃惊,并未动怒,倒是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童飞见了却是一时心生怒气,竟对自己的小师弟不可抑制的生出一股杀意来。 司马睿似有察觉,紧忙放了手,指了指窗外,脸上写满了惊讶。 颜慕儿眉头一皱,不动声色的贴近窗口,虽听不真切,但急促风声中确实夹杂着衣袍席卷声响,让人心中吃惊之余更感匪夷所思。 她暗暗吃惊,难道在这短短时间内,居然就被人盯上了?只不过,外头是哪方势力? 颜慕儿本能的想要跟童飞商议一番,却发觉童飞的神色大为异样,双目中全是狂暴之色,不知他怎成了这幅模样,忙低吼一声:“童飞,你做什么?” 呵斥过后,童飞猛地惊醒过来,摇了摇头似乎要把脑海中的杀意抹去,他不敢看颜慕儿,只能胡乱的应了一声。 颜慕儿见他魂不守舍,只能耐着性子低声将外头听到的说了,道:“是个高手。” 童飞也是吃惊,想不到居然有人在风雪交加中在外窥探,但更想不到的是自己都不曾第一时间闻听,为何司马睿竟有如此听力? 童飞正待仔细分辨,哪曾想几人的举动都落在本无所事事的夏侯兰眼中,心知外头有异,顿时兴奋起来。 不等众人计划一番,他操起铁枪,竟如豹儿般猛得击破窗户窜出,大喝一声:“哪来的小贼,瞧你夏侯爷爷的厉害!” 夏侯兰这番破窗而出,动作迅猛,端的潇洒。 本以为这贼儿见了他这般英勇阵势,必然返身而逃,可夏侯兰没想到对方其实远在另一处屋脊之上,两地相距竟有十米之远。 他这一跳虽猛,但因估算不足以至于险些失足掉落下去。好在一番手舞足蹈后,他借着手中长枪固定好歹稳住了身形,方才没有出丑。 那窥视之人见了也不趁机出手,反而暇有空隙的观察起房中几人,眼神中轻蔑至极。 司马睿双眸明亮,即便在黑暗中也比常人看得清楚。只见此人身形平常,浑身被黑袍包裹,好似与黑夜融为一体,只有那一双凌厉目瞳让人见了不寒而栗。 眼看着这窥视之人如此嚣张,别说年轻气盛的夏侯兰不可容忍,那醒过神来的童飞更是惊怒难抑,怒喝一声:“狂妄!” 脚踏窗口,童飞身形如猛禽般凌厉出手,其势之快可比夏侯兰迅捷许多。 那人眼看童飞飞速攻来,眼中一亮,似乎没想到这里居然还藏有这样的好手。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不避不逃,反而故意在间不容发的一瞬间避开童飞攻势,这才双脚猛然一蹬,身形激退到数米之外,抽身急退。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这人非但早已经把童飞的攻势前后看个通透,更是在众人面前故意展示自身武技与胆魄,竟是个一流武道高手。 他的面色虽看不清楚,但那股轻蔑神情已是跃然纸上,随即冷笑一声后返身而走。 眼看这贼人身手不错,自己一招未能建功,童飞心中虽惊,但嘴上依旧冷哼一声“无胆鼠辈”,紧追着那人而去,消失于夜幕之中。 被童飞一步抢先,夏侯兰懊恼不已,急匆匆的跟了出去,远远的不知道在大呼小叫些什么。 司马睿见状,忙道:“颜姐姐,恐有埋伏,咱们也快追上去吧。” 颜慕儿在破碎的窗户口探看,那人能够在童飞的迅猛的攻势之下不显丝毫慌乱,分明是个武技高手。 只是他们这一行人今日才入得濮阳城中,为什么会这么快就被人盯上,是汉帝的羽林卫,还是其他势力? 第八十一章:武道三境,天地人 濮阳局势的复杂出乎想象,城中外松内紧,也不知藏了多少无名势力。 难怪刘岱手下那一文一武在地方上大乱之后,先后选择了低调处事,看来并不是他们不想作为,而是不得作为! 此时张顺三人听得声响姗姗来迟,颜慕儿吩咐几人留守客栈,打探四周,以免中了别人调虎离山之计。安排妥当之后,她才领着司马睿追着踪迹而去,飘若雨燕。 一路上都是童飞跟夏侯兰留下的踪迹,倒是省去了查探的功夫,二人紧紧跟随,不知不觉竟追到了城墙边,四周死寂一片。 望着高耸的城墙,司马睿微微喘气,咋舌道:“颜姐姐,他们不会是翻过去了吧。” 颜慕儿却是不答,原来之前她有心考量一路上已用上真力,谁知司马睿紧紧跟了一路竟然只是微微喘息,实在让人刮目相看。 看来这些日子童渊对司马睿果然是倾囊相授,阳天令对于武者的用处之大更是比想象中的还要来的给力。 司马睿见颜慕儿若有所思,不解的提醒了一声,道:“颜姐姐?” 回过神来的颜慕儿尴尬一笑,随后仔细查看四周踪迹,虽然有些杂乱,但撇开夏侯兰外,前面两人的踪迹相距始终不改。这说明一路上并没有发生争斗,反而是这个神秘人仿佛有意无意的在引导他们追击,怕就怕是另有文章。 好在童飞师出枪宗门下,得童渊亲传已是人元上阶境界,想来只要不是张辽这般地元级别的高手亲临,等闲之辈绝非他的敌手。 濮阳,乃是重城,城墙高达八米,且用光滑青石筑造,寻常人根本无非跨越这等人工。 颜慕儿神色平常,手中套着飞天索,对司马睿笑道:“司马小子,今儿就让姐姐带你飞上一程。” 说完,那飞天索如灵蛇般飞出,尖头固定在青石夹缝之中。颜慕儿拉了拉绳索,力道禁锢,抱住司马睿脚尖一点,借着绳索传来的力道,如同一只飞燕子回荡直上。 哪怕得了枪宗真传,司马睿也从未想过有一天能够如鸟儿般飞翔,实在是惊喜万分,被颜慕儿抱在怀里虽有些尴尬,但那股股处子幽香卷入鼻尖,更是让他心猿意马,好不自在。 直到翻墙落地后,他还是一副浑然不觉的模样。 颜慕儿不曾发觉,已是迈步向前,见司马睿待在原地不曾跟上,秀眉一皱,道:“司马小子,跟上啊。” 司马睿生怕颜慕儿看出他的囧像,一边跟上,一边寻了个话头,道:“颜姐姐,什么时候我也能练到这种地步?” 颜慕儿笑着答道:“日后等你步入人元境界,什么飞檐走壁,凌波随行,都不过是些小技而已。” 司马睿接触武道的时间并不长,童渊也没有时间来解释一些通俗事务,所以他竟没听过何谓人元境界。 颜慕儿吃惊之余,边走边解释道:“天下武人练得武技,等自身真气充盈奇经八脉之后,可依此分为人元,地元,天元三大境界……” 寻常武人行走草莽,学得武技重在调用真气,气脉相通,淬体升华,以激发天赋潜力,这是初步的人元境界。 再进一步,武者需要炼气盈神,使得自然中五行之精皆可调为己用,方可步入地元境界。 最后,炼神还虚,引五行之精化阴阳,生混沌,再以天象乾坤为辅,做到天人合一,这是最深奥的天元境界。 三大境界自西周立国起,在世间流传久已,千年来能够步入人元者多如宇宙繁星,能够步入地元者好似群峰耸立,但真正能步入天元且能自主调用天地精魂者却是寥寥可数,唯有春秋鬼谷,楚汉霸王以及今朝阳天真龙刘虞三人而已! 当年北平一战,面对十万胡骑压境,国破灭族的危局,刘虞在生死之际终于激发苍穹令之妙用,初入天元境界。 只是那次激发龙魂纯属运气,让刘虞的身体在获得巨大力量的同时也经受极大的负担,以至于后来留下隐疾。 好在他随后潜心阳天令之妙用,以大毅力大机缘逐渐熟用龙魂之力将五行之精引动天象,其极致境域可称为“神妙借像”,即为真龙现形! 当日若不是刘虞被那至毒龙湮香破了体内真力,哪怕张辽也有九令之一,也绝不是他的对手。 毕竟张辽的真力虽是深不可测,但在境界上的领悟却是远远不及,只能在地元境界徘徊。而他在最后一战使出的龙变之像,只能被称为“化外极身”,乃巧借神兵钧天刃之故。 张辽的“化外极身”虽然跟刘虞“神妙借像”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对自身的负担更重,一个不小心施展者就是爆体而亡的下场。 九州之内学习武技者不下千万,能够步入人元境地的就足以成为一方豪强,凭此在世间立稳脚跟。 司马睿虽然习艺晚,但由枪宗宗主亲自教导,学得都是最上乘的武技,而且体内的阳天令所蕴含的龙魂之力不但能洗涤凡体,纵贯经络,更能激发潜能让持有者事半功倍。 在经历过将近一个月的磨炼,这世间瑰宝苍穹令正在不知不觉中改变着司马睿,令其越发自信,骨子里渐渐透着一股以往不曾有过的锋芒。 他虽不是好斗之人,但在见识了一个又一个的武道好手后,不由向往这种力量。 此时听了颜慕儿的话,司马睿总算是大致将三大境界明白,不曾想到这武道竟也是如此的奇妙。他不由自主的将手掌按在丹田,那里正是阳天令所在。 一切皆有可能,也许有一日,他司马睿也能如刘虞,童渊那般叱咤风云。 这种突如其来的想法如江潮般汹涌而至,司马睿一时按耐不住竟仰天长啸,其真气之足震耳欲聋,令人大吃一惊。 颜慕儿回过神来,忙不迭的上前按住司马睿,责怪道:“狼叫什么,不怕引来贼人吗?” 司马睿一时兴起才有这般张狂行为,与往日判若二人,好在此时人在城外,又是月高风黑时,希望没有引人注目。他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大见窘迫。 颜慕儿其实也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担心司马这一声长啸不要给今夜再添波折才好,趁着脚迹尚在,二人还是要加快速度才是。 出城不远,外头便是一片绿林,皓月当空,反倒显得这里面影影绰绰,有些意外的幽深。 第八十二章:刀宗,天刀劲 远处风急木獠,响起莫名怪音,宛如异兽咆哮,让人听了有些颤栗。 颜慕儿二人一边循着踪迹找寻,一边注意四周风声,生怕另有埋伏。他二人虽身怀不俗武技,但看那神秘人的身手分明不弱,若再多几个这样的人,就有些不妙了。 不过看着一路上留下的踪迹,颜慕儿已经十分确定那神秘人是故意引他们至此,但一时却分不清是敌是友。 如果是敌,应该不会是羽林卫,毕竟他们的手段果断凶狠不必如此行事;但如果是友,又为何对他们如此大费周章的引导? 颜慕儿暂时想不明白,毕竟她不是那种心窍玲珑的女人,并不擅长这种谋划。 当然,她也有她擅长的一面,比如说这追踪术。 当年还在太行山的时候,手下几百口人等着吃喝,他们少不得要去山林狩猎,这追踪兽迹可是颜慕儿的拿手好戏。 从留下的踪迹看来,前后几人你追我赶中虽有零星打斗,但都是稍碰既走。也幸好还有个夏侯兰在,要不然在这种夜间时分,即便是颜慕儿有追踪术,也要费上点时间。 司马睿跟在颜慕儿身后,心中颇为担忧,虽然师兄有童飞保护,但以其冲动的性格也不知道会不会吃亏。 这些日子下来,他已然将夏侯兰当做兄长一般,二人虽常常拌嘴,但感情却也是越来越好。此时夜黑风急,眼看颜慕儿漫步细看,他一急便不惜偷偷的动用真气探视四周。 因有阳天令这等秘宝,司马睿体内真气充足,加上其内涵的龙魂之力有蕴护效果,虽有不小负担但也可支撑一顿时间。 神识远遁,这已经不是司马睿第一次这么做了,当这种难以言喻的奇妙感觉就好像是在无边无际的星空遨游。 约莫片刻之后,他耳边果然隐约听得远处人声,不免大喜,忙叫唤颜慕儿道:“颜姐姐,这边,他们在这边……” 还不等颜慕儿反应,司马睿已是先走一步,急不可耐的朝着神识指引的方向奔去。 颜慕儿见状吃了一惊,她想要喝住但为时已晚,只能在后跟上,直到听到远处的打斗声,方才确信司马睿是真的找对了方向。 说实在的,颜慕儿虽然知道阳天令是世间魁宝,但怎么也没想到在短短二十多天的时间里,司马睿居然可以成长到这个地步。 她赶了几步,拉住司马睿,低声道:“先别过去,咱们观察一下附近还有没有其他人再说。” 行不多久,二人果然发现了在远处与黑衣人相斗的几人,三人你来我往甚是热闹,尤其是那夏侯兰大呼小叫个不停。 因为走得匆忙,童飞并没带着自己的兵刃,但他使指如枪,一招一式尽显名家风范,比起当日跟夏侯兰的切磋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同为枪宗弟子,童飞无论在经验上还是见解上都远超一般门人,显然已经得到枪宗精髓。 但即便如此,面对使了真力的童飞,那黑衣人居然在那暴风攻势下,看似毫无还手之力却能一直游走不倒。 至于一边的夏侯兰,在两大高手的较量中就显得手段幼稚,不但难以插入战圈之中,几次擅自出手反倒累得童飞相护。 到了这种级别的战斗,夏侯兰才清楚的发觉自己的实力大半属于纸上谈兵,往日寻常的一招一式的对接,在敌手的攻势下几乎完全没有章法,不免有几分沮丧。 “师兄,小心,我来了……” 远处传来司马睿讨厌的声音,夏侯兰闻言一愣,焦乱的心态瞬间回复平静,心中怒喝:夏侯兰,干嘛看不起自己,居然还让司马小弟担心,以后还怎么当师兄! “哈!” 想到此处,夏侯兰的战意徒然一增,双目精光凝神,手中长枪伸缩自如,在夜空下好似长蛇吐息。 那神秘人似乎没想到夏侯兰突然超水平发挥,到底是枪宗子弟,那凌厉枪锋还是给他带来了几分威胁。 没得办法,他只能分出三分注意来应付夏侯兰的攻势,但即便如此他依旧在两人的围攻下显得游刃有余。 眼看两位师兄大展神威,尤其是夏侯兰的飒爽风姿,更是引得司马睿蠢蠢欲动。 他本想下场协助,但却被颜慕儿一把拉住,道:“先看看,不着急,对你而言是个难得的机会。” 高手对战,对于初学者来说是宝贵的经验,如果天赋够高,他可以从中学习平日难以想象的精妙体会。 司马睿知道颜慕儿的好意,只能暂时按捺住心中担忧,焦急的望着战局,希望自家师兄不要落败才好。 颜慕儿本身就是太行高手,双目如炬的看着场中三人相斗,场面热闹但并不危险,只有那夏侯兰不知深浅拼命输出,而童飞跟那神秘人皆是保留着实力。 她将对方的一招一式都引入脑海之中,可惜此人将招数都遮掩起来,几乎看不出来路。 因为郝昭扣押了李典不知所踪,而张辽一行人却始终对此毫无动作,似乎对李典的生死并不关心。但只有真正了解羽林卫的人才知道,正是这种自信与实力,才让他们有资格成为汉帝手下的精锐之一。 对此,颜慕儿一直不敢掉以轻心,所以看到这黑衣人的第一猜想就以为是安插在濮阳的羽林卫高手。 可她将当日在凌云府暗中所见的羽林卫反复做了比较,发现路数相迥,不免疑惑。而且从对方只守不攻的情况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 惊讶之余,颜慕儿不由喃喃道:“竟能跟童飞不分高下,不知是何方人物,竟有如此实力?” 司马睿的眼界不如颜慕儿,见其眉头轻皱还以为战局不利,当下不再忍耐,急道:“颜姐姐不要拦着我,我也要下去帮忙,多一个人总多些照应。” 颜慕儿摇摇头示意司马睿稍安勿躁,毕竟以童飞的实力已是人元巅峰,这世间已少有人可以对其造成威胁。而且在颜慕儿看来,那黑衣人也并没有什么恶意,在童飞的攻势下只是一直刻意躲闪。 念及于此,她索性来到敞亮处用气高喝一声,道:“朋友,引我等来此又何必故作神秘,且告知名号,太行山颜慕儿有礼了。” 听得颜慕儿自报家门,那人冷哼一声后竟是一改守势,将周身气劲源源勃发,右臂挥动之下,一道如有实质的炫华气息如波澜般朝着童飞夏侯兰二人荡去。 劲招来临,童飞有心一试对方的真本事,谁料这看似简单随意的一式,竟是暗藏澎湃真气,逼得他受力不住连连后退,却也惹得颜慕儿大声惊呼而出:“天刀劲!” 第八十三章:荡魔刀,神枪术 天刀劲,刀宗秘法,讲究运用以气带气,可以在极短时间内将武者本身的真气带到一个极限爆发的地步。 当年刀宗李彦凭着这独门心法,横行北地数十年,击败了不知多少高手,就连老友童渊也是叹服,乃其开宗立派之根本。 当日颜慕儿本想将这等心法传与司马睿,再配合枪宗之术,集齐两大武门精华,这洛阳之行也能多几分保障,只可惜后者并未领情。 颜慕儿美目圆睁,万没想到这神秘人用的竟是刀宗的正宗心法天刀劲,而且此人在极短时间内真气肆虐,竟逼得童飞这样的高手也不禁连退三步,分明是极为熟路这门心法,定是恩师李彦亲传弟子不可得之。 如此一来,颜慕儿心中倒是已然猜到来者何人,想不到居然是他故意引众人到此。 但在场中,童飞此时被人以真气逼退,实在是颇有些不服,心中更是惊怒交加。 一开始童飞的攻势在场面上压得对手难有作为,只能仓惶逃走,还以为对方本事不过尔尔,想不到居然是故意隐藏实力。本来以其脾性,遇到这样棋逢对手的高手,说什么也要结交一番。 但今日的童飞只觉得内心杀意滚滚,尤不能允许对方竟这般的藐视自己。 只听得一声猛狮低吼,童飞已是动了真怒,充盈的真气贯彻全身,整个人仿佛锋利的如同一柄钢枪,无穷真气由内散外,凌然至极。 正是神枪发威,闲人莫近。 直面童飞威压的神秘人最能切身感觉,不由暗道枪神之子果然有些本事,但同时他也有些着恼,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的不识时务,竟对自己动了真切的杀意。 不过即便是面对童飞如此高手,神秘人也浑然不惧,而是慢慢的将身子屈下,手上使了个刀劈姿势,一时间青芒四散在静与动的待发之际迸发出刚柔并重的气势,在黑暗中犹让人心悸。 童飞深谙武道,眼看着黑衣人气劲化形凝成实态,至少是走到了人元境界巅峰的状态,竟丝毫不弱于自己。 他虽然早有预感此人的实力不弱,但还是没想到对方的实力竟达到了这般境界,感觉被人戏耍了的他将自己愤怒在一瞬间点燃了战意,也蒙蔽了他的心智。 与此同时,仿佛是天籁之声,又仿佛是地狱魔音,脑海中一个娇媚声音跗骨沾髓般响起,声声重复:杀了他,杀了他…… 随着这声声似有似无的媚声催促,童飞双目渐红,心智逐灭,茫茫杀意更是快要达到顶峰。 眼瞧着二人一触即发,远处的颜慕儿口中尖声高呼着急急赶来,却是引得童飞心神猛然一震。 骤然听到心上人的声音,仿佛在沙漠中干渴难忍时遇到一汪清泉,理智竟又顽强的恢复,那一双吓人的泛红双目也慢慢归于平静。 即便面对一个势均力敌的高手,他在颜慕儿的呼声下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停手,只是用气劲护住周身要害,双眸冷冷,面沉似水。 颜慕儿的及时赶到阻止了一场没有必要的战斗,将一切瞧着眼里的她在错身越过童飞的那一刻,心头的愧疚如江潮般涌来。 若是在那一瞬间,黑衣人趁势而上的话,只怕以童飞之能也难以全身而退吧。 堂堂枪神之子,居然可以为了她做到这个地步,实在是难能可贵。 可惜了,可叹了,颜慕儿的心底始终无法忘怀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只能对这位兄长一般的好友道一声抱歉。 随后,暗自叹息的颜慕儿整理好心情,对那黑衣人拱手笑道:“柔光青影,荡魔无情,几年不见,于师兄的实力又是大进,真是可喜可贺。” 原来,这神秘人竟就是那濮阳第一人,刀宗亲传弟子之一的于禁于文则! 于禁藏于黑暗之中恰好掩住了面貌,只能看到他的身材不过是寻常人高低,既没有童飞那般彪悍,也没有张辽那般修长,平平淡淡的甚不起眼。 但他的声音却十分有磁性,厚重的仿佛四五十岁的中年人,瞧了颜慕儿一眼后反倒是对着童飞夏侯兰二人道:“枪宗子弟?” 童飞原本以为只不过是个别有用心的强人,却万万没想到是一方之主深夜到访,不过既然是颜慕儿说出口的这身份就绝不会错。 只是面对于禁的提问,童飞本能的觉得对方神情中暗藏着一丝轻蔑,不由冷哼一声,战火似乎又要一触即燃。 眼看着这两个男子依旧火药味十足,颜慕儿知道是先前童飞的突然发难让于禁有些着恼了。 她赶紧插进去笑道:“于师兄,小妹先前冒昧来访你倒避而不见,怎么深静半夜的却故意引我们来这等偏僻之地,我还以为是遇到什么歹人呢。” 月光绰影,于禁的冷声环绕四周,道:“聪明如你,该知道自从刘州牧死后,此时的濮阳城已是龙蛇混杂,布满了汉帝以及他方势力的耳目……颜慕儿,你偏偏挑这个时机来我府邸,不就是想把我激出来,现在又何必惺惺作态?” 童飞分明从于禁的口气中听出对颜慕儿的轻蔑,顿时怒火中烧,握紧了拳头只待发难。 颜慕儿听了这讽刺的话语,却是意外的面色如常,反而拦住了快要暴走的童飞,微微一笑。 只听她解释道:“师兄不要误会,这次来濮阳,我虽然的确是希望师兄能够看着同门情谊帮我们一帮,但绝没有故意行事,更没有让师兄为难的意思。” 于禁想从颜慕儿的脸上看出点什么,但后者十分坦然,便继续说道:“不满师兄,此番我们将去洛阳,只是因为得罪了羽林卫,故而不敢从陆上走便想借着水道直达帝都。然而羽林卫势大,此番对北地四州多有谋划,我生怕港中也有他们细作,所以希望师兄能够助我们一臂之力。” 以颜慕儿的脾性,连那李典都敢主动出手攻击,可面对于禁却是这样的低眉顺目,实在让人意外。 童飞身为枪宗大师兄,虽向来沉默寡言,但骨子里的骄傲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只有对颜慕儿才会显得言听计从。此时看到自己爱慕的人竟是如此低微姿态,他心底的怒火顿时汹汹燃起,盈然的杀意几乎又要压抑不住。 于禁跟颜慕儿二人同时感觉到童飞澎湃的杀意,前者微微一笑不加理会,后者则是惊疑不定,暗道:奇怪,今夜童飞的杀意怎么这般沉重! 第八十四章:扬帆,起航 颜慕儿见童飞杀意澎湃,只道是之前的事情让他失去了平常心,她是既愧疚又无奈,连连示意后者莫要冲动。 其实她对于禁软言细语,不是怕了于禁,而是因为在濮阳地境,再找不出第二个人,有这个能力可以掩护他们的行踪。 若想赶在羽林卫之前到达洛阳,非得借助濮阳河道不可,这是目前最为迅捷安全的办法。 童飞瞧见颜慕儿的示意,好歹压下心头异样,但那股沉重杀意却仍旧缠绕不散。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一日之内竟多次无故动起杀意,再无往日平静心性,奇怪之余更觉几分惶恐。 一旁的司马睿看到颜慕儿为了他受着委屈,心中感动不已,想要出面说几句又生怕坏了她的计划,只能憋在那里神情焦虑。 夏侯兰见状不明所以,只当司马睿害怕对方手段,便大大咧咧的搭话道:“放心,就算没有他,有我跟大师兄在,也定保你周全。” 沉默少许,大概还是记挂大家都是刀宗子弟,于禁不愿日后难以相见,便缓缓说道:“明日一早,顿丘渡口。” 虽只八字,但颜慕儿闻言一喜,明白于禁已是答应帮忙,笑道:“多谢师兄了。” 于禁瞥了颜慕儿一眼,脸上颇为轻慢,冷笑后转身准备要走,忽然听得身后人沉声道:“他日若是有机会,童某必到濮阳一叙。” 面对童飞的挑衅,于禁依旧不以为然,仿佛对方根本不足为战,转身几下鹤跃后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童飞见状心中更怒,对身旁的颜慕儿咧声道:“这人这般狂妄,你何必受这种闲气?” 别说关心则乱的童飞,就是司马睿跟夏侯兰也觉得有些气愤,一想到颜慕儿是为了自己而受委屈,颇为动容:“颜姐姐,对不起。” 颜慕儿扑哧笑出声来,惹得几人迷糊,只听得她解释道:“其实从于师兄引我们来这里,就已可看出他是有心相助,只不过他向来是个脸冷心热的人,免不了会生出些误会。别说你们了,就是当年在门下学艺的时候,除了师父寥寥几人外,我还没见过他跟其他师兄弟亲近,倒不是故意为难。” 虽然得了颜慕儿解释,但童飞还是无法原谅于禁先前所做的一切,只要一想到他是如此轻慢面前的这个女子,就恨不得现在就跟于禁厮杀一番。 因有了于禁的口头答应,算是这些日子里得到的最好消息,颜慕儿等人各自心安,却没有察觉到童飞现下的异样…… 回到住所后,颜慕儿与留守的张顺等人说了这个好消息,后者心细谨慎,有些担心于禁会不会出尔反尔。 毕竟要与羽林卫作对,可不是任何人有这个胆气,于禁如今贵为濮阳太守位高权重,真的会为了昔日同门学艺的情谊暗中对抗汉帝爪牙吗? 不过颜慕儿力排众议,除了同门之谊外,她更坚信武者有武者的傲气,于禁绝不会跟羽林卫这般无道之徒同流合污,否则日后面对刀宗,他又将如何自处? 得其保证,诸人不好再说什么,先后回房休息。 司马睿躺在榻上,却是心神难以平静。回忆着之前童飞与于禁的那一战。 正如颜慕儿所言的那般,这种实战的直接观感让他收益匪浅,每每回想精妙处,他迷迷糊糊中不由的手舞足蹈起来,吓得另一边的夏侯兰一阵大骂…… 次日,顿丘港约见。 顿丘港是濮阳城最重要的港口,北边门户,其河道四通八达,往来商贩极多,以骏马,粮草这两样商贸最是繁盛,所能获得的利润也是最为丰厚。 天才刚亮,这边已经人来车往,想不到濮阳因刘岱之死非但不曾萧条,反而显得更加兴旺了。 看到渡口附近的近百艘船只,长在温县的司马睿惊讶得张不开嘴,他还不曾见过这种只在书籍上记载的船舶实物。看着在波涛冲击下左右摇摆的船只,他一想到自己以后很长时间内都要在船上,心底都有些害怕了。 别说司马睿,一边的童飞,夏侯兰两位师门兄长,此时都是一副面色苍白的模样,强忍惧意想把腰板挺直些。 可怜童飞走南闯北,什么阵势没见过,可偏偏跟大部分的北方人一样不曾登上过船舶,心里还真是没底。他偷看了颜慕儿一眼,发现后者根本不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不由暗道她一个北方女子竟不怕水? 几个北方大汉可怜兮兮的互相张望,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相同的意味。 别看太行山人跟夏侯兰不对付,但在这当口谁也不能看不起谁,颤巍巍的望着船身,望洋兴叹啊…… 颜慕儿一看几人的神色,就知道他们是外强中干,不由扑哧一声的笑出声来,道:“怎么,以前都没有坐过船吗?” 夏侯兰还想逞强,不过一想到等会就要上船受罪,便省了口嘴,只期望不要出洋相才好。 司马睿倒是诚实,不好意思的答道:“在家里只骑过马,还没有见过这些,没想到濮阳这边居然有这么多的船只,真厉害啊……” 颜慕儿捂嘴微笑:“这算什么,要是让你去了江南之地,那一片片的船舶连在一起就跟城墙一样,黑压压的吓死你。。” 司马睿惊讶得不可置信,这一刻他突然好想去江南看一看颜慕儿口里的景象,也想去九州大地更多的地方,那些以往在书籍中所提及那些名山奇川,深水幽潭,让他有一种深切的好奇。 这时不远处来了两个压着草帽的精壮汉子,一个看着四周,一个低着声音问道:“几位客官,要船吗?” 这两人眼神犀利,虽是船夫打扮,但身形极其精壮,不同于船上过日子的渔夫般黑瘦,应是于禁安排在此。 颜慕儿看了看四周,微微一笑:“要的,船主来了吗,我想当面交付船资,顺便道声谢。” 那人答道:“不必了,船主还有很多船要照看着,几位还是趁早上船走,免得等会要船的人多了,可就不好走了……” 颜慕儿知道因城内多有势力窥视,于禁身为一城之主,不知被多少双眼睛盯着,如此低调行事实在是有难言之隐。她也不是一般迂腐儿女,再不多言,领着司马睿等人上船,等待起程往洛阳前去。 第八十五章:濮阳文武,洛阳门户 扬帆起航,颜慕儿依着船边回看濮阳,心中暗暗的道了一声谢。 却不知那向来冷漠示人的于禁,此时正立与远处的高楼之中眺望,身边有一壶热酒,有一人相伴。 看着越行越远的船舶,于禁默默的转着手中酒杯,沉声说道:“她终是我刀宗门人,咱们本已决定隐而不发,小弟却还是为其犯险,让兄长失望了吧。” 那人身形极为高大魁梧,几乎比于禁整整高出一个头,但满头白发似老翁,脸色红润若骄阳,端是面相怪异让人过目难忘。 他上前几步立与身旁,却是伸手抢过于禁手中酒杯,浅浅尝了一口,道:“烈酒伤身,你身上还带着伤,还是少饮几杯吧。” 想不到濮阳第一人的于禁此时竟受了伤,但之前他以带伤之身还能跟童渊打个不分胜负,不知又是什么人物竟有如此恐怖实力可以伤他? 于禁脸上分明带着蓬勃恨意,下意识的抚上了自己的左胸,不甘言道:“那畜生残杀州牧一门,竟连老弱妇孺也不放过,实在残暴不仁。偏偏此人实力超群堪称世间第一流好手,我于禁自出道以来少有敌手,平日眼高一等却不能保全州牧亲眷,实在是有负他的知遇之恩。” 白发文士神情凝重,不由皱眉道:“天下间能够将你伤得这么重的,至少须得拥有地元中阶实力,或者是他仗了神兵之利?” 于禁苦笑道:“兄长不知,要不是我天生异象,心脏在右而不在左,只怕已是一具尸体了。” 白发文士显然还是头次听得如此骇闻,语调也不禁提高:“你虽是初入地元境界,可一身武技俱出刀宗要义,什么样的高手居然可在极短的时间内伤你性命,难道竟是地元巅峰吗?” 于禁仔细回忆一番,凝神答道:“我虽看不清那人的面貌,但可感应此人的真气忽冷忽热,亦正亦邪,武技搏杀之间更是状若疯癫,毫无痕迹规律可言。我这几日想遍了九州各个高手,却始终猜不出他的身份,莫非又是汉帝暗藏的武道高手吗?” 白发文士微微摇头,否决道:“那羽林卫都督张辽倒算一个,但他尚在护送凌云王之尸身根本没有时间行凶,况且这世间地元巅峰的超级高手哪一个不是心怀大志之人,岂会行这般残忍无道之事。” 多番猜测,二人也理不出个头绪来,虽然天下九州暗藏高手无数,但能够将一位地元高手如此轻易几乎击杀的,简直是骇人听闻。 白发文士想了想后,又道:“州牧一死,兖州大乱,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你帐下不过万余人马,能保得城中数万百姓免于战火已殊为不易,报仇的事还是等以后再说。如今汉帝强召其余各地州牧入洛阳,就如那鸿门宴一般用心险恶,只怕今后各地如兖州般惨剧难止。” 于禁神情凝重,接话道:“如此一来,九州乱矣……” 白发文士却是讥笑一声,喝道:“乱世起息,我辈英雄才有用武之地。文则啊,我们就在这濮阳饮酒待新主,看看到底是汉帝效仿文景平天下,还是豪杰群起乱春秋……” 一路碧涛白浪,两岸青柳红花,置身在这美景之中,实在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只可惜,童飞跟夏侯兰以及太行张顺等人,在“意料之中”一起晕了船,只能躺在船厢内没有这般眼福。 可怜这些好汉武艺出众,但在这船上却是腿脚无力,偶尔闻得江中腥味竟忍不住呕吐起来,完败给江浪。 好在那于禁办事极为妥当,大概是考虑到颜慕儿一行人都是北方人,所以除了粮食外也备上一些香料,用来治疗晕船症状。 这些好汉经此一遭,心里都是暗暗下了决心,日后如果能够学会渡船最好,要是适应不了打死也不再走水路了。 不过令人奇怪的是,同为北方人,从未坐过船的司马睿却毫无问题,惹得众好汉大呼不公平。 从濮阳顿丘到洛阳孟津,便是顺风顺水最起码也得将近二十日的行程,可为了赶在张辽之前到达,众人也是拼了日夜行程不断。 如此行进了大半个月,这一夜里夏侯兰等人又晕得不知所里,纷纷在船舱内昏昏欲睡。 好不容易照顾妥当,司马睿趁着夜色来到船头,望着那一袭明月思绪远飘,想到自己离开并州已经快要三月之久,从未离家的他不禁思念尤甚。 虽因兄长司马朗的一番话而黯然不已,但司马睿到底是心性纯良,当离乡之情压过心中怨恨时候,在这寂静无人的时刻,明月高挂,他独身一人岂能不感伤几分。 尤其是念及刘虞温和的笑容,亲切而又宏伟的身姿,内心深处惨痛渐起,凄然泪下…… 此时江面鳞光起伏,司马睿心绪动荡,浑然不知阵阵无风自起的汹涌正不断的拍打着船身。 倒是那守夜的于禁亲兵才闭了会眼,却被这风浪惊醒,正要降帆控船却发现司马睿一人在船头,他急忙上前想要扯回,却被一股莫名力量牵引,以至于立身不稳,只得大呼:“起风了,船头危险,回来!” 司马睿似有所悟,回头看着满脸焦急的亲兵,茫然的不明所以,但耳目渐渐清晰,心神回归,问道:“怎么了?” 与此同时,原本汹涌的江浪竟开始渐渐平复下来,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真是奇怪极了。那人心中暗骂一声,暗道自己在濮阳水军多年,却从未见过如此反常的一幕。 这只是路途中的一个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即便是后来于禁问起前后,这位亲兵也没有提起,大概在他的印象中这只是一场风浪而已。 数日后,波澜不惊的平安到达孟津港口,直到踏上坚厚的土地,众人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没想到回到实地上面的感觉竟是这般好。 不过夏侯兰跟太行好汉们都已经暗暗下定决心,日后打死他们都绝不走水道,这实在比杀了他们都还要来的难受。 看着原本生龙活虎的众人如今成了这般萎靡不振的模样,颜慕儿暗笑不已,别了于禁的那两个亲兵后,只能暂时在孟津港休整一番。 这洛阳不愧为九州帝都,便是这偏远的孟津渡口也有数千人马把守,高城驾着顽石而立,易守难攻,规模竟与其他州郡的一般城镇也不遑多让。 司马睿自幼长在并州,虚活了十几年,也就这一次算是开了眼界。 对于洛阳,他虽陌生,但从太多人口中听过描述,早已经将它想象成一座无与伦比的天外之城。 只是一念之外,他又记起自己来洛阳的目的,记起汉帝的冷酷无情,记起张辽等人的凶残暴虐,不免心中生寒,也不知在此地会遇到怎样的危险…… 第八十六章:借古,讽今 孟津港前已排起长长的队伍,人头涌动,车水马龙,浩浩荡荡的好不热闹。 只是那守渡口的卫卒威风惯了,动辄打骂拉扯,敲诈钱财,惹得妇孺大哭不止,各种各样的噪音丛生,这才显得杂乱无章。 这些景象并不陌生,落在太行山人眼中,暗暗激起怒火。 想当初呼啸太行,既有行侠仗义的豪侠,但更多人是被生计所迫。北方酷寒,除了天灾就是人祸,当中以各地汉军财阀的压迫最为严重。 张顺等人虽然暗中归顺司马家,但骨子里还是极为憎恨汉军,如今看到此地的汉军依旧欺压百姓,不免起了冲动。 好在颜慕儿早早拦截,安抚众人,慎重交代之后这才将队伍分次通过。 童飞等人体型魁梧,面带煞气,一看就是草莽好汉,与忙忙碌碌的百姓完全不同。 颜慕儿本还有些担心,不过那些卫卒似乎见惯不怪,只是粗略的查询一番后就放行了。 天色尚早,由张顺去置办一些路上所需的粮食,其余几人则是等候。 闲来无事的夏侯兰不住打量周围,他也知道过了这孟津港不久便就是九州帝都洛阳了,心中着实有些激动。 他见司马睿一副默然无语的模样,便用手肘顶了顶,道:“师弟,你说那洛阳是个什么样子,可比钜鹿大吗?” 司马睿自己也不曾来过洛阳,自然不晓,不过钜鹿尚且只是冀州第二大城,而洛阳尊为帝都,想来是无法比拟的。 但钜鹿乃是枪宗发源地,对于枪宗子弟的意义非凡,念及于此,他笑着答道:“师兄,其实小弟也不知,想来应该都差不多吧。” 夏侯兰嘴角微起,神态甚为不屑,道:“我还道你们这些读书人有多少见识,原来跟我一样。” 司马睿呵呵一笑不以为然,转睛打量四周,却有三五个彪型大汉结伴而来,瞧他们风尘仆仆,但神态倨傲,虎步长行中似有武技傍身。 好在这几人不是羽林卫,自然不会找司马睿一行人的麻烦,但颜慕儿细细瞧了,低声说道:“是军旅中人,身法不弱,怕有普通小将之资,也不知是何方劲旅。” 司马睿闻言好奇大起,问道:“姐姐如何得知?” 颜慕儿微微一笑,指着那几人的双脚,道:“这几人前后迈步距离相差只在咫尺之间,若是普通草莽好汉,绝无如此步履姿态。且见他们目含煞气,怕是见惯了血的,若非强匪则必为悍卒。” 司马睿闻听顿时受教,不想细细一看,前前后后三五成群,竟有数波如此神态的精卒涌入孟津港,人人神情彪悍,绝非善类。 “颜姐姐……” 颜慕儿止住了司马睿的提问,她也不知这些人来自何方,来这帝都境内所为何事,一番思前想后不得要领,只求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已。 不一会儿,张顺几人采办好了后面路途所需物资,这就又得继续上路,在港中所见的也只当是一段插曲,不再理会。 如此再走上十日的光景,众人眼瞅着就要正式进入洛阳,各怀心事,一时沉默不语,显得颇为沉默。 夏侯兰最是耐不住性子,见人人沉默,便就率先开口,向童飞问道:“师兄,以前你游历各地,可曾来过洛阳吗?” 童飞这些日子的精神一直不太好,给人一种蠢蠢欲睡的感觉,而且话也变得极少,对众人总是爱理不理。 不过他今日看起来还好些,只是语气还有些软软,答道:“帝都繁华,黄金美人,权势尊荣,对于我辈而言,这里有着不可抗拒的诱惑。前有昔日剑神,后有羽林张辽,都已沉沦在权势之下,丢了武者气节。” 论起剑神,夏侯兰顿时来了兴趣,忙问道:“师兄,听师傅提起过这王越,言语中还颇为推崇。可是这么多年来,我却不曾听闻过此人,难道他已经身陨了不成?” 童飞吸了一口长气,答道:“我也不知,王越销声匿迹许久,没人知道他的踪迹,也许尚在洛阳,也许在别的地方,也许如你猜测那般已逝去了吧。” 夏侯兰冷哼一声,道:“死了也好,免得丢了我们武者的脸面,若是他还在洛阳,遇上了我,必要好好问他为何放着好好的剑神不做,偏要去当权贵的爪牙。” 童飞叹道:“听闻王越入得洛阳后并不得志,最后只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下场,反因这番作为引得剑宗崩离分析。可惜堂堂剑宗,在仅仅数年时间内,便在草莽中难闻其名,实在让人可叹。” 昔年三宗鼎力,那剑宗王越之名甚至在无双榜上压过童渊李彦二人,乃是当世第一等人物。可惜他成了权势的奴隶,一代剑神跌落神坛,偌大的剑宗没落,让人可叹可惜。 童飞的一席话借古讽今,对于夏侯兰司马睿等人来说,有着很好的警示意思。 夏侯兰天性孤傲,一心要走上武道强者的颠覆,成为如恩师童渊那样的人物。只是心性略微急躁,这些话对他而言似乎可有可无。 在他而言,王越不是他夏侯兰,他夏侯兰也不是王越,他自信自己的武道之心比任何人都要来的坚定,决然不会走上这样的老路。 说了些剑神旧事,童飞似乎失去了兴趣而不再多言,这些日子他的身体一直不太舒服,加上颜慕儿的若即若离,实在让他心神疲惫。 在这些同行日子里,童飞一直想要寻找机会当面问一问那夜的温柔似水,究竟是不是一场美梦而已,只可惜对方根本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 二人本来虽难成情侣,但彼此之间颇为融洽,不比太行六道的情谊弱上多少,可那一夜过后竟如路人般陌生,对于童飞而言实在过于残酷。 天色渐暗,众人露宿野外,虫鸣幽深,好不热闹,不过这也是入洛阳之前的最后一夜。 众人各自寻了角落休息,一想到马上就要入得那龙潭虎穴,说不紧张那是骗人,便是向来冷静沉着的张顺也难以入睡,多次起身不是添柴加火,就是巡查周围,显得颇为好动。 夜半深更,司马睿靠在一旁,听着夏侯兰的呼噜声,反倒觉得亲切,心想自己这个便宜师兄肯定是他们当中最没有负担的。 他翻了个身也想要闭眼休息,却发现颜慕儿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悄然起身离开,而本是早早入睡的大师兄童飞竟尾随而去。 第八十七章:失心,疯 司马睿自然不会认为童飞会对颜慕儿行使什么不轨之事,但他心中好奇这二人怎么在深夜躲着众人,一时好奇心爆棚,竟也轻手轻脚的跟了上去。 循着二人踪迹,他来到一处幽暗之地挑目看去,只见颜慕儿跟童飞此时正对面而立,只是言语颇为激烈,也不知在争执些什么。 二人争论中,童飞神色人突然大急,竟有暴走之态,逼得颜慕儿凝神以待,喝道:“童飞,你疯了不成?” 虽然离得还有些距离,但司马睿身负龙魂,借其助力,还是听了个大概。 只听童飞沉声回应道:“原来都是骗我的,原来只是我自作多情……哈哈哈,可笑我童飞枪神之子,竟还比不上一个浪子;可笑威震北地的太行六道,竟会爱上一个汉军莽汉。” 那颜慕儿看不清神色,但只听语气也是冷的可怕:“童飞,你滚吧,今日之后,你我再无瓜葛。” 童飞浑身一震,看着颜慕儿的眼神渐渐由爱生恨,对着昔日情根深种的她,一股无穷杀意竟难以压抑的从心头涌起。他也不知怎么了,只想撕了面前的人,看看她的心儿到底是什么颜色。 颜慕儿瞧得童飞神色大变,双眼在月下越显猩红,她不免大吃一惊。 联想前段时日内,童飞与以往判若两人,事事都极易动怒,似乎中了妖邪一般难以捉摸。到底是相识多年的朋友,她防备之余,还是忍不住多道一句:“童飞,你快醒来!” 可惜童飞此时被颜慕儿的话伤了心,再无法压制心底那无端生起的杀意,在强挨了一刻之后,居然突然对颜慕儿挥出一掌。 颜慕儿身负刀宗武技,平日里有几位哥哥相护,除了偶尔露出峥嵘来,一般是不显山不显水。但此时见童飞突然发难,她不得不迎面而上,举手一挡,顿觉皮肉透着伤痛,想不到对方竟是用的全力。 想这童飞是枪神之子,一身武技惊人,此时心神蒙蔽自然不会留手,气力更是大得惊人,一时竟逼得颜慕儿节节后退。 远处的司马睿看了心里顿时一个咯噹,想不到这平日里关系不错的二人居然在这里真的动起了手,看自家的大师兄招招狠手,不由得赶紧窜了出去,口中高呼:“师兄,留手!” 此时的童飞已经陷入疯狂,任何人的话语都无法听入耳中,一味的只知道发泄心中的无穷杀意。 司马睿没得办法,只能咬牙上前协助颜慕儿,只可惜体内的龙魂无法运用,只凭他现在的真气三五招后反被童飞逼的手忙脚乱,难以招架。 不过有了司马睿阻上一阻,颜慕儿总算从对手暴风骤雨般的攻势下喘过气来。 还未多想童飞为何陷入疯癫,她已是用脚尖挑起泥土猛地洒向对方,趁着童飞遮面之机,立马拉过司马睿跑入旁边的绿林中。 紧追不舍的童飞疯若猛兽,只凭着一双肉手遇山开山遇水断水,虽没有章法却比起平时更加让人难以招架。 司马睿瞧了后头一眼,那一声声野兽嚎叫令人听了心惊胆战,疑道:“颜姐姐,你们到底在吵什么,大师兄怎么疯了一样?” 二人说话间藏入绿林之中,七绕八绕的总算暂时将童飞甩开,气喘吁吁的在一旁休息。 司马睿看着颜慕儿的脸色甚是不妙,担心又说不出来,也不知道童飞与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昔日的好友竟到了生死相见的地步。 颜慕儿吐息调整自身真气,刚才那一波避闪让她消耗极大,倒不是实力相差巨大,实在是因为一方失去了理智,而她却只能努力克制,免得两败俱伤。 听得提问,她不愿作答,反而怔怔的失神,大概她自己也不明白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司马睿见状心中又惊又怕,今晚奇奇怪怪的事情一桩桩的袭来,实在是怕了万一她也有个好歹,这次洛阳之行真的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好在颜慕儿很快就恢复过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静下心来观听四周,只听得童飞狂躁的声音忽近忽远,显然并没有回归正常,心里也是颇为担虑。 司马睿内心着急,突然叫道:“不好!” 颜慕儿道:“怎么了?” 司马睿道:“大师兄此时发了疯,连姐姐都不认得,若是碰上了张叔他们,岂非要出大事!” 颜慕儿得起提醒也是暗暗心惊,童飞虽失了心智,可身为武者的嗅觉依旧,这并不是不可能发生,且以童其实力,只怕张顺几人遇上难以抵挡。 幸亏密林丛生,又是深夜,倒也藏的住人,她便起了个主意,说道:“你去树上藏着,不论等会听到什么,都不要下来,等我回来找你,记清楚了吗?” 司马睿又是疑惑,又是担心,忙道:“颜姐姐,你是要引开大师兄吗,可师兄都失了理智,你又能怎么办呢?” 颜慕儿嘟着嘴朝着密林一笑,道:“放心吧司马小子,姐姐的本事多着呢……” 司马睿只当颜慕儿是安慰他,不愿将危险独自交给这个女子,宁愿冒着风险也要两人守望相助。 哪知太行五妹听了,却是语带温怒,说道:“事不宜迟,之前弄出那么大的动静,说不定张顺等人已听着声响寻来,以他们的武力能有几分把握像我们这样全身而退?” 听到这里,司马睿才意识到今夜的情形已经慢慢走向恶化,若真如颜慕儿所说的那样,不明真相的夏侯兰几人遇上疯狂的童飞,只怕凶多吉少。 但他一想到这种时刻自己居然要躲在一个女子身后而无法出力,不禁怒锤道:“我真没用……” 颜慕儿见状只得柔声好言安慰一番,再道:“司马小子,你不必担心,其实颜姐姐除了刀宗武艺之外,数年前有幸遇到一位异人,学了些奇门遁甲之术。虽是皮毛,但对付一个丧失心智的人,还是绰绰有余,要不然我也不敢支身应付。” 司马睿一听,脱口道:“当真?” 第八十八章:病因,南疆蛊术 太行六道,以释门称号行走草莽,当初也是创下了莫大名声。 只可惜后来太行山被并州大将王匡所攻,为了数百无辜太行眷属,他们不得不销声匿迹。 颜慕儿身为六道之一,若没有几分真本事,哪怕与郝昭孙礼等人关系匪浅,只怕在太行山也难以服众。 别看她是女子身份,但出自天下三宗之一的“刀宗”,学得正经的刀宗秘技,论起武技已是人元境界中的翘楚。 这还不算,昔年游走南方荆楚之地时,她更曾有幸被一位异人传授了奇门遁甲之术,虽以其悟性难窥大道,但这一技傍身足以对付同等高手而立于不败之地。 回想当初颜慕儿面对李典之时,曾借助风雪地势险些将对方一击毙命,就足以说明她的实力。 念及于此,司马睿便也不再坚持,顺着她的意思寻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顺杆而上,在上面不放心的嘱咐道:“颜姐姐,万事小心。” 没有了后顾之忧,颜慕儿心中大定,深吸了一口气后将身影隐入密林卓影中,其身法之快,果然远超寻常武者。 仗着龙魂之利,司马睿将心神散布四周意图追踪颜慕儿,忽得听到童飞那狂暴的怒吼声在远处响起,其中还夹杂着几声娇呼声,显然二人已是不期而遇。 不论是颜慕儿还是童飞,他们对司马睿而言都是极为重要之人,如今却是生死相见,怎能不让他担心至极。 心中一番天人交战后,虽然理智告诉他此时即便下去也未必能有多大用处,但还是无法说服自己就这么毫无作为待在树上,眼睁睁的的看着他们生死两茫。 念及于此,司马睿果断的从藏身之处跳下,朝着先前颜慕儿消失的方向急奔而去。没想到才走了没多久,他就看见前方颜慕儿已扶着童飞踉跄着回来,不由大喜喝道:“颜姐姐……” 颜慕儿眼中一亮,虽想出声严厉责怪,但瞧着对方满脸由衷喜色,只得笑骂道:“司马小子,你何时变得这么不听话了?” 看到颜慕儿安然无恙,司马睿顿时长舒了一口气,不过在看到昏厥过去的童飞后,他的心里又充满了担忧。 颜慕儿气喘吁吁,显然即便是对付失去理智的童飞,也让她吃了不少的苦头。 所幸有这片绿林,当中巨木杂石极多,她能够在短时间内草草施展奇门遁甲之术,也亏得这童飞失了理智,否则即便有奇术相助,也是万难制服童飞的。 将童飞放入司马睿的怀里,颜慕儿长舒了一口气,娇汗淋漓,用手扇着,这种风情是她以往不曾在人前显示的,惹得司马睿也多看了几眼。 眼瞅着童飞的气息慢慢归于平静,司马睿回想之前大师兄突然失去理智,分明是对二人起了深切的杀心,但这实在太过诡异,不由皱眉发问道:“颜姐姐,你能瞧出大师兄这是怎么了吗?” 颜慕儿摇摇头,她从未见过童飞如此暴躁不安的一面,明明只是争吵了几句,却是动了杀意,仿佛仇人相搏一般,实在蹊跷。 可这些日子童飞一直跟他们形影不离,同吃同住,要真是发生点什么,为什么张顺等人事事如常,唯独他竟成了这幅模样? 这可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总不可能是有人暗中害了童飞吧,颜慕儿好好回想一番,却是不得章法,只能先跟司马睿一起带着童飞回去再说。 二人扶着昏厥的童飞朝着营地方向走着,远远看到夏侯兰他们急急的奔了过来,大概是听到了先前几人的叫喊声,被惊醒了吧。 那夏侯兰性子最急,一看童飞的模样顿时不管不顾了,一把扶过,对颜慕儿大喊道:“你把我师兄怎么了?” 关心则乱,夏侯兰因是孤儿,对童家有着非常特殊的感情,一直将童飞以长兄视之。 他虽年幼,但也多少知道自家师兄跟这女子之间的纠葛,因为那一片痴情始终得不到回应,就连他这个小子也对颜慕儿多有偏见。 太行山等人听了可就不乐意了,想这夏侯兰平日里孤傲些倒了罢了,毕竟童飞跟太行的几位当家的都有交情,可这不代表一个毛头小子可以当面斥责颜慕儿。 这不是感情不感情的事情,这是太行六道的脸面,是太行山所有人的脸面。 果然,连好脾气的张顺也黑下了脸,只等颜慕儿一句话,就要动手教训这个不知高低的蛮小子。 司马睿见状急忙拉住夏侯兰,道:“师兄,不管颜姐姐的事,是大师兄不知怎么的就被迷了心窍,连我都不认得了,要不是有颜姐姐护着,只怕我就要出事了。” 夏侯兰乍闻之下半信半疑,不过仔细一想自家师弟不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看童飞虽然昏迷但全身并无明显伤痕,显然是自己错怪了别人。 他倒也是个敢作敢当的性格,虽然是跟颜慕儿不对头,但还是抱拳汗颜道:“对不住,是我心急了。” 颜慕儿这会儿可没心思跟夏侯兰多做纠葛,对张顺沉声说道:“事有蹊跷,咱们先回营地。” 张顺瞧出五当家的神情疲惫至极,听了这话后暗自戒备,还以为附近藏着什么厉害敌手。等回到营地后,他便令太行精锐张黑子跟张小刀在附近巡查,看看是否有可疑踪迹。 之前颜慕儿为了对付童飞消耗了不少体力,毕竟是个女子也无可厚非,却是惹得夏侯兰焦急不已。 她毕竟不是铁石心肠,见童飞陷入异样状况中,只休息了一会便抖擞了精神仔细查看,只是后者除了身体虚弱外似乎一切正常,竟瞧不出症状所在。 然而之前童飞的异状,她是亲眼所见,当下只好顾不得男女之别将其上衣先行全部解开,却是惊见他的胸口处竟浮现着团团黑气…… 诸人见状不由得都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过仔细一看,原来是无数细若青丝的黑经在心脏处凸显,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犹如活物一般。 终于找到了病症所在,但颜慕儿的脸色反而更是铁青了几分,深深的吐出一口恶气,道:“竟是南疆蛊术!” 第八十九章:分别,无奈 南疆蛊术? 司马睿虽是博览群书,但也不曾听过这二字,而夏侯兰张顺等草莽之辈更是茫然无知,只是看颜慕儿的脸色都变得那般凝重,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巧的是这时候童飞居然缓缓睁开眼睛,发觉这么多人注视着自己,眉头一皱。 他正要询问却觉得周身乏力,口中干燥难捱。 张顺眼疾手快,取了凉水灌入童飞口中,后者得了这清凉,总算是压下心头的邪火,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司马睿见童飞把之前的事情忘了个一干二净,便瞧了瞧颜慕儿,不知道该不该把发生的事情说与童飞知道。 若是让大师兄晓得自己之前疯若猛兽,竟对颜慕儿也生出杀心,还不知道他要怎样的悔恨。 “没什么”,颜慕儿不失时机的接过话来,微笑道:“这些日子你大概是着了风寒,又是奔波赶路,所以身子有些累了吧。” 童飞脑中昏沉若有棉絮,瞧见众人神色俱是担忧不安,努力回想后突然面色一白,随即看向颜慕儿竟是颇为激动,却又马上虚脱一般的摇头苦叹:“慕儿,你何必为我遮掩,我已记得先前……我这心中不知怎么的来了一股邪火,竟……竟想害你,我实在该死!” 张顺不知道先前发生了什么,此时听了童飞的话顿时吃了一惊,没想到期间竟发生了如此诡异蹊跷之事。 他对太行六道的几位头人一直忠心耿耿,若童飞真的伤了颜慕儿,哪怕对手是枪神之子也说不得要斗上一斗。 眼看着童飞如此自责,颜慕儿的心里也不好受,若不是这些日子她对童飞冷淡至极,大概也不会引发暗藏在后者体内的蛊毒吧。 软声安慰了几句,她索性直接问起童飞这胸前的一团黑气筋脉,毕竟这些日子众人皆在一起,若是连童飞这样的高手都不知不觉中被人下了蛊毒,那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南疆蛊术,流传于九州之一的益州,乃南蛮三十六洞中的一支,神秘难知且不为外人所用。即便颜慕儿有缘异人相授受益匪浅,但对蛊术也仅仅只是耳闻,更没有把握可以根除这毒蛊之害。 众人心中惶惶,对付明刀明枪他们悍然不惧,但对这闻所未闻的蛊毒实在有些畏惧,尤其是看了童飞的遭遇之后更觉此术防不胜防。 童飞细细一想,除了那夜旖旎甚为诡异外,也实在想不到其他。只是他虽有心回答却实在难以启齿,生怕让颜慕儿觉得会亵渎了她,竟在这紧要关头也装作一副茫然不知的模样。 谁料正是他这一念之差的小小隐瞒,却是引出后来无数的麻烦…… 颜慕儿见童飞一无所知,心中颇为焦急,看这伤口如此险要非是亲信之人不能为,但他结交的都是北地草莽好汉,若说当中有那可以施展蛊术的邪人,怕是连自己都不信。 况且童飞出身枪宗,从小磨炼的可不仅仅是武技而已,那心志更是重中之重,以其能力竟也压制不住这毒蛊的侵害,可见毒性之烈。 眼瞧着心上人担忧自己,童飞却是一副满足模样,似乎忘却了体内正埋藏着一个巨大的隐患,反倒豁达的笑道:“区区蛊毒而已,慕儿你不要担心,只要我保持心境清明,奈何不了我的。” 话虽如此,但童飞乃是众人当中武技最高者,却是最先中了蛊毒之人,那么下蛊之人又该是如何强大而神秘,竟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成功行事。 眼看着洛阳就在咫尺之间,但颜慕儿并没有多大的把握可以解开这蛊术,谁也不能保证童飞在下一次会不会出现发狂的状况。 沉思片刻后终是下了决心,她对童飞也是对诸人说道:“这蛊毒诡异难测,若再拖延下去谁也不知会演变成怎样一副情形。事不宜迟,我结义大哥见多识广,如今正在冀州邺城,若能得他相助,至少可保无忧……” 童飞在这一行人中武力最强,只可惜如今受制于毒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爆发,说的难听点已经成了一个隐患。 本来颜慕儿有心亲自护送司马睿入洛阳,毕竟受人之托便要忠人之事,但她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童飞有什么不测。 只可惜张顺等人没有能力可以牵制疯癫的童飞,所以在这档口只能由她陪着童飞返回冀州,寻那太行六道的天道大哥。 司马睿与夏侯兰同门情深,看着往日壮如虎豹的大师兄如今这般虚弱,心中都是担忧。洛阳之行虽然凶险,但他们只希望童飞可以平平安安,千万不要出事才好。 夏侯兰想说什么,但是这档口他哪怕性子再燥,也不能无视师兄的安危。他虽不喜这个让师兄伤心的女人,但还是低着声问道:“颜当家的,那就麻烦你了。” 颜慕儿点了点头,说道:“这蛊术惑人心神,害人性命,但在九州之中却称不上什么了不起的本事。不过我虽不担心这蛊毒,但只要一日找不出这施展蛊术的人,对我们而言总是个隐患。” 这人居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在童飞身上种蛊,手段高绝无比,在场任何人都不觉得自己能够胜过童飞的修为,因而不由的惊出一身冷汗。 反倒是童飞先前还是心若死灰,但此时满心满肺都是暖意,只愣愣的看着颜慕儿,心道她还是在意的…… 既然决定下来,颜慕儿也是个果断决意之人,只是那洛阳龙潭虎穴般凶险,少了她跟童飞这两位武道高手陪同,只怕局势略有不妙。 好在他们太行山可不仅仅是草莽势力,自从司马防成为党争的牺牲品被强行辞退帝师之后,整个司马一族已经看透局势,为了家族安危暗中培植势力。 这帝都乃是九州重中之重,更是不知道安插了多少暗桩人脉,当可助一臂之力。 颜慕儿拉过张顺到了一旁,将藏在洛阳城内的要紧处交代了一番,对于后者她是可以放心的,只是嘱咐若是事不可为也要尽快撤走才好。 若不是害怕在途中童飞再有失神的情况,颜慕儿是真的不愿离开司马睿半步,如今只能这样权宜行事了。 等天一亮,颜慕儿带着童飞告别,看着越走越远的马车,众人满是心中百感交集。 第九十章:帝都,洛阳 这还没到洛阳城,就走了两个主心骨,实在让人沮丧。 加上夏侯兰跟太行几人颇有矛盾,这洛阳之行说不得将是风波不断,然而就是在这样的气氛下,他们还是赶到了九州帝都洛阳。 洛阳,东靠嵩岳,南望伏牛,西依秦岭,北临黄河,又有虎牢,泗水,函谷三大雄关相护,实乃河山拱戴,形势甲御天下,为九州之尊。 众人赶至洛阳,只见帝都内外车马如流,城内店摊如云,论繁华富贵,真不愧是大汉帝都。 夏侯兰久在冀州钜鹿,虽也算是上大城,但北地之城豪烈多于繁华,而太行好汉们则是长居山涧久不入市,何尝见过这般场景。 这几人虽是好汉,但此时的模样活像些乡下人左顾右看,一时竟被此处的热闹迷了眼。 张顺看着手下二人这般模样,神色有些尴尬,他身负颜慕儿使命不敢有所差池,狠狠的骂了几句。 夏侯兰在旁听得清楚,自己也是脸上一红,拉过司马睿低声道:“师弟,等办完了你办的事,咱们能在洛阳玩上几天吗?” 洛阳被汉庭经营百年,其富丽堂皇,不是其他州郡可以比拟的。 此地四通八达,吸容南北风格,既有江南婉约之美,也有北地豪放之烈,完美的融合在一起,铸成别具一格的风味。 夏侯兰到底只是一个毛头小子,骨子里的玩性还远未洗净,自然眼热这里的繁华。不过他还记得恩师临别时的嘱咐,不敢将正事忘记,只希望事后能够游玩一番。 可惜这一次洛阳之行凶险难测,深狱之中见刘虞之子刘和一面谈何容易,稍有不慎若是暴露了行踪,只怕这洛阳就要成了众人的葬身之地。 司马睿因为阳天令的缘故,有一份责任不得不去面对刘和,但夏侯兰没有,他不应该陪着自己来冒险,张顺等人也不应该。 面对师兄这小小的要求,他又如何能够拒绝,心中已有了计较,笑道:“师兄,这个自然好,左右不过是件小事,其实你不用时刻在我身边的。” 夏侯兰一听,顿时肃容道:“那不行,我答应了师父要保护你的周全,你可别耍心眼,到时候偷偷的丢下我去见那刘和。我跟你说,要是你有什么意外,师兄我就拼着命也要打出洛阳去。” 司马睿心里暖暖的,动容道:“师兄,你……谢谢你……” 师兄弟的感情日渐浓厚,夏侯兰笑道:“扭扭捏捏的干什么,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不过话说回来,我身上没什么钱,到时候你可得负责我吃喝。” 司马睿笑道:“好,一言为定。” 说话间,张顺领着路已经在城中寻了一处并不算起眼的客栈,先点了吃喝,然后准备好好休息一番。 洛阳可不同于九州其他地方,汉帝爪牙不知暗藏几多,一旦引人注意只怕会惹来不必要麻烦。 张顺潦草的吃了几口后,先交代属下二人千万不要在人前露出草莽气息,这才向司马睿告说一声,先去寻那隐藏在洛阳城内的暗着。 看着张顺离去的背影,入得城来就一直隐觉不安的司马睿,心底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仿佛这洛阳城将会与自己的命运重重交织,纠缠不清。 洛阳城内的酒菜虽好,可惜只能困在一方酒家之中难免有些无聊,众人只能随意说着话解闷。 张黑子跟张小刀这两位太行刀客自顾自的说着,偶尔跟司马睿搭着几句,但对夏侯兰一直是不理睬,想来还记恨着之前在村中发生的不愉快。 按着夏侯兰的性子,他觉得这二人本事不高便也不值得自己结交,但是到了这洛阳,大半事情还要靠他们。 为了自家师弟的安危,他竟耐下自己的傲气,主动端起酒盏来到二人面前,道:“昔日多有得罪,夏侯在这里给两位太行好汉赔罪了。” 二人对视一眼,显然没想到这夏侯兰居然突然来这么一出,他们心里的确对这小子多有芥蒂,但对方既然先落下脸面,他们虽是粗人,却也不会故意使坏,这才显得太行刀客快意恩宠的英雄本色嘛。 那张小刀为人机灵,便先撞碗喝下,笑道:“以前的事,就算过去了。说实在的,你我年纪差不多,可你的本事却高上许多,也不知道小哥师出何处?” 在村中那段时间,枪宗之主童渊的身份一直是保密的,就连他的亲子童飞,除了太行山几位当家的,也少有人知晓他其实是枪神之子。 张小刀只不过是太行刀客中的后起之秀,级别不够自然无从得知,只是同龄人之间总有些争先心思,故而有此一问。 本来夏侯兰不愿说出自己来自枪宗,不过回头一想既然要跟这些人以诚相待,也就不要再隐瞒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了,于是大大方方的回答道:“夏侯兰侥幸拜入枪宗门下,只学了些皮毛,见笑了。” 天下九州,三大宗几乎包揽了大半武者,其中枪宗刀宗分支极多,收拢的弟子何止千万,但真正能算是拜入童渊门下为亲传弟子的,不过十余人而已。 夏侯兰虽没有明说自己拜入的是那一支枪派,但脸上那股的骄傲神色,却是根本掩饰不住,加上同行的乃是童飞,也就不言而喻了。 张小刀瞪大了眼睛险些叫出声来,幸好被张黑子及时捂住了嘴,但他这老刀客的眼里也是颇为惊异。 张黑子在太行刀客中只能算得上一员好手,没有正儿八经的拜入武派,那一身功夫全是用来杀人的。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对枪宗的敬仰,对夏侯兰也多了几分好感,笑道:“怪不得你一个人打遍了我们村子,我们这些泥腿子怎么是你的对手,这大门派的就是有大门派的本事。不过你也别得意,咱们太行山真正能打的,可不在村里。” 张黑子没有其他意思,只是不想坠了太行山的威风,自然要吹捧一番。 司马睿因为孙礼颜慕儿等人的关系,一直对所谓的“太行六道”耿耿于怀,便插上话道:“张大叔,我知道除了慕儿姐外,太行六道中还有我孙礼孙叔,郝昭郝大叔,还有其他几人不知怎么称呼?” 第九十一章:洛阳,暗着 当日在那小城之中,羽林李典凶神恶煞的追击而来,将身为六道之一的孙礼打了个遍体鳞伤。 后来要不是同为六道的郝昭等人及时赶到,阻拦了李典的疯狂报复,只怕司马睿跟孙礼就要死在那无名小城内了。 看当时颜慕儿含怒出招,虽占了李典重伤的便宜,可一身奇门异术已是相当不凡。 更让人吃惊的是那位饿鬼道郝昭,在惊鸿一瞥下先是阻挡了颜慕儿的杀招,后将李典的反扑轻松化解,足可见此人已然是武道中一等一的好手。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司马睿有幸师从枪宗之主童渊而步入武道一途,此时回头想想越发感到六道的厉害,只是他以往久在并州却不曾闻听六道名声,实在让人好奇难解。 其实太行六道当年在草莽中威名甚重,光看孙礼,郝昭等人手段,便可遥想其余四人本事,有他们这六名高手领着百余太行刀客,于草莽之中该是何等雄厚的势力! 然而司马一族乃书香门第,并州名门,太行山却是混迹草莽,鱼龙混杂,这二者本该毫无关联才是,但谁曾想自己的护卫孙礼竟是六道之一,而太行山一脉却成了司马家暗中培植的武装势力。 司马睿虽因羽林卫之故被本家抛弃,但他内心深处仍视自己为司马一员,亦非那种轻易断义绝情之辈,故而总想将太行六道弄个明白。 这张黑子是太行刀客中老资历,性子却并不精明,加上贪好杯中之物,正是探究的最好对象。 果然,他喝了几口酒后已来了兴致,想着这些事本就不算什么机密之事,加上司马睿虚心求问,便笑呵呵的讲述起来。 太行六道,横刀问天。 当年几位头人呼啸太行山脉,专行替天行道之事,取释家中六道轮回之意,志在涤清世苦。 其中实力最强者赋予‘天道’之称,为太行山带头大哥,相传原是释家中的一位顶级武道高手,平素行事低调,常游走在外少管山中之事,因而便是太行山人也多是只知他的名号,却不晓真名。 司马睿目露惊讶,想不到这“天道”居然深藏至此,便是太行刀客也多为不知,不过这更加让人增添好奇,欲罢不能。 他起身给张黑子满上一杯,继续问道:“张大哥,这是为何?” 张黑子有心卖弄,故意吊着司马睿的胃口,大酌了一口方才缓缓说道:“咱也不知这具体缘故,其实不但是天道大哥,就那排名最末的地狱道也是如此。” 当年太行山一战后,六道化整为零名声不显,以至于他们的事迹鲜有耳闻。 六道中位列第二的是饿鬼道郝昭,位列第三的是畜生道孙礼,位列第五的是人道颜慕儿。至于这第一的天道,第四的阿修罗道与末位的地狱道,却只有寥寥几人知道身份,端的神秘万分。 司马睿见问不出天道真名,不由得满心失望,看来只有日后遇到孙礼,看能不能从后者口中探取到点什么。 谁知张黑子眼珠子一转,笑嘻嘻满不在乎的说道:“不过呢……那排名第四的阿修罗道,我老黑倒是知道的。” 虽不尽人意,但好歹能够稍稍满足司马睿的好奇心,可当他正要发问,却见之前在港口见过的那些精卒竟也到了此处。 这些人操着浓重的北方口音,向店家要来不少酒肉,三五成群的坐定,浑然不将周围的人当回事。 司马睿听得他们的并州口音,心中闪过几分亲切,只因他已远离故乡许久,能够在千里之外的洛阳遇到老乡,实在是喜不自禁。 不料那几人见司马睿愣愣的盯着他们,凶相毕露,大喝道:“瞧什么,兔崽子。” 张黑子是与司马睿一伙的,还道是这些人在辱骂他们,脾性暴躁的太行刀客又岂会怕了这么些莽汉,一怒之下就要耍横。张小刀见状忙一把拉下,低声道:“黑子叔,你忘了张叔临走之前的吩咐了,这里可是洛阳,千万不要引人注意。” 司马睿早收回了目光,一并劝着张黑子,只愿息事宁人。 张黑子无法,只得端起酒杯解闷,也没了再说六道的兴趣。 那几人见状只笑骂了几句,随后酒肉上案,不顾旁人便就吃喝起来,偶尔性起便就锤胸跺足,甚是吵闹。 再过片刻,那离去的张顺匆匆归来,瞧了那些并州人一眼后,司马睿身边做下,轻声说道:“公子,大事可定。” 原来当日颜慕儿在临别之前,曾慎重交代他到了洛阳城后,早早去寻那城内安排好的暗着安排行事,免得夜长梦多生出麻烦。 想不到那暗着倒有些本事,竟在军中混了个校尉之职,与那掌管大狱的官吏恰好有姻亲之谊,便粗略约定明日由此人领着司马睿往狱中探视刘和。 司马睿闻听后好歹是松了一口气,笑道:“张叔,真是辛苦你了。” 张顺嘿嘿一笑,道:“这暗着藏于帝都不易,为了避免人多口杂,咱们明日前去的人数越少越好,我看夏侯兰跟张黑子他们就在酒家等候吧。” “不行”,一边的夏侯兰不满道:“我答应过我师父,要保护师弟,别想把我撇开。” 张顺道:“只怕人多不便,会误了大事。” 夏侯兰嘿嘿笑道:“我的本事,还误不了事吧。” 司马睿见张顺面有不愉,只得央求道:“张叔,便让我师兄一起去吧,多一个人好歹多个帮手。” 张顺不像六道那般杀伐决断,只能勉强答应。 次日,张顺,夏侯兰,司马睿三人结伴而行,轻车熟路的寻到那太行暗着所在。 这府邸规模不大,只在外城不起眼的地方,府前也没有什么人看守,倒显得低调。 张顺上去扣门拜客,不一会儿有一老翁开了门,便笑着说道:“老管事,昨儿前来拜访,可还曾记得我?” 老翁虽老,精神还算不错,细细看了一会,笑道:“记得记得,我们将军昨儿吩咐过好汉要来,还叫老奴好生招待。几位先去客厅,将军尚未起身,老奴去通告一下,很快,很快……” 三人随着老翁来到厅中安坐,司马睿跟夏侯兰只是不住打量着周边,而张顺则是眉头紧皱,显示强压着心中怒意。 他万没想到昨儿通知之后,此人今日竟还能沉睡至今,难道是这洛阳的繁华,竟让昔日的太行穷苦人也学会了安逸享受不成。 直到那茶水换过一遍后,方才听得有人款款而至,远远大笑道:“来迟了,来迟了,张兄弟莫怪啊……” 第九十二章:请酒,大麻烦 有了西凉段家的前车之鉴,司马一族在各州都有经营,洛阳贵为帝都,自然要尤为看重。 这太行暗着唤作唐周,原是百名太行刀客之一,论起武技已算是不俗,几与张顺在伯仲之间,为人更是精明机警,这才被选中落脚洛阳。 他得了司马家的不少好处,很快就在洛阳卫戍军中领了个副将之职,加上有高人谋划,左右逢源,渐渐在洛阳站住了脚跟,随时等候六道吩咐便宜行事。 唐周施施然的出现,只见他衣装随意,体型魁梧但腰间肥肉增生,已有发福之像。 见了张顺,他马上抱拳笑道:“张大哥,我昨儿又被几个军中兄弟叫去吃酒,推不过多吃了几杯,见谅,见谅……” 大事在即,唐周居然还敢宿醉迟醒,若是在太行山中,必受重罚。 然而众人要往大狱重地一见刘和,眼下非得此人相助不可,故而张顺心中虽是不悦,却也只能暂时压下。 他亦拱手笑道:“该是我们的不对,一大早的扰了兄弟的清梦。也怪我们心急,只想早日做成了当家的托付,省得在这洛阳担心受怕。” 唐周哈哈大笑,显然有些不以为然,随后瞧着张顺身后的两个年轻人,印象中不曾见过,只当是太行山的后生随行来见识世面而已,便只顾着与张顺寒暄。 在洛阳潜伏数年,唐周一言一行都带着几分官吏气息,慢吞吞的跟众人闲谈几句后,方才言及正题,笑道:“张大哥,我有一事不明,想劳烦大哥说说。” 张顺闻言深深的瞧了唐周一眼,可后者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好似全无心机。他堆起了笑容,道:“都是一山兄弟,何时这般生分了,唐兄弟有什么要问的,但说无妨。” 唐周哈哈大笑,道:“张大哥,兄弟在这洛阳多年,晓得这里是个龙蛇混杂的地方,不知暗藏了多少厉害人物。别的不说,那大狱内外就驻守了十数位好手,都是草莽中有名的。那刘和是汉帝钦点的重犯,只等刘虞尸首入京就要一并论罪。我太行山时至今日在洛阳城内也不过几处势力,五当家到底为了啥,竟扯上了这等难事?” 原来张顺昨夜按着颜慕儿的吩咐去寻了唐周,只说是奉了当家的意思要去见一见刘和,其余的就不曾提起,这让后者颇为不解。 这些太行暗棋分藏九州各地,因为有太行山与司马家的资助,他们在各地起势极快,顶尖的甚至已成一方豪强。 但若是主上有令,不管他们的身份如何的显耀,说到底也只能奉命行事,否则不但会失去拥有的一切,就连性命说不定都难保。 唐周在洛阳虽只是一副将,但他在这里享受过的纸醉金迷实难忘怀,所以此时此刻实不愿为了一个刘和去冒险。 张顺多少能看出唐周的心思,想不到短短几年的功夫,昔日的草莽汉子居然已是沉迷于酒色之中。 不过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不愿此时揭穿,日后自有当家的责罚,便笑了笑接过话来,道:“兄弟说的不对,这可不是五当家一人的事情,而是六道几位当家合议过后决定的,至于个中缘由,我资历不够,尚不能知其中的奥妙。” 唐周不是愚笨之人,听得张顺一语双关,心里猛地一颤,忙笑道:“哥哥说的在理,是兄弟多事了。” 张顺不愿这档口与唐周的关系弄僵,忙又好言宽慰几句,旧事重提。 唐周从旁拿来几件汉军服饰,笑道:“先委屈张大哥当我老周的亲卫,我已派人去叫我那姻亲府中吃酒,他掌管牢狱又是个怕死的货色,咱们等会能用重金诱惑最好,若是不能就只能用武力控制了。” 不到万不得已,张顺也不愿坏了在洛阳的暗着,便问道:“这样行事,可会给你带来麻烦?” 唐周笑了笑,道:“这个不用担心,这货贪钱惜命,十足的软骨头,等他带我们去了大狱,那就算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以后自当不敢拿我怎么样。” 眼见这唐周安排的挺有条理,张顺这才放下心来,笑道:“你倒是结了个好亲家,省却了我们不少事,要不然还不知道该如何去见那刘和。” 唐周笑道:“什么亲家不亲家的,我在这洛阳落脚后,便依着当家的吩咐买了几个漂亮丫头当干妹妹,好吃好喝的供着,所为的就是个人脉而已,当不成真的。” 一旁的司马睿是个读圣贤书的人,不曾想过还有这种龌蹉事,听了不由低声道:“这些女子难道都不曾有怨言吗?” 唐周这才仔细瞧了司马睿,赫然发觉这后生眉清目秀的甚是出众,便笑呵呵的说道:“这些女人要么是些已经活不下去的,要么就是要被卖掉换钱的,可到了我这吃喝不愁,所付出的不过一副皮囊而已,又有什么好舍不得的?” 司马睿听了觉得不可思议,可在唐周这样的人眼中,以女人为交易的筹码却是这般理所当然。 他笑着又提及了一些关于这方面的龌蹉事,别说司马睿,就是张顺也渐渐有些温怒。 大概是发觉自己放浪过甚,唐周赶紧收敛几分,叫来了老翁去请那掌管大狱的官吏,自己则是领着众人来到后庭一处房间,让他们把兵卒的伪装换上。 直至临近午时,那要紧人才姗姗来迟,神情傲居,领着三五个侍从大摇大摆的直入大厅,如同到了自己的家中。 唐周得了通报,照着以往样子亲自迎接,吩咐下人送上美酒佳肴,又让司马睿等人假扮亲卫在一旁伺候,才笑呵呵的说道:“妹夫,今儿来的怎么这么迟,可得自罚三杯才是。” 这人酒色皆爱,哪里用等唐周发话,自己早就满满的喝过几杯,这才装模作样应了一句:“兄长啊,我真是个苦命的人啊……” 唐周笑道:“这话从何说起,谁不知道你封谞现下可是那位大人物手下最得宠的,哥哥我可是羡慕的不得了呢。” 封谞苦笑道:“别提了,我本以为向干爹捞了个好差事,也不知这年头冲撞了哪路神仙,那一亩三分地竟接连来了好几尊大神,压得我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唐周起身亲自为封谞斟酒,问道:“奇怪,这些日子还算太平,能出什么大事让妹夫你这般苦恼,可否跟我说说?” 封谞毫不客气的饮了这杯,唐周的无知跟好奇给了他极大的满足,反正这府中也无“外人”,已有几分醉意的他示意后者在靠近些。 待得唐周近身,他这才笑眯眯的说道:“儒门卢植,法家陈藩,还有大司空李膺,名士王叔茂以及太学生百余人,被陛下一道旨意尽皆下狱,你说这事……大是不大?” 第九十三章:贪婪,惜命 自刘虞被杀,已经差不多三个月了,消息在九州之地早早传开,他的尸首也由张辽亲自押送,即将入帝都复命。 汉帝刘宏对号称“阳天真龙”的皇弟刘虞素来心怀忌惮,为了巩固自己的皇权,不得不下毒手除去。 他想过刘虞的死会引起很多人的反弹,但他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朝堂之上,居然有那么多重臣名士敢公然为刘虞辩护,甚至要求释放世子刘和,惩戒羽林卫。 所谓天子之怒伏尸百万,但公道自在人心,以陈藩,卢植,李膺为首的一大批重臣仗义执言,浑然不将自身安危放在心上,这让刘宏很是愤怒。 因为汉庭给刘虞定的是勾结外族,意图自立的谋反大罪,可卢植,陈藩这样的名士为其辩护,却是正好狠狠的打了刘宏的脸皮。 更让汉帝气愤的是这些人不但身居要职,更是诸子百家中的重要人物,朝堂内外不知有多少人与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想杀了这些人,可若真下了这个手,只怕这朝政也要完蛋,所以即便是天子之尊也只能暂时忍耐,只能下旨将他们全部送入牢狱之中。 封谞掌控牢狱,平日里靠着这份权力,不知收取了多少犯案家人的好处,更以此上下打点,是不可多得的一份美差。 只是现在来的是些什么人,卢植等人不但是朝廷大员,文林大家,更是刚正不阿的清流之辈,既没有油水,反倒要被无数人牢牢盯住,实在难受至极。 不过对司马睿等人来说反而是个好消息,因为一下子收押了百余人,其中还有数名重量级人物,这些人在很大的程度下分散了汉帝的注意力。 加上刘虞已死,幽州一脉势力崩离分析,刘宏并不担心有人能够在洛阳生事,所以他们见到刘和的可能性便就增加了不少。 封谞当然不知道司马睿等人的心思,他现在被卢植等人的入狱弄得头脑发胀,不单单是这几位大神难以伺候,更要命的是前几日他干爹还在暗地送来命令。 一想到这件事,他顿时心烦如麻,连那酒味都变差,一拂袖子喝道:“不吃了,不吃了,一点味都没有……” 眼看着封谞要走,唐周忙拉住他,笑眯眯的说道:“妹夫,不急,不急,再喝上几杯,我这里还有最后一道菜,保证你喜欢。” 封谞笑道:“你就是弄来龙心凤肝,我也吃不下去了。” 唐周不作回答,起身去了后堂,等他回来的时候怀中多了一个不小的橡木宝箱,就那么直接的放在封谞的案上,沉甸甸的甚是诱人。 封谞眼中一亮,光是看这重量,里面的财物就不少,他眯着眼盯着唐周,皮笑肉不笑的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唐周笑道:“没什么意思,就是有人想求妹夫帮个忙,去你那大狱见个人。” 打开宝盒,一片金光耀眼。 封谞见里面少说也有三四十块金饼,贪婪之色顿时溢于颜外,双手更是轻轻抚摸,仿佛眼前的是绝世美女。 唐周见状心中冷笑不止,不过眼瞅着这几十个金饼即将落入他人囊中,还是有几分不舍,暗暗咒骂颜慕儿多事,让自己狠狠的掉了块肉。 这财物越是贵重,也说明要见的人的身份越是重要。 封谞多年来游走与朝廷,能够伺候他干爹那样的人物,岂是毫无城府之人。 强忍心中的贪婪,好不容易用莫大毅力才重新盖上宝箱,他强笑着问道:“这礼够重,不知道是谁求了你,又想去见谁?” 唐周贴近封谞耳边,悄声道:“我……想见一见那刘和!” “刘和!” 封谞闻言如见鬼魅一般瞬间起身,他目瞪口呆的看着一脸微笑的唐周,好似从未见过他,道:“你疯了不成,刘和是陛下亲自下旨看守的重犯,要犯。别说见一面,就是谁敢妄议此人,要是被人听了去也是大罪一条。唐周,看在我俩有姻亲的份上,本官提你一句,别趟这浑水,小心连命都丢了。” 唐周见状,脸上的笑意更浓,指了指那宝箱道:“妹夫,你先别急啊,只是见一面又能怎么样。这里的只不过是一半酬金,事成之后我另有厚报,绝对让你满意。” 封谞见唐周如此说话,此时也渐渐醒悟过来,脸上浮上一丝冷笑,道:“好啊唐周,我以前倒是走了眼,想不到你这么个小小的卫戍校尉居然包藏祸心,竟是凌云一脉的余孽!” 话音刚落,封谞愤然起身,他虽瘦小,但气力居然不弱,底下抬脚提起案桌击向唐周,意图趁乱闪退,口中已尖声高喝:“来人啊,速速保护本官……” 外头侍卫本自吹牛打趣,此时闻声还不曾做出反应,只见一道黑影伴着道道光亮闪过,四五个人头狼狈落地,鲜血飞溅,顿时暴出一团团腥臭来。 张顺提刀冷笑,久违的太行刀客的霸气,在这个一向低调的中年人身上肆意流走,逼得封谞心惊胆战。 同一时间,慢了一步的司马睿跟夏侯兰也急急占住其余出口,不容封谞有一丝一毫逃脱的机会。 封谞没想到唐周这府中居然隐藏着这么多的高手,他虽也有些手段,但自问做不到在这几人的合击下还能全身而退。 尤其是那杀人不眨眼的张顺,此时故意提着滴血的快刀一步一步的逼近,口中更是不带感情的冷声:“是生是死,你选。” 封谞为人最是怕死,所以之前虽然贪婪那些金饼,但最后还是不愿冒险。可如今看来,若是自己现在说个“不”字,只怕立马就要跟那些随从们一个下场。 思前想后,好汉不吃眼前亏,贪生怕死的他只能咬牙答应,萎靡的坐回了原位。 唐周这些年尽做了孙子样,哪看得封谞这般模样,心中顿觉无比的畅快。 好在他没忘了大事,忙上前扮着红脸笑道:“早这般应了,何苦吃这番惊吓。妹夫尽管放心,事后百个金饼如数奉上,只希望日后你我亲切如故,可不要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 第九十四章:刑狱,惨像 封谞鼻中重重一哼,只顾着冷笑不语,可心里早恨不得要将唐周千刀万剐,才能稍平怒意。 唐周明镜似的知道封谞必然是恨死自己了,可他仍旧笑眯眯的,不以为然。 正如他所说的那般,一旦封谞妥协了,那么他就等于把持了对方的一个死穴,今后再也不用摇尾乞怜了。 畅快之余,唐周转身对张顺道:“有此人协助,你们去见刘和应该不成问题。只是这人素来狡猾,途中可不要给他逃脱的机会,免得生出麻烦。另外我的身份不妥,不能陪你们一同去了,还请张大哥见谅。” 张顺拱手道:“兄弟放心,若这人事后敢对你做出什么龌蹉事,我必上他的府中做客,取他的狗头给你下酒!” 唐周与张顺你一言我一语,尽显草莽的匪气,却让封谞心惊胆战。 他身居要职,家中娇妻美妾,最怕这样的亡命之徒,可万万犯不着跟这些人硬碰硬。想到最后,他反倒看开了,无非是去见个人,只要不被人发觉,好日子还不是美滋滋的…… 洛阳西面,朝廷刑狱所在,大致正好取了日落西山暮的意境,古往今来不知吞没了多少名人雅士,让人望而生畏。 愁眉苦脸的封谞在前缓行,张顺三人乔装打扮成他护卫紧随其后,几人朝着刑狱而去,各怀心思。 刑狱所在,乃帝都重地之一,明面上有百余兵卫看守,暗中却伏有十数位武道高手,都是汉帝这些年招募的精锐之士。若说有人想要来此地劫狱,只能是不自量力,非要落得个惨淡下场。 不过这个时候,封谞反而觉得这里的防卫太过严密,恨不得长驱直入立刻见了那刘和,免得夜长梦多。 行置天牢狱前,诸人稍停,司马睿瞧封谞与一个刑狱官吏交谈正欢,心道这些官宦总是有说不完的客套虚假话。 此行暗藏危险,他趁这时候仔细打量四周,却是意外的心有所动,感到有数道窥探的目光藏于暗中,正从四周射来将他紧紧锁定。 因身负龙魂,他的五官感应远超常人,察觉到这几人无一不是武道高手,顿时凌然。 谁知偏偏就在这时,封谞与那官吏寒暄完毕,已是迈步入内,可司马睿因在关注暗中藏匿的高手,所以一时走了神,以至仍旧停步不前。 身后的夏侯兰不明所以,只得用手肘撞了撞自家师弟,讶异的问道:“发什么愣,赶紧跟上啊……” 司马睿回过神来一看,前头的封谞跟张顺已经进去,他这么突兀的止步不前,在队伍中一下子就显眼起来。心中冷意一闪,他连连摆手,忙道:“这地方的阴气忒重,老吓人了,俺不敢进去……” 夏侯兰诧异无比,不明白自家师弟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神神道道的,不耐烦的推了一把,骂道:“瞧你那点胆……” 司马睿踉跄着趁势跟上,不敢往那几个方向多看,一颗心扑通扑通的乱跳,也不知道自己的这番作势能不能躲过他们的注意。 一入大狱之门,就如同迈入真正的地狱,股股阴风迎面袭来,仿佛要侵蚀阳体,让人感到无比的难受。 此地阳光难入,只靠着火把照明,反而映得周遭更加黑暗。 浑浊的空气中,交杂着腐肉与屎尿的臭味,令人作呕之余更觉窒息的恐惧。 司马睿等人的到来,让原本如死水般的大狱好像被扔入了石头一般,顿时骚乱开来。 有人破口大骂,有人高呼冤枉,有人低声悲吟,也有人在沉默中暗蕴着无比的愤怒,将那充满戾气的眼神毫不遮掩的注视来者。 封谞对此见怪不怪,反而因为被人挟持,心情大坏的他取出缠在腰间的牛筋鞭狠狠的抽打着犯人,他人的痛苦让压抑的心情总算得到了一丝释放。 越往深处迈进,四周空气就越是冰冷,渐渐的连犯人的悲愤声音都几乎听不到了,众人这才在一处紧闭的铁制大门前停下。 周围没有狱卒看守,但房间全是用精钢制作的铁门封闭,在暗中更是不知藏了多少凶险陷阱,果然与外头截然不同,当是关押重犯之地。 封谞似乎还有些犹豫,可被张顺瞧了一眼后,还是不得不认命的取出钥匙打开了铁门。 呲吱磨擦声,在这寂静中尤为刺耳。 封谞谄笑着指了指铁门里头,讨好道:“诸位好汉,那刘和就被关在这里头,有什么事都得抓紧了,这刑狱不同其他地方,若是出了差池麻烦也就大了。对了,这人是陛下钦点的要犯,重犯,可不能让他有任何损伤……” 张顺听了冷笑不止,压着封谞来到一旁,寒声道:“放心,我们还没自大到以为能够带着刘和离开这里,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乖乖的听我们话,等办完了事情我们再无瓜葛,你还可以当你的官……” 这话听着舒心也安心,封谞本性难移正要对张顺谄媚几句,却惊讶的发觉那沉默不语的司马睿正独自迈步向前。 他本以为这群人是以张顺为首,不想自己竟看走了眼,也不知这少年是个什么身份,竟能驾驭这些能人,又为何要来这凶险之地见一个死囚? 司马睿哪里还会理会封谞心里头的想法,他缓缓向前,一想到凌云王最后的血脉就在咫尺之间,复杂的心绪恰如手中昏烛,在黑暗中缥缈不定。 推开铁门入得房中,里头没有一丝光亮,真是应了那暗无天日四个字。 借着手中烛火,司马睿观看四周情景,却诧异的发现里头空无一物。 没有刑具,没有桌案,甚至一时之间竟看不到犯人。 如此的寂静,比起外头的鬼哭狼嚎更让人不爽,一丝刺骨的凉意挥之不去的缠绕在心头。 好在他在片刻之后,总算听到了阵阵细若游丝的呼吸声,心里顿时闪过喜意。谁知快步循声而去,入目处却是一个蜷缩在角落,几无生气的犯人。 司马睿将烛火缓缓照明前方,却是显出了这世间最难以置信的丑陋与悲愤,只见往昔世子身份的刘和,现今就像一块被人遗弃的破布被随意的丢弃在这最污浊不堪的地方,饱受折磨。 第九十五章:汉家,百姓 刘和萎靡在地,低声微微呻·吟,身上只着了一件单衣,血迹斑斑。 他头上的发髻披散,杂乱无章,皮肉翻裂,透着一股腐烂难闻的气息。只要再看的真切些,甚至可以见到那雪白肥腻的蛆虫正在骨肉中翻涌,肆意啃食…… 司马睿在来刑狱之前,已经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在真真切切的看到这一切后,还是忍不住捂住了嘴鼻,险些要将腹中残物呕吐出来。 等他好不容易压抑住了这股呕意,方才压着声音试探着小心问道:“刘和……世子?” 听得有人呼唤,刘和好似刚从无尽噩梦中苏醒过来,想要努力看清眼前人,却因眼中粘稠的污血而无能为力,只能艰难的,沙哑的问上一句:“谁?” 得到刘和的回应,司马睿心头稍定,忙上前答道:“我叫司马睿,我,我认识你的父亲,凌云王。” “父亲……”,这两个普通的字眼,竟让虚弱无比的刘和精神一振,颤着声急问道:“父亲,他还好吗,汉帝……汉帝要对他不利……” 已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的刘和,在自身受此恐怖折磨后,竟还是惦记着父亲刘虞的安危,实让司马睿无比动容。 可是一想到刘虞已经身亡,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刘和,只能在难堪的沉默中,看着后者的神情渐渐僵化。 虽然浑身是伤,虚弱无比,可并不妨碍刘和的思绪飞转,感觉到来人的犹豫,不祥之感已经浮上心头,良久方道:“我父……已逝?” 司马睿念及刘虞,心中激荡,落泪泣声道:“凌云王已被汉帝所谋,尸身正在前来帝都的途中。” 闻听父亲噩耗,泪水混着血珠在脸上流淌,刘和心中的痛苦,似要撕裂心脏般迸发出无比的愤怒。他想要拼命嚎叫,可口中只能发出令人心悸的嘶哑。 司马睿见了忙上前抱住刘和,想让自己的体温带给这个不幸之人一丝丝的温热,哪怕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可当他将刘和拥入怀中的那一刻,对方身体异乎寻常的柔软无力让他不禁惊疑,稍一查看便已发觉后者的经脉骨骼竟是尽数碎裂。 怪不得刘和只能瘫躺在角落任由“腐烂”,怪不得在猜想到自家父亲身亡却能保持“平静”,原来他早已是四肢百骸尽断,只剩无能为力! 司马睿悲愤难耐,不敢用力抱紧,生怕弄疼了刘和,可后者又还能痛苦到哪里去呢? 泪水瞬间就酸出了眼眶,他却只能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愤怒:“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这般的凶残,这般的没有人性,这就是朝廷所为,这就是天子所为?” 无论是昔时羽林卫对刘虞的卑鄙下作,还是今时汉帝对刘和的残忍无情,无不透露着人性的残暴。 他们畏惧刘虞,所以不惜用卑鄙的手段去毁了他,可为什么要迁怒到刘和的身上,施下了如此惨无人道的行为,真真令人切齿。 眼前的这一切,彻底的颠覆了司马睿对汉庭乃至天子的感知,让他感到深切的不公,感到无比的失望。 怒意,终于在这一刻点燃了他深埋内心的愤怒,并且生出一个从未有过的可怕念头——皇权,哪怕是至高无上的皇权,也不能这般肆无忌惮! 刘和能够感知到司马睿的愤怒,见这少年不惜犯此凶险也要来这大狱特意寻找自己,心里不由闪过一丝暖意与好奇:“司马睿,你为什么要来见我?” 不等对方回答,刘和已自顾自的说道:“我父亲是当今天子的眼中钉,我也是身负重罪之人,你何必与我们扯上关系,徒惹麻烦?” 司马睿闻言一怔,随即答道:“在下与凌云王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却极为佩服王爷的为人,更何况在无意之中,我还得了王爷的阳天龙魂……听闻公子被囚困在洛阳,我特意前来此地欲要归还此物,希望能为你做点什么……” 刘和颇为意外的看着他,忽得笑出声来,道:“你难道不知道龙魂的妙用吗?” 司马睿正色道:“正是知道龙魂有鬼神难测之功,我这才特意到此,若是公子能用上龙魂之力,必有一线生机……” 自得了阳天龙魂,司马睿从中获益匪浅,深知此物的无上妙用,甚至可以让一个普通武者,瞬间爆发出超一流武道好手的实力。 他本以为刘和虽被扣押在帝都的刑狱之中,但后者跟刘虞一脉相承,如果能够得到阳天龙魂的帮助,说不定会有办法逃出生天。 每每回想当日刘虞命丧张辽之手,虽然是避无可避的必死之局,但司马睿始终觉得如果不是自己得了龙魂,说不定在最后关头还能够有死境逢生的机会。 所以他才会瞒着童渊等人暗藏了这番心思,哪怕是一命换一命,也希望能够救出刘和,为刘虞留下最后血脉——旁人只知龙魂带给他巨大好处,却不知道在这少年的心里,已承受着多大的愧疚! 可惜,这龙魂就算真有鬼神难测之力,也没办法将一个全身经络骨骼尽碎的废人带出这刑狱大牢。 刘和心知肚明,却仍旧泰然自若,笑道:“他们敲碎了我全身的骨头,就是怕有人会来这里带我走,以免后患无穷……如今,对我而言一切都不重要,阳天龙魂是父亲的遗物,希望你能够好好保存,日后为我大汉百姓多做一些实事,我父子二人便虽死无憾了。” 最后的希望已无情破灭,司马睿却没有任何办法,黯然失神之余尽是无可奈何。闻听刘和之言,他俊目含泪,低吼着问道:“汉帝这般对你们,你心中竟没有半分怨恨?” “你错了……”,此时刘和的神情淡泊超然,像极了他的父亲,一字一眼缓缓说道:“父亲曾经教导我说,身为汉室儿女,守护的不是这个朝廷,不是高高在上的天子,而是那千千万万的大汉子民……” 天地正气,尽于斯人! 司马睿一时难忍心中澎湃,竟跪倒在刘和身前叩拜三次,泣泪道:“我司马睿虽人卑力微,但只要活在这世上一日,必以汉家百姓为先,不敢稍忘!” 第九十六章:崩溃,危局 刘和勉力点头,与司马睿四目相对时,一股热流各自贯通身心。 这种奇妙无比的感觉,简直是难以言喻,也许是阳天龙魂的缘故,也许是他们都深受同一人的影响。 只是相识相聚的时间很短暂,外头的张顺轻扣铁门,轻声道:“公子,时间不多了……” 司马睿虽然很想带刘和脱离这个罪恶之地,可他没有这个本事,只能咬咬牙恳切问道:“世子,还有什么未尽之事,司马睿自当尽力而为!” 刘和因闻刘虞死讯,万念俱灰,已是油尽灯枯,心无杂念,笑着说道:“帮我解脱吧……我好累……” 司马睿眼中热浪滚滚,心中苦涩难堪,可还是强迫自己取出随身带着的佩剑,跪地痛声道:“世子,一路走好……” “父亲……” 冰冷的剑,快而准确的刺中刘和的要害,后者的脸上闪过一霎那的痛苦,随即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只余下这一声最后的思念,仿佛回荡在这黑屋中久久不散,闻者泣泪。 这是司马睿第一次杀人,想不到杀害的竟是刘虞之子,愤怒,痛恨,怜惜,悲伤……百感交集之余却还有一丝释怀。 随着刘氏父子的逝去,他终于可以放下一份执念,阳天龙魂对他而言也不再是只是负担,而是一种意喻难明的激励与责任。 注视刘和片刻,司马睿缓缓起身,离开这个暗无天日的牢房,离开这个充满罪恶与肮脏的地狱,为其轻轻的关上铁门,不愿让人再来打扰这最后的平静。 封谞在外焦急等待,眼见司马睿神色不对,便想进去一探究竟,却闻得对方身上带着的一丝血味,心头顿时闪过一丝深切的不安。 再看那紧闭的铁门,他竟顾不得张顺的挟持,发了疯的想要推开入内查看,口中急喝道:“刘和怎么了,你把刘和怎么了……” 闻听“刘和”二字,司马睿眼中竟闪过一丝罕见的暴虐,只见他猛地侵身而近,单臂狠狠的抵住封谞咽喉,低吼道:“他死了……如凌云王那样,死在了我们这些被他们心心念念的人手里,死得那么一文不值。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封谞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相反能够得到他干爹的青睐,正是因为他是宦官集团中少有几个拥有出色武力的帮手。 可现在他被司马睿单手抵住咽喉,宛如被虎豹凝视的羔羊,竟是浑身动弹不得,眼里充满了恐惧。 眼看封谞双目泛白就要窒息,一旁的张顺与夏侯兰赶紧出手拦下,这才让他暂时逃过一劫。 夏侯兰还是头一次看到如此暴虐的师弟,神情中充满了担虑,小心问道:“师弟,你怎么了?” 虽然刘和身上的刑法不一定是封谞所为,但只要一想到那里边的凄惨场景,司马睿只觉阵阵怒意冲冠,恨不得立马将其手刃。 可这里还有张顺二人,切不可因为自己的冲动而连累了他们,所以他强迫自己按下那滔天的杀意,低沉着说道:“我们离开这里吧……” 张顺没有多问,扶着四肢无力的封谞强行往外头走,见后者神志有些恍惚,便低声警告他莫要再生是非。 外头那些不明真相的守卫依旧对封谞敬畏有加,但他此时满脑子只有刘和的死讯。 对他而言,不论刘和是因何而亡,只要刘虞的尸身未曾到达帝都,便是他的失职,他无法去承受汉帝的愤怒,到时候便是干爹只怕也难庇护。 耳边再次充斥着罪犯的叫嚣声,求饶声,这一次封谞没有精力再去理会,因为他觉得自己在不久的将来,也会成为其中的一员。 到时候,这些卑微的守卫将会用那沾了盐水的皮鞭抽打自己,那些该死的犯人会用坚硬的牙齿咬碎自己,最后成为那连粪土都不如的残渣,完完全全的消失在这个世间。 他是怕死,可他更怕在这刑狱受那层出不穷的刑法,更怕抄家灭门的惨淡下场,更怕尸骨无存,连个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一旁的张顺虽然紧靠着封谞身边,却没能及时觉察到此人已临近崩溃的边缘。 所以等封谞猛地挣扎出去大呼小叫的时候,他只来得及砍下一刀,却如同是在汪洋中扔下一条受伤的肥鱼,引得无数饥饿的巨鲨从四面围杀而来。 封谞崩溃了,来源于内心深处的恐惧,他虽有靠山,但很清楚自己的几分斤两,更知晓当今汉家天子是如何的残忍无情。 刘和,自其父亲刘虞死后,其实已经无关轻重,但是汉帝需要用刘虞父子二人的血,来告诫其他各州诸侯与天下人一件事,那就是皇权绝不容挑战! 封谞这样的小人物自然是不敢挑战皇权,可刘和在他的管辖下意外身亡,恰好是对汉帝刘宏的一次挑战。 他虽是被张顺等人挟持,可在其他人的眼里与同伙无意,一旦被察觉,那么他与他的家人就将死无葬身之地。而他这突然的高呼,至少表明了他的立场,也许干爹看在往日的孝敬下,能够替他保下家中的娇妻幼子。 张顺懊恼不已,没想到一直畏若羔羊的封谞居然在这档口来了这么一出,不及灭口只能极快扯下衣料蒙住真容,大喝道:“杀出去!” 其实根本不用张顺提醒,司马睿早知道这刑狱大牢卧虎藏龙,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好手窥视。 只是他刚刚亲手结束了刘和的性命,心里早是波涛汹涌却又无处可以发泄,正好借着这刑狱之地,将骨血中的那不甘与悲愤彻底爆发宣泄。 片刻之间,百余个刑狱守卫闻讯而来严阵以待,其中夹带着几个身着黑袍锦衣的,正是司马睿之前感应到藏在暗处的那几名好手。 这几个锦袍高手满脸都是戏谑之色,冷冷的瞧着被围住的三人,心中暗道已不知道有多少年了,还不曾有这样的狂徒,居然敢来冲击帝都的刑狱之地! “不知死活!” 他们很快就给这几个“狂徒”下好了定义,不过同时也要感谢司马睿三人,让他们在枯燥的工作时间中,享受到难得的嬉戏。 第九十七章:鬼道,魇中阴瞳 剑,感应到主人心绪的悲愤,原本古朴的剑身上竟隐隐印出一轮青华,这一幕似曾相识。 以剑为枪,司马睿出人意料的率先发难,将往日童渊所教的枪宗精妙招数奋力施展,更在杀戮中将它们融会贯通,完全不像是一个初入武道的青涩少年。 一旁的夏侯兰跟张顺见状亦是并肩齐上,一人是枪宗高徒,一人是太行刀客,他们之前虽然有过不愉快,但此时攻守之间竟是意外的合拍。 三人同进同退,面对百余人的围攻面不改色,反倒以一股血气硬生生的杀得众人节节败退。 这里的守卫虽有百人,但武力寻常,不堪重用,只是一些寻常的军中莽汉。 他们平日里欺负寻常百姓还可以,但面对真正的武道之人,一旦胆气破丧之后,只能躲在后头高喝几声而已。 真正守着刑狱的是那七八名锦衣好手,他们原本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可谁能想到居然是这般辣手的硬点子,有几人一时不慎,竟伤在了视为猎物的司马睿三人的手中。 鲜血,刺激得他们一哄而上,只是面对神乎其技的枪宗绝技与太行刀法,这几人完全占不得便宜,反而渐渐力有不逮。 他们本以为今日戏弄的是几只家猫,不料遇到的却是一群杀意满满的凶虎,神情中已带了几分胆怯。 “废物,滚!” 正当司马睿三人大发神威之际,一道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仿佛从九幽之地飘然而下,逼得四周百余人噤若寒蝉,神情中皆带惊惧——这驻守刑狱之地的真正高手,终于出现了。 那是个全身笼罩在黑色中的男人,脸上扣着精致的花纹面具,上绘百鬼夜行的袖珍图,露出一双恐怖的灰白眸子,乍看之下就让人心头狠狠一悸。 那些锦衣好手看到这铁面人,好似做错了事的小孩般纷纷倒退,散于四周默然不语。 张顺本能的觉察到危险,忙将司马睿护在身边,低声道:“这人好强的压迫力,实力绝对在我之上,等会见机行事,莫要再硬拼了。” 司马睿原本是满腔愤怒与杀意,可被这人一声低吼,却是一下子从之前失神的状态下恢复过来。 他看着四周遍地的残肢血肉,犹自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伤了那么多人,一时心中闪过不忍,手中的攻势也缓了一缓。 此时那铁面人示意众守卫退后,径自来到三人面前,灰白的眼球从司马睿等人用面纱遮住的脸上一一扫过,冷笑不已。 可当他看到司马睿手中古剑之后,目中精光一闪,不由得低呼道:“兵胚!” 夏侯兰见这人将他们视若无睹,只顾着观看一柄剑,如此轻视态度自然引得他愤怒不已,不顾张顺警告而高喝道:“哪来的鼠辈,报上名来,爷爷可不杀无名之辈。” 那铁面人还不曾说话,一直躲藏着的封谞已如丧家之犬般跪倒在旁,声泪俱下道:“满宠都督,这些反贼挟持下官来此欲图营救反贼刘和,行事不成竟杀人灭口……” 谁知满宠闻言却是杀机立显,铁爪出人意料的朝着封谞的天灵要害狠狠重压而下,竟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他一击致命。 封谞受此重击五官鲜血直流,不可置信所发生的一切,想要发问可惜已经无力而为,最后不甘心的咽下最后一口气,死不瞑目。 满宠一脸的不以为然,镇定自若的抽出白绢擦净了手上的污血,好似杀人对他而言只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脸上也尽是讽刺,摇头叹道:“愚蠢……” 因为刘和的死讯,绝不能传扬出去,否则丢的不但是汉帝的脸面,身为刑狱主管的满宠更会因此受到牵连,所以封谞要为他错误的行为作出惨痛的代价。 心思狠桀容的他,不会允许有人在这上面做文章,当机立断的诛杀封谞的同时,也是给司马睿三人发出一个信息:今日,你们谁也走不了。 司马睿虽鄙夷封谞为人,但见这满宠如此嗜杀,心中更是义愤填膺。 也许是这些日子龙魂对他的洗涤,也许是他今日受了刘和之死的刺激,他居然主动置起兵刃,口中深沉高喝:“果然又是羽林卫的畜生……筋骨尽碎,生不如死,你们如此对他,难道就不怕报应吗?” 没错,此人正是羽林卫中的第四位高手,与那李典合称刑狱双煞的满宠,乃是一等一冷酷无情之人,手段之残酷一样不遑多让。 满宠听这少年言语中似乎早见识过羽林卫的手段,心中好奇更甚,却是冷冷一笑,道:“身手不错,又有这等神兵护身,想来你的身份也是不凡。不过你敢来本官的地盘弄事,实在是愚蠢之极,呵呵……来,就让本官试试你们有多少斤两敢如此妄为!” 话音刚落,满宠缓步向前,每走上一步,周身气劲便强上一分,强大的压迫力激起罡风逼得三人凝神应对。 只看这真气之盛,此人的实力便绝不在李典之下,甚至犹有过之,可今日却无六道高手相助,以三人之力对上这等高手,只怕是凶多吉少。 然而司马睿目中坚毅,怒从心生,真气从各大要穴博然而起,甚至在尝试动用那微薄的龙魂之力。 他决意在此地,在今日,要狠狠的杀一杀羽林卫的嚣张气焰,为刘氏父子出一口恶气。 满宠对上司马睿,两股特性迥异的真气,不让分毫的碰撞在一起,本以为是强弱分明的情况,谁知在第一时间双方竟是相持不下。 满宠心中闪过一丝惊讶,没想到司马睿年纪轻轻居然就有如此实力,不过这也激起了他的好奇心,更加想要知晓这少年的来历,便生出了生擒的意图。 只是枪宗真传弟子,岂是任人拿捏的角色,加上有张顺相助,三人配合之下竟可堪堪敌住满宠攻击。 尤其是那夏侯兰,自出道以来还是头一次遇到真正的高手,兴奋之余更是战意满满,口中高呼不止,手中攻势不绝。 若是一般高手,在司马睿三人的合攻下,此时必然是败象毕露。 但满宠进退间潇洒无比,反倒是在借着攻守之间查看三人强弱,直至心有不耐方才迸发真气逼退围攻,冷笑不止:“有点意思……” 一言过后,他以真气旋绕双指,竟是巧点自身太阳要穴,随即那双灰白眸子周边的血脉条条喷张,形同恶鬼,在低吼之中寒声逼人:“鬼道·魇中阴瞳!” 第九十八章:战斗,不息 三人不知道满宠使了什么手段,可看敌手如此行为自然不敢怠慢,攻势依旧不断。 谁料满宠这一番作为后,身手如同那双眸子般一反常态,闲庭信步中避开三人杀招,手若劈刀竟是瞬间反守为攻,几招之间就将张顺,夏侯兰击退。 夏侯兰真气不足,防守中回旋不够,硬生生的受了一掌,气旋动荡中竟吐出一口淤血。 棋差一招,他正欲再上,却听得张顺急道:“这人有些门道,不可硬拼。我去缠住他,你快带着司马睿去那边暂躲风头,切不要一时冲动误了大事。” 夏侯兰自有他自己的尊严,岂能让他人代其承担风险,正要拒绝却见张顺已经鼓起余劲冲向满宠,忍不住喝道:“小心啊。” 张顺身为太行刀客之一,实力本就不弱,又是一心只想缠住敌人,想来把握极大。 谁知那满宠冷目电慑,仿佛未卜先知般看穿张顺心思,扫开司马睿后反而主动靠近后者,嘴角冷笑连连。随着一道惨白突闪,片刻之后竟是凭空爆出一道血箭,还有一只残臂。 一招之中,这位太行刀客不及反应,右臂就被利索斩落。 张顺连退几步,万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断臂,即便如他这般的好汉也忍不住痛嚎起来。 司马睿看得清楚,那满地的鲜血刺激得他愤怒难耐,正要上前看护张顺,却见满宠步步紧逼,冷笑道:“下一个,是你……” 只听声音,敌人竟在不知不觉中便近在咫尺,司马睿大惊之余出于本能的返身一击,谁料入目处却是满宠那铁面之下最引人注意的灰白眼球。 满宠的灰白眼球本已怪异,此时血脉缠绕更显得如画中恶鬼般让人憎惧,却又让人欲罢不能反复观望,心神渐如深陷泥潭。 等司马睿感觉到不妙的时候,四肢已是僵硬难行,想来之前张顺二人不堪一击的原因尽皆在此。 胜券在握的满宠面带微笑,暗道这三人今日是插翅难飞,随意的击出一掌,眼看着就要打上司马睿胸膛,却诧异的发觉对手竟恰到好处的闪至一旁,只在原地留下一片残影。 失手了? 得益于自己的这一双天赐阴眸,满宠自异域之地学得魇中阴瞳之技以来,一直罕逢敌手,至少在人元境界中还未尝一败。 自傲一句,便是那地元级别的高手,他借此瞳术也可纠缠片刻,所以对此术极为自信。 魇中阴瞳之技一旦施展,可在一瞥一凝中强加莫名压力逼迫敌手心理,于决斗中往往能够料敌于先,无往而不利已,已不知击败了多少成名好手。 可眼前这少年真气潮汐不稳,分明连最基本的人元境界都不曾步入,哪来的实力可以摆脱魇中阴瞳之技的束缚? 正当满宠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司马睿却已经是持着古剑再次接连击向敌人的要害,倒真是有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劲。 原来因刘和之死,今日的司马睿变得极不理智,为了发泄体内的澎湃杀意,真气毫无节制的释放,却是在不知不觉中触发了体内沉睡的龙魂。 天幸他身负这天地隗宝的龙魂,在最后关头竟可引动那微不足道的力量护卫心神,让他在间不容隙中从满宠手下的瞳术脱身而走,引得这位羽林高手诧异不已。 可惜他那浅薄的真气虽侥幸激发了体内的龙魂,但后果也是极为严重,稍后便觉丹田一空,四肢疲软无比,竟让他险些拿捏不住沉重的古剑,反倒是要将它献与满宠一般。 眼看着司马睿“献宝”而来,满宠没有再下狠手,而是一副闲庭信步的模样,心神全然都在这古剑之上,仿佛对于他而言远比这些反贼还要来的重要。 这把古剑造型古朴,质感厚重,既无出彩装饰,也无咄咄逼人的寒锋映雪,即便是扔在寻常兵器房中,只怕也难入他人眼中。 但满宠出身兵家,乃内门真传子弟,曾有幸习得孤本古书《煅兵册》,学得出众铸兵术,那李典手中一双造型奇特的兽牙刃便是他的得意之作。 别人不识,满宠却认得这古剑内有乾坤,只不过现在还是粗糙的兵胚形态,若是能得一位铸兵大师用心打磨必成神兵。 想那兵尊蒲元子所铸的阴阳子母锤,能够一经出世便名列《神兵谱》第十三位,全是因为潘凤提供的不可多得的铸兵上品用料。 满宠此人虽然漠视生命,但却极为钟爱铸兵,见此难得兵胚顿时心痒难耐,朝着紧抓着古剑的司马睿冷声道:“松开……” 这古剑是司马睿离开温县之日,其父亲司马防亲手赠送,对于他而言意义非凡,是他与司马家唯一的纠葛,绝对不容有失。 可惜此时他因为过度挥霍体内真气,面对强势而来的满宠已无余力反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方即将强行夺去。 三人当中,司马睿真气空荡无存,张顺断臂伤重,反倒是最为冲动的夏侯兰虽不慎受伤,但实力还保留着七八分。 他看着那满宠渐渐逼近自家师弟,心中大为着急,竟浑然不顾之前张顺身上所发生的那诡异一幕,选择毫不退让的挺枪而上。 可惜在满宠眼里,三人的性命如蝼蚁般微不足道,见夏侯兰仍旧要做困兽之斗,不免觉得颇为厌烦。 冷目横扫之中,他的袖口轻甩,先前那道斩人手臂的惨白光影再现人前,劲风突起,直取夏侯兰的面门。 其势之快迅若奔雷,眨眼间已经来至眼前,纵然是夏侯兰全盛之时也未必能应付得来,此时疲惫之刻更是避无可避,甚至是来不及做出任何抵抗。 眼看杀招将至,死亡的滋味从远旧地方去而复返,夏侯兰的心中却是闪过无数念头,最后停留在那严肃却又仁慈的老者身上——师父,徒儿不孝,再不能侍奉您老人家了…… 那曾想就在这关键一刻,却听得顶上突然传来声娇呼,一道人影好似雀燕般急急掠来,手中更是连连激射暗器,片片指向满宠周身要害,意图“围魏救赵”。 第九十九章:狂蟒绞,赤尘杀 场中三人出身俱是不凡,不说司马睿跟夏侯兰是枪宗亲传子弟,就是那草莽出身的张顺,那也是草莽中响当当的太行刀客之一。 他们几人配合杀出,逼得周遭那百余守卫难以抵挡,就连那几个羽林精锐也难掩其锋,却想不到在最后关头竟引出了满宠这样的武道高手。 羽林卫底蕴之深超乎想象,原以为羽林好手尽数赶往幽州对付刘虞,却不料在这刑狱之地居然还有高手坐镇。 一番苦战过后,张顺断臂难战,夏侯兰受伤吐血,司马睿气乏体虚,而对方除了满宠之外还有七八个羽林精锐以逸待劳,更别说那百余虎视眈眈就等着痛打落水狗的狱卫。 面对拥有强大实力的满宠,三人突围之际虽然临时蒙了面,但还是可以觉察到彼此苍白的担忧,万没想到探看刘和之行竟会变得如此棘手。 但他们心里更清楚的是若在此地失手被俘,只怕就要沦入万劫不复之地,如刘和那般任人摆布,生不如死。 眼看局势危急,司马睿心中内疚不已,只因自己的一时冲动,竟让事情的发展急转而下。 落在羽林卫手中的生不如死,对于他来说倒还是其次,可千万不要连累了夏侯兰二人才好,更为最严重的是自己身份特殊,若让羽林卫追查到了司马一族,那才是真正的罪无可赦。 念及于此,他本打算一鼓作气来个擒贼先擒王,却不料在动用龙魂破了对方瞳术之后,竟是真气匮乏至极,四肢无力跪地。 满宠眼见司马睿无力反抗,便已收起那魇中阴瞳术,反正凭他人元中期的实力,对付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贼足矣。 他那原本爆粗的血脉慢慢恢复正常,唯有灰白的眼瞳依旧如影随形的注视着猎物,看着狼狈不堪的三人,面上讥讽之色更浓。 眼看夏侯兰还要不知死活的袭来,那道诡异至极的白芒从袖中激闪而出,直取面门要害,却是又引出了藏在暗中的另一人。 满宠向来艺高人胆大,何曾怕过他人突袭,反正只是暂留夏侯一命而已。 袖中乾坤来去自如,他只在呼吸间便已反扫来者,轻轻松松的将一干暗器击碎在地,去势不止更是朝着来人飞扫而去。 “雀燕”似乎没想到这白影竟可长达数丈,且来势竟是如此之快,瞬间已将猎人跟猎物的身份转换。 好在她的身手也不弱,如飘柳般凭风而转堪堪躲过杀招,在错身之际细细打眼观看,原来这道白芒,竟是一条用蟒骨制成的奇异长鞭。 只见那蟒骨长鞭两侧的骨刺已被细细打磨,端得锋利无比,怪不得可以将张顺的手臂瞬间斩落,原来竟是这般奇异的一件兵刃。 回想羽林卫中的几大高手,张辽所用的钧天刃似剑似刀,李典喜用兽牙爪刃,乐进以银蝉套施展空手卸刃,竟皆使得奇门兵器。 而这满宠不愧为兵家传人,用的这条蛇骨长鞭也是不同凡响,以西蛮蟒蛇之骨秘法制作,伸缩自如之余更是逾若钢铁,平时可藏于袖中,杀人于无形之间。 那“雀燕”身在空中虽然轻盈无比,可到底无处借力,她可以躲过蛇鞭的第一次攻击,但满宠显然不会再给一次机会。 那长达数丈的蛇骨从下往上,随力飘荡自成层层圈轮,将这女子的上下左右团团围住,竟是要将其圈杀在内。 人元势·狂蟒绞! 想那蛇骨锋利尖锐,如果真的被圈锢住,只怕这一身好皮肉也要被撕裂得面目全非不可。 这女子只看身形便觉俏妙过人,若是变成一具碎肉残骨,实在让人惋惜。 可在满宠眼里,全无怜香惜玉的意思,反而露出一丝病态的满足,低吼道:“死来!” 蛇骨层层,终将女子团团收紧,在半空中将一袭衣袍绞碎成千百片,如雪花般纷纷落下。 即便是冷酷如羽林卫一干人,眼瞅着这样一个妙人被支离破碎,血肉模糊,也是心有余悸,暗自叹息。 反观满宠却是缓缓闭上了眼,仿佛在享受美人殒命的这一刻,嘴角更是溢出满足的笑容。 但这种享受虐杀的快·感并没有持续太多,他很快就醒过神来,眼中寒光四溅更是略带怒意,不由冷哼一声:“雕虫小技,逃得掉吗!” 原来也不知这女子使了什么手段,居然从那绝境中巧妙逃出,蛇骨绞碎的只不过是她身着的一件衣裳,落地之后直接无视在场的所有人,迅速来到司马睿身旁,拉着他就要遁走。 虽说这女子身法精妙,但见她不敢与满宠正面交锋,可见她与后者之间还是有些差距,故而只求护得司马睿离开此地。 四周虎视眈眈的守卫不用满宠多言便叫嚣着围攻而上,想来有羽林卫高手在场,这几个小小毛贼有何道哉,若能在浑水摸鱼中抢得一功,必得上峰赏识。 谁曾想这女子见群情汹涌,竟是暗施毒手朝四周撒出一团赤红沙尘,中招者纷纷倒地抽搐不止,大声惨叫。 这沙尘毒性之烈,竟在数秒后就让中招者痛苦毙命,但见死者皮肉腐蚀,脓血横流,竟是出人意料的惨不忍睹。 如此剧毒,一出手便瞬间毒杀了几十名贪功急进的守卫,逼得其余人一时竟不敢再围攻而上。 满宠眼见毒沙逞强,自己虽然实力超群但也不敢轻身而近,只以手中蛇骨荡起阵阵狂风将其逼退,护得左右暂时无碍。 只是眼瞅着那女子就要将司马睿等人救走,他觊觎古剑乃难得一见的铸兵奇胎,竟狠下心来以蟒骨长鞭卷起数名部下甩向女子,意图阻挡少许时刻。 面对“从天而降”的敌人,那女子只得避上一避,那扶着张顺的夏侯兰更是破口大骂,从未见过如此草芥部下性命的混蛋。 满宠为了抢夺古剑才顾不得这么许多,只是当他正要追击时,却听得场中突然响起一声清脆笛声。 与此同时,那原本已是生机不存的数十守卫,竟诡异至极的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口中低嚎不止,双眼通红。 第一百章:百丘山,颜慕儿 这些“死而复生”的守卫面色铁青,五官中渗着细流血丝,口中嗷嗷发着怪异的叫声。 他们见到昔日的同僚们,就如同见到了极为美味的鲜肉,宛如野兽般纷纷奔走撕咬,惹得场中更乱,却也一下子就打散了此地的围困之势。 有几个不长眼的奔向满宠,被那蛇骨长鞭干净利落的切成几段,可让他吃惊的是那些躯干在地上竟仍是蠕动不止。 眼瞅着司马睿等人趁乱遥遥逃走,他有心追击,可越来越多的怪尸在场作乱,连那七八个羽林精锐也有些吃不消,场面竟意外的控制不住了。 这里毕竟是刑狱之地,满宠身负重责不可乱起,只得暂时弃了那珍贵的兵胎,但心中怒意爆发,蛇骨如风中飘柳拂过四周八方,将这些怪尸绞杀的一干二净。 碎尸满地,污血流淌,闻得腥臭无比,当中竟还有几只黑细小虫在血泊中欢快的嬉戏着,加上许多无用的狱卒守卫在四周哀嚎不止,让人听了极为不爽。 满宠厌恶的一脚踏下,将这些小虫儿狠狠的蹑碎在地,今日让这几个不知死活的毛贼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逃走,实在有辱羽林高手的面皮。 加上重犯刘和身死,兵胎失之交臂,他心中懊恼万分,惹得杀意节节攀升。 左右虽然畏惧满宠的阴晴不定,但毕竟担负守卫之责,只得鼓起勇气问道:“都督,要不要追?” 满宠轻蔑至极的扫视这几人,冷笑着脱口道:“就凭你们,去找死吗?” 这几人放在平常地方也算是难得的好手,可是在以强为尊的羽林军中,即便这般被满宠讥讽也只能吞下苦果,唯唯诺诺的受着耻辱退到了一边。 回想那女子诡异狠毒的手段,满宠的嘴角渐渐浮起一丝冰冷笑意,若有所悟的喃喃道:“百丘山的妖人,还真有点意思……” 却说那女子将司马睿三人好不容易从险境救出,一路狂奔不敢停息,生怕那满宠追来,也不知自己那一把毒沙能否夺得一线生机。 直到夏侯兰在后面高喊了一声,原来是断臂失血过多的张顺实在难以坚持,已经快要昏厥过去,连身子都觉得有些发冷了。 女子回头观望不见满宠,暗自松了一口气,随即来到张顺身边查看伤情,眉头轻皱。 司马睿关切张顺伤势,见女子神态凝重,忙问道:“严重吗?” 女子思虑一番,只得从怀中取出个瓷瓶,给张顺喂了颗红色药丸,好歹让人恢复了一丝血色。 只是那蛇骨鞭造成的伤口实在棘手,根本止不住那涌现的鲜血,她也是无能为力,只得老实答道:“这样不行,我们得马上找个地方治疗,不然恐有性命之忧。” 耳边传来的熟悉女声,让司马睿心中大感安定,虽张顺重伤临危,但还是忍不住喜道:“是慕儿姐吗?” 女子撤下脸上遮掩,双目如月,娇容若花,正是当日陪着中了蛊毒的童飞而先行一步的颜慕儿。 她笑兮如故,道:“司马小子,亏得你还记得姐姐的声音。” 古人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娇容近在咫尺,司马睿觉得此时的颜慕儿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更添娇媚,那一笑一颦中更是藏了莫名的风情。 二人虽然一直以姐弟相称,可他脸上还是不由一红,不过张顺的情势危急,由不得在这档口胡思乱想,忙道:“慕儿姐,张顺大叔的情况不太好,你可有什么办法吗?” 颜慕儿皱起眉头,想了想道:“如今之计,我们只能去那唐周府邸暂避风头,他有卫戍军职在身,可以稍打掩饰。” 在这洛阳城内,司马睿等人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现在被凶恶的羽林卫盯上,形势一下子就有些走投无路的意味。 好在颜慕儿在这关键时刻突现,不但为张顺暂时止了血,而且熟络的领着三人往唐周府邸而去。 几人行色匆匆间不免引起好奇的百姓旁观,不过在这当头他们也顾不得掩饰,只能尽量避开人群专挑僻静小路行进。 司马睿与夏侯兰一左一右护着张顺紧随其后,可看着前方领路的颜慕儿,心头却是慢慢生出几个疑问。 可此时情势危急,他没时间也没有机会询问,只能等到空闲时再做打算。 幸得有颜慕儿在前带路,轻车熟路的赶到唐周府邸,这次他们不用再按礼节去叩门拜访,而是直接翻过高墙不请自来的进入大厅。 那唐周恰好在厅中左右走动,显得有几分心绪不宁,此时看到负伤而来的张顺等人,脸上顿时青白一片,说不出是个什么表情。 直到他看到人群中的颜慕儿,方才如梦初醒,赶紧上前见礼,道:“五当家,你们怎么来了?” 颜慕儿冷声道:“怎么,你觉得我们回不来了吗?” “不不不,我怎么可能是这个意思,只是以为他们见过刘和便要出城……” 面对颜慕儿的反问,唐周脸上的慌乱越发明显,恰好看到受伤的张顺,慌忙道:“咦,这是怎么了,张顺兄弟怎么伤成这样子?” 此时张顺因为失血过多,脸色极其惨白,一路赶来已是昏厥过去。 响当当的太行刀客,现在竟被人斩落手臂,可见他的敌手该是如何厉害的角色。 唐周瞧着眼前几人神色不安,同去的封谞却不曾归来,他心思素来机警,心中暗道这次行动怕是出了纰漏,而且必定遇到了那看守刑狱的隐藏高手。 他心里惶惶不安,眉头紧锁,因担虑祸及池鱼,终于还是问出口来,道:“封谞人呢?是那羽林卫满宠干的吗?” 经此一战,夏侯兰将张顺视为生死战友,以往的一些矛盾早已经烟飞云散。他闻听唐周所言,顾不得两者之间的差距,竟一把抓住唐周,质问道:“你早知道那边有埋伏,是不是!” 唐周不敢拂逆颜慕儿,可不代表夏侯兰可以这般无礼,他一把甩开对方,喝道:“我早就提醒过你们,封谞这人胆小怕死,一定要万分注意。他不曾跟你们回来,张顺兄弟又受了这样的伤,猜也猜到是羽林卫做的好事。那些人阴魂不散,手段又极度无耻,这下我们可惹上大麻烦了……” 第一百零一章: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当时的情况,恰如唐周猜想的那般,要不是封谞临时反意引来了守卫,这次行动可以说是相当完美。 哪怕事后汉庭探知了刘和的死讯,他们这些始作俑者也也早趁着这点时间鱼入大海了,哪里还会惹上满宠以及羽林卫这样的麻烦。 羽林卫,汉帝刘宏手下亲卫军之一,其势力极大,权力也极大,在洛阳是只手遮天般的存在,行事间颇为跋扈,但同时也不知成了多少人的眼中钉。 敢冲击帝都刑狱之地,这可不是小事,刘和之死,更是一个极不稳定的炸药桶一般。 满宠需要为汉帝一个交代,哪怕现在张辽等人不在,他也可调动城内军队协助搜查,到那时候不管司马睿等人是大隐隐于市,还是小隐隐于野,只怕都难以逃脱被捕的下场,所差别的不过是时间而已。 夏侯兰闻言有些心虚,不好再在对唐周发脾气,只能冷哼一声回去照看张顺,眼里尽是担虑。 唐周见自己果然说中了,大大的出了一口恶气,可转念一想自己跟封谞的关系匪浅,以羽林卫的办事手段,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查到自己的头上。 到那时候就是黄泥落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因而显得大为惶恐。 想他在洛阳多年,能够拥有现在的一切实属得之不易,早已沉迷于帝都的繁华富贵,不再是当年那个立誓替天行道的太行刀客。 他偷偷打量司马睿几人,暗道若是因这几人的缘故失去一切,真希望他们就死在那些羽林卫手中才好! 这个邪恶的念头,让唐周的神情看起来有些狰狞,为了挽救自己舒适安逸的洛阳生活,也许可以放弃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吧…… 颜慕儿在旁察言观色,恰在此时上前几步,冰冷的模样让人不寒而栗。 她冷冷盯着唐周片刻,竟露出一丝诡异笑意,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你最好马上忘掉脑海里的那个念头,否则你将会大祸临头的。” 唐周此时心中有鬼,便觉得颜慕儿话中有话,正要好言说上几句,却听得府中那侍奉的老翁急急赶来。 只听得老翁口中焦虑无比,远远便已在叫唤:“将军,将军,不好了……外头来了好多人啊,个个都凶神恶煞的样子,老奴不得已只能先锁了大门,可就怕也挡不住……” 来到前厅之中,这老翁发觉府内竟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居然一下子多出了这些人,未免有些惊讶。 当他识得张顺还受了伤,血迹斑斑在地,这老人更是一下子就吓住了,忙扶住旁边梁柱不敢多言。 颜慕儿没想到羽林卫来的这么快,不由冷哼道:“这些人不愧为汉帝走狗,鼻子这般灵敏跟狗一样,难道嗅着气味也能找来?” 唐周瞧着张顺的断臂,不舒心的说了一句:“怕就是循着血迹来的,你们也太不小心了。” 颜慕儿心中不悦,因在洛阳城内,即便是她也不敢跟羽林卫正面交锋,只得没好气的问道:“你府中可有暗室之类,让我们先躲上一时,要是被羽林卫抓住,你也逃不开关系……” 唐周心里早将颜慕儿等人骂了个遍,可惜他现在越想保住目前的荣华富贵,就非得保住这些人的性命不可。若是落入羽林卫手中,自己百口莫辩,定上个凌云逆党的身份,可就是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见老翁在旁,他眼中一亮,喝道:“别愣着了,赶紧领他们去那密室躲一躲。” 老翁面有豫色,喃喃道:“可是那地方……” 唐周走上前去,对老翁附耳低声道:“尽管去吧,谅他们也不识得那物,不打紧……” 此时府外已经传来羽林卫不耐烦的敲打声,唐周匆忙吩咐之后赶紧整了整装扮,平复好心情才慢悠悠的前去应付。 老翁没得办法,只能领着司马睿等人往后堂行去,特意去取了些香油,在一路上散一些,也好掩人耳目。 司马睿见这老翁虽老,但是处事甚有条理,现在连累他受苦,因而心里头有几分愧疚,便接过他手中的物什,只让他安心带路就好。 唐周的府邸虽然不大,但其内却是九曲十折,看来也是用了心的。 老翁领着他们到达府中安置杂物的所在,里头杂乱无章,蛛网四结,不似常使用,才一入内顿觉污脏。 他拉开一处机关,在房中一处不显眼之地突然陷出一方暗道,点上一盏油灯后,小心护住灯火,对众人道:“几位,请随老奴下去,走慢些……” 以唐周的身份,在家中设有密道倒也无可厚非,毕竟是太行间谍之身,总是要为自己留一后路的。 几人跟在老翁身后鱼贯而下,里面昏暗无比,但是空气却是颇为干净,过往中能够感到阵阵微风,看来并不是一个完全封闭的密室。 那老翁护着火烛将室中油灯一一点燃,才将这里照亮了许多,周围只有简单的一些案椅摆放,最显目的便要算是那正前方的供案,燃烛,铜炉,香灰等等。 颜慕儿先将张顺的断臂止血,等他沉睡过去,见那老翁正在供案前窃窃私语,便好奇的走上前一看,竟供奉着一尊成人手臂长短,面露慈悲却脚踏蛟龙的铁制道像。 寻常人家中供奉三清道祖像的并不少见,一些文雅之士因崇尚道家的无为而治,也常在家中设立道家祭台,在日常的压力下也可作为一种精神寄托。 只是这尊道像造型奇特,绝不是三清其中任何一位,也不是道门其他有名存在,神态中不见道门清修淡然的姿态,反而有一种类似于佛门对世间深重苦难的悲悯,而那盘旋在下身的蛟龙却是张牙舞爪的甚为吓人。 颜慕儿好奇大起,见道像左右各提着一列蝇头小字,脸上却是一红,向司马睿招手道:“司马小子,你来看看这里写着的是什么?” 司马睿认识颜慕儿这么久,还不知道原来她竟不识字,不敢露出分毫异色的他走近一看,依着上头小字轻声念道:“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第一百零二章:太平,道人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短短十六字,随着司马睿的轻喃回荡空中,却如晴天霹雳般盘旋在诸人脑海中久久不散,竟让他们对此道像生出一股顶礼膜拜的冲动。 颜慕儿素来不敬鬼神,管他是三清道祖,还是西天诸佛,都不会放在心上,岂能跪拜在区区一尊无名道像之下。 但随着脑海里不断回荡这十六字,她越是反抗就显得越发迷离缥缈,以其修为竟也难以控制四肢,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屈膝欲跪。 “慕儿姐,你怎么了?” 司马睿环顾四周,只见夏侯兰跟张顺已是跪地膜拜,神色极其虔诚。而颜慕儿在那边进退两难,神情痛苦,仿佛正在抗拒着什么。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忙上前呼唤,却恰好帮了颜慕儿一把,将其脑海中的那无名声音驱除干净。 心神未定的颜慕儿在这短短时间内便觉冷汗不止,已知这道像定是另有玄机,眼神中满是凝重。 她素来泼辣,在这吃了个闷亏,以其性情回过神来就要毁了这道像,一解心中郁闷。 谁知那老翁在旁窥见,忙以身拦住,口里不住的哀求道:“姑娘,砸不得,砸不得啊……” 颜慕儿见状冷笑道:“这是什么邪像,竟敢蛊惑人心!” 身形瘦枯的老翁拦在祭台前面分毫不让,脸上坚毅无比,似乎对他而言这尊铁制道像远比他的性命都来的要紧,毅然回道:“这不是邪像,这是济吾当世善行,赎吾往世罪孽的明灯啊。” 颜慕儿秀眉轻皱,不耐烦的他一把推开老翁,用衣袖狠狠扫落那供案上的一切,眼中隐藏狰狞,喝道:“什么明灯,就是妖言惑众!” 道像跌下神台,与那杂物散了一地。 老翁见状颤抖着跪倒在地,抱起那道像痛哭流涕,其形其景让旁人深受感染,颇觉悲凉。 司马睿没想到颜慕儿居然会如此欺辱一个老人,当下忍不住呵斥道:“慕儿姐,你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干嘛非要砸了这道像?” 颜慕儿看司马睿质问自己,心中起疑,暗想莫非他没听到那个声音? 恰好她见到夏侯兰二人悠悠回过神来,一副茫然不知的模样,便直言问道:“你们先前可听到一个模糊声音在脑海里盘旋,逼得我们向那道像跪拜,好似中了某种幻术一般?” 张顺经此波折已是无力回应,夏侯兰拍了拍脑袋,晕乎乎的答道:“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颜慕儿得了答案,不由冷笑一声,转头对那老翁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在道门中可曾未见过如此道像,莫不是什么邪门歪道!” 老翁闻言,泣泪不止,答道:“姑娘,这是我们穷人的道像,上不得台面的,自然不会被你这样的富贵人识得。它称作太平道人,只求世道太平,护佑我们免受病痛,战乱,疾苦的折磨,绝不是你口中的邪门歪道!” 颜慕儿闻言一时词穷,但并不打算轻饶了这老翁,咄咄逼人定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司马睿见颜慕儿仍旧不敢放过老人家,心中不悦的他忙护住那老翁,道:“慕儿姐,你今儿怎么了,从前的你可不会这样欺负一个老者,这难道是太行好汉的所为吗?” 颜慕儿闻言一怔,片刻后竟散去满脸憎怒,反而极温柔的微笑道:“好了好了,是姐姐错了,你莫要生气,大不了我给他配合不是。” 说完,颜慕儿带着一脸的微笑来到那老翁身前,口里却是寒声道:“对不住了,太平道人……” 老翁阴沉着脸护住那道像站起身来,向司马睿道谢一声后就无声的离开了此地,密室因少了一人一像,竟隐隐的又明亮了许多。 颜慕儿冷冷的看着老翁离去,心中虽然疑点重重,但在无意之中却算是有了意外的收获。 不过经过刚才那场意外,室内气氛显得有些压抑,姐弟俩意外的保持一种默契,只顾着照料受伤的张顺,双双连眼神都不愿照会一下,累得平常话多的夏侯兰也只能保持沉默。 良久,听得上头的机关声响重启,三人顿时凝神以待。 好在下来的只有唐周一人,只是他的神情极为慌张,不知是不是另有大事发生。 颜慕儿看着神情有异的唐周,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问道:“来的可是羽林卫?” 唐周强笑几声,随即肃容答道:“是羽林卫没错,他们果然来查问封谞的事情了,不过机缘巧合之下竟被我巧言搪塞过去。” 颜慕儿冷笑道:“以你跟封谞的关系,他们居然会这么容易放过你,再怎么样也得请你去刑狱坐坐吧。” 因为那尊道像,颜慕儿现在对唐周的身份极不信任,她有意无意的在冷嘲热讽,就是希望对方慌乱之下而展现更多的破绽。 可惜唐周似乎并没有听出颜慕儿言语中的奥妙,反而长叹了一口气,道:“要不是恰好军中传来军令,只怕我非得被抓去刑狱大牢问事不可,到时候掉一层皮都是轻的,这年头不明不白死在羽林卫手里的人恐怕都快填个万人坑了。” “哦,什么大事居然可以让横行无忌的羽林卫都改变主意?”,颜慕儿言语间,突然威逼道:“唐周啊,这些年你在洛阳倒是用心的很啊……” 唐周闻言知道自己不能装疯卖傻,忙解释道:“五当家啊,那道像不过是想有个寄托而已,可再没有其他意思了。你也知道这洛阳犹如龙潭虎穴,一个不慎只怕连个骨头就见不着了,这些年我胆颤心惊走的不容易,就是生怕有一天就会出像今日的祸事来,都不知道怎么挨过来的……” 说到这里,唐周竟如女子一般哭了起来,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让诸人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颜慕儿见状倒是先消了几分怒气,不再提及关于道像的事情,毕竟在这洛阳还须得唐周用力,于是喝了一声,道:“够了,上去再说,这里头实在憋得慌。” 唐周擦干眼泪,唯唯诺诺的应了,领着众人离开这个暗室,又叫来那老翁好生照顾张顺,一切显得恭顺而又尽心。 第一百零三章:并州,反叛 众人呼吸着外头的新鲜空气,这才觉得之前的压抑感一扫而空。 只是司马睿心中微有气愤,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理会颜慕儿,于是就跟夏侯兰一道先去照看张顺。 颜慕儿倒不以为然,等他们都走远了,才问起唐周口里的军中大事。 唐周不敢再有什么隐瞒,一五一十的回答道:“五当家,刚才那卫戍军中传来消息,说是那八擎天之一的并州丁原放言汉帝刘宏残忍无道,擅杀汉家诸侯,以为刘虞,刘岱二人报仇而口号,竟在晋阳突然举兵反叛!” 颜慕儿闻言果然变了脸色,可她眼珠子一转,随即便对丁原举兵一事颇感疑惑,道:“即便并州兵变,自有其他诸侯讨伐,似乎用不着动用洛阳的卫戍军吧。” 唐周紧张兮兮的答道:“当家的,所以才说这丁原疯了嘛,这厮不在并州老巢应对谋划,竟胆大包天的领着兵马渡过黄河来打洛阳了,此时已兵指孟津港……” 自幽州王刘虞,兖州侯刘岱相继被害后,九州乱象渐起。可偏偏在这档口,汉帝刘宏不思安定,反而强令其余几州诸侯入京觐见,弄得人心惶惶。 并州侯丁原军旅出身,常年在边关与外族作战,手下军队战力极强。尤其是他大力培养的一万两千狼骑军,乃是九州中一等一的精锐骑军,唯有刘虞创立的烽火骑可以比拟。 而且并州地方民风彪悍,军中士卒又多为兄弟父子,所以只尊强者不敬天子。 这次丁原起兵,只怕是顾忌日后重蹈刘虞刘岱二人的下场,他也是个决断分明之人,索性先下手为强。 在短短的时间内,丁原先是派遣自己的心腹大将王匡,张扬等人迅速占据雁门,上党,壶关等要地重城,务必要将整个并州控制在手中,之后又高举为刘虞刘岱二人报仇的大旗在晋阳起兵。 别看丁原所在不过是一州之地,但因为刘虞死得悲壮,刘岱死得蹊跷,一时间舆论大义竟都倒向他这边。 加上幽州,兖州中不少豪杰痛恨汉庭所为,此时闻听丁原之举当然是纷纷投身,传闻连那远在幽州对抗公孙瓒的残余烽火骑都不辞千里投奔,一时名声大振。 本来一州之地即便反叛,也不至于动用远在洛阳的卫戍军,按照以往经验只要临边几州挟制镇压,往往就能很快平定下去。 可这一次似乎有点不一样,对于近在咫尺的并州起兵事件,冀州侯韩馥只叫下属军队防守边关,似乎在暗中与丁原达成了什么协议,非但不出一兵一卒,境内粮草军械的动向颇为值得寻味。 而兖州尚在动乱自顾不暇,那幽州更是因刘虞无辜遭害,虽蓟城一战嫡系尽数覆灭,但地方上忠于凌云王的势力仍旧拥有不小的能量,与汉庭扶持的白马公孙瓒纠缠不清。 如此一来,临近并州的幽,冀,兖三州一时竟毫无作为,任由丁原造势,短时间内集齐了七八万人马,对外号称二十万,不尊汉庭,不尊天子。 雄心勃勃的丁原眼见投鞭断江之势,手下士卒又不是那些享受安乐的洛阳军可以比拟,竟采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只留下大将王匡张扬在并州继续迷惑各地人马,自己则是亲率三万精骑直奔帝都洛阳,誓要富贵险中求! 卫戍军拱卫帝都,若不是正好有此紧急军情,以羽林卫向来办事手段,决不能这般轻易的放过,也亏得唐周多年经营,竟在军中谋了个校尉之职。 不过唐周在洛阳养尊处优惯了,听到要跟并州军交锋,第一想到的不是建功立业,反而是身心惧怕。 他不住叹道:“军中传来消息,说是并州前锋已临近孟津港,要不是港口多次翻建,加上军士觉醒得快,只怕一个照面就要被偷袭了去”。 颜慕儿倒真没想到居然发生这般事情,这造反一事对普通人来说,那就是抄家灭族的大事,丁原身为九州诸侯之一,位高权重,虽说刘虞刘岱两位接连被害,但他又何必这般焦急,引得天下瞩目? 唐周偷偷打量五当家,见其若有所思,不由稍稍放下心来,不过这一番话后倒是冒出个绝妙主意,暗自思量竟对己对彼都是最好不过。 他想了想似乎并无纰漏,便皱着眉言道:“当家的,不管孟津港的战事现在如何,只怕这洛阳城不久后会要封锁起来的。要是不赶在在此之前离开,等羽林卫缓过神来,你们再走就要来不及了。” 颜慕儿听了唐周的话,心知他必有打算,索性装着糊涂,问道:“哦,那你有什么好办法?” 唐周心中一喜,脸上却是不敢泄露半分,只如常答道:“我看啊,你们倒不如随我混入卫戍军中,然后在途中再找机会离开。军中士卒千百,那羽林再怎么样神通广大,也决计查询不到了。” 颜慕儿微微一笑,道“这倒是个可行的办法,只是军中规矩严森,冒充兵士,有这么简单吗?” 唐周闻言自有得意之色,一拍胸脯,笑道:“当家的就请放心好了,我好歹是军中副将,多带几个亲兵不是问题。洛阳距离孟津港差不多有十日的路程,军中又有马匹粮食,到时候在途中行事就方便妥善多了。” 颜慕儿虽然对唐周有意见,但也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个好办法,唯一的问题是张顺如今受了伤,怕是让人看见生疑。 唐周看出了颜慕儿的担心,悄声道:“不瞒当家的知道,属下……在别处有个相好的,可以将张顺兄弟暂时安置在那边躲一躲风声,决计不会出问题。” 颜慕儿秀眉一挑,冷笑道:“想不到你这几年在洛阳置办了不少家产嘛,还学得他人那般金屋藏娇了,我真是小瞧了你。” 唐周满脸讨好的说道:“当家的这话可折杀我了,常言道狡兔尚有三窟,我这么做也只不过是想多留条后路,还请当家的见谅。” 颜慕儿冷笑几声,却没有再讥讽什么,在此关键时刻也不愿过分逼迫,免得另起风波。 因而敲定唐周这个提议后,她便去查看一下张顺的伤势,然后再说与司马睿二人,让他们自己做个决定。 第一百零四章:计划,出逃 张顺遭受断臂之祸,对于一个武者而言,这几乎是断绝了他的武道生涯。 此时他因失血过多而昏昏欲睡,不知道当他醒来发觉自己已是残废,心中该是怎样的滋味。 司马睿在旁细细照料,但难解心中一丝一毫的愧疚,若不是他因刘和之死太过冲动逼得封谞惊动了满宠,哪里会累得张顺受此等飞来横祸。 旁边的夏侯兰胡乱安慰了几句,眼看着张顺毫无血色的脸庞,连他也甚是不得劲。 他暗暗怨恨自己的武技不到家,若能有大师兄童飞那般的武技,区区满宠又算个什么东西。这是他头一次有心有余力不足的感觉,才知以往小瞧了九州英豪,也正应了恩师的嘱咐。 颜慕儿到来后,先是仔细瞧了瞧张顺伤势,虽是颇重但好歹保住了性命,然后就把唐周的计划大致说了下,顺便征求下二人的主意。 因为满宠之故,夏侯兰对唐周是暗生积怨,连带着对这个计划也少了几分信心,总觉得其中有什么陷阱在等着他们。 不过司马睿细细一思量,倒是觉得可行,现在张顺受了重伤,的确不宜多生枝节,便对颜慕儿道:“慕儿姐,你是怎么个想法,我听你的便是。” 颜慕儿微微一笑,道:“说实在的,我不太信任这唐周,他虽是我太行山一脉,可看起来这些年在洛阳的锦衣玉食早将他腐化了。不过这主意倒是个好主意,因为卫戍军背后可是一人之下的大将军何进,羽林卫虽盛,却决然不敢抚此人虎须。” 夏侯兰讥道:“我只恐唐周早将我们出卖,说不定还未出这个府门,就要被羽林卫那帮畜生给抓走了。” 颜慕儿道:“起先我也有这个顾虑,不过后来一想,却觉得可能性不大。” 司马睿奇道:“姐姐可是看出了些什么?” 颜慕儿答道:“你想啊,唐周固然惧怕羽林卫,但是他们在明处,而我太行山却在暗处。此人惜命得很,在羽林卫没有直接威胁到他之前,万万不敢撕破这最后的脸皮,否则太行六道必取他的项上人头。” 夏侯兰虽然觉得颜慕儿说的在理,可偏要挑刺,言道:“你也说了此人惜命,那羽林卫近在咫尺,满宠身手又是那般厉害,连你都只能逃走,难保他没有其他心思。” 颜慕儿笑道:“这就是关键了,我们总以为满宠会紧追不舍,可细细一想,那重犯刘和乃是汉帝钦点之人,可是现在却死在狱中,你们说这心中最为担虑之人该是谁?” 司马睿与夏侯兰对视一眼,多少能够觉察到颜慕儿话里的意思,道:“你是说满宠,要隐瞒刘和已经死亡的消息?” 颜慕儿鼓掌笑道:“不错,那汉帝何其残酷,只等刘虞尸身到来就要将这父子二人正法以儆效尤,岂容出错?此时满宠万不敢大张旗鼓的搜查城内,我看唐周能够这么轻松的打发掉来访的羽林卫,这才是主要原因。” 一番探讨之后,二人算是明白了,想不到凶名在外的羽林卫竟也有顾忌之事,不过也正好给了他们喘息的机会。 司马睿听颜慕儿言语中都是对唐周计划的解释,也知其心意,于是便就同意下来,毕竟在目前而言也没有比这更好的安排了。 话虽如此,但因刘和之死,那满宠定然不肯善罢甘休,在帝都一刻便凶险一分,所以越早动身越是安全。 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颜慕儿并不打算与二人随行,而是要护着受伤的张顺先去他处疗养,毕竟太行一脉义气当先,理当如此。 司马睿之前还因在密室中的事情对颜慕儿颇为怨言,但临别之际想到这便宜姐姐接连救他性命,心中羞愧之余更觉万分不舍。 只是碍于男子那点可怜的自尊心,他一时拉不下脸面道歉,只是言道:“慕儿姐,帝都凶险,你可万事小心。” 颜慕儿微微一笑,亲昵的抚摸着司马睿的发髻,道:“司马小子,答应姐姐,等离开了洛阳,可千万别再回来了,我们在冀州碰面。” 司马睿轻“咦”了一声,问道:“慕儿姐,那日一别,你不是带着我大师兄去了冀州邺城,你怎到了洛阳?那我大师兄……他没事吧?” 当时童飞不知何故竟中了南疆蛊毒,颜慕儿手段不够无法解蛊,便只能返回冀州寻他的天道大哥想办法。 洛阳与邺城之间相距何止千里,哪怕她有那日行百里的本事,也绝无可能这么快从冀州回到这里,除非是当中又出了什么波折。 毕竟是同门师兄弟,童飞的安危始终是他们的心结,尤其是那夏侯兰感情更甚,之前因张顺缘故不曾想起,此时闻听也忙不迭的跟上询问。 颜慕儿答道:“说来凑巧得很,我们在途中遇到了郝二哥,闻听童飞中了蛊毒,便由他护卫前往邺城。而我不放心你们在洛阳行事便急急赶来,不想你们居然闹出这般动静。呵呵,若不是我来得及时,只怕你师兄弟二人已成了那满宠的阶下之囚了。” 那满宠的手段不差,尤其是那一双天赐阴瞳更是诡异难测,若不是司马睿身负龙魂之力,只怕等不及颜慕儿援手,三人便是惨淡下场。 夏侯兰虽然心高气傲,但绝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虽然颜慕儿言语中稍稍透露着讥讽意思,但想到对方的救命之恩,仍旧慎重道歉。 司马睿听了前因后果,心中更是感激,言道:“慕儿姐,谢谢你了,这是你第二次救得我的性命了。” 颜慕儿颇有深意的瞧了司马睿一眼,忽得上前拍了拍他的后背,微笑道:“怎么,不怪姐姐欺负那老头了?” 司马睿不知如何回答,满面都是尴尬,只得求饶几声,道:“姐姐,是我错了,你大人有大量,莫要再怪。” 颜慕儿见状娇笑不已,轻轻的拍上司马睿的肩膀,顿了顿后笑道:“行吧,这一页就这样掀过了,不过你以后可不得再这样对姐姐了,否则我真要生气了。” 司马睿苦笑道:“小弟再也不敢了……” 再说过几句,司马睿与夏侯兰继续去照看断臂的张顺,毕竟心中有愧,不敢相忘。 颜慕儿自无不可,只是等二人离去后,她摸着手里那几只已经僵硬的赤红细虫,神色渐渐有些玩味,嘴角莫名得勾起一丝诡异笑意。 第一百零五章:出征,目标孟津 为了躲避羽林卫的查探,唐周计划趁着并州丁原起兵攻打孟津港之时,将司马睿二人混入卫戍军中。 几人又要分道扬镳,这一次必之前任何时刻都要来得惊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 唐周见司马睿跟颜慕儿还在婆婆妈妈说个不停,心中焦虑的他大着胆子上前几步,笑道:“当家的,咱们还是趁早出发吧,免得再出什么幺蛾子。” 颜慕儿瞥了一眼,冷冷的说道:“知道了,那么你带着司马睿他们去卫戍军营,我护着张顺去你情人那里躲藏几日,希望如你所料的那般可不要出幺蛾子才好。” 唐周闻言面色一僵,他本以为这几个灾星会全都离去,谁曾想颜慕儿居然还要留在洛阳,但他没有办法去更改当家的想法,只得依计行事。 果然,因满宠不敢将刘和之死宣扬,便只能通过封谞这条线探查,可与此人有关联的岂止百人,实在不亚于大海捞针。 其他不说,那汉帝心腹十常侍之一的张让,便是这封谞厚颜认下的干爹,满宠虽然是羽林卫副都督,可也不敢打张让的主意。 如此一来,不明所以的羽林部众只能胡乱的搜查一番,算是应付一下满宠的吩咐,毕竟洛阳城内非富即贵,他们这些普通卫士也并不是那么无所顾忌的。 一经出城,因为有唐周这卫戍副将的身份做掩护,司马睿二人仿佛鱼入大海,暂时不用担心羽林卫的威胁。 入得城外卫戍军营,因并州军奇袭之故,孟津港从几日前开始断了消息,怕是情况不妙。 为此,大将军何进亲弟,卫戍军中郎将何苗紧急升帐议事。 唐周作为副将,一经入营便被传唤入帐,而作为“亲卫”的司马睿二人,只能暂时留下外头等候。 一个时辰之后,唐周归来,言明何苗决定先领三万兵马援助孟津港,以同僚穆顺为先锋,自己为副手,领三千人先行一步。 帝都与孟津港之间有十日的路程,按理说唐周可以在此期间以哨骑的名义,将司马睿二人派遣出去,随后可以趁机于途中转道关隘离开洛阳。 但不知他存了什么心思,只是用巧言令色安抚二人,竟一直迟迟未曾行动,眼瞅着离那孟津港越来越近,军中的戒备也渐渐森严起来,机会已经越来越少。 此时已是春秋交际,道路两旁草木繁密中交杂枯黄,与大军行进中引起尘土的相称。 烈烈寒风卷起无数的落叶,枯泥与细沙,在空中盘旋杂汇成漫天沙尘,似乎要把太阳的光芒都掩盖起来,让这片天地看起来黄惨惨的如同现下世道。 三千卫戍人马威风赫赫,在将旗的带领下奔驰前进,而在最前面的旗帜上,瞩目的绣着一个血红大字“穆”。 底下一员粗狂大将,身材魁梧,配着铁甲,手中握着一杆浑铁长枪,身边甲将数员拥护更显得威风凛凛。 唐周落后半个马身,醋溜溜的看着趾高气昂的穆顺,想着自己混了这么久才只是个副将,可这人不过是个将自家小妾送人品味的肮脏货,居然爬到了自己的头上,实在可气。 那穆顺瞧着左右黑压压的兵马,心中豪气万丈,他甚至已经开始在预想自己援助孟津击败丁原威震天下的场景。 他也晓得别人在背后怎么议论自己,但为了日后的飞黄腾达,大丈夫何拘小节,等立下这般辉煌战功,也该换是他去尝尝别人婆娘的滋味了…… 想到这里,穆顺忽然觉得下身某处狠狠一硬,他咧着嘴想着家中几位妖娆妻妾的身段,恨不得立刻将她们按在胯下狠狠的鞭挞一番。 可身后的唐周好不识相,竟在此时上前提醒道:“穆将军,我们散出去的探骑已经快有半个时辰没回来通报了,末将怕他们会不会是遇到了敌人?” 穆顺瞥了唐周一眼,心中不爽,哼道:“唐将军,且不说孟津港地势险峻,又有一万精兵把守,哪怕真有什么不测,叛军有这胆子敢对我们洛阳城主动发起攻击?行军作战,小心谨慎点是没错,可也别丢了我们武人的胆气。唐周啊,这几年睡窑子姐睡多了,是不是把自己的胆都给睡没了,可得悠着点啊……” 左右闻言都是大笑不止,极尽落井下石之能,更有拍马溜须之辈将穆顺描绘成了孙武在世,惹得他得意非凡。 唐周见自己一番好意反而徒惹戏弄,便黑着脸再不多言返回了本阵,要不是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他才懒得理会这些无脑白痴。 这时,有人眼尖看到前方有人马奔来,便讨好道:“说什么来什么,那不就是我们的哨骑,将军您真是神机妙算啊……” 穆顺放眼看去,前方一两里之外数十骑飞驰而来,看衣甲穿着正是本方探马。 他得意的环视众人,为自己的“掌控全局”很是满意,慢悠悠的说道:“果不出本将军所料。” 诸将闻言,自然又是一番恭维,唯有唐周急急观望,心里隐隐闪过一丝不安。 随着这几十哨骑越奔越近,众人也慢慢觉得有些不对,因军中哨骑常以五人一组,按着时辰依次探查四周,即便返回禀告军情也有先后之分。 可这队人马至少有五六十人,粗粗一算,倒是那外出的哨骑部队仿佛商量好了一起回来,岂不是事有反常? 众人不明所以,但马儿颠簸着归来,距离拉近之后自是一目了然,却让所有人无不惊惧。 鲜血,将各色马儿尽数染成了赤红,绳索与铁钉将人马骨肉生生的衔接在一起,一颗颗无神的人头悬挂在马脖子前,仿佛正无声的述说着他们的痛苦。 长队中只有一名哨骑还在首骑领路前行,可他早已经被挖去了双目,割掉了双耳,就连那四肢也只留下了模糊的空洞,唯有那口中的阵阵嘶叫声悲惨异常。 那声声仿佛来自炼狱的惨叫声,在这一片长天旷野中不断回荡难消,却让活着的人心神都不由得俱是发颤。 主将穆顺慌了,副手们慌了,身后的三千卫戍军士也慌了。 人人都已肯定这一切定是那并州敌军所为,但仍不敢相信他们的敌人竟是这般的残忍,心中纷纷闪过同样的念头:这根本不是跟人在战斗,分明是凡人与魔物之间的死斗啊。 偏在此时,远方山峦背后传来阵阵嚎叫,声声烈喝,遮天的沙尘同样印着日光扬起,劲马踏实散松的土泥呼啸而来,在烈日下仿佛引起滔天风暴。 第一百零六章:生死,泾渭分明 对手出现,本该是斩敌立功的时候,但身为主将的穆顺此时心里只剩下了恐惧。 不但是他,身后将士无人不是面有异色,那些同袍的惨死景象,除有威慑之力,更是扰军之用。 好在那穆顺也不是完全不堪之人,他能够被何苗信任自然还有几分本来,看来袭之敌不过几百人,在慌惧中呵斥弓马列队以待敌军。 哪曾想那数百骄骑并没有趁势而下,反而只是策马停戈在势高处,两两之间互用兵器抨击,口中长啸起伏,在烈日狂风中营造出别样的战歌。 卫戍三千将士咽着苦涩的唾液,握紧了手中的兵刃,却迷茫的看着敌人的表演,不知下一幕还会发生什么。 突然,远处的沸声彻底爆发,骑士们异常同调的发出“呜……呜……”的狼嚎声,随着一员红袍战将驰来,声音也变得越来越急促。 而当他登上最高处的那一刻,所有的狼嚎竟在一瞬间化作无声无息的崇敬,所有的骑士在马背上半鞠着脊梁,献出最纯粹的畏惧。 ——那是他们的战神,战无不胜的战神。 因背身着骄阳,红袍战将的容貌模糊的看不清,只有那满目的赤红,仿佛火烧云那般的震撼。 三千卫戍军的内心深处,仿佛感受到一种来自神魔的审视,阵阵颤栗不可抑制的涌现心头,让他们完全感受不到烈日的温热,只想离那人越远越好。 可座下的战驹却被震慑得无法移动矫健的马蹄,只会服从而又卑微的低着马首喷着白气,希望能够得到神魔的宽恕而免于死亡的威胁。 那战将座下赤红似焰的骏马嘶声长啸,奏响了杀戮的第一声号角,然后一人一骑借着地势飞驰而下,手中的巨戟倒拖在地,划出分明泾渭:一边是生,一边是死! 眼看着那红袍战将一人一马顺势而下,竟将三千洛阳卫戍军视若无物,让穆顺等人几乎不敢置信,难道这人竟要以一己之力单挑三千精锐吗? 如此的狂妄的姿态,如此的荒诞的行为,可所有人却理所当然的觉得这是真实的,就仿佛虎豹之于豚犬,雕鹏之于燕雀,这是天性如此,这是不可逆转的命运。 可是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 穆顺这位先锋从那如飓风般迫近的身影中感受到了极度危险,不顾仪态的大叫军中数百弓手出列,务必要在敌人达阵之前射杀来犯之敌。 弓弩手闻讯而出,他们用仍自颤抖的手朝着那人射出无力的箭羽,被红袍战将手中的大戟舞出的道道风暴扫荡一空。 很快,他那一双冷漠无情的眸子已寻找到了第一只猎物,口中怒喝一声,手中大戟若雷霆击地,竟是闪出三道肉眼可见的澎湃气浪。 三道气浪在地面上划过分明印记,然后与尽头人群中肆意爆发。在这一刻,时间与距离仿佛无端消失,只有那人嘴角的弧度慢慢扬起,轻声笑道:“死!” 无数的残肢碎肉被卷上半空,鲜血淋漓着浇灌大地,仅仅只是一戟攻势,就有数百名卫戍军士已被轻易毁灭。 穆顺抬起铁枪的姿势停留在时间的永恒处,他的目光紧紧得盯着枪身上的那一细微的裂缝,直到眼前的世界化作了赤红,他才恍然大悟。 原来自己与铁枪落得同样的下场。只不过铁枪回炉之后尚可重造,而他这血肉之躯却只能成为大地的养分,再难重生为人。 “将军死了!” 不可置信的声音蓦然惊起,卫戍军的将士们万万没想到在千军万马保护下的主将,在还没有展现他的“雄心壮志”,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人瞬间秒杀,这是何等可笑,又是何等的骇人。 可怜的是那些卫戍将士,因为主将的死而被彻底的刺激得恐慌无比,让他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进攻或者防御,犹如待宰羔羊。 逃生的机会稍纵即逝,那红袍将已如飓风般杀入卫戍阵型之中,手中大戟散发着死亡的诅咒,凡是寒光闪耀之处必定响起声声惨叫,朵朵血花。 血肉,残肢,失措的悲呼,漫天的血雾,都重重的压在他人的神经上。 终于在那人轻描淡写中击杀了数百同袍后,这份浓烈的血腥压垮了卫戍军最后的勇气和尊严,只顾着丧家之犬般慌张撤退, 溃逃的卫戍军甚至来不及多看一眼身后,反而期望有人能够用他们的血肉为自己争取一点逃跑的时间,人性的卑鄙与险恶在这一刻表露无疑。 拥挤,践踏,咒骂,无数将士在慌乱中被自己的同袍撞倒,然后被践踏成一滩滩肉酱,为这股败退之势添加了更多的血腥味道。 数百敌骑原本停戈在高处,此时却是在不知不觉中从两边绕道而来,他们口中发出狼嚎般的兴奋,猎物的求生挣扎无疑是增加了他们乐趣,手里的强弓却是毫不停息的收取着同为汉卒的性命。 四周尽是山峦高地,卫戍军如同无头苍蝇般胡乱冲撞,可是面对骑术精湛的敌军最终都是一样的结局。 唐周是幸运的,那三道爆炸的气浪并没有伤到他分毫,他也十分聪明,尤其是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他果断选择放弃了大部队,而是领着自己的亲卫们向旁路夺命而逃。 司马睿紧随其后,这是他第一次上真正的战场,也是第一次面对大规模的厮杀。 原来在书册上意气奋发的建功立业,竟是这般的残忍与无情,到处都是陷入绝望的悲呼声,到处都是双目圆睁不甘的尸体,战争正在用它最直接的方式来告诉司马睿,生命在这里根本不值一提。 突然,他的背脊一凉,直觉告知危险正在临近,回头一顾顿时胆战心惊,原来竟是那红袍战将盯上了他们一行人。正疾驰追击而来。 他正要发声警告,却突然听得座下马儿一声悲呼,踉跄中折跪在地,将他狠狠的摔下马去。 “师弟!”,夏侯兰眼闻声回头一看,正见司马睿摔倒在地,立刻勒马返身下马,扶起司马睿急切问道:“怎么样,受伤了吗?” 司马睿骑术不差,虽然事发突然但还不至于摔伤,不过当他看到自己坐骑受伤的地方,不由脸色一变。 夏侯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觉马腿上鲜血一片,深可见骨,这分明是被人用利器故意刺伤,忍不住怒喝道:“唐周,这个狗贼!” 第一百零七章:战吧,超级高手 这几日内,唐周本来有大把的机会让二人逃脱,可一直迟迟不予行动。 回想其中异常,司马睿方才后知后觉,原来这狗贼竟是想用二人的死亡来平息一切。 此时那红袍将越追越近,二人也顾不得再怨恨唐周的卑劣行径,还是想想有什么办法能够夺得一条生路。 只是观看那敌将之前的无边威力,司马睿心中不战先怯,忙对夏侯兰道:“师兄,你别管我了,我的马不行了,走不掉的,你赶紧上马逃命去吧。” 夏侯兰闻言一愣,随即大怒道:“混账小子,你把我当成什么人,难道我是会丢下自己兄弟的杂碎吗?” 司马睿听了心里一暖,那生死相依的感觉,竟一下子就冲淡了来自死亡的威胁。 只是他清楚二人虽学了枪宗本事,但在战场上面对井然有序的并州战骑,根本没有一丝生还的可能,更别说还有那以一敌千的红袍战将。 二人见生机渺茫,索性就地喘息片刻,只是那各自握紧的兵刃犹自颤抖,可见胆战心惊之余平添绝望。 司马睿偷摸打量身边的夏侯兰,见他面色惨白,不由微微一笑道:“师兄,谢谢你,能够做你的师弟,我很幸运……” 夏侯兰鼻尖一酸,握紧了手中的铁枪,道:“别说的跟生离死别似的,我们还要一起回去见师傅,还要一起挑战天下英雄,还有那么多的事情等着我们去做。司马睿,给老子活下去!” “活下去!” 二人齐齐叫定,四目凝视来犯之敌,全身的状态在生死之际提到最佳,已做好了最后的反击。 红袍战将追击而来,眼见先前只顾着仓惶奔走的猎物,此时居然敢回头准备做垂死挣扎,对于猎手来说除了意外以外,更多的是趣味的添加。 他驾驭座下赤红骏马慢慢减速,嘴角不禁带起惯有残忍轻佻的笑,饶有兴趣的打量起这两个不屈的少年。 同一时间,司马睿目不移视也在观察对方,只见此人棱角分明,龙眉下是深深陷下的眼眶,当中折射出的锐利光芒却是一种异常的不屑与冷漠,仿佛在他的眼里万物皆可弃,万物皆卑微。 对方这不带分毫感情的眼神,让人无由的觉得心脏重重一跳。 四周的空气听命般犹如那无形的绞索,要将二人全身紧紧的禁锢,难受得简直无法呼吸,令人不禁感叹这是何等窒息的压迫力! 司马睿在这段时间内已是见识了太多的武道高手,俊逸出尘的刘虞,痴迷固执的潘凤,霸气侧漏的张辽,每一个都是当世的超凡之士。 但只论这肉眼难见的杀意,便是羽林卫中那几个杀人如麻的大恶人,竟还远远不及此人澎湃。 两位枪宗子弟尚未出手,就已经被对方强大的杀气压迫的难以动弹,尤其是性格冲动的夏侯兰,几乎要被这股杀意逼疯了。 夏侯兰强忍片刻,突然大喝一声为自己一壮胆气,不愿坐以待毙的他努力的挺枪而上,枪术倒是看着犀利,但行进之间的动作早已变形,破绽百出。 那红袍战将看也不看来自枪宗子弟的凌厉一击,只是极为随意的挥动了一下那巨大的画戟,一道凌然气波就如刀斧般凌空斩落,卷起强劲气流朝着前方滚滚而去。 夏侯兰的本事不差,他的天赋得到了枪宗之主童渊的认可,学习的是最精妙的招式,入道数年已可与大师兄童飞纠缠许久。 但他至今为止所经历的不过是与他人的寻常切磋,从未尝试过这种生死立见的对决,因而面对这道转息即至的杀招,他错误的选择了正面一战。 以夏侯兰现在的眼力,根本看不出对方随意一击中,到底蕴含着怎样的惊人实力。 若不是在一旁的司马睿因龙魂附身而感官极其敏锐,察觉出此中的霸道力量,大难临头之际奋力向前一扑,好歹将自家师兄向旁扑出几分避过气波,这才免了分身之难。 不过对方随意而为的招式中蕴含着极大威力,即便躲过了正面攻击,但仅仅只是擦边而过的气浪,就使得二人顿觉如受重击,被这股强大力量击飞好几步方才停滞。 首当其冲的夏侯兰受此一击,忍不住吐出一口污血来,手中铁枪代为受难更是被那凭空而来的气波一分为二。 不过他算是幸运的,至少没有重蹈穆顺那倒霉鬼的下场,但这一击之后,他完全不能相信自己居然就这般轻易的战败了,想要起身保持最后的尊严,却是感到半身麻木,黯然道:“好强……” 司马睿极快的查看了师兄的伤势,好在并没有伤到要害,只是一时失去了战斗力。他轻轻的放下夏侯兰,手持古剑艰难的向旁几步,剑身轻颤却是暴露了他内心的紧张与不安。 可为了自己,为了师兄,他只能毅然决然的面对远超自己实力的敌人,哪怕只是不自量力。 红袍战将凝视这个能够看穿自己攻势轨迹的少年,一击未能建功,让他冷漠的脸上多了一层意味难明的亮色,桀骜一笑:“有趣!” 为何有趣? 这是只存在于猎手心里的有趣,因为他这次捕获的不是一味只知逃避的废物,而是一头敢于反抗的野兽。 何为有趣? 因为二者的实力虽然天差地别,但红袍战将那波澜不惊的心神,竟在这个少年身上久违的感受到了一丝兴奋。 话音刚落,杀意骤然爆发,红袍战将周身仿佛燃起了一层赤红火焰,马嘶乍起却如千钧之力践踏在心头。再见那枝古朴硕大的重戟,恰如那地狱魔神露出的獠牙欲要嗜吃生灵血肉,而这一次挥舞的对象已换成了司马睿。 冷汗,从额上缓缓滴落在黄土中,是那般清晰可闻。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停滞,一切显得极为寂静,却正暴露出司马睿内心的惊恐是那多的难以言喻。 迎面而来的战驹,如同一团迸发着的璀璨火焰,可当中藏着的那一抹寒光,却已经循着诡异弧度划过半空,未带起丝毫气流便无声无息落在了他的头顶之上。 好快! 马快,似疾风闪电惊目瞥。 戟更快,恰若雷霆落下九重天。 第一百零八章:死战,而已 红袍战将御马而行,来势快如闪电,落地却是无声,往往等猎物发觉的时候,却已到了生死分辨之刻。 司马睿眼看自己与这红袍战将之间,无论是力量,技巧,眼见,经验……都是犹有天地之别,仿佛根本不是处于同一世界。 面对这一击,他只能勉力保持着挺剑应敌的姿态,却根本做不出任何有效反应,唯有心头的不甘,如万虫噬魂般难受痛苦。 相望之际,他分明瞧见了那人眼里闪着不屑的神采,原来对方只是将他的生死当作猫抓老鼠的游戏,不禁引起无穷的悲哀,他司马睿竟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死亡,可以来的如此出人意料,但弱者真的只能无奈的接受这一可悲的结局吗? 生死在即,司马睿的脑海中百念丛生,无端端的闪过刘氏父子的无辜惨死,闪过恩师童渊的授艺厚情,闪过夏侯兰的生死相伴,闪过无数在他生命中出现过的林林种种…… 这一切,他不舍啊,所以才会显得那么的不甘心,才会绝不妥协以这样卑微的方式死在这里! 所以,就让我们死战到底吧! 人马交错之际,寒光似繁星落地,激起无边动荡。 红袍战将那充满轻佻不屑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那硕大的画戟上面锐明如故,竟不曾沾染一丝血迹。 古剑,粗坯简单的外形好似它的主人,炎天画戟,锋芒毕露却正好衬托那无敌战神,但卑微的弱者居然硬生生挨过了这必杀一击。 虽然司马睿被这股冲力震得半身刺痛,但他的胸膛的心脏仍旧强劲乱跳,脸上更是再无先前半分恐惧,最要的是……他还活着! 原来在那死意降临的那一刻,司马睿体内竟涌现出一股莫名力量,让他险之又险的死里逃生。 对于这股莫名力量,他并不陌生,当日面对满宠杀招之时,就曾微薄的借用过,知晓这是体内龙魂在一霎那激发潜能,得以让他的神识与力量成几倍增长。 不过不同于以往情况,司马睿这一次既没有失去意识成为龙魂支配的傀儡,也没有那种受困于自己本身力量局限的拘束感。 体内的龙魂之力不断的飞速流转周身筋脉,让他可以真正的如挥自臂,步入了一种难以言喻,从未涉及过的奇妙境界。 晋级了? 红袍战将发觉自己这一戟居然没要了这少年的性命,而后者在这濒死之刻竟意外晋级进入人元境界,纵然是他,这心头也不由微微闪过一丝愕然,虽然人元境界在他眼里依旧微不足道。 他缓缓摆正座下呼哧好战的赤兔儿,手中的炎天画戟纹丝不动的直指司马睿,神情虽然依旧冷漠至极,但言语中仿佛带了一丝颤动,道:“希望你,能让某感受到更多的乐趣……” 这人的声音有些沙哑,就好像那铁器颤动时发出的“哧哧”声,让人深切的感应到仿佛来自九幽之地的冰冷。 其言语中总是夹带着极为明显的轻视与不屑,仿佛在他那双默然的眼里,天下万物早已没了能够让他分心的资本。 而就是这样充满孤傲意味的一句话,从他嘴里轻轻吐出的时候,对于聆听者来说却仿佛是理所当然的,让人不得不接受这样一个难堪而又残酷的现实。 司马睿侥幸逃过一招,心中没有半点侥幸窃喜,反而越发敬畏此人的超强手段。 在那千钧一发之际,若不是他体内的龙魂之力再次立功,只那看似轻灵飘逸但却雷霆重轰的一击,就足以让他破体即亡了。 然而面对对手即将到来的新一轮的攻势,他接下来该如何应对,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此时的红袍战将收起了那玩世不恭的态度,分明已不再将司马睿当成随意戏耍的对象,反而是……可以用“对手”这两个字来形容。 如此一来,危机更甚。 但司马睿不知为何竟有种受宠若惊的诡异感受,然而剧烈的求生欲望,却又在无比清晰的告诉自己,至少……至少再挨过这死神的下一击,哪怕最后仍旧免不了是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这是司马睿现在最真切的想法,可是当对方那无匹的杀意席卷而来,好似风暴般将他置身其中的时候,无情的现实将他所有的臆想都瞬间抹灭。 赤兔儿高高越过司马睿,炎天画戟回身带出一片夺目赤焰,红袍战将的攻击总是如此犀利而又难寻轨迹。 司马睿只来得及再一次感叹一声好快,那劲风突至甚至不用兵刃加身,只凭着那浓烈的杀气就能将人开膛破肚。 临危之际,他大喝一声故技重施,体内的龙魂之力涌现出惊人的能量,手中古剑趁势支地而起,借着力道硬生生的往前半丈。 然而耳边还是闪过了“嗤”的一声,后背一处狠狠一疼,随即便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正从那伤口不断涌出。 明明不曾被那画戟切实击中,可司马睿身上的甲胃还是如纸糊般破裂,也多亏了他穿戴的是唐周手下亲卫装备,若是换成普通士兵的装备,只怕在这一击下就已是破胸而亡。 回想刚才夏侯兰手中的铁枪,敌将的两次攻击都是如出一辙,虽未曾真正加身,却只凭真气就可破金裂戈,透入本体。 若不是体内的龙魂正疯狂的输送力量,他只怕早已坚持不住,犹如夏侯兰那样一触即溃。 虽然步入武道时间不长,甚至之前还不曾踏入最基本的人元之境,但今时今日的他即便面对满宠那样的高手也能有一搏之力。 但此人仅仅只靠着杀意就压得他们难以喘息,进退之间的随意攻势更是令人几乎难以招架,其实力之强真算得上深不可测! 与这红袍战将两次交锋下来,司马睿更能直观的觉察出眼前这位实力之强,只怕已能与那羽林都督张辽一较高下。 也是他对武道一途中的了解太过浅薄,如果还有其他武道高手在此,见了这红袍战将的手段非得惊呼不已——此人举重若轻,气盈神扬,分明是步入地元境界的超级高手啊。 只是司马睿甚至没有多一秒钟的时间来庆幸,那要人命的炎天画戟,已是再次如影相随的追击上来。 第一百零九章:一戟,生死 天下武人初练武技只为强身健体,练至深处后可窥天地五行之气,以自身为器,化气入体,分人元,地元,天元三大境界。 人元境界重在调用体内真气,使得气脉相通,以便淬体升华激发自身天赋潜力,当日的白马将军公孙瓒就是人元高手其一。 只是他还有一手过人箭术,所以在人元境界中已算翘楚,得以在无双排名上压过凶名在外的满宠李典等人。 地元境界则是炼气盈神,使得存在于自然中的五行之精皆可调为己用,一招一式中威力之强可崩山断河。 当日在凌云一役中,除了那无双第一的潘凤外,那羽林都督张辽更是地元境界中的顶尖一辈,而且他身怀刀宗秘技,又有钧天龙魂的臂助,假以时日说不定也可学那刘虞窥视天元。 至于这最为神秘难测的天元境界,则是炼神还虚,引五行之精化阴阳,生混沌,再以天象乾坤为辅,以期达到最为奥妙的天人合一,当世之中唯有凌云王刘虞才有这个资格。 三大境界自上古商周时期便流传至今,那时的天元高手层出不穷,如地元人元之辈几如炮灰一般掺杂在皇朝更变间,留下了无数真假难辨的传闻秘辛。 直至西周暮年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天元境界的绝世高手难以为继,后世千年间竟只春秋之鬼谷,楚汉之霸王而已。 到了当今之世,人元者司空见惯,地元者群峰耸立,但入得天元之境者却只有刘虞一人而已。 后来传闻嚣起,说是武道之辈若想步入无上的天元之境,非得借助天地妙物不可,例如秦之大炼金师徐福所铸的九龙苍穹令,就是取龙神之灵铸造而成。 那张辽在幸运的获得钧天龙魂后战力直线飙升,一举步入地元巅峰境界,成为当世有数的武道高手,也是司马睿目前除了刘虞以外所识得的最强者。 但如今看这红袍战将真气澎湃似海啸,杀意锋锐若神兵,实在是常人难以企及的超级高手,怕是不在那羽林都督之下。 这一次,那红袍将手中的赤红画戟施的却是上挑之势,但让人稍稍惊疑的是无论力量还是速度,仿佛都比之前两次略微淡了一些。 面对如此杀招,司马睿身法锈涩一时不能回转,只能寄希望在古剑上。 可惜普一接触,一股强大到匪夷所思的力量,便将手中的古剑击飞半空,他的双臂更似被震断一般痛不可言。 眼见兵刃丢失,剩下的便只有血肉之躯,司马睿不及感觉伤处的痛楚,那柄嗜血的画戟依旧快的不可思议,再次向他的胸口直刺过来。 剧本,在最开始的一刻就已经写好,猎物徒劳的挣扎,永远不会改变最后的结局。 狂澜巨浪似的杀意凝聚之上,戟虽未到,但那股凌厉气流已让人扑面生寒。 眼前寒光已经越来越明亮,也越来越璀璨,仿佛人们口中临死前常会提起的回光返照。 也许在任何人眼里,司马睿注定只能是一个死人了,可面对这必杀的一击,他心里竟没有对死亡畏惧,也没有对宿命的不甘,反而身心处于极度的平静,仿佛步入了某种空明状态。 原本沉重难堪的四肢没有选择后退,浑浊迷离的眼睛没有选择躲闪,绝望不甘的心脏更是重新燃起生机的渴望。 在那一片赤焰中,司马睿看到了自己面对死亡时也可以露出笑容的倒影,他的身形如野兽本能般迅疾而动,却不是躲避来者必杀,反而飞身跳起迎着死神獠牙做最后的孤注一掷。 红袍战将微微一怔,他没想到这少年居然还留有余力,更没想到还有这般胆气置之死地迎着炎天画戟而来。 只是无作他想,在尘土滚滚之后,好似一道惊雷轰地,戟劈过后,天崩地裂。然而本该如神魔降世般冷睥天地的红袍战将,却因悬挂在炎天画戟之上的那道羸弱身影而动容。 这一戟,是他认真出力的一戟,便是那些天下知名的勇将也少有人可以幸免于难! 这一戟,光是锋芒就足以让人胆颤,可这少年居然敢仅以肉身去将炎天画戟紧勒肋下,这需要何等的胆气与魄力。 可惜,这一戟也让这位无名少年彻底丧失了反抗之力,不然的话也不会只用一双闪着骇人神彩的双眸,来表示他内心的倔强与不屈。 只见司马睿紧握戟身的双掌模糊得几可见骨,身上被气刃伤的遍体鳞伤,殷红的鲜血正源源不断得滴露黄沙中,但他的的确确还或者,甚至在某种意义上也还没有输! 此时只要红袍战将轻轻的挥动一下炎天画戟,这只顽强不屈的猎物必死无疑,可不知为什么他看着倔强的少年竟一时难以下手,脑海中更是闪过一个极其荒谬的念头——如果说自己是来自九幽地狱的死神,那么眼前这少年分明是一头不甘殒灭的厉鬼! 对视良久,红袍战将慢慢散去了满腔杀意,缓缓的放低了炎天画戟,让司马睿不失尊严的跌落在地大口喘息。 周围原本大作的风沙渐渐停息,天色因为坠入的夕阳而显得赤红一片,也将这一人一马染得好似天地间最为璀璨的一团烈火。 滚落在地的司马睿疲惫得连动都不想动一下,可一双眼还是死死盯着那高踞赤兔之上的敌将,此时的“他”已不再是只有倨傲与冷漠,而是沐浴着从所未见的光芒,竟让人莫名觉得原来一个男人也可以让人刻骨铭心。 用尽体内最后残留的气力,自付必死的他在晕厥之前只能吐出这几个字来,喃喃问道:“你是谁……” 红袍战将没有回答,或者是因为司马睿已听不到想要的答案,或者是因为不屑回答败者的问题,但他原本极为冷漠的脸上竟展颜露出难懂的笑意。 座下的赤兔似乎感知到了主人的心思,欢愉的高声嘶叫一声,像是在赞颂他主人的无上威势,又像是在赞许司马睿的坚韧不屈。 它贴近昏死过去的司马睿,马首左右摇摆想要将他的面容看个清楚,又亲昵的舔着脸庞,仿佛早已认识许久。 红袍战将饶有兴趣的瞧着赤兔的行为,好奇这少年身上到底有何种魅力,竟可赢得这举世名驹的好感。 他用手中画戟想要挑开那遮住少年面貌的发丝,却听得远处的夏侯兰急道:“你把我师弟怎么了,你有种把我也杀了……” 第一百一十章:鬼谷,天纵之才 狂风雷霆中,夏侯兰看不清二人的战斗,还以为昏死过去的司马睿已然惨遭不测。 他叫骂不止,心底只有对自己与司马睿命运的悲伤,却忘记了那马上之人是何等的嗜血无情。 只是那红袍战将遥遥一望,手中的炎天画戟停戈止影,却意外的一并饶过了夏侯兰的性命。随即他摘下腰间的号角,凑在嘴边响起一声亢奋悠长的召唤,唯有嘴角依旧挂着轻蔑笑意。 此时之前猎杀卫戍军的数百战骑呼啸而至,人人身上染着大片鲜血,马脖子前挂着数目不等的人头,余味难尽的讨论着之前的无趣屠杀。 他们围拢到红袍将的身边,齐齐伏身大喝道:“将军!” 红袍战将轻瞄一眼,十里战场尽是伏尸污血,片刻之前还生龙活虎的三千卫戍军已死伤殆尽,这一场伏击战收获颇丰。 数名骑士越众而出,禀告道:“洛阳军不堪一击,不过一刻钟的时候就已经被我们杀散了,比起关外的胡人可差了太多,忒不过瘾了。” 战绩斐然,狭长的战场上已经渐渐冷却,红袍战将一挥炎天画戟,调转马头冷声道:“很好,回孟津。” 众人齐声答应,有人眼尖发现司马睿倒在跟前尚有气息,就想挺枪上前取了性命,但却被红袍将喝阻。 手下人不解以往冷血无情的将军竟会为敌人出言,只得在疑惑中将司马睿二人救起,却见自家将军早已驾着赤兔马飞驰而走。 此时的孟津港硝烟未散,无数北方精兵游走四周,或是排查奸细,或是掩埋尸体,人人脸上激奋,俱是彪悍之士。 有将士瞧得红袍战将一行归来,连吹号角,无数战士眺首以望,用手中的兵刃发出异样声响来迎接他们的战神,尤其是在看到那匹匹战马携带着的人头,更是将气氛推到一个高·潮。 红袍战将无视众人敬羡的目光长驱直入,而他治下的兵士将收获的人头随手扔到一地,自有人前来查核登记。 那些未曾有幸出战的同袍纷纷上前询问,战士们用高傲的神情讲述着战场的残酷与兴奋,尽管深知在那人的带领下,羸弱的卫戍军绝对不堪一击。 但在直观的看到几百人就能斩获数千人头的战绩,还是让并州军上下的军心为之一震,对于他们主公远征洛阳的行动也再无置疑。 只是当他们看到被押送的司马睿二人时候,不曾想以凶悍出名的狼骑军竟还会留下活口,难道是主公要从这里问出些洛阳虚实吗? 虽无主将的特意吩咐,但狼骑军也不敢随意处置二人,以免惹得怒意,好在港中多有空置的房间,便自作主张的选了一处暂为休息。 又见二人俱有所伤,他们又叫来了军中医者照料,虽是俘虏,但只因为一人缘故,反倒因此得以暂时活命。 再说红袍战将归港之后直往港内原守军主将府邸,那里已经被并州侯丁原临时定为指挥所,他们虽偷袭了孟津港而一战全胜,但面对城池高耸的帝都,还是不敢贸然出击,须得一场大胜方可携锋而战。 红袍战将驾马来至,见府前早有人等候,只是神情焦虑,乃是他军中亲卫副手郝萌。 郝萌面色焦虑,在此地已等了多时,这下总算是等到了自家主将,忙上前急道:“将军啊,你怎么又擅自出兵了?丁公召集了军中各部大将前来商议,却独不见将军,因而大怒。此时里头闭门多时,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还请将军快快前往。” 红袍战将面无表情,将赤兔交与郝萌,直言喝道:“所为何事?” 郝萌不敢触动赤兔,只能轻轻的拉着缰绳,听得主将提问,却是黑着脸道:“末将尚不够资格,所以并不能入内闻听,只被丁公打发到这等候。” 红袍战将闻听脸上闪过一丝怒意,但他很快就收敛起来,轻嗯了一声后便朝着内里行去。 来到大堂之中,果见已有七八名甲胃将领盘膝而坐,而素有汉家八擎天之称的并州侯丁原端坐主位,却是面沉如水。 见红袍战将姗姗来迟,诸将或是平淡自若,或是幸灾乐祸,或是目露担虑,或是忌恨生怨,神态不一而足,却让人意味难解。 红袍战将吕布遍观在场诸人,却见并州军将领当中多出一名面似寒星,发若瀑雨,眼似电光,眉若苍松的陌生文士。 在场的高顺,侯成,魏续等人皆为沙场悍将,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满了鲜血,其煞气之盛直如千军万马一般。 可此人静侍其中却是一派怡然飘逸的姿态,仿佛游离于俗世之外,双目对视中寸步不让,竟让吕布恒古不变的心境为之微起涟漪。 此人是谁! 吕布微微凝神,头一次想要将别人的相貌记在心中,想不到竟是个无用书生。 那丁原面容端肃,因常年征战,形态极为硬朗,目有慑意,当下开口喝道:“吕布,为何擅自出战,莫非视本公军法如无物?” 吕布正自心疑文士来历,却听得丁原开口责问,神情倨傲之下只得拱手答道:“兵贵神速,我军长途跋涉,兵马虽精却少,既然突袭了孟津港,自当再袭洛阳,若等朝廷反应收拢兵力,只怕战情直转而下,胜机不存。” 丁原闻言,顿时大怒,道:“住口,你为军中大将,竟敢口出妄言乱我军心,又擅自出军不尊法令,左右,拿下军法处置。” 诸将听了丁原将令,心知不过是威慑之语,但场中唯有两三人起身为之求情,无非是什么大战在即不宜自损大将的陈谷子滥调,令自家主公有个台阶下也就是了。 丁原本就无意处置吕布,只是瞧着后者那副桀骜不驯的模样,心中不由得怒火暗起,然今时战机不明,他只能暂时容忍一二。 吕布佁然不动,看完这场闹剧后,冷声道:“末将于港外数里遭遇卫戍先锋,想来敌军不日将至,进退之间,还望丁公早作打算。末将甲上染血,于此不尊,先下去净衣了。” 丁原挥挥手表示同意,见诸将面色惫懒,也叫他们一并离去,只留下那秀逸文士。 二人一时各自不语,良久方听丁原叹道:“如你所言,那何进已调动十万卫戍军拱守洛阳,本公此举再无胜算。可你要本公再在孟津坚守一月,等韩馥等人起兵响应,却也不足为信啊。” 那文士笑道:“汉帝势大,在下只问州牧一言,若退兵回并州,能依仗一州之地抗衡到几时?” 丁原沉默不语。 文士再道:“冀州韩馥胆弱,幽州公孙自顾不暇,若州牧与他们连接一体,能抗衡几许?” 丁原闻听,心中大动,问道:“为何是一月之期?” 文士笑道:“若非如此,天下人怎知汉帝虚实,怎知并州男儿威风,那韩馥等人怎有胆一搏?” 丁原思虑良久,起身言道:“好,本公就依你之言,但若你主无法做到所说的一切,就休怪本公兵峰所指,难息并州十万男儿怒火。” 面对一方诸侯的威胁,此秀逸文士神色不改,笑颜中尽显自然,言道:“丁公放心,我主必不敢欺,然此事机密尚得及时回报,若无他事,在下便先行一步。” 言尽于此,秀逸文士飘然起身欲要离去,丁原审视片刻,忽道:“你主能得鬼谷一脉相助,自当龙从云起,只是天下英豪纷攘,先生为何……” 丁原话里意味难尽,但秀逸文士却尽知其意,哈哈大笑一声后潇洒而去,不作回答。 唯有远处,渐有一语悠然传入耳中,上言道:非吾轻古今,智冠于此;非吾傲九州,才绝于此;何言春秋百家鸣,笑尽英雄…… 丁原闻听此等狂言,却是细细品味,良久黯然失色,叹道:“鬼谷一脉,果然非凡,那人能的此等奇才相助,不愧为‘大赢家’……” 第一百一十一章:梦境,孟津 四周寂静无声,除了无穷墨颜,便再无一点亮色,也没有一丝凉意,仿佛风气不存。 司马睿浑浑噩噩的站起身来,却发现始终看不到源头与希望,只能一步一步的迈着沉重的脚步继续向前。 忽然在极远极远处,一团璀璨火焰汹汹而起,引得司马睿喜出望外不由得飞奔而去。 只是这团火焰好似一个顽皮的小孩儿,他靠的近了便故意远些,他若是停滞不前便也原地不动。 奔袭了好久,他才沮丧的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把控这黑暗中唯一的光芒,反倒累得自己疲惫至极,已不想再动一下。 只是当他抬起头的那一刻,面前出现的正是先前不可触及的那团火焰。好奇的伸出手来,他想要去抚摸,却发现根本没有任何灼烧的温度。 直到司马睿触碰到火焰的那一刻,整团火焰猛地爆发将赤红散于四周,却在当中随即显出一柄画戟,是这般眼熟,这般令人胆战心惊。 下一刻,那噩梦般的画戟寒光大闪,朝着他的头颅力劈而下,黑暗中传来熟悉而又冰冷的人声:“死来!” 大喝一声,从梦境中惊醒过来的司马睿全身绷紧起身,却马上又被各处伤口痛得重新拉扯倒回了病榻之上,咧着嘴大感剧痛。 虽然逃得性命,但他全身上下酸痛无比,尤其是四肢更是犹如骨碎,这是司马睿大量透支龙魂,而对身体造成的极大负担所致。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不是司马睿在生死之际触及龙魂,其所展现出的实力让吕布也刮目相看的话,说不定早已经被人一击击杀,成为一杯黄土,一句笑话。 司马睿茫然的环顾四周,这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常卧室,显然没想到自己能够在红袍战将手下逃生,更加想不清楚在自己昏厥过后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他口中只觉得干枯难耐,巨大的身体负担让他连喝水的简单动作也做不到,只好连连低声呼喊,希望有人能够听到帮他一帮。 不一会儿,从外头闪进一人,司马睿细看之下居然是夏侯兰,顿时放下心来,张口就道:“师兄,你没死啊……” 夏侯兰换了身干净的戎装,穿在身上虽有些不伦不类,但看起来还不错。只是一听到自家师弟的问候,他便哭笑不得的骂道:“臭小子,你这是巴不得我被人宰了!” 司马睿嘿嘿一笑,接着求道:“师兄,来点水喝,口中好干。” “我倒要伺候你了……” 话虽这么说,夏侯兰还是端来清水递到司马睿嘴边,只不过靠近卧榻之时不由自主的捏住了鼻子,神情极为嫌弃的闷声道:“喝完了就去洗澡,臭死了……” 司马睿咕噜咕噜的几口便喝光了碗中凉水,方觉体内的燥火稍稍平息,但很快就觉察到自己周身粘稠滑腻,还有阵阵恶臭相伴。 他伸手一摸身子,指头上沾染了片片暗红污浊,奇臭无比,仿佛是鲜血凝结风干过后的残渣,不由惊呼道:“师兄,这是什么?” 夏侯兰讥笑道:“还不是你身上来的,乱叫些什么。” 不一会儿,从外头闯进两个彪形大汉,抬着个热气腾腾的澡桶子,里面似乎放着各式各样的药材,顿时将整个房间飘满异味。 紧接着,夏侯兰跟那二人将司马睿拔了个精光,神情猥琐不堪,笑道:“师弟,这些污浊把你那一身白肉都遮住了,师兄这就帮你洗干净了它们。” 司马睿惊恐喝道:“师兄,你可别乱来啊……” 夏侯兰嘿嘿一笑,道:“前两天你昏迷着的时候,也是师兄帮你洗身的,今儿好歹醒着,便让你好好享受一番,免得说做师兄的不照顾你……” 三人合力将赤条的司马睿安放在那药桶里边,水花四溅极是好看,但被这热力浸泡之后,他身子原本的刺痛大为改善,后来竟是软软睡去,极为舒服畅快。 待得司马睿再次苏醒过来,仍在那药桶之中,却不见了那两名彪形大汉,只余夏侯兰在旁贼笑难止,顿时哀嚎起来,仿佛这一身清白被人玷污了一般,甚是可怜。 夏侯兰笑骂道:“别嚎了,你都昏迷两天两夜了,要不是这些药水灵验,我还以为你要凶多吉少,倒是欠了那人一份情……” 原来吕布虽然饶过了司马睿的一条性命,但后者其实早受了气劲入体,若无这些药水浸泡全身数日,只怕早已气血衰溃,难以活命了。 不过司马睿也算是因祸得福,不但在生死间顿悟正式踏入人元境界,而且成功的激活了体内的阳天龙魂,将他彻底的洗髓伐骨,焕然一新。 夏侯兰此时尚且不知司马睿已是人元高手,竟还压过了他一头,不然的话“气愤”之余还要再下“狠手”。 他瞧了瞧外头似乎没了人影,便轻声说道“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吱吱,孟津港,现下已是并州军的地盘,听说这几日正跟卫戍军打得激烈呢。” 身处孟津港的消息固然让司马睿吃惊,但他更在意的是那位红袍将为何会对他们手下留情,毕竟丁原扯起反旗,与汉帝已成水火不容之势。 瞧那敌将武技如此不凡,在并州军中必然身居要职,何必大费周章的留下两个几无作用的小兵? 不过夏侯兰知道的显然并不比司马睿来得多,只是大致的说了一下后面发生的事情,至于红袍将为什么这么做,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两兄弟劫后逃生,不由颇多感叹,只是前途未卜,心中也是有些杂乱。 念及那红袍战将的无上威势,司马睿黯然叹道:“此人武技之强,远在当日那羽林卫满宠之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无双榜》榜上之人?” 夏侯兰回忆过往仍旧心有余悸,摇摇头道:“那人自始至终都不曾报上姓名,所用的武技更是毫无痕迹可言,倒是那柄赤红画戟颇为注目,若是大师兄在的话说不定能够认得。至于我们吧,还是自求多福吧,我为鱼肉,他为刀俎啊……” 司马睿呵呵一笑,道:“想不到师兄还知道这个典故,倒是让小弟刮目相看。” 夏侯兰闻言顿时气恼,斥道:“你小子死过一回胆气倒肥了,居然敢调笑起我来了,若不是看你现在体弱血亏,非得好好教训一番。” 二人吵闹一番,多多少少减轻了心中的顾虑跟不安,也算的是苦中作乐。 第一百一十二章:苦中作乐,战局微妙 司马睿心思慎密,嬉笑一番后便开始揣摩起红袍战将的心思。 其实他们不必太过悲观,既然这红袍将肯手下留情带他们回来,甚至大费周章的进行治伤,想来不会多此一举的无故再要他们的性命。 只是司马睿还暂时想不通这当中的缘由,难道……难道是因为孟津港战况艰难? 现下战火正涂,只看红袍战将虽是勇猛无敌,但要想以一州之地攻伐帝都只怕还是力有不逮。 等汉帝召集周边兵马,说不定已对孟津港形成合围之势,纵然那将如何厉害,也敌不过百万之兵吧。 夏侯兰一听分析,似乎记起点什么,道:“说起这个我倒是有些印象,前几日悄悄的听了外头那些并州军交谈,说是那汉庭大将军何进亲自率军朝着孟津港而来了。” 这倒是印证了司马睿心中所想,只是仍旧无法得知那人留着二人性命所为何事? 夏侯兰突然面色一沉,气呼道:“也不知道唐周那黑心厮死了没有,要是没有,可别让小爷碰着了,否则定要把这小人剥皮抽筋不可。” 要不是唐周暗下毒手伤了司马睿坐骑,他们也不用经历后面的惊险。 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要是二人遇到的是那数百狼骑,说不定这会身上早已经是千创万孔,惨不忍睹。而且唐周到底是太行山的人,就算要惩罚也得是颜慕儿他们来处置。 司马睿心中挂念尚在洛阳城内的颜慕儿,暗道也不知道慕儿姐现在是否安全,若是知道自己成了别人的阶下囚,会不会担心呢? 夏侯兰察言观色,看出司马睿意有所思,便推了推他道:“在想什么呢,我们现在都成了别人的俘虏了,还是赶紧想个办法怎么逃走吧。” 司马睿听了险些笑出声来,用下颚点了点自己,道:“怎么逃,我这还受着伤呢,再说这孟津港里港外数万人马,我们如何避得开那些耳目。” “照你这么说,我们就认命待着这地方了,可他们是要去打洛阳成的,弄不好到了最后我们会被他们……”,夏侯兰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吐着舌头道:“咔擦……砍了脑袋去祭旗……” 这倒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并州丁原已经起兵造反,与汉帝刘宏是水火不相容的局势。本以为他一州之地难撼汉庭根本,但不曾想到丁原手下居然拥有这样强大攻击力的军队。 一想到在片刻之间,那数百精骑就斩杀三千卫戍军的场景,似乎以其之力攻克洛阳也并不是异想天开。 二人当时穿戴的还是洛阳军的服饰,算起来就是战俘身份,临行前用来祭旗最是妥当。 司马睿之前虽然信誓旦旦,可这会也被夏侯兰说的有些后怕,他强忍全身疼痛试着起来,只是使用龙魂的后遗症实在太过巨大,以至于稍稍一动就忍不住倒吸凉气。 眼瞅着师弟面色惨白,吓得夏侯兰赶紧拦住,叹道:“算了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摊上你这么个师弟,我也是……” “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司马睿还有心思开玩笑,赶忙接了过去,惹得二人相视大笑。 接下来的几日,二人一直在这处不知名的院子里安静休养,吃喝拉撒照常,索性断了逃走的念头。 等身上的硬伤好些了,司马睿便开始尝试活动身体,这日子虽然过得与世隔绝,但总的来说也还不错,仿佛又回到了高阳城外的那个小村落。 不过让人惊疑的是司马睿在这短短几日内身形突变,以往跟夏侯兰的个头不分上下,现在却是高了整整一个头,越发的挺拔矫健。 容貌也是依旧俊俏,但却少了过往名门子弟的书生意气,多了几分刚毅锐意,若不是夏侯兰日日相伴只怕都快认不出来,却更惹得后者每日酸气乱冒。 再经过半个月的安心修养,他们的身体已经大为见好,便是司马睿已恢复了七八层,每日在院中互相切磋,算是他们这些日子里苦中作乐的唯一方法。 这一日,外头闯来两个戎衣装扮的军士,见了司马睿二人,眼中分明带着几分不屑,口里喝道:“快点,我们将军要见你们。” 二人闻言吃了一惊,这些日子在这里有吃有喝的,险些都忘了自己俘虏的身份,莫不是先前的玩笑将要成真,要去当那祭旗的人头? 想到这里,司马睿忍不住苦笑着开了个玩笑,道:“师兄,黄泉路上有你相伴,师弟倒不寂寞。” 夏侯兰“呸”了一口,边走边道:“谁要你个丑汉跟我作伴,若没有三五个美娇娘,我绝不去死。” 司马睿打趣道:“想不到师兄还是个风流浪子,失敬失敬……” 师兄弟有说有笑,看似浑然不将生死放在眼里,其实心里都明白这不过是强装好汉罢了。 随着那二人一路快走,竟是朝着港外军营方向,只见途中并州军士或是行色匆匆,或是迷茫呆滞,竟全无之前狂傲兴奋神态。 夏侯兰小心的将四周看了一圈,轻声说道:“看样子,是吃了败仗了……” 一旁的司马睿察言观色过后,脸上并没有露出几分吃惊的神色。 即便已经见识过了并州军那强大到让人恐惧的战力,但想要以一州之地对抗汉庭这个庞然大物,其局限性注定并州军难有胜算。 他微微点头,低声应道:“这并不奇怪……” 孙子兵法有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分之,少则能守之,不若则能避之。 洛阳城内有卫戍军马十万,粮草兵器储备充足,各地城镇又有络绎不绝的援军合围而来。反观并州只不过一州之地却千里疲袭,后援难继又要防守本营,若能奇袭尚有几分胜机,一旦形成持久战后必败无疑。 司马睿熟读兵书了然于胸,多少能够猜到如今战况,只是在一击不中的情况下,为什么并州军始终不撤离这小小的孟津港,难道是还有取胜的后招吗? 第一百一十三章:赤兔,吕布 孟津港虽是洛阳门户,兵家要害,可毕竟驻地不大,一旦被人切断后路,必遭覆灭之祸。 没有人知道并州军最高统帅丁原在想些什么,在经历过最初的大胜后,竟是一反常态的固守孟津港中。 如今那大将军何进调配完全,已率十万大军泰山压顶一般,即便以并州军的强大战力,面对数倍于己的卫戍军也是颇感疲惫。 军中已有数名大将进言欲要退回并州,但丁原却始终不允,反而连连派遣探骑往冀州等地请求援军。 夏侯兰听司马睿说的头头是道,最是厌烦对方的书生模样,忙露出一副不屑神态,道:“哟,还懂兵法……不过看起来也没啥用,还不是跟我这大字不识一个的老粗一起当了别人的俘虏,丢人。” 司马睿被人当面讥讽,饶他是脾性温和,也有些尴尬。而他跟夏侯兰相识数月,竟不知自家师兄居然不识字,又微微有些吃惊。 其实也不用大惊小怪,那些读书人大部分还是集中在世家门阀中,穷苦百姓能够吃饱饭就要谢天谢地了。 即便童渊贵为枪宗之主,可门下愿意读书的也仅是少数,出身草莽的夏侯兰自然也不例外。 在那高阳村中,夏侯兰之所以有些看不惯司马睿,有大半原因是来自对对方身份学识上的嫉妒,常忍不住讥讽几句,好泄一泄心中郁闷。 敏锐的觉察到师弟的诧异,他不以为耻反,反而大大咧咧的说道:“大师兄与我一样也不识字,说不定你家那位慕儿姐姐也是个睁眼瞎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突然提起颜慕儿,也不知她如今在哪里,是否安全。 若是知道自己的“弟弟”成了并州军的俘虏,以她那火辣性格,会不会不顾一切的来此营救? 不过转息之间,脑海中却隐隐觉得某个地方似有不妥,只是他却一时想不起来到底是何处出了问题。 恰在此时,一声高昂马嘶声打断了司马睿的思虑,原来他们这一路交谈走来,已不知不觉到了城外中军大营内。 二人抬头看去,只见帐外一面赤红军旗迎风飘扬,斗大的“吕”字张扬中透着不羁桀骜,八名戎服刀斧手立身两边肃杀充盈。 他们也算是见识过沙场厮杀之辈,可真正见着了这些游身生死外,添血刀口边的铮铮汉子,才发觉自身是多么的稚嫩,齐齐咽下一口津水。 司马睿正有感此等肃杀气氛若有所思,不曾发觉一匹马儿偷偷来到他的身后,随后亲昵的蹭着他的脸庞,回头一看竟是那颜红似阳的赤兔马。 赤兔的鼻息喷在脖间上,惹得司马睿一阵痒痒,他本能的想要躲开,谁知这马儿竟颇通人性的不依,在耳边低声嘶叫几声。 司马睿早见这赤兔儿神俊非常,心中实在欢喜,若不是顾忌它那杀神一般的主人,此刻早按捺不住要先上马飞驰一场不可。 见这赤兔儿对自己颇为亲近,他也乐得小心翼翼抚摸它的鬓毛,入手处戎戎得甚为舒服,引得它嘶叫不已,仿佛一对多年未遇的至交好友。 只有夏侯兰从头到尾都被赤兔儿无视,如此神驹却不能摸上一摸,实在让他心痒不已,暗道日后若能骑乘这赤兔儿闯荡草莽,必然大大有面。 他心中羡慕至极,忍不住酸酸的说道:“连个马儿都能看上你,师弟你可真是人畜皆杀……” 帐外的并州兵卒看的目瞪口呆,谁不知道这赤兔战驹凶逾虎豹,等闲人别说骑乘,简直是难以近身。 听闻便是自家主将吕布那神一般的勇猛,当年也是费了好大的劲才从荒野捕捉而来,怎么此刻在这少年身边竟跟它那诨名一样,如兔儿般温顺。 众人惊讶之余看着司马睿的眼神已多了些不同,能够让赤兔如此亲昵的人,绝对不会是简单的角色, 恰好此时,那吕布迈步而出,虽去了战场红袍只着劲衣戎服,但那如龙似虎的神态仍旧让人为之震撼。 所有的并州军士,在第一时间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弯下了半个身子,这是对他们心中战神最为崇高的敬意。 那赤兔儿更是一下子把司马睿给抛弃了,撒欢似的跃到主人身边,献媚般亲热的跟吕布卿卿我我。 司马睿此时仿佛是那个被主人家当场抓住的小偷,一时竟不敢瞧那吕布,满脑子都是那日的凶险。 吕布疼爱的抚摸着赤兔儿,此刻他的脸上才稍稍流露出凡人该有的情感,为它取下马鞍等累赘后一拍马首,口中喝道:“去吧……” 只听得声声长啸马嘶,赤兔高高跃起十分开怀,撒欢般的在营内乱串一番,随后朝着外头飞驰而去,片刻便只剩了个黑点。 吕布观望片刻,这才对司马睿二人冷冷说道:“进来。” 二人闻言虽然心中不甘,但也只能跟在吕布身后进了军帐,却不知道他有何打算,莫不是今日大限来临? 刚一入内,一股似有若无的气浪回荡帐中,却是那柄炎天画戟安静的竖立在一旁,自有赤芒外露端得罕见异常。 二人在这画戟下可是吃了大亏,险些被其开膛破肚,自然印象深刻,本能的觉得后怕想要远离几步。 反观吕布却是不发一言坐回主位,也不理二人而是提笔飞舞,看他行书间一双龙眉轻皱,也不知天底下还有什么难事竟可引得他犯难。 司马睿不知吕布打着什么主意,便打量起帐内装扮,却见当中一副巨大皮制地图甚是醒目,上面详细的注释了洛阳附近要地与兵力分布。 天下人对丁原敢用一州之地挑衅汉帝威严多为看衰,认为他实在是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但只看这幅地图的详细标注,可见在战事之上早有准备,并非一时冲动。 难道丁原……早有了不臣之心? 想到这里,司马睿不由自主的瞧向吕布,暗道此人武技超群世所罕见,如果自己是丁原,既得如此神将,未必不会生出非分妄想。 稍等片刻,吕布终于放下了竹笔,将吹干了墨迹的书信放入一方黑盒之中,双眸寒光闪烁也说不出是个什么神情。 这难捱的沉默,让司马睿二人口中生苦,毕竟他们才是前途未卜的那一边。 好在吕布稍等片刻后,主动开口说道:“知道你们在某军中是什么身份吗?” 不等司马睿答话,一直被无视的夏侯兰已抢言答道:“你要杀便杀,不必用言语来羞辱我们。” 第一百一十四章:马夫,执戟力士 吕布如电般的双眸直视夏侯兰,逼得后者又有那种刀斧加身的寒意,顿时从心底生出几分惧意,以其骄傲性格也不得不退避三尺。 司马睿生怕惹恼了这杀神,忙恭声道:“当日若不是将军手下留情,我兄弟二人早与那数千卫戍军将士一起成了孤魂野鬼,在这里先谢过将军不杀之恩。这几日暂居港中,又得将军照料,司马睿铭记于心不敢稍忘。只要是力所能及之事,但凡将军吩咐,我俩绝不推辞。” 吕布看起来颇为欣赏司马睿的不卑不亢,这般年纪的少年郎很少能有这样的涵养,眼中不由露出一丝笑意,那钢铁般的轮廓也似乎柔和了几分。 他缓缓起身,行至那巨大地图之前,沉声说道:“说的不差,只是你二人是本将军的战俘,作为我的私有财产而已,又有何资格来拒绝某所言的一切……” 生杀大权俱在他手,这虽然是事实,但二人却是听得分外刺耳。 到底是枪宗子弟,心中的那份傲气绝不会被生死左右,只听得夏侯兰强忍心中惧意,昂首喝道:“枪宗之中,没有贪生怕死之辈,我夏侯兰就算是血溅当场,你也休想如此折辱于我。” 司马睿虽然没有说话,但他沉默的态度跟难移的目光,已经要将说的话表达清楚,正如童渊临行前交代的那样:义之所在,不惜身! “原来是枪宗子弟……” 端看二人神情俱是一派正气,虽未曾在武道一途中登堂入室,但这份属于武者最难得的傲气与自尊,却是在此刻展现无疑。 本以为吕布闻言会恼羞成怒,却是一反常态哈哈大笑,缓缓说道:“看在童渊面上,某可以给你们两条路选择。一是斩去四肢做成‘人彘’送到何进军中,二是留在军中听某差遣不得违抗。” 夏侯兰冷笑道:“做梦!” 吕布道:“先别着急拒绝,某可以答应你们,只要有一日你们能够在某戟下挨过十招不死,便还了你们的清白之身,如何?” 司马睿跟夏侯兰对视一眼,与其被做成人串子,倒是这十招约定看起来是个机会。而且一想到能够跟如此高手对抗,二人武者的心就有些按捺不住的熊熊燃起,不免有些意动。 思虑一番,司马睿代为做主,狠下决心道:“我们选第二条,不过伤天害理的事情宁死不为!” 吕布微微颔首,似乎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道:“以你们的实力,就算要替某做那些事情只怕还有所不逮,某并不指望。” 二人面上一红,还不及多说些豪言壮志,却见吕布随即指着司马睿道:“从今以后,你便是某的马夫,照顾赤兔儿的日常事务,不可怠慢。” 马夫? 如果让帝师司马防晓得自己的儿子去做了一个马夫,也不知那张老学究的脸上,会爆发怎样的失望与愤怒? 如果让恩师童渊晓得自己的亲传弟子去做了一个马夫,也不知他会不会从钜鹿赶来,将这个不争气的徒儿戳上七个八个窟窿? 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虽说马夫的身份略微显得有些低贱,但的确没有违反之前所说的条件,比起战俘更是“美观”了不少。 司马睿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后,最终无奈的答应了一声,心里却想原来那马儿唤作赤兔儿,倒是颇为形象。 一旁的夏侯兰见司马睿莫名其妙的成了个马夫,原先那大户公子的身份这回可全泡汤了,虽身陷囹圄仍不免有些幸灾乐祸。 谁料又听得吕布说道:“至于你嘛,就为某执掌炎天画戟,若有丝毫懈怠,吕某便将你剁碎了喂狼。” 夏侯兰的不满顿时溢于面上,但好汉不吃眼前亏,年轻气盛的他坚信自己只要精炼枪宗武技,总有一天能够狠狠的杀一杀吕布的威风。 念及于此,他只得暂时臣服道:“是……” 吕布冷峻的脸上显出一丝罕见笑意,故意使了个眼神,那夏侯兰只能长叹一声后乖乖的来到画戟身旁,勉强充当起了护戟使者。 他满意的点点头,随即召唤司马睿上前,将之前的黑盒交与他,吩咐道:“替某走一趟,二十里外何进大营。” 司马睿吃了一惊,如今并州军跟汉帝兵戎相见,却不知道身为丁原手下悍将的他为什么要与何进暗通款曲?又为什么要让自己一个俘虏去行这秘密之事,难道不怕自己逃跑泄密吗? 似乎是看出司马睿心中所想,吕布缓缓说道:“你二人是洛阳军中唯一活下来的俘虏,由你去最适合不过,便是那何进恼羞成怒将你杀了,某也不会可惜。况且,能用一个马夫去羞辱堂堂大将军,只是想想就感到好笑……” 如此坦然的直白,倒是让司马睿一时哭笑不得,只能苦着脸色接过那黑盒子,思量后道:“不管生死如何,将军可以答应我好好待我师兄吗?” 吕布见司马睿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知他会错了意思,不免笑道:“某只是让你将此物送到何进处便可,使些巧法便可全身而退,你又何必存着这般死志,忒的愚笨了。” 司马睿听了脑海里顿时闪过一丝清明,似乎抓住了某种重点,但在吕布的催促下只能趁着月高风黑先行一步,朝着那卫戍军大营飞驰而去。 自三千先锋军被吕布杀了个片甲不留后,当朝大将军的亲弟何苗率领三万人马与并州军野战一场,可惜损兵折将无数以至于败退十里,只能带着残兵败将等待援军。 其后大将军何进听闻其弟之败大为震怒,亲率大军数万,上将百员,浩浩荡荡的逼近孟津港。 在司马睿二人养伤的那十几日里,并州军虽然依旧兵峰无铸,但面对近十万大军的攻城拔寨还是力有不逮,就连最为精锐的并州狼骑也开始仿佛陷入泥潭的难受。 如今风云突变,冀幽二州等地的兵马频繁调动,似乎也没有了以往的默契,让这一支孤军在外的并州精锐越发感到急躁不安。 第一百一十五章:卫戍大营,旧相识 司马睿接了任务后,心里实在没底,毕竟他不是真的卫戍军,越是离得卫戍大营就越是盘桓难近。 来到某处隐蔽高处,他借着地势眺望,只见十万人马连营三五里之长,灯火通明,盘踞清楚,那中军大营更是卫甲千人巡防,严密非常。 司马睿素来向往军旅之事,此时看了卫戍军的分布是这般井井有条,不由暗暗称赞当是军中名将所为。 不过一想起正事,他又暗暗烦闷,瞧着这么多的军帐盘绕一处,也不知哪个才是何进的大将军帐,还得想个法子先问个清楚才好。 好在今夜天公作美,月色暗沉,墨云席卷飘荡,倒可隐蔽身影。 司马睿知道军营之外必有明哨暗哨把守,他可不敢贸贸然的闯入,只得将自身感知提到最大程度,意图将四周动静尽收眼底,却恰好闻听一队兵卒朝着他的隐藏处而来。 他心中一跳,将身形隐藏更甚,偷摸着一看这行人也不过七八个,除了那领头的头目脚步沉稳外,其余人不过是些普通军汉而已。 大概是因为这里靠近军营,这些人的巡防只是走个场面而已,很是掉以轻心。 司马睿见状,心道不如抓个口舌先问问情况,倒时候再混入营中往何进大帐将那黑盒子一扔就是了。 他正为自己这个好主意沾沾自喜时,恰好见那领头之人有气无力的找了个地坐下,呵斥着让其他人继续巡防,剩下他一人取了个酒袋子在那唉声叹气,尽是无奈委屈的味道。 藏着暗处的司马睿听得语音熟悉,借着火把仔细看来,想不到竟还是个旧相识,嘴角不由冷笑翘起。 稍等片刻,待得那七八名兵卒走远了些,他悄然下树,身形一闪已到那头目脑后,森然道:“唐周,你害得我好惨啊……” 原是来人正是当日暗中砍伤马腿企图借刀杀人的唐周,想不到居然会在这遇到,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得来全不费功夫。 唐周此时正自哀自怨,想他这些年在洛阳发展得很不错,不但赚了个卫戍军副将之职,而且还与不少权贵保持联系,享受着以往从未有过的荣华富贵。 只是自从太行山来洛阳办事之后,他的运气似乎越来越差,不但因为封谞而被恶名在外的羽林卫盯上,久在安乐的洛阳居然还遇上了并州军的反叛。 之前领兵出征,原以为是个建功立业的好机会,却不料可怜的三千卫戍军竟被一战杀了个干干净净。 唐周虽然好不容易逃得性命,只是三千兵马覆灭的苦果,让他成了替罪羔羊,那何苗更是狂言要在攻克孟津港后斩杀他以示军威。 幸得那何苗也是个无用之辈,三万人马居然还打不过数千狼骑,损兵折将之余更是退兵十里,闻风丧胆只顾着被动防御,倒是忘了唐周这一茬。 大难不死的唐周用尽家财收买了何苗身边几个红人,总算是解了杀身之祸,只可惜多年来的努力毁于一旦。如今他一下子从副将降职成了个小小的伍长,在军中少不得丢人现眼,所以才在这里郁郁不乐。 本在懈怠感叹的唐周此时突然闻听身后的森然颤声,怕是平日做多了亏心事,猛地转头却见一张阴晴难定,双目森幽逼人的面庞,不由得双腿一软,惊呼道:“鬼啊……” 当日唐周既是为了逃脱吕布追击,也为了杀人灭口,所以故意伤了司马睿的坐骑欲置其于死地,眼瞧他出现在此,自然以为是阴魂不散前来索命。 若说司马睿心中对唐周一点恨意没有,那不切实际,毕竟他再怎么宽容仁义,也不能忘记此人的卑劣行为险些害死他跟夏侯兰。 冷哼一声,他不禁咬牙道:“唐周,当日你借刀杀人用的不错,可不曾想到我会回来找你报仇吧。” 唐周发觉是人不是鬼,心里顿时多了几分底气,稍稍定神竟一言不发的率先发难,一脚回踢朝着司马睿的下阴要害而去,端的阴狠无比。 可惜司马睿早已是今非昔比,当日面对吕布杀招之时,生死只在一瞬,反倒让他因祸得福激发潜能,顺利突破了武道限制竟至人元境界。 假以时日,他便是与满宠,李典那般的成名高手也可一较高下,唯一欠缺的不过是临场的战斗经验罢了。 唐周虽是太行百刀客之一,可惜这些年懈怠享乐,加上心中慌乱惊惧,十分实力只能发挥五层。 反观司马睿真气随心所欲勃然而发,精妙招式层出不穷,很快就将唐周死死压制,怒道:“此时此刻,你还不忘害人之心,我必要让你付出应有的代价。” 几番挣扎竟难以逃脱,唐周没想到司马睿在这短短时日内武技突飞猛进,竟稳稳压过他一头,莫说行那杀人灭口之事,只怕现下激怒了对方反倒是自己的性命立刻不保。 贪生怕死的他竟立马放弃了反抗,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大哭道:“小兄弟,饶命啊……” 司马睿见状,身形不由避了一避,口中喝道:“你耍什么心机,今日饶不得你,免得日后再去害人。” 这唐周外表看似粗莽愚笨,实则深谙进退之术,要不然也不能在帝都混的风生水起。 他见司马睿不像是个心狠手辣之辈,一把年纪的人了,竟不停的痛哭求饶,实在是厚颜无耻到了极点。 若是含恨而下,司马睿说不准还能责罚一二,但此时见唐周七尺大汉竟如此痛哭流涕,他心里顿时一软,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岂能轻易放过你?” 唐周眼珠一转,哽咽求饶道:“小人是一时鬼迷心窍啊,那日那红袍将势不可挡,并州军凶残无情,小人家中尚有娇妻幼子,若是有个好歹,她们的下场该有多么凄惨……公子,求你高抬贵手饶我不死,否则小的那些妻儿该如何活下去啊……” 司马睿到底还是心软,只能厉喝几声道:“够了,杀你如屠猪杀狗,端得污了我的手。” 唐周闻言,忙不迭磕头道:“是是是,小的知道公子本事高强,您就当放个屁一样把我给放了吧。” 见其如此,司马睿心中更加鄙夷,万没想到太行山诸多铮铮好汉中,居然出了这么个无耻小人。他不愿多做折辱,便明言道:“我来问你,你可知道何进的主帐所在?” “你要见何大将军?” 唐周听了心里既惊且怕,没想到以司马睿这样的身份,居然还敢主动去见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何进,这可比逼得封谞去见刘和之事还要来的棘手。 不过他转念又是一想,心里已闪电般冒出诸多想法,便试探着问道:“公子,你该不是要去求何大将军为刘氏父子洗刷罪名吧?” 第一百一十六章:计划,自残 当日在蓟城时候,刘虞就对司马睿极为亲厚,随后在万难之际,还将天下隗宝的阳天龙魂传授与他,实是青眼有加,恩重逾山。 虽说因龙魂之故,司马睿先被羽林卫觊觎,后又惹上种种恶事,但也因此受益匪浅。 他在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见识了天下事,不知比在温县的日子快活充实了多少倍,直至那日在帝都的刑狱之中,他不得不结果了刘和性命,才让这个少年真正见识到了世道的恶意。 贤王毙命,子嗣断绝,这对司马睿的刺激太大,因而竟在心头生出要为刘虞父子平反的念头。 不过现在是汉帝刘宏威势正赫的时候,别说他这么一个默默无闻的少年,就是如卢植,陈藩那般的名士都只能争辩几句,也就只得暂时按下这个念头。 这唐周心思活络,联想前后还以为司马睿有这样的想法,故而有此一问。 毕竟那何进贵为大将军,已是汉庭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若说天底下还有人可以为刘虞平反,大概也只剩下他一人了吧。 司马睿见唐周胡思乱想,不愿节外生枝,便摇了摇头,道:“公道自在人心,凌云王的事情不需要我这样的小人物说话,你也不用乱猜,只要将我带进军营即可。” 唐周闻言,沉默了片刻,突然笑道:“不是这事就好,哪怕公子是做了并州军的说客,也来的实际一些。” 司马睿一窒,心想这唐周面粗心不粗,怪不得能在洛阳这等地方都混的风生水起,便道:“这还不是多亏了你,如今我成了他人俘虏,就算真的是说客,总比做个冤魂来的好。” 唐周面色尴尬,硬着头皮说道:“这一次何大将军亲自领兵跟那反贼丁原作战,却没想到一连折损了十余位名将,若不是周边重兵来援,只怕都要被并州军打到洛阳城下了。公子,我多嘴奉劝你一句,何进此人喜怒无常,你这身份去见他只怕凶多吉少。” 司马睿自然清楚其中凶险,别说自己一个卑微的俘虏,就算是用那并州使者身份,在此关头说不定也是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可是自家师兄还在吕布帐里擦着那柄炎天画戟,自己今儿要是完不成这小小的任务,说不准夏侯兰以后还得受什么样的折辱。 因此司马睿决意道:“你不用管其他事,只需让我入得他帐内便算成事。之后你我两不相欠,便是慕儿姐那般我也一字不提,只看你日后的造化。” 唐周眼珠一转,心里已有了计量,露出狡黠笑意,道:“公子大恩大德,小人知道好歹的。我倒是有个办法,只是还需先去办点小事,公子可否在此稍等片刻?” 司马睿吃了一惊,没想到这“贼人”居然这么快就心有计策,但念及他的为人,忍不住讥讽道:“呵呵,你莫不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吧。” 唐周谄笑道:“小的可不敢了,公子若是不信,大不了日后将我做的那些坏事告知几位当家的,唐周甘愿受罚。但若是公子还能信得一二,只需在此暂且等上片刻,自然知晓真假。” 司马睿见这唐周权势大减,依仗全无,如今已成了一巡防小吏,若是再得罪了太行山只怕是再无生路。他也不愿逼人太甚,试想此人应该不会再做什么肮脏事情,便没有语言默认了唐周离开。 唐周见状心头大喜,忙拱了拱手便小心快速离去,若捷豹入林,暗藏杀机。 望着这厮陷入黑暗的背影,司马睿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到底还是不能放心便散发神识悄然跟踪在后。 果然行不了多远,猛然听得前方惨叫连连,司马睿脑海中灵光一闪,大叫一声不好,飞驰而上果然看得满地都是死尸鲜血。 唐周此时一脸凶相,手中钢刀正狠狠的穿过一个汉军同袍的心脏,残忍无情的如同一只野兽。 司马睿见状,心中愤怒无比,没想到唐周居然这般凶残,竟将屠刀对准了同袍,顿时抽出古剑,怒喝道:“你这个杀人恶魔,我真不该放过你。” 眼看着司马睿就要发飙,兵峰临头,唐周忙不迭扔了钢刀,跪地求饶道:“司马公子,小的这也是无奈之举啊,你想想我们若是要混进军营,便只能扮作这些哨兵方有机会。可突然多了你一个,于情于理根本说不通,小的也不能保障这些人不会露出破绽,所以只能下狠手了啊。” 司马睿虽然厌恶唐周的所作所为,但转念一想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话的确在理,毕竟卫戍军中防备森严,哪里是那么容易可以混进去的。 他紧握古剑的手颤抖不已,却只能按下心中怒意,道:“将他们埋了,毕竟是你的同袍。” 唐周闻言顿时松了一口气,此时他已经基本摸准了司马睿的心性,虽然后者的武技大进,但为人太过迂腐,因而去了心中畏惧。 他马上装作很是后悔的模样,忙将几个同袍胡乱的葬下,还假惺惺的掉了几颗眼泪,惹得司马睿鄙夷不已。 完事之后,唐周却是狠狠的插了自己一刀,鲜血顿时涌出湿了他的衣襟,脸上狰狞显得极为痛苦。 司马睿吃了一惊,喝道:“你做什么?” 唐周满面痛苦,答道:“公子,不这么做只怕瞒不过其他人,等会我们假装在这里遭遇了并州游骑,一来可以解释为何只有我俩生还,二来可以让军营稍显慌张,我们正好可以浑水摸鱼。” 说实在的,司马睿都有些佩服这唐周了,不但在短短时间内就能想出这等办法,而且对自己也够狠。要不是受制于自身身份,唐周当是个厉害角色,只可惜为人实在太过卑劣让人不齿。 此地离那卫戍大营并不远,二人骑马奔走不一会儿便到了营前,唐周口中更是大呼小叫,直言在外头遭遇了并州精骑偷袭。 果然如唐周所料,那些守营军士听到是并州军所为,又见他一副血淋淋的样子,在慌乱中根本没有查看司马睿身份,只顾着上报军情。 片刻之后,就有千余精骑分散而出,大抵是之前并州军强大的战力让他们心有余悸,就算是小小的游骑来袭,也足以让这些卫戍军不敢松懈。 第一百一十七章:何进,好凶 入得卫戍大营,唐周先将司马睿带入自己的营帐,他的伤看似恐怖,实则并没有什么大碍。 草草的包扎一下后,他便领着司马睿往那何进的大将军帐走去,一路上小心谨慎,生怕遇到什么意外。 这中军大营的规模太过庞大,到底是容纳了数万人马的存在,若是不知情的人想要从中找到何进,实如大海摸针一般。 走了好一阵,唐周方才停步,指着远处一座规模颇大的军帐,低声道:“那里便是何进的大将军帐,不过周围还有不少兵卒把守,倒是个麻烦,公子可想到什么好办法?” 司马睿眺眼望去,见那大将军帐盘地极大,帐前一银杆火云旗耸立当前,上印金丝“何”字,外头数十精甲卫卒交叉守卫,火把竖立将周围照的如同白昼。 唐周偷摸打量司马睿神情,他可不相信对方只是见何进一面而已,十有八九还是之前的推测该是为了刘虞。 不过为了不让后者起疑心,他反倒好言相劝道:“公子,那看护营帐的护卫皆是军中好手,少说也是校尉之资,你虽武技大进,但于千军万马中也万万不能行那鲁莽之事啊。” 司马睿讥笑道:“你放心就是,断不会拖累你的。” 唐周被说破心事,尴尬不已,为了讨好司马睿免得日后算账,又道:“司马公子,还有什么要小的做的吗?” “倒是有一件……” 话音刚落,司马睿脸上浮现一丝笑意,却是突然发难,一掌劈向唐周脖颈。 可能是事出突然,纵然唐周素来狡黠谨慎,早有准备,仍没想到司马睿的出手居然可以如此迅捷,因而虽想招架,却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痛呼后便被一击昏厥。 “什么人?” 果然是耳目出众之辈,那守护大将军营帐的几人依稀听得远处传来的异响,原本还是昏昏欲睡的神情此时皆是戒备留神,分出三五人朝着司马睿慎重而来。 司马睿暗骂一声糟糕,好在自己身上还穿着卫戍军的装备,急智之下已有了计量。 他平复一下慌张的心情后,堂而皇之的朝着那几人奔去,口中高喊道:“紧急军情,紧急军情,请诸位速报大将军。” 众人见司马睿一身哨兵打扮,面色仓惶,忙用手中大戟交叉拦阻,呵斥道:“什么人,竟敢乱闯大将军营帐!” 司马睿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颇为焦急的答道:“小的有紧急军情要立刻上报大将军,一刻也怠慢不得,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此时卫戍军跟并州交战正紧,那几名卫士见司马睿神情紧迫不似作伪,便也不敢懈怠。 他们商议了一下,一人进帐通报,余者则是将司马睿里外仔细搜查一番,将他的佩剑收去,直到确认手无寸铁方才面色稍稍放缓,不过依旧十分谨慎。 司马睿见暂时骗过了一干守卫,暗自先松了一口气,却还是颇为担虑,原本只想寻得何进所在偷摸着将吕布之物随意掷扔即可,却不料因唐周之故又平添了风波。 此地守卫森严,他已没有其他选择,只能借用军情为由,将那物当面呈于何进,想来一个小兵也无资格久待,到时候迅速离去自当无碍。 才等了片刻,那入帐之人仓惶而出,却对司马睿面无表情的喝道:“喂,你进去吧。” 司马睿顺口道了一声谢,随后掀开帐帘入内,本以为这三更半夜的,帐内应该只有何进一人,却意外发觉里头竟是灯火通明。 只见帐内左右文武十余人位列分明,个个煞气逼人,帐间高座一人虎面熊腰,正对众人破口大骂,其言语粗坯不堪,闻之生怒。 见司马睿入内,此人虎目圆睁,久在上位的气势,如山岳海涛般滚滚逼来。 此时已是深更半夜,寻常人早该酣睡,这卫戍军中又多是养尊处优之辈,按理说就算是为了军情大事,也不至于到了这时分还在帐中商议吧。 那齐刷刷的目光齐聚而来,让司马睿一时有些惊慌,好在他身上现在穿戴的是卫戍军的装备,倒不至于一下子让人看破身份。 帐间高座之人,想必就是那位高权重的何进何大将军,不过此时他的脸色可不怎么好看,座下左右一众文武正被他骂的狗血淋头。 诸将受训不敢回嘴,只能期期艾艾的缩在原地忍受,不过只有三两人面有愧色,其余只是得过且过,显然并没有将何进的责骂放在心上。 要说这何进也算是个传奇之人,因其同父异母的妹妹被选入宫中立为贵人,他也一跃成为虎贲中郎将。 之后何贵人凭借恩仇又被立为皇后,其子刘辩也被次年册封为储君,说起来司马睿之父司马防能够荣称帝师,倒也是沾了不少好运。 何进顺理成章依靠外戚之力掌控朝廷内外,自他掌权以来,一头拉拢如袁隗,陈藩这样的名士重臣,一头压制内官张让等人,迅速的控制了汉庭中最为庞大的一方势力。 他虽说是借着妹子内宫身份登堂入室,但心中却是怀揣大志,既当上了大将军,便希望能够效仿汉家名臣霍光一般努力将汉庭治理向上,也算是为他们何家日后做一份保障。 只是这几个月来先后传来刘虞,刘岱两大诸侯的死讯,何进身为大将军竟在第一时间毫不知情,俨然是被蒙蔽了耳目。 更更让他着恼的是随后并州侯丁原的起兵造反,甚至敢于以一州之力逼近孟津港,这既是对皇权,也是对他这位汉大将军最直接的挑衅。 天下九州在短短半年内就有三州之地起了动荡,仿佛有一种力量在暗中策划了一切,而一切矛头似乎都指向天子刘宏,这让一向自诩大势在握的何进有一种深切的寒意跟愤怒。 而现在要承担他这种矛盾感情的对象,则是二十里外的并州军,只可惜对方的实力超乎想象的强大,虽然只有区区三万人马,竟可与天兵对峙至此。 卫戍军与并州军几次大战下来,损兵折将,何进这位大将军虽非名将却也不再盲目自信,只是眼看着帐下昔日威风凛凛的大将们犹如被阉割了般的丧气,阵阵怒火在胸腹中风起云涌。 恰好看到司马睿入帐,他怒眉一挑,喝道:“有屁快放!” 第一百一十八章:卫戍群雄,双戟太史 在这之前,司马睿只从别人的支言片语中,闻听过何进之名。 本以为此人贵为当朝大将军,位高权重,一言定人生死,却不想竟是如此的粗莽。 但现在可不是他计较这些的时候,装成慌张模样献上那黑盒子,口中叫道:“禀大将军,小的在营外巡防时火拼并州军细作,从身上搜出这物件,见它用蜡封印应是个紧要物件,不敢怠慢速呈大将军。” 何进听司马睿言语清晰,条理有序,倒是让一腔怒气稍熄,又听闻事关并州军更是暗中凝神,忙叫侍卫取来放至于桌案之上。 有部下见状,起身关切道:“大将军,小心有诈!” 何进闻言稍待片刻,不过很快就恢复粗狂神色,反而亲自拿刀拆开封蜡,见里头不过是一卷锦帛并无陷阱,冷笑一声后便展开观阅。 那部下自讨没趣,知道何进这般做是故意表现给他们这些人看的,暗讽他们畏惧并州军丧了胆气。 可他非但不觉得羞愧,反而是因在众人面前丢了脸面而有几分怒意,但面对大将军的权势,只能继续忍气吞声,默不作声。 何进自然无需关切部下心中所想,只管观阅锦帛书信,却见他突然面色大变,也不知吕布在上头写了什么,竟让他怒意横来。 他狠狠一拍桌案,怒视司马睿大喝道:“狂徒,敢如此辱吾!” 司马睿因心中有鬼,一直在暗中打量何进神情,想看出点什么端倪。 此时见何进突然暴怒,他不免先入为主以为是自己的身份暴露,哪里还敢耽搁片刻,趁着帐内众人不及回神反应之时,迅疾无比的果断抽身而走, 帐中卫戍诸将不乏有真才实学的人物,一看这小小的斥候竟有这般惊艳武技在身,哪里还猜不出其中必有蹊跷。 他们今夜不得安眠一直忍受何进的阵阵怒骂,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气,七八名武将抽刀而起,口中高喝道:“有奸细,别放走了他。” 司马睿闪出大将军帐,趁着外头卫戍军那极短暂的呆滞时刻,一脚踢翻了那收着古剑的卫卒,夺回了兵刃之后心无旁骛只顾夺路而走。 这里可是卫戍大营,到处都是军卒巡视,瞧见司马睿奔走,叫嚣着纷纷围堵而来。 面对汉军的围攻,司马睿是能逃则逃,能避则避,因扫荡防御不便,他索性收起了佩剑,而是抢过一名军士的铁枪将自身护得泼水不进。 好在到底是人元境界的好手,就算是卫戍军中的精锐,也只能暂时勉强跟在身后却无可奈何,只是他们一直高呼不止,不可避免的让越来越多的同袍闻声而来。 这营中藏兵十万,哪怕枪宗招数精妙无比,他若逃不出去,最后免不了落个力竭受擒的下场。 无奈之余,他只能边逃边顺手点了数个兵帐,将井然有序的军营捣乱得成了一锅粥。 可惜他自己这般东南西北乱走,来时的一点模糊记忆早已荡然无存,竟是如无头苍蝇般迷了方向。 眼看四周都是卫戍军卒,司马睿暗暗后悔自己太过大意,本该再沉稳仔细些,竟在十万大军中犯此大险。 若是落在了那暴怒的何进手中,只怕也不比在吕布的手里好,倒不如一开始就硬气些,也免得丢了枪宗子弟的威名。 思虑之间,一道白光印目闪至,一员卫戍悍将竟在不知不觉中已追上了他,手持斩马长刀,咧着嘴哈哈大笑道:“小贼,跑的倒快,卫戍宋宪在此,还不束手就擒!” 这宋宪说话间劈刀在前,白光乱闪,攻势凌厉中虽显得有些杂乱无章,却是招招搏命,竟全是从战场上学来的拼命招式,逼得枪宗高徒一时也有些狼狈。 眼看着周围兵卒与时俱增,宋宪又是如此难缠,司马睿知道若是在这里拖延片刻,便是个受困被围的下场。 心中一发狠,他也不再保留实力,当机立断的动用体内龙魂之力,真气贯穿周身,看准时机将铁枪横劈硬击,竟是要以自身真气与宋宪在一瞬间决出胜负。 刀枪相交之下,强大的反扑力让二人身影各自败退,其中司马睿只略吸了口气便就抽身而走。而宋宪真气不及,感到胸中一窒,算是吃了点暗亏。 宋宪之前看司马睿只是一味逃走,本以为后者武技稀松平常,却不想居然有这等好本事,实实在在的输了一招。 此时他眼看对手即将从自己手中逃脱,惊讶之余更是气愤难堪,恰见外头一队轻骑兵缓缓驰来,识得那领军大将,顿时大喜的叫起:“太史将军,别让这奸细走脱了。” 来者闻言身形微微一定,只见他面若皎玉,目如繁星,身着银甲黑袍,背插鸳鸯双戟,座骑红棕矫驹,端得器宇轩昂,真乃龙凤般的人物。 他在远处早见了司马睿与麾下悍将宋宪的一番争斗,见其一手枪术堂堂正正,似是出自名门大家,暗道这是哪来的少年俊杰? 这双戟大将见司马睿虽是仓惶乱走,但行进之间对普通兵卒只伤不杀,分明是个心慈仁厚的俊杰。 因而他听了宋宪的言语不以为然,反而哈哈大笑高喝道:“如此身手岂是细作卑鄙之辈,这位小兄弟先请住手,有什么事说清楚就是了,可好?” 司马睿见这双戟将军气度昂然,待人和善,不由心生好感。 但他此时的身份实在尴尬,哪里敢留下对质,只得辜负对方的一番美意,在百忙中抱拳喝道:“多谢这位将军信任,但我实在有不得不走的苦衷,还请原谅。” 谁知那双戟将见司马睿急待欲走,竟不加拦阻,反而偷偷得指了指一处方向,笑意中俱是善意。 司马睿见状心中感激,正要奔走离去,却遥遥听得一人雄闷闷的喝道:“太史慈,要是走脱了这细作,本公立刻就调你去守椒房殿。” 也不知那椒房殿是何等龙潭虎穴般的所在,竟让从容自若的太史慈闻言顿时神情一变。 他那俊俏的面貌也不知想起了什么恶事,竟急急摇头甚是慌张,苦笑道:“小兄弟,对不住了,我实在不想去那椒房殿啊……” 话音刚落,那太史慈脚尖一点马镫,身形之快犹如大鹏鸟般,直串半空之上。随即一掌劈下,竟带起无穷气劲,宛若千百道急流,从四面八方奔荡而来。 司马睿见状,不禁高呼:“天啊,地元高手!” 第一百一十九章:狂徒,必杀之 司马睿如今眼力不差,一看便知晓此人真气之强,已可引动五行之精,竟是步入地元境界的超级武道高手,不由大叹倒霉。 这短短几日里,他接连遭遇如吕布,太史慈这样地元级的高手,原本是世间凤毛麟角的存在,倒是突如雨后春笋般出现,令人感叹之余更觉世事无常。 以其人元实力,即便身负阳天龙魂,枪宗妙招,若想在地元高手手中占到便宜,也是万难。 司马睿倒也爽快,苦笑一声后乖乖认命的停止反抗,毕竟这是实力上的巨大差距,不是靠意志可以相拼的,况且似乎也不至于走到生死立见的地步。 好在太史慈的真气不同于吕布的狂暴无敌,也不同于那张辽的阴桀凶虐,一招一式中犹如温曦暖日般让人如沐春风,真气收放更是自如,无穷气流只是轻柔的荡飞了司马睿手中长枪,未曾伤及半分。 他稳稳落地后,反而不好意思的低声道:“小兄弟莫急,我定保你无事。” 虽是第一次见到太史慈,但只看着对方脸上温和的笑容,司马睿心中不由自主的去了所有惊慌,安定的点了点头,在此等危局中竟还能笑得出来,道:“多谢了。” 太史慈微微一笑,甚为欣赏司马睿的胆气,为保周全便亲自押着他来到何进面前,见自家主公面色不佳,犹自嬉笑着说道:“大将军,末将幸不辱命,已将此人抓了。” 此时军营之中数处火起,兵卒们纷乱的扑救火情,仅因为司马睿一人而弄得原本整齐有序的阵营甚为杂乱。 何进本就因为并州军之事怒火中伤,看着周边乱糟糟的一片更是怒意难压,拂袖喝道:“留着这细作干什么,拉下去斩了。” 虽然司马睿早有思想准备,但真的听到要被斩杀的时候还是本能的一颤,一时间脑海里思绪千万,竟是忘了做出任何反应。 好在那太史慈说话算话,就是面对权倾朝野的何进,他也敢直面怒火而上,忙道:“大将军且慢,末将看这人相貌不俗,身手出自名门,应当不是乱军细作,怕是其中有什么误会。再说了,此人敢孤身一人闯我十万大军,真乃少年虎胆。大将军向来求贤若渴,若能宽厚待之,天下有识之士闻听岂不叹服?” 那何进见太史慈说的头头是道,不由冷哼一声,但原本怒意重重的神情倒是果真缓和大半,道:“以你所言,该如何处置啊?” 太史慈听何进口气有些松动,知道今日算是守住了这少年的性命,不由笑道:“末将回去后自当细细盘问,既不会纵容奸细,也不会错杀无辜,免得朝中有心之人玷污大将军清名。” 何进似乎极为容忍太史慈,竟挥了挥手,道:“如此,你便好生看管此人,莫再生出什么是非,本公唯你是问!” 太史慈偷偷的给了司马睿一个眼色,示意其安心就是,随即对何进毕恭毕敬的正色道:“大将军放心,万事有末将担待,定能妥善处置。” 何进见状也不点破,今夜有此风波,歪打正着的好歹消了胸中邪火,向身后诸将喝道:“其余人各自回营整顿,莫要让并州军有可乘之机,谁要是再出纰漏,本公的军法可不容情。” 诸将巴不得早点回帐休息,免得再受何进的咆哮之罪,闻言如蒙大赦的纷纷告退,路过太史慈身边时多数报以感谢,羡慕的眼神,当然也不乏嫉妒怨恨。 待得诸将离去,太史慈见何进负气离去,赶紧几步跟上,全无部下拘谨神态,嬉笑道:“大将军,何必担忧,谅那丁原一州之地能起什么风波,迟早是个败退的结局,无非是多些日子少些日子罢了。” 屏退了闲杂人等,何进与太史慈同行,听得所言竟是长叹一声,骂道:“你当本公看不透吗,只是这一战不知有多少人暗中窥探,也不知存了多少心思。虽丁原日后必然逃不过一个败字,但只要这叛臣在这孟津港多待一日,帝都风波越甚。” 太史慈却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毫不在意当前战局,只顾笑道:“末将这不是特意从虎牢关飞驰而来给大将军解忧,明日两军交战,便由末将去会一会并州群豪,若不得胜,自罚去守那椒房殿就是了。” 何进被这太史慈一逗,郁闷的心情倒一时消减不少,不过神情还是有些凝重,忍不住叹道:“今时汉家八擎天已连丧两人,丁原又造反起兵,说得难听些,这天下乱象已生。可叹本公后知后觉,竟不曾探得任何风声,实在可笑!” 太史慈不但是何进手下第一战将,二人私底下更是一对忘年之交,此时闻听这番肺腑之言,顿时正容道:“大将军,您在担虑天子?” 何进贵为当朝大将军,权倾天下,真正是万人之上一人之下。 这一次北地动乱,刘虞刘岱二位诸侯相继惨死,所作所为却是直指当今天子。 对此,何进却是毫无知觉,仿佛被人故意排挤在外,他思极生恐,不料刘宏一经发难竟是如此的雷厉风行。 前车之鉴比比皆是,他虽然大权在握,但越是高处越是不胜寒,若是也引起汉帝猜忌,说不得会落得个比刘虞悲惨百倍的下场。 只是这个话题显然过于敏感,哪怕是权重为高的当朝大将军,也不敢在人前多言,免得生出什么风言风语。 直到二人入得本帐坐定之后,何进方才长舒了一口气,难得露出一丝笑意,问道:“子义,本公不曾发出调令,你怎敢擅离职守,可是欺本公军法不厉?” 太史慈也不当真,只摸了摸头笑答道:“可不敢欺瞒大将军,末将听闻那并州军中有一强手唤作吕布,在半月中竟连败军中数十好手,颇为神勇。你也知道末将向来痴迷武道,因而擅自来此欲要与此人决个高低,还望明公体谅一二。” 哪知何进闻言却是气恼又起,勃然大怒,厉喝道:“这等狂徒,本公必杀之!” 第一百二十章:天下,唯吾无敌 何进再次听到吕布二字,神色顿时变得大为气愤,怒意横来的他不住大骂,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太史慈见其发怒,不明所以,立马劝说道:“此人以一己之力力抗天威,可称豪杰也,若能将他招募麾下,日后定可为大将军的一大臂助。” 何进怒道:“怕是本公没有这个福气……” 太史慈眉头一皱,道:“想当初末将不过一介白衣,幸得大将军青睐方能施展胸中抱负,今日何故竟对这等豪杰如此愤怒?” 何进知晓太史慈为人忠厚,心胸广阔,乃是一员不可多得的良将,此时所说的也都是肺腑之言,无非是想给卫戍军再添一员大将。 只是思及先前所见,他心中气郁难解,将那锦帛扔给后者,冷哼一声道:“你且看看这狂徒写的什么……天下唯吾无敌……本公从未见过如此狂妄桀骜之辈……” 太史慈展开那一方锦帛,果见之上龙飞凤舞的提着“天下唯吾无敌”几字,落款者正是他口中的吕布。 落字寥寥,却是尽显吕布的张狂与桀骜,即便是面对浩荡的十万大军,即便是面对权倾天下的大将军,他也不曾掩饰分毫,实在是令人心惊侧目。 太史慈脸上神采百变,似惊讶,似敬佩,想这吕布名不见经传却能有这般自信,若非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便该是睥睨九州的绝顶高手。 他观摩片刻后收起锦帛,微微摇头苦笑道:“世之强者,本就该这般狂傲,这一点……我不如他。” 何进见自己的心腹爱将居然还替吕布赞赏,本就心中不顺的他忍不住要责骂几声,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吗? 老虎正要发威,帐外忽得传来阵阵咳声,随后一人悠悠迈入,不请自来。 只见来人素容玉澈,高冠束发,简约长身文衣尽显翩翩风度,可惜偶有咳声,眉目间隐见病态,幸好那一双眸子星光异彩,让人见了不得不心生几分敬重。 以何进的脾性见了来人不经通报自行入帐,非但不怒,反而面露喜色,居然起身亲迎,大笑道:“先生,你可算是回来了,本公可担心多日了……” 太史慈见了来人,也是起身迈步迎接,言语中尽是担虑,道:“荀军师,长久不见,怎还是这般咳得厉害?” 来者荀攸,乃是何进帐下第一谋主,出身颍川豪门荀氏,曾拜与荆州水镜先生司马徽门下,乃天下知名的才高之士。 他见太史慈也在此,摇了摇手笑道:“无妨,太史将军不在虎牢关,怎到了此处?你这般视军法如儿戏,莫要被人抓住把柄才是。” 太史慈在何进面前尚且没个正经,可此时闻听荀攸之言却是顿时整容,恭恭敬敬的答道:“先生教训的是,末将下次绝不敢如此妄为了。” 荀攸微微颔首,随即又是捂嘴咳嗽几声,直到在一边坐下,方才言道:“之前外头这般吵闹,还以为是并州军胆大包天趁夜来袭,谁知不过一人尔。大将军身为三军之主,何故动那雷霆之怒竟亲身追出帐去,若是营中还藏着敌军刺客趁乱行刺,又该如何是好?” 这荀攸真是好胆色,一开口就是直白教训,仿佛一人之下的大将军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个寻常人而已。 从来只有何进责怪他人,想不到此时竟被一个书生教训,可他心中虽然有些不悦,却仍旧没有动怒,只模糊答应了一声后,将那前因后果说了个大概。 “天下唯吾无敌……” 展开锦帛,荀攸细细看来,细细读来,见了这龙飞凤舞的六字,却是良久不语,双眉紧锁。 二人素知荀攸才智高绝,如此神态定是发觉什么蹊跷之处,因而对视一眼后不由发问:“军师,有何不妥?” 荀攸眼中异色涟涟,慢慢露出一丝笑意,道:“天下唯吾无敌,区区几字却是彰显何等豪气,只是此人这般桀骜自负,又何必特意写下送来给大将军观看?” 何进心中对吕布不爽,因而坚持己见,脱口答道:“这个狂徒,定是故意来羞辱本公!” 荀攸不作回应,只是笑呵呵的看着何进,眉目间显得颇有深意。 这般一来,何进也不禁有些起疑,只是思前想后还是难以琢磨,只得耐着性子问道:“军师莫要打哑谜,还是说个明白吧。” 轻扣锦帛,荀攸见何进不愿多想,仿佛也觉得无趣,便缓缓说道:“此人,怕是有投诚之意。” 何进闻言大惊,那太史慈却是勃然喝道:“不可能……此人身为并州大将,私下岂能做出这等叛主之事来,难道不要面皮了吗?” 也是这太史慈耿直性格才会这般说话,荀攸素来知晓并不见怪,再道:“族兄荀堪已说服之前一直踌躇不前的冀州侯韩馥,由其麾下大将耿纪领兵两万逼近白马港,准备切断丁原回归之路。同一时间,丁原留在并州的张扬跟王匡,也已答应重新归降朝廷,如今这囤据在孟津港的数万并州军已成甍中之鳖了。”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局势已是瞬息万变。 果然,这庞大的汉庭就根本不是一州之地可以比拟,现下又有韩馥等人的加入,只需等并州军粮草耗尽军心大乱之时,便是丁原兵败伏诛之日。 到时候纵然吕布有万夫不当之勇,以一人之力又能如何,想来此时有投降之意也在常理之中。 大将军何进听得荀攸一出口便是石破天惊的好消息,心情大为好转,一扫近日来的郁闷,赞道:“多亏了军师运筹帷幄,早早派人劝说那韩馥,否则也不知他要蛇鼠两端到什么时候。” 荀攸道:“韩馥虽然出兵,但实际上仍旧在坐观孟津港战况,此人虽为一方诸侯,只可惜为人太过谨小慎微,不足成事。” 何进道:“如此也好,今多事之秋,若那几位也像这韩馥一般,倒是省却了本公心思。” 荀攸微微颔首,却是言道:“只不过自并州军偷袭孟津起已差不多有二十日,我始终看不透丁原心中所想,既然他敢冒险起兵,为何不趁势而下攻打洛阳,却要冒着被切断归途的风险一直困守此地,实非名将所为,难道还有不为人知的谋划吗?” 第一百二十一章:解铃,还须系铃人 荀攸出身颍川荀家,智高谋多,尤通兵事,乃何进手下第一谋臣。 当日丁原在并州起兵之时,率三万骑军闪电般奇袭洛阳门户孟津港,因早前派入不少人马暗藏其中,故而在短短半日时间就攻破此险要据点,更是将当时不论军士百姓一律屠杀,以免走露了风声。 部将吕布曾当面建议,兵贵神速,趁着汉庭未觉,兵马未集之时,若以骑军之机动一举攻入洛阳,则大事成矣。 可惜不知为何,丁原在攻下孟津港后却是始终盘桓于此,既不进取也不返回并州,实是有负昔日名将之称,更让军中才俊不知所措。 不过荀攸虽然心存疑惑,但对于何进来说却是天赐良机,但他担心丁原手下尚有数万精锐铁骑,倒是要好生想个法子,以防此人鱼死网破。 荀攸闻言抛开心中疑惑,哈哈一笑,道:“可叫吕布拿下丁原,便允了此人心意,再用高官厚禄笼络,自可成事。” 一旁的太史慈听了心生不满,道:“军师为何这般笃信吕布有降服之意,此人以一己之力抗我十万大军,自是世间猛将,如何能行这叛主投诚之事,岂是武者所为,岂是大丈夫所为?” 原本还是温曦微笑的荀攸面色一变,冷笑道:“武者,武者……太史慈,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可不是昔日武夫,乃卫戍军中头号大将,大将军庭外护壁。如今朝野内外有多少人忌恨着大将军,你若还是这般意气用事,日后如何担当重任!” 这话却是说得极重了,惹得太史慈的俊脸一片羞红,却也一时难以回执,他说不愿跟荀攸争论,然而心有难服的他长叹道:“军师,教训的是……” 何进见状忙劝开二人,呵呵笑道:“军师与子义动什么气,你还不知他是个什么脾性。依你所言,既然这吕布有投诚之意,丁原若失了他如去齿虎豹倒再不足为惧。只是两军对垒之际,本公如何能让吕布知晓心意而不让丁原察觉,毕竟那孟津港已是泼水难进。” 丁原的并州军囤据小小的孟津港中,早将城中汉军斩杀一空,难有细作可以混入其中。若不能及时与吕布交集,一旦错过了时机,到时候这头猛虎恐要做那困兽之斗。 回想这半月以来堆积如山的尸体,回想那来去如风凶残如狼的并州铁骑,回想那一戟在手目空天下的吕布,纵然是权倾朝野的何进也不由一颤,只怕平白无故的损了卫戍军实力。 荀攸轻轻抚摸手中锦帛,心中早有定计,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可让那闯营之人代大将军向吕布表述心迹……” 何进听了大赞,转头对太史慈吩咐道:“这事就教给你了,需得办的妥当,若能收服吕布,也算你功劳一件。” 太史慈神态中有些意味阑珊,只是碍于荀攸在场只能承下,也无心思在这闻听,便告罪一声后退出了营帐。此时外头的骚乱早已平息,倒是他心中百感交集,即便长吐了口气仍觉胸内郁闷。 夜半风声,暗影绰绰,恰如心绪难平。 司马睿手脚被缚,在一处营帐中难以动弹,只能被动的接受命运的审判,好在他早有觉悟索性闭目养神以待结果。 突然,一股冷风倒灌而入,激得司马睿汗毛竖起,忍不住打了一个抖擞。但下一刻,阵阵诱人肉香又从鼻间涌入,睁眼一瞧,原是那之前有过一番争斗的悍将宋宪来到帐内。 只见宋宪一手提着冒着热气的大块肉,一手提着坛烈酒,毫不客气的在一旁坐下便开始美滋滋的吃喝起来。 一夜下来,司马睿腹中已是饥渴难受,那香得过分的肉味引得他腹中馋虫乱串,不住的咽着口水。 宋宪享受之余偷偷打量,见司马睿喉头涌动,心中发笑,暗道总算是解了心中闷气,原来竟是对败给司马睿一招仍旧耿耿于怀。 他是个磊落汉子,不会动用私刑,便想了这么个法子来解气,故意细细咀嚼肥肉,又舒服的灌上几口热酒激喉,连连大赞痛快。 瞧着眼前人的独角戏,司马睿是又好气又好笑,不过他察觉此人并无恶意,竟也起了顽皮之心,故意撅了撅鼻尖,皱眉叹道:“这酒不及近身已是味道刺鼻,非上品。我家乡有一酒,其色醇厚犹如麋舌吐兰,其液入口先静后涌,个中滋味那才叫妙不可言……” 宋宪虽是卫戍彪将,但他不似唐周那般工于心计,每次发饷后只将钱财用在酒色之上,实难享受“奢侈”二字。 此时闻听司马睿描绘,素爱美酒的他心里顿时奇痒无比,口舌间不觉生出津液,这模样看起来倒比前者还要来的狼狈几分。 忍了半响,宋宪率先耐不住性子,竟解了司马睿身上绳索,见后者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便笑着说道:“其实我家将军早有吩咐,让我老宋好生招待,只是气不过输了你一招才故意使坏。瞧你小子生的一副好模样,不会趁机逃走累我受军法吧。” 司马睿活动了一下稍感发麻的身体,抢过烤肉吃了几口好歹压下了肚中饥火,这才瞧着宋宪模糊问道:“何大将军准备怎么处置我?” 宋宪把手中的“糟酒”一扔,倚靠着案桌边,轻描淡写的答道:“不知道,这事可不是我老宋说了算。” 司马睿闻言只当是宋宪故意不说,也不再多问,只是记起被何进唤作的太史慈,大生兴趣,忍不住问道:“那太史将军瞧着年纪不大,却是少见的好手段,怕是地元级别的高手吧?” 从蓟城到洛阳,司马睿在这段时间内接触不少武道好手,其中翘首者自然当以步入天元境界的刘虞为先。 不过那时的他只是初入武道门楣,除了震撼之外少有感悟,面对实力高超的敌手更是难以招架,只有避让之法。 但今时今日他已拜入枪宗门下,学得上乘武技,又有阳天龙魂淬身,称得上是脱胎换骨。 来到洛阳城后,他先后与羽林高手满宠以及杀神吕布正面交战,每每都是生死间的搏命,令其眼界实力飞速增长,不可同日而语。 司马睿见那太史慈一身真气浑厚澎湃,招式间动用五行之力娴熟无比,怕是在地元界别中也是拔尖的高手,虽然与其只是匆匆一面,但却颇生敬慕,心里已有结交的意思。 第一百二十二章:心绪,乱 宋宪因败了一招,心里痒得难耐,今夜故意来寻点闹头。 不料他见司马睿临危不惧,竟还有心思问起太史慈来历,虽心中暗赞,却不能显露出来,免得让后者骄傲不是。 只听他故意讥笑道:“想不到你个毛头小子居然也晓得地元境界,不过也正好让你知晓与咱们将军之间的差距,我卫戍军可不是你能随意闯荡的。” 司马睿见这宋宪满目兴奋,虽喜此人直爽,却也忍不住苦笑道:“将军说笑了,我与太史将军之间相差甚远,况且他又不曾伤我,哪里能是你所说的这般。只是念及如此英雄人物,若不能结识一番,心中实在有些遗憾。” 宋宪见其神情不似作伪,倒也佩服司马睿的豪气,笑道:“咱们这太史将军单名一个慈字,乃大将军帐下第一勇将,官拜折冲将军,事虎牢关主将。其统帅的八千云鹏军,马步统制,为卫戍军最强,与那羽林军都督张辽并称帝都双杰,乃年轻一辈中翘首。” 司马睿虽不知太史慈那一系列的官职到底权力有多大,但能够与羽林都督张辽相提并论就已绝对不简单,因而赞道:“我瞧太史将军的年纪也就在三旬左右,想不到竟已有这般功绩,实在让人羡慕,方知九州之中人外有人。” 宋宪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好像先前形容的就是他自己一般,不过卫戍军中大半将校与太史慈的关系都极为友善,更以能够入选云鹏军为傲。 瞧得司马睿神情,身为云鹏军一员的他心中畅快,大笑道:“谁说不是呢,想我老宋在军中摸爬打滚也快十年了,到现在也不过是一区区校尉,说出来实在丢人。不过你要是心有不甘的话,倒不如日后跟我老宋再好好打上一场最妙。” 二人说话之间增添了几分熟络,宋宪这人虽然学识不高,但胜在性子耿直,为人甚好相处,自有那莽汉的“可爱”之处。 司马睿自付今夜生死未卜,前途莫测,在这档口还能结交这样一个趣人,也算小小的安慰。 正值二人交谈热烈时,却听得外头有人哈哈笑道:“好你个宋宪,让你看人,怎的就寻隙吃起酒肉来了……” 那人大笑着闪进营内,目若繁星,面如璞玉,竟是那太史慈也到了这里。 宋宪见是太史慈,浑然不惧,反而乐呵呵的递上酒壶,道:“将军又唬我,不是你让我老宋先把这小子‘严刑拷打’,‘威逼利诱’,好将来历查个清楚,怎么到头来竟成了我的不是。” 原以为太史慈年纪轻轻便身居要职,是个行事端正,做派严谨之人,却不料他一把抢过酒壶便先痛快喝上几大口,长舒一声:“痛快……” 宋宪笑道:“你这模样不像个将军,倒像是个饿死鬼投胎。” 太史慈喝酒吃肉好不痛快,随意一抹油嘴,笑道:“我听说那并州军中有一悍将连败军中好手十数人,便日以继夜的从虎牢关一路奔来要跟他打一架,到现在都不曾好好吃喝,肚子自然饿得慌,不吃个痛快岂不是亏待了自己。” 宋宪讨好道:“我老宋早早打探清楚那人叫吕布,有些本事,不过算不得什么大人物,在并州军中担任个先锋之职,从前并无什么出彩战绩,是这几年突然冒出来的。不过这样也好,以其性命正好成就将军威名,让这些叛贼知晓我卫戍军的厉害。” 太史慈闻言却是正色道:“老宋,你莫要小看天下群雄,这吕布能够以一人之力杀得大将军气急败坏,说明确有本事。别的不说,那军中的项方,吴巨等人哪个不是成名已久的好手,可不都折戟沉沙了。” 宋宪见太史慈长他人威风,忍不住反驳道:“他再是厉害,难道还能及得上将军?老宋我可听说了,若不是将军出道晚,想必在那《无双榜》上也定是位列前茅,谅他吕布这般默默无名之辈,有何道哉?” 太史慈被部下如此推崇爱戴,心里又喜又无奈,为了避免他们成了骄兵,自当劝说一二。 谁知二人正自述说中,却听得身边传来一声叹息,回头观望,却是那司马睿神情中隐存悲凉,正自长叹。 原来司马睿听得宋宪突然提起《无双榜》,心中不免生出几分黯然,想到当日若不是潘凤争强好胜,也不会有凌云府邸一战;若不是他使得巨神兵之技击伤刘虞,说不定也不至于在受伤之时遭了那李典的暗算,最后身死败亡。 随后念及自身被逐家门,拜师学艺,龙魂传承,戟下偷生,各种风波层出不穷,实让他心中黯然愁绪,这才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谁知那宋宪正自不服,见司马睿如此神态,顿时怒道:“大丈夫唉声叹气的做什么,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 太史慈早在暗暗观察司马睿,见其突生黯然之色只当是少年担心生死,不由轻笑安抚道:“莫怕,大将军已赦了你乱闯军营之罪,且放宽心好了。” 如今并州军跟何进对战正烈,若是被误会为军中细作,决然逃不过一个死字。 太史慈与司马睿虽是初遇,但爱惜后者武艺,心中也莫名存着一份亲近,见其神色不佳,便赶紧告知这个好消息,免得他胡思乱想。 司马睿见太史慈会错了意也懒得解释,道了一声谢后,索性言道:“我只闻《无双榜》之名,却不知其为何,将军眼见广阔,不知可否为我解说一二?” 太史慈笑道:“这《无双榜》为月旦阙所立,而月旦阙其身乃是昔日阴阳家,重现于世后首立剑神王越王睿安,再是钜鹿豪侠潘凤。这榜上人物皆为一时英豪,名声之盛,引得多少才俊争相上榜为荣,也是不少人登堂入室的捷径之一。” 司马睿点头道:“如此说来,能够上榜之人,果然是九州第一流人物。” “这倒未必全然如此”,太史慈轻佻一笑,道:“九州擎天八方侯,阳天真龙志凌云,那凌云王刘虞便不在榜中,让这号称囊括天下英豪的《无双榜》甚是丢脸。嘿嘿,如今离那半甲子换榜时期尚有数年,但潘凤与蓟城一战后再次销声匿迹,却不知月旦阙该如何收场。” 第一百二十三章:暗处,不明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历年的英雄交替,是一谱写不完的悲壮词曲。 自钜鹿潘凤替代剑神王越登顶之后,到如今才不过十数年的光阴,虽一身武技也是极为惊人,却因不敌阳天真龙刘虞而被天下的无知之辈嗤笑。 在世人眼里,无双第一,便该是九州第一,否则还要设立榜单何用? 当年月旦阙重现于世创立《无双榜》,列王越为第一代榜首,的的确确为他们争取了极大的名声,大有东山再起的意味,实与此榜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要知道自武帝独尊儒术以后,百家争鸣就成了一句空话,除了儒门独大之外,昔日之兵家,法家,墨家几无踪迹,更别说消声灭迹数百年的阴阳家。 可惜随着潘凤被榜外之人击败后,天下人对《无双榜》诟病颇多,认为它名不副实。 那月旦阙阙主更是只能用“刘虞之能,已非无双可容”这样的搪塞之言,不但让榜上众多英豪略绝尴尬,更是令世人难以信服。 太史慈对月旦阙之事似乎知之甚多,娓娓道来,滔滔不绝,却见司马睿神色间有些意怠,便将这个话题止住。 稍等片刻后,他吞吞吐吐的将自己真实来意说了个大概,希望司马睿能够考虑考虑。 司马睿闻听之后,心中有些异样,想不到何进居然是要自己再当一回信使,这才大度的饶了他的性命。 可这二人一边是朝廷钦点的大将军,一边是高举反旗的敌将,却在暗中达成默契,竟在两军交战之际互通有无? 他不是愚笨之人,只要稍稍一想,便从支言片语中隐约觉察到吕布的意思,不由低呼出声道:“他竟要投……” 太史慈赶紧拦住,却也是神情不爽,只是想起荀攸之前所说的话,仿佛如芒在背。 他虽对官位权势毫不热衷,却是个知恩图报之人,往昔曾得何进援助安置家中老母,故而将他的这份恩情看得极重,甚至不惜以命报答,实不愿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而坏了大事。 转念一想,若是吕布归顺了朝廷,日后二人竞技切磋的机会只多不少,只不过这样的人,还是自己想要与之一战的对手吗? 太史慈与司马睿各自沉默,却是因为同一个人。 一边的宋宪见了,耐不住这难堪的沉默,便打了个哈哈,道:“小贼,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你叫什么,总不能老是以小贼称呼吧。” 司马睿暗道这二人都是磊落汉子,要是遮遮掩掩反倒显得自己小气,便一抱拳,言道:“在下复姓司马,单名一个睿字,今日多亏了两位相护,不然的话万难在此与你们把酒言欢。” 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宋宪见状哈哈大笑,道:“瞧你年纪不大,胆子倒挺肥,居然敢一人独闯十万军营。只是之前你只顾着逃跑,咱们打得不尽兴,有机会可得好好较量一番。” 太史慈眼界高明,笑骂了宋宪几句,随后对司马睿道:“看兄弟的枪术高明,莫不是师出枪宗门下?” 司马睿一奇,道:“不敢欺瞒将军,在下曾在枪门学习月余,粗鄙的练上几招防身,见笑了。” 太史慈目露惊疑,暗道此人如果学习武技不过月余就能有此实力,天赋之高真是世所罕见,便是自己都有所不如。但看司马睿谈吐端正,气质出众,不似扯谎作伪之人,的确应是天赋异禀。 如此英才若是能够招揽麾下,日后当为何进一大臂助,就是不知他与那吕布是何关系? 念及于此,太史慈心里藏不住事,便再问道:“兄弟本事高强,便是在军中为将也亦未不可,怎被人误会成了并州奸细,行这凶险之事?” 司马睿闻言只是摇头苦叹,道:“小弟实有苦衷不能明言,还请将军见谅,若是日后有机会,定当解释清楚。” 太史慈见其面有难色,怕是遇到不顺之事,要不然如此英才岂会行那粗鄙之事。他本有心劝说一番,试看能不能将其招募麾下,但既然对方有苦衷,自己也不好强人所难。 一旁的宋宪突然插了一句,道:“将军,还有两个时辰不到这天就要亮了,这小子要再不动身,只怕就不便混进港去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太史慈一拍脑袋,略显尴尬,笑道:“险些坏了大事,司马兄弟,我已在外头给你备了快马,趁着夜色赶紧走。” 司马睿心中颇为感动,想这太史慈如此急公好义,不由郑重答谢,道:“能与将军相识,司马睿荣幸之至,若有机会,日后定要登门拜谢。” 太史慈闻言只是笑道:“省了这些虚礼,等解决了这并州之乱,咱们再把酒言欢。” 司马睿重重点头,谢过太史慈与宋宪二人在临危之际的援手恩情,趁着夜色懵墨快马加鞭的朝着孟津港奔去。 因怀揣了吕布与何进密谋的要紧物,他心中惶恐不安,暗道若是在半道给人抓住了,只怕这回真要落得个身首异处的惨淡下场。 可恶的是那吕布除了给司马睿一套并州军的服饰以外,其他有用的掩护是一无所有,大概也存了弃之如敝履的心思。 若不是师兄夏侯兰尚在那营中为人质,司马睿才不会再回这龙潭虎穴之地,思虑中不由得又是加了一鞭,激得座下快马痛啸连连。 一路快马加鞭,总算是赶在天亮之前及时达到安札在港外的并州大营,司马睿的出现很快引起了并州卫哨的注意。 不过这些人只将他当作外头的探马,简单查询后便就放入了军营之中,似乎根本不曾想到若是卫戍军的奸细,那又该如何? 不过司马睿倒是大大的舒了一口气,入得营中便就直往吕布军帐,可就在他心神放松的那一霎那,敏锐的感观就捕捉到了一股极其强大的神识正牢牢的将他锁定。 他硬着头皮又走了几步,可那股神识始终如影随形,心中有鬼的他不由得迟疑了脚步,忍不住朝着那感应之处喝道:“是谁!” 若不是有阳天龙魂加身,令他的感知力远超常人,否则绝对没有办法察觉到此地异样。 黑暗袭来,一人缓缓走来,他全身气劲已经与四周的一切巧妙的融合在一起,仿佛这方天地便是他,他便是这一方天地。 第一百二十四章:吾心不动,陷空八方 借着月光,司马睿努力的想要看清来人的面貌,却被对方那无穷无尽的气势所迫,竟心生畏惧。 那是一双该如何描绘的眼啊,在那端正肃穆的脸上,仿佛将天地色彩尽数收敛存于其上。他身形精壮,虽只着了一袭青蓝戎袍,却仿佛置身在万里沙场,令人不敢直视。 这人来至司马睿身前,打量片刻后,沉声言道:“你,何人帐下?” 司马睿骤然闻言,心头不免惊慌,想了想后只得答道:“小的乃吕将军部下。” 纵观并州全军,可怜司马睿就只认得两个人,一个是并州之主丁原,一个就是吕布,其余军中佐将谋臣一律不识,所以只能硬着头皮这般答话。 谁知那人听了后便静静盯着司马睿,也不知他是信了还是早已看出了破绽,这难捱的沉默,在这夜间也就显得分外渗人。 直等了许久,他才缓缓将视线移开,沉声道:“既然是吕奉先帐下,当为狼骑一员,不在营中休息,却为何在这时分从外归来,之前出去又是所为何事?” 司马睿可是假冒的并州军,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对答,面对这人的逼问,只觉得后背冷意涟涟,手上不禁摸上了佩剑,心道若真的避不过此人询问,说不得就要兵出险招再逃一回了。 好在此时另一头亦是有人凌空驾到,在月光下只见身形高大,气势澎湃,口中怒哼一声,喝道:“怎么,某之兵士,高将军也要过问吗?” 想不到是吕布亲自到此,而且还是这般及时,难道他一夜未眠,竟是特意在此等候吗? 吕布背手而行,神态睥睨,冷冷的盯着这位高姓将军,二者之间仿是火星四溅,针锋相对。 也不知这位高将军是何许人也,面对吕布这样的超级高手竟可面不改色,一身傲骨屹立世间分毫不让,口中更是冷言道:“哦,想不到吕将军这时亲临,看来最近做的好大事。” 吕布闻言,一贯冷声道:“某之行事,旁人勿需多言。” 眼瞅着这二人是针尖对麦芒,谁曾想这位高将军试探过后,忽然言道:“也罢,望将军好好管束部下,莫要再行此等不尊军令之事,免得被丁公知晓,徒惹风波……” 说完,这高姓将军竟是准备离去,瞧他言语中虽是口气冷淡,但对吕布似乎多有维护,不愿他与丁原之间再生间隙,倒是个不错的同袍。 谁知吕布却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物,哪怕他现在欲行不臣之事,竟仍主动挑衅,冷笑道:“怎么,欺负了某的人,就准备这么走了?” 高将军闻言霍然回头,那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竟也罕见的浮现出一丝怒意,低沉着声音喝道:“你待如何!” 吕布上前一步,身上的杀意已是丝丝抽显,拿眼打量对手,冷哼道:“听说在某来之前,你高顺乃是并州第一好汉,手中陷阵营更是天下第一等军团。某以往不曾有与你一战,不如今日就在此地见个高低,也让你们清楚一件事——吕布戟下,何言英雄!” 话音刚落,吕布身影快闪,一瞬间已是逼近高顺三丈之间,虽无炎天画戟相助,但他自身真气澎湃无穷,炽热炙人,一招一式间即可杀人于瞬间。 吕布出招之快,之重,司马睿对此可是心有余悸,但这番动手远比之前与自己交手的时候厉害得多。 想来吕布虽然嘴上说的漂亮,但分明是对这高顺心怀忌惮,要不然也不会一出手便是这般无铸攻势。 说时迟那时快,吕布雄厚的真气收放自如,迸发而出真如千尺瀑布汹涌澎湃。 别说直面的敌人,就是远远躲在一旁的司马睿也能感觉到这股强大的力量,这才真真切切的明白当日若不是吕布玩耍的心态,以自己这点微末本事只怕早死了几百回。 吕布现在施展的实力,已经足够让司马睿这样的旁观者暗自赞叹,但没想到的那高顺在战神疾风雷霆般的攻势下,双臂挥动随意格挡,腿脚自如磐石佁然不动,周身真气浓郁至极,竟是出人意料的不弱对手。 吕布的羁傲不逊已经深入骨髓,不知今夜是有意还是无意,即便是面对同为并州麾下的高顺,似乎也并没有留手的意思。 本以为他乃地元级别的高手,这高顺只怕败多胜少,谁知对方却是意外的坚韧,一番疾风暴雨的攻势,竟不能越雷池半步。 也许是打出了真火,早就知道对方实力不俗的吕布,浑身真气渐渐的由无形化为实质,其人跃与半空之中,周身赤炎真气蓬勃而发。 一道赤红火焰冲天而起,将这黎明之前最为黑暗的时刻耀如夕时,更是引得天象异动,天地间隐约响起一声悠长龙吟,动人心魄。 司马睿见状险些惊呼出“龙魂”二字,幸得他反应及时,生生捂住嘴巴,这才只传出一个“龙”字,只希望不要引人注意才是。 然而他心中莫名颤动,激昂难耐,血脉膨胀中,仿佛体内有什么东西响应着要破胸而出。 ——眼前的此情此景,分明就是龙魂之力在引动天象,难不成在吕布的身上竟也藏着与阳天龙魂同出一脉的九龙苍穹吗? 他万万没想到却也早该想到,若不是如此,吕布如此年纪岂能展现那神魔般几无可敌的实力,原来……原来世间真的有如此凑巧之事…… 看来这番战斗的结局已定了,因为无论是刘虞的阳天龙魂,还是那张辽的钧天龙魂,每一个龙魂的拥有者都具备了常人难及的惊天实力。 可惜了高顺,他的实力绝对不弱,至少在司马睿看来只怕也是步入了地元级别的高手,但在龙魂之下,他一个凡人又能有何作为? 可是,为什么高顺即便是面对吕布无铸的龙威之压,依旧没有低下他的昂首,甚至都不曾让他的目光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吾心不动,陷空八方!” 眼见龙威降世,高顺口中低喃出声,手上动作变化万端,叠影重重间一道道玄之又玄的气息静溢而至,在他周身飘荡不止。 那千万道气息如有实质散发着青玄色彩,在半空中左右交织,纵横八方,最后竟幻化成了一头龟身蛇尾的巨型异兽,默然无声中无惧神龙威压,岿然在地! ——地元势·化外极身·四象玄龟! 第一百二十五章:夜间号角,默默无闻 高顺所化的怪异巨像,与当日潘凤所用的巨神兵之技何其形似,恐怕就是当初恩师童渊口中曾言及的“化外极身”之技吧。 化外极身,这是非地元之高手不可触碰的超凡技艺,而且即便是这个级别的武道高手,若想要施展此等神技,也须得借助神兵之力方可妥善施展。 否则极易伤及自身,轻者骨骼经络受损,重着血脉爆裂而亡,几乎可以说是禁技。 吕布倒也算了,他体内应是暗藏苍穹龙魂之一,加上本身实力极强,能够施展出来也在意料之中。 况且看此时龙吟夜空的威力,远远不及当日凌云府中张辽的那一幕,大概是吕布顾忌尚在军营之中,所以不曾全力而为吧。 但高顺既无龙象显形,又无神兵相助,却能施展“化外极身”这等奥妙之技,却不知是因何缘故? 不及多想,二人一上一下,一攻一守,真气各自强横,眼瞅着就要碰撞一起决一胜负,只看其中内涵之力如此蓬勃,也不知最后会是个什么样的场景,莫要重现凌云府地的乱象才好。 司马睿本有心阻扰二人无意义的争斗,但自身不过初入人元之境实在是本事欠缺,只能眼睁睁的瞅着这一切在面前发生。 谁曾想就在此时,竟是如此的凑巧,只听得耳边传来一声急促肃然号角,在沉寂的黎明中划过分明的痕迹,惊醒了万千并州将士,也惊动了尚在鏖战中的吕布与高顺。 二人闻听号角声,面上皆是一改,周身蓄势待发的真气也在同一时间心有灵犀的各自消散。 吕布飘然落于地上,电目朝着孟津港深深看去,眉头紧锁,神情中带着几分罕见惊疑。 高顺却是奔若虎豹,浑然没有之前那不动于山的气度,只在路过吕布身旁的时候,留下一个意味难明的眼神。 这场地元级别的战斗,来得快去的也快,只有司马睿受益匪浅也是疑惑多多。 他来到吕布身旁,从怀中取出锦帛交,稍等片刻方才轻声道:“吕将军,何进让我带了一卷书信回来,只说是将此物交与你,将军便可自知。” 吕布接过侧畔观看,稍后神情一边,龙眉飞扬,却又很快恢复平静。他将锦帛收入囊中,让司马睿前往军营等候,自己则是如高顺那般往孟津港中奔去。 司马睿早就挂念师兄,一听如此正中下怀,这就往那吕布军帐而去,只是念及先前吕布与典韦的短暂交锋,仍觉受益匪浅,正自慢慢品味。 一路上篝火通明,无数并州将士在外眺望,神情中多带焦虑,显然是与之前那号角有关。 这每一道号角皆有它自己的含义,若非本部军士多半无法解知其中奥义,但听那号角急促短明,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司马睿直奔吕布将帐,放缓脚步悄然掀开帐帘,探目看去只见那夏侯兰正站立炎天画戟旁边,已是困的摇摇欲坠却不得安眠。 他玩心渐起,悄声来到自家师兄身旁,正欲高喝却见炎天画戟赤光一闪,已是惊动了执戟人。 夏侯兰还道是吕布过来,顿时精神一抖,睁眼看见司马睿一张贼脸似笑非笑,这气就不知道打从哪里来,怒道:“司马睿,作死啊,险些吓到本将军。” 司马睿见夏侯兰一本正经的模样,终于是忍不住笑出声来,道:“我说师兄啊,你何时当上了将军,倒是让我这小马夫甚为羡慕。” 夏侯兰轻轻摸过炎天画戟,长叹道:“这不是被吕布封了个执戟小将嘛,我也是聊胜于无,要不然非得闷死不成。哦对了,你去那卫戍军大营,看起来还很顺利嘛,来给我说说吧。” 此事一言难尽,司马睿先是长叹了一声,这才将今夜遇到的事儿向夏侯兰说了个大概。 比如恰遇奸贼唐周,大闹卫戍军营,以及见识了太史慈与高顺这样凤毛麟角的地元高手等等,但却没有把吕布欲要投敌的想法提及,既是不能确定,也是不愿妄加揣测。 夏侯兰听了怒其不争,大骂道:“我说你小子真不长记性,那唐周是个什么德行,要不是他下绊子砍了你的马一刀,说不定现在我们也不用当这劳什子的俘虏了。要是让我遇到这孙子,非一刀砍了不可,你倒好,居然把他放了,真真气煞我也。” 想当初若不是唐周有心谋害司马睿二人,故意将他们滞留在先锋军中,此时也不会在阴差阳错之下成了他人的阶下囚。 不过话又说回来,若没有遭遇吕布这一危机,司马睿也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步入人元境界,也算是因祸得福,便就渐渐不再在乎这些旧怨。 不过谈及今夜遇见的这两位地元高手,他心有疑惑,皱眉问道:“师兄,你跟在师父身边时间长,可曾听过高顺此人名号?” 比起太史慈,司马睿更在意高顺,只因他竟可与那吕布一较高下而不弱下风。 虽是惊目一瞥,但可以确定高顺定是步入地元级别的武道高手,而他在面对吕布龙威压迫之下施展的异象,分明就是类似于昔日无双第一潘凤的“化外极身”功法。 谁知夏侯兰闻听高顺之名面有凝色,思索一番后便道:“应该没有吧,按理说这等步入地元级别的高手,哪一个不是一方豪强,恩师自然不会遗落。比如那张辽就是羽林都督,还有你说的太史慈也是卫戍大将,两相对比之下,倒的确让人感到些奇怪。” 司马睿满心疑惑,北方四州中,因并州与幽州常年被胡族侵扰,武人积累军功最是容易。 例如那白马公孙瓒,出道不过数年,就已官拜北平太守,在幽州全境哪怕是北方四州那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却也不过区区人元境界而已。 反观吕布跟高顺一身武技深不可测,却偏偏俱是屈身并州军中默默无闻,实在让人费解。也难怪前者有意投奔何进,看来这丁原并非明主,才让他起了异心吧…… 夏侯兰见司马睿一副深有所思的模样,凑上前去,问道:“师弟,想什么呢?” 司马睿笑了笑,不愿在人后嚼舌根,便道:“没什么,我只是想到自从到了洛阳以后,见识了不少武道高手,往日凤麟龙角般的地元高手居然屡见不鲜,此地不愧为九州帝都所在。当日我执意要入洛阳亲见世子,恩师多有劝阻,如今方才有所醒悟,日后再不敢意气用事了。” 夏侯兰听了微微一愣,不过转过脸去便重重拍了拍自家师弟的肩膀,大为安慰的叹道:“孺子可教啊……” 第一百二十六章:枪宗夏侯兰,谁敢一战 师兄弟二人你来我往,在帐内嬉笑打闹,不知不觉天已发亮,却听得外头人马吵杂,甚是热闹。 按捺不住心中好奇,他们出帐观望,竟见港外营地纷乱不堪,有人收拾行李,有人神情黯然,往昔勇烈直前的军容在此刻竟是如此的脆弱不堪。 夏侯兰点了点司马睿腰间,轻声道:“昨夜号角急促,是不是出了大事?” 司马睿对行军之事虽然从未亲身经历,但因为素来喜爱兵法,所以在理论知识上可算是知之甚详。 今日他见并州军大半人马面色仓惶,只怕正如心中猜想的那般,是军中发生了极为可怕的事情,才让这等精悍的军士都难以把持。 “卫戍军攻来了……” “卫戍军攻来了……” 几声急呼不恰时机的响起,闻听那卫戍军趁此时攻来,原本就是有些军心涣散的并州军更见慌张,奔走中丢弃了不少军械物资,急急往那孟津港狼狈逃窜。 因主将吕布不在,就是最为精锐的狼骑军此时也有些面有惧色,不过比起普通的军士,他们在以往的战斗中养成的傲性可不是常人可以比拟。 而且狼骑军中尚有副将镇守,此时见卫戍军趁隙而来,纷纷上马在短时间内就组成千余人的部队,准备先去交战阻挡片刻,免得对方一举而下攻破孟津港。 那守在吕布将帐左右的皆是狼骑精锐,见司马睿二人不知所措的样子,不免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走啊,再迟几步,小心被卫戍军斩了。” 因见自家主公对这二人似乎颇为看重,尤其是那司马睿,便连那野性难驯的赤兔马都甚为亲近,因而连带着他们这些桀骜不驯的狼骑军也不免另眼相看。 不过这二人身份尴尬,说是俘虏吧,没见吕布怎么虐待他们,说是军中同袍吧,也没见他们如何共处过一日,自然不放在眼里,只叫他们随人群入港,免得在这里碍手碍脚。 谁知夏侯兰自从被吕布视为俘虏,成了区区持戟小卒后,对于一位枪宗弟子来说实在过于憋屈。 此时他眼看着那些远不如自己的军中莽汉居然对自己也敢这般轻视,心里顿时起了一阵邪火,大怒道:“气煞我也,我乃枪宗夏侯兰,今日就让你们瞧瞧我的厉害。” 夏侯兰虽然打不过吕布,可他的身手面对一般军士还是高出不少的,因被他们轻视一时竟冲昏了头脑,不管不顾的拿了吕布的炎天画戟乘上一马,竟随着狼骑军朝着那卫戍军杀去。 司马睿眼看着拦阻不成,心里暗怨不已,也不知道之前是谁说的不要意气用事,此时竟做出如此大胆之事。 他虽知自家师兄枪法出众,可在千军万马之中,你独独一人又能有多大作用,一个大意说不得就是身陨的下场,只得抢过一马持枪跟上,只盼能够及时劝回夏侯兰。 因为孟津港地势险要,故而卫戍军虽有十万之众,但是每次投入战斗的却只有万余人而已,这也是为什么丁原以三万人马竟可硬抗何进十万人马而不败的重要原因之一。 狼骑军正是早就看准这一点,才敢以千人之众来面对卫戍军的侵袭,仗着自身马快弓强自在外围奔走攻击,自然是游刃有余,否则真要一头冲入敌军阵中,岂不是羊入虎口,自取灭亡。 大将军何进率领中军在后,遥遥看去,只见那千余并州狼骑来往之中对一万先锋杀伤甚多,不由暗自赞叹,不愧为常年与胡族作战的精锐骑军。 卫戍军虽然在自己手中尽力打磨,但十数年不曾实战的他们哪怕装备再是如何的精良,只怕还是无法与狼骑军这样舔血度日的精兵一较高下。 何进思虑良久,心中暗下决意,是时候该做出改变了。 军师荀攸在何进身旁,见他神情变幻,还以为是在担虑眼前战事,又看了看一旁跃跃欲试的太史慈,心中竟是闪过几分无力之感。 身为卫戍军师,除了要为何进出谋划策以后,他更须要让后者知晓天下之大,绝不是卫戍军一家独大,否则坐井观天,日后必遭劫难。 今日这一战,虽说是有十足把握,但对方那千余狼骑军的当头棒喝还是颇为必要,因而他早早在暗中劝阻太史慈不可轻易出战,也让身后数万养尊处优的卫戍军好好看看,什么才叫在战火血肉中历经出来的百战之军。 不过眼下一番交战过后,那一万先锋竟是损失渐重,想不到以多击少竟还是这般局面,实在是让人失望透顶。 荀攸觉得再怎么下去,可不是一棒子了,而是要遭遇灭军之祸,便吩咐部下连连挥舞令旗,只见本方中一队同样千余人数的兵马飞驰而出。 细细观看,这支人马精甲彪驹,刀枪恍亮,正是卫戍军中号称之最的云鹏军。 云鹏军一经杀出,迅速咬上狼骑军,配合那还剩余数千之众的先锋军,渐渐将敌军围困起来,仿佛要将对方拖入泥潭一般。 失去了骑军应有的机动性,狼骑军不得不陷入肉搏战,这不是他们的优势,因而陷入困境。 那云鹏军之所以被如此称呼,乃是因为全军上下皆使用了某种特殊盾牌装备,乃是出自兵家之手,总共也不过数千具而已,十分珍贵。 这种装备除了防护以外,其上暗藏机关,可以在行进之间如那弓弩一般连续射发羽翼铁刃,齐射之中宛如大鹏挥动翅翼,惊叹之余更是威力惊人。 狼骑军虽然是天下强军之一,但他们素来仰仗的一为快马强弓,二为主将威武,然而此时吕布不知所踪,自身因被算计此时已失去了灵活作战的可能。 他们的装备远劣与云鹏军,故而一照面便是损失了近两百余人。要知道他们在吕布的带领下,这二十日来与卫戍军十战九胜,总共损失了也不过五六百人而已。 卫戍军士气大振,那云鹏军副将宋宪挥刀开路,死在他手下的狼骑军已有数人,他正杀得快活,却觉身旁惊出一道炽热,入目处那硕大画戟斩腰而来,甚是快捷。 好在他艺高人胆大,也不见慌乱,见对手兵刃奇特,想来是狼骑军中的有名战将,因而不惊反喜,迎着那画戟顺势斩马而下。 谁知那炎天画戟实乃天底下一等一的神兵利器,岂是宋宪手里那凡兵可比,一经交锋便是寸断不留,吓得他只得弃马而走,竟非一合之敌。 夏侯兰首战告捷,有感炎天画戟之无上神锋,心中傲意大生,忍不住长啸一声:“谁敢一战!” 第一百二十七章:鸳鸯双戟,炎天画戟 夏侯兰因心愤多番被人轻视,头脑一热之下,竟手持炎天画戟杀入战场之中。 不过想不到的是他仗着画戟锋芒,竟一招击败卫戍悍将宋宪,大逞威风,在千军万马中长啸发泄,竟是显得英姿勃发,威风凛凛。 那何进遥见夏侯兰手持炎天画戟,只当是吕布所为,顿时恼道:“军师,你不是说此子有投诚之意,为何竟还要阻我大军?” 荀攸面不改色,笑道:“怕是此人担心轻易投靠不受主公重用,故而要一展其能,好为自己的前程添砖加瓦。” 何进闻言,怒意顿消,微笑道:“应是如此,应是如此,孟津港已是断了后路,插翅难飞,他岂能不识天命,自取灭亡,如此本公再观看片刻,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就是了。” 荀攸道:“大将军,英明。” 二人一问一答中,直把吕布当个野猴戏耍一般,却是恼了一旁跃跃欲试的太史慈。 他也不等将令,乘着座下名驹手持鸳鸯双戟,一路大喝道:“吕布休狂,卫戍太史慈在此,且与我一战。” 因为太史慈在卫戍军中威望极高,故而虽是战局之中,手下兵马也是纷纷避让,犹如海浪两隔一般,迅速杀向手持炎天画戟的夏侯兰。 夏侯兰正是意气奋发之时,只觉得从戟身中正源源不断的涌来股股热量,面对太史慈的挑战,他不惧反喜,大挥长戟,喝道:“来得好!” 夏侯兰还真把自己当作吕布了,可这些狼骑军都是吕布座下精锐,岂能如太史慈那般不识本尊。 因而他们非但不听,反而怕一个不慎丢了主将兵刃,故而纷纷阻拦夏侯兰的妄动,另一些人则是迎向太史慈,希望能够保阻上一阻。 并州军在场之人,无人知晓太史慈的可怕,唯一知道真相的司马睿此时正被人群挤在远处,见夏侯兰不知死活的要去挑战,心中大急。 他顾不得会不会打击军心,厉声喝道:“师兄,那人是地元级别的高手,你万不可冲动啊……” 夏侯兰闻言,顿时如被冷水倾头,自己只是堪堪摸到人元境界的门槛,岂能是太史慈这地元级别的对手,因而心中大惧,倒是有意无意的顺着狼骑军撤走。 司马睿见了正要舒一口气,谁知那太史慈眼瞅着“吕布”要走,竟甩出手中双戟。 但见那鸳鸯双戟上下疾射,一道银光闪耀直冲云霄,一道遁走黄土潜龙在渊,只余那锋锐战意遍布四象八方,竟是以一己之力将数百狼骑军连带夏侯兰前后封杀,不允再退。 太史慈,卫戍军中第一人,一出手便就震慑了全场。 那鸳鸯双戟灵逸非凡,待得那冲入云霄之戟激荡落下之时带起无边卷流,将数百战驹吓得裹足不前;又见遁走土下之戟现身之时却是引得飞沙走石,将顽抗之敌击得狼狈不堪。 夏侯兰仗着心中一口恶气,凭着炎天画戟锋芒,虽将宋宪这等人元高手弄得不得不退避三尺,但面对太史慈这实实在在的地元级别高手,纵然神兵在手也是无能为力。 可对方锲而不舍的追击而来,他也没了退路,只能回身勉强用画戟使了个枪宗“盘龙入海”的招数,意图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可惜了,招数虽妙,但夏侯兰的火候不够,难以发挥十分威力。 那鸳鸯双戟莫名牵引之下竟同时回归,双戟在手的太史慈锋锐难当,戟动意迸,将地元境界的气息尽数散发,只因他将夏侯兰当作同一等级的对手,绝不心存小觑之意。 话说太史慈乃卫戍大将,吕布却是边地之将,两者无论身份还是名气相差甚远,何以前者竟如此重视其人,实是因为事出有因。 远在虎牢关之时,他曾闻听何进大军被并州一将所阻不得寸进,原本只是存了为主分忧的心思,可到了此地方才知晓竟有十数员军中名将已死在吕布手中。 太史慈曾将这十余人的致死原因仔细观看,最后发现了一个惊人结果,那就是所有人皆是被一戟击杀,且俱为惨遭分身之祸。 这十余人之中,乏如项方,吴巨这样的人元高手,可连吕布的一招都抵挡不住,分明是地元级别的超级高手,因而引得他欲要与其一较高下。 可惜他得知此人有投诚之意后,想到日后这等好手真的投入卫戍军中,若是再行较量只怕再无今日这般死战契机,对于一个武者来说岂不是莫大遗憾。 为了免受这种遗憾,太史慈自然是全力而为,虽生性不愿多加杀戮,但敢于挡在身前的狼骑军还是在一击之下人仰马翻。 随后戟身突进,他竟是要行那一寸短一寸险的贴身近斗,意图让“吕布”难以发挥长戟优势。 夏侯兰见太史慈身形迅捷无比,自己的“盘龙入海”连对方的影子都刺不到,不由心慌意乱。 他望着那银光闪烁的短戟转息即至,只得胡乱的将手中的炎天画戟横扫一旁,希望能够仗着此戟锋芒,好歹为他逼退这一杀招。 谁曾想太史慈眼力极高,知晓自己的鸳鸯双戟虽也算名器,但却比不上煞气澎湃的炎天画戟,便在身形急变中以短戟使了个巧劲击中画戟身上。 重重力道透身而过,勃勃真气排浪而来,夏侯兰只觉双手震痹刺痛,竟是一时拿捏不住炎天画戟,任由它被鸳鸯短戟击飞上天,不由仰头呆望似乎是不可置信。 太史慈目露疑色,心知此人真气平平,决然不是能够斩杀数十员卫戍战将的吕布,因而手中双戟停了一停,喝道:“你是谁?” 夏侯兰没想到自己堂堂的枪宗子弟,居然一招之下就被人破去手中兵刃,于这战场之上,万人瞩目之下,实是大觉羞愤,沮丧不已。 更不堪的是他被对手轻易的识破了深浅,虽说是与太史慈相差悬殊,但还是拉不下这面皮,当下怒声喝道:“有种杀了你家爷爷!” 远处的司马睿总算是急急赶了过来,正好瞧见了太史慈挑飞炎天画戟的那一幕,顾不得身边大喊道:“太史将军,手下留情。” 恰在此时,一团火焰从孟津港飞驰而来,随即飞跃天际一把抓住正下落的炎天画戟,惹得周边狼骑军嗷嗷乱啸,原来是正主亲至。 吕布接下炎天画戟,驾着赤兔神驹,虽只是一人一马一戟而已,却如焚天凶焰一般震慑满场卫戍将士如临大敌,噤声止行。 他冷目电慑,见敌阵中居然还有人蠢蠢欲动,不由寒道:“尔等,欲来试某之画戟锋利否?” 第一百二十八章:惊天一战,败 卫戍虽有十万军,却为一人所阻,如此形势闻所未闻。 何进虽知吕布真乃当世猛将,但不想他今日居然有此威势,心中不知为何竟生一丝忌惮,随后将目光投入麾下卫戍第一人身上。 并州军有战神,卫戍军亦有,两边泾渭分明,只留一将对一将。 太史慈眼看吕布神威赫赫,不生惧意,反而拍手叫道:“好气魄,好杀意,怪不得能将斩杀我卫戍十余大将。在下太史慈,阁下便是吕布吗?” 吕布冷眼睥睨,见太史慈气度不凡,玉神润颜,知是一个劲敌,想不到卫戍军中居然还有如此能人,因而战意大盛,以炎天画戟指着他缓缓言道:“战吧。” 太史慈见吕布如此直接,不由得大笑一声,道:“正是此意。” 原是万人战场,此时竟诡异的成了太史慈与吕布之间的单挑之地,但无论是谁似乎都默认了他们的行为。 场中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世上地元战力的武者凤毛麟角,今日这场惊天一战,非但是可遇而不可求,也是冥冥中自有定数的一战。 卫戍军缓缓退去,他们用崇敬的目光看着属于他们的战神,十万将士的欢呼声援让太史慈信心满满,原本他就不输与任何人。 司马睿与夏侯兰随着狼骑军缓缓退走,在路过吕布身旁的时候,二人都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似乎今日这一战是因他们而起,以至吕布不得不出来收拾这番残局。 尤其是那夏侯兰,眼中俱是失落,以往坐井观天的他终于切身体会到什么叫九州之地,卧虎藏龙。 此时战场为之一清,战意昂扬的二人不动若山,气势却已节节攀升,连赤兔也似乎是经受不住两位地元高手的气息,变得躁动起来。 吕布双目睁开,似惊雷炸天,一拍赤兔,炎天画戟搅动风云,其身似火,侵略迅猛。 太史慈见状大喝一声,座下宝驹四蹄飞扬,手中鸳鸯双戟一为日,日者代乾;一为月,月者为坤,以真气牵引,层层飞袭,轮轮藏杀。 二人棋逢敌手,将遇良才,你来我往中激起飞沙走石,轰得天崩地裂,直令众人变色,心生胆怯。 吕布回身之际,已知太史慈此人可称仅遇的敌手,当为立威不再保留,使得人马叠影,用得画戟破空,一跃而下,口中喝道:“霸世戟法·一戟怒问天!” 炎天画戟力劈而下,其身火焰喷张,仿佛将吕布满腔怒火尽数附之其上,要将这天地生灵踏碎。 太史慈眼见杀招将至,将双戟牵引左右,双双转旋之间割分气流,层层卷绕,似成一方,随即顺势抛出,双戟贯出,气势惊人,亦高喝道:“乾坤道·日月轮回!” 吕布之技刚猛无匹,挟炎天画戟之锋锐,一击而下,几无可挡。 然而轮回有序,双戟攻守皆备,用柔力牵引,不令真身受攻,只将那可怕的力道全部转嫁到大地。 直到两相交织的那一刻,两种属性迥异的真气顿时卷起无边气浪,风卷残云般的将周边一切扫荡一空,只余两道巍然身影不动如山。 众人不知胜负如何,两边都不敢率先欢呼,只能将眼睛睁大了,只待其中一方倒下。 良久,却是太史慈率先轻吐了口浊气,道:“吕布,你竟留手了……” 吕布拍马而回,收起炎天画戟,淡淡回应道:“吾未胜……” 一场惊世决战,想不到到最后居然是这么个莫名结局,两人背身离去,引得众人腹议不止,谁也不知胜负如何,难道真是一个平局吗? 中军安坐的何进最先回过神来,见归来的爱将太史慈面色微白,想来吕布也不会好受到哪里去,因而便要挥军奔杀。 谁知军师荀攸却按住何进意图,指了指周边将士,轻声言道:“明公,没有必要了……” 何进不解,环顾四周,却见本方将士因吕布与太史慈的这一战而心惊胆颤,他们这些普通人哪里见过如此厉害的场面,已无战心。 强大的对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已经无法将吕布当作对手,因为凶若魔神的他已非凡人可敌。 何进见状不愿白白损了兵士,只得作罢收兵回营,心中却是十分懊恼。 吕布回归孟津之后,却没有得到以往的欢呼,这里仿佛成了一座死城,因为所有人都已知道了真相。 留守在并州境内的王匡跟张扬反叛了,与冀州侯韩馥手下大将耿纪一起断绝了三万大军的归途,他们的家眷被全数控制,而领着他们反叛的主公却已暴毙而亡。 此时此刻,并州军群龙无首,他们内心的仿徨与无助,彻底剿灭了曾经的骄傲与疯狂。 许多人呆呆的望着手里的兵刃却不知要干什么,直到那一团赤焰归来,他们才稍稍打起精神,齐齐站立。 吕布面无表情的驾马直行在人群中,无数战士的目光集中在他的身上,若是寻常人只怕已要被淹没,可他没有,他甚至没有说一句话来安慰这些称为“同袍”的将士。 终于,有军卒忍不住高声问道:“将军,前有重兵,后无退路,我们该怎么办?” 吕布扫过一张张迥异的脸庞,有年轻的,有年老的,有英俊的,有丑陋的,但无一例外都充满了对生的渴望。 他握紧了炎天画戟,却在片刻之后松懈,寒声答道:“吾,会让你们回家。” 三日后,孟津港中尚存的两万余并州军全线投降,大将吕布,高顺,侯成等人降服,献上兵械车马无数,以及原并州侯丁原的首级。 在大将军的属意下,汉帝刘宏同意赦免并州军,其中大半兵马被遣送回去,而在此战中大有凶名的吕布则是被编入卫戍军中为将,将数千精锐狼骑独立一军,以其统帅维持不变。 而叛臣丁原的首级,被汉帝批还悬于孟津港示警,尸身则是剁碎散与荒野饲喂兽禽,不得善终。 至此,在不到半年的时间内,继幽州王刘虞,兖州侯刘岱之后,并州侯丁原也在孟津港兵败身死,大汉八擎天已去其三…… 第一百二十九章:游玩,风波 城外郊野,自有空旷僻静之处,一道赤红飞驰快如闪电,在草地上撒欢的飞奔,正是吕布的坐骑赤兔。 马夫司马睿躺在树荫下抬首看天,只见白云飘绕,碧空似海,思绪飞游宇外,好不自在。 来势汹汹的数万并州军支离破碎,此间因为丁原反叛带来的动荡已销声匿迹,帝都重新回归繁华太平。 尽管何进与吕布之间曾经发生过一些隐晦的不友好,但是在荀攸等人的劝说下,心怀大志的他还是决定收服这员悍将以为己用。 有其举荐,吕布也算是平步青云,不但编入卫戍军中官封中郎将,手下的数千狼骑军依旧保有编制,瞬间成了一方实权人物。 吕布因要常随何进见识汉庭上下结交权贵,便留下司马睿二人在城外的军营,倒也过的快活。 夏侯兰因执掌炎天画戟,所以偶尔也会随吕布一同行动,唯有“马夫”的司马睿只能默默无闻的喂着赤兔,与其嬉戏聊以度日。 每每静思时候,他总是不免感慨,本以为在刘和事后便可离开洛阳,想不到却是风波起伏,如今在阴差阳错之下竟成了他人的马夫。 不过这也正合了司马睿的心意,因为算算日子再过不久,那张辽也该押着凌云王的尸身回归帝都了。 冥冥中,他竟有些期待,大概是还想再看一眼刘虞吧,毕竟这位长者当初是那般的亲厚与他…… 赤兔飞奔似电,可孤影单只的也觉无趣,便又奔回到司马睿身边,亲昵的鼓捣着“小马夫”的脸庞,人马之间已颇见亲昵。 司马睿见赤兔闹得很,只得打起精神起身,一边抚摸马面,一边笑道:“赤兔儿啊赤兔儿,你怎老是这般精神,若有机会我定要为你寻一房媳妇,叫它好好的管教管教你。” 赤兔颇通人性,似乎知晓司马睿口里说的不是什么好话,气呼呼的打了个马嚏,摇头晃脑的甚是不屑。 一人一马正玩的开心,突然赤兔伸直了脖子,前蹄踏地,似有躁动。 司马睿朝着那方向看去,只见十余骑正飞驰而来,那些坐骑匹匹矫健出众,神采飞扬,竟都是一等一的良驹。 能够拥有此等良驹的只怕身份不俗,司马睿见对方正朝着这边来,不欲有所交集的他就想先避上一避。 只是这赤兔骤见同类,骨子里的傲气仿佛传承吕布一般,竟不愿就此离去,反而发力嘶叫宛如异兽咆哮引得回荡不止,惊得那一队人马狼狈不堪。 司马睿不想赤兔竟给他来了这么一出,远远看去,对方品性稍弱的坐骑因这一声长嘶已是伏地停步,惊恐万分。即便是那几匹良驹也是眺首远望,时有长嘶回应,将一行人原本流畅的阵型彻底打乱。 对方阵中有眼尖的看到司马睿,遥遥一指,显然是找到了始作俑者,纷纷驾马而来,怕是要兴师问罪了。 来骑几人脸色可都不怎么好,手中紧握刀剑弓弩,想来原是在此处狩猎游玩,却被赤兔打断了雅兴。 能够在帝都明目张胆的持有兵刃,正好印证了司马睿之前的猜想,这一行人来头可不小啊…… 那领头的排众而出,却是个贵气少年,瞧着年纪只怕比司马睿都还要小上一二岁。不过此人锦袍披身,玉带缠腰,珠玉束冠,名器在旁,怕是帝都中显赫世家子弟。 只可惜这少年冷目电慑,面似寒霜,虽容貌俊俏,神态中却藏着一丝戾气,让人难生亲近。 那几人驾马在旁,隐隐的封住了司马睿的去路,又见自家小主子面露不虞,虽未拔刀相见,却是故意高声喝道:“你是什么人,在此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司马睿身份尴尬,只得长叹一声,堆起笑脸相迎,道:“莫怪,莫怪,我只是看这边风景甚好,所以才牵马来此。也不知我这马儿发了什么疯,突然长嘶起来,惊扰了诸位,实在是对不住。” 只听得一声冷哼,那锦袍少年鄙夷的瞧着司马睿一身的粗坯打扮,却见赤兔颇为神俊,胜过座下马儿百倍,因而起了贪意,冷声道:“巧言令色,形迹可疑,只怕是个宵小之辈。诸人,将他押往洛阳令处,查一查底细。” 司马睿闻言怒从中烧,不想对面居然如此的颠倒是非,忍不住质问道:“这位公子好大的威风,我只在此处牧马竟被按上个贼人的身份,难道帝都之中没有王法了吗?” 谁知这少年不怒反笑,面色古怪,吱道:“王法……本公子便是王法,还等什么,拿下!” 话音刚落,少年身后早已蓄势待发的几人抽刀而上,瞧他们的身法竟皆是武技不俗之辈,大概与羽林卫一干精锐相差不远。 司马睿投鼠忌器,若不是在帝都境内,以他如今人元之境的真力,加上枪宗精妙招数,想要突围也不在话下。可现下看来,这些人身份显赫,他若是不能想出个万全之策,只怕会节外生枝。、 不料那几人得了暗示合围而上,居然招招辛狠,那少年更是叫嚣道:“莫伤了那赤马……” 原是怀璧有罪,司马睿无奈的瞧了悠哉悠哉的赤兔一眼,手中已是聚起真气,凭着枪宗不传秘法,步若闲庭,身似游蝶,不曾被人伤到一丝皮毛。 那少年眼高于顶,本以为手下几人足以应付司马睿,但想不到打了许久也没见个血腥,不由急道:“本公子养你们做什么的,杀啊!” 今日一场风波,本是无心之失,可这少年虽然衣帽得体,但行事居然如此卑劣。 司马睿多方忍让,只是希望能够息事宁人,听了这番话,心中既惊又怒,高喝一声道:“是你自找的,哈!” 长啸过后,司马睿气劲全开,好似一条蛟龙劈开众人合围,朝着那高坐在马驹之上的少年袭去。 这少年凭着身份尊贵,走到哪里都是威风赫赫,万万没想到今日居然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居然敢对自己动手。 他也是傲慢惯了,不但不驾马避让,反而冷笑道:“好大的胆子,可知本……” 话还没有说全,少年只感到一阵疾风迎面,摇头晃脑中已是长颈受制,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第一百三十章:少年,俊杰 那几个随从心惊胆战,万万没想到司马睿人不可貌相,竟是个武道高手。 眼瞧着自家小主人被人劫持,他们一时投鼠忌器,只能口中无力的威胁几句,却不敢再有什么异动。 司马睿暗道此地不宜久留,招呼一声赤兔想凭着它的脚力,挟着这少年先走一步,等到了远处再放走此人,也算是目前所能想到的最好结果。 只是天算不如人算,之前是这少年小瞧了司马睿,这会儿却是他小瞧了对方实力。 他正要上马离去,不料身后突然传来衣袍卷风声,不及回头只能硬抗一招。 普一交手,一股雄厚气劲从掌心传来,竟稳稳的压过自己,不令其不由倒退数步。 这还不算,对方一招得势,便不打算给司马睿片刻喘息的机会,掌印重重横飞,气浪滚滚飞卷。 忽然,司马睿手里一轻,那骄横少年竟是脱身而走,原来趁着一个空隙,来人竟还有余力从他手中顺势抢走人质,实力之强不言而喻。 不过让人稍稍安心的是,来人在抢回了少年后,并没有继续对司马睿死缠烂打,反而驻身一旁,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笑道:“年纪轻轻,竟有人元之境的实力,不差。” 强敌在侧,司马睿不敢怠慢,平顺气息后,直视来者。 只见来人约莫三十岁上下,面貌清秀,身着白锦戎衣武者打扮,腰间悬着一把古铜长剑,颇有游侠的味道。而他负手而立,周身气劲似有似无,显然实力颇强,看起来竟不在那李典之下。 论起真实本事,司马睿暂时还不是李典这等高手的对手,但如果只是一味逃脱,倒也不是没有办法,更何况身旁还有天下第一等的神驹赤兔。 只是为了避免给吕布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能够解释清楚的最好不够,因而他也不急得一走了之,反而镇定自若的一拱手,道:“在下与你家公子有些误会,并非有意冒犯,还请阁下代为解释。” 不等白锦剑客回应,那少年却已是呵斥道:“陈到,这卑劣的贼人居然敢威胁本公子,还不快快将他拿下了!” 陈到瞧了少年一眼,笑道:“二公子,我陈到可不是你的这些护卫,没有大公子的吩咐,万不会随意的对一个无辜百姓动手,实在有辱身份……” 陈到目光所到之处,那几个护卫纷纷底下头去,似乎是心中有愧。 可笑这少年接连脸面受挫,不免有些恼羞成怒,愤怒的指着陈到却偏偏说不出什么话来,一张俊脸憋成了猪肝色,实在让人可笑。 司马睿见这陈到处事公允,暗暗松了一口气,言道:“只是误会而已,在下有错在先,向这位公子道歉了,若无他事,在下先走一步。” 陈到却是拦住司马睿,笑道:“小兄弟,我家公子转息即至,到时候是非曲直自有分说,你若不想日后有什么麻烦,还是耐心的等上片刻为妙。” 司马睿听陈到话中意有所指,不由的心中一凛,暗道今日气运不佳,居然惹上这般无趣之事。 只希望陈到所言中的公子,可千万不要像这少年一般蛮横无理,不然事后说不准会无端的牵扯上了吕布,那么今日之事才真真难以善了。 过不了多久,又有七八骑姗姗来迟,前后分明,有一男二女并驾齐驱,年纪与司马睿大致相仿,个个雍容华贵,锦衣绸缎。 还有几人故意落下半个身位,跟陈到一般打扮,虽只不过是些护卫,但却是出人意料的好容貌,而且气息内敛,竟皆是步入人元之境的武道高手。 这下好了,司马睿瞬间断了一走了之的念头,忍不住摸了摸赤兔,喃喃道:“你啊,真是匹‘害群之马’啊……” 驾马行来的几人锦衣戎袍,雍容华贵之余更添飒爽英姿,座下宝驹罕见,当先那三人的更是丝毫不弱于赤兔,乃当世一等一的神驹异种。 司马睿已被这些人隐隐包围而走脱不成,为了不激化矛盾,他索性耐心的坐观其变,顺便将那后来的一男二女偷偷打量一番,却是微微吃惊,心中不由感叹。 只见那左首是个年轻秀美女子,面若凝玉,身似飘柳,神态宁静,气质怡人,令人初见就颇生亲近之感。其座下马儿通身雪白,唯有马首双目中一线黑鬓,仿佛鸟禽嘴喙,似是传闻中的名驹“白鸽”。 再看中间那人身着锦袍绸衣,玉冠束发,身形虽略有些富态,但面貌和祥,眉目间隐带瑞气,不似平凡之辈。其座下神驹健硕昂首,马目含红,通身黝黑发亮却见四蹄圈白,不正是那“乌云追雪”。 最右首的虽是个稚气女子,但面若瑞雪,眼似极光,一双凤眉高挑反倒将她衬托得英气勃勃,让人乍看之下印象深刻。其座下马儿也不简单,白雪似锦,脖颈处毛发极为茂盛,仿佛雄狮垂须,正是有马中凶兽之称的“夜照狮子”。 因这“夜照狮子”凶名在外,司马睿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也不知这女子是何身份与胆气,竟敢驾驭这般神驹。 不过他仔细看来,原来是这匹“夜照狮子”尚未长成,身上还压着颇多重物作为约束,怪不得这女子小小年纪,就敢这般作为。 哪曾想这小女子见司马睿目不转睛的看着“夜照狮子”,还当是无礼的瞧着她,虽是个不知男女之别的小姑娘,但已懂得非礼勿视的含义。 故而她心中不喜,出口伤人道:“你,贼溜溜的打量本小姐,好一个狡诈无耻之徒。” 之前有那锦袍少年无辜构陷,如今又被这小女子无缘无故的一通臭骂,哪怕司马睿的涵养再好也不免动气,连带着对其余人也是感观极差。 若不是怕给吕布惹麻烦,对方三番两次的折辱自己,便是他们这几人非富即贵,也要讨一个公道。 可惜,司马睿现在已是身不由己,只得强忍下这口恶气,冷冷道:“冲撞了诸位是我的不对,可是天地任游,大路朝天,若无其他事,我便先走一步;若还是不愿放行,在下悉听尊便就是。” 第一百三十一章:赤兔,千金不换 说完,司马睿行了一礼,态度不卑不亢,也不理会对方人多势众,这就准备翻身上马离开。 他心里已打下主意,若对方仍旧不依不饶,便要驾马突围,索性在这阔野比比座驹的脚力,反正有赤兔在,他倒自信满满。 谁知那陈到眼力极其毒辣,竟驾马上前几步,正好堵住了司马睿的去路,笑道:“急什么,我家公子尚未说话,小兄弟还是稍安勿躁才好。” 先前那锦袍少年驾马来到三人面前,先对着那富态公子叫了一声“大哥”,然后皱着眉头说道:“此人衣着粗纰,身边却有如此神驹,只怕是身份可疑,万不可如此轻易放他离去,理应细细查问一番。” 司马睿一听,顿时含怒道:“明明你觊觎我的赤兔,想要故意陷害,如今倒是反打一扒。呵呵,我倒要看看这朗朗乾坤之下,你们准备怎么对付我!” 赤兔极通人性,见司马睿受辱这还了得,出其不意的又是一声长嘶,逼得众骑惊慌不已。 那几匹稍逊的马儿更是狼狈不堪,四处乱窜,众人连连压制,却也一时难以稳住。 一招得手,它摇头晃脑甚是得意,似在吕布那样人物的身边待久了,自是天不怕地不怕,却不知道给小马夫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司马睿眼瞅着赤兔三番两次的捉弄这些马儿,心头暗道一声糟糕,今日之事本就惹人误会,这番挑衅只怕是难以善了。 果然,那稚气女子因被赤兔长啸,惊得险些从马背上摔下,若不是身边护卫眼尖将其护住,只怕就要跌下马去在人前丢了脸面。 她死死的拉着马缰,等好不容易安抚住了“夜照狮子”,已是恼羞成怒,娇喝道:“陈护卫,你还不快将这狂徒拿下了。” 那陈到虽然不听锦袍少年的话,但对这稚气女子倒是颇为顺从,一声令下已是抽剑而上,神姿内敛,气息长雍,正是人元境界的武道高手。 而在那七八位护卫中,如他这般的好手居然还藏着四五个,真不知这些少年少女是何方神圣,居然可以让这么多的人元高手甘为护卫。 司马睿虽有龙魂加身,但也不敢妄言说能从四五个同等级的高手手中全身而退,只能暗自握紧马缰,妄图借助赤兔儿的神俊,赶紧离了这是非之地再说。 可他一看赤兔儿又是心灰意冷,如此明显的马色,只怕稍稍一打听便知是吕布坐骑,到那时这些人上门兴师问罪只怕更是不妙…… 正自司马睿心烦意乱之时,那富态公子却是突然发话,笑骂道:“好了,你怎这般不讲道理,若是让先生知道了,定要教训你骄横无礼了。” 说话间,富态公子挥了挥手,陈到等人顺势收回了兵刃,看他们攻守之间十分流畅,想来已不知练习了多少次,才有这般赏心悦目的效果。 唯有那锦袍少年与他四五个手下还有心找麻烦,手中刀剑高举不落,眼中怒意焚烧。 富态公子见状,不由冷哼了一声,道:“你们也放下……” 这几人闻听顿时面色惨白,瞧着自家小主人未曾发话,只得收回了兵刃,却是不住打量二者神色。 那锦袍少年神态数变,面上青白转旋,他见陈到等人幸灾乐祸,自己的几名手下却是胆小怕事,心中竟感索然无味,道:“既然兄长有心护着这小子,弟不得不从,今儿被他这么一恼,我已没了兴致,就先回去了……” 富态公子见锦袍少年负气要走,倒是他面有愧色,忙劝阻道:“二弟,我等好不容易才出来一趟,何必为了这等琐事生气,再说了为兄也不是有意责怪,你不要放在心上,大家一起才好。” “就是就是”,那稚气女子笑着劝说道:“二哥哥怎么这般小气,大家来之前不是说好了一起,你偏要一个人先回去,真扫兴。” 锦袍少年听了,顿时重哼一声,道:“连你也敢来说我,倒是我惹人厌了……” 说完,这锦袍少年气冲冲的驾马离去,那富态公子劝阻不及,忍不住埋怨道:“小妹你怎这么多嘴,这下倒好,二弟定是生我的气了。” 稚气少女听了撅起了好看的嘴边,不满道:“大哥你总是这样,分明是二哥哥不对,你偏要来怪我,大哥欺负人……” 富态公子一看,哭笑不得,又只能向小妹连连道歉。 倒是那秀美女子轻声道:“算了,走了也好,他这人素来性子急躁,你越是劝慰,就越是反叛,等过了一阵子自然会好。” 一旁静观其变的司马睿见那锦袍少年负气而走,倒是松了一口气,自己也准备偷偷溜走。 谁知那稚气少女眼尖的很,见赤兔一尘不染甚是神俊,心里着实爱怜,便撒娇不止,道:“哥哥,哥哥,这马儿好漂亮,玥儿喜欢,玥儿喜欢……” 富态公子无可奈何的瞧着自己妹子,劝说不成只得颇为和气偏又为难的对司马睿说道:“这位……这位公子,在下刘言,我这妹子看中了你的马儿,不知能否割爱。在下家中尚有其他马匹可以交换,虽不及你的马儿神俊,但愿以钱财补贴,定不会让你失望,可好?” 这刘言非富即贵,而司马睿衣装普通,难得此人没有仗势欺人,反而是小心用词商量,倒是个品性不错的富家子弟。 只是这赤兔来历不凡,别说是吕布财物,便是司马睿自己的,他也绝不会以此作为交换,因而颇为真诚也颇为无奈的答道:“实在对不住,这马是我……朋友的,千金不换。” 那小玥儿想来是骄横惯了,听了之后勃然动怒,拿着手里的马鞭子指着司马睿娇骂道:“你这臭小子怎么这般不识好歹,知道我们是什么身份吗?别说这一匹马儿,就是要你,也不无不可!” 这话落在耳里已是极为的难听,司马睿闻言不由握紧拳头,猛地直视这骄横女子。 虽未言语,但他数次滚爬于生死之间,身上那股淡淡煞气已不可轻语,让这未曾经世的小女子顿生寒意,竟有些莫名的害怕。 良驹通性,众马感受到司马睿的怒意,有些不安起来,纷纷焦躁的原地踏步。 倒是赤兔儿那双宝石般的眼睛饶有兴趣的看着司马睿,其中浮现着的倒影不知为何竟有了几分自家主人的雄姿,桀骜不羁的让它欢喜。 第一百三十二章:斗马,惊险 对方阵中有不少人元级别的高手,为首的陈到虽然觉得司马睿不是那种性情暴躁之辈,但身为护卫自然要确保小主人们安然无恙。 另外几人则是悄然无息已占住四周要害之地,体内雄厚的真气也渐渐流露,意在警告司马睿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眼瞅着双方一触即发,那秀美女子恰好说道:“今日难得偷得半日闲,何必惹些不快事。本是玥儿无理在先,我看这位公子性子仁和明理,已是忍让多次,我等切不可再生事端。” 刘言听了连连点头,那妹子刘玥虽不依,但似乎极听这女子的话,只能安分下来。 可她那双水灵灵的眼睛盯着赤兔儿不放,一想到如此漂亮的马儿就要离去,日后也不知何时能够再见,顿时忍不住悲从心起,眼泪竟如那断线了的珠子掉个不停。 司马睿不想这刘玥居然是这般的小女子心性,怕是她心里真的是爱极了赤兔,倒让人不由自主的生出几分怜意,对之前发生的矛盾亦是淡忘许多。 他本能趁此机会一走了之,但见了刘玥如此伤心,竟有些不忍心这样做,惹得那如玉般的秀美女子好奇凝视。 身为兄长的刘言最是见不得自家妹妹如此模样,见司马睿尚未离去,眼中一亮,笑道:“这位公子,可否跟你打个赌?” 司马睿疑惑的看着刘言,不解道:“打赌?” 刘言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是为了自家妹子,只能将心头所想说个明白。 原来他打了个主意,见赤兔神俊,便希望来一场赌马。如果他们中有人可以胜过,那么就让刘玥这丫头跟赤兔相处少许时间,也算是了了她的心愿。 那原本惨惨戚戚的刘玥听了兄长的提议后,顿时从一个野蛮少女化身为纯真萝莉,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充满渴望,这实在是让司马睿无法拒绝,只得答应下来。 得偿所愿的刘玥瞬间就破涕为笑,哪怕只有短短的时间,只要能够让赤兔陪她玩就满足了。 刘言令人在远处树立一面明显的黑旗,对司马睿解释道:“比赛规则很简单,等会我们这边会选出一人与公子较量,谁先夺到那黑旗谁就赢了。若是我们侥幸赢了,只需让我小妹逗玩片刻,但不论输赢咱们都要结个朋友,就算是不打不相识,公子你看行吗?” 司马睿瞧了一圈,对方那些人中以陈姓护卫的修为最高,若是与此人一斗,只怕胜负参半。 不过此时他因没了负担,以赤兔的神俊他也不惧,反倒可以为这几日的无聊解解闷,便应下言道:“如此最好,不知道你们要派谁出赛?” 本以为是那武技最高的陈到,想不到反而是那温雅如玉的女子驾马上前,脸上带着微笑,让人如浴春风,道:“小女子献丑了。” 司马睿一时还有些不可置信,愣了神下意识的问道:“姑娘,你来?” 这样直白的置疑可显得有些不礼貌,但这女子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个骑术高明之辈,且看她那一身宽衣秀服也不适合斗骑吧。 然而女子却是随手束起长发,又解了外头宽大的衣袍,露出修长的身材,笑道:“怎么,公子看不起小女子吗?” 司马睿倒没半点这意思,要知道自己的干姐姐颜慕儿就是个厉害角色,当初在她手上可吃过不少苦头。 这秀美女子虽乍看一下颇为娇柔,但看那神色自信满满,显然不好对付。 他可不敢得罪这般人物,立马摇头笑道:“不敢,只是有些好奇。” 秀美女子驾着白鸽马在旁等候刘言发号施令,二人相距不远,这身上好闻的香味悄然飘来。 香味怡人,司马睿下意识的嗅了一口,等见了秀美女子面若嫣红,似笑非笑的模样,顿时为自己孟浪的行为感到十分的可耻。 恰在此时,那刘言发出一支响箭,女子驾着白鸽先行一步,司马睿却因神游太虚而失了先机,心里大为懊悔。 好在赤兔早已跃跃欲试,其脚力之强疾若雷霆,飞驰之下好似一通火焰焚烧。 若是等闲人在其背上,只怕早已五脏动荡欲吐不休,也亏得司马睿人元之境,骑术更是在狼骑军的调教下十分出众,虽没有吕布那般与赤兔神意相通,但一人一马的急速奔走也足以让人瞠目结舌。 转息之间赛程过半,二人交替领先竟是不分伯仲,一赤一白两道虚影掠空而过,让一干观众叹为观止。 司马睿虽不曾小瞧了这秀美女子,但也不曾想到她的骑术竟是如此的高明,若不是那一身大家闺秀的打扮,当真险些让人小觑了。 这条比赛用道挑的极有水平,一开始是平路,靠的是马儿的爆发力。而后面有一段则是坡路,考的则是驾马之人的骑术了。 论爆发力,身形更高大的赤兔完全压制了白鸽,但在后半段的坡路之上,更轻盈的白鸽在这女子的驾驭下如履平地,竟渐渐超过了赤兔。 错身之际,那女子少有的顽皮一笑,道:“小女子可要赢你了……” 眼见于此,司马睿好胜之心博然而起,座下赤兔更是一万个不服,长嘶一声,四肢肌肉完美爆发,竟将之前的速度加快一筹。 赤兔发了疯起来,就是司马睿也驾驭不住,只见它猛窜向前,口中咆哮不止,竟惊得那白鸽马心生恐惧,不得不向旁躲闪。 事发突然,又因马速极快,白鸽躲闪幅度颇大,就算这女子骑术高明,大概是头一次遇到这般场景,一时拿捏不住手中缰绳,竟被颠飞了出去。 眼见对方险象环生,司马睿顾不得争强好胜,双掌抵在赤兔马背之上,借力用力得急速往后飞去,总算在落地之前将这女子护入怀中。 待得落地安稳后,他第一时间查看女子安危,浑然没有觉察到二人此时的姿势是何等的暧昧,只觉入目之处花颜怒放,怦然心动。 这秀美女子惊魂未定,似乎忘了男女之别,直到耳边传阵阵热气,方才惊觉自己与男子相拥,不免几分娇羞几分温怒,下意识的挣扎起来将司马睿一把推开。 第一百三十三章:不打,不相识 司马睿一时不察,只觉周身十余处辣痛非常,血迹斑斑,想来是之前落地之时被那菱石碎片割伤,忍不住痛哼出口。 女子这才发现司马睿为了救护自己,竟已是伤痕累累,虽不致命但看起来真的是触目惊心,手足无措之余连连发问:“你怎么样……疼吗?” 好在司马睿真气不弱,已可调用护卫周身,若不是顾忌怀中女子安危,其实也应无大碍才是。 如今落得一身深浅伤痕,他倒看得开,挥挥手笑道:“不打紧,只是些皮外伤,等会敷些药就好了。对了,你有没有伤到?” 女子见司马睿这番模样还在关心自己,感动之余更觉内疚,轻轻的摇了摇头,柔声道:“多亏了你……” 说话间,远处观望的刘言,刘玥等人已是飞驰而来,见秀美女子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来。后见司马睿受了伤,忙叫护卫陈到为其治伤。 这些人手法熟练,用的又是极上品的伤药,倒让他很是受用,那原本火辣辣的各处伤口也渐渐冷却下来。 女子简单的将司马睿救护她的说了下,众人之间更多了些和睦,言谈中颇见热络,只是如此一来,这场赛马无疾而终,不知该如何评断。 司马睿见一旁的刘玥小姑娘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样,心中好笑之余也不禁生出几分怜意,便道:“是在下输了。” 女子深深的看了司马睿一眼,道:“若不是为了救我,公子已然取胜,我等不是耍赖之辈,输便是输了,不必如此维护。” 此时秀美女子的心绪平稳,恢复了原先镇定自若的做派,言语中颇见傲气。 只是可伶了刘玥,闻言已是撅起了小嘴,却又不敢多言撒娇,看来是极为敬畏这位姐姐。 司马睿心里不忍,想了想后,说道:“你我各执一词,不如算是平手吧,既然赌局不分胜负,我便可做主让赤兔与这位小姑娘玩耍一会,大家总没有意见吧” 如此,秀美女子倒不强求,微微点头示意可行。 身边的刘玥大喜,正要奔向赤兔,却是停在原处不知如何是好,面有难色的看着司马睿与秀美女子二人,欲言又止。 众人循望过去,只见那赤兔在这短暂时间内确实正色心大起,抚首摸颈的纠缠着白鸽,颇见“流氓”本色,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实在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那秀美女子见状面红耳赤,呸了一声“无耻之徒”,倒不知道是在骂那赤兔,还是骂某人? 司马睿面色大窘,费了好大气力才将二马分离,牵着它来到刘玥跟前,交代道:“赤兔性子烈,等闲人不好驾驭,你若要上马,只得让我牵着。” 赤兔喷鼻连连,看起来甚为不爽,连连喷鼻,瞧着很是吓人。 赤兔性子烈,刘玥的性子也差不离多少,她听司马睿言语中略带轻视,不知怎么的就又生出几分不服,气呼呼的说道:“我骑术很高明的好不好,你这般小看人,真是讨厌。” 司马睿这会已是清楚了这小女子的性格,虽有些霸道,但性子率直天真,因而也不动气,将缰绳交与刘玥,笑道:“好吧,那便让你试试,可莫要摔下马来哦。” 刘玥握住缰绳,兴奋道:“不会的,看我的。” 话音刚落,急不可待的刘玥已是翻马儿上,看她身姿娴熟,倒不是说空话,确是骑术不差。 可赤兔儿是何当神驹,岂能容忍随便什么人都骑在背上,稍稍向前几步却是突然使坏,猛地蹦跶起来,吓得刘玥惊呼连连。 司马睿赶紧上前安抚赤兔,眼中含笑,道:“玥儿姑娘,现在知道厉害了吧。非是我小看你,这赤兔可不是你以往骑乘的马儿,它在战场上立下无数战功的,非百战之士不可驾驭。” 刘玥此时早吓得面无颜色,怯生生的看着漂亮至极的赤兔,眼里虽然不甘,却没了先前的胆气,只顾着流泪。 司马睿已满足了刘玥的心愿,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他身份敏感不愿在这里多待,便欲告辞。 秀美女子见状,突然问道:“不知公子姓名,日后若有机会,还得决一高下。” 司马睿不想这柔柔弱弱的女子竟暗藏男儿般的傲气,内心好感颇生,只是一想到二者身份差距悬殊,自己前途未卜,只能答道:“区区一马夫尔,日后再见无期,就此别过。” 众人多番挽留无果,司马睿骑乘赤兔潇洒而去,惹得秀美女子瞧着他的背影久久不能移目。 眼角还带着泪珠的刘玥,瞧见自家姐姐这般神色,尚自懵懂的她不由问道:“姐姐,你今儿怎么了,往日可不曾见你对别人这般用心。” 秀美女子吃了一惊,还道是这小丫头瞧出了她的心思,脸上微红,道:“胡说什么,只是这人器宇不凡,本事不差,却自言一马夫,着实让人好奇罢了。” 刘玥笑道:“这有什么难的,咱们要在这洛阳城里问个人的底细,还不是手到擒来,对吧,刘……言……哥哥。” 刘言见得自家妹妹阴阳怪气的模样,忍不住刮了刮她的鼻尖,笑道:“你这妮子,还不是惦记着那马儿,怎么,不怕摔了?” 刘玥怒道:“我刚才只是一不小心,这赤兔比起宫中的马儿好玩多了,若不能好好骑乘一番,怎能甘心。好哥哥,你就托托下面的人,查一查到底是谁能有如此神驹,以往可不曾听闻过呢。” 刘言无奈,笑道:“陈护卫,你可知道一二?” 陈到闻言驾马上前,先看了一眼秀美女子,然后才恭声道:“此马唤作赤兔,乃传闻中的十大神驹之一,其主吕布,现为大将军帐下新进的卫戍中郎将。” 众人闻言不由自主的将目光集中在秀美女子身上,那刘玥更是喜出望外,拍手大喜道:“原来不打不相识,竟是一家人啊,玺姐姐你可帮我哦。” 玺姐姐疼惜的摸了摸刘玥的小脑袋,嘴角已是挂起笑意,道:“倒是凑巧,我倒要看看等他再见我们之时,是否还是这般风轻云淡的模样……” 第一百三十四章:张辽,将归 司马睿这段时日过的十分无聊,因何进的属意,吕布要结交洛阳权贵,连带着夏侯兰也常不见人。 至于那意气相投的太史慈跟宋宪,早在前几日就率部回归了虎牢关,以至于在这偌大的洛阳城,司马睿几无可以述说之人,只有口不能言的赤兔常伴左右。 今日这场意外有惊无险,倒是让他解了不少沉闷,却也暗暗惊心,这洛阳果然是处处显贵。 为表恩宠,何进在城内赐下一座府邸,不过吕布却少有居住,时常留宿在城外的并州军营,于是就由司马睿与几名亲卫先住着。 他现在既是马夫也是管家,一身多用,倒不浪费。 回到府中,司马睿先安顿了赤兔,然后来到练武场开始每日必备的枪术练习。 虽说他成了吕布的马夫实属无奈,但能够在一名地元境界的高手底下耳闻目染,也是一种极大的机遇。 原以为凭吕布的性子只怕万难相处,谁知其人非但没有小觑司马睿,反而在得闲时候便会从旁指点,令他受益匪浅。 自从步入人元之境后,司马睿在武道一途中需要摸索的事情极多,只可惜身边的夏侯兰自己还是个半吊子,恩师童渊又不知所踪,倒让他这个初入武道的新手时感不知所措。 而此时吕布的指点就如明灯一般,让他的实力飞速提升,现在的他即便不借用龙魂之力,其实已亦可稳稳胜过夏侯兰。 当初吕布有言在先,只要在他手下挨过十招,二人便可恢复自由之身。 这听起来似乎并不困难,但随着司马睿实力不断的提升,却越发敬畏吕布实力的深不可测,这承诺更是时刻刺激着他,不敢有一丝的懈怠。 只是今日练枪期间,他的脑海中总是时不时的闪过那女子灵动秀丽的脸庞,她的一笑一颦中仿佛有着莫大的魔力,将他以往波澜不惊的心悄然搅动。 好不容易将一套枪术施展完毕,他罕见的放下枪席地发愣,回想今日的巧遇趣事,竟隐隐有些期待日后能否与她再次相遇。 说起来司马睿早到了少年知艾的年纪了,因从小在温县受家族保护,所以到了今时今日也不曾尝过男女之欢。 可笑的是与他接触的最多的异性,竟是那大大咧咧的太行五妹颜慕儿,实在让人汗颜。 此番骤然见到如此与众不同的同龄女子,他生出懵懂的感觉也是无可厚非,但对方那几人个个非富即贵,想来日后即便有缘再会,也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 念及于此,司马睿自嘲一笑,甩甩头意图将脑中杂念抛去,不料外头却是传来一阵大呼小叫。 夏侯兰从外急急赶来,气喘吁吁,也不知所为何事,竟让他这般火急火燎。 见师兄到来,本来还是无聊的司马睿心中欢喜,笑道:“师兄,今儿怎么有空回来?” 夏侯兰的脸色显得有些肃然,跟他以往满不在乎的神态两相迥异,尤其是那欲言又止的模样,浑然没有平日里的利索痛快。 司马睿见夏侯兰如此筹措,不由调笑道:“师兄有话就直说好了,这般扭扭捏捏的可不像你,莫不是又做差了事,让吕将军好一顿收拾?” 夏侯兰对司马睿的调笑无动于衷,瞧着自家师弟为难片刻后,终道:“师弟,你听了可莫要冲动,其实我也只是刚刚得到消息,也并不是千真万确,只听说是……是那张辽一行已入了洛阳地境,差不多三日后便要到了。” 张辽! 司马睿乍闻之下,竟是愤然而起,心头怒火中伤,满耳都是嗡嗡杂声,心头颤抖不已,竟是张辽终于要到洛阳了吗? 张辽在蓟城惨案中充当爪牙之凶,实在令人发指,若不是他先让李典使了龙湮香这等卑鄙无耻的手段,以凌云王天元之境的实力,岂会有失? 若凭幽州二十万兵马,阳天真龙的威势,那汉帝投鼠忌器之余,又怎敢将刘和囚禁凌虐。 司马睿每每念及刘虞父子惨死之况,常常臆想若无张辽行凶,他们或可安然无恙,虽然这些想法有那么一些自欺欺人,但不得不说张辽已被他深恨。 今时今日的司马睿在心境上已卸下了往日的莫大愧疚,但骨子里对刘虞父子忠烈的敬仰却丝毫未减,反而在多少个白天黑夜里记起那仁厚面容,常不免感到心如刀割。 他本该在了却龙魂之事后离这些是非远远的,但张辽一行到来的消息,却如惊涛拍浪卷起心中隐藏的怒意,让人难以释怀…… 夏侯兰得知此事的时候,其实心里是有些筹措的,但张辽回归洛阳的消息是迟早要传开来的,索性先一步告知也好让司马睿有个准备。 此时见自家师弟神态骤然大变,他急急劝说道:“我知你素来对此事耿耿于怀,所以一得了消息便来告诉你,只是有句话不得不说……师弟啊,逝者已矣,你万不可因一时冲动而坏了自己的性命,相信凌云王在天之灵也不愿看到你为其犯险……” 司马睿闻言,切身感受到夏侯兰的真挚关心,勉强挤出个笑容,道:“师兄啊,你放心,我已做了我该做的一切,绝不会再轻易犯险。况且我答应过师父,日后还要回钜鹿去伺候他老人家呢……” 听司马睿这么说,夏侯兰稍稍放下心来,但也不会全部相信,生怕这师弟到时候一冲动就做出什么疯狂举动,故而私下存了心思日后定要紧紧看护,省的去招惹张辽那样的怪物。 洛阳,这里是汉帝刘宏权势最强之地,不说那数十万的精卫甲士,便是那满宠,那张辽,那吕布,哪一个不是远胜二人的存在。 想来便是夏侯兰这等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心中也是存了畏惧之心,况且司马睿体内还藏着龙魂秘辛,那羽林卫不来找他就不错了。 ——若惹出什么事端牵扯到此,那真是个万劫难复的下场。 司马睿感激夏侯兰的良苦用心,不愿他为此事担心,便故意岔开问道:“师兄,这几日跟着吕将军吃香喝辣的可是不错啊,师弟我却只能陪着赤兔,心里可羡慕极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英雄,归城 夏侯兰见司马睿尚有余心调笑,自个儿也不由嘿嘿一笑,多少能够稍稍安心一点。 只是听师弟提及赴宴之事,心里就多是抱怨,原来他这亲卫身份,吃的用的都是下人的待遇,反而因持着硕大的炎天画戟,屡屡被人议论嘲笑。 每每想到此事,他都觉得十分丢人,因而大吐酸水道:“哎,师弟你无拘无束,每日有神驹相伴,不用跟我一样瞧着吕布那死人脸,真是羡煞旁人啊。” 司马睿摇头笑道:“你可别老是这样直呼吕将军的名讳,当日他戟下留情饶我二人性命,实属活命大恩,我等理应尊重。再说吕将军如今可是地元级别高手,他日或许步入天元也并不是不可能,实乃世间第一流人物。” 夏侯兰见司马睿如此推崇吕布,心头大为不服,冷哼道:“纵观今古能够步入天元之境者寥寥,春秋鬼谷,楚汉霸王,加上……加上凌云刘虞也不过三人而已。再说了,他虽然算得厉害,但还能强过恩师不成?” 枪宗童渊步入地元境界久已,奈何一直无法窥视天元之境,但身为武道三宗之一的掌舵人,他对于武道的领悟其实已到了极致境地,只差一个恰当契机说不定就可摸到天元门槛。 不过这也恰好证明了天元之境的条件,是有多么的苛刻,多么无情。 从古至今,不知有多少天骄般的人物,也曾如童渊这般傲视群雄,最后却是在天元之下徘徊再难寸进,将一辈子的光阴白白虚耗。 夏侯兰一来对吕布始终心有芥蒂,二来念及吕布年纪不过三十余,想来此人于武道上的认知,总不能跟童渊这样的大宗师相提并论吧,因而满面的不信。 司马睿对恩师童渊的敬仰并不比夏侯兰来的少,但武道一事并不该只以年纪为论,天赋,潜力,领悟,也许是最不起眼的某一点,说不定就会让人有天差地别的境遇。 不过他心里虽有异议,却并不打算多言,更不会将那夜吕布与高顺之争中,隐约闻听的龙吟声宣之众口。 同门师兄弟你来我往的聊了一会,夏侯兰见自己出来的时间不短,只得长叹一声,道:“不说了不说了,我还得赶回去呢,这些日子那吕布看着虽然风光,但也有不少人瞧不过他是降将,总要找借口来讨教一番,倒累得我要持着这炎天画戟整天游走,真是烦人。” 孟津港一役,虽然最后以丁原身死,并州军投降为结局,但十万卫戍军无有寸功,损兵折将,便是号称军中第一人的太史慈竟也无法击败吕布,令后者一战成名,威风赫赫。 大将军何进因不喜吕布张狂,故而心中对其有些芥蒂,但如此猛将实属难得,加上军师荀攸从旁建言,故而只得将他收入卫戍军中并授职中郎将之职,一时风光无限。 然而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卫戍军中的那些元老悍将岂能容忍一个“败军之将”凌驾在他们头上,在何进的默许下,久而久之便有些宴无好宴的感觉,期间发生多次武斗。 不过令人惊讶的是吕布作为一个新晋之将,居然丝毫不顾及何进的脸面,但凡敢于挑战他的卫戍矫将,一律打得鬼哭神嚎,惨不忍睹。 一时间,这等趣事倒成了帝都百姓的饭后谈资,也让人对这位并州大将越发的好奇。 司马睿送别夏侯兰后,彻底没了练枪的念头,看着那青天白日不觉安宁,反而更加心烦意乱,思绪渐渐飘扬,也不知道那汉帝会对刘虞的尸身作何处置。 只希望逝者已矣,作为天下之主的刘宏不管如何的忌惮凌云王,总能顾及几分皇家的颜面,莫要做出人神共愤的恶事才好…… 三日后,在无数人翘首等待中,羽林卫在羽林都督,钧天龙魂拥有者张辽的率领下,途径半个中原之地后,终于耀武扬威的回归帝都了。 十万洛阳百姓闻讯而出,夹道而迎,虽然他们中的大部分人甚至不晓得为什么要这么做,但那些往日只存在话语中的京中权贵已团团齐聚在外,便是那权势滔天的大将军何进竟也列军在外亲自迎候。 这般隆重的规格已是多年未见了,哪怕是年前乌桓,鲜卑两大胡族前来帝都称臣上贡的时候,也不见得汉帝有此荣耀,可见张辽在他的心目中有多么重要。 当先羽林卫一行数百人缓缓而来,他们风尘仆仆,他们面目肃杀,他们桀骜凌人,但却并不影响洛阳百姓对他们的欢呼与呐喊,仿佛是在迎接英雄一般。 在这些洛阳百姓的心目中,羽林卫的都督张辽向来都是传闻中的人物,年纪轻轻便已高居权位,又生得冠玉秀松的一副好模样,如今圣眷正隆可称洛阳年青一代中最为瞩目之人。 如此英雄人物,不知惹了多少翔志少年的羡慕,不知惹了多少怀春女子的青睐,不知惹了多少帝都权贵的嫉妒。 却几乎没有人知道,就在那车队内正静静的安放着一方棺木,里头躺着一具为了北地边疆舍生忘死,为了幽州百姓励精图治,为了汉家天下殚精竭虑,如今却已是腐烂发臭的尸身…… 羽林都督张辽稳稳的驾驭着座骑,迎着所有人的目光桀骜而行,仿佛这些人的恭维与欢呼是理所当然,只有那嘴角撅起的笑意,才显露此时此刻的他是多么的得意扬扬。 帝都洛阳,大汉的中心,这里是无数人追逐梦想的地方。 荣华富贵,高官爵位,对他而言早已是手中掌握,不值一提,剩下的便是对武道巅峰的不懈追求,然后成为凌驾于所有人的神! 身后的乐进依旧面无表情,见百官在城门迎候,心中也不禁起了一丝得意。 但他还知礼数,驾马向前赶上几步,悄声道:“都督,前面是大将军亲迎,我们是不是该下马施礼。” 张辽远远的瞧了一眼,脸上却是浮现一丝不屑,仿佛权倾天下的大将军在他的眼里也不过如此。 他不接乐进所言,而是越众而出踏马向前,直至来到何进仗前,只在马背上微微欠了欠身姿,微微一笑,道:“羽林张辽,见过大将军。” 第一百三十六章:王爷,回家 今日不同寻常,汉帝闻听张辽归来,居然直令大将军何进亲率仪仗出洛阳十里接送,此等规格简直闻所未闻。 要知道何进何许人也,当今的汉庭大将军,皇后之兄,太子之舅,手握卫戍二十万,帐下猛将如云,谋士如雨,实乃当朝第一权赫之人。 而张辽虽贵为汉庭亲卫羽林重臣,但不论资历实力都远不至于这般待遇,实则因为汉帝在意之人并非张辽而是刘虞。 刘虞虽死但仁名在外,朝中为了他而下狱者已达百人,其中不乏如陈藩,卢植这样的名士之流,这才是更让汉帝刘宏痛恨非常的所在。 如今这般隆重的出迎,无非是再一次展现他的决心与强硬,因为这个天下——不需要另一个真龙的存在,哪怕对方贤名在外! 至于这洛阳百姓,在刘宏的眼中与天底下所有的无知百姓一样,不过是愚民尔。 在这帝都之中,他才是永远至高无上的存在,只要一纸告示言明刘虞不知皇恩浩荡,勾结外族意图造反,就足以让不明真相的他们对这位昔日的凌云王唾弃辱骂。 说到底,只因为这里是洛阳,一座被“太平盛世”层层粉饰的大城,这里的百姓不需要残忍的真相,更不需要一个缅怀被汉帝处死的罪臣。 这样的罪臣,刘虞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作为汉帝手中最阴狠锋锐的刀刃,张辽的存在,其实在汉帝的心里已在某种程度上超越了何进,所以他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挑衅大将军的权威。 端坐于车驾之内的何进虽然面上喜怒难知,但那紧握的双手,已暴露出对后者的愤怒。 羽林都督,这等官职在何进的眼里几乎微不足道,不过是皇家的鹰犬罢了,依着自己身份,甚至可以算是张辽的半个主人。 如今这鹰犬的态度如此怠慢,按着他过往的火爆脾性早该按捺不住,要将对方千刀万剐不成。 只是今日的他不但容忍了张辽的无礼,反而当着所有人的面对其勉励称赞几句,这才引得羽林一众人继续前行。 张辽与何进,羽林跟卫戍,两方都维持着微妙的关系,在这帝都之地和谐共存。 这一刻,何进的权势,张辽的传奇,让洛阳百姓再一次欢声起来,他们不需要知道当中暗藏着怎样的腥风血雨,他们只需要知道今天是一个难得欢乐的日子。 唯一例外的,只有司马睿一人了。 他一脸悲伤苦楚得立与欢呼的人群之中,与周围显得格格不入,可他不想遮掩什么,更不想再压抑自己心里的感情,任由自己泪如雨下。 明明只是一面之缘,但刘虞的一笑一言竟是如此清晰的回荡在脑海中,车队中的那一方棺木清晰可见,却如泰山般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司马睿直直的盯着那方棺木不愿移目,一只手更是无意识的握住了那柄无名古剑,脑海一片空白的他直欲杀出去为刘虞正名。 但是沉默片刻后,他终于还是放弃了这股冲动,因为他曾答允了刘和,要留着有用之身为汉家百姓出一份微薄之力。 车队缓缓前行,就在即将驰入内城的那一刻,也是百姓今日气氛最为浓烈的一刻,可惜在此关头却是意外突生。 只见从那街道两边,从百姓之中,从楼阁之内,百余名乔装好汉弓弩刀剑齐上,人人沉默不语直朝着一个方向合力杀来,顿时将整个外城搅动得混乱无比。 这百余来客配合整齐,进退有道,加上有百姓慌乱之故,竟将数千卫戍军的阵型打乱。 何进身边有大将精兵护卫,自然是安然无恙,但这样的动乱竟发生在洛阳城中,不亚于给他扇了个响亮的耳光。 本就心存不满的他目露凶光,下令卫戍军就地剿杀乱贼,无需留情。 不过这百余来客的目的显然不是来对付何进这位汉庭第一权贵,当中身手最为出众的十数人在同伴不知生死的配合下,硬生生的杀近到了羽林卫的车队旁边。 眼看动乱骤起,羽林都督张辽仍旧端坐马上冷眼旁观,以其实力根本就不将这些乱贼放在眼里,事实上他也的确无需担心。 因为这里是皇城洛阳,是一个卧虎藏龙的存在,不说那十万带甲卫戍,便是自己帐下的一干羽林卫精锐,对付这些草莽之徒也足以一举定音。 副手乐进已杀入敌阵之中,每一招每一式都只攻人要害,凡被他袭取者非死即伤。 他一直隐与张辽之后,其名声甚至还没有同僚李典满宠二人出彩,但所有羽林人都知晓当年若无张辽横空出世,只怕他才是执掌羽林的最佳人选。 就算在卧虎藏龙的羽林卫中,以乐进的实力,也足以位列前三,绝不可小觑。 乐进杀伐决断,向来只求一击毙命,然而他的同袍却是极尽凌虐之快。 手中一对兽牙刃,专挑敌人的手脚筋脉或是五官要害,身形飞扬中伴着异样笑声分外刺耳,眼前飞溅的鲜血却是让人越发的疯狂。 寻常人看了此人手段只会觉得害怕,想不到羽林卫中居然有这等残暴不仁的恶人,但落在藏身于百姓中的司马睿眼里,却尽是不可置信。 因为这嗜杀如命的恶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日追杀司马睿跟孙礼不成,却被太行六道饿鬼道郝昭制服的羽林李典。 此时的李典浑然没有了被太行六道俘虏的悲惨与愤怒,有的是往昔一贯的狂妄与残忍,手中的兽牙刃每一次出手必然会给敌人带来惨痛的伤害。 司马睿不解这人当日明明已被郝昭带走,为什么却会随着张辽一起回归洛阳? 是神通广大的羽林卫找到了被俘的李典,还是太行六道他们…… 他不敢想下去,这段时间的各种经历,让这个以往涉世未深的少年也开始对人性多了一份思考。 突然,场中骚乱更甚,原来是各处的卫戍军闻讯而来,人数足有上千,且俱为军中精锐。 眼瞅着就被要卫戍军与羽林卫团团围住,这百余来客竟仍是毫无退意,反而越发疯狂的冲向车队中的那方棺木。 其中一人被乐进洞穿了胸膛要害,鲜血泉涌,却极力忍着剧痛,颤抖者抚上棺面,口中发出一声高昂悲呼:“王爷,回家!” 第一百三十七章:虽死无憾,绝望 回家……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饱含了多少难言的不甘与悲愤,同时也不知要付出多少鲜活生命作为代价,才能有那么百分之一的机会做到。 来袭的每个人脸上各显不屈,执意要在这重重包围中,带着凌云王的尸身回归那遥远的幽州大地;每个人口中都在高呼“回家”二字,犹如杜鹃泣血,直令闻者痛心疾首,感同身受。 洛阳城内原本吵闹不堪的百姓渐渐安静下来,他们不知为何竟不再惧怕这些打破他们“太平”景象的外来之客,反而在心头涌起股股难以言明的同情。 ——能够让这么多人矢志不渝追随的刘虞,真的会是汉帝口中所言的那般不堪吗? 大将军何进发声喝阻了手下蠢蠢欲动的卫戍军,众将士不自觉的松开了包围圈,他们目中显现崇敬,纷纷降低了兵刃以示敬意。 吕布不断安抚着赤兔,冷冷的看着一个接着一个惨死在羽林卫刀下的幽州死士,随即将自己的注意力移转到那方棺木之上,心里不禁叹道:刘虞啊刘虞,不能与你一战,应是某此生最大的遗憾…… 唯有那冷眼旁观的张辽,对这些死士的行为嗤之以鼻。 这一路上来,他为了寻找阳天龙魂的踪迹,特意选择长途跋涉,不知经历了多少次伏击暗杀。 本以为刘虞伏诛,幽州之事便算告一段落,却不想这些凌云余孽一路前赴后继欲夺尸身,现在甚至胆大包天到这洛阳犯险,实是痴心妄想。 对他而言,这些人悍不知死的行径非但不值正视,反而是不可饶恕的挑衅,因为在他的心底深处,始终埋藏着一丝难堪的“卑劣”。 眼见敌势越演越烈,怒极反笑的他杀机毕露,手中祭出神兵钧天刃,锋芒毕露,震慑全场。 羽林卫诸人见张辽有意出手,心中不喜反惊,手上的动作又加快了几分,再不存任何的戏谑之心,只求尽快将来犯之敌杀光。 那李典更是大呼不止,道:“这些垃圾何须都督亲自下手,羽林卫听令,若是走脱了一个,小心本将剥皮抽筋。” 比起张辽,羽林卫似乎更加惧怕李典,纷纷卖力杀敌,加上左右还有十数名人元高手作为尖刃,短短片刻就将二三十人砍杀当场,使得对方的攻势为之一挫。 这帮幽州之士虽然不畏生死,但说到底只是一些军中莽汉,进退之间应付如卫戍军这样的实力尚可,但要对付武道好手,尤其是像乐进李典这样榜上有名的高手,下场只能是落个惨淡而已。 司马睿藏在人群之中,眼瞅着这些与刘虞息息相关的好汉一个个惨死当下,徒留那一声声“回家”的呼喊仍在耳边缭绕,心头焦急之余不由重起杀出去的念头,却见场中异象突变。 这些幽州好汉敢于在帝都洛阳凶险之地设下埋伏,早已想到了会遇到如张辽这般武道高手,因而早有准备,存了死志。 只见场中一名好汉不顾杀招来临,双手紧紧揽着两名羽林卫疯狂向前冲击,随即三人之间猛烈爆裂开来,身躯被某种莫名力量轰炸了个血肉模糊。 正自厮杀的羽林卫被这一声轰鸣惊呆了,他们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却见又有数个幽州好汉趁此机会,如出一辙的纷纷奔袭身边的敌人。 同样的数声轰鸣之后,场中血肉残肢无数,股股难闻刺鼻的气味弥漫四周,让人闻之作呕。 这突来的一幕,让原本在远处观望的百姓再一次骚乱起来,这回可没什么心情看热闹,如同无头苍蝇般四处奔走躲藏,却是将卫戍军跟羽林卫形成的包围圈冲击得支离破碎。 卫戍军倒还好,在何进的默认下其实已是手下留情,也任由百姓逃窜,不曾受到这诡异一幕的侵害。 首当其冲的羽林卫投鼠忌器,一时不敢再过分逼近,甚至一看对方有些异常的举动,出于本能的都要避上一避。 就在此时,一个藏在人群中的鬼面人突闪进场,一剑挥闪逼开了以“空御刃”之技成名的乐进,随即单臂抬起那方棺木,一言不发的就欲奔走。 这鬼面人身法高明,完全不同于之前只知使用蛮力的莽汉,实已是武道中人,且能在乐进的眼皮底下夺走棺木,足见实力。 那乐进虽沉默寡言,但实际上心头傲气并不比任何少上一分,自己的成名得意之技竟被他人轻易所破,恼羞成怒之余对此人杀招连连,不容他有一丝一毫的喘息机会。 这乐进以“空御刃”称著草莽,亦是月旦阙《无双榜》之人物,当日在幽州蓟城面对九州第一人刘虞的攻势,以其实力尚能支持,可见他的确是有真才实学的高手。 只是让人吃惊的是这名鬼面人舞得一柄花纹长剑连绵不绝,剑气凌然中面对羽林乐进的攻势不退反进,一时二人不分伯仲,竟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此地不是一较高下的好地方,鬼面人没有争一时之长短,背负棺木返身而走,竟将后背空门直接暴露在对手眼前。 乐进又惊又喜又怒,正要趁机而上,却见几名莽汉张牙舞爪的朝着他飞奔而来,不等他有所反应,一阵阵爆裂气浪袭面而来,以其实力竟也负伤而退,口吐鲜血。 吃了如此大亏,他心中的杀意已是汹涌难止,可正当他要带伤杀敌,却被一人拦在身前。 他抬头一看,不由颤声道:“都督……” 一直冷眼旁观的张辽终于还是出手了,钧天刃应声出鞘,随之而来的是满目的血雨腥风。 两名不知名的好汉咆哮着冲向张辽,身上硝烟悄起,显然是想要故技重施。 只可惜他们这次面对的是地元级别的高手,一道耀眼黄光过后,痛苦的发觉自己已被腰斩,鲜血喷溅四周。 可更为惨烈的是下一刻伴随着两声巨响,身躯炸成无数碎肉,体无完肤。 张辽目中含煞,钧天刃鲜血淋漓,显然已被这群人消磨光了耐心,冷冷一笑,喝道:“绝望吧,你们谁也别想走。” 第一百三十八章:吕布,出手 这皇城之中,万民瞩目,张辽已存了杀人立威的心思,比乐进李典二人杀的更狠,也杀的更肆无忌惮。 乐进李典以及一干羽林卫已识趣的停了手,如卫戍军一般在旁警戒,神色坦然轻松,显然在他们的眼里只要张辽出手,天下间绝无他办不到的事。 张辽的手段虽然凶残无比,但这些幽州死士更是群情激奋,人人双目赤红恨不得将其噬肉而食,也不用言语便是一拥而上。 当日汉帝谋图刘虞,这背后黑手自然是刘宏,但作为爪牙的一干羽林卫更是让人愤恨。 最为令人可耻的是他们不但屠杀了府内大半宾客亲眷,更是犯下了屠婴奸媛的恶事,而身为羽林都督的张辽却是对手下的卑劣行为不闻不问,听之任之。 躲在一旁观察的司马睿暗暗为这帮义士担心,只有深入武道的人才能了解张辽的可怕,别说众多羽林卫尚在一旁虎视眈眈,单就一个地元级别的张辽,就足以杀光所有的来犯之敌。 果然,那鬼面人见张辽亲自出手,短短片刻之间就已杀了他二十余名精锐部下,而他们暗中部署的杀招竟对此人几无作用。 再这么下去,今日不但完不成既定目标,反而这来袭的百名烽火骑就要葬身于此。 念及于此,他将棺木交与同袍,自己则是返身欲与张辽一战,希望能够多少拖延点时间。 但身边的同袍们却是拦住了他,阵阵惨然大笑后愤然喝道:“将军,你一定要带王爷回家!” 回家,又是回家,这群人心心念念的只有这么一个愿望,就是要带着刘虞回去,再不受汉帝的羞辱。 他们是勇敢无畏的,身为烽火骑的精锐,若是他们投靠了公孙瓒,必定可以保有之前的荣耀,依旧过着喝酒吃肉的快活日子。 但是为了一个信念,他们从幽州一直跟到了洛阳,途中亲眼见证了一个又一个同袍折戟沉沙,却依旧百折不挠,舍生忘死。 只是张辽此人不是易于之辈,勇气并没有带给烽火骑成功,只留下了可悲的又无奈的悲呼,因为他们的对手实在太过强大。 于暗处的司马睿看着这些人前赴后继,他们能够不顾生死的来帝都抢夺刘虞尸身,必是凌云王的忠义之士,实不忍这些人惨死当下。 可他只是一个弱小的人元境界,实力只怕还不及那鬼面人,若贸然出击不过是多一具尸体罢了。 面对如此危局,司马睿反倒冷静了许多,他见卫戍军似乎并没有意愿为难这些死士,剩下的只有羽林卫而已。但在那种不知名的爆炸物的威胁下,普通的羽林卫显然投鼠忌器,不敢过分逼迫,所以便只有张辽才是最大的威胁。 时不待我,司马睿果断撤下衣物先遮掩了自己的面貌,迅速爬上楼台高处,定了定神方才高喝道:“张辽,阳天紫金令,你不想要了吗?” 乍闻阳天紫金令五字,纵然张辽已是步入地元境界的超级高手,但心绪还是一时为之动荡,实是因为此令对他而言太过重要。 已有钧天黄金令的他身负刀宗秘技,配合其中龙魂之助,年纪轻轻就已有如此成就,若再能得到刘虞的阳天紫金令,试问天下间还能有谁可堪一战? 司马睿正是知道这一点,才敢以此为诱饵,赌的就是这张辽觊觎阳天龙魂之心不死。 同时,他深知此人实力,故而一声过后急速逃走,根本不给对方思虑的时间。 张辽眼看着这不知名的小贼逃走,不由得心浮气躁,对他而言刘虞尸身固然紧要,但比起龙魂来还是略有不如。 他本欲追击司马睿而去,却被身旁烽火骑舍生忘死的手段所阻扰,不由喝道:“羽林卫,诛杀。” 话音刚落,张辽钧天横扫,爆出一片血雾后,撇开了一干敌我高高跃上屋顶,却早已不见了司马睿的踪影,心中既怒又急。 但好不容易才有阳天看龙魂的消息,岂能半途而废,他凭着本能朝着某一方向追去,只盼能够有所斩获。 少了张辽在场,羽林卫只得再次一拥而上,但烽火骑在鬼面人的带领下疯狂突围,一时战况激烈。 乐进紧皱眉头左右厮杀,可对方身上不知何时会爆裂的杀招实在令人忌惮,那可粉碎人体的威力,纵然是他这位人元上阶的高手也颇为忌惮。 几声爆炸声后,又有十余名羽林精锐伤亡在地,惹得同僚李典低声骂道:“狗娘养的,何进那厮在一直在旁看热闹,存着什么鬼心思。” 乐进冷笑不语只顾杀敌,李典见状也是好生无趣,兽牙刃来往之间威力非凡。 此时百余名烽火骑已经折损大半,除了零零落落的一些,就剩下鬼面人身边的二十余人,形成一股力量朝着城外突围。 因为何进的默许,人数最多的卫戍军反而没有接敌,但眼瞅着鬼面人就要冲出外城,有部下上前低声提醒道:“大将军,若是让这些人带走了刘虞尸首,只怕陛下会怪罪下来。” 何进闻言默默点头,看着这帮忠心耿耿的壮士以死相搏,到了最后却要被自己毁灭希望,纵然是城府极深的他也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遍观卫戍诸将,他心中一经思量,言道:“吕布,夺下棺木……” 何进似乎言犹未尽,但吕布应了一声后已是接过夏侯兰手中的炎天画戟,乘着赤兔儿飞驰而出。 赤兔儿最喜这种杀戮场面,嘶叫撒欢间四蹄溅起蓬蓬灰尘,却是先让一干羽林卫躲闪不及吃了满嘴废土。 李典不识得吕布,更不知此人在孟津港外的骇人表现,只当是一般的卫戍将领。 他为人素来眼高于顶,眦睚必报,被人如此戏耍自然大怒,手中的一双兽牙刃已是激射而出,竟是朝着吕布的后心要害而去。 吕布发出一声冷哼,头也不回的随意一戟,便是激起无边罡风回击,不但击飞了兽牙刃,回势之快更是逼得李典不得不翻身避让,显得有些狼狈。 身为羽林高手,李典先手偷袭却被人一招逼退,让人吃惊之余更添愤怒,不由喝道:“哪来的杂种,找死吗?” 原本飞驰的吕布闻言赫然停戈止步,驾马回身冷目直射,其中杀意之澎湃犹如惊涛拍浪,荒洪肆虐。 那首当其冲的李典不知死活的对视过去,一瞥之下顿时周身寒意顿起,仿佛置于九幽之地,只觉得惊惧欲死,嘴角颤颤:“你……你想干什么……” 吕布何须多言,他缓缓驾马逼近李典,炎天画戟锋芒毕露。 李典首当其冲,仿佛驾驭不住对方的煌煌威势,这位羽林卫中出了名的凶神,竟在众人面前公然向吕布颓然屈膝,脸上更是惧意满满,颤声道:“莫要杀我……” 第一百三十九章:留命,不杀 吕布只凭杀意,就让堂堂羽林高手李典跪地求饶,足以说明他的实力之强,已是凌驾寻常武者远矣。 场中不凡武道高手,但众人慑其目光,竟无一人敢与之对视片刻。 唯有那乐进强忍心头寒意,张开双臂勉力挡在李典身前,却也无力张口,只能沉默不语。 好在那何进不愿与羽林卫这么快交恶,眼看着吕布大发神威,心中得意之余便也呵止道:“吕布,大事要紧,速夺棺木。” 吕布闻言冷眼瞩目片刻,鼻中重重的冷哼一声,眼前二人却是如中重击,那实力稍差的李典更是口吐鲜血,面色惨白。 既已立威,他这才仗着马快返身追击,周边无论是卫戍军还是羽林卫皆是避让连连,再不敢惹此煞神,恐惧已在不知不觉中深埋内心。 那鬼面人一行仅存的二十余人抢了棺木已近城门,要瞅着就要逃出生天皆是大喜,本以为今日万难成功,却不料接二连三有人相助。 先是一个不知名的蒙面好汉引走了地元级高手张辽,随后那卫戍军又与羽林卫内讧起来,实是绝境逢生。 但在惊目一瞥中,却见那红马大将追击在后,残余的烽火骑无奈之余只能舍命一战。 然而在吕布一戟过后,无名罡风宛若雷霆落地,其威力震天撼地,竟是将烽火骑众人一击败之,其身仿若神魔降世,口中淡然冷道:“挡某者,死!” 一戟之威,神魔莫辟。 吕布于场中威势之盛,直教人难以招架,若不是何进有言在先,只怕烽火骑众又要多添几条性命。 面对如此高手,一干只有普通武者身手的烽火骑却仍旧是怡然不惧,层层护在棺木之前,仿佛在告诉所有人:想要抢走凌云王,就必须先杀光他们。 吕布冷冷的看着凌云死士,眼中可没有半点慈悲,他只是不愿与羽林卫一般落人口舌,毕竟他始终是骄傲不羁的,唯有高手才有资格死在他的炎天画戟之下。 此时何进重威压近,无数卫戍精锐将四周围得水泄不通,身边数十名大将上将堆积的威势如泰山压顶一般。 反倒是那些以草莽高手组成的羽林卫因接连遭遇变故,在缺少了张辽的情况下,只能躲在乐进李典身后,浑然没有之前的威风气势。 何进虽位居高位,但素来敬重忠勇之士,要不然当年也不会对白衣之身的太史慈青眼有加,数年来令其平步青云。 这些人虽然份属敌营,可个个都是铁骨铮铮的好汉子,更何况他与天下有识之人一样,骨子里始终是敬重刘虞的,更加不愿为难这些凌云旧部。 长叹一声,幽州之地流的血已经够多了,何进挥了挥手,道:“留下凌云王,你们可以离开。” 此言一出,不管是卫戍军还是羽林卫都有些不可置信,想不到向来以严厉火爆著称的大将军竟会这般作为。 要知道这些敢来洛阳设伏欲夺刘虞尸身,对汉帝刘宏来说实为叛逆余孽,必定是要斩草除根的。然而何进身为汉庭大将军,竟敢做出如此承诺,难道就不怕汉帝怒火吗? 只是面对何进如此“美意”,一干烽火骑却并不领情,不过对方能够以“凌云王”的尊称对待,到底还是获得了鬼面人的好感。 眼看胜机不存,他亦是叹道:“唯死而已,莫小看了我等男儿骨气,今日即便无法夺回王爷尸身,也当赴死黄泉相伴,绝不让王爷寂寞独行……” 何进闻言心头大震,更绝不忍,道:“你们真要以死明志?” 鬼面人手中长剑一抖,眼中战意泫然,大声喝道:“大将军,废话少说,今日就以我等鲜血告知世人,天道恢恢,忠义不泯!” 言罢,鬼面人等猛然发难,以圆形朝着四周扩散,看他们神色俱是冷静之至,显然是真存了死志,不再顾惜生命。 因有前车之鉴,卫戍军也害怕对方身上暗藏着的杀器,因而急急保护在何进座驾之前,几位副将们更是惶恐大叫:“护卫大将军,杀!” 首当其冲的吕布眉头一皱,仗着赤兔脚力神奇,竟无视了烽火骑的自爆攻势,戟光如扇直取鬼面人。 鬼面人眼界不差,看得出吕布的实力超过自己太多,自己只怕不能抵挡。但他浑然不惧,长剑荡起仅存真气,浑然不顾那锋利的戟刃,朝着对方要害刺去竟是要玉石俱焚。 然而吕布实在太过强大,那鬼魅般的身手根本不是一个人元境界的武者可以看穿的,仅仅在那一瞬之间只听得一声惨呼,那棺木伴着一只残肢已落于尘中。 直到此时,周边才传来阵阵爆炸声,无数人的惨叫此起彼伏,尘烟也是嚣然而起。仅存的烽火骑消耗殆尽,而卫戍军将士也是死伤惨重,一时再不敢有所动作。 大将军何进在众人护卫之下自然是安然无恙,可看着这许多义士纷纷毙命在自己的眼前,心中也是觉得极不好受。 他想说些招抚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不禁暗自羡慕未曾一见的凌云王刘虞,却不知自己身边是否也有这般的忠臣义士? 尘烟之中,吕布以戟挑棺,准备抽身而出。 但那断了一臂的鬼面人虽重伤断臂,却仍旧不知进退,以剑支地恶声喝道:“不能走,我还不曾倒下,你就不能带王爷走……” 鬼面人的坚韧,即便是在吕布过往印象中也是少有,如果不是对方的实力太过弱小难起兴趣,他会考虑让其死在自己的炎天画戟之下,也算是全了此人的忠义之名。 只是现在,他用画戟挑起棺木,略感沉重,意味阑珊。 鬼面人依旧勉强的想要夺回刘虞棺木,但即便他的意志十分坚韧,可惜断了一臂的他已经损了大半攻击力,毫无威胁可言,毕竟他不是刘虞那样的绝世高手,并不存在所谓的奇迹。 素来漠视人命的吕布眼看鬼面人挣扎着还要拼命,竟破天荒的开口说了一句,道:“你的命,留着给刘虞收尸,停下吧……” 鬼面人坚韧不拔的斗志,因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瞬间崩溃,手中的花纹长剑颓废倒下,虎目中热泪滚滚却是哑然长啸,悲愤难抑。 第一百四十章:触动,决意 仅剩的几名烽火骑扶起断臂的鬼面人,人人泣泪道:“将军,我们怎么办?” 生死相随的兄弟们脸上尽是仿徨,今日在此设伏已是最后的机会,原想拼死抢出主公尸身,谁知道对方的实力竟如此雄厚。 现下百来名同袍死伤殆尽,只剩下他们几个人还能有什么作为,与其苟活在世,不如在这为刘虞尽忠! 然而鬼面人却拦住了仅存的同袍,他心中何尝不想以死明志,可吕布的话却已在暗中提醒了他,如果他们都白白的死在了这里,将来还有谁会去为一个被汉帝定位为“通敌卖国”的反贼收敛尸身? 念及于此,鬼面人没有半分迟疑,当即喝道:“走!” 烽火骑余众闻言俱都悲愤欲死,泣道:“将军,就这样丢下王爷吗?不是说要带王爷回家?烽火骑没有逃兵,没有逃兵!” 鬼面人嘶哑着声音对所有人,也是对自己说道:“我们只有活着,哪怕只剩下一个人,不论刘宏是将主公弃尸荒野,还是将其挫骨扬灰,总还能再做些什么……死了,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鬼面人的话成功的说动了这些烽火骑,他们朝着那方棺木重重的跪叩三次,然后在吕布的默许下悄然退走。 虽然只剩下了三五人而已,但在这片“皇恩浩荡”的帝都之地,他们将藏于暗处,尽为臣为下的最后努力,但同时却要卑微而又痛苦的活着。 将夺来的棺木交与其他人,吕布默默的回归本位,手中逞凶的炎天画戟也扔给了一旁待命的夏侯兰。 他依旧是那个惜言如金的吕布,但比起以往那嗜杀如命的风格,今日的所作所为似乎略有不同。 倒是那手持炎天画戟的夏侯兰欲言又止,一会看看那张辽消失的方向,一会又拿眼打量着吕布,很快就引起了后者的注意力。 吕布见状,冷声问道:“怎么了?” 夏侯兰咬了咬牙,凑上前去,道:“那人,看着像我师弟……” 吕布闻言龙眉一挑,显然他听明白了夏侯兰话里的意思,想不到那突然出现引走张辽的蒙面人居然就是自己手下的小马夫。 这倒是有趣多了,一个本该死在自己画戟之下的“马夫”居然有这般泼天好胆,竟敢掺和到凌云刘虞跟汉帝刘宏的争端中。 一双电目瞥向夏侯兰,吕布哼道:“他凑什么热闹,竟敢惹上羽林卫。” 夏侯兰咬咬牙,答道:“这小子素来敬重忠义之士,怕是之前的所言所闻一时惹得热血冲脑,才……才有此大胆行为。那张辽武技高超,又是出身羽林卫,若是师弟被抓住了,只怕会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将军曾救过我等一命,还请再施手援助一番,夏侯兰结草衔环当以死相报。” 要不是清楚羽林卫张辽的厉害,夏侯兰也不会出此下策说出那蒙面人是司马睿的事实,毕竟就算成功救获,只怕日后也会引得吕布在此事上深究下去。 可自家师弟体内藏着张辽梦寐以求的阳天龙魂,依着对方的性子连那九州第一的刘虞都敢暗中谋划,显然是不得手绝不会罢休。 一个只是初入人元之境的武道菜鸟,一个却是诛杀九州第一人的地元高手,司马睿要从张辽手中逃脱谈何容易…… 夏侯兰满怀希冀的瞧着吕布,他也实在不能确定后者会不会为了司马睿而冒险得罪羽林卫,毕竟他们在名义上甚至只是“俘虏”罢了。 但在洛阳城内,夏侯兰熟识的且能与张辽一战的,除了这位眼前的吕布,只怕再无更好的人选了。 然而夏侯兰最后却是失望了,吕布似乎无动于衷,也许在后者的眼里,他们跟蝼蚁没有多大的区别,为了他们与帝都权贵发生不必要的冲突,凡是明智之人都决然不会去做。 夏侯兰收起了深感卑微的请求,默默的将画戟立与身前,神情中露出最后的骄傲,毅然道:“我与司马睿情同手足,决不能看着他一人犯难,请将军放我离开,待事成之后自当任你处置。” 吕布微微惊讶夏侯兰的勇气,头一次认真的打量起夏侯兰,对方的眼里没有丝毫的退缩,倒是让他刮目相看,不由暗暗赞叹果然枪宗子弟,个个不凡。 夏侯兰见吕布没有出言阻扰,只当他是默认,便深深行了一礼算是谢过不杀之恩,然后朝着司马睿消失的方向飞速追去,希望还能够赶得及,但若真有了意外,也决不能让师弟独自受辱! 此时风波已平,夏侯兰的离去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连大将军何进也是意味阑珊。 他见张辽突然没了踪迹,也不愿再理会这里的烂摊子,便令部从从羽林卫手中夺过刘虞棺木,往皇城面见汉帝。 吕布执起炎天画戟轻轻摩挲戟身,瞧着自己的执戟卫慢慢消失在视野中。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这二人之间的兄弟情义,似乎有那么一点让自己动容,以往波澜不惊的心境居然有那么隐隐的一丝触动。 回想那日在自己戟下苦苦挣扎的司马睿,他龙眉深锁,但最终还是驾着赤兔儿随着大队朝着那内城而去。 此时的司马睿仓惶而逃,将身形尽量藏于人群市集之中,这次的鲁莽行事,已为他惹上了天大的麻烦。 当初在蓟城之中,哪怕刘虞贵为九州第一人,哪怕城里城外驻扎了数万幽州兵团,但张辽为了夺取阳天龙魂也不惜策划谋害之举。 之后他为了查询无故消失的龙魂下落,更是枉顾汉帝旨意游荡北地四州多日,可见其对阳天龙魂的执念。 如今司马睿虽然用阳天龙魂成功的引走了张辽,但也将自己置身与万险之中,若不是事出突然占了先机,以其区区人元之境只怕早已被张辽追上。 好在今日何进亲迎羽林卫,声势浩大,令得大半个洛阳外城的百姓都被吸引至此,司马睿借此躲入人群之中隐匿身形,倒也一时不惧。 可他还是小看了对方决心,只见那张辽竟不顾惊世骇俗在房舍上凌空跃行,要知道这里可是规矩森严的帝都洛阳啊…… 第一百四十一章:劫难,谋划 张辽为了追击龙魂踪迹,竟是无视规矩凌驾皇城之上,若让人往汉帝耳边吹吹风,难保不会落得个跟刘虞同样的下场。 地面上已有不少人发现了张辽,见他如大鹏一样飞跃在半空之中,惊奇之余纷纷瞩目观看,偶尔有人拍手喝彩,竟是将这位地元高手当作了民间杂家艺人一般。 张辽心中暗暗生怒,可他现在已顾不得这一切,满脑子只有那阳天龙魂四个字。 一身超凡本领在此全力而为,他竟不顾真气的巨大消耗将心神散布四周,誓要将司马睿擒获。 可惜这里人来人往,他纵然神通广大,一时之间也没有好办法可以查出,只能用真气探索人群中是否有武道中人,不惜来一个大海捞针。 司马睿在暗中窥视张辽动静,因怕引起后者注意,很快就收回了眼神。 他心中一计量,觉得当下不如回郊外并州大营最妙,一来可以避一避风头,二来还可以鱼目混珠,让人难以察觉。 谁料在这当头,陆陆续续的又赶来了几十名羽林精锐,那“老熟人”乐进李典也在其中,不过俱是黑沉着脸,尤其是那李典更是负了伤,看起来十分的沮丧。 然而在无意中,这些人却是将司马睿的退路封死,心中大恨的他只能继续躲在人群之中,希望这帮人早些罢手离去,否则今日恐有劫难。 领头的乐进跟李典黑着脸来到张辽跟前,将其离开后所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个明白,虽然隐瞒了李典下跪求饶的丑事,但羽林一脉竟被一人所辱,这对他们而言实是奇耻大辱。 身为羽林都督的张辽面沉似水,忍不住冷哼一声,言道:“废物!” 李典不敢狡辩,脸上青红交加显得悲愤难言,就算是当日被那“泼妇”颜慕儿掌嘴也不及今日羞辱。 乐进心头更是不甘,本以为这次斩获刘虞可使羽林卫威势正盛,却不料卫戍军中除了那虎牢主将太史慈外,竟又多出这样一位地元级别的高手。 羽林卫向来只尊汉帝,所以与大将军一直以来有些不睦,加上张辽此人素来高傲桀羁,今日马上无礼的行迹只怕更惹何进不满。 如今何进坐拥卫戍二十万,手下又有两员地元级别大将,就算有张辽撑腰,羽林日后的处境只怕也有些难处。 谁想这张辽闻言只是眼里闪过一丝寒意,冷笑道:“想不到离京不过数月,何进手下居然又得了一员大将,如你们所言此人已达地元境界,本都督倒要好好的讨教讨教。不过此时还有一件更要紧的事,你们速速派出所有部下封锁洛阳城,一定要找出那个引走本都督之人。” 乐进作为张辽心腹之人,已是悄声问道:“都督,那人口中言谈之物,可以确信吗,莫不是刘虞余孽的欺诈之言?” 张辽嘴角勾起笑意,道:“他既然能够喊出阳天之名,岂能诓骗本都督,至少与之有莫大关系。你们都给我记好了,不得伤其性命,本都督要活的。” 乐进二人为讨张辽欢心自然满口答应,此时有那小黄门急急寻迹找来,言明是汉帝刘宏的旨意,宣张辽速速回宫赴宴。 因为诛杀刘虞之事,张辽作为汉帝心腹做的十分漂亮,虽然在归期上面有所怠慢,但不得不承认这一番举动也是震慑北地甚至是九州,大展汉庭之威势。 张辽作为主要参与者,汉帝刘宏自然要在随后的酒宴上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毕竟是自己的爪牙不是。 乐进见张辽脸上阴晴难定,知他着心阳天龙魂的下落,但事关汉帝颜面,他不得不提醒道:“都督,事有轻重缓急,陛下宴请决不能有违。况且洛阳之内,我羽林卫倾巢而出,岂能有漏网之鱼。” 张辽闻言总算稍解了心头焦虑,转身对一旁担惊受怕的李典冷哼道:“你二人精于追踪,此事就托付与你们,莫要再辜负本都督的信任,提头来见。” 在羽林之中,竞争极为残酷,崇尚的是肉弱强食的残酷法则。 李典往日里行事乖张凶残,惹得无数人怨恨,但是有张辽信任,乐进庇护,自然无人可以将他如何。可一旦失去了上位者的信任,别说来自外头的复仇不知有多少,就是羽林卫中的竞争也足以让他粉身碎骨。 当初在幽州蓟城,起初李典并不知晓张辽暗藏的心思,直到后来的种种迹象,他才发觉后者竟是为了那传闻中的九龙苍穹。 身为武者,他自然知道阳天龙魂对张辽这样的绝世强者意味着什么,如果羽林卫中真的能够有这样一个超凡强者存在,足以跟大将军何进分庭抗礼。 李典在失败一次后,还能担此重任,不惊反喜,连连应下:“请都督放心,属下绝不会让你失望。” 张辽好不容易再次闻听阳天龙魂下落,却被汉帝旨意阻扰,实在是心有不甘。 但想起刘宏的手段,即便是他也不得不三思而后行,只得对部下乐进,李典二人再三嘱咐后,方才随着那小黄门往内城皇城而去。 乐进暗舒了口气,与李典商议之后,将手下这几十名羽林卫散发到各个街道,以及最为重要的城门口。 他自守东门,由李典前往西门看护,却是恰好守在了司马睿欲要出城之地,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缘分”? 羽林卫不愧为天下精锐,几十名精于此道的高手在二人的调配下瞬间化整为零,短短的时间内就在洛阳内外城设下天罗地网,对任何一个可疑之人都不会掉以轻心。 躲在暗处的司马睿见状,心中懊悔不已,自己只顾着躲避实力超强的张辽,却忘了在这洛阳之中,羽林卫的势力能够发挥的最大。 现在的他已算是作茧自缚,寸步难行,为今之计只能硬着头皮找机会出城回营,希望今日吕布的威势能够让羽林卫知难而退。 可惜李典领着七八个羽林卫已在城门口虎视眈眈,他们那一双双如鹰的眼睛在过往人流中来回扫视,仿佛要将所有人最心底的秘密都一并看穿。 司马睿努力的镇定心绪放松身躯,让自己尽可能与周边百姓一般神情,小心翼翼的随着人群缓缓靠近城门。 第一百四十二章:逃,还是战 今日因羽林卫回归帝都,城内百姓闻风而至,各型各色的观众不一而足,既有富绅浪子,也有莽汉游侠。 司马睿腰间别着无名古剑,此时索性大大方方的显于人前,神情努力做到镇定自若,慢慢朝着城门而去。其实以他现在的本事,应付寻常羽林卫已不成问题,唯一要担心的只有同为人员境界的李典。 好在那李典此时似乎是若有所思,哪怕是接了张辽如此重令,仍旧有些魂不守舍。 大概之前被吕布所辱,一时还无法接受那般残酷的结果,毕竟当众下跪求饶,便是寻常百姓也感羞耻,更不用说堂堂羽林副都督,无双榜上好汉。 司马睿藏在人群之中随波逐流,眼看就要离开李典的视野而去不免窃喜,谁知还不曾高兴几分,就见迎面不远处夏侯兰正一脸着急的寻访过来。 瞧他手持长枪,面带忧色,时不时的拉住几个人询问一番,这般模样如果都引不起羽林卫的注意,只怕连司马睿自己都不信了。 果然,很快就有羽林卫发觉到夏侯兰的异样,赶紧禀告道:“都督,那边有个卫戍军形迹可疑,是否要询问清楚?” 李典闻言,一双细眼中冒着寒光,呵呵笑道:“准备宁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人,拿下他。” 羽林卫不敢有误,眼神交汇之后,三五人隐入人群之中,慢慢朝着夏侯兰包围过去。 司马睿见状大感无奈,只得快步折了回来走向夏侯兰,在后者还未反应的情况下,将身上的钱财猛得抛向空中,顿时引起大片百姓的哄抢,口中却是低声喝道:“出城! 对方阵中可称高手的不过李典一人而已,余者不足为惧,司马睿自持本事大涨,见行迹败露便想仗此逃出生天。 思路清晰的他拉着恍然无知的夏侯兰直奔城门,那些哄抢钱财的百姓可以为他们挡住大部分的羽林卫,但最多也只有一时。 身后劲风来袭,司马睿无需回头便知是李典所为,可叹这位好了伤疤忘了疼的羽林副都督,口中又在叫嚣着要将他们抽筋剥皮。 他不敢在此停顿过久,趁着百姓哄抢之际顺利逃出城门口,随后一路疾走疾逃,已是远离了洛阳城。 李典一时追赶不及,但身负张辽重托,实不敢再有任何差池,故而领着五个羽林精锐紧追不舍,沿途特意留下专用暗记,哪怕不能立刻抓捕司马睿二人也可远远吊着等待时机。 随着时间的流逝,夏侯兰渐渐显出疲惫,他的真气不足,加上手中铁枪占了不少重量,以至气喘吁吁颇见难受。 远处的李典却似如附骨之疽般难以甩开,这四周偏偏又是平旷无望,要想找个掩护点都甚是困难,如果继续这样毫无目的的逃下去,只怕难逃羽林魔掌。 司马睿脑海闪过赤兔常去撒野的那片山林原地,倒是个藏人的好地方,便轻车熟路的领着夏侯兰直奔目的地。 这一追一逃中,李典经验丰富,很快就发觉了司马睿的企图,他暗骂一声只得加快速度,手中兽牙刃更是激射二人后心,以期迟缓猎物逃走的速度。 司马睿闻声知危,头也不回的便用剑身格挡掉来袭的兽牙刃,但夏侯兰却是力有不逮,身形被阻了一阻。 趁此机会,李典已又近了几步,等他接回兽牙刃后猛地将其没入地下,随后真气迸发带起无数尖石地菱冲向猎物,正是他的得意杀招“地菱破”。 这招气势不俗,顺利的逼得二人不得不暂避锋芒,李典见状,嘴角挂起一丝轻蔑笑意,道:“想逃,没这么容易。” 对方大言不惭,夏侯兰忍不住呸了一声,手中铁枪荡了个圆,使得枪宗秘技取李典周身数处要害。 司马睿本不欲多生纠葛,但此时也只能跟夏侯兰并肩上了。 师兄弟配合多日,一人进招一人也是顺势而上,你主攻我防守,一加一威势倍增,竟与这《无双榜》上成名已久的人物也压斗了个旗鼓相当。 不过司马睿头脑清晰,不愿与李典这般缠斗下去,间隙中提醒道:“师兄,且战且退,不可恋战。” 此番生死之间,夏侯兰压力颇大,过往印在脑海里的招数得心应手,于实战中可见威力,打得兴起。 但他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若是一对一只怕早已折在李典手中,而且后头那几名羽林精锐渐渐赶来,暗道英雄不吃眼前亏,先且避过今日灾祸,他日再找回场子就是了。 二人心有灵犀,转攻为守,朝着那山林茂密边缘退去。 李典心里清楚他们打得什么主意,嘴里冷笑一声,手里的兽牙刃狠狠刺向司马睿的咽喉,道:“先废了你,看你怎么逃!” 可惜,司马睿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羸弱书生,他身负阳天龙魂,习得枪宗高招,迈入人元之境,如今再面对李典,已有了一战之力。 只见他持者古剑抽身而返,又将龙魂真力透彻全身,显然是想看看经过这几个月的磨炼,自己与李典之间的差距到底还有多少! 不退反进,瞧准了李典这一次的大意攻招,司马睿果断选择当日宋宪那般的以力斗力,这是最直接也最能知胜负的正面较量。 因为司马睿之前的示弱之举,李典心里已存了轻蔑之心,等发觉眼中的猎物居然敢返身抗击,兴奋之余更添难得的快意,正好一舒今日在吕布戟下受到的耻辱。 可他哪里知道司马睿手中的古剑虽其貌不扬,但当日即便是在吕布的炎天画戟之下也可毫发无损,又岂是他小小的兽牙刃可以直面其锋的。 一旦交锋,古剑厚重无比的劲道透身而来,那兽牙刃虽然也算不俗,却在这一击之下瞬间崩掉了数个尖刃。 若不是李典战斗经验极其丰富,在觉察不妙之时便及时撤走,只怕就此一招就要废去他几个手指头。 想他在洛阳素来横行,在草莽之中也少有对手,今日却在年轻一辈手中吃亏,惊愕之余不由怒火大起。 谁知司马睿一招过后,那枪宗弟子夏侯兰也顺势而起,那柄铁枪专挑李典要害之处进招,两个年轻人此番以多打少竟是不见丝毫胆怯。 第一百四十三章:枪宗兄弟,羽林疯兽 自幽州一行后,李典可算是受尽折辱,战绩几乎全败,心头早是憋屈无比。 他也知道自己若是失去了张辽的信任,只怕今后的处境要越发的困难,因而身形突变已是十二分的认真对待。 如果说之前的他凶如捷豹,现在却是诡似灵猫——豹子虽然凶狠,但却让人有所防备,而猫儿却会在不经意间突下狠招,这才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李典。 李典面沉似水,从一贯的疯狂骤然陷入寒冰中,让人难以置信之外更添寒意,勾起那散落在旁的兽牙刃,攻势中如使其臂远交近攻。 不愧为久经沙场的草莽悍将,他看准夏侯兰的实力较弱,也不顾司马睿有何动作,只顾着缠斗弱者,竟在一瞬间就破了二人合力之局。 夏侯兰一人便接受了李典七八分的攻势,这种明显的“歧视”让他大怒,眼瞅着司马睿因其受困于此,羽林精锐转息即至,胸中竟是涌出一股莫名倔强,挺枪大喝一声:“你要战,我便战!” 他虽然尚未步入武道三大境界,虽然知晓与李典这样的高手争锋相对实在是下下之策,但身为武者的尊严却在不断激发着他的潜能。 他手中的那一柄长枪,从未像现在这样舞得密不透风,甚至不惜以伤换伤,以命换命。 司马睿本想与夏侯兰遁入密林寻机逃走,但被李典纠缠一时难以分身,之后那几名羽林精锐也合围而上,算是彻底没了机会。 不过转念一想,以李典实力,即便二人退入密林,只怕也不一定能够逃出生天。 与其一直苦苦退让,倒不如像现在这个样子痛快一战,凭兄弟二人齐心合力,未必不能夺得一丝胜机。 双方厮杀许久,司马睿二人在强敌环绕之中,居然先斩杀数名羽林精锐,但他们自己身上也或多或少带了鲜红伤口。 夏侯兰逞强之后已是累得够呛,随着李典接二连三的杀招过后,他反应不敏,大腿一个不慎竟被兽牙刃深深划过,顿时鲜血淋漓,皮开肉绽, 痛,令他冷汗淋漓,却又强忍着不吭一声。 此时的李典保存着几乎完整的体力,因为他残忍的将自己的部下牺牲以求消耗对方实力,为了完成张辽的嘱咐,他可以不择手段,这才是真正的羽林疯兽。 司马睿见夏侯兰拖着一条伤腿却死战不退,看在眼里心中也是大急,连连发力只可惜却仍旧奈何李典不得,反倒徒然消耗了原本就不多的气力。 李典以往只求刺激,行事极为激进,但此番罕见的选择稳扎稳打,非是以往浪荡反而更见威力,难缠至极。 只是他越事稳而发难,枪宗二人的处境也越是危险,若是拖得其他羽林卫闻讯而来,那么到时候真的是要插翅难飞了。 李典与那乐进乃是同出一门,极善贴身短打,那量身定做的兽牙刃乃是满宠亲自制作,虽不及阳天剑,炎天画戟那般锋芒毕露,但伤人损体的作用更见显著。 羽林卫中不乏奇人异士,比如那满宠便是兵家出身,除了武技过人外,更善于炼器,特意为李典打造了这副兽牙刃,使其在贴身近打中威力倍增。 长时间的纠缠之中,天平开始渐渐倾向李典这边,只听的李典故意一声冷哼,道:“无名鼠辈,不如弃械投降,我还可大发慈悲留你们一条性命。” 眼看胜券在握,李典口中故意出声刺激,妄图打灭二人的战意,扰乱他们的心智。 因为司马睿要协助夏侯兰避开李典杀招,反而倒是他现在的真气也渐渐不足,他虽能少部分的调用龙魂之力,却不能持久,故而在羽林卫的围攻之下险象环生。 不过闻听李典之言,他却还是不屑的回应道:“若听了你这无耻之人说的无耻之言,只怕我二人才是真正的死无葬身之地。” 夏侯兰失血极多,此时已是攻少防多,但听了自家师弟的话不由精神一振,勉力大笑一阵,道:“李典,瞧你这幅贼眉鼠眼的样子,倒够的上‘鼠辈’二字,我兄弟俩可不敢抢你的名号啊……” 因为李典身怀极为高超的易容之术,当日就曾假扮幽州悍将阎柔让人防不胜防,便是那有真龙之称的刘虞都无法看出破绽。 但为了能够让这易容之术更加巧妙,心狠手辣的他常常以活人面皮作为伪装,这就不得不将自己五官上的毛发全部剔除,因而在常人眼里他的这张脸甚是怪异。 论起讽刺刻薄之言,夏侯兰小时为了谋生混迹于街坊勾栏,可比他的枪术厉害多了,才短短几句话就顺利至极的刺痛了李典那可悲的自尊心,惹得后者杀机毕现。 愤怒的凶兽固然可怕,但是比起冷静的凶兽还是容易对付的多了,夏侯兰的无心之举倒是立功了。 李典原本为了完成任务而在克制内心杀意,此时原形毕露,理智已被凶残本性战胜,口中狂吼道:“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司马睿二人对视一眼,面对李典疯狂的攻势,同时身形急动,口中喝道:“枪宗组合技·后羿射日!” 夏侯兰领会心意,舞动铁枪扫起一片沙尘阻碍羽林卫的视野,随后双臂用力竟将这柄钢铁枪身渐渐弯曲,脸色因吃力而赤红一片,只能闭眼大叫道:“师弟,来!” 司马睿此时已跃上半空,使了下坠身法脚踏枪身,屏气凝神中只等夏侯兰双臂一松借力发力,那枪身如弓弦崩然,而他却似利箭一般手擎古剑直取李典。 来势奇快,纵然是李典也一时难以避让,但他眼里一眯竟不知用了何等手段,已将身旁的一名倒霉羽林卫扯向司马睿。 一剑破空,那羽林卫连声惨叫都来不及呼出,就已被古剑洞穿胸膛诛杀在场。 但受此一阻,此招杀意已泄了大半,再到李典跟前,司马睿只能凭势力伤他一臂却不能取其性命。 不过两个年轻一辈能够用出这样的奇招,威力之大连李典这样迈入人元中期的高手都险些一招毙命,实是已经足够他们自夸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剥皮匠,李典 一番死战之后,七名精锐羽林卫已倒毙四人,副都督人元高手李典受伤,以司马睿二人现下的实力能够做到这一步,确实是出人意料。 就连李典自己也是心有余悸,若不是他心狠手辣用手下人挡了一挡,只怕自己刚才已难有生机。 不过为了展现高手风范,他故作镇定,缓缓走近司马睿,冷笑道:“果然,你就是都督要找的人……想不到一个人元下阶居然能够在我手下坚持到这个份上,也算不易。如果不是你身旁的废物拖累了你,我还真拿你没办法。” 夏侯兰被李典如此轻贱,心头既怒又恨,虽暂时双臂酸痛舞不动铁枪,但嘴里却是连番轰炸,骂得不亦悦乎。 司马睿见自家师兄生龙活虎,李典面色铁青,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鄙夷道:“李典,你口里的‘废物’陪我走过数次鬼门关,陪我走过千里不离不弃,他是我的兄弟,一个可以用性命托付的兄弟。所以,收起你那恶毒的用心吧,这些苍白的挑拨,对于我来说根本只是笑话而已。” 攻心之计失败,李典也无什么失望不失望,他目不移视的盯着司马睿,道:“你是个很聪明的人,所以我会给你一次机会,乖乖的跟我走,作为交换我可以放过这个废物。” 司马睿深知自己拥有的阳天龙魂会带给自己多大的灾难,他使了使劲力,发觉体内的真气临近告竭,若是能让夏侯兰先走一步,倒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惜做出这个承诺的居然是李典,因而他只能讥笑道:“当日在凌云府中,我就见识过了你的手段,你李典手上沾了那么多人的血债,今日又岂会这般轻易的放过我们,未免太小看了我。” 李典闻言不由眉头一皱,继而笑道:“原来你也是那刘贼手下的余孽,摘下面巾,让本都督看看你的脸。” 昔日凌云府满门血债触目惊心,刘和周身断筋碎骨更是铭记于心,如一根锋利至极的尖刺,始终深入司马睿的心头难以消散。 初时为了掩饰身份,司马睿不得不以面巾遮面,也好鱼目混珠保得自身安全。 但此时他面对当日造成凌云血案凶手之一的李典,心中的愤恨难止涌现,竟冲动的一把扯下面巾高呼道:“枪宗弟子司马睿,今日在此要为凌云王父子讨要一个公道!” 撤去最后的掩饰,便是表明司马睿的决死之心,但同时一种难以言喻的畅快感,也是流淌过他的奇经八脉,让他忍不住想要长啸一声。 反观李典显得惊疑不定,似乎已记起了眼前的少年是何身份,神情说不出的精彩,最后只讶然叫道:“居然是你,居然是你……” 不知是在畏惧太行六道的手段,还是在顾忌那“枪宗子弟”四个字,这个以往杀伐决然的“剥皮匠”只顾盯着司马睿不放,双目寒光四射。 司马睿见李典如此惊讶,只当是对方已经知道阳天龙魂的缘故,故而也没有多想,而是浑然不惧的与夏侯兰并肩而立。 手中的古剑纹丝不动,他只待李典与其下的羽林卫有所行动,大不了便是拼死一搏。 谁料想那李典在沉默之后,却是蓦然大笑起来,神情疯癫,难道是当初被太行六道凌虐过甚而埋下的祸根吗? 别说司马睿二人,那残余的几名羽林卫更是莫名其妙,但一见李典疯状的现状,不由记起此人在羽林卫中的声名狼藉,便悄悄的往外退了几步,不敢过分的靠近。 司马睿凝神以对,心头已存了死志,暗暗下定决心今日便是难逃一死,也决不能坠了枪宗威名。 顾盼之间,他与夏侯兰对视一眼,顿觉惧意全消,竟学着李典模样也呵呵笑起来,只不过没有那么疯癫罢了。 此时此景,敌对的三人放声大笑,反倒让人感到万分诧异与荒唐,但随着笑声渐渐停息,李典的兽牙刃终于还是亮出了嗜血的獠牙。 兽牙刃回旋而发,司马睿与夏侯兰全身戒备,谁知它在空中居然诡异的拐了弯,然后急急的袭向了另外两个羽林卫。 片刻之后一团血雾喷起,其中一人惨叫着缓缓倒地,眼中尽是惊讶与愤恨。 瞧他脖颈之上残留着的凶器,形如野兽利齿,不正是李典的惯用的兽牙刃吗? 兽牙刃锋利无比,见血难止,是一等一的杀人利器,也是李典成名之刃。 只是如此利器没有在司马睿二人身上发难,却是莫名刺在了羽林部下身上,直到那人倒毙在地,眼中仍透露着不可置信的神情。 而那仅存的羽林卫惶恐不安,他不明白李典为何要对他们突下杀手,出于本能只得仓惶而逃。 若不是一臂受伤,以李典实力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名幸存的羽林卫也必定难逃一死。 见其如丧家之犬般逃跑,他却先冷冷的瞧了司马睿一眼,这才飞身追击而上,很快便将部下在半道斩杀。 这还不算,他又将两名羽林卫的致命伤口弄得模糊不堪,反倒是对枪宗二人不问不顾。 七名羽林精锐随着李典追击而来,倒是有三名间接或者直接死在了他的手上,让人啼笑不得。 那第一人是李典为了阻碍司马睿二人的连招煞气,倒还能算是情有可原,但这两个人的突发意外,却让两兄弟猜想不到其中缘由。 以李典羽林副都督的身份,哪怕是部下抓住了司马睿等人,这功劳自然也是算在他的头上,根本不需要如此行事。 除非是他对司马睿的阳天龙魂也起了觊觎之心,如此倒能够勉强说得通,毕竟此等瑰宝对于任何一个武者的诱惑力都是极为致命的。 思前想后,司马睿觉得只有这个可能性最为恰当,不过对于他而言,落在张辽的手里和落在李典的手里,几乎没有任何的分别。 看到李典为了达到目的,那么冷血的杀害自己部下,也算是再一次刷新了他在司马睿心里的底线,因而忍不住讥讽道:“好一个羽林(副)都督,好一个无双豪杰,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卑鄙无耻。” 谁知李典听了司马睿的嘲讽之语竟是毫无反应,只顾着专心致志的捣腾部下尸身,根本无暇关注二人,完全不像他过往脾性,让人难以琢磨。 第一百四十五章:有惊,无险 此时看起来倒是个不错的逃走时机,然而事出反常必有妖。 李典的异常举动,反倒让司马睿二人不敢异动,只能各自皱着眉头严阵以待。 夏侯兰腿上的伤口暂时难以治愈,因而精力消耗极多,忍了半刻便已有些头晕眼花。 他小心的靠近司马睿,悄声道:“这人不会是得了失心疯吧,瞧他之前那股疯样,说不准现在正发病呢。” 若说这阴险毒辣的李典会发疯,司马睿是决然不信的,但是对方的行为的确又太过反常,实在不知道此人到底在搞什么阴谋诡计。 百思不得其解,他只能提醒道:“不要大意,这人行事一向乖张,说不定是想要独吞阳天龙魂。师兄,抓紧时间回复精力,等会怕就是一场死战了……” 二人不知李典打算,只得凝神静气以待变故,可惜司马睿每一次施展龙魂之力都不免精疲力竭,而夏侯兰更是因行动不便损了一半战力。 综合来说,反倒是只伤了一臂的李典占了上风,情势颇为不易。 然而今天的李典势必要让人捉摸不透,在仔细的处理了两名部下的尸身后,他竟就那么一言不发的离开了,哪怕是来句狠话也可稍稍让人放心啊。 直到李典真的走远不见了身影,司马睿跟夏侯兰仍是面面相觑,不敢置信。 如此看来,李典不但没有什么阴谋,更不是因为觊觎阳天龙魂才会背叛张辽,只不过这样一来,反倒让人更加迷惑,不解这向来以阴狠出名的羽林李典为何竟会如此行为? 夏侯兰见李典离开,放松之下这才觉得伤处火辣刺痛,忍不住痛恨一声,毕竟是被兽牙刃所伤,一时也难以止血, 司马睿见状只能用衣料草草包扎一下,瞧着那伤处殷红不止,不由皱眉道:“必须赶紧处理伤口,不然你的血会迟早会流干的。” 夏侯兰微微用力感受腿部伤口,虽然颇为疼痛,鲜血不止,好在并未伤到筋骨,因而长舒了口气,道:“不过是些小伤而已,不打紧的。师弟,趁此机会我们速速离开洛阳远走冀州,日后天高地阔,再不用提心吊胆羽林卫的迫害。” 司马睿却是摇了摇头,道:“兄弟,这伤势绝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想当初我那孙叔也是伤在这兽牙刃上,以其老道都始终没有能够止住血,若不是后来有颜姐姐的高超医术,只怕他就要生生的血尽而亡。” 夏侯兰吓了一跳,道:“师弟,你可别吓唬我……你这臭小子,不会还想着回洛阳,所以才故意来诓我吧。师弟,刘虞死了,你总不能把自己的小命也赔上去吧……” 司马睿心里虽然对刘虞一事耿耿于怀,但此时却完全是为夏侯兰着想,见其误会,当下摇头解释道:“师兄,我不是为了凌云王,而是现下只有洛阳才有高明医者能够救治你的伤势,要不然别说到冀州,只怕你连洛阳地境都走不出的。” 夏侯兰见自家师弟不似撒谎,故而心里顿时生了几分畏惧,只是这档口羽林卫倾巢而出,若再回洛阳等同自投罗网,但要不回,自己又怕是连一天都熬不下去,真是两相为难。 司马睿见夏侯兰沉默不语,知他心生迟疑,当下加把劲继续劝说道:“再说了,以羽林卫的处事能力,他们可能会放过各处关隘吗?回洛阳非但不是自投罗网,反而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师兄,你说对吗?” 夏侯兰显然已是默认司马睿的说法,只得妥协同意回归洛阳,却有些担心,问道:“那回到洛阳以后,我们又该藏身何处?” 司马睿早早打定了注意,答道:“整个洛阳城,唯有吕将军的府邸最为安全,那是何进亲自恩赐,加上将军的威名,想来便是羽林卫也不敢逼迫过甚吧。” 夏侯兰点头道:“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二人在此稍稍休息一会,便就结伴而行返回洛阳,途中自然是小心翼翼。 只是让他们吃惊的是这一路上竟是少见羽林卫,似乎这个方向已被他们遗忘,心头暗道该不会又是那李典做的“好事”吧,真不知道此人存了何种心思,竟一而再的反常相助。 不过一路平安最好不过,二人回到吕布府邸时,主人家尚未回来,应该还在应付宫中酒宴。 这次汉帝刘宏密谋了刘虞之后,心中最大威胁终于彻底铲除,自然是心情大好。 大宴群臣,固然是在舒展欢喜,同时也有对例如陈藩等顽固势力的示警,让他们这些所谓的名士都知道天子的决意:天下,总归是他刘宏一人的天下! 司马睿无暇关注皇宫里的勾当,现在最重要的是将夏侯兰的伤口止血,好在吕布身为卫戍中郎将,府中备有上等伤药,倒是解了燃眉之急。 当初孙礼被兽牙刃创伤十余处,后来还是被颜慕儿包扎痊愈,他当时在旁辅助对此也是饶有兴趣,便顺道学了几手,夏侯兰倒是有幸成了他第一位“伤兵”。 一番手忙脚乱之后,总算是将伤处勉强搞定,师兄弟两人都是长长的舒了口气,各自给对方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回想今日这一战,虽不及与吕布那场惊心动魄,但却是二人在艺成之后真正意义上的生死一战,对武道的领悟更进一步,受益匪浅。 夏侯兰在与李典这等高手交手后,才深切的明白以往与童飞,太行刀客之间的较量,那充其量只是娃娃家的小打小闹,只有在生死来临的那一刻,才能激发出武者的潜能,因而回味无穷。 司马睿随意的应上几声,脑海里却是在回忆那李典的莫名行为,心中既是惊讶,又是疑惑,不明其中缘故。 当时李典为了完成张辽的重令,对他二人穷追不舍,手段更是下作诡异只求成功,但最后却如失心疯一般“敌我不分”,实在令人费解。 可今日被他察觉真容,日后在这洛阳城内,也不知会因此生出什么样的变故。 司马睿闭目眼神,脑海里却是将之前的场景细细回忆,赫然发觉正是在李典发觉自己真容的那一刻起,行为举止才显得那么怪异。 联想他曾被太行六道的饿鬼道郝昭捕获,今日居然敢冒张辽之怒火轻易的放过他们,莫非他已跟太行六道一般也投靠了司马家? 念及于此,他只觉脑中更是杂乱无章,百思不得其解之余不寒而栗,仿佛冥冥之中有一双手操控着一切,却偏偏又让人寻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父亲啊父亲,您与司马一族到底隐瞒了多少秘密,竟连你的亲子都要瞒在鼓里! 第一百四十六章:龙魂,最为致命 自那日从凌云府邸逃得生天以来,司马睿游走北地四州直到帝都洛阳,不知不觉中已离家大半年了。 在这些日子里,他从童渊等人身上学了上等武技,在旅途中见识了人生百态,算是做到了父亲常言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然而随着太行六道的出现,他赫然发觉自己以往所熟悉的司马一族,早已不是记忆中的地方名门那么简单。 而自己为了家族安危被当作了一枚弃子,这其中牵扯了多少利益纠葛,涉及了多少势力纷争,却是一概不知,实是恼火无比。 羽林卫在帝都的势力极为强大,因为他们直属于汉帝掌控,天下再没有任何势力能比得上皇家。 可如果自己的这番推测成立,司马家甚至能够收服一位羽林副都督,那么本家的实力到底暗藏了多少? 突然,耳边传来阵阵鼾声,倒是恰好打断了司马睿那越陷越深的胡思乱想,回头一看原是夏侯兰因为失血过多,在旁不知不觉中昏睡过去。 这个半道便宜得来的师兄,无论是在吕布的炎天画戟下,还是在面对强大的羽林卫,始终坚守临别之际对恩师童渊的承诺,用性命在护卫他的周全。 瞧着夏侯兰那惨白的面庞,他心头感慨万分,更是心存愧疚,也许是时候该想个办法逃离这个龙蛇混杂之地了。 半夜时分,府外蓦然响起一声吭长的马嘶声,引得周边叫骂不断。 司马睿醒神过来,听出那是赤兔的叫声,想不到今夜吕布居然是回府休息。不过转念一想都到了这光景,洛阳城早已实施禁宵,他便是有心回城外军营也没了办法。 夏侯兰被赤兔的嘶叫声惊醒,蓦然起身翻看,不等司马睿前来安抚,突然浑身一颤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个耳光,五道血红手印在他惨白的脸上赫然可见。 司马睿见状,忙按住夏侯兰,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就要扯动好不容易才包扎好的伤口,忍不住责怪道:“师兄,你这是干什么?” 夏侯兰面上阴云密布,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还是沉声道:“师弟,吕布可能……可能知道你身上藏有阳天龙魂……” 司马睿闻言大惊,这好不容易才躲过一个羽林都督,怎么又扯上了杀神一般的吕布? 要知道任何一个龙魂拥有者,对于力量的追求必定是超过常人的,相信吕布这样的天纵之才更不会例外。 他知道夏侯兰绝不会在龙魂的事情上开玩笑,可心里实在是惊惧交加,不由得再三无力问道:“师兄,你不是在说笑吧。” 夏侯兰懊悔不已,道:“当时我见你用阳天龙魂引诱张辽追击离去,生怕你会有个闪失,我又不是那厮的对手,想来想去也就吕布有这个本事应付,就央求他去救你……不过我当时可没说你身怀阳天龙魂,只说你引走了张辽,当时候你否认到底,说不定我们可以蒙混过去……” 夏侯兰说的有急又快,到最后却是渐不可闻,显然他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那龙魂乃是天下隗宝,岂是那么容易糊弄过去的。 虽然因为龙魂之故,可能会危及自己的性命,但司马睿岂能怪罪夏侯兰的如此一举,更不愿他因此事而过多自责,便笑着说道:“师兄莫急,常言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咱们的命本来就是吕将军留下的,大不了还给他就是了。” 夏侯兰见司马睿神色如常,心中更是自责,却也勉强笑道:“你说得对,大不了一死,十八年后咱们又是一条好汉。我夏侯兰好歹是枪宗子弟,可决不能丢了枪宗的脸面,让人小觑。走,咱们这就去一起去见那吕布,是生是死,任凭天定。” 司马睿闻言一把按住夏侯兰,笑道:“师兄,你且在这休息,莫要让我再担心了。” 夏侯兰急道:“干什么,难道我是贪生怕死之辈,你竟要留我一个人见你去送死吗?” 司马睿道:“师兄,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有些事情因我而起,须得自己去面对,才可洒脱本心。” 好说歹说,司马睿才安抚住了夏侯兰在房内休息,自己则是寻那吕布去了。 只是一想到马上要面对一个超级强者,他不由感叹自己真是流年不利,怎么接二连三会遇到这样的劫难,莫非真是古人所言的那般“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这般胡思乱想中,司马睿怀着揣测的心情来到偏厅之中,见吕布正斜坐在上,凤眼微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硬着头皮进入,慎重的行了一礼后,问候道:“将军!” 吕布凤目微睁,神情中竟是罕见的闪过一丝赞许,言道:“想不到你能从张辽手里逃脱,本事不小。” 司马睿闻言,坦白承认道:“事发突然,我不忍见那些忠义之士惨死街头,故而才犯下冲动之举,若是有连累将军之处,我百死难辞其咎。” 吕布冷笑道:“某,从不怕麻烦。” 即便是面对现下圣眷正隆的羽林卫,吕布仍旧可发出这等狂妄之言,可见他是真的不把世人的一切放在眼里。以其羁傲不逊的性格,若真是惹急了他,任它帝都如何风起云涌,也是一戟毁灭。 司马睿见吕布并未一开始就提及阳天龙魂,以其实力便是开门见山又能如何,可见事情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绝境,说不定还有一线转机。 他偷偷打量吕布神色,一如平常的冷漠,但对现在的情形来说,这份“冷漠”实在是好的不能再好,因而心中也是稍稍安定一些。 可这吕布素来是沉默寡言,惜字如金,在说过这一句话后竟是无端停息,惹得司马睿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得一并闭嘴无语,一时之间这厅内的气氛显得颇为微妙。 良久,居然还是吕布先按捺不住,缓缓说道:“司马睿,你可曾听过始皇遗物九龙苍穹?” 来了! 听得吕布发问,司马睿心头瞬间狂跳不止——九龙苍穹,这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他最凶险致命的秘密。 第一百四十七章:终有一日,是对手 一直以来,吕布给人惯有的印象就是冷漠,那是对世上任何事任何人的冷漠,仿佛再无能够提起他兴趣意味的东西了。 然而司马睿体内藏着的可是阳天龙魂啊,作为传闻中的九龙苍穹之一,对于任何一个武者而说,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绝世隗宝。 想那刀宗高足张辽,贵为羽林都督,钧天之主,尚且难以遏制对龙魂的欲望,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谋害汉家贤王,那谁又能确定此时看起来风轻云淡的吕布,心中到底是个什么心思? 若是吕布对这龙魂存了一份觊觎之心,只怕此时此地便是司马睿命丧之所,而后者绝无半分侥幸存活的可能。 不过吕布在发问之后,却没有再言其他,更没有出格的动作,仿佛只是在与人寻常闲聊,接着便是等候着对方的回应罢了。 司马睿内心天人交战,这吕布高深莫测却不是他可以完全信任之人,思前想后只能避开紧要之处,模糊的答道:“我曾听闻恩师提起过这九龙苍穹令,其令中背负前秦秘辛,可令武者窥探最为神秘的天元境界,同时也是开启始皇帝陵墓之钥匙,乃世间第一等隗宝。” 吕布瞄了司马睿一眼,道:“你师父童渊驰骋北地数十年,无论见识资历都是当代第一流人物,知晓九龙苍穹算是理所当然之事。然而他多年前便已是地元巅峰高手,枪宗子弟遍布大汉九州,为何不寻得苍穹之一,以便让自己的修为更上一层楼,却始终盘桓在地元境界不得寸进?” 听得对方如此一说,司马睿这才惊觉其中蹊跷,心里头稍稍起疑。 以恩师童渊在军旅中的势力,草莽中的号召力,天下间能与之相提并论的只有那并州刀宗李彦。 身为地元巅峰强者,他理应对九枚苍穹令颇为上心才是,可事实上这位枪宗之主这些年一直停留在地元巅峰。即便是刘虞后来居上,他仍可为了边地安危屈尊其下效力,其随遇而安的心态实属罕见。 不过司马睿已听出吕布言语未尽,便故意顺着他的意思问道:“将军,难道是其中还有什么其他缘故不成?” 吕布大笑道:“世人只知九龙苍穹令为世间隗宝,能激发武者潜力,化腐朽为神奇,却大多知其一而不知其二。凡入地元者炼气盈神,可得自然中的五行之精调为己用,然而要做到炼神还虚,引五行之精化阴阳生混沌,合天意,却因人体所限实则是在生死一线。” 司马睿过往只从颜慕儿口中大略的了解过一些武道三大境界的事情,却没想到原来要从地元境界踏入天元境界,除了是将实力提升到一个超然高度外,更伴随着九死一生的极度危险。 怪不得从春秋起算的千年之间,地元高手虽是代代皆有,但天元境界的绝世强者却不过鬼谷,霸王,凌云三人而已,实则是因为有太多的天骄人物湮灭在了这条道的尽头。 如此触目惊心的残酷的事实,吕布在述说中却是神情平静,他缓缓继续说道:“举凡能够达到地元者,已可称为当代骄雄,无论是天赋还是潜力,俱为一时之选。但若无天赐契机,他们想要更进一步,无异于火中取栗,你可知为何?” 司马睿老实回答道:“恩师尚未言及,我本事低微,自然不知。” 吕布估计原本就不认为司马睿会知道其中奥妙,故而略一停顿,说道:“冲击天元之境时,伴有九道天雷地火降世淬身,若能安然渡过,即为天道承认,可超脱凡世生老病死。倘若失败,挑战者只有粉身碎骨,灰飞烟灭的下场,绝无一丝侥幸之机,此为渡劫之难。” 为了对付天雷地火,后来人奇思妙想欲借助世间灵兵神器代为受罚,以九龙苍穹令的传闻最是喧嚣,言其为上古神龙精华所化,其九道属性各异的魂力刚好可抗九次天威,因而引得武道中人趋之若鹜。 昔日项羽扫荡了阿房宫,将其付之一炬,存放在宫中的九龙苍穹却是不翼而飞,一时疑云纷纷。 想不到短短一年后,他却突然迈入天元之境,除了引得世人侧目之余,更是纷纷猜测九令其实早已成了他的囊中之物,之前所作所为无非是在欲盖弥彰而已。 天下群雄不忿项羽的所作所为,更不允许世间有如此强大的存在,故而极为默契的联合在一起共抗霸王,最后在那亥下之战中谱写了一曲“十面埋伏,霸王别姬”的英雄末路。 只是霸王死后,九龙苍穹却是始终不见踪迹,或是被其藏于隐蔽之处,或者其实他也许真的没有得到过…… 如此过往数百年,直到三十余年前,灼日神剑王越携浩天白金令独占鳌头;十八年前,凌云刘虞手握阳天紫金令横空出世,这才重新燃起了世间武者对昔日传说的觊觎跟贪念。 遥想当时刘虞在身中龙湮香剧毒的情况下,依旧连番战遍张辽,乐进等一干世间高手,风姿卓越,无双难敌。 司马睿有幸一睹此等风采,每每念及于此总不免心驰神往,臆想自己是否有一天也可达到那般境界,不由得对体内的龙魂越发的讳莫如深。 看着陷入沉思的少年,吕布的嘴角却是挂起一丝轻蔑笑意,冷声道:“只有那些庸人才会以为得到了九龙苍穹令就可以冲击天元,其实这等灵兵神器虽然妙用无穷,却最终不过只是外物而已……” 证道一途,靠着是自身本心,当中绝无半点投机取巧可用。 如若不然,童渊这位与天元之境只差毫厘的大宗师,断然不会将九龙苍穹令视之等闲。 相反,那有剑神之称的王越因投身权贵为伍,虽有浩天白金相助列为第一代的无双第一,但最后也只落得个销声匿迹的下场…… 司马睿在这些日子里分别与满宠,李典等一干高手较量,在不知不觉中却是依赖起阳天龙魂,总觉得只要有此宝在手,日后当可在武道一途无往而不利。 如今听了吕布的话,恰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他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么的离谱,险些就成为了龙魂的奴隶,迷失了武道本心。 吕布见司马睿恍然大悟,脸上露出一丝罕见笑意,道:“你可知当日某为何要留下你的性命吗?” 此时的司马睿是遍体生寒,汗若浆出,心神颤动的他不及思虑,只顾着摇头。 “当日你本该死在某的画戟之下……” 说到此处,吕布双目突然威势大盛,犹如炽日当空,口中字字斩钉截铁,言道:“但你在生死之际的所作所为,却让某相信迟早有一日,你将成为某承认的对手。” 第一百四十八章:玉龙丹田,玄之又玄 吕布的一句话,让司马睿心神大震,他万万不敢相信对方居然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语来。 也许在这个世上,只有寥寥几人真正清楚吕布的实力到底有多么恐怖,他算得上是其中之一。 但就是到了今时今日,他的心里还有种隐隐不敢置信的想法,也许眼前的这位地元高手其实尚未发挥他的真正实力,甚至于可以说根本没有这个必要…… 这不是危言耸听,也不是凭空臆想,而是他最深切的感受,以及心存畏惧。 一直以来,司马睿见惯了吕布对万事万物的不屑一顾,能够从他口里听到“对手”二字,那是对他难以想象的肯定。 只是欣喜之余更觉诧异,他揣测许久方才大胆问道:“将军,你已猜到了?” 吕布神情淡然,点头言道:“你对九龙苍穹的了解实在太少了,它们既然是同出一脉,互相之间自然各有牵引。当日你能在某戟下活命,便是因为某发觉你身上竟背负龙魂之一。” 吕布如此直白的将司马睿心头的秘密说出,既承认了他自己也是龙魂拥有者之一,更见得他在武道一途上的见解,有着超出常人思维的范畴。 要知道当时的司马睿尚未步入人元境界,在吕布眼里犹如蝼蚁一样的存在,以其桀骜脾性也不会惧怕童渊,便是斩杀夺宝也觉理所当然。 可在那种情况下,他仍可放过司马睿,只为能够让这个世间多出对手,这实在太过让人不可置信,却又显得那么顺理成章。 相比之下,那羽林都督张辽虽然贵为地元高手,掌管汉庭禁卫,但他为了追求无上力量不惜谋害大汉贤王,以至北地动荡百姓受苦,越发显出他的不堪。 今日虽然风波重重,但能够与吕布这样的强者一番交谈,实在让司马睿受益匪浅。 他抬头望去,不知为何此时的吕布虽然看起来冷酷依旧,却没有了以往那般高高在上凌驾众生的感觉,反而让他生出一种莫名想要亲近的想法,吓得自己赶紧收敛心神。 好在吕布毫不在意司马睿的内心活动,再言道:“以你现在的实力,本不该出现在洛阳,为何?” 既然龙魂对吕布而言不是秘密,司马睿也就没有必要藏着捏着,便将自己入洛阳的缘由说了个大概,只是隐瞒了自己是帝师司马防第三子的身份,免得日后连累司马一族。 “果然是刘虞的阳天紫金龙魂……” 吕布听闻之后却是长叹一声,走出大厅之外抬头望着星空,身姿竟有些孤单冷清,良久方才言道:“不能与刘虞一战,见闻天元盛景,实属某一生遗憾。” 天元崩逝,无双绝迹,念及刘虞故去的风姿,二人都不免有些沉默。 瞧得今日吕布甚好说话,司马睿为解心中疑惑,便也大着胆子问道:“小的冒昧了,却不知将军身负哪一脉龙魂?” “某之龙魂号为炎天!” 吕布接过炎天画戟,坦然答道:“苍穹九令,幻化无穷,可融万物,神鬼莫测。令中龙魂有淬体伐髓之奇妙,你可融入体内自行修炼,但等你日后步入地元之境,需得将它转嫁到阳天紫金令或者超品神兵之内,方可控制日渐澎湃的龙魂之力。否则一旦难以把持龙魂蕴含的澎湃之力,轻则涨裂经络,重则爆体而亡。” 说完,吕布巨掌一吸,只见一道夺目赤芒从炎天画戟中一闪而过。他摊开手心,里头是一枚五边金印,赫然是炎天赤金令。 瞧这炎天赤金令似铁非铁,似金非金,虹光贯流其中,未及近身却是热浪扑面。 受到炎天赤金令所散发的热浪所激,司马睿原本静若水面的丹田竟是频起涟漪,欲动还休,不由得他急问道:“将军,这是……” 吕布却不答话,反而伸手靠近司马睿的丹田之处,道:“你已步入人元之境,算是初步解封了龙魂力量,好好看看它吧……” 丹田本是要害之处,对武者来说更是事关重要,但司马睿却是毫无抵触,任由吕布触及。 受其澎湃真气一激,他体内的气劲也不由自主的随之意动,恰见柔芒似水流淌,缥缈凝珠卧睡,不由得急忙俯视自身丹田虚实。 早在高阳村落之中,恩师童渊就曾为司马睿察看过丹田本源,记得当时还不过是一方玉石,但此时竟似活物一颤一颤的慢慢舒展开来。 瞧它约有成人拇指长短,短须微扬,通身白玉可人,竟缓缓露出一方龙首。 再细细看来,其上隐有紫芒,神异非凡。 飘飘荡荡中,小玉龙飞扬而起,似是寻味而遨,与司马睿四目而对片刻后,竟是极为亲昵的游走其身。 司马睿大感惊奇,这分明就是条袖珍版的真龙,如此上古神兽竟是藏身自己的体内,实在是匪夷所思,惊奇无比。 吕布见了这小玉龙,微微一笑,道:“随着你自身实力的提升,龙魂化形也将越发巨大,等你有地元级别的实力,就可施展‘化外极身’术,与龙魂遥遥呼应,形意通神。再等你到天元之境,便可如刘虞的‘神妙借像’,与体内龙魂完全融合,达到天人合一的至高境界。” 对于龙魂之事,司马睿只从恩师童渊那般粗略得知一些,如今得了吕布一番不厌其烦的解释后,真是受益匪浅,因而心生敬仰叹服之情。 谁知这小玉龙似乎感应到了自家主人的心思,在发现吕布之后竟是龙须怒张,仿佛是在愤怒又是在害怕,却是始终拦在司马睿身前不肯退让半步。 吕布见状收起炎天赤金令,其印重新变化为长戟,一切恢复原貌,这才解释道:“你体内阳的阳天龙魂实在太过弱小,极易受某炎天龙魂或者其他龙魂所激,所以要切记在实力未曾暴涨之前,万万不可轻易招惹其余龙魂,以免被噬灭而成了他人进阶的食料。” 炎天龙魂收敛力量之后,这条小玉龙似乎是为之前的“护主”行为耗尽了力量,虽是依依不舍,却不得不重新盘桓回司马睿的丹田。 与此同时,周遭光芒渐渐暗淡消失,又将一切归于平静。 司马睿双手按在自己的丹田,仿佛是在抚摸自己未出世的宝宝一般。 他对这条小玉龙有着十分亲近的感觉,仿佛无话不言的知己好友,又仿佛是从未见面的血亲骨肉,真是玄之又玄。 第一百四十九章:转折,惊叹 司马睿看着小玉龙消失在丹田内,久久难以回神,不过突然记得一事,却是令他倏然一惊。 若吕布之言属实,那么他需要阳天紫金令来容纳阳天龙魂,可是他现在身边并没有此令,更不知道它到底落在何处,也许已经被羽林卫所得,也许尚在蓟城。 好在他现下不过区区人元下阶之境,在没有步入地元之前,根本无法激发龙魂的全部力量,自然也省去了控制不住的隐患。 但是话又说过来,除了阳天,炎天之外,尚有七魂存于世间,若是其余几名拥有者都似张辽那般觊觎,只怕自己这微薄实力,实难保存龙魂…… 念及于此,司马睿心烦意乱,显得有些畏惧与担虑,脑海中竟无端浮现当日张辽等人残戮凌云府的血腥场景,一时冷汗淋漓,心神惧颤。 吕布见状冷哼一声,口中似远极近,言道:“当日你在某之戟下尚不畏生死,如今又在害怕什么!” 司马睿闻言之后仿佛醍醐灌顶,心神顿时为之一定,去了那莫名生出的胆怯,眼中精光四溢,重复往昔的自信与乐观。 吕布见状暗自赞许,这少年虽然根基浅薄,但心性之坚毅世所少见,便是自己也要高看一眼。 不过武道一途最终需要自身修炼,旁人只可少许提点,否则就是天纵之才也难以攀及巅峰奥义。 司马睿知吕布是有意为之,当下就要谢过,却见对手以往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孤傲神态重新回归,一愣过后已是觉悟,深深一拜后识趣退下。 对他而言,今夜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与吕布说上些话,但其中的收获已经足够多了,甚至是超乎想象的,毕竟这可是吕布啊,那个视万物如蝼蚁的吕布啊! 回到房间,重伤的夏侯兰还未睡熟,显然是担虑自己的画蛇添足会害了自家师弟,毕竟阳天龙魂的诱惑对任何一个武者来说都太强烈了。 他见其安然无恙,又惊又喜,道:“师弟,吕布他竟放过了你?” 归来的司马睿显然还处在兴奋状态下,唠唠叨叨的将前厅发生的事情分享了大半,提到吕布视龙魂如无物的所作所为,神情中尽是佩服。 他长叹道:“他虽出身军旅,却是个孤洁自傲的豪杰,便是我也不曾想到他会如此轻易的放过,师兄,是我们小瞧了他……” 夏侯兰闻言轻松了口气,不过转头又是冷哼几声,道:“当时我求他救你,他倒好,只当陌生人一般。现在你我逃得生天,他又来装什么好人。师弟,你可别被他骗了,说不准有什么阴谋正等着你,就好像……就好像农家把猪养肥了才好杀了吃……” 司马睿哭笑不得,不知道自家师兄怎么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不以为然的笑道:“我知师兄你最是爱护小弟,只是如今咱们触到了张辽的马蜂窝,这些日子只能乖乖的躲在这里。等风头过去了,咱们再商量商量回钜鹿的事。” 夏侯兰见司马睿终于开窍了,喜出望外,道:“师弟啊,我等你这句话可等了许久了,你已办完了要办的事,咱们还是早些回去见师傅才好,免得他老人家担心不是。” 司马睿笑道:“来时可是你抢着要来,怎么这会却急着要走?” 夏侯兰苦着个脸,答道:“我也不逞强说大话了,这洛阳城当真是龙潭虎穴,这才多长时间,咱们前前后后遇到多少个高手,哪一回不是九死一生。师兄我是脾气傲,可也不是傻子,凭咱们手上的这点功夫遇到了真正的高手,能逃走就不算差了。” 司马睿还是头一次见夏侯兰服软,忍不住调笑道:“那你每次还打得那么凶,拉都拉不住你?” 夏侯兰哼了一声,道:“还不是为了你,总不能让你这个师弟先倒在我前面吧,不然我当师兄的面子往哪里搁?” 虽只是句玩笑话,可听在耳里却是分外的温暖。这次洛阳之行,司马睿身边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离开,唯有夏侯兰一直陪伴在旁。 很难想象如果他也不在了,那么自己该如何渡过在洛阳的日日夜夜? 千言万语凝聚在心,他到最后只能道出这么一句话来:“师兄,能做你的师弟,真好!” 夏侯兰听了眼眶猛然发红,忙转过头去大骂道:“搞什么,突然来这么一句,睡了睡了,今儿我可流了不少血,可得好好休息一下。” 司马睿微微一笑,没有说破夏侯兰的窘况,等了片刻后才去吹灭了房中火烛。 和衣躺在榻上,他的脑中却是杂乱纷争,也不知何时才陷入睡梦之中,唯有心神随着阳天龙魂畅游天际,于夜深人静时分继续自主淬炼调息。 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府中下人在外叫唤下,两人这才从酣睡中醒来。 夏侯兰此时全身酸痛不止,大腿等几处伤口更是撕痛不止,应该是昨日的一番死斗的后遗症,惹得他心气不顺,破口大骂。 司马睿看起来还不错,见了自家师兄萎靡不振的模样,赶紧劝说道:“师兄,你且安心修养,等养好了伤,咱们再把场子找回来就是了。” 夏侯兰骂道:“那李典倒是个难缠的高手,险些要了我俩兄弟的性命,也是咱们学艺不精,只能施展二三分枪宗武技,若能有大师兄那般实力,早将他打得满地找牙。” 昨儿最后关头若不是李典的反常行为,他们二人只怕难逃一劫,此刻哪里还能在这里悠哉悠哉的吹牛乱弹,只怕就该在那羽林卫的手掌底下受尽折磨。 司马睿顺着意思接话,好不容安抚住了夏侯兰,忙不迭的重新包扎伤口,又喂了些吃食,最后才到外头向人问起吕布踪迹。 府中管事是吕布从亲卫中挑选,与司马睿的关系也算不差,笑着答道:“将军一大早就出门去了,听说是大将军府来了马车亲自接送,嘿嘿,将军真是够面,这才几天啊,就有这等场面了……” 原来经过昨日一战,吕布的实力在洛阳内外再露峥嵘,更是直接震慑了横行无忌的羽林卫一众,实在是大涨何进脸面,已成现今最炙手可热的卫戍新贵。 司马睿原本还担心会给吕布带来麻烦,但后者此时正得大将军青睐,倒是不用惧怕那张辽会有什么报复。 如今刘虞尸身既达洛阳,其子刘和命丧狱中,这次洛阳之行虽是遗憾颇多,却终于可以告一段落。 他现在已下了决心,只等夏侯兰养好了伤,便准备向吕布辞行,然后去钜鹿寻找恩师老人家,再不要过这种担心受怕,夜不能寐的日子了…… 第一百五十章:狗贼,纳命来 昨日一场风波,刘虞的尸身终究还是被汉帝所得,却不知要做如何处置。 司马睿本不该在这风口浪尖动了出府的念头,但张辽初归帝都,正被汉帝奖赏,乐进等人又被吕布狠狠扫落面皮,想来应是无事,倒还不如去闹市探探风声。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就再难抑制,他乔装打扮一番后,便镇定自若的上了街道,却是在不知不觉中朝着昨儿烽火骑埋伏之地而去。 那里的斑斑血迹早已被拭去干净,这场突如其来的暴动,只成了人们茶前饭后的谈资而已,至于那些死难者将会渐渐消散。 此时城门口布告高悬,百姓围观数层将这里堵得水泄不通,有识字者高声代为谈吐,口中尽是凌云王刘虞种种恶不可赦的“罪章”。 不少百姓在有心人的引导下,只道刘虞造反不成,死后竟还派出余孽妄图焚烧帝都来泄私愤,实在让人愤慨不已。 对于这些洛阳的普通百姓来说,刘虞之名虽有耳闻,但到底不过是远在北方的一方诸侯,而帝都近在咫尺却是他们生活的地方。 闻听刘虞这般歹毒,他们纷纷咒骂起来,偶有见识明了之人不以为然,欲为这位大汉贤王辨别几句,却在口诛笔伐中黯然退去。 司马睿见洛阳百姓愚昧的不明真相,听着他们的莫名咒骂,心头苦涩不堪,想不到刘虞到了最后竟成了乱臣贼子,实在是世事弄人,黑白颠倒。 所幸刘宏大概是为了顾全皇家脸面,也有安抚朝中大员的意思,倒没有再做出什么人神共愤之举,只是摘除了刘氏父子汉室宗亲的身份,然后将二人葬在了西郊荒野。 这般安排除了折辱刘虞之外,其实还是个用心狠毒的陷阱,只因刘虞在北地威望崇高,手下的忠臣义士不计其数,对汉帝而言始终是个不得不除的祸患。 ——将父子二人葬身西郊,再埋以重兵,刘宏不怕凌云余孽不上钩。 若是过往的司马睿,必然舍身一去,然而如今的他心智成熟了不少,已懂得要存着有用之身将来造福汉家百姓。 这是刘氏父子对他的冀望,也是他对刘氏父子最好的报答,他不敢说自己心怀天下,但却愿随刘虞之后奔赴在这条艰险道上,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这一刻,数月以来压在身心上的重担悄然卸下,司马睿恍如重生。 他已计划好了,只等羽林卫的防备松懈,便准备向吕布请辞,等回到了冀州钜鹿,在恩师童渊的指点下,自己有信心在武道一途中走的更远。 因为只有强化了自己的本事,他才有更多的资本去造福百姓,方才不辜负刘虞传承之恩。 今日离府,司马睿特意换上了卫戍军的服饰,多少也是种掩护,但在间隙中仍旧可以觉察到城内异样气氛。 羽林一脉在张辽的授意下明察暗访,已将整个洛阳城掌控在手,务必要巡查到梦寐以求的阳天龙魂的下落。 不过到底是帝都之地,这里随便砸个窗轩下去,虽说砸不到西门庆,但却有可能砸到朝廷命官,所以羽林卫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多以监控为主, 司马睿不敢大意,既已知道刘虞父子的处理结果,算是了解了一桩心事,便准备回吕布府邸去。 谁知走了一阵,他却隐隐觉得不妙,直觉告诉他已给人盯上了。 心中一跳,想不到这羽林卫果然厉害,也不知道自己哪里露出了马脚,竟这么快就让人跟踪而来。 司马睿如今已经步入人元之境,等闲的羽林卫不是他的敌手,只要不是张辽,满宠,乐进,李典这几位已知的羽林高手,皆可全身而退。 然而今日大概因为听了刘虞父子的不公结局,他对羽林卫的恶意暴涨,便故意引着身后人来到一处偏僻安静之地。 倒不是他故意卖弄,只是对方的行径尚且瞒不过自己的耳目,显然并不是什么特别出色的高手,他有信心在不暴露自己身份的情况下解决对手。 听脚步声,只有一人跟踪在后,司马睿冷笑一声故意将身形放缓,将他引导至此后冷着脸目重重哼道:“藏头露尾的鼠辈,滚出来。” 话音刚落,只见一名身形魁梧,用面巾捂着口鼻的大汉从旁杀出,手中尖刀使得决断明快,虎虎生威。 司马睿心有怒意,只当是羽林恶徒,见对方杀意颇盛,自也不会留手,抽剑而上。 他的功夫在实战中多有印证,不是过往那般的花拳绣腿可比,因今日使得是那无名古剑,便用了孙礼传授的太行刀法,只三五个回合便压得那人只有招架之力。 那人见司马睿使得太行刀法,眼中恨意更重,却占不到分毫便宜,只能咬着牙关硬挺。一个不慎,他手臂上已是中了一剑,不由痛骂一声:“狗贼,好胆!” “叔……” 同一时间,另一处响起个稍显稚嫩的声音,见同伴受伤,顾不得先前商量的那样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手中的连环飞刀飞速袭出,专射司马睿颈脖,胸口等要害,意图“围魏救赵”,倒是个机灵之人。 司马睿见来者出招歹毒,心中愤慨无比,这一路上来,他见多了羽林卫的残暴行径,尤其是那刘和被打碎周身骨骼经络的惨像,给他带来无比震撼与愤怒,在此刻终于到了爆发的临点。 只见他将真气灌注剑身,脚尖轻点三重递进,如出弦之箭飞速逼近那使暗器的小贼,口中高喝一声,剑如雷霆劈朽木。 那使暗器的虽是有些机灵,但看样子缺少实战经验,竟被这威势颇盛的凌厉一剑逼得注目难移,忘记了躲闪,还是那同伴一把推开了呆住的他,这才免了分体之祸。 然而那使刀的躲闪不及,顿时被司马睿的剑气划破胸膛,鲜血淋漓之际,连那遮目的面巾也一并斩落。 “黑子叔……” 使飞刀的见状,不管不顾的抱住受伤的同伴,见后者胸前一片殷红,顿时哭了起来,哪里有半分先前狠毒的样子。 一招制敌,司马睿本该高兴,可听了对方这一声惊呼,不由讶然:“黑子叔,怎么是你们!” 司马睿原以为尾随的是无恶不作的羽林卫,想不到居然是太行旧人,岂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识自家人。 他收起古剑想要查看对方伤势,却被那使飞刀的用暗器逼开,不由急道:“小刀,你干什么?” 张小刀虽蒙着面,但露出的那双仇恨的眼睛,却是让人记忆深刻。 只见他一手抱着负伤的张黑子,一手擒着那柄指长小刀,口中恨恨骂道:“狗贼,纳命来!” 第一百五十一章:十月初十,长安子午谷 当初司马睿受刘虞传承阳天龙魂大恩,闻听独子刘和尚在洛阳,因而执意要去帝都以尽其力。 太行山昔日曾受司马家大恩,故而由太行六道之一的颜慕儿亲自护卫,加上枪宗一脉的童飞等人足可保得司马睿安然无恙。 当时随行的还有三名太行刀客,除了那张顺,剩下二人便是张黑子跟张小刀。 只不过当日在刑狱外,司马睿一行人被满宠围杀,情势危急之下他们尚没有通知张黑子二人就不得不分道扬镳。 其后他与夏侯兰又经历太多险事,以至于一时忘记了还有他们这两个人的存在,更想不到今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司马睿误伤了张黑子在先与情有愧,但他见二人蒙面跟踪,在这当下自然以为是羽林卫的爪牙,出手之间不会留情也是常理。 只是让他不明白的是这二人为何突然要对自己下如此狠手,瞧那小刀招招朝着要害而来,这分明是存了必杀之心啊。 这些日子里,司马睿因刘虞父子之事,先是遭遇羽林卫满宠之险,之后又遭吕布之危,随后林林总总不一而足,倒让他忘了几位同行的太行刀客。 想那张顺为了他甚至还被满宠断去一臂,只是自己行事之间虽有小愧,但也不曾做出什么背信弃义之事,何来引得二人刺杀? 隐约觉得事情中存在误会,他一边躲过凌厉袭来的飞刀,一边喝止道:“黑子叔,小刀,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你们先停手把话说开了好不好。” 张黑子粗略的查看了一下自己胸口的伤势,所幸躲闪及时不算大伤,但被一个后辈几招就伤了去,不免更觉愤怒。 他横刀在前,厉声喝道:“没想到你的武技这么强,当日却故意诓我们护送,原来是要引得我太行刀客来这送命,果然是奸诈无比,枉我们当家的把你当弟弟般看待。” 张小刀更是泪中含恨,大骂不止:“狗贼,还想用花言巧语来蒙骗我们,我定要你血债血还……” 司马睿听得云里雾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见二人如此愤恨神态,只怕这个误会还颇为严重。 他和颜悦色正想要安抚二人,可耳目间突闻后方有衣袖带风声,显然有数名武技不俗者正朝着他们这边奔来。 在这档口如此阴魂不散的,除了羽林卫不做第二猜想,看来他们对城内动静的监控仍旧严密。 司马睿不敢怠慢,见张黑子已受了伤怕是应付不来,便急急对张小刀说道:“小刀,后头来了羽林卫的爪牙,我去引开他们,你们赶紧先藏起来。不管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你们也总得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不是。” 张黑子二人此时已不信司马睿所说,哪怕真的有羽林卫袭来,他们也打定主意要火拼当场,多杀一个汉庭爪牙便算多赚一份。 司马睿深知这些太行好汉过刚易折,实不愿他们落入汉庭手中,天知道那帮没有人性的羽林卫会对他们施展什么样的酷刑。 再说了自己现在存着莫大疑惑,还需要他们来解答,更不能看着二人白白牺牲在此。 然而好言相劝行不通,他索性激将道:“你们即便要寻我报仇,也得先留着性命才行,三日后我们在南城外红叶林见,到时候恩怨两清。” 说完,司马睿不再多言劝说,飞身而起的同时故意发出阵阵响声,引得一干羽林卫闻讯而来。 张黑子二人藏于暗处,果然见有不少汉庭爪牙追着司马睿而去,这心里不禁起了疑惑,摇摆不定。 那张小刀回想起与司马睿那段时日的相处,实在不觉得此人是会做出那般丑事的恶人,便大着胆子小心问道:“黑子叔,是不是我们误会他了?” 张黑子眉头一皱,摇头说道:“这次来洛阳,就我们几人,除了他们师兄弟外,还有谁会出卖张哥,难道还能是五当家的不成?” 张小刀听了沉默不语,二人在暗处躲了一阵后不见追兵,这才从隐蔽处悄然离去。只是以他们的功力,显然没有觉察到自己的身后,正有一双冰冷的眼睛紧紧的盯着他们…… 却说司马睿引着几名羽林卫东躲西藏,毕竟是他的武技更高一筹,虽然花了点时间,但最终还是让对方无功而返。 回想当日几人分道扬镳,张顺因断了一臂只得随颜慕儿另寻出处,而他跟夏侯兰则是跟着那唐周,假扮卫戍军出城迎战并州军。 之后发生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每一件都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因而司马睿并没有更多的心思去记得张黑子二人。 不过这纵然与小节上有愧,却绝不是让二人如此反常的原因,他思前想后不得而知,只能等数日后的红叶林相会再问个清楚。 在确认没有人继续跟踪,司马睿这才往吕布府邸行走,之后也不隐瞒,将发生的一切说与夏侯兰听。 夏侯兰心思远不如司马睿那般细腻,但听得张黑子二人如此反常,定是有大事发生,要不然绝不会这样一上来就你死我活的。 他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便道:“你们不是已经约定了时间,到时候说开了就是,你那慕儿姐姐神通广大的,一定能为你洗干净冤屈的。” 司马睿闻听,长叹道:“现在也只能这样了,希望这几日内羽林卫对洛阳的监视能够松懈一些,若是他们两人再出什么事情,我这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外头传来赤兔惯有的傲娇长啸,知是吕布归来。 司马睿因夏侯兰的伤势还未大好,便叮嘱他好生休息,自己这是来到大堂迎候,却见一贯冷漠,高高在上的吕布立在厅前正自心神出游。 其实司马睿心里一直有最坏的打算,生怕吕布挨不住来自汉帝与羽林卫的压力,而将他师兄弟“出卖”,此时见其沉默不语,因而惹得心中渐渐的生起几分不安。 谁知吕布回过神来见是司马睿,难得笑道:“非是羽林卫之故,只是今日听闻一事,心有所想倒是出神了。” 能够让吕布这样的人物思虑出神的绝非小事,司马睿按捺不住心中好奇,大着胆子发问道:“将军,是朝中有大事发生?” 吕布回过神来,见是司马睿,难得笑道:“朝中之事与某何干,是那月旦阙近日突然广发英杰贴知会九州英豪,竟是准备要重设《无双榜》!” 此时的无双第一,尚属钜鹿豪侠潘凤。 虽然潘凤在凌云王府中再一次败给刘虞,但其‘巨神兵’之技却是震动天下,毕竟以地元境界就敢于挑战传闻中的天元水准,实在让人不得不佩服此人对极致武道的执意追求。 可现下这月旦阙如此突然的要更换榜单,于情于理都对潘凤极为的不尊重,这是要将他置于何地? 以潘凤脾性,怕是又要生出不少无端纠纷。 念及于此,司马睿不由叹道:“潘凤虽败犹荣,月旦阙怎可如此不讲情理,实在令人意外。” 吕布摇摇头,轻瞥了司马睿一眼,道:“《无双榜》号称囊括天下英雄,潘凤位列榜中第一,却两次被榜外之人的刘虞击败,引得世人对《无双榜》跟月旦阙多有微辞,以为名不副实。如此,他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威势,岂不毁于一旦?” 当年灼日剑神王越一剑破空,力压如今的枪宗之主童渊跟刀宗之主李彦,成为无双第一,着实风光了一阵,也为月旦阙的崛起推波助澜。 只是如此人物后来不知着了什么邪,竟丢下偌大的剑宗基业入洛阳投身宦海,最终碌碌无为只落得个隐退的下场。 而月旦阙也很快就公布了新一轮的《无双榜》,这才有了潘凤因为无双第一的头衔跟刘虞纠缠不清的变故。 《无双榜》因剑神王越之故深入人心,阴阳家绝不允许因为一个刘虞毁了这番得之不易的威望,故而此番重列榜单之时已放出话来。 ——若再有榜外之人能够击败此番的无双第一人,他们愿献出月旦阙阙主之位,阙中之物更是尽归所有。 百年之虫死而不僵,哪怕当年阴阳家为汉武帝忌惮而中落过一段时间,但经过后面数百年的休养生息,那数代积累的财富简直难以想象,因而瞬间便吸引了天下无数人的目光。 九州之中,已少有事物能够引起吕布的兴趣,财富对他而言只是一些锈铜烂铁而已。 他想要的是站在武道的最高峰,会尽天下英雄,这才是他梦寐以求的欲望——若能单戟挑九州,不负人间走一回! 司马睿的武道境界虽然远远不及吕布,但他却能从后者的眼里读懂这些,也不知眼前这位地元巅峰的超级高手,在那新榜能位于何处? 还有恩师童渊,有过一面之缘的太史慈,甚至是那令人心生厌恶的羽林卫诸人,他们又能在这代表当世武道荣耀的《无双榜》上分列几何? 虽然司马睿步入武道的时日并不长,但这并不妨碍他对《无双榜》的好奇,正好借那《无双榜》一探天下群豪的实力。 念及于此,他颇有些按捺不住心头狂热,壮着胆子问道:“将军,这新一轮的《无双榜》何时会公布天下?” 吕布凤眼微睁,负手在背,神色自若:“十月初十,长安子午谷。” 第一百五十二章:闲谈,无双盛会 月旦阙欲要重列无双排名的消息,在短短时日内不胫而走,九州各地议论纷纷。 按说这《无双榜》,其实不过是月旦阙自组的一份榜单,而月旦阙也仅是昔日阴阳家一支分属创立而已。 在如今这更新换代不识旧事的今日,此榜看似荣耀,但在那些大人物眼里,左右不过是些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为何能引起如此关注呢? 阴阳家,如那百年之虫死而不僵,其分支月旦阙以《无双榜》与灼日剑神王越相辅相成,在仅仅数十年的时间内,引得九州群豪趋之若鹜,如张辽等后起之秀尤以榜上排名为荣。 只是后来阳天真龙刘虞的横空出世,击败了当时贵为榜首的潘狰狞,给月旦阙的能力与《无双榜》的权威,带来了难以言喻的质疑跟打击。 不少人抱着戏谑的心思,倒要看看此番新榜列名如何?榜首到底花落谁家?也不知又要引出多少恩怨情仇…… 帝都作为九州中心之地,无双榜这等事自然是传遍了大街小巷,城内的武道大家不在少数,比如张辽,比如太史慈,比如吕布…… 这些人的实力已是当世一流,想来自会在榜上流名,成为新一轮争斗的中心。 对于司马睿而言,这一切都太过遥远,毕竟以其人元下阶的微薄实力,别说是号称囊括天下英豪的《无双榜》,便是在一州一郡之地也绝非顶尖,因而不敢有任何的痴心妄想。 不过他并不气馁,反而因要随着吕布将去那长安子午谷观礼而感到十分兴奋,毕竟他真的很好奇吕布他们这等人物在榜上排名几何,也想借此机会多认识些在九州潜龙在渊的当代豪杰们。 司马睿行走在帝都街道,左右所见所闻的新鲜事大半是关于《无双榜》,而就在几日前才发生在此的惨烈血案,竟已在不知不觉中被人逐渐遗忘。 果然,身处太平粉饰的人们,总是更容易忘却一切不是那么美好的事物,哪怕那是公道,那是天理。 司马睿心有所感之余不由长叹,他一时竟恼了这满目的繁华场景,便加快了脚步朝着那城外南郊行去,欲赴当时跟张黑子他们的三日之约。 今日已经是约期的最后一日,一是为了修养身体,二是为了避避风头,所以他才躲在吕布府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想来经过这三日的悄无声息,羽林卫决计想不到他居然还没有离开洛阳,反而镇定自若的滞留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城南红叶林,坐地极广,是洛阳城外有名的一处景观。 那满目红叶,若是随风摇摆起来,好似火焚天际般璀璨,让人见了心绪激昂。 司马睿早早的如约而至,这心里的疑惑一日不得解决,一日便不得畅快,只是在这枯等了半天,却始终不见张黑子与张小刀前来赴约。 瞧当日二人的神色急不可耐,说明他们之间的误会极为严重,说不好还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否则绝不会一见面便死生相搏。 然而今日是解释清楚的大好时机,二人怎么迟迟不至,难道那日最终还是被羽林卫盯上了不成? 司马睿的心底暗暗生出几分担忧,太行山三人中的张顺已为了他的洛阳一行成了残废,若是张黑子二人再有个好歹,让他如何跟颜慕儿交代? ——莫非,他们竟还是遭了羽林卫的毒手了吗? 自张辽回归帝都以来圣眷正隆,羽林卫一系行事越发跋扈,这几日为了追查阳天龙魂的下落更是不遗余力,已引起不少官民怨恨。 司马睿藏身于吕布羽翼之下,尚且不能说是高枕无忧,而张黑子二人出身草莽,在洛阳属于无根之萍,在羽林卫大肆排查的档口,处境自然就变得极为危险了。 如此一想,他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极有可能,以太行刀客的硬骨,若真的是遇上了羽林卫,一定是死战不休。 这是太行山的风骨,也是他们横行草莽的最大依仗。 司马睿在此久候二人却不见人影,无奈之下只好先行回府,只盼着张二人安然无恙才好。 他准备离开此地,可听得周边莎莎的风声,总觉得那一片烽火一般的密林里,正藏着人在窥视着自己。 这种感觉是如此的真实,真实到他身上的寒毛都根根竖立起来,念及体内的阳天龙魂,无数念头在自己的脑海里转动着,却是一时不知该走,还是该返身应对。 然而如此僵持了许久,司马睿也不曾看到有任何人影的出现,他不由得大骂自己胡思乱想。 回到府邸后,他找到正自修养的夏侯兰将此事一说,满脸的担虑,道:“师兄,羽林卫在洛阳只手遮天,我真怕他们遭了劫难!” 夏侯兰背依一侧,身上的伤还辣辣的疼着呢,可他是个重情义的人,对张黑子二人的处境颇有感触,因而思虑一番后,言道:“师弟,其实有的时候你把太多的东西压在了自己身上,哪怕这二人真被羽林卫抓了,自有太行山的人来想办法,你我自身难保,急也没用。” 司马睿叹道:“我也知道是这样,只是张顺叔为了我们被那满宠斩去一臂,如果小刀他们再出点意外,我这心里就忒不是滋味了。” 夏侯兰道:“太行山神通广大,这洛阳之地时九州重中之重,肯定不会只有唐周一个内应,说不定在羽林卫中都能藏着几人呢,放心吧。” 司马睿听了夏侯兰的话后,觉得有些道理,以太行山现下展露出来的势力,远远只是冰山一角而已,哪里还用得他来瞎操心。 只是一想到自己莫名其妙的成了别人口中的“无耻狗贼”,他这心里就觉得极为的不爽,忍不住叹道:“只是这个误会不解开,日后还不知道要惹出多少麻烦来。” 夏侯兰听了却是哈哈大笑,言道:“你这傻子,平日里看什么事情都看的很开,怎么每次轮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却有些犯傻。以你跟太行山那几位当家的交情,日后有什么误会解不开,瞎担心个什么劲,烦人……” 太行六道之中,人道颜慕儿,畜生道孙礼,这二人在太行山中威势极重,前者有对他有陪护之恩,后者跟他有生死之情,自然能为司马睿保驾护航。 司马睿还真没有想到今天的夏侯兰见解竟是如此的高明,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了伤,他便能好好的将精力放入脑中,所以才能如此“昙花一现”般的出人意料。 扫去心中阴霾,他与往常一般开玩笑道:“师兄,瞧你这几日躺在榻上静心休息,这心思倒比以往通透的多,若是师父知道了你如此长进,肯定是老怀安慰,老泪纵横啊……” 夏侯兰这位枪宗高徒在这趟洛阳之行中接连受挫,有好几次都几乎要丢了性命,倒是将他往日的盲目骄傲消了个干干净净,这等心性与武道上颇有益助,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此时听了自家师弟的打趣,他竟也不恼,只是言语中酸溜溜味道,叹道:“还说呢,你可以跟吕布一同去长安看热闹,我就只能在这枯睡,真真是天道不公……” 吕布如今官拜卫戍军中郎将,在朝野之中也算是一方权贵,严格来说已不算是草莽中人了,那《无双榜》对他而言自然是可有可无。 没曾想他竟对此事冒出不同寻常的兴趣,想来是盛事等闲难遇,故而有心往长安一行,会一会那九州群英。 天下,因三位汉家擎天伏诛而带来的动荡,正在渐渐被时间平复,似乎又回到了之前那个歌舞升平的粉饰太平。 月旦阙在此时此刻重列榜单,无疑成功的吸引了九州群英的目光,尤其是对那些初出茅庐的后起之秀,更是有着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司马睿听出夏侯兰言语中多有不甘,心头歉意浓重,若不是他执意要走这一趟,说不定后者此时正舒舒服服的跟在童渊身后练武,也可以平平安安的以枪宗子弟的身份前往长安观礼,哪里要受这卧床养伤的痛苦。 念及于此,他弱弱的说道:“师兄,你身上的伤还未完全好,长安路远道艰,便安心在府中修养。等我回来后,定在第一时间将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一字不漏的说与你听,可好?” 夏侯兰长叹一声,满满都是不甘跟遗憾,道:“现在看来,也只有这样了……” 司马睿微微一笑,总算是暂时安抚了师兄的情绪,笑道:“师兄,其实吕将军也并没有说一定会带着我去长安,只是提过这么一句而已,说不好啊我会留下来跟你作伴呢。” 夏侯兰一听顿时嘿嘿的笑出声来,可又突然想到什么,道:“对了,话又说回来,这吕布身为卫戍军中郎将怎么可以擅离职守,这说走就走的,难道那何进都不管的吗?” 司马睿显然没有想过这一点,微微想过一阵,言道:“吕将军对此不曾提及,我也不好多问。不过你倒提醒了我,有没有发觉将军最近留宿府内的时日越来越频繁,至于军营却是不像以往那般去的勤快了。” 夏侯兰一脸冷笑,故意讥讽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这洛阳繁华之地,纸醉金迷,他吕布也不是什么圣人,说不得就跟那唐周一般迷了心窍了呗。” 第一百五十三章:再见,刘氏兄妹 洛阳是九州中首屈一指的巨城,这里的繁华自然不必多言。 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英雄豪杰沉迷于此,最后落得个消声遗迹,贻笑大方的下场,例如那昔日的无双第一,灼日剑神王越,正是其中之一。 只是司马睿却不能认同夏侯兰的想法,因为只有了解过吕布,才能发现后者对于这些身外之物,根本是不屑一顾。 毕竟他可是连近在咫尺的阳天龙魂都可弃之不顾,足见其人的胸襟气度远超常人,至少现下炙手可热的羽林都督张辽就决然做不到这一点。 不过司马睿并不打算说服夏侯兰,毕竟各人有各人的见解,不必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在别人身上,否则反倒不美。 他原本因为担虑太行刀客而觉得心情不爽,但在跟夏侯兰交谈几句后,已是大为舒缓,便想趁着暮色未降前,去看望一下可伶的赤兔。 吕布这几日已少去军营留宿,每天不是要应付同僚,便是在赴宴的路上。若是带着赤兔前往,不免有些不便,故而只好将这夕夕相伴的赤兔圈养在府邸内。 可对于赤兔这般神驹来说,每日被放置在马厩内不得飞驰,这无异于是被困在一方“牢地”那般难受,因而往日活泼乱跳的性格也竟变得有些郁郁寡欢。 赤兔脾性高傲,凶若猛兽,常人根本没有胆量接近,平日里都是吕布自己打理,不过自从司马睿来了以后,这份差事自然而然的落在了他的头上。 不过吕布倒也没有真的把他当马夫使唤,配了几个经验老道的正宗养马人在旁伺候,还不至于委屈了他。 只是今日司马睿来到马厩时候,赤兔正一副病恹恹的模样,恍若宝石的眼睛正自可怜兮兮的望着他,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几名照料的小役远远的躲着不敢靠近,见到司马睿时如负释重,纷纷苦着脸倾述,倒是比赤兔儿还要可怜三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们遭到了非人的待遇。 司马睿挥挥手斥退了这几名小役,来到赤兔身前,笑道:“赤兔儿,赤兔儿,这几日可憋坏了吧……” 赤兔儿短促的喷了一口鼻息,算是作为回应,随后摆过马首,又像是在生闷气。 司马睿瞧着赤兔兴致不高的模样,心里又是好笑又有些心疼,只亲昵的抚摸着那柔软的马鬓,道:“莫急莫急,等再过些日子,咱们便可以随着吕将军一起离开洛阳了,到时候有你撒欢的时候……” 赤兔仿佛听懂了,马首欢快的撞着司马睿的胸膛,鼻息连连显得颇为期待,畅快之余不禁高嘶一声,吓得他赶紧安抚求饶。 好在现在是白日,不是夜半之时,否则又要惹得左右邻里憎恶了,前几日已因此被人多次上门拜见,累得司马睿代为道歉很是辛苦。 不料赤兔儿几声嘶啸过后,不远处竟也传来几声清透马啸,遥遥呼应偏又有几分争强好胜之感。 司马睿闻听大奇,要知道那些等闲马儿听得赤兔啸叫,多半是伏地称臣,凡是敢如此正面回应的,必定是一等一的神驹良种。 不过转念一想,这里毕竟是帝都洛阳,达官贵人数不胜数,那些天下名驹在此出现,倒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司马睿与赤兔颇为亲近,更是了解它的性格,外头那马儿敢回应争一争高低,怕是会激起它的野性,到时候一闹就不好收场了。 念及于此,他已做好了准备迎接赤兔的愤怒,谁知本性似它主人那般骄傲的它,此时却显得有些怪异。 瞧它此时兴致勃勃的样子,却不是那种争强好胜的感觉,反而是颇有些按耐不住的兴奋,低顺着马首不断抚动司马睿的胸膛,一副央求出去一游的模样。 此时外头又是响起几声马嘶,司马睿细细一听倒有几分熟悉的意味,心中亦是好奇的他决定去府外一探究竟。 来到府门处,他刚一露身便见得有十余骑停戈止步在外,个个英姿飒爽,仪表不凡。定眼再看,骑队前列一人身形华雍,神态却是贵气逼人,不正是上次在城外有过一面之缘的刘言吗? 司马睿见了这刘言,不知为何心中竟莫名一喜,随即急急瞧向他的左右,却是先瞧见了一名稚气女子,自然是那刁蛮任性的刘玥姑娘。 不过今日的刘姑娘身着青丝琉璃,头戴珠玉金钗,虽是年轻尚幼,却也显得青春动人,在往昔的英姿勃勃中,更添了几分这个时期少女特有的柔美。 还有一人在人群中也是颇为出众,一身白衣飘然若仙,手持带鞘长剑器宇轩昂,眉目中满是笑意。 余下诸人个个自然也是不俗,或容貌俊俏出众,或神情端深莫测,放在普通人中可都是极为出挑的存在。 只是司马睿左右打量片刻,却唯独不见那日与他斗马的少女,这心中不免闪过几分莫名的失落。 好在他很快就收敛起这小小的失落,出府迎接刘言等人,笑问道:“怎么是你们?” 那刘言脸上露出真挚笑容,很有礼数的翻身下马,口中笑喝道:“公子,你可真是让人好找啊。” 说真的,司马睿的确没想到这刘言居然是特意寻他而来,要知道上一次虽然大家冰释前嫌,可毕竟身份差距在那,所以早没了再续前缘的打算。 真不怪他妄自菲薄,实是因为以其现在的家族弃子,他人府中的马夫,只怕与这刘言的身份天差地别,毕竟当日后者座下的那匹匹神驹,就足以料想他们即便在这帝都内都是极有份量的存在。 只是没想到这刘言竟对彼此的身份毫不在意,反而主动屈尊结交,足见为人豁达宽厚,是个难得可以结交的对象。 司马睿因此好感大生,拱手言道:“在下区区一马夫,何劳公子挂心?” 刘言对司马睿有结交之心,哪管对方是什么马夫身份,只因为觉得有缘方才如此行事。说个狂妄些,若是无缘之辈,什么显赫权贵那在他眼里也不足一提。 他本待再说上些话热络热络,不料身旁顿时传来一声娇喝,大咧咧的叫嚣道:“小马夫,可还认得本姑娘?” 第一百五十四章:骄横,小妹 司马睿因见刘言如此礼贤下士,屈尊结交,心中感到阵阵暖意,早将当日那小小的芥蒂消散干净。 这刘玥也是如往昔那般的顽皮骄傲,一开口便是揭人身份的“小马夫”,不过此时听来不觉得刺耳,反而在那巧容兮笑中透着俏皮可爱。 全因司马睿此时的心境不同以往,自然不会因为这小姑娘的玩笑之语而动气。 加上刘言的缘故,他此时竟对这娇气刁蛮的小丫头生出几分怜惜之意,心想若是自己能有这般顽皮的妹妹倒也不懒,却也在无意中想起了在并州温县家中的几位幼弟。 自他离开家乡已整整过去一年时间,也不知那几个弟弟可长高了些,会不会在玩耍时记起他这个兄长来,偶尔向父亲询问一下…… 只是刘玥见司马睿发怔着不答话,还道对方又在无视自己,当下双手一插蛮腰,显然又到了小辣椒爆发的边缘。 好在司马睿这次反应极快,表现出了极强的“求生欲”,赶忙故作苦思冥想的神态,口里不住叹道:“奇怪了,这般国色天香的姑娘,好似画里走出来的小仙女,我这小马夫怎么就记不得几时见过,真是不可饶恕啊……” 刘玥是有些刁蛮任性,但那是她的出身环境所致,倒没有那种蛮横不讲理的,令人讨嫌的缺点。 她之前若不是在赤兔身上接连折了脸面,也不至于怨上司马睿,此时见他这番装傻充愣的模样,顿时眉开眼笑。 这一笑啊,那双眼月牙儿般明亮的双眸更显动人,让这本是豆蔻年华的少女凭添了几分纯美,宛如那百合盛放,令人记忆深刻。。 刘言见司马睿几句话就逗得自家刁蛮小妹兴高采烈,不由得暗暗升起大拇指,心道:古人云,一物降一物,诚不欺我也…… 可伶他这位兄长多年来在这小魔头手里不知吃了不少苦头,那千百个古灵精怪的念头早将他折腾的够呛,若是将来能够编绘成一部小说,定然是千言万语都难以写清的悲酸史啊。 古灵精怪的刘虞直接无视了“苦大仇深”的兄长,她平日里能够接触的人很有限,向来只有别人对她毕恭毕敬,难得有一个局外人会这样赞美自己,不免喜上梢头。 不过她很快又觉得这样不妥,便故意清脆脆的咳嗽一声,道:“算你会说话,本姑娘这次大人有大量就饶了你吧,今日你我恩怨两清,日后山水有相逢哦。” 司马睿闻言险些要忍不住笑出声来,没曾想这小丫头出身名门却偏要学着草莽人说话,但他已知道她的面儿薄受不得激,便勉力忍下笑意端端正正的应道:“这是自然的,希望以后在这洛阳城,还请刘姑娘多多照应才是。” 刘玥见司马睿谦恭有礼,比之当日可顺眼了许多,当下喜滋滋的夸下海口道:“好说好说,别说在这洛阳城,便是九州之地,也没人敢不听本姑娘的。” 刘言冷哼一声,道:“妹子,胡说什么。” 刘玥吐了吐可爱的舌头,随即又道:“对了,本姑娘总不能一直小马夫,小马夫的叫你吧,否则我家哥哥又要责怪我了,你说是吧,哥哥……” 刘言看到自家小妹撅了撅鼻尖,眨了眨眼,顿时醒悟过来,笑道:“就是就是,常言道英雄不问出处,我兄妹二人实是有意结交,若公子不弃还烦请告知姓名,否则就还是怪罪当日我等冲撞之过。” 司马睿被这两兄妹的诚心感动,他自来到洛阳以后,每日里都是步步惊心,身边除了夏侯兰外,几无可以这般畅快闲聊的朋友,因而格外珍惜。 他见推辞不过对方的热情,便不愿以假名应付,只得苦叹一声拱手答道:“在下复姓司马,单名一个睿字,往日失礼之处,还望二位见谅。” 刘言听他将姓名相告,那是动了结交的意愿,心里欢喜不已,道:“这样才对,现下我们可是朋友了,再不许提及以往,只该游山玩水,谈天说地才是。” 几人都是差不多的年龄,谈吐修养皆为上品,所以三言两语过后便熟络了不少,一时欢声笑语不止,惹得一干护卫侧目不已。 司马睿能在洛阳这样的地方结交到这样一对有意思的兄妹,心里实在觉得幸运至极,无形中将刘氏父子惨剧带来的悲痛消散不少,整个人在言谈中展露出来的那种气质也越发的自信。 不过也有些美中不足,便是可惜那位清秀婉约的女子今日不曾一并相随而来,因而他的心中微微闪过些许失落。 刘玥瞧着司马睿之前明明很是欢乐,突然又是一副恍然若失的模样,故意重重一哼,噘着嘴气道:“小马夫,你怎这般无礼,我与哥哥特意前来寻你,就不请我们入府坐坐吗?” 司马睿闻言满面羞愧,正想将刘氏兄妹迎入府邸,却突然记起此地主人另有他人,因而面有难色,道:“不瞒二位,府中主人此时暂且不在,我实在不便引你们入内,不如另寻他处相谈,不知可否?” 刘言瞧了一眼那高悬在上的吕府二字,面上闪过一丝古怪神色,笑道:“此间主人莫非就是在那孟津港外,那以一戟之力横扫我卫戍军几十员战将,最后却因丁州牧暴毙而投入朝廷的吕奉先吗?” 司马睿听这刘言居然仍敢称呼丁原旧称,顿时止住后者言语,左顾右盼一番后轻声道:“刘公子,你虽然身份不俗,但这丁州牧乃是被陛下定了叛逆之罪的,若是让人听了去,只怕会给你惹来麻烦,所以请慎言之。” 刘言淡然笑道:“多谢公子提醒,我知道了。” 司马睿微微点头,随后言道:“这里正是吕将军府邸,可巧将军他刚刚投入卫戍军中,因而常常伴着大将军身边早出晚归的,所以只能怠慢几位与我另选他处。” 刘玥性子急躁,见司马睿推三堵四的似乎颇为忌惮吕布,因而心头顿时不喜,竟堂而皇之的驾着白鸽冲向府邸,口中娇喝道:“这吕布什么派头,竟还能拦着本姑娘不成……” 第一百五十五章:败兴,而走 刘玥的身份只从那些蛛丝马迹上看来,怕是帝都内极有权势的名门子弟,莫说一个卫戍中郎将府邸,便是万里九州之地,哪一处不是随她率性而行。 司马睿一时不察,等白鸽闪过身边的时候,才发觉刘玥这丫头当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驾马冲击吕布府邸。 那拱守府外的守卫将士可都是正儿八经的并州狼骑精锐,哪一个不是在沙场上刀尖舔血过来的,岂能纵容一个小丫头纵马闯府,这可是犯了他们的大忌。 果然,他们本还饶有兴趣的讨论着什么,突然发觉刘玥竟是胆大妄为的驾马闯府,心中没有任何的迟疑,其中两人已是在第一时间抽出腰间长刀滚地左右,竟是朝着那白鸽的马腿狠命劈下。 这白鸽乃是一等一的神驹,可惜遇人不淑,当下厄难临头。好在它极通灵性,知道底下那两人不怀好意,便就高高跃起,好歹暂时躲过一劫。 然而狼骑之士论起精锐程度还远在卫戍军上,他们又常年在关外对付胡骑,对付马匹的手段极多。 只见另外两名护卫早算准了白鸽跳动的方向,他们猛地跳跃而起扑上马颈,双双合力下压竟是想将这白鸽神驹摔翻在地。 说时迟那时快,从刘玥驾马闯府到白鸽受擒倒地,其实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只可惜这些人虽是军中莽汉,自跟随吕布来到洛阳后也收敛了不少,但并不代表会怕了谁,谁若想践踏战神颜面,就必须付出血的代价。 等司马睿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刘玥丫头早已只剩下尖声呼叫,反而凭着本能抱紧了白鸽,却没有去想若是连人带马的一起摔下,瞧那架势定会被马儿压在腿上,只怕她这一条腿吃不住重力非要折了不可。 司马睿有心救援,可惜鞭长莫及,一想到这顽皮的小丫头即将遭受不测,那是又急又怒。 好在身边闪过一人,速度极快,只见他身影尚在半空,手里的长剑却是甩出寒星几许,阵阵剑气逼得几位府卫只能松手躲开。 随后他扭身一转,单臂扶住了白鸽,另一手却是以剑身止住刘玥下坠之势,动作之快,之准,之妙,着实令人惊叹。 有如此武技的,自然是刘言手下第一护卫,已达人元上阶实力的陈到,他在电光火石间连人带马一并救下,连气都不带喘一下,分明仍自留有余力。 顾盼之间,那最先想要砍马腿的两名狼骑军眼见陈到突然闪至府前救下刘玥,便不声不响的转换了目标,与另外两名同袍一起并肩而上,顺势对其形成一个包围圈,封住了来者的去路。 这些人虽然武技不高,但他们在战场磨炼出来的战斗本能实在强悍,哪怕是面对人元上阶这样的高手,竟也丝毫没有半分畏惧神情,反而气势节节攀升,满满杀意。 好在司马睿这次总算是及时赶到,拦着双方中间顺势解了四人围攻之势,嘴上急道:“几位大哥请住手,这丫头是无心之过,切莫当真。” 彪悍的狼骑军闻听司马睿之言一脸平静,见陈到武技超过他们数倍更是怡然不惧,只冷笑道:“将军虽然不在,却也轮不到你来做主,这小娘们既然敢纵马上府,若不给点颜色瞧瞧,日后岂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要爬到我们将军头上来了吗……” 谁知那陈到也是冷冷一笑,道:“你们的嘴,可真臭……” 话音未落,陈到挥剑乱舞,只见一片寒星在四周点点缀缀诱人心神,等被人发觉之时,他已带着一人一马潇洒离去。 几名府卫见被对方如此轻松随意的破了合围之势,还想着不依不饶,却听得几声铃铛硬响,竟是各自兵刃寸寸碎裂,只余下那把柄尚在手中,说不出的尴尬与惊惧。 ——那点点寒星若是落在他们身上,岂不是要如这兵刃一般毁于一旦,这白衣剑客好厉害的手段! 刘玥安然无恙的回归本阵,她云里雾里的尚且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可看着兄长刘言神情不对,也觉得有几分后怕,又有几分委屈。 刘言见若不是自己身边带着陈到这样的高手,只怕刘玥今儿便要受那折骨之痛,因而原本和曦的的脸色亦是有些阴沉下来,毕竟不论是谁看到有人要伤自己的妹子,这心情能好到哪里去呢。 不过他到底是极有涵养的人,知道驾马践踏府前那是极为无礼的行为,莫说吕布这样身份显赫的成名武将,便是那寻常人家也是难以忍受这种挑衅的。 故而他先是趁机沉声呵斥了几句刘玥,希望自家妹子能够长点记性,毕竟可不是人人都会惯着她的刁蛮任性。 司马睿瞧着有些不好意思,索性一个唱白脸,一个扮红脸,好生安慰着刘玥,惹得后者泪眼朦胧,玉珠欲滴,实令人怜意大生。 刘言无奈的摇了摇头,对司马睿苦笑道:“想不到我们每次相遇总会发生些麻烦事,我这妹子实在太过刁蛮,等吕布回来后,希望不会为难你……哎……” 司马睿笑道:“公子多虑了,其实吕将军是个心胸极为广阔的人物,些许小事不会记挂于心。” 刘言闻听多少放心些,毕竟此事皆是因为他兄妹俩所起,他只知道吕布是个战将,但既然司马睿神情坦然,这些应该不是他的敷衍安慰之词,故而与其再客套上几句后,便拉着有些受到惊吓的妹子回去了。 司马睿长叹一声,这一趟不免有些败兴而归的意思,但也怪不得那几名府卫下手狠辣,谁叫这丫头自寻苦吃。 只是不曾想返身之时,他竟仍听得那几位狼骑军在一旁冷嘲热讽,喋喋不休,顿时惹得这心里闪过些许怒意。 想他能得吕布看重尚且被称为潜在“对手”,但在这几人眼里却似乎始终只是那当初被俘的弱者,要知道以其人元初阶的实力早已凌驾这几位之上。 这一刻,他真想给这帮狗眼看人低的庸者一个下马威,也好叫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实力。 第一百五十六章:白鸽,身份 司马睿天性仁厚,不欲与人相争,但自从得了阳天龙魂之后,其实这宝物已在潜移默化中渐渐改变着他。 若是按着以往的脾性,他即便听得这几位狼骑军的冷嘲热讽,哪怕心中十分愤慨,多半也会息事宁人,免得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但今日,他心中的一股傲气汹涌而出,真的很想很想一展实力,好叫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们逼上臭嘴。 但他静心转念一想,若是自己居然要跟这等人一般见识,岂非辜负了吕布的厚望,同时也是拉低了自己的价值,因而强忍住了这股怒气。 不得不说这番自我安慰十分管用,至少他心中的怒气顿时去了大半,反而因为今日与刘氏兄妹结了个善缘而颇为满意。 那几位府卫见挑不起司马睿的怒火,只当是后者软弱怕事,心里更是不屑轻视,已准备将此事当个饭后谈资说与府中其他同袍听,也好出一出在这洛阳城多日来的闷气。 夜间,一日未得碰面的吕布回来了,除了满身的酒气,他与平常毫无区别,看起来依旧如寒铁般让人难以亲近。 不过自那次交谈以来,司马睿对吕布改观不少,知他面冷心热,尤其视阳天龙魂如无物的胸襟更是佩服。 故而不同于其他人,他竟有一种将吕布看成前辈,甚至是兄长的意味,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好胆。 因为是自己的朋友惹的祸,司马睿并没有打算隐瞒,况且这府中之人都是吕布的心腹亲卫,自然也是隐瞒不了,索性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不过他在话语中留了个小小的心机,隐晦的点了点那刘玥毕竟是个不懂事的丫头,像吕将军这样的英雄人物怎么能跟个小丫头一般见识,若是让人知道肯定会笑话的。 只是纵马踏府,这对任何一个有头有脸的人来说,都是极为严重的挑衅,尤其吕布还是那般的桀骜不逊,乖张冷漠,不由得他心生焦虑。 只是令人诧异的是,吕布面对他人的无礼之举居然不曾动气,反而在听了司马睿的描述后,神情微微有些异样,问道:“你确定对方所乘的乃是名驹白鸽?” 司马睿听吕布话里,似乎对那白鸽颇有兴趣,但后者身为武将,自然是爱马之人,故而也没有多想其他。 他酝酿了一下言语,小心翼翼的说道:“恩,我也是按着书上介绍的猜想,不过那马儿极为神俊,应该是八九不离十。看他几人非富即贵,也不知是那户人家的儿女,稍稍纵容些倒也情有可原。” 吕布见司马睿三句话不离为刘氏兄妹求情,心中不免觉得有些好笑,面上却是直直的看着后者,玩味笑道:“你可知道这洛阳城中,有谁能有白鸽这样的世之神驹?” 当日司马睿所见的白鸽,夜照狮子,乌云追雪,可都是能与赤兔一较高下传闻中的八大神驹,等闲人莫说骑乘,便是见都没有这个机会见到。 此时他听得吕布说话的语气,似乎知晓白鸽主人身份,不免悄然想起那秀美女子,竟微微有些知味,问道:“将军,你认识那白鸽主人?” 吕布点了点头,也不看司马睿是个什么神情,悠悠答道:“某自然见过,此马正是那汉庭大将军何进的坐骑之一。” 什么,白鸽的主人,居然是那个大将军何进! 可那日他所见的明明是个女子啊,难道她竟是何进极为亲近之人,所以才能驾着白鸽这样的神驹出游在外? 那么刘氏兄妹呢,瞧他们与那女子相交甚密,所谓物以类聚,他们又是个什么身份?或者说他们身后的家族,又是个什么样的庞然巨物,难道是三公之类? 司马睿对刘言几人的身份难以想得通彻,只觉得其中充满了戏剧性,但因为涉及到了何进,这其中真的只是巧合吗? 而近日刘玥这丫头,居然敢驾马冲击吕布府邸,难道真的只是她的刁蛮任性吗? 自吕布入得卫戍军后,恩宠尤盛,但因为他降将的身份,却也颇不被其他人善待。 尤其是军中的那些元老,那孟津港一役不知道有多少亲朋好友丧与吕布之手,现在这眼中钉摇身一变竟成了洛阳新贵,众人愤恨,嫉妒,猜忌等等负面情绪是少不了的。 虽说目前来看,何进对吕布还是颇为看重,不但封赏了中郎将的职务,更将狼骑军独立成军保留下来,但是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难道他还真能为了一个吕布而去寒了卫戍军上下不成。 司马睿这些日子里从夏侯兰的口里听到了不少,那些卫戍元老们为了排挤吕布可是用尽了手段,只可惜吕布已达地元上阶,等闲人全然不是敌手,反而弄得吃尽了苦头,丢了不少的脸面。 正因为如此,这些人明的打不过,便用上了暗着,比如教唆帝都中的名门子弟前去挑衅。 若吕布知趣不敢出手,自然可以折了他的脸面;若是他按捺不住怒火动了手,得罪了一干洛阳贵族,即便有何进庇护,也绝无立足之地。 瞧那刘玥刁蛮任性,刘言虽仁厚却无主见,司马睿不愿恶意揣摩二人,怕就怕是别人的使得恶计,要坏了吕布在洛阳的名声。 哪曾想吕布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正如他日前所言的那般,他从不怕麻烦,况且再过几日他便要去那长安观摩月旦阙设立《无双榜》,这帮宵小之辈就让他们闹腾就是。 司马睿不想做那“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戏份,不过也存了打算,若是下一次遇到刘氏兄妹,必要从旁打探打探,也好知道自己的一番猜测对不对,既不要冤枉了别人,但也不允许别人故意使坏。 只是想想真是世事无常,司马睿两个月前跟吕布还是死敌一般的关系,可如今在不知不觉中,竟对吕布的前途深怀担虑,显然是后者的个人魅力不可小觑。 不过也有可能是二人体内所有的龙魂同出一源,所以在无形之中,拉近了他们彼此的关系吧。 这一段小小的风波很快就烟消云散,司马睿在接下来的几日时间里开始忙碌着,因为他需要为这次长安之行准备许多。 虽然府中有不少亲卫可以指派,但他不愿假他人之手,虽辛苦些,但事事亲为却能保证万无一失。 谁让在吕布眼里,此次长安之行只需一戟一马,真当他们像那神仙一般不食人间烟火…… 第一百五十七章:赠别,烽火 洛阳城不仅仅是纸醉金迷,繁华金粉,普通百姓所需的一切物资,这里也是应有尽有。 自然入得帝都以来,司马睿一直处于生死边缘,如履薄冰,倒不曾将这九州第一名城好好游玩。 此时得了空闲,他有卫戍军卒身份做掩护,便不用顾忌那羽林卫在城中的眼线,索性怡然自得的将这里慢慢享受一番。 他腰间悬着沉甸甸的钱袋,里头是何进赏赐给吕布的部分钱财,足够他在此地挥霍一场。 可惜,他的性子素来不是喜好热闹,若是换成了夏侯兰,倒定是要流连忘返,玩疯了不成。 因为将去长安,两地相距颇远,便是一人旅行也得耗费不少,况且吕布虽是冷傲之辈,但随行想来也少不得要几人服侍,故而需得好好筹备一番。 本来这等事情是不需要司马睿操办的,可是因为他本打算走完长安之后便要向吕布辞行,所以心中也有再为他尽力办事以弥补恩情的想法。 凡是他觉得需要的,都叫商家自行送往吕府,省时省力。 不过他们中有不少人听闻是最近风头正盛的吕布,便是拼了亏本也不要钱财,只求结个善缘,说到底那卫戍中郎将的名号在平民百姓眼里还是大有威势。 游走之间,司马睿见得前方围聚了一帮人,在那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好像是发生了什么纠纷。 他走近一看,原来是一名大汉想请店中老医师前去诊治病人,只是他身无分文便想先赊账。 可那老医师是以此养家糊口,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若是人人都来这般讨要,他的一家子就没得活头了,所以不能开这先口,只能生硬的拒绝。 那大汉生的极为魁梧,面容沧桑,操着北方口音,细细一听倒像是来自并州那边。 他见老医师不肯赊药,又见周围数人在一旁看笑话,恼羞之中竟是一把摘下腰间佩刀,哄得这些看客小小的吓了一跳。 老医师在洛阳城能够落地生根,自然也是有些见识胆色的,虽说心里怕极了这汉子有什么疯狂举动,但还是鼓着胆子哆哆嗦嗦的喝问道:“怎么,你没钱买,就要改抢了不成?” 那汉子满脸涨红,显然心中气极,瞧他这莽汉模样,说不得会做出什么傻事。 谁曾想他虽看着粗鲁,却是个有底线的好汉子,只是将那刀递给老医师,闷声道:“老汉,我用这刀抵你的药钱,行不行?” 老医师打量了汉子一眼,随后接过那刀,掂了掂分量倒是沉得很,又见刀面光亮,倒是把难得一见的好刀。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刀身上有两处微小崩口,就将这刀的价值拉低了不少。 他老于世故,见这刀该是有些来历的,不愿就此惹上了麻烦,便故意装作不懂行情,摇了摇头道:“怕是值不了几个钱……” 那汉子闻言大怒,可见周围看客颇多,便低沉了声音,道:“我这刀杀过胡虏,你不能这般说它,我要不是没了办法,断然不会把它换了药。” 老医师还算有些良心,听了汉子这话似不是作伪,想了想后道:“那好吧,不过你不能要太多,且说说配些什么,我看看能不能弄,若是太贵的药材,我即便有心也无力了。” 汉子不懂,只道:“我家兄长高烧不退,你看能配些什么药?” 老医师问道:“既然如此,为何不来店中就诊,需知高烧也分内热外热,且诱因不同,配药也不同,若不问诊,难以对症下药。” 汉子摇头道:“不行,我兄长行动不便,来不了。” 老医师听了又有些迟疑,心道这人借口如此,莫不是哪里来的江洋大盗,要绑架老汉吧,因此心中大生疑虑。 不料旁边一人突然出言道:“老医师,这汉子的诊金我来付,你看这点够不够?” 原来司马睿听这汉子是并州故乡口音,虽彪悍有力,却不曾仗势欺人,而是谨守规矩,因而心生好感,便挑了块小些的金沱沱救他急用。 老医师见了那金子,原本有些昏沉的双眼顿时明亮起来,一把抓起试了试真假,随即眉开眼笑,连连说道:“够了够了,便是再来十回都够了,那么老夫就去配药了。” “慢着”,司马睿叫住了老板,笑道:“你刚才不是说了若不是当面就诊,只怕难以下药,我看这汉子光明磊落不是个坏人,你便发发善心随他去一趟,可好?” 老医师看看那汉子,看看司马睿,再看看手里的这小金沱,十分的纠结,不过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最后看在金子的份上总算是同意了。 司马睿笑道:“老医师,既然诊金够了,我看你该把那刀子还给他了吧,毕竟这是人家的心爱之物。” 老医师有黄灿灿的金子就够了,加上这刀身已经崩坏,其实已算不上上品兵刃,因而畅快至极的答应了。 那汉子拿过短刀,虽不善言辞,但却面目感激,细细抚摸刀身,没想到能在洛阳城内遇到这样的好心人。 可他不能白白的欠了别人的人情,便将它转手给了司马睿,道:“你留着,就当抵了那金子,不然我心里过不去……” 司马睿道:“我怎么能够夺人所爱,你放心就是,我不差这点钱。” 那汉子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喝道:“你要是不收,就是看不起我顾大勇,反正这刀你得收下,不然我……我宁愿把他绑了,也不受这恩惠。” 老医师一听,暗道这还得了,口里急道:“汉子,可别开玩笑,老朽可七十有余,身子骨吃不消你折腾。” 司马睿没得办法,只能收下这短刀,分量颇重,看来有些来历。 顾大勇说道:“小兄弟,你可要好好待我这把刀,它杀过胡人,立过战功,切不可拿它杀猪宰羊,无端端的辱没了它……” 此时,那老医师已收拾好了药箱,顾大勇最后依依不舍的瞧了那短刀一眼,随后狠下心来一把拉起他朝外而去。 司马睿见顾大勇虽是个莽夫模样,但脾性却是憨厚得可爱,不免生出几分好感。 他轻轻抚摸刀身,忽觉指上异样,于是留心观看刀身,却见两个篆书小字惊入眼前,顿时拨动了他的心弦,暗暗一沉:烽火…… 第一百五十八章:危难,尾巴 顾大勇拉着老医师出了城南后匆匆而行,若不是有人帮他出了诊金,今日怕是拉不来这见钱眼开的混账,只是可惜了那柄佩刀。 烽火刃,在那原本偌大的烽火军团中,也只有不到千人能够获此殊荣。 全是当年随刘虞参加北平一战而幸存的烽火骑,对他们而言这柄匕首代表的是无上的荣耀,亦是对往昔的见证。 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千余名老一辈的烽火骑,或是在战场上英勇牺牲,或是在生老病死中平淡逝去,也有在那一场蓟城之变中忠骨长埋,还有就是几日前在那洛阳城内含恨逝去。 到了今时今日,只剩下百余人还尚在人间,其余的同袍兄弟都已随着故主刘虞……成为了过往尘埃。 只是最最令人心痛,也是最令人愤怒的是其中有二十余人,居然就那么一文不值的倒在了洛阳街道,倒在了原本该是被称为汉家同袍的刀下,那是顾大勇一生的好兄弟, 他本不想苟活,可正如将军说的那样,如果他们都死在了这里,那么还有谁会知道曾经仁义凌云,国士无双的刘虞竟会被汉帝如此轻贱。 每每想到这里,他这心里就止不住的愤怒跟痛恨,悲伤与失望。 身后的老医师感到手腕处突生痛楚,忍不住痛哼出口,连连求饶道:“好汉,好汉,你这般走法,还不等老夫见到病人,我便要先受不了了。” 顾大勇本就是个粗人,一时心急忘了自己的手劲有多大,此时一看那老医师的手腕果然是青红一片,顿时满脸愧意,道:“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 老医师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若不是看着那金子份上才不会受这个罪,不过见这汉子虽然品貌粗犷,却是个知礼数的,倒也生不出太多怒气。 只是见这已是到了城外郊野,再过去些地方怕是露天野地,因而他不免有些担虑,怯怯问道:“好汉,都已走了这么远了,你家病人到底在何处,莫不是要害老夫的性命不成?” 顾大勇急急否认,喝道:“老汉说什么混账话,我们不是那样的人,若是我有害你之心,天打五雷轰。” 老医师听着顾大勇词不达意,反倒消了戒心,甩了甩手腕,道:“好了好了,老夫一把年纪了,也不怕你们惦记,快些走吧,瞧你这神色怕是你家那位病人还病得不轻呢。我这身子倒还吃得消,只不过你可千万不要弄伤了我的手,否则还怎么给病人治病呢?” 顾大勇重重的应了一声,见老医师确实是上了年纪,能够一路跟在现在已经是非常不容易,见他气喘吁吁的也是累得够呛,好在前方不远处便是目的地,便一把背起老医师双腿开跑。 老医师知道顾大勇是好意,可是在这熊一样汉子的背上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好去处,随着奔跑中的一颠一簸,连呼吸都是痛啊。 只不过他却也强忍了,不知是因为那块金子,还是因为这汉子。 再行上一段路,山林深处已可见一丝炊烟,鼻间闻得一股烤肉香味,想来已是靠近了目标。 顾大勇脸上浮现喜色,拨开那少许遮掩后,里头深处还有五人,正是当日在洛阳街头不惜命的想要抢回刘虞尸身的烽火精锐。 不过此时看他们的神态,多是疲惫萎靡,人人沉默不振。 尤其是那正面接连硬抗羽林卫跟吕布的那位铁面人,此时直挺挺的躺在茅草堆上,气息凌乱,身上粗略包扎的伤口,更是隐隐透出一股难闻的腐臭。 老医师见了这些人顿时有些后悔,不想竟是到了贼匪窝,双股颤颤,咬着牙不让自己叫唤出来,生怕被这些贼人砍了出气。 顾大勇浑然不觉,献宝似的将老医师拉倒那铁面人身边,呼唤道:“将军,将军,我给你找了个治伤的,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老医师汉如浆出,小心翼翼的轻声道:“好汉,你来之前可没说是这情况,你只说了是高烧不退啊,老夫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啊……” 顾大勇道:“将军就是高烧不退,没有不对啊。” 老医师哭笑不得,答道:“这……这如何一样,瞧这伤口分明是已经开始腐烂,所以才引起高烧,跟平日的那些伤风之类可大大不同。依老夫看啊,若无上等伤药治疗,只怕命悬一线。” 顾大勇大急,道:“那怎么办,你能不能治?” 老医师心里没底,一时竟不答话,只是瞧得身旁几人或多或少都带着伤,暗道今日怕是祸福不知了。 此时,那铁面人悠悠醒来,早听见了老医师的话也不着恼,反而勉力宽慰了诸兄弟几言,对那老医师软言道:“医师,你看着办吧,便是治不好,我也不会怪你,我的这帮兄弟更加不会害你性命。” 老医师应了一声,将铁面人的裹布用刀片撕开,只见里面的皮肉红黑发腐,一阵阵难闻的恶臭飘来,令人闻之作呕。 好在他见惯了百态,倒能坚持的住,把那刀片用火烤过之后,下了狠手将那些死肉坏肉一一剔除,鲜血横流,冷汗淋漓。 如此过了好一阵,老医师才擦了擦额头冷汗,长送了口气,颇感疲惫。 顾大勇道:“老汉,我家将军怎么样?” 老医师听得将军二字,心里起疑,不过他心知自己知道的越少,对自己就越好,于是便装着没听见。 他目不移视的答道:“只是暂时将伤口清理干净,我这里虽然备了一些伤药,但他这些日子失血过多,加上不曾好好休息,只怕病情反复会有危险。以我之见,还是要找个地方静心修养月余,方可大好。” 当日铁面人在吕布手中实在不能夺回刘虞尸身,自愧对不住众兄弟死战之心,加上闻听一代凌云王竟被埋葬在荒野洼地之中,那一身伤情再难压制,已是十分艰辛。 所以顾大勇几人商议之后,哪怕惹上羽林卫也要请一位医师来看看,只可惜这些军汉行事粗莽,因不敢将病情讲明,故而险些坏了大事。 铁面人知道诸人的一番好意,被老医师重新救治之后,精神倒是清爽了不少。 可他细细一听不由心中惨淡,缓缓叹道:“大勇啊,你真不该为了我一个人去城内,如今倒跟回了尾巴。” 第一百五十九章:惊变,乱战 顾大勇等人身为烽火精锐,虽然精神不振,但听了铁面人这么明显的提示之后,岂能无动于衷。 只见他们瞬间反应,顾大勇提起长柄巨斧,跟其中一名好手如虎豹一般冲出隐藏地,另二人则是准备带着铁面人从旁逃走,然而稍稍让人奇怪的是还有一名伤员却被他们置之不理。 此时几道黑影呼呼闪过,先将四周地势占尽,居高临下的他们手中暗器不止飞射,逼得顾大勇等人难以突围。 那老医师何曾见过这等架势,大呼小叫的求菩萨告奶奶,生怕自己会因此有个不测,不过今儿运气不错,竟不曾伤到分毫。 顾大勇仗着皮糙肉厚,想要用自己的血肉为同袍杀出一条血路来,将手中巨斧舞得虎虎生风,却惊见一物从天而降,带着偏偏猩红。 他定眼一看,顿时红了眼,怒喝道:“杜振兄弟啊……” 原来这物件竟是个血淋淋的大好人头,那唤作杜振的汉子不但是同行的烽火骑之一,更是昔日随刘虞死战北平十万胡骑的老资历,不想没有死在多年征战中,却是被人谋害在这荒野。 来人四人皆是黑锦劲衣打扮,见状哈哈大笑,道:“想不到你们这些漏网之鱼竟全躲在这里,正好省了我们不少的功夫,若是你们束手就擒也就罢了,否则这人就是你们的下场。” 顾大勇捡起好兄弟的头颅,随后塞入自己的胸膛之中,咬牙切齿,满脸愤恨,喝道:“我要杀了你们,为我的兄弟们报仇!” 谁知见那铁面人强撑病体阻拦,口中低沉着说道:“大勇,你不是他们的对手,让我来。” 古人有言哀兵必胜,但只限于战场之上,顾大勇等人只不过是些军中莽汉,若是在战场上阵型冲杀,烽火骑实乃当世第一流的军队,但论起个人武技搏杀,却是远不及如羽林卫这般的草莽豪侠。 不过这当中也有例外,那几位烽火骑将领可都是昔日称雄草莽的豪杰,不论是那白马公孙瓒,黑阎罗阎柔,还是眼前这位铁面人。 铁面人虽是伤病齐来,但他骨子里的血性不减半分,面对几名好手围截,照样大笑处之,恨声道:“来啊,汉帝的走狗……” 他是个拼命的主,不顾自己身受重创,竟敢先与羽林卫飞身而上,转眼间已是强行开战。 这几名羽林卫对视一眼,见这铁面人如此气势,不由记起那日在洛阳街道,可是亲眼见了这铁面人率了百余人就敢在帝都之地强行争夺刘虞尸身。 虽然最后铩羽而归,但这些人展现出来的那份视死如归的豪情,却让人记忆深刻。 当然,还有那用来同归于尽的莫名爆炸手段,更是让人防不胜防,心存畏惧。 因而凶名在外的羽林卫竟不敢贴身攻击,而是占着地理左右奔走,稍触既退,仗着体力充沛,合作默契,实行敌进我退,敌退我进的战略,意图活活耗死铁面人。 原来羽林军中这几日来风波频起,上下提心吊胆,已有多个倒霉蛋被心情不佳的张辽处死,便是那副都督李典都遭了殃,已被革去官职流放他处。 为了讨好上峰,也是为了保得性命,这几人只得整日游走在洛阳内外,今日照例巡防时候,恰好看到顾大勇拉着个医师匆匆出城,心知事有蹊跷便在暗中跟随。 他们倒是打得好算盘,若能捡个大功劳,说不定还能争一争那副都督之位。 只是为了确保不出差错,有命去享受这番功劳,面对铁面人这个级别的武道高手,几人早早就定下了这番无耻策略。 一旁的顾大勇见状大骂一声,随后与另外四名烽火骑并肩子齐上,他们虽没有羽林卫的身手,但只要能为主将分担一二人,便可多一分的机会。 几名羽林卫见状只分出两人前去应对,以他们的本事要对付这些普通军汉,便是以少战多也是绰绰有余。 只是没想到稳操胜券的对战,其中一个高手行进之间突然气息一窒,身形为之一挫,竟被顾大勇趁机一斧砍中肩头,顿时血肉横飞。 他一时还死不了,却是嗷嗷大叫,痛苦万分。 顾大勇见状心中畅快至极,不由得使劲压一压斧头,正好来发泄心中那股怒意,大笑道:“狗贼,你们也有今天!” 另一位羽林卫见状,拿剑扫开了另外几人,飞身来救,使得围魏救赵的意思,刺向顾大勇的咽喉。 咽喉是人体最为致命的地方之一,若真刺中了,只怕顾大勇难逃一死。 只是那羽林卫在半途中竟是莫名其妙的腿下一软,直接跪倒滑行过来,还不等他起身再战,就被其他烽火骑乱刀一阵猛砍,倒比顾大勇斧下那位死得更快些。 另外两个羽林卫本在牵制铁面人,想来同伴对付几个不谙武技的军中莽汉绰绰有余,谁知才这么会功夫竟是一死一伤,顿时大吃一惊。 那铁面人虽身受重伤,但到底是身具人元之境的高手,对战之中岂容对方有分毫的走神,长剑横劈刺中,竟也艰难的斩获一人。 三名同伴一个接着一个殒命于此,硕果仅存的那位羽林卫哪里还敢有半分奉功献媚的心思,只顾着仗着脚力便要逃离此地。 谁知他转身不察中,竟被凭空而来的一根长条树干狠狠击中胸膛,顿时喷出一口污血来,身形顿时为之一挫。 铁面人见状疾步赶来,送给此人一剑归西,只是他强撑至此不免气喘吁吁,看来伤势的确颇为严重,不然以人元高手的能耐万不至于如此。 顾大勇得意扬扬的抬起大斧头,瞧着脚底下那只剩无意识吐着血沫的羽林卫,不屑的吐了口浓痰。 当日在那洛阳街头,百余名烽火骑齐齐上阵,却是损失殆尽,徒留遗憾。 顾大勇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个同袍惨死当场,因而对这些所谓的汉帝爪牙几无怜悯之心,当下举起手中大斧照着那人的头颅狠狠劈下,污血喷溅中大喝道:“兄弟,我给你们报仇了。” 其余烽火骑各自在这几名羽林卫身上补上几刀,算是小小的发泄一下心中的苦闷,只是今日又折了一名生死同袍,因而神情中大见悲苦。 全场唯有那铁面人依旧看不清是个什么神色,发言止住了众人高涨的情绪,随即朝着那四周拱手喊道:“哪位义士暗中相助,烽火骑铭记于心,可否出来一见?” 第一百六十章:孤魂,野鬼 自家实力自知,凡是能入选羽林卫者实力皆是不差,至少也有太行刀客那般水准。 顾大勇等人虽勇猛,但以他们的本事就算是众敌寡只怕也是力有不逮,更遑论能够在这么短时间内诛杀二人。 若烽火骑人人都有这般实力,他们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同袍死在来洛阳的途中,更不用等到帝都后方才行那孤注一掷。 司马睿见被那铁面人窥破,心想对方既然是烽火骑,于自己也是大有渊源,若还是藏而不露,那就有些失礼了,便大大方方的来到场中,满面善意。 那顾大勇见了他顿时惊喜,笑喝道:“怎么是你?” 众人见司马睿这少年龙眉凤眼,面如冠玉,虽年纪轻轻,但神态气质已是极为不凡,不由齐齐暗赞一声。 还有那幸运至极的老医师更是目瞪口呆,他本以为这少年不过是多管闲事的路人,哪曾想居然会在这里出现,暗道莫非只有自己是清白人家,正是呜呼哀哉,呜呼哀哉。 司马睿对顾大勇的行为人品很是敬佩,而且这些人都是忠义之士,故而正色道:“不请自来,还望诸位莫怪。” 顾大勇因受司马睿的援助,方才引得老医师前来为自家将军治伤,所以对他的急公好义十分感激,哈哈大笑道:“好小子,接连帮了我两次大忙,真不知道怎么谢你才好。” 铁面人凝视司马睿几眼,随后问道:“大勇,你认得这位少侠?” 顾大勇闻言一愣,除了记得司马睿的音容相貌以外,其实对其余的一概不知,只得将之前的事情简要的说了一些,呵呵笑道:“将军,当时要不是这好小子帮了我一把,只怕还找不来这老汉呢,咱们可得好好谢谢人家才是。” 司马睿笑道:“举手之劳而已,若是比起诸位的高义,我这些实在是微不足道,微不足道。” 因被那面具遮住了面皮,这铁面人瞧不出是个什么表情,听了顾大勇跟司马睿的言语后,他慢慢走向司马睿,口中冷声笑道:“你说得对,咱们自然是要多谢的……” 意犹未尽,只见一道寒光从铁面人手中闪出,不过这次对付的可不是凶名在外的羽林卫,而是仗义相助的司马睿。 瞧着这股辛狠,只怕是没有留分毫情面,竟是要他的性命。 事发突然,纵然司马睿的身手并不弱于这铁面人,但因这些人是自己最敬重的凌云王刘虞帐下烽火骑,因而毫无防备之心。 他眼看着那剑光已扑面而来,在急迫之间只能避重就轻的伸手挡上一挡,下一秒已是感到异物入体,手臂中招处刺痛无比,在痛呼中疾步闪退。 幸好这铁面人在与那羽林卫争斗之后,身上的旧伤重伤齐发,气力已经大为衰弱。因而这一剑无论角度还会力度都远远不足,只能刺伤了司马睿一臂,却难以将他格杀。 只是司马睿惊恐不解,手臂鲜血直流倒是其次,心里的刺痛却是难以言喻,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一番好意换来的竟是这夺命的一剑,这还是他所认识的烽火骑吗? 他早不是昔日那唯唯诺诺的那温县少年,自龙魂淬体洗髓之后霸气初露,面对铁面人这等人物不避不走,反而冷笑不止道:“恩将仇报,难道这就是烽火所为,真是玷污了凌云王的一世仁名。” “住口”,铁面人闻听自家主公名号,当下厉喝道:“你这汉帝的爪牙还敢提及我家王爷名号,若不是今日我身受重伤,定将你斩于剑下。呵呵,你不要以为使得这苦肉计,便能赚得我的信任,实在太天真了。” 顾大勇尚未反应过来,却已见司马睿与铁面人之间过了生死一招,已是血溅当场。 可一面是诸人的救命恩人,一面是顶头上峰,不由得纠葛万分,生怕其中存着误会,他急忙挡在二人中间,喝道:“将军,这是干什么,咱们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动起手来,我……我不能答应……” 铁面人冷笑不止,道:“这人先是恰逢其会的助你付了诊金,然后又跟到这里杀了这几个羽林卫救了我们,呵呵……天底下哪有这么多凑巧的事,竟都让他一个人给碰上了。” 顾大勇虽是个莽汉,却不是个笨蛋,听了铁面人的话细细一想,的确当中的凑巧还真不是一般的多。 可他向来意气为先,实在不愿相信司马睿是那种跟羽林卫沆瀣一气的败类,因而咬咬牙问道:“小兄弟,你跟大伙说实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司马睿万没想到之前被太行山的张黑子二人误会,如今又被烽火骑的好汉冤枉,自己最近也不知走了霉运,竟接二连三的遇到这种事情,这味道可真不好受。 只是念及刘虞,他又怎么能够去责怪这些忠义护主的烽火骑呢,因而长叹道:“诸位好汉放心,我虽然不像王爷那般仁义无双,但也绝不会是跟羽林卫勾结的卑鄙小人,想当初我还在蓟城寿宴场中为王爷敬过酒,只是如今已物是人非。” 铁面人闻听顿时激动起来,喝道:“胡说八道,当日蓟城之中除了那公孙狗贼外,我幽州一系损失殆尽,就连他州的至交好友也几无幸存。你年纪轻轻先不说如何从那张辽手中逃脱,为何这般机缘巧合的又出现在这洛阳,难道你竟能未卜先知不成。” 司马睿无奈之余只得将事情始末大致说上一遍,不过隐去了司马本家与自己体内的阳天龙魂,而为了让这铁面人相信自己所说的话,他特意提及了左管事与知梦等人。 果然,这铁面人听后战意大减,虽还是半信半疑,但已收起兵刃,不必分个你死我活。 他长舒了一口气,口里缓缓说道:“呵呵,那老家伙可是个眼高于顶的主,想不到居然会亲自招待你,看来你的身份也不简单啊……还有知梦那丫头片子,以前常常说等她长大些便要去伺候王爷,我每次都要笑话她不知羞……可他们都死了……” 昔日名震九州的凌云王身死被害,幽州一脉势力被诛杀殆尽,府中的老幼妇孺更是被斩草除根,只剩下他们这些孤魂野鬼还在外头游荡,何言悲惨。 第一百六十一章:枯木逢春,神农谷 当日蓟城寿宴,因张辽无可匹敌的实力,将那里杀得血流成河,幽州一脉更是死伤殆尽。 能够侥幸逃得性命的,大多是在外不及赶来的,但他们为了给刘虞报仇雪恨,一路上前赴后继,却不知徒丧了多少好汉性命。 烽火骑素来最是敬重刘虞,对府内之人也是亲若家人,此时闻听俱是伤感不已。 尤其念及当日羽林卫将府中无论老幼妇孺一律诛杀,这等丧心病狂的行为实在是人神共愤。 后来他们听闻张辽运送王爷的尸身要前往洛阳,在途中设下多次埋伏,只是面对地元高手以及羽林卫,足足有近千名好兄弟埋骨途中。 铁面人此时心里已经信了司马睿几分,因而原本紧绷的身心松了劲,顿感体虚难支,在旁人的扶持下退到一旁赶紧休息休息。 司马睿见这铁面人身上血迹斑斑,看来伤势颇重,须得好好救治一番,但又怕对方误会自己的用心,便当着众人的面先将自己的伤口粗略处理了一下,希望能消除对方的疑虑。 随后,他将那上等伤药扔给了顾大勇,苦笑道:“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绝对不会是汉帝的爪牙,这里有些伤药颇为有效,我看你们将军气血衰弱,若不及时救治,只怕会有性命之忧。” 顾大勇本就对司马睿很有好感,此时见其神情不似作伪,便接下了这伤药顺势闻了闻味道,果然没有其他一般伤药的苦涩气息,反而有一股说不出的清香,让人闻之不由精神一振。 他献宝似的来到铁面人的身边,举着那伤药喜道:“将军,这药闻起来就比那老头的好了太多,肯定能把你的这些伤治好的,兄弟们还得指望你给王爷报仇呢。” 这铁面人也不知之前经历过什么,即便亲眼看到司马睿先用过这药,却对他仍旧抱有敌意,不是只凭三言两语就可松懈的。 他看了一眼那伤药,嘿嘿冷笑道:“谁知道这是伤药,还是毒药……” 哪怕司马睿的涵养再好,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冤枉,心里也起了真火,不由得皱眉寒声道:“这位将军,我此时此刻若是要害你的性命,只怕还用不着下毒吧。况且这药要是有毒,难道我还要把自己也毒死了不成?” 谁曾想这铁面人好似铁石心肠一般,竟将司马睿的好意置之不理,宁愿就那么挨着也不愿受人恩惠,实在让人恨得牙痒痒。 司马睿怒意之下本想转身就走,可转念一想这里可是洛阳城啊,铁面人这一行百余人尽数折在了这里,心中有些过度的防备之心也是在情理之中。 他因刘虞之故敬佩烽火骑,哪怕对方之前要置他于死地,但念及于此还是不由得软了心肠,柔声道:“将军,那老医师不还在那边嘛,就让他看一看到底有毒没毒,他一个局外人总不敢来害你吧。” 一旁的顾大勇闻听竟是难得的开了窍,见那老医师在远处地上尚在装死,先于铁面人出言讥讽之前大喝道:“臭老头,还没死吧,没死就赶紧过来。” 那老医师听了直气的牙痒痒,自己在洛阳城内也算小有名气,平日里被人如神仙般吹捧着,没想到今儿竟落魄成了这个地步。 可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只得乖乖的爬起来到顾大勇身边,接过那伤药查看,想不到嗅闻之后却是面露惊疑,大呼道:“天啊,这是枯木逢春膏,这位公子,你这药膏从何而来?” 顾大勇这莽汉可不知枯木逢春膏是个什么东西,只是瞧得老医师突然神情大变,便急忙发问道:“老头,这药……没有毒的吧……” 老医师狠狠的白了顾大勇一眼,将那装着枯木逢春膏的罐子左右观看,爱不释手,仿佛在对待一位绝世美人。 顾大勇道:“老头,你倒是说啊……” 老医师咽了一口津液,渍渍称奇道:“你这俗人不要乱讲好不好,这枯木逢春膏可是神农谷炼制的二品妙药,就这小小的一罐也得价值百金呢,等闲人别说是用上少许,便是见也不曾见过。” 顾大勇不信这老医师所言,只觉得他这是满嘴胡说,当下冷笑着讥讽道:“真是这么珍贵的东西,你这老头怎么知道的?” 老医师一副神往表情,悠悠叹道:“当年老夫还是个懵懂少年,因家道中落,孑然一身,只得行走九州求医问道想寻个安身之处。谁知行至徐州之地竟遇到了盗匪劫掠,我不肯将身上仅有的财物拱手让人,就被那贼人砍了几刀身受重伤,若不是巧遇神农谷的一位老神医,只怕早成了一堆黄土了。后来得其不弃,这位老神医传了老夫三篇药方,后来便在这洛阳娶妻生子,置办家业,此皆是神农谷所赐,片刻不断相忘。” 司马日见这老医师沉浸过往,只得咳嗽一声道:“老医师,你还是先将几位伤者救治妥当,然后再好好回忆也不迟。” 老医师老脸一红,讪笑着为铁面人重新治疗,只是瞧他用指甲盖扣着枯木逢春膏的那般肉痛模样,真是让顾大勇等人恨不得先将他好好的揍上一顿再说。 司马睿亦是会心一笑,但脑海里却不由自主的闪过一道英气身影,暗自问道:颜姐姐啊颜姐姐,你怎么也藏了这么多的秘密啊…… 原来当日临近洛阳之时,因为大师兄童飞的突发情况,颜慕儿不得不跟司马睿分道扬镳,临行之前曾交给他不少东西,其中就包括这价值百金的枯木逢春膏。 后来,司马睿二人不知是运势不佳,还是天降大任于斯人也,竟遭遇多场搏杀,每次都是生死立见,身上少不得伤痕累累。 他们幸得有此妙药多番相护,才能得保无恙,便是一些伤疤也淡而不见。之前二人还对此难以置信,惊叹连连,如今方才明白原来竟是神农谷出品,必属佳作。 当初在高阳郊外的山村里,童渊因担虑这两个徒弟会不知天高地厚的闯出祸来,故而将草莽中几个连枪宗都要礼敬三分的势力重点提及,其中就包括这来历非凡的神农谷。 第一百六十二章:逆天,传闻 神农谷,九州医者心中最神圣的地方,于氓殇山境内开宗立户。 门下子弟虽不过百人,远远不及其他门派宗教,但他们以药理救治万千患者,也可杀人于无形之中,故而在诸子百家,士族巨阀当中声名远播,无人敢斗胆小觑。 传闻神农谷中有三大传世的上古神物,一为青囊衣可使人百毒不侵;二为五色赭鞭遍识万物特性;三为神农鼎可炼制妙药灵丹。 那枯木逢春膏虽然珍贵,在民间价值百金,但也仅是二品妙药,其上还有一品,尊品,仙品。 这越到后面的品阶,其价值自然是越加难以估摸,神农谷仗此于千百年来不知累计了多少财富,便是富可敌国也难以形容百一。 可这还不是神农谷最厉害的地方,他们所制作的灵丹才是令世人趋之若鹜的珍宝,就连那汉帝刘宏为了独占鳌头,竟不惜将那氓殇山一带尽数划分给神农谷私有,可见他对神农谷灵丹的崇尚。 司马睿虽知颜慕儿这位女子绝不简单,既是太行六道之一,又为刀宗子弟,昔日更受异人传授奇门遁甲之术,如今又与神农谷扯上了关系,不禁暗自佩服她的人生到底有多精彩。 此时那老医师将枯木逢春膏涂抹在铁面人的大小数处伤口,眼里满满都是心疼,仿佛这用的不是药膏,而是金灿灿的金子啊,徒叹可惜,可惜。 那铁面人虽然之前很是嘴硬,但很快就感受到凡是被涂抹过的地方无不清凉爽意,而且周身血脉受此药膏激发竟然在加快生长,气血为之一振。 这二品妙药的功效立竿见影,便是强硬如他在经受数日的折磨后,此时也忍不住长吐了一口浊气,爽意叹道:“舒服啊……” 在旁戒备的几名烽火骑见状,心中俱是大喜,心中大定的他们结伴而行去葬了同袍杜振的尸身,至于那几名羽林则是扔到山涧里喂了野兽,好叫他们应了尸骨无存的报应。 那顾大勇欢喜的来到司马睿身边,作势给了一拳,大笑道:“一日之内受了你小子三次大恩,要不是我这条命要留着给王爷报仇雪恨,就是给你做牛做马也可以啊。” 司马睿揉了揉中拳的地方,也不知这蛮汉怎么这么大的力气,怪不得竟使得那大斧头为兵刃。 他不着痕迹的后退半步,亦是笑道:“顾大哥这么说就见外了,咱们都是敬佩王爷的所作所为,要不然也不会在此与你们相遇,就别说这大恩不大恩的,若要我说啊,这就是缘分。” 其实比起这些,那阳天龙魂才是难以言及的厚赐,虽然不可同日而语,但对司马睿来说这是再造之恩,重若泰山,深似东海。 顾大勇越看司马睿越是顺眼,哈哈笑道:“说得好,说的太好了,以前除了咱王爷以外,我老顾一个读书人都瞧不上。现在不一样了,你小子是有大学问,大本事的人,我老顾就一个字——服!” 因司马睿的意气相助对极了他们的脾性,其余几位烽火骑也是大生好感,虽然铁面人一言不发,但为了缓和之前所发生的“误会”,自然趁机夸耀赞许一番。 只有那老医师瞧着手里一下子就去了一大半的枯木逢春膏,心里自然是疼惜万分,仿佛用的不是药膏,而是他自己身上的血肉。 顾大勇正好瞧见这老医师在那一副不舍肉痛的模样,想起他之前为了诊金百般刁难,便故意从他手中抢走这二品妙药,得意扬扬拿在手里叠着玩,嘿嘿笑道:“好小子,这什么膏听说还挺值钱,你可赶紧收好了,要是掉了没了那就可惜了。” 老医师大叫道:“枯木逢春膏,枯木逢春膏,价值百金,你个憨货可千万拿住了莫要砸碎了。” 司马睿见状哭笑不得,知道顾大勇是在故意气那老医师呢,不愿一同作弄人便上前接过,免得他心脏受不住惹出什么祸事来。 眼瞅着那少年又要将它装入囊中,老医师终于大着胆子小心问道:“这位公子,不知这枯木逢春膏是何人何时何地所赠,老夫别无他意,只不过是想再见一面那位前辈,万望你能告知一二。” 司马睿奇道:“瞧您这年纪怕也有六七十了,那老前辈难道还健在?” 老医师一脸不屑,讥笑道:“公子此言差矣,你以为神农谷是何许地方,岂是那些俗世庸医可比。这谷中人物一制妙药,二练灵丹,出身前秦炼金一脉,听说过蓬莱仙人徐福没有,那可是能炼制长生不老药的半仙啊。虽说这神农谷的灵丹没有长生古老那么夸张,但是延年益寿的效果是肯定有的,活个一两百岁轻而易举。” 当初这老医师运道极佳,竟能得神农谷人物传授三篇医术,之后落户洛阳也给他闯出些明堂,要不然今天也不会被顾大勇捉来。 不过他昔日流恋俗世间的繁华,因此失去了一个好机缘,如今他已到了知天命的年纪,自然生出多活几年的念头,所以想要寻找那神农谷的入门之道,与那老神医再续前缘。 可惜了,司马睿如今是真不知道颜慕儿在哪里,仔细想想好像从来只有她来找他的份,自己对这位便宜姐姐的来去真的是一无所知。 那日颜慕儿护着张顺离去后,有没有如他们一样遇到危险,否则为什么在这么长的时间里竟不曾再露面。 老医师听了眼里露出一丝失望,越是年纪增长,对生命越是贪婪,倒不是说这有什么不对,毕竟人的本性就是如此,不过瞧他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让旁人也有些感同身受。 司马睿见状,只得劝说道:“这样好了,若是我以后再遇到赠送这药的人,我一定好好问上几句,若真是与神农谷有关,寻个机会便来店中找你,可好?” 老医师喜出望外,一把抓住司马睿,笑道:“你可得说话算话,小老儿的年纪可能当你爷爷了,可没几年好活了,你得抓紧,要抓紧哦……” 司马睿闻听后,哭笑不得。 想不到这老医师之前胆小如鼠,这时却是不顾身陷贼窝的连连发问,看来那神农谷对他的诱惑实在强大,也不知那些传闻是否可信,若真有那样的灵丹,岂不是逆天存在? 第一百六十三章:回光,返照 一旁的顾大勇见这老医师顺杆子爬,心中大为不忿。 他还记恨着之前在医馆的遭遇,所以忙上前喝阻道:“老头,别扯淡,赶紧把我家将军看护好了,要不然我保证你去不了神农谷,倒是可以让你去走一趟奈何桥。” 老医师最是怕这蛮汉的胡搅蛮缠,闻言竟不敢造次,只能在口头上嘀咕几句以示抗议,之后拿出全部的本事一心一意的将那铁面人小心看护,免得真被这些“杀人如麻”的绿林强盗给害了身家性命。 司马睿瞧出顾大勇并无害人之心,只不过是吓唬吓唬而已,他对这些烽火骑的为人极是佩服,内心自然也是极为信任,要不然也不会险些死在铁面人的偷袭之下。 不过他无意中发觉在不远处还躺着一个伤者,但顾大勇等人似乎对他视若无睹,任由他自生自灭,因而心中微微起疑,问道:“顾大哥,那人不是你们烽火骑的一员吗?” 顾大勇回头一看,答道:“他啊,我们来这之前发现他昏厥在密林中,身上更是带着几处深伤,怕是遇到什么强敌了。当时我怕他留在那里会被虎狼吃了,所以就一并带到了这里,可惜我们自己都没有伤药,自然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靠他自己。可惜啊,这几日瞧他动也不动,怕是不行了,可伶了这后生还这么年轻。” 司马睿正色道:“我这还有枯木逢春膏,若是能救得一条命,倒也不枉费这二品妙药。” 顾大勇一听,伸出大拇指,呵呵笑道:“好小子,我老顾是真的服了你了,你这心肠仁厚得很,若是咱们王爷在,肯定会很喜欢。” 突然提及刘虞,二人一愣之后俱是沉默,本该接受人死灯灭的结果,可每次想到这里却还是那般让人痛楚。 司马睿暗叹一声,强笑道:“顾大哥,我先去看看那伤者,等会你给我讲讲王爷的事吧,我很想知道。” 顾大勇点了点头,道:“好,好,我一定全说给你听,保证你三天三夜都听不完。” 司马睿笑了笑后来到那伤者身旁,还未近身就闻得一股腐肉恶臭,想来是他的伤口已经化脓腐烂,怕是比铁面人的情况还要来得糟糕。 他见这人一动不动,怕是已危及性命,便唤来老医师一同救治,毕竟是一条年轻生命,总不能就这样轻易放弃。 老医师对司马睿的话自然是无有不从,不过等他过来粗粗一看还是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人身上的几处伤势深可见骨,若不是仗着年轻只怕早就死了。 可惜这几日耽误了治疗,此时已是气若游丝,回天乏术了。 他身为医者,自然知晓其中厉害,只能摇了摇头叹道:“不要浪费这妙药了,太晚了……” 世间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无奈,司马睿知道自己没办法每次都去反抗,但出于人道还是想尽力救治一番,至少让这伤者能够在走得时候舒服一些。 他不顾忌对方身上传来的阵阵恶臭,默然的将枯木逢春膏涂抹上去,谁曾想一番动作后,伤者竟露出一张熟悉的脸,令他乍看之下不由惊呼道:“张小刀!” 这次洛阳一行得太行山鼎力相助,司马睿才能一路平安无事的到达这里,可惜后来阴差阳错中与张顺三人分道扬镳,出了不少状况,竟一时将他们望之脑后。 后来不知为了什么,张小刀二人竟前来暗杀,想来其中必有莫大误会,才会让昔日的同伴拔刀相见。 本打算避开羽林卫见上一面,双方将个中误会解释清楚,不料那日城南红叶林的约定之时,却不见了两位太行刀客前来,害得司马睿担心不已生怕是遭了羽林卫的毒手。 没想到几日不见,事情竟真的如预想的那般发展到最坏的处境,张黑子生死不明,张小刀已是奄奄一息。 这张小刀年纪虽轻,但已是新晋的太行刀客,在年轻一辈中也算得潜力不差,虽比不上枪宗子弟那么出类拔萃,但在等闲武者当中也有一份地位。 不过此时的他气若游丝,周身腐肉丛生,显然在生前遭受过强者的袭杀,所以才落得如此下场。 却不知是何人将张小刀伤成这样?那时刻护在左右的张黑子又去了哪里呢? 司马睿跟张小刀虽无深交,但毕竟有几个月的同伴之谊,见他如此模样,心中大为悲痛,也不顾老医师的话,将那凝脂膏毫不怜惜的涂抹在伤口,只求能有奇迹的出现。 这凝脂膏不愧为神农谷出品的二品妙药,即便张小刀此时已是临死边缘,但受此疗效救护,竟缓缓有了意识。 只听他鼻尖轻哼出一声哀鸣,眼皮子底下的眼珠滚动不止,看起来大有就此苏醒的迹象。 司马睿心中一喜,忙看向老医师,却见后者轻轻的摇了摇头,道:“只是回光返照罢了,等他醒来,你有什么事就赶紧问,撑不了多久。” 司马睿神色顿时一黯,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再过不久,张小刀的意识慢慢回归,身上却几乎感受不到什么痛楚了,只觉得自己软绵绵的仿佛已控制不了身体,想要多说一句话都是十分艰难,缓缓才道:“我在哪里?” 司马睿见张小刀挣扎着似乎想要起来,他倒怕扯动那遍体伤口,可这档口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只得轻轻安抚道:“小刀,你还认得我吗?” 本以为张小刀之前跟司马睿有很大的误会,此番弥留之际见到少不得一顿臭骂,可等他见了却是微微一笑,道:“是你啊……” 司马睿见了这惨兮兮的微笑,顿时悲中心来,难受道:“几日前我如约到了红叶林,却不曾见到你们前来赴约,便生怕你们遭了不测,但想不到你竟成了这个样子。到底是谁下的如此毒手,是羽林卫吗?” 张小刀微微摇头道:“不是……” 司马睿再问:“那是谁干的?还有,黑子叔呢?” 张小刀的眼泪滚滚而下,惨笑道:“死了……” 司马睿虽然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当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还是猛地一颤。 没想到几日前还活生生的好汉竟这般悄无声息的死了,念及太行山对自己的恩情与帮助,虽然自己力量有限,但他还是主动承诺,道:“小刀,你还有什么心愿未尽,或者还有什么话要说?” 张小刀看着司马睿神色复杂,分明是欲言又止,可这是突觉心脉狠狠一悸,不由的长吸了一口气,艰难吐言道:“送我回高阳……” 第一百六十四章:黑阎罗,阎柔 一言未尽,可怜张小刀含恨而去,那双昔日灵动闪亮的眼睛已是黯然无光。 生命是如此的脆落,竟这么容易就逝去了,不过如他这边伤势与其苦苦强撑,倒也不如早些解脱更好些吧。 司马睿呆呆的看着已无生机的张小刀,心中疑惑越多,许多未解之谜更不知道该如何解答。 如今太行三人两死一失踪,莫非他们早就被其他实力盯上却不得知,那后来从满宠手下救出他们的颜慕儿又会遇到何种危险,难道也遇到不测了吗? 一旁的老医师见司马睿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因记挂着神农谷的事情,所以万事以他为先,便道:“人死灯灭,不如先将他葬了吧,外头山林清幽倒还算是个好去处,你怎么看?” 司马睿点点头自然没有异议,此处距离冀州可有千里之远,等他把张小刀的尸身带回去只怕早已烂了,他可没有羽林卫那种神通广大的手段,一路上尽用玄冰冷藏运输,能让尸身不至于腐败。 二人拖着张小刀的尸身去了外头,顾大勇见状想去帮忙,只是才走出几步,就止步回头看向铁面人。 铁面人瞧不起容颜神情,但他挥了挥手,这意思表达得再清楚不过了。 三人将这素味平生的张小刀安葬完毕,司马睿轻轻的捧上最后一把沙土,轻声道:“小刀,一路走好。” 身旁的老医师见惯了生老病死倒无太多感叹,顾大勇征战沙场刀剑舔血更是无所禁忌,不过他们瞧着司马睿这番作为,心里都是有些触动。 那铁面人的伤势在枯木逢春膏的帮助下大有好转,见司马睿一言一行中并没有刻意的隐藏什么,对其戒备之心去了大半,加上受了他的活命大恩,哪怕现在的性情大变,还是由衷向他道了一声谢,随后才要领着顾大勇等人离开这里。 司马睿因张小刀之死,深知洛阳此地不亚于龙潭虎穴,这几名烽火骑虽然有些本事,但在张辽等人面前却是不堪一击,因而大胆劝阻道:“诸位还是打算要去夺王爷的尸身吗?” 铁面人冷言道:“你的赠药之恩,日后必有所报,不过不该管的事情,你也不用管。” 司马睿见顾大勇等人虽满脸疲惫,却对此事坚毅不二,他既是敬佩也有些着恼。 想自己冒了那么大的风险才引走张辽,好让烽火骑能够保存一点星火,可这帮人似乎还是那么不知死活,不由微微发怒道:“那汉帝将王爷的尸身糟践在荒野之地,为的是要吸引你们前赴后继,想来早在那埋下重重暗卡,只怕一去便是插翅难飞。” 铁面人冷笑一声,道:“自张辽入住蓟城那日开始算起,为夺回王爷金身,我烽火骑一共袭击了不下百次,死伤同袍近千人,你觉得我们怕死吗?” 司马睿喝道:“我知道你们不怕死,如果你们怕死,那幽州早被乌桓鲜卑屠戮;如果你们怕死,烽火骑不会被世人称为九州第一军;如果你们怕死,也不会千里迢迢来这舔舐伤口。可这不是你们去送死的理由,你们应该聚集力量谋而后动,而不是在这档口一味送死。” 铁面人这次没有反驳,而是想起那日吕布所言,他应该要留着有用之身去为刘虞做点什么,但是作为凌云王的部下,他岂能坐视自家主公被埋葬在那荒野之中…… 可当他无意之间扫过顾大勇等人时,才发觉这几名幸存同袍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写满了沧桑,写满了无力,以及一如过往对命令无条件执行的视死如归。 这一刻,铁面人迟疑了,他不忍心再看兄弟们的神态,将目光悄然收回,叹道:“可我总不能将王爷的尸身弃之不顾吧。” 司马睿见暂时说动了铁面人,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忙道:“不会等太久的,一旦汉帝发现没有人上当,他便不会放那么多的心思在这上面。毕竟王爷已死,此时正该是他高枕无忧的时候,怎么可能记得我们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铁面人听司马睿言语中很是自然的将他们归为一体,心里不禁起疑,搜肠刮肚却想不出这少年到底是何方神圣,竟不惧汉帝之威而来相助。 不过对方数次大恩加身,他若还是不知好歹,那也太辱没了烽火骑的名号,因而下定决心等待时机再做行动,也就有了返回幽州重聚势力的想法。 顾大勇几人虽然不怕死,不愿就这样离开洛阳,但情势逼人别无他法,只能听从将令,俱显得垂头丧气。 铁面人虽身受重伤,但他做事极有魄力,当机立断之下便要趁早离开,临别之际他送给司马睿一物,道:“他日你若能来幽州,持此物到那渔阳,在下必有后报。” 司马睿接过那物,是个铜制虎身器具,不由疑道:“这……莫非是虎符?” 铁面人淡然答道:‘不错,此虎符可调动烽火骑,一半在那叛徒公孙瓒之处,另一半便是它了。’ 司马睿岂能收此贵重物件,连连推还,口里说道:“不行的,这物对将军而言事关重大,我区区白身,便是拿了此物也无作用,还是请将军拿回去吧。” 铁面人却是不允,直言道:“其实……如今还愿听从我调遣的烽火骑已不足两千人,其余人或是被公孙瓒降服,或是驻扎要害之地难以动弹,我观小兄弟非池中之物,他日定能有所作为,届时这帮兄弟能得你的庇护,也算料了我的一桩心事。” 司马睿隐隐听得铁面人话语中隐隐有托孤之意,生怕他又要做什么意气之争,便想劝说几句来打消他的念头。 不料他听了却是哈哈大笑,道:“倒是让小兄弟担心了,放心吧我并没有寻死的意思,只是感到世事莫测,祸福难料,才有这么一说。” 司马睿闻言如负释重,展颜道:“留在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将军日后联络尚存的忠臣义士,虽不能让王爷起死回生,但却能让九州百姓知晓凌云王的仁义无双,不致蒙冤难雪。” 铁面人眼中一亮,随即大笑道:“古人言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今日得小兄弟开解,我阎柔茅塞顿开,之前多有得罪,还望你不要见怪。” 司马睿见状正要自谦,但听得这铁面人真名,脑海中突然闪过一言——阎王怒眼群宵避,白马令箭天健行,他不假思索之余脱口而出:“阎柔,你是阎柔,你不是死了吗?” 阎柔听了怅然长叹,难抑心中苦痛,惨笑道:“不错,昔日的黑阎罗已死,如今只是具不愿坠入轮回的孤魂野鬼罢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府中,一会 阎王怒眼群宵避,白马令箭天健行。 这说的是当初刘虞座下的两员大将,前为黑阎罗阎柔,后为白马神弓公孙瓒,乃幽州第一等豪杰。 当日羽林卫为了谋害刘虞,使那善变他人容貌的李典假扮了阎柔,这才在猝不及防之下,用沾了天下至毒龙湮香的匕首伤到了凌云王,以至于身具天元之境,龙魂之体的一代真龙竟也难逃劫数。 只是那日李典为了扰乱刘虞之心,亲口言明为了使得假面惟妙惟肖,须得在阎柔还活着的时候,硬生生的将面皮剥下,才能达到以假乱真的最佳效果。 可想想这人的面皮要是被整张剥下,岂能有幸免的道理,更何况那些人是凶名在外的羽林卫啊,岂能容下这个隐患? 正因为如此,在司马睿听到“阎柔”二字后,心中大为震动,才问出了这么个傻问题。 他生怕冲突了对方,有些仓惶的歉意道:“阎将军,我失言了。” 阎柔毫不在意,道:“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岂会在意这些,比起王爷,左管事等人,我这被剥下的脸面,又算得了什么?” 阎柔死里逃生,却仍旧不忘刘虞大恩来闯这龙潭虎穴,无愧为凌云王依为左膀右臂的烽火大将。 反观那齐名的公孙瓒却是卑躬屈膝成了汉帝走狗,二人品性实在是天差地别一般,让人感叹之余更添对阎柔的敬佩。 到了这时,司马睿方才明白这铁面人之前为何如此多疑,毕竟在他身上发生的一切实在匪夷所思,甚至足以摧毁一个人的所有。 二人已完全消去了心里的芥蒂,司马睿细细的将自己与刘虞之间的点滴说了大概,便是自己出身并州司马家也一并告知。唯有体内的阳天龙魂,因恩师童渊多番叮嘱不得外泄,故而只得暂时隐瞒一二。 念及凌云风姿,司马睿与阎柔竟是相谈甚欢,不知不觉天色渐晚,直到那老医师开口求情想回城归家为止。 阎柔得司马睿开解,眼界已不是以往那么狭小,本来他能作为一方大将,文韬武略就是不凡,只可惜刘虞之死让他一叶蔽目,才有种种不智之举。 如今他既已打算回归幽州召集旧部为刘虞昭雪,心中壮志重燃,整个人也显得精神许多,这才有上将风采。 再说上一些话后,众人依依分别,定下了渔阳之约,希望日后还能畅所欲言,把酒言欢。 送别烽火骑众人后,司马睿便与老医师一同回归洛阳,只是二者言语中多为神农谷之事。后者殷勤的表示这些年行医治病,倒是认识了不少达官贵人,既有显摆之意,也有奉承之情。 司马睿见这老医师颇为世故,心中微微有些不喜,倒有些后悔答应他引见颜慕儿。 想着以那位便宜姐姐的性格,管他是个老头还是什么,若还是这般叨叨絮絮的,怕是惹恼了她少不了一顿暴揍。 忍耐了一路,好在城门在即,司马睿不知这边还没有羽林卫的人监视,不想因为自己而连累到老医师,便道:“咱们分前后进城,你回去以后只当没有事发生,不要让人看出异样,免得惹火烧身。” 老医师知道轻重,可又怕就此分别后了无音讯,故而言道:“公子,你可不要忘了咱们之间的约定,老夫就在馆中等候佳音。” 司马睿苦笑道:“放心吧,既然我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去做,只是那人如果不愿见你,你也不要太过失望。” 老医师嘿嘿笑道:“好好,我也不求太多,只要能见上一面就够了。” 二人又客套几句,这才一前一后分开入城,司马睿在途中仔细观察,见没有什么异常,这才往吕府前去。 谁知到了吕府外,赫然见到竟有数匹高大战马停戈,看样子应是军中将领来至。 自吕布投诚卫戍军中,虽为大将军看重,成了帝都现下炙手可热的新贵,可他那般桀骜冷漠的性格,那些有心结交的权贵无不灰头土脸的铩羽而归,近期已是少有人上门拜访。 司马睿不敢莽撞,入得府内后先问了下府中亲卫,原来是并州军的几位将领。 不过他们俱是便服穿着,似乎并不是什么紧急军情,此时正在堂中说话。 那亲卫说过几句后,眼神有些奇怪,说道:“对了,将军说你要是回来了,就直接去大堂见他,有事情要吩咐。” 司马睿闻言一奇,自己不过“马夫”身份,而那堂中的可都是军中悍将,能有什么事跟自己扯上关系。不过好奇归好奇,他可不敢忤逆吕布的意思,毕竟对方可是地元高手,实在是打不过啊…… 来到堂中,除了吕布端坐主位外,另有四人在其下首左右两侧安坐,分别是高顺,魏续,侯成以及秦谊禄。 司马睿对这高顺的印象最为深刻,当日见其余吕布有过交手,知其身怀绝技,是当世少有能够步入地元境界的武道高手之一,深藏不露。 如今高顺也一并归入卫戍军中,可依着他的本事仍旧低调行事,甘愿位居吕布之下听其调遣。只是回想当初他对吕布多有戒备,甚至于夜中监视,如今这番选择,实在让人颇为寻味。 不过这并不影响司马睿对高顺心怀敬意,他礼数周全,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之处。 高顺始终面沉似水,不苟言笑,这一点倒是跟吕布颇为相似,不过不同于后者的桀骜不驯,他身上更多的是一种如山岳般的沉稳。 至于那魏续,本身已有人元中阶实力,又生的好气力,善使一把斩长大刀,冲锋陷阵每每当先,乃是狼骑军中的成名悍将。 侯成,这人生的面色白净,体态修长,是并州军中少有容貌俊朗的存在,亦有人元中阶势力,善用一方链锤暗器,是个惯于杀人的狠角色。 最后的秦谊禄,实力一般,不但未曾步入武道三境之中,甚至跟那普通武将想比也略有些差距,在以强为尊的并州军中,他算是个异数了。 不过此人是军中少有能咬文嚼字的学问人,且待人处事面面俱到,便是在卫戍军中也已然是好评如潮,可见他的手段不弱。 司马睿跟随吕布已有数月,加上赤兔的缘故,所以他跟这些并州猛将都有些认识,于是按着职务高低一一招呼行礼,神情颇为恭敬,让人挑不出差错来。 不过那魏旭跟侯成都是跟随吕布多年的悍将,脾性中不免带着些傲气,对司马睿这等败军之身的“俘虏”,几乎是冷眼旁观,懒得动弹。 唯有那秦谊禄笑眯眯的站起身来,口中言道:“司马小兄弟真是好福气啊,能得将军青睐携往长安观礼,羡煞旁人,羡煞旁人啊。” 第一百六十六章:鱼入大海,鸟翔碧空 原来今日吕布将几名军中大将召唤于此,竟是为了数日后的长安之行,要将军中事务一一安排。 只是他添为并州军主将,竟是如此的肆意妄为,也不知道这几人心里会如何非议此事,可莫要溃散了军心,那就得不偿失了。 不过看诸将神色,除了那高顺毫无变化以外,魏续等人倒是兴致勃勃的讨论着月旦阙这次重列《无双榜》的盛事,瞧他们一副热切模样,说不得若有机会也想一并前去。 只可惜碍于身份,诸人无法跟吕布相提并论,只能继续困守在洛阳城外消磨时间。 得秦谊禄所言告知,司马睿此时才真正确认自己将参与这次长安之行,但他不敢将得意之色有丝毫的溢于颜表,见吕布没有特意吩咐,便主动站到了一旁,从“马夫”的身份毫无违和感的又充当起了亲卫。 过了一会,吕布见诸人议论稍熄,方才说道:“此去长安,多则三月,少则一月,某不在的这段时日里,由高顺暂令全军,如若有人不尊,你可便宜行事。” 虽然并州军留在洛阳的不到万人,可因为其中大部乃是吕布亲练的狼骑军,所以实力极为强劲,在烽火骑大受打击之后,已隐隐成了九州第一骑军。 因吕布乃是降将,虽然何进为了表示恩宠并没有收掉他的兵权,但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这近万人马是他身边唯一可以把握的力量,却这般放心的交到高顺手中,不但魏续等人吃惊,只怕高顺自己也是有些难以置信吧。 好一个不动如山的高顺,将自己内心情感的波动隐藏的极深,即便是面对吕布的重托,仍旧只是淡然起身道:“末将遵命。” 吕布点了点头,眼中精光四射,不过他很快就收敛起来,又对秦谊禄道:“军中粮草物资若有短缺,你可持我将令直接去找那何苗讨要,若他推诿不肯,便寻军师荀攸处置。” 秦谊禄身负并州全军物资调配,自知其中重要,正色应道:“将军之言,我铭记于心,此去长安路途遥遥,不知要引多少兵马相随,末将也好早做安排。” 吕布虽然贵为卫戍中郎将,但此去长安不过是为了草莽之事,故而没有大张旗鼓的意思,摇了摇手,说道:“只需府中亲卫几人即可,不必声张。” 秦谊禄笑道:“属下晓得了。” 此时那魏续,侯成二人对视一眼,也起身笑道:“将军,我等可有安排?” 吕布瞧着二人片刻,道:“某离开之后,卫戍军中只怕有人会趁势挑衅,你二人素来刚勇蛮烈,莫要中了他人诡计,等某回归之前全凭高顺做主,可听清楚了吗?” 魏续二人因是吕布嫡系,常年来掌控狼骑军征战四方未尝败绩,故而当面虽是应下来了,可瞧他们的神色显然并没有太过挂心。 毕竟那孟津港一战,他们数千人就杀得十万卫戍军不敢寸进,这帮猛虎一般的汉子岂会怕了那些软脚虾,若不是强龙不压地头蛇,按着他们的脾性早就闹翻天了。 吕布冷眼旁观却不说破,因为他深知并州军中以强为尊,若要他们夹起尾巴做人,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况且狼骑军之所以可称天下强军,便是这股血性与自傲练就了他们,若是一味退让,反倒失去了战心。 好在军中还有高顺这样的人物坐镇,又有那荀攸在暗中看护,他倒不必太过担心这些莽汉会闹出什么不可收场的大事,便道:“如此,军中之事就有赖诸位看护。” 高顺四人齐声应道:“将军放心。” 吕布微微点头,言道:“自州牧病故后,某与尔等多时不曾一起饮酒,便留下来吃喝一顿,恰好那何进昨日送来不少好酒,倒是便宜了你们。” 能得吕布宴请,这可是莫大的荣耀,便是以往也不多见。 这些日子因为丁原伏诛,并州军全线溃败,军中诸将始终有一种颓废丧意的气氛,所以乍听吕布请酒吃,魏续等人皆是高声欢呼。 唯那高顺以军中有事为由先走一步,无形中扰了这份兴致,引得众人微微有些不快。 那侯成魏续虽然跟高顺同为并州大将,但无论是在丁原手下,还是如今并入卫戍军中,他们对此人的观感一直不佳。 只因后者身为军汉虽严于律己,不苟言笑,让他们难起同袍之感。 二人对视一眼,那侯成故意挑拨道:“将军,这高顺如此孤傲,忒不给您面子了。” 自那日与高顺未完成的一战起,虽然平日里的相处并无异样,但其实吕布心中早已将对方当作一个潜在对手。可如今这几千并州军孤悬在外,若无高顺这样的良才坐镇,只怕这些家当会被人啃得一干二净。 他素来知道高顺脾性,虽有不悦,却并无多言,只叫诸人喝酒。 倒是那司马睿对高顺极感兴趣,可惜他没有这个资格跟这样的地元高手有所交集,因而只能感叹。 自钜鹿豪侠潘凤取代剑神王越成为新一轮《无双榜》榜首之后,已经过去了整整二十年,期间草莽中的新旧人物更新换代,春秋变化,实在是难以一言喻尽。 想那神秘的阴阳家倚仗《无双榜》之名威势重启,竟隐隐有复苏昔日之能,如今重列榜单的消息一经传出,虽显得有些仓促,但依旧如水遇沸油,惹得九州群雄侧目。 各地武道之辈不远千里齐聚古都长安共襄盛举,若只论造势的的确确称得上成功,将天下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此,试看谁人榜上有名。 吕布虽有官职在身,但何进对其貌似恩宠有加,竟允他前往长安一会。 很快,他将军中琐事交与高顺,秦谊禄等将领之后,便领着司马睿以及郝萌等人一路向西,出函谷,过潼关,直往长安行去。 这一路上,众人耳边所闻者皆是关于《无双榜》之事,连带着背后的阴阳家也被议论得津津有味,奇闻异事层出不穷。 此番前往长安子午谷观礼,来自九州各地的武道中人纷涌而至,除了昔日榜单成名高手外,诸多后起之秀更是满怀期待,若是一朝点榜而名,正可在天下人面前一鸣惊人,方才不负少年英才。 司马睿身负阳天龙魂,又是枪宗名门子弟,自然算得上是后起之秀。 但他没有这般出名的心思,只是想着离开那繁华尊荣却又步步惊心的帝都,正好避一避连日来的凶险感况,且在途中的畅快恣意,更是让少年心性大感释放,好似鱼入大海,鸟翔碧空。 第一百六十七章:金印,驿馆 前方有城池名为渭南,乃长安门户,等越过它后再行百里即可到达目的地。 因月旦阙之通告,此地已是热闹非常,来往之人多为草莽豪杰,或是寒门子弟,他们因为没有家族巨阀的支持,都想趁此机会出人头地。 若是侥幸能够榜上提名,身价自然是水涨船高,不可不说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几日在渭南城内城外发生数十起械斗,死伤者已不在少数,其中固然有争强好胜之辈,也混入了不少意图不轨之徒。 赤兔神俊,引得旁人纷纷侧目,心思狠辣者已悄然动了劫掠的念头。 可凡人又如何能抵挡神魔睥睨,只凭那股如有实质的煞气在芸芸众生中尤显锋芒,足以让好事者退避三舍。 抬头望天,吕布见夕阳摇摇欲坠,便决定先在城中休息一日,道:“人多口杂,可去城中驿馆暂息。” 郝萌乃是吕布帐下亲卫首领,此次有幸跟随一旁,心中大为兴奋,当下笑着应承道:“主公,要不要知会渭南太守?” 因为吕布官拜卫戍中郎将,便是在洛阳也是赫赫有名,通知渭南官吏接风洗尘也是分属情理。 然而吕布仿佛不愿招摇,微微摇了摇头,道:“没有这个必要,某尚要去他处一趟,你们可持某官印先行前去打理,若某迟来,尔等也不必苦等,自行游玩亦可。” 司马睿此时尚自沉浸天地辽阔,碧空白云中,突觉眼前一物飞来,顺手一把抓住却觉颇为沉重,细细一看竟是一方用锦帛包好的方正大印。 这吕布将代表自己身份的金印随意扔出后一拍赤兔潇洒离去,留下了郝萌与司马睿一干人等面面相觑。 司马睿捧着那沉甸甸的官印苦笑不已,望着潇洒而去的吕布,忽然觉得这方天地灿鸿。 ——那烈硕的炎天画戟,那神俊的赤兔儿,无一不衬托着这位地元高手卓然于世,睥睨众生的风采,实让人心神为其夺之。 他不由长叹道:“什么时候,我也能有吕将军万分之一的风采……” 司马睿不是没有见过气度姿态超凡之人,比如凌云刘虞的风轻云淡,枪宗童渊的如山蔚然,皆可谓当今第一流的武道高手。 可跟吕布相处日久,他的心中亦是在不知不觉中对其更添景仰之心,尽管前者始终是那么一副藐视凡人的桀骜模样,让人难以亲近。 郝萌看看神游方外的司马睿,再看看后者手中的中郎将金印,眼中闪过一丝不为人所察觉的精光。 随后他颇为亲热的搂住后者,大笑道:“我在主公身边多年,却从未见过他如此看重一人,司马兄弟能得主公亲身指点,他日与武道一途必然有惊人业技,又何须羡慕?” 此番结伴而行,吕布在途中竟有几次主动指点司马睿的武技,让他受益匪浅。 自来到洛阳之后,他接连经历数次死生大战,虽然得益于此在武道一途进步神速,但毕竟只在童渊的身边待了一月而已,很多武道系统之事并不清楚,只能自己闭门造车般的摸索,难免会走一些弯路。 吕布作为地元级别的超级高手,无论见识,心得,经验,都是远超一般武者,而且他自沙场中又有特殊感悟,与枪宗之技颇有相通之处,所以他提出的问题或是见解往往切中要害,让人有醍醐灌顶之感。 而如今,这份幸运不过在别人眼里,似乎只属于司马睿一人而已。 那郝萌跟随吕布数年之久,在他帐下为亲卫首领,一直以来尽心尽力负责起居琐事,只可惜自身限于天赋潜力,到如今也只得人元下阶。 因而他见以吕布桀骜性格,竟多次对来历不明的司马睿屈尊指点,出人意料之余也不免添了几分嫉妒。 司马睿对吕布的“青睐”却是心中有数,曾记得那夜后者直言揭开阳天龙魂之秘密,口中竟将他视为对手,想来这些日子的指点便是缘起于此。 但吕布魔神般的人物,岂是他这般凡人可以逾越的,说不定这只是后者对往日枯燥生涯寻求一些调味剂罢了。 司马睿自然不会将这些事跟郝萌述说,只摇头苦笑好歹将脑海里的杂乱想法收拾干净,随后向那渭南士卒询问起驿馆所在。 幸他手上金印之力,那渭南城卫守将是个有见识的人,恰好听闻过吕布传言,因而不敢怠慢亲自领路,倒是省去了很多麻烦。 不一会儿,一行人便至驿馆不远处,看着毕恭毕敬一步一步离去的城卫守将,司马睿颠着金印不免有些好笑,若是对方知道自己狐假虎威只不过是个“马夫”身份,也不知会不会恼羞成怒。 驿馆门前本有几个驿卒正自交谈,看到迈步前来的几人大部身形彪悍精壮,手持腰寄刀剑,气势狂野逼人。 而当先的司马睿衣着虽并不华丽,但面容俊朗,气度不凡,心中不敢存有轻视,忙端正了礼数,张着笑脸纷纷上前几步迎候。 司马睿不敢拿着鸡毛当令箭,微微一笑,道:“几位,我家将军因要去长安公干,路经渭南见天色不早,便想在馆内休息一夜再走,不知可否安排一下?” 那几人是驿馆老资历,察言观色最是灵便,否则也做不了这份差事,听得这少年果然提及“将军”二字,心里更是不敢怠慢。 可他们脸上却浮出为难神色,致歉道:“实在对不住,不是小的不愿将军们入住,实在是……实在是里头已经没有了空余房间。” 司马睿听了微微有些吃惊,没想到竟会遇到这般不巧事情,可这乃是吕布亲自吩咐,可不能半途而废,只得拿出那方金印,苦笑道:“请通融通融,我家将军乃是卫戍军中郎将,劳烦诸位看看是否还有空余,只要能腾出三五间房便可。” 吕布身份最重自当单独一间,郝萌,司马睿以及亲卫五人至少须得两间,他也不愿为难这些驿卒,所以将所需房间数量已降到了最低。 卫戍军中郎将,这六字让这几名驿卒的神色狠狠一凝,见这金印不似作假,商议了一下后为难道:“劳烦诸位先在此稍等片刻,我们这就去请主事的过来,看看还有没有多余的房间可以提供。” 身后的郝萌闻言,顿时一怒,喝道:“混账,区区一驿馆主事竟敢如此怠慢,可是欺我等刀剑不利!” 第一百六十八章:不期而遇,羽林 这几名驿馆老卒闻听这恐吓之言,又见郝萌等人凶神恶煞,皆是双股瑟瑟。 他们见司马睿这俊朗后生面善,便拿眼纷纷瞧向他这一边,希望他能够出面说几句公道话。 司马睿不是持强凌弱之辈,见这几人本事低微,确实不是有意刁难,便劝阻郝萌等人收起兵刃,呵呵笑道:“郝大哥,我们初来乍到可不能污了将军名声,还是让他们先去通告一声,免得说吕将军以大欺小。” 郝萌一听倒觉得有几分道理,毕竟自家将军现在可是朝廷大员,自己身为亲卫心腹理当多多思虑。 因而他笑着说道:“既然如此,就听司马兄弟的,毕竟主公将金印交给了你,我们也不敢乱来。” 司马睿谢过郝萌的支持,对这几个驿卒道:“劳烦快些,我们将军随时都有可能过来,免得到时候生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几名驿卒躬身谢过,其中一人神情慌张的匆匆离去,想来是去通告主事之人。 另外几人则是在旁假笑不语的陪着,倒也显得颇为可怜,看来这是份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只是司马睿心里也闪过一丝疑惑:这驿馆只招待有官名在身的,看这规模虽小却也有不下二三十个房间,怎会这般凑巧的满额了? 过了片刻,那先前离去之人领着一个面貌消瘦的中年人回来,看他身着服饰应是这驿馆主事。 他只看一眼便知此金印真实无疑,但瞧得司马睿年轻面生,便小心问道:“在下张康,乃是此地驿馆驿丞,冒昧的问一声,来的是哪一位中郎将?” 卫戍军中常设四员中郎将,掌控洛阳地域各个关隘港口兵马,除了大将军亲弟何苗以外,其余者为虎牢关主将太史慈,武关主将伏完,函谷关主将董承。 这四人拱守的乃是洛阳门户,轻易不可离身,便是太史慈那般无畏脾性,也只敢在洛阳地域行走,哪里能到这渭南小城,故而有此一问。 吕布是新设的一员中郎将,虽有职称但只掌控原本并州兵马,却始终难以独立在外,故而名声不显。 且这次长安之行只为观礼并未声张,而这张康只不过是一区区驿馆主事,所以当司马睿报出吕布名号后,反倒不如那城门守将见多识广,看模样竟是不曾闻听。 要知道卫戍军作为汉帝亲军,远不是各地边军杂军可比,别说是堂堂的中郎将,就是一个普通的校尉也足以让地方官吏不敢小觑,与此可见吕布这中郎将做的是多么的名不副实。 张康老于世故,不敢将诧异的神色露出,忙借故观看那方金印,见其材质特异不似作假,便呵呵笑道:“不知吕将军现在何处?” 司马睿不知道吕布去了何处,不过后者早有交代,只需将住所安排好即可,便含糊其辞,答道:“将军尚在城中办事,稍后便到。” 张康闻听眉头一皱,在人前叹道:“这可有些麻烦,实不相瞒,馆中确实已没有空余房间,可否让将军另选一处?” 纵然司马睿天生的好脾气,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几次三番让人拒绝阻碍,心中也不免有些怒意。 他上前逼近一步,言语中已带着不悦,道:“馆丞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是瞧不起我家将军?” 郝萌等人心中早就不满,当下配合默契,人人抽刀而起,口中连连喝骂,一副要砍人的模样,不知会不会吓到这些可怜驿卒。 果然,这张康见了这些军汉抽出兵刃,顿时神色大变,连连作拘道:“岂敢如此,岂敢如此,实在是因为我这小小的驿馆今日被人包下,确实是没有了房间,否则借我天大的胆子,下臣也不敢得罪吕将军啊……” “包下?”,司马睿闻言一奇,讥笑道:“我听过酒家勾栏会被人包下,却不知连朝廷特立的驿馆也能被人包下,张驿丞,你欺我不知吗?” 能够在驿馆任职的,先得有八面玲珑,察言观色的本事。 张康已知司马睿动了真怒,若是再行推辞只怕要惹恼了这些人,说不动真要砍了自己的脑袋来解气,更不用说那所谓的卫戍中郎将了。 可是那包下驿馆之人也是大有来头,远不是他这样的人可以招惹的,一时两边为难。 心中一计量,张康只得如实答道:“哎……下臣实在不敢相瞒,这驿馆确确实实是被人包下了,他们足有二三十人,身份不俗也是来自帝都。他们早早言明不准下臣再收拢宾客,便是原来住着的几名官员也被无礼驱赶,所以我也是有心无力,全无办法啊。” 听到这里,司马睿知道是自己错怪了这张康,毕竟边地官吏如何敢得罪帝都权贵,况且二三十人在此,足以将整个驿馆住下。 只是不知到底是何方人物,竟是如此霸道行径,让人反感。 不过他身后站着的可是地元级别的高手,因而不惧,笑着说道:“这样吧,张驿丞不用出面,让我跟他们商量商量,可好?” 张康听这个倒是一个办法,自无不可,又瞧司马睿面貌出众,言语间对自己颇为和善,忍不住劝说道:“那将军你可要小心,那些人个个都会武技,尤其是那领头的,带着一个吓人的铁面具,一看就不好对付。” 铁面具? 司马睿闻言心中一跳,他自入了洛阳以后就只见过两个佩戴铁面的人,身份却是天差地别。 一个是几日前与林中分别的烽火骑大将阎柔,但他早已率部回归幽州整合兵马去了,绝对不可能会出现在渭南,更不会以这种引人注目的方式出现。 那么,就只剩下一人,便是那无恶不作的羽林卫一员,刑狱掌事,兵家高足满宠。 当日司马睿设计潜入刑狱跟刘和见上一面,后来因为封谞缘故引来了坐镇高手满宠。 双方一番大战中,其人以一己之力连战司马睿,夏侯兰,张顺,颜慕儿,不但不落下风,反斩去了张顺一只臂膀,足见他的实力绝不在乐进等人之下。 司马睿对羽林卫一干人等深恶痛绝,本不欲打交道,但自己与郝萌一干人乃是受了吕布指使,岂能无功而返? 好在当初他用锦帛遮住了真容,倒不用担心被满宠识破,反正避无可避,干脆就大大方方的踏入驿馆内,去会一会这位羽林高手。 第一百六十九章:战,怒战 驿馆之内,有一二十个黑袍长衣者四散周围,或孤身一人,或三五成群。 他们见外头来了陌生人,眼中冷峻戏谑,仿佛在看待什么好玩之物,果然是羽林卫一众。 看来《无双榜》不但但只是吸引了草莽之人,连朝野中人也难以幸免,这些羽林卫竟似吕布一样从帝都而来,却不知那张辽,乐进等高手是否也一并在此,那可真是大大不妙。 羽林卫中有人见司马睿一行人似是军旅中人,素来目中无人的他们自认高人一等,便伸手招来张康,笑嘻嘻的先给了他几个大耳光子,随后大声骂道:“怎么,听不懂爷的话吗,不是说了不准再有人进来,你这脑袋不想要了?” 张康虽然是朝廷命官,可惜职位卑微,面对汉帝亲卫时,毫无尊严可言。他知道这些羽林卫素来是心狠手辣,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因而立马跪地磕头求饶道:“官爷饶命,官爷饶命……” 司马睿见不惯他们如此对待张康,况且都是自己执意要来,因而上前几步扶住,安抚道:“张驿丞,你快起来。” 张康如何敢,只顾着磕头求饶,神态极为恭顺卑微,让人可怜之余也觉可恨。 那羽林卫见司马睿待其出头,正合了心意,左右二人对视一眼后,笑眯眯的来到他的身旁按上臂膀,意图以劲力压屈其双膝如那张康一般跪地,口里嬉笑着喝道:“跪下吧。” 司马睿冷笑一声,索性不用避让,就让这二人为所欲为,自身真气循环躯肢,竟是纹丝不动,脸上故意露出惊讶神态,说道:“二位说的什么,在下听不明白。” 这二人刚才虽只使了五六分力,但见司马睿动也不动,当下知道是遇到了武道高手。 可众目睽睽之下若就这般退走,岂非丢了面皮,因而心中起了狠意,二人一左一右竟双双拿脚猛踢司马睿双膝后面的软筋,竟是一副不达目的不摆休的姿态。 司马睿见状暗自冷笑,随即调动体内真气引得气劲弹发,顿时震得二人手臂痛麻把持不住。 这还不算,他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一人一脚飞速出招,将这两个羽林卫猝不及防的踢飞上了半空,然后才狠狠的摔在地面,哀嚎不止。 那二人虽不是司马睿的对手,但实力也不至于这般悬殊无用,实是因为素来横行无忌惯了,只以为这九州之地没人敢惹他们。 却不知司马睿因刘氏父子之事早已深恨羽林卫,存心使了真力要狠狠拂去他们的脸面,这二人不及防备之下果然出了大丑。 郝萌等人出身军旅,又是吕布帐下亲卫,行事作风比起羽林卫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见不得有人比他们还嚣张,见司马睿代为出手那是最好不过。 原本他们以为司马睿不过是个白净书生,平日里对其有些瞧不起,但此时见了他的手段如此厉害,方才知其深浅,不由大声拍手叫好。 羽林卫一众向来只有他们欺负人的时候,哪轮得到别人蹬鼻子上脸,且在人前折辱同袍,倒是难得的生出一股同仇敌忾的心态。 一声招呼过后,房里方外冲出十余人来,将司马睿一行人齐齐围上,心狠手辣些的已是抽出了兵刃,准备了结了他们的性命。 郝萌虽对司马睿心有微词,那是因为觉得自家主公对他太过照顾,但若是被外人欺辱了,那就另当别论了。 一干狼骑军护在司马睿身边,他最为领头的,更是冷笑不止,喝道:“怎么着,想以多欺少吗?” 羽林卫可不会管什么草莽道义,他们日常的训练中就是以“为达目的,可不择手段”为宗旨,别说以多欺少,就是更恶劣的事情都不知道做了多少。 面色自如的他们丝毫不以郝萌的话在意,若是今日找不回这场面来,只怕等几位都督回来闻知损了脸面,那才是大大不妙呢。 因而无需任何交流,他们已是合力而上,瞧其中刀光剑影,竟是暗藏杀机。 司马睿跟郝萌俱是人元下阶实力,比起一般羽林卫自然是高出一个档次,但这十余名羽林卫似乎颇有配合章法,竟一时不落下风。 反观他们这边除了最强的两个点占了上风,其余狼骑军比起羽林卫又是有些不逮,一时成了累赘,倒形成相持局面。 一番争斗下来,虽然司马睿跟郝萌打翻了几个羽林卫,但身后的几名狼骑军也是个个负伤,其中一个较为严重的更是被人砍断了臂膀,此时已是鲜血直流,面色惨白。 郝萌杀得兴起,不顾身后同伴,率性直冲闯入羽林阵中,刀劈拳打,说不得还真有几分“一骑当千”的感觉。 显然他是仗着自己人元境界的实力,在羽林卫中为所欲为,心头大觉畅快爽意,竟忍不住哈哈长啸:“什么狗屁羽林卫,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话音刚落,一道惊鸿身影急速逼近,见缝插针于空隙处勃然进招。 郝萌口中虽是狂妄,但心神却是不敢大意,一直有细细观察周围情况,见来人身法诡异,攻势奇快,不惊反喜,喝道:“来得好。” 谁知郝萌正要御敌,却赫然发觉来者的双眸中竟是惨白一片,那无一丝黑瞳颜色极是渗人,但又让人欲罢不能的死死盯住。 他凭着本能挨过几招,却越发觉得脑中阵阵昏沉,手脚萎靡乏力,竟似中了什么魔法一般异样。直待一道白光闪击眼前,他方才有些反应过来,暗暗痛呼:我命休已…… 那道白光闪击眼前,来势极快,郝萌有心避让,却是力不从心,只得眼睁睁的瞧着自己将要丧命于此。 司马睿早知对方手段,看准时机在险之又险的那一刻,终于是将郝萌保下,只是这白光锋芒太露,仍旧在后者的胸前留下一道印记,鲜血飞溅。 郝萌逃过一劫,神识从混沌中渐渐苏醒,同时传来的还有皮肉受伤处的辛辣痛楚,惹得他冷汗淋漓却是不发一言,只紧紧盯着那险些要了自己老命的武道高手,心中凌然。 第一百七十章:太行刀,小乱环 来人铁面遮容,白眸渗人,身着锦衣黑袍,背手而立。 他神态虽然悠闲淡然,却又隐隐透露凌然锋芒,叫人不敢正视。 见自己的出招未曾杀人也不在意,此人嘴角挂起一丝嘲讽笑意,无视了死里逃生的郝萌,而是饶有兴趣的盯着司马睿不住打量。 司马睿因有龙魂之故,受其魇中阴瞳之术的影响不大,所以才能在千钧一发之间救下郝萌的一条性命,但他神色中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担虑,担心满宠会认出自己就是当日闯刑狱会刘和之人。 以羽林卫顺藤摸瓜的本事,定会联系到刘虞,那身藏的阳天龙魂的秘密势必无所遁形,到那时候只怕连吕布也难以出手保全。 好在当日司马睿几人闯入刑狱时遮掩了真容,而他知晓可能是满宠在此,故而把那被满宠觊觎的无名古剑也悬挂在外头的马身上。 加上他在晋级人元之境时候,已被龙魂彻底淬身变了身形,相信便是这满宠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也一时辨别不出。 果然,满宠见司马睿神情有些异样,只当是对方知晓自己的身份而心生畏惧,他不觉诧异反而微微有些得意,阴冷笑道:“武技不差,瞧你们的装扮应是军旅之人,可却不该得罪我们羽林卫。今儿本都督心情甚好,便饶了你们的性命,一人断去一指,然后滚吧……” 狼骑军征战南北中不知见识过多少武技高手,远的不说,便是当日孟津港之外,那号称卫戍军中第一人的太史慈,都无法击败主将吕布,因而使得他们骄傲非常,只觉得这些所谓的高手稀疏平常,并无畏惧之心。 他们虽惊讶满宠本事,但听了此人的大言不惭,顿时人人叫骂不止,皆是不屑。 唯独那郝萌捂着胸前伤口,感觉温热的鲜血正自涌出,眼神闪烁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顾着窥视四周,小心打量。 司马睿虽不惧满宠实力,但自知现下还不是他的对手,而且为了避免对方的猜疑,以及可能随时出现的张辽等人,绝然不可冒险使用龙魂之力,眼下还是走为上计。 可他转念一想,若就这般仓惶逃走,不但大大损了吕布脸皮,便是自己的武道之路也会存了心魔,日后要想更上一层楼,只怕会艰险重重。 满宠本就是阴狠毒辣之人,见狼骑军等人只顾着痛骂,渐渐失了戏谑的心情,浮现阵阵杀意,冷笑不止,道:“既然你们不愿断指赔罪,那么本都督就送你们上路吧。” 司马睿之前跟满宠打过交道,知他是个心狠手辣的主,身后的狼骑军与当初的烽火骑一般,与个人武技并无出彩之处,绝非羽林卫敌手。 故而他挺身而出迎上对方高招,口里却是告诫众人大喝道:“你们先走。” 满宠冷笑一声,似乎在讥讽司马睿不自量力,他踏步而上,没有借用魇中阴瞳之术,而是将袖中藏着的骨蟒鞭不断击闪而出。 只见此间百千鞭影重重,道道锋锐,风声凌厉,一番疾风暴雨般的攻势竟是将司马睿与烽火骑众人围困在场。 司马睿如今已有人元下阶境界,与往昔不可同日而语,与满宠虽有段距离,但若是要脱身倒没有多大问题。可是现下郝萌受伤,其余狼骑军又是寻常军汉,只怕万难从满宠这等高手中安然无恙的走脱。 从洛阳前往长安的这些日子里,众人也算是同舟共济,司马睿仁义道德上了头,便不能为了自己一人的安危而将他们置之不理,故而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全力应付,能拖一时算一时。 希望之前去独自办事的吕布能够及时赶来,否则就只能回来给他们一干人等收尸了。 满宠仗着骨蠎鞭威力,将郝萌这位人元高手压制的渐渐没了反击的余地,那几名军汉更是惨遭重创人人带彩,倒算得是有难同当。 唯一还有能力攻守的只剩下司马睿一人,可为了避免满宠从武斗中察觉到蛛丝马迹,他既不能运用龙魂之力冒险,也不想用枪宗武技连累师门,就连最为趁手的古剑也不在手中,只能是夺了一柄钢刀应付,使得那孙礼当初粗略授教过的太行刀法。 太行六道中,颜慕儿乃是刀宗子弟,虽然没有于禁,张辽那般的根性出众被李彦收为入室亲传弟子,但所学刀技也是不俗,实力不可小觑。 孙礼与她最是要好,二者常常在武学上切磋交流,吸取了各自的武技精华,去繁存简中创出一套全新刀法,威力更是递增。 后来,孙礼因太行山受司马家大恩,只得在府中当了个闲置的枪棒教头,每日虽说是醉酒混日,但也传授过司马睿几招刀法。 当日在凌云府中,司马睿就曾与那实力更强的乐进过过几招,出其不意中还曾险些伤了他,足见孙礼所教刀法的不俗之处。 可惜当时的司马睿只将太行刀法当做强身健体所用,未曾涉入武道的他自是难以领悟其中精妙之处,后来侥幸得了阳天龙魂经过一番淬体重造受益匪浅,但有童渊亲自指点,多用的也是枪宗武技,反倒将这最先学习的太行刀法忘之脑后。 司马睿这会临时抱佛脚的施展起来,纵然太行刀法精妙,但生疏之下难以连贯招架,果然被接连伤了几处。 伤势虽并不严重,可满宠的招式已越来越凶险毒辣,说不得真到了避无可避的时候,也只得冒险激发龙魂之力,哪怕可能招惹更强大的张辽。 不过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丝明悟,司马睿记得当日孙礼与李典一战中,也是这般弱战强的局面,与今日的情况何其相似,记得孙叔当时险些反败为胜所使用的似乎是…… ——人元势·太行刀·小乱环! 杀招突现,司马睿按着记忆中的手法依样画葫芦,竟真的甩飞手中钢刀回旋劈斩,朝着满宠咽喉要害袭去。 满宠一时大意,不曾想到司马睿居然还能使出这般精妙的武技,虽躲过了破喉之厄,却仍旧被那钢刀伤到了臂膀,鲜血飞溅。 第一百七十一章:羽林都督,驾到 可惜司马睿这招小乱环虽然神似无比,但这中间所用的角度,力道,经验,与孙礼相比还是有段相当距离。 故而他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但只是沾了点便宜,却没能将满宠一击致命。 可即便如此,想当初他合夏侯兰,张顺三人之力,尚且被满宠杀得丢盔弃甲,但今日却能对攻中伤到对方,足见他在这段时间的实力突飞猛进。 反观满宠堂堂羽林高手,今日被一弱小对手所伤,不免有些恼羞成怒。 他本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主,手中施展白影纷纷袭扰,身形加速点越进招,凶猛之中暗藏诡异。 到底是成名已久的高手,只一会功夫便看准时机,趁隙单指击中司马睿胸前一处,气劲暗透勃发,顿时将其击退吐血。 他得势不饶人,甩来骨蠎鞭如鹰击长空般劈斩而下,竟是要将后者一分为二,实在是残忍至极。 司马睿眼瞧着蟒鞭斩落而来,却因一时真气难继竟避无可避,危难之际他倒也想的明白,若是这人都死了,还要顾及什么秘密! 他一咬牙关,运起体内的龙魂之力,真气瞬间增长数倍,双臂刺劈点扫,将枪宗武技一股脑的畅意发挥,竟将颓势局面在一波攻势之后顺利扳回。 满宠万万没想到司马睿居然一直在隐藏实力,此时猝不及防之下果然吃了大亏,一时被击中数招,只觉得体内真气运行锈涩,筋脉刺痛。 狼狈之间,他只能甩起骨蠎鞭横扫一片,希望能够逼退来犯之敌。 却见司马睿为了躲闪骨鞭,竟是极其不智的越上半空,虽有居高临下之说,但双脚无着力之地,若不能一招制敌,只会累得自己成为对方的活靶子,果然还是经验欠缺了一些。 满宠见状眼中一亮,经验老道的他自然能看出其中要害,欣喜若狂的他将骨鞭一拉一甩随后旋卷而上,口中狂笑喝道:“小贼,找死!” ——人元势·巨蟒绞! 骨蠎鞭锋锐异常,别说血肉之躯,便是精钢硬木落与其中,也绝无幸免的可能。 只是空中散落无数衣料碎片,飘飘洒洒的如若雪花,却无半点殷红血雨,惹得始作俑者的满宠惊疑万分。 此情此景是这般的熟悉,让他不禁有些失神,忽得记起当日出现在刑狱之外的神秘女子,也是这般不知用了何等身法从巨蟒绞中逃脱,暗道这少年莫非与那丘山魔陵窟一脉竟有瓜葛? 不及满宠多想,忽觉身后劲风袭来,原来是司马睿早看准他求胜心切的破绽,用那外袍做了障眼法,凭借龙魂的超强爆发力彻底占据胜机。 面对强敌,司马睿不敢妇人之仁,全力一击打在满宠后背,龙魂之力倾巢而出,有如崩山碎石之势。 满宠这位羽林卫高手受此一击,吃不住其中强劲而猛吐鲜血,踉跄败退中更是一连扫倒了数名部下,或死或伤。 趁此机会,司马睿招呼郝萌等人速退,又使得真气横扫四周,逼得那些心存顾虑的羽林精锐不敢上前。 谁料他们才近驿馆大门,一道雄厚至极的气流从外猛扑过来,气劲之强卷起无边狂风逼得司马睿等人不但寸步难行,而且那离得大门最近的两名烽火骑更是只来得惨叫一声,便被击飞当空。 瞧他们五官鲜血涌现,竟是被活活震死,实在可怕! 司马睿心中大觉不妙,对方不曾露面,仅仅只凭气劲就能有如此威力,说不得这就是地元境界实力,而在羽林卫中能达到地元者,唯张辽一人。 果然,外头几人迈步而进,当先之人身着黑锦长袍,腰缠金镶玉带,高冠束发,意气奋发,双目如电似光,却是隐带煞气,让人不敢直视,心中不觉生起几分惧意。 正是羽林当家,刀宗亲传弟子,九龙苍穹之钧天龙魂的拥有者张辽。 郝萌等人被张辽的强劲气势所震慑,双股瑟瑟竟不敢动,可笑这些狼骑军悍卒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此时被一人煞气逼得如此狼狈。 他们脑中臆想连连,生怕今儿难以苟活,一时竟大为后悔,怎么就莫名其妙的踏上了这般混乱的泥潭之中。 司马睿见刚才冒险动用龙魂之力反击满宠,果然引来了最坏的结果,此时拥有钧天龙魂的张辽亲至,只怕自己是插翅难飞,便是“死”对他而言,都算是不错的下场了。 不过他虽然受到对方气势压迫,但一想到刘虞便是死在此人手中,内心的滔天恨意竟压过了莫名恐惧,倔强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张辽,绝不退缩。 张辽那双一贯露着睥睨神情的眼中,此时浮现的是惊人的贪婪与狂喜,在与阳天龙魂失之交臂后,谁会想到今日在这渭南小城,竟意外的感应到一股若隐若现的龙魂力量,实叫他欣喜若狂。 自在幽州与阳天龙魂失之交臂后,张辽始终对此难以释怀,念念不忘。 后来他在洛阳城中又闻听线索却又一无所获,心中大为恼火的他曾不顾事态混乱,尽派羽林全部暗探遍查洛阳全境。 直到后来惹得帝都权贵接连上告汉帝,这才不得不将此事平息下去。 张辽细细观察着场中司马睿等人,那双锐利至极的眼却是渐渐浮现几分失望,这几人修为最高者不过才人元下阶而已,如此实力岂会是龙魂拥有者? 难道是自己感应失误,或者是那人早已离去? 司马睿是幸运的,因为他现在并不能完全开发阳天龙魂的潜力,要不然也不会还停留在人元下阶,且因功法的缺失只能浅薄的激发少许力量,否则岂能逃过张辽的眼力。 张辽身负钧天龙魂,如吕布所言的那般,能够在一定距离内感应到其他龙魂使用者的存在,当然并不能十分精确,只有大致方向。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他心情大怀之余瞧得司马睿等人十分厌恶,虽没有亲自出手的意愿,但却随意的挥了挥手,道:“恼人的臭虫,速速打发干净了。” 场中的羽林卫为了搏上峰满意,那叫一个前赴后继,那满宠因在司马睿手上吃了亏更是不遗余力,手中骨蠎鞭横扫乱卷,杀气腾腾。 双方一顿胡乱砍杀后,边地的碎尸鲜血,可怜几名烽火骑惨死当场,只剩下司马睿跟郝萌两名人元高手还在场中苦苦支撑。 第一百七十二章:生或死,选择的权利 司马睿眼看着强敌环绕,插翅难飞,那满宠更是步步紧逼不留分毫空隙,别说张辽出手,便是此人就足以让自己含恨毙命。 他如今的全部本事,不过枪宗妙技与阳天龙魂而已,可此时此地有张辽这位地元高手在侧,便是用得龙魂力量,也绝无幸免的机会。 这不是他悲观沮丧,实在是境界上的巨大差距,反倒会白白便宜了这汉帝爪牙,倒不如随自己烟消云散。 至于枪宗妙招,因深受童渊大恩,本就无以回报,又岂能连累师门,徒惹羽林卫大敌。 不过若是童渊在此,必定要对司马睿这迂腐弟子狠狠的骂上几句,枪宗子弟遍布九州,枪神横行天下,岂能惧了这羽林卫一干爪牙。 别说张辽这年轻后辈,便那刀宗之主李彦若是行了那不义之事,他也要拔枪相向,怒目横眉。 张辽回归,自有下属送上靠椅暂息,他因龙魂之故而心中潮起潮落颇为不耐,一张俊脸阴沉得好似能滴水一般,可见对龙魂的执念已是越来越重。 立与一旁的那人,自然还是羽林高手乐进,只是却不见了往日形影不离的李典。 他偷偷打量上峰脸色,故意发出一声惊叹,道:“瞧着这几人神态,该是军旅中人,不知除了我羽林跟卫戍军外,还有哪支兵马能暗藏人元高手,倒是不俗。” 场中满宠攻守间全力而为,一干羽林精锐适时逼迫,竟是如临大敌一般,全无往日戏谑心态。 张辽闻言抬起凤眼观望,见司马睿二人处在羽林卫攻势最盛处,突围不得只能尽力维护,虽是险象环生如汪洋孤舟般波澜四起,但短时间内却暂无性命之忧,倒是小瞧了他们。 他听明白了乐进语中的另一番意思,轻笑道:“你的意思是说……这几人恐是卫戍军中,好叫本座勿要轻易得罪了那何进,是也不是?” 乐进闻言虽是面色如常,但心里却是悄悄起了三分惧意,忙道:“属下不敢,只是自回归帝都以来,我羽林卫深受陛下恩宠,却也锋芒毕露,惹得朝中多方势力不满。那何进毕竟贵为外戚,手掌数十万卫戍军,与其直搦其锋不易,还需谋定后动。” 张辽对乐进这位部下素来看重,但凡军中大小事物皆权数托付,因而不似对其他人那般肆意无忌。 他见对方语言小心,不免笑道:“你何时学会了这般说话,莫不是在怪本座处罚了李典,心里起了怨恨?” 乐进忙道:“都督言重了,那是师弟他多番办事不利,咎由自取,按着羽林规矩能保周全,已是都督开恩,属下岂能不知。” 张辽听了不再多言,却是将注意力转向了场中争斗,见那郝萌已是战心全无,苟延残喘,倒是那年轻的司马睿虽负伤累累却战意不消,便道:“既然如此,你便替下了满宠,先留下这二人性命吧。” 乐进恭顺的行了一礼,随后来到场中厉声高喝道:“众人退下。” 羽林卫中以强为尊,当初张辽白衣之身,来历不明,却只因技压群雄,便被奉为羽林之主,便是乐进这般人物也是俯首称臣,可见其中规矩严厉。 而在张辽之下,尚有四名副都督,为首者便是乐进此人,因而他一声令下,众人不敢恋战纷纷跳出战圈。 只有那同为副都督的满宠因在司马睿手上吃了大亏,故而仍旧不依不挠,充耳不闻,口中厉喝连声,道:“我必杀此人,方消心头大很。” 满宠此人骄傲自大,又是出身兵家玄门,便是不在羽林卫中,也可称著于世,但此番竟被司马睿这人元下阶武者所伤,实是一大耻辱,故而非得手刃此人不足以消恨。 不同于李典,满宠等人的任意妄为,乐进不但武技出众,对局势也有清晰认知,实是羽林卫中少有的明白之人。 如今羽林卫锋芒正劲,看起来风光无限,实则已是风口浪尖为朝中诸多势力所忌。 其中何进的外戚势力最为鼎盛,自然不会坐视羽林卫如此发展,而以当朝太傅袁隗为首的学党,为了拉拢卢植,陈藩等人,也对谋害刘虞的羽林卫口诛笔伐。 至于那宦官一系,倒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虽非阻力亦非助力。 如此看来,羽林卫在帝都之中处境颇为微妙,若不是汉帝亲军,又有张辽等武道高手坐镇,只怕早已被瓜分殆尽。 但话虽如此,若真杀了这几名似是卫戍军中士卒,以何进脾性只怕不会善罢甘休,牵一发而动全身,羽林卫尚不是卫戍军的对手。 乐进看清时局,不愿赶尽杀绝,故而提议张辽暂时先放过二人性命,至少也要确保这渭南城中再无他们的同袍,否则一旦传扬出去,必定惹来泼天大祸。 此时见满宠不尊上命,他因师弟李典之事而挤压多时的愤怒在这一刻赫然爆发,一进场中便使得空御刃的高超武技,将那锋锐无比的骨蟒鞭抓在手中,冷道:“满宠,都督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满宠感到鞭身上传来一股厚重真气,一时难以收回,心中越发懊恼,喝道:“乐进,你要与我为敌?” 乐进冷笑不止,低声道:“你当日对李典铁面无私,难不成今日轮到自己却是忘了羽林规矩?” 满宠闻言心中一跳,没想到乐进此人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竟是深藏至此与那李典是一丘之貉。 又见远处的张辽电目观摩,他念头数变之后只得撤去真气,语中却是含着难耐愤怒,道:“乐进,你假公济私坏我好事,满宠铭记于心。” 原来羽林卫以强为尊,虽以张辽为首,但底下好手却非铁板一块,乃为暗潮涌动。 当日李典不知何故竟放过司马睿与夏侯兰,却也断绝了阳天龙魂的下落,因有旁人见状告知上峰,又有数名羽林精锐阵亡,此事却是隐瞒不住。 张辽见李典一无所获,三番两次辜负重托,惹得心中极为不爽,便要重重责罚一番,一为发泄心中不悦,二来也有警戒众人的意思。 乐进与李典是同出一门,虽不喜后者性格,但却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受重刑,便难得的徇私了一回向张辽求情。 却不料被掌控刑责满宠一口回绝,最后将李典贬入羽林卫中最为凶险的“死亡狩场”,在那里便是一流好手不死也要掉层皮,因而深恨满宠。 此时乐进一进场便稳稳压过满宠风头,虽一向寡言内敛,但还是不由喜上眉头,见司马睿二人严阵以待,冷冷笑道:“生或者死,我可以给你们选择的权力……” 第一百七十三章:你,太弱了 乐进,虽官拜羽林副都督,人元上阶实力,也是前榜无双豪杰之一,但是名声却是不显。 他既不如张辽那般名震草莽,也不像同门师弟李典那般凶名在外,然而一手空御刃的功夫深藏不露,霸道异常。 例如当日在蓟城中,他就曾与九州第一人的刘虞交过手,虽占了龙湮香的便宜,但他能够毫不畏惧对方的天元实力,足见他必有所依仗。 司马睿自当日逃过一劫后,心中虽是深恨羽林卫,同时却也忌惮他们。而在这一众高手中,他最是忌惮却不是张辽,而是这乐进。 只因那日在凌云府中,司马睿为了护得刘虞安全,竟不知死活的挺身而出,后使得太行刀法与这位羽林副都督有过一番相斗。 只是当时不过三招,他便险些丧命于乐进之手,那是他第一次险些品尝到死亡的滋味。 如今刘虞之事虽已作古,但只要阳天龙魂一日不曾落入张辽手中,那么司马睿将与危险永久相伴,而乐进跟李典则是他身份暴露的最大漏洞跟变数。 虽然那李典不知何故竟详裝不知他的身份,可算得是暂时无忧,但此时再瞧乐进神色,竟似乎也没有记起眼前这个少年就是昔日在蓟城的旧相识,顿时让司马睿放心不少。 其实自他步入人元境界被龙魂彻底淬体之后,身形容貌比起以往大有改观,尤其是原本内敛的性格在潜移默化中渐显峥嵘,无形之中气质早已异于往昔。 况且那时的乐进眼里只有九州第一的刘虞,哪里顾得上他这样的小人物,只怕早当他死在蓟城那浩劫中,已化为白骨了吧。 这乐进言语不多,却是斩钉截铁,手上银光飘荡,正是那一双薄如蝉翼的蚕丝护套,水火不侵,刀剑难伤。 也难怪那满宠要深愤乐进,作为兵家子弟,为羽林卫诸多好手制作奇兵,这副蚕丝护套便是其中之一,却不料今日竟被乐进用来压制。 司马睿见乐进下场,心中大凌。 可笑那郝萌犹自不曾看清局势,外强中干的嚎叫道:“我们是卫戍中郎将吕布将军帐下,你们敢私下谋害朝廷军士,难道是要造反吗?” 羽林卫众人听郝萌畏死之下,居然搬出了卫戍军来,俱是大笑不止,戏谑的神情溢于言表。 自那日回归洛阳以后,在张辽的属意下,羽林卫与卫戍军之间明争暗斗多番,虽然还没有撕破最后的脸面,但谁都知道将来一山必定难容二虎。 只有那乐进听了却是面色一凛,回想起那日吕布的威风赫赫,不由得眉头大皱,道:“这么说……吕布那厮也来渭南了?” 郝萌见乐进似乎对吕布有几分忌惮,心中当下安定不少,强忍着各处伤口痛楚,挺直了身板。 他环顾四周,稍稍停息后便昂首答道:“不错,这次月旦阁重列《无双榜》,我家主公乃是地元级别高手,岂能不赴如此盛事,这正是他扬名立万的大好时机。” 郝萌吹捧吕布实力,自然是为了让羽林卫一干人心有顾忌,否则难逃今日劫数。 好在当日吕布曾在洛阳街头大发神威,尤其是用眼神逼迫堂堂羽林副都督李典跪地求饶一事,在街头酒巷中传言得甚是喧嚣,这才累的后者降职受罚。 乐进与场中大半羽林卫曾在当日亲眼目睹,一时人人面面相觑,以羽林卫平素的行事手段,竟也有些不敢下手。 嘿嘿,素来横行霸道的羽林卫,竟因闻听吕布之名而心生胆怯,若是说出去,只怕无人敢信。 却不料耳边传来一声冷哼,原来是那羽林之主张辽闻听之后飘然起身,冷目电慑中尽是无穷战意。 只听他嘿嘿笑道:“本以为卫戍军中只有太史慈一人可称对手,却不料如今又多了个欺世盗名之徒,不过是在孟津港外斩了些歪瓜裂枣,真以为天下无敌了吗?” 郝萌见张辽卓然起身,不知为何这心中狂跳不止,竟是在一瞬间生出对其的无边恐惧,竟不曾反驳对方。 可怜他心里实在畏惧极了,只能忙不迭的警告道:“我家主公乃是地元高手,便是太史慈当日与其一战也非敌手,你若识相就就此收手,否则等我家主公来了,定叫你们灰飞烟灭。” 这一番口不择言,引得张辽怒意大起,想他堂堂羽林之主,自诛杀九州第一人刘虞之后,天下再无人可入他法眼,谁曾想竟被一个区区人元弱者威胁。 他那俊朗的容颜中浮现深切的杀意,冷笑道:“好,那就先宰了你,再看看吕布能拿本座怎么样?” 话音刚落,张辽身影瞬动,似有非无,似近非远,待司马睿二人分辨之时,竟是已到了他们的眼前。 因那郝萌出言不逊,他有心先拿此人开刀,一掌轻飘飘的击出,却是隐含风雷之声。 司马睿见状不由惊呼一声,若是郝萌吃实了这一招,只怕会落得个五脏破碎的下场,因而想也不想使得双指若枪,击向张辽胸前要害,取了个攻敌必救之策,用得乃是枪宗·星辰落空。 此招着重一个“快”字,他也不妄想能伤到张辽这等超凡武者,只求能阻上一阻,免得郝萌枉死。 张辽瞧得司马睿居然有眼力能够看穿自己的行动,加上他招式精妙竟是身怀不俗武技,心中不免微微吃惊。 因刀宗枪宗素来交好,张辽昔日也多少知道些枪宗妙技,所以已知司马睿出身不凡,但他既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谋害刘虞,哪里还会顾忌枪宗门面。 生性薄凉的他见猎兴起,有心折辱司马睿战心,因而不退反进,口中嬉笑道:“招数虽妙,可惜,你太弱了……” 是啊,司马睿太弱了,相比较与地元高手,他这人元初阶的武者实在弱了不是一星半点,况且他还不敢在张辽面前使用龙魂之力。 本来这是一招颇为有效的枪宗妙招,只因双方差距过大,竟被张辽完全无视,只用护体罡气就将星辰落空泯灭与无形之中。 反倒是司马睿的双指如受雷噬,痛若骨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郝萌即将遭难。 便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道赤炎从天激射而下,其势之猛好似熔浆迸发,令人顿生避让之感,否则只恐被彻底抹杀不存于世间。 纵然是张辽这等超一流高手,面对来袭之招,竟也只能先放弃了对郝萌的攻势。 随后他双臂挥扬,其劲固若金汤,其气翻云腾雾,竟用一对肉掌就硬生生的将这道赤炎荡飞半空。 同样是攻敌必救,这道赤炎的威力相比司马睿的星辰落空不知锐利几百倍,纵然是自负如张辽,也不得不全神贯注而抗,方才免了分身之祸。 一击退敌,他目视那道赤炎回卷半空,显形之下原来是一柄赤炎琉璃的长柄画戟。 入目处,一道身影如矫龙升空,云鹏展翅,恰与半空中轻巧接住画戟顺势挥舞而下,顿时引得狂浪暴虐,风卷残云。 第一百七十四章:强强对话,不速之客 张辽见来势奇猛,心中转念瞬息万变,已知来人是谁。 他存了一较高下之心,虽在下方略显劣势,但钧天刃应意狰狞而出,惊鸣中敢问谁与争锋。 戟怒,快若惊鸿,势若山崩;刃狂,叠影丛丛,气若凶兽。 两柄无坚不摧的神兵,两道特性迥异的真气,在半空相碰激起无边烈风,不分敌我尽数吹荡,将四周弄得一片狼藉。 相击甚快,一触即分,张辽手持钧天刃退了半步,脚下入地三分,面上尽去轻蔑讥讽之色。 他黑袍张扬,真气冲斗,不怒反喜,喝道:“炎天龙魂!” 因有《羽林密宗》相助,张辽不似司马睿那般对九龙苍穹一无所知,他与吕布虽只一招,却已得知对方所含龙魂属性烈若滚浆,定是九龙之中的炎天龙魂无误。 本以为今日要再次与龙魂失之交臂,谁料竟是峰回路转,其人居然自投罗网而来,真是天偿所愿。 死里逃生的郝萌见吕布终于赶到,心中大定之余更觉后怕,这虎狼大汉竟是不顾颜面,跪地吼道:“主公,兄弟们都死了,都死了……” 吕布冷目扫视,只见场中五名狼骑军已被羽林卫分肢断体,血肉模糊,死得极为惨烈。他们跟随自己多年,就这般被羽林卫诛杀殆尽,无异于被扇了脸面。 瞧着恣意放浪的张辽,他少有的起了灭绝之心,也不知是因对方触怒了他的逆鳞,还是同为龙魂拥有者注定难以相容。 反观张辽则是毫不掩饰眼中的贪婪之色,自觉龙魂已是掌中之物,因而畅快大笑,竟斗胆包天的无视了对手的存在,反而故意挑衅道:“区区降兵,杀之无趣……” 吕布手持炎天画戟倒立驻地,他虽将人命视为草芥,但那是对敌人而言。 此时他冷静的面容下潜藏着肆虐杀意,翻江倒海直欲厮杀,沉声笑道:“很好,此仇,某双倍偿还。” 话音停戈,时间仿佛静止,吕布与张辽隔空相望,目光如电闪雷鸣般交织碰撞,钧天与炎天针锋相对,将此处染成冰火双重,令旁人难受至极。 可怜羽林卫众人严阵以待,其中乐进跟满宠最有感悟,虽只一戟,却瞧得出吕布的水准只怕不在自家都督之下。 果然九州之地卧虎藏龙,任谁也不敢说自己是天下第一,除非是能够迈入传闻中的天元之境,方才有凌驾万千武者的资格。 不过这不是令二人最为惊奇的地方,而是那吕布身上洋溢出来的煞气,犹如从万骨地狱迸溅而来,浓烈异常。 ——也不知此人曾经到底经历过什么,竟如妖魔一般让人的心神颤抖不已。 相斗之中,吕布倒转炎天画戟,引来地下炎脉条条喷张飞溅,其身踏步而来恍如破碎时空,在那一眨眼的短暂时间内,已是狂舞出七八戟,将对手上下左右尽数封杀,毫不留情。 张辽见势奇急,不敢托大,只听得大喝一声,周身玄黄真气膨胀爆发,犹如惊涛拍浪卷起层层气势,正是刀宗一脉特有的“天刀劲”。 这天刀劲乃刀宗不传之秘,非亲传弟子不得授用。 倒不是李彦因人而异,实是因为此技虽可将人的真气在极短的时间内成倍的累积爆发,但施展过后对人体的经络也将造成不可预知的损害,就好比江水泛滥对河道的冲击一般。 这张辽现下已是地元中阶高手,虽在绝对实力上不及吕布,但在天刀劲的催动下浑身真气成倍暴涨,竟是反守为攻连连硬撼炎天画戟。 要说那刀宗李彦真是天下第一流的武道天才,他在地元巅峰境界停滞数年,却始终难以窥探武者至高的天元之境,实乃毕生遗憾。 其人天赋极高,虽无龙魂这等隗宝相助,却是另辟蹊径创造“天刀劲”。 曾有传言,若是不计后果全力而为,李彦足以施展出媲美天元之境的超凡力量,只不过作为代价也将极为惨重,绝难逃脱一死。 李彦半生之中已收了三千余名刀宗子弟,但真正能被他传授天刀劲奥妙的只有不到二十人,张辽却是其中之一。 只见张辽运用天刀劲之妙,周身气劲攀升,使得钧天刃硬撼炎天画戟,竟是稳稳的不落下风。 吕布将逢敌手,不惊反喜,以往没有遇到过如此可战之敌,竟是引动了他那恒古不变的心境。 只见他挥舞戟身快若闪电,重若崩山,一招一式中滚滚热浪卷起,场中功力稍弱者便是在远处已觉酷热难捱。 可伶的渭南驿馆,今日迎来两位地元级别的武道高手,一番争斗之下早已是面目全非。 那驿丞张康面如死灰,伏倒在地颤颤发抖,只觉心若刀割,勉力睁眼看去,自己的几名部从竟俱是生机全无,原来早被这两股气劲震碎了心脉,一命呜呼。 只是他也就多挨了半刻,依旧逃不脱命运的安排而步了他们的后尘,眼里尽是不甘。 至始至终,他都不明白为什么只是招待朝廷来人的差事,竟会在今日这般毫无道理的要了他的命。 场中的二人绝不会注意到张康这样的蝼蚁之辈,相斗至今已是知晓对方实力,俱为地元高手,又都身怀隗宝龙魂,若不用得真力,只怕再打上三天三夜也难分胜负。 故而吕布率先收敛真气,单臂挥戟在上,跃至半空借势而下,周身炎光迸发,戟身坠落之时热浪肆起,正是那霸世戟法·一戟怒问天! 张辽目中冷意冰封,不惧吕布炎天之烈,祭起钧天刃荡起玄黄气劲化形重重,纷纷扰扰,之后忽得用劲斩出破空一击,此乃刀宗·止戈八荒! 眼看着两道世间至强气劲将要碰撞,无论是羽林卫,还是司马睿等人,俱是心头微颤,却也目不转睛,实是因为这罕见的地元对决,将会对武者带来极大的好处。 然而就是这两强相击之时,却见一道壮硕黑影突然闪入二人气场之间,躲闪不及之下竟是硬生生受了这两股真气的猛烈摧残。 在这关头,吕布与张辽任何一方都不可能将真气撤退半分,来人纵然是地元级别高手,也绝不可能在当世两大翘首攻势之下安然无恙。 但浪烟过后,反倒是这两位超级高手的神色微变,只因他们凝神探视之下,竟不曾察觉到这位不速之客的身上有半分真气波动。 如果这人现在不是一具全无生息的尸体,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只能是……天元高手? 无题 吕布,眼中精光四射。 他深信自己的全力一击,便是地元级别的好手若想要尽数接下,那也是极为难受的,更何况还加上了张辽的钧天之力。 但此人能够无声无息的闯入二人战局,且接下两股澎湃气劲而神色不变,其实力之盛简直无可捉摸。 想不到这世上除了阳天真龙的刘虞之外,竟还藏了这般超凡入圣之辈,果然九州之奇不可一语道尽,武道之妙亦尽在此处。 一时之间,众人纷纷注目来者,只等烟尘散去瞧他的真面目,到底是何方神圣竟有如此实力,令人好奇不已。 目光集中处,只见一个筋肉曲线分明的汉子双臂环绕在前,屈膝在地,偏偏顶上无发,周身仅着庇掩下身之物,神情不见悲喜,竟是个难以捉摸的怪人。 吕布与张辽被这突如其来的神秘来客打断战斗,也没了继续动手的意思,各自立于一旁细细打量,察觉此人始终不曾露出分毫气息,微觉诧异。 突然,这大汉缓缓直起身来,虽知他身材高大魁梧,但想不到完全站立之后,其形居然有两米之巨,远远超出了常人水准。 同时,他周身有阵阵雾气会时不时的喷射出来,也不知是他独门功法所为,还是其中藏了什么蹊跷,那就让人不得而知了。 不过诸人更在意的是这神秘来客究竟是什么来历,竟能在吕布跟张辽这两大高手合力之下仍旧安然无事,难道真是不世出的武道翘首? 乐进心细迅捷,今日已得罪了吕布,若再加上此人,只怕就是张辽在此,羽林卫也绝无好果子吃。 那张辽自持身份不会主动发问,吕布更是桀骜不驯冷眼旁观,于是他擅自上前,恭声问道:“在下羽林卫乐进,敢问……前辈高姓大名?” 因为此人的本事实在太过惊世骇俗,故而便是乐进这等自傲之辈,也不得不发自内心的恭敬几分。 只是他接连问了三遍,这神秘来客只是默默的伫立在场,如摩天金刚不见丝毫波动,竟不做分毫回应。 乐进数问而不得答案,心中不免微微有气,纵然是世间绝顶高手也不能如此折辱,语言中便有些不太客气了,动怒道:“前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吗?” 这话语中已带着几分威胁,几分轻视,甚至是几分挑衅,对于一位可能是天元级别的高手来说,几乎是不可容忍的忤逆。 但……来人却依旧是不问不顾,仿佛释门高僧一般沉世入定。 “得罪了……” 等了片刻,乐进见这汉子仍旧无动于衷,只得欺身而上,使得空御刃之法,双手如穿花蝴蝶一般千变万化,或指双目,或指丹田,或指咽喉,皆是人之要害死穴。 只是他招数用尽,此人非但毫无应对,便连那双眼睛都不曾睁开一丝一毫,惹得她心里又气又惊。 要知道他之前至少有七八次机会可以一击致命,寻常武者纵然艺高人胆大也必然会按捺不住,莫非此人竟完完全全的看出这些都是虚招,所以才故意不避不走? 乐进自问出道以来不知对战了多少高手,但还从未遇到过这样深不可测的对手,便是昔日九州第一的刘虞,现下神魔般的吕布,都不曾带给他如此莫测压力。 他左思右想不得,反倒累得自己满头汗珠频出,心绪大乱。 “装模作样,弄什么鬼……” 一旁的满宠虽深愤乐进之前的挑衅,但他性子素来深沉自傲,见这汉子倨傲逼人更甚,竟不自觉的动了嗜杀之心,手里激射一道暗光,乃其暗藏的穿心钉。 穿心钉以珍贵材料玄铁所铸,因其本身分量极轻,故而由武道高手使得暗器手法激出,不但威力巨大,而且轻若羽扬,常能在无声无息中杀人致命。 这也是满宠顾忌这汉子之前的超凡表现,这才一上来便用了自己最大的杀招,希望能够逼出对方的一点虚实。 他本以为可以沾些便宜,却不料那穿心钉直径的打入这人身上,非但不曾闻听痛嚎之音,身上更是不见一丝一毫的殷红显形,难道这人的肉身竟是金刚不坏,水火不侵的存在? 要知道这穿心钉可是满宠手中最大法宝,莫说血肉之躯,只要是玄铁以下材质,皆可一穿而过,故而以其见识心机,仍不由得大呼一声:“这怎么可能!” 可别说满宠自己,便是张辽此刻也是耸然动容,以其实力要抵御这穿心钉并非难事,但也须得动用本源真力方可确保万无一失。 但他一直用真气探查,至始至终对方并无一丝一毫的波动,除非是这汉子的肉身竟修炼到了传闻中的“石中玉”,方才能够硬撼穿心钉。 一时之间,诸人对这汉子展现出来的无铸实力,皆是侧目难移。 唯有那司马睿旁观至今,发觉此人除了身形高大以外,似乎整体的曲线显得十分的僵硬,而且眉目之间难觅凡人神情,隐隐的透着几分怪异。 他见这汉子除了最先那一番动作之后,就再无其余行为,心中起疑便大着胆子上前摸了摸对方垂下的手臂,却是恰好应了心中猜想,讶然说道:“这……好像是个假人……” 假人? 在场主人闻听过后皆是不可置信,随即心中又是百念丛生,纷纷猜想是什么样的假人,居然能够硬受两大地元高手的合力之攻? 天下间又有谁能够做出这般惟妙惟肖,难辨真伪的假人,莫非神迹? 唯有那满宠听了之后神色大变,竟顾不得周遭对峙的场景,疯了似的奔向这假人。 他上下其手观摩良久,眼里的狂热却渐渐炽热,口中不住惊叹:“不会有错的,不会有错的,除了他,这天底下再没人能够做出这般神乎其技的作品……” 张辽本以为来者该是跟刘虞那般一样的超凡高手,谁曾想居然只是个假人,这心头不由得齐齐闪过愤怒,不耐,遗憾……等等滋味。 他长舒一口气后,忍不住喝道:“说清楚些,你口里的‘他’……到底是谁?” 没想到这满宠被张辽问话竟不曾回头,仍旧痴痴的望着这假人,就如同看着一位绝世美女,情根深种恨不得就这般常伴左右。 他那带着面具的脸上瞧不出半分神情来,但语言中却是极尽温柔,道:“还能有谁,自然是我兵家两大匠尊之一,号称天下第一的机关师马钧马匠尊。” 原来是他…… 第一百七十六章:炎天,钧天 张辽等人对马钧此人并不陌生,只因身为武者之辈,除了关注那阴阳家月旦阁的《无双榜》,另有一物也是极为注重,便是兵家《神兵谱》。 兵家,不同于在汉武帝时期突然衰败的阴阳家,他们这一脉始终屹立不倒。 在数百年间,门下更是出了不少惊才艳艳的绝世英杰,除了汉初三杰的兵仙韩信外,以西汉武帝时期的冠军侯霍去病,东汉光武帝时期的云台二十八将之一的耿弇为最。 这些兵法大家的名字如雷贯耳,延续着汉家人的辉煌,可以称得上是一个个时代的标记。但其实还有一些不起眼的人,在背后默默的做下了并不弱于他们的丰功伟绩,便是兵家的铸兵师们。 顾名思义,铸兵师最大的本事就是锻造兵器,但绝不仅限于此,昔日秦国铁卫的贯虹弩,汉家首制的龙鳞甲,西域的明月刃,皆是出自铸兵师之手。 一个强大的铸兵师,甚至可以媲美十万雄狮。 铸兵师等级分明,从低到高可分为匠徒,匠工,匠师,匠宗,匠尊,匠神六档。 千百年来,铸兵之辈何止千万,但凡能够获得匠神这一殊荣者,千古以来只有秦时徐福一人而已,竟比武道中的天元之人还要来得稀少。 到了今时今日,匠神之位始终虚空,其下尊荣者便以匠尊为首。 一人为掌握《神兵谱》,现为兵家第一铸兵师的蒲元匠尊。 他昔日曾为潘狰狞潘凤锻造阴阳子母锤一对,一出世便可在榜上名列第一十三位,只可惜后来毁于阳天剑下,但足以见其铸兵术之高超。 另一位匠尊则就是满宠口里的马钧匠尊,其人铸兵本事亦是不凡,只比蒲元稍弱几分,却因更喜机关之术而荒废了难得天分。 传闻当年他因慕名墨家的机关术,哭求不得下竟是要离经叛道的拜入墨家门下,这在当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亦被兵家视为奇耻大辱。 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这位惊才艳艳的铸兵大师渐渐销声匿迹,所以其声名才远不如蒲元来的名气洪亮,想不到竟在这渭南小城有了他的踪迹。 满宠虽然自视极高,铸兵术亦为不凡,但至今也不过是匠师等级,上面还有匠宗,匠尊等待跨越,更别说那遥不可及的匠神。 而在当今之中,能够如此巧妙的将机关术与铸兵术合二为一者,除了马钧不做第二人选,所以才显得如此激动,只因马钧对他而言简直如神一般。 不过作为场中相斗的主角,张辽与吕布二人仍是冷酷桀骜,虽被这突如其来的假人扰了战斗,一时有些意味阑珊,但因龙魂之故,只怕今日还是个不死不休的场面。 相持片刻,吕布率先冷冷一笑,手持炎天画戟指向张辽,道:“闲事已了,相杀吧,某的大戟已经饥渴难耐。” 话音刚落,场中异像突现,十道血雾冲天而起,无数碎肉散落边地,置若血狱。 剩余的羽林卫众人惊恐交加,不可置信的瞧着身边突然裂成碎块的同伴,极度恐惧之下竟发不出声音来。 这次能够跟随张辽参加无双盛典的羽林卫,无一不是精锐之辈,其中不乏步入人元下阶的好手,放在地方军队中少算也是校尉之资。 但此时其中的十人,却在这渭南小城莫名其妙的暴毙而亡,落得个跟那驿丞张康这般小人物一样的下场,真是可悲又可叹。 场中能够无声无息的杀死这些羽林卫,除了敌对的吕布不做第二人选,但他在承受张辽疾风暴雨的攻势下,还能抽出手来对付在一旁严阵以待的羽林好手,这份实力已不是匪夷所思四个字所能概括。 如此一做比较,那曾因诛杀九州第一人而声名远播的张辽,似乎也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厉害嘛…… 郝萌见状胆气大增,脑中灵光一闪,故意点起场中倒毙的羽林精锐,挨个计数道:“一,二……八,九,十,正好十个,哈哈,主公之前说了要双倍偿还,原来是这个意思……” 因为事出突然,诸人只以为吕布是趁隙杀人,却不料竟是履行之前所言,为那死去的五名狼骑部从报仇,所以才只取了十名羽林卫性命吗? ——如此看来,张辽虽狂,但吕布的所作所为却是更加的狂妄嚣张,不愧是敢在大将军何进面前写下“唯吾天下无敌”的男人! 司马睿钦佩至极的瞧着一脸淡然的吕布,他虽不忿张辽为人,但也不得不承认此人实力之强,只怕当世也无几人可以比拟,却不料张狂如厮竟也棋差一招。 再观张辽面沉似水,胸中却是愤如江涛,怒似海啸。 他自艺成之后不知会过多少武道好手,却从未受过此等奇耻大辱,心绪难忍之下,竟动了施展“化外极身”的念头,以期一雪前耻。 当日在那蓟城凌云府中,面对刘虞做最后一搏的“神妙借像”,张辽曾凭借钧天龙魂之助,悍然施展地元境界中威力至强的“化外极身”之术,爆发出几乎可以挑战天元之境的力量。 不过当时他面对的可是世称第一的刘虞,所以才会那般不遗余力,若是对付寻常敌手,他可是连刀宗绝技都懒得施用,可见今日吕布对他的威慑何其沉重。 炎天,钧天,本是同源一体,张辽气劲一动,吕布已是知晓。 不过同样是未曾一败,作为当世强者的他绝不会避让任何挑战,反倒正好拿张辽来弥补未曾能够与刘虞一战的遗憾。 他轻舞画戟,恣意狂笑,高声喝道:“钧天龙魂,钧天龙魂,就让某来感受你的实力,瞧你是否够格与某之炎天并称于世。” 二人论本事,皆为地元高手行列;论官职,都是朝中贵胄;论出身,更是出人意料的相似。 今日吕布与张辽已是相斗多番,甚至是生死相见,也许是因为他们骨子里都是极为骄傲的人,不允有人挑战自身威严,也许是龙魂的拥有者注定要不死不休。 余下的二十几名羽林卫见状,虽心知肚明不是吕布敌手,但那十人乃是前车之鉴,所以绝不能坐以待毙,便想着至少可以先杀了司马睿等人,一解心中郁闷。 至于乐进跟满宠这两位人元高手,已是各自蓄势待发,只等张辽一声令下就要合力攻取吕布,就像当日在凌云府中所做的一样。 战局一触即燃,司马睿与郝萌再无退路,各自存了死战之心,虽是处于绝对劣势,但只要吕布这位顶级地元高手在,他们并不是没有生还的机会。 谁料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关键时刻,却突然听得外头有人叫囔着寻迹过来,浑然不顾场中气氛,面带急忧的连连喝道:“喂喂喂,你们谁看见了我家的十六郎啊……” 第一百七十七章:老头,好怪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来人步履阑珊,衣着污渍斑斑,竟是个寻常至极的邋遢老头。 不过他的面容虽是沧桑却也红润有光,头上是用了根树枝绊住稀少的头发,那发髻好似鸟巢般在风中摇摇欲坠,让人瞧了忍不住生出几分好笑与轻视。 因被这邋遢老头突然闯入,倒是将双方的气势恰到好处的给压了一压,只拿眼不住打量这位不速之客。 一声欢呼,却见来人竟是奔向了那高大的仿真假人,神情甚是雀跃。 念及满宠之前所言,人人心底都冒出一个偌大的疑问,难道这不修边幅的老头子就是兵家仅有的两位匠尊之一,以机关术称绝于世的马钧? 老头欣喜的来到铁假人身前,左右顾看抚摸好不认真,仿佛在他的眼里这就是他血脉相传的至亲,可等瞧见它身上几处皮开肉绽之处,顿时又嚎哭不止,极为伤心。 如此行为,虽是有些疯癫,却也让人动容,一时将场中浓重的杀意冲淡不少。 司马睿不知为何竟对这老头极感同情,虽周围强手环绕,却仍旧忍不住宽慰道:“老先生,这……这位‘仁兄’既然仍可屹立不倒,说明并无大碍,您也不要太过伤心了。” 司马睿小心翼翼的措辞,生怕惹恼了这位天下首屈一指的铸兵师,机关师,虽然这铁人在他们的眼里只不过是一堆铜铁所作,但谁又敢胡说一番得罪了最不能得罪的匠尊呢? 这老头听了旁人劝说,倒是马上止住了嚎哭,但他用那污脏的衣袖擦尽了眼泪,连累得脸面越发脏乱。 他好生打量了司马睿一番,见是个俊俏少年,顿时目露讥讽,摇头叹道:“瞧你年纪不大,怎么脑子糊涂,这就是个假人,就算是千疮百孔了,本大师也有办法修复,要伤心个什么玩意?” 司马睿没想到自己的一番好意,收到的居然是对方满满的讥讽,心里顿时千百个“草泥马”奔腾而过。 但他到底修养好,强忍心中不快,苦笑道:“那大师你……为何突然嚎哭不止?” 老头摸了摸铁人心脏处,缓缓弹出一个安格,也不知从中摸索出来什么东西,一展手掌,道:“本大师哭得是这些小玩意,可伶我辛辛苦苦养了十年,今儿全死在这了,你说本大师伤心不伤心,难过不难过?” 司马睿凑近了一看,只见老者掌中躺着十几只绿豆般大小的无名蜘蛛,其通身晶莹剔透,唯有腹部底下有一道翠绿细线夺目惊奇,可惜此时已是一动不动,应是生机不存。 他不识得此物,茫然中摇了摇头,道:“敢问大师,这是什么蜘蛛,竟如此奇异?” 老头目露不屑,神色高傲,摇头晃脑就是不说,瞧他这般嘚瑟,若不是顾忌他是当代匠尊,兵家宗师,只怕早被人打死在街头了吧。 不过司马睿不识得此物,那满宠满怀却是怀着敬畏神情上前观看,见了这些润玉般的小蜘蛛,思虑一番后却是面色大变,脱口而出:“这莫非……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相思蛛’吗?” 这老者瞧了满宠一眼,微微点头道:“你倒识货,是兵家子弟吗?” 古今千年流转,世间诸子百家各逞其能,兵家一脉最善铸兵,在每个时代都有其惊才艳艳之辈各领风骚。 欧冶子,干将莫邪……这些兵家传奇人物用一柄柄神器标记时代,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浓重的一笔,并不比那些风流人物逊色半分。 每一柄神兵的成功锻造,除了高超的铸兵术之外,天材地宝也必不可少。 寻常兵刃以凡铁制作,其上乃精铁,后为镔铁,再后则是玄铁,而玄铁之中又以北海极寒之地的落虹玄铁最为珍稀,当年匠神徐福就曾为始皇帝制作一柄太阿剑,乃剑中神器之一。 不过这落虹玄铁虽说是世间铸兵第一等材料,但仍旧不是最顶级的,尚有两种超品宝物可遇而不可求。 一为灵犀石,传闻乃是上古神女蜗补天遗留之物,变化莫测,神奇无比,但自商周时代起便已迹不可寻,只存于只言片语之中; 二为缠绵丝,乃山水异兽相思蛛所吐之丝,柔可似水,刚逾金石,只可惜一对雌雄十年只得一两,珍贵异常。 昔春秋战国时第一神器鱼肠剑便是用缠绵丝所制,只需破人一处伤口,便可使蛛丝融入血液流转周身,最后凝结堵塞血脉,使人浑身赤毫迸发,仿佛那蜘蛛腹身模样,极为恐怖。 相思蛛存世极少,只以麒麟果为食,雄蛛腹下有翠绿细线,雌蛛则是赤红条纹,近百年来已不闻踪迹,想不到今日居然能够在此有幸一睹真容。 而这老者能够成功培养此等山水奇物,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必为兵家匠尊马钧无疑。 满宠对他人骄横阴狠,对匠尊马钧却是毕恭毕敬,忙道:“小辈满宠见过匠尊,不知您老人家在这渭南小城,否则必定伺候在旁,以尽晚辈之礼。” 马钧问道:“先别夸口,你现在什么称号?” 满宠脸上一僵,老实答道:“小辈……匠师……” 马钧听了只是冷笑一声,丝毫不留面子的直言道:“瞧你年纪不轻了,却还是个匠师职位,可见在铸兵术的天赋不咋地,还是不要浪费本大师的时间了,哪凉快哪待着去……” 满宠好歹是成名高手,往日里孤傲冷僻,谁曾想今儿也有他热脸贴冷屁·股的时候,更想不到的是居然被人如此直面的扇了脸面。 那些羽林卫虽畏于满宠往昔凶名而强忍笑意,但那郝萌却是借机故意哈哈大笑起来,这军汉口中的污言秽语更是叫一个不堪入耳。 满宠本就是睚眦必报的一类人,心头对郝萌杀意于此刻肆虐暴起,只见衣袖中的骨蠎鞭窥视而出,竟是在众人心神松懈之际不宣而战。 郝萌哪里想到这满宠说打就打,眼看着那道可怕鞭影转息即止,竟是措手不及,只能惊呼一声。 好在一道赤芒及时闪过,将那骨蠎鞭半途拦击,锋锐逼人中热浪逼人,正是吕布的炎天画戟。 然而如今强敌环绕,牵一发而动全身,他既然为了庇护郝萌先接了招,那张辽又是何等眼力,岂能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只见那钧天刃苍茫而出,天刀劲卷浪升天,锋芒毕露中更是不遗余力,想来早做好了打算要将吕布立诛当场,抢夺炎天龙魂。 吕布尨眉一挑,随即画戟倒转,气劲全开,竟是丝毫不惧对方锋芒。 钧天刃,炎天戟再次交锋,气浪澎湃,逼得修为低下者不敢步入二者战圈。 然而那满宠与乐进厚颜无耻,竟在张辽的默许下并肩齐上,竟是要再做当日在那凌云府的卑劣之事,这等武道高手竟也这般好不要脸。 第一百七十八章:铁十六郎,发威 吕布面对羽林卫中三大高手的合力围攻,不见分毫异色,反而战意更盛。 那霸世戟法相传乃是昔日天元高手楚霸王所创,路数刚猛,威力无铸,使用者心意相合之下可越战越勇,战得痛快,战得疯狂。 加上这炎天画戟是以炎天赤金令所化,锋芒之盛可称无坚不摧,天下间少有兵刃可以阻拦,凡体若是碰触绝对是非死即伤。 羽林三人本以为合力而战,当可稳稳压制吕布,谁料对方的反击之势狂暴疯狂,竟使得他们渐感压力。 若不是张辽实力超群,硬生生的将吕布的攻势接下了七八分,只怕满宠,乐进这两位高手就要饮恨于此,不由更加忌惮吕布之威。 与此同时,另一旁的战斗也已开始,虽没有这边的激烈,但论起凶险却是不遑多让。 二人要面对二十余名羽林精锐的围攻,很快就陷入被动防守,尤其是那受了伤的郝萌更是力有不逮,得靠着司马睿的解围方可保得安稳。 还有那兵尊马钧,没想到竟被羽林卫自动划入要剿杀得名单中,然而这位名声赫赫的大宗师,手上的功夫却是极为薄弱,竟连自保都有些困难。 司马睿不敢在张辽面前施展龙魂之力,只得用枪宗妙招勉强应付,不过见了张辽等人的无耻举动,不由忆起昔日惨死的刘虞,心绪不平之下大喝一声:“卑鄙!” 他有心杀出重围去为吕布分担少许攻势,谁知羽林卫之间配合久矣,岂能容忍一个才是人元下阶的武者想走就走,因而越发焦急,却也动了玉石俱焚的念头。 谁知那马均却是恰时拉住司马睿,脸上平静如常,甚至还能有余力捋起遮住额头的白发,道:“小子,想去送死吗?” 司马睿虽是个懂礼数的人,但在这关头却也不禁生出几分急躁,道:“老人家,快放开我……” 马钧笑眯眯的瞧着这里的一通乱战,尤其是那吕布与三位羽林高手之斗,真是精彩万分。 不过他的神情不见畏惧,反而显得极为兴奋,跃跃欲试的喜道:“好身手,好身手,难得在渭南这地方能够遇到两个地元高手,正好试试咱十六郎的本事。” 这马钧貌不惊人,枯老瘦弱,虽贵为兵家匠尊,为天下武人敬仰,但其自身修为稀疏平常,若不是仗着偌大名头,以他的脾性肯定活不过“电视剧第一集”。 司马睿不愿马钧无辜之人卷入战局,只得先为其荡开羽林卫的偷袭,大喝劝道:“这里危险,老先生快走,免得祸及鱼池。” 马钧见司马睿危难之际仍不忘关切自己,拂须嘿嘿一笑,道:“怕什么,本大师还没活够呢,用得上你来说?” 说完,马钧变着戏法似的不知从怀里掏出个两个微型竹筒,一则翠绿,一则赤红。 他笑嘻嘻的从翠绿筒子里倒出十几颗润玉放在手心,灵动伏行,竟是之前见过的相思蛛。 司马睿不知马钧意欲何为,但在这档口还有心思鼓挠这些,必有深意,因而急忙护住他的左右,不让他受半分伤害。 马钧将这些小蜘蛛放入那铁十六郎的暗格后,又小心翼翼的颤点着那赤红长筒,一只体型更大些的相思蛛滑落下来,不过印在腹地的是一道赤红细线,更加夺人眼球。 他看着手心里的雌蛛面有难色,之后竟骇人听闻的将这蜘蛛放入口中,不一会儿便已面红耳赤。 在旁人肉眼可见的情况下,一层细小的白色绒毛覆盖了马钧的周身皮肤,乍看一眼就好像是一只两条腿的大蜘蛛。 司马睿不明所以,既不敢靠近异变的马钧,也不愿让他受戮在羽林卫刀下,只得苦苦支撑,嚎叫道:“老人家,你到底在搞什么鬼啊……” 此时的马钧一脸“凶相”,对气急败坏的司马睿“嘿嘿”一笑,口里含糊不清的说道:“小子,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让你瞧瞧本尊自创的无敌傀儡术!” 话音刚落,他一把击向铁甲人的背心,随后这雌雄二蛛之间似有感应,蛛丝猛长狂飙,竟使得十六郎四肢微动,周身筋肉鼓胀,仿佛活了过来。 司马睿赶忙转头看向马钧,只见后者手舞足蹈,动作很是滑稽夸张,旁人不是看得呆了,就是忍俊不禁。 在众目睽睽之下,铁十六郎以笨拙无比的动作应对周边的羽林卫,可谁曾想它的一举一动中却是威力无铸,任何凡兵俗铁只要落到它的手里即是一触即碎,竟是用这样极为简单粗暴的方式破解了围攻。 马钧得意扬扬,随后竟胆大妄为的无视张辽与吕布之威,指使着铁十六郎闯入了混战圈内,只听得成片成片的金属碰撞交织声,不时还有零碎的部件飞驰而出。 铁十六郎,或者说是马钧,他的一招一式相对于张辽吕布二人来说简直是“狗屁不通”,但它不但硬生生的承受住了两大神兵的摧残,更在旁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一手抓住钧天刃,一手持着炎天戟,竟以这种夸张荒诞的方式结束了这场乱战。 若能细细观看,十六郎的手心隐约可见细细的一层绒毛,正倒刺般的紧紧禁锢两把神兵,是那相思蛛所吐的缠绵丝起了奇效。 吕布与张辽皆是当世第一流武者,手中兵刃更是少见的神兵,其锋锐程度不言而喻,但此时却被“人”握在手中,实在是不可思议。 那马钧得意非常,他能以浅薄身手对抗两大地元高手,若是说出去那可就吹破了天。 尤其在见到吕布二人各自所持兵刃之时,他那狂喜的神情中更带了几分怀念,长叹道:“想不到啊……老夫有生之年居然能在这里看到老祖宗亲制的九龙苍穹,嘿嘿,炎天赤金令,钧天黄金令,好得很,好得很……” 张辽为了阳天龙魂可杀刘虞,却不愿无端得罪了兵家一脉,尤其还是马钧这样称誉在世的兵尊。 他真气一展,恰到好处的将束缚钧天刃所用的缠绵丝尽数荡开,收回手中后不由冷笑道:“吕布,今天看来你我难以畅快一战,待赴完月旦阙的无双之约,本座再与你做个了断。” 吕布亦是收起炎天戟,似是挑衅,似是不屑,冷笑言道:“如你所愿。” 二人因马钧之故未能死战到底,但那股电光火石般的战意却是只增未减,不管今后是为了什么缘由,他二人从今日起,注定成为一对不死不休的宿命之敌。 第一百七十九章:投缘,地主之谊 张辽俊容冷漠,一言不发的领着幸存的羽林卫离开了,神情却是亢奋无比。 只因他能感受到吕布的目光仍旧停留在自己的身上,只因他获取了炎天龙魂的下落,只因在他的武道之途上又遇到了一个劲敌,这一切都让他亢奋的想要长啸。 乐进等人却各不相同,只是低头丧气的跟在张辽身后,气氛沉默。 本以为携诛杀九州第一人的威势,他们羽林卫在这世上再无敌手,想不到却又出现一个吕布,可这就是故人云的江山代有才人出,亦是对他们的鞭策与警醒。 幸好,羽林卫还有张辽在,只要他还在一日,羽林卫今日丢掉的脸面,总有一日会讨还过来。 那满宠因得见兵尊的机会实在难得,故而迟疑几步还特意向马钧告辞,言明日后若有机会当亲自拜访,神情中颇为恭敬,想不到这世间居然还有人能够让他这般礼遇。 只可惜马钧依旧神情高傲,牛气哄哄,对于只有匠师实力的满宠几乎是正眼都不瞧一下,毕竟在他这等铸兵宗师眼里,除了寥寥几物也确实没有多少东西能够引起他的兴趣。 满宠讨了个没趣,但没有灰心,能够在这里遇到传闻中的匠尊就已经足够幸运,须得细水长流好好谋划一番。 待得一干羽林卫离去,司马睿与郝萌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随后将战死的同袍收敛,不想还没到长安,就与他们阴阳相隔了。 此时这驿馆之地在两位地元高手的波及下已成了一片废墟,外头来了不少被此处声响引来的看客,除了那些普通百姓外,城中军卒也有近百人匆匆赶来。 只是这些军卒实在没想到这里会是如此的山崩地裂,早被这一番龙争虎斗给吓破了胆,只敢远远驻足观看。 可笑他们见羽林卫一行人若无其事的扬长而去,竟也没有一人敢上前阻拦询问一番,只敢躲在百姓身边指指点点,却是显得丢人。 吕布对生死早已司空见惯,这前后的变故让他意味阑珊,见二人虽负了伤但并无大碍,便道:“这厮实力不差……此长安一行,从今日起你们要更加小心,尤其是你……” 能得吕布的赞许,说明张辽其实真的很强,不过更让人在意的是吕布语气中似乎藏着少许关怀,真令司马睿二人受宠若惊。 司马睿心里明白吕布话里的意思,今日大意之下惹上了羽林卫,险些暴露了阳天龙魂的存在,害自己堕入难以言喻的险境。 若不是后来吕布及时赶来,故意施展出炎天龙魂的气息,错让张辽误会之前所感悟到的龙魂便是炎天,只怕今后就要成了对方眼里的“移动宝库”,劫难重重。 他将这份感激深藏心底,暗暗下了决心,日后定要勤加苦练枪宗武技,早些脱离对龙魂的依赖,毕竟不是每次都有这样的好运。 一番争斗下来,这驿站已成废墟,又见外头观望的人群纷杂,吕布不愿在此多待,便准备早早离去再寻个安身之处。 谁知那马钧居然闪身上前拉住三人,神情中带着惯有高傲,抚着颌下花白的胡须,口里喝道:“怎么,你们就这么走了吗?” 吕布长眉一挑,冷声喝道:“你待如何?” 马钧已从“毛人”形象重新回归常态,想来是已将那“母蛛”收纳筒中,要不然那一身的绒毛看着可是渗人得很啊。 不过他身边的铁十六郎就显得极为凄惨,周身不但皮开肉绽露出里头的钢骨,那曾擒拿过炎天画戟跟钧天刃的双手更是寸寸碎裂,惨不忍睹。 他嘿嘿一笑,指了指十六郎,道:“你看刚才老夫可是帮了你们大忙,我这可怜的十六郎都成了这幅模样,难道你们就没有什么表示吗?” 郝萌因连番吃瘪,心中正有怒气,他不像满宠等人熟知兵家厉害,当下呵斥道:“这堆废铜烂铁你也好意思说,要不是你在旁边碍手碍脚的,我家将军早将他们杀个干净。” 马钧白眼一甩,悠悠说道:“无知。” 郝萌大怒,骂道:“好狗不挡路,还不滚开。” 马钧听了亦是怒意大起,只见他一拍铁十六郎,那假人居然还真动了一动,吓得郝萌不由得后退几步。 其实刚才那一番大战下来,铁十六郎看起来出尽了风头,其实接连受到当世两大顶尖武者的冲击,体内的相思蛛早全部被震死,那些皮革钢筋更是断裂不少。 要不是它的骨架乃是用玄铁所铸,只怕早已毁于一旦,岂能再来吓唬吓唬郝萌这等莽汉。 司马睿上前一步,笑道:“老人家,你到底想干什么,不如直说了吧。” 马钧盯着吕布手中的炎天画戟,夸张至极的咽了一口口水,笑道:“喂,你那戟中藏着的便是传闻的九龙苍穹吧,让老夫看一眼吧……” 吕布冷目电慑,冷笑道:“你够资格吗?” 马钧闻言一窒,他老于世故,能够看出吕布是真的不在乎他兵尊宗师的身份,而不是惺惺作态。 他以这兵尊身份行走九州,是他最大的依仗,可一旦失去了作用,那他只不过是个糟老头,而且还是个不讨人喜欢的糟老头。 司马睿担心马均这老头性情怪异,怕是会因此得罪兵家一脉,故而便有心劝说一二。 谁知马均受此折辱竟不曾暴跳如雷,反而一改神情唯唯诺诺的恳求道:“就看一眼,行不行……我家里可有不少好东西,什么机关傀儡啊,神兵圣器的,作为交换,你喜欢什么,就拿什么。” 吕布对阳天龙魂尚自没有觊觎之心,更遑论马钧口中的凡俗物件,冷笑一声后便招呼司马睿二人准备离去。 马钧见状可是真急了,一下子就原形毕露将所谓的宗师风范通通丢掉,更不顾地元高手的威胁再次拦住三人去路。 吕布电目含煞,轻握画戟,怕是已有几分不耐。 马均硬着头皮视而不见,嘿嘿笑道:“几位好汉,本大师突然觉得跟你们一见如故,不如让我一尽地主之谊,去我那儿做客吧。反正你们现在也没什么好去处,不是吗?” 吕布冷冷一笑,不予理会,已是驾上赤兔准备扬鞭起程。 马钧没得办法,哭丧着脸连连叫唤道:“别走啊,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你们难道要剥夺我老人家为数不多的乐趣,这样是很残忍的……” 第一百八十章:城外小村,别有洞天 司马睿见这马钧虽然身份崇高,年纪也是一大把,但变脸之快简直匪夷所思。 不过其人品性格虽然有些疯疯癫癫,但其中也不缺几分可爱,至少比那羽林卫一流强上百倍。 他偷笑几声,向吕布劝说道:“将军,此时天色已晚,若想找个不受打扰的好去处,只怕不易,倒不如随他一行。” 吕布冷道:“此人呱噪……” 马均闻听欲哭无言,尴尬非常,正要为自己辩解一二,可想起吕布的话,一时竟真不敢多说什么。 司马睿见状上前轻声言道:“将军,这老先生怕是在渭南居住多年,又是兵家匠尊身份,说不定就知道些月旦阁的情况,咱们正好借此机会了解一二。” 吕布闻言瞧了马钧一眼,似乎正在考量司马睿的话,一时竟没有直接拒绝。 马钧见状,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忙上前厚颜笑道:“就是就是,本大师的家就在城外,榻长褥软,野味醇酒,那是应有尽有,我敢说整个渭南城绝对没有比那更好的去处了。 这马钧好歹是天底下第一流的机关师,铸兵师,可为了一睹传闻中的炎天赤金令,竟完全没了之前的孤傲神态,反倒像极了市斤小人在卖弄口舌,实在让人忍俊不禁。 吕布自身超凡出众,炎天画戟硕大锋锐,赤兔神俊矫健,每一样都是惹人注目。尤其是赤兔的一身赤红过于显眼,一路上已不知引来多少宵小之辈的窥探。 他虽不惧,但也甚感厌烦,若真有这么个好地方可以休息一夜,倒不失是一个极好的选择,因而沉吟片刻后“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 马钧见状顿时欢喜无比,赶忙在前带路生怕他们反悔,却浑然没有觉察到身后吕布眼中一闪即过的狡黠得意。 出了渭南城,行到远处偏僻,那里藏有一方村落。 不过村子里面人声悄无,只有蓬蓬热气腾起半空飘扬,若是有人离远了瞧见,还当是什么桃源仙境呢。 此地虽然偏远简陋,但的确是马钧平日里居住的地方,其实整个村落都已被他买下,成了他专用的铸兵场所。 可不要小瞧了他,虽然是个糟粕老头貌不惊人,但身为铸兵师中仅次于匠神的匠尊,别说那些价值连城的神器,便是随手打造的兵刃,那也是寻常人千金难求的宝物。 正是一艺傍身,此生吃喝不愁。 入得村里,原来之前在外头瞧见的白雾,原来是一个个冒着蒸汽的火炉。 而在街道两旁时不时可以看见堆放着的半成品铁甲人,或是各种奇形异状的兵刃,有的精美细致,有的却是粗制滥造,有得细若袖珍,有得高可仰止。 如此林林总总,将这里堆积摆放得杂乱五章,好似来到了一个钢铁世界。 司马睿与郝萌不曾见过这般场景,左顾右看间忍不住渍渍称奇,暗道匠尊实力果然深不可测。 马钧人虽然在前面,但总会偷偷回头打量。 他在这村落里随手不知放了多少外头梦寐以求的神兵利器,寻常人岂能拒绝这种诱惑,见二人少见多怪的模样,心中大为得意,连身姿都挺拔了不少。 只是当他窥看吕布,却见后者目不斜视,面色如常,尤其是那嘴角挂着的不屑笑意,顿时将他才刚刚升起的骄傲一把浇灭,心里也不免闪过几分沮丧。 来到一处别院,马钧领着诸人入内,别看外头杂乱无章,这里面却是小桥流水,俊石屹立,廊庭交错,鸟语花香,竟是意外的清幽雅致,这才有几分世外高人的行头。 别说司马睿二人,便是吕布这般人物,也是微微点头,看来对此处颇为满意。 马钧好不容易才从吕布那一贯的寒铁般的脸上看到不同神色,心头不免暗暗得意。 随后他请众人在厅中安坐,故意击掌三次,口里咬文嚼字,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诸位安坐,美酒佳肴很快就会上来。” 过不了多久,果然有七八名婢女端着各种乐器鱼贯而入,个个容貌秀丽明艳,更难的是体态匀称,仪容端庄。 她们悄无声息的在旁安坐,演奏秦汉古风,离骚诗经,竟是颇为动听,让人心旷神怡。 又过一会,几名男仆步伐一致的端着满盘佳肴美酒而来,酒香扑鼻,菜泽诱人,引得几人口中生津,腹中雷轰。 那郝萌历经一番生死大战,早已是饥肠辘辘,偏偏这些男仆行动不紧不慢,惹得他心里难耐,竟一把抓向菜盘。 本以为他这虎将力道,要从区区男仆手上抢夺东西是轻而易举,谁知对方气力也极为出众,居然在相持下纹丝不动。而最令人出奇的是如此突然的情况下,他们的神色竟无半点波动,仿佛带了面具一般。 诸人见状暗暗惊奇,但吕布跟司马睿都是心思敏锐之辈,仔细看来已是发觉其中蹊跷。 原来这男仆脚下装有齿轮,而地面上竟有两道轨道暗藏,竟与那十六郎一般也是用机关所制,怪不得彼此行动之间是这般的井然有序。 如此鬼斧神工的技艺,马钧真不愧为当世第一机关师,也不知他是用了何等方法让这些假人惟妙惟肖。 感受到他人敬佩的目光,马钧甚是好受,神情也有些得意起来。 这些可都是他往日不轻易示人于前的秘技,便是以师兄蒲元之能怕也是万万不能,可以说是他作为机关师的杰出技艺,当世也无人可出其右。 今儿为了一睹炎天赤金令真身,他若不先震慑一番,岂不是让旁人小瞧了自己匠尊实力。 佳肴美酒接连端上摆放在案,虽然看起来菜品简单,却也是香味诱人,让人顿起染指之意。 那郝萌之前因察觉到这些男仆的不对劲,此时只好强忍肚中饥感,先小心翼翼的尝过其中一口菜肴,想不到味道竟是出人意料的还算可以。 再稍等片刻,他未见腹中有何异常,早已饥肠辘辘的莽汉面对如此佳肴自然是不会客气,瞬间一番风卷残云甚是豪迈,可比他的武技厉害多了。 吕布品着杯里美酒,面沉似水,神色中瞧不出半点端倪来,也不知此时此刻在想些什么,一言不发。 第一百八十一章:机关术,傀儡者 马钧虽贵为兵家匠尊,机关大师,但他有求于人,这姿态就瞬间低了许多。 瞧他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分明是想要跟吕布搭话说上几句好熟络熟络,可后者始终一副煞气逼人的模样,便不知该从何说起才好。 司马睿瞧着马均揣测不定,神情焦急,念及这位兵家宗师刚一出场的时候有多么狂傲自负,现下就有多么的卑微阿谀,可笑之余又带了几分可伶,果然是一物降一物。 因他有心向马钧打探有关阴阳家之事,眼看着场面一时冷清,便率先举杯敬言道:“这些酒菜品色上佳,制作精致,却不曾见大师在何时吩咐下人准备,莫非是这些机关假人擅自所做?” 谈及机关术,马钧傲娇一笑,道:“你小子猜得不错,不过这些作品可不是你口里的什么假人真人,而是更为高级的傀儡者。他们琴棋书画,煮酒烹饪,打架斗殴,铺床盖被,那是样样都会,不输活人。” “傀儡者?” 司马睿孤陋寡闻,闻所未闻,因而惊疑道:“如此神迹,让人叹为观止,莫非是因那相思蛛吗?” 马钧微微点头道:“傀儡者,仿人也,须得外铸形体,内衍经络,以相思蛛丝为基本,流通体内特制血槽,方可生生不息,尽似活人。” 司马睿虽不能全然明白,但一堆没有血肉的钢铁之躯竟能做到如此地步,实在让人敬佩马钧手艺,因而由衷赞道:“大师神技,举世未闻,小辈愚钝,一时难以尽解,还望勿怪。” 马钧这傲娇的小老头竟难得和颜悦色没有口出狂言,似乎是对对司马睿谦恭的态度很是满意,又偷偷打量吕布,见后者竟也洗耳恭听,当下精神一振。 他照例咳嗽一声,吸引场中诸人注意后,款款而言:“兵家铸兵术,墨家机关术,本是相得益彰,配合所制之物当然不凡。只可惜这些年来,二家始终固守陈规而不通有无,以至许多上古技艺失传殆尽,要不然何须用到这相思蛛这等微末小技……” 如此神乎其技的的机关术,马钧居然还是不满意,只以微末小技相称,真是狂言。 若不是他们知晓这个糟粕老头的身份,便只会将他当作个疯子看待,可此时听来反而觉得他的厉害。 司马睿以往无论是在现实中还是在书本里,都不曾闻听见识过如此精妙的机关术,因而对马均顿生敬佩之情。 惊叹之余,他亦是忍不住真心恭维道:“大师自谦了,在小辈看来此等技艺已是天下一绝,不过我对某些地方还是有些不明白,不知大师可否解答一二?” 马均的心情似是极好,长袖一挥,嘿嘿笑道:“尽管问,尽管问,本大师今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司马睿笑问道:“大师,我瞧这些傀儡者虽然可以类似活人,但这些佳肴跟汉曲却是即时而为,不知如何付之行动,还望解惑。” 马钧哈哈大笑,道:“这些啊看似复杂,实则简单的很,你看他们的足下的凹槽轨道……无论是这烹饪佳肴还是演奏乐曲,都不过是些有迹可循,按部就班之物,只需在一个个节点设下机关,自可反复操作不费吹灰之力。” 原来这傀儡者虽然奇异,但在根本上是不能摆脱人为的掌控,只能被动的接受命令而行动,这是它们的一大短板。 而作为最重要拼图的相思蛛,因其本身极为脆弱,一旦受到来自强大外部的压力,必定会暴虐吐丝来保护自己,却是在透支本就微小的生命力,无异于饮鸩止渴。 就比如那铁十六郎,虽然在驿站一战中出尽了风头,但在两大地元高手的联手摧残下,体内的相思雄蛛无一幸免全部阵亡。 除非马钧重新往它体内放置一定数量的相思蛛,否则铁十六郎就是一堆毫无用处的废铜烂铁,就如同放在村落两边的那些半成品。 司马睿不善此道,虽然有了马钧的这一番初步解释,但始终是一知半解的状态。 不过他不以为耻,反而在思虑一番后,笑道:“所以说……如果这傀儡者体内能有一股无穷能量支撑,就好比我们的心脏一样生生不息,就能自主行为永不停息?” 马钧见司马睿举一反三,连连拍手大笑道:“妙极,妙极,想不到今日不但能够见识传闻的灵犀石,还能再巧遇小兄弟你这般的妙人,实在是老君显灵,老君显灵啊……” 马钧嘴里的老君,乃是上古传说中的三清圣人之一的太上老君,传闻这位圣人最善炼制,乃是天下匠人共同供奉的神灵,他身为兵家匠尊自然也不能例外。 他这几声“老君显灵”,在配上一番夸张的手舞足蹈,若是在其他地方绝对会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不过司马睿贵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刚才所说的其实马钧定然早已明白,虽是切中要害之处,但绝无后者表现的那么夸张。 而马均这般夸张的作为,无非是想引起吕布的注意力,倒是辛苦他了,这把年纪了还要如此恭维一个小辈。 好在吕布虽然平素孤傲无比,但今日却是意外的善解人意,竟是难得的主动搭话道:“瞧此地的布置,你在渭南居住的时间不短,堂堂兵家宗师屈身于此,莫不是为了月旦阙?” 那郝萌适时的插上一句,道:“喂,老头,你不会也想登那什么《无双榜》吧……” 马钧见“鱼儿”上钩,立刻撇开了司马睿,也不理郝萌的暗讽,忙笑道:“那阴阳家劳什子的《无双榜》关老夫什么事,便是要上那也是得上咱兵家的《神兵谱》。就比如说阁下的这画戟,依老夫看啊就该上榜一观,嘿嘿……” 吕布对马钧的热情视而不见,继续淡淡问道:“既然如此,你本是兵家匠尊,九州之地何其辽阔,为何要逗留在这渭南小城?” “这个嘛……” 马均之前一直言无不尽,但此时竟是一时语塞,瞧他神色扭捏似有难言之隐,随后讪讪笑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就是受人所托,受人所托……” 吕布闻言,钢铁般的脸上罕见露出一丝笑意,举手拂过炎天画戟,只见一道赤芒闪电般的敛入他的手心,道:“你既不愿讲,便算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心魔,天劫 马钧见那传闻中的炎天赤金令近在咫尺,一双眼散着豪光盯着不放,这心头更是痒痒的难受。 可他身为一方宗师,受人所托岂能随意的泄露秘密,这两相为难之下脸色苦涩,心中却是暗骂不已,就是不知道他在骂谁。 恰恰今夜的吕布格外的“不解风情”,偏在马均的眼前逗弄着那炎天赤金令,神色却是冷漠的可怕,仿佛在告诉后者下一秒便会失去这个难得的机会。 马均思前想后,到底还是老祖宗所制的炎天令来得更加诱惑,因而他长叹一声,幽幽答道:“老夫隐居在这渭南城一是为了相思蛛,因它们所食的麒麟果只存于子午谷中;二嘛,为了弥补相思蛛的不足,我便想着向阴阳家借鉴一下他们左道之术。” 吕布冷笑道:“哦,阴阳家又称左道宗门,其下共有三十六种天罡术,七十二种地煞术,却不知你想学的是其中的哪一门?” 马钧没想到吕布一介武夫竟有如此见识,又见他言语神色中寒意渐重,这心头不由得揣测不安,齿间微微发颤,说道:“是那勾魂夺魄之术……” “勾魂夺魄!” 吕布听到此处,亘古不变的冷峻中竟浮现罕见的凝重厌恶之色,寒声言道:“此术捣乱阴阳,诡异至极,你身为兵家宗师竟敢涉及其中,真是胆大包天。” 马钧面上骤然一红,玩世不恭的神情中竟是浮现良多愧意,两条白眉紧锁更见内心的忐忑,双手扭捏间叹息声频频响起。 想那阴阳家在春秋之时崛起于偏隅,但短短百年时间内却能与兵家,名家并驾齐驱,甚至凌驾于当时的儒家与法家之上,其根本就在于其宗的左道之术。 阴阳左道,共有三十六种天罡术,七十二中地煞术,收录在上古奇书《太虚阴阳经》中,其道法之源号称周流六虚,教化三界,出世间法,在世间法,有为无为,莫不毕究。 这百余左道之术乃阴阳家立地之根本,故而其宗门在数百年内虽遭受多次劫难,但却使它如百足之虫一般,死而不僵。 就比如马均口中的勾魂夺魄之术,便是排列于三十六天罡术之中,谓“招帆引魂探阴界,阎王闭目渡奈何”,号称能够让人死而回生,乃阴阳家不传秘技之一。 马钧虽贵为兵家匠尊,铸兵术的造诣在世间屈指可数,但他同时太过痴迷于机关术,一心期望将两种奇技合二为一,并异想天开的想要制造出与活人无异的傀儡者。 只可惜哪怕有相思蛛这等近古物种相助,以超品材料缠绵丝为基本,但也只能让傀儡术得形似而难得神似,除非能够得到传说中的灵犀石。 这灵犀石相传为上古神女蜗补天遗留之物,其奇异珍贵之处无需多言,乃是铸兵的超一品材料,唯一有记载在案的,便只有那匠神之称的徐福所制的九龙苍穹令。 马钧为了实行心中所图,游走九州之地千方百计想要寻访一二,可惜这灵犀石或者是九龙苍穹令都终无所求。 后来他记起阴阳家中的不传之秘“勾魂夺魄”术,听说有移嫁魂魄之异用,想着若是能够将魂魄引入傀儡者体内,或许能有意想不到的奇妙效果。 比起无迹可寻的灵犀石,阴阳家的天罡术显得更容易得到些,毕竟兵家宗师的身份也会给他带来不少的便利。 于是这位兵家宗师脑袋一热,为了这等秘术竟在私底下与阴阳家做了一个交易,之后便一直隐居在渭南城外,已整整过了七年之久。 马均将自己隐居在渭南城的缘由大约阐述,至于二者之间到底做了什么样的交易,他一直含糊其辞到最后也没能说清楚。 不知为何,司马睿的心里居然闪过一种相当不安的感觉,在潜意识中总对这阴阳家存着三分戒心,不由得瞧向了吕布。 谁知吕布此时如冰雕般竖立一旁,瞧他神态虽没有深究的意思,但面沉似水中浮现着不加掩饰的厌恶,显然对阴阳家成见颇深。 司马睿虽是出身名门,但自幼却不曾离开并州温县半步,如今的见识听闻全是这一年时间内累计。 自他蓟城祝寿起算,各种传说逸闻就层出不穷的闯入脑海,尤其是这种诸子百家,奇门异术之类,更能引得他对外头的世界痴迷不已。 司马睿本以为在见识过刘虞幻变紫鳞巨龙的场景后,这世间再无能够让他感到惊奇莫测之事,不料今日竟在此听闻起死回生之术,方觉九州浩瀚无奇不有。 他入世未深,不觉得这勾魂夺魄之术有什么不妥之处,反而觉得若真能有这般神效,实在是有难以言喻的妙处,因而忍不住问道:“大师,此术……真能起死回生?” 马钧苦笑一声,小心翼翼的瞧了吕布一眼后,方才答道:“其实老夫也不是很清楚,毕竟我从未在活人身上用过此术,只是每次施展的时候确能觉察到四周有阴魂飘影,在入主傀儡者后更比单用相思蛛的时间长达数倍。” 司马睿听了后大感兴趣,也顾不得这事听起来有多么的荒唐滑稽,不知不觉中已中凑近马钧,小心而又迫切的问道:“大师,这勾魂夺魄之术如此神妙,可否……可否让一个逝去多时的人……复活?” 自从刘氏父子之事尘埃落定后,他本以为可以暂时忘却过往,但其体内有刘虞传授的阳天龙魂,只要此物一日相伴左右,便永远无法斩断跟刘虞的因果。 若在平时,刘虞的处世为人,为国为民,对他的影响自然是积极向上,但此时此刻闻听竟有能让人起死回生的奥妙之法,他内心最深处的执念竟在这一刻汹涌迸发。 谁知那一旁的吕布见了司马睿的一举一动,却是俊眉一抖,神色一凝,低呼道:“心魔!” 这心魔之说,由来已久,但凡一个人对某事某物有一丁点的执念,便有可能触动心魔的诞生。 或是娶妻生子,安居乐业;或是温饱安逸,平凡度日;或是争霸天下,挑战极限;或是建功立业,名传千古。 这些执念有轻有重,有缓有急,是他们前行的动力,也可能是他们堕落的源头,即为心魔。 司马睿执念刘氏父子之死,虽强行压制在心,可洪水肆虐岂能以堵塞为法,终于在今儿闻听“勾魂夺魄”后萌生了心魔,一步不慎便是地狱。 吕布已是地元巅峰境界,又有炎天龙魂傍身,对司马睿这初生的心魔嗤之以鼻,只需以其霸道真气冲击一番,便可摧枯拉朽般消灭干净。 可他转念一想如此行为终是落了下乘,倒不如趁此机会让这小子以自身心神渡过心魔之劫,说不定将有难得一番机遇,因而淡淡说道:“司马睿,你可知何为勾魂夺魄?” 司马睿见吕布面有不虞,想来这“勾魂夺魄”之术必定有它不善之处,但内心那股炽烈的欲求竟是越演越烈,令人仿佛窒息的痛苦,却又有一种病态的快·感。 这种强烈而又刺激的感觉,令他违背了往日的本性常理,竟对敬若天神的吕布无谓嬉笑,道:“嘿嘿,我现在只想知道……此术可否救回凌云王……” 吕布行事素来无忌,世间万物难容眼中,但此时面对司马睿的无礼之举竟不曾动怒,反而淡淡说道:“此‘勾魂夺魄’之术,便是在天罡左术中也是位列前茅,乃阴阳家历来不传之秘,可它施展之时需得用七七四十九名命格特殊之人的魂魄作为交换,方有少许几率施展成功。闻你枪宗行事以义为先,刘虞处世以义为准,你说此术可行否!” 司马睿受吕布言语一激,顿时满身汗珠有如浆出,可同一时间体内的经络却是炽热若焚,仿若遭受着冰火两重天的折磨。 内心深处的暴虐更是无从宣泄一般,要将他残忍至极的爆裂撕碎,竟比那刀剑加身还要来的痛苦百倍。 恰在此时,天外惊雷击空,滚滚轰鸣碾压而来,震慑人心。 马钧正自心虚,听了声声惊雷身形不稳,摇摇欲坠,直想躲于案下以避天威;郝萌危襟正坐,眉目藏着惧意,一想到白日无辜惨死的一干同袍,只觉得天意难测,人力难抗。 倒是司马睿乍然遭此等惊雷震耳,反而觉得原本备受煎熬的心神清明不少,体内戾气稍有平复,给了他一丝喘息之机。 吕布在旁静静观看再不出言,目下他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便要看司马睿自己如何选择——如果他以后还想要攀登武道巅峰,那么今日便是第一个关口。 若能胜了这心魔,他不单单能将阳天龙魂融合的更加密切,更能磨炼心智事半功倍;若是被心魔所败,则其一生将再无窥看天元之境的可能,也将失去成为他吕布“敌手”的资格。 ——司马睿,你会怎么选? 此时惊雷不断,裂天破地,仿佛连老天爷都难以容忍司马睿这样卑微的存在,要用天地怒火将他轰成尘埃,不留任何痕迹。 第一百八十三章:心意不坚,何谈悟道 天地轰鸣,万物避让,凡人亦是蝼蚁。 司马睿脑里只觉地转天晃,显然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心魔,甚至根本就不知道这心魔是怎么一回事。 此时的他如同行走在无边无际的沙漠里,渴望从任何一个可能的地方寻找到一丝水源,但却始终一无所获,心里的躁动与急迫都快要将他撕裂了。 恰在此时,长久酣睡在丹田的小玉龙竟是似有所感缓缓的苏醒过来,只见它飞旋而起随后围绕在司马睿周身,将自身浑身柔和的光芒倾泻而下,仿佛天降甘露般令人身心为之一振。 那心魔戾火遇到这突如其来的龙魂光芒,恰好是棋逢对手难藏车,将遇良才好用功,一时这两股泾渭分明的力量难分高下。 司马睿的身体这时候就好像是个容器,那一正一邪,一冷一热的气劲宛如水火侵袭暴虐,其身心都在遭受从所未有的磨炼与洗涤。 痛苦,畏惧,兴奋,坚毅……无数复杂的情感在心底不断涌现,又飞速的从脑海中挥散而走,惹得他血脉喷张,气劲乱窜。 吕布冷眼旁观多时,当下喝道:“心意不坚,何谈悟道!” 司马睿受吕布恰时一喝,宛是清灵灌体,体内的龙魂之力遥遥呼应瞬间肆意奔流,如洪咆哮,更有无数道紫幻真气泄露迸发冲天。 吕布见状却是微微摇了摇头,也不见他有任何动作,一片赤红瞬间覆盖四周,将那外泄的阳天龙魂尽数拦回,却没有给司马睿带来任何的损害,避免惹来麻烦。 此时的小玉龙得司马睿心神支持,顿时气势大凶,将这股心魔杀得溃不成军。 吕布身负炎天龙魂,自知龙魂之妙,若论世间奇异之物,九龙苍穹当之无愧的可称第一,别说阴阳家的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便是这玄之又玄的心魔照样灰飞烟灭。 此时司马睿跟小玉龙仿佛水乳交融一般,这一人一龙虽早已合体共生,但直到此时此刻才真正做到了归属同一,不但将心魔扫荡一空,更令其身越发嵌合慎密,以助日后修炼事半功倍。 可怜的心魔只是初现,就遇到了阳天龙魂这天底下最为纯正的浩然真力的打击,只勉强的坚持了一会,便不甘的灰飞烟灭。 小玉龙将心魔力量完全吸取,但自身原本柔和的光芒却也暗淡了不少,想来应付这心魔也并没有看起来那么轻松。 它最后一次绕着司马睿的身体缓缓的飞翔一圈,随后又重回了后者的丹田之内,却不知这一次它又将沉睡多久,还真是有点想念它。 心魔既去,司马睿灵台自然清明许多,依依不舍的瞧着小玉龙消失不见,心里百感交集。 不过他很快就觉察到周身经络肌肉无不酸痛难耐,更有一层油腻污浊依附皮肤,抬手凑近一闻竟是恶臭刺鼻,与当日孟津港时如出一辙。 恰好此时惊雷过后,暴雨倾下,他赶忙奔入雨中感受这番天赐清凉,恨不得将身上的污浊,这半年以来淤积在心头的烦闷,自责,畏惧……全部都在此刻挥洒一空。 他纵然性子平和,此刻也忍不住仰天长啸,其声响亮竟不比那惊雷逊色几分。 发泄过后,司马睿惊愕中发觉自身真气雄沛不少,似乎在刚才的那一番意外中有所突破。 回想起之前的种种,他自然能醒悟其中的精妙,大笑着奔向吕布在其身前一丈处,然后驻步深深一躬,正色道:“多谢将军……” 吕布仍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只淡淡说道:“这是你自己的机缘与本事,关某何干。此时你已迈入人元中阶,但暂不可过分激发真气,以免冲击丹田有碍玉龙温养,还是先下去好好休息巩固境界。” 想不到司马睿因祸得福,平复心魔之后,竟让他的修为更上一层楼,现在已是人元中阶水准。 虽然在吕布,张辽等人面前,这等境界仍旧微不足道,但他从一个武道门外汉达到人元中阶只用了半年时间,如此神速简直是闻所未闻,便是那些天资卓越之辈也要大叹苍天不公。 郝萌身为吕布亲卫之长,服侍了十余年,到如今也不过是人元下阶水准而已,到现下方才知晓吕布为何如此看重司马睿,心中不免闪过懊悔,嫉妒,羡慕等等复杂感觉。 可他虽是军中蛮汉,但心思素来慎密,在见过之前那番异象后,猜测司马睿必然身怀奇物,否则绝难有如此神速进步,不由得生出几分觊觎之心。 此时司马睿经历心魔已是精疲力竭,渡过初时的兴奋后,很快一股股气力虚乏的感觉频频袭来,竟让他步履阑珊难以稳住身形。 郝萌多年来的眼力何等锐利,立刻上前扶住司马睿,露出一个极为真诚的笑容,道:“司马兄弟,你怎么样?” 司马睿苦笑道:“体内好像没了气力一样,只觉得乏得很。” 郝萌马上对吕布道:“主公,让我扶着司马睿先下去休息吧,我瞧他似乎不太好受。” 深不可测的吕布似乎也不曾发觉郝萌的殷勤,不知道是因为后者的演技太过出众,还是他本身习惯对其信任,竟点头同意了。 谁知司马睿却不愿麻烦郝萌,毕竟后者是吕布的亲卫头领,无论是身份上还是平日的交情上,都还没到那个份上,也还没有虚弱到让人照顾的程度。 加上他这一身的刺鼻味道虽然因为暴雨清洗后大有削弱,但靠的近了仍旧能够闻到,所以只得拒绝了郝萌的好意,独自一个下去清洗休息。 郝萌见司马睿如此“警觉”,心头闪过几分忌惮之意,还以为是对方察觉到了自己的恶意。 他本想强行跟下去,又怕太过做作而引起吕布的注意,为避免弄巧成拙而只能作罢。只是他这心里郁闷得很,只能饮酒解闷,却不料借酒消愁愁更愁,不一会儿醉意上头便下去寻了一处呼呼大睡去。 最后只剩下那马钧还在场中,他偷偷得来到吕布身边,瞧着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似乎并没有被天象威力吓倒,反而手抚颌下花白长须,呵呵言道:“想不到那小子也是龙魂天赐者之一,瞧他境界如此之低,真是暴殄天物。” 谁知吕布轻瞥了马钧一眼,目光凌厉至极,隐藏杀机。 第一百八十四章:神机先生,陈宫 马钧见吕布眼中暗藏杀机,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暗道吕布这厮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 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让他的神情在不自觉中浮现几分尴尬,几分畏惧,还有几分可怜。 可他这会身边已没有了如铁十六郎那般强大的傀儡者相助,以其羸弱的身体,只怕还挡不住地元高手的随意一招。 不过在吕布这等超凡武者面前,即便马均有傀儡者可以使用,也绝没有时间来吞入那相思蛛变化操控,实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其实这就是他为什么那么想要得到灵犀石,或者是阴阳家的“勾魂夺魄术”,甚至不惜在这渭南小城隐居多年的最终原因。 实在是因为傀儡者身上有着这个致命的间隙,若是不能彻底的解决掉,这样的机关术永远称不上世间最强。 好在吕布很快就收回了骇人目光,冷哼一声,道:“明日,炎天允你一观。” 马钧在短短片刻间经历一惊一乍,悲喜交加的他忙不迭的应下后,咽着口水颤巍巍的退下了,就是不知在这惊雷滚滚的夜晚,他老人家会不会做噩梦。 待马钧离去后,此地已是左右无人,只剩下那雨点溅落在各处飘起的叮咚声,却越发显得四周寂静萧条。 吕布瞧着外头暴雨不止,手心一收,那炎天画戟无故飞向他,随即赤焰突现,将这一方小天地耀若夕阳日下。他沉沉的盯着画戟,朝着四周空气悠悠吐言:“还不过来,讨打吗……” 四周空荡,寂静一片,唯有暴雨不止,惊雷滚滚。 吕布对着空气言语,就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但他是一戟战九州的吕布,又怎么可能发生这种滑稽之事。 随着他的目光探究,只见暴雨倾下好像将天地连成一片,可就在不远处的那房梁之上,偏偏有一块地方似乎被一圈看不见摸不着的雨布隔绝,纷纷弹散开来。 吕布冷哼一声,炎天画戟激射而出,去势若雷,华光夺目。 赤芒威慑,一道身影从画戟锋芒下仓惶而逃,看似毫无招架之力,可偏偏躲得那般的行云流水,潇洒自如。 吕布见状却没有再次攻击,而是默默的提起酒壶给身前的酒盏满上一杯,嘴角亦是竟不自觉扬起一个极好看的弧度,那么的温和,那么的触动人心。 不过来人落于大厅之中,却是马上手指着吕布,不知死活的破口大骂道:“好你个吕奉先,对故人也能下此狠手,要不是我打不过你,定要你好看。” 只见他一身黑衣装扮,行若柳絮,动似流燕,长身俊容,虽是在叫骂中,可脸上带着一副玩世不恭的笑意,与吕布的冷漠恰如冰火相对。 吕布听了对方的挑衅之言,却毫不动气,只冷声道:“过来,” 来人神色自然,看起来竟似是与吕布相熟之人,也不惧对方手段,大咧咧的坐到席宴之上,举杯笑道:“你这人说打就打,要不是我躲得快,岂不是让你一戟给干掉了,那我要去哪里说怨去呢?” 吕布收回炎天画戟,瞧得对方行为,竟是颇有耐心,稍后才道:“若是连这一击都受不住,你怎配在某跟前说话。” 这话落在常人耳中那是万分狂妄,但从吕布嘴里吐出,实是颇为难得。毕竟他自出世交战以来,便是太史慈,张辽这样的地元高手在他眼里也不过如此,不曾在人前说过什么赞许之言。 令人微微诧异的是来人似乎早知吕布脾性,对这等狂妄之言竟是习以为常,不但面色不改,反而斜着眼细细观看片刻后,忽得展颜大笑道:“多年未见,你还是这个臭脾气哦,好像全天下都欠了你一样。” 吕布言道:“你也未变,看着还是这般欠打。” 来人见吕布难得说句戏弄言语,知他仍旧将自己当作知己好友,心头暖暖,忍不住哈哈大笑道:“九州之中卧虎藏龙,近年更是不知涌现了多少天骄般的人物,可除了你以外,谁又能令我陈宫心悦诚服?” 面对这等溜须拍马之词,吕布竟是露出一丝罕见笑意,亦是端起酒盏朝陈宫低声道:“喝酒。” 陈宫举杯一饮而尽,哈哈笑道:“孟津港一役,你可是出尽了风头,引得九州群雄纷纷揣测怎么突然出了你这么个武道高手。那时我闻你的姓名,心中便有了些怀疑,却因一些麻烦事暂时不能前往洛阳试你一试,直到今日见了你留下的暗记,方才确认你竟真的‘死而复生’了。” 原来吕布之前独自离去,竟是去寻陈宫,只是他为何笃定后者必定会在渭南,而对方口里的“死而复生”又是怎么一回事? 吕布闻言神色如常,没有回答陈宫的问题,只是淡淡说道:“月旦阙重设《无双榜》,知会九州豪杰,你若是不来凑这等热闹,只当某走眼认错了人。” 陈宫大笑道:“是啊,是啊,这《无双榜》号称囊括天下豪杰,我神机先生也是草莽中赫赫有名之辈,自然是要来观摩观摩,说不定还能榜上有名呢。” 吕布呵呵一笑,道:“你那逃命的本事,倒是天下一绝,当可上榜。” 陈宫不以为然,反而面有得意之色,忽得说道:“不过这无双盛事先放上一放,你与那张辽怎么对上了,那厮性子阴沉贪婪,偏偏出身刀宗,身负钧天龙魂,不好对付吧。” 吕布既然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炎天龙魂的存在,自然对张辽等人的觊觎早有应对之法,轻笑道:“当世之中,可与某一战者,不出五指之数,他张辽虽可仗着钧天龙魂嚣张行事,却仍差点本事。” 陈宫与吕布已是十年未见,见其一身真气澎湃无际,深不可测,不由得小心发问道:“你……现下何种境界了?” 吕布淡淡答道:“地元巅峰。” 陈宫虽知吕布必定已经迈入地元境界,但还是吃惊于后者所说的巅峰之境,怪不得之前那般狂言,的确是有这个资格。 只是他的笑容却在不知不觉中消失,神色渐渐凝重,最后长长一叹,言道:“你以吕奉先之名横空出世,名震天下,现下又不隐行迹的赶赴月旦阙无双之约,是不是想借此机会把‘他们’引来?” 第一百八十五章:九龙苍穹,世现峥嵘 “他们”,是谁? 陈宫知道,吕布也知道,但二人的神色在提及“他们”的时候,却大为不同。 只听得吕布冷哼一声,沉声应道:“你自诩‘白衣神机,玲珑九变’,早该知晓某以吕奉先之名重生于世的缘故。‘他们’害了某的一生,却也成就了某的一生,理当送还‘他们’一份厚礼才是。” 陈宫目中精光奕奕,似乎是记起了什么,当下哈哈笑道:“是啊……‘他们’号称道法通神,耳目更是遍布大江南北,只闻你吕奉先之名,也许就该联想到今日的卫戍大将,便是昔日沧海蜃楼霸王之影的传承者——‘凤仙’!” 吕布龙眉一挑,说道:“什么霸王之影,什么‘凤仙’,只不过是一堆狗屎罢了。某此生心愿有三,一为踏入传闻中的天元之境,二为要把沧海蜃楼连根拔起,三要将那幕后之人千刀万剐,方能泄某心头之恨!” 陈宫摇摇头,苦笑道:“凤仙,不是我泼你冷水,沧海蜃楼专行暗杀买卖,小儿闻之不敢夜啼,几如鬼怪一般可怕。但最令我心悸的是这样强大的沧海蜃楼,竟还只是‘他们’势力的冰山一角,那幕后之人又该是何等超凡人物?” 吕布轻笑道:“某有何惧?” 陈宫道:“那人神龙见首不见尾,能够创立如此庞大的组织,又收拢众多天纵之才为已所用,你有想过没有此人实力该是何等的超凡入圣……” 吕布见陈宫言语中隐含着几分惧意,不由得微微一愣,但随即却是不住冷笑道:“待某踏入天元,纵然他是神魔降世,亦是一戟诛杀!” “杀,杀,杀……” 陈宫急道:“如果只凭武力就能解决一切,楚霸王就不会命丧乌江,刘虞不会遗憾蓟城,你之前也无需隐姓埋名,还要在暗中舔舐伤口!” “住口!” 一贯冷漠的吕布听了陈宫的这番话后,神情动怒,眼中的无穷杀意更是刻骨铭心。但他很快就将内心的波动平复下去,冷冷说道:“某找你来,不是为了听这些废话的。” 十年的磨炼,吕布早不会被感情随意,因为他比谁都清楚明白沧海蜃楼,与“他”拥有着怎样的惊人势力。 男儿本该快意恩仇,炎天画戟更是锋锐无边,可他偏偏只能苟且十年不敢以真面目示人,非是贪生怕死,而是要寻找将对方一击致命的机会,不得不做出的取舍。 作为吕布身边少有能够称为“朋友”的人,陈宫正是深知这一切,才会那么努力的想要劝说好友莫要冲动行事,哪怕不惜引起对方的怒意。 也许对于其他人来说,十年都忍过来了,又何必急于一时。 但这是吕布啊,他的脾性注定自己绝不会再选择忍让退缩,毕竟九原城外小谷村一百多条性命,双亲的血海深仇,岂能忘却片刻。 二人之间一时冷场,原来在各自的心里始终都深深的埋藏着一根尖刺,是那么痛不欲生,是那么难以触碰。 不过下一刻这陈宫饮尽杯中之物,毫无形象的打了个酒嗝,斜身靠在梁柱边偷偷打量。 只见吕布傲色在目,似乎被之前陈宫的那番话小小的刺激了一下,但作为这世间少有的几位能够达到地元巅峰的高手,他们的心志早已磨砺得犹如落虹玄铁一般坚不可摧。 陈宫见状只好故态重生,率先打破僵局,嘿嘿笑道:“凤仙,那小子是何许人也,竟有龙魂附身却只是人元之境,你何不取而代之?如此,你得两枚龙魂相助,当有机会窥探天元,离你所谋不是更进一步?” 吕布冷声道:“你明明知晓龙魂只可辅助修炼,不可过分依赖,否则极易因此荒废道心磨炼,日后绝无可能步入天元,除非九龙合一,倒可让人直登群山之巅。” 自秦国覆灭起到现下的汉家天下,数百年的时间里,却从未出现过九龙齐翔的盛况,即便有偶露狰狞者,也是随着历史洪流化作白骨尘土。 然而这几年内不知为何却是风起云涌,吕布之炎天,张辽之钧天,刘虞之阳天,王越之浩天,竟是接连现世,引得九州群雄侧目。 这陈宫眼角弯起,满脸窃笑,将他原本世外高人般的神态尽数摧毁,倒像极了待价而沽的市井商人,很是猥琐憎恶。 然而对吕布而言,这记忆中的表情却是如此的熟悉又亲切,纵然是铁石心肠的他也不免露出一丝笑意,道:“怎么,难道你知晓其中奥妙?” 陈宫眼珠一白,冷笑不止,道:“凤仙,你知道我的规矩,一问一事,童叟无欺。” 原来这陈宫诨号“白衣神机,玲珑九变”,除了聪慧多智以外,更有打听天下秘辛之事的过人本领。 上到国家民情,下到鸡鸣狗盗,几乎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而他为人极为机警变通,一身轻功身法举世无人可敌,又善伪装之术,故而虽怀璧有罪,却无人敢得罪他,反而常常恨不得万金求知。 可惜陈宫不爱金银,不爱美人,唯立一怪异规矩,简称一问一事。 何为一问一事,便是有人若要向陈宫探听某件秘辛,他就需要为其完成一件事情,之后才能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不过这件事也许是难比登天,也许是易如反掌,全要看陈宫当时的心情,这也是为什么世人对他又爱又恨,却又不敢轻易得罪他的缘故。 然而吕布是何须人也,岂能受人威胁,只见炎天画戟森然现身,煞气燃起,可不比赤焰焚身好受多少。 陈宫神色顿时一变,话锋一改,哈哈大笑道:“不过你我相交多年,自然不同于旁人,我看这第一问便算是白送与你了……” 吕布仍旧立身不语,尽显霸气,炎天画戟却是有意无意的微微颤动,似是不耐。 陈宫噘嘴以示不满,但碍于吕布神威却也无法,只得言道:“自阿房宫为霸王所焚之后,安置于内的九龙苍穹令就随之消失不见,可近日来却有一道传闻喧嚣而起……” 吕布冷笑道:“如何?” 陈宫眯着眼笑道:“三日临空之际,便是九龙共现之时。” 第一百八十六章:沧海蜃楼,霸王之影 吕布俊眉一皱,沉声道:“数百年来,九龙苍穹令踪迹难觅,不知多少豪门巨阀耗费无数精力都不曾寻获,怎么今时今日草莽之中竟还会散布这等无稽之谈?” 陈宫笑道:“这回你错了,我陈宫何许人也,若是其他势力散布的谣言岂能听信,但这次当中有那阴阳家的影子,我可就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了。” 吕布疑道:“阴阳家?” 陈宫道:“嘿嘿,最近阴阳家可做的好大事,你想想那潘凤虽败与刘虞之手却仍存于世,他们却这般迫不及待的要重列那劳什子的《无双榜》,欲意何为?徒然惹起一个地元高手的怒火,难道他们就真的不怕惹恼了那潘狰狞?” 吕布心怀巨志,绝非一般武者可比,心思转念之下已是有所感悟,当下言道:“听你的意思,阴阳家如此作为,是想以榜单之名引出九名龙魂之主,然后再行图谋!” “不错!” 陈宫终于是说到了要紧处,原本玩世不恭的神色已是荡然无存,只见他面沉似水,低声分析道:“昔日阴阳家借文成侯之力,只数百年时间便已持掌传道牛耳,压过兵家,法家等诸多对手,凌驾于诸子百家之上,权倾朝野内外,甚至大胆到想要左右帝位传承……” 昔年的阴阳家权势越发膨大,满朝文武多数依附,地方上更是信徒千万,以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为传道之本,不知蛊惑了多少愚民,收敛了多少不义之财。 弄到最后,他们甚至想要干预帝位传承,竟想谋害一直跟他们不对头的当时还是太子身份的刘彻。 后来刘彻登基九五至尊后慢慢收拢权力,与董仲舒,主父偃等联合诸子百家再行雷霆一击,将阴阳一脉绞杀得几近灭绝,若非民间信徒极多,只怕连教义都要无法传承下去。 吕布闻言已是冷笑说道:“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也算是阴阳家的一贯风格。” 陈宫对此不做多余评论,而是继续说道:“这些年来,阴阳家创立月旦阙,设立《无双榜》,虽是东山再起,但观天下之势,儒门独占鳌头,道释二门喧嚣而起,兵家,杂家,名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阴阳家若想从这些盛门巨阀嘴里分得一杯羹,除了得到这九龙苍穹的宝藏以外,我可想不到更好更迅捷的办法了。” 吕布沉吟片刻,神情凝重,缓缓问道:“陈宫,今日某寻你来,正是为了此事,你这些年藏身月旦阙中,可察觉到什么蛛丝马迹?” 陈宫讶然抬头,直视吕布良久,方才吐言道:“凤仙,原来你早就知晓我的行踪……你猜的没错,前任月旦阙之主张彦在三个月前突然失踪,音讯全无,我怀疑正是‘他们’做的好事。” 在西汉之时,阴阳家独占鳌头,凌驾诸子百家之上,又引无数才俊入仕朝野,一时权赫大盛,仅在一人之下。 可惜到了武帝登基,这位汉家历史上最刚猛的皇帝容不得这样的存在,于是借助儒家,法家等势力一举压制阴阳家,令后者几乎遭受灭教之祸。 后来阴阳家为了死地求生,竟发动了耸人听闻的“太子蛊案”,受到牵连者多达万人,如此恶劣手段终于激起百家一同讨伐,最后几近销声匿迹。 直到数十年前,阴阳家再次重现草莽,与长安子午谷这等荒芜之地开辟月旦阙。 因阴阳家此番声势大不如前,故而虽然设立了点评天下群英的《无双榜》,但在九州势力眼里只当是“喧哗取宠”,那昔日的对头们也没有再行赶尽杀绝之举,而是选择静观其变。 吕布此番亲来长安子午谷赴这重列《无双榜》之盛事,看起来似乎对阴阳家所传创立的月旦阙颇感兴趣,实是因为与自身的遭遇有着难以分割的关系。 数十年前,几乎是阴阳家创立月旦阙的同一时期,那兵家一脉竟也是突然分裂。 一派以匠尊蒲元,马钧为首,仍以旧规独善其身,不参与天下的纷争,对九州的气运之争也保持中立地位。而分裂出去的那一脉,大半是兵家暗藏的武道高手,他们仗以神兵利器在渤海之渊自立沧海蜃楼。 本来门中分裂虽不常见,但也是有迹可循,可这沧海蜃楼的行为处事一改以往的平和低调,接连做下几票骇人听闻的大事,引得天下瞩目。 楼中高手如云,专做那卖价杀人之举,偏偏他们战力极强,便是里头洗衣做饭的仆从竟也有人元水准,其势力之强堪称恐怖。 为了持续增长楼中实力,沧海蜃楼常常暗中派遣高手游走九州之地,除了收刮神兵利器与武技功法外,若是遇见于武道上极有天赋的孩子,便会不择手段的将他们强掳到渤海之渊加以培养。 当年吕布只是九原城外小谷村中的一个普通少年,却不幸被沧海蜃楼选中,为了掩人耳目,他们不惜将一整村子杀人灭口,然后再用特殊的药物洗去了吕布的记忆,将他培养成一个只知战斗求生的狂兽。 在此后三年的时间内,吕布要与千百名同样遭遇的少年进行着暗无天日的厮杀,就好像南疆养蛊一般,只需要留下最强大也是最无情的那一个。 这种残酷没有人性的厮杀,可以极为高效的培养出第一流的杀人者,而最为出众的则可以继续深造,甚至可以窥视世人难以触碰的奥妙绝技。 吕布活到了最后,顺利的成为沧海蜃楼中最出色也是最年轻的弑杀者,并获得了学习楚之霸王自创的霸世戟法,在他未满二十岁的时候正式踏入地元境界,成为最受期待的新星。 为此,沧海蜃楼楼主亲自为吕布赐名“凤仙”,甚至允他参悟楼中秘宝炎天赤金令,为得就是造就这世上最威力无铸的杀人武器。 吕布没有让沧海蜃楼失望,在接下来的一年时间内,凡是敢于阻挡他的人,皆是扫荡得灰飞烟灭,因而被人惧称为霸王之影。 第一百八十七章:老怪物,南华 如果没有后面发生的事,吕布将作为杀人工具过完他的一生,其命运也会始终掌控在沧海蜃楼中,犹如那被操控着的皮影,完全失去自由与自我。 然而世事万变,沧海蜃楼本是看重吕布天赋,又有秘法控制他们的思想,这才放心的将炎天赤金令允他一观,谁曾想令中竟隐藏着神妙莫测的龙魂。 这炎天龙魂被吕布激发之后,除了给他带来强大的武力以外,更在不知不觉中削弱了沧海蜃楼在他身上暗中的奇毒,将那过往被封印的记忆逐渐恢复。 当吕布回想起沧海蜃楼对自己以及家人施下的恶行后,险些难耐心头的愤怒与悲痛就要立刻发难,但却被在暗中观察许久的陈宫劝说平静下来。 之后在陈宫的谋划下,吕布先是确保自己能够熟练的操控炎天赤金令,再趁着那楼主大意之下将此令据为己有,随后在沧海蜃楼的大本营大开杀戒。 那一夜,他手持炎天令朝着往昔的“同伴”,“师长”毫不留情的下了狠手,不知有多少人到死都不曾明白其中缘故,直到后来楼中几名元老高手出手,方才暂时止住了这场杀戮。 只是这些元老显然也没有想到吕布的实力竟会激增到这个地步,猝不及防之下竟被他接连诛杀数名高手,这偌大的沧海蜃楼竟一时无人可搦其锋。 若不是那楼主在最后关头现身,只怕那时风头正盛的沧海蜃楼,会就此毁于一旦。 当时吕布见引出了正主,心中的仇恨汹汹燃起,本以为有炎天令这等神器相助,加上自己乃是地元级别高手,必可为双亲复仇。 谁知刚一交手,对方实力的强大就远超了他的想象,竟在短短的十余招之后就将他击成重伤。 那一刻,狂傲的吕布方才明白什么叫作一山还有一山高,只是心里早存了死志的他,越是身临绝境的同时,就越能激发出他无穷的潜力。 随后惊人相似的一幕发生,他竟如司马睿一般也在生死那一瞬间突破境界,直接从地元初阶踏入了地元中阶,实力暴涨之余仗着炎天赤金令的锋芒,竟让他在重重围困中侥幸逃脱。 只是自沧海蜃楼创立以来,还从未吃过这等大亏,既是为了诛杀叛徒,也是为了追寻炎天令,暴怒的南华不惜倾巢而出也要诛杀吕布,犹如风雨压顶欲摧城。 在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吕布如丧家之犬般到处奔走逃亡,虽然他的本事已在世上可算第一流,但仍不知有多少次险些丧与敌手。 可同时,他也在生死存亡中不断领悟,不断激发,令其实力一日强过一日,对武道的领悟更上一层楼。 直到他借着那滚滚黄河行假死之事后,方才将这一段险境告一段落,最后选择藏身于并州地域。 因为明白自己与沧海蜃楼之间的悬殊差距,他一方面是为了暂避追杀,另一方面则是为了参悟炎天令以增加自身实力,所以才决定投入并州丁原帐下为将,并一直山水不显,声名不扬。 直到他迈入地元巅峰之境后,那股复仇的怒火才再难抑制,趁势而起在孟津港一役中以“吕奉先”之名大杀四方,为得就是引来沧海蜃楼的注意。 此次长安之行,亦是他故意给出的机会,就是要来看看沧海蜃楼有没有这个胆量来寻自己复仇! 陈宫打量吕布神情,见他眼中杀意澎湃,岂能猜不到后者心思。 他急忙劝说道:“凤仙,你现在虽已是地元巅峰实力,但那老怪物这些年来深藏不露,鬼知道他到了何种境界,实非易于之辈,你可千万不可大意冲动。” 吕布闻言心头怒意一闪,沉声恨道:“南华!” 原来这沧海蜃楼之主道号南华,传闻已过百岁,本该是行将就木的老人,可却是这世间盛负威名的大宗师之一。 当年他从兵家分裂出去后,招揽培养了一批武道高手,后来又行那冷血之举,不知祸害了多少家庭,除了吕布,陈宫亦是位列其中。 陈宫本是兖州人氏,家境富裕,若无后面那番天降之祸,他理该风花雪月,吟诗作赋,或许还能成为一方名士,受百姓爱戴,士人敬仰。 可因为南华,这一切都化为泡影。 陈宫一如其他人也是受困于沧海蜃楼多年,若不是后面有幸得到神农谷的名医相助,只怕永远不会记起这段滔天血仇。 他恢复记忆后有心复仇,可自知沧海蜃楼势力庞大绝非一人可敌,若是冲动而为之,必定反受其害,故而只得将这份仇恨深深的埋在心底,伺机而动。 直到后来他发现了怀着同样心思的吕布,在经过很长的一段时间终于让对方相信后,二人合力谋夺了楼中的炎天赤金令。 可惜的是那时的吕布冲动好斗,竟不管不顾的大杀四方欲报血仇,虽然重创了对方实力,却也终于惹出了南华那老妖怪。 陈宫眼看情势大坏只得孤身而走,谁知在无意中探知了原来如此强大的沧海蜃楼跟南华,竟只是“他”分布在九州的势力之一。 心神俱裂的他在浑浑噩噩中逃出了渤海之渊,为了躲避沧海蜃楼的追杀,他拜入神农谷来了个彻底的脱胎换骨,并凭着一手绝妙的易容术跟医术行走九州,一直到了现在。 之后他在关切沧海蜃楼一举一动的时候,却意外发现跟月旦阙之间似有关联。 为此他特意结交了当时的月旦阙之主张彦,再以客卿的身份混入其中,希望能够查询到有关“他”的一丝一毫,可惜始终一无所获。 无论是沧海蜃楼还是月旦阙,都是这世上一流势力,更别说那神秘莫测的幕后黑手。可他们都是铁血男儿,既知真凶另有其人,若不能亲自手刃,岂非要抱憾终身。 只是吕布虽有炎天龙魂之助,已至地元巅峰境界,但南华那老不死的修为亦是登峰造极,一对一或许还有几分胜算,但沧海蜃楼中不乏一流高手,再加上一个“他”,又能有几分胜算? 第一百八十八章:暂别,应约 “他”,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存在,却又仿佛在九州之地的任何一处都留下了踪迹,其身份来历之神秘,甚至比九龙苍穹都要秘辛三分。 眼下无论是兵家的沧海蜃楼,还是阴阳家的月旦阙,这两大老牌宗门似乎都隐隐得透着一丝不同寻常的诡异,让人在惊疑之余更觉恐惧。 而对于吕布而言,“他”的存在,无异于就是他的心结,抑或说这是他的“心魔”。 因为这是最后的“心魔”,所以在窥探天元之境前,他需要将它们击成粉末,这才是他为什么要来参加无双盛会的真正目的。 可惜,即便是号称“白衣神机,玲珑九变”的陈宫,却对“他”仍旧一无所知。而月旦阙内的一些秘密,在那张彦失踪后,他更加没有机会可以去探查清楚,实在是有些时运不济。 这么多年来,陈宫始终感觉势单力薄,如今有幸遇见“死而复生”的吕布,才不得不耗费苦心的再三劝说,实是因为二人是彼此最后的盟友。 好在吕布虽然素来狂傲不羁,但绝非目空一切,与沧海蜃楼这一番解不开的恩怨,更是让他深知对方实力。 尽管他恨不得杀光这帮道貌岸然的伪劣之徒,但还是忍住心头滚滚杀意,冷笑道:“陈宫,在没有找到那贼首之前,某会留下他们的项上人头。” 虽是狂妄之言,但却让陈宫大为安心,当下大笑道:“好,既然如此,这次月旦阙重列《无双榜》,凤仙可不要胡乱生事哦,毕竟我现在可是阙中客卿之一,有些场面事还是要出点力的。” 吕布微微点头,算是应承下来,只是神情中似乎有些疑惑,因而问道:“你怎么突然成了月旦阙的供奉,难道是那张彦之故?” 陈宫叹了一声,答道:“不错,那张彦虽是月旦阙之主,却是个才智出众,义气待人的英雄,与我一见如故。后来他邀请我出任阙中客卿,一来是为了用我的名声来增加月旦阙的声望,二来则是为了对付现任的阙主许邵。” 吕布道:“之前听你所言这张彦是突然失踪,难道月旦阙中竟也有派系之分?” 陈宫应道:‘不错,简单来说,这月旦阙其实最先是由张氏一脉掌控,可后来却是慢慢分为两派,张彦的失踪绝对跟许邵他们脱不了关系,可惜我只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而已。” 吕布俊眉微锁,忽得记起某事,便道:“某今日得知月旦阙不惜以左术“勾魂夺魄”做为代价,来换取兵尊马钧为他们办事,只怕其中正酝酿着某些不可为人所知的勾当,你可有什么头绪?” 陈宫闻其言知其意,却是一脸苦笑,道:“说来惭愧,我只知马钧藏身渭南,以往也曾借故前来探查,可始终不知他与月旦阙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而且阙中这些年来有很多事都透着蹊跷,便是那张彦也不能全知,否则也不会邀请我这样的外人来充当客卿了。” 吕布已有这个心理准备,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言道:“算了,如今你藏身月旦阙中虽是个不错的掩护,不过也要量力而为,你的实力还是太弱了……” 这倒不假,别看陈宫的名气大,可他自身的实力才不过人元中阶而已,若不是有一手出神入化的易容术,加上神农谷不外传的“流云瞬步”,定然没有现下这般潇洒如意。 不过当他听出吕布言语中那份难得的关切之意,顿时这心里面啊甜滋滋的怒放,忍不住大笑道:“凤仙,我的好兄弟,不枉我这些年苦苦等待,你果然跟以前一样,一旦认可了的事或者人,就一辈子不会更改。” 所幸这时外头有天雷作为掩护,否则陈宫这般激动的笑声,在这三更半夜的必定引人注意。 不过依着吕布的脾性,便是真的在关心他人,也绝对不容许当面说破,因而已是面色一冷,厉声喝道:“住口!” 哪知陈宫毫无畏惧,仍旧微笑道:“激动了,激动了……只是我真的没想到昔日那般冷酷的霸王之影,居然也会关心人,实在是受宠若惊。” 吕布被陈宫多番调笑,心中已渐渐不耐,冷笑道:“你若还要胡言乱语,某不介意让你见识一下炎天画戟。” 陈宫见吕布似乎真恼了,当下再不敢放浪形骸,忙咳嗽一声正色道:“不过话又说回来,自从许邵接连阙主之位后,我的处境的确有些尴尬,若不是我在草莽中还有三分薄名,只怕早就被他们扫地出门了。” 吕布听陈宫虽然说得轻巧,可实际的危险绝对不小,毕竟那月旦阙里头不知藏了多少秘密,他孤身一人探查实如虎口拔牙。 此时陈宫瞧了瞧外头的天色,随即饮尽了最后一杯酒,心里蓦然生出几分物是人非的感慨,言道:“凤仙,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改天换我来请你喝酒。” 吕布低垂着眼,良久方道:“可以。”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但听在陈宫的耳里却是那般的畅快舒服,他放肆欢笑中浑然不顾外头风雨犹盛,竟一头迈入其中。 也不见他使了何种功法,那漫天大雨落在他的身上竟是被纷纷弹开,不曾将衣裤沾染半滴。 不过等他冒雨走出几步后,似是想起一事,又回头嘿嘿贼笑着问道:“对了,那俊小子跟你是什么关系,竟能得你凤仙青眼有加?” 吕布冷哼一声,道:“没什么,只是在他的身上,某看到了几分自己当年的影子罢了……” 陈宫神情中大见惊讶,不过很快就恢复成那副轻佻模样,嘿嘿笑道:“能得凤仙这一言,此子日后绝非池中之物,好得很,好得很……” 吕布注目望去,院庭之中已无人影,只剩余音缥缈,还有那浓浓的酒味。 直到深夜的凉意将他紧紧包裹,他才回过神来握紧了炎天画戟,很快那里就传来了熟悉的炽热感觉,助他将内心的深处的寒意徐徐荡灭。 第一百八十九章:炼金之神,徐福 次日一早,马钧心急如焚,他转于吕布房外,时而低声咳嗽,时而长舒短叹。 不想没吵醒了吕布,倒是将他的两个亲卫跟班给弄得再无睡意,对于马钧这种无所不用其极的行为,表示了强烈的抗议与不满。 司马睿对这老头感观不差,窃笑不已之余也想着助他一臂之力,便上前敲了敲吕布所在的房门,可惜却无回应。 他与郝萌对视一眼,心中有些奇怪,自家将军可不是这种贪睡之人,可外头已有这么明显的动静,莫非吕布早已不在里头? 马钧一激动,便去打开了房门,谁知里头果然早是空无一人,他还以为是吕布失信一走了之,心情大怀,沮丧至极。 虽只一日的时间相处,但司马睿了解像马钧这样的人,对某物的执拗可能比普通人还要来的可怕,便赶忙开解道:“大师,我们的行礼座骑都还留在这里,将军怎么可能不辞而别,也许只是出去办些事情马上就会回来,你且宽心。” 马钧充耳不闻,苦着脸说道:“早知如此,我昨儿就该软磨硬泡,把那炎天令先摸上一摸再说。” 这话还没说完,正主吕布已是不知不觉出现在众人视野中,他瞧见三人都围在房外,微有诧异,道:“何事?” 不等司马睿答话,那马钧已是笑着说道:“没事没事,老夫就是想来问问将军昨儿睡得还好吗?” 吕布道:“还好。” 说完这两个字,吕布再无他言,实在是意简言骇。 不过马钧心中焦急啊,见吕布似乎根本记不起借看炎天令一事,他又不晓得该如何开口,只得频频眨眼示意,极为滑稽。 吕布见状似是有所领悟,道:“进来吧。” 几人入得房内,原来那炎天画戟正安静的待着里头,只不过当吕布靠近之时,戟身赤芒微散,热浪袭人。 马钧实在是爱煞了藏于炎天画戟中的炎天赤金令,当下双目圆睁恨不得立刻扑向它,可惜碍于吕布威势,只能一再的忍耐。 吕布手持炎天画戟,细细抚摸,问道:“某想知道你为何对这炎天令如此痴迷,莫非也是为了其中龙魂?” 马钧嘿嘿一笑,答道:“龙魂的确是好东西,只是老夫痴迷的只有铸兵术跟机关术,世上什么样的宝物对我来说,都已没有多少吸引力。但这炎天令不同,因为它是我兵家的老祖宗徐福亲制古物,千百年都可能遇不到一次啊。” 秦时徐福,号称练金之神,这可是连匠尊都羡慕推崇的存在。 对马钧他们这些人来言,徐福就等同于春秋鬼谷,楚汉霸王一般的传奇,乃是兵家子弟一生为之奋斗的目标。 只可惜在秦始皇暴毙后,这位炼金之神便一并销声匿迹,以至于很多上古铸兵术因此失传。 比如秦始皇仗之横扫六国的“大秦流苏弓”,“十二天都金人”,皆是当时秘不外传的技法,兵家后辈屡屡想重新恢复,却是入地无门。 马钧身为匠尊,已是这世间第一流的铸兵师,但越是如此,他对那些上古技艺就越发的痴迷。为此他不惜放弃以往优越荣耀的生活,不辞辛苦的走遍九州山河,为的就是寻找九龙苍穹令的蛛丝马迹。 这炎天令乃昔年匠神徐福亲制九令之一,对于他这个层次的铸兵大师来说,只要给他一点点的时间观摩,就有可能窥见其中的工艺技法,甚至是解开九龙苍穹幻变无常的秘密。 如此诱惑,无可拒绝,甚至可以为之付出生命,这就是兵家痴人。 吕布听了马钧的述说,想不到这个邋遢可笑的老头为了虚无缥缈的上古铸兵术,竟能放弃匠尊的身份甘愿坠入凡尘,心中不由得微微起了佩服。 他徐徐抚过戟身,目中精光四闪,随后一道赤芒跳入手心,待得那股滚滚浪热稍稍停息,方才张开五指,言道:“一刻钟。” 马钧大喜过望,正要接过炎天令了却心中念想,却是想到了什么急忙退后几步,然后整了整衣装,神情郑重的言道:“马钧代兵家一脉谢过将军高义,日后将军但凡有什么吩咐,我上刀山,下火海……” 吕布见马钧欲要长篇大论一番,当下不爽喝道:“快点!” “好嘞!” 马钧喜不自禁,双手却是小心翼翼的接过炎天令,然后干脆席地而坐仔细观摩起来。 只见这炎天令似金非金,似石非石,六边成形,上印真龙条纹,表拓炽火梵天,极尽工艺之精湛,栩栩如生。 马钧握于手中不觉有异,温热如故仿佛自身血肉,最为奇妙的是令中似有一股莫名力量,在握入手中的那一刻便开始主动洗涤他的心神,令其略显老迈的身体仿佛重获生机,感觉有用之不竭的精力,实是畅快非常。 以其宗师级别的经验,仍旧无法将炎天令与世间任何一种材料对应,不免有些疑惑。但转息之间,他的神情却又显得狂喜无比,忍不住叫出声来:“灵犀石,果然是传闻中的灵犀石啊!” 司马睿这好奇宝宝一听,顺着话提问道:“大师,灵犀石是什么?” 马钧一边继续仔细摸索观望,一边随口答道:“这灵犀石传闻乃是上古大神女蜗遗留之物,变化莫测,奇妙无比,又名补天石……但自商周时代起,此物便已无迹可寻,只存于支言片语中以为是荒诞传说。我本以为穷极一生也未必能见到这等上古奇珍,想不到今日竟能得偿所愿,上苍待我不薄啊……” 司马睿讶然道:“上古时代的传闻,大师你也信?” 马钧骂道:“你懂什么,我兵家源远流长,千百年来不知留下了多少秘辛藏于书卷之中,尤其是我们老祖宗徐福的亲笔描述中,对这灵犀石多有提及,言明此物或许真的有能让人长生不老的神异妙用,。” 听到此处,司马睿不由得看向一旁的吕布,因为他二人都是九龙苍穹令的拥有者之一,过往的传说中也确实提及过长生不老,但只说是徐福为秦始皇练就的仙丹,怎么现在竟成了九龙苍穹令? “长生不老?”,吕布凤目微睁,冷笑道:“荒谬至极的传闻,愚弄无知而已。” 马钧听了顿时大急,竟顾不得再看炎天令,神情认真的说道:“当年秦始皇在北海所得的‘龙珠’,就是灵犀石所变,只不过因为功效强大,凡人之体无法直接服用,所以才不得不一分为九……” 无题 秦时的大炼金师徐福,其铸兵术之技艺超凡入圣,被尊为匠神,又善丹鼎术。 其人被秦始皇极为倚重,便是巡游六国之地时,也常带着身边。 后来秦始皇巡视到了北海之地时,突见海中万丈豪光,异象频现,只以为是仙界传说,不由心神向往。 随行文武不知凶吉,唯有徐福见多识广,知晓能引起这等动静的必然是超一品的宝物,只怕与那春秋“和氏璧”都不遑多让。 秦始皇虽然已经坐拥天下,宫中亦是珍宝无数,但真正称得上时间隗宝的却始终难以得之,例如那“雮尘珠”与“和氏璧”,都是曾经昙花一现过的无上宝物,可惜现下都已下落不明。 此时他见到海中恐存异宝,只当是天降祥瑞之兆,不由得心生觊觎,急令千余秦卫入海寻找。 不料这异宝奇异无比,竟将海中万物一并吸引,蛟龙海蟒,磐鳖凶鲨,无数认得出认不出的生物接踵而至,将整个海面搅腾得如同水沸,那千余秦卫只落得个被撕成碎片的凄惨下场。 混战到了最后,一条体型近百丈的黑鳞螣蛇在经过多番激战后,终于将这宝物吞食到了腹中占为己有,随后异象突变,其身竟有化龙迹象。 不过这黑鳞腾蛇也许是不容与天地,在紧要关头竟遭天劫降世,一番轰击之后奄奄一息。 秦始皇见状大为兴奋,急令身边亲卫不惜代价的去攻杀腾蛇,最后用数万人命完成这致命一击,再将蛇腹中的宝物挖出,在徐福的鉴定下竟是上古灵犀石。 徐福身兼丹鼎,炼金,铸兵等术,乃是天底下第一等的人物,之前见秦始皇雄才伟略方才尽心辅助,可在目睹了后者无情漠视的所作所为后,便不能让这样的一个暴君久存于世。 他以巧言从秦始皇手中讨来了灵犀石,妄言炼制长生不老药,暗地里却是制成九面金牌散与各处,希望为天下百姓出一份微薄之力。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楚霸王攻入阿房宫的时候,遍寻九龙苍穹令而不得,其实早已被徐福暗中运出了阿房宫。 后来徐福趁着秦始皇暴毙的机会逃离了秦国,为了不让这段秘辛湮灭,便传下来了一本《神兵谱》。 此书中详细注明了九龙苍穹的特有属性,并特意在里头留下九个空白位置别具一格,就是希望有朝一日兵家子弟能够重新聚集九令,也算是了却了他的一桩心事。 三人闻听之后,俱是有些失神,不想昔年的传闻竟是这样的荒诞不经,却又让人不由得信服,只是齐聚九龙苍穹之后,真的有长生不老的功效吗? 马钧摇了摇头,一时竟忘了观看手中的炎天令,对诸人说道:“这个就不清楚了,不过我觉察到仅这一面炎天令就有令人惊叹的妙用,说不定九令合一真的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司马睿亦是九令拥有者之一,阳天令淬体洗髓,脱胎换骨的功效已无需多言,也怪不得天下人对九令趋之若鹜。不过正因如此,他对吕布越发感激与敬仰,对方心胸之广阔,已无法用言语描绘。 此时马钧已观看完毕,送还之时倒是干脆利落的很,这才有几分宗师面貌。 吕布收回炎天令,随后又将它与画戟合二为一,戟身重新焕发赤芒热浪,端得神异。 虽然已经不是头一次看到,但每次看到炎天令可以这般化于无形,诸人还是不免要吃惊一番。 马钧无端的欠了吕布一个这么大的人情,尤其之前还隐瞒了自己与月旦阙之间的约定,更是让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于是小心问道:“将军,难道真的没有用得上我的地方?” 吕布道:“你不欠某什么。” 马钧苦笑道:“炎天令事关重大,将军却能借我一观,这份慷慨之情难能可贵。而我在令中受益匪浅,或许日后可让傀儡术更上一层楼,若不能偿还一二,实是心中不安。” 吕布闻言想了一想,言道:“司马睿,把你的佩剑拿来。” 司马睿初时一愣,随后醒悟过来赶紧将佩剑递上,难忍心中狂喜,激动,兴奋……言道:“大师,麻烦你了。” 因为之前遇见了羽林卫一行人,想不到那曾在刑狱之外有过一面的满宠竟也到此,司马睿生怕后者记起佩剑的模样而联想到死在狱中的刘和,故而只得用黑布遮掩。 马钧本还有些漫不经心,但当他撤走黑布之后,不由得惊呼道:“兵胎!” 吕布道:“以你之能,当可将这兵胎铸造成形吧?” 马钧仔细抚过兵胎剑身,极为自信的笑道:“普天之下,除了我那师兄蒲元外,也就只有我能锻造这难得的兵胎了。嘿嘿,年前师兄曾铸造了一柄阴阳子母锤,列与《神兵谱》第一十三位,如今我得了这兵胎,定要铸出一柄更强的神兵!” 司马睿心中激动,但还是问道:“敢问大师,什么是兵胎?” “小子运气不错啊……”,马钧笑道:“举凡铸兵,品质越高,所需的材质也就越是珍贵,这里我就不一一繁述了。在上品材料中,还有一物可遇而不可求,乃是同等级中的极品,由自然中的风火雷电千锤百炼而得,视为兵胎。” 兵胎之品,虽不及缠绵丝,灵犀石,但因其常年遭受四象之力的锻造,故而亦是珍贵非常。 想那当日满宠得见此物,欣喜异常,把它看得比那刘和还要重上几分,便知此物的不寻常。 吕布稍等片刻,言道:“某尚要去长安一趟,此剑留与你手,归来之时你可能铸兵成功?” 马钧知道吕布前往长安定是为了那无双盛会,他心里暗暗计算了一下时日,来回之间大概只有一月时间。 他虽是铸兵宗师,但更注重神兵的质量,因而为难道:“兵胎珍贵难得,切不可操之过急,最少也要七七四十九日方可成形,若是为了追求更为上乘的完美之境,更不止这个天数。” 司马睿本来就施展不出这兵胎的威力,现在却能有马钧这样的兵尊亲自应承锻造,自然不会在乎这点时日,便笑着说道:“大师,铸兵之事,你才是行家,要多少时日便用多少时日,我不急的。” 吕布见状,只得言道:“既然如此,等你铸兵完成后,可送往洛阳。” 马钧笑道:“这个可以,反正我在这渭南待得太久了些,也该出去走走看看了,要不然天下人都不知道还有我这么一号人物了。” 谁知吕布突然冷笑一声,言道:“你跟月旦阙的约定,完成了?” 马钧闻言不由得面色一窒,如今他得见炎天令,从中窥见徐福技艺实在是受益匪浅,也就暂时无需那“勾魂夺魄”术,因而由衷叹道:“左道之术,不提了,不提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赤兔神驹,文士李儒 告别了马钧,吕布三人继续上路,目标长安古城。 不同于洛阳的繁华,长安城古意肃然,给人一种历史的厚重感,而且因为临近西北,这里的民风尚武,出了不少豪杰之士。 此时长安城内群雄汇聚,只因月旦阙重设《无双榜》,引得九州俊杰侧目关注。 吕布手持炎天画戟,脚跨赤兔神驹,雄姿英容,器宇轩昂,实在是龙凤一般的人物,引得街道两旁路人暗赞留心。 司马睿紧随其后,目中敬仰,眼看吕布无论在何处都是如此出众,对比自己不免有些失落。 不过这里的热闹很快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将心里这一点点的异样掩饰过去,东张西望的应接不暇。 入的一处规模颇大的酒家,本已是客满,不过当吕布迈入之后,有几人实在受不住他的骇人杀意竟落荒而逃,剩下的人也是噤若寒蝉,只敢偷偷打量。 吕布端坐在此,自有威慑,偶尔目光所及,凡人莫敢回应。 因为担心再遇到麻烦的羽林卫,所以司马睿跟郝萌一直有心观察四周,不过这一路上来竟不曾发现一丝异样,心中不免有些难以置信。 不过转念一想,有吕布在此,等闲的羽林卫犹如歪瓜裂枣一般,哪有这个本事能来监视。 司马睿放松不少,随即领着赤兔前往酒家自建的马厩,里面备着上好的马料可以食用,就是价钱比外头贵上三分,果然无奸不商。 赤兔这一路上来可是尽兴了,不但能够飞驰与山林,还能恶作剧般的吓唬那些庸马,不知惹出了多少敢怒而不敢言的“霸凌”之事。 平时有吕布护着,司马睿不好教训,正好趁着此时左右无人,他可要好好说教一二,毕竟每次惹出祸事的时候,都是他这个“小马夫”去代为解决,也不知道说了多少好话,连嘴皮子都快破了。 赤兔睁着大而明亮的眼睛,似乎是听懂了,也可能是没有听懂,反正是一个劲亲昵的与司马睿玩耍着,每一刻都那么的闹腾。 正玩耍着,有人在司马睿背后突然说道:“这是八神驹之一的赤兔马吗,果然神俊不凡。” 司马睿回过头去一看,只见说话的乃是一个年纪大约三旬的俊秀男子,手中把玩着一支玉笛,一身长衣虽然简单却显得翩翩风度。 男子正想靠近几步,谁知却被那赤兔很不友好的打了几个响鼻,当下止步笑道:“好可惜,这马儿不喜欢我。” 司马睿安抚住赤兔,笑道:“阁下怎么称呼?” 男子笑道:“在下李儒,不意在此遇见神俊,一时心痒不请自来,还望小哥勿怪。” 司马睿虽与李儒是初识,但不知怎么的就心生好感,当下说道:“李先生言重了,赤兔儿性子傲,不喜欢陌生人,倒不是只是对你如此。” 李儒笑道:“那为何跟小哥这般熟络,真是羡煞我了。” 司马睿其实也不知道这赤兔为何对自己这般好,若是换成别人只怕早挨了蹄子,不过现在想想倒让他有几分骄傲,当下更加爱惜赤兔,忍不住与它四目相对。 李儒见状,道:“神兽通灵,驭之在心,所谓的‘心心相印’便是此理。” 司马睿眼中一亮,鼓掌拍手道:“李先生言简意赅,好高明的御兽之道。” “只是些对过往的领悟罢了”,李儒笑道:“听小哥口音不似本地人,莫非也是为了月旦阙的无双盛会?” 司马睿道:“不满李先生,我是跟着我家将军一起来的,其实我只是个小马夫而已。” 李儒闻言却是无有异色,反而笑着言道:“我是来看赤兔的,又不是来结交你家将军的,你我都不必在意,哎,就是可惜不能与赤兔玩上一会。” 司马睿敬佩此人胸襟,可惜赤兔性子高傲,可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服的,只能是爱莫能助。 李儒有些遗憾,不过他在言谈中并不见有多少失望,反而跟司马睿相谈甚欢,很难想象两个萍水相逢的人居然可以聊得如此熟络。 不想二人交谈甚欢之时,有一长衣打扮好似管家模样的人寻了过来,打量司马睿一眼后,对李儒轻声言道:“少主子,人都到齐了,就等你训话呢。” 李儒说道:“知道了,你先过去,我就这来。” 那人没有多说什么,转身便就离开,只是司马睿身负龙魂,分明觉察到此人真气不弱,竟是武道中人,不由猜测起李儒的身份。 李儒转身回来,瞧着司马睿笑道:“今日能够结识小哥,不枉长安一行,不过我尚有事情需要去处理,就此别过,希望日后能有机会再与小哥畅言。” 司马睿这一路上能说上话的除了冷酷高傲的吕布以外,就是郝萌一干军旅莽汉,今日能跟李儒这样的儒雅之士说上几句话,算是个极为难得的机会。 他虽不明李儒来历,但见他温文儒雅,应该不是心怀不轨之人,心中亦有不舍,道:“李先生有事自当先行,他日若有机会,希望还能聆听先生高见。” 李儒笑道:“不敢,那么有缘再见。” 司马睿笑道:“有缘再见。” 李儒飘然而去,就跟他突如其来一样,充满了秘密,也潇洒的很。 不一会儿,郝萌寻了过来,见司马睿在发呆,高声喝道:“司马,干什么呢?” 司马睿回过神来,笑道:“没什么,就是刚刚认识了个人,顺道谈了几句。” 郝萌对这个没兴趣,言道:“外头已经点好了酒菜,将军等了好久也不见你来,就叫我来看看,没想到你在这里都能交到朋友,真有你的。” 司马睿听了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一下子就忘了时间,你们怎么不先吃用起来?” 郝萌言语中带着股酸味,道:“还不是将军吩咐的,说实在的,我还从来没见过将军对谁这么好过,司马,我真有点羡慕你。” 司马睿闻言一愣,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傻笑一阵。 郝萌却是笑着一把拉过司马睿,道:“快走吧,别让将军等急了,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二人说笑间已来到前厅,谁知刚才还是客似云来的酒家,现在竟是满目的空座。 第一百九十二章:老板,我没钱 酒家中满目空座,不知先前的客人都去了哪里,可瞧着桌案上几乎大半未动的食物,似是透着蹊跷。 还有那本该来招呼客人的店家小厮,此时全部躲在一边或是瑟瑟发抖,或是冷汗淋漓,人人神情苦难深刻,仿佛是受到了什么莫大打击。 司马睿见了这诧异一幕,不由得心中生凝,还以为是那羽林卫又来寻事挑衅,但细细一看却不见有任何的异常。 他来到吕布身边,笑着问道:“将军,怎么就只剩下我们几个了?” 吕布没有答话,只顾着饮酒,神色瞧不出喜怒,还真是不苟言笑。 司马睿碰了个软钉子,只能硬着头皮在一旁坐下,可他很快就感受到身边传来的阵阵寒意,顿时恍然过来。 原来吕布厌烦周围的吵杂,便故意在暗中使坏,竟将地元巅峰的气息释放出来。 这长安城虽因无双盛会聚集了不少武道高手,但一位巅峰武者的压迫力,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承受的,更何况这酒家中还有不少凡夫俗子,更是承受不住只得远远遁走。 司马睿见吕布“以大欺小”,不由得心里窃笑,实在没想到这位超级高手居然还有这般顽皮的一面。 不过这样的举动,却并不叫人反感,倒给他一种“真实”的意味。 说真的,他喜欢这样的吕布,也许后者以往的冷漠只是一种伪装,毕竟一个能够驾驭炎天龙魂的天才,怎么可能只有无情! 三人在这空荡的酒家内吃喝起来,司马睿跟吕布都是安静用食,唯有那郝萌贪着杯中之物,时不时的砸吧砸吧嘴,倒对他的粗鄙见怪不怪了。 “店家,来二十个胡饼,十斤酒。” 突然,一声洪亮的声音传至耳边,司马睿心中一惊,暗道:天啊,居然真有人可以抵挡得住吕布的威慑? 视野中,一道极其魁梧的身影迈入酒家,看了看四周不见来人招呼,便瓮声叫唤起来 因为月旦阙无双盛会在即,九州武道好手齐聚,在长安城内出现些高手倒也是在常理中。 不过这大汉也太没有高手的姿态了,衣装不但普通至极,面色更是红黝粗糙,五大三粗的模样比起吕布的俊俏分明,这形象就实在有些不敢恭维。 最为显眼的是他身后还别着一柄短柄巨斧,却也如它的主人一般,沉厚钝实却无锋芒,不知情的还以为是柴夫的最佳搭档。 吕布面色如常,自斟自饮,只是瞧着这无名壮汉径直在远边坐下,他的眼里亦是闪过一丝精光。 司马睿却瞧不出这大汉的深浅,反而有些怀疑:这样的人,也能称作高手吗? 那躲在一旁的店家耳闻这大汉吆喝,显然没想到还能再来一单生意,心里慌得很实不想再招呼,但瞧着这大汉颇为魁梧强壮,也只得颤着双腿端着胡饼跟酒送上。 他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露出个难看的笑容,颤着牙说道:“好汉,请慢用。” 大汉咧着嘴嘿嘿一笑,随即一把抓起胡饼几口便就吃下,的在口中囫囵乱嚼,然后就着那辛辣的酒水吞下,忍不住发出一丝满足的感叹。 瞧这汉子吃饭的模样,好像生怕会被人抢走手中的大饼,而且他的饭量极其惊人,这二十个胡饼怕是得有四五个成人的量,可却被他在短短时间内就吃掉了大半,那肚子就像个无底洞一样令人惊叹。 郝萌虽然是军中莽汉,却也觉得这大汉食量惊人,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叹,虽是无心,但在这空荡的酒家中显得就有些刺耳了。 嘿嘿,他这人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浑然忘记了之前在那驿站的受到教训,若对方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只怕又要惹上一个强敌。 不过这大汉瞧了郝萌一眼后,却没有做出什么冲动反应,只是在看到吕布身后那硕大的炎天画戟后,一双虎眼忍不住注目片刻。 不过他也只是这样看上一看,随后又把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食物上,仿佛吕布与那炎天画戟还不如这几个胡饼来的吸引人。 司马睿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会将吕布忽视,别说后者的相貌出众,气质超然,就仅仅是那地元巅峰的气息,又哪里容得任何一个武者小觑半分。 可他这心里啊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惊讶之余竟还带了一点窃喜,忍不住瞧向吕布,希望能在后者的脸上看到一些以往不曾看到的神情。 可惜了,吕布还是吕布,他那冷漠的神情,就犹如万年不化的冰山,叫旁人根本察觉不出一丁点的异样。 只有离得近且有心观察的司马睿,才分明瞧见了吕布手中的酒盏正荡着层层涟漪,原来后者并不是如面上那般无动于此,竟罕见的对这大汉生出几分兴趣。 不过司马睿心里清楚,依着吕布的性格要去主动结交别人,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因而他悄声说道:“将军,这大汉有些奇怪,要不要上去问问?” 吕布收敛目中寒意,冷声道:“不必。” 司马睿闻听后也不再做努力,只是仍会时不时的瞧上那大汉几眼,心里的好奇不减反增。 此时这偌大的酒家,便只有两桌客人,里头就显得极为的安静,唯有那汉子的咀嚼声,还有偶尔打个酒嗝,也是如其人那般响亮。 再过一会,这汉子将眼前的胡饼跟酒水吃个干净,随后又要了些打包带走,等整理好了之后,却没了后续动作,如擎天柱一般立在酒家之中。 店家呵呵笑道:“好汉,连打包的在内,一共三十铢钱。” 大汉摸了摸头,生硬的露出一个吓人的笑容,直言说道:“老板,我没钱。” 那店家本就因为今儿生意的莫名惨淡而生着闷气,想不到居然还来了个吃白食的,最让人气愤的是还那么能吃,几乎顶得了五六个成年人了。 可他见这大汉魁梧高大,浑身都是鼓起的筋肉,怕是练武之人,凭自己跟店里的那几位小厮,哪怕并肩子齐上也是打不过的。 因而他在掂量掂量之后,只得苦笑着说道:“客官,可别跟我开玩笑了,你这吃也吃了,带也带了,总不能这会儿说没钱吧。” 哪知这大汉一脸正经,严肃的说道:“店家,我不骗你,我是真没钱,要不你叫人打我一顿好了,反正我一路上都是这么过来的。” 第一百九十三章:子午谷,见 这店家在长安城做了这么多年,还从没有见过一个吃白食的,居然吃出了这等理直气壮的境界。 可如果真是应了他所说的那样,一路来都是吃着霸王餐而来,那么这大汉不但是个脸皮可当城墙的超级无赖,更是个不好惹的无赖。 他对于这样的人最是没有办法,本着和气生财,也只得服软道:“算了算了,今儿就当我倒霉,我也不打你了,你赶紧走吧,走得远远的……” 大汉连连摇头,道:“那不行,我不能就这么走了。既然你不愿打我,那么你就说件事来,不管是什么样的事,我都能去替你办了,就当抵了这顿饭钱。” 店家听了简直是哭笑不得,想不到这大汉居然还赖上他了,可他一个凡夫俗子能拿这样的汉子有什么办法,只得认命的叹道:“就当我求你了,你赶紧走,我只是希望你以后可别来这里了,现在我一见你啊,就心里就跟少了块肉似的,难受……” 哪知这大汉倒是不依不饶了,一脸正色的说道:“不行不行,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既然我吃了你的饭,又没钱付账,就得为你做件事抵账,要不然传出去多丢人啊。店家,你快点说,办完了事我还得去子午谷转转呢。哦对了,你知道这子午谷怎么走吗?” 司马睿仗着耳聪目明,早将前前后后都尽收耳中,这大汉不出意料果然也是去参加无双盛会的。 不过瞧他能够受得住吕布气息的威慑,其身应该拥有不俗实力,虽是吃了顿白食有愧在先,但没有依仗本事胡作非为,反倒令人生出敬佩。 因为在如今的世道里,这倚强凌弱的人太多,能够公平对待彼此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司马睿对这样的人物最有好感,比如说那一心武痴的潘凤,还有兵家铸兵师马钧,他们虽然多多少少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胜在为人真实坦白,远比一些带着面具的人好相处。 他不忍这样的好汉为几文钱折腰,又见吕布似乎并无反对的意思,便又招惹是非的主动起身上前,解围道:“店家,我这里有些钱,你瞧瞧够不够替这好汉付账?” 店家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居然还有这样的好事,他生怕司马睿反悔便急忙将钱收下,嘿嘿笑道:“够了够了,公子还有没有其他什么吩咐?” 司马睿瞧着这卑微且献媚的店家,心里闪过一丝难过,由衷言道:“没有了,店家……今儿辛苦你了。” 店家不明白司马睿为什么突然会冒出这么一句话来,但只要这手里握着钱就足够了,笑呵呵的客气了几句后便赶忙离开,免得再生变故。 那大汉瞧着司马睿的一举一动,待得那店家走了后,方才言道:“小兄弟,咱们认识吗?” 司马睿摇了摇头,笑道:“没有,以前我们从未见过。” 大汉疑惑道:“那你为什么要替我付账,难道你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办吗?” 司马睿笑道:“为什么我帮了你,就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要你去做呢,也许我只是纯粹的想帮你,不行吗?” 这汉子似乎有些绕不过来,摸了摸头,道:“听不懂,反正我们九黎云峦的人恩怨分明,决不能白白的受人恩惠,你一定得说件事来,不然我这心里会很不舒服的。” 司马睿见对方如此严肃,只得笑道:“不过是些胡饼罢了,你何必这样认真,这天底下千千万万的难事,难道你还能都做了不成?” 谁知大汉听了却是眼珠一转,一脸正色的说道:“小兄弟,你说对了,不是我夸口,在这个世上,还真没有我做不来的事。” 司马睿没料到这大汉看似敦厚,但说出来的话居然可以如此狂妄,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只是他至今已见识过了太多的武道超一流高手,远的不说,仅身边的吕布便是天底下最为出众的存在,因而对这大汉的这番骄傲见惯不怪。 然而这大汉的神色认真无比,似乎是对自己的身手极为自负,连连做下承诺,只要能够划下个道来,便就要立刻马上去办了。 司马睿不知道现在该怎么跟这个傻大个交流,两个人的频道好像不在一起,他想要随便找件事情让后者去做,但又怕惹得对方生气,一时竟有些为难。 哪曾想这大汉直愣愣的瞧着司马睿,见后者一直迟疑不定的,心里一急,不由得喝道:“想好了没,婆婆妈妈的真是麻烦。” 司马睿啼笑皆非,只得好言说道:“我暂时还没有能想到有什么事,不如这样吧,等以后我记起了再让你帮我,行吗?” 大汉想了想,道:“那也行,反正我还得先去一趟子午谷,对了,我叫典韦,你把你的名字告诉我,要不然我以后找不到你。” 司马睿心道这汉子的名字倒是容易记,虽然以后不会真的要对方去做事报恩,但还是以真面目回答道:“我叫司马睿。” 典韦重复了几次,随即笑道:“你是我在这里遇到的第一个好人,希望你记得我们的约定,那么我就先走了……哦对了,你知道怎么去子午谷吗,我不认识路……” 司马睿诧异道:“你居然不知道怎么去子午谷,那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典韦道:“我只知道这子午谷在长安城外,就是不知道在哪个具体地方,问了些人,他们有的人不愿告诉我,有的人只顾着笑,我就只能一个个问过去。” 司马睿摇头道:“好吧,其实这一路上有很多跟你一样的人,准备去参加这次的无双盛会,所以如果你后面实在找不到,可以先跟着他们一路走。” 典韦眼中一亮,笑道:“对啊,司马睿你真聪明,那我先走了,咱们子午谷见。” 说完,典韦便带着他的胡饼跟酒离开,只是在出店的那一刻,他回头观望了一下吕布,咧嘴一笑。 这一笑,似乎是挑衅,似乎又有其他的意思。 好在吕布并不在意,只是默默的喝着自己的酒,很快便将这段小小的插曲忘之脑后。 酒足饭饱,因无双盛会之约尚有几日空闲,所以三人并不急于一时,先在吕布长安城内修整一日后方才继续上路,也不知这次子午谷外到底来了多少武道高手。 第一百九十四章:无双榜,不纳虚士 子午谷,位于长安南,素有“秦岭六道,子午为王”的美誉。 它虽不及天下十大雄关那么出名,但在九州之中,亦是数得上的险峻之地。 月旦阙将自己的大本营藏于此地,不但可以阻隔外界侵扰,更营造了一种神秘叵测的气氛,可见阴阳家的远见,不愧为春秋时期便已崛起的大宗门。 月旦阙对这次的无双盛会筹划颇多,早早放出消息后,引得九州群雄纷纷来至,一路上见到的武道中人犹如繁星,其中不乏前榜赫赫有名之辈,以及众多想要一举成名的后起之秀。 吕布这几年虽说是藏身于并州军下,但他出身沧海蜃楼,又身负血海深仇,所以对草莽中的消息还是颇为灵动的。 这一路上有不少豪杰频频现身,对于其中一些还勉强瞧得上的人物,他会跟司马睿提上一句,将对方武技的优缺点顺便讲解一番。 至于那些境界低微之辈,除非是有陈宫那样特殊能力的,否则他是压根都不拿正眼看上一看。 当然了,吕布那赤红似血的赤兔马,硕大锋锐的炎天画戟,以及自身天生随带的不羁狂傲神态,早已在暗中不知吸引了多少人注视的目光。 偏偏还有些骄傲不逊,自命不凡的豪杰觊觎吕布所有的宝物,竟不知死活的前来挑衅,可他手中的炎天画戟岂会客气,以其脾性并不介意在光天化日之下沾染一点血色。 很快,这些人知道了吕布是一头何等凶残强悍的怪物,再不敢轻易的露出心里的觊觎跟贪婪,在对方强大的威势下,只能暂时收起爪牙在暗中窥视。 不知不觉中,三人来到了子午谷外,但那里却是围堵了好一些想一睹为快的武道中人,可惜不知为何竟都被月旦阙拒之门外。 司马睿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四周,忽然看到了一帮对头,人人黑衣劲装,神情嚣张跋扈,他不由得眉头一锁,心里也随之闪过几分厌恶。 没想到这些羽林卫在那驿馆折损了十余人,但此时此地居然还有二三十人围观,一群人黑压压的将威风赫赫的张辽拱卫在前,仿佛众星捧月般做足了姿态。 只是不得不承认张辽在人群之中极为出众,无论是容貌,形体,神态,气质,无一不是人中龙凤般的存在。加上有乐进,满宠以及这一干羽林卫衬托,远比其他到场的任何一位九州豪杰来的引人注目。 不过就算是他这样的派头,现下也无法进入子午谷内,看来月旦阙倒还真有些莫测实力,否则怎敢得罪如今风头正劲的羽林都督。 几乎在同一时间,吕布跟张辽遥遥对视一眼,这宿命的对手因九龙苍穹一定会有不死不休的一番战斗,但显然还不到时候,只以冷漠无情的眼神在半空中碰撞抨击。 郝萌对羽林卫怀恨在心,见对方如此装模作样,忍不住冷哼道:“什么东西,整得派头倒是好看,可又打不过咱们将军,还不是白搭……” 司马睿接话道:“这张辽自谋害了凌云王之后,威势大盛,在前榜之时他还是个默默无闻之辈,如今重列榜单,想必他心里定是憋着一股劲,想要弄出个名堂来。” 郝萌冷笑道:“那又如何,我家将军也不是如此,这无双排名定然在其之上,到时候我真想看看这张辽会是个什么嘴脸。” 司马睿是清楚张辽实力的,不但已是地元级别的高手,最重要的是此人身负刀宗绝技,又有钧天龙魂相助,等闲人绝非敌手,怕是在此次无双排名上会名列前茅。 不过吕布应该会更强,仅瞧他能在应对张辽攻势的同时,居然还能抽手斩杀十名实力不差的羽林卫精锐,就足以证明这一点。 正思绪中,却听得人声吵杂,只见有七八个白衣人从子午谷内凌空而下,身后拖着个沉重的紫木长柜,落地荡起滚滚尘土,看起来极为沉重。 这几人个个容貌俊俏,身形修长,放在民间可都是潘安一样的人物。 当先一人剑眉星目,遥遥抱拳笑道:“在下许靖,想不到今日就来了这么多的好朋友,只是月旦阙困与规矩而不得不将诸位豪杰拒之谷外,实在是愧欠得很。” 众豪杰中有人听了便趁机叫嚣起哄,喝道:“什么样的鬼规矩,就让我们等在外头风吹日晒的,还不快快让我们进去,好酒好菜伺候着?” 许靖也不动怒,只笑着说道:“实在对不住啊,我瞧现在这里的英雄豪杰就怕有几百人了,随后几日内怕是还有更多的好朋友要来。如果将大家全部迎入阙中,只怕没有那么多的地方可以招待,所以只能对一部分的朋友先说声抱歉了。” 有人叫道:“那你们要怎么选呢,难道要看相貌美丑不成?” 许靖微笑不语,随后挥手示意,那身后几人将之前带来的紫木长柜撤去一面,顿时流光溢彩,虹光夺目。 场中大半人被这阵光芒刺得难以注目,也不认得此物来历,只当是什么奇珍宝物。 唯有那那羽林满宠,当下惊呼出声:“落虹玄铁!” 许靖瞧了满宠一眼,点头笑道:“不错,正是落虹玄铁。” 场中数百豪杰闻听之后顿时议论纷纷,吵杂难止,想不到眼前这偌大的整一块物件,便是除去灵犀石跟缠绵丝之后,当世最为珍稀的铸兵材料落虹玄铁。 要知道这落虹玄铁神妙无比,只需在铸兵之时加入少许,便可制作出极为难得的神兵利器。 而眼前这柜中的物件少说也有数百斤的分量,若是全部制作成兵刃,岂不是能组建起一支神兵军队,只怕在这当世可所向披靡。 早就闻听月旦阙富可敌国,可他们还是没想到其底蕴之深,简直是超乎想象。 只是月旦阙将这等珍宝毫无遮掩的主动示人于前,倒是是为了炫耀,还是另有所谋呢? 那许靖缓缓行于落虹玄铁旁,待得场中豪杰将目光聚集在他的身上后,蓦然高声喝道:“诸位,今日谁能在这玄铁之面留下印记,谁便可进入子午谷,否则就请委屈在谷外静候,《无双榜》不纳虚士!” 无题 历来的铸兵材料,自然是以灵犀石最为顶尖,可变化无端,神妙无方。 但自商周近古时代算起,这灵犀石便已无迹可寻,就是在诸多的书籍中,也只有支言片语的稀少记录。 而在灵犀石之下便是缠绵丝,其材刚柔并济,水火不侵,但前提是需要养活山水奇物的相思蛛在先。而且一对蛛在十年时间内才得一两蛛丝,耗费心血之多无法想象。 如此算来,这玄铁中的落虹玄铁,其实已是世间最顶级的铸兵材料,虽埋于凶险的北海深渊之地,但总会有人侥幸得到一二。 眼下月旦阙一下子就拿出数百斤的落虹玄铁,果然是在一瞬间便吸引了众人眼球,只是听得许靖提出的入谷要求后,却是纷纷面露苦色,大叫不公。 这些人里头藏着不少本领低微的,本想趁着无双盛会入这月旦阙长长见识,如果可能的话顺道再来一番浑水摸鱼,日后讲出去那也是大有面子的。 然而这入谷的先前条件竟是如此苛刻,那落虹玄铁可是第一等的铸兵材料,自然是刚硬无比,就算是有兵刃相助,只怕也难以在其上留下印记,除非是神兵一列。 许靖环视四周,脸上仍旧带着谦恭有礼的笑容,道:“诸位,九州之地浩瀚辽阔,武道之辈繁若星辰,然《无双榜》上只列豪杰一百一十八位,若连这小小的考验都无法通过,岂能称为世间顶级高手,岂能令人信服!” 有人不服,叫道:“那我们不辞千里的来这里,难道要吃闭门羹不成?” 许靖笑道:“诸位肯赏脸前来观礼,我月旦阙岂能怠慢,除了不能入内以外,这几日的食用自有我们招待,至于那无双榜单也会在第一时间告知。” 还有些人对自己的实力颇有信心,当下问道:“你说的条件,可有什么限制?” 许靖答道:“没有任何限制,只要在三日之内,谁能在落虹玄铁上留下印记的,无论是凭借神兵利器,还是自身的真气功法,都算成功。” 如此一说,人群中又是一阵议论,不过这条件虽然苛刻,但却能够有效的摒除那些不济之辈,免得鱼目混珠白白浪费了月旦阙的精力。 许靖目视场中众人,见群情渐渐平静下来,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笑容,喝道:“那么就开始吧,不知哪位豪杰想做第一位?” 别看众人之前讨论的热烈,可真要到了这一刻,人人张望不前,只盼着别人先去试试深浅。 等了片刻仍不见有人上来一试,许靖微微一笑,道:“难道……没人敢试吗?” “我来!”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人带着百鬼夜行的面具,迎着无双人的目光前行来至落虹玄铁之前,细细观看后叹道:“这般份量的玄铁材料,不知能做出多少神兵利器。” 许靖笑道:“原来是兵家满宠,前榜之时你就位列其中,却不知今日可否再复荣耀。” 满宠收起对落虹玄铁的贪婪之色,瞧着那自信满满的许靖,冷冷笑道:“九州无双群英,必有我满宠一席之地,看好了……” 话音刚落,只见一道白光从满宠袖中闪出,不等旁人看清之时,那落虹玄铁之上的光晕已是消散两侧,随即响起一声惊耳激响,引得众人惊疑不定。 许靖面不改色,道:“骨蟒鞭,倒是不错。” 这骨蟒鞭是满宠的成名兵刃,乃是用北疆蛮蟒之骨炼制,其身骨刺坚韧无比,偏又施用无形,平日可藏于袖中,常常杀人于一瞬之间。 不过就算是如此锋利的兵刃,斩在那落虹玄铁之上虽然声势不俗,但却留不下任何的痕迹,实因它是天下第一等的铸兵材料,坚不可摧。 众人初时见满宠气势汹汹,以为他定有一番作为,可现在瞧见是这么个结局,他们这些人也不怕得罪了羽林卫,便在一旁哈哈大笑起来。 这些笑声听在满宠耳里自然是分外刺激,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骨蟒鞭,有心将那些笑话他的人斩尽杀绝,浑身的杀气渐渐浮起。 谁知许靖好似未卜先知一般,轻轻的拦在满宠身前,笑道:“满宠,若无其他出彩手段,今日怕是入不得子午谷,赴不得无双会。” 满宠神情一定,当下冷哼转身回去,静静看着玄铁片刻后,突见他真气运行汇聚于一臂,随即一道黑影应声而出,直取面前的玄铁。 只听得一声脆响,那落虹玄铁原本平滑的面上居然多了一点细不可见的痕迹,只怕是满宠那射出的黑影所为。 许靖上前查看之后,转身微笑道:“恭喜,你过关了。” 满宠傲然冷笑道:“我早就说过,这无双榜上,必有我满宠一席之地。” 在场诸人闻听,不由得掀起一阵议论,他们当中很大一部分人不曾看清满宠的手段,只觉得就这样简简单单的被告知过关,这信心竟一下子壮大了不少。 不过场中高手不少,自然瞧得见满宠仗着的那道黑影只怕是神兵一类,只可惜未曾看清模样。 司马睿撅了撅鼻子,对身边正一脸不屑的郝萌说道:“穿心钉,这满宠可是把看家本事都拿出来了。” 郝萌讥笑道:“仗着神兵利器而已,称不得真本事,如果我有那样的好兵刃,说不定也能过关。 司马睿嘿嘿笑道:“不过那可是落虹玄铁,如此正面抨击,只怕他那穿心钉也不好受。” 许靖目视群雄神色,随后挥手示意打开谷门,对已过关的满宠询问道:“不知你是现在入谷休息,还是要在这里再观看一会?” 满宠瞧了一眼岿然不动的张辽,迟疑片刻后便又回归了本阵,立与羽林都督身后。不过他冷眼瞧着同僚乐进,目中流露挑衅之色。 乐进见状冷笑一声,却是不为所动。 有了满宠这前车之鉴,场中群雄对这个测试可比之前多了几分信心,不少好手跃跃而试,可出人意料的无一不是折戟而归,让这股热情狠狠地为之一挫。 一时之间群雄左顾右盼,竟又是踌躇不前,场面为之一冷。 许靖见状眉头轻皱,虽然他的神情仍旧淡定,但言语中已多了些挑拨拱火之意,可惜仍旧只有零星几人敢于一试,到目前为止只有那满宠一人成功。 司马睿瞧着吕布风轻云淡的模样,忍不住问道:“将军,你准备什么时候出手?” 吕布闻言不答,反而突然发问道:“司马睿,你来猜猜这月旦阙用这落虹玄铁做为应试之物,可有什么地方透着蹊跷?” 第一百九十六章:羽林都督,月旦子弟 司马睿知道吕布绝对不会无的放矢,后者既然问出这个问题,想必自有他的用意。 细细一想,这落虹玄铁乃是天底下第一流的铸兵材料,珍贵非常。可月旦阙却以其作为测试之用,除了彰显底蕴用来震慑群豪以外,大概还有抛砖引玉的意思吧。 吕布“嗯”了一声,言道:“你且细细说说。” “这只是我的胡乱猜测哈……” 司马睿见吕布神情中并无异色,但大着胆子答道:“这无双盛会在即,天下群豪不日齐聚一堂,现下他们随意便拿出几百斤的落虹玄铁抛砖引玉,只怕群豪之中的白衣之辈难以抵抗这等诱惑,便可尽收网中。” 吕布微微点头,道:“你说的不错,其实月旦阙这些年已经收录了不少草莽高手,远的不说,就连兵尊马钧这样的人都与他们互有交易,可见其心不小。你能想到这一点,已是难得了,还有吗?” 司马睿笑着摇了摇头,道:“以我的见识,也只能瞧出这么多了,将军难道还有其他的见解吗?” 吕布虚指场中众人,言道:“天下武道豪杰何止千万,月旦阙却言《无双榜》囊括九州群英,虽有夸大其词的一面,但只看眼前这一幕,呵呵……以落虹玄铁为条件,以入谷观礼为目的,逼得场中众人不敢藏拙,便于他们暗中观察挑选,真是好心机,好手段。” 司马睿一想,这其中的奥妙果然如吕布所言的那样,比如那满宠为了获得入谷的资格,不但将骨蠎鞭示于人前,最后连深藏不露的穿心钉也用了,可不是将自己的底牌都展露一空嘛。 想不到这仅仅只是这入谷条件,月旦阙便就已是用心良苦,看来这一趟无双盛会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单纯。 司马睿正在思虑回味吕布之言,耳边却是传来一阵惊呼,急急看去原来是终于有第二人通过了入谷条件,赫然是同为羽林卫副都督的乐进。 那乐进跟满宠情况相似,在前榜之时就已登入其中,而且排名颇高,尚在那北平公孙瓒之上。 他的武力已达人元上阶,一手空御刃练得双手刚逾金石,便是当初面对刘虞的阳天剑也敢接招,可见他的厉害。 若是全力而为,自可对付这玄铁死物,所以并不让司马睿感到意外。 许靖趁势高喝道:“诸位,为了不浪费大家的时间,在下有些话就直说了。这落虹玄铁坚韧无比,若是想以真气正面硬撼,至少也得有上元境界水准,除非你手中有神兵相助,否则任你打上十年也是枉然。” “这落虹玄铁倒是一块极好的试金石……” 言语间,久侯已久的张辽终于起身而来,行至许靖身前凌然俯视:“喂,本都督今日要将身后所有部从带入谷中观礼,又需要在这铁面上留下多少印记?” 许靖早闻张辽凶名,这可是连天元高手都敢设计的胆大妄为之辈,今日一见对方周身气势之盛宛如黑云压顶,让人不由生出几分畏惧,果然名不虚传。 他咽了一口液津,勉为其难的露出一个笑容,言道:“原来是羽林都督大驾光临,月旦阙何其荣耀,幸会。” 张辽闻言微微一笑,似乎颇为得意自己的盛名如今已是这般响亮,便是设立《无双榜》的月旦阙都对自己要这般的恭维,因而神色颇为自得。 只是他稍稍品味之后,便又问道:“好了,这些漂亮话就先收起来吧,你还没有回答本都督的问题,我不喜欢同一个问题再问一遍。” 许靖一窒,感受到对方身上节节压迫过来的气势,只得硬着头皮答道:“张都督,月旦阙虽是草莽之地,但也要有规矩维持,还请阁下莫要为难。” 张辽似乎是没有料想到对方居然敢有这个来拒绝他,因而冷声说道:“这么说……你是在拒绝本都督了?” 许靖道:“还请都督见谅,月旦阙的规矩,不可破。” 张辽忽得展颜一笑,道:“这落虹玄铁再好亦是死物,岂能彰显本都督的神威,不如就由你这月旦高足代为一试,也让我见识见识月旦阙凭什么来点评九州英豪!” 话音落,锐掌出,张辽竟在这子午谷外,月旦阙的皮子底下,对阙中子弟动手了。 许靖显然没想到对方如此胆大包天,在本家的势力范围内就敢动手挑衅,可转息之间对方那带着风声的铁掌已是闪到眼前,瞧这声势竟不像是留有余地的模样。 性命攸关,他出于无奈只得硬着头皮挡上一挡,却是遭受对方强劲真气的打击,手臂如遭电慑,身形更是倒飞数步,几乎立足不稳。 一击即败,看来月旦阙子弟的实力并不如这落虹玄铁来得令人惊讶,羽林卫一干人等见自家都督如此神威,早已按捺不住的高呼起来,声势颇盛,引得其他豪杰瞩目。 可怜许靖此人初来之时看起来高深莫测,原来竟只是装腔作势而已,这修为对上张辽竟只能挨过一招而已,这让场中豪杰又是惊讶又是窃笑。 张辽探明虚实后也不追击,脸上带着极其明显的轻蔑跟不屑,微微笑道:“原来只是人元下阶的实力,本都督居然看走了眼,还以为是个厉害人物……” 这话甚是诛心,以张辽地元中阶巅峰的实力,岂能瞧不出许靖的实力,这番话是故意损他道心。 果然,许靖脸上已是青红交杂,显然被对方的话刺激的不轻,可出人意料的是他竟吞下了这番羞辱,强颜说道:“张都督不愧为弑杀凌云王之人,我许靖与你一比,简直天差地别!” 张辽没想到自己如此刺激许靖,后者居然还能忍得下这口气,虽然对方的实力低微,但这份城府却远比武技要来的让人忌惮,不由得深深看上一眼。 许靖似无所觉,指了指玄铁,道:“张都督,你虽是神威无上,但月旦阙数百年的规矩绝不能因我而破,若是你还要强行带着部众入内,就请先杀了在下吧。” 第一百九十七章:张都督,神功盖世 张辽观察至今,早已看出许靖此人实力不济,本想趁机逼出月旦阙中真正高手,没想到还是功亏一篑。 许靖虽是弱者,但他是威武不能屈,竟为了月旦阙的规矩甘愿一死,倒是让人生出几分敬佩,纷纷暗赞其人风骨,果然不愧出身月旦阙。 张辽见状知道自己的如意算盘已是落空,他不可能真的要了许靖的性命,但被这么个小人物摆了一道,心里的郁闷可想而知。 他是宁为鸡首不为凤尾,有心在天下群雄面前展露,便冷笑着来到那落虹玄铁面前,以一只肉掌使得天刀劲之奥妙轰然斩下。 其劲道之猛,竟将这重达数百斤且坚不可摧的落虹玄铁,深深的击沉陷入地中,同时荡起无边尘浪,逼着周边的看客遮面而退。 场中不乏高手,眼见自然不弱,见这张辽如此威势,只怕已至地元境界,看来草莽中的传闻确切,这厮果然得了九龙苍穹之一。 张辽负手挺立,神情傲然,耳边尽是羽林卫的惊呼声,好不吵闹。 许靖待尘浪渐渐平息后,前去查看玄铁情况,只见那平滑的面上已多了一处肉眼可见凹痕,实在难以置信这是张辽用掌力轰出。 张辽冷言道:“如何,可算过关?” 许靖纵然愤恨张辽无礼,此时也由衷叹道:“张都督神功盖世,纵论九州群英,只怕也少有人能是你的对手,许靖佩服,你过关了。” 张辽冷冷一笑,他不愿跟这些渺渺凡人在这里虚耗时光,便吩咐羽林部从在谷外等候,自己领着乐进,满宠二人入了那子午谷。 瞧他们那傲娇自负的派头,实在让人又是羡慕,又是嫉妒恨。 郝萌只有人元下阶实力,手上又没有神兵利器,因而早断了入谷的念头。 不过此时他见了张辽的做派,深恨羽林卫的霸道,便狠狠的吐了口痰,狠狠骂道:“什么德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天下第一呢……” 司马睿虽然没有郝萌那般粗鄙不堪,但念及当日在凌云王府的场景,也忍不住讥讽道:“这人看起来冷漠自傲,可暗地里却是极喜他人奉承,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 二人都是深恨张辽,倒是找到了难得的共同点,一时间偷偷的非议不止,倒也解了几分郁闷心情。 议论间,司马睿见吕布始终是不动如山,即便被张辽抢先也不为所动,因而心中微微生惑,道:“将军,你还要再等下去吗?” 吕布淡然处之,一双锐目扫视场中各处,道:“不急……” 司马睿见吕布如此神色,心里暗道:奇怪,吕将军怎么迟迟不曾动手,难道是在等什么人吗?可又是什么人值得他挂心等待? 仅这一点,就让他疑惑,好奇,惊疑,竟比入谷的大事都来的更感兴趣些。 思绪间,因张辽带来的震撼渐渐消散,场中群豪都已经看得明白,想要入谷就得凭自己的真本事,绝无浑水摸鱼的机会了。 此时天色渐渐昏暗,场中的一些高手可不想留在谷外喂蚊子,故而也就不再藏拙,虽然没有再能重现像张辽那般的震撼,但还是有三五人挑战成功。 只是在这些人中,除了张辽一位地元级别高手崭露头角外,其余人修为最高者也只有人元上阶而已,放在汉家九州内可算不得什么厉害的人物,难道这次的无双盛会竟吸引不来那些超级高手吗? 如此一来,月旦阙凭什么自诩囊括天下群英,这次无双盛会岂不是自娱自乐而已,难道他们又要重蹈覆辙,徒然惹得天下人嗤笑? 众人念及于此,便将目光齐齐投向那许靖,不知道这位月旦阙外围的负责人,现在心里该是个什么样的滋味? 谁知许靖仍旧一脸的轻松淡定,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好紧张的,仍旧机械且无味的记录着胜败。 很快,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夜色也渐渐降临,这番测试也暂时停止,给大家一个休息的时间以待明日。 月旦阙行事面面俱到,除了送来许多物资给停留在谷外的客人享用,就连那些因测试失败而有意离去的武者,也派了车马钱财送别,果然是财大气粗。 司马睿二人对于主人家的美意没有半点浪费,毕竟他们不知道吕布要在谷外准备到什么时候,而随身带来的干粮可没有什么好味道,哪里比得上月旦阙的美酒佳肴。 酒菜俱佳,他们二人吃的不亦悦乎,尤其是吕布离开之后更是放开了手脚,风卷残云般扫荡一空。 酒足饭饱之后,郝萌这几日都不曾好好休息过,加上那日跟羽林卫一战后受的伤不曾痊愈,此时正是需要休养的时候,因而不一会儿便呼呼大睡过去。 司马睿强挨了片刻,是真的受不住这莽汉的呼噜声,只得起身去寻吕布说话解闷,却见后者正陪在赤兔身边颇见柔情,这一人一马玩耍在一起,绘成一副动人的画面。 吕布神识惊人,早就发觉了司马睿的出现,口中冷声道:“怎么还不睡?” 司马睿摸了摸头,苦笑道:“郝将军的呼噜声石破天惊,像我这样的凡人可没这个福气享受。” 吕布闻言,难得露出一丝笑意,道:“这算个什么,下次让你去军中睡一觉,那半夜时分几千几万人一起打着呼噜,才叫一个叹为观止。” 司马睿哈哈大笑一阵,见今儿吕布神色颇佳,便将心中的小小疑问言道:“将军,你可莫要生气,因为我平日里很少见到您看重其他人,但对郝大哥却是颇为亲厚,是有什么缘由吗?” 因为郝萌只有区区人元下阶水准,这等实力放在吕布眼里,几乎跟蝼蚁一般卑微,可他却能当上狼骑亲卫,不免显得有几分疑惑。 本以为这是个极为普通的问题,可吕布闻言却是将神情渐渐冷凝,之后长长一叹,道:“因为某与他来自同一个地方,他是某对那里最后的记忆……” 司马睿听了这话似懂非懂,不过细细一想便有明白过来,原来他二人竟是同乡故知,怪不得以吕布那桀骜不驯的性格,竟能容忍一个人元下阶的人物充当他的亲卫头领。 不过吕布的神色明显有些改变,那浓重中似乎又带着几许懊悔,愤怒,疑惑……以至于引得身边极为通灵的赤兔轻轻摆首,不住的安慰起自家主人。 第一百九十八章:小流光阵,九黎好汉 司马睿见吕布流露出这番神色,怕是暂时已没了说话的兴致。 他本想就此先行回去,可一想到那营地里鼾声似雷,心里头就莫名的烦躁,只得胡乱寻了个由头,准备先去外面转转再说。 吕布仍在逗弄着赤兔,对于这种微小的要求,他从不会拒绝,道:“谷外龙蛇混杂,需得时时小心谨慎,尤其是那羽林卫一干人,你莫要走远……” 司马睿感受到吕布字里行间那种淡淡的关切,感动非常,连连点头应道:“将军放心,我自会留心的。” 他告别了吕布,心里却是欢实得很,虽然自己没有郝萌那层乡友的身份,但仍旧得到吕布的看重,这说明两者之间其实已产生了不可言喻的羁绊。 这一点,光是想想,就让人觉得兴奋啊…… 此时皎月挂空,华光倾下,四周虫鸣花香,丛绿飘扬,纯洁蓬勃的自然之力迎面而来,只需深深的呼吸一次,就觉得是如此的心旷神怡。 不过能像司马睿这样心境的并不多,毕竟聚集在这里的多是九州武者,若要他们相敬如宾不相睹,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已有几处地方传来吵闹,倒也在情理之间。 他自顾不暇,除了吕布又无相识之人,便不把这些放在心上,只当是饭后的一场闹剧解解闷。 谁知不远处突然火光四散,宛如烟火崩散一般,瞬间吸引了无数人朝着那里汇聚,怕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司马睿左右无事,瞧着不少人闪过他身边的时候都带着热切的表情,不免心里头有些好奇,稍稍等了片刻后竟也随着人流朝着那处奔去。 还未到达目的地,他便已听得一阵阵雷公似的笑声,惊得双耳刺痛。 再走近些,只见场中双方正在争斗,一面七八人俱是黑衣裹身,飞走腾挪中配合有道,手中刀剑倒映白光,唯有一儒雅文士摇着羽扇立于身后,正自静观其变。 而在另一面,则是一个彪形大汉,此时发出笑声的正是他,手里空无一物,但偏偏占尽了攻势,竟敢以肉身迎战兵刃,难道此人有了刀枪不入的本事? 借着四周火光,司马睿惊讶的发现原来这两拨人他都认识,那儒雅文士是与他因赤兔结缘的李儒,而那大汉不是别人,正是一餐就有五六个成人食量的九黎好汉典韦。 此时周边围观的人已经越来越多,那李儒见自己的部下以众击寡却对那大汉无可奈何,猛地一收羽扇,冷笑道:“小流光阵·锁!” 场中八人闻听不假思索,齐齐飞身而行,手中刀剑自飞于空,人剑牵引搭配成阵,将典韦封锁在剑下。 剑光白影,恰似地下暗涌,藏着凌厉杀机。 典韦眼中一亮,大笑道:“总算来了点有意思的,瞧我大力一拳。” 他这还真是简单明了,面对这小流光剑阵,还真是一拳击出,仿佛重锤落地。 谁知这一拳打在那剑身之上,却只是让这剑阵抖了一抖,反而吸收了这股力量化为本方所用,威力更增三分。 典韦先是一愣,后是哈哈笑道:“族长果然没有骗我,外头的高手真的很多也很好玩,只是就凭这样的机关,可还难不住我。注意了,我要认真了——八极震寰宇·开!” 话音一落,典韦周身气劲大开,他浑身本已鼓胀的筋肉更是圆滚不少,阵阵热浪奔走四周。 他随意的扎了个迈步,又是一拳击出,看似普通简单,但给人一种很慢很慢的感觉,仿佛连时间都被压缩了。 这一次,他这真正的认真一拳,倒是将这小流光阵中的利剑击飞大半,连带着那几人也是身形不稳,首当其冲的那人更是被气劲反噬,口吐鲜血不堪一战。 李儒见状飞身而来,站上那人原先位置,以羽扇为刃,口中接连急道:“小流光阵·引,小流光阵·掠!” 连番变阵,有李儒这新力军适时加入,这小流光阵的威力更上一次楼,凭着他的恰当指挥,更是将阵法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致。 典韦虽然不曾发挥真正实力的十分之一,但眼看着这焕然一新的剑阵,心里头实在痒痒的厉害,手舞足蹈的频频攻击,不亦悦乎。 众人见这典韦的招式虽然普通平常,但却又仿佛浑若天成,尤其是那一身真气雄厚得让人羡慕,纷纷猜测天下间怎么突然出了个这样可怕的高手。 李儒见众目睽睽之下,自家八个人打一个人却是难以压制,若是传扬出去只怕丢人,因而高声一喝,道:“小流光阵·合!” 一声令下,李儒转身尾端,他们前后重重站立,用双掌抵住前者后心,将真气合一仿若河流汇江输入最前一人体内,八股同出一脉的力量汇聚一起,在一瞬间迸发出极强的威力。 典韦见状不慌不忙的故技重施,使得八极震寰宇之术又是一拳击出,两相交击之时,双方的力量各自爆发,以其之能也不得不后退几步方可消散这股庞大的气劲。 他感到拳指间酥麻刺痛,不怒反喜,哈哈笑道:“原来你们还能这么玩,我还是头一次被人打得后退呢,果然这里的人都很厉害啊……” 李儒不知道这是典韦故意讥讽的,还是后者天生脑袋缺根筋,因为本方的阵型被这一击捣乱,四五名部下已是受伤,尤其是最前面的那一人竟已昏厥过去。 围观众人一片喧哗,他们没想到典韦以一敌八居然还胜了一招,不少人因此已暗暗将他记在心里,想法颇多。 李儒面沉似水,眸隐寒光,问道:“阁下好强的真气,恕李儒眼拙,可否告知来历?” 典韦收起功法,心神回归平静,憨笑道:“我来自九黎云峦,叫做典韦。” “九黎云峦?”,李儒笑道:“呵呵,在下也算是走遍大江南北,却是从未听过这样的地方,阁下若是无胆告知真正姓名,又何必故意说个假姓名来作弄我等?” 典韦见李儒不信自己说的话,当下神色间竟多了几分急切,喝道:“我没骗你,我真叫典韦,来自九黎,你自己没听过,怎么能怪我呢?” 李儒言道:“好,就算阁下说的是实话,那么李某敢问一句,阁下为何要一路鬼鬼祟祟的跟在我们身后,到底意欲何为?” 众人听到这里才有些明白,原来李儒他们跟典韦之所以会动手,这其中还有这么一个缘故。 只是这大汉看起来很是憨厚,怎么会偷偷的跟在他们身后意图不轨呢,难道真的是人不可貌相? 典韦听周边的人对自己指指点点的,顿时面露异色,心中也不由起急,想要解释一番却因嘴笨而难以说明,显得十分的焦急。 好在他无意中瞧见了躲在人群中的司马睿,惊喜之余竟一把将后者不管不顾的拉了出来,随后对那例如解释道:“就是他,就是他叫我这么做的。” 第一百九十九章:第二日,再战 司马睿正在人群中看热闹,谁知道一下子倒成了所有人的注意点。 好在他早就已跟李儒二人相识,倒没有显得太过慌张,只是不明白这典韦为什么突然要这么说,这岂不是让他惹祸上身吗? 幸亏那李儒虽与司马睿只是一面之缘,却也记得他的模样,但此时此景仍不免生出几分困惑,道:“小兄弟,怎么是你,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司马睿自己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啊,我跟这位典韦大哥也是昨日才在城中认识的,之后就一直不曾见过啊。” 李儒瞧向典韦,见后者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便道:“阁下,请说个明白吧,我可不认为这位小兄弟是那种鬼鬼祟祟之辈。” 典韦没听出李儒言语中的暗讽之意,反而见司马睿跟李儒相识,便哈哈笑道:“原来大家都认识,这架打得好,打得过瘾。喂,司马睿,你赶紧跟这人说说,是不是你叫我要是认不得去子午谷的路,就跟着人后面就好?” 司马睿这才明白了典韦所说的意思,顿时哭笑不得,道:“这……典韦大哥,我虽然是这么说的,可是我没叫你跟别人打架啊,这要是伤了人岂不是就惹了麻烦。” 典韦一脸不屑,道:“那你以前不说清楚些,再说了也不是我先动的手,是你这朋友先叫人打我的。” 李儒总算是听懂了,原来说到底就是个误会而已,好在双方并没有伤亡出现,否则这梁子可就结大了。 他心胸宽阔,主动致歉道:“原来是这样,这事……怪我多心了。可这位好汉,你这大半夜一声不响的跟着我们走了一路,也难怪我们要误会了。” 司马睿趁机笑道:“好了好了,大家伙这是不打不相识,也是难得的缘分。” 此时误会解除,李儒的手下在其示意下,带着几名受伤的同伴先行回去休息治疗。 至于那些围观的吃瓜群众见没了热闹看,也就慢慢自行散去,只是言语间都是有关这小流光阵法,还有那九黎云峦高手典韦。 李儒瞧典韦性情直爽憨厚,手中羽扇一抖,微笑道:“司马兄弟,典韦兄弟,此时天色已晚,夜里深凉,不如去我那里喝上一杯暖暖身子,可好?” 典韦一听有酒喝,当下双目一亮,大笑道:“很好很好,有酒喝,有肉吃,可算没白白跟了你们一路。” 李儒笑道:“好,只要典韦兄弟喜欢,我敢保证今夜这酒,绝不停盏。” 典韦得了应承,心里大喜,可他见司马睿不曾发言回应,当下喝道:“司马睿,你怎么说?” 司马睿见典韦豪爽,李儒知礼,皆是可以结交的朋友,只是自己毕竟身不由己,故而只能笑道:“小弟等会还有事,恐喝酒误事,所以还是不去了吧。” 典韦不悦,喝道:“这么晚了还能有什么事,你是不是瞧不起我典韦,所以才不肯跟我一起喝酒?” “典韦大哥,你又误会我了”,司马睿苦笑道:“哎,我实话说了吧,其实我家将军还在那边,而我只是一个马夫,怎么能喝酒误事?” “马夫?”,典韦不相信,摇头道:“我不信,你要是马夫的话,我就是个砍柴的。哦,对了,是不是那个装模作样的小白脸,他要是敢为难你,我典韦一斧头砍了他就是。” 司马睿想了一会才明白过来典韦口里的小白脸是谁,想不到吕布威风赫赫,在这个傻大个嘴里却是这番德行,因此险些笑出声来。 李儒见状也劝说了几句,可见司马睿始终不肯,便改变了主意,对典韦说道:“我看司马小兄弟是真的有事不方便,咱们总不能强人所难。我看这样好了,今儿典韦兄弟先去我那喝酒,等日后有机会,咱们再叫上司马睿,可好?” 典韦叹道:“好吧,司马睿,下次可一定得陪我喝酒。” 司马睿笑道:“一言为定,下次我一定舍命陪君子,与你喝个不醉不顾。” 话说到这里,便该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三人互相说道一会后,李儒很是热情的迎着典韦离去,想来二人定会有另一番精彩对决。 只有司马睿受制于身份无奈的回到营地,却赫然发现吕布竟仍不在这里,唯有那郝萌的鼾声此起彼伏的连绵不绝,让人的心态瞬间崩溃。 他只好欲哭无泪的远离郝萌,在周边寻着吕布的身影,见到不远处的那一蓬火焰,忙上前确认,正是吕布。 吕布见司马睿归来,直言问道:“怎么样,那热闹好看吗?” 司马睿嘿嘿一笑,随即将之前的所见所闻大致说了一下,先是提到了李儒的小流光阵,后面则是闻所未闻的九黎云峦,就是不知道吕布有没有听过这个地方。 “九黎云峦?” 纵然是吕布这样的见识,竟也不曾听闻过,难道会是如蓬莱仙岛那样的神秘境地? 不过这也并不是没有可能,毕竟九州之地广阔万里,仍有一些神秘之所不曾被挖掘发现,兴许这九黎云峦便是其中之一,也是很有可能的。 吕布跟往常一样,能够引起他注意力的事物已是少之又少,在说过几句后便断了闲聊的念头。 随后他指了指身边的赤兔,极为夸张的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指派道:“司马睿,把赤兔看好了,某先睡了。” 瞧着活跃如旧的赤兔,司马睿突然发觉心好累,可他也只能应承下来,谁让他现在只是个马夫呢…… 时间过得真快,也许是每个人都在期盼白日的到来,所以才会显得夜色那么的短暂。 次日一早,群雄重新汇聚在子午谷外,那数百斤重的落虹玄铁仍旧伫立在那,似乎根本不惧有人来偷窃。 今天是月旦阙入谷挑战的第二日,聚集在子午谷外的豪杰并不比昨儿少,不过这其中能够获得入谷资格的,只怕还是不会太多。 许靖仍旧是一脸微笑,带着极佳的风采面对群雄,在将之前的规矩重复一遍后,便在一旁观望起来,还时不时的对身后的部下窃窃私语几句。 第二百章:落拓文士,搞事 整个过程井然有序,倒没有再出现昨儿张辽那样的风波,只是其结果大同小异,大半高手仍旧折戟在此。 不过今儿通过的高手可比昨儿多了些,其中有几人还是比较出彩的,虽比不得张辽那般惊世骇俗,却也令人记忆深刻。 其中一位便是那李儒,他剑法通神,一连七七四十九剑,都是准确无误的刺中同一地点,虽然有些取巧的意思,但仍算过关成功。 另一位更不用说,自然是那出身九黎云峦的典韦。 这汉子仗着自己是一身蛮力,竟不屑用那真气运劲,而是一拳硬生生的将那落虹玄铁打得后退数尺之远,可看到上面居然没有留下上面痕迹,便发了狠的一拳接着一拳,可把那玄铁打的摇摇欲坠为止。 许靖见状,额头见汗,不由分说的送了欲罢不能的典韦入谷观礼,瞧着那地面上那长长的一道拖痕,心里是又惊又怕,不知道这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怪物。 至于第三位,也是个魁梧大汉,使得一手金瓜锤颇让人惊奇,已有人元上阶的实力,在众人的见证下紧随其后的顺利通关。 除了这三位,今日能够勉力入内的还有十几人,不过就无什么出彩的地方了。 算上昨儿成功通过的,五六百参加挑战的武者,能够成功入谷的居然才不过三十余人,如此低的成功率,简直是令人发指。 两天的考验,只有三十余人成功通关,数以百计的草莽豪杰被淘汰。 这些失败的人,或是灰溜溜的离开,或是在子午谷外待上几日,以便探知无双排名。 如此这样到了第三日,这是月旦阙允许群豪入谷的最后一日,也是他们最后的机会,有机会获得入谷资格的那些豪杰,将不会再保留实力。 群豪蓄势待发,只等月旦阙开始挑战,可左等右等,竟不见那许靖前来,不由得议论纷纷,叫嚣连连。 司马睿见那许靖许久不来,心想难道是谷中的月旦阙出了什么紧要事,总不会是那张辽几人胆大妄为,竟在里头犯事了吧。 不过依着张辽那桀骜不驯的脾性,还真说不准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只盼着月旦阙能将他们痛打一顿,也好出一出司马睿胸中的这口恶气。 谁知远处一阵畅快笑声传来,几人从谷中鱼贯而出,风姿卓越,却非昨儿的许靖等人。 当先那人长身俊容,落拓不羁,一袭白衣显得飘然若仙,偏偏这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带着别样的意味。 这文士瞧着在场群雄那要将他活吞了的眼神,竟仍敢哈哈大笑道:“想不到大家伙起得这么早,来迟了来迟了,还请诸位见谅个。” 只是他口中虽说要众人见谅,可也只是说说而已,瞧他那神色哪有半分歉意,反而连连打着哈气,一副仍旧未曾睡醒的模样。 在场群英之中有不少人可是认得这落拓文士是谁,无形中将自己的气势收了几分,心道今儿怎么摊上这么个主,看来只能是暂忍一时了。 只可惜也不是人人都认得这文士,便有人见不惯他这吊儿郎当的态度,哪怕这是在月旦阙势门户前面,也忍不住叫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把我们晾在这里这么长时间,是不是不想活了?” 谁知这话一出,人群中竟响起一阵哄喊,不少人下意识的远离了那人身边,用极为悲怜的目光瞧着,惹得此人面色一改,心怀揣测。 落拓文士毫不动怒,反而嘿嘿一笑,看了那大胆发话之人几眼后,道:“原来是汝南的李服啊,听说你前不久酒后残杀稚子泄愤,难道今日却要换我了吗?” 李服闻言,顿时恼羞成怒,喝道:“你信口开河,这分明是污蔑,我堂堂汝南豪侠,岂能行那残杀稚子的行为。” 落拓文士继续笑道:“哦,若不是因为这事,难道是你图谋李家二嫂美色,欲谋不成而心怀恨意便将她杀害抛尸,特来此地避避风头?” 李服见此人接连说中自己的丑事,心里不怒反惧,吞吞吐吐的问道:“你胡说什么……你究竟是什么人,怎敢胡乱冤枉好人?” 有人实在看不过去,便笑着提醒道:“李服啊李服,你连白衣神机都不认识,怎么敢来这里凑热闹,偏偏得罪了一个这个天底下最不能得罪的人……” 李服心里咣当一跳,原来眼前这个看起来很是欠揍的落拓文士,居然就是草莽中极负盛名的“白衣神机,玲珑九变”陈宫啊。 听闻这陈宫探知九州秘辛,无论埋藏得多么深的秘密,只要露出那么一丝一缕的空隙,必定被他得知。而且只要有人能够满足他的要求,任何秘密都可以等价交换,因而惹得天下巨阀名门对他是又爱又恨。 李服没想到自己今儿一个不小心就惹到了这样一尊大神,当下冷汗淋漓,心虚不已。 他换上一副笑脸,赶忙拱手求饶道:“原来是神机先生,恕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可不要跟我一般见识……” 陈宫嘿嘿笑道:“怎么,你不是不要我活了吗?” 李服苦着张脸,勉力挤出几分笑意,道:“神机先生,你就不要挖苦我了,我这点微末本事哪里是你的对手,你就当个屁一样放过我吧。” 陈宫言道:“可惜啊,迟了些……” 李服闻听,心知今日这事怕是难以善了,便收起了那卑微的神色,脸上露出一丝狰狞,冷声道:“陈宫,你真的不愿放过我?” 陈宫道:“不是我不愿放过你,而是有人不愿放过你……” 李服眉头一皱,突然闻听后头有人飞身而来,口中大喝“奸贼受死”,慌乱中回头一看,竟是汝南李家人。 他本以为这些事情隐秘得很,却被陈宫在光天化日之下暴露,一时只想着向其求饶,倒忘了这人群中可并不是只有他一个李家人。 那人英姿勃发,倒提一柄长枪来此轰下,顿时在地上留下一道深痕。 李服还算机警,滚地躲过这一杀招,连连摆手大叫道:“堂兄,先别动手,我有话说……” 第二百零一章:枪宗李通,再现地元 那人充耳不闻,手中的长枪颤抖不已,盯着李服不放。 众人细细打量,竟是个容貌极为出众的好汉,瞧他一身正气,仿佛尽得天地浩然。 有认识此人的,已悄悄的对旁人介绍道:“瞧瞧,这就是汝南巨阀李家的二公子李通,听说是枪宗童渊亲传十二弟子之一,今日一见果然威风赫赫。” 司马睿听在耳里,不自觉的对这李通生出几分好感,原来后者竟也是枪宗子弟,而且还是跟大师兄童飞一样身份的内门弟子。 只是此时的李通满脸愤怒,对那李服大骂道:“畜生,本以为二嫂是被强人所害,没想到居然是你这家贼所为。可怜我那侄儿才不过三岁就没了娘,今日我李通若不能为二嫂报得此仇,岂不是妄称豪杰。” 李服与李通同为汝南李家人,自然知晓李通的实力,虽然此时忧关性命安危,但他没有半点抗争的念头,反而索性跪地连连磕头求饶。 李通虽然心里头恨极了李服这卑劣小人,但他行事素来有古人之风,竟不愿在对方放弃反抗的情况下出手,因而怒喝道:“站起来,如果你还是个男人的话!” 李服不愿起身,却也没有坐以待毙,反口狡辩道:“堂兄,你可不要听这混蛋一派胡言,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难道你竟信他的一面之词却不信我?” 李通见状,不住的冷笑道:“只凭‘白衣神机,玲珑九变’这八个字,难道还能把你冤枉了不成?” 李服堂堂一个汉子,竟落下泪来,哭诉道:“堂兄啊,如果真是小弟做的,我不早早逃离了,偏要跟你到这子午谷来凑什么热闹,难道我嫌命长吗?” 这李通虽然是个嫉恶如仇的主,但这脾性瞧着有些迂腐,在听了李服的哭诉后,竟下意识的动了几分不忍。 毕竟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他也不愿相信李服会做出这般耸人听闻的恶事,不由得把目光瞧向了陈宫,带着几分疑惑,几分询问,几分侥幸。 陈宫笑意不减,缓缓说道:“那日你对李家二嫂图谋不轨,却正好被个稚子撞破,情急之下你竟将二人通通杀害,岂不闻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李服闻听大笑道:“一派胡言,我杀那小子是因为我吃醉了酒,根本不是他……” 话说到这里,却是戛然而止。 陈宫冷笑着逼问道:“根本不是什么,你是不是想说根本不是因为他撞破了你的丑事,对吗?” 李服神色大变,猛地抓起一把尘土朝着身后的李通漫天挥起,趁着对方遮目之时,身形急动朝着陈宫而去,竟是想要挟持白衣神机为人质。 因为这陈宫名气虽大,但草莽早就传闻其实陈宫的武道修为却是一般,比起身后的李通来,李服更愿意对付这个看起来不怎么厉害的对手。 李通一时不察,只来得及挥出一枪,却是落了空,眼看着真相大白,自己却是因为妇人之仁而迟疑,不由得对自己感到无比的愤怒,高喝声中挥枪急上。 只是陈宫见李服朝着他奔驰而来,面不改色,反而悠悠叹道:“你啊,怎么总想着要我的小命呢……” 叹声刚落,几道身影就从他身旁急速闪过,在一片白光闪耀之下,只听得一声惊人惨呼,那李服已是断臂哀嚎在地,满地鲜血。 陈宫摇了摇头,道:“忘记告诉你了,我如今可是月旦阙的供奉长老,这里里外外保护我的高手啊,你连根毫毛都碰不到……” 可伶李服本想挟持陈宫作为护身符,谁知道后者的身边可藏了不少月旦阙高手,瞧他们身形似电,剑术高超,怕是不比那羽林卫差上几分。 李通是个宽厚君子,见其如此惨状,还是闪过几分痛惜,沉声道:“李服,你罪无可赦,今日便由我依着李家家规给你一个痛快吧。” 哪怕李服此时能够侥幸存活,但他双臂已失成了废人,回到李家更是免不了一个身死的下场,因而这倒是一个极好的处置。 他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临死之前倒也似乎觉察不到断臂痛楚,嘿嘿笑道:“整个李家,也就你李通算半个好人,其余的都是些鸡鸣狗盗之徒,他们日后的下场未必能比我好到哪里去……” 李通闻言大怒,想不到李服到这时候,居然还敢这般胡言乱语不知死活,真是本性难移,因而果断落枪给了他一个痛快。 之后他来到陈宫身前,拱手道:“我要多谢阁下的指点,方能这么快就抓出真凶,这份恩情,汝南李家定有厚报。” 陈宫笑道:“算了吧,厚报不厚报的,我可不稀罕,按着以往规矩,你替我做一件事就行了。” 李通想了想后,言道:“请讲。” 陈宫笑着瞧了瞧身边的几名剑客,忽得负手而回,道:“真是的,居然一时想不到有你能做的,先寄放着吧,等来日我到了汝南,好叫你再替我做。” 李通听了微微一笑,随即带着李服的尸身而走,瞧他义无反顾的模样,竟连无双盛会都不想参加了,真是个性情直爽的好汉子。 经过这一个小小的插曲,场中群豪对陈宫的能力有了充分的了解,再也没有人敢小觑此人,连带着对玄铁挑战也多了几分慎重。 只是跟前两日一样的情况,能够在这天下第一流铸兵材料上面留下印记的,若无神兵相助,仅仅只凭着自身力量,非人元上阶实力以上不可。 陈宫作为月旦阙供奉长老之一,今儿虽是被委以重任在此震场,可瞧他那副意味阑珊的模样,别说是一干九州群豪,便是那几名月旦剑客也大为不屑,实是瞧不上这样的人怎么竟成了阙中显赫。 因为是最后的机会,所以今天能够通过挑战的武者远比前两日多,到如今已有三四十人成功,不过相比九州万千来说,这点人数也就不足一提了。 眼看天色渐昏,司马睿见吕布始终无动于衷,心里不禁暗暗着急,可他跟郝萌却没有能力可以左右后者行事,只能故意装作焦虑的模样,希望能够引起对方的注意。 突然,场中响起一阵狂呼,其声势之盛竟远远盖过之前任何一位挑战者,更有不少人在耳边惊呼不止:“地元高手,又是一个地元高手。” 第二百零二章:沧海蜃楼,虎魄凶罪 司马睿循声看去,顿时瞠目结舌。 原来那坚硬无比的落虹玄铁,在不知不觉中竟已被人一分为二,此时轰然倒地,引得诸人惊讶之余纷纷打量起这始作俑者。 却见来人身形极为魁梧,竟可与那九黎典韦一较高下。而他的面貌却是寻常,头上还围着个土色纱布,衣着更是普通的好似从地摊上捡来一样。 唯有他手中持着的那一柄圆弧大刀,周身似是通明,上面刻着某种纹路,一时虽瞧不清楚,但视线所到之处便能感觉到一股难以言喻的苍茫气息,随着那刀芒一阵阵的扑面而来。 陈宫见状,眉头轻轻皱起,低不可闻的说了一句:“虎魄凶罪……” 这虎魄凶罪来历不凡,在《神兵谱》上仅在春秋时期惊鸿一瞥的鱼肠剑,以及昔日匠神徐福为秦始皇亲制的太阿剑之下,位列神兵第三。 传闻这虎魄凶罪亦是用落虹玄铁所铸,但刀身却是由上古凶兽北冥澜睛虎的脊骨为本,将这蛮荒异兽毕生的凶相尽数封存其中,使得攻击之中尤添威力,常常只凭那股凶意便可败人与无形之间。 它目前可知最后一任的主人,便是西汉末年大名鼎鼎的新朝建立者王莽,后来他满盘皆输之时,还用此神兵诛杀了自己所有的儿女,因而凶煞更甚。 王莽身死后,这虎魄凶罪也随着下落不明,却不料今日在这子午谷外重现天日,更令人惊疑的是眼前这位拥有者,又该是何方神圣才可驾驭如此凶神兵! 司马睿心中好奇,正想问问吕布,想来以他的见识可能会有一些头绪,谁知他居然一改往日默然神情,满脸皆是凌然杀意。 这股杀意是如此的凌厉逼人,如有实质的仿佛要将万物绞杀,便是司马睿这边也能深切的感觉到一股股的寒意从心底升起,逼得他险些忍不住要逃离了吕布的身边。 那大汉似有所感,往吕布这边轻瞥了一眼,却如九重天外落下惊雷一般,压得尘世的人啊,不敢侧目。 然而,吕布可不是凡人,他敢于漠视神魔,敢于抹杀一切阻碍,他就是这个世道的神,没有人可以忤逆他的威势,没有人可以直面他的压力而无动于衷。 谁料那陈宫却是哈哈一笑,恰好走到二人的视线中间,道:“好气势,好魄力,想不到这世上还有我白衣神机不晓得的英雄豪杰,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那汉子冷眼旁观,沉声答道:“沧海蜃楼,许诸!” 想不到这位看起来平平无常的汉子,居然是出身近年来凶名在外的沧海蜃楼,真是人不可貌相。 诸人见他一身真气汹涌澎湃,应该已是地元级别实力,再加上那在《神兵谱》上排名第三的虎魄凶罪,怕是这世间第一流的武者了。 陈宫闻听许诸的来历,心里噗通一声,竭力稳住心绪,嘿嘿笑道:“原来是沧海蜃楼的高手,怪不得有这等本事,既然你已完成挑战,就请入内吧。” 许诸微微点了点头,有意无意的瞧了瞧周边众人后,这才迈步准备入谷。 “慢来!” 谁知一人突然出声喝住许诸,长袍赤戟,龙眉凤眼,那步步落地之时,犹如惊雷轰在众人心头,除了吕布还能有谁。 司马睿跟郝萌紧随其后,虽是跟班一样的角色,却也是头一次被万众瞩目,心头不免有些异样。 他们俩之前连连催着吕布出战,可真到了此时方知原来被无数武道人注意的感觉是这般的沉重,而首当其冲的吕布却仿佛早已习惯了这种压力,施施然的来到场中,画戟斜执,赤浪逼人。 许诸目视吕布身姿,眼中平常如旧,默然说道:“你……要挑战我?” 没有任何的繁文缛节,也没有任何的扭捏做作,许褚从一开始就表明了双方的最终答案。 吕布面沉似水,与炎天画戟刚好成了显明的对比,可他听了许诸的话后,反而冷笑出声:“不,某只是在等一个有价值的对手。” 许诸言道:“那好,战吧。” 真是令人意想不到的大场面啊,这许褚跟吕布之间甚至都还没有说上几句话,二人便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展开一场大战了吗? 大部分的人显然不会明白其中奥妙,只当是他二人之间是有旧怨,碰巧在这里要来个解决。 唯有陈宫心头闪过几分不安,忙故技重施拦在二人中间,嘿嘿笑道:“两位,明日便是无双盛会,到时候公布了《无双榜》排名,你们再斗亦是不迟,何必急于一时呢?” 二人不曾答话,因为他们心神都已经放在了对方的身上,作为地元级别的争斗,尤其还是顶级武者,对他们而言任何的一丝松懈,都有可能给最后的结局带来难以想象的影响。 陈宫无奈,只得认命长叹道:“两位,我职责所在,可容不得你们在这里胡作非为,若真要一斗,便先要取下我的性命不可。” 吕布闻言,电目激闪,喝道:“陈宫,你好胆!” 陈宫无所畏惧,反而朝着吕布的方向再行几步,笑道:“没办法,谁叫我身不由己呢……” 那几名月旦阙高手心里本还有些瞧不起陈宫,只当他是前阙主请来混吃混喝的角色,不料事到临头竟是如此的寸步不让,实在让人敬佩。 这几人因此松下了戒备之心,反倒少有的对陈宫生出几分愧疚,敬佩与同仇敌忾的感觉,纷纷站在他的身边为其保驾护航。 吕布见状忽得一挥炎天画戟,顿时在身前荡起无边尘土仿佛沙暴一般,那飞沙走石的惊人力量,别说砸在身上,光是那最边缘的力道受着了,也是吃痛得很。 人群中的武道高手已然再次嚎叫起来,因为吕布这简简单单的举动,显示出来的却分明是地元高手的本事。 想不到在这子午谷外,在这一日之间,竟有两名传闻中的高手出现在此,更好看的是他们之间似有仇怨,待会可能免不了要来一场大战。 对于他们这些底阶段的武者来说,地元高手之间的战斗,可以带来无数难以想象的感悟。所以他们恨不得扰事的陈宫赶紧消失,只求两人的战斗可不要太过天马行空就好…… 可惜啊,预想中的大战并没有到来,吕布已是放过了直忤他的陈宫,也消去了对战的兴趣。 许褚见状,心里罕见的生出几分忌惮之意,因那之前的随意一戟,只怕对方的实力绝不在自己之下,应是生平仅见可以为之一战的对手。 因而他非但没有出言讥讽,反而主动约定道:“明天无双盛会之后,我在长安北峰等你。” 第二百零三章:刀宗魏延,守门人 吕布冷冷一笑,不曾答话。 但他的神态,已告诉对方答案,那份孤傲,那份不羁,都不会允许他逃避与当世第一流武者的战斗。 只是众人实在没想到本该是惊世一战,如今却是雷声大雨点小的突然结束了,不由得唉声叹气,议论连连。 不少人将愤恨埋怨的目光停留在陈宫身上,若不是后者三番两次的从中作梗,今日就能看到一场饕餮盛宴了,好在虽是推迟了些时日,但总还是会到来。 许诸先行入谷,陈宫马上又恢复了之前慵懒的神态,对吕布嘿嘿笑道:“阁下好手段,虽然玄铁被许诸所毁,但你已是地元高手,也就无需这什么测试了,请……” 吕布深深的瞧了陈宫一眼,随后冷哼着迈入谷中,却是似乎将自己的两个跟班忘得一干二净。 司马睿跟郝萌见吕布的身影消失在那谷门之后,心头千万个草泥马闪过,欲哭无泪啊。 以他们现在的实力,身边有无神兵利器,自然是万万无法通过这个测试的,可难道真的要在这谷外等上一天一夜不成,岂不是要无聊透顶? 郝萌左顾右盼,现在留在谷外的大约还有四五百人,这些人到现在还不出手,只怕多数是跟他们一样只能在外头凑个热闹了。 可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远处的一干羽林卫正将那不怀好意的目光频频扫来,想到双方当日在那驿馆中的一场血战可都是杀红了眼,说不得等会对方就会趁机寻仇过来。 一想到这,他的心里就不争气的乱跳个不停,便悄悄的撞了撞司马睿的胳膊,指了指那边所在,道:“兄弟,我们两个怎么办?” 司马睿顺着郝萌的指点瞧见了那批羽林卫,大概还有二三十人,现在吕布这最大的依仗不在身边,如果就凭他们两个要去对付这十倍之敌,怕是力有不逮。 郝萌自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他身上的旧伤都开始隐隐作痛了,略带尴尬的说道:“要不,要不咱们先暂避锋芒,反正将军去了里头一时半会不会出来,等明儿再过来也是一样。” 司马睿想了想后却不同意,摇头解释道:“不行,咱们这一走,等于就是丢了吕将军的脸面了,以后我们该怎么跟他交代,他又该怎么看待我们?” 郝萌跟随吕布多年,自然深知自家主公的脾性,如果他敢不战而逃,那可是后者眼里最瞧不起的行为。可这事关身家性命,难道他为了一口气真的要跟羽林卫血拼吗? 念及于此,他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做?” 司马睿嘿嘿一笑,答道:“郝大哥,俗话说得好,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说不定他们也怕我们去寻仇呢……” “尽说些废话……” 郝萌见这司马睿决意不走,自己一个人自然也不好意思先行撤走,只能硬着头皮待在这里。 为防不测,他的心神紧紧关注着那边的羽林卫,不敢有分毫的松懈,生怕对方会趁隙而来,同时也不由得暗暗生出几分埋怨。 因为当前那作为测试的落虹玄铁已被许诸一刀斩断,月旦阙出于脸面也不用残缺之物充当测试之物,故而陈宫与其他人商议之后,决定另取一块新的玄铁来。 众人惊讶于这月旦阙的财大气粗,如此珍贵的铸兵材料平日里难得一见,可在这里不但份量极足,而且数量似乎也是不少,也不知这里头到底藏了多少奇珍异宝。 记起月旦阙传知九州之时曾有言在先,若是谁能以榜外之身击败无双第一者,此人便可获得阙中所有的财富,如今看来便是富可敌国亦不为过啊。 一时间,他们既想登上《无双榜》扬名立万,又不想因登榜而失去这么一个机会,不少人竟是面露左右为难的神态,好似他们真有那个本事当上无双第一似的。 陈宫瞧着人群中的千百神态,心里头不由得暗暗讥讽轻蔑,但一想到之前吕布答应与许诸一战,这心里又是闪过几分担虑。 这次沧海蜃楼如此高调的参与进来,必然是早有准备,只怕是已察觉到凤仙的蛛丝马迹了,也不知在暗处藏了多少高手,也许早已跟月旦阙在谷中设下天罗地网了吧…… 有心提醒吕布,可惜众目睽睽之下,他不能这么做。 突然,人群中传来一阵咒骂声,打断了陈宫的思虑。 因为这已是第三日的最后期限,外头尚有数百豪杰不曾参加挑战,而作为挑战之用的玄铁却是迟迟不来,难道说还要他们今晚再风餐露宿一次不成? 于是,当中有些按捺不住的人趁机起哄闹事,瞧他们那副气急败坏的模样,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都能入得子午谷观看那无双盛会。 月旦阙的人眼见群情激愤,一时按捺不住场面,纷纷向陈宫询问主意。 陈宫却又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吩咐手下人不必在意,哪怕这些人都闹腾起来也无妨。 此时,一道身影忽得越众而出,瞧他背负一柄斩马大刀,面如重枣,长发飘扬,虽有几分落拓之色,但浑身充满着龙精虎猛的滋味。 他将斩马大刀放置地上,笑嘻嘻的对陈宫言道:“久闻白衣神机大名,别人说你知晓天下事,我却有点不信。” 陈宫上下打量此人一番,笑道:“原来是刀宗高徒魏延,你于十五岁拜入李彦门下,二十五岁那年得以学习刀宗秘技·地罗天葬刀,如今三十二岁已是人元上阶巅峰,在九州之地也算得上天赋出众之辈了。” 魏延嘿嘿一笑,瞧着陈宫的眼光多了几分佩服,道:“我藏于洞庭湖全心修炼,本以为天下间无人识我,想不到白衣神机当真厉害,我魏延算是服了。” 陈宫见魏延面有得意之色,分明是借着他的嘴巴在颂扬自己的厉害之处,可他也没有说破,毕竟这次来参加无双盛会的,谁不是希望能够一鸣惊人,于天下人面前崭露头角。 于是他笑了笑,道:“闲话少说,阁下若是有什么指教,还是直说了吧。” 这话正中心怀,魏延转身面对九州群豪,高声喝道:“诸位,这玄铁既毁,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等候,不如就让我魏延来充当这入谷的守门人吧。” 第二百零四章:谁敢,与我一战 陈宫闻言不及阻止,只能讪讪笑道:“魏延,这可不合规矩……” 魏延摆手道:“《无双榜》号称囊括天下英雄,却以死物充当入谷挑战,未免有些儿戏,说不准便混入一些浑水摸鱼的无能之辈。我魏延练武二十年,可不是为了跟这些人共处一室,否则岂不是跌了自己的身份。” 诸人虽撼与刀宗一脉的威名,可此时听了魏延的话,就好像是将他们的脸面都给打了一遍,不由得心生怒意,纷纷叫骂起来。 陈宫眼见群情汹涌,心头暗笑不已,面上却是为难得很,道:“你瞧瞧,你瞧瞧,你这一句话把这场面弄得这么乱,叫我怎么跟阙主交代……” 魏延满不在乎,冷笑着将手中斩马刀狠狠的朝着地面砍下一刀,只见劲透土下裂起一道深渊,气劲荡走中难见前景,唬得群雄面色大变,噤声不语。 他见自己一刀唬住了大部分人,心里得意非常,不由得握紧了刀柄,喝道:“今日不论排名几何,我魏延便要在这月旦阙战遍九州豪杰,谁敢与我一战!” 只看这一刀气劲内敛不泄,这魏延无愧为人元巅峰实力,只怕差一点就可步入地元境界。 同等级之中,若无神兵相助,谁能是刀宗高徒的对手,若是为了逞一时之勇,也只是落得失败的结局,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更何况此人身为刀宗弟子,代表的自然是武道三大宗的刀宗一脉,在场的武者可谁也不想因此而得罪了李彦那老家伙,毕竟后者早在三十年前便已是响彻大江南北的武道高手,这世间数一数二的巅峰存在。 陈宫见场中无人敢战,有意无意的露出一丝笑意,言道:“诸位,既然无人挑战敢应战,那么我只好破例让魏延入谷,其他人便继续在此等候,想来过不了多久就会到的。” 魏延收起斩马刀,嘿嘿笑道:“这就尿性,也敢来参加无双会,真是浪费我的时间……” 这话可真是刺耳难闻,但凡心头还有几分男儿热血的,岂能善罢甘休。 转息之间,便有数名人元高手上前挑战,口中高喝道:“凉州王双特来请教刀宗弟子高招,虽死无憾……” “益州孟达,请阁下指教……” “荆州霍峻……” “陈留鲍忠……” 这几人都是当地赫赫有名的武道高手,因气不过魏延口出狂言而接连上场挑战,可谁知他们虽然气势汹汹,但最后居然还真不是后者的敌手。 其中还有如王双,孟达这样已是人元境界中的佼佼者,竟出人意料的挨不住对方十招期限,纷纷败下阵来只能是黯然失色。 其实倒不是魏延真的无可匹敌,而是他在武斗中完完全全放弃了防守,所以他的攻势显得极为的凌厉汹涌。 仿佛对他而言,这并不是一场简单的测试,而是应该用命去拼,去争,去夺得这最后的胜利。 所以,众人的这一场意气之争,其实从一开始便已注定了结局。 因为王双等人虽然可以仗着一口怒气上场挑战,但心里却没有魏延那般的决意,所以他们战胜不了这个对手。 在场诸人虽不喜魏延的做派脾性,但同时不得不承认后者的实力强劲,便是在整个九州之地亦可算得厉害,想来在明日公布的《无双榜》上,也必定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魏延大战四方接连得胜,但连番激战后亦是不免微微有些气虚,可他心中却是兴奋至极。 他隐居关外七年,就是为了心无旁骛的参悟刀宗秘技之一的地罗天葬刀,奈何已是遇到瓶颈再难寸进。 后来他闻听月旦阙传言九州要重列无双排名,便决定挑战九州群雄以战养战,希望能够因此冲破阶段禁锢。 其实此时他心里的紧张比任何人都要来的厉害,因为一旦之前所说的那番话激怒了某个地元级别的高手,或者是这里的主人家月旦阙,那么对于只有人元境界的他来说,也许迎接他的极有可能会是死亡的下场。 然而不疯魔不成佛,他若是没有置之死地的决心,就无法真正的参悟地罗天葬刀的奥义,也就一辈子难以企及恩师李彦之项背。 ——这,是他的野心。 陈宫见场中局势因魏延的出现而显得有些混乱,心里头不仅不惊怒,反而暗暗高兴,对他而言这里越乱,就越能让月旦阙出现一丝纰漏。 可惜了,恰在此时一行人飘然而至,想来是抬来了新的测试石,倒来的真是时候。 当先那一人白衣羽扇,风流倜傥,年纪约莫在三十岁左右,脸上尽是笑意,尤为出众。 他见魏延独战群雄,风姿卓越,不由得眼中一亮,远远便已在叫道:“阁下好身手,好胆魄,以一人之力独战九州豪杰,便是古之猛将亦不过如此了。” 魏延得其恭维,心中很是高兴,大笑道:“这话说的倒好听,喂,你叫什么,倒可以结交结交。” 那人轻轻摇摆羽扇,笑道:“在下许嵩,乃月旦阙阙主许邵之兄,今日得见诸位豪杰,实是快慰平生。” 在场众人中有部分人出于礼貌回应,不过当此关头更多的人可没时间将精力浪费在许嵩的身上,毕竟后者不是当家做主的,也无需太过热络。 魏延瞧见了许嵩身后的落虹玄铁,嘿嘿笑道:“何必这样麻烦,由我充当守门人,不是更好?” 许嵩笑道:“这是阙中规矩,实不能随意更改,还望壮士体谅一二。” 魏延嘿嘿一笑,收起斩马大刀,笑道:“算了,这里是你们的地盘,便由你们说了算。那么既然玄铁已至,就让我来试一试它吧。” 谁知许嵩却是挥手阻止,笑道:“这就不必了,以魏延壮士的实力,足以入谷观礼,就无需再浪费气力在这等死物上了。” 魏延稍稍一愣,随即笑道:“不愧为月旦阙,果然有些门道。好,既然如此我也不客气了,只可惜这场架打的不过瘾,不痛快。” 许嵩笑道:“等宣布了无双排名,今后有的是架打,而且还会有很多高手值得挑战,你说对吗?” 第二百零五章:河内名将,方悦 魏延觉得很有道理,作为武者就是要不断挑战自己的极限,这才是他们存在的价值。 《无双榜》的出现,正好给了所有武者同样的目标,可以在与高于自己排名的对手交战中实现这种价值。 心满意足的他成为入谷的一员,不过比起其他人,之前的那番动作已为他争取了太多的声名。 魏延,这个名字,注定将在九州之地……不同凡响! 许嵩送走了魏延后,这才对群雄笑道:“诸位,为了加快进程,除了这玄铁为准之外,若是哪位好汉能够力战十场不败,亦可拿到入谷的条件,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群雄大喜过望,尤其是那些深知自己实力不够格的武者,更为有了这个选择而感到侥幸。 此次参加无双盛会的,多半还是草莽豪杰,别说现在,就是平日里也多用拳头说话。 若说要以武为尊,倒是合了他们的脾性,自然没有什么异议。而且相比于前一个条件,这力战十场不败可要轻松得多,当中也有取巧的余地。 只不过如此一来,群雄之间为了一争入谷资格却要互相攻守,日后难免会生出不少矛盾跟冲突,如此一来这无双盛会未免有些美中不足。 司马睿没有盲目的感到欢愉,他的心头正悄悄的闪过这样的疑惑:如果那许邵早有这般打算,为何还要设下玄铁测试,而前两日挑战的意义又在何处? 没有人会来解答他这个疑问,至少在入谷之前不会有人,所以他不得其解,只觉得月旦阙行事真是让人捉摸不透,神秘诡测。 在月旦阙专人的记录下,除了很小一部分自持本事的人,因为不想太过繁琐,所以继续选择了玄铁测试。 至于场中的绝大部分的武者,则是参加了大乱战,不可否认的是这样的选择,的确让挑战的进度加快了许多,而且给予人元级别高手更多的机会。 司马睿作为枪宗亲传子弟,阳天龙魂的拥有者,在人元高手行列中已悄然排于中上之资。 只是他性子平和,实不想因入谷观礼就跟陌生人相斗结怨,故而跟郝萌说了一句后,便远远的躲在一旁观望。 相反,郝萌就没有这多的顾忌,他是真的很想入谷一看,所以频频出手邀人相斗。 只可惜他伤体未愈,加上自身实力在这群雄齐聚的地方并不出众,所以连番战斗下竟不曾获得一胜。 可这样冒尖的一来,他自己反倒成了别人眼里的香馍馍,不少人为了获得一胜专门来寻其对战,直到他精疲力竭不能再战为止。 群雄见郝萌已无再战的可能,将其唾弃得如同一块没用了的抹布,纷纷转身离去。 只有一人还停留原地,瞧着气喘吁吁的郝萌不住冷笑,忽得开口道:“吕布的狗儿,想不到你也有这般的光景……” 郝萌抬头一望,只见来人身形修长,手持一柄画戟,竟是用的跟自家主公同样的兵刃,面貌虽然出众俊朗,可神情得意中却是带着让人厌恶的讥笑。 他初时还记不起此人,但瞧着那柄画戟很是熟悉,随即恍然大悟,亦是讥讽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我家主公昔日的手下败将啊……” 郝萌一见来人便口出恶言,但这一次却怪不得他冲动鲁莽,实是因为来者乃是昔日跟吕布有怨的河内名将方悦。 这方悦何许人也,原是丁原帐下排名前列的猛将,名震并州全境。 只可惜后来随着吕布,高顺等人接连崛起,他在丁原的眼里也就渐渐失去原有地位,不免尝到一些世事冷暖,却将这一切的缘由全部推到了吕布的身上。 因他善使一柄画戟,与吕布的炎天画戟雷同,故而常常在暗中较量。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残酷,他虽有些武力,但又岂能是地元巅峰武者的对手,以至于被吕布一顿暴揍后丧胆败气,终被丁原借故下放到了河内太守王匡处。 郝萌身为吕布的亲卫头领,自然知道自家将军跟这方悦之间素有旧怨,今儿在这里碰上必然没有什么好事,也就不用给好脸色,连连讥讽甚是不屑。 方悦闻听心头暴怒,脸上却是隐而不发,一直在悄悄观察四周,生怕暗中藏着例如侯成,魏续那般的狼骑高手。 郝萌自然猜不到这方悦心里在忌惮什么,还以为后者突然沉默是在想法子为了更好的折辱他,因而口里叫骂不止,还时不时的吐上一口浓痰泄愤。 这方悦静静的等上片刻,仍不见有人前来救护郝萌,心中再无顾忌。 他嘿嘿笑道:“我闻那吕布在孟津港大杀四方,后被何进官拜卫戍中郎,还以为是多么厉害的人物,想不到身边的狗竟只有这点本事,可见他也不过是个欺世盗名之辈,实不足入耳。” 其实早在前一日,方悦便已藏在人群中观望,自然也是见到了吕布是如何的威风,更深知自己跟对方的差距犹如天地分隔。 心中的不甘,怨恨,嫉妒齐齐交加,宛如毒蛇一般在暗中吐息等待时机。 直到此时他见了郝萌被人捡软柿子拿捏,心头畅快非常,这才忍不住跳了出来,极行折辱之事。 郝萌虽有些贪生怕死,但听了方悦辱主之语,竟也强撑伤体,冷笑道:“哪里来的无名鼠辈,那卫戍太史慈,羽林张辽,这些地元高手尚且不是我主敌手,你不过胜了我就满口胡说,要脸不要脸。” “你这条狗倒是护主心切”,方悦闻言冷笑道:“嘿嘿,当日吕布谋害丁州牧,我北方豪杰闻听无不想噬其肉,饮其血,今儿便先取了你这狗儿的性命,好替州牧献上一份贡品。” 郝萌明明知晓这是方悦拿已故的丁原来做借口,但事关吕布清誉,岂能任由他如此辱没。 故而他昂首喝道:“你这狗东西胡说什么,当日州牧之死众说纷纭,至今未有定论。而你与那王匡背信弃义,却要来污蔑我家将军,真是天底下最最无耻之辈。” 第二百零六章:枪宗,司马睿 方悦此番前来参加无双盛会,本想着一睹为快,不料居然还有这等难如登天的测试。 后来他又见旧时的宿怨吕布所展露出来的实力是那般的凶悍,这心里头不知道闪过多少愤恨跟无奈,直到他发现了已经精疲力尽的郝萌,便想趁着那对头不在的便宜,欲折辱对方来发泄自己心里头的郁闷。 可谁知道区区一个亲卫头子,居然还能有这般的硬骨头,面对方悦的威胁跟污蔑,郝萌一改以往的贪生怕死,竟真有几分大义凛然的风姿。 可方悦眼中已浮现杀意,冷笑道:“想不到你郝萌竟也生了一张利嘴,却不知手头上的功夫如何!” 郝萌虽然知道这方悦无耻至极,一定会乘虚而入,但没想到对方竟真不给他一丝喘息的机会,只得硬撑着喝道:“狗贼,你若杀我,我主定会为我报仇!” 方悦闻言倒是收住了将要落下的画戟,哈哈大笑道:“郝萌,今日你我相斗可是月旦阙定下的规矩,等会我一个‘失手’让你死在我的戟下,难道他吕布还能不要了面皮来寻我的麻烦不成……” 郝萌不料此人如此心机,气郁难解,忍不住吐出一口血痰,正好落在得意扬扬的方悦脸上。 方悦自诩北地名将,平日里对自己的仪容装扮极为看重,现下被如此肮脏的浓痰沾染面上,顿时暴跳如雷。 他受此一激,当下怒喝道:“你这条没用的狗,老子现在就给你个痛快。” 说完,他手中的画戟凌厉刺下,直取郝萌的心口要害,看样子竟真的不留分毫余地。 郝萌没得办法只能鼓起余劲勉力抵抗,但他便是全盛之时也不是这方悦的敌手,此时气虚血亏更难有胜机,只数个回个便被格开了手中兵刃,不得已只能翻身滚地暂时逃过对方杀招。 方悦见郝萌在自己的戟下犹如丧家之犬般狼狈,虽不是吕布的对手,但能够如此折辱对方手下之人,亦能满足他那可怜的虚荣心。 在肆意狂笑中,他连连挥舞着画戟,逼得郝萌难以起身,直到意味阑珊之时,方才秉住戟身尾端,用力向下挥劈,决定结束这场猫抓老鼠的游戏。 谁知戟身到了半空,却是被一物重压而下,他抬头望去竟是个少年,气急之下厉声喝道:“什么东西,敢来管我方悦的闲事!” 司马睿见郝萌的身形甚是狼狈,因不知他与方悦之间的旧怨,只当是为了那“十胜”之约,故而只是扫开了对方的画戟,并未主动出击。 他竟仍旧一副好脾气,对那方悦和颜悦色的商量着说道:“比武相斗只求胜负,何必累及性命,既然这场比试阁下已是胜了,便就此打住了吧。” 方悦见对方只是个少年,量他能有多大的本事,只当是哪里不知天高地厚的世家子弟,心中大为不屑,神色随之阴冷,笑道:“这么说,你要为这狗儿出头,却不知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话音刚落,他抢先攻击,手里画戟弄了个圆弧落下,风声赫赫倒颇有几分气势。 司马睿没想到这人说打就打,一时便落了下风,不过他到底实力不俗,而方悦其实也不过是人元中阶而已,只不过是仗着先机攻势,在场面上才显得四六开。 郝萌在旁无能为力,只好大声为其加油着,头一次觉得司马睿这少年还挺不错的,心道只要今儿能打的方悦这狗贼嗷嗷痛哭,以后一定跟这小子好好相处,再不惦记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了。 二人交战片刻,一个是成名已久的河内悍将,一个是奇遇连连的后起之秀,竟斗了个旗鼓相当。 司马睿此时用的兵刃乃是当日马钧赠送给他的一杆长枪,兵家宗师亲手所制的武器自当不凡,配合着枪宗绝技其威力尤甚以往。 再看方悦手中的画戟却也不凡,以镔铁制作,沉重锋锐,诨名方天画戟。 当然此戟虽有方天二字,却不是九龙苍穹之一,否则也不会在方悦手中多年而安然无恙。 实是因为当年他嫉恨吕布的异军崛起,二人又都是使得画戟兵器,故而特意以此名称呼,却也见得其人气量胸襟实是狭小。 相斗片刻,司马睿出人意料的突然撤身而走,将枪尖向下摆放,微笑道:“阁下好武艺,咱们就此收手算是平手,可好?” 方悦见这无名少年不但枪术身法高明,而且一身真气雄沛,后劲绵绵不绝,不由得重新审视对方,这心里也渐渐生出几分忌惮。 司马睿见方悦一言不发,只当他是妥协同意了,经验略显不足的他竟就此松了气劲。 谁知那方悦看准空隙岂能轻易放过,当下使得画戟转圈灵动荡起重重气浪,厉声喝道:“人元势·风声鹤唳!” 司马睿万没想到对方堂堂人元高手竟是如此不知廉耻,非但没有体谅自己的善意,反而趁机施展杀招要害性命,心头又恨又怒又急,仓促之下只得使出平日里最熟悉的那一招——枪宗,星辰落空! 当日在那驿馆,司马睿曾为了救助郝萌免受分身之祸,也曾使得此招对抗羽林都督张辽,虽被后者轻易破解,但确实是枪宗妙招之一。 那时他面对的可是地元级别的高手,而自己本身才不过人元下阶,实力的差距不可同日而语。 然而此时的方悦跟自己的境界相当,所以虽然他是仓促出招,但却仗着招数精妙竟一举攻入对方的胸前空门,并在最后一刻使了个巧劲轻松的举挑飞了对方的方天画戟。 方悦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手里的画戟已是被敌挑飞,虎口剧痛下急退数步,色厉内荏的叫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其实司马睿自己也是惊出一身冷汗,但为了不让对方看出虚实,尽量装的若无其事的模样,冷冷笑道:“枪宗,司马睿。” 方悦大惊失措,喝道:“那枪宗宗主童渊,是你什么人?” 因为枪宗派系极多,但声名最响亮的自然属于冀州钜鹿童渊一派,其余几州大地的枪宗多为他的同门甚至是子弟辈,所以作为北方豪杰的方悦这才有此一问。 司马睿闻听恩师名讳,这脸上不由自主的闪过几分傲色,凝声道:“正是家师。” 第二百零七章:战吧,司马睿 方悦万没想到眼前这少年,居然真是枪宗子弟,而且还是童渊的亲传弟子。 这身份可不得已啊,但凡仗着枪宗二字,便是横行北地亦无不可,毕竟天下武者几乎全是出身三大宗,尤其是刀枪二宗,更是声名远播。 方悦一想到刚才自己使了暗招险些杀了司马睿,若是让童渊那老怪物知道了,哪怕自己是身负官职,这条小命也是要交代了。 因而他后怕之余更有几分侥幸,后悔,怨恨等等,将他这河内名将逼得一时哑口无言,浑身冷汗犹如浆出。 司马睿不愿咄咄逼人,一边凝神注意方悦动向,一边扶起郝萌,问道:“郝大哥,你怎么样,还行吗?” 郝萌轻轻锤了司马睿肩头一拳,笑道:“好小子,居然一直深藏不露,瞧你的身手,分明已到了人元中阶的地步,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就这么厉害,哥哥我真是拍着马就追不上了啊。” 司马睿微微一笑:“郝大哥说笑了,我只不过是侥幸而已,实在算不得什么。” 郝萌之前对司马睿隐有敌意,那是因为见到吕布对后者青眼有加,加上他本身也并不是什么心胸特别广阔的人物,故而不免生出些妒忌怨恨。 可这趟无双盛会之旅,司马睿前前后后已救了他三次,若是再不知好歹,那可真是枉为人了。 此时他心态一改变,顿时觉得这少年谦恭有礼,回想以往自己对他的嫉妒觊觎之心,万分愧疚中更觉对方人品难得,这才由衷动了结交的念头。 可是他瞧得那方悦厌恶的模样,指了指后说道:“这人辱没将军声誉,需得给他一个教训,否则天下间的小人都以为我们狼骑军好欺负不成。” 方悦一听,顿时回过神来,警备的瞧着司马睿,神情很是紧张不安。 司马睿却是一贯的得饶人处且饶人,不愿过分为难方悦,笑了笑道:“郝大哥,天下九州那么多张嘴,如果有一个人说,我们就要打一个人,岂不是要累死。我瞧啊流言止于智者,任由他们去乱说吧,反正只要我们相信吕将军没有做过那些事,那就足够了,你说是吗?” 郝萌哪里懂这么些绕绕弯弯的,不过他多少是听懂了司马睿的意思,虽然心有不甘,但却是哈哈一笑,道:“好,今儿就听了司马兄弟的话,咱们大人有大量先放过这狗贼。不过方悦你给老子听好了,赶紧滚回河内去,否则下一次再见到你,我一定打爆你的狗头。” 方悦闻言面沉如水,捡起那地上的方天画戟,却向司马睿讥讽道:“想不到堂堂的枪宗子弟,居然做了吕布那厮的爪牙,虽然你今儿放过了我,可只要吕布一日不伏诛,我并州百万热血男儿就绝不会善罢甘休。” 郝萌大怒,喝道:“狗贼,忒不要脸了,有种的再跟你郝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司马睿拦住快要暴走的郝萌,瞧着离去的方悦,不由得记起当初在孟津港的点点滴滴,心头不由得生出一个疑问:当日那丁原,到底是暴毙而亡,自戮而亡,还是另有隐情? 郝萌见司马睿神游方外,连连呼喊道:“喂喂,司马睿,你不追上去打死那个狗贼,偏在这里想什么呢?” 司马睿回过神来,笑道:“没什么,他这样的小角色,不值得我们操心。对了,你怎么样,伤得重吗?” 连番战斗下来,郝萌的衣衫上难免又沾了些血迹,不过他只是一些小伤并无大碍,但体内的真气损耗的十分严重,短时间内是无法恢复过来了。 他长长一叹,道:“这里好手云集,像我这样才是人元下阶的,只怕都没几个,我想要连胜十场,也就实在梦里想想好了。” 司马睿闻言,也一并叹气道:“是啊,看样子咱们通不过这测试了,只能在外头等候吕将军,无非是空渡一日而已,倒也还行。” 郝萌直觉有些不对,随后忽然是明白了什么,一拍司马睿肩膀,笑道:“好兄弟,你不会是为了我的安危,所以这才故意不参加挑战的吧?” 司马睿笑道:“没有的事,是因为我觉得没这个本事能够完成,所以还是别白费气力了。” 郝萌摇摇头,叹道:“司马睿,你什么都好,可就是为人处世中缺了些霸气,实话告诉你,我以前瞧不上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司马睿苦笑道:“这个……我只怕是改不掉了,毕竟我以前没经历过沙场磨练,若不是遇到了吕将军,说不定我现在还是个酸儒呢……” 郝萌怒其不争,却异于平日的暴躁脾性,居然颇为心平气和的说道:“司马睿,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这些人不惜背井离乡,都心甘情愿的要跟着将军来洛阳受那鸟气?” 司马睿答道:“自然是因为吕将军咯。” “不错,就是因为将军身上有一股令人折服的霸气!” 郝萌勉力起身,仿佛在论及吕布的时候,都必须要挺直了脊梁,之后才缓缓言道:“司马睿,我从未见过将军对谁那么在意过,你是第一个,也许也是最后一个。所以,我希望你不要辜负了将军对你的期望,这次的无双盛会你一定要入谷参加,否则我郝萌无法原谅你!” 司马睿看着神情极为认真的郝萌,心头蓦然感到一份沉重的托付,也许在不知不觉中,他已无法容许自己再这么平庸下去。 ——因为他是司马睿,阳天龙魂的拥有者,吕布亲口承认的“对手”! 他心头豁然开朗,灵台一片清明,慎重言道:“郝大哥,我记下了,我一定会闯进去。” 郝萌嘿嘿笑道:“好极了,那就快去吧,离最后的时间已经没有多少了。” 司马睿道:“那你呢?” 郝萌瞧了瞧远处的羽林卫一干人,笑道:“我打不过还不能跑吗,等明天我再回来,放心吧,除了我家主公,谁都要不了我的命。” 司马睿没有再多说什么,告别郝萌后便朝着群雄聚集处行去,将身心调整到最佳状态,准备大战一场。 郝萌瞧着那修长而挺拔的背影,突然开始有些明白为什么自家将军会对司马睿青眼有加,因为他们该是同样的一类人,永远存在着难以捉摸的可能性。 第二百零八章:十战胜,呼天宫 司马睿立下决意之后,心神皆是痛快,他虽初为儒生,但自接触武道世界之后,直到这一刻方才真正的将自己当作了其中一员。 而这一切的开始,竟是被郝萌这区区人元下阶之人所启发,不得不说世间的奇妙莫过于此。 此时谷外群雄除了对自己实力极为自负的仍旧挑战玄铁测试,余者皆是投入到了大乱斗的行列中,但要在这高手齐聚的地方胜下十场,看似简单实则也是困难重重。 十场胜利,即便是一口气赢下十场,对于自身的体力,耐力等等都是一个极大的挑战,更别说有可能会遇到败北的情况,从中带来受伤等一系列的风险。 很多武者在经过一开始的疯狂后,也终于觉察到了这一点,不少人眼看胜利无望,或是消极应对,或是干脆离开了这里,这无疑给还在坚持的武者们带来更大的困难。 司马睿虽然阴错阳差间破了心魔之劫,从而在几日前迈入人元中阶水准,但只论境界高低,其实在这里只能算得中流一档。 但他学得枪宗妙招,又有龙魂淬体炼神,后劲绵长,潜力惊人,加上吕布曾多次从旁指点,其实力早已凌驾同境界的武者。 果然一连数战,他皆是得胜,不知不觉中身上已有七场胜绩,在群雄当中的战绩已是夺人眼球,也引得其他人的着重注意。 顾盼之间,一个锦衣汉子忽然拦在司马睿身前,年纪约莫在四十岁左右,面貌刚毅。 瞧他身形虽不是十分高大,但却给人一种充满力量的冲击感,手上使得一对短柄双刀,神色坦然,没有其他人那种急躁暴虐之态。 司马睿微微一笑,主动言道:“阁下是要跟我一战吗?” 锦衣汉子打量司马睿片刻,笑道:“想不到你年纪轻轻却是实力不凡,这如今的天下果然是俊杰辈出,长江后浪推前浪,像我这样的人啊,也是时候该被淘汰了……” 司马睿见这人不像其他武者那样一上来就喊打喊杀的,不由得心生几分好感,虽说眼下不是结交朋友的好时机,但他愿意抱着善意,故而温声言道:“前辈过谦了,我只是侥幸而已,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锦衣汉子闻言却是神情一黯,但仍然答道:“在下……蓟城俞涉。” 蓟城! 司马睿不由自主的惊呼出来,却又马上闭上嘴巴,生怕旁人听了去而臆想连篇。 虽然刘氏父子之事已过去差不多一年之久,但如阎柔这样的凌云旧势力仍游走在外,惹得汉帝刘宏如病廯在背,不除不快。 而当日在那蓟城不论是富绅官吏,还是豪杰游侠,只要跟刘虞沾上一丝关系的,尽数被羽林卫一网打尽。 他不知道这位俞涉为何要特意表明自己来自蓟城,心道不断回想此人会是跟刘虞有什么联系?抑或只是单纯的来自蓟城而已? 俞涉却是言道:“怎么,小兄弟也曾去过蓟城吗?” 司马睿强压下心头的异样,勉力笑道:“原来前辈竟是来自北地,怪不得如此的豪迈过人,果然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俞涉闻言哈哈大笑道:“小兄弟过奖了,北地多豪杰,我俞涉还排不上号呢。对了,我瞧你枪术高明,莫非是枪宗子弟?” 司马睿出身枪宗,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而且与人争斗中也隐藏不住自己的招式来路,于是举枪答道:“惭愧,在下枪宗司马睿。” 俞涉笑道:“真是巧了,你来自枪宗,我来自刀宗,咱们两家素来交好,等会倒可以好好印证一番。” 枪宗之主童渊与刀宗之主李彦相交莫逆,乃是多年的好友至交,所以两派子弟也常常在私底下交流切磋,互相照应,自有一份情义在。 二人得知双方身份后,自然不愿为了入谷挑战而坏了刀枪二宗间的默契,当下约定点到为止,并不像其他人那样甚至要以命相搏。 因为刀枪交战中并无拼杀意图,所以场面上看起来是精彩纷呈,但实际上是没有多少凶险的,就好像同门之间的指点一般。 这并不违反月旦阙的规定,所以他们并不会出言阻止,所以这是大乱斗中存在的一个漏洞。 不过若是有人想用这样的方法连胜十场,那就要另当别论了,毕竟月旦阙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二人全是切磋指点,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招数的迭起,你来我往中却也渐渐认真起来,精彩妙招层出不穷,真气的对抗更是不容寸让。 俞涉双刀挥舞,可攻可守,因为受短柄所制,故而一直在寻求机会能够贴近对方拼杀,只有这样才能将双刀威力尽数发挥。 只是童渊身为武道宗师,岂能坐视长枪的弊端而不顾,所以早创了一门精妙身法来配合枪术行动。 司马睿这一年来其他东西倒还有几分生涩,但这“逃生”所用的身法却是早已练得炉火纯青,敌进我退,敌退我进中始终将俞涉挡在身前难以靠近,枪势呼呼疾风中更时不时会冷不丁的攻上几下。 这样的节奏不是俞涉喜欢的那种,可他越想改变却越是难以靠近,同时对司马睿的攻击也感到越来越觉得吃力,不由得暗暗赞道:这少年虽然在招数间略见青涩,但一身真气却是惊人,尤其是后劲绵绵不绝,真不知是怎么练出来的,这人比人还真是要气死人啊…… 司马睿不知道俞涉心里在想什么,这般互相喂招解招带给他的好处不言而喻,因为他很少有这样的机会可以跟高手过招,所以十分珍惜这个难得的机会。 在不知不觉中,往日枯涩难懂的地方在这会渐渐融会贯通,他只觉得心头畅快至极,手里的攻势也越发的凌厉高明。 俞涉从刀身上感受到来自对方的压迫力,面上闪过几分惊疑,突然撤刀而走,赞道:“好小子,想不到你已尽得童大师的真传,眼下这般凌厉枪法,怕是在枪宗内也能排的上号了。” 司马睿额头此时已出了细细的一层汗珠,听了俞涉的话连连摆手道:“俞前辈的刀法才是厉害,若不是手下始终留了三分力道,只怕我早已败下阵来。” 俞涉不好意思的笑道:“小兄弟,你就不要为我遮羞了,我之前倒是想留几分力,可打到后面就早已忘了这事,用的可是全力啊……” 司马睿道:“这……前辈,你说的都是真的?” 俞涉笑道:“咱们武者间的比斗,败便是败,胜便是胜,岂能有假。依我看啊,人元中阶以下,只怕无人是你敌手。” 遥想一年前,司马睿尚且不曾步入武道,只是个略懂武技的寻常少年,可现在却可以力战人元中阶高手而不败,实在是令人不可置信。 他惊喜之余却也没有盲目骄傲,毕竟九州之大说不准便有如他这般奇遇的后起之秀,就好像对比吕布,后者二十岁便已入得地元之境,如此实力才叫人羡慕嫉妒。 俞涉见司马睿并没有寻常年轻人那般轻佻自大,心里也不由得为他高兴,毕竟已步入不惑之年的他见识过太多惊才艳艳的后背,却毁在了心智上的不成熟。 二人虽是初次相遇,但作为刀枪二宗的弟子,无形中先多了几分好感,因而相谈甚欢。只可惜挑战时间渐渐迫近,他们若想获得入谷的资格,就需要在剩余的时间内完成挑战,否则将会有大把的机会来闲聊。 送别刀宗俞涉后,司马睿经此一战信心大增,而且他只需要再胜两场便可达到入谷条件,因而在心态上已调整到最佳状态。 随着时间的结点,已完成挑战的武者重新回到了许嵩那边,月旦阙的人把选择大乱斗的武者成绩上报,自然只会选择那十胜的高手上报,至于其他人便只能望洋兴叹了。 令人稍稍诧异的是,那位名气贼大的陈宫竟早已不此地,只留下许嵩一人在此坐镇,惹得闲人议论纷纷,大感白衣神机不靠谱。 入谷名单很快就公布于众,司马睿自然在这其中,另外还有那俞涉等三十余人符合了条件,加上前两日早早入谷的,差不多有百人可以参加这次无双盛会。 许嵩确认无误后,对场中所有人说道:‘诸位,这次挑战就已经结束了,无论是失败的,还是错过的,请恕月旦阙不能坏了规矩,只能请你们留在谷外了。” 那些没有获得资格的武者顿时哗然一片,毕竟他们当中大部分的人可是从九州各地特意赶来,此时败兴而归,自然有些不甘。 许嵩示意诸人稍安勿躁,笑道:“诸位不必担心,你们可以去谷外的小竹斋暂歇,自会有人安排起居用食,力争给大家带来宾至如归的感觉。” 众人听了这才稍稍平息不甘,可一想到不能亲眼看到《无双榜》的重列盛事,又是一阵阵的长吁短叹。 随后在许嵩的带领下,获得资格的三十余人跟着他入得谷中,神情各有不同,或兴奋,或冷漠,或紧张,或淡然。 他们行走在一段崎岖蜿蜒的山路,四周是伸手可触的缥缈云雾宛如仙境,却在某一刻豁然开朗,别有洞天。 而在清楚的见到眼前奇景后,人人忍不住张大了嘴巴,惊呼出声:“天宫!” 第二百零九章:月旦阙中,不得妄言 视野尽头处,霞光虹影,凌空飞烟,两边山岭绵延,森森然然。 无数造势奇异的楼阁凌空而构,仿佛是被镶嵌在山脉之中,伴着周边奇景,衬托出一派超凡脱俗的仙境仙景。 也难道诸人之前惊见此番场景时,忍不住以“天宫”称呼,因为眼前的一切已经出乎了他们的想象,实不该是凡间可以拥有。 这月旦阙或者说是阴阳家,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存在,竟能构建出如此巧夺天工的建筑来,一如既往的令人难以捉摸。 司马睿虽然饱读诗书,对一些奇闻轶事也颇有耳闻,但却从未见识过如此神异之事,或许九州之大也只有那兵家马钧能够说出个所以然。 只是念及马钧那怪老头,他转念一想,该不会这些凌空的阁楼就是这位兵尊所建的吧? 许嵩面色得意,似乎很享受身后的惊叹声,他缓缓的在前领路盘山而上,不久便来到了其中一处楼阁厅堂。 直到走近此地,他们方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些楼阁全是用精钢铁链牵引连锁,怪不得远远看去好似悬于空中,原来是藏着这样的巧妙机关。 众人惊叹中入得厅堂之内,却不见前两日入谷的英杰,想来是月旦阙另有地方安排,免得挤在一起太过吵杂。 许嵩示意诸人安坐其位,不一会儿便有十余个俊仆美婢穿梭厅中,为他们送上酒水果盘。 人人身影妙曼,相貌端正,若放在寻常地方上,可都是难得的俊男靓女,但在这月旦阙中却只能当个最低下的杂役,真是浪费可惜。 其中一个武者放荡不羁,见状哈哈大笑,道:“想不到这阙中的婢女这么好看,瞧得我眼花缭乱的,可比那窑子里的姑娘强上不少。” 诸人闻听,或有放肆大笑的,或有掩嘴而笑的,当日也有幸灾乐祸跟冷眼旁观的。 人人瞧过这胆大妄言的武者后,却又把目光移到了许嵩的身上,很想看看他是个什么样的表情。 谁知这许嵩盯着这位妄言的武者笑意不改,只不过语气中微见凉意,道:“这位好汉似乎对我们有些误会,月旦阙自创立以来便只收人杰地灵之辈,却不是你口里那种不堪之地,还请慎言。” 那好汉被许嵩气势所迫不由得心中一慌,但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他要是如此轻易的就被对方给憋住了言语,岂不是大丢脸面。 因而他猛的一拍案面,仍旧不知悔意的说道:“怎么,连话都不让人说了,你们月旦阙好大的威风啊,可惜我张闿偏不吃这一套。” 许嵩摇了摇头,叹道:“兄台,我已给过你一次机会,只可惜你没有珍惜,那就不能怪我月旦阙不讲道义……” 话音刚落,许嵩突然闪身而进,身法之快竟如白驹过隙般,转眼间便已逼近在侧。 张闿能够入得子午谷,自然有他可以称道之处,已是人元中阶巅峰实力的他见状也不胆怯,抽出随身所带长刀一连挥出十余道刀影,妄图逼走对方的攻势。 哪知道许嵩在行进之中,整个人竟变得卓卓影影不可预见,随后听得一声怪喝,他的一只手竟是生生的穿过了张闿泼水难进的刀影,结结实实的打在后者的心口要害上。 张闿心脏受此一击,顿时吐出口鲜血来,不可置信的瞧着之前被他看不起的许嵩,喝道:“这是什么邪魔外道!” 许嵩一击得手便不再追击,现身返回主位之上,微微笑道:“井底之蛙,焉知我月旦阙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的厉害,不过人元中阶实力,只用地煞术就够对付你了。” 张闿愤恨难平,正要犟嘴反驳几句,却闻得自己心口处阵阵恶臭飘出。 他急忙撕走衣物,只见那里的皮肤已经是乌黑一片,正有污血混着浓水止不住的流出来。 众人见了只觉得十分的恶心,下意识的要离得张闿远一些,而看向许嵩的眼光也多了几分忌惮。 这许嵩之前一直表现的彬彬有礼,人畜无害的,谁想得到一出手便是如此神异难测的手段,若是月旦阙中人个个都有这样的本事,天下之大又有什么势力能是它的敌手? 张闿一开始还能忍着心口剧痛,嘴上不忘恶狠狠的叫骂几句,可很快那肉腐心穿的滋味就弄得他欲死不能,只能跪地求饶道:“许公子,饶命啊,我是汉家擎天徐州牧陶谦的小舅子,你不能杀我。要是让我姐夫知道了,他肯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许嵩似是吃了一惊,想不到这张闿倒有几分背景,也难怪这人如此的不知好歹。 不过月旦阙能够在这长安地域扎稳脚跟,岂能怕了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徐州牧,若是后者有几分自知之明,就不该为了这么个废物与他们交恶。 只见他嘿嘿冷笑不止,俯身轻轻言道:“死到临头你还是这般无知,也许是陶谦的身份才让你无法看清自己的弱小,那就让我好心的告诉你一件事——这个汉家天下就快要变天了,你眼里的汉家八擎天,只不过是别人眼里的垫脚石。而你……是连蝼蚁都不如的废物,没有人会记得你,就这样消失吧……” 张闿无力的想要再述说些什么,但体内的精力已经流失殆尽,只能睁着一双血红的眼看着许嵩,流露出后悔,怨恨,愤怒,贪恋等神采,可惜最后都消失不见了…… 一名人元高手就这样毫无意义的死在谷中,只因为他屡教不改的非议了月旦阙,这个缘由听起来是如此的荒诞可笑,却又让人觉得几分彻骨的寒意。 众人本以为自己是贵客身份,月旦阙自当以礼相待,但此时却如当头棒喝,他们直到这个时候才知道自己想错了,而且错的很是离谱。 在月旦阙这样庞大的势力面前,个人的力量真的太过渺小,在没有绝对的实力作为依仗的情况下,他们跟外头那些凡人相比,最多只是大上一点的蝼蚁罢了。 第二百一十章:潘狰狞,难觅踪迹 许嵩杀死了张闿,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神情坦然。 之后,有三四个杂役仆从很快就将张闿的尸体拉下去处理,至于其他人则是在井然有序的将死者的位置打扫清理,直到一切都恢复如初。 诸位豪杰眼睁睁的瞧着之前还打着浑子的张闿,在下一刻就成了一具不会说话的尸体,这心头若说没有几分惊惧那也是不可能的,但更多的还是一种兔死狗烹的异样感觉,透着愤怒。 许嵩换上了之前那副彬彬有礼的模样,对众人笑道:“各位,实在不好意思,让大家见到了这样不好的一幕。只不过我得再提醒一下大家,月旦阙虽然一向喜欢结交三教九流的朋友,但唯独不喜欢这种充满敌意却又没有实力的人,因为这会让我们找不到理由说服自己去忍耐。” 厅中三十余名武者感受到许嵩话里的威胁,大部分不由自主的避开了后者那咄咄逼人的眼光,只有寥寥几人仍敢目不移视,神情不改。 许嵩不以为然,随即笑道:“当然了,只要你的实力得到我们的承认,你们仍旧可以选择像张闿一样说话,那是你们的自由。而且月旦阙反而会变成你们最强大的壁垒,可以让你们拥有以前闻所未闻的一切,这是我们的承诺与诚意。” 众人闻听之后皆是议论起来,他们当中虽然不乏以追求武道极限为目标的,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世间的权势跟财富,也一样让人欲罢不能。 早就知道月旦阙自高祖立国起,经过百年世间的经营,所藏的财富早已难以计数,收集的武技法诀更如过江之鲫。 之后他们又亲眼在谷外见到那数百斤的落虹玄铁,更是验证了以往的猜测,因而此时对许嵩不但不再感到厌恶,反而生出一丝病态的兴奋跟献媚。 唯有司马睿,俞涉等人对许嵩的说辞不屑一顾,因为他们这次来参加无双盛会,一是为了见识天下群雄风采,二是为了扬名立万声达九州,但绝不是以加入月旦阙的这种方式来实现。 况且月旦阙如果真的跟许嵩说的那么强大,也不会一直偏安在这子午谷中,还大有以《无双榜》喧哗取宠之嫌。 许嵩眼见场中武者神色各异,面上露出一丝不明所以的笑意,忽然起身,言道:“好了,请诸位慢慢享用,我就不在这里妨碍诸位的雅兴了,等会自有人会领你们前往住所歇息。” 有人性子急,忙道:“明儿的无双盛会,什么时候开始,在哪里观礼?” 许嵩笑道:“明儿的事,明儿再说,反正定叫诸位不虚此行。” 想不到他临走前还故意留了个关子,让这些武者好汉好奇倍增,一时竟忘了张闿之死,以及对方的嚣张气焰。 司马睿安静的待在自己的位置上,对案上美味的酒菜没有半分兴趣,见四周吵杂闹哄,便想先走一步。 谁知他刚起身,便听得一人笑道:“司马兄弟,这么早就走,难道是去睡觉吗?” 司马睿视之,是在谷外有过一面之缘的刀宗俞涉,当下喜道:“俞前辈,你也在这啊……” 俞涉假意发怒,道:“这是什么话,难道你能进的,我就进不得吗?” 司马睿连忙笑着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刚才一直没看到你,还以为你去了其他地方呢。” 俞涉笑道:“我倒是在一旁想跟你打招呼,可瞧你一脸的严肃,一时也不敢来打扰你啊。” 司马睿苦笑道:“俞前辈,你又来打趣我,我可不敢。” 俞涉道:“怎么,是不是刚才张闿的事情,让你觉得有些不舒服了?” 司马睿叹道:“这张闿虽然嚣张了些,却也罪不至死,月旦阙如此行为,实在有些霸道。” 俞涉嘿嘿笑道:“这算什么,这张闿不过是个人元中阶人物,他们自然不会顾忌,你且想想那前榜无双第一的潘凤,可使得化外极身术的地元级别高手啊,可他们还不是照样就敢扇了那潘狰狞的脸面,铁了心的要重列《无双榜》吗?” 月旦阙设下的《无双榜》,首榜无双第一乃是那灼日剑神王越王睿安,当年凭着一把铁剑横空出世,占据榜首威风凛凛,甚至压过当时的枪宗童渊,刀宗李彦二人,乃世间第一流的武道高手。 虽然后来他不知为何竟投身朝野,以至剑宗荒废,自身也渐渐销声匿迹,但月旦阙仍为他保留榜单首位十年之久,方才重启更换新一轮的《无双榜》。 可潘凤呢? 堂堂钜鹿豪侠,地元级别高手,唯一一位敢正面硬撼刘虞的莽夫,虽然最后仍旧逃不过一个败字,但败得惨烈,败得让人不敢轻视。 然而半年前才在蓟城现身的他,转眼间就被月旦阙如此轻视,成为了他们喧哗取宠的筹码,不得不说这才叫欺人太甚,这才叫霸道无礼。 当日蓟城一战,司马睿有幸目睹,对潘凤的为人处世暗生敬佩,因而对月旦阙的所作所为很是不满。 此时他听得俞涉提及潘凤,不由脱口而出:“俞前辈,你说潘凤这次会来月旦阙参加无双盛会吗?” 俞涉摸了摸下巴,摇头道:“说不准,自从他败给凌云王后,差不多已经消失了半年之久,却几乎一点音讯都没有。加上月旦阙突然知会九州群雄要置换榜单,按着他潘狰狞以往的脾性却没有任何的反应,光这一点就显得很不正常。” 司马睿听了之后,心里对潘凤现在的情况生出几分担虑,道:“前辈,你说潘凤到底是怎么了,难道他是遇到什么不测了吗?” 因为他知道潘凤虽然是刘虞生平的劲敌,但二人十余年的相斗相惜间,又仿佛是一对难言的朋友,所以他不希望这样一个跟刘虞有关的人再受到什么不幸。 俞涉不好意思的说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有说他潘凤其实早在当日蓟城外便已经伤重不治了,也有说他是在重伤之下被昔日的仇家围攻杀害了,更有人说他不便现身是因为正在冲击天元之境……反正现在草莽中关于潘凤的谣言,那叫一个喧嚣啊,谁也不知道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 司马睿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道:“俞前辈,你这说了跟没说一样,还是一个谜……” 俞涉也不在意,反而贼兮兮的笑道:“不过这天底下除了潘凤自己,我想还有一个人肯定知道他的行踪!” 司马睿惊喜道:“是谁?” 俞涉故作神秘,摇头晃脑的答道:“这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嘛……” 第二百一十一章:世之虚名,害人害己 月旦阙重列《无双榜》一事,早已传遍大江南北,但这次更换榜单之举却跟之前的大有不同。 此时的无双第一,理论上仍然是由钜鹿豪侠潘凤占据,可他虽然两次败给了榜外的刘虞,但其自身地元级别实力,并非浪得虚名。 然而月旦阙这番举动,几乎是忽视了潘凤的存在,而将这前榜第一的潘狰狞置于一个极为尴尬的处境。 司马睿因当日在蓟城跟潘凤有过一面之缘,虽然二人没有深入交往,但他知晓此人于武道之上的执着热忱,是个让人敬重的好汉,因而大有同气连枝的感觉。 此时他见俞涉故作神秘,一时间不太明白这话里说的是谁,但他素来机智过人,转念之间便就醒悟过来,眉头轻皱道:“前辈,你说的是今日在那谷外露面的陈宫吗?” 这陈宫号称“白衣神机,玲珑九变”,乃是草莽中出了名的消息灵通,要说还有谁能知道潘凤现在的下落,只怕也只有他了吧。 俞涉笑道:“除了他,还有谁能有这个本事,他在咱们草莽中可是第一流的包打听。” 司马睿一听的确在理,只是他跟陈宫之间从无交集,问的又是关于潘凤如此辛秘的事,只怕这位白衣神机即便知道也不会轻易告知。 因而他只能讪讪一笑,道:“前辈别说笑了,那陈宫名声在外,此刻又是月旦阙的供奉长老,这样的身份怎么可能搭理我呢?” 俞涉笑道:“他虽然脾气大,规矩多,但行事也是极为的随心所欲,只需为他办一件事,便可以询问一件事,素来是公平交易,童叟无欺。” 司马睿点了点头,道:“这人行事倒是有些风格,说不定还真能办成,只是咱们初来月旦阙,如何能找得到他?” 俞涉道:“明儿不就是要颁布《无双榜》了嘛,以他阙中供奉的身份,岂能不到场?” “到时候我便寻个机会去找他”,司马睿本来还有些兴奋,可突然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皱起眉来,道:“可要是到了明儿会不会有些迟了,无论潘凤来与不来,似乎他的下落都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俞涉摸了摸下巴,笑道:“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是这么个理,可笑我俩还在这里议论个不停,原来做得都是无用功罢了。” 司马睿亦是苦笑不已,除非这陈宫是今夜特意前来找他,否则到了明儿无双盛会上,任何关于潘凤的消息都将变得毫无意义。 可他只是这次入谷观礼百来人中的普通一员,又岂能让堂堂的白衣神机屈尊前来,岂不是成了天方夜谭,便是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此时厅中诸人酒足饭饱,白日里已经消耗了不少精力,为了更好的迎接明儿的无双盛会,大部分人已是渐渐起身,随着阙中仆从下去安寝的。 俞涉见这里已经没剩下几个人,意味阑珊的一拍司马睿的肩膀,道:“小兄弟,我可得先去睡觉了,要不然等明儿遇到寻事的,以我现在这状态,只怕还真有些应付不了。” 司马睿是头一次参加无双盛会,不晓得其中的规矩跟模式,听俞涉说明儿居然还有人寻事,忍不住问道:“俞前辈,你的意思是说明天还有可能会发生武斗吗?可这里是月旦阙的地盘啊,难道他们会视若无睹,无动于衷吗?” 俞涉笑道:“嘿嘿,你只说对了一半,这月旦阙在发布《无双榜》前是事事要管,绝不容许有人私下犯事,可一旦发布之后,他们非但不会加以阻止,反而会专门提供一处场所进行武者之间的武斗,用来检验《无双榜》的可信性。” 司马睿道:“可这样一来,岂不是让很多人生出怨恨来,仅仅只为一个虚名,又不知要害了多少性命。” 想到凌云王之死,虽然是汉帝所谋,但或多或少也有一些无双排名的缘故在。 当日若不是那潘凤因为这虚名前来挑战,累得刘虞损了不少真气,又岂能让李典那等人元武者以龙湮香伤了天元之体,因而才有这番感叹。 俞涉自然是不知道的,只当是司马睿的无病呻·吟,仍旧笑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这《无双榜》上只留名一百零八位,你想这榜单一发布,若是某人不曾上榜或者是低于他人之下,这心里岂能服气。可九州之地的武者何止万千,所以无论怎么样都没办法做到让所有人感到公平服气,索性让挑战者在这里用最直接的方式去打碎这种不公平。” 其实月旦阙这么多年总共也只发布了两次《无双榜》,但每一次随着榜单的出现,都会引得无数武者的不休争斗。 这并不仅仅只限于榜上人物,更多榜外的英杰出于同样的理由,会将这种争斗一直延续下去,以至于草莽宗门间越来越多的矛盾发生递增,不得不说这是《无双榜》的一个重大弊端。 司马睿长叹一声,道:“若是没有了这《无双榜》,这世间只怕也不会有这么多的冲突,也不知道这月旦阙怀着个什么样的心思,竟弄出这么个引人争斗的榜单来。” 俞涉闻言,眼里初时闪过一丝不屑,大概是在讥笑司马睿言语的幼稚。 可他随即又陷入一丝迷惑跟沉思,因为年过四旬的他见多了这人间的世态凉炎,到最后竟是赞同了司马睿所言,点头说道:“哎,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有几分道理,你说我以前怎么没想到过……可他们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呢,难道就是为了弄得天下大乱吗?” 司马睿摇摇头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再说了我也只是有感而发而已,倒不能恶意揣测月旦阙的用意,也许他们只是想以《无双榜》东山再起罢了。” 俞涉嘿嘿一笑,瞧着四周的仆从,轻声说道:“我可不信你这话,是不是怕被月旦阙的人听了去吗?” 司马睿笑道:“俞前辈真知灼见,我是甘拜下风,只不过倒真不全是因为这个,只是觉得这里……总透着些不同寻常。” 第二百一十二章:太行六道,修罗道 在不知不觉中,厅中其余的武者已经陆陆续续的下去休息以待明日,便只剩下俞涉跟司马睿还在这里窃窃私语。 四周仍旧存在着不少月旦阙的仆从,他们竖立一旁目不斜视,可谁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怕早已是在用余光打量二人。 俞涉见状只得停止交谈,起身故意打了个哈哈,说道:“司马睿,天色不早了,咱们赶紧去睡觉吧,明儿说不准还有好戏看呢。” 司马睿心领神会,当下笑道:“俞前辈,今日相谈甚欢,受益匪浅,等过了这次无双盛会,咱们再好好叙说一番。” 俞涉嘿嘿笑道;“可以,可以,反正我白天跟你打得不痛快,等你的武技再磨炼些后,咱们再好好的打一场,这次啊,我可不会留手哦。” 司马睿笑而不语,目送俞涉离去,而他一时全无睡意,倒是有心想去外头看看夜景。 他见那些仆从在旁一本正经,心里起了些顽皮主意,径直来到一人身前,笑道:“这位小哥,我瞧外头夜色迷人,不知可否去观赏片刻?” 那仆从面色恭谨,答道:“自然是可以,只是咱们这楼阁全是凌悬在外,此时夜雾弥漫,恐多有不便,还请贵客多加小心。” 司马睿没想到自己的要求竟未曾被拒绝,看起来这些仆从似乎并不是月旦阙故意放在这里来监视群雄的,只是对方既然都这么说了,他也只好硬着头皮来到楼阁之外,真的欣赏起外头的夜色来。 半空皎月悬挂,底下树木荫荫,倒是一片怡然自得的安静之处。 可惜大片白雾遮掩了山水全貌,将周围笼罩在寂静无声中,久待之下竟有几分寒意侵体。 这仆从也算是无微不至了,在不远处为司马睿留了一盏灯笼方便等会回住所用,之后便于其他人一起离开了,却也更显得这里的寂静。 司马睿见左右无人,周边只有白惨惨的灯笼仍在风中摇摆,这心里头不免有些发毛。 想到要不是自己故意使了这个借口,此时就该在温暖的房间里面休息,干嘛来受这份苦头,不由暗暗责骂自己:司马睿,你真是个笨蛋。 正庸人自扰时,司马睿忽然觉得四周的灯光渐渐地昏暗起来,而在自己身后的某处,似乎正有一道身影朝着自己慢慢靠近。 他悚然一惊,心道这月旦阙中号称左道之宗,可不会真的是有什么妖魔鬼怪吧。 虽然他身负龙魂,神识过人,但也有些畏惧神鬼之说,故而只能鼓起胆子,头也不回装腔作势的咳嗽一声,道:“朋友,既然来了,就一起过来欣赏一下这里的夜景吧。” 那道身影被司马睿察觉了踪迹,却并无意外的意思,只幽幽的答道:“真是好兴致啊,你居然还有心思在这欣赏夜景,不过你可知道这些参天巨木之下埋葬了多少枯骨吗?你可听得他们不甘的呼声正随着凉风飘荡而来吗?” 司马睿不晓得这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是敌是友,为何要将这些话说给他听,但对方才寥寥几句话就让他的心里瘆得慌,因而转身想把对方看清楚,口里言道:“阁下是谁,深夜到此究竟有何指教?” 可惜那身影藏在阴影中瞧不清容貌身形,听了司马睿的问话,竟发出一阵不屑的笑声,道:“呵呵,你问我是谁,那么你又是谁?” 司马睿定了定神,笑道:“在下,司马睿。” 那身影笑道:“哦,是并州温县司马家的司马睿,还是阳天龙魂拥有者的司马睿?” 这话一出,司马睿是真的被惊到了,无论是自己的出身,还是阳天龙魂的秘密,对于他而言都是极为重要的秘密,而同时知晓这两个秘密的,除去恩师童渊之外,便只有太行六道那几位。 听对方声音虽然刻意隐藏,但绝不是童渊那种中气十足的声道,更不可能是颜慕儿那女子。至于孙礼跟郝昭,前者感情深,后者姿态高,肯定也不屑于做这等藏头露尾的行径。 他心里怀揣着一丝猜疑,小心翼翼的问道:“阁下,是太行六道的……哪一位?” 谁知那身影听了却是发笑道:“哦,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司马睿皱眉道:“阁下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那身影停顿了片刻,似乎没想到司马睿还挺机警的,便笑着说道:“太行六道,横刀问天,在下这姓名嘛,恕我暂时不能告诉你,不过你可以先叫我修罗。” 这人……居然是太行六道中的修罗道! 记得当日那张黑子在吃醉了酒后便开始胡吹乱言,若不是恰好被那些并州军汉闯入打断,说不得便能早早就知晓这位修罗道的姓名。 可即便如此,司马睿能够在认识饿鬼道郝昭,人道颜慕儿,畜生道孙礼之后,再机缘巧合的在这月旦阙中遇到修罗道,不得不说他跟太行六道的缘分的确深厚。 因为孙礼,颜慕儿的关系,他对这位素味平生的修罗道充满了好奇跟亲近,几步上前想了想后,笑道:“修罗前辈,你来这月旦阙是为了这无双盛会,还是特意前来寻我的?你见过我孙叔,或者颜当家了吗?” 因为太行六道虽然身份神秘,但俱是草莽之辈,这无双盛会对他们而言也该是很有吸引力的,毕竟谁不想榜上有名,受人敬仰呢? 不过这修罗如果只是来参加无双盛会大的,大可光明正大的找司马睿叙说旧情,又何必故意在这四下无人的情况下出现,就是不知道他的来意如何。 哪曾想这人的诨号虽然听着可怕,但行为处事却是有些轻佻,竟故意戏笑道:“你一下子就问了这么多的问题来,我该先回答哪一个呢?” 司马睿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自己还是太过急躁了,忙定下神来,道:“修罗前辈,先说说我孙叔的伤吧,他可痊愈了吗?” 自从跟孙礼分道扬镳之后,他已经好久没有孙叔的消息了,他二人原本的感情就极好,经历过生死大劫后更是知心知底,因而挂念。 修罗答道:“嘿嘿,你孙叔福大命大,自然死不了的,再说了太行六道的人,就是阎罗也不敢收。” 司马睿笑道:“那就好,那就好,那颜当家呢……修罗前辈最近有遇见过吗?” 第二百一十三章:修罗,真容 修罗瞧出司马睿脸上隐隐的忧虑神色,双眼一眯,其中已浮现几分狡黠。 只听他调笑道:“瞧你这模样倒挺记挂着咱太行五妹的嘛,莫不是瞧上那母老虎了,可你们的年纪差了不少,我劝你啊还是算了吧。” 司马睿闻言顿时感到少许的窘迫,暗道这修罗前辈怎么这样的胡言乱语,只得叹道:“修罗前辈,你在胡说些什么,我只当颜当家的是姐姐,不敢再有其他任何的非分之想。” 修罗笑道:“哦,可我怎么瞧你提到她的时候,可比提起你孙叔的时候,要焦急多了呢。” 司马睿面上一红,赶忙解释道:“修罗前辈,你误会了。其实是当日我们在洛阳城内遭遇了羽林高手满宠的追杀,虽然在颜姐姐庇护之下得以全身而退,但为了应付羽林卫的全城搜查,后来不得不选择兵分两路,却是至此再没有了她跟张顺叔的消息。” 修罗想了想后,言道:“原来如此,说起来我也有段时间没有遇见五妹了,不过她的身手素来不凡,莫说等闲人不会是她的对手,就是你口里的羽林高手只怕也奈何不了她,你大可以放心。” 司马睿急道:“如果只是像前辈所说的那样,我自然不需要太多担心,可后来黑子叔跟小刀兄弟不知怎么了,竟误会我是害了张顺叔的凶手。我这才知道原来张顺叔竟已遇到不测,可当日明明是慕儿姐亲自护送,我生怕她是跟张顺叔一起遭了难。” 修罗双眉一皱,道:“竟有这样的事?” 司马睿见修罗一副浑然不知的模样,心头顿生不祥之感,试探着问道:“难道……你们太行山竟还没有得到这消息吗?” 修罗回过神来,咳嗽一声道:“我久藏于外,的确还不曾听过这件事,看来等这无双盛会结束后,我会立刻派人寻来黑子他们当面述说清楚。” 司马睿眼中神采一黯,道:“前辈果然不知啊……那黑子叔如今已是音讯全无,小刀他……他更是含恨而终,就葬在了洛阳城外的红叶林……” 想到当日张小刀莫名而死,临终前的神情颇见为难,也不知是遇到了什么事,竟让他死不瞑目。 司马睿当日曾亲口答应要将小刀的尸身带回高阳,但却只能葬身在洛阳城外,所以他这心里极为愧疚,对张黑子的事也就分外上心。 虽然张黑子现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但哪怕还有万一的机会,司马睿也希望能够找他出来,而如今太行六道的修罗道在此,想来凭借着太行山的力量,当可有所收获。 哪知修罗听了之后,神色却并无多少激动,反而显得有些漫不经心,道:“行吧,这事我知道了,不过即便要调查,也要等到离了长安再说。” 司马睿急道:“前辈,那是你五妹啊,难道你一点都不担心吗?” 修罗答道:“呵呵,我担心能有什么用,这里是长安城外,又不是在洛阳,难道你要我飞到那里去调查吗?” 司马睿言语难继,冷笑道:“都说太行六道亲如兄弟,想不到前辈这修罗道可真是像极了无情的修罗,竟连自家五妹的性命都不顾了吗?” 修罗藏在暗处,所以一时瞧不清他的神态,可是被一个后辈如此教训,想来他的心里也是极不好受的,因而一时场面沉默。 司马睿见对方一下子沉默起来,这心里反倒生出了几分迟疑,毕竟对面可是跟郝昭等人齐名的太行六道之一,而且又没有跟孙礼他们那样的交情,要是因此发难,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怎么办才好。 好在修罗看起来并没有生气,只是淡淡的说道:“想不到你年纪虽轻,倒是个重情重义的人物。” 司马睿歉意道:“修罗前辈,刚才我有些激动了,请你不要见怪。” 修罗笑道:“无妨,你也是关心颜五妹嘛,这事我会尽快通知其他的太行刀客,由他们先去处理。” 司马睿听对方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想来这事也只能先这么办了,只是念及颜慕儿的安危,心里头自然还是存着担心焦虑。 不过跳过这事后,恢复冷静的他便察觉到了了不对劲的地方,瞧着藏着真容的修罗,忍不住发问道:“前辈,你现在是今日入谷那批人里的一个,还是早已藏匿在月旦阙中?” 修罗此时闻听之后,终于露出一丝赞许的笑意,道:“司马睿,你要是再发觉不了这一点,我也只能把你当个笨蛋了,还好,你总算没有让我太过失望。” 这话似讥讽,又似赞许,惹得司马睿哭笑不得,只能顺着修罗的意思说道:“前辈就不要捉弄我了,我只是想到我们交谈至今,你却始终不愿以真面目相见,若非是有难言之隐,就一定是我所认识或者见过的人,才有这样的猜测。” 修罗嘿嘿一笑,道:“这么说,你是想看我的真容?” 司马睿道:“就是有些好奇,前辈到底会是谁呢?” 修罗等了片刻后,竟真的将他的身影从那暗处缓缓显出,当月光照射拂去黑暗的时候,露出的是一张落拓不羁,轻佻出尘的脸。 司马睿瞧见修罗的真容后,再也压抑不住心里头的惊疑,惊呼出声:“怎么是你?” 修罗笑道:“为什么不能是我?” 司马睿连连摇头惊叹,眼前这人的身份可不仅仅是太行六道的修罗道那么简单,其惊异程度只怕不比自己的阳天龙魂来的弱上几分。 他摇了摇头,苦笑道:“早知道前辈便是修罗,修罗便是前辈,我就不用一直侧击旁敲的白白浪费时间,还以为你是来诈我的。” 修罗很快又退回到那片阴影中,将自己的身体全部隐藏起来,轻声说道:“在月旦阙这种地方,你要是不能始终保持机警,相信我,你一定会后悔。” 司马睿悚然一惊,正色道:“是,我记下了。那么前辈你深夜在此,是对我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修罗沉着声音,缓缓说道:“月旦阁中点龙睛,无双榜上显狰狞,今日我来找你,其实是为了这潘狰狞潘凤。” 第二百一十四章:明日盛会,按机行事 司马睿乍闻潘狰狞之名,心里又是狠狠一紧。 其实他本就有意向人询问潘凤的踪迹,但苦于无法只得作罢,想不到这修罗居然主动提及。 那潘凤自蓟城跟刘虞一战之后,他便踪迹难觅,也不知是重伤难治而亡了,还是重又闭关冲击,就连这重列《无双榜》之盛会,竟也无动于衷。 因刘虞之故,司马睿对潘凤的感观不差,毕竟一个如此纯粹的武者,是值得任何人去敬重的。 他十分好奇其中的错综复杂,下意识的问出口来,道:“前辈,你居然知道他的踪迹?” 不过这话一说出口,他便忍不住想要抽自己两个大耳光,这带着怀疑语气发问,可是对修罗前辈一个不大不小的侮辱吧,毕竟若说这天底下还有谁能够那么清楚潘凤的行踪,大概也就只有他了。 好在修罗似乎并不在意,只淡淡的说道:“我自然知道潘凤的行踪,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你此时的潘狰狞正受着莫大的折磨,等过了明儿的无双盛会,他这昔日的无双第一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那么问题来了,司马睿,你愿意为了一个陌生人去行那凶险之事吗?” 司马睿闻言心有所悟,当下惊道:“前辈,你的意思是说潘凤无故失踪,竟是因为一直被人囚禁了?” 修罗点头道:“不错。” 要知道潘凤可是地元级别的高手,当日大胆挑战九州唯一的天元高手刘虞,虽是惨败,但他能够施展地元中威力至强的“化外极身·巨神兵”之技,足以说明潘狰狞无双第一的称号绝不是浪得虚名。 可就是如此的高手,居然被某一势力囚禁受难,那么这帮人又该是如何的厉害。 其实也怪不得司马睿闻听之后生出几分迟疑,因为他到底是对自己的信心不足,毕竟他的实力才不过是人元中阶的水准而已。 然而义之所在不惜身,迟疑退缩之时,他的脑海里猛地闪过恩师童渊的教诲,当下心神一定,毅然决然的说道:“前辈,我愿意。” 修罗显然没有料想到这少年居然有这般的大毅力,大勇气,脸上闪过几分惊异,反倒连连发问道:“你知道你要面对的将是什么吗,你知道要是你弄不好就会有性命之忧吗?而且那潘凤与你无亲无故,你真要的愿意为了他去犯险吗?” 如果司马睿不知道潘凤的现状,他自然可以等着无双盛会结束后返回洛阳,可现在他已经知道潘凤被人囚禁,说不得明儿过后便会被杀人灭口,那么如果他还能坐视不理,不就等同于帮凶一般? 真要是这样的话,他会对自己的良心过意不去,会对枪宗的教义无法交代,更会对将阳天龙魂传承给他的刘虞……无颜以对。 念及于此,他如释负重,坦然答道:“前辈,不就是月旦阙嘛,我身为枪宗弟子,不会畏惧它的。” 修罗道:“你果然是个聪明人,这么快就领悟到了这一点。不错,正是那月旦阙为了能够顺理成章的重列《无双榜》,便趁着潘凤重伤未愈的情况下,乘人之危的将他劫持囚禁在这月旦阙中。” 怪不得世人一直巡查不到潘凤的行踪,也只有这神秘莫测的月旦阙,才有这个能力跟胆量去对付一个地元级别的高手,不过他们这般监守自盗的行为,却是让人大大的瞧不起了。 司马睿不知道为什么缘故,对这阴阳家月旦阙抱着几分成见,如今听他们又暗中使用卑劣的手段来对付潘凤,心头更是愤慨难止,言道:“前辈,你要我怎么做?” 修罗从怀里取出一个锦囊,然后扔给了司马睿,道:“明日无双盛会,群雄聚集,只等排名公布,按照以往惯例必然少不得一番龙争虎斗。到那时候你瞧我的眼色行事偷偷离开,然后再依着锦囊里的东西行事,定可救出潘凤。” 司马睿将锦囊小心翼翼的收好,随即言道:“前辈,明儿的行事,总不会只有我们两个人吧。” 修罗道:“司马睿,你真是越来越让我惊奇了,说说看,你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发觉的?” 司马睿笑道:“其实简单的很,毕竟我能力有限,区区人元中阶水准的武者,在这卧虎藏龙的月旦阙中,只怕是寸步难行,即便加上了前辈你,也多半是力有不逮,所以在暗中肯定还有其他人,否则我们再怎么折腾也绝对弄不过月旦阙一整个宗门。” 修罗这次倒是爽快直白,语出惊人的答道:“不错,我们在明天的无双盛会上早有安排,救出潘凤只是为了给他们带来一点额外的麻烦,而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将整个月旦阙颠覆。” 司马睿皱眉道:“这又是为什么,太行六道……难道跟月旦阙有什么过节,抑或说是司马家的意思?” 修罗说道:“这一点,我暂时无可奉告,只不过我信奉的是敌人的敌人,就是可以联结的朋友。潘凤实力不俗,若是能将他拉到我们的阵营里,对我而言是个很大的帮助,而这顺水人情足以让潘狰狞这样的英雄豪杰铭记于心了。” 司马睿闻言,心头不由得闪过一丝不悦,因为修罗其实是在算计潘凤跟自己,这种感觉让人真的很不爽。 不过对方却也坦白的很,竟这般当面的将自己最终的目的说出,若不是对司马睿抱有极度的信任,这是绝对没办法做到的,毕竟要对付一个宗门势力,任何人都要做好死的觉悟。 同时司马睿的确想要营救出潘凤,所以这也是一种双赢的局面。 只是他还有一个顾忌,就是不想因为自己而去连累了吕布,便想提早跟修罗说清楚,只是连连呼叫几声,那阴影里却再无任何回应传来。 他心知有异,赶忙上前几步查看,里头哪里还有什么人的身影,只有一片黑暗。 同一时间,周边原本昏暗的灯光又再次明亮起来,那渗人的风声也在不知不觉中渐渐平息,只有眼前楼阁外边的夜色依旧浓墨泼笔,瞧着就像一头巨兽磐伏其中。 第二百一十五章:虚虚,实实 次日一早,外头已是有了人声,惹得刚刚入睡的司马睿大觉烦躁。 昨夜他回到月旦阙安排好的地方后,一直难以入眠,满脑子都是关于修罗,潘凤,月旦阙等等,将他的睡意磨灭的干干净净。 直到不久前,他才堪堪合上了眼,却又马上到了天明时分,如今恰是困意钻脑,只想痛痛快快的睡到日上三竿才好。 不过念及今日将要发生的大事,他这心神猛地一颤,随即用冷水狠狠的刺激一下,方才觉得舒服些。 此时,那俞涉竟也来了,在房外呱呱不叫,时不时的还要拍上几下门户,瞧那样子生怕司马睿会睡死过去。 司马睿无奈,只能先将房门打开迎那俞涉入内,无奈的说道:“俞前辈,你这么早就起来了啊……” 俞涉嘿嘿笑道:“傻小子,今儿可是月旦阙正式颁布排名的时候啊,这里里外外几百人,不起得早一些,怎么去抢一个靠前的位置,你再慢些连闻到的屁都冷了……” 司马睿皱眉道:“俞前辈,要不要这么夸张,而且你的形容真的很不雅啊。” 俞涉一边督促着司马睿赶紧洗漱,一边瞧着外头急急奔走的同道中人,口里仍自说道:“你懂什么,今年光是获得入谷资格的武者就有百人之多,比起以往可是多了一倍还不止,再加上九州各大宗门名宿受邀而来,还有月旦阙本身的各种人员,几百个人挤在一处,你说要是不先占个好位置怎么能行?” 司马睿只身一人,自然不会想到这种地方,不过他心里藏着跟修罗的密谋,反倒是在后面一点的位置更容易他行事。 只不过瞧着俞涉如此意气不曾丢下他先走,司马睿也真有些不好意思,只能是先顺了前者的意思,等到了那里再做打算就是了。 二人结伴而行,一路上遇到形形色色的观礼之宾,或是独来独往的游侠豪杰,或是三五成队的宗门子弟,人人神情激动,对即将开始的无双盛会显得极为期待,对那《无双榜》上一百零八个的位置更是心存向往。 司马睿心事重重的跟着俞涉前行,大概走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却发现前方几十人正站立不动,口中时不时的发出几声惊叹。 他跟俞涉选了一处地势稍高的地方,遥遥一看,顿时连连惊呼,被眼前的景象狠狠的震慑了一番。 原来昨儿因为夜幕降临,众人不曾将周边的景物看个清楚,只能粗略的见识一下空中楼阁的巧妙而已,但即便如此也是惊叹佩服不已。 可今天初阳在上,终于是将夜间的一切扫荡干净。 只见子午谷内群山屹立,而每一座山峰便有数量不等的楼阁座亭,竟是从下向上处处勾勒建筑,偏偏又跟山林自然和谐一体,其技艺之精湛高超,实在可以用巧夺天工四个字来形容。 这还不算,那主峰被群山环抱在中间,其上云雾缥缈,偶露楼阁峥嵘,仙鹤飞翔,音声可通碧空。 其下那蜿蜒而走的梯台,全部是用白玉构建铸造,远远看去好似一袭瀑布奔腾而下,气势惊人;再有那山脚地面翠绿怡人,原来竟是用那上等翡翠铺陈,未曾近身便已让人目不暇接。 两者相得益彰,恰似银河落九天。 司马睿暗暗兴叹,哪怕是对月旦阙抱有成见,此时也是由衷赞叹对方的奇思妙想,果然不愧为从春秋时期便已崛起的老牌宗门。 俞涉拉了拉司马睿,道:“别看呆了,咱们快些走吧,这些算得了什么,那正堂封榜处才叫一个盛宏可观呢。” 司马睿一边走着,一边问道:“俞前辈,你是之前就来过月旦阙了吗?” 俞涉笑道:“你以为呢,我好歹也是前榜第七十九位的高手呢,那月旦阙第二次封榜时候,我还特意从北地赶来入谷观礼呢。呵呵,我可是亲眼见识了那潘凤强势而起,后来取代了剑神王越成为新一轮的无双第一,若不是因为凌云王刘虞的横空出世,说不得也该是个开派立宗的人物。” 当年王越当选初榜的无双第一后,孤身挑战大江南北百余战,竟不曾一败,这才凭借着这股锐气创立了与枪宗,刀宗相提并论的剑宗。 而后面的潘凤虽然在刘虞的光芒下显得黯然无比,其无双第一的名号更是引人嗤笑,可不可否认的是能够被月旦阙选立为榜首的,自然有他实至名归的地方。 如果不是他一直执拗与跟刘虞的强弱之争,如果不是他为了无双第一的名号而偏执疯狂,以其能力说不得会重蹈王越那样的辉煌,假以时日未必不能成为武道之中的巅峰存在。 只可惜,无双第一的虚名,毁了一个惊才艳艳的潘狰狞,与刘虞的恩怨情仇,更是让他虚度了十年光阴。 每每念及于此,司马睿的心头总会闪过一个疑惑。 如果说当年王越是为了荣华富贵而投身洛阳权贵,这才引得剑宗分崩离析,自己也销声匿迹。可为什么第二次封榜的时候,枪宗童渊跟刀宗李彦也不愿再等榜单,而让潘凤在新榜中独占鳌头? 俞涉见司马睿突然止步沉思,只当他想到了什么,便也停下脚步,喝道:“司马小子,想什么呢,赶紧走啊……” 司马睿回过神来,急忙追上俞涉,可心里却是在想若是今日能够全身而退,可得找个机会向恩师问个明白。 说话间,二人已登高而上,那白玉砌成的阶梯倒映着身影,好似要将宾客内心最真实的自己留在上面,偶尔有人抵不住这等诱惑,竟形似疯癫的吻着那白玉狂哭浪叫。 俞涉见状,面露不屑,道:“瞧瞧,每年都有这样的人,都是穷疯了的……不过也不能怪他们,咱们这些草莽之人啊,一辈子可能都没有机会见到这样的气派。就是这些最平常的白玉阶梯,随便敲下来一些,就足够让人快活好一阵子了。” 说真的,司马睿初时也有些目眩神迷,不过他到底不是常人,很快就镇定了心智,因为比起心中的大志,这些真如过眼云烟一般。 听了俞涉的话,他也只是笑了笑,道:“孟子曰: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而这白玉阶梯不正好是你我武道之辈磨炼心智的最好挑战吗?” 第二百一十六章:武道三宗,枪宗童渊 司马睿面对这白玉阶梯能够做到心神不移,踏步向前中尤显身形挺立,虽是少年弱冠,却也英姿勃发。 俞涉自问出道二十余年,算得上是草莽中资深的武道高手,半生中也不知见过了多少少年才俊,可不知为何偏偏在这司马睿的身上,觉察到了过往不曾见过的光芒。 ——这个少年,真不简单,恐怕日后非池中之物。 二人各怀心思,顺着这白玉阶梯登高而上,一路上也算是见识到了凡人百态。 很快,他们登上了那主峰之巅,这里却是早已被月旦阙构建成了天上仙殿一般。 八道擎天之柱赫然在目,以玉为质,通天地彻,上有金龙盘旋,下有彩凤翔鸣,金碧辉煌,气象磅礴;周边百余条悬梁彩帛飘扬,彩光满堂,飘散半空随风而动,炫目夺人,为之侧目。 那堂外更是铸有青山绿树,鸟语花香;堂内左右早已设案百余,规模壮观,果不愧为封榜无双地,显名峥嵘稠。 细细再看,那殿门之上悬挂着一面紫霄匾,上书《封神殿》三字,笔迹苍劲,气态锋芒,也不知是出于哪位书法大家之手。 司马睿初来乍到,虽是非议于月旦阙之前种种的狂妄自傲,但此时也忍不住要赞上一句,道:“人间仙境,也莫过于此了。” 俞涉这武道前辈更是不堪,虽然他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观礼,可每一次在这里看到如此景象,总会不由自主的被吸引去心神,若是将来自己能够有这样的豪华享受,当真不枉活过这一世。 不过毕竟是来过一次的老人了,总比旁人恢复心智的快一些,忙拉着司马睿入场观望,却见此时殿中前列处的位置已基本有主,因而只得了比较靠后的位置,心里不由得大为懊恼。 司马睿心里有些歉意,只得好生劝慰俞涉几句,之后左右打量四周,想看看能不能瞧见自己认识的人。 因为所在的位置比较靠后,所以他只能将周围的人看个大概,不过并没有见到自己熟悉的武道高手,想来以吕布,张辽那等超一流高手的实力,哪怕来的迟了也该被安排在更靠前的位置。 这次入谷观礼的宾客可比前两届多了不少,不过月旦阙身为当代大宗门之一,如果在这等盛事中,连这一点点的小事都安排不好,岂不是要贻笑大方。 许嵩,许靖这两个在谷外负责测试的老面孔,在月旦阙之主未曾露面的当下,全权负责安排场中的一切,虽然不能尽尽人意,但至少能够保证在《无双榜》公布之前,这里不会出什么差池。 正想着呢,只听得人群中忽然响起一阵欢呼声,引得群雄侧目,人人争先恐后的朝着那方向行去。也不知是来了何方神圣,瞧这受欢迎的程度,丝毫不比今日的正题逊色多少。 不明所以的司马睿顺着人群瞧去,等见了来者之后,却是顿时湿了眼,嘴里低呼一声:“师傅……” 原来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武道三宗之一的枪宗宗主童渊,想不到连他这样称著于世的超凡人物,居然今日也到此一观无双盛会,看来月旦阙这次为了重振威风也真可算是下了血本。 要知道童渊身份崇高,如今已是半隐退的状况,能让枪宗之主参加这次重设《无双榜》的盛会,无疑是给月旦阙增加了不少名气。 诸人瞧他那鹤发童颜的模样,不愧为当代的大宗师人物,尤其是身上带着的若隐若现的锋芒,更是仿佛直抵人心深处,无不凌然。 纵然是吕布,张辽这样的英雄人物,此时虽是危襟正坐,却也不由得将视线转向了童渊身上,忍不住暗暗打量这位枪宗之主。 群雄之中,自然有童渊认识的豪杰,他老人家豪笑示意,不论是武道境界高的,还是低的,只要是他看得顺眼的,记得住名号的,都是一一打过招呼。 瞧他这阵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儿是枪宗之内有什么大事呢,倒是将无双盛会的风头微微沾了些去。 当然,这场中更多的是认识或者想要认识童渊的人,自从这世间唯一踏入天元之境的刘虞逝去之后,枪宗童渊,刀宗李彦,再一次成为这个世间最顶尖的存在,成为了所有武者行之向往的目标。 无论今日的无双第一是谁,都无法更改一干武者对这两位宗主的敬仰之情,除非…… 思绪之间,童渊迈步而来,身后还跟着一人,却不是司马睿认识的大师兄童飞,而是个面容出众,身形修长的儒雅之士。 此人怀中抱着一柄用黑布遮住的长枪,目不斜视,规规矩矩的跟在童渊身后,瞧不出深浅,但全身气劲无一丝泄露,绝对是个高手。 司马睿因为是童渊临时收下的弟子,所以对枪宗内部的人员不是很熟悉,除了童飞跟夏侯兰之外,他对枪宗亲传弟子以及外门弟子一律不识。 若是说出去,谁又肯相信他居然会是枪宗门人,只会徒惹旁人耻笑而已。 俞涉顺势捅了捅司马睿,低声笑道:“司马小子,你这师傅一出场就震慑群雄,真不愧为老牌的地元巅峰武者。想来在这世间如果还有人能够冲击那天元境界,只怕除了我刀宗之主外,也只有你师父了。” 司马睿自然同意俞涉所说的话,毕竟他深知恩师的超强实力,而且更重要的是后者对武道的领悟已经到了一个极致的地步,只需要一个契机,说不定即可迈入天元。 思绪间,童渊与那枪宗门下已越过司马睿,纵然是枪神也没有觉察到在人群中,有一个他的亲传弟子正瞧着他,倾慕着他,崇拜着他。 俞涉觉察到司马睿的沉默,不由得感到一丝异样,好奇的问道:“小子,你不准备去见童大师吗?” 司马睿苦笑道:“不了,我现在出去,是会给恩师跟宗门抹黑的,还是等结束了无双盛会之后再说吧。” 俞涉因不知司马睿之前的遭遇,只当他是枪宗门下来参加无双盛会的自由身,哪里会晓得其实他是个“马夫”身份,若是让别人闻听定会折辱枪宗声誉。 正是知道这一点,司马睿才不愿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现身跟童渊相见,更何况他今日还有一件大事要做,更不能因此连累了宗门。 他一边心不在焉的跟俞涉闲聊起来,一边将目光频频飘向童渊二人,直到视线再次被兴奋的武者们所阻碍,他才黯然的收回了心神,在人群中沉浸下来。 第二百一十七章:万物生杀,皆在吾一念之间 童渊为人正直豪爽,又是武道三宗中的枪宗之主,因而在北地乃至九州,都极受武道之辈的尊敬。 等他老人家结束了跟群雄的寒暄之后,竟是用了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足以见得场中这一干武道之辈对他的拳拳热情。 此时那许嵩许靖二人笑脸相迎至童渊身前,未曾开口便先躬身致敬,礼数意外的周全隆重。 那许嵩为长,故而由其开口言道:“童师大驾光临,令月旦阙蓬荜生辉,小辈许嵩幸甚,幸甚。” 童渊笑道:“不敢当,老夫听闻这次月旦阙重设《无双榜》,特意从钜鹿不请自来,一路上还担心会叨扰了你们呢。” 许嵩道:“童师说笑了,以您在草莽间的声望,是我们想请都请不来的贵客,我们阙主早已令人吩咐下去,若是童师到来,定要以上宾之礼招待。” 童渊笑容不减,却是言道:“这么说……你们一早就知道了老夫的行踪,晓得我要来这里观礼?” 许嵩可不敢触怒了童渊,只得小心措辞,道:“如童师这样的超凡武者,便是我们想要装聋作哑也做不到啊,这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人瞧见了您的身影,可都传扬出去了呢。” 童渊哈哈大笑道:“哦,原来如此,看来老夫这些年虽然久居钜鹿,但年轻时候赚来的名声,倒还没有消失得一干二净,值得欣慰啊。” 许嵩笑道:“童师名震大江南北,创立枪宗,驱逐胡族,哪一桩哪一件不是激动人心的豪壮之事,我九州万千武道之辈无不以童师马首是瞻,心存敬佩。” 童渊仍旧笑道:“这么说,老夫在草莽间……也还算是有那么几分薄名的呵……” 许嵩应道:“天下草莽间,何人不识君,童师说笑了……” 谁知童渊看了看许嵩,那原本欢愉的神态微微一凝,反道:“不愧是月旦阙的人,果然谈吐不凡。只是你口里说的老夫如何如何的厉害,可为什么偏偏不见你家阙主亲来,不免让老夫我啊……有些怀疑呢……” 童渊话中藏刺,想来是之前他行踪被察的缘故而心里有气,但他以一宗之长的身份去为难许嵩,似乎有那么一些显得以大欺小,而且为什么他要这样做呢? 人人都说童渊嫉恶如仇,吹毛求疵,到了此时许嵩才算是真正领教了。 当下他做出满脸愧色,急忙解释道:“童师,阙主操心无双会之事已是自顾不暇,便是今日还有几位大人物到访,因而才怠慢了童师,还请您千万见谅。” 童渊道:“原来如此,只是老夫更加好奇了,今日这无双会到底要来多少大人物,竟累得月旦阙主都无暇分身。” 许嵩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笑道:“这个在下就不知道了,不如请童师先入正堂一坐,瞧这时间也差不多了,想来阙主即刻便至。” 童渊微微一笑,却是转身对那个面容出众,身形修长的持枪弟子说道:“你自己随便寻个位置吧,可莫要惹事。” 这弟子姿态儒雅,看起来应是个知礼数,懂谦让的人,可听童渊话里的意思,竟是个跟夏侯兰差不多让人不省心的存在,倒显得几分有趣。 随后在许嵩的引导下,他迈入那封神殿的大堂,却是慢慢收敛起笑意。 这大堂清幽雅致,竟是跟外头的金碧辉煌截然相反的两种风格,除了那月旦阙阙主的主位之外,左右两侧总共留着四个位置两两对应,其中一个自然是属于枪宗之主的。 童渊瞧着另外几个虚席以待的座位,花花白的眉毛轻轻一锁,心中不由暗暗生出三分好奇,三分惊疑,三分兴奋,还有那一分的忌惮。 因为在他的认知中,天下九州能够称著于世的大能,最多不超过双掌之数。 而要在武道境界中能够跟他童渊相提并论,平起平坐的,除了失踪的剑宗之主,有剑神之称的王越外,便只有自己的老友,刀宗之主李彦而已。 至于九州中的其他出名武者,或许有人的境界可以跟童渊一较高下,但是论及在草莽中身份跟名望,说句实话,已无人可以望其项背。 那么问题来了,这正堂之中的另外两个位置又是留给谁的,或者说能留给谁? 许嵩也注意到了童渊的神色,脸上微微的显出一丝得意的神态,笑道:“童师,请坐。” 童渊却是立身不动,只瞧着那几个座位,缓缓言道:“看样子你们这次可请了不少名望之人前来,老夫这次不请自来,倒算是来对了,正好跟某些老朋友叙叙旧。” 许嵩笑道:“童师,为了这次无双会的顺利举行,月旦阙的确是请了几位世间大有名声的高人,不过这名单除了咱们阙主以外,旁人是无从所知的,还请童师见谅。” 童渊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就微笑应道:“算了,老夫也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你不必太过在意。” 许嵩闻听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生怕这老头又要借题发挥,好在这一次对方很是配合,当下恭声说道:“好的,童师,那么您老人家就先在这里安坐一会,我去外头瞧瞧招呼一下宾客。” 童渊点了点头,待许嵩离去后,却是缓缓走向那大堂正座,只见上方悬挂着一副丹青画卷,描绘着是一位手持书卷,脚踏云波的儒雅文士。 这画中之人眸藏日月,形动乾坤,举手投足间散发着难以言喻的不羁自傲,仿佛天下万物皆在他掌握之中。 可转眼之间,他那出尘容貌又浮现着深刻的悲天怜人,仿佛一位高高在上的神灵,怜悯的要将凡人的一切痛苦跟怨恨尽数转嫁到他自己的身上,甘愿为此受那千灾百祸。 纵然以童渊这样的草莽巨擘,此时面对这副画像,亦是凝束神情,随后竟是微微欠身三拜,喃喃念道:“复手日月,翻掌乾坤,万物生杀,皆在吾一念之间。” 这首诗句狂傲至极,自负至极,不羁至极,却仿佛恰好是这画像之人平生风采所绘,便是连童渊这的一代宗师竟也心悦诚服。 他久视画像而目光不移,良久方道:“文侯,昔日‘鬼觉神知’之威势,不知道今时今日的阴阳家,是否还能有人可复制一二?” 第二百一十八章:名家之主,公孙无垢 这画像所绘之人,正是昔日汉高祖立国之后,被世人称为“汉初三杰”之一的阴阳家张良。 当年张良受封文侯,因看透高祖刘邦性情,为了避免走上萧何跟韩信的老路,所以毅然投身草莽之间,后被诸子百家敬号为“鬼觉神知”,以示其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当时的阴阳家在西汉时期,可真算得上是一手遮天。 因为张良的存在,几乎是压得诸子百家喘不过气来,其威势之盛,甚至还在后来汉武帝独尊儒术后的儒家之上。 童渊虽然距离张良的时代足足有数百年之远,而且他们一个是草莽宗师,另一个却是一代天骄,本是风牛马不相及的事情,但这并不影响他对后者的敬佩之情。 遥想昔年“鬼知神觉”英姿之时,他仍不免长叹短嘘一番,只因为现下的阴阳家早已是面目全非。 在经历过仿佛过街老鼠的那一段黑暗时期后,虽然阴阳家如今创立了月旦阙重整声威,但早已不是他一家独大的局面,只能做些喧哗取宠的微末行径,难免让人小觑了。 谁知童渊正在感叹之时,却闻听身后大殿忽得传来海啸一般的惊呼声,他心里明白怕是另有一位大能到来,便也转过身去探望一番,等见了来者容颜却是心中微微一紧,暗道原来是他。 场中的司马睿本来还在想自己的事情,可却被这阵阵惊呼声吵回了神,起身打量。 只见来者发丝黑白交织,身着一袭墨云长衣,手中倒持羽扇,年纪虽约在半百之间,但风度飘然,容貌古肃不凡,竟是个少见的美男子。 这人出现时的排场也是极大,身后足足跟了十余个墨衣弟子,或持如意,或捧金莲,人人面容俊逸非但,神色却是孤傲非常。 面对大家伙的热情,他只是微微点头示意,不苟言笑中跟童渊相比就有一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让人无端端的生出几分敬而远之。 那许嵩,许靖二人又急忙上前迎接,瞧他们一副阿谀奉承的模样,跟之前恭维童渊的时候一模一样,浑然没有过往的惺惺作态。 司马睿不识得来人,见俞涉一脸的兴奋跟羡慕,便省事的拉了拉后者,问道:“俞前辈,这又是谁啊?” 俞涉按捺不住心头的激动,只顾着盯着来人,却是瞧也不瞧司马睿,随口答道:“我滴天啊,今天这无双会真是赚大了,你知道这人是谁吗,大名鼎鼎的名家之主,公孙无垢啊。” “名家之主?” 司马睿细细再看,最后点头说道:“不愧是宗师之选,这人的气势好厉害,犹如墨云过境一般,而且好好看。” 俞涉笑道:“好看就对了,这公孙无垢年轻时候面若潘安,平日里只穿白羽长衣,因而又被好事之徒戏称为‘云龙公子’,可是当时第一流的少年才俊。” 司马睿笑道:“奇怪,那我怎么好像从来没听过这位名家宗主的名号,难道竟是位不世出的高手吗?” 俞涉叹道:“这事说来话长,反正等他后来接任了名家之主的位置后,便一直在上庸城深居简出,别说是你,就是我也好久不曾闻听他的风流事迹了,想不到今儿居然能在这一睹他的庐山真面目。” 对于公孙无垢这人,寻常武者只怕少有耳闻,但今日能够入得无双盛会的无一不是各地出名高手,自然晓得这位名家宗主的厉害之处。 此人的武道境界虽然没有枪宗之主童渊那么厉害,但也达到了地元中阶水准,加上他还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幻术,便似如虎添翼一般在同等级的对手中占尽优势。 司马睿瞧着这公孙无垢也在许嵩的陪同下去了那正堂,不由得起了几分好奇,下意识的问道:“俞前辈,你说等一下还会不会再有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出现啊……” 俞涉到了此时才回过神来,狠狠的一拍自己的脑袋,叫道:“天啊,枪宗之主,名家之主,这无双盛会是要准备弄多大的场面啊……司马睿,你说得对,肯定不会只有这么两个人的,说不定连那儒家,道家,兵家什么的都有可能,还有我恩师……不行了,我只是想想就觉得好兴奋啊……” 司马睿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前辈,淡定,你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啊。” 俞涉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喝道:“对不住了司马睿,我得去前面占个好位置了,你在这里看着,等无双会开始后我再回来……” 说完,他不等司马睿回应,就急忙朝着那前方视野更好的地方挤进去,跟他怀着同样想法的居然不在少数,把这个好端端的无双会弄得热闹非常。 公孙无垢将身后的十余名弟子全部留下,自己迈过大殿来到了这正堂内,却是意外的见到了等候多时的童渊,眼中不可抑制的闪过一股难以言喻的神采,却是闭口不言。 还是童渊呵呵一笑,主动言道:“公孙无垢,想不到阴阳家竟请得动你这名家掌门人前来,我怎么不知道你们两家竟已重归于好了?” 早在春秋时侯,阴阳家跟名家便有所交集,其中的恩恩怨怨,直到后来的楚汉争霸时,终于是达到了顶峰。 那时阴阳家在张良的主导下,全力支持白身起家的刘邦,而相对的是名家掌门人公孙趠,则是在为楚国贵胄的项羽出谋划策。 楚汉双方在经历数次大战后,项羽帐下的龙且战死,英布叛变,最后连算无遗策的“一目经纬”范增先生也被他怀疑驱逐,最后竟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胜利的天平已完全倾向了刘邦。 眼见于此,这公孙趠竟在暗中投靠了刘邦,最后里通外合之下将项羽骗入“十面埋伏”中,又暗中用慢性毒药谋害了其一生挚爱的虞姬,终于逼得楚霸王在乌江自刎。 谁知道名家虽然在项羽之死上立下汗马功劳,但却为张良,陈平等人所忌惮,加上公孙趠毕竟是霸王旧部,后来在九江王英布反叛时,终于还是被二人排挤迫害。 公孙趠这一生,最终只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下场,倒也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由此,阴阳家跟名家之间已是结下深怨,百年来一直未曾有过交流,想不到今日月旦阙有如此能力,竟请得动这名家宗主公孙无垢。 第二百一十九章:三阳临空,九龙共现 童渊当年游走九州大地之时,曾跟这公孙无垢有过交集,不过并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 当时的公孙无垢还只是名家的少主,不过已经是跟今日这般的装模作样,因与童渊互相瞧不顺眼,便起了一场不必要的冲突。 只可惜当时他的家传幻术还未大成,对战经验又是极为的匮乏,哪里会是从小打架打到大的童渊对手。 虽然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两人已成了各自宗门的掌权人,但他尤记得当时的狼狈不堪,每每想到这事,还是不由得心生怨苦。 所以,公孙无垢听了童渊的询问后,只当是童渊的刻意挖苦,脸上虽然没有流露出任何的不悦之色,但语气却也不让寸步的言道:“童铁枪,你不在冀州待着,好端端怎么来了这里,难道你这老头子还想再登一次《无双榜》吗?” 童渊见公孙无垢故意扯开话题,也不以为然,只微笑言道:“彼此彼此,我瞧着这小虫子最近的气色不错,怎么,是有什么好事吗?” 公孙无垢诨号“云龙”,童渊偏偏叫他小虫子,但他也将后者比作那铁枪,倒是互相伤害的不亦悦乎。 只听他冷笑着说道:“与你何干,难道就允你来的,就不允我来吗?” 童渊神色不变,忽得笑道:“你就算不说,我也知道,想来是你名家终于出了个像样的门人,特意来此想显显威风吧,这也是你一贯的作风嘛。” 公孙无垢瞥了童渊一眼,仍旧风轻云淡的模样,说道:“童渊,你不用拿话激我,我名家虽然不复往昔盛名,但能够存世至今,却也不是你这种武道之流可以评论的,毕竟草莽跟名流之间,总是有些区别的。” 童渊闻言一窒,果然论起辩论水准,他还是不如公孙无垢,毕竟名家除了幻术以外,这诡辩之名亦是出众。 念及于此,他呵呵一笑,道:“好了好了,我也不跟你争论,否则你又要拿出‘白马非马’的那一套,我就是有十张嘴也不是你的对手。” 公孙无垢见对方服软,心里窃笑一阵,但面上却是冷冷说道:“多年不见,你倒是多了几分自知之明,真是可喜可贺啊。” 童渊听了也不恼,只道:“公孙无垢,看在咱们认识了这么多年,我拉下这老脸问你一个问题,你若是知道,就大方点告诉我,你看行不行?” 公孙无垢煞有其事的在童渊对面座下,将自己的衣袍摆的整整齐齐,这才缓缓言道:“你且说说看,答跟不答,要看我的心情……” 童渊笑道:“呵呵,你这人……好吧,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这一次月旦阙广邀九州群雄至此,除了参加这次无双盛会之外,听说还与那九龙苍穹有些关系,你可听说了?” 咋听“九龙苍穹”四字,公孙无垢一直风轻云淡的神色终于有所变化,只见他的墨眉轻轻一挑,随即反问道:“哦……你倒说说看……都道听途说了些什么?” 童渊嘿嘿一笑,言道:“三阳临空之际,便是九龙共现之时。” 公孙无垢闻言,立刻冷笑着说道:“童铁枪,谁都知道自秦末以来,九龙苍穹就一直是偶露峥嵘,数百年来从未有过九龙齐聚的一刻,更不用说三阳临空这样荒诞至极的谣言,想不到你这种人居然也信这等无稽之谈?” 童渊嘿嘿笑道:“这些话只怕不是空穴来风,难道你这堂堂名家之主竟没听到过半点风声,这可不像你们名家的作风哦……” 公孙无垢干笑几声,随即说道:“这等无稽之谈,本宗主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只不过既然你童渊都信以为真,现在想想倒像是有这么一回事……那么你这次来,是为了九龙苍穹?” 童渊道:“嘿嘿,你这小虫儿还是这么不老实,明明是我在问你,怎么突然换了过来,又想占我的便宜?” 公孙无垢咳嗽一声,掩饰一下自己的尴尬,随后说道:“我只是随便问问,毕竟九龙苍穹乃天下隗宝,人人欲得而后快,我看你这枪宗之主也不能例外吧。” 童渊既不否认,也不承认,只是微笑着说道:“你说得对,九龙苍穹的确是吸引人心,但也是莫大的凶险,所以月旦阙放出这样的消息,其中的意味可就得叫人好好思虑一番了。” 公孙无垢闻言,却是有些好奇的看了一会童渊,似乎想从后者的脸上看出点什么东西,但一代宗主的心思岂是那么容易被人窥破。 因而他心思一转,索性试探着说道:“童铁枪,你这次来……该不会真得是与这九龙苍穹有关吧,莫非你要冲击那天元之境了?” 自刘虞死后,九州武者虽有万千,但再无一人可以晋级到天元之境。 虽然有地元巅峰的存在,但想要冲击至高境界却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便是连童渊,李彦这样的武道大家,停留在地元巅峰也不知多少年了。 但,如果得到了九龙苍穹之一,说不定便是他们的难得契机,踏入天元亦不是梦想。 这公孙无垢虽然对童渊怀有旧怨,但同时不得不承认如果说这世间还有什么人能够冲击天元,眼前的这个枪宗之主必定是其中之一,而且是最有把握的那一个。 这一刻,他的心里百味交织,羡慕,嫉妒,怨恨,沮丧……让泰山崩于前仍不改面色的他,也不禁露出几分凡人该有的情感。 童渊却是嘿嘿一笑,任由公孙无垢去胡思乱想,因为他已经从对方的神情中确认了一件事,那就是对方应该也跟自己一样,最多只是闻听了九龙苍穹的消息,却并不知道它们准确的下落。 只是作为始作俑者的月旦阙,既然能够以九龙苍穹为诱饵,将公孙无垢这样的大人物给引到了这里,想来绝不会是有的放矢,应是掌握了一些旁人所不知的线索。 一想到月旦阙的手段通天,他们既然能够立下涉及九州群雄的《无双榜》,那么未必不能得知九龙苍穹令的下落。 只是以月旦阙的实力,为何不在暗中收集九龙苍穹,而要将这个消息泄露出来故弄玄虚? 而这“三阳临空”……到底代表着的是个什么意思,难道真有九龙苍穹共现的时候吗? 童渊对此不得而知,只是以其一向稳如磐石的心神,竟无端的也生出几许不安,那种风雨欲来的感觉,已多年不曾品尝过了。 第二百二十章:道玄,玄天仙师 这次月旦阙声势浩大的重组《无双榜》,引得草莽间轰动频频,但同时流传着关于九龙苍穹的消息,更是令无数大能心生觊觎。 虽然不知道这个消息是否可靠,但自秦末以来,九龙苍穹令的下落已经藏匿许久,如今有了一个九龙齐聚的机会,任何人都无法摆脱这个诱惑。 哪怕明知道这是一场海市蜃楼,这人啊,也要往哪个方向走上一走。 公孙无垢,就是其中之一。 名家已经衰弱太久了,别说儒门,道门那样的巨阀宗门,就是曾经衰败过的阴阳家,鬼道之流都有所不及,不得不说是个悲哀。 若是再没有什么起色,只怕百年之后再无人识得“名家”二字了,这是他作为名家宗主所万万不能容许发生的,更是深藏心底那最深刻的痛苦。 公孙无垢瞧着眼前的童渊,心里却是不可抑制的涌起嫉妒跟羡慕。 枪宗子弟遍布九州,其声势之盛早已甩过名家十万八千里,而童渊竟更是身居地元巅峰实力,若真要得到了九龙苍穹之一,只怕日后迈入了天元境界,这九州天下还有谁能压制枪宗一脉? ——如此一来,我公孙无垢岂不是永远要被这童渊压在底下,不得翻身! 谁知童渊却是避而不答,微笑着缓缓的坐回了自己的座位,只是神色中依稀可以看到一丝疑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难解之事。 公孙无垢见状想要再试问些什么,可他毕竟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要他主动开口先向童渊提问,简直比杀了他还要来的苦难。 于是他冷哼一声后,索性假装深沉的返身离去,与童渊相对而坐,静等无双盛会的开始。 随着枪宗之主,名家之主两大宗门传奇的出现,早就将场中的群英豪杰引得好奇不已,议论纷纷。 人人翘首以待,真不知是否还有第三位,第四位……甚至是更多的传奇降临此地。 谁知正当他们议论之时,殿外竟是巧合至极的遥遥传来诗赋,一人声音清明逾亮,喝道:“道有亏盈,运亦凌替,茫茫百六,孰知其弊……” 诸人闻听,只觉得其中的诗意玄妙,似是藏着这世间至理,却又给人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难以品味出确切的意思。 忽然,又有一人随之接话言道:“千岁厌世,去而上仙,乘彼白云,,至于帝乡……” 这句诗言飘逸出尘,豁达之外似有求仙问道之愿,虽然目标略显虚华,但静下心来细细回味,却给人一种豁然开朗,灵台清明的爽快。 伴着诗句而来的,是两个三十岁上下的儒雅文士。 一人剑眉朗目,风度翩翩,一人俊逸似玉,温文尔雅,两者皆穿着青蓝长衣,上面描绘着星月图案,并驾齐驱间相视而笑,谦恭有礼。 场中数百宾客来自九州各地,其中见识广远者亦不在少数,可却没有人能认得出这两位文士的来历,可见这二人并不是前三日通过选试而进入月旦阙的,应是被此间主人邀请而来。 只是九州之地虽然是卧虎藏龙,但能在这个年级段便跟童渊,公孙无垢这样的宗师级别身份相提并论的,只怕是闻所未闻。 众人不免起疑:这二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竟可堂而皇之的不请自来? 不过他们这些宾客虽不认不出这二人的身份,可不代表这里的主人家也不认得。 那许嵩,许邵二人果然又是联袂而来上前见礼,神情恭敬之处尤甚之前,眼神却是不住的打量着两名贵客后方,却是没有任何的发现。 二人将略带失望的目光收回,拱手言道:“管师兄,郭师兄,一路辛苦,敢问郑大师没来吗?” 那剑眉朗目的是管师兄,俊逸似玉的就是郭师兄了,他们虽然跟许嵩的阴阳家并非同宗,但以诸子百家论礼起辈分,互相叫一声师兄还是颇见礼数的。 二人闻言后相视一眼,其中那年长些的管络面带着一丝尴尬,言道:“不满两位师兄,家师受左地仙之邀参加无双盛会,本该今日准时到场观礼。只是恩师在途中突然有所感悟,便匆匆间而走不告而别,就连我们师兄弟俩也不知他老人家这时候在何处参悟至理,实在是踪迹难寻……” 那郭璞紧接着说道:“我师兄弟二人本想找到了恩师再一起过来,可又怕耽误了你们封榜的好时辰,所以只好自作主张的先行而来,还望两位师兄等会替我二人向左地仙解释一番,万望勿怪。” 许嵩闻言顿时面色一僵,随即有些不自然的笑道:“岂敢,岂敢,两位师兄屈尊而来,就已经是给月旦阙莫大的面子,何言见怪……两位师兄千里迢迢从‘星月云海’而来,还请快快入堂上座休息,这无双会很快就要开始了。” 师兄弟相视而笑,没有不推辞对方的热情款待,大大方方的朝着那正堂行去,因为他们代表的是道玄一门,其身份足以傲视群雄。 谁知人群中有人听得“郑大师”,“星月云海”等字眼,有反应快的已是忍不住惊呼出声,喝道:“郑大师……难道是道玄宗门的郑玄郑大师吗?” 只闻“郑玄”二字,场中顿时扬起一片绵绵惊呼,其声势之猛烈简直犹如惊涛骇浪一般。 便是那孤傲不羁的张辽,不动如山的吕布,深藏不露的许诸,此时各自的脸上都不免露出一丝惊异,只因这郑玄可不是凡人。 在今时今日的九州,若说诸子百家中最为鼎盛的,其实已不是从西汉时期被武帝独尊的儒门一脉了,反倒是那向来推崇“无为而为”的道玄一脉悄然而上。 道玄一脉发展至今,信徒已是遍布大江南北,汉家九州,保守估计当在五六百万,因而远远超过其他宗门。 比如说儒家,虽然是声势依旧强盛,但它的局限性在于只存在士族之间。若是在太平盛世,这一小撮精英自然可以引导时局,但一旦遭逢乱世,只怕也就是重蹈昔日孔夫子的老路难有作为。 然而道玄不同,它们以“无为而治,无为而为”的理念传播大众,首先在心理上就牢牢的抓住了低阶百姓的要害,然后再辅以丹药,符咒,祈福等等手段,渐渐将一些权贵也收为信徒,使得道家势力逐渐膨胀,早已不是印象中道人无为的景象了。 郑玄,道玄一脉中的宗师级别人物,传闻中最高级别的地仙存在。 他一生都致力于参悟门中的上古奇书《鸿蒙经》,可通过演练周天星斗的变化推测未来之事,故而被世人尊称为“玄天仙师”。 第二百二十一章:国士,无双 在武道世界中,武人以人元,地元,天元三大境界划分强弱,而在诸子百家中则只有最简单的悟道一说。 悟道者,可求仙也。 这诸子百家里面虽有不同派系,不同教义,但他们却始终保有一个终极的目标,就是追求传说中的“天人合一”,意欲成仙。 千百年来,得益于前人传下来的名典珍籍,许多天资卓越者在家族名门的培养下可以冲击“悟道”之境,而其中的巅峰之辈竟可感悟天地自然,享受五行阴阳,世人尊称他们为地仙。 郑玄之所以被诸子百家尊称为“玄天仙师”,除了自身的学识渊博以外,更是因为他如今已是地仙境界存在,就如同童渊之于武道,这世上只有寥寥几人可以相提并论。 场中群雄既然已经了解这二人原来是郑玄大师的弟子,只需稍稍思量便已能得出他们的姓名,一人应是唤作郭璞,一人唤作管络,皆是道玄宗门内的佼佼者。 他二人虽然在草莽中的名声不显,但对于九州的世家巨阀而言,只需要挂着“玄天仙师”弟子的名头,就如同那行走的黄金白银一般惹人觊觎。 在场的任何一员只要能够跟郑玄沾上那么一丢丢的关系,就足以给自家的家族门派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这不是子虚乌有的吹捧,实在是郑玄个人魅力的彰显。 就好比这里虽然是月旦阙,来的又是九州武道之辈,但并不妨碍他们对“玄天仙师”的崇敬,除了寥寥几人正襟安坐之外,其余人恨不得将郭璞二人的生辰八字都问个清楚。 可怜二人自小在道玄宗门中学习本事,何曾见过如此场面,面对群雄无比的热情,只能苦笑着招架。 好在有许嵩的引导下,二人最后得以顺利的摆脱了那些热情的“粉丝”,等他们入得正堂却见已有两位长者等候其中,便齐声礼道:“道玄门下郭璞(管络)见过两位前辈。” 管络善于观星,郭璞善于面相,师兄弟是各有所长。 他们行礼间偷摸打量,见一人面容端肃,气势不凡,一人苍劲刚猛,炯炯有神,竟都是运势极为强盛之辈,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二人的年龄已近暮色,否则在这世间一定还有一番大作为。 因为郑玄仙师的意外“失踪”,眼下换成了管络跟郭璞,所以许嵩只得再添了一处座位,好在这大堂极其宽阔,也不算什么麻烦事。 公孙无垢自持身份,虽然郑玄在百家中的名声远超与他,但两位后辈的拜见还是引不起他太多的注意,只淡淡的抬了下手就算是打过招呼。 童渊见状心里头暗笑不已,他可不管诸子百家之间的勾当内幕,当下哈哈大笑道:“原来是郑仙师的高徒啊,果然是人中龙凤,仪表堂堂。” 管络微微一笑,道:“这位前辈,请恕晚辈二人眼拙,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不等童渊说话,那边的公孙无垢已是双目微睁,讥笑道:“童铁枪,看来这世上不认识你的人还挺多,你枪宗的名声到底只能在草莽间混混而已,岂能入得诸子百家的俊杰眼里。” 童渊笑道:“那又如何,反正老夫又不去趟这趟浑水,也不争那百家之首。” 那管络眼中一亮,喜道:“原来您就是枪宗的童宗师啊,早就听恩师提及过您,说当世之间能让他钦佩的不过四五人,您是其中之一。” 能够让郑玄赞许的人物,肯定是这九州中的第一流人物,他嘴里说出的话已不亚于这《无双榜》。 那边公孙无垢原本还想装一下宗主的威仪,不过一听管络这话后,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 他掩耳盗铃一般的咳嗽一声,随后主动发问道:“哦,你说郑大师在这当世之间所钦佩的不过四五人,那么又是哪几人呢?” 管络笑道:“这位前辈是……” 这会可轮到童渊抢先发言,只见他嬉笑着问道:“他啊,名家之主公孙无垢,平日里就是臭屁得很,你家恩师有没有提起过他?” 公孙无垢怒道:“童渊,你敢辱我清誉。” 童渊不以为然,反正这公孙无垢在自己的面前只敢动怒不敢动手,只顾着向郭璞询问结果。 那管络虽然常年在宗门内生活,但基本的人情世故还是懂的,只能挑了几句好听话先应付应付。 可公孙无垢素来注重名声,为人又是极为自傲,听到“玄天仙师”居然对人有如此高评价,不由得难耐好奇心,对着两位后辈连连追问。 管络二人心思纯洁,架不住公孙无垢的询问,只得老实交代,可却不是后者想要的答案,当下几人的神情可都是有些尴尬。 公孙无垢堂堂名家之主,地元级别的武道高手,悟道期的修养,已经是这世界上极为厉害的存在,想不到还是难以入得郑玄眼中。 但这还不是他最最难以接受的事实,而是自己的眼中钉童渊居然得到了郑玄的肯定,这对于他而言简直是一种无声的折磨跟侮辱啊…… 他脸色铁青的冷哼一声,再也不愿多说话,只得闭目养神去了。 童渊见状心中大快,因为他虽然跟公孙无垢没有实质上的仇怨,但就是瞧不得后者那副装模作样的派头,所以一旦遇上了必然是针锋相对,可每次还都是自己赢,你说气人不气人。 不过他见公孙无垢没了声息,这次就大人有大量的先放过这“小虫子”一次,继而笑着问道:“两位贤侄,其实老夫心里也着实好奇的很,能够让郑大师钦佩的人到底是何方大能?” 管络跟郭璞对视一眼后,暗暗后悔自己嘴快,只得答道:“晚辈也只是偶尔听起恩师说起过,算上童大师在内,总共只有四个半的高人可相提并论,那第二位便是那号称阳天真龙的凌云王刘虞。” 童渊闻言一愣,随即却又哈哈笑道:“说的不错,刘虞为国为民,于北平城外一战诛杀十万胡骑,以一人之力护得北地几十万百姓安居,他这样的无双国士自然算得一个。” 就连那边闭目养神的公孙无垢听了,也暗暗赞同:“刘虞是当代唯一一个步入天元之境的人物,加上他的身份贵不可言……郑玄这一点倒说的不错……” 管络见童渊甚是满意,那公孙无垢也好像没有什么异议,这心里总算是稍稍放松些。 童渊性急,笑着道:“管贤侄,那第三位呢?” 管络定了定神,道:“这第三位嘛,则是远在襄阳的水镜先生司马徽。” 第二百二十二章:水镜先生,鬼道鬼相 司马徽,儒门贤师,在襄阳创立了“儒海无涯”。 荆楚之地人杰地灵多俊才,而“儒海无涯”就是他们心目中的圣地,甚至于九州各地学子都以能听司马徽授课讲解而为幸事,人人尊称他为“水镜先生”。 司马徽学识渊博,淡泊明志,是这天底下第一等风流出尘的人物,若说在诸子百家中谁最有可能悟道成仙,非其莫属。 他与郑玄一南一北,可称当世诸子百家中最为瞩目的两大巨擘,为天下人所敬仰。 童渊虽然久在北地,但对司马徽素有耳闻,知道这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因而点头笑道:“水镜司马徽,独领荆楚山水者,老夫若是有机会也得去一趟襄阳,去见识见识他的风采。” 虽然他是武者身份,但这并不妨碍他结交这世间的龙凤人物,就好比昔日之凌云王,他就曾跟后者并肩作战引为知己,只可惜一代真龙殒落,世间再无阳天剑! 管络见自家恩师所提及的几人,都深得童渊这位宗师的认可,他们这些做小辈的也是面上有光,当下继续说道:“至于这第四位嘛,恩师说此人因为曾经做过一些离经叛道的事情,所以他的姓名不方便宣之于口,我们也就不得而知了。” “离经叛道?”,童渊眉头一皱,试探着说道:“你说的……不会是那第一机关师之称的兵家马钧吧?” 管络微微一笑,道:“童大师认为是,那就便算是了,反正我不曾说出这人的名字来,所以不算违背恩师的嘱咐吧。” 童渊听管络这么说,心里怎能不明白,转念一想那马钧虽然现下的名气不盛,但他身为兵家兵尊,一手铸兵术仅次于那蒲元大师,加上跟墨家改良进化过的机关术,的确为天下一绝,只怕已无人能出其右了。 谁知那公孙无垢在一旁听了,终于还是忍不住冷哼一声,插嘴讥笑道:“此人居然能够入得郑玄眼里,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那管络跟郭璞二人向来视恩师郑玄为神仙般的存在,对后者的话当作至理一般相信,此时闻听公孙无垢讥讽之言,虽碍于小辈身份不能无礼,但还是忍不住出言抗议道:“公孙前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恩师还能错了吗?” 公孙无垢冷笑一声,道:“那马钧虽然本事不差,但他出身兵家却投身墨门,如此数典忘祖当为不忠不孝;因他一人之故,引得兵墨两大宗门长久生怨,冲突不断,如此行为当为不仁不义。你家恩师将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与刘虞等人相提并论,不是滑天下之大稽,那又该是什么?” 论起辩论的本事,管络二人绝不是公孙无垢的对手,便是拍马也难相及,可这又事关恩师声誉,若不能雄辩一番,岂是弟子所为? 只是可惜面对公孙无垢的滔滔不绝,他们两个小辈就显得有些理屈词穷,一时竟难以反驳,面露不满。 还是童渊在旁见状,毅然而然的上前“拔刀相助”,笑道:“你这小虫子就会胡搅蛮缠,诡辩乱论,在我面前还敢欺负小辈。” 公孙无垢瞧着童渊那可恨的笑容,心里无端的一寒,不过他喜怒不形于色,马上接话道:“怎么,难道你枪宗要插手我们诸子百家的事吗?难道你童渊竟连话都不让人说了吗?真是好霸道,好威风啊……” 童渊闻言一窒,这小虫子果然胜于雄辩,嘴皮子上的功夫当真可以算是天下第一。不过他胜在面皮子厚,居然直接无视了对方的话,自顾自的说道:“小虫子,我只是觉得你有些话说的不对。” 公孙无垢冷笑道:“哪里不对?” 童渊道:“虽说马钧的所作所为是有些离经叛道,但他当年已经因此受到责罚,况且连兵家都不曾说什么,你名家又去说起这些旧事做什么。” “受到责罚就能将做过的错事一笔勾销吗?”,公孙无垢道:“如此一来,这天底下的恶人恶事岂不是都可以被人原谅,这可跟你枪宗的行事准则大有违背。” 童渊叹道:“对于那些十恶不赦的人,自然不可饶恕,但对于那些偶有过错的人,咱们却也不该赶尽杀绝,否则便有违天道情理,有违道心修养。” 公孙无垢笑道:“想不到一生杀人无数的枪神,老了老了竟有如此难得的见解,我公孙无垢也算是受教了。” 童渊闻言亦是哈哈大笑道:“好了好了,我才不跟你这名家之主在辩论上面继续下去,还有最好奇的半个人,你听不听了?” 公孙无垢见童渊无意争论,自己也失了兴趣,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道:“好,我就听听郑玄口里的半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却又为何只能当半个人算。” 童渊笑着对管络道:“贤侄,请继续吧。” 管络点了点头,瞧了一下公孙无垢,没好气的说道:“童大师,我恩师口里的这半个人,确实也只能算是半个人,因为他是鬼道一脉的鬼相。” “一派胡言……” 不等童渊接话,那边刚刚平静下去的公孙无垢再次暴起,这一次更是直言不讳的叫骂道:“我本以为郑玄乃是这世间第一等人物,见识修养几近天人,但如今看来也不过是个虚士而已,实在让人大失所望。” 管络,郭璞二人这次再也难以忍让,当下齐齐发声怒道:“公孙前辈,你屡次辱没恩师声誉,还请慎言,否则我们这些做弟子也不能再无动于衷了。” 公孙无垢有恃无恐,继续笑道:“真是奇了怪了,那鬼道一脉乃是外道邪流,千百年来做了多少蛊惑愚民,害人性命的卑劣之事,到了今时今日已被中原群雄驱逐到了荒芜之地。那鬼相更是声名狼藉,常以鬼道之术驱使魑魅魍魉,手段诡异邪恶,如何能跟我诸子百家相提并论?” 这是门户之分,也是正邪之别,公孙无垢一脸正气,字字重若千钧,听在道玄两位门徒的耳里竟是顿生迟疑,往昔对恩师郑玄的坚信无比的心境竟也出现一丝缝隙。 谁知那童渊却是突然重重一哼,目光略寒的拦在了两者之间,摇头言道:“公孙无垢,对付两个道玄后辈,也值得用上你名家的幻音术吗?” 第二百二十三章:月旦阙主,许邵 这公孙无垢义正言辞,在抨击鬼道之流的同时,也在批评郑玄的见解,认为后者名不副实。 他这话里句句在理,当真不愧位名家宗主,这雄辩之才果然天下一绝,逼得管络二人竟一时无言以对。 只有童渊明白,其实是公孙无垢对之前的事耿耿于怀,认为郑玄宁愿选择鬼道之流这样的外道,也不愿将他名家之主提及,这心里是又恨又怨才处处针对,甚至以大义正理占据制高点来打击对方。 管络,郭璞平日里醉心学问,哪怕是跟同门争论几句也只是学术上的事情,所以万万不是公孙无垢这样的名家对手,而且隐隐的心里也觉得对方的话似乎还真有几分道理。 好在童渊及时瞧出了不寻常的地方,拦在二人身前,寒声道:“你名家的幻音术独步草莽,名声在外,今儿却用来对付两个小辈,会不会大题小做了。” 公孙无垢见自己的小伎俩被童渊识破,却也不以为然,他只是想给这两个小辈一个教训,当下便散了功力,笑道:“好叫他们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童渊无语,来到管络二人身边,忽得挥手一拍,一股雄厚纯正的真气随即传导到二人体内,助他们将公孙无垢的幻音术的余劲扫去。 管络二人这才知道着了他人的道,可笑他们以前以为是郑玄弟子,多少心里还是有些小觑天下英杰的,但这回可不敢再大意,颇为警惕的瞧着公孙无垢,眼里的不满溢于言表。 公孙无垢不予理会,神情淡然,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就连之前那般激烈的争论,也消散于无形之中。 童渊见状也不能过分逼迫,便对这两位后辈笑道:“今儿是月旦阙封榜的大日子,咱们有些事情就不要记在心里,两位贤侄请坐,想来这无双盛会就快开始了吧……” 管络二人有感童渊多番相助,早将这老者当作仁厚长辈看待,对他的话自然也顺听许多,而且他们代表的还是郑玄,哪里能那么不顾大局的跟人发生争执,传扬出去丢得可是“玄天仙师”的面皮。 于是他们道过一声谢后,便在自己的位置上正襟危坐,倒也是有模有样。 不一会儿,果然如童渊所言,随着远处一阵阵管弦之乐的响起飘扬,封神殿中的群雄纷纷站起身来眺望四周,却见外头对面的山巅竟是遥遥的飞扬直下数十道身影,飘然若仙,玄妙似神。 寻常武者虽然练得武技可强身健体,飞檐走壁,但即便是地元级别这样的高手,那也是没有办法像这样漫步半空之中,除非是传闻中的天元高手才有过这般壮阔神妙的奇景,因而惊叹连连,难以置信。 不过今日参加无双盛会的可不乏超级高手,如吕布,张辽等人目光如炬,心神似电,冷眼旁观中早已发觉其中的奥妙,嘴角不禁露出几分讥讽轻蔑。 原来在封神殿跟那山巅之间,早已布置了巧妙机关,乃是用那细若蛛丝的绳索连接,加上又有云雾作为掩护,所以在常人眼里,月旦阙的一干人等乃是凌空漫步而来,其实到底还是借助了外力,想明白了也就恍然大悟。 只是话又说回来,对方虽然有些喧哗取宠的意思,但他们能够借用如此细线作为工具,若是自身没有一定的实力,定然会落得个弦断人亡的下场,因而越发的让人忌惮月旦阙的势力。 那几十人飘然而下,人人俊美英朗,气质儒雅高尚,统一着装羽白长袍,乍一看还真有股圣洁的意味。 当先一个龙眉凤眼的年轻人,左手持着一册玉简,右手背负在腰,玉冠高束,长衣锦带,玉树临风间气势悠然,与群雄目光注视中温和一笑,道:“月旦阙,许邵,幸会九州群雄。” 原来这位就是月旦阙的新任阙主许邵,等了这么多天终于见到了他的庐山真面目,果然是风度超然,人中龙凤。 只是群雄看在眼里,却蓦然生出一丝不和谐的感觉,仿佛……仿佛这许邵本不该出现在此地。 许邵一路前行,身后部从跟随,虽然排面极为堂皇,但他一路上跟不少豪杰叙话,都可将对方的来历如数家珍的说个明明白白,果然不愧为月旦阙的阙主,尽知天下事。 这般一来,群雄倒是收起了对许邵的小觑之心,果然像月旦阙这等实力深厚的宗门,又怎么可能选一个毫无能力的人来担任阙主这样重要的职位? ——这个许邵虽然年轻,但一定有他过人之处,怕又是一个难缠的对手。 许邵笑别群雄之后,领着许嵩,许靖二人入得殿中大堂。 他没有依仗自己的阙主身份,反而持后辈礼节主动上前言道:“童大师,公孙宗主,还有管师兄,郭师兄,今日劳你们大驾光临,我月旦阙幸甚。” 管络二人身份微妙,故而先与他人起身回应,他们见许邵的年纪跟自己也差不了多少,却已经是一方宗门的掌舵者,心里是又是惊讶又是羡慕,更有几分敬佩。 童渊微微一笑,却是没有表现出跟管络二人那般的热情,反而跟那公孙无垢一样端起了宗师的架子,呵呵笑道:“老夫以往不曾见过你这新阙主,不过今日瞧见了也是老夫的幸事,果然月旦阙中多俊杰。阙主年纪轻轻却已是神识内敛,想来再过不久,这草莽中便又要多出一位地元高手了。” 许邵笑道:“不敢当,在下学武只是为了强身健体,至于境界一说,对我而言不过是些虚妄罢了,所求的无非是将月旦阙发扬光大,这一点还需要童大师这样的前辈多多照顾晚辈才是。” 童渊笑道:“你果然不错……” 许邵见童渊一言过后好像没了接话的意愿,便向后者微笑示意,最后面向那公孙无垢,恭声说道:“公孙前辈,想不到您竟真的来参加这次无双会了,如你这样胸怀若谷的宗师前辈,能够不计前嫌的放下两家恩怨,实在是让我这做晚辈的佩服至极。” 公孙无垢对这番话很是受用,那依旧俊朗的脸上也浮出几分笑意,摆手道:“过往的事情不该由今人来承担,你我两家的恩怨也早该有个了断,否则长久下去只不过是让仇者快而已。” 许邵一拍手掌,笑道:“宗师说的太对了,晚辈在这里代月旦阙先表个态,一定尽力去说服阴阳家其他势力尽力修复跟名家的关系,以后咱们两家携手并进,再不做那让仇者快,亲者痛的错事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恭请,老祖宗 月旦阙之主许邵,名家之主公孙无垢,这两人一见面便互说感慨,话里话外都是透着那么一股意思,仿佛早有默契的在谋划着什么。 可听在旁人的耳边,却是显得格外的刺耳。 童渊来这里可不是为了瞧这番“肉麻”的场景,故而他心里微起不耐。 他故意咳嗽一声,打断二人道:“我说许阙主,公孙无垢,叙旧的话等会再说吧,老夫瞧着外头的英雄豪杰可等的不太耐烦了,这无双会是不是也该开始了?” 枪宗之主就是厉害,三言两语就直接提到了正经事上,顺便把二人的兴致打消得一干二净。 公孙无垢素来跟童渊不和,这会又见这老冤家出来调侃,当下面色一冷,喝道:“童铁枪,你就那么等不及吗,这可不像你往日的作风啊。” 童渊笑道:“瞧你与个小辈聊得这么热切,我也是不曾看到过,似乎也不是你往昔的脾性嘛。” 公孙无垢冷笑道:“这是咱们诸子百家里的事情,与你这武夫何干,便是说与你听,也怕你听不明白……” 许邵赶紧拦在二人中间,面色不改的嘿嘿笑道:“童大师说得对,是晚辈一时激动险些忘了正事,那么请两位宗师跟两位师兄在旁安坐,我这就要开始了。” “慢来……” 谁知童渊这时候反倒是横插一杠,指着这正堂之中多出来的那一个位置,笑道:“你不准备等等这位贵宾了吗?” 之前他来的时候,还只是四个空座,原本应该是安排给身为枪宗之主的他,名家之主的公孙无垢,道玄宗门玄天仙师的郑玄,以及这最后未到的一位。 只是因为那郑玄在途中无故失去踪迹,只能由管络,郭璞二人代劳,所以后来在许嵩的安排下,这里便又多出了一个位置,但仍旧是虚席以待。 三名宗师级别的同堂会面,足以说明这个迟迟未至的人物,必定也是个身份显赫之辈,说不得又是武道或者诸子百家中的宗师级别存在,因而让人分外留心。 这许邵看了一眼那空置的虚位,恭声的对童渊笑道:“不急,他老人家一定会来的。” 说完,这位年轻的月旦阙主重新现身与大殿群雄面前,他缓缓扫视场中各处,与在场的所有月旦子弟似乎连成一体,形成了一股渗人的威势,压得场上的杂音渐渐消失。 待得群雄噤声,他才展露笑意,道“今日九州各地豪杰驾临这封神殿观礼,实在是月旦阙的盛大荣幸。我许邵,新任阙主,有幸主持这新一轮的《无双榜》,更是幸运至极。这期间,如是有什么怠慢之处,还请诸位多多见谅。” 堂堂月旦阙主如此谦恭,倒是让人惊异,毕竟之前的种种突发事故,都可以窥见他们的行事其实是有些霸道的。 不得不说许邵谦恭的态度,让原先部分对月旦阙心生不满的豪杰大为改观,反正又不用他们怎么样费力,便顺着势头动了动嘴皮子大声附和叫好,说不定还能跟月旦阙结上一分善缘呢。 只有张辽等人自持身份无动于衷,不过仍将目光不断打量许邵,想来其实对这位月旦阙主也是有些挂心的。 许邵微微一笑,似乎对现在的场面很是满意,随即又道:“自月旦阙创立以来,已经有一甲子的时间,期间共列两次《无双榜》,囊括天下英杰。事实可鉴,凡是榜上有名者,皆是九州响当当的英雄人物,尤其是榜首之名更是当世第一等俊杰。” 谁料此话一落,场中气氛突变,先是小部分窃窃笑语,随后竟是越演越烈,将整个封神殿都充斥着玩味的笑声。 有些人很快醒悟过来,觉得这样有失体统,便强自按捺这股笑意;可有些人却不知是出于何种心态,笑声洪亮,议论吵杂。 月旦阙的人也明白众人为何发笑,其实主要还是为了那潘狰狞潘凤。 作为前榜的无双第一人,理当为九州第一人,谁知却被榜外的刘虞两次击败,甚至到了最后是踪迹全无,自然会惹得别人讥笑嬉闹。 许邵好似早就知道会发生这个场面,非但没有惊慌,反而面带笑意,神态自若。 他等殿中的笑声稍稍平复一些后,继续说道:“今日无双盛会决意公布第三次《无双榜》,本人作为月旦阙阙主,先在众英雄面前立下重誓,若有榜外之人能够击败此榜无双第一人,月旦阙愿无条件的奉其为主。阙中的财富,人脉一律听其调遣,绝无反悔的余地,愿天下豪杰见证。” 一旁的许嵩,许靖二人闻言,齐步上前展开手中早已准备的白锦,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定眼一看,竟是月旦阙的财富详细。 上头的金银,田地,商铺,粮仓,马匹……每一样每一件都详详细细的记录在案,看在这些草莽豪杰的眼里,让人忍不住的头皮发麻。 都说月旦阙富可敌国,今日只是这么冰山一角的显露,就足以让无数人为之疯狂,欢呼不止。 许邵见场中气氛正浓,随即笑道:“诸位,那么无双盛会即将开始,恭请老祖宗……” 同一时间,在场所有的月旦阙弟子齐齐屈身半蹲,双掌向上展开,口里喝道:“恭请老祖宗……” 随着这一声声“老祖宗”随风而去,只见一道模糊身影驾着一只纯白仙鹤仿佛从云端缓缓下落,惹得众人大声惊呼“仙人”,心智稍弱者已是在不自觉中生出膜拜之情。 在仙鹤的清鸣声中,来人飘然若仙的降临在这封神殿中心。 只见他满头银发,面色奕奕,慈眉善目中藏着几分神采飞扬,身形挺立似松,气势稳健如山,虽是形单影只,却给人一种舍我其谁的霸气。 而这位老者身边的那只仙鹤,体态极其硕大,竟有寻常同类的三五倍,神俊夺目,孤傲不羁。而随着老人轻轻的一拍那嫣红的冠顶,它突然展开巨翅荡起疾风四散,随即一飞冲天而走。 老者这才环视周边群雄,哈哈大笑道:“诸位,老朽来迟了……” 话音刚落,包括许邵这位月旦阙主在内,所有的月旦弟子目不斜视的瞧着这位突如其来的老者,再次洪亮齐整的喝道:“老祖宗……” 第二百二十五章:天罡地煞,忘世先生 随着在场月旦子弟的起身呼喊,此间声势惊人,“老祖宗”三个字响彻封神大殿。 在场非月旦势力的宾客们耳里听得清清楚楚,这心里自然而然要对这位老者的身份感到惊奇万分,也不知这位所谓的“老祖宗”到底是个什么来历,竟能让一门之主的许邵都以子孙后辈的礼节相待。 老者听得满殿的呼喊声似乎甚是满意,枯掌朝着许邵凌空虚扶一把,笑道:“邵儿,你现在已经是堂堂月旦阙之主,如何还能向老朽行如此大礼,岂不是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原来这位月旦阙众人口中齐呼的老祖宗,居然还是许邵的恩师,瞧他发须皆白似蛛丝,满面皱纹若枯树,也不知道已活了多少岁了。 早就听闻月旦阙的前身乃是昔日的阴阳家,门下流传着当年“鬼知神觉”张良从十三卷《奇门遁甲》中演变而来的《遁甲天书》,其中记录了三十六天罡跟七十二地煞之术,因而又被世人惧称为左道之宗。 其宗门中收敛了不少惊才艳艳之辈,这些人一生都沉浸在研究这些天罡地煞之术,除了能够使得自身实力变得极为强劲以外,某些左道之术更是端得神妙无比,配合着丹药修炼竟有益寿延年之妙用。 ——曾有逸闻,阴阳家之所以能够屡遭劫难而不灭教义,便是因为有这等秘术相助,门中超过百岁之人比比皆是,其中甚至还有两百岁上下的老人……实在是令人啧啧称奇,就是不知道到底是真还是假? 不过瞧得眼前的这位“老祖宗”老而弥坚,只怕这些传闻并非空穴来风,而且他那驾鹤而来的出场方式实在太过惊艳,定是《遁甲天书》的奇妙法术才能办到。 如此一来,对于这场中的一部分人来说,那阴阳家不传之秘的天罡地煞术,倒是比阙中那些财富来得更要引人痴迷吧。 许邵见老者已经示意他起身,便也不再多做什么虚礼,当下来到后者的身边,笑道:“若是没有老祖宗的悉心栽培,哪里有许邵今日的成就,我向您行跪拜之礼,实在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不敢以阙主身份论事。” 老者似乎很是满意许邵的懂事,点了点头后低声问道:“邵儿,今天咱们邀请的贵客……可都来齐了吗?” 许邵闻言神色微微一变,随即又微笑着说道:“恩师,除了玄天仙师暂时行踪难觅之外,枪宗的童渊童大师,名家的公孙无垢宗主都已到齐。” “郑玄居然没来……” 老者盯着许邵片刻后,说道:“那好吧,待老朽见过这两位朋友之后,你便可以宣读这次无双排名了,想来天下人都等急了吧……” 许邵侧身让出一条道来,道:“是,请老祖宗先行。” 老者这会倒是当仁不让的先于许邵之前漫步而行,来到正堂中见到童渊几人后,嘿嘿笑道:“童渊,公孙无垢,你们别来无恙啊……” 公孙无垢面色凝重,不似以往那般自傲不羁,竟罕见的露出一丝看着不太自然的笑容,随即执晚辈礼节施礼道:“忘世先生……” 原来这位老者竟有这么一个雅号,他瞧了瞧公孙无垢,笑道:“多年不见,昔日的‘云龙公子’,如今也已成了一方宗门之主,倒是让老朽生出几分物是人非的感慨啊……” 公孙无垢赶紧接话道:“先生言重了。” 忘世先生又瞧向童渊,再道:“还有你……你这蛮小子也老了,可你做得真好啊,让枪宗一脉发扬光大,在这乱世之中已成了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很好……” 童渊神情凝重,不苟言笑,面对这位老者,他这心里竟第一次感到惧意,却不是因为对方的实力强大。 已经是地元巅峰实力的他,即便面对的是传闻中的地仙存在,但他有足够的能力相信在一对一的较量中,哪怕对方有无数功效奇异的天罡地煞术相助,这最后的胜利最终只会属于他。 而真正令他惧怕的是……眼前的这位忘世先生,虽然已是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可早在五十年前的那一次相遇,他就已经是这幅分毫不差的尊荣。 仿佛……时间已经将这个人完全的遗忘,任由他自己在这人世间不死不灭…… 忘世先生似乎瞧出了童渊心里所想,微微笑道:“这次老朽出现在这,只是为了听一听,看一看在这新的时代里,到底又出现了多少令人惊讶的小朋友……或许他们中间有像你们这样的奇才,或许还能有超越你们的天才,这种未知的神秘感,算是老朽这漫长的生命里少有的乐趣了。” 童渊见这忘世先生倚老卖老,心里浮现出有几分不屑跟轻视,但他绝不能流露在脸上,便迅速的顺着对方的话,嘿嘿笑道:“如此说来这次的《无双榜》,连先生您……也不知道上面到底提了那些俊杰?” 忘世先生从怀里取出一杆成人手臂长短,形状好似短笛的玉质容器,笑道:“老朽都这把年纪了,早就不管这些琐事了,这一切啊都是我这乖巧的徒儿一手操办的。老朽只不过是为他保存一下这《无双榜》,免得被有些宵小之辈趁机作乱,若是再被人污了月旦阙的名声,可就是我这做‘老祖宗’的过错了……” 童渊闻听,立刻就觉得对方的话里似有深意,但是他此来月旦阙可不是为了惹是生非,应该不至于跟他们生出什么矛盾来吧,因而只当是耳边风,神情坦然自若的转身回座饮茶。 那公孙无垢见状本想出言挑拨几句,可见忘世先生自己都毫不在意,他若是以一宗之主的身份行了这小人行径,反倒让人轻视了几分,只得错过这个大好机会心有不甘的回归本位,静等许邵宣读《无双榜》。 至于那管络,郭璞二人,从头到尾都被这忘世先生给无视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双方的身份差距过大无需见礼,还是因为后者对郑玄的缺席心有不满而故意为之。 只可怜这两位超级后辈,在这几位宗师巨擘当中只能唯唯诺诺的忍受着,心里头不由得暗暗埋怨恩师为什么要徒儿来这里受罪啊…… 随后忘世先生将那玉笛一样的容器交给了许邵,笑着嘱咐道:“徒儿啊,这次的《无双榜》到底能否让这些前辈跟九州群雄满意,可到了检验你本事的时候了,你可不能丢了咱们月旦阙的脸面哦……” 许邵眼中一亮,乖巧的应道:“是,老祖宗,那么徒儿这就开始宣读《无双榜》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无双排名,无双灵玉 许邵重新来到正殿之上,面对早就翘首以待的场中群雄,故意将手中的玉简高高举起。 果然,所有人的目光很快就被吸引到了那小小的玉简之上,所有人的心里也都明白里头藏着的就是他们心心念念的《无双榜》,那份代表权力,声望,财富的《无双榜》。 难以压抑的欢呼声瞬间响起,将这封神殿充斥得满满当当,也是凡人对心底欲望的肆意发泄。 许邵微笑着从玉简中抽出一卷锦帛,将其置于殿中,竟是无故的柔光四射。 只见那握柄处乃是用金甲玉片辅成,再用金丝穿插其中,绘成了“无双榜”三个张狂大字, 人群之中不乏有识货的高人,惊呼之下道明那锦帛竟是西域三十六国终的大月氏所特制的净月绸缎。 因大月氏已亡与匈奴之手,故而存世极少,便是皇家之中也只有少许而已,专供于皇服所用,想不到这月旦阙神通广大竟也能拥有一二。 许邵面露笑意,稍等停顿片刻后,言道:“诸位,今日《无双榜》如往年一般仍旧提名一百零八人,等会倘若有人觉得我月旦阙有失公允或者心中不服,可以等在下宣读完毕之后,在这封神殿中一决高下,这无双排名亦可当场更改。” 群雄闻言摩肩擦掌,已将不善的目光瞧向四周,好像其中的任何一人都可能成为自己的对手。 许邵话锋一转,又道:“不过刀剑无眼,若是有个闪失也不可伺机报复,须得公平对战,方才不负武者之名。否则月旦阙作为此地主人,决不能坐视不理,只能是代为出手以示公平。” 群雄喝道:“这是自然,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咱们也不会怪到你月旦阙的头上,快快宣读吧……” “好,如此在下就不耽误诸位的时间了,这就开始宣读了……” 许邵缓缓展开锦帛全身,随后高声喝道:“诸位,《无双榜》第一百零八名的是……成都吴懿……请上台领取代表排名的无双灵玉。” 场中宾客左右观察,想要瞧瞧这第一位宣布的成都吴懿是个什么人物,若是实力不是十分强大,说不得便要在等会的封神台上来一番厮杀争夺。 谁知等候良久,竟不见有人上前领取无双灵玉,想来能够登上《无双榜》的定然不会是个无胆之辈,所以应该是压根就不曾参加这次无双盛会,倒是让人白费气力了。 许邵见状也不气馁,似乎这样的情况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随后再道:“第一百零七名的是……襄阳张允……”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同样的情况再次发生,难道这场中数百观礼的武者,竟掺了那么多的水分吗,以至于接连两次都没有人到场接受月旦阙的排名? 好在事不过三,当许邵再一次宣读之后,那第一百零六名的陈留鲍忠终于出现在众人面前。 如果有人对他还有些印象的话,这鲍忠正是在子午谷外与孟达等人一起围攻魏延的那几名好手之一。 若是没有那一战的出现,也许别人不会对鲍忠有什么太大的意见,可一个在魏延手下都挨不住十招的人却能登上《无双榜》,到底是他的实力太弱,还是因为那魏延太强? 群雄眼里,已是生出几分不屑跟轻视,更有甚者已将今日的首站放在了鲍忠的身上,意图夺取后者的无双排名。 鲍忠似有所觉,却没有选择退缩。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的知道输给魏延后带来的压力有多强劲,但既然月旦阙仍旧将他提上榜单,就不会因为畏惧而躲藏起来,那样的话是有负武者之名的。 许邵瞧着面色凝重的鲍忠,微微一笑,道:“鲍兄,请妥善保管好你的无双灵玉,这玉佩不但代表了你的排名,日后来我月旦阙更可凭借此令行便宜之事,好处甚多。” 一旁的许嵩递上一枚青灵古朴的玉佩,上面有阴阳双鱼的图案印记,而在尾端交织处刻上了小篆书写的“百七”二字。 鲍忠接过玉佩,瞧了瞧那显目的“百七”,笑道:“多谢了,不过我还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再来这里,总得先渡过今日再说。” 许邵道:“好,月旦阙随时欢迎你。” 鲍忠笑着回归本座,一路上不知道被多少炙热的目光注视,如果说这些目光能像利剑一般砍杀,那么他早已成了一堆碎肉。 随着许邵一次次的宣读榜上排名,场中群雄的神态各有不同。 被宣读到了名字的豪杰,有的洋洋得意,沾沾自喜,有的却是心怀异色,凝神以待。 而没有宣读到的豪杰就慢慢显得有些焦虑,甚至可以说是望眼欲穿,他们仔仔细细的听着,满心希望下一个便会出现自己的名字。 可惜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多人就连自己也渐渐失去了信心,意味阑珊中只想快些结束名次的宣读,好赶紧去挑战榜上比较靠后的幸运儿。 因为这榜上群英乃是分布在大江南北之地,所以尽管今日在这封神殿已经聚集了不少九州俊杰,但还是有很大一部分人并没有出现在此。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难题,既然月旦阙能够将这些人提上《无双榜》,自然也能将代表身份的无双灵玉交到他们的手上,保证每一位挑战者都不会因此而失去获得灵玉的机会。 随着时间的推移,许邵竟一口气的《无双榜》中的后七十二位高手名次,在这份新鲜出炉的名次当中,除了前榜有名的武道好手以外,还有许多后起之秀也赫然在榜,当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 只是令人稍稍惊疑的是在此番排名中,有不少在前榜就赫赫有名高手,其位次竟是普遍存在向后下降的迹象。 比如那羽林卫的三大副都督,乐进,李典,满宠,他们之前在榜上的排名可是在三四十名间,至少也占得了中流偏上之列。 可在这份榜单中,乐进掉到了第四十四位,李典跟那满宠更是不堪,前者五十七位,后者六十二位,不免让当事者心怀惊疑跟不满。 第二百二十七章:树欲静,而风不止 按理说如乐进这般的前榜高手,在经过这十余年的修炼提升,他们的实力应该是有增无减。 相对应的,他们的位次按着正常逻辑来说也该是向前递进,可谁知偏偏在这次新一轮的排名中,反而是下降了许多,这就让人有点想不通了。 如果不是月旦阙搞错了他们的实力分布,那么似乎只剩下了一个解释的理由,那就是此番榜上涌现出了太多以往不曾上榜的新晋高手,而且这些新人的实力之强已是全部凌驾于乐进等人之上。 可是……这个可能性大吗? 念及于此,乐进跟满宠不由自主的将目光投向了神态自若的张辽身上,要知道这位羽林都督就恰好是这样的情况。 张辽似是感受到了部下的目光,也清楚他二人心里因为无双排名而生出的疑惑,便缓缓开口将自己的推测言道:“你们俩仔细回想一下,这次的《无双榜》是不是跟以往有些不太一样?” 满宠心思狡黠,当下应道:“请都督指点。” 张辽冷声道:“这次的《无双榜》除了收录了武道草莽的高手以外,似乎在其中还掺入了不少诸子百家的名门子弟,比如说那排名尚在乐进之前,位列第四十三位的平原狂士祢衡,就是法家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 因为有探查天下秘辛的《羽林密卷》在,张辽虽然只关心九龙苍穹的下落,但也会注意一些大势力的情况,因为苍穹令有很大几率的会被这些名门巨阀所藏匿。 乐进一听,还真是这么一回事,当下回应道:“月旦阙如此安排,是不是有些故弄玄虚的意味,毕竟《无双榜》向来只是收纳武道之辈,为何这次却要将诸子百家的人也拉到里头充数?” 张辽笑道:“树欲静,而风不止,月旦阙最近真的是做的好大事啊……”、 一旁的满宠见张辽意有未尽,便挑开了这个话题,继续说道:“只是如此一来,这总共才一百零八个的无双名次,若是想要留在上面,这竞争可就更激烈了。” 张辽冷哼一声,道:“这样不是更好吗,你们有机会将前面的对手一个个的挑战过去,武者的世界,就是要这样刺激才有意思。” 乐进闻言神色如常,因为对于他而言,无双排名固然是一份荣耀,但在心里最为重要的却并不是这个——追随眼前这个男子,创立让世人都闻风丧胆的羽林势力,远比这些虚名来的要让他感到满足。 而一向沉默寡言的满宠,此时心里早已生得一股邪火来,月旦阙将他的排名定位的越是往后,他就越有以下克上的决意,因而情不自禁的将怨毒嫉恨的目光投向了许邵。 此时的许邵面带微笑,好像他从出场以来就一直维持着这样的神色,而在公布了这七十二个名次后,并没有一鼓作气将剩下的三十六位名次宣读,仿佛是在等待场中宾客消化一般。 这让满宠觉得有些怪异,这心里不免闪过一丝异样,悄声的对张辽说道:“都督,属下忽然觉得这《无双榜》的排名,似乎跟这阴阳家的天罡地煞颇为相似,既有强弱之分,也有数目之别,这是一个巧合,还是他们月旦阙故意为之?” 张辽双目一凝,道:“你观察的很仔细,天罡,地煞,正好也是一百零八道,的确有些可疑。月旦阙或者说是阴阳家,行事一向诡异神秘,日后可叫羽林卫暗中多多接触一下,本都督以后说不得要跟他们打些交道。” 乐进眉头一皱,随即点头应道:“属下记住了。” 那满宠见状又道:“都督,这榜单剩下的三十六人,按着如今情势而言,难道是要有地元级别实力的高手,才能有资格入得其中吗?” 张辽冷笑道:“九州武道草莽中卧虎藏龙,再加上诸子百家千年来存下的底蕴,便是真的出现了三十六名地元高手,本都督也不会惊讶。相反,我会因此觉得更加兴奋,原来这天底下还能有这么多的对手值得本座挑战。” 满宠笑道:“都督神威,这次封榜必然是名列前茅,震慑群雄。依属下看,就算是那无双第一的位置,对都督而言也如探囊取物一般轻而易举。” 张辽闻言,原本冷峻的脸上竟是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丝笑意,喃喃念道:“无双第一,无双第一……也不知道这次的榜首之位到底花落谁家,本座真的感到有些好奇啊……” 以他如今的实力,足以稳稳当当的入选任何一次《无双榜》,只可惜他出道的时间晚,所以错过了上一次的无双排名,算是一个小小的遗憾。 当下他身负刀宗之秘技,手握钧天之龙魂,携诛杀天元高手刘虞之威势,居汉庭羽林都督之高位,上述的每一样不但是足以让他人艳羡的资本,也是帮助他在新一轮的《无双榜》上名列前茅的筹码。 ——他之所以要特意亲临月旦阙,就是要借《无双榜》来震撼九州大地,让天下人都知道他张辽的名字! 只是张辽在片刻后却是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由的将目光瞧向另一边,那里正安坐着一个赤焰若火的男子,这是他目前遇到过的最为强劲的对手,唤作吕布。 强者之间,就算只是目光的注视,都能够感受得到来自对手的挑战。 吕布从未满足过现在自己所拥有的一切,虽然他已经是地元巅峰,这世间数一数二的武道超然高手,但他还是希望跟更多的绝世高手对战。 张辽自然是不可避免的其中一个,却不是他最想为之一战的那一个。 他的目光注视着许邵身后的正堂,里面的枪宗之主童渊,以及那位被月旦子弟称作“老祖宗”的忘世先生,这两个人身上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骇人气息,才是他这些年遍寻不获的最强对手。 炎天画戟静静的伫立在他的身边,可那股温热的气息正不断的从中散溢出来,仿佛是吕布心中的战意。 第二百二十八章:地罗天葬,无咎神箭 许邵静等片刻之后,面对众人的议论纷纷,心头却是喜色涟涟。 因为这一次的《无双榜》乃是他一手经办,要的就是这样的喧哗取宠意味。 而事实也是如他所料,这次创新的将武道草莽跟诸子百家合并提名在《无双榜》上,果然是个充满话题的举动,也符合月旦阙日后的大计施行。 他使了使眼色,待得左右部分的月旦子弟趁别人不注意的时候下去后,再次开口言道:“诸位,这先行公布的七十二位豪杰已经是当下九州一流高手,但相信你们也有所发现,另有尚未公布的三十六位豪杰,才是咱们这次无双封榜的重中之重。” 群雄之中,有人已经位列其中,有人则是名落孙山,但也有自诩实力强劲却暂时未曾上榜之人,闻言后高声喝道:“我说许阙主,你就别卖关子了,咱们今儿来这里就是想见识见识谁能压过那潘狰狞,当那无双第一,你快把剩下的排名读出来吧……” “好,本阙主就应了诸位的要求,将这最后的排名一一道明”,许邵微微一笑,提气长喝道:“那么,这位列无双第三十六位的豪杰,便是刀宗天罗地葬魏延!” 不同于之前那七十二位的简单宣告,因为这三十六位高手都是实力超群之辈,也许许邵是出于慎重跟尊重的考虑,所以将每一位豪杰的来历都加以略微的介绍。 如此一来,既可给这些武者造势,也能彰显月旦阙实力超然。。 在人群中的魏延听到自己的名字后,从座位上缓缓起身,随后环视四周群雄,面带不羁笑容。 因为在子午谷外,群雄已经见识过这位刀宗弟子的厉害,所以倒不曾发出什么起疑的呼声,而如孟达,鲍忠等人则是目露恨意,咬牙切齿。 至于同为刀宗子弟的张辽,却只是瞥了魏延一眼后,便再无其他的动作,因为后者现下只有人元上阶巅峰实力,还暂时入不得他的法眼。 倒是那乐进忽然低声说道:“都督,这魏延与你乃是同出一脉,实力又是不差,能不能将其收纳到羽林卫中,应是一大助力。” 那魏延的排名尚在乐进之上,以月旦阙的能力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大的误差,所以若是能够收录这等豪强之辈,绝对可以让羽林卫的实力更上一层楼。 谁知张辽沉吟片刻后,还是微微摆手道:“不用白费心思了,这魏延乃是刀宗一脉中得到真正传承的亲传弟子之一,同时也是一个像极了本座恩师的武痴,他们这样的武者毕生追求的乃是武道的极致,绝不会受困于权势这等外物。” 乐进闻言后略有些失望,别看现在羽林卫风头正劲,但上有何进跟卫戍军强压着,下有不忿张辽所为的草莽豪杰仇视着,哪怕有汉帝刘宏的扶持,现在的处境也是暗泉涌动,步步惊心。 若是能多一些像魏延这样的强者加入到羽林卫中,那么这股力量将该会是如何恐怖的存在,又何必惧怕一个汉庭的大将军? 大概是因为这后面的三十六豪杰实力超群,便是连月旦阙也不敢怠慢,所以不同于之前的情形,竟是那在阙中颇有身份的许靖亲自送上那无双灵玉。 魏延接过了那枚属于自己的无双灵玉,上面果然刻着显目的“三六”,惹得他的嘴角扬起笑意。 许靖察言观色,见状问道:“怎么,魏兄是有什么疑问吗?” 魏延率性的把玩着这枚在外人看来是代表权力跟身份的无双灵玉,笑着回应道:“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之前在那子午谷外,我曾经自告奋勇的要做挑战测试的守门人,想不到一转眼还就真的逐了心愿。呵呵,第三十六位,还真是一个不错的排名。” 许靖笑道:“这份榜单早在之前就已定下,魏延兄弟无需担虑,月旦阙绝不会徇私舞弊,将好不容易积累的信誉毁于一旦。” 魏延哈哈大笑道:“这是自然,不过这枚灵玉在我手里只怕是待不了多长时间的,等你们这无双会结束后,我希望自己能成为封神殿中第一位上台进行挑战的人。” 许靖闻言微微一笑,没有说可以,也没有说不可以,毕竟这里做主的人不是他,而是在台上的许劭。 魏延显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将目光导向许劭,希望能够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谁知许劭甚是圆滑,竟是将这个问题扔给了在这封神殿中所有的参与者,笑道:“这可不是我月旦阙可以决定的,你想成为第一个登台的人,那得让他们都看到你的实力。” 魏延将无双灵玉收入怀中,忽得咧嘴一笑,道:“你即使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 说完,他目光无畏的迎接群雄注视,浑身似被所激,真气不由自主的流遍四肢八脉,竟早早的就在调试自己的最佳状态。 正如他之前所言的那般,今日的确是一个千载难逢能够以下克上的好日子,这中间唯一的区别只在于谁是“下”,谁是“上”? 再看场中,这位刀宗弟子就如同一颗石子扔进湖水中,将原本平静的场面悄然荡起阵阵涟漪,而这位天罗地葬还仅仅只是排位第三十六而已。 随后许劭接连宣读,或是早已成名的九州豪杰,或是此时一鸣惊人的后起之秀…… “无双榜第三十五位,九江横流·凌统……” “无双榜第三十四位,凉州干戚·徐晃……” “无双榜第三十三位,钜鹿涤罪道师·张宝……” 每一个名字的背后,都是一位英雄的存在,而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是众人无法当场将这些大人物的真容全部一睹而快。 随着许邵那不紧不慢的宣读声,封神殿中的气氛却是渐渐推向热烈,因为那原本虚位以待的三十六个名次,此时在不知不觉中已是落实过半。 许邵一直在暗暗地观察着所有人的神态,他知道还差一点就能让场中的气氛真正的到达高·潮,目光随之停留在下一个豪杰的名号上,微微颤声念道:“无双榜第一十三位,襄阳无咎神箭·黄忠……” 果然,这黄忠二字才刚刚脱口而出,封神殿中原本的吵杂声音竟是在一瞬间仿佛消失不见,而在片刻的死寂之后却又骤然沸腾起来。 不是因为此人窃取高位惹人非议,恰恰相反的是已年过六旬的他以“箭神”之名称著于世,早在几十年前就已得到了九州武者的认可跟尊敬,乃是仅次于剑神王越,枪神童渊,刀神李彦,高居首榜无双第四位的超级高手。 可就是这样一位声名煊赫的武道前辈,这一次居然会再次被月旦阙收录榜中,却只能拥有第一十三位的排名,如此安排对于他而言甚至等同于一种羞辱。 为此,诸人心里不禁生起满满的猜疑:那还剩下的十二位武者,到底该是个怎么样的恐怖存在,才能压制得住像黄忠这样拥有宗师级别实力的超级高手啊! 第二百二十九章:第一十二位,羽林张辽 犹记得月旦阙第一次公布《无双榜》的场景,那时候的排位战可真算的上是龙争虎斗,神魔乱舞。 王越,童渊,李彦……这些耳闻能熟的名字,在后面无一不是神一般的存在。 他们三人不但成为天下武者毕生想要攀登的巅峰,更是以一己之力创立出三大宗,不知培养出了多少惊才艳艳的武道天才。 不过当时的武道世界尚处于群雄争霸的时期,纵然王越他们被称之为神,却仍旧有人敢于挑战“神”的威严,就好比这位无咎神箭黄忠。 那时的黄忠天赋异禀,年纪轻轻便已是武道中拔尖的高手,加上一手出神入化的箭术,再配合《神兵谱》中记录在案的神兵养由基弓,威力倍增少有人能敌,接连攻取无双榜上高手。 只可惜后来他被排名第三的刀宗李彦所败,但痛定思痛后便在荆楚苦修武技,终于用了十六年的时间领悟出号称箭中神迹的“无咎箭”。 只是不知道什么缘故,他却没有再次北上寻找李彦等人武斗,反倒在不久后被荆州八擎天之一的海龙侯刘表聘为荆襄百万水师总教头,一时间风头苍劲成为南方武道牛耳人物。 也正是因为如此,后来月旦阙第二次重列《无双榜》,以钜鹿豪侠潘凤为无双第一时,如黄忠,李彦这样的武道大家已不被收录其中。 这也算是双方之间的默契,却想不到这许邵接任月旦阙阙主之后,竟敢如此胆大妄为。 乐进向来自负,但见了此等情景,也是不禁摇头叹道:“这许邵不知道是胆大妄为,还是无知到了极点,怎么敢将黄忠这样的武道大家收录其中,难不成他还要将那李彦,童渊等人也来争一争这榜上名次吗?” 一旁的满宠因为忌恨前几日在那驿馆所发生的事,所以听了乐进的话后,忍不住出言讥讽道:“那又怎么样,这些老不死的早就该被拉下神坛了,既然月旦阙给了这样的机会,我们可得好好珍惜才是。” 乐进知道满宠这是故意找茬,故而冷哼一声,反嘴讥笑道:“可惜,你是不成的……” 满宠闻言眼里一寒,却是不怒反笑,道:“像你我这样的人元境界自然是万万不成的,不过咱们都督才三十岁便已是地元级别高手,假以时日定可踩着这些老不死的登上武道巅峰。” 张辽微笑道:“满宠,你莫要小觑了天下豪杰,别的不说,便是本座那师父就不是个好惹的角色。” 满宠忙点头称是,只是心里仍有些疑惑,他见张辽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便小声问道:“都督,属下有些事情想不通,还望都督解答一二。” 张辽道:“说。” 满宠问道:“月旦阙将黄忠列于一十三位,等于平白无故的得罪了一位武道大家,可他不同于那潘狰狞是孤魂野鬼一个,手里不但掌握着荆楚水军,更有那八擎天之一的刘表撑腰,属下实在想不通月旦阙这么做到底能有什么好处?” 张辽嘿嘿笑道:“月旦阙为了尽快从无双第一被刘虞所败的阴影下摆脱出来,所以才迫不及待的要重列《无双榜》,为此甚至不惜得罪那潘狰狞,然而现下看来却是值得的。你瞧瞧……无论是作为测试所用的落虹玄铁,还是请来了像童渊跟公孙无垢这样的宗门之主,这一连串的紧密安排无疑都是在向天下武者彰显实力,以便吸取更多的强者为他们所用。” 满宠若有所思的答道:“这一点……倒是跟我们羽林卫有些相似,不过我们许诺的是权力跟地位,而月旦阙则是财富跟法术。” 张辽赞道:“不错,既然月旦阙已经得罪了一个潘狰狞,那么再惹上一个名声煊赫的高手也就无所谓了,反而会将这次的《无双榜》传扬的更加夺人眼球,越是惹人非议,也就越是正中他们的下怀。” 满宠再道:“可为什么是黄忠,而不是声名更盛的童渊或者李彦呢,若是将这二人放在这个名次上,想来九州的万千武者都要疯了吧。” 张辽叹道:“刀宗,枪宗现在的势力太庞大了,门下弟子不但分布九州,不少人甚至已经成了各地郡县的实权者,月旦阙没有这样的实力跟底气敢去愚弄两派宗主的声望。” 满宠道:“可是黄忠看起来也不差啊,他可是荆楚百万水军的总教头,听听都觉得威风。” 张辽笑道:“你也说了黄忠是荆楚水军教头,难道他还能为了一个无双排名就千里迢迢的来讨一个说法吧,否则也太丢他箭神的脸面了。加上他是昔日仅次于武道三宗之下无双第四人,如此一看恰好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满宠笑道:“都督说的是,这黄忠也真够可怜的,老了老了还给别人当了块垫脚石……” 张辽却是不以为然,淡淡说道:“江山代有才人出,黄忠的悲哀就是不该继续出现在这个时代,这个已不属于他们的时代,注定是我张辽的。” 满宠,乐进二人闻言,心里同时狠狠的一跳,脑海里更是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两个字——霸者。 只有霸者才能有这样的自信,只有霸者才能无视过往的辉煌,他们所要做的就是去不断的打破常规,不停的粉碎眼前的障碍,最终成为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主宰者。 满宠心悦诚服的感叹道:“都督,属下真得觉得这一次的无双第一非都督莫属,因为无论是谁都不及您这样的霸气,哪怕是童渊,李彦他们真的会再一次登榜,但枯木岂能跟神兵争锋,萤火岂能跟日月争辉!” 张辽听了满宠的这一番恭维的话,心里头畅快无比,脸上更是压抑不住的流露出恣意的笑容。 其实他自己心里早已这般认定,因为他诛杀了天元刘虞,因为他手握着钧天龙魂,因为他被誉为刀宗历来最为出色的弟子,因为……这种种的一切,都让他坚信自己是无双第一的不二人选。 他已习惯了成功,哪怕是与九州群雄的比拼中也依然充满了自信。 然而就在此时,那月旦阙主许邵的声音却是如雷霆般刺耳,“恰到好处”的宣读道:“无双榜,第一十二位,羽林都督·张辽……” 第二百三十章:无双十一,鸳鸯双戟·太史慈 《无双榜》,第一十二位,对于武者而言,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只是一般的武者,若是高居在榜上第一十二位,毫无疑问该是一件值得疯狂庆祝的事情。 因为九州之地的武者何其之多,便是用万千之数来形容也不为过,加上月旦阙所列的《无双榜》的确有他过人之处,凡是能够上榜的英雄豪杰必然是当世第一流的存在,所以这是一份难能可贵的尊荣,求之不得的盛名。 可对于这位心高气傲的羽林都督而言,这第十二位的排名,反倒是对他的羞辱跟蔑视。 因为他是刀宗不世出的天才,因为他是一代真龙的终结者,因为他自觉是这次无双第一最有力的争夺者,但现在却成了别人眼里的笑话。 可怜那满宠一想到自己之前还在夸夸其谈的赞许着张辽的无上霸道,转息之间却是得到了这么一个哭笑不得的结果,倒像是他跟月旦阙之间早有勾结,特意合演了这么一出好戏来羞辱张辽。 他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张辽的神色,只是后者的脸色果然不出所料已是阴沉似水,浑身的煞气更是无主自走,好生吓人。 别说是在身边的满宠,便是那远在台上的许氏兄弟,都能够深切的感受到来自这位羽林都督惊人的压迫力,因而神色都是有些不太自然。 此时的张辽犹未知晓,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满脑子都是一片空白,仿佛有无数的蜂子闯在里头“嗡嗡”作响,扰得他心烦意乱。 许邵见状,却是对身后另一边的许嵩使了使眼色,道:“你去……” 许嵩闻言目露无奈,却又碍于身份而无法反抗,只得接过那块刻有“一二”的无双灵玉来到张辽身前,略微有些拘谨递上,道:“张都督,你的无双灵玉。” 张辽一双眸子死死的盯着许嵩的手,那里正安放着一枚代表了财富跟权力的无双灵玉,可他的眼里却是骇人听闻的渐渐泛红,仿佛是里头的暴虐跟愤怒要将眼前的一切都焚烧干净。 许嵩连呼三次,谁知张辽却是始终无动于衷,因而引得场中群雄越发瞩目,议论纷纷。 其实早在之前的子午谷外,众人就已经见识过张辽嚣张暴虐的真面目,因而不少人见他居然敢漠视月旦阙,倒也并没有太多的惊讶。 只是他们心里头不免因此生出几分唯恐不乱的心思,怪只怪羽林卫的声名在草莽武道中并不光彩,惹下了无数令人诟病的丑事。 他们纷纷猜测以月旦阙的行事准则,究竟会对张辽这种无礼的行为作出怎样的处置,毕竟那徐州张闿的下场可是历历在目的前车之鉴啊。 身边的乐进,满宠二人瞧在眼里,急在心里,可因为没有得到张辽的指令,也不敢擅自上去接受无双灵玉,否则一旦在这时候悖逆了张辽的心思,连他们也不敢保证会招来怎样恐怖的后果,所以只能沉默着侍奉在一旁。 而那作为此间主人的许邵,在见到张辽始终没有任何的反应后,心里头已不禁生出了几分不悦,既有对张辽的,也有对那许嵩。 虽然在以往的无双会中,也会有榜上豪杰因为不服无双排名而拒绝接受代表名次的灵玉,但却从未有过像张辽这样目中无人的情况发生,实在是不将他跟月旦阙放在眼里。 要知道月旦阙历年来为了吸引招揽更多的榜上豪杰,于方方面面都做足了充分的准备。 比如说凡是上榜的豪杰,可以凭借着自己的无双灵玉,在月旦阙中享受到各种好处,这排名越高的,获得的好处也越加丰厚。 传闻中,一些高名次的俊杰甚至被允许可以学习阴阳家的天罡地煞术,其中竟包括了对那些宗门子弟而言都是不传之秘的无上法术。 只是这些对于张辽而言,似乎并没有什么吸引力,因为他仍旧不愿相信自己竟只排在了第十二位,连精神都有些恍惚异常。 谁知那许嵩仿佛是受不住张辽身上传来的重重压迫,竟是一把将那无双灵玉强行的塞给了满宠,随后告罪一声便急匆匆的返回本位。 只是这么短短的几分钟时间,却让他感到从所未有过的贴近死亡,大汗淋漓之下已是冷意。 但在旁人眼里,却是堂堂的月旦子弟竟被张辽给生生的吓跑了,不免窃笑难止,连带着对月旦阙都有几分轻视。 而始作俑者的张辽只觉得心里涌起一股股按捺不住的不甘,不服,不信,随后汇成了种种难以言喻的郁闷跟愤怒,将他的意识遥遥的飞扬三界之外,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毫无关系。 许邵不会因为张辽一个人而耽误了榜单的宣读,等上片刻时间后,便再一次缓缓吐言道:“诸位,稍安勿躁,咱们继续宣读榜单,这位列第十一的无双豪杰便是……鸳鸯双戟·太史慈。” 太史慈,卫戍云鹏军主将,来历非凡,跟张辽合称帝都双杰,乃是当世数一数二的超级武者,将这二人排在一前一后,倒也是合情合理。 可张辽一听到这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对手名字后,心里头顿时狠狠的一跳,竟让他恢复了几分神志,随后猛地抬头死死的盯着在台上意气奋发的许邵。 此时的许邵将或是成名已久,或是潜龙在渊的名字从自己的嘴里一个个宣读出去,每当见到众人惊呼难息的时候,就让他有一种执掌天下群雄的错觉。 可过不了一会儿,他便感到周身寒意顿起,以其能力竟无法压制住这股从心底涌起的异样,不由得将心神散发四周,想瞧瞧是谁在暗中觊觎自己,不料竟是那羽林都督。 张辽此时的状态很不寻常,看似专注的死死盯着许邵,可又好像他的真正目标又不是后者,而是仿佛有一个个虚影恰好跟许邵重合而已。 按理说许邵乃是月旦阙之主,身后不但有整个月旦阙作为支持,还有一个修为高深莫测的“老祖宗”在撑腰,哪里会怕一个汉庭将官。 可不知为何当他瞧着对方那血红的双眸,心里头竟只剩下想要逃离此地的念头。 若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若不是自己正在宣读《无双榜》,若不是“老祖宗”正在后堂观礼,以许邵的心性只怕也不肯再在这停留片刻。 “哼……” 恰在此时,一道冷哼从身后悠悠传来,却是恰到好处的将许邵从寒意彻骨的感觉中拯救出来。 是……“老祖宗”出了手。 “老祖宗”一招得手之后,神色淡然,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嘴里却是说道:“哪家的娃娃居然有这么大的煞气,难道是想将这封神殿拆了不成?” 第二百三十一章:四象玄龟高顺,遁世麒麟姜维 这“老祖宗”只凭一声微不足道的冷哼声,就能将一位地元中阶高手的骇人煞气扫荡得无影无踪,其实力之强果然是称得上深不可测。 张辽身负神妙无比的钧天龙魂,自身的眼界修为俱已是当世一流水准,故而仅仅只是从对方刚才散发的气息中,就能觉察得出这老头至少也是有地元上阶的实力了。 然而面对如此强敌,若是以往的他必然是少不得一番冲动,可此时却是意外的不为所动,反而借着来自对方的刺激而恢复到原本的冷峻不羁,渐渐摆脱了之前未能获得无双第一的失落跟愤怒。 “老祖宗”预想中的“疾风暴雨”并未到来,倒是让他老人家有些小小的诧异。 他没想到这位心高气傲的羽林都督,居然能够如此迅捷干脆的从之前的负面心境中摆脱,暗暗赞许之余不由得竟是起了几分爱才之心。 张辽自然无法猜测到那位“老祖宗”现在在想些什么,他也并不打算去理会,而是避重就轻的朝着那许邵冷声说道:“许阙主,本都督还真是没想到原来除了那太史慈之外,你月旦阙的《无双榜》中居然还安排了十人在我之前,倒真是让我有些好奇啊……” 许邵知道张辽的身份不俗,自身的实力更是属于超一流,如果能够跟他结交结交才是上上之善,因而也不愿为了这点小事而得罪了这位心高气傲的羽林都督。 于是他露出了一贯亲善温曦的笑容,先以对方官职尊称,随后再娓娓劝说道:“张都督,九州之地卧虎藏龙,江山代有才人出,虽然现在暂时是委屈在后,但对于像你这样的武道强者来说,以下克上的戏码岂不是更令人兴奋吗?” ——真正的武者,就该对自己抱有极度的自信,才可能有机会去创造出属于自己的时代。 张辽不但是真正的武者,更是真正的强者,之前未能获得无双第一的失落跟愤怒,早已在此刻化成了他奋力向前的源动力。 只不过当他注视着面带笑意的许邵,不禁为对方观若洞火的本事感到诧异吃惊,更不得不承认对方的确是轻而易举的说中了他的心思。 但是他转念一想,能够在这里主持无双盛会的人,岂能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不济——果然月旦阙中多俊杰,这许邵……是个厉害角色。 许邵见张辽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平息愤怒迅速恢复到往昔神态,心里对此又是佩服又是顾忌。 因为在他的印象中,以往那个羽林都督虽然实力超群,却只是个冲动鲁莽,信奉实力至上的莽夫,但现在却够资格成为他许邵的对手,或者盟友。 张辽再次恢复成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羽林都督,面对来自许邵的“善意”劝说,还以一贯的冷笑,言道:“是啊,那么本都督就拭目以待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能够压在我张辽的头上。” 这话虽然嚣张跋扈,但对于一位战绩彪悍的地元高手而言,却不是信口开河的无妄之言,反而是对自己极度自信的彰显,因为张辽他有这个实力。 许邵闻言,为对方气势所迫,当下只得勉力笑道:“那么就请都督稍安勿躁,左右不过还有十人,你便再等上少许时间,日后自然有的是机会与他们印证高低。” 张辽冷笑一阵,当下并没有做出多余的过激行为,也许是因为在顾忌那内堂的“老祖宗”,也许是因为他现在的心境大有转变。 许邵见终于安抚住了这位性情“傲娇”的羽林都督,之后抖擞精神继续宣读道:““诸位,无双榜第十位,四象玄龟高顺……” 四象玄龟? 高顺? 场中群雄不识得“四象玄龟”的意思,也不认识高顺是何许人也,左顾右盼间纷纷询问身边的人,希望能够得到一个答案。 这里头不乏一些武道前辈,可就连他们也是一脸懵懂,显然并未听说过有过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只当是哪里突然冒出来的后起之秀,苦笑中又带着几分难以信服的不满。 唯有羽林卫三人面色铁青,因为他们不但听过高顺的姓名,更知晓此人乃是那吕布狼骑军中的一员大将,想不到居然是个深藏不露的超级高手,其无双排名更在自家都督之上,实在是匪夷所思的惊天噩耗。 张辽的脸色冷峻得让人望之发寒,他万万想不到连一个区区的狼骑部将都能爬到自己的头上,真不知道这是月旦阙有意而为之的喧哗取宠,还是那高顺往昔太过善于隐藏竟逃过了羽林卫的眼线。 念及于此,他不由的将目光再次投向那吕布,心里是暗泉涌动,难以平静。 犹记得当日那驿馆一战中,无论是张辽的钧天龙魂,还是吕布的炎天龙魂,都在各自的手里展现出极其惊人的战力,虽然只是一场匆匆结尾的战斗,却足以让双方都将对方铭记于心。 然而其实那一场……张辽自己心里有数,若再战斗下去,只怕是他输了…… 因为当时在他全力而为的强大压迫之下,吕布却仍有余力诛杀十名羽林高手,可见对方的修为尚在他之上。 而二人又同为龙魂之主,张辽所依仗的最大优势也变得荡然无存,所以除非是吕布不得登榜,否则这排名必然还在自己之上。 一个神秘未知的吕布,再加上一个排名第十的高顺,想不到最被忽视的狼骑军竟拥有如此强大的势力。 相比之下,那卫戍猛将太史慈统领的云鹏军虽然号称卫戍之最,但如今看来怕也要逊色三分。 ——吕布,原来你才是本都督的一生之敌,不死不休吗? 因为高顺还在洛阳统领狼骑军,所以这枚无双灵玉是暂时没人接受了,不过月旦阙在无双盛会结束后会派专人送往,这也是他们一贯面面俱到的行事准则。 许邵咳嗽一声,在众人还未从高顺的议论话题中结束前,再次口出惊人,道:“无双榜第九位,遁世麒麟姜维……” 第二百三十二章:无双第一,神魔乱舞 遁世麒麟……姜维? 场中一干豪杰闻听之后满脸茫然,之前的高顺至少还有张辽等人知晓其名,可这遁世麒麟姜维……却真的是鲜有耳闻了。 不过月旦阙行事,素来神秘难测,已有经典前例。 想当年首榜设立之时,那刀宗李彦,枪宗童渊可都是草莽间声名鹊起的武道第一流高手,可最后却要屈尊在名不见经传的王越之下。 但最后的事实证明了月旦阙是对的,到了今时今日,武道人可以将昔日剑宗的辉煌可以遗忘,但灼日剑神王越一剑挑九州的传奇,却始终让人铭记于心。 因为正是有了这样的前车之鉴,所以他们心里虽然觉得十分的诧异,但却并没有觉得有多少荒谬不堪,毕竟九州藏龙卧虎,未必没有几个隐姓埋名苦修武技的天才人物。 然而今日的《无双榜》注定是要语不惊人死不休,看样子是铁了心要将群雄的固有思维,给彻底的颠覆得支离破碎才好。 只听得那许邵在稍等片刻后,高声宣读道:“无双榜第八位,虎魄凶罪许诸。” 此言一出,全场再次哗然。 虽然许诸出身声名斐然的沧海蜃楼,又在那子午谷外大发神威,一刀便将铸兵超品材料的落虹玄铁斩分左右,但众人心底里还是只将他当做个幸运儿,还以为是仗着神兵利器才能有这等威力。 谁知道今日方才露面,此人便已窃取了无双第八的高位,真是货比货要扔,人比人得死啊…… 然而作为众人议论中心的许诸却是对周遭的一切视若无睹,冷漠之至的接过那无双灵玉后,便又重新在一旁宛如磐石。 有人瞧着许诸大感奇怪,便对身边的人问道:“奇怪,这人是什么时候到这封神殿中的,如此厉害的人物,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甚至都有些记不住他的容貌?” 身旁之人也深有同感,疑惑着说道:“是啊,听说这人是出身沧海蜃楼的高手,那手里拿的便是兵家《神兵谱》中高居第三位的神兵虎魄凶罪,按理说这样的高手便是坐在那就早吓退一片,怎么现在看着就像是个寻常庄稼汉一样,真是奇怪……” 谁知道他们正要努力的将这无双第八人记在心里,可不知不觉中偏又渐渐被其他无关紧要的事情吸引了过去,过不了一会就将许诸抛之脑后…… 许邵也没有在许诸的身上的多做文章,也许是因为对方的来历不凡,所以他扫视殿中群雄之后,淡然的说是:“无双榜第七位,今朝有酒醉三生张飞……” 听得张飞之名,场中再次响起阵阵喧哗,不过跟之前大不相同是这一次的笑声多于惊呼,不少人的神情更是因此轻松了许多,毕竟在公布榜单的同时,他们也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压力。 这张飞号称今朝有酒醉三生,自然是最爱美酒,传闻他有一次醉酒之后曾昏睡了七天七夜,以至于旁人当他已经醉死梦乡,便将他寻了块风水宝地给埋了。 后来他酒醒之后奋力刨地而出,据说当时还被人当成了鬼怪,惹得百姓四处宣扬,最后就成了茶余饭后的笑谈,因而也被称为“醉酒葫芦”。 不过此人乃是汉家八擎天之一的益州侯刘备手下第一大将,手上一柄八岐蛇矛传闻乃是封印了上古凶兽八岐玄青蟒,更有红沙酒葫芦重若万钧充当暗器,一身本事神鬼莫辟,被当地军民尊称为益州守护神,端得不可小觑。 以其实力封为无双第七,倒是月旦阙至今为止最让人信服的一个选择,但随着越来越少的位次,似乎场中的气氛也在慢慢变化着。 “无双榜第六位,倦游红尘周瑜……” “无双榜第五位,万古无名郭嘉……” 两位鲜有耳闻的后起之秀,怕又是九州之中那家名门巨阀寄予厚望的天才子弟,想要在这个乱象渐显的世道好好的争上一争。 “无双榜第四位,倾天一刀关羽……” 关羽,近期崛起的绝世高手,最出色的一战是曾在解良城外,仅以空掌幻化的刀气便诛杀了三百响马。 因此,八擎天之一的冀州牧韩馥欲图将他收入帐下,谁知却被他以“豚犬之辈,焉敢驭虎”给打发了,因而世人称他“倾天一刀,负尽狂名三千年”。 许邵接连宣读前几位的排名,但因为知名度的问题而深受众人诟病,场中议论纷纷,非议不止。 比起将那武道大家的黄忠放在第十三位,将诛杀天元刘虞的张辽放在第十二位,月旦阙接连把这等“无名之辈”放在如此高名次的地方,到底是意欲何为? 如果他们不是自毁长城,要将好不容易才积累起来的名声崩坏,难道是这些无名之辈,真的拥有着闻所未闻的超凡实力吗? 场中群雄已经没有人能够猜到月旦阙他们在想些什么,更没有人能够猜到无双榜上剩下的三甲之位到底是何方神圣,只能静等许邵的宣判。 “无双榜第三位,日月无极曹操……” 又是这样,众人已经无力吐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已开始失去了议论的兴致,整个场面显得有些异样的安静。 偶有人惊呼吵闹起来,反倒会被旁人视为白痴一样看待,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这样的气氛自然也会影响到许邵等人,不过这份榜单是经过月旦阙出动全部力量,历经十年方才能够完美呈现,所以哪怕再怎么匪夷所思,他都相信时间一定会证明一切,就好像当年的剑神王越。 “无双榜第二位,剑舞春秋赵云……” 可怜的无双第二,可叹的赵云,虽然他是高居在《无双榜》的次席位置,但很可惜的是作为一个无名之辈,观众已经从高顺开始起渐渐感到麻木,对于场中群雄而言反倒成了可有可无的存在。 也许只是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紧接着人们便已经跳过了他,而是准备去思虑猜测那无双第一人,到底会是谁呢? 是……成名已久的武道前辈吗? 因为像黄忠这样的首榜英雄居然也出现在这里,所有这个猜想并不是空穴来风,而且也只有像刀宗李彦,枪宗童渊这样的宗师级别高手才有资格让所有人都由衷信服,毕竟他们两个是这个世上最有可能突破地元限制迈入天元的存在了…… 还是……潜龙在渊的无名之辈呢? 高顺,姜维……曹操,赵云,他们这几个人都是一些从前默默无闻的存在,月旦阙却敢于在这当着九州群雄面前如此提名,说不得将这无双第一的荣耀落在同样无名之人的身上,也并不是什么那么不可接受的事。 此时封神殿中已是一片寂静无声,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盯着月旦阙主许劭,后者任何的举动都在牵引着众人的心,恨不得上天再给自己长上几对耳朵,万万不能将这无双第一人的姓名给听岔了。 许劭忽然感到有些口干舌燥,他下意识的吞了一口津液,望着手中《无双榜》上那最后的一个名字,最终还是无比艰难的宣读道:“无双榜……第一人……神魔乱舞吕布……” 第二百三十三章:你,还不够格 吕布之名,始于洛阳孟津港一役。 在这之前,他只是并州原州牧丁原手下的一员战将而已,麾下的狼骑军也没有展露出可以跟烽火骑相提并论的战斗力,他跟他的狼骑只是寻常人眼里游戈北地的粗鄙边军罢了。 但在这之后,他一跃成为卫戍中郎将,汉庭炙手可热的新贵,各方势力拉拢亲近的对象,而随着炎天画戟跟赤兔神驹这两样标志性形象的传扬,更是让他成为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但他……能够配得上这无双第一人的殊荣吗? 身为月旦阙阙主的许劭,为了体现对无双第一人的尊重,竟然亲自持着那无双灵玉下台而来。 他行至吕布身前,举动小心翼翼,言语谦恭有礼,道:“吕将军,恭喜你成为无双第一,请收下这枚无双灵玉。同时,本人将代表月旦阙上下,希望你能够考虑出任阙中供奉长老一职。” 吕布道:“供奉长老?” 许邵笑道:“对,这供奉长老是我们月旦阙中的名誉长老,专门用来结交这武道草莽中的天骄人物,平日里享受等同于本宗长老相同的待遇,但却不用接受任何的限制跟条件,依旧是自由之身。” 月旦阙之前展露的冰山一角,已说明了他们的实力显赫,不说那天罡地煞术能够培养出多少厉害角色,光是那富可敌国的金山银山就足以让任何人动心。 一旦吕布成为月旦阙的长老身份,以其无双第一的赫赫威名,狼骑军的精锐凌厉,若是得到对方强而有力的支持,哪怕日后脱离了卫戍军自成一脉,也大有机会可成一方霸主。 不得不说,这个条件对于吕布而言实在百利而无一害,充满了致命的诱惑。 然而,吕布却只是冷冷的瞧着许劭,眼里充满了戏谑跟嘲弄,良久方道:“这……就是你们能想到应对吾的最好手段了吗?” 许劭闻言一窒,他不明白吕布为什么会突然这么说,但他却能瞧清楚后者眼里那种浓重的嘲讽跟寒意,心里猛地一颤,竟起了几分惧意。 就在此时,却听得殿中响起了一道惊雷般的喝阻声,有人在此关头横插一脚,对许邵叫唤道:“慢着……他吕布凭什么就是无双第一?”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名彪悍壮硕的大汉手持金瓜大锤巍然而来,脸上神情激愤,连连厉声喝道:“我北海武安国,不服!” 北海武安国,只瞧他周身气息奔流不止,气势惊人,看样子该是人元上阶水准,可称高手。 如果他日后还能有一番机遇,说不得可以在两三年的时间内冲击一下地元境界,不过这需要看武者自身的天赋跟潜力,或者是幸运无比的得到某件天材地宝相助,那也是个人的气运所致。 众人瞧得这武安国怒发冲冠,面带不屑,显然根本没有将无双第一的吕布放在眼里,不由得暗暗猜测他是何来历,竟有如此勇气敢当众拂了许邵跟吕布的脸面。 许劭恼怒这武安国的无故打断,又轻视此人只不过是个人元高手,因而代吕布质问道:“武安国,你不过在榜上排名五十三位,怎敢这般呱躁,还不给本阙主退下。” 武安国闻言顿时怒发冲冠,当下喝道:“我呸,你们无故重列《无双榜》,将我师傅视若无物,我身为他的弟子,岂能坐视不管。今儿我武安国便在这天下群雄面前,来瞧瞧你吕布到底有何本事,竟让这帮无耻之徒封你做这无双第一” 吕布闻言,只随意瞥了武安国一眼,道:“你是潘狰狞的徒弟?” 武安国重重的一锤手中金瓜,喝道:“算你还有几分眼力,老子的师傅正是那前榜第一的钜鹿豪侠潘凤,今日我来就是为了给我师傅讨个公道,要个说法。” 众人听到这里方才回过味来,瞧着那武安国手里的金瓜长锤,大概也只有潘凤门徒才有这个兴趣使用这种奇门兵器,因而对他的身份大致相信。 只是想不到月旦阙重列《无双榜》,作为前榜第一的潘狰狞潘凤不曾到这里闹事,反倒是这做徒弟的忍辱负重在此刻爆发,就是不知道这武安国到底有几斤几两,敢在月旦阙的地盘里翻浪花。 吕布似乎对潘凤颇有兴趣,竟为了他再次发问道:“你师父现在何处?” 武安国神色一黯,随即又发怒道:“你问这个干什么,识相的话就弃了这无双第一,等以后我师傅跟这些无耻之徒算清了账,想来也不会为难你,否则的话就是我这做徒弟的也饶不了你。” 吕布见武安国似乎也并不知道潘凤的下落,心里头闪过一丝失望,又听得对方挑衅威胁的话,忍不住露出一丝冷笑,道:“呵呵,你,还不够格!” 想不到一位人元上阶高手,在吕布的眼里,却是竟连动手的资格都没有,也不知道是该说他狂妄不羁,还是该说他眼界太高。 武安国听了自然是怒火中烧,只是不等他回应吕布的狂妄,却见另一头的张辽已是森然起身。 无双第十二位的羽林都督张辽,此时已毫不掩饰的展露着他作为地元高手的气息,一双精光奕奕的眸子盯着吕布不放,神色冷峻中偏又带着一丝疯狂,冷笑着说道:“吕奉先,你我的恩怨……似乎也该在今日有个决断了吧……” 话音刚落,无双第四十四位的羽林乐进,无双第六十二位的羽林满宠紧随其后越众而出。 他们二人甚至没有开口说什么漂亮话,来为自己的行为找些恰当理由掩饰,就已经蓄势待发准备跟以往一般将“猎物”围而杀之。 众人见场中突生变故,初时有些发蒙,但随后就忍不住高呼躁动起来。 只因为这次《无双榜》的排名,多次将一些无名之辈提上榜单,所以早已惹得在场的这些豪杰心有不满。 他们中的很大一部分人或是名落孙山,或是真实排名跟心理的预想不符,因而想着既然这些人都可以榜上有名,依着自己的能力似乎也能获得更好的排名才是。 而在面对未知事物的时候,人们对此总会产生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或是害怕,或是兴奋。 第二百三十四章:笑声停戈,神魔显煞 很显然,对于这些能够获得观礼资格的武者们来说,他们不会去畏惧一个鲜有耳闻的吕布,眼里只充斥着打败无双第一的贪婪跟欲念。 因为在后者的身上,拥有着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一切,哪怕月旦阙将他设定为无双第一,哪怕将他唤作“神魔乱舞”,都无法阻拦众人这种从心底涌起的邪念。 “嘿嘿,刀宗魏延,也想试试你这无双第一人的实力……” 一言既出,自诩守门人的魏延竟继北海武安国,羽林张辽,乐进,满宠之后选择在这个时候挑战,瞧他那跃跃欲试的神情,仿佛是将吕布当成了什么有趣的猎物。 看看那北海武安国,无双榜第五十三位,人元上阶水准,挑战吕布是为了给他的师傅潘凤正名,顺道要狠狠的扇疼那月旦阙的脸面。 羽林都督张辽,无双榜第一十二位,地元中阶水准,刀宗内门子弟之一,钧天龙魂拥有者,他挑战吕布一是为了无双排名,二是为了后者的炎天龙魂,于情于理他跟吕布都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还有那羽林乐进,无双榜第四十四位,人元上阶;羽林满宠,无双榜第六十二位,人元中阶巅峰水准,他们迎战吕布只是因为张辽在前,而且为了羽林卫的宏图大业岂能龟缩在后? 至于这自诩守门人的魏延,无双榜第三十六位,人元上阶巅峰水准,刀宗内门子弟之一。 他只是个一心追求武道极限的单纯武者,之所以在这个时候对吕布提出挑战,只是想利用这无双第一的威势,来帮他突破长久禁锢的境界而已,却没有想到自己的行为将会带来如何恶劣的影响。 果然,那鲍忠,孟达等人一见魏延开口邀战吕布,他们大概是因为仍在记恨之前在子午谷外所发生的恩怨,所以这一干高手竟为了斗气也纷纷起身下场,分毫不让。 ——瞧着他们争先恐后的模样,仿佛真的是把吕布当成了软弱可欺的羔羊一般,竟没有半分对“无双第一人”的畏惧之心…… 可也有一些人属于是明智之辈,只要细细一想如果吕布真是个有名无实之徒,这月旦阙又岂能让他压在诸多强者之上当选无双第一? 否则的话,非但是将多年好不容易才累积起来的公信力毁于一旦,更会惹来榜上那些成名已久的豪杰记恨轻蔑,月旦阙作为阴阳家的一脉主要分支,决然不会出现这种低级失误。 所以他们便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给这些意图挑战吕布的人散开了空间,然后在一旁坐等好戏的开场。 那许邵眼看着这么多人不顾规矩来挑战吕布,场面竟一时都有些失控,但他仍旧不慌不忙,不急不躁的在观望四周,仿佛对一切都是胸有成竹的模样。 一旁的许嵩原本在张辽的重压下狼狈不堪,但此时却也冷静异常,偷摸着上前几步,也不知在许邵耳边说了些什么,竟惹得后者微笑畅快。 再过片刻,许邵方才“闲情雅致”的来到身后正堂中,躬身面见“老祖宗”,虚心请教道:“老祖宗,咱们该怎么办,这下面的人可有些激动啊……” “老祖宗”淡然一笑,道:“还能怎么办,既然都要打,就把封神台提早开启了吧,跟以往一样,有什么不服啊,就在台上见个生死好了。” 许邵笑道:“有老祖宗的指点,徒儿就知道怎么做了。” 随后,他竟还很有礼貌的微笑着向公孙无垢跟童渊几人示意后,这才重新来到高台之上,运气高呼道:“诸位,既然大家对我们的安排有所疑虑,那就按着以往的规矩,咱们开启封神台来一场排名之争,你们觉得呢?” 众人闻言唯恐天下不乱,顿时大声叫好,有些性子急躁的甚至已经开始叫骂连连,将草莽汉子的粗鄙不堪尽显无疑。 吕布凤眼轻瞥诸人百态,面上冷峻非常。 他虽并不看重这无双第一的虚名,来这里也仅仅只是想以自身为诱饵,看看能否有机会可以钓出“他”的势力,但绝不意味着有人可以这般肆无忌惮的挑战他的威严。 那羽林都督张辽见这场中群情激奋,至少有半数的武道高手想要挑战新晋的无双第一,这心里不知怎么的竟闪过几分滑稽好笑,随后出言讥讽道:“吕布啊吕布,你瞧瞧你这无双第一……是惹了何等的天怒人怨,却怪不得本都督要将你取而代之。” 吕布闻言蓦然仰天长笑,仿佛是听到了这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所以才能让他这万年不化的冰山都要肆意浪行。 不少人见吕布如此神态,只当是对方心虚作为,又见本方人多势众,当下齐声怒喝,有大言不惭之辈,竟要吕布主动放弃名次,好留得一条性命。 笑声停戈,吕布冷冷扫过这封神殿中的九州群雄,寒声说道:“既然你们选择挑战某,那就准备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吧……” 话音刚落,只见他目中一凌,那那肉眼可见澎湃的赤炎真气从体内汹涌迸发,宛如风卷残云一般将这偌大的封神殿无情肆虐。 那百余条悬梁彩帛锦帘,被瞬间撕裂成了千万彩蝶;那玉石所制的案桌,被吹荡得飘零散落;那八根刚逾金石的擎殿玄柱,更是被抨击得宛如汪洋孤舟,随时可能覆灭崩塌。 群雄面色大变,谁也不曾想到这吕布真气之雄厚尤胜沧海横流,杀意之凌然更似冰刃万丈。 只见那孟达,鲍忠之流肝胆俱丧,仿佛凡人面对天地异象一般难生半分抗拒心思,只能任由命运的摆弄而无能为力。 羽林乐进,满宠等人神色大变,似是记起那日在洛阳街头的噩梦回忆,内心深处的恐惧原来从未离去,只是被他们强压在遗忘的角落,却在这一刻加倍的爆发; 武安国心神颤抖,心里的战意已是被对方的无铸凶相浇灭大半,只是想到恩师下落不明却要受此奇耻大辱,因而犹自强撑着寸步不退。 地仙“老祖宗”,枪宗童渊,名家公孙无垢三位宗师大家倏然起身,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在殿中一展神威的吕布,似是万万没想到天底下居然还有这等超凡豪杰。 偌大的封神殿,似乎是被吕布的气势所迫,原本吵杂的气氛已是荡然无存。 人人自危之余更添对吕布的胆战心惊,生怕这位被月旦阙尊称为“神魔乱舞”的绝世强者,会因为愤怒而做出什么过激行为。 就连那月旦阙主许邵此时也唯恐祸及池鱼,竟再次借故来到“老祖宗”的身边,恭敬而又显得忧虑的问道:“老祖宗,现在该怎么办?” 第二百三十五章:战!战!战! 忘世先生那一双原本昏沉的眼,此时早已是精光骇人,紧紧瞧着场中的吕布不放。 哪怕听得许劭之言,他竟也不做回应,只自顾自的念叨:“炎天龙魂……想不到这吕布竟能跟炎天龙魂这等隗宝……融合得如此相得益彰,怕是只差毫厘便可突破地元限制了吧……” 许邵闻听大惊失色,疾呼道:“老祖宗,这吕布真的这么强?” 忘世先生摇头笑道:“老朽坐井观天,以地仙之尊而沾沾自喜,竟不知九州之中出了这等天纵之才!” 一旁的公孙无垢听到忘世先生对吕布竟有如此高的评价,心里头真是忍不住的羡慕嫉妒,可也正是因为如此,以其身份才会暗暗的对吕布身上的炎天龙魂生出觊觎之心。 只是他有自知之明,晓得就算是有名家幻术可以依仗,但面对一个全盛时期的地元上阶巅峰高手,自己怕是没有百一的取胜机会。 不过转息之间他已是计上心头,瞧了瞧对面的童渊,竟主动搭话言道:“老铁枪,你自诩武道宗师人物,没想到会有人这么快就将你超越吧,看来今日场中已无人敢于挑战此子了……” 公孙无垢如此明嘲暗讽,是为了让童渊受不得这“激将法”而下场与那吕布一战,想来两雄相斗必有一伤,他也好趁机浑水摸鱼谋夺那炎天龙魂。 只是童渊看起来却是会错了公孙无垢的意思,仍旧瞧着场中众人神态,却是长叹道:“不,你错了,还有一个人是不会就这样轻易的服输,尽管他在我眼里是那么的不齿……” 公孙无垢不解,只得问道:“你说的是谁?” 童渊目露寒光,道:“张辽!” 就是张辽,哪怕全场都被吕布气势所迫,但唯有那羽林都督张辽面不改色,反而心头是又惊又喜。 惊的是当日一战,吕布面对他的攻势竟还仍旧未曾施展全力,如今见到对方这战力全开的模样,方才知晓对方实力之强竟尤在他之上,果然不愧为无双第一人; 喜得是吕布尽管现在看起来声势惊人,但他在所有人面前暴露龙魂真力,只怕早已惹得有识之人的暗暗挂心,正好让他趁势而为,想来群起而攻之不怕除不掉这毕生之敌。 因而他冷笑连连,不退反进的直面吕布威风,倒也显出昔日诛杀天元刘虞的超强实力,口中更是有意高声喝道:“吕布,你莫要逞凶,纵然你身负天下隗宝九龙苍穹令,但这里有群雄千百,难道以你一人之力还能杀光了我们所有人不成吗?” 此话一出,群雄震惊。 因为谁都知道九龙苍穹令代表着什么,若能得到其中一枚便可飞遥直上三千丈,那无双第一的名号与之相比反倒不值一提了。 张辽见状暗暗发笑,随即招呼乐进满宠二人蛊惑众人鼓起勇气,那九龙苍穹的出现果然使得他们压下了心头对吕布威势的恐惧,人人神情疯狂兴奋,巴不得立刻至其于死地。 吕布见状随即气运丹田,游走周身奇经八脉,使得霸世戟法心法当众舞出一戟,赫然在这封神殿上留下永难磨灭的一道长痕,口中冷笑道:“越此戟痕者,有死无生!” 那许邵心疼至极的瞧着殿中的伤痕,连连叫呼道:“吕将军,莫在这里,莫在这里,外头有封神台准备,可以让你们战个痛快。” 只是非但吕布置之不理,那张辽等人也全部都自动忽视掉了许邵的话,无论是在这封神殿中,还是在外头的封神台上,在哪里战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后的结果如何! 张辽见诸人被吕布一戟之威吓得面有豫色,当下哈哈大笑几声,随后越众而出,率先迈入这用炎天画戟划下的长痕一方,冷笑道:“刀宗张辽,领教你的高招……” 一语言毕,双雄争锋。 吕布持戟飞驰,越步凌空而起,随即重压而下,一出手便是霸世戟法的一戟怒问天,战力全开之时只见那画戟炎光迸发,宛如一道惊天雷霆重轰而下。 张辽之前跟吕布有过一场争斗,也有些了解对方手段,但今日之怒问天比之那日在驿馆所使,简直是天囊之别。 然而他不惧反喜,运转体内真元,以刀宗不传之秘“天刀劲”把全身真气调动得节节攀升,口中高喝道:“吕奉先,你能败我吗!” 话音落,钧天刃荡起玄黄气劲化形重重,纷纷扰扰中斩出破空一击,正是刀宗的止戈八荒! 相同的招数,一戟怒问天,将气劲聚于一身,凌空而下,势不可挡,止戈八荒,真气层层递进,宛如潮汐一浪接着一浪,卷起无边汹涌欲与天比高。 相同的对手,此时二人的战意已攀至高峰,眼里已没了对权势,财富,声名等等身外之物的留恋跟贪婪,有的只是想要杀死对方的兴奋跟疯狂。 炎天,钧天,绝世一战,惊天一战,巅峰一战,只有战!战!战! 封神殿在二人的交战中悲鸣不止,八根擎天柱已有数根开始出现龟裂细纹,真是不可置信有人只凭着真气抨击,就可以将金逾金石的它们弄成这幅模样,却也让群雄不由暗暗担心着封神殿会不会因此而崩塌毁灭。 可他们被二人气势所迫竟一时不敢异动,或者说是震撼与这一次的惊世对决而不愿离去,情愿冒着被活埋的风险,也要将这一场武斗看到结尾才能不留下遗憾。 然而何止是场中的普通武者,便是那久经世故的三大宗师,此时不也正被两位后起之辈的这一战弄得神情凝重。 赤炎爆裂,玄黄坚韧,二者在疾风暴雨中急斗数招,竟是意外的不分胜负。 只是随着对手的越战越勇,吕布的眼中却越发显得冷漠桀骜,甚至觉得渐渐变得不似凡人,仿佛此刻的心境已容不得凡世间一丁点的七情六欲。 面对钧天刃奔雷而来的刀势,他倒转炎天画戟不退反进,竟是要在面对张辽这等高手时上演一场两败俱伤的戏码,神情不悲不喜中已然低吼:“霸世戟法·傲苍生!” 第二百三十六章:惊世一战,化外极身 傲,即为无情。 是对对手的无情,是对苍生的无情,更是对自己的无情。 只见吕布迎着那钧天刃不退反进,神情漠然中已持炎天画戟旋转半弧,朝着张辽腰身露出凌厉杀机。 此举虽有两败俱伤之凶险,但他却从中找到遗忘了太久的记忆——他,霸王之影,沧海蜃楼的最强者凤仙! 沧海蜃楼,讲究杀戮之道,只求一击毙命,绝无半分心慈手软。 吕布从哪里逃脱之后便一直藏于军旅之中,虽长年累月的与外族交战,但在战场之上却少有能够入得其眼里的对手,偶尔有几次想要寻找一些刺激,却只能在平常之后感到更加的空虚跟寂寞。 久而久之,他以往最凌厉决然的一面,在无形之中却是被自己深藏起来,因为那里一并藏着的还有他一生的难,一生的痛。 只是面对吕布再一次的强大攻势,张辽展现出了他作为无双榜第十二位的韧性,将“天刀劲”的力量提升到最高点,竟是一如吕布那般选择疯狂,尖声长啸道:“吕布,别小看了我,刀宗·千刃绝生!” 千道凌厉刀气凭空而起,每一道都义无反顾的朝着对手要害飞袭,全力而为的他目露疯狂,誓要在全雄面前将属于自己的荣耀全数夺回。 风云动,气浪涌,两强针锋相对下,以无铸之势硬生生的将对方逼得险象环生,让观看的众人也一并不忍呼吸,以免错过一丝一毫的精彩之处。 一团赤焰,一团玄黄,在猛烈的抨击之后倏然分开,随后凝视对方,皆是露出一丝意味难明的笑意。 吕布瞧着手臂上的一道刀伤,强大的刀气居然可以破开他的护体真气,对方实力之强果然不愧为无双十二,而更让他意外的是张辽此人居然还能有这等血性,敢于跟自己对拼至今,因而收起了过往对其的小觑。 他收起先前那份漠然神色,竟难得的露出一丝笑意,一扬炎天画戟,道:“某,承认你有挑战的资格,那么使出你至强的一式,作为此战的终点……” 张辽冷冷一笑,对方的狂妄竟还在他之上,只是腰间传来的痛楚明白得告诉他,吕布的话绝不是无的放矢,而且作为这世间有数的高手之一,他已发现对方正在酝酿着什么。 是的,他不能再留有余力,否则这一场武斗,不,是这一场死斗,他会败,他会亡,他会万劫不复! 因此,张辽引“天刀劲”之力由外而内串入体内,以钧天龙魂为指引流转体内各个穴位经络,玄黄气息丝丝飞扬,口中低吼道:“地元势·化外极身·黄龙降世!” 刹那间,羽林都督昂头怒吼,引得四周无故的狂风骤起,气浪席卷将他整个人漂玄于半空之上,股股莫名强大的力量正通过奇经八脉的血液流遍周身,那宛如上古凶兽的桀骜意志迅速的占据了他的大脑。 下一刻,他原本俊朗出众的面目开始急剧扭曲变化,双眸中透露着澎湃凶意,无数的金色长须撕裂皮肉从旁冲出,嘴里那森森的白牙更是配着红舌不住吞吐,发出低沉而又刺耳的恶吼。 紧接着,大片大片像极了鱼鳞的东西,代替了皮肉沿着脊梁一直覆盖蔓延。 骨骼无限循环着破坏跟重组,在众目睽睽之下顷刻间化成一条玄黄巨龙冲破了这封神殿,随后咆哮着卷上半空,双目纯粹而又狰狞的俯视着吕布,里头是说不出来的恐怖跟残忍。 果不出所料,两位超级高手的对决,最终还是将这封神殿破坏,无数巨石散落,荡起层层尘土,然而群雄只是避了避,却仍不死心的在旁窥探。 化外极身,居然是地元级别中最为深奥的化外极身,这可是一门连地元高手都极难掌握的神妙武技,若无神兵相助而强行施展,施法者的下场多半非死即伤。 然而瞧得张辽施展时候轻车熟路,竟是毫无费劲的意味,他们这才知晓过往是多么小瞧了这位羽林都督,还以为他只不过是个乘人之危的无胆匪类而已…… 化身玄黄巨龙的张辽,龙须张扬,低吼着发出人声,道:“吕奉先,你满意吗?” 在这巨龙面前,吕布渺小的好似蝼蚁一般,可他是天下无双的吕布,岂能容忍别人以一种“俯视”的眼光瞧着自己,不由得嘿嘿冷笑。 感谢张辽,只有强大的对手,才能逼出强大的自己。 吕布血液中沉睡已久的狂暴跟嗜杀,终于在这一刻苏醒,而未能跟凌云刘虞一战的遗憾也在将这里彻底释放——地元势·化外极身·炎龙焚世! 炎天显,红莲燃,赤炎席卷封神殿,炽热的气浪仿佛要将一切都毁于一旦,纵然以群雄实力竟仍是难挡这股酷热,只得纷纷往外而行。 随后吕布以“化外极身”之术变幻成一条赤焰巨龙,相同的方式,相同的骄傲,没有任何的言语,只有龙嘴里发出的咆哮仿佛是在告诉着张辽跟所有人:战吧,痛快的战吧,哪怕今日要战遍九州群雄,也只不过是他人生中一场“无关紧要”的片刻而已…… ——因为,他是不灭不败的战神……吕……奉……先! 这一赤一黄两条巨龙咆哮着飞翔盘卷而上,巨大的龙嘴,凌厉的龙爪在互相攻击,大片大片的血肉跟龙鳞在半空中散落下来,仿佛一场诡异血雨洒洒洋洋的将整个封神殿笼罩在内。 这是一场别人没有能力参与的战斗,这是一场寻常武者也许一辈子都没有机会看到的战斗,这是一场龙魂宿主之间决定生死的战斗…… 所以,作为观众的九州群雄们只需要认命的窥视着,惊讶着,震撼着,敬佩着,嫉妒着,羡慕着,怨恨着……那就足够了…… 直到巨龙咆哮的消失,直到巨龙遨游的退散,直到巨龙相斗的结束,这些旁观者才能收回那快要发狂的心神,寂静而又狂热的仰视着吕布跟张辽的身影,发出震破天际的欢呼声,久久难以消散…… 可,胜败最终会出来一个结果,无论其中的一方有多么的不甘…… 第二百三十六章:乱战,各怀鬼胎 尘烟消散,万物寂静,生死胜败将会马上揭晓。 苍茫的气息散去之后,留下的是声声沉重的喘息声,以及屈膝而跪的身姿,和那不羁傲然的笑意。 张辽败了,虽然他在吕布的戟下保得性命,但在境界上的差距终于还是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对方那阵阵雄厚而又凌厉的赤炎真气,仿佛焚世怒莲一般要将他烧成灰烬。 不过钧天龙魂没有败,他的心也没有败,所以他仍旧挺直了脊梁,冷笑道:“吕布,你杀不了我……” 吕布傲立在不远处,手中的炎天画戟擎天驻地,不见丝毫颤动,然而就算他是地元上阶巅峰实力,在施展过化外极身这样的超凡武技之后,也不免有些气弱色苍。 谁知那羽林乐进,满宠见状,多年来跟张辽的默契在此刻表现的恰到好处,他二人一面冲向吕布,一面高呼道:“炎天龙魂,是我的!” 之前那“无双第一”的名号固然诱人,但比起这眼前实实在在的天下第一隗宝九龙苍穹令来说,就显得有些不值得一提了。 今日在这封神殿中的群雄豪杰大约有三百人之多,之前部分人不愿为了无双第一而拼命便躲在了一旁看热闹,可在闻听“炎天龙魂”之后,却几乎所有人都已是摩肩擦掌,跃跃欲试。 此时他们突然看到乐进二人抢了个先,生怕被羽林卫给抢走龙魂,一时竟忘了吕布威势,瞬间便有五六十名高手越众而出飞袭而上。 吕布见状轻蔑一笑,炎天画戟转息即至,在半空中划出数道凌厉气劲,毫不留情的喝道:“死吧,蝼蚁们!” 只是今儿能到这封神殿的,无一不是九州中响当当的人物,那境界最低者都有人元中阶水准,其中更加不乏上阶高手,甚至是地元高手。 面对吕布攻势,他们选择避而不战,或是远远暗算,或是稍碰既走,为的就是将这位无双第一的气力耗尽,想来跟张辽一战后,应该不会剩下多少体力了吧。 可惜啊,他们小看了吕布,而这个错误却是要付出死亡的代价。 吕布手持炎天画戟如狼似虎,他非但没有选择争取时间调息真气,反而是仗着心头的一股狂热而杀入人群之中,顿时荡起蓬蓬血雨,声声哀嚎。 乐进二人本在周边游走,但见吕布虎狼之势,若是将这些人的胆气杀散了,只怕再无人敢挑战。 因而这不和的二人竟在瞬间摒弃昔日矛盾,由乐进施展“空御刃”的手法防守,由满宠以骨蠎鞭在缝隙间攻取,二人紧密配合一时竟真的挡住了吕布的无铸攻势。 谁知还不等二人高兴片刻,那吕布攻势一变,手持画戟尾端朝着四周幻化数道人影,却是以画戟为径疯狂圈杀,赫然是霸世戟法中杀伤面积最广的一招——霸世戟法·荡风云! 那乐进自信“空御刃”之威本想逞强接下,可多年来养成的战斗本能却在第一时间警告他必须闪躲,否则必然是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没有任何的犹豫,他选择了相信自己的本能,与前行间返身而去,可如此一来却是害惨了身后的满宠。 满宠一时反应不及,只瞧得见乐进突然闪开,心里虽然知道必有不妙之处,但等他想要闪避的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只得以手中的骨蠎鞭暂挡一时。 只觉得双臂痛麻似裂,胸前窒息堵闷,强大的气流将他击得凌空飞起,等落了地的时候方才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大喝道:“乐进,你个王八蛋……” 若不是自己手里的骨蠎鞭也算坚兵一类,只怕光是这道画戟气劲就足以要了满宠的性命,可即便如此他已是身受重伤无以为继,那被他视为珍宝的骨蠎鞭更是被抨击得寸寸断裂。 乐进视若无睹,于空隙中随便解释了一句,道:“我要是不躲,就要跟你一样的下场了……” 满宠怨恨无比的瞧着乐进,但他现在战力大损已无能为力,只好爬出战圈在一旁先行休息,但他手里悄然捏上了神兵暗器“穿心钉”,紧紧得盯着“仇人”的背影,准备寻找一个最佳的机会复仇。 乐进见吕布威势不减,原以为跟张辽一战后,此人应不足为虑,此时方才知道是自己小觑了这位无双第一。 他心思一转,当下缓缓放缓攻势,任由群雄上前围攻,自己则是在旁伺机而动。 因为吕布的无差别攻击,已经在短短的时间内杀死十余名武道高手,其中不乏榜上英豪,另有三十余人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将这封神殿染成血狱一般,却也让所有的参与者红了双眼。 那北海武安国使得一柄金瓜大锤,虎虎生威,原本是为了给自家师父潘凤出头,倒也显得忠孝有义,但此时却不知是为了那潘凤呢,还是为了这九龙苍穹中的炎天龙魂,竟也裹在人群中合力攻取吕布。 还有那魏延,在按捺了一会后似乎是想通了什么,竟也在随后举刀相向。 以其人元上阶巅峰的实力,若放在以往的日子里,对吕布而言是造成不了任何威胁的。但此时后者气力损失不小,又被众多高手围攻,正所谓蚁多咬死象,不免显得更加艰辛危难。 可不单单是他们这样的出众人物,就那孟达,鲍忠等人也早已忘了彼此间的恩怨,竟能在炎天画戟的威势下通力合作,誓要将炎天龙魂夺来。 反倒是那高居无双榜第八名,沧海蜃楼出身的许诸气定神闲的在旁观望,一直没有出手的意图,而且对一干武者的行径面露不屑。 然而像许诸这样的人实在太少了,更多的人已将吕布视为头等大敌,无数恬不知耻的招数层出不穷,欲置他于死地。 司马睿在人群中瞧得分明,可他本事低微,若是贸然上前,只怕不但帮不了吕布,反而说不定会连累后者分心,可又见这么多人居然合力去为难吕布,这心头不由得又怒又恨。 他怒,是因为愤怒这些人枉称英雄豪杰,竟为了无双第一的虚名,炎天龙魂的归属,而在众目睽睽之下行如此卑劣无耻之事;、 他恨,是因为自己从前屡次被吕布所救,可到了这等关头他却没有余力去回报一二,就宛如当日那凌云府中一般无能为力。 就在此时,那刀宗高徒魏延为了突破自身瓶颈,已将刀宗秘技天罗地葬刀法施展得毫无保留,无数道地崩气刃朝着吕布疯狂扫去,肆意迸发中不惜殃及池鱼也要痛快得淋漓尽致。 而更为糟糕的是……那张辽在经过这段宝贵时间的休息后,再次祭起钧天刃,口里不住冷笑道:“那么……该开始我们的第二回合了,吕布!” 第二百三十七章:拯救行动,地虚宫 张辽入场,场中局势直转而下。 司马睿眼瞅着那张辽再次对上了吕布,不免将此时发生的场景,跟昔日那凌云府的一幕幕重叠在一起,心绪蓦然激愤难耐。 刘氏父子的音容仿佛犹在自己身边,那么的惟妙,那么的怀念,所以他不容许自己再做壁上观,当下决定便是要豁出性命,也要去与吕布并肩作战。 谁知一道身影却是在悄无声息中出现在前方,恰好将司马睿的去路拦住,将背负在后的手轻轻的摇了摇,示意后者莫要冲动行事。 司马睿起初还以为是俞涉,可仔细一打量顿觉心头大震,竟是那夜幽会自己的太行六道之一的修罗道。 此时那修罗见左右都在关注场中乱斗,便缓缓的后退几步,在司马睿耳边轻声言道:“随我来……” 司马睿心里焦急,他万没想到修罗前辈竟要他在这个时候去救那潘凤,然而场中吕布孤身一人,局势正危,叫他如何能够丢下? 修罗似乎是瞧出了司马睿心中的顾虑,轻言劝说道:“莫要担心,他是天下无双的吕布,这些人还为难不了他。” 司马睿自然清楚吕布的实力超然,乃是当世第一流的武道强手,可那张辽亦是不差,加上魏延,武安国,乐进等百余名武道高手前仆后继,便真的是战神也吃不消这样的轮战吧。 修罗见司马睿还是迟疑不定,当下言道:“你在这里担心也没用,便是你上去了也掀不起半点浪花来,反而只会白白送掉一条性命罢了。” 司马睿神色毅然,答道:“便是死,我也要为吕将军一战。” 修罗见状,竟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道:“真不知道吕布看上你哪一点了,这样的妇人之仁,怎么看都不像能入他眼的人啊……” 司马睿脸上一红,道:“前辈,随你怎么说好了,反正我要去帮吕将军,哪怕只能为他分担少许,也好过在这里坐视不管。” 修罗一把拉住想要进场的司马睿,沉声说道:“莫急,别说吕布他不会败,真要有个战局不妙,还有你那枪神师傅在场,难道还能让人以多凌寡而无动于衷吗?” 司马睿刚才一时心急竟没有想到这茬,不由兴奋得一拍脑袋,暗道恩师童渊为人正直,定不会容许这些人做出这等卑劣之事。 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因为事实上童渊到现在都没有任何的动作,不知道是枪神遇到了什么难言的不方便,还是一时难以排解的麻烦? 修罗摇了摇头,道:“枪神到底是月旦阙请来的客人,不能不顾身份乱插这等闲事,只怕是在寻找一个恰当的时机,比如说吕布力竭不敌之时……” 司马睿瞧着场中如神魔般凶悍的吕布,后者越是勇猛,他这心里反而越是担心,道:“这可怎么办,我瞧得吕将军他还远远没到那个地步呢……” 修罗道:“那就赶紧趁着时机去办我们要办的事情,要不然等会月旦阙的人回过神来,咱们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可就没有重来的可能了。” 哎,司马睿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优柔寡断,没想到修罗的一番话非但没有打消他心里的疑虑,反而加重了几分担心,迟疑不定中频频瞧向与群雄奋战的吕布。 修罗见状,心头又急又怒,不由低声呵斥道:“再不走,潘凤就无生机了!” 性命关天,司马睿两项相比之下只得艰难的选了一方,深深的瞧了吕布一眼后,对修罗点头说道:“前辈,那么我们快去快回。” 修罗笑道:“你要早有这般决然,说不得我们早就得手救出那潘凤了,废话少说,你跟在我身后要寸步不离,若是让人瞧见了,咱们非但救不出潘凤,连性命都要搭在这里。” 因为吕布威势大盛,无视场中群雄,不但引得张辽等九州豪杰相斗不止,而且也引得月旦阙一干人瞩目难移,就连那“老祖宗”忘世先生都是惊疑多多,沉默不语。 趁此机会,司马睿紧跟在修罗身后,趁着场中混乱之时从旁偷偷溜走。 因为有这位月旦阙供奉长老带路,他们一路上有惊无险的下了这封神殿,越过其中几处相似的凌阁,最后来到其中一处山脉。 眼前是一座古时造型的宫房,气势澎湃,构建肃正,但四周大概是因为种满了参天巨木,故而显得这里有些阴沉沉,让初来乍到的司马睿一见之下,便先生出了几分忐忑。 他咽下一口津液,问道:“前辈,这里是什么地方,难道就是囚困潘凤前辈的地方吗?” 修罗点点头道:“天宫待客,地虚囚笼,这里唤作地虚宫,乃是月旦阙囚困重犯要犯的绝密之地,里头设有暗哨,机关,另有守卫,高手协同看守,若非绝世高手,定然有去无回。” 司马睿无奈的一笑,道:“前辈,你这么吓唬我,到底是希望我去呢,还是希望我知难而退?” 修罗嘿嘿笑道:“我就是想看看你到底有没有这个胆量来闯一闯这地虚宫,如果你还没有做好准备,现在离开还算来得及……” 司马睿坦然笑道:“我要是想临阵退缩,也就不会丢下吕将军而跟着前辈你来这里了,咱们时间不多,我看还是行动吧。” 修罗笑道:“我总算没看错你,昨夜我已经给了你一个锦囊,里头的东西相信可以帮助你,等你找到潘凤的时候,记得到昨儿咱们相会的地方,万事小心。” 眼看着修罗转身要走,司马睿顿时醒悟过来,忙道:“前辈,你这是……要我一个人去吗?” 修罗疑道:“是啊,我要是进去可就暴露身份了,以后在这里还怎么混下去?” 司马睿虽然之前说的毅然决然,可那是建立在跟修罗一起前行的份上,毕竟有这样的前辈带路,想来风险定然会小上许多,可现在要是让他一个人行事,难免会有几分担虑,毕竟这里可是月旦阙,神秘诡测的月旦阙啊…… 谁知修罗只是说道:“放心去吧,我看好你……” 说完,他转身离去,挥挥手都不带走一片云彩,留下司马睿在这地虚宫前……欲哭无泪…… 第二百三十八章:地虚迷宫,故人复生 司马睿深吸一口气,打开修罗给他的锦囊,希望里头存在着有价值的东西,要不然可就惨了。 好在这一次还算靠谱,里头是一份精细的地图,上面详细的描绘着地虚宫的全貌,同时将各处分布的暗哨机关一一表明,最后连潘凤所在的那个牢房都是标注清楚。 看起来只要能避开那些守卫,这次营救行动便算先成功了一半。 因为有了这么一份地图,司马睿的心里总算是能够轻松一点,随后绕过地虚宫正门,屈身前行来到一处磐石乱堆的偏僻地方。 仔细寻找之后,他果然在附近发现了一个狗洞,也是唯一能够避开守卫进入地虚宫内部的途径了。 狗洞就狗洞吧,反正自己从来每当自己是英雄好汉,便是钻了也不丢人,就是有点有辱斯文…… 司马睿一边胡思乱想,一边低下身子来钻那狗洞,双耳闻听四周声响,可不敢一出去就遇到月旦阙的守卫,否则进退两难都没有一丝还手的余地了。 好在他耳聪目明,选了个好时间这才从狗洞钻出,一灰溜的偷摸进这地虚宫中,率先可见的便是二十余盏琉璃彩灯,将这里照耀宛若白昼。 他皱着眉仔细的将四周观察,在确认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后,这才从隐身出闪出。 之后他又按着地图上面标明的路径行进,一路上又避开了数个暗哨,有惊无险的到达了后殿所在。 这后殿占地极广,最为瞩目是支持上下的青石梁柱,上面刻画着一些不知名的凶兽图案。 这些凶兽各不相同,有的形似壮牛,却长有四角,长毛附体,双目圆瞪;有的又似禽非禽,似兽非兽,头生掎角,长舌绕卷;又有秀丽奇狐,生而九尾,遮天蔽日,神异非常。 这些都是司马睿以往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奇禽怪兽,偏偏那图案栩栩如生,仿佛这些凶兽随时会从石柱上跳跃下来择人而噬。 因为正事要紧,所以他也不打算将这些凶兽的来历弄清楚,可脑海里大概因为这些凶兽的图案太过深刻,所以一时挥之不去。 他凝神注目一路前行,虽然仍有不少机关暗哨,但这些防备手段看起来只要小心为上,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完全不像之前修罗所说的那样凶险。 如此简单的程度,甚至让人不禁生出几分怀疑:这地虚宫,是否真的是月旦阙用来收押囚禁重犯,要犯的禁地。 要知道那潘凤曾为前榜的无双第一,在武道草莽总的身份重要至极,月旦阙却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将其囚禁在这里,若是被人救获出去,只怕会惹来莫大的风波,对于月旦阙而言更是难以估计的打击。 所以如果司马睿是月旦阙这一方,那么必定会在这里设下天罗地网,以防有人趁隙而入。 可眼下却浑然不同于想象中的艰难,他不由暗道是否这里还存在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连修罗那样的人也不得而知? 可他既然心里已经下了决定,便不能在迟疑,不然的话非但失去救出潘凤的机会,更无法赶回去助吕布一臂之力。 很快他就找到了那一处标记过的偏门暗房,按着指示转动了旁边书橱上的古朴盏灯,两面书橱缓缓的往左右分开露出里头的暗门。 深吸一口气后,他毅然决然的迈入其中,谁知里头却只有一条长长的回廊走道。 司马睿小心翼翼的迈步向前,只见里头两边的烛火无故自燃,将整条长长的回廊走道照耀的忽明忽暗,宛如老人嘴里常常用来吓唬小孩的中阴界鬼道,令人不寒而栗。 他凝神戒备循着这条回廊走道向前摸索,可不一会儿前方便出现了两条一模一样的分岔路,好在那地图上早已标明方向,所以也不惊慌便往左边行走。 只是才走了没多久,他便又看见了同样的情况,左右分岔,再一次的选择。 虽然有地图在手,东西南北我都有。 可是这样的情况遇到多次以后,他的脚步也渐渐迟疑起来,因为前面的防备太过松懈,而这条仿佛无穷无尽的走道,也许才是这地虚宫中最为麻烦的防备手段。 这样的一个地方,实在不像是用来囚禁人的牢房,倒像是一个用来消遣的迷宫。 然而,这不是最让他感到诡异的地方…… 那壁上的烛火仍在无故摇戈,这就说明这里是有空气流通的,可周围却听不到一丝一毫的蚊虫声响,仿佛没有任何的生物能够在这里存活下去。 而随着时间的消逝,他感到身上的气力在慢慢流失,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寒意正不断的拂过他的肌肤,令他的毫毛都为之根根凌立。 心知有异的他忙将护身真气运转起来,将侵入体内的寒意一丝丝的重新剥离出去,却在这关头又隐隐约约的听得身后似乎有人在窃窃私语。 于是他转身回看,可身后却又什么东西都没有,唯一能留在视野里的就只有那些昏暗摇戈的烛火。 无形之中,此处的寒意更加瘆人了,此处的寂静也更加的骇人了。 因为这里是用来囚禁重犯之地,所以他对于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要心怀戒备,加上这些声音来的突兀,心里便不免闪过几分不安。 只是每当出现这种感觉的时候,肯定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司马睿凝神以待,直到四周毫无异样,方才摇了摇头,还以为是自己紧张过度导致这样的幻听。 继续向前迈进,他果然没有再听到过那种声音,也就渐渐把这事给望之脑后,直到来到地图上标记关押潘凤的牢房,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只是眼前的牢房给他一种非常不适的感觉,尤其是那墙壁黑漆漆的,仿佛是大片大片血迹凝固之后的颜色,似乎在告知来者这里曾经发生过多少耸人听闻的惨事。 可同时,这里又给司马睿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尤其当他握住那铁制牢门上面的铁环,似乎……似乎这里跟帝都刑狱的牢房颇为相似…… 这一刻,他突然很渴望知道这铁门的后面是什么,难道也是跟洛阳刑狱的那一次一样吗? 他鼓起勇气推开了这面铁门,可抬头看去里面并非是一片黑暗,远处正有一盏烛火尚在燃烧为周围带来光芒,同时也将那道奋笔疾书的身影暴露在视野内。 那人似乎也觉察到了司马睿的到来,于是放下了手里的竹笔,将那烛火稍稍举起,问道:“是谁?” 司马睿借着烛光打量这位被困之人,好不容易将他的容貌看清,却是瞬间心神剧颤,不可置信的惊呼出声:“王……王爷!” 第二百三十九章:天罡术,枪宗技 再次见到刘虞,司马睿心神剧动,眼里的热意更是按捺不住的涌了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有多少话要跟刘虞诉说,可到了嘴边,却只变成了那最平常的一句话:“王爷,你没事啊,真的太好了,太好了……” 刘虞温和一笑,道:“傻孩子,本王不是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你这般哭哭啼啼的模样要是让其他人看见了,岂不是徒惹笑话。” 司马睿闻言赶忙擦拭眼泪,可惜今儿的眼珠子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蹭蹭的往下落,根本就弄不完。 他这又是笑又是哭,有喜有忧,到了最后索性也任由这些眼泪流淌,只是见到刘虞虽有一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可心里也不免生出些一些难以解释的疑惑…… ——修罗以潘凤之名将他“骗”到这里,难道其实这地虚宫内真正囚禁的并不是那潘凤,而是昔日传言已被张辽所杀的刘虞? ——只是以张辽及一干羽林卫的手段,再加上后来幽州大将阎柔以及烽火骑不顾生死的行动,难道刘虞的死真的只是一场骗局吗? ——作为一代真龙的刘虞,他不顾幽州军民而选择假死,是为了躲避汉帝的迫害,还是另有其他目的? ——那么张辽等人又在其中发挥着什么样的作用,他到底是汉帝刘宏的爪牙,还是凌云刘虞的同盟,亦或者是阴阳家的势力? 无数个疑难问题,一下子就将司马睿的脑袋冲击得一塌糊涂,可这番杂乱中似乎又有一种难以说清楚的不安跟隐忧,让他感到烦躁难解。 他按捺不住这些让他心烦意乱的疑惑,只得大着胆子主动发问道:“王爷,你为什么会被月旦阙囚禁在这里,还有当日在那凌云府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刘虞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对司马睿招了招手,笑道:“这些事情说来话长,孩子,你先过来这边坐下,本王慢慢的说给你听吧……” 司马睿不疑有他,毕竟刘虞在他的心里早已经是敬若神明的存在,可就在他迈步向前的时候,自己的丹田处却是猛地传来阵阵刺痛。 要知道自从被刘虞强自输入阳天龙魂以后,他有幸在童渊,吕布等人的帮助下了解九龙苍穹令的秘密,已将其中的阳天龙魂温养在自己体内最为要害的丹田处。 后来随着他的实力不断拔高,体内的阳天龙魂也渐起莫名变化,从原来的一方圆石头,如今已可幻化成手臂大小的一条玉龙。 这小玉龙乃是阳天龙魂所化,为其洗髓伐骨,重塑凡体以便更好的承受这股庞大的力量,但素来不曾有过今时今日这般的刺痛感觉,因而顿时引起了司马睿的重视。 再加上刘虞死而复生出现在这里的诡异一幕,他脑海里的疑问变得越来越大,脚下的步伐也渐渐迟疑。 刘虞见状,脸上的笑容却显得越发的浓郁,连连招手唤道:“孩子,快过来……本王也好想你,咱们两个人好好的说一说……” 迟疑不定间,司马睿心头蓦然闪过一丝不安,不由得将身子莫名的朝着一旁挪了半步。 随即听得一道破空锋锐声闪过,在他原来的地方竟出现了一方尖锐菱石,瞧这力道若是被击中,只怕自己就要变成肉串了。 那“刘虞”见一击未中,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微笑道:“奇怪,你年纪轻轻虽至人元中阶水准,但竟能从这六甲奇门中的幻境中嗅出危险,若不是你自身神识超人,便该是你身上藏着什么清神明志的宝物,本王猜的对是不对?” 司马睿见这“刘虞”暗藏杀机,如果再不明白此人绝非一代真龙,那么他这些年也就算白活了。 因为从前见识过羽林李典的手段,所以他心里对“刘虞”死而复生出现在这里也就释然了,但随之而来的则是一股汹涌的愤怒,让他握紧了拳头忍不住喝道:“你冒充王爷,到底意欲何为!” “刘虞”嘿嘿笑道:“想不到你心里最深的执念居然是这汉庭的叛臣,天下人眼里的一代真龙。只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像你这般年纪的人怎么会跟刘虞扯上关系,难道是他在外面养着的私生子吗?” 司马睿闻听此人笑语,竟从心底无可抑制的冒出想要杀死此人的念头,当下厉声喝道:“住口,你敢辱及王爷清誉,我饶不了你……” 话音刚落,他那体内雄沛的真气,好似长鞭挥舞一般朝着四面八方胡乱扫荡,乍看一下威势迅猛下人。 只是这“刘虞”见状心中不惊反喜,因为他瞧得出司马睿的气息虽然强悍,却也因此变得凌乱无章,稍后必有可趁之机。 因而他仍旧一派怡然自得的模样,呵呵笑道:“怎么,被我说中了吗,难道你还真的是那刘虞的私生子,所以才这么愤怒?” 司马睿见这人一而再的侮辱自己心目中的神,再也无法忍受体内的杀意,身形猛地发力朝着此人激飞而来,口中喝道:“住口……” “刘虞”见状,脸上的笑意更浓,只见他反手捏指,口中念念有词,道:“天罡·指地为牢!” 只见回廊,墙壁等地,突然冒出数十块巨大方石朝着司马睿重重叠坠而来,看这意思是想要将他封闭在内动弹不得,不愧为指地为牢。 可此时的他愤慨难膺,竟直接无视了周围的一切诡异状况,以一双肉掌施展枪宗之技中的雷霆万钧,硬生生的这些重石抨击飞退,有的受不住他的掌力竟化为碎石粉砂。 “刘虞”面色如常,只见他的双手再次变幻莫测,口中再道:“天罡·飞沙走石!” 随即此地无故生起邪风,强劲的力道立刻席卷起那被击碎的碎石沙尘,然后再一次的袭向后者,其势奇急尤甚箭羽飞弹,其面甚广竟是避无可避。 然而今日的司马睿似乎已是失去了理智,他见飞沙走石遮天蔽日一般袭来,索性不再避让,而是直接以护体真气硬扛着前行,只求逼近这敢假冒凌云王的贼人,要给后者一个难忘的教训。 飞沙走石,力大势沉,砸在司马睿的身上真是痛入骨髓,可比起心里头的愤怒跟失望,这点痛又算个什么东西。 “狗贼,纳命来!” 眼瞅着逼近这假扮之人,司马睿目露凶色,长臂挥舞好似一柄挺直长枪,以义无反顾的气势一往直前,势要让这乱言辱没凌云王之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谁知那“刘虞”面对司马睿的枪宗劲招竟是不闪不避,直到后者的手臂宛如长枪插入他的胸腔,脸上竟还带着诡异莫名的笑意,嘿嘿尖笑。 第二百四十章:天罡,破邪 司马睿强势逼近,以掌为枪,气势如虹中一击击入假扮刘虞之人的胸中。 然而这人受此穿胸之祸,居然可以做到面无惧色,竟丝毫没有受到重创的觉悟,反而还在颇为悠闲的不住发笑,仿佛在他的眼里如此致命一击也不值一提。 司马睿虽然因为对方辱没凌云王而愤慨恼怒,但基本的判断力还是有的,还不至于被冲昏了头脑。 他这一怒之下虽攻击到了对方的要害,可手上却没有传来半分被血肉阻挡的感觉,反倒像是打在了空气一般没有效果。 “刘虞”瞧了瞧自己的胸膛,笑道:“怎么样,杀人报复的感觉很好吧,如果你喜欢,我可以让你再杀我几次,直到你满意为止……哈哈哈……” 司马睿心中大惊,急速向后回撤数步远离了这个诡异的“刘虞”,随后定眼打量起自己的手掌,上面果然跟猜测的一样什么东西都没有,难道对面的“刘虞”竟只是一个虚像吗? “刘虞”冷笑一番后,从怀里取出一些瞧不清的物件,然后随手一抛散与半空之中,飘飘扬扬的倒像是些纸片,在空中如雪花一般翻转而下。 随后,他口中念念有词,双手变化莫测,最后才低不可闻的说道:“天罡·正立无影!” 话音刚落,异象突现。 只见那些本该落地的纸片,却是停滞在了半空之中,然后无故激烈旋转起来,随后竟是组装成了两头怪异凶兽,狰狞凶恶,顾盼垂涎。 司马睿瞧的清楚,一头形似壮牛,却长有四角,长毛附体,双目圆瞪,另一头似禽非禽,似兽非兽,头生掎角,长舌绕卷。 ——这分明就是之前在那后殿梁柱石壁上,司马睿才见到过的那些无名凶兽嘛,只不过之前是在壁画上凶相毕露,现在可都变成了真实存在的威胁。 这房间虽说不小,但毕竟只是一个空间有限的地方,而且里头唯一的光亮还是在“刘虞”身边,所这两头凶兽出现在这里的时候,瞬间感觉整个空间都被拥挤了一半。 司马睿虽然不知道这两头凶兽为什么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这里,但他可不敢像那“刘虞”一样任由它们来伤害,所以只能一边尽量远离凶兽的撕咬攻势,一边在尽快想办法找出其中奥妙。 “刘虞”悠然自得的笑道:“怕了吗,这只是本尊的两头小宠物,如果你喜欢的话,我还可以给你带来更多的……” 司马睿冷笑道:“还是留给你自己玩吧,反正你们是一样的。” “刘虞”闻言顿时面色一变,想不到这司马睿在如此情形之下还有勇气还嘴,当下冷声说道:“撕了他……” 这三个字遥遥传来,在这房间内回转不停,而那两头凶兽得了指令,无声的奔向猎物,瞧它们动作极为寻迹,爪牙撕咬中威风赫赫,竟是极为的厉害。 司马睿手无寸铁,又不敢以血肉之躯硬抗这两头凶兽,因而只得仗着枪宗秘传身法在间隙中游走,时不时的攻击一番,只可惜收效甚微。 这两头凶兽不但凶残迅捷,而且皮糙肉厚,面对枪宗弟子的攻击竟毫发无损,反而两两配合下把司马睿可以活动的范围越缩越小,甚至还在后者的身上开始留下伤痕,如果在这么下去只怕结果不妙。 好在司马睿虽然身处危局,但心神却是不乱,屏气凝神中他偶尔发觉那“刘虞”站在原地指挥,似乎并没有亲自出手的意图。 他心里起疑,好像从一开始进入到这房间起,这“刘虞”就至始至终都不曾离开过那烛火旁一步,难道是那里藏着什么奥秘吗? 可是之前的一番交手,他拿这虚影没有任何的办法,一时之间又陷入了矛盾之中,但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被他给忽略掉了,而这个地方可能就是最为关键的一点。 “刘虞”仍不自觉,只在那边哈哈大笑,言道:“你刚才不是大言不惭的要杀了本尊吗,现在怎么如此狼狈,看来你只是个说大话的废物而已,枉我还对你有那么一点点的期待……” 司马睿一个踉跄,险些被那壮牛一般的凶兽给撞飞,好在他及时闪过,可身后却是传来锐物破空的声音。 这一次他没能躲过,顿时感到后背传来辛辣剧痛,想来是受了皮肉之伤。 但与此同时,他似乎明白了这里头的异样之处,便试探着将真气裹着衣袖朝着四面八方凌空胡乱挥舞,顿时响起“啪啪”异响。 随后发生的一幕,果然如他所料的那般,这两头原本迅捷凶猛的凶兽顿时为之一窒,仿佛是失去了它们猎物的踪迹,无缘无故的放弃了这次可以扩展战果的良机。 “刘虞”眉头一皱,首次露出凝重神情。 司马睿见果然印证了自己所想的那样,当下再不迟疑,而是将全身的真气提起胸腔之内,随即朝着前方如鲸歌一般悠然长喝。 随着音波层层荡出,那两头凶兽仿佛是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之后便在不甘中爆裂成了粉末。 而那远处的“刘虞”虚像更是怪异莫名,竟如雾影般开始模糊不清,直到司马睿的长喝停止,方才重新恢复原状。 司马睿从未见过如此怪象,忍不住皱眉道:“你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刘虞”笑道:“孤陋寡闻的小子,不要将你的无知,归咎与对本尊的无妄猜测。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事情是你这样的人所不了解的,我只能说是现在的你……太弱了……” 司马睿这次听了对方的狂言之后,却已不动怒,大概是因为在这一声长喝之后,他体内的愤怒跟仇恨也在那一刻随着声音全部释放了出去,又重新恢复到了以往的司马睿。 瞧着这假扮的“刘虞”,他摇了摇头长叹道:“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在这里假扮凌云王?” “刘虞”笑道:“可以,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先回答我的问题。” 司马睿没想到对方如此“通情达理”,他想了一下后觉得还挺公平,便皱眉道:“好,你问吧。” “刘虞”当下问道:“你……是怎么知道可以用声音来破我法术?” 司马睿肃然道:“你的法术很厉害,你的心机更厉害,从一开始你就用言语来刺激我动怒,以便来干扰我对周围事物的观察跟判断;之后你用法术召唤出那两只凶兽,却始终在旁边喋喋不休,一开始我只以为这是你故意来干扰,后来惊觉到也许你正是用声音在控制着它们,所以就抱着试一试的想法以真气长喝,后来果然奏效了。” “刘虞”闻听之后忍不住鼓起掌来,脸上竟露出赞许的笑意,道:“我到底还是小瞧了你,想不到你不但本事不差,心思也很厉害。只可惜你这样的少年俊杰却来闯这地虚宫,别说你只是个区区中阶水准,就是地元高手来到此处,也是万难从本尊的手心里逃得生天……” 司马睿微微一笑,道:“这可未必……” 话音刚落,只见他双目紧闭,气沉丹田,将体内的龙魂之力瞬间刺激迸发,将他全身都笼罩在一片青柔光芒中,口中厉声喝道:“破邪!” 第二百四十一章:慑音,回心阵 一声高喝,司马睿效仿刚才之举,以龙魂之力随着声波荡出,破邪灭秽。 只听得那“刘虞”嘶声尖叫,四周景象无端碎裂,如同那镜面受力碎成千万,好不热闹。 直到司马睿感到身上一暖,感到原本那侵入体内的寒意不翼而飞,他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却是惊疑不定的瞧着四周,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居然又回到了那后殿之中。 他瞧了瞧那梁柱上的凶兽壁画,还有周围的装饰建筑,哪里还有半分之前那暗房的影子? 可他记得自己明明走过长廊,走过暗房,可为什么一睁眼却又到了这里,是自己被那迷宫岔路带了回来,还是自己其实从未从这里离开过? 左道之术! 司马睿的脑海里忽得冒出这样四个字,心里顿时狠狠一跳,之前还觉得闯得太过轻松,不由得还是起了几分轻视,却不知其实他早已在不知不觉中着了月旦阙的道。 想到这里,他猛地朝着之前那“刘虞”所在的地方看去,果然已不见了人,但这殿中必定藏着一个擅长左道之术的高人,要不然不会有如此异象。 他神色为之一凝,索性喝道:“出来,没脸见人吗?” 四周随之响起阵阵刺耳笑声,只见在那殿中正台之上忽得无故升起一道浓郁的黑烟,在司马睿不可置信的视野中变化成了一道修长身影,全身用黑色衣袍遮掩真容。 司马睿虽然瞧不见此人全貌,但那股阴冷骇人的气息,却一丝不漏的传到他的心头,顿感不安。 这道黑影轻笑了几声,却是颇为赞许的说道:“你能不受此处慑音回心阵法的影响,还能那么轻易的破了本尊的天罡术,看来是我太过小看你了……” 司马睿闻听此人言语,顿时一惊,讶然问道:“天罡术,你是月旦阙的人?” 黑影发出讥讽嘲笑,道:“怎么,你不会以为我是这地虚宫里的囚犯吧,那也太过可笑了吧……” 司马睿面上一冷,道:“好了,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你是不是该信守承诺来回答我的问题了。” 黑影想了想后,笑道:“自然可以,本尊可不能欺负你这样一个小辈,说吧……” 司马睿问道:“你嘴里的慑音回心阵法是怎么一回事,我是从什么时候着了你的圈套,还有你为什么会扮成凌云王的模样,而不是其他人?” 黑影讥笑道:“小子,本尊才问了一个问题,你却一下问了我三个,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就算是做生意,也没有你这样狮子大开口的啊。” 司马睿脸上一红,往常的他是不会这样迫不及待的,但这三个问题可以说是他现在心里最大的疑惑,尤其是最后面的一个更可以说是他的“秘密”,因而显得有些沉不住气。 可对方如果真的以“公平”为借口,以他的性格哪怕是敌我双方也真不好意思开口,大概只能从中选择一个。 不过那黑影似乎对司马睿这个“敌人”颇为的耐心,哈哈笑过一会儿后,便道:“反正你今天也逃不出本尊的手掌心,就发发善心把这三个问题的答案都告诉你吧,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司马睿咬了咬牙,道:“你且说来听听……” 黑影嘿嘿笑道:“你……跟那刘虞是什么关系,不会真的被本尊说中了,是他的私生子吧?” “住口”,司马睿怒喝道:“你要是再敢侮辱凌云王清誉,我便要跟你拼命,就算是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 黑影听得对方的威胁,却是不以为然的笑道:“哟,本事不大,脾气倒不小。好,就当是本尊胡言乱语了,那么你们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他的阳天龙魂竟在你的身上?” 司马睿面色一白,道:“你竟知道阳天龙魂?” “嘿嘿,你当本尊是什么人”,黑影说道:“在这慑音回心阵法中,入阵者的所见所闻,呈现的都是自己内心深处最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只要不是个白痴,稍稍联系一下就明白了。” 司马睿眉头紧锁,却没有反驳。 因为他细细一回想,那长廊,那暗房,甚至是那烛火,果然都像极了那帝都的刑狱之地,只不过里头的刘和换成了刘虞,而这一切都是他不愿回想起的记忆,谁知却是被这黑影全部窥视了去。 他见瞒不过这黑影,不知为何心里头竟涌起一股悲愤跟豪情,大笑道:“不错,我体内的就是阳天龙魂,你要是想来拿,就来拿吧。” 谁知那黑影却是沉默一阵,良久方道:“本尊在这都快二十年了,现在要这龙魂有什么用呢,还是留在你小子身上好了……只不过你既然跟刘虞不是一脉相承,这阳天龙魂到底是怎么到你体内的呢?” 司马睿一时听不明白这黑影的话是个什么意思,加上之前的种种诡异之处,深怕此人又在暗中耍什么心机,故而瞧瞧的将体内的龙魂之力护住心神,以防再中对方的左道之术。 至于跟刘虞之间的点点滴滴,他更是守口如瓶,道:“你别问了,我是不会说的,大不了我也不问了,咱俩谁也不欠谁,可以了吧。” 黑影闻言,竟嗤笑道:“小子,口气不小……别以为破了阵法就厉害了,本尊还有诸多手段没有使出来,否则纵然你有龙魂相助,也还不够看呢。”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司马睿听这黑影说话间似乎将彼此的敌意看淡了些,因而也稍稍恭敬了些,问道:“前辈,你到底是什么人,这慑音回心阵又是怎么一回事?” 黑影笑道:“本尊的姓名可不能告诉你,不过这慑音回心阵嘛……乃是从三十六天罡术中演变而来,通过声音,视觉,甚至是触感等方面,在不知不觉中将人陷入阵法之中,再引发内心深处最难以忘怀的秘密,令人在过往的虚像中重复经历到精疲力竭,甚至是疯癫至死。” 司马睿冷哼道:“邪术!” 黑影哈哈笑道:“可笑,阴阳家号称左道之术,不用你口里的这些‘邪术’,难道是要我们舍本求末吗?再说了,你以为这地虚宫是什么地方,外面的机关暗哨连你都挡不住,若没有这些东西,这里岂不是形同虚设?若是人人可以来去自如,那月旦阙的脸面又要放在哪里?” 司马睿闻言一窒,竟一时想不出辩驳的话来,没想到这黑影不但本事高强,性情古怪,连辩才也是这般不俗,只是如此人物为何却在这谷底的地虚宫中枯守二十余年? 隐隐中,他对此人的好奇压过了对月旦阙的厌恶,竟莫名的生出了一丝同情之意,简直匪夷所思。 第二百四十二章:地虚守护,万夫莫开 月旦阙的天罡地煞术,号称传自前汉时期有“鬼知神觉”之称的张良所著《遁甲天书》,其中一些至深法术甚至有神魔莫测之能。 这地虚宫既然是看押潘凤的所在,里头的防守自然不可能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眼下有这样一个精通此术的高手坐镇,真的算得上是“一夫当关”。 司马睿羞愧自己一路上还在沾沾自喜,此时方知月旦阙实力之盛,但他忠人之事不可半途而废,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前辈,我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商量……” 黑影人冷笑道:“你这小子真是得寸进尺,难道你跟我很熟吗,居然还敢提要求?” 司马睿此时不知为何竟去了对此人的愤恨,对对方的冷嘲热讽也不觉得有什么刺耳,反倒觉得这人枯守在这地虚宫二十余年甚是可怜。 他到底是个涉世未深偏又优柔寡断的少年,毕竟他虽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经历了许多,但同时也遇到了像颜慕儿,童渊,夏侯兰,甚至是吕布这样的良师益友,故而这心里总存着对人性的善良。 谁知这黑影人竟似瞧见了司马睿眼里的悲悯色彩,原本还是深不见底的深渊,此时却成了暴虐奔流的江河,厉声喝道:“滚,趁本尊还不想杀人的时候,赶紧给我滚!” 司马睿没想到这黑影人的性格竟是如此的古怪多变,说翻脸就翻脸,但他忠人之事必须完成,所以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前辈,我实在有不能走的缘由……” 黑影人冷冷一笑,道:“不知死活的东西,既然你不想走,那就别走了,留在这地虚宫陪本尊吧。” 司马睿顿时惊呼道:“前辈,你别乱来啊……” 黑影人双手指掌幻变,这殿中的琉璃灯瞬间熄灭,与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嘎嘎”冷笑道:“小子,让你好好见识见识本尊的厉害——天罡·天兵下界!” 只听得在黑暗中传来叮叮咚咚的声音,这清脆的声音倒像极了刀币落在地方的声音,不过司马睿不会蠢到是有人不小心了漏了钱袋子,故而急急后退,神色凝重。 忽然,从旁闪来一股飓风,像是有什么东西急速靠近,他下意识的挥出一掌想要瞧瞧是个什么事物,可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一股强劲的气流就撞得他的胸口为之一窒。 黑影人冷笑道:“蠢材,竟敢以凡人之体,挡我天兵!” 司马睿可不知道天兵是个玩意,不过他身上的痛楚可是实实在在的告诉他对方的力量大的吓人,而且他有龙魂加持却听不到对方的呼吸声,更觉得诡异中透着几分对未知事物的敬畏。 思虑中,那姑且用“天兵”来形容的怪物朝着司马睿狂轰乱炸,将这附近的地板墙壁打得乱石飞溅,威力甚大。 司马睿只道是这“天兵”也是之前跟那凶兽一样的东西,便趁着空隙时故技重施重哼一声,不料却是毫无变化,还险些因此中招。 黑影人嘿嘿笑道:“蠢材,天罡术神妙无方,哪里是千篇一律的东西,任由你抓了一处漏洞,就以为能够尽破三十六天罡……真是幼稚可笑……” 司马睿见破不了这“天兵”,又身在黑暗中瞧不真切,只得先想个法子弄点光亮,否则自己说不定还会撞上“枪口”,那可就是大大的不妙了。 想到这里,他抽出怀里的火折子,飞腾跳跃之中点燃了几处琉璃灯,这才瞧清了那所谓的“天兵”,竟是一尊硕大的铁甲人,不由惊呼道:“这不是马兵尊的傀儡者吗?” 黑影人听得司马睿嘴里的“马兵尊”三字,当下缓了缓攻势,道:“你小子居然还认识马钧?” 司马睿赶紧大口呼吸了几下,将那体内怦怦乱跳的心好好安抚一番,这才答道:“是啊,前辈也认识吗?” “谁认识那个打铁的……” 不过黑影人随即又冷声道:“不过我现在是越来越好奇你的身份了,刘虞,童渊,马钧,这三人可都是这世上一等一的宗师人物,你一个区区人元中阶的小人物,身上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竟能让这些人跟你扯上关系?” 司马睿见自己在此地耗费的时间已有许多,他担虑在封神殿的吕布寡不敌众,因而不愿再多费气力解释,便道:“前辈,我还有急事要办,请你通融通融,日后若有机会,我再好好与你说说。” 黑影人冷笑道:“你连实话都不肯说,还想要本尊高抬贵手吗?” 司马睿一咬牙,道:“好吧,我来这里其实是为了救人……” 黑影人道:“本尊自然知道你来这里是为了救人,难道还能是来找本尊叙旧的不成,所以我问你到底是为了谁而来,竟敢闯这地虚宫?” 司马睿叹道:“潘凤……” “是他……”,黑影人沉吟道:“想不到你居然是为了他而来,不过这人乃是地虚宫的一等重犯,你不能带走……” 司马睿急道:“前辈,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肯放我救人?” 黑影人回应道:“没有其他的办法,除非你能打败我,否则要是让人知道本尊被你几句话说得就坏了规矩,岂不是让人耻笑我无能吗?” 司马睿道:“前辈,一定要兵戎相见吗?” 黑影人点头道:“本尊是地虚宫镇守主将,你若是能打败我,自然可以将里头任何人带出去,这样我也不算坏了规矩,岂不是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司马睿见这黑影人始终不肯让步,心中又是急躁又是担虑,但他不知为何打心底里不愿跟他为敌,所以只得做最后的努力。 他神情真切,语重心长的恳求道:“前辈,今日是月旦阙公布新榜的时候,只怕在这无双盛会之后,潘凤的性命就要不保,我实不忍心见此英雄无声殒灭啊……” “新榜?无双盛会?” 谁知那黑影人闻听之后,原本冷峻的神态却是瞬时显得有些激动,身上宽大的黑袍更是无风自鼓,露出一张满面沧桑的脸来。 心绪难抚中,他连连厉声喝道:“小子,为什么月旦阙会在今天重设《无双榜》,张彦他到底在搞什么鬼,难道连他都要无视阙中的旧规吗?” 第二百四十三章:八卦图锁,意有所指 黑影人神情激动,却是在无意中露出了他那布满沧桑的真容,而其中最为引人心悸的……却还是他的那一双眼眶。 那是该用怎么样的言辞去形容的一双眼啊…… 因为这眼眶附近的皮肉,已似枯木皱皮一样萎缩在一起,看样子就像是被活生生的挖出了眼球,乍一看之下真是恐怖极了。 司马睿这才突然有些明白过来…… 为什么这地虚宫会设置以声音为主要手段的慑音回心阵? 为什么这黑影人那么喜欢摆弄在光明与黑暗之间? 为什么这里总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不适的感觉? 原因找到了,因为这里的坐镇高手竟是一个“有眼无珠”之辈,实在是让人想象不到,也不敢相信。 司马睿只能强迫自己偏过头去不瞧对方,强忍着心头的厌恶跟诧异,问道:“前辈,谁是张彦?” 黑影人厉声喝道:“你小子既然敢乱闯到这地虚宫来,居然不知道这月旦阙之主名唤张彦?” 司马睿闻听之后立刻摇了摇头,皱眉道:“不对啊,我好像听得这月旦阙之主叫做许邵啊,怎么又出来一个张彦?” “许邵?”,黑影人那吓人的脸庞竟也生动的露出一丝惊疑,可随后便又仿佛释然,连声笑道:“好,好,好,原来是这样……” 他连说三个“好”字,那双被挖去眼珠子的眼眶,却仿佛能看见司马睿一样,道:“小子,本尊答应你了,你可以带走那潘凤……” 司马睿一时不敢置信,竟傻乎乎的问了一句:“前辈,你说的是真的吗?” 黑影人冷笑道:“蠢材……本尊说过的话从未食言过,但是我有一个要求,就是你必须带我去见指使你前来的幕后之人,否则一切免谈。” 司马睿眉头一皱,道:“前辈,我孤身一人,哪里来的帮手?” 黑影人“呵呵”笑道:“小子,这地虚宫建于谷底,便是在月旦阙中也少有人愿意前来,所以等闲人根本不会了解这里头的路线跟构建。可你这样一个莽撞无知的小辈,却可以毫发无伤的通过前殿来到这里,若说是没有内奸给你消息,本尊难道还真能信了你是什么武道一流高手,天下无敌吗?” 司马睿虽然知道这黑影人本事高强,心思机警,但的确没有想到对方只从蛛丝马迹中就可以推断出这么多东西,不由得暗暗佩服。 只是那修罗乃是太行六道之一,跟孙礼,颜慕儿都是兄弟情义,若是自己为了救潘凤而出卖了前者,岂不是也违背了道义,让他日后怎么跟太行山的人交代呢? ——毕竟在洛阳一行中,张顺,张小刀,还有那失踪不见的张黑子……他已愧欠了太行山太多,实在不能再欠下一份情了…… 这黑影人虽瞧不见司马睿神情,但他却总能确切的猜中后者的想法,当下阴沉沉的笑道:“看样子你不愿意……那好,本尊也不勉强你,只是可惜了潘凤这么一条好汉,却要无声无息的死在这里了……” 司马睿闻言顿觉羞愧,不安,自责……思虑良久后,他只得点头叹道:“前辈,若是让你见到了‘他’,你会怎么做?” 黑影人讥笑道:“怎么,你是在担心本尊出手要了那人的性命……放心吧,出了这地虚宫,我一身本事不足五成,只怕还不是他的对手呢,到时候你可要护我周全哦。” 司马睿一想这黑影人固然实力超群,但毕竟因为双眼已伤,与敌作战时候多为不便,若无慑音回心阵加持,还真如他所言的那般不堪吗? 他不敢想也不敢说,但却为了自己的行为找到了一个借口,于是应道:“好,前辈,我答应你,那么请你待我去见潘凤吧。” “如你所愿……” 黑影人照样指掌变换,随即高喝一声:“开!” 随着话音传扬,他身后那片巨大的画壁,竟是朝着左右缓缓打开。 想不到这地虚宫关押要犯之所的暗门,竟就藏着如此显目的地方,不过这也正是应了人的思维盲点,越是显而易见的地方就越是容易让人忽视。 对于月旦阙中的种种机关秘辛,司马睿这心里既是敬畏,又是佩服,却也更加好奇这位黑影人的身份,但只从后者的谈吐本事看来,这人在月旦阙中的地位绝不简单。 思绪中,黑影人轻车熟路的带着司马睿入得里头的暗室,里面别有洞天,占地极广,每一处房间都类似有驿站一般大小,也没有什么异味,倒是让人出乎意料。 只是最让司马睿惊疑的是这里虽然是关押月旦阙重犯之所,但一路走来却是毫无声响,完全不同于当日在帝都刑狱里的所见所闻。 可惜的是这里的暗房都已经用黑布黑漆掩饰,所以外面的人是瞧不见里头的,只能是擅自想象一番了。 走了好一会儿,黑影人这才在一处暗房前止步,对司马睿道:“看见门上的八卦图了吗?” 司马睿走近一看,这漆黑铁门上面刻着一面成人手掌大小的八卦图,以红白二色区别分辨,因而点头应道:“看见了……” 黑影人言道:“随本尊念一遍,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离中虚,坎中满;兑上缺,巽下断……记住了吗?” 司马睿在心里头默念一遍,确认无误后答道:“记住了,前辈,这是……” 黑影人答道:“这里的每一处铁门全无寻常锁钥结构,而是用这八卦图代替,又以卦数变化作为每一处不同的解锁,除了本尊跟阙中少许人之外,绝不可能被外人获知。” 司马睿心里暗暗一惊,他本来还以为只要闯入这地虚宫中就可以将潘凤悄无声息的从那狗洞带走,现在看来是自己太天真了。 而且他听得黑影人的话里似乎是意有所指,竟下意思的不由得对那修罗起了一点点的疑心——如果后者并不知道这里的机关倒也罢了,若是明明知道却还要让司马睿前来……这里头的意思可就多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黑影矫情,潘凤难走 司马睿虽然不愿用“恶意”去揣测修罗,但在这诡异莫测的月旦阙中,每一步的差之毫厘,也许就会将他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中。 这一点,已让他吃过好几次的教训,若不是有旁人相助,只怕他早已成了一堆枯骨了。 那黑影人听得司马睿一言不发,顿时心中了然,冷冷一笑,道:“若无本尊在此,你纵然撞破了头也救不出潘凤,现在你总相信我所说的话了吧。” 司马睿回过神来,马上敬服说道:“前辈的本事深不可测,在下拍马难及。” 黑影人面色得意,但言语中却是呵斥道:“拍什么马屁,本尊可不吃这一套……好了,现在你按着坤位人才初爻顺时针走二,震位地才二爻走二,最后坎位天才三爻走一就可以了。” 司马睿饱读诗书,对一些道家典籍也略有涉及,因而对这八卦图并不陌生,于是恭声道:“是,我记住了。” 随后他按着黑影人所说的步骤,将这八卦图一一转动,果然在完成之后,这铁门自动提起,露出里头的光景来,就想迈步入内查看。 谁知黑影人却是突然重哼一声,在原地傲然不动。 司马睿见状心里头不由得窃笑,他没想到这黑影人居然还蛮讲究,当下落后半个身子,恭声道:“前辈,你先请。” 黑影人虽瞧不见神色,但似乎对司马睿的态度还是很满意的,也不知道这二人怎么突然成了这样的关系,世事变化的奇妙莫过于此啊…… 二人入得这暗房之后点燃了里头的烛火,只见在不远处的石塌上正侧身躺着一道魁梧如牛的身影,呼声迭起,竟似睡熟了。 司马睿因为只跟潘凤有过一面之缘,而且当时才刚刚经历过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所以对后者的容貌其实并不能记得很真切。 他想要上去呼喊几声,可又怕不是潘凤该怎么办,这心里头又是忐忑,又是激动。 那黑影人饶有兴趣的瞧着司马睿的迟疑不定,心里窃笑不已,可对这后生却多了几分亲近,忍不住骂道:“蠢材,你不是要救这潘凤嘛,怎么现在看到了反而不敢上前?” 司马睿摸了摸头,道:“前辈,真的可以吗?” 黑影人冷笑道:“蠢材……” 司马睿嘿嘿一笑,不再迟疑,上前想要扳正此人的睡姿,只是因为对方的身形极为魁梧雄壮,所以乍一下竟还有些扳不动,真是尴尬。 他脸上一红,好在身边的黑影人是个瞎子看不见,否则今儿这枪宗子弟可就要丢大脸了。 可就是这样的动作,这熟睡中的汉子竟仍是毫无察觉,根本就不像是前榜的无双第一,倒像极了市井中的寻常醉汉。 司马睿按着印象中的潘凤模样,好好的将这个大汉端详一番,只凭感觉倒是有七八分的相似。 可毕竟距离那次在凌云王府的相遇,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一年多的时间了,他自己也不敢特别肯定这人就是潘凤,不由得将眼神投向身边的黑影人,希望能从后者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这黑影人凭着过人的耳力跟身怀的绝技,在很多的时候可以做到跟明眼人差不多的程度,但对“眼神”这种毫无波动的行为,他自然是一无所知,只自顾自的笑道:“现在……你可以将他带走了……” 司马睿见瞧不出什么异样,有心一试便大胆的想将那潘凤背负起身离去,可谁知这熟睡中的潘凤死沉死沉的,也不知这些日子在这地虚宫是享福了还是怎么的,这一身膘竟竟压的他气喘吁吁,难以移步。 黑影人听得潘凤发出的声响,以及司马睿急促的呼吸声,忍不住大笑道:“蠢材,你不把他弄醒了,怎么走得出这地虚宫?” 是啊,这样背着一个沉睡不醒的人,司马睿再是怎么隐蔽踪迹,也绝对逃不出月旦阙的注意。再退一万步来说,就凭潘凤现在这体型,只怕他也钻不出那个狗洞…… 于是他便试着常规手段去掐潘凤的人中,可惜就是用上了好大的力气,也不见得后者有什么反应,倒是耳边传来了黑影人忍俊不禁的笑声,甚是扰人。 要是还不知道这其中有古怪,司马睿也真成了别人口里的蠢材了,只得笑着对那黑影人道:“前辈,这是怎么一回事?” 黑影人故意道:“怎么,你没辙了,你之前不是口气很厉害的嘛……什么玉石俱焚,什么在所不惜,现在让你白白的带走这潘凤,怎么还这般拖拖拉拉的……” 司马睿没想到这黑影人居然还挺记仇,可这时候也只能是忍辱负重,因而强颜欢笑着说道:“前辈,你就别耍我了,他这么一大个身板,我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带得出去?” 黑影人笑道:“你这是在请本尊想办法帮你吗?” 司马睿无奈道:“请前辈赐教……” 黑影人冷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紫玉瓷瓶,掂了掂后便扔给了司马睿,道:“小子,放在潘凤鼻子边让他嗅上一嗅,马上就能醒过来。” 司马睿笑道:“多谢前辈。” 他赶紧拿着这紫玉瓷瓶来到潘凤身边,只是一打开瓶塞,顿时冒出令人作呕的恶臭,只当是什么厉害毒烟,下意识的就要摔仍出去。 只是那黑影人却是立刻喝阻道:“别动,这是唯一能够弄醒潘凤的东西,你要是砸了,他可就醒不过来了。” 司马睿手里一紧,好歹没有将这瓷瓶扔出去,而且他故意稍稍等了片刻,果然除了一开始那一下子的恶臭以外,他的身体并没有其他任何的异样,反倒是原本有些胀痛的脑袋舒服清明了许多,方知黑影人并没有说话,连带着对方那原本很是欠揍的神态也动人了许多。 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随即将这瓷瓶放置在潘凤鼻尖,希望能够起到好的效果。 谁知这瓷瓶才刚刚靠近,那潘凤便来了一个激灵,似醒非醒间却是大喝道:“直娘贼,有本事跟我潘凤大战三百回合,耍些阴谋诡计算个什么好汉……” 司马睿见潘凤那一双眼眨巴眨巴的不停,大概是在努力的想要看清前方,心头顿时雀跃不已。 过了好一会儿,这无双潘狰狞才稍稍恢复了一点神智,摸着自己胀痛无比的脑袋,低声哄道:“这是哪里?你们是谁?” 司马睿喜道:“前辈,这里是月旦阙的地虚宫,你还记得我吗?” 潘凤睁眼将司马睿好一番打量,似乎是记起了什么,眼中一亮,道:“我记得你……刘虞身边的那个小子……你怎么在这,还有这地虚宫又是这么一回事?” 第二百四十五章:平生之敌,已逝 司马睿见潘凤醒过神来,连连追问道:“潘前辈,你感觉怎么样?” 潘凤粗略的活动了一下四肢,眉头紧皱的说道:“奇怪,我全身怎么这么无力,还有……什么东西这么臭?” 司马睿赶紧收起那紫玉瓷瓶,向黑影人询问道:“前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中毒还是左道之术?” 潘凤这才发现旁边居然还有人在,只是因为这黑影人悄无声息的躲在黑暗中,若不仔细观察还真发觉不了。 可他现在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里,心里头除了这有过一面之缘的司马睿以外,对于其他人都报以戒心,尤其是黑影人身上还透着股阴冷诡异的气息,令他极为不爽。 黑影人闻言应道:“也没什么,只是这地虚宫中平日关押的都是些让月旦阙都要忌惮的人物,若是没有一点点手段来约束,就算这里的四壁都是用落虹玄铁所铸,只怕也困不住他们……” 他特意瞧了潘凤一眼,笑道:“更何况……你眼前的这位潘凤,还是无双前榜第一人呢……” 那潘凤原自细细听来,可这时已是顿觉不妙。 他虽然周身松软无力,但并不影响他“中气十足”的厉喝道:“瞎子,你嘴里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前榜第一,难道老子一时虎落平阳被困在这里,就有人在觊觎这排名了吗?” 黑影人嘿嘿笑道:“也难怪你不知,你在这里的这段日子,草莽武道中早已是天翻地覆的变化,此时的你只怕已经成为过去了……” 潘凤冷道:“此话当真?” 黑影人笑道:“你要是不信啊,就问问这小子吧,他今日能够入得月旦阙中,便是来参加无双会的,想来对此最为清楚。” 司马睿可没想到黑影人“甩锅”甩得这么干净利落,当下只得苦笑道:“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潘前辈你要是想问什么就问吧,我尽力。” 潘凤从浑浑噩噩中才刚刚回过神来,自己堂堂的无双第一,九州知名武者,如今竟成了身陷囹圄的阶下囚,这心里头的疑问只怕一时都说不清楚。 若不是那吕布尚在危难之中,便是让司马睿讲上一天一夜也不是什么难事,可这会只能简单的挑着几个重点说了一下,希望这位潘狰狞能够明白。 那黑影人趁着这机会也在一旁细细闻听,虽然瞧不见他的神情,但那微微颤动的黑袍足以说明他此时的心境也并不如表面上那么平静。 诉说片刻,潘凤总算好歹明白了几点。 第一:自己被月旦阙抓来囚禁在地虚宫,只怕今天这无双盛会一结束,他这条命也算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第二:这一次又是被眼前这少年给救了一条性命,算上当日在凌云王府的那一次,他可欠了别人两条命,说是天大的恩情都不为过。 第三:现在虽然搞不清是个什么状况,但这个看不清深浅的黑影人却是愿意放虎归山,他就有了一个报复的机会,可是以他现在的状态,只怕还得忍耐几日才行。 潘凤虽没有对司马睿说什么感谢的话,但对这少年已是难得的生出几分亲近,道:“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出了这地虚宫,免得夜长梦多。” 司马睿点了点头,随后对黑影人道:“前辈,还要劳烦你了。” 因为潘凤气力暂时没有恢复,若是要强打出去那无异于痴人说梦。 可若要钻那个狗洞,先且不说这潘狰狞能不能忍受这样的奇耻大辱,即便真的可以,那狗洞的大小也没办法让身材魁梧壮硕的他顺利出去,所以最后还是只能求助于镇守此地的黑影人。 黑影人这次倒没有再像之前那样故意捉弄司马睿,大概是因为这潘狰狞在这里,所有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有所收敛,想了想后说道:“可以,不过你可别忘了之前的约定,本尊不喜欢被欺骗。” 司马睿郑重言道:“前辈放心,司马睿不敢,而且此番能够救出潘凤前辈,全懒前辈出手相助,这份恩情日后容我报答。” 黑影人嗤之以鼻,道:“就凭你这人元中阶实力吗?” 司马睿脸上一红,不敢再在人前献丑。 倒是那潘凤似有惊奇,道:“奇怪,一年以前见你连普通武者水准都没有,怎么现在居然已到了人元中阶,难道你是遇到什么高人指点,莫不是刘虞吗?” 不等司马睿答话,那黑影人冷哼一声,道:“刘虞已经死了,怎么教他?” “死了……” 潘凤一时还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不禁冷笑道:“胡说什么东西,刘虞乃是天元之境的绝顶高手,数百年来的第一人,怎么可能会死?” 黑影人道:“只要是人,就都会死,唯一的分别只在于是死得重于泰山,还是轻于鸿毛,其他的并不重要。” 潘凤虽然一向鲁莽行事,可这并不代表他是一个蠢人,否则也不会习得一身好武技,成为地元境界的顶级高手。 他见黑影人的语气中虽有些轻慢,但却藏了一份说不出的凝重,当下心里亦是不禁起疑,便向司马睿问道:“小子,刘虞他怎么样了?” 司马睿念及刘虞,瞬间泪流满襟,却是不忍说出这个残酷的真相。 潘凤见状,心里已是明白,想不到自己平生视为唯一的“敌人”就这样死了,死在了自己全然无知的时候…… 沉默片刻之后,他竟是高声大笑道:“死了……哈哈……死了……可你死了,我潘凤该找谁去争那无双第一,该去找谁尝还你的不杀之恩……哈哈哈……” 气郁交加,加上多日来受月旦阙秘术禁锢修为,此时潘凤突然悲啸,竟引得体内气血不稳,随即喷出一口污血,神情萎靡。 司马睿见状急忙扶住潘凤,口中忙道:“前辈,逝者已矣,不必如此……再说了,凌云王若是在天有灵,见前辈能有这份心思,定当慰藉。” 潘凤气色不佳,喃喃道:“人都死了,还说这些有什么用……我为了击败刘虞舍弃了一切,想不到到头来竟是这么个结局……小子,告诉我,刘虞到底是怎么死的,是他体内的暗疾所致,还是被人给害死的!” 司马睿擦干眼泪,恨道:“是羽林卫!” 第二百四十六章:雷火双真,张昭张纮 当初在凌云府第,潘凤曾跟刘虞有过惊世一战,虽败犹荣。 以其眼界,在那一场战斗中已能够察觉到凌云王体内的暗疾,可他不愿相信一代真龙会因顽疾殒命,便怀疑是有人暗下毒手。 ——可堂堂天元高手,这天下间又有谁能够威胁到他! 司马睿只得简陋的将当日潘凤走了之后,那李典假扮“阎柔”先以龙湮香暗算刘虞,之后张辽,乐进等人合力攻杀之事叙说一番。 虽然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但当日所发生的事情,却依旧惊心动魄,历历在目。 那潘凤闻听之后,倒是比司马睿还要来的咬牙切齿,念着张辽的名字,目露凶光。 此时,那黑影人突然言道:“你们两个等会再叙旧吧,我们差不多也该走了,否则等外面的无双会结束之后,便是想走都走不成了。” 司马睿道:“潘前辈,你还行吗?” 潘凤试了试,虽然四肢依旧有些疲软,体内真气更是所剩无几,但比起一开始可好了太多了,当下喝道:“瞎担心什么,老子能有什么事,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这里有股让我很不舒服的感觉。” 司马睿点了点头后扶住潘凤,随后对黑影人道:“前辈,我们该怎么做……才能瞒天过海避开这一路上的暗哨呢?” 黑影人道:“本尊自有办法,不过你们二人必须在这之前答应不论等会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许动用真气,否则一旦前功尽弃,可也就怨不得我了。” 司马睿自然没有异议,至于潘凤虽然脾性刚烈,但现在真气不济好似普通人,在这凶险万分的月旦阙中,也只得是仰人鼻息了。 黑影人见二人都无异议,心中甚是满意,随即喝道:“天罡·袖里乾坤。” 只见他长袖一卷,那司马睿跟潘凤这两个大活人竟是一下子从原地消失了,却瞧不出是个什么缘故,当真是神鬼莫测的奇艺。 司马睿跟潘凤一眨眼的功夫却是入得一处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周围空洞洞的一片也瞧不见是个什么模样,想要叫喊几声却记得黑影人的嘱咐,因而只得强自忍住。 黑影人神色如常的慢慢朝着那地虚宫殿门而去,一路上耳边能够听到一些轻微的声音,应是藏在各处的暗哨在观看行踪,却是不以为然。 谁知到了那前殿之时,前方却是忽然转来两道旋风,散尽之后竟是露出两道修长儒雅身影。 这二人品貌相似,端正肃穆,年纪大约在六旬上下,但身影极为修长挺拔,若是再年轻二十岁,必然是当世中一等一的美男子。 这里说句题外话,这月旦阙中似乎俱是俊男美女,便是连那端茶倒水的小厮也有不错的容貌,倒是算得上阙中一景。 言归正传说这其中一人身着红衣长袍,手持鹿角珊瑚,目似电光,面如雷公,发须张扬好似烈火燎原。 再看另一人身着白戎锦袍,手持青叶白羽扇,目藏墨云,颜似皎月,风姿超然仿佛是画中走出的神仙。 黑影人见这二人出现在身前,似乎没有诧异的神采,显然早已知道会发生这一幕,只冷笑着说道:“张纮,张昭,你们两兄弟倒是尽忠职守啊,不管什么时候都在这地虚宫中寸步不离。” 原来这二人唤作张纮跟张昭,兄弟俩都是月旦阙中的长老之一,不过不同于陈宫那样外来的供奉长老,他们可是实打实由阴阳家培养出来的高手。 那红衣雷公模样的是张纮,乃阙中责罚长老,那白衣慈祥模样的是张昭,乃是阙中的宣罪长老,两兄弟俱是悟道期的高手,若是按着草莽武道中的实力划分,已可算是地元初阶水准。 不过月旦阙中法器神兵不少,再加上那神秘莫测的天罡地煞术,只怕这实力还要比寻常的初级武者高上少许。 那张昭挥了挥手中的羽扇,笑道:“职责所在,也实在没有办法,还望尊者见谅。” 没想到这三人看起来年纪差不多,但身份还是有所差别,便连张氏兄弟二长老也以“尊者”敬称,那么这黑影人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呢? 被藏在暗处的司马睿不由得更是惊疑,可奈何口不能言,只得暂时作罢。 虽然都是月旦阙中的人物,但是黑影人似乎对这两兄弟并不友好,言语中自然而然的流露出几分讥讽,道:“真是辛苦你们了,不去看那热闹的无双大会,却要留在这里陪我这老头子。” 张昭二人面色一边,小心翼翼的询问道:“原来尊者已经知道了啊,我本还打算找个机会跟您说一说这事呢,就是不知道是被哪个多事的抢在了前面,倒显得在下遇事不周……” 黑影人冷笑一声,说道:“本尊这双眼虽然瞎了,可也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什么事都能瞒得住我的,你张昭的心思……我也懂……” 张昭嘿嘿笑道:“尊者,是仙师吩咐说您正在冲击关口,不得让我们用这种小事打扰,所以才没有及时通知,还望尊者见谅。” 黑影人说道:“无妨,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本尊现在要去封神殿观礼,你们两个是要跟着我去呢,还是要提前去通知左仙师?” 张昭道:“尊者,这地虚宫中可是关押着不少威胁极大的存在,今儿又是无双盛会,其中龙蛇混杂,说不定就有什么人想来这里浑水摸鱼,不知尊者可否再等上少许时间,待我……” 不等张昭说完,这黑影人竟是无礼至极的打断,冷冷的说道:“怎么,现在本尊的行踪还要受到你们的限制不成,难道是怕被我发现什么吗?” 张昭跟张纮对视一眼,知道以他们的身份还暂时没有办法拦阻这黑影人的行动,故而只得说道:“不敢,不敢……既然尊者要去观礼,这地虚宫就交给我兄弟俩了,请放心。” 黑影人道:“有你们二人在这,除非是地元高手前来闹事,否则谁能是阙中雷火双真的对手……” 张氏兄弟连称不敢,随后恭送黑影人出了这地虚宫,暗地里却是各怀心思。 第二百四十七章:一石二鸟,修罗白衣 那张纮虽是长兄,但似乎事事都以张昭为主。 此时他见那黑影人走得远了,心中不吐不快,道:“二弟,这人被仙师所忌已下放此地,你我二人何必怕他?” 张昭笑道:“大兄,不是我怕他,而是仙师曾有严令,叫我们不能得罪此人,否则依着我的脾性早将他轰得雷霆万钧,又岂能轮得到他这般嚣张。” 张纮闻言,不满之情溢于言表,重重哼道:“也不知道还要受这瞎子的气到什么时候,仙师把他挖去双眼却不杀他,反而还要养在这地虚宫内,我真是想不明白。” 张昭哈哈笑道:“仙师行事,岂是你我能够揣摩的……不过这葛玄毕竟是仙师昔日手下最有天赋,最有前途的弟子,只怕是还存在几分情谊吧……” 原来这黑影人的真名叫做葛玄,不过在草莽之中似乎并没有什么声名,只是听张氏兄弟所言,他似乎是与那许邵一样,也是那左慈仙师的徒弟,所以这身份才如此尊贵。 ——可到底昔日是发生了什么变故,他的眼睛才会被自己的师傅残忍的活生生挖去?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这张纮才面带不屑,讥讽道:“都是个废人了,还能翻起多大的浪花?” 张昭摇了摇头,道:“大兄,你小看这葛玄了,他虽双目失明,但一身法术犹在,除非你我兄弟二人合力,否则单对单还胜不了他呢……” 张纮道:“又没跟他交过手,二弟你休要长别人的威风。” 张昭笑道:“好了好了,大兄,你姑且在此镇守地虚宫,我瞧着今儿这葛玄有些异常,就跟在他的身后瞧瞧有什么蹊跷?” 张纮道:“二弟,这瞎子听觉超人,你可千万别被他发觉,否则不好说辞。” 张昭笑道:“我只远远吊着,若他是上封神殿观礼倒也罢了,若是去了他处,我可得好好的跟仙师说上一说,也算是咱们送给新任阙主的贺礼……” 张纮嘿嘿笑道:“二弟,这一石二鸟之计,你倒是打的好算盘。” 张昭面有得意神色,可马上就又按捺下去,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去了。” 话音刚落,他这身影竟是化作烟尘飘然而走,不愧为阙中长老,手段果然出奇。 回说那黑影人,也就是葛玄,他用袖里乾坤之术带着司马睿二人出了这地虚宫,一路上大概是不想惹人注意,便以玄术身法避人耳目,待来到一处偏僻幽静之地,方才将二人放了出来。 只见二人颓倒在地,面色青白,尤其是那气力大衰的潘凤更是没了前榜第一的风采,竟在一旁干呕,实在是有失高手体统。 葛玄冷眼旁听,忍不住出言讥讽道:“真是没用,好歹也忍住了,却是无端端的污了这里的风景。” 潘凤接连被人摆弄,心中怒意难平,不管不顾的喝道:“你个瞎子又看不见,这里的风景怎么样管你什么事,装什么大尾巴狼,恼人。” 葛玄冷笑不已,但似乎是不愿跟一个粗人计较,所以并没有再出言讥讽。 不过面对司马睿,她可就没有这么客气了,当下重重一哼,道:“小子,你跟那人约定在何处,现在就告诉本尊吧。” 司马睿想了想后,说道:“前辈,我对那地方只有少许印象,毕竟是第一次来这月旦阙,所以也说不出具体到底是在哪里,不过大致方向还是知道的,我可以带路。” 葛玄闻言也不说破司马睿的小心思,沉默之中算是应对了后者的提议。 只是司马睿一想到自己要带着葛玄这样的月旦高手却见修罗,心里大有一种“叛徒”的滋味,心里暗暗下了决心若是二者等会爆发冲突,自己便是豁出性命也要阻止。 在这地虚宫外,葛玄也不必再用那“袖里乾坤”之技,任由几人大摇大摆的行走在光天化日之下,反正在这阙中也没有几人敢对他不敬,毕竟实力摆在那里。 一路上自然不可避免还是会遇到一些月旦子弟,其中那年轻一辈的新生力量不认识葛玄,出于责任便想上前询问一番,但当见到往日眼里嚣张跋扈的“老人”们竟对这个瞎眼老者毕恭毕敬,这种念头也就只得作罢了。 待得葛玄走远了,年轻人们才敢发问缘由。 然而就算是那些阙中的老资历,对葛玄也只是一知半解,但传闻当年若不是犯了事,只怕这月旦阙之主的位置怎么也轮不到那张彦,或者是许劭。 他们的神色中的疑惑也是颇重,似乎不明白向来镇守在地虚宫中的葛玄,怎么今儿却现身于此? 不过转念一想,今儿是那无双盛会公布《无双榜》之时,作为二十多年前月旦阙中最天赋异禀的奇才来说,来缅怀一番逝去的峥嵘岁月稠那也是合情合理的。 司马睿在旁指点,按着记忆中的印象朝着昨儿落榻之处行去,好在今儿的人大多已去了那封神殿,所以这招待宾客的地方就显得极为空荡,正好省了一些麻烦。 “就是这里吗?” 葛玄察觉到司马睿已经止步,心里暗暗凝神,随即将神识散与四周,然而这一带只有风吹密林,虫鸣壤土,哪有半分人影的存在,不由冷声道:“小子,人呢?” 司马睿道:“可能是还没来吧,毕竟这次行动有前辈的帮助,确实是顺利了许多。” 葛玄冷哼一声,道:“你最好别骗本尊,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那边潘凤一听,这还得了,居然敢当着他的面威胁自己的救命恩人,当下不管不顾的虎了脸,怒道:“瞎子,你要是想动这小子,得先问过我答不答应。” 葛玄讥笑道:“就你现在仅存的实力,便是来一百个,本尊也不费吹灰之力。” 潘凤恼怒无比,喝道:“直娘贼,那你来试试……” “哟哟哟,潘狰狞,你的脾气怎么还是这么大……” 就在二人斗嘴之时,一声慵懒声音在林中传来,随后一道身影缓缓走来,面带轻佻闲意,玩世不恭。 司马睿见状,不由喜道:“修罗前辈,刚才没见到你,我还以为你有事来不了呢?” 修罗对司马睿笑了笑,随即对葛玄说道:“我说这司马小子怎么这么快把潘狰狞从地虚宫给带了出来,原来是把你这尊大神给请了出来,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 葛玄闻听之后,却是不住冷笑道:“原来你就是这小子身后之人……只是让本尊有些奇怪的是一向以‘白衣神机’自诩的你,何时又有了‘修罗’这样的雅号,陈宫?” 第二百四十八章:百里冰泓,天兵下凡 司马睿听得葛玄言语中颇多讥讽,因而连他都有些惊疑不定。 不知道眼前这落拓不羁的文士,到底是太行六道的修罗,还是白衣神机的陈宫,亦或二者皆是。 陈宫神情如常,不以为然,笑道:“修罗也好,白衣也罢,只不过是个称呼的身份,一副臭皮囊罢了。就好比你是地仙之徒,亦为月旦尊者,但在别人的眼里也可能只是个瞎老头,千百个人里就有千百个模样,这些可不值得一提。” 葛玄听得陈宫之言,虽是有强词夺理,胡搅蛮缠之嫌,但也有一种话糙理不糙的感觉,果然不愧是被世人称为“白衣神机”的男人。 他虽觉得被人算计而心怀不满,但此时倒对这陈宫生出几分赞许,继而言道:“也罢,此事本尊就不再多言,你且说说这阙中之主为何换成了那许劭,张彦此时又在何处?” “尊者竟不知此事?”,陈宫闻言目露惊疑,道:“我还以为仙师会将此事告知与你,可能是为了这无双盛会的事,所以才一时忘记了吧……” 葛玄冷笑道:“陈宫,别在本尊面前挑拨是非,我想我说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吧……” 陈宫嘿嘿一笑,道:“好吧,三个月前,张彦无故失踪,阙中群龙无首,正当诸人纷纷猜疑之时,仙师却是突然宣布要重设《无双榜》,并且将会在门下弟子中挑选一位暂代阙主之位,许邵便是这个幸运儿。” 陈宫口里的仙师,自然是那有地仙之称的忘世先生,不单单是许邵跟葛玄的授业之师,那月旦阙的历代阙主皆是出身其门下,乃第一等人物,其声名之盛更远在阙主之上。 葛玄疑道:“张彦……失踪?” 陈宫道:“不错,没有人知道他的行踪,也许是去办什么大事,也许是跟某人一样被关押在某一处,也许……已经不在这世上,没有人知道……” 葛玄轻眉一挑,听得陈宫话里有话,分明是在影射月旦阙中人,但在阙中能够对付张彦的,除了“他”还能是谁,毕竟这早有前车之鉴了。 正说话间,那气力大衰的潘凤似乎是因为体力不支而倒身在地,气喘吁吁中脸面却是透着一股病态的潮红。 司马睿见状急忙上前照看,关切的问道:“前辈,你怎么样?” 潘凤勉力道:“没事,就是腿软了些……” 谁知那葛玄闻听顿觉不妙,因为他在地虚宫暗房中已为潘凤解了身上的暗毒,虽然后者一时锁住了真气而无法恢复到平常水准,但也不至于让一个武道超一流高手在人前腿软倒地。 他双目虽瞎,但听觉嗅觉却是远超常人,因而细心分辨之下,竟闻得空气中正飘荡着一丝若隐若现的奇异香味,不由得神色大变,低吼道:“百里冰泓!” 陈宫闻言亦是神色一变,随即跟葛玄一起挥袖扫荡四周,既而盘坐一旁固守心神,双目却是瞧着四周不停,不知是哪一路的真神到此,竟用“百里冰泓”来对付他们。 司马睿见几人神色有异,便知有些蹊跷,当下连连发问道:“修罗前辈,你们怎么了?” 陈宫冷声道:“一时失察,竟被小人暗算了……” 那葛玄亦道:“应是地虚雷火双真,想不到他们竟跟到了这里,看来终究是对本尊不放心啊……” “哈哈哈……” 一阵大笑声中,那尾随而来的张昭从暗处闪出,面色得意扬扬,甚是恼人。 只见他手里持着青叶白羽扇,轻步慢摇,笑道:“尊者这话说得在理,在下的确是放心不下尊者,毕竟你已多年未曾出过地虚宫,生怕你因眼疾而在这此地出个什么意外,这才特意在后相随而来。谁知……却瞧见了你里通外敌的勾当,真是让人震惊且悲痛啊……” 葛玄冷笑道:“好好好,好一张利嘴,难为你用‘百里冰泓’来照顾本尊,我这心里真是感动极了,等会我一定会好好给你奖励。” 原来这“百里冰泓”乃是月旦阙秘制的一款药剂,其效果是可以用来锁住人体内的真气,任你是天下第一流的武者也无法挣脱。 不过此药虽然制人的效果非常好,但也有一个极大的弊端,就是只要以恶臭之味即可中和体内毒性,越是恶臭见效也就越是迅速。 只是这一点若是一旦被外人知道之后,这“百里冰泓”也就没有那么大的威力,所以就一直用以地虚宫中秘而不传。 而在地虚宫中,能够有资格拥有这种密毒的除了葛玄之外,便只有雷火双真的张纮张昭两兄弟了。 张昭听了葛玄的威胁,当下嘿嘿笑道:“尊者的奖励我就不要了,还是等到了仙师面前再说吧。” 葛玄冷笑道:“怎么,要用地仙来压我吗,可你以为只凭这‘百里冰泓’,就一定能制得住本尊吗?你可别忘了我身上也有解药,你怀里那紫玉瓷瓶……可还是当日我亲自交给你们两兄弟的呢……” 张昭一时未曾察觉葛玄为何突然这么多话,只当是后者想要争取时间恢复实力,不免觉得好笑,道:“尊者,你别白费气力了,其实你心里清楚一旦中了这‘百里冰泓’的毒,除非身上带着辟邪圣器,否则绝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恢复,你还是乖乖的跟着我去见仙师吧,免得大家难堪。” 葛玄道:“我若说不去呢……” 张昭那一双眼紧盯着在场几人的一举一动,可绝不容许有任何的差池发生,当下笑着说道:“在下有感尊者这些年来对我两兄弟照顾有加,此时你行动不便,就由我代劳吧……” 他目视场中四人,潘凤软弱无力,司马睿年少不足为虑,陈宫向来只以身法为上,唯一对自己有威胁的葛玄已然身中毒性,现在只不过是在虚张声势而已。 ——只要防得住后者怀里的解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还是决定下手禁锢几人行动,免得阴沟里翻船。 葛玄见张昭身影逼近,当下鼓起余力变幻手势,喝道:“天罡·天兵下凡!” 张昭见一道巨大铁甲凭空出现,却是不慌不忙,亦是笑道:“天罡·天兵下凡!” 第二百四十九章:以身犯险,逃得生天 同样巨大的两架铁甲相斗于前,气势惊人,但葛玄跟张昭的神色却是截然不同。 前者惊疑,愤怒,后者得意,嚣张,手上却是变化无端,皆是天罡术的上乘使用。 只可惜葛玄身中奇毒,反应难免有些不济,因而不一会儿便落了下风,自己的铁甲人很快就被打得节节败退。 因这铁甲乃是兵尊马钧亲手所制,故而虽然威力极大,但仍旧限于共生蛛的存活能力,所以即便在阙中也只有寥寥几人能够拥有。 他不愿在此损坏此甲,无奈之余只能重新收回,不由得长叹一声,道:“想不到你也有此物,看来地仙倒是挺看重你的。” “承蒙仙师错爱”,张昭亦是收回战甲,瞧着力气衰弱的葛玄不由得微微笑道:“不愧是仙师曾经最为看重的徒弟,哪怕是中了这‘百里冰泓’之毒,居然还可以施展天罡术,想来在地虚宫的二十年,尊者的实力恢复得不错,原来已是重回悟道期水准了。” 葛玄面无表情的说道:“是啊,枯守地虚二十年,倒是让本尊因祸得福。而你跟在地仙身后这么久,也从曾经只知道低头哈腰的小人物成了悟道期的高手,真是可喜可贺啊。” 张昭闻言,那一直得意扬扬的神色终于猛地一变,阴沉着说道:“葛玄,这还要多亏了你当年的‘美言’,我才能明白在这月旦阙中如果没有实力,那么就什么都不是,连当条摇尾乞怜的狗都不行。” 葛玄微笑道:“你倒清楚自己的身份……” 场中二人尚在互相试探,针锋相对,而那司马睿因有龙魂护体,所以不受那“百里冰泓”所害,已悄悄的靠近陈宫。 因他听得葛玄话里的提醒,所以将来不及还回去的紫玉瓷瓶偷偷的塞到陈宫的手里,随后口中故意发问道:“修……陈宫前辈,什么叫悟道期,这人厉害吗?” 陈宫手里接过那紫玉瓷瓶,眼里不由一亮。 这“百里冰泓”的解药虽然多种多样,但一时哪里去寻那恶臭之物,所以即便是他也措手无措,但万没想到司马睿的身上居然就藏着解药,看来应是之前救助潘凤时恰好留下的。 只不过现在那张昭虎视眈眈,他不敢冒险在人前有所动作,而且这解毒效果也不会立竿见影,因而便哈哈笑道:“悟道期乃是诸子百家中的一种实力名称,人言:‘悟道者,可求仙也’,不过都是些吓唬人的玩笑话。就拿你面前这张昭来说,在我们武道世界中也不过是个中下水准吧,算不得什么厉害人物。” 果然,那张昭闻听陈宫之言,顿时白眉一跳,显然心中已是不悦。 司马睿则是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将悬在心头的那份担虑放下,连连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以他现在的能力,只要不是地元级别水准的敌人,他有信心可以选择一战,甚至凭着龙魂跟枪宗斗技还能占得一丝上峰,就是对方那天罡地煞术麻烦了一些。 谁知陈宫摸了摸鼻尖,笑道:“应该是差不多吧……他也就是个地元下阶水准,跟你差不多,差不多……” 什么,地元级别的高手吗? 司马睿惊讶至极的瞧着陈宫,谁知后者竟还有闲心雅致的报以一个微笑,让他苦笑不得之余忍不住埋怨道:“前辈,你这时候怎么还能这么不正经,我才人元中阶啊……” 陈宫无奈的笑道:“这张昭比起你家那位,可不就是个弱者嘛,我这话没毛病啊……” 司马睿呵呵笑道:“前辈,你真顽皮……” 那张昭见司马睿跟陈宫两个人一唱一和的唠叨的很,好似浑然不将他放在眼里,这心里不由得又恨又怒,当下冷着脸说道:“陈宫,从你一进月旦阙起,我就知道你会是个祸害,只是想不到你居然真敢在仙师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等事来,这一次我绝对让你插翅难飞,草莽中再不复‘白衣神机’的名号。” 说完,他口中念念有词,突见天地间无故自生一片墨云,里头隐见白光闪烁,竟仿佛是个小了不知道多少倍的雷云。 同一时间,此地狂风卓起,寒意侵体,像极了暴雨来临时的场景。 陈宫见状,喝道:“小心了,这是地煞术中的招云跟借风,这老小子果然厉害,怕是已经掌握了全部的七十二门地煞术了。” “何止七十二地煞,便是那三十六天罡我也尽在心中……” 张昭说话间特意瞥了葛玄一眼,得意的轻笑道:“可惜了你葛玄虽为尊者,对这天罡地煞术的领悟远在我之上,但此刻却中了毒而没有还手余地;而你陈宫虽是阙中供奉长老,但却接触不到阙中核心秘术,至于这两个……咦,小子,你怎么没事?” 司马睿趁着张昭夸夸其谈之时,本想突然爆发袭击后者,可惜却被无意中识破。 当下他也顾不得再隐藏实力,如脱兔一般逼近张昭,一出手便是枪宗·长虹贯日,意图为后面三人提供解毒的时机。 张昭如何能想到在“百里冰泓”的毒性面前,连葛玄跟陈宫这样的名家高手都着了道,一个二十岁左右的毛头小子居然可以毫发无伤? 此时在对方精妙的枪宗武技之下,虽然他玄术超群,但毕竟少了些临场的战斗经验,一时竟被逼的手忙脚乱,不由得怒喝道:“臭小子,你是什么人!” 司马睿此时全力输出,哪里还有余力分心答话,毕竟以他人元中阶水准来面对一个地元高手,若不是一开始就抢占了先机,是万万没有办法做到现在这个局面的。 因而他只管全神贯注的一味强攻,甚至是不惜施展两伤战术,也不留连半点空隙给张昭施展左道之术。 陈宫这才拿出那紫玉瓷瓶来,先给自己闻上一顿恶臭,待得气力稍稍恢复了一些,又给潘凤跟葛玄闻嗅一番,那刺鼻的臭味真是令人作呕,但精神的确是振奋了许多。 张昭见状心头大急,对死缠乱打的司马睿更是厌恶,可他一身本事全在天罡地煞术上,竟一时难以拿这小子怎么样,只得恶言以对,道:“臭小子,若是走脱了这几人,我一定将你剥皮抽筋!” 谁知那陈宫见机不妙,竟扶着葛玄,潘凤二人往暗处行去,一边走还一边高喝道:“司马睿,我们身上的毒没这么快好,留在这里也是拖累,就先走了……等会你要是打不过,就赶紧的往封神殿上跑,你懂得……” 司马睿不及答话,那陈宫的声音就已经越传越远了,心里头的那股气顿时一松。 谁知就是这么一丝的松懈,就让张昭找到了唯一反攻的机会,当下手型变幻,口中再次怒喝道:“天罡·天兵下凡。” 第二百五十章:童渊出手,炎天护身 兵尊马钧所制铁甲再次出现,为张昭争取了一丝喘息机会,实在是可恼。 这月旦阙的天罡地煞书精妙神异,无论是“袖里乾坤”,还是这“天兵下凡”,无一不透着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奥妙,怪不得连那兵尊之名也要向这里讨教“勾魂夺魄”之术,的确是有它的过人之处。 然而这对司马睿来说,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念及陈宫临走时说的话,他也懒得跟一具大铁甲作战,于是很明智的做出了选择,往那封神殿而去。 张昭见丢了陈宫,葛玄,潘凤三人的踪迹,心头怒火中伤,若不是被司马睿这小子缠住,岂能是现在这样竹篮打水一场空。 因而他恨不得将后者大卸八块,剥皮抽筋,才能稍稍平息心头之恨。 司马睿心知月旦阙今日举办无双盛会,自己却将前榜第一的潘凤放虎归山,而且还是在别人家的地盘上做出这等事来,只怕是万事皆休了。 可他问心无愧,不觉惊惧反而有几分窃喜,希望潘凤等人能够逃得生天,自己的这一番冒险才没有白费。 张昭竟对方只顾着逃跑并无心一战,只得收起行动上面稍显不便的铁甲人,以天罡地煞术为加持,在后面紧追不舍。 不知不觉中,司马睿已来到封神殿山下,瞧着那白玉阶梯之时,却是突然想到若是自己就这样上去了,岂不是会给累恩师童渊跟吕将军带来更大的麻烦,因而一时迟疑起来,举步维艰。 张昭见司马睿在阶梯处留步,心中大喜,可不管后者此时心里在想什么,已是突下狠手,势要取了这坏了他大事的小子性命。 劲招来至,司马睿避无可避,只得迈上白玉阶梯,随后的事情也就顺理成章,他如果不想死在张昭手中,只得继续往那封神殿而去。 两人你追我赶之间,一路上有不少月旦阙的弟子看见。 他们自然也认得张昭身份,因而不由分说的拦截司马睿,还以为是哪里来的狂徒想去那封神殿捣乱,又怎会想到其实早已被人捅出来天大的麻烦。 危急之时,更能刺激体内潜能,司马睿便是如此。 他将枪宗身法提升到了极致,这数千米的白玉阶梯竟是一蹴而就,于众目睽睽之下再次闯入了那封神殿中。 谁知此时殿中群斗已止,唯有两道身影尚在激斗,周边鲜血碎肢触目惊心,更有无数武者悲嚎低吼,但无一例外都透露着对神魔乱舞的深深忌惮。 司马睿这一闯,因身后带着一大群月旦子弟,所以声势也是颇巨,竟引得场中半数豪杰侧目,就连那正自激战的两人也不由得分了分神。 他因见到吕布安然无恙,疲惫紧张的心神竟在这一刻感到莫名的安慰跟喜悦,却忘记了其实他现在的情况可不比吕布好上几分。 只听得那张昭急速袭击而来,手中的青叶白羽扇激射出数十道青光,直取司马睿的后背要害。 司马睿虽然听得耳边锐声激荡,可他此时气力不济,只能勉力向前一扑,回头一看竟有数十道青叶钉入地面,若被钉在人体那可是必死无疑了。 那张昭得势不饶人,狞笑中飞扇一击,长笑道:“小子,我看你还往哪里跑……” 谁知笑声戈然而止,就在他快要接近司马睿之时,却见一人一戟如雷霆一般闪至身边,一股突如其来的强大力量更是将他激荡得连退数步。 张昭不可置信的瞧着眼前之人,白发,怒目,枪身之姿,锐器之度,似高山仰止,又似深渊难明,竟让他这位月旦阙中号称雷火双真的高手,也不由得心生敬畏。 而司马睿瞧着这位身姿超凡的老者,双目顿时泛泪,哽咽着念道:“恩师……” 来人正是枪宗之主,地元巅峰实力的童渊,他见自家爱徒被追击,哪里管得了这里是个什么地方,情急之下竟是亲身上阵,一出手便将张昭这地元初级高手震退数步,可见他真气之雄厚已属当世翘首。 随后他一把扶起司马睿,目中含笑,道:“臭小子,怎么这么不让为师放心啊……” 那张昭因久在地虚宫中监视葛玄,所以只闻童渊之名,不识童渊之容,更不晓得今日枪宗之主亲至封神殿,只觉得点子棘手,竟让他生不起还手的意图。 当下他神色一变,缓声说道:“这位先生,此人乱闯月旦阙,伤我弟子,毁我规矩,行径嚣张可恶,实不把人放在眼里……我见先生气度不凡,为何要为这等恶徒出手?” 童渊冷冷一笑,道:“因为他是我童渊的弟子,这个理由够吗?” 司马睿心中一暖,但他怕童渊不晓得其中缘由,故而想要述说解释些什么,却感到那脚下热浪涌动。 细细观望,原来是之前那飞驰而来的炎天画戟击入地下,其中蕴含着的澎湃真力直到此时方才完全爆发,竟将这封神殿的地面轰了个支离破碎。 那张昭见状,面色惨白,若是自己刚才被这一戟射中,只怕连个尸骨都留存不下,不由得抬头望去,只见前方一人如焚身红莲,独挑天下。 这炎天画戟本身就是当世的第一等神兵,在吕布手中更是威力倍增,今日得以在九州豪杰的围攻之下坚持至今,实在与它有着分不开的关系。 然而他为了救护一个只有区区人元中阶的弱者,竟在这群雄觊觎凶险万分的时刻,却仍旧愿意将它飞驰救助——这份情谊之重,实在让司马睿难以承受,心中只涌起以身报恩的冲动。 好在那与吕布争斗之人并非那位卑鄙无耻的张辽,他见自己的对手竟突然弃了兵刃救人,当下也不愿乘人之危,主动撤走哈哈笑道:“今天打得不痛快,你跟那么多人都打过,到了我这力气都不足了,我典韦可不能占你便宜,等过几天咱们再打,行不行?” 吕布为人高傲冷漠,对谁都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但对这典韦却是有些不同,竟是罕见的没有发出讥讽的意思,反而约定道:“某在洛阳等你……” 典韦甚是开心,与吕布凌空击了三掌,随后准备返身离去。 谁知他恰好见到了大难不死的司马睿,马上喜意涟涟的赶来,也不顾枪神童渊在旁,就重重的一拍后者肩膀,大笑道:“小兄弟,咱们又见面了。” 司马睿因去援助潘凤,所以一时弄不清这封神殿中到底发生了什么,面对典韦的热情,只得苦涩一笑,道:“典韦大哥,你怎么跟吕将军斗在一起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神魔乱舞,凡人屏息 典韦不及答话,那边吕布见司马睿身边已有童渊救护,神情冷漠中挥手一招。 只见那深入地底的炎天画戟,竟是无故从地下飞冲而起,如一道赤炎闪电一般落入自家主人手中,一挥之下罡风四散,赤浪滔天。 在司马睿前去地虚宫求助潘凤的这段时间内,吕布一人独挑天下群雄屹立至今,真真正正的将无双第一人的威风刻在了所有人的心底。 那羽林张辽自负钧天龙魂,刀宗神技,此时却是面色黯然,双目血红,实难想象眼前的这个男子为何能够如此强大,强大到让他的心都忍不住发颤; 那北海武安国目光呆滞,左手的手腕处血流如涌,右手则是紧握自己的断手,心中又悲又惧,竟似感觉不到伤处的剧痛,反而如木头人一样仿佛是被吕布的威势震破了肝胆; 再看那刀宗魏延闭目一旁,虽然看起来没有什么大碍,但谁知道会不会像其他人一样,从此心中存了这份战败的阴影而忌惮一生; 至于乐进,满宠,孟达等人,惶惶不安中已将吕布视若神魔,再也生不起半点争斗之心,想不到之前一番热闹的群起而攻之,却在最后演变成了这样一幅模样。 突然,一人长身而起,众人视之,乃沧海蜃楼高手许诸。 吕布瞧着这出身心中“噩恨”的许诸,不由得握紧了手中尤自炽热发烫的炎天画戟,冷声言道:“怎么,下一个是你吗?” 许诸目光泰然,微微摇了摇头,言道:“今天你已战够了,记住咱们之前的约定吧,我在长安城外等你,希望你能活着赴约。” 说完,这许诸居然没有理会吕布接下来会做出什么样的回应,而是自顾自的离开了这无双盛会,其性子之傲,之狂,竟也是出人意料的不逊。 吕布今日作为新榜的无双第一,在这封神殿中已接受了太多人的挑战,周边群雄迟疑不定,正是他能够松下一口气的大好时机。 但谁能想到呢……此时明明该是精疲力竭的他,居然还在傲然的扫视着尚在这殿中的数百豪杰,竟反其道的主动出言挑衅道:“那么,还有人……要挑战某吗?” 没有人了,怎么可能还有人呢…… 群雄面面相觑,这是个怎么样的怪物,才敢一而再,再而三的以一己之力独挑天下啊…… 他们已不敢去触碰吕布那寒光熠熠的目光,仿佛那是一把锋锐至极的神兵利器,会将他们的眼,他们的心都狠狠的撕裂刺痛…… 只有那原本尚在回味战局精妙的魏延,在闻听吕布此言后,双目中精光奕奕,心头在这一刻竟流淌过某种他之前不曾感受到过的奇妙感觉。 这种感觉……是即将突破瓶颈,从人元即将迈入地元的感觉,是他对武道领悟更上一层楼的感觉…… 而这一切,皆是拜吕布所赐啊…… 因而魏延不觉耻辱,反而大笑着拜服道:“神魔乱舞,无双第一,刀宗魏延在此感谢吕将军不吝赐教,日后若得机会愿再向尊下讨教武道至理。然今日一战以多欺寡,我实在无颜在这里面对尊下,就请先行告退!” 之前这位刀宗亲传弟子在人前显得既狂又傲,对自己的实力更是自信无比,但此时的他却仿佛是被吕布给打服了,言语之中多为恭敬。 这不是卑微,不是趋炎附势,而是他对强者的尊敬,也是对自己武者身份的尊重。 吕布轻瞥了转身离去的魏延一眼,神情中无悲无喜,而在确认真的没有人敢于挑战自己之后,这才转身径直的回归本座。 瞧他持戟端坐,如山如渊的状态,实叫人望而生畏,纵然今日还有人心存不服,却也不能再在这个时间表现出现,连羽林张辽也是如此。 嘿嘿,今日本是重列《无双榜》的大好日子,可只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群斗,却是直接变了味道。 吕布在被群雄围攻之下,竟仍有余力让三名上了《无双榜》的高手折戟于此,更有四五十余名想要浑水摸鱼的人元高手卑微受死,那受伤退避三舍者的更是不计其数。 他用最直接,最霸道的方式,向世人宣告了他的无双第一绝对是实至名归,更用这些人的命去告诉世人一个“浅而易见”的道理——神魔的威势,不容凡人挑衅。 司马睿本还在为吕布担虑,但此时方才信服了陈宫的话,果然如后者所言是自己杞人忧天而已,然心里头的敬佩之情竟是滚滚涌动,已不输于身边的恩师童渊。 童渊见司马睿盯着吕布不放,见后者目中全是敬佩羡慕之情,不由得笑道:“痴儿,你并不输他,只要秉持本心,总有一天会成为能够让他正视的对手。” 对手…… 童渊口里的“对手”,亦是吕布当日口中的“对手”,两位地元级别高手对司马睿的评价竟是惊人得相似,却也证明他二人在各自武道上的领悟,已经达到了一个常人所难企及的地步,可能是所谓的“英雄所见相同”吧。 深受鼓励的司马睿,内心的激动渐渐因此平复下来,只是瞧着四周虎视眈眈的月旦弟子,他不禁想起自己将要面对的该是怎样的怒火,不由得生出几分焦虑。 童渊见状,不问缘故,不问来由,只拍了拍自家徒儿的肩膀,笑道:“莫怕,只要为师在,没人能够为难你。” 这一刻司马睿心头感动,瞧他的神情不再像是个游走草莽的少年俊杰,也不再像是那饱读诗书的名门子弟,他只是一个在自己危难,疑惑,痛苦,伤感的时候需要被关切的普通孩子,不禁喃喃出声:“师傅……” 那典韦在一旁瞧着这一老一少师徒俩,竟也想起来远在九黎山的“老怪物”,在闯荡草莽武道的兴奋中,头一次闪过对家乡故土的思念,对眼前二人也更感亲切。 感受到四周对司马睿虎视眈眈的眼神,不知为何他这心头竟蓦然升起一股怒火,故意重重一哼,道:“司马小子,我也会帮你,看谁敢动你。” 雷火双真之一的张绍眼界极高,想不到司马睿不但出身枪宗名门,身边还有这等高手相护,实在是棘手的很。 若是寻常事情,月旦阙为了宗门利益自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毕竟在绝对利益面前,是敌人还是朋友,都没有什么定论。 然而那走脱的可是前榜第一的潘狰狞啊…… 如果让九州群雄知道他们为了重组《无双榜》,而有意擒获潘凤藏匿与与月旦阙中,只怕这些年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威望将再一次遭到重创,甚至是毁灭。 第二百五十二章:地仙之名,果然不凡 张昭只要一想到潘凤走脱可能引起的后果,心里头就越发觉得惶恐不安。 哪怕是因为那葛玄在从中作梗,才导致了现在这样的局面,但他与张纮本就有监视地虚宫的重责,实无理由避得开“老祖宗”的怒火! 念及于此,他对司马睿越发的记恨,暗道若不是这小子在最后关头舍身阻拦,他岂能让几个手脚疲软的弱者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逃走。 但苦于童渊跟典韦在其左右,他一时竟投鼠忌器,也不敢有所异动。 这时一道身影悄然而至,神态和曦,宛如寻常慈祥老人。 然而能在这封神殿中的哪里会有普通人,可他既没有逼人的气势,没有无铸的威风,唯有在平凡中透着一点对“道”的理解,却让人觉得是那么的玄之又玄。 张昭见了这位老者,以其雷火双真的实力,竟也心存畏惧,当即恭声道:“仙师……” 月旦子弟习惯称呼忘世先生为“老祖宗”,但张昭已年过六旬,白发苍苍,又是阙中长老人物,若是叫上一声“老祖宗”反倒显得奇怪,便以前者另一层的地仙身份称谓,倒也在理。 忘世先生不问张昭突然至此的缘故,反而是微微笑道:“张昭,你该先谢过枪宗之主的救命之恩,若不是他逼退了你几步,只怕你现在已成了那炎天画戟之下的一滩血肉了。” 张昭闻言一愣,他对忘世先生素来敬若神明,当下回想起之前的场景,不由得心神俱裂。 他自负出身诸子百家中的阴阳大家,对童渊这等草莽之辈还心存不屑,这时方才觉悟到天外有天,加上忘世先生警醒之言,便恭恭敬敬的拜谢道:“张昭,多谢宗主相助。” 童渊瞧了张昭一眼,露出一丝意味难明的笑意,道:“不必客气,我只是不想给此间的主人家惹麻烦罢了,今儿在这里流的血已经够多了。” 这本是童渊的有感而发,但听在张昭的耳里,却仿佛是后者不入法眼,因而心中一怒。 但他自知不是枪宗之主的对手,故而只得强忍下这口气,随后几步走向忘世先生,筹措着言辞轻声言道:“仙师,那人……” 忘世先生举手制止了张昭的言语,脸上也说不清是个什么神色,只随意的说道:“我已经知道了,想不到终究还是闹出了事……” 张昭听得忘世先生语中略带不悦,以为是自己办事不利而惹怒了对方,又念及这老者能够如此迅速的得知内情,难道是在自己身边竟早已被安插了暗哨? 他想起这位老者过往的雷霆手段,心中顿生惧意,黯然长叹道:“仙师……果然神通广大……” 忘世先生冷笑道:“你不在地虚宫中,却跑到了这封神殿,我若是连这点事都猜不出来,还配称地仙吗?” 张昭瞧着忘世先生那脸上的笑意,心头不喜反惧,冷汗一下子就湿了背脊,忙道:“仙师,属下该死……” 忘世先生却是不欲在人前责备这位阙中长老级人物,连连挥手不耐的说道:“你先回地虚宫去吧,剩下的事,我自会处理。” 听到还能回归地虚宫,张昭窃喜不已,这至少说明自己的性命已可无忧,当下不敢多言赶紧退下。 瞧他在“老祖宗”面前威势全无,哪里还有阙中雷火双真的高手门面。 反观忘世先生神情轻松淡然,似乎并不担心潘凤出逃之后会给月旦阙带来极大的不良影响,而是先登上了那之前许邵所在的高台。 在引得众人注意力之后,他微微笑道:“诸位,今日本是见证无双英雄的日子,只不过大家似乎太过热情,在这殿中闹出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 因吕布与群雄的一番争斗下来,这富丽堂皇的封神殿已是面目全非,那鲜血残肢随处可见,哪里还有之前半分仙殿气氛,倒像是个炼狱之地。 忘世先生见大半群雄面带惶惶,知道他们是畏惧自己“地仙”身份,随即又笑着安慰道:“不过不打紧,有些事实总是要去验证一下才能让人心悦诚服,老朽瞧着也是热血沸腾,只可惜我已老了,却不敢与你们争锋了。” 群雄听着老者的自嘲却是不敢言笑,毕竟后者可是地仙级别人物,其神秘程度甚至还在童渊等人之上。 倒是那许邵等人纷纷恭维起来,言语中颇见谄媚,令人听了肉麻不已。 忘世先生似是听得习惯了,神情自若的接着又道:“今日群雄齐聚于此,若以如此残缺之地相待,绝非月旦阙待客之道。老朽自不量力,愿为大家出一点点力,就当是我这老头子代月旦阙向诸位致一声歉吧……” 话音刚落,也不见这位老者有什么特殊的动作,只是寻常至极的扣响双指,便见场中异象顿起——那破碎散落的砖瓦重新归整完好,那龟裂断折的梁柱重新屹立坚挺,那连根拔起的花枝也重新恢复生机…… 一切的一切,都在众人眼前不可置信的恢复如初,宛如神迹。 这就是地仙之力吗? 虽然他们早就听闻过地仙的传说,但真的没有想到这天底下居然真的还有这等神乎其技的法术,这已经大大的超过了他们的认知,那武道草莽中的超凡武技与之相比显得是那么的不值一提。 而作为新任的无双第一的吕布,即便是在面对九州群雄合围而攻的情况下,仍旧是自傲不屑视众人为无物,但此时他的脸上竟头一次露出了凝重的神情,显然忘世先生的手段已经成功的引起了他的戒心。 地仙之名,果然不凡! 然而忘世先生本人却是风轻云淡,对众人惊讶敬佩的眼神视而不见,接着吩咐许邵说道:“徒儿,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务必要做到宾至如归。” 许邵笑道:“请老祖宗放心,徒儿省得的。” 他没有老者的手段,只是很平常的吩咐下去,眼里含着浓浓的笑意,恭敬的伴着一旁,仿佛贵族人家中的管家,而不是名震草莽的月旦阙主。 当然,今日的主角早已不是许邵,而是无双第一的吕布,而是被称为“老祖宗”的忘世先生,甚至连童渊,张辽等人的存在感都比他来的强烈,自然也没有觉察到这一点…… 不一会儿,这阙中的仆从已重新送上美酒佳肴,周围更有丝竹管弦,窈窕佳人相伴,将之前这殿中的血腥与残忍一扫而净,再次焕发出热闹的气氛,交杯换盏间欢声不断。 忘世先生见状微微点了点头,这才对不曾离去的童渊遥遥说道:“童小子,带着你的徒儿一起过来吧,此时你们仍旧是月旦阙的客人……” 第二百五十三章:九黎典韦,太阴神教 忘世先生在此刻仍旧愿意以宾客的身份对待童渊师徒,既是不想与枪宗交恶的意愿,也是一种他作为地仙身份的无形威胁。 童渊固然武技超凡不惧当世任何一人,但在这月旦阙势力范围内,况且还有一个不知深浅的地仙,纵然是他也决然做不到全身而退,更何况身边还带着一个实力微弱的司马睿。 可这枪宗之主也真是艺高人胆大,竟不假思索的拉着司马睿走向内堂,同时高声大笑道:“既是地仙所请,童渊却之不恭。” 谁知那一旁的典韦不知天高地厚,见童渊根司马睿二人受邀入内,他竟也想跟着进去瞧瞧虚实,浑然不将世俗的规矩放在眼里。 那许劭见状,急忙出言阻拦道:“这位典壮士,内堂里面的位置已经满了,你就暂时在外殿享用吧。” 典韦这莽汉可不管这些,他见许劭不过是个人元水准,之前一直又在忘世先生身后毕恭毕敬的,所以竟在不自觉中生了几分轻视,直接对着老者叫喊道:“喂,老头,叫人拦我做什么?” 忘世先生以地仙之尊称誉在世,多少年来已不曾闻听有人敢如此大胆的以“老头”称呼,他缓缓转身似是酝酿着狂风暴雨,但在打量了典韦片刻后,却是眼神微微一凝,随即笑道:“地元中阶巅峰,想不到九州之中居然还有你这般的沧海遗珠……” 典韦见这老头一眼就能看出自己的修为,多少也有些吃惊,加上之前后者施展的那神乎其技的法术,以其脾性竟也忍耐三分,瓮声说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就问你为什么他们能进得,我就进不得?” 忘世先生笑道:“里面那几人俱为当世宗师级别人物,声名远播,身份显赫,自然被我月旦阙奉为上宾。而你却默默无名,来历不明,若是想入内,还差一些资格。” 典韦不服气,道:“那叫他们跟我打一场,我赢了的话就换我进去,你看怎么样?” 忘世先生见这典韦将世间的名望地位视若无睹,即便是他也忍俊不禁,当下笑赞道:“可真是个有趣的汉子……不知你叫什么名字,又是从哪里来啊?” 典韦脊梁一挺,道:“九黎典韦,便是我。” 忘世先生闻言不由得眉头一皱,他精通昔日“鬼知神觉”张良传下来的《遁甲天书》,以其中秘术温养肉身,虽不敢说能够长生不老,但延年益寿却不在话下。 在后面的一百多年的时间里,他走遍大江南北,九州山河,却从未听说过九黎何在,怪不得倾一门之力而立的《无双榜》,竟不曾将典韦收入榜单。 典韦不耐道:“喂喂喂,老头,行不行你倒是说句话啊。” 忘世先生似乎颇为容忍典韦的无礼,不怒反笑道:“都是阙中的贵客,我岂能厚此薄彼,但你一介无名想要入这内堂,只怕这里的九州豪杰不服。” 典韦傲然道:“谁不服,就跟我打,反正我最喜欢的就是打架。” 殿中的九州豪杰中不乏当世一流好手,也都是些心高气傲之辈,但他们之前已见得这典韦莽汉跟那吕布交战数个回合不落下风,掂量掂量了自己的实力,也只能是假装没有听到这番狂言。 而张辽等人心中只有吕布一人,又岂会自降身份跟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动手,因而也是冷眼旁观。 一时间,这偌大的封神殿中,竟无一人敢挑战典韦,倒是跟吕布的场面刚刚相反,也是有趣。 典韦甚是得意,笑道:“你瞧瞧……现在我有资格进去了吧。” 忘世先生笑道:“你想进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还需要做到一点……” 典韦道:“你说嘛……” 忘世先生指了指吕布,道:“你若是能击败这无双第一,自然有资格登堂入室,想来天下人也不会说我月旦阙行事厚此薄彼。” 典韦看着尚在闭目养神的吕布,不由得摸了摸头,随即却又飞快的摇头说道:“不行,不行,我已经答应过他以后再打,绝不能反悔的…… 忘世先生微微一笑,道:“那就没有办法了,看来只能等这无双会结束之后,老朽请壮士在这停留几日,到时候一定让你畅游月旦阙,可好?” 谁知一道儒雅身影在此时悄无声息的来到典韦身边,看年纪不过三十余岁,但气度极佳,容貌出众。 此人面对地仙之威,仍可轻描淡写的插嘴笑道:“忘世先生的好意,李儒待典兄弟谢过了,只不过我们早已决定去洛阳一行,就不便打扰了。” 忘世先生双目一眯,似是已察觉李儒的来历,言道:“太阴巫祖董卓,是你何人?” 李儒笑道:“仙师好眼力,正是家师。” 忘世先生见李儒虽然年纪轻轻,但涵养定力却是大为不凡,今日这无双会中果然藏着许多惊喜。而他在得知李儒出身太阴神教之后,竟不曾多言拉拢典韦,而是微笑着转身朝着那内堂行去。 而李儒见忘世先生一言不发的离去,其神态竟仍是不变,仿佛丝毫不惧地仙之怒,若不是他自身实力足以依仗,便只能是因为他身后的“太阴神教”。 典韦仍是伸着头不舍的瞧着内堂,他来长安参加无双盛会就是为了跟九州好手较量较量,如今里头坐着好几位宗师级别的高手,若是不能切磋一番实在是心痒至极。 李儒见状,忙将典韦拉回原座,为他满上美酒,笑道:“典大哥莫急,所谓九州之盛莫如帝都,长安虽有无双会,但洛阳更是聚集天下英豪所在,比如那与你一战的吕布,便是洛阳卫戍军中郎将。此外还有那排名第十二的羽林都督张辽,十一的鸳鸯双戟太史慈,第十的四象玄龟高顺,他们这些好手可都在洛阳,等到了那里自有你热闹的时候。” 典韦闻言顿时心花怒放,大笑道:“好好好,正好跟吕布有一场约定,等咱们吃饱了酒就去洛阳,然后去找人打架。” 李儒勾起一丝笑意,沉沉的说道:“好,到时候典大哥你去打架,小弟就去品一品洛阳的景色……” 第二百五十四章:公孙兄,见面礼 内堂之中,名家公孙无垢,枪宗童渊,司马睿,还有那玄门郭璞,管络,已是翘首以待。 这里的每一个人,不是身份显赫,就是出身名门的人物,他们身后代表的势力更是当世数一数二的存在,果然这次的无双盛会吸引了不少意想不到的名流。 司马睿作为枪宗弟子,暂时先立在童渊身后伺候,虽顾忌担虑月旦阙可能带来的报复,但还是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以免坠了枪宗一脉的威名。 那公孙无垢与童渊素有旧怨,之前在殿外那么大的动作,早就引得他的注意,心道若是枪宗跟月旦阙因此而激斗一番,倒也热闹。 随后,他打量司马睿相貌神态,虽然长得还算有几分俊俏,但却比不得年轻时候的“云龙公子”那么风流倜傥,而且堂堂枪宗弟子居然只有低微的人元中阶水准…… 这等实力,即便是在草莽散修中也只是寻常水平而已,实在不值得一提,因而这位名家之主的神色中已不自觉的带了几分轻视。 倒是那道玄一脉的郭璞,管络二人一见司马睿,双双皱眉凝视,也不知从哪里拿出些铜钱龟甲,开始在自己那片小天地里鼓挠着什么。 稍等片刻,公孙无垢忽得开口言道:“童渊啊,听闻你收徒向来有个规矩,说是根性非上品者不收,所以至今也只收了十余名内室弟子而已。可你身边这位少年,为何才人元中阶水准,是他天资太过愚钝,还是你误人子弟了啊……” 谁知童渊闻言却也不怒,越是危险的时候,他越是镇定自若,当下呵呵笑道:“我枪宗草莽之徒,自然是比不得你名家弟子那么讲究,差一点就差一点吧……哎,每当想到这里的时候,我这做师傅的心里就不是个滋味,生怕这些个学艺不精的徒儿,将来要是遇到了高手,那可是要吃大亏的。” 公孙无垢笑道:“你能有这份自知之明,倒让人刮目相看。” 童渊笑道:“这一点我要好好向公孙兄学习,想名家子弟横走四方,却不曾闻听有过什么吃亏的事,不知道是使了什么好法子吗?” 公孙无垢双眉紧锁,他认识童渊数十年了,可从来都没从后者的嘴里听到过“公孙兄”三字,向来都是什么“小虫子”之类,所以惊讶之余更觉蹊跷。 他细细考量童渊的神态动作,可不想坠入后者的阴谋诡计之中,但又自负辩才无双,岂能被对方的故弄玄虚给轻易地吓到。 因而他谨慎的回答道:“休要胡言,我名家在草莽中也只有些微薄之名,可不敢如你枪宗弟子那般横行无忌。” 童渊哈哈笑道:“公孙兄过谦了,到底是你名家家大业大,要不然草莽武道,诸子百家岂能个个敬仰有加……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们相识几十年,又是同辈相称,今儿我这徒儿倒是得给你行礼拜见,否则就是我们失礼了……” 不等公孙无垢回应,他马上就对司马睿说道:“徒儿,快向你公孙师叔见礼。” 司马睿见自家师父挤眉弄眼的甚有深意,当下也不假思索的行了晚辈大礼,口中恭恭敬敬的言道:“司马睿,见过公孙师叔。” 公孙无垢对此内心是拒绝的,他有一种越演越烈的不安,可又找不出里头到底哪里有问题,因而只得先说道:“好,师侄果然一表人才。” 童渊哈哈笑道:“哪里比得上你名门子弟,只是公孙兄……这晚辈见礼,你怎么得也给点见面礼不是,总不能让我徒儿空手而归吧。” 公孙无垢闻言瞬间明白过来,原来说了半天的漂亮话是在这里等着,可堂堂枪宗之主这么明目张胆的讨要见面礼,可……可真是厚颜无耻之辈! 他心中极为的不爽,但只得勉强笑道:“今儿来月旦阙做客,我一时匆忙倒不曾带上好东西,却是有些不凑巧……” 谁知童渊这“老不羞”不等对方说完,已是满面不屑的呵呵冷笑道:“公孙兄啊,怎么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小气,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算了算了,既然你名家拿不出手来,等会我问忘世先生要了就是了……” 公孙无垢面上羞红,他为人高傲,虽然城府颇深,但最容不得名家声誉受损,故而被童渊这么一刺激,面红耳赤的喝道:“本宗主话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 他想了想后从腰间解下一物,抓在手心里送上,脸上肉痛至极的说道:“司马师侄,这次匆匆一会,我这做师叔的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做见面礼。这里有一枚玄鸟三生玉,凡我名家子弟见此玉佩如见本宗主,日后你若是有机会可去宛城一游,名家扫榻相迎。” 司马睿见此玉面上刻了一只飘扬鸟禽,想来就是公孙无垢口里的玄鸟三生玉,握在手里温暖似水,且让人渐渐生出一种安宁心绪,至少也是上品之器才能有这样的意外效果。 他不欲受此重礼,但见童渊连连使着眼色,自己心里也对这三生玉颇为欢喜,便由衷的道谢道:“司马睿,谢过宗主美意,日后必到宛城拜见宗主。” 公孙无垢见司马睿神态恭敬有礼,这心里多少还好受了一些。 只是他被童渊这老对手给坑了一把,当下心头不爽至极便欲拂袖而去,毕竟今儿这《无双榜》已公布天下,也不再需要他这位名家之主来添加威望了。 此时忘世先生已摆脱了典韦的纠缠迈入内堂,见公孙无垢满面怒容正要离去,便道:“无垢,哪里去?” 公孙无垢虽敬对方是地仙之尊,但他本身是这世上宗师人物,又是一门之主,倒不必事事在这忘世先生面前显得低人一等,因而直言拜别道:“先生,既然已经观礼完毕,公孙尚有要事要办,就不在此地叨扰了。” 忘世先生笑道:“不急嘛,无垢你今日能够来月旦阙观礼,实在是给足了老朽的颜面,总不能就这么走了吧,否则岂不是显得我待客不周。” “先生言重了……” 公孙无垢听忘世先生言语中对自己颇有几分亲近,能得地仙如此对待的只怕这世上不会超过十指之数,因而一扫心中苦闷,亦是露出一丝笑意,道:“今日无双盛会声势浩大,可称近二十年内诸子百家中最大的活动之一,然尚有豪杰数百翘首以待想一睹先生风采,想来也是不易。而月旦阙与名家已冰释前嫌,日后多有机会相会见教,倒不必急于此时惹人生疑……” 忘世先生闻言后,下意识的瞥了一眼在不远处的童渊,脸上露出一丝恍然神情,笑道:“无垢好慎密的心思,倒是老朽急了些,那好,我今日也不强留你了,等过几日老朽亲自去宛城找你再好好相谈。” 公孙无垢笑道:“无垢在宛城静候先生仙驾光临……” 忘世先生笑着送别名家之主后,转身入内于主位安坐,而那阙主许邵则是在大殿招待宾客们,所以这内堂中倒显得有几分冷清。 不过他这位地仙可不管这些琐事,只颇感兴趣的瞧着童渊身后的司马睿,忽然开口笑道:“童渊,你倒是收了个好徒儿,跟你年轻时候一样,都是那么的胆大包天……” 第二百五十五章:童渊一言,重若泰山 童渊乍闻忘世先生如此说话,心里好似惊涛拍浪,脸上却是波澜不惊。 倒是司马睿敬畏地仙之尊,又担心因为自己而拖累了恩师,所以这眉宇间显出几分焦虑不安,也为此暗暗生出了几分悔意。 不过不是因为救助潘凤之义举,而是自己不该在张昭等人追击之时上这封神殿来,要是当时在外头跟他们一决生死做个了断就好了,也省得现在连累了童渊…… 童渊神色不变,好似品不出对方话里的意思,只嘿嘿笑道:“这是自然,我枪宗门下可不都是些胆大妄为的粗人嘛,倒是让先生你见笑了。” 忘世先生微笑道:“可是……这次你的徒儿可给月旦阙带来了不小的麻烦,老朽被他们叫一声‘老祖宗’,总不能坐视不管吧。” 童渊神色一凝,他没想到以地仙的修为涵养,居然在这场面间竟如此直白的道明话中深意,看来这次司马睿闯的祸有些严重,所以对方才不愿在隐晦交锋下去了吧。 可他心底非但不惧对方的威胁,反而蓦然升起一股豪情,挺直了脊梁哈哈笑道:“那依着先生的意思呢,是想怎么个处理?” 忘世先生见童渊临危不惧,如泰山岿然不移,果然不愧为这天下间现下最接近天元之境的男人,便是他也不由得要暗暗赞许一声。 念及往昔,他亦感物是人非,道:“昔日的顽童,如今已是武道三大宗的泰山人物了,我这糟老头也不敢倚老卖老,便想到了两个法子由你自己选择,可好?” 童渊笑道:“先生请讲。” 忘世先生道:“其一,既然是你徒弟犯了错,闯了祸,便留他在这阙中许些时间以示惩罚,免得让世人以为这里真当是如市集一般任人来去。” 童渊嘿嘿笑道:“想不到先生如此好客,若是在这种景色宜人的地方住上个三五日,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忘世先生摇了摇头,道:“你既然说老朽好客,若只是住个三五日怎能彰显?不若住上个三五十年吧,反正我瞧着这孩子不错,说不定还可以好好教导一番。” 童渊道:“呵呵,枪宗的弟子自然得由我自己教导,就不劳烦先生了,你还是说说第二个选择吧,我瞧瞧跟之前有什么不同?” 忘世先生自然晓得童渊护短心性,必定不会将司马睿这少年奇才留在月旦阙虚度年华,故而也只是这么说上一说,随即便又笑道:“这第二个选择嘛更简单,只要能够将一切恢复如初,自然没有人会为难这位小兄弟。” 童渊虽然不清楚司马睿在这月旦阙中做下了什么大事,但能引得张昭一干人气势汹汹的追击,引得这位“老祖宗”亲自过问,只怕还不是个小事情,若说要恢复一切岂能是那么简单的。 不过他这人向来是吃软不吃硬,见对方的话在情在理,也找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只得说道:“不知道先生说的恢复如初,是怎么个说法?” 忘世先生道:“具体的事等会就由你徒弟自己告诉你吧,老朽只是希望能得到你这位枪宗之主的承诺,若是能够将这麻烦消声于无迹之中,你跟你的徒儿仍是咱们月旦阙的好朋友,否则的话我这幅老骨头就只能去钜鹿讨个说法了。” 那冀州钜鹿乃是枪宗所在,忘世先生如此说话,透着一股威胁的意味,但他是存世已久的老前辈,自然是不惧枪宗威势的。 童渊虽是武者,脾性刚烈,但他这一次理亏在先,倒没有像寻常武者那般暴怒,而是点了点头,道:“好,童渊在这里就给先生一个承诺,一定将这些麻烦处理好,否则一切后果由我承担,童渊绝无怨言。” 忘世先生目露笑意,道:“好,得你一言,胜过泰山之重……” 随后,他转而对司马睿笑道:“小子,幸亏你有这么好的一个师傅在,否则这等泼天大祸,又岂是你能够承担?” 司马睿听的明白,这分明是这老头在威胁童渊为自己承担责任,心头顿时一怒,甚至压过了之前的畏惧跟惶恐,就要迈步上前将事实讲出。 谁知童渊一把拉住了司马睿,不容他再生风波,急道:“此事既然已了,我便带着这不争气的徒儿先行告退了,日后定再登门致歉。” 忘世先生笑道:“何必这么急呢,外头酒宴正盛,咱们好歹再说说话,总不能败兴而归吧。” 童渊嘿嘿笑道:“粗鄙武夫,实不善此道,还是得那种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日子才施舍,那么忘世先生,告辞了……” 忘世先生见童渊去意已决,也不再多留,只轻笑道:“好,切记你我约定,月旦阙静候佳音。” 童渊冷笑一声,随即带着司马睿出了这内堂往外头的正殿行去,对后者嘱咐道:“孩子,等出了这月旦阙,你把前因后果好好的跟为师说一说吧。” 司马睿道:“师父,徒儿给您添麻烦了。” 童渊笑道:“哈哈,我相信我的徒儿不是那种乱找麻烦的人,这是我这个做师傅的想法,我相信不会错的。” 司马睿心头一暖,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师父,我没错。” 童渊笑道:“为师信你!” 师徒俩简简单单说过几句后,各自心底更见亲近,而那留在正殿中的另一位枪宗弟子也起身走来,瞧了瞧面生的司马睿,笑道:“师父,这位就是我们枪宗的小师弟了吧。” 童渊笑道:“你们俩还是第一次见面吧,睿儿,来见过你的二师兄,张任。” 司马睿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二师兄。” “小师弟,你好啊……” 张任打过招呼之后,就颇感兴趣的打量着司马睿,见后者虽然只有人元中阶水准,但一身真气却是内敛雄厚至极,绝对不能小觑。 听说恩师收下这小师弟才不过一年时间,后者居然就能从一个武道门外汉成长到这个地方,便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也不为过。 因而他这位二师兄非但没有轻视之意,反而觉得此子日后前途不可限量,感叹枪宗一脉又添猛将。 童渊瞧了瞧四周,见不少在场宾客又是在蠢蠢欲动想要上来见礼,便对张任说道:“咱们有事要先走,今儿这酒宴算是吃不着了。” 张任毫不在意,笑道:“不吃就不吃了,反正我也不喜欢这里的气氛,等会我去外头打着野物来,就当是给咱们小师弟洗尘了。” 司马睿甚是羡慕张任的落拓不羁,随性而为,又见后者有意亲近,当下笑道:“谢谢二师兄。” 童渊微微一笑,道:“好,那我们赶紧走吧,否则一旦被人围上了,又是说不完的客套话。” 谁知司马睿却是面色一紧,喃喃道:“师父,徒儿想起来还有一件事要做……” 第二百五十六章:司马睿,你已注定不能平庸 童渊本欲急走,离了这是非之地。 到时候他选个清净之地,好向自家徒儿将那前因后果问个清楚,再见机行事趁早将“麻烦”解决。 只是临行之际,这司马睿欲言又止,踌躇不定,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是还有什么要紧事需要去办。 童渊老于世故,岂能不知,因而见状笑道:“徒儿,可是为了那吕布?” 司马睿惊呼出声,道:“师父,你怎么知道的?” 不等童渊回应,那张任就迫不及待的说道:“你以为师父好端端的怎么会不请自来的参加这月旦阙的无双会,那是因为之前我们早去了一趟洛阳,夏侯兰那小子说你跟着吕布一起到了这。后来师父听说那羽林张辽也来了这里,便担心你不凑巧的遇上此獠,这才千里迢迢的又从洛阳赶到了长安。” 师恩重若山,可童渊只是眉头一皱,骂道:“呱躁,要你多嘴。” 张任嘿嘿笑道:“本来就是嘛,师父向来最是爱护咱们这些徒儿了,不过比起小师弟来,还是让我这做师兄的很是羡慕呢。” 司马睿不晓得这里头还有这样的内情,想到童渊四下奔走足见爱护之情,当下不由得双目泛热,忍不住哽咽道:“师父,徒儿只会给你添麻烦,您却如此爱护我,我……” 童渊笑着说道:“你这孩子怎做这等小儿女之态,为师既然是你的师傅,就有照顾你的责任。如果不是当日被其他事情扯住了手脚,为师岂能让你在洛阳几遭危难,险些连性命不保……” 那张任伺机又插嘴笑道:“嘿嘿,夏侯兰那小子本事没见涨,嘴上功夫倒是厉害多了,把你们在洛阳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个大概,想不到居然那般精彩,早知道当初我也求着师父去那帝都就好了。” 童渊大概是已习惯张任的呱躁,知道说他不动,因而也懒得理会。 他瞧着那在群雄中显得鹤立鸡群的吕布,道:“去吧,枪宗弟子有恩必报,不管怎么说你都欠着他,是走是留都需要他的同意才行。” 司马睿道:“师父,徒儿也是这个意思。” 童渊点了点头道:“有忘世先生的允诺,你在这里暂时不会有人再寻麻烦,所以等你跟吕布说完事后,可去谷外寻我们。” 司马睿羞愧道:“师父,又让你担心了。” 童渊笑道:“痴儿,你我师徒之间是不需要说这些的,为师能为你做的其实也并不多……” 随后他稍稍再嘱咐几句后,便拉着意犹未尽的张任从旁行去,暂时远离了这喧嚣复杂的封神殿。 司马睿见二人走远,知道该是自己去面对吕布的时候。 虽然他早在来长安之时便有了离去的想法,但真的要宣之于口的时候,方才觉得是如此的难以张嘴,毕竟他已欠了吕布不知多少的恩情。 这心里头烦躁的很,仿佛有两个声音一直在脑袋里针锋相对:一个叫他趁早抽身,不要再踏入洛阳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凶险之地;一个叫他不可忘恩负义,只为了自己的淡泊处世就天真的想要远离这凡世。 在这种矛盾迟疑,难以抉择的情况下,他不知不觉中已走到了吕布的案桌之前,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才好。 因为之前的那一番惊天之斗,吕布的无双第一已是实至名归,却也惹得旁人忌惮异常,竟不曾有一人敢前来恭贺寒暄几句。 那唯一说得上话的月旦之主许邵,也在不咸不淡的几句话后就离去了,留下孤孤单单的无双第一在这聆听群雄私下的议论。 他缓缓的睁开那双好看至极的凤目,仿佛早已预见司马睿会来这里,难得的率先开口道:“司马睿,你是来向某辞行的吗?” 今日童渊在此,司马睿身为枪宗子弟,在情理上怎能再跟着吕布回去洛阳当那什么马夫,又见他神情为难迟疑,显得是心中存了去意。 司马睿没想到自己的心思其实早已被吕布瞧在了心里,一时羞愧非常,毕竟就在这之前后者为了救护自己,竟不惜在激斗之中以炎天画戟相助。 加上之前的林林种种,他与吕布之间的关系,已不是简简单单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楚的,他真的能够不管不顾的离开亦师亦兄的吕布吗? 吕布将司马睿的痛苦为难看在眼里,忽得说道:“司马睿,还记得你与某之间的三戟之约吗?” 司马睿脸上一红,答道:“自然记得,当日将军饶我跟师兄不死,却也定下三戟之约,只要我们有一日能挨得过去,便放我们自由之身。” 吕布点了点头,再道:“那以你今时今日的水准,可在某之画戟下挨过几招?” 司马睿越是跟吕布相处,就越发敬畏后者的无铸实力,也越发清楚自己跟地元上阶巅峰者之间的巨大差距,绝不是他有心追赶就能追赶上的。 尤其是在当日生死之间,他尚且敢以微薄之身为了夏侯兰跟吕布一战,然而此时却生不起半点战斗的信心。 原来早就无形之中,对方的身影就仿佛那诸天神魔一般,翻手覆雨间便让他难以动弹——这是实力上无可跨越的鸿沟,也是他武道一途中最为艰辛的挑战,对神魔的挑战! 最后,他肃然一叹,道:“只怕现在连一戟也做不到,我已远远配不上将军口里的‘对手’二字,实在是让将军失望了……” 吕布却道:“司马睿,你总是这般小觑自己,也小觑了某对你的评价。” 司马睿惊疑道:“将军,我不懂!” 吕布凝神道:“你会懂的,但不是现在,而是只有在等你品尝到真正绝望跟痛苦的时候,你才会明白你自己到底拥有着多么强大的力量……可如果你以后要选择躲藏在别人的羽翼之下,固然可以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生,但也只是平庸的,无趣的一生……” “要真到了那时候……”,吕布忽然神情一变狰狞,寒声言道:“某会亲手取出你体内的那物,免得这等隗宝蒙尘隐世……” 司马睿悚然一惊,他知道吕布不是那种开玩笑的人,一旦让这位超级高手觉得自己失去了“对手”的意义,也将不会再心慈手软。 这一点,其实他早知道的…… 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选择才好,因为真的很厌恶在洛阳的一切。 他想回归以往的平静,那种在温县的平静,那种在家人身边的平静,而不是充满杀戮,鲜血,阴谋的你争我斗,勾心斗角。 那样的生活,真的好累…… 吕布没有等待司马睿的回答,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就如同他过往所表现出来的冷漠。 他起身持过炎天画戟,临别之际对司马睿说了最后一句:“某先回洛阳了,是走是留,随你本心,但记住某的话:司马睿,你已注定不能平庸……” 第二百五十七章:离别,选择 司马睿,你已注定不能平庸…… 这话从无双第一的嘴里说出,真是将他的心都振奋的狂奔乱跳,可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周围却已是不见了吕布那孤傲的身影。 司马睿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其实在回味吕布这句话的这一刻,他的心底就已有了答案。 而一旦他有了这最后的答案后,才发觉之前那种郁闷难解的情绪,已是悄然的烟消云散,其爽快畅意之余忍不住想要长啸抒情。 不过好在他没有这么做,否则以他之前才刚刚惹出的祸事,那月旦阙岂能再轻饶了他这咆哮封神殿的罪过,就是那忘世先生也容不得他如此肆意妄为。 他赶紧稳定心态,却发现哪怕自己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但场中不少人的目光却还是停留在他的身上,里头透露着贪婪,兴奋,嫉妒等等神采。 诸人将吕布的目光渐渐转移到司马睿的身份,其实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他们觉得这年轻人的身份不寻常。 一个是枪宗之主,一个是无双第一,可都是很凑巧的与司马睿相识,这样的关系网可比一些高手都要来的重要,因而引得不少人悄悄打探起他的来历。 这不就有一人举杯相邀,哈哈长笑道:“想不到你司马睿深藏不露,竟是出身名门,之前却以马夫相待,可瞒得哥哥好苦啊,来来来,当自罚三杯才是。” 司马睿视之,正是那儒雅知性的李儒,之前他们因为赤兔结识,随后又与那典韦一起不打不相识,算是这次长安之行的意外收获。 他对李儒的感观极佳,所以纵然现下身有急事,也只得先还礼道:“李兄说笑了,我对于自己的身份可从未有过只言片语的谎意,确实只是吕将军府中的马夫。” 李儒笑道:“行吧,只是这吕布真不愧为无双第一人,居然可以请得动枪宗子弟为府中马夫,好歹别让童大师知晓了,否则他老人家还不知要怎么发这雷霆之怒呢。” 司马睿见李儒说笑间分明藏着几分不信,可他也不愿就此解释,一来时间不够,二来常人也的确难以理解这番曲折,所以只是笑着说道:“不会的,恩师待人向来宽厚,况且我能为吕将军持戟牵马也是难得的幸事,相信时间会证明一切。” 李儒见司马睿言语间荣辱不惊,似乎跟之前有了一些不同,竟让他有一种一眼看不到底的感觉,不由暗暗愁眉,不知何故。 恰在此时,那典韦一手拿着酒盏,一手擒着肥肉,大大咧咧的靠了过来,豪笑道:“臭小子,刚才李儒跟我说了你师父,想不到居然是那么厉害的高手,竟比我都要高上一个境界……只是为什么你这做徒弟的本事却这么弱,要不然我就可以天天找你打架了。” 司马睿喜欢典韦的憨厚直爽,但这不表达他能接受后者的提议,于是赶紧笑道:“典韦大哥你可饶了我吧,要打也去找吕将军就是了,反正你们也有约定,到时候可得叫上我。” 典韦嘿嘿笑道:“这个当然,李儒说了到时候要带我去洛阳,等你那吕将军的实力恢复了,我就跟他好好的较量一番。我跟你说哦,其实我之前一直保留着实力,到时候一定要你大吃一惊。” 司马睿见典韦满脸都是窃笑得意的神态,知道这莽汉应不是虚张声势,可他之前就已经能够跟吕布战得不分胜负,如果再如他所说保留着实力,那他俩之间势必爆发一场龙争虎斗,真是让人向往却也担心。 李儒笑道:“司马睿,我在洛阳城北有一处酒家,唤作太一酒家,到时候你若是想来找我们可以到这里,如果我们不在,你也可以知会一声店中的小厮。” 司马睿暗暗记下,道:“好,等我回了洛阳,一定去找你们喝酒。” 典韦哈哈大笑道:“这次你一定要跟我喝个痛快,可别想着半路逃跑哦。” 司马睿笑道:“不敢不敢,喝酒最多喝醉,可得罪了典韦大哥你,小弟可挨不了你的几下拳头,所以还是乖乖的睡在酒坛子里就是了。” 典韦大笑不止,道:“说得好,说得好,我典韦没其他的本事,一个是喝酒,一个是打架,要是有人能够两个都压过我,我就算是心服口服了。” 那李儒却是双目一眯,道:“对了,司马兄弟,我刚才瞧童大师他们先行一步,是否还有要事去办?若是需要我跟典韦的地方,你尽可开口……” 司马睿不疑有他,只当是李儒急公好义,当下颇为感动的说道:“多谢李兄的好意,其实并没有什么事,只不过是向吕将军讨了个请求,想要跟恩师多在几日罢了。” 李儒笑道:“原来如此,倒是我多心了。” 司马睿有心先走一步,这一次倒是直白讲明,没有以往的迟疑,好在典韦李儒也并不是什么胡搅蛮缠之辈,三人互相再说笑几句后便在此告别。 只是他的身份因吕布,童渊二人而平地楼起,一路上不断有人想要跟他熟络熟络,只能是尴尬却又不失礼貌的拒绝了。 大概是得了忘世先生的嘱咐,司马睿一路出谷非但没有遇到分毫阻碍,反而后来在月旦子弟的领路下迅速的到了谷外。 此时谷外已是少有人烟,毕竟《无双榜》一公布,这里值得挂心的事情就少了许多。 司马睿见童渊独自一人在不远处,忙上前说道:“师父,让您老人家久等了,师兄呢?” 童渊笑道:“我让他去前面准备一下,这次长安之行既然已经结束,我们准备准备也该回钜鹿了。” 司马睿闻言却是蓦然跪地言道:“师父,请恕徒儿不孝。” 童渊扶起司马睿,惊疑道:“这是做什么,难道你要留在吕布的身边?” 司马睿被猜中心事,只得点头道:“师父,我想过了……我要留在吕将军的身边,除了报他之前的不杀之恩,也是希望能从他的身上吸取到更多的武道经验跟见解,我觉得这也是修行的一部分。” 童渊没想到司马睿最终还是做了这个决定,当下长叹一声,道:“你都想清楚了吗?” 司马睿没有说话,却是重重的点了点头,低着头也不敢看童渊现在的神情,生怕从后者的脸上看到失望,毕竟留在钜鹿可是这位老人家心心所念之事。 谁知童渊非但没有发怒责怪,反而是温和的拍了拍自家徒儿的肩膀,笑道:“好徒儿,这条路你选的对,却是为师险些犯错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英雄,惜英雄 司马睿因受吕布言语感念,不禁记起了当初暗下的抱负,故而最终坚定了信念选择继续留在后者身边,而不是随着童渊回钜鹿受其保护,过着那也许会安定但却平庸的一生。 但同时他觉得自己这样的选择,是任意妄为的违背了童渊的意愿,这让他有一种深负愧疚的感觉,不敢抬头观看恩师此时的神态。 谁知童渊非但没有任何的不悦,反而向自家徒儿意外致歉,蔚然长叹中言道:“是我老了,险些忘记了武者的世界是不进则退的残酷现实,以为将你放在身边就可以规避掉一些风险,却没有想到这样做的话其实也许会将你至于更为糟糕的境地……” 司马睿瞧着童渊自责,心中大为焦急羞愧,忙道:“师父,若不是您收我为枪宗子弟,只怕我早已遭难,我却不能侍奉在您身边,实在是大不孝……” 童渊笑着止住了司马睿的话,将自己的手轻轻的按在后者丹田之上,笑道:“你担负着刘虞的阳天龙魂,是新一代的真龙传人,你的天地在于九州,而不该是在我这个老人的身边……” 恩师的关爱之情溢于言表,该是何等重视的情感,才能让堂堂枪宗之主说出这样的话来,甚至于在其中表现的有一些软弱…… 自离开温县以来,司马睿被司马家当做了弃子,那是一种被亲人背叛遗弃的糟糕经历,但同时他又在枪宗门下重新感受到了这难能可贵的温情,让他这飘荡在外的游子不禁泪流满面。 童渊为徒儿擦去眼泪,那写满沧桑的脸上露出的是寻常老人家的慈祥与关爱,喃喃说道:“你能不安于闲逸而选择在外闯荡,这一点着实难能可贵,为师很为你骄傲。” 司马睿面上一红,难为情的说道:“师傅,其实一开始我也抉择不定,都是吕将军的话让我醍醐灌顶,最后才做了这样的决定。” 童渊对这位新晋的无双第一人甚感兴趣,见司马睿跟此人大有关联,因而直白的问道:“喔,这吕布说了什么竟让你如此信服?” 司马睿眼神中透露着敬意,答道:“吕将军说我已不能选择平庸,还说我如果选择了平庸,他会亲手把阳天龙魂从我体内取出……” 童渊闻言一惊,皱眉道:“吕布居然已知道了你的体内存着阳天龙魂?” 司马睿点头说道:“吕将军非但知道我体内有凌云王的阳天龙魂,更指点我不少关于龙魂以及武道上面的事情,就在不久前更是帮我渡过了心魔之劫,助我踏入人元中阶之境。” 童渊闻言,不禁目露惊异,但更多的则是对吕布的激赏。 因为他太清楚了龙魂这等隗宝对于武者来说代表着什么,所以由衷的赞许道:“如你所言这吕布不但武技超然,而且居然可以按捺住对龙魂的觊觎之心,足见此人心境之坚毅已非凡人可比……” 司马睿道:“是啊,当时吕将军突然说出这个秘密的时候,我可是险些都被吓破了胆,毕竟之前见过那张辽是何等的丧心病狂,我真担心吕布也是这样的人。谁知道他居然毫不在意这近在咫尺的阳天龙魂,反而说要将我当作他日后的对手,这样才算有趣。” 纵然是童渊,也不禁为吕布的胸襟跟心智感到敬佩,想不到这世间居然突然出了这么一个有意思的对手。 也许是同为地元上阶巅峰的存在,所以他对吕布真的很感兴趣,想到前面的一切都有徒弟张任去置办妥当,索性寻了一处高坡席地而坐,叫司马睿把吕布的事迹闲聊一番。 司马睿对吕布极为尊敬佩服,对于他而言后者已不是当日在孟津港外初见的杀神,而是一个看着沉默寡言,却是润物细无声关切着他的兄长。 他此时心境平和,如同说书一般将他对吕布所知的一切笼统的说了一遍,比如说炎天龙魂,比如说孟津港一役,比如说跟羽林张辽的激战,还有这次长安之行中各种若隐若现的蹊跷地方。 只不过他对吕布的所知也只限于孟津港之后,仿佛后者是突然出现在这个世道,然后在以某种履行使命的身份在酝酿推动着什么…… 童渊虽然之前已经从夏侯兰口里听到过一些,但此时再细细听来心中竟是仍旧激荡不已,哈哈大笑道:“好厉害的吕布,居然视那张辽为无物,倘若我当时在场的话,定要为此长啸三声方能解心头畅快。” 英雄,惜英雄。 童渊身为枪宗之主,心胸广阔,不但不把吕布的出现当作威胁,反而心里起了结交相惜的意味,相比于张辽等人的举动,高下立判。 然而司马睿念及张辽,心里却是闪过一阵浓烈的厌恶之情,尤其是想到此人是当初谋害凌云王的主凶之一,更觉愤恨难膺。 只是他记得当初童渊说是要去劫走刘虞的尸身,可最后的结果却是仍旧运送到了洛阳,甚至还因此折了许多烽火骑大好男儿的性命,故而心头疑惑顿起,不明所以的问道:“师父,你跟张辽交过手吗?” 童渊疑道:“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司马睿便将心里头的疑惑说出,提及了阎柔跟烽火骑的壮烈与牺牲,并将怀中珍藏着的烽火虎符交给童渊一观。 童渊没想到刘虞手下大将阎柔尚在,更没想到他们这群壮士竟是以身殉道,不惜在帝都洛阳做那最后的孤注一掷,实在令人动容,可惜终究还是没能夺下刘虞的尸身…… 他端看着这枚古朴虎符,想到刘虞跟烽火骑的忠心报国就不由得长长一叹,神情中也带着几分严峻跟惊疑,说道:“那日你们踏上洛阳行程后,我便去寻羽林卫踪迹,希望能够将刘老弟的尸身带回幽州安葬,我相信这也是他跟幽州百姓所希望的……可是我在途中却遇到了两个神秘武者的拦阻,一番交战之下虽打退了对方,可过不了多久他们便又会卷土重来。偏偏这二人实力之强劲竟俱为地元高手,配合之下更是威力巨大,竟让我一时也无法摆脱他们的纠缠,如此反反复复的让人烦不胜烦,就是现在想来都十分的懊恼。” 司马睿闻言惊疑非常,想不到途中居然还发生了这等意外,怪不得以童渊之威,竟也难阻止羽林卫将刘虞尸身运往洛阳,因而下意识的问道:“师父,这两个人你认识吗?” 童渊苦笑道:“奇怪就奇怪在这里,如此出众高手,却好似从未在草莽间出现过,便是我也瞧不出他们的来历路数,颇为神秘……” 第二百五十九章:人,定胜天 童渊现为地元上阶巅峰境界,九州千万武者中能够与之相提并论的,绝不会超过十指之数,而且这些人对他而言也都是些如数家珍的老相识。 可他却认不得这两人的来历,倒似那吕布,许诸一般横空出世,令人不禁心生“长江后浪追前浪”的感叹。 至于司马睿就更猜不出这二人的身份,只当是汉帝手下暗藏着的不知名力量。 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毕竟有羽林卫一路行事,又何必鬼鬼祟祟的在暗中部署,岂不是有画蛇添足之嫌? 师徒俩为此一时疑惑,不禁感慨如今的世道可真是风起云涌,无数不知名的高手如雨后春笋一般在毛尖,就连《无双榜》上也出了不知多少的后起之秀…… 仿佛在一代真龙逝世之后,这天下间的豪杰便再也不要忍耐心中的欲望,决心要在这汉家天下的历史上落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就在二人疑惑不解之时,却见两道身影朝着他们直行而来,司马睿耳目远超常人,因而瞧的清楚分明,竟是那之前在内堂中的道玄一脉的郭璞跟管络。 因为宗师郑玄的缘故,郭璞二人一经出现便受到了各方势力的注意,以他们的身份本不该出现在此,至少那月旦阙就不会这样轻轻松松的让二人出谷吧,因而引得枪宗师徒疑惑不解。 二人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只是这一路小跑也提着长衣,仿佛是生怕沾染了世俗的污垢。 童渊对那郑玄素来敬仰,倒不是因为对方名气有多高,实力有多强,而是此人虽然是诸子百家中的超凡大师,但始终心系芸芸众生。 去年黄河两岸洪水大涝,受灾百姓几十万,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早有饿殍惨死荒野,尤其是稚子无辜更成了所谓的“易子互食”的惨剧,真叫人不忍听闻。 郑玄闻讯除了号召诸子百家捐赠物资以外,更是亲自前往冀州等地说服豪门巨阀慷慨解囊,一时活人无数。 两岸数十万灾民得以活命,感恩戴德之余甚至到了要为他立生祠的地步,可见郑玄的恩德何等深重,光凭这一点,他就胜过了这天下间太多的“名人”…… 爱屋及乌,他对这道玄二人也是大有好感,以其宗师身份竟是率先开口笑问道:“两位贤侄,行色匆匆的这是要去哪里啊?” 郭璞二人来到童渊身前,师兄弟对视了一眼后,由郭璞开口说道:“大师,实不相瞒,我二人是特意来此寻大师你们的。” 童渊笑问道:“那所为何事呢?” 郭璞接着说道:“大师,我俩本不该如此鲁莽的前来叨扰,只是你也知道我们的恩师乃道玄一脉,尤擅星月之学,我俩虽然天资愚钝却极喜此道,故而每次遇见面相特意之人,总是喜欢在私底下擅作主张的推算一番……” 童渊闻言先是一愣,随即释然,笑道:“莫不是你们也为老夫推算了前途凶吉,所以特来前来告知与我?” 郭璞歉意道:“大师海涵,我俩的确为大师简单的推算过。” 童渊道:“那是凶,是吉?” 郭璞眉头紧锁,面色不愉,吞吞吐吐的却不敢说下去。 童渊心中闪过不妙,他虽是一代宗师,但对鬼神之说却也信服,而道玄星月乃是玄妙无上之道,可判凶吉,可断生死,因而神色渐渐沉凝,道:“怎么,难道老夫竟是大凶之兆吗?” 郭璞想了片刻,只得说道:“大师,可否借你手掌一观?” 童渊伸出右手,道:“可以。” 星月二人急忙上前细细观看,那只老茧边生的手掌粗造不堪,很多掌纹都已被磨损,可见童渊与枪道之上耗费了多少心思。 只是他二人瞧了许久,脸色却是越发的凝重,沉默了许久方才说道:“大师,请恕小辈无礼,从您的面相来说你这一生虽有些波折,但面露浩然之气当可荣耀加身,受人敬仰。可惜你的掌纹错综分散,且有磨损断裂之祸,又恰好应验在子嗣命里上,所以您的儿女在以后可能会有劫难。” 童渊皱眉道:“当真?” 郭璞再看了一边,道:“从手纹上来看……只怕是这样的,不过这劫难一说有大有小,受限于条件所以一时推算不清,须得当面观看本人容貌手纹方可再精确一些。” 童渊虽然是枪宗之主,当世超凡强者,但与天底下所有的父亲都是一样,对儿女的安危最为关心。加上这话是从擅长推演卜卦的郭璞二人口中说出,自然有七八分的可信,故而神情凝重不似以往那般豪迈。 身边的司马睿见状,不忍童渊为子担虑,便出口劝说道:“师父,这卜卦演算一说虽然奇妙玄幻,但未必需要事事信服天意,岂不闻人定胜天!” 那郭璞二人闻听俱是眼中一亮,忍不住插嘴道:“这位师弟说的很对,卜卦演算一学虽说是源远流长,自近古商周起已是传承了数千年,但越是专研此道的能者,就越是敬畏其中的‘道’。我恩师常言大道五十,然天衍四十九,遁去其一,是为定数,亦是变数,这说明大道并不是既定的结果,也并非不可抗拒,而是需要人在不断努力中去发掘任何一个可能性,从而在一次次的选择中获得大道的认可,最终逆转未来的天命。” 这道玄一说太过深奥,哪怕郭璞二人已是简略的述说一番,但像童渊这样的草莽豪杰仍旧只能做到一知半解。 不过他在这几个后辈的劝说下,之前担虑的心情倒是莫名的消散大半,不禁重新焕发笑意,道:“人定胜天,人定胜天……想不到我童渊竟是这般的多愁善感,倒是让你们这些小辈看了笑话,如今看来真是不服老都不行了……” 司马睿道:“师父,您是关心则乱,大师兄他武技高强,咱们枪宗子弟更是遍布大江南北,任何人心怀不轨的人若想动枪宗门下的人,都得好好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这个资格。” 童渊一拍司马睿的肩膀,笑道:“好,说得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这杆枪虽然锈了些,可也敢把天捅个窟窿,把海搅个翻底,倒要看看谁敢打枪宗一脉的主意……” 司马睿见恩师恢复往昔豪情,心里头亦是松了一口气。只是忽得记起当日童飞可是中了某种神秘蛊毒,而由颜慕儿护送前往冀州治疗,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念及郭璞之前所说的推算,他这心啊又是忍不住要暗自担虑,谁知却在无意中感应到郭璞二人正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不免生疑道:“两位师兄,你们有事要问我吗?” 那郭璞笑着问道:“这位师弟,能让我们瞧瞧你的手纹吗?” 司马睿不解道:“我的?” 郭璞二人连连点头,言道:“就是你的,其实我们这么着急的追出来,并不是为了童大师,而是为了你……” 第二百六十章:帝星,鸿相 郭璞二人的话,让司马睿疑惑之余更是惊疑,想不到两位星月高徒竟是为了他。 可别小看了他们师兄弟,作为郑玄仙师门下的亲传弟子,尽管名声不显,但一身本事却已不凡,对于权贵名门人家来说无异于奇珍异宝,令人分外垂涎。 就是童渊也一扫之前的郁闷,反而饶有兴趣的打量起自家徒儿,这才赫然发觉在这未见的一年时间里,这孩子已跟印象中温文尔雅的模样大有区别,除了容貌更为菱角分明以外,身上竟还透着一股刀剑在鞘的锋芒。 他不由开玩笑道:“徒儿啊,怪不得你夏侯师兄常常要说你,果然你的魅力真的是无处不在,竟连星月派的高徒都闻风而至。” 司马睿笑道:“师父,你就别开徒儿的玩笑了,我这也是听不明白,两位师兄,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枪宗弟子罢了。” 郭璞兴奋道:“不会错的,也许我们在其他的地方做的事会让人觉得不好,但是只有卜卦推演这方面是不会错的,要不是你的面相太过惊奇,我们也不会趁着机会偷跑出来跟你们说这番话了。” 童渊道:“睿儿,为师也很好奇,要不你就让他们看看?” 司马睿本就没有拒绝的意思,加上他对自己的未来前途的确存在几分好奇,既然有星月派高徒免费给他看相,这可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乖乖的把手伸出,道:“两位师兄,请。” 郭璞管络二人面色一喜,将司马睿的手纹仔细观看,念念有词中又各自拿出龟甲铜币在一旁推演。 只见那龟甲条纹清晰,在每一片小甲上面都刻了一个艰涩难懂的古文字,在郭璞的手中忽然偏偏脱离继而飞旋而起,在半空中形成了一面平整龟甲,随后又有九面小甲片在其中脱颖而出,与人前长列一道冒出九字古言。 再看那管络在地上摆出八卦奇图,随后用奇异法术牵动这三枚代表着天,地,人三才的古币急转不止,以特殊手法依次将古币弹射落在八卦图上,继而仔细观看记下三才位理。 瞧这阵势,二人观望司马睿的命理,可比看童渊的命理来的正规多,不但将容貌,手纹一律观察,甚至还用上了这两件古物推演,倒是让枪宗师徒俩渐渐感到凝重,难道这是比“大凶之兆”还要“大凶之兆”吗? 师兄弟二人将自己的所见所得合在一起,再用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反复推演,方才长舒了一口气,不过不见神态中有些不良反应,反而带着一丝愉悦兴奋,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好在他二人没有世俗凡人的花花肠子,反倒是有献宝的嫌疑,高高兴兴的对司马睿说道:“呼,还好还好,幸不辱命,我们总算是将师弟的命理推演出来了。” 事关自己未来凶吉,司马睿也只得询问道:“两位师兄,我这命理如何,不会也是大凶之兆吧……” 郭璞哈哈大笑道:“要是能有你这样的‘大凶之兆’,连我也想要沾染一番,放心吧,你的命理富贵齐天,贵不可言,乃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帝星鸿相。” “帝星鸿相?”,司马睿大奇道:“师兄,这又是什么?” 郭璞笑道:“所谓的帝星鸿相,简单来说就是你有帝王之相,身具天下龙脉气运,将来极有可能登上九五之位。” 司马睿闻言顿时神色大变,不由得看向自己的恩师童渊,谁知后者眼里也是惊骇涌起,万不敢相信天下间居然还有这等“无稽之谈”。 要知道他们这些草莽人氏虽然不以皇权为重,而且又有凌云刘虞之事在前,早将那汉帝刘宏恨之入骨,但是这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又哪里能够真正将帝皇之威弃之不顾? 然而这郭璞二人说话间神色如常,仿佛皇权对他们而言完全没有压力,反倒是因为遇见了这难得一见的帝王之相而犹自兴奋,浑然不顾当事人心里是多么的惊涛拍浪。 司马睿好不容易将心神稍稍平复一点,吞咽着津液不可置信的言道:“两位师兄,你们别开玩笑了,我一个白衣草莽,怎么能跟帝王之相扯上关系?” 郭璞言道:“不会错的,其实早在那封神殿见到师弟第一面的时候,我与管络就同时发觉了你面带祥瑞之气,虽然若隐若现的并不是很明显,但经过现在的推演已经可以确定,你的确是身具帝王之相,乃帝星下凡。” 司马睿见二人越说越离谱了,哭笑不得的说道:“两位师兄,我只不过是个平凡人,可万万不敢有当皇帝的打算,而且当今天下虽有些动荡,但还不至于到改朝换代的时日,我看是你们真的弄错了。” 郭璞据理力争的说道:“你怎么能够不信呢,为了确保万一,我们以衍骨龟甲跟商咫币仔细反复推演,都显示着同一个结果,难道卦算还能错吗?” 司马睿应道:“两位师兄,我承认卜卦推演之术神妙惊奇,不过人之命理变化多端,怎么能够以常理揣摩,岂不闻事变万端在于行,人变善恶在于心,实不可一言而蔽之。” 郭璞见司马睿仍旧不信,这是事关道玄星月一脉的“尊严”,也顾不得惊世骇俗,再道:“你别以为这是无稽之谈,自从那凌云王刘虞身故之后,我恩师曾为大汉气运推演一番,却道天象混乱,帝星涌现,竟有九人之多要争这九州天下,你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司马睿本是不信,但不知为何突然念及这“九”数,似乎冥冥之中应了那九龙苍穹。 毕竟自己平凡无奇,唯一能够称道的也就是体内的阳天龙魂而已,故而忍不住问道:“两位师兄,依你们所言这天下还有另外八颗帝星,那在封神殿中的那无双第一吕布吕奉先……是否就是其中之一?” 郭璞跟管络俱为惊疑不定,还以为司马睿也能看到龙气帝相,不由脱口问道:“你怎么也知道……” 第二百六十一章:同行,长安酒家 果然是这样…… 阳天龙魂,对于司马睿而言,是他自身最大的秘密,对于九州群雄而言,却是这天下间最大的隗宝。 九龙苍穹,择主而荣,秦之始皇要将它们藏匿于阿房宫中,原来是因为龙魂会给这个天下带来所谓的“帝王之气”,以至群雄争霸而动荡不止。 然而一山难容二虎,所谓的帝星之间必然不可相容,所以作为九龙苍穹令的宿主们,才会互相攻伐吞噬,从而成为其中的佼佼者,然后登顶九州? 司马睿不敢想象真的会有那么一天,至少他不敢想象自己要是跟吕布一战该是怎么样的场景,毕竟后者于他而言情亲如兄,恩重似山。 他俊眉紧锁,小心翼翼的问道:“郭璞师兄,你看过吕布将军的面相是怎么样的吗?” 郭璞摇了摇头,道:“这个……实不相瞒,这推演一说若非本人,不可泄露,否则便是有违天道,与我修炼有碍,所以还请见谅我无可奉告……” 司马睿闻言不觉失望,反而有一丝莫名其妙的放松,忙道:“无妨无妨,我也只是好奇问问。” 一旁的童渊见司马睿面色有异,只想了一下便也恍然大悟,将后者拉倒一旁,轻声问道:“徒儿,你是想到你们身上的龙魂了吗?” 司马睿道:“看样子所谓的帝星鸿相应该就是九龙苍穹带来的,只是想不到其中居然还有这么多不可解读的深意,看来以往传闻的真伪也要好好的鉴别鉴别,否则我怕会生出更多的麻烦来。” 童渊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我觉得下次我们可以去找那玄天仙师郑玄亲自问问,相信以他的见解定可将九龙苍穹的秘密分析一二,总不至于瞎子摸象一般糊里糊涂。” 司马睿喜道:“这倒是个好办法,可是那郑玄大师会愿意帮我们吗?” 不等童渊回应,那之前离去的张任已是在远处大呼小叫的赶了回来,瞧他一手驾马而行,一手牵着两匹骏马左右忙活,好在自身马术极佳仍是游刃有余。 不一会儿,他便驾马而至,见这里居然多出二个文士模样的同辈人,神色上面也不显得特别的吃惊,反而故意念道:“道有亏盈,运亦凌替,茫茫百六,孰知其弊……千岁厌世,去而上仙,乘彼白云,至于帝乡……两位师兄,不知道我念的对是不对?” 郭璞二人眼中一亮,没想到枪宗草莽之中居然有人能够如此的博闻强记,光是这等令人吃惊的记忆力,若是用在做学问上面,岂不是大大的占便宜? 因而二人齐声佩服道:“这位师兄好本事,我们只在来时念过一次,想不到你居然一字不差的记下了。” 张任毫不谦让,反而得意扬扬的笑道:“这是自然,我张任从小到大其他的本事稀疏平常,就是这脑子够好,这才让我师父看重收为入室弟子的,是不是啊师父……” 童渊冷笑一声,道:“是,你的脑子在门中的确是算一算二的聪明,可就是这张嘴也特别让为师厌烦,有的时候真想用那米糊将它糊上,瞧瞧你能不能安静一会。” 众人闻言忍俊不禁,张任却是满脸委屈,道:“师父,你怎么能在小师弟他们面前这样说我,以后我这做师兄的脸面何在?” 童渊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冷哼道:“这两位是道玄一脉中的星月派高徒,师承玄天仙师郑玄,你还不快来见礼……” 张任有模有样的施了一礼,随即笑呵呵的说道:“两位师兄,在下枪宗张任,有礼了。” 郭璞二人见状,亦是还礼道:“郭璞(管络)见过张任师兄。” 场中气氛因张任的到来,一扫之前的沉闷而变得活络起来。 只不过郭璞二人似乎对这位枪宗二师兄并没有什么兴趣,在短暂的闲聊几句后,又开始围在司马睿的身边。 好在张任只是感到好奇自家小师弟怎么人脉这么广阔,居然跟郑玄门下高徒也这么熟悉,却没有去怀疑什么,否则让他知道自己居然被人直接“无视”了,岂能让郭璞二人好过? 再聊上一会儿,郭璞与管络虽是意犹未尽,但见枪宗三人似要离开此地,当下也知趣的停止了闲聊,道:“我瞧童大师有事要先走了,我俩师兄弟也就不再叨扰了,就在此先祝大师一路顺风。” 童渊对这二人还是很有好感的,出于对后辈的关切,便也顺道问上一句,道:“好,那你们是要继续留在月旦阙几日,还是去寻你们的师傅?” 郭璞笑道:“出来之前我们已经算了一卦,应在长安城中能与恩师一会,故而准备去城内等待。” 童渊哈哈笑道:“倒是巧了,其实我们也正要去那里一趟先休息一晚再说,这里距离长安城尚有些距离,不如大家结伴而行?” 郭璞二人也不推辞,反正怎么去都是去,而且能跟司马睿跟童渊这样面相大奇的人物一起,那可是极有意思的事,故而欣然同意。 好在张任办事妥当,一共乘来三匹骏马,童渊枪宗之尊自然是独乘一马,司马睿跟张任则是各自带着郭璞管络,一路上有说有笑的朝着那长安城而去。 因为《无双榜》的公布,依旧在封神殿的一场厮杀之后,那些看热闹的武道人士自然不用在子午谷外忍受风餐露宿,纷纷离去。 即便还有一些武道中人愿意留在这一带闲逛,却也并不多了,所以才显得这一路上颇为宽敞,三人也能在天黑之前顺利的赶到了长安城。 长安城乃是古都建制,宏伟通达,又是临近凉州北地,民风甚是豪放,那豪士游侠更是层出不穷,故而城内的酒家如雨后春笋一般遍地林立。 童渊虽是枪宗之主,身份不凡,但却也是草莽豪侠出身,自然喜欢品上一杯,故而便找了城内一家颇为出名的酒家暂时歇息一会。 之前众人在无双盛会上危襟正坐,后面又只顾着观看吕布独战群雄的戏码,到了这时候倒还真有些腹饥之感,便围坐一起吃喝起来。 第二百六十二章:特请大师,救命 都说男人的友情在酒盏中,这话说的一点不错。 几杯下肚,就是那文质翩翩的郭璞管络二人也是醉意盈然,粗着脖子张着喉咙大喊大叫起来,哪里还有往昔一点点道玄弟子的风范。 始作俑者的张任则是在一旁嘿嘿偷笑,他对这善意的玩笑甚是满意,毕竟不是谁都有这个机会能够捉弄到这样的巨阀子弟。 不过很快他就后悔了,因为童渊指定他去照顾已经醉得一塌糊涂的郭璞二人,不料在最后晚节不保还是被吐了一身污浊,愁眉苦脸中甚是委屈,可自己种的苦只能是自己吞了。 司马睿在一旁瞧得真切,本以为枪宗门下的人都该像恩师跟大师兄那样严肃恭谨,想不到居然还有张任师兄这样的“奇葩”,新奇之余更是觉得意外的亲切。 瞧恩师虽然多是责怪张任胡意妄为,但神色中却带着浓浓的亲近跟爱护,足见他对后者颇为看重,要不然也不会在这次长安之行中带上这般闹腾的弟子。 酒足饭饱,畅快无比,一扫身体的疲惫。 童渊抹去嘴角油腥,指了指那早已开好的客房,道:“睿儿,这里人多口杂不便说话,咱们去那房中说话,你正好可以将之前的麻烦事说一说……” 要不是童渊提醒,司马睿几乎都快要忘记这事了,都要怪那二师兄张任太过闹腾了…… 这时想来才觉得事情紧迫,他忙跟在恩师身后入了安排好的客房,不等发问便已直接说道:“师父,徒儿自作主张,可能给您带来了一个大麻烦。” 童渊笑道:“为师身边的麻烦还少吗,别说你了,你几位师兄哪一个能让我这老骨头放心的,若是哪一天你们都变得乖乖的,我反倒有些不习惯呢……” 司马睿被自家恩师这么一逗趣,心里头的愧疚跟紧张倒也一下子消散了许多。 随后他将之前在月旦阙中所发生的事情一一交代清楚,其实在这叙说的过程中,也是在给自己理一理思路,以免遗落了什么。 听到最后,童渊可真是没想到这个“麻烦”居然这么大,其中牵扯到了这么多方方面面的人跟事,惊疑之余更觉不可思议。 无双前榜第一的潘凤,白衣神机的陈宫,还有月旦尊者葛玄,雷火双真张氏兄弟,甚至还有地仙忘世先生等人,在草莽武道或者诸子百家中,可都是些重量级的人物。 他们这些人交织在一起,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无双榜》的重组排序,只是为了月旦阙的重振声威吗? ——他隐隐的觉得这其中……也许还藏着另外更大的秘密。 司马睿见童渊愁眉不展,当下心里又闪过几分忐忑,道:“师父,你有觉察到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童渊说道:“是有些麻烦,其他人不说,光这潘凤性子爆裂,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只身一人去挑战刘老弟,甚至为此不惜隐潜十年就为了报仇雪恨,他如今被月旦阙如此折辱,岂能善罢甘休?” 司马睿点点头,道:“是啊,他毕竟是前榜第一,先是被无故关押,这会又莫名其妙的被重列的榜单,别说是他这样的人物,就是我遇到这样的事情只怕也忍不下心头的这口气,誓要向月旦阙讨要一个公道。” 童渊苦笑着说道:“不单单是潘凤,还有那月旦阙葛玄,此人的麻烦怕还在潘凤之上。” 司马睿疑道:“这人就这么厉害吗?” 童渊摇了摇了头,道:“此人是忘世先生的得意门生,当年一身玄术在诸子百家也是赫赫有名,曾以一人之力连挑名家六位悟道期高手,后来便是那公孙无垢亲自出手,也是要在百余招之后方可占得胜机,但仍是让葛玄从容而退,足见他的厉害。” 司马睿惊讶道:“那公孙无垢可是名家之主,宗师级别的高手,想不到居然还降服不住葛玄……” 童渊似是记起了什么,缓缓说道:“不错,本以为此人玄术一流,日后当可大有所图,然而不知后面发生了什么,竟是一朝之间便销声匿迹,想不到居然是藏在地虚宫中,却已是双目失明……” 司马睿想了想后,假设道:“师父,既然这葛玄敢帮我救出潘凤,会不会是因为他们月旦阙中的一些事惹得他心生反意,这才叛教而走?” 童渊道:“这很有可能,不过这里头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怕得要等他们到了这当面说了才行。” 司马睿一听,有些不信的问道:“师父,你是说他们会来这儿?” 童渊笑道:“他们若是不来找我,岂能走得出这长安地境,你可不要小瞧了月旦阙,他们身后的阴阳家可没有那么简单。” 司马睿暗暗心惊,连恩师都要忌惮三分的存在,这月旦阙的水果然很深,所以他惹来的麻烦才会那么麻烦,不由问道:“师父,咱们有办法让那忘世先生满意吗?” 童渊道:“尽力而为吧,其实要只是我一个人也许还做不到,但幸好还有你这小义士在,想来大有把握。” 司马睿见童渊卖起了关子,也就识趣的没有再问下去,只是那月旦阙神通广大,陈宫他们虽然本事高强,可难道真的还敢这长安城吗,岂不是有自投罗网的意思? 随着天色渐渐昏沉,童渊已是上榻闭目,留下司马睿在房中等候“贵宾”,百般无聊之下回想起这一年以来的点点滴滴,悲伤,痛苦,兴奋,感动,激愤……百味交织中犹然觉得这段时日是那么的不够真实,仿佛是命运给他这个温县少年开的一个天大的玩笑。 忽然,就在他一失神的功夫,两道身影已是悄然而至。 一人满面轻佻,举止不羁,便是在枪宗之主房中也是轻松洒意,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白衣神机在草莽中的声名已可比拟童渊了…… 另一人身形魁梧,面貌粗狂,但仍自可以看出脚下还有几分虚浮,要不然以堂堂前榜第一的地元级别高手身份的潘凤,也不会做这行走窗户大跌身份的举动。 ——只是,葛玄没来吗? 司马睿不及思虑这个问题,见贵客已至,便要叫醒恩师。 谁知童渊早已端坐榻上,微微一笑:“潘凤,陈宫,别来无恙。” 陈宫嘿嘿一笑,随即向着童渊一抱拳,直言道:“我二人到此,是特来请童大师救命……” 第二百六十三章:杀生护生,阴阳分说 陈宫这一声救命可有点夸张,但仔细想想却也合理,毕竟月旦阙一宗势力,已不是他们两个人可以应付。 不过那潘凤脸色大为不悦,也不知是因为被月旦阙受困的愤怒,还是《无双榜》的重列所带来的羞辱,或者是另有其他的缘由。 童渊却没有露出什么惊疑的神色,反而指了指那房中的桌案,道:“老夫已等了你们许久,都坐下说吧。” 陈宫笑呵呵的自己寻了一个座位,但那潘凤大概是碍于身份,所以在一旁仍自站立不移,瞧着童渊的眼神中也带着几分复杂。 想想也是,这童渊跟已故的凌云王刘虞当初可是并肩作战的知己,而潘凤却是后者在武道上的头一号大敌,别人是爱屋及乌,他怕是恨屋及乌了。 况且童渊的枪宗之主的身份也许对其他人很有威慑力,但潘凤可是连天元境界高手都敢独挑的存在,自然对前者的存在不以为然,甚至因为同为超一流武者的关系,说不定又要暗暗较劲。, 同行的陈宫对潘凤的行为置之不理,大概他也清楚说不动后者,所以干脆当作没看见,只顾着在那座位上毫不在乎的呵呵假笑。 司马睿见潘凤神色不悦,忙上前说道:“潘前辈,请坐啊。” 嘿,没想到潘凤见是司马睿开口,以其脾性竟是甘心听从,似乎也是找到了个阶梯,于是在童渊稍远处坐下。 童渊也不见怪,毕竟武者之间多半还是不服相让的,如果人人见到他都是毕恭毕敬,反倒觉得没了意思。 武者嘛,若是连个对手都没有,那也是一种悲哀。 待二人坐下后,他笑着说道:“老夫已从司马睿那里听了你们的事情,一是没想到月旦阙为了重振声威竟敢行如此反常之事,实在令人不齿;二是没想到你白衣神机委身与月旦阙中,竟是‘心怀不轨’伺机而动,果然手段不凡。” 陈宫笑道:“大师取笑了,我自己的本事自己清楚,能够救出潘凤,可都是司马睿这小子的功劳,我呢只是给他把把风而已,算不得什么。” 司马睿听了,忙道:“若不是前辈你绘制地虚宫的地图,只怕我连那前殿都通不过,更妄谈后面的一切了。” 陈宫闻言对司马睿大赞道:“怪不得那么多人都喜欢你,果然身上有不一般的地方,光是这等谦恭的心性在年轻一辈中已是难得。不过你也不要妄自菲薄,如果是我去了那地虚宫,只怕早被那葛玄困在法阵中当阶下囚了,哪里还能这般逍遥的在这里跟你们聊天啊。” 提及葛玄,司马睿心中一疑,道:“前辈,那葛玄前辈怎么没来?” 陈宫神色一怒,道:“别提那臭瞎子了,这人解毒之后仗着自己本事高强竟不告而别,如今已是不知所踪,本来还想让他帮我们对付一下月旦阙的人,现在只能来寻童大师,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躲过一时。” 童渊笑道:“你号称白衣神机,玲珑九窍,难道会没有办法?” 陈宫被人识破,当下嘿嘿笑道:“办法当然有,只是须得大师相助。” 童渊笑道:“你是不是想随老夫一起回冀州钜鹿?” 陈宫道:“是啊是啊,月旦阙虽然在长安一带势力颇丰,但冀州距离此地千里之遥,谅他们也没办法再逞威风。” 童渊瞧了一眼潘凤,道:“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月旦阙并不会如此善罢甘休呢,毕竟潘凤的出逃对于他们来说是致命的,如果我是那忘世先生就不会轻易的放过你们。” 陈宫笑了笑道:“这一点我在行动之前就早有打算,只不过当时想得简单了,以为他们投鼠忌器不敢对我们怎么样,而且……” 童渊闻言面色一变,隐含温怒的接过话来,道:“而且你故意让我枪宗弟子去那地虚宫,自己却全程没有出手,只在最后做那善后之事。如果司马睿成功了,自然最好,如果司马睿失败了,你也没有半点损失可以全身而退,倒是打的好算盘。” 陈宫的心思被当面揭穿,却是神态如常,道:“童大师这话说的有失公允,第一,司马睿要救潘凤出月旦阙,这是他自己下的决定,我也左右不了他的想法;第二,在进入地虚宫前,我已将个中凶险如数告知,不做一丝隐瞒。唯一没猜到是那那忘世先生居然对这自己的弟子都不放心,竟然用雷火双真的张氏兄弟在暗中监视,否则这个计划必然万无一失。” 童渊冷哼道:“口舌如簧,不愧为白衣神机。那老夫再问你,你如何知道那葛玄竟会对司马睿手下留情,否则以其等同于地元水准的实力,再加上地虚宫中的机关法阵,便是十个司马睿也不够看……” 陈宫笑道:“这个……事关他人秘辛,我也不能在背后说这些……” 童渊道:“呵呵,装模作样……你与那葛玄不是同一路人,想来也不用为他保密,若是不愿讲,老夫倒也不勉强,不过这些麻烦事就由着你自己去解决就是了。 陈宫闻言知道童渊这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只得叹道:“好吧,好吧……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秘密,我也是从上届月旦阙阙主张彦那边听来的,不知道童大师有没有听过‘杀生护生,阴阳分说,夺世为祸,潜龙勿用’这十六字?” 童渊皱眉道:“闻所未闻……” 陈宫嘿嘿一笑,道:“莫说是大师您了,就是我这样靠买卖消息吃饭的,在这之前也从未听过这样的话,如果不是那张彦主动告知,岂能明白其中蕴藏的惊天秘密……” 童渊不耐烦的说道:“白衣神机,你就不要再故弄玄虚了,这十六字到底代表了什么样秘密,竟让你也无从探知?” 陈宫神色一凝,道:“不瞒大师,那张彦为了获取我的信任,曾言明昔日‘鬼觉神知’时代的阴阳势力早已分崩离析,如今的月旦阙只不过是别人手中的傀儡……” 第二百六十四章:劝说,忍辱 若是有人敢说拥有一宗势力的月旦阙,其实只不过是别人手里的傀儡,只怕会惹人讥讽跟嗤笑,觉得如果这不是在胡言乱语,就是在喧哗取宠罢了。 然而说这话的是那个号称“白衣神机,玲珑九变”的陈宫,一切就显得那么不寻常了,尤其他还是月旦阙的供奉长老,与那前任阙主张彦相交甚密。 童渊虽然对诸子百家的事情并不感兴趣,但如今却是忧关自家徒儿的安危,故而心中大为好奇,问道:“什么叫傀儡,谁的傀儡?” 陈宫摇了摇头,答道:“是谁的傀儡,我也是毫无头绪,但那张彦曾经对我说过其实早在前朝武帝时期之前,这阴阳家不知何故就开始呈现出分裂的趋势。但那时候文侯后人的威信力仍旧极高,故而不曾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直到那‘太子巫蛊案’的发生,才最终导致与儒家分庭抗礼的阴阳家最终只能是沉寂百年之久。” 大家伙对这段历史的了解虽然浮于表面,但多多少少还是了解过一些的,却没想到当初被传为始作俑者的阴阳家,原来也在这场动乱中受到了极大的波及,以至于张氏一族的势力急剧萎缩,给宗门中的其他异势力可趁之机,最终沦为了他人手中的傀儡。 而那张彦乃是文侯后人,偏偏又有不差的学识跟本事,哪里能甘心眼睁睁的瞧着昔日“鬼知神觉”创下的声望为他人作嫁衣裳? 故而自他成为月旦阙阙主之日起,便一心想要驱逐阙中的异势力,重振张氏一族的荣耀,可惜最后还是功亏一篑,不但让许邵替代了自己的阙主之位,自身更是不知所踪。 陈宫本是布衣,虽然在草莽中声名显著,但毕竟只是无根之萍难入大家之眼,后来被张彦聘为阙中的供奉长老后,礼遇重厚足见其人诚心。 常言道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他虽然看起来轻佻不羁,但为了报答张彦的知遇之恩,即便他没有那么大的能力,也想为后者做一些事情,哪怕是给现在的月旦掌权人膈应一下也是好的。 所以他在打探到潘凤居然被许邵他们关押在地虚宫中后,心里就已经有了些计划,要趁着这无双盛会的时候将潘凤救出,也好让世人知道知道月旦阙的丑恶嘴脸。 一旁的司马睿听到这里,心里多少有些恍然过来,怪不得那俞涉说今年入阙观礼的宾客比往年多了不少,原来是陈宫故意而为之,好将月旦阙的精力都用在这上面,那么相对的地虚宫的防备就会稍稍薄弱些,也就有了可趁之机。 至于那葛玄嘛,虽然是地仙忘世先生的弟子,但只怕也是支持正统张氏的阙中长老,所以才会被排挤到地虚宫中镇守,若不是司马睿误闯误撞的说出《无双榜》重列之事,只怕还要被继续瞒在鼓里。 念及于此,之前发生的很多看起来不合理的地方,开始渐渐理顺了头绪,虽然还是有几处疑点值得商榷…… 不论是那陈宫还是葛玄,作为支持张氏一族的势力虽然弱小,但在这最关键的时候给了许邵跟忘世先生当头棒喝,只要潘凤出面将许邵他们的丑恶嘴脸公布于众,那么必定将对现在的阴阳家造成极大的损害。 只可惜最后关头却被张昭发觉,以至于连累到了司马睿,这也是为什么潘凤没有在第一时间内出面说明事情原委,而是听从了陈宫的意思先来探探童渊的口风。 按道理来说,月旦阙为了通过这一次的无双盛会来洗刷因刘虞带来的负面影响,却是私自将前榜第一的潘凤囚禁在地虚宫中,这样的行为对于童渊而言是不可容许的。 可是一旦跟月旦阙扯破了脸面,那么作为首当其冲的司马睿,毕竟会受到来自对方最残忍的报复。 而童渊却不能枉顾其他枪宗弟子的生死,而只为了司马睿一人冲动,这是一种对他人的不公平,也是对他宗主身份的无奈。 不过还好,之前那忘世先生似乎在面对童渊的时候选择了“退让”,至少字里行间中有很多可以做文章的地方。 因而他才能有这般的胸有成竹,相信陈宫等人一定会找到这里,并且早早就有了腹案,只是这其中的关键却是落在了那脾性爆裂的潘凤身上。 陈宫似有所悟,也将目光转移到了潘凤的身上,眼中意味难明,却没有开口说话。 潘凤虽是个莽汉,但听到这时候了,又见童渊二人这般瞧着自己,心里头哪里还能不明白,看来是准备要他做出牺牲,将这等切齿耻辱给主动消散于无迹…… 可他这心里憋屈啊! 堂堂的钜鹿豪侠,前榜第一,想不到竟被月旦阙乘人之危,给关押在那暗无天日的地虚宫中。 若不是陈宫等人机缘巧合要为张彦报复,说不定这一次的无双排名之后,他这性命都要留不得,那可真是“可怜潘狰狞,落地静无声”,岂非天大的笑话! 同为武道中人,童渊如何不知潘凤此时的心情,尤其后者身受这等奇耻大辱,不弄个天翻地覆也对不起那“潘狰狞”的诨号。 他本没有资格去劝说什么,但是为了自家徒儿的安危,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潘凤,请见谅老夫的这一番私心,实在是这孩子的处境已经十分的苦难。说起来惭愧啊,我虽然是他的师傅,可却只教了他一个月的本事,就眼睁睁的瞧着他去了那龙潭虎穴般的洛阳。而在他险象环生,九死一生的时候,我却不在他的身边……哎,每每念及于此,这心里总是愧疚的很……” 司马睿神情大动,忍不住叫道:“师父……” 童渊止住司马睿想说的话,继续说道:“只是想不到这孩子却牢牢的将‘义之所在不惜身’这几个字记在心里,一刻也不曾忘却,更没有坠了我枪宗一脉的威风,所以我就是不要了这张老面皮,也想求你一求,可否暂时忍下这番屈辱,至少等他成长起来有了自保的能力后,我童渊定与你一起去讨这个公道。” 潘凤闻言,脸上的神情仿佛凝固了一般,良久不语让旁人难受至极,可在片刻之后,他却是突然向司马睿发问道:“你体内的阳天龙魂吗,是刘虞临死前给你的吗?” 第二百六十五章:放眼远方,别有天地 当日潘凤跟刘虞旷世一战过后,因为体内真气混乱,实力大损,所以才会被月旦阙轻而易举的擒获。 岂料就是他被困在地虚宫的一年多日子里,外头早已是时局大变,不但一代真龙的刘虞身死,八擎天中的数名诸侯也接连受害,之后便是吕布,张辽等人的横空出世,终于引得这一次无双盛会的召开。 潘凤有些恍惚,仿佛只是这一年的时间里,世事变幻莫测,他却已不再是当年那个令人胆战心惊的潘狰狞,也不再是世人关注的焦点,亦不再是这个时代的主角,就如同那年老的人终将会被遗忘。 他瞧着眼前这熟悉又陌生的司马睿,犹记得后者当日在那凌云府中为了他向刘虞求情,想不到在一年之后居然又欠了这孩子一份救命之恩…… 这是以往想都不会想的事情,却也是他与这孩子之间难以言喻的缘分…… 同样是阳天龙魂的宿主,无论是刘虞,还是这司马睿,仿佛自己注定要跟他们有所牵连,却在物是人非之后,那原本对刘虞的愤恨,敬佩,嫉妒……都渐渐化成一汪清水任它流淌,再也不愿去纠结固执什么。 在这一刻,他放下了心里头的执念,竟有一丝顿悟,也算得上因祸得福。 司马睿见潘凤眼神清明,不似以往那般凶暴,加上对方乃是武道前辈,反正这龙魂对于在场几人都不是秘密,故而也就小心翼翼的答道:“是的前辈,凌云王在临死之前将阳天龙魂传入我的体内,可惜我天资不够,如今才人元中阶水准,还不能为王爷报仇雪恨。” 潘凤回过神来,继而冷冷说道:“听说那新榜第一的吕布,与你也大有关系?” 司马睿瞧了一旁的陈宫,暗道必是这白衣神机透露,却也只能是老实的回答道:“是的,当初吕布将军他曾在战场上饶我一条性命,现下我便在他的府中做事,也算是报答一下。” 潘凤道:“很好,日后你见到了那吕布,就代我向他转告一句话话——总有一日,潘某要与他战上一场,瞧瞧他是否有这个资格登上无双第一。” 司马睿闻言心头大急,一个是待他如兄如师的吕布,一个是他敬佩的武道前辈潘凤,偏偏两人都是实力超群的存在,实不愿他们再起风波。 故而他不自量力的劝说道:“潘凤前辈,天下九州群雄无数,尤其耗费时日在这等无双虚名之上,还不如潜心武道早登那天元妙境,岂不是更好?” 潘凤闻言哈哈大笑道:“好,想不到我潘凤沦落至此,竟要被一小儿教训,真是好啊……” 司马睿瞧不出潘凤的喜怒,生怕这位有“潘狰狞”之称的武道前辈会因此动怒,可吕布此行已经树敌无数,可万万不能再添风波。 故而他硬着头皮再次劝说道:“晚辈不敢,只是觉得虚名害人……这无双第一再好,又哪里比得上自己的性命要紧,又哪里比得上这人间的美妙年华,倒不如放眼远方,说不定别有一番天地……” 场中几人俱为当世名家,无论眼界还是实力都远超司马睿,可此时听得后者的有感而发,却竟是一时震撼。 细细品味中,司马睿的话虽然平凡普通,但这世间的人要去真正的做到,又岂是嘴上说的那么容易的? 天地人心,最恼人的就是虚名,最累人的是虚名,甚至最害人的也是虚名,可人总是勘不破,道不明,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恩怨情仇,冤冤相报。 良久,童渊凝声言道:“放眼远方,别有天地,睿儿,好悟性。” 司马睿面上一红,连称不敢。 还有那陈宫也饶有兴趣的瞧着司马睿,原以为吕布看重这后生,是因为这小子的体内藏着阳天龙魂,现在看来龙魂固然有一部分原因,但其人的心性天资才是更为重要的一点,不愧是被吕奉先瞧中的“对手”。 至于那潘凤则是喟然长叹,道:“也罢,就凭你这一句话,我潘凤就不该再执迷过往,否则岂不是连你这毛头小子都不如,白白活了这几十年。童渊,赖你徒儿多番相助,此事我会守口如瓶,断然不会连累到你们。” 童渊也郑重的点头道:“潘凤,多谢你能体谅我这做师傅的心情,不过老夫也向你保证,日后定会与你一起向那月旦阙讨个公道,不会让你白白受罪。” 谁知潘凤却是冷笑道:“不必了,我可不想再欠上更多的人情债……至于这月旦阙烙在我身上的屈辱,我潘凤一定会加倍的讨要回来……” 陈宫拍手笑道:“好极了,好极了……既然有童大师的帮忙,想来这事也能够告一段落,只不过就是怕那月旦阙会出尔反尔……” 童渊道:“这你就放心吧,忘世先生好歹也是地仙人物,是不会做这等卑劣之事的,毕竟若是传扬出去,可又是一件损脸面的大事。况且我想他们现在也没有什么精力来对付你们,否则也不会借我这个外人的手来将麻烦给解决掉,大家安心就是。” 陈宫奇道:“童大师,你的意思是还有事能比我们惹出的麻烦还要重要,可能是什么事呢,难道是九龙苍穹?” 童渊摇了摇头,露出一丝顽皮笑意,突然借用那郭璞二人的语调,道:“天机不可泄露,否则会有碍修为,还是等以后的消息吧,反正这天下间能难到你白衣神机的,也没有多少秘辛了。” 陈宫被冷不丁的刺激了一下,只得嘿嘿笑道:“童大师您真幽默,我只不过是混点饭吃,却没有这么神奇的。” 童渊没有接着回应,瞧了瞧外头的天色,笑道:“两位,天色已晚,我这老头也该睡了,你们是另开一处房间呢,还是要在这里与我们同处一室?” 这只是他的客套话,谁知道陈宫却是不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道:“正好我跟潘凤余毒未清,还需要个安全的地方修养一番,此地有宗主坐镇,那就最是安全不过,只是要劳烦童大师了。” 童渊苦笑不得,道:“好,随你们便吧。” 接着那陈宫还真的煞有其事的在一旁闭目养神起来,只是瞧他之前那红润的脸色,哪里像是中毒了的。 倒是那潘凤脚下虚浮,的确是因为这一年多以来都被对用药物控制,所以纵然是地元高手也一时难以恢复,须得好生修养一番才能痊愈。 司马睿眼见如此,忙下去吩咐客家准备一些被褥送上来,这十月长安的夜里可也凉的厉害…… 第二百六十六章:生死间,勘破大道 天才蒙蒙亮,正是贪睡时候,况且十月长安的凉爽恰到好处,令人不忍离开这温暖的被褥。 这次的长安之行,看似只是一场天下群雄齐聚的盛会,但暗地里却并不平静,甚至因潘凤之故,而让司马睿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而这种死亡威胁的滋味,他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已经品尝了太多次,每一次都是那么的惊心动魄,每一次都是让他难以入眠。 因为他害怕,因为他弱小,因为他无依无靠。 直到现在,这糟糕的情况才有所改变,他的身边有了恩师的庇护,有了同门的帮助,才终于能够好好的睡上一觉,在睡梦中去寻找那已被遗忘许久的平静滋味。 谁知窗外忽得传来一声马嘶长啸,这声音是如此的熟悉,以至于他一时惊醒,也不顾房间内其他人的异色,便一灰溜的跑到窗口,果然见到了那一袭红焰。 赤兔神驹,炎红似火。 还有那座上之人冷漠似魔,不羁若神,手中画戟锋锐无双,目中藐视苍生万物,虽天地辽阔,但却仿佛只有他一人独行问道。 司马睿心中狂跳不止,慌慌张张的就要去追吕布,也要将自己心里的抉择明明白白的告诉对方——他,没有选择平庸,而是要学着后者的样子,在这个天地间痛快的活一回。 童渊没有阻止自家徒儿的行为,相反,他很好奇司马睿在吕布的身边会成长到什么地步? 虽然自己才是后者的授业恩师,但武道一途并非只有一条路,一个人来固定教授的,能有吕布这样的超级高手在旁指点,这是司马睿的幸运。 急急赶去,司马睿来到街道上,远处的那一袭红焰已快靠近城门口。 因为这时天才刚亮,所以出城入城的人并不多,但他也顾不得会吵闹到了别人,在后面高声叫唤道:“将军,将军……等等我……” 吕布闻听,止住了赤兔,回头顾盼见是司马睿,神色如常,当年那眉宇间分明藏着一丝喜色。 倒是那郝萌见了司马睿,喜形于色,大呼小叫的喊道:“司马兄弟,司马兄弟,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几日不见,司马睿对这莽汉也有几分想念,当下笑道:“郝大哥,我怎么可能不来呢,只是昨儿遇到了恩师,所以才花了点时间而已。” 吕布突然说道:“你决定好了?” 司马睿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将军,我要跟着你回洛阳,直到我能完成你给我的三戟之约。” 吕布道:“很好。” 虽是简单的两个字,但却让司马睿完全的放下心来,随即说道:“将军,可以劳烦你们在这里稍微等一会吗,我刚才来得匆忙,还没有跟恩师道别呢。” 吕布道:“无妨,某暂时还不回洛阳,你可以多点时间陪着童渊,咱们在洛阳汇合亦可。” 司马睿一愣,道:“将军还要去哪里?” 一旁的郝萌插嘴道:“哎呀,你怎么忘了,咱们将军在长安城外还有一场武斗还没打呢,这不就是要去会一会那个……那个叫许诸的,等打完了他,咱们就该回洛阳了。” 司马睿闻言顿时大急,脱口而出道:“将军,那许诸高居无双榜第八位,一身本事定然不凡,可你昨儿才群斗豪侠,硬拼张辽等人,为什么要在此时急着去跟这样的高手武斗啊……何不等上几日再去……” 谁知吕布目中寒意慑人,冷哼道:“某之行事,何时要你来多嘴?” 依着司马睿的身份跟实力,是真的没有资格去劝说吕布什么,而且这些劝说的话对于性情孤傲的无双第一人来说,反而是一种刺激跟轻视。 可他早已将其视为如兄如师的存在,如今吕布真元未曾完全恢复,却要去战那沧海蜃楼高手许诸,叫他如何能够眼睁睁的瞧着而无动于衷呢? 故而纵然会引起吕布的怒火,他也只能是硬着头皮说道:“将军,我只是担心当日许诸当众说出武斗之约,那殿中不乏心怀不轨之辈,若是他们趁机在旁想坐收渔人之利,只怕会再生风波。” 不单单是无双第一的虚名,更有那九州隗宝之一的炎天龙魂,如今的吕布自封神殿一战后,几乎可以说是成为了天下武人眼里移动的宝藏,人人都想尽办法要从他的身上分一杯羹。 他们那些人既然敢在封神殿中就不知廉耻的合力群攻,说不定也早早打探好了消息,就等吕布跟许诸两败俱伤之时,再行一次那卑劣之举。 这是人性的贪婪,不可不防! 然而吕布却是浑不在意,他将目光收回放置在手里的炎天画戟之上,忽得展出一丝笑意,道:“司马睿,某已是地元巅峰,却困与瓶颈始终与那天元境界有一步之遥,相信这种无奈,你的师傅童渊应该最为清楚吧。” 童渊作为老牌武道巨擘,一身武道修为早已经是登峰造极,却停留在地元上阶颠覆数十年而未能再进一步,不得不说这是他与李彦这一辈人的悲哀,也因此引得众人对九龙苍穹令这类宝物的疯狂追求。 然而只有达到童渊,吕布这等境界,才会知道龙魂这等外物虽然妙用无比,可就如那愚公移山一般,只是将手里的工具换得更锋利些罢了,而真正要达到目标的关键,仍是在于自身本心。 兵法有云:置之死地而后生…… 这次的无双盛会不但聚集了天下九州豪杰,更引来了属于“他”手下的各方势力,恰好给了吕布一个冲击天元的最好契机! ——他要效仿此法,在生死间勘破大道! 司马睿万万没想到原来吕布对这一切都早有打算,就连那许诸,张辽这等劲敌于他而言,都只不过是他冲击天元之境的棋子罢了。 其人心气之高可比天,其人谋略之深可比海,如此的吕布方才称得上是无双第一,令他又是敬佩,又是担虑。 司马睿见劝不动吕布,只得问道:“将军,你将往何处与那许诸一战?” 吕布的目光朝着北方远远荡去,深邃中藏着几分罕见的浓烈,将炎天画戟轻轻的一拍赤兔马臀,道:“十里外的泾阳山,你要想来,就跟来吧……” 第二百六十七章:激斗,前夕 长安北面十里的泾阳山,在凉风的洗礼下显得格外清净。 曦阳初起,从那微薄的云层中散落些阳光到这凡尘,却带不来一丝温暖,有的只是那阵阵的凉意在高处,不胜寒。 许诸此刻便屹立在这泾阳山顶,将整个长安放入眼中,随着心神无边无际的朝着外头扩大,他的目光似乎也渐渐投放到了那悠远的天地尽头,感受着周围的一切。 风,荡过附近的群峰连峦,吹落了那枯黄的枝叶;水,流过错综的林木山涧,却带来了欢愉的滋润。 天地万物的枯与荣,生与死,就在他的眼前不断变化莫测,有对生的欣喜,也有对死的敬畏,给他带来了丝丝玄妙的感悟。 天地至理,在于自然。 许诸的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一丝笑意,将他那粗狂的面容也柔化了许多,静静的享受着这难得的初曦。 真没想到以沧海蜃楼出身的他,非但没有因为即将要与无双第一的吕布决斗而兴奋,反而是将自身的气息融入这番天地自然中,仅从这一点就足见其实力的深奥。 怪不得当日许诸邀战之时,以吕布那狂傲的脾性亦是欣然同意,因为只有最强的对手,才能逼出最强的自我! 只是有一些可惜,因为一些“苍蝇”的不请自来,这等妙不可言的境界出现了几分不和谐的味道,让他那平和宁静的心境为之破碎。 许诸悠悠的睁开眼睛望去,这泾阳山下已来了一群好事者,虽然人数不多,但各个心怀鬼胎,图谋不轨。然而他也懒得理会,只要不打扰他跟吕布的一战,就先且容得他们活着…… 这群人全是昨儿在封神殿的参与者,他们虽然畏惧吕布无铸威势,但在听闻吕布跟许诸之间有此一战后,这原本死寂的心思再次活络起来。 尤其是那半山之处的一干羽林卫,人人神情严峻,不苟言笑,若不是那凉风倒灌引得几人微微颤抖,还道是哪里来的木头人。 羽林都督张辽,被部下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气势不动如山,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泾阳山峰,那自傲的神情中带着不悦,苍白的脸色里藏着阴霾。 乐进,满宠二人在其左右伺候,只是一人沉默寡言,一人面色惨白,将此地的气氛弄得颇为沉闷,给人一种快要窒息的错觉。 尤其是那满宠的神色瞧起来十分惨白,大概是因为之前在那封神殿一战中,因乐进的失误而被吕布戟气正面击中而受的伤尚为沉重,故而瞧起来并没有太多的活力,时不时的还会将怨毒的目光瞥向同僚。 乐进有所感应,以其低调的性格这一次却是故意扬起一丝笑意,其中挑衅的意味不言而喻。 满宠愤恨交织,只是他重伤未愈绝不是乐进的对手,加上还有张辽在这里,故而只得忍耐一时。 原本以为结束了这无双会之后,已错失良机的张辽便该起程返回洛阳,想不到风波迭起,还有无双第一对阵无双第八的这一场重头戏可以观看,引得众人再次蠢蠢欲动。 其实满宠心里清楚得很,自家都督对那炎天龙魂的觊觎之心不死,分明想趁着对方两败俱伤的时候好坐收渔人之利,只是真的能有这么容易吗? 他犹记得那封神殿中吕布的赫赫威风,每每念及于此都不禁要遍生冷汗,实在不是因为他胆小怕死,而是吕布已非神魔可测…… 此时他见许诸早在山峰等候,吕布却是迟迟不曾出现,便出言问道:“都督,这吕布会来吗?” 张辽目中深邃,反问道:“你觉得呢?” 满宠想了想后,道:“我觉得不会……” 张辽问道:“为什么?” 满宠答道:“昨儿在那封神殿中,他先是与都督你斗得耗力不少,再以一己之力顽抗群雄攻势,想来此时已是强弩之末的状态。如此再与那实力完整的许诸相斗,他这一战的结果大半是败多胜少,而且即便他胜了,所能得到的只是击败无双第八人的名声而已,于他而言根本没有多大的意义……而若是他败了,却要同时承担失去炎天龙魂跟无双第一头衔的风险,未免太过得不偿失了吧……” 张辽道:“所以呢……” 满宠说道:“所以我若是吕布,决然不会在自己没有把握的时候,来选择这一战。” 满宠的分析合情合理,毕竟胜败之间的得与失太过悬殊,无论是那炎天龙魂的归属,还是那无双第一的头衔,其实都不容有失。 然而张辽却是冷笑出声,浑然不顾自己这位部下的脸面,沉声说道:“所以你这辈子只能是满宠,而决然成不了无双第一的吕布。” 满宠听了神色不由一凝,却只能忍着脾气接着话,说道:“都督的意思是……吕布还是会选择来战?” 张辽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道:“会来的,因为他是无双第一,因为他是压在我张辽头上的人,如果他临战而逃,怎有资格成为我这辈子必杀的对象!” 满宠闻言,只得恭维一句,道:“都督高见。” 张辽见范阳山附近已有些人影出现,便吩咐乐进道:“你持本都督将令去见那长安太守,叫他立刻出兵前来范阳山,禁止一切闲杂人等靠近,否则格杀勿论!” 乐进接过卫戍中郎将金令,却是有些疑虑的说道:“都督,这样会不会激起那些武者对你的误会,对咱们羽林卫的声名也有些损害……” 张辽冷笑道:“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些了,为了夜长梦多,本都督要在这范阳山夺下吕布的炎天龙魂……还有他的命,否则难消心头之恨!” 乐进不敢不从,只得应声而走。 满宠等乐进这对头走了之后,笑呵呵的说道:“都督高见,等吕布二人两败俱伤的时候,咱们再出手擒杀,既得了炎天龙魂,也可收获无双第一的头衔,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划。” 张辽冷冷一笑,指着那范阳山,恨声道:“本都督要将此地作为吕布的埋身之所,也算是对他在封神殿中对本都督的所作所为的回报,这样才有意思……” 说到得意处,他的傲性蓦然激发,不由得长啸狂笑,声若惊雷荡出,在这范阳山久久回荡。 第二百六十八章:双雄,即将一战 张辽傲性激发,肆意而为。 然山峰之巅的许诸听得这一声长啸狂笑,却是心头一震,暗道此人真元雄沛,虽与吕布的略有差距,但也是个难得的对手。 只是念及来者在此时此地出现必有所图,他不欲扰了自己跟吕布的这一场难得武斗,便运用真气遥遥一呼:“来者何人,意欲何为?” 这山巅距离张辽等人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又是凌空狂风飘荡,想不到许诸的问话却依旧能够字字不落的传到跟前,足见后者的实力不凡。 满宠见张辽自持身份不欲回答,作为部下的他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几步,随后高声喝道:“在下羽林满宠,有幸再次遇见沧海蜃楼的高手,幸会了……” 谁知这字语飘荡在半空,却如雪花一般不知道被风流卷到了何处,显然以满宠的功力,并不足以传至山巅,不由得老脸一红。 张辽见状,暗骂一声“废物”,随即起身前行,在狂风中衣袍猎猎,振声一喝:“羽林都督,张辽。” 这一声劲可透云,气可冲日,果然不愧为无双十二。 不一会儿,许诸的声音再次悠悠荡来,只听得他说道:“既是无双榜上人物,又已至此,何不与我一战!” 若是按着张辽以往的脾性,收到这样的直接的挑战,必然会选择战斗。 只是今日的双雄之战,大概是他能获得炎天龙魂的最好机会了,为了此等宝物能够顺利的落入囊中,他必须要忍受许诸的挑衅行为。 否则一旦在今日错过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旦等吕布养精蓄锐缓过来之后,即便是他的钧天之威,也只怕是再无胜机了。 因而他强行按捺心头怒意,呵呵冷笑道:“今日是你与吕布大战之时,张辽岂能夺人之美,还是将这名扬天下的机会留给你们吧。” 二人远远对答,却是仿佛近在咫尺,言语中清晰真切,浑然不将这山间的狂风放在眼里,反而到了最后一起纵声长笑,那声音犹如两道急流奔驰激荡,撼人心魄。 然而就在此时,远处一道怒啸长喝破空而来,竟将张辽跟许诸二人的笑声完全掩盖。 此声气势澎湃直如汪洋席卷,仿佛在一霎那就将天地间万物生灵的一切杂音吞没干净,只剩下他的怒,他的喜,他的傲,他的狂…… 范阳山周边所有人的心神都为这一声怒啸为之颤抖,暗道这哪里还是凡人的力量,便是以神魔称呼也不为过,因而不由得又惊又惧,又怒又怯,脑海里齐齐念道:“这无双第一人……终于来了……” 山巅之上的许诸受此一激,身心为之动容,一种从所未有过的激奋冲动疯狂的流走四肢百骸,不由得墨眉一扬,亦是长啸不止,喝道:“吕奉先,许诸已等候多时了……” 在万众瞩目中,远处的那一点赤红越演越烈,最后犹如燃成了一台红莲,仿佛要将天地焚烧涤净,不留一丝污浊,不留一点罪孽。 最后,吕布凤目轻佻,口中冷道:“某也一样……” 身边的司马睿在二人的啸声中早已瑟瑟发抖,体内翻滚的气血让他都有点想吐,却仍在做最后的努力:“将军,万事小心,切莫让鼠辈趁虚而入……” 吕布蓦然一笑,随即将赤兔交给司马睿看管,自己持着炎天画戟扶摇直上。 他神情肃杀,画戟溢出的锐利光华仿佛穿透云雾,潇洒摇戈中好像要将一切都粉碎的干净,不留一丝喘息,不存半点仁慈。 而许诸则是居高临下,目似重雷,冷眼中要将那一袭红焰看透了,看清了,也看真切了,因为这是他至今为止遇到过的最强敌人! 双雄即将一战,胜负未知,生死难定。 司马睿心急如焚,生怕吕布有个闪失,他虽劝说无果,却决意要上那山巅观战,决不能让一些宵小之辈趁火打劫。 只可惜他跟郝萌追赶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瞧着吕布的身影在那山林中渐不可觉,只恨自己学艺不精尚且无法做到健步如飞。 待吕布离去后,部分羽林卫便又重新出现在山腰,遵循张辽的指令不让闲人上山。 不一会儿,他们便瞧得司马睿跟郝萌来势汹汹,但毕竟只有两个人,当下七八人群起而至,口中厉声喝道:“什么人,报上名来!” 司马睿望着这数丈外杀气腾腾的羽林卫,眼里却是寒光肆意,脚步不停的向前掠近,高声言道:“滚开,不要逼我杀人!” 这些个羽林卫平日里可全是些跋扈惯了的主,但此时见了司马睿脸上现出的那抹决然跟煞气,这心底竟也泛起一阵寒意来。 只是念及自家都督张辽的手段,他们如何能这么轻易的被人一句话就给逼退,因而霎时间朝着司马睿刀剑齐舞,欲将他千刀万剐。 面对羽林卫的群攻,司马睿的行动却是没有丝毫的停息。 只听得他喉中一声长啸,竟学着吕布的模样直面闯入对方阵中,趁着对方一愣神的功夫,以枪宗妙技为依仗,出掌如电硬生生从众人刀下闯出一条路来。 那上头的满宠听得下方乱糟糟的一片,眉头紧锁中上前俯视观望,正好瞧见了司马睿以一双肉掌竟将诸多羽林精锐打翻在地,不由得怒喝道:“这群废物……” 张辽闻听,发问道:“何事?” 满宠急忙应道:“没什么事,有些不长眼的东西想要闯上上来,待属下去处理一下就好了。” 说完,他返身而下,半路上正好遇上了闯关而来的司马睿。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这满宠心气正自不顺,见司马睿正是当日在那驿站中的“旧相识”,心里头的恶毒就不断涌出,恨不得将二人好好的虐杀一番,以此来发泄一下这几日堆积的愤怒跟怨恨。 只不过他忽然想起这二人不但是吕布的亲卫,这眼前少年似乎还是那枪宗一脉的弟子,若真在这里有个好歹,自己岂能避得过无双第一跟枪宗之主的合力报复? 念及于此,这位心狠手辣的羽林高手竟是投鼠忌器,只是拦着司马睿前行的方向,寒声威胁道:“小子,现在回去,你还能有命在,否则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处……” 第二百六十九章:天有晴明,地有义者 司马睿见是满宠这旧恨,不由记起当日在刑狱之中的刘和,心头又怒又愤。 若不是羽林卫这帮爪牙谋害凌云王刘虞,何至刘和受百般折磨而故,何至数百烽火骑报国无门,何至阎柔等才俊人鬼不分! 这是他们的错,这是他们的过,也是他们的罪! 那么既然有罪,就得受到惩罚! 司马睿自问无法做到代天问罪,但他有一腔热血,有一颗赤诚之心,今日就要在这范阳山跟这些“魑魅魍魉”斗上一斗,好叫他们知道……天有晴明,地有义者。 ——枪宗·星辰落空! 这是司马睿练习得最为熟络的一招枪术,也是最为出人意料迅捷的枪术,要的就是抢得先机。 可惜满宠早有准备,倒不是他高看司马睿一眼,而是因为对方的身份让他有所忌惮,便也少了几分平日里对敌的轻视。 只见他袖中白光一闪,正是他那成名兵刃骨蠎鞭,心想对方只是一双肉掌必定不敢硬来,所以早如棋盘国士那般将后面的演变一一预定,胸有成竹。 谁知司马睿自突破心魔之后,眼力远胜以往,那在往日快若闪电的骨蠎鞭竟也瞧得清影子,又仗着心头的一口怒气,竟是不退反进冲入了重重鞭影之中,双指如风直取满宠咽喉要害。 满宠大吃一惊,他万万没想到才几日的功夫,这少年的身形竟是判若两人。 明明当日在驿馆之中,他对战司马睿之时尚可全面压制,可现下对方真气雄沛好似又增长了不少,竟可瞬间反守为攻,难道又是因那吕布之故! 司马睿可不等满宠胡思乱想,一招占先之后便毫不吝惜体内真力,以枪宗妙招如狂风暴雨般攻击不断,若不是他今日来得匆忙未曾带来趁手的兵刃,否则就凭现下的攻势已足以将满宠击败。 但即便如此,堂堂羽林满宠,《无双榜》上第六十二位的高手,在场面上竟被一个榜外后生压制,若是传扬出去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其实二者之间的实力,并没有现在看起来的那么接近。 毕竟满宠是实打实的人元中阶顶峰,而司马睿虽有龙魂加持,但到底只是初入人元中阶,然而前者投鼠忌器不敢施展全力,后者满腔愤慨火力全开,此消彼长之下方才落得如此局面。 一个不慎,满宠胸前被中一掌,昨儿在封神殿受吕布戟气所伤之处旧患复发,忍不住吐出一口污血来,连那骨蠎鞭也索然落地。 但同一时间,他却也脱离了对方的攻势范围,当下双目一红,反手一激,穿心钉趁机而出。 那穿心钉乃是满宠的独门暗器,锋锐无比,当日在那子午谷外便是依仗此物破了落虹玄铁,足见此物威力。 不过这暗器之流讲究的是乘人不备,而司马睿跟满宠交手多次,早已见识过此物的厉害之处,故而暗中留了个心眼,就是为了防止对方突下狠手。 待得此物闪来之时,他于间不容隙的那一刻翻身贴地,支手一撑,随即身若游鱼窜向后者,一只肉掌再次狠狠的击中对手要害丹田。 可怜满宠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痛呼,随即被这股强大的真气击退数步,想要反击却觉得丹田处刺痛非常,已知自己再受重伤。 那随后赶来的郝萌,当日险些丧与满宠的骨蠎鞭之下,现在瞧得司马睿将这强敌打得节节败退,心中爽快至极,抽出佩刀就要落井下石一番。 谁知司马睿拦住郝萌,道:“郝大哥,咱们上山要紧,别理会他了。” 其实他心里也是顾忌那张辽,若是将这羽林副都督给宰了,双方可就真是不死不休了,而他跟郝萌的实力只怕连张辽的全力一招都接不了,所以只能先上山跟吕布汇合才是。 满宠受了重伤,却见司马睿二人扬长而去,心头又急又怒,竟不顾自己的伤势,奋力上前还要再战。 可那丹田之地何等重要,刺痛之下实难起身,因而只得退到一旁暂时调息一番,但他一想到之后可能受到上峰责罚,这心里头就沮丧非常。 司马睿顺势而上来到半山腰,果见那一袭黑袍的张辽正自仰望山峰,心中顿时闪过几分顾忌跟惧意,毕竟双方实力太过悬殊,可不是凭着一腔热血就能有所改变的。 谁知张辽的心神全在那吕布跟许诸身上,竟将司马睿视若无睹,也许在他的眼里,像司马睿这样的弱者,就根本就没有存在价值。 倒是这里的羽林精锐瞧见了二人,纷纷狗仗人势的跳出身来,口中连连喝道:“羽林都督在此,来者报上名来!” 张辽听得部下叫唤,有些惊讶以满宠之能居然还阻止不了来人上山,这才稍稍将目光放在二人身上。 但只随意的一瞥,他却似乎已记起司马睿的容貌,目中寒光一凌,俊眉紧皱,暗道:怎么又是这小子! 思绪间,司马睿见羽林精锐围攻而至,当下故技重施也不愿跟这些人多做纠缠,便只想脱身上山。 可他一想到这张辽尚在一旁虎视眈眈,无形之中留了三分余力以防不测,但却也错失了良机,被配合有序的羽林卫渐渐围困。 好在身边还有一个郝萌,虽然能力稍差些,但也能应付三个左右的羽林卫,所以虽然同样是以少战多,但却不会像上次在那渭南驿馆中那么狼狈不堪。 无论在那渭南驿馆内,还是在那封神大殿中,张辽虽将心神大半放在吕布身上,但对这司马睿却是意外的也有着一些印象。 之前他只当这少年不过是吕布帐下的一员普通亲卫,谁知后者不但有能力入得月旦阙观礼,而且居然还是那个枪宗之主童渊的亲传弟子。 因而他那如鹰的眸子陡然一凌,暗道:此子日后定不容小觑! 可是张辽昔日连天元之境的刘虞都敢迫害,这心里自然不会跟满宠一样有那么多的顾忌。 他见司马睿二人且战且退竟是缓缓朝着山峰而去,心头忽得闪过一丝怒意:今日若是让吕布的“犬狼”都能上的山去,我张辽何言争坐九州第一。 念及于此,钧天刃沧浪而出。 第二百七十章:卑劣的谋划,羽林都督 想不到堂堂的羽林都督,今日一出手便是动用上了真力。 只因为他意图用最短的时间将司马睿二人击败擒获,以证其心并未被吕布所欺,以泄近日来的郁闷愤恨。 面对张辽的全力一击,司马睿早有自知之明,不敢如对付满宠那般正面应敌,只得仗着枪宗身法精妙,先行避其锋芒再说。 可惜他还是低估了张辽的实力,或者说是他从前根本没有机会跟这样的地元高手正面交战,所以以其眼界尚不足以窥破对方攻势,因而被那钧天刃如影随形,逼得他犹如临于万丈悬崖之上,险象环生。 谁知在此关头,一道身影忽得闯入战圈以,舞得一柄铁枪泼水不入,一长击短中竟是与这羽林都督战了个旗鼓相当。 司马睿见了来者,心头大喜过望,当下叫唤出声:“二师兄……” 来者正是枪宗的二弟子张任,他也是地元级别高手,所以才不惧张辽战力,以攻对攻。 此时他听得自家小师弟那充满惊喜的语调,竟浑不在意的哈哈大笑道:“小师弟,见到你二师兄我犹如天神下凡,你是不是越来越敬佩我了?” 面对张辽这等高手,司马睿见张任还有心思开着玩笑,对这位二师兄的乐观性情真是又敬又佩,同时也忍不住笑道:“多谢二师兄了。” 谁知转息之后,张任面对张辽的愤怒攻势,竟是忽得又大呼小叫起来:“我去,这家伙好生厉害啊,我居然不是他的对手……师父,快来救我,点子扎手……” 张辽闻言冷笑不止,又见张任手舞足蹈极为的讨厌,当下喝道:“今日谁来都救不了你了……” 然而身侧忽然一道罡风突至,威力惊人,逼得他不得不回身应对,难以建功。 那张任趁此机会抽身而走,虽只一会儿的功夫,却已是气喘吁吁。 他驻枪而立,大为不满的喝道:“小师弟,你怎么没说这家伙居然有这么厉害,再打下去就连我都快招架不住了……还好,咱们师父英明神武及时赶到……” 来者二人缓步而上,一为枪宗之主童渊,一为白衣神机陈宫,却是不见潘凤跟郭璞,管络几人,也许这一大早的还留在酒家中休息吧。 那童渊无视了张任的呱躁,瞧着张辽身姿,暗道此人虽然出道尚浅,但一身武技超凡脱俗,莫说是在老友的刀宗门下,便是枪宗中也少有人可以比拟,可称当世奇才。 只可惜……此人的脾性德行,却是令人不齿。 童渊作为武道前辈,加上好友刘虞缘故,也不打算给张辽什么好脸色,直接冷声喝道:“张辽……怎么老夫听你所在之处,总是在仗势欺人?” 张辽见是童渊亲至,心中当即凌然。 他虽然没有跟这位宗师交过手,但曾从师父刀宗李彦口中多次提及,知道此人实力之强已是当世最顶尖的几位存在,以其之能尚不足以应付。 故而他只得收起钧天刃,勉强的挤出一丝笑意,道:“原来是枪宗童大师,晚辈刀宗张辽……有礼了……” 童渊闻言重重一哼,道:“不敢当……你贵为朝廷将官,何须向老夫这样的草莽之人行礼,我可受不起啊……” 张辽闻言一怒,但却不能显露脸上,再道:“童大师跟我恩师相交莫逆,张辽岂敢无礼。” 童渊听张辽故意搬出李彦名号,又已晚辈之礼待之,无非是想让他不要以大欺小,不由暗道此人心思机敏,果是个棘手角色。 虽然当初张辽谋害了好友刘虞,但毕竟是汉庭下得命令,他作为草莽之人,又是毕成名已久的武道宗师,岂能真的放下身份去为难一个后辈,因而只得冷笑道:“那无双会既已结束,你这羽林都督不回洛阳,何故停留此处,竟还要为难我枪宗弟子……” 张辽瞥了司马睿一眼,暗道这小子果然是童渊亲传弟子,当下微微笑道:“童师不要误会,晚辈并没有这个意思,是这位小兄弟无故闯上山来,还打伤我不少部下,逼于无奈才不得不出手阻拦。” 一旁张任闻言,当即冷哼着笑道:“这范阳山难道是你家开的,竟还不让人上山了,还是说你在这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张辽从之前跟张任的交手中,已能察觉此人虽然实力略低于自己,但也是个难得的地元级别高手,绝没有对方言语中表现得那么悬殊。 他虽然不能冲撞童渊,却不代表张任也能有这份“待遇”,当下面露不屑的打起官腔,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此山亦是汉家范围,本都督身为汉帝重臣身负重任,难道还要向你解释不成?” 张任虽不惧皇权只尊恩师,但一时语屈找不到反驳之词,因而只得是嗤之以鼻,冷哼连连,低声喃道:“有什么了不起的,无非是穿了一身狗皮而已……” 张辽听得却是清楚,顿时心中一怒,横眉竖目的喝道:“好胆,竟敢辱没汉庭威严,是想造反吗!” 童渊哈哈一笑,上前直视张辽,沉声说道:“羽林都督好大的威风啊,凭空几句话就想将这样的屎盆子扣在枪宗的头上,可也要问过老夫答不答应……” 谁知张辽话锋又是一转,微笑着说道:“枪宗子弟遍布九州,童师身为一宗之主素来深得武道之辈敬仰,张辽相信总不至于会发生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只望大师能够整肃门下,可莫要让一些害群之马毁了枪宗名声。” 童渊没想到张辽虽然年纪轻轻,但口才如此出众,一番针锋相对竟是不落下风,当下不欲在此纠缠,便要领着司马睿等人上山。 然而张辽为了得到炎天龙魂已是无所不用其极,若童渊在旁观战,只怕今日的愿望又要落空,因而便想拖延时间,等乐进搬来长安守军,便是枪宗之主也得退避三尺。 因而他竟大胆的闪身拦住诸人去路,笑道:“童师,您这是要上山吗?” 童渊见张辽三番二次的阻碍,当下怒从心起,喝道:“张辽,老夫上不上山,还轮不到你来管吧。” 张辽身形不移,示意剩下的羽林卫站在身后,笑道:“不瞒童师,晚辈得到线报,说是这范阳山上有叛贼作乱,我已派人调集长安守军前来平乱,还望童师行个方便,以免等会刀剑无眼误伤贵派弟子。” 童渊不想张辽竟是如此无耻,为得渔人之利,竟枉顾草莽武道的尊严,要用普通军卒的性命作为换取炎天龙魂的代价,当下正要发作,却听得那山巅之处传来一声悠远长啸。 众人虽远在半山腰处,但这啸声滚滚荡荡的传扬下来,听在耳中竟不由自主的引得气血翻涌,人人心头都闪过同一个念想:吕布跟许诸的惊世一战,终于开始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江河分断,海纳百川 “吕奉先,你终于来啦!” 许诸淡然的目光瞧着缓缓而至的吕布,悠然的声音中透着的是异样的平静,但其实他的心里头早已是暗泉涌动。 出身沧海蜃楼的他,早已听说过关于霸王之影的传说。 昔日楼中最为传奇的一位杀手,连宗主南华尊师都要忌惮三分的存在,后来却是为了炎天龙魂叛出组织,一路斩杀楼中七位长老跟数百精锐,几乎以一己之力险些将整个沧海蜃楼掀翻在地。 这样传奇的人物,今日摇身一变却是成了汉庭的中郎将,《无双榜》上的第一人,也是他眼里至今最为强大的对手,值得等候的对手。 按理说以沧海蜃楼的行事手段,许诸本不该以这样的方式挑战吕布,因为他们向来最擅长的是精妙的暗杀,而不是所谓的公平武斗。 例如昨儿在那封神殿中,在吕布独抗群雄而真元大耗的情况下,那才是许诸应该选择出手的最佳时机,可他却选择了离去…… ——是对自己实力的极度自信,认为一定能胜得了吕布,还是因为他想要在以某种形式,彻彻底底的将昔日的霸王之影无情摧毁?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至少目前来说还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也许许诸会放弃那个千载难逢的时机,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吧。 吕布仍旧一袭大红长袍,在这山巅之处随风而扬,却如一团烈焰在天地间冉冉不灭,甚至于他的出现,将这一方天地都仿佛变得炙热起来。 瞧着同样出身的许诸,他的神色中没有讥讽,没有激昂,没有愤怒,没有怨恨,只是那么淡淡的回应道:“某岂能不来,就算是为了听一听南华的狂吠之言,某也该来。” 南华,兵家沧海蜃楼的掌控者,如忘世先生一样也是可怕的地仙级别,却是以杀生悟道,其声名之厉在诸子百家中亦是顶尖存在。 而许诸此人之前在草莽武道,诸子百家中默默无闻,如今一经横空出世就有如此境界,必然是得了南华倾其所有的寄予厚望,才能有这样的实力。 只是他听得吕布辱及南华,神色中竟是没有露出一丝的怒意,仍旧极为平静的说道:“吕奉先,今日一战,非是逞这口舌之争,我对你跟沧海蜃楼的旧怨更是毫无兴趣……若是你想要用这样的言语来激怒我,非但无功,反而会让我小瞧了你的能耐。” 吕布眼里终于因此闪过一丝诧异,心道这许诸言语中的意思并不是南华指派而来,可后者之前明明自承出身兵家沧海蜃楼,难道其中另有蹊跷不成? 他的眼中,渐渐浮现凝重! 肆虐的狂风,在山巅越吹越烈,却吹不动这里的二位绝世高手,他们宛如两块磐石任凭风云搅动,我自岿然不动。 良久,许诸突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嘴里悠悠长喝道:“吕奉先,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生灵求道,却是何以谓道?” 吕布闻言心中闪过诧异,他没想到对方邀战于此不及动手,却是率先问起“道”来…… 但他面上仍是不动声色,任由狂风肆虐,却连衣襟都不曾发出半丝震颤,脸上流出一丝玄奥的笑意,言道:“勘破生死,凌驾众生意志之上,即为道。” 许诸微微点头,声若洪钟,气若悬河,再问:“生而为灵,死而为鬼,始末定律,如何成道?” 吕布脸上波澜不惊,似是抛却了尘世间的悲欢离合,只淡淡的应道:“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忘却七情六欲,跳出五行之牢,如日月交替,自然变幻,则万事万物皆可成道!” 许诸闻言,双目渐渐熠熠生辉,缓缓笑道:“日月交替如阴阳循环,自然变幻似神识吐息,确是极高明的见解,那你的道……又是什么?” 吕布双眸粲然怒睁,周身迸发出凌厉至极的气劲,在这一刻若山岳江河般朝着天地四方滚滚而涌,口中亦是长啸狂笑道:“天上地下,唯吾霸道!” 一言而至,山巅之上狂风肆虐,层云遮日,那原本平和的气息徒然变得肃杀凌厉。 这是吕布的道,即为霸道,以力证道。 许诸闻言只觉体内气血为之波动,急忙收摄心神固守,口中沉沉说道:“天上地下,唯吾霸道……好,就凭着这一句,不愧为南华欲杀而后快的霸王之影,亦不枉我特意与你至此一战!” 吕布哈哈大笑,神情中的傲慢跟不羁毫不掩饰的显露人前,然而望着许诸的眼神中却透着一丝罕见的认同跟震动,缓缓说道:“许诸,如果你不是出身沧海蜃楼,某今日也许不会杀你……” 许诸闻言忍不住大笑道:“吕奉先,你的霸道不该留情,否则终是难窥道之真义!” 二人不由得对视一眼,竟是忽然同时大笑起来,原本该是不死不休的对头,却因为在这里短暂的论道一说,竟在各自心底生出对对方的惺惺相惜。 良久,吕布忽然将炎天画戟重重插入山石之间,大喝道:“许诸,来战!” 许诸见状心头狂意飞卷,猛地将兵家神器虎魄天罪亦是抛之脑后,大笑道:“御神诀第一式·江河分断!” 大喝声中,许诸肉掌吐出,身形好似电光火石一般瞬间逼近吕布所在。 无铸掌风从四边八方席卷而来,偏是周围不曾生出一丝异响,仿佛这一劲招已将这人与天地都纳入掌中。 而在吕布的眼里,许诸这一掌看似简单缓重,但却是将这天地间的狂风,山林,坚石……等等,与自身真气合众为一,最终犹如万钧战车滚滚而来,似乎已无退路可言。 谁知他缓缓的侧过半身,竟是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的一边完全暴露在许诸掌力之下,如此一来就仿佛两个绝世高手对战,其中一人只有一臂相抗,从一开始就已落得不妙境地。 然而许诸见状却是不喜反惊,反而暗暗敬佩吕布的胆大包天。 只因对方的举动看起来甚是不智,但却是有以退为近的妙意,且其浑身真气似发不发,似守不守,犹如那汪洋大海好似平静若镜,实际上却是暗涌滔滔。 ——江河奔流虽猛,但却不及海纳百川…… 第二百七十二章:悟,道 许诸的当先一招,虽然刚猛无比,但却像是面对着汪洋大海,纵然击中海面可以搅动波澜,却却始终无法影响到整个海面。 最可怕的却是作为守方的吕布,浑身的气劲始终保持在一个蓄势待发的状态,只要许诸的招式间出现一点点的迟疑跟破绽,那平静的海面即刻将化作滔天的海啸席卷而来。 到那时候,怒潮狂汐一旦起势,必定叫人难以抵挡,胜负也必定要在这第一招便分辨个明明白白。 转瞬之间,许诸这一掌的气劲已是渐到尽头,自身也是离得吕布只有咫尺之间,若再无变化就要如预想办的那样被对方趁势反攻。 好一个许诸,果然不凡。 只见他在掌势用老之际,蓦然长喝一声,体内真气竟是仿佛柳暗花明一般,与那尽头处偏又硬生生的冒出一股气劲来,推波助澜。 随后他这道真气如那太极一般化至刚为至柔,轻轻一抚中好似羚羊挂角,偏在无迹可寻中抖起一股柔劲拂袖,赫然是御神诀·风云裂变! 原本不动如山的吕布面对这由刚化柔的这一招,再也无法保持不动身形,只能单脚旋转如那不倒翁一般圈飞数丈之远,一路落脚之处无不入土三分。 “好招数!” 吕布忍不住叫喝一声,想不到对方在气劲用尽之时居然还能生出一股新力,若是刚才许诸稍稍露出气力断裂或者身形迟钝,他便要如那海啸一般趁隙反攻,绝不给对方留半点还手余地。 而许诸这一招风云裂变用得也是极为巧妙,犹如定海神针一般,将对方即将迸发的滔天之势果断压下。 他缓缓收回掌势,气息长吐中沉声赞道:“想不到天下间还有你这般胆大妄为之辈,面对我这御神诀之势竟敢无动于衷,却偏偏使我无功而返。” 被对手称赞,吕布面上没有丝毫的得意之色,反而颇为动容的说道:“某也从未遇到过这样毫无破绽的招式,你果然是一个值得一战的好对手,相信今日某不会失望。” 许诸闻言亦道:“如你所愿,御神诀·天地纵横!” 话音刚落,只见他双掌稳稳一推,双臂青筋暴起,两道玄气吐出,好似两条蛟龙狰狞狂舞。 吕布见状,不由吐声:“阴阳之气!” 不怪以吕布城府竟也惊呼出声,实是因为在武道三大境界中,地元级别高手炼气盈神,使得自然中五行之精皆可调为己用;而后炼神还虚,再引五行之精化阴阳之气,生混沌,辅以天象乾坤,达到天人合一,便是最为深奥的天元境界了。 许诸实力虽然深不可测,但决然不可能是天元级别高手,否则吕布绝不会感应不到这一点,可偏偏前者能以地元之境调动阴阳之气,这其中的蹊跷之处实在令人难以琢磨。 然而高手过招,岂能容许有一丝一毫的出神差错。 待吕收回心神之时,对方的那两道阴阳之气已是搅动周边云层,奔腾席卷之下犹如擎天巨柱般震撼,更是卷起无数道云蛇重重叠叠的压向了他。 劲招来临,只见吕布双眸如雷霆电闪,身似补天奇石,于滚滚云气之前傲立不移,缓缓举起右臂简单至极的挥舞而出——霸世戟法·怒问天! 御神诀·天地纵横,以阴阳之气卷动此间云琅,化身千万;霸世戟法·怒问天,以不屈意志置疑苍天诸神,一往无前; 一端是变幻万端,千奇百怪,令人眼花缭乱;一端是至简至朴,直截了当,反其道而行之。 两种对立截然不同的攻势,却是在触碰的那一霎那,将对方的气息恰到好处的完全消融干净,于无声之间窥见自然万物形意相通的无上妙境。 “痛快!” 二人招式相抵,相视而笑,彼此的心境竟仿佛在这一刻融会贯通,对方的一笑一颦,一呼一吸,一举一动,一生一灭,尽可得知。 此等绝妙境界,纵然他们皆为地元巅峰高手,也从未有过这种玄之又玄的感觉。 许诸脑海里如今已是毫无杂念,只留一片空明畅快,仿佛感觉自己跟这方小小的天地已化为一体……瞧见了那澜澜的云层在微风的吹动下缓缓飘动,瞧见了那傲立的林木吸取着大地的滋养茁壮成长,瞧见了那涓涓的细流与山石尘沙中欢快的流淌…… 这一刻,他毫无保留的沉浸在天地万物的美好之中,心里头却隐隐的闪过了某种转息即失的奇妙感觉,令他痴迷于此难以自拔。 一旁的吕布却没有趁隙而攻,他颇有耐心的瞧着许诸现下的状态,只见后者脸上流光溢彩,分明是在用自身的精气神感应天地大道。 他没想到许诸居然打着跟他一模一样的主意,都是要以这一场生死决斗中领悟“道”之真义,顺势窥视神妙无比的天元境界。 如果是上山之前的吕布,如此被人利用,必然爆若烈焰,但此时他反倒不怒,反而有一种英雄相惜的感觉,平和而又安静的品味着自己的领悟。 良久,那许诸终于长叹出声,说道:“今日所得,抵得上往昔三十年的所有,吕布,我要谢谢你……谢谢你是如此强大的对手,谢谢你带给我的这一番际遇……” 吕布淡淡说道:“天地大道,存于本心而已,你我今日这一战受益匪浅,却是到了该决出胜负的时候了……” 许诸闻言哈哈大笑,高声应道:“好,我一定竭尽所能,请接我御神诀最强一式·乾坤不尽!” 攻势才起,许诸的人影骤然在这片空间消逝无踪,却又仿佛是无处不在,正是迎合了大象无形,乾坤无极的天地至理。 然而等到了这般虚无缥渺的境界,他要对付的已不是吕布单单这一个人,而是存在于周边万物的势,万物的意,万物的气运…… 吕布心头猛地一震,他知道许诸自己就是演练万遍,也决然达不到眼前这般的妙境,但在恰好堪堪领悟了“道”之玄妙后,后者终于将这一式乾坤不尽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至上威力。 他瞧着那无尽的虚空,眼里流光溢彩,嘴角亦是不禁扬起了一丝笑意,随即体内闪过一道璀璨至极的虹光,冲天而起仿佛要闯入那九重天…… 第二百七十三章:虽输未输,虽赢未赢 天地之间,一道璀璨至极的虹光冲入穹顶,将那漫天云雾撕裂成片。 电光火石中,那层层云雾中却是忽然闪出道道相同身影,人人双掌翻转抖起无穷浪云,以奇急之势重重力压而下,正是之前与这方天地化为一体的许诸所为。 此时童渊等人恰好登顶,将这一幕瞧在眼里,纵然是称著九州的枪宗之主,此时脸上也是惊异连连,没想到许诸这等后起之秀竟能达到“无形无态,无影无象”这种极高明的境界,实是难能可贵。 而在场中的许诸早已不察周围,眼里只有吕布一人。 他的心神暗合“道”之妙语,将对手的呼吸,脚下的沙石,空中流动的云彩,甚至是那随风而动的青草,都纤毫毕现的展现在他的眼里,将一切尽掌手中。 吕布红袍猎猎飞扬,眼中红莲毕现,在许诸这超然世外的一击来临时,竟长长的吸了一口凉气,随即拂袖荡出一道虹光朝着某一处的“许诸”急袭而去。 云影,虹光,本就该是天上之物,也该在这青空中做个了断。 云影退散,许诸掌似游云,引天镇之势滚滚而来;虹光惊澜,吕布势若飓风,动八方之厉萧杀万物。 下一刻,二人双掌中蕴含着的汹涌力量终于交汇,却是落地无声无息,只有那风起云涌骤然向四周狂扫肆虐,引得飞沙走石无数,铺天盖地的将一切近身之物摧残得面目全非。 然而这并不是这场武斗的结束…… 神灵之名,天地共老,乾坤之象,无穷无尽。 许诸以身为媒介,搅动风云,化作翻滚巨龙蓬勃而出,将吕布层层盘桓,与四面八方袭出无数道凌然气流,使得对手全无退路。 谁知吕布真元澎湃一战,虹光万丈,竟像极了那炎天画戟般,以无铸之势开天辟地,正如他自己所言的那般——天上地下,唯吾霸道…… 此时云龙缠绕,张牙舞爪;虹光灿烁,喷薄而出。 两道力量互争互斗,偏又共生共荣,将这原本微曦的青空燃得仿佛火烧云一般,璀璨夺目。 突然,那巨大的云龙朝着苍穹悲嚎一声,翻滚着落下凡尘,浑身的云团在这过程中渐渐消散于青空之中,重新化为一道人影重重的摔落在地。 吕布胜了,胜得如此突兀,胜得如此波澜不惊。 落下凡尘的许诸发须尽乱,身上的衣裳撕裂成布,面色青白中微微气喘,说不出的狼狈,但神色不见沮丧,反而有一种从所未有的激奋。 他就那么躺在碎石堆上,哈哈大笑道:“吕奉先,我输了但也没输,你赢了却也没赢,你说是不是?” 吕布散去了周身虹光,露出的衣冠仍旧整齐干净,完全不像是刚刚斗了一场生死之决,然而他的神情漠然仿佛难辨凡人情感,就好像又是重新回到了以往那个冷酷无情的“凤仙”。 此时他听得许诸之言不但不予回应,反而是眼神中的冷意越来越寒,与之前荣辱不惊的状态大有差别,就好像在这一战后,已彻底引发了他深藏心底的暴虐跟残忍。 然而许诸竟仿佛全然无知一般,仍旧哈哈笑道:“吕奉先,你我想法一致,都想在这一场生死决斗中窥探天道所在,奈何你我终是功亏一篑。” 吕布闻言,眼中冷意更浓,道:“某欲要勘破生死,参悟天道,奈何你终是弱者,反倒累某错失契机。” 许诸听了这等讥讽之言,竟也不以为然,只一个劲的嘿嘿冷笑道:“不错,所以我才说我虽输了却也没输,因为我尽管难以掌控天道轨迹,使其转息即失,但已有不菲领悟,日后以此为鉴当可冲击天道;而你虽是赢了这场决斗,但因在最后关头心有执念,而使得自己证道一途失之毫厘差之千里,终究还是难臻那天元之境,真是可惜极了……” 这话便如一柄穿心利剑,让吕布不动如山的身影也不可抑制的微微一震。 只是等他回过味来,随即厉声咆哮出声,喝道:“住口,天上地下,唯吾霸道,九州虽大,谁又能先于某参悟天道……如你这般的弱者,留着亦是无益,不若就此灰飞烟灭了吧……” 一言即毕,吕布在仰天长啸中森然出手,口中连连叫道:“死来,死来……”,神色中已大见疯癫之意。 许诸见状岂能坐以待毙,只得鼓起余劲挥掌相迎,然而两掌相交之下,他体内气血翻涌,一时真力难继竟被对方冲破护体真气,飚出一口鲜血。 而在旁观者眼中,从胜负既定到如今吕布再施狠手,其实只是两三句话的时间,他们甚至还来不及阻拦,便见二人再次交战起来。 只是比起之前那“以道论道”的气氛,如今的场面才是真正属于武者之间的萧杀残酷,有人担虑,有人欢喜。 司马睿在童渊的带领下顺利登顶,从一开始的激动,到后面的震撼,乃至现在的惊惧,但他真的不喜欢现在这样状态下的吕布,这是一个对他而言如此陌生的“吕布”,仿佛不再有血有肉,而是一个真正冷酷无情的神魔,漠视苍生,漠视生灵。 眼瞅着吕布的行为举止间疯癫越加明显,他关切之余竟忘记了自己跟吕布许诸二人之间的巨大差距,忍不住想要上前阻拦劝说一番,真是不自量力。 好在童渊及时阻拦,但这位枪宗之主的脸上神色凝重,浑身气劲更是被场中游荡的真气牵引着无故自起,皱眉虑道:“遭了,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遭遇心魔之劫……” 旁边几人闻听,俱是面色一改,谁都知道心魔对于一个武者来说意味着什么,一个弄不好就有可能坠入万劫不复之地,极其的可怕。 不久之前才有这一劫数的司马睿,更是心急如焚,感同身受,念及吕布平日里对他的关切之情,忍不住求道:“师父,你快想想办法啊,能不能帮吕将军渡过这心魔大劫啊……” 童渊随手拍了拍司马睿,示意小徒儿稍安勿躁,双眸却是紧盯着场中相斗的二人不放,道:“放心吧,那许诸已在这么做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心魔劫,云掌落 场中相斗二人,吕布势若疯虎,全力进攻,许诸稳如磐石,尽力抵挡。 原本因论道之缘而惺惺相惜的二人,此时竟演变成了不死不休的场面,实在令人感叹万分。 唯有羽林张辽见状心中窃喜不已,恨不得二人战得两败俱伤,正好让他得了那渔翁之利,到那时不但能得了吕布的炎天画戟,就连那刚封的无双第一的头衔也一并收入囊中,那就再妙不过了…… 只是他听得童渊言语中似有转机,不由得俊眉紧锁,不晓得后者为何说那许诸正在暗助吕布? 一旁的司马睿跟张任仔细瞧了片刻,仍旧瞧不出任何的蹊跷,倒是见得那许诸久守之下已被多次击打吐血,形势极为凶险,稍有不慎就可以招致灭顶之灾。 当然,两位弟子都不会去怀疑童渊话里的真实性,毕竟堂堂宗师级别人物若是信口开河,不但会惹人非议,更会在无谓中种下一份因果,将来冲击天元之境时更受折难。 倒是那只有人元上阶水准的陈宫,却是看的聚精会神,仿佛已找到了其中的奥妙。 那张任见恩师一时不想解释,自己身为弟子总不能强求什么,故而凑到了只有一面之缘的陈宫身边,嘿嘿笑道:“陈宫老哥,你是不是瞧出了什么蹊跷,有的话就跟我说说吧……” 陈宫号称白衣神机,眼界自然过人,他微微一笑,显出他作为草莽名人的气场,在张任,司马睿等人望眼欲穿的等待中,缓缓说道:“你们瞧着吕布的动作,跟之前可有什么不同之处?” 众人闻言忙不迭的打量起吕布的一举一动,只见后者强攻许诸防守,用的尽数是大开大合,一往无前的招式,每一次的施展都会激起道道气浪,那是体内真气散溢而出的结果。 不过这正是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因为吕布昨儿才在封神殿先后跟张辽,魏延这样的顶级高手交过手,现在又跟许诸这无双第八鏖战至今,却依旧保持如此充盈雄沛的真气,实在是闻所未闻,不可思议。 然而这种攻势耗力太过,纵然是无双第一人也无法长久支撑,所以表面上瞧起来依旧猛烈,但只要细心点观察还是能瞧得出吕布的动作已在慢慢迟缓…… 不过,这又能代表什么呢? 张任茫然的看着陈宫,一脸不解。 陈宫暗暗长叹一声,脸上却是微微笑道:“童大师,我若是有说错了的地方,您可得帮我补充改正一下。” 童渊道:“白衣神机的见解,差不到那里去的……” “多谢大师赞许……” 陈宫讨好童渊一句后,便指着场中正自斗得凶险的二人,凝声说道:“吕布历经数战,真气却是不衰反增,这是因为他此时受到心魔的牵引,与攻击中正在过度消耗体内的真元,如果不想个办法阻止,恐怕强如他这般的顶级地元高手也会有废体之虑。” 司马睿听得分明,当下急急求道:“前辈,师父,这可怎么办啊,难道我们要眼睁睁的看着吕将军继续这样铤而走险下去?” 陈宫摇了摇头,道:“你先别急,吕布现在经历的可是武道修炼中最为恐怕的心魔之劫,而且还是地元境界中的心魔,更是远比其他任何时刻都要凶险百倍。我瞧童大师在一旁严阵以待却迟迟不出手,大概是想让吕布将这心魔彻底释放出来,否则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他这一生会因此再难窥视天元之境。” 心魔之劫的凶险,自然不用多说,司马睿当日若是没有吕布暗中相助,只怕他这条小命就要丢在那马钧府中了。可他受吕布多次重恩,此时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后者徒然耗费真元,偏偏自己本事低微毫无办法,因而心急如焚,懊恼无比。 一旁的张任见司马睿关心则乱,旁观者清的他嘿嘿笑道:“小师弟你急个什么,要真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咱们师父岂能坐视不理,对吧,师父?” 童渊哼道:“就你机灵,呱躁……” 司马睿见此时柳暗花明又一村,当下喜道:“师父,你有办法?” 童渊点了点头,言道:“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办法,无非就是让吕布将这心魔邪念彻底释放出来,但如此一来须得有绝世高手相护左右,随时随地去截断吕布的气劲,以免他过度消耗损了真元。老夫本想出手,不料这许诸真是个性情中人,明明是一生之敌,可却为了吕布竟不惜以身犯险也要护卫在旁。” 司马睿听到这里方才明白原来之前许诸之所以要讥讽刺激吕布,居然是这么个原因,不由得将这面貌粗狂的汉子暗暗记在心里,顿生敬佩之意,但也越发担虑二人安危。 不过童渊的神色却是渐渐平缓下来,因为那吕布虽然攻势无铸,但每一招每一式都只是听从于心魔影响,就如同一个傀儡一般看起来是很吓人,却已没有了之前如汪洋大海的深不可测。 许诸一身修为虽然不及吕布,但之前便已是地元上阶水准,加上二人那一番大战中隐约触及了天道,更是令他的实力更上一次楼,足以应付此时被心魔影响的吕布。 他不惜以身犯险,也要将对方肆意迸发的气劲照单全收,继而以自身醇厚真气引导,终于是慢慢见到了成效,至少吕布的攻势已不似一开始那么的疯狂无章。 可就在众人以为情势一片大好的情况下,只见吕布体内一道赤炎虹光暴起,瞬间破坏当前的平和,同时招来了神兵炎天画戟,在阵阵怒啸声中仿佛狂风暴雨一般猛击许诸,将后者打得如同折翅雁儿一般怅然悲呼。 “不好,是炎天龙魂!” 童渊惊呼出声,他一时竟忘了吕布体内藏着的炎天龙魂有护主神威,可在这当头却是火上浇油,不但没有护住吕布心神,反而使得情形直转而下,更是危及了许诸性命。 他身影急动,如电光火石一般闯入二人战圈,可相比于近在咫尺的吕布,他的行动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只能瞧着后者举起炎天画戟,神情狰狞的重劈而下。 许诸,无双第八人,即将命丧于此,亡与吕奉先炎天画戟之下! 众人见状神态各异,但却无能为力,想不到许诸为救吕布脱离心魔浩劫用心良苦,却是将自己置于毁灭前夕,真是让人感慨万千,于心不忍…… 谁知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头,却见青空之中忽得落下一方云雾巨掌,浩浩荡荡的重压直下,仿佛要将这范阳山连同吕布等人一并毁于一旦…… 第二百七十五章:道心受损,挺身为盾 纵然被心魔影响,吕布也觉察出这方云掌中蕴含着的恐怖力量,若是就这么任由它降临于此,只怕只得会被压成肉饼不成。 于是他“明智”的放弃了已身受重伤的许诸,而是将炎天画戟朝着这突如其来的云掌猛烈挥舞,只见一道赤炎虹光奔射而出,就如同一条翻江蛟龙狰狞来袭。 谁知,云掌之下,蛟龙悲号,转息灰飞烟灭,竟没有激起半点涟漪。 吕布双眸怒睁,仿佛受到了什么奇耻大辱一般,暴喝中引动炎天龙魂随即使得霸世戟法中的怒问天,将无铸锋芒再次袭向那方云掌…… 可在片刻的相持之后,吕布身形坠落,炎天画戟首次荡飞脱手,他竟败了,败给了一方虚无的云掌,甚至连对手都不知道便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败了! 直到这时,那云掌之力方才如水银泻地一般落在这范阳山峰,将顶上林木磐石尽数击碎,力道重重穿透竟将山体裂出一道缝隙来…… 如此骇人的力量,是人该有的力量吗? 童渊护身真气瞬间全开,纵然是身为武道宗师的他也从未见过如此匪夷所思的一幕,好在那方云掌看起来威势惊人,但似乎只是针对吕布许诸二人,并没有殃及池鱼。 但即便如此,还是足以让旁观者惊心动魄,久久难以释怀。 不过这一掌,倒是将吕布体内的疯狂似乎恰好压制了一下,回过神来的他左右环顾,却见云浪荡起间竟裹着许诸飞上青天,不由长啸道:“许诸……” 许诸身受重伤,已是精疲力竭,但他见吕布似乎恢复神智,竟露出一个意味难明的笑容,轻声喃道:“吕奉先,我们还会再见的……” 是对手,还是知己? 二人的心里再明白不过,也许他们日后会因为各种各样的缘故以命相搏,但在今日的这一战中,他们惺惺相惜,已将彼此视为最好的朋友,可惜是如此的短暂…… 吕布伫立眺望青空白云良久,眼里已完全瞧不见了许诸的身影,神情默然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那仿佛一直悬在万仞山崖上的心,终于可以慢慢的平复下来,突如其来的心魔似乎也随着这股疯狂消失不见,但随之而来的是因脱力产生的强烈疲惫感,这还是他自脱离沧海蜃楼之后的首次。 这久违的感觉,让他厌恶…… 只是强如他这样的存在,此时竟也缓缓的坐在一块青石之上暂息,足见今日跟许诸的这一战损耗得多么巨大,但仍旧比不得那在最后关头出现的一方巨大手掌来得让他心神疲惫……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竟能轻轻松松的就施展这般可怕的武技,而且为什么只是带走了许诸,而对身怀炎天龙魂的吕布置之不顾? 念及于此,吕布下意识的瞧向了一旁的陈宫,却是从后者的眼里瞧见了浓浓的疑惑跟……畏惧! 是的,从未有人能让游戏天地的玲珑九窍如此疑惑,也从未有人能让轻佻不羁的白衣神机如此畏惧,忘世先生不能,南华不能,吕布也是不能,与他而言,天下间任何一个人都做不到…… 除非,已不是“人”…… 吕布被月旦阙评为“神魔乱舞”,他自问若是施展全力,也可形成之前的那恐怖的一幕,但绝对没有办法把气息隐藏的那么完美,而且还是在自己跟许诸感应天道的关键时刻。 ——是“他”,一定是“他”! 只有“他”才能拥有如此恐怖的力量,只有“他”才能培养不出像许诸这样强大的对手,也只有“他”才能一手掌控兵家的沧海蜃楼,令南华那等地仙之尊都俯首帖耳。 九原城外的血海深仇,令他时刻铭记于心,幼年的悲惨遭遇,令他至今显得默然无情,可只有对他了解过的人,才会知道在那冰冷的脸面下,藏着的是一颗多么炙热的心。 他本以为自己已是这世上最顶尖的武道存在,除了童渊等寥寥几名宗师人物可以比拟之外,他不惧任何人的挑战,甚至是在疯狂的追求这种可以威胁到他的对手……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从一场场的死生决斗中,一次次的突破自己的界线,最终达到传闻的天元境界,才能把自己心中那些可望而不可求的爱恨情仇,都牢牢的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然而……这一刻的他……沮丧,迷茫,甚至还出现了一丝从所未有的惧意,只因为“他”的出现…… 他知道他的“道心”,他的“霸道”,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神秘敌人而深受影响,就好比一块绝世玉璧竟裂出了一道细痕,哪怕是再怎么细不可见的痕迹,都将那“浑然天成”的意境彻底的无情破坏,直至迎来最终的毁灭。 吕布哑然失笑,这一生荣耀的武道之途,就要在这范阳山划上句号了吗,仅仅因为“他”那随意而来的一掌? 真是讽刺,真是可笑,真是悲哀…… 童渊,陈宫等人只能瞧着吕布在那边若有所思,即便是他们这样见多识广的人物,也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更加不知道该怎么样去劝慰一个站在武道巅峰之上的存在…… 他们没有这个资格,也没有这个能力,更加没有这个心思,因为他们同样被那方巨大云掌给深深的震撼了心神,直到现在仍旧难以平静…… ——没有人能对那云掌视而不见,因而也就没有人能够不受影响,修为越高者,所受到的冲击也就越加沉重。 场中唯一例外的只有司马睿,他正瞧着面露沮丧的吕布,心里头担虑不已…… 他从未在后者的脸上看到过这种属于“弱者”表情,可见此时吕将军的心境该是多么的混乱,才会在他人面前露出这样的“软弱”,同时显得那么的孤寂落寞。 这一刻,司马睿决定挺身而出,哪怕微不足道…… 是的,他虽然远远不及这场中的任何一人,但他却能义无反顾的来到吕布的身边,就那么肩并肩的坐着,哪怕是用自己的呼吸声,也想告诉吕布:你并不寂寞,还有我在。 第二百七十六章:天命之说,在于本心 天地辽阔,凡人渺茫。 吕布自诩命比天高,原来竟只是一场惹人发笑的玩笑,到头来还是争不过这天命吗? 他瞧得司马睿坐在自己的身边,神情紧张却又坚毅,不由得记起当初与这少年第一次相会的场景…… ——那时的司马睿啊,在他的眼里犹如蝼蚁,本该丧与炎天画戟之下,但这少年那股强烈的求生意志却是意外震撼了他,以至于往昔杀人如麻的自己竟破天荒的留了情。 此后,他瞧着司马睿渐渐成长起来,渡过心魔,突破武道瓶颈,还有在这次长安之行中的林林总总,每一次都会带给他不小的惊讶跟意外,比自己过往的任何时刻都要来得多。 不知不觉中,在他对这一切回味的时候,竟是从那无穷无尽的沮丧,失望,痛苦当中慢慢苏醒过来,冷峻的脸上也意外的露出了一丝温和的微笑…… 一旁的司马睿似有所悟,转头瞧着吕布那柔和的脸庞,心里荡过一丝喜悦,道:“将军,你没事了?” 吕布望着那青空白云,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道:“司马睿,你信天命吗?” 司马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以前信,现在……半信半疑……” 吕布笑道:“为何?” 司马睿答道:“以前从书上听说神鬼难欺,凡人应畏,可经过了那么多事情,我倒觉得人比神鬼还要来的可怕,所以天命之说终归虚无缥缈,不如坚持本心,做好自己就行了。” “坚持本心,做好自己……” 吕布喃喃念道,却是眼中一亮,随即立身长啸道:“好,好一个坚持本心,某依此悟得霸道,称雄当世,可事到临头反倒忘了这最根本的四个字……哈哈哈……任‘他’是高高在上的青天,任‘他’是睥睨苍生的神魔,某还是某,不会因为‘他’的存在而有半分的改变,因为某名吕布,天上地下,唯吾霸道的吕布!” 司马睿见吕布突然恢复以往的豪情跟桀骜,当下感到由衷的高兴,忍不住拍起手来,大笑道:“对了对了,将军,这才是你,天下无敌的你……” 长啸过后,吕布只觉得心神畅快愉悦无比,以往那种“天下尽在吾手”的不羁感觉失而复得,那因云掌而生的各种负面情绪瞬间扫荡的干干净净。 他瞧着司马睿那稍显稚嫩的面容,内心深处却是忽然生出一种奇妙无比的感觉…… ——也许,上天将这个少年带到他的身边,并不是让他去指导司马睿不断成长,相反……而是让司马睿来拯救他那日益枯竭冷漠的心…… 此时童渊领着张任,陈宫已缓缓走近,见司马睿跟吕布居然相视而笑,心里头闪过不可置信的惊疑,但同时又感到十分的欣慰。 毕竟他老了,虽然仍旧想攀登武道巅峰,但却已没有了过往那种迫切的意愿,更多的他是想将这样的机会留给年轻一辈,因为这是属于他们的时代。 无疑的,吕布是当前最为接近天元的武道天才,若是折戟于此,不但是个人的遗憾,也是整个武道的遗憾。 童渊见吕布跟自家小徒儿看起来感情不错,暗道这无双第一也没有明面上看起来那么的冷漠嘛,便哈哈一笑,道:“天上地下,唯吾霸道,恩,此道艰辛,不好走啊……” 吕布闻言,请瞥了童渊一眼,淡淡说道:“恩,某自省得……” 瞧他这般敷衍神态,只怕若不是瞧着童渊是司马睿的师傅份上,还真不当一回事,不过这大半还是因为吕布的性格问题,倒不是真的无视了童渊,毕竟后者可是天下间第一档的武道强者。 那不过徒儿张任见状,却是心里有气,不同于司马睿,早在封神殿中见吕布被点为无双第一人,后来又是大杀四方,作为枪宗中的一流高手,不免有些见猎心起的感觉,当然这头“猛兽”有点凶,不太好对付。 他神情一变,嘿嘿冷笑道:“喂喂,吕奉先,唯吾霸道,你是准备效仿那西楚霸王吗?” 自商周近古时代结束之后,直至凌云王刘虞之前,这八百年间无数武道之辈,诸子百家前赴后继,却只有春秋鬼谷,西楚霸王二人迈入天元之境,足以见得此境玄妙高深,便是天纵之才也少有能够涉及其中。 那春秋鬼谷学究天人,暗合天地自然,传闻有幸获得上古三皇之一的伏羲亲著的七十二卷《奇门遁甲》,终于悟得天道成就天元之境。 而且莫说是他,便是鬼谷一脉门下的几名弟子,哪一个不是赫赫有名之辈,苏秦张仪,孙斌庞涓,留下了多少令人回味无穷的传奇。 因而鬼谷一脉,在春秋战国时期出尽风头,但后来不知是何缘故竟突然消声遗迹,连苏张孙庞四家后人也大隐隐于市,渐渐不为他人所知。 至于那西楚霸王,因为是跟汉家开国之祖刘邦相斗天下,故而其事迹多被篡改掩饰,但从前朝司马迁巨作《史记》中的只言片语中仍可窥视雄姿一二。 项羽以力证道,于巨鹿一战中大破亲军三十万,在彭城一战中击败高祖皇帝六十万大军,后虽被兵家韩信,阴阳张良,名家公孙趠等人的合力谋取之下,以十面埋伏之计围困与垓下,但仍面不改色,将百万汉军为土鸡瓦狗,尽显霸王之姿。 若不是后来因虞姬之故,他心中哀莫大于心死,终是失去了这个天下的欲念,又岂能被吕马童五人分尸而侯,岂不闻高祖叹言:霸王不死,天下难安…… 这张任用霸王比喻吕布,话里充满了挑衅的意味,毕竟在他与世人的印象中,吕布虽强,但绝难企及项羽百一,无非是东施效颦而已…… 若是平常时候,吕布受到来人如此挑衅,早用那炎天画戟问候对方全家,可此时此刻却是像极了那微风轻拂一般淡然处之,只对司马睿笑道:“某要先回洛阳了,等你结束这边的事情后,是否要回去,你再自己确认一下吧,有些事情得问清了自己,才能走得久远。” 司马睿笑道:“是,将军的话,我记住了。” 吕布轻嗯了一声,随后对童渊微微点头示意,最后眼神扫过张任,陈宫,这才神采如故的下山去了。 此刻他的背影虽然依旧显得那么孤傲,但沐浴在曦光中,却仿佛不再是以往那个高高在上的凌然神魔,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一个值得司马睿一辈子尊敬的人…… 可山脚下在此时却是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战鼓号角声,一下子打断了司马睿的感慨,也使得童渊等人目露惊疑,不知又要发生什么…… 第二百七十七章:司马睿的猜测,郝萌的感叹 范阳山上,惊世一战,吕布胜而未胜,许诸败而未败,却被一方突如其来的云掌彻底打乱。 二人惺惺相惜,虽不曾分出胜负,但最终如此收场的分道扬镳,也不知何时才能与这样的对手……痛痛快快的再战上一战。 吕布心有疲意,不欲跟童渊等人再有瓜葛,故而在跟司马睿告别之后,便持着炎天画戟走下山去,欲与那等候多时的部下郝萌汇合,之后便准备返回洛阳,结束这次的长安之行。 直到此时,那白衣神机陈宫方才走近童渊几步,皱眉问道:“童师,那方云掌威力惊人,却来得如此突兀……您可见过如此武技?” 那方云掌遮天蔽日,气势汹汹,不但将吕布,许诸二人的攻势一瞬间化为乌有,更让在场的几人心怀忌惮,如此神威几乎不似凡人所为。 以陈宫之见识竟也闻所未闻,只隐隐的觉得似乎跟“他”有关,但又不敢置信天下间真的有如此超凡入圣的人物,所以才想听听童渊的意见,说不定会有些意外的线索。 谁知童渊神色凝重,以其武道六十年的经验,竟也对此毫无头绪,只得摇了摇头,道:“天下武道,至地元之境,便可引动天象之力,然以老夫实力虽亦可为之,但决然做不到如此不露丝毫气息,除非是天元之境的高手……只是……” 童渊语意未尽…… 那是因为想要迈入天元之境是何等的艰难,自春秋鬼谷,西楚霸王之后,也仅有凌云刘虞一人可称天元高手,却被世人奉为一代真龙,名声显赫,任他草莽武道,诸子百家,竟无一人可比。 童渊沉浸武道数十年始终差上分毫,若真有人能有这等天元实力,却始终潜龙在渊,那么这人的心机城府该是有多么深沉,方能做到……因而他亦是没有头绪。 陈宫闻听,目中凝色极重,就连面色都显得有些发白。 倒是那司马睿忽然说道:“师傅,也许这根本不是活人所为呢?” 童渊目中一奇,问道:“咦,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莫不是想到了什么?” 司马睿答道:“之前我随吕将军来这长安参加无双会,途中在渭南曾遇见过那兵尊马均,他手下有一机关术称为‘傀儡术’。其所制机关与常人无异,且威力巨大,曾同时受到吕将军跟那张辽的合力攻击却能安然无恙,后来那地虚宫的葛玄跟张昭都拥有这样的傀儡机关,说不定这方云掌也是同理呢?” 童渊还不知道司马睿跟马均还有这么一番际会,心道那马均被玄天仙师郑玄看重,其机关术独步天下,说不得还真有几分可能性。 只是那方云掌带来的震撼实在太大,所以他还是忍不住要问上一句:“睿儿,那马均的‘傀儡术’……威力也能有这般厉害?” 司马睿想了片刻,最后也是尤自不信的摇了摇头,苦笑道:“其实我也只是猜测,毕竟我跟马兵尊只有一面之缘,很多东西都不曾了解,但除了这个假象,徒儿也实在找不出更好的理由了。” 童渊点了点头,道:“马均的铸兵术,机关术都是天下一绝,并不是没有这可能,既然他身在渭南,咱们倒是可以借这个机会去问问看,说不定会有一些线索。” 司马睿道:“是,正好徒儿也想去看看马兵尊。” 目前来看,大概也只有这个可能性最说得过去,否则神不知鬼不觉的突然落下一方云掌来,纵然是童渊这样的地元巅峰高手,那也是吃不消的天天防备的啊,光是累都要累死人了…… 只是他心里是这么想,但多少还是难以说服自己,毕竟这样惊世骇俗的威力,真的是马均的傀儡术所能拥有的吗,除非是那些兵家传奇复生才能有这样的技艺吧…… 说话间,童渊领着诸人往山下行去,只是这心情可比上山时候沉重了许多,没想到这世间匪夷所思的事情,竟一件接着一件出现在眼前…… 吕布先行一步,他来至半山腰间,早已不见了羽林卫一干人等,只有自家亲卫郝萌孤孤单单的一个人,领着那顽皮不已的赤兔在这里看风景。 赤兔虽然神俊,但因为体型庞大,所以上不得山峰,只能留在这里百般无聊。 它见自家主人安然归来,当下毫不留情的甩开寸步不离的郝萌,撞入吕布的怀中一阵耳鬓厮磨,亲热之余似乎又在偷偷瞧着主人身后,好像是在寻找着些什么。 吕布微微一笑,抚摸马首道:“莫急,他会回来的,咱们去洛阳等他……” 赤兔通灵,似乎真的听懂了吕布的话,马上又显得十分高兴起来,随后长啸一声,响彻云霄。 吕布同一时间,亦是俊眉一皱。 那郝萌却没有察觉到一人一马的异样,见司马睿不曾跟着回来,疑道:“主公,怎不见司马兄弟?” 吕布答道:“他还要跟他师傅待上几日,咱们先回洛阳。” 郝萌闻言,脸上露出又是窃喜又是失望的神情,随即问上一句,道:“他会回来吗?” 吕布问道:“你希望他回来吗?” 郝萌摸了摸头,这莽汉的脸上居然还有几分不好意思,道:“这要是以前,我肯定是不希望司马兄弟回来的,因为我瞧得出主公很看重他,而这种看重真是让我妒忌羡慕啊……但是现在不一样,司马兄弟在这次长安之行中,几次三番的救了我的命,我虽然是个粗汉,但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况且我觉得他跟我这样的人不一样……” 吕布问道:“哪里不一样?” 郝萌想了想后,答道:“具体的也说不上来,就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吕布饶有兴趣的说道:“哦,说说看吧……” 郝萌笑道:“怎么说呢,就好比我只想跟在主公你身边,这辈子能当个亲卫就心满意足了,可我觉得司马睿这小子的志向远不止这些,他就像那雏鸟一样,终有一日是要展翅高飞的,绝不会拘于我眼前这片小小的天地,自然也不会跟我在意什么……甚至,我还隐隐有种感觉,觉得……觉得他的身上竟有主公的几分影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想了,毕竟司马睿再有天赋,也是万万不及主公您的……” 二人说话间,吕布已翻身上马,郝萌在前牵引,一主一仆往山下走去。 他们虽然认识了三十多年,却从未有过像今天这样的交流过,更别说是像这样的畅所欲言,而这一切的改变,似乎都是因为司马睿的出现。 第二百七十八章:长安军,死神警告 吕布听着郝萌的有感而发,心里却是有些惊讶。 因为他之前的确并没有怎么了解过郝萌,若不是那同乡的身份,这样的弱者连跟他说话的资格都没有,又岂能收为亲卫军首? 可他现在却是仔细的,认真的听着郝萌的话,才发现原来这个看起来蠢笨如牛的人居然也有可取的地方,至少后者的自知之明就已经超过这世上许多人了。 他喟然一叹,道:“你说的对,其实某也有这样的感觉,司马睿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虽然现在的他还很弱小,但他总有一日会让这个世道大吃一惊的……” 这样的评价,从吕布的嘴里说出,已不亚于雷霆一般,纵然是对司马睿大有改观的郝萌,一时也有些反应不及,直到耳边听到阵阵急促轰隆的鼓声后,方才回过神来。 那山下竟在不知不觉中已布满黑压压的人头,他们列阵一带,前为长枪盾兵,中为弓弩远程,后为百余骑兵督阵,大约千人,皆是长安城守军,却不知为何到了此地要来围困范阳山。 郝萌见状不明所以,下意识的向吕布问道:“主公,这些长安军在干什么?” 吕布双目一凌,不由得握紧了炎天画戟,冷冷笑道:“你之前在那半山腰,可见到羽林卫在做什么?” 郝萌顿时明白过来,惊疑道:“不会吧,难道这些人都是张辽派来的对付主公的,可主公你是卫戍中郎君,叫这些长安军来干什么?” 吕布哈哈一笑,道:“张辽啊张辽,本还以为你是个人物,毕竟是钧天龙魂的拥有者,可如今看来只不过是个窃宝小人罢了……如此痴心修道外物,纵然齐聚了九龙苍穹,达到那天元之境又能如何……纵然悟得所谓的‘道’又能如何……如此行径,终归只是‘道’的奴隶,却永远没办法获得‘道’的承认……” 郝萌听不懂吕布的感叹,毕竟他的意境不够,但他知道这些汉军恐怕会对自家主公不利,当下不顾长安军人多势众,上前几步高声厉喝道:“卫戍中郎君,吕布吕将军在此,请主事出阵说话。” 谁知这些长安军充耳不闻,反而将一阵鼓点震起,齐声高喝中数百名弓弩手搭弓放射,将一身大红的吕布当做了射击的第一目标。 数百支箭羽应声而飞,虽然没有万箭齐发那么震撼人心,但瞧着空中黑黝黝的一片,倒也有点吓人。 谁知吕布见状面无表情,只将那炎天画戟随意一挥,顿见一道赤红火焰串天而起,将那大半箭羽烧成灰烬。 这些长安军只是寻常军士,如何见过这般的神奇一幕,顿时骚乱连连,议论纷纷,不晓得对方是何方神圣,难道是这范阳山的山神,否则哪来的这等本事…… 郝萌舒了一口气,知道只要有吕布在他身边,就是千万人都难以伤他分毫,当下胆气倍增,大喝道:“你们这些瞎了狗眼的,敢冲撞卫戍大将,等同造反,难道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他虽是胡言乱语,但卫戍军身份特殊,是护卫洛阳的主要力量,又被称为帝都军,所以倒吓得那些不知情的长安军士有些畏惧。 若不是军中有长官连声呵斥,这匆忙之中摆好的阵型,可也就要乱了。 吕布今日跟许诸鏖战多时,又受心魔之劫,虽因司马睿之故心境平和许多,但也急需好好休息一番,偏见这些人不知好歹还要拦住去路,当下画戟一挥,冷哼出声:“若不退走,凡近某一丈者,死!” 一字喝出,人马皆惊,阵型顿时骚乱开来。 长安军上下紧紧的瞧着这道火红缓缓燃来,明明只是一人一马,可落在他们的眼里却似洪水猛兽一般,叫人恨不得立刻脱离了这里…… 其实吕布今日已是对这些长安汉军手下留情了,要是换做了以往,他根本就不需要出言警告,会直接用炎天画戟来说明他的意思。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已起了杀心,因为死神已发出警告,而这些蝼蚁绝不该忤逆他的意思。 可惜,这些长安军在各自长官的镇压下,并没有选择退去,而是颤栗着握紧了各自手里的兵刃,紧张而又恐惧的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吕布居高临下,冷冷俯视。 无论这批长安军是被张辽蛊惑而来,还是另有其他目标,在他发出警告后,便已没有关系了,因为凡是敢冥顽不灵挡在身前的,下场永远只有一个。 炎天画戟赤焰浮现,热浪奔腾,已是饥渴难耐! 恰在此时,那司马睿急急赶来,奋不顾身的拦住赤兔,道:“将军,这些是长安守军,你要是杀了他们,会惹出祸事来的……” 吕布不屑一笑,道:“某何惧这些?” 司马睿道:“将军,恐怕这是羽林卫的阴谋,想那张辽卑鄙阴险,觊觎龙魂之力无所不用其极,这些汉军在将军眼里赢弱无比,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其中的诡异奸诈实在让人忍不住要深思熟虑。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是妖,还请将军耐心片刻,万不可坠入奸人阴谋。” 说完,他连连给一旁的郝萌眼色,希望后者能够也说几句话,虽然不知道效果怎么样,但说不定以其同乡的身份,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郝萌这会儿倒是心领神会,顺着司马睿的话连连劝说,不过他这莽汉不必世家子弟,说的话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句而已,但至少暂时稳住了吕布。 吕布瞧着司马睿,郝萌,心里头很清楚二人的好意,竟破天荒的按下了这股杀意跟跃跃欲试的赤兔马,冷笑道:“罢了,郝萌你持某中郎将金印去见那长安军主事之徒,若肯就此退去,某既往不咎。” 郝萌忙不迭的接过那方沉重金印,嘿嘿笑道:“主公放心,郝萌定叫那白痴不但马上退兵,还要亲自来给主公您奉茶道歉不可。” 司马睿一听这还得了,忙道:“郝大哥,我随你一起去。” 郝萌笑道:“怎么,想抢哥哥的威风不成?” 司马睿连连笑道:“岂敢岂敢,小弟只是想为郝大哥掠阵而已,毕竟说不得那羽林卫就藏在这长安军中呢……” 第二百七十九章:地狱,在此 郝萌不怕长安军,不怕羽林卫,但是对那张辽,乐进几人还是颇为忌惮的。 尤其是那羽林都督,一身本事深不可测,竟可与自家主公相持多时,若是真如司马睿所说的那样藏在阵中,他这条小命可就够呛了。 因而他咳嗽一声,故作镇定,道:“好吧,我就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跟在我来吧。” 司马睿笑着应下,随后二人持着那中郎将金印,堂而皇之的暴露在长安军的攻击范围内,高喝道:“此乃卫戍中郎将金印,哪一位是军中主事,请出来说话。” 不一会儿,有一名锦衣玉带,四十岁上下,看起来养尊处优的文官在旁人的随同下,缓缓驾马而出。 他远远地瞧了一眼那金印,笑道:“咱家虽然在这长安城待得有些日子了,可也知道卫戍军中只有四名中郎将,还恰好啊都见过几面,却不知道你手里这个中郎将又是从那儿冒出来的?” 郝萌身为吕布亲卫,一直将后者视为为天神般的人物,却不料因这长安之行中接连受到无视。 他之前还在跟司马睿一起安抚吕布,到了这时候反倒是将他的怒火给先点燃了,咧嘴大骂道:“我呸,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咱家咱家的,一个缺了东西的宦官也敢指手画脚的,赶紧回家玩你的鸟去吧,免得在这里丢人现眼的,让大爷我瞧着就想吐……” 论起骂人的本事,除了市井泼妇之外,当属军中莽汉最为厉害,对于他们而言,这些话是张口就来,比那刀光剑影都来的厉害。 果然,那文士模样的宦官听了之后,心里头大怒,毕竟有些事情可是他们这类人一辈子的痛,尤其是听到了身边的窃笑声,更是羞怒交加,恨声道:“你个武夫,你敢骂我,你知道咱家的干爹是谁吗,他老人家随便动动手指就能要了你的命……” 一旁的司马睿听者有心,已多少觉察出这宦官的身份只怕不简单。 听说汉帝因为一直不信任地方实力,所以在几个主要郡县中设有监军一职,专门以小黄门担任,权势极大,就连太守等职也不敢轻易得罪。 瞧这宦官能够调动千余人马,只怕就是长安城内的监军,而能够担当古都这样重地的监军,他口里提及的干爹就更是让人值得琢磨。 只是郝萌闻言之后,却是大笑着讥讽道:“哟,哪里又冒出个老兔子,你倒是把他的名字说说看,瞧你家郝大爷认不认得,改天也去拜访拜访……” 那宦官发怒道:“你还敢辱骂咱家的干爹,可真是活腻味了,今日若不把你剥皮抽筋了,咱家就跟着你姓……长安军,进攻!” 一声令下,长安军先行放箭攻上三轮,随后步军压上,瞧他们这攻守之间有模有样的,倒还真有几分气势。 司马睿眼见不妙,便想拉着郝萌赶紧撤退,毕竟他二人可没有吕布那样出神入化的本事,人元跟地元之间的差距可不是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 谁知郝萌一个不慎,竟被其中的一支乱箭射中了小腿,顿时痛的呜呜大叫,一个踉跄更是险些将手里的金印给颠簸掉了。 这金印是吕布身份的代表,岂能落于凡尘,当下他顾不得脚伤奋力一抓,可却顾不得身后那落下的箭羽。 司马睿眼看情势危急,急忙将郝萌护在身后,可他手里也没有什么可以遮挡扫荡的兵刃,只能以衣袖暂时代劳,但其效果可想而知,只怕要糟。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赤炎风暴瞬间赶至,不但将这漫天箭羽尽数化为灰烬,更是毫无顾忌的卷入长安军中,只一个呼吸的间隙,便听得无数哀嚎悲鸣在耳边响起。 伴随而至的,还有那嫣红喷溅的鲜血,惊嘶恐叫的沸声,以及肢肉横飞令人作呕的惨况…… 地狱,亦不过如此…… 吕布好似一团赤炎怒火,闯入长安军中,画戟乱舞之中,血肉横飞。 他曾说过,凡是近他一丈者,皆无命可活。 事实也正如他所说的那样,这些羸弱的长安军士,根本没有任何的办法可以去抵挡无双第一人的锋芒,成片成片的倒在炎天画戟之下。 司马睿见状于心不忍,想要上去劝阻吕布的杀戮,可他知道战场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若不是对方先行攻击,也不必遭受神魔怒火。 那监军宦官平日在长安城内作威作福惯了,又有他干爹作为依仗,向来不将寻常人放在眼里,尤其还是只知逞强斗勇的武夫。 可他哪里遇到过这样厉害的“武夫”,眼看着这千余的长安军被吕布如砍瓜切菜般屠杀,心里头早就怕得要死,一面叫着身边的将士填坑似的往前,一面自己则是偷偷的往后头准备逃命。 可谁知那吕布向来尤喜诛杀军中主将,这几乎已成了他的本能,故而一看其中有个锦衣玉带的人准备逃走,嘴角扬起一丝冷笑,随即朝着这监军挥出一道戟浪,势不可挡。 监军虽然不堪,但对危险的认知倒是颇有几分敏感,在发觉到身后追来一道索命戟浪时,连滚带爬中屎尿齐出,连连痛苦哀嚎道:“咱家要死了,咱家要死了……” 然而他等了许久时候,只觉得裤裆出燥热不堪,倒不曾觉察到身上有什么异样,便强忍心头惧意回头一看,只见身前立着一个身形颇为高大的老者。 这宦官虽然不识得老者来历,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来救他,但这并不妨碍他生出滔滔不绝的敬仰之情,马上一个鲤鱼打滚一把抱住老者的大腿,痛哭道:“老神仙,救命啊……” 来者自然是童渊,因为普天之下能在吕布戟下救人的不多,枪宗之主恰好是其中之一。 他虽与这监军素不相识,但这里还有千余长安军,短短片刻时间已是则算了三四百人。 ——这还是吕布因为鏖战至今,气力已然不济的缘故,若放在平日里,只怕这些长安军早如那孟津港之外的三千卫戍军一样……灰飞烟灭! 吕布见童渊出手阻拦,不畏枪宗之主的威势,竟冷眼轻佻,将那炎天画戟缓缓持下,继而说道:“怎么,你准备要管某的闲事吗?” 第二百八十章:锋芒太露,险酿冲突 “闲事?” 童渊闻言不由得老眉紧皱,神情不悦的说道:“人命的事,怎能是闲事……吕布,老夫本以为你是个难得的奇才,可你如此漠视生命,难道就不觉得杀戮过重,有违天和吗?” 场中血肉模糊,哀声边地,在短短时间内已有数百人命丧于此,地狱一般的场景,让之前雄赳赳的长安军如鸟兽一般逃离了这里。 还有些来不及逃跑的,或是伏地求饶,或是闭目装死,他们到了此时才明白惹上的是怎样恐怖的怪物。 吕布画戟朝下,但因身姿挺立在赤兔上,故而目光不由俯视。 他盯着枪宗之主,嘿嘿笑道:“迂腐的陈词滥调,这个世道看着繁花似锦,但骨子里仍逃不过只是人吃人的现实,你纵横北地几十年,难道还看不透吗?” 童渊闻言脸上的神情渐渐归复平和,想了想后说道:“若看透了,便不再是人,而是神,而是魔,可你我修行武道,真的只是为了成神成魔吗……” 吕布言道:“神也好,魔也好,都不过是天道之下的一种存在。某不屑一顾,但也不受世俗观念的拘束……这些人既然已做出他们的选择,就该为这个选择付出应有的代价,这才是天道使然。” 童渊摇头长叹,脸上布满失望,道:“天上地下,威武霸道……此道艰辛,虽然让你战力无双,但相对的需要为之付出的努力跟心力亦是要多上许多倍……按理说,老夫作为局外人,本不该越俎代庖规劝你什么,只是‘道’之所意,包容万千,你之霸道锋芒太过,只恐天道难容……” 童渊跟吕布的武道境界虽然一样,但是这位老人家对“道”的领悟,确实是要比后者高明三分。 毕竟他沉浮世间六十余年,对“天道”,对“万物”,乃至是对这“宇宙洪荒”都有着他独特的见解,此时此刻所说的也是难得的肺腑之言。 因为在他的眼里,吕布绝对是可以冲击天元境界最有希望的一位后辈,他不愿后者误入歧途,在离“天道”如此之近的地方功亏一篑。 然而吕布却是依旧神情冷漠,不曾因为这位老者的循循善诱而有半分动容,也许他心里是知道童渊是为了他好,但他的“道”是没有办法去承认这一点。 直到此时,张任等人才匆匆赶来,见二人好似在对峙着,不由分说的站立在童渊身边,瞧着这满场的嫣红,他们对吕布的看法果然起了变化…… 吕布见状,扬起炎天画戟,道:“某的道,无需他人言说。今日便瞧着你童渊的脸面上,暂且将此事翻过,但日后绝无这般轻描淡写……” 那张任见吕布对自家恩师如此无礼,当下顾不得对方是无双第一,忍不住便要发火动手。 然而童渊却是拦住了张任的冲动,神情中不以为然,反而是微微一笑,说道:“好,不过老夫倒是希望不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来……” 吕布将童渊言语中的深意听在耳里,随即一拍赤兔,叫道:“郝萌,我们走……” 说完,他不顾在场几人面色,驾着赤兔缓缓下山离去,在这一片血肉横流中尤显得孤傲跟可怕。 那郝萌因受了箭伤行动不便,但身为亲卫自有职责,故而又不得不忍痛追赶上去。 好在司马睿见状忙从一旁牵来无主之马,扶着郝萌上马后,道:“郝大哥,一路顺风,过不了几日我便回洛阳,你且留心将军,我瞧着他的状态似乎有些不对。” 郝萌叹了一声,道:“司马兄弟,多谢了,咱们将军就是这么个脾性,你跟你家师傅也说说,叫他莫要放在心上……哥哥我这就走了,等洛阳再见,咱们好好喝上一杯,我还要谢过你的救命之恩呢……” 司马睿这次没有客气什么,笑着答应下来,随后瞧着郝萌急急追赶吕布,他们二人的身影离着自己原来越远,最后只剩下了一个黑点。 吕布的离去,让在场众人神色各异。 童渊因觉得吕布天赋异禀,不过才三十余岁便已获得了冲击天元的资格,实在是当世罕见的武道奇才,可惜行事之间锋芒太过,所以令他有一些担虑跟感慨。 陈宫号称白衣神机,出身沧海蜃楼,后拜入神农谷,不但是月旦阙的供奉长老,亦是自诩为太行六道的修罗道。 他的身份扑朔迷离,眼力见识也是异于常人,可每次面对吕布的时候,总是不由自主的产生几分难以掌控的感觉,仿佛昔日的霸王之影随时随地会做出令人难以想象的事情。 那枪宗弟子张任,一脸不忿的神态,心道若不是刚才被恩师童渊拦着,他为了枪宗威势定要跟这无双第一人好好的较量一番。 不过他随即又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实力,很快便又长叹短息起来,虽然不服气但也不得不承认二者之间还是有段距离的,这可不是光靠嘴巴犀利就能弥补的…… 至于司马睿……大概是这里面只纯粹关心吕布安危的人了,他心思慎密,见这长安军突如其来,偏偏那之前一直觊觎在旁的羽林卫一干人却是了无踪迹,不由得心生莫名蹊跷。 好在此处还留下了那个监军宦官,倒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只是这人也真是不堪,不但屎尿齐出恶臭难闻,大概因为之前受到了这血腥一幕的刺激,现在已是只顾着痛哭哀嚎,将那饶命求情的话喋喋不休。 那张任允许自己说个不停,却听不得别人这般呱噪,故而只觉得是心烦意乱的,一时气不顺就给了这监军一脚。 只是他这枪宗二弟子的脚劲哪怕是有意收了,那也不是普通人吃得消的,更何况还是个养尊处优的宦官,当下就听得一声惨叫。 不过谁知这宦官吃了这一脚,痛呼一声后,其心神倒是恢复了不少,忙不迭的端正了态度,连连磕头求饶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咱家有的是金银财宝,只求放过咱家一条性命,这些东西可以全给你们……” 想不到张任堂堂的枪宗弟子,居然成了这宦官眼里的山大王了,真是太没有眼力见了,因而苦笑不得的叫骂道:“起来说话,若是让本大王满意了,兴许放过你这条狗命。” 众人听张任有意作弄,倒也不揭穿,反正他们也想瞧瞧这其中到底藏着怎样的蹊跷。 这宦官喜出望外,这才站起身来,不过下身那些恶臭之物可也掩饰不了,纵然是枪宗之主也不免皱起眉头,微微侧过身去避让。 第二百八十一章:询问,解惑 张任这回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本想吓唬吓唬这宦官,谁知道阉人之流竟是这么一副不堪模样。 他只得捏着鼻子,赶紧叫这怂货站到下风口去,这才使得场中的空气稍稍好受一些。 这宦官虽是长安地界响当当的人物,但此时为了能够活命,竟对他眼里的“贼匪”言听计从,全然没有了之前的威风。 不过他趁隙偷偷打量过这些强人的模样,却是不论老少各个都是姿容不俗,瞧着不像是打家劫舍的那种匪类,倒像是从哪里出来游玩的名流之辈,因而不由得心生疑惑。 张任本来就对这阉人之流没有什么好感,又见此人鬼鬼祟祟的面目可憎,当下喝道:“瞧什么呢,没有本大王的话,你就给我低着头。” 这宦官能够做到长安监军的位置,自然是个心思机敏之辈,否则也不能讨得上峰的欢心。 他从之前的打量中已瞧得这些人虽然口里呵斥连连,但神色中并无杀意,尤其是那救了他一命的老者更是满身正气,故而心里头的胆怯瞬间去了几分。 他大着胆子,嘿嘿笑问道:“几位大王,咱家瞧你们仪容出众,气度不凡,为何要做这损阴德的买卖……不如投靠朝廷,也好谋个出身,奔个前程才是。” 司马睿见这宦官几次三番的用匪盗诨号称呼,再联系之前发生的事情,从中瞧出了几分蹊跷,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官居何职?” 这宦官见司马睿眉清目秀,温文尔雅,真是颜如宋玉,貌似潘安,当下不由得眯了眯眼,笑道:“咱家姓左名丰,乃是朝廷钦赐的长安监军,黄门侍郎。” 司马睿点了点头,自动忽略掉了后者所报的官职,又道:“左监军,你不在长安城内享福,为何要率军来围困这范阳山,还对我等不问缘由的就大动干戈?” 左丰面上一红,瞧了瞧四周之人,吞咽着喉间的津液,道:“这……这都是误会,咱家今日得到密保,说是范阳山上来了一伙强匪,要盗掘前朝皇陵的财宝来造反,咱家一听这还得了,当下便点了这一千人急匆匆的赶来了,谁知道就一个人就把咱家的人打得伤的伤,死的死……” 那张任大骂道:“睁大你那狗眼瞧瞧,我们像盗墓的吗……要是盗墓贼都有我这么玉树临风,器宇轩昂的,他们去哪里没得混口饭吃,用得着像过街老鼠一样被人撵吗?” 童渊白眉一皱,冷冷的“嗯”了一声,道:“休得呱躁,听你小师弟查问。” 张任笑道:“好好,小师弟问,小师弟问,我就是看不过这阉人这么没眼力见,瞧错了那吕布倒也没什么,偏偏把我们也瞧扁了,实在可恼……” 童渊知道张任向来是这德行,便无视了后者的话,对司马睿道:“睿儿,你继续吧。” “是,师父……”,司马睿想了想后,继续问道:“那么之前我们拿出那中郎将的金印,已是表明了身份,你为何置之不理?” 左丰苦着脸道:“离得那么远,咱家也瞧不清楚啊……再说了,这年头别说中郎将的金印,就是三公印章也做得了假,咱家还以为那是你们用来掩人耳目的。毕竟若真是卫戍中郎将,怎么可能只带着这么几个人出来,这也太不合常理了吧……” 没想到这左丰虽然看起来不堪,但还是有几分头脑的,这番分析倒也合情合理,毕竟卫戍中郎将的权责只在大将军何进之下,莫说是在帝都洛阳,连整个九州中那也是显赫要职,称得上是位高权重。 只可惜他错估了吕布的脾性,所以才吃了这么大的一个亏,不但这千余部下损失殆尽,连自己都成了败军之将,阶下之囚。 司马睿见左丰回答得有条不紊,要么是这人心机深沉,滴水不漏,要么就是贪生怕死,不敢有所隐瞒。 他综合之前的点点滴滴,只能是相信这阉人属于后者,因而直言再问:“那么,左监军……你能告诉我是谁通风报信说这范阳山上藏了强人,以及他还交代了你什么事情?” 这是司马睿最关心的问题,也是眼下最蹊跷的地方,他甚至隐隐还有种不妙的感觉:也许,长安军的出现,只是对方下得第一步棋而已…… 好在这左丰为了活命,是施足了劲道要让司马睿等人满意,不做一丝一毫的隐瞒,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一五一十的吐了个干净。 众人虽然鄙夷左丰的为人不堪,但又不得不承认,在这个世道能够活的舒服的,却正是这种人。 左丰不自觉的低下了头,他想了一会儿后,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道:“几位英雄,咱家若是说了实话,是否能够饶了我一条命?” 一边的张任见这左丰还敢讨价还价,当下厉声喝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你的命都在我们手上,还敢讲条件了?” 司马睿却是说道:“可以,其实你是朝廷命官,本就不该受私刑,不过你要是有所隐瞒,却也怪不得我们用草莽间的规矩办事了……” 左丰听了连连点头,道:“的确是一位叫乐进的羽林将官前来通知,说是这范阳山聚集了一伙强人,意图盗取前朝皇陵以资军用。咱家当时那么一听,只当是些不长眼的乱贼,而且在这长安也是闷得慌,生怕你们闻风而逃,这才急匆匆的领着一部兵马先行至此……” 众人一听,果然跟羽林卫扯不开关系,只是堂堂羽林卫,行事怎么如此卑劣,不敢跟吕布正面交战,却是蛊惑长安军这些普通士兵到这里送死,难道是想借此消耗吕布气力不成? 司马睿问道:“那你当时就没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吗?” 左丰恨道:“当时咱家就有些奇怪,怎么他们羽林卫知道这个消息后,居然还特意来告知,现在想想就是故意来坑我的啊,要是让朝廷知道咱家损了这么多兵马,咱家的前程可就完了……” 谁知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司马睿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总算是抓住了其中的关键,立刻急急问道:“左监军,你的意思是说……朝廷还会有兵马派来?” 左丰楞了一下,随即答道:“是啊,那乐进一路疾走,说是要为咱家请功,一方面叫咱家率军擒杀,一方面则是将此事上报朝廷。毕竟盗掘皇陵可是天大的罪责,但同时也是天大的功劳,我想还是有不少人想要分一杯羹的……” 司马睿闻听之后,心中大致明白了张辽的计划,不由惊呼道:“糟了,吕将军有危险!” 第二百八十二章:双管齐下,朝野截杀 自那封神殿一战后,张辽合众人之力却仍旧难以击败吕布,就知道仅凭眼下羽林卫的力量,只怕真的难以降服这无双第一人。 羽林卫向来精于谋划,尤其像对付这样的超级战力,其实早有前车之鉴,那天元之境的刘虞尚且死在他们的手里,更何况只是存在地元境界的吕布,便再次想到了天下第一奇毒龙湮香。 不过跟刘虞相比,显然还是吕布的情况更加棘手。 第一,当时有李典在场,他的易容术精妙非常,并以阎柔的脸皮作为掩护,成功的欺骗了刘虞的注意力,以最出人意料的方式使后者中了龙湮香,但眼下李典并不在。 第二,刘虞日理万机,身边的人更是他一手培养,以其脾性宽厚待人,故而从没想到会被自己的部下反水,但吕布幼时悲苦,又经历过沧海蜃楼的杀手培养,故而他骨子里根本不相信任何人,所以羽林卫想要故技重施并不现实,至少眼下的情况并没有这样的好机会。 第三,刘虞当时的处境顾虑颇多,忌惮颇多,露出的破绽自然也多,这方便羽林卫的谋划,但吕布一心一意只想攀登武道巅峰,根本没有留下多少可趁之机,也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弱点。 所以,龙湮香并不适合现在的情况,如果想要谋取炎天龙魂,只有正面杀死吕布,才是最直接也最有效的办法。 只要想通这一点,再加上长安军的异动,司马睿对羽林卫的计划已有了个模糊的了解,道:“师父,师兄,羽林卫这是准备双管齐下,用朝野内外的力量在归途中谋害吕将军,咱们得快去救他才行。” 童渊还是一头雾水,忙安抚司马睿,道:“睿儿,你先别急,把话说清楚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司马睿道:“师父,我猜测这张辽心怀不轨,想趁着吕将军多番力战之后气力不济的情况下,谋夺后者体内的炎天龙魂。可他知道不是吕将军的对手,便想用人海战术来达到他那卑劣的目的。” “人海战术?”,童渊皱眉道:“师父越听越糊涂了,这吕布实力超群,岂是用人海战术所能击败的,如此一来只是白白损了人命而已啊?” 司马睿点头应道:“不错,可张辽才不会在乎这些……他一方面引草莽武道中高手追击吕将军,另一方面则是用各地汉军以剿匪等名义围堵,这样一来虽不能给吕将军带来多大的伤害,却能让后者始终得不到休息的时间,等到最后他再出手,就能有更大的把握了……” 一旁的张任疑惑道:“可吕布不是卫戍大将嘛,那些汉军怎么可能为难他?” 司马睿答道:“这是说来话长,简单来说就是吕将军其实是降军,他这中郎将的职称其实有些名不副实,而且这次的长安之行,他也只是告知了大将军何进一下而已,沿途地方上的汉军并不知情,如果被羽林卫先入为主的影响后,说不定就会像这左丰一样被迷惑。” 忽然,那一直沉默不语的陈宫也发言说道:“除了汉军跟草莽武道,怕就怕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势力在暗中觊觎,毕竟凤仙他……” 司马睿听陈宫以表字称呼吕布,只当是自己印象中的“奉先”,何曾能想到其实是过往在沧海蜃楼中,吕布所得到的称号“凤仙”。 也难怪白衣神机要担虑,既然那许诸已经察觉到吕布的真身,说明那南华地仙必然会有所行动,毕竟昔日吕布可是差点凭一己之力掀翻了沧海蜃楼的男人,二者之间的仇怨不可谓不深重。 他虽是意犹未尽,但当中那浓浓的担虑,却是显而易见。 童渊听了自家徒儿的解释后,也觉得吕布的处境可能不妙。 虽然之前他们还有一点点不愉快,虽然他已年过六旬,但其一身正气不改,急人之所难,当即下了决意,道:“事不宜迟,老夫这就去寻那吕布……” 枪宗之主的容人之量实在让人敬佩,纵然吕布可能后来居上威胁到他在草莽武道中的地位,但是仍旧毫无迟疑的选择援助,这才是宗师之姿。 不过听他的意思似乎是要一人独往,而并不希望张任跟司马睿跟着冒险,却也在说明其实他跟其他普通老人一般,对后辈的关心并没有因为身份上的悬殊而有分毫的差异。 纵然是天性顽皮轻佻的张任,此时闻言也不由得收起了嬉笑,急道:“师傅,你别想丢下徒儿一个人去逞威风,我好歹也是地元高手,怕他个鸟……” 司马睿更是一把拉住童渊手臂,急道:“师傅,你虽然武技超群,但一个人怎么对付羽林卫跟汉军,身边有我跟师兄在,多少有个照应,可不能就这样撇下我们。” 他虽然担心吕布的安危,但更担心自家恩师。 那张辽既然已经设下重重险阻准备谋划吕布,这一路上的艰难风险只怕是无所不用其极,而童渊的年纪可已经不小了,不复以往那般的生龙活虎,独自一人只怕难以应付。 感受到两位弟子的关切,说不感动是不真切的,童渊身为人师,能够有这样的知恩图报的徒儿,已是莫大的安慰,故而语重心长的劝说道:“你们二人虽然学了些本事,但从未在战场上有过经验,那种万人厮杀的场景,绝不是凭空可以想象,更不是寻常武道人可以轻易涉及其中。听为师的话,不要冒险,咱们在洛阳相会……” 护犊之情,溢于言表。 只是二人仍旧不愿离开童渊,因为谁都知道这其中的危险,绝不是一个人可以应付的,而且若是在这关头不能并肩作战,岂不是有背枪宗大义,有愧师徒之情。 眼见于此,童渊快慰平生,心里却是暗暗一计量,道:“休得再说,那潘凤尚在酒家疗毒,虽然有忘世的保障,但不知月旦阙会不会趁机发难,所以你们两个需得回去保护,此亦是重责,不可怠慢。” 谁知那张任脑筋转得快,立刻接过话来,道:“那好,我陪着师傅去寻那吕布,潘凤那里就由小师弟去吧,这样两不耽误,万事大吉。” 司马睿如何能肯,道:“二师兄,我与吕将军相熟,应该是由我去,你去保护潘凤,才是稳妥。” 那陈宫眼看着枪宗二人为了决定谁陪童渊而都快要争吵起来,却是恰好的插上一脚,道:“两位,反正我闲来无事,不如由我跟张任一同陪着童师去追寻吕布吧……至于司马睿你嘛,一来要压着这左监军回长安,二来要照料那潘凤,要做的事情也不少呢……” 他瞧着司马睿,微微一笑:“司马睿,这样决定,可以?” 第二百八十三章:分道扬镳,左丰有想法 白衣神机陈宫,他在草莽武道中名声很是响亮,但本事就有点名不副实的感觉,才不过人元上阶而已。 但那是因为他接触的都是些怪物级别的高手,比如地仙忘世先生,比如无双第一的吕布,每一个都是这世上响当当的存在,所以才会给人一种错觉,觉得他有些“弱小”。 其实人元上阶的水准,在草莽武道跟诸子百家中已算得上乘了,若是有他相助,童渊身边的战力就一下子增加不少,如此分配不但合情合理,也更加有安全的保障。 童渊当机立断,在这里每多一分的耽误,也许吕布那边就多一分危险,于是叮嘱司马睿照看潘凤,自己则是领着张任,陈宫追赶而去。 司马睿一时没有理由拒绝,只能长叹着应承下来,神情中自然是颇为失望,直到人都走远了,也没有回过神来。 那左丰见是司马睿独自一人留下来,当下眼珠一转,嘿嘿笑道:“小哥,小哥……你别担心,咱家好歹还有个监军身份,等回到长安后这就写下通文,告知沿路汉军,保证你师傅他们安然无恙。” 司马睿没想到这左丰居然会主动提出帮忙,而且听着似乎还挺不错,不过他跟张任一样,对阉人之流并没有多少好感,所以也在暗中揣摩对方的用意。 这左丰倒是有自知之明,只瞧着司马睿的神色,便知道后者心里在想些什么,故而索性直白说道:“小哥莫要担心,咱家虽然是个五体不全之人,但好歹也知道恩怨分明,之前若不是那老者出手,只怕咱家已是身首异处,哪里还有机会回长安当我的监军,所以也想做点事情算是报答。” 司马睿虽是半信半疑,但觉得既然是这左丰主动提出建议,若是他没有这个心思,就憋在那里不说就是了,应该不会怀有什么阴谋诡计。 故而他神色缓和许多,露出一丝笑意,道:“那么……司马睿就在此先谢过左监军的好意了,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回长安吧。” 左丰却是尴尬的笑了笑,道:“那个……司马小哥,等咱家清洁一下再走吧,不然让人见到了我这幅模样,丢也丢死人了。” 司马睿低头一看,只见这位监军大人下身一片肮脏,倒有几分歉意,心想若不是自家师兄故意吓唬,后者倒也不至于这样狼狈…… 因而他心里生出几分不好意思,说道:“是我疏忽了,那么左监军你先打理一下,我去寻两匹马来,这样咱们动作也能快些。” 因为吕布的无情杀戮,千余长安军土崩瓦解,或死或逃,留下了不少无主之马,所以司马睿很快就找到了两匹战驹,就等左丰收拾完毕。 左丰瞧着自己下身的一片狼藉,眼里不禁闪过一丝怨恨跟阴狠。 他只能剥下其中一具看起来稍显赶紧的死尸衣裤,虽然嫌弃但也无可奈何,直到草草的整理一番后,脸上又重新换上笑容,来到司马睿身旁,道:“小哥,咱家好了。” 司马睿分给左丰一马,自己一个翻身登上,可等他回头观望时,后者却仍在持续上马动作,看起来极为的困难,不由惊疑道:“左监军,你怎么了?” 左丰叹道:“刚才被那杀神吓得蹩了脚,这会疼得厉害,只怕骑不了马了……” 司马睿见左丰眉头紧锁,面露冷汗,倒不是装模作样,加上他心忧吕布安危,只得说道:“要不左监军与我同乘一马,可好?” 左丰眼中露出一丝喜意,道:“可以吗?” 司马睿笑道:“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来吧,我来帮你。” 说完,他驾马来到左丰面前,随手一提就将后者如小鸡一般提到了后背,惹得一声惊呼。 以司马睿现在的人元中阶水准,自然不怕连普通人战力都没有的左丰会有什么小动作,故而放心大胆的将后心空门露出,但仍存了三分警惕,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谁知这左丰一上马后就紧紧的保住司马睿,那脸贴在后背上连连惊呼:“吓死咱家了,吓死咱家了,小哥你好厉害啊,怎么单臂就把咱家给提起来了,可比咱家军中那些壮汉都厉害多了……” 司马睿不觉有异,道:“学了些武技而已,左监军,你坐好了吗?” 左丰将双臂勒得更紧些,将自己跟司马睿贴得更紧些,轻轻柔柔的说道:“好了好了,有司马小哥你在,咱家什么都不怕……” 司马睿听得左丰的语气稍稍有些不对,这心里不知怎么的就闪过一丝恶寒,这才方觉对方似乎贴得也太近了些吧,而且明明是监军身份,现在倒像极了某家的大姑娘,让他不禁生出几分不自然,却只能当作是后者惊魂未定,可不敢往深了里面想…… 他咳嗽一声,挺了挺身子,勉力露出一个笑脸,道:“左监军,抓紧了,我们走了……” 根本不用司马睿提醒,左丰早已是紧紧抱住,瞧他一脸心满意足的笑意,不知道的只当是在游山玩水,谁能想到就在片刻之前还是个任人鱼肉的怂货。 二人共乘一马飞速急奔,司马睿的骑术是从狼骑军中学来,因而功底极为扎实,就是比一些老手驾马还要快上三分。 本以为这左丰在如此颠簸飞驰下定然不爽,可他非但没有这样的不悦,反而越发觉得司马睿这俊少年容貌不凡,气度不凡,身手不凡,骑术不凡,处处都透着令人欢喜的意味,不禁暗道怎么在长安地境就不曾有这样的少年才俊,好让他结识结识…… 谁知他还没有感叹过瘾,就瞧见前面马嘶声迭起,原来是两三百骑汉军迎面而来,不由得神色一凝。 那些将军瞧见了飞驰而来司马睿,急忙亮出刀枪,呵斥来人止步,问道:“什么人,可是从范阳山而来?” 司马睿见是汉军,心道应是长安守军,只怕是知道这左丰兵败,承担不起监军“阵亡”的代价,这才匆匆赶来察看,以免到时候手足无措。 那左丰一改神色,绵声阴笑道:“好啊,你们这帮兔崽子总算是来了,是不是想瞧着咱家死了,你们心里才高兴啊……” 第二百八十四章:左丰邀客,宴无好宴 三百骑军闻听左丰阴沉笑声,竟是齐齐发寒。 念及此人过往手段,当中一名校尉领着几名部下慌张至极的爬下马来,连连叫道:“监军喜怒,监军喜怒,末将卞喜救护来迟,罪该万死……” 左丰瞧着这几员汉将毫无自尊的跪地求饶,自己的心里头多少痛快了些,将之前屎尿齐出的狼狈像都淡忘了许多,不禁露出几分畅快的笑意。 只是他顾忌司马睿会因此觉得他嚣张跋扈,故而忙收敛了些神气,道:“哼,若不是这位少年英雄相救,咱家早就见了阎罗王,你们还不快来谢过司马英雄……” 卞喜等人闻言,喜出望外,纷纷朝着司马睿笑道:“多谢司马睿英雄仗义相助,在下长安折冲校尉卞喜,若是英雄日后用得着末将的地方,定当万死不辞。” 司马睿真得受不了这些人的阿谀奉承,但对方毕竟是汉军,他也不能露出很嫌弃的神色,只能呵呵笑道:“言重了,咱们先回长安再说,左监军,既然你的部下来了,不如你换坐一乘?” 左丰闻言,万般不肯,道:“司马小哥,咱家这脚疼,还是不要换来换去了……” 说着,他趁着司马睿不注意,将凶狠无比的目光投给卞喜,那种神色好似被人夺去了心爱之物一般,极为痛恨。 卞喜乃是左丰心腹,他察觉到自家上峰面色不愉,又瞧得司马睿面若潘安,当下心里明白,赶忙岔开话题,道:“司马英雄,既然监军行动不便,就劳烦你再辛苦一下,此时长安城已经戒严,咱们还是快快上路,等会又不知道会冒出什么麻烦事……” 说完,他领着部下在前开道,眼里却是浮现弄味的神色,叫来一人先行赶回长安,照着以往安排安排…… 大约再行上三刻时间,远远的便见了那长安城,城头上汉旗张扬,兵甲径明,瞧得卞喜三百骑归来,便有人打开城门,迎他们入内。 刚刚入城,就有一名校尉上前禀告道:“监军,太守说等监军归城之后,请前往太守府一趟,有事商议。” 左丰面有不虞,挥了挥手道:“知道了。” 那校尉早就知道左丰是个什么德行,故而禀告之后便准备离去了,只是瞧得年少俊俏的司马睿跟监军共乘一骑,脸上不由闪过几分惋惜。 待得那人走远了,卞喜这才上前扶着左丰下马,来到一旁后轻声道:“监军,太守知道你擅自领军出城,大发雷霆呢……” 左丰不以为然的笑道:“怕什么,一个半只脚都快迈进棺材的老头子,无非就是上几道奏章告咱家的状罢了,还能有什么……咱家每年给干爹他们送那么多的金银财宝,他老人家可舍不得咱家出什么事,只要是不是什么谋逆的滔天大罪,这些事啊不值得一提。” 卞喜嘿嘿一笑,道:“那是自然,量他一个臭老头能有多大的能耐,敢跟那位爷作对……就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在长安还是有些不长眼人支持那阎忠,咱们可不能被他们握住了把柄,这次不如先服个软……” 左丰很是不耐烦的打住了部下的劝说,见那边的司马睿面色焦虑,随即换上另一幅嘴脸,笑呵呵的说道:“司马小哥,咱们先回府,等咱家写好了通文再去一趟太守府,到时候求他也盖上印章,这一路上保证没有半点问题。” 司马睿虽然不喜此人做派,但左丰办事倒是颇有条理,看来每个人都会有每个人的优缺点,不可因为某些缺点而无视了对方,因而笑道:“好的,反正我也要去见个朋友,等监军办好之后,我自府上等候。” 左丰一听,脱口道:“不行……” 司马睿皱眉道:“怎么了,左监军?” 左丰想了想后,笑道:“城中现在正在戒严,你独自上路只怕会被人盘查无端浪费时间,而且咱家去去就来,不如司马小哥直接去咱家的府邸等候,那里已备下酒菜,正好给小哥你解解乏。” 那卞喜也接着说道:“就是就是,司马英雄,在这长安城内有些事情还是交给我们来做比较稳妥些,到时候你要是一不小心出了点什么事情,可不就误了正事嘛。” 司马睿一想,也觉得左丰二人说的不错,于是只得叹道:“如此,就是叨扰监军了。” 左丰眉开眼笑,道:“没事的,司马小哥还救了咱家的一条命,我就跑跑腿又算得了什么……卞喜,你先去咱家府上安排一下,咱可不能失了礼数。” 卞喜嘿嘿笑道:“监军放心,末将早已按着以往……安排妥当了。” 说话间,左丰领着司马睿往自己的府邸行去,那地方气派宏达,不想是个监军住所,倒有几分皇亲国戚的意味,想不到一个阉人倒挺知道显摆。 入得府内,早有侍卫,美婢,俊仆,家眷等候,他们一见到左丰回府,人人神情卑恭,不敢言笑。 左丰冷哼一声,先叫卞喜将司马睿带到内堂休息吃喝,自己则是先要去好好清洗一番,因为他到现在都似乎能够闻到身上的恶臭味,实在难以忍受。 卞喜领着司马睿入内,那里头早已安排好了美酒佳肴,就等贵宾到此一品。 只是司马睿心忧吕布跟童渊等人的安危,所以对着这些山珍海味也没有多大的兴趣,还时不时的瞧着外头,想来是在等左丰的通文。 卞喜见状,为司马睿满上一杯,笑道:“司马英雄,你不要急,这通文可不是小事,哪怕是监军的权力也需要好好的措辞一番,否则会落人话柄,这长安城的水啊,可不比帝都的浅上几分……” 司马睿心道自己的确有些急躁了,正好许久不曾吃喝,倒也觉得有些饥饿,就不拂对方的好意了,因为害怕喝酒误事,所以只是吃着面前的美味。 卞喜见状眉开眼笑,不知不觉中退出内堂,恰见那左丰换好衣饰走来,忙不迭上前邀功道:“监军放心,末将亲眼看着他吃下去,再过一会保证他插翅也难飞。” 左丰点了点头,笑道:“不错,你办事果然称咱家的心意,他现在怎么样了?” 卞喜笑道:“只要再等上一会功夫,他就是壮如牛也得倒下,到时候监军想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可又能快活快活了……” 左丰闻言嘴角不由自主的挑起笑意,可他又担心司马睿的本事,忙道:“小心为上,这小子的师傅看起来就很厉害,他不会也藏着什么吓人的本事吧……” 卞喜笑道:“监军在这里等着,容末将先去探探虚实……” 第二百八十六章:不明内情,计划继续 这左丰大概因是阉人之躯,故而竟生出这么个变态异癖来,居然对司马睿起了这般歪主意来。 好在司马睿身负隗宝阳天龙魂,百毒不侵,对付这等普通迷药还是不在话下,不一会儿便恢复如初,而且他深恨左丰居然要暗害童渊几人,这心里罕见的生出无穷杀意,已是箭在弦上。 为了活命,这左丰大喊大叫,言明还有秘密未说出口,倒是引得司马睿好奇,一时不曾下手。 大概是为了方便行事,虽然这府中有不少人在,但直到现在也不曾见有人来探看虚实,应是左丰在之前就将人给屏退了,倒是现在无人理会前来相助。 左丰见司马睿眉宇间杀意横生,不敢再有异动,忙伏地求饶,其声甚哀,其形甚悲。 司马睿见左丰故技重施,心头更是不耐,厉喝道:“别嚎了,把话说清楚了……” 左丰痛哭流泪,只得暂时拖延时间,缓缓说道:“司马英雄,咱家这会不敢有任何的隐瞒,之前那羽林乐进前来告知时,除了提及他们羽林卫的名号外,其实还有一道来自卫戍军的官牒,所以咱家才那么放心大胆的引军去了那范阳山,照着如今的情形看怕是卫戍军中也有人要害那吕布。” 他这阉人虽然德行不堪,但胜在心思狡黠,将前后联系一番后,便多多少少的知晓了其中的曲直,怕是那杀神吕布不知得罪了权贵,竟在现下要联手谋害。 司马睿闻言大吃一惊,他没想到左丰口里的秘密居然是有关卫戍军,当下急道:“你确定是卫戍军的官牒?署的是谁人的名号?上面内容是要害吕将军?” 一连三个提问,左丰哭丧着脸回答道:“自然是真的,要不然咱家之前岂能无视了中郎将的名号,实是因为有大将军的盖印,才敢如此行事啊……” 大将军,何进! 司马睿闻言一时陷入沉思,他没想到一趟长安之行居然牵扯出了这么多的大人物,除了草莽武道,诸子百家外,现在居然还多出了一个汉庭大将军…… 那么吕布现在到底要面临多少个强敌的围追堵绕,才能再次回归帝都? 可这次长安之行,是得到过何进首肯的,为何现在却要暗中谋害?是为了私吞并州兵马扫除威胁,还是有人越俎代庖欲行不轨? 司马睿不解,更是心惊。 左丰察言观色,生怕司马睿不信,故而急道:“司马英雄,你可一定要信咱家的话啊,咱家就是再有天大的胆,也不敢去谋害一位卫戍中郎将啊……” 狼骑军的战力无需多言,再加上一个无双第一的吕布,其实力早已凌驾于任何一支卫戍军之上,若是有人因此眼红吕布权势,倒是在意料之中。 而且一个羽林卫都督,绝没有这么大的能量能够调动地方兵马,那么左丰所言必然属实,帝都洛阳内还隐藏着一个敌人,正准备借着这机会除掉吕布。 只是吕布虽是降将,但他身上只要一天挂着中郎将的名号,那么他代表的就是汉庭,等闲人岂敢明目张胆的对付,也决然不会留下任何的空隙机会,所以一经发动必然是雷霆万钧。 ——先是封锁潼关等地,再以平乱剿匪之名重兵前堵后追层层围困,这次的谋划简直可以称作是天罗地网,那恩师跟吕布几人的处境岂不是更加险峻! 念及于此,司马睿悚然一惊,冷汗淋漓。 左丰趁此机会,弱弱的说道:“司马英雄,其实咱家虽然骗了你,但之前的建议你不如考虑一下,咱家这次是真心会去向那阎太守讨要通关文牒,到时候你们就可以浑水摸鱼的混过那些天险,自可无忧……” 司马睿心里明镜似的,他知道左丰这个提议很好,但主要还是为了保住后者自己的命, 他本有心除害,但心思急转之下却暂时决定放过此人的狗命,一把提起这奸贼,冷声喝道:“左监军,那么就要劳烦你带着我去一趟太守府了……” 左丰一听司马睿也要同去,脸上极为艰难的露出一丝笑意,道:“好好好……只要是咱家能做的,一定给英雄你做,就是咱家做不了的,我也想尽办法帮你做,只要能够饶了咱家这条贱命就好……” 司马睿冷笑道:“好,我答应你……绝不伤你性命!” 左丰得了承诺,当下大喜,随即又道:“那就委屈英雄先充当一下咱家的小厮,咱们这就出发,你看行吗?” 司马睿冷声道:“左监军,希望这次你不要在耍什么花招,否则我介意马上送你去见阎罗王。” 左丰欲哭无泪,颤声连连,道:“咱家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随后,司马睿先将昏死过去的卞喜藏起来,为了以防万一,他还将后者的手脚口舌全部禁锢,这才稍稍安心的让左丰在前领路。 府中众人见左丰匆匆而来,又匆匆而走,自然要上前问候探听一声。 谁知左丰生怕司马睿不悦,当即大发雷霆,将那发问之人狠狠辱骂一番,又叫下人赶紧准备好马车,二人一刻也不敢浪费的朝着那太守府邸赶去。 一路上左丰战战兢兢,心里百念交织,急思脱身之计,但他一想到司马睿那高超的武技,心道连那卞喜都挡不住对方的一脚,自己这身体只怕更是不行,因而只能垂头丧气的认命。 那太守府距离左丰监军府倒是不远,加上马车行路,所以不一会儿就到了。 临下车前,司马睿见左丰一脸苦相,忍不住威胁道:“左监军,你要还是这么一副为难的模样,可是很容易让人瞧出破绽来的,到时候可别怨我下手狠了。” 左丰心里一惊,苦笑道:“司马英雄,咱家……咱家马上调整,保证乐呵呵的,你容我一点时间……” 司马睿举起自己的拳头,不住冷笑道:“我倒等得及,可我的拳脚等不及,要不你跟我的拳头说说话?” 左丰连连摆手,道:“好了,好了,咱家这就好了……” 话音未落,只见此人神色瞬息万变,将那怯弱,焦虑,畏惧尽数消除,重新又换上一副傲慢,不屑,趾高气扬的模样,转变之神速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二人下车之后,左丰在前领路,司马睿在身后监视,亦步亦趋中很快便来到府中内堂。 因为此地也是太守阎忠平日办公之所,可能是在处理公务,也可能是在故意杀杀某人的嚣张气息,故而一时不曾露面,只叫府中仆役在旁伺候着。 这事要是放在平日,左丰定然早已不悦。 但此时他可没有这种心思,念及司马睿就站在自己的身后寸步不离,就好像那一把利刃悬于头颈之上,令人不由得心惊胆战,尿意突生。 司马睿虽然表面上显得冷酷严肃,但内心早已是惊涛拍浪,也不知道等会要见的太守会不会帮忙,若是不愿相助,他又该如何是好呢? 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还是……非常时候用非常手段,直接用武力逼迫? 为了恩师跟吕布的安危,他这知乎礼义廉耻的名门子弟,似乎也变得有些简单粗暴了…… 正当堂中二人各怀心思的时候,那太守阎忠……终于是姗姗来迟。 第二百八十七章:阎忠心有悲戚,左丰虚情假意 此次吕布走这长安之行,明面上是因为武者之故而去见识一下无双盛会,实则是因为他出身沧海蜃楼,欲以此钓出南华势力。 不料南华不曾出现,倒是那羽林卫跟卫戍军暗中勾结,竟是要谋取吕布性命。 司马睿有感吕布多番救护之恩,加上恩师童渊也已追赶过去,这二人在他心里的分量极重,故而恨不得插翅而飞与他们并肩作战。 如今为了一尽绵薄之力,他只能强压下心中的恨意跟杀意,将计就计压着那监军左丰来到太守府,希望能够得到阎忠的帮助。 若是能得到太守署名的通关文牒,他再在途中找到吕布等人汇合,就可以浑水摸鱼渡过那例如潼关,函谷关这样的天险雄关。 毕竟天险难越,又有重兵把守,若真是卫戍军中的某位权贵欲借此机会除掉吕布,私吞并州兵马,定然早早安排妥当,纵然以无双第一的威势,只怕也万难回归洛阳吧。 左丰战战兢兢,司马睿翘首以待,在一番度日如年的煎熬后,此时见这正主终于现身,当下各怀心思。 这阎忠看起来已有些老态,发丝中尽是花白,眼袋深沉,不过面色还好,身形也与一般官员不同显得有些消瘦黝黑,官袍也是成旧发白,给人的第一印象倒似个农家汉,哪有一方大员的气派。 只是当他瞧见了左丰的时候,那脸上不可抑制的浮现出愤怒跟厌恶的神情,不过很快就将这些遮掩,又恢复到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 因为司马睿一直在等待阎忠的出现,所以这一幕倒是恰好被他给捕捉到了,心道这位看起来已是高龄的阎太守……倒不像看起来的那么平庸。 阎忠走近之后,还不曾入住正位,便以太守之尊主动说道:“左监军,你可来了……” 谁知左丰此时内心活动颇为复杂,尤其是担心自己的小命不保,竟一时不曾听到太守的话,但在别人眼里,看起来倒像是在故意不理一样端坐原位。 阎忠见状,以己度人。 其实他之前有心迟来故意以此消磨一下左丰一贯的气焰,此时不免暗暗猜测对方是还施彼身,故而神情中大为不悦,重重的咳嗽一声,再道:“左监军,你来了啊……” 左丰吓了一跳,这才发觉了神色不悦的阎忠,不过现在这老头在他的眼里非但不在迂腐可恶,反而透着几分亲切,多年来的怨恨仿佛咋你这一刻化为灰烬,“情深意切”的呼唤道:“太守,见到您真好……” 阎忠寒毛一竖,皱眉道:“左监军,你这是怎么了?” 左丰回过神来,不敢去看身后的司马睿,赶紧收敛一下内心的激动,道:“没什么,没什么,咱家这不是之前在范阳山下九死一生,如今瞧得太守面容,不由得悲从心来才有几分失态,还望太守勿要见怪。” 阎忠见惯了左丰的嚣张跋扈,到还是头一次瞧见后者如此怯弱的模样,看来这次出兵应是遇到了什么大凶险,只是为什么这祸害居然还能这么好运气逃回来,真是祸害留千年。 念及范阳山下,他更是怒从心头起,一千人马雄赳赳的出城去,回来的只有六七百人,前后才过了几个时辰,却折损了这么多条鲜活的性命…… 要知道这些长安军可都是由本地子弟组成,家家沾亲带故,他们当中或是人父,或是人子,或是人夫,却无辜殒命在那范阳山下,实在是可惜,可叹,可悲,可恨! 一想到这些,阎忠的心头大恨,大怒,大悲,气血冲涌,不由提高了声响,喝道:“左监军,本太守倒想问问你,你出兵范阳山……是得了谁的命令?” 左丰一愣,道:“是那羽林卫副都督乐进啊……” 阎忠冷笑道:“老夫是长安太守,你却只是监军,请问你哪来的权力私自出兵,而且那乐进又为何要跳过本太守而去找你,这样岂不是太不合理?” ——还不是因为你是个迂腐儒生,那羽林乐进才不愿搭理…… 不过这番心思,左丰可不敢说明,只是连连称是,最后喟然长叹道:“太守教训的是,只是近日长安城内来了一大群来历不明的武道人,他们齐聚子午谷外,说是参加什么无双会,这事太守知道吗?” 阎忠皱眉道:“无非是些武道草莽人自作主张的聚会,朝廷对此也向来放的宽,你现在提及此事,难道这跟你出兵有什么关联?” 左丰答道:“本来这等草莽之流的聚集,本监军也不放在心上,但那乐进传来消息竟是有人意图要挖掘皇陵,咱家这一听这还得了,若是皇陵被掘了,莫说咱家了,就连太守你只怕也要受到波及,这才急匆匆的领军出去……” 阎忠闻言冷冷一笑,道:“左监军,还真是精忠报国,不遗余力啊……” 左丰将阎忠话里的讥讽之意视而不见,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哽咽道:“谁知那伙悍匪不但早有准备,而且个个武技超凡,咱家跟部下猝不及防之下,足足坚持拼杀数个时辰却最终落败,可怜三百忠勇将士含恨埋沙,咱家这心里真是痛彻心扉啊……” 这番做派,若不是阎忠跟司马睿深知这阉贼心性阴沉狠辣,只怕还真要被后者给蒙骗过去,但此时瞧来却觉得越发的面目可憎,虚情假意。 阎忠不悦至极,当下也顾不得同僚之间最后的那一点脸面,厉声喝道:“够了,左丰,你这些话去跟那些死难者的家人去说,整整三百人啊,等把那些遗体运回长安,老夫都不敢想象这个长安城会变成什么样……” 左丰最是瞧不起阎忠这等文士迂腐模样,心里对那些死去的军士也是不以为然,只是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冷哼,当下如坠冰窟。 他不敢在触怒司马睿,急忙换上另外一副嘴脸,道:“太守说的是,这些都是咱家的错,那就这么办吧,这些将士的安葬所需,他们家人以后的生活所需,通通由咱家一人承担,而且每家每户……咱家再以公家的名义送上一笔安抚钱财,太守瞧着可行?” 阎忠听了之后,露惊疑,仿佛不认识眼前的左丰了,当下脱口言道:“你……你说的当真?”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