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活隋》 第001章 从酒桌开始 正月的长安,雪还没有消融。 从南到北,自东往西,暗灰色的天空与净白色的大地都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气氛,就如同这个时代一样,让人感到恐慌。 城西酒肆,跟屋外的天寒地冻比起来,酒肆之内可以说是温暖如春。 伴随着弦乐的合奏,舞伎的扭动,推杯换盏之间的豪言壮语,一位从衣服红到脸的少年终于趴在了桌上。 唯独两道剑眉之间深深的皱褶,表露出内心的压抑,亦或者是期待着某种力量的融合。 桌下的碳炉子呼呼的往外冒着热气,而桌上则零零散散的摆放着早已被喝空的酒瓶。 易乐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自诩酒量还不错的他,在两壶白酒之后竟然感觉到头晕目眩,胃里翻江倒海。 他觉得整个身体都开始晃动,如同在大海之中,小舢板遭遇大风大浪一般。 前一秒,他还在数十人的瞩目中一口气闷了两壶分酒器,里面分别装有二百五十毫升高度白酒,为的就是让甲方能同意每平方米多加五元的综合包干价。 后一秒钟,当易乐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鼻腔内还弥漫着浓重的酒气,原本记忆中的玻璃杯变成了如今眼前的陶杯,满桌的山珍海味也成了如今的汤饼、纯羹。 而且面前的人穿着也古怪了许多,或黑或暗,收紧的袖口牢牢的圈在了手腕之上,长襟齐地,脖子上还围着像是貂绒一般的东西。· 屁股之下的沙发也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硬邦邦的地板,硌得屁股有些生疼。 易乐撑起了脑袋,看着桌上的三人,从面目来看,并不是相识的模样,但三人都目不转睛的看着易乐,大眼瞪小眼的气氛,让四人都不约而同的张大了嘴巴。 “我穿越了?”易乐暗想道:“面前的又是什么人?” 另外三人看着重新迸发出活力的易乐,呆滞的眼神又变得富有活力起来。 “郎君没事!” “郎君没死!” 长相有些相似的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特别是两人的鼻梁,弯若鹰钩,第一眼就给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易乐的脸上瞬间挂起了几条黑线,感情这几人还以为自己醉死在了酒桌之上。 “还好!还好!”另外一名跟易乐看起来差不多年龄的人拍着胸脯,但他的额头上却有几道明显的抬头纹,“既然没事,就赶紧送易郎君回府吧!” “诶~就这样回去了?”年龄最小的鹰钩鼻有些不尽兴,“说好的不醉不归,岂能这么轻易的放过了易郎君!” “春宵一刻值千金!再说易郎君也不容易......” 易乐越听越纳闷,怎么自己一穿越就扯上了春宵?还能回府?未必是成了某家的大少爷? 比起原来的状况,易乐对自己新的身份充满了期待,起码自己也算是有身份的人。 不过大概过了零点几秒,易乐回过了神,暗想道:“不对?我结婚了?我的新娘子又是谁?” 易乐的处境比盲婚哑嫁更令人头疼,不管他愿不愿意,事实已经确定。 如果新娘子是个丑八怪怎么办? 只能不把灯打开吗? 不单单是这样,易乐还凭借着自己脑海中薄弱的文科知识搜索着自己正处于什么时代,他唯一能肯定的,自己绝对不是在清朝,因为周围的人都没有辫子。 他再次打量着周围的陈设,回想起刚刚其他人对自己的称呼,“未必是唐朝?” 易乐想到这里,心里还算是满意,起码穿越到了一个不用拼命的时代,能在大唐的盛世之中安逸过完这辈子。 “易郎君肯定是醉了!你看他半天都没有说话!” “醉不醉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我看他是装的!” “我想我是醉了。”易乐终于开口了,“各位郎君,我们改日再战!” 鹰钩鼻两兄弟听到易乐的回答后都发出了唏嘘之声,随后也没有做过多的停留,离开了酒席。 “易郎君,我送你回府吧!”一直帮易乐说好话,打圆场的皱纹男留了下来,看他的神情,似乎有事情要求易乐。 求了一辈子人的易乐,第一次有人求自己,看来他穿越的开端的还算不错。 有酒、有房子、还有一位不知道容貌的老婆。 易乐没有拒绝,毕竟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现在有个好心人送自己回去,也算是免去了这些烦恼。 出了酒肆没几步,易乐就感受到了来自这个世界的寒意,寒风入背的感觉让易乐抖了又抖。 “今日是郎君的大喜之日,没想到郎君还能逃出来,跟我们几人厮混。”皱纹男倒吸了一口凉气,“刚刚拜托郎君的事情,可以一定要放在心上啊!” “我答应了他事情?”易乐感觉到莫名其妙,他也想知道这位好心人究竟是谁,他灵机一动,借着酒劲说道:“你是哪厮?竟然拉着我?” 那人疑惑的看着易乐,刚刚还在酒肆之中把酒言欢,怎么一出门就不认人了? “郎君肯定是上头了!连我都不认识了!”他还是拍了拍易乐的肩膀,“我是叔德啊!” 易乐又快速的搜索着浅薄的记忆库,照理说穿越了应该遇见几位名人才是,而叔德这两个字在易乐的脑海中并没有印象。 他一屁股坐在了一旁的地上,忍着冰冷的感觉,继续装疯卖傻的问道:“叔德是谁啊!我怎么不认识!你是不是看上我什么了!” 皱纹男的抬头纹又加重了几分,但还是和和气气的看着地上的易乐,他伸出了手,耐心的说着:“郎君真是醉了!连叔德也忘记了!李渊啊!” 易乐一下子愣住了,他打量着面前的人,暗想道:“跟皇帝同名同姓?” “三点水的那个渊吗?”易乐追问道。 李渊哈哈大笑起来,眼泪都差点笑了出来,“想不到易郎君平日里看起来闷闷的,一喝了酒就变得如此的风趣!没错!渊谋远略的渊!” 易乐彻底傻了,自己一开局居然遇见了大唐的开国皇帝,想起自己的鲁莽行为,易乐感觉到自己离死不远了。 “草民......”还没等易乐把话说完,他转头一想,“不对啊!李渊当皇帝都是中年的事情了!” 李渊也被易乐的行为吓了一跳,他连忙扶起了易乐,还特意左顾右盼的瞧了瞧,“看来郎君是真的醉了,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但易乐却是酒醉心明白,既然李渊还不是皇上,那自己肯定不是在唐朝,未必是隋? 一想到这里,易乐的心里着实凉了一大半,活在隋朝肯定没有唐朝安逸,如果碰上什么杨广什么的,叫自己去打打仗,那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也不对啊!”易乐再次看了看李渊,“他和杨广是表兄弟,年龄也没差上多少,算起来也不是隋朝啊!” 易乐只好再次向身边的李渊求助,带着满嘴的酒气,凑到了李渊的耳边,“叔德啊!如今是几年了?” “大成元年啊!”李渊莫名其妙的看着易乐,心想着:“幸好自己跟着出来了,不然易乐肯定要冻死街边不可。” 一听到这个答案,易乐刚刚还凉了半截的心算是彻底掉进了冰窖,跟天寒地冻比起来,还要冷上数倍。 大成,没有一个年号会如此的短暂,仅仅存在了一月有余,就被取而代之。 而取代它的并不是王朝的更迭,也不是政局的叛变,而是当今的皇上自己撂摊子了。 宇文赟只有二十出头,却沉迷于声色犬马之中,过着晨昏夜醒的日子,咒骂着父亲为什么不早点死。 他的生命也如同年号一样短暂,退居太上皇,并没有给他带来长寿,反而是生命的终结。 “郎君!郎君!”李渊连唤了两声才把出神的易乐拉了回来。 易乐战战兢兢的看着李渊,眼里流露出了莫名的恐惧。 “你还好吧?” 容易满足的易乐好不起来了,他反问着自己,“为什么不穿越到一个和平的年代?为什么不能当上一个小王爷,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 暮鼓已经敲响,李渊催促着易乐,“我们快些走吧!等会就宵禁了。” “我还有一个问题!”易乐仓皇的拉住了李渊,“刚刚走的那两人又是谁?” 李渊的身子往后仰着,“看来郎君真的醉得不轻!他们是阿糜和阿摐(音同“窗”)啊!你不记得了吗?” “谁?” 李渊无助的摇着头,“杨勇和杨广啊!” 易乐差点没有跪在了地上,自己居然和一个太子、两位皇帝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好了吧!郎君记起来了吧!”李渊心事重重的说着:“今日之事,切不可告诉你的岳丈!” 说完,李渊就拖着木板似的易乐前往了他的新婚之夜。 第002章 这波不亏 一觉醒来,易乐躺在了柔软的大床之上。 他不记得李渊离开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情,甚至以为是自己做了一场离奇的梦。 但看着眼前大红色的床幔,宿醉后的他,还是确定,自己没有见周公。 迷糊的眼神在一瞬间完成了转换,易乐蹭的一下坐了起来,掀开了盖在身上的棉被。 衣服还是昨晚的,腰间的扣带也没有解开的痕迹。 易乐不由得长舒了一口气,自己的新婚之夜幸好没有迷迷糊糊的渡过,况且还没有见到新娘子,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原来易乐也有喜欢过的人,说得好听一点,叫做单相思,说得难听一点,叫做备胎。 以至于易乐到现在还没有牵过女孩子的手,面对如今莫名其妙就有了的老婆,易乐的心里可以说是七上八下。 得,心痒。 不得,痒得更难受。 易乐下了床,打量着屋内的一切,房间整体的风格给人一种温馨的感觉,易乐凭借着自己的经验,估算着大概有二十多平方米的大小。 易乐穿越前住的是公司分发的宿舍,八十厘米宽的高低床让易乐常常要忍受来自上铺两百来斤的威胁,现在倒好,给了他一个单间配套,也算是鸟枪换炮了。 房间的中间摆着两个碳炉子,其中一个上面还烧着热水,正呼呼的往外冒着水气。 古朴的氛围让易乐觉得自己像活在了电视剧里,他对一切都感觉到了新奇。 “应该是个大户人家!”易乐偷笑道:“看来我的生活还算是不错!不知道我又是哪家的公子!”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了,易乐紧张的看向了门口,不知道是谁要进来了。 易乐往后退了两步,连呼吸好像都不顺畅了。 “夫君?你醒了!”兴奋的语调婉如春日的鹂鸟,来人放下了手中的小盒子,站立在了易乐的面前,关切的说道:“你怎么不多睡一会?” 易乐感觉到有些不可思议,他打量着面前比自己矮上小半头的女子,狐疑道:“你是我老婆?” 女子听不懂易乐的称呼,她歪着头,好奇的看着易乐。 易乐这时才发现,她的右眼角边上有一颗泪痣,像是镶嵌在皇冠上的宝石,给这张精致的脸蛋点上了最惊艳的一笔。 “夫君的酒还没醒吗?”女子笑盈盈的问道,情窦初开的少女还沉浸在新婚的喜悦之中,连看易乐的眼神都饱含着爱意。 易乐呆若木鸡似的点着头,他缓缓的揉着太阳穴,“头有点痛,不过也没有什么大碍。” 女子走到了碳炉子的跟前,拎起了铁壶,为易乐倒了一杯水,“昨日夫君礼成之后便不见了踪影,幸好唐国公派人送来了口信,不然我还以为夫君逃婚了。” 易乐能明显感受到女子口中的失落感,他不知道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为什么要逃避,起码不会是因为她的相貌。 “叔德几人缠着我,所以没有办法。”易乐顺着话往下说,“我们去酒肆喝了几杯。” “夫君不必解释,如今我已经是你的人了,所以你做什么,我都不会过问。”女子送上了暖心的话语,“只不过,以后要少饮些酒才是。” 易乐点着头,他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善解人意的女孩子,如果换到现在,半夜喝酒到酩酊大醉而回,恐怕连门都进不了了。 “既然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虽然自己现在对她还没有感情,但好歹也是自己的合法妻子,”易乐暗自发誓,“一定要好好待她!” 女子将小盒子交到了易乐的手中,谨慎的嘱咐道:“夫君,这是我两的婚书,你一定要收好!” 易乐接了过来,盒子的材质像是黄杨木,长一尺二寸,宽一寸两分,上面还用五色的棉线绑着,显得十分庄重。 易乐下意识的解开了棉线,将盒子打开,里面正放着一封折叠规整的书函。 函上题写:谨谨上相府高司录阁下。 “有点意思。”易乐看着函上苍劲有力的笔迹,就觉得这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他小心翼翼的展开了信函,上面出现的文字彻底将他吓了一跳。 “易乐顿首顿首,触叙既久,云久藉微猷。未由展觌(音同“敌”),倾慕之至,难以名言。乐自第二男,年已成立,未有婚媾。承贤第五女,令淑有闻,四德兼备,愿结高缘。” 易乐看到这里才明白自己原来是穿越到了一个和自己同名同姓的古人身上,而且他和眼前的小娘子从未蒙面,真如昨晚所猜想的盲婚哑嫁。 不过幸好眼前的女子不是半老徐娘,不然自己就亏大了。 易乐又觉得不错了,起码自己不是唐中宗时期的窦从一,这位悲情男主角在皇上的算计之下娶了韦皇后年过半百的奶妈。 心花怒放的易乐不禁暗喜,穿越之后能有一个不错的家,还能有一位如花似玉的老婆,想想就还差一点就能走向人生巅峰了。 “夫君,你看什么呢?”女子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这波不亏!”易乐傻笑着将婚书又放进了木盒子里,转手还给了女子,“还是你收着吧!我这人没什么记性!搞丢了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女子将信将疑的接过了木盒,“夫君,昨晚你回来之后蒙头便睡,以至于我们的礼节都没有完成。” 易乐一听到这句话,春心一下子荡漾了起来,“这大白天的,不好吧?” 没想到女子嘟着嘴,不开心的说道:“白天有什么关系?我们都成亲了!” 易乐倒吸了一口凉气,暗念道:“早听说唐朝时期女子彪悍开放,没想到北周的民风也如此猴急! 既然成了别人的丈夫,总不能这么点小事都不能满足吧!” “好吧!好吧!”易乐暗喜道:“那就来吧!” 女子一听到易乐的答复,开心的蹦了起来,她激动的说道:“夫君,你稍等,我去拿件东西!” 易乐深感意外,他没想到古人还有这样的情趣。 雏鸟的易乐哪里经受得住这样的挑逗,他也迫不及待的说道:“好!好!我等你!” 女子蹦跳着走到了房间的另外一侧,而易乐也开始费力的解起自己的腰带,脸上的笑容已经要掩饰不住了。 等易乐解开了腰带,女子也含蓄的走了回来,她的手中多了一把团扇,随后坐到了易乐的身边,将团扇挡住了脸,“夫君,开始吧!” 这好像和易乐想的不一样,脸上的团扇将两人彻底隔开了,易乐狐疑的问道:“这个东西,干嘛?挡住了,还怎么......” 女子又把团扇放了下来,嘟着的小嘴都要上了天,她埋怨的说道:“人人都有却扇诗,昨夜夫君醉了,也没有做这些礼数,所以现在补上!” 黑线又爬上了易乐的额头,原来是要自己吟诗,而不是做其他的事情。 “虽然夫君已经见过了我的容貌,但我还是想要一首却扇诗。”女子满怀期待的又将团扇挡住了脸,等着易乐的大作。 可易乐却犯难了,理科出身的他哪来的浪漫情怀,叫他算个桩基础压力或者边坡系数都没问题,如今要让他吟诗作对,这分明是要公鸡下蛋——强人所难。 沉默了半晌,易乐还不知道要说什么,女子似乎有些等不及了,她催促道:“还没有想好吗?” 易乐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总不能给她背一首春眠不觉晓吧! 理科生总有理科生的浪漫,易乐灵机一动,他扶下了团扇,“人人都有却扇诗,我给娘子一份不同的。” 女子看着易乐真挚的眼神,显得更加激动了,“什么东西?” “变一个戏法。”说完,易乐就伸出了右手在女子面前晃了晃,“你看什么都没有吧!” 女子兴奋的点着头,“没有。” 随后易乐将掌变拳,放在了女子的面前,“吹一口气。” 女子闻声照做,嘟起的小嘴胜似樱桃。 “不要眨眼睛哟!”易乐故作神秘的说道:“看好了!” 握拳的手缓缓展开,女子的眼睛都要掉入了易乐的手掌之中,满怀期待的等着神迹的发现。 可易乐的手里还是空无一物,女子瞬间泄了气,“什么都没有!夫君变什么了?又唬我!” 易乐笑了起来,他牵起了女子的手,真挚的说道:“我变得更加喜欢你了!” 女子听后,面色潮红,看来不管哪个年代,女人都喜欢听甜言蜜语。 她站了起来,半蹲着,柔声道:“小女高净,小字幼莹,见过夫君。” 易乐到现在才知道自己老婆的名字,嘴角流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小生易乐,没有小字,见过娘子。” 幼莹听后噗呲一下笑了出来,“夫君快些换衣服吧,阿耶还在东阁等着呢!” “好!好!好!”易乐也想见见自己的老丈人,毕竟自己捡了这么大个便宜,也该去说声谢谢,说不定老丈人一高兴,还和自己喝上几杯。 可易乐转头一想,“不对啊!这不是我家吗?怎么老丈人在这里?” “幼莹,”易乐小声的问道:“为什么阿耶会在这里啊?” 高幼莹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反问着易乐,“这不是我家吗?阿耶应该在这里啊!” 晴天霹雳般的消息从易乐的脑门顶传到了脚板心,他一瞬间明白了自己的身份,“原来我是倒插门啊!” 第003章 老丈人见女婿 易乐跟着高幼莹的脚步前往了东阁,从来没有见过老丈人的他好比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 等两人来到东阁之后,高堂之上坐着一位精神健硕的中年男子,面对迟到的女婿,这位老丈人的脸上明显写着不高兴。 高幼莹走了上了去,亲昵的称呼着:“阿耶,我和夫君来给你问安。” 易乐有些紧张,又没有带手信的他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高幼莹见易乐半天没有反应,悄悄的踩了易乐一脚,提醒着:“叫人啊!” 易乐咽了咽口水,再次看向了高坐之上的老丈人,“岳丈!” 中年男子皱着眉头,完全没有高兴的神情,他责怪着高幼莹,“虽说是成了婚,但礼数还是要有的。你是我最小的一个女儿,但也不能娇着惯着,不然今后的日子又该如何过?” 易乐倒吸了一口凉气,到现在才觉得自己这位倒插门女婿的苦难日子才刚刚开始。 “阿耶~”高幼莹带着明显的偏袒,撒娇的说道:“夫君昨日被唐国公和杨家两兄弟拉出去喝到半宿,夫君自然要晚点才能起来!” 一听到唐国公和杨家兄弟的名号,中年男子的气焰收敛了一些,但还是不改黑脸,“也对!黒服是该换换了,多和他们接触,也算是好事。” “阿耶!不准叫夫君黒服!”高幼莹嘟着嘴,“夫君又不是手染血腥之徒!这么传出去,你叫女儿的面子往哪里放!” 中年男子呵呵的笑了出来,易乐明显的能觉得老丈人的笑声里有着嘲讽的意味,“面子?你让为父的面子往哪里放?本来打算给你介绍山东氏族之子,可你偏偏看上了这么一位黒服之人!羞矣!” 易乐听到这里不乐意了,自己好歹也是堂堂七尺男儿,虽谈不上顶天立地,但也没有坑蒙拐骗,这才刚结婚,就被老丈人一顿数落,那自己的面子又往哪里放! 虽然是上门女婿,但好歹也有尊严! 易乐刚要开口反驳,没想到高幼莹却哭闹了起来,“阿耶!他好歹是你的女婿!我的夫君!如此诋毁,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吧!” 中年男子虽然嘴上不饶过易乐,但还是心疼自己的女儿,毕竟已经成了婚,就算是阿猫阿狗也要认了。 况且易乐是入赘,以后的孩子还是姓高,这也算是一种补偿。 “罢了罢了!”老丈人拂袖背过了身,“你们退了吧!为父还有公事要办!” 这一次,高幼莹直接拽着易乐的手就出去了,连头也没有回。 胸口憋着气的易乐觉得这是人生之中最大的难题,要让老丈人对自己刮目相看,首先就是要一改这具身体以前的印象。 树活着还要争一块皮,人活着当然要争一口气! 易乐还没弄懂身边的高家大小姐究竟是什么来头,自己的老丈人又是什么来头,为何自己穿越之后能和李渊、杨勇杨广两兄弟把酒言欢,但从今天老丈人的反应来看,自己原来应该是一位不受待见的主儿。 高幼莹气冲冲的回到了房间,向来温顺的她还没有像这一次反抗自己的父亲。 她有三个哥哥,一个姐姐,从小就受到了哥哥姐姐的疼爱,比起高幼莹,父亲显然要偏袒其余四个孩子。 易乐也感觉到了奇怪,如果老丈人真的这么不喜欢自己,为何当初又要同意这门亲事? 黒服又是什么? 山东氏族是什么? 老丈人口中的公事又是什么? 谜一般的身世笼罩在易乐的周围,要想在这个时代活下去,恐怕首先要弄清楚这一切。 易乐走到了高幼莹的身边,看着哭哭啼啼的娘子,他的心里也不好受,毕竟事情发展成现在这般模样,和自己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娘子,莫哭了。脸上的妆都要花了。”易乐安慰着高幼莹。 高幼莹还是不依不饶,她激动的说道:“阿耶凭什么这么说夫君!夫君也是有手有脚,自力更生!比起山东氏族的公子哥不知道强上了多少倍!” “幼莹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一个好的生活!”易乐已经暗下了决心,既然成了别人的老公,就有义务给她最好的一切。 “夫君可曾唬我?”高幼莹眼中带泪的凝望着易乐。 易乐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女孩子这么看着,自豪感油然而生,他拍着胸脯,打着包票,“定不负卿!” 高幼莹听后一下子抱住了易乐,破涕为笑,“我就等着夫君飞黄腾达之日!” 易乐听到高幼莹的期许之后,心里就更加纳闷了,他摸着幼莹的头,“不知道娘子看上了为夫的哪一点了?竟然肯委身下嫁。” 幼莹抬起了头,泪眼婆娑的看着自己心仪的郎君,“那日阿姐路过市集,被夫君店内的黑棍所吸引。阿姐便向夫君买回了一根,阿姐说这个东西比石蜜还甜,食之如甘饴。尝后,果真如此!” 易乐又纳闷了,黑棍又是何物?这又和高幼莹嫁给自己有什么关系? “娘子放心吧!这辈子,我易乐绝对不会骗你!” 高幼莹觉得自己嫁对了人,刚要抱住易乐,门口却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少娘子,唐国公来了,要见少郎君。”婢女在门外谨慎的说着。 本是你侬我侬的场景又被李渊打断,高幼莹显得有些不开心,但易乐却觉得这是一个机会,能弄清楚自己的来历。 “娘子,我出去瞧瞧。”易乐拱手之后,便出了门。 一出门就看见李渊笔直的站在屋外不远处,他的神情十分焦急,似乎有大事要跟易乐商量。 “叔德!”易乐挥了挥手,迎了上去,“你怎么来了?” 李渊一见到易乐,两条眉毛都要并到了一起,再一听易乐的口气,眉毛瞬间像是被强力胶水黏住一样,再也分不开了。 “易郎君!你昨晚答应过我的啊!”李渊愁容满面的说着,看着皱在一起的五官,活脱脱的像是一位老太太。 “我答应了你什么?”易乐僵住了,反问着李渊。 第004章 李渊的苦水 李渊抿着下唇,额头上的抬头纹又出现了,他附到易乐的身边嗅了嗅,“想必是郎君酒还未醒,叔德陪郎君出去走走。” “这边请。” 易乐和李渊出了府邸之后,易乐还特意回头看了看门额,想要从门额之上知道老丈人究竟是什么身份。 可易乐傻眼了,只看见宽大的匾额之上端端正正的写着高府二字,并没有透露出其余更多的有效信息。 “郎君,”还没走出几步,李渊三缄其口,“你真不记得了吗?” 易乐有些木楞,“叔德兄,在下昨日酒喝多了,现在还头疼,烦请再说一次。” “刚刚在府上也不好明说,毕竟人多口杂,”李渊瞧了瞧四周,大雪漫漫的长安城中,虽是白天,但也少有行人,“郎君曾答应过叔德,只要叔德给郎君弄来黑棍,郎君就一定会帮叔德去问问高洁的意思。” 易乐想起婚书上的字句,自己娶了高家的小女儿,而李渊口中的人名又只有一字之差,想必就是高幼莹的姐姐。 “那我不是和叔德要成为连襟了?”易乐突然回过神,自己有个未来皇帝的连襟,说出去,也算是皇亲贵族了。 “郎君切莫取笑叔德,”李渊满脸愁容,“自家父仙逝之后,叔德空继承了国公的头衔,实则家道中落,如今与阿娘借宿在随国公府上,日子还比不上高府一二。” 易乐越想越疑惑,不免追问道:“既然叔德身为唐国公,为何不向在下的岳丈亲自提亲,反而要在下代为前去试探口风?” “郎君,我们找一酒肆详谈,天寒地冻,实在难以忍受。”说完李渊就将易乐带到了几人常去的酒肆之中。 一落座,李渊便命人温上了两盏热酒,易乐是喝不下了,一闻见酒味,干哕的反应就涌上心头。 但李渊好像在没有酒的情况下,肚子里的话就说不出来,火炉上的酒盏刚刚冒泡,李渊便取了下来,细呷两口之后,才将事情娓娓道来。 “不瞒郎君,叔德也曾想过亲自提亲。”李渊略有深意的说道:“不过高司录昨日已经明确的表示了,要将剩下的女儿嫁给山东氏族子弟,叔德恐怕再无机会了。” 易乐在李渊的字里行间里面终于知道了自己岳丈的身份,原来是相府司录,回想起婚书上的封皮,易乐到现在才知道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叔德虽然家道中落,但山东氏族焉能与唐国公的同日而语?”易乐发出了自己的疑问,自己的岳丈也说到山东氏族子弟比自己强,为何连李渊都有所顾忌? 未必山东的煎饼真的比长安的香? 李渊听后连忙捂住了易乐的嘴,差点将桌上的酒盏都打翻,随后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在确定没有人听到之后,才小声的开口,“郎君的酒意恐怕又上头了!崤山以东自古是名门望族之后,庙堂之上大多是山东氏族的门亲,切不可乱说!” “感情不是我认为的那个山东?”易乐暗想道:“幸好自己遇见了李渊,不然可真要闹出笑话了。” “叔德也不差啊!陇西李氏不是也是名门望族吗?”易乐继续追问道:“想必是叔德过谦了,岳丈一定会同意的!” 李渊愣住了,他再三看了看易乐,“郎君是否要去看看食医或疾医?叔德怎么感觉郎君怪怪的?” 易乐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后脑勺。装作痛苦的模样,怯懦道:“昨晚醉酒之后,脚下一滑便摔在了屋内。今早内人告知,说是头被撞了。不过也没有大碍,过几日便好了。” 李渊端起了酒盏,又呷了一口,“难怪,郎君连叔德是赵郡李氏都忘记了!祖父虎,阿耶昞,皆赵郡之人,渊也不例外。” 听到这里,连历史知识都不怎么丰富的理科生都感觉到了意外,若不是听见李渊亲口所说,他怎么也不敢相信唐朝一家子人居然是赵郡李氏。 易乐这时才隐约的感觉到了帝王之术,李渊一家子认骑青牛过函谷关后不知所踪的李耳为祖先,唐朝开过之后,认道教为国教,原来都是为了让自己成为陇西李氏,成为名气在郡望之上的陇西贵族的一员。 “真是糊涂了!糊涂了!”易乐连声道着歉,“经叔德一番提醒,这才想了起来。” 李渊看着跳动的炭火,嘴里呢喃道:“若是高洁有意,叔德定会让阿娘去求姨父,让姨父为叔德问名。” “那不就是杨坚?”易乐倒吸了一口凉气,觉得自己居然能和两个朝代的皇帝都扯上一点关系,身份瞬间不一样了。 易乐下意识的端起了面前的酒盏,嘴唇刚碰上,就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不过他一下子又回想起李渊的老婆不是姓窦吗?为何会要娶自己的大姨姐? 想起日后李渊与窦氏辛勤耕耘的爱情结晶,隋唐演义就像是幻灯片一样在易乐的脑海中闪过。 李建成、李世民、李玄霸、李元吉、平阳公主,随便拎出一位都是人中龙凤,出类拔萃之人。 一想到这里,易乐不禁偷笑起来,按照自己现在与李渊的关系,让这五个小孩叫自己一声叔叔不过分吧? “郎君在笑什么?”李渊看着嘴角咧开的易乐,狐疑道:“未必是在嘲笑叔德痴人说梦?” 易乐连连摆手,“叔德过虑了!感情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岳丈不答应恐怕也没有办法。” 李渊听到这里,刚刚的意气风发都不见了踪影,一双眼睛直盯着酒盏,一言不发。 “那你喜欢她什么啊?”易乐也不知道李渊为何会对自己的大姨姐如此上心,难道说高净长得天姿国色,倾国倾城? 李渊深吸了几口气,随后又端起了酒盏,“初到姨父府上的时候,叔德便看见了高净和令正,高净在叔德的心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叔德自问不能娶上山东氏族之女,恐怕只有高净的身份才能让叔德勉强配上。” “叔德,我有一句话想跟你说......” 还没等易乐把话说出来,酒肆的大门就被推开了,急匆匆的进来了一人,张嘴就喊,“易乐!你的果子行被盗了!” 第005章 黑棍是何物 穿越成了上门女婿,加上产业被盗,易乐可以说是最惨的穿越者了。 一听到这个消息,易乐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连忙跑到了传信人的身边,“快带我去!” “郎君!你要跟我说什么呢?”李渊也撑起了身子,“先说了再走!” 易乐现在是心急如焚,自家的稀饭都还没有吹冷,哪还顾得上你李家的事情。 他没有回答李渊的追问,撩起了门帘,就前往了自己被盗的果子行。 “可能真是脑子摔坏了。”李渊泄了气,一屁股又坐了下来,拿起了易乐剩下的温酒,晃了又晃,喃喃道:“喝了再去找你!” 当易乐来到市集时,早已围满了身穿黒服的人,其中还有些是白色,看布料应该不是大富大贵的人。 易乐一下子想到了老丈人口中的黒服,再看看带自己前来的传信人,他也一席黑衣裹身。 “让让!易乐来了!”传信人为易乐拨开了人群,将易乐带了进去。 可易乐一见到眼前的情景,瞬间傻眼了。 这哪里是被盗,分明是强盗来了。 五平米见方的小店已经被夷为了平地,稻草铺就的屋顶已经垮塌在了地上,上还压着一层厚厚的雪,足足有五寸有余。 果子行里面的东西都被压在了大雪之中,只留下了几根突兀的棍状之物伸了出来,上面居然还凝结了一层不算太薄的冰晶。 招牌露出了一角,上面突兀的写着一个“行”字。 易乐在震惊过后,分析着目前的状况,旁边的两家分别是幞头行和金银行,按照盗窃之人的心理来说,完全没有必要来偷自己的果子行。 而且另外两家的屋顶都只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唯独只有自己这里像是老天爷特别照顾一样,雪下得异常的大。 唯一的解释就是,自己的果子行并非被盗,而是被雪压垮了。 易乐联想到自己的专业知识,看着还在寒风中挺立的两根断了一半的门柱,想必雪荷载才是元凶。 易乐一想到这里,又乐了,他哈哈大笑起来,暗想道:“幸好自己来得晚,不然被房顶一压,不死也伤,岂不是要新婚的幼莹守活寡了!” 周围的人都好奇的看着行为举止反常的易乐,交头接耳。 “我看他是疯了!果子行都没有了!还在那里笑!” “他都是高司录的女婿了!果子行没有了正好名正言顺的吃岳丈了!说不定是真高兴!” 传信人摸着头,他看着近乎癫狂的易乐还以为这小子是打击太大,而得了失心疯。 “易乐,”传信人拍了拍肩膀,惋惜的说道:“晚点你来屠行,我送你点肉,晚上拿回去吃吧!” “那就多谢了!” 没人能明白易乐到底在乐什么,围观的群众也在此刻散去,只留下易乐站在了果子行面前。 兴奋过后的易乐再次打量起了市集,穿黒服的大多站在或大或小的店铺之内,看样子不是老板就是小二,而白衣浅色的多为顾客。 易乐现在才知道老丈人口中的黒服是什么,原来自己穿越之前,身体的主人只是这小小市集里面果子行的老板。 易乐这才明白为何高颎如此看不起自己了。高幼莹好歹也是官家之后,在这个重农抑商的时代,让幼莹嫁给自己也算是委屈她了。 一想到这里,易乐的心里就不是一个滋味,原来没有活出个名堂的他,如今到了古代,还是要这样碌碌无为的下去吗? 为了给幼莹的承诺,易乐不得不要为自己的前途重新做起打算,而摆在自己面前的就只有废墟一般的果子行。 易乐走了上去,刨开了被积雪所压住的黑棍,透心凉的感觉瞬间从指尖传到了头皮。 成年人的世界里面没有容易二字,易乐深刻的明白这个道理,就如眼前的一团乱麻一样,等待他的并不是只有眼前的困难。 当所谓的黑棍出现在易乐的面前时,易乐彻底傻眼了。 这或许是他穿越之后见到的最有亲切感的东西,易乐目瞪口呆的盯着眼前的黑棍之物,眼珠子都舍不得动一下。 “甘蔗!” 原来幼莹口中的黑棍居然是再平常不过的甘蔗! “想不到我竟然用一节甘蔗讨来了老婆!”易乐暗喜道:“如果回去,说出来都不会有人相信!” 易乐将面前的一根甘蔗费力的抽了出来,比人还高上一头的甘蔗握在了易乐的手中,颇有齐天大圣的味道。 可甘蔗并不是金箍棒,易乐也不是上捣天庭、下闹东海的孙悟空,他只是一个活生生的普通人。 “当家,黑棍还是前些日的价钱吗?”一位身穿黒服的人走了过来,笑盈盈的看着易乐,“新婚可好?” 易乐回过神,打量着面前的人,只见他的黒服虽然与市集之上的制式相同,但面料上还是有所差别,有一些轻微的亚光。 “做生意这么容易?竟然有老顾客自己找上门来?”易乐暗忖着。 “小店才遭遇此大祸,黑棍也仅剩下这些了。”易乐指了指在雪中露头的甘蔗,“郎君要多少?” “易当家可是我们市集的翘楚,如今娶了高司录的掌上明珠,可谓是给我们这些同穿黒服之人长了脸面!”黒服人拿出了满满一袋子的布泉,摆在了易乐的面前,“当初碍于地位没能参加易当家的婚宴,这些也算是随礼了。” 易乐还是头一次遇见有人主动送份子的,这可是他穿越之后收到的第一份财物,“哪里哪里,当家的也太客气了!随礼就不要了,你要黑棍是吧,我拿给你,按照上次成交的价格便可!” 说完,易乐就转身又从雪堆里像刨山药蛋子似的找出了七八根甘蔗,整齐的码放在黒服人的面前。 黒服人一看到满地的甘蔗,眼睛瞬间就亮了,跟见着金元宝似的。 “上上,三文。”黒服人复述着成交的价格,“一共八根,共二十四文。我予易当家三十文,就算是略表心意。” 黒服人麻溜的点出了三十文布泉交到了易乐的手中,似乎对于这桩买卖很满意。 “易当家,以后若还有黑棍,我尽数照收。”黒服人吃力的抱起了地上的甘蔗,接着说道:“价钱我们好商量!” 易乐点着手中的铜钱,瞬间觉得热血沸腾,冰冷的铜钱仿佛在此刻也有了温度。 这是易乐的第一桶金,来得如此的容易,甚至让这位初次经商的未来人都感觉到了有些不可思议。 “好!如果还有,我一定卖给你!”易乐欢喜的将布泉收进了怀里,随后还拍了几下,“诚信经商!童叟无欺!” 第006章 摊上大事了 黒服人笑了笑,随后便拖着甘蔗像市集的另一头走去。 “买这么多,牙齿受得了吗?”易乐望着黒服人的背影,看了许久,“想不到甘蔗的行情这么好!一定要找李渊多弄一点!” 正当易乐谋划自己商业大事,幻想着自己靠垄断甘蔗成为北周商业奇才的时候,四五名身穿官服的差役走到了倒塌的果子行面前。 “果子行当家可在?” 易乐还以为又来生意了,连忙回头,“卖完了!卖完了!” “大胆!”平准署的差役看着身穿彩服的易乐,两个瞪大的鼻孔往外呼着热气,厉色道:“市集经营居然不着黒服!抓住他!” 易乐一下子懵了,感情在这个时代穿花衣服也不行? “我又没犯法!干嘛抓我!”易乐护住了胸口,保护着还没揣热的布泉,“我可是良民!” “废话少说!抓起来!” 真的是人倒霉,喝凉水都要塞牙缝! 周围的人都看着易乐,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帮他说话,反而窃窃私语起来。 “郎君?” 喝完酒的李渊晃晃悠悠的来到了市集,一来便看到了平准署抓人的画面。 “你们干嘛呢?”李渊皱着眉头,打量着平准署的差役,“易郎君所犯何事?” “唐国公!”平准署一见到李渊,气焰收敛了不少,虽然大家都知道李渊是借宿在姨父的家里,但其身份还是有一定的威慑力。 “此人在市集却不着黒服。” 李渊看了看易乐的打扮,的确有如平准署所说。 “他没穿黒服是没错,但我也没有穿黒服,未必你也要把我也绑了?”李渊反问着。 “下官不敢冒犯唐国公。”平准署还是不松口,“可唐国公并不是市集中人,而此人却是果子行的当家。” 李渊喘着粗气,似乎酒劲就要上头了。他一把搂住了易乐的肩膀,指着乱成一片的果子行,“你看。” 平准署瞧了瞧,“下官不知道看什么。” “果子行都这样了,还能经营吗?”李渊追问道:“易郎君只不过是在市集来买点东西,并非是来开门营业。哪条律令上写着市集老板买东西还要穿着黒服的?” 平准署一下子被问得哑口无言,刚刚的盛气凌人一下子烟消云散。 “这可是高司录的乘龙快婿!”一旁有人小声的议论着,“这些鹰爪孙怕不是活腻歪了吧!” 越来越多的言论在市集里面发酵,平准署虽然没有过错,但过于迂腐的办事风格还是经常引得这些商户的不满。 “下官知道了。”平准署眼见捞不到好果子,也只好退去,“下官这就走!” 随着一声声哄闹,市集仿佛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之中。 李渊探着头,“如此小事也要兴师动众!”随后他又看向了易乐,“郎君,刚刚在酒肆之中,要说与叔德什么?” 易乐对于李渊的出手相助十分的感激,他往后退了一小步,随后拱手说道:“多谢叔德兄仗义出手,既然你我都如此熟络了,就不要再称呼得如此见外了。叫我小易便可!” “那好吧!小易!”李渊心急如焚,追问道:“究竟是什么话?快说来听听!” 易乐附到了李渊的耳边,轻声道:“小易要说的是,婚姻之事全靠缘分。如果高净不答应,还有更好的等着叔德兄!” 李渊听后瞪大了眼睛,愁眉不展,“郎君,你的意思是叔德没有机会了?” “那到不是!”易乐连忙摆手,不管李渊的老婆是不是自己的大姨姐,又或者是以后的窦氏,再看到李渊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之后,易乐也愿意去问问。 “我回去问了内人,再给叔德答复!”易乐郑重的说道。 李渊听到这里,眉头才略微的展开,“那我就先回府了!静候佳音!” “恭送叔德兄!” 送走了李渊之后,易乐又看了看自己的破烂摊子,要想在这个时代生活下去,恐怕还是要适应相应的法则,不是每次都会有李渊给自己出头,要想站稳脚跟,还需要自己努力才行。 不过今天的易乐已经赚了三十文的布泉,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开端,想起屠行当家还要送自己一块肉,易乐的心情瞬间阳光明媚。 “先回家!”易乐摸了摸胸膛,“回去也好吹一波!” 易乐在市集里多番打听才找到了答应送自己肉的屠行,一到屠行面前,当家的正在肢解一头刚刚宰杀的山羊。 “当家的,我来了!”易乐热情的打着招呼,问着满鼻子的血腥味,易乐到是有点明白自己老丈人为何看不起黒服之人。 拿笔杆子还是比拿刀柄子的人来得优雅,虽然沾满血的手也有可能是拿笔杆子的人,但明眼上却比拿刀柄子的要体面上不少。 当家的一看易乐的到来,脸上还是笑呵呵的,“易乐!你来了啊!”他放下了屠刀,将手在身上的黒服上随意的擦拭了几下,“这是刚下的羊排,拿去!” “这怎么好意思!”易乐还以为会送什么边角料给自己,但没有想到一出手竟然是好端端的羊排。 “多少钱?我拿给你!”不贪图小恩小惠是易乐一贯的做事原则,况且他也知道这些黒服之人不容易,也要养家糊口。 “说了给你就给你!”屠行当家似乎认定了这个理,“觉得好吃,下次来买!” 说完,当家的又操起了屠刀,继续专心致志的肢解羊肉。 易乐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随后从怀里摸出了十余个布泉放在了案板之上,拿着羊排准备走。 可就当一转身的时候,易乐又看见了自己熟悉的东西。 “怎么这里也有甘蔗?”易乐一下子警觉了起来,“未必是遇到同行了?那我的卖甘蔗大业又怎么能实现!” 但他抬头瞧了瞧匾额,上面清楚的写着“蜜行”二字,并非果子行。 易乐拎着串好的羊排,向蜜行走去,他就要看看,这位同行冤家究竟是什么来头,竟然也有甘蔗一物。 第007章 好像亏本了 映入易乐眼帘的是一个个土黄色的陶盆,盆中放有或而是固体,或而是混合物的东西。 易乐见蜜行之中没有人,伸出手,沾了沾眼前的一盆蜂蜜状的东西,随后一尝。 “甜!” 易乐的味蕾像是被彻底打开了,越发是在寒冷的季节,甜食给人的满足感就更加的强烈。 比起原来在超市之中买的罐装蜂蜜,眼前的土蜂蜜显然更有自然的气息。 “咦?”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过来,“易郎君要买蜜吗?” 易乐回过头,正好看见跟自己买甘蔗的亚光黒服人,此时他的手里又拿着几根甘蔗,似乎不像是从易乐那里买的。 “啊!买一点!”易乐随口答应道:“不知道是什么价钱!” 蜜行当家放下了手中的甘蔗,一一介绍起来,“这盆自然蜜,十五文一斗。这盆饴蜜,二十五文一斗。这盆......” 易乐听着蜜行当家的报价,眼睛都瞪圆了,比起自己的甘蔗,眼前的各种糖类才是真的值钱! “这不是蔗糖吗?”易乐注意到了角落里的一盆,虽然看上去没有现代的蔗糖精致,但直觉告诉易乐,眼前的就是蔗糖! 易乐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原来蜜行当家是在市集上采购甘蔗,自己炼糖! “当家的,这种蜜多少钱?”易乐指着蔗糖说道。 “郎君可真是又眼光,此种蜜可是本行最畅销的!”当家的毫不掩饰的说道:“三十五文一斗!” 易乐倒吸了一口凉气,在看了看蜜行当家不同他人的黒服,就知道他靠着这个行当赚了不少的钱。 自己卖给他的甘蔗,八根才二十四文,而他的蔗糖一斗就能卖出三十五文的价格。 且不说甘蔗转化成蔗糖的比例是多少,但光光看明面上的对比,也能看出两者的差距。 易乐越想越亏,看着自己的卖出的甘蔗,仿佛看到了许多布泉从自己的荷包飞到了他人的荷包之中。 “郎君,你要买什么?”当家的见易乐半天没有说话,追问道:“我们都这么熟络了,便宜点算给你!” 易乐猛然回过神,他指着面前的蜂蜜说道:“就这个吧!给我来一斗!” 当家的也没有多想,随后满满的给易乐盛了一斗,而易乐也老老实实的交出了十五文的布泉。 走在路上,易乐仿佛嗅到了商机,他一手拎着羊排,一手提着蜂蜜,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中生成。 “既然蜜行的价格高出这么多,我何为不做蔗糖生意?”易乐顿了顿,“不对!这里只有蔗糖,而没有白糖!如果我能做出白糖来,岂不是要发财了?!” “市场调研!”易乐站住了脚,随后打量起身边的店铺,暗忖道:“我就要看看这个市集里面究竟有多少果子行,多少蜜行,又有多少蔗糖!” 说干就干的易乐开始快步走在市集之中,他留意着路过的每一个招牌,只要是果子行,他就会进去问问有没有甘蔗卖,只要是蜜行,他就会记下有没有蔗糖卖。 一圈下来,足足小半个时辰。 当易乐重新回到原点的时候,市集的大概状况已经了然于胸。 “果子行,除去自己的一共有六家,其中有三家有甘蔗供应。”易乐自言自语的说道:“蜜行一共九处,提供蔗糖的,有四处。” 易乐在脑海里面勾画着每处店铺的位置,最后发现自己垮掉的果子行居然是地理位置最好的,一共有两条道路从果子行前穿过。 按照金角银边的说法,易乐的果子行正在角上,也是人流量最大的地方。 想到这里,易乐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既然上天给了我这么好的位置,我一定要好好把握!不就是蔗糖吗?我也要转型!做出这个时代没有的纯净白糖!” 地利有了,现在就差蔗糖的原材料——甘蔗。 易乐一想到这里,立马折回了自己的果子行,想要在里面找找还有没有甘蔗。 他放下了手中的蜂蜜和羊排,在雪堆里再次刨着,功夫不负有心人,果然让易乐又看到了甘蔗的影子。 不过这一次,唯一一根甘蔗只剩下了三分之二,易乐将果子行翻了个底儿朝天,也没有发现多余的甘蔗。 易乐坐在了残垣断壁的果子行之中,拿着手中的甘蔗,摸出了剩余的布泉,沉思了许久。 “买羊排,买蜂蜜一共用去了二十七文,现在就只剩下三文了。”易乐喃喃自语道:“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 要想做出洁净的白糖,大量的试验恐怕少不了。 首先要统计出甘蔗和蔗糖的转化率究竟是多少,一斤甘蔗究竟能出多少蔗糖。 去问蜜行的当家,显然不现实。虽然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商业机密一说,但突然去问人家的生财之道,也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再得出转化率后,易乐还要想办法提高蔗糖的纯度。 在他看的四家蜜行之中,现有的蔗糖都有些发黄,甚至有些发黑,并且含有不少的杂质。 这个市集上的蔗糖已经接近饱和,如果易乐再卖蔗糖显然没有赚钱的门道,但白糖就不同了。 首先是外观上,如雪的白糖比起发黑发黄的蔗糖有着明显的优势。 其次是口感上,白糖比蔗糖的甜度更高,更容易让人产生满足感。 再者,白糖想比蔗糖来说,它的存储时间更长久一些。 易乐也有想过,从市场上直接收购蔗糖从而进行白糖的研究,但无奈其高昂的价格,让易乐望而却步。 所以,由甘蔗炼制蔗糖再到白糖,这一系列的操作才是最划算的。 但要进行这些的前提,就是需要试验的各种器材,光靠易乐身上剩余的三文钱,恐怕是买不来了。 况且易乐手中就只有这么一节甘蔗,如果第一次没有成功,卖甘蔗就又需要钱。 易乐好像是陷入了一个死循环之中,甘蔗——器材——甘蔗,看似平常的东西,却挡住了易乐前进的方向。 “上天啊!赐我一个什么都有的金手指吧!”易乐仰天盼望着。 然而,没有任何回应。 除了逐渐暗下来的天空和徐徐飘下的雪花,易乐什么都没有。 第008章 蜂蜜羊排 虽然没有得到金手指,但还有羊排、蜂蜜和甘蔗。 眼见天黑了下来,易乐也准备打道回府了。 比起外面的天寒地冻,起码家里还有一件小棉袄等着自己,还是恒温的。 一想到这里,易乐的脚步不免加快了些。 等回到老丈人的府邸,易乐发现除了高幼莹的房间还亮着灯,其余的都黑灯瞎火的。 “这才几点钟啊?这么早就睡了?”易乐晃了几眼都没有见着人,看来要帮李渊打探心意,今晚是不可能的了。 易乐推开了房门,一股暖流瞬间扑面而来,连呼吸都冒着白气的易乐,热情的说道:“幼莹,我回来了!” 可除了桌上放着的几碟饭菜和闪着红光的火炉,易乐没有见着自己的老婆。 “幼莹?幼莹?” 易乐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朝床帏走去,心里不免有些担心。 高幼莹慵懒的睁开了眼睛,一见到易乐,脸色惨白的她还是露出了笑容,“夫君,你回来了?我们快些吃饭吧!” 易乐见到憔悴的高幼莹,心里很纳闷,早上出门还元气满满的,怎么一回来就病恹恹的,完全像是两个人似的。 “你病了吗?”易乐摸着高幼莹的额头,也没有发现有发烧的迹象,“还是身体不舒服?还是饿着了?” 高幼莹拉住了易乐的手,易乐觉得她的手比自己的还有冰冷上不少。 “这究竟是怎么了?”易乐莫名的惊恐,“怎么连手都不暖和了?” 高幼莹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易乐,半晌,才憋出了一句话来,“我只说与夫君一人听。” “这里也没别人啊!”易乐焦急的说着。 高幼莹看着易乐紧张的样子,噗呲一下笑了出来,虽然脸上没有血色,但心里却暖和了起来。 “我是月信来了。”高幼莹柔柔的说道:“没什么大碍。” 易乐这位钢铁直男一听到月信二字,再结合幼莹的状况瞬间明白了,“那不是月......” “夫君不可复述!”高幼莹用手指封住了易乐的嘴,脸上竟然泛起了一阵潮红,“不能说。” 易乐突然想到大姨妈的拯救者,“有红糖吗?” 幼莹木楞的看着易乐,柔声道:“红糖甚为稀少,恐怕只有宫中才有。” 易乐大感吃惊,没想到在平常再普通不过的红糖到了这里也成了专供皇室的奢侈品,“那就只有多喝点热水了。” “没关系的,过两天就好了。”幼莹对于易乐的贴心感到异常的温暖,甚至忘却了手脚的冰凉和腹中的阵痛,“夫君,我们用晚饭吧!” 易乐将一旁的裘衣披在了高幼莹的身上,随后将她扶到了桌边,还特意把火炉子搬进了一些。 高幼莹一看到桌上的甘蔗,刚要伸手,却被易乐小小的惩罚了一下。 “不许碰冰的!也不许吃凉的!”易乐轻轻的打着高幼莹的手背,“特殊时期,要照顾好身体!” 高幼莹嘟着嘴,好像对于甘蔗有着情有独钟的执念,央求道:“就吃一小口。” “半口都不成!”易乐义正言辞的拒绝着。 “那夫君说不能吃凉的,可这些菜都凉了,幼莹也饿了,该怎么办?!”高幼莹使着小性子,樱桃口是越翘越高,似乎要啃上一口甘蔗,才能心满意足。 易乐看了看桌上的餐食,又是胡饼纯羹一类的东西,唯一不同的,就是多了一盘羊肉。 “呵!你这个淘气鬼!”易乐轻轻弹了弹高幼莹的额头,“今天就是不让你吃黑棍!” 说完,易乐就将打回来的羊排放在了火炉之上,细心的烤了起来。 “哼!炙羊排我可不喜欢!”高幼莹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却不住的舔着嘴角,“不好吃!” 这些细微的举动都被易乐看在了眼里,“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这是你没有吃过的,等着吧!” 羊肉的香味开始弥漫在整个房间里面,高幼莹目不转睛的看着翻动的羊排,似乎好久都没有吃过这样的美味了。 大约过了半柱香,易乐见羊排冒起了滋滋的热油,连忙将带回来的蜂蜜浇了上去。 羊肉的香味碰撞上蜂蜜的甘甜,连高幼莹都忍不住了,她细声的问道:“可以吃了吗?” “不是不喜欢吗?” “夫君做的,当然要尝尝!”高幼莹俏皮的吐着舌头,将头靠在了易乐的肩膀上。 易乐的心里乐开了花,女神如此倾心自己,手里也更加的有干劲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蜂蜜羊排热腾腾的出炉,易乐贴心的为幼莹扯下了一块,送至嘴边,嘱咐道:“小心烫!” 酥唇微张,高幼莹颔首而食,当羊肉的汁液和蜂蜜的顺滑在她的口腔之中同时绽放时,高幼莹兴奋的排起手来,“夫君厉害!只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炙羊排!” “好吃吧!”易乐也沾沾自喜,又撕下了一块,“对了幼莹,怎么府上黑灯瞎火的呢?岳丈没在吗?还有你的那些哥哥姐姐?” 幼莹又张开了嘴,易乐又送了一块进去。 只见她包着嘴,含糊不清的说道:“阿耶应该还在随国公的府上,这几日回来的稍微晚些。哥哥们应该还在酒肆之中,而姐姐应该是睡了。” “感情我这些大舅哥是出去嗨皮了!”易乐啃了一口,随后问道:“幼莹,你觉得唐国公如何?” 幼莹瞪着眼睛,狐疑道:“他人很不错啊!起码比阿摐好一些。不过就是显老。” 说着大实话的幼莹让易乐一下子笑了出来,“是有点显老。不过人还是多正直的!” “对啊!有一次,我和阿姐在街上碰见了贼人,还是唐国公出手相助,一箭射在了贼人的小腿之上!”幼莹绘声绘色的描绘着当初的画面,“我和阿姐就觉得他有百步穿杨的本事!” “李渊还这么厉害!”易乐感到了震惊,“那你的阿姐对唐国公有没有......” 还没等易乐问出口,幼莹就掐了一下他的胳膊,“你想什么呢!阿姐喜欢的是阿糜!他们两人都私定终身了!” 比起李渊的百步穿杨,现在这个消息可谓是平地一声雷。 易乐揉着胳膊,暗想道:“阿糜不就是杨勇?自己的大姨姐要嫁给一个废太子?” “你怎么知道他们两人的事情?”易乐八卦的问着,想要知道更多的消息,好确定如何告诉李渊。 第009章 试验开始 幼莹轻哼了一声,“阿姐从来都和我无话不谈!阿糜送了一块玉给阿姐,阿姐回了一串臂钏!这不是私定终身吗?!” “也对!”易乐点着头,“是有点那个意思!” 幼莹眼巴巴的看着羊排,“我还能吃点吗?” 吃了食物之后,幼莹的血色明显恢复了不少,易乐赶忙将羊排送到了嘴边,他是没有心情吃了,不知道要怎么答复李渊才好。 幼莹到是吃得很香,她漫不经心的说着:“我们成亲的时候,他们两人就眉来眼去的,也就只有你没看出其中的端倪!” “我哪里......”易乐本来想说我哪里还记得结婚的事情,但连忙收住了口风,改口道:“我哪里有夫人冰雪聪明!” “况且阿耶也有意向将阿姐许给阿糜,”高幼莹舔舐着嘴角的油脂,“我上次路过书房的时候,就听见阿耶在和大哥商量了。但昨日婚礼之上,阿耶又透露要许给山东氏族,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这下李渊可玩完了。”易乐暗忖道:“看来注定当不成连襟了。” “夫君为何想起过问这件事情?” 易乐也没有瞒着高幼莹,坦陈的说道:“叔德来找过我,叫我代为询问,我这不是先跟夫人商量了来吗,幸好没有当面去问,不然可真的是出糗了!” “出糗为何意?” “就是最怕空气中突然安静......”易乐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索性唱了起来,好在他不是破锣嗓子,虽然比不上专业的,但KTV一霸的称号也不是浪得虚名。 一曲唱罢,高幼莹高兴的拍起了手,眼神带光道:“夫君的曲子很好听!但是词有点怪怪的!但也算直白!” “我还会很多!”易乐拍着胸脯,像是收获了衷心粉丝一枚,瞬间有一种自豪感。 “那夫君再唱唱!”高幼莹拽着易乐的衣袖央求道,媚眼如丝的看着自己的心上人。 “现在可不行!”易乐拍了拍幼莹的手背,“身体不舒服,就应该早点休息。” 说完,易乐便拉着高幼莹前往了床帏,让她躺下,还细心的帮她擦去了嘴角的油渍。 高幼莹两手紧紧的攥住了被子,将整张脸都遮住了,呢喃道:“夫君不睡吗?” “额......这个......” 越是到了紧要关头,易乐却迟疑了,他看了看躲在被下的俏娇娥,再看了看窗外的冰天雪地,正义的使者在他的耳边呐喊着:“睡觉!睡觉!” “我先去把黑棍藏好!”易乐慌乱的转过身,“免得你半夜起来偷吃!” 说完,易乐就忙不迭的走到了桌前,拿起了甘蔗,便出了门。 易乐也想感受床榻之内的温暖,起码比起现在的寒风刺骨是要安逸上不少,但毕竟月信是阻止人类繁衍的最大障碍,血气方刚的易乐可不想一整晚辗转难眠。 不过,吹着寒风的易乐一下子冷静了不少,还没有改变身世的他,此刻绝对不能沉溺在温柔乡之中。 易乐掂量着手中如同铁棍一样的甘蔗,转头一想,“正好现在夜深人静,看看厨房里有没有能做试验的东西!” 按照古代建筑的布局,灶屋一般在后院,易乐趁着月光在走廊上穿梭着,并不是不想留恋月光下的美景,而是实在太冷了! 好不容易找到了灶屋,易乐连忙溜了进去,朝着手上吹了几口热气,打了几个摆子,“早知道就不出来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易乐还是在第一时间打量起灶屋的格局。 一共有三个灶眼,每个灶眼上都有一口直径五六十公分的大铁锅,除了一旁堆砌的柴火之外,案板上整齐的摆放着刀具、石臼等物件。 易乐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自己需要的工具基本上都有,看来能试试甘蔗究竟能不能转换成蔗糖。 说干就干! 易乐将手中的甘蔗放在了案板之上,随后操起了刀,将甘蔗皮刮了下来。 现在易乐面前又有出现了难题。 由于原材料就这么一根,想要准确的算出转化率可能也不太现实,况且手边又没有称一类的东西,只能是做一个粗略的估值。 易乐取来了三个大碗,随后将面前的甘蔗平分成了三份,他准备做一组对照试验,看看哪一种的转化率是最高的。 首先,易乐将其中一根切好的甘蔗放入了石臼之中,用力的捣烂挤压,让甘蔗甘甜的汁液流出来,随后倒进了碗中。 其次,易乐在其中一口铁锅中加入了三分之一的清水,将另外一根甘蔗放入,准备看看用水煮能稀释出多少的糖分。 水的多少也有可能影响甘蔗的出汁率,易乐在最后一口铁锅里加入了满满的一口水,将剩余的甘蔗放了进去。 一切准备就绪,易乐将三个灶眼都生起了火,红亮的灶火终于让易乐感受到了一丝温暖,他将石臼中的甘蔗汁滤出之后,倒进了第一口空锅之中,随后熬制起来。 易乐从来都没有如此小心谨慎过,所有的原材料都投入到了这次试验中,如果三口锅都失败,恐怕对他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咕噜噜的热水开始发出响声,易乐一刻也不敢松懈,眼睛在三口大锅里来回的巡视,生怕出了一点点问题。 他用铲子搅拌着没加水的第一口锅,帮助甘蔗汁快速的挥发,好留下糖分。 除了这些,易乐对于火候也尽量保持着稳定,烧柴自然比不了天然气,大小不好掌控,小了熬不出来,大了又怕糊了。 正当易乐在厨房里弄得热火朝天,噼噼啪啪的时候,门口却来了一个人,“是谁在那里?!” 冷不丁的一句话让易乐大吃一惊,连手中的铲子都掉进了锅中。 易乐连忙抓了起来,回头看了看,原来是白天来传话的婢女。 “是我!”易乐挥了挥手中的铲子,“嘘!小点声!” 婢女走了进来,狐疑的看着易乐,“少郎君这是作甚?半夜了,还生火。” “那个......幼莹饿了,我来给她煮点东西吃。”易乐说完又开始搅拌起来,“你先睡吧,我弄完就可以了。” “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少郎君动手?”婢女显得有些措手不及,“少娘子若是饿了,叫婢便可!” 说完,婢女就连忙忙碌起来,“少郎君先去休息吧!等做好了,婢送过来。” “不用不用!”易乐连连摆手,“大冬天的,你也不容易。早些睡吧!” “婢自幼和少娘子一起长大,少娘子的惯口婢最清楚了。”婢女的脸上浮现出了笑容,“少郎君怕是弄不清。” “那这样吧!”易乐见她迟迟不肯离去,“你看着那两锅的火,不能旺了,也不能熄了。我来做这个!” 婢女一下子笑了出来,她笑盈盈的说道:“少郎君对少娘子可真好!” “好吗?”易乐反问着婢女,“我觉得照顾一下,没什么。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婢无名无字,少娘子常唤作小缘。”婢女颔首而语,“少郎君,你看看这火可以吗?” 第010章 理想和现实的差距 跳动的火光把这间本就不大的灶房照得通亮,易乐斜眼看着小缘被映红的脸,一时间竟然有些不好意思。 “呸呸呸!人家叫你看火!你怎么看脸去了!”易乐暗念道,随后慌乱的看了看灶火,吭吭哧哧道:“可以!可以!小缘真是烧火的一把好手!” 小缘在听到易乐的赞许之后,脸上的霞红似乎盖过了火光,她掌握着手中汤勺的转动速度,涩然笑道:“婢从小就做打杂的功夫,烧火不算什么。” “那你不是在高府里面待了很多年?”易乐感觉到有些不可思议,面前的小缘与幼莹几乎是同等年纪,但一位是婢女,一位是小姐。 若是把高幼莹比作是美玉,而面前的小缘则更像是一块璞玉。 面容姣好的她有着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在高幼莹身边服侍这么多年,察言观色的本领自然要比刚入府的下人要好上不少。 小缘也凭借着高幼莹的喜爱,在高府里过得还算是凑合,起码不会被其他几房的下人欺负。 但要说她和高幼莹最大的区别,除了身份上的差距,就是小缘的那双手了。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高幼莹,一双玉葱似的手都没有干过重活。 但小缘就不同了。 她的手跟她真实的年纪看上去要大上不少,特别是在冬日里,长时间的冷水浸泡,让她的手上出现了龟裂发红。 但小缘也知道,自己不是千金小姐的命,比起高府之外的天寒地冻,在这里,虽然自己是下人,但好歹能求得一餐温饱,不用忍受风餐露宿,性命更是能得到保证。 “婢是四岁入府,后阿郎便让我和少娘子同吃同住。高家人对婢很好,没有责罚过。”小缘面带笑意的说道。 “那还真是不错!”易乐听后,想起各种电视剧里面的苦命丫头,小缘的待遇应该来说是他见过最好的了。 “对了,幼莹平日里喜欢吃什么,干什么呢?”易乐反问着小缘,想要从她的口里探出自己老婆的爱好。 小缘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却又不失礼节的挡住了下巴,柔声道:“少郎君都入府了,还不知道少娘子的喜好?” “你也知道我情况特殊啊!”易乐开始在善解人意的小缘面前打出了苦情牌,“虽然你叫我少郎君,但你也知道,阿郎对我并不是很待见。入赘的儿郎哪有抬头挺胸做人的?所以就来问问你,找到幼莹喜欢什么,也不辜负她对我的一番情谊。” “那婢就不瞒少郎君了,”小缘如实的说着:“少娘子最喜欢吃的便是炙羊排,最喜欢做的便是打樗蒲。” “呵,女人!”易乐竟然有些沾沾自喜起来,“打樗蒲是什么东西?” 小缘揉着太阳穴,小声的嘟囔着:“这个婢也不清楚,不过府上几位少郎君都喜欢玩这个。少娘子也是才学不久,技艺差得很!” 易乐在无意之中得知到了几位大舅哥的爱好,除了爱去酒肆之外,看来这樗蒲一物也算是能拉近彼此之间距离的东西。 “呀!少郎君!婢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小缘突然一惊一乍的惊呼道:“这些东西,怎么成了这样子!” 易乐也赶忙看向了另外两口大锅,发现里面的甘蔗汁已经从液体变成了流体,十分的粘稠。 处处小心的小缘认为是自己煮糊了易乐的东西,刚刚还带着笑容的脸一下子变得害怕了起来。 “没事,没事。”易乐连忙安慰着小缘,“这些是做好了,你帮我盛出来吧!” 小缘听后将信将疑,随后还是按照易乐的说法将锅中的糖浆舀了出来。 两口大锅,经过一个多时辰的熬煮,甘蔗基本上被发挥到了最大的极限。 但也有可能是易乐的试验方法存在一定的问题,出汁率并没有想象中的客观。 装有一半水的大锅,熬出的糖浆大约有三碗左右,而水最多的一口大锅,糖浆反而还要少一些,仅有一碗半。 易乐起始的甘蔗原汁是三个小半碗,按照目前的转换率来看,要想自己熬制糖浆,还需要跟多的参数来估计。 从压榨方法到水与汁的比例,再到熬制的时间和火候,每一项因素都决定了最后的成败。 但易乐对目前的结果还是比较有信心,毕竟是自己的第一次尝试,没有功亏一篑也算是万幸。 “少郎君,这些是何物?”小缘的鼻头动了动,她好奇的看着糖浆,“闻着有一股清香。” 易乐端起了其中一碗,递到了小缘的面前,“尝尝,是甜的。” 小缘带着好奇心,用勺子舀出了一点,酥唇轻启,将带着温度的糖浆送入了口中。 眼睛似乎是长出了星星,当小缘第一口尝到糖浆的滋味时,她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嘴角不自觉的向上扬。 “好吃!” “那就把这一整碗都送给你了。”易乐看着小缘开心的样子,也想感谢她在冬日的夜里帮自己熬制。 “这可怎么行!”小缘连忙挥着手,“这是少郎君做给少娘子的!婢不敢要!” 主仆的观念早已在小缘的心里根深蒂固,面对自己主人的美食,她不敢妄想。 “你帮了我一晚上,这些算是你的工钱。”易乐笑盈盈的说道:“收着吧!以后若是有事情,还要找你呢!” 小缘在听了易乐的话之后,再看了看面前的美食,不忍咽了几口口水,随后唯唯诺诺的伸出手,将装有糖浆的碗接了过去。 “多谢少郎君了,以后用得着婢的地方,少郎君一定要告诉婢!” 易乐笑了起来,虽然甘蔗的炼制没有达到自己想象中的效果,但有了这么一位高府中的小帮手,想必自己以后的日子也必定要舒坦得多。 “你快回去歇息吧!”易乐眼见夜越来越深,也不忍小缘再陪自己待下去,“我把这里收拾了,就回房间了。” “让婢来吧!”小缘连忙将碗又放了下来。 易乐看着那双有些发红的手,撇了撇嘴角,“算了,我来。” “不行!这种粗活,怎么能让少郎君做呢!”小缘义正言辞的否决着易乐的想法,“婢粗人,这些事情都做顺溜了,还是......” 还没等小缘把话说完,她警惕的看了四周,“少郎君,是不是什么东西糊了?” 易乐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第一口锅中的蔗糖还在熬制。 “我的糖啊!” 第011章 意外的收获 易乐大步的跑到了灶前,但还是晚了一步,锅中没有加水的原汁已经开始发黄变黑,他连忙拿起了铲子,搅动了几下。 可这一搅,易乐瞬间懵了。 原来锅底烧焦的糖浆全部和还没有烧焦的混合在了一起,呈现出一种褐色的状态。 小缘见到味道越来越浓,赶紧将灶眼里的柴火拉了出来。 “少郎君,这个又是何物?为何有一种怪怪的味道?”小缘拍了拍手,随后捂住了口鼻。 易乐也不敢确定这一锅的黑暗料理究竟叫什么东西,他只好用碗盛了出来,跟刚刚的糖浆摆在了一起。 “它们本来都是一种东西,结果现在成了两种。”易乐有些丧气的说道。 小缘瞪着硕大的眼睛,仔细瞧了瞧,一碗有些轻微的发红,一碗则是实实在在的深褐色,根本看不出来是一样的东西。 “少郎君,少唬人了。这两者怎么可能是一种东西!味道就不对!” “就好比白衣服穿久了会变黄,纸放久了也会变黄,人变坏了,也多半黄了......” “少郎君的意思是这些东西是放久了?”小缘扑哒着长长的眼睫毛,好奇的听着易乐的理论。 “这些不是放久,而是熬久了。这应该属于热分解反应。”易乐一本正经的说道。 小缘从来没有听到过如此陌生的言辞,她竟然有些佩服这位入赘进府的新姑爷,不免追问道:“热分解又是什么?” 易乐也明白要让眼前这位古人明白自己的思想恐怕有些困难,他挠着头,看了看屋外,随后一个点子在他的脑海中生成。 易乐指了指窗外的飞雪,严肃的说道:“你看外面的雪,它是由雨水凝结而成。雪可以变成水,水也可以变成雪,这样的过程叫做融化和凝结。” “这个婢明白。” “真明白?那你看这个碗,它又大又圆......不对!” 易乐突然串台了,“那你再看看这个碗里面的东西。它们两是用同一种东西变来的,唯一的却别就是熬制的方式。这样的过程就叫做热分解。热分解出来的东西不能确定最终的结果,它们也变不回原来的模样,这种过程是不可逆的。” 小缘似懂非懂的点着头,“少郎君的意思是一个是融化,一个是热分解,两种不同。” “没想到你的悟性还不错......” 还没等易乐把话说完,小缘又开口了,“就是煮糊了的意思吧?” “那煮糊了的,也是......”易乐哑口无言,好像小缘说的并没有错。 “也是什么?” 面对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小缘,易乐从来没有觉得一个人的求知欲有这么强。 “糊,焦也!” 易乐一拍脑门儿,大喜道:“煮糊了的叫做焦糖!” 小缘并没有听过这个名词,面对喜出望外的易乐,她有些不确定这位新姑爷是不是癫狂了。 而易乐像是发现了新大陆,面对少有的焦糖,他好像又看到了一线商机。 眼前的焦糖似乎不再是黑索索的,而是散发着黄金一样的光芒,隔着几尺的距离,就能闻到钱的味道。 在易乐的心里,有了焦糖,自己就可以做出什么焦糖玛奇朵的旷古饮品,一举夺下大周的市场,成为饮品行业的龙头老大。 再不济,用焦糖炮制出什么现在最流行的脏脏茶,这种网红产品在现在都这么火,放到古代,说不定就能风靡个几千年,成为开山鼻主。 最烂的点子,用这些焦糖,兑兑水,也能开阔开阔这些古人的眼界。 一想到这里,易乐浑身创业的细胞都沸腾了起来,在原来按部就班上班的他,早就想要一展身手,实现自己的理想,当上一个大老板。 现在机会就在易乐的面前,他当然不想放过。 咖啡豆是不可能的了,做做网红产品兴许还有戏! “小缘,你给我找点茶来!”易乐撸起了袖子,准备放手大干一场,胜利的笑容都浮现在了那张青涩的脸上。 小缘揉了揉自己的耳朵,还以为听错了,“少郎君,你是要茶?” “对!茶!”易乐斩钉截铁的说道:“就是茶!” 小缘惊愕的看着易乐,胆怯的说道:“少郎君,茶可不是婢能取来的。” 易乐也惊愕的看着小缘,反问道:“那谁可以取来?” “去年随国公给了一两茶,到现在还供奉在堂上,没有动过。”小缘认认真真的讲道:“阿郎说过了,茶珍贵无比,是买都买不来的!” 易乐听后差点没有摔个大跟斗,平常无奇的茶叶怎么到了这里又变得像是金疙瘩了一样? 高幼莹说过,红糖是皇室贵族享用的,而茶叶又是大宝贝,看来易乐的创业之旅并不舒坦,想要在这个朝代立足,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少郎君,少郎君?”小缘连唤了两声才把易乐从沉思之中拉了出来,“你是怎么了?” 易乐到现在才感觉到自己在这个时代的举步维艰,看来给高幼莹的许诺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实现的了。 “没什么。” 易乐只好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最后一种设想之上,他打了一碗凉水,将一勺焦糖放了进去,搅拌了几下。 没有化开的焦糖在碗中旋转起来,易乐看了又看,随后一股脑儿的倒进了口中。 苦涩、糊味,瞬间在易乐的口腔中绽放开来,似乎他自己做出的焦糖和印象中的有着天壤之别。 易乐将糖水吐了出来,垂头丧气的将袖管放下,仿佛面前装有焦糖的碗再也没有了黄金的光芒,而是实实在在的一碗黑色。 “少郎君快些去歇息吧!”小缘开始着手收拾易乐留下的烂摊子。 易乐还是第一次遭受这样大的打击,身为从高科技社会穿越回去的主人公,竟然连一份小小的糖都搞不定。 “说好的主角光环?说好的强无敌呢?说好的凭借现代知识赚取第一桶金,从此走向巅峰的剧本呢?” 一阵感慨之后,易乐回到了现实,还是这间充满糊味的灶房。 “还是我来吧!”易乐叫住了小缘,“折腾了这么久,你快回去!” 小缘摇着头,“等会伺候阿郎的仆人就要起来了,要是被他们看见少郎君在灶房里,婢可就说不清楚了。” 她担忧的望了望,随后催促着:“少郎君快些走吧!别被人看见!” 易乐也只好勉强答应,灰溜溜的离开了灶房。 第012章 暖和 从灶房出来的易乐,当面就被一阵寒风从面门灌进了后劲窝,本来还有些睡意的他瞬间精神了,寒颤了四五下才停止。 他深呼吸了一口来自这个时代的冷空气,感觉到肺部正在进行无力的抗争。 跟小缘说的不假,高府的后院已经有几处房间点亮了烛台,看样子服侍老丈人的仆人已经要起床了。 “前三十年睡不醒,后三十年睡不着!”易乐碎碎念道:“未必老爷子这么早就起来遛弯?这可害苦了这群人了!” 等易乐回到自己的小屋前,发现里面的烛火也没有熄灭。 他轻手轻脚的推开了门,不想打扰高幼莹的美梦。 “夫君,你回来了?” 从被窝里传出了柔柔的声音,听样子并没有初醒时的酥软,高幼莹应该是一直没有入睡,等着易乐回来。 易乐掸去了肩头上的雪花,装作正气凌然的问道:“这么晚,你还不睡?” 高幼莹又从被窝里探出了那双迷人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易乐,呢喃道:“夫君都没有就寝,幼莹不敢睡。” 慵懒的猫咪永远是最迷人的。 一听到这句话,血气方刚的易乐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 不过这一次,他不是冷,而是雄性激素的大量分泌,口干舌燥,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先去喝点水,”易乐羞赧道:“你先......” “夫君,水喝多了不好,明日再喝吧!” “那......” 易乐亦步亦趋的走到了床榻旁,看着那鲜红的被子,仿佛正有一股强大的吸力正引领着他。 “幼莹已经暖好被窝了,夫君快进来,外面冷。” 说完,高幼莹便往里面挪了挪,将自己睡暖和的地方让给了易乐。 易乐还是头一次有这样的待遇,比起原来的电热毯、汤婆子,现在床上可真真切切的躺着一位恒温的加热俏美人。 “那我进来了啊!” 易乐的声线都有些颤抖,他脱下了穿了两天的衣物,火速的进入了温暖的被窝。 易乐的心跳得很快,他感觉到自己的呼吸也异常的急促,像是刚刚跑完八百米似的。 而一旁的高幼莹将自己整个人都埋进了被窝里,连头也不见了踪影。 易乐现在是彻底精神了,他直勾勾的盯着头顶的床幔,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夫君,烛台还亮着吗?”高幼莹羞涩的问道。 “啊,亮着。那我去吹了。” “不!”幼莹一下子扎进了易乐的怀里,突然的接触让易乐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幼莹怕黑。” 温玉入怀,易乐感觉到自己已经到达了人生的巅峰! 好嗨哟~ “那就不吹了。”易乐故作镇定,尽可能的保持匀速的呼吸。 “夫君的心跳得真快,砰砰的。” “是吗?可能有点......”易乐的脸都红了,他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都不正常了,只好像一块木板似的任由高幼莹抱着。 “夫君会对幼莹好吗?” “会!”易乐毫不犹豫的说道。 身体越发的滚烫,两人都毫无困意,只不过一人是在被子外睁着眼,一人是在被子里睁着眼。 这种状况大概持续了几分钟,易乐觉得自己都要抽筋了,他稍微挪动了一下身体,但高幼莹还是紧紧的贴着他,活像一只吃饱了就睡的树熊。 “娘子,那个,我手麻了。”易乐也不知道自己会这样不争气,在最关键的时候,手臂居然传来了本能的反应。 “啊!夫君没事吧!”高幼莹宛若惊兔,终于从被子里探出了头,两人就只有一个鼻尖的距离,四目相对。 他的眼里有她,她的眼里有星光。 高幼莹和易乐两人在对视的瞬间,觉得全世界就只有他们两人。 “没事。” 高幼莹脸红了,应该说是红了一整晚。 感受着彼此的鼻息,口吐香兰的高幼莹呼呼的往外呼着气,而易乐的手不自觉的抱住了高幼莹的后背。 两人许久都没有说话,就这样默默的看着对方,似乎是在等其中一人先开口。 男人,还是要有所担当。 易乐见高幼莹娇滴滴的模样,不免猛咽了口水,抖动的喉头就如同他此时的心跳。 “幼莹,我想问问阿耶每天都起来这么早吗?”易乐实在是找不到话了,只好将刚刚在屋外的疑惑问向了自己的娘子。 高幼莹也知道自己的丈夫是刚刚入府,对于府中的事情还不是很了解,“阿耶这是要去上朝。” “上朝?”易乐吃惊的看着高幼莹,“这么早?” “卯时开始,阿耶说这叫做点卯。”高幼莹知无不言的说道:“我们高府离皇宫还有一段的距离,所以下人们就起来得比较早,好给阿耶准备准备。” 咚——咚!咚!咚!咚! 门外传来了打更声,高幼莹侧耳听着这一慢四快的调子,接着对易乐说道:“五更天了,阿耶一般会在寅时就出门。” 卯时?寅时? 易乐估算着古代的时辰和现代的小时,他突然感觉到当官也不是一件好事。 大半夜就要从被窝里面起来,夏天还好,在这寒冷的冬夜里,床榻就是最大的阻碍。 “那阿耶多久才下朝呢?”易乐接着问道。 高幼莹摇着头,她淡淡的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一般只有在半晚的时候才能见到阿耶,若是阿耶去了随国公府上,时间可能就更晚,就比如今天。” 易乐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没想到这些古代的大臣们竟然如此的辛苦。 可他转头一想,宇文赟有这么勤政爱民? 各种演义里面,他不是不折不扣的昏君代表吗? 怎么可能在大冬天里要坐在冰冷的朝堂上听大臣们的叨逼叨? “夫君,你想什么呢?” 高幼莹看着出神的易乐,用手指在他的面前晃了晃,随后嘟起了嘴。 “我在想明天我们去哪里玩玩!”易乐笑了起来,女孩子的心思有时候一看就明白,“娘子有什么打算吗?” “夫君去哪里,幼莹就去哪里。”高幼莹柔柔的说道。 “那我们去找叔德!”易乐想去将消息告诉帮助过自己的李渊,让他早些做打算,不在一根藤上吊死。 “好啊!”高幼莹一口答应了,“我也好久没有去过随国公那里了,上次去的时候,丽华姐还在府中。” “好!天亮我们就去看看!”易乐也欣喜的说道:“快睡觉吧!这么晚不睡,明天可是有黑眼圈的!” “黑眼圈又是什么?”刚刚平躺下的高幼莹又立起了身子,好奇的看着易乐。 “那就是......”易乐顿了顿,指着自己的眼睛说了起来,“你看这眼眶又黑又大......” 第013章 洗脸漱口皆难题 翌日一早,易乐便早早的起了床。 他几乎是一夜没有入睡,头一次和别人大被同眠的他似乎还有点不适应。 等易乐回过神,正看见小缘在帮高幼莹梳妆打扮。 女人,不管哪个年代,出门前的第一件事,一定是给自己画上一个超豪华的见面妆。 素面朝天的情形恐怕只有见到自己最亲的人的时候才会出现,越是重要的场合,脸上的粉就越厚。 “夫君,你醒了?”高幼莹头也没回的说道:“桌上有小缘准备的早餐,你快些吃,吃完了,我们就能出发了。” 凡内外,鸡初鸣,咸盥漱。 易乐还是保持着自己的一贯习惯,早晨起床,肯定是要先洗漱,不然就这么让他吃东西,他还是有些抵触。 “小缘,洗漱的东西在哪里?”易乐连笔带划的询问着小缘。 “少郎君,炉上有热水,盥盆在一旁。”小缘专心致志的给高幼莹梳着头,“等婢给少娘子梳好头就来服侍少郎君。” “不用了,不用了!”易乐连连摆手,“我自己弄就行!” 等易乐来到碳炉面前时,他才知道小缘为什么要来服侍自己。 盥盆,准确的说是一种陶制的壶,里面装着透明的液体,闻着没有什么味道。 “是用这个吗?”易乐还是不确定盥盆的用处,连平常常见的牙刷也没有见到,这可要他怎么洗漱? 高幼莹回过了头,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夫君没有用过盥盆吗?” 易乐也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看来要活得如同一位古人,还是要多下功夫才行。 “用过!”易乐硬着头皮说道:“只是你家的和我原来用的不同!” 高幼莹转回了头,易乐端起了盥盆,小心翼翼的研究了起来。 从壶口来看,还是很符合人体工程的设计,小小的口子往一边趟开了少许,方便里面的液体倒出。 “应该这就是漱口的东西吧!”易乐暗忖道。 随后,易乐托起了壶身,壶口对准了嘴巴,谨慎的倒了一点。 咸! 这是易乐的第一反应。 苦! 这是咸之后的回味。 易乐大早上就接触到了这样的刺激,让他连忙将口中的液体吐了出来,下意识的说道:“这么咸?!” 没想到这一切都被高幼莹和小缘看在了眼里,两人见到易乐狼狈的样子,也笑得前仰后翻。 “少郎君,你要用旁边的桃枝,沾盥盆里的盐水。”小缘柔声说道。 易乐尴尬的看向了桌角,果然有两根细细的树枝摆在那里。 “这就是牙刷?” 光秃秃的桃枝上真的什么都没有,易乐拿着桃枝端详了半天,才将它伸进了盥盆之中。 古人的智慧有时候会被人轻视,面对这样的漱口方式,易乐真的是大开眼界。 桃枝算是比较柔软的,但入口的感觉还是有些生硬。 比起易乐用惯了的牙刷来说,桃枝只能在口中胡乱的剐蹭了几圈,根本没有刷牙的快感。 但易乐也只好认了,毕竟年代不同了。 诺基亚也有被淘汰的一天,这是科技发展的结果,但易乐却是退后了千余年。 易乐放下了桃枝,面对古人谜一般的洗漱规矩,这一次的他索性也不自作主张了。 “小缘,洗脸的呢?” “炉子旁有澡豆粉,少郎君!不要打断我了!”小缘撒娇的说道:“你看,我又给少娘子梳错了!” 易乐无奈的耸着肩,暗想道:“我也不想麻烦你啊!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啊!” 随后,易乐找到了小缘口中的澡豆粉,易乐凑近了闻了闻,味道十分的熟悉。 “皂角?还掺杂了一些不知名的东西?” 易乐觉得自己不是黄花大闺女,面对古代的洗面奶,他还是选择仅用清水拍面,也算是来得豪迈。 等易乐把所有的功夫都完成了,高幼莹的超豪华见面妆也算是彻底画完。 “夫君!幼莹好看吗?!”高幼莹站了起来,正对着易乐。 而小缘则是低头退到了一旁,等着吩咐。 易乐也说不出高幼莹面妆的优点,在他看来,这个年代的化妆技术远远没有自己来时的换头术来得厉害。 上妆之后的高幼莹跟原来并没有太大的区别,要说不同的,就只是皮肤白皙了不少。 但易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走上前去,仔细瞧了瞧。 “恩......” “不好看吗?”高幼莹紧张了起来,今天可是婚后第一次去随国公府上,上一次还是少女,这一次已是人妇了。 “好看是好看,但是总觉得差了点什么。”易乐托着下巴说道:“但是就是说不上来。” “小缘,你快帮我看看!”高幼莹连声呼喊道:“是不是哪里错了。” 小缘也急忙走了过来,看着自己亲手画的妆,也没有瞧出哪里不对劲。 “少娘子,小缘一贯是这么画的呀!” 易乐不断回想起第一眼见到高幼莹时的情形,那一抹惊艳,再次浮现在了他的脑海。 “泪痣!” 易乐一拍大腿,“娘子,你的泪痣去哪里了?” 小缘和高幼莹都张大嘴巴看着易乐,没想到他竟然说的是这个。 “我觉得泪痣不好看。”高幼莹嘟着嘴,有些不悦的说道:“每次都叫小缘给我盖着了。” 人和人的审美都不同,在高幼莹看来不好看的泪痣,在易乐看来,那可是最重要的部分。 在这张精致的脸蛋儿上,没有了泪痣,就没有了灵魂。 “娘子的泪痣是万里无一的。”易乐拍着胸口说道:“我就喜欢看!” “夫君说的可是真的?” “比真金都真!”易乐指挥着小缘,“快给少娘子重新弄弄!” 小缘掏出了手绢,擦去了盖在泪痣上的铅粉,易乐期待已久的泪痣终于出现在了眼前。 “这就对了!”易乐扺掌而笑,“这才是我认识的幼莹嘛!我的好娘子!” “真的吗?”高幼莹又从铜镜里瞧了瞧,“可是我觉得......” “女为悦己者容,只要我觉得娘子好看就成!”说完,易乐便拉住了高幼莹的手,“我们快些去随国公府吧!大好的天气,待在屋里实在是可惜了!” “少郎君,少娘子!你们的裘!”小缘连忙抱着毛茸茸的裘衣追赶了上去,三人就马不停蹄的赶往了随国公府。 第014章 初窥长安 一出高府,易乐就像是放飞的鸟儿一般。 魂牵梦绕的长安城就在自己的脚下,数百年后,被朱温一把火烧得一干二净的万国之都即将出现在自己的眼里。 上次出门是和李渊一起,也没有走出多远,便被带入了酒肆之中,易乐还没有来得及好好看看这座古都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但今天就不同了,带着自己漂亮的媳妇,走路都带风。 加上还有一位体贴的婢女在侧,若不是要去随国公府,易乐可是有一天把长安城逛一圈的雄心壮志。 临出门之前易乐已经向高幼莹打听清楚,随国公府离高府大约有半个时辰的距离。 只要人的心情舒畅,哪怕是走路,也能走出一个步步生花。 况且易乐还想看一看,传说中气势磅礴的朱雀大街究竟是什么样子,这条承载了太多人梦想的大道,是通往仕途的唯一道路。 可当易乐走出高府的小巷时,面对眼前的长安城,好像并不是他想象中心心念念的模样。 两旁的街道并不十分的开阔,周围的房屋也比较陈旧。 一些稍微差一点的房屋,仅用了素面的长条砖进行堆砌,斑驳的石柱上,正诉说着岁月的痕迹。 易乐还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他印象中的长安城的是高屋建瓴,鳞次栉比,独具特色的坊间居住模式,以及架在几条穿城而过河流上的小桥,都不见了踪影。 用一句话来概括,眼前的长安,虽然也叫长安,但和易乐心中的长安,还是有着天差地别。 一想到这里,易乐刚刚出门时的欢愉心情,瞬间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他竟然有些沮丧。 学建筑的人都有一个通病,面对古建筑都有特殊的感情,岁月的流失、战争的损坏,让这些倾注了太多心血的艺术品在岁月的长河之中,都化为了灰烬与断壁残垣。 “长安啊长安,你真的是这般模样吗?”易乐在心中呐喊道。 虽然心里不高兴,但是脚下的路还是要继续走。 易乐在高幼莹的带领下,漫步在这座所谓的长安城之中。 学建筑出身的易乐,对于古建筑还是有一定的敏锐性,他注意到有些破败的房屋,似乎已经经受不住岁月的摧残与风雨的洗礼。 房屋面前虽然大雪覆盖,但还是能看出简易的渗井与排水渠。 作为一个城市的根本,排污系统显得格外的重要,不仅是排出人们生活产生的污水,更重要的是进行泄洪等重要的职责。 但易乐注意到,他说见到的排水渠与渗井都已经年久失修。 特别是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排水渠,没有进行任何的遮盖,若是到了夏天,这些敞开的排水渠,将会是这座城市里最大的污染源,不光是臭气熏天,可能还会影响整个饮水的系统。 一想到这里,易乐的职业病又犯了。 他走到了一旁的排水渠打量了起来,他发现排水渠的深度并不是很深,仅仅只有一米左右,跟现代的地下管道相比起来,这些排水渠显然不符合各种标准与规范。 易乐又纳闷了,怎么好端端的长安城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低级错误,这真的是以后隋唐两代王朝所存在的地方吗? 高幼莹从出门之后,便觉得易乐有些不对劲,她走到了易乐的身边,细声问道:“夫君,你干什么呢?为何有些不高兴?” 易乐这才回过神来,他觉得自己有些傻乎乎的,连蔗糖都不能做好的他,又怎么能管起这座城市的规划呢? 他转忧为笑,看着瞪着大眼睛的高幼莹,缓缓的说道:“没什么,我刚刚看见这沟里有什么东西跑过去了,好像不怎么常见,本想抓住瞧瞧,却不见了踪影。” 高幼莹将信将疑的点着头,随后催促着,“夫君,我们快些走吧!天寒地冻的,你看我的鞋袜都被打湿了!” 易乐看向了那双裹着洁白玉兔的棉靴,上面已经有被雪水浸湿的痕迹。 为人丈夫的他自然不能让自己的老婆受到寒冷的侵扰,况且现在高幼莹的月信还没走,易乐就更有责任来照顾她。 他站到了高幼莹的面前,随后背对她蹲了下来,“上来!” 高幼莹被易乐的举动吓了一跳,但还是忍不住脸上的喜悦,她知道易乐是以这样的方式表达着对自己的照顾与爱意。 高幼莹左右探望了一番,发现大街上并没有什么人,随后便愉快的爬上了易乐的背,将两只手臂环绕在易乐的勃颈之上。 “坐好了,可要起飞了!” 说完,易乐便站了起来。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后是一份稳稳的幸福,在这冬日的冰天雪地里,也算是给寒冷的心灵打上了一剂暖心的针剂。 而跟在两人身后的小缘,看着他们腻歪的模样,也不免拂面而笑起来。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新姑爷,会是一个蛮不讲理的人,但经过昨晚的接触与现在的情况来看,易乐确实是万里挑一的好男人。 高幼莹在易乐的背上指挥着前进的方向,而小缘则是默默的踏着小碎步跟在两人身后。 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时间总是过得特别的快,一昼夜,仿佛也只在一秒之间。 背上高幼莹的易乐,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的步伐会如此的轻快,虽然总共还是用了接近半个时辰,但在易乐的心里,好像才是刚刚出门的样子。 一到了随国公府的门口,高幼莹连忙拍了拍易乐的后背,附在他耳边温柔的说道:“夫君,快让我下来,千万别被随国公府的人瞧见。” 易乐小心翼翼的蹲了下来,他也明白要进面前这座高大雄伟的府邸,确实还需要一些礼数,起码不能丢了自己老丈人的颜面。 小缘这时忙不跌的跑到了两人的面前,毕恭毕敬的说道:“少郎君,少娘子,婢这就去叫门了。” 高幼莹拉了拉自己身上的裘衣,随后默默的点着头。 易乐也整理了自己的衣襟,笔直的站立在石阶之下。 随国公府大门紧闭,光从外表来看,就透露出一股不可侵犯的威严,跟一路上过来看到的低矮房屋,显然要奢华上不少。 小缘一路小跑的跑上了石阶,随后拉动了门上的铺首,恭敬的说道:“高司录府上求见。” 第015章 爱马人士 应门的是一位青头少年,看样子要比小缘小上两三岁左右。 “小缘姐,你怎么来呢?”青头少年笑吟吟的看着小缘,似乎两人很熟络的样子。 小缘一看是他来开门,刚刚还恭恭敬敬的,现在却瞬间变得有些大姐大起来。 “怎么是你?”小缘插起了双手,“我家少郎君和少娘子前来拜会,快带我们进去!” 青头少年看了看石阶下的易乐和高幼莹,随后对着小缘说道:“现在府内可就只有我家少郎君,你们是来找他的吗?” “那可不是!”小缘催促着:“快点,快点,外面这么冷,如果冻着了我家少娘子,我可有好果子给你吃!” 说完,小缘就抬起了手,在青头少年的面前晃了晃。 青头少年无奈的耸了耸肩,小缘的脾气他是知道的。 小缘在高幼莹的面前是一只温顺的小猫,可在他面前却又是一只母老虎,要是不顺她的意思,恐怕自己的耳朵又要被她拧掉了。 青头少年为三人开了门,随后易乐和高幼莹便走了进去,高幼莹也对这位青头少年十分的熟悉,她柔声问道:“唐国公呢?” “我家少郎君正在马厩里,这就带你们去。” 说完青头少年,便带着三人前往了随国公府中的马厩。 易乐还是第一次来随国公府,或许是穿越后的第一次。对于在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他打量着这座院落,一想到是未来开国皇帝的发家之地,心中不免激动了起来。 杨坚凭着他爹的关系,世袭成为了这个时代里面的柱国,也可以说是名副其实的官二代。 可他有一颗不安的心,或许是天生骨子里流淌着反抗的血液,也或许是世事弄人,他将会在一年以后,取他自己外孙的位置,登基称帝。 但这个外孙也不是他的亲外孙,想来也没有什么亏欠他们宇文家的。 一想到这里出易乐不免偷笑起来,一家都说一山不容二虎,但这座院子里面却出了三位皇帝,一位太子,想必这就是传说中的风水宝地。 易乐赶紧深呼吸了几口,想要沾沾着皇室的龙气,也好保佑自己能在这个时代里面顺顺利利的活下去。 大约走了十来分钟,青头少年将三人带到了马厩旁。 易乐第一眼就看见了正在刷马的李渊。 寒冷的冬天,未来的皇上还亲手刷马,想必也是对这种动物有着出奇的喜爱。 “少郎君,高司录府上来人了。”青头少年恭敬的说道。 背对着几人的李渊,这时才放下了马刷,转过头来,鼻孔里喘着粗气说道:“易郎君,你怎么来了?” 易乐拱手而礼,他淡淡的说道:“今日特来府上拜会叔德,还请叔德不要见怪。” 李渊当然知道易乐来的意图,他热情的招呼着,“我们两人,什么关系!怎么会见怪呢?小五,快去准备炭炉。” 这位被李渊唤做小五的人是他身边的仆人。 跟小缘一样,他也是陪着李渊一起进入随国公府的。 不过跟小缘比起来,他的日子恐怕没有小缘来得自在,从他身着素服就可以看出,他在随国公府的日子并没有小缘的舒坦。 小五赶紧点了点头,随后一溜烟的便跑去准备李渊要的炭炉。 李渊招呼着高幼莹和易乐坐在了马厩边上,随后满怀期待的问道:“易郎君是我的事情有消息了吗?” 易乐点了点头。他心想,李渊既然是要成大事的人,肯定还是开门见山说的比较好。 “叔德我已经问过内人了,高洁她已经有心上人,还请叔德另觅良人。” 一听到这里,李渊脸上绽放的笑容,瞬间变得晴转阴。 他有些不高兴的说道:“没想到我还是晚了一步,敢问,高洁的心上人是谁?叔德想要知道究竟是谁打败了我。” 这一问,把易乐问难了。 他看了看高幼莹的脸色,也不知道将实情说出后,李渊又是什么反应。 “正是阿糜,”易乐在思虑再三之后,还是将实情说了出来,也好断了李渊的念头。 李渊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刚刚愁容满面的脸竟然又变得晴朗起来,他自言自语的说道:“也好也好,终究还是进了这个家门。” 易乐不明白随国公府对李渊究竟意味着什么,但从现在的状况来看,李渊确实对杨家人十分的钦佩。 就在这个时候,小五也端来了炭炉,放在了几人的脚边。随后问道:“少郎君还有什么吩咐吗?我要不要去准备一点饭菜?” 李渊还是很好客,虽然自己的事情黄了,但这并不是易乐的错,他反而感谢易乐将实情告诉了他。 “快去快去,温两壶酒,再拿一些小菜过来!” 易乐一听到喝酒,脸色又凝重了,他连忙回绝道:“酒还是不喝了吧!大白天的喝酒容易醉!” 李渊哈哈大笑起来,“酒水而已,何必如此挂怀。今天竟然来了,我叔德一定要照顾好你们,免得高司录说我不懂礼数。” 高幼莹坐在了一旁,面对两位男人的说话,觉得十分的没趣,本以为易乐会带她来玩,没想到说的竟然是这个事情。 她询问着李渊,“唐国公,阿娘在吗?上次我来的时候,阿娘说要教我做做女红。” 李渊点了点头,他指着不远处的排房说道:“阿娘在屋里,天气冷了也不愿出来,正好你进去陪她逗逗乐。” 高幼莹站了起来,随后对着易乐说道:“夫君,我就和小缘先去了,你和唐国公说完之后,我们再回府吧!” 易乐还在思考着阿娘的身份,究竟是杨坚的老婆,还是李渊的母亲? 虽然这两姊妹,都有着同一个姓氏,独孤,但两人最后的结局也相去甚远。 “好,你先去吧,我好和叔德的聊一会儿。” 当高幼莹和小缘走远之后,易乐看了看身后七八匹健硕的马匹,早上漱口的滋味还历历在目,他灵机一动的说道:“叔德,我有一个不情之情,希望你能答应!” 李渊疑惑得看着易乐,“什么事?” “就是能不能把你马的马鬃给我一点?” 易乐本以为李渊会爽快的答应,毕竟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件。 但结局却出乎他的意料,李渊连连摆手,“这可不行,这七八匹马都是我精心饲养的,马鬃绞了就不好看了!” “叔德还是一位爱马人士......” 正当易乐想要进一步说明自己的用处时,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从随国公府的西北角传了过来。 两人被巨响都吓了一跳,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往声音的源头跑去。 第016章 神秘人物 随国公府的西北角,鲜有人至。 除了杨坚最信任的几位亲信和婢女之外,几乎没有人踏足。 李渊带着易乐到达西北角的时候,他突然停住了脚步,随后探头往里面瞧了瞧。 “叔德怎么不走了?”易乐疑惑的问道。 李渊面露难色,他有些怯懦的说道:“姨父三令五申,西北角里的小院绝对不能踏足。” 听到李渊这么说,易乐就更加的好奇了。 未必随国公府里还隐藏着什么秘密? 连杨坚都如此说了,想必小院里面肯定隐藏着什么不愿意被人发现的秘密。 “可是刚刚那滔天的巨响实在可疑,更令人担忧,”易乐的好奇心驱使着他,一定要进去看看,“若是里面出了什么事情,随国公回来之后又将如何交代?” 这也是李渊面临的难题之一,一面是严厉的警告,而另一方面又是可疑的声响。 在两者之间,李渊还是选择了后者。 他横下一条心,迈出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步。 易乐跟在身后,他现在才知道什么叫曲径通幽处的含义。 过了拱门之后,有一条已经被雪铺满的小径,道路的两旁有些低矮的灌木,几颗已经挂着冰晶的光秃秃的大树正似妖魔般张牙舞爪。 从小径路面上整洁的雪面来看,今天还没有人进去过。 等走到小径的尽头,一排大约有三间房子的厢房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最右侧的房子已经坍塌,跟易乐的果子行一样,皑皑的白雪铺满了整个屋面,以至于这些年久失休的建筑,根本承受不住雪的重量。 “这里是什么地方?”李渊好奇的打量着四周,他进府这么久以来,从来没有进入这个小院子。 易乐看到李渊都不知道身处何地,更觉得这个小院子十分的可疑。 “我们先看看有没有人伤着了吧!” 易乐朝前走了两步,虽然说进来时没有发现脚印,但想着杨坚如此看重这个小院子,若不是藏了什么金银财宝,也肯定藏了什么重要的人。 “不好吧?”李渊的眉头挑了挑,刚想拉住易乐,却发现那坍塌一半的房子的房门开了。 两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开门的地方,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大约过了几秒钟后,从里面走出了一位身着素服,年近耳顺的人走了出来。 不过她有些奇怪,虽然穿着如同一般的下人一样,但她却戴着一顶僧帽。 照理说她这般年纪的人,多少有些驼背,可面前的老妪,腰板儿看起来还是比较挺直。 面瘦的她除了一双眼睛格外的清亮,单薄的身板连风都能吹倒。 惊魂未定的她一看到站在面前的易乐和李渊,脸色更加的苍白了,她结结巴巴的问道:“何人?” 李渊此时往前走了两步,拱手说道:“在下李渊,借住在姨父随国公的府上。” 易乐见到这种状况,也连忙行礼,恭敬的说道:“我是来随国公府上做客的,突然听到这里发出了巨响,所以和唐国公前来查看。” 就在这个时候,坍塌一半的房屋,又发出了吱吱叽叽的声音。 易乐一看那摇晃的屋面,就知道这剩下一半的房子恐怕也保不住了。 但这位头戴僧帽的老妪,似乎已经被刚刚的巨响吓破了胆,她的双脚如同灌铅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而身后倾斜的房屋,即将犹如泰山般向她压来。 主角就是主角。 易乐在这个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一马当先,快步跑了过去,一把将她拉出了倒塌的范围。 而就在两人离开不远的时候,刚刚还存在的房屋,瞬间被白雪所掩埋。 惊魂未定的三人都好像逃过一场死劫。 特别是老妪,她紧闭着双眼,浑身都有些发抖,嘴里默念着,“看来这个世道已经容不下我了。” 易乐倒吸了一口凉气,死死地盯着面前仅剩的断壁残垣,心中暗想道:“我刚刚是开启主角光环了吗?竟然有这样见义勇为的行为!” 而在一旁的李渊冷汗直冒,他没想到自己进来之后,竟然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如果自己的姨父追究起来,自己又该作何解释? 正当李渊战战兢兢的时候,被易乐救下的老妪站了起来。 她看了看易乐和李渊,嘴里小声的说道:“你们就当没有见过我,我也没有见过你们,你们快走吧!” 易乐听后,觉得越发的可疑。 这个人究竟是谁? 看她的样子应该是尼姑,但为什么杨坚会在自己的府上安排这么偏僻的一个住处给她? 而且看她三缄其口的样子,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未必她是杨坚的母亲?” 易乐忽然想起杨坚的老婆独孤迦罗,是一位出名的母老虎,而杨坚也是历史上屈指可数的妻管严皇帝。 婆媳关系自古以来都是千古难题,媳妇和妈同时掉进水里的故事已经传承了太多年,也难倒了多少不会游泳的儿子。 面前的老妪,身着朴素,未必是独孤迦罗不愿意待见她,而让杨坚把她安排在这偏僻的小院里。 “啊!女人太可怕!”易乐暗忖道。 李渊在听到老妪的警告之后,认为自己闯入小院已经犯了大错。 他已经是寄人篱下,如果杨坚把他和母亲赶出随国公府,这对苦命的母子又将何去何从? 一想到这里,李渊连忙对易乐说道:“易郎君,我们快走吧!既然她没有事,我们也最好离开这个地方!” 虽然易乐对于面前人的身份十分的好奇,但想想,李渊说得并没有错。 自己才来到这个社会不久,又在随国公府上遇到了这么大的事情,若是追究起来,真是有理,也说不清。 但易乐还是不放心面前人的安危,他不由追问道:“你确定没事吗?” 老妪点了点头,她好像对刚刚发生的一切,已经不以为然。 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既然当事人都这么说了,易乐也只好跟着李渊准备离开。 他只希望这位老妪,能信守自己的承诺,不在随国公的面前提起见过他们两人。 而就在这个时候,易乐和李渊的身后,却传来了急促的呼喊声,“阿阇犁!阿阇犁!” 李渊的眉头又皱到了一起,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易乐看着呆住的李渊,小声的问道:“叔德,究竟是什么人来了?” 第017章 欣赏 李渊连一句话都不肯讲,还将头深深的埋了起来,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僵直的状态。 老妪也顺着呼喊声望了过去,易乐也不例外,他第一眼便看见了自己最熟悉的老丈人。 而走在高颎前面的,是一位面色凝重的中年男子。 高颎见到易乐在这里,心中咯噔了一下。 易乐明显能从自己老丈人的眼神里读出他的潜台词:你怎么也在? 等高颎两人走近了,李渊小声的称呼了一句,“姨父,高司录。” 易乐这才明白,原来这位风风火火的中年人,竟然就是杨坚! 隋朝的开国皇帝如今就在自己的眼前,易乐眼睛都不带眨的仔细的看着,想要好好瞧瞧这位结束了近三百年动荡的英明君主,究竟是不是额上有五柱入顶,目光外射。 可杨坚的长相并不如史书上所记载的那样,除了下巴稍微长那么一点点,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 若是易乐在街上第一次碰见杨坚,肯定会把他当做街边的路人甲。 杨坚没有理会李渊,而是焦急的望向了这位老妪,焦急的问道:“阿阇犁,你没事吧?” “没事,那罗延,虚惊一场。”这位被唤作阿阇犁的女子,欣慰的看着杨坚。 高颎看着易乐出神的看着杨坚,用手肘砰了碰,小声的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易乐深深的鞠了一躬,“岳丈,今日我和幼莹来随国公府上做客,突然听到一声巨响,便和唐国公跑了过来。” 高颎的脸色很不好看,因为他知道这位老妪的身份,这可是杨坚的大忌,也不知道杨坚究竟会怎么处理自己的女婿。 杨坚望了望倒塌的房屋,随后看上了李渊,厉色道:“你怎么进来了?我不是说过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这个院子吗?” 李渊真的是哑巴吃黄连,虽然他心里十分害怕自己的姨父,但还是硬着头皮将实情说了出来。 阿阇犁见到李渊的难处之后,反而安慰起杨坚,“那罗延,这两个孩子救了我一命,就别再责怪他们了。” “可是阿阇犁的行踪已经暴露了,如果他两人说出去......”杨坚多疑的说道,随后看向了第一次见面的易乐。 冷峻的目光让易乐如同掉进了冰窟窿里面,他也明白,帝王多疑是自古不变的定律,要向杨坚打消自己的念头,首先就要说服他。 “随国公,刚刚真的是事出紧急,叔德也再三劝诫,不要我进入这个院子,但若是不来,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阿阇犁这时也在一旁帮腔,易乐毕竟救了她一命,她缓缓的说道:“没错,刚刚就是这个孩子拉了我一把,若不是他,我恐怕早已被埋在这雪中,再也见不到那罗延你了。” 杨坚疑惑的打量着易乐,随后问道:“你又是谁?!” 高颎这时站了出来,虽然他打心底里并不是很喜欢易乐,但好歹也是自己府上的人,此时不护,更待何时。 他毕恭毕敬的说道:“这是下官的劣婿,如今叨扰到了尼师的清修,下官这就带他回去进行责罚!” “老丈人还会护我?”易乐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但杨坚并没有让易乐走的意思,毕竟他已经见过了阿阇犁。 “慢着!”杨坚挑眉说道:“恐怕他今天不能走!” 易乐听到杨坚的话语之后,瞬间慌了神。 不能走是什么意思已经很明白,想必这位被杨坚视若珍宝的阿阇犁,一定有着十分重要的身份。 “那罗延,你忘了我对你的教导吗?”阿阇犁诘问着杨坚。 一听到这里,易乐的眼睛都瞪圆了,“教导?那她真是杨坚的母亲?” 阿阇犁的脸色不怎么好看,杨坚似乎很惧怕她。 他这位未来的皇帝,在这位尼姑面前,似乎没有了帝王之气。 他柔声说道:“阿阇犁抚育那罗延十三载,那罗延不敢忘,昔日的教诲,都萦绕在耳边。” “修佛之人,本应慈悲,”阿阇犁面容和善的说道:“如今你不放这孩子走,你又是在执着什么呢?” “我是怕他暴露了阿阇犁的身份,自从先帝毁佛之后,阿阇犁便住进了家中。若是被旁人知晓,阿阇犁定会被人抓去,到时候那罗延也保不住你了!” “生死有命,我既修佛,必有割肉喂鹰之心,”阿阇犁大义凛然的说道:“我看这孩子的面相,也不像是口舌之人。” 易乐一听到这里,浑身的寒毛都战栗了起来。 原来隋文帝杨坚,竟然是由一位尼姑抚养长大! 这可比千余年后的明太祖朱元璋僧人出身,更引人深思,仿佛所有的明君发迹都与佛教扯上了关系。 “佛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换来了今天的擦肩而过。”易乐一字一句的说道。 高颎万万没想到易乐在此时插嘴了,他想要拉住易乐,可还是晚了一步。 人越是到了绝境,求生欲就越强。 易乐希望博得阿阇犁的同情,好让杨坚先放过自己,“今日与尼师结缘,是我易乐三生之幸。我也是信佛之人,虽然未曾出家,但诚心礼佛,其心可鉴日月。” 阿阇犁笑了起来,她打趣的问道:“你刚刚所说的是出自哪一部经、律、论呢?” “阿阇犁笑了!”杨坚在宇文邕毁佛后这么久,第一次见到如此开心的阿阇犁。 “好像是席慕容......”易乐在心里暗想道,可要在这个时代里面说出这位诗人的名字,他们也不认识,索性他就冒名顶替了。 “是我刚刚见到尼师后,突然有感而发说出来的。”易乐厚着脸皮说道。 阿阇犁满意的点着头,她欣赏的看着易乐,“既然你与佛有缘,那平日没事,就多来这里坐坐。” 这还是阿阇犁第一次邀请一位外人前来,杨坚面对这样的状况也是大为吃惊。 “阿阇犁,”杨坚还是有些担忧的说道:“现在是风声鹤唳的时期,若是......” 阿阇犁面带笑容的说道:“事事皆有因果,若不是今日房屋坍塌,我也见不到这两位孩子。在我的心中,你跟他们一样,都没有坏心眼。” 李渊这时也站了出来,他向杨坚表明着自己的忠心,“姨父,叔德与阿娘落难以来,多亏姨父的照顾,叔德绝对不会将这件事情泄露半句,青天可鉴,日月为证!” 其实杨坚担心的并不是李渊,他对这位侄子还是很放心,他最担心的就是这莫名其妙出现的易乐。 但阿阇犁毕竟是他养育长大的人,既然她的态度如此的坚决,杨坚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阿阇犁,这房子已经不成样子了,今晚你就睡我的房间吧,我和独孤两人换个房间。”杨坚诚恳的说道。 阿阇犁着摇了摇头,固执的说道:“这是佛祖给我的试炼,若是这些困难都克服不了,我又如何向佛呢?高床软枕不适合我这样的修行之人。你和独孤还是好好休息吧!” 说完,阿阇犁便走到了房屋坍塌的地方,想要拉出了几块门板,挡住这寒冷的冬天。 第018章 乌龟与念珠 杨坚也知道阿阇犁的脾气,既然是阿阇犁决定了的事情,就没有再扳回的余地。 阿阇犁在走到了废墟的面前,随后扭头呼喊着,“你们两个小娃过来。” 易乐和李渊都面面相觑,不知道阿阇犁知道他们两人究竟要干些什么,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走了上去。 “你们俩帮我找一个东西。”阿阇犁的神情很平淡,似乎不是很着急。 她沉稳的站在了一侧,就等着易乐和李渊。 但对于要寻找的东西,阿阇犁也没有明示,易乐和李渊两人就像是无头苍蝇般,只能在这面前的瓦砾中苦苦寻觅。 杨坚的肚子里满是疑问,也不知道为什么阿阇犁会对二人的态度会如此这般,在他看来,阿阇犁是一位不怎么轻易近人的人。 固执,是她一辈子的写照。 就算当初寺庙被毁,僧侣遣散之时,他也是和独孤去请求了七八次,才将阿阇犁接进了府中。 在离易乐不远的地方,平整的雪面凸出来了一小块,在阳关的照射下,有些反光,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埋在下面似的。 他谨慎的挖开,正好看见一个橘红色的东西出现在眼前。 “尼师,你是在找这个吗?”易乐狐疑的问道。 阿阇犁在看到那熟悉的一抹橘红之后,脸上的笑容逐渐晴朗了起来,她颇为欣慰的说道:“大难不死,也算是造化。小孩,你帮我把它捧出来。” 易乐对于面前的事物感到了好奇,在这个寒冷的冬天,阿阇犁究竟是要找什么,不过看样子还算有些眼熟。 等易乐把周围的雪都轻轻刨开之后,一只差不多有手掌大小的乌龟出现在眼前,它正安详的趴在了雪中。 头脚已经没有了踪影,它没有人的惊慌,反而有些享受四周被雪包裹的感觉。 背部的三条黑色纹路,与整体的橘红相比起来,也算是醒目,像是用毛笔画上去的。 “不会是死了吧?”这是易乐的第一反应。 他小心的将乌龟捧了出来,仔细的查看了一番,发现这只乌龟的四肢和头部的位置都有一层软甲封闭着,像是将整个身体都缩进了龟壳之中,从而抵御刚刚的灾难。 易乐双手捧着乌龟,走到了阿阇犁的面前。 阿阇犁满意的点着头,她一字一句地说道:“陪我青灯苦坐这么久,没有被这厚重的雪所压垮,也算是你的造化。小孩,是你找到了它,今日我智仙就将它赠予你。” 易乐瞪大了眼睛,打量着手中的乌龟,暗忖道,“这个龟看起来干干巴巴,麻麻赖赖的,一点儿都不圆润,一看就是没有盘过。” 易乐虽然对于这些小动物,没有什么太大的兴趣,但这好歹也是智仙尼师送给他的。 他深深的鞠了一躬,随后感激的说道:“多谢尼师,我一定好好的对它。” 说完易乐就将乌龟放进了怀里。 他突然想到司马懿不是也有一只乌龟吗?好像叫做心猿意马。 为何智仙尼师会送乌龟给他? 易乐越来越感觉到怀中的乌龟,有着深远的意义,不禁暗想道:“仅有一面之缘的智仙尼师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仅仅是因为刚刚救了她一命吗?” 李渊站在了一旁,对于突然的赠礼,他好像有些羡慕,但嘴上还是说着:“易郎君,恭喜恭喜!” 智仙尼师笑了起来,她取下挂在素服之下的念珠,意味深长的说道:“孩子,凡事不能急。此无患子一百零八颗,苦、乐、舍、好、恶、平,皆在其中。若是你心情烦闷的时候,持心而念,拨动一颗,定能静气。” 易乐看了看那串已经被盘得包浆的念珠,每颗足有无名指指头大小,颗颗都有油浸的光泽。 比起自己刚刚收获的干干巴巴的乌龟,这串念珠显然是智仙尼师的心爱之物。 易乐顿时觉得面前的尼姑确实有些能耐,她一眼便看穿了李渊的心急。 成大事者,要能忍常人所不能忍。 “未必她看出了李渊日后要成就大事?” 细思极恐的易乐再次看了看智仙尼师,发觉那张清瘦的脸庞上堆砌着不为人知的笑容。 似笑非笑是最神秘的,她今日虽是第一次见外人,但便用乌龟和念珠相赠,想必也是看好这两位后生。 “好了,你们快走吧,”智仙尼师将念珠交给李渊之后,便催促着几人,“那罗延,清粥便可。” 杨坚恭敬的点了点头,随后便招呼着高颎,李渊和易乐匆匆走出了这个神秘的小院。 放在易乐怀中的乌龟,似乎感受人体的温暖,易乐甚至以为它从冬眠中苏醒过来了。 他摸了摸放乌龟的位置,这可是他来到这个时代之后,又收获的一件宝贝。 上一次是屠行老板送的羊排,已经吞入了肚中,但这一次,可是能比人的岁数还长的乌龟。 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易乐获得了一个比自己命长的宝贝。 “等会儿和幼莹商量商量,给它起一个名字!”易乐挑了挑眉。 “你,”杨坚停下了脚步,他指着易乐说道:“跟我来。” 还沉浸在喜悦中的易乐,被杨坚突然这么一喊,浑身打了一个激灵,他看了看李渊,再看了看自己的岳父,还是硬着头皮跟杨坚走了上去。 大约走出十余步的距离,杨坚又停住了脚步。 他连看都没看易乐一眼,低声说道:“阿阇犁的东西一定要好好保存,若是出了任何问题,小心你的......” 还没等杨坚把话说完,易乐瞬间感觉到自己怀里的乌龟有千斤之重。 “随国公请放心,”易乐打着包票说道:“我一定好好善待它。” “记住你刚刚说的话,”杨坚坚定的说道:“阿阇犁要你常来,你就一定要来,不能欺瞒阿阇犁。” “小侄不敢。” 易乐也觉得阿阇犁这个人高深莫测,若是常来听听她的佛法,说不定也能荡涤自己的内心。 杨坚听到这里,才回头看了看易乐,冷峻的目光像是要看透易乐的内心。 “好!”这一声拖得很长,他似乎在等待易乐的反应。 易乐不卑不亢的笔直的站立着,双眼与杨坚对视。 越是到这个时候,沉着冷静就是最好的法宝。 杨坚足足看了易乐几分钟,这才说道:“你先下去。” “小侄这就告退。”易乐再次鞠躬,便揣着他的乌龟,去找高幼莹了。 第019章 还没等易乐走出两步,他的心情突然变得沉重起来。 他回想起刚刚所经历的一切,越发觉得杨坚这个人,肚子里的弯弯道道,数也数不清。 宇文邕下令毁掉寺庙,让僧侣还俗,而杨坚却把阿阇犁接进了自己的府中细心照料。 且不说养育恩情大过天,但这种做法分明是和皇上对着干。 看来他要反的心,已经昭然若揭,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李渊这时跟了上来,他在身后已经喊了几声了,可易乐还陷在自己的世界里面,根没有听见两耳之外的声音。 李渊拍了拍易乐的肩膀,这才把他拉了出来,“郎君走这么快,叔德好生赶。” 易乐转忧为笑,“今日还要多谢叔德,不然的话,随国公肯定不会放过我。” 李渊他从来不是一个贪功的人,毕竟他也没有为易乐做出些什么。 忠厚的笑容浮现在他的脸上,他淡淡的说道:“叔德无功不受禄,还要好好谢谢郎君为叔德说话。” 两人寒暄了很久,易乐发现李渊一直将阿阇犁送的念珠紧紧的握在手中,似乎他对这份礼物很满意。 “叔德,我这就带内人出府了。”易乐含笑道:“改日我再来府上与叔德把酒言欢!” 李渊点着头,他的眼神里闪过了一丝光芒,好像想到了什么,随后拱手说道:“那叔德就不送郎君了,改日再见。” “我俩都这么熟络了,刚刚还经历了这些,还谈什么客套话!”易乐笑了笑,他还拍了拍李渊的肩膀,随后朝高幼莹所在的方向走去。 高幼莹已经在屋外站了许久。 她听到巨响之后便跑了出来,但独孤迦罗告诉她,那个地方不能去,她也只好在原地焦急的等待。 高幼莹一看到易乐的身影,便赶紧迎了上去,满是愁容的问道:“夫君,没有什么事情吧?” 易乐故作神秘的说道:“一切都好,我还得了一个宝贝!” “什么宝贝?”高幼莹反问道,这时,她皱着的眉头才略微展开。 “等回到家,我再给你看这个大宝贝!”说完易乐便带着高幼莹离开了随国公府。 ...... 一回到家中的易乐,便把怀里的乌龟拿了出来,端正摆在了桌上,三百六十度的无死角般的瞧了又瞧,看了又看。 高幼莹好像对这只乌龟十分的喜爱,也相当的有眼缘,“夫君,你说的大宝贝就是这个?”高幼莹嘴角带笑的问道:“你从哪里得来的?这个颜色看起来有种温暖的感觉。” “这个就不能告诉你了,”易乐还是谨守着承诺,没有将阿阇犁的事情说出去,“你看我们给它取个什么名字才好呢?” 高幼莹坐在了易乐的身边,托着下巴,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这只乌龟红红的,要不我们就叫它小红吧!” “小红?” 易乐显然对这个名字不赞同,这好歹也是阿阇犁送的东西,常年接受佛法的熏陶,如此平常的称呼,怎么能对得起它的身份。 “我看不行,”易乐连连摇头,“原来有个人叫司马懿,他也有一只乌龟,叫心猿意马。大家都是文化人,一定要取一个响当当的名字,也好让它流芳百世!” 高幼莹木楞的点着头,歪着头看向了易乐,好奇的问道:“夫君一定有答案了吧?快说来听听!” 易乐挠了挠头,随后一拍脑门的说道:“我们就叫他铁甲将军如何?” “铁甲将军?” 高幼莹复述着易乐的话语,随后碎碎念道:“虽然不及心猿意马的文采,但好歹也是威风凛凛的名字,从今日起,我们便叫它铁甲将军了!” 易乐拿起了闭壳的乌龟,在手里摸了又摸,“铁甲啊铁甲,你可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啊!”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被打开了,小缘端着盘子走了进来,笑吟吟的说道:“少郎君,少娘子,天气太冷了,先吃点东西,暖暖身子!” 易乐早已是饥肠辘辘。 早上都没有怎么吃东西的他,差点饿出了胃病,他放下了铁甲将军,满怀期待的等着热食果腹。 但看着面前两碗惨白的餐食,好像也没有什么胃口。 他好奇的问着小缘,“这是何物?” 小缘将其中一碗,端到了易乐的面前,打趣的说道:“少郎君真有趣,连菽羹都不认识了!” “菽羹?”易乐皱了皱眉头,随后拿起了勺子,尝了一口。 熟悉的味道在味蕾上绽放,这个味道易乐再熟悉不过。 小缘口中的菽羹,便是现代社会少有人吃的豆渣。 满口跳的感觉并不好受,易乐在吃了一口之后,便放下了勺子。 “这不是食锅弃菜吗?好好的豆浆不喝,来吃豆渣!”易乐暗忖道。 “豆浆?”易乐灵光一闪,反问着小缘,“这个东西应该有汤汁吧?” 小缘呆鹅似的点着头,追问道:“少郎君要喝吗?” 豆浆远比豆渣好吃,这是易乐一贯的信念,虽然是简单的下午茶,但怎么也要追求品质。 “你去取一点来。” 说完这句话后,易乐又想到了一点,他激动的站了起来,“小缘,有豆腐吗?” 刚要出门的小缘被一惊一乍的易乐搞得莫名其妙,她狐疑道:“何物是豆腐?” “对啊郎君,何物是豆腐?”高幼莹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便好奇的问了起来。 “未必在这个时代豆腐不叫豆腐?”易乐在看了看面前的菽羹,改口道:“菽腐?” 两人还是摇着头,同步的反应还让易乐以为两人都装上了相同牌子的电动机。 “那你带我去灶房看看!”易乐已经有些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在蔗糖失败之后,这一次他又闻到了商机。 小缘无奈的耸了耸肩,但易乐好歹是自己的主人,主人的话,当婢女的又怎么能不听呢? “少郎君,这边请。”小缘客气的说道。 “娘子,你要一起来吗?”易乐将铁甲将军放进了怀里,不敢把它独自一龟留在房中,“有好吃的哟!” “比炙羊排还好吃吗?”高幼莹眨着眼,满怀期待的说道:“夫君又准备干嘛?” “你跟我来就对了!”易乐坏笑道:“绝对不唬你!” 第020章 豆腐不是人吃的 三人来到灶房之后,易乐便快速的寻找起心心念念的豆腐。 在他熬蔗糖的锅里,他看见了熟悉的东西,还咕噜噜冒着泡的豆浆。 闻着满屋的豆香味,易乐居然差点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 “咦?” 易乐的眼睛眨了又眨,在大锅旁,他看到了几块已经做好的豆腐。 为了确定没有看花眼,他特地走近了端详了小一会儿,随后指着豆腐问道:“这不就是豆腐吗?” 高幼莹和小缘的反应如出一辙,长大的嘴巴都可以吞下一颗鸡蛋。 易乐看着两人的反应,自问道:“不是吗?” “这是小宰羊啊!少郎君!”小缘走了上来,将装有豆腐的碗递到了易乐的面前,“小宰羊!” 易乐仔细瞧了瞧,略微发黄的豆腐块虽然赶不上羊脂的颜色,但和小缘口中的小宰羊也差不了多少。 “一看少郎君就不是经常进灶房的人!”小缘噗呲笑了出来,“连小宰羊都不认识!” 易乐尴尬的笑了笑,暗想道:“昨天不是才进了的吗?” “好了!好了!”易乐挥着手,“管它是豆腐还是小宰羊,快让我尝尝!对了,小缘!把昨天晚上我们做的那些东西拿出来!” 易乐看了看碗中的豆腐,虽然不及豆腐脑儿的嫩滑,但看表面的光泽度还是可以勉强当做豆腐脑儿的。 一想到豆腐脑儿的滋味,口水都要从易乐的嘴边流下来了。 可这一次,小缘没有听易乐的指令,她瞪大了双眼,一言不发的看着易乐。 易乐感觉到莫名其妙,看着小缘的反应,还以为她是将蔗糖都吃完了,一时拿不出来,所以才不听自己的话。 “怎么了?”易乐追问道:“快去啊!” 高幼莹这时走了上来,她紧张的拉着易乐,“夫君是不是病了?竟然要吃小宰羊?” 易乐对高幼莹的提问感觉到更加的疑惑,豆腐不是拿来吃的?难道还有别的用途? 小缘侧身,看了看易乐的身后,长叹了一口气,感叹道:“少郎君还有影子!少郎君有影子!” 高幼莹听后,也看了看易乐的身后,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夫君,小宰羊是供奉给先人的,你又怎么能吃呢?” “对啊!”小缘继续说道:“马上就要上元节了,府中都会备一些小宰羊。” 一听到这里,易乐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在这个时代,豆腐居然不是给人吃的,而是祭奠先人。 易乐想起他童年听到的传说,说是人死之后,下巴就不见了踪影,硬的东西根本吃不下,只有吃一些软糯的。 面前的小宰羊显然符合这个要求,易乐感觉到自己的冷汗直冒,差那么一点点,自己就犯了大错。 “早上少郎君就没有吃什么东西,”细心的小缘接过话来,“肯定是饿昏了,婢这就去给少郎君准备果腹之物。” 易乐摆着手,房间里面还放着难以下咽的豆渣,而易乐迫切想吃的便是这祭奠先人的豆腐。 “豆腐不行,豆腐脑儿总可以吧?”易乐转头一想,“如今没人敢吃这个豆腐,那豆腐脑儿肯定没有人见过!说不定就大受欢迎了!我岂不是要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小缘!别忙活了!”易乐叫住了她,问道:“锅里的这些能喝吧?” 刚刚撸起袖管的小缘又放了下来,她点着头,“婢这就给少郎君盛!” “不用,”易乐走到了灶台边,看了看,追问道:“这些小宰羊是怎么用这些汤汁变成的呢?” 小缘也没有隐瞒,她从一旁抱出了一个小陶罐,“少郎君,婢就是用这些盐。” 易乐抓出了一点,仔细观察起来。 结晶似的物体带有明显的沙砾感,但与现代的精盐所不同,小缘的盐跟接近与粗盐或者是海盐。 这些盐中有着一定分量的氯化镁,水解之后变成了电解质溶液。 而豆浆则是蛋白质胶体,在加入电解质溶液之后与胶体表面的离子电荷进行中和,从而使蛋白质分子凝聚起来得到豆腐。 但这样做出的豆腐不如石膏来得滑嫩,更像是老豆腐。 小缘手中的豆腐应该是选取了最好的部分,所以看起来更嫩豆腐差不多。 易乐想要的是滑滑嫩嫩的豆腐脑儿,用这些盐卤来点豆浆肯定不行。 人,在食物的面前,一定能激发出无穷的想象力。 易乐不断搜索着自己的记忆库,豆腐脑儿要用葡萄糖酸内酯,要在这个时代发明这样先进的东西,显然不现实。 但理工男总会有理工男的方法,易乐灵光一闪,自言自语的说道:“豆腐不就是蛋白质沉淀吗?只要让蛋白质沉淀,所有的问题不都解决了?” 高幼莹和小缘都听到了易乐的话,又是豆腐,又是蛋白质,还有什么沉淀。 越来越搞不懂的两人像是对易乐产生了陌生感,似乎眼前的人不再是熟悉的夫君与少郎君了。 “小缘!”易乐兴奋的说道:“有醋吗?” “醋?”深谙厨艺之道的小缘又瞪大了眼睛。 一看到这个反应,易乐也已经习以为常了,肯定是醋这个东西,在这里又不叫醋了。 “酸酸的,”易乐连笔带划的扭曲着自己的五官,“喝了之后,是这样的样子!” 易乐的鼻子眼睛都要拧在了一起,样子格外的好笑。 高幼莹看到这般模样,瞬间明白了易乐要的东西,“夫君说的是‘酢’吧?” “应该是!有吗?”易乐急切的问道。 “有是有!”小缘有些为难的说道:“不过......” 易乐感觉到大事不妙的样子,“不会又是稀罕物件的吧?!” 小缘点了点头。 易乐彻底崩溃了,红糖、醋、茶这些平常的东西怎么到了这里,都成了平民百姓接触不到的东西。 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硬生生的少了两样。 “小缘,我记得上次阿耶在府上宴请,留下了一些酢,你拿来给夫君吧!”高幼莹虽然不知道易乐要做什么,但她还是全力支持。 “少娘子!酢精贵得很!”小缘持家的说道:“若是被阿郎知道了......” “你就说是我让你取的。”高幼莹也明白小缘的难处,毕竟酢是用来款待贵客的玉液琼浆。 小缘嘟着嘴,随后从灶房的高柜上取出了易乐想要的醋。 第021章 飘雪 易乐高兴的搓着手,对于即将诞生的豆腐脑儿,他已经期盼了很久。 比起蔗糖的熬制,点豆腐脑儿明显要简单上不少。 毕竟已经有小缘的成功案例在前面,易乐要做的就是将不同的媒介加入这咕噜噜的豆浆之中。 “少郎君,你可要少用一点!”小缘眼巴巴的看着装醋的小罐子,“这可精贵得很!” “小缘!”高幼莹朝着小缘摇着头,示意她不要干扰易乐。 易乐对于加醋的分量并没有把握,他不知道究竟要用多少才能将这满满的一锅豆浆变成滑嫩的豆腐脑儿。 摸着石头过河是最好的选择。 易乐从瓦罐里舀出了一汤匙的醋,发现这并不是自己熟悉的黑醋,而是一种颜色发黄,带有明显酸味的东西。 弱酸性是能确定的了,但能不能降服豆浆,易乐的心里还是没有底。 从来没有点过豆腐的易乐,不想糟蹋这一锅美味。 “小缘,你来。”易乐又将醋罐子交给了小缘,“用你做小宰羊的方法,再做一次。” 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能摘到高处的苹果。 只知道原理的易乐更像是学术派,实际操作还是要小缘这种实干派来。 小缘疑惑的问着:“少郎君,怎么做?” “你平时怎么做,就怎么做。”易乐给小缘打着气,“你一定可以的。” 小缘将信将疑的拿出了一个小碗,随后加入了少许清水,再将醋也倒入了几滴。 “多一点.....” 小缘的心都在滴血,如此宝贵的醋,竟然被如此糟蹋,也不知道易乐的肚子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但主人的话,还是要听。 小缘用汤匙舀出了四勺,连声音都有些颤抖,问道:“够了吗?” 易乐点头道:“你开始吧!” 小缘在搅拌了这碗精贵的白水之后,便重新将锅中的豆浆煮沸,随后又加入了两瓢凉水,从锅边淋入。 沸腾的豆浆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像是一位等待揭开面纱的少女,等待着有缘人的到来。 小缘端起了碗,用汤匙将醋水分几次在豆浆的表面,慢慢画圈,倒入其中。 褐色的汤匙如同冰刀上的舞者,舞台虽然不同,但看着小缘认真的模样,也可以明白她此刻内心的紧张。 在醋水完全加入豆浆之后,小缘重新添火,将豆浆煮沸。 高幼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进灶房,她好奇的走到了易乐的边上,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锅中。 大约过了小一会儿,易乐的期许终于出现了眉目。 锅中的豆浆开始逐渐凝结,白白嫩嫩的豆腐脑儿已经开始出现在眼中。 小缘看着锅里的变化,眉头从紧皱变得舒展,最后如两梢弯柳挂在了脸上。 “少郎君!这是什么东西!”小缘惊呼道:“为何它形似小宰羊,但仔细看来不一样!” 易乐已经笑开了花,强烈的成就感在他的心中正在升腾。 这可是他穿越之后,做成的第一件事情! 虽然是假手于他人,但军功章,也有他的三分之一。 高幼莹也眨巴着眼睛,挽住了易乐的胳膊,急切道:“夫君,这究竟是什么啊!” “这个......” 易乐又动起了歪脑筋,豆腐脑儿的本名不具有诗情画意,要想让两位小女子达到一百二十倍的惊叹,恐怕还要取个名字。 取名废的易乐沉思了好一会儿,始终没有想出符合此情此景的称呼。 豆腐脑儿已经在锅中成型,小缘迫切的问着易乐,“少郎君,现在又要怎么做?” “你盛出来,不过要轻一点,它的胆子很小,一碰就碎了!” 小缘噗呲一下笑了出来,她打趣的说道:“婢掌火这么多年,还没听过有胆子这么一说。” 随后,她还是按照易乐的吩咐,轻柔的将勺子伸进了锅中。 当勺子和豆腐脑儿接触的一瞬间,小缘呆住了。 她这才明白易乐为何叫她轻一点。 小缘只是轻轻一碰,吹弹可破的豆腐脑儿就出现了裂纹。 点豆腐脑儿都没有出汗的小缘,此时,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一层蒙蒙的细汗。 她屏住了呼吸,保持着手臂的平稳和手腕的轻柔,眼睛像是入了定。 “啊!” 当一碗洁白的豆腐脑儿终于入碗之后,小缘长舒了一口气。 随后将豆腐脑儿呈现在易乐和高幼莹的面前,柔声道:“少郎君,少娘子!弄好了!” 这可是易乐最熟悉的东西了,他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碎碎念道:“成功了!成功了!” “夫君,你还没告诉我,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啊!” “婢,好热!”小缘用手呼呼的扇着,随后走到了灶台前,将窗户打开。 雪花应景似的飘进了屋里,落在了满锅的豆腐脑儿上,瞬间与这白玉之物融为了一体。 这一切都被易乐看在了眼中,一道灵光乍现在他的脑海。 “又见雪飘过,飘于伤心记忆中,让我再想你,却掀起我心痛......” 易乐拉着高幼莹的手,深情的唱了起来。 高幼莹听得如痴如醉,迷妹般的眼神凝望着自己心爱的人。 一曲唱罢之后,易乐才缓缓的开口,“娘子,此物白玉无瑕,唤作飘雪。” “飘雪?” 高幼莹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她杏眼含春的笑道:“好美的名字!不过幼莹不会让夫君如歌中的心痛,幼莹要给夫君万分的高兴!” 易乐哈哈笑了起来,他剐蹭着高幼莹挺拔的鼻梁,“这小嘴是抹了蜜吧!怎么这么甜!” 高幼莹听后,立即对易乐嘟起了小口,闭上了眼睛,支支吾吾的说道:“夫君怎么知道?” 易乐挑了挑眉,看着那红扑扑的脸蛋儿,微微上翘的睫毛,真想上去咬一口这诱人的苹果。 不过,身边还有小缘在,易乐还是忍住了高幼莹的挑逗,清了清嗓子,“小缘,昨晚我们做的东西呢?” 小缘看到腻歪的两人,自己的脸上已经红到了耳根。 一听易乐叫自己,她才回过神,结结巴巴的说道:“婢这就去取!” 没有得到回应的高幼莹睁开了眼睛,好奇的问道:“夫君又要做什么?” “给你做个好吃的!”易乐搂着高幼莹的肩膀说道:“喂饱我的小馋猫!” 第022章 咸或甜 小缘兴冲冲的将昨晚熬制的蔗糖取了出来,不过此时的蔗糖已经不是流体的形态,而是固体的结晶。 高幼莹长大了嘴巴,好奇的问道:“夫君,这么多蜜,你怎么做出来的?” 糖在这个时代虽然比不上醋精贵,但面对满满的几大碗,高幼莹还是觉得很吃惊。 “婢昨晚还以为是什么新奇的东西,”小缘扬起了开心的笑容,“没想到少郎君居然是做的石蜜。” 易乐看着略微发黄的蔗糖,虽然离自己当初的设想还是差了不少,但好歹也是亲手做成的东西。 “先填饱肚子!再想其他的!”易乐想要敲碎蔗糖的一角,由于没有经过暴晒,只是单纯的凝固,蔗糖不是很好取下。 “水呢?”易乐小声的说道:“滚烫一点才行。” 小缘此时端来了易乐要的热水,随后易乐将蔗糖放了进去,化开之后加入了豆腐脑儿儿里面。 淡黄色的糖水配上洁白的豆腐脑儿儿,一道最简单的美食就这样做成了。 “幼莹,来试试。”易乐舀出了一小勺,送到了高幼莹的嘴边。 杏口微张,滑嫩的豆腐脑儿以及甜蜜的汁液,顺滑的进入了高幼莹的口中。 那一双桃花眼瞬间变得明亮起来,她疯狂的点头道:“夫君果真没有唬我!这飘雪真的太好吃了!” 易乐见到高幼莹幸福的模样,自己的脸上也洋溢出了久违的笑容,“我怎么会唬你呢?说带你去吃好东西,就一定是天底下最好的东西!” 高幼莹又张大了嘴巴,撒娇道:“幼莹还要吃!” 易乐又舀了一勺,嘱咐道:“慢点,别烫着。” 小缘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甜蜜的两人,她舔了舔嘴角,对于飘雪的滋味,她也想尝试。 易乐是一个观察入微的人,他在看到小缘的反应之后,赶紧说道:“你自己动手吧,锅里还有这么多,我两人也吃不完。” 单身狗的清香在恋爱的酸臭面前,显得如此的无助与单薄。 得到易乐的信号之后,小缘像放飞的麻雀一般,开心的在灶房里手舞足蹈了起来,然后连忙给自己盛出了一碗,按照易乐的方式,将糖水倒在了豆腐脑儿之上。 甜味,永远是人类基本的期待。 小缘作为一名婢女,平时就很少吃到甜食,如今吃到滑嫩的豆腐脑儿,她的心里对易乐和高幼莹都充满了感激。 几勺之后,碗中的豆腐脑儿就被高幼莹消灭殆尽,好贪吃的小馋猫,却明显的不满足,她娇嗔道:“夫君,我还要吃!” 易乐轻轻弹了下高幼莹的额头,“甜食吃多了不好。” “幼莹不管!”高幼莹又嘟起了小嘴,“如此的美味,一碗怎么能够?” 他面对高幼莹撒娇的可爱模样,易乐也无法拒绝,他灵机一动,转头问的小缘,“有哪个吗?” 小缘将装有豆腐脑儿的碗都差点舔干净了,她擦了擦嘴角,接过话来,“少郎君要什么?” “黑色的,咸的,有吗?” 易乐所寻找的就是酱油,但他在经历了这么多奇怪的称呼之后,也不确定酱油是否还叫酱油。 为了避免麻烦,他还是选择形容酱油的滋味。 “秋油哇?”小缘疯狂的点着头,她连忙跑到了一边,将秋油交到了易乐的手里,好奇道:“少郎君这次又要做什么?” 易乐打开了盖子,果不其然,小缘口中的秋油和自己的酱油是同一种东西。 他故作神秘的说道:“飘雪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它本身并无味道,全在于加入的调料。同一种东西能引起剧烈争论的,第一种便是甜味的飘雪,第二种则是咸味的飘雪。” 说完,易乐舀出了一勺的秋油,又加入了不少的豆腐脑儿,搅拌了几下。 这一次,他先尝了一尝。 酱油特有的香味,在他口中绽放。作为易乐自己来说,还是比较喜欢吃咸的东西。 但豆腐脑儿究竟是甜是咸,这或许是一个千古难题。 当然也有例外,在这两者之外,豆腐脑儿还有一种口味,那边是辣。 辣,是一种很私人的味道。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以至于辣的豆腐脑儿在不少地区,都被看作是一种异类的吃法。 高幼莹眼巴巴的看着易乐,灵巧的舌头在嘴边舔了舔,她迫切的说道:“夫君,我也要吃!” “就你一个人猴急!”易乐打趣的说道,但他的身体却很诚实,连忙舀了一勺,又送入了高幼莹的口中。 才吃了甜食的高幼莹,再吃到着咸味的豆腐脑儿之后,表情居然比刚刚还要夸张。 “夫君这个味道比刚刚还好!夫君究竟是怎么做的?竟然能做出这样无与伦比的美味!” 易乐回头想了一下,高幼莹作为一个高府的小姐,平日里甜食自然吃得比小缘要多,如今突然来给她一记咸味攻击,也算是彻底打开了她的味蕾。 从来没有过的自豪感在易乐的心中生成,他没想到小小的一碗豆腐脑儿,居然能让高幼莹对自己佩服得五体投地。 “你只管吃就好,若是喜欢,我再给你做。”易乐宠溺的说道。 男人都喜欢小迷妹,这或许是骨子里的天性。 越是有人崇拜自己,自己的干劲就越足。 小缘在一旁小声的问道:“少郎君,婢还能吃吗?” 谨小慎微的小缘,也想试试,齿间留香的她在等待着易乐的应允。 易乐不是无情的地主老财,也不是刻薄的主人,他面带笑容的说道:“吃到你开心为止!” 小缘也加入了吃豆腐脑儿的大军之中,两位小女子,像是彻底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碗接一碗的豆腐脑儿入肚,好像忘却了身边所有的烦恼。 易乐也不能亏待自己,他重新为自己调制了一碗豆腐脑儿,细细的品尝起来。 他也知道,这一锅豆腐脑儿来的并不容易。特别是宝贵的醋,要想靠豆腐脑儿发家致富,恐怕又只能成为空想。 吃着吃着,易乐陷入了沉思。 自己来了这个时代已经好一阵,除了这一次大功告成的豆腐脑儿,其余的也没有什么成绩。 举步维艰,是他现在真实的写照。 穿越之后的易乐并没有顺风顺水,但或许是他骨子里不服输的韧劲,他还是要想想办法,为自己的前途做考虑。 就在这个时候,灶房门前出现了一个人。 他毕恭毕敬的站在那里,朝着屋内喊道:“少郎君,唐国公派人来了。” 第023章 回礼 易乐放下了手中的碗,“一个人?” “是的,少郎君。奴已经让他在前厅等着了。” 高幼莹眨了眨眼睛,她狐疑的问着易乐,“夫君,唐国公找你有事吗?” 易乐耸着肩,他也不知道李渊意在何为,“我先去瞧瞧,你先吃着。” 贪嘴的高幼莹这时也放下了手中还剩一半的豆腐脑儿,不放心的说道:“幼莹跟夫君一起。” 小缘见两人都要走,作为婢女的她只有跟着一起去。 三人走出了灶房,来到了前厅,一眼便看见了李渊的随从小五。 他双手捧着一个大木盒子,笔直的站在了堂上。 “小五?你怎么来了?”易乐迎了上去,面带微笑的说道。 小五一见到易乐,一字一句的说道:“易郎君,奉主人之命,特意前来贵府,送上薄礼,以表心意。” 易乐挑了挑眉,李渊居然给自己送礼物? 看着面前雕工精美的木盒,易乐感觉应该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唐国公太客气了吧!大家都这么熟了,还专门让你来送礼!” 易乐的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人在家中坐,礼从天上来。 想起原来自己在工地上求爹爹告奶奶的样子,有时候连礼都送不出去。 这下倒好,未来的皇上给自己送礼,说出去也倍儿有面子。 “易郎君,奴就先告退了。”小五将木盒放在了桌上,随后拱手而礼,“唐国公还有一句话,让奴代为转告。” “请说。”易乐抬手道。 “唐国公万分感谢易郎君今日仗义执言,若是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易郎君尽管开口。”小五谦卑的复述着。 “好!”易乐也不客气,虽然知道这有可能是李渊的客套话,但听着还是比较舒服,“那就多谢叔德了。” “告辞。”小五再次拱手。 易乐扯着嗓子喊道:“小缘,送客!” 等小五走了之后,高幼莹看着桌上长长的木盒,抿着小嘴道:“夫君,唐国公给你送了什么宝贝?还这么兴师动众的!” 易乐也想知道盒子里面究竟装着什么,咧嘴一笑道:“看看就知道了!” 木盒在易乐的手中被打开,可他一看见里面的东西,整个人就呆住了。 “这是......” 高幼莹摸着里面毛茸茸的东西,小声的议论着:“唐国公怎么送夫君一盒子的毛?这是什么用意?” 而易乐对于眼前的东西再熟悉不过,正是他在马厩之中开口找李渊索要的马鬃。 想到这里,易乐干笑道:“叔德这个人就是实诚!居然送了马鬃给我!” 高幼莹瞬间瞪大了眼睛,她惊讶的说道:“马鬃?!唐国公居然给你送来了马鬃?” “是啊!今日在马厩里面,我本想让他送我一点,可他一口回绝了。”易乐抓起了一把,“没想到现在又派人给我送了过来,还弄这么大的阵势!” 易乐是既好笑又好气,他本以为李渊会给他送什么金银钱财,没想到居然竟是这个东西。 真是礼轻情意重! “夫君有所不知,唐国公最喜欢的东西就是各式的骏马。”高幼莹回忆起当初的情形来,“有一次,我与阿姐去随国公府上借马,好说歹说,唐国公怎么也不肯答应。如今他却绞了马鬃送予夫君,可见他的诚意。” “连阿姐去他都不肯借马?” “没错。”高幼莹斩钉截铁的说道:“差一点阿姐就翻脸了。” “那就活该他单身了!”易乐暗想道:“连喜欢的女子求你,你都不肯,还怎么俘获芳心?” “对了,夫君拿马鬃来干嘛?”高幼莹诘问道。 易乐神秘的笑了起来,他掂量着手中的马鬃,神秘的说道:“做牙刷!” “牙刷?那是何物?”高幼莹又听到了一个新鲜的词语,贪吃的她追问道:“跟飘雪一样是吃的吗?” “你是贪吃蛇转世吧?”易乐哈哈大笑起来,“怎么什么东西都能和吃扯上关系?” “既然不是吃的,那又能干嘛?” “吃完东西要漱口,不然容易患蛀牙!”易乐摸了摸高幼莹的头,“像你这么贪吃的小猫,更要注意自己的牙口!不然老了之后,满口没牙了,看你还怎么吃!” 高幼莹气得鼓起了腮帮子,她恨了易乐一眼,娇嗔道:“没牙,夫君就不要幼莹了!” 女人的逻辑有时候真的是说不清楚。 易乐也不知道高幼莹的脑回路究竟是怎么构成的,竟然能从没牙这件事情之上,联想到婚姻状况。 “幼莹要是没牙了,我就捣碎了给你吃!天天都做飘雪!让你吃得饱饱的!”易乐连忙安慰道。 “这还差不多!”鼓起的腮帮子终于瘪了下去,“那夫君准备给唐国公回礼吗?” “回礼?”易乐的下巴差点没有掉在地上,“他就送了我一点马鬃,我还要还他?” “那是自然,礼数怎么能少了呢!”高幼莹此刻觉得自己终于比易乐更懂人情世故,“不能丢了我高家人的颜面!” “好吧!好吧!”易乐觉得手中的马鬃不值几个价钱,“娘子你说,我们回什么?” 高幼莹摸着下巴,眼睛滴溜溜的转着,“肯定要能拿出手的,不然显得我们小气。” 易乐灵光一闪,拍着大腿道:“不如我们就送些飘雪给他!反正他也没吃过,这也算是礼尚往来。” 高幼莹错愕的看着易乐,“飘雪是好,但是唐国公不喜欢怎么办?” “他肯定会喜欢的。”易乐打着包票说道:“连我家娘子都觉得好吃的东西,那就一定是全天下的美味!” “可是......”高幼莹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易乐搂着她的肩膀,宽解道:“放心好了,叔德和我的关系好得很!飘雪虽轻,但情谊重!这还是我们亲手做的呢!” “少郎君,少娘子,”小缘这时送完客回来了,“要婢准备晚上的餐食吗?” 吃了这么多豆腐脑儿的高幼莹已经快要扶墙了,她连连摇头,“不用了!” “小缘,你帮我盛出四、五碗飘雪,精致一些,我明天去送礼!”易乐招呼着,“对了,石蜜和秋油也带上!” “婢这就去!” 第024章 喝醋 “清早起来打开窗,心情美美哒,带上我的豆腐脑儿,心情美美哒~” 一早便起了床的易乐,心情很是不错。 原来半夜睡不着,但在这个缺乏WiFi的年代里,早睡早起,似乎已经成了他生活中的定律。 看着床上还在熟睡的高幼莹,易乐轻手轻脚的走到了桌边。 小缘已经将要带往随国公府的豆腐脑儿准备妥当,易乐摸了摸,还是烫的。 对于聪明懂事的小缘,易乐的心里十分的满意。 饭,不用自己做,东西,不用自己准备,这样的好日子,是易乐原来想都不敢想的。 他用昨晚做好的牙刷匆匆洗漱之后,便拎着豆腐脑儿出了门。 他想早点去,这样也可以早点回来,和自己的小娘子腻歪在一起。 “算着时间,大姨妈也应该要走了~”一出门的易乐便动起了歪脑筋,嘴角浮现出了邪魅的笑容。 “快去快回!”易乐在心里暗自念道,脚下的步伐也不免加快了几分。 一出大门口,易乐就发现今日的雪比昨日的还要厚重一些。 满眼的白色,静静的融入进如画卷般的古建筑之中,也算是别有一番风味。 街上没有什么行人,倒是有几个顽皮的小孩早起弄雪,他们三五人围成了一团,唱着口中的歌谣。 “皇上不是好皇上,庙堂全靠杨家扛。” 易乐在听到这首童谣之后,不免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些小孩子都不要命了吗?竟敢当街诽谤当今的皇上!” 还没等易乐继续想下去,几名身着单薄衣服的大人便走了出来,将几名小孩各自拎进了屋里,嘴里还骂骂咧咧道:“在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快回去吃饭!” 易乐无奈的耸了耸肩,看来熊孩子这个生物真是自古以来都有的。 这些话,若是被旁人听了去,告到官府,恐怕这几家人的性命就不保了。 当易乐到随国公府的时候,发现今天的大门居然是敞开的,也没有人把守。 他在门口探望了好一阵,偌大的院子,连个人影都没有。 “易郎君,你怎么来了?” 还没走进几步的易乐突然被身后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连手中的豆腐脑儿都抖了三抖。 等易乐回过头,他刚好看见小五正疑惑的看着自己。 “昨日唐国公不是送了礼物给我吗?今天我来还礼。”易乐将手中的木盒举了起来。 “郎君实在太客气了!我家主人今天一早便和随国公出了门,要不你等一会儿,奴这就去给你生碳炉子!” 易乐眼见扑了个空,还想早些回去的他,看来自己的计划又要落空了。 “不用不用,我自己逛逛就好,”易乐回绝着小五的热情招待,“我也不是第一次来了,你不用管我,干自己的事情吧!” 小五拱手而礼,他也不好阻挠易乐,只是小声的说道:“请便!” 易乐打量了整个院子,再看了看手中的道豆腐脑儿,随后灵机一动。 “昨天阿阇犁还送了我一只乌龟,这也要还礼呀!不能丢了高家的面子!” 说完,易乐便朝着西北角的小院走去,在他看来阿阇犁的乌龟肯定比李渊的马鬃要值钱许多。 等易乐重新回到昨日坍塌的小屋面前,发现在废墟的旁边,已经搭起了一座简易的木屋,想必也是杨坚不愿阿阇犁受到风寒的侵扰,执意做的。 易乐走到了门前,轻叩着房门,“智仙尼师,易乐拜访。” 大约几秒钟之后,房门才被打开,扑鼻而来的便是檀香的香气和迎面的热浪。 智仙尼师在看到易乐之后,脸上露出了和蔼的笑容,她侧着身子,柔和的说道:“孩子,里面来,外面天气冷。” 易乐进了屋,发现虽然这只是临时搭建,却透露着佛家应有的肃静。 一方简单的小方桌上正摆着香炉,香炉旁还放着一本翻开的佛经,让人最瞩目的还是那,供奉在高台之上的佛像。 “孩子,你今天怎么来了?”一落座,智仙尼师便开口问道 易乐连忙将盒中的豆腐脑儿取了出来,放倒了她的面前,“内人烹制了一些小菜,还请尼师尝尝。” 阿阇犁笑了起来,“这是何物?看着还有点眼生。” “飘雪也,”易乐将秋油和糖水也放在了桌上,“不知尼师喜欢甜还是咸?” “咸也好甜也好,都是事物的表象,无需拘泥。”阿阇犁淡淡的说道。 几条黑线瞬间挂在了易乐的脸上,暗想道:“你不说出自己的口味,我怎么知道给你加什么料呢?” 易乐想了想,出家人的口味一般很清淡,所以还是将糖水倒入了豆腐脑儿之中。 阿阇犁在看到面前的东西之后,也从一旁的小壶里面倒出了两杯易乐熟悉的东西。 一闻这味道,易乐便挑着眉,“醋!” 阿阇犁拿起了勺子,舀了一勺,在细细品味之后,她皱着眉头说道:“有些甜了。” 易乐连忙又取出了一碗,将秋油倒入,“尼师,试一试这一碗。” 他也没想到,这位尼姑居然不喜欢甜食,而且他刚刚也没有加多少糖水。 “不是表象吗?现在又拘泥讲究了!”易乐偷笑起来。 阿阇犁点了点头,随后又舀了一勺。 这一次的口味明显符合她一贯的饮食习惯。 “果真不错,孩子,你也别客气,试试前面的酢。”阿阇犁热情的说着。 易乐尴尬的笑了起来,暗念道:“大清早的就让我喝醋,那不是要成醋罐子了吗?” 但他还是不好回绝,硬着头皮将面前一小杯醋倒入了口中。 无表情,吃柠檬可能是最大的挑战。 不是山西人的易乐,要他硬着头皮喝醋,也是头一遭。 杯空之后,易乐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放下了杯子。 阿阇犁还以为易乐是很喜欢醋的,又满上了一杯,热情道:“随意,还有。” 劝君更尽一杯酒到是常见,但劝人再喝一杯醋,就真不常见了。 “又喝?” 易乐犯了难,口中的酸味还没有消散,刚想回绝的他,一下子被门口的敲门声所救。 “智仙尼师,叔德求见!” 第025章 不要慌 易乐忙不迭的站了起来,打开了房门。 “叔德,你来了!”易乐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殷切的说道。 李渊错愕的问道:“郎君,你怎么也在这里?” 易乐看着李渊紧锁的眉头,就知道肯定有什么紧急的事情。 “内人做了一些素餐,我送来给尼师尝尝。” 李渊点了头,随后迈进了屋,他恭敬的说道:“智仙尼师,随国公和姨母来了。” 阿阇犁站了起来,她走到了李渊的面前,问道:“何事?” 李渊不知道如何说出口,他瞅了瞅一旁的易乐,嗫嚅道:“还是等姨夫姨母到了再说吧。” 过了好一会儿,一行人匆匆赶来。 易乐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岳父。 高颎也瞧见了易乐。 两人在对望中,易乐从他的眼里,又读出了那句熟悉的潜台词:你为什么又在这里? 易乐注意到杨坚的脸色很不好,胸口正在快速的起伏,而走在身后的独孤伽罗丧着一张脸,完全失去了对生活的希望。 阿阇犁走出了小屋,第一句便开口问道:“那罗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杨坚见到阿阇犁,像是在茫茫的大海里面找到了指路的灯塔,脸上的表情已经舒展了不少,他恭敬的说道:“本不想麻烦阿阇犁,但此事事关重大......” 随后杨坚停止了话语,他看向了一旁的易乐,凛冽的眼神从他的眼睛中射了出来。 “这是我的家事,昭玄,带着他离开。” 高颎也知道易乐在场不是最好的选择,他连忙退了几步,想要将易乐带走。 阿阇犁却叫出了高颎,她对杨坚说道:“这孩子没有异心,有什么事你就直说。” 杨坚三缄其口,不知道怎么才能说出心中的困惑。 还是一旁的独孤伽罗首先开口了,她泪眼婆娑的哀求着:“阿阇犁,你一定要想想办法救救丽华,你可是看着她长大的呀!” 阿阇犁冷目道:“丽华怎么了?” “宇文赟要杀了丽华。”杨坚冷声道。 易乐注意到杨坚对于当今皇上的称呼改变,敢直呼其名,说明此时这位老丈人真被自己的女婿逼急了。 独孤一族和杨氏一族,在这个时代里都算是举足轻重的门阀,同属关陇集团。 在这个王朝更迭比翻书还快的年代里面,可谓是流水的皇帝,铁打的门阀。 但他们两家却都被宇文一族扼住了喉咙。 独孤迦罗的父亲是独孤信,而他的生母又是清河崔氏,可谓是这个时代里面的白富美。 清河崔氏,往上追溯,出名的便有三国时期的崔琰,这位被曹操和曹丕奉为上宾的风骨,在群雄称霸的时代仍有自己的一席之位。 往下看看,李渊的儿子李世民在修订《氏族录》的时候,还将清河崔氏排在了第三,第一是他的本家,第二则是长孙一族,也可见对其的看重。 最后一位新星,便是唐德宗时期的崔胤,这位一心想匡扶大唐的晚唐宰相,杀尽宦官,却最终被朱温扔进了波涛汹涌的黄河之中。 清河崔氏,百年风骨,看来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而独孤伽罗的两位姐妹也非同一般,一位是北周的皇后,一位是唐朝开国君主的母亲。 也就是如今眼前李渊的娘。 一家子里能出三个皇后的,真算是凤毛麟角。 在易乐看来,这位未来的隋朝开国皇后,并不像史书上记载的那样冷酷无情。 或许她只对杨坚一人要求严苛。 母爱的天性在此刻尽显无疑,对于已经贵为北周皇后的杨丽华,她还是有着诸多的牵挂。 阿阇犁在听到杨坚的话后,并没有露出着急的神情,她反而沉着的问道:“为什么要杀了丽华?” 独孤迦罗双手紧握着阿阇犁的手臂,“他又要立皇后了,如今已经是四后同天,哪有五后同日的道理?” 站在一旁的易乐,听到这些惊心动魄的话语,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位荒唐的皇帝比易乐大不了几岁,但在历史上却同时拥有的五位皇后。 斗地主,还有个大小王之分,但在宇文赟的眼里,五位皇后的位份却是一样的。 杨丽华作为最早的皇后,是北周武帝宇文邕亲自点名的。 可如今要与其他另外四人分享自己的丈夫,想想也不是滋味。 阿阇犁闭上了眼睛,她缓缓的说道:“就算是要立皇后,我相信丽华也不会阻拦,她不是猜忌的人。” “可宇文赟真的要斩了她呀!”独孤迦罗焦急的说道。 张丽华对杨坚来说,他的心里早已愧疚不已。 当初迫于无奈送女儿进宫,如今却闹到了这番田地,作为一个父亲的,他怎么也忍不住了。 “我一定不能让丽华有事!”杨坚恶狠狠的说道:“我这就进宫,去求宇文赟!” 阿阇犁拦住了杨坚,她不急不忙的说道:“此刻你进宫已经无济于事,反而会激怒狂躁的野狼,首先要找到他要杀丽华的原因。” 易乐这时回想起自己出门时听见的童谣,他刚想开口,却被高颎拦住了。 “别多嘴!这件事情非同小可!” 但易乐还是往前站了一步,双手抱拳说道:“随国公,我出门的时候听到了一首童谣,想必这才是皇上动了杀心的原因。” 杨坚瞪着双眼,看着不起眼的易乐,追问道:“什么童谣?” “皇上不是好皇上,庙堂全靠杨家扛。” 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人都震惊了,杨坚这才明白自己的女儿为什么会遭到皇上的迫害。 高颎拉着易乐的衣袖,面色凝重的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易乐拍着胸脯说道:“如此大事,小婿不敢胡言乱语!” 独孤迦罗在听到这句话后,面如死灰,她拽起了拳头,朝杨坚的胸膛打去,恨声道:“全都怪你!当初你执意送丽华进宫,如今又是你,要害死丽华!” 杨坚彻底慌了神,如果真如易乐所说,宇文赟杀死丽华,只是对杨家人清洗的第一步,自己恐怕也保不住命了。 阿阇犁点着头,闭着眼睛,云淡风轻的说着:“如今这件事情只有一个解决方法。” 杨坚和独孤伽罗又看到了希望,异口同声的问道:“什么方法?” 阿阇犁睁开了眼睛,双眼直视着两人,开口道:“一个字,忍。” 第026章 刀和刀 色字头上一把刀,而忍字的上面同样是一把刀。 可刀和刀却不同,割的地方不一样。 色字上的刀掉下来,会让人犯错。 而忍字上的刀掉下来,则会诛心。 杨坚已经忍了宇文一家二十余年,从最开始不被宇文邕看好之后,他便蛰伏于朝堂之上,静待着翻身机会。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而不想当皇上的大臣,那可一定是忠臣。 杨坚不能算得上十分的忠,骨子里起码有四五分的反。 一听到阿阇犁的建议之后,杨坚露出了不悦的神情,他冷漠道:“忍到何时才是个头?” 独孤迦罗在一旁却听进了阿阇犁的劝告,她紧接着问道:“究竟要怎么忍?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丽华被斩首吧?” 修佛这么多年,阿阇犁自然有她的打算。 平日里杨坚若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事情,便会同她商量。 与其说阿阇犁是杨坚的养母,她更准确的身份,却是杨坚人生中的导师。 “干等不是办法,”阿阇犁从容的说道:“独孤,你这进宫,去面见宇文赟,在他面前为丽华求情。” “我去?行吗?”独孤迦罗不自信的说道。 “只要你拿出十足的诚意,我相信宇文赟不会再为难丽华。他要的是心安,是杨家的绝对忠诚。而你就是去打破他疑心的一颗强有力的棋子,这件事必须由你亲自完成。” 易乐对于这位老尼姑深感佩服,能在如此的乱世之中,有着敏锐的洞察力,审时度势,想必也很少有人与之匹敌。 忍,在历史的长河里造就了多数的帝王。 比如熬死了几代人的司马懿,又比如忍到最后才揭竿而起的李渊。 他们都将这种龟缩的本领,运用得淋漓尽致。 避其锋芒,敛其实力,才是最好的选择。 “阿阇犁,我究竟要怎么做?”独孤伽罗诘问道。 阿阇犁拉着独孤迦罗的手,意味深长的说道:“你从进宫门开始,便三跪九叩,直到见到宇文赟为止。哪怕是磕得头破血流,也要让他看到杨家的忠心。” 从西安门到未央宫,五十余米的距离,有人走出了汉朝的繁华,有人跪出了隋朝的开端。 张骞通西域从未央宫开始,走出了步步生风,大朝风范,而独孤伽罗为保全杨氏一族,则步步为营,如履薄冰。 养尊处优的独孤迦罗长跪进宫,不知道这位未来皇后能否经受住这样的考验。 杨坚虽然觉得阿阇犁说的确实在理,但他也明白此行的痛处。 他与独孤迦罗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彼此搀扶,如今自己的家里出了事,却要让自己的老婆出头,作为大男人的他,心里仍是不好受。 “我让阿糜陪你吧,”杨坚深情的望着独孤迦罗,“此去你一人,若是受到了刁难,也没有人应承。” 没想到杨坚的提议竟然被阿阇犁否决了,她摇着头,缓缓的说道:“家中五子都不能进宫,否则会让宇文赟觉得这是逼宫的态势。” “夫人与明敬皇后本是姐妹,以这样的身份去求宇文赟,才是最好的选择。”高颎附和着阿阇犁的提议,作为杨坚谋臣的他,在此刻为杨坚注入了一颗定心丸。 独孤迦罗的面前只有这么一条路可以走,她坚定的点着头,“我相信阿阇犁!那罗延,放心吧!” 而就在这个时候,李渊站了出来。 他义不容辞的说道:“叔德在府上多亏姨父姨母照顾,如今也是到了报恩的时候!叔德愿意同姨母一起入宫!” 杨坚睁睁的盯着李渊,他没想到,平日里沉默寡言的李渊竟然会有如此的担当。 独孤三姐妹,如今只剩其二。 独孤迦罗不愿意让自己的外甥面对如此的窘境,她宽慰道:“叔德还是留在府中,这件事情我一人去便好。” 阿阇犁看出了李渊心中的眼中的决心,她哈哈笑了起来,对着杨坚说道:“有如此外甥,那罗延的大事,何愁不成?此事也算是对叔德的一次历练,你就让他跟独孤一起,共同进宫。” 李渊深深的鞠了一躬,铿锵有力的说道:“姨父,我一定确保姨母的周全,就算是赔上叔德这条命,我也要让姨母安全的入宫。” “叔德!”杨坚第一次如此亲切的叫着李渊的字。 阿阇犁在这时也不忘嘱咐李渊几句,“遇事切莫急,平心静气。” “叔德谨记阿阇犁的教诲。”李渊恭敬的说道。 “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进宫吧!” 独孤迦罗救女心切,她擦去了眼角的泪痕,带着李渊就走向了那条奠定历史的路。 杨坚此时的心中可谓是打翻了五味瓶,“昭玄,堂前等候。” 杨坚便带着高颎,走出了小院。 本只想来送个豆腐脑儿的易乐,没想到遇到这摊子事,这也算是他穿越之后遇到的头等大事了。 正想告辞的他却被阿阇犁叫住了,“孩子,屋内的酢还温着呢。” 易乐看着阿阇犁意味深长的模样,就知道这位老尼姑有话要跟自己说。 一落座,阿阇犁便把面前的杯子往易乐的面前推了推,开口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送你和叔德乌龟和念珠二物吗?” 这正是易乐当初的困惑之一,他虚心的问道:“晚生不明白,还请明示。” 阿阇犁笑了起来,她缓缓的说道:“你和李渊,是同一类人,但又差了那么一点。” 能得到阿阇犁的肯定,这是易乐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自己竟然能和皇帝相提并论,果然优点是需要他人才能发现。 “尼师过誉了,易乐只是高府上一小小女婿,并没有叔德的雄心壮志和担当。” “刚刚你仗义执言,不顾周全的劝阻说出童谣,以见你的决心,”阿阇犁缓缓的说道:“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在此绝境中勇敢的站出来,更多的选择便如我送你的乌龟那样,蜷缩在壳中,明哲保身。你现在能明白我,送给你乌龟的含义了吧?” 易乐这时将怀里的乌龟摸了出来,恭敬的看了又看,随后开口道:“尼师的意思是让我当一只缩头乌龟?” 第027章 预言 阿阇犁粲然一笑道:“隐忍不同于缩头乌龟,龟能活万年而不亡,胜在心性。” 说完,阿阇犁又舀了一勺豆腐脑儿,淡淡的说道:“叔德与你虽是同类人,但他更符合龟的特性。不到十足的把握,他绝不会站出来。” 世人皆醉,尼独醒。 原来阿阇犁早就看清楚了李渊的想法,只是在屋外时没有表露出来。 “那尼师为何不将此龟赠与叔德,反而给了我?”易乐越想越纳闷,不知道这老尼姑究竟是如何打算的。 “叔德品性端正,他不缺龟的习性,就差遇事的冷静。”阿阇犁双眼如焗的看着易乐,“而你,遇事冷静,但缺少了隐忍。” “隐忍和冷静未必不是同一件事情吗?”易乐纳闷道:“晚生慧根不够,还请尼师解惑。” “你并非慧根不足,而是败在了性子之上。”阿阇犁冷峻道:“刚刚在屋外,若是你的仗义执言为你招来了杀身之祸,又何解?” 易乐焕然大悟,原来阿阇犁并非是要表扬自己,而是先给了糖,再给了巴掌。 这一掌虽然无形,但打得易乐振聋发聩,让他一下子明白了现在的局势。 阿阇犁看着易乐呆住的眼神,反问道:“慧根开了吗?” “多谢尼师提点,晚生一定谨记。”易乐恭敬的说道。 “万事不能急,未必你口中的童谣叔德不知道吗?”阿阇犁缓缓的说道:“他可是经常往返酒肆之地,听到的,看到的,都不会比你少。那为何他又不说出此话呢?” 易乐一瞬间被问得哑口无言,他回想起刚刚的场景,在场的也只有李渊没有露出惊讶之色,正如阿阇犁所说,他早就知道了宇文赟要杀杨丽华的真正原因。 一想到这里,易乐的后背直发凉,原来自己在不知不觉之中成为了棋子,但执棋人是谁,他到现在还没有想明白。 阿阇犁闭上了眼睛,她气定神闲的说道:“强出头或许能给你带来光彩,但背后暗藏的杀机你又可曾想过?今日那罗延不会杀你,因为他此刻需要人帮助。若是日后,他成就一番大业,再从你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你觉得他还会让你活下去吗?” 豆大的汗珠挂在了易乐的额头上,他没有阿阇犁想得深远,虽然明知道杨坚将会代周立隋,但他此刻还是将杨坚当做了宇文一族之下的大臣。 “晚生明白了。”易乐越发觉得面前的阿阇犁深不可测,常年待在院子里,却对身边人,或者是天下事了然于胸。 “若不是今日得到阿阇犁的提醒,恐怕自己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易乐暗忖道。 阿阇犁满意的点着头,她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充满智慧的双眼里闪动着星光,“叔德自入府以来,他少有言语,其根在身份上。祖上阴泽庇佑,唐国公的名号在他的头顶,他要承担的,常人所不知。” “那罗延有五子,每子心性各不相同,若是论成大事者,也就一两人能居之。”阿阇犁接着说道:“叔德虽不是最优秀,但他却是能忍,这一点,与那罗延相似。” 从小对杨坚耳濡目染的李渊,自然对他的姨夫有着崇拜的心理。 为人做事都有杨坚的影子,一位是隋朝的开国君主,一位是大唐的奠基人,两人有着太多的相似。 日后,杨坚要了宇文家孙子辈的庙堂,而李渊也如法炮制,将杨家的孙子变成了傀儡。 “他缺一个机会,”阿阇犁神色变得凝重起来,“跟那罗延一样,叔德差的是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一听到这里,易乐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不住的打量着面前的阿阇犁,越发觉得那细纹密布的脸隐藏着看破着世道的条条道道。 “未必她有未卜相知的能力?”易乐暗想道:“杨坚要反已经是台面上的事情,可她也知道李渊要成为一代帝王?” 正当易乐陷入沉思的时候,阿阇犁又开口道:“叔德差一个身份匹配的贤内助。若是有世家的支持,他在那罗延的眼中,也逐渐会有分量。” 易乐听到阿阇犁的喃喃自语之后,才打消了心中的疑惑,他笑盈盈道:“尼师,叔德肯定会寻得好人家的。” 阿阇犁点着头,“如今世道,如他年纪相仿的世家女子并不多,还是要让那罗延多想想办法。” 在易乐看来,阿阇犁对李渊确实不错,也有可能是因为李渊对人的态度,让这位阿阇犁觉得不错,才几次三番的帮助李渊。 但她没想到的是,这位憨厚的李渊,日后可是要反了杨家人,如果到时候阿阇犁泉下有知,不知道会不会后悔今日帮助李渊。 “说了这么久,你也渴了吧?”阿阇犁站了起来,随后在小屋的一侧搬出了一大坛子的醋,“见你喜欢这个东西,你就带回去。” 易乐目瞪口呆,在高幼莹和小缘看来无比精贵的醋,在阿阇犁这里却是享之不尽。 他瞧了瞧阿阇犁的身后,还有大约四五坛,每一坛都比眼前的大。 “那罗延知道我喜欢这个味,叫人备了许多。”阿阇犁淡淡的说道:“可人老了,吃食也不如往常,你我有缘,又好此物,也算是为我分忧。” 易乐瞬间觉得自己刚刚的演技很不错,没有表情的喝下了醋,换得了如此一坛。 一想到这里,易乐就觉得数之不尽的豆腐脑儿正向自己招手,看来自己发达的日子指日可待。 易乐站了起来,双手抱拳,谦卑的说道:“今日得到尼师的点拨,又以酢相赠。晚生无以为报。” 阿阇犁泰然笑道:“你陪我说话,也算是难得。酢,身外之物,不必挂怀。算着时辰,独孤应该进宫了,你不想知道结果吗?” 看着阿阇犁似笑非笑的模样,也算是彻底勾起了易乐的好奇心,“晚生这就去,等会来给尼师送信。” 阿阇犁摆了摆手,她不以为然的说道:“与我无忧。” 易乐抱起了醋坛子,转身走出了小屋,心里暗念道:“与你无忧?为何你又对杨家人和李渊如此的上心?” 越来越迷糊的易乐只好朝前堂走去,去看看李渊能否平安回来。 第028章 演戏 “易郎君,你见到我家主人了吗?”小五迎了上来,“奴见唐国公的马,却不见其人。” 易乐刚刚走出西北角还没有多久,就又碰见了李渊的随从。 看他愁眉不展的模样,易乐也没有心情逗他,开口道:“叔德有要紧事情出去了,过一会儿便会回来。” 小五木楞的点着头,小声的说道:“那奴先刷马。” “诶!等等!”易乐叫住了小五,盘问道:“除了刷马,还有别的事情吗?” 小五伸出了手掌,一样样在易乐的面前数了起来,“刷马、擦弓、暖炉,还有......” 易乐摆了摆手,笑盈盈的看着小五,“不如你先帮我一个忙。” “易郎君请讲!” 易乐将怀里的醋坛子放到了小五的跟前,“不如你帮我把此物送回高府,交给小缘再回来?叔德恐怕还有一阵,不耽误你的事情。” 小五尴尬的皱着眉头,完全跟李渊一个模样。 “怎么?不愿意吗?” “不是不愿意,只是去了,难免会被小缘奚落。”小五难为情的说道:“奴怕......” “诶~”易乐拍着小五的肩膀,语重心长的对这位小弟弟说道:“女人嘛!难免麻烦了一些!她们都是刀子嘴,豆腐心!没事的!” 没想到小五被易乐突然的勾肩搭背吓着了,连忙抱起地上的醋坛子就跑,连头也没有回。 易乐还抬着手,看着一溜烟儿就不见的小五,暗念道:“这个小老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搞得气氛如此的暧昧?” 并不想捡肥皂的易乐拍了拍手,他可是一名钢铁直男,对于龙阳之好,并没有什么兴趣。 整理了心情之后,易乐朝前堂走去,他现在关心的,除了那一坛醋,更多的便是进宫的李渊。 等易乐到了前堂,正看见自己的岳父站在堂下。 “随国公,岳丈。”易乐在门口小声的叫唤了一声。 高颎扭着头,回身看了过来。 还是熟悉的眼神,还是熟悉的挑眉,不过这一次,潜台词发生了一些变化:你怎么还不走? 杨坚抬头看了看门口,厉色道:“进来吧。” 易乐慎重的迈出了步子,他走到了高颎的身边,对着自己的岳父抿笑了一番。 “你与叔德认识多久了?”杨坚心不在焉的问道。 这一问,可把易乐问住了。 自己穿越之后,并没有前世的记忆,若是此时的回答与李渊的不一致,势必会引起杨坚的怀疑。 还在想说辞的易乐被高颎撞了一下胳膊,只见高颎连头也没有抬,嘴唇轻微的动着,含糊不清的说道:“回话!” “我与叔德认识也有些时日了,起初是在果子行前。”易乐捏着一把汗,既然不知道时间,那就先说个地点,也算是对一半。 “果子行?”杨坚扫视着易乐,随后将目光落在了高颎的身上。 “小女实属顽劣,此等情况......”高颎辩解着。 易乐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岳父这样的口气了,刚刚还笑盈盈的脸一下子拉长了起来。 英雄不问出处! 刚想反驳的易乐,想到了阿阇犁的劝告。 他硬是把都到嘴边的话,又吞进了肚子里面,马脸又变成了圆脸。 “昭玄误会了。”杨坚本就没有歧视易乐的意思,现在的他哪里还有心情管高家的女婿是不是黒服。 高颎的鼻孔都瞪大了几分,他斜眼看了看易乐,越看越不得劲儿。 易乐还是嬉皮笑脸的,毕竟现在是寄人篱下,只要这位固执身份的老丈人没赶自己出去,就已经是烧香拜佛了。 杨坚走了下来,双手背在身后,自言自语道:“不知独孤如何了?我这颗心,跳得厉害。” “夫人一定能化险为夷,”高颎耳尖,连忙接过了杨坚的话,“还有唐国公在侧,一定没有问题。” “我也担心叔德。”杨坚哀怨的说道:“李家就这一股血脉,定要保全。” 易乐听到这里,深感意外。 没想到杨坚一家人对李渊还真算是不错,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杨坚在做表面功夫,但从他焦急的眼神来看,起码是动了真情。 “阿耶!”突然闯进了一人,气势汹汹的走进了堂前,“阿娘进宫了吗?!儿子这就去接阿娘!” 来的人是杨广,他手中已经拿着佩剑,直挺挺的站在了杨坚的面前。 杨坚啪的一下打在了杨广的头上,怒指道:“你何时才能长大!” 杨广一下子被打懵了,手中的佩剑也掉在了地上。 易乐看着这位鹰钩鼻小兄弟,也为他感到了惋惜。 本应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却遇见了这样一位要造反的爹,想想也算是悲剧。 幸与不幸,是两种相对的东西。 或许对于杨广来说,他可能是幸运的,而对于杨坚的来说,他也有可能是不幸的。 “二郎是护母。”高颎弯腰捡起了地上的佩剑,“这一点,值得表扬。” 被打之后的杨广,并没有抹眼泪,那双眼睛,跟他爹一模一样,直勾勾,摄人心魄。 杨坚恨声道:“没事,多学学你大哥!别来给我添乱子!” 但杨广或许是天生当君王的材料,面对父亲的数落,他也没有生气,反而扑通一下跪了下来,放声痛哭道:“孩儿没用!孩儿没用!” “阿耶。” 人越来越多,杨勇也来了。 比起杨广的轻浮,这位鹰钩鼻长子显得异常的沉稳。 “听闻阿娘进宫了,现在情况如何?”一来,杨勇就拿出了大哥的姿态,将地上的杨广扶了起来。 杨坚在看到杨勇之后,面色平和了不少,像是看到了自己的接班人,“等着吧!快了!” 高颎也是人精,对于杨家兄弟几人,他再熟悉不过。 为了防止易乐再出什么纰漏,高颎再次提醒着不争气的女婿,“少说话,这些事情,不是我们能掺和的。” 说完,便用眼神示意易乐看清楚面前的状况。 易乐愣了一秒钟,随后看着面前父子三人。 杨广还是在哭哭啼啼,似乎要满院子都听到他对独孤伽罗的感情。 杨勇摆出了家中长子的架势,安慰着弟弟,宽慰着父亲。 而杨坚也不是省油的灯,他观察着屋内两子的反应,眼神一度定住了。 一个屋子里,有三人都在演戏。 若是要角逐奥斯卡最佳男主角,易乐明显不是这些专业演员的对手,只能陪跑了。 第029章 配合 “易郎君,你也来了?”杨勇对于易乐的在场并不感到意外,但还是装模作样的说道:“司录经常提起你。” 易乐的心中万马奔腾,暗想道:“自己的岳父未必自己不知道?他怎么可能在随国公府上提起我?” 不过易乐也学聪明了,他笑脸相迎,“见过杨郎君。” “今日承蒙司录与郎君相助,阿糜不胜感激。”杨勇抱拳说道。 易乐也明白,杨勇不是感谢自己,而是在老丈人的面前留下好的映像,毕竟他对自己的大姨姐虎视眈眈,若是能讨得老丈人的欢心,结婚一事也就水到渠成了。 人,或许就是这样,公平其实只是空谈。 易乐和杨勇都是高颎的女婿,但一人还在起跑线上,而另外一人却已经站在了颁奖台上,手捧着奖杯。 “杨郎君客气了,”高颎连连回着礼,“食杨家饭,分杨家忧,本分也。” “若是每人都如同司录一般,阿耶定能少些烦恼。”杨勇继续拍着马屁,“日后还请司录多多费心,杨家,就全靠司录了。” 易乐听到这些假情假意的寒暄,差点都要吐了。 “你杨家不是还没得到天下吗?你还不是太子啊!现在就来笼络人心!”易乐暗想道。 杨坚这只老狐狸一言不发,他就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如何面对此事。 立长、立嫡、还是立贤,自古以来都是帝王家要争得头破血流的事情,多少手足都断送在了这高高的权利台阶之上。 杨家兄弟几人也不例外,沉稳大气的杨勇没有笑到最后,反而是现在哭哭啼啼的杨广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易乐虽然知道结局,但他并不会选择站队。 他不傻,两人和自己也没有太多的交集,比起李渊的隐忍,现在的两人都显得有些过于急躁。 阿阇犁说得没有错,在这个时代,你连资本都没有,就来强出头,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去饭店,还要选择活蹦乱跳的鱼,以求在同等的价格下的新鲜,反而是那些装死翻肚皮的鱼能逃过一劫。 易乐想到这里,不免摸了摸怀中冰冷的铁甲将军,以求心安。 “我的将军啊~你可一定要保佑我顺顺利利的!等开了春,我就喂你吃肉!”易乐给自己打着气。 这个寒冬或许是真的冷,天下大变之时,往往有异象发生。 长安城下的冰已经凝结成了块儿,就等着破冰人的前来。 “大哥,你说阿娘会没事吗?”杨广擦着眼角,抽泣的说道:“不知道叔德能不能护住阿娘的周全!” 暴君也有柔情的一面,虽然这个暴君是后世故意描黑。 不知道多年之后,杨广会不会在奈何桥头等着自己的侄子李世民,掐着他的脖子问道:“无耻小儿,为何黑我?” 但现在在易乐看来,杨广的确表现出了一幅人畜无害的面目,看着那两行清泪以及通红的眼球,竟然有一丝妈宝的意味。 “二弟,切莫慌张。阿耶经常告诫我们几兄弟,遇事不能慌了阵脚,”杨勇意味深长的说道:“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在敌人的面前,就是送死。” 说完,杨勇向杨坚投去了期待的目光,等着他父亲的赞许。 身为局外人的易乐自然将在场几人的反应都看在了眼里,特别是自己的岳父,眼里已经流露出了老父亲般期许的目光。 而杨坚见到自己的长子如此懂事,也不免点起头来。 “以后和杨勇成了连襟,岂不是天天被歧视?”易乐反问着自己,“拍马屁又学不会,身份又没有他高贵,钱还没有他多,这叫我怎么在家中抬起头?” 越想越苦恼的易乐,觉得自己太惨了,比氪金之后不出货还要惨。 “阿糜,叫人来把碳炉子生旺一点。”杨坚走到了碳炉子旁,伸出双手烤着,“心冷,身体也冷,冬日还能出冷汗。” “阿耶你没事吧?”杨勇在听到自己父亲的叹息之后,神色都慌张了起来,恨不得将自己身上的衣物都脱下来给他。 杨坚望着火红的炉火,淡淡的说道:“伽罗此行凶险,为父甚是担忧。” “阿娘一定会逢凶化吉!”杨广抢过话,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杨坚抬头看了看不争气的儿子,恨铁不成钢的神情赫然写在了脸上。 “儿这就去添柴。” 还是杨勇识时务,他立马跑出了前堂,亲自在门口抱来了冷冰冰的柴火。 一块块柴火放进了碳炉子里,将整个前堂都照得红彤彤的。 杨坚淡然道:“一起来烤吧。” 他这话是说给杨勇听的,但更大部分却被杨广听到了耳里。 这位泪痕未干的杨家二公子也忙不迭的走到了碳炉边上,伸出了那双还没有沾过鲜血的手,紧紧的站在了杨坚的旁边。 杨勇愣了一下,随后转头对高颎和易乐说道:“司录,易郎君,一起吧!天寒。” 高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知道身份有别,邀请不过是客套而已。 易乐见自己的老丈人都没有动,自己也不敢动。 “多谢杨郎君好意,我们不冷。”高颎中气十足的说道。 可易乐的余光已经看见他鼻梁下流出的液体,说不冷是假,保持应有的礼仪是真。 “昭玄的脾气还是这样。”杨坚哈哈笑了起来,听起来有些渗人,“自入府始,心性就没有改过。” “下官微贱,不敢与公共烤一炉。”高颎接过话来,“若是被旁人所见,恐伤了体统。” 杨坚无奈的摇着头,连摆了几次手,招呼着:“来吧,这屋里哪有什么旁人。” 高颎还是不动,这可害苦了正对大门口易乐,他感觉到一股股冷风正灌进自己的后背,身上像是没穿衣服一般。 “要是有个龟壳就好了!”易乐暗想道:“任你们烤火,我有龟壳!”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杨广的反应最快,当他一看到独孤伽罗的时候,立马撒腿就冲出了屋,嘴里还大喊着:“阿娘!” 第030章 坏得很 独孤伽罗在李渊的搀扶下走了回来,易乐远远的便看见这位未来的皇后的额头上红了一大片。 鸿运当头,是不可能的了。 一丝丝已经凝固的鲜血挂在了独孤伽罗的额头之上,脸色都惨白的她,一看就知道给自己的女婿磕了不知道多少个响头。 父跪子,天打雷劈,但宇文赟或许有天命加成,黄袍加身。 丈母娘如此低三下四的求他,竟然他毫发无损,雷也没有在适当的时候劈下来。 杨坚这时小跑了出来,他一把搂住了这位陪伴他半辈子的贤内助,担忧的呼喊道:“伽罗,伽罗!” 独孤伽罗连话都说不出来,下意识的将头靠在杨坚的肩头,整个人都显得异常的虚弱。 “叔德,阿娘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啊!”杨广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李渊,希望能从他的嘴里得到答案。 李渊的脸色也不好看,毕竟他受了杨家人这么多年的照顾,反骨还没有长硬的他,见到自己姨母受到这样的羞辱,心里也燃烧着一团愤怒的火焰。 “姨母自西安门进,三步一跪,九步一叩,拼死来到了未央宫前。”李渊的眉头又皱到了一起,他接着说道:“在殿前,姨母见到了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丽华。” 女儿被打,老婆被辱,杨坚直恨得牙痒痒。 “后来,宇文赟说,若是姨母能磕破未央宫前的石阶,此事就不再追究。”李渊惊恐的说道:“他便会放过丽华。” “阿娘她真磕了吗?”杨勇诘问道。 李渊看了看独孤伽罗的额头,沉重的点着头,“我没用,拦不住姨母。”他又拉起了自己的袍子,露出了被雪水打湿的裤管,“只好陪姨母长跪在未央宫下。” “可恼也!”杨坚听到李渊的复述之后,眼睛都能喷出火来,青筋在他的脖颈上根根分明,整个人都气得发抖起来。 杀人,或许就在一念之间。 “宇文赟!我非宰了你这个忘八端不可!”杨广的火气比杨勇大上了不少,他一把抢过了高颎手中的佩剑,怒气冲冲的便朝门口走去。 “二弟!不可冲动啊!”杨勇抱住了杨广,“你还没进宫,就会被大卸八块!还让阿娘的努力化为东流,置我们杨家于不臣、不忠之地啊!” “宇文赟那个忘八端辱我母,做儿子的岂能就这样放过他!”杨广目露凶光,咆哮道:“我杨广不报此仇,岂不是不仁不义不孝?!大哥!你别拦我!” “好了!”杨坚一声洪钟似的呼喊镇住了现场,他这次并没有责罚杨广,“来人!把夫人扶进房间!叫食医来!” “阿耶!”杨广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死死的攥着手中的佩剑,“你就要让孩儿去给阿娘报仇吧!” “荒唐!”杨坚厉色道:“他是君,我是臣,君要臣死尚且不能偷生,何况是这种小事情!” 杨坚态度的突然转变,是两位杨家公子都没有想到的,不过高颎的眼里却流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目光。 “阿糜,把他送回房间!”杨坚呵斥道。 “是,阿耶!”杨勇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将他的亲弟弟扛了起来。 “阿娘!儿不孝啊!”杨广声泪俱下,一手还无力的伸着,“是儿不孝啊!” 杨坚看着自己两个儿子离去后,转身对高颎说道:“昭玄,劣子不成气候。今日见笑了。” 高颎在看到杨家兄弟的惊心表演之后,面无表情的说道:“国公过谦了,阿糜心性沉稳,阿摐心性坦荡,都是君子之才。” 杨坚揉着头,有气无力的说道:“身体略有不适,叔德,送送昭玄。” “不用了,”高颎婉言谢绝道:“下官先回府了,等过些日子再来。” 杨坚点了点头,随后李渊便扶着杨坚走向了后院。 高颎在见到杨坚走远之后,才转身,对着一旁的易乐说道:“走吧,还愣着干嘛?” 易乐摸了摸头,前后脚的跟着自己的老丈人,没想到今天来随国公府竟然看到了如此精彩的表演。 出了大门没多久,高颎便漫不经心的问着易乐,“你看出了什么来吗?” 易乐左顾右盼的看了看,发现自己的周围并没有人,随后不确定的问道:“我?” “还有别人吗?”高颎意味深长的说道。 易乐大感意外,老丈人居然开口问他了。 恐怕这样的机会要等到孟姜女哭倒长城,望夫石重新恢复肉身才会发生。 “这个......杨家两兄弟很顾家!”易乐装傻的说道:“叔德也对杨家很忠心!” 易乐已经牢牢地记住阿阇犁的劝解,就算是面对自己的老丈人,也保持着一颗不出头的心态。 高颎撇了撇嘴角,听着易乐的回答,显然不满意,“你与他们三人都这么熟络了,还看不清他们心里的小九九吗?” 易乐一看到老丈人严肃的模样,就知道他要给自己上课了,赶紧谦卑的说道:“小婿愚钝!” “杨勇是长子,他要摆出一副经得起大风大浪的架势,不论发生了什么,他都不能慌了阵脚,这是做给国公看的。” 易乐挑了挑眉,虽然自己也明白这个道理,但还是应承的说道:“岳丈果然慧眼独具。” “而杨广,他是家中的二子,离大哥就那么一步的距离。”高颎停下了脚步,反问着易乐,“你觉得他要如何才能取得国公的信任和看重?” “靠他娘?”易乐稍微有了些底气,“岳丈的意思是今天这番哭闹都是演给独孤伽罗看的?” “不只是独孤伽罗,是整个杨家人。”高颎微微一笑,“要让全府的人都知道,他这位二郎君的孝道!” “那叔德呢?”易乐见高颎打开了话匣子,不免追问道。 高颎彻底笑出了声,他指了指易乐,从容道:“你不是和他最熟悉吗?” 说完,高颎便转身,继续前行。 留在原地的易乐,看着老丈人的背影,暗念道:“说了一半又不说了!你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第031章 干正事 突然转变的杨坚,只说一半的高颎,两个半百糟老头子让易乐这样的小年轻怎么也想不明白。 易乐自认为他从工作以来,认识过最有心机的人便是他原来的老板。 不过现在和杨坚、高颎比起来,完全是小巫见大巫,弟弟本事。 成大事的人,多半城府深不见底,若是一眼便被人看透,恐怕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易乐越想越迷糊,不过他也在庆幸,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赘婿,没有什么权利要去争夺的,不然被人吃了骨头,恐怕自己还不知道。 想到这里,易乐不免觉得后背发凉,连空气中都弥漫着随时可能毙命的危险。 “太不安全了!还是先回屋!起码还有幼莹等着!” 易乐加快了脚步,可高颎却一转角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等易乐回到自己温馨的小窝时,高幼莹已经吃完了午饭,一见到易乐回来,她连忙站了起来,“夫君?你怎么才回来!我叫小缘给你热热菜!” 易乐的心里还是诚惶诚恐,但他表现出了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笑盈盈的看着高幼莹,“好,对了!小五送来的东西呢?” 高幼莹指着墙角说道:“东西都在这儿呢!小五不知道怎么回事,直接送到了我这里!夫君,这些是什么呀?看小五的样子好像很重要似的。” 易乐笑了笑,他一想起在随国公府时,小五的仓惶模样,就知道他此行绝对是心事重重。 “这是酢,满满的一坛,”易乐轻描淡写的说道:“有了它,我们就可以做出更多的飘雪,也可以给我们带来好的日子。” 高幼莹眨巴着眼睛,好像明白了,易乐心中所想的东西,她反问道:“夫君是要用飘雪去西市里面卖钱吗?” “真聪明,既然你都觉得飘雪这么好吃,那肯定这个东西能大卖。”易乐伸出了手指,意味深长的说道:“以后我们就有好多好多的钱,然后就可以盖一座大房子,然后再生七八个小孩子,一家人其乐融融的。” 没想到高幼莹听到易乐的肺腑之言后,脸唰的一下又红了,不好意思的说道:“七八个孩子,我又不是豕!夫君,把幼莹当成什么了?!” “我把你当成我的心肝宝贝,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易乐拉起了高幼莹的手,“放心吧,我既然答应过你,就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 面对易乐的甜言蜜语,糖衣炮弹,高幼莹泪眼婆娑,她觉得自己嫁给了一个能顶天立地,撑起一个家庭的男人。 这一次她的执着并没有错,阿耶一定也会对易乐的印象进行改观。 就在两人你侬我侬的时候,小缘闯了进来,又被喂了一嘴狗粮的她,赶紧低下了头,小声的说道:“少郎君,少娘子。” “小缘,你来得正好!”易乐松开了高幼莹的手,随后对着小缘说道:“你将这坛酢拿去做一些飘雪,我下午要带到西市去卖。” 小缘斜眼看向了墙角的醋坛子,面露惊喜之色,在她看来,这一坛酢肯定价值不菲,她连连点头。 “不对!”小缘回过神,难为情的说道:“少郎君,府中的菽没有了!要等到半月后,才有新的。” “那上次做的还有吗?”易乐赶忙问道。 “有,不过没有几碗了。”小缘回道:“今早少娘子又食了不少。” 易乐无奈的耸着肩,看了看吐着舌头的高幼莹,满是无奈的说道:“那就用剩下的吧。留下两碗给幼莹和你,其余的帮我装好。” “夫君太好了!” 小缘对易乐还能想到自己,颇感意外,她连忙抱起了醋坛子,连声说道:“婢多谢少郎君!这就去准备!” 易乐想起上次在市集里的遭遇,这次也学聪明了,他紧接着说道:“小缘,我原来的黑服呢?你也给我一并找来!” “少郎君放心,婢知道。等会就将飘雪和黒服一起送来。” 等小缘离开之后,高幼莹有些担忧的问道:“夫君,你穿黑服切不可被阿耶瞧见呢!不然的话......” 易乐也知道高幼莹的担忧,可自己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丈人,如今也不知道去哪里了。 “我明白,等我等会儿卖完了飘雪,就给你买好吃的东西回来!” 高幼莹的眼睛里又闪过了光芒,贪吃的小猫追问道:“夫君要给幼莹买什么好吃的?” “你想吃什么?” 高幼莹舔了舔嘴角,追忆着上次的炙羊排的美味,开口道:“不如今晚我们又来吃羊排!” “好!”易乐一口答应的高幼莹的要求,随后也不顾桌上冰冷的饭,匆匆的吃了两口,在他看来赚钱最为重要。 高幼莹看到易乐狼吞虎咽的模样,不由笑了出来,“夫君,慢些吃,切莫噎着了!” 虽然嘴里的东西是冰冷的,但易乐的心却是热乎乎的,有高幼莹的陪伴,他觉得他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想到这里,易乐又动起了歪脑筋,他放下了碗筷,转头深情的凝望着高幼莹,小声的问道:“幼莹,你的月信走了吗?” 这一问,红色蔓延到了高幼莹的耳根,她轻轻拧了一下易乐的胳膊,柔弱的小拳头象征似的打了一下易乐的胸膛,娇嗔道:“夫君好坏,竟然问幼莹这个!” 易乐握住了胸膛上的拳头,挑眉道:“我们都成亲了,如今是不是也该做一些该做的事情?” 高幼莹的脸更红了,她的头差点就埋进了易乐的怀里,嗫嚅道:“这大白天的,夫君不是要......” 易乐坏笑道:“上次你要求我的时候,不也是大白天吗?既然却扇诗能在白天,那该做的事情也能在白天!” 高幼莹连连锤了易乐几拳,粉嫩的拳头像是在给易乐挠痒痒。 随后她慌张的站了起来,捂着脸跑向了床头,嘴里还念叨着,“夫君真坏!”便一溜烟儿的又躲进了被窝。 酒饱思**,吃了一肚子冷食的易乐,竟然感觉到自己五脏六腑之内,升起了欲望的火焰。 他眼巴巴看着床上的俏美人,口水是咽了又咽。 每一步都走得很兴奋。 从桌边到床榻的距离,不过七八步,易乐像是见了鹰的兔子一般,大步流星的朝床榻走去。 而躲在被子里的高幼莹,仔细的听着屋内的动静,易乐每走进一步,她的心就加快了几分。 “娘子!我来了呀!” 第032章 不要钱 易乐拉住了被高幼莹紧紧攥住的被子,想要再看看那张精巧美丽的面庞。 可高幼莹真的不松手,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 “别怕,”易乐像是一位怪叔叔一般,宽慰着高幼莹。 “夫君,我......” 还没等高幼莹把话说完,房门又被气冲冲的小缘给撞开了,她兴奋地喊道:“少狼君,飘雪和黒服拿来了!” 这一喊可让兴致勃勃的易乐彻底分了神、泄了气,他瘫软的坐在床上,满脸尴尬的看着站在门口的小缘。 “这么快?”易乐诘问道。 “婢办事出了名的手脚麻利!”小缘沾沾自喜的说道:“少郎君吩咐的事情,婢肯定不敢拖延!” “都准备好了?”易乐不死心的问道。 小缘骄傲的点着头,“少郎君放心,一样不少!” 易乐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从柔软的床榻上又走了下来。 看着已经被小缘打包完毕的飘雪,以及一旁的黑服,他感叹的说道:“成也飘雪,败也飘雪啊!” “夫君,你这样就走了吗?” 高幼莹从被窝里探出了脑袋,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含春似的看着易乐。 “其实不想走,其实我想留!”易乐不舍的说道:“但不去赚钱,怎么给你买吃羊排呢?” 高幼莹从床上坐了起来,望穿秋水似的说道:“那幼莹就在家中等夫君,你可要早些回来!” 易乐点了点头,随后换上了黑服,拎起桌上的豆腐脑儿,便急匆匆的出了门。 夫人的命令,就是圣旨! 既然高幼莹要自己早点回去,易乐心中想到今晚一定有戏! 可还没走出去多久,他的脑海里突然想到了历史上另一个伟大的人物。 算起来易乐和他还算是同行,只不过一个是卖烧饼的,一个是卖豆腐脑儿的。 易乐差点把自己逗笑了,自己长得样貌英俊,风流倜傥,虽不及潘安,但好歹也算是小鲜肉。 想到这里,易乐便加快了脚步。 易乐边走边想道:“先看看,这个东西究竟能不能卖出去,也算是做做市场摸底。再考虑要不要加大生产的规模。” 不打无准备的仗,是易乐原来的老板交给他的。 在做任何一件事情之前,都不能盲目的进行投资,不然会落得一个血本无归的下场。 虽然做豆腐脑的菽和醋都没有花钱,但这两样东西在这个时代,却是宝贵得很。 若是这条路又走不通,易乐也只好再想想办法。 赶趟的功夫,易乐就又回到了他梦开始的地方。 已经是下午了,西市里面的人不如早上的多。 易乐放眼望去,果子行面前的人流量,大约只有四五人左右。 易乐赶紧走到了自己垮塌多日的摊位前,将埋在雪里的招牌又找了出来,搬来了两块石头,招牌一架,就充当桌子了。 随后便把木盒中的几碗豆腐脑,整整齐齐的排列在桌上,易乐的新生意就准备妥当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做好了一切准备的,易乐满怀信心的等着收钱。 几天没有来西市的易乐,引起了大家的注目,不少人就纷纷向他靠了过来。 “哟!易郎君,没想到你还要开店呢!”一位三四十岁的妇女,像是见到蜜糖似的看着易乐。 易乐又不知道她是谁,不过没有抬手打笑脸客的道理,他也热情的说道:“是啊,很久没有来了,来尝尝这些新东西吗?!” 易乐指了指面前的豆腐脑儿,满怀期待的等着大婶的回应。 这位干干瘪瘪的大婶,侧着半个身子,好奇的看着桌上的豆腐脑儿,嘴里嘀咕着:“不卖果子啦,这些又是什么玩意儿?” 易乐一看有戏,他连忙说着,“这个可是好东西啊!吃了之后不仅能美容养颜,皮肤吹弹可破,而且还能青春永驻,强身健体!” 一碗普普通通的豆腐脑儿被易乐吹得天花乱坠,他面前的大婶都有些心动。 “真的吗?”大婶将信将疑的看着易乐,追问道:“那你这个东西又是什么吃法?” 易乐拿出了准备好的糖,和酱油,放在了她的面前,耐心的介绍着:“不知道你是喜欢吃甜的还是吃咸的?” “都可以!” “又是这个回答。”易乐皱了皱眉头,暗想道:“怎么每个人都是都可以?” “就是把这两个东西,选一样倒入碗中,然后就可以吃了。”易乐比化着。 “要钱吗?”大婶儿警惕的问道。 这一问可把易乐问傻眼了,他暗忖道:“我打开门做生意,问我要不要钱?这跟进银行去,问能不能抢劫不是一个道理吗?” 但好歹这是头一个客人,易乐转头一想,若是能让她打开口碑,说不定也能为自己的豆腐脑儿打开整个北周的市场。 “竟然我们就这么熟了,”易乐假情假意的说道:“那这一碗便赠与你啦!” 大婶一听到不要钱的东西,眼睛里都放出了光。 她放下了手中已经买好的几样素菜,连忙招呼着易乐,“那就搞快一点,我要甜的。” “好嘞!你也倒是不客气!”易乐自嘲的笑了起来,随后还是将糖水倒入了其中一碗豆腐脑儿中,递给了这位贪便宜的大婶儿。 大婶儿眼巴巴的看着易乐递过来的豆腐脑儿,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 她的反应跟高幼莹差不多,不过那张油腻的脸庞不如高幼莹的好看。 “这个东西可真神奇,竟然如此的好吃!”大婶儿赞不绝口,随后如喝汤一样,将碗里的豆腐脑儿都吞进了肚中。 易乐一看到这样的情况,就知道自己的豆腐脑绝对会大卖,他迫切的推销着自己的产品,“要不再来一碗带回去?给你的孩子吃一吃,小孩子吃了这个,脑袋变得特别的聪明!“ 大婶放下了手中的碗,擦着嘴角,“多少钱?” 眼看生意就要成了,易乐的脑海里开始经历着剧烈的思想风暴。 他看了看面前的豆腐脑儿,随后第一次给自己的产品定了价,“既然你是第一位顾客,我就算你便宜点,不要碗,十文钱,要碗,十二文钱!” 正当易乐以为自己将要开张的时候,大婶儿的脸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刚刚还夸赞豆腐脑好吃的她,如今也变得嫌弃起来。 她鄙夷的说道:“这个东西这么贵,我都可以买肉了!” “肉可以经常买到,但是这个东西可不常有啊!”易乐一听到这样的口气,就知道这笔买卖要黄,“你再想想刚刚的味道,究竟值不值!” 第033章 规矩 可要想在铁公鸡的身上拔毛,哪里有这么容易。 大婶儿活了大半辈子,精打细算已经融入了她的骨子里面,她连忙拿起了一旁的素菜,一直摇头的说道:“不好吃,不好吃!” 随后便快速的离开了易乐的果子行。 易乐也无奈的耸了耸肩,他反省着自己,“可能是定价太过高了,这位大婶说的也没错,豆腐脑儿的价钱都要赶上了肉,是个人都会选择吃肉,哪里会吃这种食不果腹的豆腐脑儿呢?” 但也不能做亏本的买卖,毕竟醋的价格摆在那里。 越想越苦恼的易乐,越发觉得自己不是一个经商的人才,光有理论还不行,更多的是需要经验。 可就在这个时候,平准署的官吏走了过来,他们虎视眈眈的看着易乐,似乎他又闯祸了。 易乐一见到又是熟面孔,连忙将自己的黒服故意理了理,想必这一次,这群官差不会找自己的麻烦了。 “又是你?”带头吏官叉腰道:“你怎么又来了?” 易乐当然知道当官的不能惹,毕竟这是自己营生的买卖,虽然自己的岳父是司录,但面对这些地头蛇般的差役,他还是有所顾忌。 易乐指着面前的豆腐脑儿,笑咧咧的说道:“混口饭吃。” “这是何物?”吏官凑近了瞧了瞧,随后又抬起了头,直勾勾的看着易乐。 易乐连忙解释道:“这是飘雪。” “飘雪?”吏官狐疑了片刻,随后又看向了那张被易乐当做桌子的牌匾,冷笑了一声,“抓起来!” 易乐彻底懵了,怎么好端端的又要被抓? “我今天可是穿了黒服的啊!”易乐慌乱的辩解着,“我又没做错事情!” 这么大的动静,围观的人一下子就多了起来,比起易乐的豆腐脑儿,现在的事情更能引起人们的注意。 “又抓他?平准署这帮鹰爪孙真是吃饱了没事干吧?” “高司录的女婿也敢抓,我看他们是不想活了!” “我看倒未必,若是易郎君真犯了什么事情,他岳丈恐怕也头疼!” 越来越多的议论声传了出来,易乐被两名差役押住了,不能动弹。 “你不能徇私枉法啊!”易乐无力的辩解着:“我究竟犯了什么事情?” 吏官冷笑着,他指着桌上的豆腐脑儿说道:“这是何物?” “飘雪啊!不是告诉过你了吗?” “那这飘雪的下面又是什么呢?”吏官冷森森笑道。 “飘雪下面?”易乐仔细看了看,“这是我果子行的招牌啊!有问题吗?!” “肯定有问题啊!”吏官插起了手,“你这间是果子行,你却卖的什么飘雪。你说有问题吗?” 易乐又懵了,感情这个时候开始都有营业范围的规定了? “没冤枉你吧?”吏官探着身子问着易乐,“这次,就算是唐国公来了,你也没有道理了!” 围观的人在听到平准署的问话之后,也对易乐感到了不值。 虽然他犯了错,但没有必要弄出这样的事情来,平日里,这些事情时常发生,平准署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如今却严苛了起来,想必也是和上次被李渊呛声了有关。 “规矩就是规矩,没有人能违反。”吏官义正言辞的说道:“把他抓回平准署,慢慢盘查!” “遭了遭了!”上次送易乐羊排的屠行当家也闻声赶了过来,一看到易乐被抓,他焦急的说道:“要不要去高府报信啊!” “以你我的身份,能去吗?”另外一人抖了抖身上的黒服,提醒着屠行当家。 易乐被架了起来,准备送往平准署。 易乐万念俱灰,没想到自己的生意没有做成,倒赔了一碗豆腐脑儿,现在还被抓了,真是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慢着!” 人群中突然传来了一声有力的呼喊,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易乐以为是李渊又来了,但转头想了想,独孤伽罗才受伤,他又在雪地里跪了这么久,听声音也不像。 吏官趾高气昂的回过了头,在人群里面搜索着,究竟是什么人敢阻挠他。 一位身穿华服,头戴黑色笼纱的年轻人走了出来,看样子比易乐大上几岁。 吏官一见到来人,嚣张的气焰瞬间灰飞烟灭,摆出一副舔狗的姿态,唯唯诺诺的称呼着:“安平郡公,你怎么来了?” 这位被称作安平郡公的年轻人,名叫宇文恺,三岁赐爵双泉伯,七岁便进封安平郡公,邑两千户。 比起杨家兄弟,宇文恺是真正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贵族子弟。 易乐惊愕的看着宇文恺,在他的印象里完全没有此人的记忆,但从他阻拦平准署的官吏来看,应该是友军。 “放了他。”宇文恺轻描淡写的说道,完全不把这些作威作福的鹰爪孙放在眼里。 “安平郡公,此人违反律令,不能放啊!”吏官神色着急的说道:“放了他,下官以后还如何管理这个西市?” 宇文恺微微一笑,他反问着吏官,“易郎君,犯了什么事情?” “他在果子行里,卖不是果子的东西!”吏官连忙说道。 宇文恺看了看一旁的豆腐脑儿,随后又打量了易乐,义正言辞的说道:“我记得这件事不归你们平准署管吧?” 这一问,把带头的官吏问得哑口无言,周围的人也回过神,纷纷说道:“是啊!平准署何时管这个事情了?” “自汉时起,平准署只对粮食价格、官营事物进行管控,何时又开始管司市署的事情?两署各自为政,互不干涉,你今天是要逾矩?”宇文恺诘问道。 吏官战战兢兢的看着宇文恺,没有底气的回道:“下官不敢!只是此人着实犯了教条!” 还不松口的吏官不知道是不是骨子里面的执着,但易乐违反了规矩却是是在先,宇文恺考虑到两方的面子,灵机一动,开口说道:“易郎君犯事,由本郡公亲自送往司市署。” “可是......” “有什么问题吗?”宇文恺的口气不容拒绝,凌厉的双目将吏官看得心发慌。 “没问题!没问题!”吏官明白自己再耗下去,也没有好果子吃,“下官这就放人!” 易乐揉了揉被抓疼的肩膀,看了看一改脾气的平准署的差役,暗想道:“你这比那用前朝的剑,来斩本朝的官更可恶!还好遇见这位好心人了!不然就被你唬了!” 第034章 关系户 平准署灰头土脸的又走了,围观的人也陆续散去。 “易郎君,你没事吧?” 屠行当家跑了过来,他是除了宇文恺,唯一留下来的围观群众。 “没事,当家的,你怎么也来了?”易乐看着这位曾经送了自己羊排的熟人,心里暖洋洋的。 “都说你被抓了,我这才赶过来啊!”屠行当家在自己的黒服上擦了擦油腻的手,吐着白气说道。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易乐现在担心的是,今日这一闹,会不会传回高府里面。 想想高颎对自己的态度,若是被他知道了,岂不是又要被数落一番? 屠行当家见易乐面如死灰,连忙说道:“易郎君,你等会来屠行拿点肉回去,也算是压压惊。” 易乐疑惑的看着当家,暗想道:“又送肉?” “不好吧?!”易乐不想再受人恩惠,毕竟大家都不容易,虽然上次给了钱,但这一次,他可是真的没钱了。 当家的见易乐不答应自己的要求,聪明的眼神看了看招牌之上的豆腐脑儿,不客气的说道:“不如易郎君就用这些东西换吧!” 易乐反问道:“你知道这些是什么吗?” 当家的点着头,开口道:“刚刚有人在屠行面前念叨了几句,我也好奇。” 易乐一下子想起那位一毛不拔的大婶儿,也只有她尝过豆腐脑儿的滋味。 豆腐脑儿虽然宝贵,但现在也卖不出去,要想给高幼莹带回羊排,恐怕只能以物易物了。 “好吧!”易乐干脆的答道:“那就多谢当家的了!你看这些换一块羊排,够了吗?” 当家的并没有仔细瞧碗里的豆腐脑儿,一口回答着易乐,“够了!够了!我先拿回去,等会郎君就来拿羊排吧!” 说完,屠行当家便带着离开了果子行,朝自己的屠行走了回去。 宇文恺见当家的走远,这才走到易乐的身边,面带笑意的说道:“易郎君,多日不见,没想到今日你我又见面了!” 易乐对于这位救命恩人万分感谢,但他确实记不起自己在哪里见过他了,但还是顺着他的话往下说,“是啊!真是惭愧!” “没想到易郎君和西市里面的人如此熟络,刚刚还有不少人为郎君说话,果真有个好人缘!” “安平郡公言重了。”易乐抱拳道:“在下在西市里面这么多年,自然有些熟人,谈不上什么好人缘。” 宇文恺哈哈大笑了起来,叉腰道:“郎君大婚之日,安乐与郎君,还有唐国公开怀畅饮,不过安乐不胜酒力,没有去酒肆。郎君,怕是忘记了当日的诺言?” 看着那双精明的眼睛,易乐又犯难了。 “自己又答应了他什么?”易乐暗忖道:“怎么这人这么喜欢答应别人事情啊!先是李渊,如今又是这位郡公?” 宇文恺看着易乐眉头紧锁的样子,豪迈的笑了出来,他拍着易乐的肩膀说道:“戏谑之言,郎君当真了?” 易乐被宇文恺逗得够呛,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没想到这位比自己大上几岁的人,竟然如此幽默。 “我的名字有乐,郡公也有乐,而且今日郡公还帮了易乐一个大忙,看来我们是真的有缘!”易乐赔笑道。 “双乐至,好事近,看来郎君要转运了。”宇文恺笑道。 易乐无奈的耸了耸肩,“郡公莫取笑易乐了,你看,果子行成了这般模样,而且还被平准署刁难,运恐怕是转不了了,只求安稳而已。” 宇文恺看了看倒塌的果子行,一眼便看穿了其原因,他泰然道:“想必是近日大雪压垮了郎君的果子行,西市已经几百年了,是有些经不住风雪的摧残。” 易乐瞪大了眼睛,他从第一样就觉得自己所在的长安城并不是印象中的,如今听宇文恺这么一说,就更加肯定了当初的想法。 “几百年?”易乐追问道。 宇文恺点了点头,他有些惋惜的说道:“自汉时起,到如今,七百余年,风雨飘摇。冬日里常常发生大雪压垮民居的事情,到了夏日,整个城里就弥漫着一股腐烂的味道,苦不堪言。” “原来这真不是长安啊!”易乐感叹道:“我还以为我来错了地方。” “哈哈哈,郎君又在说酒话了!此处不是长安,又是什么地方?”宇文恺追问道。 易乐明白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改口道:“这里是西市啊~额......对了,听郡公的意思,大雪压垮房屋很平常?” 易乐赶忙转换话题,不让自己再露出马脚。 “是啊,雪轻盈,柔软,但多了之后,却成了灾难。”宇文恺惆怅的说道:“贫苦人家已经衣不蔽体,家都没了,又能住哪里呢?” “量变引起质变,这确实是个问题。”易乐小声的说道。 宇文恺听到了易乐的低语,他对于易乐口中的理论很有兴趣,追问道:“郎君能否解释何为量变?” 易乐摸着头,想破脑袋,才找到一句符合这句话的完美解释,“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便是这个道理。” 宇文恺欣赏的点着头,赞叹道:“想不到易郎君虽是黒服之人,但也饱读诗书,韩非名篇张口就来。看来高司录真是慧眼独具。” 易乐不好意思的笑着,暗想道:“你要再问我,我可真答不出来了!” “那郎君对于这样的事情有解决的办法吗?”宇文恺像是对面前的事情很感兴趣,他迫切的追问道。 “你是说雪的事情?” “没错。”宇文恺坚定的说道。 “这个就比较复杂了。”易乐略有所思的说道:“首先要确定房屋的结构体系究竟是如何,比如它的组成材料以及搭建方式,我看这里的屋子都是木板、木圆条撘的。” 宇文恺的眼睛里都放出了光,他好像听到了自己从来都没有听过的理论。 “确定了这些因素,还要找到屋面的坡度究竟是几何,测量出木檩条的跨度和间距,了解其基本雪压是多少,就可以算出雪荷载究竟是多少了。” 犯了职业病的易乐夸夸其谈,让一旁的宇文恺听得一愣一愣的。 “我说的,郡公能明白吗?”易乐反问道。 宇文恺摇着头,“郎君之言,安乐闻所未闻!还请郎君移步,进一步阐释。” “郡公不是要把在下送去司市署吗?”易乐担忧的说道:“你可是郡公,不做的话......” “哈哈哈~易郎君果真忘记了,安乐便是司市署的署令,请吧,易郎君。”宇文恺谦卑的说道。 第035章 同道中人 易乐彻底傻眼了,没想到自己竟然遇到了管理西市的头。 宇文恺在前面带着路,易乐默默的跟着他,一直思考着,这位安平郡公究竟什么来头。 等到了司市署,易乐发现这座古代的办公场所与他这几日所见的古建筑制式有些区别。 北周时期的建筑多为绳纹板瓦、脊瓦等材料作为屋顶,而眼前的司市署屋顶大多采用了平瓦的材料。 跟一般的土墙也有所不同,司市署的四周柱墙大多为整块的石材所堆砌,上面刷上泥浆等物进行隔热保暖,房屋的四周还挖有小沟,让整座房屋的防潮水平提升了一个台阶。 这些技术在易乐的眼里不算什么,毕竟跟现代社会的建造水平比起来,差距还是不小。 但古代人的智慧总是无穷的,在这座北周风格遍地的城市里,宇文恺的司市署还是显得那么别具一格。 “易郎君,你看什么呢?”宇文恺见易乐半天没有跟上来,而是一直看着自己修缮过的司市署也疑惑了起来。 “郡公的司市署有些特别,在下不免多看了几眼。”易乐如实说道。 “哦?”宇文恺显得有些兴奋,他追问道:“郎君也对修缮房屋一事有研究?” “略懂。”易乐笑了笑,似乎很久没有和人在专业的领域进行交流了,“这条防潮沟可不常见,是郡公的手笔吗?” “哈哈哈~郎君一眼便能看出此沟的用处,果然不简单!”宇文恺自豪的说道:“两季交换之时,房屋多半潮湿,此沟能大大的减轻这样的烦恼。” “我觉得光有沟还不行,还需在基础的时候就加入防潮的措施,比如增加底部的架空层,双管齐下,潮湿就更能明显的得到改善!” 宇文恺惊愕的打量着易乐,赞叹道:“刚刚才听了郎君的雪荷载之说,如今又有了架空层,郎君的说法,安乐闻所未闻!” 易乐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这些理论都是从书本上学来的,看来多读书,还是有好处,起码在穿越之后,能唬住人。 “郎君里面请,等解释了雪荷载,安乐再来讨教架空层。”宇文恺恭敬的说道。 知识就是力量,易乐头一次觉得自己如此被人看重,心里不免也骄傲了几分。 等落座之后,宇文恺便迫不及待的问道:“郎君快说说,雪荷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易乐拿起桌上的纸笔,如同一位老师,将自己所知道的运算法则告诉了宇文恺。 “刚刚我们提到屋面的坡度,指的就是屋顶的夹角。”易乐在纸上画了起来,“按照我的观察,西市里面大部分的屋顶坡度都大于二十度,小于三十度。根据规范,我们就可以求得在不均匀分布下的最不利屋面积雪系数。” 宇文恺反问道:“何为规范?” 易乐停住了笔,要解释这个东西,恐怕又是一个难题,他索性说道:“就是根据前人的经验与教训编写的书籍,我现在用的规范国标G50009。” 宇文恺似懂非懂的点着头,“郎君继续。” “在知道系数之后,就要查表了,我记得这种情况下,雪分布系数大概是在0.94~0.96左右。” 宇文恺又被震惊了,看着易乐在纸上写下的阿拉伯数字,他完全认为易乐是在鬼画符,惊讶道:“这一串又是什么东西?” “额~阿拉伯数字,”易乐为难的说道:“你可以把他想象成一个结论,一种特定的符号。” 宇文恺彻底被绕晕了,越发觉得易乐不简单。 “再得到这个结论之后,我们就可以求得檩条在水平方向投影时的雪荷载的标准值,我们把它记做S。” “郎君,这“诶斯”和阿拉伯是一个东西吗?”宇文恺诘问道。 “不是一个东西,但也差不多,你就把他当做是檩条上的重物。”易乐接着说道:“在求得S之后,我们便可以根据檩条的跨度求出雪荷载在檩条上的荷载为......” 易乐开始在纸上运算起来,一连串的符号让宇文恺眼花缭乱。 “郡公稍微等等,结果快出来了。” 大约半柱香之后,易乐放下了手中的笔,将结果摆在了宇文恺的面前,“郎君,大概有六十二千牛的力压在了屋顶之上。” 宇文恺看着画着满篇鬼画符的草稿纸,眼里除了震惊,更多的是对知识的渴望。 易乐的算法在宇文恺看来是前无古人的,虽然不懂,但宇文恺还是想要彻底弄个明白。 “千牛指的是一千头耕牛吗?”宇文恺诘问道:“若是让一千头耕牛都上了屋顶,肯定会塌。” 没想到易乐一听到宇文恺的解释,哈哈大笑了起来,说文解字到了这个功夫上,也算是到了极致。 “千牛不是一千头耕牛,而是一种单位,”易乐索性打开了话匣子,“他是表示力的一种方式。” “那究竟是多少头牛?”宇文恺还是不解。 易乐也不知道这六十二千牛的力究竟要多少头耕牛才能达到,按照他所理解的换算关系,六十二千牛约等于六点二吨。 但吨又如何能换算成如今的度量衡呢? 北周是按照石、钧、斤、两、铢进行重量的表示,吨要换算过去,的确是个头疼的问题。 “大约十来头吧!”易乐索性信口开河的说道:“接近二十左右!” 宇文恺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感叹道:“没想到小小的雪花竟然如此之重,安乐终于明白郎君所说的量变引起质变了!” 易乐算得是满头大汗,本以为解决了宇文恺心中的疑惑,他就可以告辞回家。 但宇文恺拿着写满东西的草稿纸,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说道:“如此之重,郎君可有解决的办法?” 易乐的下巴差点没有掉到地上,暗想道:“你如果去到现代,一定能成为奖学金的获得者!” “没有办法吗?”宇文恺见易乐不说话,追问道。 易乐回过神,从容的说道:“只要在雪后及时清理,就可以避免了。” “但这只是治标不治本的做法,要想在根源上解决,恐怕没有这么容易。”宇文恺盯着易乐的笔迹,率有所思的说道。 “根源上解决,恐怕只有......”易乐下意识的说道。 第036章 等着你 “郎君有办法?”宇文恺耳尖,面带期望的看着易乐。 几条黑线挂在了易乐的脸上,他暗自说道:“我只想去拿羊排......” “郡公,你看!”易乐收拾了心情,指着刚刚算出的结果,继续说道:“我们求出了雪荷载,就可以看看檩条的受力情况!” 简单的受力分析在纸上被易乐表明了出来,十字分析法标明了压力、重力和支撑力。 宇文恺看着一根根箭头的方向,又发出了疑问,“这些尖头之物,又是......” “象征性的表示。”易乐简单的说道:“郡公请看,这一根檩条之上的作用力和反作用力都在上面,雪荷载给了压力之中,我们就要给他大于或等于的反向作用力,这样两者才能达到平衡,房屋才不会被雪压垮。” “反作用力?” “力是相互的,你用手击打东西的时候,你给了物体一个力,被击打的东西也会给你一个力,”易乐耐心的解释着:“这些房屋已经成了既成事实,就不能推到了重建,我们能做的就是在檩条的下方给它一种支撑。” 易乐画出了草图,随后算着檩条两侧要用多大的牛腿就行支撑。 “我们可以在两侧加上牛腿,这样可以达到力的分散。”易乐自顾自的说道。 宇文恺在听到牛腿一词之后,面露难色,他谨慎的说道:“牛腿?岂不是要杀牛?” 千牛、牛腿,都和牛扯上了关系,不知道牛顿在知道了之后,会有什么感想。 “此牛腿非彼牛腿。”易乐面带笑意的说道:“是一种三角形的构件,用来抬起檩条。” 易乐又在纸上画出了牛腿的示意图,接着说道:“为了保险起见,我们还可以在檩条的中间加一个柱子,但这又在美观上大打折扣,不算是完美的解决办法。” 宇文恺被易乐接二连三的新奇想法弄得头都晕了,一连串的力学知识和鬼画符的阿拉伯数字和英文字母,让这位古人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挑战。 “郡公明白了吗?”易乐反问道。 宇文恺没有表态,双眼像是入了神,也不知道他的脑袋里究竟想的什么。 半柱香的功夫,宇文恺如释重负的放下了手中的纸,凝望着易乐。 易乐被宇文恺看得心里直发毛,胆怯的说道:“郡公,有事吗......” “今日得闻易郎君的奇特理论,安乐深感佩服。”宇文恺衷心的说道:“其意虽不明,但还是能感觉到郎君的才识!” “郡公客气了,这些都是基本的东西。” “还请郎君赐教架空层为何物,”宇文恺接着说道:“安乐也好一起研究。” 面对好学好问的人,若是老师,肯定会心花怒放,恨不得天天给他补课,开小灶。 但易乐不是园丁,他在听到宇文恺的请求之后,彻底傻眼了。 “郡公......” 还没等易乐把话说完,屋外就传来了闭市的钟声。 易乐连忙回头朝屋外看了看,心心念念的羊排还等着他,不然家里的高幼莹就要饿肚子了。 “郡公,在下今日还有要事!”易乐抱拳说道:“不如改天再来?” 宇文恺虽然舍不得易乐走,但既然易乐都开口了,他也不好挽留。 “安乐送易郎君。”宇文恺站了起来,易乐的脚都要麻了,一起身,有些踉跄。 “没事吧?”宇文恺担忧的说道, “没事,没事!”易乐连连摆手,“急了些,郡公就不送了吧!” 宇文恺点了点头,随后目送着易乐的离开。 一出司市署的易乐,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感叹道:“杀死了我多少脑细胞!要吃点好的才行!” 健步如飞的易乐赶紧向屠行赶去,心里祈祷着,送肉的当家千万要等着自己。 等易乐到了屠行,发现周围的店铺都按照钟声闭门了,唯独只有那家熟悉的屠行还特意开着。 易乐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了屠行前,气喘吁吁的说道:“当家的,我来了!” 干净的案板上已经没有了平日的血迹,挂着的羊肉已经不见了踪影。 正当易乐以为自己来晚了的时候,当家的已经换下了黒服,手里拎着两块切好的羊排出现在易乐的面前。 “易郎君!你可算来了!”当家的笑呵呵的说道。 “有些事情耽搁了,没耽误你吧?”易乐抱歉的说道。 “没有!没有!”当家的将两块羊排递给了易乐,接着说道:“易郎君回去尝尝,今天刚宰的羊!” 易乐看了看递过来的两块羊排,明显比上次的还要好,连一点多余的肥肉都没有。 “这么好?”易乐惊讶道:“不如多少钱,我明日拿到西市上给你!” “不用!不用!”当家的回绝着易乐的提议,“说好送郎君的,怎么能要钱呢!上次郎君偷偷摸摸把钱留在了屠行,我的心里就很过意不去!” 易乐拎着沉甸甸的羊排,感觉到异常的温暖。 在冰天雪地里面,有人不求回报的进行帮助与给予,完全是雪中送炭。 正当易乐想要好好感谢这位当家的时候,没想到这位面相淳朴的人开口了,“易郎君,今日你给的东西很好,明日能不能再拿一点来?我还是用羊排跟你换。” 易乐傻眼了,这时才注意到一角已经被收拾干净的碗,碗里的豆腐脑儿已经不见了踪影。 “飘雪是吧?” “对!”当家的兴奋的说道。 易乐这才明白原来他是有求于自己,但看着两次送肉的份上,易乐也实话实说了,“当家的,不是我不愿意,只是这飘雪难做得很,况且......” “况且什么?” “我没有菽了,飘雪必须要菽!”易乐坚定的说道。 屠行当家一听乐了,他拍着胸脯说道:“我家有啊!郎君要多少?” 易乐也乐了,他好奇的看着面前的屠行当家,连高府都没有的菽,为何他家还有? 未必是一个隐藏的土豪? “你有多少?”易乐试探的问道。 屠行当家左顾右盼了一会儿,随后附到易乐的耳边说道:“郎君,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再说?” 看着屠行当家神秘的模样,易乐慎重的点了点头,“好!当家的,带路吧!” 第037章 不归路 比起给宇文恺解释什么是架空层,易乐还是愿意去看看屠行当家口中的菽。 出了西市,大约还走上半个多小时,易乐跟着屠行当家来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 天黑了下来,路越走越偏,夜晚骤降的温度让易乐打了几个寒颤。 看着两旁齐腰的野草,前方已经看不见路了。 易乐提高了警觉,生怕自己被人卖了。 屠行当家没有了在西市时的热情,一路上一言不发,气氛也越来越压抑。 “当家的,还有多久?”易乐胆怯的说道。 屠行当家连头都没有回,摸出了火折子,一个劲儿的往前走着,嚷嚷着:“快了,就在前面!” 易乐倒吸了一口凉气,暗想道:“不会真把我卖了吧?” 正当易乐疑神疑鬼的时候,当家的停下了脚步,“到了!” 易乐保持着安全的距离,看向了面前的空地。 从远处来看,在视野的尽头有一处毁坏的建筑,褐黄色的土墙孤独的伫立在冷风之中。 “易郎君,现在可以说了。”当家的一改和蔼的面容,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凝视着易乐。 冷峻的目光让易乐感到了恐慌,他结结巴巴的说道:“当家的......菽在哪里?” “菽,当然不在这里。”当家的厉色道:“若是你能发誓,我便给你说菽在哪里。” “发誓?发什么誓?”易乐越来越慌,感觉到自己像是被骗了,“你究竟要干什么?” “郎君莫慌,”当家的淡淡的说道:“我不是坏人。” 这句话更让易乐发怵,比起我不是好人,更让人起鸡皮疙瘩。 “我发誓,”易乐举起了手,迫于无奈的说道:“我发誓......” “不将看到的事情说出去。”屠行当家沉稳的说道。 “好!”易乐拍了拍胸膛,“今日,我易乐发誓,不将看到的,听到的说给第三个人听!” 听到易乐的誓言,屠行当家才露出了笑容,他客气的说道:“实属没有办法,还望郎君不要见怪。” 说完,屠行当家走向了另一边,拨弄开了那齐腰的野草。 易乐注意到这簇野草与路上的有些不同,寒冷的天气中,一路走来,野草的穗子上都结上了冰晶。 而眼前的野草,除了颜色枯黄,并没有冰晶的存在,像是经常有人拨弄似的。 等当家的将野草弄好,出现在易乐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山洞入口。 “郎君这边请!”屠行当家邀请着。 易乐感到事情越来越不简单,对自己莫名好心的老板,突然出现的山洞,未必会有奇遇在山洞里等着自己? 但这不是武侠小说,山洞里没有白胡子老爷爷,也没有能通人意的巨猿,更没有神仙姐姐。 易乐在屠行当家的带领下,一步步走向了这个黑压压的山洞。 他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两只眼睛不断的在地上寻找着防身的工具,将路线牢牢的记在脑中,若是真有什么意外,易乐也好跑路。 可惜都没有。 等进了山洞,一股熟悉的味道飘进了易乐的鼻子。 不香、不臭,没有引起易乐的反感。 越往里面走,红光就越明显,而那股味道就越浓烈。 咚、咚、咚,清脆的声音开始出现在耳畔,易乐这才想起这股味道究竟是什么。 “是香蜡烛钱!” 易乐恍然大悟,脚下也有些发软,连石壁之上拉长的影子都变得妖魔化起来。 “当......当家的。”易乐战战兢兢的问道:“究竟这里是什么地方?” 屠行当家没有说话,他凭借着对山洞的熟悉,一个劲儿的低头走着。 易乐的心里越来越发毛,他不想再往里面走了,一步都不想。 “跑!” 这是易乐心里唯一的想法,不管里面究竟有没有菽,眼前,自己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 可当易乐回过头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 能见度大概只有一臂左右,最清晰的便是,易乐自己的影子。 “易郎君,快些走吧!”当家的在前面冷冷的说道:“还有一会儿就到了,没有我的带领,你是出不去的。” 易乐咽了咽口水,出了一身的冷汗,腿也是灌了铅,感觉自己真的进了一个贼窝。 但他又没有别的选择,只好跟着屠行当家继续往前走。 空气几乎都要凝结了,呼吸都变得困难。 黑暗,是心内的恐惧,易乐只能看见离自己不远处的引路人。 “我究竟是造了什么孽?回家烤羊排不好,偏要来看什么菽!”易乐暗骂道。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进来了多久,黑暗的条件下,人的认知和空间感也会越来越模糊。 易乐只听见越来越近的咚咚声,还有闻着越来越浓烈的香火味。 无数种可能在他的脑海中闪过,易乐脑补出了各种电影画面。 里面会不会有一个悬棺? 会不会有大粽子? 会不会出现屋头僵尸? “我可没有带黑狗血啊!” 易乐的后槽牙都在作响,从来没有这么害怕的他,发觉自己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手中的羊排也越来越重,易乐呼呼的喘着气,想要获取更多的新鲜空气,让自己清醒。 可呼吸得越大口,香烛味就越猛烈的进入他的口腔和鼻腔,呛得易乐连连咳嗽。 “郎君莫慌,只要你跟着我,就不会出事!”冷冰冰的语言又传了过来,易乐在听到之后,觉得屠行当家给自己下了一个套。 从第一块羊排开始,他或许就看上了易乐。 接二连三的嘘寒问暖,让易乐放松了警惕,屠行当家成功的获得了易乐的信任。 易乐也是初次来到这个时代,面对陌生的环境,很容易相信对自己好的人。 但这就是人的本性,不能算作易乐贪图便宜的下场。 既来之,则安之。 既然屠行当家答应了易乐没有危险,易乐也尽可能平复着自己不安的心,跟着继续走。 红光越来越亮,弯弯曲曲的小道之后,易乐终于看到了光芒。 不只是光亮,眼前豁然开朗,易乐还看见了,在这个时代不能看到的东西。 第038章 穴居人 能容纳百余人的山洞腹地之中,伫立着一座石刻的佛像。 跟现代寺庙中的大佛不同,眼前的佛像并没有鎏金,比起大雄宝殿里面的巍峨巨佛,它明显要小上几号。 易乐目测着大约有两人多高的立佛,头长腿短,略显笨重,跟印象里面佛家的飘逸还是有所区别,眼前的佛像更像是常人而已。 这或许也跟佛教此时的派系有关系。 易乐熟知的是普度众生的各路菩萨,他们被神化,《严华经》中也创造了一个庄严的西方佛境。 将佛视为超人,可称谓之大乘。 而北周的近况却是小乘佛教,他们不认同释迦牟尼是神仙,只是一位觉悟了的普通人。 修炼己身便是他们终生的追求,从阿阇犁的态度来看就知道,她不愿意掺和杨府之外的事情,情愿住着垮塌的小院子,也不愿意接受高床软枕。 大乘和小乘在泱泱大地之上广为流传,南朝四百八十寺,是最好的证明。 而不久的将来,唐三藏为了至真至纯的佛教信念,便不远万里去印度求得真经。 “一说到唐三藏,就联想起《西游记》,就不得不提今年下半年......”易乐连连打住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再次恭敬的凝望着面前的立佛。 面相丰满,宽大的额头上有许许多多雕刻的肉髻。 微微上翘的嘴角,像是在笑,少了几分不食烟火的神气,反而增添几分世俗的味道。 曹衣出水,吴带当风。 面前的佛像明显属于前者,身上雕刻的衣饰紧贴在身上,像是刚刚沐浴过一般。 左手牵起了衣角,右手施无畏印,体型也比较健硕,看起来如同一位即将远行的僧人。 “不是毁佛了吗?为何这里还在供奉?”易乐纳闷道。 “郎君稍等,我上去说几句。” 屠行当家拦住了易乐前行的步伐,让他在门口等候。 易乐注意到,在佛像的脚下,有一位虔诚祈祷的老妪,她虽然带着僧帽,但从帽檐下还是能看到那三千烦恼丝。 易乐没有了刚才的紧张,反而有种心安的感觉。 他再次打量起这个山洞,从四周的凿痕来看,山洞并非是天然形成,而是人为开凿,除了面前的大佛,山洞腹地里面并没有其余的东西。 “我拎着羊排进来,是不是有点......”易乐忽然想起了手中的羊排,再瞧了瞧面前的佛像,一股罪恶感油然而生。 “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易乐默默祈祷着:“阿弥陀佛!佛祖,你可千万别在意!” 屠行当家已经上去了好一会儿,也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不过老妪到是时不时的回头看了看,易乐也只好礼貌的点着头。 “易郎君,请佛前说话。”当家的轻唤了一声,易乐赶紧将羊排放在了地上,小碎步的跑了过去。 老妪没有面对易乐,她还是面朝佛像跪着。 易乐斜眼看了过去,大约有五十岁的模样,比起自己熟知的阿阇犁,面前的女人虽谈不上面黄肌瘦,但凸起的颧骨还是让人觉得她有些营养不良。 “听闻郎君要来借菽?”老妪开口了,嗓子有些哑。 “借?”易乐愣了一小会儿,随后看了看屠行当家的反应。 屠行当家挑眉,示意让易乐答应。 “没错!”易乐将计就计,他就想要看看这位当家的究竟有什么打算,“不知道尼师有没有多余的菽能借给在下?” 老妪一听到尼师二字,拨弄念珠的手停了下来,她冷冷的说道:“我并非尼师。” “那是......”易乐也不知道如何称呼她才好,憋了半天,才从嘴里蹦出了两个字,“居士?” 易乐也不知道叫得对不对,毕竟他不是信徒。 “菽,这里有不少,你用何种东西来换?”老妪恢复了念珠的拨弄,语调也提高了不少。 易乐越来越糊涂了,怎么好端端的变成了自己要借菽?不是当家的要自己来看吗? “在下没钱。”易乐坦白的说道:“此番前来也是应了当家的邀请,并非是本意。” 屠行当家听后,脸色有些难堪,刚想张嘴解释,老妪又说话了。 “我并非要你的钱,若是你能在这里住上一晚,我便可以给你菽。”老妪淡淡的说道。 易乐一听到这个要求,感觉到背后吹来了一阵阵的冷风,头皮都发麻了。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住上一晚? 那不是兰若寺了? 住或者不住,易乐当然选择后者。 家里还有高幼莹等着,是个人,都不会选择在这个破山洞住上一晚。 “既然这样,在下就不打扰居士的清修了。”易乐连忙回绝道:“家中还有要事,在下就先告辞了。” 老妪在听了易乐的回答之后,并没有挽留他。 咚咚咚的木鱼声又响了起来,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易乐也转身准备离开,他暗骂道:“又被坑了!” 当走到门口的时候,屠行当家追了上来,他着急的拉住了易乐的手臂,恳求道:“易郎君!干嘛不留下啊!” 易乐扶开了当家的手,看着羊排的面子上,婉言谢绝着:“当家的,你也知道在下成亲不久,若是不回去,家中的娘子又作何感想?” “没事啊!易郎君!”当家的极力挽留着:“明日若是你家娘子问起来了,我大可以给你作证!” 易乐撇了撇嘴角,“还是不劳烦当家的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易郎君!” 没想到当家的突然跪在了易乐的面前,哀求道:“你是高府的女婿,而我只是普通人家。不只是你要菽,我也要啊!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上有老母,下有黄口小儿,都等着菽下锅呢!” 易乐差异的看着屠行当家,他也不傻,反问道:“屠行的生意不是不错吗?你没有菽,还有肉啊!” 屠行当家的眼神很真挚,他声泪俱下,泣不成声的说道:“卖肉的钱,一半要付给收羊的人家,剩下的还要给老母买药,所剩无几。别说是肉,家中的铁锅都快生锈了!” 易乐听到这里,他看了看地上的羊排,觉得满是罪恶。 “既然这样,明日我便把钱给你,以后别再送我肉了。”易乐扶起了当家的,继续说道:“我回去和内人商量商量,看以后买肉能不能都在你屠行里面买。” 第039章 好人 易乐不是一个冷血的人,在知道屠行当家的苦楚之后,他也尽可能的施以援手。 虽然他没有什么本钱,但念在两次送羊排的份上,易乐就不能置之不理。 但屠行当家听到易乐的建议之后,他哭得更凶了,结结巴巴的说道:“远水也解不了近渴啊!在下知道易郎君在高府的日子,也不容易,若是郎君有办法,就不会在成亲之后再来西市了。” 易乐尴尬的看着屠行当家,他说得并没有错。若是自己的日子舒坦,无忧无虑,他也不会想着法子来赚钱。 “当家的,并非我不愿意帮你,只是我已经答应了内人,今晚必须要回去。” 当家的又跪了下来,这一次,他的态度更加诚恳,“易郎君,你就权当救人吧!只要一晚,我就能得到菽,一家人也有救了!” 易乐不知道再找什么借口来回绝,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为了自己的家庭而跪下,仅仅是为了一口饭吃。 “易郎君,你看看这里很安全的!”当家的进一步打消易乐的顾虑,“我原来也住过一次,只要天亮,菽就会送到门口。” “你住过?”易乐瞪大了眼睛,“那你求那位居士啊!让她让你留下,这样就能获得菽了!” “没用的!”当家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好像他的心里有什么症结,“这群沙尼看着修佛养性,但骨子里坏得很!毁佛之前,寺院就占了大量的土地,让我们无地可耕。现在倒好,佛倒了,他们也收敛了不少,但菽,只有一次机会。” 易乐也不知道屠行当家说的是真是假,若真是这样,那武帝毁佛看来是师出有名了。 普通老百姓心心念念的便是这一亩三分地,若是吃饭的营生都被抢了去,那肯定会生灵涂炭,饥骨遍野。 “郎君,今天将你唬来是我不对。”当家的又说道:“但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你为何不去报官?”易乐诘问道:“将这里告诉官府,你也能收获不少的好处吧!” 一提到官府,屠行当家就更气愤了,他怒斥道:“比起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鹰爪孙,这些持地自重的和尚尼姑还是要好上不少!郎君也见识过平准署,你觉得他们做的是人事吗?” 这一点,易乐到是没有想到。 黑暗,或许是这个时代的代名词。 正如洞外的冰天雪地一样,心寒,远远比身体上的感觉,来得更加实在。 “郎君,若是你今日帮我借到了菽,我算息给你!”当家的抛出了最后一招,他咬牙道:“我以后每日按照肉的价钱算给郎君,直到还清为止!” 易乐虽然缺钱,但他不是一个掉进钱眼里面的人。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易乐不确定自己是否符合君子的风范但他也是一位不愧天地的寻常人。 “当家的,不用这样。你也不容易。”易乐蹲下身,握住了屠行当家的手,“我可以答应你,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屠行当家终于等到了易乐松口,连连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连声感激的说道:“郎君但说无妨!” 易乐再次打量起这个诡异而陌生的山洞,胆怯的说道:“你要陪我一起留下来,不然我不习惯!” “好!好!好!”屠行当家想都没想,连声回道:“郎君放心!我一定留下来!” 两人说好之后,又朝佛前的老妪走了过去。 易乐站在了身后,恭敬的说道:“居士,我愿意留下来。” “想好了?”老妪还是没有回头,诚心的敲着木鱼。 易乐轻恩了一声,随后说道:“不过,在下有一个请求,能否让当家的也留下来?” 木鱼声停住了,过了一会儿,老妪开口道:“两人可以,但只有一份菽。” “我不要菽!我就是陪着易郎君!”屠行当家赶忙说道。 “对,我们只求一份,还请居士同意。”易乐在老妪的背后鞠着躬,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感受到自己的诚意。 “此菽,你用还是他用?”老妪平淡的说着:“他原来已取一次。” “家中贫寒,需菽糊口。”易乐壮着胆子说道:“我两本是西市之人,听闻当家上次得到了菽,所以才让他带我前来。” 说完,易乐还特意抖了抖身上的黒服,心想道:“今天穿对衣服了!佛祖啊佛祖!我也不是故意撒谎的,全是为了救人啊!你一定会谅解我吧!” 易乐斜眼瞟了瞟前方面带笑意的立佛,从它的面部表情,易乐脑补着佛像的对话。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伙子!做得好!为你鼓掌!” 老妪又敲起了木鱼,节奏有些慢,似乎在思考要不要两人留下。 气氛突然安静了下来,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若不是那不绝于耳的木鱼声,还有那徐徐上升的香烛气,易乐还以为时间都凝固了。 “好,你们留下吧。”老妪平淡的说道:“蔡当家,你知道规矩吧?” “知道知道!”屠行当家喜出望外,“我这就带郎君去!” “餐食还是会送到你们手上,天黑了,不要乱走。” “还包饭?”易乐似乎又看到了曙光,“包吃包住,还有菽送,天底下会有这么好的事情?” 屠行当家碰了碰发愣的易乐,小声的说道:“郎君,这边请。” 既然有了前人探路,易乐也放下了疑惑的心,但心里还是觉得苦了家里的高幼莹了。 人生大事又被耽搁了,等待了这么多天,易乐心里的苦,又有谁能明白? 但既然开口答应帮助别人,就不能说话不算数。 易乐满脑子想的就是明天要怎么给高幼莹解释。 彻夜未归,只是在山洞里面,和一个屠行当家,一位半老尼姑在一起? “跳进黄河洗不清了,”易乐长叹了一口气,只希望善解人意的高幼莹能明白自己的难处。 最男人难,做一个好男人更难啊! “郎君,到了。”屠行当家将易乐带到了一个小山洞前,停住了脚步。 易乐又傻眼了,他指着面前仅能容纳一人的山洞说道:“你睡哪里?” 第040章 失踪 强人所难。 易乐好不容易下决心留在这个诡秘的山洞之中,放弃高床软枕,暖玉在怀,没想到迎来的却是一个连转身都困难的小山洞。 山洞中除了一张用杂草简单铺设的床榻之外,就没有其他任何东西。 不过这位屠行的蔡当家却喜笑颜开,面对易乐的询问,他嘿嘿笑道:“郎君就不用管我了。床,你睡,我靠着墙壁歇一会儿就可。” 岂不是被一个男人看着睡觉? 易乐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他只希望能平安无事的度过一晚,随后拿着菽赶紧回家。 蔡当家也识时务的帮易乐整理好了床铺,麻溜的动作一看起来就是经常做事的那种。 “蔡当家,你孩子多大了?”易乐百无聊赖,也只好搭起话来。 “最小一个儿子也五、六岁了!”蔡当家抑制不住当爹的笑容,虽然易乐没有看到他的表情,但从语气里面就知道,他为这个家也付出了不少,“最大的十三左右,算着日子,也该找个好人家了!” “儿女双全也还不错。”易乐靠在了一旁的石壁,小声的说道:“想必蔡当家也操劳了不少,头发都白了。” 几根白发暴露在蔡当家的颈窝处,与他实际的年龄有些不符。 易乐也是第一次注意到了这一点,憨厚老实、热心助人的屠行当家,没有将这些家庭的窘境表露在人前,反而带着一张面具,活在这个世道之中。 床被收拾妥当了,蔡当家退了出来,笑盈盈的看着易乐,“郎君先休息一会儿吧!走了这么久的路,想必也是累了。等餐食到了,我再叫你。” 不说还好,易乐看着这张简易的床铺之后,竟然感觉到腰酸背痛了起来。 他伸了伸懒腰,不客气的说道:“那我就躺一会儿!等会再换你!” 易乐也觉得蔡当家不容易,要在寒冷的冬夜里靠墙一晚,想想就难受。 易乐躺了下去,床铺下虽然垫了不少杂草,但还是有些硬,跟原来在工地宿舍里睡得木板床差不多。 蔡当家也在门口坐了下来,头靠在了一边,喃喃自语的说道:“郎君,谢谢你。” “不用,”易乐的眼皮子都要撑不住了,一种熟悉的感觉瞬间上头,“我先睡一会儿,晚点你叫我吧!” 还没等到蔡当家回话,易乐就进入了梦乡。 他梦见自己回到了穿越前的一幕。 亮堂的酒店包间里面,一群人正起着哄,要易乐喝下分酒器中的酒。 老板期许的眼神正凝望着他,甲方代表意味深长的笑容写在了脸上。 易乐只是一个小小的职员,只要他喝下面前两壶白酒,老板就答应他,给入职半年的易乐破例发放年终奖。 钱,是最好的动力。 易乐想都没有想,一手拎着一壶分酒器,一股脑儿的将二百五十毫升的高度白酒倒入了肚中。 火辣、刺激的感受从喉头一直延伸到了胃部,易乐的眼睛里本能的冒出了泪水。 但或许这场闹剧,没有人会当真。 老板不会给易乐年终奖,甲方也不会同意每平方米多加五元的综合包干价。 在他们看来,易乐不过是在酒足饭饱之后的一剂调味品。 但易乐可当真了。 当他晃晃悠悠的放下分酒器的时候,他斜眼看向了那位肥头大耳的中年油腻老板,开口道:“老板,我的年终奖......” 易乐一下子醒了,他睁睁的看着面前石壁。 他没有听到老板的回答,在梦里的故事或许还在延续,可他的人已经回到了古代。 汗水从额头上冒了出来,出了一身冷汗的易乐,神情有些呆滞。 他不知道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何命运的安排会选择上自己。 易乐撑起了身体,打量着面前。 山洞还是自己进来时的山洞,餐食也没有了踪影,连坐在门口的蔡当家都不知道去哪里了。 脑海中突然拉响了警报,易乐顿时精神了。 他站了起来,小声的喊了两句,“蔡当家!蔡当家!” 没有人回应,连回声都没有。 易乐彻底炸毛了,他猛咽着口水,无数种可能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真遇上鬼了? 未必这里真是兰若寺? 佛前的老妪是黑山老妖? 憨厚朴实的屠行蔡当家被吃了? 易乐回想起老妪警告的话,天黑了,不要乱走。 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的易乐感觉到眼前不是黑暗,而是心中的恐惧。 “蔡当家!蔡当家!” 易乐提高了嗓门,拢住嘴,竭力的呼喊着,希望能传来安全的回应。 依旧什么都没有。 想起蔡当家平日里对自己的好,以及他口中的儿女,易乐觉得有必要去找找他究竟在什么地方。 他取下了石壁上的烛台,除了照亮,更多的是一种心理上的安慰。 老妪的劝告在此刻,易乐觉得越发的可疑。 小小的烛台能照亮的不过是易乐前两步的距离,从小的山洞里面出来,易乐瞬间懵了。 放眼望去,一片漆黑。 易乐将烛台靠近了一旁的石壁,在确定了参照物之后,他开始在黑暗中摸索。 劝告,在此时也成为了空谈。 易乐只想找到蔡当家,让他平安无事的回到家中,若是有机会,易乐还会选择报官,一举摧毁这座贼窟。 “不过就是一个老太婆!”易乐暗自打着气,“蔡当家肯定是被下了药,否则能宰羊的他,怎么可能这么的被抓走?” 易乐越想越不对,自己刚刚躺上床不久,就昏睡了过去,幸好自己从梦中惊醒,不然说不定自己也被抓去了。 他越发觉得老妪是人面蛇心,虔心修佛不过是假象,为的就是掩人耳目。 如此祸害,不除,难以平心头之愤! “还说什么住一晚便给菽,我看这就是圈套!”易乐回想起发生的一切,感觉这是一个利用粮食来下套的骗局。 不过他现在唯一没有想通的是,为何上次蔡当家一人的时候,老妪不下手,反而会选择今天? “蔡当家!蔡当家!”易乐扯着喉咙喊道:“你在哪里!” “唔唔唔~” 轻微的声音传进了易乐的耳朵里面,他的心瞬间揪了起来,像是被人用刀顶住了后背。 “果然有问题!”易乐愤怒的说道,随后他借着烛火,急忙的看了看四周。 一根手臂粗细大小的木棍出现在易乐的脚边。 易乐捡了起来,厉色道:“吃人的老妖婆!看我不好好治治你!” 第041章 坏人 人如果眼红了,心多半就黑了。 青灯枯坐,荡涤不了一颗浑浊的心,多少披着道德的外衣下,却做了禽兽不如的事情。 易乐感觉到了深深的欺骗,甚至觉得那尊面带笑容的佛像,是在嘲笑自己。 他拎着捡来的木棍急匆匆的向声音的源头走去,不管她是不是年过百半的女人,为了蔡当家,也为了在家中苦苦等待的高幼莹,他一定要将这个表面伪善的假尼姑绳之以法。 奔跑的速度越来越快,易乐手中的烛台也被吹灭了。 在短暂的失明之后,易乐的眼睛重新熟悉了黑暗的环境。 他没有夜视的能力,能看见的也只有伸出的手掌。 心,一下子提了上来。 易乐抡起了手中的木棍,朝面前的东西狠狠的砸了过去。 一顿乱打之后,易乐焦急的问道:“蔡当家!你没事吧!” 被打的人呜呜的倒在了一旁,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说道:“你打我干嘛?” 摸着黑,易乐能分辨出那是蔡当家的声音,一顿懊悔涌上心头。 “我打错人了?” 这是易乐的第一个念头。 “我为什么会打在蔡当家的身上?” 这是易乐按照常理推断出的结果。 照理来说,蔡当家被老尼姑绑了去,应该是老尼姑被易乐惨打一顿,而如今受伤的却是蔡当家,说明事情只有一个解释。 “阿娘!阿娘!” 远处的另外一盏烛光靠了过来,易乐在听到这个称呼之后,就知道是在呼喊认知中的老妖婆。 “还有个女儿?” 等身穿僧袍,已经剃度的小尼姑来到面前的时候,易乐彻底傻眼了。 借着微弱的烛光,易乐清楚的看见,蔡当家不顾天气寒冷,已经脱下了外衣,露出了下力人的肌肉。 而在地上的老尼姑,衣服已经被扯坏了一半,在肩头上竟然还有被鞭打过的痕迹。 不过伤口已经结疤了,像是许久之前的事情。 易乐这才明白,原来自己以为的吃人的老妖婆,并不是坏人。 而憨厚老实的屠行蔡当家,才是事情的始作俑者。 蔡当家捂住了被易乐打破的头,鲜血直冒,他恶狠狠的盯着易乐,像是易乐坏了他的好事。 易乐手中的棍棒不免握紧了几分,看着蔡当家裸露出来的肌肉,可不是现在在健身房举铁,喝蛋白粉泡出来的。 “阿娘!” 小尼姑连忙解下了自己的外衣,披在了老妪的身上,双眼含泪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而这位被人侵犯的老妪,不知道是不是受了惊吓,又或者是不喜欢眼前的女儿,竟然对于这样的问候,显得无动于衷。 “呸!老子辛辛苦苦,还以为是这小尼姑!没想到却是老果儿!” 单身久了,看什么都透露着清香。 面对蔡当家的恶语,易乐算是彻底认清楚了他的为人。 现在,就只有他们四人,除开易乐,还有两位手无缚鸡之力的两母子。 “也好!两人都到齐了!”蔡当家捂着头,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易郎君,见着有份!今日我们便办了这两母女!明日再把山洞里面的菽拿走!人财兼收!” 易乐重来没有听过如此不要脸的说法,起码他没有泯灭人最基本的良知。 蔡当家看着易乐不说话的样子,还以为是老妪的缘故,他接着引诱着易乐,“郎君!我知道你新婚不久!老果子就先给我,嫩果子也就给你了!这样你也不吃亏!” 小尼姑在听到蔡当家的言论之后,不由得靠在了老妪的身边,浑身的发抖起来。 “如何?我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今天你打了我,我也不计较!”蔡当家向易乐走了过来,磔磔怪笑道:“如此水灵灵的小尼姑,你不动心吗?” 易乐看了看那张惊恐的脸,瞬间明白蔡当家为何铤而走险了。 虽然是位尼姑,但其相貌却不输尘世之中的任何女子。 鹅蛋形的脸上镶嵌着一双灵动的眼睛,肉嘟嘟的嘴唇像是已经成熟了的蜜桃,特别是那高挺的鼻梁,让整张脸都显得十分的立体。 看样子,眼前的小尼姑不完完全全是汉人。 “我......”易乐顿了顿,“我做不出来!蔡当家,收手吧!想想你家中的孩子,她的年纪应该和你的女儿差不多吧!” 蔡当家轻蔑的笑了起来,猖狂的说道:“自小儿子出生之后,我一个人将孩子拉扯长大,兢兢业业,没能再找到合适的人。我不是郎君,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黒服!”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同样,你也绝对不会改变一个心意已决的人。 已经上了头的蔡当家虎视眈眈的看向了地上的两人,眼睛里面全是本能的渴望。 易乐觉得是时候该自己站出来了,他一把拉住了如同蛮牛的蔡当家。 “郎君改主意了?” “蔡当家,收手吧!”易乐还是好言相劝,“我们明天拿了菽,就算是我给钱给你,你自己想办法!” 压抑,或许是这个时代的基调。 忍了这么多年的蔡当家,显然等不到明日的朝阳,他粗着脖子说道:“不用!我今天非办了她们两个不可!” 说完,蔡当家就甩开了易乐,一把抓住了地上的小尼姑。 老妪还是没有反应,面对自己的女儿遭人胁迫,她完全变现得如同一块木头,任由事情的发展。 “阿娘!”小尼姑悲惨的叫道。 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沉默的老娘,邪恶的当家,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的小尼姑,感觉到了这个时代的冷漠。 怪诞的笑容浮现在了蔡当家的脸上,他死死的抓住了小尼姑的手臂,最后一次邀请着易乐,“郎君!你确定不来?!” “我来你个姥姥的腿儿!” 易乐怒不可遏,挥着木棒就朝蔡当家的后脑勺儿打去。 呼啸的风声寄托了小尼姑所有的希望。 易乐还是第一次出手打人,准头难免有所偏差。 只听见啪的一声,木棒没有命中后脑勺儿,但也结结实实的打在了蔡当家的后背之上。 疼痛一下子让蔡当家松开了手,他蜷缩在了地上,像是一条泥鳅一样蠕动着身体。 易乐这时急忙走到了小尼姑的面前,将她和老妪都护在了身后。 “你不要再过来了啊!否则佛祖都保不住你!”易乐举起了木棒指着蔡当家,横眉怒目道:“我说的!” 第042章 救命 愤怒的心,颤抖的手,连杀鱼都不敢的易乐,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 看着蔡当家浑身的腱子肉,易乐一点儿把握都没有。 在疼痛感稍微减缓之后,蔡当家勉强撑起了身子,怒目如火道:“别怪我不客气!” 锋利的小刀从蔡当家的腰间被拔了出来,正对着易乐的木棒。 蔡当家冷冷的说道:“原来只用这把刀放过羊血,不知道放人血是不是一个道理!” 易乐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突然感觉到面前闪着寒光的小刀充满了血腥的味道,若是被这一刀扎进了肚子里面,恐怕小命也够呛。 还没等易乐反应过来,蔡当家就挥舞着小刀朝易乐猛扑过来。 出于人的本能反应,易乐也不甘示弱,在生死面前,他当然要选择活下去。 木棒也举了起来,这一次,易乐瞄准了蔡当家的手腕,想要将小刀打落,这样一来,自己的胜算又多了几分。 可伴随着易乐的蓄力一击,手起棍落之后,蔡当家看似笨重的身体居然灵巧的躲开了。 他在接触的一瞬间,收回了手臂,随后身体一沉,再次伸出了那把沾满鲜血的匕首,朝易乐的腹部刺来。 卯足劲的木棒啪的一下打在了地上,易乐的手都被震麻了。 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小刀,易乐仿佛听到了死神的召唤。 吭! 小刀不偏不倚的扎在了易乐的腹部,可谁都没有想到的是,刀身并没有进入易乐的身体,反而被什么硬物给顶开了。 汗水湿透了易乐的衣服,在看到眼前的状况之后,易乐连忙又将木棒高高举起,双手紧握,朝着蔡当家的腹部便猛挥了过去。 蔡当家完全没有想到是这样的结果,他惊愕的看着易乐,自己认识他这么多年,从来不知道他有刀枪不入的本领。 “你怎么会......” 还没等蔡当家把话说完,易乐的致命一击就完完全全的打在了蔡当家的太阳穴上。 木棒应声断为了两段,露出了锋利的断齿。 蔡当家一瞬间便倒在了地上,彻底没有了动静。 “我杀人了?” 这是易乐的第一个想法,他的全身都在颤抖,手中只剩一半的木棒也掉在了地上。 他连忙蹲了下来,伸出右手,战战兢兢的伸到了蔡当家的鼻下。 呼吸变得十分微弱,而被易乐奋力打击后的头也鼓了起来。 易乐一下子瘫软的坐在了地上,感觉到浑身像是掉进了冰窟窿,两眼睁睁的看着面前一动不动的蔡当家。 “没死......没死......”易乐心惊肉跳的说道。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老妪站了起来,她捡起了地上的断棍,一摇一晃的朝蔡当家走去。 她站在了蔡当家的面前,嘴角不住的上扬,碎碎念道:“不是人,不是人。” 易乐错愕的看着她,不知道这位修佛之人究竟要干什么。 她的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随后双手紧握着断棍,不顾一切的朝蔡当家插了过去。 血。 是淋漓的鲜血。 从蔡当家的眼眶里面,犹如喷泉似的往外涌。 木棍生生的插进了蔡当家的眼部,只听见啊的一声,蔡当家的身体抖动了几下,就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易乐傻眼了。 他再次伸出了手,发现蔡当家已经没有了鼻息。 “你杀了他?你杀了他!”易乐骇然道。 老妪像是得了魔怔,她痴痴的笑了起来,整个人都抖动着。 “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刺耳且锥心,一声声剜着易乐的心。 “阿娘!阿娘!”小尼姑也抱住了发狂的老妪,不敢相信她做的一切。 而老妪却甩开了小尼姑的纠缠,双眼怒视着易乐。 她一脚踩着蔡当家的头,一手将眼眶中的断棍拔了出来。 鲜血在此刻如熔浆般喷出,溅了易乐一脸。 易乐闻着血腥味,双眼已经被鲜血盖住了,他疯狂的抹着脸上的血,胆怯的问道:“你要干什么!” 已经全身没有力气的易乐,连站也站不起来了。 老妪拎着还在滴血的断棍,阴鸷地笑道:“你和他是一伙的吧?!” “我怎么可能和他是一伙!”易乐急忙辩解,“若是一伙,我又怎么可能救你!” 也许是杀了人的老妪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看谁都是坏人。 她不顾易乐的说法,也不考虑易乐刚刚所做的事情,举着断棍就朝易乐刺来。 “你疯了吧!” 易乐想要站起来,但下半身却没有了知觉,只好依靠手部的力量,往后爬了几步。 “阿娘!” 老妪没有听小尼姑的呼喊,在第一次刺空之后,易乐已经被逼到了角落里,没有了退路。 “我不管你究竟是什么来头!”老妪凶神恶煞般的喊道:“今天,你绝对活不下去!” 本以为英雄救了美,却换来了自己的杀身之祸,易乐肠子差点都要悔青了。 啪! 老妪扎扎实实的扎在了易乐的腹部,易乐感觉到一股猛烈的撞击,但并没有皮肉之痛。 跟蔡当家的反应一样,怒目的老妪直勾勾的看着刀枪不入的易乐,还以为是什么神仙。 易乐也猛咽了几口口水,双腿都不自觉的抖了起来,他一拳打掉了老妪手中的断棍,一字一句的说道:“我真和他不是一伙的!” 下半身在此刻又恢复了知觉,求生的本能让易乐重新站了起来。 老妪面对恢复正常的易乐,像是彻底失去了希望,浑身无力的瘫在了地上。 易乐将断棍踢到了一旁,喘着粗气,死里逃生的他,感叹着还是活着比较好。 “你怎么会......” 易乐将救了自己两次的铁甲将军摸了出来,看着光滑的龟壳,没有一点痕迹。 可铁甲将军还是没有醒,也不知道它有没有受到内伤。 老妪一看见易乐手中的乌龟,眼睛都直了,她结结巴巴的问道:“你怎么会有它?” 听老妪的口气,应该是识得手中的乌龟。 “这是阿阇犁给我的!”易乐坦然说道。 老妪撑起了身子,伸着手勾着,似乎是要仔细看看易乐的乌龟。 但易乐也不知道面前的她是敌是友,当然不能将乌龟送出。 “阿阇犁!” 老妪声泪俱下,像是很熟络的样子,短暂的哭泣了一阵之后,她似乎想起了什么,指着易乐的鼻子说道:“你一定是唬我!阿阇犁被害了这么多年!你不可能认识她!” “被害?她不是还好好的活着吗?”易乐反问道。 “不可能!不可能!”老妪疯狂的抓起了自己的头发,摇头道:“我亲眼看见她被杀的!你一定在说谎!” 第043章 认错人 “我说的是真的!” 小尼姑也眼巴巴的看着易乐手中的铁甲将军,随后上前了两步,从怀里摸出了一样东西,呈现在易乐的面前。 易乐还以为是眼花,小尼姑手中有一只一模一样的乌龟,不过它的背上却没有了那三条黑色的纹路。 “你也有?”易乐狐疑道,随后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铁甲将军,暗忖道:“阿阇犁这么喜欢送人礼物?” “你有何证据?”老妪诘问了起来。 易乐再次打量着面前的老妪,虽然已经半百年纪,但还是能从眉眼之间看出,年轻时的她也是个美人。 跟身边的小尼姑不同,她没有高挺的鼻梁,完完全全是一副汉人模样。 “当年随国公将阿阇犁接进了府中,或许你看到的,并不是阿阇犁。”易乐淡淡的说道。 一听到随国公三个字,老妪的眼睛亮了,她用沾满鲜血的手,握住了易乐,激动的问道:“你是阿糜?” 易乐蹙眉道:“不是。” “糊涂了糊涂了!”老妪连连摇头,“看年龄,你应该是阿摐!” “也不是。” 易乐越来越疑惑,暗想道:“她怎么认识杨家两兄弟?还有一只一模一样的乌龟?” “那你肯定是杨坚的血脉!”老妪将所有的可能性都猜了一遍,还是没有想到易乐的身份。 “更不是。” “那你究竟是谁?”老妪松开了手,警觉的看着易乐。 “我是高司录府上的女婿,名叫易乐。” “高司录?”似乎这个名字老妪不是很熟悉,眉头紧锁的她,在记忆里没有找到对应人的身份。 “我真的没有骗你,阿阇犁现在就在随国公府中,我才见过她。”易乐信誓旦旦的说道。 “阿阇犁没死!阿阇犁没死!”老妪狂狷地笑道。 “阿娘!你怎么了!”小尼姑担忧的问道,一手还抓住了老妪的手臂。 可老妪却甩开了女儿的手,独自一人背过身,笑声还是不绝于耳,孤单一人的朝门口走去。 看样子,这位母亲不喜欢自己的女儿。 易乐将铁甲将军放进了怀里,要想知道老妪的身份,恐怕要回到随国公府找到阿阇犁一问究竟。 小尼姑此时六神无主,她结结巴巴的问道:“郎君,他......” 易乐顺着小尼姑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惨死的蔡当家正用仅剩的一只眼睛看着自己,而另一边却是一个血窟窿。 倒吸了一口冷气的易乐感觉到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昏暗的洞窟里弥漫着血腥的味道。 “我们......” 易乐现在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蔡当家虽然不是自己杀死的,可却是自己打晕的,想起他口中的儿女,易乐感到了惋惜。 色字头上的刀终于落下了,斩的却是一人的性命。 虽然可恶,但也不值得原谅。 “你知道哪里能把他埋了吗?”易乐壮起胆子询问着小尼姑。 慌乱的眼神,颤抖的嘴唇,小尼姑像是彻彻底底被震撼了。 易乐走了上去,脱下了自己的外衣,盖在了蔡当家的身上。 “帮把手,我们把他抬出去。”易乐决定还是让这位半恶半善的人入土为安,也算是报了当日羊排的恩情。 小尼姑蹑手蹑脚的走到了蔡当家的脚步,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才将他勉强抬起。 易乐也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两人走三步歇一步,活生生的将蔡当家的尸体又搬回了放有佛像的大厅面前。 “你认识出去的路吗?”易乐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喘着粗气问道。 小尼姑没有说话,而是害怕的点点头。 “那行!”易乐也怕夜长梦多,虽然这里荒郊野外,人迹罕至,但若是天亮了,自己的行动肯定也不方便,“你在前面带路。” 这一次,易乐没有选择让小尼姑再抬了。 他双手穿过了蔡当家的腋下,怀抱着,拖着蔡当家的尸体,跟着小尼姑的脚步。 小尼姑取来了烛台,小心翼翼的用手护住,艰难的在前面走着。 易乐喘着粗气,拖着比石头还沉的尸体,头一次感觉到无助。 跟进来时一样,弯弯曲曲的道路,一人通行已经是困难重重,而如今,却是难于登天。 没走出几步,连晚饭都没有吃的易乐,肚子里的五脏庙已经咕咕作响,若此时有一碗他不喜欢的菽羹放在面前,他也会吃得一干二净。 “歇会儿吧!”易乐停了下来,靠在了一旁的石壁之上,呼呼扇着风。 小尼姑在听到易乐的话语之后,也停了下来。 她的眼睛看着被衣物盖着的尸体,凄声道:“郎君,他是真的死了吗?” “未必还能活着?”易乐没好气的说道:“不知道你那位阿娘是修的什么佛!下手如此之狠!搁在我们那里,杀人,可是要偿命的!” 小尼姑呜呜哭了起来,一手掩住了面部,比起她娘的心狠手辣,小尼姑完全是一只可爱的小白兔。 “你又哭什么呢?!” “今晚,我去送餐食的时候,看见郎君已经睡了。”小尼姑断断续续的讲道:“这个人已经来了一次,我将餐食给了他,要走的时候,他却拉住了我。” 易乐听到小尼姑的哭诉之后,这才明白,原来蔡当家早已起了色心,找到那位老妪,只是认错了人。 易乐再次看了看小尼姑,发现除了性格上的差异之外,小尼姑的确有老妪的影子。 特别是纤瘦的身材以及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看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后来挣脱了去找阿娘,将事情告诉了她,可阿娘反把我训了一顿。” “她还把你训了?”易乐吃惊的看着小尼姑,照理说,若是自己的女儿被人欺负了,作为一个母亲,自然要为女儿讨回公道。 可老妪却不闻不问,所以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易乐转头一想,会不会是老妪顾忌蔡当家和他的存在,认为自己不是两人的对手,所以选择隐忍? “没错,自我记事以来,不管我做什么事情,阿娘就是不满意。”小尼姑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不论对错,总有各种理由来训斥我。” “你究竟是不是亲生的啊!”易乐暗想道。 “也许是对你的要求高吧!”易乐安慰着小尼姑,“有人管着,总比没人看好。” 小尼姑还是哭个不停,甚至没有停歇的兆头。 易乐无奈的耸着肩,想要转移话题,好让小尼姑继续带路。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尼姑边哭边说道:“小字菀菀,姓李。” 第044章 挖个坑 易乐又将尸体架了起来,打趣的说道:“碗碗可真是个好名字,是因为你从小贪吃吗?” 没想到李菀菀一下子急了,嘟着小嘴道:“不是那个碗!是菀彼桑柔的菀!” “好吧!好吧!”易乐催促着李菀菀,“快些带路吧!不然这人又活过来了,到时候又来拉你的手!” 李菀菀惊恐的转过了身,继续护着烛台往前走。 大约半柱香的功夫,两人终于走到了山洞门口。 皎洁的月光撒向了这片静谧的土地,跟易乐进来时有所区别,眼前的景象竟然有些唯美。 月下、荒野、小尼姑。 当然还有一具不应景的尸体。 埋在哪里是现在的难题,由于没有工具,所以地点的选择更加的重要。 李菀菀捂住了眼睛,小声的问道:“郎君,接下来怎么做?” “你知道哪里没人去吗?” 李菀菀指着远处的褐黄色土墙说道:“那里。” “好,我们就去那里!”易乐又架起了蔡当家,准备帮他走完最后的一段路。 “这可不行!”李菀菀头摇得如同拨浪鼓,眼里流露着惊恐的神情,“那边闹鬼......” 易乐当然不会相信世界上有鬼的存在,新世纪的弄潮儿怎么可能被封建迷信迷住了双眼。 “有鬼?”易乐皱了皱眉头,打趣的说道:“长舌鬼?短命鬼?还是饿死鬼?” 李菀菀还是摇着头,她神色紧张的说道:“都不是。当年庙毁之后,有些不愿还俗的僧侣便在庙中上吊了,阿娘说过,那个地方阴气重。” 易乐现在才明白那堵褐黄色的土墙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比起他想象中的情况,是要悲惨上不少。 月光此刻虽然依旧皎洁,但却寒的渗人。 易乐打了一个哆嗦,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凑到了李菀菀的面前,斜着脸,故作神秘的说道:“你看我的脸上。” 李菀菀眨巴着大眼睛,盯着易乐的脸盘子看了良久,狐疑道:“郎君要我看甚?” “我鼻头这么大的豆豆!”易乐自己虽然也有点心虚,但为了打消李菀菀的顾虑,还是打趣的说道:“你不是说阴气重吗?我火气大得不得了!没事,有我在,那些脏东西不敢靠近!” 李菀菀还是放不下心,一直小心谨慎的她,对于她娘的话,从来都是言听计从。 易乐看着李菀菀犹豫不决的模样,故意将蔡当家的手臂举了起来,在李菀菀的面前晃了晃,吓唬道:“这人再不入土,他可又要来抓你的手了!” 李菀菀被吓得不清,整个人都在原地蹦跳了起来,像是受惊的小兔子。 她捂住了双耳,胆怯道:“郎君,我们快走!” 撒腿就跑的李菀菀,完全能不顾易乐,似乎,面对看不见摸不着的鬼魂,眼下的尸体才是最大的威胁。 易乐在后面好赶慢赶,感觉到身体完全被掏空,从来没有做过体力活的他,有些明白搬砖的含义了。 不过此时,他搬的不是砖,而是一具渐渐僵硬的尸体。 恼人的低温持续传来易乐感觉到手已经麻木了,脸也被吹裂了口。 一阵阵风,就是一把把无形的小刀子在他的脸上呼呼的刮着。 好不容易到了土墙旁边,李菀菀连头也没回,嘘声说道:“郎君,到了,你快些。” 易乐也想快一点,但他瞧了瞧已经被冻住的地面,若是没有破土的工具,恐怕难以掘开。 易乐彻底被难住了,他用力的踹了踹脚下的土地,反馈给他的触感表明这些土,比铁还硬。 易乐急得抓耳挠腮,看着一旁已经冻僵了的尸体,感觉到莫名的无助。 血已经被凝固住了,黑压压的眼眶,似乎在嘲笑着易乐,又或者是一种威胁。 李菀菀见易乐半天没有说话,这才转过了身,她挡住了双眼,颤抖的问道:“郎君现在究竟该怎么办?” “我也想知道该怎么办!”易乐自言自语的说道:“现在的情况与我当初所设想的已经大相径庭,要想让蔡当家入土为安,恐怕是世界上最难的事情。” “土已经冻住了,若是没有工具,我们恐怕挖不出来坑。” 一阵寒风呼呼的吹来,让胆小的李菀菀哭了起来,她不顾一切的说道:“不如我们就让他放在这里吧!” 易乐摇着头,他有些后怕的说道:“放在这里,若是被人发现了,岂不是会连累我们?杀人可不是一个小事情啊!” 李菀菀面带泪光的说道:“我知道这附近有一个枯井,不如我们把他扔下去,再用石头盖住,等到来年的春天,我们再将他捞出来可好?” 李菀菀已经一分钟也不想在这里待着,狂风在撩动着她的心,让她感到了恐惧。 易乐长叹了一口气,“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好吧,我们就先把他扔进枯井之中,你带路吧!” 李菀菀一动不动,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土墙尽头,颤抖的说道:“郎君,要不你自己去吧,就在土墙后边,你一转就便会看见。” 易乐当然明白小姑娘的难处他点了点头,随后又抱起了尸体,朝李菀菀手指的方向走去。 跟她说的没错,易乐在转角的地方看到了那口枯井。 他将尸体放了下来,探头望了望,黑洞洞的,也不知道井的深度 随后,他对蔡当家深鞠了几躬,严肃的说道:“你我相识于市场,我知道你只是一时心恶,其实骨子里还是一个好人,若是你投胎,希望下辈子找一个好人家吧,别再受苦受累了!” 说完,易乐就抱起了蔡当家的尸体,毫不犹豫的扔进了枯井之中。 只听见咚的一声,易乐的心也随着尸体的落地,而平稳了下来。 他看了看四周,找到了几块容易搬动的石头将洞口封住。随后再次鞠了几躬,便又走了出来。 李菀菀看着易乐独自一人回来,也知道事情办成了,连忙迎了上去,担忧的说道:“郎君,我们快回去吧!你的衣服上都是血,我给你找一件干净的。” 第045章 请求 易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斑驳的血迹印染在上面,活脱脱的一个杀人凶手。 若想明日安全顺利的回到长安城,恐怕还是要李菀菀的帮助。 但易乐转头一想,“不对啊!怎么会有男人的衣物?未必山洞里面还有其他人?” “小尼师,山洞里除了你阿娘之外,还有旁人吗?”易乐谨慎的问道。 李菀菀对于易乐的提问感到了莫名其妙,她反问道:“没有人啊。” “那怎么会有......”易乐抖了抖自己的衣服,好奇的看着李菀菀。 “郎君多虑了。自从庙毁之后,原来有不少的信众不甘佛像被毁,所以在山洞里面进行了开凿。”李菀菀缓缓的说道:“不过后来,有些人受不了没有土地的苦楚,便还了俗,留下了不少的衣物。” “原来是这样。”易乐这才明白她们两母子的坚守。 一面是虔心修佛,一面是心狠手辣,一面是漠不关心,一面又是热心助人。 老妪有很多面,多到她的女儿都不认识。 或许她的身上藏有太多的秘密,从肩膀上的鞭痕就可以看出,她绝不平常。 “对了,郎君。”李菀菀叫住了沉思的易乐,柔声道:“我不是尼姑,虽然......” 易乐惊愕的看着面前的妙龄女子,他指了指僧帽,“不是......” 李菀菀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虽剃了度,但阿娘却不让我信佛。” “真是个怪老太婆!”易乐暗想道:“女儿被欺负了不闻不问,不让她信佛,还要她剃度,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母亲?” “那我还是叫你名字吧。”易乐深深的为李菀菀感到了惋惜,“我们走吧!山洞里面,还要收拾收拾。” 李菀菀却叫住了易乐,她将怀里的乌龟拿了出来,凝望了几分,开口道:“郎君,虽然我们是第一次相见,但你却是阿阇犁选择的人。我有一件事情,想要求郎君。” “只要不是作奸犯科,杀人放火,在我能力之内的,我都答应你。” “请郎君把此龟交给阿阇犁,将阿娘还活着的消息告诉她。”李菀菀诚恳的说道。 这件事情在易乐看来,不过是举手之劳,“好。明日我回城之后,便去找阿阇犁。” 易乐伸出了手,可就在两人接触的一瞬间,一股电流从两人的手指间迸发了出来。 “啊!” 李菀菀手一松,乌龟便掉了下来,若不是易乐眼疾手快,可怜的乌龟就要撞上比铁还硬的冻土了。 “郎君!你感觉到了吗?刚刚是不是有鬼!”李菀菀惊愕的说道,一双桃花眼恐惧的看着四周。 易乐将乌龟收进了怀里,他一本正经的说道:“这只是静电,你放心吧!我火气大,没有鬼敢靠近!” “何为静电?”李菀菀揉着手指,诘问道。 “就是原本不动的电荷,形成了电流。”易乐笑了笑,“跟你解释恐怕也说不清楚,记得多喝点水,多擦擦手,这个天气很容易有静电的。” 李菀菀将信将疑的点着头,轻声恩了一句,才缓缓的开口说道:“走吧,郎君。” 两人又回到了山洞之中,老妪已经不见了踪影,连点声响都没有。 易乐来到了蔡当家去世的地方,发现地上的血迹已经被清洗干净,还没有消退的水渍正完完整整的出现在地面之上。 “一定是阿娘。”李菀菀神色紧张的说道:“她最见不得这些了。” “还有洁癖?”易乐暗忖道。 随后他在角落里发现了蔡当家的小刀,易乐走了过去,捡了起来,拿在手中看了看。 “郎君,这可是凶物,留不得!”李菀菀好心的提醒着:“快扔了吧!” “我只是看看!”易乐笑盈盈的说道:“对了,你说这个山洞里面就你和阿娘,那你们的菽又是怎么来的?” 李菀菀见易乐认真的模样,拢着嘴说道:“郎君,这边来。” 易乐顺手将小刀放在了靴子里面,随后跟着李菀菀的脚步走向了另外一个山洞。 这座地下迷宫像是永远都走不完,若是没有李菀菀的带路,易乐绝对会被绕得晕头转向。 道路越来越窄,到最后仅能容一人侧身通过。 易乐的身材本就匀称,但他也要收紧腹部才能勉强移动。 如此的设计,想必也是为了防盗。 等走过窄路之后,眼前又变得豁然开朗起来,一个堆满菽的涵洞呈现在了易乐的眼前。 “这么多.......” 李菀菀的眼里闪过了骄傲光芒,她如数家珍般的说道:“郎君有所不知,这些菽都是我与阿娘多年来耕耘所得。两人又吃不完,所以阿娘才会设下住一晚,送一袋菽的规矩。” “那你们不是帮助很多人?” 李菀菀遗憾的摇着头,她叹息道:“开始的时候,还有很多人来尝试。阿娘为了吓唬他们,半夜里经常弄出奇怪的声音。不少胆子小,或者是心怀不轨的人都被吓退了。有些拿了菽的人,以讹传讹,说是洞中有鬼,所以来的人并不多。” “真是个怪老太婆!”易乐小声的嘀咕了一句。 “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易乐连忙赔笑道:“想不到你们还真有办法!” “这个世道不太平,也不知道究竟要多久才能过上光明正大的日子。”李菀菀长叹了一口气,“自打我记事起,从未去过长安,从他人的口中听闻,长安是个美丽的地方,对吗?” 山洞离长安的距离不算天涯海角,更可以说是近在咫尺。 李菀菀惆怅的眼神里透露着那份对于自由的向往,对于未知的好奇。 “还好吧!”易乐安慰着李菀菀,“并没有那么美丽,可能不久之后,你就有机会去了。” “真的吗?”李菀菀喜出望外,追问道:“大概多久?” “时间是相对的,或许弹指一瞬间。” “郎君,若是你能带我去长安,我便将菽偷偷的给你。”李菀菀显然等不及那弹指一瞬间,她咬牙说道:“只要一次就好。” “这个......”易乐犯了难,李菀菀的打扮是万万不能出现在长安街头,或许连城门都进不去。 但面对菽的诱惑,易乐又没有办法拒绝,这或许是他赚钱的唯一机会。 “你让我想想办法。”易乐如实的说道:“如今你要去长安,确实是个大难题。” “好!”李菀菀坚定的看着易乐,“我每日将一袋菽放在山洞外西北处的小坡上,郎君每日未时来取便可!” 第046章 善解人意 无本万利的生意就放在易乐的面前,这可是他翻身的最好机会。 有了李菀菀的菽,阿阇梨的醋豆腐脑儿的生意就可以完完全全的开展起来。 比起原来高昂的价格易乐也可以选择价格上的优势,大面积推广。 加上宇文恺的关系,易乐要去变更营业范围,想必也十分方便。 有了这些准备,易乐的北周商业之旅总算是有了眉头。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易乐的心里如同春日的暖光,瞬间将冰封已久的大地化雪解冻。 “那就多谢了,”易乐不客气的说道:“我一定会尽快想到办法,带你去长安!” 李菀菀高兴的笑了起来,此时的笑容是发自内心,两颗小虎牙兴奋的蹦了出来。 “那郎君早点休息吧,明日一早,我便把换洗的衣物放在门口。” “好!我就不打扰了,”易乐抱拳说道,随后两人走出了装有菽的山洞。 回到最初的住处,易乐看了看没有变化的陈设,心里一下子空落落的。 两人来,一人回。 蔡当家咎由自取,不值得百分百的同情。 但苦了剩在家中的孩子了,没有了母亲,如今又没了父亲,成了孤儿。 易乐一想到这里,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蔡当家虽然不是自己杀死,却是因为自己而留下来。 若是开头易乐选择一个人留在山洞里面,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 这就是命,是蔡当家的是易乐的,也是李菀菀两母女的。 易乐躺在了床上,双手托着头,暗想道:“已经有一个人因为自己而死,后面......” 咕咕咕。 肚子传来了反抗的声音,还没有吃饭的易乐,忍受着疯狂分泌的唾液与胃酸。 从来没有如此的渴望食物,就连小缘所做的菽哽,易乐此刻也想满满的吃上一大碗。 “不想了不想了!”易乐自言自语的说道:“等明日回去,一定要大吃一场!” ...... 易乐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但认生的他,头一次睡得如此踏实。 等他醒来的时候,早已日上三竿。 他慌乱的起了床,第一眼便看见了李菀菀准备好的衣物和他住一晚应得的菽。 易乐掂量了袋子,大约有大半斤。 而衣服的款式虽然老旧,但也算是平整,摸上去还有一点点余温。 想必是李菀菀的杰作。 易乐来不及感叹古代女子的贤惠,赶紧脱下了身上的血衣,连忙换上,便拿着菽向洞外走去。 “一定要快点!幼莹肯定着急了!” 可易乐一到最大的洞窟面前时,老妪又跪在了佛前,虔心的敲着木鱼,昨日的事情像是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郎君,这边请。”李菀菀没有了昨日的热情,故作冷淡的说道:“我带你出去。” 易乐点着头,也没有跟老妪告别,直接跟着李菀菀便走了。 出了山洞,易乐终于见到了期待已久的阳光。 李菀菀转过身,朝山洞里望了望,随后小声的说道:“郎君,另外一袋菽我已经放在了约定的地点,这是第一次,你先拿回去吧!” “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易乐拍着胸脯保证道:“我一定会想到办法!” 李菀菀抿嘴一笑,随后便转身回到了山洞里。 易乐知道看不见李菀菀的背影后才赶忙朝小坡跑去。 又获得一袋菽,易乐的豆腐脑儿大业就更进一步。 大一斤的两袋菽被易乐拎在了手里,怀里还有两只乌龟,靴子里面还有一把小刀,这趟山洞之旅看来收获还不错。 易乐急匆匆的朝长安走去,他正做着选择题,一是回到高府,找一个理由,向高幼莹解释为何彻夜违规。 二是,去随国公府,找到阿阇梨,将乌龟和消息带给阿阇梨。 沉思再三之后,易乐选择了后者。 既然答应了李菀菀,就还是先把事情做好。 脚下的脚步越来越快,易乐差点拿出了跑一千五百米的决心,要一鼓作气的冲进长安城。 可这毕竟是一个肉体凡胎的幻想,连上坡都费劲儿的易乐,还是选择老老实实的慢慢走。 哒哒哒。 远处传来了马蹄声,听样子只有一匹。 易乐停住了脚步,若是能搭个顺风车,岂不是美哉? 可随着声音的临近,易乐发现是出城的马匹。 满怀期待的心又凉了下来,他自嘲道:“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还顺风车呢!” 可世界上就有这么好的事情。 李渊一早被高幼莹叫醒了说是易乐彻夜未归来看看是不是在李渊这里。 李渊也驾轻就熟的帮易乐圆着谎,好不容易支开高幼莹之后便前往了西市,寻找易乐的影子。 几番打探之下,李渊得知了易乐出城的方向,立马赶了出来。 “叔德!”易乐惊呼道:“真是你啊!” 李渊勒住了缰绳,满脸愁容的看着易乐。 “易郎君,你去哪里了啊!”李渊埋怨道:“高幼莹都找到府上了!” “我这不是......” 李渊看了看易乐的穿着打扮,“郎君为何穿着如此怪异?” “怪吗?”易乐自己瞧了瞧,“还好吧。” “十多年前的衣物,你看看这些样式,”李渊又看了看易乐手中的麻袋,惊呼道:“郎君莫不是遇见野仙子了吧!这一带可不太平!常常闹鬼!” 原来李菀菀两母女的谎言连李渊都知道了,看来山洞的存在确实如同迷雾一般。 “鬼到是没见着,”易乐嘀咕道:“怪老婆子到是见到了。” “什么?”李渊狐疑的看着易乐,还以为他入了魔怔。 “没什么,叔德,幼莹还在府上吗?” “我已经叫她先回高府了。”李渊焦急的说道:“我们快回去吧,先去我府上换身衣物。” “好。”易乐感激的看着李渊,但随后又犯难了。 “一匹马,我们两人?”易乐有些拒绝。 “这又如何!”李渊挺直了腰板儿,“郎君是要在前面还是后面?” “后面吧!”易乐也上了马,不过没有环抱李渊。 “驾!” 让我们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 PS:祝大家新春快乐! 第047章 身份 李渊带着易乐回到了随国公府,不过这次不是从正门进入,李渊轻车熟路来到了后门,似乎不是第一次这样做。 “郎君,快跟我来。换了衣服,就快回家去吧!”李渊催促着易乐,“记着,就说是昨晚你喝醉了,睡在了酒肆之中。” 易乐的腿有些发麻,头一次骑马的他并不是很适应,甚至觉得两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叔德,我还有点事情。”易乐揉着腿说道:“我等会再来找你吧!” “还有什么事情比你回高府重要!?”李渊连马都来不及栓,一脸严肃的看着易乐,“若是被高司录知道你彻夜未归,你往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易乐当然明白上门女婿的憋屈,但他既然答应了李菀菀,就必须要去完成。 “我要见见阿阇犁,见过之后立马来找你!”易乐挺直了腰板儿,“反正都这么长时间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李渊没有在阻拦,他尽到了朋友的义务和责任。 “尽量快一点,我在马厩等你。” 说完,李渊便牵着马,前往了马厩。 易乐连忙拎着带回来的菽,风风火火的朝小院走去,时间是他现在唯一的敌人,若是能问清楚阿阇犁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易乐此番冒险也算是值得了。 一到了小院,易乐便马不停蹄的敲上了门,嘴里碎碎念道:“智仙尼师,我是易乐。” 门还是如同往常一般的打开,不过阿阇犁在见到易乐之后,反应如同李渊一样,开口便道:“孩子,为何你如此打扮?” 易乐放下了手中的布袋,将怀里的两只乌龟拿了出来,呈现在阿阇犁的面前。 两人都没有说话,易乐看着阿阇犁的反应。 她没有洞中老妪的神态,反而出奇的沉稳,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进来吧。” 一进门,易乐便直奔主题,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尼师,你还记得她们吗?” 阿阇犁又为易乐斟上了一杯酢,面部表情异常的平和,寒声道:“菀菀长高了吗?” 易乐差异的看着阿阇犁,随后比着自己的胸口说道:“大约这么高。” “时间不饶人啊!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还是孩提,如今却是大姑娘了。” “尼师,我有一个疑问,不知道当讲不当讲。”易乐谨慎的观察着阿阇犁的神情,生怕莽撞了她。 “你是想问菀菀的阿娘吧?”阿阇犁的眼睛里流露出了锐利的目光,完全看穿了易乐的想法,“你不是第一个。” “那我前面的是谁?”易乐追问道。 “那罗延,他是第一个。”阿阇犁云淡风轻的笑着,加桌上的香炉拨弄了几分,“伽罗也问过。” 易乐诚惶诚恐的看着阿阇犁,看样子,山洞中老妪的身份果真不一般,自己这一趟算是没有白来。 “她叫李祖娥,赵郡李氏。”阿阇犁的目光中流露出了追忆,一手端着装有醋的盏,迟迟不肯下咽,“文宣帝的发妻。” 阿阇犁没有保留的告诉了易乐,眉间充满了故事。 “文宣帝?” 虽然易乐不知道这人是谁,但既然被称作帝王,那老妪就肯定是皇后。 但为何一位身份高贵的皇后会深居于山洞之中? 而且还和李渊是一个地方的人? 那李菀菀不是剃度了的公主? 一系列的疑问萦绕在易乐的脑海,山洞的奇遇,现在想起来确实不一般。 “周代齐之后,祖娥便出家妙胜寺,随后辗转来到了长安。”阿阇犁一饮而尽杯中的醋,“于此同时,菀菀也来了,这个名字,是我取的。” 易乐看着面前的真尼姑,感觉到不可思议。 隋朝的开国君主,唐朝的立式明君,北齐的最后君王,都和她扯上了关系。 阿阇犁才是历史的参与者,她才是见证了王朝更迭的观察者。 “菀菀岂不是公主了?”易乐诘问道。 阿阇犁摇着头,她意味深长的说道:“菀菀是个苦命的孩子,她的生父并非文宣帝高洋,而是武成帝高湛的血脉。” 易乐虽然不知道这两位皇帝究竟是谁,但看在同姓的份上,用脚指头想明白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俗话说,好吃不过饺子。 李祖娥的人生显然属于后半句,一位名门贵族之女,沦为现在的田地,也是唏嘘。 “当年,祖娥生下了菀菀,意图要将她亲手杀死。”阿阇犁顿了顿,随后说道:“好在好心的宫女将这个苦命的孩子救了出来,幸免于难。孩子是无辜的,不论她身体里面流着谁的血,总是天真的。” 易乐倒吸了一口凉气,想来,李祖娥杀死蔡当家也算不了什么,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能扼杀于摇篮之中,更何况一位市集之中的普通人。 “鞭子一鞭鞭抽在了祖娥的身上,几乎昏厥了过去,宫女再悉心照顾之后,便用牛车送出了宫,到了妙胜寺。”阿阇犁像是如释重负,说出了多年隐藏的秘密,长叹了一口气,“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易乐的疑惑到此终于水落石出,石洞之中,有着北齐的皇后和公主,她肩上的鞭痕得到了解释,李菀菀为何不得她母亲的喜欢也有了解释,剩下的就只有完成李菀菀的梦想。 “她们怪可怜的。”易乐惋惜的说道:“李菀菀叫我将乌龟给尼师看看,她们母女两个还活着。” “庙毁之日,我早早的被那罗延接进了这座府邸之中,本想带她们一起前来,可是世事弄人,并未得偿所愿。”阿阇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比起独孤伽罗进宫时的状况,如今,她更怜惜李祖娥两母女。 “她没有错,菀菀也没有错。”阿阇犁感慨道:“错的是这个时代,错在嫁入君王家。” 女人,在这个动荡的时代,更像是一种物品,又或者是一种战利品,是男人们炫耀的资本。 易乐不是一个大男子主义的人,他选择平等对待女人,但,女权,或许是遥不可及的童话。 或许,几世之后,武则天会让凤在上,龙在下,但,现在只是空谈。 易乐看着面前的两只乌龟,陷入了沉思。 良久,他才缓缓的开口,“尼师,你愿意让她们来长安吗?” 第048章 圆谎 “世事不由我,又有什么本事来左右别人的选择呢?” 阿阇犁说的并没有错,不管山洞中的两母女究竟走向何方,她也只是一个旁观者,没有权利决定别人的未来。 易乐在这时才明白,人生有许多的经历都需要自己去体验。 前人,只会给你一些经验之谈,在迷茫困惑的时候给你指明方向,但脚下的路究竟要怎么走,恐怕也只有自己才能知道。 但要做到这些,首先的要做的就是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内心。 “尼师我明白了。”虽然阿阇犁给他的建议不多,但也算字字珠玑。 阿阇梨风轻云淡的笑了起来,那张沧桑的脸上写满了人生的经历。 漫长的人生似乎融入了那一道道皱纹之中,给后人以警醒。 易乐站了起来,拱手而礼,随后谦卑的说道:“晚生这就告辞了,多谢尼师提点。” “我又没有帮助你,何来提点一说?”阿阇犁意味深长的笑着,两只眼睛如同鹰隼一样看着易乐。 对于阿阇犁处世的方式,易乐也不是第一次见。 明明帮助了别人,却把自己摘身于世外,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恐怕这才是她所追求的境界。 易乐从小院里面走了出来,他摸了摸怀里的两只乌龟,心情在此刻平静了下来。 他的嘴角不免浮现出一丝傻笑,心中的郁结得到了解答,整个人也变得轻松起来。 脚下的步伐异常的轻快,他快步向马厩走去,等着他的,还有向高幼莹解释的事情。 李渊已经在马厩里面为易乐备好了衣物,一见到易乐赶来,李渊立马放下了手中的刷子,焦急道:“郎君,快些回去吧,刚刚你府中的婢女又来了!小五好不容易才打发走。” 易乐急忙解开了自己身上的旧衣服,换上了李渊所准备好的衣物,嘴里一个劲儿的念叨,“多谢叔德,若不是你,我还不知道怎么给内人交代。” 李渊的眉头又皱到了一起,他欲语又止。 但沉思了一会儿之后,他还是开口说道:“郎君,原先是你没有成亲,但如今你成亲之后就应该以家庭为重,却不可在外面胡来。叔德只能帮你圆一两次,多了也会露馅。” 在李渊的心里,易乐的行为举止都十分怪异,不知道他昨晚究竟经历了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情,而且一回府就去找阿阇犁,说不定是去忏悔心中的罪恶。 整装待发的易乐笑了起来,虽然他知道李渊是误会了自己,但这位热心肠的好朋友,确实是为自己着想。 他也没有生气,更没有向李渊解释昨晚的事情。 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叔德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负了幼莹的。” 李渊将信将疑的点点头,随后目送着易乐的离开。 出了随国公府的易乐,拿出了百米冲刺的速度,两只手还提着菽,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平日里要走上半炷香的路程,他硬生生的只花了一半的时间。 小缘已经在高府门口站立了许久,她不时的回望着过路的行人,就想找到易乐的身影。 高幼莹一整天都没有吃下东西,贪吃的她,在易乐失踪之后也变得食不知味,心里挂念着自己心爱郎君的安危。 易乐气喘吁吁的走了上去,小缘焦急的说道:“少郎君,你可算回来了!少娘子都哭成了泪人,你究竟去哪里了呀!” 易乐将手里的菽交给了小缘,嘱咐道:“一定要收好了,我这就去找幼莹。” 小缘打开了布袋,发现竟然是两袋满满的菽,她看着易乐的背影,也不知道这位新姑爷究竟是从哪里弄来的。 “衣服也不是昨日的。”小缘嘟囔的说道:“身上也没有酒味,看样子也不像是喝醉了睡在了酒肆之中。” 小缘是个聪明的丫头,跟着高幼莹这么多年,见过了太多的人,可就是对自己的新姑爷好像并不怎么了解。 当日,高幼莹以死相逼,才让高颎勉强答应了这门婚事。 她嫁给了自己的爱情,可不知道,枕边人,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位黒服之人。 易乐急匆匆的走到了房门口,还没推开门,就听见高幼莹啜泣的声音。 这一下,让易乐的心都纠了起来,没想到婚后的第一滴眼泪居然是因为自己。 易乐轻轻的推开了门,一眼便看见趴在桌上的高幼莹,桌上还放着已经凉了的胡饼,连动都没有动过。 “幼莹。”易乐轻唤了一声。 高幼莹在听到熟悉的声音之后,泪眼婆娑的抬起了头。 在见到易乐平安归来之后,她的眼神定住了,只看见嘴唇在微微的颤抖,含含糊糊的说着什么。 易乐走了上去,试图搂着高幼莹的肩膀。 但再温顺的小猫也有发脾气的时候,高幼莹侧着肩膀,不让易乐靠近。 “娘子,昨晚我喝多了,醉得不省人事,所以才......”易乐按照李渊所教的借口复述着,满怀信心的以为能蒙混过关。 但高幼莹对于易乐的说辞显然不满意,她不是傻白甜,能明白易乐口中的蹊跷。 “郎君,你还记得我们成亲之日,你答应过我什么吗?”高幼莹直勾勾的看着易乐。 “给你一个幸福的生活。”易乐斩钉截铁的说道。 “还有呢?” “还有?”易乐犯了难,在他的印象里,自己只答应高幼莹这一件事情。 “郎君说过,这辈子都不会欺瞒幼莹。”高幼莹眼含热泪的说道:“郎君根本不是去喝酒了!我已经叫小缘将长安城中的酒肆问了一遍,都没有人见过郎君!” 易乐尴尬的看着高幼莹,没想到这位大小姐竟然有如此的头脑。 高幼莹气鼓鼓的说道:“唐国公骗了幼莹,阿耶说,唐国公昨日就在随国公府中,连大门都没有出,怎么和郎君喝酒呢?” 面对一系列的拷问,易乐明白纸包不住火了。 一个谎言,要用更多的谎言去圆,还要说得不漏破绽,易乐显然不是这块料。 “娘子,昨晚我确实没有去喝酒。”易乐坐了下来,准备将实话告诉高幼莹,“我可以告诉你我究竟去了哪里,但你一定要保密,因为这里面牵涉到人命。” 高幼莹看着易乐认真的模样,就知道他说的应该是真话。 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握住了易乐的手,追问道:“郎君快说!为何还牵涉到人命了?” 易乐深呼吸了几次,随后将怀里的两只乌龟都摆在了桌上,一言不发的看着高幼莹。 第049章 顾虑 “怎么又有一只乌龟了?”高幼莹不明白易乐的意思,“郎君彻夜未归,是去找乌龟了吗?” 易乐摇着头,他沉稳的说道:“昨日,我遇见了安平郡公。” “宇文恺?”高幼莹一下子警觉了起来,她用力的握住了易乐的手,嘱咐道:“郎君,宇文恺不能深交!阿耶和他的哥哥有很深的过节!” 这一点倒是易乐没有想到的。 “郎君快把乌龟还给他!” “不是,昨日我被平准署的为难,宇文恺出手帮助了我。乌龟不是他的,而是另有其人。”易乐虽然不知道老丈人究竟和宇文家有什么瓜葛,但宇文恺给他的第一印象还是不错的,“你听我说完。” “本来我用飘雪给你换来了羊排,但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西市里面的同行,他告诉我,有一个地方有菽。” 易乐当然不会将蔡当家已经死了的消息告诉高幼莹,他省了前面的铺垫,直接说道:“等我到了他口中的地方时,我见到了一个人,她就是乌龟的主人。” “谁?” “李祖娥。”易乐也没有将李菀菀的事情说出来,免得爱吃醋的她胡思乱想。 没想到高幼莹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反应比听到宇文恺的还要夸张。 她噌的一下站了起来,瞋目道:“郎君为何要去见此等**!幼莹终于明白郎君为何彻夜未归了!” 易乐傻眼了,他没想到高幼莹对于李祖娥这个人竟然有如此大的成见。 **二字从高幼莹的嘴里说出来,可以算得上是粗鄙之语,可见她此刻内心的焦灼。 虽然他自己不明白李祖娥的为人究竟如何,但从阿阇犁的口中还是能看出一二。 “你误会了!”易乐也站了起来,连忙解释道:“她已经年过半百了,我怎么会做出苟且之事呢?!” “那好!郎君你接着说!”高幼莹不依不饶的说道:“你们两人究竟发生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发生啊!”易乐彻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本想用实情消除高幼莹的顾虑,但此刻看来,却是弄巧成拙。 “我不信!李祖娥号称北齐最美的女子,风华绝代,多少人争得头破血流!郎君竟然能坐怀不乱?” “未必我是什么人,幼莹还不清楚吗?”易乐拍着胸脯说道:“再美的花,也有枯萎凋零的一天,李祖娥已经出家了,我从来未曾对她有过非分之想。” “那你的意思是,有一天我也老了,岂不是也会离我而去?!”高幼莹诘问道。 生气了的女人,属于另外一种生物。 讲道理根本就不听,她们有着自己的思维习惯,往往把简单的事情越想越复杂。 “李祖娥岂能和幼莹同日而语呢?”易乐学聪明了,既然一条路走不通,他就只有另辟蹊径,先安抚高幼莹,“幼莹在我的心里可是谁都比不了的。” “油嘴滑舌!”高幼莹娇嗔道:“不要以为说些甜言蜜语,我就会相信郎君了!” “全是真心真意的肺腑之言!”易乐拉起了高幼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膛之上,“你看,我的心都是为了你而跳,又怎么会去招惹其他人呢?” 高幼莹脸色一红,触电般的缩回了手,低头说道:“李祖娥的名声很不好,是过街的老鼠。” 易乐本想为李祖娥辩解几句,但自己也不是十分了解她,北齐第一美人的名号或许不假,但此刻,她只是藏在山洞中的一位怪老婆子。 “我明白了。”易乐庆幸没有将李菀菀的存在说出来,本来两人并没有什么事情,若是被高幼莹听了去,又少不了一顿猜忌。 “郎君,见到她之后,后面发生了什么?”高幼莹刨根问底似的问道,势要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弄清楚。 “我找到了菽!”易乐眉开眼笑的看着高幼莹,“小缘不是说府上的菽没有了吗?如今我们有了菽,就可以做飘雪了!” “白给的?” “真白给的!”易乐发誓说道:“没有要钱!足足两袋,我都交给小缘了!” 高幼莹听后又陷入了沉思之中,喃喃自语的说道:“有人告诉你,李祖娥有菽,而你又白拿了回来,身上的衣服也不是你昨日穿出去的,加上彻夜未归,郎君,你确定不是在唬我?” 看着那双精明的大眼睛,易乐头一次觉得高幼莹的智商在线,他剐蹭着高幼莹的鼻子,打趣的说道:“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我没有骗你,句句属实!” “郎君去把西市里面的那人叫来对质!”高幼莹执着的说道:“他是哪行的当家?我这就叫小缘去找来!” 易乐差点没有一口老血吐出来,蔡当家已经死得邦邦硬,到哪里去找? “他啊!”易乐又开始扯起了弯弯道道,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道:“他告诉我之后,便走了。听说是要去远方探亲,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 “好!那我就等着!”高幼莹叉腰道:“等他回到了长安,我一定要问个明明白白!” “你是不相信我吗?” “幼莹不是不信郎君,只是郎君的身上有诸多的疑点,值得推敲。”高幼莹又摸起了下巴,俨然一副侦探的模样。 “我觉得幼莹很像一个人。” “什么人。” “福尔摩斯,名侦探柯南,狄仁杰,都没有你观察入微!”易乐笑盈盈的说道:“有如此细心的娘子在身边,我又怎么可能犯错呢!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 “他们是谁?”高幼莹来了兴趣,面对新奇的事物,她总是表现得异常的兴奋。 “一个叼着烟斗,一个带着自带死人光环,一个常常问元芳怎么看,”易乐哈哈大笑了起来,虽然不知道高幼莹能不能听懂,但若是高幼莹开一个侦探事务所,说不定能在这个时代谋一口饭吃。 “郎君又在胡言乱语!”高幼莹嘟着嘴,本以为易乐会夸她的冰雪聪明,谁想到却来了这么一串不知所云。 “少郎君,少娘子,婢做了一些飘雪,要尝尝吗?”小缘在门外站了许久,听着两人的吵闹,半天没敢应声。 如今等到了机会,她终于开口了。 “饿了吧?”易乐看了看桌上的冷食,“先吃点东西,等会再接着问!” “幼莹不饿!都气饱了!”高幼莹嘴硬的说道,但是她的肚子却在咕咕作响了。 第050章 不速之客 “少娘子,少郎君都回来了!还有什么好气的呢!”小缘端着豆腐脑儿走了进来,满脸堆笑的说道:“平平安安才是最重要的呀!” 易乐也挑了挑眉,他赶紧接过小缘的话说道:“对啊!我知道是我不好!可生气吃亏的可是你自己啊!要不你吃饱了肚子,打我两拳!也算是出出气!” 高幼莹哪里舍得打易乐,恨声道:“幼莹拳轻,怕是打不痛郎君的厚脸皮!” 说完,她就拿起了勺子,呼呼的吃起了豆腐脑儿。 既然高幼莹要吃东西了,说明气已经消了一大半。 女人就是这样,嘴上说着不要,可身体却异常的诚实。 易乐和小缘两人,虽然初衷不同,但目的却是一样。 两人相视而笑,有了小缘的神助攻,易乐的日子恐怕要好过了不少。 但易乐的事情还没有摆平,新的麻烦又来了。 正当他准备吃完一碗豆腐脑儿,再找高幼莹好好说说的时候,门口来了传话的下人。 “少郎君,安平郡公来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高幼莹才说了要少和宇文恺接触,没想到他自己却找上门了。 易乐差点没被豆腐脑儿呛到,看着门外的下人,小声的问道:“他一个人?” “一个人。” 易乐又看了看高幼莹的脸色,好不容易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似乎甜食都不能消除她内心的不爽。 “娘子,我......” “既然他来了,我们也不能丢了高府的规矩。”高幼莹如同大将一般放下了手中的勺子,她指挥着门口的下人,“你将郡公带往偏厅等候,我和少郎君等会就来。” “娘子也要去?”易乐疑惑的看着高幼莹,“你不是不愿意和他接触吗?” 高幼莹招来了小缘为其梳妆,满不在乎的说道:“如今我们两人既已成亲,他来找你,我岂有不露面的道理?” “娘子说得是!”易乐违心的拍起掌来,“如此气魄!也只有我娘子才有了!” 舔狗一时爽,一直舔一直爽。 易乐虽然只是为了高幼莹一笑,但这句话确实让高幼莹的下巴又抬高了几分,有种女主人的架势。 等高幼莹梳妆打扮好,差不多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她和易乐两人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向了偏厅,易乐难得见到高幼莹这般神态,完全是换了一个人。 “易郎君!” 宇文恺一见到两人到来,连忙站了起来,不失礼节的说道:“昨日一别,如隔三秋。” 易乐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感情这匆匆一别之后,怎么还挂念上了? 不过他也回应道:“是啊,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我看郡公就是堂堂君子。” “见笑了!见笑了!”宇文恺摆手道:“我是为昨日的架空层而来,还请易郎君解惑。” 真是个好学的青年! 易乐根本没有想到宇文恺登门造访竟然是为了自己随口一提的架空层,看来学习的魅力也只能从他的身上体现了。 “安平郡公,昨日你见过夫君?”高幼莹起势说道,其实她的心里也想确定易乐究竟有没有骗她。 “是啊,昨日安乐与易郎君促膝长谈,学到了不少的知识,所以今日特来拜会。”宇文恺说完还看了看一旁带来的礼物,表明自己的来意。 “郡公太客气了吧!”易乐走了上去,斜眼瞧了瞧,宇文恺带来的并不是什么珍贵的物件,只是一些西市上能买到的东西。 “哪里!安乐与郎君一见如故,愿结交为知己。”宇文恺接着说道:“还请郎君莫嫌弃安乐。” “哪里......” “咳咳!”高幼莹在恰当的时候打断了两人,她拉住了易乐,附耳道:“郎君!你忘了我给你说的吗?” 易乐当然没有忘记,他又不是鱼。 只不过,宇文恺给他的感觉确实是一个值得深交的朋友,起码两人的兴趣相投,再者,易乐还有事情要求这位郡公。 宇文恺也知道其中的瓜葛,见到嘀嘀咕咕的两人,他还是破有风度的说道:“易郎君,家兄与高司录的事情,安乐也有耳闻。不过,那是庙堂之上的争论,我想不会影响我们两人。” 既然宇文恺将话说明白了,高幼莹此时也站了出来,她神情严肃的说道:“郡公,夫君只是高府上的赘婿,还要仰仗阿耶的脸面。既然你知道阿耶与令兄不合,又为何来找夫君呢?” 易乐感觉到自己的脸上很没有面子,但高幼莹确实是说的实话。 自己赘婿的身份限制了手脚,说句好听的,叫取了爱情,说句难听的,是在高府上混吃混喝。 打铁还需自身硬,易乐要想摆脱这层身份,首先要做的就是从高府里面搬出去。 “娘子说笑了。易郎君的才识在安乐看来已经学贯古今,就凭他的构思,要想混得一官半职也不用高司录出面。”宇文恺信誓旦旦的说道:“易郎君是心意娘子,才入赘高府,若是他乃名门望族之后,恐怕高司录日思夜寐,也要将娘子送入易郎君的府中。” 这一波吹捧是易乐万万没有想到的,自己不过是一介平庸之才,却成了宇文恺口中的佼佼者,门第的观念自古以来都是自由恋爱的拦路虎,恐怕易乐就是吃了这个亏。 “诶!”易乐见到形式不对,连忙上前进行劝说。 高幼莹没有错,她为了易乐,直言利害关系,心里是有着易乐。 而宇文恺也没有错,他没有和易乐的老丈人作对,城门失火,但不能殃及鱼池。 “郡公,在下本是黒服之人,于建造之事上略有研究,如今能得到郡公的赏识,深感荣幸。”易乐拱手说道:“内人说话急了些,还请郡公切莫见怪。” “郎君!”高幼莹嘟起了嘴,不满意易乐的偏袒。 易乐拉住了高幼莹的衣袖,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 “早闻高府五妹,性格直爽,今日一见果然不一般。”宇文恺哈哈大笑了起来,打趣道:“易郎君的日子可好?” “好着呢!”易乐在此刻不免吹上一波,“内人虽嘴上不饶人,但心底却柔软得很。对在下的照顾无微不至,我俩也算得上恩爱夫妻。” “有趣!有趣!”宇文恺扺掌而笑,“又闻郎君妙语,安乐深感佩服!” 而就在这个时候,门口风风火火的走来了一人。 易乐一见,脸上的笑容瞬间不见了踪影。 第051章 笑面虎 高颎右手牵着袍子,迈了一大步就进入了偏厅,两眼直视着宇文恺。 易乐心想,“这下可完了!被老丈人看见自己和宇文恺来往,岂不是雪上加霜?” 两人一言不发的对视着,宇文恺的表情很平和,似乎并没有要和高颎争辩的意思。 而高颎的脸上像是蒙上了一层面纱,除了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之外,根本看不出来表情的变化。 半晌之后,高颎的脸上笑开了花,他放下了袍子,双手抱拳说道:“安平郡公,今日怎么有空来蔽府?” 宇文恺也回礼道:“来找易郎君问些事情。” “你看看!幼女不知道礼数,怎么能让郡公在偏厅坐着呢?”高颎摆出了邀请的手势,满脸堆笑的说道:“郡公,还请移步冬暖阁,我们慢慢谈。” 高颎的态度,让易乐和高幼莹都没有想到。 若是两人真有什么瓜葛,为何高颎还如此客气?早就把宇文恺赶出府了。 笑面虎的高颎似乎永远带着一张被人看不透的面具,连在自己的家人面前都没有摘下过。 处处小心,步步为营,混迹朝堂,在杨坚身边的他等待着时机。 “司录客气了,今日安乐来只是找郎君闲聊几句,并没有什么大事。”宇文恺也颇有节制的拒绝着高颎的邀请,“要不司录先去忙?安乐说完就走。” 高颎的眼睛眨了眨,随后笑容更加灿烂了。 “既然郡公有要事在身,那昭玄就不叨扰了。”高颎谦卑的说道,随后他又看着易乐,招呼道:“你出来一下。” 易乐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敢相信老丈人又要找自己说话了。 高颎大步出了偏厅,就在门口处等着易乐。 “夫君快去啊!”高幼莹推了推易乐的手肘,催促道。 “郡公稍等。” 宇文恺点头默许。 易乐忙不迭的走到了高颎的身边,还没等他开口,高颎便率先说道:“有钱吗?” 老丈人开口,自然不会是找易乐借钱,再者,易乐也没有钱。 易乐老老实实的说道:“没有。” 高颎长叹了一口气,随后从怀里摸出了钱袋,交到了易乐的手上。 沉甸甸的钱袋里装着高颎的药,是要易乐搞不清楚的迷魂散。 易乐发现自己的老丈人真的是深不可测,既看不透,又想不通。 “岳丈,此意何为?”易乐小声道。 高颎斜眼看了看自己不争气的女婿,又叹了一口气,“带着宇文恺,去一个好点的地方,高府的颜面可不能随随便便的丢了。” 易乐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平日里对自己不爽的老丈人居然给钱,让自己带宇文恺去玩。 一个是家中的赘婿,一个是庙堂之上有过节的胞弟,高颎用他的方法周旋在这动荡的世道之中。 “明白了吧?”高颎诘问道。 花钱谁还不会?况且还不是自己的钱。 易乐连连点头,满口答应的说着:“小婿一定安排妥当!” 高颎绷着的脸又笑了起来,不过,并不是给易乐看的,而是给堂上的宇文恺。 “安平郡公,昭玄就先告退了,你和劣婿慢慢聊。”高颎抱拳准备离开,随后转头一想,呼喊着:“幼莹,你跟我来。我有话给你说。” 高幼莹也摸不着头脑,虽然是亲生骨肉,但也不知道她的亲爹究竟是要干嘛。 她看了看三个男人,感觉到每个人都各怀鬼胎,连易乐都不例外。 “快走啊!”高颎催促着,随后又向宇文恺行礼,独自一人先走一步。 高幼莹连忙追了上去,在到门口的时候,也不免叮嘱易乐几句,“夫君,早点回来。” 易乐轻声恩了一声,随后走到了宇文恺的面前,客气的说道:“郡公,要不我们换个地方?” 宇文恺目睹了高颎给钱的经过,他拍着易乐的肩膀笑了起来,打趣道:“想不到易郎君在高府的日子还不错!连高司录也如此疼爱。” “爱屋及乌嘛!”易乐将钱袋收了起来,坦白的说道:“不瞒郡公,这还是头一遭!” “有趣!有趣!既然这样,我们两人就找个安静的地方,也好再向郎君讨教一番!” “在下也有一件事情要询问郡公,”易乐接着说道:“我们这就出府。” 刚一出高府门口,易乐便开门见山的问道:“郡公,若是在西市变更营业范围,需要什么手续吗?” 宇文恺对于易乐的新鲜词汇已经不是第一次领教,但还是忍不住笑意,他追问道:“此营业范围是和架空层有联系吗?” 心心念念的架空层差点让易乐脚下一滑,他连忙解释着:“是两个东西。比如,我本身是果子行,要卖非果子行的东西,是不是要做点什么?郡公,你也知道平准署那群人......” 宇文恺恍然大悟,他停住了脚步,诘问道:“郎君是要改行?” “对!我卖点其他东西!” “何物?” “就是那日在西市中摆卖的飘雪。”易乐诚实的说着,若是有了宇文恺的支持,自己的创业路途也算是有了保证。 “也算是个新奇玩意儿,”宇文恺摸着下巴,他也给易乐交心了,“改行不是难事,主要是郎君的货物没有前车之鉴。西市之中,果子行、蜜行、布行、屠行都有,也好命名,但郎君的飘雪,该怎么取名字?” “叫飘雪行显然不妥。”宇文恺接着说道:“令中并没有飘雪这一货物,郎君觉得呢?”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宇文恺虽然掌管着司市署,但他也不能为易乐安插一个根本都没有过的行当。 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聪明的易乐立刻想到了解决方案,他接着问道:“西市之中有能即食的行当吧?” “即食?” “买来即吃。”易乐比划着动作,“比如什么饼子,糕点之类的。” “这倒是有。”宇文恺知无不言,“据我了解,东西二市之中,这类的行当不下十余家,郎君是要做这行吗?” “不是。”易乐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我所做的飘雪也是即食,应该可以归入一类之中吧?” 宇文恺沉默了一小会儿,随后眼睛里面迸发出了欣赏的目光,他赞叹道:“郎君真乃聪慧之人,小小的转变,尽然能解燃眉之急!” “过誉了!过誉了!”易乐感觉此事多半已经成了,但还是不放心的问道:“若是这样,在下的事情能办吗?” 第052章 神秘会所 “阿嚏!” 宇文恺打了一个重重的喷嚏,浑身也抖了起来。 易乐现在是热血澎湃,他从来没有觉得离自己的梦想如此的接近,先有了豆腐脑儿店,赚钱之后就能进行自己的制糖大业了。 他自然感受不到寒冷,就算是鼻尖上已经开始凝结冰晶,他的身体却反常的温暖。 但宇文恺就不同了,名门出身的他哪有受过这样的寒冷。 冬日有暖炉,夏日有蒲扇,这才是他的生活。 “郡公,我们找个暖和的地方,喝上两杯!”易乐连忙提议道。 酒桌上谈生意能较快的进入主题,在酒精的催化作用下,说话也变得直接了不少。 这是易乐跟他原来的老板学来的生意经。 “郎君还好饮酒?”宇文恺耸了耸肩,似乎身体已经开始本能抵抗严寒,“想不到又有一个共同的爱好了。” 喝酒,易乐谈不上喜爱,但这不是没有办法吗? 易乐顺应的说道:“酒量不行,但也愿意陪郡公饮上两盏。” “有意思!”宇文恺像是来了兴趣,他拍着易乐的肩膀说道:“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说不定,还能碰上熟人!” 有了老丈人的钱袋,易乐的腰板儿自然是硬气了不少,他也满心欢喜的说道:“今晚不醉不归!舍命陪君子!” 两人急匆匆的离开了高府门口,而前往的方向并不是易乐熟悉的酒肆,看来这些贵族公子哥果然有自己的玩法。 易乐在心里默默的提醒着自己,酒要喝,事情要办!先搞定宇文恺,再回家搞定高幼莹! 大约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宇文恺将易乐带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 之所以说是人迹罕至,是因为地面上的落雪并没有踩踏的痕迹,像是一面镜子。 而一幢两层楼高的牌楼耸立在易乐的面前,牌楼之后,是一扇紧闭着的大门。 会所的感觉突然涌上了易乐的脑海,不过这可是古代的高级娱乐会所,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有些什么稀奇玩意。 宇文恺在前面带着路,显然他不是第一次来。 等到了大门前,宇文恺也没有叫门,反而从右上角打开了一扇小窗户,从里面探出了一位只有一只眼睛的男人。 “原来是安平郡公,里面请。”独眼男客气的说道。 宇文恺往后撤了一步,随后说道:“这是高司录府上新婿,头一次来。” “可有验牌?” 谨慎的对话,让易乐觉得像是在进行一场见不得人的勾当。 宇文恺将自己的验牌拿了出来随后作保道:“我担保,开门吧。” 独眼男也是例行自己的职责,在看过宇文恺的验牌之后,小窗又关上了。 易乐凑到宇文恺的耳边,小声的问道:“郡公,何为验牌?” 宇文恺惊愕的看着易乐,他反问道:“高家三子没跟你说过吗?” “没有,在下还没有和他们交流过。”易乐晃眼瞅了瞅宇文恺手中只有巴掌大小的木牌子,“不瞒郡公,在下和小叔子说的话,还没有郡公的多。” “哈哈哈,易郎君真是奇才!”宇文恺打趣的说道:“同住一府居然不见面。” “他们出去得早,我回来得晚,我们算是不得访的街坊。” “有趣!”宇文恺听着易乐的腔调,又笑了起来,他接着说道:“此牌是浣花坊的出入牌子,若是熟面孔就不用,郎君是第一次来他们未免要谨慎一些。不过此行有安乐作保,郎君今日之后也会有。” 一听浣花坊,就知道不是一个正经场所。 易乐的眼睛都直了,没想到宇文恺竟然带自己来这种地方。 看来良民也有难处啊! “此坊之中,大多少门阀后人,也有少数的官僚。他们大多从后门进,所以前门才如此冷清。”宇文恺接着介绍道:“若是郎君从后门离开,就能看见车水马龙的景象了。” 易乐犯了难,听完宇文恺的描述,原来这里还是一个高档场所,也不知道自己老丈人给的钱,能不能付清一盏薄酒。 就在这个时候,大门徐徐打开了。 易乐转头望去,彻底傻眼。 院里院外像是两个世界,里面温暖如春,绿树茂盛,花朵成群,反观院外,除了一望无际的白色,什么都没有。 院子是露天的,中间有一口冒着热气的温泉,泉边还有几位身穿各色彩纱的女子。 嬉笑之间,荡起阵阵水花,完全像是世外桃源。 “完蛋了!完蛋了!”易乐暗想道:“看这阵仗,钱肯定不够!” “安平郡公,里面请。”独眼男九十度的弯着腰,连头也没有抬。 “易郎君,请!”宇文恺邀请着。 可易乐的双腿像是灌铅了,异常的机械,面对春意满园,他似乎更愿意待在寒冬之中。 但既然来了,就没有跑的道理。 易乐还是硬着头皮,跟着宇文恺走了进去。 眼花缭乱算是易乐此刻的真实写照。 大院里面并没有看到其余的男宾,两排门房坐落在两侧,正对的是一坐奢华的主楼。 宇文恺走得很慢好像是故意在看易乐的表情。 但易乐也不是吃素的,原来跟着老板去了那么多声色场所,什么莺莺燕燕没有见过,坐怀不乱是他练就的本事。 其实,他每次都是聚会之后,去给老板付钱的。 “易郎君好定力,脸不红,心不跳,”宇文恺回忆道:“上次安乐和他人前来,就不是如此光景。” “没钱怎么浪啊!”易乐暗想道:“我也想啊!但是实力不允许啊!不对!我不能对不起幼莹!” 易乐摆出了一副笑脸,他不慌不忙的说道:“她们也不容易,为了生活嘛!” “哈哈哈,郎君不止在建造上标新立异,连进了浣花坊都妙语连珠。”宇文恺单手指着路,“我们进去吧,温上两壶酒,慢慢聊。” 两人一落座,宇文恺便叫人端上了碳炉和酒水,伸手在炉上搓了搓后,开口道:“郎君的意思我已经知道了,到现在还有一个问题,需要解决。” 易乐错愕的看着宇文恺,暗想道:怎么又会有问题?未必要意思意思? “郡公请讲。”易乐耐心的听着,宇文恺还有什么说法。 “郎君的果子行已经被毁,如今的日子怕也找不到人修葺,那郎君准备在哪里开始你的买卖呢?” 第053章 借鸡生蛋 易乐恍然大悟,原来宇文恺的顾虑在这里搁着呢。 他说的没错,被大雪压垮的果子行的确不是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就能恢复,自己又没钱,哪去找青壮劳力来帮助自己? 宇文恺到出了一盏温酒,看着易乐沉思的模样,随后饮了下去。 易乐现在可是没有心思喝酒了,菽已经找到了,醋也有了,宇文恺也多半答应帮自己了,可唯独店面成了头疼的事情。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少男难营无店之谋生。 易乐现在可是抓破了脑袋,自己穿越后的唯一产业被大雪掩埋,这不是天要亡他吗? 未必这要等到来年春天,冰雪消融,他豆腐脑儿的生意才能彻彻底底的做起来? 岂不是又要在高家多住上一些时日? “聪明的易郎君被难住了吗?”宇文恺见易乐半天没有说话,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再顶下一家行当不就解决了?” “郡公还是坐下吧。”易乐淡淡的说道。 “为何?” “郡公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易乐无奈的皱着眉头,揉了揉太阳穴,随后拿出了钱袋子,“我身无分文,这些酒钱还是岳丈所给,哪有闲钱去顶下其余的档头?” “哈哈哈,我看易郎君真是糊涂了!”宇文恺意味深长的看着易乐,“做了这么多年果子行的当家,怎么连西市的规矩都忘记了?” 易乐见到了曙光,他也趁的一下站了起来。 “你的腰不疼吗?”宇文恺反问道。 “疼!”易乐连连撑着腰,“若是有郡公撑一把,或许就不疼了!” 宇文恺颇有意味的指了指易乐,脸上的笑容都隐藏不住了,他不慌不忙的说道:“西市的店铺隶属司市署,郎君只要每月供上钱帛便可。” 易乐一下子明白了宇文恺的意思,感情是租店面啊! “郎君只需要找上一间愿意顶让的当头,剩下的,安乐可以帮你解决。”宇文恺学着易乐的模样,撑着腰,“不知道郎君的腰还疼吗?” “好了一大半!”易乐喜出望外,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有如此的进展,可他转头一想,“我又去哪里找一间愿意转让的店铺呢?这不是断人营生吗?” “郎君又怎么了?”宇文恺自认为已经将话说得很明白,若是旁人求他,他可不一定答应。 易乐晃悠着腰,一个念头闪过了脑海。 “郡公,若是有一家档头没人做了,你也会收回吗?”易乐诘问道。 易乐所指的便是蔡当家的屠行,人都已经死了,屠行肯定也空闲了下来。 “这是自然,不能让档头空着。但我看西市的营生都还不错,今早我才转了一圈,大多都门庭若市,哪有不做的档头?” 易乐的嘴角上扬着,他为自己借鸡生蛋的想法找着由头,“屠行,就是蔡当家的档头。” “我记得那是西市里面行情不错的屠行,”宇文恺陷入了沉思,“蔡当家这人我也清楚,老实忠厚,怎么说不做,就不做呢?” 易乐当然不能将死讯告诉宇文恺,不然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昨日我去拿羊排的时候,蔡当家说什么家中有急事,要离开长安。”易乐神情严肃的说着,一点也看不出是在撒谎,“可能家中有变故吧。” “可惜了,这个世道是不怎么容易,”宇文恺感叹道:“不过也好,易郎君大可将屠行顶下来,先做着,等春日之后,再考虑果子行是否还继续。” “果子行你可一定要给我留着啊!”易乐急促道:“那可是我的发祥地,堪称风水宝地!” “哈哈哈!郎君的买卖真如此赚钱?”宇文恺规劝着易乐,“买卖还是脚踏实地的好,冒然铺展,恐怕得不偿失。” “这我自然明白!”易乐端起了桌上的酒盏,“还是要多谢郡公的帮忙,剩下的事情就全靠郡公了!” 宇文恺也倒上了酒,端着,“现在腰不疼了吧?!” “不疼了!不疼了!”易乐连声答道:“有了郡公的鼎力相助,在下的腰可比钢筋还硬!绝对不疼!” “钢筋?!”宇文恺又听到了一个新鲜名词,他连忙喝下了盏中酒,追问道:“郎君现在可以给我说说什么是架空层了吧?对了!还有钢筋!” 易乐现在的心情很不错,想着自己的商业计划即将扬帆起航,自然也愿意跟宇文恺说说这些枯燥乏味的名词解释。 “郡公请坐。”易乐招呼着,“这就跟你娓娓道来。” 宇文恺脸上的兴奋已经抑制不住,探着半个身子,又倒上了一盏酒,“郎君,慢些说。” 正当易乐准备科普知识的时候,有人却拍了他的后背。 “易乐!你怎么在这里?” 听声音十分的熟悉,易乐回过头,正看见杨勇站在自己的面前。 两抹红色已经爬上了杨勇的面颊,整个人都晃晃悠悠的,看来也是喝了不少。 “安乐也在啊!”杨勇一屁股坐在了易乐的身边,抓起桌上的酒壶又给自己添上了。 “我说能碰见熟人吧!”宇文恺笑盈盈的看着易乐,“没骗你吧?” “杨郎君。”易乐还是毕恭毕敬的问着好,但杨勇显然在兴头之上,抓住易乐的胳膊就说道:“原来叫你来这儿,你不来!如今可好!安乐一叫,你便来了!” “嗝~” 杨勇打了一个长长的酒嗝,可能他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劝两人多喝点酒。 “今天有何喜事?”宇文恺又给杨勇满上了一杯,“多日不见你如此高兴了!” 杨勇挥着手,满不在乎的说道:“我给你们两人讲!我又收了一名家伎!吹拉弹唱,样样精通!” “那真的要好好恭喜了!”宇文恺端着酒盏准备祝贺。 可易乐却高兴不起来,他暗想道:“你不是要娶我的大姨姐吗?还来这种花天酒地的场所?还收什么家伎?” “来!喝!”杨勇豪迈的说道:“今日不醉不归!等会儿,再叫人唱上两曲儿!助助兴子!” 宇文恺笑了起来,似乎,这才是他们这群北周公子哥的玩法。 “咚、咚咚!” 花鼓敲响了,杨勇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他带着满嘴酒气,对易乐说道:“易乐!好玩的来了!” 第054章 乐趣 大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了,整个大堂变得黑暗起来。 随之而来的是,十余名手拿火石的薄纱少女走到了两旁的烛台旁边,将烛火点燃。 似乎,有什么羞羞的事情将要发生。 易乐不好意的咽着口水,还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按照常理推断,接下来将进来一些刺激的表演项目,让人欲火焚身,难以自拔。 杨勇的眼睛都要鼓出来了,他大喊道:“好!好!好!” 点完烛台的少女又来到了每桌前,将横梁上的轻纱放下,似乎是有意挡住桌上人的视线。 “古人都这么会玩了?” 这是易乐脑海里跳出的第一个念头。 朦朦胧胧、遮遮掩掩,远比直接观察更让人觉得神秘。 可能犹抱琵琶半遮面,就是这个道理。 宇文恺好像对于这样的表演形式并不是很感兴趣,他见轻纱放下之后,连头也没抬,反而侧卧在了一旁,似乎要睡觉的样子。 “郡公不看看吗?”易乐好奇的问道。 “乏了,”宇文恺淡淡的说道:“先睡会儿!” 啪!啪!啪! 三声鞭响回荡在整个大厅之中,易乐这时才注意到,原来其余桌上的客人都探着脑袋,甚至有人悄悄的挑起了轻纱,显得急不可待。 “满上!”杨勇呵斥着站在面前的少女,“此等表演,非酒水不能助兴也!” 易乐还是第一次见到杨勇如此模样,在随国公府中,他是懂事理,知轻重的长子,而到了浣花坊之中的他,却显露出一副放荡的模样。 七八名上身赤膊的壮汉抬着几盆火红的炭火走了出来,易乐越来越搞不懂这群公子哥究竟要干嘛了,只觉得好像和当初自己想的不太一样。 鲜红的炭火被倒在了大厅中央,冒着热气,还向上蹿着火苗,让大厅内的温度瞬间上升了不少。 啪!啪!啪! 又是三声鞭响,声音消散之后,从旁门中走出了几名手戴镣铐的人,看面相不像是作奸犯科之辈,反而只是一般的穷苦百姓。 在这群人里面,有两人格外的瞩目。 一男一女,男的可能只有七八岁左右,女的大约有十三四岁。 男孩的脸上写满了惊恐,已经忍不住的嚎啕大哭起来,嘴里一个劲儿的喊道:“我要阿耶!我要阿耶!” 女孩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像是遭到了毒打,连右眼部都肿了起来。 易乐注意到这些人都没有穿鞋,他们笔直的站成了一排,就在满地的炭火面前。 易乐这才恍然大悟,他的心像是被猫抓一样,异常的难受。 原来,这里所准备的一切,并不是什么声色表演,反而是为了折磨这些苦命的人。 奢华堂皇的浣花坊,表面光鲜之下,竟然隐藏着如此令人发指的行为,用人来取悦人,真不知道这群公子哥究竟是什么心态。 在易乐看来,宇文恺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景,他的装睡,或许是不愿面对这个黑暗的世界。 丑陋与嗜血,是人的阴暗面,可在这里,在这座阳光明媚的浣花坊之中,却成了光明正大的事情。 易乐越想越怄火,眼前的一切跟草菅人命有什么区别? 啪! 这次只有一声鞭响,可却像是黄泉路上的催命符,判了这群人的死期。 赤膊壮汉们走到了这群人的身后,一个劲儿的推搡着,要让他们踏上这能将肉都烤熟的炭火之路。 人的本能就是求生。 面对眼前的危险,只要还有理智,就绝对不会踏出一步。 小男孩是这群人里面抵抗能力最弱的,也是最容易下手的。 壮汉在他的身后轻轻一推,小男孩便第一个扑进了炭火之中。 惨绝人寰的叫声不绝于耳,小男孩本想站起来,没想到壮汉又一脚踹在了他的背上,让他不得动弹。 “弟弟!” 一旁的女孩歇斯底里的喊道:“你们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我们犯了什么错!为何要如此对待我们!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 苍白无力的呐喊并没有拯救他们自己,反而换来了大厅之中,观看这场酷刑人的起哄。 在这群身份高贵人的眼里,这些被抓来表演的人,可能就只等同于一只羊,任人宰割。 易乐倒吸着凉气,他眼睁睁的看着倒在炭火之上的小男孩不断的挣扎,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早已被高温所烧毁。 这是易乐第一次感觉到人权被践踏,我命不由我。 可这毕竟是北周,是这片大陆上最黑暗的时代。 “快爬!快爬!”不少人起着哄,“爬到尽头就自由了!” 小男孩撕心裂肺的哭声像是一根根针,扎进了易乐的心里。 他一边哭着,一边爬着,嘴里还喊着:“阿姐!疼!” 女孩被壮汉抓住了手脚,动弹不得,只能亲眼看着自己的弟弟,遭受如此的痛苦。 滚烫的炭火炙烤着小男孩的手掌,易乐也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出汗了,他从未有过如此的紧张,如此的害怕。 小男孩在众人的叫喊声中,没有爬到终点。 仅有一半的距离,他倒下了。 整个身体瘫在了炭火里面。 身上的衣服开始燃烧,这些星星之火,开始向小男孩的身体侵袭。 易乐见到这种情况,双拳都捏出了水。 “他没有错!不能如此对待他!”易乐暗想道。 屁股坐不住了,出于良知,易乐准备出手,将小男孩救出火坑。 可就在这个时候,装睡的宇文恺似乎洞察到了易乐的意图,他伸脚轻轻踢了一下易乐。 易乐回过头,正看见宇文恺对他摇着头,随后又闭上了眼睛,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易乐懵了,他看着宇文恺,又看着火坑中的小男孩,阿阇犁教导他的话,此时浮现在他的脑海里面。 “没有足够的本事,就不要强出风头。” 易乐的双拳松开了,他不知道这座浣花坊的背景究竟如何,既然能光明正大存在如此暴行,想必背后也是有相当厚实的背景。 况且来人都非富即贵,易乐只是一名小小赘婿,他又如何能跟这群欢呼雀跃的权贵争个对错呢? 他坐了下来,不敢再看眼前的情形。他更愿意面前的薄纱变成黑布,见不着世间的烦恼。 小男孩已经彻底没有了知觉,连哭喊声都没有了声音。 一名壮汉走到了炭火路的边上,用一铁制长勾,像是勾货物一样,将小男孩拖了出来。 “爽!”杨勇在此时发出了感叹,“喝盏酒!下面还有!” 第055章 骨气 被铁钩拖出去的男孩奄奄一息,皮肤也大面积的被烧伤了,看样子也活不成了。 他的姐姐见到弟弟遭受了如此大的折磨,不免破口大骂道:“你们这群畜生!还是不是人!” 可这样抗议并没有唤起大厅内人的良知,反而换来了更多的嘲笑。 在这些公子哥的眼中,这群被抓来的人,更像是动物。 易乐的心情很复杂,面对如此残酷的社会,他并不能做些什么,甚至连帮他们求情的资格都没有。 “就她了!”杨勇再喝完酒之后,指着破口大骂的女孩阴冷的笑道:“只要你能过去,我就放了你。” 炭火铺成的路,要赤脚走完,非死也伤了。 这不是江湖上的把戏,他们的脚上并没有涂抹隔热的东西,真是用肉活生生的踩在滚烫的炭火之上。 杨勇显然并不满足事情就这样简单的进行下去,他命人在炭火路的两侧扇起了风,要将火星烧得更旺。 火舌不断的蹿了起来,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响声。 声声入耳,虽然隔着薄纱,但易乐还是能感觉到气氛的紧张。 女孩的表情很坚毅,她知道自己逃不过这一场灾难,她的两只眼睛都望着尽头的弟弟,亲人的血脉似乎在这一刻凝结在了一起。 她抬着头,未曾低下。 “放开我,我自己走!”充满骨气的语调,像是并不惧怕眼前冒着火的地狱之路。 壮汉松开了她,但随即而来的便是握住了皮鞭,怕她乱跑。 女孩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抬起了左脚,准备踏上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杨勇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他撩开了薄纱,走了出去。 易乐此时清楚的看见了女孩的脸,虽然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但还是不能掩盖她清秀的外表。 她的眉宇之间透露着一股不服输的气质,显然与她的年龄不同,反而多了几分不应有的沉稳。 女孩看向了杨勇,收回了脚,冷声道:“你要干嘛?”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不怕死的人!”杨勇怪笑道:“来人,拿绳子来!” 壮汉急忙找来了大拇指粗细的麻绳,恭敬的放在了杨勇的面前。 “把她的双脚绑住!”杨勇哈哈笑了起来,“走,未免容易了些,看看兔子跳,岂不美哉?!” 真是心理扭曲到了极点! 但杨勇的建议还是让在场的人欢呼了起来,一成不变或许缺乏了心意,但杨勇的提议却是新的看点。 女孩并没有退缩,她还是挺直了腰板儿,不服输的说道:“来!” 壮汉将麻绳缠绕到了女孩的双腿之上,用力的勒着,细嫩的脚踝上都被捆出了红印。 “绑紧点!”杨勇呵斥道。 壮汉闻声之后,又用力的拉了拉,以至于女孩几乎都要站不稳了。 等到一切都准备完成,女孩的额头上明显出现了汗水,她忍着脚上传来的痛苦,说道:“行了吧?” 杨勇笑了起来,“开始吧!” 女孩的双眼死死的看着面前冒着火的路,提气,弯膝,想都没想的,就跳了进去。 手被枷锁锁着,腿也被捆着。 这一蹦,不仅仅是要忍受棱角分明的炭渣带来的刺痛,更要忍受那超高的温度。 当女孩第一跳落地时,易乐看到落地的一瞬间,炭火向外飞溅出来。 女孩瞬间咬紧了嘴唇,面部都开始扭曲了起来。 炽热的炭火让她的眼泪夺眶而出,没有人能经受住这样的折磨。 但女孩始终没有发出一声呐喊或者惨叫,她不想在这群禽兽面前表露出自己的胆怯。 双脚本能的向外拨着炭火,一小会儿之后,女孩又蹦出了一大步。 易乐的心也随着女孩的跳跃而上下起伏着,他在心里为这位勇敢的女孩打着气,希望她坚持下去。 女孩前进的速度很快,在几跳之后,已经来到了她弟弟倒下的地方。 双脚已经被炭火烧得通红,掺杂着炭渣的黑色,女孩如同石缝之中的小草,艰难的前行着。 喝彩声不断响起,但易乐听起来却像是赤裸裸的嘲讽。 他钦佩女孩的勇气与坚韧,同时也憎恶这群不把人当人看的畜生。 他对杨勇的印象向来不错,比起杨广,他觉得杨勇是一个不错的人。 但经过今天的事情之后,易乐才明白,忠厚老实的躯壳之下,原来是一颗肮脏不堪的心。 若是能将杨勇的心脏挖出来瞧瞧,易乐也想看看,他的心究竟是不是石头做的,究竟是不是被墨水染黑了! 女孩的步伐开始减缓,疼痛已经让她直不起腰,两腿都开始发抖。 但她也没有倒下,因为她知道,希望,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等着她。 杨勇插着腰在身后仰面大笑,从他金光闪闪的眼睛里可以看出人的丑恶面。 宇文恺也在此时起了身,他并不想看这样残酷的画面,但也被女孩的性格所吸引。 他双目直视着面前的一切,随后拍了拍易乐的肩膀,小声的说道:“郎君,若是女孩能走完这条路,她应该会被送出去,到时候......” 易乐从宇文恺的眼睛里读出了怜惜与良知,本以为宇文恺会不问不顾,没想到在事情的最后,他还是尽自己的力量,为可怜的两姐弟出谋划策。 “多谢郡公提点!”易乐感激的说道:“我去找找他们!” 宇文恺点了点头,随后倒上了一杯酒,深吸了一口气,走到了杨勇的身边。 “来!杨郎君!此等奇景,无酒如何成欢?!”宇文恺将酒水递给了杨勇,一手还拎着酒壶,像是要将始作俑者灌醉。 杨勇正在兴头上,面对宇文恺的敬酒并没有过多的怀疑。 他豪迈的一饮而尽,随后大声嚷嚷道:“安乐!你也喝!” 宇文恺立马提起酒壶就往嘴里倒着,杨勇拍手称快,随后抢过了酒壶,往自己的嘴里也倒了起来。 易乐立马明白了宇文恺的意图,只要杨勇歇菜了,后面的人或许能暂时逃过这场本不应该存在的灾难。 女孩已经几乎要到了炭火路的边缘,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嘴唇也开始发乌,仅凭着坚定的信念,奋力准备着最后一跳。 咚! 随着女孩的落地,易乐的心也放了下来。 她跳完了整条炭火路,回首看着杨勇,有气无力的说道:“我......我们可以走了吧!” 第056章 挨打 杨勇还算是言而有信的人,他虚着眼睛,完全看不清不远处的女孩了,但嘴里还是嘟囔道:“完了?” “完了。”宇文恺在一旁提醒着。 “那就滚吧!”杨勇狂妄的笑了起来,他连正眼都没有看那味勇敢的女孩,反而看向了还站在起点线的其他人。 宇文恺这时抓住了杨勇的胳膊,装着醉意说道:“此番也是无聊了,何不叫出你新招的家伎,出来唱上两曲儿?” 杨勇的眼睛发出了光,似乎对于这位新来的家伎有着特别的喜爱。 “好!就依安乐的意!”杨勇拍着宇文恺的肩膀说道:“今天就让你开开眼界!” 易乐对于接下来的表演已然没有了兴趣,他的心全部都被两姐弟带走了。 坚强的女孩忍着脚掌传来的疼痛,缓步走到了弟弟的面前,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将奄奄一息的他揽在怀里,颤抖的念道:“阿弟,阿弟,阿姐带你走。” 没有人会在意姐弟两人,他们被壮汉带着,一步步走向了后门。 罪恶的刑场在一瞬间又恢复了天堂一般的模样,大门重新被打开,而地上的炭渣被清扫一空,烛火也被熄灭,挡在人们面前的薄纱也挽了起来。 伤痛不会留在这群旁观者的心上,反而在后来者的骨子里重重的落下了一笔。 易乐见两姐弟已经消失在眼帘之中,连忙抓起桌上的酒盏就往身上倒了不少。 随后他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装作喝醉的样子,走到了杨勇和宇文恺的面前。 “杨郎君,安乐,在下不胜酒力,感觉晕头转向,翻江倒海,先告辞了!” 杨勇一听到易乐这么说,哈哈大笑了起来,“易郎君还是没见长啊!都喝了这么多次酒,怎么还是一碰就醉?” “我是渣渣酒,比不得各位。”易乐赔笑道。 “我看易郎君确实醉了,嘴里都开始胡言乱语了,要不我就送他回府!”宇文恺在一旁帮腔道。 “诶!这怎么行!”杨勇拉住了宇文恺,“说好留下来喝酒的,岂有半途离开的道理?来人,送易郎君出去!安乐啊!你就好好陪陪我!我的心里苦啊!” 宇文恺也是故意这么说,好给易乐赢得机会。 见到杨勇的挽留,他也装作不好意思的说道:“那易郎君,你一个人,行吗?” “行!”易乐将尾音拉得很长,“杨郎君都开口了,在下也只有先行告退了!对了,酒钱在哪里给?” “哈哈哈!易乐啊易乐!你是真醉了,还是扫我杨勇的面子啊!”杨勇浑身酒气的按住了易乐的肩膀,“你来我的浣花坊喝酒做乐,还有要你拿钱的道理?” 易乐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座充满着罪恶与诱惑的浣花坊居然是杨勇的产业,比起自己计划已久的豆腐脑儿店,蔗糖大业,他这才明白了人与人的差距。 “快送郎君走吧!”宇文恺给下人使了使眼色,随后搂住了杨勇的肩膀,“走!我二人坐下来,慢慢聊!” “走!”杨勇毫不犹豫的说道。 领路的下人正是在大门口坚守的独眼男,他半躬着身子,在前面带着路。 易乐还是一摇一晃的走着,要论装醉的功夫,他可以算是炉火纯青。 等到了浣花坊的后门时,独眼男停下了脚步,他从怀里摸出了跟宇文恺一模一样的令牌,双手递到了易乐的面前。 “易郎君,此牌是浣花坊的特有,凭借此牌,日后郎君便可以自由出入了,还望妥善保管,切勿外借。” 不要白不要是易乐一贯的原则,既然知道这个藏污纳垢之地是杨勇的产业,那拿他一块木牌,也算不得什么。 易乐一把抓过了木牌,仔细了瞧了瞧。 除了木质不是很常见之外,上面的雕花也还算平常,正面刻有浣花坊三字,背面像是一尊佛像。 “还真是有心,”易乐暗想道:“连小小的木牌都如此别致,杨勇果然有点东西。” “郎君,请。”独眼男为易乐打开了后门,恭敬的等着易乐的离开。 易乐也没有再做停留,将木牌收好后,直接走了出去。 砰! 后门在易乐离开的一瞬间就被关上了,易乐则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 跟进来时宇文恺所说的一样,门可罗雀的大门看不出什么端倪,而偏僻的后门外却热闹非凡。 从眼前人的穿着打扮来看,应该是在等浣花坊里面的各自主人,这些下人,有些还算穿着不错,气势也高上不少,但大多数还是穿着朴素,跟易乐的黒服差不了多少。 门外的人本来一见门开了,还以为是自己的主人,个个翘首以盼。 但一看到是面生的易乐,纷纷又低下了头。 易乐不住的探望着,想要找到那对姐弟的身影,照理说两人不可能走得太快,但在视野范围内,还是没有见到两人。 易乐快步走了下来,这一次他没有装醉,但却漫无目的的走着。 他不知道前路究竟在何方,也不知道人在哪里,全凭直觉前行。 人越来越稀少,易乐都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了,反正离浣花坊的院墙已经越来越远。 “这两人,能去哪里?”易乐停下了脚步,他的面前已经是一条死胡同,根本没有路了,“未必还能飞不成?” 易乐的心悬了起来,一位要死不活,一位又伤痛在身,若是遇见了什么意外,自己的良心也过意不去。 “再找找!” 正当易乐准备回头的时候,一道黑影向自己的面门扑来。 易乐下意识的举起了右臂,进行格挡。 只觉得钻心的疼痛瞬间到达头皮,易乐啊的一声惨叫了起来,连连后退了几步,想要看看究竟是谁,出手暗算自己。 可当他看着眼前人的时候,他又愣住了,正是那位坚强的女孩。 她手拿着木棍,浑身都颤抖着,仍是光脚,被冰冷的地面冻得通红。 女孩举起了木棒,直勾勾的指着易乐,“我认得你!你也在里面!你害了我的弟弟,今天,我要你偿命!” 说完,女孩便发疯似的朝易乐扑来,她已经没有了后路,只想出一出心中的恶气。 第057章 疼 易乐的手臂还火辣辣的,眼前的女孩虽然看起来纤瘦,但力气确实不小。 或许是人被逼急了,潜力就会无限的放大,女孩的眼里全是怒火,面对同在浣花坊的易乐,心里的仇意越加的浓厚。 易乐一手护着被打疼的手臂,一面说道:“你误会了啊!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女孩听到易乐的辩解之后,心中的火气更旺了,木棒挥舞的速度可以说是前所未有,嘴里骂骂咧咧道:“找我?在堂前羞辱还不够吗?还来找我!你们这群畜生!” 易乐一面解释,一面闪躲,冰天雪地的情况下,脚也站不稳了。 女孩的光脚显然成了明显的优势,她步履稳健,连打滑的迹象都没有。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女孩已经没有任何顾虑,她一心要为自己的弟弟报仇。 “啊!” 易乐连连退后,导致脚下一滑,整个人都翻了过去。 而女孩的木棍在此时也不偏不倚的打在了易乐的额头之上,只听见嗡的一声,易乐应声倒地。 血液的温暖在易乐的额头处被感知了出来,头晕目眩的易乐捂住了头,连眼前的人影都看不清了。 得手之后的女孩,呆滞的看着易乐。 她也是第一次伤人,报仇之后的她并没有得到原本以为的快乐,反而惊慌了起来。 易乐有气无力的说道:“我本想好心救你两姐弟,如今你却棍棒相向,我看,你真是......” 短暂的头晕之后,易乐愤怒的站了起来,好心被当做驴肝肺的他,虎视眈眈的看着面前的女孩。 女孩被吓得不清,完全没有了刚开始的架势。 木棒掉在了地上,女孩惊恐的看着满脸是血的易乐,惊慌道:“你要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易乐喘着粗气,对于自己的好心,有些后悔,“你认为我要干什么!” 女孩瘫软的坐在了地上,像是看破了生死,双眼无神道:“我如今伤了你,也活不成了。我不知道你是哪家的郎君,我只求,死后,能和弟弟一起。” 易乐一手撑在一旁的墙壁上,一边看着地上的女孩。 “我和弟弟有什么错?”女孩反问着易乐,“如今弟弟死了,阿耶也不在了,留我一个人在世上,也算是没有了念头,不如死了算了!” 话音刚落,女孩的眼神又有了神采。 不过这一次,她抱着必死的决心,站了起来,一头撞向了石壁。 也算是一个刚烈的女子,伤人之后,没有选择苟活或者逃亡,反而用这样的方式,来结束她不应该承担的罪责。 易乐冲了上去,用肩膀撞开了女孩。 他已经目睹过死亡,不想再让悲剧重演。 女孩说的没错,易乐虽然不是闹剧的始作俑者,但也是一位参与者。他没能挽回小男孩的命,但活生生的女孩就在自己面前寻死,他万万做不到。 女孩被撞开了四五米,易乐则是跌坐在了地上,头上的鲜血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流,并没有停止的意思。 被救之后的女孩不明所以,她看着出气无力的易乐,狐疑道:“你为什么救我?” “你说得对,你和你弟弟都是无辜的。”易乐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错的是这个时代,错在我没有能力救你们两姐弟。我也是苦命之人,并非你口中的谁家郎君。” “你说慌!”女孩的情绪有些奔溃,亲弟弟刚刚丧命,而自己又被所谓的仇人救了下来,这好像是把她钉在了屈辱柱之上,“你和他们,和那群禽兽是同类人!” “我说不是,你信吗?”易乐坦白的说道:“我本是西市里果子行的当家,寻常黒服而已。如今成了高府赘婿,看似光鲜,但心里的苦,你又如何得知?” “赘婿?”女孩的眼睛眨巴着,“那你为何会在浣花坊?跟禽兽为伍?” “说来话长,事情的真相不像是你所见的,我今天也是第一次进入这肮脏之地,根本不知道会发生这些事情。” “那在堂上,你若是真有正义之心,为何不救我们?眼睁睁的看着我弟弟惨死?”女孩诘问道。 “我也要有实力啊!”易乐长叹了一口气,“堂上之人,非富即贵,我一小小赘婿,哪来的本事扭转乾坤?” 女孩沉默了,她并不是一个不明事理的人,生活的艰辛、地位的差距她也明白。 “你说说,你和你弟弟是怎么来到浣花坊的。”易乐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因为从第一眼看见他们两人的时候,易乐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阿耶两夜未归,我和弟弟便出门打探。”女孩的眼里终于出现了泪水,“可谁知,被几名壮汉抓住了,换来的便是一顿毒打。后面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两夜未归?”易乐的心里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不妙,他再次仔细看着女孩鼻青脸肿的样貌,感觉到越发有蔡当家的影子。 “你的阿耶,是不是屠行蔡当家?”易乐谨慎的问道。 “你为何知道?!”女孩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她追问道:“你知道阿耶在哪里吗?” 真是天意弄人,易乐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遇到蔡当家的儿女。 对于蔡当家已经去世的事情,易乐当然不会提起,毕竟自己当初还打了蔡当家不少棍棒。 如今,自己又被他女儿打得头破血流,也算是因果轮回。 “我说过,我是果子行的当家,与蔡当家也算是熟络。”易乐又要开始撒谎了,他觉得自己穿越之后,撒的谎比吃的饭还要多,“原来蔡当家还送过我羊排。” 女孩爬到了易乐的身边,对于自己父亲的下落,易乐或许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 “那你能告诉我,阿耶,去哪里了吗?” “最后一次见蔡当家也是两日前,”易乐面不改色的说道:“我记得他说是要离开长安一阵子,还说要把屠行顶让给我。” 易乐选择用告诉宇文恺的借口,继续糊弄女孩,以免日后穿了帮。 女孩一听到易乐这么说,整个人都失去了希望。 她喃喃自语的说道:“一定是他们,一定是他们逼阿耶走了。” “谁?” “赌行的人。”女孩泣不成声,“阿耶是个好人,但就是改不了好赌的习惯,阿娘就是被阿耶输出去的。” 易乐也分不清蔡当家和女孩的话语孰真孰假,蔡当家说是死了,女孩说是被蔡当家输出去了。 但眼下也只能信活着的人了,易乐没有发现女孩有任何欺骗自己的理由。 “原来,你的日子也不好过。”易乐无奈的摇着头,“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单字,馨。”女孩淡淡的说道。 更新说明 感谢衣食父母的支持和打赏。 说实话,这本书的成绩不是很好,第一轮推荐完,收藏也没有达标。 也不知道会不会再有推荐。 不过,开书前,金钩钓做了很多准备,相信能撑过单机的日子。 这本书主要讲述的是北周末年的故事,由于年代久远,所以大部分采用了隋初的资料进行猜想。 本书无系统,行文上也不能算作是爽文一类。 若是有写得不对的地方,还望各位衣食父母能留言提出来。 新人新书,不容易。 读者看书也不容易。 希望能相互理解支持,再次谢谢各位的陪伴。 下面说一下更新情况。 年后开工有很多事情,加上最近要去医院,所以没有什么精力写。 每天一更的情况大概会持续到2月20日。 20日过后,每天会三更,来补齐这几天欠下的帐。 希望各位衣食父母能理解一下,继续支持一下新人。 最后,祝大家新年快乐,财源滚滚。 金钩钓 2019年2月13日 第058章 是对是错 “你弟弟呢?”易乐本不想提及这件伤心事,但听前文,知道这位可怜的小男孩已经魂归西天。 人死了,或许还能活在他人的心中,虽然身体已经成为朽木,但也要来个体面。 没想到蔡馨一听到这里,她的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流,比起浣花坊中的羞辱,弟弟的死显然给了她更沉重的打击。 “阿弟他......”蔡馨泣不成声,连身体都开始颤抖起来,“他被抛尸了。” 易乐的心像是被人重重的打了一拳,感觉到前所未有的难受。 生前,得不到尊重,死后,得不到安生。 这些宝贵的人命,在他们这群不知饥饿、寒冷的贵族子弟心中,真如草芥一般吗? 战场打仗,尚有马革裹尸之说,而枉死的冤魂,却如垃圾一般被丢弃。 易乐想到自己将蔡当家扔进枯井之中的情形,甚至觉得自己也与禽兽无异。 蔡当家虽不是自己亲手杀死,但确实自己亲手抛尸,想想,后背就一阵发凉。 如今易乐想来,蔡馨说得没有错。 自己虽然不是刽子手,但却是见证者,易乐从心底感觉到自己对不起眼前的蔡馨。 “你今后准备如何打算?” 逝者已矣,易乐想要弥补蔡馨,就只能尽可能的为她多做一些事情。 “家中就只剩下我一人,没了讨口的营生,我又能做什么?”蔡馨惨淡的笑着,笑容中透露出对生活的绝望和对未来的恐惧,“郎君,你报官吧。把我抓起来,也能混得几口牢饭。” 宁愿去坐牢,也不愿意再面对这个黑暗的社会。 蔡馨的决定让易乐大感意外。 “我今天伤了你,自知犯了大罪。”蔡馨生无可恋的站了起来,披散的头发挡住了她的脸颊,“活着也看不到希望,死了也没有人知道。” “我不会报官。”易乐好不容易撑起了身子,头上的血液也开始慢慢凝固了起来,“虽然你伤了我,但并没有坏心眼。” 蔡馨惊讶的看着易乐,从瞳孔中反应着她此时内心的不确定性。 “你究竟要我怎么样?” “我要你好好活下去。”易乐简短的说道。 “活?”蔡馨冷笑了一声,“你告诉我,我怎么活?没有一技傍身,没有厚实的背景,我只是西市屠行的女儿。阿耶本想让我嫁给一个好人家,获取一份不错的彩礼,还清他的赌债,可现在,都成了空想。” “我虽然不能保证你什么,但要让你勉强糊口还是没有问题。”易乐的心里也有了打算,在他看来,这一切也算是报答蔡当家当日的羊排恩情。 “你说的可是真的?”蔡馨的眼里闪过了一丝光芒,像是希望的火苗。 “只要你手脚勤快,我就可以让你入府。”易乐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还是没有底气。 彻夜未归的事情还没有解释清楚,如今又带了一个年龄相仿的女孩子回家,也不知道高幼莹会不会接纳。 但易乐相信高幼莹是一个明白事理的人,若是知道了蔡馨的悲惨命运,说不定就能接纳她,让她成为高府中的小婢女。 “你不过是一名赘婿,又哪里来的权利?”蔡馨冷笑着。 “我是赘婿不假,但内人与我情真意切,她也是一位热心肠的人,”易乐极力的游说着。 “若是不成,又如何?”蔡馨诘问道。 易乐沉思了片刻,随后摸出了钱袋,“这里面也有不少钱帛,若是内人不要你入府,你大可拿着这些钱帛离开,也能渡过一段时日。” 易乐晃了晃钱袋,随后一咬牙,便将钱袋扔到了蔡馨的面前。 蔡馨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鼓鼓的钱袋,眼睛都直了。 “郎君,说的可是真的?” 易乐一听到蔡馨的称呼都改了,就知道这件事情一定有戏。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易乐的嘴皮有些发白,但还是挺直了腰杆说道:“我唬你也没有好处。” 没想到蔡馨在听到易乐的誓言之后,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易乐的雪中送炭对于蔡馨来说,可以称为是一笑泯恩仇。 自己出手打伤易乐,却没有得到惩罚,反而是礼遇,这样的气魄,是蔡馨万万没有遇见过的。 “郎君大恩大德,蔡馨没齿难忘。”蔡馨磕着头,随后义气的说道:“若是不能进府,钱帛,蔡馨也不能要,但一定会记得郎君的恩情。” 易乐摆了摆手,现在的他只想快点找个医生来瞧瞧头上的伤势,若是被打出什么问题了,岂不亏大了。 “罢了罢了。”易乐叹息着,“你先去前面找人来,瞧瞧我的伤。我腿也麻了,走不动道。” 蔡馨这才发现被自己打破的伤口外已经凝结起了血,易乐的半边脸颊都被染红了。 她惊呼道:“我这就去给郎君找疡医!” 说完,蔡馨便一溜烟儿的离开了。 易乐靠着墙角坐了下来,呼呼的喘着气。 身体疼痛或许在低温的条件下已经麻木了,但蔡馨给易乐心里带来的冲击,却迟迟消散不去。 易乐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的做法究竟是对是错,或许是心底里那抹还没有泯灭的良知驱使着他,让他将蔡当家唯一的血脉留在了身边。 但易乐也明白,纸保不住火。 若是有一天,蔡馨知道她爹的死是和自己有关,到时候又是怎么一番光景呢? 易乐无奈的笑着,自嘲道:“易乐啊易乐!没想到你还是一个菩萨心肠!希望今天的事情,不会犯错吧!” 寒风呼呼的刮着,死路的胡同倒灌着凛冽的风,在易乐的身体周围肆虐着。 易乐打了一个寒颤,失血之后的他感觉到体温在逐渐下降。 不仅仅是这样,眼前的景象也越来越模糊,按着额头的手也逐渐丧失了气力,垂了下来。 “不能睡,不能睡!”易乐不断的提醒着自己,“睡了,就醒不过来了!” 但易乐毕竟是肉体凡胎,本能的身体反应催着他进入了昏迷状态。 最终,易乐还是眼前一黑,闭上了双眼。 第059章 疡医 等易乐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狭小的房间里面挂满了各式的草药,一旁的炉上还烹煮着为易乐疗伤的汤药。 头上还是有些疼,易乐伸手摸了上去,已经被包扎完毕。 蔡馨见到易乐醒来,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连声喊道:“巢疡医!郎君醒了!” 这名被蔡馨唤作疡医的巢大夫,面目清秀,两道浓浓的眉毛挂在了额头,一听到蔡馨的呼喊,他连忙放下了手中的药碾,赶了过来,查探易乐的伤势。 “感觉怎么样?”巢元方耐心的问询着,一手还搭在了易乐的手腕之上,检查着易乐的脉象。 “头还有点疼。”易乐有气无力的说道:“其余的倒也没什么。” “你是被谁打了?”巢元方一针见血的提出了观点,“下手也够狠的。” 蔡馨一听到这里,脸一下就红了。 易乐到是没有将事情的经过讲给这位医生听,反而编造了一个谎话,“我走到那条巷子里,突然窜出了几个人,将我团团围住。随后就被打晕了。” 巢元方也是一个精明之人,看着易乐躲躲闪闪的眼神,就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他站了起来,小声的说着:“这个世道不太平,没事别往小巷子里走。你头上的伤没有大碍,记得三日之后来换药,我再给你一些生血调理的汤药,每日服用便可。” 易乐撑起了身子,感激的说道:“多谢了,巢疡医。” 巢元方没有回答易乐,他走到了一旁,开始准备给易乐带回去的汤药。 蔡馨这时走到了易乐的身边,她小声的问道:“郎君,你头上的伤,回去要怎么解释?” “就说是撞的。”易乐淡淡的笑了起来,随后打量着蔡馨,嘱咐道:“你先去买身衣服吧,再挑一双鞋子。” 蔡馨的脚已经被冻得发紫,加上炭火的伤,看起来有些惨不忍睹。 蔡馨低头看了看,随后不好意思的挪动了那双受了伤的玉兔,嘴里念叨着:“钱,已经给了巢疡医了。” 易乐的下巴差点没有掉在地上,他看了看还在配药的巢元方,追问道:“都给了?” 蔡馨点了点头。 “这是不是个黑心医生啊!”易乐暗想道:“老丈人给的钱也不算小数目,怎么治个病,都花进去了?” “巣疡医,”易乐花了钱,还是要问个清楚,“我想问问,刚刚的钱还够吗?” 巢元方放下了手中的药材,转过身,将易乐的钱袋中的布泉悉数倒在了桌上。 “包扎,十五文,药材,四十文,出诊,十文。”巢元方毫无避讳的说着:“加上小娘子脚上的伤,大约还要二十文左右。” “那还真不够!”巢元方抬起了头,看着床上的易乐。 “巢疡医,我的脚不治了!”蔡馨连连摇头,“你治好郎君就可以了!” 蔡馨已经接受了易乐的恩惠,如今还要易乐掏钱出来,为自己治病,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易乐虽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被坑了,但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 “巢疡医,这样吧。”易乐咬牙说道:“今日我带的钱帛不够,等下次来换药的时候,把剩余的钱给你,你看行吗?” 巢元方也没有过多的计较,在他这里赊账看病的人也不在少数,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无所谓的说道:“记住就行,那小娘子的脚伤还治吗?” “治啊!”易乐斩钉截铁的说道:“巢疡医,你把钱都记好,我一定给!” “郎君,我不治了吧!”蔡馨倔强的说着:“这点小伤,过几日就好了。” “这可不是小伤,你的脚被炭火烫过,又光脚走了这么长时间。”巢元方固执的说道:“若是不抓紧治疗,以后落下了病根,双脚就不利索了。” “对啊!我还指望你做事呢!”易乐接着说道:“这钱,就算是我先借给你的,等你病好了,再还我。” 蔡馨沉默了,她不知道该怎么还易乐的恩情。 “对了,巢疡医,”易乐顿了顿,“有一件事,还要和你商量。” 巢元方狐疑的打量着易乐,淡淡的说道:“何事?” “就是......能不能先给点钱,让她买一双鞋子。”易乐拍着胸脯保证道:“这钱,也记着,下次一块儿给!” 蔡馨尴尬的看着易乐,她没想到易乐的要求竟然是这个。 而巢元方也大感意外,他苦笑着:“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赊账看病,还要借钱的!” “外面冰天雪地,她又光着脚,我又没钱,若是有其他的办法,我也不会开口了。” 巢元方无奈的摇着头,他将桌上的布泉统统装进了钱袋子里,随后掂了掂,又扔给了易乐。 “算了算了!”巢元方背过了身子,他无奈的说道:“这钱你先拿回去,等下次来,再一并给吧!” 失而复得的钱袋就摆在易乐的面前,他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好事,看样子,这位巢疡医也不是心黑之人,更没有敲自己的竹杠。 易乐将钱袋又递给了蔡馨,他沉着的说着:“你先去置办衣物鞋袜,我在这里等你。弄好之后,你回来找我,我再带你回府。” 蔡馨颤抖的接过了钱袋,她的眼里全是泪水,但这些晶莹剔透之物,正如她的性格一般,牢牢的抓住了眼眶,怎么也不肯落下来。 “郎君等我,我很快就回。”蔡馨哽咽的说道。 等蔡馨离开之后,巢元方也将汤药抓好,他深邃的看着易乐,“头上的伤切记不能碰水,药要记得吃。” 易乐点着头,“还是要多谢巢疡医了,若不是你,我恐怕就醒不过来了。” 巢元方笑了笑,他像是就等着蔡馨离开,才问道:“你不准备报官吗?” “报官?”易乐装傻的回道:“我连打我的人,模样都记不清了,恐怕也找不到了。” “打你的人,不是刚走吗?”巢元方意味深长的笑道。 易乐深感意外,他看了看虚掩着的房门,紧张的问道:“你怎么知道?” 巢元方哈哈大笑了起来,他指了指易乐,“那小娘子前来找我的时候,我就看出了端倪。她没有伤过人吧?那时候的眼里都是害怕。” 第060章 小道消息 易乐也打量着面前的巢元方,觉得此人不是简简单单的医生,更像是一位会读心的人。 巢元方看着易乐的反应,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他打趣的说道:“不知道你们两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如此刚烈的娘子,我也是第一次见。” “我们没有什么......萍水相逢而已。” “哦?” 巢元方狐疑的扫视着易乐,行医多年,他也见了不少形形色色的人,只要几句简单的交谈,就能猜出个大概。 巢元方欲言又止,他神神秘秘的笑了起来,冷不声的问道:“少郎君可有家室了?” “有。”易乐诚实的说道:“高府五女是在下的内人。” “呵!原来你就是西市里面当了高司录乘龙快婿的易郎君啊!”巢元方毫无避讳的说道:“长子胜道,好酒色二字;次子弘德,好谋略一事;唯独只有那幼子表仁,不爱美人美酒,不爱权利地位,就对航海一事颇为挂心。” 易乐听到这里,这才知道自己的三个大舅哥原来是各有长处。 高盛道听起来和杨勇差不多,都是家中的长子,说不定也是浣花坊的成员之一。 而高弘德,听巢元方的介绍,应该是一位城府颇深的机灵鬼。 至于高表仁,那可是要成为海贼王般的男人,星辰大海才是他的梦想。 易乐惊呼道:“为何巢疡医对我的家事如此清楚?” 巢元方笑了起来,他打趣的说道:“北周这些公子哥多多少少都来找我瞧过,虽谈不上悬壶济世,但对于小毛病还是能药到病除。” “看来以后要多跟这位巢医生拉近关系了,说不定还能摸出点什么小道消息。”易乐暗想道。 “至于高府中的两位掌上明珠,到是极少露面。”巢元方接着说道:“不像其他人府中,这两位娘子似乎不怎么出门。” “这倒是实话,内人几乎不怎么出来。”易乐笑着说道:“不瞒巢疡医,连我都没有见过妻姐。” “你这人说话到是有趣,没有那些人的架子。”巢元方笑了起来,一边还把蔡馨治脚伤的药准备妥当了,“你就这么把那人带回府,不怕令正大发雷霆吗?” “我们两真没有什么,”易乐指着屋顶发誓,“我就想帮帮她,看能不能将她留在府中,混口饭吃。” 巢元方也是无心之谈,他哪里顾得上这些风流韵事。他将草药装好之后,便同易乐的部分一起放在了桌上,“真有也好,假有也罢。记得下次来将药钱带齐,现在我可知道你是高司录府上的人了,到时候赖账的话,我就只有上门要账了。” 易乐看巢元方说话的神态不是很严肃,反而有半开玩笑的意味。 当然,易乐也不是一名老赖,对于欠下的药钱,他自然会如数还清,毕竟还要来这里听小道消息。 “巢疡医放心,若不信,我大可立个字据。”易乐走下了床,拿起了桌上的草药。 巢元方摆着手,“罢了!罢了!字据好立,人却难做。岂不是显得我巢元方小气了?” “巢?元方?”易乐小声的嘀咕了一句,“元方你怎么看?” 也不对,像是串台了。 易乐看了看那干瘪的身材,晃眼竟然有种伟岸的错觉。 “那就多谢巢疡医了,”易乐拱手说道:“我等她回来之后,立马就走。” 巢元方没有撘易乐的话,而是埋头拿起了药捻子,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而就在这个时候,蔡馨也赶了回来。 她没有置办衣物,只是选择了一双合脚的鞋子,站在门口喘着粗气道:“郎君,这是剩下的钱。” 易乐点着头,“就放你那儿吧。”随后转过身,对巢元方说道:“巢疡医,我就先告辞了。” 巢元方还是没有理会易乐,甚至连送别的动作都没有。 易乐尴尬的转身出了门,巢元方的冷漠或许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一回生二回熟,可他说的话,却成了易乐现在最头疼的问题。 头破了,还好解释,但又带了个女孩子回府,可能要多费些唇舌了。 “郎君,是不是不方便?” 走在易乐身后的蔡馨觉察到了异样,她见易乐的脚步异常迟缓,就知道入府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岂有收回来的道理。 “没什么不方便的。”易乐坚定的说道:“等会回府之后,我来说,你听着就好。” “可是......” “放心吧!幼莹不会为难的!”易乐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怀着心里的一份愧疚,两人终于进了高府的大门。 还是一如既往的没人,易乐甚至有些纳闷,府里是不是只有他和高幼莹两人。 等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口,易乐提了一口气,整理着脸上的表情,随后推开了房门,喜悦道:“娘子!我回来啦!” 高幼莹正坐在碳炉边上,一见到易乐回来,脸上的笑容又浮现了出来。 其实她的心里并没有对易乐生气了。 女人的生气时长往往取决于男人在场的长短,若是短暂的离开,火也灭了,气也消了,有可能甚至都忘记了生气的原因。 “夫......” 还没等高幼莹说完,她脸上的笑容又消失不见了。 第一眼便看见了易乐身后的蔡馨,随后又注意到易乐头上的包扎。 鼻青脸肿的蔡馨连头也不敢抬,她谨遵着易乐的吩咐,一言不发。 高幼莹揪心的走了上去,一把拉住了易乐的手臂,关切道:“夫君,你头怎么了?还有这么多汤药?!” 易乐将草药放在了一旁,惊恐的说道:“你不知道,我差点就没命了!” 看着易乐圆睁怒目的样子,高幼莹也顾不得身后的女子究竟是谁,接连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夫君,你可别吓唬幼莹!” “我与宇文恺分手之后,本想快些回府给娘子继续解释昨晚的事情。”易乐又开始了表演,“但却在一个小巷子里,遭遇了贼人!” “贼人?!郎君伤着哪里没有?!”高幼莹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光天化日,哪来的贼人啊!” “真的有啊!四五名!将我团团围住!”易乐指着头说道:“一闷棍下来,我就晕了。” 易乐的头是真疼,他捂着头说道:“多亏了这位小娘子,若不是她找来疡医为我诊治,恐怕小命都保不住了!” 高幼莹探出了半边身子,打量着身后的蔡馨,“真是你救了我夫君?” 蔡馨还是一言不发,低着头。 第061章 顺风顺水 “可不是嘛!”易乐拉起了高幼莹的手,耐心的说着:“她为了救我,还与贼人争斗了一番!你看看她脸上的伤,可不是假的!” 高幼莹弯着腰,的确看到了鼻青脸肿的蔡馨。 “对了,娘子。”易乐顿了顿,“你还记得西市里面送我羊排的蔡当家吗?” 高幼莹哪里会记得这些,她连连摇头,狐疑道:“怎么了?” “小馨就是蔡当家的女儿。”易乐回头看了看蔡馨,接着说道:“蔡当家不知道因何缘故离开了长安,留下了小馨一人。我看蔡当家原来与我的交情也算不错,加上小馨又救了我一命,所以......” 高幼莹基本上猜到了易乐的心思,她走到了蔡馨的面前,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她,冷声道:“抬起头。” 蔡馨也听话的抬起了头,四目相接的瞬间,高幼莹开口道:“夫君是想要她入府吗?” “对啊!”易乐拍掌说道:“我家娘子就是冰雪聪明!我还没有开口,你就知道我的想法了!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你才是虫!”高幼莹恨了易乐一眼,随后说道:“小缘一个人确实也忙不过来,若是你手脚勤快,那就留下来吧!” “勤快!”易乐帮蔡馨说着话,“你看她的模样也是一个手脚利索的人!正好能给小缘搭把手!” “你怎么不说话?”高幼莹还是考量着蔡馨,“高府的规矩不算太多,除了我和夫君这一房,还有三个哥哥,一个阿姐。若是你留下来,只要伺候我和夫君便可。其余的不用搭理。” 高幼莹还以为是蔡馨初次入府,比较紧张,但她没想到的是,是易乐进门前给蔡馨下了封口令。 “我......”蔡馨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虽然她是一个穷苦出身,也做过不少家务事,但要伺候这些大小姐,还是头一次。 “诶!这些小事就让小缘教教她吧!”易乐陪着笑脸,“不过,她最近可能不方便。” “为何?”高幼莹诘问道。 易乐将治疗脚伤的药放在了高幼莹的面前,“她的脚受伤了,若不治好,以后会留下病根。” “没什么的!”蔡馨终于说话了,在知道高幼莹已经同意自己进府之后,她的心里也满怀着感激,急切道:“我总不能光吃饭,不干活。少娘子,郎君,你们放心好了。我一定好好干!” “既然受伤了,那就先修养好了来吧。”高幼莹拿出了女主人的姿态,“不然传出去,会被人诟病我高府不近人情。” “少娘子放心,我......”蔡馨顿了顿,随后改口道:“婢口风很紧,绝对不会在外面乱说一个字。” “也算是机灵。”高幼莹笑了笑,只要她笑了,刚刚的气场都不见了踪影,“你放心好了,等你伤好了,就肯定有你的事情做。” “娘子真是善解人意!”易乐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本以为蔡馨进府会有所阻拦,没想到还这么顺利。 “小缘!”高幼莹轻声喊了一句。 小缘此时来到了房间,站在了蔡馨的身边,等着高幼莹的吩咐。 “这是新来的小馨,以后你们两人就负责我和夫君的起居饮食吧。”高幼莹坐了下来,“她才来,规矩的事情,你多教教她。” “好的,少娘子。”小缘欣喜的说道。 “小缘姐,以后就多靠你指点了。”蔡馨嘘声说道。 小缘的地位得到了提升,她挺直了腰板儿,豪迈道:“小嘴还算甜!放心吧,我也不会刁难你,有什么不懂的,都来问我!” “好!”蔡馨一口答应着。 “去给少郎君找件干净的衣物来。”高幼莹吩咐着小缘,“再把小馨带下去,置办件衣裳,她就和你住一间吧!” “是的,少娘子。”小缘高兴的挽着了小馨的手,温柔的说道:“走,我带你逛逛,也好熟悉。” 等两人离开之后,房间内就只剩下易乐和高幼莹。 易乐看着高幼莹面带桃花的脸,也不免贫嘴了起来,打趣道:“娘子真是菩萨心肠,能救人于水火之中。” 高幼莹轻轻指了指易乐的额头,笑着说道:“小缘确实也忙不过来,本想找阿耶多要一位婢女来伺候你,没想到你自己却带回家了。” “看来我们两人想到了一起!”易乐现在可是如沐春风,一切都顺风顺水。 “头上的伤严重吗?”高幼莹焦心的问着:“要不要找城里的名医瞧瞧?” “不必了。”易乐相信巢元方的医术,都有这么多公子哥去找过他,巢元方肯定也有两把刷子,“不过,药钱还没有给。” 囊中羞涩的易乐第一次开口找高幼莹要钱,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只好日后卖了豆腐脑儿,再将钱还给她了。 高幼莹白了易乐一眼,她淡淡的说着:“夫君还有这么大的本事?不给钱就把药带回来了?” “我本事大得去了!”易乐沾沾自喜的说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哼!夫君又取笑幼莹!”高幼莹撒娇的说道:“是城里哪位疡医?我叫小缘把钱送去。” “巢元方。”易乐如实的回答道:“不过也不急,我和他已经商量好,等下次换药的时候,再去付清药钱。” 高幼莹拿起了桌上的蜜饯,“好吧,夫君先换衣物吧。” “怎么了?”易乐边解腰带边坏笑道:“大白天,不关门,不好吧?” “哼!”高幼莹脸红着哼了易乐,她不好意思的说道:“夫君想哪里去了?看你身上的衣物都脏了,才想让你干干净净的。” “嘿嘿,我知道啊!”易乐像是吃了蜜糖,感觉到格外的幸福,“干干净净,才好办事!” “哼!” 可就在这个时候,放在易乐怀里的浣花坊的VIP通行证恰是时候的掉在了桌上,易乐傻眼了。 而高幼莹也被突然出现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她拿起了木牌,嘀咕着:“这是何物?” “没什么,这是......” 还没等易乐把话说完,高幼莹的脸一下子就变了,她拿着木牌质问着易乐,瞋目道:“夫君和宇文恺去了浣花坊?!” 第062章 诬陷 被外人当做宝物的浣花坊木牌如今在易乐的手里却成了烫手的山芋。 高幼莹既然能说出浣花坊的名字,那她肯定就知道里面的勾当了。 “啊!去过!”易乐的汗瞬间打湿了后背,手上解腰带的动作并没有停止,“怎么了?” “幼莹以为夫君不同常人,不会去这些藏污纳垢的地方,没想到,是幼莹瞎了眼睛!”高幼莹气呼呼的说道。 易乐也想找出了一个合理的借口,证明他没有在浣花坊里胡作非为。 本想叫来蔡馨对质,但转头一想,若是这样,岂不是更说不清楚了? “娘子,我在里面真的没有做什么。”易乐诚实的说道:“连正眼都没有瞧过其他人。” “正眼没瞧,那肯定斜眼看了!”高幼莹不依不饶的说道:“又是李祖娥,又是浣花坊,郎君!” 面对又翻旧账的高幼莹,易乐也是头大了,不过幸好高幼莹还不知道李菀菀,也不知道蔡馨的真正来历,这也算是没有火上浇油。 “我真没有!你看着我的眼睛!”易乐双手把住了高幼莹的肩膀,一本正经的说道:“你看我的眼里有什么?!” “幼莹不看!”高幼莹倔强的扭过了头,但余光还是瞥了一眼。 细微的动作被易乐捕捉到了,他的双手也越发用力,真切道:“我的眼里只能装下幼莹一人,其余的都不屑一顾!” “休拿这些甜言蜜语来糊弄我!”高幼莹轻哼了一声,“夫君的嘴可是抹了蜜,幼莹不相信!” “那你要怎么才能相信呢?”易乐反问道:“这样吧!我和你一同去找宇文恺,让他给我证明!” “哼!你和宇文恺一同去的浣花坊,他会不帮你说话吗?”高幼莹机灵的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男人,肚子里的花花肠子,比府里的小路都多!” 易乐倒吸了一口凉气,看来有一个聪慧的老婆也不一定是个好事。 “别生气了好吗?” “不好!不好!”高幼莹挣脱了易乐的钳制,坐在了桌边,两腮高高的鼓了起来,手里还紧紧的拿住了木牌。 眼见没有别的办法,这个锅,易乐可不想背。 “幼莹,还有一个人,能证明我的清白!”易乐斩钉截铁的说道:“我真的是比飘雪还要清白啊!” “谁?”高幼莹诘问道。 易乐深吸了一口气,思虑再三之后才开口,“杨勇,他也在浣花坊里。若是你不信,大可以叫阿姐去问他。” “阿糜?”高幼莹不敢相信平日里看起来正直不阿的杨勇也会去浣花坊,“夫君没有看错?” 生气的脸已经变得焦灼起来,高幼莹对于易乐的说法虽谈不上百分百的相信,但杨勇和她阿姐的事情,远远比她自己的更为重要。 “对,就是杨勇。” “不可能!”高幼莹连连摇头,她碎碎念道着:“阿糜都要和阿姐成亲了,怎么会去那样的地方!若是被随国公知道了,非要打断他的腿。” 易乐纳闷的看着高幼莹,原来她不知道浣花坊是杨勇的产业,但照她的意思来看,杨勇经营的浣花坊甚至连杨坚都不知道。 “感情这是一个幕后老板啊!”易乐暗想道:“人前人模狗样,人后寻欢作乐,看来这位未来的太子爷,真是应了那句至理名言——男人,有很多面。” “我说的是千真万确。”易乐并没有将浣花坊的归属说出,毕竟那是杨勇,杨坚的儿子。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道理,易乐还是明白。 “好!既然你这么说,我们就去找阿姐!”高幼莹气鼓鼓的站了起来,“不能让阿姐嫁给杨勇!” “嘶~”易乐惊愕的瞪着眼睛,一把拉住了高幼莹,“真的要去吗?” “岂能有假!”高幼莹义正言辞的说着:“我就这么一个姐姐,若是出嫁前没有能看清杨勇的真面目,嫁入杨家,岂不是毁了她?” “不好吧......”易乐胆怯的说道。 高幼莹狐疑的看着易乐,诘问道:“夫君怕被揭穿真相?”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易乐摇着头,“我们可以去找杨勇求证,我究竟有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但找阿姐,说不定就把事情弄复杂了。” “这有什么复杂的!”高幼莹仍不死心的说道:“我与阿姐一起长大,自然要为她考虑!夫君若是不去,幼莹一人便可!” “去!去!去!”易乐的头真的大了,本只想证明自己的清白,没想到竟然会发展成如今的模样,“身正不拍影子斜,我们去把事情说清楚!” 两人急匆匆的出了门,易乐还没有见过自己的大姨姐,没想到第一次见面竟然会是以这种方式。 这好比告诉自己的大姨姐,你的未婚夫在外面偷腥了! 高洁的住处离幼莹的不远,大约转了三个弯便到了。 高幼莹站在了门前,哐哐敲门,嘴里喊着:“阿姐,我有事找你!” 易乐的心也砰砰直跳,不知道开门之后,又会是怎么一番景象。 门徐徐的打开了,高洁笔直的站在了门口,面带微笑的说道:“幼莹,你怎么来了?” 易乐这时注意到,高洁和高幼莹虽然是亲生姐妹,但长相却不怎么相同。 高洁的额头比较宽大,颧骨也比高幼莹的要高上几分,身材也丰腴了不少,整体看起来,确实是个美女。 “难怪李渊会动心!” 易乐想起当日李渊的要求,说什么只有高洁的身份才能和自己相配,现在看起来,明明是瞧上人家姑娘的美貌了。 “阿姐!你可不能嫁给杨勇!”高幼莹开门见山的说道:“他不是一个好人!” 高洁紧张的探望着四周,见两人身后没人之后,一把将高幼莹拉进了屋里,关上房门说道:“你说什么呢!我哪里要嫁给杨勇!” 面对抵赖的高洁,高幼莹也不惜捅破这层窗户纸了,“阿姐!我夫君在浣花坊看见杨勇了!他没成亲都是这样的人,成亲之后,岂有你的好日子过?” 易乐尴尬的看着自己的大姨姐,木楞的点了点头。 没想到高洁在听了高幼莹的控诉之后,刚刚还面带笑意的脸一下子就黑了,她反问着高幼莹,“你的夫君也在浣花坊,不好好管管,反而来我这里诬陷阿糜,究竟是什么意思?” 第063章 王八不说话 高幼莹在听到高洁的责问之后,脸色十分的不好看。 本想来好心提醒姐姐的她,却没有达到预先的效果,反而惹了一身骚。 两姐妹还是有共通点,两张脸上的愤怒都如出一辙,好像都触碰到了对方的禁区。 “阿姐,我好心来提醒你,为何你要恶语相向?”高幼莹显然不服气,她气得整个人都抖了起来,瞠目道:“我夫君是去浣花坊,但他告诉我,他什么都没有做过!” “呵!”高洁冷冷的笑了起来,她蔑视着易乐,反问道:“那是个什么地方,我们都心知肚明。猫尚且没有不偷腥的道理,既然去了,就肯定发生了什么!我的傻妹妹啊!你怎么能相信他的话?” 大姨姐和小姨子可以说是两种特别的关系,虽然两者的岁数差距不大,但待遇却天差地别。 只见过小姨子照顾姐夫的,却没有听闻大姨姐喜欢妹夫的。 易乐在面对高洁的呛声时,一向隐忍的他也按奈不住心中的火气。 但文明人总有文明人的出气方式,易乐好歹也受过高等教育,面对如此的无知妇人,他不慌不忙的开口说道:“阿姐,你这话就欠缺了点道理了。” 高洁疑惑的看着易乐,心想道:“小小赘婿也有自己的想法?你能踏进我高家的大门,还不是因为我妹妹瞎了眼睛?” “哦?易郎君有什么高见?”高洁轻蔑的说着。 易乐笑了笑,面对这样的冷嘲热讽,他原来就已经经历过不少,早已习以为常。 “阿姐说我去浣花坊就一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易乐顿了顿,“那西市里面卖刀的,岂不都是杀人凶手?” “你这是强词夺理!”高洁气得脸都绿了,她没有想到平日看起来不做声的易乐,会来这里跟自己讲这些弯弯道道,她指着易乐的鼻子骂道:“你这厮好生无礼!不仅污蔑阿糜,而且还将我与西市的黒服同日而语!” “阿姐!”高幼莹焦急的说道:“夫君不是这个意思!我们两人也是为了你好,你怎么不听呢!” “呵!”高洁冷笑了一声,叉腰道:“我看你就是后悔了!当初全家人反对你嫁给这位黒服之人,你偏不听。如今看着我有了好的归宿,就来挑拨离间!幼莹,我们两可是一同长大的亲姐妹,你为何要如此对我!” 手背是高洁,手心是易乐,高幼莹瞬间觉得自己里外不是人。 “阿姐,我们今日前来并没有别的意思。”高幼莹的眼里噙着泪花,面对高洁难听的话语,她还是保持着一位做妹妹的应有本分,“你不信也罢,浣花坊的事情,我高净今后绝口不提。但我想要你知道,我嫁给易乐,是我自己的选择,而他也是一名有能力的人,我相信他能给我一个幸福的生活。” “呵?就凭他?”高洁瞄了瞄易乐的反应,满不在乎的说道:“就凭他在西市里面那间早就垮掉的果子行?当初我真不该将黑棍买来给你吃!也就不会促成这段孽缘了!” “什么?”高幼莹惊恐的看着易乐,诘问道:“夫君的果子行垮掉了?” 易乐没有将果子行的事情告诉高幼莹,怕的就是她会担心,他牵起了高幼莹的手,“果子行确实被雪压垮了,不过我已经想到了办法,你不用担心。” “哈哈哈,真是千古奇谈!雪能压垮房屋?”高洁叉腰大笑了起来,“妹妹,你看看这个男人,他的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易乐现在对自己大姨姐的印象算是彻彻底底的打上了憎恨的标签,他甚至庆幸李渊没有娶这样一位小肚鸡肠的女人。 高幼莹到是没有听从高洁的挑拨,她的心里百分百信任易乐,“夫君,这件事情你应该早点跟我讲讲,我也好想想办法。” “本来就是小事一桩,用不着让你伤神,”易乐宠溺的说道:“你只需在家好好待着,我能养你。” “哟!别在我的面前惺惺作态!”高洁白了易乐一眼,“易郎君,不!易乐,你要明白,你今日能衣食无忧,全靠高家的大树。吃穿用度全是我们高家给你的!我劝你乖乖的守在我妹妹的身边,保证你高床软枕,但若是有什么出格的事情,就别怪我高家不念及旧情,将你扫地出门!” 高洁的话瞬间让易乐的地位变成了吃软饭的小白脸,虽然易乐的肤色确实有些白皙,但赘婿和吃软饭之间还是有着很大的区别。 易乐的后槽牙都恨得牙痒痒,很想好好教育教育这位说话带刺的大姨姐。 但他忍住了冲动,高洁说的没有错,自己现在无钱无势,若是翻脸了,不管是自己还是高幼莹,往后在高府里面的日子也不好过了。 易乐又想起了阿阇犁的劝告,越发觉得这位僧人真是明白了大彻大悟的大道理。 忍一时风平浪静,等有了实力,翅膀硬了,就反了他喵的! “阿姐说得是!”易乐强忍着心中的愤怒,好不容易从牙缝里面挤出了这几个字,但他也不想就这么服输,于是说道:“我易乐是没有多大的本事,但好歹是一心一意对幼莹。希望阿姐也能找到一个一心一意对你的人,或许那人不会去浣花坊,但保不齐这长安城里不会出现什么浣草坊、浣树坊。” 说完,易乐就拉着高幼莹的手准备离开,而高洁则被易乐最后的话气得直哆嗦。 她指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骂道:“易乐!你最好不要来求我们高家!否则,就依你今日之言,我绝对不会让阿耶来袒护你!” 已经一只脚踏出房门的易乐停了下来,他的目光从来没有如此的冷峻过,牵着高幼莹的手也加重了几分气力。 高幼莹的手被握得生疼,她注意到了易乐的表情变化,面露惊恐之色,小声的嘀咕着:“夫君......” 易乐连头也没回,对着空气说道:“幼莹,我们回去看看铁甲将军醒了没有,起码,王八不会说话。” 第064章 打算 “夫君,你的眼神好吓人。” 一回到房间的高幼莹紧紧的握住了易乐的手,在她的印象里面,从来没有见到易乐如此。 对待老婆不比对待仇人,易乐的眼神温和了起来,他笑着说道:“有多吓人?” “跟目露凶光的贼人差不多。”高幼莹惊愕的说道:“我还以为你要把阿姐......” 易乐苍白的笑了起来,他打趣的说道:“我只是小小赘婿,又能把她如何?况且好男不跟恶女斗,我与她争斗,岂不是丢了大老爷们的脸面?” 高幼莹噗嗤一下笑了,那双月牙儿般的眼睛闪动着灵光,“夫君又开始胡言乱语了,不过听到夫君这样讲,幼莹可算是放心了。阿姐的性子就那样,从小就争强好胜,连三个哥哥都要依着她。说话是难听了,夫君还是不要往心里去。” “我就当听苍蝇嗡嗡嗡了,”易乐满不在乎的说道:“良药苦口,忠言逆耳,阿姐肯定会后悔今日没有听我们两人的。” 高幼莹还以为易乐是在说气话,就算杨勇再不济,阿姐嫁给他,也是随国公长子的正妻,这等荣耀,是多少长安女子都梦寐以求的。 “好了!好了!”高幼莹连忙扯开话题,她不想让高洁的事情影响她和易乐之间的感情,“夫君既然说没有在浣花坊做什么,那也要答应幼莹,以后不准去了!” “就算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我也不进那扇门!”易乐斩钉截铁的保证着:“男儿说话算话,况且里面也没有什么好玩的。” 人类,自然逃不过“真香”的定理,易乐现在的信誓旦旦,说不定,哪天就不听使唤的又去了。 “好!”高幼莹也点着头,“幼莹相信夫君!不过,幼莹现在还有一件事,很担心。” “何事?”易乐其实已经猜出了大概,多半与果子行有关。 高幼莹的笑脸变得踌躇,她揪心的说道:“如今夫君的果子行断了营生,阿耶每月给我们的月钱虽然足够温饱,但幼莹毕竟已经成家,再开口向阿耶多要,也不是个道理。幼莹的脸皮薄,不愿意开口。” 自己的老婆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易乐的脸面算是彻底挂不住了。 男人应该有所担当,先不说要自己的老婆大富大贵,衣食无忧,但生活最起码的温饱应该扛在自己的肩上。 吃娘家的饭,睡娘家的房,用娘家的东西,这是一位赘婿的权利,但易乐不愿意一辈子都寄宿在高家的屋檐之下,他想要一个真正意义上,属于他和高幼莹两人的家。 人出生的身份不是自己所能决定,但今后的路,却是靠自己的双手打拼出来的。 “娘子放心,我其实已经有打算了。”易乐深情的说道:“我与宇文恺谈过,果子行要等到开春之后再进行修缮,我准备将屠行顶下来,重新营生。” 高幼莹的眉头皱着,一听到易乐要顶下屠行,她似乎不满意,“夫君岂不是要日日与腥膻鲜血为伴?” “非也,我准备将屠行改变一下,卖飘雪,你看如何?”易乐想起第一次见老丈人时,高幼莹对屠行的意见,就知道这个小妮子受不了自己的丈夫是一位双手沾满鲜血的屠夫。 况且易乐也不是一个能杀羊肢解的人,飘雪虽轻,但也承载着易乐的梦想。 “卖飘雪?”高幼莹狐疑了起来,随后她站起了身,从柜子里报出了钱盒,放在了桌上,“夫君,这些是幼莹近几年存下的钱帛。做飘雪,要用到菽。光靠每月分发到我们房上的肯定不够,郎君可以用这些钱去西市买一些。” 若得此妻,夫复何求。 高幼莹在听到易乐的打算之后,想也没想就倾其所有,愿意资助。 易乐看着那小小的钱盒里为数不多的布泉,心里充满了感慨。 若不是山洞的奇遇,让易乐得到了数之不尽的菽,恐怕眼下也只有用高幼莹的存款了。 但现在所有的材料都已经准备妥当,易乐也不想动用高幼莹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钱。 “娘子还是收好吧,”易乐自信的说道:“我已经拿回了两袋,相信可以帮助我们赚到买菽的钱。” “夫君哪来的钱财?”高幼莹狐疑道。 “阿耶给的啊!”易乐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道:“阿耶给钱让我和宇文恺去找个好地方,没想到他带我去了浣花坊。本以为钱帛不够,但最后是杨勇付的钱。” 高幼莹将信将疑的点着头,随后合上了木盒的盖子,小声的嘀咕着:“原来如此。那这些钱先存着,若是夫君又需要,幼莹再拿出来。” 易乐长舒了一口气,幸好自己将钱放在了蔡馨的身上,不然这个谎言可真圆不了了。 “夫君,卖飘雪真能赚到钱吗?”高幼莹还是不放心,她紧接着问道:“飘雪虽然可口,但其他人并没有尝过,况且酢也价格不菲,夫君准备卖多少钱一碗?” 易乐惊叹的看着高幼莹,打趣的说道:“没想到我的娘子还有经商的头脑!你说的没错,菽和酢是飘雪最大的成本,刨去人工费不谈,这两样东西都决定了飘雪的价格。” “何为人工费?”高幼莹诘问道。 易乐扣了扣头,解释道:“飘雪要人来做,人做就要给工钱,这就是人工费。” “让小缘来做啊!”高幼莹不解的说道:“小缘不是会吗?日后等小馨的脚伤好了,也可以让小缘教教她呀!” 易乐恍然大悟,自己身处这个时代,有两名丫鬟使唤,的确是最方便的。 “娘子为何如此聪明!”易乐真心的笑了起来,“我都没有想到!” 高幼莹骄傲的扬起了下巴,沾沾自喜道:“幼莹可聪明了!只不过是夫君没有发现而已!如今有了夫君带回来的菽,小五送来的酢,还有小缘帮忙,飘雪一定可以做出来!” “没错!”易乐也满怀信心的说道:“我一定会用飘雪给我们两人带来好的日子!娘子就等着那一天,天天都能吃上羊排!” “幼莹就真等着!”高幼莹激动的抱住了易乐,“幼莹觉得不会像阿姐所说的瞎了眼,幼莹也绝对没有看错郎君!” 易乐挑着高幼莹的下巴,深情的凝望着,四目对视,真诚道:“不止没瞎,你的眼睛里还有着星星。” PS:元宵节快乐鸭~ 第065章 天书 “夫君又来说这些甜言蜜语!”高幼莹含羞的推开了易乐,脸红到了耳根。 易乐的眼里也放着光,结婚这么久了,是该干点正事了。 “那个......娘子......今晚那个吗?”易乐猛咽着口水,等着高幼莹的回答。 “那个是哪个啊!”高幼莹当然明白易乐说的是什么,但女孩子家还是有所矜持,她的脸更红了,甚至发烫。 易乐连忙双手拖住高幼莹发烫的脸,挑眉道:“那个就是那个啊!” 高幼莹极其灵活的挣脱了易乐的捧脸杀,又将头扭到了一旁,害羞的说着:“夫君不是受伤了吗?需要好好静养,不能太过激烈。若是留下了病根,幼莹以后怎么办?” 易乐连连摇头,争辩道:“我伤的只是大头啊!其他的零件好得不得了!没关系的!” 高幼莹还是担心易乐的伤势,她转过了身,含情脉脉的看着他,杏口微张,“夫君都说胡话了,我看是要好好休息。等夫君的伤势好了,幼莹再来伺候夫君。” 高挂免战牌的高幼莹彻底断了易乐心中的邪火,易乐也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样,整个人都无精打采。 “夫君生气了?”高幼莹凑到了易乐的耳边,轻声说道:“幼莹还不是为了夫君的身体着想。” 水灵灵的大眼睛又望向了易乐,易乐见美人如此模样,再生气,也消了。 他握住了那双柔软的手,面带笑意的说道:“我怎么会生幼莹的气呢?来日方长,日后多的是机会!” 高幼莹笑了起来,她接着前面的问题问道:“夫君的飘雪行准备多久开张?” “我明日先找了宇文恺来吧!”易乐长叹了一口气,他不急不忙的说道:“店铺的顶让要他同意才行,虽然我们两人已经说得差不多了,但还是要见到文书才保险。” “宇文恺这人,幼莹虽然不喜欢,但若是能帮助到夫君,我们也不能失了礼节。”高幼莹沉思道:“要好好谢谢他才行。” 礼尚往来自古都有,况且宇文恺帮了易乐这么大一个忙,要去送礼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夫君想好送什么了吗?”高幼莹眨着眼问道。 送礼可不是易乐的强项,原来也多半是什么红包之内的,但现在,毕竟对面是宇文恺,也不缺钱,送钱反而俗气了不少。 “娘子可有什么建议吗?”易乐询问着。 古灵精怪的高幼莹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踱步,过了一小会儿,她反问着易乐,“我与宇文恺不熟落,夫君可知道他喜欢什么吗?” “他喜欢......”易乐也只和宇文恺相处了几次,对于他的喜好可真没有什么研究。 沉默了半晌,易乐一拍脑门儿,惊呼道:“规范!” 易乐想起给宇文恺讲解雪荷载的时候,宇文恺那种求知若渴的眼神,就知道送他一些现代的建筑技术,肯定比钱来得实在。 “娘子,快去拿笔纸!”易乐兴奋的说道:“这个礼物宇文恺肯定喜欢!” 高幼莹还没有明白易乐口中的规范究竟是何物,但还是按照易乐的要求去找来了纸笔,放在了桌上。 “夫君,规范又是什么?”高幼莹坐在了一旁,好奇的问着易乐。 易乐此刻自信心膨胀,他提笔准备挥毫泼墨般的写下自己脑海中尚且记得的行规,“规范就是一些条条框框,跟律令差不多。” 高幼莹似懂非懂的点着头,双眼注视着纸面,想要看看易乐究竟要写些什么。 易乐屏气凝神,郑重其事的落笔。 可晕开的笔墨在干净的白纸上面像是一团浆糊,易乐尴尬了,上次给宇文恺讲解的时候只写了一些阿拉伯数字和英文字母,可要提笔写下这些规规矩矩的方块字,他实在不是个行家。 高幼莹眨着眼,她歪头打趣道:“夫君不会写字?” 易乐更尴尬了,明明会写字的他如今也成了一位不识横平竖直的文盲,但转头一想,自己所知的也是简体字,跟这个时代也不同。 到时候拿着一篇简体字的规范送给宇文恺,恐怕他也会感到诧异。 “识字不多。”易乐嘿嘿的笑了起来,他追问道:“娘子懂笔墨之事吗?” 高幼莹骄傲的抬起了头,她得意的说道:“幼莹自幼便跟着哥哥们读书认字,若不是一介女儿身,幼莹肯定能当上大官!” “哟!娘子这么聪明?”易乐连忙将笔交给了高幼莹,恭恭敬敬的站在了一旁,殷切的说道:“那娘子代我书写吧?” “写什么?”高幼莹眨巴着眼睛,好奇的看着易乐。 易乐从容道:“我说一句,娘子写一句。” 高幼莹坐得笔直,微微的点着头,“好,夫君说慢一些。” 易乐并不是要将规范完完整整的背出来,毕竟他不是超能力者,多如牛毛的规范光靠记忆,显然是不够的。 他所说的只是一些常见的情况,也是原来在工地上经常遇到的一些事情。 “地基基础,提高地基强度,改变其变形性质,或渗透性质而采取的技术措施。”易乐一板一眼的说着。 说完之后,易乐也看着高幼莹,没想到她真的没有夸大其词,一手秀丽的字体跃然于纸上,看样子还有模有样。 “娘子的字真漂亮!比起我的蚂蚁字,确实算得上书法大家!”易乐不免赞叹道。 高幼莹还在回忆易乐刚刚所说的绕口的规范,面对这样的吹捧,她显然更注意眼下的事情。 “夫君莫打岔!幼莹都不记得了!”高幼莹嘟着嘴,放下了手中的笔,埋怨道:“这些究竟是什么东西?写起来怪怪的,既不像诗,也不像曲,干瘪无味,还绕口!” “哈哈哈!” 易乐叉腰笑了起来,高幼莹说的没错,当初自己读书的时候就是被这些平白无奇的文字拦住了不少的去路,每个字拎出来都认识,但合在一起,却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懂的天书。 “娘子莫急,我们的时间还有很多。”易乐安慰着高幼莹,摸头道:“刚刚写到哪里了?我一个字一个字的念给你听,你慢慢写,别慌。” 第066章 办证 翌日一早,易乐便早早的起了床。 昨夜让高幼莹写规范花费了不少的时间,最后,一卷由地基、边坡及规划组成的古代版规划大全终于大功告成。 细细数来,足有一百来条。 易乐重来没有觉得记忆是这么痛苦的事情,他几乎倾囊相授,脑海里能想到的东西都一五一十的写了出来。 等易乐盥洗完毕,一开门,便看到了蔡馨直挺挺的站在了门口。 蔡馨已经换上了婢女的装束,头发也盘了起来,只不过脸上的伤还是格外的瞩目。 “少郎君,今日有何吩咐?”蔡馨细声问道。 易乐展齿一笑,对于蔡馨身份的转变,易乐的心里异常的高兴,起码为她谋得了一处能遮风挡雨,温饱无忧的好去处。 “没什么事,我要出去。等娘子醒了,你伺候她便可。”易乐说话,拔腿就要走。 可蔡馨却叫住了他,怯生道:“要不婢还是跟着少郎君吧,也好在路上打点打点,少娘子她......” 其实易乐大可叫蔡馨一起,不过此行的目的却是去找宇文恺,想起在浣花坊中的情形,易乐还是不放心让两人见面。 宇文恺是暗地里帮助蔡馨脱身的人,但不知道这位倔强的小娘子又没有注意到他的良苦用心,若是见面之后,引起争端,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不用了,我就在城里。”易乐回头望了望还在熟睡的高幼莹,小声的说道:“幼莹没什么怪脾气,你不用担心。拿不准的,多问问小缘,她是从小就跟着幼莹的。” 蔡馨无奈的点着头,声音比蚊子还小,“婢这就去找小缘姐。” 好不容易打发了蔡馨,易乐的办证之旅才算是真正开始。 他一手拿着书卷,一面疾步朝司市署走去。 现在,易乐就只剩跟时间赛跑,一切的材料人员都准备妥当,宇文恺越早帮自己完成屠行经营范围的转换,自己的商业大计也会进一步的加快。 等易乐来到司市署大门口的时候,他刻意的整理了衣冠,心想道:“也不知道宇文恺昨日和杨勇喝得如何了,不知道来了没有。” 但既然来了,就只有硬着头皮进去瞧瞧。 易乐虎虎生风的走进了司市署的大门,直奔上次和宇文恺教学的房间,希望能见到宇文恺本人。 等走近了一听,易乐发现原来还有人比自己来得更早。 轻声的谈话正在房间中进行,站在门口偷听的易乐差点没傻眼。 比他来得还早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大姨姐——高洁。 “郡公,我说的事情,你考虑的如何了?”高洁冷声问道。 “这件事恐怕我做不了主,”宇文恺婉言拒绝着:“无凭无据,怎么能封了易郎君的果子行呢?” 易乐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高洁竟然是为了这件事情而来,看样子昨天的呛声确实是让高洁怒火中烧,非要断了易乐的营生不可。 “你与阿糜是多年的朋友,看在这个情分上,郡公都不愿意帮忙?”高洁诘问道:“未必易乐那小忘八端给了郡公什么好处?我高洁可以双倍给予。” “高娘子误会了,我与易郎君君子之交,从未收受过易郎君任何好处,而我与杨郎君也是多年的知交,我相信他也不会赞成高娘子如此作为。” “好!”高洁冷声道:“那我就问一句,凭着我父亲的颜面,我高洁算求郡公,此事能办否?” “高司录每日日理万机,政务缠身,实在是我辈的楷模。”宇文恺不卑不亢的说道:“我想他也不会同意高娘子的做法。” “你!”听语气,高洁算是彻底冒火了,接连搬出了杨勇和高颎,都没有让宇文恺松口,封了易乐的果子行。 “高娘子,高司录虽然受到随国公的重用,但这里却是司市署,我好歹在这里也算是说得上话。”宇文恺厉色道:“若是易郎君真有越距的行为,我宇文恺自然会封了他的果子行,但据我了解,易郎君在西市里并没有过错,要我冤枉一个好人,断了他的营生,我做不出来!” 门外的易乐沾沾自喜,暗想道:“幸好宇文恺是个明白人,不然自己的行当可要被这位难缠的大姨姐给毁了!” 只听见屋内啪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随后又传来了高洁的冷语,“郡公此番拒绝我,高洁算是记在心里了。” “但莫相忘。”宇文恺仍傲气的回着。 易乐赶紧躲到了一侧的柱子后,因为吃了闭门羹的高洁要出来了。 高洁愤怒的打开了房门,连头也没回,气冲冲的便走了。 宇文恺走到了门口,看着高洁的背影,大声的说道:“高娘子慢走。” 等高洁彻底消失在眼前,易乐这才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笑盈盈的看着宇文恺。 宇文恺被突然出现的易乐吓了一跳,随后那张纠结的脸也变得阳光明媚了起来,他打趣的说道:“易郎君可是翩翩君子,为何在柱后偷听而不应门?” 易乐连忙笑道:“大姨姐虎威不敢触,君子也要有求生之道。” “哈哈哈!”宇文恺开怀大笑了起来,他邀请着易乐,“易郎君屋里请,我这司市署今日是沾了什么光,接连有高家人来拜访!” 等易乐走进屋内之后,开门见山道:“我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前来,还要让郡公帮在下办理屠行顶让一事。” 说完,易乐便将写好的卷轴双手呈现在宇文恺的面前,等着他的回应。 宇文恺挑了挑眉,绷脸道:“刚刚还说我们两人是君子之交,没有钱帛的瓜葛,易郎君这就打破了安乐的话语。” 易乐笑了起来,他毫不避讳的回着宇文恺,“君子之交淡如水,我易乐也是贫苦人家,没有贵重字画相送,只能拜托内人写下这一百来条规范,赠予郡公。还望郡公不嫌粗鄙,笑纳之。” 宇文恺一听是规范,刚刚还绷着的脸瞬间笑开了花,他双手拖住了易乐的卷轴,“易郎君此番盛情犹如泰山之重,此物胜过钱帛万千,正是安乐日思夜想之物!” 第067章 取名 送礼送到心坎上比起马屁拍到马腿上,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易乐在高幼莹的建议下,送给了宇文恺规范卷轴,这样一来,两人的情谊又加深了不少。 宇文恺欣喜若狂的打开了卷轴,上面规整的字迹让这位郡公都赞叹不已,“想不到高司录的两位掌上明珠,一人有火烧平原般的猛烈,而另一人却如同小桥流水般绵柔。” 见字如见人或许正是这个道理,高洁生性莽撞,行事大大咧咧,对于自己想要的一切都不择手段,而高幼莹虽然年岁最小,但她却更像是她的父亲高颎,稳重、不张扬。 “郡公又在说笑了,内人的拙字岂能入了郡公的尊眼。”易乐嘴上虽这么说,但心底里还是保留着属于自己的骄傲,高幼莹真不愧是他的贤内助。 “易郎君过谦了,令正之字有魏晋之风骨,一看就是高司录精心培养出来的。”宇文恺如获至宝,对于手中的卷轴爱不释手。 易乐不好意思的挠着头,他小声的嘀咕了一句,“郡公眼下能办屠行顶让之事了吗?” 宇文恺恍然大悟,他连连笑了起来,“怪安乐!多怪安乐!差点把郎君的正事给忘却了!” 宇文恺收好了卷轴,大步流星的朝书桌走去,随后从一旁的木盒中找到了西市里蔡当家屠行的文书,在易乐的面前烧为灰烬。 “易郎君,安乐这就给你书写顶让的字字据。”宇文恺提笔愣了小一会儿,诘问道:“郎君的行当叫什么名字?” “飘雪行!”易乐探着头,眼巴巴的看着宇文恺的鼻尖,就等着他落笔定音。 宇文恺挑了挑眉,从容道:“上次听闻郎君新行当的名字,就觉得不同寻常。不知道你的飘雪应该归属于哪一类呢?” 这一问,也把易乐难住了。 豆腐脑儿属于什么类别,确实是个难题。 “小吃?”易乐暗想道:“但西市里面也没有小吃这一行当,恐怕宇文恺也不知道小吃是何物。” “郡公,能填饱肚子的应该属于哪一类?”易乐反问道。 “当属粮类或者肉类。”宇文恺如实的回答着。 “飘雪本是用菽做的,属于菽的再次加工,郡公要不就归纳到粮类如何?”易乐满怀期待的说道。 宇文恺放下了笔,沉思片刻,“菽确实属于粮类,要想彻彻底底的将郎君的飘雪分门别类,可不好办。” 易乐见事情又到了瓶颈,也不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他灵机一动,“那如果按照形态来说,飘雪的模样更接近羹状,能不能划为羹类?” 宇文恺也像是得到了灵感,他兴奋的挑着眉,“一箪食,一豆羹,得之则生,弗得则死。我觉得郎君的行当不应该叫飘雪行,而应该唤为菽羹行。” 易乐皱着眉头,虽然豆腐脑儿是菽做的,但毕竟他也吃过小缘所做的菽羹,跟豆腐脑儿完全是两码事情。 “郡公是没有尝过飘雪,其本质上不同于菽羹。到时候招牌挂了出去,发现所卖的并非是菽羹,岂不是挂羊头卖狗肉,平添烦恼吗?” “那郎君的意思是什么?”宇文恺坚守着自己的职业操守,一定要为飘雪找到一个合适的分类,“飘雪确实不能算作一个行当名字。” 易乐现在可是心乱如麻,眼看自己的生意即将起步了,却在手续这一关被卡得半死,若是不能给宇文恺想出一个合适的名头,恐怕这桩生意就要泡汤了。 “郡公,角黍好了。”就在这个时候,仆人站在了门外,手里还端着一盘易乐有些眼熟的东西。 宇文恺探头看了看,随后招呼着易乐,“郎君,我们先用点角黍,名字的事情慢慢想。” 两人坐了下来,易乐这才明白两人口中的角黍是什么。 “这不是粽子吗?”易乐看着眼前牛角状的东西,瞬间想通了,他激动的问道:“郡公,角黍分为哪类?” “冷食。”宇文恺拿起了一个粽子,细心的拨开后放在了餐碟中,推给了易乐。 易乐看着粽子上并没有热气,的确如同宇文恺口中的冷食,他接着说道:“飘雪应该和角黍是一类的,吃一个不饱,吃两碗才够!” “哈哈哈!”宇文恺捧腹大笑了起来,他看着越发有意思的易乐,不免打趣道:“郎君真是冥思苦想,连角黍的主意都打上了!” “这不是没有办法吗?为了生活呀!”易乐倒着苦水,“全家人都准备靠飘雪过日子了,还请郡公高抬贵手,就将飘雪归类到冷食。” “我上次在你果子行面前可看见你的飘雪可是冒着热气呀!”宇文恺意味深长的笑道:“又怎么能归纳到冷食呢?” “但是名字里面有雪啊!郡公想想,雪不是冷的吗?”易乐强词夺理的说道。 “原来郎君是这样分类的!”宇文恺笑得前仰后翻,他强忍着笑泪说道:“我也不为难郎君了,飘雪就如同郎君所言,归纳到冷食吧!” 易乐听后连忙起了身,跑到了书桌前,将纸笔放在了宇文恺的面前,“那就请郡公大笔一挥,也算是让我了却一桩心事!” “你啊你!”宇文恺颇有韵味的指了指易乐,随后还是提笔写下了飘雪行的文书。 “来人,誊抄一份,”宇文恺朝门外呼喊着:“一份留在司市署,一份交给易郎君。” 刚刚来送粽子的下人又忙不迭的跑了进来,恭恭敬敬的取走了宇文恺的文书。 易乐见大功告成,别提有多高兴了,“多谢郡公成全!” 宇文恺挥了挥手,邀请易乐坐下,他不慌不忙的说道:“高府今日来二人,一人砸了我的茶盏,一人动了我的笔墨,可算是欠你们高家的了!” “我代高洁向郡公赔罪了。”易乐大度的说道。 宇文恺摇着头,似乎对于高洁的举动并不是很在意,他拿起了粽子,端详了一会儿,缓缓的说道:“易郎君莫见怪。高洁是高司录的掌上明珠,自然能在我这里撒泼耍横,安乐不会在意。” 易乐还以为宇文恺话里有话,满以为正确的说道:“郡公才是真的过谦了,郡公身份高贵,又岂能和一女子置气呢?” 第068章 困惑 “安乐出身武将世家,其兄长皆为马背上的佼佼者,可安乐不喜欢动刀动枪,就喜欢修建一事。这也让安乐和家兄的关系生疏了些。”宇文恺面带愁容的说道:“高洁仗着高司录的颜面来司市署撒泼,无疑是看安乐碌碌无为,只能管理西市中事。若是安乐也秣马列兵于沙场之上,高洁的气焰怕是没有如此火旺。” 易乐听着宇文恺的肺腑之言,感觉到面前这位大男人也有自己的难处。 男儿建功立业在这个时代格外的重要,若是能领兵打仗也算是人中龙凤,可宇文恺生性如此,又岂能勉强。 “郡公说笑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若是郡公在修建一事上有所建树,为天下苍生修得不倒之屋,也算是大功德!”易乐也是学土木出身,面对有着同样兴趣爱好的宇文恺,自然多了一份理解。 宇文恺笑了起来,他追问着易乐,“三百六十行?东西二市加起来也没有这么多,尚且状元为何物?易郎君怕是昨日又饮酒了吧?” 易乐尴尬的看着宇文恺,本想一舒抱负,没想到却被宇文恺的追问堵住了喉咙。 “是喝了一点点!”易乐连忙岔开了话题,他接着说道:“昨日浣花坊的女子,我以收入府中为婢。” 宇文恺显然对于蔡馨没有兴趣,他面带笑意的看着易乐,“易郎君艳福不浅,家中不仅有令正这样知书达理的贤内助,而且还能带女眷进府,享齐人之福。” “郡公误会了。”易乐连忙辩解着:“我对那女子并没有非分之想,只是觉得她身世可怜,给一片瓦片避雨,施一碗热羹暖肚。” “哈哈哈,谅易郎君也不敢!”宇文恺把易乐逗得一愣一愣的,他打趣道:“高司录若是知道你有邪心,定要好好治治易郎君!” 易乐尴尬的看着宇文恺,想起老丈人那张深不可测的脸,就觉得后背直发凉。 “高司录是正直的人,若不是他与家兄有些不合,安乐一定要入府好好讨教一番。”宇文恺惋惜的说道。 这是易乐想到高幼莹曾经告诉自己,宇文恺的哥哥宇文忻与自己的老丈人高颎势同水火,可宇文恺如今已经把自己当做了知己,自己以后在高府的日子不是更难过? “郡公,在下斗胆问一句,令兄与岳丈究竟有何瓜葛,为何两人会有如此大的分歧?”易乐诘问道。 宇文恺对于宇文忻和高颎的情况也不是很了解,毕竟他与宇文忻的关系不怎么好,光有兄弟名分,吃喝拉撒都在司市署中,连家都没有回。 “不是很清楚,但好像是和随国公有关。”宇文恺如实的说道:“两人都与随国公交情不浅,当然,这些只是安乐的猜想。” 易乐分析着宇文恺的话,结合着高洁两姐妹的举动,大致明白了高洁今日会来找宇文恺封杀自己的果子行。 宇文忻与高颎不合,而宇文恺和宇文忻两兄弟也不对路子,这些都牵涉到同一个人,那就是杨坚。 高洁和杨勇两人暗通款曲,自然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她可以肆无忌惮的来司市署向宇文恺发难。 而高幼莹与几人的接触不如高洁,她仅仅依靠在高府的擦眼观色得到了她自己的结论,并且告诉易乐要远离宇文恺兄弟二人,这一点也没有错。 但高幼莹不知道的就是这盘错综复杂的棋局之中,她只看到了眼前得失,并没有发现解局的关键点。 “也不对啊!”易乐感觉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暗想道:“宇文恺好歹也是郡公,掌管东西二市的市场,虽谈不上惧怕自己的大姨姐,但从他的态度来看,并不是很想和高洁有太多的牵连。” 这个答案,或许只有易乐慢慢的去发掘真相,要是当面问宇文恺,未免会显得唐突了一些。 就在这个时候,刚刚拿文书去誊写的下人走了进来,毕恭毕敬的将两份文书放在了桌上。 易乐的眼睛都要望穿了,他眼巴巴的看着桌上期待已久的营业执照,心中的火焰不免升腾了几分。 宇文恺将两份文书都拿了起来,仔细对照之后,将其中一份交给了易乐,潇洒笑道:“易郎君准备多久开张?到时候安乐好去捧场。” 易乐激动的接过了文书,连手都有些发抖,这可是他在西市里面大展拳脚的通行证,有了宇文恺的帮助,相信自己的豆腐脑儿大业一定会在这片黑暗的土地上大放光彩。 “明日吧!”易乐坚定的说道:“我回去先准备一番,选个好时辰,就将飘雪行开在西市之中。” “这么急?”宇文恺惊呼道:“未必郎君其他的东西都准备妥当了?” 易乐得意的点着头,他毫不遮掩的说道:“万事俱备,就差郡公的这一纸东风!” 宇文恺看着自信满满的易乐,由衷的为他感到了高兴,他接着说道:“难得如此痛快,何不我们找个地方,喝两杯。叫上唐国公、杨家兄弟,我们为明日的开张庆祝庆祝?!” 易乐虽然也想加入这群二代公子的聚会,但毕竟自己身份低微,甚至连钱都还没赚着,要想举杯共饮,恐怕自己的腰包首先要鼓起来。 “郡公,今日我还要多准备准备。”易乐推脱的说道:“等飘雪行顺当了,我再来邀请郡公,一定不醉不休。” 宇文恺憨厚的笑着,他点了点头,“是安乐没有考虑妥当,易郎君的事业为重,理应先忙完了来。” 易乐双手抱拳,他深深的鞠着躬,感激的说道:“也谈不上什么事业,就是糊口的营生,这也多靠了郡公的鼎力相助,才能让在下有这么一次机会。” 宇文恺双手拖住了易乐抱拳的手,他意味深长的说着:“易郎君今日送来旷古奇书,安乐谨记在心,若是有不懂之处,还要易郎君详细解释。” “自然。”易乐直起了腰杆,他客气的说道:“那在下就先告辞了,先去屠行中收拾收拾。” “送郎君。”宇文恺对着一旁的下人说道:“顺道去给郎君搭把手,他一人不容易。” 第069章 自扫门前雪 易乐婉言谢绝了宇文恺的好意,毕竟宇文恺已经帮了他许多,再拾人恩惠,情面上也过意不去。 帮人是情分,不帮是本分。 易乐不想自己亏欠宇文恺太多,仅仅用了一卷卷轴就换来了所谓的营业执照,若是再让他的下人帮忙收拾屠行,可又欠了一个人情。 易乐急匆匆的朝西市走去,他自己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畅快,一心想着自己的商业大计,靠卖豆腐脑儿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 等他到了屠行面前,几日未开张的店铺已经被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雪,雪上除了一些顽皮的小鸟留下的足迹,并没有人来过的痕迹。 易乐双手叉腰,打量着属于自己的屠行,像是看见了万里江山,自己的事业即将腾飞。 “诶!这不是易郎君吗?”对面蜜行的当家走了过来,他与屠行的蔡当家相对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见蔡当家关门这么久的,“你怎么来了?果子行弄好了吗?” 易乐看着这位曾经买了自己甘蔗的人,脸上也抑制不住喜悦,他开心的说道:“果子行要等到来年春天再弄了,如今我可是你的对门,以后要多担待了。” 蜜行当家疑惑的看着得意洋洋的易乐,狐疑道:“易郎君是要顶让了蔡当家的屠行?” 既然来了,就要有完全的准备,易乐拿出了司市署新鲜出炉的文书,在蜜行当家的面前晃了晃,“蔡当家临时有事离开长安了,而我的果子行又被大雪掩埋。司市署也要吃饭的呀!所以我就去顶让了。” 蜜行当家看着盖着大红印的文书,长叹了一口气,他惋惜的说道:“近两日蔡当家没有来,我还特意去他家里找了找,还以为他是生病了,没想到居然是逃离长安了。唉!赌钱害人啊!” 易乐挑了挑眉,他依瓢画葫芦的模仿着蜜行当家的口气,“是啊!本来好好的一个家庭,居然落得了如此田地。也是可惜啊!” “诶!蔡当家的儿女也跟着走了吗?”蜜行当家追问道:“我昨天去他家里的时候发现空无一人,而且换洗的衣物还没拿走。” 易乐无助的摇着头,他背着手,在蜜行当家的面前表演出了精湛的演技,“当家的有所不知,蔡当家的儿女都被浣花坊的抓走了,我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她的女儿救了出来。现在她在我府上当婢女,可惜了那个小娃娃,下手太狠,一命呜呼了。” 蜜行当家惊愕的看着易乐,对于这样的结果,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惊呼道:“浣花坊?就是城西那处大门紧闭的地方吗?” “当家的也知道?” “这长安城里谁人不知啊!都说里面风情万种,美女如云,奢华无比,易郎君现在身份不同了,算是开了眼界,像我这样的黒服之人,想进还不让进呢!”蜜行当家羡慕的说道。 易乐尴尬的笑了笑,暗想道:“美女到是没有见到很多,不过处处确实是用心布置。” “当家的又开玩笑了!”易乐打着马虎眼,“人云亦云而已,越是没见着的东西,越是充满好奇。我起初也和当家的一个想法,但真进去之后,却发现也不顾平平无奇。” 蜜行当家撇着嘴,还以为是易乐在吹牛,酸不溜秋的说道:“易郎君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如今是高府的乘龙快婿,自然看不上这些地方,可我不一样啊,除了我家里的娘子,还没有仔细瞧过其他人呢!” “当家的日日开店,来往这么多人,哪会没有瞧见漂亮的娘子呢!”易乐知道蜜行当家的意思,但还是装傻的说道。 “来买蜜的又有多少入眼货啊!”蜜行当家抖了抖暗光的黒服,“这几年也找了点钱,若是真有对眼的,早就纳进府中了!” “哟呵!当家的今年贵庚?”易乐觉得眼前人越发的有趣,像是在家里饱受摧残,好不容易出来透气的模样。 蜜行当家挺直了腰板儿,伸出了五根手指在易乐的面前晃了晃,骄傲的说道:“五十有三!” “那您老可真是老当益壮啊!”易乐笑了起来,随后拿起了一旁的扫帚,开始自扫门前雪。 蜜行当家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个劲儿的说道:“虚岁而已!实际上我健壮得很!你看我平日里进货,连人都没有顾,都是亲力亲为的!” 易乐现在才知道为什么西市里面有这么多家蜜行,唯独他的生意最好了,原因就是聊天有亲和力,“那当家的实岁又是多少啊!” 蜜行当家握住了易乐的扫帚,小声的说道:“易郎君可能告诉别人,今年老夫五十五了!” 易乐差点没有把扫帚掉到地上,他打量着这位年过半百的人,根本看不出有五十五岁的模样,“今日真是大开眼界,从来没有见过虚岁比实岁还小的!当家的,真乃神人也!” “混口饭吃不容易啊!”蜜行当家感叹道:“对了,易郎君多久开张啊!如今我两也成了对门对户,我定要朝贺一番啊!” “明日吧!”易乐毫不避讳的说道:“等我把这些收拾好,大致就可以开张了!” 跟周围的商贩搞好关系何乐而不为,再者,蜜行也不算自己的竞争对手,说不定还能送给自己几斤蜜糖,又可以给豆腐脑儿的成本降低不少了。 “那我明日就等着易郎君!”蜜行当家拍着胸脯说道:“我多送点蜜给郎君!也算博个好彩头!” 此话正中易乐的下怀,“那就多谢当家的了!”易乐好不推辞的说道:“明日也来行里喝点东西,暖暖身子!” “好!不过,在下年龄的事情,一定要保密哟!”蜜行当家怪笑道。 “知道了,五十三。”易乐也笑了起来,“正值壮年!” 蜜行当家满意的回到了蜜行,易乐这才有功夫打扫起自己的店铺来,他清点着里面的东西,除了宰羊的工具之外,还有一块硕大的案板,底下还有一个小炭炉,应该是原来烧毛所用。 “这里摆上碗,炉上热着豆腐脑儿,调料放在右边。”易乐详细的规划着,可就在这个时候,鼓声响了起来,易乐一拍脑门,“糟了!还要去见李菀菀啊!” 第070章 失落 李菀菀现在可是易乐的材料供应商,若是没有了她的帮助,易乐的豆腐脑儿大业也只能成为空谈。 况且这还是易乐第一次前去城外取菽,若是耽搁了时辰,恐怕李菀菀会对易乐的印象大打折扣。 第一印象永远是最重要的,不论是求职应聘,还是相亲见人,一个好的印象往往会为自己加分不少。 易乐从来都没有如此匆忙过,他扔下了手中的扫帚,对着对门的蜜行当家大声的吼了一句,“当家的,我先走了!明日再见!” 蜜行当家还在整理着店铺内的东西,一看到易乐一溜烟儿的跑向城外,刚刚还答应要送蜜给易乐的当家好像又有些后悔了。 “后生就是后生,枉我如此看中你!”说完,蜜行当家就从一旁的斗中倒出了一半的蔗糖,看向了空无一人的屠行,不住的摇头,感叹道:“都是高府的女婿了,看来做买卖无非就是打发时间。还是只给一半的蜜吧,也算是省钱了。” 易乐拿出了长跑的架势,连读书时都没有如此奋进的他,现在竟然为了两袋菽而在冬日里大汗淋漓。 或许这就是生活,逼得你不得不硬着头皮的走下去。 当易乐来到和李菀菀约定的地点时,他已经累瘫在了地上,身体格外的火热,而衣服之外的世界又如此的冰冷,像是遭受着冰火两重天的夹击。 易乐躺在地上喘着粗气,白色的雾气在空气中凝结,双眼都涣散的他还打算着,等会还要跑回高府,到时候又是一场毅力和耐力的考验。 冷风在山头呼呼的吹着,易乐感觉到身体的温度开始下降,被汗水打湿的后背像是贴在了一块冻冰了的铁上一样,一连打了几个喷嚏。 易乐连忙站了起来,若是再这样下去,非感冒了不可,那他和高幼莹的人生大事岂不是又要推迟了? 一想到这里,易乐赶紧解开了腰带,要想透透气,不能如此下去。 “易郎君?”离易乐不远处传来了李菀菀的声音,她手里拎着说好的菽,远远的看见易乐正在宽衣解带,场面一度尴尬。 易乐在听到李菀菀的来了之后,将解到一半的腰带又扣上,擦着脸上早已被冷风吹凉的汗水,笑盈盈的扭头看了过去,“你来了呀?” 易乐的目光全都注意到了李菀菀手中的菽上,这可是易乐的摇钱树,加上上次的两袋,如今拥有三袋菽的易乐也算是半个土财主了。 李菀菀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在离易乐还有三五步距离的时候停下了脚步,将菽放在了地上,小声问道:“郎君想到办法带我进城了吗?” 这一问可让易乐伤透了脑筋,这些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早就忘记这件事情了,如今李菀菀重新提起,易乐才想起他当日拍着胸脯承诺的誓言。 男人不能食言,易乐既然答应了李菀菀,就一定会将她带入那座心神向往的长安城中,不过不是在这个时候。 “那个......现在时机还没到。”易乐上前了两步,准备说明情况,而李菀菀看着易乐靠近,立马警惕的后退了三步。 “我还没有想到办法。”易乐停住了脚步,如实的说道:“不过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完成的。” 李菀菀点着头,她也明白自己要进入长安城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特别是以现在这种身份。 她甚至有些憎恨自己的母亲李祖娥,既然给她剃度了,为何又不让她信佛,天天穿着尼姑的衣服,连经文也没有瞧上一篇。 “那我就等着郎君,”李菀菀有些失落的说道:“希望郎君不要食言。” “不会。”易乐坚定的说道:“拿了你的菽,就肯定要办事的。” 李菀菀没有回答易乐的话,她转身准备下山,易乐拿起了地上的菽,估摸着重量也和前面两袋差不了多少。 “诶!等等!”易乐叫住了远行的李菀菀,“我有一个疑惑!” 李菀菀停住了脚步,但是没有回头,“何事?” “你每日给我菽,被你阿娘发现了怎么办?”易乐不想失去这稳定货源,但又怕李祖娥那个怪脾气责怪李菀菀。 “郎君放心,阿娘不清楚洞内藏有多少菽,她每日都和青灯为伴,不会记挂这些身外物。”李菀菀说完就走了,留下山头上的易乐,在寒风中凌乱。 “这又是几个意思?”易乐自言自语的说道:“我们好歹也是共同干了坏事的人,为何今日又冷眉冷眼的了?” 干十件好事,不如一起干一件坏事,易乐本以为自己和李菀菀已经熟悉了,算是拴在同一条绳上的蚂蚱,可今天看来,事情并非自己所想。 “跟她娘真是一个德行。”易乐将菽扛在了肩头,回首眺望来时的路,长叹了一口气,“多来几次,我怕是要成为肌肉男了!” 抱怨归抱怨,易乐在又获得一袋菽的情况下,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想起明日就要开张,易乐的嘴角就止不住的上扬,一想到还在家中等着自己的高幼莹,上扬的嘴角彻底的咧开了,脚步也轻盈了不少。 天边的红日逐渐落下,易乐哼着小曲儿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胸前红花映彩霞,愉快的歌声满天飞~” 等易乐回到高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府内还是黑灯瞎火的,似乎永远见不到其他人。 易乐兴致匆匆的来到了自己的房前,看着屋内的烛火,身体上的寒冷瞬间被吹散了,易乐感觉到精神百倍。 “娘子,我回来了!”易乐轻快的推开了门,一眼便看见高幼莹正为自己熬制着巢元方所给的汤药。 易乐将菽放在了一旁,走到了高幼莹的身边,关切的说道:“娘子还会煎药吗?这种事情交给小缘和小馨就好了呀!” 高幼莹的眼睛笑成了月牙,她耐心的说着:“幼莹亲自给夫君煎药不好吗?幼莹煎出的药肯定不苦。” “我又不是小女孩,从来不怕苦!”易乐又在高幼莹的身边献着殷勤,“只要是娘子熬的,再苦,我都不眨眼!” 第071章 开业准备 高幼莹对于易乐的糖衣炮弹从来都没有抵抗力,她连忙盛出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来到了易乐的身边。 微微上翘的兰花指拿着汤匙,口吐幽兰之间,吹散着汤药的热气。 细心的高幼莹还用自己的嘴唇试了试温度,在确定不烫口之后,将汤匙递到了易乐的嘴边,呢喃道:“夫君,喝药了。” 易乐猛咽着口水,但却感觉似乎这样的场景有些不对劲。 “恩?”高幼莹见易乐半天没有张嘴,眼神也放空了,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连声道:“夫君不是说再苦也喝得下去吗?为何迟疑了?” 易乐这才回过神来,他一口含住了汤匙,硬着头皮咽了下去。 高幼莹如同哄小孩一般哄着易乐,一边还继续喂着药,“吃完药,就可以吃石蜜了。这是幼莹小时候阿娘告诉我的。” 易乐笑了起来,他打趣的说道:“我可是男子汉,怎么能和你一样!” “那幼莹喝药的时候,也没有迟疑!”高幼莹不依不饶的说道,似乎觉得自己在这件事情上比易乐勇敢上不少。 “我就是肚子饿了。”易乐这句是真实话,跑了这么久,就在宇文恺的司市署里面吃了两口粽子,就算是铁打的胃也受不了,“只要吃饱了,让我喝三碗都行!” 高幼莹噗嗤笑了出来,她笑中带泪的说道:“从来没有人喝三碗药的,餐食小缘已经在准备了,等一会儿就会送过来。” 话音刚落,小缘便出现在了门口,身后还跟着蔡馨。 “少郎君,少娘子,餐食好了!”小缘高兴的走了进来,盘中放着两三样精致的小菜,“这可是小馨的手艺!你们快尝尝!” “婢只会做这些农家小菜,不知道合不合少郎君和少娘子的胃口。”蔡馨显得很紧张,像是面临大考一般。 可眼前的易乐并不是什么名厨评委,在看到蔡馨的菜式之后,就知道这个小丫头一定是费了很多心神来准备。 看似普通的胡饼上居然浅浅的出现了花边,像是模子刻画上去的,每一个胡饼的大小都几乎一模一样。 “看着就不错!”易乐赞叹道:“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精致的胡饼。” “那少郎君的意思是婢的手艺比不上小馨吗?”小缘面带笑意的问道。 “小缘姐,我......”蔡馨刚刚入府,难免谨慎了一些,想要处处逢缘,丝毫没觉得小缘是在跟她开玩笑。 高幼莹放下了手中的汤碗,恨了小缘一眼,装作严肃的说道:“你这张嘴就是我惯的!你看看把小馨吓成什么样子了!” 小缘俏皮的吐着舌头,随后挽住了蔡馨的手臂,“婢就是想知道小馨的手艺究竟如何,没有别的意思。” “好不好试过不就知道了吗?”易乐招呼着两人,“你们坐下一起吃。” 小缘和蔡馨惊讶的看着易乐,从来没有这样待遇的两人一下子不知所措起来。 “坐下呀!”易乐见两人半天没有动静,反而像门板一样直挺挺的站着,厉色道:“我说话不好使了吗?” 小缘聪明的将目光投向了高幼莹,高幼莹虽然也是懵的,但她相信易乐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少郎君都说了,你们就坐着吧。” 小缘和蔡馨僵直的坐了下来,易乐将两个胡饼递到了她们的手中,随后对高幼莹说道:“宇文恺已经为我办好了文书,明日,我就要在西市里面开飘雪行了。” 易乐说得很云淡风轻,似乎完全不当一回事。可高幼莹听后,她的反应是几人之中最激烈的,“夫君说的可是真的?” 易乐放下了手中吃了一半的胡饼,将怀里的文书拿了出来,平平整整的放在了桌上,“这件事情未必还能假?我们就要发财了!” 高幼莹拿起了顶让文书仔细的查看起来,半晌之后脸上的笑意再也隐藏不住,她激动的抱住了易乐,赞叹道:“夫君果然厉害,就这样办好了!” “还是要多亏娘子的卷轴,宇文恺见后欢喜得不得了!所以事情才会这样的顺利。”易乐被高幼莹这块温玉牢牢的抱住,别提心里有多美滋滋了。 小缘和蔡馨两人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如此当众撒狗粮的事情,也只有易乐和高幼莹两人能做出来了。 “夫君,接下来我们怎么办?”高幼莹追问道。 易乐牵着高幼莹的手,意味深长的说道:“接下来就要看小缘的了!” “我?”小缘红着脸,结结巴巴的问道:“少郎君要婢做什么?” “当然是做飘雪啊!”易乐笑呵呵的说道:“这个屋子里就你一人会做啊!” “小缘姐,什么是飘雪?”蔡馨也想帮上忙,不由追问道:“是要在屋外收集雪花吗?” “是少郎君弄出来的。”小缘的神情很紧张,飘雪虽然不是第一次做,但现在是要拿出去卖钱,不免诘问道:“少郎君是要多少飘雪?婢现在就去准备!” 小缘的屁.股都抬起来了,而易乐却摆手让她坐下,“别急,先吃饱东西再说。” “婢可吃不下!”小缘也是个急性子,易乐和高幼莹的事情在她看来比天还大,“少郎君快说吧!婢也好去磨菽!” “一百碗。”易乐漫不经心的说道:“不多不少,一百碗。” 高幼莹和小缘都长大了嘴巴,她们两知道一百碗的飘雪意味着什么,而蔡馨却不知道。 但她看着两人的反应,也猜出了个大概。 “这么多?夫君可有把握?”高幼莹揪心的问着:“我们的菽还够吗?” 易乐挑眉看了看门口的菽,“菽不用担心,按照我的预计,足够了。” “可是婢一个人,一晚上也做不了这么多啊!”小缘诚实的说道:“光府中的锅和碗都不够。” “婢可以来帮忙!”蔡馨自告奋勇的说道:“小缘姐,你可以教教我吗?” “所以才让你们两人吃饱肚子啊!”易乐又示意两人面前的胡饼,“我负责将菽研磨,小缘就先做出三十碗,小馨的脚伤还没好,你就负责掌握火候,看火添柴。” “夫君,那我呢?”眼见人人都有分工,高幼莹的性子也被调动了起来。 第072章 开门生意 推了一晚上石磨的易乐感觉到双手都不是自己的了。 昨晚兴致最高的高幼莹在两三个时辰之后,终于抵挡不住困意,趴在灶房的桌子上便睡着了。 只剩下易乐、蔡馨和小缘三人红着眼熬到了鸡鸣时分。 易乐看着一旁已经装好的二十余碗豆腐脑儿,长叹了一口气,第一次做生意的他还是经验不足,起初定下的一百碗恐怕只能成为空想了。 “少郎君,这是最后一锅飘雪。”小缘打着哈欠,眼睛都要睁不开了,“等会婢就给你装好。” 蔡馨的脸被火烤得通红,一夜待在火门旁的她再也抵挡不了洪水般的困意,在听见小缘的话语之后,连连伸了几个懒腰。 “辛苦你们了。”易乐现在还不能休息,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今天可是飘雪行开张的日子,易乐将带着这些豆腐脑儿前去闯荡,希望能博得一个开门红。 小缘从锅中将冒着热气的豆腐脑依次装好,大约又有十来碗。 易乐清点了数目,随后满意的点着头,此时的他毫无困意,精神格外的抖擞,说话也是掷地有声,“我这就去西市了,还要准备准备。” 说完,易乐弯腰准备抱起装有豆腐脑儿的箱子,可三十多碗的豆腐脑儿的重量,加上木箱的自重,一下子让易乐没有抱起来。 他甩了甩胳膊,满脸愁容。 “少郎君,要不你先拿走十碗去西市,剩下的婢晚点给你送来,可别耽误了时辰。”蔡馨不想一夜的努力付诸东流,见到易乐的窘境立马挺身而出。 小缘也加入了劝说易乐的行列,“对啊少郎君!等婢将少娘子送回房,就和小馨一起将飘雪给你送来。” 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易乐本想让两人好好休息,毕竟她们才是生产豆腐脑儿的主力军,若是身体垮了,一切都成泡影了。 “好吧!”易乐连忙取了十碗,分别装在了两个篮子里,一手提着一个,嘱咐道:“我先去西市了,幼莹要照顾好。” 还在熟睡的高幼莹根本不知道屋子里面的情况,憨甜的笑容挂在了脸上,恐怕在梦里,她看见了易乐大卖的场景。 小缘和蔡馨两人点着头,随后易乐便风风火火的出门了。 易乐还要将昨日未完成的清扫工作继续,越是临近开门,他的心里越慌,像是大姑娘上轿头一次。 西市还没有到开市的时间,当易乐到达屠行面前的时候,周围只有早起准备的商户。 而对面的蜜行却准备妥当,所有的商品都摆了出来,一副开门迎客的架势,看来,成功不是偶然。 易乐将两个篮子放到了一边,随后拿起了扫帚开始快速的扫起雪来,要将最好的一面留给即将到来的顾客。 等雪扫干净之后,易乐爬上了案板,将屠行的牌匾摘下,也算是完成了摘牌的仪式。 他将摘下的牌匾放在了屠行里面,随后又将昨日见到的碳炉搬了出来,拿出火折子,生火。 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着,忙碌起来的易乐反而没有了心慌的感觉,此时的他感觉到一分一秒都异常的充实。 这是属于他的第一份事业,当头炮能不能打响,就全靠这一遭了。 正当易乐忙碌的时候,对面的蜜行当家见到炉火已经升起,连忙走了过来,手里拿着昨日装好的半斗蔗糖。 “易郎君!这么早就来了啊!”蜜行当家热情的招呼着,“我还以为你要日上三竿才开张呢!” 易乐站了起来,笑盈盈的看着他,“当家的也早啊!我看你都准备好了!自然也不能落后啊!” “哈哈哈!”蜜行当家将半斗蔗糖递到了易乐的面前,骄傲的说着:“从我第一天经营着蜜行开始,就是全西市里开门最早的!原来也就这屠行蔡当家能和我比比时间,如今就看易郎君的了!” 易乐感激的接过了送来的贺礼,“一定向当家的多学习!多谢你的厚礼了!” “诶~哪里哪里!祝易当家的生意红红火火,日子甜甜蜜蜜!”蜜行当家抱拳说道。 “承蒙贵言!以后还是要多望当家的担待!”易乐客气的说道。 还未开张就迎来了贺礼,这算是一个好彩头,虽然是昨日就说好的,但易乐的心里还是乐开了花。 “对了,易郎君的飘雪呢?”蜜行当家眼尖的看着易乐带来的两个篮子,装作看不见般的问道:“在下也想看看究竟是何物!” 拿了别人的东西,易乐自然也要回礼,他将手中的蔗糖放在了桌上,赶紧走到篮子边取出了一碗,交给了蜜行当家,满怀期待的说道:“当家的,快尝尝!” 蜜行当家接过了热气腾腾的豆腐脑儿,仔细的端详了一会儿,狐疑道:“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东西!跟玉一样!” “当家的好眼力!”易乐在听到赞许之后,自信心也膨胀了起来,“出门匆忙了一些,只有借花献佛了。” 说完,易乐就拿着蜜行当家送来的蔗糖,往碗里放了一些,随后搅动着汤匙,急切道:“当家的快尝尝!” 蜜行当家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吃法,将信将疑的试了一小口。 易乐相信自己的豆腐脑儿能征服这个时代人的味蕾,毕竟前面已经有过成功的案例,就等着蜜行当家大吃一惊的表现。 豆腐脑儿入口之后,沉默了半晌,蜜行当家的眼里都能反射出光芒,他又接连吃了两口,最后不解气,直接抱着碗喝了起来。 等空荡荡的陶碗放在了案板上,蜜行当家意犹未尽的舔舐着嘴角,连声赞叹道:“世间竟有如此美味!易郎君,你这飘雪可是西市里的一宝啊!” “过誉了!过誉了!”赢得好口碑的易乐更加憧憬着自己的美好前途,似乎看到了许许多多的布泉正飞往自己的口袋。 蜜行当家眼巴巴的看着篮子里的豆腐脑儿,“易郎君,能否再卖一碗给我?” 易乐兴奋的挑了挑眉,“好啊!开门做生意,岂有不卖的道理呢?” 说完,易乐又拿出了一碗豆腐脑儿,等着收钱。 PS:回家较晚,今日一更,明日补上。 第073章 战略合作 蜜行当家也是老油条了,他自然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道理。 他接过了豆腐脑儿,从容的问道:“易郎君准备卖多少钱一碗?” 易乐想起第一次来西市卖豆腐脑儿的情形,定价过高导致顾客拒绝消费,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易乐也不会在同样的问题上跌倒两次。 “当家的,你觉得五文一碗如何?”易乐直接将价格降低了一半,希望用低价来打开市场。 蜜行当家在听到易乐的报价之后,神情出现了一丝恍惚,他再次舀了一勺豆腐脑儿,放入口中细细品味,良久,开口道:“这是用菽做成的吧?” 一针见血的提问让易乐呆住了,看来这位老当益壮的蜜行当家确实有点本事,“没错,正如当家的所言,是菽做的。” “郎君用何种方法做出这样的白玉之物,在下不清楚,不过既然是用菽,就要考虑成本的问题。一斤菽能做出多少这种东西,加上你刚刚放入的蜜,还有这行当上交给司市署的月钱,一碗五文是不是低了些?可别要赚了吆喝赔了本啊!”蜜行当家诚恳的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易乐听后陷入了沉思,蜜行当家说的没错,除开刚刚所说的这些,最贵重的就是从阿阇犁那里拿来的醋,若是按照醋的价格来算,易乐卖二十文一碗也不见得能回本。 不过易乐的豆腐脑儿生意可以说是无本万利,菽不是自己的,醋不是自己的,连做豆腐脑儿的小缘和蔡馨也没有工钱。 唯一要钱的便是豆腐脑儿的辅料,糖和酱油。 但这两样东西的价格能在易乐的承受范围之内,按照易乐的设想,既然西市里面没有卖豆腐脑儿的店铺,自己就可以用低廉的价格迅速铺开,获取好感。 有了群众的基础加上良好的口碑,采取薄利多销的原则,易乐的豆腐脑儿大业就可以在大周的市场里面顺风顺水。 “多谢当家的提醒,”易乐还是感激的说道:“现在目的不是钱,而是口碑。” 蜜行当家狐疑的看着易乐,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见做生意不要钱的,“易郎君可想清楚了?在下开蜜行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听过什么口碑一类的东西,那是比钱还值钱的东西吗?” 易乐笑了笑,反正现在还没有开市,也可以和蜜行当家多聊一会儿,“当家的蜜行在西市里面数一数二,能做到这样的,就是靠着当家的口碑。若是当家的货不对路,哪有回头客来照顾生意呢?” 蜜行当家哈哈大笑起来,他骄傲的说着:“这句话不假,我的蜜行全都货真价实,童叟无欺,所以坊间有大量的熟客。” “这不就对了吗?”易乐从容笑道:“我也要做出品质,拥有熟客,这就是我为什么定价五文的原因。” 蜜行当家瞬间觉得眼前的年轻人不一般,昨日的坏印象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便是欣赏。 “对了,我还有个生意要和当家的商量。”易乐拿起了那半斗蔗糖,诚恳的说道:“当家的也知道,我这飘雪离不开这些蜜,既然我们两对门对户,以后,我用的蜜都在当家的那里拿了。” “那感情好啊!”蜜行当家一听生意上门,眼睛都放光了,看着易乐的架势,也知道这是一个大客户,“既然郎君如此爽快,我也是个痛快人!我蜜行中的东西,每样低于表价五文,卖给易郎君!” 易乐听后,又放眼望了望不远处悬挂在蜜行门梁上的价目牌子,估算了一波,随后欣喜的点头,“好!一言为定!不过,我还有一个请求。” 蜜行当家的神色一下子也变得紧张了起来,他诘问道:“何事?” “我在你那里买蜜,钱一定如实算给你。”易乐顿了顿,“不过这结账的时间点,我希望是每个月月底。” 蜜行当家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透露出老鼠般的精明,“易郎君的意思是,每次在我蜜行里拿蜜记账,一月一结算?” “正是此意。”易乐的心里也有自己的苦恼,才开门,又没有流动资金,虽然蜜行当家给了一个相对实惠的价格,但一笔笔将要付出去的钱财可是真真切切的,如果能每月一结算,起码给了易乐一个缓冲期,将空手套白狼的精神贯彻到底。 蜜行当家放下了还剩下一半的豆腐脑儿,双手环抱在胸前,他的内心也有一把小算盘,正打得啪啪作响。 “此人是高司录的女婿,要赖账恐怕不可能。他所做的飘雪也的确是前无古人,若是真能卖得风生水起,那我的蜜也不愁销路了。”蜜行当家暗想道:“先信他一次,若是没能达到预期,我反悔便是了!” 易乐等着他的答复,心里直打鼓,也不知道自己的赊账想法能不能实现。 “我可以答应易郎君的要求。”蜜行当家略有所思的说道:“不过,我也有一个要求。” 易乐喜出望外,追问道:“何事?” “我是一个谨慎的人,郎君要赊账买蜜我不反对,不过每次买蜜的记录必须要我们两人共同画押确认,以免月底结算产生困惑。”蜜行当家毫不避讳的说道。 “没问题!”易乐拍着胸脯说道:“亲兄弟还明算账!跟何况这是一笔长期的买卖,对你对我都有好处!” “我就喜欢和易郎君这样的人打交道!”蜜行当家终于露出了笑脸,他追忆道:“原先在郎君的果子行里面收了不少的黑棍,理应相信郎君的为人,不过,小本买卖,世道不顺,做出这样的决定,还是逼不得已。” “当家的过虑了,开门做买卖求得就是一个坦坦荡荡,规规矩矩,若是没有这些条条框框相加约束,又哪来的公平可言呢?”易乐面带笑意的说道。 “郎君年龄不大,可见识却不小!”蜜行当家赞叹道:“相信和郎君的买卖一定能顺风顺水,你赚,我也赚!” “哈哈哈,承蒙贵言!”易乐端起了剩下半碗的豆腐脑儿,“当家的不吃了吗?这可是好东西!” “吃!”蜜行当家从怀里摸出了五文布泉放在了案板上,“钱都给了,肯定要吃完!” 第074章 开业酬宾 咚、咚咚。 开市的鼓声响了起来,易乐也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浑身都充满了干劲。 蜜行当家在吃完豆腐脑儿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店铺,而易乐也开始为即将迎来的客流而做准备。 “五文进账!”易乐开心将钱收好,看着竹篮里还剩下的豆腐脑儿,他仿佛看到了今天将要盆满锅满的结果。 他将上面有些冷了的豆腐脑儿放在了炉火之上加热,希望每个来消费的人都能吃到热腾腾的东西,也为严冬之中增添一份温暖。 “飘雪啊~飘雪~五文一碗,味道甘甜!”易乐见人流量逐渐多了起来,也开始扯着喉咙开始吆喝。 人逢喜事精神爽,易乐感觉到自己的脊梁骨都挺直了不少,相信能用豆腐脑儿为自己和高幼莹博得一个更好的前程。 或许易乐是西市里面唯一一个吆喝的人,不少路过的人都放慢了脚步,好奇的看着易乐。 “不管买不买,进来瞧瞧都可以!”易乐加大了吆喝的力度,毕竟豆腐脑儿不常见,要想卖出去,还是需要牵起的铺垫。 这时,有两三个中年妇女靠了过来,易乐眼尖,第一眼便看到了曾经在果子行免费吃了自己豆腐脑儿的那位妇人。 “诶!易郎君啊!”妇人显得有些意外,她惊愕道:“你不是果子行的当家吗?为何会在屠行这里?” 说完,妇人就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招牌,发现已经不见了踪影。 “我改行了!”易乐爽快的说道:“要不要再尝尝飘雪啊!” 易乐神神秘秘的从案板底下端出了一碗,放在了妇人的面前。 妇人一看到自己曾经吃过的美味,不免舔了舔舌头,但面对印象中高昂的价格,还是有些胆怯,“这东西是好吃,不过太贵了!我们还是去买点肉吧!现在这个时辰可新鲜了!”妇人邀约着身边的同伴,准备离开。 “诶!”易乐连声叫住了妇人,他笑盈盈的说道:“不贵!不贵!开业大酬宾,只需要五文便可!” “五文?”妇人伸出了五个手指,在易乐的面前晃了晃,“上次郎君还卖十来文一碗,如今怎么只要一半的价格了?” “都说了开业大酬宾!”易乐将豆腐脑儿端到了妇人的面前,“我记得大婶你喜欢甜的吧?来,给你多放点蜜!” 说完,易乐就拿起了戽斗,倒了一些在碗中。 “真五文?”妇人有些心动,但还是不确信,“五文的话,我愿意试试。” “你可以先付钱,再吃,这样就没有后顾之忧了。”易乐从妇人的眼睛里面看出了她的担忧,耐心宽解着:“我是打开门做买卖,自然不会欺客。” 妇人滴溜溜的转了几圈眼珠子,最后还是没能抵挡住豆腐脑儿的诱惑,匆匆扔下五枚布泉后,便不顾豆腐脑儿烫口,大快朵颐了起来。 “真这么好吃吗?”旁边的人看着妇人如此陶醉的表情,也对她手里的东西产生了好奇,“是什么滋味啊!” “甜甜的,滑滑的,嫩嫩的!”妇人连头也没抬,一个劲儿的吃着,“你们也快试试,真的很好吃!” 易乐看准机会,连忙又端出了三碗,“别人说得再好,也不如自己试试!大婶,要加蜜吗?” 围观的两人四目相对,像是等着对方的反应。 呼呼呼。 妇人直接将碗都吃干净了,意犹未尽的说道:“五文!我再来一碗!” 一碗十文没人问津,但两碗十文却赞口不绝。易乐的低价策略看来已经开始奏效,看着案板上的十文布泉,他的心里也乐开了花。 “好!这就来!”易乐将新的一碗豆腐脑儿递到了妇人的手中。 “多加点蜜!”妇人贪婪的说道,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易乐手中的戽斗。 甜食在这些贫苦人中就是琼浆玉液,五文钱,既能吃到滑口的豆腐脑儿,又能感受到甜的满足感,何乐而不为? 易乐也不吝啬,多给了一倍的蔗糖,嘱咐道:“慢点吃,还有。” 围观的两人再也经受不住这样的诱惑,纷纷掏出前来,如法炮制的多要了蔗糖,三人就这样,在冰天雪地之中,站在易乐的飘雪行面前,心满意足的吃起了豆腐脑。 刚一开门,易乐就收获了二十五文布泉,垫着稍有分量的钱帛,易乐的心里比吃了糖还高兴。 等三人吃完之后,意犹未尽的放下了空碗。 “哎呀!今日没带多少钱!我还要买菜回去呢!”另一妇人惋惜道:“郎君,明日还有吗?” “有!”易乐坚定的说道:“每日都有!明日给你们三人留着!” “你看看这少郎君,嘴比蜜还甜!”妇人们哈哈大笑了起来,“那可说好了,明日要给我们留着!” “一定的!”易乐收拾着空碗,准备迎接下一波客人,“大婶们也要为我多做宣传啊!” 三位大婶笑呵呵的答应着易乐,美好的一天从一碗豆腐脑儿开始,她们的心情也很不错。 “肯定的啊!郎君放心好了!明日多备一点!” 说完妇人们便离开了飘雪行。 易乐的嘴都要笑得合不上了,照这样的速度,昨晚连夜赶制的三十多碗豆腐脑儿,怕只够卖早上的。 他恨不得自己多长出几双手,好加快豆腐脑儿的制作。 “来哟!来哟!好吃的飘雪~小孩吃了聪明,女人吃了漂亮,男人吃了延年益寿!”易乐也开始王婆卖瓜般的叫卖,想要吸引更多的顾客。 “想不到易郎君这么早就开门了!”宇文恺面带微笑的走了过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位仆人,抬着被布遮住的东西。 “郡公,你来了!”易乐连忙迎了上去,“来,试试飘雪。” 宇文恺摆了摆手,随后给仆人使着眼色。 仆人在得到主人的指令之后,掀开了布,一副写有飘雪二字的匾额出现在易乐的面前。 字迹苍劲有力,笔锋顿挫,一看就是出自宇文恺的手笔。 “易郎君昨日以卷轴相赠,今日安乐题匾馈之,也算是礼尚往来。”宇文恺掩饰不住心中的喜悦,意味深长的看着易乐。 第075章 活人广告 易乐惊喜的看着宇文恺的赠礼,心里甭提多高兴了。 恐怕这西市之中,也就只有他易乐有此殊荣,能有宇文恺的匾额。 “郡公客气了!在下小本生意,又怎么能要郡公的墨宝呢?”易乐客气的说道,可眼睛却诚实的看着牌匾。 不少群众都围了过来,看着那道匾额,纷纷讨论了起来。 “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开张,居然有司市署来送匾额的!” “这就不知道了吧!此人是高司录的女婿,多少人都会来巴结!” “不管巴不巴结,这道匾额一出,在西市里面可算是鹤立鸡群了,想必也没有人敢来找他的麻烦了!” 易乐到是没有注意这些风言风语,毕竟嘴长在别人的脸上,也无法控制他们的思想,做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易郎君客气了!”宇文恺也装作没有听到,他瞧了瞧案板上的飘雪,颇有兴趣的说道:“郎君,这怎么卖?” 易乐当然是开心的,既然他和宇文恺都这么熟了,加上宇文恺还送了这么一个大礼给他,钱自然是不会要,“郡公有兴趣?我送给你就好!” 宇文恺摆着手,他豪迈的说道:“易郎君是做买卖,岂有不收钱的道理?若是不要钱,白赠与我,安乐可就不吃了。” “好!好!好!”易乐连声答应道:“五文钱一碗。” 宇文恺心满意足的摸出了五文钱,交到了易乐的手里,随后易乐将豆腐脑儿送上,多问了一句,“郡公吃甜的吗?” “甜食还是少吃点。”宇文恺接过装有豆腐脑儿的碗,“安乐不喜欢甜食。” 易乐都已经拿着戽斗,准备加入蔗糖了,可宇文恺的回答却让他停住了手。 “这可如何是好?”易乐犯了难,诚实的说道:“郡公不好甜食,但在下早上出门走得急,忘记带酱了。” “那也无妨。”宇文恺笑眯眯的看着易乐,似乎吃什么已经不重要,他看重的是和易乐的情谊,“那就加蜜吧!” 易乐也是一个完美主义者,秉承顾客至上的观念,他决定去给宇文恺买酱,毕竟刚刚才有了收入,说话也要硬气一些。 “郡公稍等,我这就去买。”说完,易乐便要出门。 宇文恺拦住了他,真诚的说道:“真不用了,吃一次也没有什么。” “少郎君!少郎君!” 人群里面传来了小缘的声音,她和蔡馨两人上气不接下气的推着小车,车上还有做好的豆腐脑儿。 两人穿过了围观的人群,站在易乐和宇文恺的面前喘着粗气,“婢将剩余的飘雪送来了,还有蜜和酱。” 雪中送炭的行为让易乐瞬间乐开了花,小缘和蔡馨两人真是得力助手,想什么来什么。 易乐满意的点着头,随后拿来了酱,加入了宇文恺的碗中。 宇文恺在面对易乐如此细心的经营方式,也不免露出了欣慰的微笑,他舀了一勺豆腐脑儿放入嘴中,细细评味了起来。 “幼莹如何?”易乐担心自己的老婆,追问着小缘,“回房了吗?” 小缘鸡啄米似的点头,她急急忙忙的说道:“我和小馨是伺候少娘子回房之后才出来的,少郎君放心。” “那就好!真是辛苦你们两人了,一夜没睡,还要来西市帮我的忙。”易乐感激的说着。 蔡馨的神情有些异样,她擦着额头上的汗水,看着曾经属于自己家的店铺,半天没有说话。 她注意到屠行的牌匾已经取下,而旁边还有人抬着新的匾额,对于父亲的思恋一下子涌上了心头。 虽然蔡当家的品行是有些问题,但他在女儿的心中还是有很重要的地位,特别是现在只剩下蔡馨一人,她更需要一个依靠。 易乐察觉到了蔡馨的变化,心里有些愧疚的他端着两碗豆腐脑儿递到了小缘和蔡馨的面前,关切的说道:“还没吃东西吧?小缘喜欢吃甜的,小馨呢?” 小缘立马接过了豆腐脑儿,忙了一晚上的她早就饥肠辘辘,开心的说道:“还是少郎君好!小馨,你试试!可好吃了!” “婢......也要甜的。”蔡馨不好意思的说道。 易乐将装有蔗糖的戽斗交给了小缘,笑盈盈道:“自己来,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小缘兴奋的接过了戽斗,轻车熟路的给自己,也给蔡馨搅拌着。 一旁的宇文恺已经深陷豆腐脑儿的嫩滑之中了,没吃之前,他以为这只是不起眼的东西,没想到给他的直观感受却让他震撼。 一碗吃罢,宇文恺擦拭着嘴角,赞叹道:“安乐终于明白郎君会如此执着的弄这个飘雪行了!飘雪果真名不虚传!” 易乐连忙回过头,急切的问道:“郡公也觉得好吃吗?要不要再来一碗?” 宇文恺看了看小车上的豆腐脑儿,虽然意犹未尽,但也知道今天是易乐第一天开张,理应让跟多人尝到这奇特的美味。 “今日就算了,还有这么多人呢!”宇文恺扫视了一周,居然不顾身份的帮易乐吆喝起来,“大家都来试试,此物美味非常!” 易乐这才注意到围观的群众已经里三层外三层了,纷纷探着头,打量着自己的豆腐脑儿。 “连司市署都说好吃,是不是真的好吃啊?” “我看是夸大其词吧,既然送了匾,肯定要夸奖几句啊!不然显得多没有面子!” 围观群众纷纷议论起来,对于西市里突然出现的豆腐脑儿都拿不定注意。 “小馨你慢点吃!”小缘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她打趣的说道:“你的吃相怎么比我还要粗鲁!” 蔡馨没有想到,自己忙活一晚上所做出来的东西竟然是如此美味,她也忘却了自己正身在大街之上,有些失了仪态。 蔡馨在听到小缘的话后,脸刷的一下就红了,害羞的低着头,嘴里呢喃着:“小缘姐,小声点!” 面相出众的小缘和蔡馨在众人面前就是最好的活广告,围观群众里面有不少大老爷们,在看到两人的打趣之后,不免也咽着口水。 “不就五文钱吗?试试就试试!”有人在人群里面大喊道。 第076章 老牛吃嫩草 叫喊的不是别人,正是蜜行当家,他拨开了人群,连自己的店铺都顾不上照看,走到了人群的中间。 “那个......易郎君,麻烦你给我来一碗!”蜜行当家果断的摸出了五文布泉,硬生生的塞到了易乐的手中。 在两人接触的瞬间,蜜行当家还稍微用力的捏了捏易乐的手,轻挑着眉毛,像是在打着暗号。 易乐也心领神会,连忙又给端出了一碗豆腐脑儿,递到了蜜行当家的手中。 蜜行当家咽着口水,这次不是对豆腐脑儿的渴望,而是他已经吃下了两碗,就算豆腐脑儿再好吃,第三碗还是有些难以下咽。 蜜行当家强颜欢笑,他赞叹道:“如此白净之物,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想来一定很好吃!” 说完,他一股脑儿的开始猛咽着豆腐脑儿,嘴还一边砸吧着,“美味!美味!” “真的有这么好吃吗?” “看当家的不像是说假话,我光顾他的蜜行很多年了,当家的也算是个诚信之人!” 三人为虎,四人打广告。 有了宇文恺、小缘、蔡馨和蜜行当家的现场活广告,一直围观的人群也开始蠢蠢欲动,想要尝尝这新奇的玩意。 “当家的,给我来一碗!”有人迫不及待的走了出来,重重的将五文钱拍在了案板之上,颇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的气势。 易乐则是眉开眼笑,生意好,自然心情也顺畅,“好好!这就来!” 越来越多的人靠了过来,纷纷挤到了案板边上,围得水泄不通。 小缘和蔡馨见易乐已经忙得焦头烂额,连忙放下还没有吃完的豆腐脑儿,帮助易乐分发豆腐脑儿。 “慢点!慢点!”易乐见案板上的钱越来越多,自己也像是坐上了穿天猴一般,开心的上了天,“别洒了!” 蜜行当家在吃了几口之后,实在是吃不下了,他瞧瞧的将碗放在了推来的小车上,挤进了人群,将易乐喊了出来。 易乐现在是一门心事扑在了自己的豆腐脑儿大业上,莫名其妙的被蜜行当家叫了出来,心里全是牵挂,连眼神都一直望着案板方向。 “易郎君,易郎君!”蜜行当家急切而小声的叫着易乐,“你先别管你的飘雪了!在下有一件事想要郎君帮忙!” 易乐狐疑的打量着蜜行当家,但念在他刚刚的推波助澜以及两人的战略合作上,易乐还是笑盈盈的问道:“当家的,何事?” “你看吧!刚刚我可吃了三碗飘雪!最后一碗还是硬着头皮吃下去的!才给你带了这么多人来!”蜜行当家拍着肚皮,忍着喉咙处的反胃感,坚强的说道。 “此事还要多谢当家的!”易乐双手抱拳说道:“究竟何事?” 当家的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又看了看案板方向,支支吾吾的说道:“还能有什么事啊!郎君不记得昨日我说的事情了吗?” 易乐也看了过去,在人群之中一眼便看见了小缘和蔡馨,瞬间恍然大悟,暗想道:“原来这糟老头子是有这样的打算啊!怪不得会来好心帮我了!” “那当家的看上了何人?”易乐看着望眼欲穿的蜜行当家,不免笑了起来,“想不到当家的真是宝刀未老啊!” 当家的又咽着口水,这一次是真的垂涎欲滴了。 “那个扎小辫的是郎君府上的婢女吧?”蜜行当家诘问道。 易乐看了过去,发现蜜行当家所属的是小缘,“正是。” “可有婚配?”蜜行当家追问道。 这下易乐可犯难了,小缘虽说是府上的婢女,但她好歹是陪伴高幼莹长大的,身份自然也不一般,如今眼前的老头子看上了小缘,这不是老牛吃嫩草吗? 按照年龄来看,小缘都可以当蜜行当家的女儿了,果然,男人还是喜欢年轻的。 “漂亮!漂亮!”蜜行当家像是入了神,连连对小缘称赞着:“我在西市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水灵灵的婢女!看来郎君的府上果然深不可测啊!” 易乐的眉头都皱到了一起,打心里讲,他是不愿意看到现在的结果,小缘如此优秀,就算是要嫁,也要嫁给了一个风流倜傥、才华横溢、为人正直的适龄男青年,如今来了个半截身子都入了土的老男人,这算是怎么一回事? “郎君!郎君!”蜜行当家像是横下了一条心,摇着易乐的手臂,追问道:“还没有回答我啊!那小娘子可有婚配?” “没......没有吧。”易乐尴尬的说道:“既然她还是我府上的婢女,就肯定没有婚配。” “那就好了!”蜜行当家拍着胸脯,像是吃下了一颗定心丸,“没婚配就好!那有心上人吗?” “未曾听说。”易乐如实的说道。 蜜行当家都要笑得合不拢嘴,感觉一定能娶到小缘,“这样哈,易郎君!既然你的婢女没有婚配,也没有心上人,不如考虑考虑我啊!” “你......不合适吧?”易乐婉拒着。 蜜行当家不死心的说道:“虽然我的身份不及郎君,但我好歹在西市里面经营了多年,也算是家底丰厚,那小娘子入我的门不会吃亏!再说,郎君的府上也不只这一个婢女吧?成.人之美,君子之事,在下的请求,请郎君务必答应!” 易乐看了看还在尽心尽力帮自己卖豆腐脑儿的小缘,觉得不能就这样把她卖了,他托着蜜行当家的双手,郑重的说道:“当家的,不是我易乐小气。你也知道我是入赘到高府,你要娶高府的婢女,我说了不算啊!我得回去问问内人。” “对对对!”蜜行当家连声答道:“是在下鲁莽了,郎君今日回去便给我问问!” 说完,蜜行当家就从怀里摸出了一封叠好的信纸,郑重的交给了易乐。 “这是何物?”易乐狐疑道。 蜜行当家毫不避讳的说道:“这是在下的生辰八字!我也知道高府规矩多,郎君带着八字去给令正瞧瞧!说不定八字一合,令正就答应了呢!” 易乐皮笑肉不笑,暗想道:“就算八字合得天衣无缝,我也不能将小缘嫁给你啊!” 不过易乐也学会了缓兵之计,他不慌不忙的说道:“当家的莫急,等我回去问了内人,再给你答复!” 第077章 李渊来了 “那在下就先告辞了!”蜜行当家笑呵呵的嘱咐道:“郎君可一定要记在心上!” “一定!”易乐违心的答道。 蜜行当家前脚刚走,熟悉的身影又向飘雪行走了过来。 “这么多人?”李渊笑呵呵的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小五,似乎是特意来朝贺易乐开张的。 易乐连忙将蜜行当家的生辰八字收好,迎了上去,“叔德怎么来了?” 李渊看了看围在案板边的人群,感叹道:“昨日安乐派人来府上送信,说是郎君的飘雪行开张。我这不急赶慢赶,还是没赶上吗?” “叔德说笑了,在下小本买卖,怎么能劳驾唐国公亲自来呢!”易乐傻呵呵的笑着,一开门就有两位世家子弟前来撑腰,看来自己的生意今后必定如鱼得水。 “诶!对了!”李渊回头向小五使着颜色,随后附到易乐的耳边说道:“这是阿阇犁叫我给你带的酢,你说说你多久没有来府上看望阿阇犁了!” 易乐看着小五手中的一大罐子醋,心里万分感谢这位人生导师。 “改日便去。”易乐小声的回道:“阿阇犁还好吗?” “好着呢!”李渊坚定的说道:“每日三省之后,便摆弄她的新居所,你大可放心。” 易乐点着头,随后从小五的手中接过了醋。 “来都来了,不试试郎君的飘雪吗?”宇文恺见李渊到了,也走了过来,“叔德别来无恙。” “安乐可比我早啊!”李渊拍着宇文恺的肩膀,豪迈的说道:“听闻你那日在浣花坊醉了?这可不像是你的酒量啊!” 李渊所说的便是蔡馨遭遇苦难那日,宇文恺连连说道:“安乐的酒量叔德又不是不知道,就那么几杯!” “哈哈哈,”李渊笑了起来,他看着易乐和宇文恺,“等会去喝两杯,我听说城南酒肆里,去年埋的酒,今日开坛,实属难得。” 易乐在获得李渊和宇文恺的赠礼之后,自然要回礼的,只要不去浣花坊,去哪里都可以。 “那等会我做东吧!”易乐慷慨的说道:“今日还要多谢二位了!” “郎君客气了!”李渊笑眯眯的看着易乐,似乎有酒就是很快乐的事情,“我们几人又不是外人,不必如此。” “叔德来试试飘雪!”易乐转头呼喊着小缘和蔡馨,“还有飘雪吗?” 两位小姑娘已经忙得满头大汗,再听到易乐的呼喊之时,小缘刚刚把最后一碗豆腐脑儿卖了出去。 人群里瞬间爆发了不满的声音,“我都站了这么久了!为何没有了!” “你们前面的少买点啊!给我们也试试!” “看来我是没有口福了。”李渊眼巴巴的望着空无一物的案板,心里难免有些失落,“看来明日要早些来才行!” 易乐不好意思的笑着,三十余碗飘雪尽数卖光,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这一点让易乐也没有想到。 “叔德莫急,等我重新做好了飘雪,就送到府上。”易乐坚定的说道。 “卖完了!卖完了!”小缘兴奋的跳了起来,活脱脱像一只小白兔,她将卖豆腐脑儿的钱装进了钱袋子里,蹦蹦跳跳的向易乐走来,“少郎君!都卖完了!这是赚得的布泉!” 易乐垫着沉甸甸的钱袋,心里算是乐开了花,“辛苦你们两个了,你们早些回去休息吧!一夜未眠,肯定疲累不堪!” 小缘倒是兴致勃勃,似乎困意完全战胜不了赚钱的欲望,“婢不辛苦!婢这就回府,再做一些飘雪!” 易乐放眼看了看飘雪行门口,人群在逐渐的散去,只留下了几位还没有吃完的人。 蔡馨已经默不作声的开始收拾空碗,小心翼翼的叠在了一起,一言不发。 易乐将怀里的醋递给了小缘,嘱咐道:“先回去好好睡一觉,我等会要和两位郎君去饮酒,就不用等我了。” “少郎君一夜未睡,又饮酒,怕是对身体不好。”小缘接过了醋,关切的说道:“何不等到睡醒之后,再和唐国公、安平郡公相聚呢?” 人在酒场,身不由己。 易乐也想回去好好的睡一觉,但李渊和宇文恺两人的盛情难却,易乐也只好硬着头皮上。 “哈哈哈!”李渊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打趣道:“想不到易郎君的通房婢女如此关切郎君的身体!难得!难得!” 宇文恺也跟着神神秘秘的笑了起来,似乎他和李渊两人有种默契。 “通房婢女?”易乐纳闷道:“这又是什么鬼?” 小缘再听到李渊的话语之后,脸色一下子红了起来,樱桃小口噘得上了天,“婢不和唐国公说笑了!唐国公就知道取笑婢!” 说完,小缘便红着脸,跑回了飘雪行,帮助蔡馨收拾家当。 李渊的笑意还是没有减退,似乎取笑小缘是最好玩的事情。 “那个,小五。”李渊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嘱咐道:“去帮两位小娘子收拾收拾,然后送她们恢复,你再来酒肆找我。” 小五面露难色,小缘的乖巧只对易乐等人,对于他来说,小缘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母老虎。 “我啊......“小五为难道。 李渊的眉毛挑了起来,厉色道:“未必是我吗?” 小五长叹了一口气,随后死气沉沉的走向了飘雪行,万念俱灰的样子。 小缘一见到小五过来,立马让蔡馨停手,吩咐道:“小五!快把这些都收好了!我们还赶着回府呢!” “是,小缘姐!”小五不情愿的说道。 李渊看着两人,背着手,追忆道:“小五和小缘从第一次见面起便是如此模样,我和令正已经习惯了。其实,小五还比小缘年长几月,只是我没有告诉他!” 易乐看着李渊得意的样子,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觉得这人十分的有趣。 “好了!”宇文恺两只手分别拍向了李渊和易乐,开心的说道:“如今事情也办好了!城南酒肆!走着!” “诶!安乐可是吃了飘雪的人!等会可要多喝三杯!”李渊调转神情,不依不饶的说道。 第078章 酒肆秘闻 三人兜兜转转,终于来到了李渊口中的城南酒肆。 似乎在李渊的地图里,分布在长安城各个角落里的酒肆都了然于胸,哪里的酒好,哪里的菜香,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李渊兴奋的撩开了门帘,像是熟客一般招呼着宇文恺和易乐,“快坐,等会就上酒了!” 易乐在豆腐脑儿大卖之后,心情自然很不错,他一屁.股坐了下来,有钱的感觉,真是腰板儿也硬了。 “苏二娘!苏二娘!”李渊连唤了两声,随后也坐了下来,等着那坛尘封已久的佳酿。 这名名叫苏二娘的店家在听到李渊的呼喊后,从后厨走了出来,一双桃花眼笑盈盈的看着小桌旁的三人。 “哟!唐国公!安平郡公!你们两人可是好久没有来了!”苏二娘热情的招呼着,随后扭着丰腴的腰身走了过来,一眼便看见了眼生的易乐,“这位俊俏郎君又是何人啊?!” “叔德的挚友。”李渊迫不及待的说道:“苏二娘,去年的桃花酿可让叔德想了好久,最近听说你还藏了一壶,快拿出来,给我们三人解解馋!” 苏二娘笑得花枝乱颤,胸前雪白的肌肤跟着笑声而上下起伏,俨然一朵在春日里盛开的桃花。 “唐国公说笑了!二娘怎么能藏酒呢!我是专门留着,给唐国公、安平郡公和这位郎君喝的!”苏二娘经营酒肆多年,看过的人比吃过的饭还要多,早已练成了一幅好口舌,说话自然能让客人舒舒服服的。 “二娘的风韵还是不减,”宇文恺抿笑道:“记得去年我们几人在店中大醉,还全靠二娘细心照顾,为我们披上裘衣,端来碳炉。” “喝酒不就是找个乐子吗?既然喝醉了,就好好的休息。”苏二娘见寒暄得差不多,又转过身,柔声道:“三位稍等,二娘这就去取酒,再做两三叠小菜,等会再来和三位小酌一番。” “二娘的小酌可是常人的数倍!”李渊打趣的说道:“我和安乐加起来也只能达到二娘的一半水准,今日全靠易郎君的了!” “唐国公莫取笑!二娘去去就回!” 说完,苏二娘又走进了后厨,为三人准备了起来。 “叔德好像对这位苏二娘很熟悉!”易乐也笑了起来,“究竟这长安城里还有多少酒肆啊!” “有名气的不多,大约就十来家。”宇文恺如数家珍的说道:“苏二娘这家可算是这些酒肆里面的魁首,一手桃花酿让人回味无穷。” “能得到郡公的称赞肯定不错!”易乐也满怀期待,翘首以盼的说道:“看样子今日要多喝几杯了!” “这里不仅酒香,而且人也美。”李渊挑眉说道:“郎君有所不知,整个长安城中有多少氏族子弟都拜倒在了二娘的裙下,她可是众人期盼的星星。” “哦?有如此魅力?”易乐回想起苏二娘的长相,确实算作面容姣好,但不能算作是倾国倾城,除了身材比较好之外,还真没看出什么过人之处。 “哈哈哈,叔德又要说那件事情了!”宇文恺拍着桌子笑了起来,“易郎君,这苏二娘是孤家寡人一位,自然长安城里的风言风语多了一些。加上她为人爽快,接触的大多是男子,所以才会以讹传讹。” “寡妇啊!”易乐暗想道:“果然是寡妇门前是非多!” “当年成亲当晚,正好她的夫君去外戍边,染上了瘟疫,一命呜呼了。”李渊惆怅的说道。 “嘶~感情还是一个没有洞房的寡妇,怪不得会有这么多登徒浪子前来。”易乐暗忖道。 “来了!来了!”大约过了一小会儿,苏二娘便端着餐盘走了出来,盘中放有一壶酒、胡饼少许、青菜一盘当然还有这个时代的必不可少的羊肉。 苏二娘坐在了下方,为三人倒起了酒来,还别说,这桃花酿虽然不是蒸馏酒,但酒香里面却掺杂着淡淡的花香,闻起来也比较清爽。 “二娘敬三位郎君一杯。”苏二娘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爽快!”宇文恺和李渊异口同声的说道:“回敬二娘!” 易乐也信心满满的干了一杯,一晚没睡觉的他,酒一入喉,便感受到了晕的感觉。 他连忙拿起了桌上的胡饼,吃了两口。 苏二娘又为三人满上,善于察言观色的她只给易乐倒了小半杯,可这被李渊看在了眼里,“二娘居然还有私心,为何只给易郎君半杯酒呢?” 苏二娘杏眼含春的说道:“这位郎君的头上还有伤,只能少喝点。” 李渊这才注意到易乐头上的伤口,他急切道:“郎君这是怎么了?” “摔了一跤,磕着桌角了,无妨,二娘给我倒上!”易乐硬着头皮说道。 可苏二娘的手却死死的按在了酒壶之上,她很懂分寸,并没有给易乐添酒,“先吃点东西吧,我看你们三人也不是嗜酒之人,来我这儿,全来听个乐呵!” 宇文恺笑了起来,他追问道:“二娘又听见了什么传闻,快说来听听!” “对啊!上次你说谁人不举来着,真看不出他还是带兵打仗的将领呢!”李渊也笑了起来,似乎在这里能得到长安城里所有的情报。 苏二娘恨了两人一眼,她打趣的说道:“你们两人就爱听这些!二娘的嘴风可是很紧!” “那肯定是没有喝够!”宇文恺又端起了酒杯,“敬二娘。” 苏二娘也不闪躲,她闷头又喝了下去,随后擦拭着嘴角。 易乐现在才明白,原来此行早有目的,想不到李渊和宇文恺两人也是八卦之人,男人一旦八卦起来,就没有女人什么事了。 “你看看!我就说二娘的酒量在你我之上吧!”李渊也端起了酒杯,“再喝一杯!” 苏二娘还是面不改色的喝下了肚,三杯冷酒下肚的她笑呵呵的看着两人,小声的说道:“我最近是听到一个传闻。” “什么传闻?”三人都竖起了耳朵,显得异常的兴奋,易乐连手里的胡饼都放下了。 苏二娘顿了顿,她神秘兮兮的说道:“上柱国宇文达。” 第079章 红颜祸水 “度斤突?他有什么好传的?”李渊满不在乎的说道:“此人贵为柱国,处事周谨,二娘怕是被别人唬了吧!” 苏二娘笑了起来,她反问着李渊,“唐国公只知柱国在朝野上的事情,对于他的家事又何从知晓呢?” 看着苏二娘欲言又止的模样,宇文恺也耐不住性子了,他追问道:“二娘快说说,这则传闻究竟从何而来?” “柱国夫人的通房婢女。”苏二娘挑眉道:“前几日她来我酒肆买酒,无意中提及到的。” 易乐又听到了通房婢女四个字,约莫着应该是和小缘一样的地位,看来传闻应该是真的。 不过这通房婢女究竟是什么用处,易乐的心里画着一个大大的问号,恐怕只有回家问问高幼莹才会知道。 “哦?那就有意思了!”李渊饶有兴趣的说道:“快说说!” “柱国夫人李氏和北齐来的那位妖妃打得不可开交,现在连柱国都不进东厢了,你们说说,这件事情有意思吗?”苏二娘意味深长的笑道:“你们男人啊!就是见异思迁!有了新衣裳,就不要旧褴褛了!” “北齐妖妃?那不就是冯小怜?”易乐虽然对历史不是很有研究,但对于这位在历史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冯小怜可是大有印象。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陪你一起亡国,说的就是这位玉体横陈的冯小怜。 古有烽火戏诸侯,为博褒姒一笑,而这位冯小怜也算是后无来者,竟让北齐后主高纬为她筑桥观战。 高纬也算是个痴心汉子,就算国家亡了,仍恋恋不忘这位温润如玉的美人,以至于亡国之后,他还去找到宇文邕,央求将冯小怜还给他。 “易郎君也知道此人?”宇文恺追问道:“想不到易郎君的见识甚广。” “略有所闻。”易乐谦虚的说道。 李渊又喝了一杯酒,追忆道:“当年齐被我朝将士攻破,押解回来的就有这位冯小怜。一入长安便引起了轩然大波,大家都想看看这位玉体横陈的绝代佳人究竟是何种容貌。” “哎呀!你们这些男人!怎么当着二娘的面说着些!”苏二娘埋怨道:“还要不要听了!” “要!要!要!” 苏二娘恨了几人一圈,接着说道:“这冯小怜可不是省油的灯,差点把李氏害死了。如今人还没死,但心却死了。天天借酒消愁,也算是可惜。” “我觉得度斤突不是这样的人吧!”宇文恺感到了疑惑,“当年先帝就是认为他不迩声色,才将冯小怜赏赐给了他。而且李氏也是他的发妻,不会如此绝情的。” “我也觉得如此。”李渊应付道:“冯小怜就算再天姿国色,也不能让一个男人迷了心性吧?男儿志在四方,岂能苟且于床榻之事呢?” “这些二娘就不懂了,都是你们这些男人的想法。”苏二娘轻哼了一声,随后又为几人倒起酒来,“女人就是命苦,国家亡了怪女人,家没了,也怪女人。可你们这些男子汉,哪个不是女人生的啊!” “哈哈哈!二娘就是快言快语!”李渊笑了起来,“若是人人都如同二娘这般豁达就好了!” “我觉得吧,柱国应该是......”易乐冷不丁的一句话吸引了三人的目光,在李渊和宇文恺的印象里面,易乐极少发表自己的看法。 “郎君如何以为?” 易乐趁着酒劲说道:“柱国既然能让冯小怜入府,就已经接受了这样的身份。况且这也算是他的家事,他领兵打仗都不在话下,怎么会管不好自己的女人呢?” 宇文恺和李渊被易乐吊起了胃口,追问道:“郎君的意思是,柱国是故意为之?” “我想应该是这样的。”易乐接着说道:“让两位娘子产生不合,制造出自己沉迷女色的假象,晃人视听而已。女人没有错,就算有天大的错,若不是身后有男人支持,那又怎么能成得了气候呢?” “我觉得易郎君说得对!”苏二娘在听了易乐的见解之后,加入了他的阵营,“说什么红颜祸水,若不是你们这些男人好色,哪来的什么祸水!” “诶!二娘,你们二字可不包括我们三人啊!”宇文恺辩解着,“这里除了易郎君,我和叔德可还没有成亲啊!” “郎君有家室了?”苏二娘看着年龄不大的易乐惊叹道。 “在下高司录府女婿。”易乐诚实的说道。 “我就是说易郎君和你们两人不同吧!”苏二娘打趣的说道:“听着他的口气就是才成亲的人!” “我也是随口说说而已,酒桌上的话,信不得!”易乐呵呵笑了起来,“我想我是醉了!” “郎君又找同样的借口!自从成亲之后,郎君的酒量可是大不如前。原来还能和叔德对饮几轮,如今不过两三杯!”李渊埋怨道。 “唐国公就不懂了吧!成亲了,谁还和你喝酒啊!”苏二娘打趣的说道:“家里有美人在怀,酒再好喝,也抵不过美人的甜言蜜语啊!” “说得是,说得是。叔德这不只有来找二娘了吗?”李渊咯咯笑道:“来,我们再喝一杯!” 几人又同饮了几轮,易乐现在可是头重脚轻,只要给他一个枕头,立马就能睡着。 但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还等着他,酒过三巡之后,易乐起了身,抱歉的说道:“叔德、安乐、二娘,我先回府了。” “这么快就走?”宇文恺挽留着易乐,“再多待一会儿吧!” “安乐有所不知,昨夜我一晚没睡,全都弄飘雪了。如今真是困得不行,我们改日再战!” “那就不勉强了。”李渊豪迈的说道:“郎君可要保重身体啊!” “一定!”易乐打了一个饱嗝,问道:“二娘,酒钱多少,我给你。” “郎君是第一次来,这顿就算二娘做东了。”苏二娘客气的说道:“席间听说郎君的飘雪名震长安,明日二娘也来试试。” 做生意做成如此,难怪会有这么多的回头客,易乐也没有坚持给钱,他答应着苏二娘,“那明日,易乐就在西市飘雪行恭候二娘了,告辞!” 说完,易乐便走出了酒肆,前往郊外,寻找李菀菀。 第080章 担心 易乐晃晃悠悠的出了城,眼前的景象都模糊了起来。 一是没睡觉,二是喝了酒,两大难题同时出现在易乐的脑海里,也让这位年轻人如履薄冰。 好在不是第一次去找李菀菀,凭着以往的记忆和天生的方向感,易乐还是确定了自己前进的方向。 他眼下只能看清脚下的路,若是要在这北周的大熔炉里面找到自己的前程,或许还要经历一番努力,他就如同给豆腐脑儿取名为飘雪一样,洋洋洒洒,不知落点在何方。 气喘吁吁的易乐又来到了熟悉的山头,约莫着时间,这一次他没有迟到。 虽然他已经靠今天早上的大卖赚到了第一桶金,但这一切还是建立在李菀菀提供的菽之上,若是断了这条供应链,易乐的低价打开市场的策略恐怕就要泡汤了。 易乐实在是困得不行,他走到了一颗树旁,靠了上去,两眼眼巴巴的看着李菀菀来的方向,希望快些看到她的身影。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李菀菀还是如约前来了,一见到易乐已经到了,她的脚步不免加快了几分。 她也有自己的念想,每日就想从易乐的口中得知,自己究竟多久才能去长安,多久才能远离这个成天不见阳光的山洞。 等李菀菀走近了,她闻到了易乐身上的酒味,“郎君饮酒了?” 易乐拍了拍自己的双颊,保持清醒,随后答道:“是的,今日有些事情,所以喝了点。” 李菀菀还是将菽交到了易乐的手里,不免追问道:“郎君想到法子了吗?” “最近还不行,城里的风声很紧,要想进城,还是要多等候一段时日。”易乐也不想欺骗这位可怜的女子,他诚实的说道:“若是有机会,我会提前告诉你,让你做好准备。” 李菀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相信这位萍水相逢的男人,但她感觉,易乐就是自己前去长安的希望。 前往长安的路不远,但李菀菀走了很多年,从她记事起,她就对那座城有着谜一般的向往。 “好吧。”李菀菀失落的说道:“我就再等等郎君的消息,先走了。” 说完,李菀菀便转身离去,她的步伐没有来时的轻松,反而沉重了不少。 易乐掂量着菽,他长叹了一口气,嘀咕道:“我也想帮你啊!可阿阇犁尚且只能躲在随国公府上,你又怎么能进去呢?” 易乐准备回家,但之前还有一件事情要做,就是身上卖豆腐脑儿的钱。 酒钱虽然没给,但菽的钱还是要从里面扣出来,免得高幼莹发现了破绽。 他将钱袋里面的钱倒出了一部分,小心翼翼的用布包好,埋在了刚刚靠的树树下,随后才起身离开。 等回到高府的时候,易乐的眼皮子已经打了八架了,他半眯着眼睛,全屏感觉往自己的家走去。 一推门,高幼莹端坐在桌前,一见到易乐回来,立刻迎了上去,“夫君,你可算回来了!小缘说你被唐国公叫去喝酒了!你头上的伤都还没有好!昨夜又没有休息!身体还要不要了!” 一连串连珠炮似的发问,让易乐的瞌睡虫瞬间没有了踪影,他放下了手中的菽袋子,连连赔笑道:“娘子莫恼!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叔德和郡公今天帮了我不少的忙,请他们喝点酒也是应该的。” 高幼莹还是嘟着嘴,她并不是不满易乐请人喝酒,而是担心他的身体状况,“第一天都这么累了,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男人不怕累啊!”易乐重重的拍着胸脯说道:“你看我,一点事情都没有!” “轻点!”高幼莹拉住了易乐的手,满是愁容的说道:“幼莹只是担心夫君,没有别的意思。” 易乐也握住了高幼莹的手,他笑呵呵的说着:“别想这些了,来,我们看看今日的收获!” 说完,易乐就将怀里的钱袋拿了出来,放在了桌上,兴高采烈地说道:“这些钱就是今日买飘雪所赚得的,出去我刚刚买菽的钱,其余的都给娘子保管。” 高幼莹小心翼翼的打开了钱袋,看着里面的布泉惊呼道:“郎君一日便赚了这么多?” “错!不是一日!也就两三个时辰吧!”易乐洋洋得意的看着高幼莹,“你可不知道,飘雪是有多受欢迎,跟抢差不多!” “夫君真厉害!看来幼莹有好日子过了!” “那是自然!你想想,今日的飘雪还供不应求,若是明日我们拿多一倍的飘雪去西市,说不定收入还能翻一倍!”易乐已经开始憧憬自己发财的路子了,大房子的梦想看来也是指日可待。 “对了,小缘和小馨呢?”易乐追问道:“等她们两人休息好,又要开始做飘雪了。” 钱好花,却难赚,要想找这份儿辛苦钱,看来还是要多加努力才行。 “她们两人一回来便又去了灶房,飘雪已经在熬制了,等明日天亮,再来做最后的工作。”高幼莹收好了钱袋,将一旁熬好的汤药端了上来,“等事情顺当了,我觉得要好好奖赏她们两人,夫君意下如何?” 易乐没想到两位小女子的干劲比自己还大,连觉都不睡,立马开始熬制,“这是肯定的!她们两人可是我们的大功臣,一定要好好的奖励!” 高幼莹吹着冒着热气的汤药,递到了易乐的嘴边,“全听夫君的安排。” 易乐喝了一小口之后,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压在自己的心头,可头昏脑涨的他却记不起是什么事情了。 高幼莹看着易乐发愣的模样,还以为他是真累了,放下了手中的碗,轻声说道:“夫君要不先休息吧!看你的样子,眼睛都睁不开了。” 易乐听话的点着头,他站了起来,准备宽衣。 等腰带解开的一刹那,他终于想起究竟是什么事情了。 蜜行当家的生辰八字掉了出来,正好在高幼莹的脚边,易乐装作很自然的模样,站了过去,将信纸挡住。 “夫君怎么了?”高幼莹还在收拾着汤碗,看着木头桩子似的易乐也疑惑了起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易乐缓缓的说道:“今日听到叔德说什么通房婢女,那是什么意思啊?” 第081章 通房婢女 “唐国公这是又喝醉了吗?”高幼莹恨声道:“怎么连如此私密的问题都要说出来!” “私密?” 易乐一听,立马觉得不对劲儿了,他迫不及待的坐在了高幼莹的身边,谨慎的问道:“娘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高幼莹白了易乐一眼,脸色略有潮红,似乎通房婢女的事情让她有些难以启齿。 易乐也看出了些端倪,他装作漠不关心的说道:“我也是随口问问,若是娘子为难,就不必解释了吧。” 高幼莹皱着眉头,良久才从牙缝里面挤出了话语,她呢喃道:“这件事情夫君迟早都会知道,还是幼莹亲口给你说吧!免得到时难为情。” “哦?那娘子慢慢说。” 高幼莹紧张的摆弄着汤匙,她看了易乐几眼,眼里全是含羞的模样,“小缘是我最喜欢的婢女,若是我嫁到了夫君府中,她就是陪嫁婢女,这点夫君明白吧?” 易乐点着头,没吃过猪肉,他却看过猪跑。电影电视剧里面有这么多陪嫁丫鬟,这一点易乐还是很熟悉的。 “可夫君是入赘到我家,小缘就不能算作陪嫁婢女了,但她还是会照顾我们两人的起居,夫君也能明白吧?” “小缘是照顾了我们不少,也算是聪明伶俐。”易乐不禁赞叹道。 “可事情的关键就出在了这里。”高幼莹的神情有些慌张,她结结巴巴的说道:“这间屋子本是幼莹的闺房,如今成了我两的婚房,所以它有些地方就不对劲了。” 易乐打量着房间,依照他专业的眼光来看,自己所身处的屋子并没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反而有种温馨的格调。 “夫君能明白吗?”高幼莹红着脸问道。 易乐茫然的摇着头,诚实的说道:“不明白,没什么不对劲儿啊!” “它没有门啊!”高幼莹惊呼道。 易乐指着打开的房门,错愕道:“那不是门吗?” 高幼莹气得直跺脚,慌慌张张的说道:“不是那扇门!是我们床榻旁边没有门!” 易乐这才看向了自己睡过多次的床榻,发现床后是真的没有门,而是一堵实打实的墙。 “没门不是正常的吗?谁会在床榻的旁边开门啊?”易乐越想越迷糊,照现代的建筑布局来看,卧室一般只有一个门进出,而卧室里面开门也是为了衣帽间或者是侧卫,这两者的门是不能对着卧室的大门的。 “这就不正常啊!没有门,小缘怎么来啊!”说完,高幼莹就趴在了桌上,易乐看到她发梢后的耳根都红得发紫了起来。 易乐陷入了高幼莹的话语之中,闺房之事本是夫妻两人的禁地,为何要一个婢女掺和进来? 可就在一瞬间,或者是出于男人天生的敏感,易乐立马明白了高幼莹的意思。 他的脸也红了,红色的程度并不比高幼莹的差多少。 “娘子的意思是......” 高幼莹连忙抬起了头,伸出手指挡住了易乐的嘴,埋怨道:“不许说!夫君不许说!” 易乐傻呵呵的笑了起来,他握住了高幼莹的手,诚恳的说道:“好了!不说了!我觉得现在挺好的,就我们两人在这个屋子里面。若是有了其他人,我们两还怎么说悄悄话呢?” 高幼莹挥舞着粉拳,敲打着易乐的胸膛,柔声道:“谁要跟你说悄悄话!幼莹才不要!” 撒娇的高幼莹是易乐最大的软肋,骨头都要酥麻了的他,恨不得立刻将她抱起来。 “我易乐不需要什么通房婢女,只要幼莹一人便可。”易乐表明着自己的忠心,双眼坚定的看着高幼莹,“就算以后我们换了大房子,我们的床榻旁边,也不会留有小门。” “真的?”高幼莹眨巴着眼睛,口吐香兰的问着易乐,“夫君不唬我?” “千真万真,我何时骗过你呢?”易乐笑眯眯的说着,他绝对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男人了,莫名其妙娶了高幼莹这位如花美眷就已经是最大的幸运。 女人是一种自私的生物,没有人愿意分享本属于她一人的蛋糕,易乐的决心让高幼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踏实,觉得自己真是嫁对了夫君。 “幼莹可记着夫君的话了!”高幼莹眉开眼笑了起来,她接着说道:“如果夫君日后有违此誓......” “天打雷劈,不得.....”还没等易乐说完,高幼莹又捂住了易乐的嘴,疯狂的摇头道:“劈也不能劈我的夫君!” 易乐拉开了高幼莹的手,含情脉脉的看着眼前心爱的女人。 情到浓时,自然应该要发生点什么。 高幼莹已经害羞的闭上了眼睛,上翘的睫毛开始抖动了起来,一张粉嫩的樱桃小口就在易乐的面前。 易乐猛咽着口水,将头凑了上去。 “少娘子!少娘子!” 门口突然传来小缘的惊呼声,瞬间打断了两人的鸳梦,易乐和高幼莹像偷吃不成的猫一样,连忙整理着自己的衣物,端坐在桌前。 小缘气喘吁吁的扶住了门框,一看到易乐像是看到了救星,焦急的说道:“少郎君,你回来就好了!” “发生什么事了?”易乐故作镇定的问道。 小缘急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她指着灶房的方向,吞吞吐吐的说道:“锅里的菽......锅里的菽被人动了手脚!” 易乐一听,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神色凝重。 豆腐脑儿可是他发家致富的唯一路子,被人动了手脚,这不是断了他的后路吗? “带我去看看!”易乐连腰带都没有捆上,风风火火的跟着小缘去了灶房,他就想要看看,自己的梦想究竟是怎么了。 高幼莹原本涨红的脸一下子被吓得惨白起来,她将钱袋收好之后,也跟了出去。 等易乐到达灶房的时候,发现蔡馨已经在锅边泣不成声。 灶房里还凌乱的摆放着工具,如同今早离开时一样的情形。 易乐走到了熬制菽的大锅前,探头望了望,原本洁白的汤汁被人倒入了不少的炉灰,整口锅都变得乌漆嘛黑了。 “少郎君,婢刚刚睡着了,醒来一看,锅里的东西就变成这样了。”蔡馨哽咽道。 第082章 损失惨重 易乐看着满锅的污秽,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己的事业才刚刚起步,好不容易看到了苗头,如今却一盆冷水从头浇到了脚,彻底的透心凉。 “少郎君,都是婢的错。婢不该睡着,否则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蔡馨万分的懊悔,像是自己做错了事情一样。 小缘走了上来,她的心情同样很沮丧,啜泣道:“婢也有错,实在太困了,所以回房休息了一小会儿。谁知道就这么睁眼闭眼的功夫,我和小馨两人的心血就被糟践了啊!” “小缘姐,这件事情不怪你,全赖我。”蔡馨捶胸顿足,恨声道。 易乐平复了心情,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了,就要想办法不救,再者,这也不是小缘和蔡馨两人的过错,怪就怪那双幕后的黑手。 “你们看看,除了这些被毁了之外,还丢了什么东西没有。”易乐长叹了一口气,心里憋着一股火,其实他已经想到了大概,能进入灶房的,肯定是高府里面的人。 而与自己结仇的,就只有大姨姐高洁。 可现在又没有证据,就这样去找她对质,非但没有任何结果,反而会惹上一身骚。 小缘和蔡馨两人连忙在灶房里面检查起来,易乐也环视着周围的环境,希望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 “不好了!少郎君!今日拿回来的酢不见了!”小缘发疯似的在原本放醋的位置寻找着,可翻来覆去,还是没有见到醋坛子。 易乐大步走了过去,他诘问道:“只不见了一坛吗?” 小缘直起了身子,在脑海里回忆着,良久才开口,“这坛酢是小五抱进来的,其余的都放在了婢的房里。” “你快去瞧瞧,是否还在!”易乐紧张的说道,比起菽被糟蹋,若是醋不见了踪影,豆腐脑儿的成本可是要大大提高的,自己的低价策略也就彻底泡汤。 小缘鸡啄米似的点着头,随后跑出了灶房,往自己的房间赶去。 高幼莹此时也前后脚的到了,一来便觉察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她连忙走到易乐的身边,关切的说道:“夫君,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易乐深吸了一口气,他看着满是愁容的高幼莹,“有人作践了小缘和蔡馨的劳动成果,锅里的菽算是毁了。” 高幼莹探头望了望还在冒热气的铁锅,眼神里流露出了一丝愤怒,厉色道:“究竟是什么人敢有这么大的胆子!” “这灶房平时还有人用吗?”易乐追问道。 高幼莹摇着头,“这间灶房只有小缘在用,府里的其余餐食都是由大灶房烹制,阿耶觉得我成亲了,所以才特意修了这间小灶房。平日里,都没有人会进来。” 易乐现在算是明白了大概,看来这件事情多半与高洁脱不了干系了。 小缘再探查了醋的情况之后,又赶了回来,她气呼呼的说道:“少郎君,房里的酢也没有了!” 这可是另外一道晴天霹雳,将易乐的心彻底击碎了。 本以为只是菽遭到了损失,没想到如今连醋也难逃黑手,看来高洁真的是要将自己办得明明白白。 “夫君,现在可怎么办啊!”高幼莹焦急了起来,她六神无主的问道:“我们现在全部的家当加起来也买不了多少酢啊!况且还没有地方能买!” 易乐算是伤透了脑筋,接二连三的打击让这位初显棱角的商业奇才折戟黄沙。 蔡馨在一旁哭了起来,她没想到因为自己的打盹,竟然遭到了如此惨痛的损失。 易乐摆着手,示意蔡馨不要伤心,现在易乐是三个人的希望,若是连他都慌了阵脚,恐怕三位女子就更加无助了。 “让我想想办法,”易乐顿了顿,“除了酢,我们还剩下多少菽?” “小五来的时候,婢让他帮忙将菽差不多都磨了,可能还剩下小半袋。”小缘汇报着情况,“婢见今日的买卖这么红火,也想明日多卖一点。” “小半袋?加上我刚刚带回来的一袋,还能应付。”易乐小声的嘀咕着:“如今,要找到酢才行。不然今日的努力都白费了。” “上次府里的酢还有吗?”高幼莹问着小缘,“我们先拿来用着,等日后有了再还回去。” 小缘无奈的摇着头。“前几日大灶房的就拿走了。” “真的是要断我易乐的后路啊!”易乐感叹道:“可我不也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 “夫君,你还有办法?” 易乐的眼神出奇的坚定,他对着三人说道:“你们先好好休息,我出门去找酢。今晚又要有得忙了!” “夫君去哪里找?酢这个东西可不比菽!”高幼莹追问道。 易乐拉起了她的手,轻轻的揉了揉,“我在西市这么多年,自然有自己的办法,这一点不用担心。现在要做的,就是养精蓄锐,另外收好我们剩下的菽,这才是我们翻身的希望!” “婢绝对不会睡着了!”蔡馨发誓道。 “你们两人都去我和幼莹的房间里,关好门窗,我去去就回。”易乐说完,便离开了灶房。 话都已经说出去了,易乐现在能做的就只有去找阿阇犁,希望她能再帮自己一次。 但易乐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冒然上门,阿阇犁会不会不待见自己。 刚走到大门口的易乐,就碰见了疑似嫌疑犯的高洁,看着她春风得意的样子,易乐的火气就不打一处来。 “哟!这不是名震西市的易郎君吗?急匆匆的去哪里啊?”高洁阴阳怪气的调侃道:“现在这个时辰,西市也要闭市了,还去卖什么飘雪啊?” 高洁掏出了别在一旁的丝绢,拨弄着自己耳后的垂发,像是故意来看易乐的狼狈样子。 易乐也没有被高洁激怒,因为他知道,现在发难,并不能解决什么。 “你是去找了杨勇吗?最近感情可好?”易乐不冷不热的问道。 “不牢你挂念。”高洁恨了易乐一眼,没看到自己预想中戏码的她准备回府休息。 易乐也不想过多的纠缠,眼下找阿阇犁才是最关键的,但心里的火气却越烧越旺,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嘴上还是不能认输,“诶!你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话?”高洁回过头,眼巴巴的盯着易乐。 “道路千万条,清白第一条。手脚不干净,亲人两行泪!”说完,易乐便潇洒的迈着步子,前往了随国公府。 第083章 隔墙有耳 易乐走得昂首挺胸,走出虎虎生风,心中的一口恶气算是出了半口,对于高洁的行为,他嗤之以鼻,且不谈粮食的珍贵性,就凭这下三滥的手段,也只有小肚鸡肠的女人才能使出来。 可易乐没有看到他背后的那双眼睛,从未有过如此愤怒。 高洁手中的丝绢已经被拉扯得变了形,圆睁怒目之间,高洁威胁道:“易乐!你给我等着!” 当易乐来到随国公府门口的时候,刚刚还躁动的心瞬间平静了下来,他在找说法,要让阿阇犁重新给他一坛子的醋。 “咦!那不是老丈人吗?” 在随国公府门口的另一端,易乐老远就看见了杨坚和自己的老丈人,他们两的身后还跟着另外两个男人,看穿着也是当官的。 四人行色匆忙,根本没有注意到易乐的存在,一个劲儿的往府里走去。 杨坚似乎在吩咐着三人什么事情,嘴唇一直在微微的动着,而其他三人则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的点头。 等四人彻底消失在了视野之中时,易乐这才现身,后脚走了进去。 “这群老头又要干嘛?”易乐纳闷道:“一天到晚神秘兮兮的,也不知道究竟在忙些什么!” 走入随国公府的易乐并没有发现其他四人的身影,似乎就这前后脚的功夫,几人就消失不见了。 “管他的呢!还是先搞定自己的事情!”易乐暗想道,随后轻车熟路的往阿阇犁所在的小院走去。 可还没走出几步,易乐又停了下来,他记起早上的时候,李渊告诉他,阿阇犁有了新的住所,也不知道是不是原来的小院子,这下可让易乐犯难了,若是扑了个空,岂不是白来了? 思前想后,易乐还是决定先去找李渊,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从苏二娘的酒肆里面回来,回来的话,按照他爱马的性格,肯定就在马厩里面。 易乐变换方向朝马厩走去,已经不是第一次来随国公府的他像是在逛自己的花园,一切都这么熟悉。 离马厩大概还有几分钟的路程,易乐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看见了李渊。 而李渊前行的方向并不是马厩,且眉头紧皱,那张老太太般的脸又摆了出来。 “叔德!”易乐轻轻的叫唤了声,并且挥手示意,但李渊并没有理会,似乎没有听到。 易乐放下了高举的手,扣着头,纳闷道:“怎么今日府上的人都怪怪的?” 为了得到阿阇犁的住处位置,易乐一路小跑,希望跟上李渊的步伐。 李渊的脚下像是踩着风火轮,连半步迟疑都没有,一个劲儿的往前赶,等到了一处偏远的厢房之后,才停下了脚步。 跟在身后的易乐,可是把李渊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这位好酒的未来皇帝为何如此着急? 李渊在门口停下之后,并没有进屋,反而是躲在了一旁的柱子边上,附耳于窗,似乎是在偷听。 易乐放缓了脚步,见阵势,应该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正在屋内发生。 他刻意压制了脚步声,如同在屋梁上行走的猫一般,静悄悄的来到了李渊的背后。 李渊全神贯注的听着房间内的动静,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易乐。 易乐闻着李渊身上散发的酒味,就知道他在酒肆里面喝了不少。 “叔德~”易乐嘘声喊道。 李渊一下子惊慌了起来,敏捷的一回身,就看见易乐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惊恐的神情都写在了李渊的脸上,他像是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眼神都没有了以往的自信。 大约一弹指之间,李渊回过了神,他一把拉住了易乐,小声的问道:“郎君怎么来?” “我来找阿阇犁啊!你不是说要我来看看吗?”易乐的声音稍微大了一点点,李渊立马掩住了他的嘴,只听见易乐支支吾吾的说道:“你扒墙根干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屋内传来了激烈的争吵声,一听就是中气十足的杨坚,“你们两个,出的什么主意!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 屋外的李渊和易乐都好奇的看着面前的窗户,恨不得自己有一双能穿透石壁的眼睛,看看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随国公,郑译和刘昉二人之语并非信口开河,陛下有意退位于幼主,此时确实是国公的好时候。”高颎不慌不忙的说道。 “昭玄的意思是,也让我此时夺位?”杨坚狐疑道。 李渊和易乐两人在听到杨坚的话后,面面相觑,虽然易乐已经知道杨坚日后将成为隋朝的开国皇帝,但他不知道的是,这样的大计谋居然是在这间隔墙有耳的房间里面讨论出来的。 李渊的反应比起易乐的来说,更为吃惊,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姨父竟然会造反,他更没有想到,日后他也要连锅端了姨父的王朝。 “非也。”高颎从容的说道:“此时反,并非明智之举。” “高司录刚刚才言道此时是最好的时机,为何现在又矢口否认?”刘昉追问道。 “时机已经成熟,但还缺少东风相助。”高颎一副胜券在握的口气,一盘宏伟的布局正在他的脑海中生成,“国公登基,还差一个必要的条件。” “什么条件?”杨坚追问道。 “关陇之地的支持。”高颎坚定的说道:“其一,不能改变关陇世家的既得利益,其二,府兵的部署统率仍需按照旧制。” “什么都不改,又和现在有什么区别呢?”郑译诘问道:“世家本出于宇文泰之手,当年为了对抗东魏高欢,最大限度的发掘陇西地区的人力物力,如今除陈朝苟延残喘之外,普天之下并无对手。” “君可望了长城以北的突厥一族?”高颎反问道:“如今天下实则成三分之势,周、陈、突厥割据一方,俨然有当年魏蜀吴之势。若是此时削减了世家之力,又哪来的强兵前去应战?” “突厥和亲、朝贡便可,”郑译满不在乎的说道:“那群只识牛羊的人,不会越过长城。” “既然随国公有意取而代之,便要的是天下一统,泱泱大朝岂能给马背朝贡?”高颎厉色道:“这才是随国公顺应天意的本意!” 屋外的两人听得一愣一愣的,特别是易乐,他暗想道:“这老丈人有点东西啊!” 第084章 惊天秘密 “昭玄准备怎么做?”杨坚追着问道。 “如今陛下执意退位,这一点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好事情。”高颎沉着的说道:“幼主登基,无疑傀儡。但国公的身份却是悬在头上的一把利剑,只能退而求其次。” 杨坚疑惑的看着高颎,“此话何解?” “国公好歹也算作外戚,长女丽华更是贵为皇后。陛下退位之后,幼主无能,庙堂之上,除国公外,还有谁人能与之辅佐?”高颎不慌不忙的说道:“但这势必会引起陛下的疑心,想起上次夫人在未央宫前磕破头的壮举,陛下早就对杨家起了疑心。此番退位之举,也有可能是一番试探。” 老谋深算的高颎将利害关系分析得淋漓尽致,让杨坚如坐针毡。 进一步,皇位、天下都在手中,但却不知道皇位之下究竟埋藏着什么阴谋。 “司录的意思是,现在按兵不动?静待机会?”郑译追问道。 “非也。非但不动,反而退之。”高颎意味深长的说道。 “退?往何处退?”杨坚诘问道。 “亳州。明日郑大夫就上表陈情,向陛下透露国公有出番之意。”高颎从容道:“借此来打消陛下的猜忌。” “出番?还是亳州?”刘昉觉得高颎的建议有些偏激,“这一退,可真就退无可退了。” “非也。国公还是否还记得襄阳射鸡之庞晃?”高颎接着问道:“当日国公可与庞晃有过誓言,且赏赐了两位奴婢。” 杨坚皱着眉头,良久才开口顿悟,“元显此人颇有大将之风,应与之结交。” “下官若没记错,庞晃此时为常山太守,手握重兵。原先奉侍于卫王宇文直旁,国公此番出任亳州,定要好好结交。”高颎嘱咐道:“有了庞晃相助,国公代周之日,指日可待。” “忆当日射鸡之场景,元显已表露反周之决心。我与厮以鸡为佐证,定下应验之说。”杨坚踌躇满怀,接着说道:“若是真任亳州总管一职,拜会自然少不了。” “庞晃当年随卫王出镇襄州后,不久与长湖公元定进攻江南,被俘。后经其弟车骑将军元隽带绢赎回,朝廷仍不计败军之辱,授上仪同,如此这番恩典,他还会反周吗?”刘昉担忧的追问道。 “你我皆食朝廷之粮饷,天道不公、君主不仁,为何不反?”高颎反问道:“庞晃虽授朝廷之恩惠,但心却向着国公,这一点两位不知。” “昭玄说得没错,当日射鸡之时,元显早已流露出反周之决心,我与他盟誓,富贵之日,拿此事作为应验。”杨坚已经下定决心,听从高颎的意见,“估摸着日子,誓言也应该应验了。” 屋外的李渊在听到自己姨父的话语之后,心中的敬仰之情油然而生,那双眼睛里都流露着钦佩的目光,易乐明白,那是对权利的渴望。 李渊自七岁世袭唐国公的头衔之后,一直等待着一个机会,希望自己能飞黄腾达,而如今,机会来了,只要杨坚成为了皇帝,这位亲侄子,一定能得到重用。 “国公的意思是让下官上表?”郑译追问道:“此表若是递了上去,可就没有了回头的余地了。” 杨坚背起了手,深思熟虑着,这一次的决定可是要影响后续的发展,若是自己听了高颎的建议,登基之日,恐怕又要延期了,但若是不听,杨氏一族恐怕又要难逃厄运。 屋内的三人都等着杨坚的答复,高颎、郑译和刘昉三人各怀心思,他们都是杨坚的得力助手,若是日后杨坚称帝,自己就是肱股之臣,荣华富贵、地位权利唾手可得。 “郑大夫,明日你......”还没等杨坚说完,屋外的李渊不知道怎么一回事,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这一打不要紧,六个人都紧张了。 屋内的四人直勾勾的看着门外,这可是要杀头的大罪,若是被人听了去,走漏了风声,皇帝没当上,命却保不住了。 屋外的两人惊恐万分,如今听到了这个惊天大秘密,就上了一条贼船。 “何人在外面!”高颎一马当先朝门口走来,身家性命在此刻高于一切。 李渊的神情都恍惚了,他看着易乐,怯声道:“怎么办?” 易乐只是想来找阿阇犁赊坛醋,没想到自己也卷入这潭浑水之中,情急之下,他拉着李渊的手,准备躲到不远处的假山旁。 可就在他们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两人抬头看了看,正是易乐想要寻找的阿阇犁。 她面容和善,看着两位惊慌失措的后生,只是使眼色让他们快些走,随后走到了房前,笔直的站着。 李渊和易乐见势脚底抹油,快速的藏了起来,心中的恐惧还是没有消退,犹如重锤一下下打在了心窝之上。 高颎打开了房门,一眼便看到了阿阇犁。 惊恐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高颎侧身让着,谦卑的说道:“恭迎尼师。” 杨坚在看到阿阇犁来了之后,算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他上前了两步,追问道:“阿阇犁,那罗延拿不定注意。” 阿阇犁虽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也不知道易乐和李渊二人为何如此害怕,但出于对两人的保护,她还是笑盈盈的问道:“那罗延有何顾虑?” “不知是退还是不退。”杨坚诚实的说道。 “既然你都开口了,心里恐怕已经有了答案。只是要更多人赞同你对吧?”阿阇犁反问道。 杨坚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他是阿阇犁带大的,什么事情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没错,这关乎到杨家的命运,那罗延不能冒险。” 阿阇犁笑了笑,她不急不忙的说道:“魏大统七年六月癸丑夜,那罗延于般若寺降生,紫气充庭,夜鸟啼鸣,生来大富大贵之相,何来冒险一说?” 阿阇犁并没有正面回答杨坚的疑惑,但她从侧面给了这位未来君主一记强有力的信念支撑,这瞬间让杨坚感觉到自己并非凡人,有顺应天命的能力。 杨坚坚定的点着头,随后转过身,对郑译说道:“明日,上表!这一步,我杨坚退了!” 第085章 得与失 高颎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微笑,他为杨坚献计被采纳,无疑是对他最大的肯定。 阿阇犁还是慈祥的看着这位一手由自己带大的孩子,眼里全是欣赏和怜爱,她微微点头,随后转身走出了房间。 房里的对话被易乐和李渊两人听得一清二楚,他们两虽然知道阿阇犁在杨坚心中的地位,但没有想到仅仅凭几句话,阿阇犁就可以为杨坚指明方向。 阿阇犁出门时顺手将房门带上了,她缓步走到了假山旁,意味深长的说道:“你们两个后生,鬼鬼祟祟的干嘛呢?” 李渊和易乐这才从假山后面走了出来,像极了两位做错事情的孩子,都低着头,一言不发。 “跟我来。”阿阇犁平静的说着,随后带着两人前往了新修的住所。 一进门,阿阇犁便坐了下来,她目光如炬的看着两人,诘问道:“你们两个刚刚在偷听什么?” 易乐和李渊对望了一眼,不知道如何开口。 阿阇犁风轻云淡的笑了起来,她摆弄着手中的茶盏,轻描淡写的说道:“不说也无妨,坐吧。” 两人机械般的坐在了阿阇犁的身边,还是沉默不语。 “易乐,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呢?”阿阇犁率先打开了话匣子,她扭头看向了一旁的易乐,亲切的问道:“送给你的酢,收到了吧?” 易乐点着头,感激的说着:“收到了,还是叔德亲手交给我的。不过......” “不过什么?” 易乐撇着嘴角,随后站了起来,低声说道:“易乐枉费了尼师的心意,送给我的酢,被贼人偷了去。” 一坛醋对于阿阇犁或许不算什么要紧的事情,她面带笑容的说道:“世道困难,想必偷酢的人也是逼不得已。无妨,我这里还有,等会再拿一坛回去。” 易乐连口都还没有开,阿阇犁就又慷慨相助,这让他喜出望外。 不过,他的心里也十分的纠结,偷酢的人并非是家境困难,而是要与自己诚心作对。 “人不能太计较,得与失都是造化而已。酢虽吃不饱,但也能换得一个好的价钱,你想想,一坛酢的价值能让一家人暂时脱离饥饿,这不也是行善吗?”阿阇犁不知道事情的真实情况,在她看来,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坏人,“所以你切莫自责。” 易乐在考虑之后,还是决定顺应阿阇犁的说法,毕竟这位老人的心意是好的,“尼师说的是,易乐明白了。” 阿阇犁满意的点着头,摆手示意易乐坐下,随后又问着李渊,“叔德的面色不怎么好,是否是不舒服?” 易乐这才注意到,李渊的脸色惨白,连嘴唇上都出现了咬痕,看样子,刚刚的事情对他的冲击真是十分巨大,内心也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尼师,叔德刚刚在墙角听闻,姨父他要.....”李渊的眼神有些躲闪,一会看着易乐,一会又盯着阿阇犁,顿了顿,“姨父他好像不满足现在的状况。” 阿阇犁知道李渊的性格,她对李渊的了解要远远超过易乐,“哦?那罗延自幼便有好胜的品性,但他却不是鲁莽之辈,城府也比一般人要深上不少。如今他不满足现状,也是必然的结果。想起他违抗毁佛的条令,将我接进府中的时候,我就能依稀感觉到他身后的反骨了,如今到了如此田地,也是必然的结果。” “尼师你明白?”李渊和易乐异口同声的问着。 阿阇犁笑了起来,她淡淡的说道:“明白如何,不明白又如何?我只是青灯之下的枯坐者,我说了,有用吗?” “有用啊!姨父不是听你的建议了吗?”李渊追问道。 阿阇犁不慌不忙的说道:“我说的只是事实,那罗延从小就是如此的性格,就算有十足的把握,他也要多数人赞同他才会行事。况且我连事情都不知道,只是复述了他出生时的场景,又何来建议之说呢?” 永远不把事情说透彻,似乎是阿阇犁一贯的风格,这就像是庙里解签的先生一样,云里雾里,剩下的要自己去领悟。 “你们两人要多学学那罗延。”阿阇犁冷不丁的说了一句,“他虽谈不上完人,但也有过人之处。” “叔德明白了。” “易乐也明白了。” 阿阇犁满意的点着头,随后指着墙角说道:“叔德,你再去取一坛酢,交给易乐。” “多谢尼师。”易乐感激的说着:“这一次,我一定收好了,绝不会再弄丢了!” 阿阇犁笑了起来,她淡淡的说道:“刚刚才说过得与失都是造化,怎么转头就忘记了呢?” 易乐不好意思的摸着头,他的心胸可没有阿阇犁豁达,毕竟这是他发家致富的唯一路子,弄丢了,饭碗就没有了。 “记着了!记着了!”易乐哈哈笑了起来,而李渊也为易乐抱来了酢,交到了他的手里。 “那我们就先告辞了。”李渊拱手说道:“尼师先休息。” “去吧,别忘了刚刚说的话。”阿阇犁背过了身,面朝龛中的佛像念起经来。 两人都九十度弯腰后,走出了房间。 李渊的心境像是被点拨开了,刚刚进门时的愁容都不见了踪影,又恢复了往日的笑容。 “郎君,用过餐食再走?”李渊热情的问道。 易乐紧紧的抱着醋坛子,连连摇头,“不了,家里还等着呢!叔德,我就先走了!” “送郎君。” 易乐马不停蹄的赶回了高府,心里也十分的舒畅,毕竟又有了醋,自己的事业就又有救了。 一推门,房间内的小缘和蔡馨都趴在桌上睡着,小缘的怀里还死死的抱着菽,生怕别人抢了去。 “夫君,你回来了!”高幼莹迎了上来,看着易乐怀里的坛子,焦急的问道:“找到酢了?” “没错,”易乐沾沾自喜的说道:“这下我们又能做飘雪了!” 小缘和蔡馨也睁开了双眼,短暂的睡眠之后,两人的精神状态也好上了不少。 “少郎君,你真有办法!” 易乐将醋交到了蔡馨的手中,嘱咐道:“又要辛苦你们了,我实在太困了,先睡一会儿。” “剩下的就交给我和小缘姐吧!”蔡馨懂事的说道:“少郎君快休息,你都一天一夜没有闭眼了。” 第086章 竞争对手 易乐从来没有睡得如此沉,当他躺下的时候,没用几秒钟,眼皮终于抵抗不了困意,迅速的合上了。 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他回到了自己穿越的当晚,不过,这次的主角却不是他,而是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 “易郎君,今日大喜,你可一定要好好喝几杯!”杨广劝着酒,将慢慢一壶酒推到了易乐的面前。 “喝醉了还怎么洞房?易郎君还是少喝一点,晚上还要办正事呢!”李渊帮易乐推脱着。 “无妨!我易乐还是要多谢三位郎君,若不是你们,我一黒服之人又怎么能抱得美人归呢!哈哈哈哈!”易乐爽快的拿起了酒壶,一股脑儿的灌了进去。 易乐,不是原来的易乐,身体虽然一样,但性格却改变了不少。 现在身体的主人比起原来,沉稳了不少,少了一份屌丝逆袭的骄傲。 一壶酒饮尽,易乐便瞬间倒在了桌上,连酒壶都掉了下去。 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喝醉的易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少郎君,少郎君......” 等易乐再睁开眼,冬日的暖阳正照射进屋里,他迷迷糊糊的看见蔡馨在自己的眼前,焦急的晃着自己。 易乐像是没睡醒,他撑起了自己的身体,小声的问道:“怎么了?” 蔡馨指着屋外,急切道:“西市里面突然出现了好多飘雪行,我们的飘雪卖不掉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易乐的精神立马清醒了起来,他追问道:“怎么回事?” “不知道啊!婢和小缘姐今日一早便拉着飘雪去了西市,那是时候郎君睡得正香。少娘子说,让你多睡一会,就没有叫醒郎君。”蔡馨的柳眉都皱到了一起,“但开市之后,就有不少人说,飘雪并非我们一家!” 易乐拍着脸颊,心想道:“能做出飘雪的,多半是高洁。自己才丢了食材,第二天市面上就雨后春笋般的涌出了这么多,看来高洁真和自己较上劲了。” “就算有其余的人卖,我们的为何卖不出去?”易乐还是对自己的豆腐脑儿有绝对的信心,“我们做出的飘雪比他们差吗?” 蔡馨摇着头,“婢回来之前,特意去卖飘雪的行当看了看。他们所卖的飘雪并不白净,反而有些发黄。看成色,也不如我们的细嫩。” “那怎么会卖不出去呢?”易乐越听越糊涂,自己的品质明明比别人好。 “他们卖两文一碗,更有胜者卖一文!我们卖五文钱,谁还来啊!”蔡馨焦急的说道。 易乐听后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以为自己的五文一碗已经是最低价了,没想到高洁的策略比自己还狠,完全是做赔本的买卖。 不过易乐回想起来,她的材料都不要钱,同样是无本买卖,看来她是要和自己死扛到底了。 “少郎君,现在可怎么办啊!”蔡馨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她红着眼说道:“我们辛辛苦苦做了这么久,未必就白忙了!?” “别急!”易乐深吸了一口气,他沉着的说道:“让我去西市看看,再说!对了,幼莹呢?” “少娘子已经在飘雪行了,一听到这个消息,她立马就赶了过去。”蔡馨如实的说道。 “好,我们这就去!”易乐一个翻身下了床,也来不及洗漱,匆匆赶往了西市。 还没走到自己的飘雪行,在路上,易乐已经见到不少人手拿装有豆腐脑儿的土碗,个个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可真是大便宜了!两文一碗,还送碗,相当于白吃一次!” 易乐的后背都开始发麻了,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商业奇才,没想到高洁也有两把刷子。 他加快了脚步,匆匆向飘雪行走去,等到了飘雪行,昨日门庭若市的景象已经荡然无存,现在,案板前,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小缘陪着高幼莹站在了案板后方,眼神里全是焦虑。 案板上还放着无人问津的豆腐脑儿,一副凄惨的模样。 易乐走了上去,高幼莹立马跑了出来,皱眉道:“夫君,现在怎么办!这么多的飘雪,没人买!” “不要慌,会有办法的。”易乐安慰道:“我先去看看他们的飘雪。” 易乐准备去打探打探,要想战胜别人,首先要做的就是摸清敌人的底细。 “易郎君,今日的买卖不怎么好啊!”苏二娘应昨日的邀约来到了易乐的飘雪行前,本以为会人山人海,没想到却是门可罗雀。 易乐满脸愁容的看着苏二娘,焦急道:“二娘说笑了,今日西市里突然多了很多飘雪,我正要去看看。小缘,给二娘拿一碗!二娘先吃着,我去去就回。” “不必了,”苏二娘摆着手,“我与郎君一同前去。” 易乐想到李渊说过苏二娘是长安酒肆的翘楚,若是有她帮忙,恐怕也会更快的找到问题的症结。 “二娘,这边请。”易乐恭敬的说道:“幼莹,你在飘雪行等我。” “夫君小心点,切莫与人发生冲突!”高幼莹担忧的说道。 易乐和苏二娘前后脚的走着,苏二娘问着易乐,“郎君飘雪的配方是否泄露?不然怎么会一夜之间有这么多对手?好比我酿酒的配方,从来不外传。” “二娘有所不知,飘雪不比酒。它就是菽做的,”易乐见苏二娘帮自己分析,如实的说道:“飘雪工艺很简单,最重要的便是里面的酢。” “酢?”苏二娘狐疑道:“这可不常见。能有如此手笔,想必也是有钱人家。” 易乐知道是高洁,但打掉牙齿往肚里咽,他没有十足的证据,话都到了嘴巴,又吞了下去。 “易郎君莫急,二娘初开酒肆的时候也遇到这样的情况,”苏二娘劝说着焦急的易乐,“只要找到原因,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易乐点着头,两人在说话的功夫已经来到了一家卖飘雪的店铺钱。 易乐抬头看了看招牌,上面写着羹行。 已经有二十余人在门外排队,每个人都探着头,看着店里。 “来了来了!新做的飘雪,两文一碗,五文三碗!”羹行当家正卖力的叫卖道。 第087章 赔本买卖 此话一出,原本围在羹行前面的人群瞬间炸开了锅,井然有序的队伍立马变成一窝蜂,手里都挥舞着布泉,嘴里大喊道:“我这里有!卖给我!” 易乐也炸了,不过他是头炸了。 五文钱三碗,这样的优惠力度几乎是白送。 易乐死死盯着还冒着热气的豆腐脑儿,从品相来看,确实不如自家的,但价格的优势摆在那里,也会让人趋之若鹜。 “郎君,你有什么打算?”苏二娘也觉察到了易乐的不对劲,若是她自己遇到这样的恶意竞争,早就暴跳如雷,可易乐却一言不发,除了眼神里散发出的震惊,几乎看不到其他的变化。 “二娘,麻烦你帮我去买上一碗,我先回飘雪行等你。”易乐沉着的说道,随后转身离开了羹行。 苏二娘也明白易乐的顾虑,她挤过了人群,站在了所有人的最前面。 “当家的,帮我来一碗。” 精致而修长的小指微微向上翘着,手里还拿着一块卷了边的手绢,手绢里正放着两枚布泉。 羹行当家也是苏二娘酒肆的常客,一见是这位俏美人来了,嘴角不免也上挑了起来。 他伸手在布泉上点了点,笑盈盈的说道:“原来是二娘啊,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买飘雪了?” 苏二娘笑呵呵的说道:“这西市里面谁不知道王当家的飘雪啊,我在酒肆里面都听闻了大名,特意前来。” “哟呵!各位可看看,这可是长安酒肆中的一枝花!连她都来买我家的飘雪了!你们可要抓紧了啊!”王当家自卖自夸的说道:“我家的飘雪不仅便宜,而且味道也不输旁人!” “知道了!知道了!”苏二娘妩媚的说道:“你家的飘雪好,快点的!” 王当家看着苏二娘胸前莲花模样的胸衣拖着白皙水嫩的胸脯,猛咽了口水,似乎比他做的飘雪还要白,连忙端出了一碗,交到了苏二娘的手中,“这碗算是我送二娘的。” 苏二娘也是生意人,她早就想明白王当家心里的小九九,她毫不犹豫的接过了碗,白了他一眼,“今晚我可不开门,当家的还是改日吧!” 说完,苏二娘便退了出去,端着豆腐脑儿,朝易乐的飘雪行走去。 王当家望着那妖娆的背影,挑了挑眉,随后又埋头加入了自己的买卖之中。 易乐回到飘雪行之后,一直看着来时的方向,就想早点看见苏二娘的影子。 高幼莹三人虽然心里十分的焦急,但此时也没有说话,三双眼睛默默的看着易乐的背影,不给他再添烦恼。 “郎君,飘雪买来了!”苏二娘大步流星的赶了过来,连裙摆都上下翻飞了起来,手中的豆腐脑儿虽然在晃,但最终还是乖乖的困在小碗之中。 苏二娘将买来的豆腐脑儿放在了案板之上,与易乐的豆腐脑儿一起,仔细的看了起来。 五人都目不转睛,看着两碗豆腐脑儿,“二娘,你来试试,两碗究竟有何不同。”易乐也有自己的打算,在场的人,只有苏二娘没有吃过自己的豆腐脑儿,她所给出的评价也绝对是最客观的。 小缘连忙将自家的豆腐脑儿递到了苏二娘的手中,急切道:“二娘试试!婢就不信,婢做的会比他差!” 苏二娘点着头,随后舀了一小勺,送进了嘴里。此时的她担任着评委的角色,并没有流露出惊讶的神情,反而秀眉紧皱。 在吃了易乐的豆腐脑儿之后,苏二娘又尝了一口羹行的,她的眉头在此时展开,擦拭嘴角后说道:“依照二娘个人的口味来说,易郎君的飘雪与羹行的飘雪差距不算大,细细品味,两者几乎是一样的。” 小缘和蔡馨两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东西看起来就和我们的差很多,怎么会一样呢!” 说完,两人都尝了尝,结果傻眼了。 苏二娘说的没错,两碗豆腐脑儿并没有明显的差别,唯一不同的就是外观,易乐的明显要白净,而羹行则有些发黄。 “真是一样的。”小缘有些沮丧的说道:“婢还以为自家的飘雪天下无双,没想到实则是......” “两者都是菽做的,没有差别也在情理之中。”易乐托着下巴,从容的说道:“看来要从品质上打垮对手是不可能的了。” “易郎君莫灰心,此物真的不错,你看看羹行外的情形,飘雪的前景不可估量。”苏二娘还以为易乐要放弃了,连忙又吃了几口。 “我不会放弃。”易乐顿了顿,“我只是在想如何改变目前的劣势。” “夫君想到办法了吗?”高幼莹柔声问道:“人家比我们的便宜,幼莹虽然没有做过买卖,但也知道货比三家的道理。“” “的确,人家五文三碗,而我们五文一碗,这就直接掐住了我易乐的喉咙。”易乐背起了双手,看着一案板的豆腐脑儿,原来的香饽饽,现在却成了烫手的山芋,卖都卖不出去。 “我想有一个办法。”苏二娘也想帮帮这位曾经在酒肆里面帮女人说话的郎君,她缓缓的说道:“他人五文三碗,郎君为何不可?” “五文三碗?”小缘和蔡馨两人同时惊呼了起来,小缘焦急道:“这些飘雪就算是倒掉,也不能贱卖!五文三碗,连本钱都赚不回来!” “是啊,二娘,这些都是由菽和酢做的,再加上夫君和她二人的心血,五文三碗,岂不是赔本的买卖?”高幼莹也知道买卖的不容易,对于苏二娘的建议显然不赞同。 所有人的目光又聚集在了易乐的身上,想要看看他还有什么办法。 “幼莹说的没错,五文三碗的买卖,我易乐不会做。”易乐深吸了一口气,他分析着现在局势,“对方是想用价格的优势逼我退出这场飘雪的战斗,与其如此,我也可以陪他玩玩。” “夫君准备如何?”高幼莹的眼里闪过了亮光,像是在黑暗中见到了光明,“幼莹就知道夫君肯定有办法!” 易乐对着高幼莹笑了笑,他气定神闲的说道:“五文三碗我不做,要做,我就白送!” “白送?”四位女子都惊愕的看着易乐,不知道他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第088章 白送的生意 “对!白送!”易乐斩钉截铁的说着:“小缘,你马上去羹行那里放出风声,就说我们家的飘雪,一文不要!” 小缘为难的看着高幼莹,比起白送,她宁愿接受五文钱三碗的价格,“少娘子,郎君是不是头疾发作了?做买卖哪有不要钱的啊!” 高幼莹担忧的看着易乐,她挽住了易乐的胳膊,关切道:“夫君,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们回家喝点药吧!” 蔡馨惧怕的看着被自己打伤的易乐,若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易乐精神失常,这可就不得了了。 易乐淡淡的笑了笑,他摸着头上包得严严实实的伤口,精神十足的说道:“我不禁没有不舒服,反而觉得精神异常的好!就这样办!!小缘你快去!” “少郎君!”小缘急得直跺脚,她可不想自己辛辛苦苦做出来的飘雪白白送给别人,“你就算不考虑菽和酢,也要考虑婢和小馨的心血啊!白送!你还不如卖五文三碗呢!” 苏二娘做了这么多年的买卖,也没有听过白送的道理,她以为易乐是受了刺激,赶紧劝说着:“易郎君,买卖是有买有卖,如今你不要钱,白送,岂不是赔本赚吆喝?不如这样,若是你想要以价格优势击垮对方,我们不如按照五文四碗的价格进行售卖,这样你好歹能回些本。” “对啊!五文四碗!这样我们也多少能收点钱!”小缘附和道。 易乐摇着头,他不急不忙的说道:“二娘说的话,我都懂,但是没有必要。五文四碗并不是绝路,我要将飘雪的价格重新在西市里面定义!他们不是五文三碗吗?我白送!如果他们也白送,我就要看看,他们能和我扛到几时!二娘,我做的,就是赔本赚吆喝!” “那郎君的菽和酢如何得来?”二娘还是理智的看着易乐,一下子提到了问题的关键。 易乐的心里也有数,他的菽是李菀菀提供的,醋是阿阇犁给的。但这两人的身份又不能明说,他反问着二娘,“那他们的菽和酢又是如何得来?” 苏二娘的眼睛里闪过了光芒,她似乎明白了易乐的用意,追问道:“郎君的意思是,用白送的方式来逼出这些人的背后主谋?” 其实易乐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他还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点头道:“没错。昨日我的飘雪才在西市里亮相,今日便有了这么多的跟风之作。若不是背后有人支持,怎么会以如此低廉的价格抛售?菽就不谈了,光是这酢,我想西市里面就没有第二家。” “夫君是说有人跟我们作对?”高幼莹机敏的问道:“用这样的方式打垮我们?” “我想是的。”易乐点着头,“白送,看起来是赔本的买卖,但实际上是放长线钓大鱼。连我们府中都没有多少酢,我想来人也扛不住白送的风潮,不出几日,便会原形毕露。” “可我们现在的家当并不雄厚,若是来人腰缠万贯,我们何时才能打败他啊!”高幼莹担忧的问着。 易乐的把握,来自于已经知道是高洁在背后搞鬼,他也知道,现在市面上流通的豆腐脑儿都是由自己失窃的菽和酢做出来的。 “娘子莫急,这件事我有把握。”易乐满怀信心的说道:“晚点我去打听打听,看能不能找到蛛丝马迹。” 高幼莹还是不放心,但她没有再说什么了。毕竟自己不熟悉西市的事情,她对着小缘说道:“按照少郎君的意思做吧!” 小缘惊恐的看着高幼莹,但身为奴婢的她,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嘟着嘴,便朝羹行的方向走去。 苏二娘似乎感觉到了易乐做买卖的魄力,她追问道:“郎君为何如此有把握?这里的飘雪若是真送,恐怕一炷香的时间,就会被一抢而空。” “我想用不了一炷香,我对自家的飘雪还是很有自信,”随后易乐转身对蔡馨说道:“你把带来的飘雪都摆出来,既然要送,就要显得大气一点,不用藏着掖着。” 蔡馨的心里虽然很不情愿,但易乐毕竟是她的主人,况且高幼莹也同意了,也只好照办。 她将昨晚做好的飘雪都摆了出来,探着头,看着羹行的方向,希望能少来一点人,这样易乐的损失也会少一点。 可天下有白吃的东西,人怎么会少,况且还是这西市里面新出来的飘雪,小缘只是在羹行那里小声的喊了一句,排队的人群里面一窝蜂的朝飘雪行奔来,比打仗跑得还快。 有人欢喜有人愁,易乐的脸上笑开了花,自己赚口碑的时候到了。 而高幼莹和蔡馨的脸上则是写满了担忧,她们两都不知道易乐的疯狂之举究竟能不能带来预想的效果。 “不要钱吗?”第一个冲到摊位前的百姓气喘吁吁的问道,眼巴巴的看着面前比羹行还白的飘雪,“刚刚幸好没买!这里还白送!” 易乐走到了人群的面前,他挥了挥手,大声的说道:“飘雪,白送!不过要注意安全,千万不要抢!吃完了,把碗放在案板上!” “羹行可以拿碗走,这里还不能拿碗!”有人起着哄,似乎要把易乐连锅端了才开心。 有些人就是这样,明明已经不要钱了,反而却想要更多的好处与便宜,劣根性表现无疑。 “羹行要钱啊!这里不要钱!你不要,我可就要了!” 人群里面一下子哄闹起来,不少人伸手拿着案板上的飘雪,想要第一时间抢到不要钱的东西。 易乐见情况有些失控,为了避免意外,给自己摊上麻烦。他大喊了一声,“都排好队!不要挤!” 可越是这样喊,人群的躁动就越大,根本没有人听易乐的招呼,反而后面一些没有抢到豆腐脑儿的人开始谩骂了起来。 易乐根本没有想到白送在这个食不果腹的年代意味着什么,没有人会在意豆腐脑儿究竟谁家的好吃,只要能胀饱肚子,不花钱,就算打得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 高幼莹的眼神里透露出恐惧,出身娇贵的她从来没有碰见过这样的情况,她害怕的躲在了易乐的身后,连正眼都不敢瞧上一眼。 第089章 出手 失控的局势是易乐没有想到的,他将高幼莹护在了身后,也不知道这群饿狼会不会推翻自己的飘雪行,仅仅为了碗里的那一点东西。 “你们不要抢!”蔡馨一手护着案板,一面大声的喊道:“别糟蹋东西啊!”、 数十双贪婪的手正伸向了案板上堆叠整齐的土碗,没有人在意蔡馨的话,似乎在他们看来,只要能拿上一碗,就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瘦小的身板根本抵挡不住源源不断的人群,在几番较量之后,蔡馨被涌入的人群推到了地上,双眼无助的看着发疯似的人群。 易乐见到这样的情况再也忍不住,本事一番好意,没想到却闹得这样的结局,他大步流星的走了上去,端起了案板上所剩不多的一碗豆腐脑儿,高举过头,啪的一下扔在了地上。 “我说你们这群人!好好说听不进是吧!偏要在这里抢!这里抢!能不能有点规矩!”易乐厉色道。 喧闹的人群大概沉寂了几秒钟,不管是抢到还是没有抢到的,都目瞪口呆的看着易乐,似乎是被易乐的气势吓住了。 “管他的呢!说好白送的!不拿白不拿!” 不知道人群里面是谁又在煽风点火,人群一下子被点燃了。 叫骂声,抱怨声不绝于耳。 这一次的势头比上次还要旺盛,几乎是要冲进了易乐的店里,恨不得连碗都吃掉。 “嘿!你们这群人真是......” 正当易乐撸起袖子好好管一管的时候,在一旁的苏二娘再也看不下去,牵起裙摆,一脚踹在了早已岌岌可危的案板之上。 只见案板哗的一下滑了下去,上面的豆腐脑儿无一例外的尽数掉在了地上。 这次换做易乐呆住了,他斜眼看着柳眉倒竖的苏二娘,没想到这位看起来温柔可人的酒肆当家,脾气竟然如此的火爆。 若不是早生了这么多年,说不定就能和后代的孙二娘义结金兰了。 苏二娘一脚高抬在原本放案板的墩子上,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前面的人群,破口大骂道:“你们还有没有点羞耻!易郎君说话不好使是吧!现在一个人也别想吃了!” “你算什么东西!敢在这里闹事!”一名精瘦的中年人还差一点就能拿到豆腐脑儿,结果被苏二娘这么一踹,一切都成为了泡影。 苏二娘轻蔑的笑了笑,她放下了脚,气势汹汹的看着闹事的男子,上去就是啪啪两耳光,“你娘没教你怎么说话是吧!今日我二娘就教你了!” 男子捂住了被苏二娘打红的脸,凶神恶煞的看着比自己矮上一头的苏二娘。 “怎么的?我说的不对吗?”苏二娘没有一丝一毫的退缩,反而直挺挺的站在了男子的面前,厉色道:“刚刚在人群里面叫嚣的就是你吧!” 男子的单薄的胸膛开始快速起伏起来,他恨得牙痒痒,大庭广众之下,被一个女人打了两巴掌,这下面子可全没了。 “你这个骚浪货,今天我不把你扒了!你就知道服字怎么写了!”男子伸出了罪恶的双手,朝着苏二娘的胸前袭来。 易乐见到形式不对,苏二娘好歹是帮自己说话,若是真打起来恐怕要吃亏。 他一个箭步的冲了出去,想要阻止这场事情的发生。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苏二娘灵巧的往后退了一步,猛地一抬脚,不偏不倚的踹在了男子的腹部下方,疼得男子连连后退。 易乐也感觉到了一股酸楚油然而生,没想到苏二娘一出脚,就是直奔要害。 “我看你真是你娘没有教好!大庭广众之下竟然做出如此龌龊之事!你还是回娘胎里面,好好的滚一圈再出来吧!”苏二娘的眼睛瞪得溜圆,她扫视着围观的人群,严肃道:“你们都可看见了,是他对我不规矩!” 围观的人被突如其来的打斗都吓得不清,本是想来占便宜,又有谁愿意来蹚浑水呢? “二娘你没事吧?”易乐清楚的看着苏二娘的脚踝有些发红发肿,想必刚刚那一脚也是用足了十成的气力。 苏二娘装作没事人一样,轻描淡写的说着:“我开酒肆这么多年,这样的人见得比鼠还多!不给点教训,他就是记不住!” 被踹的男子疼得在地上直打滚,周围的人也开始有意的避让,不想自己惹上麻烦。 “你们听好了!易郎君好心送飘雪,”苏二娘像是一位领袖一样伫立在人群之中,“只要守规矩,就能得到!明日,来领飘雪的,我苏二娘还送薄酒一盏!” 易乐吃惊的看着苏二娘,自己的生意已经在悬崖边缘,可她还愿意出酒相送,这无疑又给易乐的豆腐脑儿找到了强力的合作伙伴。 “二娘不必如此。”易乐客气的说道:“今日已经帮了在下的大忙,还让你破费赠酒,这怎么能行啊!” 苏二娘大方的摆着手,她指着地上被她打翻的豆腐脑儿说道:“这些都是二娘踹翻的,酒就算赔给郎君的,郎君不用在意。” 易乐也是真客气客气,他赶忙说道:“那就多谢二娘了,日后易乐发达了,一定记得今日的恩情。” “就几坛酒而已,二娘也不是小气的人,早就看出了易郎君的宏大计划。”苏二娘笑呵呵的说道。 易乐激动的点着头,他扫视了一圈,大声的喊道:“明日开市之后,飘雪照送,另外领到飘雪的,还能有一盏薄酒!前提是排好队,不要抢!” 人群里立马悉悉索索的讨论了起来,面对这样天大的好事,任何人都不愿放过。 “好了!好了!今日都散了吧!”苏二娘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似乎是脚踝传来的疼痛让她有些坚持不住了。 围观的人群陆续散去,不少人还是老老实实的将空碗放在了飘雪行的门口,并没有带走。 “易郎君!找到你可不容易啊!” 巢元方背着药箱来到了飘雪行的门前,见到熙熙攘攘的人群之后,他连忙走到了易乐的面前,打量着几日前包扎的伤口。 易乐这才想起自己并没有去巢元方那里复诊,但他也不着急,毕竟身体没有什么异样。 “巢殇医来得正好!你快帮在下看看二娘的脚。”易乐指着苏二娘的脚说道。 第090章 过节 苏二娘一见到巢元方,脸立马就黑了下来。 她撤回了受伤的脚,用裙摆加以遮挡,毫不留情的说道:“二娘不屑让庸医诊断!易郎君,二娘先回酒肆,明日再将酒送来!” “可是......” 还没等易乐说完,苏二娘便一瘸一拐的离开了飘雪行,只留下了一个孤独的背影。 巢元方望着苏二娘远去的身影,不住的摇头,似乎他和苏二娘之间有什么过节。 “庸医?巢元方的医术还是可以啊!起码我头上的伤并没有什么大问题。”易乐纳闷起来,他看了看巢元方苦瓜似的脸,追问道:“巢殇医,你认得苏二娘?” “认得。”巢元方不避讳的说道:“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记恨于我。” 一听到这里,易乐百分之八十猜到了两人的恩怨,他诘问道:“是不是和她染上瘟疫的亡夫有关?” 巢元方目不转睛的盯着易乐,眉心都皱出了几层褶子,随后又舒展开来,淡淡的说道:“当年,我还没有出师。苏二娘半夜来敲医馆的门,说是她的亡夫染上了瘟疫。” “你没救他?”高幼莹走了上来,多嘴问了一句。 巢元方的表情很不好,他似乎不愿意提及当年的事情。 “幼莹鲁莽了。” 巢元方深吸了一口气,摆着手道:“无妨。当年,我听到瘟疫二字时,整个人都软了。连忙去问了我的恩师,但他说,瘟疫若是真的发生,朝廷肯定会发出布告。想必是苏二娘弄错了。” “后来呢?” “我询问了苏二娘症状之后,回禀给恩师。恩师说只是伤寒而已,并不是瘟疫。”巢元方眺望着灰蒙蒙的天,语气里面全是惋惜,“我便按照恩师的吩咐,取了治疗伤寒的药物。” “后来他就死了。”易乐不急不忙的说道:“药不对,是不能治病。” 巢元方摇着头,他追忆道:“并非是药的原因,二娘取药之后,还没送达,她亡夫便魂归了。” “那这也不能怪巢殇医啊!中医讲究个望闻问切,仅凭二娘的转述要确定是不是瘟疫,确实不太好办。”易乐顿了顿,“况且他又没有服下巢殇医的药,庸医二字还是太过了。” “这倒无妨。”巢元方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他接着说道:“当我知道死讯的时候,心里很不好受,感觉是自己没有治好他。但后来的事情又有了转机。” “什么转机?” “一般来说,瘟疫发作之后,不仅仅是自身会遭受到折磨,连身边的人都会受到牵连。尸体是不会送回来的,一般就地挖深坑掩埋。而二娘亡夫的尸体,却完完整整的送回了长安。”巢元方目光如炬的看着易乐,一字一句的说道。 “那巢殇医的意思是,二娘的亡夫并非是感染瘟疫?”易乐感觉到不可思议,因为他在酒肆中听李渊和宇文恺两人说起的时候,瘟疫一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没错,若真是瘟疫,就与时气、温、热等病相类,皆有一岁之内,节气不和,寒暑乖候,或有暴风疾雨,雾露不散,则民多疾疫。病无长少,率皆相似。”巢元方讲述着自己的见解,“可他去戍边的时候,并没有出现大的天气变化,也没有人祸,怎么会感染瘟疫呢?而且死的,只有他一人。” “巢殇医去见过尸体吗?”易乐也好奇了起来,想要知道这位悲情男子究竟是怎么死的。 巢元方点着头,他思索了一会儿,接着说道:“尸体运回来之时,我便去查看了一番。发现他的症状既不是伤寒,也不是瘟疫。” “那是何种表现?” “胸、臂、腿及身各部均有小粒肿起,脖颈上还有如杏枣大小的脓包,里面有着晶莹之物。”巢元方绘声绘色的说着。 高幼莹听得是直冒冷汗,她嘀咕着:“是不是被人下毒了?” “银针探喉、探肚并未变黑,并非是中毒。”巢元方面色凝重,他一字一句的说道:“应该是什么怪病。” 易乐托着下巴,仔细的分析着巢元方刚刚所说,他追问道:“事发的时候是春日吗?” “没错,开春一月有余。”巢元方答道。 “我想这不是什么怪病,而是过敏了。”易乐皱着眉头,低声道:“属于免疫系统功能障碍导致的各种反应性疾病。” 巢元方的眼睛都放出了光,他听着易乐稀奇古怪的话,一下子来了精神,“何为过敏?” 易乐笑了笑,他反问着巢元方,“殇医平日饮食可有忌口?” “除柿子外,并没有。”巢元方越来越疑惑,“郎君为何问这个?” 易乐没有回答巢元方的提问,反而问道:“殇医若是吃了柿子,又如何?” “恶心腹痛。”巢元方如实的说道。 两人像是调转了身份,易乐成了医生,他接着说道:“这就是过敏。每个人体质有所不同,有些人对一些特定的食物过敏,比如殇医,而有些人则对花粉过敏。刚刚殇医说的症状与时间,都与过敏的发作高度吻合,想必二娘的亡夫是过敏而死的。” “那何为免疫系统?”巢元方追问道。 要解释免疫系统可就困难了,易乐思前想后,才说道:“这和我们体内的器官有关系,幼莹,你站过来。” 易乐拿高幼莹的身体开始打比方,他指着高幼莹的脊柱说道:“脊柱里面有脊髓,这就是免疫系统的中枢,它能分泌抵抗外界病原体的细胞。” 巢元方行医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新奇的理论,他索性站到了高幼莹的身后,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了起来,一边还问道:“细胞?郎君的说法可真是新奇。” “就好比城门有将士把守,我们的身体可以看做是一座城池,而这些细胞都是守卫城池的士兵。当有外敌入侵的时候,士兵们会顽强抵抗,而这些细胞面对进入人体的病毒,也会本能进行反应。”易乐将自己中学课本上学到的知识一股脑儿的说了出来,也算是绞尽脑汁。 第091章 元方怎么看 “能明白吗?”易乐笑盈盈的看着巢元方,凭借着书本上的知识,成功的走到了他的前列,心里难免会有一种骄傲感和自豪感。 这样的感觉,还是自给宇文恺普及建筑知识之后,就从来没有过。 高幼莹用一种崇拜的目光看着易乐,她没有想到自己的枕边人竟然如此博学多识,虽然不是很明白其中的含义,但看着巢元方陷入沉思的模样,高幼莹就知道,自己的夫君说的是正确的。 良久,巢元方才长舒了一口气,感叹道:“一直以来元方都以为易郎君是凭着俊俏的外表吸引了高府少娘子的注意,没想到,易郎君的博学同样令人佩服。元方行医多年,从未听说过如此新奇的理论,今日郎君不吝赐教,元方受益良多。” 易乐摸了摸自己的脸,嘴角都要翘上了天,他反问着高幼莹,“娘子,我真有这么俊俏吗?” 高幼莹脸色一红,含羞道:“幼莹不是看上了夫君的模样,而是夫君那颗纯洁的内心。比起外貌,夫君的才学是幼莹万万没有想到的。幼莹可真是捡到宝了!” 宝藏男孩或许说的就是易乐这样的人,易乐挺直了腰杆儿,附到高幼莹的耳边说道:“我还有更厉害的呢!” 高幼莹自然明白易乐的心事,两人成亲已久,但苦于各种事情的发生,迟迟没有进展。 听到易乐的挑逗之后,高幼莹有些惊慌失措,粉拳轻轻的打着易乐的胸口,娇嗔道:“夫君,好坏!” 巢元方还在回味着易乐的高谈阔论,比起他读过的医书,易乐的观点显然更加直接明了。 “对了!巢殇医,你不是来给我夫君看病的吗?”高幼莹轻轻推开了易乐,仿佛再和他近一点,就要被易乐挑逗得春意大发,“你快帮他看看!” 巢元方恍然大悟,他立马拿起了脚边的药箱,对易乐说道:“郎君,请坐下。” 玩笑归玩笑,身体才是最要紧的。 虽然易乐被蔡馨打过之后,身体并没有出现什么不适的症状,但想起自己身边还有这么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还未采摘,若是真有什么问题,就得不偿失了。 易乐快速的坐了下来,随后眼巴巴的看着巢元方,急切道:“巢殇医,麻烦你了。” 巢元方笑了笑,他一边解开包扎在易乐头上的布条,一边说道:“郎君见外了,若是郎君不嫌弃,以后叫我元方便好。” “元方?”易乐傻呵呵的笑了起来,暗忖道:“元方你怎么看?那我易乐不是成了狄仁杰了?” 莫名的笑声让几人的神色都慌张了起来,他们都不知道易乐在笑些什么,特别是蔡馨,她略微往前了几步,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着拿到曾经被自己打出的伤疤。 “夫君,你笑什么呀!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高幼莹蹲在了易乐的身边,焦急的问道:“没有什么好笑的事情啊!” 易乐挤眉弄眼的说道:“刚刚元方解开布条的时候,伤口有些痒,所以没忍住!元方,慢一点!” 巢元方的目光紧锁在伤口之上,他仔细的探查了起来,缓缓的说道:“痒,说明是伤口在愈合了。少娘子不用担心,过不了几日,头上的伤就无大碍了。” “那可太好了!夫君,你听到了吗?你没事了!”高幼莹兴奋的说道,眼睛里都充满了星星。 易乐呵呵的笑着,他剐蹭着高幼莹的鼻梁,坏笑道:“我自然听见了,我又不聋。你这么兴奋干嘛?” 看着易乐那坏坏的眼神,高幼莹就知道易乐又在说只有他们两人才懂的暗号,脸又红了起来,轻哼一声,“哼,不理你了!” 巢元方接着问道:“郎君可有还在服用上次拿的汤药?” “有,不过没剩多少了,对吧,幼莹?”易乐追问道。 高幼莹点着头,事关易乐的身体,她也马虎不得,紧接着说道:“还有一副。” 巢元方又为易乐把脉,随后说道:“待会郎君派人来医庐重新取几副,吃完之后,元方再来看看。” “那就多谢巢殇医了。”高幼莹给小缘使着眼色,随后小缘走到了巢元方的身边,将药钱拿了出来。 巢元方看着小缘手中的钱,良久没有伸手拿。 易乐也好奇的盯着巢元方,心想道:“未必不要钱了?那以后不是有免费的医生可以看了?” “多谢少娘子。”巢元方并没有按照易乐的剧本分文不取,而是将药钱尽数收下,满脸笑容的说道:“那我就先走了。” “小缘,你跟着巢殇医去取药。”高幼莹吩咐着,“一定要记住巢殇医的吩咐!” “是,少娘子。” 小缘和巢元方两人前后脚的离开了飘雪行,易乐见两人走远之后,才嘟囔道:“还以为你不要钱,没想到还是收了!” “夫君,你说什么?”高幼莹回头看着易乐,面带桃花的说道:“巢殇医可说了,夫君的伤还没有好,不能......” “说过吗?”易乐反问道。 高幼莹揉着衣角,不好意思的说道:“只要还在吃药,就是还没好。也不知道当日袭击夫君的贼人究竟跑到哪里去了!要是被幼莹抓住了,一定要好好治治他!” 蔡馨在一旁默不作声,一听到高幼莹的话语,神态紧张了起来。 她有些手足无措,只好开始收拾被苏二娘一脚踹翻的豆腐脑儿。 “郎君,我们明日真白送吗?”蔡馨紧张的问道:“那我们要做多少碗才够送啊!” 易乐站了起来,看着满地的豆腐脑儿,心里直犯嘀咕,“让我想想!现在我们还有多少菽?” “一袋半。”蔡馨准确的回答着:“酢还有不少。” 易乐在飘雪行里踱步,“明日可是打响招牌的第一炮,一定要敞亮!能不能让其他的竞争者狗急跳墙,就靠这一锤子买卖了!这样,等会回去,你们把所有的菽都用了!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 “全部都用了?那后面几日,我们又拿什么来卖?”蔡馨反问道。 第092章 纸包不住火 “是啊,夫君。我们家中的钱帛也不过这么点,按照你白送的方法,不出几日就挥霍一空了。”高幼莹也是满脸愁容,双眼紧盯着易乐,“而下个月的月钱,阿耶还没有给。” 易乐摸着后脑勺,他明白高幼莹和蔡馨两人的顾虑,“你们放心好了,我好歹在西市里面混了这么多年,几家卖菽的地方也算是熟悉。我先给他们谈谈,看能不能赊一点。” 高幼莹对于易乐的做法并不是很赞同,面对要赊账经营的窘境,这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高府小姐,对于飘雪行的前途开始担忧了起来。 “夫君,不如我们......” 还没等高幼莹说完,易乐便拉起了她的双手,郑重的说道:“放心吧,我做买卖这么多年,自然有自己的办法。小馨,你先送少娘子回府。” 蔡馨已经把满地的狼藉收拾得差不多了,在听到易乐的安排之后,走到了高幼莹的身边,小声道:“少娘子,婢送你。” 易乐看着高幼莹秋水似的眼睛,笑了起来,“娘子放心,我这就去张罗张罗,等会就回府。” 说完,易乐便离开了飘雪行,他此行的目的还是去找李菀菀,看看能不能商量着多给一些菽。 高幼莹还是放不下心,想起刚刚的场景,她还是心有余悸。她转头对蔡馨说道:“小馨,你先回府。我去看看夫君。” “可是......”蔡馨一下子犯难了,她紧张的说道:“少娘子极少踏足西市,若是出了什么问题,少郎君怕是要怪罪于婢。” 高幼莹已经下定了决心,她反而宽慰着蔡馨,“你放心好了。我几步就追上去,等会和他一起回府。你先回去,将飘雪先做着,等小缘回来,也好有个照应。” 蔡馨毕竟是婢女,对于高幼莹的话还是要言听计从。她点了点头,但还是不放心的说道:“少娘子,那婢就先回府了。你一定要小心一点。” 高幼莹点着头,随后牵起裙摆就去追赶易乐的步伐。 易乐走得很快,他如同往常一样向城外走去,满怀心事的他根本没有注意到高幼莹还在身后跟着。 身高不高的高幼莹,走几步就要踮起脚尖看看易乐的身影,身为高府小姐的她自然不会在大街上面呼喊自己夫君的名字。 不过她也有疑惑,易乐的方向已经出了西市,而且看样子也不像是朝着东市而去,高幼莹不知道易乐究竟要去哪里。 “夫君这是怎么了?不是说要去找人赊菽吗?为何他一个劲儿的往城外走?”高幼莹停下了脚步,她不断的回想着易乐跟他说过的话。 忽然一种不好的念头爬上了她的心头,李祖娥的名字在她的脑海中嗡嗡作响。想起易乐有此彻夜未归,就是出城去见了李祖娥,高幼莹的脸色变得着急了起来,连呼吸都开始加快。 “夫君骗我?”这是高幼莹的第一个想法,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顿小女人般的猜疑。 “不管怎么样,先跟着夫君再说!我今天就要看看,夫君究竟要去见谁!” 暗下决心的高幼莹行动变得更加的隐秘,她不想易乐在半路发现自己,刻意保持着距离。 匆匆的脚步变得迟缓起来,高幼莹左顾右盼的打量着自己再熟悉不过的长安城,一直到了城门口。 这下,高幼莹可以确定易乐是要出城了,而且去的方向也是人迹罕至。 高幼莹深吸了一口气,除了城就不比在城里,只要易乐一回头,就能发现自己。 她从来没有如此紧张过,更没有如此害怕过,一是担心易乐是不是去见李祖娥,二来担心易乐是不是有自己难言的苦衷。 易乐到是走得风风火火,这条路已经烂熟于心,加上前几次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他也放松了警惕,一个劲儿的朝山坡走去。 可蜿蜒曲折的道路却难为了高幼莹,她没有走过这些山路,更没有想到一走就是这么远。 稚嫩的脚踝传来了酸楚的感觉,高幼莹喘着粗气,一面还望着易乐前进的方向。 等易乐爬上山坡的时候,高幼莹见只有一条路上去,便在山腰的草丛里蹲了下来,双手揉着脚踝,眼巴巴的看着易乐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易乐现在可是热锅上的蚂蚁,从来没有如此心急的想见到李菀菀。本想稳扎稳打的他面对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也只能放手一搏,希望李菀菀能体谅自己,多给那么一两袋菽。 约定的时间一步步临近,易乐靠着上次藏钱的大树旁,望着李菀菀来的方向,念叨着:“小祖宗,快点现身啊!” 李菀菀还是按照约定前来了,不出意料,她的手里还提着一袋菽,看着大树旁的易乐,她的脚步不免加快了几分。 “郎君,有办法了吗”李菀菀将菽放到了脚边,虽然昨日才问过了易乐,但对于长安的向往,还是让她忍不住追问。 易乐看着脚下的菽,无奈的摇着头,“还没有。” “哦。”李菀菀似乎对失望已经很麻木了,只是轻声的答了一句,便准备转身离开。 易乐见李菀菀要走,连忙叫住了她,“能多给我两袋吗?” 李菀菀回过头来,狐疑的看着易乐,低声道:”郎君每日都来取菽,还不够吗?” “本来是够了,但最近用量比较大。”易乐如实的说道:“希望小娘子能多给一点。” 李菀菀到是不在意菽的数量,毕竟山洞里面的菽足够她和李祖娥吃上小半辈子的了,“菽不是难事,若是郎君需要,明日我便多拿一袋。” 易乐的眼角都要笑开了花,他连忙说道:“那就多谢了!我一定会想到办法,带你去长安!” 李菀菀微微点着头,随后又留下了一个孤独的背影给易乐。 易乐满怀希望的拿起了菽,事情得到圆满的解决,比中彩票还高兴,这下可有资本和高洁对抗到底了。 可就在易乐准备回城的时候,躲在下方的高幼莹气呼呼的冲了上来,双眼怒视着易乐,诘问道:“夫君!那是不是李祖娥!” 第093章 质问 问题被问到了脊梁上,易乐怎么也没有想到高幼莹会跟着来,看着那气呼呼的模样,易乐就知道,高幼莹真的生气了。 这还是两人成亲之后,高幼莹第一次和易乐翻脸,就如同现在的小两口一样,生活中有着太多的不顺心,不如意,任何一点小事都能成为吵架的爆发点。 而易乐的情况却比小事更加严重,他拉着高幼莹的手,如实的说道:“她不是李祖娥。” 高幼莹还在气头之上,她挣开了易乐的手,赌气道:“那她又是谁?!” “是我的一个朋友。”易乐也不知道如何解释,若是说李菀菀是李祖娥的女儿,恐怕高幼莹要把天都捅破了,“我用的菽,都是她给的。” “朋友?”高幼莹狐疑道:“我虽然认识郎君不久,但从未听过你有一位穿僧袍的朋友!若是郎君不说清楚,幼莹就去问问你真正的朋友!去问问李渊!去问问杨广!看他们认识不认识!” “都叫我郎君了,不叫夫君了吗?”易乐尴尬的笑着,他还想蒙混过关,“这是我在西市上的朋友,叔德和杨广两人并不认识。” 高幼莹不是傻白甜,面对易乐的说辞,显然不能相信,她直接问道:“若她真是夫君西市里面的朋友,为何会是一副尼姑的打扮?” 女人太聪明了,不行,太蠢了也不好。 易乐面对自己聪明的老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他连忙打着哈哈,“娘子,你就放心吧,我和她绝对是清白的,没有什么纠葛,我易乐对天发誓!” 一听到这里,高幼莹就更加不顺心了,她指着地上的菽说道:“郎君既然和她没有瓜葛,为何她会赠予郎君菽?而且郎君说我们所用的菽都是她所送,这也值不少的钱,她一人在这荒郊野外,哪来的这么多菽?” 谎话永远圆不满。易乐的豆腐脑儿事业是建立在李菀菀免费提供菽之上,从最开始的一袋菽,到如今东窗事发,也只用了短短的几日而已。 “这个......”易乐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辩解,看来不说出子丑寅卯,就逃脱不了高幼莹的责问。 而正在这个时候,早已离去的李菀菀又快步冲上了山坡,她的面色十分的焦灼,一边大声的喊道:“易郎君你还在就好了!快跟我来!” 屋漏偏逢连夜雨,易乐还没想好如何解释李菀菀身份的时候,李菀菀又火急火燎的赶来,这下可让高幼莹炸了毛。 她看着神情焦灼的李菀菀,也不顾易乐的拉扯,直接走上去就追问道:“你究竟是谁?为何要在这荒郊野岭之外见我的夫君?” 李菀菀的眼神很无辜,但她的心里确实有要紧的事情。她也没有回答高幼莹的追问,反而对易乐说道:“阿娘不行了,郎君,快帮我去看看!” 易乐的心里咯噔了一下,虽然自己的稀饭还没有吹凉,不过李菀菀确实给自己提供了不少的便利,如今李祖娥出了问题,就算是硬着头皮也要去瞧瞧。 “易乐!”,高幼莹直呼着易乐的名字她气得脚都在地上跺了起来,神色凌厉道:“你究竟背着我干了什么事情!” 现在也来不及解释,易乐生拉硬拽起高幼莹的手,一头便向山洞走去,对高幼莹说道:“救人要紧,等人救活了我随便你问!” 李菀菀在前面带着路,而易乐和高幼莹两人紧跟在其后,高幼莹有些怕黑,在进入山洞之后,她的气焰便收敛了一点,取而代之的是被易乐握住的手越握越紧,连手心都出汗了。 易乐宽慰道:“别担心,这里面没有危险。” 高幼莹小女人的本性又表露了出来,她将整个身子躲在了易乐的背后,似乎连前方的路都不敢看,只顾着低着头,跟易乐的脚步走着。 等到了山洞的腹地,灯火让高幼莹暂时心安了下来,她一眼便看到了那尊硕大的佛像,随后便是倒在地上的李祖娥。 李菀菀跑了过去,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哭泣的说道:“阿娘!阿娘!你究竟是怎么了!” 易乐来到了李菀菀的身边,看着地上的李祖娥发现她浑身都有些抽搐,脸上也有一层蒙蒙的细汗,连嘴皮都没有了血色,他蹲了下来,拍着李祖娥的肩膀问道:“能听见我说话吗?” 李祖娥吱吱呜呜的,在嗓子里说着什么,但没有人能听清楚,反而身体的抽动越来越剧烈。 “易郎君现在可怎么办呀!我娘是得了什么病?!”李菀菀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易乐的身上,希望能从他的口中得到事情的原因。 可易乐他毕竟不是学医的,对于李祖娥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好枉下定论,他追问着李菀菀,“她今天早上吃了什么吗?” 李菀菀摇着头,如实的说道:“阿娘早课前一般不进食,一般会在午课之后才会吃一点菽。” 易乐托着下巴,结合着李祖娥现在的情况,以及李菀菀的描述,他的心里大概猜出了个大概。 他沉着的说道:“有可能是低血糖,”随后转头对李菀菀问道:“洞里面有蜜吗?只要是甜的东西都可以,兑点水!” 李菀菀连忙爬了起来,她走到了佛像旁边的小洞里,取出了一些蔗糖,加入水调和之后,给李祖娥喂了下去。 糖水的进入并不如想象中的顺利,一勺糖水大约只进入了三分之一,其余大多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李菀菀见事情没有进展,不免哭泣了起来,“如今这怎么办啊?阿娘她吃也吃不进,喝也喝不下!” 越到危急的关头就越不能慌张,易乐镇定的说道:“你把她的嘴打开,让我来喂她。” 李菀菀害怕的撬开了李祖娥的嘴唇,易乐立即将糖水一勺一勺的灌下去。 出于生的本能,李祖娥还是慢慢的将糖水吸收进了身体,大约一碗糖水之后,抽搐的情况明显的好转,嘴里也不再吱吱呜呜的叫了。 易乐看着李祖娥喝完糖水后的反应,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他宽慰的说道:“应该没什么大碍了,不过日后要注意饮食。切记不可空腹了。” 李菀菀点着头,她感激的说道:“若不是有郎君在,阿娘恐怕真的就没命了!” 第094章 吃醋了 而在一旁的高幼莹目睹了这一切,心中的疑惑也更加的重了。 在一个隐秘的山洞里,有一尊巨大的佛像,并且还有一名老尼姑和小尼姑,而且小尼姑居然是老尼姑的女儿。 她走到了易乐的身边,询问着:“夫君,这人究竟是谁?” 易乐和李菀菀两人对视了一下,随后也站了起来,事到如今也没有再隐瞒的必要,他凝重的看着高幼莹,一字一句的说道:“她就是李祖娥。” 高幼莹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李祖娥,表情异常的复杂。 在坊间早就听闻李祖娥大名的高幼莹,怎么也没有想到曾经风华绝代的北齐皇后,如今却成为了一名面容枯槁的尼姑。 看着易乐和李祖娥年龄上的差距,高幼莹也算是放下了半颗心,毕竟跟现在的李祖娥比起来,高幼莹才算是花园里最明艳的那一朵鲜花。 可另一半的心却提了上来,高幼莹转头看向了一旁的李菀菀,虽然她面带哭像,但却有梨花带雨的美感,能从从眉宇之间看出李菀菀确实是一位绝色的美人。 一想到李菀菀和易乐两人的关系,高幼莹又嘟起了嘴巴,她追问道:“她是李祖娥,那她岂不是她的女儿?” 易乐没有明白高幼莹言语中的深层含义,他诚实的点着头,毫不避讳的说道:“是这么个道理。” 耿直的回答让高幼莹的小嘴翘得更高了,她死死的看着李菀菀,恨声道:“夫君每日都来这里拿菽?” “没错啊!就在刚刚的山头上。”易乐感觉到气氛有一丝不妙,他紧接着说道:“都是白天,拿了菽之后从未停留。” “那前几日,夫君彻夜未归,就是在这山洞之中?”高幼莹顿了顿,诘问道:“和这两人一起?” 易乐看着吃醋的高幼莹,也想证明自己的清白,但唯一能证明的人却被李祖娥杀死了,他紧接着说道:“我是彻夜未眠,也没有越轨之举,娘子,你要相信我的清白!” 高幼莹已经眼泪汪汪了,她看着面前的三人,哽咽道:“夫君说过,这辈子不唬幼莹。但这一次,幼莹真的心寒了。你居然和她们在一起,共渡了一整晚!” “我们真没有!”易乐斩钉截铁的说道:“我可以对天发誓,那一晚什么都没有发生!” 随后易乐看向了默不作声的李菀菀,哀求道:“你快说说话啊!不然我真说不清楚了。” 李菀菀颤抖的站了起来,她还没开口,高幼莹就接着说道:“我从来都相信郎君,一直以来以为郎君是一位正人君子。没想到......” “你怎么又叫我郎君了?”易乐打断了高幼莹的话,似乎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绝望。 高幼莹没有把话说完,她咬着嘴唇,似懂非懂的点着头,泪水静静的留了下来。 她不断的往后退着,随后一扭头,便朝洞口跑去。 “幼莹!”易乐在背后呼喊道,可一个伤了心的女人,又怎么会回头呢? 李菀菀这时才说道:“易郎君,你快追上去!” 易乐想也没想,拔腿就跑,一边还喊道:“幼莹!你听我解释!这里面黑!你别乱跑!” 易乐没有得到高幼莹的回应,只听见急促的脚步声和高幼莹的啜泣声。 等易乐追出洞口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来时的路已经找不到踪迹,这下他的心彻底悬着了。 高幼莹跑出山洞之后,也不知道回家的路在哪里,但她还是没有停下脚步,一个劲儿的跑着。 月光此时洒了下来,照射在这片静谧的土地之上,在杂草之间,易乐看见了高幼莹的身影。 而她前进的方向,正是当日抛尸的破庙前。 易乐扒开了杂草,笼嘴吼道:“幼莹,别往那面去!那里危险!” 可此时的高幼莹又哪里听得进易乐的话,越是不要她跑,反而跑得更快。 脚也不酸了,也不嫌弃山路难走了,高幼莹活脱脱的像一只受惊了的兔子,直勾勾的朝破庙跑去。 易乐见没有办法,只好拿出了百米冲刺的速度追赶了上去,一面担心着高幼莹的安全,一面又惧怕着那具怕是早已冻成冰棍的蔡当家的尸体。 富家小姐的体力总是有限的,高幼莹的速度逐渐放缓了下来,这也让易乐有了追上她的机会。 眼见高幼莹跑到了断墙边上,易乐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一把拉住了高幼莹的手,顺势将她揽入了怀中。 两人都喘着粗气,易乐断断续续的说道:“娘子,我真没有骗你。我真是清白的,比飘雪还要白!” 可生气的高幼莹哪里听得进易乐的话,她吃力的推搡着易乐的胸膛,从易乐的怀里挣脱了出来。 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痕,她拒绝道:“别碰我!” 易乐举起了双手,连连退让,“好!好!好!不碰你!幼莹听我解释好吗?” “不好!”高幼莹较真的说道:“我们两成亲这么久,有几日是在一起渡过的?我以为郎君是为了我们的将来而奋斗,没想到居然在这荒郊野岭里面与那李祖娥的女儿厮混!她,就占据了一晚!” 女人生气,就没有逻辑可言。 易乐现在是有苦说不出,只好反复辩解着:“我们两人真没有什么!我一没钱,二没权,她跟着我有什么好处啊!” “那你的意思是,你有钱了,有权了,就能跟她在一起了?”高幼莹显然被醋意冲昏了头,她一步步的往后退着,嘴唇都要咬破了,“原来你也是和其他男子一样,看见美人,就管不住自己了!” “我真没有啊!”易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我能娶到你就已经是天大的恩典,又怎么会去招惹其他女人呢!” 高幼莹抱着自己的头,疯狂的摇了起来,一个劲儿的说道:“我不听这些!我不听这些!” 随后,高幼莹又开始跑了,易乐连忙喊道:“我不说了!但你不要往那边去啊!” 高幼莹还是没有听易乐的话,一个劲儿的跑着。 而易乐见高幼莹离枯井越来越近,不想让胆小的高幼莹沾染上晦气,也加快了脚步。 第095章 落井 被冻硬的地面像是打上了蜡一样,两人如同冰刀上的舞者,在地面上快速的滑行,不过姿势却不如花样滑冰优美。 伴随着高幼莹的尖叫,她直勾勾的朝抛尸的枯井奔去,而脚下并没有停住的意思。 这一下可让易乐着急了,他伸着手,想要拉住高幼莹。可是双脚却不听使唤,越是焦急,步伐就越混乱,易乐彻底的脚上抹油。一屁股跌坐在了坚硬的地上。 遇到还没来得及感受屁股传来的疼痛感,他立马又爬了起来,手脚并用的朝高幼莹奔去。 而高幼莹则一个踉跄,上半身重心不稳,整个人都翻进了枯井之中。 易乐见到这种情况,心里如火烧一般着急,双腿用力一蹬,也飞扑了过去,想要拉住高幼莹的手。 两人的指尖就差几厘米,易乐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看着那张惊恐万分的脸。 而高幼莹在失足之后,整个人仰面朝上,嘴里惊呼道:“夫君!” 话音刚落,易乐碰到了高幼莹的手腕,随后用力的一拉,将整个人怀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随后他翻转了身体,让自己朝下,而高幼莹在上方,过程大约只有几秒钟,可让易乐却却觉得如同光年一般漫长。 伴随着砰的一声,易乐和高幼莹两人应声掉进了枯井的底部。 后背传来碎裂般的疼痛感,高幼莹整个人压在了易乐的身上,冷汗一下子从易乐的额头上冒了出来。 高幼莹倒是没有什么大碍,除了那些已经散开的头发,她的身体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她看着易乐痛苦的模样,着急的问道:“夫君,你没事吧!?你为什么这么傻!” 易乐强打着笑容,他拍着高幼莹的肩膀,有气无力的说道:“你先别压着我。” 高幼莹连忙爬了起来,蹲在了易乐的身旁,双眼紧盯着躺在地上的易乐。 易乐首先要确保自己的腰椎是否有事,他轻微的动了动,发现自己的下半身还能正常的移动,而只是最后几节脊梁骨,有些疼痛,看来这一摔并没有传出什么大碍。 他缓慢的撑起了身子,靠在了墙壁之上,呼呼的喘着粗气。 “夫君,你没事吧?”高幼莹再次焦心的问道。 易乐笑了笑,他还是保持着乐观的心态,不免打趣的说道:“现在又叫我夫君了,不叫我郎君了,看来我家娘子还是喜欢我的。” 高幼莹的眼泪流了出来,她拉住了易乐的手,哭泣道:“全怪幼莹太小气了,否则夫君也不会为了救幼莹而跌入到深井之中,幼莹对不起夫君。” 面对高幼莹梨花带雨的模样,易乐忍着背部的疼痛,一把将高幼莹抱进了怀里。 在此刻他仿佛拥有了全世界,他感叹道:“只要你平安无事,我这么做也值了。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情。” 高幼莹在易乐的怀里疯狂的点着头,断断续续的说道:“幼莹相信夫君,这一辈子都不会怀疑夫君了。” 英雄救美的桥段,总是屡试不爽。可易乐他不是武林高手,而是用自己身体最真实的疼痛,换来了高幼莹的谅解。 易乐抬头看了看头顶小小的井口,估摸着距离,大约有五米来深,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可随之而来的,易乐一想起被自己抛入井中的蔡当家,浑身的寒毛都站立了起来,他回想起自己明明已经用石块封住了井口,为何高幼莹掉下来的时候却不见了。 他趁着投进来的月光打量着不怎么开阔的井底,并没有发现蔡当家的尸体。 这或许比见到尸体更令人胆寒,明明自己已经扔了进来,听到了沉重的咚的一声,可如今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易乐当然不会相信死而复生的假设,因为他当时已经确定蔡当家没命了,可现在却见不着尸体,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搬开了封住井口的石块,将井底的尸体重新捞了上来。 易乐的身体开始出现了不规律的抖动,是心底里的一种害怕,他不知道究竟是谁将尸体运走,也不知道他运走尸体的目的。 高幼莹觉察到了易乐的颤抖,连忙问道:“夫君是伤着哪里了吗?为何身体抖得如此厉害?” 易乐摸着高幼莹的头发,尽量克制自己内心的恐惧,“背有些痛,但问题不大,你也不要担心了,现在我们要想办法出去。” 高幼莹抬头望了望足足有五米多的枯井,要想凭他们两人的粉丝逃出生天,恐怕不容易。 在没有工具及其他人的帮助下,要想徒手爬上在光溜溜的井壁,更是天方夜谭。 易乐勉强的站了起来,他特意在井底转了一圈,再次确认井底里面只有他和高幼莹二人。 “夫君你想到办法了吗?”高幼莹追问道。 易乐摇着头,诚实的说着:“如果想要出去,恐怕还需要外人的帮助,光凭我们两人是没有办法能爬出去的。” 高幼莹感到了绝望,荒郊野外连鬼影都没有见到,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 易乐看出了高幼莹眼中的恐惧与失望,他一瘸一拐的走了过去,竭尽全力的安慰着:“幼莹不要怕,只要我们两个还活着,就一定会有希望,等明天天亮了,总会有人来的。” 可高幼莹哪里经历过这些经历,她如同一只受惊了的小兔子,抱着易乐就哭了起来,一边还在怪着自己,“都是幼莹的错,如果不是我,我们两人就不会落得如此境地。” 易乐笑了起来,没想到这一次的遭遇竟然拉近了他与高幼莹两人的关系,不仅问题得到了解决,反而使这位娇滴滴的小娘子更加的信任自己。一想到这里,易乐就觉得这一切的痛苦也就值了。 “夫君,你在笑什么?”高幼莹抬起了头,泪眼朦胧的看着自己身边唯一的人。 易乐深情的看着高幼莹,双手搭在了高幼莹的肩上,小声的说道:“如今我们也出不去,不如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好吗?” 第097章 出井 清晨的阳光撒进了枯井,高幼莹一整晚都坐在易乐的腿上,直至进入梦乡。 易乐现在才明白为何有个成语叫做坐怀不乱,因为他的腿麻了。 易乐看着自己怀里酣睡的高幼莹,脸上的笑容就抑制不住,似乎已经几日,两人没有共眠过了。 可眼下最棘手的问题,就是要逃出这座枯井,今天还是飘雪行免费的日子,另外苏二娘还要带酒前来,自己没在场的话,恐怕小缘和蔡馨两人应付不过来。 头顶传来了声音,易乐连忙打起了精神,这可是他逃生的希望。 “易郎君,你在里面吗?”李菀菀隔着老远便扯着喉咙喊道,当天抛尸的现场,她也在,而且枯井也是她提供的位置。 易乐喜出望外,他在井底吼着:“对!对!是我!” 李菀菀还是没有前进一步,她站在原地,胆怯的说道:“没有其他人吗?” 易乐听出了李菀菀的弦外之音,他连忙说道:“就只有我和我家娘子,你放心吧!” 李菀菀在得到易乐的答复之后,才迈着小碎步,走到了井边,探头望着:“郎君,你们两人怎么在井底?” 易乐被高幼莹压得站不起来,可怀里的高幼莹却没有要醒的迹象,他赶忙说道:“你先去找找绳子!等我们上去了,再说!” 李菀菀点了点头,随后暂时离开了。 眼见有了出去的希望,易乐也轻轻的喊着高幼莹,“娘子,娘子......” 可高幼莹还是闭着眼睛,似乎没有听到。 “怎么睡得跟一头小猪似的。”易乐笑着捏向了高幼莹的鼻子,李菀菀回来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易乐准备在井底再好好逗逗高幼莹。 可当易乐的手触碰到高幼莹的肌肤时,滚烫的温度一下子让易乐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不见。 他慌忙的摸着高幼莹的额头,体温比自己高上不少,他连连喊了几声,“幼莹!幼莹!” 养尊处优的高幼莹从来都没有在荒郊野外过过夜,虽然是在易乐的腿上,还有外套披着,但身骄肉贵的她还是倒在了病魔之下。 易乐见高幼莹没有反应,他缓缓的移动着身子,随后将怀里的高幼莹放在了一旁。 刚想站起来的易乐,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不听使唤,他咬牙甩了甩手,据说腿麻的时候,举起双手能有所缓解,易乐便将双手举过头顶,一面忧心的看着高幼莹。 李菀菀这时也回来了,身材单薄的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捆麻绳,气喘吁吁的趴在了井边,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郎君,绳子找来了。” “你先把另外一头绑牢实,再把另外一头扔下来!”易乐连忙说道。 李菀菀按照易乐的说法,将绳子绑在了一旁的大树上,随后将救命的绳索扔了下去。 易乐见绳子到底之后,再次尝试站起来。 还别说,土方法有时候还真管用,易乐的腿没有这么麻了,他踉踉跄跄的走了过去,捡起了地上的绳子,随后又回到了高幼莹的身边。 本来要从这枯井里面爬出去,已经是天大的难事,而如今还要加上一个昏迷不醒的高幼莹,可谓是雪上加霜。 李菀菀的力气明显不能将易乐和高幼莹二人拉出来,易乐只好将绳子绕过高幼莹的身体,随后捆绑在自己的身上。 易乐将高幼莹背了起来,随后慎重的拉了拉绳子,以确保牢固。 李菀菀在上面揪心的看着,她嘱咐道:“郎君,你小心点!” 易乐深吸了一口气,对着背后的高幼莹说道:“娘子,你坚持住,还有五米,我们就出去了。” 垂直距离的五米远远比水平距离的更加困难,易乐刚刚抬脚,光滑的井壁又给他增添了难度。 李菀菀在上面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见到易乐举步维艰的样子,她大声的说道:“郎君,等等!我有办法!” 易乐停止了动作,与其无劳的消耗体力,还不如看看李菀菀有何妙计。 李菀菀大约离开了几分钟,随后折了回来,将怀里的一捆野草扔了下来。 “郎君,你把这些捆在脚上!”李菀菀笼嘴说道。 易乐看着飘落下来的野草,心里也有了底气,看来劳动人民的智慧是不可低估的。 等易乐重新绑好野草,他还特意的试了试,情况有着明显的好转,最起码没有这么滑了。 易乐再次屏气凝神,一脚踏上了井壁,整个人向后倒着,全屏双臂和双腿的力量,将自己和高幼莹向上拉。 易乐咬紧了牙关,连牙齿之间都发出了咯咯的声音,整个面部都狰狞了起来。 李菀菀见到易乐吃力的样子,也开始双手帮易乐拉绳子,虽然没有什么作用,但还是尽着自己最大的努力。 麻绳整个都绷紧了,易乐好不容易爬上了一半的距离,希望越来越近,而体力也消耗了大半。 “夫君,幼莹怎么飞起来了?”高幼莹迷迷糊糊的在易乐的背后说着,眼睛还是闭着,身体有略微悬空的状态,让她误以为如入云端。 “快了,马上就到地面了。”易乐强颜欢笑的说着。 高幼莹说完之后,又陷入了昏迷状态。 易乐双眼直视着前方的出口,再次咬紧了牙关,一鼓作气的往上拉着。 李菀菀也在井口拉得满头大汗,眼见易乐越来越近,她打着气,“郎君,还有一点点了!” 易乐的体力已经透支到了极点,双手感觉都没有了知觉,全凭着信念往上。 当他达到井口的时候,双手都被麻绳勒红的易乐,眼睛里面布满了血丝。 李菀菀探着半个身子,一手拉向了高幼莹,随后与易乐一起用力,两人才顺利的爬出了枯井。 易乐整个人都没有劲了,双手开始不自觉的颤抖,看着一旁还是昏迷不醒的高幼莹,回城的路还等着他。 李菀菀擦着额头上的汗,诘问道:“郎君,你没事吧?” 易乐的胸口快速的起伏着,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我没什么,不过娘子却染上了风寒,我要快些进城才好。” 第098章 碰瓷 易乐背着高幼莹站在了长安城门口,他从来没有觉得背上的高幼莹有如此的重,当然,说的不是高幼莹的体重,而是那份责任。 易乐马不停蹄的朝西市走去,现在已经是开市的时间,小缘和蔡馨两人应该已经在飘雪行了,只有将高幼莹送到西市,再让她们两人送回高府了。 等到了西市,易乐远远的便看见了自己的飘雪行门前已经排起了长龙,秩序井然的画面跟昨日的哄抢比起来明显要好上不少。 “看来苏二娘昨日的震慑还是有用。”易乐自言自语的说道:“幼莹,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可以到家了。” 易乐背着高幼莹快步走向了飘雪行,小缘和蔡馨两人一见到易乐,连忙迎了出来,焦急的说道:“少郎君,少娘子!你们可算回来了!” “诶!少娘子这是怎么了?”小缘忧心的看着高幼莹,连忙走到了高幼莹的身边。 “幼莹她染上了风寒,你快去找巢元方,让他来飘雪行先看看。”易乐吩咐道,随后他走进了店里,将高幼莹放了下来。 小缘在听到高幼莹病了之后,立马跑向了医庐的方向,比见了鹰的兔子还快。 蔡馨为高幼莹打来了热水,擦拭着脸庞,一面对易乐说道:“少郎君放心,婢原来也照顾弟弟,少娘子不会有事的。” 易乐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对蔡馨说道:“等会巢元方来了,若没有什么大碍,你就送少娘子回府。” “是,少郎君。” 而就在这个时候,苏二娘也带人来到了飘雪行面前,她的脚伤让她走路有些坡脚,但还是掩饰不了脸上的笑意,老远就喊着:“易郎君,二娘来了!” 易乐走了上去,发现苏二娘带来了四五坛酒,看样子,今天是要大干一场的架势。 “二娘客气了,带这么多酒,破费了。”易乐拱手说道。 苏二娘还是笑得春光灿烂,她不慌不忙的说道:“说好来给郎君捧场,就一定要给足面子。不然丢的不仅仅是郎君的颜面,也是我苏二娘的颜面。” 苏二年说完便朝抬酒的下人点头示意,下人得到指令之后,齐刷刷的将酒坛打开。 浓郁的酒香立马在飘雪门口散开,排起长龙的人们纷纷雀跃起来。 “早就听说长安城中有二娘,二娘的酒肆是全长安最出名的!如今真的可以尝一尝了!” “我存了好久的钱,都舍不得去二娘那里喝上一杯!今天不要钱!我一定要多喝几碗!” 越来越多的讨论声在人群里面炸开了锅,沉寂已久的西市又热闹了起来。 苏二娘邀请着易乐,毕竟今天他才是主角。 易乐也当仁不让,他清了清嗓子,大声的说道:“今日,我飘雪行白送飘雪!” 喧闹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翘首以待,都等着那碗白玉之物和杯中美酒。 “大家排好队!不要急!不要慌!”易乐从来没有如此的自豪,第一次做生意的他明显有些激动。 随后易乐回到了案板后面,亲手将一碗碗豆腐脑儿交到了排队的人手里。 而苏二娘也在飘雪行的另一侧拉开了架势,免费畅饮的美酒整装待发。 每个人都能领到一碗豆腐脑儿和一杯酒,这两者的结合恐怕是头一次,而就是这种奇怪的组合,却在西市里面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免费领豆腐脑儿的队伍,长长的行列根本见不到尾,易乐有些担心自己的豆腐脑儿是否足够,毕竟这些送出去的,可是花了他全部的家当。 豆腐脑儿在一碗碗的减少,而领豆腐脑儿的人却越来越多,虽然场面还在控制之中,但易乐的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不知道后面没有领到豆腐脑儿的人,会不会像昨日那样冲击飘雪行。 苏二娘的脸上到是写满了自信,经营酒肆多年的她早就想到了今日的状况,况且酒这个东西还和豆腐脑儿不同,豆腐脑儿人人可以吃,但酒却不是人人都能喝。 眼尖的苏二娘看到了案板上的飘雪越来越少,而易乐也没有了最开始的自信,愁云爬上了他的眉梢。 “诶!领到飘雪的,可以用飘雪来多换一碗酒!”苏二娘灵机一动,朝着人群大喊道:“机不可失啊!” 本来只能领一碗酒,而如今可以拿豆腐脑儿多换一碗,人群里面不少男子面对酒的诱惑,还是诚实的选择了用豆腐脑儿换酒。 易乐一下子明白了苏二娘的意图,他朝苏二娘点着头,表示感谢。 而苏二娘也抿嘴一笑,似乎豆腐脑儿短缺的窘境就快要被化解了。 越来越多的豆腐脑儿原封不动的回到了飘雪行,在场的男子几乎无一例外的将豆腐脑儿放在了苏二娘派酒的队伍前,眼巴巴的看着那飘香的美酒。 而队伍的女性,大多还是选择豆腐脑儿,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易乐长舒了一口气,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看来白送的政策还是要多多考虑一下。 而就在这个时候,昨日被苏二娘踢裆的男子也来了,他直挺挺的站在了易乐的面前,伸手要着豆腐脑儿,面无表情的说道:“这次,我可以吃了吧?” 易乐看他的第一眼,心里还是有些抵触,不过,来者都是客,况且他也没有闹事,易乐还是笑盈盈的将一碗豆腐脑儿交到了他的手中。 男子接过豆腐脑儿后,径直走到了苏二娘的面前,他没有选择用豆腐脑儿换酒,而是只领了白送的那一碗。 随后,他一手端着豆腐脑儿,一手端着酒,走到了人群的中间,一言不发的开始吃了起来。 他的表情很奇怪,不像是其他人脸上的喜悦,反而有些沉重。 等吃碗豆腐脑儿,喝完酒,他高举着碗,啪的一下摔在了地上,双手掐住喉咙,脸色惨白的喊道:“有毒!” 令人震惊的话语让忙碌的易乐和苏二娘朝他看去,所有人都停止了,眼睁睁的看着男子倒在了地上,身体开始不断的抽搐起来。 “这不是碰瓷吧?”这是易乐的第一个念头。 第099章 被抓 口吐白沫的男子让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甘甜的豆腐脑儿和飘香的美酒,怎么会就有毒了。 不少人吓得碗都掉在了地上,开始扣着喉咙,想要将好不容易吃进肚里的东西吐出来。 与此同时,井然有序的场面一下子炸开了锅,死人可不是小事,特别还是再吃了豆腐脑儿和酒之后,才死的。 易乐和苏二娘两人面色凝重的走到了男子的身边,凝视着地上的男子。 嘴唇已经发乌了,脸色也铁青了起来,看样子这不是碰瓷,而是真的中毒了。 易乐皱着眉头,回想起男子刚才的行为,他觉得有些蹊跷。 来的时候沉默寡言,只有寥寥几句话,而在吃下豆腐脑儿和酒之后,突然高呼有毒,看来这是一场有预谋的陷害。 那他的目标究竟是易乐,还是昨日结怨的苏二娘,又或者是两者都有,这个问题就值得深究了。 宁愿用自己的性命,换来这次诋毁,想必他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可眼下,他真的是倒在了易乐飘雪行面前,这让易乐有一百张嘴都解释不清楚了。 苏二娘在长安这么多年,见过的人比吃过的饭还多,可这样的突发情况,还是第一次遇见。 她抑制着内心的茫然和害怕,问着易乐,“郎君,现在如何是好?” 易乐没有回答苏二娘的话,他蹲在了男子的身边,撞着胆子凑到了男子的脸上,仔细的闻了起来。 他想找到一点点能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可扑鼻而来的,除了酒味,就再也没有其他味道了。 易乐托着下巴,他当然知道自己的豆腐脑儿和苏二娘的酒并没有毒,而且两者同时进食,也没有相克的说法,唯一的解释就是,男子在他们二人不注意的时候,将毒物吃了肚子里面,从而造成毒发身亡。 越来越多吃了豆腐脑儿的人开始陷入恐慌,他们如同一头头发狂的狮子,朝着易乐和苏二娘吼着、叫着、谩骂着。 易乐一直没有说话,他死死的看着已经气绝身亡的男子,想要知道他生前究竟吃了什么毒药。 而就在这个时候,小缘带着巢元方来了,一看到蹲在地上的易乐和倒在地上的男子,巢元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他走了过来,沉住气问道:“易郎君,发生何事了?” 易乐仿佛看到了曙光,他站了起来,拉着巢元方的手,急切道:“元方!你来了就好了!这人在吃下飘雪、喝完酒之后,就毒发了。你快帮我看看,他究竟是中了什么毒!” 巢元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飘雪和酒,他知道是无毒的,正如易乐所说,他也想知道为何这人会有中毒的反应。 他谨慎的蹲了下来,看着男子嘴边的白沫,端详了一会儿之后,无奈的又站了起来,“郎君,天下毒物千千万,我也看不出此人究竟身中何毒。” 易乐在听到巢元方的话后,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又破碎了。 “让开!让开!”人群后面传来了凌厉的呼喊声,众人纷纷退却,只见平准署的差役一个个虎视眈眈的走了过来。 易乐心想,这下可完了! 可他转头一想,平准署不是管物件的吗?未必还管死人的事情? 差役走到了易乐的面前,叉腰道:“你就是飘雪行的当家?” 易乐诚实的点着头,从容道:“正是。” “有羹行反应,你故意压低价格,你跟我们回平准署一趟!”说完,几名级别的差役便走到了易乐的身边,钳住了他的双臂。 “这应该归司市署管啊!为何你们平准署来了!”易乐注意到,这些差役似乎对脚下的死人并不在意,反而只关心他卖豆腐脑儿的价格,不免追问道:“定价不是行当自己定吗?” “自己定?”平准署的差役哈哈大笑起来,他反问着易乐,“若是这市场之内的价格都是自己定,那要我们来干什么?白吃粮食啊!” 突然正直的差役让易乐怎么也没有想到,不过他仔细回想起来,自己的飘雪行刚刚出事,平准署的差役就来了,看来一定是有人事先就去告了状。 “你们放开少郎君!”小缘焦急的说道:“你们不能抓他!” 差役根本没有将小缘的话听进耳朵里,毫不在意的说道:“我不抓,你来么?带走!” 押着易乐的差役推搡着,易乐整个人都懵掉了,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如今的地步。 “救救我们啊!救救我们啊!”人群里突然爆发出了乞求的声音,“他卖的东西有毒!” 平准署的差役看了看脚边的男子,打着官腔说道:“这事不归平准署管!你们爱找谁!找谁去!” 说完,差役就押着易乐走出了人群。 易乐见事情没有回转的余地,他扭头对巢元方喊道:“元方!你帮我看看幼莹!小缘,去找找我认识的人!” 到现在这个时候,易乐也别无选择,既然平准署不管死人,那他现在只要先应付价格的问题就好了。 可易乐还没有走出几步,他就看见另外一队身穿官服的人朝飘雪行走去,他们与平准署擦肩而过,却没有打招呼,看来不是一个部门的。 “差役大哥,我想问问,我这个行为有什么问题吗?”易乐保持着镇定,想要从差役的口中先探出点什么,等到了平准署也好有应对的说法。 没想到带头的差役恨了易乐一眼,厉色道:“谁是你大哥!走好你的路,等到了平准署,自然有人问你话!” 易乐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些专门找自己麻烦的鹰爪孙,但从级别和态度来看,他们确实不是要审讯自己的人。 既来之,则安之。易乐深吸了一口气,等待着即将面临的审问。 “诶!易郎君,这是怎么了?”杨广此时出现在易乐的面前,好奇的看着被押着的易乐。 平准署的人停下了脚步,对于杨广,他们还是不敢怠慢。 “杨郎君,此人故意扰乱西市价格,下官正带他回平准署。”带头的差役说道。 杨广挑了挑眉,他走到了易乐的身边,诘问着差役,“你是掌固吧?你知道你抓的人是谁吗?” 第100章 疑点重重 “下官知道。”掌固不卑不亢的说道:“此人乃高司录府上。” “那你还不放人?”杨广挑眉道:“得罪高司录,恐怕你的日子也不好过。” “杨郎君,这人是平准署指名道姓要带走的,若是郎君有意救出此人,还请平准署一会。”掌固似乎是铁了心,对于杨广的说法,他并没有在意,反而说道:“下官若是带不回此人,饭碗同样保不住。还请杨郎君见谅。” 杨广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跟他呛声,他气呼呼的指着掌固的鼻子,诘问道:“好!我就要看看你们平准署有多大的能耐!” 易乐见杨广好心帮助自己,似乎与他印象中暴君的名号有所不符,比起史书上记载的荒淫无道,他的哥哥杨勇明显要高上一筹,“杨郎君,这件事情就不牢你大驾了。”易乐顿了顿,“我去平准署说清楚便可。” 似乎掌固的话彻底激怒了杨广,此时已经不是帮不帮易乐的问题,而是他的面子挂不住了,他焦急的说道:“易郎君,平准署虽然官职不大,但折磨起人来却是一套一套的。你与我相识这么久,我又怎么能放心你一人前去呢?” 易乐看着杨广认真的模样,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点着头,默许着。 掌固弯着腰,一手邀请着杨广,谦卑的说道:“杨郎君,请。” 杨广趾高气昂的走在了最前面,比起易乐的灰头土脸,他可以说是神采奕奕,精神抖擞。 走在后面的易乐不停的回想着杨广与掌固的对话,照理说,依照杨广的关系,要让一个平准署的差役放人,恐怕不是难事,而掌固的态度却异常的坚决,似乎他的背后有着比杨广还要有实力的人。 “会不会是杨勇?”易乐暗想道:“我与高洁二人结怨,随后高洁就去找杨勇哭诉。说不定杨勇一心软,就答应了高洁的要求。” 但易乐转头一想,自己和杨勇的交情也算是不错,起码明面上没有撕破脸皮。况且高洁与杨勇并没有成亲,杨勇也不可能这么明目张胆的帮高洁出头。 毕竟,杨勇在杨坚的面前还是表现得成熟稳重。 但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易乐的怀疑对象还是只有自己的大姨姐高洁,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能让平准署来抓自己。 等几人来到了平准署门口的时候,易乐这才注意到,比起宇文恺的司市署,平准署从大门看起来,就透露着一股官僚的气息。 高耸的大门旁有两根直插入云的拴马桩,而门口还有两名身材健硕的差役笔直的站着,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 几人走了进去,押着易乐的差役这才松开了手,易乐甩了甩手,站在了堂下。 差役退到了两旁,杨广还是很守规矩,刚刚在西市中的气焰明显收敛了不少,他也站在了易乐的身边,等着来审问的官员。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平准署的署令走了出来,他一眼便看见了堂下的杨广,严肃的脸上瞬间堆砌满了笑容。 “杨郎君,今日怎么有空来平准署了?随国公还好吗?”殷切的话语一下子让杨广的腰板挺直了不少,似乎对于这样的问候,他早已经见怪不怪。 “家父身体康健,不牢署令费心。”杨广颇有礼貌的说道:“我今日是陪易郎君来的,你手下的差役说他什么胡乱定价。” 平准署设有令、丞、监事、典事等官职,再往下便是将易乐带来的掌固和差役,署令的官职不算大,在这个时代看起来,也就是芝麻绿豆大的小官。 而杨广却不一样,虽然没有官职,但好歹是杨坚的儿子,有了一个臂膀强壮的爹,这些官吏不免对杨广也要客气几分。 “差役不懂事!”署令连忙打着哈哈,他没有坐在位置上,反而是走到了两人的面前,微弯着腰,笑呵呵的说道:“下官听闻西市里面突然多了一种名叫飘雪的物件,况且有羹行当家前来举证,说这位易郎君无视价格,所以特意请他来平准署问问。” “请?”杨广还没有等易乐开口,他率先说道:“如果说平准署的请是押解犯人般带来,我杨广也算是开了眼界。” 署令呵呵笑了起来,连身上的肉都开始抖动,他急忙说道:“手下大概是没有听懂下官的意思,冲撞了易郎君。” 易乐听到这里,越来越迷糊了。在自己店铺前嚣张跋扈的差役和如今堂上笑呵呵的署令,两者的态度截然相反。 易乐回头望了望站在两旁的差役,发现他们的眼里也写满了惊恐,完全没有了刚刚的架势。 看样子,署令说的有可能是真的,易乐拱手说道:“署令,在下第一次在西市经营飘雪一物,若是不懂里面的规矩,还请署令明示。” 给人台阶总比抬杠的好,易乐见署令也没有刁难自己的意思,连忙抛出了橄榄枝,希望快点了解此事,毕竟比起自己故意压低价格,店铺前的死人才是最棘手的。 “那个......易郎君的飘雪定价几何?”署令也是在官场上混迹了多年,一听到易乐服软,赶紧问道。 “暂无定价。”易乐诚实的说道:“正如署令所说,飘雪是新奇之物,原本西市之上并没有。” “但你的价格确实比羹行的便宜,”署令顿了顿,“据说白送?” “是的,白送。”易乐点着头。 “飘雪原料是何物?”署令诘问道。 “菽与酢。”易乐也毫不隐瞒的说道:“在下之所以白送,是想要在西市里面试试,飘雪的价值究竟几何。等摸清了门路,定价自然会稳定下来。况且在下也是无奈之举,本来五文一碗,但面对羹行的穷追猛打,才出此下策。还望署令明鉴。” “明鉴谈不上。”署令诚惶诚恐的说着:“平准署的职责就是稳定东西二市的价格,若真如郎君所说,是羹行打压价格在先,平准署一定会还一个公道给郎君。” 易乐瞬间觉得眼前的平准署没有想象中的黑暗,或许是因为有杨广在为自己撑腰,这些人才不敢造次。 “那就多谢署令了,那我......“ 还没等易乐把话说完,从门外齐刷刷的闯进了一群人,连平准署的差役都挡不住。 易乐回头一看,正是在西市里面擦肩而过的那些鹰爪孙。 第101章 撑腰 平准署署令一见来人,神色立马紧张了起来。 他快步迎了上去,对着走在最前面的方宪吏说道:“请问吏前来所谓何事?” 这名被叫做方宪吏的官差黑着脸,他气势汹汹的指着易乐说道:“此人可是西市飘雪行当家易乐?” 易乐见来人指名道姓的说自己,不用想,也知道与今日的中毒事件有关,他硬着头皮走了上去,不卑不亢的说道:“在下正是易乐。” 方宪吏上下打量了一番,淡淡的说道:“那你就跟我们走吧。” “慢着。”杨广这时叫住了易乐和方宪吏,问道:“可有中士手令?” 方宪吏缓缓的说道:“回杨郎君,因事发突然,中士尚未颁发手令。” “若无手令,你与这些徒士为何能带走易郎君?”杨广背起了手,深谙此道的说道:“这恐怕不合规矩吧?” “这只是例行询问,”方宪吏如实的说着:“还请杨郎君放心,下官不会为难易郎君。” 易乐对于这些官场上的规矩肯定不如杨广清楚,连他们口中的中士是谁也不知道,他看向了杨广,虚心的说道:“杨郎君,在下行得正,走得直,不怕这些问话。不过你刚刚口中的中士又是谁?” 杨广长叹了一口气,他如数家珍的说道:“易郎君不是官场中人,不知道也不奇怪。中士乃方宪官吏,设二人。方宪乃是秋官府下属。秋官府设司宪、刑部、司调、掌朝、司隶、布宪、田正、蕃部、宾部等等,还有就是你眼前的方宪。” 易乐似懂非懂的点着头,接着问道:“何为方宪?” “生养万物,地之则也;治安百姓,主之则也。”杨广大气的说道:“这就是方宪。” 易乐这才将自己要去的地方搞明白,原来所谓的方宪职责约等于自己所认知的派出所和法院。 “杨郎君,下官也是公事公办,还请不要阻拦。”方宪吏双手抱拳的说道。 “我跟你们走。”易乐深吸了一口气,对着杨广说道:“多谢杨郎君了。” 杨广不急不忙的说道:“易郎君不用担心,我这就去找叔德,他与方宪左中士一向交好,一定能保郎君周全。” 易乐自信的笑了笑,虽然有杨广和李渊的撑腰,不过这件事情真和自己没有关系,但他还是感谢着杨广,“那就多谢杨郎君了。易乐在方宪府静候佳音。” 说完,易乐便和方宪吏走出了平准署,而杨广也没有食言,前后脚的跟了出去,朝着自己的家里快步的走去。 等外人都走完了,平准署的署令擦着额头上的细汗,暗自说道:“还好没有败在自己的手上!这高洁也太不厚道了!说什么只是惩罚一下那个易乐,没想到那小子的手上还有命案!” 随后他又看了看站成两排的差役,厉色道:“你们也是!明知道他的身份,就不能客气一点?去之前我是怎么说的?!要请回来!不是押回来!” 带头的掌固面色铁青,他也没有想到小小的西市当家,身边会有这么多贵人相助,先是杨广,后面还有李渊,看样子以后要小心对待的好。 “不是署令让......”掌固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让什么让!”署令拂袖而去,“把嘴给我闭紧了!” 易乐出了平准署之后,没有被方宪的徒士押着,而是光明正大的走在了路上。比起去平准署的待遇,明显要好上了不少。 想必这也和杨广最后所说的话有关,没有人为难易乐,人虽然死在了他的飘雪行前,但也没有证据证明是易乐的豆腐脑儿有毒。 等易乐倒了方宪府,他一眼便看见已经在堂上等候的苏二娘,一旁还摆着自己的豆腐脑儿和苏二娘的美酒。 易乐直直的走到了苏二娘的身边,这位坚强的女人,眼睛里面充满了坚定,对于自己的酒,她很有把握。 “二娘,我给你添麻烦了。”易乐抱歉的说着。 苏二娘一见到易乐来了,嘴角又浮现出笑意,她打趣的说道:“看来有人故意为难易郎君的买卖啊!” “二娘说的是,”易乐感慨的说道:“想不到做个买卖都如此困难。” 还没等易乐接着说下去,方宪左中士便从旁门走了进来,一脸严肃的看着易乐和苏二娘。 “堂下可是西市飘雪行易乐与长安酒肆苏二娘?”中士例行问道。 “正是。”易乐和苏二娘异口同声的答道。 中士清了清嗓子,他看着一旁的豆腐脑儿与酒坛说道:“一男子在吃了你们两位的东西之后,毒发身亡,可有辩解?” “回中士,在下的飘雪与苏二娘的酒并没有毒,还请明鉴。”易乐掷地有声的答道。 “易郎君,在你进来之前,方宪的府史已经查验过了,”苏二娘在一旁小声的说着情况,“不管是单独验,还是将两者混合在一起,都没有反应。” 易乐点了点头,暗忖道:“看来这些官吏的办事效率还挺快的。” “你二人可与死者有结怨?”中士接着问道。 “此人于昨日出现在飘雪行前,煽动百姓哄抢飘雪,小女出手惩治了一番。”苏二娘也接过话来,毫不避讳的说道。 中士盯着苏二娘,眼睛里流露出了好奇,追问道:“如何惩治?” “此人有轻薄之意,小女痛击其裆部。”苏二娘坦言道。 中士在听完苏二娘的供词之后,略微挑了挑眉,嘴角也下意识的动了动,似乎光靠想象,就能感受到那种痛楚。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徒士跑上了堂,神情凝重的说道:“王中士,巢殇医巢元方求见。” 中士看了看门口,巢元方已经站在了门外,他严肃道:“进。” 巢元方走了上来,与易乐和苏二娘站成了一排,他与易乐对视了一会儿,随后开口说道:“中士,此人所中之毒并非坊间所能寻得。” 易乐兴奋的看着巢元方,他追问道:“元方你刚刚不是还不知道毒物吗?为何现在又知道了?” “勿喧哗!”中士厉色道:“你可有证据?” 第102章 始作俑者 巢元方连忙给易乐使着眼色,随后对中士说道:“在下巢元方,在长安城里行医多年,坊间已有口碑。事发时,在下也在场。此人中毒的症状为口吐白沫、浑身抽搐,脸色铁青并且伴有大量的冷汗。在下回医庐后发现,这些症状都与乌头相似。” “乌头?”中士的眼睛一下子凌厉了起来,他探着半个身子,诘问道:“可以确定是乌头?” 巢元方点着头,他继续说道:“此人为家住城北,原本为军中走马卒,独身一人。想必是在军中偷窃了乌头,加上与苏二娘结怨,所以特意来栽赃。” 易乐感觉到不可思议,怎么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巢元方竟然将男子的祖宗八代都摸清楚了? 若是真认识,为何又不在飘雪行面前说出来? 况且就算是栽赃,会愿意搭上自己的性命? 一连串的疑问在易乐脑海中展开,他有些看不懂眼前的巢元方,似乎他的心里也隐藏着什么。 “城北?”中士在听取了巢元方的意见后,眼睛直溜溜的转着,随后追问道:“你说的可属实?” “男子的身份,中士大可以去求证。而乌头,在下认为此等棘手之物,应该还没有脱手,中士也可以派出吏、徒前去男子家中搜查。”巢元方颇有底气的说道。 中士点着头,随后命令吏、徒前去巢元方口中的地方。 “王中士,好久不见。”李渊这时来了,他和杨广一道,风尘仆仆的赶来。 中士一见到李渊的到来,虽然年龄上长上不少,但还是从桌后走了出来,笑盈盈的说道:“唐国公、杨郎君。” 李渊朝着易乐点了头,随后双手托着中士的手腕,打开了话匣子,“中士近日可好?上次渊送中士的象戏如何了?” “下官才疏,比不得唐国公聪慧。至今还在研究象戏的道理。”中士明知故问的问道:“唐国公今日和杨郎君前来,有何事?” 大家都是老油条,对于这样的寒暄早已心知肚明。 “还不是为了渊的朋友嘛!”李渊哈哈大笑了起来,他打趣的说道:“听说有人中毒死在了易郎君的飘雪行前,所以特意来看看!” 李渊故意将特意二字咬得很重,似乎是明确的告诉这位方宪中士,易乐不会下毒。 王中士也赔笑道:“事情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下官已经验明易郎君的飘雪和苏二娘的酒之中并无毒素。况且刚刚这位巢殇医来佐证,说是男子是吞了乌头,下官已经命人前去住所搜寻。” “乌头?”杨广在一旁故作惊讶道:“那可是军营之中常见的东西,多半拿来抹制刀斧箭棍了,此人莫非是军中之人?” 一唱一和的双簧似乎是故意表演给旁人看,中士哪里不知道这些公子哥的心事,在他看来,死的无非是一名鳏夫,叫易乐前来问话,不过只是例行公事,根本不会伤及其皮毛。 但看着李渊和杨广两人焦急的神色,王中士就知道易乐与两人的交情肯定不浅,只要属下能在死者的家中找到所谓的乌头,此时也就做罢了。 无所谓的死亡与结交权贵比起来,肯定是后者更为重要。若是今日放易乐一马,说不定自己的官运就亨通了。 “是的,杨郎君。”中士笑呵呵的说道:“巢殇医说此人为走马卒,偷取了军中乌头。” 巢元方也在一旁点着头,他从容的说道:“我与他打过几次照面,算是见过。” “那就好办了啊!”李渊慎重的拍着王中士的手背,嘱咐道:“等中士的下属回来,若是有乌头,是不是就可以证明二人的清白了?” “是的。”中士答道。 “那我们就等等!”李渊自信的说道。 易乐看着面前的几人,像是在看一场大戏。 这部戏里面,杨广、李渊、巢元方和王中士都有着不同的戏份,也有着不同的表现,但目的就是一个,要将此事不了了之。 但易乐的心里还是对巢元方的表现感觉到了奇怪,究竟是谁在帮自己?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派出去的吏、徒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包包好的乌头。 一进门,吏就将乌头公开展现在了几人的面前,沉着的说道:“中士,下官于城北男子家起获乌头一包,并且向旁人求证,此人确为军中走马卒。” 易乐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事情的发展似乎都在巢元方的掌握之中。 “你看看!我就说这人可疑吧!”李渊豪迈的笑了起来,他反问着王中士,“如今可以证明我朋友的清白了?” 中士见到这样的结果,再开心不过,脸上的神情终于轻松了起来,“唐国公严重了,下官一直相信易郎君的清白。但碍于礼法,只能将易郎君传回来问话。” “这些都不说了。”杨广挑眉道:“现在可以走了吧?” “方宪府的大门永远都开着的,”王中士拱手说道:“下官恭送唐国公、杨郎君。” 过山车似的剧情让易乐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一个倒在自己店铺前的短命人,竟然牵涉到了如此多的人,想必,这也是死者没有想到的。 “渊就告辞了。”李渊回着礼,随后说道:“改日再来与中士切磋象戏。” 几人走出了方宪府的大门,易乐感激的看着杨广、李渊和巢元方,若不是这三人,恐怕自己还站在堂上,“多谢了。我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不用多说,”杨广摆着手,大气的说着:“还不如去二娘的酒肆喝上两盏。” “不怕我的酒有毒啊?”二娘打趣的说道:“你们还敢来?” “就算是鸩酒,我也要试试!”杨广哈哈大笑了起来,他对易乐说道:“今天可要易郎君请客了!” “这是自然的。二娘,等会将酒肆中的好酒都拿出来!”易乐热情的说道。 巢元方的神色有些不对,他将易乐叫到了一旁,小声的说道:“易郎君,你先回府吧。” “幼莹有问题吗?”易乐紧张的问道:“你瞧过了吗?” “不是令正,令正只是风寒,我已经给了汤药,找郎君的是高司录。”巢元方一字一句的说道:“他在府中等着你呢。” 易乐看着巢元方纠结的眼神,一下明白了这场好戏的始作俑者。 原来是自己的岳丈,那位深藏不露的糟老头子——高颎。 第103章 橄榄枝 “易郎君,易郎君!”巢元方连唤了几声,才将易乐从沉思中拉了出来,他焦急的看着一脸茫然的易乐,催促道:“你快些回去吧。 易乐点了点头,面对即将与老丈人对质的情形,他的心里也没有底,也不知道这位高深莫测的老丈人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元方,我还有一些事情需要了解,”易乐诚恳的说道:“你见到我岳丈的时候,究竟是什么情形?” 巢元芳皱着眉头,他回忆道:“起初我与你家的婢女将令正送回了府中,随后便碰见高司录。他见令正昏迷不醒有些担忧,我告诉他只是偶然风寒。但是你家婢女却是一个憋不住话的人,她将西市里面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高司录。” “然后呢?”易乐追问道。 “我讲事情的经过详细的告诉了高司录。 “他有什么表情?” “平静甚至有些不以为然,”巢元方淡淡的说道:“刚刚在堂上发生的一切都是高司录一手策划,元方只是来复述一遍。” 易乐听到这里不禁感叹道:“在短短的时间里面,岳丈就能全盘掌控,看来他是真的有本事。”但易乐开始揣度高颎的心里活动,既然平静,就说明自己的老丈人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或许他觉得这根本不是一件事情。 他思考的是一个国家,是如何让一个皇帝登基,面对这样的盘中小菜他的处理方式自然比易乐来得妥当。 一想到这里,易乐点了点头,按照巢元方的说法,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易乐你还去不去?”杨广见两人在一旁窃窃私语,不免催促道。 易乐拍了拍巢元方的肩膀,随后走到了几人的面前,面带笑容的说道:“我家内人感染了风寒,我先回一趟高府,随后再来与各位相见。” “你可一定要来呀!”杨广的兴致很高,他接着说道:“不如我将杨勇和宇文恺一起叫来,大家也许久没见面了。不知道,易郎君的意向如何?” 易乐忙点着头,毕竟自己还有事情要求这些公子哥。 “全凭杨郎君安排,我先回府了,等会儿见。” 说完,易乐便快速的跑向了高府。 他没有先去见高幼莹,而是直勾勾的走到了书房。 高颎正坐在桌后,不停的在写着什么。 易乐站在了房门口,深吸了一口气,随后走了进去。 高颎没有抬头,只是书写的速度变慢了,他淡淡的问道:“事情都解决了?” “回岳丈,都解决了,”易乐的心里怦怦直跳,面对不怎么笑的老丈人,虽然在来的路上已经构想了许多剧本与说辞,但真正面对他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一些胆怯。 高颎放下了笔,他抬头看着自己的女婿,深邃的眼眸,像是要看穿易乐的心事。 “你认为这件事情,是谁做的?”高颎将手环抱在了胸前,不冷不热的问道。 易乐的怀疑目标自然是高洁,但苦无证据,总不能在自己老丈人面前,告他亲生女儿的状吧。 与其这样,还不如装傻充愣,“小婿不知,还请岳丈明示。” 高颎的嘴角带着笑容,只不过这笑容里有一些惨淡,他不慌不忙的说道:“这件事就是那名死去的鳏夫栽赃与你,企图抹黑高府,你明白了吗?” 易乐连忙点着头,看来老丈人已经决定将这件事情不了了之,把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一名不会说话的死人身上。 不管背后的黑手究竟是谁,他都不想再追究,毕竟不能让高府的门额上被人画下不光彩的一笔。 “小婿明白了,”易乐谦卑的说道:“事情就是小婿被人栽赃,与任何人都无关。” 高颎满意的点着头,他走到了易乐的面前,继续问道:“你西市里面的行当买卖如何?” “今日刚开张,就遇到了这档子糟心的事情,还未盈利。” 高颎背起了双手,在房间里踱着步,他没有正视易乐,只是一个劲儿的说道:“依照我今日的实力,全府上下吃喝不成问题。若是你真要干出点什么名堂来,恐怕还需努力才行。” 易乐接过话,“这是肯定的,我一定要给高幼莹一个好的日子。” “与其在西市里面做买卖,你还有别的打算吗?”高颎停住了脚步,两只眼睛如同鹰隼一般看着易乐,等着他的反应。 易乐也不是傻子,既然自己的老丈人把话都送到嘴边,肯定是要给他找一个好的去处。 他谦卑的说道:“小婿本是市井中人,没有什么大的本事,若能有岳丈提携,日子恐怕会好过不少。” 高颎笑了起来,似乎拍马屁这一招,对这些长期在官场里混迹的人都有用。 凌厉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他沉默了半晌,随后开口说道:“你要知道,长安城里有多少让我提携的人?不是每个人都能入得了我的眼的。” 易乐当然明白自己的老丈人在杨坚身边的影响力,那可是未来的皇帝。 若是高颎在杨坚的面前替自己美言几句,日后等他当了皇上,自己混一个小官当当也不错,起码是一个铁饭碗。 高颎见易乐不说话,还以为是自己的态度吓着了这位年轻人,他接着说道:“怎么了?怕了?” “没有。”易乐装着胆子说道。 “要我帮忙也可以,不过你先要回答我一个问题,我要看看你是怎么想的。” 易乐挑了挑眉,也不知道自己的老丈人究竟要考自己什么,天文地理,还是历史政治。 但橄榄枝就在自己面前,岂有不抓的道理? 他硬着头皮说道:“岳丈请讲。” 高颎背起了双手,又开始在房间里面踱着步,大概一盏茶之后,他才缓缓说道:“若是一家之主,荒淫无道。身为仆人,你该如何做?” 高颎眯起了双眼,就等着易乐的答案。 面对如此的隐喻,易乐一下子明白了,这不就是说的当今圣上吗?看来自己的老丈人,要考考自己。 “物极必反,若此家主人,真有如此不堪,身为仆人,大可反之,”易乐斩钉截铁的说道:“只要有手,就不愁没有饭吃。” 高颎点着头,他还是闭着眼睛,接着问道:“若天下之君不明,群臣该如何做?” 话终于问到了点子上,易乐如临大考,此番回答,必定是要在老丈人的心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也好为自己日后的仕途铺平道路。 他清了清嗓子,神色凌厉的说道:“君不明,群臣当纳谏。此为本分。” 第104章 认同 “君使臣,臣事君,此为君臣之礼。”高颎半眯着眼睛,缓缓的说道:“若是君不纳言呢?” 易乐挑动着眉梢,意气风发的说着:“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君若无礼,则臣亦不忠也。若君不听劝解、臣为天下苍生,为黎明百姓,需推翻昏君,另立明君。此为情分。” 高颎终于睁大了双眸,对于易乐的言论,他似乎很有兴趣。 “夸夸其谈,只是纸上谈兵,如何推翻?”高颎诘问道。 易乐动起了心眼,高颎的提问明显是要试探自己的政治策略与走向,他若是真有心扶持自己,想必也是为了日后能多一个说客,而不是长一根反骨。 易乐也是聪明人,当日他在随国公府内已经听到了高颎的计策,如今,只要跟他保持一样的说法,想必这件事就能成。 “陈胜起家,燕雀安知鸿鹄之志,斩木为兵,揭竿为旗,虽振奋人心,但还是过于鲁莽。以至于最后张楚被破。”易乐顿了顿,接着说道:“若无十足的把握万不可以表露心性。” 这话可是说到了高颎的心坎上,脸上的笑意逐渐明显,他没想到自己府上的赘婿竟然有如此见地。 但老狐狸终究是老狐狸,他稳住了心态,故意问道:“你的意思是忍?” “孟德挟天子以令诸侯,胜在名正言顺。司马懿龟缩半载,胜在隐忍。”易乐绞尽脑汁的回忆着自己的知识库,他不慌不忙的说道:“臣要反了天,需天时地利人和。” “三者各指何物?”高颎诘问道。 易乐深吸了一口气,连绵不绝的说道:“若君身体不适,此为天时。若占据宫掖高地,携重兵驻守,为地利。拉拢庙堂之上能干之辈,广结氏族之势,乃为人和。” 易乐说完这几句话后,心脏砰砰的跳,双眼一直看着高颎,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份答卷,老丈人是否满意。 “天时地利人和。”高颎还没有表态,只是在嘴里默默的念叨着易乐所说的观点,他不断的思考起易乐话中的含义。 跟自己劝诫杨坚退守一样,易乐的话大致意思都差不多,而且还高瞻远瞩的看到了下一步。 高颎在政坛上混迹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听到有人的理论如同易乐这般的周全。 他凝视着易乐,一言不发。 四目相对之间,宛如电光火石。 易乐从高颎的眼里看出了对于权力与地位的渴望。 高颎从易乐的眉间读出了一份不同于市井之徒的才气。 易乐屏住了呼吸,越是到这个时候,自己就越要稳住阵脚,就好比临门一脚,射中了,身价就翻倍了。 “起初幼莹说要嫁给你,我是不同意的。”高颎开口了,“黒服之人要入高府,让我的面子挂不住。没曾想,你居然有如此见解,看来幼莹当初没有瞎眼,也不是胡闹。” 得到了老丈人的当面表扬,易乐的心里可是乐开了花,但他还是装作风轻云淡的模样,控制着自己的声线,从容道:“岳丈过誉了,小婿只是胡言一番,比不得岳丈的大智慧。” 适当的拍马屁,也是不错的选择,况且还是拍家里的马,更让人心情愉悦。 “你这胡言就比庙堂之上不少看不清形势的人好!”高颎哈哈大笑了起来,“想不到我府中还有如此奇才!” 高颎第一次拍了易乐的肩膀,每一下都好像拍在了易乐的心里,让这位年轻人感觉到热血澎湃。 “难怪阿阇犁如此看重你,几次三番都在随国公面前举荐。”高颎索性打开了话匣子,对易乐说道:“起初我以为你只是花言巧语,蒙骗了阿阇犁,没想到你是真的有才干。阿阇犁才是大智慧啊!慧眼识人!” 易乐深感意外,他知道阿阇犁对自己很好,但没有想到她竟然举荐自己。 “说说吧,接下来有什么打算。”高颎坐了下来,欣赏的看着易乐。 “既然能得到岳丈的赏识,小婿肯定希望能留在岳丈的身边,多听多学少说。”易乐向前走了一步,“西市里的行当,小婿本打算交给家中的婢女经管,补贴些家用。” 高颎点着头,他缓缓的说道:“明日随国公设宴于府上,你跟我一起去。这可是你的好机会,一定要把握住。” 话已经说明了,易乐的心也放飞到了九霄云外,虽然不知道明日见到杨坚要说些什么,但既然能说服高颎,那杨坚恐怕也没有什么难处。 “小婿明白。”易乐拱手弯腰道:“今日听岳丈一言,胜读十年圣贤书。” 高颎摆着手,关切道:“这些都不说了,你既然入了我府上,就是一家人。幼莹染了风寒,你快去瞧瞧吧。” 一家人。 这三个字在易乐听来,是高颎已经认可了自己,而且是高度的认可。 “那小婿就先告退了。”易乐的心情彻底放飞,没想到自己的处境终于得到了缓解。 易乐回到自己的小窝之后,从屋里已经飘出了汤药的气味,他推开门,正看见小缘和蔡馨两人在忙前忙后。 “少郎君!你回来了!”蔡馨放下了手中的团扇,迎了上来。 “幼莹还好吗?”易乐远远的看着躺在床上的高幼莹,嘱咐道:“一定要好好照顾。” “巢殇医给了汤药,说是两副便好。”蔡馨如实的说着,“少郎君不必担心。” “那好,巢元方果然有点本事。”易乐顿了顿,随后对蔡馨说道:“你跟我出来一下。” 蔡馨疑惑的跟着易乐走出了房间,一关门,易乐便开口了,“上次去医庐剩的钱呢?” 蔡馨从怀里拿出了保管好的钱帛,小心翼翼的交到了易乐的手里,“少郎君要出去吗?要买什么?婢去买。” “不用了。”易乐掂了掂钱袋,对蔡馨说道:“你和小缘照顾好幼莹,我还有事情。你晚上等着我,我有话跟你讲。” “是,少郎君。”蔡馨柔声道。 说完,易乐便揣着钱袋,前往了苏二娘的酒肆。 第105章 托人办事 等易乐到达酒肆门口的时候,就已经听见里面传来了欢声笑语,看样子,大家的心情都还不错。 易乐撩开了门帘,意气风发的走了进去,一眼便看见了熟人。 不光光是杨广和李渊,连杨勇和宇文恺也来,唯独少了巢元方。 易乐走了过去,连声说道:“来晚了!来晚了!” 李渊让出了一个座位给易乐,随后关切道:“令正如何了?” “没什么大碍,女孩子家身子弱,染了风寒。巢殇医已经给了汤药。”易乐顿了顿,反问道:“为何元方没有来?” 其他几人面面相觑,杨广小声的说着:“你离开之后,巢元方就和苏二娘吵了一架,随后他便回医庐了。” 易乐挑了挑眉,他看了看还在忙碌的苏二娘,就知道亡夫的事情在她的心里打了一个死结,恐怕没有这么轻易的能解开。 “别说这些了,今日易郎君沉冤得雪,我们要好好庆祝一番。”杨勇端起了酒盏,豪迈的说道:“祝贺易郎君了!” 易乐也端起了酒盏,几人碰杯之后,易乐才开口,“在下还有一件事情要几位帮忙。” “何事?”宇文恺率先发了话,他放下了酒盏,一本正经的看着易乐,“我可记得易郎君不轻易求人,若是开口,必然是大事。” 易乐尴尬的笑了笑,似乎宇文恺说的是对的,他不急不忙的说道:“几位也都知道,今天在飘雪行面前发生了这么一档子事,肯定会影响日后的买卖。” “确实,触了霉头,不管郎君的飘雪再美味,肯定会受影响。”李渊在一旁帮衬着。 “对啊!几位都知道,我是靠营生吃饭,断了口食,日后怕是没有喝酒的机会了。”易乐自嘲道:“为了日和能与几位把酒言欢,还请务必答应。” “你还没说什么事情呢!”杨广探着身子,一边用手肘碰着杨勇,“对吧?” “对啊。”杨勇也诘问道:“快说说。” 易乐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只需要几位在飘雪行面前出现,吃一吃飘雪便可。” “就这么简单?”几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就这么简单。”易乐干脆的点着头,“依照几位的身份,只要在我的飘雪行面前露露面,也算是给在下长脸了。西市里面肯定会疯传飘雪的好处。” “这不是什么难事啊!”宇文恺似乎很愿意帮忙,他毫不犹豫的说道:“明日我去。” “那就多谢郡公了。”易乐抱拳感谢。 李渊笑了起来,他接着说道:“郡公都去了,渊也不能不去啊!况且也有些想念那白玉之物的味道,算上我。” 如今就剩下杨家两兄弟了,两人对视了一会儿,随后杨勇开口了,“去就去吧,阿摐,明日把三位弟弟也带上,想必他们也喜欢。” 杨广点着头,似乎这时候的他对于自己的大哥还是言听计从,“好。我们五兄弟,一起去给易郎君撑场面。” 易乐大感意外,没想到自己的请求这么轻易的就被答应了,想起出门前老丈人对自己的表扬,加上现在的顺风顺水,他瞬间感觉自己真的转运了。 “既然这样,”李渊也动起了主意,“我也把王中士请来,毕竟今天方宪的人来了飘雪行,让他们也来尝一尝。” “那感情就太好了!”易乐喜出望外,他甚至有点飘飘然,一大帮公子哥给自己撑腰,而且还能请来方宪的人,想必日后自己的生意就可以在西市里面横着走了。 “那易郎君准备多久开始呢?”宇文恺像是最上心的,他追问道。 “看你们方便。”易乐笑了笑,他淡淡的说道:“毕竟是在下有求于诸位,总不能喧宾夺主吧?” “明日恐怕不行,”杨勇这时发话了,他神情严肃的说道:“阿耶明日设宴,我看要不就后天吧?如何?” “好啊!后天就后天。”杨广拍着大腿说道:“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一定要好好朝贺一番!” 易乐见几人没有歧义,也答应了杨勇的建议,他感激的说道:“在下就多谢各位了。” 李渊又为易乐添上了酒,笑呵呵的说道:“易郎君不必如此客气,多喝几盏,心意也就到了。” “好!”易乐爽快的答应着:“今晚我就舍命陪君子了!” 几人痛饮了三轮,易乐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一想到即将到来的幸福生活,他的嘴角就止不住的往上扬。 不过,他心里的另外一杆秤却又翘了起来,西市里面不值他一家卖飘雪,虽然怀疑是高洁的怂恿,而且如今已经因为价格惊动了平准署,看来自己价格站的计划又要落空了。 但易乐向来乐观,穿越之后没有遇到一件顺心的事情,但到最后都解决了。虽然过程不怎么爽快,但结果还总是好的。 “车到山前必有路吧!”易乐暗想道,随后又举起了酒盏,敬着桌上的几人。 苏二娘此时端上了下酒的肉与小菜,她的心情也很不错,除了见到巢元方之外,也算是愉快的一天。 “今日几位酒量不错啊!”苏二娘收着已经被倒干的酒壶打趣的说道:“肯定是易郎君的功劳,平日里,若光是你们几人,两三壶就上头了。” “对!对!对!”杨广哈哈大笑起来,“易郎君终于回来了!这才是我认识的易乐!” 易乐真的喝了不少,起码是他有意识以来最多的一次,但心情还算是开朗,并不是借酒浇愁。 “又拿我开玩笑!”易乐趁着酒劲说道:“我的酒量还没有二娘的一半!” 苏二娘坐了下来,她恨了易乐一眼,随后说道:“你们还是少喝点,等会回府一身酒气,我可不好交代。” “好!好!”李渊放下了递到嘴边的酒盏,打趣的说道:“不喝了。不过二娘可要给我们讲讲。” “讲什么?”苏二娘怎么会不知道这几人的心思,故意装傻道:“怎么听不明白你们的话呢?” “诶!”宇文恺也眉飞色舞道:“上次可只说到一半!这次怎么遭也得说说下文了!” 杨勇和杨广两兄弟一头雾水,好奇的问道:“什么事情啊!” “冯小怜吗?”易乐趁着酒劲说道。 第106章 红颜薄命 几人一听到易乐说出冯小怜的名字,都不约而同的挑起了眉毛,似乎对于这位风流韵事颇多的亡国之妃都有着不同的遐想。 苏二娘笑呵呵的说道:“想不到易郎君的记性还真不错,过了这么久都还记得。” 易乐面红耳赤,面对苏二娘的打趣,他有些不好意思,开口道:“我只是帮他们问问,顺便听听。”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冯小怜虽然荒唐,但好歹也算是如今世道的美人。”杨勇对于美貌女子似乎格外的上心,毕竟他还私自有一座酒池肉林般的浣花坊,收集美女的癖好好像比以后的杨广还更胜一筹。 “大哥说得对!”杨广在一旁帮衬着:“要说这冯小怜,恐怕只有原来的李祖娥能相提并论。” “可李祖娥已经老了。”易乐暗自想到:“若是你们见到如今的李祖娥,不知道你们两兄弟还能不能心怀幻想。” “二娘,就别卖关子了。”李渊给苏二娘倒了一盏酒,追问道:“快说说,李氏后来怎么了?” 苏二娘扫视了一圈面带急切之象的男人们,恨声道:“李氏如今已经不得宠爱,但不排除易郎君上次所说的避祸之说。不过日子到是真不好过了。” “听闻冯小怜慧而有色,能弹琵琶,尤工歌儛,还精通按摩一事。”杨勇像是在介绍自家人一样,滔滔不绝的说道:“寒冬之中,暖似烈火;夏日炎炎,则凉若冰块。” “哥,你怎么这么清楚?”杨广在一旁好奇的问道。 杨勇挺直了腰板儿,自信的说道:“冯小怜的名声谁人不知?与那北齐高纬坐时同席,出则同乘,早就如雷贯耳了。” “这些我倒不知道,”苏二娘顿了顿,“不过具通房婢女所说,冯小怜的琵琶确实有如天籁,而且还文采了得。” “她还会作诗?”宇文恺吃惊的说道。 “是啊!”苏二娘喝下了盏中酒,慢慢的回忆着:“好像是......” 几人都屏住了呼吸,等着苏二娘的回答。 “虽蒙今日宠,犹忆昔时怜。欲知心断绝,应看膝上弦。”苏二娘缓缓的吟道,从她的语气里,能听出冯小怜的追忆。 “看来,冯小怜还是记着高纬啊!”杨勇感叹着,“宇文达岂不是养了一只喂不家的春日麻雀?” “那也是他家的事情。”杨广不以为然的说道:“如今她能活在长安,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也对。”宇文恺赞许的点着头,不慌不忙的说道:“她也算是找了一个好归宿。” 易乐在听完几人的看法之后,自顾自的又端起了酒盏,痛饮之后感叹道:“自古红颜多薄命,不论是前者的西施,还是你们口中的李祖娥、冯小怜,都是悲剧的一生。” 几人瞬间停止了讨论,意味深长的看着易乐。 易乐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他好奇的问道:“怎么了?是否有所不妥?” “好一句自古红颜多薄命!”苏二娘第一个赞叹道:“想不到易郎君的才学如此渊博,一出口,便出口成章!” “是啊!易郎君还真是深不可测!”李渊拍起手来,赞许道:“一句话,总结了所有人。” 易乐不好意思的摸着头,他淡淡的说道:“全是戏谑之言,几位见笑了。” “来!”杨勇又端起了酒盏,“我们敬易郎君的自古红颜多薄命!” “来!来!来!” 正当几人把酒言欢的时候,门外杨勇的仆人却急急忙忙的走进了酒肆,开口道:“二位少郎君,国公正找你们呢!快跟小的回府吧!” 杨勇和杨广两兄弟一听到是杨坚找自己,连忙放下了喝得还剩一半的酒,赶紧在桌上抓了几块胡饼,往嘴里塞着,一边说道:“你们接着喝,我们就走了!” 情况的突然转变让易乐也没想到,不过仔细回想起来,多半是与明日杨坚设宴有关。 李渊眼巴巴的看着两人离去,随后喝下了一盏苦酒,似乎他也想被杨坚叫走。 可他只是外甥,而不是亲儿子。 身份的差别让他留在了酒肆之中。 不过杨勇和杨坚应该很羡慕李渊,毕竟对酒当歌的日子可不好找,像李渊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两兄弟也是可望而不可得。 “来,虽然他们走了,我们还是不能停下。”宇文恺为几人添上了酒,“叔德,莫不喝哟!” 李渊尴尬的笑了笑,随后举起了酒盏,一饮而尽。 易乐看出了李渊的神情变化,也知道他急于表现自己的心态,空有父辈的阴泽恐怕难以让这位未来的皇帝踏踏实实的过日子,他更多的,是希望能得到杨坚的重用。 毕竟,现在的李渊,还是一只待在笼中的雏鸟,要依靠杨坚这颗大树,才能一飞冲天。 “叔德不开心?”宇文恺小声的问道:“还是头一次见到你喝酒不笑的。” “笑不出来啊!”李渊感叹道:“安乐你也知道我的处境,我不比你们二人,也不比杨勇两兄弟。住在随国公府,却没有飞黄腾达的机会。大家都认为我近水楼台先得月,没曾想的是,月没捞到,却只能看着水中的倒影。” “叔德莫急。”宇文恺笑呵呵的说着:“以你的才华,肯定能大展拳脚。你莫说我了,我才是水中望月啊!” “郡公又怎么了?”易乐好奇了起来,在他看来,宇文恺的日子应该是不错。 “郎君你又不是不清楚,我的志向不在司市署,也不在那疆场之上。”宇文恺顿了顿,“还是想要做做自己想的事情。” 一个是暂时不得志的未来皇帝,一个是能力得不到的建筑大拿,一个是高府上的赘婿,三人的命运在旁人看起来或许要修几辈子的阴德才能换来,可他们的心里都有一份更长远的打算。 “我说你们几人。”苏二娘叉腰道:“一位是唐国公,一位是安平郡公,一位是高司录的女婿,这还不满足?要不我们换换,你们来卖酒试试?” 快言快语的苏二娘瞬间打破了沉寂,她说得也没有错,起码三人的日子要比经营酒肆来得安逸,在她看来,这几位郁郁不得志的公子哥,完全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二娘又说笑了。”李渊哈哈笑了起来,“我们又没有你酿酒的手艺,怎么能来分你的羹呢!” “哼!”苏二娘轻哼了一声,她收拾着桌上的东西,一边说道:“我看你们是见杨家二郎走了,没人说话了吧?这酒还是我酒肆的酒,可说话的人,却不同咯!” 第107章 真相 “没有,还是如此甘甜。”宇文恺接过话来。 苏二娘笑了起来,她接着说道:“你们快回去吧,等会敲了幕鼓,你们又要急急忙忙的了。” 三人饮下了最后一盏酒,易乐留下了酒钱,还是老老实实的离开了酒肆。 一出门,宇文恺就扒着易乐的肩膀,醉醺醺的说道:“易郎君,你上次送我的卷轴,我大多看不明白,不如现在去瞧瞧?” 易乐很为难,虽然他也有一个解惑的心,但毕竟高幼莹还生着病,只好推脱道:“郡公,在下内人还抱病在床,现在实在是没有心思。不日等内人病好了,易乐再登门详解?” “也对!是我疏忽了。”宇文恺拍着脑门儿,一脸歉意的说着:“那就不挽留郎君了,代问令正好。” “多谢。”易乐随后看着李渊,问道:“叔德,你回府吗?” “回。”李渊简短的说着:“家中阿娘还在等候,那渊就先告辞了。” 三人寒暄了小一会儿,随后朝着各自的方向走了回去。 易乐现在可是归心似箭,一心想要快点看见高幼莹。 等他走到高府门口的时候,喝酒之后的他,早已是满头大汗,他醉醺醺的往里面走着,还有十来步就能见到可怜的高幼莹了。 “易乐!” 突如其来的叫喊声让易乐停住了脚步,他转头一看,正是大姨姐高洁。 她面色凝重,像是有心事,整个人都扭捏了起来,完全没有了前几日吵架时的气场。 易乐不是很想理这位无理取闹的大姨姐,犹豫了一会儿之后,还是迈开腿,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这下可让高洁急了眼,她烽火流星般的冲了上来,一下子拉住了易乐的衣袖,嗔怪道:“我叫你,你听不见是吧?” 易乐撇了撇嘴,随后转过头,不耐烦的说道:“你有什么事情?幼莹病着呢,我要去看看。” 高洁气呼呼的看着易乐,“我有个事情要问你。” “你快说,我忙着呢。” “今天是不是有人死了?”高洁的表情很惧怕,连声线都颤抖了起来。 易乐半眯着眼睛,冷声冷气的说着:“是啊,死了。” “他说了什么没有?”高洁有些语无伦次,眼睛里面都透露出惊恐,“死之前。” “说了。”易乐越发感到怀疑,自己当初就觉得这件事情与高洁有关,但苦于没有证据,但现在看她的模样,果然有蹊跷,“很多人都听见了。” 高洁一听到易乐所说的话,彻底慌了神,竟然不顾她与易乐的身份,用力的扯住了易乐的手,诘问道:“他说什么了!” 易乐的嘴边浮现出笑意,看样子,高洁是爬引火烧身,但她不知道的是,这件事已经被处理干净了。 “这个啊......”易乐撇开了高洁的手,神秘兮兮的说道:“我好像记不清楚了。” “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能记不清楚啊!”高洁发狂的喊道,随后又捂住了嘴巴,警惕的看着四周,“你好好想想!” 易乐自信的笑了起来,“我真记不清了!这不是喝了酒吗!” 说完,易乐还故意打了一个酒嗝,表现出醉酒的状态。 高洁面如死灰,她碎碎念道:“完了,完了,都完了。” “什么完了?”易乐故意问道。 高洁的眼睛通红,她一股脑儿的说道:“我本来是想让他诬陷你,可没想让他死啊!” 事情到这里算是水落石出,果然是高洁的手笔。 易乐看着茫然无措的高洁,彻底将这件事情捋顺了,高洁找人诬陷自己,但没有想到,找的人被苏二娘当众羞辱了。 男人的面子自然大过天,或许是因为自身的原因,死者选择用死亡来彻底赖上易乐和苏二娘。 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的死,不会撼动在场的任何一个人。 他的命,如蝼蚁,如草芥,根本不值一提。 既然易乐知道了真相,索性问道:“那西市里面突然多出的飘雪,也是你找人弄的?” 高洁木楞的点着头,她缓缓的说道:“我派人去小灶屋偷偷看了你屋婢女做飘雪时的过程,随后让他们把菽和酢拿走,想要断了你的营生。” “哟呵!你可真是一个毒水母啊!”易乐既生气,又高兴,复杂的感觉瞬间充满了他的内心,“我好歹是为了我和幼莹的口食,你这样做,不怕毁了你的亲妹妹吗?” “我......”高洁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 易乐的胸口快速的起伏着,他接着问道:“那平准署也是你找来的?” 高洁默默的点着头,还是一言不发。 “你可以啊!”酒壮英雄胆的易乐好像不在顾及颜面,他厉色道:“我们好歹进出一个门,怎么说也是一家人,你为何如此对我?就因为前几日我顶撞了你老人家?” 高洁抬起了头,眼泪都在眼眶中直打转,但始终没有掉下来,她倔强的说道:“你以为你有这么大的本事让我动气?” 易乐又蒙了,感情高洁做这一切,不单单是为了报复自己? “那你为了什么?”易乐狐疑道。 高洁的眼色很冰冷,连嘴唇都有些颤抖,从齿缝中生生憋出了三个字,“宇文恺。” 易乐大感意外,这怎么又和宇文恺扯上了关系? “是不是你前去求他不要给我文书,但他又拒绝了你?”易乐谨慎的问道:“所以你记恨在心?” 高洁冷冷的笑着,“拒绝?他配吗?!” 越来越搞不懂情况的易乐像是陷入了一个僵局里面,但从高洁的状态来看,她与宇文恺确实是有故事。 “如今事情败露了,若是被阿耶知道,我......”高洁开始寻找起目标来,还没等话说完,她就冲了出去。 都说要一哭二闹三上吊,可高洁却直接省略了前面两点,直接奔着死字而去。 易乐眼疾手快,他一把攥住了高洁,用力的一拉,诘问道:“你要干嘛?” “人是我害死的!我是高府的女儿,不能给府上抹黑!”高洁还是向外蹦着,看样子,她是真的遗传了高颎的特点,两人都不愿意给门楣抹黑,不过她的方式自然不如老谋深算的爹了。 “事情已经解决了。”易乐淡淡的说道:“你放心好了。” 高洁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追问道:“解决了?如何解决的?” 第108章 分工 “过程你就不需要知道了。”易乐松开了手,从容道:“你看我都喝酒去了,还能有事吗?” 高洁还是将信将疑的看着易乐,眼里充满了不确定。 “这件事情之后,我希望,你与我日后不要再有瓜葛。”易乐背过了身,语气严重的说道:“我们同住一府,抬头不见低头见,还是好好相处。” 说完,易乐便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而留在原地的高洁像是失了神,半晌没有动静。 “易乐,从今以后,我高洁与你井水不犯河水!”高洁呐喊道,随后独自一人回到了房间。 “还与我井水不犯河水?”易乐听到了背后的声音,暗想道:“大小姐,我可从来没有主动招惹你啊!” 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易乐还是比较满意的,起码自己的飘雪事业有了保证,不会再有人来干预自己了。 他的心里也有了打算,本来自己应该算作是雀占鸠巢,飘雪行应该属于蔡馨,而且老丈人已经说明要带自己去见杨坚,混个一官半职,生意自然是不能丢,还不如交给蔡馨打理。 现在最后剩的问题就是如何解决西市上残留的豆腐脑儿,毕竟不止自己一家,看来再交接之前,还是要好好准备准备。 易乐走到了房门口,收拾了心情,准备推门而入,看看抱病在床的高幼莹。 屋内的烛火很微弱,像是被特意调暗了,易乐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 浓浓的药味飘散在屋内,易乐光闻味道就知道这药有多苦了,可想而知,高幼莹喝下去的场景。 床上的人已经睡着,易乐瞧瞧的走到了旁边,借着微弱的烛火,看着那张有些发白的脸。 还是第一见高幼莹生病,这对新婚燕尔似乎是命途多舛,不仅没能同房,而且离奇的事情还特别的多。 易乐长叹了一口气,他绝对自己愧对高幼莹,若不是自己的原因,这位养尊处优的小姐也不会染上风寒,搞成现在这种模样。 高幼莹睡得不是很死,在听到叹气声之后,长长的睫毛开始抖动,那双依然灵动的眼睛睁开了。 “夫君,你回来了。”沙哑的声音从高幼莹的喉咙里迸发了出来,她想要翻过身,正视易乐,却发现身体没有什么力气,如同一滩软泥。 易乐心疼的阻止着高幼莹,急声道:“别动了,病都还没好。” 高幼莹笑了笑,眼睛还像是月牙,她有气无力的说道:“幼莹只是染了风寒,没有什么。夫君不要担心了。” “我怎么知道你身子这么弱不禁风啊!”易乐嘟囔道:“日后,一定要好好调养调养。” 高幼莹看着易乐宠溺的眼神,本来冰冷的心一下子热和了起来,她笑着说道:“夫君就是太紧张了,幼莹真没事。” “那也不行。”易乐又将被子严严实实的盖在了高幼莹的身上,“你病了,我心疼。” “就知道夫君宠幼莹。”高幼莹撒着娇,“夫君是不是喝酒了?虽然鼻子不通气,但还是闻着一股酒味。” “和叔德他们喝了一点。”易乐向后靠了靠,不想自己的酒气熏着高幼莹,“还有杨勇两兄弟。” “他们三人又缠着夫君了。”高幼莹嘟囔道。 易乐摸着高幼莹的额头,笑着,“是我有求他们。飘雪行不是不顺利吗?所以我请他们帮帮忙。” “好吧,帮忙这件事情上,他们三人还算是靠谱。”高幼莹断断续续的说着:“夫君准备把飘雪行弄成什么样的?” “不瞒你说,我准备将飘雪行交给蔡馨打理。”易乐如实的说道:“反正我也不懂做飘雪的手艺,小缘呢要照顾你,小馨就可以去忙飘雪行的事情了。” “交给小馨?夫君是不准备做买卖了吗?”高幼莹追问道。 易乐面带笑意,他有些激动的说道:“今日阿耶找我了,跟我谈了谈。说要去随国公府给我谋份差事。你也知道,阿耶一直对于我黒服的身份不顺心,如今也算是顺了他老人家的意。况且有小馨在,说不定飘雪行的买卖还能更上一层楼。” 一听到自己的父亲要给易乐谋官职,高幼莹的眼睛都放光了,她急声道:“夫君说的可是真的?阿耶真要给你谋差事?” “千真万确!”易乐斩钉截铁的说着:“今天他还说我们是一家人。” 高幼莹长舒了一口气,她激动的说道:“家里的三位哥哥都还没有着落,如今阿耶竟然给夫君首先找了差事。夫君一定要好好表现,不能让阿耶失望啊!” “你放心好了,我就算是为了你,也会好好干的。”易乐撩动着高幼莹的发丝,“飘雪的买卖不会丢,我们还要靠它发家致富呢!去随国公府当差,也算是脱下了黒服,日后你出去也有脸面了。” 高幼莹泪眼汪汪的看着易乐,她缓缓的说道:“幼莹从来不在乎夫君的身份,只求我们两人能平安无事。当差是好,但夫君一定要小心,西市可不比官场,说话一定要留心,切莫被人抓住了把柄。” “哟!没想到我娘子懂的还真多!”易乐哈哈笑了起来,他不急不忙的说道:“现在八字还没有一撇,等明日同阿耶去了随国公府,自然就知道是什么差事了。” 高幼莹点着头,她的心里是既开心又紧张,不知道易乐以后究竟会混出个什么名堂。 咚、咚咚。 敲门声响了起来,蔡馨在屋外小声的问道:“少郎君,少娘子,你们还没睡吗?” 易乐给高幼莹抹去了眼角的泪痕,随后将屋内的烛火挑明了些,打开了房门,“进来吧。” 蔡馨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站在了桌前,“少郎君,你说要给婢讲什么事情。” “对。”易乐点着头,“正好幼莹还醒着,我就给你说了吧。” 蔡馨有些紧张,以为有什么坏事情发生。 “我准备把飘雪行交给你。”易乐沉着的说道:“今后,你做好飘雪拿去卖。家里的事情就交给小缘,你们两人分工协作。” 蔡馨张大了嘴巴,吃惊道:“少郎君是不做了吗?” “我恐怕要离开西市了。”易乐平静的说道:“但你也知道我们这房的开销,光靠月钱恐怕是不行。你卖了飘雪,就把钱交给幼莹,让她统一管理。” 第109章 高洁的秘密 蔡馨显得有些害怕,她犹豫道:“婢做飘雪是没有问题,但里面的菽和酢,婢却不知道从哪里买,买多少钱合适。” 易乐托着下巴思考着,蔡馨说的没错,这两样确实是飘雪的短板。 “这样,反正还有些时日。”易乐顿了顿,“你先试着做一做,不用担心,我又不走。” 蔡馨将信将疑的点着头,还是放不下心。 躺在床上的高幼莹看着蔡馨的反应,宽慰道:“小馨,就这样吧。你放手去做,若是忙,你就去找小缘帮忙。” 眼见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蔡馨也没有办法推辞,“是,少郎君、少娘子。” “对了,你帮我准备一套干净整洁的衣物,我明日要用。”易乐吩咐着,“一定要大方得体,也不要太过于张扬了。” “婢明白。”蔡馨答道。 易乐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随后说道:“放在门口便可,我一早会取,你先休息吧。” 蔡馨点着头,随后退出了房间。 易乐将房门重新关上后,来到了高幼莹的身边,开心的说道:“事情差不多都解决了,这下可以安心了。” 高幼莹仍不放心的说道:“幼莹还是担心郎君。若是真成了随国公的僚属,日后不是每日都很晚回来?你看看阿耶,这段日子,都没有在家吃过饭。” 易乐拉起了高幼莹的手,深情道:“娘子莫急,我也是为了以后的生活。放心,只要能提前走,我绝对一刻也不停留。” 高幼莹背过了身,对于易乐的眷恋,好像是她心里的全部。 易乐见高幼莹闷闷不乐,立马调转话题,打岔道:“对了,我还有一件事情要问娘子。” “什么?”高幼莹小声的回答道。 “阿姐是不是和宇文恺有什么误会?”易乐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他们两人怎么感觉怪怪的?” 高幼莹这时才翻了回来,她凝视着易乐,半晌没有说话。 “真有故事?” 高幼莹点着头,随后终于说出了两人的瓜葛。 “阿耶起初是想将阿姐嫁入宇文家,可宇文恺的哥哥宇文忻却觉得是我们高家高攀了他们,所以拒绝了。”高幼莹淡淡的说道。 “高攀?”易乐感觉到不可思议,他诘问道:“依照阿耶的官位,不能算作是高攀吧?加上随国公又如此宠信阿耶,宇文忻不会不知道吧?” 高幼莹摇着头,她长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夫君有所不知,祖父高宾曾在北齐为官,因避奸臣进谗而投奔北周。宇文忻恐怕是觉得我们高家为北齐逃官,所以才看不上。” “后来呢?” “大司马独孤信引祖父为僚佐,并赐姓独孤氏。”高幼莹说到这里,眼神里的黯然才有了些许骄傲。 “那地位也不低了啊!有了独孤信的赐姓,宇文忻还不同意?”易乐追问道。 “并不是这样。宇文忻与阿耶两人从此以后便有了隔阂,你也知道阿耶是个好面子的人,既然被宇文忻拒绝了第一次,就不会去求第二次。”高幼莹坚定的说道。 “果然是老丈人的本色啊!”易乐暗想道:“随时随地都将高家的颜面放在了第一位。” “阿耶也不容易,据哥哥们说,阿耶十七岁时,被齐王宇文宪引为记室,不久又被封为下大夫。”高幼莹骄傲的说着:“从此以后,仕途便坦荡了起来。” 易乐挑了挑眉毛,越发觉得老丈人果真有本事。 “拒婚的事情对阿姐打击很大,”高幼莹这才说道:“那时候我还小,不过看见阿姐经常在房间里偷偷的抹眼泪,问她也不说。这件事,还是前些年大哥给我说的。”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高洁的嚣张跋扈与她的成长经历有关,看来宇文恺一家人给她的打击也不小。 女孩子脸皮薄,被人拒绝了,多半这辈子也恨他入骨了。 易乐这时才想起,在司市署的时候,高洁的态度为何是那般了。 “夫君,这件事情一定不能在阿姐的面前提起,否则她又要伤心了。”高幼莹嘱咐道。 易乐点了点头,淡淡的笑着,“我知道分寸。” “还有一件事情。”高幼莹面色凝重的说道:“你答应城外那小娘子进城了吗?如今幼莹还没痊愈,怕是要等上一段时日。” “这个不急,现在最重要的是要养好身子,”易乐没想到高幼莹到现在还记挂着自己的事情,“等你病好了,我们再让她来。” “幼莹情愿不好。”高幼莹嘟囔道。 “什么?”易乐追问道。 高幼莹摇着头,“没什么。夫君,你不睡吗?明日不是还要去随国公府上?” “要睡要睡。”易乐连忙说道:“这就来。” 经历了一晚上的枯井,没有什么比暖和的被窝更让人垂涎三尺了,易乐快速的洗漱了之后,钻入了被窝。 高幼莹将头靠在了易乐的胸膛上,伤心的说道:“幼莹太没用了,身子又不好。” “是我的错,如果我早些告诉你实情,你也不会染上风寒。”易乐摸着高幼莹清瘦的脸颊,缓缓的说道:“明日想吃什么吗?我回来亲手给你做。” 高幼莹晃着头,“没什么味道,夫君还是专心考虑随国公府上的事情吧。幼莹有小缘她们照顾,就不劳夫君记挂了。” 有如此贤内助,易乐不想成事都难。 他感激的将高幼莹拥入怀中,不知道说什么是好,感觉亏欠高幼莹的太多太多,一位默默在背后支持自己的女人,承受了这么大的压力,可想而知,每日的笑容背后有着多么大的辛酸。 男人应该是家里的顶梁柱,不是说要给这个家庭多好的生活条件,但起码不能让自己的妻子操心劳累。 易乐也想成为高颎一样的人,高官厚禄、封侯拜相。在这个时代,官总比商高上不少。 想到这里,易乐长叹了一口气,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样,对于明日去见杨坚的情况,真是七上八下,早先的坚定没有了踪影。 “夫君,怎么了?怎么唉声叹气的?” 易乐摸着高幼莹的头说道:“没什么,快些睡吧。明日我一早还要起来。” 第110章 选礼物 翌日一早,易乐趁天还没有亮就起了床。 看着一旁还在熟睡的高幼莹,他红着眼圈笑了笑。 一晚上都没有怎么入睡他,除了内心里的那份激动,更多的便是对于前途的茫然。 他轻手轻脚的下了床,随后打开了房门,一眼便看见了站在门口的蔡馨。 她的手里还捧着昨晚易乐吩咐的衣物,笔直的站立着,像是等了很久的样子。 “你怎么站在这里?”易乐接过了蔡馨手中的衣物,追问道:“一晚上都没休息吗?” 蔡馨小声的回道:“今日还要去西市里面卖飘雪,弄到后半夜才基本上做完。加上给少郎君准备衣物,也就小憩了一会儿。婢也不知道少郎君多久出门,所以就在门口等候了。” 易乐听完,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连忙说道:“离开市还有一段时间,你快去睡睡。” 蔡馨没有挪动脚步,还是傻乎乎的站着,她怯声道:“少郎君,婢是想问问,今日的飘雪还白送吗?” 易乐这才恍然大悟,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思考了一会儿,随后说道:“这样,你晚点去西市里面转转,看羹行还是不是低价抛售,若是他们还这样,我们就白送。” “可是,家里的菽已经见底了。”蔡馨汇报着情况,“婢昨晚和小缘姐两人好找慢找,才找到了一些残留的菽。” 易乐今天恐怕没有时间去见李菀菀了,他拿出了钱袋,交到了蔡馨的手中,嘱咐道:“这里面还有些钱,若是今日卖不了钱,你就先用里面的钱买一些菽回来用着。等过了今日,我会去找菽的。” 蔡馨将信将疑的接过了钱袋,不放心的点着头,随后又问道:“若是羹行不低价抛售了呢?” “那我们就跟他卖一样的价钱。”易乐斩钉截铁的说道:“我们的优势在于酢,想必他们没有多少了,咬牙坚持住,最后的胜利一定是我们!” 听到易乐打气的话,蔡馨的心里也算是有点底了。她坚定的说着:“少郎君放心,婢一定好好干。婢这就去给少郎君打水去。” 说完,蔡馨便跑开了。 “清早起来第一句,先给自己打个气!”易乐的紧张舒缓了不少,脸上也有了笑容。 再看看蔡馨准备的衣服,是一件素面的袍子,跟自己的要求差不多,大方得体,又不浮夸。 易乐心满意足的换上了衣物,蔡馨也将热水打来了。 再简单的洗漱过后,易乐整理了小一会儿,然后走到了高幼莹的面前。 这只贪睡的小猫还沉浸在自己的梦乡里面,轻微掳动的小嘴不知道在梦里正吃着什么好吃的东西。 易乐俯身在高幼莹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带着满眼的爱意,走出了房间。 他要去的地方不是别的,而是高颎的厢房。 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想必老丈人也是无心睡眠,再加上前三十年睡不醒,后三十年睡不着的定律,让易乐选择去房门口等待,也好让高颎看到自己的诚意。 跟易乐预想的没有错,高颎的房间已经亮起了光,想必他与自己的起床时间相差无几。 易乐站在了门口,再次整理了衣帽,就等着高颎出来。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房门打开了,高颎有些吃惊的看着易乐,“来了多久?” “小一会儿。”易乐答道。 高颎上下打量着易乐,对于今天的穿着打扮很是满意,但嘴里还是扣住了赞许的辞藻,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既然起来了,那就跟我走吧。” 易乐跟在高颎的背后,还以为老丈人会在去随国公府的路上再提点自己几句,没想到的是高颎却连一个字都没有说,只是自顾自的往前面走着。 高颎今日也没有穿官服,跟易乐一样,选择了一件素面袍子,不过颜色要深上不少。 清瘦的背影让易乐感觉到如此小的身板里面竟然蕴藏了无穷无尽的智慧,若是日后真能混迹官场,要像他学习的恐怕会不少。 高颎一个劲儿的往前走着,没有理会身后的易乐。 可易乐却发现两人前进的方向却不是随国公府,而是相反的方向,这让易乐犯了嘀咕,他好奇的问道:“岳丈,我们这是......” 高颎的脚步放缓了一些,但还是没有回头,他淡淡的说道:“今日是阿阇犁的生辰,我们去挑点手信。” 易乐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杨坚设宴是为了给阿阇犁庆祝生日。不过他的脑海里又有了一个疑问,不免追问道:“可是阿阇犁不是佛门中人吗?照理说已经没有前世的瓜葛,为何还要办寿宴?” 高颎听到易乐的话后,这才停住了脚步。他转过头对易乐说道:“想不到你懂的还挺多。没错,阿阇犁确实是佛门中人,但随国公从小被她照拂长大,他的心里还是想给阿阇犁一个体面的寿辰。” “想不到随国公的心思如此细致,”易乐感叹道:“岳丈准备带什么手信?” 高颎摇着头,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易乐,“手信不是我送,而是你。” “我?”易乐指着自己的鼻子。 “没错。你是晚辈,带点手信总比空手的好。”高颎指了指前面不远处,“昨日我已经联系好了玉石行的当家,我们快走几步,免得好货被人买走了。” 易乐犯难了,买玉,这可要多少钱啊?况且自己剩下的钱,除了埋在城外大树下的那些,其余的都给了蔡馨,等会拿什么结账。 不过既然出来了,也没有回去道理,易乐硬着头皮跟着高颎的脚步前往了玉石行。 高颎站在了门口,易乐前去叫门,良久,门打开了。 玉石行当家一见是高颎来了,连忙抹去脸上的倦意,摆出一副好客的姿态,热情的说道:“高司录,里面请!” 易乐等高颎进门之后才走了进去,瞬间被玉石行的规模吓住了。 门头不大的玉石行外表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但只要一进来就能感受到一股浓浓的奢华气息。 四周的博古架上林林总总的排列着各色的玉石,虽然造型不如现代的精美,但从玉质来看,绝非是便宜货。 玉石行当家也跟在了高颎的身后,而高颎则扫视着面前的各色玉器,半天没有说话。 “司录可有心仪的物件?”当家的谨慎的问道。 高颎停在了博古架前,拿起了第二层上的一个巴掌大小的血红色的玉牌子,反复看了看,“作价几何?” “八百文。”当家的也不敢坑高颎,若是成交了,日后还能留个念想,索性给出了底价。 第111章 送鸡毛 但易乐一听到这个价钱,肝差点没有颤掉。 八百,就算是把易乐卖了,恐怕也换不了这么多钱。 “东西是不错。”高颎把玩着,也没有还价,“价钱也算是合适。” “那给司录包起来?”当家的眼睛都笑开了花,开门就有大生意,是所有生意人梦想的。 高颎将玉牌子递给了当家,也没有说话,又背起手来,继续看着架子上的其他摆件。 当家的兴高采烈的拿着玉牌子离开了,可易乐却是愁眉苦脸。 他不知道怎么开口,也不知道高颎有没有要结账的意思。 “怎么?对此物不满意?”高颎见易乐没有发表意见,连声音都没有,不免好奇起来,想要看看自己的女婿是否能有分析利弊时的高见。 “岳丈,”易乐顿了顿,“小婿觉得......” “如何?” 易乐斜眼看向了一旁放着的掸子,灵机一动,开口道:“小婿认为送玉牌有些不妥。” “有何不妥?” “收礼之人已是大彻大悟,对于这些身外之物恐怕已经没有了追求。”易乐不慌不忙的说道:“再者礼物过于贵重,恐怕会引起随国公的不满。” 高颎挑了挑眉,沉默了半晌,“你接着说。” “国公能给她的东西,肯定比这玉牌要好上百倍千倍,小婿认为,礼不在贵重,在于心意。”易乐拱手而道。 “那你的意思是送什么?”高颎追问道。 易乐走到了一旁,拿起了柜子上的鸡毛掸子,呈现在高颎的面前,坚定的说道:“此物。” 高颎大感意外,他连连摆着手,拒绝着:“不行,这个怎么可以。” “我想岳丈是误会了。”易乐笑了起来,他摆弄着手中的鸡毛掸子,随后扯下了一根,再次呈现在高颎的眼前,“小婿说的是这个。” 高颎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他看着易乐手中的鸡毛,呵斥道:“如此卑贱之物,又如何能配得上那人的身份?!” “且听小婿细细道来,”易乐胸有成竹的说道:“鸡毛虽轻,但比起贵重的玉牌,更能凸显我们高府的清高。若是岳丈花费重金购买玉牌,随国公势必会有所怀疑。他恐怕会认为岳丈既为相府司录,又哪来的这么多闲钱?对岳丈的清誉有所影响。” 高颎瞪着眼睛听着易乐的肺腑之言,“我素来为官清廉,随国公是知道的。” “就算随国公知道,那旁人呢?”易乐接着说道:“大家都知道岳丈是随国公最信任的人,自然早有猜忌。若是此次送礼过于阔绰,必定会落人口舌。不仅对岳丈,或者是随国公都有不好的影响。” 高颎沉默了,他在想着易乐的话,也觉得不无道理。 “加上小婿虽然只见过随国公两三次,但小婿注意到随国公的衣物向来朴素,没有奢华之风,岳丈,对吗?”易乐反问道。 “这点倒是不错,国公他平日里深居简出,虽身居高位,但换洗的衣物也不过就那么几件,穿得最多的还是朝服。”高颎平静了心态,再次将眼神投向了易乐手中的鸡毛,凝视了良久,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易乐从高颎的眼神里看出了纠结,他坚定的说道:“鸡毛赠千里,所重以其人。我们与随国公府虽谈不上千里之遥,但岳丈扶住国公之心,早已走过了千山万水,如此还能显出岳丈的风度。加上这物件是小婿送给他人,若有不妥,小婿一人承担。” 易乐的话说到了高颎的心坎上,犹豫的眼神变得明亮起来,“你既然是高府上的人,我的女婿,出了事,怎么能让你承担呢?你说得没错,所重以其人。” 这时候,玉石行的当家拿着包好的玉牌子走了过来,双手郑重的递出了木盒,“高司录,妥当了。” 高颎转过身,将精致的木盒拿了过来,随后打开,将玉牌子拿了出来。 “放进去吧。”高颎淡淡的说道。 易乐眉开眼笑,连忙把鸡毛放进了盒中。高颎啪的一下将木盒合上,随后说道:“多谢了。” 当家的一脸茫然,结结巴巴的问道:“高司录,这牌子不要了吗?” 高颎看了看血红的玉牌,随后还是收进了怀里,对着当家的说道:“去府上领钱便可。” 当家的这才放下了心,不然买卖黄了,自己也就白忙活了。 高颎将木盒交给了易乐,随后转身朝门口走去,易乐也前后脚的跟着,心里甭提多高兴了。 他的脑海里已经有了一整套说辞,后世有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如今便有易乐送鸡毛,礼轻还便宜。 易乐跟在高颎的身后,笑了起来,嘴角不住的上扬,除了是为节约钱而高兴,更多的是,高颎再一次选择相信自己,看来自己的分量也在高颎的心中不断提升。 等两人来到随国公府门前的时候,并没有发现人来人往的景象,反而是门可罗雀,跟往常没有两样。 毕竟是阿阇犁过生日,由于身份的原因,杨坚不会邀请太多的人。 两人走了进去,进入了大堂,易乐一眼便看见上次的刘昉和郑译,两人正悄悄的说着话,见到高颎起来,也纷纷起身,问候道:“高司录。” 高颎回着礼,随后给了易乐一个颜色,让他挨着自己的下方坐着。 易乐坐了下来,杨家兄弟还没有来,李渊也没见踪影,杨坚和独孤伽罗也没有影子,连今日的主角阿阇犁也未见其人。 “司录,怎么今日带着贵婿前来了?”刘昉歪头看着易乐,像是对他的出现表现得很吃惊。 高颎正襟危坐,面无表情的说道:“劣婿也受了尼师不少恩惠,今日特来朝贺一番。” “哦?想必贵婿定是寻了长安城里最名贵之物吧?”刘昉追问道:“下官也不知道送什么好,只找到了南海红珊瑚一尊,还希望能入尼师法眼。” “诶~刘兄谦虚了,”郑译摆着手,“红珊瑚可是稀罕物件,不像我,只找到了白玉玉璧一块,都不知道怎么拿出手。” “高司录所准备的是什么?”两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易乐在听到两人的礼物之后,不由得将手中的木盒攥得更紧了,比起他们两人,自己的鸡毛真是轻得上了天。 高颎的眼神出奇的坚定,他不换不忙的说道:“两位可真是费心了。我的礼物比起来,想必相形见绌了。” “哈哈哈~高司录永远都是这样!”刘昉哈哈大笑起来,“一脸严肃,不到最后时刻,永远不会说出真相!” 第112章 杨门五子 “都来了?” 杨坚的出现让几人的讨论画上了句号,独孤伽罗跟在杨坚的身后,神情也算是自然。 众人都站了起来,拱手道:“随国公。” 杨坚首先坐了下来,随后压掌示意其他人入座,“今日是阿阇犁的生辰,本不想操办,但坚是阿阇犁一手带大,也不能忘了恩情。索性找来几位贴心人,一起热闹一番。” “国公之孝乃吾辈楷模。”刘昉接过话来,“尼师为人和善,又有济世之心,也是吾辈的榜样。” 杨坚听完刘昉的话后,脸上扬起了笑意,他不住的点头,随后对着独孤伽罗说道:“阿阇犁怎么还没来?” “孩子们去请了。”独孤伽罗温柔的说道。 杨坚点着头,他指了指桌上的食物,大方的说道:“都不是外人,请便。” 一早上就出门的易乐还没有进食,肚子早已是饥肠辘辘。 在听到杨坚的话后,也不免食指大动,刚想伸手,却发现其余几人都没有动作,仍是郑重的坐着。 易乐将即将抬上桌的手,又放了下来,咽了咽口水,忍住心里的那份悸动,期盼着阿阇犁快些来。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阿阇犁出现在大堂门口,她的身后还还跟着杨家的儿子们。 除了杨勇和杨广,易乐还是第一次见到其余三子。 杨俊不过八九岁的模样,长相还算清秀,跟杨广的眉宇有些相似。 杨秀比杨俊要小上两三岁,也一副天真呆萌的长相,手里还牵着最小的弟弟——杨谅。 杨谅作为杨坚最小的儿子,自然受到了杨坚与独孤伽罗最多的宠爱。 都说皇上爱长子,百姓爱幺儿。 还没有当上皇帝的杨坚一看见杨谅,脸上就露出了慈父般的笑容,杨谅也得宠而骄,甩开了杨秀的手,朝着自己的父亲奔去,嘴里还呢喃着:“阿耶,抱抱。” 杨坚抱起了杨谅,随后对着阿阇犁点头,“那罗延准备些素食,还希望阿阇犁满意。” 阿阇犁看着杨坚一家其乐融融的景象,不免笑了起来,“我本是出家人,哪有什么生辰可言。” 杨坚让阿阇犁做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独孤伽罗在一旁陪着,笑呵呵的说道:“阿阇犁照顾坚已久,这是该做的。” 其余的四个儿子坐在了易乐的对面,杨勇和杨广对于易乐的到来也有些吃惊,杨勇递着眼色,像是在问易乐,你怎么来了。 易乐心领神会,撇了撇身边的高颎,暗想道:“岳丈带的。” 两人也算是有默契,纷纷点起头来。 可易乐纳闷的是,杨家五个儿子都来了,连自己也来了,为何不见李渊的踪影。 阿阇犁注意到台下发愣的易乐,随后说道:“易乐也来了,很好。” 易乐连忙站了起来,拱手说道:“见过尼师。” 杨坚没有在意易乐,他将怀里的杨谅交给了独孤伽罗,随后说道:“今日为阿阇犁庆生,原因有二。” 杨坚顿了顿,“其一,感恩阿阇犁对坚的抚育,其二,”杨坚转过身对着阿阇犁说道:“阿阇犁,那罗延要离开长安一段时日,前去亳州。这段日子,就由伽罗照顾你了。” 独孤伽罗在一旁流露出不舍的目光,但还是顺着杨坚的意思说道:“阿阇犁放心,伽罗一定会照顾你周全。” 阿阇梨脸上的表情很淡然,似乎并没有因为杨坚要走而悲伤,她淡淡的说道:“粗茶僧衣已习惯,此番出门,定要保全自己的安全。” 杨坚点着头,想临出门的孩子一样听着阿阇犁的教诲。 “那罗延记住了。”杨坚谦逊的答道。 独孤伽罗这时说道:“要不先吃着吧,我看阿阇犁早课前都没有进食,别饿坏了身子。” “那赶紧。”杨坚急忙道:“阿阇犁,这些都是你平日里喜欢的素食,快尝尝。” 终于可以吃饭了,易乐的心里也高兴。 可还没拿起筷子,郑译就站了起来,随后将装有玉璧的盒子呈了上去。 “尼师,玉谓君子,此物为下官所准备的贺礼。”郑译说完,站在了边上。 易乐心想:“完蛋了,就不能等先吃饭,后送礼吗?” 独孤伽罗在阿阇犁的耳边说道:“阿阇犁,快看看。” 没想到阿阇犁没有动手,她对着郑译说道:“我本是出家人,何来君子一说。此物应赠与那罗延。” 说完,阿阇犁将木盒递给了杨坚,眼带笑意的看着郑译。 杨坚倒是没有拒绝,他接过了木盒,随后对郑译说道:“下去吧,心意领了。” 郑译没想到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阿阇犁连看都没看,只好灰头土脸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刘昉见郑译失败之后,越发对自己的红珊瑚有信心。他站了起来,将装有珊瑚的木箱搬到了大堂中央,屏气凝神道:“下官也有一礼。” 说完,刘昉就打开了木箱,一株经过加工的,造型奇特的红珊瑚在堂上熠熠生辉。 还别说,刘昉确实是花了心思,差不多半身左右大小的珊瑚确实罕见,加上阳光的照射,让整株珊瑚都泛着红光。 “鸿运当头,预示着国公亳州之行顺利坦荡,也表明尼师佛法广深。”刘昉挺直腰板儿说道。 “好漂亮!”杨谅从独孤伽罗的怀里跳了出来,跑到了珊瑚边上,围着直打转。 小孩子对于颜色鲜艳的东西有着天生的好感,杨谅的眼睛都要掉进去了,牙牙学语的他只知道眼前的东西好看,也不知道其贵重。 阿阇犁笑了起来,刘昉的腰杆更直了,心想自己的礼物终于满了阿阇犁的意。 “确实是个好东西。”杨坚上下打量着。 “那罗延,既然益钱如此喜爱,不如就给了他吧。”阿阇犁半眯着眼睛,对杨谅说道:“好不好啊?益钱?” 杨谅一听要将珊瑚送给自己,开心得手舞足蹈。 “阿阇犁,此物甚是贵重。我儿还小,若是弄坏了......”独孤伽罗委婉的推脱着。 “无妨,孩子开心最重要。”阿阇犁面带笑意的说道:“那罗延,有问题吗?” “全听阿阇犁的。”杨坚答道。 刘昉的腰杆泄了气,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选的红珊瑚竟然送给了杨家最小的儿子,不过想想也不亏,毕竟他是杨坚的儿子,不是坊间小儿。 刘昉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眼睛还是盯着堂上的红珊瑚。 阿阇犁看向了高颎,问道:“昭玄是不是也有礼物?”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意到了高颎的身上,想要看看这位不苟言笑的司录能拿出什么稀世珍宝来。 高颎站了起来,他沉稳的说道:“下官之礼,由小婿奉上。” 第113章 鸡毛与马鬃 高颎转身看向了易乐,点头示意。 易乐连忙站了起来,将装有鸡毛的小盒双手捧在胸前,迈着踏实的步伐,走到了阿阇犁的面前。 阿阇犁和善的看着易乐,对于他手中东西的期待远远超过前面的玉璧与珊瑚。 “你准备了什么?”阿阇犁面带笑容的说着:“看木盒还挺别致。” 阿阇犁伸出了手,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接过东西。 易乐小心翼翼的将木盒交到了阿阇犁的手中,随后诚实的说道:“不瞒尼师,鸡毛而已。” “鸡毛?”堂下送玉璧和珊瑚的两人瞬间炸了锅,连坐都坐不住了,大步流星的走到了易乐的身边,想要看看究竟是不是鸡毛。 杨坚的眼神在易乐的背后变得尖锐起来,他看着易乐的后脑勺,不知道这位只有几面之缘的年轻人究竟要干什么。 高颎则面无表情的站在了原地,双手自然的下垂,他既然答应了易乐的想法,就要完全相信他。 “鸡毛?”阿阇犁仍笑着看着易乐,“真是鸡毛?” “真是。”易乐坚定的说道。 阿阇犁将木盒放在了桌上,独孤伽罗也探着头,想要看看盒中之物。 盒子被缓缓打开了,阿阇犁的眼角略微抽动了一下,随后又换作笑容,“果真是鸡毛,你没有骗我。” “晚辈不敢欺瞒尼师。”易乐抱拳说道。 郑译和刘昉二人探头看了看,揉了几次眼睛,除了盒中的鸡毛,根本没有其他的东西。 “高司录此举何意?”刘昉回过头,看着默不作声的高颎,仍然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为什么送我鸡毛?”阿阇犁淡淡的笑着,眼睛里面都是星光,她想要听听易乐的说法。 杨坚也走到了阿阇犁的身边,正视着易乐。 易乐深吸了一口气,泰然道:“在下是高府的女婿,理应选上一份厚礼送给尼师。尼师对于在下有着知遇之恩,就如同国公对于岳丈。千里鸡毛意不轻,瘴衣腥腻北归客。高府虽离国公府不足五里,但岳丈已陪伴国公走了太久太久,千山万水,在所不辞。” 易乐顿了顿,看了看杨坚的反应,接着说道:“情重礼亦尊,相知缘为贵。满含祝福心,识君永不悔。高府上下愿化作这羽毛,陪伴杨府飞扬于九天之上。” 说完,易乐便抱拳低头,等着杨坚和阿阇犁的反应。 众人都沉默了,谁也没有想到一位西市里出来的黒服之人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易乐的心里直打鼓,他不知道自己的策略能否奏效。 时间突然慢了下来,没有人说话,易乐也不敢抬头,只能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 “姨父。” 门外响起了李渊的声音,他看着满屋子默不作声的人,感到了疑惑。 他身边正站在他的母亲,独孤伽罗的四姐——独孤曼陀。 独孤伽罗见四姐来了,连忙起了身,迎了上去。 一大屋子的男人都没有动作,反而是两位亲生姐妹打开了话匣子。 独孤曼陀的精神好像不是很好,面色比较苍白,她问着伽罗,“这是怎么了?不是阿阇犁的生辰吗?怎么气氛如此凝重。” 独孤伽罗回头看了眼还低着头的易乐以及目光炯炯的杨坚,小声回道:“高司录的女婿,送了一根鸡毛给阿阇犁。” 李渊皱着眉头,以他对易乐的了解,当然相信此举里面有深层含义。 “鸡毛?”独孤曼陀也瞧了瞧易乐,她问道:“这是幼莹的夫婿吧?西市里面的黒服?” 独孤伽罗点着头,愁容满面。 “他送鸡毛为何意?”曼陀接着问道。 独孤伽罗顿了顿,柔声道:“情重礼亦尊,相知缘为贵。满含祝福心,识君永不悔。” 曼陀再听了伽罗的复述之后,心里大概是有谱了。她转头看向了李渊,吩咐道:“你不是也准备了吗?快去送给阿阇犁。” 李渊点着头,他现在明白了易乐的行为,随后大步走向了台上,拱手道:“姨父,尼师。” 阿阇犁笑着,指着李渊手中的木盒道:“叔德也来了。你又准备了什么呢?” 李渊将木盒放在了桌上,随后打开,从容道:“马鬃。” “呵!有意思!”阿阇犁挪动了一下坐姿,“你们两人,一人送我鸡毛,一人送我马鬃,是商量过了的吗?” “没有。”易乐和李渊两人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阿阇犁点着头,接着问道:“你的马鬃又有什么说法。” 李渊不急不忙的说道:“渊自八岁入府,深得姨父、姨母与尼师的照拂。今日幸逢尼师生辰,渊割下心爱马匹之鬃毛献上,寓意,渊以后定当侍奉于姨父、尼师,鞍前马后,任劳任怨。” 说完,李渊也学着易乐的模样,抱拳低头,一言不发。 阿阇犁哈哈大笑起来,她一手拿着鸡毛,一手摸着马鬃,感慨道:“人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东西。鸡毛?马鬃?有意思。” 杨坚看着面前的两人,凌厉的目光像是要看透两人的心。 “那罗延。”阿阇犁扭头看向了许久不表态的杨坚,追问道:“你认为这两份礼物,如何?一人要做你腾飞的翅膀,一人要做你征战的战马。你修得了大福气!” 杨坚走到了易乐和李渊的中间,沉思了一会儿,随后将两手搭在了两人的肩头。 易乐的心咯噔了一下,从未有如此紧张过,比起原来面对自己的老板时的仓皇,如今可是未来的皇帝要给自己搭话了。 杨坚看向了台下许久未说话的高颎,两位老伙计的眼神交流了起来。 “鸡毛、马鬃!”杨坚严肃的说道:“好!男儿当如此!” 说完,便在两人的肩头重重的拍了三下。 刘昉和郑译两人面露吃惊之色,没想到自己费尽心力找来的玉璧和珊瑚,竟然还赶不上普普通通的鸡毛和马鬃。 “国公,劣婿胡言乱语,还请见谅。”高颎终于发话了,他抱拳而礼,谦虚了一番。 杨坚摆着手,激动的走下了台,双手托住了高颎的拳,“昭玄果真好福气啊!尽然有如此良婿!识君永不悔!识君永不悔啊!” 第114章 入仕 “国公过誉了。”高颎还是不露声色,一语双关的杨坚反而让他出奇的镇定。 易乐和李渊两人还是弯着腰,连头也没抬。 两人私底下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里面看出了各自的心思。 “别让他们躬着了。”阿阇犁淡然的说着:“快坐下。” 杨坚这才回头对二人说道:“下来吧。” 易乐和李渊齐刷刷的走了下来,李渊坐在了易乐的身旁,两人的心里都七上八下。 独孤曼陀在独孤伽罗的带领下,走向了高台,与阿阇犁同坐一席。 等几人都落座之后,杨坚这才说道:“此番设宴,一来是为了给阿阇犁庆生,二来是我即将奔赴亳州,也算是作别。” 杨坚扫视一圈现场的人,随后缓缓的说道:“家中五子,除长子勇,次子广跟我一道之外,其余三子年龄颇小,留守府中。” 杨勇和杨广听后立马站了起来,拱手道:“紧随阿耶。” 杨坚摆手示意两人坐下,随后对着高颎、刘昉和郑译三人嘱咐道:“三位是我的心腹,坚暂离长安,庙堂之风声全托付于三位了。” “下官遵循。”三人也站了起来,郑重的回道。 杨坚满意的点着头,在吩咐完事情之后,他才转身看向了阿阇犁,恭敬道:“阿阇犁,用餐吧。” 阿阇犁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的看着杨坚。 “阿阇犁不满意?”一旁的独孤伽罗问道。 “那罗延,人人都给了我礼物,你的呢?”阿阇犁笑呵呵的说道。 杨坚拱手道:“疏忽了。阿阇犁想要什么?” 阿阇犁站了起来,走到了杨坚的身边,托着他的手说道:“我只求一事。” “阿阇犁但说无妨。” “此去亳州,除了两子,将叔德与易乐也带上。”阿阇犁用力的握了握杨坚的手,语气里透露出不可拒绝的意味。 杨坚抬起了头,双眼凝视着将自己抚育长大的阿阇犁,又转头看了看还在堂下的李渊与易乐,思虑片刻,答道:“那罗延依遵行事。” 易乐和李渊瞪大了眼睛,没想到阿阇犁所求的竟然是此事。 “叔德随国公前去无妨,可是昭玄之婿.....”独孤伽罗为难的看着杨坚,欲言又止。 杨坚摆手,他看向了易乐,双眼之中迸发出了鹰隼般的目光。 易乐被看着发怵,他从来没有见过有人的眼神会如此的犀利,但他还是鼓足了勇气,与杨坚对视着。 “昭玄,你怎么看?”杨坚从牙缝中挤出了话语,问向了高颎。 高颎站了起来,拱手道:“若是国公有意带小婿前往亳州,实属高府之幸。” 杨坚垂下了双手,在堂上踱步,良久开口道:“易乐是何出身?可是氏族子弟?” 又问到要命的问题上了,易乐回道:“回国公,小侄是西市黒服之人,并非氏族子弟。” 杨坚愣了一秒,随后走了下去,端详着易乐。 “令其任主簿如何?”杨坚看向了高颎,诘问道。 易乐还不知道主簿究竟是什么,但一旁的李渊却流露出了艳羡的目光,看来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官职了。 “劣婿初入仕途,主簿一职责任实在重大。”高颎委婉的推脱着:“不如任其门下议曹掾,较为妥当。” “议曹?”杨坚又看了看易乐,泰然道:“好,就如昭玄所言,命易乐为门下议曹掾!” 突如其来的官职让易乐有些懵了,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敢相信,就凭阿阇犁和高颎两句话,自己就成了杨坚府上的人。 “恭贺啊!易议曹!”刘昉和郑译两人站了起来,同样吃惊的看着这位见面不多的年轻人。 “多......多谢国公。”易乐颤抖的说道:“下官日后一定竭心尽力。” 杨坚拍了拍高颎的肩膀,没有回答易乐的话,又走向了高台。 几人再次落座,李渊立马小声的说道:“易郎君,不!易议曹,恭喜啊!” “叔德莫取笑了!”易乐尴尬的说着:“我连这是什么,都不知道。” 李渊到是对官职很熟悉,他接着说道:“议曹无固定的职事,掌谋议。姨父任你为议曹掾乃正职,属为副职。看来你家岳丈是有心栽培你!” 易乐恍然大悟,原来这议曹跟智囊团差不多是一个道理。 “不过,渊也有疑惑。”李渊狐疑道。 “怎么了?”易乐诘问道。 “姨父起初要任你为主簿,为何你的岳丈要推辞呢?”李渊皱着眉头,看着易乐。 “主簿又是什么?” 李渊长叹了一口气,不急不忙的说道:“点领文书簿籍,经办事务。晋三公皆置,与祭酒、舍人主阁内事。” “岂不是主薄要比议曹官职更高?”易乐追问道。 李渊点着头,“也算是比较重要的了。不知道高司录所意何为。” 易乐斜眼看向了老丈人,只见他气定神闲的喝起了酒,似乎不是很在意。 “管他的了!”易乐回道:“先慢慢来吧!” 李渊倒上了薄酒,怅然道:“易议曹都得到了姨父的重用,而渊却......” “叔德莫急,我们不是要和杨家兄弟同去亳州吗?”易乐笑了起来,可一秒钟之后,笑容凝固了。 “亳州?我要去亳州?”易乐暗想道:“岂不是要和幼莹分别?” “易议曹,怎么了?”李渊看着酒已经洒了出来,连忙拎起了易乐手中的酒壶。 易乐回过神,“没什么。” 出仕是每个男人的梦想,可易乐还没有感受到当官的感觉,就要面临与高幼莹的离别,这也让这对新婚燕尔面临着挑战。 “阿阇犁,那罗延的安排还满意吗?”堂上的杨坚给阿阇犁夹着菜,一边问道:“你为何要让那罗延带着叔德和易乐呢?” 阿阇犁笑了笑,她缓缓道:“两名后生的心思还不明白吗?再者,我看人不会错,这两人以后一定会有大作为,何不先跟你历练历练?” 独孤曼陀这时端着酒,开心的说道:“阿阇犁,国公,曼陀再此先谢谢了。叔德这孩子没出过远门,麻烦了。” 伽罗笑盈盈的看着自己的姐姐,客气道:“阿姐哪里的话,我们是一家人。叔德聪明好学,此番去亳州,一定能学到不少东西。” 杨坚回道:“放心吧,叔德无碍。”随后他又看向了堂下与李渊窃窃私语的易乐,一饮而尽盏中酒。 第115章 嘱咐 “那罗延准备多久出发?”阿阇犁轻描淡写的问道。 杨坚放下了酒盏,答道:“三日后。” “那我可要给叔德准备准备了。”独孤曼陀满脸愁容,完全没有刚开始的喜悦。 唯一的儿子要出远门,丧夫的曼陀显然不放心,李渊是她唯一的寄托于依靠,她也想要李渊出人头地,可另一方面又是一位母亲无尽的担忧。 他们两母子寄居在杨坚的府上,衣食无忧,但仅仅是凭着曼陀与伽罗两人姐妹的关系。 不仅仅是李渊,连他的母亲一样,都希望李渊能重振李氏一族的辉煌。 独孤伽罗牵起了曼陀的手,嘱咐道:“阿姐不要担心,此番行程没有什么苦难。况且,坚已经不是第一次去亳州了,那里会有人照顾。” “阿娘,儿子没事。”李渊见他母亲闷闷不乐,不免宽慰道:“男儿总要历练,只有出去过,才知道外面的天地究竟是什么样的。长安虽好,但四四方方的城墙限制了儿子的心,此番前去亳州,也算是长见识了。” 曼陀微微颔首,她的眼里还是饱含着牵挂。 杨坚在听了李渊的决心之后,眼角出现了轻微的颤抖,随后又扭头看向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嘴角也上扬了起来。 易乐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都说金榜题名是人生乐事,而且易乐连榜都没有上,直接入了仕,照理说应该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可他却陷入了如何给高幼莹交代的难题上。 高幼莹还病着,三日之后就要离开长安,这让易乐也放不下心。 “我回禅房了。”阿阇犁没吃两口就站了起来,杨坚和独孤伽罗等人也应声站立,杨坚追问道:“菜不合阿阇犁的胃口?” 阿阇犁摆着手,泰然道:“人老了,吃口也就不行了。明明才两夹菜,肚子却肿胀异常。我还是回到佛前,礼佛三分。” “那罗延恭送。”杨坚朝前走了几步,随后被阿阇犁拦了下来,她对杨坚说道:“你就不用来了,让几个孩子送我吧。” 说完,阿阇犁便看向了杨勇、杨广、李渊和易乐,缓声道:“吃饱了吗?” 四人齐刷刷的站了起来,走到了堂上。 阿阇犁朝堂内的几人点了点头,随后便带着四人前往了禅房。 “阿阇犁这是要交代什么吗?”伽罗和曼陀两人异口同声的问着杨坚。 而杨坚看着阿阇犁的背影,也没有猜出此举的用意,从容道:“或许是叮嘱几句吧。” ...... 等阿阇犁来到禅房前,她停住了脚步,转身看着如同树桩似的四人。 “阿糜,你是长子。”阿阇犁看着杨勇说道:“此去亳州,你要为那罗延分忧,担起责任。” 杨勇点着头,“勇自然会为阿耶多考虑,尼师请放心。” 阿阇犁又看向了一旁的杨广,接着说道:“你平日里性情直爽,到了亳州就不是长安的随国公府了,万事要隐忍,多听听阿糜和那罗延的话。” 一针见血的建议让杨广有些抬不起头,他轻恩了一声,默默的点头。 阿阇犁看了看剩下的李渊和易乐,顿了顿,对杨广和杨勇说道:“你们二人先回堂上吧,我还有话给他们二人讲。” 杨家兄弟对视了一眼,随后拱手作别。 剩下的易乐和李渊看着阿阇犁脸上意味深长的笑容,心里直打鼓,不知道在去亳州之前,这位大智慧的尼师要给自己交代什么。 两人跟着阿阇犁进了屋,阿阇犁淡淡的说道:“知道我为什么要留你们两人下来吗?” 李渊和易乐摇着头。 “你们不是杨家的儿子,此去亳州应该更加小心。”阿阇犁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担忧,“那罗延虽然待我很好,若是你们出了什么纰漏,恐怕我也保不住你们。” “还请尼师明示。”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叔德,你为人踏实,但少了一点自己的见解。”阿阇犁从容的说道:“你想证明自己,想要那罗延看到你身上的优点,但不能急,万事与他人多商量。” “叔德明白了。”李渊真挚的回道。 “而易乐,”阿阇犁的眼神很深邃,她的语气明显变得急促了起来,“我已经在那罗延面前几次保荐你,今日你能混得一个议曹,也算是你的造化。” “多谢尼师。” “先别说谢,”阿阇犁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厉色道:“机会是给你了,但能不能把把握,还看你自己的造化。” “我一定好好表现的。”易乐诚恳道:“就算是为了高府,为了尼师,我也要混出个名堂!” “你看看!”阿阇犁生气的说道:“忘记我见你第一面时,给你的忠告了吗?” “不要强出头。”易乐嘘声答道:“在没有实力之前,一定不要强出头。” 阿阇犁感叹道:“这句话不是说说而已!一定要记得啊!” “一定!”易乐像是被彻底激发了内心深处的渴望,他也想为自己的亳州之行画上一副完整的蓝图。 听到易乐的回答,阿阇犁才平下了性子,能让一位五蕴皆空的出家人如此生气,也可以看出阿阇犁对易乐的看重。 “好了,我就在这间禅房里面等着你们回来。”阿阇犁背过了身子,“你们回去吧。” “是。” 两人刚转身,阿阇犁又开口了,“易乐,墙角有些酢,你去亳州势必是饮不上了,带点走。” 易乐停住了脚步,他多想告诉阿阇犁,自己并不喜欢吃醋。 但为了还未解决的豆腐脑儿生意,他还是答应着:“多谢尼师。” “我来帮你吧。”李渊在一旁说道。 两人足足抱走了四罐醋,应该够蔡馨用上许久了。 “易议曹,我让小五将这些酢送回府中。”李渊缓缓的说道:“我们还是快些回堂上。” 易乐点着头,毕竟自己后脚出禅房,待久了,还是会引起杨坚的猜疑。 两人将四坛醋放在了马厩,李渊找来小五交代之后,便又和易乐匆匆赶回堂上。 等易乐一出现在门口,高颎的眼神早就注意到了。 他失手打翻了酒盏,装作喝醉的说道:“国公,在下不胜酒力,几杯下肚,就醉了。” 杨坚看向了面色通红的高颎,再看了看门口的易乐,“议曹,送司录回府。” 第116章 量力而行 易乐大概愣了一秒钟,突然的身份转变,还让他有所不适应。 高颎见门口的易乐没有反应,独自往外走了两步,易乐这才回过神,连忙走到了高颎的身边。 “国公,下官就先行告退了。”易乐拱手说道。 杨坚挥了挥手,也没有挽留,只是低头夹着盘中餐,根本没有看这两人一眼。 易乐搀扶着高颎,问着他身上散发的酒味,暗想着:“老丈人的酒量不错啊!” 两人出了随国公府后,大约走出了两条街,高颎才问道:“后面有人跟着吗?” 易乐也看过不少电影电视剧,一般问出这句话,难免会警觉起来。 他机警的朝后方瞧了瞧,在确定没有鬼鬼祟祟的人后,才开口,“没有。” 高颎长舒了一口气,随后说道:“好了,松开吧。” 易乐像是丈二和尚,乖巧的松开了搀扶高颎的手,狐疑道:“岳丈没有醉?” 高颎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他掀开了盖在肩上的袍子,露出的长衫上有一团被酒打湿的痕迹。 “我才饮了三杯,怎么会醉?”高颎反问道。 “真是个糟老头子啊!”易乐心想道,自己又被他玩了。 高颎回头望了望,随后对易乐说道:“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当主簿吗?” 易乐摇着头,他如实的答道:“刚刚叔德也问了这个问题。主簿的官职自然比议曹要高,但岳丈既然推荐小婿,为何又要选矮一级的官职呢?” 高颎似笑非笑,他不急不忙的说道:“为了你。” “为了我?”易乐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茫然。 高颎凝视着易乐,他背起了双手,教导着:“主簿的地位自然高,但责任也更大。你觉得你现在能胜任吗?” 易乐呆住了,没想到高颎还藏着这样的心思。 “再加上你此番前去亳州,要与国公朝夕相处。”高颎顿了顿,“若是你担任了主簿,国公自然要跟你讨论你想不到的问题,你确定你能应付吗?” 易乐看着那双皱纹密布的脸,一下子觉得高颎说得没错。 人人都想要高官厚禄、地位尊崇,但还需要考虑自身能力,有多大锅就煮多少饭,不然光顶着一个主簿的名头,做不出主簿应有的贡献,势必会引起杨坚的反感。 与其高开低走,还不如低开高走来得实在。 “你这番随行,少说,多听。”高颎倾囊相授,易乐陪行,不仅是他个人的历练,也是关乎着高颎的脸面,“杨家二子,除勇之外,广目前还不成气候,一定要小心对待。” “小婿明白了。”易乐恭敬的说道。 高颎想了想,他接着说道:“你与李渊的交情看来不错,不过你要记得,他现在尚未得权,也不知道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你也要留意。” “岳丈说得对,叔德他确实渴望国公能给他一个差事。”易乐如实说道:“他渴望表现自己。” 高颎点着头,他拍了拍易乐的肩膀,“三日后,你出行之前,我会给你三个锦囊,到时候,你依计行事。” 易乐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说着:“岳丈已经看透了整盘棋?” 高颎捋着胡须,下巴微抬,虽然没有回答易乐的提问,但也能从他的神态里看出一份泰然。 “岳丈,小婿还有一个疑问。”易乐谦卑的问着:“此去亳州,大约要待多久?” 高颎眯着眼睛,淡然道:“陛下已经决定传位,算着时间,大约半月之后。国公去亳州,无非是向陛下示弱,表明绝无争权之心。等新君继位的时候,也就是你回到长安的时候。” “半个月?”易乐又满足了,本以为遥遥无期的亳州之行,没想到就半个月。 算上来往途中花费的时间,也待不上几日。 高颎看着易乐傻乐的模样,诘问道:“怎么?舍不得幼莹吗?” 易乐有些不好意思,被自己老丈人这么问,只好如实的点着头。 高颎长叹了一口气,背过身说道:“好好说说吧。” “小婿明白了。”易乐缓声答道。 两人朝高府走去,易乐再次看向高颎的背影,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但越发觉得他能得到杨坚的重用,确实是有两把刷子。 “对了,你西市里的买卖。”高颎停住了脚步,转身盯着易乐,“高洁来找我说了说,说什么对不起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易乐愕然了,看来自己确实把大姨姐吓得不轻,想要通过高颎来缓和关系。 “也没什么,如今都解决了。”易乐心想高洁肯定没有说自己栽赃的事情,不然高颎也不会如此平静。 “当初我找那个......” “巢元方。” “对,”高颎顿了顿,“本来事情已经平息了,也不知道那丫头究竟是怎么了。当初你在西市里面做买卖,我不反对。如今你已经是门下议曹,若是再去,恐怕不合适了。” “小婿已经将买卖交给了婢女。”易乐答道。 高颎满意的点着头,他追问道:“如今还有难题吗?去亳州之前,还是要处置妥当为好。不然你走之后,婢女不懂,又该如何?” “小婿准备就这几日处理,岳丈不用担心。” 高颎深邃的看着易乐,他上下打量了一圈,“府上有我旧时的官服,你去亳州的时候,带上吧。要想新赶制应该来不及了。” “多谢岳丈。”易乐感激的说道。 两人说完,才继续前行,剩下的路途中,高颎没有再找易乐说一句话。 等回府之后,高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而易乐则马不停蹄的赶往了自己的住处,要在第一时间将好消息告诉高幼莹。 等他推开门,发现高幼莹已经能下床了,除了面色比较苍白之外,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大碍。 “夫君,你回来?”高幼莹放下了手中的汤匙,眼睛弯成了月牙。 易乐快步的走到了高幼莹的身边,自豪的说道:“娘子,我有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高幼莹竖起了耳朵,面带笑意的问道。 易乐清了清嗓子,挺直了腰杆说道:“从今以后,你家夫君就是随国公府的门下议曹掾了!” 第117章 贤内助 “真的?”高幼莹扑朔着大眼睛,难得在病容之上流露出了些精神,“夫君是议曹了?” “对!”易乐斩钉截铁的说道:“如假包换!” 高幼莹兴奋的站了起来,准备扑入易乐的怀中。 而就在此时,门口却出现了一个身影。 “少娘子,少郎君。”高颎的婢女笔直的站在了门口,手里还拖着一个木盘,上面放着说好的官服。 高幼莹收敛了行为,站在了易乐的身边,面带笑意,嘴角不住的上扬。 “司录让我将官服送来。”婢女低着头,随后双手奉上了托盘。 易乐接了过来,喜悦道:“你看吧,我没骗你。阿耶都将衣服送来了!” 高幼莹疯狂的点着头,她急切道:“我知道夫君不会唬我。” 正当易乐开心得不可自拔的时候,婢女又说话了,“少郎君,司录让你三日后,离别前到东暖阁一叙,切莫忘记了。” 说完,婢女就离开了。 留下的易乐和高幼莹两人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高幼莹饱含着热泪,哑着嗓子问易乐,“夫君要走?你要去哪里啊!” 易乐本就不知道如何跟高幼莹分别,没想到前来的婢女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他放下了托盘,拉起了高幼莹的手,宽慰道:“亳州。” “亳州?!”高幼莹吃惊的看着易乐,她眼泪汪汪的说道:“夫君不是门下议曹吗?为何要去亳州?!” “随国公要去,我也只有跟着了。”易乐如实的说道:“我也不想跟你分开,但如今官职在身,不得不去。” “那幼莹情愿夫君不要这议曹的职位!”高幼莹赌气的说道:“你就在西市里面卖卖飘雪,也能养活幼莹!” 易乐摸着高幼莹的额头,耐心道:“不要可不行。这议曹一职还是阿耶特意安排的,不能辜负了他。” “那我就去找阿耶说!让他回了随国公!”高幼莹说完就奔着门外走去,在她看来,只要易乐能在自己的身边,比什么议曹更为重要。 “幼莹!”易乐一把拉回了高幼莹,怀抱在怀中,“你听我说。我也不想去,但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再说了,阿耶承诺过,半月之后,我就能回到长安,这样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高幼莹在易乐的怀中抽泣着,她不舍易乐的离开,哪有新婚就分别的道理。 但她的小姐脾气也只是一时,更多的还是为了易乐考虑,为了高府考虑。 她抬起了头,泪眼婆娑的看着易乐,“真是半月吗?” “真是。”易乐诚恳的答道。 高幼莹推开了易乐的胸膛,坐在了一旁,身体还是不住的颤抖。 “好了,我答应你。”易乐信誓旦旦的说道:“等我从亳州一回来,就立马回府,来见你!” 高幼莹摇着头,她哽咽道:“你三日之后就走了,你答应了城外女子的事情怎么办?” 易乐恍然大悟,原来自己还有和李菀菀的誓约。 自己离开长安长达半月,连人影都要见不着了。李菀菀也是一个敏感的人,会不会认为自己反悔了? “这个......”易乐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 高幼莹倔强的转过身,断断续续道:“你现在去,城外,将那女子带回府里。” “现在?”易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娘子的身体还没有康复啊!” “你带着小缘的衣服去。”高幼莹根本不理会易乐的说法,她心底里想要帮易乐完成当日他留下的诺言,不让他带着心事前往亳州,“现在!” 高幼莹指着门口,以一种不可拒绝的态度说着。 “别闹了。”易乐还以为高幼莹在生气,连忙说道:“我可以去见她,将事情的缘由告诉。” “不行。”高幼莹摇着头,接着说道:“你将飘雪行的生意交给了小馨,你走之后,菽又怎么来?” 听到这里,易乐才明白高幼莹真是为了自己好,而不是赌气。 “夫君,幼莹不是胡闹。”高幼莹心里虽然不舍,但还是真挚的说道:“你快去把她接入长安城,完成当日之誓。这样你去亳州,就不用再担心飘雪行的事情了。这样,幼莹也能放心,而夫君也好一心一意的辅佐随国公,不出纰漏。” “幼莹,我......”易乐被感动了,没想到,事到如今,高幼莹居然还是念着自己的事情。 高幼莹坐到了铜镜前,开始自顾自的描起眉来。 易乐看着铜镜里模糊的脸庞,心中更是感慨万千。 事业、家庭,像是两个重担要在了他的肩头,他在一瞬间明白了作为一个男人应尽的责任。 “幼莹,谢谢了。”易乐在高幼莹的背后说道:“我这就去。” 高幼莹描眉的手都在颤抖,一笔一画都有些扭曲,她的咬着牙,挤出了几个字,“记得带上帷帽,她不是尼姑吗?” 易乐也没有辩解,只希望快些完成与李菀菀的约定,他走出了房间,直奔小缘的住处。 等到了门口,易乐敲了敲门。 来开门的是蔡馨,她一见到易乐,就忍不住连珠炮似的说道:“少郎君,今日西市之上......” 易乐摆着手,他打量着比自己还小上一半的房间,“先不说这个,小缘呢?” 蔡馨欲言又止,她先将飘雪行的事情放下,如实的说道:“小缘姐她还没有回来,少郎君有事吗?” “你知道她的衣物在哪里吗?”易乐追问道。 蔡馨满脸疑惑,但还是点着头,“知道。” “你去准备一身干净的,再拿个帷帽。”易乐吩咐着:“包好,别让人看见,我有用。也别和任何人提及。” “是,少郎君。”蔡馨说完,便转身进了房间,开始翻箱倒柜,为易乐准备着。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之后,衣物已经帷帽都准备妥当,被蔡馨整整齐齐的放进了包袱里面,交给了易乐。 易乐将包袱背在了身上,再次嘱咐道:“千万不要跟任何人说!一定!” 蔡馨捂住了自己的嘴,支支吾吾的答道:“婢不会泄露一个字。” 易乐深吸了一口气,随后转身离开了,他抬头看了看天,估摸着时间,应该还来得及。 第118章 进城 等易乐风风火火的赶到了约定的小山坡,还有一段时间。 他连忙将埋在大树根下的钱挖了出来,虽然不多,但也算是有傍身的钱帛,此去亳州,也希望多一分底气。 等把钱放进怀里,李菀菀如约拎着两袋菽来了。 她一见易乐,没有了前几次的焦灼,在她看来,要去长安的日子还早得很,也算是习惯了。 “易郎君,这是两袋菽,你拿好。”李菀菀柔声道,随后转身准备离开。 易乐连忙叫住了她,急切道:“小娘子!我带你去长安。” 李菀菀惊愕的回过头,不敢相信,诘问道:“现在?” 易乐坚定的点着头,他将带来的包袱递到了李菀菀的面前,“这里面有换的衣服,你快换上,我们现在就走。” “可是......”李菀菀的心里既兴奋又害怕,一下子扭捏了起来。 易乐将包袱放在了地上,看着她为难的样子,问道:“怎么了?现在不行吗?是不是你阿娘......” 李菀菀摇着头,思虑片刻之后,她还是选择跟着易乐前去心仪已久的长安城,“没事,我们只要在天黑之前回来就行。” “那不就对了吗!”易乐咧开了嘴,迫不及待的说道:“你换衣服吧,我在山脚下等你。” 李菀菀咬着下唇点头,随后拿起了易乐带来的包袱,易乐也识相的朝山下走去,等着李菀菀。 大约一炷香的功夫,李菀菀下来了。 她的手里还拿着给易乐的菽,脱去僧袍的李菀菀像是恢复了她这般年纪该有的活力,黑色的帷帽挡住了那张精致的脸,微风吹拂之后,才能略见一二。 “易郎君。”李菀菀显得有些扭扭捏捏,低着头,将菽递给了易乐。 易乐接了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后说道:“我们快些走,不然就来不及了。” 李菀菀轻恩了一声,跟在易乐的身后,帷帽之下的脸上竟然露出了期盼以及的笑容。 “易郎君,为何今日就能进城了?”李菀菀颤抖的问道:“不是说还要等等吗?” 易乐大步在前面走着,为了打消李菀菀的顾虑,他解释道:“我要去亳州了,所以想在离开长安之前,先带你去逛逛。这个法子还是我家娘子想出来的,等会,她也要一起。” 李菀菀接着问道:“你家娘子好些了吗?” 易乐点着头,答道:“好些了,已经叫人看过了。” “那长安城里有什么?”李菀菀连珠炮似的问道:“我还是第一次去,它大吗?” “眼见为实,你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易乐笑盈盈的说道:“不过一定不要取下你头上的帷帽,别被人发现了你的真实身份。” 李菀菀明白易乐的意思,自己虽然不是出家人,但被李祖娥剃了度,不是也是了。 “还有,若是有人盘问,你就说是我府上的婢女。”易乐接着交代着,“高司录府上,不要露了马脚。” “我明白了。”李菀菀答道。 两人顺顺利利的进入了长安城,也没有遭到过多的阻拦,毕竟不是拍电视剧,也没有人有闲工夫来问问李菀菀为什么带着帷帽。 易乐将她带到了高府门外的小巷子里,对李菀菀说道:“你稍等我一会儿,我回府叫娘子出来。” 李菀菀有些紧张,她结结巴巴的说道:“郎君......你快一点......” 易乐大步的回了府,在门口便看见了站在寒风中的高幼莹。 小缘扶着她,满脸的焦急,一见到易乐,小缘便开口道:“少郎君,你可算回来了!少娘子说什么也不听,就要在这里等你!风寒还没好,又吹了风!你快劝劝她吧!” 易乐走上了台阶,看着高幼莹倔强不服输的脸,将两袋菽交给了小缘,说道:“你先回去吧。” 小缘松开了手,接过了菽,三步一回头的走进了府中。 “她来了?”高幼莹冷声道:“人呢?” “后面的巷子里。”易乐如实的答道,这个时候,易乐才注意到,高幼莹画上了一套完整的妆容,铅粉、胭脂、面靥一样不少,更引人注目的便是那颗被特意显现出来的泪痣。 原来,古时候的女人跟现在几乎一样,用精致的妆来应对未知的挑战。 “那走吧。”高幼莹哑着嗓子说道:“等会你可不许离她太近!” “我就待在娘子的身边。”易乐拍着胸脯说道:“都不看她一眼。” 高幼莹恨了易乐一眼,但脚下还是诚实的走着。 等到了小巷,李菀菀迎了上来,礼貌的说道:“小娘子,你病好些了吗?” 厚重的妆容掩盖了那张苍白的脸,高幼莹对于李菀菀的突然问候还有些不适应,在她的记忆中,最后一面便是看见她和易乐在山坡上相会时的场景,对于后面发生的事情,完全没有印象了。 “你怎么知道我病了?”高幼莹诘问道:“我家夫君告诉你了?” 李菀菀惊慌道:“小娘子不要误会。那日你和易郎君跌落枯井,再上来的时候,我便看见你晕倒了。” “还是她给我们找来了救命的绳索,帮助我们逃出枯井。”易乐在一旁补充道,希望能消除高幼莹内心的隔阂。 高幼莹在听了两人的说辞之后,紧绷的脸稍微缓和了一些,略微上前了两步,“我那日中了风寒,后面的事情都不知道。还是多谢小尼师了。” 李菀菀摆着手,虽然带着帷帽,但也能从那黑纱后看见爽朗的笑容,“小娘子不用客气。还有,我不是尼姑。” 此话一出,高幼莹的脸又绷了起来,她转头看向了易乐,追问道:“不是尼姑?” “这话就说来话长了,她确实不是尼姑,但却穿着僧袍,也剃了度。”易乐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反正她是个好人就是了。” “小娘子莫不是......”李菀菀还以为是高幼莹瞧不起她的身份,毕竟和尚和尼姑在此时有如过街的老鼠,不受待见。 高幼莹长叹了一口气,她不急不忙的说道:“没什么。你想去哪里?长安城,我可以陪你走走。” “我也是第一次来,全听小娘子的吧。”李菀菀爽快的说道,对于自己第一次的长安之行,有着特别的期待。 高幼莹思前想后,她对李菀菀说道:“要不我们先在街上走走,你跟在我的身后,装作婢女的模样,千万别露出破绽了。” 李菀菀一口答应了高幼莹的要求,她兴奋的点着头,“好!我就跟着小娘子和易郎君!” 第119章 肉夹馍 初入长安城的李菀菀活像一直刚出壳的小鸟,对于一切事物都充满了好奇心。 她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帷帽之下的眼神透露着对于这个新鲜世界的渴望。 她在这之前,没有离开过山洞太远,在她的记忆里,只有山洞外的荒地与凄凉。 易乐和高幼莹两人在前面走着,虽然李菀菀离他们二人的距离不过一臂左右,但两人还是提心吊胆,生怕被旁人看出了什么端倪。 李菀菀明白自己的身份,她也不想给易乐添麻烦,只是用眼睛在记录自己所看到的一切,尽管内心有太多的悸动,但她还是忍住了。 “易议曹?!”突然有人冲了上来,拍了易乐的肩膀,连带着将李菀菀挤到了一边。 易乐颤了一下,定睛一看,原来是宇文恺。 “郡公。”易乐恭敬的说道。 宇文恺笑呵呵的打着招呼,“想不到在这里见到你!现在可是议曹了,身份不一样了!” “郡公从哪里听来的?”易乐装作没事人一样说道:“我这议曹可还是热乎的,怎么就传进了郡公的耳里?” 宇文恺哈哈大笑起来,他拍着易乐的肩膀说道:“还有什么话是杨家兄弟忍得住的?当然是他告诉我的。听说议曹要去亳州了?” “没错,三日后便走。”易乐答道:“所以今日带内人出来逛逛。” 高幼莹礼貌性的点了点头,并没有搭话。 “小娘子的病好了吗?”宇文恺随口问了一句,“听议曹说,你染上了风寒,但今日看起来气色却不错。” 高幼莹轻轻咳嗽了几声,说道:“多谢郡公挂心。小女病好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若是你还病着,议曹怎么又放心去亳州呢?”宇文恺大大咧咧的说着:“走吧,议曹。” “去哪里?”易乐感觉到莫名其妙,不知道宇文恺是何意。 宇文恺瞪着大眼睛,诘问道:“你不知道?” “真不知道。” “杨家兄弟不是在苏二娘的酒肆等你?刚刚他们派人来司市署传话,说是要给你践行,我这才出来的。”宇文恺狐疑道。 易乐也纳闷了,说是为自己在酒肆聚会,但并没有来人通知。如此想来,也有可能是杨家兄弟找了自己的借口,骗宇文恺出来,好在去亳州之前,最后狂欢一次。 “郡公,今日我就不去了。”易乐笑呵呵的说道:“内人身体不好,我还是想多陪陪她。你也知道,去了亳州就两地相隔,最后的时光还是和内人一起度过。” “哈哈哈!易议曹还是一位重情重义的人!”宇文恺哈哈大笑起来,“好吧!好吧!那我就先去一步,我们明日再见!” 两人作别之后,宇文恺赶往了酒肆,留在原地的高幼莹嘟囔着嘴,恨声道:“夫君怎么不去饮酒了?” 略有醋意的话让易乐听出了端倪,他明白高幼莹话里的含义,肯定是认为自己舍不得离开李菀菀。 但易乐的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虽然不是离不开李菀菀,但碍于她的身份,易乐也不放心将她和高幼莹留在长安的街头。 “陪娘子重要呀!”易乐拉起了高幼莹的手,“喝酒哪有和娘子在一起来得快活!” 高幼莹嗔怪道:“你就说些花言巧语来哄骗幼莹!我看你是不放心吧!” “放了一万个心!”易乐拍着胸脯说道:“有娘子在,怎么不放心。” “哼!” 李菀菀被宇文恺撞了之后,连忙护住了头上的帷帽,她显得有些惊慌,柔声道:“易郎君,附近可以歇脚的地方,我想......” “有,”高幼莹还没等易乐开口,率先替他回答道:“你跟我来。” 三人在转过四五个弯之后,来到了一处餐馆面前,门额上写着“食肆”二字。 高幼莹带头走了进去,易乐紧跟在后面,随之是李菀菀。 对于这个时代的食物,易乐是没有抱有太多的念想,比起后世百花齐放的食物以及烹调,现在可以说是相当可怜。 高幼莹要了一个角落的桌子,点了几份平常不过的胡饼、寒肉以及羹汤,随后坐了下来。 李菀菀站在了一旁,她现在是扮演高府的婢女,也不能落座。 易乐看她站得怪可怜的,好心的说着:“要不你坐下吧。” 高幼莹虽然嘴上强硬,但心底里还是柔软的,她叫人在地上铺了一层软垫,随后指了指,小声的说道:“身份有别,你坐这里吧。免得被旁人看出了端倪。” 李菀菀点了点头,随后坐在了软垫上,而易乐和高幼莹两人则坐在了高上一拳左右的木台之上。 可别小看了这一拳的距离,它可是身份的象征。 李菀菀悄悄的将面前的黑纱撩开了一寸,看着眼前的食物,也好奇究竟是什么味道。 “易郎君,我可不可以......”李菀菀递着眼色,她的每一个举动都小心谨慎,生怕出了上面纰漏。 易乐点着头,默许了李菀菀的行为。 李菀菀拿起了盘中的一个胡饼,小心翼翼的撕下了一小块儿,随后放入了口中。 细细品尝之后,她的眼睛笑成了月牙儿,感叹道:“真好吃!” 面对李菀菀的反应,易乐和高幼莹两人也对着普普通通的胡饼产生了兴趣,想要看看是不是真如她所言。 但入口之后,两人的反应与李菀菀的大相径庭,在他们的口中,胡饼与平常吃的并没有两样,更比不上小缘在府里特意烹制的。 可李菀菀却吃得津津有味,或许是对长安的向往让她对胡饼的口感以及味道加分不少,她就觉得,这就是长安的味道。 “不是很普通吗?”高幼莹放下了胡饼,擦了擦手,“没什么特别的。” 易乐灵机一动,将胡饼撕开后,加入切好的寒肉,用力的塞了塞,随后递到了高幼莹的嘴边,殷切道:“娘子试试这个。” 高幼莹还是第一次看见胡饼有这种吃法,她好奇的问道:“夫君这是何意?” “肉夹馍啊?!”易乐还以为自己又遇到了商机,狐疑的问道:“娘子这个都不知道?” 第120章 节外生枝 胡饼,近似馕。馍,近似馒头。 高幼莹在听了易乐的说辞之后,噗呲一下笑了出来,她半掩着嘴,打趣道:“这明明是胡饼,哪里是什么馍?” 李菀菀也难得露出了笑容,她隔着帷帽说道:“易郎君这是故意逗小娘子欢喜吧?居然把饼说成馍。” 易乐看着自己手中的肉夹饼,嘟囔道:“既然不是馍,那这就是肉夹饼。换种说法,也叫带馅儿的披萨。” “披萨?”两位女子对于这样的音译词显然来了兴趣,不约而同的问道:“什么是披萨?” 易乐挑了挑眉,兴奋的说道:“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这就是披萨!” 易乐晃了晃手中的饼,迫不及待的说道:“快试试,说不定会喜欢!” 高幼莹将信将疑的咬上了一口,胡饼的酥脆加上寒肉的软糯,还别说,真有一番风味。 “你们怎么在这里?” 正当三人准备深入研究究竟是肉夹馍还是肉夹饼的时候,高颎突然出现在几人的面前,看样子,对于易乐和高幼莹的出现也很意外。 易乐连忙放下了手中的胡饼,站了起来,恭敬的说道:“岳丈。” 高幼莹也擦拭着嘴角,像是一名偷吃的孩子,怯懦道:“阿耶。” 高颎扫视着桌上的食物,他问着高幼莹,“病还没有好,就出来偷吃。” “幼莹是馋嘴了,天天汤药、羹的,嘴里都没味了。”高幼莹怯声道:“所以我才让夫君带我出来。” 高颎虚着眼睛,对于自己的女儿,他没有发火,只是嘱咐道:“病了,就在房里好好待着,天气这么冷,也不知道爱惜自己。” “幼莹明白了,这就回府。”高幼莹连忙说道,比起欺骗高颎,她更怕自己的父亲发现李菀菀的身份。 “小婿也告辞了。”易乐接着说道。 正当三人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高颎叫住了他们,“等等!此人是谁?为何穿着我府上的衣物?看着衣服是你房中婢女的吧?” 高颎上下打量着李菀菀,对于帷帽下的人也充满了好奇。 李菀菀六神无主,她没有想到真的会遇见高府的主人,而且就是这么面对面的。 她的身体微微发抖,帷帽下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地板,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阿耶,这是我新买的婢女。”高幼莹机警的说道:“我房中不是只有小缘和小馨两人吗?人手不够,所以今日又买了一个。” 高颎没有回答高幼莹的话,他阅人无数,光看李菀菀的表现也觉察到了一丝不对劲儿。 “为何带着帷帽?”高颎发问道:“而且你抖什么?” “小女......”李菀菀的声线都颤抖了起来,她唯唯诺诺的说道:“见过司录。” 高幼莹这时走到了高颎的身边,一把挽住了高颎的臂弯,撒娇道:“阿耶,她紧张啊!你这人又不笑,说话又严肃,每个人见你都紧张啊!” 高颎宠爱的看着自己的女儿,“休来打岔!抖是因为紧张,那帷帽又是怎么一回事?” “她......”高幼莹不知道如何解释才好,她只好说道:“她脸上有块疤,怪吓人的!所以我让她带着帷帽!不过她手脚勤快,我准备让她在灶屋帮忙,平日里不见人!” 高颎皱着眉头,对于高幼莹的说辞明显的不相信,他拂开了高幼莹紧紧挽着的手,笔直的站在了李菀菀的面前,厉色道:“将帷帽取下。我高府容不得面容不善之人进入!” 李菀菀惊慌失措,她抬起了头,看向了一旁的易乐,希望他能化险为夷。 易乐接收到了李菀菀的眼神,立马上前走了两步,开口道:“岳丈,她......” 还没等易乐说完,高颎就伸出手,示意易乐不要再往下说。 “为何不摘?”高颎诘问道:“你既然是我府上的婢女,连我的话都不听?” “司录,我......”李菀菀带着哭腔,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手不住的颤抖,心里害怕急了。 “岳丈,这里人多眼杂,我们不如换个地方!”易乐不顾高颎的阻拦一股脑儿的说道:“此人相貌不堪,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摘下帷帽,说不定会扫了高府的面子。” 易乐现在也只有死马当成活马医,高颎执意要看帷帽下的人,那么也只有选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 他的手里有两个筹码,一是若高颎看见了剃度的李菀菀,说不定会严厉的批评幼莹和自己,但碍于高府的颜面,他也不会将事情说出去。 二来,若是真无法收拾,易乐也只好将李菀菀的真实身份说出来,告诉高颎,她就是李祖娥的女儿。 “对啊!阿耶!我们换个地方!”高幼莹生拉硬拽的扯着高颖,朝楼上走去,高颎也不知道这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跟着高幼莹前往了食肆的二楼。 李菀菀和易乐后脚一步,李菀菀心虚的问着易乐,“郎君,真要摘下吗?要不我现在就跑了吧!也不会有问题了!” “跑?你认识出长安的路吗?你一个人在街上岂不是更危险?”易乐的心七上八下,看着前面的高颎和幼莹,心里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李菀菀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来长安,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她甚至有些后悔。 等四人来到了二楼之后,高幼莹谨慎的关上了门,走到了高颎的面前,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坦白道:“阿耶!幼莹知错了!不该欺瞒阿耶!” 高颎被高幼莹这一出弄得摸不着头脑,刚刚在楼下极力劝阻自己,而现在又坦然的认错,他看了看站在易乐身后的李菀菀,严肃道:“你究竟是谁?” “她是一个剃了度,但没有出家的小尼姑!”高幼莹答道:“阿耶!幼莹真的错了!” 高颎在听了高幼莹的诉说之后,心里对李菀菀的戒备心立马提了起来,他再也坐不住,走到了李菀菀的面前,“我最后说一次,摘下你的帷帽!” 李菀菀心虚的看了易乐一眼,易乐也别无他法,只好点头。 李菀菀颤抖的伸出了手,撩开了面前的黑纱,随后取了下头上的帷帽,泪眼婆娑的出现在高颎的面前。 高颎的瞳孔一瞬间就放大了,震惊、惶恐,胸口也快速的起伏,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岳丈!”易乐看着倒退两步的高颎立马冲了上去,扶住了他,“我们真的知道错了!你先消消气!” 上架感言 明天就要上架了,从发布第一章到现在,一共七十余天。 首先感谢一路以来支持我的衣食父母,没有你们的支持,恐怕这本书走不到现在。 你们的一次次留言、打赏、投票都是更新的动力。 一路相伴,感谢你们。 书的成绩不太好,但我也尽可能的按照既定的思路进行描写,希望塑造出一位位鲜明的人物形象。 明日中午会发布vip章节,一共更新五章(现在已经开始码了),希望各位衣食父母能给个订阅,支持一下写书的新人。 公众期,更新太咸鱼了。 上架之后,更新会保证跟上。 最后,希望各位能多多支持,在此,先谢谢各位了。 金钩钓 2019年3月28日 第121章 秘密(求首订!) 房间里出现了很奇怪的一幕。 高颎面目狰狞,一双眼睛都要从眼眶里面跳了出来,死死的盯着李菀菀。 “岳丈!” “阿耶!” 易乐和高幼莹两人在高颎的两侧不停的呼喊着,看着那从来没有过的景象,两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菀菀傻傻的站在了原地,她一手拿着脱下的帷帽,一边目光呆滞看着面前这位从未谋面的高司录。 高颎还是喘着粗气,那双看透了太多事情、太多人的眼睛,此刻,却好像看不出李菀菀。 “昭玄!昭玄!”门外传来了连声的呼喊,听着声音,也算是中气十足。 高颎立马回过神,他指着李菀菀厉色道:“把帷帽带上!” 李菀菀惊慌的又将帷帽戴好,易乐和高幼莹两人连忙扶高颎坐好,随后站在了他的身边。 门被打开了,一位身材伟岸,长相硬朗的人端正的站在门口,看年纪,比高颎要小上两三岁。 但与高颎权臣的气质不同,此人孔武有力,眉宇之间有着狼一般的目光,一看就是一位带兵打仗的将领。 高颎平稳了心态,前一秒还瞠目结舌的他,后一面又恢复了笑面虎的本色。 他急忙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急声道:“处道,你可算来了!” 两人如同老相识般的双手紧握,高颎的手低一寸,似乎是有意示弱。 “诶~昭玄找我,我岂能不来?!” “来来!”高颎连忙招呼着:“快坐!” “诶!这是家中四女吗?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男子看着高幼莹,一脸吃惊的说道。 “杨公,我是小女幼莹呀!”高幼莹嘟着嘴,撒娇道:“小时候,公还抱过我呢!” “幼莹?高净?!”男子哈哈大笑了起来,“老了!老了!竟然分不清你们两姐妹了!” 随后男子的目光有落在了易乐的身上,他问着高颎,“昭玄,此人莫不是你府上的贵婿?” 高颎摸着胡子,不急不忙的说道:“正是在下的劣婿,易乐。目前在随国公府上任门下议曹。” 易乐上前了一步,出于礼貌的问候着:“晚辈拜见杨公。” 其实他的心里还直纳闷,眼前的人究竟是谁。 高颎对易乐的行为点头表示欣赏,随后对易乐说道:“这位是车骑将军、仪同三司,食邑一千五百户的成安县公,杨素。” 一连串的头衔让易乐头晕目眩,唯一能记得的,就是末尾的名字。 “杨素?”易乐再次打量着这位虎背熊腰的将领,暗想道:“这就是杨素?杨坚的族弟,弘农华阴的氏族?杨玄感的老爹?” 杨素摆着手,半开玩笑的说道:“都是老朋友了,就不用介绍得如此详细了!刚刚昭玄说,贵婿已是议曹,看来今后前途无量啊!说不定,再过几年就要超过你这位岳丈了!” “那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高颎笑呵呵的说道:“你们两人先回府吧!我还有要事跟杨公商量。” “那晚辈就先告辞了。”易乐拱手说道,随后便给高幼莹和李菀菀递了一个眼色,示意她们快些离开。 易乐刚走出门口,一直看着李菀菀的高颎又放心不下,他站了起来,对杨素说道:“杨公稍等,我去嘱咐几句。” 还没等杨素回话,高颎便快步追了过去,厉色道:“晚点来东暖阁找我,一个人来。” 易乐的后背直发汗,因为他从高颎的眼睛里面看出了一种威慑,心想道:“未必他认识李祖娥?” “是,岳丈。”易乐拱手说道:“小婿晚些时候自在东暖阁等候。” 高颎挥了挥手,示意易乐离开,随后才进屋。 一进屋,高颎就将门关上了,杨素见高颎回来,连连笑了起来,打趣道:“昭玄啊!昭玄!你家小女都成亲了!你这位岳丈怎么还放心不下呢!” 高颎标志性的笑容又浮现在脸上,他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处道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格,难免啰嗦了些。” “我看你就是太小心!”杨素长叹了一口气,追问道:“今日找我前来,所谓何事?” 高颎收拾了笑容,问道:“我是想向处道打探一人。” “何人?”杨素狐疑道。 高颎简短有力的说道:“庞晃。” ...... 一出食肆的三人像是脱离了虎口,虽然那是亲爹,是有提携之恩的岳丈,但易乐和高幼莹的心还是久久不能平静。 李菀菀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心心念念的长安之行没想到竟然遇到了这档子事情。 眼见天色暗了下来,易乐转身对李菀菀说道:“我先送你出城吧?等会要关城门了。” 李菀菀像是受惊了的兔子,还没有回过神来,只是默默的点着头。 “娘子,我先送她出城,你自己先回府可以吗?”易乐谨慎的问道。 高幼莹皱着眉头,追问道:“刚刚阿耶给你说什么?我怎么感觉阿耶有些奇怪。” 高幼莹又看向了帷帽之下的李菀菀,她从来没有见过高颎如此惊慌的模样,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叫我晚点去东暖阁找他。”易乐如实的说道:“放心吧,没什么事情。等我回来,再细说好吗?” 高幼莹点着头,她嘱咐着:“一定要快些回来,不能逗留!” 易乐轻描淡写的笑了笑,他当然知道高幼莹的小心思。 随后,三人分成了两拨,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高幼莹不时的回头,看向了易乐,她还是很不放心,若不是身体不舒服,她肯定又要跟着易乐了。 高幼莹重重的咳嗽了两声,快步的向高府走去。 而同行的李菀菀,心事似乎越来越重,她的步伐很缓慢,“易郎君,我还能来长安吗?” 这个问题是易乐没有想到的,但仔细想来,一股同情的意味爬满了他的心头。 从李菀菀的表现来看,长安确实比那冰冷的山洞更具有诱惑力,也有更多的憧憬。 “易郎君?易郎君?”李菀菀见易乐没有说话,她焦急了起来,眼眶又红了,“我还能来吗?我可以给你更多的菽!” 易乐无奈的耸着肩,他停住了脚步,缓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要去亳州了,要来,也要等我回来吧?” 李菀菀怅然若失,不由追问道:“那是多久?我可以等。” “半个多月吧。”易乐也不想欺骗这位可怜的女子,“等我回来,我再去找你,行吗?” “一言为定!”李菀菀似乎又看见了曙光,喜极而泣。 易乐看着帷帽下流下的两行清泪,无奈的笑了起来,“走吧,晚了,可就出不去了。” 两人快步朝城门走去,似乎李菀菀的长安之行就要画上了句号,虽然不圆满,但也算是了却了这么多年来的心事。 门正被守城的门兵缓缓关上,易乐老远就觉得不对劲儿,平日里,如今这个时间,城门口应该还有不少人,而今天,人影子都没见着几个。 等易乐到达门洞,宏伟的城门已经关闭,这下可让两人慌了神。 “请问,今日这么早就闭门了吗?”易乐平稳了心态,问着守城的门侯。 “这门不是关上了吗?”门侯对于易乐的提问满不在乎,毕竟易乐也没有穿官服,“快些走!” “可是,不是还有一个时辰吗?”易乐不甘的问道:“门侯,能不能打开门,我府上的婢女要出城办事。” “府上?”门侯打量着易乐,又看了看身后低头不语戴着帷帽的李菀菀,口气稍微收敛了一些,“郎君是何人府上?” “司录府。”易乐顿了顿,“高司录府上。” 门侯在听到高颎的名号之后,还是没有打开城门,不过倒是如实的说着:“郎君既然是高司录府上的人,何不让高司录去给校尉联系联系,拿到出城的令牌,下官也好放行。” 看门侯的态度,他也是遵循上级的指令行事,易乐知道现在跟他过多纠缠,也不能出城,但此刻,高颎又和杨素在谈事情,想起刚刚在食肆,高颎见李菀菀的反应以及对自己的叮嘱,易乐也不可能现在回头去找高颎,然后再去找那位连人都不认识的校尉。 “明白了,谢谢。”说完,易乐便带着李菀菀回头,走出了门洞。 还没走出多远,李菀菀就有些着急,她急切道:“郎君,现在可怎么办?我出不去了吗?” 易乐点着头,他停下了脚步,反问着:“若是你今晚不回山洞,你阿娘会将你如何?” 李菀菀面露难色,她支支吾吾的说道:“现在这个时辰,阿娘应该在晚课。她一般不会找我,晚课后也不进食。” “那你就明天再走吧。”易乐回头望了望大门紧闭的城门,“要想现在出去,恐怕很困难。还要去找那个谁谁谁,我也不认识。” “可是......”李菀菀的心里既兴奋又害怕,她犹豫了半天,也回头瞧了瞧,追问道:“那我住哪里呀?” 易乐深吸了一口气,泰然道:“如今也只有回高府了,我去给娘子说说。她这人就是刀子嘴,还是很通情达理的。我让她将你安排到婢女的住所,你先将就一晚如何?” 李菀菀咬着下唇,半信半疑的点着头,随后跟着易乐的脚步前往了高府。 第122章 高颎的心事(第二更,求订阅!) 两人快步回到了高府,易乐确定没人之后,便把李菀菀带到了自己的房间前面。 门没有关,高幼莹已经卸妆了,露出了那张本就精致清纯的脸。 她一见到门口的易乐,脸上就挂上了笑容,追问道:“人送走了吗?” 可当高幼莹看见易乐身后那熟悉的装扮时,脸上的笑容又凝固了,狐疑道:“怎么回事?” 易乐让李菀菀进了房间,走到高幼莹的身边说道:“刚刚我们去城门,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今日提前闭门了,说要让阿耶去找苏慕校尉,拿到出城的令牌,才能放行。” 易乐的眼神很真挚,他不想欺骗高幼莹,毕竟还要她同意让李菀菀留下来。 高幼莹走回了桌边,坐了下来,嗔怪道:“怎么早不关,晚不关,偏偏这个时候关!” 李菀菀见高幼莹的态度很强硬,也不想让易乐为难,她柔声道:“易郎君,小娘子,我还是在城里找个角落吧!也不给你们添麻烦。” 没想到高幼莹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她看着即将转身的李菀菀,恨声道:“外面天寒地冻的,你去哪里?加上你又不认识路,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情,被人抓住,高府怎么办?” “我不会说的。”李菀菀挥着手说道:“我不会泄露出去的!” 高幼莹长叹了一口气,她走到了李菀菀的面前,沉思了良久,开口道:“你今晚就住在府上吧。” “小缘!”高幼莹朝门口大喊了一声,小缘应声跑了过来,看着穿着自己服饰的李菀菀,面露狐疑之色。 “将她带到你的住处,你和小馨二人照顾照顾。”高幼莹吩咐着,随后又回到了桌前,不再看着李菀菀。 “是,少娘子。”小缘的心里直犯嘀咕,怎么好好端端的又来了一个人。 她向易乐投去了询问的目光,可易乐却眨着眼睛示意她不要多问。 李菀菀跟着小缘走了,就留下了易乐和高幼莹二人,他走到了高幼莹的身边,殷切道:“多谢娘子了。” 高幼莹嘟着嘴,不依不饶的说道:“我是怕她出事,所以才好心收留一晚!明日一早,你就要送她出城!” “是!是!是!”易乐连声应道:“我家娘子就是菩萨心肠!” “哼!”高幼莹扭过了头,对于易乐的花言巧语似乎听不进去,她继续说道:“以后不准在外面沾花捻草,带些奇奇怪怪的人回家!” “保证没有下一次!”易乐三指朝天,坚定说着:“我这不也是没有办法吗!” 高幼莹其实也没有生气,因为她相信易乐,相信自己的夫君不会做对不起自己的事情。 她要的就是一个承诺,一个烙在心里的誓言。 “我先去东暖阁等阿耶了。”易乐放下了手,比起让李菀菀留下来,等会要面见高颎才是真正的难题,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娘子,你先休息。” 高幼莹流露出了担忧的目光,她握着易乐的手,嘱咐道:“阿耶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千万不要隐瞒,阿耶的眼睛能看穿人!” 冰冷的小手被易乐牢牢的握住,经过几次的接触下来,他也明白高颎那双眼睛背后的实力。 “恩,我一定知无不言。”易乐心里直打鼓,在他想来,高颎已经看出了李菀菀的身份,或许是因为长相的原因,又或者他认识。 易乐告别高幼莹后,缓步走到了东暖阁前,高颎还没有回来,易乐见房门开着,便走了进去。 炉火还在呼呼的冒着热气,易乐来到书桌前,看着上面放着三个颜色的锦囊,就想起高颎说过,在离开长安之前,会给三计的说法。 锦囊没有扎口,就这样平平整整的放在了桌上,一旁还放着干净的纸,看样子高颎还没有动笔。 易乐看着三色锦囊,心中感慨万千,不知道自己的亳州之行究竟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高颎会给自己什么锦囊妙计。 正当易乐发愣的时候,高颎疾步赶了回来,看见站在书桌前的易乐,他急声道:“来了?” 易乐连忙回过神,他朝后退了两步,拱手道:“岳丈。” 高颖快步走到了书桌前,坐了下来,随手将纸盖在了锦囊上,吩咐道:“去把门关上。” 易乐应声照做,随后又笔直的站在了高颎的面前,等着他问话。 “那人走了吗?”这是高颎问出的第一句,语气还算缓和,没有了食肆之中的惊慌。 易乐低着头,没有直视高颎的眼睛,答道:“没有,现在还在府中?” “在府中?”高颎略微挪动了身子,诘问道:“为何在府中?” 易乐这才抬起了头,将城门前发生的事情如实的复述了一遍,高颎听后,并没有责怪易乐,反而说道:“如今要去找校尉拿出城的令牌恐怕有些困难,我与他素不往来,也不好开口。” “小婿有一个疑惑。”易乐见高颎的神情恍惚,也想知道他为什么认识李菀菀,好证实内心的猜度,“岳丈今日见到她之后,为何反应会......” 高颎的目光一下变得凌厉了起来,冷肃道:“你见过她了吗?” “她?”易乐转头一想,肯定不会是说李菀菀,而是说李祖娥,诚惶诚恐道:“见过了。” 高颎喟然道:“她的耳后有一小小的胎记,不怎么显眼,但我还是一眼能辨识。” 易乐心里纳闷了,自己好歹也见过李菀菀这么多次,这么自己都没有发现,反而是高颎看见了,未必他的眼睛真能明察秋毫? “李祖娥现在在哪里?”高颎顿了片刻,继续问道:“她现在可好?” 易乐眉头紧锁,他看着一本正经的高颎,也不知道他和李祖娥究竟是怎么认识的,但从关切的语气来看,两人确实有交情。 “她现在在城外一个山洞里,每日礼佛。”易乐从容道。 高颎站了起来,他背起了双手,在房间里踱步,“一别多年,当年她上门的时候还是落魄模样,如今有了寄托,也算是圆满了。” 易乐大感意外,原来自己的老丈人真和李祖娥认识,他看着那略微佝偻的背影,越发觉得高颎不简单。 “明日一早,你便送她出城。”高颎收起了回忆,吩咐着易乐,“一定要将她送回李祖娥的身边,不能有半点拖延。” “是,小婿明白。”易乐拱手道。 高颎走回了书桌前,拿起了一旁自己的私印,交到了易乐的手里,“她一夜未回,按照李祖娥的性格,恐怕会有所责难。你拿着我的印鉴,若是她有所刁难,示与她,她自然明白。” 易乐双手将印章接了过来,点头道:“小婿一定照做。” 高颎坐了下来,整个人都显出了一种瘫软的状态,从眼神里,他又不经意的流露出了追忆的神情。 “一定要安安全全的送回去。”高颎再三说道,跟他原来雷厉风行的办事风格,明显判若两人,“千万!必须。” 易乐将印鉴收进了怀里,他承诺道:“小婿一定将李菀菀送回去,岳丈放心。” “菀菀?”高颎在听到李菀菀的名字后,眉头紧锁了片刻,随后又舒展开来,“对,菀菀。” “不过小婿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向岳丈说明。”易乐顿了顿,“还请岳丈帮帮忙。” “何事?”高颎心不在焉的回道。 易乐深吸了一口气,一股脑儿的说道:“明日本约好了杨家兄弟、叔德与宇文恺在飘雪行壮声势,可如今要送李菀菀回山洞,小婿怕耽误了时辰,所以......” 高颎连看都没有看易乐,摆手道:“你出去吧,明日我会去你的飘雪行,你只需要将李菀菀安全的送回,这才是头等大事。” “是,岳丈,那小婿就先告退了。”易乐鞠躬之后,退着走出了东暖阁。 一出东暖阁,易乐的心里就越来越疑惑,高颎的说辞有着明显的漏洞,但自己又不好打破砂锅问到底,毕竟是自己的长辈,那高颎和李祖娥究竟是怎么认识的? 易乐回想起阿阇犁告诉过他,李祖娥是被宫女救出了北齐的皇宫,逃出了高湛的魔爪,但又如何认识的高颎? “北齐?!”易乐似乎看出了事情的发展,高幼莹曾告诉过易乐,祖上是在北齐做官,后来逃到了北周,而李祖娥又是北齐的皇后,会不会是念在昔日的君臣之礼上,李祖娥来找的高颎? 而且从高颎的再三嘱咐里可以看出,他对李祖娥还是特别的敬畏,虽然是亡国皇后,又惨遭蹂躏,高颎还是保持着应有的臣子风度,以至于对李菀菀都客气三分。 虽然高颎没有在北齐为官,但血脉里却流淌着高家的血,会不会是骨子里面的那份曾经的忠诚,让高颎选择帮助李祖娥? 越来越多的问号萦绕在易乐的脑海之中,他越发觉得高颎和杨坚有点相似。 一位将杀头的尼姑藏在自己的府中,一位将亡国皇后埋在心里。 看来干大事的人,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秘密。 易乐长叹了一口气,他已经决定,要去看看李菀菀,看她耳后是不是有高颎所言的胎记。 第123章 胎记(第三更,求订阅!) 易乐朝李菀菀所在的婢女房走去,越是模糊不清的事情,他就越感兴趣。 或许是人的天性,对于懵懵懂懂的问题,总有着别样的憧憬,易乐也想知道自己高深莫测的老丈人,心里究竟埋藏着什么秘密。 等到了婢女房,易乐站在了门口,就看见李菀菀独自一人坐在了桌前,而蔡馨和小缘两人与李菀菀之间可以保持着距离,像是有所防范。 李菀菀还是没有取下头上的帷帽,整个人显得很无助,双手不停的搓着,对于陌生的环境,她也发怵。 “小缘,”易乐在门口驻足,并没有进去,他呼喊道:“怎么不给她倒点热水?” 蔡馨和小缘两人一听到易乐的声音,连忙从房间里面跑了出来,而李菀菀却眼巴巴的看着,没有动作。 “少郎君,此人是谁啊?为何她要穿着婢的衣服?”小缘埋怨道:“而且她头上的帷帽,让她摘也不摘,不会是什么怪物吧?” 易乐笑了起来,他知道小缘这人谨慎小心,不慌不忙的说道:“别急,她不是坏人。只是在府上借宿一宿,你快去准备些吃的和喝的,别怠慢了人家。” 小缘虽然得到了易乐的答复,但心里还是别扭,她扭扭捏捏的走了出去,按照易乐的吩咐为李菀菀准备餐食。 蔡馨到是没有小缘的反应过激,她憋着飘雪行的事情,早些时候易乐走得急,来不及解释,现在有空了,她不免颦眉道:“少郎君,今日飘雪已经送完了,明日怎么办?” “羹行也还在送吗?”易乐追问道:“你今日送了多少?” 蔡馨有些紧张,她还是第一次做买卖,况且还是赔本的买卖,只好如实的答道:“婢今日一共送了三十五碗,西市里面一共有四家羹行,有三家已经在卖钱了,只有一家还在白送。” “那他们买多少钱一碗?” 蔡馨想了想,接着说道:“基本都是四五文一碗,不过婢去打探了,他们手里没有酢了,也是最后的买卖。” 易乐点着头,看来自己的计划就要实现了,比不过别人,只有慢慢熬的道理,他还是很清楚。 “那剩余的那家呢?”易乐盘问道:“今日他们送了多少?” “婢是送完飘雪之后才去的,”蔡馨答道:“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就送了七八碗,等婢走的时候,还在送。” 易乐托着下巴,看来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已经出现了,只要将最后一家击垮,自己的豆腐脑儿生意就能顺风顺水了。 “少郎君,我们明日还白送吗?”蔡馨还是不放心,追问道:“要不要试着先卖一点?” “这倒是不急,你看见去领飘雪的都是什么人了吗?”易乐接着问道:“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人?” “都是寻常百姓,从穿着来看没有什么特别的。”蔡馨回忆道。 易乐沉思了一会儿,他吩咐着:“明日,我们还是继续送,而且要送更多。另外,随国公府上明日也要来人,你要准备好,见机行事。” 蔡馨有些慌张,不知道如何是好,怯懦道:“我怕......” “放心,岳丈明日也在场,你大可放心。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岳丈能应付。”易乐宽慰道。 蔡馨机械的点了点头,随后说道:“那婢就先去准备了。” 蔡馨离开之后,易乐才走进了房间,与李菀菀保持着一米左右的距离,笑盈盈的说道:“放心吧,她们两人对你不熟悉,所以见外了些,你不用担心。” 李菀菀站了起来,见着相对熟悉的易乐之后,她的戒备心也稍微放下了一些,“易郎君,谢谢了。” “不用,我还要谢谢你呢!”易乐摆着手,但心里还是想让李菀菀摘下帷帽,看看她的耳后是不是有胎记,“都进府了,就不用戴帷帽了吧!放心,我们这房很少有人来。” 李菀菀有些犹豫,她战战兢兢地伸出手扶住了帽檐,但还是不肯摘下,“我想还是戴着吧,免得不必要的麻烦。” 易乐也不好强求,不然会让李菀菀觉察到自己的不对劲儿,“好吧。” “对了,易郎君,刚刚你说的飘雪是何物?”初入长安的李菀菀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如今听到一个特别的词汇,也有了兴趣,“雪还可以卖吗?” 易乐灵机一动,他想让李菀菀去灶房,炙热的炉火应该能让她摘下帷帽,从而满足自己内心的好奇,急切道:“此雪非彼雪,你想去看看吗?是一种吃的东西。” 李菀菀颔首而语,“郎君请带路。” 易乐心中暗喜,自己的小计划算是成功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就要靠那火热的温度了。 他侧着身子,邀请着李菀菀,随后大步走在了前面。 灶屋内,小缘和蔡馨两人正热火朝天的忙碌着,一人为李菀菀准备口食,一人为明日的豆腐脑儿努力研磨着。 易乐先进入了灶屋,李菀菀紧跟在后面,“你看,这就是做飘雪的第一道工序。”易乐指着推磨的蔡馨说道。 灶屋的光亮要弱一些,李菀菀小心翼翼将帷帽撩开了一条缝,一眼便看见了自己每日送给易乐的菽。 “这不是我送郎君的菽吗?”李菀菀惊愕道。 易乐得意的点着头,坦诚道:“没错,就是你送的菽。” 李菀菀凑近了石磨,蔡馨并没有因为有人靠近而放缓研磨的速度,李菀菀观察了一阵之后,她说道:“这些白浆不是做羹汤用的吗?未必羹汤就是飘雪?” 易乐卖着关子,故作神秘的说道:“别急,现在看来是这样,等会你就知道了。” 蔡馨还是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自己的工作,而一旁的小缘已经按照易乐的吩咐将餐食准备妥当,她端着托盘走了过来,“少郎君,准备好了。” “你先吃点,”易乐将托盘接了过来,递到了李菀菀的面前,“小缘做的胡饼可比你刚刚吃的还要好吃。” 李菀菀抿嘴而笑,随后伸出了纤细的手,拿了一小块儿,放进了嘴里。 几秒钟之后,她欣喜道:“果然好吃!小缘,你能教教我吗?我回去之后,也好做给阿娘尝尝!” 小缘这人就是不经夸,处处小心的她一遇到表扬就飘飘然了,她骄傲的说道:“我做的胡饼可是府上一绝!司录都常常夸我!” 易乐尴尬的看着小缘,“快去帮忙,等会再来说你的胡饼!” 小缘欲言又止,吹了一半,被易乐叫停,也只好将剩余的半句话吞进了肚里。 生火、洗锅,小缘和蔡馨的配合已经很默契了,虽然没有说话,但所有的工序都已经了然于胸。 她们两人按照既定的流程默默的准备着飘雪,新鲜的汁液倒进了锅中,蔡馨在下面看火,而小缘则一手拿着酢,一面观察着锅内的动静。 “我们走进了瞧瞧。”易乐邀请着李菀菀,心里也是越发的激动,李菀菀也没有戒备,嘴里还嚼着小缘所做的胡饼,就跟着易乐走到了灶台边上。 小缘的手很稳,点豆腐脑儿的手法也越发的熟练,不断加入的醋开始溶进汤汁里面,凝固的现象开始出现在李菀菀的眼前。 李菀菀好奇的看着面前的反应,她不知道菽还能这样做,帷帽前的遮挡越来越少,李菀菀的面容露了出来。 易乐观察着李菀菀的耳后,可黑色的薄纱还是挡住了最关键的地方。 在锅中沸腾的汁液逐渐散发出水蒸气开始弥漫在灶屋之内,伴随着浓烈的豆香,房间内的温度也不断的攀升。 小缘和蔡馨两人已经开始出汗了,每一次的熬制都是汗水的结晶,所以当初在听到易乐要白送的时候,两人才会极力的反对。 可易乐的身份又让她们二人的反对成为了泡影,身份的差距也只能成为私下的嘟囔而已。 “有些热!”易乐故意说道:“你不热吗?” 李菀菀的汗水也留了下来,挡住容颜的帷帽现在却成了最碍事的物件,她伸手扇着风,“是有点。” 小缘也机警的看着李菀菀,她很好奇,为什么眼前这人宁愿忍受高温也不愿意摘下帷帽。 “要不我们出去吧?等会叫她们盛上一碗?”易乐反问道。 可李菀菀也是一个较真的人,在没有看到最终结果的时候,她也不想放弃。 炙热让她再也忍受不住,她索性摘下了帷帽,扔在了一旁,仍是目不转睛的看着锅内。 小缘一直留意着李菀菀,当她看到剃度的光头之后,瞬间惊呼了起来,“你是尼......” 易乐横眉指了指小缘,示意住嘴,小缘立马捂住了嘴巴。 而李菀菀则像是入了迷,双眼都不曾离开热气腾腾的大锅,也没有在意小缘的惊呼。 易乐往后仰了仰,现在是最好的机会。 他深吸了一口气,定睛一看。 正如高颎所言,李菀菀的耳后真有一块不容易被发现的胎记,大约有小拇指头盖儿大小,鲜红鲜红的。 “易郎君,这些就是飘雪吗?”李菀菀见锅中的东西逐渐成型,回头看向了易乐。 可易乐却出了神,直勾勾的看着耳后。 李菀菀惊慌的捡起了帷帽,重新戴上,诘问道:“易郎君,你看什么?” 第124章 孰真孰假(第四更,求订阅!) 易乐的眼神躲闪着,他慌张的挠头,结结巴巴的说道:“我看.....你耳后有个胎记。” 李菀菀下意识的摸了摸,随后一改紧张的气氛,咧嘴笑道:“这不是胎记。” “不是胎记?”易乐诧异道。 李菀菀点着头,她追忆道:“这是小时候,阿娘不小心将香碰在了上面,所以留下了疤。这么多年,若是没有人提及,我都忘记了。” 说完,李菀菀大方的放下了帷帽,凑到了易乐的身边,弯腰,让易乐看清楚。 易乐擦亮了眼睛,仔细端详着那块红斑。 高颎说是胎记,李菀菀说是香疤,究竟孰真孰假? 易乐在看了之后,心里有了自己的判断。 眼前的疤痕确实是胎记,若是被香烫了,这么多年早应该变成淡淡的肉色,而并非如今如同红豆一般的颜色。 他陷入了沉思,在这件事情上,究竟是李祖娥欺骗了李菀菀,还是李菀菀自己记错了。 “看清楚了吗?”李菀菀抬起了头,她扇着风,“好热啊!郎君,这些飘雪多久可以吃呢?” 易乐深吸了一口气,李菀菀的身世像是一团迷雾萦绕在他的心头,高颎、李祖娥究竟在隐瞒什么?而眼前的李菀菀又经历了什么? “少郎君,她叫你......”蔡馨在一旁小声的提醒着。 易乐回过神,他看了看锅中开始凝结的豆腐脑儿,怅然道:“还有一会儿,要不我们先出去吧。” 李菀菀点了点头,转身对小缘和蔡馨说道:“麻烦你们了。”随后她又戴上了帷帽,跟着易乐的脚步走出了灶屋。 易乐走得异常的沉重,他的脑海里全是那块耳后的胎记,要想知道事情的答案,恐怕要去问另外一人才行。 他转身对李菀菀说道:“你先回去休息吧,等会小缘将飘雪送到你的手上。” 李菀菀轻恩了一声,随后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而易乐也顾不得将事情告诉高幼莹,他马不停蹄的前往了随国公府,去找阿阇犁。 可能在她的口中,能得到更多关于李祖娥、李菀菀母女的线索。 易乐的脚步加快了不少,这是他头一次,在一天之内出入两次随国公府。 第一次为自己,而第二次是为了李菀菀。 他一路上回想着李祖娥对李菀菀的态度,越发觉得这位娘亲不称职。 哪有母亲不怜爱自己女儿的? 要她剃度,却不让她出家。 若是说,不让出家是为了在这个特殊的年代保全李菀菀,但剃度又有什么含义? 况且李祖娥对李菀菀的态度也不像是一位母亲应有的,更像是仇人和讨债鬼。 等易乐顺利进入随国公府,到达阿阇犁的禅房前,却听见里面除了木鱼声,还有其他的人声。 易乐没有敲门,他躲在了一旁,听着里面的动静。 ...... “阿阇犁,今日可还满意?”杨坚恭敬的问道。 阿阇犁泰然道:“出家人,无欲无求。那罗延,你要走了,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明白,亳州之行不过十来日而已,阿阇犁不必担心。”杨坚顿了顿,“再者有两位儿子在身边,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木鱼声绵绵不绝,阿阇犁半天没有说话,似乎在等着杨坚开口。 “阿阇犁,坚有一事不明。”杨坚终于憋不住了,在这位养育自己长大的尼姑面前,杨坚更像是一位孩子,需要母亲来指点自己。 木鱼在此刻停了下来,阿阇犁淡淡的说道:“是想问为什么要带叔德和易乐去亳州吧?” “对!”杨坚斩钉截铁的说道。 阿阇犁淡淡的笑着:“若不带他二人,你还会带谁?” “就只带家中两子。”杨坚答道。 阿阇犁摇着头,她不急不忙的说道:“你没有说真话。小时候你一撒谎,眼角就不自觉的向下看。” “会带高颎。”杨坚在被识破之后,终于说出了心中所想,他承认道:“此去亳州,一为避祸,而来是为了拉拢庞晃。” “那你认为高颎会跟你去吗?”阿阇犁反问道:“你觉得他今日带易乐前来,仅仅是为了给我祝寿?” “还请阿阇犁明示。”杨坚急声道。 阿阇犁站了起来,她像是早已看透了早些时候的各人的心思,“你为我庆生,不假。但更多是为了看看你三位心腹的表现。你在堂上首先说了你的安排,让三人留守长安,等的是看谁人先开口,愿意跟你同去亳州。但你没有想到,三人都欣然答应了留守的要求,对吗?” “对。” “再者,刘昉、郑译二人奢靡之风渐行,不愿去路途遥远的亳州,而高颎却有着自己的顾忌,他还没有选择彻底踏踏实实的辅佐你,不然也就不会让易乐出来了。”阿阇犁接着说道。 “可高颎不是给了我去亳州的建议吗?”杨坚诘问道:“若他不是想要辅佐我,为何又提这样的建议?” “这就是高颎的高明之处,他让你去亳州,是为你好,这不假。但他不会跟你去亳州,因为现在的你还没有实权,他要找一棵大树,一颗足以为他遮风挡雨的苍天大树。”阿阇犁顿了顿,“所以,他让易乐出来了,他让易乐在你的门下,为的是试探,也算是给自己买了一道平安符,府中的女婿尚且可以任你驱使,也好打消你的顾虑。” 杨坚恍然大悟,他没有看清楚高颎的用心,这位平日里看起来兢兢业业的高司录,心里居然还在动摇。 杨坚有些生气,双手握成了拳头。 阿阇犁走到了他的身边,宽慰道:“你应该庆幸,高颎没有负你。他只是还在选择,若是你有了足够多的权利,这位小心翼翼的司录必将是你腾飞的翅膀,你要重用。” 杨坚松开了拳头,点着头。 “自己没有实力,就不要怪他人不帮助你。”阿阇犁接着说道:“高颎为人正直,但过于小心。而刘昉和郑译二人,为人圆滑,但需要小心提防,不能委以重任。他二人能帮你夺位,但不能帮你治国。而高颎能帮你治国,但不能帮你夺位,明白了吗?” “坚,明白了。”杨坚答道。 阿阇犁苦口婆心的劝说似乎彻底打开了杨坚的心扉,她又来到佛前,继续敲打着木鱼。 “还有,叔德和易乐两人,你应该相信他们。”阿阇犁头也没回的说道:“这两人虽然现在看起来平平无奇,但总有用得着的地方。” “坚,知晓了。”杨坚抱拳说道:“那罗延就不打扰阿阇犁了。” 说完,杨坚便退出了禅房。 ...... 屋里的对话被易乐听得一清二楚,他没有想到,看似与世无争的阿阇犁竟然将所有人都看透了,而易乐更没有想到的,自己能入仕,竟然是高颎的一步棋。 但人在屋檐下,易乐也别无选择,就目前的情况看来,事情的发展还是不错的。 高颎的用心究竟是不是如同阿阇犁的猜想还需要进一步的观察,而眼下的关键,是要问清楚李菀菀的事情。 杨坚昂首阔步的走了出来,他没有看见躲在一旁的易乐,满脑子都是要去亳州的打算。 易乐也不傻,他没有立马出现在禅房门口,反而是等了又等,等到杨坚的身影都消失了一盏茶的时间之后,易乐才绕了一大圈,出现在门口。 “阿阇犁,易乐求见。”易乐在门口笔直的站着,等着阿阇犁的接见。 木鱼声停了,易乐的心跳得也更快了。 半晌之后,阿阇犁打开了房门,笑盈盈的看着易乐,“你怎么来了?” “晚辈见过阿阇犁。”易乐拱手道:“心中有疑惑,需要阿阇犁解答。” “呵!今日解惑的人还真不少!”阿阇犁让开了进门的路,“进来吧。” 进屋后,阿阇犁追问道:“是不是要问去亳州的事情?” 易乐摇着头,如实的说着:“李菀菀来了,现在就在高府里面。” “菀菀来了?”阿阇犁的神情明显放松了些,挺直的腰板儿也驼了下去,“一人?” “没错,一人。”易乐答道:“晚辈今日所问之事,就是李菀菀。” “上次你不是问过了吗?”阿阇犁狐疑的看着易乐,接着说道:“还将她的龟给我看了看。” “晚辈想问的是她的身世。”易乐凝视着阿阇犁,“她真是李祖娥的女儿吗?” 阿阇犁有些吃惊,但随后又笑了起来,不慌不忙的说道:“不是李祖娥的还会是谁?当年来妙胜寺的时候,菀菀还是婴孩,就在祖娥的怀里。” “那尼师可否知道,李菀菀耳后的胎记?”易乐比划着位置,绘声绘色的讲着。 “知道。”阿阇犁仍是云淡风轻,她笑着说道:“菀菀的名字便是由胎记取的。小时候,耳后的胎记就像是一朵菀花,如今成什么样子了?” “红斑模样,大约小指头盖儿大小。”易乐答道:“但为什么李祖娥要告诉李菀菀,那不是胎记,而是被香烫了呢?” 阿阇犁的笑容凝固了,她怅然道:“祖娥当年怀着菀菀的时候,便遭受到了残酷的打击。菀菀出生之后,更是被人拳脚相向。祖娥认为,耳后的胎记是自己身上的罪孽烙印在了菀菀的身上,让她承受了本不属于她的痛苦,所以才会唬她吧。” 第125章 黑灯瞎火(第五更,求订阅!) 易乐心中的疑惑还是没有解开,他接着问道:“但是李祖娥对于李菀菀的态度......” 阿阇犁长叹了一口气,她站了起来,面对佛像,缓缓的说道:“李菀菀是高湛的女儿,而李祖娥是高洋的发妻。高洋与高湛是兄弟,而祖娥是在不情愿的情况下怀上了菀菀,也就是她心中的一根刺。” 这一点,易乐在第一次与阿阇犁交谈之中已经猜到了。 “一面是母亲,一面是孽缘。祖娥像是被道德枷锁紧紧捆绑,无法动弹。”阿阇犁接着说道:“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李菀菀,也不能将事情的真相告诉她。你明白吗?” 易乐点着头,两位命运不堪的女人因为两个男人而发生改变,李祖娥和李菀菀都没有错,错的是这个时代。 “祖娥是赵郡李氏,算起来应该是叔德同族。母为博陵崔氏,也算是名门望族之后。”阿阇犁转过身,凝望着易乐,说道:“若是你还有怀疑,可以去问问叔德,看他能给你讲些什么。” “晚辈相信了。”易乐半信半疑的说道,但他的眼角没有向下,有了杨坚的前车之鉴,易乐也不免聪明了起来,“没有疑惑了。” 阿阇犁见易乐没有反常的举动,也算是放下了心,嘱咐道:“这些事情,你不用过多挂念。你应该想想跟那罗延去亳州的事情。” “晚辈知道了。”易乐拱手说道:“至于亳州之事,晚辈有打算。” 阿阇犁欣慰的看着易乐,伸出手搭在了易乐的手上,用力的握了握,“记着就好!万事不急!” “明白!” 易乐告别阿阇犁之后,出了随国公府。 对于高颎、阿阇犁和李菀菀三人的说法,他有自己的看法。 李菀菀显然是被蒙在鼓里的那人,而阿阇犁和高颎两人,说法较为相近,但仔细推敲起来,又能发现一些端倪。 李菀菀的身份,扑朔迷离,高颎又隐藏着什么,阿阇犁所知道的,也只是她能了解到的。 易乐像是一名侦探,在蛛丝马迹之中,寻找着事情的真相。 “管他的呢!”易乐长叹了一口气,“先处理好飘雪行的事情,再去亳州!” 易乐快步回了高府,家里的醋坛子这么久没见,恐怕早已打翻了。 ..... 翌日一早,易乐便早早的起了床,按照约定,他要送李菀菀回山洞。 出门前,他还特意检查了怀里的印鉴,确认无误之后,他来到了婢女房前。 李菀菀比易乐起得更早,昨晚她几乎没睡着,陌生的环境让她没有安全感,以至于她不敢怎么闭眼睛。 “易郎君,你来了。”李菀菀红着眼问道,血丝密布的眼球说明了她内心的焦灼,急声道:“快把我送出城吧!估摸着时间,我还要给阿娘准备早课的东西。” 易乐点着头,随后带着李菀菀离开了高府,直奔城门而去。 除了一些做买卖的商贾,街上几乎见不到旁人,老旧的长安城还笼罩在夜色之中,透露出一副静谧的状态。 易乐和李菀菀两人来到城门口,还是昨日的门侯。 “郎君这么早?”门侯昨日回去之后,询问了校尉,得知高司录府上一共三位公子,一位赘婿,也算是有头有脸,不免客气的说着:“送婢女出城?” 易乐点着头,“对,她出城办点事情。”随后又将主意落在了一旁的马匹之上,“门侯,能否借马一用?” 门侯有些为难,他小声的说着:“此马是军中之物......” “不用多久,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你看可好?”易乐也想节省脚力,为李菀菀也为自己赢得更多的时间,“若是不放心,我......” 易乐摸出了高颎的印鉴,装模作样的说道:“这是高司录的印鉴,确实是有要紧的事情,不如我把它押在你这里?你看如何?” 易乐拿准了门侯的心态,如此小官又怎么会有胆子扣押高司录的印信呢?易乐只是想让门侯有一个心安,让他将马匹借给自己。 门侯连头也不敢抬,立马拱手道:“下官不敢!马匹,郎君请便!” 易乐沾沾自喜,看来今日的开端还不错,起码顺风顺水。 门侯牵来了马,将缰绳交到了易乐的手中,易乐翻身上马,跟李渊在一起久了,自然对马匹一事不在话下。 他坐稳之后,伸手给了李菀菀,大气的说道:“上来!” 李菀菀有些含羞,她从未骑过马,而门侯也识时务的叫来了门兵,让他充当上马凳。 李菀菀抬起了脚,一手搭在易乐的手腕处,并没有握住易乐的手,似乎是有意避免。 等两人做好之后,门侯再三说道:“郎君,一定要按时将马匹归还回来,不然小的可就......” 易乐挺直了腰板儿,李菀菀坐在易乐的身后,“放心吧,说一炷香,就是一炷香。” “驾!” 易乐扬鞭而走,卷起了不少的尘土。 留在原地的门侯看着疾驰而走的两人,不免感叹道:“还是公子哥好啊!带着婢女出游!” 马后的李菀菀有些惊慌,颠簸的马背让她不得不抓紧易乐的衣襟,而头上的帷帽却抵不住呼啸的风,随风而飞走。 一面要顾及身体的重心,一面又要遮住光头,李菀菀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索性,时日尚早,一路上根本来人影都没见着,不然就会有人发现,一位俊俏的郎君与一位光头的娘子在马背上驰骋的场景了。 有马就是快,平日的路程足足缩短了三分之二,等易乐到达山洞附近的时候,太阳似乎还在刚才的位置。 李菀菀面色凝重,第一次骑马的她感觉到大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易乐将马停在了一块大石头旁边,好让李菀菀下来。 他嘱咐道:“小心点,我牵着马,你不用害怕。” 李菀菀默默的点了点头,随后翻身下了马。 易乐下马之后,将马匹牵到了浓密的草丛之中,随后栓好。 虽然一路上没见着人,但毕竟是借来的,还是保险一点为好。 等一切准备就绪,易乐走到了李菀菀的身边,对她说道:“走吧,我先送你进去。” 李菀菀的双腿直发抖,她怯声道:“不用了,郎君。我自己进去就可以了。” 易乐摇着头,诚恳的说道:“岳丈吩咐过了,一定要见你安全才行。快走吧,我等会还要赶回去。” 李菀菀拗不过易乐,只好在前面带着路。嘴上说着不要易乐送,但心里还是迫切的希望。 如果李祖娥发现自己彻夜未归,易乐说不定能解释解释。 两人在漆黑的山洞里面前行,李菀菀小声的说道:“阿娘应该还没起来,这些灯盏都还没点亮。” “诶!等等!你是不是要先换衣服?”易乐警惕的说道:“你身上还穿着小缘的衣物。” 李菀菀恍然大悟,她立马说道:“衣服就在前面,昨日我换好之后,便藏在了那里,可是......” 易乐明白了李菀菀的话中意,他站在原地不动,说道:“我先不往前走了,你先去换衣服,等衣服换好之后,你扔个石子,我听到响声之后再过来。这里黑灯瞎火的,你放心!” 易乐还特意伸出了手在前面晃了晃,真的看不见。 李菀菀摇着下唇,现在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为了不露出破绽,她柔声道:“好,郎君等我。” 易乐信守诺言,没有往前一步,甚至明知道伸手不见五指,但还是背过了身,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悉悉索索的声音不断传入易乐的耳里,他知道,李菀菀已经找到了衣物。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过后,叮叮咚的声响传来,易乐这才转过身,继续朝前摸索前进。 “郎君,”李菀菀小声的说道:“这是换下的衣物,你还给小缘。” 易乐为难了,自己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有没有包袱,女孩的衣物怎么带回去呢?若是被守门的门侯看见,岂不是说不清楚。 “你收着吧!”易乐慷慨的说道:“说不定,下次还用得着!” 李菀菀的心又悸动了,她还想去长安,还想好好的逛一次,“好。” 两人走出了通往山洞腹地的小径,肃穆的大佛还是依然耸立,只不过佛下的李祖娥还没见踪影。 油灯很微弱,李菀菀按照经验判断,李祖娥的早课还没有开始,毕竟添油的事情,李祖娥从来不让她做。 她转过身,对易乐说道:“郎君,阿娘真的还没有起来。你快些走吧!别被发现了!” 易乐见没有什么事情,扫视一圈之后,点着头,“那我就先走了。你将衣物收好,别被发现了!” 李菀菀感激的点着头,柔声道:“谢谢郎君,我等你从亳州回来!” “好!”易乐爽快的答应着,随后又原路返回,走出了山洞。 等出来之后,易乐找到藏马的地方,再次跨了上去,回头看了看熟悉的洞口。 李菀菀的问题又爬上了心头,易乐无法忘记刚刚那双对自己充满期盼的眼睛。 他深吸了一口气,勒紧了马缰,重新朝着长安奔去。 第126章 仇敌见面(第一更) 易乐如约归还马匹之后,便匆匆向西市赶去。 也不知道高颎来了没有,但估摸着时间,蔡馨应该已经开市了。 等易乐到达西市之后,眼前的景象让他惊呆了。 十余名士兵将自己的飘雪行围了起来,形成一个长方形的矩阵,而老百姓则都被挡在了外面,纷纷往里面探着头。 易乐看士兵们的装束并不像是司市署或者平准署的衙役,而像是正儿八经上战场杀敌的勇士,这也让易乐陷入了恐慌之中。 他扒开了人群,从人缝里面瞧了进去,一眼便看见了自己的老丈人高颎。 与此同时,杨坚和杨素也来了,他们二人正端着豆腐脑儿细细的品味了起来。 蔡馨在飘雪行里显得有些紧张,连大气都不敢出,直挺挺的站在了案板后方。 “老丈人有些本事啊!居然把杨坚和杨素都请来了!”易乐暗想道:“怎么不见李渊等人的身影?” 思虑过后,易乐挤出了人群,想要走进去,却被士兵们拦下了。 “诶!这是易议曹!放开!”杨素眼尖,一手端着豆腐脑儿,一面指挥着,嘴角也上扬了起来,“议曹,快来!快跟我们说说,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怎么滑滑嫩嫩的!” 易乐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了人群的中心,他颇有礼貌的问候着:“下官见过随国公、杨公。” 杨坚摆着手,示意易乐不用拘礼,也追问道:“今日司录说西市里面有新奇玩意,我和处道便前来看看。没想到竟然是如此美味的东西!你是怎么做出来的?” “是用菽和酢。”易乐如实的答道:“这东西唤为飘雪,形似雪,尝之如甘露,不知道国公可还满意?” 杨坚听后,又吃了一小口,不住的点头,“是个好东西,等会我带走两碗,也给伽罗尝尝。” “劣婿的手艺让两位见笑了。”高颎在一旁低声说道:“如今他已经是议曹,所以这西市里的行当就交给了府上的婢女打点。” “手艺不错!”杨素连连点头,“若是能在沙场上吃上这么一碗,恐怕不管是陈朝小儿,又或者是突厥蛮夷,都不是我大周将士们的对手!” “三句话离不开本行!”杨坚欣然笑道:“你啊!你!真不知道如何说你是好!” 杨素也豪迈的笑了起来,他将吃干净的碗放回了案板上,对蔡馨说道:“再来一碗!” 蔡馨战战兢兢地为杨素又添上了,并且还多给了些蜜,双手奉上。 杨素接过豆腐脑儿之后,责问着高颎:“昭玄,你这人藏得够深啊!是不是在府中经常偷偷品尝?” 高颎不卑不亢的说道:“不瞒二位,我也是第一次见着东西,所以特意请二位来,一起品鉴。” “高司录,杨公。”宇文恺在这个时候来了,他拱手说道:“见过随国公。” 杨坚一见到宇文恺,殷切的问道:“此匾可是由你题写?” “是。” “你的字,很有特点,不像你二哥,治军是一把好手,但字却差了点。”杨坚评价道。 宇文恺毕恭毕敬的回道:“国公过誉了。” “诶!宇文忻呢?”杨素似乎是在高颎的面前故意提及,“昭玄,你怎么没叫他一起?” “仲乐兵事繁忙,就不叨扰了。”高颎还是笑呵呵的回着:“如今他弟弟来了,也算是代为品尝了。” 宇文恺自然知道自己的哥哥与高颎之间的间隙,为了不将气氛弄僵,他接过话来,“家兄已经几日没有回家,正整顿军务,实在是无暇分身。” “周有如此良将,实则是天下苍生之福分,”杨坚放下了碗,感慨道:“有处道与仲乐之辈,周,自固若金汤。” 就在这个时候,杨家兄弟与李渊也赶到了,在看见杨坚也在这里的时候,两位亲兄弟立马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端端正正的走到了杨坚的面前,“阿耶。” “哟!”杨素挑眉道:“你们两个小子也来了?看来昭玄真是为了自家的女婿不有余力啊!” 其实大家都明白,高颎让杨坚和杨素在飘雪行面前露脸,是为了易乐的买卖。 “杨公。”杨勇和杨广二人客气的问候着。 “处道莫开玩笑,杨家公子可不是我请来的。”高颎笑呵呵的说着:“他二人与劣婿交好,想必是小婿请来的。” “没错,杨公。我与他们早就约定好,今日来尝尝。”易乐在一旁补充道。 杨坚看了看面前的年轻人,随后对高颎和杨素说道:“昭玄、处道,后生们都来了,我们也走吧!你们两人跟我回府,我还有些事情要与你们商讨商讨。” “是,国公。”高颎和杨素答道。 易乐连忙从案板上端来两碗豆腐脑儿,高颎见状接了过去,附在易乐的耳边问道:“人送回去了吗?” 易乐点着头,“一切顺利。” “你瞧瞧!昭玄是有多喜欢这女婿!”杨素见易乐和高颎两人咬耳朵的模样,不免打趣道:“比亲儿子还亲呢!” 杨坚也看着高颎二人,阿阇犁的话又在他的耳边回响起来。 “昭玄,走了!”杨坚拍了拍衣服,装作没事人一样,带着杨素前一脚离开,而高颎也端着两碗豆腐脑儿,紧跟了上去。 等三人消失在视野之中的时候,一旁站岗的士兵们也排成了一列,退出了飘雪行的范围。 杨勇见杨坚已经走远,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拍着胸脯说道:“阿耶怎么来了?易议曹,你请的吗?” “易乐哪有这么大的面子!”杨广反驳着,他还垫着脚尖望了望,确定杨坚走远了,“肯定是高司录!如今易乐可是炙手可热的明珠,最年轻的门下议曹,老丈人肯定要多多照顾的。” “对啊!”李渊在一旁附和着,“昨日易议曹获封之后,我就纳闷了。议曹一职一般由名仕担任,可易议曹却打破了既定的规矩,看来前途无量了!” 易乐被几人的彩虹屁吹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摸着头说道:“运气好罢了,以后还是要靠几位多多照拂。” “对了,易议曹的飘雪呢!”宇文恺在一旁提议道:“快让我尝尝,许久没有吃,还挺想念的。” “小馨!”易乐招呼着,“快拿几碗飘雪过来!” 有了杨坚等老一辈的支持,加上杨勇年轻一辈的帮衬,易乐的飘雪行可谓是西市里面最耀眼的新星。 不少围观的人见到小小的飘雪行前竟然汇聚了这个时代里面的高官、氏族子弟,也不免好奇起来。 越来越多的人靠了过来,也没有了第一次的拥挤,比起第二次显得更井然有序。 大家都知道了这家飘雪行的背景,想必也没有人敢造次了。 蔡馨端着托盘走了过来,上面放着四五碗的豆腐脑儿,她低着头,有些害羞。 宇文恺越发觉得眼前的女子十分的眼熟,再拿过一碗飘雪之后,他愣住了。 他想起这就是从浣花坊救出来的女子。 宇文恺看向了易乐,向他投去了质询的目光。 易乐皱着眉头,蔡馨已经走到了杨勇的面前,还是低着头。 “易议曹,这是你府上的婢女?”杨勇下意识的问道:“怎么没见过,不是小缘吧?” “不是!”易乐现在才回想起浣花坊的事情,他觉得气氛有些不对,立马挡在了蔡馨的身前,“这是新来的,不懂规矩。” 杨勇吃着豆腐脑儿,呵呵笑道:“易议曹不会是金屋藏娇吧?来,抬起头,我看看!究竟是何等美色,能让易议曹如此紧张!” 说完,杨勇又将豆腐脑儿放到了蔡馨手中的托盘上,挺直了腰杆儿,就等着蔡馨抬头。 宇文恺也觉得事情不对劲儿,他灵机一动,三下五除二的将碗里的豆腐脑儿吃得一干二净,连忙说道:“易议曹,还有没有!真好吃!” 易乐心领神会,他对蔡馨说道:“快去给郡公再送一碗!” 蔡馨还没有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刚动脚准备过去的时候,杨勇出乎意料的弯下了腰,面朝上的看向了蔡馨。 两人四目相接,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对死敌就这样在光天化日之下见了面。 杨勇仔细端详着蔡馨的面容,心里有着说不出的熟悉,但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那日的杨勇已经醉了,况且蔡馨被打得鼻青脸肿,和现在比起来,除了轮廓有些相似,但还是有很大的区别。 而蔡馨的眼球突兀了起来,杨勇不认识她,而她却牢牢的记着这位害死自己弟弟的公子哥。 眼红了,是愤怒,是要复仇的火焰。 蔡馨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手中的托盘都要拿不稳了。 “模样还算不错,就是平常了些。”杨勇抬起了头,淡淡的说道:“易议曹这方面还要多多提高啊!” 易乐紧张的盯着蔡馨,生怕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 火焰是越烧越旺,蔡馨想起自己弟弟被蹂躏致死,倒在火炭之上的模样,她再也忍不住,愤然抬起头,啪的一下将托盘摔在了地上,恶狠狠的盯着杨勇。 碗中的豆腐脑儿如同当日蔡馨的心碎一般,洒落了一地。 杨勇惊愕的看着蔡馨瞪着自己,朝易乐说道:“易议曹,你说得没错。此婢真的不懂规矩!我不过是说了她一句相貌平常,她竟敢如此瞪我!” 第127章 迫于无奈(第二更) “夫君......” 高幼莹在小缘的陪同下也前来的西市,一早上没见人的高幼莹对易乐有些不放心,也不知道他将李菀菀送回去了没有。 可当她来到飘雪行前时,却看见了蔡馨怒视着杨勇的场景,心里也十分的疑惑。 蔡馨恨得牙痒痒,在她看来,杨勇就是让她家庭破碎的罪魁祸首,也是杀死弟弟的主谋。 “你......”蔡馨咬牙切齿的说着:“你......是凶手!” 杨勇感觉到莫名其妙,虽然面前的女子模样有点印象,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休得胡言!”杨勇呵斥着蔡馨,他还没将话说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易乐见事情即将败露,为了保住蔡馨,也为了高家的颜面,他重重的一耳光打在了蔡馨的脸上。 鲜红的指印印在了白皙的脸蛋上,蔡馨被打懵了,她不知道易乐究竟为何会打自己。 不仅仅是蔡馨,连高幼莹和小缘都被吓了一跳。 “你真是不懂规矩!”易乐呵斥道:“我在府中怎么规劝你的!竟然敢在西市里面撒泼打诨!还敢污蔑杨郎君!” 蔡馨饱含着泪水,她不知道易乐为何会这样对自己,委屈的泪水挂在了脸上,嘴里呢喃着:“少郎君......” 易乐装作生气的模样,胸口快速的起伏着,呵斥道:“小缘,把她带回府里好好看管!一步也不准离开她!等我回来之后,再好好管教!” 小缘愣在了原地,虽然蔡馨没有入府多久,但两人同住一屋,朝夕相对,早就有了姐妹的情谊。 如今蔡馨莫名其妙被易乐打了,还要好好看管,小缘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说话不管用是吗?”易乐见小缘没有动静,皱着眉头,厉色道:“还不快过来!” 高幼莹还是第一次见易乐发火,但毕竟是枕边人,她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你去将小馨带回府中,一定不能让她出事。”高幼莹在小缘的耳边嘱咐道:“寸步不离,等我和少郎君回府之后,再来定夺。” “是,少娘子!”小缘坚定的点着头,小跑步的来到了蔡馨的身边,生拉硬拽的说道:“快跟我走!” 可蔡馨的脚下却像是生根了,她站在原地,任凭小缘如何拉扯,就是不走,只是呆呆的看着易乐。 宇文恺这时走了出来,浣花坊的事情他也历历在目,面对当时惨死的弟弟,他也爱莫能助,可如今,却不能让这位二次见面的蔡馨再出什么问题,“易议曹!今天可有你忙的了!不如就让我押送你的婢女回府,你先将飘雪行处理妥当了,再回来。” “多谢郡公了。”易乐拱手道:“一切都麻烦你了。” 宇文恺拉住了蔡馨的胳膊,用力的一拉。 男人的力气自然要比女人大上不少,蔡馨的身子晃了一下,小缘也眼疾手快,立马夹住,就和宇文恺一道将蔡馨拖离了飘雪行前。 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蔡馨,她还是死死的看着易乐和杨勇,她的眼神里有着不服输的倔强和复仇的目光。 “有病!”杨勇拍了拍手,皱眉道:“还说我是什么凶手?!我会杀人吗?” “对啊,易议曹,这等婢女可留不得。”杨广也帮着他亲哥哥说道:“这可是扫了你的颜面!” 易乐虽然心里也憋着火,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爆发的时候,“二位说得不错,我回去就好好的教育!” 高幼莹走到了易乐的身边,挽住了他的臂膀,柔声道:“夫君莫生气了,这种小事情,交给幼莹就好。” 高幼莹轻轻的掐了一下易乐,似乎也在质问他,为何出手打蔡馨。 易乐可以算是哑巴吃黄连,他对高幼莹说道:“娘子,你的身体还没有痊愈,就不要费心了,等这里的事情了解,我回府就......” 李渊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不过这位唐国公的城府明显要比杨家兄弟高上不少,他们二人没看懂的事情,在李渊的心里似乎有了些苗头。 他走了上来,对易乐说道:“易议曹,婢女的事情无非蝇头小事,不用挂怀。何不看看这些看热闹的人,他们可都等着你的飘雪呢!” 易乐点着头,随后带着高幼莹走到了案板后,对排队的人说道:“今日,飘雪白送。尔后,三文一碗。” 人群里面传来了悉悉索索的讨论声,面对即将收费的飘雪,都有着不同的看法。 易乐这也是无奈之举,被蔡馨这么一闹,也只能加快布局的进程,毕竟自己就要离开长安了,要将所有的规矩都先行定下。 “管他的!今日不是还白送吗!大不了以后不吃了!” 人群里面突然出现的声音也不奇怪,易乐就当做耳边风吹了过去。 按照蔡馨的描述,西市里面能与自己抗衡的羹行已经不多,到时候就看看这些吃惯了白食的人,会不会舍得这么一口甜味。 络绎不绝的人开始领着最后的免费豆腐脑儿,嘴上说着不吃,但脸上却洋溢着甜食所带来的幸福感。 杨勇还是在回忆着蔡馨最后说的话,可他抓破头皮,都没有想起自己究竟在哪里见过她。 派送的速度很快,易乐现在也是无心管理飘雪行了,他只想快些回到府里,将自己的想法告诉蔡馨。 高幼莹在一旁看出了易乐的担忧,她又看向了蒙头蒙脑的杨勇,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蔡馨、杨勇和易乐之间,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等飘雪发放完之后,易乐走到了杨家兄弟和李渊的面前,他拱手说道:“今日怠慢了,还请三位不要见怪。” “易议曹哪里的话,我们四人还要同去亳州,以后的日子长着呢!”李渊拍着易乐的肩膀,宽慰道:“不过,渊有一句话,需要告诉议曹。” “叔德请讲。”易乐毕恭毕敬的说着。 “议曹即将动身亳州,府中之事还是先处理好较为妥当。”李渊顿了顿,“不然令正可要费神了。” 易乐点着头,欣然答应,“多谢叔德提醒,我现在就回府,好好立规矩!” 飘雪行有了一个虎头蛇尾般的开场,不过易乐的目的达到了,起码让西市里面所有的同行都见识到了自己的背景,也算是铺好了路。 他和高幼莹两人作别杨家兄弟以及李渊之后,连飘雪行都没有收拾,立马赶回了高府。 “夫君,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高幼莹边走边问道:“你为什么出手打小馨?她做错了什么?是顶撞了杨勇吗?” 易乐没有回答高幼莹连珠炮似的提问,一心想着快些见到蔡馨,希望她不要自寻短见。 等回府之后,两人径直来到了婢女房前,房内没有声音,像是没人。 高幼莹推开了门,一眼就看见蜷缩在墙角的蔡馨,她正抱着头,而小缘则默默的陪在她的身边,一言不发。 两人的面色都很凝重,对于易乐和高幼莹的到来,也没有了昔日的问候。 “小缘。”高幼莹轻唤了一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易乐也进了屋,他看着墙角蜷缩的蔡馨,心里很不是滋味。 小缘低头走了过来,她低声说道:“少郎君,少娘子。安平郡公将实情说了出来,婢明白了。” “宇文恺说了?”易乐追问道。 小缘点着头,她惆怅的说着:“郡公告诉婢,说少郎君出手打人是迫不得已,是为了保全高府。可小馨她......” 小缘扭头看了看蔡馨,她还是异常的沉默,看来宇文恺的劝说,还是没有解开她的心结。 易乐明白,宇文恺还是没有说出浣花坊的事情,他走了过去,蹲下身,对蔡馨说道:“我出手打你,是因为你可能会害了我,害了幼莹,害了整个高府。” 蔡馨沉默了半晌,她猛然抬头,诘问道:“那我弟弟的事情又如何?我亲眼看见杀死他的人就在我眼前!就在离我只有一拳的距离!那双眼睛!我无法忘记!恶心!嗜血!就是他!是他让阿弟走过了火炭路!” 小缘和高幼莹两人惊呼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小馨说的是什么意思?!” 易乐转头对高幼莹说道:“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带小馨回来时的情形吗?她身上的伤,是被人打的。而他的弟弟,是死在了杨勇的浣花坊之中。” 高幼莹捂住了嘴,她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易乐接着说道:“那日,你看到的腰牌,是杨勇的仆人给我的。而小馨弟弟死的时候,我和宇文恺也在场。” 突然调转的剧情让高幼莹怎么也没有想到,她惊愕的看着易乐和蔡馨,身体微微发颤。 一位是自己每日共枕的枕边人,一位是悉心照顾自己的婢女,在这一瞬间,高幼莹像是一个局外人,有着太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少郎君,你说我会害了你。”蔡馨倔强的说道:“那他害死我弟弟,就没有人能管他了吗?” 易乐深吸了一口气,追问道:“若是我不拦着你,你会怎么做?” “血债血偿!”蔡馨恨得牙痒痒,“当日他杀了阿弟,我就要他给阿弟偿命!” 第128章 缓兵之计(第三更) “那你考虑过,你若杀了他,高府上下怎么办?”易乐反问道:“你现在是高府中的婢女,杀了杨勇能让你报仇雪恨,可整个高府都会受到牵连。” “你......你们......”蔡馨站了起来,她无法理解易乐的想法,在她看来,亲人被人杀害,不报仇,就是枉死,她颤颤惊惊的说道:“你们想的都是自己,想要自己活命!阿弟错了吗?我错了吗?既然少郎君说我要连累高府!好!今日,我蔡馨就走!我不再是高府的人!” 说完,蔡馨便朝门口走去,抱着必死的决心,要和杨勇同归于尽。 “小馨......”高幼莹挡在了门口,事情发展到现在的地步,她总算是明白了,她柔声说道:“你不能走。” 蔡馨的脸上还挂着泪水,她攥起了拳头,低声道:“少娘子,当日你肯收留我,我蔡馨一辈子都还不清这份恩情。但弑亲之仇,不能不报。少娘子,还请你让开。” “小馨,你就算出去了,也是高府的人!”小缘也加入了劝说,“我们做婢女的,一生都属于高府,你别傻了,就算你去了,你也不可能得手的!” 蔡馨闭上了双眼,懊悔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她想要复仇,虽然知道自己的行为是螳臂当车,但心中的恶气怎么也咽不下。 “夫君,你快想想办法啊!”高幼莹急得直跺脚,向易乐抛去了求助的目光。 易乐看着蔡馨纤瘦的背影,心里感慨万千,他缓步走了上去,改变了劝说的方式,耐心的劝说着:“小馨,你要报仇,我不拦着你。若是我此刻说,人死不能复生,你要好好活着的话,恐怕你会认为我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但我可以告诉你,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你要报仇,还要等等。” 蔡馨转过身,她追问着易乐,“等?等到什么时候。少郎君,你给我一个确定的期限,我不怕等。只要能杀了他,就算要我等到头发花白,我都愿意!” 易乐长叹了一口气,他不急不忙的说道:“时限,我给不了你。我只想告诉你,你现在冲进随国公府,还没见到杨勇,就肯定会被抓住。到时候,你不仅不能报仇,而且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易乐的劝说方式让高幼莹没有想到,她吃惊的看着易乐,越发觉得当日西市里面的黒服当家的城府居然和高颎,自己的父亲,一模一样。 “那我......”蔡馨紧握的双拳松开了,她觉得易乐说得对,自己是想要为弟弟报仇,手刃仇人,但此刻自己的实力又无法绊倒杨勇。 特别是今日在西市里面见到了杨坚、杨素,蔡馨才感到地位上的差距。 易乐按着蔡馨的肩膀,耐心的说着:“报仇,我不阻止你。等你有了足够的能力,你可以去。” “夫君!你说什么呢!”高幼莹紧张的制止着易乐,根本不知道他心中的想法。 易乐递着眼色,眼下他能做的,就是稳住蔡馨,起码在他目前看来,蔡馨要想杀了杨勇,无异于天方夜谭。 与其反着劝说不要报仇,还不如告诉她,慢慢等着。 “明白了吗?小馨?”易乐追问道。 蔡馨的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一样,哗哗的往下流,她的内心防线已经崩溃,血海深仇背在身上,但自己却如易乐所言,对于杨勇,她现在毫无办法。 蔡馨无助的倒在了地上,哭,但没有发出抽泣的声音,任凭泪水肆意的流淌。 易乐见到蔡馨的状况,心里的石头算是暂时落了下来。 他同情她,但对于地位、实力在自己之上的杨勇,也没有办法。 人,有时候不得不认命,正如阿阇犁告诉易乐的,没有能力,就不要强出头。 易乐的心里还有一道坎,永远过不去。 蔡当家的死,易乐还瞒着,见到今日的情形之后,易乐更加不确定,以后将如何面对蔡馨。 小缘蹲在了蔡馨的身边,她关切道:“小馨,地上凉。我们先起来。” 比起体温的感知,内心的冰冷刺骨才是蔡馨的真切感受。 她没有了昔日的活力,如同一具死尸般被小缘扶了起来。 高幼莹这时走到易乐的身边,焦灼的说道:“夫君,现在如何是好?小馨她......” 易乐也不是圣人,也不是解决问题的机器,面对现困境,或许只有时间能慢慢抚平蔡馨心中的伤痕,起码,现在给了易乐喘息的机会。 “我们走吧,有小缘陪着,应该没有事情。”易乐牵起了高幼莹的手,走出了婢女房。 两人没有说话,他们的心里都记挂着蔡馨。 高幼莹几次抬头凝望着易乐,发现乐观的他竟然有了些许倦容,是平常所见不到的。 等回屋之后,易乐坐在了桌边,双眼放空。 他心里一直想着在飘雪行前,蔡馨见到杨勇时的场景。 自己现在虽然是门下议曹,但说白了,还是无权无势,空有一个虚名,以至于自己府上的人受了天大的委屈,也只能退而求其次。 易乐也想要有地位,有权利,这些是一个男人骨子里所追寻的东西,从最开始的蔗糖到现在的豆腐脑儿,再到即将到来的亳州之行,易乐的旅途似乎不平坦。 他面临了太多的阻碍,又背负了太多的秘密,甚至连自己为何而来都不知道。 他像是被糊上了一层浆糊,看不透,摸不明,等着他的,或许是荆棘遍地的前路,又或者是一望无际的深渊,但此刻,他没有回头路,只能往前走着,看能不能找到道路的出口。 高幼莹忧心的握住了易乐的手,她柔声道:“夫君,你在想什么?” 易乐的思绪还在放飞,他不知道如何跟高幼莹解释,自己已经亏欠了她许多,当日的承诺也没有兑现,曾经的壮志凌云也变得虚无缥缈起来。 “夫君.....夫君!”高幼莹高声的喊了喊,这才将易乐拉了回来。 “我在想,我离开的这些日子,家里的事情可就要麻烦你了。”易乐深情的说道:“看小馨的模样,飘雪行一时半会儿也开不起来了,苦了你了。” 高幼莹将头靠在了易乐的肩上,她要的很简单,只希望自己的夫君能平平安安。 在她看来自己的父亲已经给了她一辈子的安全与舒适,不管易乐做什么,都不会动摇现在的生活水平。 “幼莹不苦,只是有些害怕阿姐。”高幼莹忧心忡忡的说道:“杨勇的面目竟会如此不堪,我真的担心阿姐嫁给他之后,会不会又遇到什么问题。” “阿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况且她现在也只能仰仗杨勇。”易乐分析着现在的局势,“阿耶如今在国公府得势,起码阿姐嫁过去之后,不会受到什么委屈。” 高幼莹怅然道:“若是她能像我一样就好了。能决定自己的想法,阿耶也不会阻拦。” “阿耶可就只有她一个女儿了,你可以任性,但你阿姐却不可以。”易乐无奈的笑了笑,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之后,他越发觉得联姻在这个时代的重要性,特别是强强联姻,更能巩固双方的地位和实力。 高幼莹抬起头,水灵灵的看着易乐,诘问道:“幼莹任性吗?” “不任性!”易乐剐蹭着高幼莹的鼻梁,“就是有点小性子!肯定是从小就被娇生惯养了!” 高幼莹骄傲的抬着下巴,她毫不客气的说道:“这倒是真的。不管我做错什么,阿耶都不会责怪我!而且,什么事情都依着我的性子!” “那对你可真就太好了!”易乐无奈的耸着肩,“以后我的苦日子可就来咯!” “哼!若是夫君敢惹我生气!我就去告诉阿耶,让他好好的治治你!”高幼莹半开玩笑的说道,可拉着易乐的手却越来越紧。 “我怎么会惹你生气?” “就像小馨的事情!你瞒我这么久,应该第一时间就说给我听的!”高幼莹不依不饶道:“说不定,我还能给你想想法子!” 易乐摆了摆手,他不想再提伤脑筋的事情,连忙岔开话题,问道:“对了,阿耶给的官服呢?我试试!” 高幼莹的眼睛发着光,她也想看看易乐不穿黒服,而穿官服的模样。 她连忙走到衣柜旁,将收拾好的官服又拿了出来,放在了桌上,“快试试!若是不合适,我好找小缘改改!” 易乐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桌上那件期待已久的衣服,摸了又摸。 “夫君,快点呀!”高幼莹迫不及待的说着:“快穿上!” 易乐打趣道:“你看着我换吗?脸不红?” 高幼莹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她将头扭到了一边,“谁要看你换衣服!我去床榻等着!你换完了再过来!” 说完,高幼莹就慌慌张张的朝床榻走去。 易乐笑了笑,似乎逗趣高幼莹,是今天最开心的事情。 他脱下了身上的衣物,将官服抖了抖,郑重的穿了上去。 高颎的年轻时候的官服,虽然陈旧了一些,但还算是做工精良,也没有破损的地方,最主要的是,还挺合身。 易乐将腰带围在了腰间,嘴里说道:“娘子,还挺合适的。” “穿好了吗?”高幼莹还是没有回头,面朝墙问道。 “快了!”易乐爽快的答道,随后准备扣上腰带。 可就在这个时候,易乐发现,腰带里面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第129章 亲姐妹?(第一更) 巴掌宽的腰带内,有一处略微鼓起的地方。 易乐起初以为是因为年代久远,腰带鼓包了,但他凑近了一瞧,却发现鼓着的地方被绣上了一朵红色的花朵。 针脚还是很工整,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松散开来。在花蕊的正中心,被缝在腰带内的物体往外凸起,将整朵花变得异常的饱满。 “花?”易乐用拇指揉捏着绣花的地方,软软的,不像是什么硬物。 易乐突然想到阿阇犁说过,李菀菀的菀字,是由菀花而来,易乐虽然没见过菀花是什么样子,但他越看眼前的刺绣就越觉得可疑。 加上高颎支支吾吾的行为,一种可怕的念头,正在易乐的脑海里面生成。 “李菀菀未必不是李祖娥的女儿?”易乐震惊了,呆滞的眼神里闪过了无数的想法,“那她不是和高幼莹是亲姐妹了吗?” 要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就只能拆开腰带,看看里面究竟藏着什么。 “夫君,还没有换好吗?”高幼莹还是面朝墙壁问着易乐,期待的语气里显示出她也想要看看身着官服的易乐究竟是何种模样。 易乐慌乱的将腰带缠在了身上,要解开秘密,也不能当着高幼莹的面。 他整理了衣襟,迈步朝高幼莹走去,脸上挂着复杂的笑容。 易乐拍了拍高幼莹的肩膀,沉稳道:“看看,如何?” 高幼莹缓慢的转过头,面露惊喜之色,急声道:“夫君好俊朗!穿上官服之后,有一种儒雅的气质。” 易乐笑了笑,“我原来不儒雅吗?” 高幼莹爱不释手的反复看着易乐,她像是在看一件宝贝,嘴里嘟囔着:“想不到阿耶旧时的官服竟然如此合身,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易乐点着头,他随口问道:“这衣服是挺不错的,等我从亳州回来,一定找人比着再做一件。” 高幼莹撇着嘴,她一手摸着官服,一面惆怅的说道:“这是阿娘的手艺,任何人都没有阿娘做得精细。” “阿娘?” 易乐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入府这么久,还没有见过丈母娘在哪里,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易乐也想要知道自己的丈母娘在哪里。 “阿娘在哪里?”易乐追问道。 高幼莹牵起了衣角,追忆道:“自打我记事起,就没有再见过阿娘。” “不会是......”易乐感觉到一种不好的预感,未必自己的丈母娘走了? 高幼莹摇着头,她继续说道:“阿耶说,阿娘在生下我之后,性情大变。整个人都疯癫了起来,好像现在被阿耶锁在了西暖阁之中,平日里除了几位老仆人能进去送餐之外,高府上下的人都有意避之。人人都不会谈论阿娘,像是府里就根本没有这号人。” 高幼莹说着说着,眼泪就包在了眼眶之中,她继续说道:“我小时候常常问阿娘去哪里了,阿耶每次都搪塞过去。他是一个要面子的人,他不想被人知道,府上有一位疯疯癫癫的发妻吧!” 易乐在听了高幼莹的阐述之后,感觉这座府邸里面埋藏了太多的秘密,他追问着:“那幼莹是谁带大的呢?” 高幼莹抬起了头,她缓缓的说道:“乳母。按照阿耶当时的官职,是不能请乳母的。后来,阿耶去求了随国公,私底下指派了一名乳母来府上,每日照顾。” “那乳母又去哪里了?”易乐在一些书中也看过,只能由天子、诸侯、大夫之子有资格请乳母喂养,想必高颎也是废了很大的周章,才能让杨坚同意。 “我四五岁的时候,乳母患了病,阿耶怕波及府上的人,就将她送走了。”高幼莹显得有些失落,在没有母亲陪伴的情况下,乳母的关系明显要比生母更加密切。 易乐摸着高幼莹的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无法想象从来没有见过母亲的孩子,对心理上有着多大的冲击。 “不对!”易乐忽然想到了一点,“高幼莹没有见过母亲,而腰带上的刺绣也应该是疯癫的丈母娘刺的,会不会是高颎将李菀菀送给李祖娥抚养,对她的精神上造成了冲击,所以才会疯疯癫癫?” 越想越不对劲儿的易乐更加想拆开腰带,从而证明自己的想法。 他对高幼莹说道:“幼莹,你别难过了。阿耶也是迫不得已。” 没想到高幼莹到是很洒脱,她淡淡的说道:“只要知道有阿娘这个人就行了,起码我不是石头缝儿里蹦出来的。这么多年,我也想明白了,阿耶是为了整个家,才将阿娘软禁起来的。” “你能想通就最好了。”易乐长舒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要不你再去看看小缘她们?小馨的状态有些不好,我有点担心。” 高幼莹点着头,“夫君不去吗?” 易乐想要支开高幼莹,好实施自己的行动,他从容的说道:“我先换下官服,你先过去。不然你又要看见我脱衣服了!” 高幼莹的粉拳打在了易乐的胸口,她嗔怪道:“谁想要看你!”说完,便朝门口走去,“夫君,你快些来,我怕一人应付不来。” 易乐的心砰砰直跳,他迫切的说道:“放心!前后脚的事情!” 等高幼莹走后,易乐来到了门前,将门锁上。 随后解下了腰带拿在了手中,所有的秘密可能都在菀花之后,易乐在高幼莹的梳妆台前找来了剪刀,小心翼翼的挑开了刺绣的边缘。 一丝丝针线被易乐割断,随着豁口的加大,易乐的心也跳得更快。 等里面的东西露出一角的时候,易乐明显的看出,是一张被折叠了几次的布条。 他将布条拿了出来,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的打开,定睛一看,整个人都呆住了。 布条上字迹很清秀,清晰的写着:“某字,六女。诞于夏日之末。耳后有记,略红,似花。” 易乐的手颤抖了起来,所有的证据都表明,李菀菀确实是高颎的女儿。 想起自己的婚书上写着,高幼莹是第五女,算上前面的三位哥哥,以及大姨姐高洁,李菀菀已经在被送给李祖娥之前,就被高颎除名了。 易乐瘫软的坐在了桌前,手里的布条被揉了又揉,他没想到,若是自己没有担任门下议曹的话,恐怕这个秘密会埋藏在高颎的心中一辈子。 一个女人,最重要的便是孩子。 当李菀菀被送出的时候,高幼莹的阿娘恐怕是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尚且还在生育期,神经也格外的脆弱,所以才会陷入疯癫的状态。 这一切都能解释通了,为何高颎见到李菀菀第一面时为何会如此的震惊,他绝对没有想到,这辈子还能遇见自己的亲生女儿。 可又有疑惑爬上了易乐的心头,为什么高颎要将李菀菀送给李祖娥,这位北齐的皇后? 易乐像是陷入了一个怪圈,一股力量压在了他的胸口,如此的惊天秘密隐藏了这么多年,在机缘巧合之下,被自己解开,肩上的胆子不免加重了不少。 他不知道以后还该怎么面对李菀菀,更不知道如何面对朝夕相处的高幼莹。 秘密越大,心里的负担就越重,易乐整个人都到了崩溃的边缘,他再想要不要找高颎对质,要不要将实情告诉还在山洞之中苦苦等候的李菀菀。 思虑再三之后,易乐深吸了一口气。 他将布条重新缝回了腰带之中,不管怎么样,现在还不能将事情泄露出去,不管是为了自己的婚姻,又或者是为了高颎,这个秘密只能死守。 易乐的心情异常的沉重,一波接一波的大事情不断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而自己又身处在旋涡的正中心,他有些累了。 边缝边想事情的易乐一不留神,针刺破了手指,鲜红的血印在了菀花之上,易乐连忙将手指放在了口中,用力的吮吸了起来。 十指连心,易乐忍受着指头传来的钻心之痛,可想而知,李菀菀、高幼莹两人在得知真相之后,心中的痛楚恐怕不亚于此番。 大约过了几秒钟之后,易乐将官服和腰带都换了下来,还特意将腰带压在了官服之下,郑重的合上了衣柜门。 眼睛看不见,但心里还是会想。这件事情像是一个魔咒萦绕在易乐的脑海中,他连吐了几口气,好缓和内心的焦灼。 等心态平稳之后,易乐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向了门口,他知道,开门之后,自己必须戴上一副面具,不能让高幼莹看出端倪。 易乐朝婢女房走去,一个头两个大的他,即将面临另外一个难题。 他不知道蔡馨的状态究竟如何了?这位容易钻牛角尖的女子,不知道何时才能看开。 可当他走到灶屋的时候,里面又传来了熟悉的推磨声,他朝里面看去,发现蔡馨、小缘和高幼莹都在。 两人站在了蔡馨的身后,盯着她研磨菽,没有说话。 蔡馨的脸上还有泪痕,她一个劲儿的推着石磨,像是将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了不会说话的事物之上。 “夫君,”高幼莹扭过头看着易乐,焦急的说道:“你看看小馨!她这是怎么了?” 蔡馨没有回头,她低声说道:“少郎君,少娘子,我......婢知道了。你们放心,飘雪行的买卖,婢不会落下,这是少郎君交给婢的责任。而婢,一辈子都是高府的人。” 说完,易乐看向了那双坚定的眼睛,他从蔡馨的眼里读出了前所未有的坚定与执着。 第130章 高颎三计(第二更) 离别的清晨,易乐早早的起了床。 最后的三日过得很快,小馨还是照常去西市里开档了,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唯一与以前不同的是,她的话变少了,人也沉默了。 而易乐昨日在陪高幼莹去找了巢元方拿药之后,便和高幼莹腻歪了一整天。 风寒的高幼莹怎么也不让易乐碰自己,连牵手的都免了,这一切还要归结巢元方的功劳,说是风寒会传染。 易乐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总是心欠欠的,总觉得缺少了点什么。 高幼莹将衣柜中的官服拿了出来,昨夜哭了一晚上的她,眼睛都还是肿的,活像两颗鸡蛋挂在了脸上。 她细心的为易乐穿衣,鼻头不停的抽动。越是到了离别的时候,这对新婚燕尔就越难舍难分。 易乐宠溺的看着高幼莹,他宽慰道:“半个月,我就会来了。到时候,你的风寒也好了,我们就可以......” 高幼莹挥舞着粉拳,重重的打了易乐几下,嗔怪道:“夫君都要走了,还在说这些话!都不说点好听的!” 易乐一把搂住了高幼莹的腰,柔软的腰身如同棉花,低头吻了上去。 可高幼莹极力的扭转身子,她可不想易乐染上风寒,毕竟亳州离长安这么远,带病上路,总是不安全的。 高幼莹将头埋在了易乐的怀里,小声的说道:“夫君,等你回来。幼莹在家,等你回来。” 易乐的计谋没有得逞,但心里还是乐开花,他摸着高幼莹的头说道:“好好的等着我,很快的。” 高幼莹又哭了,不过没有出声,随后她推开了易乐,快步跑向了床榻,背着易乐说道:“夫君你快走吧!幼莹就不送了!” 易乐哪里没有看透高幼莹的心思,日夜相伴的两人早就心灵相通,他已经猜到,高幼莹又在偷偷的抹眼泪了。 易乐也不想让伤感的气氛继续,他长叹了一口气,随后也没有跟高幼莹打招呼,就推开了房门走了出去。 他首先要去的地方,就是高颎所在的东暖阁。 按照约定,高颎会在今天给易乐三个锦囊,虽然易乐已经看过了锦囊的外表,但至于里面会有什么,易乐还是充满了期待。 易乐走到东暖阁前时,房门已经打开,高颎点着烛火,还在伏案书写着什么,似乎锦囊还没有完成。 易乐笔直的站在了门口,充满底气的说道:“岳丈,小婿求见!” 高颎没有抬头,只是点了点头,示意易乐进来。 当易乐走到书桌前的时候,高颖将写好的纸条对折了起来,放入了最后一个锦囊中。 他迷离的抬起头,易乐看见他的眼里也布满了血丝,可能也是整夜未眠。 “这三个锦囊你拿着。”高颎沙着喉咙说道:“一定要好生收着,不要被别人看见了。” 易乐双手接过了锦囊,郑重的回道:“是,岳丈!” 高颖揉着太阳穴,两只胳膊撑在了桌上,他嘱咐道:“这三个锦囊各有用处,你好好听着。” 易乐竖起了耳朵,这可是划重点的时刻,一刻也不敢掉以轻心。 “国公已经修书去常山,要约见庞晃。”高颎低声说道:“算日子,庞晃恐怕已经到了亳州。你的第一个锦囊就在到达亳州时打开。” 易乐低头看了看,随后答道:“小婿明白。” 高颎点着头,接着说道:“亳州近日匪患成灾,万事要小心。若遇不测,第二个锦囊便可保你一命。” 说完这句话,高颎的眼神里闪过了一丝焦虑,他凝视着易乐,欲言又止。 易乐猛咽了口水,本以为平平安安的路程,没想到还有如此考验,他只能在心里企盼着,千万不要让自己摊上这等祸事。 高颎见易乐不说话,他站了起来,走到了易乐的跟前,继续说道:“第三个锦囊,也是最重要的。你一定要听好!” “是!”易乐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洗耳恭听。 高颎背着手,沉着的说道:“最后一个锦囊在你回长安时打开,大约还有五六日脚程的时候最好。上面的话你一定照做,明白吗?” 易乐紧紧的握着三个锦囊,他不明白,第三个锦囊为何会如此重要,但转头一想,高颎也不会在此刻害自己,他坚定的说道:“小婿一定按章办事,岳丈放心!” 得到易乐的答复之后,高颎的心才算是放下。 他长舒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此去亳州,一定要确保自身的安全。按照锦囊行事,应该无碍。” 易乐将三个锦囊揣进了怀里,他的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前途究竟是怎么样的。 高颎退后两步,看着身着官服的易乐,低声道:“穿着还算合身,也有点模样。等你平安归来之后,我再找人给你置办一身新的。” “多谢岳丈,小婿一定平安归来!”易乐拱手说道。 “时候也不早了,你快去国公府吧。”高颖转过身,朝书桌走去,坐了下来,凝望着门口,嘱咐道:“还是那句话,万事小心。” 易乐坚定的点了点头,小命都系在了三个锦囊上了,他能不小心吗? 随后,易乐转身准备离开东暖阁,而高颎却叫住了他。 “等等!” 易乐错愕的回过头,停住了脚步,“岳丈还有何吩咐?” 高颎平淡的说道:“我记得亳州有一物件,名曰红堂鼓。早些年,我带回了一双,幼莹很喜欢。可孩子淘气了一些,被几位哥哥打破了,幼莹哭了好久。这次,你去亳州,看看还有没有,带回来,也好让幼莹高兴高兴。” 易乐瞠目结舌,没想到高颎最后交代自己的竟然是这件事情。 但为了高幼莹开心,他还是牢牢的记在了心里,“小婿铭记。” 说完,易乐才真正的走出了东暖阁。 等走到高府大门口的时候,易乐特意回头望了望,就如同第一次打量这块宽大门额时的一样,充满了好奇。 不过,此时的易乐已经不再是当时的黒服,摇身一变成了门下议曹。 易乐凝视了良久,高幼莹在此时冲了出来,带着哭腔喊道:“夫君,等等幼莹!” 笑容浮现在了易乐的脸上,他看着朝自己狂奔而来的高幼莹,心里是既开心又难过。 高幼莹一个猛子扎进了易乐的怀里,她哭着说道:“幼莹本不想来,可就是想看夫君最后一眼!” “呸呸呸!”易乐打趣的说道:“什么叫最后一眼?以后都不见了?” 高幼莹拨浪鼓似的摇着头,连忙改口道:“幼莹说错了!不是最后一眼!不是!” 易乐呵呵的笑着,他摸着高幼莹的脑袋,“好了,我会按时回来的。” 高幼莹抬起了头,泪眼婆娑的看着易乐,“这可是夫君答应的,一定不能食言!” “千真万确!”易乐笑了笑,“快回去吧!外面天凉,你的病还没有好,若是又染了风寒怎么办?” 高幼莹依依不舍的看着易乐,随后再也忍不住内心的冲动,踮起脚尖,在易乐的唇上轻轻一点,红着脸便跑了。 “磨人的小妖精!”易乐傻乎乎的笑着,他知道高幼莹对自己的情谊,但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期待小别胜新婚了。 他转过身,这次没有回头,大步朝随国公府走去。 等易乐到了之后,国公府前已经排起了长龙,杨坚出番亳州自然要带一大帮子的随从,光看仆人都有二三十人。 在队伍的最前面,有几匹高头大马,看样子有些熟悉,似乎是李渊饲养的。 易乐走了过去,发现杨家兄弟和李渊已经到了,他们三人意气风发,对于亳州充满了期待。 “哟!易议曹!你可晚了啊!是不是家中娘子不放你走呀?”杨勇半开玩笑的说道。 易乐带着笑容,对于杨广的打趣,他似乎已经习以为常,“是啊!你要知道成亲之后,身不由己,不安抚好,怕是出不了大门哟!” 四人哈哈大笑了起来,似乎用这种方式来打消出发前的焦虑。 “也不算太晚,”李渊摸着马匹,“国公还没有出来,对了!这些马可是渊的宝贝!你们一定要爱惜一点!鞭子别抽那么重!” 杨勇拍了拍李渊的肩膀,摇着头说道:“叔德,你可真是马痴!” “这也算是一种爱好吧!”易乐帮衬着:“叔德的马可是万里挑一,如今能让我们几人骑上,不知道下了多大的决心!” 杨广立马否决着:“他怎么会舍得!若不是阿耶明示,这些宝贝还搁在马厩里面吃草呢!昨晚,我还听见叔德再跟姨娘哭诉来着!对吧?叔德?” 李渊的脸立马变得难看了起来,活像一位受了气的老太太,他否认道:“怎么会!” “你的心事,都写在脸上了!”杨勇接着说道,似乎在气李渊的事情上,杨勇和杨广两兄弟是穿着一条裤子的。 正当四人聊得正浓的时候,杨坚出来了,他扫视了一眼队伍,随后走到了前列。 “阿耶!” “姨父!” “国公!” 四人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拱手问好。 杨坚看着四位后生精神抖擞的模样,心里还算是满意。 “都准备好了?”杨坚问道。 “都安排妥当,即刻即可出发。”杨勇骄傲的说着。 杨坚翻身上马,李渊将马鞭递了上去,杨坚勒紧了马缰,充满气势的吼道:“出发!” 啪的一声,马鞭重重的打在了马屁股之上,易乐明显的看到,李渊心疼的皱了下眉头。 四人也赶紧上了马,追寻着杨坚的后尘,前往了亳州。 在易乐看来,这场好戏随着杨坚的扬鞭,才刚刚开始。 第131章 初入亳州 亳州,自汉以来,便是藏龙卧虎之地。 前有曹操一族在此发迹,夏侯一脉鱼跃直上,而如今,杨坚一家子,李渊也来了。 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安排,要成为帝王的人,都要来这个地界转上一次。 杨坚此次出番任亳州总管一职,军政都掌握在手中,更有任免亳州官员的权利。 不过,他来,也仅仅是走个过场,半月之后,他就将离开亳州重返长安。 “前面就要进亳州界了,”前方探路的李渊快马跑了回来,这一路上,他或许是为了给杨坚留下一个勤劳肯干的形象,充当了探路兵的角色,“国公,我们是不是即刻进城?” 杨坚勒住了马缰,他抬头看了看时日,漫不经心的问道:“你们觉得如何?” 这是摆在四人面前的第一次考验,杨坚的意图很明显,明明自己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就想听听自家儿子、李渊和易乐的看法。 队伍停了下来,四人骑着马围在了杨坚的身边,八目相对,似乎都在等着对方想开口。 杨坚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四人,他得意洋洋的问着:“如何?” 杨勇这一路的表现也不错,他似乎是急于表现,见另外三人都不开口,便洋洋洒洒的说道:“国公,此番我们历经千辛万苦才到了亳州。大家都舟车劳顿,餐风饮露。应该进城好好休整一番。” “体恤下属,不错。”杨坚点头道。 杨广见自己哥哥的建议得到了表扬,立马附和道:“我觉得哥哥说得不错,自长安出来之后,我们几乎是日夜兼程,现在应该进城。亳州是军政重镇,应早日接手,稳定民心。” “附和之意由盛,但考虑尚可。”杨坚平淡的说道。 李渊见两位杨家兄弟都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他也说道:“国公自长安出,沿途百姓夹道欢迎,实属乐事。渊自前沿探得,亳州诸官都已在城门等候,翘首以盼,还请国公移步,主持大局。” “凡事有准备,路途多观察,尚可。”杨坚转头看向了一直没有说话的易乐,诘问道:“议曹认为如何?” 易乐的心砰砰直跳,这还是第一次给杨坚谏言,他略带紧张的说道:“亳州近在眼前,进城不过朝夕之间,但此刻却不能进城。” “哦?”杨坚挑眉道:“为何不进?” “对啊?为何不进?”另外三人异口同声的问着。 易乐挺直了腰板儿,在得到杨坚的反应之后,他的心里也有了底气,一改紧张的状态,不慌不忙的说道:“国公出番亳州,是亳州之幸。但古有三请之说,若是国公自行进了城,岂不是会沦为城中之笑谈,朝野之笑柄?依下官愚见,我们应就此扎营,等亳州诸官三请之后,再行进城。” 杨坚在听了易乐的说词之后,脸上终于放晴了,他感慨道:“昭玄助我也。传令,前方十里扎营,拒诸官,三请之后进城!” 杨勇、杨广和李渊都吃惊的看着易乐,没想到易乐的建议被采纳了。 杨坚意味深长的看着易乐,他从容的说道:“想不到高府之婿有如此谋略与远见,昭玄之幸也!上好!” 说完,杨坚就用马鞭轻轻敲了敲易乐的胳膊,眼里充满着欣赏的目光。 队伍按照杨坚的要求前行十里之后安营扎寨,四人的帷帐是分开的,分别置于杨坚主帐的东南西北四侧。 易乐住在西边的帷帐里面,他躺了下来,脑子里全是刚刚杨坚夸自己时的场景。 他的嘴角不免上扬着,易乐从怀里摸出了前一晚已经被打开的第一个锦囊,再次看着上面的文字。 “不进,不见。三请之,方能成。”易乐小声的念着,自言自语道:“老丈人就是老丈人啊!早已经看透了杨坚的心思!看来跟对人,果然要少走不少弯路!” 正当易乐洋洋得意的时候,帷帐外,李渊来了。 他站在了门口,小声的问道:“议曹,休息了吗?” 易乐连忙将锦囊收回了怀中,站了起来,走到门帘处,问道:“叔德,何事?” 门帘子撩开了,易乐一眼便看见了李渊苦瓜似的脸,看样子还在为进城的事情而苦恼。 李渊走了进来,还没等易乐说话,他便埋怨道:“议曹,还拿渊当朋友吗?” 易乐笑了笑,云淡风轻的说着:“叔德何意?易乐当然把叔德引为知己。” “那刚刚十里外,议曹不早些讲不进城的打算!”李渊气鼓鼓的说着:“哪怕是递个眼色,摇个头也好啊!” “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吗!”易乐给李渊倒上了水,“叔德快人快语,我还没来得及,叔德便冲口而出了。” 李渊耷拉着脑袋,他后悔道:“这一路以来,渊鞍前马后,就是为了让国公看见渊的用心。可最终却败在了这最后十里地上,议曹你说,渊苦吗?” 易乐泰然道:“叔德的用心,国公自然是看在了眼里。放心吧,国公不是说了尚可吗?证明叔德的建议也没有错!” 李渊还是不放心,他一把握住了易乐的手,真挚的说道:“以后这种事情,议曹还是先给点风声,渊也好附和几句!不然今日之尴尬,又要上演了!” 易乐也大方的拍着李渊的手背,“我也是急中生智,国公的意图本来已经很明显了,稍微揣度一下就能明白。阿阇犁不是告诉过我二人,万事不能急吗?!” 李渊重重的拍着脑门儿,他差点肠子都悔青了,“是啊!我还带着念珠呢!” 李渊从衣服下拿出了阿阇犁当日所送的珠子,“怎么脑袋一热,就忘记了呢!” “不急,叔德。这不过是一件小事情!”易乐见李渊的眉头都要展不开了,宽解道:“以后的路还长着,有的是机会。” 李渊盘着念珠,哀怨道:“我已经按照国公的意思,将扎营的事情派人送去了亳州城内。也不知道这些官员听后是什么反应。不过,议曹的意见确实是正确的,不请自如,的确不合规矩。” “我也是误打误撞而已,”易乐谦虚的说道:“若是以后我遇到了困难,叔德可千万要帮扶一把呀!” 李渊爽快的答应着:“议曹都引渊为知己,渊自然不能拒绝。不如我们......” 还没等李渊把话说完,帐外就传来了喧闹的声音,听人数还不少。 李渊和易乐两人闻声赶了出去,杨勇和杨广也不例外,等四人直挺挺的站在空地上时,正看见亳州城内的大小官员都齐刷刷的翘首以盼,嚷着叫着要请杨坚进城。 “这群人来得还真快。”李渊望着乌泱泱的人群,发出了感慨,“送信的恐怕都还没有回来。” “肯定呀!”杨勇也有些吃惊,“想不到阿耶的三请之说会让这群人如此惴惴不安,恐怕还要折腾好一阵子。” 诸官被兵士拦住了,不少人居然痛哭流涕,也不知道是不是演戏,但看起来确实像那么一回事。 “国公啊!亳州不能没有你啊!” 带头的人喊了起来,随即便收获了不少应承的人,“是啊!国公,还请入城吧!” 可杨坚的主帐却没有一丝动静,反正杨坚已经铁了心,任何人都不见,而诸官的围堵又落在了四人的身上。 “我还是劝劝他们。”杨勇揉着太阳穴说道:“吵着脑瓜子疼!” 杨勇率先一步走到了诸官的面前,易乐三人紧跟其后。 “诸位!”杨勇抱拳而礼,笑盈盈的大声喊道:“在下杨勇,还请诸位回到亳州。国公舟车劳顿,正在休整。等精神好了,自然会进城!” “下官带了亳州最好的食医,可为国公调理!” “下官带了安身静气的汤药,可缓国公之急!” 不少人都有备而来,似乎今天见不到杨坚的模样,都不会离开。 “不行,在这么下去,恐怕国公会责备。”李渊还没迈出脚,就被易乐拉住了,这一次,易乐如约对李渊摇头示意。 李渊立马心领神会,站在杨勇的身后,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 但总有人沉不住气,杨广见杨勇的劝告没用,大步跨了上去,对亳州的诸官说道:“你们!听不懂是吧?” 喧闹声小了起来,看着杨广横眉竖目的模样,这些诸官都感到了纳闷。 他们哪里不懂三请的道理,可杨广的态度却让他们大感意外。 杨勇回头瞪了杨广一眼,呵斥道:“二弟!不得无礼!” 随后杨勇对诸官解释道:“诸位,家弟年幼,还请见谅。不过今日国公确实身体不适,诸位还是请回吧!这样国公也能更好的休息!” 亳州诸官见一请的态度已经送到,加上杨广的黑脸,也不想自讨没趣,纷纷开始离开。 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杨勇才对杨广说道:“二弟,这是三请之礼,虽然闹腾,但也不能黑脸向人!不然是丢了我们杨家的脸面。” 杨广到是不以为然,他耸了耸肩,“规矩就是麻烦,回帐了!” 这一切,都被躲在主帐门帘后的杨坚看在了眼里,他自顾自的笑着:“有意思,有意思!” 第132章 我从何来 晚饭之后的易乐便早早的回到了帐中,几日来的风餐露宿让他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他躺在了硬邦邦的床上,虽然心里也想进城享受享受高床软枕的安逸,但此刻还是要忍耐几分。 易乐翘着腿,双眼凝视着帐顶,无聊的时光总是漫长,在尝到锦囊妙计的甜头之后,易乐也想要看看后面的两个锦囊里,老丈人究竟给了自己什么妙招。 他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将锦囊拿了出来,一探究竟。 易乐拿出了高颎准备的第二个锦囊,虽然高颎告诫他是要在遭遇匪徒的时候才打开,但好奇心作祟的易乐还是忍不住,他战战兢兢地打开了锦囊。 跟第一个锦囊一样,里面也放着一章被折叠的纸条,易乐屏住了呼吸,徐徐展开,上面只端端正正的写了一个大字:愚。 易乐纳闷了,比起第一个锦囊的详细解释,第二个锦囊明显就要令人费解了。 “愚?”易乐暗自念叨:“什么意思?装傻充楞,保全自身?” 这是易乐首先想到的一层含义,他像是在玩字谜游戏一般,猜着高颎的心思。 “这老丈人说话也不说明白,还说什么可以再关键时候保我的性命,不明白,未必我还要当场参悟吗?” 易乐有些庆幸,自己提前打开了第二个锦囊,若是真遇到紧急状况,到时候一看这一个愚字,恐怕要炸毛。 越想越不对的易乐害怕第三个锦囊里面的哑谜更令人费解,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决定先打开锦囊,也好提早应对。 “易议曹。”门外传来不熟悉的声音,易乐一下子警觉了起来。 出来这么多日,从来没有人在如今这个时间来帐外找自己。 易乐将锦囊收好,随后谨慎的问道:“何人?” “国公有事请你商议,还请你移步。”门外的人低沉的说道。 易乐想了想,杨坚从来没有私下找过自己,但来人若真是杨坚的随从,自己避而不见也不对,他掀开了门帘,想要看看来人自己是否熟悉。 门外站着一位二八身高的年轻男子,穿着也是杨坚仆人的打扮,不过面相易乐到是没有什么印象,只是一张极为普通的脸。 “易议曹,国公已经在等了。”来人的语气很平静,没有听出心虚的意味,“还请议曹快走一步。” 易乐点着头,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况且现在还在营地的范围内,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就我一人吗?”易乐便走边问道。 来人在前面带着路,可方向去不是去往杨坚的主帐,反而是朝营地外的方向,“另外三位郎君已经先行一步,国公在南面的山坡上等候。” 易乐忧心忡忡,他看了看李渊的帷帐方向,发现并没有亮起烛火,像是没人的样子。 “可杨坚为何这么晚要找自己?而且还是在营地之外?”易乐心想道:“未必还有话是不能在营地内说的?” “等等!”易乐叫住了带路的人,他越发觉得事情不对劲儿。 而来人却真如易乐所言,停下了脚步,低头不语。 易乐往前走了两步,质疑道:“真是国公找我?” “没错,是国公。”诚恳的语气让易乐无法怀疑,他心想此人能在营地内自由出入,应该没什么问题。 “好,你带路吧!”易乐沉住了气,他也想要知道杨坚找自己究竟是有什么事情。 两人出了营地之后,直接朝着山坡走去,营地的篝火已经亮了起来,从山上望去,也算是黑夜之中的一番美景。 上山的路还算是好走,易乐跟在此人的后面,时刻警惕着四周的环境,生怕突然窜出来一位彪形大汉要买路钱。 “还没到吗?”易乐已经走到了山坡的密林深处,眼见周围的树木越来越茂密,连月光都无法穿透了,一股寒意从他的背后油然而生。 “快了,就在前面。”此人还是埋头走着,“不远了。” 既来之则安之,易乐深吸了一口气,就想要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大约走了几分钟后,在密林的深处突然出现了一座小屋,小屋里还有亮光,“议曹,就在前面了。” 易乐微微点头,跟着此人走到了小屋的面前,有节奏的轻敲了三下房门,等着开门。 “杨坚在这里做什么?”易乐环视了一圈,发现此地背靠崖壁,只有一条进出的道路,就是自己来的那条。 门缓缓打开了,引路人躬身说道:“议曹,请。” 易乐探着头,随后走进了屋内。 可当他看见屋内人的时候,傻眼了。 杨坚没在,杨家兄弟没在,连李渊也没在。 取而代之的是,几位形态各异的陌生人,光从长相上就能看出,此地是贼窝。 易乐刚想回头,却发现门已经被锁上了,而带自己前来的人双手抱于胸前,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高颎真料事如神啊!”易乐感叹着:“自己真遇到劫匪了。” 他连忙想起在帷帐之中看的锦囊,愚。 “劣徒,还不上前行礼?!”坐在中间的老者严厉的看着易乐,吹胡子瞪眼的模样,一看就是这群人的老大。 “等等?劣徒?什么意思?”易乐皱着眉头,在他的印象里,完全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 易乐上前了两步,丈二和尚般的说道:“师傅?!” “交代你的事情,办得如何了?”老者接着问道。 易乐彻底傻眼了,唯一的解释就是自己穿越前,这具身体的主人背负着什么使命。 “正在准备。”易乐也不是傻子,他打着太极,接着问道:“不知道师傅今日找徒儿前来所为何事?” “何事?”老者拍案而起,厉色道:“我派你去长安刺杀高颎的事情怎么还没有进展?为何你又回到亳州境内了?” 易乐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刺杀高颎?杀死自己的老丈人?眼前的人究竟是什么人? 但既然知道这群人的意图,易乐的心里虽然震惊,但也算是有底了。他为了套取更多的情报,耐心说着:“高颎不好杀,他现在是相府司录,深受杨坚的重用,绝非一击能致命。” “我看你是狡辩。”带易乐来的人在背后冷冷的说道:“如今你取了高颎的女儿,成了高府的乘龙快婿,又是杨坚的门下议曹,我看你根本就是叛变了!你背叛了我们大齐!” 易乐咽了咽口水,他再次环视着屋内的众人,原来这群是北齐的人,可北齐不在几年前就被宇文一族赶尽杀绝了吗?连李祖娥都只能藏身于山洞之中,这群人却叫嚣着还要刺杀高颎。 易乐这才明白,原来自己的前身应该是北齐派入北周的卧底,至于为什么要杀一位相府司录,易乐还是没有相同。 “我没有!”易乐连忙否认道,如今的状况也只能认怂。 按照高颎所给的建议——愚。易乐现在看来,可谓愚忠。 “我生是北齐的人,死是北齐的鬼!只不过,我与他少有见面,要不就有旁人在侧,如何下手啊!” 老者重重的叹着气,他无奈的摇着头,“真是天亡我齐国大业!连高颎这位叛臣我都无力收拾!又如何能面对齐国宗室!” “叛臣?”易乐想到高幼莹曾告诉过自己,高府祖上曾在北齐为官,后来才来的北周。若是按照时间上来推算,高颎的爹都死了这么多年了,可这群人还想着要将高氏一族斩草除根。 “你们的大齐都完了,还要去杀一个高颎?”易乐暗自想到:“你们真是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呀!” “我觉得易乐是有苦衷的,”此时,站在老者一旁的年轻人说话了,看模样跟易乐差不多年纪,不过右边眉毛上却有一条长长的伤疤,“我在长安这么多日,我可以证明易乐没有时间去下手,我一直盯着他。” 易乐听后,后背发凉。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这群北齐疯子所监视,“对啊!”易乐心虚的说道:“每日高颎都早出晚归,而且我的行动也不可能脱离他人的视线,所以还要多一些时日。” 易乐想要先拖住这群疯子,起码在他看来,要杀高颎是前身的事情,而自己已经脱胎换骨,没有必要去完成这一荒唐的行动。 更何况高颎是高幼莹的亲爹,杀了高颎,自己的小日子还过不过了。 他想要溜,想要回到营地之内,“师傅,我此行来亳州是高颎之意,为了取得他的信任,不得不如此。”易乐拱手说道:“等我回到长安之后,一定找机会杀了高颎。” 其实,易乐心里想的是,“等我回长安之后,将事情告诉高颎,看他怎么收拾你们这群失心疯!” 老者无奈的摇着头,他悔恨道:“我养了你这么多年,就让你办这一件事情,你都拖拖拉拉!甚是寒心啊!” 易乐目瞪口呆的看着老者,暗想道:“他养我长大?” “易乐,五叔的也是没有办法,你一定要杀了高颎,不然他.......”站在右侧的女子说道,她带着面纱,看不清黑纱之下的容貌。 剧烈的咳嗽声从老者的身体里面迸发了出来,他像是没有多少日子了,颤抖的伸着手,指着易乐诘问道:“劣徒!你给为师一个准话!高颎,你是杀还是不杀!” 第133章 别怪我心狠(第一更) 突兀的眼睛像是要蹦了出来,老者的脖颈之上,青筋乍现,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易乐。 易乐皱着眉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强迫别人去杀人的,况且还是要杀自己的岳父,不过此时的易乐也没有别的办法,看着身边几位虎视眈眈的人,就算是英雄也要认怂。 “杀!我杀就是了啊!”易乐违心的说道。 听到易乐的回复之后,老者的神情明显放松了不少,他接着问道:“多久?是你回长安之后吗?我会让他们盯着你。” 说完,老者便看向了易乐身后的人,而他也上前了两步,笔直的站在了易乐身旁,以一种压倒的气势看着易乐。 易乐不知道说什么好,不管是谁家的师傅都会疼爱自己的徒儿,可他的这位师傅却像是索命鬼一样,逼着易乐做不愿意的事情。 “五叔说了,让我盯着你。”身旁的人没有了在营地时的谦逊,反而趾高气昂的说道:“若是你不下手,就可别怪我无情了。” 易乐斜眼看着他腰间的匕首,似乎是刻意露了出来,好来威胁自己。 “师傅,你听我说。要杀一个人,没有这么简单。”易乐的心里很不好受,比见刻薄老板还不如,“你总要让我想想,不可能直接拿一把刀架在他的颈子上呀!” 唰! 就在这个时候,旁边的人掏出了匕首,架在了易乐的脖子上,冷笑道:“杀人没这么难,你又不是没杀过!” 易乐心底的火焰彻底被激怒了,自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被一群陌生人威胁着。 冰凉的刀锋完完整整的贴在自己的皮肤之上,易乐低声道:“既然你觉得这么容易,干嘛你不去?!” “我?若是我能成为高府的女婿,在成亲的当天就将高颎的头颅割下来了!”持刀人阴冷的笑道:“而不是去长安的酒肆里面喝得酩酊大醉!瘫倒在街上!” 易乐回想起自己穿越时的场景,正如此人所言,的确是和李渊他们把酒言欢。不过现在看来,易乐感觉就像是一个透明人,所有的举动都被人看在了眼里。 “穿着宇文家的皮,就忘了自己是大齐的人!”老者在听到两人的对话之后,越发觉得易乐很让自己失望,“你刚刚才说生是大齐的人,死是大齐的鬼!我看你就是在敷衍我!” 易乐被激怒到了极点,他咬牙切齿的说道:“对!我就是骗你!你个糟老头子!大齐都亡了这么多年了!还去追杀一个前臣的后代!你是不是老糊涂了你!” “易乐......”老者身边带面纱的女人紧张的喊道:“你别说了!” 老者被易乐气得够呛,这下子,眼珠子是真要瞪出来了,他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身体剧烈的摇晃着,颤抖的指着易乐,“你......你......” 易乐憋屈了这么久,原来在长安里抬不起头,事事不顺,如今到了这荒郊野外,还要屈服于人前,他好不容易看着好日子要来了,如今又要让他去亲手毁掉。 人是自私的,易乐不是圣人,他只想安安逸逸的过日子。 “我什么?”易乐往旁边挪了一步,他索性说道:“我告诉你,高颎我是不会杀的!他给了我前程,给了我未来!你要我杀了他,我是有多蠢!” “你......”老者的胸口快速的起伏着,脸色都涨红了。 “我什么?”易乐接着反问道:“我告诉你,我不是易乐,不是你养了一辈子的走狗!我有我的生活!” 说完,易乐便气冲冲的看着老者,压抑了这么久的气,终于发泄了出来。 “易乐,你这个忘八端!我今天非要宰了你不可!”手拿匕首的男子朝易乐刺了过来,易乐连忙闪躲,他可不想将自己的小命交代在这里。 “你!反了啊!”老者暴跳如雷,恨不得亲自上场,将易乐活活掐死。 而眉上有刀疤的男子猛然跳了出来,一脚踢开了持刀人,嘴里说着:“我们好好说!不要动手!” 持刀人连连后退了几步,手中的匕首还是紧紧的握着,他恶狠狠的说道:“易安!我看你就是跟你哥哥一个德行!早就被宇文家腐化了!哪里还是大齐的子民! “易安?哥哥?”易乐朝与自己只有一字之差的男子看了过去,发现两人的长相并没有相似的地方。 “离山兄!易乐忍辱负重,我们应该多给他一点时间。”易安护在了易乐的面前,帮衬道:“反正已经等了这么久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危急关头还是易安靠得住,比起那位不靠谱的师傅,易安还是保持着理智。 “五叔!你看看!这就是你教出来的两个好徒弟!”离山气呼呼的说道:“当初在长安城外,我就觉得不对劲儿。易乐杀了人,易安还去帮他收拾烂摊子!看样子,这两兄弟已经串通一气了!” 易乐恍然大悟,原来当日枯井里面蔡当家的尸体莫名失踪,是易安的手笔,现在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易乐有一个身手不错、长相却不相似,也不知道有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 “你别血口喷人!”易安指着离山的鼻子说道:“我是怕事情暴露,才去将尸体捞了出来,进行掩埋!” “还不是为了你的哥哥!”离山气不过,又拿起了匕首冲了过来。 易安的反应明显要比易乐沉稳不少,他不急不忙的说道:“哥,你退开些。” 说完,便一个箭步的冲了出去,与离山纠缠在了一起。 老者见两人互相扭打,气得直拍桌子,不过易乐有些好奇,易安的功夫不错,而且也是老者教出来的,为何老者不动手呢? 易安和离山两人的实力差距还是不小,离山能欺负易乐是没有问题的,可面对易安,每次出招都不能碰到易安的衣襟。 几番争斗下来,易安明显占了上风,他猛然的飞腿正踹在了离山的胸口,啪的一下,离山倒在了老者的面前,将桌子都打垮了。 易安平静的说道:“离山兄,收手吧,你不是我的对手。” 躺在地上的离山连站都站不起来了,他一手捂着胸口,匕首也掉在了一旁,面色苍白的看着易乐和易安。 而老者在看到离山的溃败之后,扑通一下坐了下去,双眼呆滞,易乐这才看见,老者的右腿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一根木棒苦苦的支撑着他的身体。 “五叔!”女子皱眉道:“五叔!” 噗! 一口鲜血如喷泉似的吐了出来,正好洒在了离山的脸上,老者的精气神已经不见了踪影,他好像只留了一口气,咽不下去。 离山也懵了,他抹着脸上的血,艰难的爬了起来,惊呼道:“五叔!” 易乐和易安站在了原地,没有上前。 “易乐......”老者提着气说道:“我问你最后一次,你杀不杀高颎?!” “不杀!”易乐坚定的回道,他已经铁了心,不想再欺瞒自己的内心想法。 老者的身体开始颤抖了起来,他死死的抓住了面前的离山,手臂也在不断的发力,眼睛里面有愤怒,也有绝望。 “五叔!” 离山的手本被握着生疼,但在几秒钟之后,力道消失了,而这位被叫做五叔的人,整个人都没了劲,嘴巴微张,似乎还在咒骂着易乐。 眼神定住了,易乐没想到自己竟然将一个人活活的气死,而死者却是他才见过一眼的师傅。 离山摇晃着五叔的身体,大喊了几声,发现五叔已经没有了反应。 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指放在了五叔的鼻下,已经没有了呼吸。 “你......你们两个!我要杀了你们,替五叔报仇!”离山捡起了地上的匕首,再次向易乐和易安冲了过来。 “哥,现在这么办?”易安问着易乐的意见,他似乎很听易乐的话。 易乐深吸了一口气,在这短短的几步距离之间,他权衡了利弊,若是真将离山留在世上,恐怕以后的日子也不安宁,他不想再参与这一场本就荒诞的闹剧。 “杀了他。”易乐冷冷的说道。 易安有些吃惊,不过在离山的匕首离两人还有一米左右时,易安还是选择遵从易乐的话,一个灵巧的向下躲身,箭步一跃,就反手锁住了离山的喉咙,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易安看着易乐的脸,他在等易乐最后的指示。 而离山根本没有想到自己就这样被制伏了,不过嘴里还叫嚣着:“易乐!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大齐没有你这样的忘八端!” 易乐死死的盯着离山,他的拳头捏得很紧,脑海中已经做出了决定。 易乐微微的点了点头,连眼睛都没有眨,就看着易安将离山的脖颈扭断了。 断了气的离山如同一堆烂泥倒在了地上,双眼还看着易乐。 易乐的心砰砰直跳,恐慌逐渐爬上了他的心头。 他不能出事,不能有任何意外,面对自己潜在的敌手,也只有选择心狠手辣。 易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取人性命是家常便饭。 易乐沉着的看向了老者身边的女人,他已经红了眼,再知道易安是自己的帮手之后,也不能让目睹这一切的旁观者活下去。 他走了过去,看着痛哭流涕的女子,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气势,撩开了女人脸上的面纱。 第134章 赌命的把握(第二更) 易乐愣住了。 眼前的女人虽然是侧脸,但易乐看着那熟悉的轮廓,脑海里突然蹦出了一个名字——李菀菀。 若不是那三千青丝,易乐差点要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里?” “五叔!五叔!”女子还是悲泣的哭着,她对于老者的感情似乎是几人里面最好的,泪水一个劲儿的流着。 易安走了上来,他淡定的说着:“阿姐,别哭了。” “阿姐?”易乐又纳闷了,“究竟这群人是什么关系啊!” 可这位女子却恨着易乐和易安,她指责道:“你当然不会心疼,当日五叔好心将你收留,帮你改名换姓,如今你却和易乐一起恩将仇报!你们究竟是安的什么心!” 易安惨淡了笑了笑,似乎他的心里也有秘密,他蹲在了五叔的身边,双眼看着那双永不瞑目的眼睛,从容的说道:“阿姐,师傅他是将我改名换姓了,也传授了一身的本领给我,若不是我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我这辈子肯定会侍奉他老人家。” “你又在说什么胡话!”女子谩骂道:“从小五叔就对你特别的照顾,有什么好吃的,都会给你留着!现在人死了,你不认了吗?” “那是他后悔!”易安咬着牙,恶狠狠的说道:“我为什么会被他收留?是因为他杀了我唯一的亲人!我本不姓易,我姓南!你以为你姓易吗?易木晗!你别傻了!说不定就是这位曾经名震洛阳的赵五将你抢来的!” 越来越复杂的人物关系让易乐像是走进了迷宫。 在场的人,除了他自己,还有易安、易木晗,更有已经断气的离山,根据易安的描述来推测,应该是叫易离山。 而死去的老者又叫赵五,看来这四位年轻人的来历都有些说不清楚。 易乐是见过了李菀菀,若不是双胞胎,天下恐怕没有如此相像的人,而且从她的名字看来,她真有可能是高颎的女儿,李菀菀与高幼莹的姐妹。 “你胡说!五叔是兰陵王的义子,号称义侠!”易木晗疯狂的摇着头,她紧接着说道:“你不准诋毁他!” 南安站了起来,轻蔑的笑着:“义侠?你知道就是这位义侠杀了我的亲人吗?当年就是他,你口中的义侠,杀了我唯一的亲人!” 连着说了两次的南安难泄心头之愤,他整个人都战栗了起来,愤愤不平。 “你胡说!”易木晗还是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她接着为赵五辩解着:“我不知道你们两人是何意!五叔一共收留了我们四人,只收了你们两个作为他的徒弟。小时候,我不明白我们之间的差距,现在知道了,你们真是五叔的骄傲!易离山被你们杀死了,如今还要来污蔑五叔!” 易乐到现在大致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他长叹了一口气,从容的说道:“易安......不对,南安说的是真的。他没有骗你。” 易乐也在做一次赌注,他就依靠着易木晗与李菀菀相似的长相。 “你们两人跟易离山说的一样!”易木晗还是不相信,开始指责起易乐,“都是忘八端!” “你的耳后是不是有一块胎记。”易乐沉住了气,他诘问道:“红色的。” 此话一出,易木晗瞬间愣住了。 易乐说的没错,她的耳后确实有一块胎记,平日里都用发丝遮挡着,根本看不出。 “你怎么知道?”易木晗诘问道。 易乐的心里再次确定了易木晗的身份,他从容的说着:“我见过你的姐姐或者是妹妹,你们两人长得一模一样,而且都有胎记。” “不可能!”易木晗显然要奔溃了,她摇着头,“肯定你是骗我!” “我没骗你。”易乐举着手发誓道:“此人就在长安,若是你不信,等我从亳州回去之后,你一见便明白了。” 易木晗傻眼了,她再次看向了赵五,根本分辨不出究竟谁说的是真话。 “你知道你是怎么来的吗?”南安对于易乐的说词没有例外,毕竟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赵五是不是说,你被捡来的?” 易木晗点着头,她承认道:“五叔说过,我家遭了大旱。在逃荒的路上遇到了我奄奄一息的爹娘,在最后的时刻将我托付给了五叔。” “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南安反问着:“易乐是水灾捡的,我是瘟疫捡的,你是旱灾捡的,离山是悬崖边上捡的。是不是只有他赵五才遇得见这些玄乎其玄的事情?” 易乐皱着眉头,看来南安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了解得差不多了,他也在等待着一个机会,等着揭穿赵五的真面目。 南安的话让易木晗陷入了沉思,她沉默了半晌,问着易乐,“长安之人,姓甚名谁?” “李菀菀。”易乐脱口而出,“她的名字便是耳后的胎记所来,形似菀花。” 易木晗下意识的摸了摸耳后,站了起来,直视着易乐。 “若你说的是假话又当如何?” 易乐坚定的看着易木晗,随后捡起了地上的匕首,交到了易木晗的手中,颇有底气的说道:“若是你所见到的与我不同,大可以用这把匕首划开我的胸膛!” 赌命的做法让易木晗怎么也没有想到,不过这一次,易乐稳赢了。 她接过了匕首,看了看地上的易离山与赵五,心中还是感慨万千,“我们四人一同在五叔的膝下长大,不管他究竟如何,养育之恩还是应该报答。易乐,南安,我们将五叔和离山入土为安吧!” 这样的建议听起来也不算是过分的要求,但南安却把赵五恨到了骨子里,一位杀了他亲人的恩师,怎么也不能磨平他内心的伤痛。 “要埋,你们自己去埋!”南安走到了门前,“完事之后叫我!” 说完,他便走了出去,留下了烂摊子交给了易乐和易木晗。 易乐深吸了一口气,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处理尸体,但心里还是发怵。 特别是看见易离山瞪着自己的眼睛,他的后背就发凉。 易木晗蹲在了赵五的身边,缓声说道:“五叔,我念在你对我的恩情,将你入土。若是我去了长安,所见之人正如易乐所说,我定要回来将你挫骨扬灰。若易乐是说假话,我也一定会将他的心掏出来,祭奠于你的陵前!” 易乐震惊了,比起李菀菀,易木晗显然要有主见得许多。或许是成长环境的差别,两人拥有相同面容的姐妹,性格却大相径庭。 一人似水,一人像火,可在易乐的眼中,她们两人的身上都流着高颎的血。 易乐走到了易离山的身边,壮胆将易离山睁着的眼睛闭上,随后说道:“我先将离山拉出去,等会再来抬赵五。” 易木晗没有说话,她的眼神毫不闪躲的看着赵五,她多想亲耳听见赵五承认易乐所说的事情。 易乐气喘吁吁的将尸体拖到了屋外,南安站在悬崖边,眺望着,今日,他的大仇得报,可带给他的并没有快感,反而有一种失落。 易乐艰难的前行着,易离山比起当日的蔡当家好重上不少,南安在看到易乐为难的样子,还是忍不住的走了过来,“哥,我帮你吧!” “好。”易乐也没有拒绝,他知道,南安恨得是赵五,不是离山。 两人将尸体抬到了一颗大树下,易乐问着:“南安,今后有什么打算?” “我都听哥的。”南安的脸上难得露出了笑容,“从小到大,就是哥对我最好。还记得我眉上的这道疤吗?若不是哥推开了赵五的皮鞭,恐怕我的眼睛都没有了。” 易乐笑了笑,他拍着南安的肩膀说道:“我现在是议曹了,你跟我回长安吧。我给你找个差事,但一定不能将我们之间的事情说出来。” 南安点着头,他诚恳的说道:“我都知道,对了,你说的李菀菀就是山洞外那个救你和嫂子命的那人吧?” “你知道?”易乐反问道。 南安笑了起来,他缓缓的说着:“不然你以为她那条井绳这么容易就找到了吗?当时我看见你和家嫂跌进了枯井,但碍于家嫂,并没有出手。想着山洞里面还有人,我就连夜将你们行走的路径重重的碾压了一番,也好让她发现。” “真有你的!”易乐感到了吃惊,跟自己比起来,眼前的南安明显更有办法,“我这几日会留在亳州,你先自行安排吧。” 南安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他淡淡的说着:“我会跟着你进亳州,在暗中保护你。庞晃来了,他正住在城里的客栈之中。” “你认识庞晃?”易乐追问道。 “我认识他,他可不认识我。”南安咧着嘴角说道:“当日我截住了杨坚的信使,偷偷看了给庞晃的密信,所以才知道这号人。不过近日,亳州城里似乎森严了许多,哥,你要当心。” 易乐一听见南安看过杨坚的信,也顾不得安全不安全,连忙问道:“信里写了些什么?” “坚自长安出,于亳州相会元显,共商他日射鸡之事。”南安准确的复述着,不过他不懂射鸡是什么,反而笑道:“想不到堂堂的随国公竟然来亳州射鸡,看来周的气运也不长了。” 易乐皱眉思考了一会儿,他也笑着说道:“没错,周的国运确实到头了,是时候有人站出来了。” 正当两人商讨正欢的时候,易木晗从小屋里面走了出来,她呼喊着:“你们谁来帮帮忙?” 帮忙之事无非是将赵五的尸体挪出来,南安的脸上写满了不情愿,易乐拍了拍他的肩膀,对易木晗说道:“我来吧!” 第135章 半夜遛弯(第三更) 等易乐将赵五和易离山安葬完毕之后,已是后半夜。 他匆匆朝营地走去,一路上还想着易木晗在土堆前所说的话,看那丫头的决定,似乎是一定要弄清楚自己的来历。 易乐对于自己如何而来也很疑惑,虽然目前了解到了个大概,但深究起来,还是疑点重重。 他脚下的步伐很快,连头也不敢回,闭眼都是易离山最后看着自己的模样。 不过活人不能被尿憋死,易乐心想只要回到营地之中,如此重的阳刚之气也能压住那邪风阵阵。 等易乐回到营地口的时候,除了看见巡逻的士兵之外,几乎几个主要的帷帐都灭灯了。 易乐昂首走了进去,回到了自己的帷帐旁边,下意识的看了看杨坚的主帐,随后才撩开了门帘。 他点上了小小的一盏烛台,今晚的事情应该要让他失眠了,他躺在了床上,回想起小屋里面的种种遭遇,感觉像是在做一场梦。 易乐见夜深人静,索性将锦囊又拿了出来,重新打开。 经历了这档子事情之后,易乐明白了第二个锦囊里的愚究竟是什么意思,但他并没有照着高颎的话做,没想到却在无意之中却揭开了这么多秘密。 易乐将第三个锦囊拿在了手中,按照高颎的交代,是要在回长安的路途中打开,不过易乐也等不及了,他谨慎的拆开,再次端详着高颎给他的妙计。 纸上只写了四个字,“装病而回。” 易乐陷入了沉思,按照今日的表现,杨坚对于自己还是很满意,为何高颎要自己装病而回? 易乐将纸条攥进了手里,双手撑着头,开始思考起来高颎的用意。 “装病,应该是要自己避其锋芒。”易乐自言自语的说道:“会不会是高颎认为自己一定会在亳州得到杨坚的赏识,但又不能照耀过盛,所以才让自己装病?” 比起第一个锦囊的详细,第二个锦囊的模棱两可,现在的第三个锦囊可是关乎到易乐以后的仕途。 他可以确认,高颎不会害自己,更不会给自己下绊子,但要装病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随行的队伍里面,不管是殇医、食医,更或者是巫医都有,要想靠装病,首先就要逃过这些人眼睛。 但易乐也不能真的生病,因为高幼莹还在长安等着他,这件事可是易乐心心念念了许久,若是真病了,岂不是又要遥遥无期? 正当易乐愁眉不展的时候,门帘被人撩开了,也没有通报,走路跟没有声音。 易乐警觉的坐了起来,定睛一看,原来是南安与易木晗。 两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进了营地,似乎有话要对易乐说。 易乐紧张的迎了上去,小声的问道:“你们怎么来了?没有被人发现?” 南安回应道:“这些走卒还没有这么大的本事,放心,没人看见。” 易乐长舒了一口气,他邀请两人坐了下来,随后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易木晗皱眉说道:“我们本不想来的,可山坡下开始有大量的军队集结,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看样子是周的军队。我们心想着杨坚不是在这里吗?应该会安全点。” “军队?”易乐也没有听说杨坚带了兵来亳州,他谨慎的问着:“确定是周的军队吗?” 南安点着头,一字一句的说着:“没错。” 易乐托着下巴,照理说营地驻扎之后会派出斥候进行盯梢,但目前却没有任何异常,说明来者不是对准杨坚。 “会不会是那位庞晃带来的?”南安追问道。 易乐摇着头,沉着道:“庞晃的势力目前在常山,这次,他是悄悄来与杨坚见面,不可能带部队。” “那会不会是杨坚自己带来的?”易木晗也好奇了起来,“他可是国公,出行铁定要任护卫。” “也不吧。”易乐不敢肯定的说道:“我这一路从长安出来,也没有见到军队在后面跟着。大约有多少人?” “五六百人吧。”南安回忆着:“他们没有重甲,反而是轻甲集结,不像是要打仗的模样。” “带头的将领看见了吗?”易乐接着问道。 两人都摇着头,异口同声的回答着:“没有。” “嘶~这就奇怪了,怎么连将领都没有,军队就开始集结了呢?”易乐越想越不对劲,总觉得会发生什么事情。 易木晗看见床上散落的锦囊,好奇的拿了起来,问道:“你家娘子绣的香囊也算是精巧。” 易乐还陷在军队为何集结的烦恼之中,冷不丁的说了一句,“哪有什么香囊?” 易木晗打开了易乐的第一个锦囊,看着上面的字,读了出来,“不进,不见。三请之,方能成。” 易乐连忙回过神,将锦囊抢回了手里。 “高颎给的?”易木晗机敏的问着:“想不到他确实有些头脑。” “他可是你爹!”易乐在心中暗暗的想到,随后说道:“没错,是他给的。我离开长安之前,一共给了我三个锦囊,可这最后一个确实不知道怎么办了。” “拿出来我们瞧瞧。”易木晗满不在乎的说道。 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易乐索性将最后一张纸条拿了出来,对易木晗说道:“装病而回。你们有什么办法吗?” 南安的格斗技术明显要比脑子好用,他无奈的摇着头,“不知道。” 而易木晗却笑了起来,她拿着纸条,像是很有办法能帮易乐的忙。 “你有办法吗?” 易木晗将纸条还给了易乐,她似笑非笑的说道:“你忘记五叔教我的本事了?” “什么本事?” 南安也笑了起来,他打趣的说道:“哥,你不是真忘了吧?在屋里说什么你不是易乐,如今连阿姐的看家本事都忘了?” 易木晗也狐疑起来,“你是不是真的不是易乐?!” 易乐尴尬的笑了起来,他打着哈哈,“情急之下说的话也能当真?快说说,有什么办法?” “我给你一颗丹药,你服下之后便可以了。”易木晗淡淡的说着:“能让你有轻微中毒的迹象,但只要喝下足够多的清水,将体内的丹药排除,就没什么事情了。” “这么神奇?”易乐瞪大了眼睛,接着问道:“你的本事就是炼丹?” 本来易乐是不相信丹药这回事的,他一直以为是江湖术士的把戏,可眼下看着易木晗成竹在胸的模样,也十分的好奇究竟是什么东西。 “哥你是不是忘了,原来我俩为了逃避练功,经常找阿姐拿药啊!”南安接着说道:“这个法子屡试不爽。” “人家现在可是司录府的贵婿,哪里还记得我这些旁门左道。”易木晗冷冷说道:“你自己想法子去吧!” “别呀!”易乐连忙叫住了易木晗,“我只是一时忘记了,还请你帮帮忙。” “不给。”易木晗冷漠的说着。 易乐犯了难,好不容易看到了希望,却又被自己掐灭了,真是悲伤到了极点,“真不给?” 南安站了起来,他拍着易乐的肩膀说道:“阿姐现在是没有,所以她给不了你。” “嘶~”易乐拧着眉毛,看着捂嘴而笑的易木晗,觉得自己被耍了。 “你这小娘子,”易乐顿了顿,暗想道:“南安叫你姐,然而叫我哥,那我两究竟谁大?” 正当易乐想要说话的时候,门口又来人了,三人的神情立马紧张了起来。 易乐递着眼色,嘘声说道:“你们两人躲着,别出来。” 南安和易木晗轻手轻脚的躲在了屏风之后,而门口的人叫道:“易议曹!易议曹!” 易乐将自己身上的官服脱了下来,演戏要演全套,大约四五声之后,易乐揉着眼睛走到了门口,撩开门帘,“何人?” “易议曹,国公有请。”来人拱手道。 这次,可不是狼来了的故事。比起易离山的生面孔,眼前来叫易乐的人可是杨坚跟前最熟悉不过的仆人。 “好,等我换件衣服。”易乐打着哈欠说道:“就我一个人吗?” “还有另外三位郎君,”来人将带来的外衣递给了易乐,“外面天寒,国公说让你多穿一点。” 易乐接过了外衣,“多谢国公厚待,还请稍等。” 说完,易乐又放下了门帘,走到了屏风后面对南安二人说道:“我要出去了,如果你们觉得外面不安全,可以留在帐内,这里没人进来。” 易木晗点着头,她嘱咐道:“小心点,小安,等会你找机会溜出去,确保易乐的安全。” 易乐边穿衣服便说道:“不用,杨坚在。你们还是好好躲着。” 说完,易乐便穿好了官服,披着杨坚给的外衣走出了帷帐。 等他出来一瞧,营地里的篝火似乎亮堂了几分,杨家兄弟和李渊都跟自己披着同样的外衣站在了篝火边上,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倦意。 “叔德,”易乐走了上去,“你们也在啊?” 杨广打着哈欠,贪睡的眼泪都流了出来,他有气无力的说着:“不知道阿耶这么早叫我们起来干嘛。” “是啊,从来没有如此。”杨勇的状态也不是很好,两个大眼袋挂在了脸上。 而就在这个时候,杨坚意气风发的走了出来,来到了四人面前,看精神头,的确比这四位年轻人要好上不少,似乎是特意安排此举的。 “不错,都能起来。”杨坚扫视了四人,接着说道:“明日亳州诸官又要来,所以会不方便。趁着夜色,你们跟我走走。在这营地里面待久了,腰骨都疼了。” 说完,杨坚便率先走出了营地,四人紧跟其后,易乐心想道:“半夜遛弯?恐怕是和南安两人看到的军队有关吧?” 第136章 野心 四人跟在杨坚的身后,互相递着眼色,恐怕除了易乐,就没有人猜到杨坚的意图。 杨坚的步伐很缓慢,一路上也不说话,只一个劲儿的走着,而前行的方向就是南安他们二人所提及的军队。 等到了一个小山坡之后,杨坚跨了上去,双手叉腰,大气的说着:“你们看。” 四人紧随其后的也站了上去,跟易乐料想的一样,杨坚真将他们带来看秘密集结的军队了。 而另外三人却大感意外,惊呼道:“国公,这是何意?” 杨坚轻描淡写的笑着,他反问道:“这里有五百兵士,你们认为是何意?” 考题又出来了,李渊这次先看向了易乐,而易乐的心里也没有底,因为他也不知道这些部队是哪里来的。 易乐偷偷的摇着头,示意李渊先别着急表现自己。 “怎么?没人知道吗?”杨坚意味深长的问道。 杨勇站了出来,不过也没有回答杨坚的问题,只是询问道:“我们一路上都没有看见大军相随,想必是今晚才到的吧?” “没错,”杨坚爽快的说道:“那你认为这五百人是谁带来的?” 杨勇顿了顿,“亳州是军政重地,看这些将士身着薄甲,不像是远处奔袭而来,应该是亳州当地的兵力。” 杨坚没有回答杨勇的对错,他转头问着杨广,“你认为呢?” “我认为阿哥说的不对。正因为没有重甲,所以更像是远处来的。”杨广答道。 杨坚笑了起来,他说道:“这次,广对了。这五百人是从远方来的。” 易乐一下子警觉了起来,他开始不断的思考,看着杨坚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议曹,你觉得呢?”杨坚直接点名易乐,让他来说出子丑寅卯。 易乐清了清喉咙,沉着道:“此兵,有两种可能。” “哪两种?”杨坚诘问道。 “兵士共计五百人,其一,可能为杨素之兵,他向来与国公交好,此举应该是确保国公回长安时的安全。”易乐顿了顿,接着说道:“其二,也有可能是庞晃之兵。他身为常山太守,此行不便带出过多将士,所以派出五百兵士守卫于国公身侧,一来为保国公周全,二来向国公表明其忠心。且不管长安还是常山,两地距亳州之途都算是长远,也符合了杨二郎君的猜想。” 易乐说完便低着头,他认为自己的分析没有错。 而杨勇、杨广和李渊也觉得易乐说得很有道理,特别是李渊,眼里又流露出了失望的眼神。 杨坚哈哈大笑了起来,他摇着头,打趣的说道:“看来议曹的眼光还是很短浅,两种猜想都不是。” 易乐傻眼了,看来自己还是没有能猜透这位未来帝王的心。而另外三人更是一头雾水,特别是那两位亲生儿子,仿佛也弄不懂亲爹的心。 “这五百兵士是我私下招募的。”杨坚毫不避讳的说道,一副山高皇帝远的架势,他充满希望的扫视了一圈,“亳州虽然远,但好歹能让他们出来动动。” 此话一出,四人哗然。私募兵士可是大罪,但杨坚已经决定代周了,这也只是时间问题。 “阿耶......不,国公,若是此事传了出去,对我们杨家岂不是......”杨勇有些紧张,他希望杨坚给他一个确定的答复。 杨坚反而坚定的看着杨勇,恨声道:“如此鼠胆如何能成大事?宇文家在顶上坐得太久了,是时候换人了。而我杨坚,就是要取而代之的人!” 帝王的气势瞬间从杨坚的身体里面迸发出来,他挺直了腰板儿,一副战无不胜的模样。 “国公顺应天道,代周而立,是万民之福!”李渊激昂的说着,他从他姨父的身上学到了不少的东西,也有可能是这样的耳濡目染,才会造就一个大唐的开端。 杨坚站在了黑夜的冷风之中,不过他的血却是沸腾的,他看见了属于他的未来,一个推翻宇文氏族的机会。 易乐看着那伟岸的背影,闻到了一丝野心,是对权利的渴望,对于地位的追求。 兵士们在短暂的集结之后,开始向四处的山头散去,全程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像是鬼影子一般,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杨坚此时也心满意足,他转过身,对四人说道:“好了,回去吧。天亮之后,诸官肯定又会来,记住,不见。” 杨坚的嘱咐没人敢忘记,其实不用他说,四人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放亳州的官员进来。 他们回到营地之后,杨坚独自朝主帐走去,而留下的四位年轻人却困意全无,各怀心思。 杨勇虽然已经知道自己的亲爹将要谋朝篡位,但他的心里却不放心,可能是长久以来的安逸生活让他习惯了随国公儿子的身份,若是杨坚不反,他一辈子也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若是反了没成,这一切都将成为泡影。 而杨广则是表现出兴奋的状态,自己的爹要当皇上了,他可就成了皇子,身份摇身一变直上云霄。 李渊或许是四人之中最苦的,现在的他有了唐国公的名号,理论上要比杨家兄弟高上一头。但如果杨坚称帝,这些朝夕相处的朋友都鲤鱼跃龙门了,而照目前的态势来看,杨坚并没有重用李渊,到时候李渊的地位就急转直下,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靠着父辈的阴泽继续在这个时代里面逍遥的活下去。 易乐相比起来显然是最轻松的,他本就无权无势,而现在却当上了议曹。他只想一步步稳扎稳打,至于杨坚当不当皇帝,他的心里早有了定数。 “现在也睡不着了。”李渊惆怅的说着:“还有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四人在篝火旁坐了下来,杨广对于刚刚的杨坚的气势显然充满了崇拜之情,他窃窃私语道:“你们说,阿耶多久回长安?干大事?” “应该还有一阵子吧?”杨勇也不确定,整件事情就像是定时炸弹一般绑在了杨勇的心上,让他惶恐不安。 “我认为姨父他应该还要忍。”李渊皱着眉头说道:“如今庙堂之上的大臣多为宇文的亲信,姨父不可能冒险的。” 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易乐的身上,异口同声的问道:“你觉得呢?” “我?”易乐指着自己的鼻子,打趣的说道:“我又不会未卜先知,还是相信国公吧!” “议曹又谦虚了!”杨广笑了起来,“你的表情出卖了你!” “什么表情?”易乐掳了掳嘴,“郎君还会看相?” “议曹你每次有把握的时候,嘴角都上扬。”杨广观察入微的说道:“初来的时候,阿耶问你进不进城时,你就有这个反应。而刚刚阿耶又问军队之事时,你的嘴角就往下了,显然不是确定的表现。而现在,你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你知道答案。” 易乐吃惊的看着杨广,没想到他的观察力如此的敏锐。 “快说说,议曹,究竟是什么时候?!”杨勇心急的问着。 易乐深吸了一口气,他不慌不忙的说道:“跟叔德说的没错,应该国公不会在此刻动手。上次不是说圣上要退位吗?恐怕要等到那之后了。” 易乐也没有完全的说明杨坚夺位的时间,只是笼统的说了两句。 “宇文赟也比我们大不了几岁。”杨广直呼其名的说着:“当初阿姐要嫁给他的时候,我就很反对,他看起来不怎么对劲儿。真是苦了阿姐了。” 杨勇也加入了吐槽的行列,他接着说道:“对,宇文赟像是有病似的。” “哦?什么病?”易乐只知道历史上大多记载宇文赟荒淫无道,年纪轻轻身体就被掏空了,所以突然驾崩,而如今听到了杨家兄弟的阐述,恐怕是另有隐情。 “宇文赟很瘦,眼窝都凹进去了。”李渊淡淡的说道:“宫里的食医也看不出什么端倪来,只能进补,什么名贵的东西都往宫里送,据说还吃人。” “吃人?”易乐觉得有些反胃,看来宇文赟真的有问题。 杨广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他惊恐的说道:“没错,据说每月坊间会进贡刚出生的婴孩,用于滋补,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太恐怖了吧?!”易乐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他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在这寒冷的夜里觉得格外的难受,“这怎么下口?” 易乐突然觉得浣花坊的事情都是小儿科了,跟宇文赟比起来,杨勇还是差了些火候。 “应该不是吃吧?可能是贡品吧!”杨勇低着头说道:“一些巫医会选择婴孩作为祭祀的贡品,据说能犒劳三方鬼神之类的。” “那也是活生生的一条命啊!”易乐有些不能理解巫医存在的意义,更巢元方这种名正言顺的医生比起来,巫医显然像是邪门歪道。 “这个年代,大人都吃不饱,更别说小孩子了。”李渊惆怅的说道:“被选入的婴孩,家人还能得到几十文布泉,又可以填饱肚子了。” 看来,民不聊生或许就是说的这样的事情。 易乐也很无助,他目前没有能力去改变这个社会,他居然有些迫切的希望杨坚快点篡位,给这片沉寂的土地带来新的希望。 “有一次阿姐回府,找阿娘哭诉。”杨广追忆的说着:“宇文赟半夜里面让巫医睡在了阿姐的身边,虽然巫医也是个女人,但脸上却画着奇奇怪怪的图案。阿姐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魂差点没吓没了。” 易乐长大了嘴巴,若不是亲耳听见,他还真不相信世界上还有如此荒唐的君王。 杨丽华是杨坚的长女,看来这位皇后的日子也是水深火热,并没有想象中的舒适。 “后来阿姐就问宇文赟,为什么要让巫医睡在自己的身边。”杨广扫视了一圈,问道:“你们猜宇文赟怎么说?” “如何?”三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宇文赟说,他的病是阿姐克他所致,要让巫医去去邪气。”杨广愁容满脸,“这样他的病才会好。” 易乐当然不相信巫医那套说法,但他也为杨丽华感到了悲哀。 一位神经病似的丈夫在身边,恐怕是个女人都忍受不了。 “病没好吧?”李渊谨慎的问着:“我有些时日没有跟姨父进宫了,也不知道宇文赟现在如何了。” 杨勇捡起了柴火,在地上画着:“上次进宫,我听巫医说,宇文赟的下足有些溃烂,不过已经找殇医给了药了。人也消瘦了不少。” 易乐听着症状感觉到是曾相识,他开始思考起宇文赟究竟是得了什么病。 “怪不得要退位呢!”杨广气氛的说道:“肯定是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才着急退位吧!” 易乐皱着眉头,还在思考着三人给的线索,他不断的整合着,一个念头闪过了他的脑海。 “糖尿病?”易乐暗想道:“宇文赟会不会是有糖尿病?体重减轻,下肢溃烂,这些都是糖尿病才有的症状。” “议曹,你怎么了?”李渊看着易乐吃惊的样子,追问道:“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易乐这次也学聪明了,他故意嘴角向下,不让杨广看出端倪,捂着肚子说道:“有点不舒服,我先回帐内了。” 易乐躬着身子,疾步朝帷帐跑去,剩下的三人也没有阻拦,看易乐的样子像是要忍不住了。 “都睡会吧。”杨勇站了起来,“天一亮,又有糟心的事情了。” 三人在篝火旁边分别了,各自朝帷帐走去。 易乐在进帐之后,直起了腰杆儿,他还在想着宇文赟的事情,若他真是糖尿病,而且症状真如杨勇所说,恐怕时日确实不多了。 在这一瞬间,一种邪恶的想法闪过了易乐的脑海,自己的豆腐脑儿不就是甜的吗?糖尿病患者不能吃糖,会不会...... 想到这里,易乐猛然的摇了摇头,他自己也不确信,本想靠着豆腐脑儿发家致富的他,会不会成为杨坚夺位的帮手。 而就在这个时候,南安和易木晗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南安首先开口道:“哥,你回来了?是不是去军队那里了?” 易乐点着头,他低声说道:“军队是杨坚私募的,他要反周了。” 两人并没有流露出吃惊的反应,易木晗淡淡的说着:“宇文赟无道,总有人会站出来的。不是杨坚,也有可能是其他人。” 南安伸了个懒腰,他漠不关心的说着:“不管这天下是谁家的,反正大齐已经亡了。只求来一位明君,让我的日子好过一些!” 易木晗弹了一下南安的额头,嗔怪道:“你这小子,从小就是这么一副德行。未必你不想扬名立万,甘愿一辈子碌碌无为?” 南安笑了起来,他摇着头,“我这辈就跟着哥了,我相信他不会亏待我,对吧?” “你啊!你!若是有一天易乐将你骗了,我看你找谁哭!”易木晗打趣的说道。 “那就来找阿姐啊!”南安笑盈盈的回着:“未必阿姐到时候不收留我吗?” 南安就是这么一个性子,他相信从小一起长大的易乐和易木晗,在他的眼中,这两人就是他的全部寄托。 “呵!你还是找你哥去吧!”易木晗嘴上拒绝着,可心里却暖洋洋的,她毫不避讳的坐在了易乐的床上,说道:“我先睡一会儿,你们两兄弟慢慢聊吧!” 易乐尴尬的看着易木晗,问道:“我睡哪里?” 不知道是不是易木晗装睡,她都没有回答易乐的话,反而侧身睡了起来。 南安拍了拍易乐的肩膀,宽慰道:“哥,随他吧!我们两人说说话,等会天就亮了。” 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易乐反正也没了睡意,就坐了下来。 南安开口问道:“哥,你准备回长安之后,让我做什么?” 易乐托着下巴,眼下他也没有别的产业,就只有豆腐脑儿一个摊位,“若是你不嫌弃,跟我回府吧!也能混个衣食无忧。” 南安也没有拒绝,他点着头,“只要哥不嫌我脑子笨就好!力气我有,脑子你有!我们两人联手,一定能混出个名堂!” 易乐欣慰的笑了起来,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能改变一个人命运,而眼前的南安显然接受了自己的提议。 “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的。”易乐保证道:“放心吧南安,我不会欺骗你!” “我相信哥!”南安笑呵呵的说着:“从小到大,哥都没有让我失望过!” “对了!你从古井里面捞出的尸体埋在哪里了?”易乐问道。 南安挠了挠头,回忆着:“好像是扔下了断崖,怎么了?” 易乐谨慎的说着:“入府之后,有个婢女叫蔡馨。她是逝者的女儿,不过你一定要保守秘密,不能将她爹的死说出来。” “明白!”南安坚定的说道:“等回到长安之后,我便是哥......不对,易议曹的仆人。原来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委屈了!” 南安耸着肩,“天大地大,有瓦片遮身已经是万幸。如今还有哥的照拂,南安,心满意足!” 第137章 庞晃来了 天刚蒙蒙亮,营地之外,亳州诸官又来了,似乎他们比打鸣的鸡还准时,又在营地外的栅栏处呼喊着要见杨坚的口号。 易乐和南安两人一夜未睡,谈了很久。易乐大致清楚了赵五的来历,也对易木晗、易离山有了一定的了解。 睡在床上的易木晗警觉的睁开了眼睛,开头一句便问道:“谁来了?” 易乐伸了个懒腰,倦意浓浓的说着:“是来求见杨坚的,等会就走了。” “议曹,起来了吗?”门外传来了李渊的声音,抵挡这群洪水猛兽的事情似乎已经成了四位年轻人的日常工作。 “叔德稍等!”易乐回道,随后转头对南安和易木晗嘱咐着:“我先出去了,你们小心点。” 易乐整理了衣服,撩开了门帘,一眼便看见倦容颇深的三人,他们都无奈的看着那群热情高涨的官员,杨广摇着头,叹息道:“这是第二次,能不能三次一起来啊!” 杨勇安慰着他:“快了!快了!再坚持一会儿,今日你可不许黑脸。” “我话都不愿意说了,哥,交给你吧!”杨广歪着头,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四人再次走到了诸官的面前,杨勇还是一副大哥的架势,摆手示意安静下来,“诸位,国公尚在休息,还是请回吧!” “国公身体无恙吧?” “这是下官命人煎制的汤药,有安神养气的功效,还请杨郎君代为呈递!” 杨勇接过了木盒,随后说道:“诸位请安心。国公的身体并无大碍。勇,在这里先替国公谢谢诸位了。可国公需要静养,还请诸位先回吧!” 杨广真如他所说,一直没有说话,就默默的站在了杨勇的身边,不过脸色还是有些难看。 诸官们已经完成了第二次请见,也知道其中的规矩,为了不吃杨家二郎君的黑脸,也老老实实的离开了。 等诸官走远之后,李渊才开口说道:“还有最后一次,恐怕国公要出来了吧?” 杨勇随手将送来的汤药递给了一旁的士兵,感叹道:“国公要的不是药,而是人心。” 正当四人准备回帷帐睡觉的时候,远处一人骑着快马来了,他的装扮很奇怪,并没有穿着官服,但从马具来看,也算是有身份的人。 四人停下了脚步,站在了营地外,也想知道来人是谁。 那人礼貌的在离营地还有十余步距离的时候下了马,牵马而行,等到了跟前,他才缓缓说道:“常山庞晃求见国公。” 四人都惊呆了,想起昨晚的事情,瞬间困意全无,他就是杨坚此行最重要的目标。 庞晃抬起了头,看着面前的四位年轻人,一眼便认出了杨勇和杨广,他颇有气势的说道:“公为定州总管之时,二字还年幼。想不到,如今已是鞍前马后,侍奉公之左右之人才。” 杨坚在宇文邕时期,曾出番定州,而那时庞晃就是常山太守了。而如今宇文邕的儿子宇文赟都要退位了,庞晃还是常山太守,也可见他心中的焦急。 杨坚就是他仰仗的人,若是杨坚得了皇位,这位当日与杨坚射鸡为约的世袭比阳侯也可以青云直上了。 “庞侯。”杨勇连忙拱手道:“国公正在帐内休整,小侄这就去传话。” 庞晃笑了笑,他回道:“有劳。” 正当杨勇转身离开的时候,杨广拉住了他的衣袖,附耳道:“哥,阿耶不是说不见吗?你现在去怕是要触霉头。” 杨勇邀功的心态已经膨胀了,他想着若是自己将庞晃来了的消息第一个告诉杨坚,杨坚肯定会十分欢喜。 加上昨日,杨坚已经向他们四人明确的表示了反周的决心,庞晃一来,无异于如虎添翼。 “阿弟!这你就不懂了吧!”杨勇满怀信心的说道:“阿耶说的是不见亳州诸官,可庞晃是什么人啊!他是阿耶此行唯一的目的!你在这里等着吧!” 说完,杨勇便小跑步的朝主帐走去。 李渊看了看杨勇的背影,小声的嘟囔着:“这等好事,又没让我赶上。” 易乐则觉得杨广说得不错,杨坚此时不一定会见庞晃,而杨勇的一意孤行恐怕会碰一鼻子的灰,“叔德,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我们先瞧着。” 庞晃看向了李渊和易乐,觉得十分的面生,他问道:“不知二位是......” “小侄李渊,”李渊回道:“见过庞侯。” 庞晃定睛看了看,他拍着李渊的肩膀说道:“原来是明泽之子!你看我这记性!都不记得了!” 李渊笑了笑,他回应道:“庞侯日夜奔袭想必是乏了。父已走多年,庞侯居然还记得。” 庞晃摆了摆手,他追忆道:“明泽比晃年长几岁,出番安州时,晃多有拜见。明泽授射箭之艺于晃,不知叔德可有继承明泽之衣钵否?” 李渊坚定的点着头,对于射箭,他还是很有把握,骄傲的说着:“渊之本领不及阿耶,但也算是学得皮毛,改日还请庞侯赐教一二。” “好!好!好!”庞晃连说了三声,随后欣赏的看着李渊,“一定要见见叔德的箭技究竟如何!” “恭候庞侯。”李渊答道。 随后,庞晃又看向了易乐,追问道:“你是......” 易乐拱手而语,“下官门下议曹易乐。” 比起杨家兄弟、李渊的介绍,易乐的身份显然没有如此出众,不过庞晃也是一个精明之人,看着易乐年纪轻轻就能当上议曹一职时,他也不敢掉以轻心,诘问道:“敢问府上是......” “高颎高司录,下官为司录女婿。”易乐答道。 庞晃微微颔首,不卑不亢的说着:“年轻人有前途,国公真是慧眼识珠。” “庞侯过誉。”易乐谦卑的回道。 就在这个时候,杨勇从主帐里灰溜溜的走了出来,看样子没有少被杨坚训斥。 易乐一看杨勇的脸就知道,自己的猜想没有错。杨坚这只老狐狸果真不会立刻见庞晃。 “如何?”庞晃也猜出了大概,但还是故意问道:“国公不愿见我?” 杨勇深吸了一口气,回道:“国公身体不适,说进亳州之后,再来拜会庞侯。” 庞晃的眼神飘向了门帘垂下的主帐,他勒了勒手中的缰绳,感叹道:“那就依国公所言吧!不过还请贤侄代为转达晃之心意。” “一定。”杨勇答应着庞晃的客套之说,心里却苦得很,本想去邀功,却没想到真如杨广所言触了霉头。 想起刚刚在帐中,杨坚严肃的模样,杨勇的肝儿还在发怵。 “我也许久没见你们了。”庞晃见一计不成,接着说道:“国公见不到,就和你们这些年轻人好好聚聚吧。想必你们从长安一路本来也累了,我这位长辈也应该照顾照顾。往西十五里,就是我此次的营地,不知四位愿意前往吗?” 四人都没有说话,纷纷看着彼此的反应。 庞晃接着说道:“路上寒酸,就带了点常山之物,略有薄酒几杯,还请各位移步。” 跟庞晃的营地比起来,杨坚的虽大,但条件伙食却不怎么好。 几日的餐风露宿已经让三位公子哥饥肠辘辘,况且杨坚还不许营地内饮酒,一听到庞晃那里有好吃的,馋虫就止不住的往外爬。 “既然......”杨勇看了看杨广的反应,随后说道:“小侄愿意前往,阿弟,你去吗?” 杨广食指大动,连连点头,“多谢庞侯了。” 李渊和易乐两人没有说话,庞侯看了过来,“叔德,议曹,你们二人呢?” 易乐也想去尝尝特色美食,但转头一想,杨坚都不见他,自己还去赴约,不是让杨坚难看吗? “下官还有要事,营地之内不能无人,若是亳州诸官又回头了,岂不是没人应付?”易乐婉言谢绝着,“多谢庞侯美意。” 李渊探着脖子,咽了几次口水之后,不情愿的说着:“我也不去了,头有些疼。” 庞晃也没有再次邀约,在他看来,杨家兄弟显然要比失势的李渊,以及赘婿的易乐更为重要,他客气的说道:“那我们就亳州再聚吧!二位贤侄,这面请。” 仆人牵来了马匹,杨家兄弟迫不及待的翻身上马,跟着庞晃的脚步,一骑绝尘。 留在营地门口的易乐和李渊,眼巴巴的看着两人去吃香喝辣,出于人的本能,还是有些羡慕。 “哎,希望他们二人不要喝醉了。”李渊踌躇的说着:“如果还能记得我们二人,带些吃的回来也好。” 易乐笑了笑,他反问着李渊,“叔德,你怎么不去呢?” 李渊无奈的摇着头,淡淡的说着:“他们是国公的亲儿子,做错了事可能就是一顿责骂。而我是侄子,步步小心,错,是不能犯的。” 易乐为李渊感到了心酸,一位急于证明自己的人,却迟迟得不到杨坚的欣赏,他心里的憋屈恐怕比自己还大。 “先吃饭吧!”易乐见炊烟升起,搂着李渊的肩膀说道:“人是铁饭是钢,先填饱肚子,才能有力气。” 李渊哈哈大笑起来,他畅然道:“议曹风趣至极!” 两人来到了灶台旁边,看着清羹与胡饼,刚刚还笑呵呵的脸又苦了起来,一想到杨勇杨广两人此时恐怕已经大快朵颐了起来,心里的羡慕劲儿又涌了上来。 易乐拿足了六七个胡饼,端了一碗清羹,而李渊只拿了一个,他问道:“议曹吃得了这么多?” “化悲愤为食量吧!”易乐是想给帷帐内的南安和易木晗拿回去,“想象一下,这些是羊腿、羊排,吃的时候,也有味道一点。” 李渊苦笑道:“前有曹操望梅止渴,今有议曹望饼生肉,有趣有趣!”说完,他也拿起了一个胡饼,接着说道:“我也会去试试,看看是不是真如议曹所言!” 两人分别之后,易乐朝自己的帷帐走去,他不时的看向了营门口,仿佛真的看见了庞晃的营地此时已经烤上了羊腿,正滋滋的冒着油星。 易乐进入帷帐之后,将胡饼放在了桌上,而自己则端着清羹喝了起来。 易木晗和南安两人走了出来,也不见外,抓着桌上的胡饼就啃了起来。 易木晗打趣的说道:“堂堂随国公的营地就吃这些东西?连荤腥都没有?” 易乐边喝边回道:“出发前几日还有,现在就算作是忆苦思甜吧!” 南安见易乐闷闷不乐的样子,他说道:“哥,要不我趁着天色还没亮,去给你在山上找点吃的?” “这也能行?”易乐一下子来了精神,他相信身手敏捷的南安抓个兔子什么的,应该不是难事,“你确定?” 南安放下了胡饼,拍着胸脯说道:“打猎不过是小事一桩,等着我!” 说完,南安便走到了门帘旁边,确定没人之后,溜了出去。 易乐现在可是喜上眉梢,想着一会就有肉吃,嘴里的清羹也越发的寡淡。 “你看看,从小南安就依着你。”易木晗平静的说着:“你们两人真像是生反了一样,你应该是弟弟,南安才是哥哥!哪有弟弟照顾哥哥的道理?” 易乐清哼了一声,他还嘴道:“这不就是了吗?术业有专攻,南安的身手在我之上,再说了,你不吃吗?你还是他的阿姐呢?哪有弟弟照顾姐姐的道理?” “嘿!”易木晗没想到易乐如此能言善辩,她气呼呼的放下了胡饼,柳眉倒竖道:“你就胜在了这张嘴上!当年五叔肯定是被你这张嘴骗了,才只收了南安和你作为弟子!” “那为什么你和易离山不行?”易乐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定睛看着易木晗。 易木晗的眉头皱了起来,她追忆道:“当年五叔嫌我是个女儿身,而离山又有些愚钝不开窍,所以只把我们二人带在身边。不过五叔对我也算是不错,炼药之事也是他亲自传给我的。” “老头也是有意思,教了你,又不收你。”易乐轻描淡写的说着:“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想的。” “在事情没有证明之前,你不许这么说五叔!”没想到易木晗生气了,她辩解道:“五叔当年也算是叱咤洛阳的侠客!” 易乐想到,这位赵五曾经是兰陵王的义子,也不免好奇起来,“对对!侠客!我又不是不知道!” “五叔当年本是要去刺杀兰陵王,可后来却发现兰陵王是忠义之人!”易木晗激昂的说着:“所以反投在兰陵王的手下。他的腿,就是为了救兰陵王而没有的!” 易乐大感意外,看来赵五如此忠心北齐是有原因的,不过兰陵王也是悲剧,最后被一杯毒酒害死了。 “我知道啊!”易乐装作熟悉的样子,“他说了很多次了!” “所以,请你不要随意诋毁五叔!若是他真如你所言,我易木晗也不食言,定要将他扬灰挫骨,而你若是骗了我,也不要怪我不念同门的情谊!”易木晗坚定的看着易乐,再次说出了那日的誓言。 易乐到是觉得无所谓,他不急不忙的说道:“放心,我说过的话自然记在心上!” 第138章 亲爹打儿子 小半天的功夫,大约是要到中午了,南安这才溜回了易乐的营帐, 他的手里拎着两只已经烤熟了的野兔,个头不大,外表也有些漆黑,似乎是烤糊了。 但浓郁的肉香还是勾起了几日未沾荤腥的易乐的馋虫,刚走进营帐,易乐就咽起了口水。 “哥,打了两只山兔,你快试试。”南安笑呵呵的将野兔子放在了桌上,随后拿起了一旁的胡饼,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易乐的脸都要笑开了花,他不禁赞叹道:“这么有本事,一出手就是两只!” 南安毫不客气的回应道:“中途跑了一只,也是可惜了。不然我们三人就够分了。你和阿姐快些吃吧。我晚上再摸出去瞧瞧,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山货。” 易木晗撇下了一条兔腿,随后放在了南安的面前,“忙活了一上午,可不能就便宜你哥了。你也吃。” 南安笑了笑,洁白的牙齿露了出来,“阿姐,你也吃。” 易乐猛咽着口水,他从来没有对肉有如此的着魔,他像是一只饿了许久的老虎,抱着兔子就是一整乱啃。 虽然外皮有些焦了,但里面的肉质还是很鲜嫩,也没有咸味,就是原原本本烤肉的味道。 但易乐还是吃得津津有味,一边吃一边还说道:“我等会去给你弄点盐来,晚上出去的时候带上,想必还要好吃不少!” “要求又还多!”易木晗白了易乐一眼,恨声道:“那你自己去弄啊!南安好心好意的为你打了山兔,还嫌没有味道!” “我没有嫌弃啊!”易乐的嘴角淌出了油水,他连忙舔了舔,“有更好的选择,不是应该就要尝试吗?” “好的,哥,按你说的做。”南安笑眯眯的答应着,似乎对于易乐的要求,他从来不拒绝。 “看看!还是南安会享受!”易乐反击着易木晗,他接着说道:“晚上的时候,专门不给你阿姐放盐,她喜欢吃白味的。” “好的,哥!”南安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居然又答应了易乐的说法。 易木晗被这两人气得够呛,面对穿连裆裤的兄弟,她也没有办法,不过她也有自己的妙招,如闪电似的伸出了手,拧住了南安的耳朵,诘问道:“是不是不听阿姐的话了?易乐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轻轻的转动让南安连连求饶,他哀怨道:“阿姐!疼!你和哥商量商量,究竟是不是要白味的吧!” 正当三人热火朝天开小灶的时候,营帐外却传来了不和谐的打骂之声。 三人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易乐连忙放下了还剩一半的烤野兔,擦了擦嘴,吩咐道:“先躲起来,我出去看看!” 南安和易木晗点着头,随后易木晗收拾了桌上的一片狼藉,又和南安躲在了熟悉的屏风之后。 易乐整理了衣服,撩开了门帘,定睛一看,傻眼了。 杨坚正拿着小臂粗细的木棍发着火,抽打着在地上打滚的杨勇和杨广二人。 杨勇将杨广护在了身下,一边哀求着:“国公!阿耶!孩儿知错了!” 而杨广则浑身发抖,易乐看到他的额头上出现了一道红印,想必是杨坚这位亲爹的手笔。 杨坚火冒三丈,他没有理会杨勇的求饶,反而下手更加的狠了。 一棍棍都结结实实的打在了杨勇的背上,疼得杨勇哭天喊地,“阿耶!孩儿真的知错了!” “你们两人好大的胆子!”杨坚拎着木棍颤抖的指着自己的两位亲儿子,“竟然敢去见庞晃!我不是说了,任何人都不见吗?!” 说完,杨坚又重重的打了几下,连脚跟都有些晃动,看样子是真的铆足了气力,像是在打别人家的孩子一样。 易乐眉头紧锁,对于杨坚的行为,他作为门下议曹自然要分析一波,“杨坚的目的就是招揽庞晃,而现在自己的两个孩子前去,无非是示好,为何又要遭到责罚呢?” 李渊也从他的帷帐跑了出来,一看架势不对,立马就哀求着杨坚,“国公,打不得啊!” “不打,他们两人真是反了天!”杨坚的眼睛都要喷出火来,“我就要看看,肉究竟好不好吃!棍子究竟疼不疼!” 啪!啪!啪! 又是三下,全部都打在了杨勇的身上。 若是独孤伽罗知道自己的两位宝贝儿子被杨坚这样的毒打,恐怕这位未来的开国皇后也坐不住了,要跟杨坚撕破脸。 “阿耶......”杨广在杨勇的保护下啜泣道:“别打了......” “是不是你怂恿你哥去的?”杨坚诘问道:“一直以来,你就调皮捣蛋,我以为出来之后你会收敛一些,没想到你还是忍不住!” 在杨坚看来,杨勇平日的表现还是很不错,起码会听自己的话,而杨广则淘气了一些,更有一种纨绔子弟的味道。 毕竟,杨勇目前的演技要在杨广之上。 可这一次杨坚猜错了,他们两人去庞晃那里是杨勇的主意,杨广只是跟着他哥哥吃香喝辣。 两人都没有回答杨坚的提问,选择了沉默。 “好!好!”杨坚气急攻心,脸都涨红了,“不说是吧!你们两兄弟也算是团结!我今天就要看看是你们的骨头硬,还是我手中的棍子硬!” “国公!姨父!”李渊急得跳了起来,惊呼道:“不能打了呀!再打真要出事了!” 杨广还是很聪明,也不知道是不是装晕,没挨几下的他瞬间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李渊立马跑了过去,摇着杨广,“醒醒!殇医!殇医!” 杨坚见杨广晕了过去,举在半空中的木棍停了下来。 易乐这时走了上去,双手抱拳道:“国公,待会亳州诸官就要来三请了,下官以为还是将两位郎君抬进主帐,国公再行责罚。” 杨坚喘着粗气,扔下了木棍,转身朝主帐走去,“别装了,你们四人跟我进来!” 爹还是很清楚儿子,杨坚一眼便识破了杨广拙劣的演技,而一旁的李渊看着杨广机敏的睁开眼睛,才知道在场的就他一人被骗了。 易乐走了过去,扶起了杨勇,闻到了一大股酒味。 “诶~疼。”杨勇的脸都扭曲了起来,挨了最多的打,这位做大哥的看来帮弟弟背了不少的锅。 杨广架住了杨勇,关切的问道:“哥,你还好吧?” “你说棍子疼不疼!”杨勇唉声叹气的说道:“你也是!怎么不早点晕!害我多挨了几棍,好不容易吃进去的东西都要被打出来了!” “快些走吧!”李渊在一旁催促道:“待会姨父又要发火了!” 四人战战兢兢地的走进了杨坚的主帐,刚一进门,火气未消的杨坚便顺手将手里的茶盏扔了过来,打碎在四人的面前。 “你们两个畜生!我说的话是听不进去吗!”杨坚拍案而起,怒骂道:“你们怎么能去见庞晃!还去他的营地饮酒作乐!” 杨广答道:“是庞侯邀请的啊!我们不是先去给阿耶探探路吗!” “混账!”杨坚冲了下来,抬起了手,准备打杨广,而杨广又躲在了杨勇的身后,杨勇已经闭上了眼睛,准备老老实实的接受杨坚的责罚。 可杨坚没有打下去,他叱责道:“庞晃叫你们去,你们就去了!那李渊和易乐怎么没去!你们啊!你们!把我的计划都打乱了!” 杨坚的眼神里流露出了失望的眼神,高举的手捏成了拳头,“你们这一去,不就是给庞晃示弱了吗?!我之所以不见他,就是要耗着,耗着他求我!” 四人都睁大了眼睛,完全看不透这老狐狸心里的想法。 “庞晃担任太守多年,就等着机会!”杨坚肃然道:“我当年与他已有盟约,如今你们两人一去,我的颜面放哪里?自己的儿子都如此心急,那不是让庞晃觉得我即刻就要反周了吗?!” “阿耶,我......”杨勇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唉声道:“儿子知错了!” “错!你当然错了!你身为长子,不能审时度势!反而纵容你弟弟跟你一起胡闹!”杨坚扬指而骂,“你们两人,太让我失望了!” 杨广也跪了下来,抱住了杨坚的小腿,痛哭流涕,“阿耶,儿子错了,阿耶打儿子吧!” “打你有什么用?”杨坚反问道。 易乐觉得杨坚说得没错,看来他这些日闭口不见亳州诸官也是为了给庞晃一个提醒,“国公,下官认为现在不是责罚两位郎君的时候,应该想办法补救。” “对啊!国公,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要想想办法!”李渊立马附和着易乐的意见,“不能让事态发展下去!” 杨坚踢开了脚边的杨广,重新走到了桌前,坐了下来,开始思考着如何给自己的亲儿子收拾烂摊子。 杨广嘟囔着:“阿耶这是什么意思?昨日才让我们见了他私募的兵士,如今我们去见庞晃不是正好吗?又打又骂的!” 杨勇长舒了一口气,他看着眉头紧皱的杨坚,小声道:“阿耶是要庞晃来求他,而不是我们首先去找庞晃。看来这件事情,我们真错了。” 李渊在一旁听到两人对话之后,询问道:“庞晃如何对你们的?可有提及反周的事情?” “没有啊!我们一到他的营地,就没说过这些事情!”杨广显得很委屈,他擦着脸上的泪痕说道:“就拿出了肉、酒来款待,还让我们两人多吃一点!” 李渊一听到这两个字,不由得咽着口水,追问道:“多吃了多少?” “我就啃了一半羊腿吧,阿哥他吃了不少的羊排。”杨广回忆道:“还别说,庞晃厨子的手艺还真不错!” 幸好易乐偷偷吃了南安的烤野兔,不然也会跟李渊一样,直流口水。 四人交头接耳的状态并没有引起杨坚的注意,他的手不停地在桌上敲着,对于庞晃的事情,心里还是没有个定数。 此时的他多希望高颎能在自己的身边,好在关键时刻给他写建议。 “议曹,你认为此事应该如何?”杨坚冷不丁的发问,让站在台下的易乐立马打起了精神。 他上前了两步,沉思了一会儿,回道:“国公,如今恐怕要你亲自去庞侯的营地了。” “何意?”杨坚追问道。 “两位郎君已经前去探了路,若此时不去,庞侯必然觉得国公是在刻意躲避。与其如此,还不如光明正大的前往,也好让庞侯安心。”易乐气定神闲的回答着。 杨坚想了想,又看了看李渊,问道:“叔德认为如何?” 李渊有些慌乱,他连忙抱拳,“我认为议曹说的不错,国公此时前去,更能体现国公的风度。” 杨坚站了起来,他踱着步,自言自语的说道:“去,是肯定要去。但不能就这么去。” 易乐的身子往后仰了仰,对杨勇和杨广说道:“我有个计策,不过要二位受点苦。” 杨勇两兄弟连忙点头,小声说道:“只要不挨打,怎么都行。” 易乐沉住了气,他接着说道:“国公,下官认为此行要将两位郎君一同带往,也算是有由头。” “他们两还去?”杨坚不解的问着:“丢人还没丢够吗?” “非也,此行需将两位郎君五花大绑。”易乐顿了顿,特意瞧了瞧两兄弟吃惊的反应,“等到了庞侯营地,国公还需当面责罚。” 杨坚一下子明白了易乐的打算,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高呼道:“来人!拿绳子来!” 杨勇杨广嘀咕着:“议曹,这方法是不是过了点?” “还说什么呢!”杨坚呵斥着:“你们两人!把衣服给我脱了!” 又是一阵噩耗,要在冰天雪地之中,赤膊上身,还要被绑着,这让两兄弟怎么也没想到,看来吃进去的肉,喝下去的酒,亏了。 下人将拇指粗细的绳索拿了进来,杨坚见后,吩咐着:“议曹,叔德,你们两人来绑!务必牢实!” 杨家兄弟不情愿的脱下了衣服,细嫩的皮肤上还能看见被杨坚毒打之后的痕迹,特别是杨勇,身上红一块紫一块,看着都肉疼。 易乐两人将绳子绕在了杨家兄弟的身上,易乐绑的是杨广,他低声说道:“议曹,轻一点,我不会跑。” 易乐也默默的点着头,并没有使出多大的劲儿,毕竟是演戏给庞晃看。 可老实的李渊却真如杨坚所言,将绳子生生的勒在了杨勇的身上,肉都被挤到了两旁,他对杨勇说道:“不能怪我呀。” 杨勇咬牙点着头,毒打的疼痛以及绳子的束缚,让这位随国公长子喘气都有些困难了。 杨坚见准备妥当,走了下来,扫视了一眼,恨声道:“走!” 四人跟在了杨坚的身后,一出主帐,被五花大绑的杨家兄弟就引起了营地内的注意。 所有人都只敢偷偷瞄上两眼,随后便转过身。 易乐和李渊走在最后,李渊在易乐的耳边说道;“姨父不会又打他们两人吧?” 易乐有把握的摇着头,他淡淡的说道:“国公不会动手了,等会就看好戏吧!” 于是,在这寒冷的冬日里,亳州城外便出现了这么一幕。 杨坚,带着自己两位赤膊上身,五花大绑的儿子漫步走着,连马都没骑,而杨家兄弟被寒冷的气温冻得直发抖,连腿都开始颤了。 五人前往了庞晃的营地,开始角逐奥斯卡最佳男演员奖。 第139章 这是高手 杨坚一行人大约步行了半个时辰,才到达庞晃的营地。 杨勇两兄弟已经被冻得直打哆嗦,可这位铁石心肠的亲爹却没有流露出半点心疼的意味,笔直的站立在营门口。 “跪下。”杨坚平静的说着,随后双眼如炬的看着庞晃的主帐。“议曹,上去通传。” 杨勇杨广听话的跪在了地上,低着头,而易乐走了上去,对门口的士兵说道:“随国公来访,还请通传庞侯。” 士兵愣了一秒钟,立马转身朝主帐跑去。 这一次,没有等多久,大约就是弹指之间的时间,庞侯慌不迭的从主帐跑了出来,远远的便看见了被五花大绑的杨家兄弟,以及面色难看的杨坚。 “下官常山太守庞晃见过随国公。”庞晃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还不知道杨坚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杨坚弯腰托起了庞晃的双手,急声道:“元显啊!多日未见,你清瘦了。” 庞晃惴惴不安,还是不肯起身,他结巴道:“国公,这是何意?为何将二位郎君捆绑至此?” 杨坚长叹了一口气,“坚教子无方,竟然让两位犬子来元显营地饮酒作乐,实属当罚。” 说完,他便走到了一旁,将士兵手中的长戟拿在了手中,接着对庞晃说道:“元显,你我相交多年,坚引你为兄长,没曾想两位劣子竟然如此顽劣。坚愧对元显,今日特绑来至此,还请元显念在多年情谊之上,略施惩戒。” 庞晃哪里敢打杨坚的儿子,在一瞬间他也明白了杨坚的用意,他看了看杨家兄弟身上的伤痕,就知道杨坚已经下过手了,连忙推脱道:“国公严重了,下官只是稍微款待了两位郎君,若是真要罚,国公连元显一起罚了吧!” 说完,庞晃就抢过了杨坚手中的长戟,准备往自己的身上打去。 易乐在一旁看着两人互飙演技,越发觉得不管是杨坚还是庞晃,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不可啊!元显!”杨坚又握住了长戟,关切道:“你乃比阳侯,是周之重臣,岂能如此?” “下官撺掇了两位郎君,使国公动怒,罪该万死。”庞晃激动的说道:“今日,就用我这残喘之躯,为两位郎君留个记性,也会后来的朝臣树个典范!” 两人僵持着,杨广的头脑还是很灵光,此时他高呼道:“国公!庞侯!都是广不对!如今只有广来承受这一切的责罚,才能让两位重修旧好啊!” 杨勇也不甘示弱,他连连在地上磕着头,哀怨道:“都是勇不安世道,导致国公和庞侯的误会,勇愿意帮家弟受罚!” 一家子演技在线,这让在一旁的易乐和李渊二人有些尴尬,不说话不行,说话也可能有些尴尬。 李渊思前想后,开口道:“国公,庞侯,既然两位郎君都认错了,不如就不计前嫌吧?!” “是啊,国公。庞侯奔袭千里来与你相见,切不能因为这些小事而耽误了你与庞侯的情谊啊!”易乐也帮衬道。 杨坚的目的大致已经达到了,可还差最后一把火,他要看到庞晃的决心,以及效忠自己的忠诚。 庞晃与高颎的情况还有所不同,高颎时刻都在杨坚的身边,杨坚还可以把握,而庞晃是在外地,若此时不能让他完全表明忠心,杨坚此行就白来了。 “不行!”杨坚厉色拒绝着:“今日,元显不罚,坚也要好好的给两位劣子长长记性!” 说完,杨坚又从庞晃的手里将长戟抢了过来,狠狠的朝杨勇和杨广打了过去。 杨勇和杨广的剧本里根本就没有提及还要被打的事情,面对突如其来的闷棍,两人像是受惊了的小马驹,耸着肩,眯着眼睛,靠在了一起。 “国公!打不得啊!”庞晃惊呼道,随后以灵巧的转身,张开了双臂挡在了杨家兄弟面前。 啪! 长戟的木棍活生生的被打断了,杨坚这一打可是运足了十成的气力,不偏不倚的打在了庞晃的右肩之上。 庞晃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硬生生的抗了下来。 长戟断成了两节,庞晃面不改色的说道:“国公,这一棍!晃领了!” 杨坚惊愕的丢下了握在手中的断戟,追问道:“元显!你为何要挡!为何要挡啊!” 声泪俱下的模样让易乐都觉得杨坚是动了真情,但他也不知道这焦急懊悔的语气究竟是发自内心还是演戏于人前。 庞晃艰难的抬起了右手,双手抱拳,“国公的天下的希望,两位郎君就是国公的希望。人臣为君思,为君忧,为君死,区区一棍又算得了什么?晃愿为杨家之犬马,一辈子为国公卖命!” “元显!”杨坚激动的托住了庞晃的手,颤抖的说道:“今日之恩情,坚铭记于心!他日若真能成事,坚必许元显远大前程,不在居于常山一隅!” “国公!”庞晃热泪盈眶,他咬牙感激着杨坚的许诺,“当日射鸡之后,晃一直等待国公的召见。一别数年,晃终于等来了!” 杨坚扶起了庞晃,他两亲密的握着手,“当日之豪情仍历历在目,”杨坚感怀道:“今日,坚便是来与元显商议的。” 庞晃眉头一挑,也顾不得肩上的疼痛,连忙说道:“国公,里面请。” 杨坚扶着庞晃走了进去,剩下的四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跟上去好,还是掉头回去好。 “来人,给两位郎君找来衣物。”庞晃这时才想起还跪在地上的杨家兄弟,“国公,他们四人......” 杨坚回头望了望,随后点着头,“跟着一起来吧。” 四人唯唯诺诺的跟着杨坚的脚步进入了庞晃的主帐,营门口的戏总算是落下了帷幕,杨坚看到了庞晃的绝对忠诚,而庞晃也明白了杨坚的心。 等进入主帐之后,士兵送来了御寒的衣物,而李渊和易乐则为杨勇和杨广松开了身上的绳索,在接触的一瞬间,易乐感觉到他们两人真是被冻得够呛。 杨坚坐在了台上,而庞晃则站立在台下,恭敬的等着杨坚开口。 “元显,快坐!我们两人不必如此生疏。”杨坚客气的说道:“这还是你的主帐。” 庞晃执意不坐,他迫不及待的问道:“国公,商议要紧。” 杨坚深吸了一口气,随后侃侃而谈,“此次我出番亳州,实属无奈。陛下已经决定退位,算着日子就这几日了。” 庞晃闻后大惊,诘问道:“陛下要退位?可是身体不适?” “陛下年纪尚轻,但为国事已经劳心尽力,身体也有些状况。”杨坚故意说着反话回答着庞晃,“不过,不用担心,陛下自有神明庇护。” 庞晃想了想,“陛下退位,幼主登基。国公长女贵为皇后,想必国公一定会受到陛下的重用,辅佐幼主。为何又要在此时出番亳州呢?” “高位危矣。”杨坚摆手道:“若坚不出番,暂避风头,势必会引起陛下的猜忌。元显,我今日与你交心,是将身家性命都托付于你了。” “国公放心!晃定当守住秘密。”庞晃回应道。 杨坚站了起来,走到了庞晃的身边,“坚此次来亳州,最想见到的便是元显啊!坚不敢忘记当日的誓言,元显也一定要紧守承诺。” 庞晃再次单膝跪地,抱拳道:“晃虽武将,但忠义二字铭刻在心。国公之嘱咐,一刻不敢相望!” “快起来!元显!”杨坚仍是面不改色,不过眼角却流露出了喜悦的目光,“有元显在侧,坚之决心也有了保障!不瞒元显,坚已私募府兵五百,正在附近。” 庞晃到是没有多大的反应,毕竟他和杨坚已经是老相识了,对于杨坚的处世规矩还是有一定的了解,不然也不会第一眼便看穿了营门口的那场大戏。 他也有自己的企盼,他想要通过杨坚飞黄腾达,在这个世道里面,只有利益和地位才能让两人紧紧的捆绑在一起。 而杨坚,就是代周之人中的佼佼者,庞晃的眼睛不瞎,他早就看穿了里面的利弊。 庞晃长舒了一口气,他思考良久才道:“国公,晃有一事,还请国公责罚。” “元显哪里的话。”杨坚有些迟疑,但还是大方的说道:“坚洗耳恭听。” “晃自收到国公书信之后,便提早出发,于前十日到达亳州,”庞晃顿了顿,“沿路遍寻旧友,此时,有两人正在营中,等候国公。” 杨坚松开了手,开始思考起来,沉默半晌之后,问道:“何人?” 庞晃的眼睛发出了光,他一字一句的说道:“韩擒虎与贺若弼。” 杨坚喜上眉梢,他没想到庞晃竟然邀约了这两人,连连抬手,“快请!” 庞晃匆忙的走出了主帐,而杨坚竟然一反常态的在帐内露出了笑容,自言自语道:“好!都到齐了。” 李渊在听到这两人的名字之后,也大感意外,小声的和三人议论着:“连新义郡公和当亭县公都来了!” 杨勇也点着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吃惊道:“一位是金州刺史贺若敦之子,一位是骠骑大将军韩雄之子,两位都是北周响当当的人物!看来阿耶反周的事情已经板上钉钉了!” 易乐对于韩擒虎还算是了解,毕竟后代有许多典籍都记录了这位十来岁就打虎的猛将,比起三碗不过岗的武松还要年轻上不少,但贺若弼似乎生疏了些,起码在他的脑海里没什么映像。 “这贺若弼也算是聪明人。”杨广在一旁说道:“当初以君不密而失臣,臣不密则失身逃过了宇文赟的杀害,乌丸轨成了刀下亡魂。不过此人心气极高,不容易接近。对了,议曹,他好像是高司录的旧相识,你没有印象吗?” 易乐摇着头,他尴尬的笑了笑,“没有听过岳丈提及过。” 正当四人讨论的时候,庞晃带着韩擒虎与贺若弼走了进来,身边还有一位八九岁的小男孩。 杨坚一见到三人后,立马迎了上去,关切道:“子通!辅伯!” 韩擒虎与贺若弼面带笑容,躬身道:“下官见过国公。” “不比如此!”杨坚豪迈的拍着两人的肩膀,感叹道:“若不是元显相助,坚不知道何时才能见到二位!” 韩擒虎大约四十来岁,身体干瘦,完全不像是能打虎的模样。不过那双深邃的眼睛却有着猛虎一般的眼神,须髯满脸,说话也是中气十足,“下官等了多日,终于等来了国公!望天已久啊!” “子通严重了!”杨坚客气的说道:“如今子通为合州刺史,坚应该前去拜会才是!” “下官不敢当!”韩擒虎也知道杨坚只是客套之说,“元显来找我的时候,我还不相信,连忙叫来辅伯,说要来亳州看看,国公是不是真的来了!” 贺若弼在一旁心事重重,他似乎有事情要问杨坚,“国公,下官有一事还需明示。不过这里......” 他回头看了看背后的年轻人,又打住了话语。 杨坚的神色一下子严肃了起来,他对易乐等人说道:“你们先暂且退下,帐外等候。” “是!”连小孩在内的五人异口同声的回答着,随后走出了主帐。 五人站在了寒风之中,瑟瑟发抖,易乐连连呼着热气。 “不知道他们找阿耶干什么?特别是那贺若弼,还要我们几人出来才说!”杨广好不容易感受到了温暖是何物,如今重回冰窟窿,心里自然充满了埋怨。 “肯定是......”还没等杨勇说话,一旁的男孩首先开口了,“你们是随国公之子吧?按年龄看,你应该是长子勇,他是次子广。不过这两人却不知道是谁了?” 眼下也无事,四人的兴趣点都落在了小男孩的身上,杨广笑呵呵的问道:“小孩!你懂得还挺多!前面的说对了,这位是李渊,这位是易乐易议曹。” “原来是唐国公!久仰久仰!”男孩抱拳而礼,问候着:“早就听闻唐国公能百步穿杨,不知道是真是假?” “那是自然!”李渊拍着胸口说道:“我的箭技这几位都知道。” 易乐也越发的好奇起来,眼前的男孩不过八九岁模样,却没有他印象中熊孩子的调皮,反而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老练与沉着。 “你是谁呀?”易乐反问道,他当然知道能跟在韩擒虎和贺若弼身后进入主帐的,身份一定不一般,肯定大有来头。 小孩笑了笑,他挺起了胸膛,自豪道:“韩擒虎是我的舅舅,而我是雍州李靖。” 第140章 赏识 四人都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位尚未崭露头角的李靖,杨勇问道:“你就是被族叔夸赞的李靖?” 杨勇口中的族叔自然是杨素,能让杨素夸赞的人不多,一个是易乐,而另外一个就是面前的李靖了。 李靖骄傲的挺起了瘦弱的胸膛,不客气的回道:“正是。” 而易乐的反应是最奇特的,他不断的上下打量着面前的李靖,一想到他就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的大唐名将,还拐跑了红拂女,就觉得真是小时见大。 不过现在,他在易乐的眼中还只是一个小孩子,就算有通天的本领,真如后代神话那般成为了托塔天王,但现在他还是一只雏鸟。 “我随舅舅而来,他说这里有长安来的氏族子弟。”李靖顿了顿,“我从未去过长安,但今天一见到杨家两位郎君之后,便明白了,长安子弟也......” 杨广咧嘴笑了起来,他看出了李靖眼中的焦虑,开口道:“阿耶对我们兄弟二人严厉了一些,不过心是好的。” “我刚刚都在帐内看见了......”李靖欲言又止,明显是说营门口的那场大戏。 杨勇和杨广的脸色暗淡了下来,似乎这位只有八岁的小男孩秉承了话题终结者的基因,能轻易的将话题聊死。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易乐连忙缓解着气氛,他问道:“你来了多久了?” “跟庞侯一起来的,这几日都和舅舅住在营地之内。”李靖虽然出色,但他的骨子里还是流淌着这份年纪应有的贪玩个性,“都要无聊死了!早知道不跟舅舅来了!待在雍州多好啊!” “那你知道你舅舅、贺若弼有什么事情找国公吗?”杨勇好奇的问了起来。 机警的小眼神一下子迸发了出来,别看李靖年纪小,但他也知道利害关系,他狐疑道:“怎么了?” “没什么啊!就随口问问。”杨勇也看出了端倪,看来要从李靖的嘴里套出话来并没有这么容易,“也不知道国公他们要谈多久。” 四人的心思都系在了主帐内的谈话,而所有线索都现在了帐外的李靖身上。 他既然能得到杨素的赞扬,就有着一定的过人之处。 就在这个时候,门帘撩开了,庞晃走了出来,“议曹,国公有请。” 易乐大感意外,没想到这个时候将自己叫进去,肯定就是和贺若弼的事情有关。 李渊流露出了羡慕的眼神,他也想被杨坚叫入帐内共同商议,而李靖却以吃惊的状态看着这位脸生的议曹。 易乐迈进了主帐,而这一步,奠定了他在杨坚心中的地位。 可高颎并没有料到韩擒虎与贺若弼要来,所以锦囊里并没有提及如何应对现在情况的方法,剩下的,就只有靠易乐自己解决了。 帐内的气氛很压抑,杨坚黑着脸,而贺若弼在一旁却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韩擒虎一见易乐进来,连忙打着圆场,说道:“议曹来得正好,辅伯,这可是高司录的乘龙快婿!你和高司录也算是旧相识了,就让这位易议曹来说说。” 易乐是一头雾水,莫名其妙的被叫了进来,还要他说个子丑寅卯,这下易乐可真有些慌了。 庞晃站在易乐的身边,小声的提醒着:“议曹,辅伯受命跟随韦国柱前去收复南陈淮南诸州。国公的意思是暂缓行事,而辅伯却一意孤行。” 易乐听了个大概,他不明白贺若弼为什么要与杨坚对着干,既然能同站在一个帐内,起码说明他的心是向着杨坚的,是愿意与杨坚一起反周的。 易乐上前了两步,对贺若弼拱手说道:“县公,此番出征你可有几成把握?” “十成。”贺若弼真如杨广所言,心性极高,他斩钉截铁的说道:“南朝小儿不过是苟延残喘之势,不出三月定能德胜而归。” “那既然公有把握,为何又要急于这一时呢?”易乐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他想要知道这位贺若弼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先父的遗愿便是平定南陈,我需遵循。”贺若弼毫不掩饰的说着:“早一日收复淮南,南陈的平定就指日可待。” “辅伯!”杨坚恨声道:“如今陛下都要退位了!就不能再缓缓?等幼主登基时再出兵,岂不是更好?” 易乐从杨坚的话语里听出了私心,宇文赟退位,杨坚首当其中的便会掌握更多的权利,此时的他也需要一场胜利来稳固庙堂之上的悠悠众口,也更能巩固自己的地位。 “此兵必发?”易乐诘问道。 “韦柱国年事已高,命令还没有下来。”贺若弼谨慎的回答着:“不过就这两日了。” 易乐想了想,对杨坚说道:“国公,军令一出,还有迂回的余地吗?” 杨坚紧锁眉头,“军令如山,自然不改。可现在是宇文赟只是有意收复淮南,并没有给出命令。我真不知道,辅伯!你究竟在急什么!就不能等等我?” 杨坚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可见他心中的焦灼。 但易乐似乎明白了贺若弼的想法,他只是想要完成他父亲贺若敦的遗愿,谁能过让他去平定淮南,他就听命于谁。 而杨坚的反周,跟他的关系不大,起码没有庞晃与韩擒虎来得直接,这两人是真真想要通过杨坚达到自己的仕途顶峰。 既然贺若弼的心气高,那易乐也有了办法。 他对贺若弼问道:“此行若是与韦柱国同去,公任何职?” “行军司马。”贺若弼答道:“谋事一二。” “公为司马,平南陈,不假。”易乐顿了顿,接着说道:“但此功会记于韦柱国之上,司马焉能与元帅争辉?” 杨坚的眼神一下子犀利了起来,炯炯有神的盯着易乐,而韩擒虎与庞晃二人面对易乐如此大胆的说词,甚感意外。 “议曹何意?”贺若弼狐疑的打量着这位故人的女婿,“还请明示。” 易乐抱拳对杨坚说道:“国公,下官有一请求,还请国公恩准。” 杨坚思索了片刻,“但说无妨。” “若是贺公能缓些日子随韦柱国出征,得胜之后,国公上表幼主,拜贺公为刺史如何?”易乐的心砰砰直跳,但语气却异常的平稳,“如此一来,贺公既能完成令尊之遗愿,而且还能光耀门楣,岂不快哉?” 易乐说完便低下了头,等着杨坚和贺若弼的反应。 杨坚倒吸了一口凉气,易乐的处事方法和高颎有几分相似,先拖住对方,稳住阵脚,再行商议。 况且易乐的条件是有先决性的,需要等到韦孝宽带领贺若弼平淮南之后,才能变现,也算是给了杨坚一个缓冲的机会。 杨坚站了起来,他问着贺若弼,“辅伯,易议曹所言,我皆答应。不知道你是否愿意拖延出征。” 易乐的嘴角都上扬了,自己的建议得到了杨坚的肯定,如今就要看这头执拗的大水牛了。 贺若弼有些惊讶,他也从易乐的身上看到了高颎的影子,他动摇了,贺若敦虽然为金州刺史,但逝世之后,家境就大不如前。 特别是武帝宇文邕传位给宇文赟之后,自己差点被卷入了乌丸轨的事情之中,虽然是保住了一条性命,但目前的宣帝对自己,明显没有武帝来得器重。 以至于到现在,贺若弼还是一位县公。 “这......”贺若弼吞吞吐吐的说道:“韦柱国那里不好交代吧?” 杨坚急忙说道:“韦柱国今年已经七旬了,虽说是老当益壮,但也有可能力不从心。这件事情,我自然会去解决,辅伯大可放心。” 韩擒虎这时也走了上来,劝说着贺若弼,“辅伯,国公可是为了你好,你一定要领情啊!” “是啊!南陈不过信手拈来之事,不必急在一时。”庞晃游说着:“就只等上几日而已,不用着急。” 贺若弼看了看帐内的几人,感慨万千,他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弼听公之言。” 杨坚如愿以偿,哈哈大笑起来,笑声足以飘出帐外,可见他心中的喜悦。 贺若弼向前走了两步,托起了易乐的手,双眼直视着这位年轻人,感叹道:“昭玄得此婿,幸矣!” “贺公过誉。”易乐也舒展开了眉头,这还是他第一次凭借自己的能力得偿所愿,满足感在他的心里油然而生。 “恭喜国公,贺喜国公。”韩擒虎与庞晃拱手说道。 杨坚欣慰的点着头,他看了看易乐,觉得出发前的顾虑都烟消云散。 阿阇犁说的没错,高颎给杨坚的,是一个助手,而不是拖油瓶。 “今日难得聚在一起。”杨坚豪迈的说道:“元显,我就借你的营地,摆开酒宴,大家共饮一番!” “下官这就传令准备。”庞晃立马回道,随后走出了主帐。 门帘被撩开了,帐外的四人其实已经猜出了大概,易乐立功了,得到了杨坚的赏识,也让这些北周名将刮目相看。 杨坚招手,示意四人进帐。 他一眼便看见了李靖,问道:“此子是......” “下官外甥。”韩擒虎答道:“名曰李靖,雍州人。” 杨坚走到了李靖的身边,他又要部署一步棋子了,他摸着李靖的头说道:“今年几岁?” 李靖不卑不亢的答道:“八岁。” 杨坚看了看韩擒虎,接着说道:“尚且年幼就跟着子通出来,也是不易。可有字号?” 韩擒虎挑眉道:“未曾有字,若是国公能赐,实则是小儿之福。” 此话正中杨坚的下怀,他淡淡的说道:“彼佛世尊药师琉璃光如来,本行菩萨道时,发十二大愿,令诸有情所求皆得。” 杨坚所吟诵的是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在这个特殊的时代,能有佛家的字号,是很敏感的,但也可以看出杨坚对于李靖的看重。 他其实早就知道这位小儿是谁,杨素在他的面前不止一次的提过,韩擒虎有一外甥,绝非池中之物,况且韩擒虎对于他宠爱有佳,给了李靖字号,也算是稳住了韩擒虎的心。 可这一给,或许也给这位涉世未深的小孩心里种下一粒尚未萌芽的种子。 “国公所言何意?”李靖没有听懂经文,他歪着头问着杨坚。 杨坚呵呵笑了起来,他拍着李靖的头顶说道:“就叫药师可好?” 李靖虽然不懂药师为何意,但他知道眼前的人,是他舅舅将要仰仗的人,里面双膝跪地,隆重的感谢这杨坚,“药师,多谢国公赐字!” 韩擒虎满意的看着自己懂事的外甥,一面也谢着杨坚的好意,“下官多谢国公了,药师,重重的磕!” 李靖真如韩擒虎所言,将额头用力的磕向了地面,杨坚见事情已经成熟,连忙将李靖扶了起来,“还小,就别拘于这些礼数了。子通、辅伯,等会我们可要痛饮几杯!” 李靖向韩擒虎跑去,躲在了舅舅的身后,额头上还有鲜红。 庞晃安排的人这时端上了小桌,在主帐内一字排开。 杨坚坐在了高台上当中的位置,庞晃、韩擒虎、贺若弼坐在前三位,随后才是易乐等人。 李靖坐在了易乐的身边,他好奇的问着易乐,“议曹,你刚刚在帐内说什么呢?怎么让国公都笑了?” 易乐看着这位人小鬼大的药师,也学着他的模样,打趣道:“不知道啊!就随便讲了一个笑话,不知道怎么的,国公就笑了!” 李靖显然不相信易乐所说的,“议曹骗人!肯定不是这样!” 易乐笑呵呵的说着:“当初我们在帐外问你,你不是也不说吗?” “那我现在说,”李靖立马改口,“我们两人交换!” 易乐摇了摇头,叹息着:“晚了啊!你的消息已经不值钱了!小孩儿,下次要把握住机会!” “哼!我等会问我舅舅!”碰了一鼻子灰的李靖明显不高兴了,又耍起了小孩子的脾气,“他肯定会告诉我的!” “那你试试好了!”易乐相信韩擒虎不会给李靖讲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就在这个时候,杨坚举起了酒盏,雄心壮志的说道:“诸位,今日坚于亳州城外借元显之地款待各位。他日,长安再聚,坚必当厚礼相待!” “国公,请!”堂下众人异口同声的回应道,纷纷举起了酒盏,一饮而尽。 第141章 升官 等酒席结束之后约莫已经是下午时分。 酒席间,杨勇杨广等人还算是比较收敛,没有了平日里豪气饮酒的架势,在自己的亲爹面前,几人都收起了尾巴。 回程的路途比来时的要愉快许多,冬日的暖阳难得露出了头,杨坚走在了几人的最前面,脸上的笑意就如同春日的鲜花一般,他觉得高颎让自己出番亳州,实则是精妙之计。 韩擒虎、庞晃在推杯换盏之间明确的表露出自己愿意追随杨坚共商反周大计,而贺若弼的心性也收敛了不少,一个劲儿的喝着闷酒。 “议曹,你又立功了。”李渊和易乐走在最后面,面对杨坚的赏识,李渊的心里充满了羡慕,“你在帐内究竟给了上面妙计,能一下子化解国公的心事?” 易乐笑了笑,他将实情告诉了李渊,随后说道:“贺若弼这人目前只有顺着他,顺到他心坎里,他自然就听从了。” 李渊长大了嘴巴,诘问道:“如此条件,国公也答应了?!” “不然就没有这顿酒喝了。”易乐淡淡的说道:“国公现在是退无可退,必须要拉拢这些将领,好为以后铺路。” 李渊长叹了一口气,他无奈的耸了耸肩,哀怨道:“何时才能轮到我呀!” “快了,快了!”易乐拍了拍尚未发迹的李渊,宽慰道:“你要知道,好菜永远是最后上!” 等几人快到营地门口的时候,杨坚老远便看见了亳州前来三请的诸官,个个都精神抖擞。 他们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按照三请的规矩来说,杨坚便会在这一次出面见他们,面对长安来的随国公,这些亳州的官员都想在第一时间见见,好争取一个好的印象。 杨坚停下了脚步,对身后的四人说道:“你们先去应付,待时机成熟之后,我再出来。” 四人走了上去,仿佛已经成了杨坚在亳州的发言人。 杨勇还是走在了第一位,他特意将衣物整理了一番,气宇轩昂的说道:“诸位,这么早就来了?!” “郎君!国公好些了吗?”官员故意问道:“我又遍访亳州名医,特意为国公烹制了汤药。” 杨勇摆着手,大气的说着:“诸位请放心,国公的身子已经痊愈。就不劳各位费心了。” “好!好!”人群里面传出了悉悉索索的讨论声,个个都探着头向营内望去,可还是没有见到杨坚的影子,“那就麻烦郎君入帐通传。” 四人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杨坚又不在营地之内,入帐是不可能的了。 诸官见四人岿然不动的模样,一下子起了疑惑,诘问道:“郎君这是何意?” 杨勇笑了笑,他不急不忙的说道:“国公此时不在帐内,还请诸位稍加等候。” 诸官们都慌了神,立马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国公不在帐内?会不会已经进城了啊!” “我岂不是白准备了?” “国公真乃神人也,首尾都不相见!” 越来越多的猜疑声在人群里面此起彼伏,大家都不知道杨坚去哪里了,心里的恐慌也越来越浓厚。 杨勇见时机已经差不多,将所有人的期待感都调了起来,随后他转头对杨广小声说道:“快去请阿耶吧!” 杨广点了点头,转身跑开了。 易乐见到这幅景象,他又从杨坚的身上学到了一点。 期待,永远是人心里深处的一次悸动。 大约半盏茶的功夫,杨坚过来了,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异常的坚定,走出了位高权重的气势。 杨广跟在了他的身后,脸上也写满了骄傲,恐怕他心里想着:“怎么样?我阿耶够气势吧?” 易乐几人退到了一旁,诸官之中还是有眼尖的,一见到来人气度不凡,连忙惊呼道:“国公来了!国公来了!” 所有人都翘首以盼,个个伸长了脖子,都想在第一时间见到杨坚。 杨坚在离人群还有三米左右的距离时停了下来,中气十足的说道:“诸位,坚初来亳州,偶遇风寒。幸得诸位关切,病才痊愈!” 撒谎都不脸红,可能就是说的杨坚这一类人,他气定神闲的接着说道:“诸位几次来到营地之外,坚都知道。感慨之心溢于言表。周有诸位匡扶,是大周之幸!是陛下之幸!” “国公~~!”慷慨激昂的演说让一些官员都潸然泪下,纷纷摸着眼泪,对于杨坚的说辞,他们都深信不疑,完全是一副大型的洗脑现场。 “今,坚已康复,定要进驻亳州,尽心竭力,为大周做出一份微薄的贡献!”杨坚屏气凝神,扫视了一圈众人的反应之后,坚定的说道:“日落时分,坚必定拔营进城!还望诸位回到城中,各司其职,切莫因为坚而耽误了公事!” “国公英明!”诸官山呼道。 随后杨坚与诸官寒暄一阵之后,便回到了主帐,而诸官的心愿已了,也纷纷往城中赶去。 易乐现在才明白,作为一个领导人应有的气概,对于贺若弼,杨坚选择实话实说,为的就是最大限度的争取自己的利益,而面对这些亳州诸官,杨坚又拿出了帝王之势,以一种威严的态势,为自己树立形象。 看来,在去庞晃营地前所说的奥斯卡最佳男演员,非杨坚莫属了。 易乐回到了自己的营帐,面对即将开拔的问题,他还要跟南安和易木晗打声招呼。 他一进去,就看见两人津津有味的啃着烤野兔,看样子,南安又去上山捕猎了。 “哥,你回来了?”南安递出了一个兔腿,“阿姐说没吃够,所以我又去打了点山兔!” “谁没吃够!”易木晗的嘴角还挂着油星,“是你说饿了,我才准你上山的!” 易乐笑了笑,“你们吃。我吃过了,不过有件事情要跟你们说。” “什么事?” “营地要开拔了,你们要快些离开,我们亳州城内再见。”易乐嘱咐道。 南安放下了手中的兔腿,问道:“哥,你在亳州住哪里?” “当然是总管府呀!”易木晗到是很知道规矩,她胸有成竹的说道:“杨坚是来当亳州总管的,不住总管府住哪里?” “你还真聪明。”易乐撇了撇嘴角,随后说道:“我安顿好了在通知你们。” 南安点着头,疑惑道:“我们还是按照老规矩吗?” “什么老规矩?”易乐一脸茫然,他特意打了一个酒嗝,谎称道:“喝了点酒,忘记了。” “你看看!”易木晗数落着易乐,“就喝了点酒,就不记得了!” 南安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小荷包,从里面倒出了一些红黑色的石子,对易乐说道:“哥,用这个啊?想起了吗?” 易乐还是摇着头,他撑住了脑袋,倒吸了一口凉气,结结巴巴的说道:“酒劲上来了!嘶~你快说说。” “黑色代表方位,一颗代表东,两颗是西......红色代表是否有人,,”南安顿了顿,“哥,你找机会将这些摆在总管府的门口,我们看见了,自然会来找你。” 易乐目瞪口呆,心想道:“这么神奇?感情暗号都省了!” “记起了吗?”易木晗白了易乐一眼,“也不知道你是怎么了,连这个都忘记了!” 易乐连忙将石子收进了怀里,打着哈哈,“这不当了议曹,事情多,一下子搞混了吗!我怎么会忘记呢?南安一说不久全记起来了吗?” 易木晗将没吃完的兔子扔在了桌上,对南安说道:“我们快些走吧!别耽误了易议曹!免得坏了他的好事!” 南安听话的站了起来,对易乐说道:“哥,我们亳州见!” 说完,两人便离开了营帐。 易乐陷入了沉思,他自言自语的说道:“你啊!你!我还有多少事情是不知道的?” 他看向了桌上的狼藉,不能让人发现这些东西,于是易乐找了一个角落将没吃完的烤野兔挖了个深坑埋了起来,等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才躺在了床上。 他重重的伸了一个懒腰,一想到此行来亳州的目的都已经达到了,就等着宇文赟的诏书,让杨坚回长安,自己也可以跟着回去了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就不自觉的浮现了出来。 营地的拆除工作井然有序的进行着,所有人都想快些进入总管府,比起餐风露宿的生活,那里俨然是天堂。 一夜未眠的易乐已经昏昏欲睡,他在梦里仿佛已经回到了长安,见到了朝思暮想的高幼莹。 可正当美梦正浓的时候,杨坚走进了易乐的帷帐,“睡着了?” 易乐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一看到是杨坚,精神头一下子就上来了,立马从床上翻了起来,拱手道:“国公。” 杨坚摆着手,示意易乐不要慌张,他坐在了桌前,泰然道:“今日你的表现,我很满意。” “为国公分忧,是下官的本分。”易乐答道。 杨坚看了看面前的年轻人,缓缓的说道:“昭玄将你送来我的身边,起初我还不以为然。认为他只是为了让自己的亲信得到重用,没想到,你确实有些本事。” “国公过誉了。下官能侍奉在国公的身边,已经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今后一定肝脑涂地!” 杨坚点着头,他继续说道:“出发前,阿阇犁跟我说过,你和叔德是不可多得的人才。那你觉得叔德该任何职?” 这显然是送命题,易乐可不敢胡乱揣测杨坚的心意,“下官位低言轻,见识又不够。不敢妄言。” “叔德这孩子也不容易,从进我府上起,就想表现自己。”杨坚淡然道:“可是我总觉得他少了点什么,忠诚自然有,但是少了一份如你一般的灵性。” “下官也是多亏国公提点,才智并不如李渊。”易乐谦虚的说道,心里已经发怵的他根本没有想到杨坚为何会来找自己,“但下官知道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杨坚来了兴趣,追问道。 易乐想起原来在公司的时候,他的抠门老板经常给他洗脑的一句话,想必套用到杨坚的身上也应该管用,于是说道:“路有千万条,但只要跟对了人,就一定能少走弯路。而国公就是下官所认定的人!” “哈哈哈!”杨坚豪迈的笑了起来,露出欣喜之色,看来易乐的彩虹屁还是有些作用,“这话虽过于直白,但也是这么一个理!议曹,你很聪明,很识时务!跟昭玄一样,都是精明之人!” “下官的智慧不及岳丈一二。”易乐眉开眼笑,“国公过誉了。” 杨坚站了起来,拍了拍易乐的肩膀,慎重的说道:“你如今只是小小议曹,但你的能力却不止如此。当初任你为主簿被昭玄推辞了,而后回到长安,你就是我杨坚的主簿!” 易乐的心砰砰的跳着,他咽了咽口水,如此快的升官速度,恐怕只有梦里才有。 “怎么?不满意?”杨坚见易乐半天没有说话,诘问道。 易乐连连拱手,“下官多谢国公栽培!定当竭心尽力,为国公分忧!” 杨坚满意的笑了起来,他转过身,自言自语的说道:“我知道你与叔德交好,他的事情我会考虑的。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还要多沉淀沉淀,这孩子的性子,比你还急!” 说完,杨坚便走出了易乐的帷帐,而留在原地的易乐缓缓的直起了腰杆儿,他有些大梦初醒,而这个梦却是常人可望而不可即的美梦。 “主簿,”易乐傻傻的笑了起来,“我回去之后便是主簿了!幼莹知道之后,一定会很开心!” 可易乐转头一想,他纳闷了起来,“高颎不是要我装病而回吗?难道他已经知道杨坚会在亳州给我许下诺言?” 现在摆在易乐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毫发无损的回到长安,欣然接受杨坚新给的主簿一职,二是按照高颎的要求,装病而回,等见到高颎之后,再作打算。 易乐思前想后,他还是决定按照高颎的建议做,毕竟这位老丈人的计策到现在都一一灵验,而且易乐相信高颎吃的盐比自己吃的米还多,在官场混迹这么多年的他,自然比易乐懂得要多。 “先进亳州再说!”易乐也连忙收拾起了自己的行李,准备接下来的正式亳州之行。 第142章 拜师 傍晚时分,杨坚一行人终于进了亳州城内。 总管府位于城东一侧,是一座三进三出的院落,整体上还算是雅致,但比起长安的随国公府还是有着天差地别。 易乐到是很满意,他特意选了一间远离杨勇、杨广、李渊的房间,为的就是方便易木晗和南安二人。 他一想到选房子的时候,杨广说道:“易议曹故意选这么远,肯定是怕我们几人发现他要在亳州金屋藏娇。”易乐的脸上就流露出了尴尬的神情。 索性,杨坚倒是没有管几人住哪里,也就由得四位年轻人去了。 易乐进屋之后,打量了一圈。 “还算不错。”易乐自言自语的说道:“起码有床,比起帷帐还是要好上不少。” 易乐躺了下来,他心想道:“现在只要乖乖等着宇文赟的诏书,就可以回长安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在这床上躺倒天昏地暗!” 可如果事情真的这样一帆风顺,那就只能是在梦中。 易乐的念想刚一结束,门口就响起了敲门的声音,“议曹,收拾好了吗?快些出来了!” 杨广在门外迫不及待的呼喊着易乐,似乎有什么好事情在等着他们。 易乐打开了房门,杨勇一个猛子就钻了进屋,开始四下搜寻起来。 易乐蒙头蒙脑的问道:“郎君这是何意?” 杨广转了一圈后,泰然道:“就看看议曹是不是真的金屋藏娇!哈哈~” 三条黑线挂在了易乐的额头,他无奈的说道:“就这么大点地方,还藏什么?” 杨广走了过来,对易乐说道:“走吧!韩擒虎在城中设宴,邀约我们前去!” “韩擒虎?”易乐皱着眉头,诘问道:“国公去吗?” 想起上次杨勇和杨广两人的悲惨遭遇,易乐可不想自己的身上多出几条棒伤来,更何况他现在处于事业的上升期,一定要给杨坚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当然要去了。”杨广干脆的答道:“国公他已经出发了,我们快走吧!” 易乐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他紧跟着杨广的步伐,走出了总管府。 对于韩擒虎的宴请,易乐还是有点意外,毕竟他可是悄悄咪咪来的亳州,如今却在亳州露面了,易乐也不知道他究竟有什么打算。 等易乐四人来到韩擒虎约定的地点时,发现李靖正等在门外,他一见几人的到来,立马迎了上去,热情的说道:“二位杨郎君,唐国公、易议曹,舅父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快请。” 易乐看着这位被誉为天才的李靖,心里也不免好奇,他打趣的说道:“你舅父告诉你了吗?” 李靖嘟着嘴,摇着头,一副无奈的模样,哀怨道:“舅父不语,议曹要告诉我了吗?” “我也不语。”易乐神秘的笑了起来,他不慌不忙的说道:“有些事情,小孩子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哼,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李靖恨声道。 等五人进了食肆之后,易乐才发现这里应该是被韩擒虎包圆了,偌大的食肆就只有他们一桌人。 几人问好之后,纷纷落座,而李靖却站在了一旁,默不作声,但眼睛还是直勾勾的看着易乐。 韩擒虎客气的说道:“今日略备薄酒,是想请求国公一件事情。” 杨坚挑了挑眉毛,欣然说道:“何事?子通,但说无妨。” 韩擒虎站了起来,他搭着李靖的肩膀说道:“下官就这么一个侄子,甚是担忧。如今在国公的门下偶遇奇才,所以想让国公做主,让易议曹成为药师的师傅,也好在谋略之上多多提点药师。” 易乐瞠目结舌,他看了看李靖的表情,小孩的脸上明显的写着几个大字:没想到吧? “哦?”杨坚转着眼珠,他看了看李靖,又瞧了瞧易乐,端着酒盏说道:“这事还是要看议曹的意思,坚,没有意见。” 杨坚的没有意见明显就是默许了,锅又抛给了易乐,这位新晋的议曹看来要面临管理徒弟的难题了。 韩擒虎走到了易乐的身边,他客气的说道:“易议曹,药师虽然年幼,但心智还算成熟。议曹身为国公麾下的谋臣,自然有过人之处,药师还是要多向议曹学习。” 易乐慌不迭的站了起来,他拱手说道:“下官何德何能能担此重任?韩公就不要取笑下官了。” 韩擒虎还是不放弃,似乎是已经铁了心要让李靖拜在易乐的门下,他托住了易乐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药师天资聪慧,若是有议曹指点一二,一定会有很大的提升。” 杨坚这时放下了酒盏,在一旁说道:“诶~子通,易乐已经不是议曹了,我已经承诺,等回到长安之后,他便是主簿。” 此话一出,杨勇、杨广和李渊瞬间呆住了,按照易乐的升官速度来看,要追上他老丈人司录的位置,恐怕指日可待。 而韩擒虎则流露出了更多欣赏的目光,他相信杨坚的眼光,也看重易乐背后的高颎,那可是杨坚身边的第一大红人,“易主簿,恭喜恭喜!” 易乐连连说道:“韩公客气了,下官全靠国公赏识才能混得饭吃。” 杨坚这时不慌不忙的说道:“易主簿,既然我已经将话说开,何不今日就好事成双,你就答应子通的要求了吧!” 易乐见杨坚都开口了,也不好再做推辞,回应道:“下官领命!” 韩擒虎豪迈的笑了起来,他招呼着李靖,“药师,快过来!拜见你的师傅!” 李靖识大体的走到了易乐面前,刚要行礼,杨坚打断了拜师的过程,他笑呵呵的说道:“既然是要拜师,就要有规矩。来人,备六礼!” 韩擒虎恍然大悟,他连连拍着自己的脑门儿,“下官疏忽了,下官疏忽了!” 易乐显得有些尴尬,他从来没有当过别人的师傅,也不知道教这位李靖什么好,但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赶鸭子上架的他也只好硬着头皮接受这一切。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食肆的当家备好了杨坚所要的六礼,整整齐齐的放在了李靖的面前。 分别是芹菜、莲子、红豆、红枣、桂圆以及一些干的肉条。 见一切准备妥当,韩擒虎对易乐说道:“易主簿,请上座!” 这样的待遇是易乐万万没有想到的,他深吸了一口气,笔直的站在了杨坚的身边。 李靖则恭敬的站在了台下,拱手道:“生我者父母,教我者师傅。徒儿李靖拜见恩师易乐。” 庄严的感觉瞬间在易乐的心里升腾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居然是李靖的师傅。 易乐半天没有说话,愣住了,思绪也飘到了九霄云外,而李靖还在台下躬身,等着易乐的答复。 杨坚见易乐出神的模样,轻轻咳嗽了几声,提醒着易乐。 “快起来。”易乐眉开眼笑的说道。 随后李靖按照韩擒虎的指示,将准备好的六礼一一交到了易乐的手中,退到了一旁,等着易乐的回礼。 易乐茫然的问着:“接下来我改怎么做?” 韩擒虎愣了一秒钟,随后和杨坚一起哈哈大笑了起来,韩擒虎说道:“看来易主簿是第一次当师傅啊!徒儿给了六礼,师傅自然是要回一点心意的。” 易乐木楞的点了点头,将手中之物重新放了下来。身上也没有什么值钱的物件,摸来摸去,就只有南安给的做记号的小石子。 易乐从怀里摸出了一颗红色的小石子,摆在了手心之中,瞧了瞧,随后郑重的说道:“我也没有什么稀世珍宝,只有送你这一颗红色石子了。” 李靖抬着双手接了过去,嘴里说着:“徒儿多谢师傅。” 杨勇好奇道:“易主簿,此意何为?” “对啊!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回礼回石头的。”杨广呵呵笑着:“易主簿又有什么新奇的理论?” 杨坚和韩擒虎向易乐投来了问询的目光,易乐深吸了一口气,从容道:“赤子之心,不忘初衷。” 几人都瞪大了眼睛,再次看向了李靖手中的红色石头,越发觉得易乐说得有些道理。 “好一个赤子之心,不忘初衷!”杨坚欣赏的看着易乐,他泰然道:“主簿能有如此想法,我是万万没有预料到的。药师,今后你可一定要跟着易主簿好好学,他的身上有你在你舅父身上学不到的东西!” “药师明白!”李靖牢牢的将石子攥在了手里,再次说道:“徒儿顽劣,师傅以后费心了。” 韩擒虎满意的看着易乐,他端起了酒盏,对众人说道:“尽管国公在此,但在我作为药师的舅父,这杯酒,我敬易主簿!” 易乐也豪气的端起了酒盏,双手齐眉,恭敬道:“下官,回敬韩公!” 几人推杯换盏之间,李靖在一旁添酒,没有坐下来的意思。 杨坚在几巡之后,推脱道:“子通,我就先回府了。” 杨坚要走,没人敢挽留,众人都站了起来,“恭送国公。” 杨坚走后没多久,韩擒虎见事情已经完成,也没有留着的必要,他也说道:“世道还是交给你们这些年轻人吧!药师,我们回去了。” 李靖看了看易乐,对韩擒虎说道:“舅父,我晚些回。” 韩擒虎点了点头,“好,不要太晚了。” 在他的眼中,李靖虽然出色,但实际上还是一个孩子,对易乐说道:“易主簿,就多劳你费心了。” 易乐站了起来,“韩公放心,晚些时候,下官送药师回营。” 韩擒虎走后,杨勇等人的话匣子才打开了,无一例外,都是恭喜易乐的。 “易主簿,看不出来啊!”杨广端着酒盏,“我们从长安出发时你才是议曹,如今刚进亳州,你就是主簿了!” “杨郎君过誉了!”易乐咧嘴说道:“都是国公赏识!不然我也没有这机会!再说了,主簿不是回长安才算吗?现在,易乐还是议曹!” “那只是时间的问题罢了。”李渊显得闷闷不乐,自己的好友一路升官,而自己还是原地踏步,他甚至感觉,杨坚对他,还没有在随国公府时器重。 “叔德莫急,”易乐看出了李渊的苦恼,他宽慰道:“你可是世袭国公,易乐再怎么奔,也只是官员而已。” “苦就苦在了这头衔之上了!”李渊一口饮尽了盏中酒,哀怨道:“渊实在是愧对先父,愧对列祖列宗啊!” 杨勇拍着李渊的肩膀,“叔德,不要想这么多。你要相信,你一定能行的!正如你说的,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气氛突然压抑了下来,本来欢欢喜喜的气氛,却因为李渊的垂头丧气而变得有些异常,易乐也不想在场刺激李渊了,他说道:“内人临行前曾有嘱托,我就去亳州里面逛逛,给她买些心意之物。” “主簿慢走。”杨广笑嘻嘻的说着,随后又和杨勇、李渊对饮了起来。 “师傅等等我!”李靖跟在了易乐的身后,他追问道:“不知道师母想要什么东西?” 一想到这里,易乐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他不知道回到长安之后,将收了一个八岁小孩做徒弟的事情告诉高幼莹后,她会是什么反应。 “红堂鼓。”易乐半眯着眼睛,回忆着高颎的嘱托,“我们去逛逛,买完了,我就送你回去,免得韩公挂念。” 李靖鬼灵精怪的追问道:“如今我都成了你的徒弟了,那师傅能不能告诉徒儿,究竟帐内发生了什么?” 易乐低着头,满怀深意的看着李靖,依然说着那句话,“你还小,等你长大了,你就明白了!” 不过这一次,李靖并没有选择追问下去,已经拜过师的他只能选择沉默,师徒的情分以及本分,在此刻尽显无疑。 “走吧,陪我去买红堂鼓。”易乐庆幸自己还带着钱,不然真不知道怎么将高幼莹心爱的东西带回长安,“对了,你有什么想买的吗?” 李靖皱着眉头,沉思道:“似乎没有。” 易乐笑了笑,他打趣的说道:“你可要想好了!就这么一次机会,错过了,就没有下次了!” 李靖揉着太阳穴,本就什么都不差的他确实也没有值得买的东西,他看了看易乐,说道:“那师傅也送一个红堂鼓给徒儿吧!行吗?” “把吗字去了!”易乐大方的说道:“当然行!我们这就去!” 说完,两人就在多番打探之下,前往了专卖红堂鼓的行当。 第143章 一个不留 易乐将李靖送回庞晃的营地之后,便拎着两个红堂鼓又朝亳州城走来。 他一共买了三个,李靖一个,而高幼莹则是为了博个好彩头,好事成双。 李靖这小子还算是实诚,真的仅仅只要了一个红堂鼓,不然就让易乐捉襟见肘了。 韩擒虎在看到易乐将李靖送回之后,才对易乐说道,他和贺若弼要离开亳州了,等下次再见的时候,应该就是在长安。 易乐寒暄了几句,毕竟现在是李靖的师傅,在他的面前还是摆出了一副望子成龙的心态,告诉他要好好钻研,努力奋斗,说的时候,易乐可是强忍住了心中的笑意。 一路上,易乐的心里十分的喜悦,晃悠着手中的小鼓,就开始猜想高幼莹见到时的场景。 小小的红堂鼓做工也算是十分精致,易乐买的是小件,只有巴掌大小,紧绷的皮面轻轻一敲就能发出咚咚的响声。 丝带挂在了红堂鼓的耳朵上,随着易乐的走动而飘摆了起来。 “今天是个好日子~”易乐一路哼着小曲儿回到了总管府前,按照约定,他要在门前留下给南安和易木晗的记号。 他摸出了怀里的石子,想着自己所处房间的方位,随后郑重的摆了下来,还特意复查了一遍,以免出现纰漏。 等确定之后,易乐才慢慢的进了总管府,来到了自己的小屋里,躺在了床上,就等着易木晗和南安来了。 易乐摆弄着手中的红堂鼓,独身一人的他总算明白了无聊二字是怎么来的了。 咚、咚咚,易乐有节奏的在红堂鼓上敲击着,似乎这一声声鼓点像是归家的号角,勾起了易乐的哀思。 正当易乐伤怀的时候,门口也传来了咚咚咚的声音,易乐一听,翻身坐了起来,嘀咕道:“终于来了!也算是有人说话了!” 他兴致匆匆的走到了房间门口,满脸堆笑的打开了门,可就在一瞬间,易乐又傻眼了,来的人并不是南安和易木晗,而是面色焦急的李渊。 他呼呼的喘着粗气,鼻息之间有很重的酒味,还没等易乐开口,他便说道:“易乐!快跟我走!杨勇他们和别人打起来了!” 易乐惊愕的长大了嘴,他愣住了,这亳州城里还有敢打杨勇的? “对面是什么人啊!”易乐焦急的问道:“杨勇他们究竟怎么了?” 李渊一个劲儿的拽着易乐,他对于事情的经过好像也不清楚,只是边走边说道:“我们三人从食肆出来后,杨勇便要去找找亳州城内的烟花之地。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可谁曾想,就打起来了!” 易乐恍然大悟,感情是酒饱思**的事情。 他接着问道:“杨勇现在被打得如何了?惨吗?” 李渊坚定的点着头,他有些害怕的说道:“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下手这么重的!比国公都恨!那一拳拳是硬生生的打在了杨勇的身上!” 嘶~ 易乐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绝对自己去了也是挨打的份儿,况且杨勇之所以被打,肯定是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不然这些市井之徒怎么可能敢动他一根汗毛。 “快走吧!”李渊皱着眉头,“再不去,杨勇可真要被人打死了!” 易乐站在了原地,他仔细的思考起来,沉思了良久,对李渊说道:“叔德!这件事必须告诉国公!只有他出面,杨勇才可能保得住!” 李渊连忙否决着:“不行!找国公,那杨勇不是也完了吗?” “那你觉得完在外人手里好,还是落入他亲爹的手里强?”易乐反问道:“杨勇好歹也是国公亲生的!只要他人没事,国公就算在打骂,杨勇也不会遭受到外人的侮辱。” 李渊深吸了一口气,他直勾勾的看着易乐,现在重要的选择摆在了李渊的面前。 是转头回去找杨勇,还是跟着易乐去找杨坚,李渊必须要拿出自己的决定。 可他还是有些犹豫不决,易乐接着说道:“你想想,国公刚进亳州,杨勇就出了这档子事情!如果就凭我们两人能摆平,自然不会去惊扰国公,但现在的问题是,这件事情已经超出了我们的能力范围,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只有让国公去找亳州城内的关系,恐怕才能摆平。” 李渊听了易乐的分析之后,他慎重的点着头,随后说道:“好!我们这就去!” 两人火急火燎的赶往了杨坚的主院,站在房门口的易乐和李渊对视了一眼,随后易乐开口叫门,“国公,下官易乐求见!” 昏暗的灯光亮了起来,看样子,杨坚本就准备就寝,而听到易乐的到访,他还是选择接见。 门打开了,杨坚的身上披着一件厚重的袍子,他问道:“何事?” 随后,他又看向了一旁的李渊,没看见杨勇杨广二人的杨坚,心里多半觉察到了一丝不对劲,“还有两人呢?” “国公......”李渊顿了顿,改口道:“姨父,勇、广在亳州城内被人打了!” 此话一出,杨坚的眼睛都喷出了火来,自己的儿子被人打了,这位刚上任的亳州总管的颜面往哪里放。 李渊还是很聪明,他没有说出杨勇和杨广两人在哪里被打,就看杨坚问不问。 “那你二人怎么逃出来了?”杨坚风风火火的走进了屋,边走边问道:“他们二人现在身在何处?” 易乐和李渊也走进了屋,李渊说道:“主簿是早些时候离开了,而我......” 杨坚在桌上急忙写着什么,他听到李渊断断续续的回答之后,停住了笔,抬头看着李渊,“叔德,实话实说。” “杨勇他在烟花之地被打了。”李渊低声说道。 杨坚啪的一下将笔扔在了地上,拍案而起,怒骂道:“劣子!” 易乐和李渊还是第一次见到杨坚发火的模样,两人都吓了一跳,纷纷低下了头,不敢言语。 杨坚在屋里踱步,半晌之后,他问着李渊,“此时可有惊动亳州城内的官员?” 李渊回道:“没有,我见事情不对,立马跑了回来。” 杨坚在这一刻还是顾及着他随国公的脸面,但跟易乐所猜想的不同,杨坚似乎不愿意去找管事的官员。 “笔!”杨坚大喝道,随后又坐回了书桌前。 易乐走了上去,将笔捡了起来,双手递给了杨坚。 杨坚奋笔疾书,在纸上寥寥写下了几句,随后嘱咐道:“叔德,你先回那污垢之地。易乐,你拿着这封信和我的印信,还有响箭,去昨日扎营之地,调遣我招募的兵士。他们见字便明白了。” “是,国公。”易乐答道。 两人连忙转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杨坚又叫住了二人,“记住,这件事情一定不能伸张,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杨坚的长子在烟花之地被一群市井之徒打了!” “是!国公!”易乐和李渊异口同声的说道。 刚出总管府,易乐便来到了一旁的栓马柱旁,李渊嘱咐道:“主簿,你可一定要快点!杨勇和杨广全靠你了!” 易乐翻身上马,李渊递上了马鞭,“叔德,你也要小心点!先保全自己!那些人可不一定认理儿!” 李渊点着头,随后转身跑开。 易乐扬鞭而驰,幸好这里是亳州,不是长安,不然这个时候要出城可就麻烦了。 这已经是易乐第二次出城,不过这一次,他的内心异常的焦急,且不说自己和杨勇杨广两人的交情,光是想着李渊的描述,就能想到杨勇这样的公子哥恐怕连喽啰都打不过。 马蹄声阵阵,易乐一刻也不敢停留,直奔昨日安营扎寨之所。 夜,异常的安静,似乎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易乐一手勒住了缰绳,一手将怀里的响箭拿了出来,对准了黑漆漆的夜空,用力一拉。 嗖! 尖细而明亮的声响瞬间打破了沉寂,易乐的心砰砰直跳,他还不知道这一支响箭究竟能带来多大的威力。 大约弹指之间,易乐看见远处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火光,活像一群萤火虫,正向自己靠近。 齐刷刷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易乐这才明白,什么叫做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的道理。 五百人的士兵在瞬间集结完毕,个个视死如归,单膝跪地,等着易乐的号令。 易乐心潮澎湃,他还是第一次指挥这么多人,虽然只是传递杨坚的命令,但男人骨子里天生的征服感还是让易乐热血沸腾。 他摸出了杨坚的印信,高举过头,大声的问道:“将领何在?” 站在第一排的领头人走了出来,“末将参见!” “国公有令,当面而语!”易乐将信纸交给了这位素未蒙面的将领,嘱咐道:“务必依计行事!” 将领打开了杨坚的书信,面无表情的看了看,随后转身,干净利落的说道:“点五十人!” 唰!唰!唰! 五十位精英自动站了出来,听候指令。 “进城,救二位郎君!”将领一字一句的说道:“不计任何代价,不留任何活口!” 马背上的易乐这才明白了杨坚的用意,他是要将所有知情的人都扼杀在那烟花之地里面。 在这一刻,易乐仿佛看到了一位帝王的心狠手辣。 “喏!”五十精英拱手道。 将领转过了身,对易乐说道:“还请使者带路!” 易乐双手勒紧了马缰,也没有过多言语,调转马头,重新奔向了亳州城。 五十位精英用跑步的方式跟着易乐的后尘,虽然脚力还是比不过李渊精心饲养的马匹,但就凭那气魄,也是无人能挡。 易乐在前面带着路,他像是一位即将冲锋陷阵的将军,但这一次,他或许成了杨坚的帮凶。 但他也别无选择,无法左右这件事的最终结果。 等易乐来到娼馆前时,里面还正发出杨勇的惨叫声。 李渊躲在了一旁,他聪明的在外面选择观望,一见到易乐,他匆忙的走了出来,“易乐!如何!” 正当易乐下马的时候,五十位精英已经悉数到达,站立在娼馆的面前。 李渊呆住了,他结结巴巴的问着易乐,“国公的意思是......” 易乐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随后对这些不怕死的兵士们说道:“冲!” 亮晃晃的宽刀拔了出来,印着月色,让人胆寒。 他们井然有序的组织着冲击的队形,看样子,平日里也没少训练。 门在一瞬间被踹开了,五十人一拥而入,有十人护在了杨勇和杨广的身前,而另外四十人已经加入了打斗之中。 易乐听着每一次撕心裂肺的惨叫,心里都会发紧,他从来没有觉得杀人,只需要一封书信。 打斗进行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娼馆之中便鸦雀无声,浑身沾满血的士兵退了出来,手中的宽刀已经不再明亮,而是把把都见血,顺势往下滴着。 杨勇和杨广被架了出来,本就瘦弱的两人如今像是霜打的茄子,连喘气都费劲了。 易乐和李渊将两人扶上了马,随后易乐说道:“按照国公吩咐的做。” “喏!” 两人扬鞭而去,易乐不想看到最残酷的一幕,眼下还是先医治杨勇和杨广两人为好。 轰! 滔天的火光在亳州城内升起,将这个夜空都染红了,五十位士兵在放火之后,朝亳州城内的各处散去,等待时间再次出城。 易乐回头望了望,跳动的火舌像是一条条乱舞的狂蛇,杨坚在今天,证明了,强龙必压地头蛇。 火焰就像是他的野心,而易乐在不知不觉之中成为了刀斧手,他终于明白,身边的杨坚,恐怕已经不再是卧虎了,他是条即将腾飞的巨龙。 火势越来越大,睡熟的亳州城开始喧闹起来。救火的锣声响彻了每个街头,人人都拿着盆、桶,去救一座已经快被烧塌了的娼馆。 易乐和李渊回到了总管府前,两人将杨勇和杨广架在了肩头,朝府里走去。 易乐注意到,自己留在门口的记号已经不见了踪影,想必南安和易木晗已经进府了。 “易主簿!”李渊忧心忡忡的说道:“等会国公会发火吗?” 易乐想了想,他颇有把握的说道:“虎毒尚且不食子,杨勇和杨广都成这样了,国公首先要做的,恐怕是找人给他们疗伤吧!” 李渊放下了一半的心,他紧跟着易乐的步伐,再次走到了杨坚的屋外。 第144章 痴人说梦 杨坚一看见人回来了,立马迎了上去。 前些时候还怒目而视的杨坚,现在,他的眼里只有一位做父亲的焦灼。 他看着被打得鼻青脸肿的杨勇和杨广,杨坚竟然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国公,是不是先叫殇医?”易乐和李渊将两人扶到了一旁坐下,小声的询问着:“二位郎君伤得可不轻。” 杨坚没有说话,而是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双拳都能攥出水来,他咬牙点着头,随后回到了书桌前坐了下来,撑着头,看着。 李渊跑出了门口,去叫随行的殇医,而易乐留在了两人的身边,等着杨坚问自己。 半晌之后,杨坚开口道:“都办妥当了?” “无人生还。”易乐简短的说着,随后将印鉴恭敬的放回了书桌之上。 杨坚长叹了一口气,眼神中除了牵挂还有就是不放心,杨广和杨勇的突然出事,也让这位父亲的信念有些动摇,他淡淡的说着:“等他二人好些了之后,你们先行回长安吧!亳州毕竟不是自己的地头,长安还是安全一点。” 易乐一听能先回长安,心里自然是乐开了花,但随后又想起老丈人的嘱托,看来不能先走,于是道:“国公,二位郎君可以先回去。但下官要留在国公的身边,也好能为国公出力。” 杨坚摆着手,现在的他没有心情去考虑去留的问题,他摆手说道:“你先下去吧!今日之事,一定不能泄露半句。” “守口如瓶。”易乐拱手作别,临行前还特意看了看杨勇兄弟二人后,才缓缓的走出了杨坚的房间,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等到了房门口,易乐就听见屋内传来了红堂鼓的声响,很轻微,但节奏还是异常的分明。 他推开了门,就看见易木晗坐在桌边,把玩着红堂鼓,“小点声,别被人发现了!” 易木晗显得满不在乎,她将手中的红堂鼓放了下来,淡淡的说着:“没人会发现。” “哦?为什么?”易乐打量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南安的身影,诘问道:“南安呢?给你放哨去了?” 易木晗摇着头,“现在整个亳州城内都谈火色变,最安静的恐怕就是这总管府了。南安他还在火烧的那里,可能等会就回来了吧!” 易乐吃惊的看着易木晗,诘问道:“你们知道了?” “我和南安一直在总管府外等着你,看到你和李渊急匆匆的赶了出去,就觉得事情不对劲。”易木晗满脸愁容的说着:“我们就跟着李渊,一直等到你带人回来。” “那你们都看见了?” 易木晗不情愿的点着头,她恐惧的说道:“一下子,这么多条人命,都死在了刀下,杨坚果真是个狠角色。” 易乐无奈的耸着肩,他缓缓的说道:“如果今天杨坚不采取这样的方式,明日亳州城内便会传遍国公之子在烟花之地被人殴打的消息。他要面子,所以只能杀人灭口。” “人如草芥,我今天才算是见识到这个道理。”易木晗苦笑道:“易乐,我觉得你变了,变得我都不认识了。” 易乐有些慌张,他辩解着:“我也只是按照杨坚的命令去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易木晗长叹了一口气,随后说道:“我知道你的难处,若是你今天不去,恐怕被杀的人就是你了。” 易乐当然明白易木晗的担忧,他站了起来,背着手,“杀我应该还不至于。” 易木晗看着易乐满不在乎的模样,她走到了易乐的身边,问着:“你哪里来的把握?” 正当两人稍微冒出争吵苗头的时候,南安出现在屋外,他的脸上黑黑的,身上也是沾满了木炭的痕迹。 “来了。”易乐也不想跟易木晗多说,她说得没错,易乐自己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他也懂,但此刻,他就觉得自己并没有触及杨坚的核心利益,所以不会引火烧身。 “哥,娼馆的火已经灭了,从里面拖出了十来具烧焦的尸体。”南安平静的说道:“我看了看,都是刀刀毙命,都砍在要害上。杨坚的私募兵士果真有一手。” “你没被人发现吧?”易乐反问着:“下次这样的事情还是离远一点。” 南安摇着头,“围观的人很多,没有人会在意我。不过,亳州主事的官员都来了,看样子等会便会来总管府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肯定会来的。”易乐从容的说道。 咚、咚咚。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易主簿,国公有请。”来人在门外候着,听语气有些着急。 易乐给南安和易木晗二人递着眼色,待二人躲好之后,易乐打开了房门。 “主簿快请,国公正应付着亳州主事的官员。”来人催促着:“国公点名让你去。” 易乐深吸了一口气,心想道:“看来,又有好戏看了。” 随后,易乐又前往了人多嘴杂的战场。 如果杀人,易乐不擅长,相比之下,忽悠这群慌慌张张的官员,他可以算得上如鱼得水。 易乐还没进屋,就听见里面传来了喧闹的声音,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像是西市里面的行当。 易乐走了进去,一眼便看见坐在堂上愁眉不展的杨坚,他正伤神,如何打发眼前的这群人。 而杨勇杨广已经不见了踪影,想必也是送回了各自的房间。 易乐拱手说道:“国公。” 杨坚的眼神闪过一丝光亮,他招手示意易乐上前,随后说道;“坚身体不适,以下事物都交给易主簿处理。” 说完,杨坚便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了,将易乐一人留在了诸官的面前。 “国公!你要保重身体啊!”诸官又开始聒噪起来,易乐心想道:“你们不来,恐怕杨坚就不会头疼了。” 易乐摆了摆手,“诸位,稍安勿躁,慢慢说!” 大家都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在进入亳州城之前,他还只是门下议曹,而如今杨坚称呼为主簿,想来也是有本事。 “易主簿!亳州城内突发大火,导致十余人丧命!还请易主簿拿个主意!” 易乐感伤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逝者已矣,我们要做的就是要抚恤家属。这些死者的身份都确定了吗?” 诸官面面相觑,又开始交头接耳起来,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人站了出来,如实说道:“死者都是城内娼馆中人,并无家属一说。” “那就好好敛葬吧!”易乐耸着肩膀,“安定民心才是最关键的。” “就是这民心啊!”一位年纪稍长的官员急声道:“坊间已有传言,说是国公的到来,给亳州带来了灾难。大冬日里面无辜失火,这是上天的惩罚!” “胡说!”易乐拧着眉毛,厉色道:“国公为国为民,煞费苦心!究竟是何人敢放出这种谣言?” 诸官又闭嘴了,但娼馆失火确实有可疑的地方。不管杨坚的秘密部队做得有多赶紧,正如那位官员所说,大冬天里失火,确实不常见。 “易主簿,今日亳州城内没有雷击之说,突发的大火确实应该要深查下去,好堵住悠悠众口!” 易乐背着手,他开始组织起语言,好来回应这群偏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亳州主管。 “诸位,敢问娼馆之中都是什么人?”易乐屏气凝神的问着。 没人回答易乐的提问,大家都心知肚明。 易乐见所有人都闭口不言,他反而越来越沉着,接着说道:“国公此次出番亳州,是奉陛下之意。国公之正气定要荡平亳州之污秽。你们说这是上天的惩罚,在我看来,这是国公的正气使然!” 铿锵有力的话语让诸官们都为之一振,易乐接着说道:“昨日,太白星入梦。告诉我,亳州之内必有异变!上天已经给出了答案,并且在城西二十里地外留下了天启!待明日正午时分,诸位和我一道去揭开,便真相大白!” 说这句话的时候,易乐的神情很激动,好像真有什么神仙托梦似的。但这一切都是他临时想出来的,他明白,这个时代,有两种东西的杀伤力最大。 一是坊间的童谣,二是神乎其神的神迹。 诸官们都张大了嘴巴,他们在听到有神迹之后,脸色也变得越发紧张起来。 “诸位,火,是正义之火。”易乐气定神闲,继续忽悠着面前的人,“有了火,我们才有了温暖,有了光明。正如国公,他给亳州带来了希望!” 窃窃私语的声音不断在房间内响了起来,易乐不知道的是,杨坚正躲在后面耐心的听着,其实杨坚的心里也有自己的解决方法,他就想试探易乐的法子,才装作离开。 杨坚再听到易乐的慷慨陈词之后,嘴角竟然浮现出了一丝笑意,他喃喃道:“易乐果真是辩客,是谋臣!” 易乐目光如炬的扫视着亳州诸官,他再次拱手而礼,“诸位,如今夜已经深了。还请诸位回府,明日,我们在城西相见!” 逐客令都下了,亳州诸官也不好再多逗留,纷纷离开了总管府,但人人的心里都还念叨着易乐口中的神迹。 易乐见所有人都走光了,才长舒了一口气。 牛皮吹了出去,那现在就要开始着手行动了,他的身边只有南安能用。 但在这之前,易乐还是要将自己的安排告诉杨坚。 他转头向屋后走去,而杨坚做戏做全套,在易乐下达逐客令的时候,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易乐笔直的站在了门口,禀告着:“国公,人已经打发走了。” 杨坚并没有睡下,而是坐在了桌前,但声音却有些懒散,“好,主簿也回去休息吧。” “国公,明日午时,还请国公移步城西二十里,下官在那里有所安排。”易乐如实的说着。 杨坚停顿了几秒钟,颇为大气的说道:“刚刚在堂上已经说了,剩下的事情交给易主簿,那我就不再过问。” 说完,房间内的灯火熄灭了。 易乐深吸了一口气,也不停留,连忙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等回到房间,易乐对南安说道:“走,跟我出城。” 南安还摆弄着红堂鼓,但看着易乐焦急的模样,立马站了起来,二话不说的就跟着易乐准备出门。 易木晗叫住了两人,她追问道:“你们去干嘛?” “做大事。”易乐故作神秘的说道:“你好好在房间里面待着,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易木晗欲言又止,但心里一想肯定与今晚失火的事情有关,她也不再多问,吹灭了烛台,装作房间里面没人的样子。 易乐和南安的步伐很快,等到了总管府门前时,易乐又打起了李渊马匹的注意。 他为南安选了一匹,两人扬鞭又再次出了亳州城。 易乐丈量着二十里的距离,在脑海中不断想着如何才能表现出神迹的震撼。 但现在,只有他和南安两人,四只手,浩大的工程正等着他们。 “哥,我们去哪里?”马背上的南安问着易乐,他的心里直犯嘀咕。 易乐在前面扬鞭,他急声道:“我要给亳州诸官演一场戏,来缓解失火的罪责。” 南安没有说话了,既然易乐告诉了他缘由,他就相信易乐一定有办法。 两人快马驰骋,小一会儿的功夫便来到了一处三面环山的腹地。 皎洁的月光洒了下来,易乐勒住了马缰,停下来仔细观察了起来。 “这里差不多有二十里了吧?”易乐不确定的问着南安。 南安回头望了望,随后说道:“差不多十八九里是有的。” 易乐翻身下马,将马匹拴在一旁,双目快速的扫视着,自言自语的说道:“此处呈环抱之状,后有山,前面就差点水了。” 南安紧跟着易乐的脚步,对于易乐口中的东西他不是很明白,但心里却记挂着易乐所说的事情,诘问道:“哥,你准备怎么做?” 有了南安这样的帮手,易乐也算是胜利了一半,他指着不远处说道:“我们先生火,将这个树烧了。随后埋进地里。” “就这么简单?”南安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追问道:“就只是烧树而已?” “当然不是。”易乐顿了顿,他凝视着南安,“刚刚说了,还差水。我要想点办法把水引来。” “就我们两个人?还要引水?”南安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他第一次质疑着易乐的想法,“哥,你这是痴人说梦吧!” 第145章 水到渠成 易乐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对南安说道:“你先在这里等我。” 说完,易乐就有上了马,他现在只有一个机会,就是去找杨坚私募的兵士,响箭还在身上,但印信已经归还,易乐在做一次博弈,看能不能不用印信就调动杨坚的秘密部队。 马蹄又朝相反的方向开始飞驰,易乐一刻也不敢耽搁,现在,时间是他唯一的敌人。 等回到熟悉的地方之后,易乐摸出了怀里仅剩的响箭,再次对着无尽的夜空拉响,双眼直视着兵士们隐藏的位置,等待着心中那期待已久的火光。 星星点点的火光又亮了起来,他们像是黑夜中的幽灵,总在适当的时候出现。 易乐挺直了腰板儿坐在了马上,一手勒住了缰绳,等着他们上前。 “信使。”还是那位带头的将领,一晚上接连两只响箭,似乎亳州的这个夜晚不平静。 易乐清了清嗓子,严肃的问道:“他们回来了吗?” “还有十余名尚且未归。”将领如实的报告着:“应该会在天亮之前赶回。” “好!”易乐壮着胆子说道:“如今国公正处在旋涡的中心,我们要想办法在外施以援手。诸位将士,能否跟我一起赴汤蹈火?” “末将愿意前往!” 山呼海啸一般的回应让易乐觉得此事应该成了,他接着说道:“好!距亳州二十里地外需要挖渠引水!天亮之前需要完成!” 一听到这里,刚刚还信誓旦旦的众将士纷纷都沉默了,挖渠引水可不是去杀人放火,显然对于这群绞杀的机器而言,这样的难度也不小。 “怎么?不愿意?”易乐的态度严厉了起来,他手中的缰绳都要握出汗来了,双眼扫视着面前的将士们。 带头的将领面露难色,他走到了马前,小声的说着:“我们这帮人没挖过渠,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易乐屏住了呼吸,依然沉稳的说道:“这个不是难事,我会告诉你们从哪里开始挖,挖多深。” 将领无奈的点着头,他接着问道:“可有国公的印信?” 这一下可把易乐难住了,他担心的点如约发生,“印信留在了总管府。”易乐威胁的说道:“我既然能来,就肯定是国公授意了,你若不放心,可以进城去找国公问问。” 将领拱手低头,“末将不敢,末将这就点起人马跟随信使。” 易乐偷偷的换着气,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下来,他点头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 整队完毕之后,易乐浩浩荡荡的带着四百多人赶往了南安所在的地方。 月色下,只看见一群人在急行军,幸好是在荒郊野外,不然如此大规模的行动势必会引起旁人的围观。 等到了目的地,易乐下了马,对带头将领说道:“这里便是挖渠的终点,而起点在距离这里十丈余外。你们要做的,就是将十丈外小溪的溪流引到这里来。沟渠的宽度大约有一臂左右就行了。” 将领探头忘了忘,还是没有动手。 “怎么?是我没交代明白吗?”易乐也纳闷了,照理说用接近五百人的人力挖出一条三百米长度的小沟应该不是难事。 将领摇着头,他将身后的刀抽了出来,对易乐说道:“我们只有这个,不可能用刀挖吧?” 易乐恍然大悟,他接连拍着脑门儿,人找到了,可是没有工具开挖,这可是第一大难题。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传来了奔袭的马蹄声,听样子也有不下百余人。 私募的士兵一下子紧张了起来,纷纷亮出了刀刃,做好了防御的准备。 易乐定睛看了过去,带头的不是别人,而是庞晃和韩擒虎,两人见眼前这么多人,也提高了警觉,马队的速度放缓了下来。 易乐翻身上马,对将领说道:“把刀收起了,原地待命!” 随后骑着马向庞晃和韩擒虎的方向跑去。 “易主簿!”韩擒虎意外的说道:“这是......” 易乐勒住了马缰,谦逊的说道:“庞侯、韩公,你们怎么来了?” 庞晃打量着远处的士兵,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不对劲儿的目光,他小声的说道:“今夜,营地的探子回报,有两声响箭。第一次,我派人出来查看,却没有见人,而这一次,我们顺着地上留下的足迹赶了过来,就遇见主簿你了!” “是啊!易主簿!”韩擒虎有些担忧的问道:“怎么集结了这么多人?是不是国公有什么事情?” 易乐长叹了一口气,他沉着的说道:“不瞒二位,确实是国公出了问题。” “什么?!”两人异口同声的问道:“是不是宇文赟......” 韩擒虎和庞晃二人都知道杨坚要反了的心意,自然而然想到宇文赟会发难。 “不是。”易乐连忙解释道:“今夜亳州城内突然异象,一娼馆失火,足足烧死了十余人。现在城内有谣言,说是国公的到来给亳州带来了灾难。而下官为了稳住局势,抚平谣言,只有找来兵士,为亳州城演一出好戏。” “何人敢放国公厥词?”韩擒虎拧着眉毛说道:“待我去将此人的舌头割下来!” “韩公切勿动怒!”易乐也不知道韩擒虎是不是故意说给自己听,依照他的身份以及处世的风格,要亲自动手,恐怕也不现实。 唯一的解释就是,韩擒虎再次向杨坚表明忠心,希望通过易乐的嘴,传到杨坚的耳朵里。 “韩公,杀人不一定诛心。”易乐顿了顿,“我们要做的,是堵住这悠悠众口,让这亳州城再无闲话!” 庞晃点着头,追问道:“那易主簿准备怎么做?” “人我已经带来了。”易乐顿了顿,“现在还差开渠的工具,不知道庞侯......” 庞侯笑了起来,他看了看身后自己带来的人,对易乐说道:“工具到是不多,只有安营时所用的。我看主簿那里也有五百余号人马吧,加上我带来的,就算是用手挖,我也要为国公挖出一条平息言论的沟渠!” 易乐抱拳而礼,感激的说道:“那就多谢庞侯了!” 庞侯调转了马头,对身后的亲信说道:“来人,回营取工具!剩下的,你们听易主簿的安排行事!” “是,庞侯!”颇有气势的回答也给了易乐一剂强心针。 易乐带着庞晃的人马来到了私募的士兵面前,吩咐道:“来些人去山上砍些树木,记住不要眼睛看得到的,背坡面最好。第二,来人跟我去源头瞧瞧,用手中的火把作为记号,标记出开挖的路线。” “是!主簿!” 大家开始按照易乐的吩咐行事,砍树的砍树,插火把的插火把,平静的郊外一下子变得热火朝天了起来。 易乐再确定路线之后,又回到了要烧毁的大树旁,南安从树上跳了下来,“哥,你能调动这么多人?” 易乐沾沾自喜,他也没有想到自己能有朝一日指挥这么多将士,虽然不是上阵冲锋,但骨子里面的热血还是被点燃了。 “当然,可别小看了你哥!”易乐下了马,看了看足有大腿粗细的大树,对南安说道:“你会写字吗?” 南安疑惑的点着头,“会。” 易乐指着树干说道:“你用刀刻上杨氏正气四个大字。” 南安拔出了匕首,刚要按照易乐所说的做时,又被易乐拦了下来,南安狐疑道:“怎么了?” 易乐想了想,既然是神迹,那肯定是天书,不能被凡人所一下子看穿。 他拿过了南安手中的匕首,从容的说道:“我来。” 南安将信将疑的退到了身后,看着易乐一刀刀在树干上刻着,小一会儿的功夫,易乐终于把四个字深深的刻在了树干之上。 退后两步,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南安也上前查看,看着熟悉而又陌生的字体,他诘问道:“哥,你这写的什么?怎么看起来像字,但就是不认得?” 易乐写的是简体字,和繁体字还是有些区别,但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也好方便明日午时他的胡说八道。 “天书。”易乐淡淡的说道:“神仙用的字。” 南安微微点头,呢喃道:“感情这神仙就是不一样!明明和我们写的差不多,都是横平竖直,但就是看起来暗藏玄机,引人深思!不过,哥!你怎么会天书的?” 易乐将匕首还给了南安,咧嘴笑了笑,“昨天神仙托梦的。来!把它点了!” 南安拿来了火把,开始点树。 熊熊的火光,驱散着冬夜的寒冷,照亮了三面围绕的山。 而挖渠的工作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庞晃送来的工具派上了用场,士兵们纷纷脱下了外衣,在冰冷的天气下赤膊上阵,每个人的身上都冒着热气,汗水淋漓,他们在创造一个属于他们的神话。 砍树的队伍也下来了,按照易乐的吩咐,都选取了背坡的树木。 “易主簿,这些树如何处置?”将领擦着额头上的汗,气喘吁吁的问道。 易乐扫视了一圈,大约有十来根,他吩咐道:“将这些树冠都割掉,只留下树干。按照我摆火把的方位插入地里。” 易乐摆出了一个正方形的火把矩阵,将要埋树的位置圈了起来,准备营造出一幅不可思议的画面。 直立的树干整齐的排列着,树干的中心位置埋着一颗被烧毁的树,树上还刻有天书。 易乐相信,明日亳州诸官见到后一定会大吃一惊。 将领点着头,随后招呼着手下,开始按易乐所说的照做。 “诶!”易乐指挥着挖渠的士兵,嘱咐道:“挖出的土运走,不要堆砌在沟渠的两旁。” 沟渠的进展还算是不错,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就已经挖开了三丈有余,不少士兵真如庞晃所言,用自己的手费劲的挖着,他们的心中饱含着信念,或许就是这一份憧憬在支撑着他们。 韩擒虎和庞晃这时走了过来,“易主簿,事情还算顺利吗?” 一根根树干被立了起来,一寸寸沟渠被掘开,一捧捧泥沙被运走,易乐满意的点着头,感激的说道:“多谢庞侯韩公了,若是没有二位,恐怕这些事情想都不敢想。” 庞侯摆着手,豪迈的说着:“主簿不用客气!大家都是为了国公。国公身系天下安危,一定要护其周全!” “没错!做臣子的要为君上分忧,国公就是这片土地的希望,也是我们这些期望变革人的寄托!”韩擒虎激动的说道。 易乐一听两人的口气,就知道杨坚已经彻底得到了两人的拥护,看来杨坚的亳州之行十分圆满,若是再加上明日自己的这把火,恐怕杨坚的声望会越来越高。 “易主簿,火势差不多了。”南安识时务的改变了对易乐的称呼,也学着拱手的模样,对易乐禀告着。 易乐看了看逐渐熄灭的火舌,吩咐道:“好!趁热,将它弄下来!” 几名士兵找来了麻绳,围绕在树木上,随后用力的一拉,被烧焦的树木应声而断。 易乐上前去瞧了瞧自己刻的字,还算是清晰,随后吩咐道:“来!在这些树干的中心挖个坑,将它埋进去。” 而就在此时,挖渠的工作也接近完成,来人禀告:“易主簿,沟已经挖得差不多了,是不是放水进来了?” 易乐邀请着韩擒虎和庞晃,“二位,可有兴趣,共同为国公引水而入?” 两人自信的点着头,随后三人都到了小溪的旁边,看着最后仅剩的阻碍,拿起了工具,用力一挥,溪水改了道,源源不断的拥入了沟渠之中。 哗啦啦的水声似乎是胜利的交响乐,在寂静的郊外显得异常轻快。 易乐的心也跟着这些活水而跳动了起来,他知道,水到渠成。 庞晃满意的点着头,但心里还是有些失落,“明日不能见到国公,不能见到易主簿舌战诸官,实属憾事!” 易乐笑了笑,他谦虚的说道:“下官笨口拙腮,庞侯就不要取笑了。” 韩擒虎欣赏的看着易乐,他夸赞道:“虽然不知道易主簿究竟有什么打算,但看这气势,明日一定会有一场好戏!” 易乐回头望了望自己精心准备的一切,他也想要知道这些亳州诸官见到后的场景。 天已经蒙蒙亮了,属于三人的太阳正在冉冉升起,重新照亮这片黑暗的土地。 正如易乐心里一直期望的那样,要想在这个时代活下去,好好的活着而不是活过。 首先能做的,就是等到这一轮新升的红日。 第146章 大忽悠和小忽悠 晌午的太阳暖和了一些,易乐独自一人站在准备好的舞台前,迎接着杨坚和亳州诸官的到来。 所有的工作已经收尾,原本平淡无奇的荒郊野外因为多出来的水渠,耸立的树干而变得神秘起来。 一夜没有合眼的易乐有些困,暖暖的太阳正勾引着他身体里的瞌睡虫,若是能在这个时候给他一张床,恐怕要睡到天黑才会醒。 哒哒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杨坚骑着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而身后的亳州诸官老远就看见了远处的不对劲儿。 杨坚的眼神很平和,他知道易乐不会让自己失望,于是扬鞭快走了几步。 “国公。”易乐颇有底气的说道:“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亳州诸官慌不迭的跟了上来,还没站稳脚跟,就有人先说道:“我记得这里没有水渠啊!怎么好端端的在平地上多了一条水渠?还是活水!” “你们没看见吗?那些树只有树干,而且这么规矩的长着!” 越来越多的怀疑声此起彼伏,杨坚还是柔和的看着易乐,他微微点头,示意易乐开始。 易乐走到了诸官面前,抬起了双臂,振振有词的说道:“诸位!昨夜发生在亳州城内的事情实则是天降惩戒,国公,作为上天派来的信使,意在荡平亳州城内的污秽之气!如今,神迹已经呈现在诸位面前!还请细细查看!” 诸官们都胆怯的上前了两步,看着涓涓的流水,诡异的树干,各自心里都有着小九九。 “诸位,国公便如这潺潺流水,给亳州带来了希望,”易乐顿了顿,接着说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国公委身出番,实则是亳州之幸!这是上天的恩赐!是上天将国公送到了我们的身边,来洗涤这座暗藏污垢的亳州城!” 大型洗脑现场正有易乐掌控着,他又指向了那十余根耸立的树木,苦口婆心的说道:“各位的脊梁应该也如这些树干一样,挺直不卑,不要因为城中的流言蜚语就乱了阵脚。我们要相信,只要有国公在,亳州,就乱不了!” 悉悉索索的讨论声在人群里面产生了,这位舒适了许多年的亳州诸官,面对近乎空降的杨坚,都有着不同的看法。 他们不知道,杨坚在亳州的日子不会太久,反而觉得,杨坚一来,自己的原有利益恐怕会受到损害。 就比如昨夜的大火,死人,确实是件大事情,但没有必要让亳州城内主事的官员连夜赶到总管府给杨坚压力。 他们的心中或许已经有了些端倪,好端端的娼馆,说燃就燃,加上事后检验尸体,这些官员已经得到了风声,娼馆之内的死尸都是死于刀下。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杨勇和杨广在娼馆内被打,这才是事情的由头。 人人自危是在所难免的,想必这些肥头大耳的亳州诸官平日里也没少捞娼馆的好处。 杨坚背着手,平静的问道:“易主簿,这些真是神迹?” 易乐壮胆回道:“是。下面就是托梦给下官的了。” 他走到了树干矩阵的中心,颇有气势的说道:“诸位,前几日太白星入梦,告诉我亳州城外二十里地会有神迹发生。我来得稍微早了些,已经探明,在这些树干之下,有上天的昭示。” 诸官们战战兢兢的走到了易乐的身边,杨坚也不例外,只不过他到是气定神闲,就等着看易乐的好戏。 易乐蹲了下来,刨开了覆盖在表面的土,一眼便看见了自己所刻的大字。 “诸位请上前查看!”说完,易乐便退到了一旁,等着这些人发出惊叹。 “这是什么?” “好像不是古字,也不像是今字。” “这个氏和正到是能认出,但第一个字看起来怎么这么眼熟?最后一个字好像又少了些笔画?” 简体字的出现瞬间让这些自认为饱读诗书的官员们摸不着头脑,杨坚也打量着这几个字,嘴角的笑意已经明显的浮现了出来。 他虽然也不认得,但就凭着相似的轮廓,杨坚也猜出了易乐的心思。 易乐清了清嗓子,自夸的说道:“下官不才,师从鬼谷子,略懂一些天书。”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震惊了,纷纷打量起易乐来。想到杨坚为他破格升官,他们就越发的相信,易乐真是鬼谷子的传人。 “此字,为杨氏正气!”易乐斩钉截铁的说道。 字字锥心般的话语深深的打在了这些官员的心中,他们面面相觑,都不敢直视杨坚。 杨坚此时站了出来,他平和说道:“诸位,坚来此地,并不想引起太多的波澜。陛下要坚来此,坚来了。陛下若是要坚走,坚走了便罢。亳州这么多年,多亏诸位才能有今日之繁盛。坚虽带着陛下之意,带着上天之情,但坚永远是大周的臣子!” “国公啊~” 易乐傻眼了,杨坚气定神闲的模样明显要比自己的面红耳赤要高明上不少,若不是他已经知道杨坚以后是开国君主,恐怕也会让杨坚忽悠进去。 大忽悠与小忽悠的差距在此刻见了分晓,易乐的准备只是给了杨坚的铺垫,他看着杨坚胸有成竹的模样,就知道昨夜总管府内的状况恐怕是他装出来的! “国公!”远处来了一匹快马,扬鞭直入,一直到了亳州诸官的面前,来人才下马,急声道:“夫人病重!还请国公立刻返回长安!” 杨坚的眼角挑了挑,比起刚才的镇定,面对独孤伽罗生病的消息,他似乎要坐不住了。 但仅仅过了零点几秒钟,杨坚便呵斥着来人,“坚奉陛下之命出番亳州,若无诏令,断不能回!你快马回长安,告诉独孤,坚不能为了小家而舍弃了陛下的信任!” 忠烈的形象在一瞬间得到了生疼,亳州诸官见杨坚执意不回的模样,纷纷也哭诉起来,“国公!快些回去吧!” “国公与夫人多年情谊,如今夫人病重,万万不能不去啊!” 杨坚拂袖而怒,他厉色道:“坚若回去,便是辜负陛下信任。你,动摇诸官,去总管府领杖二十!” “国公!” 杨坚的模样很坚决,他对易乐说道:“易主簿,你也回府,执行责罚一事。打完之后便向我汇报!” “下官领命!” 说完,杨坚便跨上了马,朝亳州城奔去。 而易乐也紧跟其后,因为他知道,杨坚的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还是很惦记独孤伽罗,刚刚的一幕不过是在亳州诸官面前装装样子罢了。 等回到总管府,送信的使者面带委屈,趴在了地上。 而易乐手里的棍棒迟迟不肯下落,心里纠结着。 “主簿,动手吧!” 易乐深吸了一口气,狠狠的打了下去。 但这一棒并没有打在身上,反而是硬生生的砸向了地面,震得易乐的手有些发麻。 “主簿,何意?” 易乐长叹道:“你本没有过错,如今这里也没人,你起来吧!国公并非要打你,你先行回长安,切记不要被人发现了。” “啊?”信使有些纳闷,“那回长安,小的给夫人说什么啊?说国公不回来?” 易乐紧皱着眉头,他小声的说道:“国公应该暂时离开不了亳州,你让夫人安心养病。但国公应该会让二位郎君稍后回,也算是先稳住夫人。” 信使站了起来,拱手道:“小的明白了,多谢主簿不打之恩!” “快去吧!快去吧!”易乐挥了挥手,“一定越快越好!” 等送走了信使,易乐慌慌张张的来到了杨坚的房前,他正在屋里焦急的踱步,看来独孤伽罗的确是杨坚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李渊站在了堂下,低着头,一言不发。 “国公。”易乐走了进去,还没说出下文,杨坚就首先开口了,“信使送走了?没打吧?” 看来易乐这次是真猜中了杨坚的心意,他缓缓的说道:“国公放心,我已经让他秘密出城,即刻返回长安。” 杨坚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了下来,他长叹了一口气,哀怨道:“伽罗的身体一向康健,怎么会突然病重了呢!” “人吃五谷杂粮,难免会生病。”易乐从容的说着:“国公不必忧心,长安城里有如此多的良医,一定能治好夫人。” 杨坚还是不放心,他连连摆着手,对李渊说道:“叔德,你今晚便带着杨勇杨广回长安!算上路上的日子,他们两人的伤应该会好得差不多了!一定不能让独孤看出什么破绽来。” “回长安?”李渊愣了一秒钟,随后抱拳说道:“国公放心,渊一定将二位郎君安全送回长安。” 杨坚坐立不安,他又对易乐说道:“易主簿,你留下,跟我一起等宇文赟的诏书!他这个毛头小子,怎么还不退位!” 看来杨坚是真的急了,额头上都出了一层细汗。 “下官领命。”易乐答道:“下官这就去和叔德一起准备马匹粮草。” 杨坚话都不愿意说了,无力的挥着手,眼睛里面全是对独孤伽罗的挂念。 易乐和李渊走出了屋子,易乐对李渊说道:“叔德,你就回去了!” 李渊显得有些不开心,他喃喃道:“我倒是想留下来!还是你的命好!能留在姨父的身边,而我只有送杨广和杨勇回长安!” 两人都想成为对面的人,易乐想回长安见高幼莹,而李渊却愿意留在杨坚的身边,听候差遣。 “哎!叔德!这也算是国公对你的考验。”易乐拍着李渊的肩膀说道:“送他二人回去,完成好了,国公肯定会有奖赏。” 李渊点着头,他淡淡的说道:“不知道姨母究竟怎么了,我记得她从来没有生过病。刚刚你还没来的时候,姨父连摔了两个茶盏,吓得我大气都不敢出。” “这样。你回长安之后,去找巢元方。”易乐想到高幼莹的风寒都是药到病除,巢元方应该还是有本事,“他应该能治好夫人。” “巢元方?”李渊回忆起来,“就是和苏二娘......” “没错!”易乐回应道:“找他,没错!” 两人备注了干粮和水,李渊还特意检查了马匹的状态,回长安,也算是一次长途旅行了,只不过,没有沿路看风景的心情。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易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本想去送送李渊,但又怕分别的时候,自己忍不住内心向往长安的感情,索性就闭门不见了。 南安见到易乐回来,立马问道:“哥,如何了?怎么看你不高兴?事情没有办好吗?” 连珠炮似的提问让易乐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才好,他缓缓的回道:“事情成功了。” “那你还不高兴!”易木晗也蹦了出来,追问道:“你看看你这张脸,臭得不得了!好像谁欠了你钱似的!” “阿姐,哥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所以才板着脸。”南安笑呵呵的说着:“快说出来听听,说了就好了!” 易乐长叹了一口气,他羡慕的说道:“李渊、杨勇、杨广先回长安了。而我却要留在杨坚的身边,不知道还有几日才能回!” 易木晗冷笑了一声,满不在乎的说道:“原来是因为这个啊!你就说你想你家的娘子了啊!” “原来哥是想......”南安坏笑了起来,“别急啊!哥!好事多磨啊!” 易乐白了两人一眼,一夜未睡的他可是头昏脑涨,他走到了床边,对易木晗说道:“今晚我睡床,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易乐便背过了身子,蒙着头,可能只有睡着了,在梦里,他才回到了长安。 易木晗被易乐的态度气得够呛,她并不是不让易乐,刚想将易乐拉起来,却被南安制止了。 “阿姐,别去打扰哥了,”南安揪心的说道:“哥也不容易,昨晚忙活了一宿,都没有闭眼。” “那你还不是没有睡!”易木晗赌气的说道:“我又不是不让他!” “你们两人啊!就是水和火,不能见面!”南安无奈的耸着肩,“阿姐!我们出去找点东西吃!我还没有吃呢!” 南安懂事的支开了易木晗,他想给易乐一个安静的环境好好休息。 二人离开之后,易乐才将头露了出来,越是劳累,反而睡不着,他呆呆的望着,暗念道:“长安啊!我多久才能回去啊!” 第147章 重回长安 宇文赟的诏书在李渊三人离开后的第四天送来了。 想起七八日前从亳州出发时,易乐的心里可是乐开花,看着距离离长安越来越近,心里的期盼不免也多了几分。 易乐按照高颎的安排,要在回去的路上装病,可问题出在了易木晗的身上,这个小丫头似乎是故意整蛊易乐,说好的多喝点清水就能没事的药丸,足足让易乐闹了一路的肚子。 本想装病,可现在是真的病了。 易乐连马都骑不上了,脸色也惨白,全靠杨坚命人抬着他前行,几乎是走三里地就要停下解决呼之欲出的难题。 “绝对是在整我!”易乐蹲在了一旁的树林子里,捏着鼻子暗骂道:“说好的灵丹妙药,怎么就感觉和普通的泻药是一个作用?我就是太相信易木晗这个小丫头片子了!等我好了!一定要好好的收拾收拾她!” 接连几声噗噗声,彻底让易乐没了劲儿,他现在就渴望巢元方立马出现在自己的身边,瞧一瞧究竟怎么才能解决这天底下的头等大事。 “主簿,你好了吗?”远远的声音飘来,“国公他们快要进城了。” 易乐慌乱的处理完后事,两腿发颤的走出了小树林,有气无力的说道:“好了,好了。快走吧!” 杨坚一行人离长安城大约只有五里地的距离了,他的心里也很着急,一是担心独孤伽罗好了没有,二就是这闹肚子的易乐也不让人省心。 “国公,下官......”易乐刚想站起来,却发现两腿直发麻。 “你先回府休息吧!等身体好了再说。”杨坚扬鞭朝长安城奔去,留下了要抬易乐进城的几人,眼巴巴的看着队伍的离去。 易乐长叹了一口气,他对一旁的人说道:“快走吧!没多远了。” “是,主簿!” 易乐也重新上了路,自己的计划完完全全被易木晗所打乱了,他一手托着头,一手捂住了肚子,脸色十分的不好看。 心里更是把易木晗咒骂了千百遍。 当熟悉的城门出现在易乐的面前时,杨坚等人已经不见了踪影,他长舒了一口气,感叹道:“长安!我终于回来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早已等候多时的高幼莹冲了上来,期待的叫着:“夫君!你可算回来了!” 小别胜新婚,易乐笑开了花,时时刻刻牵挂的人儿终于出现在了眼前,他也迫不及待的张开了双臂,可下肢还是酸软无力,只好等着高幼莹跑了过来。 高幼莹今天画上了精致的妆容,还特意将易乐所喜欢的泪痣重重的点了点,她一看到易乐惨白的面容,笑嘻嘻的脸立马变得愁云密布起来,担忧道:“夫君!你是病了吗?怎么连血色都没有了!” 易乐无奈的耸肩,淡淡的说道:“闹肚子了,这一路上应该是吃坏了肚子,没事!见着你就好了。” 高幼莹蹲在了易乐的身边,她摸着冰冷的手,连声道:“我们快些回去吧!外面天凉,等会我就叫小缘去给你找巢殇医。” 易乐点了点头,随后终于缓步进入了日思夜想的长安城。 等回到高府之后,易乐看见熟悉的床榻,心中也暖和了不少,他伸了个懒腰,对高幼莹说道:“娘子,我又升官了!” 可高幼莹现在担心的却是易乐的身体,对于升官的事情显得不在乎,她没有理会易乐,而是朝着门口呼喊着小缘的名字。 “少娘子,”小缘跑到了门口,一眼便看着霜打茄子般的易乐,眉开眼笑道:“少郎君!你可算回来了!少娘子都要......” 高幼莹瞪了小缘一眼,随后吩咐道:“你快去医庐把巢元方请来,快点!” 小缘木楞的点着头,随后忙不迭的跑了出去,高幼莹这才来到易乐的身边,问道:“夫君,你刚刚说什么了?” “我升官了。”易乐淡淡的说道,明显没有最开始的兴奋了。 高幼莹半眯着眼睛,她感慨道:“我就知道夫君有本事!这次国公又给了你什么官职?” “主簿。”易乐简短的回答着,“不过还没有正式任命,等身子好了,我再去国公府吧!” “对!养好身子要紧!”高幼莹笑呵呵的看着易乐,“对了,前几日叔德来了,不过没说你升官的事情。” “哦?那他说什么了?”易乐追问道。 高幼莹顿了顿,不慌不忙的说道:“叔德说谢谢你,多亏了你推荐了巢元方,独孤伽罗的病才好了不少。” “呵!我就知道巢元方有两把刷子!”易乐心想道,随后问道:“叔德还说了什么没有?” 高幼莹摇着头,她回忆起来,“其他的到是没说,就说你快回来了,所以我才天天去城门口等你。” “那你不是等了我十来天?”易乐惊呼道:“每日都去?” “准确的说是十一天半。”高幼莹的眼睛笑成了月牙儿,在她看来,只要易乐能回来,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易乐被感动得热泪盈眶,有如此贤妻,还有什么大事不成的。 正当两人你侬我侬的时候,高颎出现在了门前,他重重的咳嗽了两声,这才让二人停止了亲密的举动。 “阿耶。” “岳丈。” 两人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纷纷不好意思的低着头,高颎走进了屋内,语气平和的对高幼莹说道:“你先出去,我有事要跟易乐谈。” 高幼莹扭扭捏捏的走出了房门,随后将门关上。 高颎看着有气无力的易乐,从容道:“不错,是按照我的计划装病而回。” 易乐笑了笑,“是真病了。” 高颎挑了挑眉毛,他背着手,淡淡的说着:“真病也好,假病也罢。这几日,你都不要去国公府,明白吗?” “明白。”易乐爽快的答道。 “都不问我为什么?”高颎觉得易乐回来之后,整个人像是变了,变得稳重了起来。 易乐拱手说道:“岳丈自有岳丈的安排,小婿不敢多问。” 高颎哈哈大笑着,他握住了易乐的手,“你已经是主簿了,不用在如此。我之所以不让你去见国公,是因为,我要给你谋求更大的官职。” 一听到这里,易乐身体里面的热血又被点燃了,坐火箭一般的升官速度已经让许多人羡慕不已,可高颎似乎觉得还不够,他的心里有着自己的打算。 “怎么?吓着了?”高颎意味深长的看着易乐,嘴角挂着神秘的笑容。 易乐赶紧回道:“多谢岳丈提携!” 高颎摆了摆手,他镇定的说着:“宇文赟就要退位了,而国公是丞相之位的最佳人选。区区主簿,怎么能满足呢?” 易乐深感意外,他没想到高颎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掌握在了手里。 “对了,听说你在亳州很风光?深得国公赏识?”高颎似笑非笑的问着:“还弄出了什么神迹?” 易乐没想到事情会传得这么快,杨坚刚刚进城不久,高颎便知道自己在亳州的所作所为。 “也是无奈之举。”易乐谦卑的说道:“关于国公的流言蜚语实在太多,小婿也是别无他法。” “韩擒虎、庞晃、贺若弼也见着了?”高颎像是在易乐的身上安插了眼睛,对于他的一举一动都知道得非常清楚,“据说韩擒虎的亲侄子李靖还拜了你为师?” 易乐除了震惊,脸上更是一阵红晕,他被高颎说得很不好意思,只好低声答道:“是。” 高颎轻描淡写的笑着,不急不忙的说道:“不错。亳州之行你成长了不少,韩擒虎这样的人都愿意将李靖送给你当徒弟,看来他对你也是十分的看好。” “全是仰仗岳丈,若不是岳丈,韩擒虎恐怕也不会如此。” 高颎摇着头,他淡淡的说道:“韩擒虎这人我太了解了。你现在是国公身边的红人,他自然愿意用各种方式向国公表明忠诚。不过你也算是有本事,不枉我对你的期冀。” “岳丈过奖了。” 高颎见事情都吩咐得差不多了,他回想起易乐出发前交代的事情,追问道:“买到红堂鼓了吗?” 易乐连忙拿了出来,恭敬的放在了桌上。 高颎的眼神有些复杂,他看着桌上的小鼓,微微点头,呢喃着:“还是当年的模样。”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房间,似乎这两只鼓触动到了他。 易乐撇着嘴角,用手轻轻敲了敲,高幼莹在听到鼓声之后跑了进来,眼睛里面都泛着光。 “夫君!你居然给我买了红堂鼓!”高幼莹爱不释手的将小鼓拿在了手中,追忆道:“小时候被哥哥打坏了,幼莹哭了好久!没想到夫君帮幼莹圆梦了!” 易乐如实的说着:“这是岳丈特意嘱咐的。” 高幼莹怅然的望向了逐渐远去的背影,似乎在这一刻,她感觉到了高颎厚重的关爱。 几秒钟之后,高幼莹的脸上又浮现出了笑容,她靠在了易乐的肩上,呢喃道:“不管是不是阿耶的主意,但夫君能买回来,就对幼莹太好了!” 易乐傻呵呵的笑了起来,他摸着高幼莹的头,“如今也算是腰杆硬朗了,小鼓还是买得起的。对了,飘雪行的买卖如何了?” 易乐关心的人当然少不了蔡馨,想起她失魂落魄的场景,易乐的心里就觉得对不起她。 高幼莹看穿了易乐的心思,她平静的说着:“你是想问小馨吧?” “没错。” “飘雪行的买卖在夫君走了之后,一直很红火。加上苏二娘不时来飘雪行送酒,现在整个西市里面就只有我们一家了。”高幼莹汇报着成绩,“小馨也很刻苦,每天只睡两三个时辰。赚得钱也悉数给了我。” “没想到她还是这么较真的人。”易乐感慨道:“等过几天,就让小馨休息休息,别把身子累垮了。” 高幼莹摇着头,“现在可不行。长安城里的都等着小馨的飘雪,几次都差点追到府上来了。特别是那些世家子弟,可能还是害怕阿耶的威信,所以只在府门口观望。” “这么火?”易乐吃惊的说道:“那不是成了长安城里的网红了?” “什么火?什么红?”高幼莹疑惑的看着易乐。 易乐尴尬的笑着,连忙说道:“没什么,没什么!我们不说这个了!我告诉你一件事情!你可一定要听好了!” 高幼莹看着易乐神秘兮兮的模样,也好奇了起来,追问道:“什么事情?” “我这次去亳州,收了一个小徒弟!”易乐沾沾自喜的说着:“他是韩擒虎的侄子,名叫李靖!应该有八九岁了吧!” 高幼莹倒是听过韩擒虎的名字,虽然不知道是谁,但总觉得应该也是个大人物,她惊愕道:“那我不是也升了辈分?变成了师母?” “没错!”易乐哈哈大笑起来,“他应该快要来长安了,到时候你们见见。国公给李靖取了字,叫做药师。人还是很聪明,连杨素都夸奖过。” 高幼莹充满了期待,她拍手说道:“好啊!我也想看看!” 易乐拉住了高幼莹的手,他深情的说道:“如今辈分长了,我们是不是应该也要个小孩了?毕竟自家的才亲嘛!” 高幼莹的脸唰的一下便红了,她埋着头,抽出了被易乐紧握的手,不好意思的说道:“谁要跟你生孩子!大白天的,也不害臊!你的病不是还没好吗?!” “病,不打紧!”易乐不知道哪里来了精神,连连拍了几次胸口,“好着呢!” 高幼莹没有说话了,她红着脸跑到了床榻上,小声的说着:“记得关门!” 命令一出,易乐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的站了起来,腿也有劲了,肚子也不疼了,看来高幼莹才是治易乐的药。 可正当易乐春风满面的时候,小缘气喘吁吁的来到了房前,巢元方也跟了过来。 “易郎君!你病了?”巢元方还带着药箱,“不过看起来你没事啊!” 易乐又觉得腿软了,他长叹了一口气,“元方啊!元方!你来得真是时候!” 高幼莹也赶紧整理了衣服,连声说道:“巢殇医,你快给夫君看看!他究竟是怎么了!” 易乐坐在了桌前,将手伸了出去,等着巢元方号脉。 “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巢元方例行问道。 易乐的好事被热心的巢元方破坏,心情也没有了,他淡淡的说道:“闹肚子。” 一阵剧痛在腹部上生成,搅来搅去的,易乐再也坐不住了,连忙说道:“元方!你等等!我去去就回!” 第148章 未来的局势 巢元方的药似乎对易乐不管用,连吃了几天,闹肚子的问题非但没有解决,反而严重了起来。 易乐精疲力竭的躺在床上,眼冒金星,心里都是对易木晗的咒骂,也不知道她究竟给自己吃了什么,但要想彻底这难题,恐怕还是要去找她才行。 易乐勉强的撑起了身子,双腿无力的站了起来,今天必须要找易木晗问清楚,不然真要拉到天昏地暗了。 他晃晃悠悠的穿好了衣服,还没出门,就看见高幼莹端着巢元方的汤药走了进来。 “夫君!你怎么起来了!”高幼莹焦心的说道:“巢殇医不是让你静养吗?快躺下!” 易乐问着苦涩的药味,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摆了摆手,虚弱的说道:“这药吃了没什么用,我还是出去找找别的殇医、食医看看!” 高幼莹嘟着嘴,她这几日也没有睡好,易乐每晚要起夜很多次,她也担心易乐真的有什么问题。 “那我陪夫君一起吧!”说完,高幼莹便又叫着小缘的名字,示意让她准备好外出的衣物。 “不用了吧!我就在附近逛逛,没什么问题。”易乐推脱着,毕竟是要去找与李菀菀有着相同外貌的易木晗,若是高幼莹见了,恐怕又解释不清楚了。 “不行,”高幼莹一口回绝着:“夫君还病着,我不放心!” 正当二人争执不下的时候,小缘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说道:“少郎君,府外有人找你。说是从亳州来的。” 易乐挑眉,亳州城内也没有熟人,李靖也不可能自称是亳州来的,那能来找自己的就只有南安了。 “哦?长什么模样?”易乐故意问道。 小缘想了想,“还算是清秀,不过脸上有道疤。” 这一下更加证明了易乐的猜想,他点头道:“快请进来。” 小缘出去之后,高幼莹疑惑的问道:“夫君,何人?” “他是我在亳州认识的,命也苦,所以我想把他收进府中,也好帮蔡馨做做飘雪。”易乐顿了顿,“他为人老实,也很忠诚。力气也不小。” 高幼莹无所谓的点了点头,她淡淡的说道:“可以,小馨实在是太忙了。有个帮手也不错。” 等了一会儿,南安跟着小缘走了进来,一见易乐,南安一改平日的亲密,见外的称呼着:“易主簿。” “南安,你可来了!”易乐热情的说道:“等了你几日,总算将你盼来了!路上还好吗?” “多劳主簿挂念,”南安上前了两步,从怀里摸出了一个药瓶对易乐说道:“听闻主簿闹肚子,这是亳州当地才有的药,立竿见影。” 易乐当然明白这是易木晗所调配的,眼睛里难得出现了精神,连忙接了过来,“小缘,倒点水。” 不过高幼莹还是有所戒备,她小声的说着:“夫君,这药是不是先拿给巢殇医看看?” 易乐恍然大悟,原来高幼莹是在担心药的来历,毕竟家里突然出现了一位素未蒙面的陌生人,堤防一点还是好。 他放下了药瓶,对高幼莹说道:“娘子有所不知,南安可是我的救命恩人,若是没有他,我恐怕就死在亳州了。” 高幼莹一听易乐在亳州出了事情,追问道:“夫君!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易乐又要开始编故事了,他走到了南安的身边,一本正经的说道:“当初我随国公在亳州城外扎营,半夜起身,没想到遇到了强盗。幸好遇到了这位南郎君,不然的话,恐怕命都保不住了。” 南安当然知道易乐所说的是易离山,他笑而不语,默默的站在了易乐的身边。 高幼莹被说得一惊一乍,愁眉苦脸的说道;“那南郎君就是我们的恩公了!夫君,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也不跟我说!” “这不是怕你担心吗?”易乐安慰着高幼莹,“我现在不是没事吗?除了有些闹肚子,现在好了,南郎君也把药送来了,吃了就好!小缘,快去备水。” 小缘慌慌张张的为易乐倒来了温水,易乐迫不及待的将南安带来的药丸吞服了下去,虽然不知道成分是什么,但解铃还须系铃人,自己的肚子是因为易木晗而遭了殃,如今也只有信她的药了。 况且是南安送来的,易乐相信这位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弟弟不会害自己。 等药丸下肚,易乐的脸上总算是笑开了花,现在就是安置南安的问题了。 他对高幼莹说道:“娘子,南郎君南安在我们府上住哪里呢?” 还没等高幼莹开口,南安便说道:“主簿,小的不求高床软枕,只要有瓦遮雨就行。” 这个问题也把高幼莹难住了,她呢喃道:“府上男丁的床位要阿耶同意才行,不像小缘和小馨。要不我去找找阿耶?” 南安一听事情这么麻烦,他拱手说道:“少娘子不必了,我哪里都行。” 易乐也觉得麻烦,况且自己的老丈人如此精明,若是被他发现了端倪,也不好解释。易乐想了想,随后说道:“就灶房如何?给南安置上一张小床,拉上帘子。” “多谢主簿了。”南安也没有嫌弃,在他看来,睡哪里都一样。 可高幼莹却觉得有些不妥,忧心道:“南郎君好歹救了夫君,住灶房,是不是不妥?” “南安漂泊惯了,少娘子不用挂怀了。”南安自谦的说着:“就在灶房吧。” 眼见南安如此执着,高幼莹也不好说些什么,她对小缘说道:“你去收拾收拾,将灶房隔出来。” “是,少娘子。” 南安在小缘的带领下前往了灶房,留在屋内的易乐心情格外的舒畅,不知道是不是易木晗的丹药真的管用,但起码他肚子没有那么疼了。 易乐不知道易木晗如今身在长安何处,但既然南安找上了门,说明她就在不远的地方。 一想到易木晗和自己的约定,易乐感觉到脖颈发凉,他还要带着易木晗去找李菀菀,也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高幼莹见易乐出神的状态,摇着他的手臂,关切的问着:“夫君,你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易乐苍白的笑着,他也有自己的无奈,也有不能告诉高幼莹的秘密,他搂住了高幼莹的肩膀,“不知道怎么的,回来之后就觉得还是家里好。亳州给我留下了许许多多惊心动魄的场景,也见到了太多的人情冷暖。只有这里,才是我最喜欢的地方吧!” “那还不是因为我在这里!”高幼莹笑眯眯的看着易乐,两人又腻歪在了一起。 “易主簿!身体可好些了?!”李渊带着小五前来探望,他得知易乐莫名其妙闹肚子之后,也对这位好朋友十分的挂念,毕竟当初是易乐推荐了巢元方,治好了独孤伽罗的病,也让杨坚对他的态度稍微好了一些。 看着李渊春风得意的模样,易乐上前迎接,答道:“叔德怎么来了?” “这不是听闻你闹肚子很厉害吗?特意来看看!”李渊笑呵呵的看着高幼莹和易乐,打趣道:“看来医治易主簿的药已经找到了。” “叔德又开玩笑了。”易乐请李渊进了屋,他想起老丈人的告诫,还是装作痛苦的模样,捂着肚子,“不瞒叔德,我这病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 “巢殇医没来吗?”李渊追问道:“当初姨母的顽疾都能治好,而这小小的腹痛却没有办法?” “来了,也给了汤药,不过不怎么管用。”易乐想要支开高幼莹,他淡淡的说道:“娘子,还请去给叔德倒杯喝的。” 高幼莹点着头,她缓步走出了房间。 易乐这才问道:“叔德,夫人究竟是什么病?为何来得快,去得也快?” 李渊长叹了一口气,他皱眉道:“还不是因为宇文赟。他又责罚了杨丽华,姨母知道情况之后,急火攻心,加上国公也不在身边,所以一下子病倒了。” “不知道因为何事责罚?”易乐追问道:“国公当时不是已经出番亳州了吗?” 李渊摇了摇头,神色凝重的说道:“宇文赟并不是因为国公的事情迁怒杨丽华,而是宫中另外四个皇后集体诬陷她,说她要毒害即将登基的宇文阐,所以才会下令杖刑。” “杨丽华可是五后之首啊!宇文赟竟然动了杖刑?”易乐不可思议的问道:“是不是宇文阐的生母朱满月从中作祟?” 李渊的心里也没有把握,不过他的猜想到是和易乐的一致,他小声的说道:“五后之中以杨丽华为尊,其次便是这朱满月。但你也明白宇文阐登基之后,朱满月既然是生母,肯定不能在屈居于杨丽华之下。况且朝堂之上大部分大臣已经投靠了国公,朱满月日后也要顶着巨大的压力,与其登基后动手,还不如现在就给点颜色瞧瞧,好让杨丽华忌惮忌惮。” “叔德分析得很对啊!”易乐赞叹道:“想不到几日之别,叔德竟然有如此的辨识了!” 李渊哈哈笑了起来,对于易乐,他从来不保密,泰然道:“这是阿阇犁说的,是她解开了姨母的心结,而巢元方则治愈了身体。” “尼师果真是大智慧,虽然寸步不离国公府,但心里却装着天下事。”易乐感叹着:“等我病好之后,一定要去拜见拜见!” “可不是吗!我比主簿早几日回来,阿阇梨居然一开口便是问你的状况。”李渊有些羡慕的说着。 易乐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平静的说道:“可能是看到你一人先回来了,所以阿阇梨才会这么问吧!” “对了,”李渊接着说道:“国公有可能出任大后丞了,你知道了吗?” 古者天子必有四邻,前曰疑,后曰丞,左曰辅,右曰弼。后世改为太师、太傅、太保、少傅,皆为四辅。 易乐装傻,他摇着头,“不知道,我回来的时候还没见过岳丈。” “反正就是这么一回事了!”李渊凑到易乐的耳边说道:“这还是我无意中从郑译和刘昉二人口中得知的。” “哦?国公出任大后丞,那他二人不是也要飞黄腾达了吗?”易乐打趣的说道。 “可不是吗!起码都是长吏一职!”李渊顿了顿,意味深长的看着易乐,“高司录恐怕也会出任相府司马了,而你,易主簿!到时候可别望了我啊!” “我哪有什么升官的运!”易乐自谦道:“我已经是主簿了,满足了!再升,恐怕也不现实!” 虽然易乐已经得知了高颎的计划,但此时还是只能瞒着李渊,他接着问道:“宇文赟如此忌惮国公,为何还要给他大丞相之位?”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李渊成竹在胸的说着:“朝堂之上能与国公匹敌的没有几人,北周宗室中就只有越王宇文盛、赵王宇文招、代王宇文达、陈王宇文纯、滕王宇文逌几人稍有实力,而各地总管之中,也只有相州总管尉迟迥、郧州总管司马消难、益州总管王谦这三位对国公有所不满。但宇文赟天生就是多疑的性子,他不能任由这几人做大,只要依靠国公来制衡。国公好歹算是外戚,祖上又是大周重臣。帝王之术,无非平衡而已。” 易乐点着头,他感叹道:“恐怕这天也要变了,国公担任大后丞之后,肯定会遇到诸多困难!” “所以,易主簿你可要快些养好身子啊!”李渊拍着易乐的肩头,“如今可是飞黄腾达的好时候,一定要抓住机会!” 易乐勉强的点着头,他淡淡的说着:“富贵在天,我也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叔德,你也要抓住机会,国公他不会亏待你。” “真的?”李渊的眼睛放着光,追问道:“你是不是得到什么消息了?” 易乐想起杨坚对自己的谈话,杨坚的确说过要给李渊多一些历练,但此刻还不是将事情和盘托出的时候,易乐打着哈哈,辩解道:“我的预感!叔德,你知道,我的预感向来很准的!” 李渊挺起的脊梁骨又弯了下去,好不容易才看到些苗头,可如今又向飞蛾一般飞走,他的心里充满了失落。 “夫君,叔德。”高幼莹亲自端着水走了进来,“说了这么久也渴了吧!” 满满当当的水都要溢出来了,酒满敬人,茶满送客的道理李渊当然明白,他站了起来,连声说道:“易主簿,我就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说完,李渊便带着小五又离开了。 “慢走啊!叔德!” 高幼莹嘟囔着嘴,埋怨道:“终于走了!明知道我夫君病还没好,还说了这么久!” 易乐哈哈大笑起来,他追问道:“烫着了吗?这么满两杯,亏你想得出来!” 高幼莹吐着舌头,撒娇道:“幼莹又不是傻子!这是两杯凉水!反正你们也不喝!” “幼莹真聪明!快扶我去床上躺一会!”易乐伸出了手,“坐太久了,腰疼!” 第149章 双生姐妹 经过几天的休整,易乐的身体终于康复了。 在易木晗神秘药丸的帮助下,肚子恢复了往常,胃口也好了不少。 刚吃完早饭的易乐就看见南安在给自己递着眼色。 “那个......”易乐放下了手中的碗,对高幼莹说道:“娘子,南安也来了几天了,也没见他换身衣服。今天天气好,我带他去长安城里转转,添几件衣裳。” 高幼莹点着头,她嘱咐道:“一定要多买几件,你身上的钱够吗?” 高幼莹始终认为南安是易乐的救命恩人,打南安第一天入府开始,就没有把他当做仆人来看待。 “够了。”易乐站了起来,随后对南安说道:“还没逛过长安城吧?今天就带你好好瞧瞧!” “多谢易主簿,多谢少娘子。”南安拱手说道。 两人前后脚的离开了高府,由于有老丈人的命令,易乐此刻应该还在病中,所以他特意将自己的脸遮了起来,以免被熟人瞧见。 没走出多久,易乐便问道:“易木晗在哪里?快带我去找她!” 南安笑了笑,出了高府之后,他整个人也轻松了不少,对易乐的称呼也改变了,“哥,别急啊!阿姐都等了几天了,也不在乎多等这么一会儿。” “你也说等了几天了!”易乐焦急的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脾气!我和她可是有约定在身!到现在还感觉脖颈发凉呢!快走!我也好早日解脱!” 南安无奈的耸着肩,他在前面带着路,路线往城西,似乎是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 大约走了半柱香,两人才到了易木晗落脚的客栈,易乐打量着不怎么入目的小客栈,撇着嘴,“她也真是会找地儿!” 易乐和南安两人走进了客栈,南安将易乐带到了二楼一处房间门口,敲着门,“阿姐!起来了吗?我和哥来看你了!” 悉悉索索的声响从房间里面传了出来,易木晗似乎是在收拾着什么,良久才开门。 “呵!一回到长安就不见人影了!”易木晗一见到易乐就不免数落起来,“要不是我叫南安去找你,你是不是一辈子都躲着我?” 一听到这里,易乐就来气了,他不卑不亢的说着:“呵!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的药丸,我至于一路上都闹肚子吗?找人看也看不好!我可不是躲着你!确实你的药太狠了!还说什么喝点清水就能解,我看你是诚心的吧!” “对啊!我就是诚心的!”易木晗也不甘示弱,她倔强的说道:“你现在可是易主簿,找来长安名医给你瞧病!没想到吧!我的药,除了我,无人能解!” 南安见两人吵得不可开交,耳门子都被念得嗡嗡作响,他连忙摆着手,劝说着:“哥,你真错怪阿姐了。我们来了长安几日,都不见你的身影,长安又大,我费了好大劲儿才找到高司录府,这才将药丸给你送来。况且,阿姐的药是秘制的,你找旁人来解,更会加重你的痛苦。” “跟他说这么多干嘛?”易木晗的好心被易乐当做了驴肝肺,她生气的说着:“易乐,你快些带我去见那人。我也好离开长安,若是真如你所说,从今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若是你说谎,就不要怪我履行当日在五爷坟前发的誓!” “那你可真要不了我的命!”易乐胸有成竹的说道:“你这就跟我走!我带你去见她!” 其实易乐到现在才明白,自己一直以来都误会了易木晗,但他却不肯说对不起三个字,或许是骨子里面不服输的性格,让易乐在易木晗的面前少了一份理智。 三人向城外走去,易木晗雷厉风行,她背着包袱,也把客栈退了,似乎真如她所言,只要见到了李菀菀,她便会离开长安。 等易乐达到熟悉的山头之后,估摸着时间,还没到和李菀菀相约的时候,他靠在大树下喘着气,断断续续的说道:“就在这里等着吧!还有一会儿,你要见的人便来了。” 易木晗气定神闲的打量着四周,并没有发现能住人的房屋,她追问道:“这里?连人影都没有?你给我说我要见的人在这里?” “是啊!我没骗你啊!”易乐无奈的叹着气,他接着说道:“你等会就知道了。” “那你去把人找来啊!光等着,要等到什么时候?”易木晗不依不饶的说着,其实她也可以等,只是在易乐闹肚子的事情上,确实受了委屈。 她一早就想把解药给易乐,可杨坚是急行军回长安,中途都没有怎么休息,以至于没有机会,这才导致易乐的病情越发的严重。 她和南安两人只好快马加鞭的先来到长安,寻找机会。可一回到长安的易乐,就彻彻底底没有了人影,这又让解药的送达延缓了几天。 但易乐的话确实伤着了易木晗,他们两人几乎是从小一起长大,易乐入门的时间比易木晗早上几个月,按辈分来说,易乐是易木晗的师兄,可五叔又没有收易木晗入门,所以两人的关系就越来越不清楚。 “我怎么找啊!”易乐也没好气的说着:“叫你等着就等着啊!早点晚点不都是一样的吗?” 南安彻底是没辙了,他拿易乐和易木晗两人完全没有办法,谁叫他是四人之中最小的呢。 他坐在了易乐的身边,后背靠着树,抬头望着天空,不再过问两人的事情。 而易木晗轻哼了一声,随后走到南安的身边坐下,整个人都被易乐气得发抖,牙齿恨得直痒痒,但也没有再说话了。 三人就这样背靠着大树,等着李菀菀的前来。 易乐的心里纳了闷,高幼莹、李菀菀和易木晗三人都是高颎的女儿,前两者的性情到是有些相像,而唯独这易木晗确实独一无二,看来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确实巨大。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易乐估摸着李菀菀也要来了,按照他们两人的约定,李菀菀会按时出现。 山坡下又出现了熟悉的僧帽,李菀菀在易乐离开后,几乎每日都要来这里探望,看易乐回来了没有。 她的心里一直还想念着长安城里那短暂的游玩,比起无聊乏味的山洞,她还想再去一次。 易乐站了起来,小声的对两人说道:“你们先别出来,我前去看看。” 易木晗一下子紧张了起来,竟然有些手足无措,躲在了大树的背后,略微探着头,看着易乐走了出去。 “易郎君?!你回来了!”李菀菀一见到易乐,便兴奋的冲了上来,以至于头上的僧帽差点掉落。 等她到了易乐的跟前,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鲁莽,连忙低着头,小声的问道:“郎君是多久回来的?” “有几日了。”易乐如实的答道:“不过前几日身子不适,现在好了,立马就来见你了!” “那郎君是来带我去长安的吗?”李菀菀瞪大了眼睛,期盼的看着易乐,“上次的衣物我还留着!我这就去换上!” 笑开花的李菀菀终于等来了易乐,她刚要转身,却被易乐叫住了。 “等等!”易乐不知道如何跟李菀菀解释,思虑再三之后,他才开口,“今日来,不是带你去长安,而是有一件事情跟你说。” “何事?”李菀菀狐疑道。 易乐深吸了一口气,他勉强问道:“你可有姐妹?” “没有啊!”李菀菀摇着头,“阿娘就我一个女儿。” “可是,我好像......”易乐茫然了,在这一瞬间,他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随后侧开了身子,指着大树后说道:“你自己看吧!” 李菀菀狐疑的望了过去,可躲在大树后的易木晗却没有露脸,在李菀菀的视角里面,眼前只有那一颗大树。 “看什么?”李菀菀感觉到莫名其妙,她再次看向了不知所云的易乐,“郎君要我看什么?” 易乐这才看了过去,无奈的耸着肩,对大树那头的易木晗喊道:“出来啊!你不是要见她吗?” 躲在大树后的易木晗正处在震惊之中,她看李菀菀的第一眼便被吓住了,天底之下居然还有人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她的身体都在战栗,南安也被眼前的李菀菀所吓住了,他小声的问道:“阿姐,那人怎么跟你如此相像!你们两人像是在照铜镜!” 易木晗不知道如何面对李菀菀,眼神中都是恐惧,看来易乐当日在亳州时所说的应该就是真的了。 自己是被五爷抢来的。 “没人啊!郎君!”李菀菀也焦急了起来,她皱着眉头,不知道易乐究竟想要干嘛。 易乐见易木晗躲着不出来,大步走了过去,一把拉住了易木晗的手臂,活生生的给拽了出来。 两人见面了,易木晗和李菀菀都呆滞的看着对方,虽然相隔的距离还算远,但已经能看出些名堂。 “郎君......”李菀菀慌了,她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活了这么久,她也是第一次知道有人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放开。”易木晗在震惊过后,平静了下来,她低声说道:“让我过去。” 易乐松开了手,南安也从树后走了出来,三人向着李菀菀靠了过去。 当两人的距离只剩下一臂左右的时候,易木晗停住了脚步,如同照镜子般看着眼前的李菀菀。 而李菀菀的眼睛里也全是易木晗的模样,她两许久都没有说话,也不知道从何说起是好。 “你......”易木晗生平第一次结巴了,她半扭着头,露出了青丝下的胎记,问道:“也有这个吗?” 看到胎记之后的李菀菀,整个人都陷入了恐慌之中,她下意识的脱下了僧帽,也扭过头,露出了那朵如同菀花一般的红色胎记。 易木晗转了过来,她的眼睛都定住了。 两人除了头发和衣服的差别,若是李菀菀留出了长发,站在旁人面前,根本分不清楚谁是谁。 “阿姐?” “妹妹?” 两人也不知道就是谁大谁小,异口同声的说着不同的话语。 眼泪挂在了脸上,李菀菀和易木晗两人阔别这么多年,终于相逢,但身世的差别,还是让她们保持着理智,并没有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两人就这样呆呆的站着,四目相对之间,有着太多的话想问。 “我没有骗你吧。”易乐在一旁小声的说着。 易木晗没有理会易乐,她追问着李菀菀,“阿娘呢?她在哪里?我想去见见她。” 李菀菀一直以为李祖娥是她的生母,连忙说道:“就在下面的山洞中!我带你去!” 可易乐却知道两人的身世,她们两都是高颎的女儿,并不是李祖娥的,他连忙叫住了两人,“等等!你们两人的阿娘不是李祖娥!” “什么?”李菀菀狐疑的看着易乐,她追问道:“郎君!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从小就和阿娘在一起!怎么会不是她!” 易木晗也看向了易乐,她的脾气比李菀菀火爆,一把拎住了易乐的领口,“易乐!你究竟再隐瞒着什么?” 易乐皱着眉头,他淡淡的说道:“你们的生母在高司录府上,而山洞中的那人,不是你们的亲生母亲。” 石破天惊的话语让两人都呆住了,易乐觉得既然两人都已经见面,索性就将话说明白。 “你的意思是,我们两人和你的娘子是姐妹?”易木晗诘问着:“都是高颎的女儿?” 易乐点着头,他坚定的说道:“起码在我的了解里是这样的。” “那山洞里面的人又是谁?!”李菀菀像是要疯了一般,自己侍奉了这么久的女人,居然不是自己的母亲,“她为什么要带走我?!” “她是北齐的皇后,”易乐顿了顿,“李祖娥。” 李菀菀瘫软在了地上,她不明白这位北齐的皇后为何会把自己养在身边,但她却想通了,李祖娥为什么对自己如此冷淡,丝毫没有当母亲的样子。 “好!你说我们是高颎的女儿,”易木晗咬牙切齿的说道:“那你就带我们去找他!我就想问问,当年他为什么要抛下我们姐妹两人!” “我想他也是有苦衷。”易乐为高颎辩解着:“他第一眼见到李菀菀的时候,眼神里都是牵挂。他或许也找了你们很多年。” “那你带我们去啊!”易木晗都要发火了,而李菀菀则是坐在地上一个劲的哭泣着。 易乐不知道该不该将两人带到高颎的面前对质,毕竟那是自己的老丈人,作为一名赘婿,如此面对位高权重的长辈,他的心里还是没有底。 “怎么?你又有什么难言之隐!”易木晗见易乐半天没有说话,就觉察出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第150章 身世大白 除了这些,高幼莹能不能接受自己还有两位姐姐,也是易乐要顾虑的。 高幼莹的心眼小,从上一次李菀菀进城便可以看出来。 “你先放开,我们再说。”易乐拍了拍易木晗的手背,眉头紧锁,他知道今天若是不想出说法,易木晗绝对不会罢休。 手是松开了,但易木晗的目光还是紧锁在易乐的眉间,她追问道:“你究竟带不带我去见高颎?” “别急啊!你这么去找他,不是也问不出什么结果来吗?”易乐耸着肩,“这件事情,我们要从长计议!” “屁!”易木晗头一次骂着粗口,“你不带我去是吧!好!我就去山洞里面找找那位北齐的皇后,看她说不说!” 急性子的易木晗拉起还在哭泣的李菀菀便向山坡下走去,嘴里还嚷着:“你先别哭了!哭有什么用!带路!当姐姐的,给你讨回一个公道!” 南安这时冲了上来,他站在了易乐的身边焦急的问道:“哥,现在可怎么办啊!” 易乐转头一想,找李祖娥总比找高颎好,起码可以从李祖娥的嘴里了解到更多的事情。 “走!我们跟上去瞧瞧!” 易乐和南安二人紧跟着易木晗的脚步进入了山洞,李菀菀走在最前面,她显得有些懦弱,对于李祖娥的存在她的心里都是恐惧。 还没分清楚谁大谁小的两人,就因为易木晗的一声姐姐而确定的关系。 “阿姐,我怕!”李菀菀忧心忡忡的说着。 易木晗拉着李菀菀的手,感觉到她的手心冰凉,鼓励道:“别怕!有阿姐在!不管怕什么北齐皇后,北齐都没有了!有阿姐照顾你!你放心!” 李菀菀这才稳住了心性,接着带易木晗往山洞的腹地走去。 熟悉的佛像再次出现在眼前,四人老远便看见了在佛像下苦坐的李祖娥。 她背着身子,一手翘着木鱼,对于来人并没有过多的警惕。 “阿姐,她就在那里。”李菀菀小声的说道。 易木晗深吸了一口气,嘴上说着不怕,但心底里还是有一丝不安,缓步向前,站在了李祖娥的背后。 “回来了?快去准备吃的。”李祖娥连头也没回,吩咐着易木晗。 易木晗的火气也大,她见李祖娥这般态度,就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妹妹如此害怕这位北齐皇后。 她不是李菀菀,不会逆来顺受,也不会忍气吞声。 啪的一下,易木晗便把供奉在佛前的香案掀了个底朝天,一边还怒骂着李祖娥,“北齐都完了,还做着你的春秋大梦!凭什么使唤我的妹妹?!” 李祖娥惊愕的瘫软在地上,双眼直视着易木晗,在这一瞬间,她明白了。 她看了不远处的李菀菀,再看了看眼前的易木晗,嘴唇都颤抖了。 “说!你为什么把我的妹妹留在你的身边!”易木晗拔出了藏在靴子里的匕首,硬生生的架在了李祖娥的脖子上。 闪着寒光的匕首只要轻轻一拉,李祖娥恐怕就会当场毙命。 “我......”李祖娥颤抖的说道:“我不知道啊!” “你会不知道?”易木晗也不是傻子,她没有这么好糊弄,手中的匕首又立起了几分,“若是你不说实话!我就割下去了!你带着你的秘密去见佛祖吧!” 李祖娥战战兢兢的说着:“我只知道当年我带着我的女儿从北齐逃亡到了这里,去见了高颎,再出来的时候,他便把菀菀给了我。后来阿阇犁收我入庙,我发现怀中的婴孩根本就不是我的女儿,再后来毁佛之后,我便再也没有见到过他。” “高颎?”易木晗咬牙切齿的说着:“看来真是他!菀菀的身世算是明白了,那我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我真的不知道啊!”李祖娥似乎没有说谎,她都哭了出来,完全没有架势,“你就饶了我吧!你要知道事情的原因!你就去找高颎!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做的!” 架在脖子上的匕首又收了起来,再次看向了易乐,诘问道:“易乐,念在我们这么多年一起长大的份儿上,你能不能带我去见高颎!我只想问个明白,当年他为什么将我遗弃!” 易乐没想到李祖娥并不知道其中的缘由,而面对易木晗的要求,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良久,易乐都没有说话,他呆呆的站在原地。 易木晗见易乐沉默不语,她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南安,“南安,如果你还把我当做你的阿姐!你就带我进府!” “阿姐!这件事情......”南安又看向了易乐,“哥不是说从长计议吗?我们再等等!” “等!要等到什么时候!”易木晗有些发狂,她恨不得高颎立马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好问出心中的疑惑,“南安,你带不带?!” “阿姐......我......”南安也很为难,他是这件事情的旁观者,但一面又是与易木晗的姐弟之情,一面又是和易乐的兄弟之情,他像是一条被前后夹击的鱼,找不到前进的方向。 “好!”两行清泪挂在了易木晗的粉颊上,她咬牙切齿的说着:“你帮易乐是吧!也就是没有我这个阿姐了!好!好!好!我今天就死在你的面前!” 说完,易木晗便高高的举起匕首,准备威胁易乐和南安。 “阿姐,不要啊!”李菀菀和南安两人异口同声的喊道,而南安则是跪在了易乐的面前,哀求道:“哥!你就答应阿姐吧!阿姐可不能死啊!” 易乐也被易木晗的举动吓了一跳,他连连说道:“好!我答应你!你先把匕首收起来!” 易木晗倔强的握着匕首,她的身体都在发抖,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们这就走!” “阿姐,我也要去!”李菀菀这时站了出来,她的心里也有疑惑,为什么高颎要将自己送给李祖娥。 易木晗点着头,她坚定的说道:“好!今天我们姐妹二人就要去问问那个狠心的高颎!” 李祖娥还是惊魂未定的坐在地上,似乎她求了一辈子的佛并不能保佑自己,她呆滞的望着如同以往的佛像,眼神中都没有了生的希望。 李菀菀换上了上次高幼莹给的衣服,重新戴上了帷帽,四人也不顾李祖娥究竟怎么样,直冲冲的朝山洞外走去。 “我想说一点,”易乐不放心的说道:“你们见到高颎之后,一定不要激动。” “放心,不管他怎么样,我都不会杀了他。”易木晗保证道:“他是我和菀菀的生父,作为女儿的,绝对不会做出弑父的行为。” 易乐点了点头,随后四人才快步朝长安城里赶去。 李菀菀没想到她的第二次长安之行竟然是为了自己的身世,一路上的她都忧心忡忡,不知道怎么面对从未谋面的高颎。 等四人来到高府门前,易乐连自己的房间都没有回,直接将三人带到了东暖阁。 东暖阁大门紧闭,但里面还是有若隐若现的烛光。 “岳丈,小婿求见。”易乐站在了四人的最前面,最先开口,每说一个字,他的心都砰砰直跳。 良久,屋内才传来了回应,听样子懒洋洋的,看来高颎是在休息。 “进来吧,门没锁。” 易乐小心翼翼的推开了门,高颎在书桌前神情恍惚的撑起了身子,这些日子以来,接连在杨坚的府上商量对策,也让这位运筹帷幄的谋臣身心俱疲,以至于坐着都睡着了。 “何事?”高颎说出这两个字后,一眼便看见眼前的四人。 血浓于水,加上李菀菀与易木晗几乎一模一样的相貌,高颎立马就明白了来人的身份。 李菀菀和易木晗眼睁睁的看着眼前的父亲,在她们两人的记忆之中,对于父亲这个词,相当的模糊,甚至没有一点印象。 高颎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眼球里面的血丝多出了无数条,红着眼眶,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们......” 此刻,他不再是庙堂之上舌战群雄的治世能臣,他只是一位多年没有见到自己亲生骨肉的普通父亲。 “高颎,今天我来只想问你一句,当年你为什么要抛弃我。”易木晗直呼其名的喊着:“你告诉我原因,我不会纠缠你!” “高......”李菀菀来得没有易木晗干脆,她吞吞吐吐了半天,没有称呼高颎,而是问道:“我也想要知道,你为什么要把我送给李祖娥。” 两个难题同时抛给了高颎,他踉跄的走到了桌前,招手道:“女儿啊!你们上前一些,让阿耶好生看看!” 这是一名父亲最基本的渴望,李菀菀迈着小碎步,刚要走出去,就被易木晗拉住了,“你先说,为什么!” 高颎已经眼泪汪汪,他也分不清眼前的李菀菀和易木晗究竟谁是姐姐,谁是妹妹。 “当年,李祖娥抱着一个婴孩来到我的府上,”高颎回忆着当年的往事,缓声说道:“我念在祖辈曾在北齐为官,她也是个苦命的人,所以暂且收留了她。” 高颎讲述的是李菀菀的故事,他声泪俱下,后悔道:“你们的阿娘当时刚刚生下你们,而李祖娥的女儿也在府上,阿娘便代为哺育。李祖娥当时走得很急,抱错了婴孩,等我发现的时候,她已经不见了踪影。” 李菀菀捂住了嘴巴,看来自己身世的秘密终于解开了,高颎和李祖娥都没有错,错的只是时机。 “那我呢?”易木晗追问道:“我为什么会在赵五的身边?” 高颎泪眼朦胧的看着易木晗,他伸出了手,颤抖的说着:“后来,北齐潜入了一群人,想要暗杀我,或许就是你口中的赵五吧,当时杨素为了护我,砍下了他的一条腿,而他带来的部下冲进了房中将你抓走了。” “赵五!”易木晗恶狠狠的说着:“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你要训练我来杀我的生父!” 高颎挪动着脚步,一步步朝自己的女儿走来,他祈求着:“孩子,叫我一声好吗?我从来没有听见你们叫过我。” “阿......” 还没等李菀菀叫出口,易木晗接着追问道:“阿娘呢?!阿娘她在哪里?!我要见她!” 高颎默默的点着头,他似笑非笑的说道:“你们的阿娘,还活着。不过,你们要见,要做好准备。” “阿娘怎么了?”易木晗和李菀菀异口同声的追问着。 “你们两人接二连三的被人带走,她郁郁寡欢,最后得了失心疯。”高颎惆怅的说着。 “快带我去看看!”易木晗揪心的说道:“快点!” 高颎并没有向门口走出,反而是向着一旁的书架,他走到了跟前,旋转着藏在书架之中的旋钮,书架缓缓的打开了。 易乐不知道这东暖阁竟然连接着高幼莹生母的住处,这么看来高颎对他这位夫人真是真情,起码没有在失心疯之后,将她抛弃。 铺面而来的暖流从书架打开的地方涌了出来,高颎在前面带着路,他不时回头看了看李菀菀和易木晗,这么多年没见,如今重新回来,高颎的心里真是五味杂陈。 可易乐的心里也有自己的疑惑,按照高颎所说,李祖娥当年是带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前来,那如今那位婴孩去哪里了?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易乐的脑海中生成,高府之中就只有高洁和高幼莹两位女儿,这么想来,其中一位一定是李祖娥的女儿。 易乐越想越不对,他快步走到了高颎的身边,“岳丈,今天的事......” “你办得不错!起码找回了我的两个女儿。”高颎还是有些哽咽,“等会把高洁和幼莹也叫来,她们四姐妹应该相认了。” “那李祖娥的女儿......”易乐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她......” 高颎停下了脚步,惋惜的说道:“当年长安瘟疫爆发,高府上死了不少人,其中便有李祖娥的女儿。我没能救回她。” 说完,高颎便又朝前走着。 而易乐则木楞的站在原地,在这一瞬间,他不相信高颎了,因为,易乐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高颎一贯老狐狸的眼神。 “高洁和高幼莹之中一定有个人是李祖娥的女儿!”易乐暗想道:“高颎又在隐瞒什么?为什么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他还不不肯说出真相?” 迷雾笼罩在易乐的心中,他越来越看不透高颎,似乎这个人的身上还背负着秘密。 第151章 初见岳母 几人来到了光亮处,老远便看见一名妇人坐在了床榻之上,怀里还抱着两个枕头,喃喃自语的说道:“孩子,孩子,你们饿了吗?” 宠溺的眼神从皱纹密布的眼角流露了出来,在场的人都哽咽了。 易乐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丈母娘,他没想到竟然会是这般景象。 李菀菀和易木晗二人眼睁睁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生母,泪水充满了眼眶。 两人都缓缓的向妇人走去,每一步都饱含着这么多年来的渴望。 “阿娘......”李菀菀抽泣道:“女儿回来了。” 易木晗不知道如何开口,她的心里很乱,如同一团乱麻,期盼了这么久,追寻了这么久,到头来,连喊娘的勇气都没有了。 妇人没有抬头,仍抱着怀里的两个枕头,低声细语,“你们要乖乖的,阿耶就要回来了,一定要笑呵呵的面对他,你们知道吗?” 枕头不会说话,也没有感情,而李菀菀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激动,冲到了妇人的脚下,死死的保住了脚踝,泣不成声的说道:“阿娘!你看看菀菀!菀菀回来了!” 妇人狐疑的看着脚下的李菀菀,已经没有记忆的她根本不认识脚边的李菀菀。 “孩子,你认错人了吧。”妇人面带笑意的说道:“我可不是你的阿娘。我的孩子在我怀里呢!你看她们笑得多可爱啊!” 撕心裂肺的语句刺入了李菀菀的心中,前十多年被李祖娥带走,没有感觉到母亲的温暖,如今,生母就在自己的身边,可她又不认得自己。 李菀菀嚎啕大哭起来,而易木晗则默不作声的站在了妇人的身边,任凭泪水默默的流淌,她的嘴唇在颤抖,迟迟喊不出心底里压抑了这么多年的称呼。 高颎走了上去,他笑着:“夫人,昭玄回来了。” 妇人欣喜,不由得站了起来,对高颎说道:“这两个女娃是谁家的?怎么生的一模一样?还叫我阿娘?” “她们或许是看着夫人面善吧!”这么多年,高颎也知道她的病是好不了了,索性说道:“不如认作干娘如何?” 干娘和阿娘就差一个字,但确实两人心中一辈子跨不过去的坎。 “好啊!我见她们二人生得也俊俏,不嫌弃我这老婆子就成!”夫人看向了脚边的李菀菀,柔声道:“女娃,你起来吧。” 李菀菀摇着头,她固执的说道:“你不是干娘,你是菀菀的阿娘!阿娘!你真认不得我了吗?” 相反,一旁的易木晗咬着嘴唇说道:“干娘。” 妇人欣慰的看着易木晗,“昭玄,今天收了干女儿,你一定要给个红利!” “夫人放心,这些事情不用你操心,你先休息吧!晚些时候我叫人把饭菜送来。”高颎缓缓的说道。 “女娃,你也别哭了。”妇人对李菀菀说道:“进了我们高府,就没有委屈了。你跟昭玄出去吧。” 说完,妇人就回到了床榻之上,抱着两个枕头,继续做着自己的美梦。 高颎将几人都带到了东暖阁,重新关上了书架的暗门,对易乐说道:“你去将幼莹叫来。” “是,岳丈。”易乐拱手说道,随后快步赶往了自己的房间。 一路上,易乐都忧心忡忡,他不知道该怎么给高幼莹说这件事情,毕竟突然多了两位姐姐,其中一位还是见过的李菀菀,也不知道小心眼的她会作何感想。 等到了房门口,易乐看见高幼莹正躺在床上休息,他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小声的说道:“娘子,我回来了。” 高幼莹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她带着困意说道:“夫君,你想吃点什么,我让小缘去做。” “先不吃了,”易乐顿了顿,“阿耶找你,不过你一定要......” “阿耶找我?”高幼莹狐疑的看着易乐,“什么事情?” “你还有两个姐姐,今天找到了。”易乐皱着眉头说道:“其中一个就是上次来长安的李菀菀。” 高幼莹噌的一下坐了起来,她瞪大了眼睛,追问道:“她是我姐姐?” “没错。阿耶已经确认了。”易乐答道:“他们现在在东暖阁等你,等会你一定不要激动。” 还没等易乐把话说完,高幼莹连鞋都没有来得及穿,便跑出了房间。 而易乐紧追了上去,他就知道,高幼莹一下子肯定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 高幼莹气喘吁吁的来到了东暖阁前,一眼就看见了长相相似的李菀菀和易木晗,她捂住了嘴巴,连连后退了几步,嘴里一个劲儿的说着:“不可能!不可能!阿耶!你告诉幼莹,她们真是我的姐姐吗?” 高颎迎了上来,拉住了高幼莹,耐心的解释着:“小的时候,她们被坏人掳走了,如今回来,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易乐晚一步跑到了高幼莹的身边,看着那双已经红了眼睛,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幼莹,她们二人没有恶意,也没有敌意,只是想找回家。”易乐在一旁小声的说道。 而就在这个时候,易木晗走了出来,她扑通一下跪在高颎的面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随后开口道:“高司录,我今日前来只想证实我的生父生母还在世上。如今心愿已了,我就不打扰了。从今以后,我与高府没有任何挂噶,而我也会离开长安,远走高飞。” “你这是干什么!”才找到女儿的高颎显然不能接受易木晗就这样又走了,他已经缺失了这么多年当父亲的职责,如今是万万不能让易木晗离开。 易木晗站了起来,拍了拍膝盖,随后对易乐说道:“易乐,当日的誓言已经完成,事实证明,你是对的。所以,我不会抓你去见赵五,你也不用担心你的人头不保了。” “阿姐!你要去哪里!”李菀菀拉住了易木晗的手,激动地说道:“我们好不容易才回来,你为什么要走?!” “漂泊惯了。”易木晗淡淡的说着:“从小就过着无父无母的日子,高床软枕不适合我。菀菀,你留在府上吧,李祖娥那里不要去了,她不是好人。” “就是因为这么多年你们不在身边,如今回来,就不能多陪陪我吗?!”高颎急声说道:“我都这把年纪了,就盼着团圆!你们离开了多久,我就想了多久!无时无刻不想找回你们!” “高司录,并不是我不想留下来,”易木晗嘴硬的说道:“长安,不是我待的地方,高司录,以后三节之时,我会回来。” 高颎还是不同意易木晗走,他的身体都抖了起来,脸也涨红的说道:“我不准你走!你是我的女儿!没有我的允许,你哪里都不准去!” “呵!”易木晗冷笑了一声,她恨着高颎,冰冷的说道:“那你尽过一天、一个时辰、一炷香的生父的责任吗?” 此话一出,高颎愣住了,他现在才明白易木晗是在恨自己,恨自己没有照顾她。 “你回来,我弥补啊!”高颎急切的说道。 易木晗摇着头,她好像已经彻底看透了,“有些事情弥补不了,就从你让我叫阿娘那声干娘起,就弥补不了!叫,是因为我敬重你生了我,如今,我要走,你也应该迁就我!” 说完,易木晗便甩开了李菀菀的手,大步朝屋外走去。 “你娘都那般模样了,只能顺着她!”高颎大声的说道。 可易木晗根本听不进去,在离开东暖阁之后,强忍在眼眶中的泪水终于掉了下来。 她走得很急,带着对高颎的恨,对赵五的恨,以及对世间的恨,不愿再回头。 “南安,你跟上去。”易乐紧接着说道:“一定不能让她做傻事。” 南安点了点头,随后快步的跑出了东暖阁,跟上了易木晗的脚步。 高颎被易木晗气得脸都黑了,他颤抖的指着逐渐远去的背影,结结巴巴的说道:“逆子!” 高幼莹连忙走到了高颎的身边,扶住了他,关切的说道:“阿耶!不要动气!伤着身体!” 而李菀菀则手足无措的原地站着,才入府的她像是一名局外人,不知道如何才能与高幼莹相处。 就在此时,高颎的其他几个子女也都来了,如此大的动静,想瞒也瞒不住了。 易乐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三位大舅哥,分别是高盛道、高弘德、高表仁,而高洁则躲在了三人之后,朝东暖阁里面望着。 “阿耶,发生何事了?”高盛道作为大哥,走了进来,问着高幼莹,“怎么了?阿耶怎么会被气成这样?” 高幼莹支支吾吾的摇着头,但眼神还是看向了一旁的李菀菀。 “你是?”高盛道上下打量着李菀菀。 “这是你的五妹。”高颎淡淡的说道:“她比幼莹大,以后你们兄妹就要多加照顾,相互扶持。” “菀菀见过大哥。”李菀菀半蹲着身子,向几位第一次见面的亲人问着好。 高幼莹将高颎扶到了座位上,一手还抚平着高颎的胸口。 “盛道,去府里找一个僻静的住处,把菀菀安顿下来。”高颎的火气似乎还没有消,但嘴上还是尽可能的安抚着愿意留下来的李菀菀。 “是,阿耶!” “菀菀,你过来。”高颎招手,眼神里都是一个当父亲的怜爱,李菀菀走到了高颎的身边,低着头,一言不发。 高颎沉思了一会儿,对李菀菀说道:“如今回来了,就改回本姓吧。这里是你的家,你不用拘束。等青丝长出来,阿耶就带你出府瞧瞧。” “多谢阿耶。”李菀菀感激的答道,等了这么多年,她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喜悦的泪水流淌在粉颊之上,她终于露出了笑容。 “你们都下去吧。”高颎累了,本来好端端的家庭大团圆,却因为易木晗的固执而变得不愉快,不过这一点,易木晗到是和高颎真的很像,骨子里都有着一份倔强,“易乐,你留下。” “是,岳丈。”易乐答道。 高幼莹不放心的看了看易乐,随后跟着几人离开了东暖阁。 “你去城外把李祖娥接近府里。”高颎皱眉道:“一定要小心,不能让旁人看见了。” 易乐吃惊的看着高颎,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她好歹是北齐的皇后,她没有错,”高颎顿了顿,随后说道:“府内后山很幽静,也没有人去,将她安置在那里吧。等时机成熟了,就让她回到赵郡。” “是,岳丈。” “还有,木晗不能让她离开。”高颎特意嘱咐着:“不论你用何种办法,决不能让她消失在我的视线之中。” 易乐点了点头,随后走了出去。 接李祖娥进府不算是难事,难就难在固执的易木晗。几次接触下来,易乐也了解了她的脾气,要让她留在长安,恐怕还要多费一番唇舌。 目前只有走一步算一步的易乐,首先要做的就是再次出城,去找李祖娥。 也不知道她现在究竟如何了,被李菀菀和易木晗这么一闹,恐怕她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少郎君,你要去哪里?” 刚出门的易乐便碰见了从西市回来的蔡馨,这几日都没有见到她,易乐的心里还是想要关心一下她的近况。 “出城办点事去。”易乐答道:“飘雪行可还顺利。” “婢每日把赚来的钱帛都交给了少娘子,买卖也算是逐渐好了起来,西市里面没有第二家卖飘雪的行当了。”蔡馨如实的汇报着:“不过,我们的酢不多了,少郎君要想想办法。” 易乐点着头,“那你先回去吧,好好休息,别累着了。酢的事情,我会处理。” 蔡馨轻恩了一声,随后便向府里走去。 而易乐还没走出两步,就看见了南安用石子留下的记号,看样子,易木晗也是朝着城外而走。 “真是伤脑筋!”易乐自言自语的说道:“偏要走!偏要走!也不知道你固执个什么劲儿!” 易乐快步朝城外走去,他想要追上两人的脚步,一路小跑的他,终于在城门口再次看见了易木晗和南安。 易木晗的泪水已经干了,她对南安说道:“你回去吧,待在易乐的身边总比跟着我好。” “阿姐!你走什么啊!”南安不理解易木晗的行为,他焦急的说道:“就留在这里吧!我们三人还能在一起!” “长安,我是留不得了。”易木晗平静的说道:“这里没有我值得留念的东西,南安,我们姐弟一场,希望你能明白。” “你走吧!”易乐这时赶了上来,开口便道:“你走出了这道城门,就不是长安了!” 第152 权宜之计 “哥!你怎么能让阿姐走呢!”南安焦急的问道,一手还死死的拉住了易木晗,不让她离开。 易木晗紧盯着易乐,她平淡的笑着,笑容里饱含着心酸与无奈,“谢谢。” 说完,她便叩开了南安的手,大步朝长安城外走去。 “哥!你不是说不让她离开吗!怎么现在又要让阿姐走了!”南安急得直跳脚,根本想不通易乐为什么要这么做。 易乐观察着易木晗的脚步,在左脚踏出城门的一刻,他快速的跑上了上去,一把拉住了易木晗的手臂,“如今你已经出了长安城了,就不要再走了!” “易乐,你好歹是个主簿,这么做事还像个小孩子一样?”面对易乐幼稚的说法,易木晗既好气,又好笑。 易乐沉着的说道:“我是幼稚了一点,你不幼稚吗?天大地大,哪里有家的温暖?高颎让你叫干娘,是为了不再刺激你的亲生母亲。她都这样了,你还忍心远走?父母在,不远游,你已经这么多年没有在身边,如今回来了,却又走?你口口声声的侠义呢?在我看来,你连孝道都没有尽!” 易木晗被易乐说得愣住了,易乐的话字字都扎进了她的心中。 她不是不想陪在母亲的身边,易木晗再怎么坚强,她的内心也是一个渴望保护的女孩子。 “如今,你满意了。”易乐顿了顿,“你已经踏出了长安城,我知道你是一个守信的人,那么就请你遵守你的诺言。” “易乐你的确能说会道。”易木晗哼了一声,她反问着易乐,“好,就算我现在算是离开了长安,那你又能把我安置在哪里?你不过是高颎府上的赘婿,自己都寄人篱下,还能管上我的安危?” 挑衅的话语并没有让易乐动怒,他知道,这是易木晗在激怒自己,好让自己在一怒之下让她离开。 易乐没有这么傻,他从容的看着易木晗,不急不忙的说道:“刚刚的山洞如何?” “我可不想和李祖娥同住一洞,一想到她对菀菀的态度,我就觉得恶心!”易木晗拒绝着。 “那你放心好了,山洞以后就你一个人住。”易乐镇定的说着:“至于李祖娥,我会把她送走,你不用担心。” 易木晗没有说话了,最后一条路被易乐堵上,但她还是固执的高抬着下巴,只是没有再说话。 易乐笑了笑,他招呼着南安,“走!送你姐出城!” 三人兜兜转转的又回到了山洞外,易乐站在了洞口,对二人说道:“我先进去把李祖娥带出来,等我们走后,你再进去。南安,一定要守着你阿姐。” “放心吧,哥。”南安坚定的答道。 易木晗哼了一声,将头扭到了一边,不想再理会易乐。 易乐轻车熟路的回到了山洞腹地,满地的狼藉还是跟离开时一样,不过李祖娥到是平静了不少,她依然跪在佛前,自顾自的敲着木鱼。 易乐走了上去,他清了嗓子,郑重的说道:“高司录请你进城,还请动身吧。” 李祖娥没有回答易乐,她装作没有听见的模样,手里的动作还是没有停止。 “高司录请你进府。”易乐再说了一次,他也不知道李祖娥又要搞什么幺蛾子,看来北齐皇后的确不好伺候。 木鱼声变缓了一些,李祖娥低声问道:“高颎要接我入府?他夫人同意吗?我可以北齐的皇后,被万人所唾骂的**,高颎就不怕影响了他的声誉?” 易乐沉着的回道:“高司录既然让我来找你,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他已于府中后山给你安排了修行的地方,没人会打扰你。” 木鱼声停止了,李祖娥站了起来,仰头看了看佛像,随后转过身,“你是何人?” “高司录的女婿,”易乐想了想,接着说道:“目前是随国公府上主簿,易乐。” 李祖娥双手揣于怀中,淡淡的说道:“我这一生从齐到周,都是靠杨坚所赐。当年周的军队破城之时,我已在流亡的途中。当初去找高颎的时候,我以为他会把我交给杨坚,没想到他竟然送我去了尼姑庵,见到了阿阇犁。如今,他又接我入府,也不枉他骨子里面还留着大齐的血。” 易乐看着李祖娥感慨万千的模样,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岳父是不是出于这层意思让自己前来接李祖娥,但他此刻的心里只想到一句话:北齐都亡了!你还做着春秋大梦! “走吗?”易乐还赶着回去跟高颎回话,他催促着李祖娥,“有没有要带走的东西?” 李祖娥看了一眼佛像,随后摇着头,“想带走的,都不能,不想带走的,却全都在脑海中。” 说完,她还是朝一旁走去,她也知道尼姑的身份只要出现在长安肯定就没命了,为了保险起见,李祖娥换上了多年未穿的红妆,带上了帷帽。 脱去僧袍的李祖娥还别说,真有一种皇后的气质,帷帽下的人不再是当年让北齐风云变化的美娇娥,她现在只是一名一心求生的尼姑。 “走吧,易主簿。”李祖娥淡淡的说道,语气里面没有一丝留恋。 两人快步走出了山洞,这还是李祖娥这么多年以来重新面对外面的世界,她显得有些伤感,一草一木似乎都能拨动她的心弦。 易乐四下望了望,南安带着易木晗躲在了树后,看见易乐出来后,南安学了一声鸟叫,似乎在告诉易乐自己已经看见了。 “冬日里还有鸟叫。”李祖娥淡淡的说了一句。 易乐回道:“春天要来了嘛!冰封了这么久的长安城,终于要迎来温暖了。” 两人进城之后,易乐直接将李祖娥送到了后山,高颎已经叫人收拾妥当。本想带着李祖娥去见高颎的,但易乐想了想,高颎并没有说过要见她,也就不节外生枝了。 安顿好李祖娥之后,易乐回到了东暖阁,高颎的气色恢复了不少,正伏案疾书。 “岳丈,小婿回来了。”易乐恭敬的说道。 高颎没有抬头,他低声道:“事情办妥了?” “人已经进府,要出城的人也安顿好了。”易乐回着:“就在长安城外。” 高颎放下了手中笔,瞧了瞧易乐,随后说道:“这件事情一定要保密,不能让外人知晓,连幼莹也不行。” “小婿明白。” 高颎站了起来,他走到了易乐的跟前,“后日,便是宇文赟退位的日子。国公应该会被任命为大后丞,你要记得我的话,任何人来找你,一律装病。” “小婿明白。” “这几日你就在府上吧,好好陪陪幼莹。”高颎的眼神显得很疲惫,在经历了大起大落之后,他还要应对朝堂上的种种烦心事,再坚强的人也会感觉到心累,“她的心眼小,你要多劝劝。菀菀她已经安顿下来了,你抽空也去看看。毕竟你和她接触得也算多。” 易乐点着头,他拱手说道:“小婿一定会开导幼莹,相信她不会在执拗下去。” “对了。”高颎见话都说道了这个份儿上,索性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易乐,“国公不是已经开口许了你主簿一职吗?可还没有正式任命,对吗?” “是的,岳丈。” 高颎的眼神又转悠了起来,他思考片刻之后说道:“我准备抬你做司录,也就是我如今的位置,这就是我为什么要你装病的原因。” 易乐吃惊的看着高颎,战战兢兢地的说着:“小婿哪有能力担任司录一职!” “我说你有你就说!”高颎厉色道,他重重的拍着易乐的肩膀,“只要有人抬,你就能上去,明白吗?” 这个道理易乐何尝不懂,他只是没有想到自己的升官之路会因为高颎而变得如此平坦。 “国公对你的赏识,我是知道。”高颎顿了顿,“司录不过是起点,你是我高家的人,理应给你照顾。” “多谢岳丈!”易乐感激的说道。 “去吧,找幼莹!”高颎挥着手,示意易乐离开,而他又转身走向了书桌,继续写着什么东西。 易乐出了东暖阁之后,心里可谓是五味杂陈,一方面是升官的喜悦,而另一方面就是高幼莹的问题了。 等他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小缘正陪在高幼莹的身边,耐心的劝说着。 “少娘子,不要气了。那人进了府,也对你没有影响啊!以后我们不见她就可以了!” “哪能不见啊!都在一个府上!”高幼莹嘟着嘴,“我就觉得第一次她来长安的时候,就不对劲儿!也不知道夫君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将她带来见阿耶啊!” 易乐在门口偷听着两人的对话,果不其然,高幼莹是有些吃醋了。 这坛醋,不仅仅是易乐的,还有一份是高颎的,突如其来的李菀菀分走了高颎的关心,这让一直养尊处优的高幼莹觉察到了危机感。 易乐咳嗽了两声,随后走进屋内。 “少郎君,你可算回来了!”小缘急声道:“婢先去准备餐食,少郎君先劝劝少娘子不要怄气了。” 易乐摆着手,小缘一溜烟儿的跑了。 他关上了房门,走到了高幼莹的身边,“娘子,生气了?” 手刚刚搭在肩膀上就被高幼莹躲开了,她嘟着嘴说道:“夫君,你为什么要让她去见阿耶啊!她不来多好!” “怎么了?她也是阿耶的女儿啊!你不想阿耶开心?”易乐笑呵呵的说着。 “笑!你还笑得出来!”高幼莹跺着脚,“你不知道,她才进府,阿耶就把自己的婢女赏赐了给她!还对她嘘寒问暖,我都没有这个待遇!” “你也说她才来啊!阿耶也是一番好心,你不用动气了。”易乐拉起了高幼莹的手,接着说道:“再说了,阿耶对你还不错啊!你的生活也没有受到影响啊!” “受到了!受到了!”高幼莹不依不饶的说着:“她一来,我就感觉整个府上都不对劲儿!我连呼气都不顺畅了!” “哟!是不是病了?”易乐打趣道。 高幼莹急得脸都红了起来,她掐着易乐,“夫君!你到底懂不懂幼莹所说的啊!” “懂!懂!懂!”易乐连声回道:“先松手好吗?我那位温柔可人,善解人意的高幼莹去哪里了?怎么眼前的人不是她啊!” “哼!”高幼莹气鼓鼓的坐了下来,“我就是不喜欢!阿耶偏心!” “阿耶没有偏心。”易乐揉着手,一五一十的把高颎的打算告诉了高幼莹,“岳丈已经给我说了,他要让我当上司录。” “真的?”高幼莹的眼睛里面又有了期盼。 “这下不偏心了吧?”易乐反问道:“阿耶有他自己的打算,你什么都没有得到,但我却要升官了。我们是一家人,所以你也不吃亏。” “那我们府上不是有两位司录了?”高幼莹不了解朝堂的变化,还以为易乐要与高颎平起平坐了,“那日后你和阿耶......” “随国公要出任大后丞了,岳丈自然升官。”易乐小声的说道:“这可是秘密,你一定不能说出去!” 高幼莹连忙捂住了嘴,她开心的点着头,支支吾吾的说着:“阿耶还是心疼幼莹!夫君就快是司录了!家里的三个哥哥都还没有获得官职,而幼莹的夫君却连升三级!” “这下开心了吧?”易乐剐蹭着高幼莹的鼻梁,将她抱在了怀里,缓缓的说道:“岳丈说了,司录只是起点,以后我们的日子也会越来越好。” “我的夫君要当大官了!”高幼莹兴奋的说道:“以后我们是不是也会有自己的府邸?” “会吧!”易乐也憧憬着那一刻,毕竟成亲那日,他就跟高幼莹保证过。 咚、咚、咚。 门外响起了敲门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憧憬。 易乐走上前去,一开门便看见李菀菀站在了门口,她已经换下了小缘的衣服,除了头发还没长出来,俨然一副大小姐的打扮。 高幼莹歪着头,刚刚才被哄开心的她又不高兴了,转身朝着床榻走去。 “易......”李菀菀也不知道如何称呼易乐好了,她头也没抬,将端来的餐食递到了易乐的面前,“这是我做的,算是感谢吧。你和幼莹妹妹尝尝。” 易乐出于礼貌还是收下了李菀菀的好意,他客气的说道:“这些事情,以后交给婢女做吧,不用你自己动手......” “夫君,我不舒服!”高幼莹在屋内喊着。 “妹妹没事吧?”李菀菀侧着头望着,易乐笑了笑,他缓缓的说道:“没事,你先回去吧。谢谢了。” 李菀菀离开了,不时的回着头。 而易乐将餐食放在了桌上,走到了高幼莹的身边,关切的问道:“怎么了娘子?” “扔了,我不吃。” “好!扔了。”易乐答道:“我们就等着小缘来,还是她知道你的胃口,我这就去扔!” “回来,不准走!”高幼莹一反常态的扑倒了易乐,面带春意的看着他,“不许你出去!” 第153章 高盛道的难题 一觉醒来已是中午时分。 易乐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高幼莹正杏眼微张的看着自己。 两人不由得都脸红了。 昨晚是属于他们两人真正的洞房之夜,等待了这么多天,终于迎来了开花的时刻,两人也不知道颠鸾倒凤到了几时,以至于小缘送来的餐食到现在还放在门外。 “夫君~”高幼莹红着脸,初为人妇的她有些不好意思,“我们是不是要起来了?” 易乐的双腿都有些发软,他连忙点着头,“好,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易乐翻身起了床,穿戴整齐之后,一开门便看见小缘扒在门柱边上,笑呵呵的看着自己。 “少郎君!少夫人!你们可算是醒来了!”小缘意味深长的说道:“昨夜是婢的餐食不合口味吗?怎么动都没动?” “咳咳!”易乐当然明白小缘的弦外之音,“是有点不合胃口,去弄点清淡的来。” “菜羹还不清淡啊?!”小缘指着没有动过的食物,笑嘻嘻的说道:“这原来不是少娘子最喜欢的吗?” 易乐拿这位通房婢女没有办法,结结巴巴的说着:“那就少放点盐,多加点水!快去吧!把这些收走!” “是~少郎君!”小缘笑呵呵的离开了,比起高幼莹,她似乎懂得更多。 易乐无奈的摇着头,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一天。 他刚想转身回到温暖的床榻上时,正看见蔡馨和南安二人一起回来了。 南安与蔡馨有说有笑,似乎这还是蔡馨出事之后第一次露出笑容。 易乐挥了挥手,示意南安过来。 “易主簿。”南安拱手问候着:“我今日帮蔡馨姐去西市做了飘雪的买卖,现在回来了。” 易乐当初让南安进府的本意就是让蔡馨少辛苦一点,没想到他还没有开口,南安就已经开始帮上忙了。 加上现在易木晗住在城外的山洞里,要想拿菽,也方便了不少。 “我跟你说件事情。”易乐将门带上了,和南安走到了一旁,小声的问道:“你知道飘雪怎么做出来了的吧?” “知道。就是菽和酢。”南安爽快的回应着:“昨夜,我推了一夜的石磨,手都有些发酸。” “我们所用的菽在易木晗现在住的山洞里,若是没有了,你就去取。” “知道。” “你又知道?”易乐惊愕的盯着南安,嘴巴都成了圆。 南安附到易乐的耳边说道:“哥,昨日我送阿姐进入山洞之后,便探查了一番,藏菽的位置已经知晓了。” “嘶~你这小子动作还挺快!”易乐拍了拍南安的肩膀,“以后你就帮蔡馨做飘雪吧!别太累了!” “知道。”南安答道。 “知道,知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易乐笑了起来,他嘱咐道:“快去休息吧,我这几日不能出城,你多去看看易木晗。” “知......”南安捂住了嘴,这次没有说了,而是一个劲儿的点着头。 南安走了几步之后,蔡馨才走了上来,她见房门紧闭,就把今日卖飘雪的钱递到了易乐的面前,“少郎君,这是今日的钱帛,你点点。” 易乐接过了钱袋,随后打开,从里面掏出了十来文,又给了蔡馨,“去买点你想吃的,你怎么瞧着比昨日还瘦了几分?” 蔡馨摇着头,小声的回道:“婢在府上已经知足了,多谢少郎君。” 随后她朝着婢女房走去。 易乐无奈的耸了耸肩,他也不知道蔡馨究竟想要什么,但就凭着这一股肯干的劲儿,日后一定会出人头地。 闲来无事的易乐既然不能出府,就只有在家里蹲着了。 他推开了房门,高幼莹已经起来了,正坐在铜镜前瞄着眉。 他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娘子,我来给你画。” 高幼莹笑呵呵的看着易乐,她反问道:“夫君,你会吗?” “不会可以学呀!”易乐撸起了袖子,准备老老实实的尝试一下。 高幼莹微抬着下巴,闭上了眼睛,粉嫩的小嘴又出现在易乐的面前。 易乐动起了坏心眼,眉是不描了,干脆把嘴凑了上去。 “咳!”门口的声音打断了易乐的举动,易乐连忙收起了已经放飞的思绪,朝门口望去。 来人正是高盛道,他扭着头看向了另外一侧,他也没有想到竟然看见了这么一幕。 高幼莹见易乐半天没有动静,睁开了眼睛,顺着易乐的方向看去,面露欣喜之色,热情的叫道:“大哥。” 高盛道这才转过头,“幼莹,妹夫。” 易乐迎了上去,他好奇的问道:“大哥怎么来了?” 在他的印象里,对于自己的三个大舅哥并没有往来,昨日才是第一次见面,而今天高盛道便来到了房前,也不知道他有什么打算。 高幼莹也走到了易乐的身边,挽住了易乐的胳膊,“大哥,今天你怎么有空了?” 高盛道客气的说道:“本来应该早些来拜访,但你们的房间一直关着门,所以才等到了这个时间。” “幼莹有些贪睡。”易乐连忙说道:“大哥里面请。” 高盛道进了屋,坐了下来,他不急不忙的说着:“妹夫自入府之后就少有见面,前些日子又跟着国公去了亳州,如今回了长安,总算是有机会好好说说话了。” “大哥随时来都可以啊!”易乐笑脸相迎,还为高盛道添上了一盏温水。 高盛道细呷一口后,接着说道:“听说妹夫现在已经是主簿了?前途不可限量啊!” “多亏了国公和岳丈的赏识,不然也没有我易乐的今天。” 高盛道点着头,他颇有气势的说道:“高家现在是国公的心腹,不知道妹夫和杨家二位郎君关系可好?” 说话绕弯的高盛道让易乐到现在还弄不清他的来意,但既然问了,易乐还是如实的说道:“我和二位郎君还算是熟络,跟叔德的关系也不错。毕竟当初我们四人都去了亳州。” “那妹夫能不能代为引荐?”高盛道到现在才说出了此行的目的,他有些难为情的说着。 易乐惊讶的看着高盛道,感情自己的大舅哥和杨家兄弟不怎么熟悉?但他的印象里好像也听人提过,高府三子和杨家二郎不是认识吗? 高幼莹也狐疑了起来,她小声的问着:“大哥你不是认识杨勇和杨广吗?为何要夫君引荐?” 高盛道支支吾吾半天没有说出原因,似乎话都到了嘴边,还是蹦不出来。 这时,小缘端着餐食来到了房间里,一见到高盛道也在,小缘便多问了一句,“郎君,也要在这里用餐吗?” 高盛道站了起来,他慌乱的说着:“不必了,那幼莹,你们先吃着,我改日再来。” “大哥慢走。”高幼莹送到了门口,转身问着易乐:“夫君,大哥不会是有什么事情吧?” 易乐也纳闷了,照理说高盛道通过自己去找杨勇和杨广,肯定不会是为了自己的前途。 男人,不为仕途,就是为了钱,再不然就是为了女人。 一想到这里,易乐看着高盛道沮丧的背影,大概猜出了此行的真正含义。 钱,高盛道肯定不缺,仕途,也不会来找自己,剩下的,就只有女人了。 女人,就可能牵涉到杨勇的浣花坊,这才是事情唯一的解释。 但易乐想不明白的是,高盛道究竟在浣花坊里发生了什么,会让他如此焦灼。 为了安抚高幼莹,易乐笑了笑,“放心吧,等过几日我见着杨勇和杨广时问问。” 高幼莹将信将疑的点着头,嘱咐道:“夫君,大哥的事情一定要放在心上。小时候,大哥对我可好了。” “大家都是一家人了,我肯定记着啊!”易乐回道:“吃饭吧。” 但今天注定是不平常的一天,还没等易乐把食物送进嘴里,门外又来人了。 “少郎君,唐国公来了。”传话的仆人恭敬的说着。 一听到李渊来了,易乐连忙放下了手中的碗筷,招呼着高幼莹,“等会就说我病还没好。” 说完,便一溜烟儿的跑到了床榻之上,盖起了被子。 李渊这时走到了门口,他手里还拿着一卷东西,“易主簿!大喜事啊!” 高幼莹迎了上去,她结结巴巴的说道:“唐国公......夫君的病还没好,现在在床榻上躺着呢!” 李渊探头望了望,正看见易乐在打哆嗦,连忙走了进去,关切的问道:“主簿的肚子还没好?” 易乐装作有气无力的样子,想要撑起身子,“叔德来了啊!我......” “你先躺下吧!”李渊忧心的说着:“这肚子是闹了多久了啊!怎么还是没有好转呢!” 易乐指了指桌上特意让小缘准备的清淡饮食,“叔德啊!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肚子就是不争气。如今也只能吃些清羹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吊住性命!” “你找人看过了吗?巢元方不是医术了得吗?连姨母的病都能治好,你这毛病肯定没问题!”李渊将手中的卷轴放在了一旁,坐在了易乐的身边。 “巢殇医来过了。”高幼莹搭着话,她虽然不知道易乐为什么要装病,但她相信易乐有自己的打算,“汤药都换了几次,可就是不管用。” “嘿!这就奇怪了!”李渊皱着眉头,关切道:“明日我从府上找几个食医来瞧瞧,或许有用。” “那就多谢叔德了!”易乐惨淡的笑着,他也不想欺瞒李渊,可老丈人的话又不能不听,“我想连巢元方都没有办法,就随他去吧。也不麻烦了叔德了。” “不知道唐国公今日来是干嘛呢?”高幼莹怕时间越久,易乐会露出破绽,连忙问着:“不会是专程来看我夫君的吧?” 李渊将一旁的卷轴拿起,他沉思了一会儿,“本来是将着主薄的任命交给郎君,按照规矩,郎君可是要去随国公府报道的。可如今你这番模样,也不能去了。” “哎!”易乐长叹了一口气,“身体不由人啊!还要请叔德回禀国公,在下实在没有办法前往。” “也只能这么做了。”李渊无助的摇着头,他接着说道:“明日便是宇文赟退位,本想着和郎君一起去瞧瞧,可如今也只能叔德一人前去了。” “杨勇和杨广呢?”易乐好奇的问道:“他们两不去吗?” 一听到这两人的名字,李渊的面色凝重了起来,他又瞧了瞧高幼莹,小声的对易乐说道:“郎君有所不知,自亳州回来之后,他二人便去了浣花坊。” 易乐一听,恐怕与高盛道的事情有关。 “然后呢?” 李渊淡淡的说着:“前几日,浣花坊出事了。据说是有人将里面的暗娼溺死在了水中,还放了火。这让国公知道了,所以把二人锁在了府中,不让出去。” “杀人放火?”易乐惊愕的看着李渊,心里暗想着:莫不是高盛道干的? “是啊!国公在知道杨勇私自开了浣花坊之后勃然大怒,差点没把杨勇的腿打断。”李渊惊恐的回忆着随国公府中的场景,“要不是姨母和阿阇犁拦着,恐怕杨勇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 易乐想到杨坚如今要出任大后丞,若是被旁人知道自己的儿子在长安城里经营了一间暗娼馆,杨坚的脸面又往哪里放。 这跟亳州城时的遭遇几乎一模一样,看来两位杨家郎君真是亲兄弟。 “那浣花坊还好吗?”易乐接着问道。 李渊摇着头,他有些惋惜的说着:“都没了,国公命人关了它,还找了替罪羊。以后就没有地方喝酒了!” “不是还有苏二娘的酒肆吗?”易乐打趣的说道:“酒不重要,和谁喝才是最重要的。” 李渊哈哈大笑起来,他点着头,“郎君说得对!等你病好了,我们再去苏二娘那里一醉方休!那叔德就先回府了,郎君一定要好好休息!” “幼莹,送送叔德。”易乐吩咐着。 等李渊走后,易乐坐了起来,他不断想着刚刚的对话。 高盛道是不是杀人放火已经无从知晓,起码他还能平安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就说明这件事情还没有波及到他。 而他想要通过自己去找杨勇和杨广,也说明他已经没有办法了。 “怎么这么不省心呢!”易乐暗想道,随后他来到了桌前,端着清淡的菜羹,呼呼吃了起来,“管他的呢!先填饱肚子,等见到杨勇和杨广二人再说!” 第154章 成长 今日是宇文赟退位的日子。 高颎天还没亮就出了门,对于他来说,宇文赟的下台,也是他的腾飞点。 作为杨坚最信赖的谋臣,高颎在一系列事情上的表现可谓是可圈可点。 杨坚能坐到大后丞的位置,除了自身条件的优势,高颎的功劳也不容小觑。 经过了寒冬的历练,如今终于等到了收获的季节,这座长安城即将褪去静谧的外衣,随即而来的血雨腥风正悄悄的临近。 易乐也是整晚辗转反侧,除了高盛道的事情,更重要的便是他的仕途。 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躲在高颎身后多久,更不清楚司录的许诺究竟能否实现,空有主簿头衔的易乐如同瓮城中的困兽,等着开门。 身边的高幼莹还在熟睡之中,易乐蹑手蹑脚的起了床,躺着不舒服,站着也不舒服,坐立难安的他度秒如年。 他从来没有如此迫切的想要高颎快些回来,自己也好去问个明白,但等待他还是没有升起的太阳。 等待,在黑夜里等待。 等待,在惶恐中煎熬。 猖狂的野猫住进了他的心中,正不留情面的抓挠着那颗砰砰跳动的心。 易乐打开了房门,寒夜的风有些冰冷,让他打了一个寒颤。 “今天的飘雪应该够卖了吧?” “差不多吧,我想多赚点钱。” 蔡馨和南安两人从灶房里面走了出来,距离开市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有了南安的帮助,蔡馨的效率明显提高了不少。 “那蔡馨姐,你就先去休息,等会我在叫你。”南安笑呵呵的说着,那双眼睛直盯着蔡馨。 蔡馨擦着额头上的细汗,她点了点头,“等会我给你烧水,你也洗洗,瞧瞧你的脸上,都是黑的。” 南安开心的摸了摸脸,他不在意的说着:“没事,去井边打点水就好了。我皮糙肉厚,不怕冷。” “这可不行,如今还没有开春,怎么能洗凉水。”蔡馨忧心的说着:“好了,我来府上的时间比你早。你就听我的,你也睡会儿,等会还要帮我把飘雪送到西市呢。” “好的,蔡馨姐。”南安答道。 两人在寒暄之后,蔡馨朝婢女房走去,而南安则回到了灶房。 易乐听着两人的对话好像发现了点什么端倪,反正也睡不着了他索性走向了灶房,探听一下南安的心意。 “哥,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南安刚躺下,就见到易乐走了进来,他追问道:“是饿了吗?锅里有刚做好的飘雪,我给你盛上一碗。” 易乐摆着手,从容的说道:“别急,我就来跟你聊会天。” “哦?是问阿姐吗?”南安狐疑道:“她如今在山洞里面还是很舒适,没人打扰她。” “不是易木晗。”易乐似笑非笑的看着南安,开口道:“你是不是对蔡馨有意思?” “什么意思?” “那种意思啊!”易乐见南安不开窍,手舞足蹈的比划了起来,“就是男女之间的那种意思。” 一听到这里,南安头一次脸红了,他目光躲闪,根本不敢正眼瞧易乐。 “嘿!我还猜中了!你从来不脸红的,如今却像是猴屁股!”易乐开怀笑了起来,他心想若是能给南安找个好媳妇,也算是完成了一件大事情。 南安却疯狂的抵赖道:“哥!别胡说!蔡馨姐可是女儿家!” “那蔡馨不好吗?” “好啊!又勤劳,又能吃苦,做事还麻利。”南安像是介绍着自家的宝贝,开始列举着蔡馨的优点,冷不丁的说了一句,“最主要是人还漂亮。” “你小子!是看上蔡馨的容貌了吧!”易乐拍了一下南安,“说说,是不是?!” 南安有些难为情,他支支吾吾的,半天没有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你若不说,我就去问问蔡馨,看她是不是也有那种意思。”易乐坏笑道:“到时候看你承不承认!” “别啊!哥!我说!”南安拉住了易乐,连声道:“我是喜欢蔡馨姐,但她也不一定瞧得上我啊!我除了一身蛮力,脑子还不灵光,嘴又笨,还......” 面对南安的彻底否定,易乐哈哈大笑了起来,他打趣的说道:“你其它都不行,胜在人好。这样,蔡馨好歹是府上的婢女,我和幼莹商量看看,能不能帮你做了这回主。” “真的?”南安喜出望外,他迫切的说道:“哥,那可就太感谢你了!” “诶~别急。我们也是讲道理的人,这件事情成或者不成还是要看蔡馨的心意,”易乐顿了顿,“别到时候整个一厢情愿,那就不好收场了。” “一定能行的!就凭哥的口才,怎么都行!”南安傻乎乎的笑了起来,嘴角像是要翘到天上。 易乐拍了拍南安的肩膀,嘱咐道:“你先休息吧,等会还要去西市呢。我先探听探听,你也别着急,这件事情得慢慢来。” 南安点着头,他开心的躺在了床上,眼睛里面直冒星星,似乎这件事情已经成了。 易乐走了出来,他的心情还算不错,毕竟南安有恩于自己,而且对自己死心塌地,如今可以帮他解决了人生大事,也算是还了这份恩情。 不过易乐的心里还是有份担忧,毕竟当初蔡馨的爹蔡当家是被李祖娥杀死,而后被自己抛尸枯井,再者被南安转移,如今李祖娥、李菀菀和南安都在府上,南安自然会守口如瓶,但就不知道李祖娥会不会提起。 一想到这里,易乐的神经紧绷了起来,他有些不确定,正如他自己所说,蔡馨的事情只有从长计议。 朝房门口走去的易乐根本没有注意到高盛道向自己走来,这位闯了祸的大舅子,辗转难眠,还是忍不住来找易乐。 “妹夫。”高盛道见易乐破天荒的早起,立马跑了上来,还是一如既往的绕着圈子,“今天起来得这么早?” 易乐已经从李渊的口中得知了浣花坊的事情,加上高盛道的二度登门,心里的猜想也算是有了确凿的答案。 “呵!大哥!”易乐也不主动把窗户纸捅破,回应着高盛道:“你比我还早啊!” 高盛道试探着:“今日妹夫去随国公府上吗?” “应该去不了。”易乐答道:“宇文赟今日退位,国公府上应该很忙碌,去了也见不到人。怎么了?大哥有事吗?” “就是昨日所说的事情啊!”高盛道见易乐一脸茫然的样子,还以为他忘了,“能不能代为引荐一下两位郎君。” “大哥,引荐谈不上,但你要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啊?”易乐明知故问道。 高盛道左右为难,他似乎不想提,但面对易乐的态度,不提又没有办法。 “是这样的,前些日子,我去了浣花坊,”高盛道不好意思的说道,随后反问着易乐,“你知道浣花坊吗?” “知道。”易乐如实的答道。 高盛道长叹了一口气,他惋惜的说道:“当日我喝醉了酒,失手将一名婢女推下了水潭之中。我慌了神,打翻了烛台,导致房间烧了起来。” 易乐也不傻,高盛道和李渊的说辞比起来,他宁愿相信李渊说的是实话,且不说死者的身份究竟是不是婢女,光是这漏洞百出的说辞,就让易乐觉得高盛道此人不如高颎老谋深算。 “妹夫,你相信我吗?”高盛道见易乐默不作声,追问道。 易乐揣着明白装糊涂,跟着高颎、杨坚这么久,心性已经成熟的他没有高盛道的慌张,反而平静的说道:“相信。” “你相信就好了!”高盛道长舒了一口气,他接着说道:“我本以为没有多大的事情,可酒醒之后再去浣花坊,就看见已经人去楼空了。” “可能是暂时关门了吧,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易乐装作不知道,继续问道:“那杨勇知道事情是你做的吗?” “知道!”高盛道急切了起来,急声道:“浣花坊可不是暂时关门,而是被国公下令封闭了!我本想去国公府上赔罪,可杨勇根本不见我!所以我才来找妹夫!” 看来高盛道还不知道杨勇两兄弟已经被杨坚软禁了,易乐不慌不忙的说道:“大哥可能不知道,如今正是国公出任大后丞的时期,可能为了消除影响才将浣花坊关闭。” “那我现在怎么办?”高盛道六神无主,急切的看着易乐,“妹夫,你一定要给我想个主意啊!” “最好的办法就是什么都不做,这件事情已经发生了,做什么都是徒劳。”易乐斩钉截铁的说着:“没人会来找你,你明白吗?” 高盛道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真的?” “真的,不管是杨勇还是国公,他们都不会来找你。”易乐有信心的说道,毕竟他太了解杨坚的性格了。 高盛道还是有些不放心,他拉住了易乐的手,“我真没事?” “没事。死的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婢女,没有人会追究她究竟是为何而死。”易乐淡淡的说着。 但在一瞬间,易乐愣住了。 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当初蔡当家被李祖娥杀死之后,他惶惶不安。而西市前高洁的嫁祸,让他了解到高颎的计谋。再到亳州城内一夜数十条人命,让他明白了权利的诱惑。 到如今,高盛道杀了人,自己反而若无其事的安慰他,易乐惊讶于自己心态的转变。 他,终于成为了和高颎、杨坚几乎一样的人。 “妹夫,妹夫!”高盛道连喊了几声,才把易乐从思绪里面拉了出来,他追问道:“不是说没事吗?为何你的脸色如此惨白?” 易乐平静的笑道:“只是有些饿了。大哥,你放心,只要你不主动提起,就不会有任何人来找你的麻烦。你吃飘雪吗?我去灶房给你盛点。” 高盛道松开了手,对于易乐的说辞,他半信半疑。不过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他低声道:“不用了,妹夫,谢谢你。” “都是一家人,相互照拂。”易乐从容的说道:“大哥,你回房休息吧。看你的样子都没有睡好。” 高盛道离开之后,易乐站在了原地。 他看着自己熟悉的庭院,喃喃自语道:“我竟然成了这样的人,是我变了,还是世道变了?还是世道把我改变了?” 无奈的笑容挂在了易乐的脸上,在今天,他才明白人真的会因为环境而改变。 高府即将迎来属于它的辉煌,不仅仅是高颎,还有这原来名不见经传的易乐。 易乐耸了耸肩,他无奈的叹着气,似乎在感叹这世道。 回想当年为了几千元而奔波的日子,易乐现在可算是扶摇直上,依靠着高颎的力量,逐渐走向政治的中心。 太阳或许是最后一次笼罩在北周的大地上,易乐不知道,这个时辰,宇文赟已经退位,属于北周的最后一名君王已经登上了悲剧的历史舞台。 而宇文阐的脚下,跪满了各怀鬼胎的大臣,他的背后是一名命不久矣的“太上皇”,而他也在不久之后被杨坚夺位。 或许,易乐根本不会成为如同杨坚一样的人,因为他们二人的骨子里的天性不一样。 况且高幼莹也不是独孤伽罗,这个天下注定会姓杨。 易乐抬头望了望天空,发现黑夜逐渐在散去,如同心中的阴霾终将被光明驱散。 “夫君~?夫君?”高幼莹醒了,见易乐没在身边,接连叫了几声。 易乐收拾了心情,笑盈盈的走进了房屋,低声道:“醒了?” “幼莹还以为夫君走了呢!”高幼莹瞪着惊慌失措的双眼,向易乐张开了双臂。 易乐疾走了过去,将高幼莹抱在了怀里,“我还能去哪里?就睡不着,去灶房看了看飘雪。你想吃吗?” 高幼莹摇着头,她柔声道:“不吃了,就想抱着夫君。” “就不想点其他事情?”易乐坏笑道。 高幼莹立马反应过来,粉拳连锤了几下易乐的胸膛,嘴里嗔怪道:“不想!不想!” 易乐见到高幼莹撒娇的模样,他终于明白自己和杨坚、高颎之间的区别了。 起码,他对于这个世界还保留着最初的心,对自己所爱的人还保留着最开始的那份悸动。 或许易乐以后成就比不上杨坚、高颍,但他有一份让旁人艳羡的感情。 这才是易乐苦苦追寻的东西,才是他活在这片土地之上真正的意义。 第155章 新的考验 高颎回来已是下午,他春风满面的走进了府里。 杨坚已经成为了这个风雨飘摇帝国的大后丞,而高颎则是如愿以偿,从司录摇身一变成为了长史。 长史可以理解成杨坚府中的幕僚之长,能带兵,有决策的权利。 在回到自己府中之前,杨坚还特意向高颎询问了易乐的情况,看样子也要重赏。 高颎还是按照既定计划推脱着易乐还在病中,并略微提了提易乐担任主簿不太合适的事情,杨坚也没有多在意,只是说等易乐的身体好些了再做打算。 易乐掐算着时间,早早的便在东暖阁等候,心中悬着的石头即将落地,他也不免有几分焦急。 一见到高颎的身影,易乐立马迎了上去,拱手道:“岳丈。” 高颎面带笑意的看着易乐,随后招手示意入房,再做解释。 等高颎做好之后,他才不急不忙的说道:“国公已经出任大后丞,而我也是长史了。” “恭喜岳丈。” “诶!先别急,你的事情我已经在考虑了,今日跟国公提了提,他没有太大的疑问。”高颎顿了顿,“你还记得在亳州城外的贺若弼吗?” “记得,”易乐答道:“他来了吗?” 高颎站了起来,他缓缓的说道:“如今就是要兑现国公诺言的时刻了,淮南地区的战事我会建议让你随行。” 易乐大感意外,他没想到自己才会长安没多久,又要出门,况且这次还是打仗。 高颎见易乐没有回答自己,反问道:“不乐意吗?” “男儿志在四方,小婿愿意前往。”易乐违心的说道,其实心底里根本不愿意去什么淮南。 高颎点着头,他从容的说道:“只要拿下淮南各地,长江以北就再无战事,尽数归于大周的管辖。” “不过,岳丈。”易乐忧心的说着:“小婿我从来没有带兵打仗,我此番前去......” 高颎笑了笑,他的眉宇之间透露的信息已经告诉易乐,他有了详细的计划,“此次是韦孝宽任行军大元帅,贺若弼此人谋略第一,行动第二。我猜想,若是我极力举荐你随军,韦孝宽应该会把寿阳一线的战事交给你。” “把战事交给我?”易乐吃惊的问道。 “寿阳一线,如鸡肋耳。守军大多已经靠向了淮南,准备迎接韦孝宽的进攻,但寿阳还是是此番作战运粮的必经之地。”高颎胸有成竹的说道:“你从国公府出,韦孝宽不敢轻视你,也不会不重用你。到时,我再给你三计,保证你在寿阳一线战无不胜。” “多谢岳丈!”易乐还是有些不情愿,但也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不过出师之前,你要坐上司录的位置,”高颎接着说道。 “坐上司录,我要干些什么?”易乐狐疑的问道。 高颎哈哈大笑起来,他指了指易乐,“你有如此好的人脉不会利用?” 易乐皱着眉头,反问道:“有岳丈提携,自然有人脉。” 高颎摇着头,他意味深长的说着:“你不是收了韩擒虎的侄子李靖当徒弟吗?你写上一封信送给韩擒虎,让他们叔侄两人来长安,找杨素。” “小婿不明。” “你跟韩擒虎说,你有意出师寿阳,希望能带上李靖,还请他成全。”高颎淡淡的说着:“依照韩擒虎的性格和一向的作风,他肯定会同意。” “带李靖去寿阳?”易乐惊愕道。 高颎长叹了一口气,他拍着易乐的肩膀说道:“寿阳就是一块肥羊肉,所有人都盯着它。本来淮南的战事就已经没有了悬念,你能拿下寿阳就能在国公的心里留下一笔。这件事情,我明白,韩擒虎也明白,国公更明白。不知道你明白了吗?” “小婿明白了。”易乐恍然大悟,原来高颎是在给自己争取功绩,日后好在杨坚的面前游说。 高颎见易乐不怎么开窍,为了保险起见,他将自己的计划讲了出来,“等韩擒虎收到你的书信之后,他一定会带着李靖前来。到时候,我再写一封密函给他。我与他二人一起去找杨素,这样你和李靖就可以都去寿阳了。” “多谢岳丈。” “不过,我还有一点顾虑。”高颎老谋深算的说着:“杨素有一子,字玄感,寿阳的肥肉,恐怕他也有兴趣。” “杨玄感?”易乐惊呼了起来,高颎见易乐吃惊的模样,还以为他二人认识,狐疑道:“你们熟识?” 易乐当然知道杨玄感这个人,是后来第一个反隋的贵族。 “只是听人说起过,并不熟识。”易乐答道。 高颎背着手,“杨玄感此人深受杨素器重,此番出征,恐怕也在考虑的范畴之内,所以,此行应该是你们三人。” 所有的事情仿佛都被高颎所看透,他自信的说道:“只要你依计行事,如同亳州一样,定可以得胜归来。我之所以要让你当上相府司录,就是为了你能和杨玄感、贺若弼、李靖三人平起平坐。李靖虽然叫你师傅,但他骨子里还是韩擒虎的侄子,这一点,你应该铭记。” “小婿会记得自己的身份。”易乐谦卑的说道。 高颎走到桌前坐了下来,他接着说道:“杨家兄弟不知道犯了什么错,已经被国公责罚了,你收到什么风声了吗?” “没有!”易乐一口回绝着:“小婿几日都没有出府,没有往来。” 高颎如释重负,他低声说道:“你不知道就好,不要牵涉到其他的事情里面。现在你的目标就是当上司录,跟着韦孝宽去淮南。” “是!岳丈!”易乐干脆的答道。 “你再忍受几天,等韩擒虎他们到了,你就可以出府了。”高颎埋头已经开始写给韩擒虎的密函,“一定要沉住气,不能功归一篑!” “小婿待着府中很舒适,不会向往府外的生活。”易乐拍着胸脯保证着:“小婿这就回房给韩擒虎写信!” “去吧,”高颎沉稳的说着:“记着,态度真切一些。” 易乐走出了东暖阁,摆在他面前的不仅仅是给韩擒虎写信,更多的是又要给高幼莹解释。 上次去亳州,高幼莹就已经哭得死去活来,而现在是要去上阵杀敌,不知道高幼莹又作何感想。 高幼莹躲在门后,易乐一进门,便垫着脚尖蒙住了易乐的双眼,撒娇道:“猜猜我是谁?” 易乐笑呵呵的将高幼莹的手拉了下来,打趣的说道:“除了家里那只贪吃的小馋猫,还能有谁?” 高幼莹兴奋的跳到了易乐的面前,追问道:“怎么样,阿耶说什么了?” 易乐拉着高幼莹的手,眼睛里全是爱怜,轻柔道:“阿耶如今是长史了,而我,也将要成为司录。阿耶没有骗我们。” “真的?!”高幼莹开心得像个孩子,扑进了易乐的怀里,“夫君在这个年纪就要当上司录了!以后肯定会超过阿耶!” “不过有条件。”易乐不忍心将实情告诉高幼莹,但也知道纸包不住火,“我要去寿阳一段时间。” “寿阳?”高幼莹疑惑了大概半秒钟,惊呼道:“那里不是大周啊!夫君去干嘛?” “我去了,寿阳就是大周的地界了。”易乐惨淡的笑着,他不知道高幼莹明白自己的意思了没有。 高幼莹托着下巴,呢喃道:“夫君去了,就是大周的地界。意思是......夫君要去打仗?!” “也不算是打仗吧,可能就押运粮草。”易乐往轻了说,他一看高幼莹的神态,就知道这粘人的媳妇肯定又要大哭一场了。 “押运粮草怎么不叫打仗!”高幼莹果不其然的慌张了起来,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上次夫君去趟亳州,回来之后没了半条命,如今好不容易好了,又要去上阵杀敌!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情,你让幼莹怎么办!” “不会有事的,你放心。”易乐宽慰着。 “上次夫君也是这么说!”高幼莹急得跺脚,她祈求着易乐,“夫君,我这就去找阿耶,我们不当什么司录,连主簿也不当了!幼莹就跟着夫君去西市里面卖飘雪!” 正当易乐不知道怎么劝解高幼莹的时候,高颎出现在了门口,他冷目看着高幼莹,“幼莹,休得胡说!” 高幼莹一见亲爹来了,连忙跑了上去,泪眼婆娑的说道:“阿耶,你为什么要让夫君上战场!你是不是不喜欢幼莹了!” 耍着小孩子脾气的高幼莹让高颎有些头疼,他板着一张脸,低声的说着:“男儿就应该去历练,这次的机会求之不得,你作为我的女儿,易乐的娘子,就应该全力支持他,而不是在这里哭丧着脸!传出去,我高颎的面子往哪里放!” “面子面子!阿耶你一直想的是你的面子!”高幼莹第一次与高颎对抗了起来。 啪! 沉重的耳光打在了高幼莹的脸上,高颎愣住了,易乐也愣住了,而高幼莹那张粉嫩的小脸上红了。 高幼莹咬着嘴唇,她恨着高颎,“阿耶,你打我!你打我!” 高颎虽然后悔自己的冲动行为,但身为父亲的他也不可能跟高幼莹认错。 他转过了身,冷冷的说道:“易乐,韩擒虎来之前,我希望你处理好家中的事情。男人,连家都治不了,如何去治军治国?!” 说完,高颎便离开了。 高幼莹瘫坐在了门槛上,呜呜的哭了起来,长这么大,高颎还是第一次动手打她。 易乐的心也如同乱麻,他走到了高幼莹的身边坐了下来,揽住了肩头,低声说道:“娘子,别哭了。我看看。” 高幼莹松开了手,鲜红的指印印在了脸上。小嘴嘟上了天,她恨声道:“阿耶打我!” “阿耶不也是为了我好吗?”易乐顿了顿,“娘子也是为了我好,我就像是被夹在了你们二人中间,动弹不得。” “我只是不放心夫君上战场!”高幼莹哇哇大哭了起来,“刀剑无眼,生死由天,夫君明白吗?” “我明白。”易乐将高幼莹抱在了怀中,细声的劝解着:“但我总不可能一辈子躲在府里啊?你忘了我还要给你换个大房子吗?有了军功,我们就有机会获得自己的家。” “幼莹不要大房子,幼莹只要夫君平安!”高幼莹摇着头,泪水把易乐的胸口都打湿了。 易乐也明白高幼莹是担心自己,况且这一次的寿阳之行,自己从内心上还是有些抗拒。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会有披甲上阵的一天,但既然高颎都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来,他也别无选择。 “娘子,你听我说。”易乐凝视着高幼莹,深情的说着:“我肯定是要去的,不能让阿耶看不起我。我最为府上的赘婿,阿耶能提携就已经是上辈子积德了。如今机会就在眼前,我不能放过。况且此行并不是我一个人,还有李靖、杨玄感和贺若弼,带队的又是韦孝宽,我一定能平安归来。” “不要!”高幼莹赌气的说着:“夫君要去,就把我带上!幼莹就算跟在大军的后面,我也能心安!” “你去干什么?”易乐断然拒绝着:“你从来没有吃过苦,风餐露宿的,肯定受不了。你就乖乖在家里等我,这一次,我也给你带新奇玩意儿回来。” “幼莹什么都不要,只要夫君留在府里!”高幼莹也铁了心,急声道:“不管有没有危险,我都不让夫君走!” 易乐现在是完全没有办法了,高幼莹将自己抱得死死的,根本没有撒手的意思。 幸好出征的时间还没有确定下来,易乐还有时间周旋。 他拍着高幼莹的后背,宽慰道:“好了!好了!我这不还没走吗?先不谈这件事情了。” 易乐只有采取缓兵之计,等高幼莹的气消了,再和她好好谈谈。 他捧起了高幼莹的脸,揪心的问着:“还疼吗?” “疼!火辣辣的!”高幼莹咬着嘴唇说道。 “我去给你弄点凉水。”易乐站了起来,“先冰一冰,就没有这么疼了。” 没想到高幼莹连连摇头拒绝,她哭诉着:“不要凉水,等会妆花了,幼莹就不好看了!” 易乐笑了出来,到现在高幼莹还是忘不掉爱美的毛病,他深情的说着:“我觉得幼莹不化妆是最好看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高幼莹听着这两句诗,眼睛里又流露出了欣赏的目光,“夫君又作诗了?幼莹还要听!” “好,只要你不哭了,我给你作到晚上。”易乐哈哈大笑起来,随后公主抱起了高幼莹,朝房间内走去,嘴里还念叨着:“云想衣裳花想容......” 第156章 谎话 等易乐把高幼莹安抚好之后,他便要着手准备自己的事情。 由于不会写繁体字,易乐只好在灶房找到了南安,希望他最信任的人能再一次帮助自己。 南安睡得很熟,呼噜声阵阵传来,似乎只有在睡眠中,这位处处小心的人才会放松警惕。 易乐走到了床边,准备伸手拍打南安的肩膀,将他叫醒。 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手离肩膀还有一寸左右的距离时,鼾声正浓的南安突兀的睁开了眼睛,一把钳住了易乐的手腕。 “疼!” 南安慌乱的松开了手,他坐了起来,问道:“哥,你怎么来了?” 易乐揉着生疼的手腕,他没想到南安的力气居然如此之大,他淡淡的说着:“我有件事情交给你去办。” “何事?” “去雍州为我送封信给李靖。”易乐放下了手,神色凌厉的说道。 南安一下子来了精神,他狐疑道:“去雍州没问题,可是我不认识李靖啊!” 易乐想了想,他沉着的说道:“你将红堂鼓带上,李靖见到之后便会明白。他应该在韩擒虎的府上,去了雍州,你就知道了。” “好!”南安一口答应着:“多久动身?” “越快越好。”易乐接着说道:“不过去之前,你要帮我写一封信。” “这也没有问题,”南安翻身起了床,找来了纸笔,抬头问着:“写什么?” 易乐托着下巴,思考了几分钟,才开口道:“韩公亲启。亳州别后,已有多日不见也,甚是挂念。今淮南之兵耳,下官已于随国公请愿征。望韩公以药师付下官,在阵上战,共筑前程耳。另启药师。为师者,无时不在念汝,今有时陈于前,来使以红堂鼓作信,见鼓思人。为师于长安等候。乐顿首顿首。” 南安放下了笔,吹散着纸上的笔墨,对易乐说道:“哥,我这就去。” “诶!等等!”易乐笑了起来,他缓缓的说道:“你怎么去?跑过去吗?” 南安傻乎乎的笑着,挠头道:“对啊!那是雍州。” 易乐将身上所有的钱都拿了出来,交到了南安的手里,“钱不多,但应该能买匹马,路上你多小心。” 南安接过了钱袋,掂量了几下,坚定的点着头,“放心,哥。我在外游走惯了,一定会将信函安全的送到的。” 易乐对南安有着一百二十个放心,他拍了拍南安的肩膀,“等你回来,我一定好好的请你吃一顿。” 南安点着头,随后就怀揣着易乐的信函,转身离开。 但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停下了脚步,转身道:“哥,你去看看阿姐吧。她一个人在山洞里面,我不放心。” “好!”易乐爽快的答应着,可一个念头爬上了他的脑海。他才答应要留在府中,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出去了。 但易乐也没有别的办法,除了去见易木晗,他还要去拿菽。南安离开的这些日子,飘雪行的生意可不能断了。 “诶!等等!”易乐又叫住了南安,“你在门口等我,我去给你拿红堂鼓。” 南安走到了大门口,而易乐则鬼鬼祟祟的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高幼莹在痛苦之后似乎是身心俱疲,居然睡着了,但眼角还挂着泪痕。 易乐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看着挂在正堂上的两只小鼓,取了下来,又快速的逃离房间。 等到了大门口的时候,易乐不舍的将红堂鼓交给了南安,嘱咐道:“一定要小心,千万要注意安全。” “哥,再不走可真来不及了。”南安焦急的说道:“我还要去买马,准备干粮。就别再啰嗦了。” “好!好!好!”易乐连声说道,他目送着南安的离开,直到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 易乐长叹了一口气,一种诀别的心情涌上心头。当然,他相信南安的身手,也相信他一定能平安归来。 送走南安之后,易乐的面前又出现了难题。 是现在去见易木晗,还是留在府中,改日再去? 思虑再三之后,易乐下意识的回头望望了空荡荡的大院,发现没人之后,才鬼使神差的踏出了第一步。 他像是做贼一样,从来没有这么心虚过,直到出了城门,才挺直了腰杆儿。 “明明没病,却要装作有病,我是不是真的有病?”一连串的问号挂在了易乐的脸上,他甚至都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力。 兜兜转转来到了山洞前,易乐轻车熟路的走了进去,不过这一次,山洞腹地出现了不同的景象。 那尊被李祖娥日夜供奉的大佛被几块布遮了起来,也不知道易木晗哪里找来的,看样子就费了不少心思。 香案也不见了踪影,整个山洞里面除了还没消散的香烛味道之外,俨然是一副新的模样。 佛前没有见到易木晗的人影,易乐连声喊了几句,“有人吗?易木晗!回句话!” 可易乐只听见自己的回音,没有等到易木晗的回应。 “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易乐暗想道,随后他加快了脚步,朝佛像后面走去。 他路过了第一次与蔡当家相处的小山洞,里面的陈设还是一样,只有一张小床,没有动过的痕迹。 易乐继续往里面走着,又看见了李祖娥杀死蔡当家的地方,不过已经被木条封上。 “易木晗!易木晗!”易乐又叫了几声,还是没有人回应。 这下易乐可彻底慌了,他碎碎念道:“不会是走了吧?” 一想到易木晗的个性,易乐就感觉情况不妙。 他飞奔了起来,朝着自己未知的领域前进着。 光线逐渐好了起来,易乐终于不是在黑暗中摸索,他应该是来到了李菀菀住的山洞附近。 周围开始出现精巧的布置,颇有少女的气息,易乐老远就看见躺在床上的易木晗,她正呼呼的睡着。 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脚步也缓慢了不少,易乐暗骂道:“你是猪吗?睡得叫都叫不醒!学学人家南安,不知道你是怎么行走江湖的!” 易木晗对于易乐的靠近并没有警觉,她似乎是进入深层次的睡眠状态,连易乐都走到她的身边都没有发觉。 “呵!睡着了就不凶了!”易乐自嘲的说道:“那你就多睡会儿吧!” 易乐转身想要离开,可视线却不经意的落在了易木晗的枕边。 枕边露出了信纸一般的东西,易乐好奇了起来,虽然知道偷看不是君子所为,但就凭睡觉都要压着的习惯,就能才想到这张纸对易木晗有多重要。 好奇心不断的攀升,易乐再写按捺不住激动的手,蹲在了易木晗的床边,伸手想要将信纸拿出来。 一寸寸的挪动牵连着易乐的心,他看见信纸一点点脱离枕头,心也越跳越快。 等整张纸牢牢的拿在了手中,易乐不自觉的笑了起来,他迫不及待的打开,可在一瞬间却又傻眼了。 字很好认,但难写。 易乐似乎在哪里见过这样的格式,但用词却有些不同。 “这是......” 易乐小声的读起了上面的文字,“第三女易氏木晗年尚初笄,未闲礼则。承贤第二男易氏乐未有伉俪,顾存姻好,愿托高援。谨因媒人易氏离山,敢不敬从。” 易乐呆住了,这是他与易木晗的婚书! 各种猜想开始萦绕在易乐的脑海之中,自己是多久与易木晗成的亲?易离山还是媒人?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何自己又要娶高幼莹? 易乐彻底傻眼了,他瘫坐在床边,回想起自己见易木晗第一面时的场景,又追忆着平日里易木晗对自己的态度,再联想到易木晗为何执意不进高府的原因,这一切,似乎都能通过这一纸婚约能说明了。 易木晗憎恨高颎是真,而更多的原因恐怕是无法接受自己的夫君与别的女人同在一府。 她把所有的秘密都藏在了心里,她独自忍受着这一切。 “南安为什么不告诉我?”这是易乐又想到的疑惑,“他不可能不知道我们两人的事情,为何一直不说?” 可南安已经前往了雍州,也不可能再询问了。 正当易乐胡思乱想的时候,床上的易木晗醒了。 看着陌生的后脑勺,她噌的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双手摆出了防御的架势,诘问道:“何人!” 易乐也被这阵势吓了一跳,他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转过身,手里紧握着婚书,简短的说着:“我。” 易木晗愣住了,她看着易乐拿着自己的婚书,一下子扑了过来,嘴里大喊着:“给我!” 两人结结实实的撞在了一起,易乐没有松手,他将婚书举过了头顶,诘问道:“告诉我,为什么?” 易木晗下意识的推开了易乐,她急声道:“给我!” “你不说,我就不给!” 易木晗冷漠的笑了起来,她恨着易乐,“易乐,你真的变了,变得我不认识。你还问我为什么?那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 易乐也想问自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没有前世记忆的他就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在这个世道里面胡乱的撞着。 易木晗叉起了手,冷冷的说道:“怎么?来长安了,就忘了当日你对我所说的话?” “我......”易乐结巴了。 “当日,五叔,不!赵五让你前来长安刺杀高颎正是我们二人成亲的当晚。”易木晗气鼓鼓的说道:“我们连洞房都还没踏进去,你就走了!你走了!” 面对咆哮的易木晗,易乐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他不知道如何说才好。 “我将你送上了马,你告诉我,等杀了高颎,你就回来。”易木晗恨声道:“不离不弃!” “我......” “没想到,你来长安之后,音讯全无。”易木晗傻笑了起来,她痴痴的说道:“我以为你死了,死了!” 说完,她便挽起了自己的衣袖,一道道刀疤出现在了手臂之上,易木晗接着说道:“我也想去死,陪你一起。这些伤,我割了无数次,每一刀都比不过我的心疼!直到赵五告诉我,你成了高颎的女婿,我的心也死了!” 易乐沉默不言,他不知道前世为何要做这样的选择,也不知道他为何要辜负易木晗。 “后来,我见到了你。”易木晗的眼里擒住了泪花,断断续续的说道:“就是在亳州城外的山头上,你居然第一句说的是你不是易乐?!呵!这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我对不起你。”易乐从牙缝里面憋出了几个字。 易木晗对于易乐的道歉显然不满意,她接着说道:“后来,我知道了身世。我是高颎的女儿,你取的是我的妹妹!易乐!你真让我恶心!你让我如何去面对高幼莹?你嘴里的仁义道德呢?君子风度呢?我看,都是狗屁!” 易乐上前了两步,他紧盯着易木晗,开口道:“事情已经成这样了,我没骗你。我真不是易乐!” “你还撒谎是吗?”易木晗不依不饶的说道:“你不是易乐,你还能是谁!” 易乐想要解释来历,但他也不确定穿越的事情,易木晗能不能理解,索性说道:“有件事情,我不想瞒着你。” “你还能说出什么花来?” “当日我到长安之后,准备刺杀高颎。”易乐顿了顿,开始为自己不知道的前世圆谎,“可没想到高颎的身边不乏高手,我失败了。退败的时候,跌下山崖撞伤了头,以至于记忆都没有了。” “呵!就算是你撞伤了头,那你为什么要娶高幼莹?”易木晗诘问道:“你不是看上了她的美色吗?” 易乐紧皱着眉头,沉着道:“这是赵五安排的第二条退路。若是刺杀不成,就化身西市商贩,入赘高府,等待时机。” 易乐索性将自己不知道的事情都推脱在了赵五的身上,毕竟死人不会说话,这一点,是他从高颎和杨坚的身上学来的。 “赵五?”易木晗精明的看着易乐,追问道:“你怎么证明?” 易乐也想证明,但没有办法。他斜眼看向了一旁的桌子,易木晗的匕首正放在上面。 他一步步走了过去,拔出了匕首,将刀刃对准了自己,对易木晗说道:“赵五已经死了,而我也记不得原来的事情。这把刀或许能证明我所说的话。若是你不信,大可以剖开我的胸膛,看看我的心究竟是不是黑的。” 说完,易乐便把刀柄递给了易木晗,他一手拿着婚书,一面等着易木晗的反应。 “你不是说你都不记得了吗?为何还记得赵五安排你去娶高幼莹?”易木晗紧紧的握住了刀柄,硬生生的抵住了易乐的胸膛。 第157章 负心人 一个谎言往往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圆谎。 易木晗没有这么好欺骗,她比高幼莹要精明上不少,似乎在这一点上,她遗传了高颎的特性。 “赵五给我写了一封密函。”易乐顿了顿,从容的说道:“我是在醒来之后发现的。” 易木晗淡淡的笑着,她追问道:“那密函呢?你拿出来,我就信你。” “烧了。”易乐简短的答道。 易木晗听后哈哈大笑起来,她用匕首抵住了易乐的胸膛,厉色道:“易乐,你以为我是高幼莹?这么容易被你的花言巧语所欺骗?我太了解你了!” “我说的是真的。”易乐坚定的说道:“我怎么可能把密函还留着?这不是给自己留下把柄吗?” “我不信!”易木晗的神色凌厉起来,她诘问道:“你敢说你对高幼莹没有动真情?!你不是真心喜欢她?” 这一点,易乐没有办法否认。 对于高幼莹,易乐从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心跳就不同寻常了,他知道这是恋爱的感觉。 “没错,我是喜欢她。”易乐干脆的回道:“我没有了记忆,她又在适当的时候出现,未必我错了吗?” “那未必是我错了吗?”易木晗反问着易乐,手中的力气加重了不少,“我苦苦等候,等来的竟然是你这样的负心人!易乐,我当初就看错了你!” “我没有骗你,”易乐也没有退缩,他直挺挺的站在了易木晗的面前,“若是你不信,你可以用这把匕首剖开我的胸膛,看看我有没有说假话!” “好!这是你说的!”易木晗红着眼怒视着易乐,匕首快速的划过了易乐的胸膛。 鲜血流了出来,锋利的匕首将易乐的上衣划开了一个活口,血淋淋的伤口暴露在外。 易乐感觉到了火辣辣的疼痛,他没有想到易木晗真能下得去手。 易木晗还以为易乐会躲闪,她没想到易乐真如他所说,任由自己在他的胸膛上划了一刀。 索性,伤口不算太深,但血流的速度还是很快。 “你怎么不躲!”易木晗扔下了沾满易乐鲜血的匕首,伸手按住了被自己划开的伤口,凌厉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温柔起来,她抽泣道:“你为什么不躲!为什么!” “我没有骗你。”易乐忍着胸口的疼痛咬牙说道:“第一,我真记不得原来的事情。第二,我是喜欢高幼莹。” 易木晗疯狂的摇着头,她不停的说着:“别说了!别说了!我先给你止血!” 易乐拉住了易木晗的手,两人的手在血液中交汇,他镇定的说道:“你相信我吗?” “现在还谈什么相信不相信!”易木晗发狂似的说道:“你不要命了吗?” “这条命本就死了,如今我活了这么久,也算是赚到了。”易乐从容的笑了起来,“你说我负了你,今天,这命就由你拿去,也算是勾销了恩怨。” 易木晗嚎啕大哭起来,原来,她忘不掉的还是与自己成亲的易乐,她不能接受的是,易乐娶了高幼莹的事实。 而所有的这一切就像是一个永远解不开的谜团,萦绕在易乐、高幼莹和易木晗的身边。 “不!你不能死!”易木晗挣脱了易乐的拉扯,走到了一旁,拿出了自己的药箱。 易乐倒吸了一口凉气,胸口带来的疼痛让他的头皮都开始发麻,失血过多会死人的道理,他还是很清楚。 眼见易木晗的态度有些转变,他也不再逞能了。 褐黄色的药粉洒在了伤口之上,换来的是更加撕心裂肺的疼痛。 易乐连连低嚎了几声,像是一只受伤的老虎,泪水不自觉的往外流着。 易木晗朝伤口吹着气,带着哭腔说道:“这药就疼这么一会,你忍忍。” 易乐默默的点了点头,他大口的呼吸着,试图以这样的方式来缓解肉体上的疼痛。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伤口的疼痛逐渐减缓,或者说是已经麻木了,易乐的嘴皮有些发白,整个胸膛都被鲜血染红了。 “有外衣吗?”这是易乐血止住后的第一句话,他不能这样走进长安城。 易木晗慌乱的跑了出去,大约过了几分钟之后才回来,手里拿着一件袍子。 易乐坐了下来,他感觉到脑袋异常的沉,心气也浮了上来。 “我送你回去吧。”易木晗小声的说着,她也不放心让易乐一个人走回长安城。 易乐惨淡的笑了笑,此时的他还不忘打趣道:“你愿意回去了?” “我只把你送到城门口。”易木晗嘴硬的说道:“进了长安,你回去也没有多远了。” “你就不怕我半路倒下了?” “看你耍嘴皮子的劲儿就知道你倒不了。”易木晗又收住了泪水,伸手向了易乐,“走吧,你再不回去,高幼莹又要着急了。” “等等。”易乐拒绝着,他追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以前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 要想了解自己的过去,如今也只有从易木晗和南安的口中获知了。 加上今天的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易乐索性就问了出来。 “你?”易木晗的眼神有些闪躲,她在易乐的对面坐了下来,追忆道:“只对自己的事情上心,除了南安,别人的事情根本不管不顾。浑身上下有一股子傲气。” “呵!幸好不是十恶不赦。”易乐自嘲道:“看来失忆之后,我还变得热心了。” “呵!也好不到哪里去!你还记得......你不记得了。”易木晗顿了顿,“有一次易离山和你一起把赵五的香炉打破了,你硬是栽赃在了易离山的身上,最后易离山活活被打了五十棍,两个月没能从床上起来。” “那也不能怪我啊!”易乐喊着冤枉,“只能说是易离山没有本事!” 易木晗想起往事来,她的心态放松了不少,好像只有当初的事情才能让她开怀而笑。 “我还有个问题。”易乐紧追不舍的说着:“我们原来成亲,你愿意吗?” 一问到这里,易木晗唰的一下站了起来,背对着易乐,低声道:“当初赵五让你来长安刺杀高颎,说是为了让你了却心事,才让我们两成亲。现在想来是为了断掉你的后路,没曾想你居然失忆了。” “那你的意思是不愿意?”易乐虎头虎脑的说着。 易木晗深吸了一口气,易乐没有看到她沮丧的表情,只是听见她平静的说着:“我能选择吗?” “也对,不能选。” “你!”易木晗急转过身,怒指着易乐,但半天都没有说出下一句来。 易乐眨着眼睛,他似乎已经看穿了嘴硬的易木晗的心思。 “易乐,你休息够了吗?我送你回去!”易木晗态度坚决的说着。 易乐连连摇头,他竖起了一根手指,“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哪来的这么多问题!”易木晗气得跳了起来,但嘴上还是答应着易乐的要求,“快说!” “我们两的事情,南安知道吗?” 易木晗深邃的看着易乐的眼睛,她狐疑道:“你是怕南安给高幼莹说?” “南安一直对我死心塌地,我当然相信他会守口如瓶。”易乐颇有把握的说道。 “他不知道。”易木晗回应道:“我们成亲的时候,他已经先来了长安。行了吧?能走了吧?!” 易乐站了起来,还没走出两步,他又停住了。 “还有问题?”易木晗瞪着易乐,恨声道:“我情愿你回到原来,怎么现在如此拖沓了?” “没问题,不过我要带两袋菽。”易乐无奈的耸着肩,“我总要找个借口回去啊!” “等着!” 过了小一会儿,易木晗便拎着两袋菽走了回来,“走!” 易乐跟在易木晗的身后,他不知道如何处理和易木晗的关系。 那一纸婚约像是一块大石头压在了易乐的心上,怎么也搬不开。 还好,易木晗好像也在有意的回避这个问题,她一路上都没有回头,连话都没有说一句。 但易乐的心里更大的问号又产生了,易离山、易木晗、南安加上自己一共四人,大家都是被赵五抢来的,那自己的真正身份又是什么呢? 谜一般的身世笼罩在了易乐的身边,他此刻居然有点想赵五活过来,告诉自己究竟从何而来。 等两人走到城门口的时候,易木晗将两袋菽交给了易乐,她准备扭头就走。 易乐叫住了她,“南安去雍州了,要过些日子才能回来。临走前让我转达,希望你照顾好自己。” 易木晗停住了脚步,刚要说些什么,但又把话咽了下去,头也不回的走了。 易乐拎着两袋菽缓慢的在长安城中走着,胸口的伤恐怕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了,现在他还要准备对高幼莹的说辞。 一想到高幼莹知道自己受伤,易乐的头都大了。 好不容易气喘吁吁的回到高府门前,易乐是实在没有力气将两袋菽拎走了,他索性放了下来,缓步进入了府中。 蹑手蹑脚的他比偷红堂鼓的时候还要小心,前脚刚踏进房门,就不自觉的往床榻上看去。 高幼莹又不见踪影了,等易乐挺直腰杆儿的时候,自己的眼睛又被蒙上了。 “猜猜我是谁!”高幼莹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起码语气是恢复了往常。 “还能是谁,不就是......”易乐话还没说完,刚想伸手拉下高幼莹的手,胸口又传来了一阵撕裂的感觉,他疼得冷汗直冒,浑身都哆嗦了起来。 高幼莹松开了手,她走到了易乐的面前,惊讶的看着满头大汗的易乐。 “夫君,你这是怎么了?”高幼莹揪心的问道:“你热?还是冷?怎么直冒汗?嘴唇都没血色了!” 易乐感觉到自己晃晃悠悠的,想必是刚刚的抬手又将伤口撕开了。 “没什么,我坐一会儿。”易乐还没想好如何跟高幼莹解释,总不能说被易木晗划了一刀。 高幼莹连忙扶着易乐坐了下来,可她一收手,就看见自己的手上全是血。 她尖叫了起来,显得手足无措,“夫君!都是血!都是血!” “你快去找巢元方来。”易乐有气无力的说道:“让小缘快点去!” 易乐也感觉到出血量比在山洞中多了不少,一把将披在身上的袍子扯了下来,按压住了伤口。 高幼莹见易乐胸口血红一片,更是慌神了,大叫道:“小缘!小缘!” 小缘应声跑了过来,还没站稳脚跟,高幼莹就急声道:“快去找巢殇医!快去!” 小缘也注意到了易乐胸口的血迹,木楞的点了几下头,随后拔腿就跑。 高幼莹急得哭了出来,她双手发抖,无处安放,“夫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各种借口在易乐的脑海中生成,最后他选定了一种说法,“我出门去买了点菽,回来的时候遇上了贼人抢夺。搏斗之下,被划了一刀。” “贼人?”高幼莹捂住了嘴巴,她惊呼道:“究竟是何人敢如此大胆,光天化日之下抢人!夫君,你看清那人的长相了吗?我这就去告诉阿耶,让他找人把他抓来!” 高幼莹刚要起身,就被易乐拦了下来,“别去,这件事情不能让阿耶知道。如今我能回来已经是万幸了,不要再多生枝节。” 高幼莹将手按在了易乐的手上,她恨声道:“那人太可恶了!诶!不对!菽不是由南安买吗?南安人呢?” “他有事回老家了。”易乐接着说道:“今日刚走,没想到就出了这样的事情!娘子,别再问了,我好晕。” 易乐怕越描越黑,被高幼莹听出什么破绽来,连忙晃了几下身体。 高幼莹死死的抱住了易乐,大声的哭泣道:“夫君!你千万不能有事啊!不然幼莹可怎么办!” “放心,皮外伤,等巢元方来了,就能治好了。”易乐安慰着。 过了好一会儿,小缘带着巢元方赶来了。 巢元方一进门,高幼莹就迎了上去,她急声道:“巢殇医,你救救夫君!他流了好多血!” 巢元方神色凌厉的放下了药箱,随后走到了易乐的面前,拿去了捂在胸口的袍子,观察着伤口。 “利器所致,像是刀伤。”巢元方一针见血的说了出来。 “没错!夫君遇上贼人了!”高幼莹连忙回道。 巢元方看着伤口上的药沫,眉头一下子紧锁了起来,“这是......” 易乐低头瞧了瞧,在伤口的周围还涂有易木晗的药粉,大多已被血液覆盖,但还是留下了一小部分。 易乐连忙抓住了巢元方的手,囧囧有神的盯着他,手腕也在尽可能的用力,暗示着:“元方,先上药吧!” 第158章 承诺与打算 巢元方看着易乐坚定的眼神,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低声对高幼莹说着:“少娘子,你们门外等候。我给易主簿上药。” 高幼莹慌乱的点着头,与小缘一起退出了房间。 巢元方严峻的看着易乐,诘问道:“易主簿,此伤应该是你熟人所致,对吗?” 易乐老实的点着头,“没错。” “伤口上的药也是割伤你的人所涂吧?” “是的。” 巢元方在得到了答复之后,他走到了一旁,拿来了药箱,对易乐说道:“这道伤口虽然不深,但太长了,光是用药恐怕好不了。” “那要如何?”易乐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他眼巴巴的看着巢元方从药箱里面拿出了不少的东西。 巢元方点燃了烛火,对易乐说道:“缝合。” 易乐一听,吓着了。他从来没有想到在这七世纪的古代,一名中医要为自己进行缝合。 且不说巢元方是否有这本事,光是消毒、护理和预防感染都是难题。 易乐猛咽着口水,似乎心里上的恐惧比身体上的疼痛更加让人害怕,他见巢元方已经在着手准备了,不免小声的问道:“元方,你原来做过吗?” 巢元方没有回头看易乐,而是低头说道:“去年,隔壁家的娃被牛顶穿了肚皮,我试过.” “成功了吗?”易乐揪心的说道。 巢元方疑惑的看着易乐,他反问道:“若是没成功,我还能站在这里?” 说完这句话后,巢元方便拿着烧红的针以及丝线过来了。 易乐急得直流冷汗,他第一次怯懦的问道:“就这样?没什么其它的东西?” 巢元方长叹了一口气,感叹道:“你别急啊!” 说完,巢元方如同变戏法一样又拿出了另外一件东西,配着温好的热酒让易乐服下。 易乐将信将疑的小小的尝了一口,在一瞬间便感觉到了浓烈的苦味和酒辛辣的刺激。 “这是什么东西?”易乐皱着眉头问道。 “麻沸散。”巢元方淡淡的回道:“若是你能忍受银针穿皮的疼痛,也可以不喝。” 对于巢元方口中的麻沸散,易乐还是有些印象。 这是传说是华佗所研发出来的人类历史上最早的麻醉药品,易乐一直以为是传说,没想到如今却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心里有了底,喝药的速度也加快了,苦涩的药在一秒钟就被易乐悉数吞下了肚中,他看着巢元方,问道:“可以了吗?” 当说完这句话后,易乐的眼皮居然变得沉重起来,他最后一眼看向了巢元方伸向自己的手,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 等易乐再睁开双眼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床上,胸口处还是有隐隐约约的疼痛感, 高幼莹从巢元方走后就一直守在了易乐的身边,一见易乐醒来,她连忙抓住了他的手焦急的问道:“夫君,怎么样了?你好点了吗?” 易乐浑身酸软,仿佛身上的最后一丝气力都随着麻沸散而消失不见,沉重的头像是灌上了浆糊,他有气无力的说道:“没事了,就是有点没力气。” 高幼莹都快要哭了,比起上次易乐闹肚子,这一次她可是实打实的看见了血淋淋的模样。 而这两次,都和易木晗有关系。 “那我去给夫君准备点吃的。”高幼莹忧心的说道:“吃饱了,才有力气。” “好。”易乐虚弱的说道。 高幼莹忙不迭的跑了出去,她准备亲手给易乐煮点吃的,这样才能显示出她作为妻子的责任。 易乐好不容易才把头撑了起来,他掀开了盖在身上的被褥,伤口已经被巢元方包扎完毕,隐隐约约能看到纱布之下的针线。 他没想到巢元方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在这个年代里面,能完成缝合的手术,想必也没有几人。 高幼莹没过一会儿便端着一碗菜羹走了进来,她身为高府的掌上明珠,一辈子都没有亲手下过灶房,也不会做了什么可口补身体的营养东西,就只能是这一碗还没有完全煮熟的羹了。 她走到了床前,小心翼翼的吹着勺中的羹汤,确认不烫之后,送到了易乐的嘴边。 易乐尝了一小口,半生不熟的菜羹让他哭笑不得,但还是咽了下去。 “好吃吗?”高幼莹紧张的问道。 “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菜羹。”易乐淡淡的笑着:“比小缘做得还好!” 高幼莹听后,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她又舀了一勺,再次送到易乐的嘴边。 易乐也来者不拒,照单全收。 “夫君,我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高幼莹放下了已经空了的碗,她诚恳的说道:“如今你受伤了,就不要去什么淮南了。我怕你到时候伤势未好,再去上阵杀敌,恐怕......” 其实高幼莹一开口的时候,易乐已经猜到了她要说什么。经过这一次,他似乎也怕了。 在服下麻沸散的时候,他像是昏死了过去,什么都不知道。 易木晗的刀只是浅浅的一划,差点就要了自己的性命,而如果到了战场上,若是真遇到了敌军,那结局又如何? 易乐没有南安的本事,仕途对于他而言远远没有眼前人重要。 他平淡的笑着:“放心,我不会去了。” “真的?”高幼莹喜出望外,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易乐点着头,他真挚的看着高幼莹,“比起什么建功立业,我想,有你在我的身边,才是我最大的幸福。” 高幼莹喜极而泣,在挨了耳光,经历了生离死别之后,易乐的松口让她守得云开见月明,她扑向了易乐的怀里,一个劲的哭着。 “疼!疼!”易乐连唤几声之后,高幼莹才回过神来,她抽泣的说着:“夫君,你好好养伤。我再去给你弄点东西吃!” “多煮一会儿。”易乐顿了顿,改口道:“软一点才好吃。” 高幼莹开心的擦着眼角的泪花,连连点头,“好,多煮一会儿!只要夫君不去什么淮南,我就把菜羹煮成菜糊都乐意!” 高幼莹又出去了,但躺在床上的易乐陷入了难题。 自己已经答应了高幼莹不去淮南,可高颎哪里又要如何交代? 外出受伤的事情一定不能让高颎知道,毕竟他三里五申的告诉过易乐,这几日就好好的在府上待着,到时候又拿什么借口搪塞过去? 既不能让高颎难做,又不能让高幼莹悲伤,易乐像是彻底夹在了这对父女中间,动弹不得。 “少郎君,唐国公又来了。”小缘慌张的跑进了房,急声道:“现在让他进来吗?” 易乐愣了一秒钟,伸手对小缘说道:“先帮我换衣服。” 小缘也是聪明人,在第一次李渊来时易乐装病就看出了问题,这一次易乐可真是受了伤。 等穿戴整齐之后,小缘将易乐扶到了桌前坐下,这才跑出去叫李渊。 易乐深吸了几口气,浑身软弱的他像是没了骨头,精神状态也不怎么好。 李渊还是带着杨坚的册令前来,一见易乐的模样,李渊连忙上前,关切的问道:“易主簿!你这病怎么越来越重了啊!连血色都没有了!” 易乐轻轻咳嗽了几声,把住了李渊的手臂,虚弱的说道:“叔德啊!看来我是要不行了!” “哪里的话啊!”李渊焦急的说着:“找医生了吗?巢元方究竟行不行啊!我去国公府上给你请巫医、食医来!” “不用了,叔德!”易乐一听事情不妙,连忙说道:“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咳咳!在休息几日看看吧!” “哎!”李渊叹气道:“怎么你从亳州回来之后就体弱多病呢?!我记得你身体好得很啊!” “岁月不饶人啊!”易乐看了看放在桌上的册令,“看来我是没有这福分接受这主簿一职了。” 一说到这里,李渊的神情更加的怅然了,他哀怨道:“姨父如今身为大后丞,可我还是碌碌无为。而且看样子,姨父并没有让我入仕的意思。” 易乐想起亳州帐内杨坚对自己所说的话,李渊还要历练历练,看来杨坚对李渊另有打算。 但也在同一秒钟,易乐忽然想到了一点,自己不去淮南,何不把这个美差让给李渊?也好送一份人情给他。 易乐思前想后,觉得这个计划可行,但此刻还不是说出来的时候,他安慰着李渊,“叔德,你看看,我有机会成为主簿,但却无福消受。你倒好,养养马,身体也比我好上不少。要说羡慕,我易乐才是真真的羡慕你啊!” 各有各的难处,李渊一心想要入仕,而易乐一心只想平淡的活着,但世事弄人,老天爷偏要把相反的机遇给了两人。 “哎!易主簿,你的身体迟早会好,而我的仕途......”李渊又长叹了一口气,他不住的摇着头,“哎!哎!等不来啊!” 就在这个时候高幼莹走了进来,她端着按照易乐吩咐熬制的软软的菜羹,一见到李渊,她连忙问好,“叔德,你来了。” “少娘子。”李渊也有礼貌的回着:“今日姨父叫我送来易主簿的册令,可没想到易主簿的身体每况日下啊!” 高幼莹将餐食放在了桌上,她焦急地说道:“可不是吗!夫君他......” “又闹肚子了。”易乐怕高幼莹说漏了嘴,连忙结果话来,“叔德,要不你先回去,我也好......” 李渊立马反应过来,带着桌上的册令,拱手道:“那我就先回去了,易主簿你保重身体。” “好!好!”易乐急声道:“幼莹,送送叔德!” 等两人走后,易乐的心才算是又一次的放下,他看着桌上的菜羹,已经没有了胃口。 越来越多的难题摆在了他的面前,急需解决。 高幼莹在将李渊送出大门口后,又走了回来,见到易乐愁眉不展的模样,开口问道:“夫君,刚刚又怎么了?” 易乐招手,示意高幼莹坐到自己的身边,小声的说道:“娘子,我不去淮南的事情一定要保密,连阿耶都不能告诉。” 高幼莹机械的点着头,也没有追问为什么,毕竟在她的眼中,只要易乐不去打仗,其余的事情都好说。 “还有,我受伤的事情也不能让旁人知晓。”易乐顿了顿,“你抽空亲自去趟医庐,将我的话带给巢元方。” “好,那我等会就去。”高幼莹爽快的答应着:“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吗?” 易乐想了想,随后说道:“每日,我们这房要如同以往,不能被其他人看出端倪。如果阿耶又来说去淮南的事情,你要欣然答应,做出一副支持我的模样。” “那夫君是真的不去淮南?”高幼莹诘问道。 “不去。”易乐斩钉截铁的说道:“答应你的话,我一定做到。” “那阿耶那里你又如何解释?”高幼莹追问道:“你不去的话,阿耶岂不是会迁怒与你?毕竟他把我都打了。” 易乐陷入了沉思,看来自己要和高颎这只老狐狸斗斗法了,看看谁的道行更深一点。 “这件事情我还没有考虑好。”易乐如实的说着:“还有些时日,我再想想。” 高幼莹将头靠在了易乐的肩膀上,柔声道:“只要夫君不去,幼莹就听夫君的话。” “呵!你这口气像是威胁我啊!”易乐打趣的说道。 高幼莹吐着舌头,她古灵精怪的说着:“若是夫君食言,我就把这件事情告诉阿耶!看他怎么治你!” 易乐当然知道高幼莹是在开玩笑,他笑呵呵的说着:“好啊!现在胳膊肘是向外拐啊!还要告我的状!看我怎么收拾你!” 可易乐刚要起身,双腿发软的他,屁股还没离开一寸,又坐了下来,他暗想道:“巢元方,你给的麻沸散是不是过量了?怎么到现在还没有缓过劲儿来?” 高幼莹见易乐无力的模样,也没有心情打闹了,她将菜羹端到了易乐的面前,面带春色的说道:“夫君,你要多吃点,才能站得起来。” “呵!我可是堂堂男子汉,拿来,我自己吃!”易乐豪迈的伸出了手,对着菜羹就是一顿狼吞虎咽,“等我吃饱了,再来收拾你!” 高幼莹抿嘴笑着,她走到了床榻边上,躺了下来,饶有兴趣的说道:“啊~煮了两次菜羹,怎么这么累啊!夫君,你再不吃快点,我可就要睡着了!” 易乐瞪大了眼睛,吃羹还是吃人,显然不是一个选择题。 或许是出于人类灵魂深处的本质,易乐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似乎麻沸散已经不管用了,他笑眯眯的说着:“今天可不准求饶!吃了两碗菜羹,是要运动一下了!” 第159章 又来三计 十日后,南安跟随着韩擒虎和李靖的脚步回到了长安。 两人的第一站自然是高府,韩擒虎已经猜透了易乐密信的含义,从字面一看便知道是高颎让易乐来信的。 易乐经过十来天的修养之后,伤口已经开始有愈合的趋势,不断长出的新肉让他的胸口不时的发痒。 但如何规避去淮南的事情却没有像新肉一样萌发出来,易乐早早的起了床,穿戴整齐之后,来到大门口等候。 易乐的眼睛都要望穿了,好不容易看到了走在最前面的南安,易乐快步迎了上去。 “韩公。”易乐颇有礼节的问着好,“亳州一别之后,别来无恙?” 韩擒虎本可以不下马,但他还是翻身从马上下来了,李靖见韩擒虎的行为,也依样画葫芦,笔直的站在了韩擒虎的身边。 “易主簿!”韩擒虎殷切的上前了两步,托住了易乐的手,“还是如此俊朗!高长史可好?” “岳丈已在东暖阁等候。”易乐笑呵呵的答道:“还请国公移步。” “好!”韩擒虎爽快的说着:“药师,为何不叫人?” 李靖比上次见到的时候胖了一些,他拱手道:“徒儿药师拜见师傅。” 易乐连忙托起了李靖的手,“药师,等会先去见师娘,她知道你要来,昨晚都开心得睡不着!” 李靖点着头,随后一行人进入了高府。 易乐先将韩擒虎带往了东暖阁,按照高颎的安排,他和韩擒虎二人还要单独说些什么。 等一切安排妥当,易乐便和李靖来到了房间前,李靖小声的问着:“师傅,师娘她严厉吗?” 易乐笑了笑,他打趣的说道:“若是你不听话,恐怕会被责罚。” 李靖目瞪口呆的盯着易乐,随后猛咽着口水。 “娘子,药师来了。”易乐在门外说着,高幼莹则早就准备好,昨晚听到易乐所说之后,第一次当师娘的她有些手足无措,毕竟她在易乐看来,也还是个孩子。 “进来吧。”高幼莹端着姿态说着。 易乐朝李靖递着眼色,随后一步跨进了房中。 高幼莹端坐在桌前,难得表现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但搓动的小手还是表露出她此刻内心的紧张,还没等她开口,李靖便率先说道:“徒儿药师,拜见师娘。” 高幼莹尴尬的看着易乐,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易乐见高幼莹慌张的模样,抬手示意,高幼莹也心领神会,压住了性子,端庄的说着:“起来吧,路上是累着了吧?” “徒儿不累。”李靖简短的答道。 “饿了吗?” “有点。” 两人的对话有些生疏,毕竟是第一次见面,高幼莹连娘都还没当上,就有了这么大一个徒弟,想来也是不可思议。 “过来。”高幼莹招手,指着桌上的豆腐脑儿说道:“快来尝尝,我也不知道你喜欢甜的还是咸的,所以各自准备了一碗。先垫着肚子,晚点还有好菜。” 李靖没有上前,他扭头看向了一旁的易乐,初入长安的他还是有些拘谨。 易乐点着头,随后说道:“快去吃吧,你肯定没有试过。” 李靖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站在桌前,随手端起了一碗,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高幼莹还是第一次见这么虎头虎脑的李靖,好像跟易乐口中的聪明机警有些出入,她狐疑的看向了易乐,像是在诘问:这真是你口中的神童? 易乐也纳了闷,几次接触下来,也没见李靖如此失态,未必是自己的豆腐脑儿太好吃? 一碗豆腐脑儿很快被李靖吞下了肚中,他将碗放了下来,也没有说话,又直直的站着。 高幼莹疑惑的问道:“怎么了?不好吃吗?” 李靖摇着头,他小声的回着:“我不喜欢吃这个。” “那你还吃得一干二净?”高幼莹追问道。 “师傅和师娘要我吃,徒儿只能吃完。”李靖不苟言笑的说着,看来来长安之前,韩擒虎也给李靖打了招呼。 易乐和高幼莹两人对于李靖的回答都惊呆了,高幼莹缓声问道:“那你喜欢吃什么?” “肉。” 率真的李靖让两人哈哈大笑起来,高幼莹对易乐说道:“夫君,看来你要去西市上买些羊排回来了。” 易乐摸着李靖的头,连声道:“看不出来啊!怪说不得你最近胖了一圈,原来是喜欢吃肉了!” 李靖红着耳根,委屈的说道:“路上连点荤腥也没见着,一个劲儿的往长安赶,从雍州出来,我都好久没尝过肉味了!” “好,今晚就让你吃。”高幼莹笑盈盈的看着李靖,似乎这位雍州天才也逃不过小孩贪嘴的道理。 “少郎君,司录有请。”门外的仆人打断了三人的谈话,易乐瞬间收拾起了面容,他知道真正的考验就要来了。 他对高幼莹说道:“娘子,你先休息,我和药师去去就回。” 两人离开房间之后,李靖小声的问着易乐,“师傅,晚上真有肉吗?” 易乐无奈的耸着肩,他也知道现在正是李靖该玩的年纪,别家的孩子或许还在父母的庇护下愉快的玩耍,但李靖就要在韩擒虎的安排下前往淮南。 人的起点各有不同,李靖作为韩擒虎最为看重的侄子,童年的乐趣自然要比常人少了,但他收获的却是同龄人的数十倍。 “有的,不骗你。”易乐顿了顿,“晚上肉管饱!” 有了易乐的答复,李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他开始好奇的打量着这座庭院,连一草一木都变得稀奇起来。 两人站在了东暖阁门口,易乐看见韩擒虎和高颎正低声说着什么。 “岳丈,韩公。”易乐在门口喊道。 高颎抬头望了一眼,随后招手,示意二人进屋。 韩擒虎的脸色显得很愉悦,应该是和高颎的谈话很顺利。韩擒虎也是一个聪明人,他知道杨坚此时重用高颎,能从他嘴里得到的消息,自然是真的。 “易乐,我与韩公商量了,此次出征,我二人力保你和药师随军。”高颎平静的说道:“你万不能辜负我对你的期望。” 易乐犯了难,自己不想去前线的事情还没有开口,就被高颎堵上了后路,而一旁的李靖在得知有肉吃之后,心情也畅快了不少,他率先说道:“多谢高长史。” “嗯?”高颎见易乐迟迟没有回话,反而有些出神,目光一下子犀利了起来。 “小婿多谢岳丈提携。”易乐违心的说着,暗想道:“一定要找到拖延的办法,不然可真就上战场了。” “昭玄,药师和易乐都是第一次出征,我的心里还是放心不下啊!”韩擒虎哀怨的说道:“药师年龄还这么小,不知道......” 高颎到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他与韩擒虎打交道这么多年,还读不出他心里的想法吗? 韩擒虎是在试探高颎,看看他有什么法子。 “子通,我已经列下三计,可保药师无忧。”高颎泛泛而谈,嘴里说的便是当初许诺易乐的计策,如今为了打消韩擒虎的疑惑,也只好移花接木,放到了李靖的身上。 “哦?不知道昭玄可有什么妙计?”韩擒虎老谋深算的笑着,“我一定洗耳恭听。” 易乐也好奇了起来,他知道高颎的本事,更想知道这一次他又准备了什么。 “其一,此番出征,除了贺若弼,韦孝宽必带梁士彦与宇文亮,这二位都是征战沙场多年的悍将。但这一次,情况有所不同,药师、杨玄感以及易乐都会随军。韦孝宽定然不会将三人都送往淮南前线,必定会留下梁士彦镇守寿阳,我们要做的,便是让三人留在梁士彦的身边。” 韩擒虎点着头表示赞同,他低声道:“梁士彦此人用兵诡道,刚烈果敢,药师和易乐留在他的身边,大致无恙。” “其二,寿阳为鸡肋之地,早已无敌军所驻。押运粮草名义为重,药师若是能督军运粮,让易乐在一旁协助,事半功倍耳。”说着,高颎便从一旁拿出了押运粮草的路线图,交给了韩擒虎,“粮道共三条,其上有天险拦之,只进不退,安矣;其中,有水路拦腰,安矣;其下,有后路可退,毗邻大周境内,安矣。” 韩擒虎惊愕的看着图上高颎所标记的三条运粮线路,没想到他连各种情况都一一列举了。 “那第三条呢?”韩擒虎追问道。 高颎的眼角带着笑意,他反问着韩擒虎,“子通,有此二计还不放心?” 韩擒虎从高颎的眼睛里面读出了一丝狡诈,但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高颎能坦率的给出两条计策实属难得,看来这第三条必是他的杀手锏。 韩擒虎又扭头看了看易乐,在这一瞬间,他好像明白了高颎的心思。 “昭玄说笑了,二计已经天衣无缝,这第三计怕是派不上用场了。”韩擒虎笑着将地图还给了高颎,他站了起来,“如今已经来了长安,我还是要去先拜会国公,以免失礼。” 高颎站了起来,他拱手道:“子通,此事关乎我高家和你韩家的声誉,还望在明日之前,守口如瓶。” “我绝不多言,”韩擒虎回礼道:“明日等长史来了国公府,我们一起说出药师和易乐的事情。” 两人拱手再三,似乎心里都有着各自的算盘。 韩擒虎先带着李靖离开了高府,而留在东暖阁的易乐被高颎留了下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把第三计告诉韩擒虎吗?”高颎问着易乐。 易乐也觉得奇怪,既然都是一条战线上的人,高颎为何还要留一手? “小婿不知。” 高颎走到了易乐面前,语重心长的说道:“第三计,能真正的保命。但不到最后的时刻,千万别让旁人知晓。” “小婿明白。” 高颎将房门关上后,小声的在易乐的耳边说道:“第三计便是那杨玄感。” 易乐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差点没吓一跳,他追问道:“小婿不明白岳丈所言。” “杨素,本来这次也要带兵去淮南,但国公在最后时刻否决了他的提议。”高颎心平气和的说道:“不是杨素比韦孝宽的本领差,而是国公另有安排。如今杨素去不成了,杨玄感便有了机会。据我所知,杨玄感已经拿到了杨素的腰牌,他会点三千亲卫随行。若是在寿阳真遇到了顽强抵抗,你一定记住,杨玄感便是你的救命稻草。” 易乐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没想到高颎连最坏的打算都做好了,抱大腿自然没有问题,但杨玄感自己又没有见过,他会不会不让自己抱呢? 正当易乐沉思的时候,高颎又说话了,“杨素的亲卫可不一般,非战场之士可比。此行,他也想要杨玄感安然无恙,必定会挑选军中精英以保万全。” “小婿明白了。”易乐拱手道:“此计,一定守口如瓶。” 高颎满意的点着头,他对易乐说道:“寿阳将是你建功立业的开始,你先回去好生休息,明日我们一起去国公府给你谋求司录一职。” “多谢岳丈提携!” 易乐走出东暖阁后,心里异常的纠结。自己已经决定不去淮南寿阳一带了,但看着高颎对自己殷切的期望,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绝。 “易主簿!”南安从回来之后一直没有跟易乐说上话,他等了好久,终于见到易乐从东暖阁里走了出来,连忙跑了上去,小声的改口道:“哥!” 易乐笑呵呵的拍着南安的肩膀,“辛苦你了,这件事情办得不错。” “不辛苦。”南安急忙问道:“阿姐还好吗?” “好啊!”易乐当然不会说出自己被易木晗划了一刀的事情,连声说道:“你阿姐她吃了睡、睡了吃,已经白白胖胖的了,不知道多安逸。” 南安听到易乐的回答之后,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连拍了几下胸脯,“那就好!那就好!那哥,我先出城去看看阿姐,现在没什么事情了吧?” “没事了,你去吧。”易乐挥着手,想起李靖的遭遇,追问道:“晚上回来吃饭吗?一路上没吃好吧?” “好!我去去就回。”说完,南安准备拔腿就走。 一个灵光闪过了易乐的脑海,他叫住了即将离开的南安,“等等!你先别急!” “何事?”南安狐疑的看着易乐,又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了。 第160章 误打误撞 易乐思前想后,良久才蹦出了一句话,“我跟你一起去。” 南安狐疑的打量着易乐,从他焦灼的面容上看来似乎是有事情要求易木晗,但南安也没有多想,点着头,“好,我们一起。” 两人快步出了长安城,赶到了城外的山洞中。 易木晗在经过和易乐的事件之后,态度明显缓和上了不少,或许是对易乐心怀愧疚,又或者是婚书的制约,她第一眼见到易乐的时候,便开口问道:“伤好些了吗?” 南安吃惊的看着两人,惊愕道:“哥,你受伤了?” 易乐笑了笑,他此行来还有事要求易木晗,“没事,就不小心划了一刀,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谁伤的你啊!”南安焦急的问道:“我去找他!” 易乐尴尬的耸着肩,连忙打着哈哈,“不认识,已经跑了。” 易木晗的神情也很复杂,她结结巴巴的问着:“今天你们怎么来了?” “我刚从雍州回来,所以和哥一起来看看你。”南安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物件,看样子有些像是装香粉的盒子,交到了易木晗的手中,“去得急,回来得也忙,所以就在雍州的街头给阿姐带了这个。” 易木晗见到礼物之后,眼角笑开了花,似乎这样的手段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都有用。 “你哪来的钱啊?”易木晗追问道。 南安不好意思的摸着鼻梁,小声的说道:“哥给的。” “易乐?” 两人的眼神在一瞬间对接了,南安的话里有歧义,究竟是易乐给钱让南安给易木晗带礼物,还是南安拿着易乐的钱自己做主给易木晗买了礼物,真实的情况显然属于后者。 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易木晗的双颊明显泛起了红晕,手中的香盒也攥紧了几分。 “那个......”易乐打断了易木晗的思绪,开口道:“上次在亳州给的药丸还有吗?” 易木晗一听,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儿,诘问道:“有,但是你要干什么?” 易乐长叹了一口气,他如实的说着:“大周要出兵淮南一线了,而高颎让我随军出发。我想用你的药躲过这一次。” 简短明了的要求一下子让南安和易木晗都震惊了,他们二人异口同声的问着:“你要去打仗?” 易乐点了三下头,又摇了三下头,缓缓的说道:“高颎说让我去寿阳,那里的战况恐怕不激烈,就做一些押运粮草的事情。” “但装病真能躲过去吗?”易木晗有些不放心,她面色凝重的说道:“药是有,但你确定你吃下之后,高颎就不会让你上前线?到时候他会不会认为你借病推辞?在他的心里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这一点易乐到是没有想到,他此刻一心想着要留在长安,却没有考虑到高颎的感受。 高颎费了这么多精神,从亳州回来就让自己装病推辞主簿一职,到现在约好韩擒虎一起去找杨坚,为自己谋求司录之位,再到给出三计,让自己在寿阳无后顾之忧。 这是高颎在下一盘大棋,而自己就是高颎手中的黑子,此时不去,恐怕真会如易木晗所说惹怒了高颎。 南安在一旁说道:“哥,我觉得阿姐说得没错。你是怕上战场吗?你可以带我一起去,我就算是拼了命,也要平安的将你送回长安。” 易乐看着讲义气的南安,一时间有些哽咽。他拍着南安的肩膀说道:“我并不是怕去前线。” “那你为何会要推辞?”易木晗凭借着第六感猜出了易乐的心思,诘问道:“是不是为了高幼莹?” 易乐无奈的点着头,他回忆道:“前些日子,幼莹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又哭又闹,还被高颎打了一巴掌。我放心不下,而且我也给她承诺了,不去寿阳。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易木晗拿出了两颗药丸,交到了易乐的手中,还是不放心的说着:“我觉得这个方法不好,你先把药拿着吧。看看有没有效果,不过在我看来,就算你真的病了,高颎抬也要把你抬上寿阳。” 易乐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此番出征,牵涉的不仅仅是他一个人,正如高颎对韩擒虎所说的一样,易乐是代表了高府的颜面,代表了高颎在杨坚眼里的忠诚。 装病这样的伎俩或许根本逃不过高颎的眼睛,但易乐还是想试一试,就算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想辜负高幼莹。 “我知道了。”易乐冷冷的说着,随后将药丸放进了袖口里,对南安说道:“我们先回去吧,晚上还有宴请。” 南安点着头,他不舍的对易木晗说道:“阿姐,我就先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易木晗没有回话,她转过身便朝住处走去。 ...... 等易乐和南安回到高府的时候,韩擒虎和李靖也从随国公府回来了,在拜见杨坚之后,韩擒虎的神色又欢愉了不少,从眼角流露出来的神情来看,出征一事肯定是铁板钉钉了。 高颎在府中准备了丰盛的晚宴,几乎是全府出动来欢迎韩擒虎的到来。 高盛道、高弘德、高表仁、高洁都在堂上落座,连李菀菀也出来了,她有些慌张,这还是入府后第一次出来见人,有些手足无措。 高幼莹坐在了李菀菀的身边,脸色不是很好,看来还是没有接受李菀菀入府的事实。 高颎一见韩擒虎到来,立马迎了上去,热情的说道:“子通,请上座。” 李靖倒是留在了易乐的身边,他看着满桌子的肉,直流口水,恨不得立刻狼吞虎咽一番。 韩擒虎与高颎平坐,两人端起了酒盏,笑脸相碰,韩擒虎感慨道:“昭玄如此客气,让我有些受宠若惊了。” 高颎则大度的说道:“不过是一些家常小菜,怕是怠慢了子通。还请子通不要挂怀!” 两人的寒暄还没有停止,但堂下的小辈儿们却迟迟不敢动筷子。 李靖在易乐的身边小声的问道:“师傅,可以吃了吗?” “恐怕不行。”易乐也是饥肠辘辘,看着盘中的食物却不能小口,无非是最痛苦的事情。 可高颎和韩擒虎的寒暄似乎还没有要结束的意思,韩擒虎问道:“听闻昭玄只有五个子女啊,怎么如今堂上有六个了?未必是府上又有好事了?” 高颎骄傲的笑了笑,他看着李菀菀说道:“子通有所不知,菀菀从小在寺庙中长大,如今年龄才到,我才将他接近了府中。” “哦?”韩擒虎的眼神变得犀利了起来,他也明白在寺庙中长大是什么意思,他接着说道:“昭玄不但深受国公器重,连行事都与国公相似。看来,成功不是偶然啊!” 高颎也把话接了过来,他笑呵呵的说着:“我只能望国公项背耳,还要多多向国公和子通讨教才行!” 两人又哈哈大笑起来,等饮下盏中酒之后,高颎才对堂下的小辈儿说道:“不用拘谨,随意一些。” 此话一出,李靖就伸出了手,他还特意看了看韩擒虎,发现没有看自己的时候,才从盘中拿了一块羊排,偷偷的开始吃了起来。 焦香的羊排让李靖胃口大开,连一旁的易乐都惊讶于他的吞食能力,他小声的提醒着:“药师,慢慢吃,别噎着了。” 而高幼莹则坐在了易乐旁边的桌子上,赘婿的身份还是让这两人在堂上不能同桌,她歪着身子,问着易乐,“夫君刚刚去哪里了?” 易乐答道:“南安才回来,我陪他去外面转了转,买了些衣物。” 高幼莹点着头,她面带笑意的说着:“夫君,快尝尝这羊排,是我让灶房临时加的。” 易乐点着头,但此刻他的心里还记挂着药丸的事情。 眼下无非是最好的试探机会,他从袖口里悄悄的把药丸倒了出来,放于掌心之上,准备吞服下去。 做贼的紧张感一下子弥漫在了易乐的心头,他不知道这颗药丸吃下去之后会怎么样。 正当药丸快要送进嘴里的时候,传菜的婢女从易乐的身后碰到了易乐的手肘,药丸不偏不倚的掉在了一旁正聚精会神吃肉的李靖的盏里。 药丸见水既化,大约只用了一秒钟,就完全融进了水中。 “啊!少郎君!对不起!”传菜的婢女有些惊慌,连声音都发抖了。 高颎闻声瞧了过来,诘问道:“何事?” 易乐也傻眼了,但此刻也只能保持镇定,他连忙说道:“回岳丈,菜洒了,没事。” 高颎的眉头皱到了一起,厉色道:“下去!” 婢女战战兢兢的往后退,好像是大难临头一般。 “昭玄,不必动怒。”韩擒虎似笑非笑的说着:“不就是一个婢女吗?” “让子通见笑了,”高颎的语气很不好,爱面子的他像是在韩擒虎的面前丢了脸,刚刚的客套瞬间没了踪影,“我一定好好处罚犯事的婢女!” 易乐撇着嘴,当他回头的时候发现,盏中的水已经不见了踪影,而李靖却津津有味的啃着第三块羊排。 “他喝下去了?”易乐吃惊的看着李靖,没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这个模样。 李靖见易乐迟迟不肯动筷子,连声说道:“师傅,你也吃啊!我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羊排!” 狼吞虎咽的小老虎发自内心的说道,比起狂吃豆腐脑儿时,李靖的眼角自然流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诶~”易乐怀着心事拿起了一块,就算是这羊排再好吃,他恐怕也吃不下了。 还没等羊排入口,李靖贪吃的行为一下子停止了。 羊排一下子掉在了地上,刚刚还红彤彤的脸颊一下子变得惨白起来,他蹭的一下站了起来,问着易乐,“师傅!茅房在哪里!” 看李靖的模样很急,毕竟易乐也经历过这如同泻药一般的药丸。 他指着门口说道:“出门左转。” 李靖捂着肚子,快步的跑了出去,留下堂上众人惊愕的表情。 韩擒虎被李靖的行为吓了一跳,在大庭广众之下,一向知书达理的李靖竟然失礼了,这也让韩擒虎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高颎似乎抓住了机会,他笑呵呵的说着:“想必是药师水土不服,小孩子,由他去吧!来,子通,我们再喝一盏!” 韩擒虎的酒盏压得很低,他低声道:“让昭玄见笑了。我回去一定......” 高颎摆着手,似乎刚刚丢的颜面在此刻又找了回来,他淡淡的说道:“我们二人为世交,说这些就见外了。等药师回来,你可一定不能责罚!” 高幼莹看着李靖跑出去的模样,揪心的问道:“夫君,药师这是怎么了?” “可能是闹肚子了吧。”易乐不敢把真相说出来,只好嘀咕道:“他年龄还小,一路上都没有沾荤腥,刚刚又暴饮暴食,可能还不适应。” “那我去灶房让人煮些清羹过来。”高幼莹起身,看来对于这个徒弟,她还是很上心,生怕出了什么问题。 易乐当然知道清羹治不好李靖的问题,解药就在自己的身上,看来要找机会给李靖吃下才行。 “你去吧。”易乐点着头。 高幼莹离开了席间,朝灶房匆匆走去,而过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李靖回来了。 额头上挂着一层蒙蒙的细汗,一进堂上,韩擒虎便从高坐上走了下来,厉色道:“药师!你怎么回事!竟然在堂上如此!” 李靖也是一脸无辜,好好吃着肉的他突然一阵肚子疼,“不知道啊!”李靖委屈的说着:“我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韩擒虎恨了李靖一眼,连声说道:“快去给高长史赔礼道歉!” “诶~子通,不用了!”高颎坐在堂上没有起身,“孩子嘛!再所难免,快来,我们再痛饮几番!” 韩擒虎也是一个较真的人,他看李靖不动,接着说道:“还不快去!” 李靖蹑手蹑脚的朝高颎走去,可还没走出两步,肚子又传来了一阵绞痛,他再次捂着肚子,朝门外跑去。 “你去哪里!”韩擒虎一把抓住了李靖的胳膊。 李靖为难的说道:“快不行了!” 随后甩开了韩擒虎的拉扯,一溜烟儿的又跑向了茅房。 “这孩子!”韩擒虎长叹了一声,随后转身对高颎说道:“昭玄,我疏于管教,实在无颜啊!” 高颎这才从堂上走了下来,他托着韩擒虎的手,意味深长的说道:“子通,你又见外了。小孩子闹肚子而已,你这般严肃,岂不是显得我高颎小气了吗?” “我看药师是惧怕去寿阳,才弄得这一出!”韩擒虎厉色道:“昭玄,府上可有食医,让他去瞧瞧药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第161章 升官出征 “岳丈,韩公。”易乐站了起来,拱手道:“我从亳州回来时也有闹肚子,还剩下了药,就让我去看看药师吧。” 解铃还须系铃人,易乐当然知道易木晗药丸的威力,李靖误打误撞帮自己受了罪,易乐也不忍心再看到他一遍又一遍的往茅厕跑了。 韩擒虎一听易乐有经验,连声说道:“易主簿,你快去看看!” 高颎也在一旁点着头,易乐在得到二人的应允之后,匆匆跑出了门。 解药就在自己的身上,易乐的脚步不免加快了几分,一股脑儿的向茅房走去。 “夫君?”高幼莹端着熬好的清羹出现在易乐的面前,她疑惑的问道:“你要去哪里?” 易乐停下了脚步,他对高幼莹说道:“我去看看药师,你先回堂上吧。” 高幼莹木楞的点了点头,她询问道:“要不要叫巢殇医来瞧瞧?” “不用了,我有办法。” 易乐继续朝茅房赶去,房子大了,连去茅房的路都显得特别漫长。 一走到门口,易乐就听见了噗呲噗呲的声音,加上李靖的哀嚎,就知道这小子被折磨得不清。 易乐捏住了鼻子,细声问道:“药师,你好些了吗?” “师......师傅?”李靖惊愕的回道:“你怎么来了?” “等会你出来,我给你药丸。”易乐顿了顿,随后说道:“上次我从亳州回来,也是你这般模样,吃了药就好了。” 一听有治闹肚子的药,李靖连肉都不想吃了,慌忙道:“师傅,你等等!我马上就出来了!” 易乐将药丸拿在了手里,现在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从刚刚韩擒虎的反应来看,李靖作为他最看重的侄子,就算是闹肚子都必须要去淮南,而自己作为高颎的女婿,恐怕会真如易木晗所言,抬也要抬到淮南去。 正当易乐犹豫的时候,李靖双腿发软的走了出来,两次的茅厕似乎已经让他虚脱了,走路都晃晃悠悠的。 易乐走了上去,扶住了李靖,关切道:“张嘴。” 李靖听话的张开了嘴,易乐将药丸放进了他的嘴里,嘱咐道:“这几日就不要吃肉了,吃清淡一点。师娘已经给你熬好了清羹,我们先回堂上吧。” 李靖有些失望,他反问着易乐,“师傅,我这是怎么了?” “应该是舟车劳顿加上暴饮暴食引起的吧。”易乐无奈的摇着头,他宽慰道:“过几日就好了,别担心。” 李靖相信了易乐的话,他嘘声说道:“谢谢师傅。” “不用,看你病着,我的心里也不好受。你可是要去寿阳的,千万别出了上面岔子。” “那师傅不去吗?”李靖追问道。 易乐愣住了,他看着李靖的眼睛,良久没有回答。 沉默半晌之后,易乐说道:“走吧,别让韩公等久了。” 李靖在易乐的搀扶下又回到了堂上,韩擒虎的火气似乎消了一些,他见到李靖进来之后,屁股略微挪动了一下,但又转眼看了看毫无表情的高颎,也没有多问什么。 易乐和李靖二人回到了原位上,面前已经放着高幼莹熬好的清羹,易乐嘱咐道:“先喝点吧,肚子就没有这么难受了。” 高幼莹也侧着身子问道:“药师,你好些了吗?” “多谢师娘关心,我好多了。”李靖虚弱的说道。 高幼莹在听到答案之后,才长舒了一口气,她接着说道:“师娘做饭的手艺不怎么好,你不要嫌弃。” 李靖笑呵呵的拿起了汤匙,舀了一勺清羹,刚放进嘴里,他才明白高幼莹说的不是假话。 半生不熟的清羹有些硌嘴,李靖勉强吞下去一口后,小声的问着易乐,“师傅,能不吃这清羹吗?” 高幼莹的手艺易乐也尝试过,他笑盈盈的说道:“良药苦口,清羹治病。” 李靖恐惧的看着这满满一碗,鼓起了勇气,开始面带难色的吃了进去。 ...... 晚宴之后,各人都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韩擒虎和李靖借宿在高府之上,明日在面见杨坚之后,恐怕就要走了。 而倒计时一般的来临也让易乐焦躁不安,一回到房间里面,他就坐不住了。 高幼莹看着易乐反常的反应,问道:“夫君,你怎么了?” 易乐也知道纸包不住火的道理,他走到了高幼莹的身边,急声道:“娘子,今天药师闹肚子,是因为我。” 高幼莹吃惊的看着易乐,追问道:“怎么回事?” “我去找巢元方拿了药丸,想要用闹肚子的事情拖延去寿阳的事情。但没想到却被药师吃了下去。”易乐摇头道。 “那现在怎么办?你还没有给阿耶说吗?” 易乐也很为难,他接着说道:“没有,这不是计划被打乱了吗,明日就要去国公府了,我看......” “那我再去找阿耶!”高幼莹起了身,她一字一句的说道:“就算是他再打我,我也不许你去寿阳!” 易乐拉住了高幼莹的胳膊,他连声道:“幼莹,你没看见今天韩擒虎的反应。就算是药师闹肚子,他也要让他去,更何况我还是一名赘婿,我想没用的。” “那怎么办?夫君可是答应过我不去的!”高幼莹不死心的说着:“如今夫君是要反悔了吗?” “我不想反悔,也不愿意欺骗你。”易乐纠结的说道:“否则就不会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你了。” 高幼莹气呼呼的盯着易乐,她厉色道:“夫君,我并不是小气。而是你现在身上的伤好不容易要好了,如果去了战场,伤口撕裂了怎么办?不如我们就去跟阿耶明说,你将伤口给他看。” 易乐摇着头,他缓缓的说道:“当日阿耶让我装病在府上,而我却违背了他的意思,跑出府,所以才会受了伤。如今去找他坦白,恐怕也无济于事。” “那究竟要如何啊!”高幼莹急得跺脚,她死死的抱住了易乐,“我不准夫君去!” 易乐摸着高幼莹的头,耐心的说着:“娘子,别急。等我明日去了国公府,再做决定吧。” ...... 翌日一早,高颎、韩擒虎、易乐和李靖四人便赶去了随国公府,面见杨坚。 李靖经过一晚上的休整之后,气色好了不少,他走在了易乐身边,小声的问道:“师傅,我们去了寿阳,真要上阵杀敌吗?” “你怕了吗?”易乐盯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反问着李靖,昨夜未眠的他有些心力交瘁。 李靖摇着头,他看了看前面的韩擒虎,接着说道:“舅舅告诉我了,只要跟着师傅,就不用害怕。” 易乐转头一想,恐怕韩擒虎也是想着高颎没有说明的第三计,所以才对李靖这么说。 他无奈的笑了笑,半开玩笑道:“那你可要跟紧了,不然真到了寿阳,我可保不住你。” 四人进了府之后,又来到了杨坚的书房,等着杨坚的到来。 高颎和韩擒虎站在最前面,而易乐和李靖二人如同被保护的小鸡一般,躲在了两人的身后。 这是两人的起点,能不能飞黄腾达,获得杨坚的赏识,就要看前面两位老狐狸的本事了。 等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杨坚走了进来,他笑呵呵的打着招呼,“昭玄、子通,都来了啊!” “国公。”高颎和韩擒虎异口同声的回应着。 杨坚走到桌前坐了下来,随后问道:“易主簿,身体好些了吗?” “多谢国公挂怀,下官的身体已然无恙。”易乐回道。 杨坚点了点头,他看着高颎故意问道:“不知道昭玄和子通今日来所为何事?” 高颎上前一步,拱手道:“乃商讨平淮南事宜,我与子通有要事希望国公应允。” “哦?”杨坚挑眉道:“究竟何事?但说无妨。” “此番平淮南,行军有杨素之子杨玄感、贺若敦之子贺若弼、子通之侄李靖以及小婿易乐。”高颎缓声道:“前二者自各府出,而后二者自相府出,还请国公恩赐二子官职,以在平淮南事中能与二者相平。” 高颎跟了杨坚这么多年,他早就摸透了杨坚的心性,这种事情还是直说的好,以免杨坚心生猜疑。 杨坚早在昨日韩擒虎拜访时就已经猜出了他与高颎的打算,无缘无故来长安,肯定是要为李靖铺平道路。 “昭玄说得没错,易乐和药师二人的确要有官职才行。”杨坚似笑非笑的说着:“但易乐已经是主簿,不知道此番出征,易主簿你想要什么官位?” 这样的送命题,易乐自然不敢明说,他拱手道:“下官才疏学浅,能有主簿一职已是万幸。全听国公安排。” “那子通呢?”杨坚转眼看向了韩擒虎,追问道:“药师又要何种官职?” “回国公,药师年幼,实则难当大任,恳请国公给予小儿一下军祭酒便可。”韩擒虎试探的说着。 杨坚眯着眼睛,他思考了起来,淡淡的说着:“此番去淮南,坚已经答应了贺若弼为左先锋,杨玄感为中军司马。贺若弼年龄最长,先锋一职其一是为了让他安心,其二是为了当日亳州城外的承诺。” “国公明鉴。” 杨坚睁开了眼睛,他看向了后面的易乐和李靖,接着说道:“杨玄感和易乐的年龄相仿,此去应当和其官职相当。加上昭玄跟随我多年,不如就让易主簿出任上军司马可好?” “下官多谢国公提携!”易乐拱手道。 高颎对于杨坚的安排也很满意,似乎已经达到了他心中的期望值。 “臣多谢国公恩典。”高颎感激的说道:“不过上军司马从未有主簿担任,不知国公......” 高颎问出了心中所想,此次来见杨坚最重要的还是为了司录一职。 “也对,既然成了上军司马,主簿肯定是不够了。”杨坚淡淡的说着:“能与之匹配的恐怕最少也要司录了。” 易乐很紧张,他的三级跳来得如此迅速,简直像是做梦一般。 “但易乐年纪尚轻,又无氏族背景,如今要骤升司录,恐怕会引起庙堂之上的非议。”杨坚又看向了高颎,想要听听他的看法。 高颎则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他从容的说道:“小婿虽然只是平常出身,但能力非凡。当年国公不嫌弃我以北齐弃官的身份收入府中,今日我府上的赘婿也能为国公效犬马之劳。” “好!”这话说进了杨坚的心坎里,他与高颎多年的情谊都压在了易乐的身上,他站了起来,连声道:“昭玄诚不欺我!” 随后杨坚又看向了易乐,他冷峻道:“易乐,从今日起你便是我府上司录,任上军司马!待你得胜归来,我便赏赐你府邸一座!” “多谢国公恩典!”易乐的声音都有些发抖,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解决了易乐的难题,如今就剩下李靖了。 他是四人之中年龄最小的,杨坚和颜悦色的看着李靖,追问道:“药师,去淮南,你怕吗?” “小儿不怕!”李靖坚定的说着。 杨坚点着头,他缓缓的说道:“你是易司录的徒弟,又是我与杨素看好的后生,子通说的祭酒明显低了一些。要去就要去得有气魄。” 韩擒虎上前了一步,激动的说道:“全听国公安排。” 杨坚背着手,他不急不忙的说道:“徒弟的官职肯定不能比师傅高,不如你跟在易乐的身边,就当他的上士如何?” 韩擒虎对于这样的安排也很满意,毕竟他还顾虑着高颎的第三计,能跟在易乐的身边,就肯定能平安归来。 “司马上士?”李靖思虑了一番,随后拱手道:“多谢国公,靖一定多多杀敌!” 杨坚哈哈大笑了起来,他走到了高颎和韩擒虎的面前,拍着二人的肩膀说道:“坚足矣!坚足矣!” 淮南寿阳的肥肉已经被这四位后生平均而分,大家都得到了应有的好处。 可易乐除了激动之外,更有许多无奈,官是升了,但高幼莹那里又怎么解释? 看来自己是逃避不了去淮南的事实了,就只有着手解决高幼莹的难题。 而就在这个时候,李渊笔直的站在了门口,中气十足的说道:“国公,渊也愿意出征淮南!请求国公恩准!” 几人的目光都看了过去,李渊单膝跪在地上,以表明自己的决心。 杨坚的笑容有些凝固,他没想到李渊终于按捺不住性子来找自己了。 众人都不敢说话,大家都知道李渊和杨坚的关系。 大家都在等着,李渊能不能去淮南,全凭杨坚的态度了。 第162章 带着媳妇去打仗 屋内的气氛突然变得尴尬了起来。 杨坚默不作声的看着李渊,这头被杨坚困住已久的狮子似乎再也耐不住心中的激昂,想要在沙场上一展拳脚。 而李渊则像是一颗劲松扎根于门外,若是杨坚不给个答复,他铁定不会离开。 杨坚缓步走到了李渊的面前,背着手,那双看透太多心思的眼睛此刻也向外发出了光芒。 李渊与杨坚直视着,坚定的信念在他的心中生成,他不求别的,只求杨坚能给他一次机会。 可杨坚的心里似乎是有别的打算或者安排,他并不想让李渊去淮南,但也没有开口明确的拒绝。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的耗着,谁都不先说一句话,在这一点上,李渊到是有杨坚的模样。 “咳咳!” 阿阇犁总在适当的时候出现,她的面容似乎比原来憔悴了不少,但精神还是很健硕。 这还是易乐这么多天以来再次见到这位人生的导师,不过阿阇犁此番前来却不是和易乐叙旧的。 “那罗延。”阿阇犁走到了李渊的身边,对杨坚说道:“我想出城几日。” 杨坚一下子慌张了起来,他追问道:“阿阇犁,你要去哪里?如今这个世道还不安稳,你还是待在府中比较好。” 阿阇犁笑了笑,她目光深邃的扫视着堂上众人,去意已决的她开口道:“世道是不安稳,但总不能一辈子都躲在这府上。人之所以活着,除了为了生计,还要为了信念,为了自己内心所坚守的事情。” 易乐好像听明白了阿阇犁的话,她好像是为李渊求情来了。 杨坚长叹了一口气,他忧心忡忡的说道:“阿阇犁,等过些日子再出门吧。” 阿阇犁笑呵呵的摇着头,她看着自己抚养长大的孩子,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怜爱,“那罗延,我也知道你为了我好,但我不是孩子,不能一辈子躲在你的身后让你来庇护我。” “那......”杨坚有些犹豫了,他不能对阿阇犁采取强硬的措施,逼迫她留在府中,“阿阇犁要去哪里?” “就在附近的地界转转,”阿阇犁笑呵呵的说着:“我这么多年没有出府了,已经不知道外面的光景究竟是怎么一番模样。” “那我拍些亲卫在暗中保护阿阇犁。”杨坚接着说道。 阿阇犁摇着头,她面不改色的回道:“如果你派出亲卫来跟我一起,我岂不是还没有走出这随国公府吗?” “那阿阇犁的意思是......”杨坚不确定的问道。 “就让叔德陪我走走吧,”阿阇犁转头看着一旁许久没有说话的李渊,“这孩子聪明,有他在我的身边,你也放心,不是吗?” 阿阇犁的话让易乐大吃一惊,他原本以为她是为李渊来求情,没想到竟然是要来带走李渊。 李渊也惊愕的看着阿阇犁,她那双充满智慧的眼睛似乎已经看不透了。 杨坚深吸了一口气,他看着李渊的反应,低声道:“叔德,此番跟随阿阇犁出城,你可以一定要照顾周全,不能让阿阇犁失望。” “我......”李渊心心念念的还是淮南与寿阳,对于阿阇犁要带自己离开,他还是有些不乐意,但杨坚的语气又没有给李渊拒绝的机会,“是,国公。渊一定确保阿阇犁的安全。” 杨坚点着头,他托住了阿阇犁的手臂,嘱咐道:“那罗延不能陪伴,阿阇犁若是有任何问题,就一定要早日回府。” “放心,有叔德在,我肯定没有问题。”阿阇犁坚定的说道:“叔德,你下回去收拾行囊,再跟你阿娘道个别,最后再来禅房找我。” “是,尼师。”李渊拱手道。 两人离开了杨坚的书房,易乐还没有猜到阿阇犁为何要带李渊离开随国公府,特别还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 杨坚目送阿阇犁离开之后,才念念不舍的转过身,对堂上的几人说道:“事情都这样了,你们先走吧。记住,淮南一线,原则上还是要韦孝宽做主,他才是这次的主将。” “是,国公!”几人异口同声的回答着。 等几人离开国公府后,高颎对韩擒虎说道:“子通,这次出征,我们胜券在握!” “多亏昭玄妙计啊!”韩擒虎拍着李靖的肩膀说道:“药师就全靠昭玄和易司录了!” “听口气,子通要走?”高颎追问道。 韩擒虎无奈的叹着气,他小声的说着:“此次入京全是为了药师,如今药师的事情落实了,我也回雍州了。避免给庙堂之上的嚼舌之徒留下话柄。” “好,子通你就放心吧,药师跟着小婿没有问题。”高颎坚定的说着:“子通何时动身?” “就在今日吧,”韩擒虎抬头看了看天,“现在走,还能赶上下一个驿站。” 随后韩擒虎意味深长的看着易乐,随后回道:“易司录,药师年幼,心性还没有定性,若是有鲁莽的地方,还望易司录海涵教育。” “韩公切莫这么讲。”易乐连声说道:“我是药师的师傅,就一定会照顾周全的。” “我也会听师傅的话的。”李靖接过话来,这还是他第一次离开韩擒虎的身边,既兴奋又有些害怕,“你放心回雍州吧!” 韩擒虎把能交代的都说完了,拱手道:“昭玄,易司录,我就先走了。” “恭送韩公!” 韩擒虎离开之后,三人开始朝着高府前进,高颎还是一如往常的走在前面,没有说话。 而易乐和李靖走在身后,李靖拉了拉易乐的衣袖,小声的问道:“师傅,我们多久去淮南?” “听你的语气有些兴奋?”易乐笑呵呵的看着李靖,“这么想去打仗?” 李靖摇着头,他有些胆怯的说道:“不想打仗,只不过也想离开舅舅,我一直在他庇护下长大,也想出去试试,自己能不能撑起这一片天。” 李靖的口气与韩擒虎有些相像,看来真是韩擒虎带大的。 “你腰杆儿都还没有硬朗,就想撑起一片天?”易乐接着说道:“此次出去,我可要跟你约法三章。” “只要能出去,四章都成!”李靖迫不及待的说道。 “第一,听我的话;第二,还是听我的话;第三......”易乐还没说完,李靖就垂头丧气的说着:“第三,还是听师傅的话?” “没错!你的命可值钱得很,我一定要把你平平安安的带回来!”易乐无奈的耸着肩,嘱咐道:“等会见了你的师娘,千万别乱说话!” “知道了,听你的话。”李靖垂头说道。 等到了高府门口,高颎才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对易乐说道:“你去劝劝幼莹,寿阳的事情恐怕一时间没这么好解决。还有几日就出发了,你一定要处理好。” “是,岳丈。”易乐的头都要大了,想起上次高幼莹寻死腻活的模样,他就不知道怎么开口。 易乐和李靖朝房间走去,高幼莹已经在门口等候,一见到易乐便跑了出来,兴高采烈的问着:“夫君,如何了?是不是跟国公说了?” 易乐面色凝重,他拉起了高幼莹的手,小声的说道:“我们先进屋再说。” 李靖也前后脚的跟着,现在在这长安城里面就只有易乐是他熟识的人了。 一进屋,易乐便关上了房门,他不知道等会高幼莹得知真相之后会不会将房顶给掀了。 李靖则站在易乐的身后,遵守着他们两人的约定,没有说话。 “夫君,现在可以说了吗?”高幼莹焦急的问道:“是不是不用去什么寿阳了?” 易乐凝视着高幼莹的双眸,耐心的说道:“幼莹,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高幼莹的手心都出汗了,她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还是开口问道:“好消息是什么?” “我如愿成为了司录。”易乐泰然道:“开心吗?” 高幼莹一反常态,并没有流露出欣喜的神色,反而追问道:“那坏消息呢?” “坏消息就是......”易乐顿了顿,“我要去寿阳。” 一听到这个消息,高幼莹瞬间炸了锅,她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带着哭腔说道:“夫君不是答应过幼莹吗?怎么如今说话不算话了?” “幼莹,你别这样!”易乐焦急的说道:“你是没有见到今日的场景,我没有办法拒绝去寿阳啊!不然我们家可就......” “夫君骗人!”一根筋儿的高幼莹体会不到易乐的难处,她退后了几步,诘问道:“是不是阿耶逼夫君的?我这就去找阿耶!” “幼莹!阿耶没有逼我!” “那是夫君自愿的?”高幼莹停下了脚步,追问道:“那这么说从一开始,夫君就确定要去寿阳?只是在哄骗我?” “也不是这样!”易乐百口莫辩,他的心里确实是不想去什么寿阳,但形势所迫,根本没有给他选择的权利。 “那是什么样!我一直相信夫君!没想到到头来却如同傻瓜一样被欺瞒!”高幼莹恨声道:“若是当初夫君执意要去,就不应该答应我什么!” 易乐急得团团转,面对固执的高幼莹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能解决,“娘子,你听我说。我心底里并不想当什么司录,更不想去什么寿阳。但我没有选择,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高幼莹疯狂的摇着头,易乐的话她完全听不进去,她只知道自己的夫君要上战场了。 “那你想怎么办?”易乐犯了一个男人最基础的错误,越是在女人气头上,就越不能将话语的主动权主动递交,不然就会发生天马行空的事情。 高幼莹抬着下巴,她坚定的说道:“夫君要上战场!好!上次我说过,只要你去,你就带着我一起!” “这怎么行!你一个女孩子,去了战场谁能保证你的安全!”易乐后悔的说道:“不行!绝对不行!” “那我就去找阿耶!”高幼莹不死心的说着:“就算他今日再打我,我也不放你走!” 说完,高幼莹便朝门口走去,她想要用这样的方式让易乐留下来。 易乐一把将高幼莹拉住了,他求饶道:“除了这件事情,其余的我都答应你。” “我没有别的想法,就只要和夫君一起上战场!”高幼莹倔强的说着。 李靖见二人吵得不可开交,他小声的说道:“师傅,你就带师娘去吧!” 易乐瞪着李靖,他责怪道:“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 李靖长叹了一口气,他继续说道:“师傅,你现在都是上军司马了。你让师娘换上亲兵的衣服,带在身边有何不可?况且高长史不是说我们去寿阳吗?那里又不是前线,没问题的!” “对!药师说得没错!”高幼莹似乎找到了撑腰的同盟,“我就给夫君当亲兵!天天守在夫君的身边!这样我才能放心!” “可是我不放心啊!”易乐摇着头,他接着说道:“去寿阳这么远,你受得了吗?这可不是出去郊游,而是真的去打仗啊!” “那我就更要去了!”高幼莹站到了李靖的身边,问道:“药师,你能确保师娘的安全吗?” 李靖倒是有男子气概,他镇定的说道:“徒儿一定保护好师娘!” “那就成了!”高幼莹斩钉截铁的说着:“有药师在,我就没有后顾之忧!” “诶!你们两人是串通好了吗?”易乐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儿,高幼莹和李靖居然一个鼻孔出气了。 “对!就是串通好了!” “没有......”李靖答道。 易乐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一个头两个大,带着自己的媳妇去打仗,恐怕也只有他一人了,而且这个主意,还是自己的徒弟想出来的。 看来,寿阳之行注定不平凡。 高幼莹见易乐半天没有说话,坚持道:“夫君这是同意了?” “我能不同意吗?”易乐无奈的耸着肩,“不过既然你要去,你就不能被人发现了!要无时无刻的待在我的身边!” “好!我这就去让小缘准备!”高幼莹答道。 “准备什么?”易乐反问着。 “吃的喝的用的啊!”高幼莹还是一副大小姐脾气,她不知道行军路途之上的艰辛。 易乐皱着眉头,“娘子,别闹了!你真以为是去玩的啊!” “好!我不是去玩!”高幼莹哼了一声,随后对着李靖说道:“还是你这小徒弟靠谱!” “嘿嘿!”李靖不好意思的挠头,“师娘开心就好!” 高幼莹是开心了,但易乐的面前又出现了难题,高幼莹要跟自己走,那这么多日,又要如何跟高颎交代?总不能告诉高颎打虎亲兄弟,上阵夫妻兵吧? 第163章 姐妹齐上阵 易乐现在是焦头烂额,他在思考如何才能让高幼莹离开长安,而不让高颎起疑心。 一个点子闪过了易乐的脑海,他直勾勾的看着高幼莹,询问道:“娘子,若是你离开长安这么久,被阿耶发现了怎么办?” 高幼莹还在和李靖二人说笑,一听到易乐的提问,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深思道:“对啊!被阿耶发现了怎么办?” 这时,易乐也动起了歪脑筋,他试探性的问道:“阿耶肯定不会让你上战场的,不如你还是在家里乖乖的等我,一来不用面临阿耶的责罚,二来也免去了行军路上的风餐露宿。” 没想到此话一出,高幼莹立马就翻脸了,她气呼呼的说道:“夫君就是不愿意带我去!所以才说出这样的话来!” 生气的女人没有道理可言,易乐像是吃了黄连一般,有苦说不出,“我带你去啊!谁说不带你了!那总要想办法去解决最棘手的问题啊!” 高幼莹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过了片刻,她坚决的说道:“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反正我就是要去!” 这一句正中易乐的下怀,看来在一个难题面前,只有出现另外一个难题,才会使本身的收益最大化。 易乐所想的便是用高幼莹去找易木晗的借口来瞒过高颎,可两姐妹的矛盾如同冬日大河中的冰块儿,特别是高幼莹对于易木晗的态度更像是冰块儿中的冰心,冰冷刺骨。 “我有一个办法。”易乐顿了顿,“但是要让易木晗帮忙才行。” “易木晗?”高幼莹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有些懵,但又在几秒钟之后反应过来,她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但还是咬牙道:“只要能跟夫君一起去,我什么都可以答应。” “好!”易乐站了起来,颇有气势的说道:“我现在便去找她商量,你在家里等我。” “她没走?”高幼莹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一把拉住了易乐的胳膊,“你不能一人去,这件事好歹我也有参与,所以我要跟你一起。” 易乐疑惑的看着高幼莹,但同样只用了几秒钟便明白了这小丫头的心思,毕竟易乐还是光明磊落的君子,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他泰然道:“好,我们一起。” 两人便朝房门口走去,而留下的李靖有些手足无措,他还不知道两人口中的易木晗是谁,结结巴巴的问道:“诶~师傅!师娘!那我呢?!” 易乐转过身,对李靖说道:“你就在府中待着别乱跑,等会让小缘给你送点吃的来!” 说完,易乐和高幼莹便走了。 李靖有些凌乱,他呆呆的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能感叹道:“还是不成亲的好!以后我一定找一个比师娘温柔一点的!” 两人上了马,一路向城外奔去。 高幼莹坐在易乐的怀里,身体靠在了易乐的胸膛上,似乎在这一刻她格外的幸福。 女人的幸福感来源很多,不仅仅是生活条件的富足,更有的便是那厚实的胸膛带来的安全感。 易乐则紧握住了马缰,一心想要快点见到易木晗,完全没有感觉到温玉在怀。 等在山洞前下马,高幼莹的面色有些潮红,她娇滴滴的问道:“夫君,她就住在这里面?” “对,跟我来吧。” 易乐将高幼莹领进了山洞中,而易木晗正坐在被遮盖的大佛前摆弄着瓶瓶罐罐。 “你怎么来了?”易木晗听到了脚步声,站了起来,第一眼便看见了躲在易乐身后的高幼莹。 脸上的笑容有些凝固,她不知道易乐为何而来,更不知道这位妹妹为什么也来了。 易乐走到了易木晗的身边,笑呵呵的说道:“有一件事情要求你。” 易木晗狐疑的扫视着易乐和高幼莹,嘘声问道:“何事?” “这不我要去淮南了吗,所以我想......” “你果然没有躲过。”易木晗打断了易乐的话,她冷冷的笑道:“我早就说了高颎肯定不会这么轻易的饶过你。” “诶~先不说这些了。”易乐紧张的说道:“我想让你帮忙撒个慌。” “什么?!” “幼莹她也要跟我去淮南。”易乐纠结的说道:“但离开长安这么久,阿耶他肯定会怀疑,所以......” “所以你想让我去给高颎说,高幼莹在我这里?”易木晗反问道。 “真是聪明人啊!一点就通!”易乐厚着脸皮笑道:“怎么样?可以吗?” 易木晗没有回答易乐的话,反而转向了一直没有说话的高幼莹,她冷冷的问道:“易乐去打仗,你跟着去干吗?” “我......”高幼莹被问得有些突然,但还是犟着脖子说道:“我陪夫君一起啊!照顾他!” “你一个大小姐,从小养尊处优,你去照顾易乐?不添麻烦就算是万幸了!”易木晗呵呵笑了起来,像是在嘲笑着高幼莹。 高幼莹的耳根都红了,易木晗说得没错,自己确实是拖油瓶,但她就是不放心易乐一个人前往,她不服输的说道:“你管我!夫君!我们走!不求她了!” “诶!”莫名而来的火药味瞬间填满了整个山洞,只要再来一点火星就可以引爆,易乐连忙当着和事老,“幼莹别急,我们这是求人啊!不然你怎么去淮南?” 随后易乐又对易木晗说道:“那个......直接一点,能帮忙吗?” 一位是有夫妻之实的枕边人,一位是有婚书之约的订婚人。 易乐像是游走在冰与火的交界处,感受着高幼莹和易木晗两人截然不同的脾气。 易木晗冷酷的笑了起来,她追问道:“南安呢?他也跟你一起?” “我有这个打算,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易乐回道。 易木晗摇着头,她斩钉截铁的说着:“他肯定愿意,他不去,谁能保护你的周全?” “那你愿意吗?”易乐诚恳的问道,一改刚刚的嬉皮笑脸,目光中都充满了真挚的感情。 易木晗冷静的说道:“帮,可以帮。” “那就那太好了!”易乐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兴奋的说道:“我就说你是一个人心肠的人吧!”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易木晗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说道:“你要答应才行。” 在这一点上,易木晗和高幼莹还真如姐妹,说话总是只说一半。 “什么条件?”易乐警惕的问着。 易木晗缓缓的说道:“帮你,可以,但是我也要去淮南!跟你一起!” “你去干嘛?!”易乐和高幼莹异口同声的惊呼了起来。 “你去打仗,谁来照顾她?”易木晗指着高幼莹,一本正经的说道:“她又吃不了苦,南安又是男儿身,方便吗?” 这一点是易乐没有想到的,高幼莹确实需要人照顾,起码易木晗的身手还算不错。 “不要!”高幼莹挽住了易乐的胳膊,她摇头拒绝着:“我不要她照顾,小缘就可以!” “大小姐,你真以为是去游山玩水啊!”易木晗反问着高幼莹,“还带婢女出去?真是不怕死?” “带肯定是要带的。”易乐低声说道:“幼莹都没在府里,小缘肯定要一路。” “呵!那你怎么不把整个高府搬到淮南呢?”易木晗嘲讽着易乐,“这样你还不用睡军帐,天天高床软枕,还有婢女伺候。” “不带不行啊!”易乐无奈的耸着肩,“我们去给阿耶说幼莹和你待上一段时日,把小缘留在府中肯定会引起怀疑的!” “懒得管你,你爱带谁就带谁。”易木晗插着腰,接着问道:“怎么样?同意吗?同意的话,我就跟你去见高颎。” “夫君~”高幼莹摆出了十足的拒绝,她一直给易乐递着眼色。 易乐思虑一阵之后,做出了决定,他深情的看着高幼莹,劝说着:“娘子,你要去淮南就只有这么一个方法。你考虑清楚了?” 高幼莹气得够呛,本想和易乐策马扬鞭,但谁知道易木晗加入了这二人行里面。 “哼!不管了!随便吧!反正我要去淮南!”高幼莹背过身,恨声道。 易乐不自觉的挑了挑眉,“那好,我们就去见阿耶吧!你到时候就说想来跟易木晗待上一阵。” 三人走出了洞外,面对只有一匹马的情况,难题又出现在了易乐的面前。 “只有一匹马。”易乐拉着马缰看着高幼莹和易木晗,“你们谁坐?” “当然是我和夫君啊!我们就是这么来的!”高幼莹立马跳到了易乐的身边,也抓住了马缰。 “那你......”易乐看着易木晗,想要知道她的想法。 谁都没有想到,易木晗纵身一跃,就飞到了马背之上,她低头对高幼莹说道:“你上来,我带你回长安。” 三条黑线挂在了易乐的脸上,感情自己就这么被抛弃了? “不要!你自己去吧!我和夫君走路!”高幼莹紧紧的挽住了易乐的臂弯,似乎是心意已决。 易乐将马缰递到了易木晗的手里,无可奈何的说道:“要不你先去吧,在高府门口等我们。” 易木晗淡淡的笑了笑,她勒住了马缰,对高幼莹说道:“你真不上来?” “不!你走吧!”高幼莹一口回绝道。 “呵!好,那我就在门口等你们。”易木晗扬起了鞭子,“希望你们走快一点!” 伴随着响亮的马鞭声,易木晗就真的骑着马飞奔而去,将易乐和高幼莹两人留在了原地。 “这......”易乐惋惜的说着:“娘子,你应该上马的,这么远,等会脚又要疼了!” 高幼莹显然气不过易木晗,但此刻又要求她,她轻哼了一声,“哼!有马有什么了不起!” “对!我们还不是可以走回去!”易乐给高幼莹打着气,“快走吧!” 高幼莹却没有移动脚步,反而撒娇的说道:“夫君,背我回长安!” “什么?!”易乐差点没闪了腰,他望了望看不见尽头的山路,狐疑道:“确定!” “她有马!而我有夫君!”高幼莹赌气的说着:“我不能输!” 易乐是彻底拿这小娘子没法了,只好蹲下身,无奈的说道:“上来吧!” 高幼莹笑呵呵的趴在了易乐的后背上,双手环绕在易乐的颈部,在易乐的耳边轻声道:“夫君,走吧!” 幸好高幼莹身姿轻盈,易乐站了起来,托住了高幼莹的双腿,“抱好了!出发了!” 健步如飞的易乐丝毫没有感觉到高幼莹的重量,反而觉得是一种幸福。 等到了城门口,高幼莹还是不好意思的下了人力马车,她笑盈盈的挽住了易乐的手,为易乐擦着额头上的汗,“辛苦了,夫君。” “不辛苦,我们快走吧!”易乐催促道。 等两人来到高府门前的时候,易木晗已经等候了多时,她打趣的说道:“叫你上马你不肯,累着了吧?!” “不累,我......” 还没等高幼莹说完,易乐便打断了下文,他急切道:“我们快走吧!免得夜长梦多。” 三人来到了东暖阁,易乐敲着门,过了小一会儿,高颎才来开门。 他一眼便看见了易木晗,脸上出现了惊喜的神色,“你怎么来了?” “阿耶,我要去淮南了,但是幼莹在府里也无聊,所以她想去找木晗住上一段时日。”易乐沉住气说着。 高颎的脸上的笑容都要掩饰不住了,他追问着高幼莹,“幼莹,真的吗?” 高幼莹轻恩了一声,随后点头道:“是的阿耶。” 高颎又看向了易木晗,他接着问道:“你也愿意吗?” “愿意。”易木晗坚定的说着。 “好!好!好!”高颎喜出望外,他不停的说道:“你们两姐妹这么多年没相处过,我也很担心,如今能见你二人如此,也算是了结了一桩心事!不如就住在府中吧,这样还能和菀菀一起过日子,好吗?” “不行!”高幼莹摇着头。 “恩?” “高司......阿耶,我想先和幼莹妹妹相处一阵,再和菀菀一起。”易木晗改口说道:“希望阿耶你能同意。” “你叫我什么?”高颎瞪着眼睛问道。 易木晗难得低下头,柔声道:“阿耶。” “好!”高颎显然被突然柔软的易木晗冲昏了头脑,他满口答应着:“你们两人想去哪里?我叫账房给些钱帛,再命人保护你们!” “不用了,阿耶。”易木晗从容道:“我从小漂泊惯了,就带着幼莹妹妹去去我以前去过的地方,也好了解我的过往。放心,没有危险的。” 高颎还是有些不放心,面对失而复得的易木晗,他更想尽到父亲应有的职责,“还是不妥,两个女孩子出门在外,遇到坏人了怎么办?” “阿耶,不如我叫南安陪着她们吧。”易乐壮着胆子说道:“南安是木晗的义弟,身手也不错。” “就是灶房里睡着的那个小子?”高颎追问道。 “没错,南安的身手我也可以保证。”易木晗接过话,“有他在,我也安心。” 高颎思虑良久,他爽快的答应着:“好,就让那南安陪着!木晗,晚上留下来吃饭吗?” 易木晗颔首而语,“都听阿耶的。” 第164章 急流勇退 出发的日子来了,易乐早早的起了床。 按照约定,他会先高幼莹一日出发,为的就是不让高颎发现端倪。 易木晗这几日都住在府上,高颎不时就去探望。 而易乐在后来才得知,易木晗之所以改口叫了高颎,是为了让这位老父亲不对自己产生怀疑。 “夫君,你可一定要小心一点。”高幼莹不放心的说道:“你等着我,我明天一早便会出发来追赶你的步伐。” 易乐开心的笑着,打仗对于他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他安慰道:“别担心啦,我们最多后天就会相见。到时候我给你做你最喜欢的羊排。” 高幼莹眼角笑成了月牙,她满怀憧憬的说道:“那我就等着。” 高幼莹将易乐送到了大门口就没有再走了,临别时,还不忘嘱咐道:“夫君万事要小心。千万别逞能!” 易乐摸着高幼莹的额头,宠溺的说着:“知道了。从昨天晚上就开始千叮咛万嘱咐了,我都记在心里了。” “人家这不是不放心嘛!”高幼莹撒娇道。 “好了,好了,我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易乐潇洒的在高幼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随后便上马朝军队的集结处赶去。 马上的易乐春风得意,年纪轻轻就成了杨坚府上的司录,还是韦孝宽的行军司马,再有一位如花似玉的漂亮媳妇,似乎人生就已经走向了巅峰。 等易乐赶到城门口的时候,此番出征淮南的将士已经集结完毕,李靖这个小机灵鬼昨夜便来了,一看到易乐倒来,忙不迭的跑了过来。 “师傅!你终于来了!”李靖焦急的说道。 易乐下了马,他反问道:“怎么?我来迟了吗?” “那倒是没有,只是不见你,心里不踏实。”第一次出征的李靖有些胆怯,他悄悄咪咪的说着:“而且就我一个人在这里,其余的人都还没有到。这些将士看我都像看一个小孩一般。” “你本来就是小孩啊!”易乐打趣的说道,似乎要用这样的语气来缓解李靖内心的焦灼,“昨晚便不见你的人影,留下一张纸条便走了。” “这不是激动吗!原来只看过舅舅打仗,一直觉得好奇,如今真要自己上阵,两条腿都在抖!”李靖瞪着眼睛说着。 “呵呵!不要慌!你看我还不是第一次,”易乐拍了拍李靖的肩膀,“凡事都有第一次,所以要做到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你还小,以后的第一次还多着呢!” 李靖深吸了几口气,面容舒缓了一些,他对易乐说道:“师傅,我们走前面去吧!” 易乐点了点头,可还没有走出几步,李靖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将易乐拉住,神秘兮兮的说道:“师傅,舅舅给你了一封信。” “哦?”易乐也好奇,韩擒虎会在阵前给自己什么,会不会是要照顾李靖之类的嘱托? “多久给你的?”易乐将信接了过来,随口问道。 “在我们来长安前就给了,”李靖如实的答道:“舅舅说如果事情顺利,能出征淮南,就把信交给你。” 易乐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看来韩擒虎和高颎一样,对于淮南的战事都有着自己的盘算。 当易乐打开信函时,上面并没有熟悉的寒暄,取而代之的却是行军扎营、车马配比、兵将协同的建议。 高颎给的三计是谋略上的保命之法,而韩擒虎这一张薄薄的信纸上给的却是如何行军打仗的要领。 易乐大喜,他对李靖说道:“你舅舅还真不错!完全是雪中送炭啊!” “舅舅知道师傅你没有上过战场,而高长史又是谋臣,带兵打仗的事情舅舅还是略胜一筹,所以特意写下了这封书信,希望能帮到师傅。”李靖笑呵呵的说着。 易乐将信件收进了怀中,在一瞬间明白了韩擒虎的用意。他此举无非是给李靖上了双保险,一来有了高颎的计策,二来将自己的经验如数奉上,都是为了确保李靖的安全。 再加上这一份顺水人情,韩擒虎不仅仅是一名猛将,更是一位一箭三雕的精明猎手。 “你早看过了?”易乐笑盈盈的问着李靖,“看来你的好奇心很强嘛!” 李靖不好意思的挠头,怯声道:“舅舅说不让看,但我还是悄悄的看了一眼。师傅,你可千万别给舅舅说啊!” “真只看了一眼?”易乐追问道。 “也许是两眼?” 正当师徒二人有说有笑的时候,长角号吹向了,韦孝宽带着杨玄感前来了。 易乐和李靖赶了过去,拱手道:“韦将军。” 韦孝宽的脸上写满了出征必胜的四个大字,身为北周悍将的他根本不把淮南一线的战事放在眼里,当他看到杨坚选的四人之后,更加确定了淮南只是这四人的跳板,而一向唱主角的他也成为了鲜花旁边的绿叶。 “呵,都到了啊!”韦孝宽大气的说着,随后他打量着易乐,“易司马,你是第一次出征,押运粮草的事情就全交给你了。” “是,下官领命。”易乐答道。 韦孝宽看了看天,缓缓的说道:“你们三人都是国公举荐的,一定有些本领。处道之子、子通之侄、昭玄之婿,看来这场淮南之战越来越有意思了。” 韦孝宽的话一语便阐明了这次战争的目的,征战沙场多年的他看人还是相当透彻. “贺若弼已经出发了,”韦孝宽顿了顿,“大约天不亮的时候便率一万兵士前往淮南,为我们打开道路。” “孝宽啊!”远处出来了杨坚的声音,他急匆匆的赶来,像是来送别。 高颎跟在杨坚的身后,老远便盯着易乐和李靖,脸上的表情没有了前几日的轻松。 韦孝宽闻声看去,再看到是杨坚之后,立马从马上翻了下来,笔直的站立着。 “孝宽,你多次为周出征,立下了汗马功劳。相当日你攻克东魏豫州城,大破玉璧,痛击南梁,坚都记忆犹新。如今你去平准淮南,一定要多加注意身体啊!” 面对杨坚的嘘寒问暖,韦孝宽感激的说道:“国公严重了,身为臣子,一来在庙堂上进谏直言,二来就是在沙场上奋勇杀敌。我即为周臣,自然要为大周开疆辟土,铲除忧患!” “大周有孝宽,国士无双耳!”杨坚激动的握住了韦孝宽的双手,连语气都有颤抖,“坚就在这里等候孝宽凯旋!” “承国公吉言!我一定不日而归!”韦孝宽答道。 几番寒暄之后,韦孝宽一行人便上了马,而易乐注意到杨家兄弟没来,可能还在禁闭期,而李渊也没见踪影,说不定也跟阿阇犁走了。 “开拔!”韦孝宽大手一挥,一行人便浩浩荡荡的前往了淮南一线。 李靖骑马走在了易乐的身边,他小声的问着易乐,“师傅,那就是杨玄感?” 易乐扭头看了过去,马背上的杨玄感腰杆儿比自己还挺得直,双眼之间有杀气,模样到是和杨素差不多,但易乐也是第一次见到他,只好对李靖说道:“应该是吧,我原来也没见过。” “那他身边的又是什么人?”李靖接着问道。 “应该是宇文亮、梁士彦吧。”易乐不确定的说着。 李靖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对于这几人他好像有些不喜欢,可能是易乐给人的感觉比较接地气,这些公子哥总给李靖一种用鼻孔瞧人的感觉。 韦孝宽的心里也在盘算着,此次平淮南一共有三个主要的战场,寿阳、黄城和广陵,这是打开淮南的三大门户之地,只要能解决迎头三难,淮南就会中门大开,犹入无人之境。 而杨坚给的几位后生都是初次上战场,如何将他们分配,这是韦孝宽首先要做的选择题。 士气自然是第一位,韦孝宽行军多年自然知道开门红的道理,若是第一仗便打得焦头烂额,恐怕以后的战事便困难了许多。 显然,寿阳这块鸡肋成了韦孝宽的第一选择,跟高颎预测的一样,韦孝宽进攻淮南的第一仗便选择了寿阳一线。 大军出了长安辖内没多远,韦孝宽便叫停了队伍,命令原地扎营。 看来第一日的行军,旁人认为老将军是为了照顾这些后生,而减少了行军的路程,但在韦孝宽看来,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没有解决。 宇文亮、梁士彦两位才是这场战争的主力军,而杨玄感、易乐、李靖无非是来混混资历的,要想打赢这帐,首先要解决的便是这三人的关系。 等大营扎好之后,韦孝宽叫几人进入,开口便问道:“此番平淮南,可有计策?” 这是一个抛砖引玉的问题,宇文亮、梁士彦自然不会言语,因为他们知道韦孝宽已经有了自己的选择。 可一旁的杨玄感却有些急于表现,他走上前去,拱手道:“韦将军,下官有提议。” “哦?说。” “淮南等地战线颇长,首先要考虑的便是粮草问题。”杨玄感胸有成竹的说着:“周置粮仓于淮南附近,但具下官了解,所存粮食并不足以供应大军,所以我们要先开辟一条运粮之道,才能后顾无忧。” “哈哈,不愧是处道之子!”这条建议虽然是大家都知道的,但韦孝宽还是没有顾惜自己的赞美之词,大嘉赞赏道:“有处道的模样!” “多谢将军!”杨玄感得意洋洋的回道。 韦孝宽笑了笑,他缓缓的说道:“我已将运粮的事情交给易司马,由他和李靖二人负责。” 运粮可是一个美差,比起上阵杀敌来说,风险性要小不少。 韦孝宽或许是看在高颎和韩擒虎的面子上,将既看似轻松但责任又大的任务交给了二人。 “这样。”韦孝宽运筹帷幄的说着:“黄城一线便有由宇文亮负责,从安陆进;而广陵的战事就交给梁士彦。” “是,将军。”二人答道。 两位主力战将都分配到了东西战线上,易乐还没有看透韦孝宽的打算,他要去哪里? “我便进攻寿阳。”韦孝宽如同老狐狸一般笑着,他不慌不忙的说道:“杨司马、易司马,你二人就留在我的身边。” 出乎意料的决定让易乐和杨玄感倍感意外,本来寿阳的肥肉是交给易乐的,可杨玄感突然插上一脚,这要让这块肉怎么分? 况且杨玄感与易乐同为司马,都是杨坚亲口给的官职,那究竟谁听谁的。 “怎么?有问题?”韦孝宽故意问道。 易乐连忙抬手道:“下官领命。” “下官领命。” 韦孝宽满意的点着头,他继续说道:“等这三地告破之后,我们在与贺若弼的先头部队汇合,一举铲平南、北兖、晋三州以及盱眙、山阳、平阳、谯州、北徐州的残兵,这样长江以北就尽数归于我大周的辖内。” “将军威武!” 韦孝宽站了起来,他走到了易乐和杨玄感二人的面前,不急不忙的问道:“你二人,一人是中军司马,一人是上军司马,如今都归于我的麾下,那么你们的官职......” 这个问题戳在了两人的痛处,刚刚走到人生巅峰的易乐有些苦恼,但他想起阿阇犁的教导,连忙改口道:“将军,下官第一次上战场经验不足,司马一职事关重大。下官恳请将军给予一个合适的官职,也好听将军和杨司马的调遣。” 李靖长大了嘴巴,他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而杨玄感也倍感意外,从来没有见人自贬官职的。 韦孝宽意味深长的拍着易乐的肩膀,冷峻道:“易司马既然有自知之明,那就做杨司马的上士如何?” 易乐机灵的连忙答应道:“下官行军上士易乐见过韦将军、杨司马。” 韦孝宽哈哈大笑了起来,他不住的点头,赞叹道:“孺子可教也!下去吧,今日便好好休息,明日我们兵分三路,朝各自的目的地进发!” 出了军帐的李靖显然不高兴,易乐降一级,自己也跟着遭殃了,他嘟着嘴问道:“师傅,你干嘛要自贬啊!韦将军不过是询问一句,并没有真下结论啊!你倒好,自己赶着趟的往上赶,司马没了吧!” 易乐到是觉得轻松了不少,他笑呵呵的说着:“我说你还是个孩子吧!这叫急流勇退!行军司马有什么稀罕的!以后有你我的好处!你就等着吧!” “那师傅都是上士了,我又是什么?”李靖还是不开心的问道。 “你就当我的小兵吧!”易乐打趣的说道:“反正日子还长,你以后一定会有出息的!不如就从小兵干起!这叫深入基层!” “小兵?!”李靖埋怨道:“我怎么会摊上你这么一个傻师傅啊!哎!看来好日子到头了!” “错!这才是我们两的好日子!”易乐坚定的说道:“你看着吧!司马没有这么好当!” 第165章 计划有变 能治愈人的,第一是美食,第二便是文字。 艰苦的行军环境让这二者都无法得到施展,自从易乐自贬官职之后,李靖便闷闷不乐,整日嘟着嘴,完全没有刚出发时的兴奋了。 杨玄感、易乐和李靖跟着韦孝宽的韦孝宽的大军浩浩荡荡的朝寿阳进发,按照既定的战略,宇文亮和梁士彦二人也开始了属于他们的急行军。 高幼莹、易木晗和南安的三人小队还没有踪影,易乐在沿途留下了做记号的小石子,以便他们三人寻来。 距离寿阳还有一日的行军距离,韦孝宽并没有采取速战速决的方式,这是淮南一线的第一仗,要打也要打得干净利落。 大军在原地驻扎了下来,杨玄感虽然现在比易乐官职高,但也没有为难或者使唤易乐,毕竟他也不傻,这是高颎的女婿。 韦孝宽在大帐之中传唤了三人,面对即将开战的场面,这位经验老道的将军又想听听年轻人的看法。 “算日子,宇文亮和梁士彦二人还没有到达预定位置,而寿阳就在我们的眼前,杨司马你有何建议?” 杨玄感上前一步,不慌不忙的说道:“寿阳之地,溃军不负。只要我们大军立于城下,定能有摧枯拉朽之势。” 易乐听着杨玄感的话,觉得也是这么个道理。出发前高颎就已经说过寿阳没什么守兵,不然也不会让易乐这样的毛头小子来寿阳运粮了。 “那易上士有什么高见?”韦孝宽转头看向了易乐,虎视的目光散发着一丝寒气。 易乐拱手道:“杨司马说得在理。夺取寿阳定在朝夕之间。若是我们能率先打开门户,也能为三军的补给打开通道。” 韦孝宽微微的笑了起来,他从容的说道:“用兵需谨慎,我点三百将士前往寿阳刺探,二位谁愿前往?” 当斥候的工作可没有待在营中安全,若是被残部叮上一口,脱身也是个难题。 “下官愿意前往!”杨玄感生性高傲,对于这种建功立业的事情他当仁不让,立马说道:“下官一定将寿阳城里的情况摸清楚!” “下官也愿意。”易乐不甘示弱的说着。 “我也去!”李靖在一旁终于等到了机会,连声说道:“将军,司马与上士都身系军中要务,做斥候这种事情就交给我吧!况且我年龄小,不容易被人怀疑。” 易乐皱着眉头看着李靖,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在无声的责怪李靖。 “药师尚年幼,但却有如此之心实属难得。”韦孝宽笑呵呵的说着:“不过你一人去,我可不放心。这样,易上士,你就陪着药师前往寿阳城内,摸清底细。” “下官领命。”易乐答道。 一出大帐之后,杨玄感便叫住了易乐,他私底下还是称呼易乐为司马,“易司马,千万要小心,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多谢杨司马挂念,下官定当处处小心。”易乐答道。 “三百兵士够吗?不如我再调拨二百与你,凑齐五百也算是稳妥之举。”杨玄感问道。 易乐摇着头,他淡淡的说着:“人多反而碍事,况且寿阳境内残兵不多,我和药师二人就足矣。” “好吧,那我在寿阳城外五十里为易司马布下接应的队伍,如果有任何风吹草动,一定要派人出来送信!”杨玄感忧心的说着。 “好!下官就先行一步。”说完,易乐便带着李靖前往了自己的营帐,准备前去寿阳。 “师傅!我们终于可以先杨玄感一步了!”李靖沾沾自喜的说着。 易乐脱去了身上的官服,换上了寻常人家的服装,为了保险起见,他连内衣都换成了最常见的布衣,而非官服内衬的缎面,“你倒是高兴了,你不知道前面有多危险!你一个小孩子家的凑什么热闹?!” “打仗也!虽然韦将军并没有明确说明,但我自封一个小先锋!”李靖摇头晃脑的说着。 “呵!你这小子,官瘾倒是不小,都学会自己给自己封官了!”易乐打趣的说道:“我们可说好,出了这军营,一切可都要听我的!” “知道了!”李靖兴高采烈的唤起了衣服,他无意中朝易乐看去,一个模糊的刺青出现在了易乐的后背下方,好奇的问道:“师傅!你还有刺青?!” “刺青?”易乐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他反问着李靖,“在哪里?” 李靖狐疑的指向了刺青的位置,诘问道:“师傅连自己身上的刺青都不知道?就在腰部的正中间。” 易乐慌乱的找来了两面铜镜,让李靖拿着其中一面,而自己则通过铜镜的反光看了起来。 这或许能揭开易乐的身份,也能破除困扰多时的疑惑。 铜镜的可视度有限,易乐隐约看见自己的后背上的确有一块青色的东西,但看得不是很清楚。 “药师,你拿纸笔来,将我背后的刺青画下来。”易乐安排道。 李靖放下了手中的铜镜,拿来了纸笔,依样画葫芦的将易乐的刺青临摹了下来,交到了他的手上。 易乐将衣服穿好,随后看着纸上的图画。 这是一个正方形的刺青,当中画着一只似马非鹿的图形,简单的几笔之描绘了大致的轮廓,至于刺青所蕴含的含义,易乐还没有想到。 “师傅,你不知道你的背后有刺青?”李靖吃惊的问道,他看着易乐陷入沉思的模样,就觉得这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易乐将图画收好,随后谎称道:“还不是你师娘,肯定是趁我睡着的时候刺上去的。等她来了,我一定好好问问!” 李靖在听到易乐的回答之后,稚嫩的脸皮一下子就红了起来,他怯生问道:“师傅,这就是椒房之乐吗?” 易乐轻轻的拍了拍李靖的后脑勺,打趣的说道:“你小子懂得到挺多!不过这件事情不能去当面质问你师娘,她脸皮薄。这是我们两人的秘密,你明白吗?” “明白!明白!”李靖连声说道:“我肯定不会去问师娘的,这点我还是很清楚!” 易乐点着头,接着问道:“换好了吗?我们这就出发了。” 李靖边换衣服边嘟囔着:“女人太可怕了,以后还是好好选一个。” 等两人换好衣服之后,由韦孝宽点的三百将士已经集结完毕,他们也换上了寻常衣服,不过衣服之下多有凸起的地方,看样子有些像短刀的刀柄。 杨玄感在阵前等候,一见易乐和李靖,他迎了上来,“易司马,队伍已经集结好了,你千万小心!” “多谢杨司马,我们这就出发。”易乐点头道,随后便带着李靖和三百将士浩浩荡荡的前往了寿阳城。 没有了大军的牵绊,小股队伍的行军速度立马提升了几倍,大约天黑之前便能赶到寿阳城门前。 马背上的众人呼啸而去,颇有经验的士兵不时的留意着道路两旁,想要发现潜伏的斥候。 现在是非常时期,易乐代表着韦孝宽的先头部队,跟李靖自封的小先锋一样,身为上士的易乐带着三百勇士前往未知的寿阳城,他的心里又出现当日在亳州城外集结杨坚私募将士们的激动心情。 或许是男人骨子里面与生俱来的热血,只要稍微有骨气的人面对这样的场景都会血脉膨胀。 太阳开始落山了,易乐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进到寿阳城内一探虚实,但军令如山,不管他用何种办法都要进去瞧一瞧。 当一行队伍离寿阳还是十五里左右的时候,易乐叫停了前进的脚步,他对身后的将士说道:“来五人跟我一起入城,其余的原地待命,注意隐蔽。” “师傅,带五人?”李靖吃惊的问道。 易乐点着头,他缓缓的说道:“三百人的队伍过于庞大,寿阳本就处在紧绷的态势之下,突然出现了这么多人,势必会引起怀疑。” 五六名精壮的士兵自告奋勇的走了出来,齐声道:“愿意陪易上士前往寿阳。” 易乐反复打量着面前的五人,随后摇头,“你们长得过于魁梧,不行。” 说完这句话后,易乐在人群中扫视了起来,选出了几位相对来说瘦弱的兵士,“就你们几人吧。” 五人走了出来,易乐吩咐道:“你们五人随我进城,若是有任何风吹草动就立马回来报信,杨司马的人马在后面十五里,这样我们就有了两道防线,明白吗?” “明白!” 易乐满意的看着自己的安排,带来的马匹已经开始被人牵着隐蔽,而易乐则拿出了小刀,开始割着身上的衣物。 “师傅,这又是何意?” “规规矩矩的进城哪里像是难民?若是真有守卫,看着我们一行人红光满面的、衣服整洁,哪里像是逃难来的?”易乐边说边划着衣服,“等会每人的脸上都抹些泥,身上也弄一点。” “是。” 五人在等到易乐的指令之后,也开始了割衣画面的功夫,等全部准备妥当,太阳已变成了红日的模样,只在天边留下了一抹浓烈的深红。 “出发!”易乐大手一挥,便带着李靖和五人前往了寿阳城。 每走一步,他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与此同时,背后的刺青更像是针尖刺背一般,扎得心里很难受。 易乐有一种预感,只要解开了刺青的秘密,就能彻底的搞清楚自己究竟从何而来。 但眼下,进入寿阳城的任务迫在眉睫,易乐只希望自己能顺利平安的完成,别再出什么岔子。 等易乐看到那巍峨的城楼的时候,他就知道考验已经来了。 他放慢了脚步对身后的几人说道:“等会你们不要说话,我来。我们是一族的兄弟,逃难来到寿阳,明白了吗?” “是,易上士。”几人小声的回道。 易乐继续往前行,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寿阳城的城门上开始出现星星点点的火光,看样子这座鸡肋之城的确还有守军。 嗖! 响破天际的响箭从城门上射了下来,随之而来的便是如同箭雨一般的火箭,易乐见那向自己袭来的箭矢立马说道:“分散隐蔽!” 说完,他便一手按住了李靖的头,躲在了一旁的大石头后面。 箭雨大概持续了几十秒钟,如同流星雨一般砸在了易乐前方的地面上,还在燃烧的火焰瞬间让地面化成了一片火海。 易乐清楚的看到,有两名自己带来的士兵因为躲闪不急已经倒在了箭矢之下,看样子是没救了。 易乐慌张的朝四周探着头,他低吼道:“剩下的人没事吧?” 稀稀拉拉的声音从几个方向传来,分别给易乐报着平安。 易乐的心里也算是有底了,他对李靖说道:“药师,你还记得来时的路吗?” 一直想要打仗的李靖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如此惨烈的画面,刚刚还有说有笑的人转眼间便失去了呼吸,年幼的他呆滞的呼着气,似乎以这种方式来缓解内心的压抑。 “药师?药师!”易乐连忙摇着李靖的肩膀,总算把李靖给抓了回来。 “师傅,这就是战争吗?”李靖怯弱的说道。 易乐摇着头,他沉着道:“不,这才是开始。” “那还要死多少人?”李靖诘问道。 “我不清楚,也无法估计。”易乐顿了顿,“药师,你现在回头去找援兵来,将你看到的一五一十的传达给杨玄感,明白吗?” “那你呢?” “我要留在这里,从刚刚的箭雨来看,韦孝宽的估计恐怕要落空了,寿阳不是鸡肋,它是一块硬骨头。”易乐想到这里,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高颎的预计也错了,他的三计恐怕要等到彻底打下寿阳才有用。 “不行,我不能把师傅一个人留在这里!”李靖疯狂的摇着头,他激动的说道:“我答应过师娘,要将你完完整整的送回她身边!” “呵!你小子也算是有骨气!”易乐欣慰的说着:“你听我说,你现在回去报告实情找来援军,我们都可以活,若是再耽搁,我们师徒二人恐怕都活不了了。” 李靖死死的抱住了易乐的胳膊,“不!要不师傅你回去!我待在这里,我是一个小孩子,他们不会拿我怎么样的!” “我走了,把你留下,岂不是会被你舅舅脱一层皮?”易乐朝着几方低声道:“来人,把药师给我拉回去!” 三名士兵灵活的跑了过来,活生生的将李靖分开,易乐嘱咐道:“报完信后,一定要把他安全送回主帐中!快走!” 第166章 动摇军心 七人出来,就剩下易乐一人。 紧张的他有些不知所措,对于他而言,不仅仅感觉到迫在眉睫的危险,更有由心底里产生的对死亡的恐惧。 看着不远处的尸体,易乐猛咽着口水,生命的短暂和易逝在此刻尽显无疑。 寿阳城的城门打开了一个小缝,四五名骑兵从里面冲了出来,易乐听见马蹄声后便在石头后面探着头,想要看看他们究竟要干嘛。 这些骑兵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回收从城楼上射下来的箭矢。 在他们出城之后,寿阳城的大门又重新关上,似乎这是一场有去无回的赌博。 他们没有下马,而是侧着身子,半挂在马背之上,一手还拔着插入地下的箭矢。 易乐彻底明白了,寿阳城的确有人数不少的守军,但军备恐怕并不充足,否则就不会冒着敌军来犯之危险,出城来捡这些东西了。 马匹们不时在城外打转,在捡了一波之后,率先有三人将箭矢送回了寿阳城。 在城门上,有专门的哨兵,一见到有人回来,就会击鼓示意守门的士兵开门放人,随后将箭矢送进城之后,接着回到原来的地方,周而复始。 “打是肯定没有问题的了。”易乐暗想道:“虽然没有进入寿阳城内一探究竟,但从这些举动来看,寿阳还算是半块带骨的肥肉。只要把骨头剔除了,美味的肉就算是没牙的老者都要啃上几口。” 在摸准敌情之后,易乐也觉得留在这里没有更多的意义,他准备撤往自己留下的第一道防线,以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 蹑手蹑脚的他猫着步朝背后退去,可天不遂人愿,还没走出几步,易乐就被拾箭的骑兵所发现了。 “什么人!”骑兵大喝一声,在确定只有易乐一人之后,便扔下了手中的箭矢,扬鞭朝易乐追来。 易乐从来没有这么狼狈,他差点就手脚并用,可人的腿还是没有马蹄快,在跑出五六米之后,易乐成功的被两名骑兵所拦截了下来。 亮晃晃的长刀对准了易乐,易乐的汗水直流,他怯声道:“我......我。” “究竟是谁?鬼鬼祟祟的!” “城门上说有六七人,除去刚刚地上的尸体,还应该有五人。”另外一名骑兵说着,“可如今就看到这一个,那剩下的人呢?” 话音刚落,两名骑兵瞬间警觉了起来,不住的探查着四周的环境。 “我只是来逃难的!”易乐现在也只有按照既定的计划无力的辩解着:“地上躺着的是我的族亲,其余的人都在刚刚的箭雨之中四处逃散。” “那你怎么不跑!”骑兵诘问道。 “我想跑没机会啊!”易乐这句话是真的,“我这不是刚要跑就被你们发现了吗?” “你从哪里来?” 易乐灵机一动,开口说道:“黄城!我想要逃到北周境内,恐怕就安全了。但一大家子实在是走不快,刚到这里就被你们发现了。两位,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装傻可能是最有用的招数,易乐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似乎只有这样才能逃过一劫。 “寿阳。”骑兵说道:“你从黄城来?韦孝宽已经打到黄城了吗?” “什么韦孝宽?”易乐继续装傻。 “北周的军队。”骑兵的脸色很不好,似乎感觉背后的寿阳城也朝不保夕,“有多少人从黄城跑出来了?” “我不知道啊!”易乐干脆把一问三不知的精神发扬到底,他耸肩道:“军队还没来,我们一族就从黄城出来了。打仗最遭殃的还是我们这些老百姓啊!都想找个安全的地方躲着,等帐打完,我们再回去。” “真是难民?” “真真的难民啊!”易乐哀求道:“两位猛士,能不能放在下一条生路,我另外去找个地界,就不进这寿阳的城门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随后一人跳下了马,拿起了挂在马鞍上的麻绳,准备将易乐绑起来。 “这是作甚?!”易乐紧张的问道。 “不管你是不是难民,还是奸细,现在大战在即,就不能让你跑了!”骑兵五花大绑的捆着,“等进了寿阳把你关起来,这样才是最最保险的方法。” 说话的功夫,易乐就被结结实实的绑上了,除了两条腿还能动,易乐现在才明白身不由己的道理。 “两位!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放我走吧!” 骑兵翻身上马,手里还攥着麻绳的另外一头,厉色道:“哪来这么多话!走!” 易乐就像是一件货物一般,被人牵着走,他的心砰砰直跳,不知道会不会面临严刑拷打,而自己的嘴还能不能守口如瓶。 机械的步伐代表着易乐内心的抗拒,当他离寿阳城愈来愈近的时候,直至出现在城门口,易乐感觉到自己彻底玩完了。 门打开了,齐刷刷的士兵在城门后阵列着,易乐大致瞧了瞧,就门口这些人,大约就有几千人之多,还不算城门上的弓箭手以及自己还没有见到的,整个寿阳的守军虽然没有韦孝宽的大军人数多,但也远远比一支小部队强上不少。 “看什么看!快走!” 手中的绳子又往前拽了拽,易乐忙不迭的朝着寿阳城深处走去,两旁的街道已经没有了居民,也不知道这些人去哪里了,但就易乐现在的观察来看,寿阳似乎已经进入了全城戒备的状态。 兜兜转转,易乐被拉倒了城里的守军驻地前,骑兵下了马,拉着易乐来到了主帐门前。 “报!城外发现不明身份的人!以抓至帐前!”骑兵邀功似的说道。 “进!”屋内传出了浑厚的声音,易乐再一次肝颤了一下。 骑兵得意洋洋的拽了拽绳子,催促着:“走!” 易乐被带进了主帐,一名四五十岁的男子坐在了正中间,而身边都是一些身披盔甲的将士,个个手握刀剑。 “你是何人?”男子开口问道。 “黄城来的难民!”易乐开口说道:“将军,我真是冤枉啊!” “难民?”寿阳守将站了起来,走到了易乐的跟前,上下打量着:“你是黄城来的?” “是啊!我们一族七人,有两人死在了箭下,其余的不知所踪,而我就被抓来了!”易乐连声辩解着:“将军,我只是想要一个安全的地界,绝不是什么可疑之人!” “黄城失守了?”将军追问道。 “我出来的时候还没有!” “那你算哪门子难民!”将军吹着胡子,他怒视着易乐,“动摇军心!” 这四个字着实让易乐吓了一跳,从各种电影电视剧里面,一般出现动摇军心的字眼之后,下场都很难看。 “我没有什么见识啊!就是普通的老百姓!打仗哪有不跑的!”易乐焦急的说道:“将军雄姿英发,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寿阳一定能保住的!” 适当的时候拍马屁也可能奏效,易乐好歹也接触了北周这么多名将,交流下来发现,这些带兵之人都愿意听好话。 “呵!寿阳固若金汤!就算是韦孝宽那老贼亲自来了,我也要崩下他的门牙!”将军成竹在胸的说着:“你!不管从哪里来!仗没打完就不要走了!” “不走!不走!”易乐也别无他法,只好答应着:“多谢将军!” “来人,拉出去打二十军棍!”将军对着帐外说道:“以示惩戒!” 易乐还以为能逃过这皮肉之苦,没想到刚刚的彩虹屁并没有完全的奏效,“将军!将军!” 两名身穿藤甲的士兵走了进来,夹住了易乐,便往帐外拖去。 易乐现在真是心如死灰,恨不得能有飞机大炮里面轰了这寿阳城。 可这毕竟是冷兵器时代,若是易乐真有这些玩意,也不会活得如此憋屈了。 易乐被绑在了一块大石头上,两名士兵拿起了棍子,朝着易乐的腰部往上的位置便开始猛击。 第一棍一下来,易乐额头上的冷汗就直冒,这不是走过场,实打实的棍子打在了身体之上,易乐哇的一声就叫了出来。 “一!” “二!” 军棍井然有序的打着,易乐的惨叫声由原来的痛苦凄惨,逐渐变得声音微弱,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扛过这不打屁股的军棍,但腰要断了的信号不自觉的传达到了易乐的大脑皮层。 “十九!” “二十!” 易乐彻底晕了过去,疼痛已经由麻木逐渐升华成了火飘火辣的痛楚,一桶凉水啪的一下从易乐的脑袋上方淋了下来,在冬日的夜晚,一瞬间将昏厥的易乐浇醒。 “啊!” 易乐惨叫了一声,他不知道自己的下半辈子还行不行,只能哀求着能早日回到长安让巢元方为自己看看。 “拖下去,关起来!” 易乐如同死尸一般被扔进了监牢里面,腰部已经渗出了血痕,巨疼难忍的易乐只能趴在地上,感受着地板传来的冰凉,祈求着韦孝宽能快些攻打寿阳。 不管是高颎的三计还是韩擒虎的兵书,在此刻都用不上了,恐怕他们二人都没有想到易乐会有如此遭遇。 易乐的手死死的抠着地面,似乎要用别的痛感来分散腰部的压力。 他呼呼的喘着粗气,眼睛都定住了,身上的汗水加上被人泼的冷水,让易乐感觉到像是掉进了冰窟窿一般,不经打起了摆子。 嚓!嘣! 监牢传来了打斗声,易木晗和南安二人闯入了看守不怎么严密的监牢,他们二人一个手持短刀,一个手握利剑,三下五除二的便把守卫收拾得干干净净。 “易乐!说句话!”易木晗大声的喊道。 南安则用比手臂还粗的木棍抵住了大门,开始在监牢里面寻找起易乐来。 “唔!唔!”易乐疼得只能发出简单的声音,一手还在地上无力的拍打着,试图用这样的方式来提醒两人。 “阿姐!哥在这里!”南安率先赶到了关押易乐的牢房前,一刀劈开了挂在门上的锁链。 “哥!你怎么样了!”南安焦急的问道,不过从易乐的状态来看,他很不好。 易木晗后一步赶了过来,一看到易乐背后的伤,心里如同猫抓一般。 她顿了下来,从怀里拿出了药粉,用剑钩破了衣裳,将药粉洒在伤口上。 “啊!”易乐再一次惨叫了起来,药粉所具有的辛辣感让他差点没有从地上跳起来,不过他的心里算是安稳了。 一阵等待之后,易乐明显感觉到伤口没有这么疼了,他趴着问两人,“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们跟着你留下的记号一路来到了军营里,可营帐里却不见你的踪影。”南安着急道:“后来,你徒弟李靖回来了,我偷听了他和韦孝宽的对话,才知道你留在了寿阳。” “等我们赶过来的时候,发现了城外的两具尸体。”易木晗再次将药粉洒在易乐的后背,“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就只有翻过寿阳的城墙,杀了几名哨兵,刚好看见你被打。” “那你当日不出手救我?” “这么多士兵,就我和南安两人怎么救?!”易木晗反问道:“我们又不是神仙!” “哥!不是我们不想出手,而是真没有办法。”南安无奈道:“只有等你关了进来,我们才有办法。” “韦孝宽怎么说?要来攻城了吗?”易乐紧接着问道,他一刻也不愿意再待在这里。 南安摇着头,汇报着自己所听到事情,“我们出来的时候,韦孝宽并没有明确的表态。不过那位杨司马到是请兵出征。” “李靖哭得很厉害,”南安接着说道:“好像都跪下求韦孝宽了。” 易乐无奈的叹着气,他也搞不懂这位老狐狸究竟要干什么。 “现在怎么办?”易木晗将药瓶收回了怀里,“你现在这幅模样,我想我们也出不去了。” “换个地方。”易乐有气无力的说着:“这里都是死路,若是被人发现,我们就彻底被堵住了。我们要等,等到韦孝宽破城再出去。” “好!”南安二话不说,就将易乐架在了自己的肩头,“姐,等会你走前面。” 易木晗点着头,她重新拿起了长剑,准备带着易乐走出监牢。 “你给我背后涂的什么?”易乐渴望再来一点,“能再给点吗?还是有些疼。” 易木晗头也没回的说着:“不能用多了,不然你以后真站不起来了。” “是曼陀罗花。”南安回答道。 易乐倒吸了一口凉气,但另外一个点子在他的脑海里面生成,“等会出去了,我有事情跟你们商量。” “先保命吧!”易木晗冷声道:“再动歪脑筋。” 说完,三人便前后脚的离开了监牢,准备寻找一处安全的地方,再做对策。 第167章 两开花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是现在寿阳城内的情况。 易乐三人出来之后,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找到合适的地方进行躲藏,反而是一路都要小心寿阳守兵的巡逻。 三人兜兜转转选择了相对远离军营的一间客栈,当然他们不是去打尖住店,南安和易木晗两人直接把易乐带到了屋顶之上。 易乐的状态不怎么好,虽然感觉不到疼痛,但伤痛却实打实的留在了他的身上,他需要更为系统的治疗才行。 客栈的屋顶相对较高,三人在反背面落脚,易乐开口询问道:“幼莹呢?她还在营地里面吗?” “嫂子跟李靖在一起。”南安替易木晗回答着:“哥,你放心,我们出来找你的事情嫂子并不知道。” “但纸包不住火,我如今这种模样被她瞧见了又少不了一阵暴雨似的哭泣。”易乐感叹道。 “呵!你还有闲心想这些!不如祈祷韦孝宽多久能发兵寿阳吧!”易木晗的神情有些冷淡,她对易乐说道:“你先转过来,我给你上点其他的药。” 易乐在南安的帮助下翻过了身,他的脑中很乱,易木晗说的没错,儿女情长固然重要,但眼下却不能变成英雄气短。 按照寿阳城与韦孝宽驻扎的营地来看,若是真发兵了,先头部队就已经在城下叫阵了,而如今寿阳城里还没有任何风吹草动,是不是韦孝宽变卦了? 易木晗即将破碎的衣物完全剪开,看着那一刀刀深红色的伤痕,她的心里也抓紧了,她不知道易乐是如何挨下这二十军棍,但起码在这一点上,易乐坚韧不拔的精神还是有些触动易木晗的神经。 “哥,看来下次打仗你要去算一卦了。”南安难得讲一次笑话,似乎是在分散易乐的注意力,“不然又被人打得皮开肉绽,我看你的小身板怕是受不了。” “呵!你还信这个?”易乐缓缓而谈,“人命由天,我命由我。算卦还是免了吧,你哥我也没多少钱,若是被讹上一笔,我还不如挨这二十军棍。” 易木晗将新的药粉洒在了易乐的腰上,她惊奇的发现了腰上的刺青,狐疑道:“易乐,你的腰上怎么会有刺青?” 这个问题易乐无法回答,他也想要弄懂刺青的含义,眼前的两人不是李靖,不可能用椒房之趣来糊弄过去。 “这个刺青从小就有。”南安转头看了看,随后平淡的说道:“我小时候便问过,哥也说不清楚。” “你知道?”易乐打量着南安。 “原来我们一起下河洗澡的时候,我便看见了。”南安回忆道:“当时我还问你是什么东西来着,后来赵五说是将你捡来的时候,身上就有了。” 身世的谜团笼罩在易乐的身边,他更加确信只要解开刺青的含义,身世就一定能大白。 “可惜赵五死了,不然我肯定要问问他。”易乐叹息道:“如今你们二人都知道了自己的来历,而我连自己究竟姓不姓易都没有底儿。” “呵!哥,不管你姓什么,都是我的大哥。”南安连忙说道:“就跟阿姐一样,虽然姓高,但我还是觉得她就是我心中的易木晗。” “哟!今天你怎么这么会说话了?”易乐打趣的问着:“平日里半天憋不出一句来,如今却像是小嘴抹了蜜,一套一套的。” 南安无奈的耸着肩,他惆怅的说道:“我这不是为了你和阿姐高兴吗?再说了,阿姐若是还嘟着嘴,下手重一点,药给多几分,恐怕曼陀罗的劲儿就要压不住了。” 易乐这才扭头看向了易木晗,被南安点明之后,易木晗的小嘴立马抿了起来,手中的药瓶也收回了怀里。 “你给我抹的什么?”易乐好奇的问着。 “虎骨粉加上一些金疮药,会比较疼。”易木晗慌乱的说着,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沉稳,她顾左右而言它,“刚刚在监牢里面你说有什么打算?” 易乐这才回想起来,他紧接着问道:“曼陀罗的药粉还有多少?” “你又疼了吗?”南安紧张的问道。 “不是,你们不是说这药粉能让人麻痹吗?所以我也想让寿阳的守将尝尝这般滋味。”易乐顿了顿,接着说道:“等到时候药性一发作,上阵腿一软,韦孝宽不就能轻易的攻破寿阳了吗?” “这是一个好计策啊!”南安赞叹道:“擒贼先擒王,主将都倒了,那寿阳肯定就收不住了呀!” “这就叫两开花!”易乐沾沾自喜的说着:“我们在城里搅和,韦孝宽便大军压境,里应外合之下,寿阳肯定守不住!” 易木晗在听完两人的对话之后,一盆冷水彻底的将易乐和南安心中的火焰浇灭了,“曼陀罗是可以麻痹人,但你要怎么才能让守将接触到?” 南安也回过神来,他急忙说道:“对啊!现在可是要打仗了!就算是依照我的身手也不可能接近主将,哥你还有伤在身,更是天方夜谭了。” 两人的顾虑并没有错,易乐思虑再三,开口问道:“这药粉只要吸食一点便可以吗?” “这是精炼过的,”易木晗答道:“不要说吸食,只要沾上一点就可能出问题。我之所以给你小心的用药,就是怕你昏厥过去。” “那我有办法了。”易乐听了易木晗的回答之后,心里总算是有了底气,他对二人说道:“你们去掳两个士兵来,换上他们的衣服,把我抓到守将的面前。” “什么?这不是自投罗网吗?”南安惊呼道:“哥!我们好不容易把你救出来,如今你又要回去,恐怕这就不是二十军棍的事情了!” “是啊!你回去干嘛?!”易木晗后悔将曼陀罗的事情告诉易乐,起码他就不会动着歪脑筋,“是没有被打够吗?” “你们别急啊!我不是说现在把我弄回去!”易乐不急不忙的回道:“等韦孝宽兵临城下的时候,我们再去!到时候他肯定一门心思的要对付韦孝宽,我们的机会便来了!” “这不是铤而走险吗?”易木晗反问着易乐,“韦孝宽带了这么多人来,如果连区区寿阳都打不下来,他还能算是大周的悍将吗?你何必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多此一举?” “这不是多此一举。”易乐沉着的说着:“韦孝宽的大军是几倍于寿阳守军,但攻城难免是块硬骨头,死伤在所难免。你们不知道,当时我和李靖二人前来刺探的时候,就遭到城楼上的箭雨,两名素不相识的士兵就倒在了箭雨之下。他们也有爹娘,也有人在北周的境内等他们回去。而如今,恐怕回去的就只有一两句话而已,连尸首都不能魂归故里。” 易乐感同身受的讲解让易木晗和南安二人有些动容,他们两也知道战争的残酷与无情,但对于易乐的安危也更加的挂念。 “要不这样!”南安此时也有自己的打算,“哥,你和阿姐就不去了。我带上药粉找机会往守将的脸上撒上一点。我一个人行动也没有顾忌,就算是真出了什么事情,我也有机会跑。” “不行!”易乐和易木晗两人异口同声的回绝着,这好像还是两人第一次这么有默契。 南安被两人突如其来的默契吓了一跳,惊愕道:“不行我们就再商量呀!干嘛这么大声!”说完,便探头朝屋顶下方看了看,确定没人之后,又对易乐说道:“哥!那你说怎么办?” “就按照我的方法。”易乐心意已决,他督促着南安,“你先去搞来两套军服,我们再做接下来的打算。” 南安伸手对易木晗说道:“阿姐把你的短剑给我。” 易木晗将短剑交到了南安的手里,嘱咐道:“小心点!” “放心,就对付两个喽啰没问题!”说完,南安便纵身跳下了屋顶,开始寻找两位身材适合容易解决的士兵。 屋顶上就留下了易木晗和易乐二人,这是他们两的有一次单独相处,似乎两人的独处总会伴有不好的事情,而这一次,居然是在敌人的势力范围里面。 “你准备怎么给高幼莹说?”易木晗没有看易乐,反而是眺望着远处,“那小丫头若是知道你被打了,恐怕连军营都要掀了。” “实话实说,这个伤总不能是磕着碰着,幼莹她也不傻,还是将事情的真相告诉她,免得节外生枝。” “但愿没事发生吧。”易木晗惆怅的说着。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南安如约带回了两套士兵的衣物,其中一套的颈部还有些许血渍,他气喘呼呼的说道:“哥东西带回来了。” “遇到麻烦了?”易木晗将短剑收了回来,她看着南安满头大汗的模样追问道:“事情不顺利?” 南安点着头,“没有遇见落单的人,所以解决了小队人马。不过从交手的情况来看,寿阳城里的守军应该不强,恐怕最有实力的都部署在了城门之上。” “处理干净了?”易乐追问道。 南安心胸有陈竹的说着:“没有留下痕迹。” “那你们先换上衣服吧,等韦孝宽攻城,我们就再去会会那位打了我二十军棍的将军!“ 南安将有血的衣物留给了自己,而易木晗则穿上了相对来说干净的,虽谈不上戎装,但易木晗的模样还是别有一番韵味。 ...... 天逐渐亮了起来,等了一夜,韦孝宽似乎还是没有动静,三人也不能继续待在屋顶上,光天化日之下肯定会成为箭靶子。 三人又溜进了一处已经没人的民房内,侧耳听着屋外的动静。 “韦孝宽是不准备出兵了吗?”易木晗狐疑道:“这么久都没有动静,是不是根本不管你的死活?” 易乐也感到了奇怪,他还以为李靖回营汇报情况之后,韦孝宽便会大军压境,一举拿下寿阳,可如今的架势连一兵一马都没有见着,韦孝宽究竟是在想什么? “再等等!”易乐沉住了气,现在他只有相信韦孝宽,没有别的办法,“说不定他也是在等天亮。” 突袭一般趁天黑,而韦孝宽的兵力几倍于寿阳,当然没有必要冒这样大的风险。 况且这是淮南一线的首战,依照韦孝宽的个性自然要赢得体体面面,也为其他两路人马鼓舞士气。 咚!咚!咚! 集结的擂鼓在此时响彻了整个寿阳城,三人的精神一下子就提起来了,心想韦孝宽终于来了。 而等着他们三人的还有更大的任务,易乐对易木晗说道:“把药瓶给我,我来找机会。” 易木晗交出了药瓶,易乐打开了瓶塞,藏于袖口之中。 而南安则是架起了易乐,三人朝屋外走去。 这个城里开始有条不紊的运转起来,道路里开始穿梭着即将奔赴战场的士兵们,从井然有序的队列来看,这些寿阳守兵还抱有最后一丝执念。 三人来到了主帐外,老远便听见了有人在报告。 “将军,昨晚被抓入狱的小子逃跑了。还杀了看守的狱卒。” “果然是北周的奸细!如今韦孝宽来了,恐怕就是他通风报信!” “可他挨了二十军棍啊!连路都走不动,怎么出城的?” “说不定是城里还有内应!击鼓!让弓箭手准备!” “是!将军!” 易乐觉得时机已经成熟了,他对南安轻声说道:“走,我们去会会他!” “报!逃犯被抓到了!”南安也是第一次干这种差事,说话都有些别扭,不过眼神却异常的坚定。 守将大步走出了帐外,一眼便看见了有气无力的易乐,厉色道:“好你个北周奸细!还敢回来!” “将军,如果我真是奸细,那我还回来干什么?”易乐反问道。 “狱卒可是你杀的?”将军诘问道。 易乐摇着头,诚实的说着:“不是,我都只剩下半条命了,哪里还有力气杀狱卒!” “呵!不管你是不是奸细,今天就要用你来祭天!”将军恼羞成怒的说着:“拖下去!斩了!” 南安没有动作,他在等着易乐的指令,而易乐手中的药瓶也紧握着,他只有一次机会。 守将见面前的人没有执行自己的号令,眼神一下子变得疑惑起来,他打量着面前的三人,注意都了易木晗领口的血迹。 守将的手一把握住了腰间的佩刀,而易木晗也伸向了背后,想要抽出短剑。 传令兵这时火急火燎的跑了过来,急促道:“报!韦孝宽麾下行军司马杨玄感在城外叫阵!” 第168章 意料之外 守将没有理会传令兵的话语,反而是抽出了腰间的佩刀,向后撤了一步,大喝道:“拿下他们!” 易木晗眼疾手快,还没等身边的传令兵反应过来,便用一个华丽的转身抽出了藏在背后的短剑,干脆利落的划向了传令兵的脖颈。 刹那间,血液从喉咙的部位喷射而出,守将立马惊呼道:“来人!” 易乐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自己的预期,本想让寿阳守将沾染上曼陀罗花粉末的想法,看来在此刻变成了泡影。 易乐连声对南安说道:“快!杀了他!” 南安也不顾站不稳的易乐,拔刀而出,飞身跳向了寿阳守将。 易乐疼痛的腰部根本支撑不了他独自站立,在南安撤开的瞬间,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南安的身上,希望能以斩首而结束这场噩梦。 易木晗眉头一皱,她看着源源不断涌来的士兵,持剑站在了易乐的跟前,看架势是要鱼死网破了。 南安的身手真如他自夸的那样,守将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三下五除二就打得守将连连后退,重刀的飞舞轻盈如蝶,南安拿出了看家本领想要在第一时间解决眼前的对手。 而围拢过来的士兵也开始对易木晗发动积极的进攻,易木晗的体力没有南安好,几番下来就已经开始喘着粗气,但面临如同蝗虫一般的守军,易木晗的剑法就算再精妙,恐怕也抵挡不住了。 守将已经被逼到了一角,只需要南安最后一发力,他手中的佩刀将会被击打掉,而就在此时,易木晗一线的战局陷入了焦灼,洪水般的接连进攻让易木晗彻底没有了办法。 短剑比佩刀率先掉在了地上,各式兵器架在了易木晗的脖颈之上,而易乐的日子也不好过,没有战斗力的他如同砧板上的羊肉一样任人宰割。 “住手!” 南安回头看了过去,易乐和易木晗两人被结结实实的抓了起来,而也在这一刻守将终于等到了南安的破绽,蓄力一击,将南安前面的攻势瞬间化为了泡影。 三人就这样被抓住了,擒贼先擒王的套路看来并没有奏效。 “还说不是奸细!”守将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城外是谁来叫阵来着?” “杨玄感,韦孝宽的行军司马。” 守将的眼睛滴溜溜的转了一圈,他轻描淡写的说道:“韦孝宽也太瞧不起人了!派了三个小毛贼就来夺营,还让一个司马来阵前叫嚣。真当我寿阳无将可用?!” “将军,现在该如何是好?是否出城迎敌?” “不急!把这三人帮上城楼,我就要看看那司马认不认得!” 话音刚落,易乐就被人架着前往了城楼上,易木晗和南安也没能幸免,两人被五花大绑,跟着走了上去。 等易乐达到城楼之后,他俯视看去,杨玄感差不多点了两万兵马前来,人数与寿阳守军相比是不分伯仲的。 可易乐并没有见到韦孝宽的影子,似乎他还有别的打算。 守将这时在盾牌手的护送下走到了易乐的身边,对城下的杨玄感喊话道:“那谁!你可认得这三人!” 等待多时的杨玄感一直纳闷为何寿阳城没有人应战,当他看见易乐的时候这才明白了其中的缘由,马上的他虚着眼,“不认识!” 出乎意料的回答或许是为了最大限度的争取易乐的生命安全,但杨玄感似乎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第一次出征的他单凭经验来看,就没有这寿阳守将来得老道。 “不认识?呵!”守将哈哈大笑了起来,他挑衅着杨玄感,“小子!我看你毛都没长齐!连说谎都不会!你还是叫韦孝宽出来!” “呵!你敢下城一战?”杨玄感也在激怒着守将。 易乐这时想到了隋唐演义里面,各路好手在阵前决斗时的场景,身后千军万马,但打斗却只有这敌我主将。 “未必现实也是这样的?”易乐纳闷道。 可让易乐没想到的是,守将非但没有被杨玄感激怒,反而嘲笑着:“小子!你以为打仗是你在街头打架?我看你兵书都没有看两行,就想要来决斗!痴人说梦!” 说话间,守将大手一挥,埋伏在城楼上的弓箭手齐刷刷的站了起来,个个拉满了弓弦,就等着最后的号令。 “放!” 伴随着守将的号令,富有节奏的擂鼓再次敲响,密密麻麻的箭矢从城楼上射向了杨玄感的阵型。 而杨玄感勒住了马缰,并没有退缩的架势,反而大喝一声,“护!” 数之不尽的盾牌兵士从阵型里面穿了出来,比门板还要宽大的盾牌形成了一堵严严实实的防御之墙,让这些奔涌相向的箭矢根本射不进去。 这一举动让守将没有想到,他还以为杨玄感会落荒而逃,可眼见这铜墙铁壁的盾牌阵挡住了进攻的势头,他的心里也有感到了一丝焦灼。 箭雨大概只持续了一分多钟,在这样消耗下去,杨玄感完全是以逸待劳,胜算便多了几分。 擂鼓声停了,弓箭手没有再做无意的进攻,而守将则再次将心思放在了易乐三人身上。 “城下小儿听着!若你退兵五十里,我便放了这三人!如若不退,我立马就斩了他们!” 盾牌上已经插满了无数的箭矢,远远望去活像一只巨大的刺猬,杨玄感见攻势消失,便让盾牌兵士撤了下去,他仍一口咬定不认识易乐,“呵!此人和我非亲非故,寿阳我唾手可得!” “好!”守将被气得牙痒痒,他吩咐道:“来人!先斩了这站都站不稳的窝囊货!” 易乐的心咯噔了一下,“不会是要玩完了吧?” 他斜眼看去,刀斧手已经高举着屠刀,只要手起刀落,他的身上便会多一个碗大的疤。 “斩!” 留给易乐的时间不多了,而就在这个时候南安面色一沉,如同一头发狂的雄狮挣脱了两人的钳制,不顾一切的撞向了刀斧手。 刀斧手的气力都用在了双臂之上,被这突然来的猛烈一撞,整个人就晃晃悠悠的跌下了城楼。 “啊!”惨叫声响彻了战场,要人命的人变成了送命的人,想来也是唏嘘。 守将愤怒的再次拔出了佩剑,他恶狠狠的说道:“我今天就亲自办了你这三个蠢货!” 锋利的刀劈向了被绑住了南安,刚刚一撞,南安由于没有收住力气,右肩结结实实的撞在了城楼上,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了起来。 而易木晗见到这种情况,她想都没想的就是一记高踢腿,不偏不倚的踢在了守将的手腕之上。 佩刀在空中旋转,易乐觉得机会来了。 他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撑起了半个身子,将袖管里的曼陀罗花粉全部洒在了守将的脸上。 白色的粉末在守将的身上散开,他愣了一秒钟,而易乐则没有出神,他高声喊道:“踢他!” 易木晗心领神会,三脚踹在了守将的胸甲之上。 女孩子的力量如同隔靴搔痒,守将连步子都没有移动,易乐见状说道:“踢错了!裆部!” 易木晗也愣了,她的目光锁定了要害的位置,鼓足劲儿一脚踹了上去。 撕裂的疼痛感一下子让守将跪了下来,脸上被药粉糊住,身下又剧痛难忍,他没想到竟然被这三人暗算了。 情况不仅仅如此,在吸入了大量的药粉之后,守将已经出现了幻觉、抽搐的情况。 佩刀就掉在易乐的面前,他奋不顾身的捡了起来,用力的一刺。 刀插进了守将的喉咙,易乐的手都在抖,在危难的时刻,人体本身的求生欲驱使着易乐,要想活下去,就只有了断不想让自己活的人。 城楼上的守兵都被眼前的一幕所惊呆了,大约过了几秒钟的时间,有人大呼道:“守将死了!” 这个消息瞬间炸开了锅,而城下的杨玄感心中一惊,他呼喊道:“进攻!” 易乐本以为守将一死,这些守军就会丢盔卸甲,仓皇而逃,可没想到的是,这些兵将并没有出现慌乱,反而自发的组织起了防御的架势。 在这一瞬间,易乐恍然大悟。这不是一场对与错的战争,而是一场侵略。 城楼上视死如归的将士们正用他们的身躯捍卫着自己的家园,而易乐和城下的杨玄感以及不知道踪影的韦孝宽才是入侵者。 握着佩刀的手松开了,而守将的鲜血溅射了易乐一脸,他尝到了血腥的滋味,也终于知道了杀人究竟是何种滋味。 “韦孝宽从西门攻进城了!”有人大喊道。 而杨玄感所带的人马在盾牌兵的护送下已经来到了城楼脚下,数十条登墙梯已经架好,不怕死的先头部队已经开始准备夺取城楼。 而城门下,攻城车已经开始猛烈的撞击城门,远处的投石机也开始朝城楼抛投着巨石。 咚!咚!咚! 擂鼓声越来越急,守兵们没有放弃抵抗,刚有人爬上城楼就被守备的士兵推了下去,火油、石块、木桩不停的往下扔着。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寿阳城门被攻城车撞破了,而韦孝宽也带着大批人马从城里杀到了城门下方。 他与杨玄感里外夹击,寿阳城真的守不住了。 战斗进行得很快,在韦孝宽的指挥下,城楼的攻坚战还没用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彻底沦陷,而易乐的身边则躺满了寿阳守兵的尸体。 韦孝宽带着杨玄感走上了城楼,意气风发的韦孝宽对于这场胜利显然不能满足。 “易司马!”杨玄感跑了过来,扶起了易乐,关切道:“刚刚在城下,我也是迫不得已!” 易乐虚弱的点了点头,他缓声道:“杨司马,我明白。” 韦孝宽站在了寿阳守将的尸体旁,轻蔑的说道:“守将,何人所杀?” “回将军,是易司马!”杨玄感替易乐答道。 韦孝宽这才看见满脸是血的易乐,他揪心道:“感觉可好?” “回将军,下官挨了二十军棍实在是扛不住了。”易乐如实的说着:“还请将军......” 韦孝宽的眉头皱在了一起,喃喃道:“二十军棍?” “是,将军。” “易上士......易司马用苦肉计接近寿阳守将,一击毙命!”韦孝宽欣赏的看着易乐,“此功!当记头等!” 是不是苦肉计,只有易乐的心里清楚,这莫名而来的头功更是让易乐有些意外。 “下官......”还没等易乐说完,就感觉到腰部一阵如针扎般的刺痛,他大喊了一声便昏厥了过去。 ...... 等易乐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帐内,他的脑海里不断回放着自己杀死寿阳守将的画面。 冷汗唰的一下冒了出来。 “师傅!你醒了!”李靖在易乐的跟前守了两天两夜,易乐回营之后一直高烧不退,韦孝宽也十分的焦急,几次来探望,都无功而返。 易乐虚弱的问道:“你师娘呢?” “有个姐姐和你的家仆带师娘走了。”李靖答道:“她说师娘留在军营里恐怕会坏事,就住在附近的山上。” 易乐的心算是放了下来,他长舒了一口气,“我睡了多久?” “两日。”李靖答道:“将军来了很多次,殇医也换了几波,终于把师傅你治好了!” 易乐刚想翻身,李靖连忙按住了他,焦急道:“师傅!殇医说了,你不能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哪里都不舒服。”易乐打趣的说道。 “啊?!”李靖立马站了起来,“我这就去找殇医。” “别急。”易乐叫住了李靖,“你先去告诉将军,我醒了。礼数还是要有。” 李靖连忙点着头,“好!我这就去!”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韦孝宽便大步走进了营帐,欣喜道:“易司马!你终于醒了!” “将军!”易乐想要起身,却被韦孝宽拦住了,“先躺着!” 易乐不好意思的说道:“听药师说,我昏迷了两日,耽误了大军的行进了。” “诶!我们本就只攻打寿阳,不耽误。”韦孝宽笑了笑,他接着说道:“只要易司马醒来就好!” “多谢将军挂念,下官一定早日恢复,也好再为将军效力。”易乐答道。 “不急,你先好好养着。”韦孝宽不急不忙的说道:“不然等回了长安,你家岳丈可要来找我讨说法了!” “易司马,下一次苦肉计一定不能再使了!”韦孝宽站了起来,接着说道:“计策虽好,但你的命更要紧!好好休息!我叫人送肉汤进来!” 说完,韦孝宽便如释重负的走了。 司马,是杨坚出发前给的,而如今韦孝宽又恢复了易乐的官职,看来他已经承认了易乐的实力。 虽然,这并不是易乐的本意,但他似乎是捡了一个大便宜。 第169章 广陵告急 这几日易乐都躺在床上,吃饭穿衣都全靠李靖一人,高幼莹会在深夜的时候在易木晗和南安的帮助下潜入军营,对易乐嘘寒问暖,但碍于易乐的伤势并没有留宿,要想夫妻齐上阵,恐怕还是要等到易乐的伤好了才行。 打仗像易乐这样的恐怕全天下就只有他一人了,出师大捷,腰却伤了,差点就皮开肉绽,全靠两根被削成拐杖的树棍才能勉强站立。 宇文亮的人马有摧枯拉朽之势在黄城一线一路高歌猛进,甚至追上了贺若弼的先头部队,而梁士彦的运气就没有这么好了,部队的行军路线很缓慢,又遇到粮草不济,到现在还没有将广陵拿下。 主帐之内,易乐费劲的站着,而一旁的杨玄感出于好心,帮衬着易乐。 韦孝宽坐在堂上,面对广陵送来的军情,他眉头紧锁,询问着堂下二人。 “两位司马,广陵一线迟迟没有动静。梁士彦派人送来信函,大军的粮草只能供应七日,现在如何解决?” “回将军,寿阳在我们拿下之后变成为了前沿阵地的粮仓。如今梁将军进攻受阻,粮草短缺,我们应该送粮上去,已解决燃眉之急。”杨玄感胸有成竹的说道。 “何人去送?”韦孝宽站了起来,接着问道:“送多少?” 杨玄感不慌不忙的说着:“下官愿意前往。此次送粮无异于雪中送炭,既能满足大军的口食,又能鼓舞士气,所以下官认为,应备足半月左右的粮草,等梁将军打下广陵,后续自然不成问题。” 易乐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这几日他反复想着高颎给自己的计策。 从长安出发的时候,高颎猜想会由梁士彦攻打寿阳,可这一步高颎似乎是算错了,老谋深算的韦孝宽自己捡了一个软柿子,而派梁士彦去啃了广陵这块硬骨头。 如今广陵战事陷入了焦灼,淮南的三大门户只拿了其中之二,看来班师回朝的日子又要往后顺延了。 “易司马,你有何提议?”韦孝宽看着出神的易乐,也想要知道这位敢用苦肉计去夺取敌军首级的年轻人有什么想法,“这里没有外人,你大可以畅所欲言。” 易乐恭敬的回道:“下官认为杨司马所说的没错,不过这运粮的数量恐怕要改一改。” “怎么改?”韦孝宽诘问道。 “大军半月的粮草一同上路不仅过于臃肿,而且速度也会放慢,实则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易乐顿了顿,他从容的说道:“不如先发三日之粮马不停蹄的送往前线,后续的粮草在依次发出,源源不断的供应总比等不到的好。” 韦孝宽面露惊喜之色,他追问道:“可有具体的办法?” “梁将军用兵洒脱,但困于粮草。骏马尚且要进食,更何况是前线那些数万的将士。运粮之道有三,最为快捷的便是自寿阳以西而出。” “那里都是高山峻岭连行军都困难,何谈运粮?”杨玄感狐疑道。 “没错,路途虽然凶险,所以才能让小队人马快速的通过,这样也能更快的将救济的粮草送达。”易乐自信心的笑着:“其二,剩余的粮草可有水路进发,依托河流的便利,提高运粮的数量。但如今寒冬大雾,江面行船需要多加小心。等三日的粮草送达之后,不出五日,剩余的粮草便会抵达广陵。” 易乐所说的计策便是高颎给的三计之一,不过他根据现有的情况加以修改从而使之更加完善,也能更好的贴合现在的情形。 计策是死的,但人是活的,易乐跟了高颎这么些日子,也算是学得了些皮毛,起码在面对韦孝宽这种身经百战的老将时,也能做到从容不迫。 韦孝宽满意的点着头,他继续问道:“计策是易司马想出来的,那杨司马愿意执行吗?” 韦孝宽考虑到易乐的身体状况,并没有执意让他前去广陵,而杨玄感跃跃欲试已久,也算是满足了那颗躁动的心。 “下官愿意,不过正如将军所言,计策是易司马的,不知道他是否介意?”杨玄感小心的问道。 “只要能荡平淮南,下官并无怨言。”易乐也不想走,喜欢舒适安逸的他哪里愿意前往广陵,况且身边还有高幼莹一行人,若是真去了,说不定又会出什么乱子。 “好!”韦孝宽拍板道:“杨司马,你立即点上三日粮草即刻出发!务必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广陵,助梁士彦一臂之力!” 杨玄感激动的说道:“下官领命!” 易乐在杨玄感的搀扶下走出了主帐,杨玄感感叹都:“易司马,如此精妙的计谋真让我五体投地。” “杨司马说笑了,我不过是提了一些拙见,还是全靠韦将军的定夺。”易乐谦虚的说道:“此去广陵路途凶险,杨司马一定要万分小心。” “多谢易司马挂念,我这就去准备了。”杨玄感拱手道:“等大军凯旋,我们二人一定要畅饮几杯!” “静候佳音!” 两人分手之后,易乐一瘸一拐的回到了自己的营帐,想到不久之后天就要黑了,他竟然还有些期待。 “吃完饭,躺一会儿,幼莹来了又走,闭眼睡一觉,又会迎来崭新的一天!”易乐傻笑了起来,出征前,他还以为打仗会很辛苦,但现在看来,这样的日子也算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因祸得福的易乐跟在韦孝宽的身边,安全起码不用担心了,更不用上阵杀敌,每天在军营里面混混,也是安逸。 “易司马,餐食来了。”门外传来了送餐的声音,易乐因为腰伤,得到了韦孝宽的特批,况且他还是斩杀寿阳守将的头号功臣,如今在这大军里面,易乐完全就成了所有人羡慕的对象。 “进来吧。”易乐趴在了床上,似乎这样的姿势能缓解疼痛,“放下就可以走了。” 可送餐的人迟迟没有离开,反而站在了易乐的面前,笑呵呵的说道:“易司录,今日可好?” 知道易乐司录一职的人不算多,况且在军中一般都称呼易乐为司马,易乐狐疑的看了过去,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叔德?!”易乐惊呼道:“你怎么来了?” 跟随阿阇犁游历之后的李渊似乎变得豁达了起来,他笑盈盈的看着易乐,“我与阿阇犁辗转来到了寿阳附近,听闻韦孝宽力拔头筹,所以便混进来瞧瞧。” “那你身上的衣物?”易乐好奇的看着李渊身上的军服,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弄来的。 李渊面对易乐的提问也没有隐瞒,他意味深长的说道:“我遇见令正了,想不到易司录出征还带着她,真是伉俪情深啊!而这衣服便是你的家仆给我的。” “叔德莫要取笑了,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易乐尴尬的说着:“她又不听我的,只要出此下策了。” 李渊似乎对于高幼莹也在的事实并没有过多的计较,他摆手道:“不说这些了,跟着阿阇犁的这些日子我也算是修得了一颗平常心,还遇到了不少的趣事。” “哦?叔德快说来听听。”易乐被困在军中已经多日,他甚至有些羡慕李渊,能跟着阿阇犁游历大周的山河,比起功名,见识似乎才是易乐想要的。 “你也知道,武帝灭佛之后,大周境内的佛寺基本上都没有了踪影,但阿阇犁带我去的地方,香火依然鼎盛。”李渊沾沾自喜的说道:“不过不是明面上的,更多的是在一些偏远的崖壁或者洞穴之中,那里的造像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魏晋南北朝的石刻佛像有着自己特有的风格,不论是工艺还是规模上都数历朝历代的巅峰,阿阇犁一心向佛,自然知道哪里才能瞧见这旷世的艺术品。 “然后呢?”易乐诘问道。 “在石刻之下,有一老僧赠予了我一样东西,”李渊说着就在怀里摸了起来,他脸上的笑意都要隐藏不住了,“他还给我算了一卦,说我日后一定能出将入相,干成一番大事情。” 易乐也不自觉的笑了起来,他心想道:“你以后不止会出将入相,你可是要成为开创盛世的男人!” 说完,李渊便把一只精巧的木鱼展现在了易乐的面前,嘱咐道:“你看看,这木鱼是不是巧夺天工?” 易乐把玩了起来,整个木鱼形似金蝉,真的跟李渊说的一样,活灵活现,在微张的嘴部上,易乐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记号。 “这是......”易乐的心里一惊,他看着和自己刺青一模一样的符号,内心又激动了,“叔德,你从哪里得来的?” “老僧手里啊!”李渊还以为易乐也有兴趣,连忙抢夺了这能让他出将入相的信物,连声道:“我刚刚不是说了吗?” 易乐的眼睛都在发光,他迫不及待的问道:“我的意思是什么地方?” “梁州。”李渊答道:“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易乐接着问道:“阿阇犁在哪里?我想见见她。” “也对!你都多久没有见她了!”李渊将木鱼收进了怀里,“不过她身份有别,不能换上这军服来见你,恐怕要你出去才行。” “没问题!”易乐满口答应着:“走,我们现在就走!” 说完易乐便伸手拿起了拐杖,李渊见状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受了点皮肉之苦,没事。”易乐的心情放飞了起来,看来自己的身世终于要大白了。 李渊嘟囔着:“看来这次我比较幸运了,起码没有被挨打。”他架起了易乐,而易乐也一个劲儿的说道:“走!我们快点!” 刚踏出营帐的易乐便碰到了李靖,他的手里还端着一盆水,看着行色匆匆的易乐,他小声的喊了一句,“师傅你要去哪里?” 易乐停下了脚步,而李渊也低着头,开口道:“我出去转转,活动筋骨。” “那我陪你吧!”李靖殷切的说着。 “不用了,你好好休息吧!这几日你忙上忙下,累着了!”易乐拒绝着:“快回去吃饱睡觉!” “哦!”李靖呆头呆脑的说了一声,随后便目送着易乐离开。 出了军营之后,李渊便带着易乐前往了附近的山头,这是他和阿阇犁临时落脚的地方,过几日便会离开寿阳,折返长安。 等走完一段山路之后,阿阇犁便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打坐念经,颇有一股仙风道骨的模样。 “尼师!”易乐激动的喊道。 阿阇犁睁开了眼睛,转头看向了易乐和李渊二人,平静的说道:“慢些走。” 易乐哪里慢得下来,眼见答案就在自己的跟前,他恨不得手中的拐杖变成自己的双腿,跑向阿阇犁的身边。 “你瘦了。”阿阇犁站了起来,她打量着易乐,缓声道:“打仗肯定会很辛苦吧?” “不辛苦。”易乐按奈不住心中的激动,也没有过多的寒暄,而是开门见山的问道:“尼师,晚辈想问问,叔德的木鱼是在梁州哪里得到的?” 李渊倒吸了一口凉气,看来易乐是真看上了此物,左手不自觉的捂住了胸口,生怕易乐抢了去。 “哦?你也想要?”阿阇犁还是不改一如既往的慈祥,她追问道:“就在梁州西山壁下。” “还有吗?”易乐问道。 “没有了,只有叔德手中的一个。”阿阇犁如实的说道。 易乐对李渊说道:“叔德,能不能将木鱼再借给我看看?” 李渊有些舍不得,他看了看阿阇犁的反应,阿阇犁点头表示同意后,李渊才依依不舍的拿给了易乐。 易乐接过木鱼之后,指着嘴部问道:“尼师,你知道这个符号代表什么意思吗?” 阿阇犁狐疑的看了看,随后拿在手中仔细的端详了起来,呢喃道:“从未见过,也不是佛印。”说完,便把木鱼又交给了易乐。 刚刚燃起的火焰又被现实所浇灭,易乐的身世在阿阇犁这里又断了线索,看来是彻底没法了。 而在一旁的李渊也很意外,木鱼在他身上这么久,从未发现过有何记号。 他从易乐的手里拿过了木鱼,观察一番后,开口道:“这好像是鲜卑的图腾,马鹿。” 易乐的心情犹如过山车,刚经历了人生的低谷,又迎来了新的曙光,他见李渊给出了答案,立马用力的攥住了李渊的手,诘问道:“叔德知道?” 第170章 李渊的诉苦 李渊被握得有些生疼,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易乐如此紧张,不免拍了拍他的手背,缓声道:“我只知道这图腾是鲜卑一族的。” 易乐皱着眉头,他仔细想来鲜卑一族便是这个时代的王者,从孝文帝开始,汉化的脚步就没有停止过,而光凭一个记号、一个刺青就想要知道自己究竟是从何而来恐怕是大海捞针。 但现在,易乐起码能确定自己是鲜卑人的事实,至于姓甚名谁,恐怕还要更多的线索,抽丝剥茧才行。 李渊接着说道:“为何你如此着急?” 易乐深吸了一口气,他不慌不忙的说道:“我有一个朋友,弄不清他的身世。有一次他给我看了这个记号,如今又在叔德你手中的木鱼上见到,所以才有些急迫,还希望叔德你不要见怪。“ 无中生友是最好的推脱手段,易乐在还不知道真相的时候,就算是面对李渊与阿阇犁也不能把身上的刺青暴露在外。 “那你可以让那位朋友去梁州看看,”李渊将木鱼又收回了怀里,接着说道:“梁州原来是北齐的地盘,说不定真能发现什么线索。” “北齐?”易乐又联想到高颎和李祖娥二人都是北齐来的,而李渊的木鱼也是从北齐的地界得来,未必自己和北齐有关? 一想到这里,易乐的范围又缩小了不少,看样子,一定要找机会去梁州看看。 “易乐,如今你身为那罗延的司录,韦孝宽的行军司马,在待人处事方面一定要格外的小心。”阿阇犁面容和善的说道:“你的朋友来路知晓吗?他若真是鲜卑族人,为何会搞不清自己的身世?” “是啊!你一定要多留一个心眼!”李渊也反应过来,劝说着易乐。 易乐自信的笑了笑,他拱手对阿阇犁说道:“尼师放心,这位朋友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他小的时候被人掳去伤了头,所以才不记得自己的身世。如今我也只是帮他问问,不会插手。” 阿阇犁满意的点着头,她淡淡的说道:“明日我们便回长安了,等着淮南的战事完后,我在长安等你回来。” “多谢尼师挂念,”易乐感激的说道:“等大军回城,我一定第一时间来府上拜见。” 阿阇犁闭上了眼睛,没有再说话,而李渊则把易乐拉倒了一旁,小声的说道:“易司录,我有一件事情想要请教。” 看着李渊一本正经的模样,易乐也好奇了起来,他从容道:“叔德怎么变得这么客气了?有什么事情?” 李渊有些为难,这件事情从出发的时候就困扰在他的心头,但却不是仕途上的事情,反而与儿女情长有关。 “长孙炽给渊谈了一门亲事,”李渊为难的说着:“本来老早就想跟易司录谈谈,但易司录忙于淮南的事情,就一直耽搁了,所以这才来说。” “成亲是好事啊!叔德不是一直想找一位心上人吗?” “想是想,可是那女子凶恶得很。”李渊胆怯的说道:“你是不知道,传说她是长发鬼转世!先帝抚养在宫中,甚是娇宠,我先阿娘应该不喜欢。” 听着李渊的描述,多半就是那位生下五位子女的窦皇后了。 “那叔德不想娶?”易乐诘问道。 李渊点着头,“那窦惠是神武郡公窦毅之女,我连面都没有见过,容貌几何都不知,要怎么娶啊?!” “我想长孙炽不会介绍一个丑八怪给叔德的,”易乐笑了笑,他安慰着李渊,“你想啊,你好歹也是唐国公,又是国公的外甥,没人敢来坑你的。而且据我所知,窦惠此人颇有才华,而且仁孝有礼,出身也和叔德相配,实则是天作之合。” “易司录也知道窦惠?”李渊惊叹道。 “略有耳闻。”易乐打着马虎眼,接着问道:“这次回长安,恐怕就是为了商谈你们二人的婚事吧?” “没错,长孙炽已经给神武郡公提了很多次了,如今就等着阿娘的首肯。”李渊顿了顿,“你也知道我的情况,如今连个一官半职都没有,如何成亲?” “先成家后立业嘛!”易乐拍着李渊的肩膀,宽慰道:“说不定那窦惠就是你命中的福星!叔德,你莫苦恼了。成亲之事本就由不得自己做主,你先见见窦惠再说。” “那也是没有办法了。”李渊长叹了一口气,他接着说道:“我还是很羡慕易司录,起码能娶一个自己心仪的人,不像我这般命苦。”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易乐也感叹道,随后想到自己的情况恐怕也没有多好,高幼莹、易木晗两人的事情幸好没有其他人知晓。 “那我就在长安等着易司录回来,到时候也好帮我瞧瞧。”李渊哀求的看着易乐,“我们几人之中,也只有你成亲了。肯定比杨勇和杨广二人有经验。” “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易乐委婉的推脱着:“不过到时候也想瞧瞧这大周第一奇女子的风采,看看她是否真如传言所闻,能与叔德般配。” “哎!易司录又在取笑我!”李渊又皱起了眉头,他不住的摇头,看来对他未来的婚姻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 易乐看了看天色,估摸着高幼莹要来军营了,他对李渊说道:“时候也不早了,我就先回营了。叔德,我们长安再见。” 李渊殷切的说道:“我送你下山吧,你腿脚不方便。” 易乐也没有拒绝李渊的好意,他在李渊的搀扶下走了回去。 等回到军营之后,易乐的脑中全是那刺青的模样,梁州多久才能去是一个难题,而去了梁州能不能找到线索也是一个未知数。 况且自己的伤还没有好,身边还有高幼莹的牵绊,实在是抽不出身。 正当易乐苦恼的时候,高幼莹在南安的护送下走进了营帐。 这几日,她都穿着士兵的衣服混进来,比一般士兵矮上不少的她有些显眼,一进营帐,高幼莹便像是一只出笼的小鸟,飞奔向了易乐。 而南安则是颇有默契的转过身,不见二人亲密的行为。 “夫君,今天感觉好些了吗?”高幼莹眨着大眼睛,经历了最初的痛哭伤感,再到现在的眉开眼笑,易乐是没少废唇舌。 “好多了。”易乐趴在床上,他缓缓的说道:“快,帮我按按肩!这树杈撑得有些疼。” 高幼莹坐在了易乐的身边,小心的给易乐按摩起来,嘴里还问道:“我们多久才能回去呀?” “回长安吗?”易乐明知故问道。 “是啊!”高幼莹连声道:“这里的条件实在是太差了,若不是夫君在,我这辈子都不愿意再来了!” “那你就先回去呀!”易乐打趣的说道:“明日叔德要回,不如让他将你一起带回去?” “我不走!”高幼莹轻哼了一声,“好不容易才与夫君见面,现在又要我回长安,我不走!” “你待在这里,我反而会担心。”易乐坐了起来,深情的对高幼莹说道:“你是女儿身,若是被人发现混迹在军营里面,你我二人恐怕都要遭殃了。而且你也看到了,寿阳现在没有打仗了,就说明我没危险了。你还是乖乖的回去,在长安等着我。” “夫君这是在赶我走?”高幼莹的眼角又挂起了泪花,她只想单纯的跟易乐在一起,其余的事情她也不想过问。 “我不是赶你走。”易乐牵起了高幼莹的手,嘱咐道:“是形式不允许。我也不想你走,想让你待在我的身边,可你也知道,军营有军营的规矩,若是被人发现了,你说怎么办?” “我都来了几次了,都没有人发现。”高幼莹嘴硬的说道。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易乐顿了顿,严肃的说道:“而且这里风餐露宿,你来了几日,人都瘦了,我不忍心。” “易司马!” 门外突然传来了人声,这还是两人密会后的第一次,易乐的神经一下子紧绷了起来,他给南安使者眼色,而高幼莹则有些惊慌失措。 易乐小声的说道:“等会不要抬头,明白吗?” 高幼莹站在了南安的身后,心跳得很快。 照理说,寿阳已经没有了战事,这么晚还来找易乐,也是头一次。 易乐清了清嗓子,他沉稳道:“进来。” 传话的是一个小兵,他拱手道:“易司马,等会韦将军要来,还请准备准备。” “可有说什么事情?”易乐追问道。 “应该是黄城、广陵的事情。”小兵答道。 “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易乐打发了小兵,待他退出营帐之后,易乐对高幼莹说道:“幼莹,你先和南安离开。” 高幼莹这下不得不走了,南安点着头,随后带着高幼莹准备离开军营。 而就在这个时候,韦孝宽也堵在了门口,南安刚撩开门帘,就碰见了他,立马低声道:“将军。” 韦孝宽摆着手,对南安说道:“你二人在门外守着。” “是,将军。” 易乐站了起来,询问道:“不知道将军深夜前来所谓何事?” 韦孝宽坐在了桌前,他的脸色不怎么好,对易乐说道:“杨司马遇到麻烦了,你的运粮计策恐怕行不通。” “哦?”易乐立马精神了起来,他诘问道:“不知道杨司马遇到了什么困难?” “杨司马先行的队伍遇到了落石,挡住了去路,”韦孝宽的语气很不好,有种要吃人的架势,“而广陵的态势又迫在眉睫,所以......” 还没等韦孝宽把话说完,易乐就接过话来,“下官愿领兵再送粮草。” 韦孝宽看着易乐脸上真挚的表情,感叹道:“本来你有伤在身,我想另外找人送粮去广陵。但寻遍军中,也没有发现有第二人能与易司马匹敌。” “将军过誉。”易乐低声道。 “我已经命人准备好了马车,供你乘坐。并点了三千将士护送你,”看来韦孝宽在见易乐之前就已经决定了让易乐去运粮的打算,现在来不过是通知而已,“你一定要将先行的粮草送往广陵。” “是,将军。”易乐抬起了头,他询问道:“但如今道路阻塞,下官又要从哪里运粮呢?” 韦孝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他将袖口里的地图拿了出来,铺在了桌上,指着地图说道:“梁州。” 易乐大吃一惊,这不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韦孝宽看着易乐吃惊的模样,诘问道:“有问题?” “没有,下官只是不知道会从梁州运粮而出。”易乐答道。 韦孝宽深吸了一口气,他镇定的说道:“这也是下下策。寿阳之粮供给了黄城,而放眼各地粮仓,也只有梁州的储备能满足广陵一线的需求。我已经派人先去打点,你带着我的手令前去便可。” “下官领命。”易乐答道。 韦孝宽将地图交到了易乐的手里,再三嘱咐道:“一定要多加小心。明日一早便出发,不管你和杨司马二人何人先到广陵,都要将粮草安全送达。” 说完,韦孝宽便走出了帐内,而留在原地的易乐既兴奋又有些担忧。 南安和高幼莹二人此时走了进来,刚刚韦孝宽的话二人都听得一清二楚,高幼莹担忧的说道:“夫君都这般模样了,还要去梁州?” “你换种方式想,出了这军营,我们不是就能在一起了吗?”易乐苦中作乐的说道:“以后就不用再这么偷偷摸摸的了。” “对哈!”高幼莹兴奋的跳了起来,“终于可以和夫君整日在一起了!” “那你先回去准备准备。”易乐无奈的笑着:“等出了寿阳,你们三人再混进队伍里来。” “是,易司马。”南安答道。 高幼莹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军营,而易乐还有一件事情要做,就是带上李靖。他走到了李靖的军营前,撩开了门帘,就听见了沉重的呼吸声。 “药师,药师。”易乐连喊了几声才把李靖叫醒,他睁着朦胧的眼睛,呢喃道:“师傅,你怎么来了?” “你收拾行囊,明日我们去出发去梁州。”易乐面带笑意的说着。 “梁州?”李靖一下子坐了起来,“是要去打仗吗?” “一天就想着打仗!梁州是我们大周的地盘,打什么!”易乐弹了一下李靖的脑门儿,开口道:“是去运粮,送往广陵。” “好!”李靖起身,满口答应着:“师傅,我先给你收拾,等会再来收我的!” “我没什么东西。”易乐笑了笑,“把你自己照顾好就成。” “终于又有事情干了!我还没有去过梁州呢!”李靖傻呵呵的笑了起来。 第171章 神医 出了寿阳,易乐便浩浩荡荡的带着三千将士火速赶往梁州。 一面是韦孝宽迫在眉睫的运粮任务,一面是可以揭开自己身世秘密的梁州见闻,易乐虽然坐着马车,但他的心比任何人都要急迫,以至于一路上都没有怎么过多的休息,这也导致了好不容易开始愈合的伤口又发作了起来。 高幼莹见易乐不要命的模样,也担心了起来,她只要有机会就会劝说易乐,让他慢一点。 可高幼莹哪里又知道易乐心底的打算,越早到梁州,就越有时间搞清楚自己的来历。 但身上的腰伤却无时无刻的不再提醒着易乐,你再玩命下去,恐怕就要废了。 高幼莹已经瞧见伤口上有起水泡的趋势,才让南安先行了一步,提前到达梁州为易乐寻找当地的医生。 而易木晗的药粉大多是略带毒性的,她也不敢多给易乐用,加上高幼莹在易乐的身边,她不得不保持着和易乐一定的距离。 等到了梁州城外,已经是五日之后,估摸着梁仕彦的大军已经没剩多少粮草,而杨玄感的队伍也不知道走到何处,易乐还是决定先面见梁州主事的官吏,先确定了运粮的事情之后,再做自己的打算。 “易司马,这是梁州粮仓所存库粮。”梁州主簿拿来了记载粮仓粮食的册子,郑重的交到了易乐的手中,“按照韦将军先行送来的命令,下官已经点好了三百石粮食准备运往广陵,剩下的还要易司马做主。” 易乐翻了翻粮册,韦孝宽还是采取的易乐的建议,先运少量的粮草以解梁仕彦的燃眉之急。 他呼喊道:“来人,点起五百兵士即刻出发,先将粮草运往广陵。” “是,易司马。”运粮将士答道。 “主簿,剩下的粮食我会派人跟进,你一定要做好配合。广陵久攻不下,粮草短缺。能不能不日而还,就靠梁州了。”易乐嘱咐道。 “下官明白,下官这就去打点。”主簿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他也明白打仗耽误不得的道理。 等主簿走了之后,高幼莹才从侧门走了进来,她急声道:“夫君,我们快去看看吧,昨晚你疼得都睡不着,如果再不去,恐怕......” “易司马,我找到医生了!”南安此时也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说道:“我们快走!不然等会他就不看病了!” 高幼莹狐疑的看着南安,诘问道:“哪有医生不看病的道理?况且我夫君连走路都困难了,他就不能来府上吗?” 易乐也好奇了起来,不知道南安寻得的究竟是何方神圣。在长安,巢元方如此有名都愿意来府上诊治,而这小小的梁州居然有如此的怪人。 但易乐转头一想,越是有能力的人行事就越为怪癖,他对高幼莹说道:“娘子,莫急。等南安说完。” “易司马,那人真是神医,我几经打探才知道,他能断人生死,妙手回春!”南安眉飞色舞的说道:“找他看病的人从街头排到了街尾!” “哦?这是奇人!”易乐仔细回想着南安描述,断人生死的说法有些夸张,恐怕是街头巷尾的讹传,但从排队的人数来看,此人也绝非沽名钓誉之辈。 “那医生叫什么名字?”易乐追问道。 “孙思邈。”南安答道。 易乐一听到这个名字,差点没有从床上掉了下来。巢元方或许他早先不熟悉,但孙思邈的大名却如雷贯耳。 作为有药王之称的他在医术界留下了不少的典籍以及传说,要说能担上断人生死之说的,除了华佗、扁鹊,恐怕就是这孙思邈了。 “快!带我去!”易乐焦急的说道:“此人一定会治好我的伤病!” 南安为难的说道:“易司马,你要换身衣物。” “为何?” “那人不看官家,只看寻常百姓。”南安答道。 高幼莹越来越疑惑了,她问着易乐,“夫君,哪有医生不看官家的道理?此人是不是......” 易乐扭头对高幼莹说道:“帮我找来衣物,按照南安所说的,我们化作寻常人家再去找那孙思邈。” 等易乐换好衣服之后,便由南安搀扶着前往孙思邈的医庐,而高幼莹则不放心的跟在了身后,她也想看看这位神秘的孙思邈究竟是什么来头。 排队的人很长,跟南安描述的一样,有接近五六十人,其间大多是妇孺,只有小部分的男性,而易乐便是其中一位。 易乐站在了最后面,并没有着急,反而是高幼莹垫着脚尖有些心急的看着那望不到头的队伍,嘴里嘟囔道:“这么多人,南安,你去前面看看,能不能让我家夫君先看。” “是,少娘子。” 还没等南安迈出第一步,易乐便叫住了他,他从容的说道:“娘子,大家都是来看病的,若是你插队,别人的心里也不好受。不如就乖乖的等着,这样也能给孙思邈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夫君为何如此迁就那孙思邈?”高幼莹狐疑道:“未必你们认识?” 易乐摇着头,他淡淡的说道:“只是早有耳闻。” 队伍足足排了三个时辰才到易乐,他打量着面前的孙思邈,白皙的皮肤上透露着红光,一双眼睛更是炯炯有神,整体来说比较清瘦,如果说巢元方是长安之中的官僚之医,那面前的孙思邈就是一位闲云野鹤般的的世外高人。 孙思邈放下了纸笔,他观察了易乐一番,开口道:“有何不适?” 易乐有点紧张,但还是开口道:“腰伤,被棍子打了。” 孙思貌点了点头,随后让南安将易乐扶到了内室,高幼莹刚想跟进去,却被孙思貌拦了下来,“小娘子不得入内。” 高幼莹穿着的是男装,在听到孙思貌的话语之后,她惊愕的捂住了嘴巴,茫然的看着易乐。 易乐被孙思邈过人的观察力所折服,起码在他自己看来,只要高幼莹不说话,女扮男装的她活脱脱是一位俊俏的郎君。 “娘子,你就在外等着吧。”易乐诚恳的说道。 高幼莹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乖乖的在门外候着,而进入内室的易乐趴在了床上,孙思邈净手之后,开始查看起易乐的伤势来。 “郎君这伤像是受了刑罚。”孙思邈缓缓的说道:“伤口本身已经开始愈合,但如今又有些撕裂,并且还有脓肿的势头,是要好好医治了。” “多谢。”易乐答道。 孙思邈取来了银针,接着问道:“郎君此前可用了什么药?” “就一般的金疮药,还有曼陀罗粉末。”易乐如实的说道,“其他的便没有用了。” “曼陀罗虽然有麻痹镇痛的功效,但治标不治本。我先帮你把伤口清洗出来,再用银针戳破水泡,最后再开殇药与汤药与你,不出半个月便会痊愈。”孙思邈颇有底气的说道:“不过在此期间一定不能有剧烈的运动,我还会给你的背部打上竹板,加以固定。” 说完,孙思邈就打来了一盆清水,准备给易乐盥洗伤口。 易乐的心里可算是乐开了花,自己能有名医诊断,这伤看起来是真要好了。 背部传来了冰凉的感觉,孙思邈聚精会神的给易乐擦洗着,手法异常的温柔。 “这......”当背上的金疮药被擦洗干净之后,孙思邈看到了易乐身上的刺青,他诘问道:“你是鲜卑人?” 这一句话一下子让易乐错愕了,他扭过头,看着目瞪口呆的孙思邈,诚实的说道:“没错。” 孙思邈擦着手,他淡淡的说着:“我行医多年,鲜卑人看过的也不下数百人。唯独刺青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易乐一听到孙思邈这样说,他立马直起了身子,诘问道:“孙医知道这刺青的来历?” “趴好。”孙思邈再次拿起了银针,他仍是一副冷淡的模样,“这个刺青我只在几人的身上见过,有趣的是他们的鲜卑姓都为拓跋。” 银针挑破了易乐背上的水泡,脓液留了出来。易乐现在根本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了,在机缘巧合之下来到了梁州,又遇到了孙思邈,还知道了刺青的来历,他离真相也就越来越近了。 “拓跋?”易乐的脑海里开始快速的思考起来,想要从中找出记忆中稍微带有这个姓氏的人来。 在易乐想来,能叫拓跋的,最出名的便是建立了北魏政权的拓跋珪,但距离易乐所处的年代也过了几十年了。 “后来鲜卑姓氏汉化,我接触的几人中姓长孙的比较多。”孙思邈回忆道:“有那长孙晟、长孙炽两兄弟,而也有姓元的。” 冷汗从易乐的额头冒了出来,一个不确定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中生成。 这个从北魏到唐都显赫一时的大家族,自己未必是长孙一族的子弟? 而且李渊昨日才说长孙炽要将窦惠介绍给他,这是不是冥冥之中的安排? 看来,要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长孙家的人,一切的定论都要等到回到长安之后再做分析了。 背后的水泡都被孙思邈清理干净了,他给易乐敷上了新的药,而且还用竹板支撑在背后,说道:“等会出来拿药吧,看你的模样应该是官家的人。我这人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官家的伤不看,不过看在你是长孙家的人份儿上,也就破例了一次。” 孙思邈根本不知道易乐还没有搞清楚自己的身世,就根据自己的经验将易乐划到了长孙家的范畴之中。 “多谢神医。”易乐感激的说道,此行既看了病,又知道了自己身世的线索,可谓是一箭双雕。 “哈哈,神医不敢当。”孙思邈笑了起来,他谦虚的说道:“不过是略懂医术而已。” 等易乐穿好衣服,南安将他扶了起来,小声的问道:“哥,你是长孙家的?” “你也知道?”易乐狐疑道。 南安摇着头,“不知道,但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易乐无奈的耸着肩,打趣道:“是挺厉害的,不过现在八字还没有一撇,所以先不要声张。” 两人走出了内室,高幼莹连忙迎了上来,关切道:“夫君,感觉好些了吗?” 不知道是孙思邈的药真管用,还是易乐知道自己身世之后的愉快感,腰伤真没有这么疼了。 “好多了,”易乐淡淡的笑道:“南安,付钱。” “别急,”孙思邈看向了一旁的高幼莹,小声的问道:“不知道小娘子的月信多久没来了?” 高幼莹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孙思邈这么一问,小脸立马红了起来,她为难的看着易乐,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易乐恍然大悟,他也问着高幼莹,“娘子,出来这么久,好像是没有听到你说月信的事情。” 高幼莹的脸更红了,她恨不得立马找条缝钻进地下,孙思邈淡淡的说道:“来,我给你号号脉。” 易乐喜上眉梢,对于高幼莹的反应他再熟悉不过,他拉着高幼莹的手来到了孙思邈的面前,急切道:“有劳了。” 高幼莹战战兢兢地的伸出了手,而孙思邈则气定神闲的将手搭了上去。 易乐的心都要跳了出来,他在一旁既不敢大声的询问,也不敢去碰高幼莹。 “喜脉。”孙思邈平静的说道:“看来小娘子要当娘了。” 这句话一出,高幼莹和易乐二人都陷入了震惊之中,特别是易乐,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当爹了。 “夫君,我......”高幼莹下意识的摸着自己的腹部,眼睛里面都是激动的泪水,“我要当娘了?” 易乐在经历了最初的震惊之后,脸上的笑容如同春日的花蕾一样,绽放开来,“娘子!” 一时语塞的易乐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他像是一位得到了宝贝的孩子,竟然在原地跳了起来,而高幼莹看着易乐幼稚的模样,不免破涕为笑,一个劲儿的乐了起来。 孙思邈对于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他提笔书写着,一边嘱咐道:“要千万小心,不能同房。” “是!神医!”易乐兴高采烈地说着。 孙思邈又笑了起来,他打趣道:“又叫我神医,我真有这么神吗?” “有!你可是我的大贵人了!”易乐激动的说道:“若不是你,我还不知道自己当爹了呢!” 而就在这个时候,粮仓主簿跑了过来,他气喘吁吁的说道:“易司马!总算找着你了!粮仓那里出了些问题,你快去看看吧!” 看他面色凝重的模样,易乐就知道不是小事,他连忙对南安说道:“你先送少娘子回去,记得将要钱付给孙神医。” “是,易司马。”南安答道。 而孙思邈也放下了手中笔,他疑惑的看着易乐,诘问道:“你不姓长孙?” “孙神医,此事说来话长,等我将粮仓的事情安排妥当,再来向你解释。”说完,易乐便一瘸一拐的跟着主簿前往了粮仓。 第172章 孙思邈的情报 等易乐来到粮仓之后,发现准备运往广陵的粮草都已准备妥当,他好奇的问着主簿,“这不都准备好了吗?还能有什么事情?” 主簿有些为难,他将易乐领到了粮仓的后方,看着一车车的粮草说道:“易司马,前面的粮草没有问题,可问题就出在了最后的这几十车上。” 易乐皱着眉头,他走了过去,伸手解开了绑在麻袋上的绳子,他发现被叠成三层的麻袋,中间一袋有些潮湿。 “搬开,让我看看。”易乐沉住气说道。 主簿找来了两名士兵,搬开了最上层,一袋像是被完全浸过后的东西出现在易乐的面前。 “这是怎么一回事?”易乐诘问道。 主簿有些慌张,毕竟他的职责就是守护粮仓,如今军粮出现了问题,他的罪责可不小。 “回司马,粮仓的西北角进水了,所以导致部分粮草被浸泡了。” 易乐听后,心里一紧,厉色道:“你也算是诚实。” “下官知道运粮事关重大,所以也不敢隐瞒。”主簿差点跪了下来,他怯声道:“还请易司马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挽救。” 易乐犯了难,这可是人生地不熟的梁州,自己也是刚刚踏足,若是在长安还能找李渊等人想想办法,但现在可是火烧眉毛,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还差多少?”易乐仔细的询问着:“有没有统计过?” 主簿望了一眼,随后回道:“大概还差五十袋左右。” 易乐陷入了沉思,他多希望上天送他这五十袋,这是韦孝宽交给他的任务,也关乎到梁仕彦前线作战的生死。 “这样,你先把受潮的粮食全部卸下来。”易乐镇定的吩咐着:“打仗不是儿戏,若是这些粮草送往前线肯定会动摇军心,这种错误不能犯。” “是,易司马。” “其次,先头部队送出去的粮食没有问题吧?”易乐追问道。 “没有,司马可以放心。”主簿回道。 “好,你把没有问题的粮草按照既定的计划分批次发往广陵,剩下的五十袋我来想办法。”易乐嘱咐道:“一定不能拖延时间,广陵还等着粮食救急呢!” 主簿连连点头,立马吩咐人开始重新装车,而易乐也点拨着韦孝宽指派的人马开始着手运粮。 易乐现在是愁眉不展,面对五十袋的缺口,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刚刚当爹的喜悦瞬间被现实冲散,但生活还是要继续下去,运粮既然是按批次,那这剩余的五十袋就还有缓冲的时间。 易乐回到了梁州的行营,高幼莹还沉浸在当娘的开心之中,一见易乐回来,立马迎了上去,兴高采烈的说道:“夫君,你回来啦!” 易乐的脸上好不容易挤出了笑容,他关切的问道:“饿了吗?” “还没有。”高幼莹轻轻摸着肚子说道:“夫君,你说是男孩女孩?” “男女我都喜欢,不过,你如今有了身孕,就不能任性了。我让南安送你回长安。”易乐吩咐道。 高幼莹一听又有些不高兴,她嘟着嘴说道:“夫君怎么又说这个话!幼莹要待在夫君的身边!不回长安!” “幼莹,你......” 还没等易乐说完,南安便带着孙思邈来到了行营,对于易乐的身份他有些疑惑,所以才前来问个明白。 一进门,就看见高幼莹在跟易乐使着小脾气,孙思邈清了清嗓子,问候道:“易司马。” 易乐闻声看了过去,连声道:“孙神医。” 孙思邈又笑了起来,他自谦道:“易司马怎么又称呼我为神医?我不过是行走江湖,靠医术吃饭的平明百姓,不敢担此称呼。” 易乐邀约孙思邈坐了下来,他追问道:“孙神医不必过谦,在易乐的心中,孙神医的医术可是举世无双。” 孙思邈自信的笑了起来,他反而问着易乐,“易司马,我此番前来,只为了求证一件事情。” 易乐也明白孙思邈的来意,他开口道:“想必孙神医是想问我身上的刺青?” “没错。”孙思邈如实的答道。 高幼莹一听见易乐的身上有刺青,大被同眠这么久,连她都没有发现,诘问道:“夫君有刺青?” 眼见事情都暴露了出来,易乐坦然道:“在背后。” “哦,我没注意过......” 孙思邈笑盈盈的看着两人,“易司马既然姓易,但身上又有拓跋一族的刺青,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瞒神医,连我都不清楚。”易乐这句话可是实话,他不确定的说道:“自幼我便被他人收养,好不容易回到长安结识了娘子,对于身世,我也百般困惑。” “原来是这样。”孙思邈摸着胡须,他淡淡的说道:“易司马年纪轻轻都成为了行军司马,看来姓不姓长孙或者元都不重要了。” “全靠国公提携。”易乐顿了顿,“还有岳丈的赏识。” 孙思邈诘问道:“敢问易司马岳丈是......” “高颎。”易乐坚定的说道:“相府长史。” 孙思邈点着头,缓声道:“我虽还未踏足长安,但早就听过当今后丞有一谋士,名曰昭玄,此人深得国公重用。” “我也是沾了岳丈的光。”易乐自谦道:“此番担任行军司马,我还是头一遭。” “一随军便是司马,日后先锋、将军也不在话下。”孙思邈吹捧着:“看来易司马平步青云的日子已经开始了。” 一说到这里,易乐的脸色就凝重了起来,他叹气道:“平步青云恐怕只是幻想了,不瞒神医,如今我还在为广陵粮草发愁呢。” “哦?我见这几日都有源源不断的粮草出城,易司马还有什么好发愁的?”孙思邈追问道。 易乐想了想,孙思邈毕竟在梁州城内有些威望,况且他又比自己年长,如今身边也只有他走过的路比自己多,何不询问他的意见。 易乐站了起来,从容的说道:“神医所见不假,但刚刚梁州主簿告诉我,运往广陵的粮草还差五十袋,这正是我发愁的原因。正如刚刚所言,我是第一次当行军司马,对于这样的事情也没有经验。” “差五十袋?”高幼莹也紧张了起来,从小在高颎身边长大的她自然知道军粮若是不对数会有什么后果,她拉住了易乐的手臂,“夫君,怎么会差五十袋呢?” “主簿说是粮仓受潮了,我也看了送往广陵的粮草,的确如他所言。”易乐无奈的摇着头。 “那我们该怎么办?”高幼莹追问道:“若是被韦将军知道了......” “前些日子,主簿的发妻在我这儿瞧了病。”孙思邈这时接过话来,他回忆道:“我游历大周如此久,从来没有见过一位主簿的发妻能有如此的珠光宝气,面色红润。而且身上的绸缎一看便不是寻常货色。易司马,你真相信粮草是受潮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易乐吃惊的看着孙思邈,他说的没错。 自己所见的的确是受潮的粮草,但背地里的勾当呢?他又想起韦孝宽在出发前曾经告诉他,只有梁州的粮草能供应广陵之需,那这就说明,梁州的储备应该是大于此次出征作战的。 易乐的眉头立马皱了起来,一种不好的念头在他的脑海里生成,粮仓主簿会不会徇私枉法,私吞了粮草? “我也只是据实所言,”孙思邈站了起来,他拱手道:“易司马,我就先告辞了。明日再来为令正号脉。” “南安,送神医。”易乐吩咐道。 等孙思邈走远之后,易乐坐在了堂上,双眼发神,他不断回想着今日所见主簿的情形。 易乐原来身在长安,接触的多是高颎、杨坚、杨素这样的金字塔顶端的人,他们手握大权,没有人敢欺瞒他们。而如今易乐面对的是梁州城里的地头蛇,五十袋粮食说多不多,跟浩瀚的粮仓比起来,有如牛毛,主簿会不会私吞,要等调查清楚了才知晓。 易木晗此时走了出来,堂上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还没等易乐开口,她便说道:“我去瞧瞧。” “等等。”易乐叫住了易木晗,他知道易木晗的性子急,若是捅破了窗户纸,自己的计划就要破灭了,“我跟你一起去。” 随后易乐对高幼莹说道:“娘子,你先在这里好好休息。我去主簿的家里瞧瞧。” 高幼莹这次没有拦着易乐,她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只是嘱咐道:“一定要小心。” 两人出了行营,正巧碰见了送完孙思邈回来的南安,南安见急匆匆的二人,“哥,你们去哪里?” 易乐招着手,示意南安来到跟前,“我们去粮仓主簿的家里瞧瞧,等会不要声张。” 三人像是密探一般在陌生的梁州城里前行,梁州跟长安比起来还是有一定的差距,起码在街道上的人们穿着都没有长安的华丽。若是真如孙思邈所言,主簿的发妻绫罗绸缎,那就肯定有问题。 在几番打探之下,三人终于找到了主簿的住处。 按照距离,此处离粮仓大约有十五里左右,从门口的陈设来看,与旁边的建筑几乎没有差别,若不是知晓这是主簿的住处,易乐只身前来恐怕都不会留意。 易乐并没有选择从大门口进入,他们三人来到了后街,易乐对南安说道:“你爬上墙头瞧瞧,不要暴露了。” 南安点着头,随后靠着墙角的槐树慢慢的爬了上去,他扫视了整个小院子,并没有发现什么意料之外的东西。 南安从墙头跳了下来,他小声的说道:“哥,很平常。” 易乐托着下巴,开始思考起来,财不露白的道理他还是很清楚,如果主簿贪了这么粮食,一家人肯定是吃不完,唯一的办法便是卖钱。 “现在这么办?”易木晗问道。 “刚刚看到里面有人吗?”易乐问着南安。 “没有。”南安答道。 易乐抬头看了看天,天色逐渐暗了下来,他小声的嘀咕道:“一个男人这么晚了还没回家,若不是加班,就肯定是去鬼混了。” “什么?”南安和易木晗没有听清易乐的碎碎念,异口同声的问道。 易乐的心里有了一个想法,他对二人说道:“我们先去粮仓看看,若是没人,我们便打听这城里最出名的娼馆在何处!” 南安到是没有什么问题,可难在了易木晗的身上,她一听去娼馆,脸色立马阴沉了起来,“去那种地方干嘛?” “找人!”易乐干脆的回道。 心里不愿意,但脚下还是跟着易乐在走。易木晗或许是不放心易乐,一路上都紧紧的盯着他。 等三人回到粮仓之后,发现这里已经大门紧闭,装好的粮草绝大部分还留在大门后,并没有要往外送的意思。 易乐一件道这种情况,火气更是不打一处来,都已经说了战况紧急了,还如此拖延,看来这主簿的确有问题。 “南安,你去打听打听。”易乐憋着火说道。 南安二话没说,就朝附近的男子打听了起来。 易木晗注意到易乐的双拳已经握了起来,她小声的提醒着:“生气,伤身。” 易乐呼呼的喘着气,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对易木晗说道:“等会去娼馆,你是女儿身或许不方便,你先回行营。” “不走。”易木晗拒绝着:“我有办法。” 说完,易木晗也离开了,易乐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两个方向的易木晗和南安,又看了看粮仓里的粮草,心里更加不舒服了。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南安和易木晗二人回来了,易木晗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件男装,穿在了身上,而南安则向易乐汇报着:“哥,我已经打听清楚了。最出名的娼馆就在两条街以外。” “好,我们这就去。”易乐斩钉截铁的说道。 “阿姐,你也要去吗?”南安不确定的问道:“那种地方......” “我都换了衣服了,岂有不去的道理。”易木晗倔强的说道:“我不去,你们两人若是有问题,怎么办?” 南安耸着肩,好像自己也劝不住易木晗,从口气来看,此行她主要是盯着易乐,而自己不过是附属品。 易乐马不停蹄的感到了两条街外的娼馆,此时大红的灯笼已经挂了起来,花枝招展的姑娘们也络绎不绝的从娼馆内走出,招揽着生意。 “确定?”南安再次问道。 “来都来了,又不吃人!”易木晗鼓起勇气的说道。 易乐面色凝重,他对二人说道:“走!我们进去看看!” 第173章 蛇鼠一窝 “三位郎君里面请。” 易乐三人大步走进了这间娼馆,易乐放眼望去,此处跟亳州被烧毁的娼馆比起来还要简陋了一些,若是跟杨勇已经关门的浣花坊比起来,那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大厅之内只有几张年代久远的木桌,四处的走廊上站着一些莺莺燕燕,搔首弄姿,若不是南安提前问了多人确定了地界,易乐怎么也不相信这是梁州城内嘴出名的娼馆。 娼馆一般分三种,一是官娼,二是民娼,三便是暗娼。易乐看着眼前的装饰以及小娘子的姿色,可以推断是民娼的一种。 三人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坐了下来,易木晗有些紧张,她低头把弄着桌上的茶盏,一向快人快语的她再进了这娼馆之后,也变得沉默寡言了起来。 易乐则在人群之中寻找着粮仓主簿的影子,期盼着自己的构想不会落空。 可定睛三巡之后,并没有如愿以偿,粮仓主簿是不是没来,这个问题一下子让易乐不知所措起来。 与其干坐着,不如主动出击,易乐将最后的希望压在了南安的身上,毕竟他与粮仓主簿只见过一次,“你去四周走走,看能不能发现他的身影。特别是二楼的地方,一定要小心查看。” “好。”南安还是一口答应了易乐的要求,魁梧的身姿一下子站了起来,他顺着易乐的话语看向了间间大门紧闭的二楼,随后默默的开始在大厅里面转悠起来,并且逐渐向中间的楼梯靠近。 “会不会是你想错了?”易木晗发出了疑问,“可能那位主簿根本就没有来。” “那他会去哪里?”易乐反问道:“我就不信了,他绝对没有可能乖乖的回家。” “你这么有把握?” “不是把握,而是直觉。”易乐顿了顿,补充道:“男人的直觉。” 南安在大厅里面转悠了好一阵,都没有发现主簿的影子,但他不像易木晗,没有怀疑易乐的判断,眼见寻觅无果,南安便朝着二楼走去,希望能找到了粮仓主簿。 “诶,这位郎君,可有了心仪的花头,怎么一个人就直勾勾的往楼上钻呢?”南安刚踏上台阶就被人拦了下来,面带媚笑的龟公正好奇的看着南安。 “我上去瞧瞧。”南安面不改心不跳的说道:“下面的花头太过平庸,就没有好些的吗?” “哟呵!看不出来郎君的要求还挺高。”龟公如数家珍的说着:“郎君是第一次来梁州吧?听口音有些生。” “长安来的。” “呵!我就说嘛!长安来的自然见多识广,不瞒郎君,漂亮的花头都在楼上,但价钱要贵上少许。”龟公的眼睛发着光,如同看到了金元宝一般,一想到面前的人是长安来的,他也想从中捞点油水。 南安还是气定神闲的站着,似乎他跟易乐久了,也学会了张口就来的把戏,“钱,不是问题。” 南安拍了拍腰间的钱袋,发出了叮叮咚的响声,腰杆儿也不免再挺直了一些。 龟公的耳朵很是灵敏,他笑呵呵的说着:“郎君稍等,不如在大厅里先休息一会儿。等会我一定给郎君觅得一位如花似玉的花头。” “有钱也不能上去?”南安问道。 “不是,只是这二楼已经被要客所包,等完事之后,待花头们稍加打扮,就可以来见郎君了。”龟公答道。 南安探头望了望,心里已经猜出了个大概,他也没有选择硬闯,反而淡淡的说着:“好,我就等着。若是货不对板,钱也就到不了位了。” “你把心放在肚子里,我一定给你办得舒舒服服。”龟公搓手道。 南安取出了五六枚布泉,赏给了龟公,一边还说道:“那我就静静的等着了。” “好!好!”龟公送着南安走下了台阶,而后,南安便回到了易乐的桌前。 易乐紧张的问道:“如何?” “哥,二楼上不去。”南安如实的说道:“听龟公将是被什么人所包场了。” “呵!果然又蹊跷。”易乐心中的把握又增添了几分。 易木晗皱着眉头,她狐疑道:“小小的主簿都能包场?” “那可是五十袋粮食。”易乐胸有成竹的说道:“孙思邈还说他的发妻衣冠华贵,看来这些年没少贪墨。” “我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易木晗的心里有着不好的预感,行走江湖多年的她对于这样的事情屡见不鲜,她小声的说道:“若是他真的有贪墨之行,梁州主事的官员会不知道?任由他据为己有?” 这句话算是真正点醒了易乐,刚刚还有把握的心态一下子变得焦灼起来,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五十袋粮草的缺失又死死的压在了他的肩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二楼的房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了易乐所期待的人,但他的身边还有三四位并不认识的中年男子。 几人在十余名花头的簇拥下走下了楼梯,主簿走在了最前面,一路上还低头哈腰,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后面的几位才是主角。 易乐用手撑住了桌子,挡上了半张脸,一面还虚着眼睛仔细的瞧着,想要看看这群酒足饭饱的人究竟还要做些什么。 几人都有些意犹未尽,纷纷在出门前还不望趁机卡油,易乐见他们要走,连忙叫着易木晗和南安两人准备跟上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收了钱的龟公走了上来,身后还跟着四五位长相稍微看得过去的花头,“诶,郎君,你瞧瞧,这可是我们馆里最漂亮的几位了,可否满意?” 南安一下子愣住了,他没想到龟公真来找自己了,而易乐眼巴巴的看着几人走远,也没有别的办法,心中有些失落。 “怎么了?郎君,还是不满意吗?”龟公见南安不说话,还以为是没能入得了南安的眼睛。 “不是。”南安转头看向了易乐,向他投去了问询的目光。 龟公也是察言观色的好手,他一下子明白了,易乐才是三人之中的重点,“不知道这位郎君有什么需求?” 易乐灵机一动,他向前迈出了一步,冷峻的说着:“不知道刚刚走的几人叫的也是这几位花头吗?” 龟公看着空空如也的门口,愣了一秒钟,随后说道:“不是,那几位还在梳洗之中。” “那就让她们来吧。”易乐豪迈的说着:“这几位先下去吧。” “哟!郎君可真是老手!”龟公只顾着赚钱,哪里会问易乐的目的,而易乐对南安说道:“赏点。” 南安又从钱袋里面摸出了十余枚布泉,交到了龟公的手里,嘱咐道:“快一点。” 龟公开心的接过了钱帛,一路弯着腰,将三人领到了二楼。 易木晗有些不高兴,明明都有机会走了,如今还留恋于此,也不知道易乐是怎么想到。 三人来到二楼厢房之后,坐了下来。点的花头还没有来,易木晗就耐不住心中的急切,责问着易乐,“你什么意思?” “打探消息。”易乐泰然道:“想要知道主簿身边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不如就从这些花头的嘴里问出来。” “我看你......”易木晗欲言又止,她恨声道:“我去把主簿抓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那不是打草惊蛇吗?”易乐反问着易木晗,“若是被大老虎跑了,又怎么办?” “阿姐,你就相信哥吧。”南安又在劝说着易木晗,“他肯定有自己的打算。” “你们两人站在我的身后吧。”易乐吩咐道。 易木晗皱着眉头,一脸的拒绝,“为何?” “等会你想和那些花头接触吗?” 听到易乐这么说,易木晗不情愿的站了起来,走到了易乐的身后,还不时的挥舞着拳头,击打着空气。 一盏茶的功夫过得很快。刚刚伺候了主簿几人的花头们走进了房间,满脸堆笑,戏谑道:“哟!好久没有见到如此俊俏的郎君了!” 易乐招着手,违心道:“呵,我也好久没有见过如此明艳动人的花头了。” “恶心。”易木晗嫌弃的嘀咕着。 花头们围坐在了易乐的身边,“听郎君的口气,像是外来的。” “长安。”易乐饮了一杯花头递过来的薄酒,打趣道:“你们也算是见多识广啊!连口音都能听出来。” “我们这里可是梁州城里最出名的地界,人来客往!”花头洋洋得意的说着。 “我也早有听闻,梁州城内有几朵金花,所以才特意前来瞧瞧。”易乐将话锋转入了整体,“刚刚在下面等了好一阵!实在是难得啊!” “那妾身就先给郎君赔罪了。”花头又端起了两盏酒送到了易乐的嘴边。 易乐也没有推杯,一饮而尽,随后问道:“刚刚那些是什么人啊!若是在长安,我从来没有等过这么久。” “郎君是来找乐子还是来刺探消息的啊?!”花头一下子警觉了起来,她疑惑的看着眼生的易乐,“从来没有人进来问东问西的。” 易乐想让自己伪装成娼馆老手,但面对真正的老手时,还是露出了破绽,他连忙打着马虎眼,“当然是来找乐子的!不然我花钱干嘛?!” 说完,易乐就朝着身后的南安递了一个颜色,南安也率性的将腰间的钱袋取下,放在了桌上。 “不过我就想知道,是谁敢饶了我的雅兴。”易乐掂量着钱袋,意味深长的说道:“我这人急脾气,这口气啊就像是堵在了胸口。不知道是何人,就是不舒服。” 花头立马抚摸着易乐的胸口,娇声道:“郎君莫要生气,如今我们几人不是来了吗?保证能让郎君快活。” “呵,如何快活?” “依郎君所愿。” 易乐点了点头,他不慌不忙的说道:“我要快活呢,就是想要知道哪些人究竟吃了什么胆子,敢让我等这么久!把他们抓来面前羞辱一番,也让他们尝尝等待的滋味!” 几名花头都惊愕的看着易乐,揪心道:“郎君,这些话还是小声点!莫被别人听见!不然你的小名就保不住了!” “哦?这些人有这么大的权利?”易乐感觉到自己的计谋快要成功了,连忙问道:“说说!” 花头们都面面相觑,个个都不敢之声。 易乐见状,将钱袋里的钱倒了出来,大方的说道:“谁告诉我真相,这些钱就归她了!” 满桌的布泉像是特别有魔力,刚刚还闭口不谈的花头们纷纷打开了话匣子,急声道:“那是梁州粮仓的主簿!” “那是梁州刺史!” ...... 一系列的官职从花头们的口中蹦了出来,而桌上的布泉则快速的消失在易乐的视野之中。 易乐在得到答案之后,大吃一惊,他没想到连梁州的刺史都和主簿搅和在了一块儿,看来易木晗的猜想并没有错。 易木晗在此时捅了捅易乐的后背,线索也有了,再留下也没有意义了,她催促着易乐的离开。 易乐的屁股真是坐不住了,本来只想追查五十袋粮草的下落,如今却一步步走到了黑暗的中心,看来又一个难题摆在了易乐的面前。 “郎君,喝酒啊。”花头们见易乐愣住的样子,还以为他是被吓住了,心想易乐也是一位只能耍耍嘴皮的过客。 易乐木楞的张开了嘴,任由酒灌进喉咙,他的眉头紧皱着,不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强龙不压地头蛇,而易乐只是来梁州运粮的,他又要如何才能搬倒这些大老虎? “少郎君,天色不早了,少娘子还等着呢。”南安见易木晗的脸色不怎么好,在一旁提醒着易乐。 易乐这才回过神,他站了起来,“对,回家看看。” “郎君要走?” 花头们或许是第一次见到易乐这样的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易乐假笑道:“明日再来看你们。记住,别让我等久了!” 说完,易乐便带着易木晗和南安走出了厢房,而在楼梯口数钱的龟公一见易乐出来,连忙将布泉收进了怀中,连声道:“郎君不满意?” “没什么兴趣。”易乐也想快些脱身,毕竟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来,把帐算了。” 易乐看向了易木晗,三人身上,如今也只有她有钱了。 易木晗的肚子里憋着火,听见易乐这么说,恨了易乐一眼,随后拿出了钱帛交到了龟公的手里,头也不回的朝门外走去。 易乐无奈的耸着肩,他和南安后一脚跟了出去,看来五十袋的粮草的问题,还是要好好想想计策。 第174章 冒名顶替 易乐三人行色匆匆的回到了行营,高幼莹不知道焦急的站在门口,一见到易乐回来,她立马迎了上去,焦虑道:“夫君,你可算是回来了。” 易木晗自打从娼馆出来后就闷闷不乐,虽然也知道易乐是为了探查出更多的线索,但她的心里仿佛又一道坎,怎么也过不去。 但面对高幼莹,易木晗还是选择了沉默,毕竟她已经知道高幼莹怀孕了,不想将娼馆内易乐的所作所为影响到高幼莹的心情。 易乐还是一如往常的笑着看着高幼莹,他关切道:“吃饭了吗?现在你可不能饿着了。” 高幼莹点着头,她追问道:“五十袋粮食有着落了吗?” “这件事情你不用担心了,我已经和粮仓主簿说好了,他会想办法解决的。”易乐也不想高幼莹为自己的事情担忧,所以选择了善意的谎言。 一个男人,不应该让自己的女人为自己的事情焦心忧虑,易乐自知亏欠高幼莹已经太多,他选择自己来承担这件事情带来的烦恼。 高幼莹听后连连拍了几下胸脯,长舒了一口气,连声道:“还好,还好。不然可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易乐宠溺的摸了摸高幼莹的头,关切道:“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和南安商量。” 高幼莹也没有过多的怀疑,只是嘱咐道:“夫君,你也早些休息。” 等高幼莹走后,易木晗叉腰道:“呵,想不到你还有些担当。” “告诉她也没有用,还让她着急。”易乐无奈的耸着肩,怅然道:“与其如此,还不如不说的好。” “那你准备怎么做?”易木晗诘问道:“我们身上的钱帛加起来都不够买五十袋粮食的,你总不能等着那个主簿和刺史良心发现,送你吧?” “不如我去把主簿绑了,让他给五十袋。”南安的想法比较简单,他认为只要能让主簿开口,就一定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这不行。”易乐拒绝着:“你就算是绑了他,后面的刺史会善罢甘休吗?” “你不是行军司马吗?不能让刺史给点?”易木晗狐疑道:“再说了,他贪墨在先,你去威胁他试试。” “这也不行啊,没有能力就不要强出头。”易乐顿了顿,“我只是一个过路的司马,他可是铁打的刺史。能在梁州城里面经营多年,就肯定有他自己的生存之道。而且从他的条件来看,这也不是第一次了。至今都没有发现,说不定长安城里有人支持呢?我冒然去找他,撕破脸皮,若是传回了长安,或者是还没走出梁州就被他反制了,又如何是好?” 易乐现在不是独身一人,他要考虑高幼莹的安全,更要考虑肚子里孩子的安全。在远离长安的梁州,行事就更要小心谨慎,万万不得马虎。 “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易木晗焦急的说道:“那你就等着军粮短缺,让韦孝宽治你罪吗?” 易乐托住了下巴,他思考起来,正面硬刚肯定行不通,他没有这个能力,也不知道主簿和刺史的后台。 他抬头看着男装打扮的易木晗,一个点子从他的脑海里蹦了出来。 “我想有办法了。”易乐鼓起勇气说道:“这个办法应该能行。” “什么办法?”易木晗和南安两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易乐深吸了一口气,他紧盯着易木晗,缓缓的说道:“我们三人之中就只有你没有露面,所以刺史和主簿都没有见过你。” “然后呢?” “你冒充杨广,找刺史借粮。”易乐坚定的说道。 易木晗大吃一惊,惊愕道:“我冒充杨广?不行!” “有什么不可以?”易乐反问道。 易木晗面色焦灼,对于易乐的计划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我只见过杨广几次,他那副模样我学不来。” “你都只见过杨广几次,那刺史铁定也没见过。”易乐坚定的说着。 “那他怎么会相信我是杨广?”易木晗皱眉道:“不可能就凭嘴皮一动,他就信了吧?” “对啊!哥!要怎么才能证明阿姐的身份啊?”南安也产生了疑惑。 易乐背着手在房间里面踱步,此时的他真有高颎的模样,他不断思考起两人的提问,看来这的确是个难题。 “师傅?”李靖这时走了进来,他这几日都帮易乐在粮仓忙活,对于粮草受潮的事情也有耳闻,正要找易乐商量如何是好。“你终于回来,我找了你一整天。” “哦?有事吗?”易乐平和的说道。 李靖走到了易乐的跟前,他忧心道:“发往广陵的粮草到现在只运出了三分之一,我怕时间来不及了,但粮仓的主簿似乎不是很愿意配合。” “不急,”易乐宽慰道:“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决。” “什么事情?是不是粮草受潮的问题?”李靖聪明的问道。 易乐点着头,他将事情告诉了李靖,李靖听后愤怒不已,追问道:“师傅准备怎么做?” 易乐看着面前的李靖和易木晗,他从容道:“如今有了药师,刚刚的计划已经成了一半了。” “什么?”李靖问道。 “我准备让易木晗冒充杨广借粮,而药师你就证明她就是杨广。”易乐说道。 李靖的下巴都要掉到了地上,他有些胆怯的说道:“我可以证明,但刺史也没有这么好糊弄吧?” “对啊!”易木晗接过话来,她不放心的说道:“就算加上药师,就凭我们两人,这么可能说服刺史。” 事情到这里还差最关键的东西,易乐抠着头,其余三人都在房间里面默不作声,就等着易乐天马行空的想法。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易乐的脑海里有如一团乱麻,他思前想后,也没有能想出解决的办法。 “要不我们再想想其他的法子。”易木晗终于忍不住了,她走到了易乐的身边,小声道:“这个方法一定不行的。” “我想......”易乐的话说了一半,又一个点子蹦了出来,他激动的说道:“我知道怎么让刺史相信你就是杨广了!” 南安和李靖都都围了过来,追问道:“快说说。” “我们准备一个国公的印信。”易乐胸有成竹的说着:“只要刺史见了印信,就一定会相信的!” “印信?我都没有见过,怎么来?”易木晗仍然不放心,她接着说道:“凭空仿制,也不像吧?” “对啊,国公的印信非同一般,”李靖也补充着:“不是能随便糊弄的。” 易乐自信的笑了起来,他镇定自若的说着:“我见过。” “你见过?!” “当日在亳州城时,国公曾经将印信交给我使用,所以我记得。”易乐哈哈大笑起来,看来自己的计划将要成功了。 “那刺史若去求证怎么办?到时候我不是穿帮了吗?” “一来一回,最少都要十来日,到时候我们带着粮食已经离开,他又有什么办法?”易乐抓住了通信不便的特点,来了这么久,他一直诟病的通讯不畅,如今也成了帮助他的最好的便利,“他只能想到是自己被人骗了,而不会知道我们偷龙转凤,暗度陈仓。” 所有的条件都已经准备妥当,就等着易木晗点头答应此次的行动。 易乐定睛看着易木晗,期盼道:“能不能帮我一次?” 易木晗的神情很纠结,但最终还是选择帮助易乐,她不想高幼莹再担惊受怕,毕竟她是她的姐姐。 “好,你告诉要怎么说。”易木晗咬牙说道。 易乐一下子来了兴趣,他从容道:“首先,我们要拿一百袋粮。” 此话一出,三人又都傻眼了。 易乐看着三人的反应,解释道:“主簿知道差五十袋粮,我们要的话,就不能比着五十袋拿。一来是为了避免联想到粮草的问题,二来是有了讨价还价的余地。” “然后呢?” “接着,面对刺史,你要表现出极度的自信,表现出国公之子的气度。”易乐嘱咐道:“若是说明白点,就是要嚣张一些。” “好办,然后呢?”易木晗有底气的说道。 “借粮的目的不在于广陵的战事,而是要沿途回长安所用。”易乐顿了顿,“我会让韦孝宽给我的兵士在梁州城外集结,目前剩余应该还有两千人马。” “应该是两千四百人。”李靖补充道。 “恩,让刺史远远的瞧去以为你是奉了国公的密令来的梁州,中途缺粮所以才来找他。”易乐接着说道:“这样,你便有借口了。” 易木晗点着头,她反问道:“若是他不借,又该如何?” “借是肯定会借的,只是多少的问题。”易乐颇有底气的说着:“最坏的打算就是空头支票。” “何为空头支票?” “你许下承诺,只要他愿意借粮,就一定会在国公的面前替他美言几句,谋求一个更大的官职。”易乐意味深长的说道:“没有人会拒绝能攀附国公的机会。” “这......”易木晗震惊的看着易乐,“能行吗?到时候达不到怎么办?” “冒牌杨广说的话能当真吗?”李靖也明白了易乐的打算,在一旁接过话来,“和你没有关系。” “对哈!阿姐是冒牌的!”连一向木楞的南安也明白了,这样做的最终目的只是为了填补那亏空的五十袋粮食。 易木晗深吸了一口气,她还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冷不丁的问着易乐,“你是不是很擅长骗人?” 这一问可让易乐尴尬了,他似乎听出了易木晗的弦外之音,从那双质疑的眼神就能读出易木晗的心思。 女人的脑回路不同于男人,她们会在细微的事情上加上自己的猜想,易乐一连串的计谋在易木晗看来就是在骗人,而且是一个弥天大谎。 “我只骗坏人。”易乐坚定的说道:“他们在梁州贪墨了这么多年,如今我们取一点也是为了前线的将士们,这样想来,我们是在做好事。” 易木晗彻底答应了易乐的要求,她颔首道:“明日,我一定将粮食带回来。” “不能带回来。”易乐连忙说道:“你让刺史将粮食准备在城外便可。” “我知道,你以为我真有这么笨吗?”易木晗不服气的说道。 易乐无奈的耸着肩,他接着说道:“现在就是要仿制印信了。” “材质不能差了,不然一眼便会看出来。”李靖这时将自己的印信拿了出来,交到了易乐手中,“师傅,这块印信是舅舅给我的,就用这个吧。” 易乐看着精巧的雕工,也能猜到韩擒虎对于李靖的看重,他点着头,“还要一位能镌刻的工匠。” “我会。”南安胸有成竹的说道:“你将国公印信的图案画在纸上,我将此物磨平之后,便依样画葫芦的刻上去。” 易乐像是发现了身边的巨大宝藏,有南安出马他自然放心了,连连点头,随后几人来到了书房,而南安则去找来了篆刻的工具。 易乐回忆着当日所见印信的模样,在纸上画了起来,一连画了七八次,当成稿出现在笔下的时候,他的心才彻底放了下来。 南安已经将李靖的印信打磨平整,原有的字体已经不见了踪影,在拿到易乐的手稿之后,他马不停蹄的开始着手雕刻。 易木晗蹲在了南安的身边,此时的她格外紧张,明日是她和李靖二人去面见刺史,若是有一丝意外,恐怕就彻底玩完了。 她的心跟着南安游走的刻刀而牵动着,锋利的刀尖逐渐在玉石上呈现出印信的模样,易乐也不知道自己的方法究竟对不对,但眼下也只有出此下策,希望能蒙混过关。 大约一炷香之后,南安拿着篆刻好的印信走到了易乐的面前,郑重的交给了他。 易乐进行着最后的确认,他双目紧盯着只有大指姆盖大小的印信,每一笔都显得苍劲有力,跟自己当日在亳州城见到了真品几乎一模一样。 “成了。”易乐坚定的说道:“南安,你可真有好手艺。” 南安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在他看来只要能帮到易乐,就是最开心的事情。 易乐将印信交到了易木晗的手里,郑重的说道:“明日就全靠你了,遇事千万不能慌张。” “恩!”易木晗牢牢的握着印信,同样坚定的点着头。 “师傅,你放心吧!明日我也在场,相信一定能骗过梁州刺史的!”李靖满怀期待的说道。 第175章 见红 翌日一早,易木晗和李靖二人前往了刺史府,而易乐则在深夜的时候就已经将安排好的兵士们集结完毕,等天蒙蒙亮,他便来到了粮仓,继续装作没事人一样,督查着运粮的事宜。 粮仓主簿还是按时来了,他似乎很愉悦,在面对易乐的时候仍是笑脸相迎。 “易司马,这么早就来了?”主簿殷切的问着。 易乐打着官腔,他从容的说着:“前方战事紧张,运粮的事情也不能耽误。今日能发出多少粮食?” “大约能有一半。”主簿答道:“加快人手的话,应该能有三分之二。” “那行,你一定要安排妥当,”易乐嘱咐道:“别耽误了时辰。” “是,易司马。”主簿嘴里答应着,又精明的扫视了一圈,狐疑道:“易司马,你带来的兵士呢?怎么一个人影都没有见着?” 易乐早就想到了主簿会这么问,他从容不迫的说道:“前方队伍回报,道路有些淤堵,所以我命人前去查看了,应该快回来了。” 主簿还是有条不紊的回道:“那下官就先去点今日将要发出的粮草,易司马先休息一会儿。” “快去,别耽搁了。”易乐有些焦急,因为他不知道易木晗和李靖二人的状况如何了。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一名传令兵跑进了粮仓,直勾勾的跑向了主簿,易乐虽然装作没有看见,但机灵的小眼神还是不免瞟了瞟。 只见传令兵附在主簿的耳边小声的说了几句,主簿脸上的神采就变得铁青起来,看样子,易木晗和李靖二人是成功了。 传令兵在传话完毕之后,便匆匆的又跑出了粮仓范围,应该是急着去给刺史复命。 粮仓主簿豆大的汗珠挂在了额头上,他急得搓手,但随后还是走到了易乐的身边,躬身道:“易主簿,家中突发急事,你看是不是......” 易乐泰然道:“家里的事情要紧,我现在这里帮你看着,毕竟运粮也有我的一份职责。” 易乐说完,别提心里有多高兴了,但喜怒不颜于色,他还是板着一张脸,看着接下去的戏究竟要怎么演。 主簿连连点着头,随后便跑出了粮仓,看来他们贪墨粮食之地并不在此,而在其他的地方。 易乐一心求粮,至于其他的东西也不想多问,他只是一名行军司马,这个时代的问题还轮不到他来解决。 李靖这时来到了粮仓,他的脸上堆满了笑容,见四下没有外人,他急声道:“师傅,成了!” “呵,我已经知道了。”易乐也开心的说道。 “师傅还能未卜先知?” 易乐拍了拍李靖的肩膀,从容道:“你的表情就告诉我了!说说,要了多少袋粮食?” 李靖伸出了双手在易乐面前晃了晃,豪迈的说道:“不多不少,一百袋!” “嘶~”易乐倒吸了一口凉气,看来自己的狮子大开口并没有让梁州刺史为难,“那也算是不错了!真是辛苦你了!” 李靖摇着头,他小声的说道:“这件事情全靠易木晗,我连刺史府都没有进去。” 这一点是易乐没有想到的,他诘问道:“为何你不进去?” “我也想啊!但是我俩走到刺史府门口的时候,易木晗把我拦了下来,”李靖回忆道:“她说这件事情我最好不要露面,毕竟我是真的李靖,而她是假的杨广。若是露馅了,也能撇清关系。” “易木晗这么大度?”易乐暗忖道,他没想到小小的女子居然敢只身进入刺史府,并且为自己带来了一百袋粮食的回报,看来易木晗的确有自己的本事。 “师傅,你可要好好的谢谢易木晗。”李靖顿了顿,改口道:“师傅,她是师娘的姐姐,那我应该叫什么?” “诶......”易乐也犯了难,如果按照婚书来说,易木晗也是李靖的师娘,但要按照她与高幼莹的关系来看,应该师姨。 易乐笑了笑,“随你高兴吧,按照辈分来算,应该是师姨。” 李靖点了点头,他兴高采烈的说道:“师娘和师姨二人虽为姐妹,但性格却大相径庭,一个温润如水,一个热情似火。” “呵!你小子懂的到挺多!”易乐弹了一下李靖的额头,他吩咐道:“你先守在这里,我要回去一趟。” “是孙神医要来了吗?”李靖追问道。 “没错,他要给你师娘号脉。”易乐看了看天色,接着说道:“估摸着时间应该到行营了。” “师傅,你放心吧,这里有我呢!”李靖拍着胸口说道:“你就放心的回去!照顾师娘要紧!” 易乐愉快的走向了行营,似乎今天的运气还算是不错,粮草也解决了,剩下的就只剩下平平安安的将剩余的部分运往广陵,自己就能等着回长安了。 等到了行营,孙思邈已经坐在了堂上,但不见高幼莹的影子,易乐走了上去,拱手道:“孙神医。” 孙思邈也站了起来,他对于易乐对自己的称呼好像已经没有那么抗拒,笑盈盈的问道:“易司马,事情解决了吗?” “多谢孙神医挂念,事情已经水到渠成。”易乐颇有底气的答道。 孙思邈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他不急不忙的说道:“那还请令正出来吧,我等会还要去医庐。” “稍等。” 易乐走进了内堂,满心欢喜,也不知道高幼莹这只小懒猪起床了没有,但一想到能见面,易乐的心里就别提有多高兴了。 易乐轻轻的推开了房门,发现高幼莹还慵懒的躺在了床上,没有要起床的意思,他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看着那张熟睡中的脸庞,嘴角不免浮现出了笑意。 “娘子,娘子。”易乐本不想叫醒高幼莹,但孙思邈好不容易来,为了肚中胎儿的健康,他还是狠下心轻轻的拍着高幼莹的胳膊。 大约三五声之后,高幼莹迷迷糊糊的睁开了双眼,呢喃道:“夫君,怎么了?” “太阳都晒屁股了!快起床!孙神医来了。”易乐面带笑意的说道:“让他再瞧瞧。” 高幼莹不情愿的起了床,女人似乎在得知自己有孕之后,身体的反应就有些不同了。 她在易乐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连连打着哈欠,一面还埋怨着:“我晚点去找他也行呀!” “别人一番好意,总不能让孙神医等久了。”易乐安慰道:“等会瞧完了,你再接着睡。” 高幼莹扭扭捏捏的走着,嘟着嘴,含羞的她不知道如何面对孙思邈的问话,昨日的尴尬还历历在目。 “娘子!你......”易乐不经意间看到了高幼莹的裙上有一滩红色的血迹,这一下让易乐的神经彻底紧绷了起来,“怎么流血了?” 刚刚还迷迷糊糊的高幼莹眼神立马就亮了,她将后面的裙摆牵了起来,定睛一看,差点没有昏厥过去。 两人都是第一次当父母,对于这样的突发情况,易乐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未必是孙思邈号错脉了?高幼莹没有怀孕?现在大姨妈来了?”一连串的问话写在了易乐的脸上,但更为恐怖的想法也在他的脑海中生成,“是不是流产?!” “夫君,快让我去见孙神医!”高幼莹又要哭了,她慌乱得手都有些颤抖,连连说道:“快点!快点!” 易乐一把环抱起了高幼莹,拔腿就朝大堂跑去,一面还心心念念的祈祷着:“千万别出事情啊!” 等两人回到大堂之后,孙思邈见两人形色慌张,诘问道:“易司马,何事?” “孙神医,你快瞧瞧。内人流血了!”易乐将高幼莹放了下来,而高幼莹也一反常态的将手伸了出去,急声道:“孙神医,我是不是......” 孙思邈还是不慌不忙,他示意高幼莹不要慌张,将手搭在了手腕之上,问道:“可有不适的感觉?” 高幼莹思考了一阵,回道:“并没有,就是有些嗜睡。” “腹痛有吗?” 高幼莹摸着自己的肚子,低声道:“没有。” 孙思邈点头,随后他又让高幼莹站了起来,看了看身后的血迹,笑盈盈的说道:“易司马不用担心,令正脉象平和,也无不适之感。” “那为何会流血?”易乐追问道:“是不是舟车劳顿的缘故?” “孕者是要多注意休息,但我想此次出血是着床的正常现象,不用过多担忧。”孙思邈经验丰富的说着:“此血成粉红色,不同于月事之血也不同小产之血。” “我没事吗?孙神医?”高幼莹还是不相信,她紧捂着自己的肚子,生怕有任何意外。 孙思邈坚定的说道:“没事,真没事。不过还是要多加休息,多吃一些东西才好。” 高幼莹的心算是放了下来,易乐紧张的拉起了高幼莹的手,关切道:“要不还是回长安吧,起码家里的条件比这里好。” “可是我舍不得夫君,况且长安路途这么遥远,孙神医又要我多加休息,夫君还要往广陵运粮,现在可怎么办啊!”高幼莹焦急的说道。 易乐好不容易等来了雨过天晴,如今头顶又乌云密布了,他现在才明白了家庭和事业的两难。 易木晗这时回来了,她已经换下了男装,一见到愁眉不展的二人,淡淡的问了一句,“怎么了?” 易乐虽然知道高幼莹和易木晗二人并没有回到亲姐妹般的亲密,但从长安出来,一路上高幼莹都还是老老实实的跟着易木晗,他开口道:“你能不能帮我把幼莹送回长安?” “夫君,我......” 还没等高幼莹说完,易木晗就问道:“为何这么着急就要回去?” 易乐将刚刚的事情复述了一遍,最后还说道:“等我送完粮草,一定早日回来。” 易木晗到是没有流露出拒绝的神情,她的心里很复杂,现在高幼莹有了易乐的孩子,但自己和易乐的婚约还处于地下隐秘的状态,而且又和高幼莹时姐妹。 矛盾综合体般的易木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看了看苦兮兮的高幼莹,长叹了一口气,“好吧,但是我也没有经验啊!来的时候不知道幼莹有了身孕,但现在可不同了。若是路上出了什么岔子,我可承担不起责任!” 孙思邈这时在一旁说道:“若是易司马不嫌弃,我可以陪二位娘子去长安。” 这个消息无异于中了大奖,有了孙思邈的帮忙,想必高幼莹的身体也没有什么问题了。 “孙神医此话当真?”易乐欣喜的问道。 孙思邈点着头,他从容的说道:“我受国公之邀前往长安,正好可以和二位娘子同行。” “那太好了!等我忙完这些事情,回长安后一定好好谢谢孙神医!”易乐开心的说道。 高幼莹的脸上还是写满了不舍,但此时的她已经身为人母,肚子的小生命让这位小姐也收敛了任性的脾气,她只是默默的拉着易乐的手,垂头丧气的看着地面。 “我明日会出发,所以今日才赶着回医庐将剩余的病人看看。”孙思邈准备离开,他追问道:“二位娘子明日能走吗?” “可以!”易乐替二人答道:“有劳孙神医了!” “不用,那明日天亮时分,我就在行营门口等候。”孙思邈拱手道:“先告辞了!” 易乐连忙陪着孙思邈走出了行营,等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高幼莹和易木晗在说些什么。 “身体还好吧?”易木晗冷冷的关切道。 “没事。”高幼莹简短的回着。 易乐也知道要让二人再次相处共同回长安也是件难事,特别是在这种情况之下,他走到了易木晗的面前,真诚的说道:“路上就麻烦你了。” 易木晗恨了一眼易乐,眼神中饱含着各式各样的情感,或许是有些憎恨,或许是有些妒忌,或许是有些羡慕,易木晗感觉从长安出来之后,整个世界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自己却处在了纠结的中心,现在的她就像是一只刺猬,全靠着一身坚硬的利刺来武装自己柔软的内心。 “不用,你还是安安心心运粮吧。”易木晗冷声道:“早点回长安,我不是她的夫君。” 说完,易木晗便走了,只留下了易乐和高幼莹两人在堂上。 “夫君,这一别又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见面。”高幼莹泪眼婆娑,痴痴的看着易乐。 易乐抹去了高幼莹眼角即将留下的泪水,宽慰道:“现在可不能哭鼻子了,你要开开心心的,以后我们的孩子才会笑呵呵的面对这个世道。” 第176章 你的命就是我的命 天边飘起了小雨,似乎在离别的时候总会有这么伤感的画面。 易乐将高幼莹和易木晗送到行营门口的时候,孙思邈已经在等候了,他的行李很简单就只有一个药箱,连随行的人都没有。 易乐觉得三人上路还是有些不放心,孙思邈虽然医术高超但要是遇到什么危险恐怕自保都有些难,所以就抽调了七八名本来运粮的士兵,一路护送三人回到长安城。 孙思邈迎了上来,他看着依依不舍的易乐和高幼莹,打趣道:“易司马放心,我一定将令正平安的送回长安。” “多谢孙神医了。”易乐看了看一旁已经整装待发的士兵们,说道:“这些士兵会跟随孙神医,若是路上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就好。” 孙思邈望了一眼,拱手道:“如此这般最好,对了,这是给易司马配的汤药和外用药物,我估摸着这些用完,易司马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 易乐将药接了过来,感激道:“感激之情,无以言表。” “不用了,我与易司马一见如故,当交为知己。”孙思邈哈哈笑了起来,不住的缕着下巴上的胡须。 “多谢孙神医抬爱,易乐求之不得。” 两人在蒙蒙细雨中豪迈的笑着,似乎离别的气氛暂缓了一些。 “如今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先行出发了。”孙思邈从容的说道:“那就在长安恭候易司马凯旋了。” “承你吉言,我一定不日而还。”易乐坚定的说着,这句话不仅仅是说给孙思邈一人听,易乐也要让高幼莹安心下来。 易木晗走到了易乐的身边,她到是没有高幼莹的柔肠牵挂,反而冷冷的说道:“快出发吧,我们要赶在天黑前到达第一个驿站。” 高幼莹依依不舍的放开了易乐的手,她娇声道:“夫君,你一定要小心,打仗不能冲在最前面,若是打不过,立马掉头跑。我和孩子,在长安等你。” 面对高幼莹的告诫,易乐是哭笑不得,他微微点头,“快些走吧,路上注意安全。” 孙思邈、高幼莹和易木晗三人便踏上了前往长安的道路,而等着易乐的还有广陵一线的战事,他也不知道杨玄感现在的情况如何,只好自求多福。 等易乐见几人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之中的时候,他朝着粮仓走去。按照运粮的进度,今天将要送出最后一批粮草,而易乐和李渊也即将奔赴广陵。 等易乐到达粮仓的时候,李靖正在和粮仓主簿做着最后的核对,别看李靖年龄小,但干起事来还是十分的靠谱,他有模有样的拿着账本,点算着剩余的粮草。 易乐走了过去,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回易司马,最后一批运往广陵的粮草都在这了,马上就可以出发。”李靖在外人面前还是叫着易乐的官职,他将账本交给了易乐,随后走到了大门口。 易乐相信李靖的细心,也没有再次翻阅,他对主簿说道:“这几日辛苦了,我这就运粮前往广陵了。” 主簿的脸上堆满了笑容,似乎巴不得易乐立刻离开梁州一样,但语气之中还是包含着不舍,“易司马旧伤未愈,如今又要匆忙上阵,下官很是担忧。昨晚命内人做了一些路上填肚子的干粮,还希望易司马不要嫌弃,一定要手下。” 说完,主簿就从一旁拿出了一个袋子,里面装着十来张已经烹制好了的胡饼,递到了易乐的面前。 易乐也没有拒绝,毕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贵重东西,他欣然接了过来,应承道:“有心了。” 随后便走到了大门口,李靖已经牵来了马匹,易乐在孙思邈的治疗下已经恢复了不少,终于不用坐着马车运粮了。 易乐翻身上马,而李靖也紧跟其后,他将手中的胡饼交给了李靖,对着身后跃跃欲试的将士们挥手道:“出发!”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出了粮仓,主簿见易乐走远之后,脸上的笑容有些凝固,他叹气道:“终于走了!好日子也快来了吧!” 等易乐和李靖二人走出梁州城城门的时候,马背上的李靖问着易乐,“师傅,怎么没有看见南安呢?” 易乐笑了笑,经过这些日子的磨合,李靖已经和南安、易木晗二人熟悉了起来,小孩子的天性还是在李靖的身上显现无疑,只要有人陪他玩,他也就开心了。 “他先去运那一百袋粮食了。”易乐沾沾自喜的说道:“昨夜走的,我们要是快一点,应该还能追上。” “南安虽然平时傻乎乎的,但重情义、守诺言。”李靖感叹道:“他还答应我等会长安之后,就教我舞剑来着。” “哦?还有这种事情?”易乐也好奇了起来,他颇有兴致的看着李靖,“你想学吗?” “想啊!”李靖一口答应着:“以后上阵杀敌,也不怕了呀!” 正当两人打趣的时候,路边突然出现了不寻常的一幕。 李靖眼尖,他一把勒住了马缰,翻身下马,拨开了道路两旁的杂草,一具尸体出现在他的眼前。 “师傅!这好像是我们的士兵!” 伴随着李靖的高呼,易乐的屁股也坐不住了,他赶紧下马,一查看果然如李靖所言。 一名身穿盔甲的士兵倒在了路上,脖颈出的伤痕应该是致命伤,从尸体的僵硬程度来看,应该有两三个时辰了。 “何人杀了他?”李靖问着易乐,语气有些惊慌。 但易乐现在更关心的是南安是否安全,运出去的一百袋粮食又如何了。 他站了起来,对着后面的士兵说道:“来五十人!剩余的原地看守粮草!若有生人靠近,一律击杀!” 李靖还是第一次见易乐如此生气,易乐也来不及跟李靖解释,一路小跑回到了马边,扬鞭朝前方赶去。 李靖也紧随其后,由易乐点的五十将士也快步跑着。 伴随着路程的深入,越来越多的尸体出现在路上,除了易乐带来的士兵,还有些像是梁州城内的守兵。 看着打斗后的惨烈场面,易乐的心里更加没有底气了,马鞭越挥越高,四蹄像是要飞上了天。 大概追出了三四十里的距离,易乐终于看见了从刺史那里诈骗而来的粮草,它们都静静的停在了路边,而没有人看守。 “南安!”易乐大喊了一声,但除了回声,并没有人回答他。 这一下,易乐的心更是如同猫抓,若是南安出了什么事情,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他继续往前追着,希望能发现南安的影子,身在后方的李靖在看见粮草之后,自己做主留下了十人守候,便又追赶着易乐的步伐。 再往前面跑了一会儿,地上的血迹逐渐多了起来,易乐跟随着血迹逐渐转向了密林的深处,这一次,一个熟悉的声影终于出现在了易乐的眼前。 南安正在与四五人缠斗着,看样子,这一仗打得足够久,挥舞刀的手都有些没有力气了,南安咬着牙坚持着,脸上和身上已经分不清是不是他自己的血液。 李靖这时带人赶了过来,一见到面前的场景立马被吓住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易乐就大喝了一声,“冲上去!” 赶来的士兵个个气势如虹,一个个都提着刀加入了这场或许已经知道结果的战斗。 南安在苦战一宿之后终于等到了易乐的救兵,一下子也来了精神,杀敌的手不在手软,反而变得更加有力了。 易乐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冲锋陷阵的事情自己去了也是帮倒忙,他和李靖两人躲得远远的。 战斗的结束就在几分钟之内,梁州城内的兵士们纷纷倒在了血泊之中,易乐这才骑马赶到了南安的身边,关切道:“没事吧?” 南安的嘴皮有些发白,他捂住了左臂,但还是坚强的说道:“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被小兵划了一刀。” “怎么会打起来呢?”李靖捏住了鼻子,似乎闻不惯空气中的血腥味道。 南安靠着树,他有气无力的说着:“昨晚,我押送粮草出城没多久,就遇见了梁州城内出来的守兵,他们说是奉了刺史的命令护送杨广回长安。” 一听到这里,易乐也就明白了,他从容的说道:“杨广不在,所以动了手?” 南安点着头,接着说道:“他们执意要见杨广,可阿姐又不在。便要扣押粮食。我见事情不对劲儿,就先动了手。” “有人跑了吗?”易乐顿了顿,紧张的问道:“回梁州报信。” “我想没有。但是天太黑了,也不能十分的确定。”南安回道。 易乐陷入了沉思,按照今日从梁州出来的情况来看,城里还是一片风平浪静,并没有大的调动,他立马说道:“来人!立马折返通知后面驻扎的士兵,火速运粮!” 传令兵听见后立马拔腿就跑,李靖似乎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自告奋勇的说道:“师傅,我去!” “你站住!”易乐还是不忍心让李靖去冒险,如果刺史见天亮还没有人回信,再派出人马来,可就说不清楚了。 李靖迈出的腿僵住了,他听话般的待在了原地。 易乐对南安说道:“我们现行离开这个地方,若是被人追来,恐怕小命不保!” 南安点着头,随后被易乐扶着走到了马匹的身边,易乐急声道:“药师,你先陪南安走,我在这里等队伍。” 李靖有些不放心,毕竟在他的印象里,易乐从来没有动过手,也不知道这位师傅会不会武功。 “师傅,要不我留下。”李靖拍着胸脯说道:“我有把握!” “有把握也不成。”易乐催促道:“现在只能听我的,快走!” 李靖不情愿的上了马,南安也知道现在自己的状态无力再战,他对易乐说道:“哥,我在前面等你,你小心点。” “嗯!”易乐见南安抓紧马缰之后,一巴掌拍在了马屁股上,马儿快速的向前跑去,而李靖回头看了看易乐,也跟着南安走了。 带来的士兵有些折损,大约有两三人受了点轻伤,剩下的人集结在易乐的面前,个个都亮出了刀刃,摆出了警戒的架势。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先前留下的大部队才赶来了过来,而丢下的一百袋粮食也被带来了,易乐也来不及清点,现在的梁州就是龙潭虎穴,自己停留的时间越长,就越有危险。 “走!”易乐大手一挥,便带着运粮的队伍离开了密林。 大约走了两三个时辰才走出了梁州境内,南安和李靖二人早早的便在边境等候,一见到大军的到来,李靖便骑马赶了过来,“师傅,南安好像有点问题。” 易乐的眉头立马皱了起来,他跑向了南安,发现他此时的脸色比在密林之中还要惨白。 “南安!南安!”易乐连喊了两声,南安才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他有气无力的叫了一声哥。 “现在不行啊!”李靖焦急的说道:“荒无人烟的,我们又没有随行的殇医。南安,你千万不能有事啊!你还要教我舞剑的啊!” 南安惨淡的笑了笑,如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易乐沉住了气,他撕开了南安左臂的衣物,发现伤口已经没有流血了。 不流血或许是目前最好的状况,易乐对李靖说道:“药师,你去我那匹马那里,里面有药。” 易乐说的便是临行前孙思邈给自己的留的药物,虽然不知道管不管用,但自己的是棍伤,南安的是刀伤,如今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李靖忙不迭的将药物送到了易乐的手里,易乐也没有犹豫,立马给南安包上。 如今要想前进恐怕也难了,起码要等到南安稍微恢复一些了来。 “药师,你要他们就在此地扎营吧。”易乐吩咐道:“先休息一碗,命人弄些肉来,菜尽量清淡一些。” “是,师傅!”李靖答道。 南安呆滞的看着易乐,嘴唇在轻轻的抖动,含糊不清的话语在喉咙里打转。 易乐安慰道:“先别想那么多了,你想好好休息。身体要紧,不然易木晗非把我撕成两半不可!” 南安感激的看着易乐,从小到大,虽然他一直叫易乐哥,但每次打架都是南安来保护易乐,如今自己倒了,这位哥哥真如一颗大树一般笼罩着自己,连运粮的步伐都停止了。 “谢谢哥。”南安好不容易挤出了几个字,一向坚强的他也变得眼眶红红的。 易乐大度的笑了笑,他拍了拍南安的肩膀,宽慰道:“我们两人是兄弟,你的命就是我的命!” 第177章 水攻广陵 易乐一行人的休整在十多天前结束,南安足足躺了两天才缓过劲来,他稍微感觉身体恢复了,就立马催促着易乐快些开拔,毕竟在南安看来,易乐愿意等自己是出于情谊,而运粮的要务才是易乐的本职。 大军缓缓的来到了广陵城前,杨玄感的运气似乎也不怎么好,他比易乐先走这么多天,但到广陵的时间也就比易乐提前了三日。 幸好各路的粮草都分批次的运抵了广陵,梁士彦的燃眉之急才得到了解决,不然这位大将真要面对揭不开锅的局面。 易乐和李靖二人来到了城外的营地,梁士彦并没有发起对广陵的进攻,长期的待战状态让士气都有些下降,加上前段时间的粮草短缺,梁士彦也明白此时不是最好的进攻时间。 “师傅,我们终于到了。”李靖兴奋的说道:“只要打下广陵,我们就可以回长安了!” “先别急着高兴,恐怕事情还没有这么容易。”易乐忧心的说道:“你看看整个军营,都没有一点要打胜仗的架势,恐怕现在梁士彦已经焦头烂额了。” “粮食不是已经运到了吗?”李靖诘问道:“为何还不开战?” “吃的是有了,但心却没在这里了。”易乐下了马,对李靖说道:“走,我们去看看!” 两人走进了大营,正巧碰见了杨玄感,他也愁眉不展,运粮的不顺加上广陵的拖延,让这位胸怀大志的年轻人陷入了僵局。 “杨司马!”易乐老远就喊着杨玄感,想要从他的嘴里知道更多的情报。 杨玄感一见是易乐来了,连忙迎了上去,急切道:“易司马!你可算来了!我们快去主帐,梁将军遇见大难题了!” “什么难题?”易乐追问道。 杨玄感神色慌张,他看了看四周,附在易乐的耳边说道:“将军病了,而且不轻!” 一听到这个消息,易乐无异于被一盆凉水从头浇到了脚,刚刚还燃起的希望瞬间熄灭,他紧接着说道:“药师,你先回营休息。杨司马请带路。” 杨玄感带着易乐来到了梁士彦的营帐里面,这位身经百战的将军,韦孝宽颇为看重的猛将如今躺在了病榻之上,一见到二人,他勉强的撑起了身子,虚弱的说道:“易司马,刚到吗?” 易乐拱手道:“回将军,下官带着梁州城内的粮草已抵达军营。” 梁士彦重重的咳嗽了几声,点着头,“辛苦易司马了。” 易乐斗胆问道:“将军,下官想知晓如今究竟是什么情况?为何将军会病倒了呢?” 梁士彦的声音有些发抖,他不情愿的说着:“前段日子,缺衣少粮。广陵的气候又怪得很,我只有把自己的口粮让出一部分给了得力的将士。没想到就一病不起。” “将军爱惜士兵的行为实属楷模。”易乐答道:“如今粮食已经备足了,将军已经没有了后顾之忧。” “可我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如何能去沙场叫阵,阵前杀敌?”梁士彦长叹了一口气,表情十分的落寞。 易乐也明白梁士彦的苦涩,他毕竟是代表着北周而来,而面对广陵的守兵迟迟没有动静,寿阳早已被韦孝宽攻破。黄城也落在了宇文亮的手中,如今就等着广陵的捷报,三路大军便可以班师回朝。 阵前易帅也是打仗之中的大忌,韦孝宽早就知道梁士彦病倒,但迟迟没有换帅来攻打广陵,一是他也想给梁士彦一个机会,二来也是为了不打压这些背井离乡的将士们的自信心。 “将军没找殇医、食医来看看吗?”易乐追问道。 杨玄感忧心忡忡的说道:“别说殇医、食医了,就连军中稍懂医术的将士们都找来了,都束手无策。” 易乐有些后悔,怎么在临行前不找孙思邈要一些治疗伤寒的药,这样一来也能解决眼前的难题。 梁士彦坐了起来,咳嗽声越来越大,他断断续续的说道:“在过几日,若是还没有好转,就算是硬着头皮也要打了,不能再拖下去了。” “可是将军的身体......”杨玄感顿了顿,担忧的说道:“不如就让下官去叫阵。” “你?”梁士彦紧盯着杨玄感,虽然他知道这是杨素的心头肉,但从来没有打过仗的杨玄感还是让梁士彦有些不放心,“我再想想。” “将军,我觉得杨司马能担此大任。”易乐向前走了一步,拱手道:“广陵近在眼前,若是再拖下去,等来的不仅仅是一场苦战,而且还有涣散的军心。如今我们大军兵临城下,人数两倍于守军,为何不放手一搏?” 杨玄感吃惊的看着易乐,他没想到易乐竟然站出来帮助自己,而易乐之所以会这么做,绝大部分是凭借着自己对历史上杨玄感的了解,他日后还要起兵,虽然败了,但面对广陵,或许还是十拿九稳。 当然,易乐的打算还有一成私心,他想早点回到长安,见到高幼莹,想要快些回去了解自己的身世。 “易司马也有此意?”梁士彦似乎要坐不住了,一位是杨素的儿子,一位是高颎的女婿,两人的前途自然不用多说,将来都有可能成为庙堂之上的佼佼者。 “是。”易乐诚实的答道。 梁士彦深吸了一口气,脑袋昏沉的他诘问道:“既然二位司马都愿意出战,那可有计策?” 这个问题并不是梁士彦要刁难二人,毕竟这是行军打战,没有完全的计划全凭着一股脑儿的热忱恐怕也不能成事。 “下官这就回去想!”杨玄感没想到事情发展得如此顺利,还没有想到攻城之计的他有些惊慌,他也没有指挥过这么多人冲锋陷阵,比起在寿阳时,给韦孝宽献运粮计策的时候,他更加的小心谨慎。 “好,我等着。”梁士彦说道。 杨玄感刚转身要走,易乐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袖,胸有成竹的说道:“将军,杨司马,下官有一计。” 梁士彦瞪大了眼睛,看着易乐的模样似乎是有备而来,他镇定道:“易司马请讲。” “广陵西高东低,又有湖江环绕,此为低势之城。”易乐有条不紊的说着:“只要我们掘开堤坝,引水入城,广陵守军势必人心惶惶。加上杨司马再去叫阵,配备好冲车、拍车等攻坚之物,广陵不日而破。” 说完易乐就等着梁士彦的反应,只要他点头,这场等待了许久的战斗就可以打响了。 “引水入城?”梁士彦似乎有了些精神,在面对战斗部署的时候,他还是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易司马的见解很独特,但要引水入城,恐怕不是见容易的事情。” “没错,我所说的引水入城并不是将这个广陵淹没,而是意在声东击西。让广陵的守军分身乏术,这样我们正面战场的胜算便会多几分。” 梁士彦也是经历了数次战斗才起来的将领,面对广陵特殊的地理条件,易乐的计策虽然谈不上完美无瑕,但也能算作是上上之选。 “好!”梁士彦坚定说道:“杨司马,你负责攻城事宜;易司马,你负责掘堤引水。” “是,将军!”易乐和杨玄感二人异口同声的说着。 梁士彦在经历了几日的病痛折磨后,站了起来,他凝视着眼前的二人,嘱咐道:“如今士气低沉,要想打赢,首先要做的便是解决士气问题。这样,不管是攻城还是掘堤都能事半功倍。” “下官明白。” 两人说完之后,梁士彦便把调兵的令牌分别交于两人,易乐所需的人手自然没有杨玄感的多,他准备动用五百人,挖开河堤。 两人走出了营帐,杨玄感钦佩的说道:“易司马果真有高长史的影子,短短的时间内就能想出这样的计策,我真是五体投地。” 易乐不好意思的笑着:“杨司马过誉了,我只不过是在给杨司马铺平道路。攻城的事情还是要仰仗杨司马。” “我们二人齐心为大周,不分彼此。”杨玄感胸怀大志的说道:“易司马准备多久动手?我也好早做准备。” “天黑之后,此战越快越好。”易乐谨慎的说道:“待河堤挖开之后,我以响箭为号,到时候杨司马便可在城下叫阵了。” “夜袭?”杨玄感一下子来了兴趣,他笑盈盈的看着易乐,“好!我一定在天亮前攻下广陵!” “杨司马保重!” 两人分手之后,易乐兴高采烈的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在点兵之前,他摸出了又李靖所转交的韩擒虎的布兵谋略。 水攻广陵便是韩擒虎想出来的,易乐在南安养伤的日子里,闲来无事便翻阅着信函,没想到还真排上用场了。 易乐沾沾自喜的笑着,“韩擒虎就是有两把刷子,若不是他,回长安的日子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这时,李靖走了进来,他已经听到了杨玄感集结部队的风声,所以特意来易乐这里瞧瞧,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师傅,我们干嘛?”李靖狐疑的问道。 易乐将信函收好,随后一脸严肃的看着李靖,“我们去掘堤。” “掘堤?”李靖不高兴的说道:“为何杨玄感是带兵打仗,到了师傅你这里就变成了掘堤呢?” 易乐也明白李靖的心思,这个小孩一心想要干出一番大事情,他打趣的说道:“我们是为杨玄感创造条件,这样就能快些回长安了。再说了,带兵打仗多没意思,我带你去看风景!” ...... 夜色下,易乐已经集结了所需的人马,开拔前易乐按照梁士彦的说法,给这群垂头丧气的士兵们开着动员大会,“诸位!如今大军已阵列在广陵城下,只要我们掘开河堤,杨司马就一定能在天亮前打下广陵!” 压抑了这么久,所有人都想早点回去,一听到易乐的话后,五百将士们群情激昂,连一旁的李靖都被这股劲儿所感染,不住的挥着手。 “诸位,明天的太阳因为你们而升起!广陵一战,诸位功不可没!” “是,司马!”山呼般的声音传来,易乐体内的热血再次被点燃了,他激昂道:“出发!” 五百人全副武装的奔向了河堤,趁着月光前进,易乐注意到堤坝上有大概四、五名放哨的士兵,看来广陵的命运就连在了这道土墙之上。 易乐走在队伍的中间位置,待看清楚情况之后,他大手一挥,几名身手矫捷的士兵们便摸向了哨兵,弹指一挥间,广陵哨兵就倒在了士兵们的刀下。 易乐见时机已经成熟,他厉色道:“快!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挖开堤坝!” 五百人一窝蜂的围了上去,用着各式的工具,挖掘着已经被夯厚实的土墙。 易乐的心也随着将士们的动作而上下,他警惕的看着四周的环境,生怕再出什么乱子。 远处已经传来了杨玄感的鼓声,此时他正在广陵城下叫阵,按照约定,他在等易乐的响箭。 挖掘的工作并不顺利,厚实的土墙没有依照易乐的料想轻易的就能被挖开。 “师傅,阵前三鼓已经敲完了。”李靖小声的说道,他看着易乐焦急的脸色,就知道遇见难题了。 易乐深吸了一口气,事到如今也不能换乱,他蹲在了地上,用手摸了摸堤坝,发现要想在这里开个口子,还需要将所有的力量集中在一点上才行。 “来人,挖这里!”易乐大喝道,现在时间就是金钱,“全力的挖!” 士兵们闻声赶了过来,数十人齐心将所有的力量倾泄到一个点上,不一会儿堤坝就出现了一道小小的裂口。 易乐大喜,他知道机会就要来了。 水的压力会使得裂口越来越大,易乐估算着时间,开始逐步减少堤坝上的士兵。 等还剩三四人的时候,一股股河水正穿过堤坝开始向广陵城西侧涌入。 “差不多了,”易乐暗想道,随后吩咐着带来的士兵撤走,他站在了离缺口十来米的地方,等着奇迹的发生。 哗! 奔腾的河水冲垮了河堤,咆哮的姿态像是一头头发狂的雄狮,易乐挺直了腰板儿,吩咐道:“准备响箭!” 士兵站在了易乐的身后,严阵以待。 “放!”易乐充满底气的喊道。 嗖! 响箭升空了,带着易乐的希望,向杨玄感传递着讯号。 易乐长舒了一口气,怀着憧憬与兴奋,感叹道:“长安,我终于可以回来了!” 第178章 重回长安 淮南的战事正如韦孝宽所言,只要能攻下寿阳、黄城和广陵三地,其余的地盘便如同土崩瓦解一般,不出两月整个淮南一线尽数收进了北周的怀抱。 而在广陵之战的时候,杨玄感真没有辜负易乐的期望,在河水涌入广陵城之后,他在天亮前就攻破了广陵的大门。 韦孝宽带领着三军浩浩荡荡的回到了长安,现在可是要论功行赏的时候,几人的脸上都抑制不住笑容。 易乐是最开心的一位,不仅能见到高幼莹,而且还能即将获得出征前杨坚许诺的宅子,现在想来,淮南一行收获最多的便是他了。 但易乐更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的豆腐脑儿生意在蔡馨的努力下已经成为了西市里面的龙头产业,不仅仅是平民百姓,而且还有门阀氏族都对飘雪这个东西趋之若鹜。 生意好了,钱就自然多了,按照现在蔡馨赚的钱财来看,就算杨坚不送易乐宅子,易乐也能在长安城里为自己谋求一块生活的地方。 易乐匆匆赶回了高府,准备一溜烟儿的跑进属于自己的房间,瞧瞧多日未曾见面的高幼莹。 也不知道过了这么久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怎么样了,好在这里是长安,有巢元方还有孙思邈,相信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易乐的性子很急,他从来没有这么渴望过,或许是当爹了的缘故,他的脸上写满了幸福。 远远的望去,熟悉的房间依然大门紧闭,或许是高幼莹还在睡觉,也有可能是躲在门后准备给易乐一个惊喜,但这一切都要等到易乐推开门之后才能知晓了。 可天不遂人愿,易乐在距离房门还有五六米的时候,李靖气喘呼呼的跑了上来,拉住了易乐的胳膊,急声道:“师傅!你怎么回来了?快跟我走!所有人都在等你了!” 易乐是独自进城的,为的就是早一眼见到高幼莹,而如今被李靖挡住了去路,他问道:“什么事情?要不等我见完你师娘再说?” 李靖疯狂的摇着头,他边说边拽着易乐朝门口走去,“来不及了!大家都等着你一起进宫面前陛下,你还是回来之后再来见师娘吧!” 易乐回头望了望仍然紧闭的大门,就算是心中有再多的期盼,也只有等到从宫里出来再说了。 李靖为易乐牵了马,两人扬鞭朝未央宫奔去,等到达宫门口的时候,韦孝宽的眉头才舒展开来,他询问道:“易司马,你跑哪里去了?幸好没有误了进宫的时辰!” “下官......”易乐转头一想,不能将回家见老婆的事情告诉韦孝宽,改口道:“身子有些不舒服,去了趟茅房。” “长途跋涉是有些难受。”杨玄感在一旁帮易乐说着话,“等面圣之后,易司马可要好好休息休息。” 韦孝宽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催促道:“走吧,我们进宫。” 未央宫的大门徐徐打开,韦孝宽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宇文亮和梁士彦,在后面便是易乐、杨玄感、李靖和贺若弼。 几人是淮南战事的头号功臣,自然腰板硬朗了一些,再加上庙堂之上还有杨坚等人的撑腰,如今的北周上空逐渐开始变换起了风云。 跟电视剧里面演的有些不同,几人并没有走向大殿,反而朝未央宫的深处走去,大约走了半柱香的时间,韦孝宽停下了脚步,“国公。” 杨坚在花园外等着,一听到韦孝宽的声音,立马转身迎了上来,双手托住了韦孝宽的手肘,关切道:“多日不见,韦将军清瘦了。” “在外戎马难免条件苦了些,幸好身子骨还算硬朗,没有大碍。”韦孝宽自信的说着:“全靠国公的运筹帷幄,淮南一线才能如此顺利的解决。” “韦将军哪里的话,若不是你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精巧计谋,恐怕战事还要延续数月。”杨坚回应着。 面对两人的互相吹捧,易乐等人也不好插嘴,毕竟打了胜仗是喜事,人人都想在脸上多贴几层金,况且为大周收获了这么多的土地,日后再发兵南陈也不是难事了。 “走吧,陛下就在前面的亭子中。”杨坚邀请着几人,小声道:“新主年幼,不喜欢朝堂之上的肃穆,况且将军得胜而归,所以在这花园中接见,也算是别有一番韵味。” “无妨。”韦孝宽笑盈盈的说着。 在亭中,北周幼主宇文阐正坐在石凳上,比李靖还小的他现在是这个天下的主人,只有五六岁的他不知道天下是何物,若是在寻常人家,如此这般年纪恐怕还躲在娘亲的怀里,接受着来自父母的照顾。 他的天性还是孩童,抓着桌上各式的精致点心,嘴里嚷嚷着:“还要坐多久啊!” “陛下,杨后丞和韦将军要到了。”宇文阐的生母朱满月坐在了身边,她可算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典范,出身于吴郡朱氏的她本是掖庭中人,因侍奉当年还是太子的宇文赟而生下了如今的大周皇帝,摇身一变成了五后之一,地位仅仅低于杨坚的长女,杨丽华。 或许这就是历史上最大的玩笑,如果宇文阐是杨丽华所生,杨坚便是亲外公,那他还会不会要了自己亲孙子的江山呢? 杨坚一行人来到了亭中,拱手道:“陛下,太后。” 宇文阐或许是遗传了宇文赟的优良传统,对于杨坚还是有些爱答不理,他没有让杨坚和韦孝宽起身,还是伸手勾着桌上的点心。 朱满月见自己的儿子不说话,作为他的母亲,也不能失了礼节,连忙说道:“杨后丞、韦将军,你们起来吧。” 几人在得到朱满月的应允之后,才直起了身子,站在最后的李靖歪头瞧了瞧宇文阐,小声的嘀咕着:“他就是新君?看样子,比我还小。” 易乐碰了碰李靖的胳膊,“别乱说话。” 说实话,易乐也是第一次见宇文阐,面对孩童皇帝,他也不知道如何相处,幸好前面还有杨坚等人挡着,今天自己进宫来,无非就是来得口头嘉奖的。 朱满月见玩性大发的宇文阐,连忙附在他的耳边说道:“陛下,你忘了我交给你的话吗?说了,就能得到盘中的点心了。” 宇文阐的眼睛都放光了,他立马端端正正的坐好,学着大人的腔调,缓缓而谈,“爱卿力拔淮南,朕心甚慰。” “臣等为大周,为陛下肝脑涂地、竭心尽力。”几人回道。 说完,宇文阐又恢复了原样,他哀求着朱满月,“母后,儿子已经说完了,能吃点心了吗?儿子要红色的那块。” 朱满月拿这个儿子没有办法,她拿上了一块,交到了宇文阐的手中。 宇文阐终于得到了自己的心爱之物,脸上流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杨坚和韦孝宽二人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他才是北周的皇帝,背后还有那位年轻的太上皇。 “咳!” 沉重的咳嗽声传了过来,宇文阐放眼望去,自己的父亲正缓缓的走了过来。 杨坚等人的目光也看了过去,纷纷退后了几步,弯着腰。 宇文赟真的病了,而且不轻。形同枯槁的他没有了二十多岁年轻人的朝气,反而像是进入了垂暮之年。 单薄的身形,发白的皮肤,活像一具行走的骷髅。 宇文阐似乎很惧怕他的父亲,拿在手中的点心还没有入口便悄悄的扔在了地上,连忙站了起来,呼喊道:“父皇。” 宇文赟走到了桌前,费力的坐了下来,有气无力的问着:“韦将军,可好?” “臣幸得陛下挂念,终于不负众望收复了淮南等地。”韦孝宽答道。 宇文赟点着头,他摸着宇文阐的小脸蛋,接着问道:“听说这次出征之所以历时这么久,是因为广陵一线迟迟没有拿下,对吗?” 看来朝堂之上,宇文赟还是有自己的耳目。虽然成了太上皇,但还是有自己的消息来源。 “广陵战事焦灼,所以耽搁了一些。”韦孝宽沉住气回道。 宇文赟哈哈笑了起来,他的眼球向外凸着,“为何朕得知的是你手下的梁仕彦阵前退缩?”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震惊了。 阵前退缩可是死罪,梁仕彦征战这么多年,骁勇善战自然不用说,但他这一次倒在了粮草与伤病之上,可传回长安的消息被人加油添醋,成了这般。 “陛下,下官绝对没有阵前退缩!”梁仕彦理直气壮地说着,“还望陛下明察!” 宇文赟没有回话,反而神态轻松的逗起了宇文阐,越是这样,杨坚一行人的心里就越发毛。 他们不知道宇文赟究竟有何打算,但从口气来看似乎是要责罚梁仕彦。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宇文赟才开口道:“打了胜仗自然有所奖赏。梁仕彦,你在广陵一线坚守阵地,朕赏你什么好?” 话锋一转的宇文赟再次让几人摸不着头脑,刚刚还说是临阵退缩,怎么到了这会又要奖赏了? “下官不敢奢求。”梁仕彦答道。 宇文赟站了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不急不忙的说道:“征战这么久,你也累了。当将军要冲锋陷阵,生死难测,不如当个城门斥候,也算来得安稳。如何?” 梁仕彦吃惊的看着宇文赟,这哪里是赏,分明是罚。 但他又不能抗旨,只好答应道:“下官多谢陛下恩典!” 宇文赟豪迈的笑了起来,他意味深长的指了指杨坚,随后说道:“都下去吧,好好歇着。” “臣等告退!” “诶!等等!”宇文赟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他对着杨坚说道:“杨后丞,还有一件事情。” “陛下请讲。” “这宫里在休憩,朕担心丽华休息不好,也没有别处给她居住,所以还请杨后丞找日将丽华接回杨府暂住。等宫宇修葺完成后,朕再亲自来接回宫里。” 比起梁仕彦的震惊,杨坚是真的愣了。这不同于寻常人家的回娘家,而是送还宅。 杨丽华作为五后之首,如今又被尊为太后,被灰溜溜的送出宫,不仅是她的脸面挂不住,更让这位叱咤庙堂的杨坚颜面无存。 易乐猛咽着口水,他不知道杨坚会如何回应宇文赟。 杨坚拱手道:“臣不日便来接太后。” “好!”宇文赟拍手道:“大周有杨后丞如此忠臣,必定国祚万年!” 几人出了未央宫,杨坚的脸色很不好,他回想起宇文赟贬职梁仕彦、又让自己接回杨丽华,这一切无非是在给自己下马威。 胜仗的喜悦瞬间烟消云散,几人非但没有受到嘉奖,反而碰了一鼻子的灰。 宇文赟的借口很明显,连易乐都听出了些不对劲儿,他暗想道:会不会是宇文赟已经开始剪除杨坚的党羽,为自己的儿子谋求更大的权利? 跟着杨坚进府的只有韦孝宽和易乐二人,易乐本想回府看高幼莹,可杨坚告诉他,高颎正在府上。 三人进府之后,高颎便迎了上来,拱手道:“国公、韦将军。” 杨坚的气不打一处来,他连脚步都没有停下,急声道:“昭玄,书房议事。” 四人急匆匆的走着,易乐的心里直打鼓,不知道又要出什么乱子了。 就在这时,许久不见的杨广正端着买来的豆腐脑儿边走边吃着,还没看见杨坚回来了。 砰! 两人撞在了一起,杨广手中的豆腐脑儿洒在了杨坚的身上,他紧张的说道:“阿耶,我......” 杨坚本就在气头之上,一看见不成气候的杨广,火气噌的一下便上来了,“你!” 杨广连连后退了几步,手中还拿着碗,一言不发。 “没事多看点书!别一天想着玩!”杨坚拂袖而去。 等四人到了书房之后,易乐关上了门,高颎问道:“国公,究竟是何事如此上火?” “梁仕彦被贬为了城门斥候,”杨坚顿了顿,焦急道:“丽华也要被送出宫了!” 高颎大惊失色,他可知道送还宅是什么意思,连声道:“陛下是在打压国公啊!国公千万小谨慎!” “我何尝不知道这是打压!”杨坚愤怒的说道:“不行,如今必须要做些什么才能保住位置!” “国公的意思是......”韦孝宽是站在杨坚这边的,对于他要造反的事情也知道,只不过是在等待时机。 杨坚和高颎二人听出了韦孝宽的弦外之音,但都没有正面回答,杨坚坐了下来,叹气道:“如今还不是时候。” “那要等到何时?” “起码要宇文赟死了,我才能动手!”这是杨坚第一次说出了这样的话,看来,北周真的要变天了。 第179章 时不我待 “国公,此时不动手,还待何时?”刚打完仗的韦孝宽显得异常的激动,或许是因为见识了梁士彦的悲剧下场,他也为自己的前途感到了担忧。 毕竟他已经为这个王朝奋斗了多年,若是到老的时候被宇文赟算计了,这辈子也算是白过了。 “如今大军就在城外,朝野上下支持国公的人也不在少数,只要国公一声令下,我立马带人冲进未央宫,将那吊命鬼和黄口小儿抓起来了!”韦孝宽激昂道。 “不可!”杨坚还是有他的顾虑,宇文赟好歹是名正言顺的皇帝,又是关陇集团的门面,自己逼供无非会被后人所唾骂,他也无颜面对杨氏的列祖列宗。 “唉!”韦孝宽长叹了一口气,他恨不得自己冲到宇文赟的面前,逼他亲手将皇位送到杨坚的手上。 “我觉得这件事情不能等了。”高颎默默的说着。 杨坚闻后大惊,皱眉道:“昭玄也有此意?!” “国公,打是一定要打,不过正如国公所言,要等到宇文赟魂归之后。”高颎顿了顿,他接着说道:“只要他一天不死,国公反周都是名不正言不顺。” “昭玄啊!你不是说了等于白说嘛!”韦孝宽焦急道:“你我都知道宇文赟命不久矣,但我们真要等到那一天吗?如果他一日不死,或者一月不死,再者一年不死,我们的处境都很危险!” “我没说不让他死,反而要让他死快一点。”高颎的眼里露出了凶光,他这些日子以来都计划着如何辅佐杨坚上位。 “昭玄,你的意思是要毒杀宇文赟?”杨坚的语气很轻,生怕被旁人所听见了,他走到了高颎的面前,小声道:“投毒或许不好办。” 高颎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但眼下脑中也只有一个大概的方向,计划具体要怎么实施,还需要从长计议。 “国公,毒杀一事恐怕不好办。”高颎拱手道:“不论是进入宇文赟的口食,还是接近他的身边,都很困难。我们没有办法将毒药喂进宇文赟的口中。” 杨坚有些失望,他还以为高颎已经想到了办法。 在一旁的易乐被三人触目惊心的话语吓得不轻,刚回长安就面临要弑君谋位的场面,也让身为司录的易乐万万没有想到。 但他的心里或许已经有了答案,但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口。 杨坚无奈的摇着头,面对杨丽华即将被送还宅的命令,这位父亲也有诸多的无奈。 “易司录,你有什么看法?”韦孝宽看向了沉默不言的易乐,“淮南战事的时候就数你的计策最多,如今回到了相府,你更要为国公分忧啊!” 易乐战战兢兢地的看了看自己的老丈人,高颎到是气定神闲,他从容道:“若是有办法,大可说出来。如今你身为幕僚,应该担起这一份责任。” 赶鸭子上架的行为让易乐有些手足无措,但他还是上前了两步,拱手道:“国公,下官的确有个方法。” 此话一出,杨坚和韦孝宽立马就来了精神,纷纷盯着易乐。 “说说看。” “下官今日见宇文赟已经病入膏肓,恐怕没什么时日了。”易乐深吸了一口气,随后说道:“那我们就可以从他的病入手。” “易司录,未央宫里有专门的食医和殇医为他治病,我们是万万接近不了那些汤药的。”韦孝宽补充道。 易乐笑了笑,他接着说道:“韦将军,下官所指的并不是他的药。” “那你指的是什么?”杨坚诘问道。 “是食物。” 韦孝宽不住的摆手,嗔怪道:“食物就更加不可能了!能送到他嘴边的都是经过检验的,要想下毒,根本没有可能!” “下官没有说下毒。”易乐镇定道。 高颎见易乐迟迟没有说出计策,在一旁清着嗓子,提醒着:“究竟是什么计策?既不是药,又不是毒,你要怎么才能让宇文赟在最快的时间内暴毙?” 易乐点了点头,他解释着:“下官不敢保证此计是最快的,但的确也能加快宇文赟的病情。国公,下官所指的便是刚刚在门外二郎君手中的拿碗飘雪。” 易乐说出这话的时候心都在抖,想起当初将豆腐脑儿的想法提出并实施的时候,只是为了自己和高幼莹更好的生活,而现在却要成为杀死宇文赟的一剂毒药。 “飘雪?”杨坚这些日子以来也听坊间有所传闻,当日自己在西市面前品尝的东西成了氏族之间的抢手货,他狐疑道:“那东西不是没有毒吗?如何能致人死地?” “正是因为没有毒,加上味道甜美,所以才能送到宇文赟的嘴边。”易乐颇有底气的说道:“据下官观察,宇文赟的病应该是糖尿病晚期。患了这种的病的人是不能进蜜这样的东西,不然会加重病情。” “糖尿病?”杨坚三人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纷纷提出了怀疑,“这是什么病?” 易乐不是学医的,要让他解释糖尿病究竟是什么的话,在他的脑海里面也只有三多一少的症状,但他的脑海里面蹦出了一个人名,“国公,孙思邈是否在府上?” “在。”杨坚答道。 易乐谦卑的说着:“下官不通医术,恐怕要孙思邈来解释才行。” 杨坚思虑之后,走到了房门口,叫道:“来人,传孙思邈。” 易乐开始回忆面见宇文赟时的场景,他等会要将自己所见到的都一五一十的告诉孙思邈,希望他能帮自己解释。 小一会儿功夫,孙思邈来到了书房,他一眼便看见了熟悉的易乐,还是保持着梁州时的称呼,拱手道:“易司马,别来无恙?” “呵,孙神医精神了不少。”易乐答道。 杨坚见二人如此熟络,也没有多问,“易司录,开始吧。” 易乐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对孙思邈说道:“孙神医,我想请教一个问题。” “司录请说。” “若是一个人皮肤溃烂,身体越发瘦弱,可否有病?”易乐问道。 “自然,从表面来看就是病了,但具体什么病还需要关切才知。”孙思邈如实的答道。 “若是此人小便如糖,能否确定其病状?” 孙思邈皱起了眉头,易乐所说的病状并不常见,孙思邈虽然看过无数的病人,但糖尿病这种富贵病在这个时代并不是穷苦人家能患上的。 “司录所言之病症在《黄帝内经》中却有记载,名曰消渴症。”孙思邈淡淡的说着。 易乐不知道自己所认知的糖尿病是否和孙思邈所说的消渴症是不是同一种,但也能从侧面证实了自己的想法。 “那消渴症能否进食石蜜之类的东西?”易乐追问道。 孙思邈托着下巴,他缓缓的说道:“非但是石蜜,连面食也要少食。若是要确定是不是消渴症,还需此人的尿液才行。” 易乐拱手道:“国公,是否有办法取来宇文赟的尿液一作查验?” 杨坚惊愕的看着易乐和孙思邈,他低声道:“让内侍取出应该不难。但此物甚是污秽,两位有何用处?” “尝。”孙思邈风轻云淡的只说了一个字。 而这让易乐的心里大为震撼,在没有检测手段的时代,孙思邈的行为的确合乎常理,但又如杨坚所言,那毕竟是污秽之物,要入口还是要有点勇气。 “下官可用尿液引蚂蚁,若是蚂蚁聚集,则说明是甜的,宇文赟患的便是下官口中的糖尿病,也可能是孙思邈口中的消渴症。” 杨坚还是不太放心,毕竟这两个病症他自己都没有听说过,不确信的表情又写在了脸上。 易乐见杨坚犹豫了,他接着说道:“国公,长安城内的巢元方也精通医术,大可叫来询问。” “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国公三思。”高颎在一旁低声道。 杨坚确实是在思考,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是要弄清门路,他沉着道:“传巢元方!” 这个时代两位杰出的医者将要碰头,易乐的心里也是满怀期待。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巢元方被带到了杨坚的面前,易乐还是用问孙思邈的问题再问了一遍,巢元方给出的答案也是消渴症。 三人为虎,三人称病。 易乐、孙思邈和巢元方三人都说宇文赟有病,那他就真的有病了。 杨坚心中的底气增加了不少,他对几人说道:“明日我让内侍收取宇文赟的尿液,待送出宫后交给三位查验。” “是,国公。” 杨坚看向了易乐,他接着说道:“飘雪真能致人死地?” “正如肉吃多了会噎着一样,若宇文赟真是糖尿病,飘雪的确能要了他的命。”易乐胸有成竹的说着。 “好,等查验之后,我们在想办法将飘雪进贡。”杨坚的语气很坚定,离他得权只差一步了。 韦孝宽哈哈笑了起来,他拍着易乐的肩膀对杨坚说道:“国公,易司录真有高长史的影子,杀人不见血,计计诛心。” “韦将军过誉了,小婿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将军点拨。”高颎老谋深算的帮易乐回答着。 杨坚对易乐很满意,早在出发前他就答应了易乐,要赏赐他一座宅子,“易司录,当日之言我记于心。你既然已经是司录了,就应该有自己的府邸。” 易乐所期盼的来了,他从穿越的第一天起,就想给高幼莹一座属于自己的家,而这一切都要在此刻发生。 “但你是昭玄的女婿,”杨坚看向了高颎,“昭玄同意吗?” “全听国公安排。”高颎没有拒绝。 易乐的心里真是乐开了花,但还是掩饰着内心即将涌出的笑意,等着杨坚的话语。 “城西有一座宅子,不大,但也算是有两进两出。”杨坚面带笑意的说着:“送给易司录当司录府正好合适,毕竟高颎的府邸也才三进三出。” “下官多谢国公!”易乐感激的说着,心想道:这下见到高幼莹,又能让她高兴了。 几人都纷纷祝贺着易乐,他本是高颎的赘婿,如今算是熬出了头,也算是一路顺风顺水。 杨坚摆着手,他淡淡的说着:“先下去吧,明日取来尿液之后,我们再做商量。” 大家都退出了书房,巢元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易乐了,如今再见,他已经是司录,这种升官速度让他万万没想到。 高颎的心情似乎也不错,他走在了韦孝宽的身边,笑呵呵的说道:“韦将军,不如今晚做客寒舍,我也好给将军接风洗尘,以感谢将军对小婿的照顾。” 韦孝宽没有拒绝高颎的提议,他反而一口答应道:“好啊!昭玄,今日你可要多喝两杯!” “不如将处道也叫来。”高颎接着说道:“他也喜欢热闹,这样的场面不能少了他!” “还是昭玄想得周到!”韦孝宽赞叹道:“我这就去找他,晚些时候一道登门拜访!” “恭候!” 说完,高颎和易乐两人便离开了国公府,而孙思邈与巢元方两人似乎相见恨晚,从书房出来之后便没了踪影,应该是去切磋讨论了。 易乐回到府中之后,便马不停蹄的前往了自己的房间,想要在第一时间见到高幼莹将好消息分享给她。 房门打开了,易乐的心里也就踏实了一半,他快步走了进去,正看见高幼莹坐在床榻上缝制着什么东西。 “娘子!”易乐高兴的喊了一声,随后飞奔过去。 而高幼莹被吓了一跳,面对突然出现的易乐,她喜极而泣,娇嗔道:“夫君,你可算回来了!” 高幼莹胖了一些,身材也越发的丰腴,但不变的还是脸上纯真的笑容,两人相拥在了一起,这个拥抱已经等了太久太久。 易乐还是很小心,他开口问道:“身子舒服吗?” 高幼莹点着头,细声道:“孙神医每过几日便会来诊脉,巢殇医在得知了消息之后,也来瞧过了。他们都说没问题。” “那就好。”易乐神秘兮兮的笑着:“我有一个好消息,你要不要听?” “要!”高幼莹期待的搂着易乐的脖子,撒娇道:“夫君快说!” “国公赏了我一间宅子!”易乐兴奋的说道:“我们有自己的家了!” “真的?!”高幼莹错愕的问道:“我不是在做梦吧?!” “不可能是梦!就在城西不远处!”易乐骄傲的说道:“还是两进两出的院子呢!” 第180章 饥饿营销 第二日一早,杨坚便找人取来了宇文赟的排泄之物。 易乐搬家的事情还不急,眼下要为杨坚先把定心丸吃了才行。 他和高颎一道前往了随国公府,路上高颎还是一如往常,就算是易乐如今成了司录也没有过多的交流,似乎他只在关键的时候提醒易乐究竟要怎么做。 两人来到书房之后,孙思邈和巢元方已经到了,比起昨日的在场人员,连杨素也来了,他坐在了杨坚的身边,默默看着堂上的几人。 “国公。”高颎上前一步,他注意到了摆在书房正中间的恭桶,面无表情的说道:“我们开始吧。” 杨坚坐在了桌后,他点头示意。 随后,易乐、巢元方和孙思邈三人围了上去,巢元方利落的打开了恭桶,一股异味铺面而来。 易乐屏住了呼吸,毕竟他不是专业的,这件事情还是要让巢元方和孙思邈两人来确定宇文赟是不是糖尿病患者。 巢元方取来了一个茶盏,随后从恭桶里面舀出了一些尿液,放在了易乐和孙思邈的面前。 孙思邈定睛一看,便给出了结论,“尿赤,应该是消渴症。” “我也是这么觉得。”巢元方附和道。 可要想真正的确定,还需要对尿液进行进一步的辨别。 医者自然不避讳这些污秽之物,巢元方和孙思邈二人纷纷伸出了手,看来昨日之言并没有忘记。 易乐有些不忍心,他叫住了二人,问道:“国公昨日所说的蚂蚁可有寻得?” 杨坚点了点头,随后命人端上了一个锦盒,放在了三人的面前。 易乐对孙思邈和巢元方说道:“二位,用这个方法也行。” 两人看着易乐将锦盒打开,里面大约有十来只蚂蚁,随后易乐将茶盏放入了锦盒之中,只见蚂蚁开始在茶盏附近转悠,随后便不顾一切的朝茶盏内爬去。 易乐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兴奋的说道:“蚂蚁嗜甜物,相信宇文赟一定是糖尿病!” 对于病症的称呼,孙思邈和巢元方并没有过多的纠结,毕竟易乐向来说话较为奇怪,兴许是哪里道听途说来的。 两人见到眼前的场景,相对而视,随后对杨坚说道:“国公,宇文赟确实为消渴症。” 有了两位医学大拿的结论,杨坚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他兴奋的站了起来,对易乐说道:“飘雪何时才有?” “每日都有。”易乐答道。 杨坚立马吩咐道:“快去取上一碗,我立马送进宫去!” 易乐的脸上都开了花,刚要转身的时候,高颎却拦下了易乐,他缓缓的说道:“国公,现在还不是时候。” 杨坚愣住了,他诘问道:“为何?” “飘雪只是西市之中的寻常物件,若要用这样的方式献给宇文赟他肯定不会在乎。”高颎的算盘又打了起来,他接着说道:“他一辈子都追求最好的人或物,要想宇文赟接受飘雪,还需要抬高起存在价值才行。” “昭玄有什么打算?”杨坚追问道。 高颎看向了易乐,他冷静的问着:“如今飘雪多少钱一碗?” “五文。” “那我们把它卖到三十文一碗。”高颎似笑非笑的说着:“另外每天也不能供应多了,只有二十碗。” 易乐倒吸了一口凉气,感情饥饿营销是高颎最先提出来的? “等价格上去之后,老百姓就承担不起了,自然而然会受到贵族们的青睐。”高颎在为易乐谋划棋局,“这样,总会有风声传到宇文赟的耳朵里,到时候再献上飘雪,也就变得顺理成章。” 高颎的办法无非要让飘雪引起宇文赟的注意,而这样一来,易乐收入恐怕要大打折扣了,幸好杨坚送了一个宅子给他,不然易乐真是有苦说不出。 “好。”杨坚在思虑之后,选择了高颎的计策,“但丽华就要被送还宅了,我想还是要抓紧时间。” 高颎托住了下巴,他低声道:“不如就在送还宅的时候将飘雪献上,也算是一个时机。” 杨素站了出来,他与韦孝宽都是打仗的好手,但在争斗方面还是不如高颎,他提醒着杨坚,“国公,到时候我会命人埋伏在未央宫周围,等待时机,以防不测。” 上了双保险,杨坚的定心丸就算是彻底吃了下去,现在就等着易乐的飘雪待价而沽了。 “易司录,你马上去安排一下飘雪。”杨坚指着门口说道:“从现在起,飘雪的价格和数量就按照高长史的话照做!” “是,国公!”易乐马不停蹄的出了随国公府,赶紧向西市跑去。 自从当了官之后,易乐就再也没有回到这个发迹的地方,现在心情也算是五味杂陈,赚钱的飘雪即将变成上位的道具,易乐真是哭笑不得。 等到了许久未见的飘雪行前,这里已经排起了长龙,看来蔡馨做生意的确有一手。 易乐走了上去,正看见蔡馨在满头大汗的忙碌着,南安回到长安之后也干起了自己的老本行,帮着蔡馨打理。 “少郎君,你怎么来了?”蔡馨手中的动作并没有停止,急声道:“等婢忙完这些了来。” 南安狐疑道:“易司录,你不是去国公府上吗?为何现在又赶来了?” 易乐无奈的耸着肩,他指了指案板上的豆腐脑儿,“为了它。” “少郎君想吃吗?婢这就给你盛一碗。” 易乐摇着头,他看了看望不见尾部的长龙,叹气道:“小馨,不用了。南安,你叫后面排队的散了吧,飘雪今日不卖了。” “不卖了?”蔡馨经营了这么久,眼见生意有所好转,如今易乐却说不卖了,她愣在了原地,连端碗的手都有些颤抖。 南安虽然错愕,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听着易乐的话,走出了行当,将暂停售卖的事情一一告知。 没想到一石激起千层浪,每天吃一碗便宜的豆腐脑儿已经成为了这些人的习惯,在得知不卖之后,本来整整齐齐的队伍一窝蜂的乱了起来,纷纷围在了飘雪行门前。 南安见势挡在了易乐的身前,以免发生意外。 易乐拍了拍南安的肩膀,随后站了出来,泰然道:“诸位,飘雪由于用料考究,所以从明日起价格为三十文一碗。”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咋舌了,比肉都还贵!本是解嘴馋,还能花上五文,如今要花三十文,还填不饱肚子,恐怕只有傻子才来买。 蔡馨对于易乐说法也感到了震惊,飘雪的造价究竟几何她最清楚,如今陡涨,也不知道易乐究竟是怎么想的。 每碗飘雪五文钱,虽然利薄但胜在多销,而如今高昂的价格真能带来收益吗? 还在众人震惊之余,易乐不慌不忙的说道:“而且,每日供应二十碗,先到先得。” 这句话才真的炸开了锅,不仅贵还少,蔡馨甚至以为易乐的脑子有问题了,要找高幼莹来说说。 “散了吧!散了吧!吃不起!” 人群中不断传出了起哄的声音,似乎大家都觉得易乐飘了,竟然敢自断财路。 易乐的眼神很坚定,虽然心里的肉像是被割去了一块,但这也是杨坚的命令,他不敢不从。 人群逐渐散去,飘雪行前门可罗雀,蔡馨焦急的问道:“少郎君,飘雪行的买卖一向很好,为何要如此?” 易乐也没有隐瞒,他缓缓的说道:“这是国公的命令,现在这些飘雪就不仅仅是飘雪了,它还关乎到所有人的命运。” 蔡馨当然不明白易乐口中的大道理,她只是想着飘雪以后都别想卖出去了。 易乐见蔡馨沮丧的样子,安慰道:“小馨,你以后每日只做二十碗,不管有没有买,都如此。” “是,少郎君。”蔡馨恨声道。 南安并没有多问,因为他相信易乐的判断,反而对蔡馨说道:“小馨姐,以后就不用起早贪黑了。你也可以好好休息了。” 蔡馨没有说话,她默默的收拾着行当,似乎心里比易乐还要难受。 易乐见状,“南安,你陪小馨去逛逛。辛苦了这么久,也该好好休息了。”说完,就给了南安一袋钱,嘱咐道:“买些好吃的,犒劳犒劳。” 蔡馨不情愿的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跟着南安走了,留下易乐一人在飘雪行里。 易乐抬头看了看由宇文恺题写的匾额,越发觉得这间飘雪行已经变了味,已经不是当初自己希望靠卖豆腐脑儿发家致富的地方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蜜行当家走了过来,他笑呵呵的看着易乐,问候道:“易郎君?好久没见你来西市了!近日可好?” 易乐回过头,看着曾经帮了自己一把的当家,笑脸相迎,“是有些日子没来了,当家的可有事情吗?” 蜜行当家一听易乐的话,脸色立马焦急了起来,他急声道:“易郎君真是贵人多忘事!几个月前,我说有意于你府上的婢女,郎君帮我问了吗?” 易乐一拍脑门儿,这才想起了当家的嘱托,当初一直没有机会解释,现在也是时候把话说清楚了。 “不瞒当家的,我家内人说了,小缘不能出嫁。”易乐答道。 “为何?”当家的错愕的看着易乐,追问道:“是聘礼的问题吗?” “不是,”易乐顿了顿,他坦然道:“小缘是我的通房婢女,所以......” 蜜行当家瞬间明白了易乐的话,他尴尬的笑道:“明白了!明白了!那就不强求了!” “还望理解。”易乐客气的说道。 “那既然这样的话,我供给郎君的蜜是不是要提高些价格?”蜜行当家见买卖不成了,也不能一直亏本去等一个等不到的媳妇。 “当然,就按照市价算吧。”易乐现在也有钱了,况且每天只卖二十碗,也用不了多少蜜。 “好!”蜜行当家有些不舒服,他木楞的点了点头,随后回到了自己的行当。 易乐再收拾了飘雪行之后,便往高府走去,他计划着搬家的计划,一定要选一个好日子。 等易乐回到房间之后,却没有发现高幼莹的身影。 “会去哪里了?”易乐巡视了一圈,暗忖道:“也不给个信儿!现在可是两个人,怎么还这么任性呢!” 易乐紧张了起来,他往婢女房走去,想要看看小缘在不在,而就在这时,易木晗走了出来,她狐疑的看着易乐,“怎么了?” “你看见幼莹了吗?”易乐诘问道。 “呵!真是腻歪得很!”易木晗打趣道:“跟我来吧,她在我的房里。” “在你房里?”易乐惊呼道:“你们两人何时熟络了?” “别多想,是她有些不方便,你又没在,所以我才帮了帮忙。”易木晗恨了易乐一眼,随后说道:“你的两位婢女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关键时候见不着人!” “小缘也不在?”易乐边走边问道。 易木晗晃了晃手中的针线盒,她无奈道:“若是在,我还来拿这个干什么?” 两人来到了易木晗的房间,高幼莹无精打采的坐在桌前,好像有些不开心。 “幼莹。”易乐轻唤了一声,高幼莹站了起来,嘟嘴道:“夫君,你终于回来了!” “有什么事吗?” 高幼莹指着桌上只绣了一半的小鞋子,埋怨道:“怎么也绣不好,找小缘也不在!还把手刺了!” 易乐心疼的看着手指上的红点,“怎么这么不小心呀!很疼吧!” “疼!”高幼莹撒娇道。 易木晗咳嗽了两声,随后拿起了桌上的小鞋,认认真真的缝了起来。 “你还会女红?”易乐看着游刃有余的针线上下翻飞,根本没有想到易木晗还有这种技能。 易木晗没有理会易乐,或许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只是埋头做着自己的事情。 高幼莹见易乐的眼睛一直盯着易木晗,醋坛子似乎又要被打翻了,娇嗔道:“夫君,我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易乐紧张的问道。 高幼莹跺着脚,“哪里都不舒服!浑身都不舒服!” 易乐吓了一跳,连忙说道:“那我现在就去请巢元方和孙思邈来!可马虎不得!” “我不是......”高幼莹的话还没有说完,李菀菀就来到了门前,她低着头,还是一副水灵灵的模样。 “你怎么来了?!”高幼莹指着李菀菀问道。 易乐傻眼了,几月不见,李菀菀已经长出了青丝,那张清秀的脸更显得脱俗。 “夫君,我很不舒服!”高幼莹的粉拳招呼向了易乐,似乎一进易木晗的房门,所有的倒霉事都来了。 第181章 高氏姐妹 三个女人一台戏。 高幼莹、易木晗和李菀菀三人第一次聚在了一起,脸色最难看的便是高幼莹了。 本来她是高颎的心头肉,现在又多了两位来分享父爱的人,如今高府里面都有四女了。 高幼莹嘟着嘴,跟易木晗的接触还算是多了,她的心里没有这么抵触。但李菀菀自打入府之后,就很少出门,也算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了,也不知道她今天突然出来所为何事。 “易郎君......”李菀菀沉思了一秒钟之后,改口道:“妹夫,今日是我的生日,所以想请你和妹妹一起来房间里面吃个饭。” “夫君,我不舒服!”高幼莹一听到李菀菀的请求之后,脸上就更不好看了,连声道:“我想回屋。” 易木晗此时也站了起来,手中的小鞋已经缝制完毕,她交到了高幼莹的手上,对易乐说道:“我看呐,你也不用去请什么巢元方和孙思邈了,只要她不见到我和菀菀二人,就说明事情都没有。” 说话向来直爽的易木晗没有顾及高幼莹的脸面,她走到了李菀菀的身边,安慰道:“今天我陪你过,想吃点什么?我亲自给你做。” 李菀菀的脸上写着失落,毕竟是想拉进自己与高幼莹之间的关系,但看着如今的状况,也是不可能了。 “随便吧。”李菀菀落寞道:“我先回房间了。” 李菀菀走后,高幼莹的脸色好了不少,她挽住了易乐的胳膊,娇声道:“夫君,我们回去吧。” “好。”易乐对易木晗说道:“多谢了。” 易木晗恨了易乐一眼,反问道:“谢我什么?是帮忙做了鞋子,还是帮你去赴宴?” 易乐不知道如何回答,无奈的耸着肩,随后便和高幼莹一起离开了易木晗的房间。 回到自己的住处之后,易乐心事重重,李菀菀说自己过生日好心来邀请,但高幼莹却摆出了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看来这小妮子的心里还是有一道过不去的坎儿。 “好些了吗?”易乐虽然知道高幼莹是装的,但还是关切的问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好多了。”高幼莹笑呵呵的看着易乐,追问道:“夫君,我们晚上吃什么?我待会好让小缘安排。” “她人去哪里了?”易乐问道。 “我让她去买些布料,应该快回来了。”高幼莹摆弄着缝好的小鞋,看样子是在为没出生的孩子做着准备。 “你想吃什么?不如......” 还没等易乐把话说完,门外便来了一位熟悉的人。 “易司录,我家主人有请你一叙。”李渊的下人小五笔直的站在门外,看样子李渊已经得到了风声,知道易乐回来了,此番派人来请肯定也是为了他的亲事。 “夫君要去吗?”高幼莹不舍的问着易乐,“要去的话一定要少喝点酒。” “叔德应该是有急事找我。”易乐不自觉的往门口走去,对高幼莹说道:“等小缘回来之后,让她给你做些好吃的。” “好。”高幼莹爽快的答应着,“夫君早些回来。” 易乐跟在小五朝大门口走去,他迫不及待的问道:“叔德身在何处?” “回易司录,已经在苏二娘的酒肆之中了。”小五走在了易乐的身后,他从容的说着。 “这就有意思了。”易乐暗想道。 当两人走到大门口的时候,正巧碰见回来的蔡馨和南安,南安上前一步询问道:“司录要出去吗?” “没错,有些事情。”易乐的前脚刚抬起来,他的脑中又浮现出了一个想法,他低声道:“南安,你过来。” “何事?”南安小声的问道。 易乐附在他的耳边说道:“我现在去苏二娘的酒肆,等会你进府去告诉易木晗,让她带着李菀菀来找我,明白了吗?” “明白了哥!一定不会让嫂子知道!”南安意味深长的回道。 易乐瞪了南安一眼,随后便离开了高府,前往了酒肆。 李渊已经在酒肆里面等着了,他昨日便得知了易乐回来的消息,刚想去找他,却发现易乐被杨坚叫去议事了。 易乐跟着小五走进了酒肆,苏二娘已经备好了几人常吃的食物,虽然只有李渊和易乐两人,但李渊还是准备了满满一桌,也能看出他对此事的重视。 “易司录!”李渊站了起来,拱手迎了上去,“终于可把你等来了!” 易乐连连笑道:“叔德何必如此客气!我们两人都这么熟了!” 李渊邀请易乐坐了下来,赶紧倒上了一盏酒,说道:“易司录,明日长孙炽便要来了。好像是要和阿娘商量成亲的事情。” “那就先恭喜叔德了。”易乐端着酒盏笑盈盈的看着李渊,“成亲是喜事,应该朝贺一番。” 易乐也想见见长孙炽,毕竟自己身上的刺青可能是长孙一族的烙印,若是能从中旁敲侧击,探听些消息,也是不错。 李渊头一次没有主动端起酒盏,反而愁眉苦脸的说道:“易司录!易郎君!窦惠可是长发鬼转世啊!我哪里开心得起来!” “你见过?” “没有!” 易乐饮尽盏中酒,从容的说道:“那不就对了吗?再说了,长孙炽未必还能害你?令尊未必还能害你?” “那倒不至于,”李渊这才将酒送进了喉咙,说出了此次约易乐的最终目的,“易司录,能不能帮我先去瞧瞧?” 易乐大吃一惊,虽然他也想见见大唐未来的皇后,但自己也根本不认识窦惠。 “我不认识啊!”易乐如实的说道:“我总不可能冲进窦府去找她吧?” 李渊摇着头,他连忙说道:“易司录,我不是这个意思。令正不是和窦惠很熟悉吗?” “幼莹?”易乐瞪大了眼睛,自问道:“熟悉吗?” “熟悉啊!”李渊激动的说道:“还有高洁,她们二人都认识窦惠!” 这层关系是易乐没有想到的,既然李渊都开口了,易乐也没有推辞,他答应着:“那我先回去问问内人,看看她是什么意思。” “那就多谢易司录了!”李渊终于眉开眼笑,他为易乐又倒上了一盏酒,开开心心的喝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南安便带着易木晗和李菀菀来到了酒肆,易木晗扫视着四周,一看到易乐,她又不冷不热的说道:“呵,原来躲在这里喝酒。” 李渊和易乐看了过去,李菀菀有些不好意思,自从进入长安城以来,她都没有走出高府。 一来是头发的原因,二来是李菀菀性格的腼腆,如今算是青丝披肩了,但初入世道的她还是不改以往的性格。 李菀菀躲在了高幼莹的身后,低头看了看易乐,随后蹑手蹑脚的走了过来。 “易司录,这两位是?”李渊好奇的问道。 易乐连忙介绍着:“叔德,这是幼莹的两位姐姐,今日恰逢生日,所以就借花献佛了。” “哦?那你们两人就是高长史新寻回来的两位遗珠?”李渊饶有兴趣的问道:“那快请坐!今日你们才是寿星!” 易木晗带着李菀菀坐在了易乐的身边,她解释道:“今日是我妹妹过生日,我也只是陪衬而已,对吧?菀菀?” 李菀菀愣了一秒钟,随后默默的点着头,还是不怎么说话。 “原来是少娘子生辰,”李渊为两人倒上了酒,随后恭贺道:“那就借此薄酒恭祝少娘子了!” 李菀菀没有喝过酒,也不知道酒是什么滋味,但面对盛情的李渊,她还是一股脑儿的喝进了嘴里。 随之而来的便是浓烈的刺激感和苦涩,李菀菀噗的一下吐了出来,往嘴里散着风,询问着易木晗,“阿姐,怎么这么辣?” 易木晗噗呲一下笑了出来,她也端起了面前的酒盏,问道:“你没喝过?” 李菀菀摇着头,她淡淡的说道:“我还以为此物看起来略有些浑浊,就跟羹汤一般,没想到又苦又涩。” 埋怨的话语传到了苏二娘的耳里,她从门后走了出来,打趣道:“何人说我的酒苦?” 李菀菀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脸一下子就红了。 苏二娘走到了几人的面前,笑嘻嘻的说着:“小娘子是第一次饮酒吧?” “恩。”李菀菀轻声回答着。 “那也就不奇怪了。”苏二娘说完,便从一旁的架子上重新取下了一壶,放在了李菀菀的面前,“小娘子试试这瓶桃花酿,刚刚那些是男人喝得酒,我们女儿家还是温和些好。” “哎哟!二娘还有桃花酿!”李渊的眼睛都要掉进了瓶里,“上次不是说没了吗?” “要不这么说,这最后一瓶还留得住吗?”苏二娘为李菀菀重新倒上了一盏,期待的说着:“试试。” 盛情难却的李菀菀硬着头皮端起了酒盏,她有了第一次经验之后,这次便显得小心翼翼,微微的沾湿了嘴唇,品了起来。 “好喝!”李菀菀兴奋的说道:“甜的!” “看吧,这就是我二娘的手艺。”苏二娘自卖自夸的说着:“以后你出门,可不能说我的酒苦了呀!” 一直站在旁边的南安也跃跃欲试,他小声的问着:“易司录,我是否可以......” 易乐本就没拿南安当做下人,但还是要考虑李渊的想法,“叔德,可否.....” 李渊也流露出了大方的姿态,他面带笑意的说道:“今天是菀菀娘子做主,我也只是陪衬而已。” 李菀菀当然不会阻拦南安入席,毕竟能出来过这个特殊的生日还全靠南安通风报信。 南安也加入几人之中,易乐将自己的酒盏给了南安,他还是不能喝得太多,毕竟高幼莹有孕在身,自己喝得酩酊大醉回家,会让她担心。 “易郎君都是司录了?”苏二娘不可思议的问着:“这才几日不见啊!” “那可不,易司录现在是国公跟前的大红人!”李渊又喝下了一盏,为易乐骄傲的说道,似乎经过与阿阇犁的游历之后,他也没有这么在乎是否又官职了。 “叔德又开玩笑了。” 苏二娘见过这么多人,但论升官最快的便是易乐了,她再次打量起了这位高府赘婿以及身边的两位女子,越发觉得不简单。 “对了二娘,冯小怜如何了?”李渊挑眉道。 苏二娘白了李渊一眼,打趣道:“我看你们几人啊!每次来都要探听冯小怜的消息!” “冯小怜是谁?”易木晗还以为又是易乐的什么人,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易乐从易木晗的眼睛里面就已经读出了杀意,他连忙说道:“不关我的事情。” “冯小怜是宇文达的人。”李渊解释道,随后兴致勃勃的等着苏二娘的讲诉。 苏二娘喝了一盏酒,随后说道:“她呀!如今尽得宇文达的喜爱,原配李氏的日子不好过了。几次想要寻死,也不知道是冯小怜的意思,还是她真的活不下去了。” “那李询没有干涉吗?李氏可是他的亲妹妹。”李渊询问道。 “别人家的事情,娘家又怎么过问呢?”苏二娘意味深长的说道:“若是以后你成亲了,一定要和娘家人搞好关系,说不定还能帮你一把。” 一提到成亲的事情,李渊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他连叹了几口气,像是心中异常的苦闷。 “看来这冯小怜也是位祸水。”易木晗最不喜欢这种女人了,她恨声道:“就应该把她千刀万剐!” “呵呵,小娘子的脾气很是暴躁啊!”苏二娘打趣的说道:“说实话,我也不喜欢。但又能如何呢?他们这些男人喜欢啊!” “我也不喜欢!”易乐连忙为自己辩解着。 易木晗白了易乐一眼,在她看来,易乐也好不到哪里去,随后端起了桌上的酒盏,闷头喝了下去。 “阿姐,不辣吗?”李菀菀在一旁关切的问道。 “不辣。”易木晗爽快的说着:“不过是酒水而已。穿肠的毒药都试过了,何惧这些。” 易乐听出了易木晗的话中话,一下子变得尴尬了起来,拿起南安面前还剩一半的酒,也喝了下去。 苏二娘见多识广,她早就觉得易乐和易木晗二人不这么简单,但也没有点破这层关系,毕竟易乐已经是司录了。 “对了,今日不是菀菀娘子的生辰吗?我们就不说那令人讨厌的人了!”苏二娘打着圆场,问道:“小娘子有什么想吃的吗?我这就给你去做。” “不用麻烦了。”李菀菀客气的说道。 “那你有什么愿望呢?”易乐借着酒意问道:“生日的时候许愿一定能实现。” “对,你想一个。”易木晗宠溺的说道。 “我?”李菀菀还是很单纯,她思虑片刻后说道:“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幼莹的孩子能平安出生,高府上下圆圆满满。” 易乐泰然的说道:“放心吧,高府一定会蒸蒸日上的!孩子也会如期而至!” 第182章 窦惠 豆腐脑儿的提价行为并没有让具有购买力的氏族望而却步,反而事情正向高颎所预期的那样,成为了上流社会疯抢的事物。 每日二十碗的数量让不让前来购买的随从或者仆人从天不亮就开始排队,这是蔡馨没有想到的,她几次询问易乐能不能多做一些,也好多赚点钱,但都被易乐回绝了。 现在易乐缺的不是钱,而是权利与地位,他要想在这个世道出人头地,就只能依靠杨坚和高颎。 按照和李渊的约定,易乐真的去询问了高幼莹是否认识窦惠,结果才发现,年龄较小的窦惠一直和高幼莹十分的熟悉,从小被舅父宇文邕养在了宫中,受到了无尽的宠爱,这些年才回到自己的家中,成为待字闺中的抢手货。 人人都想要攀上窦惠这根高枝,恐怕在长安的适龄青年之中就只有李渊觉得窦惠是位长发鬼。 但或许这就是爱情,两人的素未蒙面成就了一段佳话,也开创了一个大唐的盛世。 易乐突然发现,隋唐两朝承前启后,更换的不过是利益集团的代表,而自己身边的人在以后都有大的作为。 这一日,易乐和高幼莹二人来到了窦府外,对于这位未来的皇后,易乐的心里自然有着别样的期待。 “夫君,你是说叔德要娶窦惠吗?”高幼莹还是不相信自己听到的,在她看来,追求窦惠的人多了去了,李渊一块闷木头肯定不能得到窦惠的喜欢。 易乐点着头,随后也摇着头,他轻声道:“说是长孙炽牵的红线,不过叔德的身份应该能配上窦惠的家世吧。” “两人的确是门当户对,但我觉得窦惠应该不喜欢叔德。”高幼莹笑呵呵的说着:“具我的了解,窦惠喜欢能征战沙场的男儿,叔德他......” “说不定叔德会为窦惠打下一片江山呢?”易乐意味深长的说道:“我们先进去吧,你站久了不是累得慌吗?” 高幼莹挽住了易乐的胳膊,在小缘的陪同下进入了窦府。 窦府跟高颎的府邸比起来几乎差不多规模,窦惠已经在前厅等着,听说高幼莹要来,这位小姑娘的脸上也挂着笑容。 等两人一见面,窦惠欢脱得像一只兔子,蹦蹦跳跳的便朝着高幼莹跑来,嘴里还喊着:“阿姐!好久不见!” 吸引易乐第一眼的便是那头浓密而柔顺的长发,如同瀑布般垂在了身后。加上窦惠清纯可人的模样,易乐怎么也没有办法将长发鬼三个字安在窦惠的身上。 高幼莹难得当一次姐姐,她笑呵呵的说道:“小丫头要嫁人了,怎么还如此轻浮?” 窦惠哼了一声,她埋怨道:“不知道长孙炽急什么,我还不想嫁人。” “你肯定是害羞了吧!”高幼莹打趣的说道:“或者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没想到窦惠的脸一下子红了,她连声道:“我没有心上人。要娶我的,必须是位大英雄才行!这些氏族子弟从小娇生惯养,一身的毛病!我可不想过门之后被人欺负!” 易乐感叹着窦惠的主见,看来这匹野马还真是需要合适的缰绳才行。 “这是易司录吧?”窦惠眨着大眼睛看着易乐,“如今长安城里都知道你的名号,年纪轻轻就成为了司录,还与韦孝宽一起平准淮南出任司马。阿姐,你可真是有福气!能有如此出色的夫君!” 一连串的吹捧让易乐也不好意思起来,他连声说道:“小娘子过誉了,我不过就是运气好而已,谈不上出色。” “你们两人说话不用这么见外,”高幼莹对窦惠说道:“我们干些什么好呢?” “你们知道最近西市里面的事情吗?”窦惠饶有兴致的说道:“有一东西叫飘雪,我派人去买了几次都没有买着,不如我们现在去看看。” 一听到这里,易乐笑了起来,他自豪的说道:“飘雪正是我们府上出的。” “什么?”窦惠吃惊的说道:“飘雪是高府的?” “没错!想吃吗?”高幼莹问道。 “想啊!”窦惠猛咽着口水,“我就想尝尝飘雪是何种神奇的东西,能让这么多人趋之若鹜。” “夫君,你看......”高幼莹向易乐投去了问询的目光。 易乐看了看天色,他缓缓的说道:“如今这个时辰,西市的飘雪怕已经卖完了。” 窦惠的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头一下子垂了下来。 “不过,我们可以回府,悄悄做一点。”易乐笑盈盈的说着:“小娘子想去吗?” “好!”窦惠一口答应着,脸上又充满了笑容。 三人从窦府出来之后,易乐灵机一动,对二人说道:“我先去趟西市,娘子你们先回府。” 二人也没有怀疑,朝高府走去,而易乐并没有前往西市,而是径直朝随国公府走去,他想要将李渊找来,让他自己瞧瞧窦惠。 等到了随国公府,易乐向马厩走去,期盼着李渊在那里。 果不其然,李渊还是一如既往的收拾着他的良驹,易乐连忙走了上去,急声道:“叔德!别刷马了!快跟我走!” 李渊愣住了,手里的马刷还未放下,狐疑道:“怎么了?” “窦惠来了!”易乐焦急的说道:“此时正在我府上。” 砰。 马刷掉在了地上,李渊结结巴巴的说道:“窦惠来了?” “是啊!你不是想见见吗?”易乐拉住了李渊的胳膊,“快走!收拾一下。” “不好吧!”李渊为难的说道:“我们并不认识啊!” “不认识才好啊!你不说你是李渊,从侧面了解一下,不就知道了。”易乐劝说着:“走吧!走吧!窦惠不是长发鬼,而且天生丽质。” 李渊挑眉道:“你见过了?” “那不是吗?!不然我还来找你干嘛!”易乐催促道:“过了这村可没有这店了!” “那等等我!我去收拾收拾!”李渊跑向了房间,连声道:“小五,快来!” 易乐看着李渊匆忙的背影,也对他和窦惠的第一次见面会发生什么事情产生了好奇。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李渊器宇轩昂的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一身华丽的服饰加上爽朗的头饰,让平日里低调的李渊也变得不平常起来。 “如何?”李渊站在了易乐的面前,不确定的问道:“看起来怎么样?” 易乐笑了笑,他打趣的说道:“若是叔德每日都这么打扮,恐怕全长安的小娘子都要把你家的门槛踏破。” “易司录又在取笑我了。”李渊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的底气还是增加了几分,“走,让我去见见窦惠!” 易乐反问道:“到时候你要怎么介绍自己?” 李渊想了想,沉着道:“若是不问,我便不开口。若是问了,我便承认我是李渊。李家儿郎不需要藏头藏尾,我就不相信一个小娘子还能在我的面前掀起多大的浪!” 易乐倒吸了一口凉气,似乎在担当这一方面,李渊确实是有一定的承担能力。 两人快步走出了随国公府,朝高府走去。 等到了高府之后,窦惠已经在高幼莹的安排下在灶房内观看蔡馨做飘雪,对于由菽变换而来的飘雪,窦惠充满了好奇。 “娘子,我回来了!”易乐首先走进了灶房,李渊跟在了身后。 高幼莹转过身,一眼便看见了李渊,长大的嘴巴表明着内心的惊讶,但易乐连忙使着眼色,示意不要声张。 高幼莹一下子便懂了易乐的意思,她指了指还在观察的窦惠,脸上浮现出了似笑非笑的笑容。 “如何了,小娘子,飘雪好看吗?”易乐走上前去,站在了窦惠的旁边。 窦惠兴奋的说道:“我从来不知道飘雪竟然是这么做成!真是太神奇了!飘雪,飘雪,真是物如其名。” “味道也还不错!”易乐自卖自夸的说道:“小馨,还有多久才好?” “回少郎君,还有小一会儿。等会婢就盛出来。”蔡馨只要有活干,脸上就有幸福的笑容。 “好。我们就等着。” 窦惠注意到了一言不发的李渊,看他的穿着就知道身份不凡,但聪明的她也没有多问,反而问着易乐,“易司录,飘雪的买卖如此红火,为何每日还只卖二十碗?” 恐怕这个问题在场的人除了易乐都想不通,特别是一向不过问的高幼莹,再听到窦惠的言语之后,也追问道:“夫君,现在只卖二十碗了?” 易乐本不想让高幼莹担忧,但事到如今也只好如实相告,“这里面牵涉到很多事情,之所以卖二十碗,也是为了以后的路子。” “好吧,好在现在又宅子了,不然的话......”高幼莹担忧的说道。 “放心吧,娘子,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两人的对话让窦惠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憧憬,她感叹道:“阿姐和易司录二人如胶似漆,不离不弃,让我好生羡慕!” “你也别羡慕了,以后一定会有照顾你的人。”高幼莹的眼神朝李渊飘去,似乎是在故意点明眼前人。 李渊难得不好意思,他尴尬的说道:“易司录,你家的飘雪可真是不好等啊!” “呵呵,好东西才在最后。”易乐望了一眼锅中的豆腐脑儿,应该是快好了,“再等一会儿。” 李渊点着头,但精明的小眼睛还是在窦惠的周围瞟着,似乎长发鬼的第一印象已经烟消云散,若是要与面前的窦惠成亲,李渊的心里还是一百二个愿意。 窦惠从小生活在皇宫里面,对于李渊的眼神她当然心知肚明,但她不知道的是,面前之人便是长孙炽煞费苦心所介绍的未来夫君。 她躲在了高幼莹的身后,小声的嘟囔着:“阿姐,那人怎么一直盯着我看?” “因为你漂亮啊!”高幼莹笑呵呵的说着:“是个男儿都无法拒绝你的美色。” 这话让窦惠的脸更红了,一向害羞的高幼莹在窦惠的面前居然表现出了过来人的本色,让这位情窦初开的小娘子不知道如何回答。 “少郎君,飘雪好了。”蔡馨盛出了四五碗,放在了灶台上。 窦惠连忙跑了过去,好奇道:“就这么吃吗?” “你喜欢甜的还是咸的?”高幼莹问道。 “甜的。” 蔡馨将蜜罐拿了过来,加了一勺,嘱咐道:“少娘子小心烫嘴。” 窦惠点着头,随后小心翼翼的呼着气,等不烫之后,轻轻一吸,爽滑的豆腐脑儿便进入了口腔。 “好吃!”窦惠的反应与第一次吃豆腐脑儿的高幼莹如出一辙,她开心的说道:“终于吃到了飘雪。易司录,以后还能吃到吗?” “只要你愿意,都可以来。”易乐也承诺道:“不过,这件事情不能声张,也不能让其他人知晓。” “我明白。”窦惠开心的点着头,“我一定保守秘密!诶?你不吃吗?” 窦惠叫的人是李渊,李渊愣了一秒钟,随后让小馨加了酱,端起了咸的豆腐脑儿,一个劲儿的吃了起来。 等窦惠吃完,她心满意足的放下了碗筷,对高幼莹和易乐说道:“阿姐,我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来。” “不再多玩一下吗?”高幼莹挽留着。 “不了。”窦惠懂事的说道:“晚了,阿娘要担心了。” 话说到这里,易乐连忙说道:“南安,送小娘子回府。” 等窦惠走后,易乐拍了拍李渊的肩膀,好奇的问道:“叔德,如何?” “好吃!”李渊木楞的说道。 高幼莹噗呲一下笑了出来,她打趣道:“叔德何事说话都不清楚了?” “我知道飘雪好吃,人怎么样呀?”易乐也笑了起来,看来在感情的方面,李渊还是位新手。 李渊尴尬的看着两人,不好意思的说道:“不错,没有想象中的吓人。” “到现在还嘴硬!”高幼莹也看穿李渊的心思,她挑眉道:“叔德的第一印象就是这样?” 李渊放下了碗筷,看着窦惠留下的空碗,哀怨道:“窦惠如此出色,我真的有机会吗?” “世上无难事,连我都可以成功,叔德为何不可以?”易乐自嘲道:“要对自己有信心!” 李渊点着头,他的眉头又皱到了一起,“我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要想将窦惠娶进门,恐怕还要花一番心思。” “就这么容易让你得到了,你肯定不会珍惜!”高幼莹深情的看着易乐,“夫君,你说对吧?” “对!叔德,不要着急!是你的,永远都是你的!”易乐胸有成竹的说道。 第183章 送还宅 眼见到了杨丽华送还宅的时间,杨坚让易乐在高颎的陪同下早早的便来到了随国公府。 易乐手中提着刚刚出锅的豆腐脑儿,虽然明知道不是毒药,但易乐的心里还是七上八下。 “国公。” 高颎和易乐在大门口遇见了坐立难安的杨坚,他正搓着手,一见易乐二人,立马迎了上来,急声道:“准备好了吗?” 易乐坚定的点着头,他将手中的餐盒呈现在杨坚的面前,从容道:“一共有两碗。” 杨坚在得到易乐的答复之后,长舒了一口气,随后又对高颎说道:“昭玄,你跟我一同进宫。” “是,国公。”高颎答道。 三人朝未央宫的方向走去,易乐走在了两人的身后,他深吸了几口气,也不知道前面的两位老狐狸要如何让宇文赟吃下这会要了他命的豆腐脑儿。 进宫一切都很顺利,三人径直来到了杨丽华的宫殿前。宫女已经将杨丽华随行的衣物都打包完毕,整整齐齐的放在了宫门口。 杨坚的神情很难看,他作为大后丞,女儿贵为五后之首,如今被宇文赟送还宅,无非是对杨坚的一种警告。 美其名曰修葺宫殿,但恐怕这偌大的皇宫里面已经没有了杨坚和杨丽华父女俩的立足之地,也不知道发疯似的宇文赟是不是受了旁人蛊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自食恶果。 高颎见杨坚的拳头已经握紧了,他在一旁小声的提醒道:“国公,一定要沉住气。” 杨坚长舒了一口气,随后板着的脸立马变得笑脸相迎起来,他大步走向了宫里,寻找自己的女儿。 杨丽华还是穿着皇后的服侍,高抬的头颅并没有因为将要被送还宅而低下,她凝视着远方的天空,心里怅然若失。 她在宇文赟还是太子的时候变嫁给了他,多年以来只生下了一名女儿。若是宇文阐是她的嫡子,恐怕也不会落得被送出宫的情形。 五后同天,杨丽华一直以隐忍的态度面对荒唐的宇文赟,她不争宠,也不愿意卷入父亲杨坚的争权之中,反而对宇文阐倍加照顾,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 她见杨坚走了进来,干枯多日的眼角终于有了些湿润,她好像回到了当年进宫时的场景,杨坚将她送到了宇文赟的身边,而如今,杨坚再来将她接走。 恍然如梦,杨丽华已经不是当年待字闺中的大小姐,如今的落寞全部写在了那双乌黑的眼眸之中。 “皇后。”杨坚出于君臣之礼并没有直呼杨丽华的小命,反而恪守着人臣的本分,在离杨丽华还有两三米的距离停了下来,嘴里说着:“臣送皇后回府。” 杨丽华的嘴唇有些颤抖,身在宫中多年的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自己的父亲,这位在庙堂上呼风唤雨的人,却没有能保护住自己,杨丽华的心里虽然憋屈,但还是没有言语出来,只是默默的点着头。 就在这个时候,宇文赟来到了宫前,他身边跟着朱满月,远远的看着杨坚等人的举动。 易乐这时如约拿出了飘雪,递到了杨坚的面前。 杨坚心领神会,对杨丽华说道:“这是我从宫外带来的稀罕物件,名曰飘雪。来时我们干净,走了,也不能饱受污垢。正像这飘雪,白白净净,不染尘埃。” 杨丽华的眼泪刷的一下流了下来,嗫嚅道:“阿耶......” 杨坚使着眼色,示意易乐将飘雪送到杨丽华的面前,而易乐则毕恭毕敬的将豆腐脑儿双手奉在了杨丽华的跟前。 “我还能像这白玉一物吗?”杨丽华颤抖的问着杨坚,她想要从父亲的嘴里得到肯定的回答。 杨坚似乎也有些动容,他略微迟疑的回道:“丽华,阿耶接你回家。” 这句话是发自杨坚内心的,在说出之后,杨丽华潸然泪下,伸手拿过了易乐手中的豆腐脑儿。 朱唇轻启,一勺滑嫩的豆腐脑儿送进了嘴里,杨丽华觉得很甜,不仅仅是因为易乐给了双份的石蜜,更重要的便是杨坚的一席话语。 站在宫门外的宇文赟疑惑的扫视着几人,朱满月在一旁问道:“陛下,她吃的什么?为何能泪流满面?” 宇文赟也十分的好奇,看着杨丽华边吃边点头的模样,他大步走了进去,朱满月紧跟在身后,生怕落了空。 “陛下。”高颎拱手道。 杨坚和易乐也连忙转过身,称呼道:“陛下。” 宇文赟摆着手,他紧盯着杨丽华手中的飘雪,诘问道:“此为何物?” “臣念皇后久居宫中,如今突然出宫,怕有所不适应。所以带来了今日颇为抢手的飘雪,想让皇后先适应宫外的生活。”杨坚谦卑的说道。 “飘雪?”宇文赟听着这熟悉的名字,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而一旁的朱满月在知道碗中之物就是飘雪时,眼神一下便充满了期待,她撒娇道:“陛下,这就是坊间最红火之物啊!不少人抢都抢不来,没想到还是杨后丞有办法!竟然带进宫里了!” 宇文赟这才恍然大悟,他指着杨丽华,问着杨坚,“就这一碗?” “臣准备了两碗。”说完,杨坚便让易乐取出了另外一碗飘雪,易乐从容不迫的端着,心也跳到了嗓子眼儿。 朱满月跃跃欲试,双眼含春的眸子正期盼着宇文赟的应允。 宇文赟也留了一个心眼儿,他将梁士彦贬为门吏又将杨丽华送出宫,杨坚真不会害自己? 他是一个多疑的人,也是一位小心谨慎的人,宇文赟大方的对朱满月说道:“你尝吧。” 这三个字从宇文赟的嘴里轻描淡写的说了出来,但却重重的打在了杨坚三人的心上,若是飘雪被朱满月贪嘴吃完,那这次的计划不就泡汤了。 但事到如今,也只有等着朱满月的反应,若是执意不肯她先为尝试,宇文赟势必起疑心。 易乐将唯一一碗豆腐脑儿递给了朱满月,这位同在深宫的皇后本来就对宫外的生活充满了向往,如今最具有代表性的物件就在自己的眼前,不免有些激动。 她斯文的舀了一小勺,送进了嘴里,所有人都等着她的反应,特别是宇文赟正目不转睛的看着朱满月。 “陛下!此物滑滑嫩嫩,还有甘甜的回味!甚是好吃!”朱满月的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她不住的点头称赞飘雪的美味。 宇文赟见到朱满月没有异样之后,同样也对飘雪充满了好奇,急声道:“朕,尝尝!” 朱满月为宇文赟舀了一勺,亲手喂到了嘴边。 易乐不敢正眼直视,反而是杨坚和高颎两人气定神闲,看着宇文赟吃下这美味的毒药。 大约过了十几秒钟,宇文赟大喜,“此物,当为贡品!” 易乐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没想到小小的豆腐脑儿竟然会成为北周的爆款,更没想到会成为宇文赟口中的贡品。 朱满月又为宇文赟舀上了一勺,但这一次,宇文赟似乎不满足,他直接拿过了勺子,开始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杨坚和高颎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们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纷纷等着宇文赟将最后一口豆腐脑儿吃进肚子里。 等碗底都被吃干净后,宇文赟问着杨坚,“后丞可认识做此物的人?” 杨坚拱手道:“陛下,正是易司录的手笔。” 易乐连忙说道:“回陛下,下官出仕之前便是做这飘雪的行当。” 宇文赟打量着易乐,他回忆道:“上次平准淮南,你好像是行军司马。” “是,陛下。” “有这手艺还打什么仗,幸好你平安回来了,不然朕哪里吃得上如此美味的食物!”宇文赟依依不舍的将空碗交给了朱满月,接着说道:“从今以后,飘雪只能向宫里进贡,每日不少于十碗。” “是,陛下。”易乐激动的答道。 朱满月帮宇文赟擦拭着嘴角,撒娇道:“陛下,这十碗里面,臣妾要有一碗。” 宇文赟沾沾自喜,今日不仅将杨丽华送出了宫,还收获了天底下的美味,他的荒诞之旅看来又要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有朕的,还怕没有你的?”宇文赟似笑非笑的说着,随后转身看向了杨丽华,“皇后,出宫的日子苦了你了,等宫殿修葺完毕,朕一定将你再接进宫里!” “谢陛下。”杨丽华半蹲着回应道,其实她的心里已经清楚,回宫的日子遥不可期,而宇文赟的承诺或许就像这被吃完的飘雪,将会消化在肚中。 宇文赟满意的点着头,随后对杨坚说道:“杨后丞,就麻烦你了。” “臣愿意为陛下分忧。”杨坚坚定的说道。 宇文赟哈哈笑了起来,他又对易乐说道:“明日的飘雪务必按时送到!不!我派人去你府上取!” 看来宇文赟对于飘雪的执念已经渗进了骨子里,他在说完这一句最为关键的话后,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易乐将空碗收好,重新回到了高颎的身边,一言不发。 杨坚对杨丽华说道:“丽华,走吧。” 杨丽华回头望了一眼巍峨的宫殿,眼里充满了回忆,但还是跟着杨坚三人一起走出了未央宫。 出宫之后,高颎二人便和杨坚分了手,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剩下的便只需要宇文赟每日进食飘雪,从而加重糖尿病,再者暴毙而亡。 慢性的毒药如同蜜糖,宇文赟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亲口御封的飘雪至于死地,而当日西市里面不要钱的豆腐脑儿,在经历了一系列的波折之后,摇身一变成为了有钱都买不来的贡品,这或许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等回府之后,高颎对易乐说道:“飘雪的事情务必要谨记在心,石蜜的分量也要拿捏清楚。” “小婿明白。”易乐拱手道。 高颎在得到易乐的答复之后,才朝东暖阁走去,而易乐则大步前往了灶房,要将事情告诉蔡馨。 易乐站在灶房门口的时候,蔡馨已经在准备明日要拿去卖的飘雪,易乐叫住了她,“小馨,不要做了。” 蔡馨擦着头上的汗,狐疑的看着易乐,诘问道:“少郎君,为何?” “这些飘雪以后都不得拿到西市上去售卖,”易乐顿了顿,“它们已经成为了贡品,只供当今圣上享用。” 蔡馨的下巴差点没有掉在地上,她结结巴巴的复述着:“贡品?” “没错。”易乐坚定的说道:“现在,你每日只需要做上十碗,自然会有宫里的人来取。” “是,少郎君。”蔡馨望了望锅中的飘雪,追问道:“那婢只做十碗,剩下的时间干嘛?少娘子又不喜欢婢伺候,整个府中,婢不是成了白吃饭的人了?” 蔡馨一直认为自己用做飘雪的手艺,换来了在高府立足的机会,但现在,这个手艺也逐渐被剥夺了,每日十碗的分量,蔡馨花费的时间恐怕还不足一个时辰。 “呵!”易乐轻笑了一声,打趣道:“没事做还不好?你可以绣绣花,逛逛街。大把的时间都属于你。不过,我唯一的要求就是,虽然只有十碗,但一定要精雕细琢,明白吗?” “婢明白了。”蔡馨答道。 易乐笑了笑,随后说道:“好了,你先回去休息吧。等明日天亮再做。” 蔡馨半推半就的走出了灶房,一下子闲下来的她真不知道该干些什么才好。 易乐走出了灶房,经过一早上的遭遇,也有些心累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能走向何方,但仅仅过了一秒钟后,易乐便明白,现在要做的便是享受当下。 “对!找幼莹去看看新宅子!”易乐暗想道:“如今事情也差不多办妥了,是该找时间搬家了!” 说干就干的他快步回到了房间,一眼便看见高幼莹趴在桌上,看着盆里的两只乌龟。 “夫君!它好像醒了!”高幼莹嘘声说道,语气里面充满了期待,“这只好像也要醒了!” 易乐走了过去,看见龟壳之中的四肢已经伸出了少许,经过了寒冬的冬眠,阿阇犁和李菀菀给的龟终于等到了它们的春天。 “应该是春天到了吧。”易乐笑盈盈的说道:“等苏醒之后,就有得玩了!” “不能玩!”高幼莹煞有其事的说着:“这两只乌龟可宝贵得很!我觉得有灵性!” “哈哈哈,不玩,不玩。”易乐本就随口一说,没想到高幼莹却当真了,他接着说道:“娘子,要不要去看看我们的新家?” “现在吗?”高幼莹迫不及待的问道。 易乐点着头,“我们这就出发!” 第184章 与长孙家做邻居 易乐和高幼莹二人兴致勃勃的朝着杨坚赏赐的府邸走去,两人对于即将开始的新生活都充满了期待。 高幼莹一路上都在计划着要准备些什么家当,毕竟现在是要自己当家做主了,不能什么事情都靠高颎。 从柴米油盐到家具摆设,高幼莹的脑海里全是如何才能操持这一个属于她和易乐二人的家。 两人出了高府之后,兜兜转转,终于快要到宅子面前。 易乐的心情很不错,在他看来,这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了,有一间大的房子、有一份前景良好的工作、有一位漂亮的老婆,还有一位在肚子里的孩子。 这样的状况就算放到现代也是妥妥的人生赢家,易乐都要笑得合不拢嘴了。 “夫君,你笑什么呢?”高幼莹好奇的问道。 易乐笑盈盈的看着高幼莹,反问道:“那你又笑什么呢?” “我笑的,你不知道?” 两人打谜语般的对话恐怕只有他们两人自己才清楚,没有人能明白此时两位年轻人的期盼和憧憬,毕竟,这种幸福太难得了。 大约还有一条街的距离就能达到未来的家,易乐的脚步不免加快了几分,他风风火火的在前面走着,可路边的一座大宅却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易乐停了下来,偌大的匾额上清楚的写着长孙二字,这让易乐的心跳瞬间加快了。 “未必这是天意?”易乐的脑海里突然蹦出了这个想法,在他看来,自己背后的刺青以及杨坚赏赐的宅院都与长孙一族密不可分。 高幼莹走到了易乐的身边,看着他出神的模样,狐疑道:“夫君,怎么了?你认识长孙府里的人?” 还没等易乐开口,一人从长孙府里走了出来,“不用等我用餐了,我还有安排。” 这人约莫三十岁左右,高大的身材比易乐看上去要硬朗不少,整齐的穿戴一看就是世家子弟,他见到门口的易乐和高幼莹,也吓了一跳。 长孙炽走下了台阶,笑盈盈的对高幼莹说道:“高府千金来此,我长孙家怠慢了。” 高幼莹红着脸,她不好意思的说道:“长孙兄误会了,我今天不是来登门拜访,而是和夫君一起去新宅子看看。” 长孙炽打量着高幼莹身边的易乐,随后拱手道:“想必这就是易司录吧!果然是一表人才!” 面对这样的夸奖,易乐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但从面前还不确定是不是有血缘关系的人口中说出来,易乐的心里还是有着别样的滋味。 他与长孙炽对视着,从那双坚定的眼睛来看,长孙炽与易乐还是有些差别,起码样貌上没有太多的相似之处。 高幼莹见易乐半天没有回话,在一旁轻轻的拽了拽易乐的衣袖,小声的提醒着,“夫君,这是长孙府的二郎君长孙炽。” 易乐这才回过神来,他连忙回应道:“易乐见过长孙兄。” 长孙炽笑了笑,他追问道:“不知道易司录的新宅所在何处?” 易乐慌乱的往道路尽头看了看,随后指着说道:“应该就是那里了吧!” 长孙炽顺着易乐手指的方向瞧了过去,从容的说道:“呵,想不到以后我们居然会成为邻里了。” “那就要多多麻烦长孙兄照顾了。”高幼莹开心的笑着,她不见外的说着:“等以后我们安顿好之后,一定请长孙兄过府一聚。” “好!到时候我也准备好贺礼,朝贺一番。”长孙炽拱手道:“我还有事要处理,先告辞了。代问高长史安好。” “幼莹记得。”高幼莹挥着手,“长孙兄慢走!” 等长孙炽走远之后,高幼莹才嘟嘴问着易乐,“夫君,为何你刚才魂不守舍的样子?差点失礼于人前。” 易乐也不想这样,只是他没有想到就这样和长孙家的人建立了联系,他笑呵呵的说道:“没什么呀!我看长孙兄不是没往心里去吗?” “他这人是很豁达。”高幼莹边走边说着:“比起长孙晟要好上不少。” 易乐听高幼莹的语气,似乎对长孙家的事情很了解,不免好奇道:“你怎么这么清楚?” “长孙炽原来经常来我们家中,对于他,我从小就记忆犹新。”高幼莹笑了笑,她不慌不忙的说道:“长孙家一共有四个儿子,长孙謩、长孙炽、长孙敞和长孙晟。大哥长孙謩早夭,所以才轮到长孙炽世袭了他父亲长孙兕的爵位。本来他也是纨绔子弟一名,但后来奋发图强,逐渐在他阿娘的教化下改过自新,成为了顶天立地的男儿。” 易乐对于几人的关系有些上头,差点都要分不清谁是谁了,但他明确的听到长孙兕只有四个儿子,那自己排第几? 易乐接着问道:“那除了长孙炽,其余的二子呢?” 高幼莹狐疑的看着易乐,她打趣道:“夫君对长孙家的事情如此感兴趣?” “这不是要搬过来了吗?先搞清楚底细,以免日后碰了面尴尬。”易乐打着哈哈,“总不能说话顶撞了别人吧?” 高幼莹点着头,她认为易乐说的不无道理,于是说道:“另外两子都在府上,跟长孙炽比起来,还是差了点担当。不过这个家由长孙炽撑着,也出不了什么大事情。” 易乐彻底懵了,一共四个儿子,早夭了一位,其余三位都在府中,那这么算来自己就不是长孙家的人了? 易乐想起孙思邈说过,背后的刺青一般是姓拓跋和姓元的鲜卑人才有,但放眼望去,易乐也来了这么久,还没有接触到姓元的人物。 “我究竟是谁?我究竟从哪里来?”易乐的头都要炸了,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唯一的希望已经跟着赵五长埋在地下。 “夫君?夫君!”高幼莹又看见易乐出神的模样,焦心的问道:“你究竟是怎么了?为何心神不宁?” 易乐真是有苦说不出,他强打着笑脸,对高幼莹说道:“我是担心以后的日子你能不能照顾好一个家,毕竟你只知道吃。” 高幼莹轻哼了一声,跺着脚,埋怨道:“我哪里只知道吃!我会的东西可多了!” “哈哈!”易乐摸着高幼莹的头,宠溺的说道:“好,那我就要好好看看!走吧,我们去瞧瞧新房子!” 两人来到了新宅子的面前,空空的门头上还没有挂上匾额,易乐期盼着有一天上面能端端正正的写上易府二字,也算是对自己这么久以来努力的肯定。 整体上看来,这座宅子不算破旧,但跟不远处的长孙府比起来还是显得稍微小上了一号,毕竟杨坚当初说了,这是一个两进两出的宅子,跟三进三出还是有些差距。 不过,易乐也满足了,能在这个世道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也不枉当初对高幼莹的承诺。 易乐缓缓的推开了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院落,在院落的西北角有一根参天的大树,地面由石板铺就,大门正对着便是会客的大堂。 两排有东西两列排屋,易乐打算着以后可以给小缘、蔡馨和南安居住,高幼莹看着这真正属于她和易乐的房子,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 她激动的挽住了易乐的胳膊,笑呵呵的说着:“夫君,这个院子虽然没有家里的大,但看上去好温馨!以后,我要在这里种满喜欢的花,养上一两条小狗!” “都依你。”易乐宠溺的说着,眼睛里都是对高幼莹的宠爱,他接着说道:“我们进去瞧瞧!” 高幼莹疯狂的点着头,在她看来,自己当时的冲动终于得来了回报,易乐果然是一位值得托付终生的人。 两人缓步在院子里面走着,似乎是用脚在丈量着脚下的路程。高幼莹好奇的看着院落里每一处土地,想要将所有的美好都记在眼中。 过了大堂之后,便来到了后面的住处。一座又石块堆砌而成的小池塘坐落在大堂与住处之间的空地上,高幼莹见到连自己家都没有的雅景,长大了嘴巴,“夫君,这里还有小池塘!等开春之后,我们就可以把两只乌龟放进去了!” “好!好!好!”易乐连声说道:“都听你的!” 高幼莹开心得在易乐的脸上亲了一口,面带笑意的说道:“夫君,你真好!” “我好不好你还不知道吗?”易乐剐蹭着高幼莹的鼻梁,“搬家的事情就交给南安来做吧!你现在有身孕,不能累着。” “那我也听夫君的。”高幼莹古灵精怪的学着易乐的模样回道。 两人继续往前走,来到了即将入住的小窝。 一个房子再大,睡觉的地方还是那一张两人宽的床。易乐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卧室之内不要出现暗门什么的。 当初的通房婢女已经让他的头大,现在要自立门户了,这个问题一定要解决好才行。 易乐在房间里面转悠了起来,跟现在所住的高幼莹的闺房比起来,眼前的卧房的确要大上不少,起码有一倍左右。 高幼莹对于这坐北朝南的布局很满意,她像是一只进入花园的蝴蝶,左右走着。 易乐的关注点比高幼莹直接,在东瞧西看之后,他真的在床榻旁边发现了一道暗门。 好奇心驱使着易乐轻轻推了推,他也想知道通房婢女究竟是个什么概念。 门打开了一条缝,易乐定睛朝里面看去,原来是一间只有一张床的小房间,里面还放着一张小桌子,似乎可以充当梳妆台。 “还有点意思!”易乐暗忖道:“这未必就是随叫随到的意思?” 正当易乐还在探究的时候,高幼莹来到了易乐的身后,一见到易乐入神的模样,开心的笑脸立马阴转晴了。 “夫君!你果然还是想要通房婢女!”高幼莹恨声道。 易乐被吓了一跳,他连忙否认道:“我哪里想要什么通房婢女!” “那你看得如此津津有味!”高幼莹像是自己的地盘受到了侵犯,急得跺脚,“你们男人都一样!” 现在发脾气的高幼莹可是牵动着易乐的心,他连声说道:“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啊!我当初说过,这辈子都不会要通房婢女,现在也是!” 高幼莹根本不听易乐的解释,似乎一天的好心情都被这一间莫名出现的小房间所破坏了,她疯狂的摇着头,以示抗拒。 易乐和高幼莹相处了这么久,也知道了她的脾气。现在这个情况也不能硬来,易乐灵机一动,他将暗门完完全全的打了开来。 “你看!你还说你不想!”高幼莹气呼呼的指着,“你打开干嘛呀!” 易乐笑盈盈的说道:“这里原来是通房不假,但如今我们要入住了,这里就不能住人了!” “不住人还能干嘛?”高幼莹反问道:“你就唬我吧!我不信!” “到时候,我让人在这里面坐满衣柜,把你衣服、鞋子还有首饰都放进去,归纳得整整齐齐的!再配上几个又大又亮的烛台,照得清清楚楚!”易乐胸有成竹的说道:“这就叫衣帽间!” 高幼莹对于衣帽间的称呼很陌生,但出于女人天生的习性,只要能放进自己的衣服首饰的地方,就一定是好地方。 “真的?”高幼莹诘问道:“真有什么衣帽间?” 易乐拍着胸脯说道:“肯定有!绝对有!我答应你的事情,哪件没有做到!” 高幼莹一把抱住了易乐,在怀中啜泣道:“夫君,我怕。” “你怕什么?”易乐感觉到莫名其妙,突然柔软的高幼莹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我怕你以后官越做越大,我越来越老,到时候你就不要我了!”高幼莹结结巴巴的说着:“什么通房婢女、小妾就会围绕在你的身边!” 易乐这才相信怀孕的女人容易胡思乱想,他摸着高幼莹的头,轻柔的说着:“你放心吧!就算我以后做多大的官,我也只有你。” 高幼莹抬起了头,水灵灵的看着易乐,“夫君说的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易乐斩钉截铁的说道:“我易乐发誓,刚刚所说绝无戏言!不然......” 高幼莹堵住了易乐的嘴,她不舍的说着:“我不要夫君的毒誓,只要夫君能真心待我!” “好,真心待你!”易乐潇洒的笑了起来,他宽慰道:“不生气了吧?开心了吧!” 高幼莹带着泪花点着头,“我从来不生气!” “不生气就好!”易乐顿了顿,“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了!走吧!别饿着了!” 第185章 陪嫁婢女 第二天一早,宫里便派人来到了高府准备按照约定,将被列为宫廷贡品的豆腐脑儿带回宫中。 由于是第一天,易乐便早早的起了床。他眼看着宫里的太监,三五成群的往自己的家中走着,将一碗碗豆腐脑装进了精致的木盒中,这些美味的食物,将被源源不断地送进宫里,直到最后要了当今皇上的命。 易乐十分的感慨,他一直听过病从口入这件事情,但没想到真正要命的却是这一碗碗不起眼的白玉之物。 蔡馨有些慌张,从最开始的不要钱到如今的宫廷贡品,她是这件事情真正的参与者,只不过她并不知道这些被称为贡品的东西将是一碗碗的毒药,送进别人的嘴里。 这些太监也十分的小心谨慎,不仅仅是对盛装豆腐脑儿的过程,他们每人都身上带着三只银针,每装一碗便用银针刺探,反复三遍确认无毒后才封存进入木盒中。 对于这样的举动,易乐并没有感觉到奇怪。宇文赟作为这个时代的统治者,要进入他口中的食物,必须要经过三番五次的检测,只不过这豆腐脑儿本就无毒,但加上他的病情,将会是压垮他身体的最后一根稻草。 等太监们准备完毕,便马不停蹄的朝未央宫的方向走去,要将这新鲜出炉还带着余温的飘雪呈现在皇上的面前。 等所有人都走了之后,蔡馨走到了易乐的面前诘问道:“少郎君,今天还有什么事情要做吗?” 突然闲下来的两人不知道干什么,易乐见高幼莹还没有起床,对蔡馨说道:“不如我们去西市里面转转。看看买些什么东西放到新家里面去,到时候也好给高幼莹一个惊喜。” 蔡馨点着头,随后他又叫来了南安,三人便朝着西市走去。 易乐现在可是有钱人,豆腐脑儿的生意让他的腰包渐渐的鼓了起来,对于即将开始的新生活,他也有着各种的期待。 装修房子从古到今都是令人头疼的事情,幸好在这个时代里面没有太多的材料可供选择,不然依照易乐完美主义的个性,恐怕光是选一张桌子都要花费半天的时间。 不过现在最主要的还是将卧室里面的那间暗房变成答应高幼莹的试衣间,易乐一直在西市里面转悠,寻找着合适的材料。 南安和蔡馨二人也在帮忙找着,忽然间一驾马车疾驰而过,蔡馨躲闪不及被刮蹭到了地上。 南安顺势跑了过去,他扶起了地上的蔡馨,忧心的问道:“你没事吧?” 突如其来的变故也让易乐吓了一跳。他目光紧锁的看着马车前进的方向似乎是朝隋国公府的方向,而且马车的装饰也有些眼熟,赶在集市里面策马扬鞭的没有几人。 蔡馨并没有嚎啕大哭,她反而坚强的摇头,“没事就碰了一下。” 易乐走了过去,发现南安的眼神里都是担忧的模样,不由得想起前些日子自己跟南安所说的事情。 “这些人也太狂傲了!”南安恨声道:“如果真出了事情,他们会怎样?” 易乐在一旁淡淡的说道:“恐怕并不会怎么样,如今的没事就好。小馨要不你先回飘雪行休息,等我和南安选完东西之后再来找你。” 蔡馨点了点头,随后便一瘸一拐的前往了飘雪行。 等蔡馨走远之后,易乐才问着南安,“我给你说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 南安一下子便呆住了,他难为情的说道:“哥,你不会是说真的吧?” “你认为我是说假话的人吗?”易乐反问道。 一向豪迈大气的南安,突然变得扭捏了起来。心底里的感情恐怕早已萌芽,蔡馨这个人吃苦耐劳,南安在与她一起做豆腐脑的日子里已经了解了不少。如今面对易乐的旧事重提,他也不免心生荡漾。 “被我说着了?”易乐面带笑意的问着,“这也不是什么坏事,你也这把年纪了该成家立业了,不能一直待在我在身边吧?” “我愿意待在哥的身边。”南安立马说道:“我怕蔡馨看不上我。” 一听到这句话,易乐的心里算是有底了,他拍了拍南安的肩膀,沉着的说道:“怎么会看不上呢?待会儿回去我先问问蔡馨的意思,看看她的想法是如何。不过在我看来这件事情已经十拿九稳了。” 南安显得有些激动,他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易乐,只是默默的点着头,希望他的心上人也能同意。 在转悠了一圈之后,易乐并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家具,看来改造的事情还需要自己亲自动手。 他和南安两人向飘雪行走去,易乐憋着一肚子的话准备问蔡馨。 蔡馨坐在了飘雪行门口的石阶上,双手环抱着膝盖,似乎刚刚的撞击还是有些影响。 易乐给南安使了一个眼色,随后南安便机敏地说道:“我去给你拿些药。” “不用了,没什么大问题,”蔡馨还没说完,南安便跑得不见了踪影。 易乐无奈的笑了笑,他郑重其事的问着蔡馨:“你觉得南安这个人如何?” 蔡馨有些懵,她狐疑的打量着易乐,随后开口问道:“少郎君,你这是什么意思?” 易乐从容的说道:“南安这个人很不错,为人老实,办事踏实。他前些时候便给我说了对你的意思,那你能明白我现在说的是什么意思吗?” 蔡馨的脸一下子变红了,在她看来,南安的确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而自己身为高府上的一名普普通通的婢女,对于自己的婚姻并没有太大的奢求。如今能有一人愿意照顾自己,恐怕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况且易乐对南安十分的不错,从蔡馨的观察来看,他们两人并不像是主仆关系,反而更像是多年的知己。 易乐见蔡馨没有说话,他也明白女孩子家的脸皮薄。但蔡馨现在已经是独身一人,为了补偿当日的遗憾,易乐还是愿意尽力的撮合。 “如果你没有别的疑问,不如......” 还没等易乐把话说完,蔡馨着急的摆着手,急忙的说道:“少郎君现在还不是谈婚论嫁的时候,每日的豆腐脑儿婢还是要做,能不能一段时间再说?” 易乐点了点头,面对蔡馨以豆腐脑儿为挡箭牌的说法,他也没有执意而为,毕竟他也不是一个狠心无情的地主角色,对于恋爱自由的方面,他还是保持着一个现代人应有的态度。 而就在这个时候南安带着药回来了,他失落的说道:“巢元方没在医庐,我找其他人拿的,希望能有用。” 蔡馨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易乐见到二人刻意保持距离的状态,不免笑了起来,他从容的说道:“那我们就回府吧,等你的伤势好了再说。” 三人空手而回。但在易乐看来,此行虽然没有选到合适的家具,但他确定了蔡馨和南安之间的感情也算是收获不错。 等回到高府,高幼莹已经起了床,这些日子她嗜睡的很。不知道是不是喝了安胎药的作用,胃口也比以前好了不少。这些变化都看在易乐的眼里,对于将在几个月后出生的孩子,易乐的心里也是格外的期待。 “易司录,高长史有请。” 易乐刚刚拿起筷子门口便来了传话的人,而且听语气是直呼二人的官职,易乐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他想到肯定是高颎找自己有事情。 “夫君,阿耶又有事找你,”高幼莹瞪大着双眼疑惑的看着易乐,似乎每次高颎找易乐都没有好事。 易乐放下了筷子,对高幼莹说道:“你先吃着,我去去就回。” 易乐跟随着来人前往了东暖阁。他定睛一瞧,几位大舅子都在,而自己的老丈人便端坐在堂上。 易乐大步走了进去,恭敬的问候道:“岳丈。” 高颎看了一眼易乐。随后说道:“今日找你们几人来是商量问期的事情。” 高颎口中的问期肯定指的是高洁的婚事。虽然府上突然多了两名女儿,但唯一有对象的便是易乐的大姨姐。 想来她和杨勇的感情也应该要到开花结果的时候了,而如今杨坚的身份越来越高,高颎也要抓住机会紧紧的攀附在他的身边,以获取更大的信任。 “我准备派人去国公府上取回杨勇的八字,随后命人算一算,看看如何。”高颎气定神闲的说道,似乎这桩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阿耶,这可是我们高府第一位出嫁的女儿,一定要风风光光的,不能丢了我们家的脸面!”高盛道煞有其事的说着。 “没错,嫁妆方面我们也要置办妥当,不能失了礼仪。” 高颎对于几个儿子的说法并没有反对,他只是淡淡的说道:“嫁妆方面都好办,不过要嫁进随国公府,陪嫁的人才是重中之重。” “未必高洁没有自己的贴身婢女?”这是萦绕在易乐脑海中的一个疑问。 “小妹脾气不好,能使唤的婢女也就两位。”高盛道说道:“儿子认为,小妹出嫁,陪嫁的丫鬟应该在四位。” “好事成双,两位不可以吗?”高弘道反问着。 “二弟,两位陪嫁丫鬟未免小气了一点。”高盛道作为大哥自然有他的打算,况且他原先与杨勇杨广相交甚紧,也知道一些杨家人的作风。 高颎听着两位儿子的话,也有了自己的打算,“那就四位吧。不过府中能担任陪嫁的婢女不多,大多只能做些洗衣做饭的粗活,我怕过去了,失了礼节。” “反正离成亲还有一段时日,不如我们将府中面相较好的婢女选一选,再培养一下,应该来得及。”高表仁回道。 “恐怕不妥,干惯了粗活的人骨子里都习惯了,突然改变也不像样。”高盛道反驳着。 易乐一直没有说话,毕竟他只是一名女婿,这些事情还是由几位大舅子来商量比较好。 “那就这样吧。”高颎站了起来,不慌不忙的说道:“从你们房间里各自选一名听使唤的婢女给小洁,这样也就免去了苦恼。” 三位儿子一听,要动到自己的地盘了,刚刚还口若悬河的几人都哑口无声。 “怎么?不愿意?”高颎反问着:“易乐,你说说。” 易乐有些为难,自己房中就只有小缘和蔡馨二人,要从中选出一名给高洁,高幼莹的选择只会是蔡馨。 但南安又对蔡馨有了好感,作为哥哥的易乐,也想为弟弟保住一份来之不易的感情。 但骑虎难下的易乐面对高颎的诘问,也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全听岳丈安排。” 高颎满意的点着头,他从容的说道:“本身有两名,加上你们四房各出一名,就有六名了。到时候从你们四人之中选出两人,便成为我高府陪嫁的婢女。” 易乐挑了挑眉,高颎的安排还算是不错,只要告诉蔡馨不要拼尽全力就行,到时候自然落选,也就没事了。 其余三人见高颎已经下了定论,纷纷拱手道:“是,阿耶。” 高颎微微点头,他接着说道:“明日,易乐和胜道随我去国公府上取八字,婢女的选拔就放在七日之后,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是!”易乐和高盛道恭敬道。 易乐走出了东暖阁,这件事情还需要和高幼莹商量,等他回到房间的时候,高幼莹差不多已经吃完了,她擦着嘴,“夫君,我让小缘再给你做点。” 易乐坐了下来,对着门口说道:“蔡馨,小缘,你们两来一下。” 蔡馨一向不做易乐和高幼莹的餐食,如今易乐突然叫她前来,也引起了高幼莹的怀疑。 “少郎君,何事?”蔡馨和小缘二人毕恭毕敬的站在了易乐的面前。 “高洁要出嫁了,按照阿耶的意思,我们这房里面要选出一位陪嫁婢女,进入随国公府。”易乐镇定的说道。 高幼莹大惊失色,她诘问道:“为何要我们这房出?” “不仅是我们这房,其余三位哥哥也要各出一名,一共四人。七日后,从里面选出两人与高洁的贴身丫鬟一道被定为陪嫁婢女。”易乐解释着。 高幼莹有些不高兴,但回想起易乐复述的规则,聪明的高幼莹还是找到了破绽,“是不是只要不被选上就可以了?” 易乐点着头,随后问道:“你们二人谁愿意去?” 两人都有些为难,毕竟去当陪嫁婢女的日子肯定没有留在易乐和高幼莹的身边好。 小缘皱起了眉头,扭扭捏捏的说着:“婢不想。” 易乐将眼光落在了蔡馨的身上,“你呢?” 蔡馨纠结万分,她看了看身边的小缘,又瞧了瞧易乐的表情,同样说道:“婢不想。” 第186章 难上加难 拒绝的二人让易乐伤透了脑筋,如果他有杨勇杨广的脾气,就算是绑也要把一人绑去,可难就难在了他是易乐,是一位没有把蔡馨和小缘当做奴婢的现代人。 易乐愁眉不展,他沉默的坐了下来,心想着要用什么办法来解决如今的燃眉之急。 高幼莹见两人都不愿意,也没有强求,毕竟蔡馨在高府的努力已经深入了她的内心,跟易乐当时的设想还是有着巨大的区别。 “夫君,如今小馨和小缘二人都不愿意,那我们该怎么办?”高幼莹小声的问着易乐,想要这位无所不能的枕边人想出应对的方法。 易乐托着下巴,在他脑海中已经有两个想法,一是让两人抓阄,但这种方法又违背了易乐的初衷;二是想办法再弄一名婢女进府,顶替二人前去比试。 易乐明知道前面是火坑,他不愿意让两人跳进去,他对高幼莹说道:“我想想吧,反正还有几日。” 高幼莹不放心的点着头,“好吧,不过阿姐和杨勇两人的婚事迫在眼前,夫君还是要抓紧时间。” “我知道。”易乐沉思道。 而就在这个时候,蔡馨的神色异样了起来,杨勇这位害得她痛失亲人的刽子手,就算是化成灰,她都记得。 双拳已经能攥出水的蔡馨,咬牙道:“少郎君,婢愿意去。” “真的?”高幼莹惊喜的问道:“小馨,你不用拼尽全力。只需要做做过场,到时候落选,又能回到我们房中了。” 易乐打量着蔡馨,看着那双复仇的眼睛,易乐恍然大悟,他连忙说道:“不行,蔡馨不能去!” 此话一出,高幼莹又迷惑了,她追问着易乐,“为何?小馨不过是去看看,又不会真的成为陪嫁婢女。对吧,小馨?” “不管事情怎么样,她不能去。”易乐斩钉截铁的拒绝着,“这件事,我再想想其他的办法。” “少郎君!你现在还有办法吗?!”蔡馨第一次以冲动的口吻诘问着易乐,“你放心,我只是去充数!并不会成为陪嫁婢女!” 突然的性格转变让高幼莹吓了一跳,她不明白蔡馨为何突然发火,在她看来,蔡馨完全是为了解决易乐的难题,而易乐却一直不领情。 “对啊!夫君,我知道小馨是你带来府上的,但现在她自己也说了,只是去充人数,还会回来的。”高幼莹劝说着,她还以为是易乐舍不得蔡馨。 “她不是去充人数的。”易乐冷冷的说道:“我对她太了解了,对吧?蔡馨!” 蔡馨微微一怔,她看着易乐那双能看透她内心想法的眼睛,沉默了。 高幼莹觉得事情不对劲儿,易乐和蔡馨两人之间似乎是有什么秘密,追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当日的场景再次涌上了蔡馨的心头,对于弟弟的思念从未在这位女子的心里消失过,她虽然嘴上不提,但无时无刻不想着为弟弟报仇。 高幼莹见眼泪都挂在了蔡馨的脸上,易乐又沉默不语,她急得直跺脚,问道:“你们能不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空气中突然安静了下来,只听见蔡馨抽泣的声音。 易乐长叹了一口气,怅然道:“当日,杨勇酒后杀了蔡馨的亲弟弟。” 高幼莹震惊了,她没有想到两人之间还有如此过往,那照这么看来,蔡馨是万万不能去参加婢女的选拔了。 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小缘在听到易乐的话语之后,连声说道:“少娘子,少郎君,婢去吧。” 小缘是最合适的人选,跟蔡馨比起来,她肯定是真去充人数的。 “好!小缘,你去!”高幼莹连声说道:“小馨,你也不要多想了,如今是要好好活着才行。” 蔡馨没有回话,她的身体开始颤抖起来,又一次复仇的机会摆在眼前,她恨不得将刀架在杨勇的脖子上,问问他当初杀死自己弟弟的时候会不会心疼。 易乐一直观察着蔡馨的反应,她是一个悲剧。一家人都被有意或者无意的牵涉到死亡之中,而她只是知道自己的弟弟是被杨勇所杀,若是知道那被易乐说得逃债而走的阿耶已经死在了李祖娥的手中,恐怕蔡馨的小身板就再也承受不住了。 蔡馨死死的咬着下唇,倔强的点着头,随后看了易乐一眼,便跑出了屋。 “小缘,你快去看看!”高幼莹忧心的说道:“千万不要让她做傻事!” 小缘慌乱的点着头,随后紧跟蔡馨的步伐,跑了出去。 易乐的心情很复杂,他不知道蔡馨这种一根筋的脾气究竟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以前还有豆腐脑儿的生意让她忙活,而现在,每日大把的空闲时间,都有机会来思考自己的对错。 高幼莹挽住了易乐的手,焦急的问道:“夫君,小馨的事情如何解决?!我看她不像是要善罢甘休!” 这一点易乐也明白,他深吸了一口气,对高幼莹说道:“如今只有一个办法能免除后顾之忧。” “什么办法?”高幼莹诘问道。 “让她出府,不要她再当婢女了。”易乐斩钉截铁的说着。 高幼莹瞪大了双眼,她追问道:“夫君是要赶小馨走?这可不行啊!小馨为我们做了这么多事情,而且飘雪的手艺也全靠她!她走了,进贡的事情又怎么办?” 易乐摇着头,他从容的说道:“飘雪,原本就是小缘教授的,这个不是难题。我的意思并不是让小馨扫地出门,而是让她成亲,离开高府。” “成亲?”高幼莹又惊讶了,“夫君你去哪里找人跟小馨成亲?小馨的模样是不错,但也要她看上对方才行啊!不然你这跟扫地出门又有什么区别?” “人选已经有了。”易乐沉着道:“南安!他和蔡馨二人早就心生暗愫,如今你只要下令让小馨嫁给南安便可。” 高幼莹平日里就觉得南安和蔡馨二人走得很近,如今听到易乐这么说,心中的疑惑也解开了,她连忙说道:“对!只要蔡馨成亲就不能留在府中!这样的做法可谓是一劳永逸!” “我现在就去找南安。”易乐走到了门口,他对高幼莹说道:“娘子,你算算蔡馨成亲的嫁妆。虽然是为了让她出府,但也不能委屈了她。” 高幼莹坚定的点着头,毕竟当初蔡馨给她和易乐靠卖飘雪赚了不少钱。高幼莹也不是一个贪财的人,只要蔡馨能平安无事的离开,她情愿将所有的钱帛都还给蔡馨。 易乐除了屋之后,便来到了南安所在的灶房,看着易乐急匆匆的模样,还躺着的南安立马翻身而起,诘问道:“哥,出了什么事情吗?!” 易乐开门见山的说道:“你必须立马和蔡馨成亲。” 南安长大了嘴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他支支吾吾的问道:“哥,你没开玩笑吧?” “你看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易乐皱着眉头,将缘由复述了一遍之后,嘱咐道:“蔡馨是万万不能进入随国公府,她一去肯定会想方设法的刺杀杨勇,如此一来,整个高府就危险了。” 南安的脸色有些凝重,他从来不知道蔡馨的身上还背着如此的血海深仇,他连忙点头说道:“只要小馨不反对,我没有意见。” 易乐长舒了一口气,接着说道:“还有一件事情,你必须记得。” “什么事?”南安狐疑道。 “当日你处理的尸体是蔡馨的阿耶,你一定要守口如瓶,不能让她知道。”易乐再三叮嘱着。 南安有傻眼了,他结结巴巴的问着:“哥,你杀了他?” 易乐摇着头,他紧接着说道:“我怎么会杀了他?是李祖娥,也就是住在后山上的那位女人。” 南安也不傻,他对蔡馨的感情是真的,要是被蔡馨知道是自己将阿耶的尸体扔下悬崖,恐怕不仅是婚事要吹了,甚至连人都可能不再联系。 “哥,你放心。我绝对一个字都不会泄露!”南安拍着胸脯说道。 易乐满意的点着头,他接着说道:“如今你们二人要是成亲,就需要搬离高府。我已经让幼莹准备钱帛,你这几日在城中转转,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价值几何。也算是我为你准备一个家。” 南安没有推迟,毕竟他也是一个男人,给蔡馨一个能遮风避雨的港湾也是应该的。但他现在的财力物力并没有易乐雄厚,易乐既然说了要提供住址,南安的疑惑也就消除了。 “好!”南安一口答应着,他焦急的说道:“那我现在就去看看,一有合适的,便回来告诉哥。” 南安从床上翻了下来,随后快步跑出高府。 易乐见南安这边的事情已经处理妥当,剩下的事情便是要和高幼莹商量婚期的事情。 蔡馨的亲人已经不再,况且现在还是房中的婢女,所以应该由易乐和高幼莹做主,而南安更是孤身一人,易乐便是他最信任的人,长兄如父,也能帮他定个婚事。 易乐快步回到了房中,高幼莹已经将原来卖豆腐脑儿的钱都拿了出来,开始细心的点算起来。 “夫君,我一直没有看过账本,原来小馨帮我们赚了这么多钱!”高幼莹完全不敢相信小小的一碗飘雪竟然会累积这么多财富。 易乐甚至从每文布泉的身上看到了蔡馨熬夜做飘雪的场景,她真是把这份工作当成了一个事业,想要用这种方法来回报当初易乐和高幼莹的收留。 “能买间小屋吗?”易乐问询道。 高幼莹点着头,“买上两间房应该问题不大,再置办些嫁妆,也应该有所剩余。就算不够,我还有些钱能贴补。” 易乐感激的看着高幼莹,自从成亲之后,自己就很少过问家中的事情。所有的一切都是由高幼莹所打理。如今面对难题,高幼莹也能不计前嫌的为易乐着想,易乐的心中自然有着旁人所不知的感触。 “现在,我们要商量成亲的事宜了。”易乐坐在了高幼莹的边上,询问着:“娘子,小馨出嫁要有什么礼节?她毕竟是待字闺中,而且又尽心尽力的帮助过我们,我不想随随便便的就让她嫁出去了。” 高幼莹回忆着自己成亲时候的礼数,她淡淡的说道:“当初我们是经过了六礼,一纳采、二问名、三纳吉、四纳征、五请期、六迎亲,小馨是第一次出嫁这些都免不了。不然我的良心也过意不去。” 易乐微微点头,他继续问道:“这些步骤大约要多久?我们要赶在婢女选拔前让蔡馨和南安二人修成正果。” “快的话要四五日,慢的话几月有余。”高幼莹拍着胸脯,感叹道:“幸好他们两人都是府上的人,大多的事情由我们两人做主便可以了。” “这倒也是,大体方面我们还是应该遵循六礼,不给蔡馨和南安留下遗憾,至于小的方面,能加快便加快。”易乐顿了顿,接着说道:“关键是八字的事情,蔡馨不说,我们怎么知道?” 纳名是必要的步骤,在这个世道,八字的合拍比什么都重要。虽然易乐也不相信八字一说,但好歹是府上的事情,做什么都要讲究一个规矩。 “八字?”高幼莹扣着头,沉思了一会儿,试探道:“夫君,小缘入府的时间作为八字如何?她原来经历了这么多磨难,入府之后得到了新生,我想这种说法应该也能讲通吧?” 易乐听了高幼莹的话后,虽然觉得有些牵强,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沉着道:“不失为一种良策。我先让南安或者小缘去问问,若是蔡馨执意不说,我们再采取这种说法。” 高幼莹点了点头,她接着说道:“成亲是在府上吗?” 易乐皱着眉头,“不能在府上,如果两人在府上成亲,势必会招人口舌。阿耶才说了每房出一名婢女,我们就着急的把蔡馨嫁出去,未免目的太明确了。” “那怎么办?”高幼莹诘问道。 “我想,等南安看好房子,便在那里办。”易乐从容道:“到时候找个媒婆,加上我们二人就可以了。也不用太铺张,最重要的还是他们两人的感受。” 高幼莹听后觉得易乐说得没错,她站了起来,在屋里转了两圈,随后惊呼道:“夫君!我们漏了一个最大的问题!” “什么?” “这些都是我们二人设想蔡馨和南安一定会成亲为前提的,但如果蔡馨不肯呢?她不愿意就这么嫁给南安,又该怎么办?”高幼莹瞠目道。 第187章 各怀心事 易乐在听到高幼莹的话之后仿佛是如梦初醒,他在这里和高幼莹两人计算了半天,但这件事情真正的主人却是蔡馨,如果她不点头同意所有的事情都将成为泡影,而之前的努力也将化为空谈。 易乐的手有节奏的在桌上敲着,他不停的思考着南安与蔡馨两人的感情不假,现在要做的便是解开蔡馨的心结。要让她从仇恨中解脱出来,从而好好的活下去。 蔡馨的心结便是弟弟死,人死不能复生,易乐回想起当日在浣花坊时的情形人,能感觉到自己的后背一阵发凉。 所有的往事都涌上了心头,或许从一开始自己让蔡馨入府就是一个错误。但易乐又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想起蔡馨那双红着的眼睛,易乐的心里便蹦出了宽恕二字。 高幼莹看到易乐半天没有说话,不免焦急道:“夫君,你想到办法了吗?” 易乐摇着头,平日里能言善辩的他面对这样棘手的事情也别无他法,他沉着的说道:“解铃还需系铃人,我们先把所有的事情都准备妥当,再让南安去问问蔡馨的心意,你也在一旁旁敲侧击一下。若是她执意要去为她的弟弟报仇,我们大不了绑住她,让她错过选拔婢女的机会。” 这也是易乐的无奈之举,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整个高府,眼下任何事情都没有确保家人安全的重要。 高幼莹无奈的点着头,她深吸了一口气,淡淡的说道:“也只好出此下策了。不过我想我们应该还是给小馨一些机会,毕竟这件事情错的不是她。” “没错,她是一个牺牲品,也是一个悲剧的存在。不管怎么样只要她不进入王府里,以后的日子我们就好好的补偿她吧。” 这是易乐和高幼莹两人的共识,他们都希望蔡馨能明白自己的用心良苦,不再去追究过往的仇恨。 而就在这个时候,南安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开口道:“易司录,我在长安城里找到一间看起来还不错的房子,就在城南。” 易乐站了起来对高幼莹说道:“娘子,我先去瞧瞧。你准备好我们商量好的事情,等回来之后我们再一起看看。” 高幼莹轻轻地嗯了一声,随后便着手准备六礼的事情。 易乐和南安二人出了高府之后便朝着所说的地方走去。 南安的面色很焦灼,他一路上都在问易乐同样的问题,“哥,要是蔡馨她不同意怎么办?总不能赶鸭子上架吧?” 易乐将和高幼莹讨论的结果如实的告诉了南安,他的语气里充满着惆怅,似乎这件事情比打仗还要困难。 南安在听到易乐的打算之后也无奈的叹着气,他小声的嘀咕着:“等晚一点我再去找蔡馨谈一谈,这毕竟是我和她二人之间的事情。” “都怪我不好,”易乐埋怨的说道:“若是当初在浣花坊中我有能力阻止悲剧的发生的话,也不会落到如此的田地。而如今竟然要通过让你来取蔡馨来化解危机,我的心里也不好受。我不想让你的婚事成为这件事情的牺牲品。” 南安大度的笑着,他从容不迫的说道:“哥这怎么能算是牺牲品呢?我从来没有想到自己能成亲,如今我也能像哥一样成家,也算是赶上了哥的步伐。我还没有来得及好好的谢谢哥哥和嫂子,怎么哥就在这里自责了起来?” 易乐苍白的笑着,南安对于自己的情谊,易乐从认识起就觉得超越了寻常兄弟之间的感情。若不是南安知道自己的身世,易乐真的会认为南安是他的亲兄弟。 易乐拍着南安的肩头,叹气道:“谢谢了,我记你一辈子的好。” 南安不好意思的摸着头,他的心里三分感谢,七分期待。 两人兜兜转转的来到了南安所选择的房屋前,这是一座很平常的房间,只有进厅和卧房。 甚至跟高府的婢女房比起来都有些不如。 “还是找一间好些的吧。”易乐不是很满意的说道:“这样太委屈你们了。” “没关系的,我觉得很好了。”南安也不讲究,豪迈的说道:“有一瓦遮身,一床而眠,也不多奢求了。” 易乐无奈的甩了甩头,叹气道:“你倒是不讲究,可小馨好歹是一个女儿家,又要做你们的新房,可不能就这么马虎了。” 正当两人争执不下的时候,长孙炽从远方走来,他笑呵呵的走到了易乐的面前,拱手道:“易司录,我们又见面了。” 易乐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从高幼莹的谈话中来看,自己的身份还不能确定是不是长孙家的血脉,但长孙炽的热情又让易乐有些许错觉,恍若亲人。 “真是有缘。”易乐回道。 长孙炽看了看易乐身边仆人打扮的南安,又看了看面前不起眼的屋子,追问道:“易司录是要?” “我府上的两位仆人准备成亲,所以前来选选房子。”易乐笑呵呵的说道:“不过这间破败了些,我准备再去看看。” 长孙炽大吃一惊,不知道真相的他在听到易乐的言论之后感觉到不可思议,或许在他认识的人里面易乐是唯一一个会给下人置办婚事的。 但这或许也是易乐吸人的地方,不同于氏族的办事风格,让长孙炽对易乐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易司录,我有一处小院也算是别致。反正空着也是空着,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易乐大喜,他连声道:“还请长孙兄带路。” 这或许是近段时间易乐遇到最顺心的事情了,他跟长孙炽在前面走着,脸上堆满了笑容。 “易司录,小院不在城内,要出城走一盏茶的时间。”长孙炽将地理位置告诉了易乐,只有两面之缘的两人,长孙炽还保持着应有的客气。 易乐大方的说道:“那也不算远,只要能遮身就行。“ 走在身后的南安听到易乐的说辞之后,嘀咕道:“刚刚那里不能遮身吗?” 易乐回头看了南安一眼,南安耸着肩,装作没说话的样子。 长孙炽笑了起来,他问着易乐,“易司录,你对你这位下人可真不错。” “长孙兄有所不知,南安救过我。滴水之恩尚且要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易乐泰然道:“在我看来,南安虽然是高府里的下人,但他处世的方式让我钦佩。” 长孙炽饶有兴致的看着南安,停下了脚步,问询道:“还会武艺?” “略懂拳脚。”南安自谦的说道。 长孙炽哈哈大笑了起来,他打趣道:“高长史府上果然藏龙卧虎,连下人都如此,更何况年轻有为的易司录。” “长孙兄过誉了。”易乐不好意思的回道。 三人来到了长孙炽所空置的小院外,虽然长久没有人居住,但从整洁的外观看起来,长孙炽还是命人前来定期打扫。 宽阔的小院被栅栏围了起来,里面有一两块菜地,在小院的尽头便是一件小而精致的房屋,跟刚刚南安在长安城里寻找来的住处比起来,这里明显要有韵味得多。 长孙炽带着两人走了进去,缓缓的说道:“这个院子空了有些时日了,原先是阿娘在城外散心的地方。” “那长孙兄把院子让出来,老夫人不会不同意吧?”易乐谨慎的问道。 长孙炽摆着手,大方的说着:“现在阿娘腿脚不便,基本上不会出府了。易司录放心,这里可以放心的住下去。” “那就多谢长孙兄了。” 长孙炽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接着说道:“不过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长孙兄请讲。” “这院子的布局是阿娘最喜欢的,我希望这位南安入住之后,不要破坏现有的格局。”长孙炽交代着。 南安这时上前了一步,泰然道:“小的明白。” “长孙兄,这些都谈妥了。”易乐顿了顿,接着问道:“现在要谈谈价格了。” 长孙炽背起了双手,环视了一圈,反问着易乐,“易司录作价几何?” 易乐沉思了一会儿,又将问题还给了长孙炽,他怕自己给的价钱太低,伤了长孙炽的面子,“长孙兄你决定。我本就对这种事情没有概念,要是给了一个不合适的价钱,岂不是伤了我们两之间的情谊?” 长孙炽豪迈的笑了起来,他打量着易乐,郑重道:“易司录果然有高长史的影子!这个地方我不卖,但可以永久的租给易司录。” 易乐也明白,毕竟最开始长孙炽就已经说了这是他阿娘的地方,他斗胆问道:“那租金几何?” “十文吧。”长孙炽似笑非笑的说着。 易乐大吃一惊,按照长孙炽所给的价格,不过就是原先两碗飘雪的价钱。 “十文一月?”易乐惊呼道:“长孙兄,这怎么好意思?” 长孙炽摇着头,接着说道:“并非一月,而是一年。” 这句话让易乐和南安二人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易乐看着笑盈盈的长孙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我与令正认识已久,如今又结识了易司录,况且南安又救过易司录,也就当做我为南安的新婚送上一份贺礼了。”长孙炽大度的说道。 易乐连忙抱拳,躬身道:“那我就多谢长孙兄的美意了!明日我便让南安将钱送到府上!不,我亲自来!” 长孙炽托着易乐的双手,期待道:“那我明日就在府上恭候易司录。” 三人愉快的回到了城中,易乐将长孙炽送到了长孙府门口后便和南安朝高府走去。 回去的途中,南安询问着易乐,“哥,为何那长孙炽这么便宜的就租给了你?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会吧,”易乐相信长孙炽的为人,他淡淡的说道:“长孙炽好歹也是名门望族,不会做见不得人的勾当的,兴许这是老天爷在帮你呢?” 南安见易乐都这么说了,也不好再多问,毕竟长孙炽是卖个易乐人情,而自己却捡了一个大便宜。 两人回府之后,易乐兴冲冲的朝房间走去,第二大难题已经解决,就等着蔡馨点头出嫁了。 等走到门口的时候,易乐一眼便看见了跪在地上的蔡馨,高幼莹呆呆的站在屋内,似乎是拿不定主意。 “夫君,你可算回来了!你快劝劝小馨吧!”高幼莹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声说道:“我怎么劝她都不起来。” 易乐深吸了一口气,他看着蔡馨的背影,暗想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南安也站在了门口,不过他没有进屋。 易乐摆手示意高幼莹不要慌张,随后走到了蔡馨的面前,面带笑意的问道:“怎么了?” 蔡馨已经没有哭泣了,但布满血丝的眼睛中还是能看出心底里的那份倔强。 “少郎君,少娘子。婢知道错了。”蔡馨的声线有些颤抖,她断断续续的说着:“婢能入府,对亏了少郎君的包容和少娘子的照顾。婢现在也想明白了,弟弟的死已经无法挽回,我也应该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不为高府添麻烦。” 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让易乐咋舌,他上下打量着蔡馨,不知道她是经历了多大的思想斗争才变得如此。 蔡馨接着说道:“少郎君,婢不会去见什么杨勇,也不会去当什么陪嫁的婢女。” “夫君,你听见了吗?小馨改变主意了!”高幼莹喜出望外的说着,似乎笼罩在高府上的乌云即将散去。 易乐点着头,他从容的说道:“其他事情就不要想了,好好的生活下去才是最主要的。” “少郎君,婢有一事相求。”蔡馨似乎终于说出了心中的愿望,这也让刚刚宽慰的易乐又紧张了起来。 “何事?” 蔡馨站了起来,她走到了门口站在了南安的身边,郑重的说道:“婢想嫁给南安,还请少郎君和少娘子准婢出府。” 高幼莹眨着大眼睛,她轻轻拍了拍脸颊,还以为是在做梦。 南安的脸上也露出了憨厚的笑容,在他看来,自己的好事应该要成了。 “你确定?”易乐谨慎的问道。 蔡馨坚定的点着头,“婢只想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找到一位能照顾我的人。而南安就是那个人。” “好啊!”高幼莹兴奋的说道:“这门婚事我准了!小馨、南安,你们把各自的八字给我,待我找人算好之后,不日便成亲!” “多谢少娘子!”南安眉开眼笑的说着。 “那你们先下去吧!”高幼莹迫不及待的说道:“等我和夫君商量好之后,再将结果告诉你们。” 等两人走远之后,易乐心事重重的坐了下来,高幼莹见易乐不开心的模样,追问道:“夫君,事情都解决了,为何还愁眉不展?是没找到合适的房子吗?” 易乐摇着头,深思道:“房子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但这件事情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我感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第188章 或许多虑 接下来的两三天,蔡馨如实的将自己的生辰八字交给了高幼莹,似乎所有的事情都按照预定的轨道往前进展。 南安每日和蔡馨在市集上面挑选着新的家具,高幼莹慷慨解囊,将蔡馨所卖豆腐脑儿的钱如数付出不说,还贴补了每月府上贴补的家用。 对于两人的婚事,易乐和高幼莹二人都格外的上心,甚至比自己成亲还要上心。 高幼莹的肚子越发大了起来,易乐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对于即将降生的小生命,这位新晋的奶爸也有着自己的期待。 高幼莹坐在了桌前,吃着小缘所准备的糕点。对于现在的高幼莹的口味,她更多喜欢酸口,连豆腐脑儿里面都要加上两勺酢才能解瘾。 易乐根据酸儿辣女的说法,推算着自己将要有一个儿子。虽然他的心里更想有个女儿,但对于未知的生命,他也不是一个重男轻女的人。 “夫君,相士说南安和蔡馨的八字是天作之合,我想这件事情应该是成了。”高幼莹一边吃着糕点,一边满意的说着。 “但愿如此吧。”易乐揪心的说道:“没到最后一刻,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高幼莹擦着嘴,狐疑道:“夫君,你是怕小馨反悔吗?” “不是反悔,我是怕她用这件事情做幌子,从而让我们疏忽了报仇这件事情。”易乐顿了顿,随后说道:“你不觉得她的行为很反常吗?我觉得她在等着一个机会,一个报仇的机会。” 高幼莹听完噗呲一下笑了出来,打趣的说着:“我想夫君是杞人忧天了,没有一个女孩子会用自己的婚事作为赌注。你去淮南的几个月里,我对小馨的了解比郎君多。她是个坚强的女孩,平日里嘴巴虽然硬了一点,但心底还是柔软的。” “但愿如此吧。”易乐叹气道:“我想等婢女选拔的当天就让二人成亲,这样一来就彻底切断了所有的后顾之忧。” “夫君太担忧了吧。”高幼莹不以为然的说着:“我相信小馨,也相信这段缘分。” “我也相信。”易乐苍白的笑着,他望了望门外的光景,接着说道:“这件事情若是成了,还要多多感谢长孙炽。” “对啊,没想到长孙兄如此慷慨,竟然每年十文的价格将小院让给夫君。”高幼莹沾沾自喜的说道:“这可是做梦都无法预见的好事。” 易乐一拍脑门,急声道:“差点忘了!我还要将租金送到长孙府上!长孙炽还等着呢!” 高幼莹连忙站了起来,她埋怨着:“夫君怎么把这件事情忘记了!我们可不能失信于人前!” 说着高幼莹就从衣柜里面报出了一个小木盒,听着叮叮当当的声音就知道里面有不少的钱帛。 高幼莹将木盒放到了易乐的面前,嘱咐道:“夫君快些去,不要让长孙兄久等了。” 易乐点着头,他抱起了桌上的木盒便朝长孙府走去。 在去的路上,易乐的心里十分的焦灼,对于迟迟不能确定的身份,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长孙炽。 若易乐真是长孙家的血脉,那长孙炽不就是易乐的亲哥?但高幼莹的话语之中,又完全否定了易乐的存在。 易乐就像是无根的浮萍,不知道自己的来历,也不知道自己将走向何方。 等到了长孙府门口,易乐进行了简短的通报后便在府中下人的带领下走进了未知的长孙府。 长孙炽已经在堂上等候,再见到易乐之后,他连忙站了起来,关切道:“易司录,可让人好等!” 易乐连声致歉,“府中的事情有些麻烦,还让长孙兄久等了。” “不久,不久!”长孙炽哈哈大笑起来,他看着易乐怀中的木盒,开门见山的问道:“易司录带着租金来了?” 易乐也不知道里面有多少,但从重量来看,应该能租到五六十年后,他将木盒放在了桌上,随后打开来,悄悄的望了一眼。 高幼莹也算是个实在人,里面的布泉几乎要填满了木盒,易乐在确定数量之后,对长孙炽说道:“长孙兄,我来时也没有数。你看看这些能租多久?” 长孙炽豪迈的笑着,他连看都没看,就将木盒合上,大气的说着:“钱不重要,只要易司录喜欢,住到天荒地老都行。” 面对盛情的长孙炽,易乐也不清楚为何他会如此帮自己。或许是爱笑的人运气不会差,易乐的脸上又露出了笑容,他感激道:“长孙兄如此情谊,易乐不知道该如何报答。” “不用。”长孙炽潇洒的摆着手,他从容的说道:“易司录要不要去见见阿娘?毕竟小院是属于她的。” 易乐觉得长孙炽说得在理,而且他也想见见老夫人,当面表示感谢。 “那就有劳长孙兄了。”易乐拱手道:“晚辈应当去见见老夫人。” 长孙炽点着头,他一边邀请着易乐,一边说道:“易司录,这边请。” 易乐跟着长孙炽的步伐走到了后院,僻静的环境让易乐恍若走到了阿阇犁的禅房门前。 长孙炽站在了门口,轻扣房门,小声的说着:“阿娘,你在休息吗?” 慈祥的声音从房间里面传了出来,“没有,小炽有事吗?” “儿子将城外的小院租给了高府的易司录,如今易司录也在门外,特意来致谢阿娘。”长孙炽恭敬的说道。 “好,进来吧。”老夫人在屋里说道。 易乐屏住了呼吸,他整理了衣襟,不管是不是长孙家的血脉,但总要给第一次见面的长孙夫人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长孙炽看着易乐紧张的模样,打趣道:“不用紧张,阿娘很和善。” 易乐点着头,“那就请长孙兄开门吧。” 长孙炽推开了房门,昏暗的房间里面正襟危坐着一位五十来岁的老妇人,面容真如长孙炽所说异常的和善,胖嘟嘟的脸上堆砌着笑容,一看就是一位慈祥的老奶奶。 易乐跟着长孙炽走了进去,长孙炽首先介绍道:“阿娘,这就是易司录。” 易乐连忙拱手道:“晚辈易乐,见过长孙夫人。” 长孙夫人笑盈盈的看着易乐,缓声道:“起来吧,既然小炽能将小院租给你,我也相信你的为人。不必见外。” 易乐的心砰砰直跳,他缓缓的直起了腰杆儿,在与长孙夫人对视的一瞬间,他有些不好意思。 “听闻易司录为下人成亲之事劳心劳力,”长孙夫人淡淡的说道:“易司录的人品真让我钦佩,上一个为下人操心的人......” 还没等长孙夫人把话说完,长孙炽就打断了话语,连忙说道:“阿娘,晚上想吃些什么?我好命人去准备。” 把话吞进肚子里的老夫人,眼神里流露出了一丝哀怨,她没有刚才的和善,冷目道:“身体有些乏了,就不吃了。你们下去吧,我想睡一会儿。” 易乐感觉到长孙炽的态度有些奇怪,似乎是他有意不让长孙夫人说完,但毕竟是人家的家事,易乐作为一个外人也不好多问。 “阿娘,儿子告退。”长孙炽说道。 “晚辈也告退了。”易乐恭敬的说道。 两人退出房间之后,长孙炽对易乐说道:“易司录,小院就安心的住着,不用多想。长孙家言而有信,说好十文一年,绝不涨价。” 易乐拱手道:“那就多谢长孙兄了,我也就不多叨扰了。等有机会,再与长孙兄把酒言欢。” 两人作别之后,易乐越想越不对劲,长孙炽究竟在隐瞒着什么?而且长孙夫人口中未说完的话语又是什么? 易乐灵机一动,他暗自说道:“小院既然是老夫人原来居住的地方,就肯定会留下线索,虽然长孙炽常常派人去打扫,但肯定有不为人知的蛛丝马迹。” 易乐一想到这里,快步前往了城外的小院,他想要知道答案,冥冥之中总觉得那里有什么东西在等着自己。 等易乐来到小院门口的时候,南安和小馨正摆弄着新买来的家具,看着那副郎情妾意的模样,易乐心里的顾虑消失了几分。 “易司录,你怎么来了?”南安擦着额头上的汗水,见到易乐的到来,脸上也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 蔡馨也好奇的问着:“少郎君,有什么事情吗?” 易乐走到了两人的跟前,询问道:“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这一问让南安和蔡馨二人愕然了,他们不明白易乐是什么意思,但南安还是关切的问道:“什么东西?” 易乐一听南安的回答,就知道没有发现线索,他从容的说着:“你们先忙吧,我随便逛逛。” 蔡馨懵懂的点着头,南安则跟着易乐走出了房间,小声的询问道:“哥,究竟你要找什么东西?” 易乐的眉头紧锁着,他回应道:“能证明我身份的东西。” 南安大吃一惊,他也知道易乐是被赵五抢来的,对于兄弟几人的身世,也就只有易乐到现在还没有明朗。 南安追问道:“哥,你是长孙家的人?” 易乐摇着头,如实的说着:“现在还不确定,我还要找到证据。” “那我帮哥找!”南安迫不及待的说着。 两人开始在房间里面转悠起来,无论是角落还是院外,易乐和南安将里里外外都翻了个遍,都没有找到任何有意义的东西。 易乐的心凉了一半,看来这个小院子里没有自己想要的东西,而自己的猜想也变成了一场空。 就在这个时候,蔡馨大声的喊道:“少郎君,你要找的是这个吗?” 易乐闻声赶了过去,隐藏在床榻之下的暗格已经被蔡馨不经意的打开,里面赫然放着一个只有拳头大小的木盒。 木盒上挂有一把锁,易乐的心砰砰直跳,或许只要打开了锁,所有的疑惑便能水落石出。 易乐镇定的将木盒捧了出来,放在了桌上,南安和蔡馨二人也围了过来,好奇的打量着。 “易司录,这是不是......”南安的心里同样充满了激动,若是盒子里面的东西真能证明易乐的身世,那真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易乐端详着木盒,上面的锁是唯一的阻碍,他沉着的说道:“南安,打开它。” 南安点着头,拿出了藏在靴子里的匕首,架在了锁上。 易乐深吸了一口气,“撬!” 南安在得到指令之后,手起刀落之间,封藏多年的铜锁被撬开了,南安慎重的将木盒交到了易乐的手中。 易乐的手都有些颤抖,他一手按在木盒之上,一面感受着内心的心跳。 南安和蔡馨二人的目光也落在了易乐的身上,都在等待着木盒打开的一瞬间。 易乐沉住了心性,缓慢的打开了木盒,他的眼睛都要掉了进去,期盼着能有他身世线索的物件。 可在木盒里面装着的,是一块黯淡无光的玉佩,上面只镌刻着长孙二字。 易乐谨慎的将玉佩拿在了手中,反复端详之后,并没有发现更多有用的线索。 “易司录,这是什么意思?”南安迫切的问道。 易乐拿着巴掌大的玉佩,心中有着同样的疑问,好好的木盒里面似乎隐藏着更多的秘密,但易乐不清楚,他无法通过一块玉佩来确定自己的身世。 “我不知道。”易乐如实的答道,他想在玉佩上找到更多的线索,连边角的地方都不愿放过,可换来的只是徒然。 蔡馨看着焦灼的易乐,追问道:“少郎君,这是你所寻找的东西吗?” 易乐不确定的说道:“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易乐想着背后的刺青与眼前的玉佩根本搭不上边,他的身世就如同迷雾之中隐约闪亮的灯塔,尽在眼前,却又无法到达。 易乐将玉佩收进了怀里,心里的失落溢于言表,本想着可以揭开自己身世的秘密,但现在看来又是一阵空谈。 “少郎君?”蔡馨看着易乐出神的模样,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在她的心里隐藏着不亚于易乐的秘密,面对一心一意帮助自己的易乐,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我先回府了。”易乐将盒子放在了桌上,看着南安和蔡馨二人,“你们的八字已经找人合过了,没有问题。我想着就在这两天帮你们圆了这场婚事吧。” “多谢易司录。”南安感激的说道,随后他笑容满面的看着蔡馨。 第189章 伤心人 婢女甄选的日子转眼便到了,南安和蔡馨的婚事也被安排在同一天,易乐为了防止期间再出什么幺蛾子,几次瞧瞧嘱咐了南安让他好好看着蔡馨。 高幼莹梳洗打扮之后,问着易乐,“夫君,等婢女甄选之后,我们就赶往城外的小院吧。甄选大概也用不了多长的时间,我已经给小缘说过了,让她第一关就败下阵来。” 易乐点着头,今天他也换上了隆重的服装,毕竟是南安成亲的大好日子,易乐也不能马虎。 宾客只有易木晗一人,作为赵五手下出来的三人,易木晗在前几日得到南安将要成亲的消息之后,脸上除了喜悦,还有丝丝的羡慕。 “等会我们再去买点东西。”易乐大方的说道:“不能让两人感到委屈,晚上我们再去苏二娘的酒肆好好吃一顿,我已经打过招呼了。” 高幼莹笑呵呵的点着头,她连声说道:“夫君考虑得周全,我准备把家中的金镯子送给小馨,也算是一份嫁妆。” 说完,高幼莹就从梳妆台上取来了一对金镯子,看样子像是当初易乐和高幼莹成亲时特别准备的。 易乐见高幼莹都这么大方,况且肥水不流外人田也没有阻止,只希望能平平稳稳的见到两人拜堂成亲。 “收拾好了吧?我们先到后院瞧瞧,算着时间应该是要开始了。”易乐打开了房门,两只初春的喜鹊恰好停在了门口,高幼莹随后走了出来,面对迟迟不肯飞走的喜鹊,高幼莹喜上眉梢,开心道:“夫君,你看!今天真是个好日子!连喜鹊都来了!” 易乐看着蹦跳的喜鹊,心里的焦灼总算是放松了一些,一向运气不错的他似乎看到了曙光,甚至南安和蔡馨两人拜堂的场景都在他的脑海里浮现。 “是个好日子。”易乐沉着的说道:“走吧。” 当两人来到后院的时候,高盛道三兄弟已经端坐,他们的身边都各自站着一名备选的婢女,有人的脸上写满了兴奋,有人的脸上却是忧伤。 陪嫁婢女说好也好,说坏也坏。毕竟嫁入随国公府后,身份自然会提高不少,起码能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但自己的命运却不能由自己做主了。 况且杨勇的名声在此时甚至比杨广更浓,这也让这些婢女们有些害怕。 易乐和高幼莹坐了下来,一旁的高盛道说道:“易司录,为何不见你房中的婢女?” 易乐瞧了瞧,的确没有见到小缘的影子,刚刚还放松片刻的他又紧张了起来,问着一旁的高幼莹,“小缘去哪里了?” 高幼莹皱着眉头,她低声道:“早上来送完早餐之后,我就叫她先回房准备。这丫头怎么还不来?”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易乐的心里生成,他的手心都有些发汗,而就在这时,高颎带着高洁来了。 这好歹是给高洁选婢女,所以还需要她首肯才可以。 众人都站了起来,高颎摆手示意不必多礼,随后说道:“各房都到齐了吗?” 高颎说完便扫视了一眼,唯独只有易乐的身边没有见着婢女的模样,但高颎也没有追问,他坐了下来,气定神闲的等着易乐给出答案。 “夫君,怎么办?要不要我去找找小缘?”高幼莹急声道。 易乐摆着头,他深吸了一口气,小声道:“不急,现在去了,阿耶肯定会认为我们没有做好准备。到时候少不了责骂,所以,耐心等候就好。” 高幼莹见易乐这么说,也没有再追问下去,只希望小缘快些出现,她也想好好问问一向懂规矩的小缘为何在关键时刻掉链子。 大约一盏茶过后,小缘还是没有踪影。高颎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他看了看天色,随后说道:“开始吧。” 高盛道三房的婢女在得到高颎的命令之后纷纷站了出来,双手垂在身前,等着下一步指令。 “夫君,都开始了,我们总不能不派人出去吧!”高幼莹忧心的问道:“那不是违背了当初阿耶所立的规矩?他肯定要发火的!” 易乐看着高颎那张脸就觉得高幼莹说的没错,可眼下自己的房里也没有其他备用的婢女可选,要让易乐从哪里去现找一个来充数。 “夫君,小缘来了!”高幼莹指着朝后院跑来的小缘兴奋的说道:“这小丫头肯定是睡过头了!等会我一定好好教训教训她!” 易乐终于松了一口气,迟到总比不到的好,高颎的脸色也缓和了不少,起码他知道易乐没有违背他的意思。 可当小缘跑到跟前的时候,易乐和高幼莹两人却傻眼了。 眼前的人是蔡馨,而她破天荒的穿上了小缘一贯喜欢的粉色衣服,这也让两人在第一时间有了错觉。 蔡馨呼呼的喘着气,她的眼神有些惊恐,直勾勾的看着易乐。 高幼莹急声道:“你怎么来了?为何穿着小缘的衣服?小缘呢?” 连珠炮似的发问让蔡馨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好,或许她是根本不想回答,从她出现在后院的时候,易乐终于明白了这些日子以来蔡馨的妥协与隐忍,她完全是为了让易乐和高幼莹二人放松警惕,从而换来这一次的登场。 易乐憋着一肚子的火,但碍于高颎、高盛道都在,也不好当场爆发出来。不然被其他人看见自己连一个小小的婢女都管不好,那在高颎心中的印象又会怎么想。 易乐抓住了急迫的高幼莹,完后退了两步,冷漠道:“不要着急,你现在可急不得。” 高幼莹深吸了几口气才平缓了过来,她没想到一向听话的小馨居然做出了这种事情。 蔡馨走到了另外三名婢女的中间,等着高洁的测试。 高洁可是要嫁入随国公府的人,这些日子心里甭提多高兴了,她笑盈盈的说道:“你们何人会做餐食?” “婢会。”四名婢女答道。 高幼莹一听蔡馨的回答,又着急了起来,她在易乐的耳边说道:“夫君!蔡馨她干嘛说会啊!这不是我们想的啊!” 易乐的拳头都攥紧了,既然蔡馨来,她就打定了主意,易乐现在也没有办法,总不可能叫停高颎所准备的甄选,只好再等等看。 高洁在听到回答之后满意的站了起来,她走到了四人的面前,让她们都抬起头。 蔡馨的模样在四人之中也算是出众,起码没有讨厌的感觉,高洁问着蔡馨,“你是哪房的?” “婢是易司录房下。”蔡馨答道。 高洁偏头看了看易乐和高幼莹,正好看着易乐瞪着眼睛满脸不悦的模样,她作为高颎的长女,却没有得到高幼莹、李菀菀、易木晗般的照顾,好像高颎对她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加上最初与易乐两人之间的误会,高洁是忍气吞声。当得知当初的事情是高颎解决掉的时候,高洁就觉得自己被易乐所骗了,如今自己要嫁给杨勇,沉闷了这么多日子以来怨气终于有机会舒展了。 高洁笑了笑,她转身对高颎说道:“阿耶,我选好人了。” 高颎半眯着眼睛,低声道:“你喜欢哪两人?” “就这两个吧!”高洁指着蔡馨和高盛道房中的婢女说道:“我见她们二人长相不错,也算是乖巧,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高颎倒是没有过多的询问,反正是高洁所选,还是要符合她的心意为好,“好,那就这样吧!也省得麻烦。待会,你们二人就去高洁的房中,等着日子一起去国公府吧。” “是,高长史。” 易乐的眼睛都要喷出火来,自己所准备的一切都被蔡馨践踏在了脚下,更可气的是,如今蔡馨去了高洁府上,南安的婚事也算是彻底的黄了。 高幼莹见事情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她着急的站了起来,大喊道:“阿耶!小馨不能......” 高颎狐疑的看着高幼莹,他问询着:“有事?” 易乐连忙站了起来,他拉住了高幼莹,对高颎说道:“岳丈,幼莹是有些舍不得。如今又有身孕在身,所以觉得小馨不能去。” “那你房中没有其他婢女了吗?”高颎诘问道。 “有。”易乐答道:“不用岳丈挂念。” 高颎点着头,他镇定的说道:“如此甚好,我还有事情。这件事就这么决定吧。若是有需要,你来找我,我再给你指派两三名婢女。” “谢岳丈。”易乐是牙齿打碎了往肚子里咽,他的火气已经到了胸口。 高幼莹急得跺脚,她不知道易乐为何拦住自己。 两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刚一坐下,高幼莹就责怪着易乐,“夫君!你刚刚为什么不让我接着说下去!如今阿姐把蔡馨要到了房中,这件事情就板上钉钉了!” “我又何尝不知道。”易乐生着闷气,“可是阿耶都说了,我们还有什么办法?你也知道阿耶的脾气,若是我们将事情说破,恐怕更麻烦。” 就在这个时候,已经收拾好东西的蔡馨来到了房前,她的脸色也不好,或许是出于对两人的愧疚,支支吾吾了半天都没有说话。 易乐恨得牙痒痒,他恨不得打上蔡馨两耳光。欺骗高幼莹和自己的事情还算是小,可南安的一往情深换来的却是付诸东流,易乐为南安感到不值。 “你还敢来?高幼莹咋呼了起来,她走到了蔡馨的面前,诘问道:“你扪心自问,我和夫君对你不好吗?为你的婚事忙前忙后,可你呢!你根本就是一个骗子!” 蔡馨的眼里擒住了泪花,唉声道:“少娘子,是婢的不好。但弟弟的事情,我怎么也无法忘记。” “那你要杀了杨勇吗?”易乐冷声道。 这才是这件事情的关键,易乐做了这么多事情为的就是让蔡馨远离杨勇,可现在想来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婢不会杀他。”蔡馨冷静的说着:“婢只想......” “你不杀他,还去当什么陪嫁婢女啊!”高幼莹不理解蔡馨的行为,她追问道:“你的心里究竟想的什么!” “婢只想找机会问问他的心会不会痛!”蔡馨有些抓狂,她是一个容易钻牛角尖的人,容易陷入自己的世界无法自拔。 高幼莹摆着手,对于蔡馨的回答她根本不相信,她走到了梳妆台前,拿出了准备好的金镯子,摆在了蔡馨的面前,“这对镯子本是你的嫁妆!没想到你骗了我!” 啪! 镯子被高幼莹摔在了地上,就像是高幼莹的心已经彻底被伤透了。 易乐走了过去,将镯子捡了起来,对蔡馨说道:“如今木已成舟,我也没有本事来逆转乾坤。不过我想告诉你,你既然要去随国公府,你就应该明白你是以高家人的身份。你在那里所做所言都关乎着这整个高府的命运。我和幼莹带你不薄,希望你不要冲动,也希望你顾及着这府上所有人的性命。” 蔡馨点着头,她发誓道:“少郎君,当初你让我进府,让我不在外面风吹雨打,这份情谊,我记着一辈子。我也可以向你保证,我不会在国公府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时刻谨记自己是高府的人。” “易司录!”南安焦急的跑了回来,当他看见对质的三人以及蔡馨的装扮之后,他什么都明白了。 苍白的笑容浮现在南安的嘴角,他痴痴的笑着,像是被万箭穿心一般的难受。 拳头已经握成了沙包大小,青筋也开始暴涨。 易乐见南安难受的模样,厉色道:“南安!” 动情而伤,南安终于忍不住内心的火气,一拳打在了一旁的柱子上。 砰的一声,彻底打进了易乐的心里,他从未见过南安如此模样,也明白了他内心的痛楚。 高幼莹被暴怒的南安吓了一跳,而蔡馨却低着头,一言不发。 “为什么?”南安低吼道。 蔡馨抿着嘴,她不敢直视南安,缓缓的说道:“南安,你是个好人,应当有个更好的人来配你。我不过是一名小小的婢女,不敢高攀。” 说完,蔡馨便转身离开了房间,前往了高洁的住处。 南安傻呵呵的笑着,他支支吾吾的说着:“女人,都是骗子。” 而高幼莹的脸色惨白,她捂着肚子对易乐说道:“夫君,我肚子疼!” 易乐见豆大的汗珠从高幼莹的额头不断滚落,立马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他对南安说道:“快去请孙思邈!快去!” 南安震惊之余也回过神来,见高幼莹痛不欲生的样子,立马撒腿就跑,嘴里还喊着:“哥!等着我!” 第190章 强强联手 高幼莹蜷缩在床上,双手捂着腹部,撕心裂肺的模样让易乐的心都要碎了。 “娘子,孙思邈就要来了!”易乐紧握着高幼莹的手,揪心的说道:“你再坚持一会儿!” 高幼莹的汗水已经将衣襟打湿,她咬牙说着:“夫君,孩子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肯定会没事的!今早你还看见了喜鹊啊!这一切都是好兆头!”易乐鼓励着高幼莹,他的眼里包着泪水,在这一刻他才明白一位母亲的不容易。 高幼莹惨痛的叫声让府中的人都围了过来,高颎急匆匆的赶到了门口,探头望了望,随后询问道:“易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岳丈,幼莹应该是动了胎气。”易乐不确定的说着:“我已经派人去请孙思邈了。” 高颎也顾不得多想了,他大步的走了进去,面对掌心肉的高幼莹,这位父亲的脸上表现出了不解的神情,他接着问道:“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会动了胎气?” 易乐有口难言,若是说是因为蔡馨的事情,恐怕又要搭上一条人命。 高幼莹摇着下唇,痛苦的对高颎说道:“阿耶,幼莹好疼!” 哀求的语气让高颎也触目了,他立马大喝道:“来人!快去接孙思邈!就算用背!也要给我背到床榻前来!” 高幼莹伸着手,她想要握住高颎的手,高颎有力的握了上去,“幼莹,阿耶不会让你有事!” “阿耶,疼!” 高幼莹似乎只会说这些话了,疼痛难忍的她嘴皮已经开始发乌,面容也苍白了起来,手心里不断涌出的汗液让易乐的心彻底揪了起来。 小缘这时跑回了府中,她被蔡馨哄骗去城外小院之后便被吓了迷药,醒来之后看着自己身上的衣物已经被掉包,瞬间明白了蔡馨的用意。 可当她站在房间门口的时候,听着高幼莹的哀嚎,眼泪立马就流了出来,“少娘子!少娘子!你怎么了?!” 易乐回头看着哭哭啼啼的小缘,恨目道:“你去大门外看看南安回来了没有!” 小缘呆滞的点着头,随后头也没回的便朝门口跑去。 易乐不想让高颎知道事情的具体原因,况且现在也不是追究是谁责任的问题,他只求南安快些带着孙思邈前来,帮助高幼莹脱离苦海,不再忍受着恼人的疼痛。 高幼莹一手拉着高颎,一手抓住了易乐,这是她生命中最为重要的两个男人,此时她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两人的身上。 她的人生,前面有高颎守护着,后面有易乐的陪伴,一辈子都没有经历过大风大雨,像是温室里的花朵,如今却遭此大难,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意弄人。 易木晗在府里听闻了高幼莹的消息,也忙不迭的跑了过来,她身上带着可能用到的药物,半蹲在了易乐的身边,“我有药,但是不知道能不能吃。” 易乐皱着眉头,易木晗的药虽然能镇痛,但对于腹中胎儿的影响也不知道,他们两人都拿不准注意,一面是高幼莹的痛苦,一面是胎儿的健康,易乐深思了一会儿,对易木晗说道:“不用!幼莹现在的身体状态还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了这些猛药,还是等孙思邈来了再说吧!” 易木晗匆忙的点着头,她关切的说道:“幼莹,你再坚持一会,孙思邈快来了!” 房间内的人越来越多,连李菀菀也来了,不过她知道高幼莹一向不喜欢自己,也没有走到床榻跟前,只是在门口远远的望着,心里默默的为高幼莹祈祷。 “孙思邈怎么还不来!”高颎的脾气显然上来了,他连连看了几次门口,都没有见到想要看见的声身影。 “阿耶,我......”还没等高幼莹把话说完,她便一头晕了过去。 这下可让床边的几人顿时慌了手脚,易乐用力的喊着高幼莹的名字,想要唤醒这位沉睡的枕边人,而高颎则是紧握住了女儿的手,急声道:“幼莹!幼莹!” 就在这个时候,南安带着孙思邈来到了房中,孙思邈见到房中的情况,连医箱都没有放,连忙跑到了高幼莹的身边。 眉头紧锁的孙思邈观察着高幼莹的状态,随后为其把脉。 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这位神医的身上,易乐几次想要开口询问结果,但终究没有过多的问询。 孙思邈眉头一皱,把脉的手都开始颤抖起来,似乎事情并不像想象中的这么顺利。 “孙神医,我娘子究竟怎么了?”易乐在一旁小声的问道。 孙思邈没有回答易乐的话,连忙从医箱中拿出了银针,扎进了高幼莹的几个大穴之中,他轻轻转动着银针,试图用这样的方法来唤醒高幼莹。 “我想你要去把巢元方请来。”孙思邈不确信的问道:“这件事情恐怕还要我和他二人确诊才行。” 易乐一听到孙思邈的话语,立马就觉得高幼莹的事情棘手了,他立刻对南安说道:“快去医庐请巢元方!” 南安又马不停蹄的跑了出去,这一次的速度比上次还快,一刻也不敢耽搁。 高颎问着孙思邈,“小女为何会突然腹痛?是不是动了胎气?” 孙思邈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止,他缓缓的说道:“已经没有胎气了。” 这话一出,瞬间让易乐感觉到五雷轰顶,未必自己还未降生的孩子就这样胎死腹中了? 高颎也大感意外,“怎么会啊!一个时辰前人都还是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没有了胎气!是不是你看错了!” 苏思邈点着头,他继续说道:“是我看错了,少娘子本就没有怀孕,何来胎气一说。” 易乐的下巴差点掉在了地上,高幼莹没有怀孕?他追问道:“孙神医,当日可是你帮幼莹号的脉,说是喜脉,为何现在又说没有怀孕?” “令正的当日的症状与脉象的确是喜脉的迹象,但据我现在看来,应该是误诊。”孙思邈没有否认自己的过错,他从容的说道:“所以我才让易司录去请巢元方,让他来瞧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易乐瘫坐在地上,他的脑海中蹦出了两个字——假孕。 若是一个女人求子心切,便会出现假孕的现象,不仅仅身体的特征会如同怀孕一般发生变化,连平日的口食都有所改变。 高颎还是不相信孙思邈的说辞,他诘问道:“小女一向由两位照看,为何迟迟没有发现?” 孙思邈从容的说道:“这个现象不是短暂的,只要是有假孕的现象都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而且这件事情问问少娘子的婢女恐怕也能知道。” 易乐转头一想,朝着门口喊道:“小缘!” 小缘被吓得不轻,忙不迭的跑了进来,跪在了地上,连头也不敢抬。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高颎责问道。 小缘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一个所以然,好像高幼莹假孕的事情她也不明白。 高颎气不打一处来,呵斥道:“来人!拉下去!好好询问!” “不要啊!高长史!婢真的不知道啊!”小缘急得哭了起来,她跪着爬到了昏迷的高幼莹身边,哀怨道:“少娘子!你快醒来啊!” 易乐与小缘也相处了这么久了,见到她现在模样,也觉得她没有撒谎,连忙对高颎说道:“岳丈,现在不是惩罚的时候,等幼莹醒过来,真相就大白了。” 高颎呼呼的喘着气,他重重的哼了一声,便背起了手。 巢元方匆匆赶了过来,他立马走到了孙思邈的身边,两人简短的交流之后,巢元方也为高幼莹号着脉,随后说道:“高长史,易司录,少娘子的确没有怀孕。” 有了两人的说辞,易乐也不再怀疑,现在的耽误之急便是要弄明白高幼莹究竟是怎么了。 “元方,幼莹她忽然腹疼难忍,汗如雨下。”易乐复述着高幼莹发病前的症状,想要提供有用的信息,好方便巢元方诊断,毕竟现在也没有什么先进的检测设备,能不能看出病因,就全靠孙思邈和巢元方二人的经验了。 巢元方点着头,随后对小缘说道:“去把上一次开的安胎药拿来。” 小缘立刻转身跑了出去,巢元方镇定的说道:“我想事情恐怕不乐观,少娘子一直没有怀孕,但又服食了大量的安胎药。若是真有病症在体内,应该适得其反了。” 孙思邈对于巢元方的判断没有怀疑,他也分析着:“突然的腹痛原因很多,寒气客于肠胃之间,膜原之下,血不得散,小络引急,故痛。热气留于小肠,肠中痛,瘅热焦渴,则坚干不得出,故痛而闭不通矣。” “病者腹满,按之不痛为虚,痛者为实,可下之。舌黄未下者,下之黄自去。”巢元方接着说道。 小缘将安胎药拿了过来,两人在查看之后,知道了这段时间进补的药材,随后对易乐说道:“易司录,现在要让令正醒过来。所以冒犯了。” 只要能救人,易乐也顾不得了。 孙思邈进一步的为高幼莹施针,而巢元方便在一旁开出了汤药,命令小缘煎来送服。 高颎见一来一回太麻烦,直接让下人准备好了炉灶,在房间里面开始熬药。 “清一些,这回魂汤浓不得。”巢元方不放心的说道,而小缘一边擦着泪水,一边紧盯着药罐,生怕出了什么问题。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之后,汤药煎好了,小缘将汤药冷却之后,送到了巢元方的手里。 “易司录,还请你抱起令正。”巢元方吩咐道。 易乐将高幼莹抱在了怀里,一边小声的说道:“幼莹,乖!喝了这药就不疼了。” 怀里的高幼莹还是没有反应,易乐的举动更多的是一种自我安慰,巢元方用汤匙撬开了高幼莹的嘴唇,将汤药灌了进去。 “拿盆。”孙思邈也在一旁吩咐着,下人闻声拿来了木盆,孙思邈将盆放在了高幼莹的嘴边,准备接出吐出来的东西。 高幼莹的眉头皱了皱,苦涩的汤药以及救命的银针让她有了反应,易乐感觉到高幼莹的身体触动了一下,随后便看着高幼莹哇的一声,将喝进肚里的汤药全部吐了出来。 “易司录,放下吧。”巢元方从容的说着。 等高幼莹躺好之后,孙思邈又为高幼莹扎上了三根银针,这一次,高幼莹的眼睛终于睁开了。 易乐大喜,连连叫了几声,“娘子!娘子!” 高幼莹像是大梦初醒一般,木楞的看着周围的环境,高颎对于高幼莹的醒来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孙思邈和巢元方两人对视了一眼,巢元方便按压着高幼莹的腹部,一边问道:“少娘子,还痛吗?” 高幼莹像是说不出来话,只能勉强的点头。 孙思邈见状对巢元方说道:“我想应该腹部之中有病症。” 巢元方回忆着:“少娘子的病情与上次我看过的有些相似,不过可能是安胎药的原因,所以突然爆发了出来,才会昏迷。” “上次?”易乐回想起巢元方为自己疗伤时说的话,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元方,你说的是肠吻合的那位小孩吗?” 巢元方点着头,他继续说道:“如今也只有这一个办法能确定了。” 高颎听着两人的对话,狐疑道:“何为肠吻合?” “少娘子府中恐有异象,所以要破肚看之。”孙思邈回道。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 高颎皱眉道:“一定要如此吗?” “若是肠坏死,少娘子的性命恐怕就保不住了。”巢元方略有底气的说道:“高长史,我原先做过,你可以放心。” 高颎还是有些不确信,他看着痛苦的高幼莹,夹在了选择的难题里。 “岳丈,上次元方也为我做过吻合。”易乐是个明白人,如今能有机会救高幼莹,他绝对不会放过。况且还有孙思邈和巢元方两人在,自己也被医治过,也算是有把握。 他解下了腰带,将上次巢元方吻合的地方给高颎查看,“岳丈,幼莹的事情拖不得。” 高颎仔仔细细的看了看已经愈合的伤口,眼神虽然有些飘忽,但高幼莹的痛楚又不能不解决,他咬牙道:“好,有劳二位了。” 孙思邈和巢元方点头对视,随后说道:“那请诸位回避吧。我和巢殇医好做准备。” “麻沸散忘记了。”巢元方焦急道。 易木晗这时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了曼陀罗粉,交给了巢元方,“巢殇医,这个行吗?” 巢元方看了看,“时间紧急,就先用这个吧。来个人,去医庐再取一些麻沸散来。” 南安一听到呼喊之后,又跑出了房间,前往了医庐,为高幼莹寻得麻沸散。 第191章 祈求平安 易乐和高颎等人退出了门外,对于即将开始的手术,两人的心里都有着同样的紧张。 易木晗被孙思邈和巢元方留在了屋内,易木晗主动请缨,希望能帮上忙,见惯了鲜血的她对于高幼莹的情况应该还能应付。 南安从医庐里拿来了麻沸散,满头大汗的他一刻也没有停留,他大喘气的说着:“易司录,药拿来了。” 易乐接过了麻沸散,也不知道易木晗的曼陀罗花粉的效果如何了,他轻扣着房门,随后易木晗斜开了一条门缝。 “麻沸散。”易乐简短的说着。 易木晗郑重的点着头,随后又轻柔的关上了门。薄薄的一扇木门,隔开了两个世界。 高颎冷冷的问道:“你身上的伤是怎么一回事?怎么没有听你说起过?是在淮南的时候受伤的吗?” 易乐连忙打着哈哈,总不能把易木晗和自己的事情说出来,“回岳丈,被贼人划了一刀,没什么大碍。” 高颎点着头,从容的说着:“男儿身上有些伤痕不算什么,我担心幼莹的身板禁受不住这么折腾。从小到大,连手指划破一个小口子都要哭上半天,如今要做什么破肚,我真不知道她能不能挺过去。” “岳丈放心,有孙思邈和巢元方两人通力合作,绝对没有什么问题。”易乐壮着胆说道,他没想到一向运筹帷幄的高颎面对高幼莹的处境也流露出了一位父亲的焦虑。 如今得知没有怀孕之后的易乐只祈祷着高幼莹能平安无事,至于子嗣的事情以后再说。 李菀菀这时走到了易乐的身边,一向温柔的她反而安慰起高颎来,“阿耶,幼莹一定不会有事的。你也不要担心了,女儿去给你倒盏茶来。” 高颎愁眉不展的脸上又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四位女儿之中,高洁俨然是大小姐脾气,高幼莹又胆小怯懦且任性了一些,易木晗的身上倒是有侠客之气,但处事的风格却又如同男儿,唯独这跟着李祖娥长大的李菀菀温柔懂事,眉眼之间还有些许娇媚的味道。 “不用了。”高颎缓声说道:“茶解不了心急。你有这份心,我也就满足了。” 李菀菀机械的点着头,她撇了撇嘴,问着易乐,“幼莹的身子一向都如此吗?” “平日里看着没问题,但人吃五谷杂粮都有生病的时候。”易乐泰然道:“多谢你的关心了。幼莹的脾气就是这样,原来她只是不了解你,所以有些误会。如今你不计前嫌还来挂念,我先替幼莹谢谢你。” “大家都是一家人,幼莹现在得了病,我理应关心。”李菀菀长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我这就去佛前为幼莹祷告,期盼她平安无事。” 李菀菀虽然没有出家,但从小耳濡目染的她此时更愿意将希望寄托在神灵的庇护之上。 易乐也没有阻拦,毕竟李菀菀是一片好心,他点头道:“有劳了。” 李菀菀在告别高颎之后,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似乎只有那间幽静的闺房才能抚平她焦灼的心情。 高颎淡淡的说道:“菀菀最为懂事,各女需学之。” 还没等高颎说完,易乐就注意到了高洁并没有来到这里,虽然平日里连话都不会说上一句,但高府中的人如今都到了,唯独不见她的踪影,想来也是陌生。 “少郎君。”蔡馨这时走了回来,她还没来得及改口,脸色也十分的苍白。她认为是自己的行为让高幼莹遭此横祸,思前想后,她还是决定来到易乐的面前。 高洁并不是不想来,而是她认为自己抢了高幼莹的婢女,让她急火攻心,她远远的躲在了石柱之后,看着蔡馨和易乐的反应。 易乐对于蔡馨的到来并没有感到意外,也没有流露出厌恶的目光,易乐还是一个讲理的人,高幼莹的病情迟早会被发现,只不过是赶上了蔡馨离开的时候,若是把发病的原因怪罪到蔡馨的身上,未免也太意气用事了。 易乐默默的点了下头,并没有过多的搭理。 反而是南安,今天本是他大喜的日子,城外的小院也已经布置妥当,可谁曾想蔡馨竟然是对自己的欺骗,他的拳头又攥了起来。 易乐看着南安怒气未消的模样,厉色道:“南安,你去灶房烧些热水,待会恐怕要用。” 其实房间内已经准备好了,易乐此举无非是要支开南安这个炸药桶,高颎还在身边,若是南安凭着性子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到时候事情就越闹越大了。 南安并没有挪动脚步,反而一个劲儿的盯着蔡馨,在他看来,就是因为蔡馨,高幼莹才会发病。 “还不去?!”易乐呵斥道:“小缘,你也去搭把手!” 小缘还是头一次见易乐发火的模样,她胆怯的走到了南安的身边,拽了拽南安的衣袖,这才让南安离开了。 眼见事情的导火索都离开了眼前,易乐也算是放下了心,他无奈的摇着头,或许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 蔡馨见南安离开之后,才往前走了两步,追问道:“少郎君,少娘子她......” “不必担心,你还是回高洁的房中吧。”易乐不冷不热的说着:“如今你是她房中的人,再来我这里嘘寒问暖未免不合规矩。” “高洁呢?”高颎的眼睛都要掉进了屋里,嘴里平淡的问道:“她怎么没来?” “少娘子她......”蔡馨回头望了望,没有发现高洁的影子,随后说道:“婢不知道。” 高颎没有表明态度,只是默默的背着手,对于即将出嫁的女儿他的心里除了不舍还有就是一种失望。 “真的没事了。”易乐顿了顿,“你先回去吧。” 蔡馨往门口望了望,蹑手蹑脚的离开了曾经熟悉的地方。 “你房中的事情看起来不对劲儿。”高颎冷不丁的说着,阅人无数的他一眼便看出了易乐在隐藏着什么。 易乐也知道老丈人的脾气,他连忙拱手道:“不瞒岳丈,本来今日是房中蔡馨与南安成亲的日子,可如今蔡馨被高洁选成了陪嫁婢女,难免两人见面尴尬。” 高颎轻描淡写的笑了起来,“你还有闲心管这些。如今你身为国公的司录,应当事事为国公出谋划策。这些下人们的儿女情长,就交由他们自己处理吧。” 对于高颎的告诫,易乐也没有办法辩驳,毕竟高颎的想法是一家之主,而自己的命运却早早的便和蔡馨、南安等人交织在了一起,他拱手道:“多谢岳丈提醒,小婿明白了。” 高颎知道易乐是个聪明人,不然也不会一路以来从黒服培养成官服,他长叹了一口气,“事事要小心,权利越大说话就越要谨慎。除了家里的人,在外的时候一定要三缄其口,避免祸从口出。” “小婿知晓。” 当易乐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房门打开了,易木晗从里面走了出来。 一看见她笑容满面的样子,易乐就知道孙思邈和巢元方二人没有让自己失望。 高颎急切的问道:“木晗,幼莹如何了?” “孙神医和巢元方说幼莹的体内有一截坏死的肠子,如今已经顺利切除了。”易木晗面带笑意的说着:“现在已经开始缝合伤口了,等会就会出来了。” “把肠子切了?”高颎狐疑的问道:“以后还怎么吃饭?” “巢元方说要好好静养一段日子,以后跟原来没有任何差别。”易木晗回道。 易乐到是不担心吃饭的问题,他更注重术后的保护。当初自己受伤是在冬日,而如今天气渐渐暖了起来,伤口的愈合便是重中之重。 高颎在听到答复之后,才半信半疑的点了几下头,他怎么也不明白少了肠子的人还怎么活下去,既然两位颇有名望的医生都给出了判断,高颎也只好默默的期盼高幼莹能快些康复过来。 孙思邈和巢元方两人走了出来,巢元方的手里还端着一个茶盏,上面放着被割下的肠子。 “高长史,易司录,令正的肚子里有坏肠,如今已经割了下来。”巢元方气定神闲的说道:“以后只要好好调养,就没有大的问题。” 易乐看着有些发黑的东西,心里更不是滋味,但对于两人的救命之恩,易乐是谨记在心,他躬身道:“易乐在此多谢二位了。” 巢元方将茶盏放到了一边,扶起了易乐,“不必言谢,医者本分耳。” “高长史,府上可有空置的厢房?”孙思邈询问着。 高颎点了点头,回道:“有。” “我与元方商量了,元方这些日子便住在高长史府上,方便照顾。”苏思邈接着说道:“由于国公那边的事情也不能耽误,我每日会抽出时间来查看。” “多谢。”高颎感激的说道。 “令正的麻沸散还没有过劲儿,等会醒来可能会腹痛。我这就去准备一些汤药,以备不时之需。” “那我叫人来配合元方,也好搭把手。”易乐紧接着说道。 “我来吧!”易木晗自告奋勇的说道:“巢殇医刚刚不是说幼莹的进食要考究吗?我觉得我能行。” 巢元方也赞叹着易木晗的镇定,“想不到高长史还有如此掌上明珠,不仅处事果敢,还能临危不乱。刚刚在里面还多靠少娘子帮衬。” “木晗,你能行吗?”高颎关切道。 “阿耶,你放心。这点问题难不倒我。”易木晗胸有成竹的说道:“况且我还可以跟巢殇医多学学,以后也好有个应对的法子。” “那你也要照顾好自己,”高颎不放心的说道:“府中的下人有使得顺手的,你大可以调动。” “是,阿耶。” “我能进去看看幼莹吗?”高颎不确定的问着巢元方和孙思邈。 “现在里面还未收拾,高长史进去怕不合适。”巢元方果断拒绝了,“还是等幼莹醒来之后,我再来告知高长史。” 高颎无奈的点着头,他对易乐说道:“你好好安排,有任何需要就给我说。” “是,岳丈。” 高颎朝着东暖阁走去,他的心里还是放心不下,只求自己的女儿能如约醒来。 易乐感谢着易木晗,“多谢你了,如果不是你......” 易木晗摆着手,她打断了易乐的话,对巢元方说道:“巢殇医,我们去准备吧!” 巢元方和易木晗二人离开了房间前,孙思邈笑着拍了拍易乐的肩膀,“易司录不用担心,元方的手艺很好。除了以后会留下一个伤疤之外,他一定能还你一个活泼乱跳的高幼莹。” 易乐苍白的笑着:“多谢孙神医了。” “你倒不用谢我,这件事都是元方的功劳。”孙思邈自谦的说着:“术业有专攻,元方的医术可真是一绝,他以后绝对不会拘泥于市井之中。” 能有孙思邈的称赞,巢元方此人必定能一展拳脚,况且易乐也领教过巢元方的医术,在这个时代看来,能有信心做一台外科手术的,恐怕也只有他巢元方了。 “那我就先告辞了。”孙思邈拱手道:“待会我会让人送来方子,易司录拿给元方瞧瞧,高幼莹的事情还是要多听的他的意见。” “我送送神医。”易乐客气道。 “不用了。”孙思邈摇着头,小声的对易乐说着:“若是易司录不怕血,可以进去瞧瞧。不过不要叫醒令正,让她自然醒来。” “多谢神医提醒。” 易乐前脚刚刚踏进房间,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他不知道孙思邈和巢元方究竟用了什么办法来阻止术中的出血,但看着床上的高幼莹呼吸平稳,心里的大石头便放了下来。 易乐坐在了高幼莹的身边,凝视着那张熟悉但又苍白的面孔,他一想着高幼莹经历了这么大的磨难,心里就觉得很憋屈。 “幼莹,你一定要挺过这一关。”易乐在一旁小声的说着:“等你病好了,我再给你做蜂蜜羊排,带你去吃你想吃的东西,看你想看的风景。” 易乐的眼里饱含着泪水,他不知道高幼莹能不能听到自己的心声,但易乐像是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要告诉高幼莹。 “易司录,我们能进来收拾吗?”门口的下人捂住鼻子,在等易乐同意。 易乐擦干了眼角的泪水,站了起来,“你们在门口等着,别进来了。我拿出来给你们。” 说完,易乐便开始轻手轻脚的收拾房间里面的东西,他不愿意让其他人来打扰还未苏醒的高幼莹。 第192章 成为所想的人 “夫君,我想起床走走。” 高幼莹术后的第三天,状态已经恢复了不少,起码两颊之上的绯红又重新显现了出来。 巢元方每日三次来对高幼莹进行诊断,从治病的汤药再到入口的流食都是巢元方精心调配的。 易乐端着碗,小心翼翼的吹着勺中的汤羹,耐心道:“孙神医和元方都说你要卧床静养,现在还不是起床的时候。你听话,等有了两位的同意之后,我一定陪你走走。” 高幼莹微微张开了嘴,她哀怨道:“不知道何时才能好。” “快了!你看你能说能吃还能睡,我想再过四五天,就好了!”易乐说完,便又送上了一小勺汤羹。 高幼莹皱着眉,不情愿的张着嘴,埋怨道:“骨头都要长在床上了。” “那以后就抬着床走!”易乐打趣道:“走到哪儿睡到哪儿!” 正当两人浓情蜜意的时候,南安站在了门口。 他已经没有了前几日的气氛,在易木晗的帮助下,他开朗了不少,起码没有在易乐的面前再发火了。 对于蔡馨,一向沉闷的南安选择了逃避,或许不见才是最好的办法。 “易司录,汤药送来了。”南安将汤药放在了桌上,准备转身就走。 “南安。”易乐叫住了他,随后说道:“你去苏二娘的酒肆一趟,帮我带个话,就说没喝的酒钱,我过几日去给。” 南安点了点头,随后便出了府。 易乐想着高幼莹的状态已经稳定了下来,他接着说道:“娘子,我还要去长孙府,把城外的小院还给他。” 高幼莹轻声恩了一下,随后说道:“也对,如今婚事也告吹了,是应该还给长孙炽。” “那你先躺着,我去叫小缘来照顾你。”说完,易乐便带着心事也走出了高府。 本来这件事情就是易乐心里的一道坎,长孙炽的好意现在也只能双手奉还,不过易乐怀中的玉佩却是意外的收获。 他也想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自己的身世是不是真的跟长孙家密不可分。 兜兜转转之后,易乐来到了长孙府的门前,这次的心情比以往的更加迫切,易乐摸了摸从获得后就不曾离身的玉佩,思虑片刻之后,便走进了大门。 易乐来到了长孙炽的房前,发现这里大门紧闭,似乎没有人在。 他轻轻敲了敲门,小声道:“长孙兄,你在吗?” 屋内没有人回应,易乐算是扑了个空。 “你是?”过路的下人见易乐有些鬼鬼祟祟,但穿着又不是寻常衣物,连忙走了上来,保持警惕的问道:“你是来找二郎君的吗?” 易乐慌乱的站直了身子,连声道:“对。” 在说话的瞬间,易乐鬼使神差的改变了注意,“我是高长史府上的易司录,今日特意来拜会长孙夫人。” 下人大感意外,“原来是易司录,长孙夫人不在这里,请跟我来。” 易乐的心砰砰直跳,但他还是掩饰住了脸上的不自然,跟着下人走着,一边还问道:“长孙兄今日不在吗?” “回易司录,二郎君今日出城了,约莫要天黑才能回府。”下人如实的说着,对于易乐他也不敢怠慢。 “哦,那我见过长孙夫人后就不等长孙兄了。”易乐顿了顿,随后说道:“等改日再来。” 其实易乐上次跟长孙炽一起的时候就对这座院落有了初步的了解,但身为客人的他也不可能在府里自由的行走。如今恰好砰上了这位热心的下人,也为易乐免去了不少烦恼。 等再次来到长孙夫人的房前时,下人帮易乐进行了通报,随后易乐推门走了进去,拱手道:“晚辈易乐拜见长孙夫人。” 这位腿脚不便的老妇人还是坐在了上次的位置,见易乐一人前来,她的心里也有疑惑,狐疑道:“易司录所来何事?” 易乐上前了一步,他紧接着说道:“原本向长孙兄借了城外的小院以作婚房,但如今计划有变,所以特意来府上说明,小院完璧归赵。” 长孙夫人平静的看着易乐,好像婚期的变故没有引起她的过多遐想,只是淡淡的说着:“成亲之事本是天意,如今易司录特意来一趟,也算是给我这个老婆子了一个交代。易司录请放心,等炽儿回来之后,我会如实转告。” 易乐感激的说着:“那就多谢长孙夫人了。” 说完,易乐准备转身离开,但怀中的玉佩此时像是在提醒着易乐,一定要问个明白。 易乐还没走出两步,就停住了脚步,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身面向了长孙夫人。 “易司录还有事吗?”长孙夫人好奇的问道。 易乐沉住了心性,他从怀里摸出了玉佩放在了长孙夫人的面前,还没等易乐开口说明来历,平静的长孙夫人瞳孔瞬间放大,她颤抖的拿起了桌上的玉佩,看了又看,嘴唇也开始颤抖起来。 “你怎么会有景儿的玉佩?”长孙夫人诘问道。 易乐从先前高幼莹的口中已经知道长孙家一共四子,长孙謩、长孙炽、长孙敞和长孙晟。可长孙夫人口中的景儿,没有出现在高幼莹的口述之中。 长孙夫人见易乐没有说话,她的身体都开始发抖,追问道:“易司录!你知道景儿在哪里吗?” 易乐慌了神,他不知道谁是长孙景,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长孙景,可面对打破砂锅问到底的长孙夫人,他的心里又有了一个想法。 易乐还是没有说话,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腰带打开了,易乐脱去了上衣,将后背暴露了出来。 他迫切的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长孙夫人口中的长孙景,易乐没有回头的说道:“长孙夫人,我......” 还没等易乐把话说完,长孙夫人喜极而泣,她惊呼道:“你是景儿!你是景儿!” 易乐也被突然的结果吓了一跳,他连忙穿好了衣服穿好,再次问着长孙夫人,似乎身世的秘密就在眼前。 “长孙夫人,你不会认错?” 老妇人激动的摇着头,她拉住了易乐的手,嗔怪道:“景儿,你为什么不叫阿娘!” 易乐看着老泪纵横的面容,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苦苦寻觅的身世如今就在眼前,可心里却没有丝毫的高兴。 有了刺青、有了玉佩,还有长孙夫人的亲口承认,易乐的身世算是确定了,但这里面还有最重要的一环。 易乐手中的玉佩是在城外小院里面找到的,这件事情长孙夫人应该是不知道。听她的口气,玉佩应该应该有两块,而易乐缺失的便是另外一块玉佩。 “景儿!你叫声阿娘好吗?”长孙夫人期盼的说着。 易乐不确定的摇着头,他淡淡的说道:“长孙夫人,自幼我便被人抱走了。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长孙兄。如今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你的血脉。” 长孙夫人点着头,她迫切的说道:“景儿!就是你!当年有人闯入了长孙府,抱走了襁褓中的你,而这块玉佩就是一直待在你脖子上的!背后的刺青是我们长孙家男儿惯有的印迹!你说你不是景儿,还能是谁?” 易乐听着长孙夫人的话语,心想贼人一定说的是赵五,看来自己的推断并没有错,而如今只需要找到另外一块玉佩就可以证明自己了。 “你去城外小院中,床榻之下有一个木盒,里面装着跟你这块一模一样的玉佩。”长孙夫人见易乐不说话,接着说道:“你见过之后,便明白了!景儿啊!阿娘找得你好苦!” 易乐不知道怎么说才好,长孙夫人手中的玉佩就是小院之中取来的,而能证明自己身世的玉佩已经跟着赵五的死亡而长埋于地下。 “景儿?景儿!”长孙夫人耗尽力气的喊了易乐两声,她追问道:“你就不能原谅阿娘吗?” 易乐站了起来,拱手道:“长孙夫人,我还需要见过城外的玉佩才能确定。” 长孙夫人哭丧着脸,她叹气道:“景儿,你就叫我一声阿娘吧!” 易乐的嘴微微张着,阿娘两个字都到了嗓子眼儿,又被易乐咽了下去。他此时思绪很乱,不知道眼前的事情究竟是真是假。 寻找了这么久的真相就在眼前,易乐却不敢相认了。 易乐伸手拿过了长孙夫人手中的玉佩,端详了好一阵,随后对长孙夫人说道:“我先去看看。” “景儿!” 易乐连正眼都不敢瞧长孙夫人,因为他知道自己找不到另外一块相同的玉佩,内心的焦灼正侵蚀着这位年轻人最后的一丝理性。 他在长孙夫人的呼喊声中离开了长孙府,形同死尸一般的在街上走着,他不敢回高府,怕高幼莹发现自己不对劲儿,也不敢去长孙府,害怕看见长孙夫人那双期待的眼睛。 “易司录?!”李渊从后面走了上来,他见到易乐无精打采的背影之后,开始还不敢确认,不过等易乐回头的时候,李渊走了上去,急问道:“你怎么了?是幼莹出了什么事情吗?” 易乐淡淡的说道:“多谢叔德挂念,内人已经逐渐康复了。” “那是为何?”李渊诘问道。 “我......”易乐欲言又止,在身份没有确定之前,易乐也不敢将事情如实说出。 李渊哈哈大笑了起来,拍着易乐的肩膀说道:“如今你已经成了司录,还有什么好烦心的!在我看来,易司录肯定是许久没有喝酒了!喝了酒,什么话都可以一吐为快!” 易乐当然也想让酒精麻痹自己,不再为这件事情而苦恼,可现在高幼莹还在病中,仅存的理智告诉易乐,现在不是喝酒的时候。 李渊见易乐没有符合自己的话,笑容满面的脸逐渐变得拧巴了起来,他知道易乐肯定是遇到什么难题了,不然也不会如此。 “酒呢,不喝也可以。”李渊意味深长的说道:“易司录很久没有见到阿阇犁了吧?不如去看看她?” 易乐的心里像是找到了支柱,如同在黑暗中看见了光明一样。阿阇犁总会在人生的分岔路口给易乐一些有用的建议,而此时,易乐所处的位置便是重要的转折。 “好。”易乐坚定的说道:“叔德,我们走!” 李渊更加确信自己的想法,看来易乐的心结还真要阿阇犁这样大智慧的人才能解开。 等两人来到禅房门口的时候,易乐拦住了李渊,抱歉道:“叔德,我一人进去吧。” 李渊虽然也想听听易乐的苦恼,但既然易乐已经开口了,他也不好再跟着进去。 “好,我就在马厩等着。”李渊痛快的答应着。 易乐感激的看着李渊,随后点了点头,然后敲开了禅房。 阿阇犁看着许久未见的易乐,脸上还是挂着慈祥的笑容,她轻柔的问着:“遇见不开心的事情了?” “见过尼师。”易乐不失礼仪的问候道。 阿阇犁让易乐进了禅房,为易乐倒上了一盏酢,细细的问道:“听叔德讲,你现在是司录了?仕途得到了发展,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呢?” 易乐摇着头,他将玉佩放在了桌上,真诚的问道:“尼师,我的身世。” 易乐相信阿阇犁,就如同杨坚也相信她一样。 阿阇犁拿起了桌上的玉佩,追问道:“易司录不是高长史府上的吗?” “尼师,我自幼被人抱走了,对于原来的身世一概不知。”易乐沉住气,一口气说道:“如今,亲人就在我的面前,可我却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身份。因为这玉佩一共有两块,而其中一块已经不见了踪影。” 阿阇犁平静的听着易乐的讲述,也没有露出过多的惊讶之色,待易乐说完之后,阿阇犁缓缓的问道:“你的意思是,如今有了回归家庭的机会,但碍于身份的不确定,所以你很纠结?” “没错,尼师。” 阿阇犁笑了起来,她将玉佩还给了易乐,不急不忙的说道:“这取决于你想不想成为你所想的人。” 易乐瞪大了眼睛,听着阿阇犁的教诲,“你离开这么多年,早已习惯了无父无母的生活。如今,你想回去也好,不想回去也罢。都全凭你心中的真实想法。若是想回去,一块缺失的玉佩根本不会拦住你,若是不想回去,就算现在你手中已经有了两块,你也不会去见面。” 易乐恍然大悟,阿阇犁的一席话打开了他的心结。自己苦苦寻觅的东西就在眼前,易乐哪有不抓住的道理。 他连忙站了起来,拱手道:“多谢尼师,晚生明白了。” 第193章 心疼南安 每个人都会有私心,易乐也不例外。 在这个氏族遍地的长安城里面,易乐虽然是高颎的女婿,也得到了杨坚的重用,但若是有了一个强有力的长孙家作为母家,易乐的日子恐怕又会好上不手。 易乐想要在如今的田地里面耕耘出属于自己的那份收获,除了高颎,他还需要另外一层身份。 既然已经知道了如何证明自己是长孙家的人,也下定了决心,易乐第一件事情便是要找南安仿制一块一模一样的玉佩。 有了上次仿制印信的基础,易乐对于南安的手艺并没有怀疑,现在只需要找到形同的玉石便可以了。 好在这里是长安,易乐总能在林林总总的玉石行里面找到合适的一块。 他快步穿梭在再熟悉不过的长安城里,为自己的身世而奔波。 等易乐来到一处玉石行中时,他二话不说将玉佩拿了出来,询问着:“当家的,可有此等玉料?” 玉石行当家一看易乐焦急的模样,连忙迎了上来,接过了易乐手中的玉佩,仔细的端详了起来。 “郎君,这种料子有些年生了。”当家的沉着的说道:“不过用料到不是很讲究,还有些裂纹,我这儿有更好的,郎君要不要看看?” “不用,你就拿这种料子就可以了。”易乐顿了顿,随后问道:“有吗?” 当家的将玉佩还给了易乐,思考了一会儿,说道:“郎君是哪个府上的?等我找到之后便送来。” “你先回答我有没有。”易乐焦急道。 “有是有,不过有些难找。”当家的如实的说着:“所以才打探郎君的住址,也不用在这里等着了。” 易乐皱着眉,他接着说道:“不用了,我就在店里等着吧。当家的,你快去,我还有急用。” 当家的还是头一次见到易乐这样的人,再说这块玉料本不值钱,易乐守在这里未必是怕人抢了去? 易乐不安的坐了下来,他也有自己的考虑。这件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与其让人送到府上增加风险,还不如就在这里等着。 当家的见易乐真没有要走的意思,也不好多说什么,转身进入了后边的库房,为易乐寻找起玉料来。 易乐深深的猛吸了几口气,他的胸口快速的起伏着,比做贼还要紧张。 他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前程,一个能依附的家庭,一个坚强的后台,所有的一切都寄托在这枚朴实的玉佩之上。 只要能让南安仿制出完美无瑕的玉佩,这一切,易乐都能得到。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当家从库房里面走了出来,怀里还抱着一块西瓜大小的玉料。 易乐赶忙走了上去,当家的将玉料放在了地上,气喘吁吁的说道:“郎君,你瞧瞧。” 易乐拿出了玉佩仔细的查看了起来。玉料与玉佩的质地差不多,只不过玉料还没有经过加工,所以光泽上暗淡了一些。 “当家的,多少钱?”易乐埋头问道。 “这个不贵,郎君就拿三百文吧。”当家的试探的说着。 没想到易乐连价都没有还,在时间面前,金钱不过是身外之物。他毫不犹豫的答应着:“好!三百文!” 当家的嘴角露出了笑意,放着沾灰的玉料能卖出这样的价格,他也没有想到。 各取所需或许就是最真实的写照,商人要钱,易乐要时间。 等易乐钱货两清之后,便抱着玉料往高府走去,他要在第一时间找到南安。 偷偷摸摸的易乐来到了南安的房中,南安见到易乐怀里的东西,好像明白了什么。 “哥,又要做什么吗?”南安问道。 易乐点着头,他急声道:“我这里有一块玉佩,你用这块石料仿制出来,务必要做得一模一样。” 南安接过了手中的玉佩,随后点着头,“多久要?” “越快越好。”易乐催促着:“一定要快!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南安再次接受了易乐发布的任务,还是没有问什么事情,只是埋头照做。 易乐退出了房间,也算是落了地,现在就要再关心关心高幼莹了。 两头大的易乐无奈的笑着,一面为了自己,一面为了他人,让他在这个世道里面奔波。 等到了房间之后,高幼莹见易乐回来了,询问道:“夫君,你跟长孙兄说好了吗?” 易乐强打着笑容,“长孙兄没在,我明日再去。” “哦,没事。长孙兄很好说话。”高幼莹笑呵呵的说道。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来了传话的下人,“易司录,长孙府的二郎君来了。” 易乐的心里咯噔了一下,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所来为了什么。 高幼莹见易乐吃惊的模样,狐疑道:“夫君,怎么了?” “没事,你好好休息。”易乐站了起来,朝门外走去,“我去见见长孙兄。” 易乐三步并作两步朝前厅走去,一边还要想着如何面对长孙炽,可当他再次见到长孙炽的时候,紧张感一下子让易乐的大脑空白了。 长孙炽没有了平日里的笑脸,反而是一脸沉重的看着易乐,两人见面,都没有率先开口,只是默默的打量着对方。 两人四目相对,长孙炽回府之后听到长孙夫人的述说之后,便马不停蹄的赶来了。 他现在是长孙府的主心骨,突然多出了一位疑似流落在外的亲弟弟,他也感到了万分的惊奇。 “易司录,我......”长孙炽欲言又止,他对于易乐的身份有所怀疑,但想到易乐又是高颎的女婿,杨坚的司录,也没有必要来长孙府上蹭。 易乐沉住了气,他还是先开口掌握时机了,“长孙兄,今日我到府上准备归还城外小院,但又没见着长孙兄,所以才去找了长孙夫人。” 长孙炽点着头,他急忙问道:“我听阿娘说,你手上有两块一模一样的玉佩,据说是阿娘的当年的嫁妆。易司录能拿给我看看吗?” 这一问让易乐慌了神,玉佩还在仿制过程中,就算南安是玉雕大师也不可能在转眼之间仿制完成。 易乐深吸了一口气,不慌不忙的说道:“长孙兄稍等,我去房中取。” “我跟易司录一起吧,这样快一点。”长孙炽冷不丁的说了一句。 易乐皱着眉,拱手道:“并非我要阻拦长孙兄,只是内人尚在病中,不便见外人,还请长孙兄见谅。我去去就回。” 长孙炽听到易乐的话后,他没有再执意前往,毕竟易乐在他的心里还是一个正直的人,他坐了下来,对易乐说道:“那我就在这里等候了。” 易乐从容的走出了前厅,随后加快脚步朝南安的房间里面赶去。 “南安,玉佩如何了?”易乐尚且抱有一丝幻想,希望能得到南安已经做好玉佩的消息。 可生活毕竟不是童话,南安焦急的说道:“哥,哪有这么快!” 易乐连忙走了过去,拿着玉佩的半成品心里一阵波澜。 要拿这块玉佩去糊弄长孙炽显然不现实,南安只雕刻出了雏形,明眼一看就是天差地别。 “你雕完还需要多久?”易乐想用缓兵之计来拖住长孙炽,为南安,也为自己赢得更多的时间。 南安打量着玉佩,“大约还需要一炷香。” 一炷香实在是等不及了,易乐总不可能拉着长孙炽追忆过往,说着不切实际的谎言,他将两块玉佩交到了南安的手里,脑中又萌发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南安,这件事情还要委屈你了。”易乐镇定的说道。 “哥,你要我干什么?”南安回应道。 “等会你拿着两块玉佩跟我一起去见长孙炽,在交给我的时候,失手将玉佩摔在地上。”易乐的心砰砰直跳,他的机会寄托于南安的演技之上,“一定要表现出是失手。” 南安为难道:“哥,你究竟要干嘛?” 易乐坚定的看着南安的双眼,“这两块玉佩关乎到我的身份,它们是证明我来历的东西。” 南安一下子明白了,他追问道:“哥,你是长孙家的人?” 易乐不确定的点着头,“是不是我还真不确定,不过既然有机会,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说完,易乐便拿起了桌山的小刀,狠狠地在两块玉佩的背面猛砸了几下,让玉佩的背面出现了不少的裂纹。 南安懂了易乐的心意,他拿起了一旁的盘子,随后将正品的玉佩放在上面,对易乐说道:“哥,我们走!” 易乐的每一步都走得很沉重,他幻想着无数种可能,如果被长孙炽识破了怎么办?如果长孙炽见玉佩碎了又怎么办? 谎言的编制越来越多,易乐像是陷在了一个走不出的迷宫里面,要用无数的谎言来确定的自己的身份。 等两人回到前厅的时候,长孙炽赶紧走了上来,一面问道:“易司录,取来了吗?” 易乐的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他拱手道:“让长孙兄久等了,两枚玉佩就在盘中。” 长孙炽的眼光落在了南安手中的盘子上,放大的瞳孔说明他的内心正经历着剧烈的思想斗争。 “南安,呈上玉佩,让长孙兄看看。”易乐沉住一口气,连拳头都握紧了。 “是,易司录。”南安干脆的答道。 南安笔直的伸出了双臂,而长孙炽面对自己母亲的嫁妆也不敢怠慢,连忙伸出手,准备迎接。 南安见长孙炽的手就要碰到盘子了,随后手一松,木盘瞬间掉在了地上。 而盘里的两块玉佩也跟着木盒落地,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易乐见玉佩落地,心里的大石头也跟着落了下来。玉佩被摔得四分五裂,连拼凑都变得不可能。 两者混在了一起,已经分不清哪块是真的,哪块是假的。 长孙炽长大了嘴巴,双手还是向前伸直,没有收回,他眼睁睁的看着玉佩从自己的面前掉在了地上。 “南安!”易乐立马摆出一脸的责怪,呵斥道:“你干什么?!” 南安也极力配合着易乐的表演,让这场戏接着演下去。 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双手还在不停的搅和着地上的碎片,想让二者更加难以分辨。 “易司录,小的错了!小的错了!”南安慌乱的说道。 长孙炽一脚踹开了南安,厉色道:“哪里来的粗莽下人!连我阿娘的东西都如此对待!” 南安瘫坐在一旁,长孙炽这一脚可不轻,恰好又踹在了肩膀上,南安痛苦的哀求着:“易司录,小的真的知错了!” 戏既然已经演到了这里,易乐的心虽然也疼,但不得不演下去,他接着骂道:“枉我如此信任你,让你保管这两枚玉佩!如今你却做出了如此出格的事情!让我在长孙兄面前颜面扫地!看我怎么罚你!” 南安顺势抱住了易乐的脚踝,带着哭腔说道:“小的不是故意的!” 易乐猛地甩开了南安,恨声道:“不成器的家伙!我一定要好好的惩罚你!” 说完,易乐便左右打探着,想要挑选趁手的器件,为这场演给长孙炽的戏添上最后一把火。 可看来看去,凳子似乎大了点,前厅里面又没有木棍,只有桌上的陶壶杀伤力最小。 易乐急匆匆的走了过去,抄起了茶壶,高高的举了起来。 南安的鼻头抽动了一下,双眼直勾勾的看着易乐,大概一秒钟后,南安眨着眼,示意易乐砸下来。 易乐也是狠下了一条心,他用了七八层力道就将手里的陶壶砸向了南安的额头。 啪! 陶壶碎了,而南安的额头也流出了鲜血。 南安捂着额头,心里没有怨恨易乐,嘴上还求饶道:“易司录,小的真的错了!” 易乐的手有些发抖,自从认识南安以来,这位异姓兄弟就对自己百般照顾,而如今又要靠着他来弥补自己的谎言,让长孙炽相信自己,易乐对南安充满了愧疚。 “好了!易司录不必为这等下人动气!”长孙炽捧起了地上的碎片,他的心里虽然不爽,但看着不断流出的鲜血,还是知道了易乐心中的焦急与悔恨,“你让他下去吧,在这里碍眼!” 易乐给南安使着眼色,“还不快滚!” “多谢长孙郎君!多谢易司录!”南安捂着头跑出了前厅,易乐看着南安的背影,只有在日后再好好补偿他了。 “易司录,如今两块玉佩都成了这般模样。”长孙炽哀怨的问道:“我要如何给阿娘解释?” 第194章 再见老夫人 “长孙兄,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易乐镇定自若的说道:“我跟你一起回府,向老夫人解释清楚。” 长孙炽长叹了一口气,本来是来求证易乐的身份,但现在去变成了这样的下场,也不知道老夫人在知道这件事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但易乐既然开口了,长孙炽的心里也有自己的打算,起码在他看来,易乐前去解释,老夫人就不会过多的责怪。 长孙炽点着头,随后迫不及待的说道:“易司录,我们这就去吧。” 易乐也没有推辞,他用一旁的桌布包住了玉佩的碎片,随后跟着长孙炽前往长孙府。 一路上,长孙炽都没有与易乐有过多的交谈。面对突然多出来的弟弟,这位兄长还是有些不适应,毕竟在他的记忆里,老夫人还是第一次说起有一位遗落在外的亲弟。 易乐也明白长孙炽的顾虑,他并没有过多解释自己的来历,眼下,他要让长孙夫人对玉佩的事情不再追究,顺带着还要让长孙家的人接受自己。 等易乐再次站在长孙夫人的门前时,已经不止他和长孙炽二人。 长孙敞、长孙晟两位也笔直的站在房内,一看见长孙炽回来,加上身边不熟悉的易乐,两人的眼里都饱含着狐疑的目光。 长孙炽带着易乐走了进去,而易乐在长孙晟的身边停下,手里还拎着打碎的玉佩。 “景儿!你回来了!”长孙夫人一看到易乐像是见着了宝贝一般,热情的招呼着:“快上前来,让阿娘看看。” 易乐没有挪动脚步,反而木楞的站在原地,手里的桌布越攥越紧,似乎对于这场不知道是不是欺骗的欺骗,心里有一种自责。 长孙炽上前一步,对长孙夫人说道:“阿娘,我在高长史的府中已经见到了那两块玉佩。” 此话一出,长孙敞、长孙晟两人大感意外,纷纷向易乐投去了打量的目光。 长孙夫人的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沾沾自喜的说着:“我就说他是我的景儿!是我的孩子!快把玉佩交给我瞧瞧!” 长孙炽三缄其口,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易乐这时鼓足勇气站了出来,拱手道:“长孙夫人,玉佩碎了。” 同样,能证明易乐身世的玉佩化为泡影的言语又让长孙敞、长孙晟两人感到不可思议,如此重要的东西,怎么会在关键时刻就恰巧的碎了呢? 长孙夫人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举着的手也未曾放下,眼里流露出了失望的眼神。 易乐上前了两步,将包有碎片的桌布在桌上打开,零零碎碎的玉佩像是触动了长孙夫人的心弦,手都有些发抖。 “长孙夫人,刚刚由于晚生的疏忽,让粗鲁的下人打碎了玉佩。”易乐顿了顿,“所以特来请求责罚。” 长孙夫人拿起了一块,在手中查看起来,一边喃喃道:“是玉佩,是我的玉佩。” 其实两块玉佩的碎片已经完全混在了一起,根本分辨不出来,长孙夫人恐怕已经在主观意识里面接受了易乐就是长孙景的概念,东西碎了,但心却被填满了。 “阿娘,你说的是真的吗?”长孙炽追问道:“易乐真是我的弟弟?” 长孙夫人点着头,她对易乐说道:“景儿,将你的上衣褪下,让三位哥哥看看你背后的刺青。” 易乐沉着的解开了腰带,随后按照长孙夫人的吩咐将刺青呈现在长孙炽、长孙敞、长孙晟三人的面前。 若是旁人对刺青陌生,但这三人却再熟悉不过,他们的身上也有与易乐相同的刺青。 长孙炽结结巴巴的说道:“你真是我们长孙家的血脉?!” 易乐穿好了衣服,此时的他还是不能急躁,接着说道:“诸位,今天前来实属是意外。我从小被人抱走,也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长孙府的子弟。如今玉佩碎了,验证的东西也不见了踪影,所以......” “景儿,你说什么胡话?!”长孙夫人呵斥着易乐,连声道:“你就是长孙府的人,你的阿耶就是长孙兕!你身上的每一根发丝、每一寸皮肤、每一滴血液都是属于我们长孙家的!” “阿娘,现在还不能下定论吧。”长孙敞站了出来,他看见长孙夫人头一次这么激动,虽然所有的说法都在间接证明易乐的身份,但他还是不放心,“如今玉佩碎了,也不知道真假,光凭一个刺青也说明不了什么。” “放肆!”长孙夫人怒目而视,她指着长孙敞的鼻子骂道:“敞儿!你不得污蔑景儿!” 护犊子的长孙夫人对于失而复得的易乐有着格外的关心,似乎易乐才是她的心头肉。 长孙晟到是没有长孙敞急躁和直白,他对易乐拱手道:“易司录,三哥焦躁了些,还望多担待。不过三哥说得也没有错,如今玉佩碎了,无法验证。我长孙家虽谈不上名门望族,但在长安之中还是有着自己的地位和名声。若是易司录真是我府中遗失已久的五弟,我定当拍手相迎。” “长孙兄说笑了。”易乐自谦的说道:“是不是我自己的也不清楚,还需要老夫人鉴别。我独自一人这么多年了,早已经习惯了流言蜚语。” 被训斥的长孙敞有些不开心,本来他对易乐并没有成见,只有为了保险起见说出了自己的心声。可长孙夫人却像是被幸福冲昏了头脑,油盐不进。 “阿娘,我并不是反对易司录。”长孙敞接着说道:“不过总要拿出能服众的说法吧?” 长孙炽也觉得长孙敞说的有道理,他对长孙夫人恭敬的说道:“阿娘,易司录的身份特殊。即是高长史的女婿,又是国公的司录,如果不能证明他的身份,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他是我的儿子,我还认不得吗?”长孙夫人固执的说道:“你们三个,鬼精鬼精的!如今景儿回来,没有笑脸相迎,反而质疑他的身份!哪有当哥哥的样子!” 易乐沉住了气,他知道想要名正言顺的进入长孙府,还是需要自身的证明,长孙炽和长孙敞都没有恶意,他们二人只是在维护着长孙一族的尊严与血脉。 “长孙兄,我要如何证明才好?”易乐不想不明不白的被人诟病,他将问题又抛给了长孙炽和长孙敞二人。 长孙炽看了看桌上的碎片,又瞧了瞧易乐坚定的模样,从易乐的眉宇之间他似乎也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如今玉佩损坏,阿耶又仙逝了。”长孙敞开口道:“唯一的办法便只有滴血认亲。” 易乐一听到这四个字心中立马大喜,他当然明白滴血认亲的把戏没有科学依据,血液由于渗透压的关系都会产生肉眼可见的融合,就算是相差十万八千里的两人也能进行血液的交融。 “这个方法不错。”长孙炽点头道:“来人,准备水碗和银针!” 易乐赶紧叫住了长孙炽,拱手道:“长孙兄,我想现在还不是时候。” 长孙炽大感意外,追问道:“易司录何意?” 易乐沉住了心性,不慌不忙的说道:“如今就只有我们几人,就算是滴血认亲了,也只有我们知道。要想打消三郎君的疑惑,我想还是需要旁人来见证。” 易乐的举动无非让自己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受到所有人的监管,这是一场豪赌,赌的便是易乐的前程。 “易司录想在何人的见证下进行?”长孙敞追问道。 “我是高长史的女婿,在未进入长孙府之前,理应让他知晓。”易乐气定神闲的说道:“国公又有知遇之恩,也应该让他前来。” 杨坚和高颎都来的话,事情就没有挽回的余地,易乐必须要滴血认亲成功才能保住现有的东西。 易乐自然知道这场测试的结果,不过长孙家的人面对易乐自断后路的做法,纷纷流露出了惊讶的目光。 长孙炽诘问道:“易司录,这是不是......” “我易乐为人光明磊落,绝不是欺世盗名之辈。如此一来,就可以让真相大白于天下,也好打消诸位的顾虑。”易乐泰然道。 长孙夫人点着头,她赞叹道:“景儿果然有风采!好!我们就来滴血认亲,来堵住那悠悠众口!证明你的身份!长孙男儿,不惧艰险!” “大哥,易司录。”长孙晟拱手道:“就由我去请国公吧。” “四弟是相府司卫上士,理应前往。”长孙炽满意的说道:“我们就定在明日午时,我命人备好家宴恭迎国公和高长史的到来。” 易乐和长孙晟一起走出了长孙府,易乐一秒钟之前还不知道长孙晟也是杨坚的手下,他拱手道:“长孙兄,有劳了。” 长孙晟大气的摆着手,他不卑不亢的说着:“早就听闻国公手下有一年少有为的易司录,只是没有机缘见面。没想到我们会以这种方式相见,想来也是缘分。” “刚刚在府内还要多谢长孙兄仗义执言,”易乐感激的说道:“如今还要劳烦长孙兄专门跑一趟,我实在是过意不去。” “易司录别误会,我也想明白这件事情究竟如何。”长孙晟镇定的说着:“三哥这人脾气是急了点,说话也不好听,但心眼是好的。还望易司录不要见怪。” “哪里,哪里!”易乐连忙说道:“长孙家都是正直的人,三郎君也是保守起见嘛!” “易司录能理解就好。”长孙晟抱拳而礼,“我就先去国公府了,易司录,我们明日午时再见。” 易乐送别了长孙晟后,赶紧往高府赶去,他要向高颎说明情况,希望老丈人能帮自己一把。 等回到高府,易乐直勾勾的便来到了东暖阁。 高颎正打理着书桌上的盆景,见到气喘吁吁的易乐,他好奇的问道:“有什么事?” 易乐走了进去,随后关上了房门,郑重的说道:“岳丈,明日午时能否前往长孙府一趟?” 高颎愣了一下,但没有流露出惊讶的神色,反而继续打理着盆景,缓声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平静的语气让易乐有些怀疑,高颎连问都没有问,未必他又猜到了自己想要干嘛? 但既然高颎都发话了,易乐也只好退出去,他还有一件跟重要的事情要去准备。 滴血认亲的把戏不算是什么难题,血液本身就会融合,易乐要做的便是让血液不融合,这样一来就可以有个参照的对象。 要让血液凝固的方法很多,易乐的身边便有一个大便宜,那便是醋。 血液里面大多是胶体,而醋之中含有大量的电解质,电解质遇到胶体便会产生沉淀,从而形成不融合的感官体验。 一想到这里,易乐似乎觉得,阿阇犁无意中送来的酢不仅让自己成就了仕途,更能帮自己找回身份。 这位老尼师的话语不错,不管易乐是不是长孙家的血脉,但机会就在面前,把握住了,以后的便是一条康庄大道。 易乐来到了灶房,南安的头部已经包扎了起来,易木晗见易乐的到来,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嘴里还叫嚣着:“你是疯了吗?!拿着陶壶砸南安的头!” 易乐没想到易木晗知道了这件事情,刚想解释,南安就开口道:“阿姐,不怨哥!是我自愿的!” “你啊!你!”易木晗气急败坏的骂着南安,“你怎么这么傻!到现在还在帮他说话!” “阿姐!哥是在找寻他的亲人!”南安辩解道:“打我的戏码也是安排好的!” 听到这里,易木晗呆住了。她痴痴的看着易乐,一言不发。 易乐也没有过多的解释,随后走到南安的身边,询问道:“还疼吗?” 南安咬着头,大度的说道:“没什么感觉,就破了点皮。哥,你不用担心。事情解决好了吗?” 易乐拍着南安的肩膀,沉着道:“明天要滴血验亲,所以我还要准备准备。” “滴血认亲也能作假?”易木晗追问道。 易乐没有回答,他从灶房里找来了一根筷子,放进了装有醋的坛子里面,对南安说道:“明日你一定要想办法把坛中的筷子带到长孙府里面进行掉包。” 易木晗冲到了易乐的面前,“你是听不到我说话吗?!南安都这样了,你还要他干什么?!明天我去!你说个时间!” 易乐和南安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易乐从容的说道:“午时,一定要成功。” 第195章 谁家儿郎 翌日中午,易乐和高颎便来到了长孙府中,杨坚早先一步,已经先到了。 高颎走在了前面,拱手道:“国公。” 杨坚的心情似乎很不错,毕竟现在他只要等着宇文赟驾崩就可以了。据宫里的太医和内侍回报,宇文赟每日都会吃上两三碗豆腐脑儿,身体也是每况日下,看来,要他命的就只有时间而已。 “昭玄来了啊!”杨坚热情的说道:“想不到昭玄好眼力,居然找了长孙家的儿郎当了乘龙快婿!” 易乐在听到杨坚的话语之后,一下子明白,长孙夫人已经将事情如实说出,毕竟失而复得的高兴也应该分享。 “国公过誉了,下官当时还不知道易乐有这层身份。”高颎如实的回答道。 杨坚摆着手,他不慌不忙的说道:“不管怎么样,现在昭玄和长孙府也算是亲家了!这可是值得庆祝的日子!” “等会滴血认亲完了之后,下官已经叫人准备了午宴。”长孙晟在一旁恭敬的说道:“还请国公留府。” 杨坚点着头,他追问道:“何时开始?” 易乐抬头看了看天色,大概还有半柱香的时间到午时,但现在还没有看见易木晗的影子,也不知道她用什么办法将泡了一整晚的筷子换进去。 “国公请稍后,正午时分便开始。”长孙炽笑盈盈的说道:“高长史,请入座。” “那也好,”杨坚顿了顿,他接着说道:“孙思邈听说易司录要滴血认亲,很感兴趣,等给伽罗号完脉,也会前来。正好他是内行人,我们都看个乐呵,有了他在,我想事情也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高颎坐在了杨坚旁边的席位上,“国公说得没错。小女幼莹前几日突发顽疾,幸亏是有孙思邈和巢元方二人鼎力相助,才能治好。” “好些了吗?”杨坚追问道。 “多谢国公挂念,小女已经在康复中。”高颎平静的答道。 说曹操曹操就到,孙思邈马不停蹄的走进了长孙府,一见人都到齐了,还以为是自己来晚了,连声道:“国公,我来迟了!来迟了!” 杨坚还以为是独孤伽罗的身体有什么问题,连忙问道:“伽罗如何了?” “国公放心,夫人她身体康健。”孙思邈擦着额头的汗水,“没有问题。” 杨坚这才放下心,他对孙思邈说道:“今日的滴血认清就由你来主持吧!在场的人,只有你最懂得这一行。” “是,国公。”孙思邈答道。 易乐的心里犯了难,本想着是自己来做这件事情,也好动手脚,可谁曾想孙思邈来了,若是用错了筷子,岂不是白忙活? 而就在这时,下人将滴血认亲的碗碟和筷子送了上来,放在了几人中间的小桌子上,易乐的眼神一下就定住了,他仔细的观察着,想要知道易木晗究竟成功了没有。 孙思邈不合时宜的挡在了易乐的面前,检查着桌上的物件,他不敢有意思疏忽,易乐怕孙思邈看出其中的端倪,连忙说道:“国公,孙神医,我看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不如就开始吧!” 杨坚哈哈大笑了起来,他对着高颎说道:“想不到你的女婿沉不住气了!也好,无非就是走个过场而已。开始吧!” 易乐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对孙思邈说道:“孙神医,我能看看这些东西吗?” “易司录请便。”孙思邈没有过多的阻拦,毕竟这是关系到易乐身份的大事情,当事人要查验器皿也无可厚非。 易乐只是想知道哪根筷子才是被醋泡过的,他不慌不忙的先看了盛血的碗碟,又将两支筷子拿在面前,小心翼翼的不露出神色的闻了闻。 果不其然,易木晗没有让易乐失望,两支里面真有一支是被易乐泡过的。 易乐的心放下了大半,随后对孙思邈说道:“孙神医,有劳了。” 孙思邈点着头,他对长孙夫人说道:“夫人,还请你移步,取指尖血少许。” 易乐见孙思邈所拿着的是被醋泡过的筷子,立马打断了长孙夫人的行动,“国公,下官有一想法。” 杨坚饶有兴致的看着易乐,打趣道:“司录又有什么想法?不会是怕疼不敢扎吧?” “景儿,你做什么?只要我两人的血液能相融,就能证明你是我张孙家的血脉!你还等什么?”长孙夫人害怕夜长梦多,焦急道。 易乐自信的笑着,他拱手道:“国公,未了验证滴血认亲的可行性,下官想请一人与我先行滴血。” 高颎这时站了起来,他附和道:“国公,滴血认亲的说法还是需要佐证。我和易乐本无血缘关系,若是我俩的血液能融合,滴血认亲就靠不住。若是不能融合,再请出长孙夫人,这样一来也有了比较。” “昭玄说得有理!”杨坚呵呵笑了起来,“你就先与易司录滴血。” 高颎走了上来,站在了孙思邈的身边,伸出手开口道:“开始吧!” 孙思邈拿出了银针在高颎的指尖上轻轻一扎,随后将指尖上的血液滴入盏中,随后易乐也如法炮制,将血送入。 孙思邈加了少许清水进入盏里,随后用泡了醋的筷子搅动了几下。 血液遇上电解质的反应在盏中生成,本就没有血缘关系的两滴血开始出现沉淀。 苏思邈大喜,随后将盏送到了杨坚的面前,“国公,易司录和高长史的血液不能相融。” 杨坚眉开眼笑,他不急不忙的说着:“他们两人本就不是父子,怎么会相融呢!” 易乐的心砰砰直跳,接下来便是他要与长孙夫人验血了。 老夫人显得迫不及待,她在下人的搀扶下来到了孙思邈的跟前,焦急道:“孙神医,拜托了!” 孙思邈同样用针刺破了长孙夫人的手指,随后将血滴进另外一个碗中。 易乐再次被扎,不过心里可是美滋滋的,只要在大家的见证下能与长孙夫人血脉相融,自己也就成了长孙家的人了。 孙思邈还是照着前一次的顺序照做,先加水,随后用另外一支筷子搅拌了几下。 两滴血在水里开始慢慢的融合,长孙夫人看在眼里喜在心中,连声道:“你就是我的景儿!你就是我的景儿!” 所有人都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杨坚也等不及了,从座位上快步走了出来,眼睁睁的看着碗里相融的血液,眉开眼笑,“易司录果然是长孙家的血脉!不对,现在要改口叫长孙司录了!” 长孙炽和长孙晟对于这样的结果并没有感到意外,他们两对于家中突然多出来的弟弟有着说不出的感情。 不知道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悲伤。 长孙夫人拉住了易乐的手,祈求道:“景儿,快叫一声娘!” 易乐所要的身份就在眼前,他看了看高颎的神情,并没有露出不悦的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阿娘!”易乐从心眼里叫出了长孙夫人想要听到的称呼,不管他究竟是不是长孙家的血脉,起码现在所有的结果都在证明。 毕竟,眼前的易乐已经不是当初被赵五所抱走的易乐了。 “诶!”长孙夫人高兴的答道,她的眼里都要笑开了花,两只手死死的拉住了易乐,不愿意松开。 长孙炽走了上来,他笑盈盈的对易乐说道:“五弟,如今你终于回来了。” “哥。”易乐也不认生的叫道,心里澎湃万千。 杨坚仰天大笑了起来,“甚好!甚好!如今长孙府和昭玄也算是亲家了,以后可要多走动的才好啊!” 高颎不卑不亢的说着:“下官从来没有想到会与长孙府有这样一层关系,以后是要多走动才好。” “开饭吧!开饭吧!”长孙夫人欣喜若狂的说着:“景儿,你就坐在我旁边。阿娘没有照顾你长大,现在要通通补回来!” “你看看!昭玄!”杨坚打趣道:“这当娘的啊都是一个脾气!恨不得将所有好的东西都给自己的儿子!” 高颎赔笑着,他没有再多说什么,易乐是长孙家血脉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没有任何人能再质疑。 席间,易乐真坐在了长孙夫人的身边,长孙夫人一个劲儿的给易乐夹菜,生怕他吃不惯长孙府的口味。 而易乐也没有拒绝,他欣然接受着。 “也不知道当年是哪个贼人将五弟掳走了。”长孙炽冷不丁的问道。 易乐听到了疑问,他连忙说道:“是赵五。” 所有人的目光又投向了易乐,杨坚好奇道:“长孙司录知道?” 易乐点着头,他又要为自己的身份编造一个谎话,“赵五原本是兰陵王的义子,他将我掳去之后留在了身边。后来我得知自己不是赵五的儿子之后,便开始调查起身世来。直到线索指向了长安,我才到了西市,开起了行当。” “五弟的身世也算是可怜。”长孙炽惋惜道:“幸好遇见了高长史,不然这辈子我们这家人都不可能相认了。” “那赵五呢?”长孙晟诘问道。 “他已经死了。”易乐如实的说着:“在我来长安时他奋力阻挠,所以我失手将他推下了山崖。” “这么轻易的就死了,也算是饶过他了。”长孙敞终于开口了,“要是我的话,我一定把他押在堂上,好好地问问,为什么要掳走五弟。” “景儿回来就好,人也死了,也不再追究了。”长孙夫人一边给易乐夹着菜,一边温柔的说道:“从今以后啊!你们兄弟几人,就要好好的辅佐国公。” “是,阿娘!”几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五弟现在是我们长孙府的人了,就不能住在高长史的家中了。”长孙敞小声的提醒着,“理应回来。” “你有所不知。”长孙炽自豪的说道:“国公已经赏赐了宅子给五弟,就在我们府前面不远。国公,你是不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啊?!” 杨坚哈哈大笑了起来,“我可没有这本事,不过这就叫做缘分吧!是吧,昭玄?” 高颎喝完了盏中酒,连忙说道:“国公说的没错。” “那我们不是要给五弟张罗一下迁府的事情?”长孙敞接着说道:“五弟,你东西置办好了吗?” “没有呢,这几日还没有来得及。”易乐顿了顿,接着说道:“加上幼莹的病还没有好,我想等她痊愈之后,再作打算。” “也对!五弟你可要加油了。”长孙炽打趣道:“我们几兄弟里面,就只有你还没有子嗣了!” 易乐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一边回应道:“一定!一定!” 长孙夫人的耳朵像是进了蜂蜜,听着几人的对话,心里甜得不得了,易乐碗中已经放不下菜,可长孙夫人还没有停止。 易乐就算是大胃王恐怕也无福消受,他站了起来,“我先去方便方便。” “来人!带路!”长孙敞叫道。 走出席间的易乐才感觉到一身轻松,他呼呼的猛吸了几口气,跟着下人前往茅房。 到现在他的心还是没有平静,面对得偿所愿的身份,嘴角都不免上扬。 “五郎君,小的在外面等你。” “你先回去吧,我等会自己来。”易乐关上了门,他不喜欢有人在外面守着,不自在。 听到脚步声之后,易乐才放心的解开了腰带,可这是易木晗却来了。 “你可以啊!长孙司录!” 易乐被吓了一跳,他隔着门,连忙说道:“你怎么来了?” “我一直没走啊!”易木晗若无其事的说着:“我还以为你要用那根泡了酢的筷子伪造你的身份,没想到你居然真是长孙家的血脉。” 易乐哈哈笑了起来,他系好了腰带,打开门走了出来,对易木晗说道:“这只不过是小把戏。” “把戏?”易木晗吃惊的看着易乐,不明白他说的什么。 “带刀了吗?”易乐问道。 易木晗从靴子里面拿出了匕首,易乐在一旁找来了水瓢,再次将自己的手指割开了一道口子,“你试试。” 易木晗将信将疑的也照做了,两滴血在水瓢中也融合了,她吃惊的说道:“我也是长孙家的人?” “你想什么呢?”易乐白了易木晗一眼,“任何人的血液在水里都会融合,正如我们两,所以滴血认亲的说法是不靠谱的。” “那你究竟是不是长孙家的人?”易木晗追问道。 易乐耸了耸肩,无奈道:“或许就是吧!也可能不是!只要大家认为我是,我就是。” 绕口的话让易木晗有些摸不着头脑,她叹气道:“易乐,我是越来越看不透你了。” 第196章 高幼莹的病情往着好的方向发展,巢元方的医术确实不错,高幼莹已经没有了术后的阵痛,脸色也越发红润。 易乐已经是长孙家的五郎君,外人会称呼他为长孙司录,与他相近的易木晗和南安还是叫着他易乐。 名字不过是称号,易乐也没有深究,毕竟只要身份确认了,也没有那么多弯弯道道的讲究了。 高幼莹躺在床上,撒娇道:“夫君,我想起来走走。再躺着都要发霉了。” 易乐呵呵笑着:“好,我给你推轮椅来。” 轮椅是易乐这几天连夜赶制改良的,为的就是让高幼莹能下地,这样平常的物件在巢元方和孙思邈看来确是惊为天人的举动。 易乐的轮椅装上了用铁片打造而成的减震器,也让高幼莹能更舒适的在上面就坐。 “我不要做轮椅,”高幼莹皱着眉,“我想要自己走走。” 固执的高幼莹认为自己都要不会走路了,双腿的感觉也越发陌生,她可不想下辈子都靠易乐推着轮椅,再者,也不能穿上华丽的服饰了。 易乐拗不过高幼莹,他无奈的架起了体重有些增加的小懒猪,一面还打趣道:“是要多走走了,不然我都抱不动你了。” 高幼莹白了易乐一眼,她嗔怪道:“还不是夫君每日拿着大鱼大肉来!阿耶也拿了补气的药品,你们长孙家还送来了我吃都吃不完的羊肉,怎么会不胖嘛!” “大家这是关心你呀!”易乐傻乎乎的笑了起来,他缓缓的说道:“多吃点,身体才好得快!” 就在高幼莹好不容易脚沾地了,门外传话的下人急声道:“易......长孙司录,李渊来了。要见你。” 易乐无奈的看了高幼莹一眼,“娘子,你还是先躺着吧。” 高幼莹恨了易乐一眼,恨声道:“是,长孙司录。” 等安置好高幼莹之后,易乐便匆匆的赶往了前厅,李渊不免俗的带着各种补品,小五都喘着粗气,易乐迎了上去,拱手道:“叔德,不用这么破费,家里的都要吃不完了。” 李渊笑盈盈的回道:“礼多人不怪嘛,再者,我是有事要求长孙司录。” 易乐看着那张兴奋的脸庞就知道李渊所来何事,打趣道:“叔德不是不喜欢吗?” 李渊连连摇头,否认道:“哪有不喜欢!原来只是不了解而已!” 呵,男人! 易乐接着问道:“那我有什么能帮到叔德的吗?” “如今你回了长孙家,说话就更方便了!”李渊的算盘打得噼啪响,“我想见见长孙炽,长孙司录不会拒绝吧?” 易乐还以为是什么难题,没想到竟然是这个事情,他爽快的答应着:“好,我们这就去吗?” “那自然是最好的了!”李渊兴奋的答道:“长孙司录,请!” 两人马不停蹄的赶往了长孙府,这一次易乐的腰杆儿可是挺得直直的,毕竟现在也是这个大家庭中的一员,出入也方便了不少。 李渊见易乐意气风发的模样,不免笑了出来,“回自己家感觉都不一样。” “那是。” 两人来到了长孙炽的门前,易乐轻敲着房门一边还喊道:“二哥,在吗?” 长孙炽打开了房门,一见到易乐,脸上还是挂着笑容,“五弟,何事?” 易乐自信的笑着,“哥,不是我找你,而是他。” 易乐转过身想要将李渊介绍给长孙炽,没想到却没有见到人影,“叔德,你在哪里?”易乐呼喊道。 李渊这才蹑手蹑脚的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脸上堆着笑意,连声道:“见过长孙兄。” 长孙炽可是李渊和窦惠的媒人,一见到李渊眼里就流露出了欣赏的目光,“叔德为何扭扭捏捏的。” “他呀,就是这个性子,”易乐啧啧笑着,“叔德,你都是要成亲的人了,大方一点。” 李渊不好意思的摸着头,“没什么经验,对了,长孙兄,窦惠她......” 长孙炽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他打趣道:“想见见?” “我已经见过了,”李渊顿了顿,“在长孙司录的家里。” 长孙炽惊愕的看着易乐,沉默一秒钟之后爆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叔德果然快言快语,既然你见过了,还......” 李渊听到长孙炽的话语之后,还以为会拒绝他,连忙说道:“长孙兄,见一面哪行啊!我现在连窦惠的心意都不知道,以后纳名的时候岂不是很尴尬?所以我想拜托长孙兄带我去窦府瞧瞧,前提是不暴露我的身份。” 李渊的做法无异于深入敌后,从根本了解窦惠的脾气,顺带看看老丈人和丈母娘的心性。 “这个不难,”长孙炽泰然道:“叔德我们这就去。” “现在?”李渊吃惊的问道,他没想到长孙炽答应得这么快,况且时间又这么赶,连见面的礼物都还没有来得及准备,空手去见老丈人,恐怕除了易乐就是李渊了。 易乐拍着李渊的肩膀,“丑儿媳尚且要见公婆,更何况叔德你一表人才,风流倜傥,有什么好怕的。” “对啊,叔德你自己说不暴露身份,窦老爷子也不会知道。”长孙炽在一旁帮衬着:“我就说你是远房来的亲戚,没有问题的。” 盲婚哑嫁在一定程度上给李渊提供了便利,两人互不认识,全靠媒人在当中穿针引线,李渊深思熟虑了好一阵,随后一咬牙,“好,长孙兄,就拜托你了!长孙司录,你也要跟我一起!” “我跟你去干嘛?”易乐狐疑道:“又不是我要迎娶窦惠,我还要回家照顾幼莹呢!” 李渊连忙拉住了易乐的衣袖,“壮壮胆子呀!我又没有见老丈人的经验,长孙司录可是在高长史那里如鱼得水,我一定要多学习学习。” “五弟我看你就陪着叔德吧!”长孙炽从来不知道李渊的性格会如此他还以为李渊是一个办事果敢的人,“我看呐,你不去,叔德的心都是悬着的。” 李渊向易乐投去了求助的目光,就差点开口求易乐了。 易乐无奈的叹着气,哀怨道:“好吧,我们快去快回。我还想回家吃饭呢。” 三人说走就走,等到窦府门口的时候,李渊悄悄的拉住了易乐,询问道:“如何?” “什么如何?”易乐木楞的看着李渊。 “我的状态啊!”李渊急切道。 “目有虎光,精神抖擞,”易乐长叹了一口气,“十里八乡,叔德也算得上一位俊俏郎君。” “真的?”李渊听到易乐的赞美之后,不由得整理了衣襟,“那我们就进去吧。” “比真金还真!” 长孙炽带着易乐和李渊进入了窦府,从上次窦惠在灶房的反应来看,窦府的人应该对于这位女儿还是十分的迁就。 李渊笔直的站在堂上,如同一棵劲松,连眼皮都不敢眨,直勾勾的等着。 长孙炽和易乐两人到是很随意,毕竟今天的主角不是他们二人。 窦毅走了出来,一看见长孙炽脸上就掩饰不住笑意,“长孙郎君怎么来了?” “今日我和五弟特意来问问窦公的心意,”长孙炽介绍着易乐,“这位就是我府上才回来的长孙景,高长史的女婿,国公的司录。” 窦毅看着年轻的易乐,赞叹道:“原来你就是最近坊间传闻的长孙五郎君,果然一表人才!” “窦公过誉了。”易乐自谦道。 窦毅又看了看默不作声的李渊,问着长孙炽,“这位是......” 李渊一下子紧张了起来,连鼻孔都放大了。 易乐在一旁憋着笑,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李渊如此紧张的模样。 “这位是我远房来的亲戚,”长孙炽有条不紊的说着:“他为人比较沉闷,不喜欢说话。” 窦毅点了点头,随后与几人坐了下来,他开口道:“小女已经到了出嫁的年纪,幸亏有了长孙郎君的牵线,不然真不知道她怎么办。” “窦公,令千金慧心独具,又知书达礼,不知道是长安城中多少子弟都争相追踪的意中人。” 窦毅眉飞色舞,长孙炽这一点说的不错,来窦府提亲的人差点把门槛都踏破了,可这位老丈人的心里也有自己的打算,他的女儿一定要嫁给一个有着非凡前途的人。 李渊便是窦毅的理想人选,虽然还没有见过,但从长孙炽的嘴里来看,李渊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长孙郎君严重了,”窦毅自谦道:“若真是这样,我也就不愁了。” 长孙炽见窦毅也是一个打太极的高手,半天说不到点子上,像是有意在避开,索性开门见山道:“窦公,我想问问令千金和叔德纳名的事情。” 此话一出,李渊更加紧张了,他在桌下偷偷拉住了易乐的衣袖,暗地里跟自己较着劲儿。 窦毅前脚才说了愁嫁的心情,可真当长孙炽开口询问之后,反倒变得平静了不少。 “纳名?”窦毅摸着两腮的胡须,淡淡的说道:“我想还不急,事情总要一步步来,一下子纳名还是不合时宜。” 易乐紧锁着眉头,原本以为会顺风顺水他没想到窦毅却在这里使下了绊子,看来跟自己的老丈人比起来,李渊日后的日子不知道会如何。 李渊在听到窦毅的答复之后,刚刚还满怀信心的状态一下泄气了,拉着易乐的手也松开了。 可谁都没有想到,窦惠早就在一旁听着全程的对话。 一听到亲爹这么说,窦惠连忙从侧门跑了进来。 “阿耶!”窦惠埋怨道:“你不是想让我早些嫁出门吗?为何现在又不急了?” 李渊一见到窦惠来了,眼神里又流露出了属于他们二人的目光。 窦毅拿这丫头似乎没有办法,毕竟从小窦惠就在皇宫里面长大,性子也急躁了些。 “你怎么来了?”窦毅恨声道:“没有规矩!让两位长孙郎君见笑了!” 窦惠不依不饶,走到了李渊的身边,坐了下来,接着追问道:“阿耶,你说说,你的条件是如何?” “放肆!哪个女儿家像你这厮!”窦毅呵斥道。 “窦惠,全长安只此一家!”窦惠自卖自夸的说着:“我就像我自己!” 窦毅被气得够呛,连连指着窦惠,但面对伶牙俐齿的女儿,这位老父亲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长孙炽见气氛尴尬了不少,连忙打着圆场,“早就听闻令千金不同寻常,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就是太宠她了!”窦毅无奈的说着。 “阿耶,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窦惠紧逼着问道。 窦毅见绕不过去了,只好说道:“你总要我见见那李渊啊!总不可能我还没见过,就把你嫁出门了呀!” “你不是见到了吗?”窦惠指着一旁的李渊,爽快的说着:“他就是李渊。” 现在换做是李渊尴尬了,他不好意思的看着窦毅,回过神之后,连忙站了起来,拱手道:“见过窦公,我就是李渊。” 易乐好奇的问着窦惠,“你怎么知道?” 窦惠的脸上写满了自信,回应着易乐,“上次我就看出来了!后来我又专门去问了问幼莹姐,她架不住我的软磨硬泡,把事情告诉我了!哼!长孙司录,你真是太坏了!” 易乐尴尬的笑着,连忙打着哈哈,“上次是叔德的意思,不是我。” 窦毅看着弯腰不起的李渊,真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这位老丈人已经把心中所想和盘托出,以后还怎么面对这位未来的女婿。 “阿耶,人你也见到了,现在可以说纳名了吧?”窦惠洋洋洒洒的说着,似乎她自己就把亲事决定了。 “你真是李渊?”窦毅还是不敢相信,连连看了几眼。 “刚刚由于身份所以欺瞒了窦公,”李渊顿了顿,接着说道:“我真是如假包换的李渊。” 窦毅好歹也混迹了几十年,面对即将丢脸的情况,聪明的他还是有着自己的办法。 “人,我见过了。”窦毅恢复了平静,“不错,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 “那多久纳名?”窦惠诘问道。 “成亲哪有这么简单!”窦毅气定神闲的说着,“我还要多考虑考虑。” “阿耶,又不是你成亲。”窦惠白了窦毅一眼。 “我想要在长安城中公开招婿,能经过我考验的人就是我窦毅的女婿!”窦毅泰然道。 “阿耶!”看来窦惠的心意已定,李渊就是她的意中人。 没想到一向沉默的李渊这时开口了,他拦住了窦惠,从容道:“窦公,我一定全力以赴!迎娶窦惠!” 第197章 心动 李渊有了自己的奔头,他的目标就是能迎娶窦惠,对于窦毅的考验,李渊只能背水一搏。 三人从窦府出来之后,长孙炽问着李渊,“叔德,比试可有把握?” “长孙兄放心,刚刚在堂上,窦公说是射箭,”李渊自信满满的说道:“我对我的箭艺还是十分的有把握,相信在长安城中无出其二。” “对啊,叔德可是号称百步穿杨,不就是射箭,叔德,明日你好好的露一手!”易乐也在一旁鼓劲,他当然相信李渊会如期的娶回窦惠,射箭不过就是走走过场。 “那就好。”长孙炽这才放下了心,他对易乐说道:“五弟,今晚回来吃饭吗?我让下人多准备几道你喜欢吃的。” 易乐摆着手,婉言谢绝着:“二哥,不用麻烦了。幼莹还没有痊愈,我还是先回去看看。等她病好之后,我们两再登门拜访。” 长孙炽也没有过多的劝说,他欣慰的笑着:“好,那我就不留你了。” 等长孙炽走远之后,李渊才对易乐说道:“刚刚还没有来得及去看看令正,正好现在没有事情,我跟司录一起去瞧瞧。” “好啊,你送了那么多东西,幼莹是该当面谢谢你。”易乐也没有多想,带着李渊就回到了高府。 易乐和李渊来到了房间门口,还没有见到高幼莹人,就听见里面传来了高幼莹的呼喊声,“你出去!滚!” 易乐皱着眉头,他还是第一次听到高幼莹如此急躁,脚步不免加快了些,也顾不得身后的李渊了,一进门,易乐便傻眼了。 李祖娥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了两人的房中,手里还捧着一尊观音造像的石刻,她站在离高幼莹十余步之外,脸上写满了焦灼。 高幼莹躺在床上,急得只能拍打床板,一见到易乐回来,她连忙说道:“夫君,快把她赶出去!我不想见到她!” 李祖娥面对暴怒的高幼莹也没有多说,把观音像放在了桌上,随后走到了易乐的身边,缓声道:“我没有恶意。只是听闻她病了,所以刻了这尊佛像,希望能保佑她安康。” 说完,李祖娥便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房间。 “这是谁呀?”李渊在一旁狐疑的看着这复杂的人物关系,他从来没有见过李祖娥,也不知道原来的北齐皇后竟然在高颎的府中。 易乐看着桌上的佛像,撇着嘴,淡然道:“李祖娥。” 他的心里算是有了答案,看来李祖娥真是高幼莹的生母,不然也不会无缘无故的为高幼莹雕刻佛像,乞求平安。 她对李菀菀和高幼莹两人的态度算是大相径庭,一位不闻不问,一位又关切甚浓,用脚指头想也能明白其中的缘由。 李渊在听到易乐的回答之后,下巴都要掉到了地上,他惊呼道:“她就是李祖娥?” “没错。”易乐答道,“算起来应该是叔德你的同乡吧?” 李渊点着头,感叹着:“没想到风华一时的北齐皇后竟然会落得如此田地。” “事事不由人,这也由不得她。”易乐来到了高幼莹的身边,安慰道:“好了,不生气了。” “她为什么来我房里啊!”高幼莹还是不解气,她从心底里就不喜欢李祖娥,“她在后山不好吗?” “别想这么多了,”易乐连忙打着圆场,“叔德来看你了,还给你带了很多吃的。” 李渊无奈的耸着肩,本想着单纯的来看看高幼莹,谁知道遇上了这么些事情。 “好些了吗?”李渊开口问道。 高幼莹将头瞥向了一边,嘀咕着:“多谢叔德挂念,我差不多快好了。” 李渊见自己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若是遇上了高幼莹火山爆发,那也是自讨没趣。 “长孙司录,我就先回去了。”李渊拱手道:“明日见。” 易乐站了起来,回应道:“我就先恭祝叔德旗开得胜,抱得美人归了!” “幼莹姐!”门口传来了窦惠的声音,听样子还很急切。 李渊对于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他端着的手一下子放了下来,看样子是不走了。 窦惠大步走了进来,小脸涨得通红,但一见到房间里的李渊,雷厉风行的她还是收敛了不少。 高幼莹转过了头,挥着手,问道:“你怎么来了?” 窦惠故意站在了易乐的身边,将自己和李渊隔开,随后说道:“我来看看你好些了没。” “好多了,再过几日就能完全康复了。”高幼莹回道,她了解窦惠,也知道这丫头不是单单来看她这么简单,追问道:“看也看过了,还有别的事情吗?” 窦惠斜眼看了看李渊,随后说道:“本来我是想让长孙司录为我通风报信,没想到李渊也在,也不用麻烦了。” “你知道他是李渊了?”高幼莹惊愕道。 “上次在灶房就看出来了呀!”窦惠打趣的说道:“他瞧我的模样,脸上就写着几个大字,我是李渊。” 李渊尴尬的笑了笑,他追问道:“不知道小娘子听到了什么风声?是关于明天的比试吗?” 窦惠也没有绕弯子,大度的说道:“我从阿耶的房里听到了比试的内容。” “不是射箭吗?”易乐反问道。 “是射箭啊!不过这一次射的可不是寻常东西。”窦惠顿了顿,接着说道:“阿耶会准备是个靶子放在三十米开外的地方,靶子的中心有铜钱,能射进铜钱眼里的就是胜出者。” “三十米?还有铜钱?”高幼莹光听到描述之后就觉得不可思议,惊叹道:“我想没有人会成功吧?” 可易乐在听到窦惠的描述之后,觉得有些不可信,他暗想道:“不应该是屏雀中选吗?为何会变成射铜钱了?况且三十米的距离未免也太远了,就算是放到现代,能射中的恐怕也是凤毛麟角。” “你有信心吗?”窦惠问着李渊,“能射中,我就能......” 李渊挺起了胸膛,他拿出了百分之一百的勇气,说道:“我绝对能射中。” “我想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易乐在一旁沉着的说道:“明日的比试绝对不是射铜钱。” “长孙司录有什么想法?”李渊狐疑道:“未必你知道了什么?” “对啊,夫君,你快说说,”高幼莹也关切的问道:“我觉得根本就不会有人能完成窦公的测试,可他明明就想要小惠早些嫁出去,这样一来不是自相矛盾吗?若是没有一个人能射中铜钱,那婚事不就黄了?” “我想窦公是故意放出风声。”易乐从容的说道:“想要用这种高难度的谎言来吓退应战的人,从而未叔德争取到更多的机会。” “阿耶是骗我的?”窦惠反问道。 易乐自信的笑了起来,他接着说道:“我想是的,不然也不会这么轻易的就让你偷听到了比试的内容,还让你出府来通风报信。” “阿耶为什么这么做?我可是他的女儿啊!” “或许是刚刚在堂上你顶撞了他,让他下不来台。”易乐无奈的耸着肩,“我看窦公说要比试的时候,他自己都没有想好究竟要比什么。你没觉得最后我们要走的时候,他才说要比试射箭吗?” “这倒是真的。”李渊在一旁附和道:“我看三十米的测试也是幌子。” 窦惠嘟起了嘴,恨声道:“想不到阿耶连我都骗!” “若不是你今日送出了风声,我想事情也不会被我们所猜透。”易乐笑盈盈的看着窦惠,“你放心吧,叔德一定会拔得头筹的。” 李渊拍着胸脯,“不管明日究竟射什么,我敢保证,若是我都射不中,整个长安就没有第二人能中!” “那窦公究竟想要叔德射什么?”高幼莹问着易乐,“夫君,你能想到吗?” 易乐当然知道,他郑重的看着李渊和窦惠,也想帮帮这对好不容易看对眼的有缘人,“我想是孔雀。” “孔雀?”李渊和窦惠二人异口同声的惊讶道。 “我家里可没有孔雀啊!”窦惠反驳着易乐的观点,“再说了,孔雀如此美丽,我可不愿意有人拿箭射它!” “你误会了。”易乐接着说道:“我的意思是窦公应该会在门板上画上一只孔雀,能射中的人,便是胜出者。” “孔雀可比铜钱好射多了。”高幼莹长舒了一口气,“起码有那么大一只。” “那难度就没有了呀!”李渊皱着眉头,“若是有多人都能射中,那算谁赢?” “要看你射对地方没有。”易乐顿了顿,笑呵呵的说着:“叔德,明日你瞄准孔雀的眼睛,双箭齐发,我想事情就没有问题了。” “眼睛?”窦惠仰头问着李渊,“有把握吗?” “有!”李渊自信的说道。 “夫君,你为什么会认为是孔雀呢?”高幼莹狐疑的看着易乐,追问道:“世上的动物千千万,窦公若是不画孔雀呢?” “对啊!”窦惠也回过神来,“阿耶若是画匹马,画头驴怎么办?也射眼睛吗?” “不会的,一定是孔雀。”易乐斩钉截铁的说着。 “司录为何有如此把握?是不是你也听到了什么风声?”李渊诘问道。 易乐总不可能告诉面前的几人自己知道以后的事情,他灵机一动,指着桌上李祖娥送来的观音说道:“昨晚有观音入梦,在梦里告诉我,窦公会画一只孔雀。”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特别是李渊,他与阿阇犁的接触最多,对于佛家的事情也是深信不疑。 “长孙司录现在都有观音托梦了?”李渊惊呼道:“看来你的修为的确比我高啊!” “或许是观音大士的安排吧!”易乐不好意思的摸着头,他淡淡的说道:“我也就梦见了这一回,希望观音大士能让我美梦成真!” 窦惠在听到易乐的话语之后,连忙跑到了桌前,双手合十,祷告着:“观音大士,麻烦你今晚也来给我托个梦,告诉我明日的比试结果。” 高幼莹哈哈大笑了起来,她打趣道:“从来没有人的愿望会是如此。” “幼莹姐!”窦惠跺着脚,急声道:“早点知道,也好安排呀!” 李渊走到了窦惠的身边,沉着道:“你放心,我现在就可以给你说结果。” “什么?”窦惠眨着大眼睛看着面前的李渊。 “只有我才能射中孔雀的眼睛。”李渊自信满满的说道:“而你,就等着我的花轿临门吧!” 窦惠的脸唰的一下便红了,她从来没有觉得眼前的李渊有如此的霸气,虽然两人这才第二次见面,但窦惠就觉得李渊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 “啧啧啧,”易乐吧唧着嘴,暗想道:“李渊还是一个绕妹的高手,一股浓浓的霸道总裁范儿,看来他的骨子里是真喜欢窦惠这个人。” 李渊最开始是想找高洁作为人生的伴侣,当初给易乐说的时候,更多的是想借住高颎在杨坚面前的势力,好让自己能得到杨坚的重用。 易乐当时觉得李渊对待婚姻的态度是只为了前程,可如今面对活泼开朗、做事又雷厉风行的窦惠,李渊似乎是真的被这头小鹿所撞得心花怒放。 “你脸红了!”高幼莹开着窦惠的玩笑,似乎看她和李渊的爱情故事,能让高幼莹的心情好上不少。 窦惠连忙捂住了双颊,滚烫的触感以及要跳出嗓子眼的小心肝儿都让这位情窦初开的少女感觉到不好意思。 “我不和你们说了!”窦惠扭身向门口跑去,但在左脚迈出门槛的时候又停了下来,小声的说道:“李渊,你明天一定不要让我失望!我等你!” 李渊被窦惠这么一说,脸上的笑容瞬间绽放了出来,他上前了两步,本想多说些什么,可窦惠却一溜烟儿的跑了。 李渊看着远去的背影,在心里暗自发誓,“我一定要射中孔雀的眼睛!不能让窦惠失望!” 易乐笑呵呵的走到了李渊的身边,拍着肩膀说道:“叔德,明日就看你表演了,记住,一定是射眼睛!” 李渊感激的看着易乐,他拱手道:“多谢长孙司录的提醒,若是真能抱得美人归,我一定要好好感谢司录。” “那你可要陪我多喝两杯!”易乐哈哈大笑起来,郑重的说道:“就等着叔德屏雀中选了!” 第198章 屏雀中选 翌日一早,李渊便来到了易乐的房前,对于迫在眉睫的比试,李渊还是想要有人陪他壮胆。 咚咚的敲门声让易乐从床上翻身而起,把简单的穿戴过后,打开了房门,一眼便看见身穿戎装的李渊。 “叔德,早呀!”易乐热情的问候道:“看你的样子已经是十拿九稳了,不如你今天就一人去吧,我在府上等着你。” 没想到李渊一听到易乐的话,一下子慌张起来,惊呼道:“那怎么成!若是司录不去,我今天怕是靶子都射不上!” 看着李渊皱眉的模样,易乐扑哧一下笑了出来,他拍着李渊的肩膀,“叔德不要惊慌,我只是开个玩笑,我们这就走。” 李渊才将浮躁的心放回了肚子里,他一手握着从未失败过的弓箭,一面目光坚定的看着远方,昨晚她的母亲已经给他再三嘱咐,让他今天一定要拔得头筹,否则也对不起长孙家再三牵线的帮忙。 李渊现在是没有退路了,就算是为了窦惠对自己的那份情意,他也必须全力以赴赢得这场比赛。 两人来到窦府的时候,发现门口已经排满了人。昨日的风声放出之后并没有吓退前来应战的年轻人,李渊从里面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他对易乐说道:“没想到还是有这么多人,看来今天有的等了。” 易乐也感到了好奇,可是转头一想,人人都可以来试一试,若是瞎猫遇上死耗子,又可以抱得美人归,岂不是两全其美。 易乐安慰着李渊,“叔德莫慌。这些人不过是来跟你陪跑而已,真正的赢家只有你一人。” “司录如此肯定?”李渊狐疑道。 易乐自信的笑了起来,拍着胸脯道:“我就是你的福星,再说了你已经赢在起跑线上了,记住只要射中眼睛,美人就是你的了!” 大门缓缓的打开了,传话的下人从里面走了出来,看着乌泱泱的一群人,也被吓了一跳,他结结巴巴的说道:“诸位今日府上公开招亲,只要能通过测试,就能成为窦府的乘龙快婿。” 此话一出,人群里瞬间变得喧嚣起来,每个人都像是能射中孔雀眼睛的模样,对于自己的技术充满了信心。 李渊倒是没有这么乐观,一向沉稳的他只有真正的获得胜利之后才会露出欣慰的笑容。 手中的弓箭握紧了几分,他跟着人流和易乐一起走进了大门。 在庭院的中间有一扇硕大的屏风,上面端庄的画着一只活灵活现的孔雀。 李渊一见到眼前的场景正如易乐所说,她自信的挑了挑眉,附在易乐的耳边说道:“真是观音托梦啊!长孙司录,你这个梦可了不得了!” 易乐自信的笑了起来,“你看吧,我们已经赢了一半了,剩下的就全靠你自己了!” 李渊点着头,他看着他看着屏风上的那双眼睛,虎目而视,似乎是要将它的位置牢牢的记在心里。 大约一盏茶过后,窦毅从房间里面走了出来,易乐注意到他的眼角流露出了一丝惊讶,看来这位老丈人也没有想到还会有这么多人来进行测试。 但人既然已经来了,也没有赶人走的道理。窦毅从容的说道:“今日招亲,全凭本事。胜者便是我的女婿,败者也只能自叹不如,不能传出任何风言风语。” 窦毅端坐在石梯之上,他在人群里搜寻着李渊的影子,心中竟然有一些后悔的意味。本想给自己找一个台阶下,没想到竟然闹得满城风雨。若是李渊没有在比赛中胜出,那这门亲事又该如何? 窦毅看向了易乐,两人四目相对间,易乐给了一个坚定的眼神,是给窦毅吃了一颗定心丸。 来比试的人自觉的站成了一排,从射箭处到屏风的距离大约有七八米,比起昨日疯传的三十米来,也让这些人的心里放下了负担。 可这样一来能中箭的人数就大大增加了,好在窦毅也是一个老狐狸,他并没有说射中孔雀哪里才算获胜。 他气定神闲的看着第一个人,只见他拔出了弓箭,对屏风上的孔雀进行瞄准,就算是稍微懂点射箭基础的人,也能把弓箭射到屏风之上。 他的嘴角浮现出了笑意,猛得一松手,弓箭便飞向了屏风。 只听见啪的一声,弓箭不偏不倚的扎在了孔雀的喉头。 “这好像是崔氏的郎君。”李渊密切注意射箭人的身份,在易乐的耳边说道。 崔氏郎君兴奋的挥舞着弓箭,大声说道:“我中了!我中了!” 传话的下人等着窦毅的反应,在看到他摇头之后,下人传话道:“未命中有效部位,崔郎君失败。” 所有人都惊愕的看着窦毅,看来看似简单的比赛,其中暗藏着玄机。 易乐对李渊说道:“看吧,没有射中眼睛就不行。相信观音大士,相信我,叔德你就一定能获胜!” 李渊长舒了一口气,随后点着头。 接下来的几人,都能把箭射到屏风上,但没有一人能命中孔雀的眼睛。 大家都在苦恼这道题目究竟如何解答,可窦毅却丝毫没有要泄题的想法,他在等着李渊,等他一蹴而就。 窦惠也在一旁悄悄地瞧着,只要有人中箭,她的心就像是坐过山车一样此起彼伏。幸好她的阿耶一直没有点头,她才放下了心,也在默默的等着李渊。 排在前面的人越来越少,李渊的前面大概还有两三人,跃跃欲试的心几乎要隐藏不住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来自王氏的郎君误打误撞的将弓箭射进了孔雀的眼睛。 所有人都愣住了,特别是窦毅、窦惠、李渊和易乐四人,他们都知道规则,现在怎么才好? 王郎君见窦毅半天没有说话,追问道:“我成功了吗?” 窦惠向窦毅投去了询问的目光,窦毅看着屏风上赫然在目的弓箭,思前想后。若是此时不承认他的胜利,那后面的人又该如何解释?究竟射哪里才是正确的? 窦毅好歹是名门贵族不能失信于人前,他冷冷的说道:“对你成功了!射中眼睛的便是胜利者。” 这句话一下子让李渊掉进了冰窟窿,自己还没有出手就被别人截胡了,这下可怎么办! 窦惠对于这样的结果自然不满意,她有喜欢的人,并不是这位王郎君。 她从远处跑了出来,急声道:“现在怎么办?” 王郎君再见到窦惠的容貌之后,更是难掩心中的激动,连握着弓箭的手都不由得松开了。 李渊焦急道:“长孙司录,你快想想办法啊!总不能这样就让我输了呀!” 易乐皱着眉,就算是凭着自己和李渊的交情,也不能让他人捷足先登,易乐灵机一动,上前一步问道:“窦公,我想问问你府上是不是只有这一位千金要出嫁?” 窦毅狐疑的看着易乐,但嘴上还是诚实的说道:“长孙司录,我府上就只有这么一位女儿。” “那现在还有三名应试者没有参与比试,当做如何?”易乐追问道。 “这......”窦毅犯了难,他早知道就不弄这些弯弯绕绕了,直接将窦惠许给李渊就得了,如今来了一位王郎君在大庭广众之下也命中了孔雀眼,窦毅不知道该怎么办。 易乐见窦毅支支吾吾的模样,开口道:“我倒是有一办法,不仅对王郎君公平,也对后面还没有参与比试的郎君公平。” 窦毅直起了腰杆儿,他迫不及待的问道:“长孙司录请讲!” “窦公只有一女,而屏风之上也只能有一支箭,所以最后留在屏风上的箭矢主人才是窦公的乘龙佳婿。”易乐顿了顿,“我们不如就让后面的三位郎君依次射箭,若是也能命中孔雀的眼睛,就看最后一支箭矢属于谁的?若是有两支不同的箭矢,我们就加赛一轮,直到产生最后的王者。” 易乐办法虽然不是最好,但在眼下也是为了竟可能多的给李渊争取机会,不然窦惠被这不知名的王郎君抢了去,恐怕李渊气得皱纹都消不下去了。 窦毅在听到易乐的话后连连说道:“长孙司录说得在理!就这样!你们三人接着射,直到最后一根箭是谁的,他就是我的女婿!” 机会是来,但要在已有的箭靶上再射中一支箭也是难于登天,易乐在说完话之后,走到了李渊的身边,小声的问道:“如何?有把握吗?” 李渊深吸了一口气,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已经被人抢先一步的孔雀眼,“长孙司录,说实话我没有多大的把握。孔雀的眼睛就这么小,刚好又被人占住,要想在射上一箭,我做不到。” “那你就放弃了?!”易乐皱着眉,他接着说道:“他占了你的位置,你不知道用箭把他赶出去啊!反正你是最后一个,前面还有两位,且不说他们的箭能不能上靶,光是上靶产生的震动也能给你些心理安慰吧?!你就什么也不想,唯一的目标就是要在那扇屏风上不能留下别人的箭矢!” 李渊瞬间像是被醍醐灌顶,他紧接着说道:“我明白了!不管我是不是能上靶,我一定要下办法把他的箭射下来!” 易乐这才松了半口气,他拍了拍李渊的肩膀,嘱咐道:“不要给自己留遗憾,也不要给窦惠留遗憾。” 李渊看了看站在窦毅身边的窦惠,两人无声之间,更多的是眼神的交流。 易乐觉得有戏了,没想到两人的屏雀中选居然是因为自己。 “好!现在开始!”传话的下人接着说道:“有请孙郎君射箭。” 姓孙的也知道机会渺小,但还是使出了自己的浑身气力,聚精会神的瞄准了孔雀眼的位置。 嗖! 箭矢飞速的射了出去,铛的一声扎在了屏风之上。虽然力气不小,但准心还是差了些。他的箭矢离前者足足有两寸左右的距离。 “下一位!” 离李渊还有一位比试者,李渊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他深吸了一口气,就等着前者失败,好让自己上场。 跟李渊所想的差不多,要想将孔雀眼上的箭矢射下来的确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情。 倒数第二位的箭矢偏得更远,仅仅只能算作射在了孔雀的范围内,离眼睛相去甚远。 李渊见前者都失败了,也轮到了自己,他缓步走到了射箭处,如同平常的拉开了弓箭。 易乐站在李渊的身后,他清楚的听到李渊的弓弦被拉得作响,也知道李渊是铆足了力气想要完成自己的最后一箭。 坐在高位上的窦毅此刻也坐不住了,他探着半个身子,从背后观望着自己未来的女婿,暗地里给他鼓劲加油。 窦惠则是全神贯注的看着李渊,双手都紧握了起来,眼神里面全是焦灼。 易乐的脸上虽然没有表情,但心里着实为李渊捏了一把汗,早就听李渊自卖自夸说什么百步穿杨,如今真到了见真章的时候,易乐希望李渊的话并不是酒后说的。 空气中异常的安静,所有人都等着李渊这最后一箭,究竟鹿死谁手大概会在一秒钟后见分晓。 李渊深吸了一口气,端着长弓的手未曾发抖,他的双眼瞄准着孔雀眼上方的位置,等待呼吸与手的弧度相匹配的时候,他松手了。 这关系到李渊与窦惠的最终一箭,带着所有人的希望奔向了那扇画有孔雀的屏风。 只听见嚓的一声,李渊射出的箭矢以抛物线的姿态从上往下正中的砸在了孔雀眼之上,大概过了一秒钟,只见王郎君的箭矢摇摇欲坠,摆动三分之后,应声落地。 易乐大步走了上去,他分明的看到李渊的箭矢已经彻底射穿了屏风,整个箭头都插了进去。 “恭喜窦公寻得如意女婿!”易乐转身拱手说道。 窦毅再也坐不住了,他连忙跑到了屏风面前,再三查看之后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回头看着镇定的李渊。 所有人都被李渊高超的箭艺所折服,连误打误撞的王郎君也不例外,若是没有十足的把握,李渊断然不会用这种方式来表明自己的决心。 窦毅走到了李渊的身边,豪迈的说道:“我窦府的女婿便是李渊!” 窦惠开心的跳了起来,就连一向闷闷不乐的李渊也难得露出了笑容,他回头看了看雀跃的窦惠,眼睛里面都是爱怜。 易乐长舒了一口气,感叹道:“叔德啊!叔德!想不到你还藏了这么一手!早点拿出来,也不用我担心了呀!” 第199章 高洁出嫁 转眼便到了高洁成亲的日子,高幼莹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在知道自己的姐姐要出嫁的时候,这位多愁善感的妹妹也难掩心中的悲伤,几番落泪。 易乐倒是对于这门婚事没有太多的想法,他只求蔡馨进入随国公府后能安分守己不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一大早,杨勇来接亲的花轿就已经停在了高府的门口,吹吹打打的喧闹声惹得府里的人都欢呼雀跃。上一次的喜事还是易乐入赘时,不过排场没有今天这么大,而这一次,是高洁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嫁出家门,所有的礼节都按照六礼照办。 易乐和高幼莹两人来到了高洁的门前,两人也是华富装扮,不能丢了高家的脸面。 房间内传来了婢女痛哭的声音,在断断续续的哭声之中,易乐隐约听到了高洁轻微的笑声。 她或许早就想嫁出家门,毕竟在这个家里面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东西。她也算是嫁给了爱情,只不过她不知道这个爱情的果子究竟是甜还是苦。 但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她将后半生都交给了一位她值得信赖的人手中,可殊不知在或许已经酿成了大错。 杨勇精神百倍的走了过来,大红色的衣服就跟易乐当初一样,将整张脸都照红了。 杨广跟在身后,他同样笑脸相迎,似乎比他自己结婚还要高兴。 “长孙司录,如今我们也能算得上连襟了。”杨勇拱手说道:“以后我们可要多走动才好!” 易乐也面带笑意,他不急不忙的说着:“杨兄好福气,终于抱得美人归。” 杨勇哈哈大笑了起来,似乎易乐的话说到了他的心坎里,高洁的确算得上是一个美人,但在易乐的心里比起来,他却不如高幼莹来得纯粹。 更多的是一种心眼,是一种争强好胜的决心。 “等会儿到了府上,长孙司录一定要多喝两杯。”杨广在一旁接过话来,他紧接着说道:“我已经命人准备好了司录最喜欢的薄酒,今晚一定可要不醉不归!” 易乐也没有回绝,毕竟是大喜的日子,喝杯喜酒沾个喜气是最原始的想法。 杨勇则在一旁坏笑道:“今晚我可不能喝多了,我还有正事要办!” “那怎么行?你还记得我上次成亲吗?不是你们两兄弟把我灌得酩酊大醉,最后还是叔德送我回家。” 杨勇和杨广相视而笑,这两兄弟笑起来完全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想不到长孙司录这么记仇,今日我哥成亲,他喝不了我就帮他喝。”杨广拍着胸脯说道。 “这可真是我的好弟弟。”杨勇拍着杨广的肩膀,两人的关系似乎在这一刻还是10分的和谐,并没有表露出冰火相对的模样。 “你们这群男人呢,今天可是要开开心心的。”高幼莹在一旁嘟嘴说道:“你听听阿姐在里面哭得有多惨!你们还有心情在这里开玩笑!” “对呀。上次我好像就没有听见你哭,”杨广摸着头,狐疑道:“你怎么不哭呢?” 高幼莹恨了杨广一眼,沾沾自喜的说道:“我又不是出嫁,用不着离开阿耶,所以我为什么要哭?” “总有你哭的时候!”杨勇接过话来,“等长孙司录的府邸修葺完善之后,你还是要走出高家的大门,到时候我一定要来看看你究竟哭还是不哭!” 高幼莹嘴硬道:“那个时候有什么好哭的?我肯定要开开心心,笑笑呵呵的走出高家的大门。” 几人的打趣无非是在打消杨勇心中的紧张,杨勇也是头一次成亲,嘴上的轻松也是在掩饰着内心的焦灼。 房间里的哭声渐渐停止了,杨勇聚精会神的张望着,想要在第一时间看见拿着团扇的高洁。 房门被缓缓的打开,四名包括蔡馨在内的陪嫁婢女站立在房门的两侧,而高洁则是端坐在床榻之上,一扇团扇挡住了半边脸。 杨勇挑着眉,对于尽在咫尺的高洁,他有些迫不及待,恨不得立刻冲进去,把高洁抱出来。 而就在杨勇左脚迈入门槛的时候,蔡馨为首的婢女们挡在了杨勇的面前,似乎不愿意让他走的意思。 “何意?”杨勇狐疑道。 “少娘子说,要让郎君给出一首却扇诗,才能通行。”蔡馨低头说道。 易乐的眼神和注意力一直落在蔡馨的身上,虽然几日未见,但易乐还是对蔡馨十分的不放心。杀亲场景历历在目,告诫声宛在耳边,易乐生怕蔡馨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害了所有人。 要说错,蔡馨也没有错,要说对,易乐恐怕从一开始就没有对。 易乐见蔡馨的眼神柔和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忘却,还是深深的隐藏,起码易乐从那柔情似水的眼睛里没有发现复仇的火焰。 她究竟要怎么做?要何时做?最终要将杨勇如何?这些恐怕只有剩下的时间才会告诉易乐。 杨勇倒是没有注意眼前的几位陪嫁婢女,他现在一门心事全在高洁的身上。 杨勇急迫的转过头,问着在场唯一成亲的易乐,“长孙司录!你成亲的时候也有什么却扇诗?” 易乐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看了一眼身边的高幼莹,摇头道:“我哪会什么却扇诗,幼莹对吧?!” 高幼莹也挺直腰,骄傲的说道:“对!夫君给了我更好的东西!” “是珠宝还是文玩?”杨勇抠着头,一脸茫然,要他喝上两斤酒不成问题,但问题就在他和易乐一样,对于诗词一窍不通。 “哼!我夫君给的是珠宝文玩都比不了的东西!”高幼莹挽住了易乐的胳膊,“你们不会懂!” “长孙司录,你可支支招啊!你究竟给的是什么?”杨勇追问道。 “真心。”易乐意味深长的说道:“一颗不变的真心。” “夫君!”高幼莹轻轻掐着易乐的胳膊,她没有想到易乐的答案居然是这个,身体上的不好意思也隐藏不了内心的喜悦,脸上都笑开花的高幼莹害羞的低下了头。 杨勇倒吸了一口凉气,真心不知道能不能给,但此刻恐怕给不出来。 杨广在一旁捂嘴笑道:“想不到长孙司录还是一个长情的人!哥,你快些说个什么却扇诗,阿耶和阿娘在府里都怕等急了!” 杨勇百感交集,他也不是一位大诗人,临阵磨枪恐怕也不行了。 高洁有些生气,原本以为杨勇会给自己一首惊为天人的却扇诗,没想到现在恐怕要落空了。 正当杨勇不知所措的时候,蔡馨微微挪动着脚步,站在了其余三名婢女之前。 她望了望易乐、高幼莹、杨勇和杨广四人,随后瞧瞧撩起了两袖,内衬之上赫然绣着一首不知道哪里来的却扇诗。 所有人都被蔡馨的举动所惊呆了,杨勇惊讶的看着有些脸熟的蔡馨,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还没好吗?”高洁有些耐不住性子了,挡在脸上的团扇越升越高。 “好了!好了!”杨勇连声道:“这就来!” 杨勇深吸了一口气,随后走到了蔡馨的面前,一面瞟着衣袖上的却扇诗,一面声情并茂的说道:“新裂齐纨素,皎洁如霜雪。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 皆大欢喜的场景出现在了高洁的房中,高洁笑开了花,她就知道杨勇是才华横溢,只是没有人逼他。 蔡馨见杨勇将自己的却扇诗念完,又悄无声息的放下了衣袖,往后挪动了两步。 高洁开心的将面前的团扇放下,画着精致妆容的她俨然是今天最明亮的星星。 杨勇大步上前,迎接属于他的美人。 两人随后便会向高颎辞行,这是必须的步骤,杨勇兴奋异常的跟着高洁前往了东暖阁,杨广问道:“长孙司录不去瞧瞧吗?” “我最见不得分离了。”易乐沉着的说道:“你们去吧,等会国公府见。” 杨广连连点着头,还没有对象的他对一切都有着浓厚的兴趣。 高幼莹已经猜到易乐要干什么了,只见易乐叫着蔡馨,“小馨,你出来一下。” 蔡馨还在整理着高洁即将带走的嫁妆,听到易乐的呼喊之后也没有迟疑,她跟身边的人交代了几句,便走到了易乐的跟前。 还没等易乐开口,蔡馨便问道:“少郎君是要问那首却扇诗吧?” “我对诗没有兴趣。”易乐顿了顿,追问道:“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帮杨勇?你不是恨他吗?” 蔡馨气定神闲的看着易乐,她似乎已经不是当日在浣花坊之中为亲弟痛哭流涕的阿姐了,“少郎君,如今我是高洁的陪嫁婢女,自然要在杨勇的面前争取好的印象。不然到了国公府之后,我能有好日子吗?” 易乐见蔡馨一本正经的模样,长叹了一口气,嘱咐道:“蔡馨,我还是奉劝你一句,不要意气用事。你是高府出去的婢女,你的一举一动都牵连着整个高府。” 蔡馨半蹲着,泰然道:“婢是少郎君收留的,如今就算是出了高府,也会牢记这份恩情,绝不敢忘。” 易乐点着头,现在已经是铁板钉钉,他再看了蔡馨一眼,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见到。 “少郎君,却扇诗是我昨夜连夜缝制的,”蔡馨还是如同以往的向易乐坦白,“我找了许多人问,终于得来了一首。” 易乐转过了身,“我说过,我对诗没兴趣。不过,蔡馨,你真的很聪明。” 等易乐说完,他便带着高幼莹前往了随国公府,一路上高幼莹问道:“夫君,确定没问题?” “我想应该是的。”易乐也不确定,但也不想高幼莹担忧,“蔡馨既然都这么说了,我们应该相信她。” 高幼莹嘟着嘴,她呢喃道:“我觉得小馨变了,变得我不认识。她像是把心里的真实想法藏在了我们看不见的地方,不让任何人知晓。” “或许这就是成长呢!”易乐哈哈笑了起来,“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一眼便看穿了。” 高幼莹撒娇的打着易乐,埋怨道:“那我以后也将自己藏起来,让你看不透!” “呵!你试试!”易乐刮着高幼莹的鼻梁,颇有信心的说道:“不管你藏在哪里,藏了什么,我都能一眼看透你,找到你!” 两人在打闹之间已经来到了随国公府前,易乐清了清嗓子,示意高幼莹不要再喧闹。 易乐和高幼莹缓步走了进去,李渊今天的心情似乎也不错,前几日有了窦毅的亲口应允,看来他的好事也近了。 “长孙司录!”李渊热情的打着招呼,迎了上来,“幼莹的伤势好了?” “多谢叔德挂念!已经完全康复了!”高幼莹笑呵呵的说着:“我听夫君说,你和窦惠也要好事将近了?” 李渊憨厚的笑了起来,他连忙说道:“还是多亏了长孙司录,若是没有他的点子,我也不可能赢得测试。” “你要多谢谢观音大士。”易乐打趣的说道:“若不是他老人家托梦给我,我也不会给你献计!” “对!对!对!”李渊连说了三声,“司录有所不知,我这几日都在阿阇犁的禅房焚香祷告。” “哈哈哈,叔德也算虔诚!”易乐呵呵笑道:“那肯定能保佑叔德一往无前了!对了,阿阇犁呢?她今天会来吗?” 李渊沉着道:“国公已经在禅房等着杨勇了。据说要先见了阿阇犁才拜堂,她的身份特殊,应该不会出现。” 高幼莹好奇的问道:“谁是阿阇犁呀?这么神神秘秘的!” “送我们乌龟的高人。”易乐答道。 李渊也接着说道:“送我念珠的长者。” 高幼莹狐疑的点着头,央求着:“夫君,我能去见见阿阇犁吗?” “可以啊!她见到你肯定会很喜欢。”易乐充满自信的答道:“等杨勇和高洁见完之后,我们两再去!” “好!”高幼莹一口答应着。 喧闹的声音开始由远及近的传来,杨勇带着高洁在迎亲队伍的簇拥下走进了自己的家。 高洁这一步已经等了太久,她特意在门槛处停留了片刻,随后才抬脚进入。 这一迈,不知道是天堂还是地狱,是苦果还是蜜糖。总之,这条路上布满荆棘,娇生惯养的高洁不知道能不能走出那条属于她自己的康庄大道、幸福之路。 第200章 事情的缘由 离仪式还有一段时间,在杨勇和高洁两人拜见完阿阇犁之后,易乐如约也带着高幼莹悄悄来到了禅房前。 面对阿阇犁这位给自己指路的人,易乐其实早就想将她介绍给高幼莹认识。碍于前面的收紧,眼见豆腐脑儿已经源源不断的送入了宇文赟的口中,这片天终于要变了。 高幼莹站在禅房门口,她紧张的问着易乐,“夫君,阿阇犁这人凶吗?为何我刚刚见阿姐出来脸色不怎么好?” 对于未知的人物,高幼莹保持着谨慎,她不由得挽住了易乐的手,期盼着易乐能给她一颗定心丸。 易乐自信的笑了笑,他拍了拍高幼莹的手背,缓声道:“别怕。阿阇犁这人很和善,也很好说话。我们只是去见见她,没问题的。” 说完,易乐便轻叩着房门,等着见许久未见的阿阇犁。 房门缓缓的打开了,阿阇犁还是一如往常的手中拿着念珠,一见到易乐,她的脸上就不自觉的浮现出笑容。 “易乐,”阿阇犁顿了顿,改口道:“不对,现在应该称呼长孙景了。” 阿阇犁虽然很少走出禅房,但对外面的事情倒是一清二楚。 “尼师,许久没见,今日特意来见见你。”易乐淡淡的说道:“对了,这是我的内人。” 阿阇犁打量着第一次见面的高幼莹,从那双热情的眼睛里面仿佛她认识了高幼莹许久,她索性说道:“进来吧,陪我坐坐。” 高幼莹紧跟在阿阇犁的背后,等易乐落座之后,才跟着坐了下来。 阿阇犁为两人倒上了两杯酢,随后开口道:“如今你是长孙家的人了,是不是要搬出高府,另立门户?我想长孙炽这位做哥哥的不会让你寄居在昭玄的府上了。” 易乐不好意思的抿笑道:“什么事情都逃不过尼师的眼睛。国公已经赏赐了宅院,前些日子耽搁了,准备就这几日搬过去。” “不错,成家、出仕都被你完成了。”阿阇犁满意的点着头,接着说道:“当初我果真没有看走眼,你和李渊都是值得培养的人。” “尼师过奖了,多亏了你平日里的提携和帮助,我才能如此顺风顺水。”易乐说着便端起了桌上的酢,呷了一口。 “有件事情我还是要提醒你。”阿阇犁意味深长的笑道:“开枝散叶的事情可不能耽搁了,菀菀年纪也不小了,该懂事了。” 阿阇犁欣慰的看着高幼莹,而这名字好像却出了差错。 高幼莹一听到菀菀两个字,神经一下子紧绷了起来,她怒视着易乐,在阿阇犁的面前发了火,“菀菀?李菀菀?夫君!为什么尼师说你要和李菀菀开枝散叶?!” 易乐现在是有三张嘴也解释不清楚了,他也慌乱了起来,刚想开口解释,阿阇犁也惊愕的看着高幼莹,追问道:“你不是菀菀?” “我不是啊!”高幼莹激动的站了起来,审视着易乐,“夫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阿阇犁好像知道了什么,她见易乐为难的样子,开口道:“都怪我多日没进昭玄家的大门了,竟然把你和菀菀搞混了。前面的人是高洁,那你就是高幼莹吧。” 易乐听出阿阇犁是在给自己打圆场,连忙说道:“岳丈有几个女儿,尼师应该是记错了。娘子,我可是清白的啊!不信,我们回府之后去找李菀菀对质。” 高幼莹将信将疑的看着易乐,但又想了想阿阇犁的身份,连高洁和杨勇大婚都要先来拜见她,可见她的身份不一般,也没有必要骗自己,又慢慢的坐了下去,说道:“尼师,我是高幼莹,李菀菀是我的阿姐,她比刚刚的高洁要小上几岁。府里面还有一位,跟李菀菀是同胞姐妹。” 阿阇犁神色平静,她不急不忙的说道:“老糊涂了!老糊涂了!下次见了昭玄,我一定问清楚你们几人的关系!免得又闹出什么笑话!” 屋外想起了拜天地前的锣鼓声,阿阇犁听后对二人说道:“你们快些去堂上吧,别错过了好事情。” “那我们就告辞了。”易乐站了起来,向阿阇犁辞行。 阿阇犁将两人的茶盏收了回来,有意的在桌上轻轻的磕了三下,对易乐说道:“常来看我,叔德几乎每日都来。也给我说说外面的世界究竟是怎么样了。” 易乐原来也来了无数次,从来没有在临别的时候听到阿阇犁对自己这么说,加上有意的磕了三下茶盏,易乐暗想着:“未必阿阇犁有什么话要给我说?” 高幼莹拉着易乐出了门,房门刚一关上,一贯的醋坛子又开始胡思乱想了,“夫君,你发誓,你和那李菀菀没有什么事情!” 易乐听后立马三指朝天,郑重道:“我易乐对天发誓,我与李菀菀绝对清白!比飘雪还白!” 高幼莹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她就是想要易乐一个答案,但也不免打趣道:“夫君不是长孙景吗?怎么会是易乐?” 易乐尴尬的耸着肩,“都一样,我两个人都是!” 两人来到了堂前,高洁和杨勇二人已经在红绸铺就的桌前就坐,易乐当时没有来得及感受自己的婚礼,但如今看着这二人的也十分的好奇。 桌上摆满了莲子等常见的东西,要说最特别的便是由一个葫芦劈成两半做成的酒盏,两者中间用红线系着,表示着不分离。 杨勇和高洁二人各自拿起了属于自己的那一半,两人含情而视,随后在众人的目光中喝下了这两盏合卺酒。 “夫君,当日你也是这样。”高幼莹在易乐的身边小声的说着:“不过比杨勇喝得大口。” “我肯定比他要能喝。”易乐吹嘘道:“我们这几人的酒量也就叔德能跟我比比。” “哼,我还不知道你能喝多少吗?”高幼莹恨了易乐一眼,随后说道:“等会可不许喝多了,我看着你!” 杨坚和独孤伽罗见礼成,这两人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杨坚道:“今日犬子大婚,诸位开怀畅饮。” “是国公!” 易乐和高幼莹坐在了最后面,这场盛会高颎没有来,按照规矩,他要在高府中等候,等明日杨勇和高洁回门才能见到这两人。 而易乐本是娘家的人,但还有一层身份又是杨坚的司录,本来他也不应该来,不过杨坚到是想了想,破例让易乐前来了。 刚一落座,易乐就想起阿阇犁还等着自己,反正现在人多,自己坐的位置又不明显,只要唬住高幼莹就行。 易乐喝了两盏酒之后,对高幼莹说道:“娘子,你先做着。我去趟茅厕。” 高幼莹狐疑的看着易乐,诘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易乐装作慌乱的站了起来,急声道:“可能是空腹喝了点酒,我去去就回!” “刚刚还说自己能喝,现在就不行了!”高幼莹白了易乐一眼,“快些回来!等会杨勇便来了!” 易乐头也没回的溜了出来,直奔禅房,他的心里有着太多的疑惑,需要阿阇犁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 等易乐再次来到禅房前时,一向紧闭的房门却是打开的,看来阿阇犁真的在等易乐,易乐想的也没有错。 易乐大步走了进去,正看见阿阇犁背对着自己,一手还敲着木鱼。 “来了?”阿阇犁背身说道:“没想到你真听懂了我的意思。” 易乐上前了两步,开门见山的问道:“尼师,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还记得你上次来的时候,带着李菀菀的乌龟。”阿阇犁顿了顿,“我对你说了谎。” 易乐有种不好的预感,看来阿阇犁真的什么事情都知道。 “我原本以为你取的是昭玄的女儿,没想到......”阿阇犁欲言又止,她转过了身神色严肃的看着易乐。 “高幼莹才是李祖娥的女儿对吧?”易乐壮着胆子说道。 阿阇犁点着头,解开了易乐心中的疑惑。而易乐在得到答案之后,悬在心里这么久的石头终于放了下来。 “当年昭玄抱着两个女婴来找我,一个是菀菀,一个便是幼莹。”阿阇犁平静的说着:“他问我要如何处理李祖娥的女儿,我给他了一个建议。” “调包吗?”易乐自以为说道。 阿阇犁苍白的笑了起来,不住的摇着头,随后又看了一眼身后的佛像,冷冷的说道:“我告诉他,杀了李祖娥的女儿。” 易乐大感意外,他没想到一向修佛的阿阇犁竟然会做出如此决定,“为什么?” “李祖娥当年逃难至周,早已是过街老鼠。”阿阇犁后悔的说着:“她找到了父辈曾在北齐为官的高颎,让他收留自己。昭玄起先不愿意,但看在怀中孩子的份上,他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当初岳丈被认为是北齐叛官,可能也有自己的顾虑。” “后来我告诉他,这个孩子留不得。”阿阇犁有些惊恐,像是违背了念了一辈子的经,拜了一辈子的佛,“我让他把孩子扔下枯井,或者是遗弃在街边,让她自生自灭。” “但是岳丈没有这么做?”易乐追问道。 “他照做了。”阿阇犁淡淡的说着:“当晚回去之后,家中的另外一个女儿又不翼而飞,昭玄慌了,他连忙又将遗弃的婴孩抱了回来,想要安抚他的娘子。” “可岳母认出来了?” 阿阇犁点着头,“哪有做母亲的认不出自己的孩子,虽然是在襁褓之中,可她一看便知道不是自己亲生的。或许这才是她疯癫的原因,自己的孩子没了,昭玄又出于好意带回了别人的孩子,这都是孽缘啊!” “后来,岳丈就将李祖娥的女儿留在了身边,将自己的女儿给了李祖娥?”易乐述说道。 “是李祖娥以死相逼,”阿阇犁回忆道:“我当初就说,不能收留此等祸水,会要引火烧身。昭玄要是不答应,她便要吊死在高府的大门上。” 易乐倒吸了一口凉气,看来现在沉闷不语的李祖娥是为了自己的安全,想要用高颎的女儿作为保命符,从而让自己安全无忧。 看来高颎是被自己的良心所害了,李祖娥看起来人畜无害,没想到背地里却有着如此歹毒的心思。 但或许这又和李祖娥在北齐的遭遇有关,她不会再相信任何人,就算是自己的骨肉也可以用来当做自己计谋的铺路石,从而换取高颎的信任。 “幼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吧?”阿阇犁见易乐沉默不语,担忧的问道:“我想这件事情你要保守一辈子了。” 易乐点着头,他淡然道:“其实我早就想到高幼莹不是高颎的亲生女儿了,我见李祖娥的时候见她对李菀菀十分的冷漠,也觉得她不是李祖娥的女儿。没想到所有事情的由头竟然是岳丈一时的恻隐之心,世事弄人,恐怕岳丈也没有想到自己还能再见到他的亲生骨肉。” 阿阇犁的神情很释怀,太多的秘密都压在了她的心里,高幼莹和李菀菀只是其中的一小件,如今说了出来,也算给填满的心释放了一个小空隙。 “长孙景。”阿阇犁郑重的说道:“不管高幼莹是谁的女儿,在我看来她没有错。当年我差点害了她,如今你念在我帮了你这么多的份上,你一定要好好的对她。” 易乐连忙拱手,“尼师!我从未想过对幼莹如何,她是我的贵人,尼师又是我的长者。就算尼师不交代,我也会对她好一辈子。” “你是一个聪明的人,我从来没有看错你。”阿阇犁又转回了身子,“我不管你是易乐还是长孙景,在我看来,你都是当初第一次来见我的那个年轻人。” “晚辈明白了。”易乐躬着身子,“今天的事情我绝对绝口不提。” “出去吧,外面的世界还等着你。”阿阇犁淡淡的说着:“还是那句话,多来看看我这位行将就木的人。” 易乐走出了禅房,关上了房门。他的心情异常的沉重,越是知道事情的真相反而觉得肩上的担子越重。 他不过是一位凡人,没有惊天的本事,能保护好自己在乎的人就已经不错了。 等易乐回到堂前的时候,脸上还是挂着标志性的笑容,他不想让高幼莹看出端倪,想让她一辈子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面。 “夫君,你可算回来了!”高幼莹嘟着嘴,“杨勇说你肯定躲酒去了!” “呵,随他!”易乐满不在乎的说道:“来,我们尝尝国公府的菜好不好吃!酒有什么好喝的!” 第201章 回门 易乐听了高幼莹的话,昨晚的酒席并没有喝得酩酊大醉,况且也不是自己成亲,也没有必要让自己来忍受宿醉带来的难受。 一大早,易乐便起了床,想着为还在熟睡的高幼莹烹制一顿精致的早餐。在经过与阿阇犁的交流之后,易乐更加觉得要对高幼莹好一点,首先便是从这顿饭开始。 易乐轻手轻脚的来到了灶房,没想到小缘比他起得更早,现在都开始为两人烧热水了。 小缘一见到易乐,狐疑道:“少郎君,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早睡早起身体好。”易乐面带笑意的说道:“你在准备什么呢?看你的样子还没有睡醒。” 小缘连着打了几个哈欠,看样子是被易乐说中了,她缓缓地说道:“今天新姑爷要入府,所以长史就调用了全府的婢女做准备。一直忙到一个时辰前,才将事情做完。” 易乐对于好面子的老丈人还是很了解,杨勇第一次以女婿的身份入府,他肯定要给足脸面,不管是对杨坚也好,还是为高洁以后的日子做打算,繁文缛节肯定是免不了的。 “那你不是还没睡?”易乐追问道。 “刚刚躺下,就又起来了。”小缘的眼珠都布满了血丝,重重的黑眼圈挂在了脸上,“我等把餐食做好,就去休息一会儿。” 易乐拿过了小缘手中的柴火,吩咐道:“快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就好。” 困意袭扰着勤奋的小缘,在得到易乐的橄榄枝后,她还是放心不下,“婢做这些都习惯了,还是让婢来吧!少郎君你就稍微再等等,一会儿就好。” 易乐皱着眉,他严肃道:“快去,你这厮怎么不听话呢!等你睡醒了,就可以给我们准备中午的餐食了。这里不用你担心。” 小缘又接连打了几个哈欠,实在是困得不行,才开口道:“那婢就回去眯上一会儿,少郎君,你有事就叫我。” 易乐摆着手,赶着小缘离开。 等小缘走后没多久,南安撩开了帘子,小声道:“哥,要帮忙吗?” 易乐连头也没回,“你醒了很久了吧?刚刚为什么不出来帮帮小缘?” 易乐说得没错,没睡觉的不只是小缘一人,南安这位苦命的好兄弟也是彻夜难眠,在自己的婚事告吹之后,又遇上高洁大婚,他躲得远远的,看了蔡馨最后一眼,就再也无法忘记了。 易乐也不知道南安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对蔡馨暗生情愫,起码在他看来,南安并没有表现出热情似火的状态,但感情的事情又怎么能说得清楚,正如易乐和高幼莹,还比如易木晗和易乐。 “我有些不好意思。”南安翻身下了床,走到了易乐的身边,低沉的说着:“小缘和她关系这么好,如今我也没能成亲,见到小缘难免有些放不下脸面。” “没事,以后你会遇见更好的。”易乐安慰着南安,一面往灶眼里面添着柴火,“下一个,我好好给你找找,一定能符合你的心意。” 南安无奈的耸着肩,他叹气道:“哥,为什么你就这么顺利,而我就如此坎坷?” 易乐凝视着南安,打趣道:“感情这件事情呢不能勉强,做人呢,最重要的便是开开心心,心情愉悦了,自然能发现更好的人。” “但愿吧。”南安长叹了一口气,“幸好还有哥和阿姐,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今天你去城里转转吧!”易乐知道蔡馨今日也会来,为了避免南安与之碰面,再触动伤感的神经,想要把他支出去,“有钱吗?去吃顿好的,买两身衣裳,再不然去苏二娘那里喝些酒,明日再回来。” “好,”没想到南安爽快的答应了,看来他的确需要好好释放一下,压抑太久也怕出问题,“我帮你烧完火就走!” 易乐点着头,随后为高幼莹坐起了早餐。由于也没有什么好的东西,易乐只能因地取材,做了一些简单的羹汤。 易乐将早餐和洗漱的东西端回房里的时候,南安已经出了府。 高幼莹还在迷迷糊糊的状态之中,易乐笑呵呵的捏住了高幼莹的鼻子,喘不上气的她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夫君!你又来!”高幼莹长大着嘴巴,呼呼的吸着气,埋怨道:“每次都这样叫我起床!下次我一定让你试试!” 易乐松开了手,打趣道:“好啊!只要你能起来,我就让你捏!” “明天!我明天一定比你先起来!”高幼莹发誓说着,但这已经是易乐不知道听过的多少个明天了,正应了明日复明日的说法。 “好!我给你鼓劲!”易乐将帕子打湿之后盖在了高幼莹的脸上,吩咐道:“快些起来吧,高洁和杨勇应该要来了。我们还要去东暖阁呢!” “小缘!小缘!”高幼莹连忙呼喊着,准备让小缘给她梳妆。 “别喊了,小缘才刚刚睡下,”易乐摇着头,“等会我给你描眉。” 高幼莹哈哈大笑了起来,“夫君又要给我描眉了!好!我这就起来!” 其实易乐很享受现在的日子,起码能过着举案齐眉的日子,不用为生计而发愁。 高幼莹在洗漱完之后,连早餐都来不及吃,便坐在了梳妆台前,仰着头,娇嗔道:“夫君,快点。” 易乐走了过去,细心的为高幼莹轻扫眉间,有了前几次的经验之后,他已然成为了画眉的高手。 “桌上的吃的是我给你准备的。”易乐边画边说道:“你还是吃一点,等会不知道要弄多久,到时候肚子咕咕叫,可不要埋怨。” “好啊!夫君做的一定会吃!”高幼莹扬起了幸福的笑容。 画完眉,吃完早餐,易乐和高幼莹二人才向东暖阁走去。 高颎已经准备妥当,还是一副严肃的表情,而高盛道几兄弟也算是盛装出场,纷纷站在了堂下,易木晗和李菀菀两人到是很随意,毕竟她们两人和高洁的情谊不算太深,几乎没有交集,被叫来参加回门的礼节,也全是高颎的意思。 易乐和高幼莹站在了易木晗的身边,高幼莹有意将易乐和其他两人隔开,阿阇犁的话还是让她的心里有些不悦,但嘴上又不好多问,毕竟易乐已经发了誓,她也不是一个胡搅蛮缠的人,得人心是最重要的。 “长孙,”高颎叫着易乐,“昨日国公府内可还热闹?” 易乐连忙回道:“回岳丈,昨日长安城中的名门望族和大小官吏都来了,都祝贺着两人。国公也很开心,好像多喝了几盏酒。” 高颎本想着也去瞧瞧,但碍于老丈人的身份又去不得,只好在易乐的嘴里探听一下情况。他毕竟是长史,是杨坚最为信任的人,而杨勇又是杨坚和独孤伽罗的心头肉,这场豪门婚姻自然会引起很多人的瞩目。不管是不是来真心祝贺,或者只是为了在杨坚这位大后丞的眼里留个印象,来的人都是挖空心思的准备了礼物,唯独只有娘家人的易乐是空手而去的。 “那就好。”高颎满意的点着头,他缓缓地说着:“等会两人来了,我们也要不卑不亢,不要因为他是国公的儿子就表现出阿谀奉承的态度来。” 这句话是高颎说给三个儿子听的,易乐的状态他自然不担心,可还没有混得一官半职的儿子们的确是需要提醒。 “是,阿耶!”三人异口同声的回答着。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之后,杨勇便带着高洁以及独孤伽罗准备的回门礼登门了,高洁的神情很轻松,发髻也盘得高高的,这说明了她朝女人的蜕变。 蔡馨等人走在身后,都低着头,出了一趟门,再回来身份就不同了。 “小婿见过岳丈。”杨勇按照礼数给高颎问安,不过声调就有高昂,气势上也足了不少,起码比起易乐第一次见高颎时叫得大声。 高颎站了起来,气定神闲的说着:“快入座,来人,把准备好的东西端上来。” 几名晚辈都在东暖阁中准备好的矮桌前坐了下来,高洁成亲之后,虽然只是过了一晚,但脾气似乎收敛了不少。 她刚刚坐下,又站了起来,走到了高颎的跟前,拿出了准备好的礼物,“阿耶,这是我与夫君准备的回礼,还请阿耶过目。” 易乐探着头,想要看看杨勇的手笔,没想到杨勇这人还真是大方,竟然是一串大拇指头大的珍珠,足足有十八颗。 女人天生就对珠宝敏感,高幼莹也是见过不少好东西的人,一见到珠链,眼睛都直了,附在易乐的耳边说道:“夫君,这串珠子可不便宜。” “他家有钱,”易乐下意识的说着,随后又说道:“等以后我也给你弄一串。” “好啊!”高幼莹又笑了,她知道,只要易乐答应了她的事情,他就一定能做到。 高颎将珠链接了过来,虽然他用不上,日后还可以给其他两位女儿,“有心了,这还是你的家,不必拘礼。” 高洁得意洋洋的走了回去,而就在这时,下人在东暖阁外有些焦灼的说道:“长史,宫里的内侍来了。” 易乐一下子回过神,他刚刚在灶房的时候并没有看见小缘准备豆腐脑儿,而如今取货的人到了,而货还没有准备好,他连忙站了起来,对高颎说道:“岳丈,小婿前去应付。” 在场的恐怕也只有易乐能应对那群人,高颎见易乐焦急的模样,似乎也觉察到了什么,“快去,不要耽搁了。” 易乐连忙走出了东暖阁,刚刚到灶房门口,就看见排好队的内侍们。 “长孙司录,飘雪好了吗?”带头的内侍对易乐还是彬彬有礼,没有催促。 “稍等片刻。”易乐沉住气说道:“昨夜的菽有些问题,不怎么好,所以刚刚才取来。给我半柱香的时间,我一定能让各位将飘雪带回宫。” 领头内侍看了看天色,幸好他们一贯会早一个时辰出来,不然可就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那还请长孙司录快些。”内侍为易乐让开了道,不敢再多耽误。 如今南安也不在了,易乐只好硬着头皮自己上,但最重要的还是要将疲劳的小缘叫醒,现在可只有她能做出飘雪了。 还没等易乐走过灶房,蔡馨赶了上来,急声道:“少郎君,要帮忙吗?” 易乐也没有拒绝,连声说道:“跟我来。” 蔡馨习惯性的卷起了袖管,跟着易乐走进了灶房后,随后将门关上。 幸好灶眼里的火星还没有熄灭,易乐连忙加了些柴火进去,问道:“你怎么出来了?” “我见少郎君神色慌张,又听到内侍来了,转头一想便知道是飘雪的事情。”蔡馨从一旁搬出了酢,倒入了碗中,“小缘肯定昨晚没睡吧?当时我也这样,熬了一宿才将出嫁的东西准备好,如今回门,肯定又要操劳了。” 易乐感叹道:“你还真是聪明。”随后开始磨菽,呼呼转动的石磨表明着易乐内心的焦灼,若不是蔡馨机敏的跟了出来,自己可真不知道改如何是好了,“过去还习惯吗?” 蔡馨埋头看着大锅,回应道:“吃住都还不错,我们四人的房间是单独的,和国公府本来的婢女分开,应该是为了方便少娘子差使。” “开心吗?”易乐接着问道。 蔡馨还是如实的说着:“谈不上开心,但既然是自己选择了,也只有做下去。少郎君放心,我没有忘记当日的承诺。” 易乐点着头,他紧接着说道:“我不是质疑你,只不过在高洁面前做事就比不得我和幼莹了,凡事多留一个心眼,她的脾气也怪,若真有什么事情,一定要沉住气,千万不要冲动。” “明白。”蔡馨顿了顿,“少郎君,我发现了一件事情。” “何事?”易乐好奇道。 蔡馨走了过来,小声的说道:“喜帕上并没有见红,而且杨勇昨晚在进了洞房之后,后半夜就溜出去了,等到了天微亮才回去。” 易乐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惊愕的看着蔡馨,虽然不知道杨勇是何意,但这些事情被蔡馨知道了,恐怕会不好。“这件事情一定不要让旁人知晓,否则会有大麻烦。” “我只对少郎君一人说。”蔡馨诚恳的说道。 有了蔡馨的帮忙,飘雪很快就做好了。等内侍查验之后,这些新鲜出炉的豆腐脑儿又会送进宇文赟的嘴里。 蔡馨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少郎君,我先回去了。” 易乐轻轻恩了一声,随后嘱咐道:“小馨,千万要注意安全,有任何困难记得想办法告诉我,我来帮你解决。” “好!”蔡馨爽快的答道:“我一定小心谨慎!” 第202章 自立门户 易乐站在属于自己的府邸前,看着匾额上写的长孙府三字时,内心的激动与澎湃恐怕只有他一人知晓。 起初,易乐对于自立门户的事情还以为会遭到高颎的拒绝,没想到三日前自己去跟他说了这件事情之后,高颎的态度反而是十分配合,甚至帮易乐找人算好了搬家的日子,也就是今天。 对于房屋内的陈设以及改造衣帽间的事情,宇文恺也出了不少的力,两人商商量量的将杨坚赏赐的这间旧宅子焕然一新,最主要还是满足了高幼莹的意愿。 易乐已经完全准备好开始自己的新生活,由于小缘还要继续做豆腐脑儿,所以她便会留在高府中,而每日的豆腐脑儿送出之后,再来新家。 一条街上突然出现了两座长孙府,这也算是难得的奇景。 长孙炽为易乐的决定感到了高兴,寄人篱下难免有点伤长孙府的面子,而如今易乐光明正大的走出了高府,就在自己身边的不远处落地,经营属于他的那个小家,也算是熬到了头。 他甚至为了为易乐指派了七八名下人,提供了几乎全套的家具,也算是为这位许久没有回家的弟弟尽一点心意。 南安自然会跟着易乐,感情受挫的他似乎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易乐也没有亏待他,选了一间最大的仆人房给他,并且让他掌管自己家中所有的下人,希望能抚慰他受伤的心灵。 可南安要的不是权力,他似乎进入了一个死胡同,怎么也走不出对蔡馨的那段感情。 易乐心想着,等时间一久,再为南安找一个合适的人,用新的感情来弥补这段伤痕,或许才是真正的良药。 今天,易乐请来了在长安所有的朋友,巢元方、孙思邈、苏二娘、李渊、杨勇和杨广、宇文恺,这些曾经都帮助过他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易乐的改变而感到高兴。 庭院内,所有人都开怀畅饮着苏二娘带来的酒,易乐第一次坐在上座,招呼着属于他的客人。 他已经坐了太久的末席,如今身份一转变,家庭环境一改,地位也就上升了。 易乐有些不自在,他似乎还没有适应新的身份,他硬着头皮端起了酒盏,豪迈的说道:“诸位,今日幸得国公照拂,让我有了安身之所。从今以后,你们要想来找我,就来这里。我,长孙景常备美酒,与君同乐!” 所有人都回应着易乐,似乎几人又找到新的喝酒地点。 “长孙司录年少有为,如今又安家立业,有了自己的前程,实在可喜可贺!”孙思邈放下了一贯的沉稳,竟然哈哈大笑起来,“我与司录结缘,实属万幸!” “孙神医哪里的话,我家内人多亏了你和元芳的妙手回春才能康复,在这里,我借手中的这盏薄酒,再次谢谢两位的救命之恩!”易乐感激的说道。 孙思邈和巢元方两人为易乐做了太多事情,不管是当日受伤照料,还是救命于高幼莹,再到滴血认亲,这两位时代里面的医者大拿都在有意或者无意间帮助了易乐,让他走到了今天。 而易乐刚刚把酒吞进肚里,门外便跑来了传令的兵士,急声道:“长孙司录,国公有请!” 见那焦急的样子,易乐隐隐约约觉察到事情恐怕有些棘手,不然也不会专门派人来找自己。 他放下了酒盏,对高幼莹说道:“娘子,我去去就回,你先好好照顾这些人。” 高幼莹不放心的点着头,她已经成为了真正的女主人,如今易乐有事外出,虽然年龄不大,但也要承担起这份责任。 李渊、杨勇和杨广也站了起来,追问着传令的兵士,“国公找我了吗?” 传令的兵士摇头,如实的说道:“国公只找长孙司录一人,三位郎君请放心。” 易乐在听到这句回答之后,更觉得事情很有蹊跷,连忙走到了兵士的身边,连声道:“走我们快去快回!” 等易乐赶到国公府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老丈人也在,与此同时还有郑译和刘昉二人,易乐一下子就明白,今天被招而来,肯定是为了宇文赟的事情。 “未必自己的豆腐脑儿真的这么快就要了宇文赟的命?”易乐暗想道。 杨坚见易乐到了,让人关了书房的房门,随后面带喜色的说道:“宇文赟已经不行了,去宫里的内侍回报,今早宇文赟在吃完飘雪之后,竟然出现了昏厥,而这已经不是这个月的第一次,看来我们的计划已经成功了。” “恭喜国公,”郑译拱手道:“我们只需要再等等,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取而代之。”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来了这么好的结果,下官真佩服想当日国公的决定。”刘昉吹捧道。 杨坚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他不住的点头,开始畅想着以后的日子。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向沉稳的高颎不合时宜地浇上了一盆冷水,他从容的说道:“如今宇文赟病重,但这却不是我们的终点。我们还要做好更好的打算,谋求下一步的计划。” “昭玄说的对!”杨坚面临着善意的提醒,迅速恢复了理智,他不慌不忙的问道:“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我想等他归天之后,国公就可以取而代之,名正言顺的掌握朝堂。”郑译说出了心中所想。 “下官也是这么认为,放眼当今朝堂之上,无出其二。”刘昉附和道:“只要国公大手一挥,群臣们必然响应。” 这些话似乎说进了杨坚的心里,他渴望这一天已经太久了,至高无上的权力像是一个魔咒萦绕在他的身边,时时刻刻推着他的后背,让他一步步攀登。 “长孙司录有何看法?”杨坚还是很信任面前的年轻人,毕竟在豆腐脑儿的事件上,易乐立下了汗马功劳。 易乐思考了几番,随后开口道:“下官认为现在还不是动手的时候。” 此话一出,杨坚的脸上便露出了不悦的神情,皱眉道:“此话何意?” “如今还有幼主在前,若是国公此时动了手,必然会被后世诟病。”易乐顿了顿,接着说道:“我们要权,但必须光明正大、名正言顺,不能落人口舌,这样也能安抚朝堂上的风言风语。” 一直没有说话的高颎,在听到易乐的言论之后,也附和道:“我觉得长孙司录说得有道理,我们不能现在去出风头,还是应该隐忍。” 杨坚见高颎都这么说了,还是沉下了性子,追问道:“昭玄有什么好办法吗?” “既然长孙司录首先说出了这个想法,那他的心里一定有一套完整的计划。”高颎似乎故意将机会留给了易乐,意味深长的说道:“还是听听他的见解吧!” 易乐大感意外,没想到老丈人将出风头的机会送给了自己,恐怕在这只老狐狸的心里也有了自己的想法。 但机会就在面前,易乐也有着自己的憧憬,他索性说道:“国公,如今我们要做的并不是那高高在上的皇位,而是继续巩固自己的实力。宇文赟驾崩之后,我们首先要做的便是将权力揽在自己身上,越多越好,成为一颗无法被拔起的大树。” “然后呢?具体要怎么做?”杨坚追问道。 “首先,国公现在已经是大后丞,但这远远不够。我们需要在宇文赟驾崩之时,让国公出任宰相一职,这样以来,我们的第一步就算完成了。”易乐胸有成竹的说着。 “宰相?”杨坚万万没想到易乐的方法居然是这样,但成为宰相的路并不平坦,正如前文所言,朝堂之上已经对杨坚有着太多的风言风语,宰相一职,宇文赟一定不会给他。 刘昉和郑译两人在听到易乐的话语之后不免笑了起来,打趣道:“长孙司录有所不知,若是国公真的能出任宰相,那所有的事情就变得简单明了起来了。” 高颎这时在一旁从容的说道:“方法是有,不过还是需要两位的帮忙。” 易乐向高颎投去了求助的目光,虽然杨坚此刻十分的重用自己,但比起自己的老丈人,话语权还是稍微轻了一些。 “昭玄何意?”杨坚追问道。 高颎气定神闲,一字一句的从嘴里蹦出来两个字,“矫诏。” 易乐和高颎两人一唱一和,似乎这件事情在他们两人的操纵下正往着自己所预想的方向发展。 杨坚在听到这两个字后,倒吸了一口凉气,而刚刚反驳的两人,也感到了震惊。 易乐接过了高颎的话,郑重的说道:“下官也是这么想的,只要两位能为国公矫诏,宰相的位置唾手可得。” 杨坚沉思许久,接着问道:“那成为宰相之后呢?” 易乐自信的笑了起来,他镇定自若的说道:“有了宰相一职,国公就权倾朝野,这个时候再动手,反对的人自然会少了许多。然后我们只需要让幼君退位,让位给国公,那么这个天下都是属于杨家的。” 杨坚不住的点着头,易乐的最后一番话语彻底的激起了他心中的斗志,整个天下都是属于杨家的,这句话就像是一剂强心针注入了杨坚的体内。 郑译这时说道:“长孙司录所说的的确是个好法子,我们两人深受国公的庇护,如今到了关键时候矫诏自然不用话说。但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如果不能解决我们所有的设想都是空谈。” “什么事情?”易乐追问道。 “诏书可以伪造,可我们却差了玉玺。”郑译也说出了事情的困难点,“宇文赟这人虽然荒诞,但对玉玺的看管却极为严格,常人根本见不到。没有玉玺的诏书,没人会相信。到时候后拿不出来,我们岂不是白忙活了?” 这一点易乐倒是没有想到,他也从来没有见过玉玺长什么样子,而且也不可能让南安仿制一块出来,毕竟是国之重器,并非一般的私人印鉴。 “我想可以让皇后来做这件事情。”高颎这时说话了,从那双精明的眼睛里面就能看出他已经想好了对应之策。 “丽华?”杨坚狐疑的问道:“我想按照她的性子,是不可能帮助我们拿到玉玺的。” 杨丽华虽然现在已经被赶出了宫,回到了杨坚的身边,但她仍对大周这个王朝充满了眷念,而且她也不会相信自己的父亲会做出造反的事情。 “幼主并非皇后所生,若是宇文赟驾崩了,皇后最大的敌人便是朱满月。如今都被赶出了宫,到时候的日子会怎么样?”易乐抓住了这一点,他劝说着杨坚:“国公这件事情还需要你去对皇后撒一个谎,让她为国公取得玉玺,这样我们的计划就能完美的实现了。” 杨坚背着手,长叹了一口气,对于自己的女儿他还是十分的了解,要想让杨丽华为自己所用,恐怕仅靠他一人的力量是不行的。 关键的地方还在独孤迦罗的身上,杨丽华很听独孤伽罗的话,若是当母亲的开口陈述利弊,恐怕事情还有机会。 “这件事情我要和伽罗商量一下。”杨坚淡淡的说着:“等有了消息之后,我再来与你们商量。长孙司录的计谋不错,若是能成,我们就依计行事。” “是,国公!”三人异口同声的答应道。 等走出了房间之后,高颎问着易乐,“幼莹还好吗?对于新的宅子她还习惯吗?” 看来老狐狸也有心疼的时候,虽然高幼莹不是他亲生的,但这些年来的照顾与抚养,都让高颎认为高幼莹是他的亲生骨肉。 “岳丈请放心,幼莹一切都好。”易乐回答道:“我们明日便回府来看岳丈,以后也会常回来的。” 高颎点着头,对他而言,除了权力更重要的便是膝下的儿女。 如今易乐自立门户,以后要想再见面恐怕也没有这么方便了。 “但愿吧。”高颎没有了刚才的气势,眼神变得落寞了起来,“记得常回来看看,高府永远都是你们两人的家。” 这句话让易乐瞬间落泪,自己来的这些日子以来,这位老丈人非但没有打压自己,反而一个劲儿的帮助。从最开始的市井之徒变成现在杨坚麾下的谋臣,易乐的成长离不开高颎的帮助。 易乐拱手道:“小婿明白,也请岳丈保重身体,不要太操劳了。我和幼莹一定会常回来看你的。” 高颎难得拍了易乐的肩膀,每一下都十分的沉重,似乎在这位老狐狸的心里,家人比一切都还要重要。他经历了太多的悲欢离合,眼见自己的父亲拖家带口的从北齐前往了北周,他不想再看到分别的场景。 “你快些回去吧,别让她一个人在家里等久了。过些时日,我再命人送来一些她喜欢的东西,吃的喝的每样都备一些。”说完,高颎便离开了随国公府。 易乐擦拭着眼角的泪痕,重新面带笑意,看来自己的老丈人真的不错,起码对他和高幼莹二人来讲,他就是那棵参天大树,是黑暗里的指路明灯。 第203章 不该来的人 “夫君,我好饿。”躺在床上的高幼莹还是不愿起来,天刚蒙蒙亮,两人就大眼瞪小眼的醒了。 算着时间,小缘现在应该还在高府做着豆腐脑儿,而长孙炽送来的婢女做饭又不合高幼莹的口味,看来刚搬家的两人的确需要时间来习惯这种日子。 “那你先躺着,我起来给你先弄点吃的。”易乐也是饥肠辘辘,还带着一脸的醉意。昨晚和李渊他们喝得太晚,早就把吃进去的东西吐得一干二净,忍着宿醉的难受,发誓要做好男人的易乐,还是挣脱了床板的束缚,站了起来。 高幼莹面带笑意的从被窝里面看着为自己忙碌的男人,娇嗔道:“多谢夫君了,等我吃饱了,一定会好好感谢夫君!” 易乐穿好了衣服,他回头看了看脸红的高幼莹,反问道:“要怎么谢谢我?” 高幼莹连忙用被子盖住了脸,只听见被子的下方传出了支支吾吾的声音,“随便夫君。” 易乐的嘴角不免上扬,似乎一早上起来的心情还算不错,易乐为了得到高幼莹的奖励,赶紧前往了灶房。 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家府上的婢女早已在南安的安排下忙碌了起来。看着蒸汽腾腾的灶房,易乐有些愣住了。 “司录,餐食已经准备好了。”南安郑重的说道:“是小缘姐昨晚做好的,只需要加热一下就可以进食了。洗漱的水、盆也置办妥当,现在送到房里吗?” 易乐欣慰的笑了笑,他走到了南安的身边,“还是你有心。” “小缘姐昨日说少娘子的胃口不怎么好,所以特意连夜赶制了这些少娘子习惯的食物,有菜羹、胡饼,我只是听她的,按时热一热。”南安诚实的说道。 “小缘多久走的?”易乐看着熟悉菜式,就知道高幼莹肯定会狼吞虎咽了。 南安答道:“酉时,我也是刚刚回来。帮她磨好了菽。” 易乐点着头,“那你也没有吃吧?等会来房里,对付两口。” “我吃过了。”南安小声的回道:“回高府的时候,碰见了阿姐,她给我做了些吃的。” 一说到这里,易乐又犹豫了。虽然他和易木晗两人有名无实,也知道易木晗不会来将关系挑明,但婚约在身的她肯定还是有诸多的不便,而且按照她的性子,是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过易乐的。 好在现在易乐搬出了高府,不用抬头不见低头见了,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消受不起的齐人之福。 “哦。”易乐冷静的说着:“你没事的时候可以多回去见见她,我现在自立门户了,也不能像原来那样经常回高府了。” 南安点着头,对于易乐的吩咐他从来不会拒绝,更何况是回去看一起长大的易木晗,憨厚的脸上又出现了爽朗的笑容,低声道:“哥,我让人把这些送进你的房里吧!” 易乐拍了拍南安的肩膀,随后离开了灶房。 正当他准备回房的时候,在庭院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身着暗灰色袍子,但纤细的身影还是让他一眼便认出了来人。 易乐没想到她会来,连忙走了上去,紧张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李祖娥将帽檐上扬了几分,面色蜡黄的她早已没有了当日的风采,反而越发消瘦了起来。 “幼莹她......”李祖娥的眼神有些迷离,她想要见见自己的女儿,但身份如此的她又不知道如何面对。 易乐早先对于这位原来的皇后还是充满了同情,但在知道事情真相以后,同情的分量明显少了不少,他不知道李祖娥为什么要执意来找高幼莹,也许是良心发现,也许是真的想要与自己的亲骨肉相认,有这么一位丈母娘,易乐的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她还没有起床。”易乐心平气和的回道。 “那她的伤好了吗?还疼吗?”李祖娥追问道。 “痊愈了。”易乐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不知道如何面对李祖娥,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你还有其他的事情吗?我怕幼莹看见你不高兴。” 李祖娥重新将帽檐拉了下来,她低声道:“没什么事,就是想来看看她。既然你说她的病也好了,我也就回去了。打扰了。” 略微弯曲的背影已经显示不出当年的风华,现在的李祖娥可能最放心不下的便是这位从来没有叫过她阿娘的高幼莹。 但当年的决定是李祖娥亲自下的,既然选择了这么一条路,现在也没有改变的方法。 易乐看着她的背影,撇着嘴,无奈的叹着气,感叹着世事弄人。 咚! 李祖娥突然在易乐的面前倒下,这让刚想离开的易乐慌了,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李祖娥,易乐连忙跑了过去,仔细一看,像是昏厥。 易乐战战兢兢的将手指升到了李祖娥的鼻孔下方,若是在自己的新家出了什么事情,易乐也不好交代。 索性,均匀的呼吸仍然还在,只是很微弱,而本来要去送餐食的南安一见到蹲在庭院内的易乐,他连忙跑了过来,追问道:“哥,怎么了?!” “你快去请巢元方。”易乐皱眉道:“快去,等会直接领到西厢房来!” 南安点着头,随后拔腿就跑,易乐看了看四周,并没有下人看见这一幕,他别无选择,一把抱起了地上的李祖娥,快速的朝西厢房赶去。 等把李祖娥安顿好之后,易乐再次确认了呼吸,看着苍白的嘴唇,他想着可能是茶饭不思引起的晕倒。 看来,这位铁石心肠的母亲终于有被感化的一天,但易乐又想到阿阇犁复述当时李祖娥求高颎的事情,心中不免还是提防了起来,也不知是不是李祖娥的又一场大戏,这一切还是要等到巢元方来确认过才能知晓。 大约半柱香之后,南安带着巢元方来了,易乐急声道:“元方,你快帮我瞧瞧,床上的人究竟是怎么了。” 巢元方嘟囔了一句,“怎么你每次找我都是有事?” “昨天找你不就是没事吗?”易乐和巢元方逐渐熟悉起来,两人私下也会嘲弄两句,但巢元方也就是嘴上说说,真遇到难题,他还是愿意帮助易乐。 巢元方走到了床榻边,观察一番之后,为李祖娥号起了脉。 易乐算是放下了半颗心,只要有巢元方,事情就一定能解决,悬着的另外半颗便是李祖娥是不是真的病了。 短暂的把脉之后,巢元方开口道:“她是血气不足,加上休息不够。等我开两贴安神的药,你再给些吃的,应该就能痊愈。” “好!好!”易乐连声道:“南安,拿些吃的进来。药就先不忙弄了,元方,等会我让南安来药庐拿。” 巢元方疑惑的看着易乐,在他的印象里,易乐不是如此冷淡的人。但巢元方也不知道床上之人的身份,也不好多问。 “元方,你有办法让她醒来吗?我还要送她出府。”易乐恳求道。 巢元方长叹了一口气,随后取出银针,在李祖娥的头上扎了几下,那双空洞的眼睛又睁开了。 “果然有一手!”易乐赞叹道。 李祖娥醒来之后,看着陌生的环境有些慌张,她扭头看了看身边的人,在看到易乐的模样之后,开口道:“我怎么了?” “你晕倒了。”易乐平静的答道。 李祖娥撑起了身子,她似乎也不愿意留在这里,可脚尖刚下地,却发现两脚发软,根本站不起来。 “你现在不能走。”巢元方给了自己的判断,他一面收着东西,一边对易乐说道:“长孙司录,这人恐怕要静养几日才行。” “意思是要住到我这里?”易乐为难的反问着。 巢元方点着头,“先观察一日吧,若是没有其他的问题,等她身体恢复了力气,就可以离开了。南安,你跟我去拿药。” 易乐傻眼了,本想着让李祖娥快些离开,但现在去黏上了自己,若是被高幼莹发现怎么办? 南安跟着巢元方的脚步离开了西厢房,他与巢元方有着同样的疑惑,为何易乐的态度会有着根本的转变,他可不是一个见死不救的人。 “我想我还是走吧。”李祖娥见易乐有些沉闷,执意的想要站起来,但身体又不能支撑她如愿。 易乐无奈的耸着肩,他还是心软,或许就跟高颎一样,缓声道:“元方都说了你不能走,反正也就一日,你就待在这里吧。我会让南安给你送汤药和餐食,不过我们要约法三章。” 李祖娥抓住了床栏,开口道:“我不会去见幼莹,你放心吧。等身体稍微好些了之后,我便会独自离开,不给你们添麻烦。” 易乐好歹也是娶了她的亲生骨肉,面对这样的丈母娘,他也只好点头默认了。 “你知道幼莹是我的......”李祖娥这么多年,终于说出了心底的那几个字,“女儿吗?” 易乐没想到李祖娥会对自己坦白,他当然知道,索性点头,“恩,前些日子就知道了。” “多久?”李祖娥急迫的问着。 “从你送佛像来,我就看出了不对劲儿。”易乐顿了顿,“加上我也去求证了阿阇犁,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我。” 李祖娥神色黯然,她断断续续的说着:“当年,幼莹不应该存在这个世上。但我见襁褓中的她天真无邪,还是忍住了。” 易乐倒吸了一口凉气,对于李祖娥的过往他也不是十分的清楚,只是原来觉得这位女子充满了传奇色彩,让后世的史官们不留余力的描绘。 “她可是你的亲骨肉,你真的能下得去手?”易乐追问道。 李祖娥苍白的笑了起来,她的双眼逐渐露出了光芒,“她是我的亲骨肉,但同样也是高湛那个畜生的亲骨肉。我当时想的是玉石俱焚,没想到贴身的宫女竟然调换了襁褓中的婴孩,哈哈!高湛恐怕怎么也没有想到,当时,我掐死的并不是幼莹!” 易乐的汗毛都立了起来,他越发觉得眼前的李祖娥有些恐怖。 李祖娥双眼直勾勾的看着地上,追忆着当年的情形,“我本想用这种方式逃脱高湛的禁锢,没想到他却狠心杀了我的亲儿子!我看着绍德倒在了高湛的剑下,血染红了地面,他就是一头发狂的狮子,让人用沾了水的鞭子抽打我!最后还将我装进了麻袋扔出了宫!” 易乐想到当日蔡当家鲁莽的行为,他也看见了李祖娥的背上有许多被抽打的痕迹,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也算是逃离了。”李祖娥冷笑了一声,“只不过命丢了半条。” “活着就好。”易乐的内心虽然波涛汹涌,但他还是极力表现出一副平静的姿态,“现在你也没有别的顾虑了,幼莹也有了自己新的生活,你没有必要再回忆当年的往事了。” 李祖娥抬起了头,她恳求着易乐,“长孙司录,我没有恶意。只是想要你答应我,这辈子好好的对幼莹,不要让她受委屈。” 面对真正丈母娘的述求,易乐坚定的回道:“幼莹是我的福星,也是我这辈子挚爱的人。你也可以放心,我今生绝对不负她!” 李祖娥微微的笑了起来,好像这些誓言她也曾经在何人的嘴里听过,经历了大风大浪的她,早已看破了尘世红尘,唯独心中的执念就是没有将高湛挫骨扬灰。 “你先好好休息吧。”易乐没想到自己会经历这样的事情,一大早的美好心情因为李祖娥的到来而变得异常沉重了起来。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李祖娥变成今天这般模样与当日的遭遇密不可分。步步为营的她也是为了自己能在这个乱世里面找到安身之所,能够苟且偷生。 但面对李菀菀和高幼莹两人掉包的命运,她又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恶毒母亲。她就是一个悲剧与邪恶的复杂体,没有人能真正明白她内心的感受。青灯枯佛之下的虔诚或许是为了荡涤那颗早已黑暗不堪的心,乞求以这样的方式为自己的前半生洗去皮囊上的丑恶,可她不知道的是,沾了血的手,黑化了的心,不是用一两篇经文就能解脱,也不是敲两下木鱼就能忘却。 她就是她,北齐高洋的可贺敦皇后,狼狈度日却依然想要反抗的高湛姘头,同样也是易乐的真正岳母——李祖娥。 第204章 劝说杨丽华 随国公府,书房。 易乐一大早就被高颎带着又进了这个熟悉的战场,此番前来,还是为了杨丽华的事情。 据高颎探听来的消息,杨丽华对于杨坚的计策并不是十分的支持,她作为大周的皇后,虽然宇文赟对她早已丧失了夫妻之间应有的对待,但她谦逊和礼让的性格,让她实在做不出来去偷玉玺的事情。 独孤迦罗或许是继承了他父亲独孤信的野心,只要能帮到杨坚,她就会排除一切困难,从而达到最终的目的。 她是杨坚成功路上不可或缺的重要的人,能代周而立,除了高颎、郑译、刘昉这些谋臣,更多的还是这位贤内助的支持。 几番苦口婆心的劝说下,独孤迦罗拿自己的女儿也没有办法,为了杨坚,她甚至是苦苦哀求。而杨丽华却像是铁了心一样,对于大周的王朝她似乎有格外的牵挂。 眼见独孤伽罗劝说不动,杨坚又只好找来了高颎和易乐二人,希望这两位巧舌如簧的信任之人能帮助自己谋得最大的利益。 高颎和易乐笔直的站在书桌前,等着杨坚的到来。 “等会儿我们主要的目标就是劝说皇后,让她愿意去为我们取得玉玺,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你一定要看我的眼色行事。”高颎好长时间都没有这样提醒易乐了,从那沉重的口气来看,她似乎心里也没有底,毕竟杨坚和独孤迦罗都没有办法,高颎虽然深得杨坚信任,但怎么说也是一个外人,而且地位还在杨丽华之下。让一个外臣来劝说,杨坚也是被逼的没法子了。 易乐深吸了一口气,他虽然明白今天的利害关系,能不能成功就全靠他们这两张嘴。 “岳丈放心,小婿不会妄言,一定照办。”易乐轻轻的回答道。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过后,杨坚和独孤迦逻便走了进来,两人的神情十分的难看,看来这件事真的到了棘手的地步。 高颎和易乐问安之后,杨坚连连摆手,哀怨道:“我这个女儿不知道是信了他什么话,苦口婆心的劝说都不听,似乎是有意跟我对着干!” 坐在一旁的独孤迦罗给杨坚顺着气,宽慰道:“丽华她也是有自己的顾虑,她是你的亲身骨肉又怎么会跟你对着干呢?我们要多给她一些时间,让她慢慢的想清楚,她总有一天会明白我们这样做是为了她好。” 杨坚恨了独孤迦罗一眼,藏在心底的男子气概似乎在此刻展现无遗,“时间?我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宇文赟眼看着就要落气了,而现在最重要的一步还没有达成,如此一来我这些年的辛苦经营不是将化为泡影?我所做的这一切都将付之东流!” “那罗延,丽华再怎么说也是我们的女儿,我相信她一定会明白利弊,血浓于水的亲情比起高床软枕更为重要。她只是一时没有想明白,等会她进来了你一定不能对她发火。”独孤迦罗耐着性子的说道。 高颎和易乐二人站在底下默不作声,对于这对夫妻的拌嘴行为,也不好加以劝说。只求他们能一致对外,不要心软。 门缓缓的打开了,杨丽华虽然被赶出了宫,但还是保持着皇后的穿办,她的心里也有自己的一杆秤,她是这个天下的皇后,也是五后之首,就算如今没有在皇宫,这些礼节她也不能忘记。 “皇后。”易乐和高颎两人问好之后,稍微往后退了两步,给杨丽华让出位置。 杨丽华的脸色也不好看,完全跟杨坚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在这一点上,可以看出要干大事的人脾气都不怎么好。 “丽华,”独孤迦罗首先开口了,她还是秉承着一贯的性格,对杨丽华努力的劝说着:“跟你商量的事情你考虑的如何了?能不能帮你的阿耶一把?这件事情关乎到我们杨府的存亡,阿娘算是求你了,你就点头答应好吗?” 这是易乐第二次见杨丽华,第一次的时候她哭哭啼啼的像个孩子,急于投向杨坚的怀抱,想要找到能为自己遮风挡雨的大树。而这一次,杨丽华则是高抬着头颅,拒绝着独孤伽罗的要求,“阿娘,阿耶已经是大后丞了,为什么非要去当那个丞相?现在的权力和地位还不能满足吗?宇文一家已经给了我们无上的荣耀,我们还要追求什么?” 易乐听到这里,算是明白了杨丽华的顾虑。原来她一直认为自己的父亲是为了追名逐利,所以想让她在宇文赟驾崩的时候,偷来玉玺,将自己送上丞相的位置。 可杨丽华没想到的是,杨坚的真正目的并不是位极人臣,他要更大的权利,不再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刀斧手,他想要掌握这片天空,想要四海之内都对他臣服,将无上的皇权握在手中,真正的做自己的主人。 “放肆!”杨坚听到杨丽华的言语之后大喝一声,在他的印象里自己乖巧的女儿从来没有这么对自己说话,“丽华,虽然你现在是皇后,但我好歹是你的亲生父亲,你竟然敢顶撞我!” 照理说,女儿贵为皇后,杨坚是大后丞,两人之间有君臣之礼。可此时的杨坚,完全自己拿自己父亲的身份,看着他面红耳赤的样子,杨丽华真的是气得他不轻。 杨丽华也没有过多考虑杨坚的责难,对于父亲她的心里还是有着自己的敬重,她只是不愿看到杨坚把自己当作追名逐利的棋子。 独孤迦罗看着杨坚怒不可遏的样子,连忙为他松着气,附在他耳边说道:“那罗延,刚刚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不对丽华动气,我们好好说,她一定会答应的。” 杨坚面如死灰,似乎对于这件事情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他恨不得当日没有把杨丽华嫁入宫中,如此一来也少了这么多烦心的事情。 “阿耶我希望你明白,你现在的权力与地位都是宇文家给你的。”杨丽华不急不忙的说道:“该是你的总是你的,不是你的也不要去强求。”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杨坚,他拍案而起,怒骂道:“你有什么资格来教训我?我今天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凭我的双手得来的!你是我的女儿,就应该在关键时刻来帮助我,而不是加以指责!” 眼见事情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沉寂已久的高颎终于开口了,他沉着的说道:“皇后,国公想要丞相之位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你。” 话锋一转的趋势让杨丽华狐疑的打量着面前的高颎,问道:“阿耶是为了我?我怎么一点都没有看出来?” 高颎上前了两步,从容的说道:“皇后此番你被送还宅,你有没有想过,在宫里你从来没有与人为恶,对于陛下也是尽心尽责,为何突然要送你出宫?” 杨丽华陷入了沉思,良久开口道:“未必是因为阿耶的原因?” 高颎点着头,继续说道:“朝堂之上早已有国公的风言风语,想必已经传入了陛下的耳朵里。皇后是国公的女儿,将你送回,无非是在给国公一个下马威。丞相之所以想要丞相之位,也是为了日后能更好的保护你以及整个杨氏一族。只要国公握有大权,今日的情景就不会再次发生。皇后你也可以安然无恙的在皇宫之内抚育幼主,再也没有后顾之忧。” 杨丽华在听到高颎的话后,又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堂上的杨坚,随后陷入了沉思。 杨坚的气已经消了不少,再怎么说也是亲生骨肉,总不可能记一辈子的仇。况且在这件事情上,杨坚的确是在欺骗杨丽华,他的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愧疚。杨丽华有句话说的没错,杨坚真的把她当做了一颗棋子,只不过这颗棋子不是为了丞相之位,而是要搅动这片天地。 高颎见杨丽华默不作声,给易乐使着眼色。 易乐心知肚明,他也上前了一步,自己的老丈人从杨坚的方面劝说杨丽华,那自己就要换一个角度,从而达到双管齐下的效果。 易乐拱手道:“皇后,你有没有觉得此番事情有蹊跷?” 杨丽华眨着眼睛,她一眼便认出了当日送给她豆腐脑儿的易乐,追问道:“什么蹊跷?” “陛下修葺宫殿的由头将皇后送了出来,但据下官所知,宫殿并没有进行修葺。”易乐顿了顿,接着说道:“我想是有人故意使坏,要谋夺皇后的五后之首位置。” 这一下关系到杨丽华的切身利益了,她紧张的问道:“究竟是何人?” “如今陛下龙体欠安,新君年幼,最大的受益者便是朱满月,”易乐满怀信心的说道:“若是陛下他日驾崩之后,朱满月作为幼主的嫡母自然能权倾朝野,风头也要盖过皇后。下官认为,皇后之所以被送出宫,就是因为朱满月从中作梗,她碍于国公的权力与地位,只能从侧面开始逐渐的削弱,而皇后便是头一遭。” 杨丽华彻底沉默了,她的眼睛逐渐放空,从里面没有了刚才嚣张的气焰,只有无尽的绝望。 易乐观察到了杨丽华的感情变化,他趁机说道:“皇后,你还要想想公主啊!她现在可以一个人在深宫里面,不知道面对着多大的危险!若是你不帮国公,恐怕以后公主的日子也不好过!” 易乐这句话是彻底说到了杨丽华的心坎里,宇文娥英是她全部的希望,比起杨坚,宇文娥英分量更要重一些。 杨丽华向易乐投去了询问的目光,语气十分的焦灼,“那我现在究竟该怎么办?我只求娥英能够平平安安的。” 高颎接过话来,坦诚道:“皇后你现在的依靠只有国公。只要国公的权力越大,你与公主就越安全。等国公登上了丞相之位,他就可以保护你们两母子再也不受到外界的侵扰。” 独孤迦罗很会察言观色,况且她也深知杨丽华的脾气,眼见杨丽华松口了,这位做母亲的也加入了劝说的行列,“丽华,娥英如此乖巧懂事,她也是我和那罗延的孙女,我们不想她受到任何委屈。就如同你一样,当日你被送回来的时候,那痛苦流涕的模样还留在我的心里。我也是做娘的,哪里不知道孩子的心里苦。我们做这么多事情,真的只是为了保护自己,你就帮帮你的阿耶吧!” 杨丽华面带泪光,她回头看着抚育自己长大的杨坚和独孤迦罗,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任凭泪水往下流。 她挂念着宇文娥英,自己唯一的孩子,不想她以后的路途也像自己一样充满着坎坷,她要给宇文娥英一个美好的未来。 杨丽华咬着下唇,坚定的点着头,“阿耶我答应你的要求,我会想尽办法为你找来玉玺,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杨坚面露喜色,只要杨丽华点头恐怕他什么事情都能答应,追问道:“什么事?” 杨丽华深吸了一口气,擦干了脸上的泪痕,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要阿耶答应我,丞相是你最后谋求的东西,你这辈子都不能违抗宇文家。” 此话一出,堂上的四人都惊呆了,他们不知道杨丽华是不是知道了以后的计划,但从杨丽华的语气来看,她似乎是更多的为自己考虑。 杨坚若是灭了大周,杨丽华就会成为前朝的皇后,而她又是杨坚的女儿,那到时候又是什么身份? 易乐猛咽着口水,只要杨坚点头答应杨丽华的请求,这件事情就算彻底解决了,可偏偏这个请求又像是一根刺扎进了杨坚的心里,不拔不痛快。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意到杨坚的脸上,特别是杨丽华,她需要杨坚一个肯定的答案。 “好,我答应你。”杨坚破天荒头说道:“我只是为了保护家人,并没有别的想法。” 杨丽华满意了,她得到了杨坚的承诺,却不知道这个承诺根本是个谎言。 “阿耶,我找机会进宫先探查出玉玺的位置。”杨丽华也履行了自己的承诺,“一有消息并通知你。” 杨坚点着头,嘱咐道:“千万要小心。” 杨丽华带着对宇文娥英挂念走出了书房,等走远之后独孤迦罗才问着杨坚,“那罗延,你真答应了?只做丞相?” 杨坚气定神闲,他看着杨丽华远去的背影,淡淡的笑着,“我若是不答应,谁给我去找玉玺?她不过是一个女儿家,又怎么能看透我的心思?不仅仅是丞相,连这个天下都是我的!” 第205章 姻差缘错 “你有事吗?出来一下。”突然到访的高颎神色凝重的站在易乐的门外,看样子是真的找易乐有急事。 易乐和高幼莹二人正享受着难得的早餐,高幼莹一见亲爹来了,手里还拿着自己喜欢吃的东西,脸上就藏不住笑意,亲密的称呼道:“阿耶,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是专门来看我的吗?” 高颎难得笑了起来,他将带来的东西放在了门口,对高幼莹说道:“我有事和长孙景出去一会儿,等办完了再来看你。” 高幼莹欣喜若狂,她连忙催促着易乐,一边说道:“夫君你快些去,我找人做好中午的餐食,到时候你和阿耶回来也好吃一顿。” 易乐放下了手中的碗筷,走到了高颎的身边,狐疑道:“岳丈有什么事情?” 高颎神秘的笑着,只是缓缓的说道:“跟我来今天有件大事情。” “是国公的事情吗?”易乐追问道,在他的印象里高颎每次来找他都是为了杨坚的事情。 高颎摇着头,两人快步的朝门外走去,一边说道:“山东氏族派人来求亲了,如今说媒的人就在长安城里等着,你随我去看看。” 易乐倒吸了一口凉气,高颎一共四个女儿高洁嫁给了杨勇,高幼莹嫁给了自己,剩下的便只有易木晗和李菀菀了。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高颎的时候,他就说高幼莹没有嫁给山东的人,如今终于有山东氏族来提亲,这也让他的脸上更有光彩。 等两人来到酒肆之后,前来提亲的人已早早等候。 他一见到易乐二人,连忙站了起来,拱手道:“下官侍郎王宁见过高长史和长孙司录。” 高颎挥了挥手示意他坐下,也没有过多的寒暄,开门见山的问道:“王侍郎,究竟是哪家郎君有意提亲?” 王侍郎抿嘴笑着,不急不忙的说道:“这是博陵崔氏崔仁的长郎君,崔杰。此人自幼熟读四书五经,马背上的功夫也十分的过硬,长相更是一表人才,相信高长史一定会满意的。” 光鲜亮丽的介绍以及显赫的出身都比当日的易乐好上不少,高颎挑着眉,对于还没谋面的未来女婿他似乎很满意,接连说道:“博陵崔氏百年风骨,若是我家能与之结缘,实属万幸。不过我膝下的两位女儿甚是顽劣,也不知道能不能配上崔家的长郎君。” 王侍郎知道高颎说的是谦卑的话语,他再来说媒之前,就已经打探清楚高颎前两个女儿一人嫁给了杨勇,而另一人便嫁给了面前的易乐。光靠这两家人的身份,就已经是这个世道里少有人能匹敌的家世。 他接着说道:“高长史过谦了。下官听闻长史了两位女儿是沧海遗珠,又独具兰心,是在长安城之中多少世家子弟所追求的对象。不仅年轻貌美,而且还算是孝顺,也是所有同龄女子当中所以效仿的楷模。” 漂亮话谁都可以说,反正现在是吹捧自家的身份,易乐现在想要明白的是来人究竟是要为谁提亲,是独具见解的易木晗,还是听话顺从的李菀菀。 这也是高颎心中的疑惑,自己还有两个女儿虽然未曾抚养长大,但终身大事还需要尽心尽力为她们寻到一个好人家。高颎追问道:“不知道崔郎君究竟所意何人?” 王侍郎为高颎倒上了一盏酒水,真诚的说道:“正是从此膝下的木晗娘子,此女生性果敢又落落大方,崔郎君早就想来长安一睹风采,还希望长史能够成全这段姻缘。” 易乐傻眼了,难怪今天早上一起床眼皮直跳,原来是这档子事等着他。刚送到嘴边的酒差点喷了出来,他与易木晗两人的婚事高颎并不知情,如今又有人来上门提亲,那这件事情究竟该怎么办? 高颎倒是很高兴,易木晗的脾气他也是知道的,倔强、认死理儿,若是能把她嫁给博陵崔氏,也算是了了心中的最大的牵挂。 “多亏崔郎君赏识,小女的性子我还是十分的清楚,这件事情我要回去告知于她,还请王侍郎稍作等待,再将事情回报给崔氏的郎君。”高颎站了起来,似乎这件事情越快解决越好,恨不得易木晗就在当场问个明白。 王侍郎也站了起来,他拱手说道:“那下官就静候佳音。” 作别之后,高颎便想带着易乐前往高府,易乐现在是左右为难,他也知道纸包不住火的道理,但越是这样,他就越不愿意去面对易木晗。 “阿耶事情都解决了我就先回去了。”易乐准备脚底抹油,溜回自己的府邸。 高颎狐疑的看着易乐,冷声道:“这怎么叫做解决了呢?你跟我一起去,若是木晗她不答应,你也好从中劝一劝。” 高颎的语气不容拒绝,易乐也知道自己老丈人的脾气,若是不顺着他的意恐怕会大发雷霆。他只好硬着头皮跟着高颎的脚步前往了不愿面对的战场。 这比见杨坚还要困难,易乐可是矛盾的中心点,所有的事情都因他而起,如今火烧眉毛了,也不知道他要从哪里借来一盆冷水,消灭这即将开战的火焰。 等易乐二人来到易木晗的房间时,他还是有些踌躇,傻傻的站在门外不知道如何开口。 高颎让易乐去敲了门,每一下都敲到了易乐的心里,他甚至希望易木晗现在不在府上,也希望当初易木晗要走的时候自己没有挽留,所有的这一切都是易乐一人造成的。 可天不遂人愿,还是缓缓的打开了。易木晗一看见敲门的易乐,一双疑惑的眼睛便看着他,再瞧了瞧身后的高颎,易木晗开口道:“你怎么来了?” 易乐没有说话,他往后退了两步,高颎这时走了上来,笑呵呵的看着易木晗,温柔的说道:“我们进屋再说。” 易乐跟着脚步走了进去,他站得远远的,眼神也在一直躲避,一向巧舌如簧的他现在却像是被人割去了舌头,所有的话语都堵在了嗓子眼里,再也不会说话了。 “阿耶,究竟有什么事?”易木晗见易乐默不作声,只好开口问着高颎。 高颎气定神闲,他打量着面前的易木晗,不急不忙的说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连幼莹都成亲了,是该给你找个婆家了。” 易木晗的脸难得红了,她的心里一直记挂着易乐,若不是易乐和高幼莹成亲了,她才是易乐该明媒正娶的妻子。 而如今易乐又扭扭捏捏,半天不说话,易木晗想到:“未必是阿耶知道了她和易乐的事情,所以今天特意上门来说?” 高颎见易木晗红着脸,还以为这件事情有戏,他激动的说道:“博陵崔氏的郎君已经派人上门来提亲,他是士族之后,又懂经书还会武艺,难得的人才。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这次轮到易木晗傻眼了,她的白马王子没有来,如今却来了一个突然闯入、从未见过面的崔郎君,一向要强的她自然不会答应。 “阿耶,我不想嫁人。”易木晗心虚的说道:“我如今还小,想多留在府中照顾你和阿娘。” 高颎还以为是易木晗不好意思,他送出去的两个女儿都没有如此对他说过。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他不禁感慨道:“还是你懂我的心。不过你的年纪比幼莹还大,她如今已经成亲了,你作为姐姐的现在也应该为自己的终身大事有所考虑。我和你阿娘的身体都算健朗,府里的下人也不少,用不着你照顾。等你出嫁之后,记得有空的时候回来瞧瞧,我的心里也就满足了。” 易木晗左右为难,她不知道如何给高颎讲,只好将眼神投向了一旁不开腔的易乐。 而易乐在与易木晗眼神接触的瞬间,又连忙向其它地方瞟去,故意的回避着。 易木晗见易乐如此态度,一向冲动的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她恨了一眼,冷峻的说道:“阿耶,女儿不能嫁人。” 高颎在听到易木晗的话后甚是疑惑,他追问道:“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何你现在说却不能出嫁?我已经同意了这门亲事,你告诉我哪个地方有问题?” 易木晗也是铁了一条心,她颤抖的伸出了手,指着易乐,恨声道:“全都是因为他!” 易乐的冷汗直冒,眼皮跳的更凶了,高颎顺着易木晗手指的方向看向了易乐,诘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易乐有些慌张,这道送命题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支支吾吾老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易木晗走向了梳妆台,从小盒子的底部拿出了能要易乐命的东西,交到了高颎的手中,从容的说道:“阿耶,我与他早有婚约。你让女儿怎么嫁两夫?” 高颎的眼睛都要掉出来了,他战战兢兢的打开了那纸婚书,上面明确的写着易乐和易木晗二人的名字。 高颎手都在抖,胸口更是快速的起伏,他啪的一下把婚书拍在了桌上,转头问着易乐,“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娶了我一个女儿还不够吗?” 易乐猛咽着口水,沉思一阵之后,开口说道:“岳丈,这件事情说来话长。我并不是三心二意的人,只不过出了很多事情那我也没有想到。” 高颎显然是怒气未消,他死死的握住拳头,他一向对易乐都提携有加,甚至比自己的亲生儿子还要好,没想到易乐居然做出了这样的事情,这完完全全是一种欺骗。 “这张婚书上面写的是易乐的名字,而如今你却是长孙景,所以这婚书无效。”高颎在震惊之余也思考了良久,拳头逐渐分开,“我不管你们原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博陵崔氏的亲事你必须答应!” 易木晗抢过了桌子上的婚书,开口道:“我要是不呢?!” 高颎又被易木晗气着了,刚刚咽下去的气又提了上来,他猛拍着桌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们二人究竟有什么秘密!”本来不想过问的高颎面对执意的易木晗,也对两人的关系有着很大的问号。 “我与她当年都是被赵五收养,”易乐顿了顿,他觉得这件事情还是应该由自己来解决,与其一直瞒着还不如坦白,“当年我离开赵五的时候,他为我二人立下了这纸婚书。” 高颎一听觉得更不对劲儿了,他炯有神的看着易乐,“既然你有婚约为何还要来勾搭幼莹?” “当时我到长安之后便遭遇了意外,记不起以前的事情。”易乐真诚的说道:“我根本不记得自己的身上还有这份婚约,所以才会答应与幼莹成亲。岳丈,我对幼莹的心你应该是明白的,我从来没想过会负心于她。” 易木晗听到易乐的话语之后,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她终于问出了那个在山洞里面没有问出的话语,“那你就忍心负心于我吗?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虽谈当时不上门当户对,但也算是青梅竹马。你与幼莹成亲我想我是姐姐的份上,把他让给你。如今现在有其他一个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人要来娶我,你连话都不敢说了吗?!这种婚姻上面的确写的是你易乐的名字,但我不管你是易乐还是长孙景,在我看来你都是在婚姻上面签字的人!” 易乐大感意外,易木晗一直没有表白自己的感情,如今却像洪水一般迅速的涌出,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招架这份对错难辨的好意。 高颎在听到易木晗的哭诉之后,深吸了几口气,他对易木晗说道:“这件婚事就这么算了。长孙景你立马写一纸休书,你与木晗二人的事情我绝对绝口不提。木晗,你也不要过多的忧虑。幼莹是你的妹妹,你不应该去掺和她的生活。” “那我就要放弃吗?!”易木晗不依不饶的说道:“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凭什么让我背负这份罪责?高幼莹她是我的妹妹不假,可我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我的心里也有属于自己的感情!若是阿耶执意要我嫁给那个什么博陵崔氏,我立马就离开高府,同时远走高飞让你再也见不到我!” 高颎是拿易木晗还没法子了,他将所有的憧憬都寄托在易乐的身上,追问道:“休书,你写还是不写?!” 易乐一直很听高颎的话,不管是大事或者小事,他都惟命是从。而如今看着易木晗那双从未有过的眼神,他觉得是男人就应该担起这份责任。 他挺直了腰板,拱手对高颎说道:“岳丈,这件事情我办不到!” 高颎还是第一次听到易乐违背自己,他气得跳了起来,指着易木晗和易乐二人,愤怒道:“你们两人这是胡闹!” 说完,高颎便离开了房间。而易乐看见易木晗将婚书死死地压在胸口,痛哭了起来。 第206章 要摊牌了 易乐万分的揪心,看着易木晗伤心欲绝的模样,他沉默了,只是呆滞的站在房中,不知道究竟该不该上去安慰。 易木晗大概抽泣了一刻钟的时间后逐渐平静了下来,她见易乐没走,开口说道:“谢谢你。” 易乐纳闷了,他不知道易木晗谢自己什么,但转头一想,应该是婚书的事情。 他长舒了一口气,对易木晗说道:“是我对不起你,但事情已经成这样了,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你先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易乐转身要走,易木晗焦急的叫住了他,追问道:“易乐,如果给你重新选择的机会,你当日还会不会前来长安?” 易木晗的问题显然并不只是询问易乐的去往,而是易乐会不会留在赵五的身边,从而选择自己。 易乐也听出了易木晗的弦外之音,他站在了门口,没有回头,淡淡的说道:“人生没有这么多能从来的事情,若是能有机会给我选择,我情愿没有来过。” 穿越的旅程带给了易乐地位、财富以及家庭,他本可以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可老天爷却像是跟他开了一个玩笑,接连的选择摆在他的面前,让他手足无措。 易乐回答是他内心的声音,可听着的易木晗根本不懂易乐所说的是什么意思。她也没有发火,只是眼神之中流露出怅然。 “明白了,你走吧。”易木晗背过了身。 易乐抿着嘴,独自走出了易木晗的房间,他的心里很乱,几次想要回头但都忍住了。他相信易木晗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毕竟她不是高幼莹。 等易乐回到府里的时候,高幼莹已经张罗了一桌酒菜,一见到易乐独自一人回来,高幼莹赶忙问道:“夫君,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阿耶呢?” 易乐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他忧心的说道:“有点事情,他先去忙了。我们自己吃吧。” 味同嚼蜡的易乐吃着高幼莹精心准备的餐食也没有胃口,每一夹都显得有千斤重。 高幼莹看出了易乐的端倪,早上出去的时候还开开心心的,怎么一回来就愁眉苦脸了,她关切的问道:“夫君,是不是阿耶为难你了?” “没有。”易乐强打着笑容,极力想表现出没事的样子,但心底的苦闷还是在不经意之间流露出来,“就是有些累了,休息一会儿便好。” “是不是因为国公的事情?”高幼莹担忧的问道,她生怕易乐累着了,连忙给他按摩起肩膀来,“夫君,不要太勉强自己了。如今我们也算是衣食无忧了,若是遇见解决不了的事情,多听听阿耶的,毕竟他经验多,对国公也比夫君了解。” 易乐看着一本正经的高幼莹,他不忍笑了出来,“没想到你知道的还不少,看来你变聪明了。” “我一直很聪明呀!”高幼莹笑呵呵的为易乐拿了一个胡饼,“夫君还是吃一些吧,一大早就没吃多少,可别把身子饿坏了。” 易乐欣慰的笑了起来,张开了口,而就在这时,南安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急切的说道:“长孙司录,我有事情找你,你有空出来吗?” 易乐还是第一次见到南安如此焦急,他拍了拍高幼莹的手背,随后跟着南安走了出去。 易乐特意挑选了离房间远些的地方,追问道:“何事?” 南安四下探查了一番,在确定没人之后,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木盒,交到了易乐的手里,“哥,我刚刚从高府回来,阿姐让我把这个交给你。我看她在收拾,似乎是要走的意思。问她也不说,只是一个劲儿的嘱咐我,让我一定要把这亲手交到你的手上。” 易乐大感意外,他接过了木盒,打开一瞧,那份已经皱了的婚书正放在里面,易乐一下子明白了,易木晗当初恐怕已经做好了打算,而自己的回答无非是让她彻底死心了。 “哥,你不看看吗?”南安见易乐没有打开婚书,“你知道阿姐是怎么一回事吗?她怎么突然要走?” 易乐现在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他将木盒收进了怀里,迫切道:“她走了吗?看清楚她往哪里去了?” 这件事情再怎么说都是易乐的不对,不应该让易木晗一个人来面对本不是她的过错。 “我走的时候,阿姐还在房中。”南安觉察到了一丝不对劲儿,“应该还没有走吧!” 易乐点着头,随后对南安说道:“我去找她。你跟幼莹说我有事出去,切记,不要把易木晗找你的事情说出来。” 南安从容道:“哥,你就快去吧!一定要把阿姐留下来!嫂子那里我去说!” 两人分头行动,易乐从来没有觉得如此亏欠易木晗。当初自己被困,也是因为易木晗的不顾生死,舍身相救。而如今她却把一向妥善保管的婚书交给了自己,可见她真的下定决心走了,让易乐自己来处理这么一段错误的姻缘。 易乐不是圣人,他更不是铁石心肠,他能感觉到何人对他好,只不过这番醒悟迟了一些。 等易乐来到高府门口的时候,正巧碰见了要出门给王侍郎讲明缘由的高颎,他经过强烈的思想斗争之后,也有了自己的打算。 易木晗已经多年没有陪在自己的身边,如今才回来没有多久就要嫁出去,高颎的心里也有些舍不得。加上易木晗和易乐之间的婚约,若是易乐真写下了那一纸休书,那自己又和市井之中卖女的恶父有什么区别?高颎是个聪明人,他一辈子都步步为营,为的就是让家人有一个好的生活,若是易木晗哭哭啼啼的嫁入博陵崔氏,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这和高颎的初衷也南辕北辙。 易乐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直勾勾的看着高颎,“岳丈。” 伴随着易乐轻声的叫喊,高颎压住了心中的火气,诘问道:“你怎么来了?” “木晗,要走。”易乐如实的说着,他想到若是易木晗真走了,凭借自己的力量恐怕也难以寻得,索性将事情告诉高颎,等真出问题的时候,也好再帮帮忙。 高颎眉头一皱,连声道:“去哪里?” 易乐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连忙朝府里走了几步,边走边说道:“小婿也不知道,我先去看看她还在房里没有。” 高颎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儿,跟着易乐的脚步第二次前往了易木晗的房间。两次的脚步都异常的匆忙,不过第一次是心中暗喜,这一次是心中焦急。 等两人来到房前的时候,发现房门上已经挂上了锁,易乐连忙上去拍了拍门,“有人吗?”他还抱有最后的一丝希望,想要听到易木晗的回应。 不过除了空气中的沉默之后,房门的另一边早已是人去楼空,高颎严肃的问道:“她会去哪里?” “小婿真的不知道啊!”易乐也着急了起来,他怕易木晗寻短见,要是这样,易乐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姜还是老的辣,高颎见易乐如此慌张的样子,开始思考起来,“如今这个时辰想要出城就只有南城门,你跟我一起去,到时候上去问问守门的校尉,见没见着木晗的身影。” “是,岳丈!”易乐又来了干劲,他忙不迭的又出了高府,高颎的步伐没有易乐的快,他大声吩咐道:“来人!备马!” 等下人准备好两匹马之后,易乐大概已经走出了一盏茶的时间,高颎骑一匹,牵一匹马,终于在要到城门口的时候追上了易乐。 易乐正在跟守门的校尉交涉,“有没有见到一位比我矮上一头,样貌出众,穿着华丽的女子出城?” “回长孙司录,下官未曾见到。”校尉如实的回答着,面对易乐笼统的描述,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见过。 易乐想了想,易木晗要出城肯定要乔装打扮,说不定换上了男装,接着问道:“那见没见着一位少郎君呢?” “今日出城的郎君不下百人,下官不知道司录所说的是何人。”校尉拱手道。 这可把易乐难道了,自己又不善于画画,加上时间紧迫,不然就带着画像来问了,说不定还有收获。 高颎这时骑马走了过来,“问到了吗?” “回岳丈,没有。”易乐揪心道。 高颎看了看天色,随后对易乐说道:“上马,府里的马还没有少,光靠脚力应该走不远。” 易乐点了点头,翻身上马,两人又朝城外追去。 一路上易乐恨不得自己能有一双鹰的眼睛,不放过路边的蛛丝马迹,不过肉眼凡胎的他只能按照已有的道路走。 “怎么会见不到人影?”马背上的高颎发出了疑惑,“木晗就凭双脚能走出这么远?” 两人此时已经出了长安城差不多七八里地,按照时间推算,就算是用跑的,也要停下来休息。 易乐勒住了马缰,停了下来,沉思道:“岳丈,我想我们的方向错了。易木晗根本没有走这么远,她应该在哪里躲起来了。” “你知道?”高颎诘问道。 易乐深吸了一口气,他回想起当日易木晗躲的山洞,现在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若是山洞没人,到时候再出来追也不迟。 “岳丈,请跟我来!当日木晗进府赌气离开之后,我把她安排在一个山洞里面,如今前途渺茫,我们去看看!说不定木晗就在那里!”易乐激动的说道。 眼下也没有别的选择,高颎对于这个女儿了解得也不算太多,忙于政事的他很少与易木晗交流,想起易木晗曾经说过易乐和她算得上青梅竹马,也只好再听听这个麻烦事缠身的女婿的话了。 两人调转方向,又朝李祖娥藏身的山洞奔去,易乐的心里虽然没有底,但这也是现在唯一的希望,他乞求着能在山洞里面再见到易木晗。 等来到熟悉的洞前,易乐带着高颎走了进去。高颎怎么也没有想到在长安城外居然还有这么一个地方。 他摸着黑紧跟着易乐,一面问道:“木晗会在这里?怎么连光亮都没有?” 易乐解释着:“岳丈,这步道是不见光,只有走完之后才会豁然开朗。还请岳丈跟紧一点,太黑了。” 高颎深吸了一口气,此时的他比在庙堂之上还要紧张,一是牵挂着自己的亲生女儿,二是为易乐和易木晗两人的婚书而担忧。 好不容易走完了漆黑的步道,易乐还没来得及介绍,就直勾勾的朝易木晗原先居住的石洞里面走去,轻车熟路的他像是进了自己家一样,弯弯角角都牢记在心。 “岳丈,你看!”易乐远远的看见易木晗的山洞有着丝丝亮光,看来自己的猜测没有错,易木晗果然在这里。 高颎虚着眼睛瞧了瞧,沉着的点着头,小声道:“等会千万要留住木晗,她已经离开了这么多年,我......” “岳丈放心,就算是豁出我这条命也要将她留下来!”易乐顿了顿,接着说道:“这件事情本来就不是她的问题。” 两人来到山洞前,停了下来,易木晗正趴在桌子上,身体不断的抽动,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原来一向毫无畏惧的她再出了高府之后竟然不知道能去哪里。 天大地大,却没有一处能容下易木晗,她犹豫了,后悔了,不知所措了。 易乐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深吸了一口气,随后说道:“终于找到你了。” 易木晗一听到易乐的声音,立马站了起来,惊愕道:“你怎么来了!”随后她又看了看易乐身后的高颎,嗫嚅道:“阿耶。” 高颎擦着额头上的汗水,走到了易木晗的身边,“受了委屈就离家出走,你是不把我这个当爹的放在眼里吗?!记住,不管怎么样,高府才是你的家,我就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短短的几句话瞬间让易木晗崩溃了,高颎真情实意的流露让高幼莹更加的后悔,她嚎啕大哭了起来,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高颎见易木晗伤心的样子,安慰道:“从你的房间里出来之后,我便想明白了。婚事,就作罢了,我回去给王侍郎谈。我也不想你这么快就离开我的身边,再在我府上待上一段时日。” “阿耶,你说的是真的?”易木晗反问道。 “我从来不骗家里人。”高颎坚定的说道:“你是我疼爱的女儿,我不能让你心不甘情不愿的嫁给博陵崔氏。若是以后你遇见了心头好、意中人,再给阿耶讲,阿耶一定会给你做主!” 易木晗连连点头,她擦去了两颊的泪痕,对高颎说道:“阿耶,我相信你。我出来之后也明白了我究竟追求的是什么。” 高颎笑了起来,他知道易木晗不会走了,“只要你留下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易木晗抬起手,指着易乐,镇定的说道:“阿耶,我要他履行当日的婚约!” 第207章 与李祖娥的交易 高颎厉色看着易木晗,“你说什么?!” 易木晗倒是平静了下来,她气定神闲的说道:“阿耶,我要嫁给长孙景,让他履行当日的婚约,娶我!” 斩钉截铁的话像是一根根针刺入了易乐的心里,他其实早就想到了这一天,他和易木晗的关系早晚会爆发,只不过他没想到会这么快,而且还是当着高颎的面。 高颎以为自己好不容易让易木晗留了下来,没想到这接连而来的老大难问题并不比留下来简单。 但高颎也有自己的处理方式,面对易木晗的要求,这位满肚子弯弯道的老狐狸有了自己的计划,他抚平了心态,不慌不忙的说道:“好,我答应你。” 易乐傻眼了,老丈人居然会答应?这剧本究竟是怎么写的? 一连串的问号出现在易乐的脑海,他看着高颎,想要知道答案。 “阿耶,你说的是真的吗?”易木晗兴奋的说道:“你真的答应我?” 高颎点着头,他淡然道:“你与长孙景先有婚约,而你又是我的女儿,高家的血脉岂能受退婚之辱?况且长孙景的家事不比那博陵崔氏差多少,所以我同意这门亲事!” “可是我不同意啊!”易乐感觉自己像是局外人,明明是事关自己的终身大事,怎么就不问问他的意见了,“幼莹怎么办?你们不考虑她的感受吗?”易乐顿了顿,故意把最后一句话说得很重,“幼莹也是岳丈的女儿啊!” 高颎像是打定了注意,他严厉的看着易乐,“她是我的女儿不假,木晗也是我的亲生骨肉。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不能让两位受到不公平的待遇。” 易乐肯定是觉得这个世道疯了,还有比人成亲的,而且逼自己的人竟然是老丈人。高幼莹的身份虽然已经落实,但易木晗再怎么说也是她名义上的姐姐。易乐不是昏庸的宇文赟,做不出来这种事情。 “阿耶,你真好!”易木晗开心了,差点跳了起来。 高颎似笑非笑的点着头,“事情就这样吧,你们两人跟我回府,把事情了解了,也好圆了你的心事。” 易乐真想掐自己两下,想要确定这是不是梦。 可易木晗满怀期待的眼神正告诉易乐,这一切都是真的。 三人走出了山洞,高颎骑上了马,而只剩一匹马的难题摆在了易乐和易木晗的面前,高颎若无其事的说着:“你们两人共乘一匹吧,这样速度能快点。” 易乐的下巴都要掉到了地上,他再次想要知道高颎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易木晗倒是没有拒绝,她首先翻身上马,在马鞍的后方给易乐留出了座位,见易乐不动,易木晗催促道:“上来啊!未必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高颎已经扬鞭先走一步,留下了扭扭捏捏的易乐还有恨铁不成钢的易木晗,“易乐,不!长孙景!你变了!你原来可不是这样的畏首畏尾,做事相当的果敢。怎么如今让你跟我同骑一匹马居然表现得如此别扭?!” 易乐无奈的叹着气,他思前想后,眼见天色也越来越晚了,再不回去恐怕高幼莹也会着急,还不如快些跟高颎回到府里,看看他的如意算盘,也好早点了结。 “不就是骑马吗?又不是上阵杀敌!”易乐壮着胆子说道:“我去运粮都不曾畏惧,何惧眼前?!” 说完,易乐也骑上了马,手握鞭子用力的扬鞭,两人就这样在日落时分赶回了高府。 一进入高府,两人便风风火火的来到了东暖阁,高颎已经准备好了笔墨,他的神情还是一向的淡然,开口道:“木晗,你与长孙景的婚事我不反对,但原来那份婚书上面写的是易乐的名字,不符合他现在的身份。所以,要重新写一份。” 易木晗点着头,“阿耶说的是,易乐这人已经不存在了,我要嫁的是长孙景,理应重写。” 易乐越来越摸不着头脑,他甚至有些手足无措,呆呆的站在原地。 高颎不慌不忙的从抽屉里面拿出了两张纸,放在了两人的面前,继续说道:“做事情还是要有规矩,前一份婚书依然有效,这是我写好的休书和新的婚书。长孙景,你现在休书上签字,再在婚书上画押,这件事情也就算了结了。” 易乐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文字,一时间头晕目眩,只看见休书和婚书四个大字。 易乐战战兢兢地的提起了笔,手都在抖,他像是遭了道,身体竟然有些不听使唤,潦草的写下了易乐二字。 而另外一边,易木晗已经在新的婚书上按上了手印,眼见休书已成,易木晗催促着易乐,“快点呀!签了婚书事情就完成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沉默的高颎突然收走了桌上的两张纸,易木晗吃惊的看着高颎,诘问道:“阿耶!你这是做什么?!” 高颎将婚书放到了一旁的灯盏上烧毁,一面把休书握在了手中,冷冷的说道:“长孙景,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戏演得不错,也不枉我多日以来对你的栽培。” 易乐又傻眼了,在不经意间自己竟然成了高颎手中的棋子,对付的还是他的亲生女儿。 不知道高颎是出于对易木晗的保护,还是另有私心,一切在易木晗看来,自己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易乐已经签了休书,自己和他再无关系,而易乐手中的笔掉在了地上,他呆滞的看着一旁的易木晗,嘴角都在颤抖。 自己最终没有玩过高颎,但易乐没有想到高颎居然会用这样的方式来让易乐和易木晗两人断绝关系。 “你骗我?”易木晗咬着牙,她早已做好嫁给易乐的决心,不管高幼莹以后会如何对她,她只求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我没有。”易乐颇有底气的回道:“我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高颎将休书收好后,对着门外喊道:“来人!送木晗回去休息!一定要好好照看!” 话毕,从门外就涌进来了四五名身形健硕的男子,他们将易木晗围了起来,并没有动粗,但无声的邀请更有压迫力,易木晗的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她恨着易乐,恨着自己的亲生父亲。 “别碰我,我自己走。”易木晗淡淡的说道:“易乐,我的脑中都是你的名字。我不管你是不是长孙景,我易木晗想嫁的是当年的那个易乐!” 这句话像是一记重拳打在了易乐胸口,他感觉到呼吸困难,胸口莫名的发疼。 易木晗离开了,她带着怨恨,带着后悔。她不知道易乐所说的是不是实话,但她宁愿相信易乐并不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 高颎满意的坐了下来,他长舒了一口气,对易乐说道:“以前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从今天起,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我会让木晗嫁给博陵崔氏的郎君,你一定要守口如瓶,知道吗?” 易乐的心里有着异样的感觉,他看着面前再熟悉不过的高颎,往事一幕幕的回放在脑海中。高颎实在是太可怕了,可怕到没有人能看透他。 “我先回去了。”易乐低声说道。 “记着,照顾好幼莹。”高颎嘱咐道:“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你们好。” 易乐没有回话,他好像看透了什么,又决定了什么。易木晗的话不断回响在他的耳边,他不是原来的那个易乐,唯唯诺诺的在这个世道里面苟活,如今面对对自己倾心的易木晗,他一边有着对高幼莹的承诺,一边还有着易木晗的深情,他不是夹心饼,不愿意处在内心的煎熬之中。 一想到易木晗要被高颎嫁给从未见过的人,一团火焰在易乐的心里生成,他不能让事情就这样发展下去,不能用绝情去拒绝一份真心,他要为自己活一次,活出人样,不再躲在高颎的羽翼之下,重新活出长孙景这个名字的风采。 易乐深吸了一口气,他的眼神出奇的坚定。要想解决这件事情,只有从高颎的方面入手,从源头上与老丈人对质。 说干就干,易乐没有选择回家,甚至是没有走出高府,他直冲冲的朝高府后面李祖娥所在的地方走去,他想要借助李祖娥来摆平这件事情。 这是与高颎的第一次博弈,易乐不能输,在蛰伏了这么久之后,易乐也想要与高颎斗斗法,想要看看自己这个孙猴子能不能逃出高颎这尊如来佛的五指山。 等易乐来到房前的时候,李祖娥正在做晚课,他不顾一切的走了进去,一把抓住了李祖娥手中敲动的木锤。 李祖娥被吓了一跳,她惊呼道:“你怎么来了?” 易乐沉住气,不慌不忙的说道:“我有件事情想要找你。” “幼莹有什么问题吗?”李祖娥一下子慌张了起来,她在易乐府上虽然只住了一日,但还是忍不住偷偷去看了看高幼莹,越是见到,心里的思念就越重,她很想高幼莹叫她一声。 “不是。”易乐顿了顿,接着说道:“是易木晗。” 李祖娥一下子泄了气,语气也变得平淡起来,“她的事情找我干什么?” “她要出嫁了。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易乐接着说道。 李祖娥笑了起来,“女儿家的婚事向来不由自己决定,恐怕是高颎看上了哪家的郎君吧!” “但我与易木晗有婚约。”易乐壮着胆子说道:“她不能嫁给别人。” 李祖娥笑不出来了,面对如此莽撞的女婿,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你有婚约?那幼莹怎么办?你答应过我,不会负她!” “我没有负她。”易乐坚定的说道:“我与易木晗的婚约在前,只是有名无分,你可以放心。不过现在,她要出嫁,我绝对不能答应。” “那你去找高颎啊!”李祖娥狐疑道:“是他要嫁女儿,又不是我!长孙景,你与市井之中的男儿无二,都是见异思迁!” “不管你怎么说,这件事情我已经决定了。”易乐以不可回绝的口气说着:“你必须帮我。” “笑话,我不帮你又怎么样?”李祖娥不以为然,“长孙景,虽然你现在是杨坚的司录,前途一片光明,可高幼莹还是我的亲骨肉。你见过哪个母亲会为自己的女儿添堵的?” “出于名分,我应该叫你一声岳母,但高幼莹并不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竟然是她最讨厌的人。”易乐冷静的说道:“我不是君子,但也绝非小人。我吃五谷杂粮,自然有七情六欲。你最好帮我这个忙,不然可别怪我!” 李祖娥冷冷的笑着,“你们长孙家的人就如此品行?我见过的威胁可不比你的少,要想就这样逼我就范,我大不了鱼死网破。” “你难道不想回赵郡吗?”易乐抛出了自己的杀手锏,“高幼莹这辈子都不会认你,你也只能活在黑暗之中。只要你帮了我这一次,我便许诺你,让你平安的回到赵郡,从此以后不再叨扰。” 落叶归根是每个人的最后愿景,李祖娥自年幼从赵郡出就没有想到自己还能回去。再经历了北齐到北周的流亡之后,对于故乡的思念就越浓。易乐说得没错,不管高幼莹认不认自己,自己也不能去打扰唯一血脉的幸福日子。易乐抓住了李祖娥生平的两个弱点,一是亲情,二便是故乡。 李祖娥看着面前的年轻人,算了一辈子的她没想到竟然会被自己的女婿所要挟,而这要挟竟然不是要她的命,而是彻彻底底的勾起了她的心。 “如何?”易乐已经从李祖娥的眼里看出了结果,但他还是想要听到李祖娥亲口答应。 “你真能送我回赵郡?”李祖娥追问道。 易乐想了想,诚实的说道:“回是一定能回,不过不是短期。还需要再等等,只要你帮了我,你就有了我的承诺,赵郡,你一定可以回去。” 李祖娥在和易乐做交易,她用自己女儿的幸福与自己的自由做着等价交换,就如同当初用高幼莹换来了栖身之所一样。她本是一个自私的人,就算对高幼莹思念再浓,也抵不过为自己着想。 “好!你在佛前发誓,”李祖娥坚定的说道:“发了誓,我就帮你!” “我,长孙景对诸天神灵起誓,事情完成之后,一定护送李祖娥回到赵郡!”易乐三指朝天,肯定的说着。 李祖娥吃了定心丸,她追问道:“你准备怎么做?” 第208章 就范 “我们一起去找高颎”,易乐色厉内敛的说着:“让他回了易木晗这门亲事。” 李祖娥张大了嘴巴,追问道:“这么直接?” “那不然呢?”易乐十分的沉着,“你也知道高颎的性格和城府,我们与其弯弯道道的说半天,还不如就开门见山。” “说了,然后呢?”李祖娥沉思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我要你威胁高颎。”易乐的目光从来没有如此凶狠过,或许是易木晗的事情彻底激怒了易乐心中沉睡的雄狮,“用幼莹的事情。” 这句话终于说到了点子上,李祖娥其实也早已经料到了,易乐来找自己只有这么一条路可以选。 “你这是在博弈高颎的心。”李祖娥淡淡的说道:“你想用幼莹的事情让高颎就范,又用我的事情来让我听命于你,长孙景,你比高颎的心还要可怕。” 易乐轻蔑的笑了起来,他不急不忙的说道:“我只不过想要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要说我们三人谁的心不狠,恐怕没有一个人能说自己是清白的。” 李祖娥像是被易乐彻底说服了,面对自己女婿的要求,这位丈母娘竟然无法拒绝。 “好,只要你记住你的承诺,我便去。”李祖娥再三确认着,“若是事成之后,你食言了,你也别怪我不念幼莹的面子。” 高颎、李祖娥和易乐三人像是三颗独立的棋子但又相互捆绑,相互掣肘。每个人的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秘密,不想被旁人知晓,但又偏偏是这些心底里的秘密又成了制胜的把握。 易乐和李祖娥二人说干就干,立马朝着东暖阁走去。 有了人撑腰,腰杆儿自然硬了不少,易乐昂首阔步的走着,不能在气势上输给了老狐狸。 易乐重新站在了东暖阁的门前,沉着的敲了敲门。 高颎正端坐在桌前,一见到易乐,狐疑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等易乐踏进门口后,李祖娥出现在了身后,高颎大吃一惊,“你怎么来了?” 接连的两个问题凸显出高颎内心的慌张,他隐约觉察到了一丝不对劲儿,易乐和李祖娥两人都非善类,这位老谋深算的狐狸究竟能不能斡旋到底,恐怕要画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岳丈,我想跟你商量一下木晗的事情。”易乐还是不失礼节的说道:“小婿认为,木晗不能嫁给那博陵崔氏的郎君,你应该尊重她自己的选择。” “呵,我还以为你为了什么而来。”高颎的眼睛发着光,“木晗的选择不就是你吗?长孙景,你已经娶了我一个女儿,未必还想第二个?” “岳丈,幼莹不是你的女儿吧?”易乐壮着胆子说道:“不对,最多算作养女。” “放肆!”高颎没想到易乐竟然敢这么跟自己说话,怒视着易乐,但转头一想,易乐既然能找来李祖娥,说明他已经知道了当年的秘密,“你何时知道的?” “小婿不才,就在前些日子刚知道。”易乐拱手道:“我并不是要胁迫岳丈,只是希望岳丈能给木晗自己选择的机会,就像当初幼莹一样。” “呵!”高颎冷笑着:“长孙景,我从未见过你这样厚颜无耻的人!明明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却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你要记住,你有今天,也是我一把提携出来的!不要把我逼急了,你要知道,我能让你获得今天的地位,也同样有能力让你摔下来,摔得粉身碎骨!” 易乐的心颤了一下,但脸上还是面不改色,他从容的说道:“小婿从未忘记岳丈的提携之恩,只不过现在我已经不是当年的市井黒服了。我不是白眼狼,只是想让你再考虑考虑。” “翅膀硬了,”高颎点着头,“有了长孙家就忘记我高家的好了。你为什么要帮他?是不是你们两人之间有什么交易?”高颎看向了默不作声的李祖娥,对于这位原先的皇后,高颎还是有些顾忌。 “我们之间确实有交易。”李祖娥诚实的说着:“如果你悔了这桩婚事,我便什么都不知道,若是你答应了,我立马就去告诉幼莹事情的真相。” “呵,你认为幼莹会相信你吗?”高颎嘲笑着。 “我能滴血认亲回到长孙家,就有办法让幼莹再来一次。”易乐紧接着说着,“岳丈,我们不是威胁,只是想要你想清楚。木晗是你的亲生骨肉,你真愿意让她哭着嫁入崔家,恨你一辈子吗?” 高颎啪的一下拍在了桌面上,面对咄咄相逼的易乐,一面是对高幼莹的喜爱,不愿意看她受到伤害,而另外一面又是易木晗的婚姻大事。这位朝堂上的弄潮儿在自己的家里被外来的赘婿所难住了,高颎怎么也没有想到易乐竟然会对抗自己。 眼见事情到了关键时刻,高颎只好拿出了杀手锏。他又将休书拿了出来,厉色道:“这份休书是你刚刚签的,木晗已经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凭什么帮她做决定。” 易乐定睛瞧了瞧休书,随后笑了起来,不急不忙的说道:“易乐签的字,关我长孙景什么事情?” 高颎被气得站了起来,他肃声道:“全长安都知道你是易乐,你要用这样的说法来狡辩,未必太强词夺理了!” 易乐上前了两步,同样沉着道:“岳丈,你好好看清楚纸上写的字,真是易乐吗?” 高颎将休书放在了桌上,仔细看起了易乐的签名。易乐所写的是简体的乐字,与繁体的樂明显有所不同。看着相似,却又大相径庭。 “岳丈,你知识渊博,你告诉我,那个字是乐吗?”易乐胸有成竹的说道:“你拿给全长安的人瞧瞧,这两个字究竟是不是易乐!” “你!”高颎颤抖的指着易乐,“你写的什么鬼东西!” “你说过,全长安都知道我是易乐,那现在易木晗就和我还有关系!”易乐斩钉截铁的说着。 人就是要争一口气,易乐当时被高颎所蒙骗,他忍不下这口气,如今气终于舒畅了,整个人也轻松了起来。 高颎死死的将休书揉成了一团,怒视着易乐,恨声道:“易乐,你终于成长了。连我都算计了。” “岳丈我这不是算计,只是据理力争。”易乐拱手道:“小婿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你执意让木晗嫁给崔氏。” “呵,朝堂之上恐怕只有姻亲是最牢靠的关系。”高颎顿了顿,接着说道:“氏族的能力越强就越要去结交,否则将来有一天若是大祸临头,连给你说话的人恐怕都没有。” 易乐恍然大悟,原来高颎也有自己的难处。想起高洁嫁给杨勇,原来高颎的用意在这里。 高幼莹不是他的亲生女儿,所以高颎担心有一天事情会像今天一样败露,到时候恐怕会收不了场。所以,高颎当时才同意了高幼莹的无力要求,易乐入府之后,高颎看着他聪明懂事的份儿上加以提拔,没想到正是自己埋下的祸根导致了今天的状况。恐怕高颎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会被自己的女婿教育一番。 “长史!少娘子她!” 门外传来惊呼声,易乐和高颎二人的神经立马紧绷了起来,快速的跑往了易木晗的房间。 等易乐感到时候,被眼前的景象所惊呆了,地上散乱着易木晗惯用的药瓶,而易木晗此时已经脸色苍白的倒在了地上。 “快去找巢元方和孙思貌!”易乐大喝道:“快去!” 高颎也被吓了一跳,他没想到易木晗的心性竟然如此刚烈,会用死的方式来对抗自己的安排。老父亲彻底慌了,面对失而复得的女儿,他不愿就这样再度失去。 易乐冲到了易木晗的身边,用手抠着她的喉咙,想要让易木晗将吃进去的毒药吐出来。 易木晗像是没有知觉,任凭易乐怎么弄,只有略微的反应。 易乐见状,觉得这样不是个办法。索性将易木晗整个人扛在了肩头,用自己的肩膀抵住了易木晗的腹部,开始蹦跳起来。 他也不知道这种方法到底有没有用,但直觉告诉他,必须这样做。 易乐大概抖了十多下,干哕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所有人都被易乐的奇怪的举动惊呆了,不知道易木晗的情况究竟怎么样。 易乐感觉到易木晗在拍打他的后背,好像是示意他停下。毕竟这样倒挂着的感受不太好,易乐将易木晗放了下来,焦急的问道:“你究竟吃了什么?快跟我说!巢元方和孙思邈等会就来了!我也好给他们讲!” 易木晗的嘴唇都没有了血色,她苍白的笑着:“你关心我干嘛?呵,你放心,就算我死了,我也不会来找你。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 高颎这时走到了易木晗的身边,他的神情有些恍惚,“木晗,你为何如此?要以死相逼?” “你骗了我,可命在我自己的手里,未必你还能拦住吗?”易木晗气愤的说着:“我本以为自己能有一个想要的生活,但没有想到自己回来之后,却会面临这样的境地。早知道如此,我情愿在外面流浪,不进这个家门,也不会成为你交易的筹码!” 高颎被震撼住了,原来易木晗已经想到了自己的打算,他呆滞的说道:“不管你以后的选择究竟如何,我只要你答应我,好好的活着,别再做这些傻事。崔家的婚事我会去说,你先安心养好身体,剩下的就别再管了。” 说完,高颎便朝门外走去,等到门口的时候,他又停了下来,“长孙景,这一次,是你赢了。” 易乐并不在乎输赢,眼下他只担心易木晗的状态,易木晗有气无力的指着不远处的药箱对易乐说道:“你去帮我拿,里面有一个红色的瓶子。” 自己给自己下毒? 易乐一下子明白了易木晗的苦肉计,他赶紧将易木晗要的东西拿来,交到了她的手里。 易木晗倒出了药丸,吞了下去,随后躺在了床上,有气无力的说道:“刚刚我可真要死了,你若是晚来一步,我们从此就阴阳相隔。” “你就确定我会来?”易乐反问着。 易木晗深情的看着易乐,小声的说道:“我了解你,你肯定不会放弃。我也知道高颎的脾气,若不能拿出点真东西来,他也不会就范。只是我没有想到,你会去找高颎谈判,而且还赢了。这么一想,我这么做确实多余了。” 无心插柳的易木晗恐怕是让高颎退让的最后一步,她将身家性命赌在了父爱之上,她相信高颎在见到自己以死相逼之后,不会在忍心执意让自己出嫁。 “你好好歇着吧。”易乐长舒了一口气,“我还有事情要做。等会巢元方他们来了,还是要让他两瞧瞧,别落下什么毛病。” “你还是不接受我吗?”易木晗强撑起了身子,追问着易乐,“你究竟要怎么样?” 易乐回过头,“我总要回去给幼莹说说啊!” 一听到易乐的回答,易木晗的脸上就堆满了笑容,这些笑是发自内心,她知道,易乐不会再骗她了。 易乐独自走出了高府,如今易木晗出嫁的事情已经解决,可摆在眼前的又是另外一个难题。 高幼莹对易木晗的态度向来不冷不热,如今若是被高幼莹知道,自己要让易木晗进门,也不知道这位小娘子有什么反应。 难题一个接着一个,易乐像是被两个女人夹住了,动弹不得。跟高幼莹讲道理恐怕比跟高颎博弈更难,她一向小气的性格,恐怕又要天翻地覆了。 毕竟,没有一个女人会心甘情愿的与另外一个人共同分享只有一份的爱。 等易乐回到自己的府里,发现自己的房间砰砰作响,听起来像是高幼莹在发脾气。 各种东西被打碎的声音不绝于耳,高幼莹用摔东西的方式来发泄着心中的怨恨。 易乐硬着头皮推开了房门,正巧看见高幼莹拿着长孙炽送的花瓶,高举过头,准备摔下。 “娘子。”易乐试探的问了一声。 高幼莹一见易乐回来了,脸色更加的差了,她啪的一下将花瓶摔得粉碎,气鼓鼓的问着易乐,“你为何和易木晗同骑一匹马?!模样还如此亲密!” 易乐大感意外,问道:“你怎么知道?” 第209章 要变天了 高幼莹哭丧着脸,“我见你半天没有回来,就让小缘出去找。没想到在城门口居然看见你和易木晗共骑一匹马!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为什么要和她在一起?!” 醋坛子打翻了的高幼莹不依不饶,小缘说的话她自然十分的相信,越想越不对劲的高幼莹联想起原来易木晗送自己去淮南的事情,就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当初她根本不是为了护送我对吗?”高幼莹接着问道:“她就是为了去见你,只是用了我来做借口对吧?!” 易乐听着高莹连珠炮似的发问,就觉得自己还不能将事情的真相说出来。不然的话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场景又会出现,他现在可没有精力再去安抚另外一个受伤的女人。 “娘子你听我说。”易乐往前走了两步,随后高幼莹大声的说道:“你不要过来!事情没说清楚之前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好!好!好!”易乐连声说道:“这件事情其实很简单,阿耶要让易木晗嫁给一个不认识的崔氏郎君,她十分悲痛跑出了城外。所以我才去找她。刚刚我从高府出来,她竟然吃下了毒药,所幸现在人还没有事,不然的话可就酿成大错了!” 高幼莹张着嘴,吃惊的看着易乐,追问道:“阿耶怎么会这么做?他一向都很善解人意,不会再让易木晗嫁给那个什么崔郎君!” “你不相信的话可以去看看。”易乐又在坐车一个赌注,他不慌不忙的说道:“恐怕现在孙思邈还在府上给易木晗救治,我没有必要骗你!” “我们都自立门户了,我还怎么回去?”高幼莹反问道:“若是我跑回了娘家,你们长孙府又会怎么看?” 易乐笑了起来,看来自立门户的事情给他提供了便利,他接着说道:“要不明天我让孙思邈来家里,给你说说情况。顺便再看看你的病好没有?” “你才有病!”高幼莹的气明显消了不少,她坐了下来,埋怨道:“不管怎么样你也不能和她一起骑一匹马呀!幸好只是被小元看见了,不然若被熟人瞧见,又该如何解释!” “娘子教育得对!”易乐斩钉截铁的说道:“刚刚只是事发突然,我们急于回到高府,所以才选择了这样的方式。以后不会了!” 高幼莹呼呼的喘着气,“你可不能骗我!” 一听到这句话,易乐就更没有底气了,他尴尬的笑了笑,看来要让易木晗进府的事情还要往后拖一拖,要在合适的机会试探性的问一问。 “我还要骗你什么?”易乐心虚的说道,随后弯腰开始打扫起屋里头一片狼藉。 反正眼下易木晗不会出嫁,留给易乐的时间还很充分。比起说服高幼莹,去给易木晗讲道理还是算比较轻松的。 “长孙司录,国公有请!”门外来了传信的使者,一听语气就知道有大事要发生了。 易乐也想借机逃离这个现场,毕竟在高幼莹面前,他不想伪装自己。 “娘子我先出去了,看样子是要晚些时候才能回来。”易乐站直了身子,“今晚你早些睡,不用等我了。” 高幼莹恨了易乐一眼,但面对杨坚的邀请,她还是知道孰轻孰重。 “照顾好自己,若是饿了记得吃东西。”高幼莹不放心的说道:“别太累了!” 易乐点了点头,随后跟着来人的脚步,匆匆向随国公府赶去。 等到了书房,易乐又看见了那些熟悉的面孔,高颎、郑译、刘昉都来了,另外还有杨素。看样子,杨丽华已经找到了玉玺的下落。 易乐关上了房门,杨坚开口道:“宇文赟快要不行了。宫里已经传出了风声,恐怕活不过今晚,我们要着手开始准备。等会你们跟我一同进宫,依计行事。” 高颎看见易乐的到来有些不悦,毕竟两人刚刚才拌了嘴,但面临千载难逢的机会,这只老狐狸还是选择以大事为重。 杨坚继续说道:“郑译、刘昉你们二人跟随我进殿准备好诏书,长孙景你跟着丽华去取玉玺,杨素将宫里的侍卫全部换成亲信,务必要保证在诏书发出之前宫里的一切太平。高颎负责在庙堂之上观察百官的动态,若有兴风作浪之徒,一定要记下来。” 杨坚的腰杆挺得很直,他等了这么久终于等来了这个机会,是死是活就全靠这一遭。 居然对于杨坚的安排没有疑问,毕竟这个计策已经预演了很多遍,但现在真正实行起来心里还是难免有所慌张。毕竟这是要篡改一个朝代,将真正的权力握在自己的手中。而且这一切的前提是杨丽华在被欺瞒的情况下进行,所以易乐的任务就格外的重要。若是被杨丽华发现了端倪,又或者是取玉玺的过程中遇见什么阻碍,那整件事情就会变得复杂起来。 杨素叉腰道:“国公放心,宫里宫外已经埋伏好了人手,只要我一声令下所有的侍卫将会进行轮换。为诸位提供便利!” 郑译也将写好的诏书拿了出来,恭敬的呈现在杨坚的面前,他甚至改口说道:“丞相诏书已经写好了,只要盖上玉玺,事情就会大功告成!” 杨坚的嘴角浮现出笑意,这只是他夺权的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只要手握实权,那让宇文阐退位的事情就指日可待,也全凭他自己的高兴了。 “国公,我已经联络好了不少支持你的人,今晚我们都会在殿前,等候你的好消息!”高颎不慌不忙的说道。 现在就只剩下易乐表态了,面对这样激动人心的时刻,易乐感觉到自己身体中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他坚定的说道:“我一定陪皇后拿到玉玺,第一时间送来给国公。” 杨坚满意的点着头,他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务必在天亮之前完成这件事,天亮之后,这个天下不再姓宇文,而将改姓杨!” 高颎看了易乐一眼,随后说道:“你还要做一件事情,去找一身内侍的服装,这样你在宫里行走起来也方便。” “还是昭玄想得妥当。”杨坚赞叹道:“一定要保证丽华的安全。” “下官明白!”易乐坚定的说道。 济南快速朝皇宫走去,杨丽华已经在宫门前等候,易乐也换上了内侍的服装,杨丽华一见到杨坚,满面愁容,她小声的说道:“阿耶,我听说他快不行了!你一定要让女儿见他最后一面!” 宇文赟虽然荒淫无道,但他却是杨丽华除了杨坚之外最亲的人。若是宇文赟真的熬不过今晚,杨丽华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为自己的今后做打算。 夫妻一场,怎么也要送他最后一程。这是作为皇后的本分,也是一名妻子的职责。 杨坚深吸了一口气,他没想到现在这种光景杨丽华依然眷恋着宇文赟,但戏还要接着演下去,杨坚安慰着杨丽华,“放心吧,等你取来了我想要的东西,我一定会让你见他一面的。” 随后杨坚给易乐递了一个眼神,易乐心领神会站到了杨丽华的身边。 杨丽华看着易乐开始有些吃惊随后又默然了,急声道:“走吧!我们这就进宫!” 在经过布道之后,一群人兵分三路。杨丽华带着易乐去拿玉玺,杨坚带着郑译、刘昉去宇文赟的殿内等候,高颎、杨素则前往了百官所在的偏殿控制局势。 易乐紧紧的跟在杨丽华的身后,脚步异常的匆忙。他不知道自己将要面临什么,只希望能平平安安的拿到玉玺,送到杨坚的手里。 杨丽华也是行色匆匆,宫里所有的人都焦急的奔跑着,唯独这两人是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皇上驾崩比新君登位还要令人紧张,这说明是一个时代的落幕,又是另一个时代的开启。所有人都各怀着自己的心思,忙碌着自己的事情。 等杨丽华带着易乐来到朱满月的寝殿面前时,杨丽华紧张的说道:“玉玺就在这里面,你跟我一起进去。” “是,皇后!”易乐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他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朱满月的寝殿已经人去楼空,算着时间,其余四位皇后恐怕都已经待在了宇文赟的身边,唯独杨丽华还没有去。 杨丽华推开了宫门,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她收买了朱满月身边的婢女后才知道宇文赟将玉玺藏在了这里。 她轻车熟路的走到了卧房里面,将床上的被子掀开,找到了暗格,随后慌乱的打开。 玉玺果然在这里,与此同时杨丽华还看到了曾经属于她的后印,这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她的神情有些恍惚,回想起自己的遭遇以及杨坚的话语,她更加确信这一切都是朱满月所做的。 杨丽华将后印拿在了手中,随后将玉玺交到了易乐的手中,“我们快走!”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群侍卫走了进来,领头的是朱满月的掌灯宫女。 易乐连忙将玉玺收进了怀中,站到了杨丽华的身后,低着头。 掌灯宫女见到杨丽华在这里很意外,但随后看了看被打开的暗格,瞬间也明白了。 两波人都是为了玉玺而来,不过一方是受了杨坚的命令,一方是有宇文赟的旨意。 掌灯宫女有着朱满月的撑腰,而且与幼主熟悉,杨丽华虽然是五后之首,但已经被送还宅了,地位难免在这些势利眼中下降了不少。 “皇后,还请你把玉玺拿出来。”掌灯宫女傲慢的说道:“不然可不要怪婢不念主仆情义了。” 说完,侍卫们纷纷上前了一步,手握长刀。 杨丽华神色凝重,她死死的握住了属于她的后印,厉色道:“放肆!我好歹还是皇后,你竟敢这样跟我说话!” 尖嘴猴腮的宫女轻蔑的笑着,“如今这宫里恐怕就只有皇后你一个人看不清形式吧!朱皇后才是当今陛下的嫡母!” “放肆!”杨丽华被气得不轻,“来人!给我掌嘴!” 易乐愣了,现在杨丽华身边就只有自己,如此艰巨的任务便摆在了他的面前。 “是,皇后。”易乐低沉的答道,随后走到了掌灯宫女的面前,抬起了手臂。 没想到掌灯宫女并非善类,面对眼前的易乐,她竟然昂起了脖子,威胁道:“你敢?!” 啪的一声,易乐重重地打在了掌灯宫女的脸上,五条鲜红的指印瞬间浮现了出来。可能易乐一辈子都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要求。 “你竟然敢打我?”掌灯宫女怒吼道。 杨丽华轻蔑的笑了起来,淡淡的说道:“你不过就是一个宫女,我身为皇后,还不能让人教训你吗?” 掌灯宫女怒不可遏,她大手一挥,愤怒道:“把他给我抓起来!” 侍卫们纷纷跃跃欲试,但杨丽华好歹是皇后,他们只是当差的,也搞不清楚眼前的局势。 “我看谁敢?!”杨丽华瞪着眼睛,扫视着面前的众人。在后宫中一向温和的她,难得拿出了皇后的架势,她见门外的天色逐渐暗了下来,而房间里的局势又是剑拔弩张,机敏的杨丽华将手中的后印举了起来,平静的坐在了床上,“玉玺就在我的手中,你们有本事就来抢!” 掌灯宫女与侍卫们哪里见过玉玺究竟长什么样子,都误以为杨丽华手中的后印就是朱满月想要的玉玺。 易乐明白这是杨丽华给他时间,让他找帮手。按照现在的架势来看,自己一个人也绝对打不赢这一群侍卫。 他往后退了几步,杨丽华给易乐递了一个眼神,示意他找机会离开。易乐心领神会,逐渐向门口靠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杨丽华的手中,只要拿到玉玺那可就是大功一件。 “怎么没这胆子是吧?”杨丽华继续激怒着掌灯宫女,“看来你家皇后教育出来的狗也不过如此。” 掌灯宫女彻底的怒了,她扑向了杨丽华想要抢夺她自己所认为的玉玺。杨丽华奋起一脚将掌灯宫女踹在了地上,严厉道:“你们这些人都看见了,是这不知死活的东西胆敢冒犯我!你们记住,我可是随国公杨坚的女儿,是你们的皇后,胆敢对我造次,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侍卫们都被杨丽华的语气所吓了一跳,纷纷停滞不前。掌灯宫女在地上疼得直叫唤,一面还嚷嚷着:“你们可是朱皇后最亲信的侍卫!不要听她妖言惑众!” 侍卫们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抉择。而易乐也看准了时机,一溜烟儿的跑出了殿外,寻找起救兵。 第210章 落幕 等易乐跑到偏殿的时候,发现这里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百官们都人人自危,纷纷围住了高颎和杨素,想要知道事情的最新发展。 较有实力的各路藩王都还没有来得及进入长安,如今整个城里,甚至说整个皇宫之中都是杨坚的势力。 易乐低头走到了杨素的身边,拍了拍胸口,示意玉玺已经到手。 杨素面露喜色,高颎也长舒了一口气。 易乐将两人叫到了一旁,焦急的说道:“皇后那里有麻烦,还请将军立马驰援。” 杨素看了看高颎的脸色,高颎也皱着眉头。如今偏殿的情况不容二人离开,杨素只好从腰里摸出了自己的令牌交到了易乐的手上,嘱咐道:“你去殿外领兵一百,务必要确保皇后的安全!” “是,将军!”易乐过了令牌,疾步向殿外走去。 等易乐点好人马之后,大约已经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他现在不知道杨丽华那里究竟是什么情况。杨丽华用单薄的身躯抵挡着来自掌灯宫女以及侍卫们的威胁,一想到这里,易乐不免加快了脚步,想在第一时间确保杨丽华的安然无恙。 等易乐重新回到朱满月的寝殿之前,杨丽华已经站在了床上,高举着手中的后印神情十分的严肃。 侍卫们在经过思想斗争之后,纷纷拔出了兵器,准备硬抢。而掌灯宫女则叉腰站在了一旁,对于这场争夺的胜利她似乎有着十足的把握。 易乐大喝一声,“放下兵器!竟敢在皇后面前动刀!你们还要不要命呢?!” 说完,由易乐带来的人马涌了进去,从外围包围了这十几名不知好歹的侍卫。刀剑相向,易乐有着绝对的人数优势,只要他一声令下这十几人都会成为刀下亡魂。 杨丽华见易乐带人赶了回来,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她放下了手臂,随后走到了掌灯宫女的面前,又是一个重重的耳光打在了她的脸上,严肃的说道:“这个皇宫不是你的,也不是朱满月的,她是属于我,杨丽华!” 掌灯宫女被眼前的架势吓得直哆嗦,她捂住了脸庞,不敢再造次。而杨丽华却没有因为她的害怕而变得心软,她恶狠狠的盯着掌灯宫女,随后冷冷的说道:“杀了她。” 语气异常的平静,但杨丽华此时的心中却是波澜壮阔。她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宫女欺负到头上,身为皇后的她哪能咽得下这口气。 掌灯宫女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哀求着:“杨皇后,小的知错了。求你给一条生路!我以后都是你的人!” 杨丽华冷冷的笑着,她一脚踢开了掌灯宫女,嫌弃道:“今天你能背叛朱满月,那总有一天会背叛我杨丽华。我不能将你这个两面三刀的小人留在身边,若是你日后捅我一刀,我岂不是会吃大亏?” 说完杨丽华便走到了易乐的身边,冷声道:“还不动手?” 易乐这时才明白,杨丽华虽然看起来柔弱,但骨子里面还是流着杨坚的血。这位温婉儒雅的皇后,也是会被激怒的。她和杨坚都追求着同一种东西,那便是至高无上的权力。只不过,杨丽华要的是后宫的统治,而杨坚要得是这个天下。 “是,皇后。”易乐坚定的说道,随后大手一挥,反被包围的侍卫在一瞬间被杨素的亲信割掉了喉咙,掌灯宫女尖叫了起来,双手直抱头,害怕的蜷缩在一旁。 易乐给其中一个侍卫递了眼色,侍卫便心领神会的提刀走了过去,刀上的血还没有凝固,掌灯宫女呆滞的看着,知道自己死期已至。 杨丽华已经走出了宫殿,易乐也不想看到这血腥的一幕,紧跟着杨丽华的脚步,准备去找杨坚。 等走出宫殿没多久,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一声惨痛的叫声。掌灯宫女没有等到属于她的辉煌,她或许才是这场变革之中第一个死的人。 杨丽华走得很快,一来她想要见到宇文赟最后一面,二来她不能让朱满月在宇文赟驾崩之时还留在身边。从后印的事情上,杨丽华已经明白了自己地位的重要性,也知道了岌岌可危究竟是什么意思。 等两人来到主殿之后,杨坚、郑译、刘昉三人都笔直的站着,与此同时宇文赟其余四个皇后已经哭成了泪人。 杨坚一见到易乐和杨丽华,就知道玉玺已经到手了,这下终于可以甩开膀子干事情了。 杨丽华走到了杨坚的身边,小声的嘀咕了两句,不用想肯定是出朱满月的事情。 杨坚的眉头逐渐皱了起来,他看着一旁四位皇后,眼神越发的不对。随后对易乐说道:“长孙司录,请四位皇后去后殿休息,以免忧伤过度!” 穿着内侍服的易乐明白杨坚是什么意思,他想支开所有有可能影响他计划的人,而这时杨素给易乐的一百士兵也赶了过来,易乐连忙说道:“快将四位皇后请到后殿!” 朱满月见到眼前的场景,又联想到自己的掌灯宫女迟迟没来,瞬间明白了形势。 她激动的站了起来,指着杨丽华的鼻子骂道:“我是当今陛下的生母,你不能赶我走!我的儿子还在里面!” 杨丽华在经历了刚才的事情之后,也变得冷血起来,她走到了朱满月的面前,平静的说道:“现在我是请你走,是念在我们多年的姐妹情谊上。我要是让我身后的这些侍卫带你走,恐怕你的皇后颜面将荡然无存!” 朱满月疯狂的摇头,她不死心的说道:“陛下已经将后印给了我,我才是五后之首!你不能替我做决定!” 杨丽华笑了起来,随后将怀里的后印拿了出来,死死地攥在手里,“这个东西永远都不属于你,正如陛下,也不属于你!” 女人们的战争总是充满着看不见的刀光剑影,杨丽华如今有杨坚撑腰,自然不再惧怕任何事情。她才是这场战争的胜利者,没有人能撼动她的地位。 杨丽华见朱满月还是不愿意走,转头对另外三人说道,“只要你们听话离开,我保证在陛下驾崩之后,你们的生活一如往常。” 陈月仪、尉迟炽繁、元乐尚听到杨丽华的话后纷纷有些畏惧。特别是尉迟炽繁,她身后的靠山可是蜀国公尉迟迥。不过尉迟迥尚未在长安,她比朱满月识时务,懂得隐忍,知道现在不是强出头的时机,她连忙拉住了陈月仪和元乐尚对杨丽华表示感谢,“多谢皇后,我们这就走!” 三人站了起来,在婢女的搀扶下战战兢兢的走向了后殿。而朱满月仍不死心,她仗着是宇文阐生母的关系,对杨丽华的行为嗤之以鼻,双脚像是生了根,怎么也不愿意挪动。 杨丽华冷目的看着朱满月,淡淡的说道:“动手!” 七八名侍卫围了上来,走到了朱满月的身边。 “你们谁敢碰我?!”朱满月色厉内敛的说道:“我是皇后!” “朱皇后,我们是奉了杨皇后的命令,请你去后殿休息。”带头的侍卫说道:“杨皇后是五后之首,考虑到现在的状况体恤四位皇后。还请朱皇后不要为难。” 说完,侍卫有意的将腰间的刀往外拔了一拔,这一下,可让朱满月害怕的不得了。她的双腿都在发抖,眼神也越发的无力。 在僵持了大概几秒钟之后,朱满月还是垂头丧气的走了。她自认为有宇文阐这个护身符,杨丽华也不敢把她怎么样。 “宣天大皇后进殿!”内侍传着宇文赟最后的旨意叫着朱满月,可宇文赟已经不知道殿外等候的人都被杨丽华赶走。 杨坚在听到这条诏命之后对杨丽华说道:“丽华要不你别进去了,剩下的事情都交给我。” 杨丽华摇着头,她以女儿的身份哀求着自己的父亲,“阿耶,你答应过我,让我见他最后一面。你放心,我进去之后不会有任何问题。” 杨坚看着那双期待的眼神,又抬头瞧了瞧天色,说道:“好我答应你。我让长孙司录跟你一起进去,以防万一。” 说完杨坚便给了易乐一个眼神,杨丽华也明白杨坚的用意,此时的她别无选择,点头答应了。 易乐偷偷的将玉玺交给了郑译,随后跟着杨丽华的脚步进入了天德殿。 殿中的婢女内侍已经跪成了一片,大家都知道宇文赟过不了多久将会一命呜呼。 杨丽华虽然被宇文赟伤害了多次,但十几岁就嫁给他的杨丽华,还是想要看看这最初的意中人。 宇文赟在床上有气无力的喊着朱满月的名字,他不知道最后来送自己的竟然是杨丽华。 杨丽华蹲在了宇文赟的身边,握着手,带着哭腔的喊道:“陛下。” 宇文赟已经形同枯槁,连呼吸都十分的费劲,他才看到杨丽华之后,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杨丽华已经哭得喘不上气,他断断续续的说道:“我与陛下相识于太子府,将这一辈子都给了陛下。陛下纵有千般不对,也能是我杨丽华的丈夫。今天丽华来送陛下最后一程,希望陛下念在夫妻情谊,多看丽华两眼。” 宇文赟的眼角饱含着泪光,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杨丽华的真情所感动,起码此刻两人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两人紧握的手就像是最开始的模样,四目相对之间,杨丽华发现宇文赟的眼里只有自己。 “丽华。”宇文赟有气无力的说道:“朕绝不负你。” 易乐在一旁想到,这或许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同时册立了五位皇后的宇文赟到死的时候,还给着杨丽华承诺。 但易乐没想到的是,宇文赟真的兑现了他的诺言。 “传旨,除天元大皇后,其余四后在朕归天之后全部出家。” 杨丽华泣不成声,她死握着宇文赟的手,迟迟不肯放开。 “丽华,让朕最后再吃一口飘雪。”宇文赟淡淡的说道。 在床榻的一侧,就放着平常如初的豆腐脑儿,易乐没想到宇文赟在临死之际,还挂念着这白玉之物。 杨丽华匆忙的点着头,赶紧给宇文赟舀了一勺。 可宇文赟已经无法吃下东西,刚送到嘴边,又全部流了出来。 宇文赟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呆滞的看着杨丽华,回忆着自己荒诞的一生。 无数的回忆涌上了心头,他恶狠狠的说道:“朕不负天下,不负任何人。只怪阿耶!逼朕太狠!” 说完,这位传奇的君王便断了气,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床边的飘雪。 “夫君!”杨丽华喊出了多年未曾叫过的称呼,趴在床边,哀怨的哭着。 “陛下!” 天德殿内瞬间哭声四起,易乐也不能不装哭,可当他正准备投入这场表演的时候,一个东西不合时宜的被他瞧见了。 宇文赟的枕头下方正放着一卷圣旨,看来宇文赟已经早有准备,可他没想到的是,这封圣旨并不能传达他最后的遗愿。 易乐灵机一动,他赶紧跑到了殿门口,宣道:“天元大皇后宣随国公杨坚进殿!” 殿外的三人已经听到了哭丧的声音,如今又看见易乐出来,自然知道里面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杨坚也是一位高手,他的表情瞬间变得扭曲起来,痛哭流涕,一边哀嚎道:“陛下!” 杨坚三人走到了杨丽华的身后,一看到床上的宇文赟已经一命呜呼,三人的嘴角不自觉的上扬了起来。 易乐指着枕头,“国公,圣旨在那里!” “快去拿过来!”杨坚吩咐道。 易乐壮着胆子将枕头下方的圣旨抽了出来,杨坚立马对郑译和刘昉说道:“快去偏殿宣旨!” 刘昉将伪造的圣旨拿了出来,随后郑译用玉玺在上面一盖,两人马不停蹄的前往了偏殿。 杨坚看着杨丽华痛苦的样子,上前用父亲的口吻安慰道:“丽华,莫在痛哭了。” 易乐手里拿着真正的圣旨,见杨坚无暇顾及自己,他也想瞧瞧宇文赟真正的遗愿是什么。 他转过了身,将圣旨徐徐打开,触目惊心的话语差点没让易乐将圣旨掉在地上。 “朕归天之后,除朱满月之外,其余四人全部殉葬。” 易乐颤抖的看向了已经没气了的宇文赟,想不到这位荒诞无稽的帝王到最后真的给了杨丽华一条生路。而他到死的时候,还是记挂着美人,而不是这片江山。 第211章 万事不由我 杨坚如愿当上了北周的丞相,这是他计划的第一步。 年幼的宇文阐在不知情的状况下,给了杨坚无上的权利和荣耀,拜杨坚假黄钺,官至大丞相。宇文阐还活在童年的美梦之中,不过他的生母朱满月就没有这么好过了。 按照宇文赟最后的旨意,她将会出家为尼,但这位只差一步就能登上巅峰的皇后实在不能相信宇文赟会这样对她,她认为这一切都是杨丽华的诡计,是这位狠毒的女人夺走了自己的一切,包括自己唯一的希望。 易乐按照杨坚的安排,负责四后出家的事情,其余三人都好办,唯独朱满月不死心。她在皇宫骂骂咧咧,扬言与杨丽华对质。 而杨丽华此时却陷在丧夫的悲痛之中,对于朱满月的叫骂根本不理不问。 易乐也没有办法,事情总要解决。他决定先从容易的下手,陈月仪、尉迟炽繁、元乐尚三人相比之下并没有表现出反抗的意味. 她们都知道,这场斗争是杨丽华与朱满月的,而且如今大势已去,自己本身也没有争夺的资本,索性就随了宇文赟的意思。离开皇宫并不是到了地狱,相反,压抑了这么久,出去看看,也算是件好事情。 三人目前仍住在后宫,易乐带着侍卫准备接手。 “下官司录长孙景已于殿外等候,还请元皇后移步。”易乐站在殿外,恭敬的说道。 元乐尚这人没什么心眼,也比较温和。长相在其余四人之中也不算是出众。或许宇文赟当年就是看上了她这份温柔,才让她也当上了皇后。 “长孙司录,还请稍等。”宫里的婢女答道。 易乐也没有别的选择,他不过是奉命行事,也不能强求这些曾经位高权重的女人们连东西都没收拾完,就搬离了寝殿。 “你们去四处逛逛,看看皇后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易乐对身边的侍卫说道。 等侍卫离开之后,易乐长叹了一口气,自家的事情都还没有解决,从昨天进宫之后,易乐都还没有回去,连轴转的状态让这位已经习惯了早睡早起的人有些吃不消。他满脑子里都还是高幼莹和易木晗的事情,虽然眼皮都在打架了,可易乐的内心深处情愿留在这里,不用回去面对这些家庭琐事。 但易乐也明白,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自己终究会在两个女人之间明确自己的心意。 正当易乐想得出神的时候,房间门突然打开了,宫女低着头,小声的对易乐说道:“长孙司录,皇后有请。” 易乐大感意外,照理说自己与这元皇后从来没有交集,就只是昨日见了一面,那她找自己又有什么事情呢? 易乐也别无选择,再将元皇后送出之后,后面还有三人都等着。为了快些完成杨坚布置的任务,早点回去解决自己的当务之急,依然硬着头皮跟着宫女走了进去。 寝殿已经收拾完毕,大大小小的箱子足有十余口,一个人由俭入奢容易,但要从奢入简便变得十分困难。易乐明白元皇后的不容易,虽然是出家但是自己的生活水平还是不能下降太多。 元乐尚还是穿着皇后的服饰,她静静地坐着似乎有话对易乐讲。 易乐站在五六步开外,恭敬的问道:“皇后还有什么事情是需要下官准备的吗?” 元乐尚抬起了头,她对一旁的宫女说道:“你先下去,等会我叫你,你再进来。” “是,皇后。” 等宫女离开之后,整个殿内就只剩下易乐和元乐尚二人。这样的情景让易乐格外的警惕,他可不想被传出什么风言风语。 易乐又往后退了两步,再次询问道:“皇后究竟有什么事情?” 元乐尚站了起来,她紧盯着面前的易乐,开口问道:“我出宫之后,还有危险吗?” 易乐才明白原来这位年龄不大的皇后也有自己的顾虑,恐怕是看到了杨丽华与朱满月之间的争斗,为自己出宫之后的生活感到了担忧,所以才迟迟不肯走。 “皇后请放心,如今杨丞相已经下令让下官护送几位皇后出宫。杨丞相一诺千金,一定会保皇后的周全。”易乐坚定的说道,在他看来,眼前的元乐尚并没有威胁,她不过是这场斗争中的牺牲品,不足为惧。 元乐尚在听到易乐的回答之后,紧接着问道:“陈姐姐呢?她收拾好了吗?我是跟她一起走吗?” “回皇后,你是下官第一个护送的对象。陈皇后那边下官会派人去催促,请皇后放心。” 元乐尚点着头,她再看了一遍自己居住多时的寝宫,还是有些不舍,眼神里都是怅然若失的感情。 在沉寂了一会儿之后,元乐尚终于挪动了脚步,她对说道:“我们走吧。” 易乐见大功告成,四位皇后里面已经搞定了一人,也算是取得了开门红的成绩。 他兴高采烈的走在了元乐尚的身后,开始着手准备怎么去劝下一位皇后。 皇后多了一定不是好事,这是易乐经过这件事情之后得出来的真理。历史上能有五位皇后的也只有刚刚毙命的短命鬼了。 可走到门口的时候,元乐尚停住了脚步,易乐还以为是要自己给她开门,毕竟皇后的身份在那里摆着,易乐懂事的上前了一步,双手把住了门把。 而就在这时,元乐尚突然说道:“等等!” “还有什么事情吗?”易乐回过头,问道:“是不是还有什么东西忘记拿走了?” 元乐尚欲言又止,她仔仔细细的看着面前的易乐,眼神也变得消沉起来。 “皇后?”易乐狐疑的看着元乐尚,也不知道她在看自己什么。 “哥?” 突如其来的话语让易乐愣住了,而元乐尚的语气也不是十分的肯定,她也在试探。 易乐一下子想到当日孙思邈曾经说过,拓跋这个姓氏,一个改姓了元,而另外一个则是长孙。 这让易乐的汗毛一下子炸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若不是真有其事,元乐尚也不会突然冒出这样的言论。 当时他进长孙府并没有十足的证据,证明身世的玉佩早已不见了踪影,而滴血认亲更是他自导自演的把戏,他就像漂浮在世的浮萍一样,没有根,也没有本。 元乐尚见易乐吃惊的模样,心底的疑惑更加的重了。她紧接着问道:“哥你的身后是不是有个刺青?” 这倒是真的,易乐当初就凭着这个刺青成为了长孙家的人,而如今这个刺青又将易乐的身世之谜摆上了台面上。 易乐默认的点点头,他警惕地问道:“皇后,我们长孙氏也有刺青,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元乐尚摇着头,淡淡的说道:“昨日我见到你的时候便感觉到格外的亲切,只是我那失踪多年的同胞哥哥,我从未见过他的模样。看着年纪,正如你这般,所以才开口询问。” 易乐倒吸了一口凉气,对于自己究竟是谁,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易乐、长孙景还是未知的元家儿郎,这三个身份都已经落在了他的身边。 而眼下,自己已经成了长孙府的人,这件事情已经是铁板钉钉,若是再去追究自己的身份,恐怕会得不偿失。 到时候,不管是长孙府,还是未知的元家,又或者是高家都会陷入漩涡之中。 易乐想起阿阇犁当日的点拨,自己既然选择成为了长孙景,就不能再有另外的念头,不然就是自找麻烦。 易乐虽然渴望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但既有的客观条件已经不允许他这么做了。成长总会需要代价,自己现在的一切都是因为长孙景这个光环得来,易乐不能背弃当日的抉择,再去深究。 易乐深吸了一口气,他坚定的说道:“我想皇后是认错人了,我自幼在长孙府里长大。” 说完这句话,易乐的心怦怦直跳,但他还是强忍着内心的悸动,没有露出马脚。 元乐尚在得到易乐的回答之后,整个人都像是泄了气。本以为老天爷会给自己一个惊喜,没想到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是我唐突了。”元乐尚失望的说道:“长孙司录,我们走吧。” 易乐毫不犹豫的打开了门,侍卫们已经整装待发,内侍们赶紧跑进宫殿里,将元乐尚的行李搬了出来。 “送元皇后出宫。”易乐咬牙道。 “是,司录!” 元乐尚三步一回头,不知道是在看自己居住过的宫殿还是再看原地不动的易乐,反正她与易乐一样,没有选择。 “长孙司录。”元乐尚停住了脚步,“陈姐姐会来吧?” “下官这就去请陈皇后。”易乐拱手道:“还请元皇后先行一步。” 元乐尚走了,带着疑惑与失望,她的心里始终认为易乐是她的同胞哥哥,血浓于水的亲情在心中激荡。而易乐的回答无非是断了她最后的念想。 易乐也万分的难受,若元乐尚真是自己的妹妹,那他的做法无异于与这位亲人从此形同陌路。 “司录,我们去陈皇后那里吗?”侍卫在一旁小声的询问道:“刚刚内侍已经来报,陈皇后那里已经收拾妥当,正等着司录。” 易乐点了点头,“好,我们这就去。” 等来到陈皇后的寝宫面前时,这位与元乐尚交好的另一个皇后倒是洒脱。或许是见了昨日的场景,她巴不得快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一见到易乐的到来,陈月仪迫不及待的问道:“能走了吗?” 易乐回道:“可以,刚刚元皇后刚走。” “元妹妹出宫了?”陈月仪的嘴角终于上扬了起来,她连连拍着胸脯,“想不到她比我还洒脱。长孙司录,我也快些去追元妹妹吧!也好做个伴!” “送陈皇后出宫!”易乐也爽快的说道,毕竟元乐尚有可能是自己的亲人,有人去陪伴,易乐当然也满口答应。 陈月仪招呼着身后的宫女,而送她出宫的侍卫也准备妥当,剩下的就只有尉迟炽繁和朱满月两人了。 尉迟炽繁那里迟迟没有传来消息,这也让易乐有些苦恼。她是一个悲剧,按照辈分来说,尉迟炽繁应该是宇文赟的皇嫂,被宇文赟强行占有之后,好日子没过多久,就面临这样的问题。或许宇文赟死了对她来说也算是解脱,自己的夫家被宇文赟杀害,这个皇后的位置也做不安稳。 她也许是盼望着宇文赟死,而现在梦想已经成真了。 而尉迟家族里面还有一个孙女,同样悲剧,也就是被日后杨坚看上的那位悲情女,恐怕姐妹两人都没有想到,这辈子会被两个朝代的两个皇帝所瞧上,但结局却是相同,都红颜薄命。 “我们去尉迟皇后那里等着。”易乐满怀心思的说道。 众人又马不停蹄地赶往了第三处寝宫,帮宇文赟擦屁股的事情让易乐已经疲惫不堪,他连走路都有些轻飘飘的,现在要是能让他躺下,他起码能睡一天一夜。 等到了尉迟炽繁的宫殿前,易乐发现这里的宫女大多已经散去,只留下了她身边最为信任的人。 跟元乐尚和陈月仪比起来,尉迟炽繁什么贵重的东西都没有收拾,只是带了些换洗的衣服。如今的她已经身着素衣,没有了皇后的高贵模样。 她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接连两个丈夫都早逝,而这一次还要出家为尼,前路不知道又有多少坎坷。 易乐走了上去,恭敬道:“下官司录长孙景,奉命护送尉迟皇后出宫。” 尉迟炽繁在宫女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她面如死灰,连表情都没有了,一个劲儿的朝门外走去。 但她走到易乐身边的时候,她小声的问了一句,“我会死吗?” 易乐的心咯噔了一下,随后回道:“只要皇后你身体康健,就不会死。” 尉迟炽繁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无奈,她不停的摇着头,哀怨道:“万事不由我。” 说完,尉迟炽繁也完结了皇后的生涯,准备前往尼姑庵与另外两人汇合了。 易乐无奈的耸了耸肩,尉迟炽繁说得不错,万事不由我,易乐也不能由着自己,他的生命之中已经有着太多的羁绊与牵挂,也有许多需要他来保护的人。 他看着尉迟炽繁离去的背影,无奈的叹息着,对着身边的侍卫说道:“走吧!去朱皇后那里。” 第212章 杀一儆百 易乐知道朱满月是块硬骨头,要想让她搬出皇宫恐怕没有这么容易。 等易乐来到朱满月的宫殿之前,发现这里刚刚三处有着明显的区别。所有的宫女都按部就班的做着自己的事情,也没有收拾行囊,看来朱满月是有心跟杨丽华耗着了。 易乐无奈的叹着气,他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可一名宫女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们干什么?这里可是皇后的寝殿,不能擅闯!” 听着宫女严肃的语气,易乐就知道朱满月并没有让自己将要出家的消息告诉给这些可怜的人。 “我是奉了先皇遗命来请朱皇后出家。”易乐沉住了气他并没有发火,反而平静的说道:“朱皇后准备好了吗?其余三位皇后都已出宫,就她一人了。” 宫女在听到易乐的话后,一副吃惊的模样,她根本不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东西,在她看来宇文赟驾崩之后,朱满月的地位就更加尊崇,又是幼君的生母,怎么会出家呢? “还请你去告诉朱皇后,下官就在殿外等候。”易乐不能失了礼节,仍保持着一定的风度。 宫女急忙转身,看易乐的样子也不是在开玩笑,而朱满月这时却从殿里走了出来,她仍旧是一副皇后的装扮,看着易乐和带来的侍卫,面不改色的说道:“我是陛下的生母,没有人能让我出家。我是这个皇宫的皇后,也没有人能赶我走。” 剑拔弩张的态势让易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虽然有着宇文赟的圣旨,但他总不可能叫人把朱满月架出宫去。 朱满月的神色依旧高傲,不急不忙的说道:“你去告诉杨丽华,让她亲自来找我,我不相信陛下会让我出家,我才是这个皇宫的主人!” 易乐也不想自讨没趣,对于这种不讲理的人总有人会治了她,易乐点了点头,随后带着侍卫离开了朱满月的宫殿,准备去找高颎商量商量究竟该怎么做。 等易乐来到天德殿的时候,杨坚、杨素、高颎都已经换上了白色的服装,天子驾崩自然有诸多的礼数,不管守孝人是不是心甘情愿,起码也要给外人做做样子。 易乐走了上去,小声的说道:“丞相,三位皇后均已送出宫外,除了朱皇后,我想其他人已经到了寺庙之内。” “她不走吗?”杨坚反问道:“你没给她看圣旨?” “看了。只不过朱皇后认为她是新君的生母不应该被送出宫去。”易乐答道。 “她的身份是有些特殊,”高颎这时走了过来,他没有瞧易乐,似乎这位老狐狸的心里还是十分的生气,可面对自己的仕途他又不得不与易乐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丞相,我觉得此时送她出宫不是最好的选择,我们大可以将她留在皇宫之内,软禁起来。” 杨坚挑了挑眉,“昭玄,你的意思是让她留下吗?” “没错,现在要是送她出宫,朝野之中必然会有很多风言风语。丞相如今刚刚掌权,首先要做的便是平息言论。长安城外的诸位藩王已经朝城内赶来,我们不能让他们认为宇文赟刚刚去世,就把幼主的生母赶出皇宫。这样也不合礼法。”高颎镇定自若的说道。 “这样的考虑也算是周全。”杨素走了过来,她忧心的说道:“如今我们手上的兵力并不足以全面制衡各路藩王,若是他们以我们赶出朱满月为借口起兵发难,实在难以招架。我已经快马加鞭通知韩擒虎等人让他们火速驰援,要赶她走,起码也应该等到我们兵力相等的时候。” 高颎从朝野上分析,杨素从兵力上考虑,这两人都是杨坚的得力助手。如今杨坚刚刚坐上丞相之位,自然会听取他们的言论。 “我倒是觉得一个女流之辈没有什么,”杨坚顿了顿,他接着说道:“我只是怕丽华不高兴。她现在以泪洗面,若是朱满月再去劳烦,我恐怕她顶不住。” “丞相,刚刚高长史已经说出了对策,我们只需要将朱满月软禁起来,等韩擒虎他们到了之后,我们再做打算。这样一来既随了了朱满月的意思,也堵住了悠悠众口。等我们的实力足以抗衡的时候,再将她解决也不迟。”易乐在一旁说道。 三人都在劝说着杨坚,这位未来的君主沉思一阵之后,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就以你们三人的计策行事,朱满月从现在起不得踏出寝宫一步,但平日的饮食起居仍按照皇后的规矩。等我们的援兵到了,过了这风口之后,我一定要把她赶出皇宫,不能让她待在幼主的身边。” “是,丞相!”三人异口同声的答道。 杨坚长舒了一口气,他淡淡的说道:“如今好戏才刚刚上演,诸位一定要咬紧牙关,切不能掉以轻心。” 而就在这个时候,杨丽华走了过来,她的身边跟着宇文阐,嘴里一个劲儿的问道:“我的阿娘呢?你们怎么都穿上了白色的衣服?父皇去哪里了?” “陛下,皇后。”在场的人都向着两人行礼,杨丽华目光严峻,她死死的看着杨坚,问道:“丞相事情都准备妥当了吗?” “回皇后,诸位藩王已经快马加鞭朝长安赶来,先皇的葬礼也已经开始着手准备。” 杨丽华向前走了两步,她似乎关心的不是这件事情,紧接着问道:“我是说朱满月,她出宫了吗?” 杨坚似乎不好回答这个问题,他朝易乐看去,给了一个眼神,易乐这时上前答道:“回皇后,下官已去朱皇后的寝宫通知。可朱皇后似乎仍有眷恋。下官和丞相商议之后,觉得现在不是将皇后送出宫的最好时机,所以我们决定将朱皇后留在宫中,等时机成熟之后,再行定夺。” 杨丽华的脸色很不好看,她又瞧了瞧身边的宇文阐,“若是她留在宫中,我的地位必然会受到影响。” 宇文阐一听到自己母亲的名字,变得焦急了起来,他带着哭腔,“我的阿娘呢?!你们把我阿娘怎么了?” “陛下,然后她身体有所不适,不能来陪伴陛下了。”杨丽华蹲了下来,双手握住了宇文阐的肩膀,郑重的说道:“以后我就是陛下的娘亲,我一定会好好对陛下。” 宇文阐还是不依不饶,杨丽华虽然是五后之首,但她并不是宇文阐的亲生母亲。宇文阐如今年幼,他哪里听得进去这些话。哭闹的声音更加剧烈,他想要挣脱杨丽华,去看看朱满月究竟怎么了。 “你放开我!”宇文阐嚎啕大哭,俨然没有了帝王的模样,“你不是我的阿娘,我要去找我的亲生娘亲!” “陛下!”杨丽华的手劲加大了,她几乎是用吼的方式呵斥着宇文阐,“你是一国之君,怎么能这样!我是你的母后,如今你父皇已经归天了,你必须听我的话!我今天就告诉你!你这辈子就别想见到朱满月了!” “哇!”宇文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开始撒泼打诨,一边咒骂着杨丽华,“我阿娘说了,你就是个坏人!你们都是坏人!” 杨丽华站了起来,她目光如炬,对于这些谩骂她似乎毫不在意,冷冷的说道:“陛下伤心过度,来人,将他送回寝宫。” 宫女们唯唯诺诺的跑了进来,一个个的都跪在了宇文阐的跟前,想要将他带走。 宇文阐指着杨丽华,奶声奶气的说道:“我是皇上,没有人能动我!” 这一点,宇文阐遗传了宇文赟的特点,在身份的抉择上还是谨记着自己是当今的天子,他接着说道:“我不走!我要在这里等阿娘!” 杨丽华恨了宇文阐一眼,她镇定自若的说道:“还不把陛下带走!你们都不要命了吗!” 宫女们被杨丽华的气势吓得发抖,也不管宇文阐的哭诉了,两人连忙抬起了宇文阐,朝天德殿外走去。 宇文阐扭动着自己的身体,一面高呼道:“我才是天子!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等宇文阐的声音彻底消失在耳边,杨丽华才松了一口气,她对杨坚说道:“丞相,百官们都在宫门口和偏殿候着了,是不是让他们进来?” 杨坚点着头,他对于刚刚杨丽华的表现竟然有些欣赏。自己的女儿终于长大了,在做事的风格上也跟自己相差无几,可杨丽华不知道,自己的位置恐怕已经坐不了多久了,她父亲的野心可不止丞相的权利。 “让百官进来吧。”杨坚对杨素和高颎说道:“宫里的侍卫必须控制好场面,不能让这些言官们说出什么风言风语。” “是,丞相!”高颎去通知偏殿的官员,杨素则赶去了宫门口,易乐留了下来,他看着杨家父女两人,觉得这对父女从骨子里都是一类人。 “阿耶。”杨丽华见周围已经没有了外人,对杨坚说道:“我希望你记住承诺,如今你已经是丞相了,朝堂之上再也没有人能跟你争权,我又是宫里唯一的皇后,以后有什么事情,我希望你能跟我商量。” 杨坚挺直了腰杆儿,杨丽华说得没错,他现在的确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着无穷无尽的权利,可胃口已经打开的杨坚,一个丞相的位置又怎么能填满心中的沟壑,他气定神闲的说着:“这些事情我明白。我也希望你听我的话,以后的日子必定照常如初。朱满月我已经决定软禁起来,这一点你可以放心。她见不到宇文阐,也走不出宫门。” 杨丽华满意的点着头,她此刻完全相信她的父亲,也只能相信杨坚。 哭丧的声音从天德殿外传了进来,百官们按照惯例还是哭成了泪人,也不知道他们对这位昏庸荒唐的君主究竟有着何种感情,但在易乐看来,起码眼泪都是真的。 杨丽华走出了天德殿,易乐和杨坚二人紧跟在后。百官们在见到杨丽华之后,哭声越发的剧烈了,甚至有人喊道:“皇后!你一定要保重身体啊!” 杨丽华对宇文赟的感情倒是真的,在见到面前的场景之后,她沉住了气,带声音还是有些颤抖,“陛下已经龙御归天,诸位要以江山社稷为重,切不能因为这件事情让大周的江山陷入危机!你们都是陛下最为信任的人,也是大周的希望,从今以后,你们一定要与杨丞相一起匡扶幼主,让大周千秋万代!” 哭声在此刻小了不少,百官们看着杨丽华身边的杨坚,议论声四起。 “杨坚成了丞相?” “陛下怎么会让他当丞相?” “幼主呢?我怎么没看见幼主!这个时候怎么会是杨丽华出来?” 越来越多的质疑声传进了耳朵里面,杨坚见局势有些失控,大步走到了杨丽华的前面,说道:“诸位,陛下临终时下旨,让我成为丞相辅佐幼主。我杨坚对天起誓,从今往后,毕当以幼主为君,尽心辅佐!” “我们要见幼主!要见朱皇后!”百官里面还是有着反对杨坚的人,毕竟杨坚当了丞相,这个天下恐怕就不安稳了。 “朱皇后因为伤心过度,已经病倒在床!”杨坚不慌不忙的说道:“如今幼主年幼,我们万不能让他伤神!” “那其余几位皇后呢?” “先皇遗命,三位皇后均已出家,”杨坚接着说道:“如今宫里的大小事宜,都交给杨皇后。” 此话一出,议论声此起彼伏。杨坚成了朝堂的丞相,杨丽华成了后宫唯一的皇后。那这宇文家的天下不都掌握在了杨家人的手中。 “我们要见圣旨!” 杨坚给刘昉和邓译了一个眼色,两人讲准备好的圣旨拿了出来,当众宣读。 百官们在听到圣旨的旨意之后,个个瞠目结舌,杨坚不仅仅是丞相,而且还有假黄钺之权,那这天底下还能有制衡他的人吗? “圣旨肯定被篡改过了!先皇不会将丞相之位交给你一个外戚!”一位仗义执言的官员站了出来,他指着杨坚说道:“这个天下是宇文家的!不是你杨家的!” “放肆!”杨坚怒不可遏,眼下恐怕只有杀一儆百了,他高呼道:“此人妖言惑众,蛊惑人心!来人!拖下去!” “杨坚!你不能篡权!”被拖走的官员仍高喊着,似乎他是一个明白人。 第213章 烦恼 从皇宫里面出来的易乐,并没有选择回到自己的府上,而是悄悄咪咪的来到了易木晗的房间。 已经两日没有见面的他,还是应该和易木晗把事情说清楚。 易木晗本身就有解药,加上了孙思邈的调理,她如今气血已经恢复了,对于易乐也十分的焦急。 从府上的下人口中得知,高颎和易乐都进宫了,面对杳无音讯的人,刚刚确立了自己情感的易木晗还是十分的挂念。 易乐走了进去,正巧看着易木晗在收拾自己的药瓶,易乐轻轻地说道:“好些了吗?” 易木晗在听到易乐的声音之后,愁眉苦脸的神情一下子变得豁然开朗起来,她激动的转过身,惊喜的说道:“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了好久!你怎么进宫都没有消息啊!我差点就混进皇宫去找你了!” 长时间没有睡觉的易乐有些疲惫,他坐了下来,易木晗贴心的为他倒上了一杯水,也静静的坐在他的旁边,等着易乐开口。 易乐喝了两口之后,对易木晗说道:“宫里变天了,如今国公已经是丞相,这两日都在忙着很重要的事情,所以没能回来。” 易木晗对于这些国家大事根本不感兴趣,她只知道眼前的人才是她值得照顾的,破天荒的说道:“那你肯定很累了吧?看你的眼睛里面都是血丝,没有闭眼吧?” 易乐点着头,现在恐怕只要他一躺下就会睡着,但他不能在这里过夜,还需要回到自己的府上,他不急不忙的说道:“是有些累。不过现在事情终于告一段落,可以休息几天了。过几日恐怕还要繁忙一些,到时候……” 还没等易乐把话说完,急性子的易木晗似乎已经听不下去这些家长里短了,她焦急的说道:“那我多久去你的府上?你跟幼莹谈好了吗?” 这个问题一下子让易乐精神起来,他连忙打着哈哈,“我从侧面提了一提,这件事情还需要从长计议。你也知道高幼莹的脾气,她没办法这么快接受。” 易木晗也深知易乐和高幼莹的为人,一个要顾及情面,而另一个又是大小姐的脾气,进府的事情急不得。 “我先回去了。”易乐站了起来,“幼莹还在家里等着,我先回去看看。” 易木晗似乎不愿意易乐走,她叫住了易乐,开口道:“现在都这么晚了,不如吃些东西再回去吧。正好南安也在这里,到时候你们两个一起走。” “南安也在?”易乐停住了脚步,他实在是太困了,连双腿都像灌铅似的根本走不动道,“他怎么来了?” “就你进宫之后,他便来了府上。”易木晗如实的说着:“恐怕是你不在府中,他也有些不方便,还不如到我这里来。” 易乐鬼使神差的又坐了回去,再喝了两口水,“那好吧,我们三个也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你把他叫来,等吃完饭我和她一路回去。” 易木晗的脸上笑开了花,连声道:“好,那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看看南安,等会儿饭菜变回来。” 说完,易木晗便离开了房间,脚步异常的轻快,像是放飞的小鸟一般。这或许是她最开心的日子,她甚至有种错觉,认为他们三人又回到了从前。 留在房间中的易乐,眼皮直打架,在没有人说话的情况下,瞌睡虫不断的涌入脑中,他连打了几个哈欠,实在是撑不住了索性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来。他心里也很放心,毕竟南安在这里,肯定会叫醒自己。 “先睡一会儿,等会吃完饭也有精神回去见高幼莹。”易乐暗想道,随后轻微的呼吸声传了出来,他实在太累了,在经历了精神高度集中之后,突然的放松让易乐如释重负。 两件事情到目前都已经得到了解决,朱满月还是留在了宫中,而易木晗也答应等过段时间再说进府的事情,所有的事情都按照好的方向发展,易乐也算是长舒了一口气,能有喘息的机会。 …… 第二天一早,易乐迷迷糊糊的睁开了双眼,可接下来的事情让他瞬间清醒了过来。 眼前的房间正是易木晗的,而易乐此时已经躺在了床上,不知道如何是好。 冷汗一下从后背涌了出来,他猛吸了几口气,才让跳动的心逐渐平静,发现自己身边没人,也算是比较好的兆头。 易木晗这时推开了门,笑盈盈的走了进来,“你终于醒了,昨天连晚饭都没吃,叫也叫不醒,还是南安扶你上床的。” 易乐见自己的衣服还是穿戴完好,只是脱去了鞋子,他坐了起来,追问道:“南安呢?还剩下我一个人回去了?” 易木晗给易乐端来了洗脸的水,不急不忙的说道:“他怎么会回去呢?他若是回去了,你又该如何跟高幼莹解释?他现在正在灶房里,等着你呢。” 说完易木晗递过来一张手帕,也没有挽留易乐,“你洗把脸赶快回去吧,别让你家里的那个人着急了。” 易乐有些蒙圈,他机械的擦着脸,随后穿上鞋子准备离开。 “昨晚………”易乐没有把话说完,他不知道如何开口,可见到易木晗的神情又是如此喜悦,听口气是没有发生什么,但事情的真相恐怕只有易木晗自己才清楚了。 易木晗笑了起来,打趣道:“你怎么跟一个女儿家似的?我都没有说什么,你还在这里念念不忘,一直唠叨。昨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你睡在我的房间,而我却去了李菀菀那里,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易乐尴尬的笑着,他连声说道:“我没有问什么呀!只是想问你休息得好吗?” “死鸭子嘴硬!”易木晗嗔怪道:“你快些走吧!都要中午了!再不走你家的醋坛子又要打翻了!” 易乐点着头,随后准备出门。而就在这个时候,李渊却不期而遇,他跑得满头大汗,一见到易乐,再瞧了瞧易木晗,好像他明白了什么。 李渊连声说道:“长孙司录啊!你可就风流快活了!你家夫人已经跑到我府上来找人了!你还不快些回去!” 易乐大感意外,他急忙的问道:“幼莹来找你了?你是怎么说的?!” 李渊似笑非笑的看着易乐,“这些事情还用长孙司录交代吗?我当然是说你还在宫里呀!幸好她没有遇见丞相,被我在大门口遇见了,不然的话恐怕要穿帮!” 易乐连连拍了几下胸口,像是死里逃生,他感激的说道:“多谢叔德了!不过真的没有什么事情,我只是太困了,在这里睡了一觉,什么事也没发生。” “睡了一觉?”李渊意味深长的反问道,随后他又看了看偷笑的易木晗,拍了拍易乐的肩膀,感叹道:“长孙司录竭心尽力为丞相办事,是应该放松一些。男儿嘛,总是血气方刚。只要不被家里的人知晓,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况且高娘子和令正还是姐妹,也算是一家人嘛!” 易乐被李渊说得脸一阵红,他无奈的摇头,恐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易木晗在身后哈哈的笑了起来,“你还有闲工夫在这里吹牛,不回去了吗?是不是吃了午饭再走?” 易乐连连摆手,“吃了午饭恐怕命都没了,叔德你跟我一起,就说是在皇宫外看见我的。” 李渊也是一个热心肠,毕竟当初易乐也帮助了他很多,自己的终身大事还是全靠易乐搞定,他也没有拒绝,只是给出了自己的条件,“这个忙肯定帮,不过等晚上你要陪我去苏二娘那里去喝两壶!” “喝三壶都成!”易乐大度的说道:“今晚只要没有事情,我们就不醉不归!” 两人走出了易木晗的房间,易乐叫上了南安,把说辞再给他说了一遍,以免露馅。 南安倒是没有提条件,不过昨晚的事情在他看来,是易木晗有意为之。 他本想带着熟睡的易乐回府上,可被易木晗拦住了,易木晗又是她的阿姐,不能不听她的话,南安这个老实人也只好顺从。他其实半夜也起来观察过,易乐真是一个人在房间里面睡觉,他也不知道易木晗究竟是什么意思,不过看着两人的态度,南安还是觉得这两人一定有问题。 等回到了府上,高幼莹已经焦急万分,在见到易乐的一刹那,她冲了出来,连声问道:“夫君你究竟去哪里了?才从皇宫里面出来吗?” 易乐沉住了气,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道:“是啊这两日宫里发生了很多事情,宇文赟已经死了,国公如今也成了丞相,所以忙了一天。过几日恐怕还要忙碌,你也不要担心了,我没事的。” 高幼莹担忧的点着头,她没想到短短的两日之内竟然会有如此大事发生,而看着易乐还没有换下来的衣服,她也觉得自己的丈夫实在是太累了。 “小娘子就不要太担心了。”李渊这时在一旁帮忙说道:“我刚刚在宫门外碰巧遇见了初中熟悉的人,他们个个都是两天没有合眼了。长孙司录如今受到丞相的重用,小娘子应该开心才是!多少人都期盼着这样的机会,男儿还是应该以事业为重!” 高幼莹拉着易乐的手,关切的说道:“夫君你先去洗洗吧,等会儿我叫人把吃的送过来。你忙碌了两天应该很累了,一定要好好的休息!我让他们做些羊肉来,给你补一补!” 易乐看着高幼莹真挚的眼神,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的心里充满着愧疚,虽然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可总觉得怪怪的。 或许是欺骗带来的不安,易乐的眼神有些闪躲,他基本上不敢直视高幼莹,反而对李渊说道:“叔德,我先去洗漱。晚一点我再来找你。” 李渊也爽快的答应着:“好,我就恭候长孙司录。” 你们说完便走了,高幼莹埋怨道:“夫君都这么累了,不好好休息还去找他干嘛!” 易乐苍白的笑了笑,“有些事情需要去处理,就像是有些人际关系你必须去维持。你先去帮我准备羊肉吧!“ 高幼莹嘟着嘴,一点都不高兴,本想着易乐回来了两人会多一些在一起的时间,没想到他又要走。可想起刚刚李渊说的话,高幼莹还是大方的点着头,“好,我这就叫人去准备!” 一直没有说话的南安,在见到高幼莹走后才对易乐说道:“哥,你为什么要骗嫂子呢?” 这句话问到了易乐的心坎里,他也不想骗人,可总不能告诉高幼莹自己在易木晗的房间睡了一晚吧,若是说了,恐怕整个府上都不得安宁。 易乐长叹了一口气,他从容地说道:“我从来不想骗人,更不想骗幼莹。只不过这件事情没有办法解释清楚,若是真把事情说出来,我就算有十条舌头也讲不清。” “我可以跟嫂子解释啊!”南安天真的说道:“你和阿姐又没有什么,说我本想将你带回来,可阿姐说你睡得太熟,不要去打扰你。所以我才将你扶到了床上。” 易乐拍了拍南安的肩膀,叹息道:“如果你昨天把我扶回来,也就没有这些事情了。下次遇到这种情况,就算是天塌下来,你也要把我安全的送回来!” 南安疑惑的看着易乐,一个念头在他的心中生成,他惊呼道:“哥!你和阿姐不会真的有什么吧?!” 易乐眉头紧锁,他连忙否认着南安的说法,“你小子想什么呢?我可是光明正大的!再说了如果真有什么事情,我和易木晗还不跟你讲吗?!去帮我放水,我洗了还要出去呢!” 南安没有再追问下去,不过他从易乐的回答里面的确听到了一些端倪,回想起原来几人在一起的日子,南安甚至觉得若不是易乐和高幼莹成亲了,他和易木晗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过这也是南安自己的想法,他没有办法看透易乐和易木晗两人的心事。 易乐见南安走远之后,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他自言自语的说道:“怎么这些事情都找上我了?我不过是想要简简单单的睡个觉而已!真是世事弄人啊!” 说完,易乐便准备洗漱干净,前往与李渊赴约。 第214章 冯小怜 易乐洗漱完毕之后,匆匆吃了几片高幼莹准备的羊肉,便起身离开。李渊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不去赴约肯定说不过去。 高幼莹在易乐临走的时候还是不满李渊的做法,一直埋怨着,又担心易乐没有休息好,恨不得跟易乐一起前往苏二娘的酒肆,当面质问李渊。 易乐好说歹说,才将高幼莹安顿了下来,随后便赶往了苏二娘的酒肆。 等易乐到了之后,李渊还没有来。苏二娘还是一如既往的热情,她见到易乐之后,打趣道:“长孙司录,这么久不见,怎么还瘦了?是府上的餐食不好?” 易乐的确瘦了一圈,近日来的忙碌让他出于超负荷的状态,不过精神还算不错,“呵呵,还是想念二娘家的酒,不然也不会消瘦了。” 苏二娘咯咯笑道:“那长孙司录可要常来啊!你先坐着,我去给你准备东西。今天还是四人吗?” “不,就我和叔德。”易乐坐了下来,“拿两壶酒。” “好!长孙司录先稍等!”说完,苏二娘便离开了,易乐长叹了一口气,哀怨道:“连苏二娘都说我瘦了,看来是要好好补一补。” 正当易乐唉声叹气的时候,李渊终于来了,他笑呵呵的说道:“长孙司录,家里安顿好了?” 易乐愁眉苦脸的看着李渊,“叔德莫取笑我了!我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 “齐人之福是没这么好享的。”李渊坐了下来,他不急不忙的说道:“起码在我认识的人里面,正室和妾房的相处就像是打仗一般,很少看见有和谐的。不过,司录你的情况又有些不同,毕竟两人是姐妹,看在这层面子上,我相信令正不会刁难的。” “呵!叔德你又说笑了!”易乐被说得冷汗直冒,“我和易木晗真是清白的,没什么。” “恩,男人一般都会这么说!”李渊似笑非笑的说着。 在两人寒暄的功夫间,苏二娘已经准备好了酒菜,端了上来。李渊一见盘中只有两壶酒,有些不高兴了,他淡淡的说道:“司录不是说不醉不归吗?两壶酒还不够塞牙缝的。” “别急啊!”易乐赶紧给李渊倒上了一盏,“二娘的酒这么多,还不够我们两人喝的吗?等这两壶喝完,我们再叫!” 苏二娘也在一旁帮衬着易乐,“你哪次来不是尽兴而归?我这里还有些才开坛的老酒,等你们二人喝了这壶,我再给你拿来。” 李渊笑了起来,他改口道:“我就说笑而已,别当真。你也知道我的酒量,喝不了多少。” 易乐无奈的耸着肩,他问道:“叔德今日找我不是光为了喝酒吧?” “不是你找我的吗?”李渊喝了一盏后,反问道:“你不是要谢谢我?” “对对!”易乐叹了一口气,“都忙晕了!” 李渊又喝了一盏,随后开口道:“不过,我今日确实有话想要问你?” “何事?”易乐还以为是要问窦惠的事情,没想到李渊却说道:“那个蔡馨原来是你房中的人吧?” 易乐一下子警觉了起来,“是啊,她原来是我房中的婢女,后来高洁缺了两位陪嫁婢女,我就让她去了。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或者是说在丞相府里做错了什么?” 李渊摇着头,他淡淡的说道:“我觉得蔡馨这个人不简单,看样子不像是个婢女。” “哦?”易乐疑惑的看着李渊,接着问道:“她不是婢女还是什么?” “我的意思是,她似乎不满足婢女的身份。”李渊的语气突然凝重了起来,一本正经的说道:“我几次路过杨勇的房中,都听见他在与高洁争吵。而两人争执的原因就是这蔡馨。” 易乐陷入了沉思,他想起蔡馨临走前给自己保证过,不会杀了杨勇,未必她还有其他的想法? “有一次,我见到蔡馨从柴房里出来。”李渊顿了顿,“随后杨勇也出来了,出来的时候,杨勇的衣冠有些凌乱,想必他们两......” 李渊没有把话说完,但明眼人也知道蔡馨和杨勇两人发生了什么。不过背负血海深仇的蔡馨为何要这样做,这是易乐没有想明白的。 苏二娘走了过来,她习惯性的坐在了两人的身边,“你们是说原来在西市卖飘雪的那个丫头吧?” “二娘也知道?”两人异口同声的问着。 苏二娘点着头,“我那些日子与她交流得还算比较多,我观察她是一个吃苦耐劳的人。直到有一天,我见到她和冯小怜的婢女走在了一起,还有说有笑,我起初以为还没什么,今天听到你们两人这么说,看来她真的有些问题。” “冯小怜?”每次几人来都会听到这个名字,不管是自己主动提起,还是被动听闻,这位还未谋面的传奇女子,像是有种魔咒吸引着他们。 “没错。你们也知道如今冯小怜的日子是如沐春风,蔡馨和她的婢女交往,恐怕事情就没有这么简单了。”苏二娘严峻的说着。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李渊忧心的说道:“我怕蔡馨跟冯小怜接触久了,人也会变样。” 易乐一直没有说话,他在思考着蔡馨为什么要这么做。不杀杨勇,反而与其厮混在一起,照理说,蔡馨和高洁二人并无瓜葛,她也不需要去跟高洁争什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蔡馨想要这样的方法迷惑杨勇,取得他的信任。 但这一切都是易乐的猜测,他不是蔡馨肚子里的蛔虫,无法了解她内心的真实想法,但凡事必有因,蔡馨这么做肯定有她自己的打算,看来易乐是要找机会好好跟蔡馨聊聊了。不然等高洁找上门来理论,恐怕高幼莹又要胡思乱想。 “呵!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如今她既然不是我府上的人了,我也不好插手。”易乐违心的说道:“看她的造化吧!” 李渊与苏二娘两人都觉得易乐说得没错,蔡馨现在的归属是杨勇,易乐不过是前主人,若此时再去过问,恐怕会引起杨勇的反感。 “对!别管这些了!”李渊举起了酒盏,豪迈的说道:“司录这两日劳累了,还要为这些小事情烦心的话,恐怕吃不消!来,我们喝!” 苏二娘也端起了酒盏,她好奇的问道:“长孙司录最近公务缠身?” “陛下驾崩了。”李渊借着酒劲说道:“如今新君年幼,司录是要费心一些。” “什么?陛下驾崩了?”苏二娘的酒肆往来的人也不少,但她没有听见宇文赟归天的消息,看来宫里的人是有意在封锁消息。 易乐见话都说开了,解释道:“恐怕消息要过几日才会昭告天下。” “也算是短命了。”苏二娘向来口无遮拦,她毫不客气的说道:“才二十来岁吧?” “没错。”李渊点头道:“我只知道他的身体一向不是很好,但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归天了。” 易乐暗想道:“你们都不知道真相。” “当家的!”门口突然传来了清脆的声音,三人闻声看去,是一位穿着华丽的女子。 苏二娘一眼便认出来了,她小声的对易乐和李渊说道:“她就是冯小怜的婢女。” 两个男人也来了兴趣,光看婢女的穿着就知道冯小怜十分的得宠,比起杨坚府上或者是易乐府上的婢女,眼前的人都要讲究一些。 苏二娘迎了上去,热情的问道:“少娘子,有何事?是要买酒吗?” 婢女摇着头,她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钱袋,交到了苏二娘的手里,“我家夫人等会要来,这里被我们包下来了。这些钱算是费用。” 苏二娘掂了掂,冯小怜出手也算是大方,起码这些钱足够两日的营业额,可李渊和易乐还在这里,苏二娘也不可能赶他们二人走。 “你看,我这里还有客人呢!”苏二娘赔笑道:“不是让你家夫人将就将就?” “放肆!我家夫人极少见外人!”婢女朝易乐和李渊看了看,“你想想办法,不然我就要找别家了!” 这些话都被易乐听到了耳里,他灵机一动,对李渊说道:“叔德,光喝酒没有什么好玩的,不如我们......” 志气相投的两人想到了一起,李渊赶紧喝完了最后一口酒,对苏二娘说道:“二娘,结账,我们走了!” 苏二娘狐疑的看着二人,但在一秒钟之后,她从易乐和李渊的眼神里面读出了什么,嘴角也不免上扬了起来,“好!少娘子,你去通知夫人吧!” 婢女昂着头走了出去,还不免恨了李渊和易乐一眼。 苏二娘走了过来,打趣道:“你们两人真是有意思!冯小怜比我的酒还要好吗?” “诶!”李渊连连摆手,“有人包场,我们就不能断了二娘的财路啊!说完,李渊便站了起来,“二娘,听说你后面有新开坛的老酒,我就和长孙司录去后面喝就行了!你也不用招呼!” “对!二娘你去准备吧!”易乐也坏笑道:“我们自行方便!” “哼!男人!” 三人都朝后厨走去,易乐和李渊选了一处能看见前堂的好位置,坐了下来。苏二娘为两人送上了老酒后,便开始忙碌。 “司录,你说冯小怜是要见什么人?”李渊已经按捺不住性子,好奇的问道:“为何会选在这里?” 易乐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不过还不敢确定,他呷了一口酒之后,淡淡的说道:“这里人来人往,没有人会怀疑。如今又被她包场了,更没有人知道了。” “可是偏偏我们还在!”李渊沾沾自喜的说道:“她恐怕做梦都没有想到还有两个人能见着她的真面目!” 门口传来了婢女的声音,“夫人,里面请。” 带着帷帽的冯小怜走进了酒肆,她身穿一袭青色的长裙,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媚态。 苏二娘见李渊和易乐二人已经看傻了眼,连连咳嗽了几声,才将他二人拉了回来,随后端着准备好的酒水走了出去。 “是难得的女子。”李渊小声的感慨着:“光看身段就知道非同一般了,不知道帷帽下面的长相又是如何。“ 李渊猛喝了两口酒,想要稳住心态。 易乐偷笑了起来,打趣道:“叔德,你可是有心上人的人了!若是被窦惠知道,你说会有什么反应!” “那司录还是有家室的人了!”李渊不服气的说着:“若是被令正知晓,又当如何?” “嘘!这是我们两人的秘密!” 坐了下来的冯小怜环视了一圈,才将帷帽取了下来。 白皙的皮肤以及水波粼粼的双眼,脸上画着精致妆容的冯小怜的确有几分姿色,起码走在街上,会让人回头瞧上一瞧。 冯小怜小声的说道:“小花,她还没有来吗?” “回夫人,我已经给她说了。”婢女答道:“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苏二娘这时将酒菜端了上去,她也是第一次见到冯小怜,竟然有些看得入神。良久,苏二娘这位见多识广的酒肆当家才开口道:“夫人好气色,这是小店最出名的桃花酿,芬芳扑鼻也不上头,夫人可以多饮几杯。” 冯小怜毕竟原来北齐的宠妃,天地下的稀罕物件也见过不少。对于苏二娘的桃花酿被没有表现出想要喝的意思,她用手指轻敲了桌面,对苏二娘说道:“就放在这里吧!有需要我会叫你。” 没想到苏二娘碰了一鼻子灰,这桃花酿可是李渊最喜欢的,可到了冯小怜的眼中却变得不值一提。但苏二娘毕竟是老江湖,她还是笑脸相迎,退到了一旁。 冯小怜拿起了桌上的酒壶,仔细的把玩了一番,又放到了鼻下闻了闻,但始终没有喝上一口。 就在这个时候,冯小怜等的人终于来了。 李渊傻眼了,他惊讶道:“司录,这不是蔡馨吗?” 易乐沉住了气,双眼直视着脚步轻快的蔡馨,几日未见,原来穿着朴素的蔡馨已经大变样,从脸上的妆容来看,倒是有几分和冯小怜相似。 蔡馨走到了冯小怜的身边,温柔的说道:“少夫人,刚刚府中有事耽搁了,所以来晚了。还请少夫人不要责怪。” 冯小怜笑了起来,她挥着手示意蔡馨坐到自己的对面,随后用让婢女给蔡馨倒上了一盏桃花酿,对蔡馨说道:“上次我教你的方法好用吗?” 第215章 变心的人 蔡馨并没有流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反而大方的说道:“全都按照少夫人所教授的方法,杨勇已经对我产生了兴趣。” 两个女人云淡风轻的谈论着,而躲在后面的李渊和易乐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还是羞于对话,两人四目相对,半天也说不出来话,脸却异常的红。 “男人都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心里就越痒痒。”冯小怜深谙此道,说起来就滔滔不绝,她接着对蔡馨说道:“你现在还是第一步,接下来你要做的事情就是引起杨勇更大的兴趣,让他对你欲罢不能,但又求之不得。” 蔡馨听得津津有味,似乎她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跟杨勇在一起。对于冯小怜的传授她虚心接受,仿佛比圣旨更有效。 “少夫人我接下来还要做什么?”蔡馨紧接着问道。 冯小怜思虑了一会儿,面带笑意的说着:“不知道你家夫人是什么态度呢?” 蔡馨如实的回答说:“我家少夫人与杨勇已经吵了很久,基本上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对于我,夫人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她似乎想把我赶出府,不让我再待在杨勇的身边。” 冯小怜点着头,对于蔡馨的回答她似乎很满意,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按照她预期的发展而进行,她不急不忙的说道:“这就对了,一个女人的嫉妒心是很厉害的,她今日迁怒于你就证明她自己心中也没有底气。越是这样就更要乘胜追击。” “据我的了解,杨勇与少夫人并没有圆房。”蔡馨颇有把握的说着:“我想杨勇不是真正的喜欢他。” 冯小怜听着蔡心的话,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在她的了解中杨勇一直是一个贪图女色的人,如今他娶了老婆却不圆房,恐怕是另有隐情。 “那你的机会就来了。”冯小怜向前探着身子,郑重的说道:“你要牢牢的抓紧杨勇,不让他从你的指缝中溜走。这样一来你便可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少夫人的意思是就在近日献身给杨勇吗?”蔡馨毫不害臊的说道:“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对于男女之事,还是有些不懂。” 冯小怜似笑非笑的看着蔡馨,温和的说道:“一个男人他最注重的便是征服感,你只要让他有一种征服的欲望,那事情就会成功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就全靠你的自己表现。我也不能告诉你究竟怎么做才好,但就凭着你这出众的外貌,我想杨勇肯定不能坐怀不乱。” 被冯小怜这么说,蔡馨才流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她害羞的说道:“上次在柴房,我便拦住了他,不然的话恐怕早就……” 冯小怜笑了起来,她毫不避讳的说着:“没成功就行,若是轻而易举被得到,恐怕他也不会珍惜你了。” “我只是不知道如何与少夫人相处,”蔡馨担忧的说着:“我怕她将我赶出来,到时候计划没有成功,反而没有了安身之所。” 冯小怜风轻云淡的笑着,“这又回到最开始的问题了,只要你能让杨勇倾心于你,你又怎么会被赶出府呢?所以这一切的都要你自己把握,不能急躁但也不能太过拖延。我想就在这几日吧,等杨勇的兴趣到了极致,便是你成功的时候。” 蔡馨坚定的点着头,她似乎已经横下了一条心,感激的说道:“多谢少夫人,如果这件事情成功之后,我一定会登门拜访道谢!” “不用不用,”冯小怜满不在乎的说着:“我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主要是看在你这个人还是很机灵,所以才愿意出手相助。眼看天色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这里的钱我已经给了,你可以吃点喝点。” 说完冯小怜便站了起来,对一旁的婢女说道:“我们回去吧。” 蔡馨也赶忙站着,恭敬的说道:“送少夫人。” 等冯小怜离开之后,蔡馨也没有选择喝桌上的酒,吃盘中的肉。她四处望了望,随后也准备离开。 易乐和李渊躲在暗处,目睹了事情的全部过程,对于这样的结果二人瞠目结舌。 当日单纯的蔡馨,在冯小怜的教唆下变得充满了心机。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不是蔡馨有意为之,冯小怜也不会帮她献计。 易乐现在要搞清楚的便是蔡馨为什么想这样做。他见蔡馨离开之后,慌忙的追了上去,在出酒肆的不远处,他叫住了蔡馨。 “小馨,你干什么?”易乐趁着酒劲追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蔡馨对于突然出现的易乐感到了惊奇,而且还有些慌乱,她结结巴巴的说道:“少郎君,你都知道了?” 易乐上前了两步,神色凝重的问道:“你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方式?是在府里面受了委屈吗?” 蔡馨摇着头,缓缓的说道:“少郎君,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想法。我从进府之后,更想要一个更好的生活。陪嫁婢女并不能满足我的要求,我想要地位,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易乐直勾勾的看着菜心,从她慌乱的眼神里面,易乐就知道眼前的人在说谎。他紧接着问道:“你没有说真话,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不是一个贪慕虚荣的人。况且杨勇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你绝对不是真心想要跟他在一起!而且,你这样做对得起南安吗?” 蔡馨似乎被易乐说进了心坎儿里,她撇着嘴,不急不忙的说道:“少郎君,人总是会变的。我在见过这么多繁华之后,也想要属于自己的幸福。杨勇他一定不是最好的人,但他可以给我想要的一切。南安,他一定是最好的人,可我要的东西他却给不了。” 苏二娘的老酒确实上头,易乐在听到蔡馨的话后,心中的火气砰的一下子上来了,他怒视着蔡馨,严厉的说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你肯定有其他事情瞒着我!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蔡馨昂起了头颅,她并没有退缩,反而义正言辞的说道:“少郎君,我一直记得我俩的约定。如今我是真的想要跟杨勇在一起,我就自然不会杀他。在报仇与荣华富贵面前,我情愿选择后者。你当初也说过,死的人不能复生,为何我不能选择一个更好的生活?我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总有老去的一天。为什么不趁着年轻为自己找好后路?非要等到我人老珠黄到那时再被赶出来,我又找何人去诉苦?未必让我一直跟着你?” 易乐被蔡馨说得哑口无言,如果从这样的层面来考虑,蔡馨做的没有错。一个女孩子最好的年华就这么短短的几年,她要为自己的以后考虑,也要为自己谋求一条生路。 易乐千方百计的在这个世道里面谋求生活,而眼前的蔡馨也一样,只不过方式却有所不同。 易乐审视着蔡馨,对于这样的说辞,他并没有完全的信任。血海深仇说着只有四个字,但却深深的刻进了心里,并不是这么容易忘却。蔡馨就算再怎么变,骨子里的血液不会改变,她的脾气也不会改变。至于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恐怕只有时间才能证明。 易乐无奈的点着头,他嘱咐道:“如果你是因为什么委屈而让你做出了这样的选择,你可以回来。如今我已经自立门户,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你大可以来找我,我绝对坦然相对。” 易乐说这句话,更多的是出于当初蔡馨父亲的事情。毕竟这个谎言已经太久了,而且易乐一直耿耿于怀。照这么看来,蔡馨的父亲是被易乐的丈母娘亲手杀死,又被易乐亲手扔进了井里,在被易乐最好的兄弟南安抛尸荒野。易乐这一家子人都对不起眼前的蔡馨。 蔡馨在听到易乐的话后,心里十分的感动。但她的心意已决,并不是这么容易能改变。她感激的说道:“邵郎君的一番好意我会一直铭记在心。不过也请你放心,当日的承诺我死死的记在心里,我若是真心有意要杀杨勇,但是在柴房便动手了。” 易乐长叹了一口气,他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成这个样子,他甚至有些后悔当初没有当面拆穿蔡馨,而让她进入了这样的境地。 蔡馨见易乐默不作声,恭敬的说道:“少郎君,天色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你也少喝一点酒,免得少娘子担忧。” 说完,蔡馨便离开了。留在原地的易乐有着万千思绪,他不断的回想蔡馨所说的话,想要从里面找出她做出这件事情的真正动机。 在易乐的印象里,杨勇并没有得到善终,她甚至是一个悲剧。而蔡馨如此选择岂不是也会陷入深渊。想到这里,易乐的心情就久久不能平静,他看着蔡馨远去的背影一时间竟然感觉到一丝惋惜。但正如蔡馨自己所说的话,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跟易乐当初的选择一样,所有的后果都应该由自己来承担。 “只要他不杀杨勇就行。”易乐暗想道,他也不是个圣人,只能祈求自己的家人平安无事。 易乐直到蔡馨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之中,才回到了酒肆里面。 李渊已经喝了不少,见到易乐回来之后,慌乱的问道:“如何呢?事情搞清楚了吗?” 易乐坐了下来,端起了面前的酒盏,一股脑的喝了下去。烈酒入喉的感觉并不好受,但也比此刻易乐内心深处的真实感受要好上不少。 易乐淡淡的说道:“她应该是为了自己的以后打算吧。不过,叔德你在府中也方便看一看,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的事情,一定要告诉我。毕竟我刚刚尽心尽力的劝告,并没有起什么作用。” 李渊点了点头,他诚恳的说道:“丞相一家对我都很好,而且杨勇又是跟我一起长大的,我肯定不能让他出事。如果那个蔡馨真是另有所图,不用司录说,我也一定会用自己的方法解决。” 易乐听着李渊的口气异常的坚定,可蔡馨她本就心肠不坏,应该是走了什么弯路,他为蔡馨辩解着:“她一个弱女子能做出什么事情?也没有什么坏心眼,我想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知人知面不知心,”苏二娘走了过来,她意味深长的说道:“我自认为阅人无数,但从蔡馨的面容来看,她绝非等闲之辈。你们两个还是要多加提防,若是真出了什么事情,到时候后悔就来不及了!” “我觉得二娘说的就很有道理!”李渊斩钉截铁的说道:“我从来没见过一个婢女有这样的想法,若是真是为了钱财那还好说,若是另有所图,恐怕只有她肚子里的蛔虫能明白她在想什么。” “你们两人就是太紧张了!”易乐给二人倒上了酒,接着说道:“她是我房中出来的我还不知道吗?又能吃苦,人也聪明。其实我当时已经把她许配给我的仆人,没想到临时出了这个事情,才让她阴差阳错的进入了丞相府。要说呀,世事弄人也不过如此。” 李渊挑着眉头,饶有兴致的问道:“还有这种事情?怎么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 “这不是事情没成吗?所以就没有再提了。”易乐有些遗憾,一说到这里他就想起了南安。再一想到蔡馨所说的话,就觉得南安也不能这样一辈子跟着自己做一个仆人。他应该有自己的事业,或者是奔头,不然也太委屈了他。 “说了这么久,酒也喝完了。”苏二娘站了起来,准备为两人再拿些酒。 易乐赶忙劝住了苏二娘,“也喝得差不多了,我还是先回去吧。” 李渊一听到易乐要走,赶紧说道:“不是说好了不醉不归吗?现在酒才喝到了一半,你又要走了!” 易乐尴尬的笑了起来,他也知道李渊的酒量恐怕还有一两壶,既然答应了他的事情,还是做完比较好。 “二娘,再拿四壶酒来。”易乐顿了顿,颇有气势的说道:“就要刚刚的老酒,我今晚要与叔德不醉不归!” “好!”苏二娘大度的说道:“今晚的酒钱都算在我的账上!你们两人便敞开了肚皮喝!我也想看看你们两人的酒量究竟有多少!” 李渊哈哈大笑了起来,他拍着桌子,兴奋的说道:“这就对了嘛!还是苏二娘知道我的性子!来!长孙司录,这一盏敬你步步高升,前路平坦!还能享齐人之福!” 易乐也端起了酒盏,回应道:“那我就祝叔德心想事成,早日抱得美人归!” 第216章 高幼莹的怀疑 第二天一大早,易乐和高幼莹还在熟睡之中,咚咚的敲门声,让易乐迷迷糊糊的睁开了双眼,随之而来的便是门外破口大骂。 “长孙景!你给我出来!”高洁站在门口叉腰喊道:“你现在还睡得着?!你快点给我出来!” 高幼莹也被这叫喊声所惊醒,她呢喃的说道:“夫君,外面是什么人啊?怎么大清早的出来叫门?府中的婢女也不管一管吗?” 易乐安慰着高幼莹,“别急我先去看看,你再睡一会儿。我等会叫人把热水端进来。” 易乐披上了一个长袍子,随后打开了房门,高洁正气冲冲的站在门外,一见到易乐,那双眼睛似乎要把易乐撕成两半。 易乐看着眼前的场景,已经猜出了高洁究竟想干嘛,想必也是和蔡馨的事情有关。 高洁已经梳了发髻,模样虽然是已婚妇女的装扮,但骨子里还是有着大小姐的脾气。易乐不急不忙的问道:“有什么事情吗?大清早的不用动肝火吧?!” 高洁的气不打一处来,她指着易乐的鼻子,破口大骂道:“你给我的是什么婢女?我看你是成心的吧?!她居然勾引我的夫君!” 易乐虽然知道蔡馨的做法不对,但被人找上门指着鼻子骂的感觉也不好受,他反问着高洁,“当初可是你要选择她的,怎么到头来又怪在我的身上?我可没有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逼着你选她!你一大早便来到我的府上,胡搅蛮缠,我已经是以礼相待。若是你再这样,就不要怪我不念曾是一家人的情分!” 高洁对于易乐的劝告并没有引以为戒,反而变本加厉的说道:“呵呵!如今当了司录是不一样,都学会摆官架子了!不过我告诉你,你的官职可是我公公给的!如今我是他的儿媳,你若是对我不敬,就别怪我去他面前告一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高洁的话让易乐很苦恼,甚至有些觉得好笑。自己这个的官虽然是杨坚给的,但易乐相信杨坚不会因为高洁的一句话就让自己无官可做,他有这个自信,毕竟他在杨坚身边已经不是一两天。 “你可以去试试。”易乐气定神闲的说道:“看看丞相究竟会不会听你的。” 高洁被易乐气得够呛,她没想到原来在高府那位小小的赘婿,已经成长成为了杨坚的左膀右臂,连说话都充满了底气。 高洁没有别的办法,本来想找易乐理论理论,可没想到却碰了一鼻子的灰,但嘴上还是不服输的她,仍固执的说道:“好你就等着!有什么主人就有什么仆人!我终于知道那个妖艳贱货是跟谁学的了!” 高洁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开,易乐倒是没有对高洁的说法有什么顾虑,因为他知道高洁不会去找杨坚。她与杨勇已经成亲,若是因为这件事情去找他,恐怕杨勇就更不会理会这位小肚鸡肠的人了。 高幼莹听到了两人的对话,等高洁走了之后,她才来到了易乐的身边,小声的问道:“夫君,小馨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为何阿姐会来找你理论?” 易乐一五一十的将事情告诉了高幼莹,没想到高幼莹在听后脸色越发的不好看。在这件事上,她肯定和高杰站在一条战线。面对自己府上出去的婢女,高幼莹甚至有些惭愧。 “小馨怎么变这样了?!”高幼莹恨声道:“没想到她居然想打这个主意!夫君你怎么不管管呀!你可不能让阿姐和杨勇的感情破裂呀!她可是我们府上出去的人!这样一闹不是丢阿耶的面子吗?!” 易乐握住了高幼莹的手,耐心的劝解着:“这件事情我管不了,也不想管。如今她已经成了杨府的人,我在去过问岂不是会被人诟病?我相信小馨,她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只不过是你的阿姐气量小,容不下她。你要知道杨勇以后肯定不会只有她一个娘子,作为丞相的儿子怎么可能只娶一房?” 高幼莹在听到易乐的话后,更是恼火。在这一点上她和高洁的脾气倒是很像,起码都不能容忍由旁人来分享这只有一份的爱。 “夫君你怎么能这么说呢?!”高幼莹沮丧着脸,义正言辞的说道:“婚姻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情,若是不能坦诚相对一心一意、从一而终,那又何必在一起呢?!阿姐好不容易才嫁给了自己的如意郎君,可现在却出这样的事情,你让她的心里怎么想?况且小馨的确做的不对,我不知道夫君为什么要帮小馨说话,而去顶撞阿姐?” 易乐凝重的看着眼前人,从这件事情上易乐就已经能推想到易木晗的事情没有这么容易了,高幼莹不能接受有其他人共同来分享自己,恐怕这也是全天下女子的愿望,能得到独一无二的爱,不与旁人分担。可事情总是如此难料,在这个世道里面,能做到这一点的,恐怕就只有杨坚了。 “你别生气了,”易乐笑着说道:“这件事情本身就不关我们俩的事,我们为何要在这里动气?若是我们俩的争吵能解决,高洁就不会来我们的府上破口大骂了。” 高幼莹还是不依不饶,对于这样的说辞她显然不能接受,她嘟着嘴,埋怨道:“你们男人是不是都是这样?认为三妻四妾很平常?是能体现你们地位的东西?我看夫君变了,变得与他人一样,都想着要齐人之福!” 这句话恐怕是高幼莹无心说出来的,可她没想到的是,易乐的齐人之福就在眼前。而对象却又是她的姐姐,这样一来,易乐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无奈的耸着肩,并没有否认高幼莹的说法,反而接着说道:“恐怕是你想多了吧,如果我真有这本事,那肯定是走了大运。” 女人的第六感总是很敏感,原来高幼莹在问易乐这些问题的时候,易乐总是会明确的回答,而今天这个回答明显是顾左右而言他,高幼莹皱着眉头,严厉的问道:“你是不是有新欢了?” “没有啊!”易乐连声否认道:“我怎么会有新欢!你想多了吧!” 照这么看来,易木晗的确算不上新欢,她可以说是易乐意义上真正的第一位妻子,如此想来,易乐的话也不算是欺骗,起码易木晗能算得上一个存在在记忆深处,却想不起来的旧爱。 情债永远是最难还的,况且易乐还不是情圣,他只是一位吃五谷杂粮的普通人。在面对两个女人的时候,他也有着自己的顾虑。况且这一切都是基于谎言的事实上,若是有一天泡沫破了,受伤的都不知道究竟有几人。 易乐连正眼都不敢瞧高幼莹,他连忙打着哈哈,“我去叫人给你端水,你洗漱完之后我们便出去看看,好久没有出去玩了。” 说完,易乐便脚底抹油,快速的逃离了现场。高幼莹气得直跺脚,不仅高洁的事情没有解决,反而看出了易乐心中的端倪。这位长居在府中不怎么外出的少娘子也不是傻白甜,她看出了易乐的改变,面对自己朝夕相对的枕边人,高幼莹的心中也不免提防了起来。易乐的官职越做越大,年纪轻轻就已经赶上了当年的高颎,高幼莹的心里虽然为易乐高兴,也为自己当年的眼光而感到欣慰。可没想到,权力带来的不仅仅是名誉和地位,更有人与人之间的不信任。 易乐不再是当年的黑服,他已经成为了这个城中的佼佼者,高幼莹想到若不是有自己的阿耶还在上面,恐怕易乐早就会翻了天。 在这种情况下,女人就越来越会胡思乱想。有些会基于事实,而更有甚者则完全是臆想。高幼莹现在的情况两者都有,而自己的身边又没有可以时常为自己刺探情况的知心人。她的身边就只有小缘,而这位婢女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易乐跟她的交流都很少。 一想到这里,聪明的高幼莹便把目光聚焦到了南安身上。南安与易乐的关系自然不用说,两人几乎是无话不谈的地步。高幼莹也耐不住性子,想干就干,还没等易乐回来,她便不顾一切的向南安的房里走去,想要收买南安为自己提供情报,看看易乐究竟是不是变心了。 站在南安房外的高幼莹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叩响了房门。 南安打开房门之后,看见高幼莹也是十分的吃惊,他没想到高幼莹居然会来找自己。南安与易乐的关系虽然好,明面上他是易乐的仆人,可实际却是易乐的好兄弟。他早就把高幼莹当做了自己的嫂子,如今嫂子登门,肯定有大事要说。 南安恭敬的说道:“少娘子,有什么事?” 高幼莹迈进了南安的房间,随后让南安关上了房门,开口说道:“今天我来找你,是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这件事情你必须答应我,而且不能让长孙景知道。” 南安见高幼莹神色凝重的样子,慎重的问道:“少娘子但说无妨。” “我觉得最近夫君有些不对劲。”高幼莹顿了顿,接着说道:“你向来与少郎君无话不谈,他什么事情都要同你讲,你知道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吗?” 南安皱眉,要说最近发生的事情,就只有易乐在易木晗那里住了一晚。可这件事情易乐早就跟他说过,让他一定要守口如瓶。在高幼莹和易乐之间,南安肯定会选择后者,他若无其事的说道:“没什么事情呀,好像昨天邵郎君和李渊去喝了酒,除此之外,我也不知道。” 高幼莹在听到南安的答复之后,本想从他口中套出有用的信息,没想到这件事情似乎并没有这么顺利。 “喝酒的事情我知道。”高幼莹不慌不忙的问道:“除了这件事呢?还有没有其他的?比如说他去了什么特别的地方?见到什么特别的人?” 南安还是一口咬定不知道易乐的事情,他万分抱歉的说着:“我实在是不知道,我要是知道的话肯定会给少娘子讲。” 眼见南安的态度异常的坚决,高幼莹也没有别的办法,她只好说道:“若是以后少郎君有什么不一样的举动,你一定要偷偷的告诉我。作为奖励我会给你一些钱。你也来府上很久了,积蓄还不是很多吧?以后你还要成家,不如就趁这个机会,攒一些钱。” 南安拱手说道:“多谢少娘子的美意,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高幼莹满意的点着头,似乎自己的眼线已经安插好了,但她不知道,易乐、易木晗和南安三人之间的关系并非是金钱能够衡量。高幼莹是找错了人,她选择了最不可能出卖易乐的人。可她也是别无办法,在面对行为举止有些奇怪的易乐面前,她只能病急乱投医。 高幼莹离开了南安的房间,带着满心的希望希望进一步了解自己的枕边人。而南安面色凝重,他也希望知道易乐究竟是怎么想的,可这毕竟是他们三人的事情,在感情的面前,恐怕没有对错,只有先后之分。 想到这里,南安觉得有必要将这件事情告诉易乐,看看他是怎么想的,也好给他提个醒。 说走就走,南安向灶房走去,想要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告诉自己所信任的人,也好让易乐做好准备,并且让易乐告诉自己究竟该怎么做。 等南安来到了灶房,易乐还在指挥着给高幼莹洗漱的东西,南安上前了一步,拱手说道:“少郎君,我有事情找你,能出来一下吗?” 易乐回过头,他还是第一次见南安如此着急的模样,连忙点着头,随后跟南安一起来到了花园里。 南安选择了一个不容易被人瞧见的地方,随后开口道:“哥,刚刚嫂嫂来找我了。她说你有些奇怪,让我监视你。你说这件事情该怎么办?” 易乐大感意外,没想到高幼莹真的有所察觉,但转头一想,南安居然能来找自己,就说明南安并不是和高幼莹站在一起的,他从容的问道:“他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你阿姐的事情?” 第217章 杨勇的顾虑 南安摇着头,他小声的回道:“没有。嫂嫂也没说什么具体的事,就是觉得你有些不对劲,让我将你这些日的行踪告诉她。我想她有所怀疑你了。” 易乐深吸了一口气,他回想起刚刚与高幼莹的交谈,的确从那双再熟悉不过的眼神里面看出了怀疑,但易乐没想到,高幼莹居然会去找南安。 他不免笑了起来,大气的说道:“我还能有什么事情,恐怕是那日彻夜未归,今天又有高洁找上门,所以她有些小心眼吧。” 南安也不傻,他接着问道:“哥,我觉得你没有说实话。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每次你说谎的时候,总会不自觉的挑眉。” 这句话说进了易乐的心里,看来事情是包不住了,再者南安也是值得信任的人,易乐所幸将南安带到更僻静的地方,慎重的说道:“有件事情我和你阿姐已经瞒了你很久了。这件事情本来只有我们两人知道,如今你是第三个人,所以一定要守口如瓶,任何人问你都不能把事情说出来。” 面对易乐的嘱咐,南安也知道事情的重要性,他坚定的点着头,拍着胸脯保证道:“哥你放心吧,天大的秘密也只会烂在我的肚子里面。不会让第四个人知道。” 易乐整理了思绪,缓缓开口,“原来我们在赵五的手下的时候,赵五已经把易木晗许配给我。我们两人也有婚书。只不过我来长安之后,原先的记忆有些模糊,所以才误打误撞的娶了高幼莹,也就是你现在的嫂子。” 南安长大了嘴巴,面对易乐的说辞他大感意外,不免问道:“那你的意思是,阿姐也是我的嫂子?而且还比高幼莹先?” 易乐点着头,他没有否认南安的说法,“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是这样的。上次高颎要把易木晗嫁给博陵崔氏的一位郎君,她差点服毒自尽。我本不想再提起这件事,但你也知道易木晗从小跟我们一起长大,我总不可能见她连命都不要了。况且这件事情错都在我身上,我只有想办法将她接进府中,让高幼莹接受她。” “那岂不是会委屈了阿姐?”南安不高兴的说道:“如今高幼莹是哥的正房,那阿姐进府又算什么?是妾吗?我想按照阿姐的脾气,她应该不会答应。” 易乐摇头,苍白的笑了起来,“你还是不太了解女人,更不了解你的阿姐。她不会跟高幼莹争什么,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所注定的,我也不会让她当妾,这样会委屈了她。” 还没等易乐说完,南安便打断了话语,他焦急的问道:“等等,阿姐和高幼莹不是姐妹吗?哪个岂不是会娶两个高家的女儿?” “这又牵涉到另外一个秘密。”易乐严肃的说道:“这个秘密关乎到很多人,如今既然你问到了,我也只好说给你听。高幼莹并不是高颎的亲生女儿,他的生母应该是李祖娥,而他的父亲应该是北齐的皇帝。” 这下南安更为震惊了,看来这个长孙府上有着太多的秘密,虽然每日都与这些人见面但却不知道这些人的肚子里究竟隐藏着什么。若不是今天自己开口询问,恐怕也不知道会被瞒多久。 南安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们的关系太复杂了,我都要理不清楚了!照你的想法,你是一定不会辜负阿姐的对吧?” “那是肯定的!”易乐坚定的回答道:“我竟然与她有婚约,就一定会履行。只不过这个过程可能还需要等待一段时间,我已经与你的阿姐商量好了,等合适的时候自然会给高幼莹说。你也不要太担心了,这件事情一定能得到圆满的解决。” “那高幼莹那边我要如何去回报呢?”南安询问着易乐的意见,在这件事情上,南安义无反顾的选择了易乐。 易乐笑了笑,“除了你阿姐的事情绝口不提,我的行踪你都可以如实相告。毕竟我也没有做什么坏事,你就安安心心的给高幼莹讲,也让她放心。” “好!”南安一口答应着,随后还是不放心的问道:“哥,这件事情你一定有解决的办法吧?我可不想看见阿姐伤心。” 易乐拍了拍南安的肩膀,坚定的回答道:“一定会有办法,活人岂会被尿憋死?” 说完,易乐和南安两人便走出了花园,各自朝房中走去。 等易乐回到自己的房间,高幼莹已经开始梳洗打扮。易乐面带笑意的走了上去,开口道:“娘子,今天我们去哪里玩?” 高幼莹还是笑着回答着:“全听夫君的安排。” “那我们不如……”就在这个时候,总有一些不合时宜的人出现,而这一次,出现的人却是杨广。 他笑呵呵的站在了门口,大声的喊道:“长孙司录,你快些出来!” 高幼莹嘟着嘴,她知道易乐又不能陪自己了,恨了杨广一眼。易乐挠着头,随后走了出去,问道:“杨郎君,有什么事吗?” 杨广呵呵笑着,“并不是我找你。” “那就是丞相?”易乐追问道。 “也不是。”杨广神秘兮兮的看着易乐,随后附在易乐的耳边说道:“是杨勇,他有些事情想要请教长孙司录。他已经在城外等着了,我们快些去吧!” 易乐皱着眉头,今天已经有两个杨家的人上门来找自己,恐怕都是为了同一件事情。但既然杨广开口了,易乐也只好答应。他转身对高幼莹说道:“娘子,我出去一会儿。” 高幼莹气得连话都不想说,好不容易能与易乐两人相处的时光又这么被人打断了,她的心里也不好受,连眉毛都没有画完,就走到了一旁砰的一下关上了房门。 门外的两人都被高幼莹的行为吓了一跳,杨广打趣道:“看来长孙司录的日子也不好过呀!” “女人发点小脾气很平常。”易乐装作没事人一样大方的说道:“走吧,我们快些去见了之后,我还要回来呢。” 杨广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他毫无避讳的说道:“女人就是麻烦!” 两人上马之后,易乐在杨广的带领下出了长安城。在城外的一处小亭子里面,杨勇已经准备好了酒水和餐食,听到马蹄声之后,杨勇迎了出来,老远的就在挥手。 等易乐来到杨勇的面前,杨广却退到了一旁,似乎是有意为之,好让易乐和杨勇说话。 “杨郎君,今日有什么事情?”易乐狐疑的问着:“还选了一处如此隐秘的地方。” 杨勇连连拍着易乐的肩膀,迫不及待的问道:“小馨原来是你府上的人吧?” 易乐深吸了一口气,看来自己的猜测并没有错,他回答:“对呀!小馨原来可是我府上最聪明的人了!可如今被杨郎君选了去,我还有些后悔呢!” 杨勇哈哈大笑了起来,“若是长孙司录有所舍不得,我立即送二十名婢女到你的府上,作为交换的对象。” 易乐连连摆手,他打趣道:“二十名婢女我可养不起!杨郎君究竟有什么事情?不妨直说!” 杨勇和易乐两人坐了下来,随后为易乐倒上了酒水,缓缓的说道:“如此可人儿,长孙司录为何不早点引荐?” 易乐挑了挑眉,明知故问道:“莫非杨郎君与小馨已经……” 杨勇摇头,他颇为遗憾的说道:“并没有。我与小新只是萍水之交,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我信你个鬼!”易乐在心里想到。 杨勇接着说道:“今天请长孙司录来,只是有一件事情想要询问一下。长孙司录不必紧张。” “什么事情?”易乐喝了一口酒,随后问道。 杨勇站了起来,自卖自夸的说道:“我也算阅女无数,可小馨这个人却有些不同。我甚至有些看不透她。所以我想从长孙司录的嘴里了解一下,究竟怎么做才能得到她的芳心。” 看来冯小怜的策略真的奏效了,连杨勇都按耐不住心中的想法,直接来找易乐谈谈。 “小馨为人踏实,又聪明伶俐。”易乐不急不忙的说道:“这天底下还有郎君搞不定的吗?” “真的没有办法呀!”杨勇焦急的看着易乐,追问道:“我若是有办法就不会来劳烦长孙司录了!” “你与小馨之间的事情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易乐反问道:“儿女情长都是两人之间心生暗愫,恐怕我爱莫能助!” 杨勇着急了起来,他迫切的恳求者易乐,“长孙司录,你就跟我说说如何才能获得一个女孩子的芳心?” “这件事情杨郎君不是行家吗?为何来问我?”易乐笑着回道。 杨勇神情严肃,他认为易乐说的不错,原来他认为天底下的女子都喜欢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所以毫不费劲。但面对蔡馨,送她金银珠宝也不要,给她绫罗绸缎也不穿。杨勇就不知道该怎么好了。况且蔡馨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他的要求,早就让他的心如同猫抓一般,这就是冯小怜所说的征服感。杨勇还没有征服蔡馨,所以满怀期待。 “长孙司录又说笑了。”杨勇还是不急不忙的为易乐倒上了酒,接着说道:“当初你与高幼莹是怎么相识的?我想小馨在你的身边良久,恐怕耳濡目染,也想要这样的感情。” 杨勇倒是会对症下药,可他不知道的这是蔡馨的欲擒故纵。若是今日他不来找易乐,恐怕算着日子小馨也会随了杨勇的意思。 “我与内人情投意合。”易乐自信满满的说道:“当初我可没有送什么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所以说感情的事情,还是需要好好的去经营。这样得来,最后的瓜才是甜的。” 杨勇听着易乐的说辞一下子来了兴趣,他连声道:“说的对!是要好好经营才会有好的收获!就跟种地一样,只要耕地努力,收成就一定是大为可观!” 这次轮到易乐笑了,他打趣的说道:“想不到杨郎君还深入民间知道种地的事情!” “做什么事情都要了解一下吧!”杨勇沾沾自喜的说道:“长孙司录,你快跟我说说,如何才能经营一段感情?” 这个问题易乐也想知道答案,毕竟他现在都是一头包,要说感情的事情,易乐并不是最具有发言权的人。恐怕这件事情问李渊还要清楚一点。 但两杯酒过后,易乐也不免夸夸其谈,他大方的说道:“只要你真心对她,她就一定能感觉到。每段感情里面,最主要的就是真心相待,不隐瞒不欺骗。我想只要杨郎君做到这一点,就一定能收获美人。” 这句话说起来轻巧,但做起来却十分的难。特别是杨勇的位置,他可是见了许多各类的美人,恐怕对于蔡馨也只是一时新鲜。易乐之所以要让杨勇这么做,也是为了让蔡馨有一个好的出路。毕竟易乐亏欠蔡馨的实在太多。 杨勇深吸了一口气,他淡淡的说道:“我肯定是真心实意的。可就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似乎是欲拒还迎,每次给了希望,又一盆冷水浇灭了。” 易乐偷偷的笑了起来,看来冯小怜的教育的确有两把刷子,能让杨勇这样求之不得,他缓缓的说道:“这件事情不能急呀!你看看你与高洁不就是经历了这么久吗?” 一说到这里,杨勇的心里就不高兴了,他埋怨的说道:“虽然长孙司录是高颎的女婿,可有一件事情我也必须不吐不快!” 易乐想起来在苏二娘的酒肆里面,蔡馨曾经说过杨勇和高洁成亲之后并没有圆房,看来真正的症结便在这里。 “什么事情?”易乐好奇的问道。 杨勇探着身子,小声的说道:“长孙司录你是不知道,高洁的身上有一种味道!我实在是无法忍受!” “什么味道?” 杨勇回想了一下,随后竟然有干呕的症状,他连忙喝了两杯酒,压惊道:“就是一种特别的臭味,我从来没有闻过。也不知道是食物腐烂了,还是什么味反正就是奇臭无比!” 易乐吃惊的看着杨勇,他与高洁的接触虽然不多,但总有几次,但今天早上见面之后并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不会吧?”易乐反问道:“我与高洁原来都在高府里面,并没有听说她有什么臭味呀?” 杨勇真诚的说着:“这个味道平时不常见,但只要一出汗都特别的明显。” 易乐恍然大悟,他终于明白了杨勇不愿意同房的原因,原来高洁的身上有狐臭,这可真是要命了! 第218章 东市遇险 “那是有些受不了。”易乐实话实话,“可能天气再热一点,这种情况就更严重了。” 杨勇赞同的点着头,他毫不避讳的说道:“那可不是吗?!我现在都有些后悔,怎么当初没有了解清楚!高洁长得是不错,不过这一点让我无法忍受!对了!长孙司录,冒昧问一句,令正也有这个毛病吗?她们可是姐妹啊!” 易乐愣了一秒钟,随后得意的说道:“那倒是没有。” 杨勇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默然,哀怨道:“怎么我的运气就没有长孙司录的好呢?偏偏遇上这样的事情。” “这也没有什么吧?”易乐安慰着杨勇,“孙思邈不是还在府上吗?恐怕这是病,你可以叫他看看。” 杨勇摆着手,他似乎并不想知道如何才能根治高洁的狐臭,反而说道:“长孙司录,就好比是一块玉佩上有一个黑点,你找的工匠技艺再高超,修补好了之后,心里还是会膈应呀!所以啊!你还是给我说说小馨的事情,她的身上没有那股奇怪的味道!” 男人嘛,都懂。易乐哈哈笑了起来,看来阻挡杨勇和高洁的并不是蔡馨这个人,反而是杨勇的心病。 “我还能说什么呀!”易乐喝了一口酒,不急不忙的说道:“刚刚不是跟郎君说了吗,这件事情还是需要郎君自己去努力才行。我只是一个旁观者,说得再多也只是一家之言。” 杨勇长叹了一口气,落寞的说着:“唉,听了司录的话,感觉这件事情还是太困难了。听天由命吧!我相信小馨总有一天会被我的真诚所感动,你说对吧?” 三条黑线挂在了易乐的脸上,他尴尬的笑着,顺着杨勇的意思说道:“没错,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可能你再坚持一两天,说不定就有收获了。”易乐似乎有意说破蔡馨的计划,好让杨勇安心。 杨勇举起了酒盏,大度的说着:“承蒙长孙司录贵言,我相信一定能水到渠成。” 两人在碰杯之后,一饮而尽。易乐还要忙着赶回去与高幼莹见面。面对对自己娘子的承诺,易乐还是牢牢的记在了心里。他想着好不容易空闲下来,就一定要跟高幼莹出门好好玩一玩。如今各路藩王还尚未到长安,正是闲暇的时候,若是进京之后,恐怕易乐又要好一阵时间要忙活了。 匆匆作别之后,易乐赶忙回到了府中。高幼莹此时已经装扮完成,她垂头丧气的坐在了桌前,等着易乐的回来。 “娘子,”易乐满心欢喜的走了进去,见到高幼莹之后,他开心的说道:“走吧!我们出去!我带你去长安城里逛一逛!” 高幼莹的眼睛又笑成了月牙状,她慌乱的起身挽住了易乐的胳膊,娇嗔道:“我就知道夫君不会骗我,走吧!你想带我去哪里?” “听说最近长安城里来了一批能人异士。”易乐顿了顿,神秘的说道:“我们也去瞧瞧,也开一开眼界!” “好啊!”高幼莹欢脱的像一只兔子,连连点着头,对于新奇的玩意儿,她有着别样的期待,“那我们叫小缘和南安吗?” 易乐摇头,淡淡的说道:“今天是属于我们两人的二人时光,就不叫他们了。再者我们两个也好久没有单独出去了。” 高幼莹充满期待的点着头,满脸笑容的答道:“好啊!好啊!那我们这就出发!” 两人兴致勃勃的走出了大门,易乐在前些日子听闻,长安城里来了一群会杂耍技艺的江湖人士,无奈前几日事情繁多,如今难得有机会,他就肯定想去看看。毕竟在现在这个世道里,能有的娱乐方式实在太少,好不容易抓住这个机会,易乐当然不会放过。 两人兜兜转转来到了东市,这里跟西市比起来要显得落寞一些,店铺也没有这么多,往来的人也少了不少。不过幸好有这一群流浪的艺人,最近几日来东市的人还是增加了不少。 老远,易乐便听见了喧闹的锣鼓声,高幼莹迫不及待的说道:“夫君好生热闹!我好久都没有见过如此多人了!” 围观的群众里三层外三层的将杂耍的队伍包围了起来,不时传出了一阵惊呼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震耳欲聋的掌声。看来这群人的确有两把刷子,能让诸多人都喜欢他们的表演。 易乐笑了笑,“我没骗你吧!走我们快上去瞧瞧!肯定十分的精彩!” 两人好不容易挤过了人群,来到了第一排有利的位置,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位小女孩在表演顶缸的项目。瘦小的身躯撑起了硕大的水缸,小女孩游刃有余的将水缸在自己的头部或者是脚步进行着翻转。而一旁的锣鼓声有节奏的配合着小女孩,伴随着每一次有力的鼓点,小女孩都会变换身姿,引得众人的惊呼。 高幼莹被眼前的一幕吸引得目不转睛,张大的嘴巴几乎没有合上,易乐欣喜的将高幼莹的表情尽收眼底,似乎这一趟来得值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陌生人靠近了易乐,他没有说话而且目露凶光,藏在袖口里面的匕首隐隐的发着寒光。 欢天喜地的锣鼓声还在进行中,人群中的喧闹越发的鼎沸,所有人都兴致勃勃的看着眼前的表演,易乐也没有例外。他丝毫没有感觉到危险正在一步步的逼近。 唰! 只听见一身衣服被割裂的声音,易乐感觉到自己的后背传来了火辣的刺痛,随之而来便是皮肤被割开的感觉。冒出的鲜血让周围的人都惊吓逃窜,易乐反手捂住了自己的背,手心已经传来了血液的温度。他猛然一回头,发现刺伤自己的那个人,正手拿着匕首,虎视眈眈的瞧着自己。 “夫君!”高幼莹在一旁尖叫了起来,她紧紧的挽住了易乐的胳膊,甚至她的身体往前倾,想要挡在易乐的前面,从而进行保护。 易乐怎么会让高幼莹面对如此的危险,他连忙将高幼莹护在了身后,随后神色凝重的打量起面前的人。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万千可能,虽然不知道自己面前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可易乐已经开始思考着究竟是谁派他来杀自己。 易乐自认为没有与其他人结下血海深仇,这么久以来,与易乐拌嘴的也只有高洁和朱满月二人。朱满月如今被软禁在皇宫之中,恐怕不会是她下手。而高洁虽然与易乐争吵不断,但易乐想着她也不会找人痛下杀手,要自己的性命。 “那究竟是谁?”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易乐的脑海之中。 可杀手并没有给易乐留出足够的时间,他再次举起了匕首,准备给易乐最后的致命一击。 易乐虽然口才了得,但在打斗之上确实属于是手无缚鸡之力。他此刻多希望南安能在自己的身边,这样一来也可保性命无忧。易乐甚至有些后悔,怎么没有听高幼莹的话,将南安一起带来。 蒙面男子如猛虎一般扑了过来,铮亮的匕首上还沾着易乐的血,易乐目光如炬,他一把推开了高幼莹,随后双手握住了男子的手腕。 匕首就悬在自己的头顶,易乐咬着牙忍着后背传来的疼痛,奋力的守候着最后的底线。 而男子的个头比易乐高上不少,他从上往下的气力全部灌注在手腕之上,易乐差点直不起腰,连膝盖都略微有所弯曲。 被推到一旁的高幼莹,哭丧着脸,她没想到自己出来之后居然会遇到这样的事情。看着易乐背后不断涌出的鲜血,这位弱不禁风的小娘子不能看到易乐就这么被人杀死,她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想要抱住蒙面男子从而好让易乐逃离。 没想到蒙面男子猛的一脚将高幼莹踹翻在地,易乐见到这种状况,目光暴涨,眼见自己的女人被人欺负,而高幼莹捂着肚子表情十分的痛苦,嘴里还呢喃都喊道:“夫君快跑。” 跑是跑不掉了,男子的目标似乎只有易乐,如若不将他杀死,肯定不会罢休。他抬起了右脚,一脚踹在了易乐的大腿上,易乐接连退后了两步,紧握的双手也松开了。他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状况,仿佛死神就在他的面前。 男子不急不忙的走了过去,重新将匕首对准的易乐,易乐的腿传来了阵阵的疼痛,刚刚那一脚想必也不轻,甚至让易乐有些双腿发麻。他眼睁睁的看着想要杀自己的人走了过来,除了坚定的眼神,易乐似乎别无他法。 男子的眼睛异常的狡黠,他没想到自己的任务竟然如此简单。面对手无缚鸡之力的易乐,这笔赏金恐怕就要信手拈来了。 匕首再次对准了易乐,而这一次男子的出手速度比上次还要快上不少,似乎想要一击毙命。 易乐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里交代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强烈的求生欲望在心底升起,他连忙抓起身边能抵挡的物件,想要躲过这一劫。而还没等易乐得手,蒙面男子便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将匕首直勾勾的插进了易乐的腹部。 疼痛与绝望瞬间弥漫在易乐的心里,他几乎感觉到自己要死了,而没想到自己的死法竟然会是这样。 高幼莹见到眼前的场景,整个人都懵掉了。她看着易乐一动不动,双手死死地握住眼前的蒙面男子的手臂,惨烈的惊呼声从高幼莹的嗓子里迸发了出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另外一个人冲了上来。他的手里拽着一圈麻绳,一个飞身便来到了蒙面男子的身后。随后用麻绳套住了蒙面男子的脖子,奋力的一拉,整个人就飞了出去。 易乐低头看着插在自己肚子上的匕首,血液已经开始不断的涌出,他捂住了伤口,看着眼前两人的厮打。 蒙面男子被死死地勒住了脖子,他的双手抓住麻绳想要挣脱钳制。可这位不认识的人,却用膝盖顶着蒙面男子的后背,让他动弹不得。手中的力气越来越大,蒙面男子的脸被勒得铁青,呼吸也越发的急促,似乎已经要被勒断气了。 这位见义勇为的侠士看见易乐已经面色苍白,随后给了蒙面男子致命的一击。手中的麻绳成了杀手的索命之物,颈骨被生生的勒断了,蒙面男子就这样倒了下来。 高幼莹见凶手已死,便连忙跑到了易乐的身边,蹲了下来用自己的手捂在了匕首之上,痛哭流涕的说道:“夫君,你一定要坚持住!我这就去给你找巢元方!” 易乐的身体越发的虚弱,但精神还算是比较清醒,腹背受伤的他有些力不从心,眼前的景象也越发的模糊。他看见救了自己的人走了过来,“嫂子,我这就去给你找医生!” 高幼莹似乎并不认识眼前的人,易乐也不知道他的身份,而在这形势危急之中,两人也别无选择,高幼莹点着头,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只是连连说道:“快去找医庐的巢元方!” 说完,这位出手相助的人便快步的离开,似乎他对于长安也十分的了解。 易乐无力的坐了下来,高幼莹死死地抱住了易乐,也不顾自己腹部的疼痛,大哭道:“夫君你可千万不能死啊!你也要坚持住!巢元方马上就要来了!” 易乐苍白的笑着,笑容里有着诸多的无奈和悔恨。但他到现在的状况也不忍让高幼莹担心,虚弱的安慰着:“放心好了,我福大命大!能要我命的人恐怕还没有出生!” 高幼莹点着头,这一次她的心里明白易乐是在安慰自己,从易乐没有血色的脸可以看出她所深爱的人正在经历着生与死的磨难。 “夫君可不许骗我!”高幼莹颤抖的说道:“你说过要和我白头到老的!少一天!一个时辰!都不能算数!” 易乐微弱的点着头,他强打起笑容,缓缓的说道:“我从来不会骗你,我还等着你给我生一个大胖小子呢!” 高幼莹连连点着头,她的手不曾放松,双眼直直的看着易乐,断断续续的说道:“我答应夫君!夫君你也要答应我!一定要活下来!” 第219章 长孙三郎 等易乐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庐里。对于后面发生的事情他已经没有了任何记忆,在昏迷的过程中,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的有人杀他的景象,以至于睁开眼睛的易乐,仍是冷汗满面。 他惊恐的看着天花板,瞳孔不断的放大,心里面除了震惊,还有着说不出来的恐惧。他到现在都没有想到到底是谁要他的命,从出手的程度来看,蒙面男子根本没有给易乐生还的机会。若不是遇见了好心人,恐怕易乐的生命就会到此结束。 易乐猛吸了几口气,腹部的疼痛瞬间冲上了头顶,他疼得咳嗽了起来,而越咳嗽,腹部就如同刀绞一般,实在难以忍受。 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虚弱,仿佛整个精神都被人抽干了一般,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后背的疼痛仍然不减,易乐躺着也不是,趴着更不好。他只好极力的扭转着身体,想要侧卧。 而就在这时一双有力的手扶住了易乐的肩膀,帮助易乐翻身。易乐又看见那位出手相助的人,在他的印象里,他好像叫了高幼莹一声嫂子。 眼前的人足足比易乐高上了一头,从健硕的身材来看,应该是一个习武之人。俊朗的面容上写着无比的坚毅,一双宛若猛虎般的眼睛正炯炯的看着易乐。 “堂哥,你终于醒了。”长孙旭面带笑容的说道:“刚刚巢殇医已经给你初步诊断了。除了腹部的刀伤比较深之外,背部也只是一些皮外伤。只要耐心静养便可。” 对于突然出现的堂弟,易乐很陌生。起码在长孙炽的府上并没有见到此人。 但既然这么称呼自己,易乐相信眼前的人身份并没有可疑。 他虚弱的问道:“你嫂子呢?她还好吧?” 长孙旭点着头,从容的说道:“巢殇医已经去请孙思邈了。嫂子的表面并没有伤,可不知道内部究竟有什么问题没有。巢殇医说自己并不是看内科的好手,所以还是请孙思邈比较安全一些。” 易乐长叹了一口气,他没想到好端端的出游计划居然会遇到这档子事,差点让他和高幼莹都共赴黄泉了。或许是世事弄人,本想轻轻松松度过一天的易乐却触了这般霉头,恐怕要去烧两柱高香才行。 “她现在人呢?”易乐接着问道,他放心不下身体虚弱的高幼莹,想起被那蒙面男子猛的一脚踹翻在地,易乐就恨得牙痒痒。 “嫂子在隔壁房间,”长孙旭顿了顿,接着说道:“她的脉象很平和,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不过,堂哥你究竟和何人结怨,会让他在大白天的时候就痛下杀手?” 这个问题也是易乐想要搞明白的,经过他前段时间的分析,根本找不出任何理由会要自己命。他反问着长孙旭,“那人呢?你在他的身上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我搜查了他随身的物件,并没有发现足以证明身份的东西。而且他身上也没有刺青一类的,看来是一个老手。”长孙旭镇定自若的说道:“我已将这件事情上报给了相关的官员,相信在他们的调查下,应该会发现蛛丝马迹。” 易乐面对眼前的人被他的沉着镇定所折服,不管是面对危险的状况,还是如今头头是道的分析,长孙旭似乎都有着超出同龄人的镇定与经验。 而就在这个时候,长孙炽在得到风声之后匆匆赶来,易乐被人行刺,这无非是在打长孙家的脸。长孙一族好歹也算是关陇集团中不可或缺的一员,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如今易乐刚刚认祖归宗,就面临了这样的事情。这也让长孙炽的脸上挂不住。 “弟弟你还好吧?”长孙炽焦急的走了进来,面色异常的沉重,他在府中听到易乐被刺的消息之后,连屁股都坐不稳,他也想知道究竟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感动长孙家的人。 可当长孙炽见到长孙旭的时候,收敛了脸上的神情,反而说道:“东升,你怎么来了?” “见过哥哥。”长孙旭很有礼貌的站了起来,他拱手说道:“我在东寺游玩的时候,恰巧遇见了堂哥,更不巧的是碰上了这件事情,所以……” 易乐把话接了过来,他顺着长孙炽的话说道:“哥,是东升救了我。” 长孙炽挑眉道:“想不到弟弟的武艺又精进了不少,我在这里代表我们府上多谢了。” 说完,长孙炽就抱拳而礼,长孙旭连忙托起了双拳,谦卑的说道:“哥哥就是折煞弟弟呀!我们本就是同族,既然见到有危险,就一定会挺身而出。我们的骨子里都有着同样的血脉。” 长孙炽欣慰的笑了起来,他拍着长孙旭的肩膀,感激的说道:“改日我一定登门拜访!以谢救命之恩!” 长孙旭憨厚的笑着,三个长孙家的儿郎就以这样的方式见面了,不过易乐就是比较惨的那一位,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多久才能康复,起码从他自身的感觉来看,这两处的伤口没有两三个月恐怕是好不了了。 不过易乐向来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既然有伤,许多本应该他操心的事情就能顺延,想必这也是因祸得福,不幸中的万幸了。 “弟弟,你知道是什么人伤了你吗?”长孙炽焦急的问道,他迫切的想要找出幕后的黑手,好还易乐一个公道。 易乐摇头,如实的说道:“你也是了解我的。我平时很少与人结怨,我实在想不通究竟会有谁来害我。” 长孙旭不急不忙的说道:“这个问题我刚刚也问了堂哥了,按照堂哥今日的地位,想必要杀他的人,官职应该在他之上。或者是有什么切身的利益被堂哥所阻挡。人在利益面前才会选择铤而走险,除此之外我想不到任何理由会让堂哥陷入这样的困境。” 易乐和长孙炽两人点着头,长孙旭的分析没有错,可易乐没有想到的是自己究竟耽误了何人的利益。在他看来自己虽然担任的司录一职,但他平时也没有涉及到什么金钱交往。 “这话说的没错,可我们长孙一家平日里很少与人有利益的瓜葛,”长孙炽陷入了沉思,他不断的看着床上的易乐,回想起经历的林林总总,也是丝毫没有头绪。 “这件事情已经交给官员查办了。”长孙旭从容的说道:“我回去的时候,再给阿耶说说,看他能不能提供一些线索给我们。” 长孙炽满意的点着头,他感激的说道:“那就麻烦东升了。” “哥哥又见外了!才说了我们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长孙旭笑了起来,他接着说道:“那我就先行回府,如果有什么消息我再来告知二位哥哥。” “我送你。” 长孙炽送长孙旭离开了医庐后折返了回来,他坐在了易乐的床边,忧心的说道:“弟弟,如今你是丞相的司录,又是高长史的女婿,还是我们长孙家的儿郎,在外的时候一定要多加注意自己的言行,切勿树敌。” 易乐明白长孙炽苦口婆心的说教,他虚弱的回答道:“我记住了。不过哥哥也是知晓我的为人,我向来谦卑有礼。我想这件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长孙炽深吸了一口气,感叹道:“幸好今天遇见了东升,不然的话,恐怕事情不堪设想。” 易乐感激着上天给予自己第二条生命,他狐疑的问道:“哥,东升究竟是什么人呀?!” 长孙炽难得的笑了起来,他不急不忙的说道:“你才认祖归宗没多久,所以不认识他。他可是这个城里面难得的才干。他的阿耶便是大周骠骑大将军长孙禹,阿娘是韦孝宽之女韦氏,出身显赫,据传从小就熟读各种兵书,武艺更在同龄人之上,是长孙禹最得意的一个儿子。” 易乐一听如此显赫的家世,加上自身的努力,不成功也不行。一是有长孙一族的父辈,二是有韦孝宽的母家,长孙旭算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了。 “那他肯定也很出色。”易乐赞叹的说道:“想不到如此小小年纪,竟然有这样的本领,也算是同辈人争相效仿的楷模了。” 长孙炽笑了起来,他毫无避讳的说道:“你的本领也不错呀,年纪轻轻就成了丞相的心腹,更是有高颎的保驾护航。我们这一家,现在最有出息的可就是你了!” 长孙炽并没有心里发酸的意思,毕竟自家出了一个位极人臣的亲弟弟,他的脸上也有光。 “哥哥说笑了,我不过是运气好。真本事倒是没有什么。”易乐谦虚的说道。 “运气好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你看大街上如此多的人,哪个运气有你这么好?!”长孙炽反问道。 易乐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说实话,如果放在现在易乐的经历完全可以用欧皇两个字来形容。一路加官进爵,加上桃花不断,他已经来到了人生的巅峰,起码在同龄人之中或者是年龄稍长的哥哥们眼中,他是人生的胜利者。若不是遇上了今天这件事,一路顺风顺水的势头恐怕会势不可挡。只要搞定了各路藩王,杨坚一定能给他一个更为体面的职位。 巢元方走了进来,看见二人有说有笑,也不时的泼上了一盆冷水。他着急的说道:“长孙司录,有件事情需要明确的告诉你。” 易乐的眉头皱了起来,不用想肯定是有关高幼莹的事情。他艰难的想要撑起身子,一边还着急的问道:“元方,究竟是何事?!” “令正的情况不容乐观。”巢元方慎重的说道:“孙思邈已经为她开始诊治了,我过来提前告诉你一声。” 易乐的神经紧绷了起来,他回想起蒙面男子的确踹了高幼莹一脚,力道也是十分的大。可刚刚长孙旭又说高幼莹表面并没有什么伤痕,那唯一的解释便是内脏受到了一定的损坏。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长孙炽同样忧心的问道:“为何弟妹也在那里?” “今日我与他本是去公司看咋说啊,没成想碰上了这件事情。幼莹被人踹了一脚,现在情况还不明。”易乐简短的说道。 长孙炽挑着眉,神色一下子慌张了起来,他问曹云芳,“孙思邈究竟怎么说?” “令正前些时候才刚刚经历了重大的创伤,如今又被巨大的外力所打击,所以情况不怎么好。”巢元方顿了顿,接着说道:“我想这件事情要等孙思邈出来之后才能得到答案。” 模棱两可的回答但易乐再也坐不住了,他让长孙炽将自己扶了起来,执意要去高幼莹的房间看看。 巢元方也没有过多的阻拦,易乐的伤毕竟是肉眼可见,而高幼莹则不一样。他从医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高幼莹现在的状况。若不是孙思邈也在长安,恐怕他也爱莫能助。 三人朝高幼莹的房间走去,屋子里面没有一点声响,大门大开着,孙思邈满头大汗的给高幼莹施着银针。 易乐在长孙炽的搀扶下走了进去,他小声的问道:“孙神医,我家内人究竟怎么了?” 孙思邈面色凝重,慎重的说道:“令正旧伤未愈,如今又添新伤。恐怕情况不容乐观。我只能尽力而为。” 易乐一听到这句话仿佛自己的世界都要崩塌了一般,他整个身体都颤抖了起来,连说话都变得结巴,“怎么会旧伤未愈呢?前些日子她还有说有笑,完全就是一个没事人!” “有些事情不是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孙思邈也知道易乐内心的焦急,他耐心的解释着:“令正表面上看着似乎已经恢复,但实际体内的康复才刚刚开始。如今又遭此重创,我想只有采取保守的做法,这样一来才不会进一步恶化情况。” 易乐也是一个明白事理的人,既然孙思邈都这么说了,易乐也只有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这一代名医的身上。 他让长孙炽将自己扶到了床边,握住了高幼莹的手,深情的说道:“娘子,你可一定要坚持住。我既然答应了你,你也一定要答应我。坚强的活下去,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第220章 浮出水面 高幼莹已经陷入了昏迷的状态,易乐不知道那一脚的代价,而随之而来的,还有来自另外一个人的责备。 高颎在听到高幼莹遭遇了这件事情之后,连忙放下了手中的公务,火速的赶往了一路。等他来到房前的时候,这位父亲的眼中充满着怒火,上来就冲到了易乐的面前,抓住了他的衣领,呵斥道:“你究竟是怎么办事的?怎么连个人都看不住!” 易乐也是一肚子苦水,对于老丈人的责骂他也想极力的解释,可高颎根本不给他机会,接着说道:“我把女儿嫁给你,就是完全的信任。如今她昏迷不醒,你拿什么给我交代!” 易乐自知理亏,长孙炽在一旁看着两人,随后恭敬的说道:“高长史,我弟弟虽然有过错,但也不能到翻脸的地步。高幼莹也是我们长孙家的人,你这样做是不是……” 两家人都是名门望族,高幼莹和易乐都受了伤,作为两家的当家人,都不愿看到自己府中的人受到委屈。 高颎怒不可遏,拽着易乐的手也不免发抖起来,眼睛里的火光似乎要将易乐撕成两半。 易乐沉思了一会儿,开口道:“岳丈,这件事情错的在我。如今我们也没有再争执下去的必要,现在要做的就是要让幼莹快些恢复过来,也好让我们两家人安心。” 高颎看了看紧闭双眼的高幼莹,心里如同刀割一般。高幼莹从小就养尊处优,高颎更是给了无微不至的照顾以及最大的忍让,如今看着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虽然不是亲生父亲,但多年来的情感已经积蓄了起来。 运筹帷幄的父亲在面对自己女儿遭此大难的时候,也显得有些无助。他并不是真的想跟易乐发火,只是心中也憋着一肚子的委屈。这位老狐狸在来的路上也开始想着自己究竟有没有与其他人结怨,他在庙堂上树敌肯定比易乐要多,会不会是有人借此机会向他发难。 “高长史,先不要动气。”孙思邈也在一旁劝说道:“发生这种事情是我们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我一定会尽力的医治,还你一个活泼健康的女儿。” 高颎松开了手,他焦急的问道:“现在情况究竟如何了?我只听下人说幼莹被人踹了一脚,为何现在会昏迷不醒?” 孙思邈不急不忙的说道:“她的身体本身就弱,加上前段时间假孕的事情,身体早已受到了伤害。如今这一脚更是雪上加霜,现在我能做的就是让她清醒过来,先保住神智再说。” 高颎一听到孙思邈的答复,脸色立马凝重了起来,他追问着易乐:“你知不知道究竟是何人动手?没有详加审问吗?” 易乐摇头,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复述给了高颎,随后说道:“我也想过究竟是谁会对我下此毒手,但岳丈你也知道我的为人。我几乎没有与任何人结怨,不知道岳丈你有没有什么线索?” 高颎也是一筹莫展,如果他有线索的话就不会问易乐了。究竟是谁下的毒手,就像一个天大的谜题笼罩在两人的身边,唯一的希望就是寄托于长孙旭身上了。 两人都默不作声,易乐还是第一次见高颎发脾气,这样他也明白高幼莹在高颎心中的分量。而就在这个时候,高幼莹终于醒了。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了双眼,脸色苍白的看着面前的人,随后带着哭腔说道:“阿耶,你怎么来了?” 高颎连忙走到了高幼莹的身边,关切的问道:“你好些了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肚子疼。”高幼莹如实的回答道:“像有虫子在里面一样,像是搅在了一起。” 孙思邈在一旁为高幼莹把着脉,脉象虽然平和但高幼莹自身的感受却又不能忽视。他慎重的问道:“除了肚子疼,还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吗?” 高颎忧心的说道:“幼莹你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给孙神医讲,明白吗?!” 不管女儿今年究竟多大,在父亲的心中她永远是一位没有长大的孩子。高颎有些手足无措,叱诧风云的他,在生与死的面前显得是多么的渺小。 “就只有肚子痛。”高幼莹顿了顿,接着说道:“其他的倒是没有什么感觉?夫君呢!夫君他怎么样了?!” 易乐在听到高幼莹的呼唤之后,才走到了她的眼前,装作没事人一样,安慰着高幼莹:“我没什么大碍,现在最主要的就是你。” 可易乐苍白的脸,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问题,高幼莹忧心忡忡的说道:“你哪里没有什么问题?你的嘴唇连血色都没有了!孙神医,我夫君究竟是怎么了?!” 到了现在这般田地,高幼莹的心中还是记挂着易乐,对于自己的伤势似乎并没有怎么看重。 “长孙司录是失血过多,并无大碍。只要安心静养便可。”巢元方在一旁解释着。 “那我让小缘做一些大补的东西。”高幼莹忍着肚子的疼痛说道:“多吃一点总会有好处!” 易乐欣慰的笑了起来,他没想到高幼莹对自己的感情居然会有如此深厚,连自己的生死都不顾。有这样的女人陪在自己的身边,易乐还要奢求什么? 高颎焦急的说道:“现在先顾好你自己吧!孙神医,我女儿的命可都在你的手里了!你快先瞧瞧她肚子疼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孙思邈点着头,随后对着旁边的人说道:“还请几位先出去,我也好方便查看。” 巢元方留了下来,其余的人按照孙思邈的要求退到了房外。 易乐的脚似乎有些站不住了,毕竟刚刚已经流失了这么多血,有些头重脚轻。长孙炽将他扶着坐了下来,耐心的询问道:“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等会儿等孙神医他们出来之后,可要好好的看看!” 易乐摆着手,他自己的身体只有自己最为清楚,“我没什么。”易乐从容的说道:“现在我最担心的便是幼莹,希望她平安无事。” 高颎默默的站在一旁,双眼漠然的看着紧闭的房门,他的心里就算有惊涛骇浪,在刚刚的爆发之后,表面也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沉着。 跟着杨坚这么多年,高颎之所以能得到杨坚的重用,除了忠诚,恐怕也与这缜密的心思有关。杨坚对于高颎的建议到目前来看都一一采纳,甚至在几个大的关键节点上,杨坚都会先问过高颎的意思。 高颎现在的心里也在盘算着,他想知道事情的真相。若真是有人故意为之,他也好提前准备好应对的策略,以免被人像今天一样打得措手不及。 高颎没有看易乐,他只是淡淡的问道:“你觉得这件事情跟丞相是否有关系?” 易乐连忙回答道:“如今丞相刚刚掌权,朝野之中自然有许多不服的人。但如果因为这件事情来动我和幼莹,我想也说不过去。毕竟我们两人跟岳丈比起来不算是丞相的心腹。” 长孙炽觉得易乐说的有理,作为长孙一族的一员,他也加入了讨论,“高长史,我虽然现在未涉及朝堂,但据我的了解朝野之中反对丞相的人不在少数。据说当日还当众杀了一名反对的人,会不会是他的亲属来报仇?” 高颎陷入了沉思,他回忆道:“事情发生的时候我的确在场,不过我并不认识他。而长孙景又是穿着内侍的衣服,想来也没有问题。那人在被抓走之后,就立即被斩首了。所有的家眷都遭到了流放,我想应该不是他。” “既然不是他那还有谁?”长孙炽发出了自己的疑问,他将目光锁定在了易乐的身上,接着问道:“弟弟你再仔细想一想,究竟有没有与人结怨?” 高颎也将目光投在了易乐的身上,这件事情不管从什么角度来想,只可能是发生在易乐的身上。 易乐托着下巴,他慢慢的回想起来,“要说与人结怨,就只有在几位皇后出宫的时候,我与朱满月拌嘴了几句。但她现在已经被软禁了,怎么可能找人来杀我?” 高颎一听到这个名字,立马开始分析起来,“朱满月虽然现在被幽禁,但她的生活还是如同往常一样。若是她真有心杀你,只需要有人带话便可。不要以为锁在深宫中的皇后就没有权利了,她是幼主的母亲,自然有一帮忠心耿耿的随从。” 易乐恍然大悟,照这么说来,目前最有嫌疑的就只有朱满月一人。但杀手已经被长孙旭杀死,要想证明这个猜想究竟正不正确,还需要更为准确的证据。 “我想这件事情没跑了。”长孙炽胸有成竹的说道:“想必是那朱满月与你结怨已深,所以才会从宫里面找人来对付你。” 高颎摇着头,他慎重的说道:“这件事情一定不能传出去。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我们不能去找朱满月对质。否则百官们的态度将会迁怒于丞相,说什么幽禁皇后之类的话。” 易乐对于高颎的说法并没有怀疑,现在可是特殊时期,各路藩王蠢蠢欲动,若是以幽禁皇后为理由起兵发难,杨坚怕是也招架不住。 “我们还是等长孙旭的消息,”易乐沉着的说道:“只有从他的口里,我们才能知道事情的真相。”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房门打开了。孙思邈从里面走了出来,他满头大汗的说道:“长孙司录,令正应该是腹中有气,我开了几方通气的方子,等先吃了再说,看看情况有没有好转。” 易乐感激的说道:“多谢孙神医了,我这就叫人前去煎药。” “这件事情就交给我吧。”巢元方也走了出来,他慎重的说道:“令正这几日恐怕就要住在医庐了,我也好方便照顾。” 对于这样的安排,易乐没有拒绝。孙思邈和巢元方两人三番两次的出手相助,这让易乐有着还不完的人情,能住在医庐,的确有着很大的便利。 高颎长舒了一口气,虽然事情的真相还没有结果,但也算是听到了一个好消息。他拱手说道:“那就有劳二位了。若是有任何需要,只需要开口,我一定办到。” 巢元方和孙思邈二人告别之后,易乐和高颎两人便想去见见高幼莹,而就在这个时候,长孙旭风尘仆仆的赶了过来,一见面就开口道:“堂哥,事情有眉目了。” 所有人的脚步都停住了,高颎迫不及待的问道:“究竟是何人所为?” 长孙旭向高颎行礼,随后开口道:“我托家父去查阅了今日出宫的人员,发现朱皇后的寝宫之中有一内侍至今未归,我想……” 高颎的眼光变得深邃起来,似乎所有的发展都如同他的预料。而易乐则不慌不忙的问道:“你有没有从死人的身上了解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光凭一个未回宫的内侍,恐怕说明不了什么。” 高颎也觉得易乐说的有道理,若只凭着仅仅一条模棱两可的线索就去找出朱满月对质,恐怕这位皇后也有百般的借口。 “那人的身上倒是没有发现什么。”长孙旭顿了顿,“我想我们只要找到那位内侍,所有的事情都会水落石出。” “这件事情已经很明了了,一定是朱满月找人在坊间找了杀手,对弟弟痛下毒手。”长孙炽颇有底气的说道:“看来高长史的推断没有错,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深宫之中的朱满月。” 高颎背起了双手,后悔的说道:“那日我极力奉劝丞相,让朱满月留在宫中。没想到到头来却害了自己的女儿,我早知今日,我定要让那贱人滚出皇宫!” “岳丈当时是从大势考虑,没有人能知晓以后的事情。”易乐赶忙劝说道:“若是真将朱满月赶出皇宫,恐怕事情更加的棘手。如今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到逃跑的内侍,让他说出事情的真相。” 长孙旭听着两人的对话,在一旁提醒着:“偌大的长安城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况且我们还不知道他的身材面容,这样的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那就只有另外想办法了。”易乐深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的说道:“我一定要给幼莹报仇,这血,不是白流的!” 第221章 其利断金 休整了几天之后,易乐的气血恢复了不少,现在就要开始着手调查逃走的内侍的事情。 易乐府上的人基本上都来到了医庐,南安也不例外,他的心里十分的懊悔。在知道事情的经过之后,南安暗自发誓,以后不管易乐去哪里,他都会跟在易乐的身后,以确保他的安全。 除了南安,长孙旭这几日也是一路的常客,他一天起码要来上两三次,对易乐也是嘘寒问暖,十分关切着这件事情。 晌午,易乐在南安的搀扶下坐了起来,经过几日的思考,易乐对计划有了初步的设想。 自己身边能有南安这样的得力助手,易乐相信实施起来也不会太过困难。 正当易乐要给南安布置任务的时候,长孙旭又走了进来,笑盈盈的说道:“堂哥你今日的气色看上去不错。” 易乐回应道:“身体逐渐康复了,连气力也恢复了不少。还是多谢你这几日的照顾。” 长孙旭摆手道:“我不过是每日来看看堂哥,也没帮上什么忙。若是堂哥有什么需求,只要是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尽力而为。” 易乐一听到这里,挑着眉,他看了看眼前的长孙旭,又瞧了瞧旁边的南安,郑重的说道:“若是堂弟今日有空,我的确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和我的仆人去办。” 长孙旭一下子来了兴致,他迫不及待的问道:“究竟是什么事?堂哥但说无妨。” 易乐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对二人说道:“关于谁是幕后真凶的事情,我已经有了初步的打算。前几日你们说的都没错,要想证明是不是朱满月所为,我们首先要做的便是找到那个逃跑的内侍。但堂弟你也说过,要在长安城里找到一位不知道面容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所以我的心里便有一个计划,这件事情我们还需要另外一个人帮助。” “何人?”南安和长孙旭两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这是在外出家的元乐尚,元皇后。”易乐斩钉截铁的说道:“元皇后原来与朱满月的交情不错,她肯定知道朱满月会选谁出宫办这件事情。在我看来朱满月一定会选择一位极其信任的人,而这个人必定时常出现在她的身边,你们去寺里面问问,看元乐尚知不知道朱满月最为信任的人究竟是谁。” 长孙旭不像南安,对于易乐的吩咐都言听计从,他也有着自己的疑惑,“堂哥,你怎么知道元皇后会帮你?若是她真是与朱满月曾经交情甚深,又怎么会出卖她呢?” 易乐自信的笑了起来,他不急不忙的说道:“当日我送元皇后出宫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事情。我相信,只要你去给她说,你是我派来的。她肯定不会有所推脱。” 看着易乐自信满满的样子,长孙旭也不好再问什么。因为在他的心里,眼前的这位堂哥年纪轻轻就成了杨坚的司录,想必也有他自己的门道。既然答应了易乐,长孙旭肯定不会食言,他坚定的说道:“堂哥我这就去找他。” “南安,你跟他一起去。若是有什么事情你也好帮上忙。”易乐对南安说完之后,又转头对长孙旭说道:“南安是我最为信任的人,而且人也聪明办事机警,身手也不错,若是遇到了什么突发情况,他应该能帮得上你。” “全听长孙郎君的安排。”南安抱拳说道。 长孙旭欣赏的看着南安,随后开口道:“堂哥那我们就先行一步,等有消息之后,我们再回来。” 易乐目送着两人的离开,他的心里已经升起了火焰。虽然不知道在得知真相之后,他究竟会怎么做,但起码高幼莹所受的伤,易乐会如数奉还。 这是作为一个男人,一名丈夫所必须做的。 易乐长叹了一口气,他刚想去看看高幼莹的情况如何,而另外一名牵挂着易乐的人来了。 易木晗前些日子就想来看看易乐,无奈被高颎拦了下来。今天她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才借着李菀菀的名义,来了医庐。 刚一看到虚弱的易乐,这位侠气十足的女子,眼里也不免饱含着泪水,连说话都有些颤抖,“你好些了吗?” 易乐被这熟悉的声音所吸引,回头对视之间,两人的眼里都有一丝闪躲。 “好多了。”易乐不好意思的回答着:“就是伤口还有些疼,其余的倒是没有什么。” 易木晗走进了房间,随手将房门关上,她站在离易乐只有一臂的距离,眼睛里面充满着牵挂,“害你的人找到了吗?” “南安已经去帮我调查了。”易乐如实的回答:“你也不要太紧张了,毕竟事情已经出了。现在要做的就是平心静气,不要再添其他波澜了。” 易乐害怕冲动的易木晗在知道真相之后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索性将事情隐藏在心底。 易木晗为易乐倒上了水,随后问道:“高幼莹呢?我听阿耶说,她的状态也不好。被人狠狠的踹了一脚,我也不知道她那小身板能不能经受得住。” “孙思邈已经给她调理的差不多了。”易乐缓缓的说道:“前些日子还有些腹痛,不过昨日我见她的时候,已经没有了这些症状。想不到孙思邈的医术竟然如此高明,仅仅几副药下去就药到病除。” 易木晗长叹了一口气,悬在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了下来,她一路上都为二人感到了焦急,恨不得立马跑到易乐的身边,进行照顾。但身份的原因,让这位我行我素的女侠也有些顾虑。毕竟表面上她是高幼莹的姐姐,就算爱的再怎么热烈,心底的欲望再怎么澎湃,她还是要顾及旁人的眼光,易木晗只希望易乐早点能将自己光明正大的接过府,名分什么的易木晗或许早就不在乎了。她想要的,仅仅是陪在易乐的身边,在易乐有危险的时候,也好挺身而出。 陷入感情的女人,永远都会为对方着想。易木晗也不例外,在坚强的外表下都有一颗柔软的心。这颗心,易木晗已经完完整整的摆在了易乐的面前。她不怕受伤,她也相信自己不会被易乐伤害。易乐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而也是易木晗心中最为迫切的幻想。 “那就好。”易木晗伸出了手,想要看看易乐的伤口。可易乐不好意思的往后退了一步,接连调转话题,“今天你怎么有空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来见我呢!” 易木晗哀怨的说道:“我早就想来,可阿耶不允许。今天好不容易和李婉婉串通了一下,说我们两人上街置办东西。他也才让我走出大门。这几日阿耶都瘦了,连笑都不会笑一下。他的心里必然十分挂念高幼莹,我甚至有些怀疑,若是是我受了伤,而且他对我也会这样吗?” “这是肯定的。”易乐坚定的说道:“你也是岳丈的女儿,更是他的心头肉。虽然他这人表面不苟言笑,但内心对于家人还是百般照顾。或许这就是深沉的父爱,若是你也受伤,恐怕岳丈他会更加的焦急。” 易木晗不确定的点着头,她淡淡的说着:“但愿吧!经过这件事情之后,我才知道活在这个世上最主要的就是平安。权力地位不过是过眼云烟,只有家人的陪伴才最为重要。你答应我好吗?以后不管有什么事情,一定要与我商量。若是你觉得有什么危险,你不带上我,也要带上南安。我可不想再见到你受伤的模样。” 易木晗的语气虽然平淡,但易乐能从她的表情上看出对自己的关心。易乐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他的嘴角不免上扬了起来。 “放心吧,以后我都会带着南安的。”易乐欣慰的说着:“你是一个女儿家,出入难免有所不方便。” “我可以女扮男装。”易木晗坚定的说道:“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 这是易木晗的承诺,她来的时候已经想清楚了,若不是易乐此次命大,恐怕两人早已阴阳相隔。与其这样,还不如将自己的心意完完整整的告诉易乐。若以后真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也不会留下遗憾。 “我还是喜欢你穿女装的样子。”易乐坦然的说道:“女儿家就应该留起长发,穿上漂亮的裙子。” “我……” 还没等易木晗把话说完,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高幼莹站在门外给易乐送来了餐食。 “夫君,你起来了吗?!” 高幼莹的突然出现,让房间里的二人紧张了起来。在这个节骨眼上,易木晗和高幼莹万万不能相见。 易乐有些慌张,易木晗同样不知道该怎么办。 易木晗小声的问道:“我要怎么做?!” 易乐打量着房间的陈设,随后指着一旁的屏风说道:“你躲在那后面,等幼莹走了之后,再出来。” 易木晗点着头,没有犹豫的便跑到了屏风的后面。易乐见易木晗躲藏完毕之后,才走到了房门前,将门打开。 高幼莹笑呵呵的看着易乐,“怎么这么久?未必夫君你才起来吗?!你平日里还说我赖床,我看你才是真正赖床的那个人!” 说完,高幼莹便走进了房间,将餐盘放在了桌上。 易乐平稳了自己的心态,眼神不自觉的朝屏风那边看去,随后开口道:“我受伤了呀!所以要多休息!今天你又让小缘做了什么好吃的?” 高幼莹开心的说着:“我让小缘炖了一些羊肉,孙思邈说要吃一些滋补的东西。你快尝尝味道如何!” 满怀期待的高幼莹给易乐盛出了一碗羊肉汤,随后送到了易乐的嘴边,关切的说道:“小心烫!” 易乐喝了两口,鲜美的羊肉汤的确能抚慰心灵,他不禁赞叹道:“小缘的厨艺又有进步了!” 高幼莹沾沾自喜的说道:“全靠我一直督促着她!不然哪有这么鲜美?!我虽然不会做事情,但看人的本领还是一等一的!” “对!对!对!”易乐连声说道:“你天生就是指挥的命!由你掌管后厨,我也放心。” 高幼莹在听到易乐的话后笑得花枝乱颤,她打趣的说道:“夫君今日的小嘴是抹了蜜吗?怎么说的都是我喜欢听的!” 易乐的心里有着愧疚,若不是嘴巴甜一点,恐怕也补不上心中的漏洞。 “你要喜欢,我以后天天说给你听。”易乐边喝羊肉汤一边说道:“你的身子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高幼莹捂着自己的肚子,缓缓的说道:“我自己感觉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肚子也不痛了。不过孙思邈他有些不放心,今天早上又开了几副汤药,我想吃完就差不多了。就是夫君你的伤口还疼吗?流了那么多血,要吃多少羊肉才补得回来呀!” 看着高幼莹担心的样子,易乐半开玩笑的说道:“我觉得恐怕要吃两三头羊才行!” 高幼莹讲话听得进去,他连忙说道:“两三头恐怕不行,起码要五头!” 易乐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尴尬的笑着:“吃五头羊?那我以后不是闻见羊肉味就想吐了吗?” “身体要紧,我说五头就五头!”高幼莹认真的说道:“从今天开始,每日三餐都吃羊肉!一直要把夫君流的血补回来才能算数!” 易乐拗不过高幼莹,“好,就按你说的办!不过你也要多吃一点!这几日你脸上的肉都不见了!” 两人的打趣进行了差不多大概一盏茶的时间,而这时南安跑了回来,一见到高幼莹在屋里,连声道:“少郎君,事情有进展了。” 高幼莹狐疑的看着南安,问道:“夫君,你现在都受伤了,还要管什么事情?!” 易乐的神经一下子紧绷了起来,他没有回答高幼莹的话,反而问着南安:“元皇后究竟怎么说?” 南安如实的回答道:“元皇后的确给了一条线索,朱满月最为信任的内侍的画像也画了出来。长孙郎君已经拿着画像去找关系比对,相信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事情就一定会有结果。” “夫君,你们究竟在说什么事情?”高幼莹追问道。 易乐深吸了一口气,随后面色凝重地对高幼莹说道:“我想我找到要杀我的人了。” 第222章 情况有变 长孙旭这时走了回来,他迫不及待的说道:“堂哥,事情我已经调查清楚了!” 振奋人心的消息不断传来,易乐深吸了一口气,沉着的说道:“跟我想的是一样吗?” 长孙旭点着头,他如实的汇报的情况,“我刚刚去查了出宫门的记录,朱皇后的确有一名内侍从几天前就不见了踪影。并没有发现他回宫的记录,我想这件事情没跑了。” 易乐满意的点头,南安在一旁焦急的问道:“长孙司录,现在我们又要做什么?” 易乐转头看向了南安,随后对他说道:“你拿着画像去各个城门口问问,看有没有见到此人出城,若是出城了去的方向是哪里。等这一切问清楚之后,我们再做下一步打算。” 南安接过了长孙旭手中的画像,马不停蹄的朝门外走去。 高幼莹忧心忡忡的问道:“夫君,是皇后要杀你?!” “可能我在出宫的事情上与她结下了梁子。”易乐从容的说着:“不过这件事情你也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有办法解决。” 长孙旭虽然知道了事情的起因,但在知道对面是皇后之后,又是幼君的生母,他对于这件事情并不乐观,他反问着易乐,“堂哥你准备怎么做?那可是皇后呀!” 易乐陷入了沉思,他并非是要朱满月的命,他只需要一个公道。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连累了高幼莹,若是这件事情就这样算了,那易乐还当什么男人。 他的心中也有自己的考虑,如今朱满月已经被软禁,她的筹码就只有一个不谙世事的儿皇帝,而如今宇文阐已经被杨丽华带在了身边,朱满月就更没有棋子。易乐不是要朱满月血流一地,他只是心中憋着一口气,咽不下去。 人的脾气是随着地位的增长而增长,易乐当初是西市里面的一个普普通通的黑服,处处小心。而如今,他已经成为了杨坚的司录,面对要害自己的人,若是再忍气吞声,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这件事情我会考虑。”易乐低沉的说道:“等南安先找到那位内侍了来,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不可能一拍脑门儿就决定。” 站在易乐身边的高幼莹还从未见过易乐有着这样的表情,是一种由心底散发出来的震慑力,她痴痴的望着,随后还是不放心的说道:“夫君,这件事情我们还是找阿耶商量一下吧!毕竟他的经验多,若真是皇后要杀你,阿耶也可以从中调解。误会总会解除,总比拼得鱼死网破来得好。” 易乐自信的笑了起来,他知道高幼莹是担心自己在一怒之下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但易乐的心底也有着自己的把握,他知道什么叫轻重缓急,什么叫做点到为止。 但看着高幼莹不放心的神情,易乐还是宽慰道:“娘子你说的不错,等南安回来了,我便叫他去请岳丈。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高幼莹摇着头,略有所思的说着:“南安出去还不知道要等多久,不如这样。我回府去请阿耶来,正好我也很久没有回去了。我叫小缘跟我一起,这样也比较保险。” 易乐想着房中还有另外一个人,眼下也是高幼莹离开的最好时机,他也没有诸多阻拦,只是嘱咐道:“我怕你事情说不清楚,你先请阿耶来,剩下的事情我来说。” 高幼莹点着头,她也知道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不敢妄言,“夫君你就乖乖的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回!” 说完高幼莹也走出了房间,带着小缘前往高府。 易乐见高幼莹走远之后,对长孙旭说道:“堂弟,这件事情辛苦你了。等我和岳丈有了商量的结果,我再告诉你。以免你担忧!” 长孙旭拱手说道:“堂哥,作为弟弟的这件事情还是要多劝你几句。皇后虽然要杀你,但你作为臣子,理应恪守本分。君要臣死,臣不死是为不忠;父叫子亡,子不亡则为不孝。” 易乐深邃的看着长孙旭,他明白长孙旭并不知道这件事情里面所蕴含的深意。长孙旭虽然聪明,但他只看到了事情的表面。朱满月若是以正当的借口那还好说,可现在朱满月是以一种暗杀的形式,来报当日的心中怨气。易乐不是愚忠,而且他效忠的人也不是朱满月,他只想安全的活下去,这也是易乐一直以来的初衷。 易乐笑了笑,随后对长孙旭说道:“堂弟请放心,我只是想和朱皇后理论理论。作为臣子,我自然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里。不过还是多谢堂弟提醒,我如今已经成家,身系三家人的性命,就算不为我考虑,我也要为家人的安全承担上应尽的职责。” 长孙旭长舒了一口气,他不急不忙的说道:“那我就先告辞了,若是堂哥还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两人拱手作别之后,易乐才赶到了屏风后面,等会高颎要来,易木晗就更不好走了。 他焦急的说道:“快走,趁现在没人!” 可当易乐看着空空如也的屏风背后时,他傻眼了。易木晗不知所踪,而一旁被打开的窗户似乎在给易乐提着醒。 屋里的对话易木晗听得一清二楚,她早就想帮易乐出这一口恶气,如今又得知了具体的人,明白了具体的事情,这位冲动的女子哪里还忍得住。看着自己最心爱的人被人暗害,易木晗在几人说话的工夫里,便从窗户里面溜了出去。 易乐的大脑大概空白了一秒钟左右,随后一种不好的感觉在他的心中生成。 “易木晗不会是真的进宫去了吧?!”易乐暗想道,原来易木晗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这长安城里就没有困得住她的地方。 易乐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后快步的走到了房门前,对长孙旭的背影吼道:“堂弟!你等等!” 易乐现在身边也无人可用,只好求长孙旭来帮助自己。 长孙旭转过身,看着易乐焦急的样子,小跑了过来,问道:“堂哥,又有什么事情?” 易乐屏气凝神,厉色道:“你陪我进宫,恐怕要出大事情了!” 长孙旭狐疑的看着易乐,“现在?!” 易乐坚定的点着头,“没错!现在!立刻!马上!” 易乐的态度从来未有如此的坚决,他大步朝门外走去。长孙旭紧跟在易乐的身后,焦急的问道:“堂哥,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眼见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易乐也没有办法再瞒下去,他边走边说道:“有人进宫了,恐怕会对朱皇后不利。” 一听到这句话,长孙旭的眉头紧锁,他还是没有明白为何易乐会知道这件事情,接着问道:“究竟是什么人?” 易乐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长孙旭,他正在经历着激烈的思想斗争,随后改口道:“是一名红颜知己。刚刚她也在房中,想必是听到了我们的对话,要进宫去找朱满月报仇。” 长孙旭不以为然的说道:“皇宫守卫森严,恐怕没这么容易。” “你是不了解她。整个长安城里恐怕就没有拦得住她的高墙。”易乐坚定的说道:“当年我俩在淮南一线作战的时候,她就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高超武艺。能在乱军丛中安然脱身,你想想她的能力究竟有多强?!” 长孙旭倒吸了一口凉气,看易乐的样子也不是在开玩笑,随后慌乱的说道:“堂哥,我们快走!争取在宫门口将她拦下来!” 易乐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可现在的情况他也只能选择骑马,马背上的颠簸让伤口一阵一阵的疼。易乐咬紧牙关,朝皇宫奔去。 等两人到达宫门口的时候,发现这里的守卫依旧森严,像是没有人来过的样子。皇宫不止一个入口,易乐也不知道易木晗究竟会选择哪个,眼见这里扑了空,留给易乐的时间也不多了,他只能决定带着长孙旭前往朱满月的寝宫进行查看。 两人快步的在皇宫里面走着,长孙旭忧心忡忡,他看着易乐的背影,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反而是易乐,在要到达寝宫的时候,他对长孙旭说道:“堂弟我们是一家人。等会儿不论发生什么,你一定要站在我这边。我们现在第一要做的事情,便是要确保朱满月的生命安全。” 易乐也有着自己的顾虑,如果任由易木晗将朱满月杀死,那这个消息必定会让朝野震动。不仅是自己脱不了关系,而且杨坚那里恐怕也会腹背受敌。 长孙旭坚定的说道:“堂哥,我既然跟你来了,就一定会帮你!等会儿我看你的眼色行事!” 两人来到了宫殿面前,在全院打扫的宫女似乎像是没事人一样,整个宫殿还是按照以往的程序进行运转,根本没有易木晗来过的痕迹。 长孙旭打量了四周,随后对易乐说道:“堂哥,这里并没有什么异样呀!你是不是想错了?!” 易乐也感到了纳闷,但是按照他对易木晗的了解,这位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女子,肯定已经潜入了寝宫之中。 他对长孙旭说道:“我们进去看看,先不要打草惊蛇。” 两人走了进去,在前面的公里将二人拦了下来,“你们是何人?!” 易乐稳住了心态,不急不忙的说道:“下官司录长孙景,求见皇后。” 宫女看到易乐的神情十分的严肃,随后回头望了望紧闭的大门,对易乐说道:“还请司录稍等,我这就去通报。” “我有急事找皇后,不如一起上前吧!”易乐自顾自的往前走着,边说道:“等你叩门之后我再进去,也省去了你来回跑动的时间。” 宫女没有办法,只好任由着易乐和长孙旭跟着自己一起前往了寝殿的大门。 在三扣房门之后,宫女说道:“皇后,长孙司录求见!” 房门里没有传来回应的声音,这让易乐一下子焦急起来,难道易木晗已经得手? 宫女在没有听到回应之后,小声的嘟囔着:“不对劲呀,皇后这个时间段并没有休息。怎么会不应声呢?” 易乐沉着的说道:“你开门瞧瞧,所有的后果我来承担。” 宫女也心系朱满月,她打开了房门,出乎意料的是,易木晗正拿着匕首对着朱满月。而朱满月的身体已经被捆绑了起来,嘴里还被塞上了东西,难怪不能回应宫女的问话。 宫女大吃一惊,面对突然出现的易木晗,她想要叫人。而易乐在这个时候,给长孙旭递了一个眼色,连忙说道:“捂住她的嘴!” 长孙旭也眼疾手快,他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他万万没想到,如此守卫森严的皇宫竟然真的被眼前的这位女子来去自如,而且还拿着匕首对着朱满月。 他捂住了宫女的嘴,将她生拉硬拽的带进了房间。易乐赶忙关上门,随后锁上了。 易木晗对于易乐的到来,同样感到意外。他严厉的问道:“你怎么来了?你的伤不是还没好吗?!” 易乐上前了两步,首先要做的便是稳住局势,不能让易木晗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你先把刀放下,”易乐耐心的劝说着:“这件事情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杀了她,并不能解心头之恨。” 朱满月已经被吓得泪水横流,常在深宫中的她,根本就没有想到会有人拿着匕首对着自己,而且看易木晗那架势也不会饶过自己的性命。 易木晗没有听易乐的话,反而把匕首架在了朱满月的脖子上,气呼呼的说道:“她叫人伤了你,还打伤了幼莹。这件事情不能这么算了!我才不管她是什么人,今天我就让她尝尝被放血的滋味!” “不要动她!”易乐惊呼道:“你若是伤了她,我们家可就完了!” “现在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就算我不伤她,我们家也完了!”易木晗似乎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眼睛里面都是凶光,似乎要不达目的不罢休。 朱满月支支吾吾的喊着,似乎是在求饶,易乐上前了几步,站在了易木晗的身边,耐心的说道:“只要她不受伤,我就要办法让她闭嘴,绝口不提这件事情。” 易木晗将信将疑的看着易乐,而朱满月则在一旁疯狂的点头,在死亡面前,这位皇后也表现出了强大的求生欲。 第223章 借刀 “你有什么办法?”易木晗追问着易乐。 易乐走到了朱满月的身边,对她说道:“朱皇后,我可以让你恢复自由,不过你首先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朱满月连忙点着头,嗓子眼里支支吾吾的,已经同意了易乐的要求。 但易乐也不傻,他转头一想,随后说道:“我会首先给你松绑,若是你有任何反抗的行为,我也不能保证这把匕首会不会插进你的胸膛。” 先给糖,再给一耳光。易乐的话有着极大的震慑力,朱满月别无选择,她已经被易木晗吓得够呛,如今能有机会摆脱束缚,她也只有点头默许。 易乐给朱满月松了绑,随后将口中的东西取了出来,不冷不热的说道:“皇后,作为臣子,今日是我冒犯了。但你要我的命,我不能不出此下策。” 易乐将所有的责任都扛到了自己的肩上,他面色凝重,极力的压住自己内心的火气。 朱满月真的没有大吵大闹,或许是碍于匕首的威胁,她反而平静的说道:“你不过是杨丽华的走狗,今天竟敢站在我的面前如此这般说话。区区内侍,如今却当上了司录,想必你也是费了许多功夫吧!杨丽华如此,杨坚也如此,信任小人,还想当丞相。呵呵,真是可笑。” 朱满月在第一次见易乐的时候,易乐穿着的是内侍的服装,而后来,易乐来请朱满月出宫时,他换回了官服,这也让朱满月有些误解。 “你才是内侍!你全家都是那事!”易木晗在听到朱满月的话后气不打一出来,“他是堂堂正正的男人!” 朱满月见到易木晗气急败坏,眉头皱了皱,身体也往后面挪动了几寸,“看不出来呀!原来她还是你的红颜知己!怪不得会进宫行刺!” 朱满月虽然害怕,但嘴上还是不饶人。她笃定易乐不敢杀自己,要杀早就杀了,何必费周章。 “她不叫入宫行刺。”易乐坚定的说道:“她只是想给你一个教训。你如今能安稳的生活在宫里,应该感到庆幸。若不是当日我在丞相面前极力保荐,恐怕你早就被赶出宫了。” 朱满月根本不相信易乐的话,在她看来眼前的易乐满口胡言,根本是想确立自己的威信。朱满月在后宫多年,这样的把戏已经用过不止一次,眼神逐渐自信的朱满月,开始为自己想着后路,不能受制于易乐。 “我还是第一次见人把行刺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朱满月冷笑了一声,“我不管你是司录也好,还是内侍也罢。今天你敢进来我的宫殿,恐怕你就没有想要活着出去。” “这句话你就说错了。”易乐顿了顿,面不改色的说道:“我今天不仅是来了,我还要光明正大的从你的宫殿走出去。我不会白白的送死,不仅我要离开,这些人我都要安然无恙的带走。” “好大的口气!”朱满月挑眉道:“我现在就坐在这里,你能把我怎么样?!杀了我,不仅是你,连你的家人都会遭到屠杀。我是皇后!是这个宫里唯一的皇后!也是先帝最宠爱的皇后!” 朱满月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宇文赟的确给了她太多的幻想,不仅将杨丽华赶出宫,而且还把后印交到了她的手上。自己的儿子又是当今的皇帝,她只差一步就能登上梦寐以求的高位。而朱满月差的不仅仅是这一点点运气,她还差一位如同杨坚一般的父亲。 “我当然把你当做皇后。”易乐不急不忙的说道:“可宫里总有些人,早就没有把你当做皇后了。” 朱满月一听到易乐这么说,气的立马跳了起来,指着易乐的鼻子骂道:“放肆!我是先帝明媒正娶的皇后!究竟是哪些小人敢在背后乱嚼舌根!肯定是杨丽华!我要撕烂她的嘴!” 易乐见朱满月已经上套,沉着的说道:“杨皇后如今陪伴在幼君的身边,你要撕烂她的嘴,你首先要能走出你这宫殿的门才行。” “我哪里走不出去!”朱满月嘴硬的说道:“我在这个宫中来去自如,没有人敢阻拦我!” “呵呵,”易乐冷笑了起来,他追问道:“皇后,这里也没有外人,你就不必嘴硬了。你的行动是不是自由,未必你的心里没有数吗?自从先帝驾崩之后,你曾几何时还走出过这座宫殿?你不过是囚禁在笼中的一只鸟,根本没有自由可言。” 这句话说到了朱满月的心里,她的确好久没有走出这座宫殿,去看看外面的风景。每日只能抬头仰望着墙角的天空,呼吸着一墙之隔的空气,她的心里也充满了憋屈。就在一瞬间,她失去了所有。自己宫里的人早有怨言,不少人都已经偷偷跑掉了。这些朱满月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她祈求着有一天自己能够翻身,而她希望的目标,就是杨丽华身边自己的儿子。 易乐见朱满月默不作声,他加快了节奏,接着说道:“皇后,我知道你的肚子里憋着一股火,不发泄出来,怎么也过不去。若是你今日能让我们几人离开,我就给你承诺,让你报仇。” 报仇这个字眼,深深的刺痛了朱满月的心。她现在本就是一无所有,而杨丽华则过上了风光无限的日子,她嫉妒、憎恨,易乐的话一语点燃了她心中的火焰,让她在高墙之内再一次看到了希望。 而长孙旭和易木晗都不知道易乐究竟要干什么,在他们看来,易乐一直忠心耿耿于杨坚,杨丽华更是杨坚的心头肉。如今易乐倒戈相向,仅仅是为了让自己脱身,就背叛了杨坚,实在是让人意想不到。 朱满月打量折易乐,她谨慎的问道:“你有办法?你不过是一个司录而已,杨丽华可是皇后!而且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心帮我的?若是我让你平安无事的离开皇宫,你再转头不认人,那我又该如何是好?” 易乐笑了笑,意味深长的说道:“这件事情很简单,若是你信得过我,我们俩就达成交易。若是你信不过,你大可以现在就高声呼喊,让人来抓住我们。从而错失你报仇的机会。两条路就摆在你的眼前,你自己好好考虑吧!” 易乐说完之后,便没有再说话。他给朱满月考虑的时间,而自己的心里在盘算着一个更大的计划。他想要借刀杀人,想要借杨丽华的手除掉这位曾经伤害他的人。来之前,易乐只想给朱满月一个教训,而现在,易乐的心里已经有了打算。朱满月能伤害自己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易乐也是一个人,一个嫉恶如仇的人。对自己有危害的事情就摆在眼前,他没有这么大度选择原谅。 “你在想什么呢?”易木晗在一旁小声的说道:“你这是背叛丞相啊!也是背叛阿耶!若是要以这种方式出宫,我还不如杀了面前这个贱人!” 一根筋的易木晗根本没有想到易乐的深层考虑,她只知道眼前的人即将犯下一个不可挽回的错误,而且现在易乐的状态看起来,也有些陌生。易木晗从心底里面感到了恐惧,她不知道易乐为什么要这么做,也不知道易乐为什么要下这样的决定。 朱满月此时看着易乐和易木晗两人,易木晗的话提醒了她。易乐可是杨坚的得力助手,杨坚对他有提携之恩,若是就这么背叛了杨坚,任何人都不会相信。 易乐从朱满月的眼里看出了犹豫,眼下也只有把戏演下去,他恨声道:“你还好意思说?!若不是你今日进宫行刺,我哪里会落得这般田地!我只想活着,好好的活着!有任何威胁我的事情,我就只能把它解决!” 易木晗大吃一惊,她还是第一次看见易乐对自己发火,当日她刺伤易乐,眼前的男人都没有说一句重话。而现在,易木晗看着易乐那凌厉的眼神,似乎是要将自己撕成两半。易木晗的嘴角有些颤抖,一口气堵在了胸口。手中的匕首也握得更加的紧。 易木晗沉默了,只是眼神仍旧不屈服,直勾勾的看着易乐。 易乐有些心虚,他不敢直视易木晗的眼睛,赶紧问道:“皇后你考虑的如何了?” 易乐的一席话让朱满月真的相信他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为了自己能活着,连杨坚都能出卖。朱满月自信的笑了起来,她叉着腰,缓缓的说道:“你说出了我心中所想,我早就想除掉杨丽华。当日先帝还未驾崩的时候,我就让他杀了杨丽华。可是他碍于杨坚的脸面,只是将杨丽华送出宫。而如今,杨丽华不仅抢了我的儿子,更是夺走了我的地位。我不好过,也不能让她好过!只要你能帮助我除了他,今天这件事情我绝对绝口不提!” 易乐连声说道:“下官一定竭尽全力,肝脑涂地!” 朱满月满意的看着易乐,她不冷不热的说道:“若是你出宫之后后悔,或者是事情败露之后将我供出来。我绝对不会要你好过!我现在虽然没有了权力,但朝中还是有一些老臣是支持我的。到时候我叫人送出风声,也会要了你的命!” 易乐抬起了头,目光坚定的看着出满月,随后拿过了易木晗手中的匕首,割破了自己的手指。鲜血从指尖涌出,易乐将血抹在了自己的唇上,坚定的说道:“我长孙景今日歃血为盟,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易乐的话让易木晗和长孙旭都震惊不已,而朱满月则面露喜色,她走到了易乐的跟前拿过了他手中的匕首,随后朝宫女走去。 宫女的眼睛里全是惊恐,她看着朱满月一步步朝自己走来,而沾着易乐血的匕首被朱满月举了起来。 “皇后!”宫女已经想到要发生什么了,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她不停的摇头,像是在乞求朱满月饶过自己。 朱满月笑了笑,云淡风轻的说道:“我今日也发誓,若事情成功之后我还针对你,就如此下场。” 唰! 朱满月没有犹豫的将匕首刺入了宫女的胸膛,惨烈的叫声响彻了整个宫殿。易乐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他猛吸了几口气,将头扭到了一边,不敢直视惨死的宫女。 长孙旭死死地抱着宫女的双臂,他眼见着怀里的人就在自己的面前死亡,心里如同打鼓一般。后宫的争斗,常常伴有流血。朱满月已经见怪不怪,当宫女断气之后,她将匕首抽了出来,缓缓的说道:“我的身上流着高贵的血脉,只有用这种低贱人的血来起誓了。” 易木晗像是受到了很大的冲击,拳头已经捏出水来,她不知道易乐为什么要跟朱满月做这样的交易。而就从眼前的形势来看,这位衣着华丽的皇后,心却比碳还要黑。 易木晗想冲上去,可易乐却拦住了她。易乐平静了心态,沉着说道:“下官一定谨记。宫女的尸体需要处理吗?” 朱满月还以为易乐已经完全臣服于自己,她将匕首扔在了地上,不以为然的说道:“这点小事就不用你动手了。这个宫女进宫偷窃财物,被长孙司录你看见了,你为了我的安全着想,将她杀死。完全没有任何问题。等你们走了之后,我自会叫人来收拾这后事。” 易乐连忙说道:“若皇后没有其他的疑问,下官就先行告辞了。” 朱满月坐到了镜子前面,重新为自己梳妆,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静候佳音。” 易乐带着易木晗和长孙旭走出了宫殿,这两人的神情都不太好看,怎么易乐一进宫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等出了朱满月的寝殿之后,易木晗再也忍不住,她拉住了易乐的胳膊,追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做?!你这样与朱满月有区别吗?” 长孙旭站在了一旁,同样质疑着易乐,“堂哥,我觉得这件事情你的做法欠妥。” 易乐四下看了看,随后将两人带到了幽静的地方,从容的说道:“你们误会我了,我不会帮朱满月。” 两人大感意外,朱满月的警告还在耳畔,易乐若是反悔,同样逃不了干系。 “你究竟想要干什么?!”易木晗迫不及待的问道:“能把你心中真实的想法说出来吗?!别让我担心!” “你们也看见朱满月究竟是什么人了,”易乐顿了顿,接着说道:“她今天想要害我,保不准以后也会。我要做的就是斩草除根,借杨丽华的手,杀了这位恶毒的皇后。” 第224章 联盟 两人听到易乐坚定的口气,猛咽着口水。 易乐神情淡然,在高颎身边这么久,就算是听,也能听个五六成,况且易乐还不笨,起码现在身上就有高颎的影子。 易乐平静的说道:“堂弟,你先送易木晗出宫。我这就去找杨皇后。” 长孙旭没有说好歹,只是在一旁小声的提醒道:“堂哥,你现在要动朱皇后还是应该多加考虑一下。丞相那面你是否有过商量?朱皇后自己也说过朝中有不少的老臣还在支持她,你想过杀了她的后果吗?” 易乐自信的笑了起来,他不急不忙的说道:“堂弟我想你是误会了。我自然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我要杀她并不是在此时,我要等各路藩王都进入长安之后,等丞相平息了他们心中的怒火,再动手。这样一来也没有后顾之忧。” 长孙旭听着易乐振振有词,心里面更是对易乐充满了佩服。从刚刚在朱满月寝殿里面临危不乱,到现在计划好所有的后路,在长孙旭看来易乐的确是一位当谋臣的料。 他原先以为,易乐只是攀附高颎的关系才当上了如今的司录,而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易乐用自己的双手进行打拼。他不知道易乐为杨坚出了多少锦囊妙计,也没有参与过易乐的过往。但就在这件事上,长孙旭已经对易乐完全的信服。 长孙旭点着头,他恭敬的说道:“堂哥,既然你的事情已经决定了。作为弟弟的就一定会支持。我先送这位小娘子出宫,等你回来之后我们再行商量。” 易乐拱手说道:“那就有劳堂弟了!记住,将她送回高府,而不是我府上。” 长孙旭愣了一秒钟,随后好像明白了什么。嘴角不免上扬起来,打趣道:“堂哥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务。” 易木晗恋恋不舍的看着易乐,想了许久,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有小声的嘟囔了一句,“注意安全。” 说完,易木晗就在长孙旭的带领下朝宫外走去。 易乐站在原地,看着易木晗远去的背影,心里感慨万千。这个女人,为了自己,连性命都不顾了,只身一人进入皇宫之中,这是需要多大的勇气。 易木晗的嘴巴虽然很硬,但心里却是异常的柔软,恐怕易乐就是唯一一个走入她心里的人,易乐想到这里,心里竟然泛起了阵阵涟漪。 他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挺直了腰板,朝杨丽华的寝宫走去。 易乐还没走进宫殿,就听见了宇文阐的哭闹声。 “你带我去找我的阿娘!”宇文阐嚎啕大哭,虽然在杨丽华身边已经许多天了,但养母哪有生母来得亲切。杨丽华身边就只有一个女儿,她不知道该如何教育一个不是自己亲生的儿子。况且,这个儿子还身系国家社稷,万里江山。 “陛下,你可是一国之君。休得胡闹!”杨丽华神色凝重的呵斥着宇文阐,“你若是被那些大臣知道,岂不会贻笑大方?!” 宇文阐哪里管什么大臣,在他看来,只有朱满月是对他最好的。朱满月从来没有骂过宇文阐,连重话都舍不得说一句。如今宇文阐来到了杨丽华的身边,三天两头就被训斥,这也让这位小皇帝更加的害怕眼前的皇后。 易乐走了进去,见到宇文阐现在的状态后,他的心里更加有底气了。在宫女通传之后,易乐笔直的站在了杨丽华的面前,开口道:“皇后,下官有一件事情需要与你商量。” 杨丽华与易乐也算是生死之交,在当日抢夺玉玺的时候,就是易乐陪在了杨丽华的身边。而且易乐还将自己最大的威胁软禁在了宫中,这也让杨丽华对易乐的印象越发的好。 杨丽华让宫女将宇文阐带了下去,随后问道:“长孙司录有何事?听闻你被人埋伏,伤势可好了些?!” “多谢皇后挂念,下官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易乐顿了顿,接着说道:“今日我前来,便是和皇后说道我受伤的事情。也希望给皇后提一个醒,一定要小心谨慎。绝不能让小人钻了空子。” 杨丽华皱着眉头,追问道:“长孙司录你找到凶手了?!” 易乐坚定的点头,淡淡的说道:“下官刚刚才从凶手那里出来,皇后能猜到是什么人吗?” 杨丽华的眼睛放出了光,在易乐话音刚落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到了答案,脱口而出,“是朱满月?!” “没错。”易乐肯定的回答道:“下官这次被人设伏,就全是朱满月找人出宫后收买杀手,痛下黑手。” 杨丽华一听到这里坐不住了,她站了起来,慌张的问道:“你刚刚还去找她?那不是羊入虎口吗?” “下官现在不是好好的站在皇后的面前吗?”易乐充满自信的说道:“朱满月现在不会杀我,因为我和她有了交易。” 杨丽华一听到交易两个字,脸色变得很不好看,“你与她还有交易?!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易乐想要获取杨丽华的信任,首先就是要把整件事情和盘托出。他淡淡的说道:“下官今天来,第一件事情便是来向皇后请罪。” “你何罪之有?” “下官之所以能安然无恙,是答应了朱满月要帮她报仇。”易乐的语气很坚定,他不急不忙的说道:“但丞相对我提携有加,皇后又待我不薄,我只能表面答应她,现在便来通风报信。” 面对诚实的易乐,杨丽华倒吸了一口冷气,她没想到眼前的人竟然如此实诚,将所有的事情都讲给了自己听。她反问着易乐,“你就不怕我杀了你?!你竟敢伙同废后来算计我?” “下官刚刚也说了,我只是表面上答应她。”易乐从容的说道:“如今我站在皇后的面前,就不怕任何惩罚。况且我也知道皇后的为人,你不会伤害一个对杨家忠心耿耿的人。” 杨丽华沉默了一秒钟,随后哈哈大笑起来,她自信的说道:“好你个长孙景,竟然揣度我的心思!你说的没错,只要能帮助阿耶的,就是我杨家的朋友。” 易乐的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可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他接着说道:“我今天来找皇后,就是为了帮皇后除掉这块最后的绊脚石。刚刚我也看见了陛下的状态,若是朱满月不死,恐怕皇后永远得不到陛下的心。“ 杨丽华听到这里有些无奈,她哀怨道:“这个道理我何尝不懂?我毕竟不是陛下的生母,每日的吵闹已经让我痛苦不已。没想到陛下如此淘气,我也是当过母亲的人,可从来没有见过这般。朱满月就像是一根鱼刺,扎在我的嘴里。虽然不疼,但总觉得硌应。” “下官就是来帮皇后拔出鱼刺的。”易乐回道。 杨丽华点着头,她迫不及待的问道:“那你究竟有什么计划?阿耶已经说过不杀他,未必我还敢违抗阿耶的意思?” 易乐摇着头,他耐心的说着:“丞相不杀她,是基于现在的形势考虑。各路藩王已经向长安靠拢,此时若是杀了朱满月,必然会引起兵变。所以下官想的是等各路藩王进京缴械之后,我们再动手。而现在,我们要给她一点教训,让她不要再惦记着自己是曾经的皇后,只是一直被关着的小鸟。” 杨丽华也来了兴趣,她在宫中已经听到了太多的风言风语,朱满月口无遮拦,经常在她自己的宫里咒骂杨丽华。而内侍与宫女又喜欢嚼舌根,总有些闲言碎语飘进杨丽华的耳朵。 “先打压她的气势。”杨丽华接着易乐的话说道:“这件事情我已经想了很久,可始终没有一个好的方法。长孙司录,你准备怎么做?” 易乐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她现在被禁足,那我们就找机会,让她破了这个规距。这样一来我们就有借口了。” 杨丽华对于易乐的想法觉得有些不妥,“我想要让她走出宫门并不是这么简单。已经过了这么些日子,虽然她的嘴上不停的对我谩骂,但始终恪守着不出宫门的规矩。你有什么办法,让她不顾一切冲破阻挠?” 易乐笑了起来,“这件事情很简单。解铃还需系铃人,朱满月的软肋就在陛下身上。现在我已经与她达成了共识,只要我告诉他,陛下在皇后你的身边过得很不高兴,我想作为一名母亲,就算明知道有禁足的规矩,也会不顾一切的冲出来。” 杨丽华点着头,追问道:“然后呢?陛下若是见到她,肯定会又哭又闹。我怕到时候得不偿失。” “皇后,我不会让陛下与她相见。这一次只是骗她出宫,不过这个计划,还需要更多值得信任的人。”易乐坚定的说道:“到时候所有的内侍,宫女以及侍卫都要换成我们的人。” “你准备在哪里?”杨丽华也下定了决心,她自认为是这个皇宫里唯一的皇后,不应该再接受朱满月都无理取闹,也想挫一挫她的锐气。 “就在皇后的寝宫。”易乐回道:“只有这里,才是她魂牵梦绕的地方。她差一步就能走进这里,而这一次,这一步,恐怕要她的命。” 杨丽华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易乐,她终于知道自己的父亲为什么如此信任眼前的年轻人。她在易乐的身上看到了冷血的气质,就如同高颎一样,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 而易乐此次和杨丽华的共同目标,都是朱满月。一人是为了好好的活下去,另外一人是为了自己的声誉。 两人就这样一拍即合,达成了这次交易。 易乐接着说道:“皇后,还有一件事情。就在刚刚,我朋友进宫行刺朱满月,幸好被我阻止了。不过这件事情也成了我在朱满月手里的把柄,如今我将事情告诉皇后,还希望皇后给我做主。” 杨丽华笑了起来,缓缓的说道:“我们俩既然是同一战线,这件事情就不再是一件事。行刺她又怎么了?她不是还好好的活着吗?若是她敢把风声放出去,你大不了反告她一个诬告。人已经走了,她还有证据吗?!” 杨丽华的话彻底点醒了易乐,她说的没错,朝堂之上的确有支持朱满月的人。可毕竟是在少数,大部分人还是看得清形势,站在了杨坚的身边。 当时易乐只是想着平安无事的出来,并没有想到后面会怎么样。如今听杨丽华这么一说,易乐也觉得这件事情的主导权是实实在在的握在自己的手上。 “下官明白了。”易乐拱手说道:“等过两日,我便会去朱满月的寝宫让她违反禁足的条例。皇后这边要准备好,选一些值得信任的人,也好当场抓住她。” 杨丽华满意的笑着,“先给她一个警醒,就跟长孙司录说的一样,等阿耶平息了各路藩王之后,我一定要让她死无全尸,以解我的心头之恨!” 易乐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温文尔雅的杨丽华也有血腥的一面。 “下官谨记。”易乐坚定的说道:“等下官准备好之后,再来告诉皇后。” 杨丽华的眼神里从未有过如此的坚定,似乎她也被压抑了太久,从最开始的宇文赟,再到如今的宇文阐,她被两个宇文家的人折磨的太久。虽然有杨坚的撑腰,可这个天下还是姓宇文的。 “好!”杨丽华直视着易乐,“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人选方面你不用担心,放手去做。若是有任何意外,都由我来承担。” “下官多谢皇后!”易乐感激的说道,杨丽华的话无异于给了易乐一剂强心针,他感觉到自己的热血沸腾,似乎就要冲破了伤口。 等易乐走出皇宫之后,他的心里感慨万千。在某些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成为了高颎一样的人,而这样的人,是不是易乐一直想要追求的,他自己也不知道。 易乐长叹了一口气,双手握着拳头,喃喃自语的说道:“原来忍气吞声,今日便要出人头地!” 说完,易乐便朝着自己的府上走去,他还要准备一些事情,首先便是要找那名逃跑的内侍。 第225章 高颎的警告 易乐赶回自己府中的时候,在大门口就遇见了南安和长孙旭。 两人在焦急的攀谈着什么,一见到易乐回来,南安立马迎了上来,“长孙司录,人已经找到了。” 振奋人心的话语传来,易乐感觉到自己的心中足足有万匹马在奔腾,他迫不及待的问道:“人呢?可还在长安?!” 南安点着头,将自己寻找的经过说了出来,“我去问过几大城门的校尉,都没有见过此人出城。我就断定他还在城中。所以我就走访了城中各个能藏身的地方,终于在西城门处的一间民房里找到了他。” “堂哥,现在人已经找到了。你准备怎么办?!”长孙旭紧张的问道,他还没有把宫里的事情告诉南安,看着易乐自信满满的样子,他就知道,易乐已经和杨丽华达成了协议。 “我们去找他。”易乐坚定的说道:“他现在可是我们手中最有力的棋子,也是反制朱满月的最好手段。一定要控制住他,要留活口!” 南安与长孙旭两人纷纷点头,随后在南安的带领下,易乐和长孙旭就着手出发,准备去寻找这颗最为关键的棋子。 三人兜兜转转,终于来到了南安口中所说的地方。这是一处几乎荒废了的破屋,周围也没有什么住家的人,看来这位深受朱满月器重的内侍日子过得并不好。 只是易乐不明白,他的事情完成之后为什么没有离开长安,也没有回到朱满月的身边,反而是在这城里隐居了下来。 “未必他的心里还有自己的打算?”易乐暗想道。 三人猫在楼门口,南安小声的说道:“长孙司录,人就在里面。是否现在就进去将他拿下?!” 易乐点了点头,嘱咐道:“注意安全。” 南安撸起了袖管,砰的一脚踹开了本就破烂的房门。 长孙旭也紧跟在南安的身后,为了保险起见他也自告奋勇的加入了这场抓捕行动之中。 易乐的身上有伤,他躲在了柱子的后面,密切的注意着屋内的动向。 只听见一顿打闹声,南安一个飞身便扑上了目标,而这位内侍也颇有些拳脚功夫,竟然躲过了南安的出击。 长孙旭见到这种情况,连忙抄起了一旁的小方桌,啪的一下打在了那人的背上。 运足气力的打击让内侍一下子就趴在了地上,南安见到这种情况也没有犹豫,立马跳到了内侍的身上将他的双手反捆起来,使其不得动弹。 易乐见形势已经得到了掌控,这才走了进去。他站在了内侍的面前,低沉的说道:“没想到你竟然还不走,是在等我吗?!” 内侍抬起了头,在看着易乐面孔的时候,他轻蔑的笑了起来,“你受了那么重的伤,居然还没死,也算是命大。” “老天爷不要我这条命,而我的命只能由我自己做主,旁人根本没法取得了。”易乐意气风发的说着:“说说吧,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内侍朝易乐吐了一口口水,恨声道:“你直接杀了我吧,我是不会出卖朱皇后的。” “呵呵!原来还是一个忠心护主的好奴才。”易乐没想到这人的嘴巴这么硬,看来要另外找寻方法才行。他蹲了下来,用手掐着内侍的脸庞,厉色问道:“朱满月给了你什么好处,我同样可以给你。” “呸!”内侍不满的说道:“皇后给我的是尊重,这一点你能给吗?” 易乐大感意外,看来朱满月的确是一名收买人心的高手,连死到临头,眼前的人也不愿意出卖她,看来朱满月的迷魂汤肯定灌了不少。 “尊重?”易乐挑了挑眉,接着问道:“若是她真的尊重你,又怎么会让你在这里受苦?她应该给你一笔钱,或者是将你叫回宫中,这才是对你的尊重。” 易乐想要挑拨离间,离间眼前这位忠心耿耿的人,可易乐没想到的是,内侍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反问着易乐,“你认为我不走的原因是什么?是因为没有钱吗?还是因为朱皇后不要我回去?” 这个问题问到了易乐的心坎里,他来的时候就有疑惑,而面对这样的反问,易乐的心里明白,自己恐怕想错了。 “看来你隐藏了许多秘密。”易乐松开了手,随后问道:“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聊会儿天,让我好好的了解你。” 随后,易乐示意南安将此人扶起来,他也给这位内侍一定的尊重,就看他接下来的表现了。 内侍的手被反扣着,他不急不忙的说道:“就算你今日不来找我,我总有一天也会去找你。并且亲手杀了你。” 易乐的面色很平淡,他自顾自的笑了起来,“你要杀我?为什么?” “你杀了我最为亲近的人,我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内侍的眼里充满着憎恨,他口中的人便是当日行刺易乐的杀手。 这样的回答让在场的三人都吃惊不已,原来这位内侍还是一位情种,而他倾心的杀手却被长孙旭了断了。 一个人在深宫之中,难免心里会产生一定的扭曲。看来这位内侍,是在等着杀手得手,随后将与他远走高飞。没想到半路杀出的长孙旭打断了他的美梦。 人一旦失去了梦想,就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内侍的身体虽然不完整,但他也渴望着自己的感情,只不过这段感情却是畸形的。 易乐见内侍坚定的口气,觉得要说服他完全是不可能的了。他走到了内侍的面前,仅仅只有一臂左右的距离,从容的问道:“如今我就在你的面前,你有机会报仇,想吗?” 内侍恨得牙痒痒,他恨不得将易乐撕成两半,他恶狠狠的说道:“只要你给我机会,我绝对不会让你活着走出这间破屋子。” 易乐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后退了两步,他知道一个下定决心的人是不可能在自己的几句话之内就发生转变的,而且易乐的心态也发生了变化,他不能让对自己有威胁的人还好好的站在自己的面前。 “可惜你没有这个机会。”易乐冷冷的说道:“一个人活在世上未免也太孤单了。不如我今天送你一程,好让你在黄泉之下,跟那贼人团聚。” “你敢!”内侍显然慌了,朱满月曾经告诉他,易乐这个人就是嘴巴厉害,心眼儿其实是十分的柔软,完完全全的是一个老好人。而现在他看起来,却异常的腹黑,甚至是残忍。“我是朱皇后最为信任的人,你凭什么杀我!你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司录,谁给你的胆子!” 这句话一下子就让易乐怒火中烧,他愤怒的说道:“凭什么?我也想问问你凭什么来杀我!你要我的命,我还让你活着,那我不是吃饱了撑着了吗?” “长孙司录……”南安好像明白了易乐的意思,手中的气力增加了不少。 易乐最后看了他一眼,随后转过身,冷冷的说道:“动手吧。” 南安从来不会质疑易乐的决定,在听到命令之后,他双手一用力便环抱住了内侍的脖子用力的一扭,内侍整个人便瘫倒在了地上。 这一切都被长孙旭看在眼里,他有些惊愕,随后问道:“堂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易乐转过了身,看了一眼倒在地上已经断了气的内侍,随后沉着的说道:“他对朱满月忠心耿耿,要想让他叛变基本上是不可能的。而且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他明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失败,还要如此。我能有什么办法?” 南安这时走了上来,她小声的问道:“长孙司录,我们来之前你说他是一颗重要的棋子,千万要留住他的性命。而如今他死了,你又有什么打算。” 易乐笑了笑,“有时候,死人比活人管用,而且还不会透露秘密,你也不用担心他会背叛你。” “堂哥你究竟有什么想法?”长孙旭追问道。 易乐走到了内侍的身边,心里竟然没有一点害怕的感觉,反而有一种释然。他第一次见到死人的时候,害怕得手抖脚抖,在经历了战场的厮杀,现在的易乐对于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他蹲在了内侍的身边,双眼直勾勾的看着那双还未闭上的眼睛,缓缓的说道:“他说他是朱满月最为信任的人,那我就把他的尸体带进皇宫,让朱满月看看。” “把尸体带进皇宫?”南安和长孙旭二人异口同声的问道:“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这可是一具尸体,你怎么可能带得进去?!” “山人自有妙计。”易乐重新站了起来,满怀信心的说道:“如今我已经和杨丽华达成了协议,只要能对付朱满月,她就肯定会出手帮忙。这件事情你们不用担心了,全交到我的身上。南安,还有一件事情。你需要把这具尸体隐藏起来,等我需要的时候再给你讲。” “是,长孙司录!”南安拱手说道。 长孙旭越来越觉得眼前的人看不透,易乐的转变像是在一瞬间就完成了,长孙旭初次见到他时,还是只剩一口气,而如今,眼前的易乐已经成为了一名心思缜密,手段丰富的谋臣。他不知道究竟应该是高兴,还是应该为易乐感到担忧。 “堂弟,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易乐笑盈盈的说道:“我们现在去找幼莹,想必她也等着急了。不过这件事情一定不能让她知道,包括我与朱满月、杨丽华之间的协议,在事情没有成功之前,这就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长孙旭不知道怎么的,对于易乐他竟然有一种出乎意料的信服感,这种感觉在长孙旭的心里生成。他不知道易乐的对错,可心底的呼喊却在告诉他,易乐是值得自己深交的人。 况且两人已经经历了这么多事情,长孙旭对于易乐的为人处事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他感到佩服,感到一种说不出来的压迫感。 “是,堂哥!”长孙旭没有犹豫的回道:“一切都听堂哥的安排!” 易乐和长孙旭走出了破屋,南安则帮易乐善后。 两人回到医庐之后,高颎已经来了。他还是不改以往的脾气,面无表情的坐在了堂上。 高幼莹见到二人回来,连忙上前问道:“夫君你去哪里了?怎么转个背就不见人了?!” 易乐看了看高颎的表情,随后笑呵呵的说道:“我们俩见你半天没有回来,就出去走了走。” 高颎低沉的说道:“你上前来。” 长孙旭不失礼节的给高颎打着招呼,“高长史。” 高颎也回应的点了点头,随后说道:“你们两人先出去,我有话要问长孙景。” 高幼莹和长孙旭退出了房门外,易乐关上了门,随后走到了高颎的面前,“岳丈,想必你是为了朱皇后的事情来的吧?” 高颎点着头,淡淡的说道:“幼莹没有把事情说清楚,她只说是朱皇后找人要来杀你,事情究竟是怎么样的?有十足的把握吗?” 易乐同样坚定的说道:“我已经有了确凿的证据,可以证明是朱皇后所为。” “那你准备怎么做?”高颎告诫着易乐,“现在可是特殊时期,朱皇后那里千万不能动。各路藩王不日便会到达长安,这口气你必须要咽下去。” 高颎那双深邃的眼睛似乎已经看穿了易乐的心思,可易乐也是横了一条心,他开始与高颎斗智斗勇,“岳丈放心,我绝对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我也知道这件事的轻重缓急。” 高颎长叹了一口气,甚至有些哀怨的说道:“当初我给你许诺,让你青云直上。如今看来,却给你招来了杀身之祸。这件事情的对错,不在你我,而是在这个世道。你心中憋着气,我一眼便看出来了。可你一定要记得,你现在的这一切都是丞相给的。如今丞相腹背受敌,你就千万不能再出什么乱子。就算有天大的委屈,或者是什么血海深仇,都要等到平息藩王之后再做打算。” 易乐的心怦怦直跳,高颎说得没错,可是事情已经箭在弦上,他只好拱手回应道:“小婿谨记岳丈嘱咐,一定依计行事。” 第226章 报仇雪恨 易乐第二天一大早,便从宫里面走了出来。 稍微早些时候,他与杨丽华见了面,将自己的计划告知给了她。 杨丽华在诸多考虑之后,将自己的宫里的腰牌给了易乐,对于即将开始的大戏,杨丽华也有着诸多的期待。 易乐马不停蹄的前往长安城外与南安汇合。南安昨日都没有回府,他将内侍的尸体封存在一个木桶里面,心心念念的等着易乐。 易乐找到南安之后,感激的说道:“昨天辛苦你了,你快回家去休息。” “哥,不用我陪你吗?”南安不安的说道。 易乐晃了晃手中的腰牌,他也知道南安担心自己,可这毕竟是他选的路,南安已经出了很多的力,没有理由再让这位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人再付出了。 “不用了,”易乐淡淡的说道:“我等完事之后便会去医庐,将高幼莹也接回府中。你和小缘准备一些吃的,到时候我们好好庆祝一番。” 南安点着头,随后指着一旁的木桶说道:“尸体就在那里面。” 易乐顺着南安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随后深吸了一口气。他的心中似乎早已麻木,只觉得自己运送的是一件货物,“好,我们一起出去。” 南安推着小车将易乐送到了长安门口,随后恋恋不舍的与易乐分别。 易乐接过了小车,挺直了腰板,快步朝皇宫赶去。 等易乐到达宫门口的时候,遇到了侍卫的盘查。 “这桶里面装的是什么?”侍卫例行问道。 易乐不急不忙,将腰牌拿了出来,沉着的说道:“这是皇后要的东西,耽误不得。” 现在整个皇宫里的人都知道,如今的长安是杨家父女说了算。侍卫在听到是杨丽华所需之物之后,并没有过多的纠缠,直接让易乐进了皇宫。 等易乐再次来到杨丽华的寝殿之后,杨丽华早已焦急的等待。一见到易乐来了,这位皇后也不免上前了两步,问道:“长孙司录,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东西吗?” 易乐听着杨丽华焦急的语气,泰然道:“没错,这东西有些晦气。皇后就不要揭开看了。我将他放在偏殿里面,等会儿去叫朱满月。” 杨丽华点着头,她的心里即兴奋又害怕,随后目送着易乐将尸体运往偏殿,等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杨丽华对着一旁的宫女说道:“去把陛下抱来。” 宫女小跑步的走了,易乐也没有停着,他匆匆向朱满月的寝殿走去。 请君入瓮的把戏就差主角了,易乐耳边还回荡着高颎的劝告,可内心的小恶魔却在隐隐作祟。 他的嘴角浮现出令人深思的笑容,似乎在这个时代压抑了这么久,终于有一次能得到释放。 当易乐来到朱满月寝殿面前的时候,他深气了几口气,才将心底的恶魔压下去几分。随后沉着的走了进去,恭敬的说道:“皇后,事情已经准备妥当了。还请你移步杨丽华的宫殿。” 朱满月大感意外,她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追问道:“你用了什么办法?竟然如此快的就能搞定杨丽华?” 每个人的心里都各怀鬼胎,易乐对于朱满月的追问,早就有了应对的说辞,他不急不忙的说道:“我在坊间异士的手里得到了一种神奇的药物。吃了这种药的人,起码会昏睡五六个时辰。我买通了杨丽华身边的宫女,将药物下在她平时吃的饭菜之中,想必现在药劲已经上头了。皇后,你可以报仇了。” 朱满月瞠目结舌的看着易乐,“你给杨丽华下药?不要命了吗?” 易乐自信的笑着,“我若是不出此下策,皇后你也会要了我的命,与其这样,我还不如搏一搏,起码不会违背昨日的誓言。” 朱满月挑着眉,她想起昨日易乐发誓的场景,哈哈大笑起来,“好!只要我今天去撕烂杨丽华的嘴,重新获得陛下。以后我定封你高官厚禄,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 “下官多谢皇后恩典!”易乐拱手说道:“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吧!” 朱满月迈开了她人生悲剧的第一步,但却又停了下来,“等等!” “皇后还有何事?”易乐狐疑的问道。 “我不能就这么出去,我这样走在宫里岂不是会被人认出来?”朱满月仍是有所顾虑,她环视了一圈,随后拿来了一顶帷冒,“我可不能落人口舌,起码是在事情成功之前。” “皇后英明!”易乐继续走吹捧朱满月的行为,要使一个人毁灭必定要先让她膨胀,“是下官疏忽了!” “以后在我身边做事,机灵一点。看在你今日有功的份上,我就不深究了!”朱满月带好了帽子,“走吧,这才叫万无一失!” 易乐将朱满月带到准备好的偏殿,他站在了门口,随后对朱满月说道:“皇后,杨丽华此时住在里面。” 朱满月的眼睛里都流露出了胜利者的光芒,她恨不得立刻将杨丽华撕成两段,以解心头之恨。 “开门!”朱满月坚定的说道。 易乐给朱满月推开了房门,装着内侍尸体的木桶端端正正的摆放在偏殿的中间,易乐接着说道:“皇后,我已经叫宫女把杨丽华装进那个木桶里面。以方便皇后事后好处理现场。” 朱满月欣慰的说道:“果然办事牢靠,怪不得杨坚如此器重你。连这些后事都想清楚了。” “这是下官应该做的。”易乐的心都要跳出来了,“那下官还陪皇后进去吗?” 朱满月自信的笑了笑,“你就在门外候着,若是有任何风吹草动也好来报信。无论杨丽华她多刁钻蛮横,我就不相信一个睡着了的人,还能翻出什么大风大浪呢!” 说完,朱满月便迈进了偏殿。而易乐则面带笑意的将房门关了过去。 他觉得自己心中的气已经出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半就全看朱满月在见到木桶里尸体之后的表现了。 朱满月的脸上阴冷的笑着,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杨丽华就是插在她心中的一把尖刀,如今能把这尖刀拔出来,她的心里自然是十分的愉快。 “杨丽华,你跟我争了这么多年,还是输给我了。”朱满月自言自语的说道:“不要以为先帝驾崩之后你就能凭着你家里的关系,称霸这个皇宫。我告诉你!当日,陛下差点就要杀了你!如今,我只是完成陛下的遗愿,不让你这妖艳贱货祸害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只能待在我的身边!” 脚步逐渐靠近木桶,朱满月将手放在了盖子上,随后嗤嗤的笑了起来,“杨丽华啊!杨丽华!你恐怕永远都不会有机会知道,究竟出卖你的人是谁!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他就是你们杨家最信任的人,也是最为看重的长孙景!” 说完,朱满月啪的一下打开了盖子,可随即映入眼帘的情形,让朱满月抱头惊呼。 凄厉的叫喊声响彻了整个偏殿,在门外的易乐和杨丽华听着朱满月的尖叫,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朱满月已经站都站不稳了,她瘫软在地上,一个劲儿的向门口爬去,嘴里还一直哭喊着易乐的名字。 “差不多是时候了。”杨丽华才是真正的胜利者,她自信满满的说道:“开门吧。” “是,皇后。”易乐恭敬的答道。 易乐推开了偏殿的门,朱满月第一眼便看见了站在易乐身边的杨丽华,她在这一瞬间才明白,自己才是被易乐操控的人。 杨丽华走了进去,易乐紧跟其后,“你就这么想让我死吗?”杨丽华问道。 朱满月被气得够呛,她艰难的站了起来,“长孙景,你竟然敢出卖我!你还记得你昨日立的誓言吗!” “下官不曾忘却。”易乐平淡的说道:“可我也与杨皇后有约,而她给我的条件更为丰厚。”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当初真是瞎了眼!竟然听了你的谗言!”朱满月说完便朝殿外走去,而杨丽华却拦住了她,“我记得你有禁足,如今出现在我的宫殿里面,是不是已经违规了?” 朱满月自知理亏,但性格使然的她面对杨丽华的挑衅,还是管不住那一张祸事的嘴,“这个皇宫都是我的,我哪里不能来?哪里不能去?!你告诉我,是先帝禁我的足,还是你杨家的主意?” “放肆!”杨丽华啪的一耳光打在了朱满月的脸上,五道鲜红的指印瞬间浮现了出来,“你竟敢这么跟我说话!是不要命了吗?!” 朱满月显然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委屈,她捂住了脸颊,怒视着杨丽华,胸口快速的起伏着。越来越大的怨气要压不住了。 只见朱满月发疯似的向杨丽华扑来,杨丽华神色平静,似乎没有要退缩的意思。而易乐见到这种情况,一个马步便冲了上去,挡在了杨丽华的身前,“放肆!竟敢对皇后不敬!” 只见易乐卯足了气力,一脚踹在了朱满月的身上,朱满月失去了重心,连连倒退,一下子撞翻了不远处的木桶。 尸体从木桶里面滚了出来,压在了朱满月的身上。 朱满月极力想要推开这具冰冷的尸体,可已经慌了神的她,哪里还有气力。易乐见即走了上去,一脚踩在了尸体之上,对朱满月说道:“当日你找人来杀我,可惜没有得逞!老天爷不要我这条命!如今我也让你尝尝,被死人压着的滋味究竟是什么!” 朱满月的脸色已经惨白,双手不断的在身边拍打着地面,可易乐脚下的力气并没有松懈,他答应过高颎,不杀朱满月,可总没答应他不给朱满月一点教训。 “你放开我!”朱满月呵斥道:“我是皇后!是先帝最宠爱的女人!你不能这么对我!” “都到现在这种状况了,怎么说话还是如此刺耳?”杨丽华在身后冷嘲热讽的说道:“你是先帝最宠爱的女人?真是可笑!我告诉你,先帝驾崩的时候,是我陪在他的身边,陪他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程!我是五后之首!是统领后宫到唯一人选!也是幼君唯一的母亲!” 朱满月一听到这里,整个人仿佛都要崩溃了。她没想到自己竟然着了易乐的道,而自己的儿子也不可能回到身边。 她痛哭了起来,但紧接着过了一会儿,又哈哈大笑,像是得了失心疯。 而就在这个时候,压垮朱满月的最后一根稻草来了。 宇文阐在宫女的怀里吵闹着:“我还没睡醒呢!我不要去见杨丽华!” 宫女看到偏殿里面发生的情景,也大吃一惊。她不敢把宇文阐抱进去,反而是用手挡住了他的脸,默默的站在了宫外。 杨丽华和朱满月都听到了声音,朱满月更是激动,她歇斯底里的喊道:“我的儿子!我的儿子!” 而杨丽华则是云淡风轻的笑着,她走到了朱满月的身边,掐住了她的脸颊,冷冷的说道:“你的儿子,现在归我了!” 说完,杨丽华便起身朝门外走去。 朱满月是彻底疯了,她一个劲儿的傻笑起来,在巨大的精神冲击之下,这位外强中干的皇后终于熬尽了灯盏里的油,只剩下一具形同枯槁的身体。 易乐松开了脚,随后跟着杨丽华的脚步也走了出去。 “我怎么听见了阿娘的声音?”宇文阐在宫女的怀里无法动弹,几次想要扭头,都被宫女生生的按住了。 杨丽华走到了宫女的面前,将宇文阐抱入了怀中。 “我不要你抱!”宇文阐极力的挣脱着,可小孩子的力气根本比不过杨丽华不愿放手的决心,她一个劲儿的朝前走着,根本不管宇文阐的哭闹。 易乐看了看杨丽华远去的背影,再看着偏殿里面已经疯了的朱满月,长舒了一口气。 “长孙司录,这里面的人怎么办?!”宫女谨慎的问道,他已经认出里面的人就是朱满月,但又不敢开口。 易乐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默默的走到了门前,双手扶住门,一声不响的关了上来。 朱满月恐怕没有看到,关门的那人,脸上写满了得意的表情以及渗人的笑容。 第227章 易木晗的心意 易乐好久没有睡过这么安稳的觉了,压抑了这么久,终于得到释放,尽管身上还有着伤,但昨天晚上还是偷偷的喝了两杯。 人逢喜事精神爽,出了恶气的易乐像是彻底翻身做主人,他终于知道了报仇是什么滋味。 朱满月的失心疯惊动了整个皇宫,杨丽华做着最后的表演,将所有的脏水都泼到了朱满月的身上,而朱满月的精神已经失常,连人都记不住了,只知道压在她身上的是一具尸体。 而杨丽华也是一个心狠的角色,起码对朱满月来讲,这位皇后无所不用其极。她将朱满月的遭遇编造了一个谎言,便是由已经不会说话的内侍而产生的。 当然,杨丽华之所以能这样应付自如,还是全亏了易乐。所有的一切都在易乐的掌握之中,当易乐睁开眼睛的时候,终于看见了多日未见的熟悉的天花板。 高幼莹早早的便起了床,她为易乐端来了早餐,这位单纯的人根本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长孙旭和易乐二人畅谈了很久,等她今天早上再去书房的时候,发现灯盏里面的油竟然少了一半。 “夫君,你睡醒了吗?”高幼莹笑呵呵的问着:“昨晚你跟长孙旭说什么来着?应该是谈到很晚吧?” 易乐慢慢的撑起了自己的身子,“就随便聊了聊,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过你还别说,我这位弟弟倒是很有自己的见解。” 高幼莹给易乐递上了手帕,好奇的问道:“哦?我看那郎君一表人才,谈吐也不凡。都不知道你们长孙家的人究竟是怎么长的,怎么个个都是人中龙凤的感觉呀!” 易乐哈哈大笑起来,打趣的说道:“长孙家最出色的人已经是你的夫君了,你看看你有多么好的福气!这可是旁人都羡慕不来的!” 高幼莹红着脸,并不想理会易乐。像这样的吹嘘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心里非但没有不舒服的感觉,反而还有一种暖洋洋的感受。 “哟!脸红了!”易乐歪着头看着高幼莹的表情,心里别提多痛快了,“我的娘子脸红了!” “只是天气太热而已!”高幼莹否认道:“你快洗漱吧!吃的已经给你放在了桌上,我先出去一会儿。” 易乐还没反应过来,高幼莹就朝门口走去,“你要去哪里?”在易乐的印象里面,高幼莹很少单独出府,而今天早上反常的表现,让易乐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去给你阿娘准备贺礼呀!”高幼莹回头说道:“今天可是她的寿辰,这也是你自立门户之后,第一次回家。未必我不要好好准备一下吗?” 易乐挑着眉,“我都忘记了。”其实他的心里根本就不知道,“那就麻烦娘子你了。一定要拿得出手的。” “吃你的早餐吧!”高幼莹埋怨道:“也不知道你的脑子里究竟想的是什么?怎么会把自己阿娘的生辰都忘记了?!” 说完,高幼莹便离开了房间。而留下的易乐无奈的耸着肩,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自言自语的说道:“我真的不知道呀!若是知道还不提醒你吗?” 但易乐对于高幼莹的埋怨也没有往心里面去,高高兴兴的吃个早餐,随后就准备去参加自己母亲的寿宴。 南安这时走到了门外,小声的说道:“哥,阿姐找你。” 一听到这句话,易乐差点把嘴里的羹喷了出来,他急忙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南安狐疑的看着易乐,“她也没说什么事,只是在城外等你。” “现在吗?” 南安点着头,“刚刚她找了我之后便出城了,就在原先的那个山洞,哥你还是快去吧。” 是祸躲不过,况且易木晗也不是一个祸事,易乐擦了嘴之后,站了起来,对南安说道:“我现在就去。等会你嫂子回来了,就告诉她我有事……” 还没等易乐把话说完,南安就机灵的说道:“哥你就放心吧!这些事情我都懂,绝对给嫂子一个好的借口。” 看着南安的笑容,易乐反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追问道:“真的吗?” “男人不就那点事情吗?”南安反问道。 易乐这下是真的不好意思了,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默默的拍了南安的肩膀,随后朝屋外走去。 在去的路上,易乐一直想了很多。易木晗对他的感情自然不能辜负,可高幼莹这边又毫无进展,夹心饼干似的易乐不知道该怎么做,更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等易乐来到山洞门口的时候,易木晗已经早早的等在了那里,一见到易乐,易木晗便飞奔过来,出乎意料的给了易乐一个拥抱。 易乐整个人都愣住了,像是一块木板一样一动不动。而易木晗则死死地不撒手,她在易乐的怀里问道:“昨天没出什么事情吧?我听南安说起来就觉得恐怖,你怎么能想出这样的方法呢!若是真出了什么意外,我该怎么办?” “你都知道了。”易乐结结巴巴的说道:“看来南安那张嘴对于你根本就管不住话。他还告诉你什么秘密了?” 易木晗轻轻地捶着易乐的胸口,“你的好弟弟口这么严实,我哪里还知道什么事情?!这件事情要不是我看他神色慌张,在威逼利诱之下他才把实情说了出来,不然的话我到现在还蒙在鼓里。” 易乐深情的看着易木晗,打开了话匣子,“这件事情我本也不想这样处理,但没有办法人家的刀子已经**了我的肚子里,我总不可能就这么忍着吧?若是不知道是谁做的还好,可当初她就在我的眼前,这口气不吐不快!” “我并不是反对你这样做。”易木晗温柔的说道:“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以后你遇到了这种事情,在做之前一定要告诉我好吗?!我不想担惊受怕!况且这件事情本就是因我而起,看着你去为我冒险,我的良心也过意不去!” 易乐笑了起来,他从没见过易木晗这个样子,不发火的易木晗的确有温柔的一面。 “你别傻了,当初我说我会照顾你,就绝对不会食言。”易乐坚定的说道:“虽然现在我不能给你一个名分,但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情,我也绝对不会拖延。” 易木晗眼含泪花,咬着下唇,点头道:“我相信你。高幼莹那里确实不好处理,我可以给你时间。一个月、一年、十年我都愿意等下去!” 这是易木晗给易乐的承诺,她选择做易乐身后的那位女人,不登堂入室,不要名分。 或许这就是爱情,也是一段令人头晕的爱情,是一段只求付出不求回报的感情。 易乐在听到易木晗的话后,同样感动了起来,在他看来,易木晗的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他作为一个男人却不能只让自己的誓言挂在嘴边,“不用十年,也不用一年。我会尽快解决这件事情,让高幼莹接受你。不过进府之后,我还是有所顾虑。” “什么事情?” 易乐长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你我的婚约虽然在先,但高幼莹却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不可能给你妻子的名分,但对于你的感情,我不会有丝毫的减弱。在我的心里,你和高幼莹一样都有着同样的分量与地位。” 易木晗明白易乐的意思,一个家里只能有一个正室,而她追求的并不是易乐妻子的身份,她只想默默的陪在易乐的身边,在天冷的时候为易乐盖上被子,在天热的时候给他端上一碗凉茶,在夜深的时候为他点亮一盏灯火。这是易木晗想要的,也是她苦苦追寻的。 “你别傻了。若是我要追求什么名分,要寻求什么正室的身份,我还来找你吗?”易木晗恨了易乐一眼,但眼睛里面全是柔情,“只要能在你身边,光明正大的走进你的府上,这一切我都不在乎。” 易乐的心里很激动,他没想到易木晗竟然如此大度,可能在易乐想来,易木晗如此做一方面是碍于高幼莹的原因,而另外一方面则是她真的爱上了自己。 “我的魅力有这么大吗?”易乐暗想道:“怎么每个人都对我死心塌地?” 脸皮越来越厚的易乐哈哈大笑起来,他第一次主动的牵起了易木晗的手,“我明白你的想法了。我很谢谢你这么信任我,也十分的感激别人把那独一无二的爱给我。” 易木晗的脸红了,她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娇嗔道:“怎么今天你说话这么好听?我都快要不认识你了!” 女人都喜欢甜言蜜语,连处事果敢的易木晗也不例外,她偷偷的笑了起来,心里比吃了蜂蜜还要甜。 “若是你喜欢,以后我都用这样的方式跟你说话。”易乐接着说道:“我可不想再跟你两个剑拔弩张,小声的说话还保护嗓子呢!” 易木晗知道易乐是在讽刺她,平日里易木晗总对易乐大呼小叫,她稍微用力的推搡了一下,又变回原来的语气,“你这人怎么给你点好处就蹬鼻子上脸了?!” 易乐连连后退,他装作很疼的样子,连连说道:“哎呦!我可是病人!你不能这么对我!” 易木晗见易乐捂着肚子,慌张了起来,“我可没有推你的肚子啊!你是哪里又疼了吗?!我这就带你去找孙思邈!” 易乐坏笑道:“看到你紧张的样子,我哪里都不疼了!反而心里痒酥酥的,你说这是不是得病了呀!” “哼!就知道说一些甜言蜜语!”易木晗气得直跺脚,她从没见过易乐这样,也从来不会想到自己会变成这样。 爱情总会改变人,在一段感情里面总是两个人的相处会相互的影响。易乐和高幼莹两人是这样,易乐和易木晗两人同样也是。 他们没有对与错,只有先与后。 易乐看了看天色,随后说道:“我们进城吧,今天是我阿娘的生辰,我还要赶着回去给她祝寿!” 易木晗点着头,有些埋怨的说道:“我也想去,可是身份不允许。” 易乐笑了笑,“总会有机会的,别急。” “你才急了!”易木晗又翻脸了,阴晴不定的她总是在各种时机表现的自己的多面性,她头也不回的大步朝前走着。 易乐无奈的耸着肩,感叹着:“你究竟是什么人呀!怎么比我还不容易看透?!” 随后易乐小跑步的追上了易木晗,摘下了路边的一朵狗尾巴花,笑嘻嘻的说道:“生气了?俺送你一朵花!” “这分明是草!”易木晗斜眼看了一眼,随后嫌弃的说道:“你这人能不能有点诚意?随手在路边一摘,就送人了!” 易乐将狗尾巴花变成了一个手链,随后托在掌心上,对易木晗说道:“这花虽然是路边的,但心意却是我内心的。送给你!” 经过易乐编织的狗尾巴花手链虽然不怎么精细,甚至有些粗劣,但在易木晗的眼中却是无比珍贵的东西。 她双手颤抖的拿过了手链,追忆道:“原来你还记得,当初我们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你也曾经给我做了一个手链。不过当初是用各种鲜花做的。” 易乐大感意外,没想到自己的无心之举竟然触动了易木晗的心弦,他打趣的说道:“没办法,我就是这么多才多艺!” 易木晗这次是真的恨了易乐一眼,但身体还是很诚实的将手链收进了怀中,“快些走吧!你不是还要给你阿娘祝寿吗?!现在时间又不紧了?!” “肯定要去呀!”易乐欣喜的说道:“怎么跟你在一起时间就过得这么快?!” “这些话你也对高幼莹说过吧?!”易木晗谨慎的问道。 易乐有些尴尬,但这些话的确没有对高幼莹说过,“我发誓……” 就在这时,骚乱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听样子是大部队。跑在最前面的斥候扬起马鞭,飞速到往长安城内赶去。 “让开!” 易乐连忙将易木晗拉到了一旁,随后无数的马匹从他们两人的面前骑过。 等尘土降下来的时候,易木晗狐疑的问道:“这些是什么人呀!” 易乐脸色凝重的看着地上的马蹄印,随后郑重的说道:“各路藩王入京了。” 第228章 替婿出征 北周宗室五位有实力的藩王齐聚长安,这可让不少人都睡不着了。 杨坚就是一位,高颎也是一位。 这两人已经有些坐立难安,开始准备如何除掉挡在自己面前的最后的大石头。 赵王宇文招、陈王宇文纯、越王宇文盛、代王宇文达、滕王宇文逌是北周宇文泰的儿子,这位风光无限的帝王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自己死后竟然会被杨坚这位外戚掌控了整个大周的命脉。 而五王更是没有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不仅宇文赟死了,而且朱满月也疯了,唯一蒸蒸日上的就只有杨家的人,还有跟随杨坚的这些大臣。 杨坚如今已经搬进了正阳宫,离他的梦想更近了一步。刘昉和郑译二人官至长史和司马,也算是杨坚应了当日的承诺。 书房内,杨坚背着手,斥候已经将五王入京的消息回禀给了他,杨坚召集了高颎、杨素、刘昉、郑译和易乐前来,想要找出个方法来,兵不血刃的就解决掉宇文一族的残余。 “昭玄,五王都已入宫,现在有什么办法?”杨坚问道。 高颎思虑了一会儿,“丞相,如今我们不能自乱阵脚。五王入宫乃是礼数,他们并没有发难,所以我们大可不急。” “哎!朱满月怎么好好的就疯了呢!”杨坚长叹了一口气,狐疑道:“丽华来找我的时候我还不相信,我还让孙思邈去瞧了瞧,没想到真疯了。” 高颎没有回答,只是朝易乐看了一眼。老狐狸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他也不能说出来,毕竟易乐是他的女婿。 “丞相,我已经探查了五王此次带来的人马,足足比我们现有的人马多上了一倍。”杨素汇报着眼前的态势,“我们不能硬碰硬,一定要稳住他们。” “韩擒虎等人的人马已经在路上,”刘昉在一旁说着:“应该还有十日才能到达长安。我已经派人快马加鞭的去催了,让他们在长安城外二十里驻扎。” 杨坚背起了双手,“远水解不了近火,五王现在是扎在我眼皮底下的针,不拔,疼,拔了必定血流成河。” “如今丞相就只需要解决五王便可。”郑译冷静的说道:“只要除掉他们,就没有顾虑了。” “办法呢?办法呢!”杨坚急得直拍手,他也知道耽误之急是要解决这群人。 易乐陷入了沉思,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五王入京之后好像好差了点什么,可他就是想不起来。 “自丞相上位之后,施仁政、简法令。百官和百信们都有目共睹。”刘昉赞叹道:“五王的事情虽然棘手,但天下的心都向着丞相,丞相也不必焦虑了。” “长孙司录,你有什么想法?”杨坚又把话题递给了易乐,而易乐还陷在自己的沉思之中,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 高颎见易乐没有说话,咳嗽了两声,才把易乐拉了回来,“司录有何建议?” 这下可真难住易乐了,他在小事上还能耍耍小聪明,但这可关乎到国家大事,说话之间都要想上又想。 “下官......”还没等易乐把话说完,门外跑来了传令的士兵,急切道:“丞相,相州总官尉迟迥起兵造反了!” 此话一出,堂上的众人都大惊失色,杨素老道的问道:“何处?” “东夏!”传令兵答道。 高颎也追问道:“就他一人?” “据探子回报,尉迟迥已经联络郧州总管司马消难、益州总管王谦二人,恐怕过不了多久,这二人也会响应了!” “这可如何是好?!”刘昉和郑译二人交头接耳,“五王一来,这三人便举兵了!这不是雪上加霜吗?” 杨坚气不打一处来,他啪的一掌打在了书桌上,恨声道:“天不遂人意!” “这个节骨点起兵摆明是针对丞相。”高颎冷静的说着:“让丞相父辈受敌。” “昭玄,可有退兵之策?”杨坚把希望又寄托在了高颎的身上,这位一直陪伴杨坚的谋臣看来又要派上大用处了。 易乐恍然大悟,他脑海中一直想不起的事情终于出现了。他依稀的记得,杨坚在平定五王之前还有一个大动作,便是除掉尉迟迥,他深吸了一口气,上前了一步,沉着的说着:“丞相,下官有一个想法。”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易乐的身上,高颎也上下打量起易乐,想要听听易乐究竟有什么见解。 “说!” “下官认为尉迟迥叛乱非但不是坏事,而且还对丞相有利。”易乐义正言辞的说着:“丞相正好借此机会屯兵,岂不是可以抗衡五王了?” 杨坚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哈哈笑了起来,“还是年轻人脑袋灵光啊!这样一来不就解决了最根本的问题了吗?!” “但出兵平叛还是有危险。”郑译在一旁提醒着。 “诶!打仗的事情,你们这些文人怎么清楚!”杨素一听到打仗就来劲儿了,连忙拱手说道:“丞相!我愿意带兵出征!不出一月必将得胜而归!” “处道,你现在可不能离开丞相的身边!”高颎觉得易乐的计策还是很有胜算,但他不同意杨素离开,“如今就只有你一人能护卫丞相的安全,你去不得!” “昭玄!这是打仗!不是你们动动嘴皮子!”杨素一听高颎阻拦自己,不开心了,“战场上的事情,你们不清楚!” 杨坚也有自己的打算,他思虑了几番,随后问道:“长孙司录,你认为除了处道,何人能去跟尉迟迥一战?!” “丞相!我......”杨素瞬间明白自己没戏了,连连叹了几口气。 杨坚慎重的摆了摆手,双眼注视着易乐,迫切的想要知道他的想法。 “下官认为韦将军可以一战。”易乐坚定的说道:“淮南的战事全靠韦将军运筹帷幄才能如此快速的解决,想必这一次韦将军也不会让丞相失望。” “他的确是一把好手。”高颎附和着,“放眼望去,这片土地上能出其之右的也没有几人。” “韦孝宽不错。”杨坚满意的说道:“况且他还是我这边的人,我也比较放心。不过他年事已高,冲锋陷阵的事情我还是不太放心。” 杨坚顿了顿,扫视了屋内的众人,“除了处道,你们何人愿意与孝宽前往平了尉迟迥这祸事?” 一听到要上阵杀敌,刘昉、郑译、易乐和高颎都有些木楞,这四人之中除了易乐去淮南打过酱油,其余的三人恐怕都不是打仗的能手。 “下官认为长孙司录是不错的人选。”郑译说道:“上次淮南之事,长孙司录就担任了司马一职,也算是经验丰富,这一次,这等差事非长孙司录不可。” “下官复议。”刘昉说道。 易乐傻眼了,怎么一打仗这两位口若悬河的人就打退堂鼓呢?还把自己往前面送,已经经历了分别的易乐,心里并不是很愿意去。 “长孙司录,你意下如何?”杨坚诘问道。 “下官......” 高颎这时站了出来,他在深思熟虑之后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丞相,长孙司录身上的伤还没有痊愈,若是跟随大军出征,必定会不方便。所以,下官愿意替他跟随韦孝宽前往东夏。” 只听说过替父从军、替夫从军,高颎这替女婿从军还是千古第一件。 易乐吃惊的看着自己的老丈人,没想到自己的难题竟然会转移到他的身上。 “昭玄,这不行!”杨坚似乎舍不得高颎走,“你怎么能去呢?!” “下官虽然没有孔武之力,但胜在智谋。况且与韦将军交情也算不错,一定会好好的辅佐韦将军。”高颎心意已决,“而且丞相身边的谋臣众多,就算是下官去了,也不会有多大的影响。” 杨坚托住了高颎的双手,“此去路途凶险,我很不放心啊!” “丞相就把心放在肚子里面,下官一定会凯旋而归!”高颎郑重的说着。 “那我就让你当监军!杨坚给出了承诺,“等你得胜而回,我定给你高官厚禄!” “下官多谢丞相!”高颎感激的说道。 几人从丞相府里走了出来,杨坚为了保险起见,亲自带着杨素去找韦孝宽,而刘昉和郑译在对高颎表达祝愿之后,纷纷离开,只有易乐还站在高颎的身边。 “岳丈,我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易乐真心实意的说着:“小婿只有在此谢过岳丈了。” 高颎摆着手,长叹了一口气,对易乐说道:“我知道你的身上有伤,而且幼莹的身体也不好。若是这场仗又要打上几个月,幼莹怎么办?我去了之后,你要好好的照顾幼莹。” “小婿明白。”易乐恭敬的答道:“我一定会照顾好她的!岳丈也几日没有见到幼莹了吧!不如去小婿的府上看看,也算是小婿给岳丈提前庆功了。” 高颎看了看天色,“好吧,就去看看她。也别弄得太麻烦了,都是一家人,随便做点菜填饱肚子就成。” 两人朝易乐的府邸走去,一路上高颎还是沉默不言,而易乐也不好说什么,受了高颎这么大一个恩惠,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想起当日为了易木晗的事情而逼着高颎,易乐的心里就很过意不去。 但一码归一码,高颎对于高幼莹的疼爱显然超过了自己的亲生女儿,易乐实在搞不懂高颎的心里究竟在想着什么。 等回到了府上,易乐将高颎带到房中后便准备去灶房里张罗了起来,给高颎和高幼莹父女留足了空间。 让易乐没有想到的是,长孙旭居然也在府上,他正和南安切磋着功夫,两人都是不服输的人,下手虽重,但都点到即止。 易乐看着长孙旭矫捷的身手,一个想法突然在他的脑海中生成。高颎帮自己去打仗,可他毕竟是靠笔杆子吃饭的,真要动刀动枪恐怕连小兵都不一定能打赢。而长孙旭身手这么好,一定能保护着高颎。 说干就干,易乐走了过去,呼喊道:“堂弟,你过来。” 长孙旭和南安在听到易乐的呼喊之后,纷纷停手,小跑步的来了。长孙旭气喘吁吁的说道:“堂哥,你这仆人的身手可以啊!” 易乐自信的笑了起来,“的确很不错,我今天找你有一件事情想要跟你商量。” 长孙旭擦着额头上的细汗,“堂哥,何事?” “你想不想建功立业?去战场上体验一番?”易乐笑着说道。 谁家儿郎不热血,长孙旭立马来了精神,“想啊!堂哥,你是要去打仗吗?!我铁定跟着你!” 易乐摇着头,泰然道:“不是我,而是我岳丈。” “高长史?我记得他可是文官啊!” “没错,他将和韦将军一起出征尉迟迥,这是个好机会,你愿意替我保护岳丈吗?”易乐慎重的问道。 长孙旭没有犹豫,一口答应着:“堂哥的事我怎么会推辞!况且我真的想去战场上历练一番,也好锻炼锻炼自己的胆量!” “好!”易乐满心欢喜,随后对长孙旭说道:“岳丈就在府上!我带你去见他!” 长孙旭自信的笑了起来,读了这么多兵书,练了这么久的武功,如今终于能过等到施展,也算是人生中的幸事。 “南安,吩咐灶房做几个小菜。”易乐嘱咐道:“不要太浓重,就我们平日吃的便可。” “是,长孙司录!”南安答道。 等易乐和长孙旭二人来到房前的时候,已经听到高幼莹的啜泣声,这丫头一听到自己的父亲要去上阵杀敌,泪水也止不住的往下流。 易乐轻轻咳嗽了两声示意,随后带着长孙旭走了进去。 “岳丈,小婿有事跟你商量。” 高颎回头看了看两人,随后问道:“何事?” “这是小婿的堂弟,长孙旭,想必也和岳丈见过面了。”易乐顿了顿,夸奖道:“他武艺不错,希望岳丈能把他带在身边,去东夏的时候也能护得周全。” 长孙旭上前了一步,“晚生见过高长史。” 高颎也急需有人保护自己,他不是血气方刚的少年,知道自己的斤两。他走到了长孙旭的面前,“你家阿耶同意吗?” 第229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我想会同意的。”长孙旭不确定的说道:“晚生还是要回去询问家父才行。” 高颎点着头,他接着对易乐说道:“你跟他一同去拜会长孙将军,等有苗头之后,我再行前往。” “是,岳丈。”易乐答道。 高幼莹这时走了上来,她忧心的说道:“夫君,你可一定要说服长孙将军。阿耶他上阵杀敌的确需要保护。” “放心吧。”易乐深吸了一口气,“堂弟,我们走。” 两人走出了长孙府,前往另一处长孙府。 长孙旭的父亲是骠骑大将军长孙禹,所谓虎父无犬子,长孙旭能有如今的成就,想必也和长孙禹的教育有关。 易乐到是没有见过这位同姓的长孙将军,不过再跟韩擒虎、韦孝宽、杨素这些武将接触下来来看,跟驰骋沙场的将领接触还是要比勾心斗角的谋臣要来得轻松。 易乐在长孙旭的带领下来到了长孙禹的府邸,足足比易乐府邸大上一倍的门头显示出这位将军很受宇文一族的重用。 “堂哥,你先行在堂上歇息,我这就去看看阿耶。”长孙旭把易乐带到了正堂,随后准备转身离开。 易乐没有停留,他从容的说道:“我们两人还是一起吧!这些也显得更有诚意。” 长孙旭也没有阻拦,毕竟有易乐的陪伴,心里的底气也就充足了一些。 两人朝后院走去,还没见到长孙禹,就听见呼呼的声音。 “堂弟,这是什么声音?”易乐好奇的问道。 长孙旭笑了起来,“阿耶在舞刀,此刀重十余斤,舞起来便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易乐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长孙禹的刀都有这么重,不免加快了脚步,想要早点看看长孙禹究竟是什么样子。 “阿耶。”长孙旭到达后院的时候,笔直的站着,不敢有一丝的松懈。 易乐见长孙旭如此慎重,也挺直了腰杆儿,等着长孙禹的答应。 砰! 沉重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后院,长孙禹气定神闲的转过了身,“何事?” 犹如猛虎般的嗓门让易乐心中一惊,他咽着口水,努力装着平静的样子。 “阿耶,这是长孙景。”长孙旭顿了顿,“长孙炽房上的。” 长孙禹走了过来,打量着易乐,“原来你就是高颎的女婿,丞相麾下最年轻的司录。” “将军过誉了。”易乐拱手道:“小侄今日前来,是有一件事情要求将军。” 长孙禹将大刀放在了一旁,背着手,“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见外,我们屋里谈。东升,去告诉你阿娘准备些吃喝。” “是,阿耶!”长孙旭给易乐递了一个眼色,随后便离开了。 易乐走在了长孙禹的身后,想着等会要怎么给他讲要将长孙旭送上战场的事情。 长孙禹带易乐来到了书房,开口道:“长孙司录今天为何事而来?” “回将军,尉迟迥已举兵叛乱,并且郧州总管司马消难、益州总管王谦二人也已响应,所以我想让堂弟跟随我岳丈出征。”易乐如实的说道。 长孙禹在听到易乐的话后并没有流露出惊讶的神情,反而平静的说道:“如今丞相当权,自然有人不服。只不过东升才疏学浅,只懂一些皮毛功夫,跟随高长史前往怕是要坏事。” 易乐就知道这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长孙禹还是不放心长孙旭上战场,看来还要再找条路才行。 “将军,东升虽然年轻,但处事果敢,又有担当。”易乐接着说道:“男儿应当在战场上建立功勋,就如同将军一样,为大周鞠躬尽瘁。” 长孙禹哈哈大笑了起来,他凝视着易乐,“是为大周鞠躬尽瘁,还是为丞相扫除异己?” 易乐愣住了,没想到长孙禹竟然看穿了事情的真相,易乐一时语塞,还没有想好该怎么接长孙禹的话。 长孙禹站了起来,走到了易乐的身边,沉默一阵之后,又意味深长的说道:“长孙司录既然为丞相的谋臣,难免就会来当说客。只不过东升的确还没有做好打仗的准备,在长安城里治治毛贼还行,面对瞬息万变的战场,他还是差了点火候。” “将军,只有战场才是磨炼一个人意志和胆量的最好地方。”易乐不卑不亢的说着:“东升虽然没有经验,但人很聪明。此番若是去了,肯定能收获良多。” “司录可曾上过战场?”长孙禹追问道。 “小侄原先去过淮南一线。”易乐回道。 “那你也见过了战争的残酷了。”长孙禹顿了顿,“我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我实在是不放心。刀剑无眼,东升就算是有三头六臂恐怕也抵挡不住潮水般的攻击。” 易乐这才明白了长孙禹的顾虑,看来护犊子的想法并不是只有高颎才有。长孙禹担心长孙旭的安危自然不能否认,但易乐又明白长孙旭想要证明自己的信心,这件事情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而就在这时,长孙旭来到了门口,看见易乐和长孙禹两人沉默不言,就知道自己的父亲并没有答应易乐的请求。 “阿耶、堂哥,阿娘已经准备好了餐食。”长孙旭的语气有些落寞,但还是不失礼节的说着。 “说着说着,肚子都饿了!”长孙禹拍了拍易乐的肩膀,“司录,我们换个地方再说。” 等来到饭桌前,长孙旭的母亲已经张罗好了一切,“快来,等会菜凉了。” 易乐在长孙禹的下方落座,还没等易乐开口,长孙旭的母亲就说道:“你就是长孙景吧!我常听东升提起你,本以为你会比东升年长不少,没想到居然是相差无几。” 长孙旭这时介绍道:“堂哥,这是我阿娘,韦氏。” “见过夫人。”易乐站了起来,随后转头一想:“韦氏?是不是韦孝宽的女儿?” 婢女为长孙禹和易乐倒上了酒,长孙禹说道:“司录此番前来是为了东升上战场的事情,夫人,你如何看?” 一听到这个消息,韦氏的表情凝重了起来,她问着长孙禹,“是陛下的命令吗?” “我想是丞相的。”长孙禹喝了一盏酒,不急不忙的问道:“对吗?司录?” 易乐也不想欺骗这家人,索性将实情说了出来,“不瞒将军和夫人,小侄之所以来是因为自己的私心。” “哦?此话怎解?” 易乐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本来这次战事是应该由小婿出征,不过前些日子遇上了贼人,伤势还没有好。所以岳丈就替小侄答应了出征的事情。我想岳丈不会武功,自己又不能陪伴在旁,所以才询问了东升的意思。” “东升,你想去吗?”韦氏问道。 长孙旭点着头,“阿娘,儿子想去。” “原来是这样。”长孙禹似乎是如释重负,原来并不是杨坚的意思,那就更有机会推掉易乐的请求了,“司录的心,我可以理解。不过司录也应该想想我家的情况,东升是独子,若是有了什么闪失,可叫我和夫人如何是好?” “对啊!司录!照理说我们还是一家人,这等美意我们可受不起。”韦氏附和道。 易乐见没有办法,只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韦氏的身上。他给长孙禹倒上了一盏酒,问着韦氏,“夫人,小侄才回长孙家,所以不知道夫人的身份。敢问韦将军是......” “是我岳丈。”长孙禹替韦氏答道:“这怎么了?” 易乐的把握多了几分,“这次出征尉迟迥,韦将军就是主帅,而我岳丈是监军。想必东升在他二人的身边不会有什么麻烦。” 此话一出,韦氏的脸上更是焦灼,她对长孙禹说道:“夫君,阿耶都这般岁数了,还要上阵杀敌?” 长孙禹更是意外,没想到主帅竟然是他的老丈人,看来这不仅仅国事,而且还是家事了。 “司录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易乐坚定的说道:“小侄来之前才从丞相府出来,丞相已经前往了韦将军府,亲自请将军出山。” “尉迟迥此人佣兵自重,恐怕这战事要打上数月。”长孙禹又喝了一盏酒,“岳丈的身体恐怕要吃不消。” “将军,实不相瞒。上次小侄去淮南的时候就是跟在韦将军的身边。”易乐顿了顿,“将军虽然宝刀未老,但实则流露出了疲惫之象。若不是小侄有伤在身,一定要跟随在韦将军身边,照应周全。” “夫君,阿耶的身体近些日子可不好。”韦氏担忧的说道:“他不会答应丞相吧?” “这不好说,依我对岳丈的了解,他肯定不服老。沙场是他征战一生的地方,再加上丞相重用,恐怕......” 易乐给长孙旭递了一个眼色,长孙旭心领神会,立马站了起来,坚定的说道:“阿耶,阿娘!孩儿愿意前往侍奉爷爷!” “你坐下!”长孙禹恨了长孙禹一眼,随后说道:“就凭你的本事,在战场上能照顾好自己就不错了!还想去照顾他人?!” “夫君,现在可怎么办啊!”韦氏追问道。 长孙禹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对易乐说道:“长孙司录,可否引荐高长史?” 易乐一听觉得有戏,回应道:“岳丈此时正在小侄府内,若是将军方便......” 长孙禹站了起来,说道:“夫人,我同司录前去。东升,你跟我一起。” “夫君,这......”还没等韦氏反应过来,长孙禹就火急火燎的朝门外走去,而易乐和长孙旭紧跟其后,长孙旭小声的问道:“堂哥,你觉得这件事情能成吗?” “八九不离十了!”易乐信心百倍的说着。 等三人来到易乐的府中,易乐立马将二人带到了高颎的面前。高颎一见到长孙禹来了,还是很意外,上前道:“长孙将军,怎么让你亲自前来?我不是叫小婿......” 长孙禹摆着手,“高长史,我听司录说此次出征的主帅是我的岳丈,这是真的吗?” “没错,丞相已经去请了。”高颎答道。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长孙禹双手抱拳,躬身道:“还请高长史向丞相引荐,末将愿意跟随韦将军共同讨伐尉迟反贼!” “这......”高颎看了看易乐,随后说道:“长孙将军扬名于北周,若是有将军出马,我相信丞相自然欣喜。” “高长史,岳丈年迈,虽经验颇丰,但体力难免有所不支。”长孙禹恭敬的说道:“末将还有一个请求,请高长史代为转达。” “将军请说。” “幼子自幼熟读兵书,而且武艺也窥见一斑。”长孙禹自卖自夸的说着:“还请丞相应允末将,能将犬子带在身边。” 长孙旭一听到这个消息,激动的扯了扯易乐的衣袖,满脸的高兴。 这下轮到易乐愣住了,长孙禹刚刚还百般推脱,怎么一见到高颎什么事情都答应了。 这件事情本就是为了让长孙旭跟着高颎,没想到发展到现在,竟然一石二鸟,还收获了长孙禹这名猛将。 高颎自然是连连点头,他托住了长孙禹的双拳,“将军放心,我一定如实向丞相转告,请将军静候佳音!” 长孙禹直起了身子,他迫切的说着:“有劳高长史了!末将就不再叨扰。” “送将军!”高颎说道。 等易乐送完长孙禹父子两人回来后,高颎的脸上写满了开心。 “岳丈,小婿有一事不明。”易乐虚心的说着。 “说。” “刚刚小婿去长孙府的时候,长孙禹百般推辞,怎么他一见到岳丈就全部答应了呢?”易乐问出了心中所想,这又是学知识的好机会。 高颎笑了起来,从容的说道:“这么简单的事情你竟然没有想通?” “没有。”易乐恭敬道。 “长孙禹之所以前来,一是为了他儿子的安全,二是为了韦孝宽的安危。”高颎淡淡的说道:“他夹在长孙旭和韦孝宽之间十分难做,又是当打之年,若不是这样,他怎么会答应呢?” 可怜天下父母心,易乐这才明白了长孙禹的难处。 “不过有了长孙禹的帮助,相信战事很快能够平息。”高颎接着说道:“他可是宇文一族最为看重的人。” 高幼莹这时走了进来,开心的说道:“阿耶,夫君,饭菜好了!我们一起吃饭吧!” 第230章 围城 韦孝宽带着高颎、长孙禹和长孙旭走了,浩浩荡荡的队伍显示出了杨坚不可动摇的决心。 这是他登上皇位的重要一步,只要搞定了尉迟迥,再解决还在长安城中的五王,杨坚便可以名正言顺的让宇文阐退位,夺取宇文家的江山。 易乐在送完高颎之后回到了自己的府里,眼看老丈人替自己出发打仗,这位女婿的心里还是有些不舍。 好在高颎在出发前特地嘱咐了易乐,千万要小心刘昉和邓译二人,没有高颎在易乐的身边,这两位杨坚的左膀右臂恐怕会虎视眈眈。 易乐也是聪明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找杨坚说明了自己的身体原因,希望能休息几日,这样一来也可以最大程度的减少与二人碰面的机会。 杨坚现在是焦头烂额,一方面顾及尉迟迥的战事,一方面还要应付五王的事情,再加上高颎随军出征,易乐又生病告假,现在他身边能用的人可真不多了。 易乐倒是图了个悠闲,但他没想到的是自己肯定和杨家脱不了干系了。 在易乐回府没多久,杨勇便主动找上门来,看他意气风发的模样,春光满面的红光,易乐就知道蔡馨那小丫头已经得偿所愿。 “长孙司录,今日可好?我听闻你伤势严重了,特意从府上带来了这只山参,来给你补补身子。”杨勇笑呵呵的说着。 “杨郎君客气了。”易乐带杨勇坐了下来,回应道:“看来郎君近几日好事已到。” 杨勇摆着手,底气十足的说着:“当日多谢郎君提醒,如今小馨已经是我的帐中人。” “可喜可贺!”易乐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是开心还是难过,但嘴上还是应承道:“得美人相伴,郎君势必夜夜笙歌。” “还是截肢一点比较好。”杨勇小声的说着:“最近阿耶不知道被何事所恼,一点也没有好脸色,我可不能去惹恼了他。” 易乐哈哈大笑起来,“郎君深得丞相喜爱,想必也不会过多呵责。” 而就在这个时候,门外来了一位身着奇怪的人,“长孙司录,能否借一步说话?” 易乐保持着警惕,“何人?” “妙胜寺僧侣。”来人答道。 要说易乐和妙胜寺的渊源就只有那位被赶出宫的元乐尚了,易乐到现在都不知道是不是和元乐尚有血缘关系,但念在上次元乐尚出手帮助自己,易乐也必须去还这份恩情。 “杨郎君,你稍等。”易乐站了起来,“我去去就回。” “司录请。” 易乐来到了门口,追问道:“何事?” “元皇后在寺中等着长孙司录,还请司录移步。”僧侣说道。 易乐点着头,随后跟杨勇说明自己要离开之后,便和僧侣一道前往了妙胜寺。 等易乐到达妙胜寺之后,他有些愣住了。元乐尚、陈月仪和尉迟炽繁三人曾经贵为皇后,易乐本想着出家之后也会有衣食无忧的日子,没想到破旧的妙胜寺已经荒凉,若不是易乐知道里面有三位皇后的话,他只会认为这里是一处同样被毁的庙宇。 “元皇后就住在这里面?”易乐惊愕道。 “是,司录。”僧侣答道。 易乐的心里有些难受,毕竟自己也有可能是元家的人,见到眼前的场景,还是有种失落的感觉。 等易乐来到元乐尚的面前,这位曾经穿着华丽的皇后如今早已换上了素净的僧袍,不过还没有剃度,易乐看着元乐尚消瘦的背影,就知道她在这里受了不少的苦。 “皇后。”易乐在元乐尚的身后轻轻叫了一声。 元乐尚这才回过头,满眼欣喜的看着易乐,“长孙司录可来了,上次的事情解决了吗?” 易乐拱手道:“多谢皇后出手相助,才让下官找到了幕后的贼人。这份恩情,下官一直会记在心中。” 元乐尚开朗的笑着,她不急不忙的说道:“我现在既然不在皇宫中,就不是皇后了。长孙司录不用这么拘谨。” “礼节可忘不得。”易乐赶紧说道:“今日皇后找下官有什么事情吗?” 元乐尚见易乐执意不改口,也没有过多的要求,她接着说道:“我自出家以来常常梦魇,食不知味,寝不能安。我叫寺庙里的人多次去皇宫里面请医就诊都没有回应,碍于囊中羞涩只好来求长孙司录,希望司录能帮我请一二名医生,也好了了我的梦魇。” 易乐这才明白元乐尚找自己的目的,这件事情对于易乐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对于已经失势的元乐尚而言却是难于登天。 “皇后放心,下官这就去找人来瞧瞧。”易乐坚定的说道:“以后皇后有什么难处大可以叫人来找下官,在下官能力所及的地方,下官一定竭力相助。” 元乐尚笑了起来,她似乎格外的信任易乐,接着说道:“既然司录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客气了。月仪所住的禅房甚是破旧,下雨便见水,刮风就悲鸣。长孙司录若是方便,还请找些人来修葺一番。” “陈皇后如此艰难?”易乐打量了一圈元乐尚所居住的环境,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但他没想到人比人还有更差的。 “正是。”元乐尚答道。 一个想法在易乐的脑海中生成,他壮着胆子说道:“皇后,找人来修葺寺庙并非不可。但那些毕竟是市井中人,难免会冲撞了三位皇后。所以下官有一个想法,还请皇后答应。” “司录有何想法?” “不如三位皇后暂时搬离妙胜寺,在下官的带领下前往另外一处修行场所。等下官找人将寺庙修葺完成之后再回来。”易乐坚定的说道。 “长安城里还有别的寺庙?”元乐尚自十五岁进宫之后,这还是第一次出宫,对于坊间的事情恐怕早已经记忆模糊。 “并非是寺庙,而是一处山洞。”易乐口中所说的便是当日李祖娥隐居的地方,“那里也有佛像,不耽误皇后修行。而且山洞中还藏有食物,也能果腹。” 元乐尚一听来了兴趣,但兴奋的表情之存在了一秒钟,就变得愁云密布了起来,“好是好,可是杨皇后能答应我们三人离开妙胜寺吗?” 易乐自认为杨丽华不会反对,毕竟当初离宫的时候,元乐尚三人可以说是最配合的。而且现在也没有人能危及道杨丽华的地位,况且易乐又帮杨丽华除了朱满月这个心腹大患,只要自己去求求情,杨丽华总会答应。 易乐挺起了胸膛,对元乐尚保证道:“皇后放心,杨皇后那里由下官去说。还请皇后多委屈几日,一有消息,下官就前来告知。” “那就有劳长孙司录了。”元乐尚的眼里发着光,感激的说道:“司录几次伸出援手,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了。” “皇后客气了,这是下官应该做的。”易乐拱手说道:“下官这就进宫,还请皇后稍后。” 元乐尚点着头,她哀怨的说道:“若不是长孙司录是长孙家的人,我真以为你是我失散多年的哥哥。” 易乐又愣住了,这是元乐尚第二次提及这件事情。 元乐尚看着易乐出神的模样,连忙说道:“你看看我!都是开心得晕过头了!竟然又说出了这般胡话!长孙司录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下官先告辞了。”易乐心情复杂的说着。 等易乐从妙胜寺出来,脚步异常的沉重,虽然当初打定主意成为了长孙家的人,可面对元乐尚他却有些动摇。自己究竟是哪家的人或许已经不重要,在易乐的世界里,所有人都把他当做了长孙家的人,若是自己再去计较身份,恐怕会得不偿失。 姓元也好,姓长孙也罢,在易乐看来无非是一个代号而已。 眼下要做的还是要帮元乐尚解决关乎切身利益的难题,易乐风风火火的朝皇宫赶去准备面见杨丽华。 等易乐来到杨丽华的寝殿之后,碰巧听见杨坚也在。 易乐现在可不能露头,才请了病假,如今又进宫,要是被杨坚看见了,又少不了多费唇舌。 他没有选择立刻去见杨丽华,而是抓住了一旁的宫女问道:“丞相来了多久了?” 易乐可是杨丽华宫里的常客,宫女们都认熟了,连忙回答道:“回长孙司录,丞相大概已经来了半柱香的时间,需要婢去通传吗?” 易乐连忙摇着手,他摸出了几个铜钱,交到了宫女的手里,“钱不多,拿去买点吃喝。前往不要跟任何人提起见过我!不然的话,我可要找你把钱双倍要回来!” “婢不敢......”宫女诚实的接过了铜钱,随后朝一旁走去。 易乐一直猫在柱子后面,双眼目不转睛的看着正殿的动向。 在等了一盏茶的时间之后,杨坚从正殿里面走了出来,看神色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等杨坚离开之后,易乐这才朝正殿走去,刚到门口,就看见杨丽华趴在桌上哭了起来。 易乐小声的说道:“下官司录长孙景求见皇后。” 杨丽华偷偷擦干了眼泪,随后抬起头,说道:“长孙司录你怎么来了?” 易乐走了进去,随后问道:“皇后的心情不好?是不是陛下又让皇后生气了?” 杨丽华摇着头,在几次的事情之中杨丽华已经彻底相信了易乐,她开口说道:“我与阿耶争执了几句。” “丞相来了?易乐明知故问道。 杨丽环长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我不过是让阿耶不要把权利都握在手里,没想到他竟然反过来说我的不对!朝野之中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我们杨家,是要处处小心啊!司录,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易乐明白杨坚,他好不容易当上丞相,权利都握在他的手里,哪里舍得放出来。而且这还仅仅是他的第一步,若是杨丽华知道了杨坚以后的打算,恐怕会暴跳如雷。 “丞相日理万机,掌管国家社稷,实在是很辛苦。”易乐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打着哈哈,“皇后你又心系杨家,对丞相很是关切,这一点没错。不过可能是你们二人都误会了对方的意思,才会让丞相拂袖而去。下官认为丞相在心底里还是很关心皇后的。” 听了易乐的见解,杨丽华有些动容了,“我无时无刻不是为阿耶考虑,但他似乎就是不明白我的良苦用心。朝堂之上已经这么多流言蜚语,若是在不顾忌,恐怕全天下的人都会指着我们杨家的脊梁骨骂!到时候就晚了!” “皇后多虑了,丞相一心为大周,风言风语不过是小人的嫉妒之心,皇后也不用挺进耳里。”易乐说道。 杨丽华神情很默然,她问道:“不说这些了,司录你今日前来所谓何事?” 易乐组织了一番语言,随后说道:“下官当日奉命送其余三位皇后出宫,但今日元皇后找到下官,说寺庙破旧,希望能找人修葺一下。下官也实地考察过了,的确是既不遮雨又不避风。” “找人修了便是,三位妹妹还算是与我脾气相近,这件事情没什么。”杨丽华说道。 “可修葺寺庙难免会找坊间人士,下官怕打扰三位皇后的清秀,所以想另外先找一处将三人安置,等寺庙修葺完成之后,再让三位皇后入住。”易乐拱手道。 “你选好位置了吗?”杨丽华似乎不是很关心三人,随口问着。 “下官曾在长安城外有一处山洞,甚是幽静。而且离长安也不远,是否可以......”易乐不确定的说着。 杨丽华在听了易乐的讲述之后,她思虑一会儿,随后说道:“只要你能保证三人在视线中便可。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办了,务必要确保三人的行踪。” “下官领命!”易乐从容的说道。 杨丽华长叹了一口气,她望了望房门外的景色,哀怨道:“早知道这个皇后这么不好当,我还不如当初让先帝也同意我出家。宫外的景色肯定很美吧?” 易乐有些愕然,看来杨坚的确伤了杨丽华的心,但身为杨坚谋臣的他也不可能说杨坚的不是,易乐只好说道:“天下的美景都在皇宫之中,人人都想进来瞧瞧。” “呵呵,围住了身心的地方,还有人想来?”杨丽华不以为然的说着:“你下去吧!这件事情要越快越好,免得出什么乱子。” “是,皇后!”易乐答道。 第231章 天不遂人愿 易乐在拿到杨丽华的手谕之后,便要开始着手妙胜寺的修葺工作。 在这之前,他还要去找一个人,便是宇文恺。 宇文恺对于司市署的布置已经可以初步看出建筑大拿的端倪,易乐也不是全能,起码在古建筑的修葺方面他还是一张白纸。 因事用人是易乐从杨坚和高颎的身上学到的,宇文恺与易乐的交情也算是不错,起码当初在雪荷载上的讨论拉进了二人的距离。 易乐快步朝司市署赶去,希望宇文恺能帮助自己渡过这个难关。 司市署在西市之中还是格外的扎眼,易乐已经好久没有来过这里,更是许久没有跟宇文恺联系过,也不知道这位昔日的朋友还会不会待见自己。 易乐走了进去,宇文恺正在给司市署的官吏们布置着任务,似乎是和近日来天气逐渐转热有关。 “西市内所有沟渠应当定期进行清理,给隐秘的位置洒上石灰杜绝蛇虫鼠蚁等有害之物。”宇文恺一本正经的说道。 易乐在门口整理了衣襟,“郡公。” 宇文恺虚眼朝门口一看,一见到易乐的身影,他的脸上又挂上了昔日的笑容,“你们先退下,按照我的吩咐进行准备。” 官吏们走出了大堂,宇文恺走了上来,问道:“呵!长孙司录,你今日怎么来了?” “许久未来西市了,今日有空便前来转转。走到你衙门前,这双腿就管不住了,一个劲儿的往里走着。”易乐打趣道。 宇文恺哈哈大笑起来,他连忙让易乐坐下,随后说道:“当日司录赠予我一画卷,上面的理论可谓是为所未闻,我研究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明白。难得今日司录有空,不如我们商讨商讨?” 易乐连连笑道:“不急不急,我刚刚听闻你要对西市进行整改?我的飘雪行和果子行还在里面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司录如今青云直上,还要回西市做买卖吗?”宇文恺反问道:“飘雪被先帝封为贡品,我想你的买卖也做不成了。” “飘雪不能做,我还可以做做其他的呀!”易乐表露出来了爱财的本质,“总要贴补贴补家用。” “哈哈哈!长孙司录又在说笑了!如今你在丞相身边如鱼得水,还愁钱帛二字?”宇文恺打趣道:“司录放心,这次对西市的整治是明年入夏之前都要做的,你的两个档口我可给你留着的呢!” “那就多谢安乐了!”易乐感激的说道。 “果子行我已经找人修缮了,司录你看你要做什么买卖,到时候报备一下就可以。”宇文恺接着说道:“不过果子行下的渗井有些堵塞,夏天的时候有些恶臭。” 易乐回想起原来第一次踏足长安的时候看见街道两边的沟渠与满街的渗井,就觉得这样的布置有些不合理。毕竟这座古城已经经历了数代王朝了,是时候该出现新的都城了。 “渗井的问题并非你我能解决,这座城市的排污排水系统已经到达了极限,现在的天气还算是凉爽,等天气再热一些,恐怕这个长安城就会臭味难闻。”易乐说道。 宇文恺赞同的点着头,他踌躇满志的说着:“每年夏天都会出现大规模的疫情爆发,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水源的问题。如今长安城内的取水都由城内的水渠和暗井,但人们也常常把废物倾倒进渗井之中,这样一来,渗井不渗,水源堪忧。” “想要解决这个问题,首先要做的便是做到污水与雨水分流。”这下可说到易乐的专业性上了,他滔滔不绝的说着:“污水的处置应该有专门的线路,使其流出长安城外,雨水应该有特定的收集装置,这样一来也可以适当减轻对地下水源的开采。” 宇文恺挑着眉,易乐的话无非又打开了他新世界的大门。“司录此话意义非凡,我从未想过有如此解决之法!不过现在到是不可能将整个长安城翻过来了,只能我俩纸上谈兵。” 易乐自信的笑道:“说不定有一天安乐能得偿所愿,为这个城中的百姓谋求一个能居住万代的金汤之城。” 易乐的话点燃了宇文恺内心的火焰,他早早的期盼着自己能过发挥所长,建造一座被后世夸赞的城市。 宇文恺凝视着易乐,两人如同知己一般,并没有因为许久未见而变得生疏了起来。 “长孙司录今日怕不是跟我来闲聊的吧?”宇文恺给易乐倒上了一盏水,随后问道:“说吧,究竟是什么事情?是不是和你的两个档口有关?” 易乐摆着手,他不急不忙的说道:“不是档口的事情,而是关于一座寺庙。” “哦?”宇文恺狐疑的看着易乐,“寺庙怎么了?” “当初先帝驾崩之时命四位皇后出家,如今三位都住在了妙胜寺之中。”易乐顿了顿,接着说道:“元皇后派人来找过我,我去了妙胜寺之后发现那里破败不堪,三位皇后又身娇体弱,接连生病。所以我去宫里找了杨皇后,让她同意我修葺妙胜寺。所以这才来找安乐商量呀!” 宇文恺惊愕的站了起来,随后又沉住了气,他说道:“自武帝毁寺之后,长安城中早已没有完整的佛寺。如今三位皇后奉先帝遗命出家清修,却落得如此田地,实在是难以忍受。不过这件事情不仅仅是要杨皇后应允,修寺可不简单。” 易乐觉得自己找对了人,他接着问道:“安乐,究竟要怎么做才行。” 宇文恺淡淡的说道:“当年武帝之所以毁佛,是因为天底下的僧侣太多。他们既不用劳作,又不用徭役,甚至日子比普通百姓过得更加的舒适。鼎盛的香火承让整个长安城中云雾飘绕,所以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出家为僧。如今虽然是幼主当政,但面对祖先的决定,恐怕他也不能去推翻。” 易乐恍然大悟,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这个天下还是宇文家的,并不是姓杨。杨丽华的话虽然同意了易乐的想法,可摆在易乐面前的是,这个世道容不下寺庙。就如同杨坚府上的阿阇犁,到现在都只能是隐居。 “长孙司录,我觉得这件事情你应该去跟杨皇后说清楚。”宇文恺郑重其事的说道:“寺庙不能修,起码是现在这个节骨眼。” 易乐沉重的点着头,本以为自己来找了宇文恺之后,事情就能得到解决,没想到换来的却是当头棒喝。不过这也好,若是易乐真为元乐尚现在就修葺了妙胜寺,肯定会给自己带来灾难性的麻烦。 “多谢安乐提醒。”易乐拱手道:“若不是你,我可就犯下大错了!” 宇文恺笑了笑,“我视司录为知己,既然是知己就不用说谢字。” 易乐感激的看着宇文恺,眼前的人虽然少有欢笑,但骨子里的正直与精益求精确是易乐值得学习的。 “既然如此,我就先去回禀皇后。”易乐准备转身离开,“改日再来拜会安乐。” “送司录。”宇文恺一直把易乐送出了西市,两人像是知交故友一般送两步,回两步,足足走了一炷香的时间。 当易乐走出西市之后,他首先要将事情告知杨丽华,避免出现大祸。 等易乐赶回宫中的时候,杨丽华已经歇息了,易乐被宫女挡了下来。 “长孙司录,皇后正在休息,你过些时日再来吧!”宫女胆怯的说道:“皇后近几日都睡得不安稳,婢实在是不敢去叨扰。” 易乐望了望紧闭的宫门,也知道杨丽华的不容易,无奈道:“好。” 易乐灰头土脸的出了宫,杨丽华没有见到,就只有去见元乐尚了。他一路上想了很久,要怎么给元乐尚讲事情的原因。 他想起元乐尚那双期待的眼睛,心里就有点难受。这还是易乐第一次食言,原来不管是对高幼莹还是易木晗,易乐都做到了言出必行。 回到妙胜寺之后,元乐尚还是在佛前诵经,易乐拱手道:“元皇后。” 元乐尚惊奇的转过了身子,开心的说道:“长孙司录怎么回来了?是不是事情有消息了?” 易乐的心情很矛盾,但只有将真相说出来或许才能得到元乐尚的认同。 “皇后,下官已经娶找了杨皇后,她同意修缮妙胜寺。”易乐说道。 元乐尚露出惊喜之色,“真的?!长孙司录果然办事靠谱!” “不过有一件事情是下官疏忽了。”易乐心虚的说着:“杨皇后虽然同意了,但这个天下恐怕不会同意修缮寺庙。当年毁佛之后,长安城外或者是整个疆土之内的寺庙都荡然无存,如今要想修缮,恐怕会引起天下人的不满。” 元乐尚的笑容凝固住了,她不知道这些事情的由来,但易乐所说的话又不像是假的,她长叹了一口气,回头望了望龛上的佛像,“这也是无奈之举,司录不必自责。司录你为我这件事情忙前忙活,我已经很是感激了。不能修就算了吧!本就是出家之人,就不奢求这些外在的事物了。清修也好,苦行也罢,权当是对自己的历练。” 说完,元乐尚便回到了佛龛之前,再次吟诵起经文。 易乐看着那落寞的背影,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想要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一道灵光从他的脑海中闪过。 “元皇后,下官认为这件事情还有转机。”易乐满怀信心的说道。 元乐尚没有回头,哀怨道:“司录不必费心了。” 易乐连忙说道:“虽然不能修葺妙胜寺,但杨皇后已经同意三位皇后前往下官口中所说的山洞!这也算是退而求其次,皇后大可以在山洞中继续修行的日子。” 元乐尚不确定的回过了头,她狐疑道:“真的吗?” “皇后也说了,清修也好,苦行也罢,都是对皇后的历练。”易乐自信的说着:“到哪里都是修行,而且山洞之事杨皇后已经同意,所以,这件事情没有问题。” 元乐尚抿着嘴,她淡淡的说道:“这件事情我还要跟月仪商量一会儿,若是我们要去,就再派人来跟司录说。” 易乐也没有勉强,事情都做到了这个份儿上,自己的责任也算是尽完了。他拱手道:“那下官就先行告退,若是皇后还有其他的需求,请派人告知。” 元乐尚点着头,目送着易乐的离开。 易乐出了妙胜寺之后,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沮丧。他回头望了望破败的山门,长叹了一口气,“有人想要出来,有人想要进去。真是世事弄人!” 易乐朝自己的家里走去,似乎那里才是他最贴心的港湾。 但易乐刚一进屋,就听见了女人的哭泣声,声音还很熟悉,易乐还以为是高幼莹想她父亲了,可当易乐看到眼前人的时候,头又大了。 高洁靠在了高幼莹的肩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着:“妹,阿姐的命怎么这么苦!好不容易嫁入了杨家,却得到了这样的待遇!杨勇他从来不碰我!是不是我做了什么让他反感的事情?” 高幼莹也是一脸茫然,高洁来了已经小一会儿。高幼莹本以为她是来说蔡馨的事情,没想到一进门就开始哭的高洁,根本没有提蔡馨的事情。 “阿姐,这件事情我也不清楚。”高幼莹为难的说道:“要不我找夫君去给杨勇问问?” “长孙景肯定是和杨勇一头的!”高洁断定道:“他铁定向着杨勇说话!” 易乐的脊梁骨像是被人活生生的戳着,他轻轻咳嗽了两声,“娘子,我回来了!” 高洁在听到易乐的声音之后,擦干了眼泪,站了起来,“阿妹,我先回去了!过几日再来找你!” 高洁低头大步朝门外走去,连看都没看易乐一眼,而高幼莹则是忧心忡忡的走到了易乐的跟前,追问道:“夫君,你最近有没有跟杨勇见面啊!” “有啊!早些时候他才来了的。”易乐坐了下来,“还送了我一根山参。” “那你有没有听到他说关于阿姐的事情啊!”高幼莹焦急的说道。 “没有啊!他给我说这些干嘛!”易乐赶紧喝了一口水,压压惊。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