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覆海惊澜》 上架感言 第一次写,不知道要写啥。 那就讲个小故事吧。 公元前49年,凯撒与庞培反目,庞培携残兵逃往希腊,凯撒独掌罗马大权,元老院形同虚设。凯撒继而进军希腊,庞培又败,逃往埃及。凯撒又狗撵兔子似的一路追到埃及,埃及人很热情的招待了凯撒,并奉上庞培的人头作为见面礼。 凯撒很感动,为表达谢意,就把人女王,也就是传说中的埃及艳后给睡了,一睡就是小半年儿。 睡爽了之后又进军小亚细亚,平定了庞培残部,然后顺手给元老院发了封简短的捷报“Ven,vd,vc” 这一句话翻译过来的意思是“维尼,我的维C呢?”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翻译:我来了,我看见,我征服! 一句话,传达两个意思,一个威武,一个霸气。 雕的一批。 元老院一看,这样下去不行啊,这货这么狂,肯定要当皇帝啊。说好了权力属于元老院,有好处大家分,你现在要玩一家独大,这是坑害消费者啊。于是大家一商量,决定在公元前44年3月15日元老院会议上把凯撒给做了。(没错,消费者权益日就是这么来的,两千多年的传统节日了。) 权益日当天,众元老人手一刀结果了凯撒,一共23刀,凯撒身上开的孔比花洒还多,就此人如其名,血淋淋开洒。 消息传到凯撒义子奥古斯都那里,奥古斯都悲问传信官道:“我父可留有遗言?” 有! 在场众人知道凯撒这一句遗言关乎罗马命数,都凝神倾听。 传信官拼尽全力大喊道:“快去给木拾酒投月票!” 罗马帝国在人类文明史上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可以说没有罗马就没有整个现代文明。由此推论,凯撒这一句遗言关乎整个人类文明。 少侠,左右人类文明的重任就握在你手上了,请抓紧! 快去给木拾酒投月票!(订阅收藏推荐票也别忘了,这也是凯撒遗言,只是他血开洒太快,没说完……) 又及,关于目录说几句:之前一直用七字押尾韵的顺口溜作为目录,每一回一换韵,但我深感这样的目录仍无法凸显我高贵冷艳与众不同超凡脱俗出类拔萃一骑绝尘臭不要脸的逼格,所以从第五回开始,换成以词当目录,每一回是一首词。 因为词篇幅较短,所以每一大回的章节也比以前少,大概一回二十节左右,这只是为了配合写目录分的章节,并没有影响整体的故事节奏。 当然了,这种词写出来,平仄押韵还能勉强不出大错,您要是再深究对仗工整意境,得,您是行家,出门左转看苏东坡去。 因为配这样的目录,必须要一大回写完才能开始写目录,所以,亲爱的读者们,当你们发现我又把目录改回七字押尾韵顺口溜时,那么,这说明一件悲哀的事情发生了:我他妈没存稿了! 再又及:谢谢我的责编山猫,谢谢我所有亲爱的读者们(由于点击少得可怜,我其实并不知道有没有野生读者这种传说中的祥瑞存在,总之谢谢你在上课搬砖撩妹子打农药之余抽出宝贵时间看我的书,并向你的大奶二奶三奶四奶及九夫人和十八个小姨子致以最不诚恳的问候)。 最后的最后,再说一句:快去给木拾酒投月票!人类文明的命运就在你们手里! 要啥维C!

楔子 “妈妈,妈妈,我要吃桃子!”小女孩儿声音娇嫩,尚带着些许奶音,抬头看着身前一株桃树,大声叫嚷着。 “阿瑶乖,这蟠桃三万六千年一熟,还要等些日子才能吃,现在摘了也是无用。” “妈妈,你不是说桃皮变红,发出毫光就可以吃了吗?那一只明明已经变红发光了呀。”粉雕玉琢般的小女孩只两三岁模样,伸小手向藏在浓密枝叶间的一只大蟠桃一指,嗡声嗡气地道。 一名黄衫女子缓步上前,弯腰在女儿小鼻子上轻轻一刮,笑道:“小馋猫,就你眼尖。”抬头向树冠一望,轻咦一声道:“明明还不到时辰,怎地这一只早了半年便熟了?”伸指朝那发着淡淡毫光的蟠桃一点,那桃子轻轻一颤,缓缓飞到她掌中。(、域名(请记住_三<> 那女子略一沉吟,朝那枝叶蔓天的蟠桃树一笑,说道:“以你资质,也不知要历多少年月才能修成正果,既然你有此福缘,能让我的宝贝阿瑶早半年吃上一颗桃子,那我便做个人情,赐你一个不朽妖身便了。”说着素手轻挥,一道碧芒激射而出,正击在树干之上。 那蟠桃树如中雷击,整颗树震颤不休,树身发出浓浓碧芒,碧芒尚未及远,便急缩而回,尽被那蟠桃树吸入。那桃树枝叶簌簌而动,似是激动不已,幽静山谷中明明微风不起,这径有丈许的大树却朝那女子接连晃了三下,似在行跪拜之礼。 那女子微露不耐之色,将手中蟠桃递给女儿,冲那桃树挥手道:“好了好了,再磕头就连这笨树干也折断了。我与夫君正缺个烹茶洒扫的小厮,一年后你径来山谷对面找我便是。”说完不再理会这桃树,领着那小女孩儿转身而去。m.33s. 那桃树却似不敢怠慢,朝那女子的背影又重重地晃了一下树干,这才静止不动,便如陷入了沉眠一般。 那被母亲唤作阿瑶的小女孩儿手捧蟠桃,啃得汁水淋漓,吃了几口,抬头见母亲正笑吟吟地瞧着自己,这才想起妈妈还没吃,阿瑶小脸儿一红,将手中蟠桃高高举起,脆声道:“妈妈,你也吃。” 那黄衫女弯下腰去,在蟠桃上作势咬了一口,笑道:“真好吃。”顺势将女儿抱入怀中,接着道:“小宝贝,咱们快点回家,莫让你爹爹等得急了。”说罢,也不见她迈步奔行,身子却如一道流光般一闪,转眼间便穿过了辽阔山谷。 山谷尽头,翠峰之下立有一座三层小楼,小楼七巧玲珑,与周遭秀木神峰浑然一体,丝毫不见斧凿痕迹。小楼之前,有一片平整草坪,自成院落,院中设一书案,一名紫袍书生挥毫泼墨,正在专心作画。 那黄衫女子抱着女儿走上前去,低头朝书案上一瞧,见桌上平铺画卷,画中巨木高耸,挺拔入云,树冠之上,枝叶尽燃,熊熊烈焰烧得天宇皆赤,可火焰却未曾损得树上枝叶分毫。那巨木之下,是一片广袤山谷,谷中冰封万里,了无生机,茫茫冰原之上,两方人马斗得正烈,一方身披大红袈裟,头顶戒疤,周身金光灿烂,耀人眼目,显是佛门弟子。数千名僧人聚在一处,奋力向外冲杀。另一方只区区六十余人,却将这数千僧人团团围住,这六十余人身上紫气缭绕,体形魁伟之极,各人形态各异,或鸟面人身,或三头六臂,或舞龙踏龟,或六足四翼,一个个生得凶相毕露,杀机慑人。六十余人组成一个奇怪阵势,大阵正中,一人手执一幡,显是阵眼,只见那人通体黝黑,顶天踏地,有一青一紫两条巨龙盘于双臂,颈上头似山峰,前后各生一面,正脸双目如海,紫意漫天,背面脸上只生一目,竖在额上,眼中电光迸射,不停向阵中敌人击去。 那女子见了画中图景,幽幽一叹,轻声道:“阴川一战,弹指已过无穷岁月,你却一直不能释怀。其实现在神州早非太古时模样,连佛门也早已远离神州,另辟极乐,这些陈年往事,你又何必如此念念不忘?” 那紫袍人放下画笔,指着画中金光最盛的那名僧人,轻哼一声道:“至真这贼秃害得咱夫妻二人亿万年不能相聚,如今我得脱牢笼,岂会与他干休?他以为破开虚空另辟天地便能避开我了?待我神通尽复,定要将这臭贼秃从他乌龟壳里揪出来!” 黄衫女将女儿向夫君怀中一塞,轻抚着女儿的脸颊笑道:“若不是你经此一劫,灵识脱出本体,另塑人身,咱们夫妻如何能生出阿瑶?你我亿万年夫妻,恩爱无极,我心中唯一遗憾便是没能为你生下一儿半女,现下有了阿瑶,咱们这些年受的苦楚却也值得了。只消有阿瑶,神州被打碎了又如何?你失了神通又如何?你当了这许多年的魔族至尊,可有这三年当一个凡人父亲来得快活么?” 那紫袍人满脸爱怜地看着怀中女儿,略一沉默,摇头笑道:“佛门既已离了神州,那我暂可不去找他们麻烦……”说到此处,伸指朝画中一众紫色魔神一点,续道:“可我手下这一帮不成气的小兔崽子成天在西域打生打死,将我魔门这一点残存血脉不停消耗,我身为魔族帝君,总不能坐视不理。魅儿,你这法子虽说有用,却是太耗辰光,不知几时才能助我回归本体,尽复神通。” 黄衫女眉头一蹙,怒道:“你这帮手下忘恩负义,没一个好东西,现下他们只当你已死了,人人都想压服诸王,登上魔帝大位。他们这般忤逆犯上,你还顾念什么旧情?让这帮畜生在西域狗咬狗好了!” 那紫袍人微一摇头,苦笑道:“魅儿,别说气话,他们若是死光了,我这魔帝岂不成了……”他说到此处,瞧了妻子一眼,话音忽地止住,不愿再接着说下去。 “岂不成了什么?成了我么?你不必有所顾忌,有话直说便是!这一族至尊的位子,你瞧得比什么都重,我却不如何放在眼里。再说了,是妖族负我,非我负妖族,这妖族帝君的大位,他们既然不愿让我再坐下去,那我退位让贤便是。以后妖门一族的存亡祸福,我是不会再管的了!” “又说气话了不是?妖祖妖祖,万妖之母,妖族生灵可说都是你的子女,你岂能真的放手不管?” 黄衫女怒道:“什么万妖之母!我便只生过阿瑶这一个!东荒那许多恩将仇报的畜生可不是我生的!” 那紫袍人放下画笔,满脸无奈地安慰妻子道:“好了好了,你且消消气,事情已过去了这许多年,你怎还如此放不下?” 黄衫女柳眉倒竖,朝图画正中那臂盘双龙,手执黑幡的巨人一指,大声道:“我放不下?难道你便放下了?” 阿瑶本伏在父亲怀里啃桃子,这时听得父母说话声音越来越大,便抬起头来,奶声奶气地道:“爹爹妈妈不要吵架,阿瑶害怕。”说着将手中蟠桃递到父亲嘴边,说道:“爹爹,你吃桃子,可好吃了呢。” 那紫袍人也在蟠桃上轻咬一口,然后将女儿轻轻放在书案上,在她小脸上轻轻一捏,笑道:“阿瑶真乖,我们没有吵架,来,快点吃完桃子,爹爹教你作画。” 阿瑶重重点了点头,对父亲笑道:“阿瑶昨天给妈妈画了一幅画像,妈妈说可好看了呢。”说着朝书案上那幅画中的一众形貌凶恶的魔神一指,接着道:“不像爹爹画的这些家伙,一个比一个丑,难看死了。” 那紫袍人听女儿这般说,乐道:“那是这帮家伙本来生得就丑,可不是你爹爹我画得不好。” 黄衫女也是一乐,对女儿道:“阿瑶说得对,画里这帮家伙都丑得要死,特别是这个后脑勺生眼,臂上还缠了两条臭泥鳅的家伙,更是难看。” 那紫袍人哈哈大笑道:“我这法相本体是生得不太好看,可你的本相就很好看么?” 黄衫女白了丈夫一眼,哼道:“比你好看!” 紫袍人一笑,忽地眉头一皱,摸着肚皮道:“当凡人真是麻烦,一顿饭不吃便饿得难受,真盼着早点恢复些神通。这个……,魅儿,咱们今天吃什么啊?” 那黄衫女听夫君饿得肚子咕咕直响,微觉心疼,便也不再与他置气,轻笑道:“现下花鹿正肥,来一只烤全鹿如何?” “烤全鹿好,烤全鹿好!配百花酿绝妙!” 黄衫女一笑,缓步走向小楼,显是要到厨房去整治烤鹿。阿瑶此时已吃完了蟠桃,丢掉桃核,将沾满汁水的一双小手在父亲衣衫上擦拭几下,拿起画笔,正要胡乱涂抹,忽见黄影一闪,那黄衫女已来到书案之前,急道:“不好!他们找来了!” 紫袍人见妻子满面惶急,却并不如何吃惊,只轻叹一声道:“终于来了……,这帮小兔崽子真不会挑时辰,害得老子烤鹿也吃不成了。” 他见妻子一幅六神无主的模样,眉头一皱,问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走啊,难道这帮不成气的东西还能追上咱们不成?” 黄衫女面色惨然,摇头道:“来不及了,整个山谷已被他们用大阵封锁,我自己硬闯出去尚且为难,更别提保你们两个平安出阵……” 紫袍人一惊,疑道:“难道……,难道他们竟已参透了阵图?不会!他们手中没有天浊地清幡啊,更何况,以这帮小兔崽子的本事,决计没人能安居阵眼主持大阵!” 黄衫女跺脚道:“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的感应岂会有假?只是他们惧我神通,不敢贸然以神识来探,要不然你和阿瑶都要被他们发觉了!”说着一把抱起女儿,在她头顶轻轻一摸,阿瑶便打了个哈欠,沉沉睡去。黄衫女将女儿送入夫君怀中,挥手祭出一面明镜,悬在丈夫头透,那明镜撒下一片清光,将父女两人罩在其中。 黄衫女伸手轻抚女儿头发,垂泪道:“好好照顾阿瑶,料来以你这帮手下的胆量本领,却还杀不得我,只是他们将我捉去囚禁,咱们一家人不知到何年何月才能重聚,阿瑶,阿瑶……”口中念着爱女名字,将脸颊贴在了她粉扑扑地小脸蛋儿上,美目之中泪珠滚滚,将阿瑶的衣衫也打湿了。m.33s. 紫袍人抬头向顶上明镜瞧了一眼,脸上现出担忧神色,轻声道:“这万世轮回镜虽能遮盖我父女二人气息,但我身无法力,若无你在一旁护持,我元灵便会被这宝镜慢慢吞入,多则十年,少则八载,我便也无法陪伴阿瑶了。” 黄衫女道:“此节我岂不知?只是现下只有这万世轮回镜才能保你二人免遭毒手,日后如何,却也顾不得了。”说着拉起阿瑶的小手,泣道:“一想到阿瑶只十岁出头便没了父母陪伴,要独自一人面对世间险恶,我的心便如滴血一般。” 那紫袍人看了女儿一眼,脸上忽地现出傲然之色,大声道:“你我二人的唯一血脉,岂同寻常?若不经一番磨砺,如何能成大事?待阿瑶学成神通,持此镜去西域救你出来,你母女二人联手,必能使我元灵与本体合一,到时咱们一家三口在一起,天下何事不可成?莫说重掌妖、魔二族,便是聚合五方,再造神州,又有何难!” 黄衫女点了点头,说道:“但愿如此。”说着抬头一望,又道:“来了!”深深瞧了女儿一眼,在她脸颊上重重地亲了一下,而后衣袖一挥,那明镜光华一闪,连同光罩下的父女二人一同消失不见。 那宝镜方一消失,天穹之上,忽地降下道道紫光,光华落地,化作一群男女,共计六十余人,缓步来到那黄衫女身前立定。 这群人来得声势夺人,脸上却尽是恭谨神色,当先一名儒雅文士上前两步,躬身朝那黄衫女行了一礼,朗声道:“魔帝座下,西域存世六十五大魔神王,参见圣后!” 黄衫女一笑,脆声道:“巴将军,你一上来便说你们有六十五人,可是要告诉我你们终于凑齐了布阵人数么?” 那文士道:“微臣不敢,咱们这些臣子对帝君一向忠心耿耿,帝君既已身殒,咱们便唯圣后之命是从,只是大家知道圣后对我们有些小误会,若不凑齐布阵人手,微臣们这点本领,却是抵不住圣后的雷霆之怒。” 黄衫女妙目一转,朝众人扫视一遍,又对那文士笑道:“想不到你们这许多年在西域打生打死,最终却没真的打死几个,竟然还余下六十五名魔神王,想当年帝君座下人才何等鼎盛,足有魔神王三百六,到如今只剩下你们这几块材料,真是越发不争气了,自己窝里斗争魔帝也就罢了,居然还不要脸到来欺负我这丧夫之人!” 那文士又躬身行了一礼,说道:“圣后息怒,属下岂敢对圣后无礼?只是我魔族不可一日无主,还请圣后随我等回归西域,主持大局,况且……”说到此处,微一犹豫,朝黄衫女手上瞧了一眼,续道:“况且我魔族镇压气运之宝,流落在外终究不成体统,还请圣后将那件物事取出来,还归圣殿之中。” 黄衫女手臂轻挥,掌中已执了一杆黑幡,她将黑幡一展,厉声道:“说这许多废话,还不是想要这天浊地清幡?巴乌,你若有本事,尽管来取便是!” 众人见到她祭出黑幡,眼中都露出即恐惧又贪婪的神色,那叫做巴乌的文士后退一步,身形一晃,变作一头高有百丈的巨兽,这巨兽六足四翼,紫面黑鳞,背上生满尖刺,如犬牙交错,根根向天。只见它大口一张,吐出一杆黑幡悬在头顶,那黑幡无风自动,幡上紫气弥漫,瞧这幡样式,却与那黄衫女手中的黑幡一模一样,似无半分不同。 随着这文士现出法相,他身后六十四人也都现出了魔神王本相,众魔神或三头六臂,或舞龙踏龟,便与方才阿瑶的父亲所绘图画中的诸魔神一样,只是不见了那阵眼正中臂缠双龙的魔神。 黄衫女朝当先那巨兽头顶的黑幡瞧了一眼,眼中满是不屑神色,讥道:“巴乌,你寻不到天浊地清幡,居然自己炼了一杆冒牌货充数,当真是不自量力。这黑幡是假货倒也罢了,你倒自己掂量掂量,以你这点修为,真的能主持这乾坤错乱大阵?” 那巨兽不去理会黄衫女的讥讽,大吼道:“布阵!”六十四尊魔神身形闪烁,瞬间布成一个奇特阵式,将黄衫女团团围住。那文士变成的巨兽跃到阵心,脑袋晃动,将黑幡舞得猎猎作响。其余六十四名魔神齐声大喝,各运出一道浓浓紫气,都聚到阵心的黑幡之上。一时之间,无穷无尽地煞气弥漫开来,充盈整个山谷,煞气到处,草木山石尽化齑粉,继而被煞气搅成虚无灵气,但这煞气行到山谷边缘,便行停住,并无一丝气息泄于山谷之外。 那黄衫女见到这等声势,脸上却无惊惶之色,只轻哼一声,暗道:“原来帝君留下的心法魔种落到巴乌这小子手里,怪不得他能抵受住这大阵阴阳颠倒之力的反噬,哼,这阵图虽是真的,可这小子手中的天浊地清幡却是假的,这阵法不沦不类,又哪里配得上太古第一杀阵之名?若是真的乾坤错乱大阵,便是他身怀帝君的无上心法,却也受不住这大阵反噬,只怕这大阵未启,这小子便先骨肉成泥了!”想到此处,微微一笑,将手中黑幡收起,对场中六十五名魔神王说道:“想当年帝君以此阵力战佛门,几乎灭尽至真佛祖座下三千诸佛,而今这阵法落到你们手中,却只能用来对付我这一介女流,也罢!老娘自神州碎裂之后便没怎么和人动过手,今天便陪你们玩玩儿,舒展一下筋骨。”话音方落,衣衫尽燃,凤鸣声中,一只巨大无比的火凤冲天而起,直朝阵心那巨兽冲去。 火光与阵中煞气相撞,发出轰然巨响,却因大阵内自成天地,并无一丝声息传出阵外。阵中乾坤错乱,阴阳颠倒,万物尽归混沌,若非阵法将烈焰并煞气锁住,莫说这小小一个山谷,便是山谷所在的茫茫亿万里北疆,怕也要被这大阵余波撕得粉碎。 也不知过了多久,山谷中火灭烟消,忽而没了声息,有六十四道紫芒裹着一道碧光冲天而起,转眼消失不见。另有一道紫芒却不与那六十四道紫芒同路,自己折道向东,缓缓前飞,这道紫芒飞得极慢,光华也极为黯淡,似乎随时便会熄灭一般,却终究一路向东,消失于群山之中。 一片混沌之中,清光亮起,只听一个女童大哭道:“妈妈呢?妈妈,妈妈,我要妈妈!” “阿瑶乖,妈妈被坏人捉走了,等你长大了,一定要去把妈妈救回来……”

第一节 白衣玉扇隐山岗 大日高悬,海水如镜,无数金色珊瑚礁零零散散布于水底,经阳光一耀,粼粼波光中金影闪动,犹如片片金色龙鳞,灿烂夺目。 万顷金鳞之中,横亘一座小岛,只六七百里方圆,岛上丘山起伏,蜿蜒曲折,小丘上生满树木,一眼望去,满目苍翠。 小岛之北,一白衣少年脚踏祥云,立在半空,手持一面罗盘,正仔细端详。看了一会,少年抬起头来,喃喃道:“离北疆只九万里了,终于快到了。”说着从怀中取出乾坤袋,将罗盘往袋中随手一丢,接着道:“区区一百二十万里路程,我却足足飞了半年,若是让爹爹知道我这般磨蹭,少不得又是一顿好揍!” 摇头叹息一阵,正欲择地歇脚,忽而眼角余光中似有光华一闪而没。少年一凛,心下戒备。看那光华轨迹,定有人在这岛上斗法。 他少年心性,喜欢瞧热闹,又因半年海上独行,着实憋闷坏了,此时见前方有人斗法,暗想:“有人打架,我偷偷潜了过去,远远地瞧瞧热闹!” 打定主意,便朝光华所现之处飞去,因怕高处惹人注目,便顺势低飞,贴着地面,在山岭树木之间潜行。此处本是一排小丘,他沿山势而上,行得数里,已能隐隐听到前方有打斗呼喝并怪兽嘶吼之声。少年摒气凝神,缓缓飘上山巅,从林木空隙间望去,见下方山岭围绕,乃是小小一片谷地,山脚与谷地相接处,有一数丈见方山洞,数只巨兽正从洞口向外冲出,相互挤作一团。 只见那些巨兽短尾小耳,白皮紫角,背生金纹,脚踏云气,少年识得,此乃灵兽望月犀。 他见这些望月犀在那谷底洞中挤作一团,心下着实纳闷。望月犀乃是聚群而居,族群中依法力神通排行,长幼有序,向来秩序井然,决不至于出个山洞还会乱糟糟地挤作一团。少年心想这其中必有蹊跷,凝目细看,见谷中已有三十余头望月犀,正与二十余名年轻修士斗得激烈。 这帮修士有男有女,服饰各异,每人袍袖之上,都绣有一青纹小鼎,想是他们属同一宗派,这小鼎乃是他们的宗门标记。 望月犀聚族而居,与敌人对战之时,向来是分进合击,配合巧妙,大有章法。此时这三十余头望月犀却是各自为战,全无配合,只没头没脑地乱飞乱撞,似乎发了疯一般。 众望月犀虽然各自为战,威力大打折扣,可这帮修士却已支持不住,被冲得七零八落,拼命想聚到一块,却力有不及。白衣少年见场中晶光闪烁,法宝纵横,这帮修士的修为竟自不弱,即便如此,他们也远不是这群望月犀的对手,此时已有数人身上挂彩,全无还手之力,只能奋力躲闪抵御,还有几人脸色苍白,显然也是应付为难。有一人身上负着一名伤者,那伤者混身是血,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是活。若非场中有三人法力远超旁人,时刻照料看顾众同门,众人只怕已死伤殆尽。 那三人乃是两男一女,其中一贵公子模样的青年使把青玉尺子,着一袭磊落青衫,容貌儒雅,气度俨然,虽身处战阵之中,仍不失清拔俊逸之态。 另一男子却是劲装结束,抡一把青钢大斧,身高膀阔、虎背熊腰,五官开朗张扬,眉浓眼大,年纪虽轻,却蓄了一蓬络腮大胡子,一脸的狂猛剽悍之气。 那女子身着宝蓝绸衫,脸上薄施粉黛,更显得她眉目如画,桃夭李妍,神姿佚貌,出尘若仙。 远处白衣少年见那这少女生得如此美貌,便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一看之下,不由大惊。场上众人皆以法宝对敌,除那执玉尺与钢斧的两个男子,余人或执宝剑,或执铁杖,还有数人使奇门兵刃,一时也瞧不真切。唯那蓝衣少女是两手空空,在一群如发了疯般的望月犀中穿来插去,救助吃紧的同门。 白衣少年直看得咋舌不已,想不到这少女看似娇弱,法力却是如此强横。他心知自己若是空手去到场中,只怕撑不到一盏茶功夫,便会被这群望月犀轰成肉泥了。 正惊叹间,只见一头望月犀冲那身在半空的蓝衣少女一声嘶鸣,将一颗大头左右扬了两扬,那少女身下地面受这望月犀法力牵引,左右各隆起一道两尺粗细的石柱,齐向那少女撞去。那少女疾速落下地来,堪堪避过,两根石柱“轰”得一声撞在一处,成了一道拱门模样。石屑纷飞中,那望月犀将头一矮,朝那少女疾冲而去。 那少女上方与左右两侧皆被两根石柱堵住,若要躲开这一撞,应当疾速飞退,再做计较。可那少女向后一望,见那背负着伤者的同门正在身后,他躲避望月犀的攻势本已极难,加上背上负着一人,更是步履维艰。那少女见状,微一咬牙,眼中晶芒闪动,振衣而起,直朝那冲来的望月犀飞去。 那白衣少年大惊,险些呼出声来,心想难道这女子失心疯了不成?望月犀皮坚肉厚,力大无穷,这般正面撞击之下,便是一块生铁,也会被撞得四分五裂,这少女血肉之躯,如何能以肉身去撞这望月犀? 那青衫公子和大胡子青年也是大惊,只是他们各被几头望月犀缠住,救援已自不及。只这一转念的工夫,那头望月犀与那蓝衣少女已然撞在一处,只听得“砰”地一声怪响,白光闪动中,那望月犀身躯一顿,仍是向前奔出。只奔得数步,忽而前膝一软,跪倒在地,头上那坚硬无比的紫色犀角从中断开,紫色断面上裹了一层白霜,那白霜迅速无比地向躯体蔓延开去,一瞬之间,全身便已冻僵,接着周身现出数道裂纹,“啪”地一声,碎为数块,散在当地。 那蓝衣少女将手中半截紫色犀角扔在地上,一张脸苍白得有如透明,手抚胸口,一低头,“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那白衣少年这时方才看清,那少女并非是空手对敌,在她右边皓腕之上,戴了一只白玉镯子,镯子晶莹剔透,几与那少女腕上肌肤同色。 修士所用兵器因带在身上累赘,多是收于丹田气海,可法宝品类繁多,衣物饰品之类的法宝,自是随身穿戴,不用储于气海之中。 那蓝衣少女的玉镯便一直戴在腕上,只是初始未曾使用,那白衣少年离得又远,便没有注意到,以为她是以空手对敌。他见那镯子玉质隐隐透明,其中似有极细小的冰凌翻涌,并有淡淡光华闪动。少年心知这玉镯已是仙器之属,怪不得威力如此巨大,一击之下,将那望月犀击毙也罢了,竟能将那以坚硬著称的犀角撞断,进而将那犀牛冻僵,则大半是出于这仙器玉镯的神妙了。 众修士原本便已落了下风,此时三大高手又伤其一,情势更是不利。同境界的灵兽飞行之速远胜修士,众人又有受伤同伴,要飞身逃走也是不能。且那洞口中众犀虽挤作一团,出来虽慢,但仍不时会冲出数头。谷中望月犀只会越来越多,瞧这形势,过不了多大会儿,众人必然全军覆没。 白衣少年见此情景,虽有心相助,可他法力远不及场中三大高手,只与其余诸弟子相当,下去也只是白送一条性命而已。左思右想,并无解救众人之策。他虽素有侠义之心,却不是莽夫,既然无能为力,也只得作罢。因不愿看众人终于不敌身死的惨状,长叹一声,便欲悄悄退走。 正要转身,忽见又一头巨犀向那蓝衣少女撞去,那少女意欲躲避,身子晃了两晃,竟然站也站不稳了,却如何能躲过这来势如风的望月犀?这时那青衫公子已然摆脱纠缠他的数头望月犀,赶到那蓝衣少女身畔,手中青光闪出,那玉尺在空中一翻一沉,已托在那犀牛腹上,那青衫公子手臂疾挥,转了两转,那玉尺也托着那望月犀庞大的身子,迅疾无伦地转了两个圆圈。那青衫公子手臂忽止,那头望月犀身不由主,被这股大力抛飞出去。 白衣少年见那巨犀正是向自己藏身处落下,急忙向旁一闪,那巨犀落到山丘之上,喀喇喇撞断几棵大树,一个翻身,又站了起来。 那望月犀起身之处,距少年不过数丈,抬眼便瞧见了他。这畜生分不清谁是敌人,见少年不是同类,便将头一低,朝他直撞过来。 少年心下叫苦,知道逃跑已然不及,无奈之下,腾身而起,跃至那望月犀头顶,躲开了这一撞,同时挥手祭出一柄白玉扇子,朝那望月犀鼻头猛劈而下。

第二节 牵红倚翠逞豪强 谷中苦战的众修士聚在一处,将伤者围在中央,勉力抵挡望月犀群如潮的攻势。那蓝衣少女方才受伤呕血,只是与那望月犀硬碰时震动了经络,一时气血翻涌才吐了口血,其实伤势并不太重,此时她在众同门围成的圈中略一调息,待真元稍顺,便起身重又加入战团。她运气使力虽因受伤不大灵便,但有仙器玉镯在手,一招一式仍具极大威力。亏得她重新加入战团,众人方能勉力支持。 那青衫公子与那大胡子青年数次合力突击,想要冲出一条血路,好带众同门逃循,却都被几头体型硕大的望月犀拦下。那青衫公子本来甚是从容,此时脸上却也有了焦灼之色。那大胡子青年却是毫无怯态,大呼酣斗,每斩杀一头望月犀,便哈哈大笑数声,笑声激越,震荡山谷。又斗数合,那大胡子青年将大斧一横,大声喊道:“卓师兄,你和罗师妹带受伤的师弟师妹们先退,余下弟子,随我将这帮畜生引开,为众同门断后!”话声未落,忽地腾身而起,一斧斩在一头望月犀脑袋上,将那望月犀打得头下尾上,砸在地上,“轰”地一声,硬生生地将地面砸出一个两丈见方的大坑。 那大胡子青年落下地来,大笑道:“老子便是死,也要多拉几头畜生垫背!”话刚说完,忽觉眼前黑影一闪,顿觉不妙,忙将斧子往胸前一封,只听“当”地一声大响,胸前一股大力袭到。他身不由主地向后连翻了四个筋斗,又“轰”地一声,撞塌了一道望月犀施法运起的石柱,方才停住。 原来他方才一斧虽斩在那望月犀头上,却被那望月犀用头顶紫角抵住了斧头刃锋,那紫角坚硬非常,那大胡子青年的斧头虽利,却非仙器,斩不碎那望月犀头上紫角。那望月犀虽被一斧打得砸进地里,却并未受什么损伤。这些犀牛似被什么邪法控制住了,越受打击,越是暴怒,反扑之力也就越强,那望月犀从坑中爬起,抖了抖身上的尘土碎石,一个转身摆尾,双蹄齐出,将那大胡子青年踢飞了出去。 “好畜生,忒也经打!”那大胡子青年从碎石堆中爬起,猱身又上,同时对那青衫公子吼道:“还不快走,要大家都死在这里吗!” 那青衫公子微一犹豫,看向那蓝衣少女,见她嘴角血迹尚未抹去,一张脸上半分血色也无,只在咬牙苦战。那青衫公子一顿足,玉尺脱手,在他身周化做一道青色光圈,将众望月犀阻得一阻,冲到那蓝衣少女身畔,说道:“罗师妹,我们先退!” 那蓝衣少女仍是运起玉镯,一边苦斗,一边向那大胡子青年退去,同时向那青衫公子说道:“祝师兄你带队先退,我留下来陪文师兄断后,如此你们逃走也多了几分成算。”说着已退到那文师兄身边,那文师兄忽然伸手搂住她腰肢,运劲向那祝师兄甩去,同时大吼道:“啰嗦什么!快走!” 那罗师妹万料不到那文师兄会向自己出手,一个不防,竟着了他的道儿,身不由己地向那祝师兄飞去,同时怒骂道:“文峰!你做什么!”那祝师兄将她一把接住,同时招呼伤者随在他身旁,只是守御,并不反击。文峰却带着未受伤的同门,狂劈猛斩,将望月犀群向一旁引开,以便给祝师兄等人让出一条通路。 那祝师兄心知自己带众人一走,他这文师弟及余下门人必然无幸,便大声喊道:“文师弟,你若有什么未了之事,不防告诉兄弟,兄弟定当为你办到。” 文峰一怔,随即大笑道:“你到倚翠楼去,跟我那新结识的几个相好知会一声,就说老子不能再去照顾她们生意了!” 那罗师妹本欲挣脱祝师兄的掌握,重新加入战团,听文峰如此说,苍白的脸上居然泛出一丝红晕,忍不住笑了一笑,扭过头去,轻轻地啐了一口。 那祝师兄本来甚是从容,听得此言,脸上现出一丝窘迫之态,说道:“你在倚翠楼中和谁相好,我怎会知道!”说着朝身旁那罗师妹瞧了一眼,居然脸上也红了一红,咕哝了一声道:“罗师妹,你莫听他胡说,我……,我真的不知道!” 文峰反手击飞一头望月犀,摇头笑道:“都死到临头了,还在这儿假正经!”他这一击着实沉重,那望月犀被击出十余丈,摔在地上,又滚了数滚方才停住,那望月犀翻身站起,低头拱背,便又要朝他猛冲过去。文峰见这架势,不敢怠慢,凝神摒气,蓄势接战。忽见那望月犀将头抬起,回头望了一望,又转过头来向文峰看去,继而又扭头回望,来回数次,似在犹豫什么,终于,那望月犀将劲力一收,转过身,朝对面山丘直冲而上,再也不理会身后的敌人。 文峰满心疑惑,却也顾不得多想,又朝其余望月犀攻去。可说也蹊跷,不论他与哪头望月犀交手,那头望月犀便会在交手数招后转身便走,退出战团,冲向山丘。 如此这般,只过得半柱香的时光,谷中数十头望月犀便走了大半。众人压力大减,自保已不为难。那祝师兄见状,便不急于率众退走,将青玉尺舞开,与文峰的青钢斧一起,组成一个防御圈,将众同门牢牢护在圈内,静观其变。更新最快电脑端:/ 又过片刻,余下的十余头望月犀也转身退走,那洞口中仍时不时地冲出数头望月犀,却也视众人如不见,从洞口冲出后,便横穿过谷地,直冲上对面山丘,转眼消失不见。 众人停下手来,数名女弟子取出白绫和伤药,自去照料伤者。祝、文、罗三大高手聚在一处,低声商议。那洞中仍不时有望月犀冲出,又过了半个时辰,洞中才再无动静,前前后后,共约有百头之数。 众人身处险地,本应急速退走,可众人一怕贸然退走,惊动犀群,敌众我寡之下,众人脚程远为不及,还有多人负伤,实是难以逃脱;二来,众人好不容易才寻到此处,所寻之处隐然已现端倪,却也不愿就此退走,以致前功尽弃。正踌躇间,忽觉山谷震动,轰轰巨响声中,只见百余头望月犀排成方阵,整整齐齐地自山丘之上俯冲而下。 众人大惊,他们早已看出,这一群望月犀似是中了传说中魔门秘法,为御兽魔阵所制,听说此阵法在西域魔门之中也已失传,只有七零八落的残本,众人自是做梦也想不到,在这极近北疆的一个小岛之上,这正道昌盛、外魔隐匿之盛世,居然会被这魔阵控制的灵兽围攻。方才三四十头望月犀各自为战,众人便已不敌,此时百余头望月犀聚成阵势来攻,众人如何能挡?只怕一个照面之下,便会被犀群轰成一堆肉泥。(、域名(请记住_三<> 众人见状,个个吓得面无人色,一众女弟子更是骇得尖叫起来,唯那罗师妹仍能强自镇定,却也不由自主地微微缩起身子,举袖护住脸面,闭目待死。 文峰见群犀来得猛恶,心知已是必死之局,却仍是浑然不惧,不待群犀冲到,便合身一纵,挥钢斧猛劈下去。群犀刚好冲到众人五丈之前,倏地齐齐停步,领头的三头望月犀见有法宝来攻,也不躲闪,左右两头望月犀将一颗大脑袋向中间一扭,三头望月犀的犀角之上,各射出一道紫气,三道紫气聚在一处,一个膨胀,化作一颗径约尺许的紫色圆球,朝文峰直撞过去。 文峰见三犀合力施为,不敢硬接,侧身闪避,那紫球自他身旁一闪而过,迅捷无伦地撞在对面一座山峰顶上,无声无息地没入其中,接着“轰隆”一声,众人只感大地震动,险些站立不稳,再看那山峰,已然凭空矮了数十丈,碎石沿山坡滚滚而下,震人心魄。 众人见了这等威势,连害怕也忘了,只呆呆看着那山峰出神。领头的三头巨犀再次将头一扭,施法骤成一个紫球,比方才那颗大了十倍不止,却不再对准文峰,而是指向了众人立足之处,凝而不发。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文峰翻身落地,站在那罗师妹身旁,脸色终于也变得苍白,他已明白,方才之所以能躲过那颗紫球,并非是他身法灵便,而是三犀意在示威,并无伤他之意,如若不然,他此时必然已尸骨无存。看那紫球威力,尺许大便能轰塌一座山峰,眼前这颗大了十余倍,根本不必打在众人身上,只须随意射在众人立足之处,炸将开来,众人必然躲避不及,一个个都死无葬身之地。 文峰长叹一声,将青钢斧往地上一抛,摇头苦笑。笑了数声,仍不见对面有何动静,正自狐疑,忽见群犀散开,从阵中走出一个白衣少年。那少年手摇一柄折扇,笑吟吟地走到三头巨犀身后,伸手在中间那头望月犀腰肋上轻拍两掌,说道:“算了,别吓他们了。” 那巨犀鼻中喷气,重重地哼了一声,似乎极不情愿,口中发出呜啊声响。怪叫声中,那紫球又涨大数分,似要激射而出,接着慢慢缩小,化为绵绵紫气,又回到三头巨犀的紫色犀角之上,消于无形。 那祝师兄见群犀这等威势,却在一个少年一声喝止之下便撤了法力,心下暗奇,他身为一众同门的首领,此时已不能不出面,便将玉尺收归气海,又掸了掸双袖,示意自己手无法宝,并无敌意,然后缓步上前,冲那白衣少年拱手躬身道:“晚辈太虚门弟子祝文长见过前辈,敢问前辈高姓大名?”

第三节 生于沧海葬汪洋 修真之人寿元悠长,凡修真有成之士皆无法以容颜分辨年纪,据古书记载,太古神灵之中,始终身如孩童者亦不在少数。且修真之士不计年月,有些修士活了太久,连自己多少岁也记不清了。因此,修士之间,若非同门或亲友,多不以岁数排辈份,而以修为定尊卑。祝文长虽见这白衣少年面嫩,却因他一声喝住群犀,以为他修为高深,便不敢怠慢,一上来便执晚辈之礼相见。 白衣少年虽不通世务,却也知这修士之间排辈份的规矩,他才区区一十九岁,而面前这自称晚辈的青年公子,看起来却是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虽说修士看不出真实年纪,这青年已有二三百岁也说不定,但无论如何,他比自己为大,乃是确然无疑之事。 至于修为,白衣少年方才早已见到,这祝文长的法力为一众同门之首,在强弱悬殊之下,仍能从容应对,率众同门坚守如此之久而不死一人,其风度道法不知比自己高出多少。依他猜测,祝文长至少是逍遥境第三层的修为,说不定是第四层也未可知,离那金丹大道就只一步之遥。加上那玉尺青光闪烁,乃是仙器,更增威势。白衣少年自知在他手下,自己一招也过不去。他虽向来不大守规矩礼法,却也不敢妄自尊大,任由这等高手称自己为前辈。便忙不迭地拱手回礼道:“不敢,小可姓叶,单名一个澜字。我年方十九,这修为吗,嗯,这个……,也不及阁下远甚,阁下以前辈相称,叫我如何敢当?” 祝文长面露疑惑之色,问道:“此话当真?那这一群望月犀,为何会听命于你,不知叶兄弟可否见告?” 叶澜道:“也不是听命于我,只是机缘巧合之下,我帮这群望月犀脱了那御兽魔阵的禁锢,是以它们给我个面子罢了。” 祝文长回首与文峰对望一眼,各自点了点头,那罗师妹接口道:“果然是御兽魔阵!” 原来,众人寻宝来到此处,依典藉所载,那宝藏便在这小丘的山腹之中,众人便以法宝轰击挖掘,十余人轮翻上阵,在这山脚下轰出了一个径有数丈的通道,直挖到第五日上,众人面前一空,借着法宝光芒,面前现出一个深坑,那山腹果然中空,众人精神一振,正欲飞身而下,坑中忽地涌出一阵黑风,直吹而上。众人虽不觉这黑风如何猛烈,却也不敢贸然抵挡,便先运真元护体,借风势退回了山谷之中。那道黑风有如实质,出了山腹,在谷中一阵徘徊,却未显出有何威力,别说损伤众人,连山石草木受了这黑风吹拂,也是一无所损。那风漫过山谷,一路向北,朝海中飘去,众人见这风无甚威力,也就不再理会。 稍做休整之后,正要重入山腹,忽见一群望月犀裂海而出,直朝这山洞飞来,众人尚不及躲闪,这群望月犀便鱼贯而入,进到山腹之中。众人正不知发生了何事,这群望月犀又纷纷从洞中闯出,如发了疯一般朝众人猛攻。 众人系出名门,仙藉古史读了无数,见识超卓,早已猜到这群望月犀是受了御兽魔阵的禁制。这魔阵是太古魔族秘法,能淆乱灵兽神识,使其变为灵兽傀儡,唯施术者之命是从。太古之时,魔族每有大战,便已此阵驭万千灵兽为先锋,冲击敌方阵形,太古神州灵兽之数多如牛毛,几是取之不尽,魔族以此法对敌,不伤魔众一兵一卒,损耗的却尽是敌方精锐,太古诸族都在此阵之下吃过大亏,一时之间,魔族所向披靡,御兽魔阵之名响彻神州,人人闻之色变。众太虚弟子虽猜出这些是望月犀受了此阵禁锢,但这魔阵只存于传说之中,众人如何能够破阵?只得苦苦支持,若非叶澜相救,众人此时早已尸横就地。 众太虚弟子想到方才战事之烈,人人都有死里逃生之感,便纷纷上前,向叶澜谢过救命之恩,叶澜连道不敢,正寒暄间,忽听那群望月犀又呜呜鸣叫,声音时高时低,时而悲愤,时而激越,似在相互争辩一般,叶澜听到群犀鸣叫,也顾不得失礼,忙奔回群犀之中,指手划脚,呜啊连声。 众人你瞧我,我瞧你,都觉这少年行为怪诞,莫名其妙。只见那少年比划半天,似是与群犀争执甚烈,终于领头三巨犀似是被叶澜说服,不再吼叫,叶澜也似松了口气,又回到众人身前。 文峰将手一招,那原来被他扔在地上的青钢斧一个闪烁,回到他掌中,继而一闪而没,他将手一拍,问叶澜道:“小子,你呜呜啊啊地搞什么鬼?难道你能听懂这群畜生说什么不成?” 叶澜听他说话不甚客气,却也不以为意,将手往额上抹了一抹,擦去惊出的冷汗,长吁一口气道:“是啊,我有一门家传道法,不但能听懂灵兽之言,还能和它们说话,这群望月犀心伤同类惨死,心中不忿,本欲杀光你们为同族报仇,原本在山上便被我劝住了。只是方才有数头望月犀复仇之心又起,这才起了争执,不过众位放心,它们已答应放过你们了。只是它们要为死去同族举行葬礼,让咱们在此地等候,不可喧哗。” 众人只听叶澜说到一半,便已吓得魂不附体,待得叶澜说完,一个个都噤若寒蝉,不敢稍动,只文峰面有不屑之色,张口欲言,被那罗师妹看见,一把扯住他衣袖,文峰便轻轻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众人不言不动,虽说心中惴惴不安,却也都按捺不住好奇之心,要看这群灵兽如何安葬同族。只见群犀缓缓散开,围成一个径约里许的大圈,然后施法将战死望月犀托起,轻轻放在大圈中心,列成一个小圈,继而齐声低鸣,鸣叫声初始低缓深沉,几不可闻,而后逐渐清晰,哀伤之意也越来越浓,众人听在耳里,只觉这悲音侵人魂魄,似不是从耳中钻入,而是由自己心底发出。一众受伤的弟子因损了修为,定力大减,加上几个未受伤的女弟子,受这歌声感应,竟越听越是伤感,都不由自主地流下泪来,就如自己刚失去了至亲至爱一般,浑然忘了这些望月犀正是因众人而死。 文峰却是满不在乎,他见叶澜听得专注,面上大有悲悯之色。文峰外表虽甚是粗豪,心下却着实把细,他一见叶澜神情,便知他定力颇深,并未被这鸣叫扰乱心神,那他面色中这悲悯之意,自是因听懂了群犀之言。文峰心下也感好奇,便低声问道:“小兄弟,他们在叫些什么?你倒是说给俺听听。” 叶澜却只如不闻,仍定定地听着叫声出神,文峰又问两遍,叶澜才回过神来,脸上悲悯之色不减,说道:“这群望月犀心伤同类之死,在为同族诵唱挽歌,我听得这挽歌情意真切,便听出了神。” 文峰道:“这帮畜生非人非兽,野性难驯,勉强通些人性,又哪里有什么情真意切了,挽歌?你倒念来听听。” 叶澜道:“也好,我便将它们的挽词说与你们听一听。” 众人不似文峰那般大胆,仍是不敢言动,却也都侧耳倾听,只听叶澜念道:“天高海阔,月照苍茫,众心如一,腾云戏浪,乐尽悲来,横祸倏降,哀我同族,摧断肝肠。欢聚时短,来日方长,痛失骨肉,吾实心伤。生自沧海,葬于汪洋,洁来洁去,不染尘茫。银盘高悬,照耀四方,月神垂护,佑汝归乡,月神垂护,佑汝归乡!” 众人听罢,皆默然不语,连文峰也微垂双目,似有所思。只听得一声轻叹,那罗师妹幽幽说道:“造化玄妙,万物通灵,想来同族相亲相爱之情,诸般生灵皆是一般,生离死别之苦,也并非我人族才能体会。” 群犀哀鸣之声渐低,终至不可复闻,继而闭目默立,眼角皆有泪水流出。又过片刻,那领头的三头望月犀齐吼一声,群犀齐齐低头,紫角之上,皆射出一道紫气。一百余道紫气汇在一处,一个膨胀,花为一道紫色气柱,直射苍穹,到半空中一转折,划了一个大弧,向北落入海中。 众人不明所以,都不自禁地望向那刚刚被轰得矮了一截的山丘。不旋踵,忽见一道水柱现于半空,径有里许,直如天柱倾颓,沿着紫气扑天盖地而来。 这水柱来得实在太快,众人待得惊觉,已然闪避不及。那水柱却并非袭向众人,而是正正落在众望月犀所围的圆圈之中。这水柱来势虽然猛恶,落地时却甚是轻柔,竟是无甚声息。众人看得清楚,那圆圈中一众望月犀的尸身,在水柱之中冉冉升起,渐趋渐高,转眼已与围谷山丘平齐。众犀也都离地而起,守在尸身周围,没入山丘之后。 众人这才明白,众犀合力施法,在这山谷与大海之间建起了一座拱桥,好来安葬死去同族。那水桥受了众犀法力,通体呈淡紫颜色,日光透过水桥洒在山谷之中,粼粼紫光染得谷中尽是一片朦胧紫意。众人见了这等情景,不禁相顾讶然,如在梦中。 那罗师妹心道:“这些望月犀合力施为,竟有这等通天彻地的能为。若是方才众犀群起而攻,杀我等实是如踏蝼蚁。多亏这忽然出现的少年,救了我等性命。”如此想着,便望向叶澜,眼中充满感激之情。众人皆是一般心思,大都这么望着叶澜。远处又隐隐传来几声望月犀鸣叫之声,叶澜身子缓缓升至半空,望向北方,似在目送众犀离去。 众人见群犀远去,都长松了一口气,忽地眼前紫气全消,只余粼粼波光,再看那水桥,桥中的紫气也已褪尽。祝文长与文峰对视一眼,同声叫道:“不好!”祝文长一手拉过那罗师妹,一手拉起那受伤最重的师弟,冲天而起。文峰也抢起两名伤者,紧随其后。两人身子弗离地面,那水桥陡地一顿,轰然散落,淹没了整个山谷。

第四节 千金不换神仙酿 祝文长与文峰二人见机均快,分别抓起两人疾飞至空中。余下弟子机敏与修为均不及二人远甚,一愣神间,便尽数被大水淹没在谷底。 重伤的三人均被文峰与祝文长救出,谷底弟子身上并无重伤,他们修为最弱的也已至御风境,区区海水自是耐何他们不得,只是一个个都浑身湿透,大是狼狈。 谷中水势翻涌,搅起一个漩涡,沿着众人挖掘出的山洞滚滚涌入那山腹之中,文峰见状,眉头一皱,颇感沮丧。众人忙活了五天,好不容易才挖通山腹,现在洞中却又灌满了水,要再进山腹探宝,自须先将山腹中存水排空,少不得又要大费一番手脚。众人连日劳作,又经过方才一场苦战,受伤的自不必说,未受伤的也已是神困力乏。山腹之中即有御兽魔阵这等厉害法阵,别的机关当然也是非同小可,万不可再贸然轻进。 叶澜见众人被大水淹没,神色为之一滞,又见众人皆从水中脱身而出,并未受什么伤损,这才放心,只是神色仍颇为尴尬,上前向众人作揖赔礼道:“诸位,实在对不住,方才群犀离去之后,远远传来的那几声鸣叫,乃是让我起身飞离山谷,我以为它们是有话要对我说,便未曾告知诸位。未料群犀竟水漫山谷。想是它们虽答应不再复仇,心中却仍是不忿,便如此胡闹一番,稍稍出一口心中之气。小弟见机不快,未能事先警示,还请诸位原宥。” 众人见叶澜说得诚恳,又感他救命之德,都连道不敢。独文峰说道:“晦气!晦气!这帮畜生当真可恶!你小子既通它们言语,竟仍猜不透他们的奸计,未免太笨!” 祝文长见文峰言语太过无礼,面上微现怒意,嘴唇翕动,似欲开口斥责,终又忍住,只横了他一眼,转头对叶澜道:“叶兄弟是何门派,为何来到此地,不知可否见告?” 叶澜道:“在下是海外散修,家传的道法,也谈不上什么门派。此次乃是初离家门,去北疆云游历练,开开眼界,途经此地而已。” 祝文长出身名门大派,江湖见闻广博,自然知晓海外散修甚多,其门中子弟自幼长于孤岛,待得修行小成,多被家中长辈逼着离家云游。这些海外散修根基虽浅,却多有些北疆流传不广的旁门道术。众人在此处遇到这御兽魔阵,本是束手无策,不意竟能遇到一个初离家门的海外散修,解了这御兽魔阵的禁制,自己这一帮人的运气可当真是好得很了。 庆幸之余,又对叶澜说了许多感谢的言语,叶澜连道不敢,寒暄一阵,祝文长便将众人逐一引见给叶澜。太虚门中现以乃、允、文、青四字排行,众人皆是文字辈弟子。那罗师妹名为罗文琪。受伤最重的那人叫常文圣。背着他的是个蓝衫书生,叫长孙文全。另外两个受伤不轻的,一个灰袍汉子是唐文德,另一个五短身材,叫莫文成。其余弟子,什么林文雍,范文翠,孟文芳,莫文瑶等等,叶澜一时也记不得这许多。 引见完毕,叶澜问道:“不知这位文峰大哥贵姓?”祝文长道:“文峰便是姓文。”叶澜想也不想,拱手道:“见过文文峰大哥!”众人齐声大笑,连常文圣也顾不得咳嗽不止,跟着有气无力地笑个不停。 “笑什么!不许笑”文峰大怒,骂道:“浑小子,老子全名便是文峰,不许乱叫!” 叶澜见他气急败坏,又见众人笑得古怪,心下纳闷,暗道:“文峰便文峰,何必生这么大气?这人脾气当真太大了些,这些人又干吗笑得如此厉害?” 叶澜却不知,众人入太虚门之前,皆有本名,入门之后才以“文”字排行,他们各自的师父也懒得再给弟子另起新名,弟子原名为两字的,便在中间加上这个“文”字,原名三字的,便把中间那个字替换为“文”字。待得文峰拜师之时,他那师父也未细看,想也不想,便在弟子名录上写上了“文文峰”三字。后来叫起来实在拗口,加上文峰死活不依,才将“文文峰”又改为“文峰”。 只是“文文峰”三字早已在众弟子中传开,此后众人便以此呼叫文峰,更有好事者,简称其为“文文”。 文峰每听有人如此叫他,便会火冒三丈,暴跳如雷。只是他方入太虚门,无权无勇,别人如此叫他,他也奈何不得。谁知他虽外表粗豪,脾气暴躁,于修真却着实极有天赋。十余年间,便成低辈弟子翘楚。待得他修为有成,再遇人以“文文峰”或“文文”叫他,他便扑上去一顿猛揍。众人被打得怕了,便无人再敢这么叫他。此时叶澜张口便以“文文峰”呼之,众同门忆起往事,尽皆失笑。 众人苦战半日,皆已疲惫不堪,叶澜虽未参与大战,可他以通灵合气术为百余头望月犀解那御兽魔阵的禁制,所费精力也着实不小。祝文长见日头西坠,已近黄昏,又见谷中积水虽已尽数从那洞口涌入山腹,可谷中尽湿,已无可歇息之处。此山谷之北,尽成一片泽国,众人便结伴南行,飞了二十余里,寻了一处宽广草地,准备当夜在此歇宿。 一众女弟子在林中换过被浸湿的衣衫,重整妆容,而后自去烹制饮食。叶澜往日在故乡柳叶岛周遭便四处蹭饭,此时也不客气,只坐等着吃白食。祝、文、罗三人聚在一处商议,叶澜远远不经意地看了几眼,见文峰与罗文琪一起,似在劝祝文长答应什么,神情颇见急切。祝文长微微皱眉,向叶澜所坐之处略略一瞥,缓缓摇头,文峰与罗文琪又是力劝,过了好一阵,祝文长终于点了点头。 不多时,饭食齐备,众人围着篝火切割烧烤。莫文瑶取出一个大瓮,从溪中盛满了清水,置于火旁供众人饮用。文峰却不喝水,向叶澜道:“喂!小子!你喝酒不喝?” 叶澜闻言大喜,尚不及回话,已然止不住地喉头滚动,露出一脸馋相。 文峰见状,哈哈一笑,也不等他说话,对那林文雍道:“文雍,拿一坛酒给他。” 林文雍答应一声,从怀中取出一金丝黑袋,伸指一招,袋中飞出几坛酒来,分向叶澜文峰祝文长等人飞去,叶澜伸手接过,拍开泥封,张口欲饮。众人看在眼里,都觉好笑,但觉叶澜行事天真烂漫,全然不通礼数,便如小孩子一般。北疆不分仙凡,众人聚宴,当然要等主人发话祝酒,这才大家一起举杯喝下第一杯。虽说此时诸人虽身处荒野,诸般礼数从简,却也没有如叶澜这般,自己取过酒坛便喝的道理。祝文长忍住笑,伸手止住叶澜,说道:“且慢!”他身为诸人大师兄,本意是要代众人祝酒,再次谢过叶澜的救命之恩,这才止住叶澜,张口欲言。 叶澜见祝文长止住自己,又见众人皆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一时不解其意,皱眉思索一阵,忽而想起:“听家中长辈说起,北疆一应食物酒水都要花银钱买来,若是不付银钱便拿来吃喝便是小贼。这我倒给忘了。”随手将酒坛放下,从怀中取出乾坤袋,他也不知应付给人家多少银两,但记得临别时诸位长辈的叮嘱,说一小块碎银便够在酒楼里大鱼大肉地吃上一顿。他身上最小的银钱便是几块碎银,他也不知世上有找零一说,便随手取了一块碎银,伸手给林文雍道:“给你银子。” 林文雍一愣,全然摸不着头脑,不由转头望向祝文长。祝文长也未料到叶澜有此一招,也忘了举坛祝酒,一脸茫然。林文雍搔了搔头,茫然道:“啊?我要你银子作甚?我不要银子!” 谁知叶澜却又会错了意,心中暗道:“不要银子?哦,记得五叔跟我说过,修士之间,多不用银钱往来,而是用晶币交易。晶币么,我也有的。”叶澜自不知晶币是修士购买法宝、灵丹、坐骑等珍奇物事之用,绝非是用来购买普通酒水。他从乾坤袋中取出包裹,随手抓出一把,约有十来枚,递向林文雍,说道:“不要银子?那给你这个。” 众人看叶澜手中满满地抓着一把晶币,那晶币受火光一耀,变幻出离离彩光,耀人眼目。林文雍手一松,酒坛从手中滑落,坛身翻倒,酒水汩汩流出,他仍是浑然不觉。 叶澜看着心疼,伸左手一招,那酒坛便飞到了他手中,搭眼一望,见洒的酒水不多,这才吁了一口气,右手仍是前探,要林文雍接过他手中晶币。 林文雍一时失神,颤声道:“真是给我的吗?”伸手欲接。忽地一只大手伸将过来,在他后脑上重重一拍,林文雍吃痛,回过头来,见文峰一脸鄙夷地道:“几枚晶币就乱了分寸么?这小子虽不通世务,却算是咱们的救命恩人,你不思报恩,竟还想占人家便宜,早知你这等没出息,这次真不该带你出来!” 林文雍回过神来,满面羞愧惶恐之色,再也不敢言语。 只听罗文琪说道:“文师兄,你莫生气,林师兄陡然见到这等巨财,一时失神,也不是真的要占人便宜,依我看,你倒是错怪他了。” 文峰重重地哼了一声,略略一想,也确是如此,脸色稍和,在林文雍肩头又轻拍一记,道:“罢了!”林文雍这才敛了惶恐之色,只是仍觉羞愧,垂首不语。

第五节 天下诸派谁称王 罗文琪素手轻挥,叶澜只感手中一轻,那十余枚晶币接连窜出他掌心,排成一列,在半空划了个圈子,倏地一下,齐齐钻入了他怀里的乾坤袋之中。只听罗文琪笑道:“我们又不是当垆沽酒的商贩,怎么会收你的酒钱。叶兄弟,人说财不可露白,些许金银倒还罢了,这许多晶币万不可轻易拿出来招摇,否则,怕是会招惹祸端。” 叶澜脸现茫然之色,一时不明她话中所指。他见众人面色古怪,也知自己举止失当,却不知错在何处。难道家中长辈们所言非实,在俗世行走,也非事事要用银钱? 他心中纳闷,一众太虚门弟子也是心情复杂。除了祝、文、罗三人仍是面色如常,其余弟子都忍不住向叶澜怀中偷瞄,猜测他乾坤袋中到底有多少晶币,各人心中都不由得暗自感叹:“当真是人不可貌相,这小子看起来呆呆傻傻,想不到竟是这等豪阔!” 也怪不得众人心下赞叹,众人出身名门大派,决非没见过世面之人。自古以来,穷文富武,凡世武人钱财得来都甚是容易,更何况他们这些仙道修士。只是世间诸仙道大派门规大都森严,门中弟子不敢胡作非为,以道法仙术在俗世谋取钱财。因此正道弟子手头大都没有邪道修士宽裕。 太虚门弟子平日里一应花用皆来自门中发放的月钱。每人每月一千两银子。一千两纹银,在俗世小康之家已是一笔巨财。是以修士起居饮食大都极是考究,衣则绫罗,酒则陈酿,食则珍馐。 只是这一千两银子若去买修行所需之物却是一句笑谈,太虚门下弟子出门游历之时,若有奇遇,找到什么宝藏皆可据为己有,斩妖除魔之后,妖魔积聚的不义之财取之亦不违门规,只需将所得三成呈交于门中掌管钱财的金玉堂即可。祝文长、文峰、罗文琪三人修为高深,江湖历练已久,虽都算不上豪富,十余枚晶币却也还不看在眼里。其余弟子修为不够,江湖历练未久,平日里皆以金玉堂所发月钱度日,没什么家底儿。叶澜随手抓出十余枚晶币,若兑成白银,足够一人百余年的月钱。也难怪林文雍一时失神,却也当真怪他不得。 叶澜见林文雍被文峰一阵训斥,面色尴尬,不敢再收他银钱,也就不好再提给钱之事。嘿嘿干笑两声,举坛就口,满满喝了一口,酒一入口,陡地愣住,继而眉开眼笑,喜不自胜。这酒滋味竟是极佳。柳叶岛孤悬海外,岛居寂寞,岛上男子闲来无事,终日便以酒遣怀,是以人人都练就了一手酿酒的好手艺,其中以叶澜的三叔叶长华手艺最佳,叶澜海上独行半年,无酒可饮,每念及叶长华所酿酒水之妙,便忍不住口舌生津,此时佳酿入口,只觉酒味醇厚,比之叶长华的藏酒犹胜一筹,他坛不离唇,沽沽连声,一口气将一坛酒饮尽。放下酒坛,见众人直勾勾地望着自己,他兴犹未足,也不在意众人神情,又将另一坛酒拿起。祝文长见状,也懒得再祝酒致辞,干咳一声,将酒坛送向唇边。 叶澜又一气饮了半坛,才长舒了一口气,赞道:“好酒!” “观澜阁六十年的陈酿,岂有不好之理!”文峰满满的喝了一口,抹了抹嘴,笑道:“你小子倒也识货!” 叶澜仍是挂怀银钱之事,问道:“这么好的酒,不便宜吧?” 文峰微微一笑,并不置答,长孙文全接口道:“可不是么,贵得很呢!七钱银子一坛!不过,一分钱一分货,观澜阁的老字号,在方圆数千里内都是响当当的招牌。” 叶澜听他说这酒珍贵,心中不安。趁着三分酒意,再次探手入怀,道:“那我不能白喝你们的,这酒钱还是要给的。” 长孙文全连连摆手,笑道:“叶兄弟,看你也是初涉尘世,不大懂世间规矩。咱们请朋友吃喝是不收钱的。再说,这酒才七钱一坛。你却拿晶币付账,一枚晶币可兑黄金万两,合白银十余万两,你那一把晶币足有百余万两银子。别说是一坛观澜阁陈酿,便是十座观澜阁也足可买下了。” 叶澜不知晶币竟如此值钱,心下一震,情不自禁地取出乾坤袋向内张望。只见那个盛着千余枚晶币的小包裹袋口微张,隐隐透出柔和光芒。他鼻头前探,朝袋中深深嗅了几嗅,恍惚间,只觉那包晶币变成了一座酒池模样,散发出阵阵浓烈酒香。 众人吃喝一阵,酒至半酣,场中气氛也渐渐热烈。叶澜独行半年,着实憋闷坏了,今日得能和一帮年轻修士同欢,心怀大畅,谈兴愈浓。众人对这少年也颇觉好奇,不停地询问他身世来历。叶澜毫无防人之心,也自觉无甚可隐瞒之事,便将自家身世和盘托出。 海外清净,岁月恬淡,他说来说去,也不过是捕鱼戏鲨等小事,众人听过便罢,并无多大兴趣。说到后来,听他提到和龙族小公主小青乃是密友,曾同胞妹叶冰一起在龙宫住过数月。众太虚弟子听了,立时大感好奇,人人凝神倾听,面露神往之色。原来北疆正邪诸派均立有严规,严禁北疆修士招惹四海龙族。众人慑于此天条,不敢深入海疆探险,是以众人无一人见过真龙。龙族在这一众太虚弟子心中,便如那太古诸神一般,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叶澜之前从未离过柳叶岛周遭,一生所历之事着实有限得紧,纵是他口才甚佳,说了一阵也便无甚可说之事了,继而问起太虚门之事,他不懂作伪,自也不知提及对方门派,当说些久迎久迎之类的客套话,他即不知太虚门是何等门派,便直言相问。众人见他连大名鼎鼎的太虚门也全然不知,微觉恚怒。又想起他自幼长于孤岛,从未入世,直与世俗中的山野蛮人相似,太虚门名气便是再大十倍,他不知也是理所应当,便均感释然。只文峰冷嘲热讽几句,说你小子连太虚门也没听过,太没见识云云,叶澜也不以为意。 长孙文全平日里喜好读书,见闻颇广,听叶澜发问,便向叶澜道:“说起北疆的修真门派,那真是数不胜数,多如牛毛,便是说上三天三夜那也是说不完的。但称得上大门大派的,却也只有区区二十个。北疆同中土、南国一般,乃是我人族根本之地,正道昌盛,妖魔辟易。二十大门派中,我正道门派占有十二席,妖族与魔族只各占四席,远不及我正道诸派兴旺。只是这些妖魔占据险要,又皆有阴毒魔阵护持山门,我正道门派要想将之彻底诛灭却也有所不能。我太虚门在正道十二门中,算得上是数一……,咳,嗯……那个,数……,数二的大门派,别说世间正邪无数修士,便是俗世间的垂髫小儿,也多知我太虚门的名头。叶兄弟,听你自己说起,你从未涉足北疆,没听过我太虚门的名头那是一点不奇,想来北疆这二十大派,你是一个也不知道的了。” 谁料叶澜却摇了摇头,说道:“不,别的门派我确是不知,不过,这二十大派中既有四大妖门,那么,灵月宗、留云阁、翠微宫和通天门这四派,我是知道的。” 长孙文全听他如此说,心中既感不悦,又感惊疑,暗道:“怎地这少年对正道、魔族之事一概不知,却对妖族如此熟稔?难道他竟与妖门有甚牵连?这可是犯了我正道的大忌啊!”抬眼向诸同门望去,见诸同门多是面露不悦与猜忌之色,大概心中所想也与自己一般。只是叶澜于众人有救命之恩,长孙文全不便加以责问,便续道:“叶兄弟说得不错,这四门便是北疆妖门的四大宗派了。” 叶澜哦了一声,喝了口酒,又问道:“那魔门四大派又都叫做什么?” 众人听叶澜问完妖门,又问魔门,却对正道十二大派不闻不问,心中皆感不快,长孙文全眉头微皱,看向叶澜,见他神色自若,不见有何异状,他心中虽觉不快,可叶澜既然发问,他也不好不答,便道:“四大魔门便是鬼影宗、罗刹阁、森罗殿和坠星谷,想来叶兄弟也是听过的了。” “从来没听见过。”叶澜摇了摇头,带得手中酒坛也连连晃动,哗哗有声。 长孙文全见他神色间不似作伪,面色稍和。叶澜又道:“长孙大哥,你刚才说你们太虚门是数一……,咳,嗯……那个,数……,数二的大门派,想来你们不是第一,那排名第一的是什么门派?” 众人听叶澜如此发问,再也忍耐不住,常文圣、林文雍等几名男弟子,皆向他怒目而视,莫文成怒道:“小子,你不干不净地胡说些什么!” 原来文才长孙文全说这“数一数二”之时,语音甚是模糊,一语带过,只盼叶澜没有听清。众人当时听他如此说,各自心知肚明,也无人点破。谁知叶澜耳音奇佳,又太也不通人情世故,竟然直言相询,众人哪里知道他竟如此不通世务,以为他是故意讽刺,蔑视太虚门。众弟子对太虚门忠心耿耿,哪里能够忍耐,若不是念在他于己方有恩,便要对他不客气了。

第六节 明枪暗箭皆难防 叶澜见众人色不善,立知自己又说错了话,但他实不知错在何处,心下疑惑,歉然道:“小子见识浅薄,于北疆各大仙道门派一概不知,言语中若有冒犯,绝非出于本心,还请诸位见谅。” 众人初时与他相遇,先赞叹于他道法奇特,以妙术解了众人困厄,又见他相貌俊雅,气质可亲,都对他另眼相看。可谁知一场酒喝下来,这小子却时而胡说八道,无知如天真小童,又时而言语得体,执礼其恭。众人中也有人曾遇到过海外来的散修,便算是初涉江湖的修士,也没有如他这般懵懵懂懂,连北疆正道十二大派都不知晓,当真是奇事一桩。众人与他较真也不是,不计较也不是,都不由得相对摇头,颇觉无可奈何。 祝文长忽道:“你既不知北疆诸正道门派的名号,却为何却知妖门四大派?莫非阁下与妖门中人有何瓜葛?”语气中已颇有戒备之意。 叶澜摇头道:“不,不,妖门四宗的名号,我也是前几天才第一次听到。我前几日途径一小岛,遇到一伙妖怪盗匪。经过一番争斗,那匪首身死,他门下一小妖凑巧跟我谈起过这四派的名字,我因此得知。” 祝文长点了点头,面色转和,向诸同门道:“叶兄弟一生在海外逍遥,从未听过咱们太虚门的名头,并非对太虚门不敬,大家不必当真。况且大丈夫光明磊落,第一便是第一,第二便是第二,咱们太虚门不及天外天,北疆修士人人皆知,那也不必隐瞒。文全,叶兄弟问你话,你直说无妨。” “是。”长孙文全对叶澜微微一笑,示意无碍,续道:“我们太虚门的势力,在北疆正道之中位居三甲那是毋庸置疑之事。只是这北疆第一大派,天下共知,乃是天外天。天外天有真神坐镇,自古便执北疆正道牛耳。北疆正邪诸宗派,无一门派可与之相提并论。天外天行事高深莫测,人所难知,其掌门龙化云百万年前便已突破天人之境,修至洪荒境界,长生不死,与太古诸神同列。现下他是何等境界,那是谁也不知。北疆其余诸大门派,掌门皆是混沌境。混沌境与洪荒境虽只一境之隔,这一境却是人神分界,不可同日而语。是以北疆正邪十九大派都无法与天外天相比。”说着轻轻摇了摇头,举坛喝了口酒。 叶澜听得入神,一时竟忘了喝酒,见长孙文全住口不言,便催促道:“第一大派是天外天,那你们太虚门自是第二了。” “那是自然!”长孙文全语带傲然“据史书记载,我太虚门数百万年来便一直是北疆第二大派,这是无可争议之事。只是两万六千年前,我门中不幸生出内乱,出了一个叛徒。……” 祝文长伸手止住长孙文全,道:“都是些陈年旧事,叶兄弟也不见得有兴致听,就不要说了吧。”他以此事乃是太虚门之丑,其中秘密实不足为外人道,便不让长孙文全再说。 谁知叶澜正自听得津津有味,便如当年在柳叶岛上听大人讲故事一般,听到一半,如何肯就此作罢,便道:“我爱听的,你接着讲吧。” 只听“扑哧”数声,几名女弟子都忍不住笑出声来,连罗文琪也顾不得伤势未愈,捂住了嘴,笑得花枝乱颤。 长孙文全甚是尴尬,不知是否要接着讲下去,文峰哈哈大笑两声,道:“这小子也当真是呆得有趣!祝师兄,那件事也算不得什么秘密,仙道之中除了这个不知哪儿冒出来的傻小子,有谁没听长辈说过这段往事?再说,门中出了叛徒虽不光彩,但最后终究是咱们胜了。且自从出了那件事后,太虚门反而更加兴旺,咱们又何必以之为羞?让文全说与他听也自无妨。” 祝文长略一默然,微微点头,长孙文全见状续道:“那叛徒是混沌境顶尖的修为,乃是当时太虚门中第一高手。他虽犯下诸般大罪,门中诸长老却因故不愿将之诛却,而是起意将他囚禁。岂知他法力实在太强,又通晓门种种机关阵法,众长老虽合力围攻,仍是被他逃出了山门。” 太虚门诸弟子都曾听长辈讲起过这段往事,此事牵连之巨,实乃是太虚门数十万年来第一大事,整个北疆的仙道格局也因此事大变。因此,此事众人虽皆已熟知,私下里却仍是常常谈及,当真是百说不厌。此时听长孙文全再次说起,都停箸不食,凝神倾听。 只听长孙文全接着说道:“诸长老见他逃脱,也不再追捕,只盼他能悔思己过,痛改前非。岂知他下山之后,竟然……,竟然暗中投入了紫阳宫!” “紫阳宫?”叶澜不知紫阳宫为何物,见长孙文全咬牙齿地说出“紫阳宫”这三个字,不由轻声发问。 长孙文全恨恨地道:“那紫阳宫便是当今正道三大派余下的那一派了。只是两万六千年前,紫阳宫却无现在这般风光。当时紫阳宫的实力尚不及天幕山庄与明德书院,更别说与我们太虚门相比了。” 叶澜甚是不解,问道:“既然原来紫阳宫远远及不上你们,为何区区两万余年便能赶将上来?” 仙道大派动辄数百万年的传承,两万余年对于仙道大派来讲,不过弹指一挥间,这点叶澜倒是听叶长华等人说起过,是以有此一问。 长孙文全愤然道:“还不是那叛徒,投入紫阳宫也还罢了,他竟丧心病狂,煽动了紫阳宫门人意图覆灭我太虚门。不但如此,他为得紫阳宫信任,还将我太虚门的诸般神通妙法泄露给了紫阳宫。紫阳宫融合两家之长,闭门精修,只千余年间便实力大进。可怜我太虚门如在梦中,对此事竟全然不知。” 叶澜伸了伸舌头,暗道:“这暗箭可不易防备,你们太虚门大大不妙!” 长孙文全声音转为低沉,似是仍为两万年前那场剧变心悸,缓缓道:“后果可想而知,那叛徒离开太虚门一千六百余年后,终于齐集紫阳宫高手,在羸天神尊生辰之日,趁我太虚门张灯结彩疏于防备之时,绕过了护山法阵,突然杀到了天虚峰上!我太虚门中高手虽多,却因事起仓促,又见来敌竟精通本门道法,自然难以抵挡。那叛徒便率领着紫阳宫诸人,在我太虚门圣地羸天殿前对我太虚门人大肆屠戮!” 一众弟子都十分年轻,无人经历过那场大战,但诸人的师长对那场大战却多是亲历。众弟子想起师长诉说那大战之时,事虽已过两万余年,其脸上仍不免有惊惧之意,足可见当时杀戮之惨。只听得长孙文全声音微颤,续道:“当时羸天殿前,我太虚门十六位混沌境高手齐聚,只一个照面间便死伤过半。反倒是混沌境以下诸弟子得诸长老守卫,伤亡不重。” “众长老奋力死战,终究不敌,最后十六位混沌境高手被杀得只剩四人。四长老携着诸弟子且战且退,退进了羸天殿中。眼见我太虚门便要就此覆灭,却突然生出一个大变故,战局逆转,不但那叛徒当场伏诛,紫阳宫诸高手也是伤亡惨重,仓皇逃回了紫阳宫。此后我太虚门的实力也因那大变故而更加深厚,远胜从前。紫阳宫却也因那变故得了不少好处,故而在短短两万余年间便超过了明德书院与天幕山庄,成了正道三巨头之一。这些年紫阳宫着实兴旺,不论是混沌境高手还是年轻的天才弟子都是层出不穷,当真出尽了风头。紫阳宫因此便自夸自赞,厚颜声称实力已然强过我太虚门,稳坐北疆正道第二把交椅。一些小门小派的趋炎附势之徒也枉顾事实,趁机溜须拍马,大献殷勤,四处宣扬他紫阳宫强过我太虚门。其实他紫阳宫又哪里及得上我们了?当真是胡吹大气!” 叶澜只听得心摇神驰,他自小爱听故事,可父母自他九岁便开始闭关,他已许久未听人讲故事。龙族小公主小青曾与他说过四海龙族混战抢夺龙族至宝“坎元覆海幡”的故事。龙族诸神混战之烈自然远远胜过太虚门与紫阳宫的争斗,但小青年纪幼小,所知不详,口才亦不甚佳,所讲却远不及长孙文全好听。 叶澜兴犹未足,仍盼长孙文全再说些故事,便道:“那叛徒当真可恶,竟引外人来戕害同门,实在是死有余辜,只不知生了何等变故,才使这首恶伏诛?”他本想骂那叛徒几句,以助长孙文全谈兴。岂知长孙文全听了,只面色讪讪的,却不接话。其余弟子也将目光移向别处,无人跟着叶澜骂那叛徒。忽听祝文长叹息一声,说道:“其实,在紫阳宫诸门人眼中,我太虚门中自上而下只怕才都是叛徒!” 叶澜大惑不解,皱眉问道:“这是怎生说法?” 祝文长不答,罗文琪轻咳一声,缓缓道:“那人名叫卓道宗,在叛出太虚门之前,乃是我堂堂太虚掌门!”

第七节 天生奇才亦成双 叶澜听罗文琪说那叛徒竟是堂堂太虚掌门,心中一惊。他虽仍满心好奇,可察言观色之下,却也知此事涉及太虚门隐私,自己不便再问。便有意岔开话题,笑问道:“听长孙兄提及,说那紫阳宫近年好生兴旺,倒是怎么兴旺法儿?” 长孙文全见叶澜不再追问卓道宗谋叛之事,微微松了口气,答道:“其实也没什么,多是夸大其词,不值一哂,只不过几百年来连着出了三个混沌境高手而已。那有什么了不起?加上这三人,紫阳宫混沌境高手也才只二十一人。我太虚门虽三千年来无人升到混沌境,混沌境高手却仍有二十四人,且我太虚门的诸般镇派神器与神妙阵法,又岂是紫阳宫能比得了的!” 罗文琪见长孙文全说得口沫横飞,微一皱眉,说道:“长孙师兄的话虽不错,可咱们却万万不可轻敌。我曾听我师父说起,说紫阳宫那新晋的三大混沌境高手倒还罢了。最让她老家人担心的,却是紫阳宫低一辈的天才弟子。” “天才?这世间哪来那么多天才!”长孙文全一脸不屑“紫阳宫的天才弟子资质便是再强,又怎会强得过罗师妹你!我师父也曾说过,他老人家活了四万多岁,如罗师妹这般,在二十一岁上便能修到逍遥境第三层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叶澜一听之下,直惊得两眼圆睁,盯着罗文琪,再也说不出话来。 叶澜初见罗文琪,便被她的容光所慑,继而见她以硬碰硬,一招之间便击毙了一头逍遥境的望月犀,更震惊于她的修为。此时听长孙文全如此说,才知这少女竟只比自己大了两岁,修为却比自己整整高出五层!实是难以置信。叶澜虽不知世间修真之士的资质大抵如何,却常听叶长华等人夸赞,说他资质极佳,世间少有。可这罗文琪修行之速,实是匪夷所思,自己与之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宁不令人愧甚! 罗文琪微微一笑,笑容中尽是苦涩之意,摇头道:“小妹原先不知天高地厚,加之师长们尽是夸赞之言,我也自以为自己资质甚佳,也曾信心满满,立志尽早修到混沌境。甚至痴心妄想,想有朝一日能跨过那天人之境,从此与天地同寿,助我太虚门超越天外天,成北疆第一大派。现在想想,自己直如进底之蛙,当真让人齿冷。” 长孙文全道:“师妹何必过谦……” 罗文琪举手示意,止住他话头,说道:“并非是小妹妄自菲薄,长孙师兄,你可听说过紫阳宫的云丹儿么?” 长孙文全点头道:“云丹儿么,这名字我倒是听人说起过。这丫头在仙道新晋一辈弟子中倒是有些名声,紫阳宫从上到下,待她便如公主一般,不过她那名声……,嘿嘿,听说多半是因她那绝世的容貌。至于修真资质却不知如何,料来就算有些慧根,也定是远不及罗师妹的了。” 罗文琪笑容中苦涩之意更重,黯然道:“我从未见过云丹儿,但我与天幕山庄六小姐牧月芝亲如姐妹。半年前恰逢牧庄主三万载大寿,各大门派多遣使往贺。文师兄奉掌门师伯之命代我太虚门前去。紫阳宫所派使者正是以那云丹儿为首。事后,牧姐姐便托文师兄传书与我,信中曾提及云丹儿的修为,牧姐姐在信中加意嘱托,要我提防云丹儿。” 文峰道:“她信中这般说?我倒不知。” 长孙文全问道:“文师兄,你在牧庄主寿宴之上可曾见过云丹儿?”文峰道:“牧庄主加意安排,让咱们与他紫阳宫坐得远远的,以免大家尴尬。我只远远地看了几眼,瞧在牧庄主的面上,也不好在天幕山庄的地界上与紫阳宫的人起冲突。我便也没过去找那帮混账的麻烦。” 长孙文全忽而压低嗓音,笑问道:“文师兄,那云丹儿可是如传说中一般美貌?” 文峰闻言,忽然眯起眼睛,便似神游天外,出神半晌,轻轻叹了口气,道:“只有比传言中更美,我走南闯北,阅人无数,生平所见美人,确是以她云丹儿为最!”一众男弟子眼中皆闪出异样光芒,都在心中想象云丹儿的风姿,文峰忽地嗓门一提,恨声道:“他奶奶的!等哪天咱们打下紫阳宫,老子非收了这丫头不可!” 罗文琪美目斜睨,朝文峰轻轻摇了摇头,笑道:“文师兄,你要收那云丹儿,怕是要再加紧修行才成。要不然,抱不回美人,却把命送在美人手里,就无趣得紧了。” 文峰一愣,面露怀疑之色,问道:“牧丫头在信中如何说?难道那云丹儿的修为……?” 罗文琪郑重道:“牧姐姐多方试探,确信那云丹儿已然渡过了金丹大劫,已将一身真元尽数化为丹气了!” 砰地一声,文峰手中酒坛轰然炸开,酒水碎瓷散了一地,文峰却浑然不觉,高声道:“绝无可能!她……她才十八岁啊!” 罗文琪静静地看着文峰,默然不语。文峰怔忡半晌,将手中酒水在衣袖上略一擦拭,叹道:“萧师叔所言无差,比起云丹儿,紫阳宫新晋三大混沌境高手确是算不得什么!不过,这怎生能够?便是传说之中太古诸神的亲生子嗣,修行上也无这般精进法!修行这等神速,实是亘古所无!假以时日,若是让她,让她……,咱们太虚门怕是有灭顶之灾!” 众人听了,都面露忧惧之色,唯罗文琪面色如常,她手掌微翻,火上炙烤的羊羔随她掌势翻了一转,点点油脂滑落火中,发出滋滋声响,只听她轻声说道:“诸位不必泄气,我虽及不上她,咱太虚门得羸天神尊眷顾,自古人才辈出,也不见得便弱于旁人。” 一众男弟子听了,只当她是怕众人损了士气,是以空言相慰,只几个女弟子点头赞同,罗文琪见众师兄不信,便续道:“诸位师兄,怕是未曾听说过我师新收了一个名叫莫瑶的小师妹吧?” 众人皆向罗文琪身旁一名穿翠绿衫子的清秀少女望去,那少女乃是莫文瑶,她见众人望向自己,知众人误以为罗文琪所指乃是自己,便摇首道:“不是我,我入门比罗师妹要还早得多,她怎会叫我师妹?这位莫瑶小师妹与那云丹儿同岁,刚入太虚门四年,自拜师以来,从未下过天虚峰一步,是以诸位师兄不知。” 叶澜听她如此说,心中有一疑问,问道:“莫姐姐,你门中人人按乃、允、文、青四字排行,怎地这莫瑶名字之中却没有这个‘文’字?” 莫文瑶将垂在面颊的一丛秀发拢到耳后,柔声说道:“师父救莫瑶小师妹上山后,本欲给她按门中排行另行命名,只是,若是按以往的习惯,在莫瑶二字之间加上这个‘文’字,不免便与我的名字重复了。师父想另给她取一个名字,不成想莫瑶小师妹向师尊说道:‘弟子父母双亡,双亲遗留之物也已尽数失却,这名字实乃是我父母留给我的唯一念想,还请师尊恩准,让我仍用原名。’” “我等听莫瑶小师妹如此说,都觉讶然。我太虚门弟子人人皆按序排行,此规矩虽非门中严规,但向来人人如此,便是文师兄以姓氏为排行,也不算例外。这小姑娘初入山门,便提出这等要求,实是胆大妄为。没成想师尊略一思索,便恩准了,连同一并救起的莫瑶师妹的贴身丫环也不再改名,仍是唤她做苏婉。” 叶澜哦的一声道:“原来如此。”罗文琪见莫文瑶住口不言,无意继续讲莫瑶之事,便接口道:“想来莫瑶师妹初一上山,我师便知她与众不同,从一开始便对她另眼相看。” 文峰另取过一坛酒,拍开泥封喝了一口,向罗文琪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我曾见过那个叫苏婉的小姑娘几次,只是未曾和她说过话。她既能在我太虚门中各峰四处走动,为何莫瑶师妹却从未下过天虚峰,以至我等竟不知门中有此一人?” 罗文琪道:“师尊有严令,不准她离开天虚峰一步。”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大惑不解。凡太虚门弟子,皆可在太虚门各峰自由往来,即便是门中弟子犯了门规,惩罚规条之中却也没有不得下所居山峰这一条。祝文长半晌不语,这时也甚觉疑惑,问道:“萧师叔为何独不让这莫瑶小师妹下天虚峰,这其中原故,罗师妹可知?” “到底是为什么,师尊从未说过。”罗文琪略一沉吟道“但我现在大致已猜出是何原故。只因我这莫瑶师妹,实在太过特别。” 祝文长闪中精光一闪,问道:“怎生特别法?你方才说我太虚门中有人资质上不弱于云丹儿,可是指这莫瑶师妹?她十四岁才入我太虚门,按理说她一个凡人,十四岁才起始修道,实在是太晚了些,纵然勤修,亦难有大成。难道她在这短短四年之中,便能有所成就?” “何止是有所成就而已!”罗文琪轻轻摇头,语中满是赞叹。 祝文长眉头一皱,问道:“难道……,她竟能在这短短四年之中,修到驱物……,嗯……,驭宝境?!” 罗文琪不答,与莫文瑶相对而视,两人都是摇头苦笑。文峰催促道:“罗师妹,别卖关子,这莫瑶小师妹在这短短四年之中到底有什么了不起的成就,能让你这般夸赞?” 罗文琪凝视着熊熊火光,似有所思,继而转头看向祝文长,说道:“祝师兄,在座诸位以你资历最老,所知最博,你可知那羸天殿中,羸天神尊的神像到底显灵过几次?”

第八节 星纹杖剑诛紫阳 众人听罗文琪本说着莫瑶小师妹之事,忽地转过话题,问起羸天神像显灵的事来,都感错愕。叶澜一听太虚门中居然有神像能显灵,登时来了兴致。他曾听长辈说起过,太古之时,诸神离世隐居之前曾留神像于人间,凡人有意诚者,可求得神像显灵。他只当这是虚无飘渺的传说,未必可信,没想到世间真有能显灵的神像,如何能不使他大感兴味。当下注目祝文长,等他讲述神像显灵的趣闻。 祝文长道:“太过久远之事,那是谁也不知,据门中典籍所载,最近这几十万年,羸天神尊的神像只显灵过两次。” 罗文琪道:“我师也是如此说,这第一次,便是两万多年前,我门中大变之时,这第二次,便是……” 叶澜见罗文琪说第一次是两万年前门中剧变之时,一众弟子听了,皆微微点头,显是熟知此典故,无须罗文琪再细述其事。在座诸人唯叶澜不知此事,他心痒难掻,再也忍耐不住,便向罗文琪道:“罗姐姐,不知两万多年前那羸天神像如何显灵,可否说与我听一听?” 罗文琪向他略一凝视,似在犹豫要不要对他讲起这门中秘闻,继而目光微转,分别与祝文长和文峰目光相接,见祝文长不置可否,文峰却点了点头,便开口道:“叶兄弟想听故事,说与你听也无妨。故老相传,我太虚门乃是羸天大神所创。我太虚门主峰天虚峰上有一羸天殿,乃是我太虚门圣地,殿中供奉着羸天大神的神像。那神像高有五丈,雕得乃是羸天大神负手而立之态,望之十分威严,像前六丈处置有一青铜大鼎,乃是掌门真人进香祭祀之用。” “据我师所言,两万四千多年前,也就是紫阳宫大举进袭我太虚门之前,这羸天神像却不是如今这般模样。当时神像背负长剑,手执铁杖。像前大鼎也是以大石雕成,并非如今的青铜鼎。” “石像还会变样子的吗?这倒奇了!”叶澜一脸讶异。 罗文琪嫣然道:“普通石像自然不会,神像却是不好说了。当日紫阳宫大举来袭,众长老不敌,死伤惨重,幸存的四长老携诸低辈弟子一直退到了羸天殿内。卓道宗率紫阳宫众人随后攻入,迫四长老投降。四长老不理,仍力战不屈。卓道宗发起狠来,运起神通,又杀死一名长老。那长老被击得粉身碎骨,鲜血溅开,大都洒在神像之上,石鼎之中。” 叶澜听到此处,只觉心中一寒,眼前似乎现出一幅血腥场景,沾满鲜血碎骨的巨大神像巍然高耸,俯视下方大呼酣斗的凡俗生灵。 只听罗文琪接着道:“三长老心知在劫难逃,眼见传承数百万年的太虚门便要全派覆灭,无不心中绝望,仰天哀号。就在此时,羸天殿内却生出一个极大变故。” 叶澜方才听长孙文全讲述之时,便惦记着他口中说的这大变故,一直想问,却不得其便,如今听罗文琪再次提起,便急忙问道:“什么变故?” 罗文琪道:“那神像与石鼎染了那长老的鲜血,忽而大放光明,耀得殿内诸人睁不开眼来。众人都不约而同的停手罢斗。待得那光芒消散,众人定睛看时,只见那石鼎已腾在半空,鼎身现出无数裂纹,继而掉下片片碎石,碎石落尽,现出一只古拙铜鼎。” “那鼎一个倾侧,却见鼎中空空,并无碎石血迹等物,那鼎口对准了卓道宗,射出一道青光,卓道宗一声惨呼,连人带法宝都被吸入了鼎中。” 当时攻入殿中的紫阳宫高手共有六人,其余五人见卓道宗突然被鼎收去,都是一呆。便在此时,神像手中铁杖,背上长剑,都脱去外面包裹的碎石,露出了真容。” “那铁杖当头一砸,将两名混沌境高手砸成了肉泥。那神剑也横扫而出,将另三名敌人斩为六截。殿外紫阳宫诸高手见机倒也迅捷,看到殿内情状,扭身便飞窜奔逃。那神剑飞出大殿,在空中一个闪烁,化作一柄开天巨剑,斩向紫阳宫诸人。” “眼见这一剑之下,紫阳宫诸高手无人能免,忽而一道紫气从天而降,与那巨剑一碰,那巨剑倒折而回,化为一柄三尺青锋插在了那铁杖之侧。那紫气顺势一卷,卷了紫阳宫诸人,一眨眼间便没了踪影。再看那铜鼎之中,卓道宗所用法宝还完好无损地躺在鼎中,那卓道宗本人却已化成了一滩脓血。” 叶澜听得神为之夺,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那紫气是什么物事?” 罗文琪道:“当时谁也不知那紫气为何物,后来紫阳宫中传出风声,那道紫气正是由紫阳宫中供奉的父斑神像上发出的。” 叶澜哦了一声,轻声道:“原来那紫阳宫也有能显灵的神像,如若不然,紫阳宫一众混沌境高手怕是要尽数死在天虚峰顶了。那铜鼎、铁杖、宝剑都有如此大威力,难道竟都是神器?” 罗文琪莞尔道:“能轻易击杀混沌境高手的法宝,自然是神器。诸长老查阅典藉,确信这三件法宝便是六合星纹鼎、八极出尘杖和羸天剑。这三件宝物皆是羸天大神纵横太古之时所用神器。可怜我太虚门数百万年来空守宝山而不自知,全派高手年年向羸天神尊的塑像虔心朝拜,却不知三大神器一直便在羸天殿内。” 说着轻轻摇了摇头,叹息一声,似在感叹命数无常,又道:“一场血战之下,太虚门混沌境高手只余三人。三长老便一人收了一件神器,以为护身之用。那六合星纹鼎上满布铭文,三长老共同参详,穷千年之功,破解了全部铭文。这篇铭文乃是一门修真法诀,名为六合虚空道法,这道法实是我太虚一脉道法的总纲,本身威力奇大自不待言,还将太虚门之前道法中的种种不足之处一一补足。我太虚门人依此法修炼,一个个道行大进,高手层出不穷。只万余年间,不但元气尽复,还更上层楼,比之卓道宗任掌门之时反而更见兴旺。” 说到这里,她忽地抬起左臂,右手指向袖口处,向叶澜道:“我太虚门人感羸天大神赐宝授法之德,自此而后,太虚门便以这六合星纹鼎为标志。凡我太虚弟子,袍袖之上皆纹着这青纹小鼎。” 叶澜凝目细看她袖口,见那小鼎绣得甚是别致,想起这鼎曾在顷刻之间便将一个混沌境高手化成了一滩血水,这青纹小鼎虽只寸许,但看在眼中,却自有一股凛然之威。 罗文琪放下衣袖,接着说道:“诸长老见门中实力大进,便起复仇之念。岂料多方探访之下,才知紫阳宫这万余年间实力竟也突飞猛进,不但混沌境高手辈出,宫中还多出了几件厉害神器。原来,那父斑大神显灵之后,也给紫阳宫传下了神妙道法,并赐下诸般神器。” “诸长老见无必胜把握,便暂且息了复仇之念。我太虚门与紫阳宫虽仇深似海,却是谁也奈何不得谁,这两万余年来,两派之间倒也大体相安。” 一众太虚门弟子虽都熟知这段往事,但听了罗文琪这番述说,都不自禁的又在脑中想象当年那场大战,以及这两万余年来两派之间的种种明争暗斗,都各自呆呆出神。只听叶澜喃喃地道:“三件神器啊,真是了不得!想不到世间竟真有神像显灵之事!” 罗文琪幽幽地道:“这个自然是有的,只是,想不到那父斑竟也同时显灵,救了紫阳宫一派。想是紫阳宫尚有气数,我们倒暂时奈何它不得呢。”说着微微叹息,脸露沮丧之色,一众太虚门弟子也都摇头轻叹,甚是怅然。 叶澜忽道:“你们既得羸天大神眷顾,那他为何不早些显灵,而任由卓道宗率人大肆屠戮太虚门呢?” “这个……,”罗文琪轻咳一声,面露尴尬之色,轻声道:“叶兄弟,你可听说过,太古之时,诸神曾定下盟约,言明诸神不得插手凡俗战争之事么?” 太古之中的诸般秘闻,柳叶岛书房之中皆有相关书册记载,叶澜正经书读得不多,这些秘闻野史,读来却是津津有味。据书中所载,太古之初,诸般神器法宝尚未从天外降于神州之时,诸神因无法杀死对方,为免斗法之时波及凡俗生灵,便相约不得插手凡俗战争。后来天穹二次洞开,诸般神器并修真妙法现于世间,诸神修为大进,便重启诸神之战,那休战盟约自是再也无人顾及。战事愈演愈烈,终于打得神州碎裂,天下五分。 罗文琪见叶澜微微点头,显是知晓此事,便续道:“神州碎裂之后,一时之间五州再也经不起诸神的法力。仍留在神州的诸神便旧事重提,另立盟约。盟约内容只有诸神知晓,并未流传于世,后世修士猜测,盟约中定是立有严规,要诸神不得随意插手世俗争斗。我等修士这些微法力,在诸神眼中只怕与那世间凡人也无甚分别。因此,据我太虚门中诸长老推测,羸天大神之所以坐视我太虚门弟子遭难,便是因那诸神盟约之故。”

第九节 七彩华光从天降 叶澜听罗文琪如此说,眉头深皱,更是不解,惑道:“既然诸神之间立有盟约,那羸天神尊为何后来又出手了呢?” 罗文琪沉吟道:“这件事我太虚门中至今尚无定论。据幸存的那三位长老推想,羸天神尊眼见自己门下弟子惨遭屠戮,心中自也愤怒,只是宥于盟约不便出手。待得卓道宗带人攻入羸天殿内,又杀一长老,使得那长老的血肉洒在了神像之上。此举当是亵渎神灵之行,羸天神尊借此出手,却是不违诸神之盟。” 叶澜微微耸一耸肩,两手一摊,笑道:“还好这些神仙立下这个盟约,要不然,他们你来我往,打个不亦乐乎,咱们这些修士和凡人可就活不下去了。” 柳叶岛一脉闲居海外,并非哪路太古神灵的支系,柳叶岛之上并未供奉任何神灵牌位。叶澜只把这些诸神轶事当作传说故事来听,对这些太古诸神并无多少膜拜崇敬之心。太虚门诸弟子却与叶澜不同,据传太虚门乃是羸天神尊亲创,门中本就供奉着羸天神像,若非羸天大显神威,太虚门两万四千年前便已覆灭。凡太虚门弟子,自入太虚门之日起便对羸天神像虔诚膜拜,别说对羸天言语失礼,便是在心中也从不敢有一丝不敬之心。此时众弟子听叶澜如此说话,一句笑谈之中,把羸天、父斑,连同一众太古诸神一并都调笑上了,都不由惊得目瞪口呆。文峰也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说道:“这小子有点儿意思!来来来!喝酒!”举起酒坛连灌数口,然后将酒坛重重一放,接着放声大笑,笑声中尽是爽朗畅快之意。 叶澜不明他语中所指,但见他喝得爽快,笑得开心,便也跟着高兴,学着他的模样,也是连灌数口,放声大笑。 罗文琪见两人相对大笑,微笑着摇了摇头,见叶澜大笑之后又瞧向自己,知他意犹未尽,盼自己接着讲故事,便抿了一口酒说道:“其实不止诸神不能随便插手凡俗争战,便是咱们这些修真之士也有同样的规矩呢。” “修士之间要打便打,哪有什么规矩?”叶澜大是不解。 罗文琪嫣然道:“修士相斗,凭修为定高下,旁人自也不会去管。但俗世广大,一些帝国财力雄厚,能以重金聘请修士为其效力。是以世间大帝国实力虽远不及正邪二十大派,却也颇为可观。” “俗世之中,争权夺利,国与国之间战事几无止歇。各国为求得胜,无所不用其极,便将修真之士也派到了战阵之上。叶兄弟,你且想想,便是以你现下的修为,若是杀入凡人军士之中,倒是个什么景象?” 叶澜脑中现出一幅画面,好似见到自己仗仙剑杀入凡人阵中,一时之间,血肉横飞,人头乱滚,不由打了个冷战。 罗文琪见了他脸上神情,点了点头,续道:“相比于凡人军士,修士的神通实在太强。若任由修士施为,则杀孽过重,大伤天和。修真界自古便有严规,凡金丹境以上修士决不可从军。便是在朝中担任文官,也决不可插手军务。金丹以下修士虽可投身军伍,却也只能以神通破城斩将,决不能以法术大肆屠戮兵卒。如有人违此规矩,凡世间修士,不分正邪,必群起而攻之。因此,不但我正道诸派弟子不敢违此规矩,便是妖魔一流也不敢犯此天条。” 叶澜点头称是,心想:“这规矩大有道理,若是元婴境高手也去从军,一个个神雷轰将下去,这世间哪里还有活人?这帮神仙也真是了得,随随便便显一次灵,便决定了两个大派数万年的兴衰。不知那羸天神像第二次显灵是什么时候?”如此想着,便顺口问了出来。 “这第二次显灵,近在四年之前。说起这次显灵,还要从我派的主峰圣地天虚峰说起。”罗文琪以手托腮,眉头微皱,露出一幅追忆神色“卓道宗之前,我派掌门一职威权极大,在门中说一不二,有生杀予夺的权柄,且掌门大位终生不易,除非原掌门寿终正寝或是渡劫身死,才由诸长老另行推选新任掌门。” “卓道宗死后,举派弟子痛定思痛,深恐门中再出现卓道宗这样的掌门,威权自用,奴役门中弟子,陷我太虚门于万劫不复的境地。但太虚门家大业大,事务烦杂,又不能没有一个当家作主之人。诸弟子经多方商议,议定由门中诸长老轮流执掌太虚门,每千年一换。凡我太虚弟子,不分辈份,一旦修到混沌境便自动升任长老一职,可自选一峰居住,并可入世挑选弟子,开堂授业,成我太虚独立一支。” “掌门可全权处理门中一应事务,但若关系到全派存亡的大事,则需由长老会共商方可定夺。天虚峰是我太虚门主峰,乃是全派灵气最盛之地,掌门一支便可居于天虚峰上,并由掌门亲自掌管门中至宝六合青纹鼎。门中另设左右护法之职,分掌八极出尘杖与羸天神剑。” 叶澜点头道:“如此说来,罗姐姐的师父竟是现任的太虚掌门了。” 罗文琪螓首轻摇,说道:“不是,家师姓萧,我派现任掌门却是姓齐,讳乃谦,执掌太虚才三百余年。在场诸位,文师兄和长孙师兄皆是掌门师伯的亲传弟子。” 叶澜不解,搔了搔头,问道:“你方才不是说是由掌门一支居于天虚峰吗?怎地现下天虚峰却是由你师父这一支住着?” 罗文琪道:“便在四年之前,掌门师伯这一支还住在天虚峰上,而我和诸位同门师姐却是在紫霄峰随我师修行。四年前,羸天神尊再次显灵,掌门师伯才与我师调换了居所。” 四年前那次异象,众弟子皆是亲历,此时听罗文琪说起,忆起当时情景,眼中都放出异样光彩。叶澜也不再询问,静等罗文琪述说当日情景。只听她接着道:“四年之前,我师奉掌门令旨出山办差。事成之后,在回程途中遇到一件大不平事,我师出手干预,救下了两个孤女的性命,那便是莫瑶小师妹和她的丫环苏婉了。” 罗文琪从羸天神像第一次显灵开始,述说太虚门中往事,与紫阳宫的争斗,门中掌门更替等情,这长长的一串儿故事皆是由她这莫瑶小师妹而起的话头,叶澜听罗文琪终于说到正题,便放下酒坛,静心听她讲述。祝文长本来默然不语,似有所思,这时忽地问道:“罗师妹,这莫瑶小师妹莫不是和四年前那次异象有着什么牵连?” 罗文琪道:“是否有牵连我当时也不知,但是,四年之前羸天神像显灵那日,正是我师带着莫瑶与苏婉回到太虚门的日子!.” 一众男弟子听了这话,都感惊疑,文峰迟疑道:“也许只是巧合而已,这羸天神像两万余年来并无一丝异状,怎会为了一个十四岁还未起始修道的小丫头而弄出这么大动静来?!” 罗文琪轻轻叹了口气道:“也许只是巧合吧……,当日我师带着两位师妹回到门中,本欲径上紫霄峰。谁知师父一入山门,整个太虚山脉便震颤不休。我太虚门是仙家福地,又有诸般阵法守护,绝无突然发生地震之理。那震动过后,忽有一道七彩光华自天虚峰射下,眨眼之间,整个太虚门便都沐浴在这七彩华光之中。” “我师父见此异象,以为门中有变,顾不得放下两位师妹便直朝天虚峰飞去。各长老也都从各峰赶往天虚峰。混沌境以下弟子修为远逊,行动不及诸长老迅捷,但也只一霎之间,便也都起身向天虚峰飞去。诸弟子尚未赶到,天虚峰上便传下了掌门师伯法旨,说是这七彩光华乃是羸天神尊显灵,诸弟子不必惊慌,这神光于修行大有助益,门中弟子当趁此机会,就地吸纳修行,不必前往天虚峰。” “我等听得掌门法旨,尽皆大喜,便落下地来就地吸纳神光。那神光果有奇效,我太虚门下弟子此后法力皆大有进境,连太虚山中那些奇花异草也都灵气大增,以之炼制丹药往往事半功倍。” 众弟子皆微微点头,似在回味那神光的妙用,恨不得羸天神像再多显灵几次才好。只听罗文琪续道:“那神光足足照耀了三日。门中二十四大混沌境高手也在天虚峰上闭关了足足三日。三日之后,神光散去,掌门师伯宣喻全派,说自己仍是担任掌门一职,可这天虚峰却要让于我师居住。” “我等听了这话,不明所以,但掌门师伯和师尊有令,我等自也不能违背,便收拾行李离了紫霄峰。后来我问过师尊,为何掌门师伯要让出天虚峰。师尊却是笑而不语,任是我们如何问,她老人家总是不说。文师兄,你是掌门师伯的得意弟子,掌门师伯可曾说起过他为何要让出天虚峰?” 文峰哼了一声道:“谁知道呢,我也问了数次,老爷子口风紧得很,硬是不说。久而久之,老子也就懒得再去问。今日听你说起,难道老爷子让出天虚峰竟也是因为这个莫瑶?”

第十节 风姿绝世压群芳 罗文琪眉头微蹙,轻声道:“这个我起始也全无端倪,莫瑶小师妹上山之时确是一个全无法力的凡人,我自不会把这等门中大事联想到她的身上。直至数月之前,我与众位师姐才猜出,羸天神尊显灵,掌门让出天虚峰等事,原来皆是因她而起。” 她说到此处,微微一顿,点漆般的眼珠一转,望着焰火下的柴薪出神。叶澜与一众男弟子听得入神,都停了饮食,也不发问,静等她接着诉说,过了片刻,只听罗文琪幽幽地道:“当日我等搬上天虚峰,便忙着收拾打扫,忙了数日才算安顿下来……” 文峰忽而哈哈大笑道:“哈哈,我师门下女弟子本少,男弟子又一个个跟着老爷子有样学样,不拘小节,我等下天虚峰下得匆忙,几个师妹也来不及替我们收拾清理。你们紫霄峰上的师姐师妹们向来干净惯了,猛然间到了我们这等臭男人的居所,自然便如进了猪窝一般,收拾数日就能安顿下来已算是了不起了!” “文师兄倒也有自知之明。”罗文琪白了他一眼,摇头笑道:“当日丁师姐恰好被分到你的居所,想丁师姐是何等硬气的人,当年与森罗殿的魔徒动手,受了一记归阴指都能强自支撑,熬得性命。可进了你的洞府,只看了一眼,便被吓得眼泪汪汪,捂着鼻子奔了出来!” 文峰笑容不减,说道:“怪不得文英这丫头这几年见我时总是横眉怒目的,没个好脸色。我一直不知是如何得罪了她,却原来是她倒霉住进了老子的安乐窝,这倒也怪她不得,她没动手打我,已算是顾念同门之情了!” 众人尽皆失笑,唯祝文长不动声色,沉声道:“文师弟,你莫打岔,罗师妹,你还是接着说莫瑶师妹的事吧,你是从何猜出这几年来的门中大事都是因她而起?” 罗文琪敛了笑容,正色道:“好。当时我们在天虚峰上安顿下来后,师尊便将我们一众师姐妹召集在羸天殿内,唤出莫瑶与苏婉二人,介绍给我等认识,并在羸天神尊的塑像之前让二人行了拜师之礼,正式将两人收入了我太虚门下。” “我们见新来了两个玉雪可爱的小师妹,都十分高兴,没几天大家便已十分相熟。本来师尊门下数我是岁数最小的几个,这下竟也成了师姐,自然十分开心。两个小师妹只比我小三岁,大家也算是同龄,她们两个对我也就特别热络一些。师尊见状,就派我领着两位小师妹四处游走,好尽快熟悉我太虚山门。” “我带着她们两个在天虚峰上玩了七八日,天虚峰虽大,这七八日玩下来却也没什么新鲜可玩的地方了。于是我便径自领着两人下峰,好去别峰游玩。谁知苏师妹欣然愿往,莫瑶师妹却无论如何不肯下峰。我问起原由,莫瑶师妹起始不肯说,被我问不过,才说师尊特意叮嘱过她,唯不许她一人下天虚峰一步。” “我闻言大惑不解,因咱们太虚门从没有这个规矩,我便去问师尊原因,师尊却仍是不肯说,只下令不许任何人带莫师妹下天虚峰,违者必有重处。我等虽不明所以,却也不敢违抗,自那时起,转眼四年,莫瑶师妹仍未下过天虚峰。因此,除我天虚峰一众师姐妹外,其余二十三峰的所有弟子都不知我天虚峰上有这么一个叫莫瑶的小师妹。” 祝文长问道:“萧师叔不让莫瑶师妹下天虚峰的原因,想来罗师妹也已猜到了?” 罗文琪微微颔首道:“不能完全确定,但仔细想来应该差不多。我当时猜想,只因莫瑶小师妹生得太过美貌,而她自己又全无法力,贸然下山,若是遇到不属我太虚门的外人,怕是会招来祸端。”说到这里,似有意似无意地向文峰瞟了一眼,抿嘴笑道:“就算不遇到外面的歹人,咱太虚门中,登徒浪子、酒色狂徒又哪里少了?师父若是因这层忧虑不让莫师妹下山,倒也合情合理。” “我和众师姐都是这般想法,虽觉莫师妹整日闷在天虚峰上甚是可怜,但师父终是为她好,也就只得做罢。谁知,我们竟全然猜错了。” 文峰将手中啃光的一截羊腿骨随手一扔,用袖角揩了揩嘴边的油腻,问道:“如此说来,莫小师妹不下山,却不是为了躲避我这等登徒浪子酒色狂徒了?那到底是为了什么?还有,你说这莫小师妹太过美貌,又是如何美法?难道竟比你还要好看?” 罗文琪听文峰如此问,一双妙目转向文峰,继而展颜而笑,竟似十分开心。她容颜本就绝美,如此展颜一笑,更如奇花初绽,雨后惊虹,当真是明艳不可方物。一众男子见到如此丽色,皆是心中大动,一个个都瞧得呆了。叶澜也觉心头一酥,无法挪开眼去。 忽听祝文长一声冷哼,剑眉微扬,眼中威棱毕露,迅疾扫过众人脸面。一众男弟子受他这锋锐如刀的目光一瞧,一个个如受火炙,都吓得低下头去,再也不敢痴望罗文琪。叶澜虽不似这一众男弟子一般惧怕祝文长,但终觉如此痴痴瞧着人家未免失礼,微觉不好意思,便也扭过了头,不再去瞧。唯文峰对祝文长的目光理也不理,仍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罗文琪的笑容,眼中却无痴态,而尽是激赏之色,便如在欣赏绝妙字画一般。 罗文琪眼中笑意不减,轻声道:“多谢文师兄夸奖,不过,我怎能和莫瑶师妹相比!”语声轻柔,竟无一丝妒忌伤感,倒是隐隐的有种赞叹,还有一丝淡淡的骄傲,便似在向旁人炫耀自己家藏的珍宝一般。 叶澜听她如此说,又向她瞧去,看着她秀丽的面容出神半晌,微微摇了摇头,显是对她的话全然不能相信。一众男弟子的脸上也都现出了相似神色。唯有几个女弟子面色如常,显是对罗文琪的话并无异议。 文峰见状,问莫文瑶道:“莫师妹,罗师妹如此说想来是过谦之词,不足为信,以你看来,那莫瑶小师妹相貌如何?” 莫文瑶不答他话,以手托腮,轻叹一声道:“哎,转眼四年了,莫瑶师妹上山之时才只十四岁,当时身量未足,容貌虽美倒也还罢了。现如今四年过去,她业已成年,身量已足,那容貌体态,当真是……,哎,我实在不知当如何形容才好。” “比之云丹儿如何?”文峰浓眉一扬,高声问道。 莫文瑶摇头道:“不知道,我从未见过那云丹儿,不过,江湖传闻,把她的美貌说得神乎其神,想来盛名之下当无虚士,那么,那云丹儿和莫瑶小师妹应该……应该差不多吧!” 文峰疑道:“你既没见过云丹儿,又怎能说两人差不多呢,那云丹儿当真是……”说着停住话头,微微摇头,似也找不出合适言语形容,只是不住摇头叹息。 “我猜的,只因我实在不信,这世间会有比莫瑶师妹更美之人!” 叶澜与一众男弟子听莫文瑶如此说,一个个都心摇神驰,魂飞天外,无不在心中想像云丹儿和莫瑶的风姿。文峰嘿嘿干笑两声,说道:“萧师叔太也不够意思,门中有如此美人,她竟将人藏了起来,待我这次回山,定要冲上天虚峰,找出莫瑶师妹好好瞧瞧不可!” 莫文瑶莞尔道:“文师兄,你还是小心些为妙,你腿伤才刚刚养好,别再惹下什么风流孽债,让掌门师伯再把腿给打折了。” 文峰闻言,雄壮的身子微微一缩,似乎甚感害怕,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左腿,面露痛苦之色。原来前些日子他惹下风流祸事,让人家找上山门,齐掌门为给人一个交待,盛怒之下,封了文峰一身神通,又打断了他的左腿。文峰失了法力,无法以真元镇痛疗伤,这番折磨自也不必说了,直养了三个月腿骨方始愈合。愈合之后,腿也因此跛了,齐掌门这才给他解了封印。文峰为治跛足,又自己忍痛将腿再行打折,再以真元疗治,方使脱了跛足之厄。这番折腾可说是把他折磨得死去活来。众人想起他当日的狼狈,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莫文瑶勉强止住笑,说道:“文师兄若有胆子去招惹莫瑶师妹,不必掌门师伯出手,文师兄这条腿怕也一样保不住的!” 文峰道:“怎么?难不成莫师妹你要替人强出头,出手教训你这不成气的师兄么?” 莫文瑶笑道:“我这点微末道行又怎敌得过文师兄,你别老是打岔,这种种前因后果,还是听罗师妹好好讲与你们听吧。” 罗文琪嫣然道:“好,既然诸位师兄与叶公子都想听,那我就接着说好了。反正师尊只是不让莫瑶师妹下山,倒从未说过要让我们保守什么秘密。” 说到此处,伸手捋了捋鬓边秀发,幽幽地道:“她两人拜师之后,师父私下里曾跟我们提起两位师妹的身世,当真是极凄惨的。我们一众姐妹见两人秀美绝俗、聪明乖巧,又怜其身世,都将她两个当亲妹妹一般看待,又因两人起始修道太晚,修行加倍的艰难,于是,我们也就加意督导她们两个的修行。”

第十一节 丹青妙手绘苍茫 祝文长听罗文琪终于说到莫瑶的修行,便问道:“你方才说这莫瑶在四年间便大有成就,是否她一起始修道便显出大异于常人之处?” “异于常人倒是有的,只不过不是特别的出众,而是特别的平庸罢了。”罗文琪微微摇头,脸露苦笑。 这一句出乎所有人意料,众人皆露出不解之色,只听罗文琪又道:“我师授业,并非每个弟子单独传授,而是每日晨讲一个时辰,说些修真大道,任由弟子自行领悟,能领会多少要看各人的慧根。至于入门扎根基的道法却不用师父亲自传授,新入门弟子自会去书库中查阅典藉,若有不明之处,也由先入门的师姐略加指导而已。听闻我太虚二十四峰多是如此教导弟子的。不知是也不是?” 众人皆点头称是,罗文琪续道:“除却晨讲,诸弟子每日尚须齐聚天虚殿一起做晚课。道行低的,便以我太虚门的基础功法‘太虚混沌诀’扎根基,待得修为到了逍遥境,便可起始修行‘六合虚空道法’,以天虚峰上的浓郁灵气打熬真元。一天中其余时光,弟子可自由安排。” “我与一众师姐均想,莫瑶与苏婉刚刚上山,自是什么也不懂,看过典藉之后,不知有多少疑问要让我们来讲解,两人入门虽嫌太晚,但勤能补拙,只要肯下苦功,未始不能有所成就。” “谁知莫瑶师妹竟是十分地不用功,在书库取了记载着‘太虚混沌诀’的书册,只草草地翻阅了两遍便放下不再理会。问她可有什么不解之处,她只微笑不答。平日里正经功课不做,却净拿着笔墨宣纸在天虚峰的各处美景游荡,山中花鸟鱼虫、秀木神峰,尽被她收入了画中。有时画得兴起,竟连晨课晚课也忘了去,师父竟也不去管她。” “我等见她如此不用功,均觉惋惜,心想她因入门太晚,修行上本就难有所成,又这般不用功,只怕穷此一生连缥缈境都修不到。如此绝色,只数十年间便会凄然老去,与草木同朽,岂不令人扼腕?” “让人料想不到的是,那苏婉却是根骨奇佳,又肯用功,进境竟是奇速,丝毫不比小妹我刚入门时进境来得慢了。想到她十四岁才起始修道,竟能有如此进境,我等即感欣喜,又觉惊异。” “如此过了三年,苏师妹竟然修到了驭宝境,师父赐了他一柄仙剑,她便开始练赢天剑法。” 众人听到这里,都是身子一震,面面相觑,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叶澜想起自己自幼习武,锻炼筋骨,待得识字渐多,到八岁上,终于能稍稍理解道书上功法的艰深含义,便起始修道。到了十六岁,一举修到了驭宝境。据叶长华等长辈讲,这等神速,已是世间少有。如今听罗文琪说起,那苏婉虽到十七岁才修到驭宝境,比自己尚晚了一年,可人家从全无根基到修至驭宝境,只用了三年时光,以资质论,这苏婉比自己强了可不是一点半点。 罗文琪对众人的讶异之色只如不见,续道:“苏师妹自修习赢天剑法,便废寝忘食的整日在校场练剑。那时莫瑶师妹也早已画完了天虚峰上各处景致。她修道虽然不用功,笔下功夫却着实出神入化。我等师姐妹大都向她求了画挂在房中,我也向她求了一幅‘太虚千峰图’。图中云遮霞绕、群峦列屏,便是我亲眼所见的太虚群山也无图中那般雄奇险峻。她画完了美景,便开始为我们一众师姐妹画肖像。是以我等在校场练功时,她也拿了笔墨纸砚在场边画仕女图。” “苏婉比莫瑶小几个月,原是莫瑶的贴身丫环,自来对莫瑶言听计从。入门很久之后,苏婉仍是叫莫瑶做小姐,莫瑶纠正了她多次,她才改口叫莫瑶为师姐。莫瑶对这个原来是她丫环的苏师妹极是疼爱,事事照拂,连苏婉修行练剑之时,莫瑶也会时不时地指点几句,所说倒也切中窍要。我们还都笑话莫瑶师妹,笑她说起来头头是道,却是光说不练的假把式。莫瑶听了,只是微微一笑,仍继续专心作画。” “如此又过了大半年,到了一年一度的大比之日。我师门下,凡金丹境以下,驭宝境以上弟子,皆集于大校场,分组较量道法,以便恩师检视我等一年来的修为进境。苏师妹因修到了驭宝境,便也下场较艺,莫瑶师妹便也同来观战。毕竟苏师妹修为日浅,第一场便败下阵来。到最后,终究是丁师姐道行高深,一举夺魁。” 文峰忽道:“怎么,连你也输给了丁丫头吗?” 罗文琪道:“丁师姐修为高深,道法精妙,非我所及。” 祝文长道:“丁师妹入门只比文师弟稍晚,毕竟比你多修行了四十余年,你暂时及不上她乃是必然之理。以你的资质,过不了几年,我和丁师妹便都不是你的对手了。” 罗文琪微微一笑,说道:“祝师兄谬赞,小妹可不敢当。话说当日恩师见丁师姐夺魁,点了点头,意示嘉许,说道‘文英,你受过一记归阴指,虽说极是凶险,可痊愈之后,于你道行却大有助益,只是你火候尚嫌不足,切忌躁进,万不可贸然引发金丹大劫,仍需缓图’” “丁师姐点头称是,正欲退下,恩师忽地转头看向坐在场边的莫瑶师妹,说道‘阿瑶,你且下场,与文英斗上一斗。’” “当时文瑶师姐正与莫瑶小师妹坐在一处,我们听得师父如此说,都以为师父在叫她,文瑶师姐站起身,说道‘师父,我远不是丁师姐的对手。’” 众人听到这里,都向莫文瑶看去,莫文瑶叹道:“自莫瑶小师妹上山之后,师父与合山的师姐妹一向是叫我做文瑶,叫莫瑶师妹做阿瑶。当时师父清清楚楚地叫得是阿瑶,只是我实不相信她老人家是要让几无法力的莫瑶师妹去斗离金丹大劫只一步之遥的丁师姐,是以会错了意,以为师父是在叫我。” 罗文琪道:“我当时也以为自己听错了,心中老大不解,为何师父要让莫师姐去斗丁师姐。正疑惑间,却见阿瑶盈盈起身,向师父躬身道了声‘弟子遵命’。便在我等目瞪口呆地注视之下,飘然下到场中。” “当时丁师姐也是满面疑惑,向师尊问道‘师父,这是……’师尊将手一摆,说道‘文英,好好比试!’” “丁师姐转过身来,见阿瑶已行到她面前,向她福了一福,说道‘丁师姐,请多多指教。’丁师姐向她看了一眼,忽地脸上疑惑之色尽去,转为无比肃穆,郑重道‘莫师妹请!’” “我当时全然糊涂了,左右与几位师姐对望了几眼,见她们也是一脸不明所以的神情,只这一失神间,我隐约瞥见场中似有身影闪动,却没看清发生了何事。” “只听诸位师姐一声惊呼,我定睛看去,见阿瑶已被击倒,在地上滚了几滚方才止住。苏师妹大惊失色,忙抢进场中将她扶起。我心中暗怪师父胡闹,却也奇怪,丁师姐向来稳重,何以这回出手如此不知轻重?” “却见师父不知何时也已立于场中,指着阿瑶满面怒容地道‘丫头,同门较艺而已,你怎地对师姐下如此重手!’” “我听师父如此说,心中更加糊涂,转眼去看丁师姐,见她以手抚胸,面色惨白,口一张,哇地一声喷了一大口鲜血,接着身子晃了两晃,仰天便倒。” “我那时才明白过来,原来阿瑶只一招之间便将丁师姐击成重伤,若非师父见势头不对,及时出手,丁师姐的性命只怕已然不在了。” 叶澜见识毕竟浅薄,听罗文琪如此说,心中只略略一惊,觉得这个叫莫瑶的丫头实在了得。一众太虚门的男弟子却个个张口结舌,全都傻住了。过了好一会,祝文长才颤声道:“这……这,这怎么可能!” 叶澜听得祝文长声音有异,斜眼看他,见他面上血色尽褪,身子微颤,带得衣襟轻轻摆动。叶澜暗奇:“白日里,看这人剧斗之时面临生死大险都始终镇定如恒,怎地听了这消息竟至如此失态?” 只听罗文琪续道:“也怪不得祝师兄如此惊讶,此事我亲眼所见兀自不能相信,更何况是你们。其实仔细想想,我也当真糊涂。阿瑶赠我的那幅‘太虚千峰图’,明明白白地便显出了她的修为。那图绘得惟妙惟肖,若非她飞到太虚山脉之上极高处,亲睹太虚千峰全景,又怎能画出那幅图来?而那等高处,罡风万年不息,若非她修到了瞻星境界,又如何能抵挡那天风鼓荡之威?” 众人听到此处,都现错愕之色,接着纷纷点头。这其中关窍其实甚是明白,只是众人决计想不到,天下竟有人能在短短四年之间,从全无法力而修到逍遥境第四层,是以没人想到此节。

第十二节 灵气奔涌势如江 祝文长怔忡半晌,长叹一声说道:“此次出山寻宝,我本是要丁师妹同来的,她却说伤势未愈,不能远行,问她如何受了伤,她却不愿说起,原来却是伤在了莫瑶师妹手下。” 罗文琪道:“是啊,丁师姐这次伤得着实不轻。当时阿瑶见师父震怒,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忙拜伏在地,颤声道‘弟子从未与人动过手,出手失了分寸,还请师父恕罪!’” “师父怒哼一声,不再理她,自去携了丁师姐到丹房疗伤。我们一众姐妹也都跟随在后要查看丁师姐的伤势。唯阿瑶未得师父示可,仍一直跪在校场中不敢起身,只是遣苏师妹前去探视丁师姐,再来向她回报。如此直跪了一天一夜,直到丁师姐脱了险境,和我等一起向师父求情,师父才叫她起身。” “之后,师父径去紫霄峰求见掌门师伯。阿瑶不顾被师父击伤后又跪了一日一夜的困倦,泪光莹莹地亲去服侍丁师姐,反倒是丁师姐安慰了她半天,她才破涕为笑。” “我那时才猜到,师父之所以不让阿瑶下天虚峰,其实并非怕她容貌太美招来祸端,而是……” “而是萧师叔慈悲心肠,为我们这些登徒浪子酒色狂徒着想,怕我们遇到莫瑶师妹上前调戏不成,反而被她打死!”文峰不待罗文琪说完,截过话头,哈哈大笑。 众人听文峰说得有趣,都笑出声来,罗文琪却微笑摇头,说道:“不是的,文师兄你在外面虽然风流,可也不违门规,那倒也没什么。且你对本门师姐妹们一向是极规矩的,这个我师父又不是不知。既然连你都不敢对本门师姐妹无礼,全派其他师兄弟又有哪个胆子比你还肥?” 文峰皱眉问道:“怎么?难道萧师叔把莫瑶师妹囚在天虚峰,还另有原因?” 罗文琪略一沉吟,答道:“其实我也只是猜测,阿瑶平日里虽言笑嫣然,却不愿谈及自己身世,她口风极紧,不愿说的事我们也问不出什么来。苏婉却是人如其名,温婉老实,不难套出话来。从她口中所述,我加以推想,师父之所以不许阿瑶下山,应是怕她下山复仇。” 文峰点头道:“是了,身负大仇之人,做事往往不计后果。想是萧师叔知道此事劝不得,怕她贸然出手白白送了性命,才干脆不让她下山。她的仇家是什么来头?难道以她现下的修为仍然收拾不下吗?” 罗文琪苦笑道:“不是收拾不下,恰恰是太容易对付,反而报不了仇。”文峰皱眉道:“都是凡人?”罗文琪微微点头,说道:“都是凡人!”文峰道:“这倒有些麻烦。” 罗文琪无奈道:“谁说不是呢,若是普通凡人,杀之虽违门规,但只要手脚干净,偷偷把事做下,也不见得会惹下什么大麻烦。可阿瑶的仇家在凡世权势着实不小,她欲杀的仇人又不止十人八人,若是硬要动手,必然引起轩然大波。到时候,便是师父想要护短,可限于门规,怕也保她不住。” 文峰道:“这个莫瑶确是非同一般,你便是因此料定四年前赢天神尊再次显灵乃是因她而起?” 罗文琪摇头道:“不!单是她修行神速,我也没把四年前的神像显灵之事与她联系到一起。她击伤丁师姐之后,又生出一件事来,才使我猜到这节。” 文峰浓眉一挑,疑道:“难道这丫头还有更出奇的地方?” “有的……”罗文琪幽幽一叹“当时,师尊去了紫霄峰,直至第二日午间方回,她老人家刚一回山,便传下令旨,要我等弟子齐集在天虚殿前,说是要迎接掌门及诸长老法驾。我等都慌忙前去迎接,只莫瑶师妹全不理会,仍是留在丁师姐房中照看。” “待我随诸师姐去到天虚殿前,只过得片刻,便见掌门师伯会同其余二十二峰长老,驾祥云来到了天虚峰上。” “我见到这般阵势,当场便愣住了。因诸长老平日里潜心修行,少理俗物,太虚门中一应事务皆由掌门处理。门中若有大事,掌门有时亦会召集数名长老商议处置。若非门中生出极大变故,二十四大混沌境高手等闲不会聚在一处。那时我见二十四大高手法驾齐临,当真是吓得傻了。心中暗疑‘想我天虚峰上近来并无什么大事,诸长老难道是为阿瑶而来?可这又怎生能够?莫说她只是无心之失伤了丁师姐,便是峰上有元婴境的弟子犯了什么滔天大罪,也只须师尊禀报掌门后便可自行将犯罪的弟子处死,亦不会引得诸长老齐聚,何况阿瑶连金丹境都未到,又如何会有这等份量?’” “我正自猜疑,忽听师尊咦地一声,问道‘文琪,阿瑶怎得不在?’我听师尊发问,更是不安,极为莫瑶师妹担心,却也只好如实回禀。师尊嗯了一声,不置可否,回首向掌门师伯躬身说道‘掌门请!’” “我只当掌门师伯要当场判定莫瑶师妹的罪过,心中十分害怕。谁知掌门的神态语气竟是十分慈和,对我等师姐妹着实说了好些嘉许的言语,赞我等勤修苦练,进步神速,皆是太虚门中的栋梁云云。” “我听了掌门的话,心中疑惑更甚,掌门与诸长老是何等身份,怎会无端齐聚天虚峰顶,来向我们这帮低辈女弟子说这些无关痛痒的闲话?果不其然,掌门师伯忽地话锋一转,说是为嘉奖我等,他特地聚齐合山长老,要合力开启‘天虚聚灵大阵’三日,汲取太虚灵根中的灵气以助我等修行!” 只听得啊啊呜呜夹杂着咳声响成一片,一众男弟子都忍不住惊呼出声,有数人惊讶过甚,一口酒呛住,止不住地咳嗽。祝文长也是剑眉斜挑,满面讶色,文峰更是猛地跳起,惊叫道:“什么?居然有这种事!” 叶澜见众人如此惊讶,只是不解,又见众人脸上讶色迅疾褪去,继尔都转为艳羡无比的神情。叶澜满面疑惑地看向罗文琪,盼她有所解说,罗文琪冲他盈盈一笑,说道:“我当时听掌门如此说,一时间欢喜得直如要炸开来一般,哪里还有余暇去问什么缘由。掌门师伯也不再多说,自去与诸长老布阵。师尊命我等速入天虚殿中,静待大阵开启,说罢便一个闪身消失不见,紧接着又忽地回转,手中已提了莫瑶师妹,一甩手便把她抛入了天虚殿中。我等也就随之进殿打坐,弗一坐定,便见一股股灵气凭空而现,滚滚有如实质,瞬间便充满了整个天虚大殿!” 一众男弟子听到此处,又发出低低的赞叹之声。文峰呆愣片刻,一跤坐倒,仰脖把手中半坛酒一气饮尽,猛得一挥,将酒坛在身侧大石上摔得粉碎,摇头叹道:“这帮老家伙,真舍得下血本儿啊!” 众弟子听文峰直呼掌门及众长老为老家伙,又觉惊惧,又觉好笑。只是当着叶澜这个外人,也不好说些什么,一个个强自绷着一张脸,面色极是尴尬。祝文长却是一脸肃穆,透过摇曳的篝火定定地注视着罗文琪说道:“罗师妹当真是有福之人,竟能遇上这等大造化。这天虚聚灵大阵已有千余年未曾开启。从前即便开启此阵,也不过是数名混沌境高手合力,人数最多时也从未超出过十人,那么从太虚灵根中汲取灵气之速是远远不及这次了,且以前门中开启此阵多只维持几个时辰,最长时也不过一日,这次竟然连开三日,据我所知,这等事在我太虚门中实是从所未有!” 文峰此时已又撕下了一条羊腿,张口大咬间,含含糊糊地道:“老头子就是偏心,费这样大的力气开启大阵,却只便宜了萧师叔门下这一众师姐妹,叫上他亲徒弟我会死啊!”又猛嚼数下,将满口烤肉吞入腹中,续道:“罗师妹,以你言下之意,这一帮老家伙开启大阵助你等精修,竟全是因这莫瑶小师妹而起了?” 罗文琪身躯点了点头,斩钉截铁地道:“确然无疑!”文峰双眉一轩,道:“说来听听。” 罗文琪微一点头,柔声续道:“我知此等良机千载难逢,便凝神内视,专心运功。那灵气之浓郁直是超乎想像,从我周身窍穴中直涌入体内,在阵法的威力之下,自然化为真元,存入我丹田气海之中。此番修行之易之速,当真是我平日里做梦也想不到的。正满心欢喜间,忽觉身周灵气忽地转为稀薄,竟有无以为继之像。” 祝文长眉头一皱,讶然道:“这大阵一开,灵气会从太虚灵根上直灌入天虚殿中,当如天河倒悬一般,不可阻挡,无止无休,怎会无以为继?” 罗文琪道:“我当时也是满心疑惑,便止住行功,睁眼去瞧,见众师姐妹皆闭目行功,一无异状,显是她们身周并未出现灵气转薄之事。我甚是不解,凝目细观,当时天虚殿中灵气奔涌,有如实质,气流卷起殿中微尘,受日光一照,已能看出一股股灵气的走向。” “只见别的师姐妹身周的灵气浓郁,如淡淡云雾,将她们裹在灵气之中,那灵气几无涌动变化之态。我知众师姐乃是一丝丝、一缕缕地吸纳这灵气,速度极缓,而灵气一有消耗,后继跟着便补上,是以看不出什么变化。可莫瑶师妹身周的气流,却全然是另一番景象!”

第十三节 露水姻缘余味长 叶澜听得入神,身子微微前倾,静待罗文琪继续诉说。这叫莫瑶的女子神秘非常,奇事一件接一件,层出不穷,件件匪夷所思,使叶澜大感兴味。 不单是叶澜,太虚门诸男弟子也是一般,初闻门中居然有如此一个小师妹已是新奇,而这小师妹竟与门中诸般大事都有着千丝万缕的牵连,更使得掌门与诸长老大费心力,开启那天虚聚灵大阵汲取太虚灵根助她修行,众人艳羡之下,又感好奇,不知这小师妹在阵中修行之时又是怎样一番异样景象,关心之下,也都听得入神。 罗文琪声音微微上扬,眼中现出莫名光华,似是单单忆起当时景象便能使她心神激荡。只听她说道:“当时,莫瑶小师妹盘膝而坐,掌合阴阳,摆得正是修炼六合虚空道法的势子……” 众男弟子中又传出数声哦啊之声,呼声中即含惊异,又含赞叹,叶澜不知众人为何惊叹,微微皱眉,只听文峰轻哼一声,说道:“修道短短四年,便能起始修行我太虚无上妙法,这丫头果然不简单。” 罗文琪秀目低垂,轻声道:“我见她如此,心头也自大震。她虽一招击伤丁师姐,我毕竟不曾亲见,再者事起仓促,我心中念头一时转不过来,仍不自觉的认为她还是我那个美艳娇弱、疏于修行,只知游玩作画的小师妹。谁知她奇才若斯,不但将太虚混沌诀修炼到极高境界,以致能起始修炼六合虚空道法,看她模样,这道法还已炼得颇俱火候,如此大违常理之事,又让我如何不惊?” 叶澜听罗文琪如此说,才知众男弟子为何惊叹,却听罗文琪续道:“我讶异之下,不由失神,也忘了汲取灵气,只怔怔地盯着她看。只见她双目微闭,神态安然,一无异状,可她身上罗衫及一头秀发却如被轻风拂动,逸散飞扬。” 祝文长与文峰对望一眼,目光中均满是疑惑之色。那天虚聚灵大阵一旦开启,天虚殿便自行封闭,护殿法阵将大殿内外隔绝,万物难侵,又哪里会有风? 罗文琪话声并不稍停,只听她道:“我大惑不解,不由凝目细观,才知那拂动她衣衫的气流并非甚么风,而是她吸取灵气过速,灵气奔涌之下才拂动了她的衣发。” 她说到此处,语声稍顿,抬眼环视众人,轻声道“而我身周灵气转为淡薄,便是因距她太近之故。我也是那时才知,掌门与诸长老不惜大耗心神开启大阵,全是为了成全莫瑶师妹,我等天虚峰上一众女弟子,全都是沾了她的光。” 叶澜心中想象那莫瑶修行的风姿,心中也自赞叹。不知怎地,忽又想起龙族小公主小青来。叶澜去龙宫做客之时,也曾与小青一起借助龙宫中灵脉修行。只是当日叶澜修为太浅,灵气汲取之速极缓,真元虽略有增长,效用并不甚巨。小青乃真龙之体,身躯庞大,天赋异禀,汲取灵气远比叶澜为快,却不曾见她身周有何异样,也绝无灵气奔涌,化作轻风之状。 一众太虚弟子听罢,彼此相望,见别人脸上惊讶、赞叹、艳羡、自怜、欣喜诸般表情杂陈,想来自己脸上也必是如此表情,一时俱皆无言。唯独叶澜似懂非懂,不能尽解此事的奇处,只是微感失落,心想如此天才绝色女子,可惜缘悭一面。 众人沉默良久,各自沉思,场中寂寂,唯闻焰火噼啪之声。忽听祝文长轻叹一声,沉声道:“想不到我太虚门中竟藏有如此人物,当真是赢天神尊慈悲,护佑我太虚一脉。假以时日,此女成就不可限量!也怪不得萧师叔谨慎,将她藏在天虚峰上瞒得严严实实。连我等同门也一点讯息不曾听闻。” 文峰点了点头,以示附和之意,又仰头灌了几口酒,哈哈笑道:“萧师叔忒也把细,瞒着外人也就罢了,怎得连我们这些同门师侄也都瞒过了。如若不然,我向日里常去天虚峰,与这莫瑶小师妹相互切磋亲近一番,岂不是好!” “文师兄,左腿断骨处可好了不曾?”罗文琪目光缓缓扫过文峰左腿,眉间嘴角,笑意盈盈。 文峰左腿微微一缩,面露尴尬之色。众人想起往事,均觉好笑,又惧文峰手段,不敢明着嘲笑,都苦苦忍着,憋得颇为辛苦。文峰蜷起腿来,在胫骨处轻轻抚摩,苦笑道:“罗师妹,你莫拿老爷子来吓我。你也知道,那一次须怪我不得。我和那姑娘本是你情我愿,做得露水姻缘,谁知她同门多嘴多舌,告知了她门中长辈。他们这等小门小派,做梦也想与修真大派攀上关系,得知此事便找上门来,要我娶了那小姑娘。我自是不愿,老爷子面上难堪,没奈何,才做得这场苦肉计,也算是给了交待。其实,我虽受这一场皮肉之苦,心中却甚是高兴。若是非要让我成亲,从此束手束脚,再难风流自在,倒不如将我双腿都打断了干净!至于这叫莫瑶的小丫头,你是知道我的,同门师姐妹我怎会去招惹?只是,她若真如你说的这般,不见上一见实在可惜。” 罗文琪螓首轻摇,轻笑道:“你要见便去见,又有谁拦着你了?其实恩师从未将阿瑶藏起,也未曾向我等吩咐过要我等隐瞒些什么。如若不然,我此时怎敢向诸位提起?只是,因着我师门下尽是女子,诸位师兄若来天虚峰公干,顾念着男女之防,也不好四处乱闯。加之阿瑶入门时日太短,平日里又在峰上四处采风,少在殿前,因此不曾被旁人见过罢了。” 文峰将大手在腿上一拍,喜道:“如此便好!此番回山,我定会重上天虚峰,到时还请罗师妹代为引见。” “这个容易,只盼你到时收敛一些,少说些疯言疯语。”罗文琪点头答应,语气却忽地一转“不然,便是掌门师伯不来管你,我师尊的手段,想来你也是知晓的!” 文峰干笑两声,伸手挠了挠头,嘿然不语。众人借着罗文琪的话头,趁势调笑他几句,文峰听着,只是喝酒吃肉,却也不着恼。祝文长待得嘻笑之声停歇,忽问罗文琪道:“罗师妹,你借天虚灵根修行三日,不知进境如何?” 罗文琪轻轻叹了口气,幽幽地道:“祝师兄当真高看我了,我哪有那般根基,能在天虚聚灵大阵中呆足三日?当时我见到阿瑶修行时那灵气奔涌之势,只惊得目瞪神呆,好大会儿才回过神来。待我神识宁定,见诸师姐妹都在静心修行,我岂可荒费这大好机缘,便将身子挪了一挪,离阿瑶稍远了一些,重又远转玄功,积聚真元,如此一换地方,果然身周灵气源源不绝,再无稀薄之象。” “我全力运功,直至第三日午间,只觉气海之中真元充盈鼓胀,再也无法容纳更多灵气。我知大阵自有护持之功,在大阵中引发天劫,突破境界,远比平日来得容易。一时兴起,只觉良机难得,不由贪功冒进,便大着胆子,去冲击逍遥境第四层境界!” 叶澜猛的一惊,心想此举忒也大胆,虽明知她现在安然无恙,定已平安渡劫,却仍是不自禁地为她悬心。一众太虚弟子也都瞠目结舌,讶异无比。但听长孙文全高声道:“乖乖!原来罗师妹竟已是逍遥境第四层的修为!当真了不起!以二十一岁稚龄竟能达此境界,直是匪夷所思,倒让我等做师兄的汗颜了。如此大喜事,罗师妹你怎地不早说?不然,以咱们这些人的交情,你突破境界之时,我们便该去天虚峰上道贺才是。” 祝文长目视罗文琪,低声叹道:“白日里我见你正面击杀那灵月犀时,便心有所疑。那头犀牛法力浑厚,连我也应付为难,你却以硬碰硬,撞断了它的犀角,自身竟然只受轻伤。虽说有雪玉幻冰镯相助,这份力道,却隐约已不是逍遥境第三层的手段。果然我所料不错。虽说我太虚门道法玄妙,进境格外迅速,你又屡有奇遇,更得天虚聚灵大阵之助,可在二十一岁便踏入如此境界,直指金丹大道,却也是古今少有,罗师妹旷古奇才,真乃我太虚幸事!” 诸人听了祝文长这番话,均觉此言有理,深合我心,不由纷纷出言附和,文峰双手捧起酒坛,向罗文琪示意道:“罗丫头,真有你的!来,我先敬你一杯。不过,你修为大进,这庆贺的大宴,回山后还是要补上的!”语毕,满满地喝了一口。 罗文琪也捧起酒坛,喝了一小口酒,摇头笑道:“多谢文师兄,非是小妹小气舍不得宴请诸位师兄。我本来也有此打算,依着向例,请诸位要好的师兄来天虚峰上欢宴数日。只是,我自见了阿瑶修行时的异象,心下便自馁了,只觉自己这点成就,根本不值一提,便也没向任何人提起。只师尊慧眼如炬,看出我有所突破,私下里着实夸赞了我几句。我听着师尊称许,却甚是不以为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便算些许有点资质,又怎能与阿瑶相比!”

第十四节 千斤在肩心彷徨 太虚掌门齐乃谦曾言,太虚门数万年间,以修行资质而论,可说少有出罗文琪之右者。此事众人皆有所闻。此时听罗文琪之言,自承资质与莫瑶天差地远,众人都感不可思议。只是罗文琪言之凿凿,而天虚峰一脉众女弟子均无异言,可见她并未夸大其辞,此事又由不得众人不信。若她所言非虚,那她以稚龄而达逍遥境第四层,虽是难能,可与这莫瑶一比,却也当真算不得什么了。 莫文瑶听罗文琪语声轻缓,言带落寞,便温言劝道:“阿瑶妹子确是出类拔萃,可罗师妹的天资却也是古今少有。若你因此而灰心,那我等做师姐的可真没脸在天虚峰上继续修行下去了。” 罗文琪忽地一扫脸上萧索,秀眉舒展,美目含笑,轻轻摇头道:“莫师姐,你误会我了。我与阿瑶亲似姐妹,我小妹子如此厉害,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灰心?只是,我本来自不量力,以为振兴太虚的担子,将来会压在我身上,是以我平日里虽谈笑自若,可心中却老是绷着一根弦,没一日能睡得安稳。后来听天幕山庄牧姐姐之言,说起那云丹儿的种种,我自知万万不及此女,心中更是压抑,终日郁郁,修行上反而更无建树。可是,自从在聚灵大阵之中见到了阿瑶修行的景象,我心中的担子便放下了。我出大阵不久,便得祝师兄相邀,与诸位师兄师姐一起出山寻这宝藏。这一路虽颇辛苦,但我放下了心中负累,终得心无挂碍,这段时日可说是我这数年来少有的舒心时光。只是,方才我忽地想起,那重担不在我的肩上,自然便会落到阿瑶肩头。我虽明知阿瑶强我百倍,可一想起她娇娇弱弱的模样,仍是不由得为她忧心,是以一时失神。” 莫文瑶点头道:“原来如此。说来惭愧,当日我也在天虚殿中借大阵修行。只是我根基浅薄,只到第二日早间便已无力再行汲取灵气,只得退出大殿,回住处静休。我离开大殿之时,见殿中只余下十数位姐妹,不知罗师妹你离开之时,大殿中尚余几人?” 罗文琪脸颊微微一红,不知是酒意上涌还是怎地,粉颊受火光一映,便如雪耀红梅,月照海棠,丽色直是醉人。只听她细声道:“这个……,当日小妹斗胆在阵中渡劫,虽侥幸成功,过程却也十分凶险。待得那劫数过去,我身子也大受损伤,已受不住大阵的灵力,我知若再强行汲取灵气,与身子反而有害,便停了动功站起身来。当时……,当时诸位师姐均已离开,大殿之中,便只剩下小妹与阿瑶两个了。” 祝文长剑眉微蹙,问罗文琪道:“罗师妹,你离开天虚峰之时,那莫瑶的修为究已到何种境界,不知你是否知晓?” 罗文琪微微摇头道:“这个我确是不知。只是,我临出大殿之时,又回头向阿瑶瞧了一眼,这一瞧之下,只惊得我脚下一软,若不是伸手扶住殿门,险些便将我惊倒!” 祝文长闻言,却不再惊讶,只是眼睑低垂,神色木然,淡淡地道:“哦?罗师妹可是又看到什么奇异景象?” “祝师兄勿怪,非是小妹一惊一乍没见过世面。实是那场景太过憾人心魄,我现下想起,仍不免心惊肉跳。”罗文琪又轻轻捋了一捋额前秀发,语气忽而加快,似乎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激动之情“当时,只见莫师妹衣衫狂舞,秀发飞扬,原本围绕在她身周只如轻风的灵气,竟似化做了九天罡风,狂猛暴烈!全殿的灵气急速旋转,变成一个巨大漩涡,以她身子为中心,奔腾呼啸,猎猎有声,又如狂涛巨浪,汹涌而前,气势骇人!” 众人听到此处,都是双目圆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叶澜也是大摇其头,心中暗道:“天下哪会有这等事!” “我看到这景象,一时如在梦中,只听殿外一声呼斥,掌门及诸长老移形换位,手势变换,各运神通,那大阵便生变化。只见自太虚灵根中涌出的灵气不再布于全殿,而是凝而不散,聚成一道气柱,只尺许方圆,凝练无比,直朝阿瑶头顶击下!” “我看到这般景象,心中猛地一紧,险些惊叫出声,大是为阿瑶担心。如此巨量灵气入体,气海岂不粉碎?果见阿瑶眉头一皱,面露痛楚之色。我正要呼叫,让诸位师长停下大阵,忽见阿瑶面色变幻,脸上紫、碧、金、青四色连闪,如此变幻数次,她面色便转为宁定,将那有如无穷无尽的灵气尽数纳入了体内!” 祝文长与文峰对望一眼,目光中均大有疑惑之意,祝文长目光与文峰一触,似有所思,又似有所忌,将目光移了开去。文峰转望罗文琪,嘴唇微动,张口欲言,又瞥了叶澜及诸师弟师妹一眼,便闭上了嘴,不再发问。 罗文琪对两人神情只如不见,仍是轻声诉说:“我心中疑团满满,理不清头绪,只有一个念头却清晰无比,原来,阿瑶这两日间为照顾我等这一帮不成气的师姐,一直有所保留,不曾全力施展。这天虚聚灵大阵本只为她一人开启,我等师姐妹反倒是碍她的事了。” “我心中慨叹无已,只是新渡劫未久,身子虚弱,急欲回住所调息,便自行出了大殿,回到自己居所。如此调息数日,又服用师尊所赐灵丹,幸喜并无大碍。我身子弗一复元,便急不可耐地去寻阿瑶,却被师尊告知她已闭关。我寻她不得,便回想起她上山这四年的种种往事,为何赢天神像数万年寂然不动,偏偏在莫瑶与苏婉上山这日便有神光普照太虚?为何两万余年间,皆是掌门一脉居于天虚峰,偏偏也是在阿瑶上山之日,掌门师伯与我师换了居所?原来……,原来这一切种种,全是因阿瑶师妹而起。”更新最快电脑端:/ 她说到此处,便停住了话头,轻抿了一口酒,而后以手支颐,望着漫天星斗,怔怔出神。 一众男弟子听罗文琪说完,回想起这四年间门中种种异象,原来皆是因此女而起,都是震骇无已,俱皆无言。叶澜心中也是五味杂陈,即艳羡莫瑶天资之佳,际遇之奇,又自伤自己与之相比,简直是天壤云泥。即满怀希冀,望一睹其绝世容颜,又知终究无缘得见,心中满是惋惜。但这种种滋味,都盖不住此时的满心激荡,兴味盎然。只因长孙文全夸赞罗文琪资质过人,罗文琪自承不及云丹儿这个话头,便引出了卓道宗背叛太虚、赢天神像两次显灵、太虚门与紫阳宫数万年来的恩怨情仇等等故事,更有云丹儿和莫瑶这两个绝世奇女子,这一番讲述,只把叶澜听得两眼放光,只觉生平所闻,都不及今晚的故事好听,自己久居孤岛,当真是没见过世面。此时尚未到达北疆,便有如此趣事,待得到了北疆,不知又有多少好玩的故事,一时只觉满心欢喜。 正自兴高采烈间,忽地转过一个念头:“她太虚门中这许多秘闻,这一众男弟子也多是首次听闻。他们是同门一宗,说与他们听倒也不妨,可我与他们初次见面,虽说救了他们性命,他们又信我是海外散修,初来北疆,却也不应如此心无防范,当着我这个外人说出这许多门中秘事。不知这位罗姑娘心中是何打算?我倒需小心应对才是。”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心中这般盘算,口中却也不闲着,只把那观澜阁六十年陈酿大口倒入口中,咚咚有声。又过半晌,忽听文峰轻咳一声,问道:“罗师妹,后来如何,莫瑶小师妹可是已到了金丹境界?” 罗文琪摆了摆手道:“这个我确是不知,我渡劫后只十数日,祝师兄便上得天虚峰来,邀我等前来探宝,我想我境界新近有所突破,正是出山历练的大好时机,便与诸位师姐一起禀明恩师,同诸位师兄一同出山,直至今日。我离山之时,阿瑶尚未出关,其后如何,我也一无所知。如今已过去数月时光,据我猜想,她定已引发了金丹大劫,诸位试想一想,她将如此多的灵气纳入体内,转化而成的真元当是何等丰沛?她便算根基深厚,气海中也容不得这许多真元,若不尽快引发金丹大劫,借助劫火之威将一身真元尽数转为丹气,这许多真元在气海中左冲右突,却是比金丹大劫还要凶险。” 莫文瑶忽地眉头一皱,颤声说道:“那金丹大劫何等凶险,稍有差失,便是神形俱灭。阿瑶小小年纪,虽然天资过人,修行经验毕竟浅薄,若是贸然引发金丹大劫,只怕,只怕,……”m.33s. 罗文琪却并不担心,柔声劝莫文瑶道:“掌门及诸位师长不惜耗费功力启用大阵,只为助益阿瑶修行,又岂会不加防范,任由她去犯险?我等常人渡那金丹大劫自是九死一生,但据我猜想,此事在阿瑶眼里,也只小事一桩,无需你我忧心。”

第十五节 奇珍异宝山中藏 莫文瑶轻舒一口气,也觉罗文琪之言有理,微微点头道:“但愿阿瑶平安,只是我仍有些悬心,真想马上回到太虚峰上,亲眼看到她才能放心。” 文峰哈哈一笑,朗声说道:“莫师妹你尽管放心,那叫莫瑶的小丫头是如何人物我虽一无所知,可我自己的师父我却明白的很。老头子懒得一把老骨头都快散了架,平日做事最怕耗费虚功,没把握的事,老头子是不会做的。他既然肯大费周张开启大阵,只为助莫瑶修行,又怎会让她生出差池?如罗师妹所言非虚,那莫瑶丫头此时必然已是金丹境界了。”说到此处,禁不住的摇了摇头,举坛咕嘟咕嘟猛喝一气,喃喃道:“好家伙,一十八岁!金丹高手!当真了不起!” 叶澜听文峰如此感叹,心中也是一般想法,只觉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等修行天资,别说亲见亲闻,就算在典籍乃至传说之中,也不曾载有如此人物。正赞叹间,听祝文长低声道:“十八岁修至金丹境界,实为亘古所无。便是太古时代,诸神亲生子嗣,也无这等天资。时至如今,虽说天地灵气比太古之时浓郁,修行远较彼时容易,但现今之人,天资又怎能与诸神血脉相比?这倒真是让人想不通。更奇的是,这等奇才生于当世倒也罢了,居然同时会出现两个,偏偏又一个生于紫阳,一个投入太虚!造化之弄人,命数之乖舛,莫过于是!” 罗文琪苦笑一声,轻轻地道:“我太虚门与紫阳宫这数万年来的恩恩怨怨,只怕要在这两个少女身上做个了结。我等生于此世,这一生注定不能平静,修行之路,有大劫难便有大机遇,是福是祸,倒要看咱们的造化了。” 一众太虚弟子听得此言,心头皆是大震。罗文琪语声平淡,但话中杀机人人都听得明白。了结恩怨这短短几个字,其中不知会有多少腥风血雨,只怕这两个不知传承了几百万年的修真大派,便会有一个就此覆灭,各人身处其中,势难独善其身。众人只觉冥冥之中似有一只无形巨手抓来,而自己只如一片飘萍,被卷入命运的洪流中,沉浮全都不由自主。这感觉是如此无助,众人只觉浑身发冷,几名年轻弟子忍不住缩了缩身子。 叶澜事不关己,对罗文琪的话却无多大感触。心中只是盘算:“这两大门派明争暗斗数万年,此后便有大战,也不知是几千几百年后的事,我只在北疆二十年,这场大热闹只怕是瞧不到了,着实可惜。热闹瞧不到倒也没什么,只是这两个绝色奇女子若不见上一见,大是憾事!就算见不全两个,哪怕只见一个也是好的!” 诸人各怀心事,俱皆无言。过了半晌,罗文琪见一众师兄师姐都面带惧色,只祝文长与文峰并无恐惧之意,却也一脸肃穆,似有所思。罗文琪知自己一时感慨,触及众人心事,便想将话题岔了开去,便轻笑一声,说道:“可惜咱们离山之时阿瑶尚未出关,若她能与我等同来,白日里咱们也不会斗得如此辛苦。若不是叶兄弟恰巧途经此处,仗义援手,咱们可就再也回不了太虚山了。” 众人回过神来,齐声称是,没口子的感谢叶澜,叶澜也就随口谦逊了几句,轮番与众人对饮。文峰放下酒坛,说道:“莫瑶小师妹出关之后,定已是金丹境界。依着门规,她若下山,便能在凡世开宗立府,自成萧师叔门下一脉,称雄一方。亦可入朝历练,出将入相,甚或为一方诸侯,经一番俗世繁华,助益修行。这些事哪一件都比陪我等来寻这小宝藏有趣得多,她又岂会与我等同来?” 罗文琪点头道:“说得也是,不过,师父是不会让阿瑶下山的。” 文峰嗤地一声,愤愤地道:“萧师叔怕她去报仇么,总不成在天虚峰上把她关一辈子!” 罗文琪微微摇头,轻笑道:“哪里要关一辈子,只要关上她百数十年,待得她的仇人一个个寿终正寝,阿瑶便可下山去了。” 文峰微一愣神,大笑摇头,说道:“这倒也是个法子。只不过,却真苦了莫瑶这小丫头,萧师叔也忒狠心了些。”正想说几句最毒妇人心,老姑婆惹不得之类的言语揶揄这萧师叔几句,忽见罗文琪、莫文瑶等几个女弟子眼色不善,便嘿嘿干笑两声,改口道:“她不来也好,这等小宝藏,金丹高手怕也不看在眼内,同来作甚?”他举坛喝了口酒,略一沉吟,续道:“这宝藏价值几何,倒要看咱们的运气。话说留下这宝藏之人当时刚刚晋升元婴境不久便被李道清师伯祖寻到,那人兀自冥顽不灵,被李师伯祖清理了门户,此事本已了结,没了线索,谁知祝师兄大才,竟能从典藏卷宗之中查知那人仍有藏宝之处。那人所用诸般法宝在他身死之时已被师伯祖收去。只是那人身上并无多少财物,想来定是在这宝藏之中了。那人为非作歹,不义之财定然不少,嘿嘿,老子穷得连买酒的钱都没有了,更别提去找姑娘……” 祝文长见他越说越不成话,脸露尴尬,忙将手掌一翻,祭出青玉灵华尺,接口道:“那人所用法宝神妙者确然不少,愚兄得恩师之赐,这把青玉灵华尺便是那人遗留之物。说不定他巢穴中更有上等法宝也未可知。” 叶澜见那玉尺晶莹剔透,尺身无一丝杂质,望之隐隐透明。细观之下,尺中似有一股神光来回游走,玄妙非常。这玉尺不绝发出青色玄光,光华并不耀目,却是柔和而不失纯正。他见这玉尺品相非凡,心下也自赞叹。 众人说到宝藏,都来了兴致,滔滔不绝的谈论,猜测宝藏中有多少财宝,说不定其中晶币堆地如小山也似云云,一个个说得两眼放光。 叶澜听他们谈论一阵,所言句句不离宝藏。他只喜听些秘闻趣事,于众人寻宝一事并无一丝兴致,便不再听众人谈论,一心喝酒吃肉,倒也快活。 罗文琪见众人谈论宝藏,便笑吟吟地听着,也不插口。过了一会儿,她见叶澜只顾吃喝,显是对众人寻宝一事漠不关心,微一踌躇,向叶澜柔声道:“叶公子,我有一不情之请,还请叶兄弟莫要见怪。” 叶澜正吃得欢快,闻言忙咽下口中酒肉,举袖擦了擦口边油腻,讷讷地道:“嗯……这个,不怪,不怪,罗姐姐请讲。” 罗文琪细声道:“我等明日便要进入山腹去寻这宝藏,不知公子是否肯再施援手,助我等一臂之力,一同去探寻这宝藏的所在?待得取出宝藏,自然也会分你一份,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叶澜生平从未使过钱财,不知银钱的用处。他柳叶岛在北疆自有产业,一向由叶澜的五叔叶伦经营打理,叶澜离岛之时,叶伦将地契银票一股脑塞给叶澜,他随身携有银票数十万两,另有满满一大包晶币,却也只是随手扔在乾坤袋内,并不如何在意。因此,对寻宝一事,叶澜可说无丝毫兴致,听罗文琪相邀,便拱手道:“小生初来北疆,得遇众位高贤,甚是有缘,只是我明日还要赶路,来日若有机缘,当与诸位再谋一醉。” 罗文琪听他一口回绝,心下黯然,低声道:“公子既然身有要事,我等也不便强留,祝叶公子一路顺风。” 叶澜见她秀目低垂,神色落寞,心下便生犹豫,搔头道:“其实……,其实我也没什么要紧事,只是奉长辈之命要去北疆历练,可我在途已有半年,却仍未到达北疆,不免有负长辈嘱托。因此便急欲到北疆去而已。” 文峰哈哈大笑,大声道:“这小子当真呆得可以。此岛名为龙鳞岛,距南化国仅九万余里,名义上仍属南化国土。只是南化小国,治下修士稀少,是以未派修士官员来此地驻守。此地怎地便不是北疆了?再说,你既是出门历练,天下又哪有比寻宝探险更好的历练?更何况,天下诸般宝藏虽多,可平日里若无天大机缘,又有谁能找到一个半个?这宝藏在此地已有两万余年,无人能寻到半点蛛丝马迹,我们好不容易方才寻到,如今白白送到你面前,大好发财机会,你却要凭白错过,天下哪有你这般傻小子,当真稀奇!” 叶澜让他说得面色发窘,只是他对寻宝发财之事却仍不在意,轻声赔笑道:“哦?这里便算北疆了么?我倒不知。”随手拍了拍怀中乾坤袋,说道:“我自有买酒的银钱,发不发财的,倒也无所谓。” 众人听他说话前言不搭后语,什么我有买酒钱云云,当真莫名其妙,让人摸不着头脑,又听他道:“更何况,不瞒诸位,我法力浅薄,只有腾云境的修为,别说与祝兄、文兄、罗姐姐三位相差极远,便是长孙兄、莫姐姐几位,依我看修为也是远胜于我。海外宁定,向来少有纷争,我平生少与人斗法,比不得诸位身经百战。我若与各位同去探宝,只怕不但帮不上忙,反成诸位累赘。”

第十六节 师命难违愁断肠 罗文琪听叶澜口气松动,推拒之意已不再坚决,便欲再行劝说。忽听文峰暴吼一声,怒道:“兀那小子,怎地这般不爽快!要你去,自有用得着你处。实话与你说,我等是看你通灵兽之言,又能解那御兽魔阵的禁制,万一入得洞中再遇这等魔兽,有你在也好对付。这是罗丫头心细,有此一层顾虑,依我看来,此等魔阵本就少存世间,让我等倒霉遇到,又让你小子误打误撞破解,倒也是奇事一桩。不过,此等奇事,怎能再行遇到?此行八成是用你不到,让你同去探宝,实是将一笔横财白白推到你面前,也算是报你白日里相救之恩,偏偏你却不识相,还在这里推三阻四!” 叶澜听文峰如此说,又见罗文琪满面希翼之色,心中暗自盘算:“我左右无事,着急赶路做甚?何不帮上他们一帮?不过,白白分人家的宝物,沾这现成便宜倒也没什么意味。只是这文峰虽说洞中当无阻碍,可他们也未入洞查看,洞中若何,他又怎能知晓?万一再遇到这等发疯灵兽,他们这批人伤的伤,弱的弱,情势岂不凶险?人家好酒好肉地招待于我,又将门中秘闻当着我面讲述,对我这外人无丝毫见疑,如此以诚相待,我明日如一走了之,他们在洞中若有闪失,我心中何安?有我在旁,好歹是个助力。”心念于此,便向众人拱手道:“既然诸位如此抬举,不嫌弃我法力低微,那小子恭敬不如从命,明日陪诸位入洞走一遭便了。” 罗文琪听他答应,心下喜悦,欢声道:“如此甚好,有叶公子相助,此行便更加稳妥了。”众人见叶澜肯相助,也都颇为高兴,文峰猛拍一下大腿,高声道:“这才像话,来,喝酒喝酒!” 叶澜与众人又对饮一阵,放下酒坛,开口问道:“此地距北疆九万余里,想来离诸位的太虚山门更是遥远,诸位怎知这小小岛屿之上,小丘山腹之中会藏有宝物?不知可否见告?” 文峰见他相问,便应道:“我等既然来此,自然是按图索骥,有备而来。这宝藏其实也算是我太虚门之物,本是我门中子弟所留,以辈份算来,留下这宝藏之人,我还得叫他一声师伯……” “文师弟,你怎地还称那人为师伯?”祝文长忽地眉头一皱,满面不悦之色。 文峰哼道:“怎生便叫不得?那严乃真虽因资质所限,未曾得我太虚真传,却也是卓道宗的记名弟子,也依“乃”字排行,入门比老头子还要早些,那便名正言顺,是老头子的师兄,怎地便不是我的师伯?” 祝文长目光森然,注视文峰,文峰坦然与他对视,片刻之后,祝文长垂下双目,淡淡地道:“严乃真背叛师门,恶行累累,终于被李师祖清理门户,如此罪人,怎能再算是太虚弟子?” 文峰轻叹一声道:“你也说是清理门户了,既然是清理门户,便仍是我派门中之事,人死罪消,那人便也还是太虚门人。据我所知,诸长老从未将他清除出门,那‘严乃真’三个大字,也仍然清清楚楚地书写在《太虚名录》之上。”说到此处,他目视祝文长,看他有何说辞,却见他面色肃然,不置可否,便又续道:“更何况,严乃真所做种种,皆是出于卓道宗之命,卓道宗不但是他师父,更于他有救命大恩,他听从师命,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后来卓道宗叛出太虚,投入紫阳,他攻打太虚山门之时,严乃真却未追从业师,可见他对我太虚门仍存忠义之心。也是为此,李师叔祖将他诛杀之后,诸长老却未将他在《太虚名录》中除名,因此,他的的确确仍算是咱们的师伯!” 祝文长静静听文峰大声诉说,并不回话,垂首低目,不见喜怒。罗文琪侧头向两人看了看,幽幽地道:“文师兄所言却也有理,那严乃真的名字确是仍存于名录之中,倒是那‘卓道宗’三字,却已不在《太虚名录》之上了。” 文峰恨恨地道:“那是自然,卓道宗做下那等事来,太虚的列祖列宗也不能容他!他亵渎神灵,为赢天神尊亲手诛却,诸长老将他从太虚彻底除名,也算是依从了神尊的旨意。” 罗文琪道:“其实卓道宗被诸长老围攻,逃下山之后,诸长老并未将他从太虚除名。因念他虽一意孤行,却也是为本门的前途着想,只是大家意见不合才起争执。待他下山之后,诸长老仍盼他知错能改,回心转意,谁知后来,后来……,哎!” 文峰听罗文琪语气中大有惋惜之情,话中对卓道宗亦颇有同情之意,便哼了一声,大是不以为然,斥道:“不管卓道宗本意如何,就算有千万般缘由,他也不该投入别派,泄露我太虚秘法!更何况他甘当走狗,引紫阳宫攻打太虚,将我太虚菁英几乎屠戮歹尽,若非赢天神尊慈悲,太虚门早已泯灭。这等不忠不义之徒,当真是万死不足以赎其罪!罗师妹又何必替他惋惜。” 众人想起当年天虚峰一战之惨,也觉文峰之言有理,祝文长却微微摇头,淡淡地道:“当年之事,颇多隐情,便是当今的诸长老,当年也皆是低辈弟子,多不知其中机要。谁是谁非,也非我等所能评判,只是,据我所知,卓道宗当年只是借紫阳宫之刀欲重掌太虚,其实他并未真的投入紫阳宫成为紫阳门人。” 文峰微微一愣,恍然道:“哦,原来如此,我倒不知。不过,这倒也合情合理。想卓道宗独掌太虚几垂万年,威名播于北疆。紫阳宫当年声势远不及太虚门,那金玄坛当时初掌紫阳宫,无论如何都算卓道宗的晚辈。卓道宗是何等样人,怎会甘心居于金玄坛这后生小辈之下?” 诸弟子平日里多闻师长谈及此事,诸长老谈起卓道宗之时,无不满面痛恨之色,可神情语气之中,却怎么也掩饰不住一丝敬畏之情。当年太虚门当真好生兴旺,威震北疆,稳居北疆第二大派,这其中大半要算是卓道宗的功劳。现如今,太虚门实力虽然更胜往夕,却多是靠六合星纹鼎、八极出尘杖和赢天神剑这太虚三宝之功。卓道宗当年全无臂助,却能将太虚门统领地那般兴旺,其雄才伟略,实非现今太虚诸长老所及。诸弟子想起这位太虚前掌门,心情也极为复杂,可说是痛恨、惋惜、敬畏等情兼而有之。此时听祝文长所言,原来卓道宗并未投入紫阳宫,不知怎地,各人心中都松了一口气。 叶澜见诸人各自沉思,良久无言,想来这门中内斗之事并不十分光彩,诸弟子当着自己这个外人,不便详谈此事,便有意岔开话头,问文峰道:“这宝藏既是你太虚门人所留,怎地不当日便取了去,为何直等到今日,诸位才来此地?” 文峰抬起手来,朝祝文长一指,朗声笑道:“这还不是祝师兄了得!严乃真死后,所留法宝都留在了李师伯祖一脉,传给了他门下诸弟子,也就是祝师兄的师父、师叔等人。那严乃真除了法宝,还留下不少修真典籍、史书卷宗等物,便封存在了我太虚门的书库之中。那书库中典籍卷宗堆积如山,又有谁会逐一研读?是以两万余年间,竟无一人能够发现严乃真留下的书册之中还有这么一个宝藏的线索。偏偏祝师兄有这等耐心,竟能从这些沉年卷宗之中找出这宝藏的蛛丝马迹,真是了不起,祝师兄这等博闻强记,怎不去凡世考个状元,也好让我这做师弟的跟着风光风光!”说着哈哈大笑。 祝文长并不以文峰的讥笑为意,径自说道:“文师弟取笑了。说来也是事有凑巧。我蒙恩师错爱,赐予这青玉灵华尺,我知此宝曾是严乃真之物,便心存好奇,欲详知此人生平,就去书库之中找来了他所留卷宗,细心研读。其实我是心存侥幸,想看中是否载有这玉尺的运用窍门,也好在修行上省些力气。” “谁知窍门没找到,却被我找到了他在书中所留的诸多笔记。这些笔记写得颇为散乱,东写一段,西写一段,这本上写一些,那本上又写一些,实在无法连贯,我一时无事,便细细琢磨,将这些散乱的笔记拼凑起来,居然颇有所得。原来这些笔记除了一些修行心得,另有他离山之后奉卓道宗之命所行诸般事由的记载。我也是从这些记载之中找出了这宝藏的线索。” 叶澜听到此处,好奇心起,便想问祝文长到底那些笔记之中所载何事。但他转念一想,这毕竟是人家门中私事,多问恐有不便,便强自克制,忍住不问。却听文峰沉声道:“那笔记中到底记有何事,祝师兄不妨说来听听。”

第十七节 群魔北来不可挡 祝文长略一沉吟,低声说道:“那严乃真奉师命下山,到底有何图谋,他在笔记中并未提及,我自也无从知晓。他下山之后,行事蹊跷诡秘,人所难知。兼之此人为人谨慎,记载中颇多语焉不详之处。我将这些记载参详琢磨许久,也未理清其中脉络,只隐约猜到,卓道宗命他所行之事牵连着实广大,不但牵涉到北疆自天外天以下诸多正邪门派,还与西域众魔神王以及东荒妖族大圣有关……。” 神州碎裂之后化为五大州,乃是天下修士共知之事。只是五大州互不连通,彼此相隔遥远,其间又有天堑阻隔,一般神灵亦不能逾越,更遑论普通修士。是以北疆修士虽知天下除北疆外另有天地,却也只当是传说故事,听过便罢。此时叶澜与诸太虚弟子听了祝文长之言,得知太虚门中旧事居然与西域和东荒的诸神有关,心中都不自觉地打了个突,想起传说中魔族与妖族诸神的大能为,都纷纷变了颜色。 修为达到洪荒境的魔修便可称为魔神,太古之时,魔帝手下有三百六十大魔神王,每一个魔神王麾下都有魔神无数。当今之世,北疆只天外天掌门龙化云一人的修为在洪荒境之上,能否斗得过任意一个魔神尚是未知之数,至于魔神王,那自是想也不用想。长孙文全想起魔族种种残忍狠毒之处,不禁心中发毛,颤声问道:“祝……祝师兄,那件事与西域一众魔神王有什么关连?难道……难道有哪个魔神王试图要来北疆不成?” 祝文长微微苦笑,摇头道:“不是有哪个魔神王要来,据严乃真所言,当时魔、妖两族生出一件大事,惊动魔族诸部停下内斗,诸魔神王聚集商议,要合力打开通道,齐来北疆!” 众人齐声啊地一声,惊得合不拢嘴来。过了好半晌,莫文瑶才颤声道:“他们自是未曾成行,若不然,北疆早就生灵灭尽,不会是今天这般繁荣景象了。” 众人均觉莫文瑶之言有理,稍稍收了惊惧之心,却听祝文长道:“那也未必,魔族虽残忍好杀,但想来到了魔神王的境界,当不会一味暴虐。诸魔神王能暂且摒弃前嫌合力来北疆,定是遇到了关乎魔族存亡的大事,只是他们是否成行,严乃真却未曾提及。” 文峰大笑两声道:“那还用说,这帮魔星要是来过,就算不屠尽苍生,也必然闹他个天翻地覆,无人不知。咱们既然半点消息也未曾听见过,他们自是从未来过了。” 祝文长点了点头,正色道:“我也是这般猜想,西域诸魔若大举北来,必然惊动北疆隐世诸神,一场大战下来,北疆早已面目全非,绝非今日升平样貌。想来诸魔神王毕竟不能齐心,人少又成不得事,因此最终未能成行。” 长孙文全仍是心有余悸,颤声说道:“谢天谢地!没来最好。不过,这帮魔神究竟要来北疆办什么大事,居然要尽集举族之力,难道西域与北疆之间的通路真的如此难以打通么?” 祝文长道:“通道难以打通只是其一,据严乃真所言,诸魔神王齐来北疆乃是要擒一个人,若他所言属实,诸魔神王若不齐心合力,确是对付不了那人。” 诸人面面相觑,实想不出世间竟有如此人物。长孙文全咽了咽口水,问道:“那人是谁?严乃真可曾提起?” 祝文长听他问话,却不回话,注视着篝火,神色凝重。叶澜强压住心中震骇之情,摒住呼吸,静等祝文长说话。太虚诸弟子也是一般,一个个摒气凝神,注视着祝文长。 祝文长又沉默片刻,轻声说道:“诸魔合力北来,乃是来擒妖祖!” 文峰、罗文琪、长孙文全等见识稍丰的弟子闻得此言,都忍不住惊呼出声。叶澜却与其他十余名弟子面面相觑,不明所以。这妖祖的名字,竟是叶澜听也未曾听到过的。 叶澜见罗文琪脸上惊惧之意甚深,待她稍稍宁定,轻声问道:“罗姐姐,这妖祖是何方神圣?很厉害么?” 罗文琪以手抚胸,似在克制心中惧意,低声说道:“妖族至尊,万妖之母,你说厉不厉害?” 叶澜圆睁了双眼,疑惑道:“妖族至尊不是兽祖么,怎么成了个女的?” 罗文琪道:“太古之初,阴阳初分之时,妖族的族长一直便是这位妖祖,至于为何如今天下妖族只尊兽祖,小妹孤陋寡闻,却是不得而知,还要请教祝师兄了。” 祝文长笑道:“不敢不敢,太古诸般秘闻流传本就不广,除了亲历其事的太古诸神,谁也不知其中根底。愚兄于此事所知亦不甚详,只知这位妖祖与妖、魔二族皆大有干系,太古之时,不但妖族以她为尊,魔族对她也是极为尊祟。后来不知生出什么变故,两族皆欲除之而后快。佛魔大战之后,妖祖便没了音讯,据传她已然身死。但诸位不妨想上一想,万妖之母何等法力,岂会无声无息殒落?我本以为她定也早已如至真佛祖一般,破开虚空,远离神州。却不知她竟还在世间。” 叶澜因小青之故,于太古龙族之事所知颇多,可妖族诸般往事他却知之甚少。在柳叶岛之时,倒也交过几个妖族朋友,诸妖平日祝祷之时皆颂兽祖之名,因此天下妖类同尊兽祖,这个叶澜是知道的,可他只当这是故事传说,从未想过世间真的有一个兽祖执掌天下万妖。而在这传说中的兽祖之前,居然还有个更加神秘的妖祖,当真是匪夷所思。便问祝文长道:“妖祖竟然还在世间?那兽祖呢,还在东荒么?” 祝文长道:“这个严乃真却未提及,神州碎裂之后,兽祖也缈然无踪。关于兽祖的下落,各族传言极多,有的说他在诸神混战中身死,有的说他业已离开神州,也有的说他仍在东荒沉眠。到底如何,非我等凡俗所能知晓。” 叶澜哦了一声,张口欲要再问,罗文琪自祝文长说起西域诸魔,心中便有老大一个疑问,此时不待叶澜开口,便抢先问祝文长道:“祝师兄,依你方才之言,卓道宗命严乃真所行之事乃是与这西域诸魔擒拿妖祖有关。说句大不敬的话,便是以赢天神尊的能为,怕也只和一个魔神王相当,那卓道宗虽说法力高强,威震北疆,可他毕竟只是区区一个混沌境修士,在妖祖与诸魔神王眼中,只怕连只蝼蚁都算不上,怎么会与这件事有了关联?” 文峰听罗文琪提到赢天神尊,微微撇了撇嘴,轻轻哼了一声。赢天在太古之时威名虽然不弱,但以声势而论,万万及不上任一个魔神王。罗文琪说赢天的法力与魔神王相当,虽说不一定便错,但仍不免有太虚弟子往自己脸上贴金之嫌。只是文峰身为太虚弟子,又当着叶澜这个外人的面,自也不好拆穿。 祝文长心下自也雪亮,脸上嘲色一闪而没,微笑道:“罗师妹所言不错,这些妖祖魔王之间的纷争,本无修真之士插手的余地,这道理连你我都能明白,可悲亦复可叹,偏偏咱们的卓大掌门却不能明白这个道理。” 他语声稍顿,脸上现出惋惜、悲悯的神情,低声续道:“卓道宗不知从何处得到讯息,认为这其中大有可为,正是振兴我太虚门的良机,便召集诸长老,商议对策。” “现今太虚诸长老,当年皆是元婴境以下低辈弟子,无人能参闻机要。当时与会的诸长老,只有李道清等三位师祖从天虚峰一战中幸存。据我所知,三位师祖从未将此事外泄,如今三位师祖皆已仙逝。当年卓道宗所图为何,那是谁也不知道了。其后因此事生出的变故,大家却都是知道的。当时,卓道宗将计策说出之后,便遭到诸长老誓死反对。我太虚掌门权柄本来如世间皇权一般,掌门说一不二。卓道宗自来言出法随,乾纲独断,如何肯听诸长老之言?当时便大为震怒。李道清师祖据理力争,言语中冲撞了他,被他击得重伤垂死,又当场定了判教大罪,押入牢中,择日便上斩仙台。” “诸长老因事发突然,未曾有备,慑于掌门积威,当场不敢再有异议,却也不曾答应卓道宗之言。卓道宗见状,拂袖而去,闹了个不欢而散。事后,诸长老私下商议,皆认为若任由掌门一意孤行,则太虚灭门之祸便在眼前,众人横下心,决意阻拦此事。只是我太虚门门规森严,诸长老倒也未生谋逆掌门之心。” “卓道宗见诸长老齐心力阻,若再一意孤行,门中恐生变故。便假意听从诸长老劝说,还主动赦了李道清师祖。私下里却欲瞒着诸长老自行此事。” “谁知诸长老早已有备,不但严密监视卓道宗本人,连卓道宗的亲传弟子也都看管甚严。卓道宗无法可施,孤注一掷,便把这件关系到太虚存亡,甚至是北疆苍生福祸的大事,交到了严乃真的手里。” “诸长老千防万防,却也不会去防备一个烹茶洒扫,采买送迎的杂役。待得发现严乃真久去未返,已然来不及了。”

第十八节 重蹈覆辙泪两行 凉风习习,月华如水,诸人围篝火而坐,焰火轻动,照得各人脸上明暗不定。诸太虚弟子静听祝文长讲述,都勾起了回忆,心下各自慨叹。严乃真竟是杂役出身,使叶澜着实吃了一惊,兴味更增,又听祝文长续道:“严乃真久去未返,诸长老察觉不妙,再追已然不及。想要分兵去寻,可北疆如此广大,又哪里找得到?诸长老惊怒之下,齐向卓道宗质问,盼他能说出严乃真下落,召其回山,此事便就此作罢。” “谁知卓道宗却理也不理,仍是摆出掌门架子,视诸长老如无物。诸长老无法,只得用强,欲连手将他制服,逼他说出严乃真的下落。”说到此处,祝文长语声微顿,长叹一声道:“以后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卓道宗法力通玄,诸长老终究困他不住,被他突围而出,下山投了紫阳宫……” 太虚门与紫阳宫明争暗争两万余年,虽同属正道,仇怨却是极深。这许多仇怨牵缠,原来皆是由此事而起。此中因由,莫说叶澜一无所知,便是这一众太虚弟子也是头一次听说。诸人心头思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一时间各自沉思,场中唯闻虫鸣鸟语,炭火噼啪之声。 叶澜见众人良久无言,颇感沉闷,便问道:“这严乃真既然一去无踪,你们后来又如何寻到了他的踪迹?” 祝文长略一沉吟,尚未开口,便听文峰大声道:“还不是他自嫌命长,自己寻死。他若是隐姓埋名,藏身尘世,我太虚门就算有通天手段也找他不着。谁知他在太虚之时修真无成,下山之后却不知得了什么机缘,练就了一身本事,并以此为非作歹,横行一方。我太虚门自然要去清理门户了。” 祝文长摇头道:“文师弟之言却只对了一半。找不找得到尚且不论,其实自一开始,诸长老就没打算去找他。”他见文峰露出疑惑神色,不待他发问,微微一笑,续道:“自卓道宗下山之后,太虚门便昭告天下,言明卓道宗已不属太虚。旁人皆以为是太虚门内乱,诸长老驱逐了掌门,实则诸长老另有深意。卓道宗既已不再是太虚门人,那他对西域诸魔和妖祖有什么图谋,将来惹下何等祸事,自也与太虚门再无瓜葛。那严乃真的去向自也就无关紧要了。诸长老此举,实是明哲保身之意。可叹诸长老只顾避祸,要在魔神王与妖祖手下保住太虚,却不料祸起萧墙,妖魔还没有出现,卓道宗却率紫阳宫攻上了天虚峰。一战之下,卓道宗身死,诸长老亦仅存三人。卓道宗既死,那严乃真若仍遵从其命惹下什么灾祸,自不免仍牵连到太虚一脉。三长老计议一番,决计从新寻找严乃真。” “可北疆何其广大,要在这茫茫人海中寻一个修士,无异大海捞针。三长老苦寻数百年,始终没有半点端倪。幸好三长老虽寻不到严乃真,可北疆却也一直风平浪静,并不曾有魔神王或者妖祖的踪迹。想来严乃真毕竟无甚法力,不能成事。他本来只是逍遥境第一层的修为,以他的资质,这数百年一过,即便不寿元耗尽,也早已在金丹大劫中灰飞烟灭了。因此三长老便将此事搁下了。” “又过数百年,忽一日,天幕山庄派人来到太虚,说其门下弟子在南化国行侠,为一大盗所伤,那大盗所使神通竟是太虚道法。” “我太虚门规森严,门下弟子绝不可能干这没本钱买卖。紫阳宫曾从卓道宗处习得一些太虚道术。但卓道宗心机深沉,只是利用紫阳门人,传给紫阳宫的只是太虚道术的一些皮毛和数种破法,紫阳宫并未习得太虚道法的精要。而那天幕山庄弟子所受之伤,却是出自太虚道法的嫡传。因此,三长老便又疑心到了严乃真身上。” “因此事关系太也重大,李道清师祖便亲自出山,到这南化国走了一遭。让那天幕山庄的弟子将伤他之人引了出来。李师祖一见之下,识得那人果然便是严乃真,而他的修为竟然已到了元婴境第四层!李师祖起了惜才之念,要带他回山,谁知他竟如疯了一般,频施杀手,李师祖问他魔神王与妖祖之事,他也不肯吐露半字,最后,终于也死在了六合星纹鼎中。” 文峰忽地叹息一声,低声道:“严乃真资质平庸,不能得传真法,只在山上打杂,自怨自艾之下,只觉人人瞧他不起。这样的人,忽得掌门至尊恩宠,委以重任,自然感恩戴德,死心塌地。他至死都在为卓道宗卖命,为人利用而不自知,却也是个可怜人。”言下大有惋惜之意。 祝文长却不置可否,接着道:“李师祖将严乃真所遗之物带回太虚,愚兄不才,得恩师赐我这把青玉灵华尺,机缘巧合之下,我才去查阅严乃真的卷宗,知道了这种种前因后果。” 罗文琪仍是挂心妖、魔二族诸神之事,问祝文长道:“严乃真下山之后,这数百年间可曾与那些妖神魔神有过交集?他在卷宗之中可有此等记载。” 祝文长摇头道:“没有,直到他死在李师祖手下不久之前,他还曾写下‘苦寻无果,愧对恩师’、‘修为无成,大仇难报’等语。以此看来,他确是没有完成卓道宗所命之事。” 众人虽早已料到西域诸魔未曾来过北疆,可此事着实骇人,思之不寒而栗,听到祝文长如此说,都不由得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莫文瑶等数女齐声低低祝道:“谢天谢地,赢天神尊保佑!” 祝文长眼睑微翻,眼中光华一闪而逝,又道:“严乃真一死,诸多隐密也随他而逝。李师祖等人日夜悬心,深恐西域诸魔忽然降临北疆,祸乱天下,当真是惶惶不可终日。直等了千余年,却连个魔神的影子也没看到。三长老这才放下心来,起始精研六合虚空道法,继而传授给各脉弟子,重整太虚声威。直至今日,两万余年过去,北疆风云变幻,我太虚门更胜往昔,那传说中的魔神王与妖祖却从未现于世间。太虚门与紫阳宫两万余年间的兴衰荣辱皆由此事而起,可至始至终,此事却只有传闻,未见其真。到如今我也只当它是故事传说,仅可做咱们酒后的谈资了。” 文峰将坛中余酒饮尽,哈哈笑道:“听祝师兄话中之意,似乎西域诸魔不来北疆与妖祖大战一番,却是不够热闹,大是遗憾似的。其实他们若真的来此,咱们只怕小命不保。相比之下,还是大家喝酒吃肉,风流快活,把他们当酒后谈资来得好些。” 祝文长微微一笑,也将坛中酒一饮而尽。此时月已中天,众人酒肉已足,又闲聊了片刻,便都不再言语。众人白日里都经了一场大战,此时夜已深沉,都觉颇为困倦,且明日入洞寻宝,说不定又有凶险,须得养足精神才好。众人便将饮食器具一一收起,又支起两座大帐,男女各入其一,就此安歇。 叶澜也不与众人客气,随一众男弟子进入大帐,取一张草席卧下,不一会便沉沉睡去。一觉醒来,见众人已然起身,阳光从帐门缝隙中透入,射入惺松睡眼。他提一口真元,脑中一清,终于完全清醒。 众人洗漱已毕,聚在一处商议一阵,决意先去那山谷中查看一翻再定行止。常文圣伤势沉重,唐文德、莫文成伤势较轻,却也无力再施道法。祝文长命三人就地休养,又命修为较弱的孟文芳留下照料三人。 罗文琪昨日受伤亦自不轻,可她修为高深,几与祝文长、文峰相当,远非其余一众师兄师姐之可比,昨晚服了一颗疗伤灵丹,又经一夜调息,伤势已好了小半。祝文长命她也暂且养伤,不必一同入洞探寻,可她坚决不允,定要同往,祝文长也只得依她。 众人御风来到那山谷之中,见谷中海水大半灌入了山腹之中,谷中存水仅可及膝。众人不愿就此进入山腹,在水中探宝,施法颇多不便,平添一份凶险,且叶澜等人修为不足,也掐不得避水诀。无奈之下,众人只得使笨法子,以驱物之法将谷在存水汲出山谷。 水无固形,不似山石树木易于驱使。众人也无就手器皿,在谷中与海边来回奔忙,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才将谷中积水除尽。众人想起山腹之中存水更巨,又想起昨日一众望月犀一瞬之间便施法引来如此水桥,不禁既感心惊,又觉沮丧。 众人落下地来,来到那山腹入口处。祝文长伸手一招,山腹中海水便入喷泉一般化为两丈粗细水柱自洞中奔涌而出。叶澜、莫文瑶等人施法之时,所汲水柱粗细仅有三五尺,众人见祝文长如此神通,都齐声喝起彩来。 罗文琪见这水柱涌出,心中一动,撮起右手食中两指向前点出。她那雪玉幻冰镯上的光芒忽而转胜,自她皓腕之上飞起,无声无息地钻了水柱之中。 祝文长正欲携水飞身而起,忽觉手中传来一股冰寒之气,他一时不察,法力一散,那水柱便落在地上,却不散开,向旁滚了数尺,撞到山壁之上,嘣地一声,激起无数冰屑,四散飞扬。

第十九节 雪玉凝冰山谷旁 文峰见水柱瞬间成了冰柱,抚掌大笑道:“好法子,罗师妹你怎地早没想到这办法,这冰柱子可比这劳什子的臭水要好搬得多了。”说着右掌成爪,一收一放,那冰柱受一股大力牵引,离地而起,微微一顿,接着激射而出,越过围谷小丘,消失不见。继而只听轰隆一声大响,冰柱落地,沿着山坡滚下,一路碰撞之声不绝,也不知撞坏了多少树木。 罗文琪抿嘴轻笑,冲文峰轻轻摇手,脆声道:“文师兄好本事,不过,你大可省些力气,好到山腹中再行使用,这些冰柱放在此处即可,不必扔出山谷,省得压坏这许多花花草草。” 文峰一愕,搔了搔脑袋,却兀自嘴硬,喃喃道:“冰柱放在这里,让日头晒化了,咱们在山腹中岂不成了一锅落汤王八?” 罗文琪嗤地笑出声来,衣衫轻动间,微微摇头道:“文师兄尽管放心,小妹虽然不才,可这雪玉幻冰镯的寒气受日头晒个三五日却还是散不掉的。你倒不用担心自己成了落汤……,那个落汤……”她本想学文峰调笑两句,可毕竟腼腆,终觉此言不雅,便掩住樱口,笑得花枝乱颤。 祝文长双掌一圈,喝声:“起!”。海水自洞口不绝涌出。罗文琪见状止住笑容,将雪玉幻冰镯定在洞口,那水柱穿过玉镯,不受丝毫阻碍继续向前,化做丈余粗细,四五丈长短的巨大冰柱落于地下。叶澜见状也不闲着,与众弟子合力将这些冰柱移到一旁,以免堵住洞口。 过得片刻,洞口处海水已被排尽。山腹中水位渐低,祝文长法力虽强,在洞口处施为也已无法及远。他双掌一合,停运神通,一挥手间,朝众人喝声:“随我来!”纵向飘入洞中。文峰紧随其后。洞中甚窄,只三四丈粗细,但飞下二十余丈后陡然变宽,径有二十余丈。m.33s. 洞中起始处本为一众太虚弟子所挖,众人为节省力气,所挖山洞本只两尺宽窄,仅可容人。待得众人挖到宽阔处,那封于山腹中的魔气便即外泄,引来一群望月犀。望月犀身形庞大,皮糙肉厚,又天生有统驭土石异能。便将众人所挖通道拓成了这三四丈宽的入口。 祝文长见下方甬道如此之宽,洞中昏暗,隔着黑沉沉海水,也不知这甬道深浅,但想来积水甚巨,不由眉头大皱。 他猛提一口真元,双掌扬起,水柱如怪蟒抬头,直冲而上。待到水柱上行十余丈光景,去势一顿,再不能上。文峰顺势接过,两人合力,那水柱便连绵不断地冲出洞口。 水位渐沉,两人随水势而下,只片刻间,合两人之力亦不能将水柱送出洞口。长孙文全早已守候在旁,他知自己修为与祝、文两人相差甚远,便与莫文瑶、叶澜一道上前。三人合围,运尽全力,兀自难以将水柱维持在两丈粗细。祝文长见状,真元微收,流速稍弱,三人便能支持。 又过片刻,林文雍、范文翠与另外三名太虚弟子亦加入其中。这等驱物的笨功夫最是考校功力,他们五人修为尚不及叶澜,合五人之力才能勉力支撑。祝文长忖道:“不知这甬道究深几许,再如此下去,人手怕是不够用了。” 正忧虑间,眼前忽地开阔,原来那甬道已到尽头,现出一片广阔空间。祝文长收了真元,对众人道:“你等在此等候,待我下去查探一番。” 不等众人回话,祭出青玉灵华尺,掐个避水诀,闪身入水。长孙文全有心与他同去,但他掐不得避水诀,水中若有凶险,他无力抵御,反成祝文长累赘,便转眼看向文峰。文峰双臂环抱,对他微微点头,意示祝文长修为高深,当无妨碍,不必担心。 众人屏气凝息,细听水下,却无一丝动静,显是并无争斗。约有半炷香功夫,哗啦一声响,祝文长破水而出,衣衫头发略无一丝水迹,只听他道:“下面是一间巨大石室,这甬道乃是从石室顶上挖入。这石室只七八丈高,却有里许方圆,其中甚是空旷,不见有何物事。想是另有暗门密室,不将存水排空恐难探寻,大家再加把力气。”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众人更不多话,重行汲水出洞。忙了半个时辰,余下七名太虚弟子也尽数加入,终于将山腹中积水尽数排出。众人出得洞来,见谷中冰柱已然堆积如山,冰面如镜,阳光在冰柱之间来回折射,映着众人身影和谷中离离草色,别具一番气象。 这一番功夫虽费时不少,但驱物之法甚是简单,众人所耗真元并不甚巨。山腹中现出石室,众人终于确信那宝藏便在其中,一众太虚弟子想到离开太虚后这数月劳累,几经波折之后,终于要进入这藏宝之地,心中都是既感忐忑,又觉振奋。 众人稍事休息,长孙文全看到这满谷冰柱,开口说道:“其实那一群望月犀水漫山谷,虽说不怀好意,让咱们费了这一番手脚,可对咱们倒也非全无好处。这山腹与世隔绝两万余年,其中不知存了多少瘴气,咱们虽说不怕,可要不受其害,少不得也要费些手脚。如今这石室让海水一洗,倒是干净得多了。” 文峰哼地一声,不屑道:“如此说来,咱们倒要感谢那帮畜生了?恰好叶兄弟在此,让他带你到海边去代咱们致谢如何?”他性子最急,耐不得久等,挥手间祭出他那护身法宝青煞斧,说道:“天色不早,咱们早些取了这宝藏是正经。老子现在囊中空空,定让倚翠楼的姑娘们等得心焦。” 莫文瑶、范文翠等女听他这般说,都羞红了脸,罗文琪却轻啐一声道:“没个正经!” 叶澜见众女面色有异,不解道:“倚翠楼是什么地方,你们还有同伴在那里等候么?” “也算不得是同伴,她们等得不是我,而是我的银子。”文峰满脸贱笑地道。 在叶澜眼中看来,银子便是能换酒喝的东西,听文峰如此说,恍然道:“哦,原来是使钱的地方,可有酒喝么?” “有,怎地没有!”文峰眉开眼笑“好酒好菜,听曲赌钱,应有尽有。你小子初离家门,想你那海外孤岛之上定没有这等好去处。待此间事了,咱们一块回去,到时我作东,带你去逍遥快活一番,让你见见世面。” 叶澜喜道:“这般好玩,倒也见识见识,不过,我比你有钱,我来请你好了。”m.33s. 文峰大喜,伸出手掌,在叶澜肩头猛拍两记,说道:“好,好兄弟,咱们一言为定。到时我给你介绍几个上好的粉头,包你满意……” 叶澜听不懂他话中之意,脸露疑色。祝文长见文峰越说越是不堪,也是眉头大皱,便祭起玉尺,向洞中一指,沉声道:“事不宜迟,咱们进去。” 众人点起数支火把,祝文长和罗文琪催动各自仙器,使其不绝发出毫光,与众人鱼贯进入山洞。 众人穿过甬道进入石室之中,那入口在石室边缘处。众人落下地来,触脚坚硬,见铺地尽是花岗条岩,极是平整。众人排水时甚是仔细,余水几尽。但地面岩石拼接紧凑,石头又不吸水,是以地面仍是微湿。石室顶上亦不时有水滴落下,与地面岩石碰撞,出发嗒嗒声响。 这石室虽大,却是空空如也,想是严乃真当年演武之地。众人徐徐而前,来到石室正中,见一柱立于中央,三尺粗细,半人高矮。这柱质地奇异,非金非石,色做深紫,经火光一照,显得十分诡异。 柱顶甚是平整,中心有一凹槽,嵌着一颗拳头大小的明珠。祝文长取过明珠,细看半晌,低声道:“是聚灵珠。” 长孙文全也上前端详一阵,点头道:“怪不得,这御兽魔阵非魔神王不能统御,在这里却让咱们遇到了。原来是有人从御兽魔阵之中收了些魔气存在了这聚灵珠中。” 文峰也叹息一声,说道:“即便如此,这御兽魔气也只有魔族功法才能收取使用,由此可见,严乃真就算不是自己入了魔道,也至少是结交了魔道中人。” 罗文琪道:“严乃真在太虚之时修为甚浅,就算下山之前得到卓道宗传授了什么功法秘诀,以他的资质也无法在短短数百年间修到元婴境界。此时看来,他竟为了不负卓道宗之托,不惜入了魔道……” 正道中人对魔族极是忌讳,尤甚于妖族。严乃真虽然背叛师门,但众人得知堂堂太虚弟子居然堕入魔道,都觉脸上无光。 叶澜见那聚灵珠晶莹剔透,珠中并无一丝黑气,不由松了一口气。御兽魔气既已耗尽,他便不用再用家传通灵合气术对付那些发了疯的灵兽。昨日叶澜以此术解救众人,只是凑巧,全凭运气。再遇别种灵兽,通灵合气术是否依然有效,叶澜全无把握。能不再次行险,自是上上大吉。

第二十节 故居未改人已亡 祝文长将那聚灵珠收入怀中,继续前行,众人尾随其后,长孙文全略一沉吟,低声道:“祝师兄,听你说起,那卓道宗所谋之事不但与一干魔神王有关,还与那妖祖大有牵连。这严乃真既然与魔族有了联系,那此处是否会有妖族邪术,咱们倒需提防一二。” 祝文长摇头道:“不须担心,卓道宗所谋之事我所知虽不甚详,但他是想借魔族之手图谋妖祖,此事当无可疑。诸魔合力北来,人多势众,且北疆的魔族门派本来也自不少。严乃真要找上魔族,虽说不算容易,却也不是没有可能。但那妖祖却早已不容于妖、魔二族,独来独往,并无手下供她驱使。想严乃真这点道行,绝无可能与妖祖本人牵扯上什么干系。” 长孙文全答应一声,略感宽心。众人在密室中行了一周,并未发现有何异样。祝文长命众人分散,沿室内山壁仔细察看,看有无暗门机括等物。众人仔细摸索,寻了数遍仍然一无所得。这石室除了那中心紫色柱子外,竟然空无一物。 众人心中失落,都掩不住一丝失望之色,祝文长以手抚额,试图记起严乃真卷宗之中有何记载可以帮众人找到门户,却也毫无头绪。文峰重又回到石室正中,将手中青煞斧立起,朝那柱子上重重一放,大声道:“真他奶奶的晦气!”说巧不巧,斧柄正好砸在柱顶的凹槽之中。文峰只感斧头一沉,那凹槽居然向下陷了数分,并发出“喀拉”微响。 祝文长听到这响起,猛地抬头,一闪身,来到文峰身旁,急道:“别动!” 文峰也知有异,手握斧柄,凝立不动。众人都握住各自法宝,凝神危立,紧紧盯着那柱子。 那紫柱响动数下,便无声息,众人又等片刻,却是一无异状。祝文长绕柱走了两圈,似忽地想起了什么,喃喃道:“左三右二左一右三,左三右二左一右三!” 文峰压着那凹槽,见久无动静,又听祝文长喃喃自语,莫名其妙,便没好气地道:“什么不三不四,左左右右的,祝师兄你找乐子时也爱玩儿这等古怪的姿势么?” 祝文长不去理他,做了个让众人退开的手势。叶澜与诸太虚弟子退向两旁。只见祝文长伸臂抱住紫柱,用力向左一拧,那柱子竟然缓缓转动。祝文长喜色满面,大声道:“果然如此,左三右二左一右三!”说着,将那柱子左转三圈,右转两圈,再左转一圈,右转三圈。那柱子中忽然发出咔咔声响,良久不绝,而后,紫柱向旁移开五尺,众人见脚下现出一道阶梯,斜斜而下。 文峰与罗文琪对望一眼,眼中都露出喜悦之色。罗文琪驭雪玉幻冰镯在身前,缓步沿阶而下。文峰将青煞斧拿起,大步踏出,赶到了罗文琪之前。余人高举火把,紧跟在二人之后。 那阶梯甚长,经过四个转折,向下足有四五百级阶梯,众人面前终于现出一座石门。 “有人在家吗?”文峰抓起门环,用力敲击两下,大声叫道。 罗文琪白了他一眼,在门上轻轻一推,那门应手而开,现出一户厅室。这厅室并不甚大,但石榻、石桌、石椅等物般般齐备。墙壁两侧各摆有石制书柜,柜上堆有书册,早已朽坏不堪。 一众太虚弟子见到这般情景,脸上均现出异样神色。叶澜不明所以,问身边的长孙文全道:“怎么,这屋子有什么不对么?” 长孙文全面带感伤,轻声道:“也没什么,只是这石室的布置,与我等太虚弟子所居卧室一般无二。严乃真不容于师门,在这化外孤岛避祸,他再造之居所布置却一如其旧。足见他心怀太虚,不曾望本,哎,可惜,可叹!” 文峰道:“这有什么奇怪,严乃真自小长于太虚,别说他只是入了魔道,就算是入巫、入妖、入畜生,一个人自小养成的习惯,只怕一辈子也改不了的。”说着走到左侧书柜,伸手一拂,将第三格中的残破书页扫到一旁,在柜上略一摸索,便用力按出。 祝文长也已行到右侧书柜旁,同时在书柜栅格中一按。两座书柜同时向旁移开,现出柜后隐藏门户。只见两座石门一模一样,门上各有一太极图案,使这普普通通的一间石室平添一份神秘莫测之感。 叶澜见两人熟门熟路,如同进了自己家一般,心知门后便是严乃真藏宝之地。如此容易便找到宝藏,他心中反觉无趣。 祝文长与文峰二人并未推门而入,各自转身后退。文峰环视众人一眼,对祝文长道:“你我各带一队吧。” 众人闻言,面上都掠过一丝忧惧之色,却无人有何异议,显是早已料到会如此。叶澜不知何故,问长孙文全道:“这两个门哪个是入口,咱们一同进去便是,为何要分成两队,若遇凶险,岂不少了照应?” 长孙文全道:“这秘道乃是依我太虚秘法所建,两座石门都是秘道入口。两门一阴一阳,有无相生,虚实互易,奥妙无穷。两个入口之后,只有一个是宝藏。两门都是翻转石门,推门而人必进入其中。两门必须同时推动,方能开启。两门之后,皆有法阵机关等物,凶险颇多,寻宝之人进入其中,却必然要分兵两路,不能合力对敌。这正是此阵的妙处之一。” 两人说话之时,祝文长已将诸人分成两队。他与罗文琪等人为一队,长孙文全与文峰皆是掌门一脉,自然分做一队。祝文长念在叶澜是外人,不好对他下令,便问他道:“叶兄弟,你愿随哪队去?” 叶澜正与长孙文全说话,便道:“我与长孙兄一起便是。” 祝文长略一点头,正要回身真走向石门,忽地想起一事。对罗文琪道:“罗师妹,你也随文师弟一起去吧。” 罗文琪不解其意,微微一怔。文峰心思转得却快,他知祝文长本念在罗文琪有伤,让他跟在身边也好照应。如今叶澜却随长孙文全跟着自己一队,洞中有何妖魔精怪,人所难知,叶澜这小子虽说境界不高,但却颇为古怪,能通灵兽之言,也不知是否别的什么异术。与叶澜做一处,好歹多了些许保障。祝文长顾念罗文琪安危,这些许细微差别他也放在心上,因此要把她与叶澜分在一队之中。文峰想到此处,心下暗笑:“祝文长这小白脸,倒是懂得怜香惜玉,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不定这两人已然有了一腿……” 罗文琪听了祝文长吩咐,却未移步,似要听他解释原由。祝文长踌躇不答,文峰心道:“老子来给你解围。”对罗文琪道:“罗师妹你快随我来,我们手中没有仙器,进洞之后,若是打起架来举不得火把,有你那玉镯子照着,好歹也亮堂些。” 普通法宝在真元驭使之下,也些微有些光亮,但罗文琪心觉文峰此言也有道理,且莫文瑶、范文翠等几个女弟子都与文峰做一路。罗文琪与诸女身属同门一脉,她修为虽比一众师姐高得多,毕竟年龄小,自幼在诸女照料看顾下长大,心中对她们颇多依赖,深愿与诸女一路,便点头道:“也好。”说罢走到了莫文瑶身边。 祝文长目视罗文琪走开,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罗文琪却已挽着莫文瑶的胳膊,嘻笑低语。 文峰看在眼里,心道:“落花有意,流水无心,祝文长这小子只怕要失望了。人间青楼无算,何处不能风流?可你偏偏要对同门下手,太虚门中暗自喜欢你的傻丫头也不知有多少,可你又偏偏看中了罗丫头。什么情啊爱啊的,自以为多情,呸!其实还不是看罗丫头长得漂亮?哼,你自去用情,自去伤心,都是活该!老子最瞧不起的,就是你们这种自命倜傥,伤人伤己,祸害人心的小白脸!” 祝文长朝文峰一拱手道:“文师弟,诸事小心!”文峰也拱一拱手,暗道:“放心,老子会照顾好你的心上人……” 两人同时转身推向石门。两门同时翻转,两人身影一起消失不见。众人分别尾随其后,纷纷进入石门。叶澜跟在长孙文全之后穿门而过。门后颇为宽敞,众人眼前又现出一条通道,也很是宽阔,火光不能及远,那通道极长,一眼望去,黑沉沉的,阴森恐怖,似有未知巨兽,潜伏于黑暗之中。 前方不知有何凶险,而这布阵之人不但修为已近混沌境,且不知修习了多少魔功邪法,文峰虽然悍勇,却也不敢冒然飞入黑暗之中,枉自送了性命。他运足功力,凝神细听,远处极是安静,一无声响。他心下略定,举起火把,当先缓步而行。 行了一段,前方现出一道拱门。门柱上雕有花纹,手法并不精巧,颇显粗陋。文峰见状,笑道:“严师伯倒是费了不少力气,用得却还是咱太虚门的老法子。” 罗文琪道:“不可大意,我且先试上一试。”说着,雪玉幻冰镯自她身前飞起,缓缓从拱门中飞过,又慢慢飞了回来。 罗文琪见状,点了点头,说道:“大家慢慢飞过去,万万不可碰到地面和拱门。” 正欲飞起,文峰却将手一摆,说道:“不急,来,叶兄弟,我让你瞧个新鲜。”说着,一斧从石壁上劈下小小一块石头,朝拱门丢了过去。

第二十一节 沙奔石走固金汤 石头弗一落地,便听“嚓”地一声响,似宝剑出鞘之声,众人只觉寒光闪动,只一瞬之间,那拱门之内以及拱门前后两丈之间已成剑林一般,上下左右,密密麻麻地尽被剑锋挤满,剑尖与剑尖之间,相距不过数寸,一眼瞧去,也不知有几千几百只剑从山壁之中弹了出来。 那石头落在地上,尚未弹起滚动,便被数剑穿石而过,爆起数点火星,将那石块定在地上。石块虽小,经数剑对穿却未碎裂,足见剑锋之利。 叶澜见此情形,惊得双目圆睁,咋舌不已。他上前数步,细看剑锋,见其上青光隐隐,显不是凡铁所铸。他知这剑阵用剑如此之多,绝无可能皆用法宝仙剑,看样子,这些剑当是凡铁混合铁精所铸。这些剑刃虽非法宝,可拿到凡间武林之中,也已是宝剑之属。叶澜自知,自己若贸然踏入这拱门之中,这些剑弹出如此迅速,自己又无宝衣护身,若以法宝格档也不能在这一瞬之间斩断这许多来剑,那是必然无法躲过,定会给这剑林扎成刺猬,思之不寒而栗。 “文师兄就是喜欢多事。老老实实飞过去岂不省了许多麻烦?”罗文琪白了文峰一眼,伸手一指,那雪玉幻冰镯缓缓前行,自剑林缝隙中横穿而过。 叶澜只觉周遭陡然间奇寒彻骨,见那玉镯所过之处,一片白霜自剑尖泛起,转眼遍及剑身。剑林显已尽被数冻住。 “一起动手!”文峰一声长笑,青煞斧脱手飞出。众人也都将各自法宝击向剑林。叶澜也将手中那名为凌云扇的玉扇顺势击了出去。 些许铁精所铸凡剑,自是经不住众人的精妙法宝,更何况这些剑让雪玉幻冰镯冻住,变得奇脆无比。但听“叮叮当当”之声不绝,宝光闪动一阵,待众人收回法宝,地上已尽是寸寸剑锋残片。 文峰一马当先,纵身从拱门中飞过,不忘回头对林文雍道:“铁精炼制不易,将这些残剑收了,回南化买与商会,倒可以换几千两金子使用。” “多谢文师兄!”林文雍脸现喜色,待众人一一飞过拱门,便自乾坤袋中取出一只大铁盒放在地上,打开盒盖,双掌运劲,地上剑刃残片便尽数飞入了铁盒之中。 众人一路前行,其间又遇到几处机关,有渨了剧毒的箭阵,有布满毒刺的罗网,都被众人预先识破,一一毁去。 又行一阵,通道陡然开阔,现出一个小小广场。场中与洞顶之上高低起伏,尽是嶙峋怪石,似一头头怪兽伏于场中,张牙舞爪,极是狰狞。 文峰见到这许多怪石,面色忽转凝重,后退一步,对长孙文全道:“文全,我对这‘幻土龙石阵’不太熟悉,你精通阵法方位,前方带路。” 长孙文全肃然向前,绕着怪石来回端详,口中不停地低声念道:“踏元龙,走神阳,转灵无位……”如此这般,掐指盘算良久,转身对众人道:“诸位跟在我身后,记住自己前方之人落脚方位,落脚时仔细些,切不可踏错。” 叶澜见他说得郑重,便随众人一同点头答应,长孙文全吸一口气,迈步向前方踏出,落地之时下脚极重,在地面沙土之上留下一个深深脚印。 长孙文全一路踏去,落脚尽在林立怪石之间。文峰紧随其后,踩着他的脚印前行。叶澜见长孙文全左右跳跃几下,转眼消失不见,他心下一惊,暗想:“这石阵也不甚大,怎地左转右转几下人便不见了?”他此时方知这石阵奥妙,方寸之中,另有乾坤,不由收了小觑之心,不敢怠慢,跟在林文雍之后,小心翼翼地一步步踏出。 林文雍身材矮胖,今日着一件墨绿外袍,一蹦一跳间,袍袖带风,向外鼓起。叶澜看他这副体态,不知如何,忽然想到了草间蛤蟆,不由噗地笑出声来。 叶澜一笑之间,便觉不好,忙“哎哟”一声低头察看,天幸落脚时不曾差了方位。林文雍听到身后呼叫,自然而然地回头去看。叶澜见他回头,叫道:“当心!” 林文雍惊觉不妙,猛地回过头来,身子一偏,落在一座巨石之旁。 叶澜只觉大地震动,见林文雍身旁那巨石陡然升高,化作巨大龙爪,朝他当头抓下! 林文雍大惊,匆忙间执铁杖一挡,躲过了头骨碎裂之祸,脚下沙土却经不住这股大力,“扑”地一声下陷尺许,直没直膝。那龙爪一击不中,改下击为横扫,林文雍勉力挡住,却被击得直飞了出去。 “该死!”文峰咒骂一声,闪身拦住林文雍去路,抓住他后领,一提一放,将他稳稳放在地上。 那龙爪击飞了林文雍,却不再追击,就地一顿,支起了身子。叶澜仰头看去,见是一条黄龙,龙须曳地,犄角刺天,睁着一双无神龙睛,朝叶澜瞟了一眼,便张开大口,当头咬下。 叶澜见这黄龙也不甚大,比小青的身躯还小着一些,而且土里土气,威猛精神处不及小青远甚。叶澜和小青是不打不相识,结交后一人一龙更是经常切磋道法,他真龙也曾斗过,如何会怕这头假的石龙?当下更不惊慌,两指斜挥,凌云扇化作一道白光,刺入了龙口之中。 谁知凌云扇刺入龙口,未遇丝毫阻碍,直穿而过,如入无物。那龙口仍是直咬而下,击中叶澜,化作一团黄色土雾弥散开去。 叶澜眼中土雾弥漫,一时睁不开眼,无法视物,忽觉身侧狂风突起,一物朝自己腰间袭来,力道极是猛恶。 叶澜大惊,此时凌云扇已然击出,不及收回,无奈之下,运足真元,双掌猛推而出,同时极力睁开眼来。见向自己击来之物正是那只龙爪,掌力与龙爪将触未触之及,一道青光闪过,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龙爪碎裂,落石如雨。 石雨击在叶澜掌力之上,震得他双掌连连颤动,叶澜定睛看那青光,却是文峰的青煞斧。 文峰穿过石雨,向众人吼道:“都聚在我身旁,大家一块冲出去!”说着,将青煞斧舞作一团青光,东奔西突,将众人聚在一处。 罗文琪手掌平托,喝声:“起!”雪玉幻冰镯从她掌中飞起,升至半空,洒下一个数丈方圆的光圈,将众人罩在其中。数只石龙撞在光圈之上,小些的便直接被冻住,大一些得,行动也立时迟缓许多,叶澜与众人法宝趁势而出,将这些石龙击得粉碎。 长孙文全运起一支判官笔法宝,横扫直击,舞得虎虎有声,只听他朗声说道:“诸位听好,这幻土龙石阵亦真亦幻,虚实互易,变化无穷。龙首龙身未必是虚,龙爪也未必是实,大家小心应对。” 诸人从他之言,出手时皆留有余地,以免法宝击虚之后无余力防身。文峰的青煞斧威力绝伦,众人又有雪玉幻冰镯化出的光圈守护,只攻不守,不一会儿便稳住了阵脚。 长孙文全见状,便不再运法宝攻击,将那判官笔召回,也不收入体内,顺势往腰间一插,目视阵法运转,双手指尖连连掐动,口中念念有词,计算阵法方位,以求出阵之法。 默算片刻,只见他眼神一亮,喜容满脸,叫道:“在这里了!”身子向左侧飘出。 众人护在他身旁,随他左右转折,走出数十步,忽地身周压力一轻,已踏在了平地之上,身前又是一条黑沉沉甬道,那些石龙兀自翻滚不休攻向众人,长孙文全却不抵挡,伸手在洞壁之上摸索,忽地用力一按,咔的一声轻响,众石龙应声而止,又化为一堆了无生气的石像。 文峰见众人并无损伤,长舒了一口气,骂道:“真他娘的晦气!” 长孙文全笑道:“晦气?依我看,咱们却是大大地走运呢。” 文峰疑道:“此话怎讲?” 长孙文全道:“这幻土龙石阵的威力可大可小,全凭布阵者本身功力而定。我虽略知此阵奥妙,但严乃真身为元婴境高手,所布阵法又岂是我等可以对付的?这一层关系,文师兄可想到了?” 文峰恍然道:“说得也是,这倒有些希奇……” 罗文琪道:“这有什么希奇,文师兄你平日只精研功法神通,于我太虚的诸般精妙阵法所知不多。这阵法需布阵者的法力加持方能运转,严乃真身死已久,他留在这阵中的法力在这两万余年间几已消散歹尽,这阵法今日的威力只怕还不到原来的一成。要不然,咱们今日都已死在本门师传法阵之下了。” 文峰吁地一声,伸袖拭了拭额头冷汗,叹道:“我在天虚峰之时,常见老头子与诸长老一起,花费无数心力,在太虚山之中布了无数法阵。我只当老头子是吃饱了没事干,却原来这些阵法竟有如此威力。等我回山之后,一定要向老头子多请教请教这些劳什子的阵法。” 罗文琪面带微笑,指着长孙文全说道:“你要学阵法,也不需去麻烦掌门师伯,依我看,单是长孙师兄胸中所学便够你好好请教一阵呢。”

第二十二节 飞剑纵横斩天罡 长孙文全听罗文琪如此调笑,连连摆手道:“我这点微末道行,哪能教得了文师兄什么!” 罗文琪笑道:“不是不能,是不敢吧?话说回来,这太虚门中,只怕也只有掌门师伯才能让咱们文大师兄乖乖听话。” 莫文瑶也嫣然道:“话是不得不听,乖乖听却不尽然,要不然,腿又怎会被打断?” 众人虽误触大阵,耗费一翻工夫,所幸无人受伤,心中都颇觉喜慰。谈谈说说间,又行一程,文峰蓦地止住脚步,凝神倾听。众人见状,也都竖起耳朵,却一无所察。 罗文琪眉头一蹙,脸显疑惑之色。众人放慢脚步,又行片刻,叶澜也听到远处隐隐传来异响,这声响极低,如鸟嘶,如虫鸣,如野兽泣血呜咽。叶澜心中打了个突,握着凌云扇的手不由紧了一紧。 又经数个转折,行了里许,那声音渐渐清晰,如凄风尖啸,似长夜鬼哭,此起彼伏,凄厉无比。 众人面面相觑,见旁人脸上都有惊惧之色。罗文琪眼中疑惑之意却远远多于恐惧,皱眉道:“奇怪,这秘道与世隔绝,已有两万余年,阵中若本有生灵守护,也早应死绝了。这叫声却是何物所发?” 长孙文全面色惨然,与文峰对视一眼,同声道:“元灵魔魑!” “鬼啊!”范文翠惊呼一声,躲到了莫文瑶身后,莫文瑶也颤声道:“怎会……怎会有这种鬼东西!” 叶澜见到众人惊怖之状,甚是不解,问道:“鬼有什么可怕?” 世间凡有灵之物,死后真灵离体,皆化为鬼。鬼魂已无实体,凡人、修士皆不能见其形象。但修士施以“显影术”,便可使鬼魂显形。 显影术乃是皮毛小道,连叶冰也会,曾用来吓唬过兄妹二人年纪更小的表妹叶雪、叶宣。甚至俗世一些江湖术士,也会施此法术,以之欺骗愚夫愚妇,诈取钱财,好歹算个糊口的营生。 人死之后,真灵离体,只略一停顿,便会“嗖”地一下消失不见,似被冥冥之中某种未知大力吸去。而后,不知会过多久,也不知在世间何地,鬼魂又凭空出现,不言不语,木然朝着一个方向前行,不知去往何处。 传闻世间无法宝道术可伤及鬼魂,也从未有过鬼魂害人之事。凡人见之难免惊惧欲死,但修士自然不去怕它。因此,他见诸人如此怕鬼,不免大是疑惑。 长孙文全见叶澜相问,摇头苦笑道:“此鬼非彼鬼,这元灵魔魑非人非鬼,半人半鬼,却是能要人性命的阴毒邪物!” 众人又经两处转折,那鬼叫之声愈发凄厉,长孙文全方欲再说,话声却被这鬼哭之声打断。罗文琪将雪玉幻冰镯驭在前方,清冷毫光之下,只见前方大大小小分出十余个岔道。这些岔道有的甚浅,一眼便能看到岔道尽处的小小石室,有的岔道之内却还有转折,不知通向何方。 众人心知甬道已至尽头,诸般宝物就在这些岔道后的石室之内。诸人即觉振奋,又感紧张,定睛看那些岔道,竟见岔道两侧石壁之上似有物蠕蠕而动。 诸人这一惊非同小可,都向后退了数步。只见那些蠕动之物正从石壁束缚中挣脱出来,石屑纷落之后,现出一个个人形。这些人身上肌肉早已干枯朽坏,色做深黑,腐肉之下,森森白骨若隐若现,望之极是可怖。那鬼哭之声正是从这些怪物口中发出。 叶澜从未见到如此可怖怪物,只感头皮发麻。此时挣脱石壁落在地上的魔魑只不过十余只,另有数十魔魑尚被囚在石壁之中。文峰见机不可失,青煞斧直劈而出,叫道:“速速动手!” 众魔魑见到众人,闻到血肉气息,便不再嚎哭,直朝众人扑来,声势极是猛恶。当头一只魔魑见青煞斧当头击下,竟然知道躲闪,身形一挪,让了开去。文峰人随斧上,左拳击出,拳力沉雄,正中那魔魑头颅。只听“喀拉”一声闷响,那魔魑颈骨断折,一颗黑白相间的脑袋耷拉下去,直贴到后背之上。 那魔魑受此重创,身形竟不稍停,张开双臂,亮出森森利爪,朝文峰当胸插到,文峰右掌回勾,青煞斧去而复回,自那魔魑尾骨上旋,青光闪动处,已将它劈成两片。这两片身躯兀自不倒,文峰握住斧柄,侧过刃锋,猛力拍出,腐肉飞溅处,地上仅余下两堆碎骨。 众魔魑见同伴瞬息毙命,齐向文峰扑来。文峰怡然不惧,跨步而前。尚未冲入阵中,数道毫光从他身侧越过,玉镯、折扇、判官笔、铁杖、仙剑等法宝交相辉映,朝众魔魑猛击过去。 十数件法宝齐出,威力自是惊人。众魔魑抵受不住,纷纷退入岔道。文峰杀得兴起,如何肯让众魔魑逃走?趁势追上,大声呼喝,奋力砍杀。 罗文琪见岔道众多,怕众诸人力分而弱,本欲聚在一处,再做计较。却见文峰已然杀入,阻拦已自不及,不由叹了一口气。这时她面前又有两魔魑脱出山壁向众人扑来,罗文琪玉掌翻处,岔道中忽地毫光映目,雪色漫天,雪玉幻冰镯轻轻巧巧地翩飞而前,击向左方魔魑,那玉镯去势毫无迅疾之态,亦略无半分杀气。 那魔魑见小小一件玉镯向自己击来,微微一怔,继而手爪一挥,将玉镯掠开,雪玉幻冰镯经它一掠,去势转疾,向右方那魔魑飞去。右方那魔魑亦是随手一挥,将玉镯击向山壁。玉镯在山壁上一弹而回,复撞向左方那魔魑,那魔魑甚感不耐,挥爪去抓,手爪却已然不听使唤。 雪玉幻冰镯在它手爪上一碰,又弹回右方,只一瞬之间,玉镯似在两魔魑之间化为一道玉线,来回弹击十余下,发出“叮叮当当”脆响,甚是悦耳动听。响声未绝,两魔魑已然碎成七八截冰柱。冰柱尚未散落地上,便见蓝影一闪,罗文琪已随文峰飞入岔道,一转身间,已然不见了踪影。 众人收回法宝,急步向前,欲跟在二人身后。谁知其余岔道中的魔魑压力一轻,纷纷冲出向众人扑来。众人无法,只得奋力抵挡。 众人念在叶澜非太虚门人,一直让他站在最后,不让他犯险,是以并无魔魑冲至他身前。此时叶澜见众人斗得激烈,便环视众人,要看谁抵挡吃力,也好上前相帮。 只见长孙文全运开判官笔,点、崩、砸、扫,与一个魔魑斗得难分难解,一时虽不易取胜,却无败相。又见范文翠使一把水绿仙剑,剑势飘忽灵动,难以捉摸,虽在这洞内方寸之地,仙剑却似真似幻,出没无常,叶澜只看了几眼,便觉眼花缭乱,不但看不清她的剑路,亦识不出这剑法的妙处。不由咋舌暗道:“名门大派果然不同寻常,这难道便是他们所说的‘赢天剑法’?这剑法我虽看不明白,但其精妙处实非我家‘回风拂风剑’之可比……” 一个念头尚未转过,剑光闪动处,与范文翠交手的那魔魑已被斩成数截,范文翠剑势一转,复又加入战团。叶澜想起这范文翠方才听到鬼哭之时吓得花容失色,躲到了莫文瑶身后,一幅文文弱弱的模样,此时却以神妙剑法斩杀魔魑,举重若轻,不由对她另眼相看。忽地眉头一皱,心下大疑:“不对!这范文翠明明修为连我都不如,怎地长孙文全招架为难的魔物,她却能轻易对付?便算是他太虚门剑法精妙,可长孙文全用的也是太虚道法啊……,是了,定是这些魔物看起来虽无差别,修为却也有高下之分。便如我和父亲长得也差不多,修为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哎,连这都想不到,蠢材,蠢材!” 他顾不得胡思乱想,又去看林文雍,只见他将钢杖舞成一团乌光,被三个魔魑围住,左支右绌间,居然勉力抵敌得住。只是在三个身形细长的魔魑扑击之下,身材短胖的他来回跳跃闪避,绿影飘动间,身形虽然灵活,却也甚显尴尬窘迫。叶澜看在眼里,只觉三只魔魑变成了三条黑蛇,在扑击一只闪转腾挪的青蛙…… 范文翠见林文雍形势吃紧,便仗剑而前,替他解围。叶澜知林文雍一时无虞,又去看莫文瑶。却见莫文瑶飞在半空,秀发几已触及山壁顶端。只见她面色肃穆,美目圆睁,双手合抱,置于螓首之侧,手中有一纤细瓷瓶,长有尺许,粗不过数寸,瓶底向天,瓶口正对着一只魔魑。 那魔魑脚已离地,手舞足蹈,似在奋力挣扎,身子却如被一股看不见的气流卷住,不由自主地向那瓷瓶飞去。猛见莫文瑶将瓶身一抖,只听得“嗖”地一声,叶澜只觉眼中一花,那魔魑已被吸入瓶中,实不知那魔魑如此庞大的身躯是如何穿过那只两指粗细瓶口的。 叶澜正自纳罕,又见莫文瑶将瓶口一转,对准了另一头魔魑,那魔魑出其不意,身子也向瓶口飞去,但只离地数尺,身形便自凝住,只见那魔魑也不挣扎,双掌力推,身子居然下沉尺许,似有脱身之势,显然这只魔魑功力比刚才那只强得多,莫文瑶口中念念有辞,手中瓷瓶左右晃动,那魔魑的身子却距瓶口越来越远。 莫文瑶眉头一蹙,忽地将瓶口移开,那魔魑身周怪力忽消,身子一个踉跄,向后便倒。尚未稳住身形,便见莫文瑶从天而降,双手握住瓷瓶颈部,侧身蓄势,双臂圆抡,朝那魔魑当头砸下! 只听“咔咔”几声脆响,有似鸡蛋碎裂之声,那魔魑受此重击,扑翻在地,挣扎着仍欲爬起,却被莫文瑶拿着瓶子一顿猛砸,如拍蝇鼠,似砸蟑螂,不一会儿,一个骨肉支离的身躯便被砸得支离破碎,散在当地。

第二十三节 玉扇回风施拳掌 叶澜见莫文瑶将宝瓶这般用法,直惊得目瞪口呆,不由伸手摸了摸脑袋,又顺势擦了擦额角冷汗,再看莫文瑶时,眼中尽是异样神色。 正自出神,心中忽地生出警兆,一念方起未起之时,手中凌云扇已然向身侧击出。 “崩”地一声闷响,叶澜只感真元剧震,手臂酸麻,转眼看时,见一魔魑右臂前伸,正与凌云扇相抗。这魔魑法力也不甚强,在凌云扇一击之下,手掌已然粉碎。 那魔魑见抵挡不住,手臂略一回缩,臂骨蓦地爆开,化作一团黑气将凌云扇裹在其中。叶澜只觉手中阻力大增,凌云扇再难寸进。他本是仓促出手,未曾运足功力,此时遇到阻碍,微一凝神,提起真元陡然加力,凌云扇光华一闪,穿过黑雾,刺入那魔魑胸膛。叶澜顺势一挑,凌云扇一个转折,从那魔魑颈中穿出,回到了手中,那魔魑的一颗头颅却已被凌云扇顶飞出去,在洞顶一撞,落回地上摔得粉碎。 叶澜未料到得手竟如此容易,信心备增,抽身再上。此时破壁而出的魔魑越聚越多,众人各自为战,不能聚集,情势颇见紧迫。叶澜已顾不得要去帮哪个太虚弟子,只凝神与突然出现在身边的一头魔魑交战。 那魔魑见凌云扇击到面前,却不躲闪,亦伸掌推出,叶澜心中一喜,想你便将手臂化为黑雾,我也不惧。谁知那魔魑掌中黑光一现,居然祭出一柄剑来,那剑似为晶钢所铸,望来隐隐生光,剑身之上却有丝丝黑气缭绕,瞧来甚是诡异。 叶澜未料到这魔魑也能使法宝,惊慌之下,变招已然不及,凌云扇与那剑一撞,叶澜只觉周身经络大震,凌云扇倒飞而回,他经不住这股大力,倒退数步,直碰到身后山壁方才停下。 那魔魑得理不饶人,晶光夹着黑气当头劈下,叶澜不敢硬接,侧步滑开,那魔魑变招却甚是呆滞,收势不住,仙剑直击到山壁之上。 山壁受这一击,轰隆一声炸出一个大洞,剑势兀自不止,剑锋深入石中,直没至柄。石屑纷飞中,叶澜趁势而上,凌云扇直击那魔魑头颅。那魔魑侧头避过,叶澜扇中夹掌,猝然攻至,掌力极是雄浑。那魔魑无可闪避,伸爪抵挡。叶澜方才以硬碰硬,吃了点儿小亏,知道真元不及此怪深厚,不敢硬接,倏地变招,侧过掌缘,斜斩而下。那魔魑却已运仙剑挣脱了山壁束缚,直刺叶澜后背,叶澜更不回身,凌云扇斜飞而回,将仙剑撩开,同时避过了那魔魑一记爪记,猱身又上,与这魔魑斗在一处。 转瞬之间,叶澜与那魔魑快斗十余合,竟是不分上下。他一生长于海外,极少与人争斗,平生最激烈之战当数当日与小青初见之时,只是叶澜与小青当时只是少年气盛,小孩子打架,虽是各尽其能,却是谁也没当真起了杀心。此时与这魔魑相斗,情势与之前又自不同,这魔魑半人半鬼,情状可怖,出手残忍狠毒,招招都是致命杀招。叶澜可说是从未经过这般恶斗,初时心下便有些胆怯,不免束手缚脚。 待得十余招一过,叶澜见自己竟与这魔魑斗个不相上下,胆怯之心渐去,出手愈加挥洒自如。他见那魔魑虽能运使法宝,却只会横扫直击,劈刺斩戳,出手间全无章法,似是全凭本能行事,只是它修为不低,每次出招威力都不可小视。 叶澜心下暗笑,忖道:“这怪物出手全无套路可言,比之前几日我遇到的那些盗匪小妖还要不如,且让你尝尝我‘回风拂柳剑’的滋味!” 当下以扇作剑,凌云扇当空数变,扇如柳枝飞散,似花叶飘零,一招“柳泣花啼”当空罩下,那魔魑举剑抵挡,叶澜不待招式用老,又使招“落叶知秋”凌云扇左闪右飞,飘忽不定。 那魔魑眼睛早已干瘪,发着隐隐紫光,却仍能视物,左右张望,欲看清凌云扇来路,当下只余守护之力,早已无暇驭剑去攻叶澜。 叶澜好整以暇,将“回风拂柳剑”一招招使出。柳叶岛家传功法甚多,并不止局限于剑法,其余刀法、杖法、笔法等均有所传。三叔叶长华平日里便使一柄铁扇,辅以一套“三十六路伏魔铁扇功”,威力亦自不俗。只是叶澜自幼使剑,并未用过别般兵器,少年人修行,重在扎好根基,首在积聚真元,提升境界,招式功法只是其次。是以叶澜只习了家传剑法,于其它兵器招式,并未涉猎。 前几日无名荒岛一役,他诛杀了那匪首苍凌云,从他手中得了这柄玉扇,他也不知这玉扇原本名字,便称其为凌云扇,继而将这玉扇炼化,收入了气海之中。此时以凌云扇对敌魔魑,不得不以剑法为基,使来颇有滞涩,剑法以刺、削、斩、抹为主,使扇却以挥、劈、砸、撩为重。叶澜以扇为剑,有些招式使动起来便有些不甚灵便。即使如此,那魔魑却已抵受不住,不数合便连中三下,行动间迅猛便大不如前,又斗数合,叶澜觑得真切,使一招“飘风式”,凌云扇自那魔魑左肩斜斜划下,直切至右肋,将那怪剖作两半。 叶澜将凌云扇在指尖旋转两下,微微一顿,复向一头刚脱出山壁的魔魑击去,那怪竟不抵挡,手指向叶澜一点,指风破空,竟有厉风呼啸之声。 叶澜两战连胜,不免生出轻敌之念,见指力击来,也不躲闪,右拳挥出,拳力直往那股指力迎去。此时长孙文全已自获胜,正在他身侧,见这情形,叫一声:“使不得!”伸手疾拉,只听“嘭”地一声大响,叶澜只觉背后巨震,有无数碎石砸在背上,接着被护体真元弹开,虽未受伤,却也甚是疼痛。 回头看时,见身后现出一个小洞,径只数寸,却直有三四尺深浅。叶澜见状,心中打了个突,才知这魔魑修为高深若此,瞧这一指之力,自己若是以拳力硬接,便算不命丧当场,这一条手臂也必然粉碎。 那魔魑一指点出,左掌随手一挥将凌云扇击偏,叶澜微一定神,伸手一招,将扇子握在手中。长孙文全见叶澜无恙,松一口气,说道:“一起上!”当先从左侧攻上,叶澜人随扇走,攻向那魔魑右侧。那魔魑并无法宝,单凭两只黑漆漆的手爪,与两人斗了个旗鼓相当。 叶澜见这魔魑厉害,与方才两头魔魑大是不同,便也不敢怠慢,打点起十二分精神,运足法力向它猛攻过去。那魔魑出手也不甚快,但指掌间势挟风雷,每一招出手力道都大得异乎寻常。它单凭拳掌之力,以硬碰硬,与两件法宝硬撼,竟似丝毫不感吃力。而凌云扇每次与它法力相撞,叶澜都会感到一阵气血翻腾。 叶澜与那魔魑硬撼几记,渐感不支,心知再如此硬拼,片刻之后便会重伤呕血,便不敢再行逞强,手中法诀变幻,将凌云扇舞得如穿花蝴蝶一般,尽在那魔魑身周游走,寻暇抵隙,攻其要害。 那魔魑见叶澜不再硬拼,便只随手花解凌云扇的攻势。如此一来,长孙文全立感压力陡增。他法力只与叶澜相当,而这魔魑单凭自身法力竟与两件法宝对拼而占据上风,境界当在逍遥境以上。长孙文全仗着判官笔法宝神妙,太虚门道法精奇,与叶澜合力,本也勉力支持得住,可叶澜忽改游斗,长孙文全便感不支,一时只余抵御之功,全无还手之力,将判官笔舞成一团乌光,护在身前,且战且退。 长孙文全一退,叶澜身不由己,也跟着他向后退去,此时两人与那魔魑方位逆转,那魔魑步步紧逼,将两人逼入左方一个岔道之中。幸喜这岔道中已无别个魔魑,两人转过三个弯,退出数十丈,依然无法摆脱那魔魑的纠缠。叶澜心下只是叫苦,心想如此下去,两人终究斗不过这怪物,非双双死在它手下不可。彷徨无计之下,转眼去看长孙文全,只见他双嘴紧抿,一只判官笔舞得东流西散,笔法已有散乱之象。 又斗数合,那魔魑掌拂凌云扇,指击判官笔,一转首间,双目中迸出两道紫光,向叶澜电射而至。 叶澜见状大惊,躲闪已然不及,此时凌云扇恰好飞回手中,他拇指一分,将凌云扇张开护住了头脸。那两道紫光击在扇面之上,发出“嗤嗤”声响。叶澜只感扇面颤动,便使足了力气,奋力回扇。 蓦地里狂风大作,刮得叶澜也站立不稳,再看那魔魑时,只见它双目已被反弹而回的紫光击碎,眼珠化为紫色浆液,沿黑色面颊缓缓流下,望之诡异绝伦。 长孙文全出其不意,被叶澜扇风带到,重重地摔在了洞壁之上,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那魔魑盲了双目,双爪乱抓乱舞,法力到处,洞壁之上尽是条条爪痕。长孙文全顾不得伤势,飘身来到叶澜身侧,叫道:“再扇!” 叶澜闻言,不及细想,双手持住扇柄,猛往那魔魑扇了过去。

第二十四节 素衣染血心激昂 狂风又起,地上沙石受风力牵引,似箭离弦,打在山壁之上,不绝发出“啪啪”之声,犹如下了一阵疾雨。那魔魑受这狂风一激,稳不住身形,双手不再狂抓乱舞,转而护住头脸。 长孙文全早已窥伺在旁,判官笔电射而出,正中那魔魑胸口。那魔魑受了这一击,再也抵不住狂风呼啸之力,被击得直飞出去,钉在了山壁之上。 那魔魑兀自不死,伸手去拔判官笔,猛然间光华一闪,一颗脑袋已被凌云扇击得粉碎。 长孙文全伸手一勾,将判官笔召回,那魔魑掉下地来,散成一堆碎骨。叶澜见这怪物方才还骨肉强韧,法宝难伤,如今却一摔即碎,心中纳闷。他却不知,这是那魔魑的元灵消散之故。正欲转身走出岔道,忽见长孙文全掐动法诀,沉声念咒道:“阴阳本一,元灵显影!” 叶澜见他忽地施出“显影术”,不知是何原故。却见那堆碎骨之上现出一个人形。那人周身发出淡淡白光,身子似真似幻,隐隐透明,着长衫,戴一顶书生帽,五官甚是清晰,却是一幅儒生模样。 那儒生看着地上碎骨,满脸悲愤苦痛之情,以手抚面,似在哀哭,继而放下手来,慢慢露出了笑容,又拱起双手,朝叶澜与长孙文全深深一揖,嘴唇翕动,似在说些什么,却是一无声响。 叶澜上前一步,皱眉道:“你说什么?”那儒生却不再说话,面相转为平静庄严,似有所待。叶澜欲要再问,那人却嗖地一下,消失不见,似被冥冥中某种怪力忽然吸走了一般。 这场景叶澜不知见过多少回。他知世间有灵之物,死时元灵离体,皆是这般景象,若非有修士施以“显影术”,这景象便不为凡人修士所见。可是,这魔魑明明凶狠残暴,元灵却如此温文,实是令叶澜难以索解。 却听长孙文全叹道:“这魔魑被困在这地底洞中,并无修士、灵兽或灵石等物供它吞噬吸纳,这两万余年间,它自身灵力几已消散殆尽,却仍能空手对付你我二人而大占上风,叶兄弟,若不是你这宝扇威力惊人,此时躺在地上的,只怕是你我二人的尸首了。” 叶澜点头称是,长孙文全又道:“这儒生一看便是正道良善之人,却在身死之后被炼成这‘元灵魔魑’,两万年来受尽神识淆乱之苦,实在可怜。看这魔魑的法力神通,这人生前只怕已至金丹大道,可惜啊可惜,严师……,哎!严乃真的手段当真太歹毒了些!” 叶澜听了长孙文全言语,才知这些叫“元灵魔魑”的怪物竟是以修士生魂炼成。听他话中之意,修士元灵被炼成魔魑之后,似乎神识尚在,却不是当真死了。这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惨遇,实是比直接被人杀死要残酷万倍,思之不寒而栗。 两人斗那魔魑之时自顾不暇,心无旁骛,对周遭形势充耳不闻。此时得胜停手,才听到岔道外一众太虚弟子的斗法呼喝之声,两人更不迟疑,纵身飞出岔道,复又加入战团。 众人此时已被数十魔魑围住,各人聚在一处,只守不攻,兀自抵挡为难。林文雍、莫文瑶和一名叫田文昌的男弟子都已受伤。田文昌伤势尤重,左肩受了一爪,创可见骨,却仍驭使仙剑苦战不休,伤口鲜血四溅,滴滴落在莫文瑶的白衣之上,艳若片片桃花。 所幸各岔道之中并无新的魔魑涌出,众人虽然抵挡艰难,所幸无人殒命。长孙文全见状,救护同门心切,判官笔化作一团乌光,分击数敌。 几只魔魑查觉背后有敌来袭,回身抵挡,叶澜瞧得清楚,张开凌云扇,横挥而出。狂风随扇而起,避开一众太虚弟子,向这几只魔魑吹去。这几只魔魑的法力却差得远了,经扇风一吹,一个个便如滚地葫芦一般倒了满地。长孙文全不待这些魔魑爬起,判官笔顺势而上,搅出满地碎骨。 众魔魑腹背受敌,阵势微现散乱,又有数头魔魑转过身来,向叶澜与长孙文全攻去。这几头魔魑皆是硬手,两人不敢怠慢,凝神接战。 莫文瑶等人得两人相助,压力陡轻,虽仍不得不取守势,却已不再是只挨打不还手汲汲可危的险恶局面。 又斗数合,田文昌腿上又中一记,无力再战,只得坐在众人中间,运真元封住血脉。林文雍也又挨一掌,面色转为煞白,嘴角逸出血丝,铁杖自然也慢了下来。 长孙文全见莫文瑶受伤虽轻,却是面色忧急,手忙脚乱。他知道自己若再不上前相助,众人非有人丧命不可。他心下焦急,笔上加劲,奋力前冲,却无论如何冲不破面前这几只魔魑的封锁。 忽听得“啊”地一声,范文翠半截衣袖被一爪撕下,露出半条藕臂,所幸并未受伤,却已吓得花容失色。 长孙文全一脚将一只魔魑踢开,借势疾退,回头朝着中间那岔道大喊道:“文师兄,你再不回来,就等着给大伙儿收尸吧!” 叫了数声,不闻文峰回应,长孙文全大急,失神之下,顶门险些着一记重手,若非叶澜以凌云扇及时驾开,一条性命便已不在了。 叶澜平生少有这般混战,本来也难以应付,却因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了凌云扇的妙用,每当抵挡不住之时,便运足真元一通猛扇。众魔魑修为弱的便会直接被扇飞,修为高强的,受这扇风一击,攻势也会大缓,叶澜便会趁势闪避,一时倒无凶险。 长孙文全又冲击数次,不得进前,远远看见林文雍一杖击空,被对方手爪扫中,带起一道血光。长孙文全大急,判管笔贴地而出,穿过十余丈距离,斜切而上,将攻向林文雍的那只魔魑一剖两半,堪堪救了他的性命。 长孙文全不待判官笔回转,闪身一让,避开一记指风,正欲出掌反击,忽觉眼前一花,只见一只森森骨爪挟着丝丝黑气,以雷霆万钧之势击来。长孙文全慌忙回掌抵挡,掌势尚未收回,那手爪已至面前三尺,他心中一悲:“我今日死在这里!”虽知无幸,却仍运掌如风,击向那魔魑手臂。忽觉后颈衫发微动,有一丝凉风拂过,只见那手爪由三尺而二尺,由两尺而尺半,越行越缓,到得离鼻尖半尺,终于凝住不动,继而“崩”的一声脆响,那手臂被他一掌击中,化做粒粒碎冰,散做一地。 “罗师妹,你总算回来了!”长孙文全长吁一口气道。 罗文琪见到众人的狼狈模样,眉头微蹙,又见莫文瑶白衣染血,脚步踉跄,面色猛地一寒,更不答话,雪玉幻冰镯化做一团雪影,若隐若现,出没无端,向众魔魑击去。她法力高出同门侪辈甚多,虽是有伤在身,威力仍是非同小可,只一弹指间,拦路的数只魔魑皆被冻僵,叶澜与长孙文全扇笔齐出,刹时间冰屑纷飞,散做一团寒雾。三人脚下丝毫不缓,穿雾而过,砍瓜切菜般杀了起来。 罗文琪一经加入战团,强弱之势刹时逆转,众魔魑腹背受敌,顿时乱了阵角,只一盏茶工夫,法力稍低的魔魑便都被打碎,只余六只法力强横的魔魑,被众人逼在山壁一角,负隅顽抗。 长孙文全见胜算在握,又记挂起文峰来,问罗文琪道:“罗师妹,文师兄他……” 罗文琪正催动玉镯与一头魔魑对拼,那魔魑法力极是强悍,以掌力硬撼雪玉幻冰镯,竟逼得玉镯后退了数尺。罗文琪一时不防,被这股大力震动经络,身子微晃,退了半步,忙捏个印诀,雪玉幻冰镯受她法力激发,毫光大作,定在空中微微转动,将那魔魑的掌力尽数消解。罗文琪稳住身形,向长孙文全道:“宝物便在文师兄所处岔道之中,有厉害魔魑守护,我和文师兄联手对敌,一时无法取胜,却听到你大喊呼救,文师兄一时无法抽身,我怕你们有甚闪失,不得不撇下文师兄回到了这里。” 长孙文全闻言急道:“他一人岂不凶险,咱们速速料理了这几个,好去助他!” 众人心想不错,奋力出击,一时光华纵横,雷惊电绕,转眼间又击杀一头魔魑。忽听背后碰撞之声不绝,一个粗声大气的声音嚷道:“顶不住了!顶不住了!厉害,厉害!” 众人回头看去,见文峰且战且退,被四头魔魑追着退出了岔道之外。只见他虽衣衫碎裂,浑身浴血,却仍是大声喝斗,将一柄青煞斧舞得走石飞砂,威势骇人。 叶澜、罗文琪和长孙文全见到文峰这幅惨状,不约而同转身飞回助他御敌。一众太虚弟子少了这三人之力,再也围不住那五只魔魑,五怪突围而出,分击众人,一时又成混战之势。 文峰得三人之助,精神大振,他法力又较罗文琪为高,叶澜等三人合斗两怪,文峰独斗两怪,立时稳占上风,只是急切间不能取胜。

第二十五节 青烟紫雾污宝光 文峰以一敌二,仍占上风,叶澜、长孙文全与罗文琪三人合斗两怪却成僵持之局。这两头魔魑神通远在岔道外众魔魑之上,指掌翻飞,对凌云扇和判官笔这两件厉害法宝不闪不避,硬接硬架,倒震得两人身形摇晃,内息翻涌。叶澜又拼几记,只觉胸中隐隐发闷,不敢再直撄其锋,御凌云扇盘旋飞舞,避实就虚,寻隙攻敌。 长孙文全法力只与叶澜相仿,若非有罗文琪相助,两人早已不支。两头魔魑似是识得雪玉幻冰镯的厉害,不敢以指掌招架,只一味闪避。罗文琪手上法诀变幻,玉镯似真是幻,来去如风,踪迹难以捉摸。两怪难以闪避之时,便以掌力抵挡,虽不曾触及玉镯本体,但玉镯所发寒气却能沿掌力而上,裂骨侵肌,封冻真元。 又斗十余合,两怪体内寒气积聚,出招渐渐滞涩,力道也趋微弱,叶澜与长孙文全抵挡已不十分艰难。叶澜见有机可乘,飞身而前,将罗文琪与长孙文全挡在身后,张开扇子全力挥下。狂风大起,两怪身形一滞,玉镯与判官笔随风而上,合击左方那怪。 风势未止,凌云扇一展而收,紧随两件法宝击出,三件法宝如流星赶月,连成一线,迤逦而前。那怪身形未稳,勉力出掌,掌力却抵不住罗文琪的法力,只听“崩”的一声脆响,半截臂骨已裂成片片冰晶,却也将玉镯阻在胸前。那魔魑不待凌云扇与判官笔击到,眼中紫芒一闪,头颅忽地爆裂开来,化作一团紫雾,三人收势不及,三件法宝尽皆穿入紫雾之中,便在此时,右方那只魔魑将口一张,喷出一篷绿烟。 叶澜只觉胸中一空,凌云扇穿雾而过,便如断线风筝一般,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坠在地上,与自身真元再无半分感应。他正全力行功,气海与经络之中真元汹涌澎湃,忽而失了依托,便如山洪突起,野马脱缰,全然失了控制,在周身左冲右突,来往奔腾,气海受不住真元乱流的冲击,几欲炸裂,叶澜只觉腹中剧痛,哇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来。 这翻变化来得太过突兀,叶澜身子摇摇欲坠,再也无力躲避那篷绿烟,被它喷了个正着。长孙文全的判官笔也坠落于地,脸现痛楚之色,身子晃了两晃,却未如叶澜一般狂喷鲜血,只是身法一滞,那绿烟来势快极,长孙文全受绿烟一喷,也啊地一声,翻倒在地,不知是生是死。 罗文琪的玉镯却未坠地,只是光华忽转黯淡,穿过紫雾之后,在空中晃了两晃,便飞回罗文琪皓腕之上。只是罗文琪却也没能躲过那篷绿烟,待得惊觉屏息,已经吸入少许,立时觉头晕眼花,天旋地转,摔倒在地,虽未昏晕,却再也无法起身。 那魔魑待绿烟喷尽,纵身向罗文琪扑去,只是身法力道大不如前,似是浑身精力被抽空了一般,纵是如此,罗文琪仍是无力抵挡,事发突然,众同门亦不及救援,罗文琪微微一叹,闭目待死。 叶澜体内正江翻海搅,乱作一团。他竭力收束散乱的真元,可股股真元乱流在气海、经络之中横冲直撞,无法驾驭。正自烦恶欲死,丹田几欲炸裂之时,忽见那喷绿烟的魔魑向罗文琪扑到,而她却罗衫委地,双臂跌垂,闭了双目,显是无力招架。那绿烟显有剧毒,罗文琪伤毒交加之下,脸上更无一丝血色,神色间惶恐中夹杂着一丝淡淡凄楚,瞧来甚是无助。 叶澜受着真元裂体之苦,自己也是命在顷刻,自是无力去救罗文琪,他本来全力操控真元,不敢有一丝分神,可不知怎地,一眼瞥见罗文琪的凄楚模样,竟浑然忘了自身危境,暗暗叹息一声,心中尽是怜悯惋惜之情。 叶澜这一分神,原来狂奔乱走的真元乱流立时更为暴烈,只觉神识之中似有轰隆一声炸响,丹田气海之中猛地升起一股冰流,飞云掣电般遍及全身,周身真元受这冰流一激,便如百川归海,群鸟投林,尽数落回了气海之中,聚在他原本惯用的法宝惊澜剑上。叶澜不及转念,挥臂击出,众人只觉寒意侵体,眼中所见尽是幽幽蓝光。 罗文琪心知有异,睁开眼来,见那魔魑距自己不过数尺,身子已从中被劈成两片,却未散落于地,而是被一团晶莹蓝冰包裹,狰狞面目仍是纤毫毕现。 她心中满是惊疑,抬眼看时,只见叶澜手执一柄长剑,剑上蓝光粲然,耀人眼目,蓝光掩映之下,照出他一脸茫然之色。 罗文琪顾不得讶异,转眼去看长孙文全,这时叶澜也回过神来,奔到长孙文全身旁俯身查看。罗文琪见叶澜伸掌一探长孙文全心口,随即紧绷的脸色一松,她知长孙文全只是昏晕,并无性命之忧,不由长舒了一口气。 自那魔魑将头颅化为紫雾,到叶澜祭出惊澜剑救了罗文琪性命,不过一瞬间事,众人尽都瞧在眼里,只是无力救援。文峰独斗两怪,本已稳占上风,见罗文琪和长孙文全突然遇险倒地,情急之下激起悍勇之气,拼着右胁又挨一记,一斧将一头魔魑击碎,正欲回身救人,却见两人已然脱险。他心中一宽,冲叶澜一竖拇指,赞道:“好小子,真有你的!”拇指竟不曲回,扭身回臂,一指捺出,指力刚猛已极,正中余下那怪肩头。那怪肩骨立时粉碎,身子向旁便倒,青光闪处,颈骨已被青钢斧斩断。 文峰杀得兴起,不顾胁下血流如注,飞身又战。叶澜也仗剑而上。莫文瑶等人本与五头魔魃成僵持之势,两人一入战团,五怪立时不敌,只数合间,便尽数碎在当地。 莫文瑶不顾自身伤势,慌忙将罗文琪扶起,一名叫姜文定的男弟子并未受伤,上前将长孙文全扶起,见他胸口起伏不定,却仍是昏迷不醒,便将他负在背上。文峰将真元运及周身数处伤口,止住血流,斜眼朝叶澜手中发着清冷蓝光的仙剑一瞥,高声道:“洞中已无妖物,叶兄弟,你这宝剑倒是亮堂得紧,前方带路,咱们取了洞中宝藏,好快些出去。” 众人经过这一番苦战,险死还生,几乎人人身上挂彩,其中林文雍、田文昌和文峰均身浑身浴血。文峰看了林文雍和田文昌的神色,知他二人之伤看似沉重,却与自己一般均是皮肉外伤,只需略运真元,伤口便可止血,其实并无大碍。真正可虑者,倒是罗文琪与长孙文全之伤,两人眉宇间均隐隐有一层黑绿之气,显是那篷绿烟之中含有剧毒。文峰浓眉一皱,看向叶澜,却见他虽神色张惶,一幅惊魂未定的模样,眉宇间却无异样,显是未曾中毒。文峰心中老大犯疑,此时却无暇细问端详,只是催促众人快走。 叶澜伸手一招,将凌云扇招回手中,那扇子周身有一层紫意缠绕不去,叶澜运真元于其上,却是全无反应,便似这件神妙法宝忽地变成了一柄普普通通的玉扇,再无一丝灵力。叶澜顾不得细辨究竟,听得文峰连声催促,便将凌云扇往腰间一插,当先引路,众人在冷幽幽的蓝光之中,快步而前。 几经转折,约莫行了百余丈,众人来到一处方形石室之中,石室三面镂空,石壁上密密麻麻凿满了栅格,栅格之中,法宝、晶币、灵石、丹药瓶、罐与书册等物错杂陈列,一眼望去,琳琅满目,瞧之不尽。 众人大喜,伤势不重的数名弟子便取出乾坤袋,张开袋口,各自伸手一招,栅格中各色器物便离格飞起,纷纷没入店乾坤袋中。诸般法宝却不能放入乾坤袋,又有数名男弟子上前,各自取了七八件抱在怀中。文峰却不插手,趁机查看长孙文全伤势。叶澜将惊澜剑祭在半空,看着众人收取宝藏,负手而立,却不上前。 众人收拾已毕,沿原路而回。途经那幻土龙石阵时,诸人虽知控制阵法的机括已然关闭,可熟知阵法的长孙文全昏迷不醒,众人又大都负伤,因此仍是小心翼翼,生怕误触阵法。所幸一堆龙形石像虽是张牙舞爪,栩栩如生,却只是静静矗立,并未攻向众人。 众人来到石洞尽处,那石门此时却是一推便开,叶澜见洞外火光耀目,便收了惊澜剑。众人鱼贯而出,见卓文长等人已然出来,在外等候。叶澜举目看去,见卓文长一袭青衫之上亦是血迹斑班,不成模样。余人也多有伤损,只是均不及长孙文全、林文雍等人伤得沉重。 卓文长见了众人伤势,满面关切之情更深了一层,又见罗文琪需由莫文瑶搀扶方能勉力行走,眉宇间忧色更重,忙上前查看询问。文峰却道:“先出去再说!” 卓文长心想不错,率众而前,众人过了严乃真当年所居厅室,沿阶而上,回到那空荡荡的巨大演武厅中,继而穿过那窄窄的甬道,一个个从山腹中飞了出来。

第二十六节 灾劫何处话悲凉 月色迷蒙,夜凉如水。洞外根根巨大冰柱丝毫未化,横七竖八的布于山谷之中,经月光一映,染得众人身上尽是离离草色。 众人聚齐,见伤者虽众,却不曾少了一人,都松了一口气。又见长孙文全脸色诡异,双目紧闭,俯在姜文定背上一动不动,不知生死如何。众人同门情重,忙上前察看。 姜文定将长孙文全平放于地,莫文瑶抢上前去,在他肩头轻轻摇晃,叫道:“长孙师兄,长孙师兄……”叫得几声,声音中已含哭音。 文峰将手掌放在长孙文全丹田之上,似在探他内息如何。众人见他浓眉深锁,担忧更甚,莫文瑶再也忍耐不住,将头伏在长孙文全胸口,双肩耸动,哭了起来。 其实文峰之所以大皱眉头,并非为长孙文全伤重而忧,而是觉事有蹊跷,难以索解。长孙文全气海内真元微弱,显是受了重创,可细察之下,那真元却是弱而不断,绵绵不绝,按理说,这等创伤绝不至使他昏迷不醒。若说是那绿色毒烟之故,罗文琪也中此毒,却未昏迷,叶澜那小子更是行若无事。何以长孙文全却伤得人事不知,实是令人费解。 正没做理会处,忽见莫文瑶哀哀哭泣之时,几缕秀发掠过长孙文全鼻端,长孙文全鼻孔微微抽动了几下,便又止住。文峰见了,心下登时雪亮,暗暗笑道:“这小兔崽子,倒会趁机占便宜,看我怎生整治你!”伸手将莫文瑶拉起,对她道:“莫师妹且莫伤心,待我将他救醒。” 莫文瑶一时止不住哭泣,圆睁着一双泪眼,看他要如何施救。只见他右掌一挥,“啪”地一声,重重打了长孙文全一个耳光。 众人万料不到他有此一举,皆感惊奇,莫文瑶急忙拉住他手,怒道:“你做什么!” 文峰正色道:“长孙师弟内伤颇重,气海内真元杂乱不堪,我也无法以自身真元将其理顺,他若不速速醒来,自行导引真元入正途,必有大祸。他昏迷却与内伤无关,想是中了迷烟之类的物事,且让我重重掴他几掌,他头脑受些震荡,便能醒转也未可知。” 莫文瑶半信半疑,松开了手掌,文峰顺势反手一掌,又重重击在长孙文全右颊之上,正欲扬手再打,却听长孙文全长长呻吟一声,睁开眼来。 莫文瑶大喜,忙伸臂扶他坐起。文峰一掌挥到半途,只得硬生生停住。莫文瑶急急问道:“长孙师兄,你觉得怎样?” 长孙文全咳嗽两声,低声道:“我与法宝突然失了感应,真元一时失控,冲撞了丹田要冲,还好我及时以师门心法收束真元,受伤倒也不重。谁知又吸入了那篷绿烟,便中毒倒地了,现在只觉头晕眼花,浑身无力。” 众人听他如此说,稍觉放心,又听他道:“只是我有一事不解,怎地我受伤中毒周身不觉如何疼痛,为何脸上却火辣辣地疼得厉害?” 莫文瑶举袖拭了拭眼泪,微笑道:“亏得文师兄聪明,及时将你打醒,要不你真元失控,那就糟了,你还不快谢过文师兄!” 长孙文全苦笑一声,脸部肌肉牵动,痛得他一个苦笑僵在脸上,瞪着文峰一字一顿地道:“多——谢——文——师——兄!” 只听又是“啪”的一声脆响,长孙文全脸上又挨了一记耳光。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之中,他猛地跳起身来,大骂道:“操!我已经醒了!” 文峰“哦”了一声,淡淡地道:“我听你说话断断续续,有气无力,怕你再行昏迷,就又补了一记……” 祝文长见长孙文全无事,便挥一挥手,止住这师兄弟二人的胡闹,伸手朝远处一指道:“先回去再做计较。” 众人听得祝文长号令,纷纷起身朝昨日露宿之地飞去。罗文琪将真元默运了半晌,已能自行御风,莫文瑶和姜文定合搀着长孙文全跟在众人后面。 文峰想起叶澜在洞中使得那把蓝色仙剑,倍觉好奇,便飞到叶澜身边,与他并肩而行,问他道:“喂,我说叶兄弟,你那把仙剑倒是气派得紧,拿出来再让老哥哥见识见识。” 叶澜听他问话,双唇紧抿,却不回答。文峰心觉有异,细看叶澜,只见他牙关紧咬,似在忍受极大痛楚。文峰疑道:“你怎……” 一句话尚未问完,只见他双目中神光忽地涣散,身子一沉,从空中直掉了下去。文峰急叫一声:“不好!”俯身急冲,同时伸出右手,五指箕张,向叶澜抓去。 叶澜的身子不过百来斤,受了文峰这隔空一抓之力,便牢牢定在空中,不再下坠。金丹境界以下的修士肉身虽比凡人强韧得多,可失了护体真元,从如此高处坠落,怕也是凶多吉少。也幸得文峰见机快,如若不然,叶澜一条性命怕已不在了。 众人身处一座山谷之上,文峰托着叶澜,缓缓飘落,将他轻轻放在草地上,众太虚弟子见状,也都随他落下地来。 众人聚拢在一处,察看叶澜情状,只见他双目紧闭,牙关紧咬,四肢微微抽搐,似在承受极大痛楚。 文峰见状,俯下身去,伸掌去抓他手腕,要看他内伤如何,手掌弗一触及他肌肤,便觉掌心剧震,有一股大力袭来。文峰猝不及防,暗叫一声:“不好!”急运真元于掌中。两股真元一撞,劲气四溢,激得众人都退了数步。 罗文琪伤势非轻,经这劲风一荡,站立不稳,靠住莫文瑶身侧,急问文峰道:“他怎么了?” 文峰见叶澜与自己暗拼一记,自己都震得手臂微微酥麻,他却犹如不觉,仍是直直挺挺的躺着,直如死了一般,不由眉头大皱,听得罗文琪相问,便问她道:“你们三人合力抵敌,当时是何情形,怎生都伤得这般厉害?” 罗文琪与长孙文全对望了一眼,罗文琪轻声道:“我与长孙师兄伤势倒也不重,只是中了那绿烟之毒,大是可虑,咳咳……” 长孙文全见罗文琪玉容惨淡,摇摇欲倒,不待她说完,便接口道:“这毒当真厉害,我只吸了一口便晕了过去。不知为何,叶兄弟倒像没有中毒。只是在那绿烟之前,我们三个的法宝都被那紫雾污损,这魔门邪法不知叫什么名目,十分恶毒,我与叶兄弟的法宝立时便失了灵性,生生毁了。我当时全力行功斗法,法宝忽而失了灵力,真元没了依托,在体内四处冲撞,大是凶险,还好我及时以‘太虚混沌诀’收束真元,才未受重创。想来叶兄弟无这等自救之法,受自身真元反噬,才伤得这般沉重。” “原来如此!”文峰与祝文长对视一眼,眼中大有忧色。 祝文长衣袖轻挥,青玉灵华尺平飞而前,停在叶澜胸前五尺之上,淡淡青光撒下,将他罩在其中。 叶澜受这青光一照,面色略略转和。众人瞧在眼里,都微微松了口气,却见祝文长眉头越皱越紧,忧色更重。文峰见状,沉声问道:“怎样?” 祝文长眉头紧锁,沉吟不语,过得片刻,才肃然道:“他体内真元如沸,冲击周身孔窍,直欲裂体而出。看这情形,正是晋升‘龟息境’的征兆,龟息裂体之劫,便在眼前!” 众人听祝文长如此说,都是“啊”的一下惊呼出声。罗文琪颤声道:“怎会在这个时候!这……,这可怎么办啊?” 众人无论境界是否高于龟息境,都深知晋升龟息境的凶险。世间修士修行,从法力境第一层劈空境而始,一路修至缥缈境第二层腾云境界,不分资质高低,修行之路都无太大凶险,所区别者不过所费时日长短而已。可腾云境晋升龟息境,情形却大有不同。只因修士修行到此境界,便会遇到修行中的第一道劫数--龟息之劫。 修士吸天地灵气炼化自身真元。腾云境之前只能以口鼻汲取灵气,其速甚缓。到了腾云境后期,这一呼一吸所汲灵气已难以积聚足够真元。修士为汲取足够灵气,只得以真元冲开周身孔窍,以之汲取灵气,方能继续修行之路。 人周身有窍穴七百二,晋升龟息境时,必须一鼓作气,同时冲开全身窍穴。若真元不足,未能全数冲开,则这许多窍穴半开半闭,真元立时走入岔道,轻则一身修为尽毁,重则命丧当场。即使修士真元充盈,此劫仍是凶险异常,多数修士窍穴尚未冲开,周身筋骨肌肤却已承受不住体内强猛真元撕扯,“轰”的一声炸将开来,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此劫若败,会死得惨不忍睹,因此,又被修士称为龟息裂体之劫。 最凶险之处,还在于此劫乃是修行路上第一劫,修士历此劫时,全无渡劫经历,心中惶惧难平,更增变数。天下修士渡此劫前,无不筹备良久,全力以赴,尚自九死一生。叶澜却在重伤之下真元失控之时引发了劫数。文峰心知他已无生理,长叹一声,心中满是惋惜之意。

第二十七节 月照碧草结寒霜 叶澜半昏半醒,隐隐约约听到说话声,却辨不出众人在说些什么。他体内真元乱流四处狂奔乱走,所过之处摇山拔地,实是难受已极。幸好有一股莫名力道,锋芒不露,似有若无,绵绵侵入肌肤,将狂猛暴烈的真元稍稍压制。 他神智渐清,缓缓睁开眼来。只觉青光耀目,抬眼看到一柄晶莹玉尺悬于半空,撒下淡淡清光。 叶澜心知是得祝文长之助,侧目相望,见他正凝目望着自己,面色肃然。 祝文长见叶澜醒转,向他微微点头道:“叶兄弟,不知你在洞中受了何种变故,致使你气海内真元失序,竟引发了‘龟息之劫’”他见叶澜脸显惊慌之色,语声一顿,又道:“此刻你体内真元如沸,冲击周身肌肤窍穴,我见你昏迷不醒,恐有闪失,便以青玉灵华尺灵力暂压你体内真元。此时你劫数已起,若一味压制,真元无法宣泄,便会反噬气海,震裂五脏。过一会儿我将玉尺收回,你须竭力驾驭真元,以之冲击周身窍穴。大劫忽起,你又是初历劫数,难免惊惶失措,而渡劫时须凝神守一,心境澄澈,万不可乱了方寸。你明白吗?” 叶澜听他如此说,面上惊惶之色稍敛,挣扎几下,勉力坐起,双掌相叠,摆出平日修行的姿势。祝文长扫视众人,示意众人远远退开。众太虚弟子知他是怕叶澜渡劫不成,真元炸将开来威力非小,众人若不远避,必受波及。各人身上多有伤损,若再受重创,恐有性命之忧。 众人纷纷飞退,心中都替叶澜惋惜。他们虽只与这海外远来的少年相处了一日,却得他从望月犀群中相救性命在先,山腹之中结伴历险于后,虽觉此人呆呆傻傻,不通世故,却是真性情,都对他大有好感。此时见他伤后历劫,性命不保,都觉伤感。 祝文长见众师弟师妹都已退开,便劲力一收,青玉灵华尺一闪而没,随即飘身而退,站在了文峰身旁。 叶澜离了玉尺灵力之助,体内真元失去压制,立时如大江堤溃,野马脱缰,四处狂奔乱涌,无法遏止。他运起家传“静心诀”,调心养神,宁神驭气,竭力收束真元。可他因凌云扇忽遭污损,经络已受重创,此时突逢龟息之劫,气海内乾坤颠倒,阴阳失序,乱糟糟有如煮粥,又如何收束得住? 众人见他脸上痛楚之色时隐时现,知他在全力调息,冲击玄关。各人心中又都生出一丝希望,盼这少年天赋异禀,或能在这极度不利之境中求得生机。虽知希望渺茫,却终不免心存侥幸。 殊不知叶澜体内乱得一塌糊涂,真元已不能凝聚成流,而是化作千万气芒,如锥如刺,如剑如刀,一根根扎向周身窍穴,却又被一层屏障阻住,冲击不出。他只感体内有如千万支细针同时穿刺,又觉周身肌肤肿胀,如欲炸裂,忍不住扯开衣袖,看向手臂肌肤,果见臂上肌肤抖动不休,如风行水上,拂起层层细浪,此起彼伏,瞧来十分诡异,想来脸上也是这般情形,思之可怖。这等苦楚,叶澜生平从所未历,只觉生不如死,恨不得就此晕去。可不知怎地,如此折磨之下,神智却仍十分清醒,灵觉亦远较平日敏锐,种种苦楚,加倍清晰地感知,想要张口痛呼,喉头却也被狂乱真元撕扯得变了形状,全然不听使唤,只勉强发出“咝咝咯咯”几声轻响,却是呼之不出。 众人见叶澜面上肌肤波纹起伏,加之一脸痛楚至极的神色,原来一张俊脸变得诡异可怖,睹之心寒。众人知他转眼便会被失控的真元撕裂,死得惨不堪言,心觉惋惜,大都别过头去,不忍再看。罗文琪和长孙文全在洞中与叶澜并肩御敌,更蒙他救得性命,关心之情犹甚。长孙文全长叹一声,身子一晃,险些摔倒。罗文琪心中酸楚,不由流下泪来。 叶澜心知无幸,可在这等剧烈折磨之下,却已顾不得害怕。心中忽地冒起一个念头:“我身子被真元撕裂,骨肉成泥,死得这般难看,让这帮太虚门的朋友们见了,岂不糟糕……”这念头一出,心中又有一个声音响起:“哈哈,我命在顷刻,却只记挂着死相好不好看,当真好笑,老子死都死了,还管它好看难看作甚?怪不得各位叔叔婶婶老说我是长不大的孩子,当真没冤枉了我,哎,爹爹妈妈自我九岁起便常常闭关,好不容易熬到母亲大人金丹初劫,可以好好陪着我和冰丫头几年,共享天伦,偏偏我又因修为到了御风境,不得不依着岛规入世历练,二十年内不得返岛,今日我历劫不成,惨死孤岛,若是让爹爹妈妈和冰丫头知道了,不知会有多么伤心……” 想到家人,心中生出浓浓不舍之情,眼中也泛起温柔之色,微一出神后,抬眼向太虚诸弟子看去,见众人脸上尽是惋惜之情,心中一暖,瞥眼看到罗文琪,只见她蛾眉紧蹙,秀目低垂,珠泪滚滚,沿雪白肌肤落下。她伤毒交煎之下,面色苍白,更无一丝血色,由范文翠搀着,倍显娇弱。叶澜见了她这幅梨花带雨的娇怯模样,心中一动:“她为我竟如此伤心么?” 心中诸般念头纷杂,失神之下,已不再去控制狂乱的真元。周身真元失了神识牵引,竟而微微一顿,便在此时,一股冷流自丹田中升起,流星掣电般遍及全身。原来郁积于窍穴之内的无数气芒瞬间化为根根冰针,被那冷流一催,轻轻巧巧地便穿过周身七百二十处窍穴,破体而出。 祝文长与文峰一直未转开头去,四只眼睛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叶澜,忽见他面色转和,继而空气中有异声响起,似寒风呼啸。响声弗歇,叶澜身周碧草尽皆变色,冰霜如一道电光射向四面八方,眨眼之间,方圆十余丈内尽是一片冰晶。 祝文长与文峰对视一眼,相顾讶然。余人听得响声有异,都转过头来,见一片青青草地已被一层薄冰覆盖,草叶皆化作细小冰棱,在幽幽月光之下闪出些许蓝意。叶澜立身于一片冰草之间,面色茫然。 罗文琪与长孙文全见他居然未死,讶异之余,皆感狂喜,罗文琪飘身而前,滑过一片冰草来到他身前,问道:“叶公子,你……,你觉得怎样?” 叶澜见她脸上泪珠犹存,却已是喜溢眉梢,一幅开心至极的模样。他心中感激,脸上一红,搔了搔头,喃喃道:“我……,我也不知道,应该……,应该没事了吧?” 长孙文全缓步走近,拱手道:“叶兄弟真是有大福缘之人,在这等险恶情势下竟能安然渡劫,来日成就必然不可限量,实是可喜可贺。” 文峰伸出大手,在叶澜肩头重重一拍,大笑道:“不错,不错!你小子当真命大,我还以为你死定了呢!” 他三人在洞中之时与叶澜携手对敌,曾见过他使动惊澜剑将魔魑化为冰柱的景象。此时见了满地冰霜,惊讶之余略一思索,便知他之所以能渡劫,大半是那蓝色仙剑的功劳。祝文长等人却未见过叶澜御使惊澜剑,见到这般奇异景象,都是满面惊诧之色,上前道贺之时,讶色兀自不减。 祝文长垂目看了看地上蓝冰,又抬眼向罗文琪腕上的玉镯扫了几眼,略一沉吟,对叶澜道:“叶兄弟,你现下觉得如何,可还能飞么?” 叶澜经他一问,凝神内观,只见气海空虚,真元几尽,周身经络大多伤损,内有真元缓缓运转,虽然微弱,却是绵绵若存,有股勃勃生机,便如细流行于江河,虽若有若无,但连绵不断,且驯服无比,又觉周身窍穴全然洞开,有丝丝灵气从中灌入,精神为之大震,只感灵觉变得无比敏锐,鼻不嗅而清气沁脾,耳不闻而妙音入心。这感觉从所未有,心知自己已安然渡过劫数,进入了缥缈境第三层--龟息境界。这一下死里逃生,又得提升境界,心中直是说不出的喜悦,身子虽仍极虚弱,他却已全然不放在心上,只觉天下无事不可为,何况区区御风?当下对祝文长笑道:“我很好,好得很!咱们走吧。”腾身而起,飞起十余丈,忽地一晃,摔下丈余,又堪堪稳住身形,定在半空,低头朝众人傻笑。 众人看他这幅模样,都觉好笑,罗文琪将脸上泪痕擦去,展颜笑道:“咱们快回去吧,孟师姐她们定已等得急了……” 这处山谷离众人昨日露营之处本已不远,众人御风而行,片刻即至,尚未落地,远远便看见孟文芳、莫文成等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篝火旁来回踱步。他四人见众人归来,尽皆大喜,迎上众人问长问短。众人围篝火坐定,略一安顿,范文翠、姜文定等人伤势较轻,便与孟文芳一起取出丹药、白布等物,给众人包扎伤口。 如此乱糟糟地忙了一阵,将各人身上的外伤尽皆处置妥善,又都服了些疗伤理气的灵丹,调理经络内伤。众人苦战半日,此时已是午夜,各人都倦得很了,也顾不得先清点洞中所得宝藏,祝文长分派了孟文芳与唐文德守夜,余人便都进了帐篷,不一会儿便鼾声四起。

第二十八节 毒烟纠缠蚀五脏 长孙文全内伤外伤本不甚重,服了两颗疗伤丹药,经络中便无窒滞。只是有一团墨绿之气在印堂萦绕不散,多番以真元驱除,又服了一颗解毒灵丹,那团毒气非但不曾消解,反而有逐渐蔓延之势。他只感烦恶欲呕,惶惧之下,翻来覆去地无法安睡,好不容易熬到东方微白,便起身出帐,深吸一口气,欲以朝露清寒消一消心中烦恶。 正烦恼间,忽听得身后脚步声响,转头看去,见是文峰,便向他道:“文师兄……” 文峰举手示意,让他不要惊扰众人休息,两人缓步走出十余丈,文峰向大帐瞥了一眼,问道:“文全,你觉得这小子怎样?” 长孙文全沉吟道:“叶兄弟未涉世事,天真纯朴,于修行一道所知亦浅,才会陷自身于昨日之险境,所幸他是有大福缘之人……” 文峰“嗤”的一声,不屑道:“什么福缘不福缘的,我才不信那一套,资质而已!” 长孙文全尚未回话,便听到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柔柔地道:“文师兄所言无差,叶兄弟资质之高,只怕不在你我二人之下。” 长孙文全听罗文琪如此说,微觉不信。他自小与文峰一起长大,这位师兄虽看似粗豪,以资质而论,掌门一脉却是无人出乎其右,深得掌门齐乃谦宠爱。罗文琪比之文峰又胜一筹,以二十一岁芳龄修到逍遥境第四层,直指金丹大道,太虚门数万年来不做第二人想。虽说昨晚听罗文琪诉说云丹儿与莫瑶之事,长孙文全却不识得二女,心中隐隐觉得天下怎会有这等人物?罗师妹之言未免失实,不足为信。此时听罗文琪如此评价叶澜,他自是不以为然,摇头道:“叶兄弟以十九岁年纪,居然能修到‘龟息’境界,确是奇才,但这等修行速度,在我太虚门中却也算不得稀奇罕有,与文师兄、罗师妹相比,更是差得远了……” 罗文琪上前两步,轻轻摇了摇头,轻声道:“叶兄弟与我等却自不同。想我等自幼入太虚,得明师尊悉心教诲,严加督导,不敢有一日懈怠,方始有今日成就。反观叶兄弟……”说到此处,微微一笑,语声微顿,似在思索如何措词。文峰不等她开口,插口道:“反观这傻小子,懵懵懂懂,不通规矩,若说他自幼家教严格,鬼都不信!我看他行事一派天真,全无戒心,显是未历世事,不知江湖凶险,更不知修为高低关乎生死大事,修行少了动力,用功必然不勤。再加上他出身海外散修之家,虽会些家传古怪术法,毕竟是左道旁门,这等修行之法,定是连北疆一些小门小派也及不上,更无法和我太虚门种种无上妙法相提并论!这小子一无长辈严加督导,二无正宗修行之法可供依持,用功还不勤勉,如此随随便便,漫不经心地修行,居然能在区区一十九岁年纪修到‘龟息’境界。文全,你倒想想,他这等资质,若是,若是……”说到此处,略一沉吟,双目凝视长孙文全,似有所待。 长孙文全听文峰如此说,心中惊诧,瞪大了眼睛,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却听罗文琪接口道:“若是入得我太虚门中,得门中师长悉心教导,辅以太虚山中雄浑灵气和诸般灵丹,再修习‘太虚混沌诀’,进而精研‘六合虚空道法’,来日成就,当真是不可限量!” “罗师妹,咱们可真想到一块儿去了!”文峰哈哈大笑道:“咱们此次出山寻宝,运气当真不坏,不但找到了宝藏,还寻到了这么一个活宝贝,这小子虽看下来傻呼呼地,却是一块大大的璞玉呢!” 罗文琪点头称是,模样也甚是开心。长孙文全见他两人如此高兴,也觉欣喜,忽地想起一事,犹豫道:“叶兄弟修为已自不低,带艺投师向来为各门各派所忌。更何况,自卓道宗一事,咱们与紫阳宫成仇之后,太虚门择徒更严,凡来历不甚清白之人,严禁入门,文师兄这番美意怕是不易成就……” 文峰大手一挥,笑道:“这个无须担心。海外散修皆是避世之人,不成派系,与世无争,与北疆正邪各派皆无纠葛,只消不是妖、魔一流,来历最是清白不过。这等资质极佳之人,我太虚若不招纳,别的门派也必会招纳,若是其它名门正派招他入门,于我太虚虽说无益,却也无损。怕只怕他误入歧途,让邪道门派甚或是紫阳宫将他招去,来日再来与太虚为敌,那咱们可真是后悔莫及了。再说,带艺投师,太虚门中也不乏先例。叶兄弟两番救得我等性命,算是有大功于本门,我等联名保荐,诸位师长必无不允之理。嘿嘿……,只怕这帮老家伙见他资质奇佳,抢着要收入自己一脉,相互之间会有一场明争暗斗呢。依我看,争也是白争,老爷子爱才如命,见了资质上佳的弟子,便如老狗见了肉骨头一般,非要抢到手不可,少不得要拿出掌门身份以权谋私一番,诸位师伯师叔定是抢他不过。” 文峰向来胆大包天,目无尊长,言语中对门中长辈无丝毫敬意,便是当着齐乃谦的面,也是老头子长老头子短的乱叫,齐乃谦也不以为意。长孙文全听得惯了倒不觉如何,罗文琪听文峰竟公然将掌门比作“老狗”,想笑又不敢笑,只得扭头掩面,轻咳两声以掩尴尬,回过头来,对文峰轻笑道:“那要先恭喜文师兄和长孙师兄能得此佳师弟,以后共在掌门师伯门下修行,相互扶持,将来叶兄弟若能大成,于两位师兄的修行定也大有助益。哎!可惜我师尊只收女徒……” 文峰眼中闪过诙谐之色,笑道:“罗师妹若是眼馋,倒也容易。反正这小子生得俊秀,若是扮做女装,萧师叔怕也不易识破,说不定会收归门下。只是当真便宜了这小子,投身万花丛中,艳福无边啊!” “呸,没个正经!”罗文琪横他一眼,佯怒道。 长孙文全胸中烦恶之意不减,单只站着也感疲惫,不由得身子微微晃动,想起罗文琪也身中此毒,凝目向她看去。见她虽语笑嫣然,但姿容略显委顿,印堂之下有一层极淡的墨绿之气,被她如雪肌肤一映,倍显诡异。长孙文全见了这等情状,知罗文琪身上毒质亦未化解,只是她修为高出自己甚多,能将毒气暂时压制,不至发作。 罗文琪见长孙文全支持不住的模样,知他毒性发作,忙伸出手去,扶他在草地上坐倒,轻声叹道:“这毒烟好不厉害,我运功良久,也无法将之化解,服了解毒灵丹亦无多大效用,看来只能速速回山,求师长以神功化解……”说到此处,眼光望向别处,脸上尽是愁容。 罗文琪并非为自己担心,她虽为望月犀所伤在先,法宝为紫雾污损于后,但仗着雪玉幻冰镯的神妙,宝物只是灵力暂被邪法压制,并未损毁,是以她本身经络所受损伤并不甚大。中毒之后,将毒质以真元镇压,尚可支持得住,若能及时赶回太虚,当无大碍。长孙文全的伤势却大是可虑,他的判官笔法宝并非仙器,一经紫雾污损便完全失了灵力,体内真元失了依托,冲撞之下,受伤已自不轻,再身中如此剧毒,以他的修为,定然无法长久支持。众人若不能设法医治他体内之毒,只怕不等回归太虚,他便会毒发身亡。 文峰却不知这毒如此厉害,见罗文琪面色愁苦,才知事态严重。他修为虽高,于疗伤解毒一道却不擅长,又素知一行人中属祝文长最是精于此道,便沉声道:“祝师兄,你过来看看。” 罗文琪伤后修为大减,灵觉远不如平日敏锐,竟不知祝文长何时到了身后,此时心忧长孙文全之伤,见祝文长忽而上前,却已顾不得惊讶。祝文长抻指扣住长孙文全脉门,闭目细察。 罗文琪见祝文长面色凝重,眉头越皱越紧,久久不言,知他亦无善策。她心中难过,忍不住便要流泪,又怕长孙文全看到,只得强行忍住。此时众人多已醒转,纷纷走出帐篷,见长孙文全跌坐于地,知他伤势未见缓解,关心之下,都围了上来。 叶澜这一夜却睡得甚是安稳,他受伤虽也不轻,可一经提升境界之后,只感体内真元活泼泼的,所过之处,经络中损伤之处纷纷愈合,恢复极快,一觉醒来,只觉精神饱满,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泰。 他站起身来,只觉腰间别着一物,顺手摸出,见是凌云扇。修士所用法宝与神识真元皆紧密相联,此时将凌云扇握在手中,却无一丝感应,扇上灵气全无,便如死了一般。 这凌云扇本非叶澜之物,前几日他途径孤岛,晚上练剑时因剑光太盛,引来一伙妖怪盗匪,那匪首苍凌云是逍遥境第一层的修为,本领高过叶澜远甚,但因他御下太严,众属下早有反意,一番波折之后,他手下众小妖临阵倒戈,苍凌云就此丢了性命。众小妖为感叶澜救他们摆脱苍凌云毒手,便将这扇子送给了叶澜,还顺手从苍凌云劫掠来的财物中分了一大袋晶币给他。 叶澜手中的惊澜剑是小青所赠,龙宫至宝,品相自是非凡,他心知此剑太过招摇,自己修为太低,若再引来妖邪觊觎宝剑,反增凶险,这才将凌云扇祭炼入体,暂为防身之用,谁知只用了数日,这扇子便被那魔魑以紫雾污损了,就此失了灵力,成了一件普普能通通的白玉扇子。叶抚扇轻叹一声,暗道:“帮人寻宝,宝贝没捞到,却自己搭进去一件法宝,这生意太也亏本。不过这一通闲事管下来,救了这许多朋友的性命不说,还误打误撞地提升了境界,虽说毁了这凌云扇,这买卖倒也划得来……” 左右环顾,见帐中空空,众太虚弟子皆已起床,心觉不好意思,便伸了个懒腰,又用凌云扇挠了挠头,缓步走出大帐。

第二十九节 灵珠解难玄功涨 叶澜出得帐来,见一众太虚弟子聚在一处,各人面上均有愁容,莫文瑶美目之中更是水光盈盈,珠泪欲滴。他不知出了何事,心中一醒,忙上前查看,见长孙文全跌坐于地,面色萎靡,印堂之上透着一层青黑之气。众人将他团团围住,祝文长平伸两指搭在他的左腕脉门之上,显是在为他诊疗伤势。 叶澜这才想起,昨日在山腹之中,自己与长孙文全、罗文琪三人携手对敌,三人都被两只“元灵魔魑”的紫雾、绿烟喷了个正着。凌云扇受那紫雾污损,就此失了灵力,化作一把普通玉扇,害得叶澜体内真元失了依托,气海大损,更因此触发了“龟息”之劫。若非惊澜剑有灵,自发护主,于千钧一发之际封冻住他体内狂奔乱走的真元,叶澜早已在“龟息之劫”中受了真元裂体之灾,死得尸骨无存,惨不堪言。 叶澜知那紫雾陷自己于如此大险,长孙文全与罗文琪同受此难,想来亦不好过。如今长孙文全跌坐于地,境况大是不妙。他心中一惊,转眼向罗文琪看去,只见她容色虽略显委顿,却比昨日好了甚多,此时双目满带愁意,注视着长孙文全,显是甚为担心。 叶澜见罗文琪如此,心知她法力高出自己与长孙文全甚多,虽被紫雾和绿烟击中,所受损伤却远比自己与长孙文全为轻,想到此节,不由松了一口气。又见她印堂之下隐隐亦有一层极淡的青黑之气,虽比长孙文全为轻,但显是中了相同毒素。 叶澜当时亦被那绿烟喷中,绿烟却对他却全然无损,叶澜事后念及此事,略一思索便已明白原由。叶澜的四叔叶安静于丹药之道,叶澜离开柳叶岛时,叶安曾送给他一枚小小的黑色珠子,说此珠名为辟毒珠,为神医游方郎中易天定所炼,天下便只三颗,叶安当年在北疆游历,机缘巧合之下得了一颗,他在岛上静修,要此珠也无用处,不如让叶澜带着防身。叶澜将此珠炼化之后,便一直存于气海之中,他能身中绿烟之毒而丝毫无损,显是“辟毒珠”起了化毒之功。此时见罗文琪与长孙文全二人身中剧毒之象,心道:“这辟毒珠能使我不受毒烟侵害,不知能否解他二人身上之毒,待我先看个明白,再试上一试。” 祝文长放下长孙文全手腕,缓缓起身。众人见他面色肃穆,目中深有忧色,皆为长孙文全伤势担心,莫文瑶颤声问道:“祝师兄,长孙师兄……他,他这是怎么了?” 祝文长不答莫文瑶问话,凝目望向罗文琪,略一沉吟,问道:“听文全说起,昨日在山腹之中你与他都中了毒,罗师妹,你现下觉得怎样?” 罗文琪皱眉道:“当时文全中毒倒地在先,我有了警觉,及时摒住呼吸,只将那绿烟吸入少许。昨日至今,我一直以真元化解体内毒质,却无甚进展,又服了三粒‘紫霄解毒丸’才只是将毒质暂且镇压,使之不伤我脏腑,却无法将之逐出体外。我中毒甚轻尚且如此,长孙师兄功力比小妹稍逊,又身受重伤,咱们若不及时为他解毒,只怕……”她说到此处,忽地住口不言,转头看向莫文瑶,眼中大有忧色。 莫文瑶心下更急,抓住祝文长的手臂,轻轻摇晃,凄声道:“祝师兄,你修为高深,一定要想办法救救长孙师兄啊!” 祝文长轻轻一挣,脱开莫文瑶双手,深深看了她一眼,目光中尽是不忍之色,接着微微叹了口气,转头对长孙文全说道:“你法宝受邪法所污,气海受创,伤势虽然不轻,本也并无大碍,可这绿烟之毒却大是祸害。我观你脉相,知毒质已侵入经络,深入脏腑,纠缠固结,遍布丹田气海。此刻你真元微弱,不能如罗师妹一般将毒质暂且镇压,我等随身所带的解毒丹药并非无上妙品,你毒伤交缠之下,这些普通丹药却是救你不得。” 说到此处,语声微顿,又轻叹一声,续道:“此时若有门中长老在场,以混沌境的修为,当可凭浑厚真元助你逼出体内毒质,我等修为与混沌境天差地远,助你驱毒于你有害无益。文全,我也不来瞒你,这毒性甚是奇特,此时隐而不发,但后患非浅,一旦发作,来势必然猛恶。以文琪的修为,能否在毒发之前赶回太虚得萧师叔救治都是未知之数,你,你只怕……” 莫文瑶听到此处,再也忍耐不住,哇地哭出声来。文峰右拳紧握,骨节啪啪作响,面上肌肉牵动,沉声问祝文长道:“真没办法了?” 祝文长抬头望天,微微摇了摇头。众人知祝文长识见超卓,且颇明医理,见他如此,知长孙文全已然无救,心中皆是大恸,一众女弟子都流下泪来,忽听文峰暴吼道:“人还没死,哭什么丧!晦气!都不许哭!” 众人被他一吼,齐向他望去,只见他额头青筋暴起,眼中忽地布满血丝,咬牙切齿,须发戟张,脸上尽是颠狂之态,众人见他如此,都在心中打了个突,连莫文瑶也禁不住止住了哭声,只在那里默默垂泪。 长孙文全苦笑一声,轻声说道:“生死有命,小弟命该如此,文师兄你也不必太过挂怀……” “放屁!”文峰不待他说完,戟指大骂道:“老子还没教会你嫖妓呢!没有老子允许,你这小兔崽子怎么能先死!”说着来回踱步,口中喃喃道:“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你小子要是死在这里,我有什么脸面回山向老头子交待……” 罗文琪见文峰如此情重,心中也大是伤感,伸掌拉住他手,想要宽慰几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文峰受她纤手一握,心神稍安,暗道:“老子不可先慌了手脚,你祝文长也不是阎王爷,你说救不活,也未必就真救不活,无论如何,老子决不能让文全死在这里!” 罗文琪见文峰神色缓和,缓缓松开了手。文峰潜心思忖,谋划相救长孙文全之法,一瞥眼间看到叶澜,心中似黑夜中一道亮光闪过,大步跨出,伸手在叶澜肩头重重拍击一记,急问道:“叶兄弟,你昨日身中这绿烟之毒却无中毒之象,这其中缘由,你快快说来!” 叶澜听祝文长为长孙文全诊断之时,便想说自己有辟毒珠,或可解毒,但祝文长话音未落,众人便纷纷悲泣,文峰更是失控暴吼,叶澜一直不得其便,插不上话。这时听文峰发问,顾不得肩膀被文峰拍击得疼痛欲裂,右手一张,将辟毒珠从丹田祭出,说道:“小弟有一物,或可解毒。” 众人见他掌心之上飘浮着一粒小球,只龙眼大小,表面粗糙,另有无数小小孔洞列于其上,黑黝黝地毫不起眼。众人听他说可以解毒,本来大感兴奋,待得见到这粒小黑球,不禁都大为失望。 叶澜看在眼里,心中微微发窘。这辟毒珠虽于无声无息之间解去绿烟之毒,效用非凡,但如何使用,他也似懂非懂。更不知自己能否以之为他人解毒,心中也不免惴惴。但想到救人要紧,便硬起头皮上前两步,来到长孙文全身旁。 众人见叶澜手中的小黑球缓缓飞起,停在长孙文全面前半尺,就此定住,再无异状。等了一会,见那小球仍是一动不动的定在空中,一无动静,又见长孙文全面色疑惑,显是这小球于他并无效用。众人不知叶澜在搞什么名堂,又等片刻,都感不耐。 叶澜见此情形,心下大羞,一张俊脸胀得通红,慌乱中将辟毒珠向长孙文全又凑近数寸,盼辟毒珠能自行为长孙文全疗毒,可左等右等,直等了一盏茶的功夫,辟毒珠却仍是全无动静。 叶澜在一众太虚弟子讶异、失落、迷惑、嘲弄、怜悯的道道目光交织之下,只感如芒在背,掌心也沁出汗来,滑腻腻的颇为难受。他心觉尴尬,运一道真元于掌心之上,汗水随即消失无踪。那辟毒珠受真元一激,便似自睡梦中惊醒的饥饿小兽一般,朝着长孙文全蠢蠢欲动,似乎眼前便是一顿美餐。 叶澜心中一动,似有所悟,将真元注入辟毒珠中,驭着它围着长孙文全周身缓缓转动。长孙文全只感经络中涌起一股清凉之意,凉意所过之处,与自己真元相互纠结的毒质便纷纷从经络中飘出,附在那凉意之上,随之与凉气一并离体而去。 辟毒珠又绕着长孙文全转了数周,众人只见丝丝绿烟自长孙文全周身百窍中涌出,有如一根根绿色蛛丝,有形有质,随那小黑珠缓缓飘荡,继而尽数没入珠身的孔洞之中。 又转数圈,长孙文全周身不再有绿烟冒出,叶澜心知他身上剧毒已然去尽,便将辟毒珠收回掌心,触手所及,只感那小珠中凉意涌动,显是颇为畅快,又似意犹未尽,好像恨不得再多吸些毒质才好。 长孙文全等小珠子飞走,一跃而起,伸拳抻腿,大喜道:“哈哈,多谢叶兄弟,我中的毒全没了,哈哈,全好啦!咳咳……” 他身上剧毒虽解,所受内伤却未痊愈,大喜忘形之下,牵动伤势,忍不住咳嗽起来,却兀自止不住内心欢喜,不住道:“哈哈,没事儿了,咳咳……全好了!” 众人见他虽咳得狼狈,却终于拾回了一条性命,都是大喜过望,莫文瑶更是开心得直欲晕去,香腮上的泪珠尚未擦去,却已是展颜而笑。

第三十节 豪语逆天意张狂 叶澜见辟毒珠神效非凡,长孙文全毒质尽解,心下甚喜。当下转身对罗文琪道:“罗姐姐,我来为你解毒。”当下不待罗文琪说话,依样为罗文琪解了毒。 罗文琪脸上微微一红,敛衽为礼,轻声道:“多谢叶公子。” 叶澜躬身还礼道:“罗姐姐不用客气”。抬眼看她时,见她印堂之上那层青黑之气已然消失无踪,显是毒性已去,但因伤势并未痊可,面色仍略显苍白。此时她脸上略带娇羞之色,雪白脸颊上泛起淡淡红晕,当真如雪映落梅,艳光不可逼视。叶澜只觉心头一突,不敢再看,忙将眼光转了开去。 众人本以为长孙文全毒深无救,念及同门情谊,都自神伤,忽见叶澜拿一颗毫不起眼的小珠子,将此剧毒轻易解去,欢喜之余,都自惊奇赞叹。但听得祝文长朗声问道:“叶兄弟,敢问你这宝物可是辟毒珠么?” 叶澜听祝文长一口道出“辟毒珠”之名,心头一惊,想起自己离岛之时,父亲叶东明及叶安等人再三叮嘱,说辟毒珠乃是稀世之珍,江湖人心险恶,难免有人见了起意抢夺,丢了宝物还不打紧,怕只怕还会因此丢了性命,因此,万不可轻易将此宝显露于人前。这念头一转而过,便想撒个谎,抵赖不认,但他秉性纯朴,不善作伪,又想祝文长既然认得这是辟毒珠,抵赖也是无用,略一犹疑,便点头道:“不错,祝大哥好眼力,这正是辟毒珠。” 祝文长与长孙文全听他坦承此物乃是辟毒珠,都是眼中一亮,目光中满是赞叹、艳羡的神色,而余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显是不知辟毒珠为何物。 叶澜见众人如此,心下稍安,又深觉自己太过多疑。这一众太虚弟子出自名门,行事坦荡磊落,又蒙自己多番相救,岂会恩将仇报,来贪图小小一枚珠子?自己经苍凌云一役,险死还生,竟变得如此多疑起来,其实,这一众太虚弟子又怎能与苍凌云那等妖怪相提并论?当下微微苦笑,暗觉惭愧。 文峰见祝文长与长孙文全神色有异,皱眉问道:“文全,这辟毒珠是什么来头,居然有这般神效?” 长孙文全道:“辟毒珠之名,我只是略有耳闻,叶兄弟以之为我解毒,我也蒙然不知,祝师兄既然能一眼便瞧出这是辟毒珠,眼力超卓,所知必然也是远超小弟,还是请祝师兄说上一说吧。” 祝文长微微点头,沉吟道:“说起这辟毒珠,来头可当真不小……” 众人识得叶澜不过两日,本道他只是海外一个小小散修,谁知蒙他以异术相救在前,见他渡过几乎必死之劫在后,种种不同寻常之处着实令人惊奇,深觉这小子来历神秘。此时听祝文长说他身怀大有来头的宝物,心中却已不是十分惊讶,一个个都凝神注目,饶有兴味,专心听祝文长讲述这辟毒珠的来历。 只听祝文长说道:“我等正道弟子在外历练,不止是探幽访圣,寻找宝物,降妖除魔亦是份内之事。妖魔一流手段阴险毒辣,除开种种邪术,往往还会以毒物伤人……” 只听文峰“嗤”地一声嘲道:“正道人士用毒物伤人难道少了?” 祝文长不去理他,续道:“我等正道弟子自不能任由妖邪宰割,故而解毒丹药、辟毒法器等物,都是随身必备之物。解毒灵丹各门派皆有其独得之秘,我太虚门诸般解毒丹药灵效自也非凡。只是,灵丹炼制不易,诸般炼制丹药所需的珍奇灵材更是可遇不可求之物。一般的解毒丹药,解得了寻常毒物,却解不了一些剧毒奇毒,这次文全与文琪所中之毒便十分猛恶,以致掌门师伯炼制的‘天虚玄灵丹’和萧师叔炼制的‘紫霄解毒丸’都没了效用。” 罗文琪与长孙文全对望一眼,同时转头看向叶澜,心下暗自庆幸,对他的感激又加深了一层。 祝文长又道:“炼制辟毒法器比之丹药更加艰难,只是辟毒法器有一般好处,便是可反复使用,不似灵丹妙药服一颗少一颗。世间诸般辟毒法器,以灵珠最为常见,其中最为知名的便是这辟毒珠,其余诸般‘灵犀解毒珠’、‘天王辟毒珠’、‘牟尼定心珠’之流,名字起得虽然花哨,却多是仿制这‘辟毒珠’,解毒功效也与辟毒珠天差地远。” 莫文瑶平日里精于炼制丹药,所用法宝瓷瓶亦是炼丹法器,她见长孙文全毒质已解,放下心来,听祝文长说起辟毒珠的神妙,心下好奇,轻声问道:“祝师兄,这辟毒珠有何特异之处,还请祝师兄详加述说。” 祝文长颔首道:“这些依着辟毒珠仿制的‘灵犀解毒珠’之流,虽名为法器,却还算不上法宝,无法收入丹田气海,只可做成腰佩等物随身佩带,解毒功效也并不十分灵验。即便如此,这些珠子也十分宝贵,修为低些的修士便不敢佩带于外,平日里将其藏入乾坤袋中,待中毒之后方取出以之解毒,免得被人看到起意抢夺。而叶兄弟这辟毒珠却是如假包换的法宝,可收入丹田随心而动。这宝物自在有灵,天性喜吞噬毒质,一遇主人中毒,便会自发护主,将毒质尽数吸纳,这珠子吸纳的毒质越多,自身神效越强,不但解毒之能愈发厉害,亦能滋养修士真元,增进主人修为,实是护身修行的无上至宝!” 叶澜听了祝文长之言,方知这辟毒珠如此神妙,心下惊奇,脸上也不自禁地流露出惊讶的神色来。众人瞧在眼里,知他自己也对这宝物不甚了了。身怀重宝而不自知,众人艳羡之余,对他的好奇之心自又深了几分。 叶澜想起,自己离岛之时,叶安以辟毒珠相赠,叶东明曾伸手阻拦,怕叶澜修为不足,身怀如此重宝反为其害。叶安不以为然,叶东明不知其意,曾将叶澜的乾坤袋取去,以辟毒珠相试,见辟毒珠无法装入乾坤袋,才放心让叶澜收下辟毒珠。 乾坤袋乃修士以灵材辅以法术打造而成,可容万物,唯独不能存放法宝。因法宝灵力外显,乾坤袋虽也有些许灵力,却远不及最低等的法宝,故而一般法宝无法装入乾坤袋。故老相传,一些太古神器神力内藏,不泄于外,不但看起来光华不显,灵力上也返朴归真,与凡物无异。此等神物却可轻易装入乾坤袋中。这些传说叶澜只曾听闻,也不知是真是假。当日他见叶东明当日以乾坤袋相试辟毒珠,便知辟毒珠乃是法宝之属,可收入丹田,倒也不觉得有何特异之处。此时听了祝文长之言,才知诸般辟毒之物能炼制成法宝者少之又少,心下不免讶异。 祝文长见叶澜满面诧色,疑道:“叶兄弟,看来你对这辟毒珠的来历所知并不甚多,却不知你身居海外,却是如何得到如此宝物,不知可否见告?” 叶东明当日见了这辟毒珠尚不知此物的妙处,要以乾坤袋试过才知,叶澜见祝文长如此渊博,所知远比叶东明为广,比自己更不知强多少倍,瞒他也是无用,但四叔如何得到这辟毒珠,自己的确一无所知,只知这珠子天下只有三颗,乃是什么‘游方郎中’易天定所炼,此事祝文长定然知悉,自己也不必多嘴,便道:“实不相瞒,此物乃是家叔所赠,其中来历家叔并未见告。” 文峰哈哈大笑,朗声道:“你这小子当真糊涂,自己的法宝,却连来历也不清楚。祝师兄,你莫卖关子,将这珠子的来历说来听听。” “也好。”祝文长环视众人“诸位,你们可曾听说过‘游方郎中’易天定的名号么?”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文峰道:“什么游方郎中?天下游方郎中多得是,多是有名无实之辈,没什么真实医术,名为行医,多为行骗,骗一些俗世愚夫愚妇,师兄你好好说这辟毒珠之事,提这等市井小人作甚?” 祝文长见诸人皆是满面疑惑,显是未听过易天定之名,唯长孙文全与罗文琪微微凝眉,似有所思,便问长孙文全道:“文全,你可是听过这游方郎中的名头?” 长孙文全略一踌躇,沉声道:“祝师兄说的可是传说中的那位天下第一神医,‘游方郎中’易天定么?” 祝文长点头道:“不错,正是此人。”罗文琪也道:“我也听天幕山庄的牧姐姐说起过此人,听牧姐姐说,此人与天幕山庄渊源颇深。牧姐姐对这位前辈极为推崇,把他的医术说得神乎其神,也不知是否夸大其辞。” 祝文长剑眉一轩,淡淡地道:“与天幕山庄颇有渊源么?这个我倒不知。” 他语声微顿,略一出神,接着道:“这位前辈的医术倒真的是神乎其技。传闻之中,他本是俗世的一个游方郎中,执一杆医幡,游历四方,救死扶伤,当真是着手成春,药到病除。他本性易,却不叫天定,但他医术如神,几有起死回生之功,便改名为易天定。因俗语有言,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人的寿数乃是上天命定,他治好本来必死之人,乃是逆天改命,易天之定数,遂改名为易天定了。” 文峰大笑三声,说道:“好大的口气,这老东西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第三十一节 千金一诺不敢忘 罗文琪听文峰嘲弄易天定,嗔道:“文师兄,听说这位易前辈神通广大,你言语中不可无礼。” 文峰冷哼一声,神色大是不以为然,却也不再出口嘲弄。长孙文全道:“这位易前辈口气确然不小,易天之定数,说这等话,也不天谴。” 祝文长微微一笑,傲然道:“我等修士修道法,谋长生,本就是逆天之行。修真路上劫难重重,货真价实的天劫也不知要历多少回,还怕什么天谴!” 莫文瑶与医药一道颇有造诣,对这位医道高人大有兴趣,她不耐众人打岔,急道:“祝师兄,听你言下之意,这辟毒珠乃是这位易前辈所炼,他即是一介凡夫,又怎能炼制这般神妙法宝?” 祝文长笑道:“凡夫俗子,无论他医术如何高明,却也无法炼制法宝。这易天定本来确是一凡人郎中,医术虽高,却也不通半分道术。只是不知后来他得了什么机缘,人到中年却踏入了修真之途。此人无门无派,连个山门福地也无,他道法有成之后,仍是手执一杆医幡游走于尘世之上,医幡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医”字,左右列一幅对联,上联是:不医小疾,治不好分文不取,下联是:单疗绝症,治得好不取分文,旁有落款,便是这‘游方郎中易天定’七个字。” 文峰道:“这老头倒是好心,你说他修道有成,不知他修到了何等境界?” 祝文长道:“这位易前辈修为如何,那是谁也不知。野史传说中多有关于他的记载,也不知是真是假。他行医的故事极多,远至十余万年之前,近至百余年前,野史中都有关于他的记述……” 众人听得此言,心中皆是一惊。众人均知,修士寿元随境界而增长,虽不能确知每人寿元几何,但如凡人一般,每个境界寿元均有其极限。凡人不过百数十岁寿命,金丹千余年,元婴境修士寿过五千岁者已算稀有,混沌境修士寿元悠长,也少听闻有活过十万岁的。若传闻是真,这易天定能游走行医十余万载,那岂不是已达洪荒境界,就此长生不死,与天地同寿? 叶澜与这一众太虚弟子虽都有些修为,平日里飞天行法,在凡人眼中便如神仙一般。但在这些年轻修士眼里,洪荒境的修为依旧如神话一般,只曾听闻,谁也没有亲眼见过。北疆只有正道第一大派天外天掌门龙化云的修为突破了洪荒境,只是天外天行事高深莫测,普通弟子都给人以神龙见首不见尾之感,至于那位传说中的天外天掌门,更是飘渺如天外神仙,这一众太虚低辈弟子自是无缘得见。 众人听祝文长说起易天定之事,都在猜想:“难道这位前辈的修为竟已突破了洪荒境?他中年方始修道,若仍能突破天人之隔,那这位前辈当真算是位惊天动地的人物了!” 祝文长见了众人震惊之色,轻咳一声说道:“传闻野史毕竟当不得真,这位易前辈是否真的到了洪荒境界,愚兄确是不知,但他修为已达混沌境却决无可疑。” 叶澜从未见过混沌境高手,太虚门贵为北疆第二的正道大派,门人修到混沌境才能升为长老,自开一支,收徒授艺。这一众太虚弟子的授业恩师皆是混沌境高手,都深知混沌境高手的通天手段,无上威严。众太虚弟子想到易天定贵为混沌境高手,却仍能如世市井郎中一般游走红尘,悬壶济世,心中都有敬佩之意,连文峰也微微点头,赞道:“行医不收钱,白白给人看病,这老头儿心肠倒好!” 祝文长摇头道:“我只说他治病不收钱,却没说他白白给人看病。” “此话怎讲?”文峰眉头一皱,面露疑惑之色。 祝文长道:“这位前辈医幡上写明,不医小疾,单疗绝症,只因别人能治好的病显不出他老人家的本事。他给人看病并不分贫富贵贱,也不管对方是修士还是凡夫,老前辈只医不治之症,专救必死之人。这位前辈言道:人命至重,非金银钱财可以衡量,因此他救人性命不收银钱,只让病人为他做一件事。” 文峰笑道:“我说这老家伙也不会做赔本买卖,他要让人做什么事?” 祝文长道:“这可说不准了,他只是让人答应要为他做一件事儿,至于做什么事,什么时候做,全凭他老人家心意。总之,只要你得他救了性命,便欠他这么一件事,也许是明天,也许是一万年以后,他总会回来找你收回他的诊金。” 众人听到此处,皆是心中一凛。一个至少是混沌境的高手,天下何事不可成?为他做一件事必然极不容易,只怕有人的身家性命都要搭在上面。 长孙文全见众人听得入神,祝文长却已不再述说,便轻咳一声,朗声道:“还是祝师兄渊博,所知远胜于我。这位易前辈真是位奇人,如此高手,开宗立派亦非难事,没想到他却甘愿混迹于红尘之中,当真是罕有的高人。” 祝文长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像这等特例独行的世外高人虽不甚多,却也非独此一人,文全,你可听说过谢天机的名号么?” 长孙文全微一思索,缓缓摇了摇头。连好喜读书的长孙文全都不识此人,众人更是一脸迷茫,祝文长道:“这位谢天机谢先生,倒与那‘游方郎中’有些相似,人称‘神算子’,是位街头算命的先生,传闻此人明阴阳,晓八卦,测人福祸,无有不中。” 众人见祝文长忽然说起一个算命先生,都感惊诧。凡夫俗子多信命理一说,修士却无人相信。只因天下诸般修行之法中,无论佛、道、妖、魔、龙,皆无预知福祸测算未来的法门。传闻太古之时,巫族有此一法,后来太古诸神大战,巫族举族灭亡,此法也就随之湮灭。想来巫族这算命之法也不甚准,如若不然,巫族又岂会落得个举族败亡的下场? 文峰当即说道:“一个江湖骗子,你说他作甚?难道这算命的也称得上是世外高人了?” 祝文长点头道:“不错,此人与易天定乃是死仇,十余万年间,与易天定斗了不知多少回却仍能不死,你说他算不算高人?” 文峰讶然道:“这般厉害?怎么是个算命的?还无有不中,难道世间真有预知未来之术么?” 祝文长道:“能否预知未来我也不知,只知此人本也不叫谢天机,因他算命其准,常言道‘天机不可泄露’,他自言给人算命便是泄露天机,便更名为谢天机。” 文峰笑道:“易天定,谢天机,这两人倒像是兄弟一般,名字倒亲近得很。” 祝文长道:“非但不亲近,且仇深似海,至于两人因何事结仇,我却不知道了。” 叶澜对那算命的谢天机并无多大兴趣,但听得易天定有如此大的来头,心中便大为不安,低头瞧着手中的辟毒珠,怔怔出神。祝文长轻叹一声说道:“叶兄弟,那易天定如此人物,他不知花费了多少精力才炼制出这三颗辟毒珠,你叔父能得其一,怕是要一生受其所制吧?” 叶澜怔忡半晌,摇头道:“家叔长年安居海外,不似有何牵绊。这辟毒珠的来历,以及那位易前辈的种种传闻,家叔亦从未向我提及。”说到此处,心中一凛,暗道:“那姓易的给人瞧个病也不肯吃亏,非让人给他做一件事才行。辟毒珠这等宝贝,又岂会白白送人?四叔若是欠这人什么债,那可麻烦得很了!”他关心四叔安危,心中大急,忙问道:“那易天定让人做的事……,很难么?” 祝文长淡淡地道:“这可真说不准了,他让人做什么事,全看他老人家的心情。他曾让一个叫花子陪他喝了一葫芦烈酒,让一个厨子为他煮了一碗面,还曾让一个孩子坐在他肩头看杂耍玩闹,就算是付过了诊金,他还曾在夏日里躺在一座凉亭小憩,让一位皇帝侍立在旁为他扇风纳凉……” 叶澜听得此言,心头一松,长长舒了一口气。谁知祝文长语气一顿,森然道:“他也曾只用一句话,就让一个修真大派就此覆灭,满门上下,鸡犬不留!” 叶澜大惊,“啊”的一声叫了出来,祝文长看他一眼,续道:“谁也不知这位易前辈救过多少人,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要他来救命,谁也不知有多少权势熏天的大人物还欠着他一件事。我只知道,这位‘游方郎中’无疑是北疆最具权势的人物之一,实力只怕不弱于正邪诸大般的掌门。” 文峰点了点头,难得摆出一幅正经面孔,肃然道:“不错,这等人物当真是不好惹。叶兄弟,待你回到家中,定要向你叔父问个清楚,弄明白他是如何得到这辟毒珠的。此事若不查明,将来落到这姓易的手里,只怕你的叔父,甚至你们整个柳叶岛,都会有一场大劫难!”

第三十二节 真龙盘踞守海疆 叶澜听文峰说得郑重,心头不免惴惴,手掌不自禁地握紧,抓着那辟毒珠,狠不得将它捏碎了,就此毁去,以免和那易天定扯上干系,为柳叶岛惹来不测之祸。 罗文琪见他神色紧张,知他心中害怕,温言安慰道:“叶公子,你无须忧心,依祝师兄所言,那位易前辈医者心肠,行事虽出人意料,却不似狠恶之人。你柳叶岛一脉孤悬海外,与世无争,便是你叔父欠他什么恩情,他也必不会使你们过分为难。更何况,这珠子你叔父是如何得来你并不知晓,也许他并未欠易前辈什么恩情,不必为他做事也未可知。” 叶澜心想不错,自己凭空猜测,如何做得了准?就此瞎担心未免可笑,想到此节,心头一宽,便将手掌松开,瞧了辟毒珠一眼,然后默运真元,辟毒珠一闪而逝,被收入了气海之中。 众人见叶澜将辟毒珠收入气海,想起祝文长所说的这珠子的诸般妙处,心中都大感艳羡,江湖风波险恶,有了这辟毒珠,再也无惧诸般阴邪毒术,无疑是多出一道保命符,更何况这珠子还能助益修行,当真是难得之至。 罗文琪见叶澜不再为易天定之事忧心,忽地将笑容一收,幽幽地道:“叶公子,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叶澜忙道:“罗姐姐请讲。” 罗文琪道:“叶公子你修为虽然不低,可这辟毒珠实在太过贵重,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公子切不可将此宝轻示与人,以免有小人存心不良,出手明抢暗夺,公子虽然不怕,却也少不得一番麻烦。” 叶澜点头称是,文峰将大手一伸,往他肩头重重一拍,笑道:“小子,你别听我罗师妹说的这些漂亮话,说什么你小子修为不低,不怕人抢,都是顾全你脸面的鬼话。其实你小子的修为我看也稀松平常得紧。这辟毒珠如此宝贵,便是元婴境的高手见了也少不得要眼红。你小子这点能耐,若是让旁人知道你身怀此宝,你便如三岁小儿身怀巨财而行于闹市,那些见财眼红的贼骨们要是不来抢你,那当真是对不起他们的贼祖宗了!” 叶澜以手揉肩,点头道:“小弟自会小心。” 长孙文全也道:“叶兄弟,文师兄此言实是有理,除了这辟毒珠,我看你那蓝色仙剑也是罕有奇珍,当是仙器中的极品。昨日初见你之时见你使一把玉扇,想来也是怕那仙剑太过招摇,只可惜昨日山腹中一战把你那宝扇也损毁了。” 文峰与罗文琪等人昨日在山腹中与叶澜并肩御敌,都见他使过惊澜剑,祝文长等人却不知叶澜身上另有一件仙器。仙器何等稀有,这一众太虚弟子自是熟知,太虚门乃正道第二大门派,家底雄厚,这一众弟子等闲也得不到一件仙器。诸人中以祝文长、罗文琪和文峰三人天资最高,深得师门长辈宠爱栽培,祝文长与罗文琪才各自得赐一件仙器,文峰修为天资并不弱于两人,所使青钢斧虽是利器,却并非仙器,其余弟子限于资质修为,在太虚门中地位都远不及三人,更是与仙器无缘。 祝文长眼中精光一闪,沉声道:“叶兄弟,不知你手中仙剑是何等风采,可否让我等开开眼界?” 叶澜心想这惊澜剑再如何宝贵,也贵重不过辟毒珠去,反正昨天文峰等人已见过此剑,让祝文长看看又有何妨?便挥袖一摆,将惊澜剑祭了出来。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蓝光耀目,有森森寒意弥漫开来。文峰等人昨日已见识过此剑威能,只是当时激斗之中,只惊鸿一瞥,没能细看。此时细观之下,只见剑身幽冷,似有层层海水流动其上,也不知是何等晶铁所铸,竟隐隐有晶莹剔透之态。 一众太虚弟子都是识货的,见了惊澜剑这等品相,尽皆大惊。祝文长虽见多识广,此时也不禁变了颜色,忍不住赞道:“好剑!” “当真是好剑!”文峰也是满脸赞赏之色,向祝文长道:“祝师兄,这剑一看就比你那‘青玉灵华尺’厉害多了!罗师妹,你那‘雪玉幻冰镯’怕也给比下去了。” 祝文长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罗文琪听文峰如此说,轻抚腕上“雪玉幻冰镯”,柔声道:“昨日一战,叶公子的玉扇与长孙师兄的判官笔都被那紫雾毁去,小妹这玉镯虽未就此损毁,却也灵力大减,不大听使唤了。以我之力万不能将玉镯中的邪力驱除,想来须得回到太虚,借‘浣宝池’的灵力方能使这玉镯尽复旧观。我这镯子乃是当年恩师防身之物,在我紫萧峰算是数得着的神妙法宝。这等宝物尚不能抵御那紫雾邪力,叶公子的仙剑却能穿紫雾而过,斩杀那‘元灵魔魑’而剑身灵力丝毫无损,这仙剑当然比小妹的镯子强得多了。” 文峰大笑道:“哈哈,不错!咱们太虚门这么大家业,却被这小子给比下去啦!小子,你这剑可有名号?” 叶澜道:“有的,这剑名为‘惊澜剑’。” 文峰道:“惊澜剑?没听说过!” 叶澜笑道:“你自然没听说过,这剑原来的名字我并不知晓,这惊澜剑的名字是我自己取的。” 众人闻言,尽皆莞尔,祝文长却面色如常,淡淡地道:“叶兄弟,你说你自幼长于海外,从未踏足北疆。我结识的海外散修着实不少,可从未见过如你一般的人物。” 叶澜不知他言之所指,说道:“哦,我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啊。” 祝文长道:“海外人烟稀少,物产不丰,初来北疆的修士手中多无像样的法宝。叶兄弟你小小年纪,修为也不甚高,身家却是丰厚得紧。这惊澜剑无疑是仙器中的极品,辟毒珠更是罕有奇珍。你乾坤袋中另有为数不菲的晶币,虽不能与惊澜剑和辟毒珠相提并论,却也是一笔巨财,叶兄弟,你当真只是初来北疆历练的海外散修么?” 叶澜听他言语不善,大有见疑之意,心中不喜,暗道:“我好端端地赶路,本不想管你们的闲事,要不是你一玉尺将那头倒霉望月犀丢到我旁边,我也不会与你们扯上干系。可我毕竟几次三番救下你等性命,还因此把凌云扇毁去,更身受重伤,险些丢了性命,你不来谢我也就罢了,倒责问起我来了!” 他不善作伪,心头有气,口中也不客气,大声道:“我初次离家,没见过世面,也不知我这随身几件防身之物有什么宝贵!你若不信我是无门无派的小小一介散修,我也没有办法!” 罗文琪见叶澜横眉冷眼,怒形于色,忙道:“叶公子不必生气,祝师兄见你身怀异宝,心中好奇,便想问个明白,并无它意,言语之中若有冒犯,还请叶公子不要见怪!” 叶澜听罗文琪温言相劝,心中一软,一股无名火还没升起便消了个无影无踪,喃喃道:“好奇你问就是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这辟毒珠是家叔所赠,你们已然知晓。晶币是几天前遇到一伙妖怪强盗,见我这惊澜剑起了贪心,想要害我性命,被我侥幸逃得性命,将那匪首杀死,这些晶币连同玉扇,都是从那匪首处得来的……” “妙妙妙!没想到你小子倒架得一手好横梁!”文峰抚掌大笑。 叶澜也报以一笑,续道:“至于这惊澜剑么,我前日也向你们说起过,我与龙族小公主颇有些交情,这惊澜剑便是她送给我的。” 众人想起前日聚饮之时,他确实说起过龙族之事,但众人均想:龙族纵然豪富,却也不可能将惊澜剑这等异宝随便送人。文峰也是这般想法,笑道:“小子,你是不是和那龙族小公主有一腿?人家被你这小白脸迷昏了头,才将传家宝也给了你?” 叶澜不知“有一腿”是何所指,但想来不是好话,也不多问,径道:“什么传家宝!她家宝库中这等仙剑也不知有多少,有什么稀罕了!” 他少年心性,见众人追捧惊澜剑,他便似小孩子炫耀新奇玩物一般,忍不住要吹一吹牛皮。其实龙族虽富,却也没富到如此地步,小青家宝库里虽还有别个仙器,可如惊澜剑这般的仙剑,却也找不出第二柄了。 众人心知叶澜所言不尽不实,但众人均未见过龙族之人,更没有进过龙宫宝库,也只能任他吹牛皮,只文峰摇头道:“你小子吹牛皮也不打草稿,哪有这等事!” 叶澜正色道:“我骗你作甚!其实小青家的宝物虽多,倒也真算不上有什么了不起,她说她们家只是龙族藩镇,属龙族边远之地,真正的北海龙宫,宫殿之富丽,宝物之繁多,神兵神将之广,简直不可想象!” 众人本就心慕龙族风采,听他如此说,不禁心中神往,都在想像那北海龙宫的壮富丽。 文峰本就起意将叶澜收入太虚,心想若能替齐乃谦收此佳弟子,必能讨得老头子欢心。此时见他不但资质奇佳,性子纯朴,亦且身怀异宝,还和龙族大有交情,这等人才若不趁早下手收入门下,待他一入北疆,被别的门派看上,哪里还有太虚门的份儿?当下与罗文琪对视一眼,缓缓点了点头。

第三十三节 二十年后细思量 文峰见罗文琪点头回应,便向叶澜拱了拱手说道:“叶公子……” 叶澜自与文峰相识,便被他小子长,小子短的呼叫,忽见他拱手为礼,以“叶公子”相称,心中大奇,不知他意欲何为,只听他接着道:“素闻海外散修道法皆是家传,不立宗派,各岛多有家中弟子来北疆历练,得了机缘,另投别派者,家中长辈亦不会阻拦。不知叶公子家中可也是这般么?” 叶澜点头道:“是,我柳叶岛也有此规矩,家父和我说起过,若有机缘,可自行投入别派,修习上乘道法。只是,素闻北疆各大正道门派择徒甚严,若无天大机缘断难投入其中。若是投入小门小派,修行之法只怕还不及我柳叶岛家传,习之无用,反而多了一层拘束。另外,佛门道法与我家传道法不合,还听闻佛门弟子不能娶妻生子,是以凡柳叶岛传人皆不可另投佛门,以免断我柳叶岛香火。还有妖魔一流,更是不可与之有什么牵扯。” 正道弟子,往往于正邪之分极是看重,太虚门身为正道十二大派次席,更是视斩妖除魔为己任,众人听叶澜说不可与妖魔一流有牵扯,都点头称是,大感宽心。罗文琪盈盈一笑,柔声道:“叶公子,你可愿意拜师太虚么?” 叶澜自离了柳叶岛便无时无刻不想着早日回家,只待二十年之期一满,便要回到柳叶岛去,从未想过要投入别个门派,此时陡然听罗文琪发问,一时怔住,不知如何作答。 文峰只道他喜欢得呆了,笑道:“我太虚门稳坐北疆正道第二把交椅,若算是小门小派,那天下也只有天外天可称得上大派了。太虚门功法与佛门全然不同,更非妖魔一流,你尽管放心便是。” 叶澜听了文峰之言,心知加入太虚门确然不会违背柳叶岛的规矩。叶东明等人亦曾说起,若能加入北疆诸大派,习得上层真法,实是莫大机缘。只是他自幼少受长辈督导管束,自由自在惯了,平生最不喜拘束,他想太虚门这等大派,规矩必多,管束弟子必也极严。是以明知加入太虚门于修行大有益处,心中却仍是老大不愿,沉吟半晌,踌躇道:“多谢文兄抬爱。小子乃乡野穷僻之人,没什么见识,只是自由自在惯了,怕是守不得大门派中的诸多规矩。且我初来北疆,于天下诸般风物少有听闻,更不曾得见,是以想先游历一番再做打算。” 文峰没料到他会一口回绝,只觉这小子太过不识抬举,不由心头大怒,两条浓眉慢慢竖起,便要开口斥责。罗文琪见状,轻轻碰了碰他手肘,示意他且慢动怒,而后劝叶澜道:“叶公子,昨日一战,我看你修为虽然不低,道术却算不得上乘真法。你以此等道法为基,小小年纪竟能修到这等境界,资质之佳实是罕有。以你的资质,若能投入太虚,修习‘六合虚空道法’这等无上法门,再辅以太虚灵脉,来日成就之大,当真是不可限量。” 叶澜听她夸赞自己资质奇佳,心中大是得意,又环视众人一眼,心觉祝文长气宇轩昂,文峰慷慨豪迈,长孙文全儒雅可亲,罗文琪更是清丽绝俗,余人亦俱是潇洒人物,让人不由心生亲近,心想太虚门人才济济,若能与这些人同门学艺倒也不坏,且修行之事关乎身家性命,万万轻忽不得,柳叶岛家传道术确然不算是上乘真法,叶澜自是深知,若只因怕门规束缚而错失修习上乘真法的机会,以后只怕后悔无门,心念于此,不免意动。 罗文琪察言观色,看出他回绝之意不再坚决,忙又劝道:“其实我太虚门一向择徒极严,带艺投师之人大多来历不明,想要入得太虚,当真是千难万难。海外散修身世较为清白,公子又与我等共历生死,几次三番救得我等性命,与我太虚门实有大功。我等为公子引荐,拜师之事不难。若非入此,旁人想要投入太虚,却是万万不能,盼公子不要错失良机。” 叶澜心想不错,正要答应,忽听祝文长道:“人各有志,不可强求。叶兄弟从未涉足北疆,对北疆诸事不甚了然,他前日还从未听过我太虚门的名头,此时只凭我等空口讲述,心中不免尚有疑虑。等叶兄弟到得北疆,闲散些时日,增长些见闻,待他知道我等所言非虚,知这机缘不易,到时心甘情愿再来投入我太虚门中,岂非美事?” 叶澜本想就此答应拜入太虚门,经祝文长这么一说,却不知再如何接口说自己其实愿意立时加入。他年少面嫩,不愿求人,只得讪讪地道:“如此也好,小弟另有些俗务要处理,另外,我也答应过父母,二十年后要返回柳叶岛去。待得我回岛之后禀明父母再做定夺如何?” 二十年光阴,于修士而言,本来转瞬即过。只是众人多是年轻人,见他一推二十年,只道他纯是推托,其实不愿加入太虚。太虚弟子都以能加入太虚门为无上荣耀,见他推托,心中都感不快。 文峰“呸”地一声,向地上吐了口唾液,骂道:“不识好歹!” 罗文琪见叶澜仍是不允,轻声叹了口气,说道:“也罢,叶公子既然无意,我也不好强求。以后公子若改了主意,我太虚门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叶澜见她秀目低垂,满脸失望之色,显是真心希望自己加入太虚,心中一动,忍不住便要答应她,转头看了祝文长一眼,终又强自忍住,低声道:“二十年转瞬即过,待我回岛禀明父母,不管二老是否允可,我都会前往太虚门拜访各位,在这二十年之中亦不会再投别派。” 众人听他说得真诚,又觉拜师入门这等大事,禀明父母亦是理所应当,想到此节,各人心中的不满之情也就消了大半。 祝文长道:“如此甚好,二十年后,我等在太虚恭候叶兄大驾!” 叶澜又抬眼看了罗文琪一眼,轻轻叹了口气,嗫嚅道:“好……,好的。” 此时已然日上三竿,阳光透过低谷洒在碧草之上,如翡翠之上镶着点点碎金。众人见时候不早,各自取出干粮食用。叶澜满腹心事,只默默啃着干粮。 须臾食毕,祝文长命各人拿出昨日山腹之中所得之物就地陈列,诸人听命取出乾坤袋,将一件件宝物放在地上。一会工夫,地上便堆满了各色宝物,宝光流转,耀人眼目。 众太虚弟子见收获如此丰厚,都大感振奋,只觉此次出山虽耗时甚久,历经艰险,终究大有所获,不枉这数月辛劳。 祝文长见地上晶币成堆,高可及腰,其余各色法宝也足有二十余件,也不禁点头微笑,向叶澜道:“叶兄弟,我太虚门中规矩,门下弟子寻宝所得晶币三成需缴纳到金玉堂中,余下七成方可自由支配。是以这些晶币须留下三成,其余我等均分,你看可好?” 叶澜平生从未使过银钱,本不知晶币的好处,心想自己乾坤袋中有晶币两千余枚,喝酒定然够了。至于法宝,自己有惊澜剑、辟毒珠在身,也用不着别样法宝护身。他随众人入山腹寻宝是怕众人有甚凶险,仗义相帮,本无意分众人宝物,听祝文长要分宝物与他,当即双手乱摆,摇头道:“不用,不用,我不要钱,也不要法宝!你们自管分好了,不用管我。” 众人寻宝成功,全身而退,叶澜实是出了大力。众人本以为若将财物均分与他,他自恃功劳大,得一份怕还嫌少了,见他推辞不要,众人如何肯信?祝文长又道:“叶兄弟不可推辞。” 叶澜仍是坚称不要,文峰哼道:“给你就拿着,罗嗦什么!你小子虽刚架横梁发了一笔横财,这钱财却没有嫌多的。你未涉尘世,不知银钱的好处,以后便知道了。” 罗文琪也劝叶澜收下,叶澜见推辞不得,只得同意。祝文长命莫文瑶等女弟子去清点晶币,又指着地上的法宝等物道:“这些法宝却无须上交金玉堂,我粗略一数,我等差不多一人一件。叶兄弟为助我等寻宝,竟将宝扇毁去,请你在这些法宝中任选一件,稍做弥补。” 叶澜心知这些法宝比晶币珍贵得多,正想推辞,忽然想起,凌云扇一毁,自己到得北疆若是与人斗法便只能以惊澜剑对敌。惊澜剑太过耀目,在穷僻海岛之上尚引来妖怪抢夺,险些送了自己性命,到了北疆,自己修为不足,只怕更有麻烦,不如另寻一件不起眼的法宝护身。当即拱手向祝文长道:“如此多谢了。” 地上法宝众多,叶澜一时不知要选哪件,便一件件瞧将过去。只见地上宝物品类甚是齐全,仙剑、饰物、宝衣、葫芦、宝瓶、折扇无一不备,其中有一把宝剑,一枚玉戒,一个酒葫芦不绝发出柔和光芒,夺人眼目,显是仙器。

第三十四节 初入尘世少年郎 林文雍、常文圣、田文昌等人见宝物中居然有三件仙器,眼中都放出光来,心想叶澜必然会挑一件仙器。诸人心中虽有不舍,但心想他于此次寻宝实有大功,且祝文长已然发话,任由他挑选一件,诸人自也不会再有异言。 叶澜看了那三件仙器一眼,心道:“仙器甚是稀有,我自不能要人家如此珍贵的宝物。再说我已有惊澜剑在手,以我的修为,再要更多仙器也是无用。这许多宝物也不知要挑哪件才好,我的凌云扇因帮他们寻宝而毁,那我就拿他们一件折扇,这样大家不吃亏。” 那折扇的扇柄为黑木所就,木质纹理甚是粗糙,黑黝黝地瞧来毫不起眼。他将折扇拿起,只觉触手生温,有一股暖意不绝从扇柄传到掌心,暖洋洋的甚是舒服。 手指轻轻捻动,将折扇打开,见扇面乃丝帛所制,正面绘有一幅群山图画,他生平从未见过大山脉,见画中山势起伏,绵延无际,多看得一会,只觉自己似身处群山之下,有高山仰止之感。众太虚弟子见多识广,见画中山脉虽不算小,在北疆却也算不得大山,众人见惯了太虚群山的雄伟磅礴,再看这等山脉,自无叶澜那般感触。 叶澜将扇子翻转,见扇子背面雪白一片,并无点墨留存。他知别个宝扇皆是正面作画,反面题字,从未见过背面空白一片的折扇,心下不免大奇,伸出手去轻抚素白扇面,只觉一股凉意自扇面滑过指尖,与扇柄传来的暖意遥相呼应,相映成趣。 叶澜见这扇子并不起眼,扇柄黝黑粗糙还有些难看,但拿在手中却有种说不出的亲切之感,心道:“这折扇我并未炼化收入丹田,怎地拿在手中却有心灵相通之感?想来这扇子当与我有缘。” 将扇子一挥,“啪”地一声合拢,向祝文长道:“我原来的折扇毁了,就取一柄折扇好了。” 林文雍等人见他不取仙器,却选了一柄普普通通的折扇,心头都是一松。祝文长见他不选仙器,微觉惊讶,却也不置可否。忽听文峰喝道:“小子,把这劳什子的扇子放下!” 叶澜一惊,手一松,扇子掉在了地上,又听文峰道:“你小子面嫩,不好意思去拿仙器,我们却不能老着脸皮来占你便宜。若不是你小子出手,老子一条性命早已送在了那群臭犀牛角下,哪有命在这里大秤分金!救了老子性命,倒也不怎么打紧,你救了文全和罗丫头的性命,老子却是欠你一个大大的人情,这三件仙器,你尽管挑一件!” 罗文琪也道:“叶公子,这柄剑虽是仙器,但瞧其品相只怕远远及不上你惊澜剑的神妙,你不要也就罢了。这仙葫却甚是珍贵,炼制葫芦这等法宝本就比炼制兵器艰难,想来这仙葫有收妖除魔,并炼制丹药等诸般异能。这玉戒也非凡品,我虽不能尽知它的妙处,但瞧来这玉戒不会比我的‘雪玉幻冰镯’差了,这两件仙器你只管选一件拿去便是。” 叶澜将那折扇拾起,打开扇子,轻轻摇动,对二人道:“小弟误打误撞帮了点小忙,哪里敢居什么功劳?两位再来客气倒令小弟汗颜了。小弟这几日用惯了折扇,选这柄扇子就好。” 罗文琪又劝几句,叶澜执意不肯要仙器,文峰不耐道:“不要就不要,那也不能让你个傻小子太过吃亏。”说着大手凌空一抓,从晶币堆中吸出一小堆丢在叶澜面前道:“钱多分你些便是!” 叶澜见他恶形恶相,不敢再行推辞,只得点了点头。 那一小堆晶币足有千余枚,虽是巨财,其价值却也无法与一件仙器相比。众人见叶澜执意不要仙器,都觉多给他一些晶币稍做补偿,实是理所应当。 祝文长见叶澜选了折扇,便将其余法宝逐一分配,众人每人得了一件法宝。长孙文全身受重伤,判官笔被毁,理所当然分得了仙剑。祝文长提议将玉戒分给文峰,文峰也不推辞,拿起玉戒顺手抛给了莫文瑶。那仙葫给了受伤最重的林文雍,众人均无异议。 众人又将晶币均分,每人得了千余枚,叶澜多分了一些,共得了两千八百余枚晶币,加上从那妖怪匪首苍凌云处得来的两千余枚,共有晶币五千余。叶澜将晶币收起,随后丢入乾坤袋中,显是对这等巨财毫不在意,林文雍等人却瞧得眼睛发直,心中暗叹:“这小子当真有钱!” 众人分得这许多财物,都觉此行不虚,大感欢喜。当下捉羊猎鹿,采果捕鱼,当晚收拾了丰盛筵席,宴饮欢庆,直至午夜方散。 次日,众人起身北返,邀叶澜同行,叶澜也不愿与诸太虚门人就此分开,欣然答允。众男弟子还有些采买、访友、拜访各大门派的俗务,并不急于返回太虚。罗文琪却急于回到太虚,好借浣宝池的灵力修复雪玉幻冰镯,众女弟子自然与她同行。 太虚群山在龙鳞岛西北方向,众男弟子却是向正北而去,双方并不同路,便在岛上暂别。 罗文琪走到叶澜面前,轻声道:“叶公子,承蒙相救,未能报答,今日一别,不知有无再见之期?” 叶澜将折扇一收,拱手道:“二十年后,小弟必定去太虚拜访,决不食言。” “二十年啊……”罗文琪幽幽一叹,满面怅然。 叶澜听出她语中浓浓的不舍之意,心头一软,便想立时跟她到太虚门去,从此同门学艺,朝夕相处,却不知要如何说出口。 忽听祝文长道:“罗师妹,咱们就此别过,你们路上小心!” 叶澜循语声望去,祝文长也正向他望来,目光交接,叶澜只感祝文长目光中似有雷火涌动,他心头打一个突,到口边的话便缩了回去。 罗文琪见叶澜不再言语,又轻轻叹息一声,衫袖轻挥,引个法诀,在脚下聚起一朵祥云,冉冉升至半空,向众人微微福了一福,转身飘然而去。 莫文瑶等人也纷纷飞起,随罗文琪去了。叶澜心下甚是怅然,怔怔地望着罗文琪远去的背影,默默无言。正惆怅间,肩头忽被人猛拍一记,只听文峰说道:“别傻站着了,走吧!” 祝文长与文峰皆是逍遥境第四层高手,飞行之速快过余人十倍。但二人身为此行首领,自不能抛下众门人不顾。长孙文全、林文雍、常文圣等人伤势不轻,虽多是皮肉外伤,一时也不易痊愈,叶澜刚渡过龟息之劫,周身经络亦未稳固,无法全速赶路。诸人左右也无急事,走走停停,足花了半月工夫才飞出六万余里。好在半月工夫一过,诸人伤势尽去,行得比之前快了些。又飞四天,天边隐隐现出一条黑线,叶澜极目远望,见那黑线曲折蜿蜒,不见边际,心知北疆便在眼前,他生平从未见过如此大陆,心中既感兴奋,又觉害怕,正忐忑间,听得文峰笑道:“小子,快走,老子带你见识见识这花花世界!”

第一节 驻颜增寿假亦真 叶澜在海上独行,至今已半年有余,此刻北疆近在眼前,心中之激动实非言语可以形容。 众人又飞了一盏茶工夫,临海现出一座城池,极目望去,远处有高墙环绕城周,沿海一线却无城防,显是以海疆为界,借天堑为墙。 叶澜飞到近处,只见房屋鳞次栉比,错落有致,城中有诸多街巷,交错贯穿。大道两旁楼宇林立,道路之上,熙来攘往,一片繁华景象。叶澜做梦也想不到人间竟有这等热闹所在,心中欢喜,赞道:“好一座大城!” 田文昌、林文雍等人都“噗呲”笑出声来,祝文长也不禁莞尔,长孙文全微笑道:“叶兄弟,此地名为彩珠镇,即使在南化这等小国,也只能算是小镇,哪里是什么大城了。” “这还是小镇?哪大城得是什么样子啊?”叶澜圆睁了双眼,不可置信地道。 文峰笑道:“日后有得是机会让你见世面。他奶奶的!出海这许多时日,风餐露宿的,净吃些臭鱼烂虾,嘴里直淡出鸟来!咱们赶紧下去,到观澜阁好好大醉一场才是正经!” 叶澜听了,正合心意,便要疾冲而下,却被长孙文全一把拉住,只听他道:“叶兄弟,你就这样下去么?” 叶澜不明他话中之意,满脸疑惑的看着他,长孙文全一笑,解释道:“这市井之中皆是俗世凡人,有些人一生也未见过修士。咱们这般贸然飞将下去,只怕有人以为是神仙降临,免不了一场麻烦。” 叶澜心想此言不错,赧然一笑,止住去势。祝文长搭眼一望,指着近处小山丘道:“那边僻静,咱们过去。” 众人飘身来到那小丘之上,寻山脚无人处落下,缓步朝小镇走去。不一会儿,人流渐密,时有挑夫走卒从众人身旁经过,见诸人衣着气派,气宇不凡,都忍不住多瞧两眼,却也不以为异,仍是继续走路。 又行一阵,来到大道之上,路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道路两旁商铺罗列,摊位杂陈,吆喝售卖之声不绝于耳。 叶澜哪曾见过这等热闹景象,只觉处处都透着新奇,走两步停三步,东张西望,只恨自己少生了两只眼睛。众太虚弟子司空见惯之物,他也大有兴味儿,要驻足观看良久。众人知他初见市井繁华,凡事透着新鲜,都耐着性子陪他,文峰虽满脸不耐之色,竟也能忍住,不催他快行。 路边摆摊卖货的小贩见一众公子哥流连观看,只道是富家公子出游,都是大声招揽,卖力吆喝,众太虚弟子自是理也不理,叶澜却是有呼必应,兴致勃勃在每个摊位前赏玩。 众小贩所卖之物,衣食器用,无所不包,叶澜十件中也认不得一两件,他将摊位上玩物、衣饰、日常用具一件件拿起又放下,玩得不亦乐乎。众小贩见他只看不买,大失所望,便不再笑脸相待,只是见众人气派很大,不敢出口撵人。叶澜察言观色,瞧出众小贩不悦之情,却不知自己何处得罪了他们,只得讪讪地将东西放下,随众人继续前行。 众人见叶澜不再驻足路边货摊,都松一口气。刚要加快脚步,却见他又找了一处玩杂耍的,看得眉飞色舞。杂耍看完,又被一算命先生拉住,要给他算上一命。叶澜想起那“神算子”谢天机的名头,正欲开口请教,那算命先生却被文峰一声呵斥,吓得一溜烟儿跑掉了。 叶澜也不追赶,看到前方有人围做一圈,便挤上前去观看。只见一精壮汉子,肌肉虬结,赤着上身,横躺在一条长凳上,胸口平放一块大石。叶澜不知是何名堂,正自讶异,忽听‘啊呀’一声大吼,旁有一条大汉手起锤落,“轰隆”一声,大石裂为数块儿。 围观百姓轰然叫好声中,那赤身大汉从长凳上起得身来,拍拍身上石屑,向众人拱手示意。那执锤大汉放下大锤,拿起一个铜盘绕场而走,众人纷纷取出铜钱扔到盘中,砸得那铜盘叮当直响,两名大汉听在耳中,直喜得抓耳挠腮,欢笑不止。 叶澜心知这是要给赏钱,他虽不觉胸口碎块大石有何难处,但见众人都给,便也取出乾坤袋,捡一块碎银,当的一声,扔进了盘中。 那托盘大汉见有人给银子,定睛看去,见是足有五两重一块碎银,白花花地耀人眼目,登时满面堆欢,连连躬身。那赤身大汉见来了财神,三步并做两步走上前来,躬身道:“相公,里面请里面请!” 叶澜随那赤身大汉走入场中,文峰等人也随在身后。那托盘大汉心知来了大生意,便朝围观诸人喊道:“不耍了,不耍了,大伙儿都散了吧!” 那赤身大汉等众人散去,凑近叶澜身旁,神神秘秘地道:“相公,小人这里有一件家传宝物,已传了十数代,今日我兄弟二人沦落街头,见相公是有缘之人,便让于相公,你看如何?”一面说,一面珍而重之地取过一个包袱,从中取出一方手帕。一层层揭开,见是一粒黄灿灿地药丸,龙眼大小,光滑浑圆。 那托盘大汉也凑近身来,低声道:“此乃小人家中祖传大力丸,当真与别个不同。相公将此丸服下,包您上马扬刀安天下,下马提枪战娇娘,功效的是非凡!” 叶澜奇道:“娇娘一打岂不打坏了她,再说,干吗非要用枪?” 两名大汉不防他有此一问,都愣在当场,不知如何回答,文峰大笑道:“战娇娘自然要用枪,且须是钢枪!” “这位爷台真是解人,服下此丸,任它九节软鞭,也立变霸王钢枪!”那赤身汉子拇指一翘,满脸谄笑。 文峰大手一摆,斥道:“你们这两个兔崽子,自去糊弄这傻小子,在爷爷面前,就不要拿这种货色来出丑露乖了吧!” 两人见文峰虬髯如戟,凶相毕露,心中怯了,不敢再跟他罗嗦,又不舍叶澜这等肥羊,那赤身汉子将大力丸放下,另取出一方手帕,向叶澜道:“其实相公玉树临风,一表人才,本用不着这等丸药。小的去年偶遇仙人,得赐几枚延寿丹和驻颜丹,小的兄弟二人肉眼凡胎,吃不得这等仙丹,相公拿去服下,包您长命百岁,容颜不老!” 叶澜道:“延寿丹和驻颜丹么?我是用不着的。” 那执盘大汉道:“相公正值大好年华,清新俊逸,现在自是用不着这个,却可将之赠与爱侣,或以之孝敬父母,馈赠亲友,都是上佳礼品,居家常备!” “我家人也用不着这东西。”叶澜连连摇头。他乾坤袋中有延寿、驻颜各五粒,乃是在龙宫时龟丞相所赠,延寿丹能延人五十年阳寿,驻颜丹能使服食之人容颜不老,至死面貌仍如服用驻颜丹之时。但这两种丹药只对凡人有效,修士修为至御风境,便可寿至五百余岁,柳叶岛一脉只一十六人,连年纪最小的叶雪和叶子良也已起始修道,自然无人会服食这两种丹药。 两人见叶澜忽然变得精明起来,都大失所望,那赤身大汉急道:“相公,机会难得,走过路过,不可错过!我看你是极有仙缘之人,便让与你,只收你这个数!”说着,伸出两根手指,朝叶澜晃了晃。 叶澜不知两根手指是多少钱,略一犹豫,问道:“两千两?” 两名大汉瞪大了眼睛,只道自己听错了,那赤身汉子忍不住收起两根手指,屈食指掏了掏耳朵。 那执盘大汉见文峰等人满脸不屑之色,怕自己狮子大开口,到嘴的鸭子飞了,忙道:“若是别人想要,决然少不得两千两纹银,相公仙缘深厚,只算你二百两一丸!” 叶澜心道:“原来这丹药这等不值钱,那龟丞相却将这便宜货拿来送我,好不小气!”他见两名大汉也无甚好玩之处,失了兴致,扭身便走。 “相公休走,算你二十两一丸便了!”两名大汉紧追不舍。 叶澜回头道:“多少钱我也不要,这东西我也有的。”一面说,一面掏出一金一蓝两个瓷瓶,拨开蓝瓶瓶塞,从中倾出一颗驻颜丹来。 两人如何识得真驻颜丹?见叶澜手中只小指头肚儿一粒丹药,蓝幽幽的光华不显,都大为鄙夷,那赤身大汉道:“原来是同行啊,小兄弟,你混饭吃也要下点功夫,这等货色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说着,揭开手中手帕,见是一粒红彤彤的丹丸,足有鸡蛋黄大小,瞧来确比叶澜手中的小小蓝色丹丸要体面得多。 叶澜虽于炼丹一道所知不多,却也识得这大汉手中的丹药是假货。众人见两个卖假药的见了真货反倒出言讥讽,都觉好笑,文峰大笑道:“两个小兔崽子,睁大了两双狗眼,却识不得真金,赶紧给我滚吧!”说着,袍袖一拂,蓦地里一股狂风随袖而起,两名大汉站立不稳,直摔出去,在地上滚了两滚,站起身来,直吓得面无人色,连家当也顾不得收拾,连滚带爬地跑了。 众人大笑声中,文峰伸手抢过叶澜手中瓷瓶,拨开瓶塞向瓶中一瞧,忍不住叹道:“你小子倒阔气得紧!这十粒丹药,至少能卖得七八十枚晶币。不过,你小子身怀五千余枚晶币的巨财,也不在乎这区区几枚丹药,你左右要来无用,不如给我,我好拿去做个人情,送与我倚翠楼的相好。” 叶澜毫不犹豫,“哦”了一声,轻轻点了点头。

第二节 九天文曲临凡尘 文峰见叶澜答应得如此爽快,倒也一怔,将两个小瓶在手中抛了两抛,问道:“你可知道,这几枚丹药能卖七八十枚晶币,也就是七八十万两黄金,折合成白银,足足有一千多万两!” 叶澜点了点头,淡淡地道:“我知道的。” 文峰伸出大手,朝他肩头猛拍两记,笑道:“你小子倒是大方得紧。”一面说,一面将瓷瓶轻轻放回他掌心之中。 叶澜知文峰高兴时喜以手拍击他人肩头,示意赞许。只是他手劲奇大,每次拍击都甚为疼痛。叶澜自第一次被他拍肩后,每次见他大手拍来便欲闪身躲避,每次都是还未有动作肩头便被拍中。他心知自己修为与文峰差得太远,也不介意,将瓷瓶递与他道:“我左右要来无用,你还是拿到倚翠楼去送与你的相好吧。”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文峰不接瓷瓶,摇了摇头,正色道:“名为相好,实则是逢场作戏,露水姻缘,只要银钱给足,大家各不相欠。我若无端送此珍物,徒惹一身麻烦。” 说到此处,轻轻叹一口气,续道:“更何况,风尘生涯,表面风光,内里凄苦,这等风尘女子,多留一载韶华便增一年苦楚,我岂可拿此物去害她们……” 祝文长道:“文师兄既然有心,何不替那几位姑娘赎身,救她们出了火坑?” “天下风尘女子这么多,我怎救得过来?”文峰大手一挥“再说了,她们都从了良,老子到哪里风流快活去?他奶奶的!不说这些,咱们快去观澜阁饱餐一顿是正经!” 叶澜见文峰脸上隐隐竟有一丝凄然之色,大是讶异,心怕他一个不爽,再来拍击自己肩头,当下不敢再东张西望,老老实实地跟在众人身后缓缓向前行去。 又行片刻,来到一座楼宇之前,那楼共分三层,碧瓦朱甍,雕梁绣柱,瞧来甚是富丽,门楣之上挂一金字招牌,上书“观澜阁”三个大字。 众人来到门前,早有店小二迎上,满面堆欢地道:“诸位爷台回来了,怎生不见那几位女神仙?”他不待众人回答,躬身张臂,迎众人入内。众人鱼贯而入,叶澜随在众人身后进得门去,见内里好大一座厅堂,摆满了百十张桌子,约有八成桌上坐满了酒客,轰饮之声冲梁震瓦。 祝文长见此情状,微微皱眉。那小二知他嫌此处吵闹,不待他吩咐,径自领众人来到三楼雅座。众人足有十二人,楼上并无这等大桌,众人便分三桌坐定,叶澜与祝文长、文峰、长孙文全选了一临街靠窗的桌子,拂衣而坐。更新最快电脑端:/ 叶澜透过窗子向外一望,见不远处沙白石青,微波起伏,浪花拍在礁石之上散做漫天碎玉,才知这“观澜阁”因何得名。只是他自小长与海外,这半年来更是终日漂在海上,整日所见便是这茫茫沧海,此时见到这般景致,自是全无欣赏的兴味。 文峰大声呼喝,要酒要菜,引得楼上其余客人纷纷侧目。叶澜自窗外收回目光,向屋内看时,见这楼上只有二十余张桌子,现下坐了不到一半,客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大都举止斯文,衣着考究。这三楼甚是清静,与一楼二楼闹哄哄地景象全然不同。他第一次下馆子,处处透着新奇,挨桌看去,见不远处桌旁坐四名少女,衣着华贵,每人腰间悬一柄长剑,鞘口吞金,长剑显非法宝。 叶澜生平所见兵器皆是法宝之属,从未见过凡俗兵器。他知这几名少女并非修士,而是武林人物。他亦未见过武林人物,心下大觉有趣。柳叶岛初代岛主夫人便是武林侠女,后来弃武修道,随夫避世海外,世间方有柳叶岛一脉流传。他见这几名少女衣着华贵,相貌虽不甚美,却也颇为清秀,想起柳叶岛初代岛主和夫人的故事,悠然神往,忍不住盯着这几名少女目不转睛地观看。(、域名(请记住_三<> 长孙文全心觉这般盯着女子观看大是不雅,怕这几名少女心生不忿,要来教训叶澜这个轻薄子弟。却见这几名少女全然没察觉叶澜的异样目光,几人都是一幅神不守舍地模样,时不时朝左侧窗旁瞧上几眼,又迅速将目光移回,满脸晕红,一幅娇羞不胜地模样。 长孙文全顺着这四名女子的目光看去,见那窗旁桌上摆有四色点心,一壶清茶,此外更无别物,桌旁坐一白衣公子,手执一卷,正自品茗读书。长孙文全抬眼看那公子面目,但见他眉目疏朗,面如冠玉,虽只这般静静坐着,也显得丰神绰约,神清气正,隐隐有卓然不群之态。 长孙文全见了这公子此等样貌,登时大为心折。暗想祝文长相貌气宇向为太虚诸峰青年才俊之冠,但和这白衣公子相较,只怕还要稍逊一筹,而叶澜相貌虽佳,却是个没经过世事的毛头小子,更无白衣公子这份遗世独立的气度。 叶澜也顺着四女目光看向那白衣公子。他一见那公子样貌,心中一怔,随即生出一股亲近之感,原来这人竟与他三叔叶长华颇有几分相似,叶澜心觉这公子相貌虽比叶长华为佳,儒雅温润处亦有过之,但这份儒雅之中所含的英气并品茗读书的架势,却与三叔极是相像,只不过叶长华终日以酒为伴,这白衣公子喝的却是茶。 文峰点完了酒菜,店小二应喏而去。他游目四顾,见到那四名少女不时偷瞄那白衣公子,便轻哼一声道:“老子最讨厌的就是小白脸,成日里就知道招蜂引蝶,祸害无知少女。” 他话声并不甚响,可那白衣公子与那四名少女坐得甚近,自然听得清楚明白。那四名少女齐齐转过头,朝文峰怒目而视,其中一名少女手按剑柄,目光之中大有煞气。那白衣公子将目光从书上移开,朝文峰看了一眼,文峰睥睨回望,大有挑衅之态。那公子目光之中却无火气,只朝众人并四名少女微微一笑,又转过头看起书来。 那四名少女见了那公子笑容,都羞红了脸,心头小鹿乱撞,无暇再去理会文峰。文峰冷哼一声,却也不再出言讥讽。 过了一阵,店小二将菜流水价送上桌来。叶澜看着满桌珍肴异馔,只觉眼也花了,一时不知如何下箸。他平日里饮食甚是粗犷豪放,独游在外时,随便抓些野味海鲜一烤便是一餐。岛上向由六姑叶萧萧和七婶解紫宸二人打理饭食,二人厨艺虽佳,风格却偏于清新雅致,与这观澜阁的丰盛菜式大异。叶澜在小青家中做客之时,龙宫中饮食自极丰盛,尽是些奇珍异味,不过龙宫中菜肴胜在材料稀有珍贵,观澜阁自无那等财力,与龙宫菜式相比,观澜阁食材可谓普通,但花样繁复,变化多端,色泽诱人,香气四溢,在叶澜看来,比之龙宫的珍馐,面前这桌菜肴显然更合他的味口。 店小二又将酒坛酒杯送上,为四人斟了酒,道一声:“诸位客官慢用!”躬身退了下去。 文峰也不废话,端起酒杯一口喝干,接着举筷便吃。叶澜更是不知客套为何物,他已半年多未曾吃到过像样饭菜,此时连酒也顾不得喝,夹起一大块烧肉直送到口中,咀嚼几下,只觉满口生香,险些将舌头也一起吞入腹中。 祝文长与长孙文全见了两人狼吞虎咽地模样,都是苦笑摇头。文、叶两人却毫不在意,出箸如风,一会功夫便吃了个杯盘狼藉。 叶澜风卷残云般吃了一阵,觉得已有七八分饱,便将筷子放下,举杯喝酒,喝完一杯,又自己倒了一杯。此时有一桌客人吃喝完毕,起身会钞。店小二结了帐,送客人下楼,一面送一面说道:“客官慢走!” 叶澜听了店小二之言,心下不解,向文峰问道:“怎地这小二让人干什么都要慢来,走要慢走,吃要慢吃。咱们吃的这般快法,没关系么?” 文峰笑道:“也不是什么都让人慢来,想让这小二说‘快’还不简单!”说完,探身向窗外一望,见观澜阁门旁靠墙坐着一个乞丐,捧着一个破碗,碗中满满盛着刚讨来的阳春面,大口大口吃得正香。文峰伸掌凌虚一抓,那乞丐身不由己,连人带碗被他抓起,直飞到三楼,穿窗而入,砰的一声,一跤摔在地上。 那店小二听到动静,转身见一个乞丐摔在当地,手中破碗倾倒,一碗面连汤撒在地上,将地板也弄脏了,小二大怒,喝道:“不长眼的狗东西,也不瞪开狗眼看看,这也是你能来的地方?快滚,快滚!”说着走上前去,重重踢了那乞丐一脚。 那乞丐不明所以,心中害怕,捡起破碗,伸出瘦骨棱棱地黑手,抓起地上残余面条胡乱塞入碗中,连滚带爬地站起身,从楼梯上跑了下去。那店小二仍在身后咒骂,大呼快滚。 文峰笑道:“你看,这回不让人慢走了吧?” 叶澜心觉那乞丐甚是可怜,默然不答,猛听那白衣公子重重哼了一声,声音中大有怒意。

第三节 拳劲裂海剑穿云 叶澜心知那白衣公子不忿文峰戏辱乞丐,心中有气,叶澜也觉文峰此举不妥,斜睨他一眼,轻叹一口气,举杯就唇,一口饮尽。 那白衣公子将书放下,拿起一根竹筷沾了些茶水,在桌上写起字来。一面写,一面低声吟道:“自古贫贱无所依,狗眼看人三分低,横祸倏来何足惧,尚余阳春解肚饥。” 他语声虽低,却如何逃得过众人的耳朵?叶澜嗤的一笑,说道:“文大哥,他骂你是狗呢!” 祝文长却道:“平仄不合,对仗亦不工整,文全,你觉得呢?” 长孙文全道:“此人随口打油之作,谈不上什么工整平仄,我看他不光是骂文师兄为狗,这几句打油诗还有些藏头藏尾。” 祝文长道:“此话怎讲?” 长孙文全道:“第一句首字为‘自’,第二句首字为‘狗’。狗者,犬也,上自下犬,乃是一个‘臭’字。第四句‘尚余阳春解肚饥’,‘阳春面’三字以‘阳春’二字替代,省去一个‘面’字不要,面者,脸也,不要面即不要脸。文师兄,他这是骂你臭不要脸呢!” “他怎么看一眼就知道了?”叶澜一然讶然。 祝文长却道:“这个臭字倒也说得通,最后一句如此解释,太过牵强了吧?” 两人说话并未刻意压低嗓音,那四名少女听到此处,都忍不住瞧着文峰笑出声来,其中一名少女轻声笑道:“臭不要脸……”。 文峰听那白衣公子低声吟诵之时便已怒形于色,此时见祝文长和长孙文全居然一本正经地谈起藏头诗来,如何还忍耐得住?伸手拿起酒杯,将杯中酒水朝那白衣公子直泼过去,口中骂道:“臭小子,你找死!” 酒水离杯,化作笔直一条酒箭,朝那白衣公子射去,势道极是凌利。四名少女见状,心想那白衣公子一介文弱书生,怎敌得住这股酒箭?四人情急之下,不约而同拨出长剑向那酒箭斩去。 只听得叮叮当当几声脆响,四柄长剑齐齐折断。四女虎口震裂,再也拿不住手中的半截断剑,手一松,四柄断剑又同时掉在地上。 四女惊慌对视,见其余三人都惊得脸无人色,想来自己也是这般。 “四个小姑娘,就这点本事还学人家来英雌救美,当真是不自量力!回家跟师娘多学几年功夫再出来闯荡江湖吧!”文峰随手放下酒杯,冷冷地道。 楼上众酒客见有人动刀子打架,都吓得“啊呀”一声跳起,慌忙从楼梯逃了出去,那四名少女心中害怕,也匆忙下楼。 那白衣公子见文峰动手伤人,眉头一皱,中指微屈,将手中竹筷朝文峰弹了过去。 文峰冷哼一声,随手一格,竹筷应声落地,接着身子猛地一晃,脸上闪过一丝痛楚之色,翻过手掌一看,只见掌心处殷红一点,有鲜血缓缓渗出,这一下竟吃了暗亏。 文峰眉头一挑,拍案而起,大吼道:“好啊!想不到你这小白脸长得软绵绵的,手底下功夫倒硬,来来来!咱们先打上一架!” 不待对方回话,一拳遥遥击出。那白衣公子举掌一封,但听啵地一声响,众人只见一道白影一闪而过,从窗户中穿了出去。 文峰见这白衣公子如此不经打,倒也一怔。叶澜怕文峰这一记重拳将那白衣公子打死,忙一步跨到窗户旁边伸头向下观看,只见窗外大道之上人来人往,毫无乱象,这才放心。 文峰只道那白衣公子惧己方人多,已然逃走,不由大觉扫兴,骂道:“臭小白脸,算你小子跑得快!” “谁跑了?”只听窗外高处传来一声断喝:“屋中局促,又尽是百姓,施展不开手脚,有种上来!” 文峰如何受得他激,二话不说,穿窗而出。众人怕他吃亏,也都飞出窗子。那白衣公子凌空而立,大声道:“此处人多,动起手来难免伤及无辜,咱们到海上打过!”说完身子一转,径向南飞。 “怕你不成!”文峰毫不犹豫,紧追而去。 众人紧随在后,瞬息间飞出三十余里。那白衣公子停住身形,缓缓落到海面之上,凌波而立。 文峰也不废话,欺进身去,左掌划个势子,右拳一缩,顺势猛击而出。 两人相距尚有二十余丈,拳力掠水而过,余力所及,海面一分为二,水波翻涌,哗哗有声。 那白衣公子见拳劲猛恶,不敢怠慢,撮指成剑,嗤的一声发出一道剑气。拳劲剑气相交,轰然巨响声中,海面被炸出一个径约十余丈的大坑,继而海水倒灌,巨浪翻涌,直冲而上,溅起七八丈高一道水柱。水柱散开,化为无数水滴落下,一时间,海面上犹如下了一阵急雨。m.33s. 众人见双方一招之下便有如此威势,都是一惊。太虚众弟子均知文峰功力,见这白衣公子轻描淡写地一道剑气便将文峰的拳劲化解,都知文峰遇到了劲敌。叶澜对那白衣公子颇有亲近之意,却也不愿见到文峰吃亏,他见两人一招之下便打得海沸波翻,不知两人谁高谁下,心中不免担忧。 文峰一招照虚神拳击出,非但没伤到那白衣公子分毫,还被他随手一道剑气震得拳头微微酸麻,心下也是一凛。正要提拳再上,却见那白衣公子挥手一摆,说道:“且慢!” 文峰只道他畏惧己方人多,想要认错服软,他在酒楼中大意轻敌,吃了点小亏,若不好好打这小子一顿,如何能咽下这口气?当下恶狠狠地道:“想要认错吗,现下可来不及了!” 那白衣公子笑道:“谁说我要认错了,我只是想问你一句,咱们是单打独斗呢,还是你们一拥而上,亦或是车轮战呢?” “胡说八道!”文峰大怒“你当老子是什么人,怎会如此下贱!对付你这臭小子,当然是一对一的单打独斗!” 那白衣公子瞧了众人一眼,问文峰道:“你这些同伴怎么说?” 祝文长眉头微皱,沉吟不答,长孙文全与文峰一师所授,情谊深厚,他瞧不出这白衣公子来路,担心文峰不是他对手,若有众人掠阵,便少一层凶险,便向文峰道:“师兄,咱们……” 文峰如何不明白他的心意,大声道:“文全,你给我闭嘴!”一面说,一面指着众人道:“凡我同门弟子,此战只可旁观,不可出手助我,如若不然,便是与我文峰为敌!咱们同门之情,就此一刀两断!”更新最快电脑端:/ 长孙文全知文峰说一不二,只得闭口不言。祝文长凌空而前,跨出两步,向那白衣公子道:“这位兄台请放心,我等虽是籍籍无名之辈,却有幸身属名门大派,断不会以众凌寡,使师门蒙羞。不知兄台你身居何派,可否见告?” 文峰与这白衣公子两度交手,知他招式精妙,劲力正大,使得无疑是名门大派的功法。若由他说出师承门派,只怕还与太虚门沾亲带故,动起手来多有顾忌,说不定这场架便打不成了。见那白衣公子张口欲言,要答祝文长问话,忙大声道:“要打便打!废什么话!”话音未落,双拳左起右落,右起左落,一招“三阳开泰”,朝那白衣公子直击过去。 那白衣公子见三道拳力分上、中、下三路错落袭来,快得几乎不分先后,他轻轻将头一点,身子一倾,与海面平行,避过上、下两道拳劲,同时身子前冲,左手捏个剑诀,右手两指疾点,一道剑气直撞向文峰拳劲。 拳劲与剑气一撞,双双化于无形。那白衣公子飘然而上,身子已飞至文峰身前一丈处,又是一剑点出。文峰大吼道:“来得好!”也不躲闪,使一招“直捣黄龙”硬撼对方剑气。那白衣公子不愿以硬碰硬,转身横飞,身子平移五尺,避过拳劲,回身出剑。两人拳来剑往,杀在一处。m.33s. 两人皆是正道弟子,因琐事争斗本已不该,若让本门师长知晓,难免一场责骂。两人于此节均心中有数,是以都不动法宝,只以空手对敌,以免兵刃无眼,难留余地。 太虚门功法最重以虚御实,以柔克刚的法门,但文峰性如烈火,喜直来直去,太虚门诸般避实就虚的法门与他本性大为不合。太虚门这等名门大派,神功妙法非止一端,齐乃谦因材施教,授了文峰这套“照虚神拳”。这拳法大开大阖,至阳至刚,拳理与太虚门根本要旨不合,本不是太虚门第一流的功夫。但文峰一经习得这“照虚神拳”,立时如获至宝,平日里勤加习练,对敌之时也最爱使用这套拳法。 叶澜自小未修道之时便习武强身,打熬筋骨,学了不少拳脚工夫。此刻见了文峰的拳法,不由大为赞叹。柳叶岛小小一座海外孤岛,叶家家传功法自无法与太虚门的功法相提并论,叶澜见文峰拳若惊电,裂海穿云,心下大为艳羡。 修道之人见了上等功法,便如酒鬼见佳酿,实是心痒难耐。叶澜见太虚门的拳法这等精妙,心想自己若答允罗文琪之邀加入太虚门,便能学到这等精妙拳法,如今良机已失,大是憾事。他却不知这“照虚神拳”还不是太虚门第一流的工夫,若是知晓,只会更加后悔。又想起罗文琪清丽的容颜,忍不住重重叹了一口气。

第四节 此心不屈君莫问 众太虚弟子虽是同门,但大多不属同支,平日各自修行,彼此并不十分相熟。此次结伴寻宝,文峰御敌之时皆是以青煞斧对敌,众人只觉他斧法精妙、刚猛无匹,却大多未见他使过拳法。此时见他将一套普普通通地“照虚神拳”使得河奔海聚,气冲河汉,都看得魂为之销,赞叹不已。林文雍、常文圣等人也会使这路拳法,私下里都觉这拳法刚猛有余,灵动不足,远不及“大虚无掌”、“玄虚指”等太虚门第一流绝学的虚实变幻之妙,这时见这路拳法在文峰使来竟有如斯威力,一个个都看得心头狂跳,掌心汗出,心中即觉赞叹,又感惭愧。 长孙文全与文峰一师所授,深知这位文师兄的能为。此时见他拳出如电,锐不可当,场面上似乎占尽优势,但那白衣公子在如山拳劲之中飘然进退,来去自如,身法步态不失潇洒气度,出剑亦是不疾不徐,轻描淡写,大是行有余力。 长孙文全越看越是心惊,却瞧不出两人强弱之势,他知祝文长眼力见识高于自己远甚,情急之下,颤声问他道:“祝师兄,你看这人是什么来路?” 祝文长略一沉吟,缓缓地道:“天下正邪诸派会使剑气的多如牛毛,数不胜数,这人只使一路剑气,我也看不出他是何门派,只可一猜。” “这人招式正大,劲力雄浑,出手无一丝邪气,显非妖魔一流。正道之中,会使剑气的大小门派虽多,但能将一路剑气锤炼到如此精妙,非历代高手数十万年精研之功不可。小门小派绝无此等上乘剑气。” “十二大派之中,都有其师传剑气,其中以神剑门的无影神剑,归真剑派的归真剑气和明德书院的春秋剑气最为有名,我派太虚散影剑比之这三大剑气,只怕还要稍逊一筹。依我看,这人必属这三派之一!” 神剑门、归真剑派和明德书院的名头,众太虚弟子自是熟知。三派皆是正道大宗,又不似紫阳宫一般与太虚门有仇怨瓜葛,是以一众太虚弟子行走江湖从未有人与这三派门人交手对敌,于这三派的功法套路自然并不熟知。一众太虚弟子年纪皆轻,少历江湖,皆以为太虚门贵为北疆第二大派,除了天外天,大有天下唯我派独尊之感,平日里彼此言谈之间多不把其余正邪诸大派放在眼里。此时见这白衣公子剑法变幻无方,精妙绝伦,都大为惊叹,待听得祝文长说这人所使剑气还要强过太虚绝学,心头即是气馁,又是羞惭,都觉自己实是井底之蛙,本事不大,却无端小觑英豪。 文峰初时打得兴起,凭着一股蛮劲,强对强,硬碰硬,以拳力硬撼那白衣公子的剑气。照虚拳法至大至刚,每一拳都极耗力气,文峰真元浑厚,初时尚不觉如何,多战片刻,便微有吃力之感。那白衣公子剑出如风,连绵不绝,且真元凝练,剑气锋芒所至,直是无坚不摧。文峰自来熊心豹胆,从不知畏惧为何物,越是战局不利,他越是打得兴发,此时见这公子随意挥洒,只使一路剑气便将自己压在下风,不禁赞道:“好你个小白脸,真有两下子!过瘾,过瘾!” 话音方落,凌空一纵,飞到那公子头顶之上,头下脚上,双臂一错,身随臂转,拳力旋转而下。这一招叫做见风使舵,拳力飘忽如风,难以琢磨。那白衣公子瞧不出拳力来路,朝天直刺一剑,错身相避。文峰拳力落空,击在海面之上,拳劲有如龙卷,搅起一股水流,那水柱冲天而起,直达二十余丈。 那白衣公子避开拳劲,一剑斜挑而上,文峰挥拳相迎,水柱回落,发出轰隆巨响。一头鲸鲨恰巧游过,受了惊吓,腾身跃出海面,无巧不巧,恰恰落在文峰与那白衣公子之间。 文峰见那鲸鲨挡住拳力去路,不愿伤它,急将手臂一偏,拳力击在空处。那白衣公子剑气却已击出,无法再行收回。剑气入鲨,直如无物,自那鲸鲨尾部掠上,直达至唇,将它的身子从中剖为两半,余势不衰,直刺文峰肩头。 文峰举拳相迎,却已不及,劲力尚未发出,剑气已击在拳上。只听嗤的一声轻响,他袍袖裂开,自袖口直裂到肩膀,露出肌肉虬结的一条手臂。 轰然巨响声中,那鲸鲨的两片残尸连同鲜血内脏掉入海中,将湛蓝海水染成一片殷红。 众人见了这等异变,都是大出意料之外,数人忍不住“啊!”“哎哟”的叫出声来。叶澜也“啊呀”一声,惊叫道:“文大哥,你没事儿吧?” 他见那白衣公子剑气如此霸道,文峰这一拳未将剑气消解,剑气入体,势必受伤,关心之下,连忙大声追问。 “叶兄弟不必担心。”长孙文全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文师兄没这么容易就受伤的。” 那白衣公子见自己一剑收手不及,殃及无辜生灵,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之色,轻叹一口气,抱拳说道:“承让!我与兄台并无仇怨,胜负即分,咱们就此收手如何?” 文峰一念之仁将拳劲错开,未能及时抵御剑气。那剑气侵体而入,锐不可当,他心中一惊,忙运起六合虚空道法,体内阴阳二气此消彼长,缓缓转动,有如一道磨盘将剑气阻住,只转得数下,便将剑气化于无形。 提起拳来,见拳峰中剑处苍白一点,虽未皮破流血,却甚是疼痛,一股酸麻之意自拳锋而起,直达手肘。他虽能将剑气化解,却已不能将真元运及周身,剑气锋芒所至,将他袍袖割了开来。他虽未受伤,却已算是输了一招。 文峰正打得兴起,为一头倒霉鲸鲨输了一招,如何能服气?他仰天打个哈哈,伸手一扯,将裂开的袖子撕下,随手丢在海中,笑道:“老子衣服不结实,被你打裂了,可咱们比得是修为,又不是比谁家的裁缝高明,老子如何便输了?胜负未分,再来打过!”说完,大手箕张,一掌击了出去。 他知用照虚神拳终究奈何不得对方,弃拳用掌,使得正是太虚门的无上绝学——大虚无掌法。 那白衣公子见他忽地弃拳用掌,且这一掌来势缓慢,力道远不及刚才的拳劲凌厉霸道。他只道文峰已被自己剑气所伤,力有不逮,无法再施展那等刚猛拳劲,正欲轻击一剑将掌势化解,忽觉来掌飘忽无定,涵盖四方,实不知是击向何处。他不敢怠慢,不再以剑气抵御,五指弹开,双掌交错相叠,手腕一翻,双掌同时击了开去,掌力弥漫,连天盖地,任文峰掌力从何从击来,都能化解。 那白衣公子以为文峰已然受伤,不愿趁人之危,这一掌力道并未运足,待得两股掌力凌空相交,只觉文峰掌力与自己的掌力一触,便如沸油煮雪,顷刻化为乌有,自己的掌力如离弦之箭,直击入文峰右臂经脉。 那白衣公子这一惊非同小可,生怕自己这一掌之下文峰已受重创,情急之下,掌力急收,只盼不要震伤文峰气海。只是掌力既已击出,要全部收回势所难能,只觉这一掌侵入对方经脉直如击在了空处,心知不妙,欲再摧掌力却已然不及,文峰的掌力已如狂涛怒潮一般猛击而至。 那白衣公子抵敌不住,两人本相距约有五丈,文峰得理不饶人,不绝摧动掌力,初时他掌力势如破竹,直逼到那公子身前一丈远近,文峰一鼓作气,全力施为,掌力距那公子由一丈而七尺,由七尺而五尺,初时阻力并不甚强,越到后来,阻力越大,他掌力每逼进那公子一分,所遇阻力便增强数分,到得掌力逼到那公子身前三尺处,便再难寸进,只觉那公子的掌力有如一节梧桐木,虽被自己的掌力压住,却仍是傲然挺立,宁折不弯。正欲再摧加掌力,忽觉对方掌力一弹,反击而回。 文峰知道对方这一下反击必然非同小可,不可力敌,便运起六合虚空道法,以虚御实,意图消解他的掌力。谁知那掌力来势之猛,有如山河之崩,无可抵御,又似一股不平之气,经万年积聚,愤而爆发,携滔天怒火,前赴后继,一往无前。文峰的阴阳二气尚未发动,便被这股浩然正气冲得七零八落,不成模样。这掌力汹涌而前,所向无敌,瞬间击到文峰身前两尺处。似乎在这股正气之前,任你机变百出,尽皆无用,任你持强逞恶,皆属枉然。任世间无数威武压迫,我自不屈不挠,仗义而前! 众人见文峰本已压制住对方掌力,都忍不住脸露微笑,笑容未收,忽见形势直转直下,文峰的掌力被对方倒逼而回,只能在那里苦苦支撑。 长孙文全大急,身形微动,忽觉手臂一紧,已被祝文长拉住,只听他朗声道:“胜负已分,还请公子手下留情!”

第五节 折扇轻旋恩怨分 那白衣公子本不欲伤人,听祝文长开口认输,便想趁势收回掌力。掌力未收,忽见文峰双目圆睁,一声暴吼。众人只觉耳边似有惊雷炸响,弛魂宕魄。常文圣、田文昌等人功力较低,听得这一声暴吼,身子晃了两晃,险些稳不住身形掉落海中。 那白衣公子只觉文峰掌力有如地裂天崩,轰然击回。这掌力刚猛无匹,再无一丝花哨法门,文峰凭一腔悍勇之气,只进不退,管它什么恩怨生死,大可付之一笑,理它什么正邪是非,尽是过眼云烟,我只知无惧无畏,绝不服输! 两人一个刚正不屈,一个悍勇无畏,两股掌力僵持不下。众人看在眼里,心下都是大急。众人均知,两个功力相当之人以真元互拼最是凶险不过,这般拼斗下去,不到其中一人功力耗尽,势必无法停手。拼到最后,输的一方轻则气海震裂,沦为废人,重则真元逆转,身体炸裂,骨肉成泥。 长孙文全知道若再不出手干预,文峰只怕有性命之忧。他有心出手将二人分开,只是他功力不及二人远甚,贸然出手,只能白搭上自己一条性命,只得颤声求祝文长道:“祝师兄,求你赶紧出手将他们分开吧!”谁知祝文长低垂了双目,轻轻摇了摇头,缓缓道:“咱们有言在先,凡我派弟子,决不会出手干预。此时出手便是言而无信。文全,你我的名声毁了倒不打紧,可为兄万万不敢坠了本门的威名。” 长孙文全心知他此言不错,急得直欲掉下泪来。那白衣公子与文峰身在场中,全力相拼,谁也奈何不得谁。两人本无仇怨,这一番互拼真元,情势两番逆转,心中佩服对方了得,都起了惺惺相惜之意。只是骑虎难下,谁也不敢稍有松懈。 叶澜见识虽浅,也知两人命在顷刻。他年少心热,急欲救下二人性命。听了祝文长之言,知太虚弟子不能食言而肥,无法出手。心想:“我又不是太虚弟子,你们不能出手,我却无碍,说不得,怎么也要救他们一救!”他不顾自己功力不及,真元一引,祭出那柄在龙鳞岛上得来的乌木扇,刷的一声将折扇打了开来。折扇在他真元牵引之下旋转而前,转成一个黑白相间地圆圈儿,从文峰和与那白衣公子之间急斩而过。 长孙文全见叶澜贸然出手,知他修为只与自己相当,这一下出手有死无生,急道:“不可!”却已然不及。 叶澜瞧得甚是精准,乌木扇正斩在两人掌力相交之处,那白衣公子只觉掌力犹如击在了一堵火墙之上,真元被火辣辣地真气弹了一下,这股真气一闪而势,却是无可匹敌,他击出的真元犹如纸片一般被这股真元瞬间烧成灰烬。还好这真元只微一闪烁便消失无踪,并未损伤他的经络。只是他正全力运转真元之际,击出的掌力忽而落空,真元使得岔了,牵动经络,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文峰见折扇飞来,生怕自己与那白衣公子的真元伤及叶澜,急忙收手。掌力未及收回,便觉一股寒意顺着自己的真元逆袭而至,只一闪念间,便将全身真元冻僵,无法再行运转。文峰大骇,身子无法凌空,向下坠落,扑通一声落入海中。身子弗一入海,那股寒意忽而消失无踪,全身真元仍是奔涌如常。 文峰不知为何会有这等变故,凝神内视,但觉周身并无一丝异状,也没受半点微伤,他在水中挠了挠头,大惑不解,实不知刚才所感是真是幻。 叶澜只觉两股大力击在乌木扇正反两面之上,正欲抵挡,忽觉有一暖一寒两股气流从扇上发出,燕卓然和文峰所发的两股大力与两道气流一交,便即消失无踪。叶澜手臂只微微一震,便再无异感。他也不在意其中原由,乌木扇在空中打了个转,旋转而回,他伸手接住,顺手扇了两下。 众人见文峰跌入海中,只道他身受重伤,正欲下海捞他上来,忽见海面上一朵水花泛起,文峰一跃而上,踏波而立,张口吐出一口海水,大呼道:“痛快!痛快!”继而伸了伸舌头,苦着脸道:“呸,这鸟海水,这般咸!” 众人见他无事,大感放心。文峰抬起头来,见那白衣公子嘴角渗出血丝,只道他已被自己击伤。但见他仍是凌空而立,面色如常,知他伤得极轻。文峰有心再行较量,但自己身上无伤,便不愿占对方这个现成便宜,伸手向他一指,大笑道:“今日胜负未分,我方有人出手干预,让你受了伤,咱们今日就此罢手。待你养好了伤,咱们再打一架,到时候,咱们亮兵刃吧!”说完,看了叶澜一眼,又道:“这小子与我等并非同门,他出手也不算我等食言,信不信也只能由你。” 那白衣公子伸袖擦去唇上血丝,笑道:“我当然信你。诸位袖口皆纹着‘六合星纹鼎’,唯独这位使折扇的公子袖口空无一物,他显然不是你们太虚门人。刚才若非这位兄台出手,咱们两个不死也得重伤,他于我可算有救命大恩。咱们两个到此为止,改日也不打了,你这人是个疯子,算你赢了便是!” 文峰道:“你小子眼力倒好。你既然知道我是太虚门人,却还为一个叫花子来多管老子的闲事,你这人也是个疯子。疯小子,敢不敢报上名号?” 那白衣公子傲然道:“怎么不敢,明德书院燕卓然,恭聆教益!” 文峰心道:“乖乖!来头不小!不可平白结此对头。免得回山挨老头子的板子……”嘴上却道:“什么教益不教益的,怪不得说话酸溜溜地,原来是明德书院的穷酸秀才……” 燕卓然脸上怒色一闪,还未发作,却见祝文长飘身而前,拱手说道:“原来是明德书院的燕师兄,久仰久仰!本派齐掌门平日里时常教导我们,说太虚门与明德书院向来交好,我等年少学浅,行走江湖之际若遇到明德书院的师兄,定要虚心求教。贵派莫掌门修为高深,谦逊有德,君子之名播于天下,我派门人那是久仰的了。我这文师弟鲁莽惯了,得罪了燕师兄,还请燕师兄海涵。若是让我派掌门知道此事,定会重责于他!”话虽说得客气,言下之意却是:“你明知我们是太虚门人,却还故意找岔,让你派中长辈知晓,定然饶不了你!” “好说,好说。”燕卓然冷笑一声,转头对叶澜道:“这位小兄弟修为好生了得,受了我与这位文兄的合力一击,居然行若无事,不知你修为到了何等境界?” 叶澜将乌木扇一合,拱手道:“小子修为可比二位差得远了,误打误撞而已。” 文峰想起刚才真元被冻住的异像,又看了看燕卓然,心道:“这燕卓然受伤吐血八成也是这姓叶的小子做的手脚,并非老子技高一筹。叶小子修为平平,却怎受得起我二人合击?不知他又弄了什么古怪,这小子稀奇事可真不少,不但身怀辟毒珠、惊澜剑这等异宝,还会和畜生说话,犀牛大象、螃蟹乌龟,说不定他都能聊上几句。刚才若是他使了个什么古怪法门,取个巧,倒也不算奇怪。难道以他这点修为,还真能受得起我二人的全力一击了?”当下也不追问,转头对燕卓然道:“小子,拼命不成,咱们回观澜阁,在酒上分个胜负,你有胆否?” 燕卓然双眉一轩,冷冷地道:“有何不敢!” 文峰笑道:“好,走!”燕卓然点了点头,两人并肩飞去,倒将余人丢在当地。众人相顾讶然,都苦笑摇头,随在二人身后缓缓向岸边飞去。 众人瞬息间飞回观澜阁,仍是从三楼窗户中飞入。楼上客人方才受了惊吓,都已走光。此时三楼空无一客,只余几个店小二在收拾杯盘。店小二们见众人鱼贯飞入,都是一惊。但观澜阁乃是千年名店,店小二们颇见过些世面,修士客人也伺候过不少,见众人飞回,稍一发愣,便争相上前侍候。 众人重整杯盘,文峰仍坐原座,叫来店小二添上一把椅子,让燕卓然坐下。店小二取过一幅杯筷,文峰手一挥道:“取大碗来!” 店小二给众人换过大碗,挨个给众人斟酒。文峰等得不耐,探头向窗外张望。见方才那小乞丐仍是倚墙而坐,吃完了面,自在那里敞着肚皮晒太阳。文峰朝燕卓然一笑,说道:“咱们不打不相识,这一架因这小乞丐而起,咱们不可不请这小丐喝上一碗酒。”说完伸手一抓,又把那小丐从窗户中提了过来。这次他出手甚轻,那小丐稳稳落在厅心,并未摔倒。只是这小丐二度受此惊吓,两腿直抖,不知文峰又要如何为难他。 “小家伙,别害怕。”文峰伸手轻招,便如叫唤小猫小狗一般笑道:“过来陪老子喝酒。”那小丐不知文峰意欲何为,不敢走近他身去,又不敢违抗他的言语,畏畏缩缩地向前挪了两步,挨到桌边。

第六节 自古英杰出寒门 文峰见那小丐走近,端起一碗酒水递到他手中,大声道:“来,喝酒!”那小丐答应一声,伸手接过酒碗向唇边送去。他心中害怕,手臂不听使唤,瑟瑟直抖,一碗酒未送到唇边便洒了大半。文峰在一旁看着,心中生气,夹手夺过酒碗,斥道:“你这斯真没出息,当个乞丐也当不自在。”一挥手掷出一物,骂道:“滚吧!” 那小丐只觉肚腹被一物击中,那本已怕极,腿抖得如筛糠一般,这时再也站立不稳,一跤坐倒,伸手按向肚腹,倒也不如何疼痛,只觉掌心一凉,手中多了一物,低头一看,见是一大锭银元宝,不由愣住,耳中听文峰嚷道:“拿了银子快滚,没的在这里惹老子生气!” 那小丐这才相信这一大锭银子真是赏给他的,高兴得连害怕也忘了,一骨碌爬起,朝文峰磕了个响头,欢天喜地地跑下楼去了。 “来,咱们喝酒!”文峰将酒碗朝燕卓然一举,粗声粗气地道。 燕卓然本已将酒碗举起,此时却将酒碗重重往桌上一放,冷哼一声,目光中大有不屑之色。 叶澜见燕卓然如此不给文峰面子,只道他必会勃然大怒。不料文峰却只微微一笑,说道:“戏耍他你看不过眼也就罢了,怎地给他银子你也看不惯?你这小子倒真是难伺候得紧!” 燕卓然轻叹一声道:“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给这小乞丐银子虽是善行,可平常人便算拿骨头喂狗,也要比你客气些。君子行事,当推己及人。文兄,你想一想,若是有人如待那小丐一般待你,你做何感想?” “你竟拿我与这小乞丐相比?可是看出我俩有什么共通之处么?”文峰听燕卓然将自己比作乞丐,竟然毫不生气,反而满面堆欢,似乎甚是高兴。 燕卓然面色一肃,凛然道:“在凡人看来,文兄修为高深,御风腾云,无所不能,犹如神仙一般,和这小乞丐当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可同日而语。只是人皆有灵,凡有灵之物,皆当以仁爱之心待之,不应以身份分贵贱,亦不应以仙凡分高低。因此在我看来,文兄与这小乞丐其实并无分别。” 叶澜自小无甚玩伴,他又性喜交友,柳叶岛周遭,不分修士、灵兽、妖族、龙族还是蛮人,他都一视同仁,与之为友,从未觉得诸般生灵有何分别。此时听了燕卓然之言,不由微微点头,大觉深得我心。 文峰拇指一翘,大笑道:“燕兄好眼力,居然看出我和这小乞丐并无分别!哈哈,我和他当然没有分别,老子当年和他可是同行啊!” 叶澜未料到文峰居然是乞丐出身,惊得张大了口合不拢来。祝文长与长孙文全也是一脸惊愕之色,显也不知此事。长孙文全喃喃道:“怪不得你平日里那般抠门,一起吃饭喝酒从来都是让我会钞,却对乞丐特别慷慨,出手大方,却原来是念及旧日同行情分。” 文峰怒道:“谁说老子小气!我好歹是你师兄,些许酒饭钱,你也来与我计较!” “些许酒饭钱?你说得好不轻松!”长孙文全手臂一圈,朝满桌酒肉一指道:“你吃喝专挑好的贵的,还吃那么多!我一直这么穷,还不都是因为你!” 文峰笑道:“小气鬼,下次我请还你便是!” “下次?你每次都说下次,我看我是等不到那一天喽。”长孙文全摇头苦笑“你当过乞丐么?却又怎地投入了太虚门?怎么从没听你和师父说起过?” 文峰道:“老子自幼父母双亡,无依无靠,不当乞丐,难道去喝西北风么?老子乞丐本来当得好好的,忽然有一天遇到一个老乞丐。老子见老东西可怜,分给他半个烧饼。谁知他吃完烧饼并不滚蛋,非说要向老子报恩。老子就这么不清不楚地拜了师,被这老叫花带到了天虚峰上。你说老头子抢小叫花烧饼这种往事,师父他老人家脸皮虽厚,却也没脸向你们说起吧?” 长孙文全心觉此事有损堂堂太虚掌门至尊的颜面,当着燕卓然和叶澜两个外人的面也不好多问,却听燕卓然淡淡地道:“想不到文兄也是贫苦人出身。英雄不问出处,文兄不以出身贫苦为耻,坦然相告,足见磊落,燕某甚是佩服。只是,文兄既也当过乞丐,却怎地如此对待那小乞丐?此举不显得太也忘本么!” 文峰尚未回答,只听长孙文全轻叹一声说道:“燕兄有所不知,我这文师兄举止粗鲁,心肠却不坏,平日里多行义举,却鲜少说人话。他方才对那小乞丐,已算是以礼相待了呢。” 文峰听长孙文全骂他不说人话,却不着恼,哈哈一笑,说道:“我对那小乞丐却也不算客气。只因老子看着他畏畏缩缩的样子,打心底便觉得生气。想当年老子行乞街头,当真是光脚两只手,天下任我走,破碗在手,吃喝不愁。饿了吃,困了睡,便是天王老子也管不着我,好不逍遥快活,这小乞丐当乞丐也当得不自在,让老子看了好不心烦!” 燕卓然听了文峰之言,微微点头道:“原来文兄是嫌那小乞丐不够慷慨豪迈,这才触了文兄的霉头。文兄毫气干云,天下乞丐有你这般心胸者,只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这小乞丐没见过什么世面,被你如沙包一般提来挥去,难免害怕。试想文兄若遇到混沌境高手,便如你对待这小乞丐一般对待你,怕是你心中也会不大自在吧?” 文峰眉头一眉,略一沉思,正色道:“我本无恶意,但听你如此一说,倒也有理。此事确是我的不对。算是老子错了!”一面说,一面举起酒碗,续道:“来,燕兄,我敬你一碗,算是赔罪!” 燕卓然也将酒碗捧起,说道:“赔罪倒是不敢,文兄言重了。”说着举碗就唇,大口喝了起来。 叶澜见燕卓然本来独座之时,桌上只有点心茶水,只道他不擅饮酒。此时见他几口将一大碗酒饮尽,心下甚喜,又对他多了几分好感。文峰见状,也极是高兴,喜道:“好!痛快!想不到你一个白面书生,喝酒倒是爽快!”一仰脖,将一碗酒一气喝干了。 燕卓然道:“文兄落拓不羁、粗犷豪放,举止虽有时略显粗鲁,却是真性情。更难得的是还知自省,实是性情中人。燕某遇真性情之人,岂能不以真性情待之?”说罢,捧起酒坛,将两个空碗倒满酒,举碗说道:“今日之事我也有不对。我明知诸位身为太虚弟子,决非奸恶之徒,文兄不过与那小乞丐开个玩笑,无伤大雅。我实不该小题大做,更不该以酸诗骂人。来,文兄,我先干为敬。” 文峰见燕卓然瞬间又喝一碗,直喜得眉开眼笑,心觉这小白脸一点不讨厌了,赞道:“好!”举碗喝干,哈哈大笑。 燕卓然又倒满一碗酒,向叶澜道:“还不知这位小兄弟尊姓大名,今日若不是你出手干预,我二人定然会闯下大祸,燕某在此谢过了!” 叶澜端起酒碗,躬身道:“不敢!小弟姓叶,单名一个澜字。小子不知天高地厚,误打误撞,哪里有什么功劳。” 两人对饮一碗,燕卓然又与祝文长对饮,祝文长自报了姓名,又将长孙文全、林文雍、常文圣、唐文德、田文昌等一众太虚弟子与他一一引见了。燕卓然与众人互道久仰,众人方才见他与文峰一场恶战,都赞叹此人道法高妙,知他是明德书院弟子,心中都道:“怪不得!明德书院这般大名气,果然名不虚传!” 祝文长将众人向燕卓然介绍完毕,复又落坐。众人酒兴高涨,文峰大声吃喝,让店小二将酒一坛坛搬将上来,众人边喝边谈,吃喝一阵,越聊越是投机。燕卓然言谈风趣,所知之广博犹胜长孙文全,祝文长也被勾起了谈兴,两人所知皆博,言谈之间贯通古今。两人所说之仙凡大事叶澜大都闻所未闻,只听得两眼放光。文峰插不上话,却也听得大有兴味儿,时不时喊一声:“喝酒!”以助谈兴。 常文圣、唐文德等人分桌而坐,与叶澜等人相距甚近,众人听祝文长与燕卓然谈天说地,都听得入神。听得一阵,都觉祝、燕二人见识超卓,令人钦佩。两人都生得面如冠玉,气宇轩昂,坐在一处难免让人心生比较之意。 祝文长与文峰都是逍遥境第四层的修为,这燕卓然与文峰不分高下,与祝文长相较自也是半斤八两。祝文长气度俨然,不怒自威,让人有敬畏之意。燕卓然却生得神清气正,卓尔不凡,让人心生亲近之感。叶澜与二人坐在一处,相貌虽然不输,气度却大有不及,修为更与二人差得远了。 众人又吃喝一阵,燕卓然举碗说道:“燕某偶过彩珠镇,竟能在此荒僻之地得遇诸位高贤,实是快事!”说罢与众人对饮一碗。叶澜喝完了酒,将酒碗放下,朝窗外一望,见楼下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一派繁华景象,他本以为这是一座大城,还被众人调笑了几句,此时仍感不解,问道:“我看这里繁华得紧啊,怎么算荒僻呢?”

第七节 气吞万里称帝君 燕卓然听叶澜发问,微微一愣,不知如何作答。长孙文全道:“燕兄有所不知,这位叶兄弟自幼长于海外,今日乃是初次踏足北疆,海外清静,不似北疆这等喧嚣,叶兄弟不知北疆风土人情,是以有此一问。” 燕卓然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叶兄弟你龙章秀骨迥然不群,道法更是独特,燕某从所未见,却原来不是北疆人士。” 叶澜道:“小弟初涉江湖,什么也不懂,倒让燕公子见笑了。” 燕卓然道:“哪里哪里!话说回来,这彩珠镇虽地处偏僻,也不算大,却甚是繁华,因此地出产一种珍珠,色做七彩,璀璨艳丽,深得富家女子喜爱,不但在这南化国大大有名,更远销至天宁、天全和依云这三大帝国。各国的珍珠商人往来如织,此地居民或采珠捕鱼,或做些小买卖,都过得甚为富裕,因此,这里虽说偏远,倒也算不得荒僻之地。” 叶澜听燕卓然说起天宁帝国之名,忽地想起一事,来时听五叔叶伦叮嘱,说柳叶岛的俗世产业全在天宁帝国首府宁都城中,叶澜乾坤袋中还放着厚厚一叠地契,自是要早日到那宁都城走上一遭,于是问燕卓然道:“小弟有些俗务要到天宁帝国去,不知离此处有多远?”更新最快电脑端:/ 燕卓然道:“南化国幅员不广,东西长十二万里,南北宽只有三万余里,此处向北三万三千里,便是天宁疆界。” 叶澜笑道:“我要到宁都城去,本还怕路途遥远,原来只有三万余里。以小弟的脚力,三日便到。倒是方便得紧。” “宁都城距此可要远上一些。”燕卓然眉头一皱,微微摇头道:“宁都地处天宁帝国最东北处,与太和王朝毗邻,距此足有二百六十余万里。” 叶澜闻言,大是沮丧。他从柳叶岛到此,足足飞了半年时光,听说到宁都城还有二百六十余万里路程,岂不是要飞上一年之久?想想便觉得疲惫,不由泄气道:“这么远?天宁帝国怎么这般大?” “可不是么。”长孙文全伸指在桌上一点“天宁帝国幅员广大,这南化国与它相比,只是大象脚下的一只蚂蚁。” 燕卓然点头称是,祝文长也附和道:“南化国土狭长,西邻依云王朝,东接天全帝国,北方大部与天宁帝国接壤。小小南化夹在这三大帝国之间,便如三个巨人挤着一颗珍珠一般。” “正是如此!”燕卓然微微点头“三大帝国互有所忌,相互制衡,南化国才能六百余年无战事。国家太平日久,百姓安居乐业,这南化虽小,于凡俗百姓而言,倒是难得的繁华盛世。” 叶澜问道:“六百余年无战事?那六百年前呢?和谁打仗?天宁帝国么?” 燕卓然道:“那可就说来话长了。” 叶澜最喜听故事,闻言喜出望外,忙道:“燕兄请你讲一讲,六百年前打的什么仗?” 文峰笑道:“这姓叶的小子没见过世面,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咱们所熟知的故事他也听着新奇。今日恰巧碰到这你书生,于这些往事定然熟悉,不妨讲上一讲,权当下酒。” “不错,快讲快讲!”叶澜连声催促。 燕卓然笑道:“好,那我便多唠叨两句。其实六百年前,南化也无真的战事。只是当时要防备天宁帝国入侵,南化举国上下草木皆兵,人心惶惶。朝廷为了备战,国中凡十四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男子尽皆征召入伍。如此一来,军费激增,朝廷不得不多征赋税以资军费。当时赋税最重之时,居然达到了十税八的地步。国民以二分收成为食,无法养家糊口,饿死者不计其数。天宁帝国尚未打来,南化已然民不聊生。” “好惨啊!”叶澜满面恻然,摇头叹道:“天宁帝国这般庞大,国力自必雄厚,这南化国如此之小,当年便是全民皆兵,怕也无力抵挡天宁国来犯吧?” 燕卓然摇头道:“天宁帝国现在自是庞然大物,与依云、天全两大国三足鼎立,可近在七百年前,天宁还只是无名小邦,方圆不过七八万里,比这南化国还要小上一些。当年天宁帝国也是以宁都为首府,距这南化国足有二百六十万里,可谓远在天边。南化国只怕连天宁帝国这个名字也没听过,更不要提什么防范抵挡了。” 中澜讶道:“七百年前还那么小?怎地现在有这么大的版图?” “还能怎么得来的?难道还能是喝酒猜拳时羸来的么?地盘么,自然是抢来的了!”文峰喝一碗酒,咕哝道。 燕卓然点头道:“不错。原来依云王朝与天帝国全之间大大小小有数十个国家,彼此长年混战不休。天宁国土狭小,在诸国混战之中本来是朝不保夕的局面。七百多年前,天宁帝国老皇帝驾崩,太子宁战继位为帝。这宁战当真是雄才大略,天宁帝国在他的统御下急速扩张。只七八十年间便将其余大小数十国一一吞并,幅员达数百万里,遂与依云、天全成并架齐驱之势。” 长孙文全道:“燕兄,这段往事我也略知一二,却有一事不明。当年天宁帝国野心勃勃,大有一并天下之势。俗话说养虎为患,依云、天全两国当时为何置之不理,任由天宁扩张?” 燕卓然道:“当年天全帝国与太和王朝战事正烈,无暇西顾。后来天宁帝国实力大增,天全帝国又起意拉拢宁战一同对抗太和王朝,明里暗里还帮了宁战不少忙。依云王朝东有太虚山脉为界,又有太虚门这座大靠山守着王朝门户,于东线诸国战事一向漠不关心。待到宁战一统诸国,将国界推进到南化国边界,两个大国才知大事不妙,同时力阻宁战,不许他攻打南化。” “这南化国有什么特别?怎么打别人这两个大国不理,却唯独不能打南化呢?”叶澜大惑不解,皱眉问道。(、域名(请记住_三<> “天宁帝国西邻依云,东接天全,北方与太和、大圣两大帝国接壤,可谓强国环伺。依云东有太虚门镇守,而我们明德书院恰恰位于天全帝国境内,距天宁边界只七万余里。有这两大门派坐镇,宁战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打这两大帝国的主意。”燕卓然伸指在桌面上缓缓移动,仿佛桌上有一幅北疆地图一般:“天宁帝国在北方与太和、大圣两国交战十余年而无寸进,不得不草草议和了事。宁战野心勃勃,哪里愿意就此停手?若任由他攻下南化,他势必会向海中扩张。可那龙宫岂是好惹的?若由着他胡来,引发人族与龙族大战,莫说一个天宁帝国,只怕整个北疆仙凡两界都会有一场大浩劫。因此,依云与天全两国以及两国大小正道门派都力阻天宁攻打南化。” 叶澜曾在小青家住过数月,曾亲眼得见龙族军容之盛。不但龙族皇室高手如云,海中水族亦皆听龙族号令,虾兵蟹将,不计其数。而小青之父所辖之地尚属龙族边陲荒僻之地,驻兵不重。龙族实力之雄厚可见一斑。若是人族与其开战,后果当真不堪设想。叶澜关心之下,忙问道:“依云与天全两国劝阻天宁帝国,不让它攻打南化,那宁战便就此听从了?”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燕卓然摇头道:“当时宁战羽翼已丰,又正大展拳脚,天宁帝国版图虽大,却无一寸海疆,宁战急欲将国土拓到沿海一线,南化弹丸小国,一战可下,叶兄弟,你觉得他会愿意就此收手么?” 叶澜摇头道:“想来他是不肯听劝的了。那南化又怎生躲过了这场浩劫呢?” 燕卓然道:“两大帝国劝阻无效,以出兵为要挟宁战也置之不理。三国皆是庞大帝国,战乱一起,祸患非小。仙道大派平素极少插手凡世纷争,但太虚门与我派身居两国之中,自不能坐视不理。可那宁战也当真强项,连太虚齐掌门和我派莫掌门的金面也不给,虽对两位掌门礼数甚恭,却绝口不提放弃攻打南化之事。” 叶澜知太虚门和明德书院的掌门皆是混沌境高手,这等高人,便是在叶澜这等修士眼中也是神话一般的存在。那宁战却敢违抗两大掌门之意,当真是胆大包天,不由吐舌道:“这皇帝好大的胆子,那你们两派的掌门就这样不管了么?” 燕卓然尴尬一笑,沉吟不答。文峰喝一碗酒,大笑道:“不然能怎么样?咱们好歹是正道大派,宁战既然不给面子,咱们难道还能把一个大帝国的皇帝干掉不成?我看老头子八成动过这个心思,只是忍住了。至于莫大掌门,只怕连这等念头也没动过吧?哈哈……” “宁战既然不肯答应,那后来怎样了?”叶澜也喝一碗,追问道。 燕卓然道:“后来宁战将大军开到南化沿线,眼看便要开打,却忽然一道圣旨降下,把大军撤了回去。” “他怎地又改了主意了?”叶澜大是错愕。 燕卓然道:“这个我也不知。只听说是天外天掌门龙化云亲自登门拜访,许了宁战一些好处,这才保住了这南化国。自那时至今,忽忽六百余年,南化与天宁相安无事,再无纠纷。南化知国力无法与天宁帝国匹敌,对方若想入侵,抵抗也是无用,便连边境驻兵都省了,老百姓倒是乐得不服兵役。” 文峰又喝一碗,笑道:“那宁战被南化阻住,无法吞并海疆,定然憋闷,这六百多年只能老老实实地窝在宁都做皇帝,闷也闷死他了!” 叶澜一口酒尚未咽下,听到此处,不由瞪大了双眼,险些将满口酒水喷了出来,费了好大劲儿才将酒水吞下肚,惊问道:“什么?宁战居然还活着!”

第八节 孤坐云霄怜万民 文峰见叶澜如此惊讶,失笑道:“你道宁战在短短数十年间便打下这偌大江山,当真是有什么雄才伟略了?若不是他当时修为已达极高境界,凭着神通攻城略地,生抢硬夺,这天宁帝国又岂能扩张得如此快法!” 叶澜讶色兀自不减,问道:“宁战竟是修真之士?” 文峰点头道:“七百年前他初次显露修为时便已是御风境界。后来打到这南化国边境时,听说已经修到元婴境,至于现在是什么境界我却不知道了。他做这个鸟皇帝,俗务缠身,想要修到混沌境想来是千难万难。” 燕卓然附和道:“不错!宁战现在仍然是元婴境的修为。他贵为皇帝,这六百余年天宁帝国太平无事,无人再见他显过神通,也不知他现在是元婴境第几层境界。但他未臻混沌境却无可疑。” 祝文长也道:“那是自然!元婴境修士渡混沌之劫天地会有大异象,瞒不住的。宁战若是引发混沌大劫,各大修真门派决不会一无所知。” “元婴境已然很了不起了!我却不知修士原来也可以做皇帝。”叶澜语气之中满是赞叹。 文峰笑道:“听你这口气,好似很神往啊,莫不是也想抢块地盘弄个皇帝来当一当?” 叶澜脸上一红,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微一出神,接着窘道:“哪有……” 燕卓然道:“叶兄弟有所不知,仙道门阀虽地位超然,却极少参与凡俗事务。北疆大小王国无数,皆由各国帝王统御。世间修道之风甚盛,天皇贵胄一心向道者也为数不少。但修真界有条规矩,凡是尘世帝王族裔,若要拜师修道,便需放下俗世爵位权柄。因此,修士是当不得皇帝的。虽说修士修行到一定境界亦可入朝为官,甚至封候拜相,但那只是凡世历练,助益修行,终有一日要挂印而去。自是与当皇帝不同。” 叶澜不解道:“那宁战怎地以元婴境的修为安安稳稳地当了七百多年皇帝?” “这事说来倒也蹊跷。宁战自幼慕道,想要修习仙法。当年天宁国虽小,宁家毕竟也是一国之主,家中子弟想要拜入修真门派并非难事。只是宁战乃是老皇帝独子,他若弃了王权去做修士,天宁国皇位便无人可传了。”燕卓然微微摇头,续道:“那宁战也不舍得丢掉到手的皇位,又不愿息了修道之想,便只得以重金聘请教习,希望学一些道法。但修士限于规矩,无人敢教他正宗仙术。宁战花费无数心血,学到二十岁,只学了一些拳脚和强身健体的法门,勉强比世间武林人士强些,道术却是半点皮毛也没学着。他一怒之下,便解聘了那帮干拿银钱不教本事的教习,不再修道。过得几年,老皇帝驾崩,他便老老实实地坐了龙椅,当了皇帝。” 叶澜皱眉道:“既然他直至登上皇位都还是普通人,又怎地忽然有了这一身高深修为?” 祝文长插口道:“此事着实令人费解,我查阅了许多史籍,于此事描述都甚含糊,说不出所以然来。燕兄见识广博,想来知晓这其中的原由。” 燕卓然摇头道:“这其中原由我也不知。只知宁战登基为帝十余年间,励精图治,国力大增。天宁国与大圣帝国接壤,大圣国仗着国力强盛,一向不将天宁瞧在眼里,天宁一向敢怒不敢言。一日,大圣再次挥军南下,进犯天宁边境,宁战不再忍让,御驾亲征。战阵之上,他一出手便是御风境的道法修为,大圣帝国的兵将无可抵御,天宁一战而胜。” “消息传到修真界各大门派之中,诸派大为振动,实不知宁战是如何在短短十余年之中从一个全无道法的普通人修到了御风境界。各大派以为有人不守修真界规矩私自教授宁战道法,一时颇为恼怒,誓要查究此事。多方查探之下,却发现宁战的道法自成一格,不属北疆任何宗派,显非从别个修士处习得。也不知他得了什么奇遇,就此踏上了修真正途。” 文峰喝一口酒,冷哼道:“还能有什么奇遇,要么便是捡到了什么仙法秘籍,要么便是吃了什么神妙灵丹。世间草木畜生时日长了也会生出无数妖精。宁战既然是无师自通,哪里还有什么别的途径?无非是撞了大运而已,难道还真是什么天才了?” “文师弟所言差矣!”祝文长连连摇头“宁战能在短短十余年间修到御风境界,又在其后不足百年间一路修行到元婴境,便算他有甚奇遇,这份天资也已是世间少有。” 文峰双目翻白,大有不屑之态,燕卓然却点头道:“祝兄所言甚是。宁战儿女众多,他修为有成之后,又将道法传给一众皇子公主。众皇子公主各领兵马攻城掠地,四方征讨。俗世兵将岂是他们的对手?因此天宁帝国的疆土急速扩张,一时风头无两。依修真界规矩,修士无论出身正邪,凡金丹境以上修为者严禁从军。可宁战一家无门无派,又身属皇族,各大门派想要插手,却是师出无名。宁战做事又极有分寸。战阵之上只以道术斩杀大将,攻陷城池,却从不仗着仙法屠戮士卒。遇到从军的正道弟子,他往往还网开一面,放人一条生路。” 文峰笑道:“他这招大是高明。各大正道门派本就瞧他不顺眼,若不是他识相不伤正道弟子,各大派又岂会与他干休?” “不错,宁战于治国一道实有过人之处。”燕卓然脸上露出赞许之色“他每攻取一国,便广施仁政,轻徭薄赋。若有妖魔一流为祸,他还下手除去。诸国子民久经战乱,过得苦不堪言,在宁战治下竟过上了安稳日子。一时间民心所向,齐称圣君。” 祝文长也点了点头,说道:“也正因如此,各大正道门派虽觉让一个元婴境高手统御如此大国实在不成体统。但一来宁战对诸大派十分客气,二来他从未使神雷之类的法术屠戮士卒,不能以滥杀无辜之名将他除去,三来他又大得民心,各大派无法,也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去了。” 叶澜微笑道:“如此说来,这宁战倒也算是个好皇帝。只是胃口大了些。还好他当年没有攻打南化,若是他打下南化,进而向海中扩张,那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龙族实力之强,小弟是亲眼见过的,咱们万万不可去招惹龙族!” 燕卓然听叶澜起龙族之事,目光一亮,显是大有兴味,张口欲问,却听文峰嚷道:“小二,再搬一坛酒来!” 小二应声而来,换下空酒坛,将众人酒碗斟满,躬身去了。众人举碗喝下。长孙文全半晌无言,此时见众人无话,转头向窗外一望,看着街上的车马行人道:“亏得宁战就此收手,才有这一幅百姓安居乐业的繁华景象。老百姓避过战乱之苦,得享安稳日子,也算是难得的福气了。” 祝文长向窗外瞧了几眼,忽地轻叹一口气,说道:“这些凡人虽生于太平之世,不经战乱之苦,可人生短短数十年,不过弹指一挥间。凡人争名逐利,勾心斗角,浑浑噩噩,不知老之将之。几十年一过便归于尘土,生不知其所来,死不知其所去。这般过活,早死几年晚死几年,战死沙场或是死于病榻,其实也无甚分别,一般的苦多乐少,一般的渺不足道。” 长孙文全心想此话不错,有道是人生苦短,只怕不是说人生因短而苦,而是说人生即短且苦,那当真是无味得紧了。想到此处,也轻叹一口气,脸显怜悯之色。 燕卓然淡然一笑,说道:“我等修士,苦心修持,便要是摆脱此等命数。只是,咱们只有修到洪荒境界,与天地同寿,才算真的跳出凡尘,得成仙道。世间修士无算,能得仙道者又有几人?莫说是洪荒境,便是修到元婴境,混沌境,也是千难万难。可世间又哪有寿过十万载的混沌境了?终有寿元终了之日。凡人寿不过百岁,与悠悠天地而较,不过一瞬。可我等便是修到混沌境,活上几万岁,终究免不了一死。凡俗生灵是可怜,但我们又强在何处呢?” 祝、文、长孙三人听燕卓然如此说,心中皆是一黯。诸人年少有为,得以投身太虚门这等仙道大派,可谓前途无量。三人均非狂妄自大之辈,但觉修真之士地位比凡夫为高,乃是天经地义之事,此刻听燕卓然一说,心想自己原来与凡夫俗子并无不同,都觉又是振动,又是黯然。 叶澜却仍面色如常,他修道任意自然,自幼也无长辈严加督导,只觉修道与吃饭睡觉一般乃是日常事务,并无甚特别之处,他青春年少,未曾体会过什么生离死别,也并无求长生不老之心。平生所识,无论修士、蛮人还是灵兽,他都一般对待,从未觉得有何不同。听燕卓然说修士与凡人本无区别,暗想这是理所当然之事,是以心中并无所感。

第九节 正道昌盛妖邪存 燕卓然见祝、文、长孙三人默然不语,显是都有些神思不属,遂轻叹一声道:“有道是‘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这南化国虽处诸强国夹缝之中,却是太平无事,民不知兵,百姓过得倒也逍遥。只不知这份安稳太平日子还能持续多久。” 祝文长皱眉道:“南化太平已久,天宁帝国若要吞并南化,此地六百年前便已归了宁战。怎地听燕兄言中之意,似乎天下大势会有变化?” 燕卓然摇头道:“南化弹丸之地,无关大局。这数百年来,北方诸国大体相安,却仍时有小战事发生。天宁和大圣、太和两国虽停战数百年,却仍是相互仇视,各自在边境驻有重兵。大圣、神圣两国之间也时有战事。我们明德书院所处的天全帝国和北方星汉帝国之间的梁子却也不小。这北疆现在看似太平,内里却是暗流汹涌,说不定哪天便有大战生出,席卷天下。” 祝文长点头道:“此言倒也有理。”文峰却道:“尘世便有战乱,也算不得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真正的大战却只存于修真界中。当年诸神混战连神州也打碎了,现下修士虽没有太古诸神的能为,可彼此之间的恩怨仇杀却从未停止。说不定忽然哪一天又打成一锅粥了。” 太古诸族混战,连叶澜也略知一二,余人自不陌生。诸人想起太古诸神混战之烈,神州碎裂,生灵涂炭之惨,都不禁胆寒。文峰又道:“修真界诸派恩怨比之凡世诸国更为纠缠不清。正道与邪派之间自是水火不容。正道之中,也是派系纷杂,各有恩怨。我们太虚门与紫阳宫的世仇自不必说,燕兄,你们明德书院与天幕山庄之间怕也不怎么对付吧?” 燕卓然面色一沉,冷冷地道:“大丈夫行事,当以德报德,以直报怨。一味忍让示好,岂是男儿行径?君子无争,却也不惧小人!” 叶澜见燕卓然一直举止温文,谦逊有礼,却忽地怒形于色,不由心下大奇,实不知明德书院与天幕山庄有何仇怨,竟使他竟然一听到“天幕山庄”四字便怒不可遏。 文峰见燕卓然面色不豫,却毫不在乎,笑道:“不过是传说中两派祖师抢老婆。是真是假都说不定,倒让你们这些后世弟子整天打死打活……” “文师弟!”祝文长一声喝斥“不可胡言!” 文峰斜睨祝文长一眼,微微冷笑,闭口不言。燕卓然剑眉倒竖,寒声道:“方才胜负未分,文兄若再出言辱及本门神君,咱们不防再打上一架。” 文峰笑容不减,满不在乎地道:“不说便不说。你若不忿,也调笑我们赢天神尊几句,咱们扯个直好了。” 燕卓然一怔,见祝文长与长孙文全面不改色,显不以文峰之言为异。他面色一松,淡淡地道:“你这人真是个疯子,对本门开派神君也敢言语不敬,我若与你计较,倒显得小气了。”举碗喝干,摇头苦笑。 文峰毫不在意,喝了碗酒,续道:“其实正道十二大派之中彼此有仇的何止太虚、紫阳、明德、天幕这四派?除了天外天无人敢惹,大宁寺和分龙观的两伙出家人摆出一幅与世无争的样子外,其余诸派彼此之间多多少少都有些梁子吧?” 燕卓然略一思索,微微点头。祝文长也道:“不错,天行教与群玉盟历来不睦。神剑门更不用提,他们在正邪诸派的连手施压之下,不得不与天下修士订下三百年一次的神剑门会武之约,将镇派之宝也当成彩头,心中怨愤已久,只是不得不依约而行,自然将天下正邪诸派全当成了仇敌。” “神剑门这帮人忒没出息,守着一块儿破石头,看谁都是来抢他们宝贝的强盗。”文峰哼了一声,一脸的不屑:“整日里提心吊胆,守财奴一般,哪有半分修士应有的逍遥风度!” 长孙文全失笑道:“文师兄好大的口气!天下第一神剑,岂同等闲?在你口中却成了破石头。那剑虽说自现世之日起便无人能拨出,但说不定下次便被人拨了出来。神剑门能身居正道十二大派,全以此剑为依仗,若是失了神剑,‘神剑门’这三字便有名不符实之嫌。眼见三百年一次的‘神剑门会武’不远,神剑门举派上下怕是又要睡不好觉了。” 文峰大笑道:“老子还没出手,旁人怎会拨出剑来?文全,到时你随我去,待我将那劳什子的破剑拨出来,你拿去讨好文瑶小丫头便是!” 长孙文全脸上微微一红,却不回话。燕卓然大笑道:“文兄好大的口气!到时天下俊杰云集神剑门,倒是难得的热闹场面。届时我也想去凑凑热闹,说不定咱们还能在比武场中再较量一场。” “好说,好说。”文峰大笑三声,举起酒碗,一饮而尽。 叶澜听众人说起正道大派之间的仇怨纷争,忽地想起离开柳叶岛之时,长辈们曾嘱咐自己莫要参与北疆的正邪之争。他听了这吩咐,自然而然地以为北疆只有正邪之分,正道一伙,邪道一伙,双方势不两立。可如今听了众人言语,才知正道门派彼此之间多不和睦,如此却又如何对抗邪道门派? 他心中这般想,便如实问道:“你们正道之间彼此打来打去,却怎生对付妖、魔两族的邪道门派?” 诸人听他发问,都是一怔。祝文长转头看向窗外,面色尴尬。燕卓然轻叹一口气,黯然不语。却听文峰笑道:“咱们正道是不能一条心,可你以为邪道就是铁板一块?正道门派就算彼此之间有梁子,可毕竟身为正道大派,做事讲究面子体统,名正言顺,凡事还有些收敛。何况有又‘天外天’在头上压着,各大派也不敢过分放肆。可妖、魔二族却不管什么道义规矩,彼此之间吞并蚕食,都是明刀明枪地打得不可开交。你小子若是担心邪道忽地齐心协力来对付正道,倒是可以先把心放在肚子里。” 叶澜暗道:“原来如此!其实我有什么好担心?你们正道邪道谁强谁弱,又和我有什么关系?爹娘并诸位叔叔婶婶嘱咐我不要参与正邪之争,我自不会去惹这等麻烦。我只不过是随口问问罢了。” 长孙文全放下酒碗,微笑道:“邪道诸派争斗不休正是咱们正道之幸,苍生之福。北疆虽说正道昌盛,可邪道的实力也不容小觑。他们能自相残杀,那是最好不过。” 燕卓然点头道:“正是如此。小门小派的妖魔不去提它,兴不起多大风浪。妖门四大派之中,以留云宗最是神秘,地处北疆最西北的偏远之地,少有人知其根底。而翠微宫虽为妖门,行事却大有隐士之风,门人避世幽居,极少出世。因这两派为祸不烈,正道诸派轻易也不去招惹它们……” “燕兄这话就不对了。”祝文长眉头一皱,不悦道:“正所谓正邪不两立,咱们不合力讨伐留云宗与翠微宫,非是不愿,而是两派行宗隐秘,不易寻找。这两派恶行虽不太多,但毕竟是妖族,咱们可不能对他们心慈手软。” 燕卓然神态不变,微微一笑,续道:“那通天门与归真剑派相距不远,归真剑派尽心竭力与通天门周旋。通天门门主端木啸林修为虽高,却无甚才略心机,假以时日,必败于归真剑派之下,倒是不足为虑。四大妖门最可虑者,乃是灵月宗。灵月宫宫主苍延寿一心要一统妖门,折服魔道,进而抗衡正道诸派,所谋不可谓不大。不过,灵月宗虽能在星汉帝国逞威,但他们身处天幕山庄、天行教、群玉盟和我们明德书院的合围之下,实在难有什么大作为。若不是咱这几派各有打算,灵月宗早已覆灭。因此,四大妖门虽各为一方豪雄,在北疆也只能勉力自保,无法与正道诸派抗衡。” 叶澜听燕卓然提及灵月宗宗主苍延寿之名,心头打了个突。他在无名孤岛上杀死狼妖匪首苍凌云,从苍凌云手中得到一把玉扇,他便称之为凌云扇,那凌云扇背面题着一首小诗,落款是:灵月苍延寿醉后狂涂,字付凌云为念。莫非,那无名孤岛上的小小狼妖竟是大有来头之人? 他只略一心惊,便不再为此担忧,如今苍凌云已死,他手下那帮小妖也已做鸟兽散,现在连凌云扇也已毁去,自己杀死苍凌云的证据可说都已不在,便是他真与苍延寿有什么关联,灵月宗怕也找不到自己头上来。 他刚才怀着这一层心事,没再听燕卓然说些什么。待得回过神来,燕卓然的声音仍旧钻进耳鼓:“魔族之凶狠残忍较之妖族犹有过之,魔道门派之间的内斗也远比妖门来得多……” 长孙文全点头道:“魔门历来便是如此。自太古魔帝身殒,魔族便陷入内战,亿万年来从未停止。北疆魔门势微,诸派别说没有魔神王坐镇,便是洪荒境的魔神也没有一个,却仍是分为诸多派系,彼此征战不休。” 文峰笑道:“这帮魔头不成气候,整日里只知道窝里横。倒是省了咱们正道许多工夫。” 燕卓然轻叹一口气,摇头道:“我原来也这样想。但魔门虽在西域内战,魔族修士死伤无算,可死于内斗的魔神王却没几个。神州碎裂之后,各族神明百不存一,魔族活下来的魔神王却仍有两成,可说是存世高手最多的一族。幸而诸大魔神王都想登上魔帝宝座,互不服气。若非如此,而今天下早已尽数归了魔族。”

第十节 通灵妙术驱魔阵 魔族全盛之时,除魔帝之外,另有魔神王三百六。叶澜听燕卓然说起,才知太古大战之后,魔族竟仍有两成魔神王留存,心中不由一阵发寒。 魔族修士修到洪荒境便可称之为魔神。洪荒境之上为大罗境,大罗境之上,便是修行之路的尽头--破碎境。只有进入大罗境第四层的魔修,才能称之为魔神王。 魔神王距破碎境只一步之遥,其威能与洪荒境相比,可谓是天壤之别。北疆只“天外天”有一名洪荒境高手,连大罗境也无一人,而西域竟有修为将近破碎境的魔神王数十位。魔族实力之可怖实是不可想象。 长孙文全与祝文长对望一眼,二人都想起龙鳞岛上祝文长所说严乃真的故事。此事乃是太虚门与紫阳宫仇怨起因,其中又牵扯到西域诸魔神王与妖祖。还好这些传说中的厉害人物并未在北疆现身,要不然,北疆的正道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了。 叶澜心中害怕,颤声问道:“这些魔神王不会来北疆吧?咱们……咱们可抵挡不了啊!” 燕卓然笑道:“叶兄弟无需担心。莫说西域诸魔神王彼此间征战不休,无暇他顾,便是他们齐心协力想要来北疆,怕也不太容易呢。” 叶澜疑道:“魔神王那么大本事,怎会来不了?西域离北疆有那么远么?” 燕卓然摇头道:“西域距此有多远,那是谁也不知道。但路途遥远能阻住咱们这些寻常修士,想来却也阻不住一众魔神王。只是自太古诸神大战之后,神州生出奇异变化,东、西、南、北、中五方大州之间生出无数天堑阻隔。以魔神王的能为,想要独力闯过天险只身来到北疆,无异于痴人说梦。” “还好,还好!”叶澜以手抚胸,长舒一口气道:“西域魔族如此厉害,虽然诸魔无法北来,但北疆的魔族门派以此为依仗,实力也不容小觑吧?” 燕卓然等四人听了,同时失笑。文峰笑罢,大声道:“这帮魔崽子们更不成器,只知道窝里斗,、自己打得天昏地暗,比之妖族四大派更为不堪。倒省了咱们正道许多力气。” 燕卓然颔首道:“不错!鬼影宗和森罗殿整日里打得腥风血雨。坠星谷和罗刹阁也时有争斗。鬼影宗、森罗殿、罗刹阁三派术法阴毒,门人凶狠残忍,为恶远胜妖族诸派,一向是咱们正道的心腹大患。四大魔门之中,唯独那坠星谷恶名不彰,既不主动寻衅正道诸派,也不仗着神通在凡间祸害生灵,行事倒是与其余三派不同。” 祝文长眉头深皱,张口欲言,略一犹豫,又强自忍住。燕卓然看在眼里,知他又想说“既是魔门,便是正道之敌“的说辞,便微微冷笑一声,不再言语。 叶澜听燕卓然这一番讲述,才知北疆正邪诸大派系之间关系错综复杂,远非正邪对立这么简单。正道十二宗、妖族四门、魔门四派彼此之间恩怨纠缠,乱糟糟地让人理不清头绪。想来各族小门派与修真世家更是多如牛毛,千头万绪。他轻轻摇一摇头,叹道:“小弟自小长于海外,没什么见识。海外向来清静,只龙宫一族势大,其余修士皆是家传散修,不成派系。却不知北疆如此热闹,只大门大派便有二十个之多。” “不止二十。”祝文长微微摇头,淡淡地道。 叶澜大感错愕,瞠目以对。燕卓然迟疑道:“祝兄言下之意,莫不是把冷月谷与刺玉堂也算在内?”他见祝文长微微点头,略一思索,沉吟道:“这两派行事隐秘,内里实力如何非外人可以知晓。只是仙凡两界对这两派都多有传闻,说得神乎其神,料来也非空穴来风。” 叶澜不解道:“冷月谷与刺玉堂是什么门派?怎地仙凡两界都有他们的传闻,却不知其根底?” 文峰笑道:“那是自然!谁来做这等没本钱买卖,还能让人摸清了底细不成?” “什么没本钱买卖?打劫么?”叶澜愕然。 文峰摇了摇头,拿手指在颈中一抹而过,嘿嘿冷笑。 叶澜才知冷月谷与刺玉堂做的是杀手生意。做这等收钱杀人的买卖,行事自然是越隐秘越好。这两派以刺杀立宗,居然能隐隐然与正邪二十大派并称,比之二十大派使人更有畏怖之感。 文峰见叶澜一脸戒惧神色,呵呵笑道:“总之这北疆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不止凡世征战不休,修真界诸派之间也是明争暗斗不断。你小子长年住在海外孤岛上,想来也闲散厌了,正好在北疆瞧瞧热闹,我包你不寂寞便是。” “这等热闹,还是不瞧为妙。”叶澜双手连摇。 燕卓然点头道:“不错!这等热闹,不瞧也罢!文兄是天不怕地不怕之人。却不知你口中的热闹于各族生灵而言却是天大浩劫。想当年诸神大战之前,神州之上也是一片风平浪静,少有争战。可平衡一旦打破,便打得神州碎裂。北疆与当年的神州相比,已然是小无可小,怎再经得起那般大战?” 文峰见燕卓然一脸忧虑神色,不由笑道:“看不出燕兄倒是个胸怀天下的人物。不过我看你是忧心过度了。北疆虽远较神州为小,但诸神大战之后,天地灵气沉聚,现今之世,山河远比当年坚固。再说,如今的修士威能与太古诸神魔相比当真是天差地远,这一升一降之下,现在便是有人想要把五方大州打碎,怕也没那个本事吧?” 燕卓然苦笑道:“文兄说得不错。倒是我胡乱忧心了。”一边说,一边微微摇头,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众人谈谈说说,不觉时光之逝,转眼已是午后。诸人酒肉皆足,停箸不食。叶澜只觉与燕卓然相谈甚为投机,不愿就此分别。祝、文二人也无起身之意。太虚门众弟子以二人为首,见他们不动,也都静坐闲谈。祝文长唤来小二,撤去杯盘,换上了茶水点心。 众人一起喝了杯茶。燕卓然放下茶碗,问叶澜道:“叶兄弟,你家在何方,又怎生来了此处,可见告么?” 叶澜道:“我家在距此一百多万里的一个小岛之上。海外岛屿众多,北疆多不知其名。我家将那小岛命名为柳叶岛,此名自是不为外人所知。我一路北来,于半月前在龙鳞岛遇到这一众太虚门人。他们正在那里寻找宝物,小弟误打误撞帮了些小忙,自此便与文大哥等人结伴来了此处。不意在此得遇燕兄,实是小弟之幸。” 祝文长与长孙文全听得叶澜提起寻宝之事,两人面上都有尴尬之色。文峰却仍是面不改色,嘻嘻笑道:“这次出来,收获也算不小。不过,若不是遇到你小子,我们这一帮难兄难弟定都已死在那群望月犀角下了。咱们这帮大老爷们儿死了倒也罢了,让那帮小丫头们陪咱们一块死却大是可惜。” 燕卓然微一皱眉,问道:“望月犀是大有灵性之物,且性子温驯,极少与修士为难。怎地会攻击你们?” 望月犀一役,一众太虚弟子打得甚为狼狈,祝文长心觉说之有损颜面,便不回话。长孙文全见文峰拿起一块千层糕大嚼,自然无暇回话,只得轻咳一声,说道:“这个吗……,那宝藏之中有些魔门禁制,其中居然有从御兽魔阵中汲取的御魔之气。附近海中的望月犀群受了魔气驱使,才与我们为难。” 燕卓然惊道:“御兽魔阵?此阵非西域魔神王不能驱使,难道你们所得宝藏竟是魔神王所留之物?” 长孙文全摇头道:“不是!那些许魔气乃是藏在一颗聚灵珠中。却不知那人从何处得来。” 燕卓然应了一声,又问叶澜道:“听叶兄弟方才言及,你修为并不甚高,却又如何能从一群望月犀蹄下救出诸位太虚高手?” 叶澜心想此事无需隐瞒,便将他如何以通灵合气术解救众人之事与燕卓然详加解释了一遍。 燕卓然越听越奇,连连赞叹。祝文长忽地说道:“我于天下诸般修道法门多少还算知道一些。却不知北疆哪门哪派有此能和灵兽说话的神通。燕兄可曾听说过这‘通灵合气术’的名头么?” 燕卓然道:“数万年前,听闻依云王朝有一修真世家有此功法。这家人以驯养灵兽为生,以此术养育幼兽,所驯坐骑便特别乖巧听话,生意做得极大。谁知后来生出一些变故,此术竟然失传,那世家也就此衰了。不意今天此术重现于世,这法门对敌倒还罢了,能与诸般灵兽说话却是大有用处。咱们若要与诸般灵兽说话,非得修到混沌境,凭着神游天地之能才可与万物相通。却不似叶兄弟这般自小便多了许多灵兽玩伴。” 叶澜从不知柳叶岛先祖原藉何处,岛上亦无相关记载,不知是否便是燕卓然所说的那家驯养灵兽的富商。他对此也不在意,只是惊异于燕卓然的渊博,居然连自已这门术法也知来历,对这燕公子越发好奇,喝了口茶,直问道:“燕兄,你来这彩珠镇做什么?”

第十一节 火羽流风欲断魂 叶澜心直口快,直言问燕卓然此行目的,燕卓然微显犹豫之色,祝文长察言观色,淡淡地道:“叶兄弟不通江湖规矩,随口相问,并非是要刺探什么消息,燕兄还请勿怪。” “祝兄说哪里话来?诸位都是正道弟子,叶兄弟也来历清白,我岂会多有疑心?”燕卓然微微一笑,接着道:“我出门游历已有年余,正欲赶回书院,前几日忽收到同门传讯,说是在左近发现了一帮森罗殿妖人的踪迹。森罗殿盘踞天全之北,为恶已久。我派身处天全国内,向以除魔卫道为己任。我得知此事,便先行来此探访,找了数日,不但未见到这帮妖人的踪迹,便是传讯与我的本派门人也不见了踪影。我心下焦急,却苦无善法。今日午间恰好路过这‘观澜阁’,便进来歇一歇脚再做打算。没想到却与诸位高贤相识于此。” 祝、文、长孙三人听了“森罗殿”之名,面色都转为郑重,祝文长说道:“若是一两个魔门妖人在此游荡,说不定只是探子,倒也无妨。若是一群一起出没,必然是有所图谋。这事既然让咱们遇到,自不能坐视不理。” 文峰也一改嬉皮笑脸之色,沉声道:“不错。除魔卫道乃是正道弟子的本分。燕兄弟,咱们也算是不打不成交,你若不嫌弃,咱们便做一路,一起去探一探这帮魔崽子的深浅。” 燕卓然大喜道:“如此甚好。燕某独身一个,势单力孤,原不是这帮魔徒的对手,只是心系同门安危,不得不去犯险,如今能得诸位仗义相助,燕某感激不尽!” 祝文长客套了几句,说什么“正道一脉,理所应当”之类。文峰伸手抹去嘴边点心碎屑,问叶澜道:“咱们要去干正经事,此去说不定大有凶险,你要不要去?” 叶澜在柳叶岛时所识人物之中,人、龙、妖、灵兽皆有,却从未见过魔族,他素闻魔族凶残之名,毕竟未曾亲见,心中对魔族虽无好感,却也谈不上有何敌意。但他时刻记得长辈吩咐,心中实不愿插手北疆正邪之争。 文峰见他面有难色,知他不愿前往。他与叶澜相处这几日,已大略知晓他的性子,海外之人清静无争,文峰心中虽觉不快,却也知此事不可强求,便挥一挥手道:“你不愿去便罢!以你小子的修为,去了也不一定能帮上忙,别白白丢了性命。” 叶澜只道自己拒绝文峰之邀,定会被他厉声斥责,却未料到他只是面色不愉,却未出言怪罪,不由心中大感惭愧,只觉众人前去犯险,自己不同去相助,太也不够朋友。 燕卓然见叶澜无门无派,只身一人,法力也不高强,他是否出手相助其实无关大局,但想起方才自己与文峰斗法之时叶澜出手干预的异象,心中对他的奇异术法即感好奇,又感敬佩,心想如能得他相助便更增一层保障,谁知他却不愿同住。燕卓然心中微觉遗憾,轻叹道:“叶兄弟若另有要事,咱们只好就此分别。叶兄弟道法奇特,大有出其不意之功,可惜我等不能借叶兄弟之力除魔。” 叶澜听燕卓然说要与自己分别,想来他心急同门安危,忙着去寻找他们的踪迹。太虚门众弟子既然要与他同去,自然也要与自己分别。 他自离家之后半年海上独行,时时有思念家人之心,孤独寂寥之意,只觉心中常空落落地,无所依持。自半月前在龙鳞岛遇到这一众太虚弟子,与众人一起经历凶险,深觉与众人言谈投机,相处欢愉,大解自己孤身离家之苦,此时忽要分别,心中极是不舍。他此时身处酒楼之上,窗外便是闹市,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可一想到要与众人分别,便觉自己又独自身处海上,四野除茫茫大水,寂寂苍天,再无别物,似乎这鸿蒙宇宙之中便只自己一人。 他心中一阵酸楚,又想起燕卓然说那帮森罗殿门人手段高强,众人此行定然大有凶险,自己若舍弃众人而去,太也不讲义气。 想到此处,再也顾不得长辈嘱托,大声道:“大家有酒一起喝,有险一起闯,我同你们一起去便是!” 文峰本见他神色犹豫不定,显是不愿同往,却忽地一咬牙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由大喜,说道:“好小子!够朋友!” 祝文长见叶澜也要同去,微微点头,起身说道:“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出发。” 众人都随他起身,长孙文全叫来小二算账,叶澜想起自己从未使过银钱,心觉好玩,便嚷着要亲自会钞。文峰笑道:“你小子倒是大方。文全,你且把荷包收起来,省得回头又向我抱怨说老子总是吃你的……” 店小二过来算账,一共是三十二两七钱银子。叶澜翻出乾坤袋,见其中最小的银锭是二十两一枚,便取出两枚小银锭交与小二。他也不知人家要将余钱找还给他,起步便走。文峰见状,朝店小二一挥手,笑道:“不用找了!” 店小二大喜,连连躬身道谢。长孙文全嘟囔道:“你倒是会慷他人之慨,吃白食倒也罢了,居然还替东道赏银子……” 众人出得观澜阁,燕卓然径向北行,众人也不发问,都随在他的身后。出了彩珠镇,转而向西,来到一处小丘之下,燕卓然见四野再无乡民,便停下脚步说道:“我接到同门传讯之后便立即赶来,这几日在这周遭查探却无半点头绪。我自东而来,一路并无异状。燕某孤身一人,分身乏术,北方与西方尚未探明究竟。祝兄,你看咱们是分两队朝西、北二向察看,还是聚在一处为好?” “力分则弱,咱们不知‘森罗殿’这帮妖人的虚实,还是聚在一处,以防万一。”祝文长略一思索,沉声说道。 燕卓然点头称是,文峰等人皆无异议。燕卓然当先引路,众人一路西行,不分城镇乡村还是荒山野地,都仔细查看。寻了数日却无一丝线索。如此搜寻不比赶路,所耗时光甚久。众人数日间只行出一千八百余里,来到一片山峰之下。 燕卓然与众人商议,决定翻过眼前这几座山峰便折而向北寻找,飞进山去,见山中亦有乡民居住,只是人烟稀少,村落零零散散,每隔数十里才有一个小村子,不似平原之上,千村万落,密密麻麻。 这片山脉着实不小,众人直飞出二百余里才到山脉腹地。叶澜远远看见前方有一道黑烟自山顶升起,便指着黑烟叫道:“看!火山!” 众人稳住身形,凝目看那火山。祝文长眉头深锁,沉声道:“这黑烟有点儿不对劲!” “火山口不冒黑烟,难道还冒青烟么?”文峰眉尖一挑,嘲道:“一道黑烟而已,能有什么不对劲?” “这黑烟是不大对!”燕卓然也摇了摇头,神色肃然。 文峰微微一怔,再次朝那黑烟望去,见黑红相间的火山灰中竟有丝丝紫意缠绕。他心中一警,才知这火山中大有问题。 祝文长一挥手,径向前飞。众人尾随在后,只行得十余里,迎面有一团火云急速飘来。众人定睛一看,见是一群怪鸟,生得尖喙长颈,黑顶红睛。这群鸟翅做深红,飞翔时翅膀扇动,有团团火焰自翅下生出,火焰连成一片,一眼瞧去,便似一团火云一般。 众人识得这群鸟乃是灵兽“火羽鹤”。火羽鹤灵力非凡,飞行奇速,以之为坐骑或信使极是方便。因此诸大商会都大肆训养火羽鹤。火羽鹤喜酷热之地,常在活火山口筑巢,众人在此地遇到火羽鹤本不奇怪。只是火羽鹤性子甚不合群。群鹤居于火山口内壁,巢穴虽近,彼此之间却是少有往来,外出觅食更是独来独往。此时众人见这数十只火羽鹤结群而来,均觉大不寻常。 祝文长想起叶澜的“通灵合气术”能与灵兽说话,便对他道:“叶兄弟,烦请你问问这群灵鹤,那火山中有何事发生。” 叶澜心想:“这个容易。”纵身上前,便拦在群鹤去路之上。此时群鹤已距众人只里许远近,仍是丝毫不停,径自向叶澜冲来。叶澜独面群鹤,只感热风扑面,眼中所见已是一片火海。他心中一惊,知自己贸然冲上,大是莽撞,以自己修为,莫说拦住群鹤,此时便是急速让开也甚艰难。 情急之下,忙祭出乌木扇挡在身前。忽觉背后风声飒然,眼角余光瞥到三道光华自身后发出,直击群鹤。叶澜识得其中两道光华是“青玉灵华尺”和“青煞斧”,另一道光华黑白相间,一闪而逝,却未看清是何等法宝。 群鹤受三件法宝一冲,轰然散开。叶澜只感乌木扇微微一震,有丝丝暖意自扇柄传来。他将扇子一挥,在身前布下一道气墙护住周身。抬眼看时,只见一只火羽鹤双翅伸展,身子一动不动地定在空中,似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牢牢握住。其余火羽鹤齐声大叫,绕过众人,对被捉的同伴理也不理,头也不回的去了。

第十二节 深山淳朴坠虎吻 燕、祝、文三人连手将那火羽鹤制住,那鹤扭动身躯,奋力挣扎,却连翅尖羽毛也动不了一根。叶澜将乌木扇收回,顺势一合,扇头指着那火羽鹤的头颈,运起“通灵合气术”问道:“前面火山中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为什么要逃?” 那火羽鹤眼瞳中尽是惊恐之色,大叫道:“快放开我!”叫声凄厉,刺人耳鼓。 众人不似叶澜通灵兽之言,不知那火羽鹤在说些什么,却也能听出它叫声中的惊恐之意。 叶澜感觉到那火羽鹤的惊慌之情,心中不忍,以手轻轻抚摩它的头项,柔声安慰。那火羽鹤不再扭动挣扎,眼中浓浓的恐惧之意却未褪去。众人见叶澜与那火羽鹤嘀咕一阵,继而眉头深皱,满面疑惑之色,却不知他和那火羽鹤说了些什么。 叶澜转过身来,朝祝文长微微点头示意,祝、燕、文三人见状,同时撤了法力。那火羽鹤脱了禁锢,仰天鸣叫一声,翅下火焰升腾,身形化作一条长长的火线,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文峰看着前方冲天而上的烟柱,撇嘴说道:“这群笨鸟当真胆小得紧!整日里住在火山口里,自身又不怕火焰岩浆,区区火山喷发却也怕成这个样子。喂!叶小子,你们两只呆头鸟刚才说了些什么?” 叶澜仍是疑色满面,以手中乌木扇挠了挠鬓角,皱眉道:“这只火羽鹤受惊过度,也说不清发生了何事。它只说有一群恶人闯进了山口,见鹤就杀,然后把火山给点着了……” “果然是只呆鸟!”文峰大笑道:“它们倒霉碰到那帮魔崽子大开杀戒,又正好赶上火山喷发,便以为火山喷发也是那帮妖人弄出来的,当真是傻得可以!” 林文雍等人尽皆失笑,叶澜却知方才那火羽鹤虽然惊慌之下有些语无伦次,但它神智清明,所述当非妄言。他深知火羽鹤灵智非凡,又常年居于活火山口,于火山中岩浆起伏感知异常敏锐,火山若要喷发,火羽鹤必然事先知晓,早早躲避。看这群火羽鹤仓惶奔逃的情状,显然事先于此次火山喷发全不知情,此事大是蹊跷。 燕卓然心系同门安危,得知森罗殿的人便在火山之中,当下更不多言,疾向火山口飞去。众人随在他身后,转瞬之间便飞到那火山近处。 那火山并不甚大,此时也并未完全喷发,只有浓浓烟柱直上云霄,却不见岩浆与碎石从空中落下。众人在山腰处停下身形,凝目看那火山口,却因空中满是火山灰,瞧不真切。燕卓然朝众人扫视一眼,继而朝祝文长一拱手,正要开口说话,忽听得山脚下传来一声惨叫,叫声极是凄厉。 燕卓然眉头一皱,随众人一同向叫声处看去。只见山脚下有一个小小村落,村落虽小,周围却有大片良田环绕,田中麦浪翻滚,庄稼长势喜人。想是火山脚下土地肥沃,这火山又久未喷发,便有山民在此聚居耕作。此时火山突然喷发,众山民惊惧之下,不免四散奔逃。 众人均觉乡野山民,不必理会,况且火山尚未完全喷发,众山民大可从容逃命。叶澜却是个热心肠,见火山脚下居然还有村落,想也不想便疾冲而下。众人见他招呼也不打一声便朝山脚下冲了过去,都是一怔。文峰摇头笑道:“这傻小子倒是好心。”说罢也附身冲下。燕卓然见状,朝火山口望了一望,微一犹豫,耳听祝文长说道:“火山中情势未明,贸然闯入恐中敌人埋伏,不如先到山下略做探查再作定夺,燕兄意下如何?” 燕卓然轻叹一声,颔首道:“也好!” 祝文长手持玉尺,朝山下一指,对众太虚弟子道:“走吧!” 众人飘然而下,燕卓然一个闪身追上叶澜,说道:“叶兄弟莫急,我来助你。” 叶澜向燕、文两人微微点头示意。三人并肩齐行,转眼已至离地面百丈处。众人原来离山村较远,加之空中灰尘弥漫,看不真切。此时地面情形却已清晰可见,三人停下身形,细看村中形势,一众太虚弟子也随即赶到,凌虚站在三人身后。 只见地上众山民哭喊奔逃,神情极是恐惧,时不时回头望上一眼,却非望向火山口,而是望向背后,似乎身后有猛兽追击。叶澜大奇,凝目向众山民身后看去,见众山民身后却无猛兽,而是跟着一群身着紫袍的汉子。 众山民衣着简朴,皆穿粗布衣衫,而这批紫袍人衣着考究,步履从容,显非此处居民。叶澜心下纳闷,不知这批紫袍人是何来历,忽见一个紫袍客伸手轻点,指间射出一道黑气,正中前方一个奔逃山民的小腿。那中指者是个二十余岁的汉子,弗一中指,便暴发出一声凄厉惨叫,满地翻滚,显是痛楚已极。只见数股黑气自他中指处升起,交相缠绕,缓缓沿腿而上,转眼便至腰间。那汉子眼见黑气上行,脸现惊惧之极的神色,伸手要去阻挡黑气,黑气与手掌一碰,旋即沿手臂而上,转瞬便至颈项,那汉子双目圆睁,张口欲呼,还未发出声音,黑气便已行至顶门。那汉子身子一僵,就此不动,一张已成漆黑颜色的脸上仍保留着双目圆睁,张口大呼的惊惧神情。 众紫袍客哈哈大笑,仍是缓步前行,悠闲出指,所过之处,山民纷纷倒毙。众紫袍客要追上众山民原是轻而易举,却偏要他们惊惧奔逃,再行一一击毙,显是以此取乐解闷,便如猫捉老鼠一般。 众紫袍客也非见人就杀,见到少女或女童,便伸手抓来,反手扔进村中茅草屋中。屋中时有衣衫破裂之音传出,杂以女子哭叫之声,屋中情形,不见可知。 叶澜见此情形,只觉一股狂怒直冲而上,便如眼前这火山口中喷出的烟柱一般,弥天漫地,不可抑制,手中乌木扇一引,正要冲下,忽觉手腕一紧,已被祝文长拉住,听他说道:“先看看这批人实力如何,再下去厮杀不迟。” 叶澜转过头来,狠狠瞪向祝文长。祝文长见他双目布满红丝,如要滴出血来,心头一怔,手上劲力微松。叶澜使劲一挣,脱开祝文长掌心,大吼一声,乌木扇化作一道电光,直击而下。 文峰将青煞斧在手中盘旋两圈,苦笑道:“真搞不懂这帮魔崽子们的古怪爱好。天下青楼无数,想要找乐子有得是去处,干吗非要搞得满地尸首,不太也扫兴么?”说罢,双手持住斧柄,纵身劈落。 那帮紫袍客玩得兴起,并未发现空中有人。待得听到叶澜吼声,抬头看时,忽见一群青年从天而降,持法宝杀来,忙出手抵挡。叶澜的乌木扇化为一道乌光,直刺一名紫袍客,那紫袍客见有法宝来袭,不及祭出法宝还击,只得伸指点出一道黑气,射向叶澜脸面。 叶澜见黑气来势极快,想起方才山民中指后的惨状,心头一凛,不敢托大,急忙暗运真元,将乌木扇凌空展开朝黑气挡去。 黑气击中乌木扇正面群山图,便如一道普通炊烟撞中山峦一般轰然溃散。叶澜见这黑气来势如此猛烈,本以为乌木扇被撞中定会大为震荡,便是震得自己连退数步也非异事。谁知乌木扇竟是晃也没晃上一下。他心下一奇,不及细想,真元一催,乌木扇顺势而前,向那紫袍客撞去。 那紫袍客见自己一记“归阴指”竟全无效用,不由大惊,忙祭法宝抵挡,一柄仙剑还未举起,便被乌木扇迎头撞中,哼也没哼一声便即毙命。 叶澜一招毙敌,反倒大感惊奇。看这紫袍客出指狠辣,当是劲敌,未料却如此不济。两名紫袍客见同伴一招毙命,齐齐变色,祭出法宝,从两侧向叶澜同时进击。 叶澜闪身躲过左侧狼牙棒,引乌木扇向右侧撩出。右侧那紫袍客手持一杆黑幡,被乌木扇一撩,身子一僵,就此不动。叶澜大喜,左掌击出,同时右手斜引,乌木扇一个回旋,砸向狼牙棒顶端。那持狼牙棒的魔徒见同伴一个毙命在先,一个僵立在后,不禁对这乌木扇大为忌惮,不敢以法宝与其相碰,棒头一偏,身随棒走,持棒朝叶澜背心掠去。叶澜身子前飞,避过狼牙棒一砸,左掌不停,仍是击向右侧紫袍客。 那持黑幡的紫袍客僵立只是片刻间事,此时忽地发觉身子又能行动,忙将黑幡在身前一封,挡住了叶澜这一掌。只是他真元运得仓促,劲力不足,这一下虽将叶澜掌力挡住,却无法将其消解,不由闷哼一声,连退三步。他受叶澜这一下掌力,只道自己已然身受重伤,却感胸口只是一阵剧痛,真元一滞,继而仍奔行如常。这紫袍客哈哈一笑,大声道:“我只道你小子有多大能耐,原来不过尔尔!”双手一阵猛晃,黑幡化作一团乌幕兜头向叶澜罩去。

第十三节 剑光沥血恶狼奔 叶澜见那人持幡攻来,一时看不清黑幡来路,索性不闪不避,张开扇子奋力扇出。烈风过处,乌去消散,那持幡人现出身形,持幡点来。叶澜正欲格档,蓦地眼前青光一闪,那持幡人已被一道青光从中劈做两片。叶澜定睛看去,见青煞斧斧柄刺天,牢牢钉在地上。 那持狼牙棒的紫袍客大骇,顾不上攻击叶澜,驭狼牙棒向文峰砸去。文峰脚未落地,大呼一声:“来得好!”竟不驭青煞斧抵挡,右掌横挥,左掌斜引,那狼牙棒受一股怪力牵引,自文峰身后绕过,反向那紫袍人击去,其速比原先快了足有数倍。 那紫袍客万料不到自己的法宝竟会临阵反噬,忙运真元驱使,一念尚未转过,便被狼牙棒当胸击中,但听得骨骼碎裂之声不绝,那人大口一张,鲜血连同内脏碎块一起喷出,倒地抽搐数下便即不动。 叶澜见文峰如此神威,也自骇然,一时呆住。文峰落下地来,伸手一招,将青煞斧握在手中,看了叶澜一眼,笑道:“傻小子,你再不动手,这帮魔崽子可要被老子杀光了。” 众紫袍客足有三十余人,见叶、文二人于弹指间击杀三名同伴,皆是大惊,顾不得再追击山民取乐,纷纷向两人攻去,有人向数处茅草屋中大叫道:“兄弟们,快别玩儿了,有硬点子找上门来啦!” 但听得门板破裂之声不绝,又有十余人从茅屋中冲出,有些人衣衫不整,显是正耍得兴起,仓促间不及穿戴整齐。 此时燕卓然与一众太虚弟子也落下地来,众紫袍客见对手只十余人,己方却足有四十余人,人数上大占优势。虽见叶、文两人以雷霆万均之势击杀了三名同伴,却也不惧。众紫袍客将诸人围在核心,一名紫袍客上前一步,朝众人扫视一遍,看到众太虚弟子袖口的青纹小鼎,狞笑道:“我道哪儿来的不识相的点子多管闲事,却原来是太虚门的小兔崽子们。咱们森罗殿和太虚门住的有点远,平日少打交道,正好今日咱们亲近亲近……,兄弟们,给我上!” 叶澜等人更不多话,法宝齐出,与众紫袍客战作一团。众紫袍客修为有高有低,但大体都在腾云境与龟息境之间,并无逍遥境的高手,实力只与叶澜、长孙文全等人相当。紫袍客数目远胜,本应占尽上风。但燕、祝、文三人皆是逍遥境顶尖的修为,三人身形到处,手下无一合之将。文峰杀得兴起,尚驱青煞斧攻敌,祝文长与燕卓然二人却连法宝也不祭出,指掌过处,众紫袍客纷纷倒毙。 众正道弟子自来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下手决无丝毫容情。叶澜对魔门本无成见,但方才亲眼见到紫袍客行凶作恶,滥杀无辜山民,立时对这帮人恨之入骨,当下也是出尽全力,出手全然不留余地。 片刻之间,已有十余名紫袍客尸横就地,一名紫袍人见情势不妙,忙退出战团,自怀中取出一物,向火山口方向弹去。 那物上行数十丈,轰然炸开,化作一张牛头鬼脸,继而牛口一张,发出一声长啸,啸声尖厉,刺人耳鼓。 文峰见那紫袍客放信号示警,正中下怀,笑道:“把魔崽子们都叫来才好,让老子杀个痛快!”冲上前去,将那放信号的紫袍客一斧砍为两截,回身斧柄一撞,又杀一人。 燕卓然朝那半空中的牛头望了一眼,又转头看向祝文长,祝文长与他对视一眼,微一点头,两人同时祭出法宝朝众紫袍客击去。二人一般心思,要在敌人援兵到来之前将这帮紫袍客全歼。 青玉灵华尺光华闪处,三名紫袍客同时倒地。燕卓然手掌挥出,手中现在出普普通通一杆毛笔,笔杆乃是一截黑玉制成,笔身节节若竹,有幽幽黑光闪烁其上,笔端乃是素白笔头,并无一丝墨迹,燕卓然真元到处,笔端白色毫光暴涨,笔尖毫毛化作漫天丝线,如狂蛇乱舞,分为数股向一众紫袍客卷去。两名紫袍客躲避不及,被丝线卷个正着,那丝线遇物即收,只听得咯咯声响,两名紫袍客一个被丝线扭断了脖子,一个全身骨骼被生生挤碎,众人只觉眼前一花,漫天白色丝线一收,又回到笔端,化为素白一点笔头。 众紫袍客眼见不敌,心生怯意,齐发一声喊向火山口飞去。叶澜等人如何肯就此放过一众魔徒,紧随其后。紫袍客还未飞出村落,转眼又被杀了五人。 众紫袍客大骇,有一人大叫道:“司空香主,快来,小的们顶不住了!” 文峰一斧朝那大叫的紫袍人砍去,笑道:“管你什么香主臭主,你来一对,老子杀一双!” 斧到中途,忽听“铮”的一声响,一道暗红光芒闪过,文峰只觉身子一震,青煞斧倒飞而回。他伸手接过青煞斧,眼见一道黑气有如星驰电发,迎面而来。文峰见状,“嘿”的一声,左拳击出。拳劲与黑气相交,发出“啵”的一声暴响,文峰闷哼一声,脸上闪过一层黑气。只听一个阴森森的声音道:“何人如此大胆,敢管我森罗殿的闲事!” 众人眼前忽地多出六人,身着紫袍,腰系金带,当先一人约莫三十余岁模样,面色阴沉,凶相毕露,手持一柄仙剑,剑身暗红,不绝有惨红光芒从剑身发出,望之有如鲜血。 众人停下手来,齐齐打量这持仙剑的男子。文峰脸上黑气闪烁几下,渐渐转淡。他将左拳扭了几扭,腕间关节发出咯咯声响,只听他高声说道:“你便是什么劳什子的司空香主吧?果然有两下子,不似你手下这帮草包杀起来毫不费力,太没意思。刚才老子没有防备,吃了点小亏,来来来,咱们再过两手!” 那司空香主见地上横七竖八尽是身着紫袍的尸体,不由大怒,更不多说,仗剑横斩而出,血光化作一片惨淡光幕向众人卷来。祝文长见此情景,怕文峰吃亏之后抵挡不住,青玉灵华尺脱手而出,凌空而旋,化作一轮满月迎头而上,与血色光幕撞在一处。两件仙器一交,祝文长与那司空香主各退一步,继而脚步一错,上前战在一处。 众紫袍客见援军到来,士气大振,回身与众人再战。那司空香主实力远超同伴,随他而来的五人也均是硬手,分别将燕卓然和文峰缠住。众紫袍客实力本与长孙文全等人相当,此时不再与祝、燕、文三名高手对敌,也纷纷显出本事,与叶澜和众太虚弟子战在一处,一时旗鼓相当,不分胜负。 叶澜心中怒气未平,持扇与一名紫袍客恶斗不休。那紫袍客使一条黑色缎带,绕着叶澜游斗。那缎带屈曲如蛇,并不受力,乌木扇击在缎带之上,如中无物,只使它微微向后一飘,便将力道尽数卸去。叶澜无法,只得使乌木扇向那紫袍客连连进击,那紫袍客身法甚是灵活,绕着叶澜忽左忽右,快如鬼魅,将乌木扇的攻势尽数躲开,同时驭缎带向叶澜手足腰肢缠绕不休,盼能将他裹在缎带之中。 战了数合,叶澜心下渐感焦躁。他临敌经验毕竟不丰,此时心中一急,出手微见散乱,又过片刻,那紫袍客觑个破绽,缎带蜿蜒而上,缠住了叶澜左臂。 叶澜只觉左臂一紧,急忙运紧回拉。那紫袍客嘿嘿冷笑,运劲一收,叶澜立觉左臂奇痛,臂骨直欲断折。 文峰与燕卓然双战五名紫袍客高手,文峰脸上黑气尚未褪尽,受伤虽然不重,真元运转终究不大灵便。他一面驭青煞斧对敌,一面运起六合虚空道法,消解侵入体内的异种真元。如此一来,斧上威力不免大减,五名紫袍高手的招数便大都被燕卓然接了过去。 燕卓然手中的毛笔法宝唤作“黑玉白霜笔”,乃是明德书院一件厉害仙器,一件小小的毛笔在五名紫袍人的刀枪剑戟之间纵横来去,与敌人的重兵器以硬碰硬,黑玉白霜笔笔身玉质莹润,瞧来似乎一碰即碎,但笔杆与敌人兵器相碰,五名紫袍客的诸般沉重法宝反被这小小一杆毛笔震得连连摇晃。五人见燕卓然手段厉害,文峰却出斧无力,便尽力躲开黑玉白霜笔的攻势,齐将法宝往文峰身上招呼。文峰咬牙咒骂,勉力招架,燕卓然见文峰不支,双手法诀变幻,笔端毫毛复又化作漫开霜雪,如天女散花般弥漫开来,条条丝线或直刺而前,或如鞭横挥,或盘旋缠绕,五名紫袍客看不清丝线来路,纷纷引法宝在身周盘旋飞舞,护住周身。 文峰见五名紫袍客回兵自救,忙全力运功化解内伤,片刻间功行圆满,长笑一声,青煞斧迎头下击,手掌倒挥而上,一上一下,齐向一使枪的紫袍客击去。那人正自全力舞动长枪阻挡漫天白丝,忽见青煞斧从天而降,大惊之下,急忙举枪格挡,枪斧尚未相交,不防一股丝线如箭离弦,从他喉头急刺而入,带出长长一道血线。

第十四节 哭声裂肺不复闻 文峰被燕卓然抢先一步,转头向他一笑,赞道:“真有你的!”不待招式用老,左掌变上撩为横挥,青煞斧变下击为斜斩,分向左右击出。左方那紫袍客甚是警觉,百忙之中挥出一拳,接下了文峰这一掌。右方那人却刚好运刀与黑玉白霜笔对拼一记,身子被震得一晃,尚未稳住身形,便被青煞斧从右肩砍入,左胁砍出,身子斜斜断为两截。 文峰见五名紫袍客已去其二,余下三人燕卓然当能独自应付,便抽身而后,察看周遭战局。抬眼看到那司空香主与祝文长相斗,暗红血影开合吞吐,将一团青光牢牢压住,居然稳占上风。文峰将青煞斧一摆,正要上前相助,瞥眼看到叶澜左臂缠了一条黑色缎带,正在奋力后拉。缎带另一端执在一名紫袍人手中,那紫袍人斜步弓身,显是在全力行功,叶澜牙关紧咬,额上豆大汗珠滴滴而下,神色甚是痛楚。m.33s. 文峰更不犹豫,挥掌拍出。掌力未到,忽见叶澜右臂一弯,挥乌木扇向自己左臂斩去。文峰惊道:“不可!”改掌为爪去抓乌木扇。却见叶澜将乌木扇黑黝黝的扇柄在缎带上一抹,一道红芒闪处,那缎带无火自燃,倾刻间化作一条火蛇,向那紫袍客手上烧去。 那火势去得好快,紫袍客但觉手中一空,一条缎带法宝已然烧成灰烬,火势不绝,沿臂烧上,那人瞬间全身浴火,烧成火炬一般。 那人长声惨呼,手臂狂挥乱舞,四处乱抓。叶澜忽地心生不忍,展开乌木扇,一扇挥出,要借扇风灭掉那人身上烈火。谁知烈火遇到扇风,便如浇了火油一般,火势暴涨,火头直窜到两丈有余。那人着地乱跳,皮肉焦枯,血肉烧尽,火焰又漫至骨骼,转眼之间,那人骨肉燃尽,化为飞灰。 那紫袍客从身上起火到化为飞灰,不过一瞬间事,众人本在恶斗之中,见到这等变故,都是大惊失色,不由同时停下手来,呆呆看向叶澜。只见他呆立当地,茫然看向众人,显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呆了。 文峰回过神来,咽一口唾沫,诧道:“你这小子功法真是古怪,又是凝冰又是放火的,手法倒与倚翠楼的姑娘们一脉相承,说不定其中有些渊源,改日定要带你过去,大家切磋切磋。” 叶澜方才被缎带绑住左臂,本来无计可施,臂骨将断之际,那乌木扇中一股热力传来,竟然带着他持扇的右手向那缎带抹去。他不知其中缘由,心中一片茫然,低头看向手中乌木扇,一颗心止不住砰砰乱跳。 那司空香主见手下被叶澜烧死,勃然变色,发一声喊,纵身朝叶澜扑去,人尚未至,一股指力已至叶澜面门。 文峰在这归阴指上吃过亏,知叶澜不能抵挡,正要驭青煞斧挡下这一指,忽地眼前一花,燕卓然已拦在叶澜身前,挥掌击出。m.33s. 这一掌拍出,那司空香主发出的归阴指便消于无形,燕卓然掌势不衰,奔涌而前,击向那司空香主。 司空香主挥掌接住,身子在空中一顿,脸上黑气一闪而没,厮声怒吼道:“正一浩然气!你是明德书院的人!” 文峰方才与这司空香主交过一招,深知这人功力尚在自己之上。他与燕卓然有过一场恶斗,知他手段只与自己相当,眼见他与那司空香主指掌相交,他只道燕卓然必然落于下风,岂料吃亏的却是那司空香主,此事实是令人费解。这时听那司空香主如此说,这才省起,明德书院与森罗殿常年交手,彼此互有克制,而明德书院的“正一浩然气”,正是克制“归阴指”的不二法门。(、域名(请记住_三<> 燕卓然一招占先,却不进击,瞧着那司空香主冷冷地道:“司空香主?你可是森罗殿金煞堂座下香主司空铎?” “不错!你既然知道你家香主名号,却还敢来管我的闲事,胆子却也不小!我却不知明德书院有你这一号人物。” “好说,某家姓燕名卓然,你记好了!” 司空铎呸地一声,哼道:“燕卓然?没听说过。” 燕卓然更不多言,黑玉白霜笔倒旋而出,司空针挥剑接住,众紫袍客见首领重又动手,齐发一声喊,又与众太虚弟子战在一处,却无人敢再向叶澜出手。 文峰将青煞斧一横,指着方才与燕卓然对敌的三人对祝文长道:“祝师兄,这三个家伙就交给你了!”说着斧势连闪,向司空铎猛斩过去。 祝文长知他在司空铎手下吃了亏,若不扳回一城,心中恶气难宣,当下微一点头,驭尺向那三名紫袍高手击去。 司空铎双战燕卓然与文峰,数合一过,渐感吃力。他知祝、燕、文三人修为都较自己稍逊。但自己以一敌二,胜负便成未知之数。燕卓然又是明德书院的人,而且功力深湛,比前几日遇到的几个明德书院门人修为高出甚多,竟将自己的归阴指神功牢牢压制,如此下去,自己有输无赢。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叶澜掠阵,这小子看起来修为不高,却不知如何忽然放了一把邪火,瞧来极是古怪,倒是不可不虑。 又斗片刻,祝文长手臂一展,一掌击在那使大戟的紫袍客天灵盖上,那人登时颅骨粉碎,手一松,当啷一声,一杆大戟砸在地上。 司空铎见状大急,心知余下两名逍遥境手下不是祝文长的对手,待得祝文长料理了两人上来夹攻,自己立时便有杀身之祸。想到此处,手上加劲,疾攻两招,将燕卓然和文峰迫退一步,纵身钻入一间茅屋之中。 燕、文两人正要追入屋中,却见紫影一晃,司空铎却已从茅屋中窜了出来。只见他双手中各抓一人,一个是衣衫不整的少女,另一个却是个只有八九岁模样的女童。那少女复落入魔头手中,眼中泪珠滚滚而落,那女童却已双眼翻白,吓得晕了过去。 燕卓然脸色一沉,手中白影闪动,黑玉白霜笔化为漫天霜雪向司空铎手中卷去,盼能将人夺下。司空铎嘿嘿冷笑,抡起手中女孩,以人为兵,径向燕卓然砸去。 燕卓然怕伤到两个女孩,不敢硬接,只得斜身闪避。文峰也收起青煞斧,仗一双肉掌上前,勾抓擒拿,伺机抢人。 司空铎双臂伸展,身随臂转,化成一个陀螺绕场急走。众太虚弟子怕伤到他手中人质,只得纷纷避让。众紫袍客本在苦苦支持,此时压力一松,得了空隙,急忙后退。司空铎高声说道:“兄弟们,撤!”说罢,双手一扬,将手上两人向众人掷去。 燕卓然和文峰双双抢上,接住抛来的女孩。众紫袍客毫不犹豫,纷纷飞身而走。众人欲要追击,却见司空铎身影连闪,不分男女老幼随手抓住四散的山民朝天上连连投掷。 众人大怒,却也不忍见这些无辜百姓被生生摔死,只得飞身而上,将满天抛飞的百姓接住。待得停下手来,场中却已不见了司空铎的踪影。 叶澜也接住了一名少年,落下地来,轻轻将那少年放下。那少年双脚刚一着地,脚下一软,便即跌倒。叶澜只倒这少年惊吓过度,因此摔倒,也不以为意。低头看他时,却见他脸上有淡淡一层黑气笼罩,鼻中出气多,入气少,一条命已去了半条。 叶澜只道这少年中了毒,忙祭出辟毒珠悬在那少年身前,运功给他疗毒。谁知辟毒珠转动良久,却吸不出一丝毒质。耳听得文峰轻叹一声,说道:“别白费力气了,他们并非中毒,而是受了那厮魔功侵蚀,辟毒珠解不了的。” 叶澜心中一急,转头向文峰看去,见他怀中仍抱着那个女童,女童侧头伏在他肩头,双眼紧闭,便似睡着了一般。但细看之下,却见她印堂之上也有淡淡一团黑气,胸口也不再起伏,显是已经死了。 叶澜回过头来,又去看地上少年,只见他瞳孔一散,便自没了气息。叶澜转头四望,见众人救下来的山民都是这般,印堂发黑,僵毙于地。叶澜见此情景,不由大怒欲狂,伸掌猛地下击,嘣的一声,在地上打出一个深坑,怒道:“不杀此獠,誓不为人!” 众山民见一众紫袍客逃走,便不再四散奔逃,都奔回村中,抱着地上死难的亲人,一时间哭声震天,让人闻之心酸。 祝文长叹了口气,说道:“走吧。”叶澜本想安慰一下痛哭的山民,却也想不出什么言语,只得垂头叹气,默然不语。 众山民没见过什么世面,忽然遭此大劫,只道遇到了什么鬼怪,虽见众人将一群紫袍恶魔赶走,却也离得众人远远的,无人敢上前说话。几名精壮汉子大着胆子捡起地上石块,朝地上一众紫袍人的尸身砸去,见众紫袍人确实死得透了,便咬牙扑上,一边踩踏紫袍人的尸身泄愤,一边哭骂不休。 乡野之人的粗俗俚语,众人也听不甚懂,但这骂声中所含的悲痛愤怒之情,众人却是听得明明白白。众人没能救活被司空铎扔上天空的山民,心中大感无趣。 祝文长抬眼向那火山瞧去,见火山口已不再有黑烟冒出,想来是司空铎带人在火山口做手脚,却被己方无意打断,这火山本不到喷发之时,失了魔功催发,岩浆回落,便熄了声息。他张目四望,见地上众紫袍人确已死得透了,便一振衣袖,缓缓飞起。众人也纷纷随他起身。叶澜紧紧握住乌木扇,默立半响,又抬头朝那火山口看了两眼,终于长叹一声,飞身跟在众人身后。

第十五节 山穷水尽又一村 众人飞过一座小山,四下张望,不见一众紫袍客的踪迹。叶澜恨恨地道:“这帮人好歹是修真之士,仗着神通胡乱屠杀普通百姓,却是图什么?” 长孙文全黯然道:“魔门向来残忍嗜杀,他们行凶作恶,哪里又有什么理由了。” 众人点头称是,文峰却道:“我听闻魔门有些邪功要收集生灵怨毒之气以为练功之用。这些人欺凌凡俗百姓,使他们心中充怨愤恐惧之情,再逐一杀死,所收集怨毒之气虽不如杀死修士所得精纯,却也不是全无用处。” “只为修行道术便伤了这许多无辜性命,岂不太也伤天害理么?”叶澜听文峰如此说,愈加恼怒。 文峰撇嘴道:“你这小子说话才好没道理。魔门行事若不伤天害理,还叫什么魔门?莫说是杀这些山民对他们还有些好处,便是杀来全无用处,只是杀来取乐解闷,那对这帮魔徒来说也是稀松平常得紧。” “杀人取乐?”叶澜瞪大了双眼,满面愕然。 文峰淡淡地道:“这世上乐事虽多,可喝酒吃肉,嫖妓赌钱,又有哪一样比杀人更加令人畅快?” 祝文长双眉一轩,喝道:“文师弟,不可胡言!” “我说的是那帮魔徒,又不是说我自己。”文峰撇了撇嘴,不耐道。 祝文长冷哼一声,不再理他,转头对燕卓然道:“燕兄,这帮森罗殿的魔徒跑得倒快,他们大举出动,定有图谋,决不会只是临时起意跑到这荒僻深山里杀人取乐而已。你看咱们下一步该当如何?” 燕卓然追踪数日,终于找到这一众森罗殿门人,一场拼斗之后,虽然得胜,却不见自己同门师兄弟的踪迹。这一众森罗殿门人实力深厚,自己若不是得了太虚众弟子之助,决计无法逃脱紫袍人的毒手,自己那几名同门实力尚在自己之下,若他们与这批紫袍客交手,只怕凶多吉少。 他心中焦急,却终究不肯死心,可举目所及并无一众紫袍人的踪迹。莽莽群山之中,随处可以躲藏,一众紫袍人损兵折将,想来不敢再行作恶。如此一来,却又能到何处找寻?正自沉吟不决,不知如何办才好,却听文峰嚷道:“犹豫什么!不将那姓司空的畜生捉来活刮了,老子答应,老子手上这青煞斧也不答应!” “不错,定要找到那司空铎,剖腹挖心,活祭被他害死的无辜冤魂!”叶澜性子向来平和,可此时一想起那司空铎便恨得牙痒痒,忍不住口出恶声,切齿痛骂。 祝文长环视众人,见众人都面有愤恚之相,显是都动了义愤之心,便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好,除恶务尽,咱们便接着去追击这帮妖人。只是这帮人身法倒也快捷,不知他们朝哪个方向去了。” 长孙文全微一沉思,接口道:“这群妖人仓惶逃命,想来会急着赶回本门之中。森罗殿在东北方,咱们住东北追击便了。” 祝文长不置可否,燕卓然却摇了摇头,沉吟道:“森罗殿门人大举出山,定是有所为而来。魔门规矩严酷,门人弟子有命在身,若是无功而返,定会死得残酷无比。这群人不管所图者何,被咱们这一阻,定然还未成功,因此他们决计不敢回山复命。依我看,咱们继续向西追击更有成算。” 众人听燕卓然如此说,均觉有理。祝文长挥尺向西,朗声道:“事不宜迟,咱们追!” 众人迤逦西行,寻了两日光景,仍不见众紫袍客的踪迹。燕卓然越发焦急,可山中尽是参天古树,又有无数天然洞穴,众紫袍客若存心躲藏,实是难以找寻。 到得第三日午间,众人从一处小山村上空飞过,燕卓然忽地停住身形,深一口气,皱眉说道:“不对,有血腥气!”话音未落,身子陡沉,向村中落下。众人随在他身后,还未落地,便见村中零零落落散了满地尸首,满村鸡飞狗走,乱作一团,却不见一个活人。 叶澜转身四望,又闪身到各处茅屋中找寻,盼能找到一个活口。转眼将村中茅屋寻遍,但见村中男女老幼尽皆惨死。死者或是身首异处,血流满地,或是满脸黑气,显然是死在了归阴指之下。 叶澜心中一片冰凉,俊脸上筋肉抽动,显是恼怒已极。文峰挥手在他肩上一拍,淡淡道:“别只顾发狠,看来咱们并没追错方向,你且留着火气,待咱追上这帮兔崽子,自有你泄愤的机会。” 叶澜重重一点头,一言不发,起身向西飞去。众人又行半日,到了晚间又寻到一座被屠戮殆尽的村庄。村中房屋已被烧尽,有微弱火头尚未熄灭,尸首横七竖八地遍布村中,大多都被烧焦,少数尸身未着火的,皆是脸上黑气弥漫,死状凄惨。 众人知森罗殿门人出手决不会留下活口,也不再费时寻找有无山民幸存,仍是加紧西行。如此这般,每过得一日半日,便会遇到一座被屠戮殆尽的山村,众人心中都是恨极,一路无言,只是加紧搜寻,盼能尽快追上一众紫袍人。 又追两日,众人在一处还燃着熊熊火光的村中停下。燕卓然阴沉着脸看着满地焦尸,又俯身察看尸身上的伤口,连看数人,低头沉思半晌,忽地抬头叫道:“不好!上当了!” 众人不知燕卓然是何所指,都大感疑惑。燕卓然来回踱了两步,低声道:“这一路行来,受屠戮的村落虽多,村中女子却无一受辱,这些山民所受之伤皆是相同,倒像是死中同一件兵器之下一般……” 祝文长也恍然道:“糟糕!中计了!快回去!”说罢,和燕卓然同时起身,按原路向东飞回。 叶澜不知两人何意,大是不解,问长孙文全道:“他们怎么回去了,咱们中什么计了?” 长孙文全也明白过来,摇头叹道:“咱们一味追杀凶手,却是被人牵着鼻子走了。这一路放火杀人的,只有一人,目的显是将我等引开……” 叶澜也明白过来,忙飞身跟在众人身后,口中直嚷道:“快回去!那帮妖人得了这几日空闲,只怕所谋之事已然成了!” 众人原路返回,一路上不再分心搜寻紫袍人踪迹,全力赶路,脚程快了数倍。第三日晚间,便已赶回那火山脚下的村落之旁。 此时那火山口已全无异状,叶澜低头瞧向村子,见村子里茅屋之中有零零散散的灯光传来。村子中心有一谷场,谷场上燃着一团篝火,有数十人团团围坐在篝火之旁,不知在做些什么。 叶澜见此情景,大感放心。他只道村中居民早已被森罗殿的妖人杀尽,此时看村中情景,村民竟然无恙,不由大喜过望。 众人笔直落下,站在篝火之旁。村民见到众人从天而降,却是一无动静。文峰高声吆喝几声,却见众乡民仍是枯座于地,无人应声。他心知不对,纵身上前,向一个跌坐于地的汉子看去。只见那人身披粗麻衣,头颅低垂,看不清面目。文峰伸掌按在那人头顶,扶那人抬起头来,只见那人脸上一丝血肉也无,只剩下一个骷髅头。 文峰一惊,挥手将罩在那人身上的衣衫揭起,一幅惨白骸骨现在众人眼前。那骷髅双腿相叠,双掌相对,手掌指骨飞散,状如火焰升腾。 众人见状,纷纷上前将罩在山民身上的衣衫揭开。只见一具具骷髅皆是相同姿势,跌坐于地,手掌做火焰升腾之状,遥遥对着场中火堆。 月光如水,清辉遍地,映在森森白骨之上,情景极是诡异可怖。众人虽都是修真之士,艺高胆大,此时身在场中,也觉有一股森寒之气四下弥漫,侵肌蚀骨。 祝文长与燕卓然见了这满地枯骨,齐声叫道:“快退开!”话音未落,众人耳中听得轰然一声爆响,有无数黑色雷火从天而降,刹那之间,场中已是一片火海! 长孙文全听得祝、燕两人叫声,忙祭出在龙鳞岛上得来的仙剑迎空而旋。雷火撞在仙剑之上,纷纷弹开。长孙文全只感真元剧震,经脉发烫,他虽将这些雷火弹开,可火中邪力仍是隔空袭来,大是难当。 长孙文全挡开雷火,转头看向身周同伴,只见叶澜手持乌木扇,凝神戒备,显是未被雷火所伤。耳听得惨呼之声不绝,唐文德和姜文定大声呼喝,已成了两个火人。 林文雍腿上一热,被一道雷火击中。这魔火一碰到身上肌肤,便如跗骨之蛆,逆势烧上。林文雍只觉腿上奇痛难当,忍不住也惨叫出声。他前几日身受重伤也未如何呼痛,此时受这黑火一烧,却叫得有如杀猪一般。 林文雍虽受重创,心中尚余一丝清明,手中仙葫迎空一抛,葫芦口对着身上火头吸去,那黑火受仙葫一吸,立时连成一线,如一条火蛇一般嗖地一声钻入葫芦之中,就此无声无息。 林文雍眼见唐文德与姜文定全身浴火,忙驭仙葫芦向唐文德身上吸去。葫芦尚未转向,只觉身上真元一泄,就此摔倒,那仙葫光华一黯,便如一道流星一般飞坠于地。

第十六节 枯骨生烟留余烬 耳听得呯呯之声不绝,数处茅屋的板门洞开,一众紫袍客从中窜出,向众人扑来。人未至,一阵光华闪动,诸般法宝已击至众人身前。 众人受了雷火轰击,尚未回过神来,忽见一众紫袍人冲来,难免有些手忙脚乱,慌忙驭法宝迎击,却是为时已晚。 祝、燕、文三名逍遥境高手见机快速,法力高深,远非余人可比。祝文长手臂微扬,一道青光闪出,将司空铎的血红仙剑拦下。文峰青煞斧如风砍出,向另一名使剑的逍遥境紫袍客击去。燕卓然使开黑玉白霜笔,漫天白色丝线丛毫交织,化作一匹白布屏障护在众人身前。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众紫袍客的十余件法宝轰击在白布之上,便如击在了棉花堆上,都陷在其中。众人见燕卓然一举拦下这许多枚法宝,皆是大感惊叹,实不知他修为竟然如此高强。却听他闷哼一声,漫天丝线轰然溃散,接着连退三步,嘴角溢出血来。 司空铎布置数日,突施奇袭,本拟一合之下便能将众人斩杀大半。未料到燕卓然的黑玉白霜笔如此神妙,竟将大半攻势一举拦下。众太虚弟子躲过这突来一击,都回过神来,法宝纷纷出手,与众紫袍客战成一团。 林文雍摔在地下,想运仙葫为唐文德和赵文定吸去身上火焰,可奋力运功数次,体内真元都不听使唤。众太虚弟子大呼酣斗,都腾不出手来解救同门。但听得惨叫之声不绝,唐文德和姜文定两人身上魔火燃烧一阵,忽得爆开,化为点点火星,四散飞扬。 众太虚弟子见唐、姜二人惨死,都是红了双眼,拼了命的驭法宝向众紫袍人进击。文峰独战两名紫袍客高手,一把青煞斧舞得遍体生花,,在两名逍遥境高手的剑光鞭影之间来回穿梭,一时尽占上风。祝文长运尺与司空铎周旋,数招一交,便见不敌。更新最快电脑端:/ 燕卓然伸掌抹掉唇边鲜血,深深吐纳几下,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血色。此时司空铎一剑横切而出,祝文长躲避不及,只得驭青玉灵华尺格挡。司空铎剑上血色光芒一闪,祝文长闷哼一声,声音中大有痛楚之色。燕卓然见状,手上真元一催,黑玉白霜笔倒撞而出,径向司空铎剑上击去。 祝文长见燕卓然出手,神色一松,伸手招回玉尺,欺进身去,以尺作剑,尺头连点,在司空铎身前撒下点点青光,同时左掌“呼”地击出,正是一招“大虚无掌”。 司空铎不敢怠慢,手掌勾拿,化解了祝文长掌势,继而以剑刺天,在身前布下三道血光,但听叮叮当当之声不绝,血色仙剑将青玉灵华尺和黑玉白霜笔上的攻势纷纷挡开。 祝、燕二人见司空铎在二人联手合击之下虽不得不取了守势,但这一招守得密不透风,将二人的招数尽数化解,心下也赞这厮了得。燕卓然将笔一抛,右手法诀变换,驭笔攻敌,左掌挥出,“正一浩然气”如大河奔涌,向司空铎击去。 司空铎支持片刻,渐感吃力。燕、祝两人功力深厚,招式精妙,更恼人的是两人的法宝皆是仙器之属,自己手上这“玄冥沥血剑”专破仙家法宝,可两人的法宝与血剑连连碰撞,却是丝毫无损,自己在法宝上居然占不到丝毫便宜。 又斗片刻,只听文峰暴吼一声,手臂暴长,五指成爪,自重重黑色鞭影之中穿过,一把抓住了那使鞭人的咽喉。但听咔擦一声轻响,那使鞭人颈骨断折,软死在地。 余下那名逍遥境紫袍人大骇,舞剑护住周身,高声叫道:“司空香主,兄弟们顶不住啦!” 司空铎见状,将牙一咬,向燕、祝两人猛攻两剑,身子疾退,伸手抓住两名紫袍人,分向燕、祝两人掷去。 那两名紫袍人正分别与常文圣和长孙文全激战,本已处于下风,万料不到司空铎突向自己下手,惊叫一声,身不由主地向燕、祝二人飞去。 燕卓然和祝文长不为所动,尺、笔齐出,分从两名紫袍客的喉头穿过。司空铎得了这个空隙,脚下一错,绕过祝、燕二人,闪身来到场中篝火之旁,从怀中掏出一物,疾往火中抛去。 那篝火忽地一黯,接着猛然窜起,明晃晃的一团火光尽数化为黑色。黑火直窜上三丈余高,继而下落,火堆底部忽地伸出数十道火舌,向四面八方射去。 叶澜与众太虚弟子与一众紫袍客激战正酣,陡然见到黑色火光如电射来,想到方才唐文德与姜文定惨死的模样,纷纷闪身躲避。众紫袍客见黑火射来,却是不闪不避,那黑火射在众紫袍客身上,却似一条小蛇一般绕过众紫袍人,继而向前,射在围座四周的一具具枯骨之上。 骷髅受黑火一炙,发出咔咔声响,骨架纷纷散落,化作满地碎骨。黑色火苗闪动,满地碎骨在火色之中直立而起,笔直向上堆叠,转眼之间,被烧黑的骨头化作碗口粗细的骨柱,骨柱之上,堆放着一个骷髅头。黑火蜿蜒而上,烧到骷髅头之中,继而骷髅头中黑色火焰齐齐一跳,就此熄灭。 火光一灭,自骷髅头七窍之中便喷出一道道黑气。道道黑气绕场而走,转眼之间,场中尽是黑气。 叶澜见黑气袭来,不敢怠慢,挥扇向黑气扇去。那黑气甚是无力,一扇便散,黑气翻涌,尽数扑在一名紫袍客身上。那紫袍客中了黑气,有如不觉,仍是一拳朝叶澜击来。叶澜方才与这人对过一掌,知他功力较自己稍逊,便运劲于臂,挥掌击出。 拳掌相交,叶澜只感一股大力袭来,那人的拳力竟比方才大了一倍不止。叶澜胸口如中锤击,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倒退一步,挥乌木扇护在身前,瞥眼之间,看到一众紫袍客身周黑气缠绕,行动突然变得迅捷无比,出手更是凌厉狠辣,兼而有之。 众太虚弟子不敌,转眼之间便有数人负伤。那与文峰对敌的逍遥境紫袍人本已命在顷刻,此时却将一柄剑使得神出鬼没,变幻无端。文峰虎吼连连,驭青煞斧与他对斫,却被震得身子连连摇晃。文峰气得哇哇大叫,根根胡须炸开,有如豪猪一般。又听得一声惨叫,常文圣被人一剑穿胸,软瘫在地。 司空铎嘿嘿冷笑声中,携一身黑气向祝、燕二人攻去。燕、文相视一望,均见对方面色惨然。两人点了点头,分左右迎上。燕卓然手中白光耀目,笔端丝线拧成一股,径向玄冥沥血剑缠去。 司空铎任由万缕白丝将剑缠住,燕卓然见状大喜,忽见眼前白光消散,漫天白丝寸寸断绝,花作满天白雾,四散飞舞。玄冥沥血剑透雾而出,化为一道暗红血影,笔直朝燕卓然鼻尖射去。 燕卓然大惊,倒转笔身向前点出。笔尾正正击在那一点剑尖之上。燕卓然痛哼一声,一个筋斗向后翻出。玄冥沥血剑剑身一颤,发出嗡嗡声响,倒飞回司空铎手中,司空铎伸手接住,撩开青玉灵华尺,手指点出,噗的一声,一记归阴指朝祝文长射去。m.33s. 指力电射而至,祝文长躲避不及,只得挥掌拍出,以大虚无掌硬接归阴指指力。但觉黑气破开掌心罡气,侵入经脉,祝文长只感手臂酸麻,忙运开六合虚空道法,力阻黑气上行。指力行至肩头,堪堪停止。祝文长长吁一口气,暗道一声侥幸。若是任指力行至心口,后果不堪设想。 燕、祝两人合力之下,与司空铎各交一招,分别负伤。两人知是场中黑气之故,众森罗殿妖人得了这黑气之助,各个功力大进,难以抵挡。燕、祝、文三人心知己方这三名逍遥境高手一旦落败,众人无一能活,都倒吸一口气,咬牙上前,提气再战。 叶澜与长孙文全等人与众紫袍客交手,本已占尽上风。诸紫袍人的功力忽地凭空高出一大截,众人便即不敌。又斗数合,长孙文全肩头挨了一杖,虽未丧命,可是肩骨粉碎,一跤坐倒。 长孙文全摔倒之处正是林文雍跌座之地。林文雍受那魔火所伤,此时体内火毒受仙葫压制,已然大为好转。他见长孙文全也败下阵来,忙驭仙葫护在两人向前,仙葫在空中旋转不休,将数记攻势尽数卸开。叶澜见长孙文全受伤,纵身护在他身前,同时抵挡三名紫袍妖人。 三名紫袍客见叶澜自不量力,居然敢以一敌三,都是哈哈大笑,各出一指,齐向叶澜射去。叶澜见三道归阴指指力同时击来,自己决计不能抵挡,可若是闪身躲避,指力便不免击中长孙文全。他心头大急,脑中如电光火石般一闪,想起数日前初次与一名紫袍客交手,对方也是使归阴指,自己以扇面格挡,对方归阴指竟然无功,进而被自己一扇击杀。想到此处,依法施为,展开乌木扇,以扇身正面向三道指力挡去。 三道指力同时击在乌木扇上,纷纷消散,乌木扇晃也不晃一下,仍是笔直而前,向中间那名紫袍客击去。那紫袍客大惊,挥杖格挡,左右两名紫袍客也各持法宝来救。 叶澜不敢以乌木扇同时硬接三人法宝,顺势一催法力,乌木扇陡然扇出,一阵狂风起处,三名紫袍客定不住身形,身子倒飞而出,都跌在了场中黑色火堆之中。

第十七节 弹指震山命归阴 三名紫袍客被叶澜一扇击入火中,火堆中黑焰一跳,烧上三人身躯。三名紫袍客身上着火,脸上却无痛楚之色,各自站起,手上掐个法诀,全身黑焰尽皆聚到掌中,化为三个黑色火球。三名紫袍客齐发一声喊,六只手掌向叶澜猛推而出。 那黑色火球来得好快,叶澜听到身后长孙文全与林文雍粗重的喘息之声,知自己无可躲避,猛一咬牙,展开乌木扇,逆势迎上。三团黑火撞在乌木扇上,便入鱼归深潭,鸟入山林,一闪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叶澜只感乌木扇一热,有三道暖流自扇上传来,融入经脉之中。自身真元得了这三道暖流之助,便入洪水暴涨,真元咆哮奔腾,不吐不快,借势将乌木扇一摧,扇子平展而出,凌空便旋,扇锋过处,将三名紫袍客的喉头尽数割破。 众紫袍客见叶澜如此神威,一时无人再敢向他出手。叶澜得了空闲,见满场黑气弥漫,周围骨柱仍是不停有黑气喷出,他更不细想,闪身来到一桩骨柱之前,挥扇一拍,那骷髅头立时化为骨粉,叶澜依法施为,一转瞬间便将骨柱毁去了三成。 司空铎大怒道:“臭小子坏我大事!”想要上前阻止,可在青玉灵华尺和黑玉白霜笔的攻势之下,想要抽身又谈何容易?他剑上连出杀招,都被两人联手化解,眼见叶澜转眼间又毁去四根骨柱,便朝那与文峰激斗的逍遥境高手喊道:“高翼!快将这使扇子的臭小子料理了!” 那叫高翼的逍遥境紫袍客答应一声,连出三剑,将文峰迫得退了几步,转身出掌,向叶澜猛击过去。 叶澜早已有备,可对方修为高过自己甚多,掌力来如奔雷,避无可避,只得运起全力,将乌木扇挡在身前。 掌力与乌木扇相交,叶澜痛哼一声,身子如脱线纸鸢一般向后摔出。高翼冷笑一声,回过身来,将青煞斧一剑挑开。 文峰只道叶澜受了这一记掌力必定命丧当场,不由心下一黯,手中青煞斧如风卷出,一斧斩在高翼剑上。高翼身子一晃,向后退了一步,文峰与他酣斗良久,察觉他这一剑的力道已大为减弱,又见场中黑气从叶澜击出的缺口中四处溢散,高翼身上本裹着浓浓一层黑气,此时黑气虽未完全消散,却已是大为淡薄。 文峰见状,登时心下雪亮,驭青煞斧朝高翼猛砍两记,同时出掌如风,向一桩桩骨柱击了过去。 如此一来,高翼身上黑气更淡,单是驭剑招架青煞斧上的攻势便已拼尽全力,更无法阻拦文峰毁坏骨柱,当下只道高声大叫:“香主,大事不妙啦!” 燕卓然与祝文长也觉玄冥沥血剑上传来的阴煞之力已不如何难当。两人对望一眼,手上加劲,全力反攻。 司空铎硬接两招,渐感难以招架,当下将心一横,伸掌在黑玉白霜笔上一拍,挥剑直刺,点向祝文长咽喉。祝文长急忙驭尺横封,两件法宝相击,祝文长只觉一股大力袭来,不由飘身而退。 司空铎这几下出尽全力,虽迫退祝文长,却再也躲不过燕卓然的掌力,啪的一声,肩头受了一掌。 司空铎一口鲜血喷出,借着燕卓然掌力窜到火堆之旁,手掌起处。火堆中黑焰四散,化为道道长蛇向众人缠去。 众人急忙躲避黑火,司空铎大吼一声:“撤!”当先飞起。其余紫袍客也如急忙窜至空中。众人想要追赶,可黑色火舌有如活物一般追击缠绕不休。司空铎算计精准,扑向祝、燕、文三人的火舌格外粗大,待得三人将火舌扑灭,又见有数名太虚弟子身上着火,忙上前救人。所幸扑救及时,只有三人受伤,无人再被黑火烧死。待得火舌尽数熄灭,众人飞身四望,只见寒夜阴森,黑山嶙嶙,却哪里还有众紫袍人的影子? 长孙文全挣扎着爬起,行到叶澜身边,见他俯在地上,面触尘埃,身子一动不动,只道他已然死了,长孙文全心中一恸,扑地坐倒。文峰看不到紫袍人的踪迹,在空中喃喃咒骂几声,身子如大鸟般扑下,落在叶澜身边,蹲下身子,将他身子翻起,见他嘴角边挂着一丝黑血,胸口尚自微微起伏,文峰心下一喜,扳住叶澜肩头轻轻摇晃几下,叶澜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黑血,身子陡然弹起,大吼一声,挥拳向文峰击去。 文峰举掌一封,叶澜只感着拳处有如无物,自己发出的拳力全然落空,却无劲力反震而回,定睛看时,见面前之人须发戟张,却是文峰。叶澜“啊呀”一声,撤拳后退,茫然四顾,问道:“那群森罗殿妖人呢?” 文峰撇嘴道:“一群小兔崽子,打不过就跑,一个个脱缰野狗也似,逃命功夫倒是一流。” 叶澜听文峰虽言语戏谑,但语声中难掩沉郁之色,举目四望,见众人皆是面色阴沉,他知众人心伤同门之死,心下也是一黯。 众人一役毙敌虽众,可己方唐文德、姜文定和常文圣三人身死,余人也大多负伤,众人此战虽胜,却是惨胜无疑。 唐文德和姜文定身中魔火焚身之厄,死得尸骨无存,连骨灰也无法收敛。众人默默无言,抬起常文圣尸身,珍而重之的设一祭坛,堆起柴草,由祝文长带头祝祷,将常文圣的尸身焚化了。 田文昌与常文圣一师所授,同属太虚飞来峰一支,当下由田文昌将常文圣骨灰收起,放入乾坤袋中,以便日后回飞来峰安葬。 待得收拾停当,已至丑时,众人身上各有损伤,便吞服灵丹,运功疗伤。叶澜被那高翼击了一掌,他与高翼修为相差甚远,众人都道他一招之下便已毙命,谁知他非但未死,竟连伤势也不甚重。祝文长替他稍做诊疗,说他只是真元剧震之下闭住了气,就此一时昏晕,此时伤处淤血业已吐出,只需服食灵丹,休息几日便可痊愈。 长孙文全肩骨粉碎,看似沉重,却只是外伤,若是凡俗中人受了这等外伤,必然落下残疾,可修道之人受了这等外伤却是稀松平常,长孙文全服了三颗灵丹,真元到处,碎骨纷纷愈合,及至天明,外伤已然好了六成。 众人中倒是林文雍伤得最重,他左腿被雷火击中,一条腿尽成紫黑之色,一夜过后,腿上伤势非但不见减轻,紫黑之气还呈扩散之势。另外三名被黑火烧中的弟子也是这般,四人连番服食灵丹,运使真元,都无法将伤处紫黑之气遏制。 林文雍想起自己身中雷火之时,乃是凭借仙葫之力将身上黑火熄灭,此时便又运起仙葫朝伤处黑气吸去,运功良久,却是全无动静。 林文雍只觉伤处痛楚麻痒,难受已极,自己全力支撑才能勉强忍住不痛呼出声。余下三名被烧伤的弟子也是这般苦忍。众人见到四人个个牙关紧咬,脸上肌肉牵动,显是痛楚已极,都是面面相觑,愁眉深锁,谁也想不出办法。 叶澜调息半日,胸口烦闷之感大减,此时见林文雍等人的难当模样,想起昨日与众紫袍人对战之时,黑火击在乌木扇上未曾伤到自己分毫,三团黑火尽被乌木扇吸入。当下走到林文雍身前,说道:“我来试试,看能不能将这伤势止住。” 众人不知叶澜还懂医道,都满眼疑惑地看着他,叶澜蹲下身来,展开乌木扇,悬在林文雍伤处两寸之上,默默运转真元,众人只见林文雍腿上黑气一缩,继而如宿鸟投林一般聚成一点,接着哔啵一声,化作一点黑色火星,从伤处弹起,没入了乌木扇中。 那火星一入乌木扇,叶澜又感手心一暖,有一股极细的暖流汇入了经脉之中。林文雍面色一松,一跃而起,挥腿踢了两踢,哈哈大笑。叶澜依法施为,将余下三名太虚弟子的烧伤也治好了。 文峰见四名同门伤势无碍,心下高兴,拍着叶澜肩膀道:“好小子!真有你的!想不到你还有这么一手。” 叶澜以乌木扇接连吸入四点火星,只感四道暖流侵体而入,体内真元一涨,越发壮大,全身暖融融的,说不出的舒服。这情形他昨日也曾经受,只是当时在激斗之中未曾在意。此时又是如此,心知这一切全是手中乌木扇之功,不由呆呆看着乌木扇,凝神思索。 燕卓然不知叶澜底细,见了他疗治烧伤的手法,神色一怔,缓缓道:“叶兄弟这是什么神功?燕某眼拙,可是全然看不出门道了。” “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我只是将扇子悬在伤处,运转了几下真元,这扇子便将魔火自行吸了出来。”叶澜摇了摇头,喃喃地道。 燕卓然低头看向他手中乌木扇,见这扇子黑黝黝地毫不起眼,不由赞道:“能自行吸纳火之元力,此扇已近仙器之属。叶兄弟道法高妙,又有如此法宝护身,当真是如虎添翼。” 众太虚弟子齐齐看向乌木扇,想起前几日叶澜挑选此扇之时,众人还道他不选仙器吃了不小的亏,没想到却让这他捡到宝了。众太虚弟子数次得他相救,早已将他当作自己人,虽知乌木扇神妙非常,心下只是艳羡,倒也无人起别样心思。 众人数日来脚不停步,又连经两场大战,都是神困力疲,移步休息了半日才稍稍有了些精神。众人知森罗殿一行必会重来,叶澜心中杀意如沸,恨不得将司空铎生吞活剥,燕卓然心系同门下落,众太虚弟子心伤唐文德、姜文定、常文圣三人之死,决意为三人报仇,当下谁也不提离开。

第十八节 乾坤错乱镇魔神 叶澜等人所处火山东北六千里处,山势渐低,现出一片葱翠平原,平原与山脉相接处有一座小城,名曰玉虹城。城中华厦林立,游人如织,城南有一明玉巷,巷尾有一座大宅院,院分数进,此时主厅之中,司空铎居中而坐,众紫袍人在他下手分左右两排坐定,有青衣女婢奉上茶水点心,曲膝行礼,缓缓退下。 众人看司空铎脸色阴沉,见他不举碗喝茶,谁也不敢先动。过了良久,司空铎拿起茶碗,抿了一口,还没等众紫袍客也举起茶碗,便怒哼一声,手腕振处,一盏青瓷碗便被摔在地上,跌得粉碎。 众人心中一惊,一时间噤若寒蝉,都缩回手来,垂首不言,生怕一个应对不善,将司空铎的一腔怒火引到自己身上。 过了一会儿,高翼轻咳一声,大着胆子道:“香主息怒!香主计谋本妙,那帮太虚门的小子也已中计,陷入了本门的‘冥火枯骨阵’中。谁知太虚门中还有个不怕神火的小子,破了咱们的阵法……” 司空铎目光一寒,恨声道:“那小子不是太虚门人,他袖口没有太虚门的标记,使的功法也不是太虚门的路子” 高翼道:“香主英明!还有那使毛笔的小子会使正一浩然气,是明德书院的门人无疑。咱们前几日做掉了几个明德书院的门人,想是那几个死鬼事前留下了什么记号,才将这使毛笔的小子引来。那使扇子的小子道法甚是古怪,决然不是明德书院的路子,小的孤陋寡闻,却看不出那小子的来路。”(、域名(请记住_三<> “我也看不出这小子的来历,他不是本门中人,却能视本门神火如无物,实在是罕有之事。”司空铎余怒不消,往桌上重重一拍,一张茶凳立成粉碎“这次咱们兵分数百路,带头的不乏金丹境高手,却让咱们这一队找对了地方。我本道这是咱们兄弟的运气,没想到遇到这么一帮正道的小兔崽子,误了咱们的大事!” 一名叫南方勇的紫袍人道:“香主,兄弟们死伤惨重,也无力再布冥火枯骨大阵,不如回本门中叫些救兵,再做计较。只消门中任一堂主或长老到来,杀这一帮正道小丑还不是便如杀鸡屠狗一般!” 司空铎摇一摇头,淡淡地道:“来不及的,等咱们搬来救兵,时机已然错过。此事关系到本门生死存亡,别人没找到地方也就罢了,咱们找对了地方,却又把事情办砸了,门主得知此事,咱们定然一个也活不了。” 众人听他这般说,都吓得面无人色,一名叫许柯的紫袍客颤声道:“小的们位份低下,随香主出来办事,却不知身上担着如此重大的干系,不知咱们此行到底为何而来,香主可否见告?也好让兄弟们出出主意。” 司空铎微一犹豫,叹一口气道:“也罢,咱们这次来,是来指路的。” 众人面面相觑,数人喃喃问道:“指路?给谁指路?” 司空铎不答,怔怔出神,过了良久,忽而说道:“你们可知,为何北疆正道昌盛,我魔门却只能夹缝求生,被正道诸派处处打压么?” 众人七嘴八舌地道:“正道人多势众,咱们因此不敌。” “对啊,他们人多啊!” “一对一的较量,我森罗殿谁也不惧!” 司空铎微微一笑,指着南方勇问道:“人多?人多就管用吗?我来问你,要多少凡人加在一起才能斗得过你?” “香主这话小的不大明白。”南方勇一怔“小的修为虽低,却也到了聚真境,也算是摸到了逍遥境的门槛,多少凡人也耐何我不得啊!” 司空铎伸掌一拍大腿,说道:“着啊!你看,人多也不见得管用是不是?” “可正道不但人多,而且修为高深,高手云集,怎能和凡人相比?咱们因此才不是他们的对手啊!”南方勇仍是满面疑惑。 司空铎不屑道:“区区几个混沌境修士,也算得上是高手?告诉你们吧,咱们魔门之所以在北疆被正道压制,是因为正道有隐世诸神坐镇,但咱们魔门诸神却尽在西域,并无一个身在北疆。” 众紫袍客对望一眼,都大感惊讶,高翼疑道:“诸神坐镇?难道正道除了天外天的龙化云之外,还有其他洪荒境以上的修士?” 司空铎道:“当然有!要不然,凭龙化云那点能耐,难道能独保北疆这太平天下么?” 众人听司空铎如此说,纷纷变色,天外天能执北疆正道牛耳,全因龙化云位烈洪荒,威震群雄。司空铎小小一个逍遥境修士,与龙化云相比直有天壤云泥之别,可听他口气,好似全然不将这正道第一人放在眼里,众人心下惊叹,不由咋舌不已。 司空铎见众人惊讶模样,微微冷笑道:“龙化云虽算不得什么厉害人物,却也毕竟位列诸神,我森罗殿空有十七名混沌境修士,却也抵不过他龙化云一个手指头。殿主空有雄心壮志,可修为不至洪荒境,一切都是虚妄。殿主常为此事郁郁,不得善策,谁知十五年前,事情却有了转机。”更新最快电脑端:/ 众人听得司空铎说起十五年前,心下都是一凛。森罗殿门中高手如云,单是混沌境高手便有一十七人,其中殿主厉虔更是达到混沌境第四层。森罗殿事务向来由殿主厉虔与众混沌境长老打理,倒也井井有条。十五年前,厉虔忽地传下法旨,协同门中十六名混沌境高手并大半元婴境高手一同闭关,十五年中再未露面,只偶尔有法旨传出,令门中弟子依命而行。十五年来,森罗殿中大小事务多由各堂处置,各堂主大都只是金丹境的修为,森罗殿门人心觉门中没有高手坐镇,行事大为收敛,生怕正道中人知道门中虚实大举来攻,森罗殿少了众高手坐镇,定然无法抵挡。 殿主为何忽然与一众门中高手一起闭关,厅中一众紫袍客因身份低微,一直未能得闻机密。此时忽听司空铎提起十五年前之事,想来定与众高手闭关有些关联,都定睛看着司空铎,凝神听他诉说。 只听司空铎沉声续道:“十五年前,有位魔神忽然现身森罗殿中,厉殿主与这魔神一见之下,就此与众长老闭关,直至今日。” 众人听得门中有魔神坐镇,尽皆大喜,南方勇高声问道:“香主,是哪位魔神驾临本门,香主快告诉咱们,也好让小的们高兴高兴!” 司空铎答道:“这位魔神乃是大魔神王巴乌座下大将,名叫冥夕。” 大魔神王巴乌之名,众人身为魔门弟子,自是熟知他的名头。巴乌乃是魔帝座下三百六十大魔神王之一,魔帝身死之后,众魔神王各据一方,彼此攻战,手下兵将无数,一众紫袍客虽熟知魔门典故,却是谁也没听过这冥夕的名头,想来是个小人物,不会有多大的能为。 “兄弟孤陋寡闻,没听过这冥夕神尊的名头。”高翼脸露失望之色“香主,你看这冥夕的修为比之龙化云如何?” 司空铎摇头道:“冥夕修为如何我也不知。不过,他既然能越过天堑险阻,从西域来到北疆,其间便算有众魔神王护持,他修为必定也已至大罗境,要不然,经忘情海中海水一冲,来了也前尘尽忘,成了白痴了。” 众人不知忘情海是何所指,也均不在意,听司空铎说门中居然有大罗境魔神坐镇,都是面露狂喜之色。那龙化云只是洪荒境修为,与大罗境天差地远,如此观之,冥夕若想杀死龙化云,当如踏蝼蚁一般,森罗殿称霸北疆,指日可待。众人身为森罗殿门人,来日必有所成。 高翼止住笑容,高声说道:“本门有冥夕神尊坐镇,实是大幸。只是,冥夕神尊既然十五年前便已驾临本门,何不早早出手,将诸正派小丑们尽数诛灭了呢?” “冥夕他伤势垂危,自身难保,还谈什么诛灭正道诸派?”司空铎冷哼一声“你道这十五年殿主闭关在干什么?众混沌境高手竭尽全力,只在为冥夕疗伤。” 高翼惊道:“什么?什么人有这等本事,能伤到大罗境高手?” 司空铎淡淡地道:“妖中之王,万妖之祖。” 众人听得此言,都惊得叫出声来,高翼骇然道:“妖祖?她难道尚在人间?” 司空铎道:“十五年前尚在人间,被诸魔神王合力北来将她擒住,现在妖祖是否还活着,我却不知道了。” 众人相顾失色,妖祖威名之大,丝毫不逊于魔帝,众魔神王法力虽强,但想要将妖祖擒住,却是谈何容易!众人略一沉默,许柯忽地问道:“诸魔神王大战妖祖,此战必然惊天动地,怎地小的们却是第一次听闻此事?想来正道诸派也对此事全无所知,却是为何?” 司空铎道:“诸魔神王布下‘乾坤错乱大阵’才勉强将妖祖困住,那阵中自成宇宙,法力丝毫不泄于外,是以正邪诸派不知此事。” 众人陡闻太古第一魔阵之名,都吓得魂不附体,一个个都张大了口合不拢来。 m.33s.

第十九节 天堑通途若比邻 乾坤错乱大阵,是为太古第一杀阵。此阵威力之大,足可错乱阴阳,颠倒乾坤,灭杀一切生灵,崩坏万物所有,使天地重归混沌。 魔族故老相传,“乾坤错乱大阵”须有破碎境高手以魔族不二神功“阴阳魔心颠倒大法”催动魔族至宝“天浊地清幡”,忝为阵眼,再以六十四位魔神王为佐,阵法方可运转。众紫袍客想到传说中这阵法的大威力,都吓得心胆俱裂,面如死灰。 过了良久,高翼咽了口唾沫,颤声说道:“香主,你说十五年前诸魔神王布乾坤错乱大阵捉拿了妖祖,如此说来,十五年前,竟然……竟然有六十五位魔神王来过北疆?” 司空铎哼了一声,冷冷地道:“当年我魔门全盛之时,不过有大魔神王三百六。后来佛魔大战,众贼秃一路西进,势不可当,灭我魔族部众无数,单是魔神王便死了百余名。直杀至阴川之下,佛门大军才被魔帝布下这‘乾坤错乱大阵’挡住。可贼秃们也当真了得,居然在这太古第一杀阵之中硬撑了三月之久,后来更破阵而出,引兵退走。佛门经此一战,虽说门中三千诸佛几尽死绝,可四大佛祖毕竟无一殒命。反观咱们魔门,非但魔帝身殒,阵中六十四位魔神王也都神形俱灭。这一战毕竟是咱们魔门败了。而后神州破碎,残余魔神王为争魔帝之位,彼此争战,又多有损伤,到得如今,我魔族又哪里凑得出六十五位魔神王来?众魔神王来北疆合力擒拿妖祖,乃是关系我魔族生死存亡的大事。这等大事,西域魔族诸部若能凑齐六十五位魔神王,又岂会拿这位修为不够的冥夕来凑数?” 众紫袍客听司空铎如此说,口气中显然全没将冥夕放在眼里,不由相顾骇然。众人虽都是首次听闻冥夕的名头,可大罗境高手岂同等闲?众人心下惊惧,都不敢多话,只高翼大着胆子道:“那妖祖的法力竟如此高强?竟然要用乾坤错乱大阵才能将她擒住?” 司空铎不屑道:“众魔神王一来无人修为能达到破碎境;二来魔帝一死,‘阴阳魔心颠倒大法’就此失传,无人会使;三来诸魔神王并无‘天浊地清幡’在手;四来阵中还有冥夕这等修为不够的人拖了后腿。这等阵法如何运转得起来我虽不知,但这阵法又怎称得上是正宗的‘乾坤错乱大阵’?不过是东拼西凑勉强学来的冒牌货罢了。若是那太古第一杀阵真的运转开来,别说是一个妖祖,便是十个妖祖,也早被这阵法绞杀了。” “原来如此!”高翼微微点头“不过,即使是诸魔神王布下的大阵威力不足,却也非同小可,传说中妖祖的神通丝毫不逊于魔帝,看来当非虚言。” 魔帝神通之强,在魔族之中乃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人物。众紫袍客熟知魔族典故,魔帝虽然身殒,但在魔族之人心中,魔帝仍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众人于妖祖的诸般传说亦或多或少有所听闻,此时得知妖祖十五年前仍在北疆,心下都暗暗想像妖祖的风采,不禁悠然神往。 众人沉默半晌,南方勇忽地喃喃笑道:“正道那帮兔崽子也当真无能,诸魔神王大战妖祖这么大动静,他们居然一点消息也不知道,如今仍然被蒙在鼓里,当真是无能之至!哎,诸魔神王既然来到北疆,何不顺手便将正道诸派除去?也省得咱们现在还受这帮杂碎的闲气!”m.33s. 司空铎道:“诸魔神王因魔帝之争,本来就彼此争斗不休,此次合力北来擒拿妖祖,乃是形格势禁,不得已而为之。妖祖被擒之后,众魔神王立时便押着她回了西域。料来他们回去之后,魔族各部又是相互攻杀的局面,诸魔神王自顾不暇,哪里有功夫来理会北疆的闲事!至于正道诸派为何没有得到消息,乃是因为诸魔神王和妖祖各有所图,各有所忌,本来就刻意隐藏形迹。正道诸派掌门不过是混沌境的修为,又怎会有所察觉?” 南方勇道:“哎!诸位魔神王修为太高,既然刻意隐藏形迹,那正道诸派小丑是无论如何也发现不了的。可惜,可惜!” 司空铎道:“其实正道诸派也不是全无所觉。当年太虚门的卓道宗不知如何知道了一些蛛丝马迹,想要插手此事,可他所谋之事还未着手,门中便生出内乱,将他这个太虚掌门开革出派了。” 众人听到卓道宗之名,都是一怔,南方勇惑道:“卓道宗?他不是都死了两万多年了么?魔神王与妖祖大战不过是区区十五年前的事,怎地会与卓道宗这个两万多年前的古人有了瓜葛?难道……难道诸位魔神王两万多年前就来了北疆?” 司空铎摇头笑道:“不是。若是这许多魔神在北疆逗留两万余年,北疆又岂会这般风平浪静?诸位魔神王三万余年之前便从西域出发,十五年前才来到北疆。他们一来到北疆便寻到妖祖,布阵将她擒住,立时又回了西域。” 众人闻言,大感愕然,高翼疑道:“素闻五方大州之间相距遥远,却未料到竟有如此远法,要魔神王花上数万年时光方可飞渡……”(、域名(请记住_三<> 司空铎笑道:“西域距此虽远,可对大罗境诸神来说,想来也费不了几年工夫。” 众人大是不解,南方勇问道:“用不了几年?那又怎会花了数万年时光?”更新最快电脑端:/ 司空铎道:“五方大州之间,除了茫茫大水,更有无数天堑险阻,其间多有凶险,便是大罗境修士陷入其中,也是有去无回。有如此阻碍,五方大州之间本来是再也无法连通,但不知如何,这些天堑之中竟生出无数缝隙,若能找对缝隙,便能从中穿过,由西域来到北疆。只不过,这些缝隙密如蛛网,错落相接,又一刻不停的处于变换之中,诸魔神王要来北疆,不得不合力将所有缝隙定住,再挨条缝隙搜寻,直花了三万余年工夫,才找对了通路,一起来了北疆。” 诸紫袍人修为低微,除司空铎和高翼之外,余人皆是缥缈境的修为。众人本以为只要修为到了洪荒境,便是不死之身,长生不老,天下无事不可为。此时听司空铎之言,才知五方大州之间天堑之险,竟连大罗境高手也无法通过,不由心头茫然。魔族尚力,以强者为尊,此时众人心头却都不自禁涌起一股无力之感,只觉天地巨力之前,人力渺小可怜,众人苦心修持,只道人定胜天,可在苍莽天地之前,修士与凡人却无甚区别。 南方勇怔忡半晌,长叹一声道:“众魔神王要合力才能来到西域,那妖祖却能自行从东荒来到此处。妖祖神通,果然名不虚传,怪不得诸魔神要布下大阵才能斗得过她。” 司空铎摇头道:“不然。妖祖神通虽强,能独自越过天险来到北疆,可若说她凭一己之力便能胜过六十余位魔神王合力,却有些言过其实。只是,妖祖即使打不过诸魔神王合力,难道她还不会跑么?诸魔神王想要活捉妖祖,便只能布下大阵才能将她困住。” 高翼道:“是这个道理。如此说来,这位冥夕神尊便是伤在了妖祖手下?” 司空铎点头答道:“不错!诸位魔神王胡乱布下‘乾坤错乱大阵’毕竟漏洞百出,妖祖奋力相抗,竟能撼动大阵。这妖祖也当真了得,瞧出冥夕修为不足这个破绽,集全力而攻此一点,冥夕守不住阵位,险些被妖祖突围而出。最后妖祖虽终究不敌被擒,可冥夕也不免受伤。众魔神王捉住妖祖,片刻也不愿停留,当时西域与北疆之间的通路被众位魔神王合力定住,他们原路返回,不出数年便可回到西域,其后两州之间缝隙失了法力镇压,重又变换轮转,两州之间便又失了通路。众位魔神王虽尽数回去,这冥夕却因伤势过重,神魂震荡,再也经不得忘情海水的冲刷,只得留在北疆。他自己找到咱们森罗殿来,让殿主和一众混沌境高手替他疗伤。哎!我看这伤是根本治不好的,可怜殿主却迷了心窍,一心要借冥夕这大罗境高手的威势在北疆振我魔门声威,这如意盘却全然打错了!” 众人听司空铎如此说,都别过脸去,不敢看他,也不敢接他话头。众人并未见过冥夕,虽知他是大罗境魔神,却也不如何害怕。可森罗殿殿主厉虔的手段如何,众紫袍人却是知之甚详。厉虔毒辣之名,即便在以手段狠辣的魔门之中亦是令人闻之丧胆。众森罗殿门人不管在人前人后,从不敢出半句对殿主不敬言语。此时司空铎当着众人说殿主的不是,众人听在耳中,心中大是疑惧,暗中各自盘算该当如何应对。 司空铎扫视众人一眼,眼中居然闪过一丝怜悯之色。高翼见众人久久无言,场面甚是尴尬,便大着胆子道:“那妖祖纵然厉害,但冥夕神尊毕竟是大罗境的修为,又得殿主与众长老相助疗伤,想来假以时日,伤势必定痊可。到时咱们森罗殿有此大罗境魔神坐镇,一统北疆魔门轻而易举,杀尽正道诸派小丑也必如踏蝼蚁一般!”

第二十节 兵分百路传音讯 司空铎看着高翼满怀希冀的神色,摇头叹道:“不成的……,想当年我与翠薇宫门人交手,那人修为只与我相当,我一时大意,伤在那人手下。当时只是轻伤,可回到门中,伤势却越来越重,若不是得了范长老之助,我这条性命已然不在。妖族术法自成一格,生生不息,每一缕妖气都是一粒种子,中在敌人身上,便会借对方真元生长壮大。你们且想想,区区一个逍遥境妖修便有如此神通,那妖祖是何等法力,冥夕伤在她的手下,当时未死已是异数,经这一十五年,冥夕体内的妖气已不知壮大到何种程度。冥夕全仗着殿主与诸长老全力运转阵法才勉力支持到现在。殿主为治冥夕之伤,这些年连殿中事务也都荒废了,诸长老更是片刻不敢相离。殿主一心想要借冥夕之力一统北疆,却是一叶障目,有些舍本逐末了。咱们举全派之力去填冥夕这无底洞,这功夫却是全然白废了,冥夕的伤是无论如何也治不好的了。” 高翼垂首凝思片刻,忽地抬起头来,急道:“香主,你方才说咱们此次前来是为指路,难道……难道那处火山便是当年诸位魔神王现身北疆之处吗?” 司空铎点了点头,淡淡地道:“确然如此。” “怎么?诸魔神王要重来北疆?!”高翼额上现出几滴冷汗,结结巴巴地问道。 司空铎摇头道:“众魔神王合力擒拿妖祖乃是出于无奈,此事既已了结,魔族诸部又是相互攻战之局,诸大魔神王又怎会再行合力北来?” 高翼惑道:“那咱们此番来此却是为谁指路?” 司空铎道:“除了大魔神王巴乌神尊,天下又有谁能让冥夕如此死心塌地?” 高翼瞪大了眼睛,颤声道:“巴乌神尊要独来北疆?他竟能独力定住天堑缝隙?” 司空铎冷笑道:“独力定住天堑缝隙这种事,怕只有魔帝、妖祖、至真佛祖这等绝世人物才能办到,巴乌神通虽强,与那等人物相比却还差得远了。” “巴乌神尊既然无力定住天堑缝隙,却又如何只身前来?”高翼眉头大皱,满面不解神色。 司空铎笑道:“这便是用到咱们这种小人物的时候了。众魔神王虽尽数离了北疆,可他们留下的通路却并未封闭。缝隙轮转无休,在缝隙会集处无论如何找不到来此处的路径。可咱们只消在那火山中做些手脚,便能将讯号一路传了过去,巴乌神尊得了这指引,只身闯过天堑来到北疆虽仍不太容易,却已不是全无可能。” 众人在司空铎手下甚久,因司空铎只是小小一个香主,众人在殿中地位极低,从未随司空铎办过什么重大差事。此时忽知肩上竟有如此重担,都是心下震恐。高翼只觉口中发干,勉强咽了口唾沫,说道:“香主,现下那火山口被太虚门那帮臭小子守着,兄弟们伤亡惨重,无力再与之相斗。你说咱们来不及回门中搬救兵么?此地回门中虽然不近,以属下的脚力回去也只须半月时光,咱们只不过是前来指路,冥夕神尊既已等了十五年,再等半月光景却又误得什么事?咱们为何不能回去搬救兵呢?” 司空铎苦笑一声,叹道:“巴乌独身一人,无力在天堑缝隙处久候。当年冥夕受伤留在北疆,巴乌临行前便与冥夕约好,要他在十五年后施放讯号指明路径。掐指算来,约定之期便在三日之后。冥夕伤后神智不清,也识不得北疆地形,到得森罗殿中便闭关疗伤,这许多年过去,他虽勉力断断续续说出了前因后果,却无论如何说不清众魔神来时的出口。殿主眼见约定之日将近,无奈之下才让咱们兵分数百路,没头苍蝇般四处乱找。本来这等大事,我小小一个香主无缘得闻机要,可事态紧急,殿主本着多一路人马便多一分指望的心思,便连咱们这等小人物也派了出来。也因如此,我才知道了这许多秘闻。谁知无巧不巧,倒真让咱们兄弟找对了地方,本来诸事顺利,却不知从哪里窜出这一帮正道的小兔崽子,坏了咱们的大事!咱们若不在三日后发出讯号,巴乌神尊便无法来到北疆,说不定还会因此死在天堑缝隙中,到了那时……,嘿嘿,殿主手段如何,你们也是知道的。” 众人听了司空铎之言,都是面露愁容,不知如何是好。高翼叹息一声道:“这冥夕神尊倒也忠心耿耿,他自身难保,却不忘旧主,尽心尽力地仍为巴乌神尊办事。” 司空铎淡淡地道:“忠心倒也谈不上,冥夕所受之伤非殿主所能解救,等巴乌前来,以他大魔神王的修为,或能将冥夕救活,虽说只是万一的指望,但毕竟聊胜于无。只是,即使咱们成功发出讯号,巴乌能否安然到达北疆尚是未知之数,既便巴乌能来到北疆,也至少需要数年时光,以冥夕现下的伤势,不知还有没有这许多时日可等?嘿嘿……,难说,难说得很啊!” 冥夕是死是活,众紫袍客自是无人关心,可是,众人既然找到巴乌神尊与冥夕约定之地,若不能发出讯号,因此误了大事,那回到门中殿主必然震怒。众人一死固然难免,死前所受的种种酷刑,比死更可怖百倍,思之令人胆寒。 高翼愁容满面,不知如何是好,低声问道:“香主,我等追随香主多年,惟香主马首是瞻,此事该当如何定夺,还请香主示下。”众人听高翼如此说,纷纷附和。这司空香主在门中地位虽不甚尊,但众人跟着他出生入死,知他素来谋虑深远,智计远比门中一些只知恃强逞威的高手要强得多。此时众人陷入绝境,心中慌乱无措,不由都瞪大眼睛望着司空铎,盼他拿个主意救得众人性命。 “我苦思良久,此事终无善策。”司空铎低头沉思半晌,长叹一声“无论如何,三日之内咱们都必须发出信号。你们若有什么主意,不妨说来听听。” 众人见司空铎也束手无策,不由都慌了手脚。便在此时,一人疾步闯进厅中,朝司空铎躬身行礼。司空铎微微颔首,问道:“怎么样了?” 那人直起身来,说道:“禀香主,属下在那火山旁冒死守候多时,见那帮正道弟子将身死同伴火化了,之后却并不离去,显然是打定了主意,要在那儿等咱们回去。” 司空铎眉头深皱,点一点头,那探子又躬身行了一礼,转身到下首一张椅子上坐了。众人俱皆无言,静等司空铎示下,司空铎沉呤良久,低声说道:“想不到这帮太虚门的小子这般难缠,竟然跟咱们耗上了。事到如今,咱们兄弟走投无路,只有回去再和这帮太虚门的小子们玩玩儿。大家左右是个死,只好拼命了!” 南方勇人如其名,素来悍勇,听司空铎如此说,抢先叫好,大声道:“香主说得好!和他们拼了!老子豁出这条命不要,也要多杀几个正道的臭小子,出一出这口鸟气!那个使乌木扇的古怪小子就交给我,你们谁也不要和我抢!” 高翼苦着脸道:“也只得如此了。”余人多半并无南方勇的悍勇之气,心知此去死多活少,都是面色惨然,有心打退堂鼓,可想起门中严规,却是谁也不敢开口。(、域名(请记住_三<> 许柯心中害怕,见众人也多是满面惊惧,便大着胆子颤声道:“香主,咱们两次和这帮正道弟子周旋,都未占到便宜。现今咱们损兵折将,也无力再布那‘冥火枯骨阵’,如此前去与他们硬拼,只怕,只怕……”更新最快电脑端:/ 司空铎脸上不见喜怒,抬眼看着许柯,淡淡地道:“只怕硬拼也是一死,那你说该当如何?” 许柯犹犹豫豫地道:“拼命拼不过,回门中复命更是死路一条,不如,不如……” “不如什么?不如大家就此散了,各自逃命是吧?”司空铎眼睑微张,眼中精光暴射,厉声斥道。 许柯吓得将头一缩,不敢再说。众紫袍客中倒有一大半与许柯是一般的心思,见司空铎震怒,也都低下头去不敢看他。m.33s. 司空铎怒气不衰,续道:“男子汉大丈夫,说出的话还能收回去不成!许柯!不如怎么样?你要背叛本门么!” “小的一时糊涂,香主息怒!”许柯站起身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司空铎冷冷地道:“临阵而生逃意,乱我军心,如不重处,本香主何以服众!” 许柯听他如此说,知道求饶已是无用,竟不起身,身子如箭离弦,倒飞而出。司空铎并不追赶,屈指一弹,指间爆出一点黑色火星,似缓实疾,向许柯小腹射去。许柯的身子刚飞出门口,火星便已射中他小腹。火星一闪而没,就此不见。许柯纵声长呼,在地上翻滚不休,叫声之惨,犹如野兽垂死之音。

第二十一节 魔焰焚灵空余恨 众紫袍客出身魔门,种种残酷之事几如家常便饭,但听了许柯的叫声,竟然一个个面如土色,不敢再看。只因众人均知,许柯此时身受之苦实非言语所能形容。 前日众人与太虚门弟子对敌之时,曾用“冥火枯骨阵”击杀了两名太虚弟子,两人临死前惨呼之声音犹在耳。众人均知,此时许柯身受之苦,又比那两名太虚弟子更甚百倍。人被‘冥火枯骨阵’黑火击中,魔火由外及里,皮毛血肉俱为飞灰。司空铎此次所用之火,却非‘冥火枯骨阵’中的黑火,而是更为阴毒的“太阴焚灵魔焰”。 太阴焚灵魔焰乃是森罗殿镇派之宝,门中只有修为在元婴境以上,为门派立下大功之人方可得传此术秘要。司空铎一个小小逍遥境香主,自不可能习得此术。想来是此次重任在身,得门中高手赐下附有魔焰之力的灵符,用以防身。 修士中了这太阴焚灵魔焰,黑火透体而入,一身真元俱成魔焰燃料。魔火由内而外,先烧气海经络,再烧内脏骨骼,所有痛楚无不百倍感知。许柯着地翻滚良久,忽地站起身来,上下跳跃不休,七窍之中俱都喷出火来,惨叫之声却忽地哑了。众人知他声带已被魔火烧毁,无法再行发声。又过片刻,他周身衣衫亦被黑火点燃,众人只见一个人形黑色火炬在门前晃动,继而火焰猛地爆开,就此熄灭。众人定睛看去,只见院中干干净净,空无一物,连飞灰也尽被魔焰吞噬,没剩下一星半点,就如许柯这个人从未生于世间一般。 众人看着门外干干净净的院落,又不自禁地转头去看许柯刚才所坐之处,心中即感凄凉,又觉大惑不解。司空铎方才说起殿主为冥夕治伤之事,言语之中还大有不敬之辞,此时众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已然陷入绝境,许柯有就此逃离之想,原是应有之意。众人多和许柯一般心思,见司空铎以如此狠辣手段处死许柯,都是心中震恐。 司空铎脸上怒气慢慢褪去,目光缓缓扫过众人。众人心中害怕,一个个垂首低目,不敢与他目光相接。司空铎沉默半晌,轻叹一口气道:“你们是不是在想:前有强敌,后无退路,大家就此散了,各谋生路,也不失为一个法子,我本不该将许柯处死?”他不等众人回答,又长叹一口气,低声道:“我何尝不知此时咱们已然走到了绝路,想要活命,只能不回门中复命,就此隐姓埋名……” 众人听他话锋又转,都感惊讶,无不满面疑惑地向他看去。司空铎迎着众人的目光苦笑道:“只是,你们知道咱们若是逃了,将来过得是什么日子么?即便是咱们侥幸不被门中捉拿回去处死,我等散魔小修在北疆也无法立足。你们是想就此游荡山林,做个孤魂野鬼,时刻防着被正道弟子诛灭,还是就此隐藏这一身法力,做个凡人,就此老死乡野?” 说到此处,眼皮一翻,重重地哼了一声,不屑道:“男儿生于世间,便当快意恩仇,豪迈生死,那般憋屈的活着,与禽兽何异?还不如去和太虚门那帮小兔崽们拼上一拼,好歹图个痛快!” “好!香主说得痛快!”南方勇双拳紧握,大叫道:“老子这口窝囊气也受得够了,咱们便冲回去,和那帮正道弟子拼命!事便不成,老子死前也要多拉几个垫背的!” 高翼心知司空铎所言无差,自己历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投入森罗殿,修得一身神通,若就此隐匿山林,只求保命,无论如何心有不甘。更何况,森罗殿中高手如云,对叛变之人的追捕更是不死不休,想要逃过门中追捕,当真是谈何容易!若被门中捉了回去,境遇比死更惨百倍,不如就此一拼,搏上这条性命,或许尚有转机,当下也点头说道:“香主说得是,眼下之计,只能放手一搏!” 司空铎点头道:“我与高兄弟等人上山之时,已然查探清楚,山中各种灵兽汇聚,远异于寻常火山。十五年前,诸位魔神王从那火山中脱身而出,现身北疆,魔神王何等神威,神力余波所至,那山腹中的诸般凶猛灵兽皆受魔气滋养,大都陷入沉眠,以炼化魔神之力,小一些的灵兽不敢深入山腹,却也大都在火山口聚集。我们前几日轰走的那群火羽鹤,当是山腹诸般灵兽中最弱小的一群。除了诸般灵兽,还有那山中岩石也受神力沾染滋养,化为魔岩傀儡,自成阵式,守卫着通道出口。咱们若能将那帮正道弟子引入山中,以御兽魔气驱使灵兽,再加上魔岩傀儡之助,灭杀那帮正道弟子应非难事……” 说到此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怒色,厉声道:“你们平日里胡闹也就罢了,我也不来管你们,可咱们有正事要办,你们却仍不知轻重,任意妄为!若不是你们在山下村中胡闹,也不会将这帮正道弟子引来,坏了殿主大事!是谁带头胡闹,给我站出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都不敢言语。南方勇干笑两声,说道:“香主息怒,小的们本在山下安安份份地等着,是肥和尚看到一个貌美村姑,当先冲了下去。许柯和李老四见状,都嚷着不可让肥和尚吃了独食,余下兄弟们不放心他们三个落单,便也跟着凑了个热闹……” “死无对证,你把过错往几个死鬼身上一推,自己倒是干净!”司空铎怒形于色“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女人生得又干又瘦,一个个黑炭也似,哪有什么貌美村姑!那样的货色你们也你们也上,你们是公狗吗?” “黑是黑了点儿,但劲儿大野性足,胜在有味道……”南方勇神色尴尬,伸指挠了挠头,嘿嘿干笑。 司空铎嘴角微微牵动,骂道:“放屁!你妈才有味道!” “我妈有没有味道我不知道,香主既然知道,定然跟我妈有过一腿!难不成你便是我从未见过面的亲老子?父亲大人在上,受孩儿一拜!”南方勇说完,扑到司空铎脚边便要跪倒。司空铎小腿轻弹,将他踢回椅中,笑骂道:“滚!老子才没有你这般不要脸的儿子!” 众人见司空铎神色转和,都暗自松了一口气。司空铎略一沉默,继而轻声叹道:“咱们森罗殿规矩森严,你们久未外出,憋闷得久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自然想放开了玩耍。咱们行事一向如此,只要不误了正事,倒也无可厚非。此事就此作罢,我也不会再追究,只是,有谁再起背叛本门之心,杀无赦!” 众人齐声道:“是!小的们惟香之命是从!” 司空铎点了点头,低声说道:“众兄弟跟随我多年,可惜姓司空的本领低微,没能带你们混出个名堂。此时咱们山穷水尽,死多活少,是我对不住兄弟们……” 众人听他语声低沉,都向他望去,见他目光中满是怜悯与不舍之色,沉痛之情绝非作伪。众人从未见过香主如此动情,心中无不思潮翻涌,五味杂陈。只听司空铎续道:“我思来想去,此事尚有一丝转机,成与不成,就看咱们兄弟的造化了。我所谋若成,日后绝忘不了众位兄弟!” 众人不指他所谋何事,均觉此去凶多吉少,日后之事更是无从谈起,见他不说,也都不敢相问。 司空铎却不再详加解释,抬起手来,双掌相合,击掌三次。掌声未落,门外鱼贯进来一队美貌侍女,一个个手持木质托盘,盘中酒肉俱全,香气四溢。众紫袍客心丧若死,谁也提不起兴致吃喝。司空铎站起身来,望着一众侍女说道:“此处是咱们的落脚之处,我一向不许你等胡来,今日之后,咱们也不会再来此处,你们……随意吧!” 说完,转身走入后厅。只行出数步,便听到布帛撕裂并女子尖叫之声。司空铎足下一顿,轻叹一声,淡淡地道:“死也让你们当个饱死鬼吧!”他语声极低,厅中低吼、尖叫、呻吟之声混做一团,却是谁也听不到他的话了。 入夜时分,司空铎重又回到前厅。见厅中干净整洁,并无杯盘狼藉之状,却有一股浓浓血腥气充盈于厅中,挥之不去。一众手下衣衫齐整,正襟危坐,厅中并无一个侍女。司空铎面不改色,直行出厅,纵身飞起,众紫袍客也不多话,都默默随在他身后。 众人一路疾飞,六千里路程转瞬而过,子时不到便已飞至火山脚下。众人在距那村落数里之处落下地来,见此时黑云漫天,夜色如墨,众人虽非肉眼凡胎,目力超卓,此时目光却也不能及远。若非村中燃着数堆篝火,只怕众人连那村落在何处也无法看清。篝火之旁,零零散散坐着几名青年,想来是守夜之人,其中一人手持一把乌木折扇,以扇支额,昏昏欲睡,正是叶澜。

第二十二节 临阵生怯人远遁 南方勇是个莽撞的,见了叶澜,眼中如欲喷出火来,祭出法宝便要上前厮杀。 高翼急忙将他拉住,低声说道:“不可乱来!”转头向司空铎道:“香主,敌众我寡,依兄弟愚见,咱们不如绕过这个村子从别处上山,潜入山腹之中偷偷发了讯号便走,或许便能成功。不知香主意下如何?” 司空铎紧紧盯着叶澜和其余守夜的太虚弟子,一动不动,远处火光倒映入他眼瞳之中,跃动不休,越发显得他神色阴晴不定,凶相慑人。 过了良久,才能听他喃喃说道:“他们既然在此守候,岂会不有所防备?咱们若偷偷上山,行到半途只怕会是上下夹攻之境。这几个守夜的小子,不过是个幌子,诱咱们上钩而已。” “那咱们应该怎么办?”南方勇一脸地急不可耐。 “将计就计,咱们先把这几个小子料理了。现在出手,或还有出其不意之效。”司空铎手中红光一闪,玄冥沥血剑已然击出。众人紧随其后,法宝纷纷出手。 法宝行至半途,众守夜人方才发觉,眼见抵挡已然不及。南方勇见状大喜,以为得手,忽见叶澜等人身前沙飞石走,尘烟弥漫,地上土石便如活了一般,着地窜起,如怪蟒抬头,似矫龙回首,挡住了法宝去路。南方勇只觉真元一震,自己所使的丧门棍已倒弹而回。 南方勇与一众紫袍客的法宝皆被阻住,司空铎和高翼的修为远超南方勇等人,轰隆巨响声中,沙石飞散,两件法宝只缓得一缓,仍是笔直而前。高翼见叶澜受自己一掌仍能不死,心下极是恼恨,法宝直指叶澜,司空铎也觉叶澜修为虽然不高,却大是祸胎,急欲将他先行除去。长孙文全与林文雍均在叶澜身边,两人都甚警觉,见两柄仙剑法宝都向叶澜攻到,知叶澜抵挡不住,分别祭出龙鳞岛上得来的仙剑与仙葫朝高翼剑上迎去。叶澜却兀自睡眼迷离,听到响声,急忙跳起,慌慌张张地将乌木扇挡在身前。 司空铎见无人替叶澜挡剑,心中一喜,大叫道:“臭小子,今日让你死在爷爷剑下!”血色光芒堪堪击到叶澜身前,斜刺里一道青光闪过,青玉灵华尺迅如疾电,将玄冥沥血剑挑了开去。 司空铎将剑抓在手中,冷笑道:“一帮乳臭未干的小子,还敢跟爷爷玩这等猫腻。那使斧头的小子和那个叫什么卓然的,也别再躲着了,都滚出来吧!” 燕卓然施施然的现身出来,高声笑道:“长孙兄弟好手段,仓促之间布下这‘幻土龙石阵’,竟然也有如此威力,将这帮魔徒的偷袭挡住了大半,太虚门阵法之玄妙,当真叫燕某大开眼界。” 猛听半空中如霹雳般一声大吼,一道青光朝司空铎当头击下。司空铎冷哼一声,头不抬,足不动,举剑一撩,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青光消散,文峰在空中现出身形,一个筋斗倒翻而回,落在叶澜身边大笑道:“你这厮好不磨蹭,让老子窝在半山腰这阵好等。你小子倒也不笨,咱们在山腰山顶给你备的这份大礼,这下子却是送不出去了。” 司空铎冷哼一声,不屑道:“雕虫小技也来卖弄。兄弟们,今日有进无退,不是他们死,便是咱们亡,给我上!” 众紫袍客齐发一声喊,奋力上前。文峰手腕翻转,挽出老大两朵斧花,高叫道:“来来来!老子今日给你们这帮魔崽子送终!”话音未落,身子已然扑出。司空铎挥剑迎击,却见文峰身形一侧,避开玄冥沥血剑,手掌扬处,将一名紫袍客的脑袋直拍入腔子里。听他长声笑道:“兵对兵,将对将。祝师兄,这姓司空的便留给你和燕兄弟,这些小喽啰交与我收拾便了。” 司空铎剑斩祝文长,掌拒燕卓然,见文峰斧影闪处,又将他一名手下拦腰斩为两截。司空铎心下恼怒,他以一敌二,本已应付为难,无法再抽身阻挡文峰。眼见他如虎入羊群,转眼间又杀一人,只得大叫道:“高翼,快将这小子拦下了!”m.33s. 高翼虽也是逍遥境的修为,但他与文峰数度交手,知道自己修为不及文峰远甚,贸然上前与送死无异。他追随司空铎冒死前来,大半是万不得已,心中尚存了偷偷上山的指望,并未抱必死之心。此时见文峰斧影闪动,势如疯虎,他躲避尚且不及,如何肯上前送死?虽听司空铎连番催促,却迟迟不肯上前。 叶澜恨司空铎入骨,见祝文长与燕卓然双战司空铎,有心上前助拳。但三人拳来剑往,尺去笔来,斗得难分难解。叶澜心知自己修为与三人相差太远,贸然上前反而会碍了己方手脚。他等众紫袍客归来已有数日,一腔怒火不减反增。此时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乌木扇如流星赶月,击向身边一名使单刀的紫袍客。更新最快电脑端:/ 那日叶澜大展神威,以乌木扇连杀数人,众紫袍客心中震恐,当时皆不敢与他对敌。但此时众紫袍情急拼命,反倒争相向叶澜进击。那使刀的紫袍客见乌木扇攻到,不闪不避,纵身劈斩,以硬碰硬,将乌木扇一刀磕开。他功力与叶澜相仿,身子只一晃,欺身又进。南方勇见状,身子一纵,避开长孙文全指力,哭丧棒直指叶澜。另一名使剑的紫袍客瞧出便宜,剑光霍霍,点向叶澜胸腹要害。叶澜以一敌三,登见不敌。 长孙文全见状,朝林文雍使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各替叶澜挡了一招。三名紫袍客对仙剑和仙葫的攻势只以身法趋避,法宝都全力攻向叶澜,均盼先将他杀死,以解心头之恨。 高翼见文峰转眼间又杀两人,心知此战有死无生。他与南方勇一般心思,心中恨极叶澜,当下冲天而起,在空中一个转折,头下脚上,长剑圈转,寒光点点,将叶澜、长孙文全和林文雍尽数罩在剑光之下。 叶澜、长孙文全与林文雍以三对三,南方勇三人本已不敌。高翼忽而一剑攻到,长孙文全与叶、林二人只觉被一股森寒杀气笼罩,四面八方全是剑影,实不知剑从何处攻来,亦不知如何闪避格挡,只得驭法宝横在头顶,咬牙硬接。 忽听当地一声大响,剑光消散,文峰高声笑道:“臭小子,想捡现成便宜么?” 高翼落下地来,脸如金纸,嘴角溢出血来,忽地脚下一绊,险些摔倒,低头看时,只见那使单刀的同伴已然身首分离,尸横就地。此人如何被文峰杀死,高翼竟然连看都没有看清。 高翼喉头滚动,将一口鲜血咽回腹中,手掌翻处,仙剑直刺而出。这一击实是他毕生功力之所聚,剑光笔直而前,他身子却突而后退,腰身一扭,转过身迅捷无伦的向外飞去。此时他心中只有逃命一念,至于日后是否会被森罗殿追杀,却已顾不得这许多。 “想跑?哪有这般容易!”文峰青煞斧脱手而出,将高翼击来的法宝砸开,脚下一弹,冲天而起。修士与法宝神意相连,高翼的长剑被青煞斧砸开,体内真元剧震,身子在空中一顿,忽觉脚踝一紧,双足已被文峰握住。 高翼大骇,正要开口求饶,忽听文峰暴吼一声:“死!”双臂一展,刺啦一声,高翼被他硬生生撕成两半,鲜血内脏从半空中直淋下去,犹如下起一阵血雨。 文峰杀得兴起,大吼一声,犹如半空中打个焦雷,手持两片尸身挥击而下,一名紫袍客躲避不及,双腿被直直砸入土中,直没至臀,上半身连同高翼的尸身,尽数化为肉泥。 众紫袍客虽都是心狠手辣之辈,见了文峰如此凶暴手段,也都吓得心胆欲裂。文峰扔掉手中残肢,伸手一招,青煞斧倒飞而回,半途中一个旋转,将南方勇连人带棒斩为四段。 此时除去司空铎,紫袍客便只余下三人。长孙文全剑光纵横,招招向其中一名紫袍客进击,同时高声叫道:“文师兄,你快去对付正主吧,别再抢我等师弟们除魔卫道的机会了。” “哈哈,这几个小家伙便交与你们料理好了!”文峰将斧头一横,高叫道:“司空铎!今日让你为这满村老小偿命!” 司空铎心知文峰若再攻上,自己立时便要没命,急忙伸手入怀,掏出六张火符,三道火符分别朝燕卓然、祝文长和文峰抛出,另外三张,却是直指叶澜、林文雍与长孙文全。 六道火符三前三后,飞到六人身前轰然暴开,化为六团黑火,分向六人卷到。燕卓然掌势如潮,正一浩然气在身前化为一道气墙,黑火扑到墙上,沿墙蔓延,烧成一扇黑色屏风,却无法欺近他身前。 祝文长与文峰各自驭起法宝在身前布下一道青光,将身前黑火扑灭。两人只觉阵阵炙热之气从法宝上传来,烫得经脉隐隐生疼,心知以长孙、林、叶三人的修为,无论如何挡不住这黑火之威。(、域名(请记住_三<> 祝文长玉尺横卷,化为一道光幕,挡在林文雍身前。文峰身随斧走,将长孙文全护在身后,同时朝叶澜大吼道:“傻小子!快闪开!”

第二十三节 见死不救情难忍 叶澜举目所见,尽是熊熊黑焰,听到文峰呼喊,想要躲避,却不要知躲向何处。危急之中乌木扇一展,横挥而出。黑焰受扇风一引,化为一条火龙,龙尾横卷,扫中一名紫袍客。那人长声惨呼,顷刻间烧成一个火人。 余下两名紫袍客寡不敌众,弹指之间便被莫文成、田文昌等人联手杀死。再看叶澜时,只见黑焰裹住乌木扇,烧成斗大一团火光,火团中分出数条火蛇,沿他手臂缠上,直烧至肩。叶澜牙关紧咬,面色痛楚已极。 “不好!”燕卓然大叫一声,一掌拍出,正一浩然气贴着叶澜手臂肌肤平平而过,将黑焰连同半截衣袖尽数剥离他手臂。 那黑焰受了燕卓然掌力,火头一缩,尽数回到乌木扇上,焰火跳动数下,越燃越小,瞬息间化为几朵小小火苗,渐渐熄灭。 叶澜只觉右臂之上剧痛攻心,低头看时,只见臂上虽是一片焦黑,却只是伤了表皮肌肤,筋肉并无多大损伤。他心下稍定,忽觉一股炙热之力从扇中传来,化为一条火蛇,沿臂上经脉逆行而上,势不可当。 乌木扇能吸取火之精华,化为阵阵暖意滋养体内真元,这等情形叶澜已经历数次,本来也不以为异。但此次黑焰被乌木扇吸取之后,所化气流之猛恶远非之前可比。他只觉经脉之中如有一条火龙在左冲右撞,难以驯服,只感浑身无力,脚下一软,险些跪倒,忙伸手扶地,只见臂上焦黑之色如大海退潮,被乌木扇尽数吸了过去。 他勉力站起,不去管体内乱作一团的真元,定睛朝司空铎瞧去。只见他将玄冥沥血剑舞得风雨不透,只守不攻,在祝文长、文峰与燕卓然三大高手的围攻之下,居然仍能支撑。 叶澜经脉之中犹如火炙,见司空铎此时仍负隅顽抗,心中怒火犹胜于经脉中灼烧的异种真元。恼恨之下,想也不想,乌木扇一合,朝司空铎直掷过去。 文峰见乌木扇击来,心知叶澜修为与司空铎相差极远,若是扇子被玄冥沥血击回,他必受重创。文峰眉头一皱,叫一声:“臭小子,净来碍手碍脚!”伸手一招,将青煞斧接在手中,身子大鸟般扑向司空铎。 众人只觉耳鼓一震,声如金铁交击,场中血影消散,玄冥沥血剑已被青煞斧架住。再看文峰时,只见他虎目圆睁,面如金纸。 司空铎左手食指疾点,逼开祝文长,忽觉臂上一紧,整条手臂已被素白丝线卷住,丝线遇物即收,痛入骨髓。便在此时,叶澜的乌木扇已然击到,司空铎右挡文峰,左拒燕卓然,身子无法移动,只能眼睁睁着着乌木扇从右肩穿入,带出长长一条血线。 司空铎陡受重创,真元一泄,猛听文峰虎吼一声,真元如潮水般自青煞斧上传来。司空铎只觉胸口如中锤击,喉头一甜,仰天便倒。 叶澜纵上前去,乌木扇挥击而出,朝司空铎脑袋击下,忽见眼前白影闪动,乌木扇被一股柔和力道一弹,轻轻折回。只听燕卓然沉声说道:“留下活口!咱们还有事要问他。” 祝文长将青玉灵华尺收回丹田,手臂挥出,已从乾坤袋中取了一条“寒蛛索”出来。寒珠索由蛛精丝与天蚕丝缠绕编就,其间混有寒冰铁刺,蛛精丝剧毒无比,足以制人死命,然天蚕丝能克制蛛丝毒性,使其只封人神通,不损人性命,两种细丝所发毒质寒气由寒铁刺传入被缚者体内,被缚者一身修为便被封住。 那索足有小指粗细,祝文长踏步上前,三缠两绕,将司空铎捆了个结实。燕卓然真元一收,缠在司空铎左臂上的丝线倒卷而回,复化为素白一点笔头。文峰食中二指直点而出,正中司空铎小腹,封了他丹田要穴。司空铎一身神通尽被寒蛛索压制,无法运反震,如若不然,文峰贸然以指力攻击其丹田真元最浑厚处,必受重创。 司空铎中指之后,痛哼一声,身子缩成一团。祝文长见他神通被封,知他再也无法动用一丝法力,此时便连个凡人也有所不如,不必再行捆绑,便将寒蛛索一抽,收回了乾坤袋中。司空铎被寒蛛索一抽一带,身子离地飞起,重重摔在地上,身上被寒蛛索的尖刺弄得鲜血淋漓,忍不住低声呼痛。 文峰咳嗽两声,伸手抹去嘴角血丝,四下一望,见一众同门都是长身而立,除去自己,竟然无人身受半点微伤。此次大战,全歼森罗殿众人,生摛司空铎,可说是大获全胜。文峰虽与司空铎硬拼一记,震动了经络,却也并无大碍。他心中得意,虽仍止不止连连咳嗽,却已是放声大笑。 众人清理了战场,将众紫袍客的法宝尽数收了。此时村中横七竖八尽是紫袍客的尸首,村中村民也早已被众紫袍客杀尽,四野再无活人。众人不愿在此处多呆,当下决定择一僻静外好好盘问司空铎。 燕卓然抓起司空铎,见他脸色苍白,右肩伤处血流如注,心知他神通被封,无法用真元疗伤,如不及时医治,便会失血过多而死。燕卓然食指凌空虚点,司空铎肩头鲜血立止。燕卓然也懒得给他包扎,与众人并肩飞起,翻过一处山丘,在山脚平坦处落下,将司空铎往地上一摔,厉声道:“说!你把我的几位同门怎么样了?” 司空铎在地上翻滚两圈儿,吐一口血,嘶声笑道:“你说的是那几个拿几本破书当法宝的书呆吧?早让老子连人带书撕成碎片了。你们明德书院一帮穷酸,连件像样法宝也没有吗?什么破书烂笔都拿来丢人现眼,哈哈……” 燕卓然心中一酸,知道几位师弟已然遭了毒手。他心中恨极,一脚踢出,半途又强自忍住,足尖一偏,将司空铎身旁一块大石踢成粉碎,石屑纷飞中,燕卓然伸掌掐住司空铎脖子,将他一把提起,悬在半空,大叫道:“狗东西!快说,你们到这儿来,到底有什么图谋!” 司空铎毫不畏惧,仍是嘶声怪笑,怎奈喉头卡住,笑不出来声来,只是嘴角牵动,一脸嘲弄。燕卓然更加恼怒,手上加劲,司空铎一张脸涨成青紫,眼珠渐渐突了出来。 “你手上再加把劲儿,咱们就只能找死尸问话了。”文峰仍是止不住咳嗽,有气无力地道。 燕卓然怒色稍敛,将司空铎猛摔于地。司空铎抱住喉头,大口呼吸,也猛地咳嗽起来,与文峰的咳声相混,错落有致。 叶澜脸色铁青,再也忍耐不住,指着司空铎大声道:“这等滥杀无辜的恶徒,留着何用,趁早杀了,也好祭奠这许多被他无故害死的冤魂!” “叶兄弟息怒,咱们问清楚了再处置他不迟。”长孙文全走到叶澜身后,轻抚其背,示意安抚,不料手臂与他背部一接,只觉触手滚烫,有如烙铁一般。 长孙文全心知有异,忙抓住叶澜手臂,扳过他身子,见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瞬息数变,同时掌中传来灼热之感。长孙文全大惊,心想自己与他身子相碰便觉如此炙热,那叶澜体内所感,岂不更甚十倍? “文师兄,你快过来,看看叶兄弟这是怎么了!”长孙文全再也抵受不住掌心传来的热力,急忙松手,凑近眼前一看,见掌心已被烫得通红。 众人听出长孙文全语中惊慌之意,都朝叶澜看去,只见叶澜面色越来越是难看,周身肌肤潮红,如要滴出血来。文峰身形一晃,欺近他身前,问道:“傻小子,你怎么了?” 叶澜摇了摇头,涩声道:“我没事。”话音未落,俯地便倒。他以手支地,挣扎着想要站起,地上青草被他双手一按,草色由青而黄,由黄转黑,转瞬间尽成焦枯之色。 众人见此异象,尽皆讶然,忽听司空铎阴笑道:“臭小子,我森罗殿‘太阴焚灵魔焰’的滋味可还好受么?” 叶澜方才以乌木扇挡住黑焰,只是手臂受了轻伤,祝、文、燕三人心中都存着老大疑问。正一浩然气对森罗殿术法有克制之能,燕卓然不受黑焰所伤也就罢了,祝、文二人以法宝抵挡尚觉黑焰炙热难当,叶澜修为与三人天差地远,身受魔火焚烧竟能安然无恙,实是大违常理。 叶澜牙关紧咬,手指成爪,指尖深深陷入土中。文峰弯下腰去,想将他扶起,手掌尚在半途,叶澜身上衣衫已然着起火来。叶澜所穿长袍虽非法宝,却也非寻常衣衫,乃是母亲容心萍和六姑叶萧萧等人以北海冰蚕丝,杂入百练金晶丝所制,质地柔韧异常,水火难侵。此时竟然忽地着火,文峰措不及防,手指被火苗缠个正道。那火舌有如活物一般,顺势而上,向他手臂烧去。文峰真元到处,火苗立时熄灭。他手掌一立,想要出掌将叶澜身上火焰扑灭,却被燕卓然一把拉住。文峰大是不解,转头向他看去,只见他满面沉痛之色,摇头说道:“没用的,‘太阴焚灵魔焰’由内而外,焚心噬骨,叶兄弟火焰已至肌肤,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他不得,你此时出掌,只能徒增他的痛苦而已。” 长孙文全与林文雍等人见叶澜烈焰焚身,也想施法相救,听燕卓然如此说,各自硬生生的将法宝收回手中。众人与叶澜相处虽不甚久,却都得他救过性命,此时见他命在顷刻,却无人能够相救,心下均感恻然,都转过头去,不忍再看,耳中尽是叶澜的哀呼与司空铎的大笑之声。

第二十四节 火灭风生碎灵根 叶澜只感五内如焚,酷热难当。那“太阴焚灵魔焰”被乌木扇吸入体内,便似化为一条火龙,沿手臂经脉一路上行,他几番运功压制,都是徒劳无功。此时火龙终于一路行至丹田气海,叶澜只感气海中真元经火龙一炙,便如烈火浇油一般,热浪轰然爆开,遍及全身。 他方才见一名紫袍客被这黑焰扫中,转眼间便烧成飞灰,不禁心中惨然,只道自己也会在瞬息间化为灰烬。他心中害怕,脑中却甚为清醒,此时听到司空铎的大笑之声,满腔恐惧自伤之意登时化为愤怒之情。当下想也不想,猛然跃起,合身朝司空铎扑去。 司空铎见叶澜化为一道火光直扑而来,心头一惊,闪身欲躲。他丹田要穴被封,此时空有一身修为,却全然不能施展,便与普通凡人无异。叶澜去势如电,众人不及转念间,司空铎已被他拦腰抱住,滚倒在地。 司空铎身上紫袍亦是防身法宝,被叶澜抱住,衣衫却并不起火燃烧。祝文长只当叶澜临死前发狂,心想若任由他与司空铎同归于尽,便无法得知森罗殿来此地的阴谋,当下叹息一声,青玉灵华尺一拨,将叶澜手臂轻轻挑开,左臂伸处,抓住司空铎后颈一提,将两人分了开来。 叶澜只觉怀中一空,司空铎已被祝文长抢去抛在地上,他余怒不息,抬脚欲踢,猛然瞥见自己脚上鞋袜尽去,腿上也是赤条条的无有寸缕,这才发觉周身衣物已尽被烈焰焚毁,他心下大羞,顾不得浑身浴火,忙伏地坐倒,以手抱膝,同时四下张望,要找一件衣物遮挡。抬眼看到自己的乾坤袋便掉在左近,忙伸手一招。乾坤袋冉冉飞起,落入他满是火焰的手掌。火焰攀上乾坤袋,却无法损伤袋身,他打开袋口,招出一件黑色长袍,布袍弗一入手,又被火焰点着,转眼间化为灰烬。他心有不甘,又招出一件素白长衫,瞬息间又被烧毁。 叶澜大急,不知如何是好。余人见他这幅模样,都惊得瞪大了眼睛,心想这小子当真古怪得紧,死到临头,居然还在挑衣服…… 司空铎倒在地上,见此异状,也惊得目瞪口呆。他这火符乃是门中元婴境高手以法力凝聚而成,魔火霸道异常,中者由内而外,先烧经络真元,再烧内脏骨胳,待得火焰烧至肌肤,当真是连大罗神仙也救不得了。可此时叶澜浑身浴火,却直如没事人一般,这等怪事司空铎真是做梦也想不到,禁不住失神道:“奇怪,奇怪……” 明德书院与森罗殿世代为敌,燕卓然深知这太阴焚灵魔焰的厉害,他见叶澜虽被火焰包裹,可这焰火色作明黄,并非太阴焚灵魔焰的漆黑颜色。叶澜身在火中,衣物焚尽,可火焰之下,他却仍是肌肤莹白,眉发宛然,身子显未被火焰损伤。 燕卓然见此情状,心中一喜,朗声道:“叶兄弟莫急!这火焰伤你不得,你速速凝心静气,收束真元。” 叶澜听了燕卓然话声,脑中一醒,心想性命要紧,顾不得再寻衣物遮羞,随手将乾坤袋丢在一旁,掐个法诀,意守丹田,调龙虎,引真元,试图将体内炙热的炎流一一收束。 运功良久,体内真元仍是东冲西突,暴烈难驯。叶澜周身浴火,肌肤痛如刀割,可这痛楚和他体内所受煎熬相比却已不值一提。他只感真元如沸,五内如焚,周身经络有似火炙,难熬难当。可说也奇怪,如此内外交煎之下,肌肤毛发却是一无所损,凝神内视,气海及周身经络非但完好如初,且在真元炙烧之下,反而愈发坚固。 叶澜见此情景,心下稍安,当下强忍痛楚,苦思自救之法。他分别将家传“静心诀”与“通灵合气术”运转数个周天,都是徒劳无功。正自无计可施,忽地醒起:“这太阴焚灵魔焰霸道异常,方才那森罗殿弟子只是被焰尾波及,顷刻间便给烧得尸骨无存。我与那森罗殿魔徒修为只在伯仲之间,让黑焰正面击中,撑到此时仍能不死,自是乌木扇之功。” 此时乌木扇正静静悬于气海之中,他想通此节,便将真元径向乌木扇上引去。乌木扇将真元吸入,稍一停留,弹指间又将真元尽数送归气海。 他虽身受极大苦楚,神智却异常清明,感到真元从乌木扇中一进一出,虽仍是炙热无比,却已不如何难当。他心下一喜,运功不停,将真元源源送入乌木扇。如此这般,只感体内真元中炙热之感越来越弱,只一炷香光景,体内便只余一片融融暖意。 众人见叶澜安坐调息,眉头渐渐舒展,周身火焰亦越来越弱,最后变为一层薄薄火苗,跳动几下,就此熄灭。火焰一熄,叶澜睁开眼来,法诀一收,不待起身,一把抓过乾坤袋,从中拿出一套衣衫,迅捷无伦地穿上。 他站起身来,低头只顾整理衣衫,一张脸红得重枣也似,不敢抬头望向众人。燕卓然和一众太虚弟子见他死里逃生,惊异之余,尽皆大喜。文峰走上前去,大笑道:“你小子当真命大,这般大火都烧你不死。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世上又有什么福比艳福更妙?你安然脱险,正应该好好庆祝一番。老子明日便带你到倚翠楼去,好好快活快活。方才我透过火焰隐隐瞧见,想不到你小子长了一幅小白脸模样,本钱却甚是长大,倚翠楼的姑娘们定然喜欢……” 林文雍、莫文成等人听文峰如此说,都是脸露奸笑。祝文长听文峰越说越不成话,皱眉道:“文师兄,你莫打岔。叶兄弟,你现下觉得如何?” 叶澜急于穿衣遮羞,方才只待周身火焰熄灭,便穿衣跃起,并未全心察探体内情势。此时听祝文长问起,复又凝神内视,只见气海内真元充盈,壮大了数倍不止。滚滚真元翻涌不休,四面八方奔腾咆哮,滔滔有如海潮,波澜叠起,拨地摇山。 叶澜心下一惊,只觉真元过于强猛壮盛,气海以及经络之中再也无法容纳,真元冲撞之下,丹田肿胀,如欲炸裂。 他脚下一晃,复又坐倒,文峰一愣,伸手去扶,忽觉有缕缕劲风自叶澜手臂传来,吹在掌心之中,竟使得他手掌微微一晃。那劲风兀自不息,绕过文峰手掌,沿臂而上,吹得他袍袖鼓起,犹如吃饱了风的船帆一般。 文峰咦的一声,倒退两步,与祝文长对视一眼,两人均在对方眼中看到骇异之色。 叶澜所坐之处,周围丈许之地长草起伏不定,似有烈风吹拂。他身子摇摆不休,周身衣衫飞舞,袍带飘荡,根根头发也笔直扬起,直刺向天。只听司空铎阴森森地说道:“嘿嘿……,这小子修为不高,却屡次坏我大事,没想到竟然只是缥缈境第三层的修为。小子,你这一点修为中了‘太阴焚灵魔焰’竟能不死,却也是一桩怪事。不过,你刚受了烈火焚身之伤,又碰上‘聚真罡风之劫’,这次是断然没有活路了。爷爷虽然损兵折将,失手被擒,却能亲眼看见你渡劫不成,被这风灾吹得骨肉成泥,却也可稍慰心怀了,哈哈……” “聚真罡风起,摧筋断脉,骨肉化为泥”。众人想起这句修真界故老相传的谚语,心中无不五味杂陈。叶澜这般情状,众人不分修为如何,都已看出他此时正是“龟息境”修到了绝顶,进而引发了“聚真罡风之劫”的景象。此劫是为修真路上第二道劫数,比之“龟息裂体之劫”,凶险处犹有过之。 龟息境修士周身毛孔全开,吸纳灵气之速远较腾云境时为快。修士若一味求快,不加节制的吸纳灵力转化真元,气海便会因为无法容纳巨量真元而将真元鼓荡而出。到时全身真元化为罡风,自气海而出向周身吹拂,所过之处,摧枯拉朽,骨肉成泥。修士若想渡过此劫,晋升缥缈境第四层“聚真境”,便不可一味精近,而需缓缓图之,稳固气海脉络,并以灵药淬炼体脉,使周身经络坚愈金刚,方能抵挡罡风吹拂之力。 正因如此,修士到了龟息境界便会放缓修行步伐,寻灵材,固经脉,不敢有一丝急躁。哪怕是一些进步神速的天才少年,到了龟息境界也不敢贪功冒进。以文峰修行之勇猛神速,当年在龟息境也足足停留了两年才敢引发这“聚真罡风之劫”。长孙文全六年前便已修到龟息境,到如今也不敢渡劫,仍是停留在缥缈境第三层,便是因为这风劫太过凶险之故。 在场诸人,除了燕卓然和司空铎之外,皆在半月前亲眼看到叶澜渡过“龟息裂体之劫”,见他此时竟然又无意间引发风劫,众人惊叹、讶异之余,心中尽都是惋惜之情。

第二十五节 乌木生焰草色新 叶澜见识虽浅,却也知这“聚真罡风之劫”非同小可。他半月前晋升龟息境时险死还生,最后得惊澜剑寒气之助,堪堪渡过“龟息裂体之劫”,已属侥幸。此时不知为何又引发了风劫。他心中存着老大一个疑问,自己半月来并未潜心练功,亦没有得什么奇遇,却不知体内如何积聚了这许多真元,竟然自行引发了这聚真罡风之劫。 他心中隐隐觉得,此事当与乌木扇有关,他使乌木扇数次与森罗殿门人交手,以之抵挡森罗殿妖人所发的黑火,并以扇子为林文雍等人疗伤,每次均能化险为夷。他心中明白,这乌木扇有吸噬火焰之能,每次以乌木扇抵挡魔火,都觉有一股暖流自乌木扇汇入经脉,这感觉并不甚强,只是暖洋洋地甚是舒泰,叶澜心想这暖流必然无害,自己又急于追寻一众森罗殿魔妖人的行踪,是以对此事没加深究。 他却不知,这“太阴焚灵魔焰”与之前乌木扇吸入的诸般火焰大有不同,这魔焰乃是森罗殿的镇派绝学,非修为达元婴境不能修练。司空铎只是逍遥境的修为,自然无法运使这门绝学,只是他此次有要务在身,方得门中高手赐下火符,以为防身之用。 这火符乃是森罗殿中元婴境高手以法力凝聚而成,这等灵符,并非抛出便能奏效,仍需施术者以法力催发方显威力,司空铎修为与元婴境天差地远,若是火符中法力太过强猛,以他法力便无法运使,是以这火符的威力与元婴境高手亲自施展的“太阴焚灵魔焰”相较,不可同日而语。 饶是如此,这火符的威力仍是不可小觑。明德书院与森罗殿世代为敌,“正一浩然气”正是克制这魔焰的不二法门,燕卓然方能空手招架。祝文长有仙器在手,也未被魔焰所伤。文峰修为虽不逊于二人,可青煞斧却远远及不上青玉灵华尺,虽能勉力抵挡,经脉却难勉为魔焰热力所侵。 叶澜的修为与祝、燕、文三人相比,实有云泥之别,身受火符一击,本来必无幸理。只是乌木扇实是一件异宝,竟能在一瞬之间将魔焰之力尽数转化为真元。这便等同于那森罗殿元婴境高手凝聚火符的法力尽数化成了叶澜的修为。这火符只是凝聚了那元婴境高手微不足道的一丝法力,可缥缈境与元婴境实在相差太远,那元婴境高手的这一丝法力,也比叶澜全部功力要深厚十余倍。叶澜的真元陡然深厚了十倍有余,他气海中再也无法容纳这巨量的真元,自然立时引发了“聚真罡风之劫”。 众太虚弟子不知前因后果,猜不出叶澜为何会突然引发风劫,却都知道他半月前刚至龟息境,丹田与经脉都不稳固,无论如何经不住体内罡风吹拂。文峰叹息一声,转过头去不忍再看,长孙文全更是鼻头一酸,险些流下泪来。 叶澜心中害怕,却不愿束手待毙。只是罡风一起,修士一身真元便再也不听使唤,叶澜以意念引导数次,都是徒劳无功。这风劫最是考校修士根基,修士若想渡过此劫,必须练精气,强经络,固本培元,将身子打熬得固若金汤,方可高枕无忧。如若根基不固,一旦劫数到来,徒然手段千变,却也已无济于事。 叶澜只觉那罡风发气海,出丹田,吹五脏六腑,乱周身经络,所过之处,回山倒海,漫地遮天。这罡风如此猛烈,叶澜自忖无论如何难渡此关,他心中一酸,脑中依次闪过柳叶岛上诸亲人的面容,暗自叹息一声,忖道:“爹爹妈妈若得知我横死异乡,不知会有多么伤心……” 他自顾黯然神伤,不再理会体内的真元乱流,只是低垂眼睑,失神的看着地上离离青草。草叶受他体内外泄罡风所逼,无不东伏西倒,根断茎折。草甸起伏,由近而远,有如海潮。过了好一会儿,草浪渐低,不再起伏,叶澜回过神来,察觉自己的头发缓缓垂下,身上的衣衫也不再鼓起。他心头悚然一惊,不再失神,复又凝神内视,一看之下,不由大喜。只见体内罡风渐吹渐缓,此刻已然化为拂面春风,在经络中缓缓流动,只吹得他通体酥软,气爽神清。 他平白捡回一条性命,心头惊愕之情犹大过喜悦之意,当下神意内守,察探周身经络。只觉丹田及经脉即坚且韧,别说区区罡风,便是仙兵利刃亦难损其分毫,渡劫之前的经脉与现下相较,当真如纸糊的一般。 他站起身来,满脸疑惑之色,实不知自己根基为何会变得如此稳固。他却不知,乌木扇神妙非常,将火符中的灵力尽数化为了叶澜自身真元,只是这“太阴焚灵魔焰”霸道异常,乌木扇虽除去了魔焰中的毒性,使之不能为害,却不能将其中的灼热之力尽数化去。这股灼热之极的真元一入叶澜体内,便将他的经脉尽数熔炼,去芜存菁,化铁成金,前后虽不过半个时辰,却已使他脱胎换骨。 众太虚弟子见叶澜又安然渡过风劫,无不惊得目瞪口呆。文峰直喜得眉开眼笑,大叫道:“好小子,真有你的!”走上前去抓住他身子,高高抛起,复又接住,再行高高抛起,口中不住地大笑道:“真有你的!真有你的!” 叶澜措不及防,被文峰连接连抛,哎呦叫了一声,终于回过神来,将身形定在半空,蓦然间一股狂喜涌上心头,但觉清风拂面,明月如钩,夜色柔美,河汉无极,天地间一切都说不出的可爱,说不出的美丽,只觉活着的感觉是如此美妙,如此畅快。 司空铎死死盯着叶澜,两只眼睛如要瞪出来一般,口中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叶澜腰身一扭,缓缓落下地来,深深吸一口气,但觉空气凌冽,吸一口便觉神清气爽,快美难言。众人围上前来,争相道贺,燕卓然拱手道:“恭喜恭喜!叶兄弟小小年纪,便修至聚真境界,距逍遥境便只一步之遥,这等资质,便是大门大派之中也是少见。叶兄弟若能得修正道上乘功法,再由明师指点教导,来日成就,当真是不可限量。” 叶澜被他夸得不好意思,只得讪笑道:“哪里哪里,燕公子过奖了,小弟可不敢当。” “你莫给这小子灌迷魂汤,他早已答应做我太虚门的弟子,只待回家禀明父母,便去太虚行入门之仪,姓燕的你趁早收了架横梁的心思,莫再打这傻小子的主意。”文峰伸臂一架,将叶澜拦在身后,下颌微扬,朝燕卓然阴阳怪气地说道。 资质上佳的弟子,历来是各大门派争抢的对象,燕卓然见叶澜如此良材,自然动了招揽之心,谁知还没开口便被文峰一语点破。燕卓然也不介意,微笑道:“太虚门道法高妙,明师如云,凡我正道弟子无不佩服。叶兄弟能入这等名门修行,当真是天大的福气,愚兄再次恭喜你了。” 叶澜初入北疆,便得太虚门与明德书院两大正道巨派争相招揽,他少年心性,心中大是得意,忍不住脸露微笑,向燕卓然微微躬身为礼道:“多谢燕公子青眼,小弟确是答应了太虚门的一位姐姐,二十年后,须上太虚门拜访,商议拜师之事……” “二十年啊!”燕卓然微微一笑,向文峰道:“这等佳弟子,文兄弟不早日替尊师收入门下,任由他在江湖中闯荡这许多年,便是我明德书院不夺人之美,其他门派却不见得都有此君子之风吧?” 文峰一哂,冷笑道:“这傻小子不是说了么,‘答应了一位姐姐’。别的约定可以不守,这美人之约,傻小子如何会不去?到时候就算老子关了太虚大门不让他进,这小子钻狗洞也会钻进我太虚门里去。” 叶澜脸上一红,脑海中又闪过罗文琪清丽绝俗的容颜,禁不住心尖一麻,喃喃叹道:“二十年啊……” 文峰伸出手掌,在他肩头重重一拍,大声道:“你小子先别急着思春,咱们还有正经事要办。偏巧不巧赶上你小子渡劫,耽误了这许多时候。” 叶澜见文峰手掌拍来,闪身欲躲,可四面八方尽被他掌势罩住,竟是无处可避。叶澜以手揉肩,肩头虽痛,心头却甚是欢喜。之前文峰拍他肩膀,他都是尚未转念肩头已然中掌,根本不知文峰的手掌从何处拍来。此时虽仍无法躲过他的随手一拍,却已隐隐能瞧出他掌法的妙处。叶澜自知修为已有精进,忍不住心中喜悦,嘴角高高扬起,笑容满面。 文峰勾手成爪,凌空一抓,司空铎身不由己,身子滑入他掌中。文峰抓住他的脖子高高举起,又猛地往地上一摔,俯身笑道:“相好的,到这儿来到底做的什么买卖,说说吧!”

第二十六节 指天立誓难为信 司空铎被文峰摔在地上,只觉筋骨欲散,周身无处不痛,他却毫不在意,也不理会文峰,抬头望着叶澜阴笑道:“你小子倒也算是个人才,投在这帮道貌岸然的正道门下,白白浪费一块好材料,不如入了我森罗殿,我包你将来前途无量。” 众人万料不到这厮死到临头居然还在胡言乱语,要招叶澜入伙,心头无不恼怒。叶澜本来就恨极此人,听他如此说,更是大怒欲狂,伸足便朝他脑袋踢去。足至半途,又强自忍住,怒哼一声,将脚重重踏在地上,弯腰挥臂,啪地一声脆响,重重抽了他一记耳光。 这一下虽未运用真元,却是含愤而发,劲力十足。司空铎呸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仍是嘿嘿冷笑,满脸不屑神色。 “看不出你小子还是个硬骨头。”文峰双拳紧握,指节啪啪有声“老子最爱收拾硬骨头。我倒要瞧瞧,是你的骨头硬,还是老子的拳头硬!”说着走上前去,瞬间轰出二三十拳,拳拳到肉,但听得噼噼啪啪之声不绝,司空铎满地翻滚,肋骨尽断,却仍是哈哈大笑。 文峰又打数拳,收拳起身,抬足踏住司空铎道:“你到底说是不说!” 司空铎止住笑声,吞下一口鲜血,嘶声道:“臭小子,就这点逼供的本事,也好意思拿出来丢人现眼!呸!” 文峰眼皮一翻,瞳中怒色一闪,力贯足底,就要动劲踏下。猛觉司空铎胸口一弹,一股大力自足底传来。文峰方要运功相抗,忽觉这股力道熟悉之极,正是六合虚空道法的劲力。他左足一滑,身子飘后三尺,对祝文长道:“我这一口恶气暂且出到这里,这小子不经打,再打下去怕也问不出什么,祝师兄有什么手段,尽请自便。” 祝文长面如寒霜,默然上前,俯下身去,一指点在司空铎丹田之上。司空铎弗一中指,如遭电击,身子抽搐不止,渐渐缩成一团。祝文长指力不减,将丝丝真元缓缓送入司空铎气海之中。这异种真元与司空铎自身真元在他气海之中交相冲撞,宛如千万把小刀来回搅动。司空铎疼得脸色惨白,冷汗直流,只得咬牙苦忍,再也发不出一丝笑声。 祝文长又运功片刻,司空铎抵受不住,两眼一翻,就此昏了过去。众人想起这厮滥杀无辜的种种恶行,见他受此折磨,心头都感一阵快意。 “别让这小子安安稳稳地装死!”文峰朝林文雍一指“去打些水来,泼醒了他,咱们陪他接着耍!” 林文雍应了一声,正要飞身去溪边取水。叶澜伸手将他止住,继而上前两步,祭出惊澜剑,将剑脊平平放在司空铎额头之上。真元运转之下,惊澜剑上寒气生出,冷于寒冰数倍。众人站在左近也觉微有凉意,司空铎受这寒气一激,悠然醒转。 司空铎身受重创,眼神中锐气却不稍减,仍是凶猛异常,叶澜与他恶狠狠的目光一对,心头怒气勃发,提起剑来,恨不得一剑便朝他喉头刺下。祝文长见他神色不善,伸手一阻,将他拦在一边,低头对司空铎道:“你说了出来,咱们便给你个痛快,好过这般零碎受苦。” 司空铎嘿嘿一笑,脸上居然露出赞许神色:“你小子一幅文质彬彬的秀才模样,瞧不出却是个狠角色,心肠够狠,手段也辣,大是可造之材。比你这只会乱挥拳头的草包师弟可强多了……” 文峰闻言大怒,不待他说完,一掌掴出。司空铎着地翻滚两圈儿,呸的一声吐出两颗牙齿,斜眼看着文峰,冷笑两声,满脸鄙夷之色。 祝文长见司空铎如此嘴硬,知再折磨他也是无用,心下大是懊恼,却是苦无良策。却听燕卓然叹息一声,跨步上前,也将两指点在司空铎丹田之上,低声问道:“你真不说么?” 司空铎见燕卓然出手,收起笑容,眼中居然闪过一丝惧色。燕卓然神色淡然,静静与他对视,司空铎略一犹豫,终于将牙一咬,恨声道:“罢了!我将事情说出来后,你们不得再与我为难!” 众人见燕卓然只是摆个架势,尚未动手,司空铎便已松口,都大感惊讶。祝文长以手抚额,摇头道:“是了,我糊涂了。明德书院‘正一浩然气’神功正是森罗殿诸般邪法的克星。有燕兄在此,这小子纵是铁嘴钢牙也不怕他不开口。” 司空铎神色黯然,恨声道:“这次算是老子栽了,我将事情给你们说了,你们放我走路,咱们的过节以后慢慢再算,如何?” 众太虚弟子与燕卓然均有同门死在他手上,见他居然还想让众人放他走路,都觉好笑。文峰大笑三声,切齿道:“咱们本要将你剖腹挖心,祭奠同门,放你走?做你的清秋大梦!你老实交待,老子给你个痛快便是!” 司空铎仰天打个哈哈,冷冷地道:“老子横竖一死,何必和你们多废话。老子今日死在这里,日后巴乌神尊的魔宝出世,定会诛尽你们这帮正道小丑,老子黄泉路上定不寂寞。” 祝文长与燕卓然见识广博,均知巴乌位列魔族神王,心中皆是大惊,脸上齐齐变色。文峰却不知大魔神王巴乌的名头,见司空铎兀自大言炎炎,不禁心头火起,大骂道:“什么巴乌神尊扒灰大王的,定是你祖宗不积德,扒灰偷腥,才生出你这杂种!”说着抬起脚来,便要一脚踏下。 燕卓然急忙拦住,急道:“文兄息怒。魔神王遗宝非同小可,若是任它落入魔族手中,大是祸胎。咱们须得查问清楚再做定夺。” 文峰听了燕卓然的言语,才知这巴乌乃是魔族魔神王,纵是文峰一向胆大包天,想起传说中魔神王的无上魔威,心头也不自禁地打一个突。当下退后一步,狠狠盯着司空铎,脸上尽是戒惧神色。 “算你小子有些见识,知道巴乌神尊的名号。”司空铎抹去嘴边鲜血,冷笑道:“男子汉大丈夫,行事一言而决。我带你们找到巴乌神尊的魔宝,你们放我走路,这买卖你们做是不做?” 祝文长与燕卓然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点了点头。祝文长略一沉吟,朗声:“此事关系正道安危,兹事体大,咱们不可为一时意气而误了大事。此人作恶多端,必有报应。他若能带我们找到魔宝,咱们便先放他一马,日后再找他寻仇不迟。诸位兄弟以为如何?”说着环视四周,目光缓缓扫过叶澜和一众太虚弟子。 文峰听了祝文长言语,缓缓点了点头,众太虚弟子本以祝、文两人马首是瞻,见两人都是这般主意,自是无人再有异言。叶澜恨极司空铎,极不愿饶过此人任他再去为恶。可权衡之下,也知事有轻重缓急,魔神王魔宝出世,以叶澜见闻之浅薄,也知此事非同小可,两害相权,与魔宝落入魔族之手相比,区区一个司空铎根本不值一提。心念于此,暗叹一口气,也轻轻点了点头。 祝文长见众人均无异议,向司空铎道:“一言为定,你带我们找到巴乌的魔宝,咱们便任你离开,不再与你为难。” 司空铎冷笑数声,寒声道:“你当爷爷是三岁孩子么?空口白牙的说上这么一句,便让老子相信你们?” 祝文长皱眉道:“我正道弟子言而有信,不似你们魔族一般不讲信用。咱们说放了你,到时候自然会放了你。” 司空铎呸道:“假仁假义,无耻之尤!老子岂会让你蒙骗?” 文峰不耐,大声道:“你要怎生才肯相信?难不成让老子给你立个字据么?” “除非你们以本门神尊之名立誓,要不然,休想从老子嘴里问出一句线索。”司空铎说话有气无力,语声却甚为坚定。 祝文长与文峰对视一眼,两人同时举起右手,五指刺天,齐声说道:“赢天神尊在上,司空铎若能带我等寻到魔宝,我太虚门众弟子便放他一条生路,三月之内……” “一年!”司空铎冷冷地插口说道。 文峰瞪视司空铎一眼,语声一顿,续道:“一年之内,不再向他寻仇,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司空铎听罢,点了点头,转眼望向燕卓然。燕卓然怒哼一声,举右手说道:“君晟神尊在上,若司空铎信守约定,我燕卓然便任他离开,一年之内,不再向他寻仇,若违此誓,神魔共诛。” 燕卓然说音一落,司空铎转向叶澜,说道:“小子,你也起一个誓!” 叶澜略一沉默,淡淡地道:“海外野人,无缘高攀各路神明,没法以神明之名立誓。” “没有神明护佑,难道还没有列祖列宗吗!” 叶澜无法,也依着众人模样,以叶家列祖列宗之名,将誓言说了一遍。 司空铎缓缓站起身来,向祝文长道:“你先解了种在我气海中异种真元的禁制!” 祝文长摇头道:“你当祝某是什么人,岂会上你这个大当?” 司空铎朝远处火山口一指,大声道:“那法宝就在火山之中,我一身是伤,法力又被封住,山腹之中烟熏火燎,又有诸般厉害灵兽,我进去也难逃一死,又何必给你们带路?” 祝文长心想不错,又不愿为他解开禁制平添一层风险,沉吟未决间,听燕卓然说道:“咱们收了他的法宝,祝兄与文兄法力高强,加上燕某在侧,合咱们三人之力,不怕他弄出什么风浪。” 祝文长心觉除此之外并无善策。便走上前去,为司空铎解了禁制。司空铎知反抗也是无用,祭出玄冥沥血剑丢在地上。文峰将剑捡起,用力一掷,红光一闪而没,玄冥沥血剑剑身插入土中,直没至柄。只听文峰笑道:“咱们先将你这剑留在这里,等事情一了,你自行来取便是。” 司空铎脸上闪过一丝怒色,重重哼了一声。众人知道文峰心意,此时司空铎法力恢复,玄冥沥血剑虽不在他手,但只要剑在左近,他随时都能以真元隔空运使。文峰将剑留在此处,待众人进入火山之中,距离一远,以司空铎逍遥境的法力,便无力再隔空驭剑。 祝文长在司空铎身上掏摸一阵,将他怀中的乾坤袋并腰间明珠腰佩都取了过来,一并交与林文雍保管。司空铎任他施为,也不反抗。祝文长检视数遍,确认他身上再无可疑之物方才退后。司空铎将被文峰殴断的肋骨一一扶正,真元到处,断骨纷纷愈合。 文峰大感不耐,正欲上前将他拉起,却见他睁开眼来,飘然起身,朝远处已不再冒烟的火山口望了一眼,说道:“魔宝出世大约便在这几日,不到火山附件查探一番,难以算准时辰。” 祝、文、燕三人对视一眼,都祭出法宝,祝文长在左,文峰在右,燕卓然在后,牢牢将司空铎围住。祝文长玉尺一摆,说道:“那就先过去看看,前方带路!” 司空铎见三人所站方位,心知自己若要逃遁,身后燕卓然黑玉白霜笔发动,必会将自己缠住,到时青玉灵华尺与青煞斧齐下,自己无法宝在手,必然无法招架,当下冷哼一声,离地而起,朝远处火山飞去。

第二十七节 熔岩翻滚烟火熏 众人随在司空铎身后,片刻间飞至火山脚下。那火山巍然高耸,直入云端。火山喷发前山上尽是奇花异草,此时经山火焚烧,草木尽数化为飞灰,仅余嶙峋怪石交相盘绕。山根处阔有十数里,向上逐级变细,山口处仅数十丈方圆。此时山口中烟柱早已停歇,漫山犬牙怪石之上覆着厚厚一层火山灰,在清冷星光之下,状如万鬼夜行,尽显狰狞之色。 众人落下身形,凌虚站在火山灰之上。文峰弯腰一探,伸手抓起一撮火山灰,两指一捻,见指尖上黑灰之中有淡淡紫意掺杂。他眉头一皱,沉吟不语。叶澜凑上前去,见了文峰指间异状,咦了一声道:“这火山灰怎么是紫色的?” 文峰状如不闻,抬头望向火山口,眼中隐有忧色。叶澜见文峰不理自己,微觉尴尬,长孙文全上前道:“叶兄弟有所不知,自来魔族尚紫,普通火山灰皆是黑色,此处火山灰却是黑中带紫,显是受了魔力沾染。” 叶澜恍然道:“我想起来了,咱们前几日初到此处之时,远远瞧见这火山中喷出的烟柱便隐隐有些紫意,却原来是受了魔力沾染。” 燕卓然道:“不错!这漫山遍野尽是紫灰,山中必有魔物作祟。一般魔族器物必无如此威力,那物威力之强实是不可小觑。” 众人对望一眼,心中既感振奋,又觉惊惧。司空铎说有大魔神王巴乌所留魔宝出世,众人本来只信三分,都抱试探之意来此查看。此时见这满山火山灰尽都被染上一层紫意,心中不由又信了三分。 叶澜忽地想起一事,问司空铎道:“当日我们遇到一群火羽鹤,说是你们冲入山中见鹤就杀,然后把火山点着了。难道这火山喷发竟是你们的手段?” 司空铎怪眼一翻,嘲道:“无知小儿!岩浆地火乃天地之伟力,爷爷手段虽高,但毕竟只是逍遥境的修为,怎能引动这天地异象?我要有那般本事,又怎会落到你们这帮小子手中!” 叶澜心中仍是疑惑,听司空铎矢口否认,怒道:“你莫要狡辩!若不是你们做了手脚,怎地这火山早不喷发晚不喷发,你们一来,火山便喷了这些紫烟出来?定是你们做了手脚!还有,那些火羽鹤好端端在此安家,你们一来便将之杀散,实在忒也狠毒!” 司空铎不理叶澜,转头看向文峰,讥道:“你们哪儿找来这么个傻小子,怎么什么也不懂?” 文峰将手中青煞斧抛了两抛,笑道:“你小子倒也慧眼,看出叶小子傻不拉几。海外散修,没见过世面,你最好乖乖回答他的问话,莫要讥笑我这傻兄弟,要不然,嘿嘿……” 司空铎无奈,对叶澜道:“我得到消息,知巴乌神尊的魔宝便在此地出世,自然要上山察看。大魔神王神器岂同等闲?魔宝自在有灵,出世之前天地自有异象。我们上山时火山喷发只是凑巧罢了。那群呆头鸟不知究竟,以为火山喷发由我们引起,你又不是呆鸟,怎地也如此笨法?” 叶澜脸上一红,手中乌木扇一紧,向他怒目而视,司空铎又道:“至于杀那几只火羽鹤,却是老子手下兄弟们顺手发点小财罢了……” 叶澜不解,皱眉问道:“发财?” 司空铎不耐道:“火羽鹤卵价值不菲,火羽鹤巢更是滋补圣品,也是炼丹的好材料。放着这等好东西在侧,岂有不取之理?咱们既然要拆鸟窝抢鸟蛋,难道还指望那群呆鸟乖乖送上不成?自然要杀上几只才能将之驱散。” 叶澜哦了一声,喃喃道:“原来如此。” 司空铎不再理他,也抓起一把火山灰,凑到眼前察看,然后抛下火山灰,闭起眼睛,手指不住掐算。众人不知他在算计何事,只得耐心等待。司空铎掐算半晌,睁开眼来,转身便欲下山。 文峰伸斧一拦,大声道:“装神弄鬼这么半天,怎地连个屁也不放就要走?好歹也弄出点动静,让大家听个响儿。” 司空铎停住身形,淡淡地道:“依我推算,那宝物出世便在两日之后,此时进山徒劳无益。你们若愿意在这儿喝风吃灰,老子现在人在屋檐下,也只好陪着便是。” 祝文长上前两步,冷冷地道:“你莫要耍什么花样!” 司空铎双手一摆,说道:“我两手空空,不是你们对手,何况有姓燕的小子在这儿,老子纵有手段也使不出来。我还能耍什么花样?” 燕卓然神色不变,袍袖忽地无风自动,高高鼓起,只听他冷冷地道:“你知道就好!” 司空铎冷哼一声,身子向前飘出,文峰闪身一让,跟在他身后。众人鱼贯下山,不一会儿回到山下小村之中。 此时天色微白,雄鸡报晓,喔喔有声。村中居民早已被森罗殿众人杀尽,叶澜重游故地,见村中屋宇井然,鸡鸣犬吠,却再无一个活人,心中只感一阵凄凉,愤愤地向司空铎瞪视,大声道:“看你们做的好事!” 司空铎怪眼斜睨,哼了一声,也不回话,眼中尽是鄙夷之色。叶澜见他毫无悔过之意,心中更怒,将乌木扇握得吱吱作响,眼中如欲喷出火来。 祝文长不待叶澜再有所动作,伸手一晃,又将寒蛛索取了出来。文峰也执斧上前,嘿嘿笑道:“你小子识相点儿,莫让老子动手。” 依司空铎所言,魔宝两天后方才出世,这两日众人只能在村中等待。司空铎诡计多端,众人自是要将他一身法力再行封住。司空铎长眉一挑,向祝文长冷笑道:“我此时寡不敌众,只能任你们施为,你要封我法力,何必多此一举用这劳什子的寒蛛索。你一指点来,封了我丹田气海便是。” 祝文长微微摇头:“你法力在我之上,我贸然出手,你趁机反震,我必然身受重伤。你当祝某是三岁小孩儿,会上你这个大当?” 司空铎微叹一口气,低声道:“畏手畏尾,忒没胆气!姓司空的横行一世,今日却落到你们这帮无胆鼠辈手中,当真让人气闷。” 林文雍、田文昌、顾文书等一众太虚弟子听司空铎出言讥讽,都忍不住怒气勃发,大声斥责。一名叫李文兴的弟子与祝文长师出一门,一向唯祝文长马首是瞻,听司空铎出言污辱师兄,再也忍耐不住,戟指骂道:“你这魔徒,死到临头,居然还敢……” 猛见司空铎双目圆睁,大喝一声:“闭嘴!”声如雷震,一股气流随话声直喷而出。李文兴为他气势所慑,话未说完,一口气被这股气流顶回腔中,岔了气息,脸上立时胀得通红,弯腰咳嗽不止。 祝文长面沉如水,不见喜怒,只淡淡地道:“你莫要装模作样,祝某即不会受你激将之法,也不会因为你手下留情不伤我师弟而承你什么情,你老老实实伸出手来让我绑了,不必再起别样心思。” 司空铎神色一肃,脸上再无轻视之色,微微点头道:“不骄不躁,谋断沉稳,想不到你太虚门却也有些人才。”说完,踏上一步,缓缓伸出双手。祝文长微一点头,挥手一甩,白光闪动间,寒蛛索如一尾灵蛇窜上司空铎手腕,将他双腕紧紧缠绕。索上根根铁刺入肉,司空铎眉宇间闪过一丝痛色。祝文长闪身而前,一指点出,正中在他丹田之上,司空铎再也忍耐不住,脸上肌肉抽搐,痛得弯下腰去。 祝文长待他直起身来,伸手一招,寒蛛索如电窜回手中,一闪不见。之前众人要司空铎领着去火山中搜寻魔宝,形格势禁,不得不解了他身上禁制,可司空铎法力高强,阴险狠毒,留这个祸胎在身边总不免提心吊胆,须得时时提防。此时见司空铎法力复被封住,不由都暗自松了一口气。 众人昨夜一场大战,可谓大获全胜。不但全歼森罗殿一众魔徒,更生擒其首脑。诸人亦无甚损伤,只叶澜中了一记太阴焚灵魔焰,却是因祸得福,借此晋升到缥缈境第四层境界。众太虚弟子数日来睡不安寝,食不知味,只待森罗殿诸人去而复回,好为常文圣、唐文德、姜文定三人报仇。此时非但大仇得报,还从司空铎口中获知了魔宝下落,心中都感振奋。 燕卓然和祝文长却觉昨夜赢得太过容易,众森罗殿魔徒明知寡不敌众,仍执意前来,几于送死无异。两人均知司空铎心机深沉,绝非莽撞之徒,如此行事,大是可疑,只不知他到底有何图谋,但魔神王所留魔宝干系实在太大,万一司空铎所言是真,任由这等宝物落入魔族手中,后果不堪设想。因此,两人虽都心存疑惑,却都存了相机行事的心思,要随司空铎到火山中走一趟。 文峰见司空铎法力复被封住,便将青煞斧收回气海,嚷道:“这几天时刻防备着这帮魔崽子,老子连口热饭也顾不得吃,文全、文书、文昌,你们几个快去打些野味,弄点吃的来。”

第二十八节 三招还汝酒肉恩 顾文书和田文昌听了文峰吩咐,各自点头应一声,便相携前去捕猎。长孙文全却摇头笑道:“下馆子有人付账,露宿荒野也有人伺候,文师兄你这等气派,哪里像当过乞丐的人?分明是大老爷的命啊!”说着,自去收拾木材,支起两幅烤架。 过得一炷香时光,顾、田二人御风而回。顾文书左手提着一头野猪,右手抓一只梅花鹿,田文昌却抱了诸般鲜果香草之属。野猪和小鹿都已洗剥干净,两人落下地来,从乾坤袋中取出油盐酱料,将两头畜生里里外外涂抹均匀,再塞入香草鲜果,以金线缝合,架上烤架,不一会儿功夫,香气四溢。 叶澜自小在柳叶岛周遭闲荡,风餐露宿惯了,这烧烤野味的事也不知做过多少回。此时见了顾、田二人的烧烤手法,实不知比自己高明多少,心中即觉赞叹,又感羞愧。他已数日未曾安心饮食,此时闻着烤肉香气,不禁食指大动。 又过一盏茶时光,肉中油脂渗出,滴入火中,发出嗤嗤声响,肉皮被烤得莹润酥脆,微现焦枯之色。 文峰早已等得不耐,见火候已足,大手一伸,一条猪腿被从根撕裂,飞入他掌中。文峰有真元护体,也不怕烫,一口咬下,奋力咀嚼,口中呜呜有声,隐隐约约能听出是一个“好”字。 顾文书和田文昌相视一笑,各自取出银刀瓷盘等物,分别切割猪肉鹿肉,分做了九份。顾文书先取了一份呈与燕卓然,燕卓然道声谢,伸手接过。而后他又将第二份交与叶澜,叶澜也道谢接过。随后顾文书分别将余下五份承给祝文长、长孙文全、莫文成、林文雍和李文兴,文峰正抓着一根猪腿啃得起劲,顾文书也就不再割肉给他,自和田文昌将余下两份烤肉分了。 众人正要举箸吃肉,忽听司空铎叫道:“两个小子修为不行,厨艺却是大有一套,这烤肉着实让人闻着直吞馋涎。只不过你们这两个小子忒也小气,你们一共十人,便只分十份肉出来,难道让老子在这儿干看着不成?”更新最快电脑端:/ 田文昌将手中银刀一甩,刀子插在野猪头上,直没直柄。只听他愤愤地道:“你残害无辜村民,又杀了咱们三位同门,我恨不得将你抽筋扒皮,放在这火上烤了。现下咱们不来与你为难已是大发慈悲,你居然还敢开口要肉吃,这不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司空铎笑道:“那些村民蠢如牛马,能被我杀了布那‘冥火枯骨阵’,也算是他们前世修来的福分。至于你们那三个同门,大家各为其主,既然彼此看不过眼,拼起命来哪有不死人的道理?老子一帮手下被你们杀了个精光,只剩下我一个光棍香主,我又说过什么来?江湖恩怨江湖了,大家拿起法宝拼命,放下家伙吃肉,才算得上快意恩仇,谁还能时时刀头舐血不成?” 田文昌被他抢白一翻,直气得双眼翻白,却不知如何反驳,只有转过脸去,不再理他,愤愤地抓起盘中鹿肉狠狠咬下,只把鹿肉当成司空铎的肉来咬,以泄心头之恨。 文峰咽下一口烤肉,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坛酒来,一气灌下半坛,长吁一口气,向田文昌道:“老子自幼行乞,生平也不知多少次看别人大吃大喝,自己却只能在一旁饿着肚子干吞馋涎。现如今虽已不再过那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却落下个毛病,看不得别人挨饿犯馋。文圣他们的仇,我日后自会找这姓司空的报。文昌,你先切些烤肉给他,这小子若是让自己的馋涎呛死了,咱们却又找谁报仇去?” 田文昌冷哼了声,虽心中老大不愿,却也不敢违了文峰之意,只得慢吞吞的切了一块猪肉装入盘中,扔在司空铎面前。 司空铎也不用刀叉,抓起猪肉咬了一口,慢慢咀嚼,点头赞道:“好手艺,肉中透着鲜果的甜味儿,又有一层淡淡草药香气,酱汁调制得尤为出色,肉质香中带甜,肥而不腻,的是上品。你们两个小子若是弃暗投明,入我森罗殿门下,光凭这一手厨艺,便能讨得门中高手欢心,得传我魔门上乘真法。”(、域名(请记住_三<> 田文昌和顾文书听司空铎夸赞自己手艺,心中也自得意,嘴角都现出一丝笑意。待听他说到最后一句,两人都不禁勃然大怒,顾文书向司空铎怒目而视,一言不发,田文昌却重重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骂道:“死头临头,兀自大言不惭!” 司空铎于两人的愤怒情状理也不理,又咬了一口肉吞下,轻轻叹道:“可惜,有肉无酒,未免扫兴。” 众人听他还敢要酒喝,都气得说不出话来。却听文峰笑道:“有肉无酒,未免扫兴。此言大妙!有酒无肉,酒再香醇也只是酒入愁肠,有肉无酒,肉便肥美又岂能恣意尽欢?此语当浮一大白!文雍,取一坛酒给他!” 林文雍微微一愣,踌躇道:“文师兄……” 文峰道:“杀人不过头点地,万般恩仇酒一杯。你莫要扫兴,不要叫别人说咱太虚门一句小家子气,没的叫人笑话。” 林文雍无法,只得取了一坛酒扔在司空铎脚边。司空铎拍开泥封,满饮一口,叹道:“好酒!观澜阁六十年陈酿,沁人心脾,好酒好肉,相得益彰!” 文峰笑道:“你小子倒也识货!” 司空铎又喝一口酒,抬眼看了文峰一眼,淡淡地道:“此次进山寻宝,凶险非常。你我之间任谁死在火山之中,一切休提。若是你我都侥幸不死,日后相见,我让你三招,算是还今日酒肉之情。” 文峰放下酒坛,与司空铎对视一眼,两人目光相接,有如兵刃相交。只听文峰咬牙道:“好说,好说!你最好别死在这火山里,老子不亲手杀你,岂能心甘!” 司空铎哈哈一笑,仰头喝酒,不再言语。 众人各怀心事,各自饮酒吃肉,不再说话。叶澜左手抱酒坛,右手抓烤肉,吃得不亦乐乎,吃完一盘,兴犹未尽,又自行去割了一盘。 文峰风卷残云般啃完一根猪腿,将猪腿骨随手扔出,打个饱嗝,便无意再吃。他看叶澜吃得起劲,不由笑道:“你小子倒也有趣得紧,昨晚自己还浑身浴火,烧得如烤猪一般,今早却在这儿安安稳稳地喝酒吃烤猪肉,当真是风水轮流转。本同是烤猪,相啖何太急?” 叶澜听了他的调笑也不着恼,嘴里嚼着肉,含含糊糊地道:“你不是说了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不我昨夜才得逃大难,今早就有这般好口福,我岂有不好好享用之理?” “你小子倒也想得开。”文峰语声一顿,收起笑意,正色道:“你修为平平,身受魔火焚烧竟然丝毫不为其所害,已然令人费解。之后你居然又立时提升了境界,更是奇上加奇。老子自认资质不坏,当年从龟息境修到聚真境也足足用了两年时光。而你却在不到一月之中连破两关,便是你天纵奇才,此事也太过匪夷所思!老子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你却如没事人一般,真是……” 他话未说完,猛听燕卓然和司空铎同声大喝:“什么?!你一个月前才渡过龟息之劫?” 叶澜被两人同声一喝,心头一惊,愣了一下,将满口烤肉囫囵吞下,犹犹豫豫地答道:“是……,是啊,怎么了?” 燕卓然和司空铎都圆睁了双眼,惊得说不出话来。叶澜左边望望司空铎,右边看看燕卓然,伸手挠了挠头,满脸疑惑之色,实不知两人为何如此惊讶。 “你们看,这小子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事儿有多么惊世骇俗,当真是傻人有傻福了!”文峰连连摇头,举坛喝了口酒,放下酒坛,仍是连连摇头,满面赞叹之色。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燕卓然忽地站起身来,身子一晃,已然欺到叶澜身前。叶澜只觉眼前一花,尚未有所动作,手腕便被燕卓然抓住,只觉手腕有如落入一只铁箍之中,一股真元直侵入手臂经脉。这股真元雄浑浩荡,滚滚而前,沛然莫之能御。叶澜大惊,急忙运全力相抗,这股真元受叶澜真元一阻,略略一顿,仍是不住向前。叶澜心下惊慌,若是任由这股真元侵入丹田,后果不堪设想。 这一下变起仓促,谁也没有防备,待得众人回过神来,叶澜已然落入燕卓然掌中。文峰站起身来,做势欲要抢上,却又投鼠忌器,不敢贸然上前,只得皱眉道:“姓燕的,你做什么?” 燕卓然对文峰的问话理也不理,仍是不绝催动真元,他功力高过叶澜远甚,一股真元势如破竹,直逼到叶澜丹田气海之前。叶澜额上冷汗津津而下,只道这番定然丹田粉碎,一身修为毁于一旦。 谁知那股真元行到气海之前,只微一停留,便如大海退潮一般转眼间消失无踪。叶澜只觉腕上一松,燕卓然已然放开了他的手腕,闪身退回原处,拱手道:“叶兄弟莫怪,我一时好奇,试了试你的修为。”

第二十九节 评定神兵我为尊 叶澜一时惊魂不定,不知如何作答。却见文峰面如寒霜,祭出青煞斧飘身挡在叶澜身前,双眼死死盯住燕卓然,同时沉声问叶澜道:“傻小子,你觉得怎么样?没受伤吧?” 叶澜凝神内视,只觉体内真元奔涌如常,并无一丝异状,当下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 文峰点了点头,面色一松,对燕卓然道:“燕兄,你这是什么意思?说说吧。” 燕卓然道:“我听文兄说叶兄弟于一月之内连破玄关,心中太过好奇,忍不住出手相试。还请诸位莫怪。” 文峰执青煞斧的手臂微微下垂,哦了一声,淡淡问道:“可试出什么没有?” 燕卓然微微点头,沉声道:“叶兄弟昨夜才渡过聚真罡风之劫,咱们都是亲眼所见,按说那罡风凶险异常,寻常修士便算安然渡过此劫也会大耗真元,周身经脉更会被罡风损伤的不成模样,非得静养月余不能恢复。可叶兄弟此时神采奕奕,并无一丝经络受损之状。此事我本已大为纳罕,又听了文兄之言,说叶兄弟一月之前才刚到龟息境界,心中更奇,忍不住出手相试。果然一试之下,发现叶兄弟体内经络不但稳若磐石,坚如金铁,亦且真元雄浑无匹,竟已达聚真境顶尖的境界,即便此时立时引发逍遥境大劫也非难事。诸位都是有识之士,这其中的古怪,想来不用我多说。” 文峰侧过身形,斜眼瞟了叶澜一眼,似笑非笑道:“他又到了聚真境顶尖的修为了么?我倒不知。” 燕卓然点头道:“确然不假!” 众人听了,都瞪大了眼睛,定定地瞧着叶澜,便如在看怪物一般。叶澜被众人看得浑身不自在,愣在当地,一时间不知所措。过了好一会儿,忽听祝文长叹息一声,幽幽说道:“一月之内,几乎连破三层境界,如此资质,实是亘古所无。便是太古诸神亲生子嗣,料来也不能精进如此神速,叶兄弟天纵奇才,祝某倒是看走眼了。” 众人听了祝文长之言,都暗暗点头,却听文峰嗤地一笑,大声道:“这小子呆头呆脑,若是什么天纵奇才,说什么我也不信。喂!傻小子,你修为怎地进步如此神速,你可知道原因么?” 叶澜听他相问,心中却是茫无头绪,暗自回想这一月间的际遇,隐隐觉得此事当与乌木扇有关,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众人见他双眉紧蹙,茫然不答,显然也是不明所以。燕卓然略一思索,问道:“叶兄弟在这一月之中,可有什么奇遇么?” 叶澜尚未回答,却听文峰抢着说道:“他这段日子一直与我们做一处,不过是打了几场架而已,哪里又有什么奇遇了?老子打得比这傻小子卖力得多,却也没见修为高上一分半分!” 燕卓然摇头道:“一月之间,从腾云境而至聚真绝顶境界,若无逆天奇遇,天下绝无是理!” 众人心想此言不错,齐齐看向叶澜,眼中满是询问之色。 叶澜见众人如此,心想此事不易隐瞒,他与众人相识虽短,但一个多月来与众人同生共死,也不知一起渡过了几许危难,心中实也不愿隐瞒众人。于是便祭出乌木扇,将数日来乌木扇吸收魔火,进而转化为股股暖流汇入经脉,助长修行的种种异能,一五一十的尽数说了出来。 众人听罢,都瞪大了眼睛,一时间谁也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司空铎长叹一声说道:“你们还去找什么劳什子的魔宝,这小子手中便是一件现成的神器!” 众太虚弟子面面相觑,脸上尽是异样神色。燕卓然却不知这扇子来历,低头沉思半晌,缓缓说道:“据我所知,太古诸般神器之中,能吸收火之元力化为修士自身真元的神器,便只有一把扇子。叶兄弟手中这柄,虽说与那神器有八九分相像,但明显不是那柄神扇。” 祝文长也道:“不错,叶兄弟这柄乌木扇咱们都仔细看过,此扇背面素白一片,空空如也,并无点墨留存,显然不是那柄传说中的神扇。” 燕卓然意味深长的看了祝文长一眼,点头道:“原来祝兄也知那神扇的来历。” 文峰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尽在说什么太古神扇,自己听在耳中却全然不知究竟,实不知二人在打什么哑谜,便开口问道:“你们两个莫要打哑谜,太古之时那柄神扇到底啥样,你们倒说说看。” 太虚门余下诸人也不知两人所指,都看向祝、燕二人,盼二人详加述说。祝文长见状,向燕卓然微一示意,燕卓然点了点头,沉声道:“那柄扇子,叫做玄冰离火扇,乃是赤玄大神亲手锻造……” “赤玄?便是那个自订‘神器谱’,为天下诸般神器排座次的赤玄神尊?”长孙文全陡然听得赤玄二字,惊得双目圆睁,不等燕卓然说完,便忍不住大声询问。 燕卓然轻轻点头,答道:“不错!便是这位赤玄神尊。” 长孙文全满面惊异赞叹之色,一时说不出话来。文峰皱眉道:“什么赤玄赤精的,还有什么‘神器谱’?老子只听过倚翠楼里有群芳谱,这神器谱又是什么东西?” 长孙文全脸上惊叹之色兀自不减,对文峰道:“文师兄你说话不可不敬,这位赤玄神尊可是位大大了不起的人物。相传他的修为已达破碎境,便是与魔帝、兽祖、青灵、炎螭、四大佛祖这等神灵相比也是不逊多让。只是那些绝世人物大都为一族至尊,一呼百应。而赤玄神尊修为虽高,却是独来独往,孤身一人,并无部众从属,是以名头并无魔帝等神明响亮。但这位赤玄大神的能为之强,便是诸族之祖也不敢轻视。赤玄神尊生平只爱收集神器,誓言要将神州十大神器尽都集齐。因此便自订‘神器谱’,为天下诸般厉害神器排了座次。赤玄神尊爱宝成痴,见识精到,他为神器所订排名,便是诸族首领也都认可。此后,诸神区分神器品级便皆以‘神器谱’为准。” 文峰点头笑道:“怪不得老子听着这神器谱这么耳熟,原来真与群芳谱一般,只不过,群芳谱是给倚翠楼里的姑娘们排座次,这神器谱却是给神器排座次,远不如群芳谱来得雅致。这赤玄神尊与倚翠楼的老鸨相较,未免略显俗气,落了下乘。” 长孙文全白眼一翻,也不去理他,又道:“想那赤玄神尊眼光何其高,一般法宝自是入不了他的法眼。那玄冰离火扇既然是他亲手所炼,自然非同小可。听祝师兄及燕公子之言,叶兄弟这把乌木扇竟与那玄冰离火扇有八九分相像,却不知两位如何断定这乌木扇便不是那玄冰离火扇?” 燕卓然走上前去,将叶澜手中的乌木扇轻轻展开,露出背部的雪白扇面,向众人说道:“那玄冰离火扇正面也是千峰竞秀,一片巍峨图景,背面却清清楚楚地写着‘玄冰离火’四个大字。叶兄弟这乌木扇背面一片空白,显然不是那柄传说中的玄冰离火扇。” 祝文长点了点头,示意不错,众人听了,心中都道:“原来如此!” 叶澜听燕卓然说自己的乌木扇并非传说中的厉害神器,胸中有如一块大石落地,却又有一丝淡淡的失望之情弥漫心头。 燕卓然的指尖从乌木扇雪白的扇面上轻轻掠过,又拂上幽黑的乌木扇柄,只觉有丝丝清凉夹杂着淡淡暖意自扇上传来。他脸上不自禁地闪过一丝赞叹:“这乌木扇虽不是玄冰离火扇,但除了背面无字,其外观并神通妙用,实与那玄冰离火扇像了个十足十。想来是后世神灵仰慕赤玄神尊手段,依玄冰离火扇遗法仿制了这把乌木扇。依在下愚见,此扇纵不如玄冰离火扇神妙,却也差不了太多,当是神器无疑!” 众太虚弟子出生入死,辛劳半年有余,好不容易寻得严乃真所遗宝藏,本以为收获颇丰,没想到其中最珍贵的一件宝物却被叶澜这个外人得去,心中都是五味杂陈。 莫文成、李文兴等人齐齐望向祝文长和文峰,心中都想:“虽说门中弟子外出寻宝所得法宝皆可自行分配,而太虚门堂堂大派,送出去的东西再也没有向人讨要回来的道理,可一件神器实在太过贵重,若任由叶澜这个外人得去,实是让人心有不甘。”众人一时都没了主意,都盼祝、文两人出面定夺。 祝文长见了众人目光,知道众人心意,微一沉吟,正欲开口,却听文峰抢先大声说道:“你小子运气当真不坏,随随便便一出手,便挑走咱们一件神器,当真是傻人有傻福了。” 叶澜将乌木扇缓缓合拢,手掌收紧,感受着乌木扇柄上传来的丝丝暖意,心中涌起一股浓浓的不舍之意,忽地将牙一咬,倒转扇柄,将扇子向文峰一递,说道:“这东西太过贵重,我不能留下,你们拿回去吧!”

第三十节 扶桑噬火蚕丝尽 林文雍、顾文书等人见叶澜竟将一件神器拱手让回,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却也难掩一丝喜色。祝文长微一点头,上前一步,张口欲言,却见文峰手臂一挥,啪地一声,重重打在叶澜手背之上。叶澜一个不防,乌木扇险些脱手飞出,手背更是火辣辣地生疼,只听文峰大声道:“你小子太也瞧不起人!且不说你从望月犀蹄下救得我等性命,也不提你解去文全所中剧毒,老子又欠你一个天大人情。便只就事论事,单说寻那宝藏,你在山腹中也是出了大力的,又毁去了护身宝扇,咱们让你在所得宝物中任选一件以做补偿,也算是公平公道,互不相欠。现下咱们若是见你这乌木扇宝贵便起意抢回,那我堂堂太虚门和江湖上不守信义的下三滥门派有什么区别?你当老子说过的话是放屁么?” 叶澜见文峰声色俱厉,越说越是生气,吓得抚着手背后退一步,生怕他再出手教训自己。祝文长本要说话,听文峰如此说,微一犹豫,终于闭口不言。田文昌等人听了文峰言语,心中既觉羞愧,又觉不舍,只是见祝文长不发话,自是无人敢去捋文峰的虎须。 燕卓然注视文峰,满脸赞许之色。众人各有心事,良久无言。叶澜轻轻摩拭手背,皱着眉头,小声嘀咕道:“不要就不要,这么凶干吗……”抬头见文峰面色不善,急于岔开话题,转过头去问燕卓然道:“燕兄,你说这乌木扇与玄冰离火扇十分相像,却不知玄冰离火扇是何物所就?竟有如此神妙功用?” 燕卓然抬头望天,眼神中充满神往之色,缓缓说道:“说起那玄冰离火扇,来头可当真不小。故老相传,太古之时,在神州极西之地有一株扶桑树,此树能吸取天地间火烈阳刚之气,以之为自身养料。那扶桑树经亿万年生长,生得遮天蔽日,耸入云霄。扶桑木所生之地,因火之元力尽被吸去,由至阳而生至阴,变得玄冰遍地,寸草不生,成为天地间至阴至寒之所,故被诸神称为阴川。” “阴川?”长孙文全双眉一挑,语带犹疑“便是当年佛魔大战三月之久的阴川?” “不错!”燕卓然微微点头,继道:“佛魔二族于阴川大战三月,魔族根本大阵何等霸道,阴川之中,万物尽归混沌。那扶桑木虽然神异,却也抵不过这无上魔威,被连根拨起,也不知碎成了多少截。” 众人听得这等太古往事,想起当年佛魔二族于阴川大战的宏大惨烈,无不心摇神驰。只听燕卓然语气平缓,接着说道:“后来,一截山头大小的扶桑木偶为赤玄所得,他将这截扶桑木以绝大神通炼化,去芜存菁之后,仅余下尺余长一段木条,这段木条便是玄冰离火扇的扇骨了。” 众人听燕卓然说玄冰离火扇竟有这般大的来头,都是暗暗咋舌,不自禁地齐向叶澜手中望去。燕卓然的目光也落在乌木扇那黑沉沉的扇柄之上,幽幽说道:“扶桑树能吸收万火之精,玄冰离火扇承此法意,便能吸收火之元力化为修士真元。说起来,传说中那扶桑木的色泽质地,便与叶兄弟手中这把乌木扇的扇柄一般无二,若不是叶兄弟这把扇子背面空无一字,我几乎便可以肯定,这乌木扇便是玄冰离火扇了。” 叶澜微微低头,感受着乌木扇上传来的淡淡暖意,复又展开扇子,以指尖触摸乌木扇雪白的扇面,任丝丝凉意由指尖直达心底。 长孙文全见那扇面素白如雪,莹然生光,实不知是何物织就,心中暗自纳罕,开口问道:“想不到玄冰离火扇的扇柄竟有这般大的来头。却不知那扇子的扇面又是什么来历,可也如叶兄弟这乌木扇的扇面一般质地么?” 燕卓然微笑道:“说起那扇面,来头更大。长孙兄弟,你可知道妖族之中,有天蚕一脉么?” 众人听燕卓然说起扶桑木的来历,都听得大感兴味,又听他说玄冰离火扇的扇面来头更大,都勾起了好奇之心,盼他快些述说。长孙文全忽听他有此一问,便点头答道:“知道啊。天蚕修炼成妖可吐天蚕丝,那天蚕丝质地奇特,是制造法宝的绝佳材料,向来与蜘蛛精所吐的蜘精丝并称于世。祝师兄方才所用寒蛛索便是蜘精丝和天蚕丝糅合而成。这两种奇丝都甚是宝贵,即便是正道中人遇到蜘蛛精和天蚕精,也不会将之杀却,而是将之豢养起来,作为取丝之用。” 燕卓然颔首道:“不错。因蛛精丝和天蚕丝都甚是贵重,难免惹人觊觎,故而不论是蜘蛛精还是天蚕精,自古以来都是聚族而居,以图自保。话说赤玄神尊得了那扶桑残木制成了扇柄之后,便思索用何物来做扇面。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天蚕丝最为适宜,两者一阴一阳,一寒一热,大有相辅相成之效。平常天蚕精所吐天蚕丝,赤玄自然看不上,他也当真胆大妄为之极,竟然不惜与天蚕一脉举族为敌,径去将天蚕族族长捉了来。那族长修为已至大罗第四层境界,与魔族魔神王实力相当,又统领天蚕一族,位尊权重,势力庞大,便是妖祖见了他也会礼让三分。谁知落入赤玄手中,竟成了他手中炼制法宝的原料,被逼得将一身修为尽数化成了天蚕丝,终至力尽而亡……” 众人听到这里,都惊得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众人均知,修为到了洪荒境,便能不死不灭,与天地同寿。而大罗境修士的能为,更不知比洪荒境高出多少。那等存在,竟被赤玄捉来炼制法宝,赤玄神通之强,手段之辣,实是超乎想象。 叶澜举起乌木扇凝目而视,见乌木扇背面果为丝线所就,他心中一凛,虽明知手中所执并非玄冰离火扇,可隐隐约约之间,却觉有一股冰寒煞气夹杂着无声厉吼从扇面上直传出来,好似有太古妖神的冤魂囚于扇中,永世咆哮。 众人正自慨叹,忽听文峰呸地一声,重重吐了一口唾沫,恨声道:“为造一把破扇子,生生害死人家一族之长,这赤玄即凶狠又无耻,比之最下三滥的强盗还要不如!” 赤玄身居破碎境,修为通天彻地,众人虽都觉赤玄此行不妥,却无人敢出半句不敬之言。文峰却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心中不忿,口中便忍不住骂了出来。 林文雍等人听文峰竟敢辱骂神明,都觉心头打突,别过头去,不敢看他。却听啪地一声,叶澜猛地将乌木扇一合,大声道:“不错!赤玄这厮不是好人,莫说我手中折扇不是玄冰离火扇,便真是那把扇子,我叶澜用他赤玄的宝物,却也不承他的情!” 燕卓然点了点头,淡淡说道:“赤玄确然德行有亏,在太古诸神之中,名声亦不甚佳。” 文峰又呸一声,不屑道:“老子吃喝嫖赌才叫德行有亏,赤玄这般行事,就是个地地道道的人渣……,不,是地地道道的神渣才对!” 叶澜重重点头说道:“对,赤玄干这等断子绝孙的勾当,真是个神渣!” 燕卓然微微一笑,说道:“太古诸部族皆为诸神后嗣,可诸神却并非都留下了后裔族人。赤玄无妻无子,自也无族人后裔,向来独来独往,行事肆无忌惮,毫无顾忌,却也不怕断子绝孙。” 文峰哼了一声,满脸鄙夷,叶澜愤愤地道:“他行事这般狠毒,就没有人出手主持公道么?” 燕卓然笑道:“赤玄爱宝成痴,誓言集齐神器谱上排名前十的神器。这些神器皆为各族镇压气运之宝,他既有觊觎之心,隐然便是各族公敌。想要找他麻烦的人又哪里少了?只是赤玄行踪隐秘,难以寻找。更何况……”他忽地语声一顿,叹息道“更何况赤玄人品虽然不堪,修为却是超类绝伦,相传他修为与魔帝、妖祖等人相较也只差一线,另外,他有五行轮盘在手,五行大阵一出,天下谁人敢言必胜?” 祝文长久未言语,听燕卓然提起五行轮盘之名,眼中忽地一亮,开口说道:“燕兄,据我所知,那五行轮神妙非常,威力尚在寰宇周天四宝之上,不知是也不是?” 燕卓然点头道:“不错!寰宇周天四宝在神器谱上并列第五,而五行轮却位居第三,确实比寰宇周天四宝要高出一筹。” 叶澜听得云里雾里,什么五行轮盘,什么寰宇周天四宝,完全不知所云,忍不住问道:“寰宇周天四宝是什么东西?” 燕卓然冲叶澜微一笑,轻声问道:“叶兄弟,你可听说过寰宇周天大阵的名头么?” 莫文成等太虚弟子听到寰宇周天大阵之名,脸上都流露出敬仰兴奋之色,叶澜却毫不犹豫的摇头道:“从来没听说过!” 燕卓然微微一笑,悠然说道:“寰宇周天大阵,是为神州第一法阵……” 话未说完,猛听得司空铎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道:“胡吹大气!”

第三十一节 周天寰宇坠星辰 燕卓然听了司空铎的讥讽,也不生气,转过身去,静静看着他说道:“司空铎,平心而论,你真的认为你们魔族的乾坤错乱大阵能胜过寰宇周天大阵?” 司空铎闻言,微微一怔,双眉深深皱起,似在思索,过得片刻,又冷哼一声,垂下眼皮,不再与燕卓然对视。 燕卓然微一点头,赞道:“你这厮倒也坦荡。” 叶澜见了司空铎这等神情,心中满是疑问,便问燕卓然道:“乾坤错乱大阵又是什么东西?” 燕卓然尚未答话,猛见司空铎抬起头来,戟指笑骂:“无知小儿,连太古第一杀阵也不知晓,居然也敢学人家来行走江湖,当真让人笑掉大牙!” 叶澜听了司空铎之言,又见林文雍、李文兴等人也都满脸讶异地看着自己,显然以自己不知此阵为奇,不由大羞,只感面皮烧烫。燕卓然却甚有耐心,见叶澜相问,便轻声答道:“叶兄弟长居海外,初涉北疆,于神州往事所知不丰倒也不足为奇。那乾坤错乱大阵是为魔族根本大阵,相传此阵能聚集天下至凶至煞之力,阵法运转开来,足可错乱阴阳,颠倒乾坤,灭杀一切生灵,崩坏万物所有,使天地重归混沌,实不负太古第一杀阵之名。当年佛魔大战,魔族以此阵困佛门大军于阴川之中,长达三月之久。最后佛门虽破阵而出,佛门四祖却也尽受重伤,三千诸佛更是几近死绝。佛门从此一蹶不振,这才远离神州,另辟极乐。” 叶澜咋舌道:“这么厉害!” 燕卓然颔首说道:“那是自然!此阵以魔族至宝‘天浊地清幡’为阵眼,另须破碎境高手以魔族不二神功‘阴阳魔心颠倒大法’催动。那真法颠倒阴阳,威力绝伦,更可怖者,乃是魔帝本人,此人神功盖天地,魔威震神州,乃是魔族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世人物。这些倒还罢了,最为厉害的,却是那天浊地清幡,那魔幡聚煞灭玄,旋乾转坤,扰动四方,错乱八极,端地是神妙无方,莫说是诛仙屠佛,便是毁天灭地也只若等闲。” 叶澜听了,抚胸说道:“好厉害!这般厉害的阵法,却仍不及那寰宇周天大阵么?” 燕卓然摇头道:“大大不如!寰宇周天大阵由天地功德碑、碧落星辰旗、山河同气印和坎元覆海幡这寰宇周天四宝镇压四方,齐聚天地星辰山川河海之力,又有太古第一神器作为阵眼,汇聚天下苍生气运。那天浊地清幡虽妙,却也只在神器谱上排名第二,又怎及得上五宝合力?那魔帝神通虽强,却又怎敌得过神州仙凡茫茫众生?” 叶澜听燕卓然说寰宇周天四宝之中居然有坎元覆海幡在内,不自禁胸中一暖,脑中闪过一条青龙身影。他曾听小青谈及,当年四海龙族混战,争的便是这龙族至宝坎元覆海幡。叶澜原本以为能让龙族诸神争抢的宝物,必然已是世间无敌的法宝,此时听了燕卓然之言,才知这坎元覆海幡在神器谱中不过排名第五,而且还是与另外三件法宝并列第五,实在是令人大开眼界。想到此节,略一沉吟,问道:“这么说来,神器谱排名前十的神器,却是共有十三件了?”更新最快电脑端:/ 燕卓然点头道:“正是!寰宇周天四宝各有千秋,不分高下,在神器谱上并列第五,此事却也是诸神共识。” 叶澜听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不知那太古第一神器又是什么厉害宝物?” 燕卓然还未回答,忽听文峰粗着嗓子嚷道:“你小子什么也不懂,净打岔问些不相干的东西。咱们先听燕兄弟说些新鲜事儿,你问的这些人人皆知,咱们有空再慢慢告诉你不迟。” 叶澜被他一吼,大觉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嘿嘿一笑,不再说话。 文峰见叶澜不再打岔,便向燕卓然一扬头,问道:“燕兄弟,你说赤玄有神器谱排行第三的五行轮在手,却又为何费尽心机,不惜得罪整个妖族,去炼制那劳什子的玄冰离火扇,难不成那玄冰离火扇的威力竟会比十大神器还要强么?” 燕卓然连连摇头道:“这个绝无可能!众所周知,诸般神器之中,以当年第二次天穹洞开,随乱流落入神州的神器最为神妙。十大神器皆自天外而来,并无一件是诸神炼器所得。赤玄纵然炼器手法高妙,也不可能炼制出比十大神器更为厉害的法宝。那玄冰离火扇纵然厉害,定也比十大神器差得远了。文兄所问,也正是我大惑不解之处。赤玄明明有五行轮在手,却又大费工夫炼那玄冰离火扇作甚?”说罢眉头深蹙,满面不解之色。 文峰耸了耸肩,撇嘴道:“谁知这老小子得了什么失心疯,做这等伤天害理的恶事,却弄了个对他全然无用的东西出来。” 祝文长目光在燕卓然和文峰脸上来回转了两转,忽地淡淡说道:“此事我倒略知一二。” 众人齐齐望着祝文长,盼他祥加解说。祝文长视线微垂,看了叶澜手中的乌木扇一眼,轻声道:“赤玄为收集宝物,树敌无数,仙、佛、龙、魔、巫、妖六族,无一不欲除之而后快。赤玄虽然厉害,毕竟比魔帝、巫祖、青灵等一族之长差了这么一分半分,更别提抵挡六族的合力追杀了……” “这老小子不是有五行轮在手么?这神州第三神器,想来也不白给吧?”文峰复又抱起酒坛,满饮一口,喷着酒气说道。 祝文长摇头道:“五行轮虽然厉害,可六族之中也都有镇压气运的神器。况且,赤玄修为虽高,却也不一定高到能使五行轮五珠化圣的地步。不能五珠化圣,便布不成五行大阵,发挥不出五行轮的全部威力,赤玄空有神器在手,却仍非六族之敌。”m.33s. 文峰将酒坛重重往地上一放,摇头叹道:“空有绝世神器却无法竞其全功,赤玄这老小子也算没用。既然五行轮都不能奏功,那他炼那玄冰离火扇又有什么益处?” 叶澜、燕卓然和太虚众弟子心头也都有此一问,都望着祝文长,盼他解答。祝文长眼光游移,盯着已经熄灭的篝火出了一会神,幽幽地说道:“据我所知,赤玄炼那玄冰离火扇,却不是给自己用的……” 文峰浓眉一挑,嘲道:“赤玄老光棍儿一条,炼制的法宝不留着自己用,却又有什么用处,难道还能拿去卖钱么?” “倒没听说有谁拿神器去卖钱,就算有人愿意卖,世间也得有那么多晶币才成。”祝文长哈哈一笑,有意无意地朝叶澜手中的乌木扇瞟了一眼,又道:“赤玄野心太大,手段太狠,激起了六族公愤。他神通虽强,面对这许多强敌也只有整日里东躲西藏的份儿。赤玄孤身一人,并无门人部属,凡事都须亲力亲为。如此更易泄露形迹。时日久了,凡事诸多不便,于是想着收些门人弟子,以供驱使。” 文峰道:“这时候才想起有门人的好处,想喝奶时才开始养牛,这老小子可真够后知后觉的。” 祝文长点头道:“不错!修士修行,不止要有神功妙法,要明师传授教导,还重资质,看际遇,另需大量天材地宝,慢慢方能有所成就。赤玄急于用人,自然无此耐心。而且他只是要培养一些喽罗以供驱策,又岂会真心为弟子的前途着想?因此,便想着弄出个速成的法门,好迅速培养一批高手出来。” 文峰道:“一口吃不成胖子,修行之事关乎身家性命,须得稳扎稳打,一步步扎好根基,半分也急躁不得。若是念功冒进,只求速成,虽能一时增长修为,但根基不稳,却会留下无穷后患。赤玄收了弟子却这般对待,误人前途性命,当真是混蛋之极!”说到这里,转头注视叶澜,眼中大有忧色。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叶澜知他是为自己担心,虽说手中乌木扇并非玄冰离火扇,不见得便与赤玄有牵连,但他一月之中糊里糊涂连提两层境界,诧异之余,自己也深以为忧。此时听祝文长说起此事,情急关心,忙问道:“赤玄想出的速成法门便是玄冰离火扇了?” 祝文长见他发问,点头道:“不错。初时赤玄亦无迅速提高弟子境界之法,他收弟子并非真心,自然也舍不得耗费自身修为去为弟子灌输功力。恰逢他偶得了那扶桑树残木,想到扶桑木吸噬万火之精的异能,便以绝大神通将扶桑木炼化,又使狠辣手段害死天蚕族族长,终于制成了玄冰离火扇。至于那扇子的功用,想必各位也已猜到,便是如叶兄弟手中这把乌木扇一般,能将诸般火之元力尽数化为修士修为。他门下弟子轮流以玄冰离火扇练功,修为自是突飞猛进,一日千里。只是,玄冰离火扇虽然神妙,可火之元力转化而成的真元难免驳杂不纯,终不及修士吸纳天气灵气自己炼化的真元来得稳固,且火元力狂猛霸道,难以驯服,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将丹田化为一片火海,使修士死无葬身之地!”

第三十二节 空留巢穴鹤远引 祝文长说罢,抬眼看向叶澜,眼在大有深意。众人也都随祝文长一起向叶澜看去,各人目光中充满了关心、怜悯并惋惜之情。叶澜听了祝文长之言,心中大为震动,脸上也布满恐惧之色。 燕卓然见了叶澜神情,上前一步,安慰道:“叶兄弟,方才祝兄所说,乃是用那玄冰离火扇练功的诸般弊端,你手中折扇并非玄冰离火扇,虽说功用相近,或许并无那般后患,也未可知。” 众人听燕卓然如此说,都知他只是空言安慰,以使叶澜心安,此语难免不实。众人皆知,赤玄神通高绝,于法宝一道更是天下一人,如若不然,他所修订的“神器谱”也不能得诸神首肯,成为天下神器总纲。以赤玄的眼光,所练神器必然非同小可。玄冰离火扇纵不能与天外而来的诸般神器一较高下,想来也差之不远。叶澜手中的乌木扇无论外观功用,都与玄冰离火扇一脉相承,自是后世神灵依玄冰离火扇仿制。那人能炼制神器,修为自必不凡,但想当然尔,再高也不会高过赤玄。以玄冰离火扇快速提升境界尚有种种弊端,后世仿制之作又岂能全无后患? 叶澜听了燕卓然之言,虽明知他如此说只是让自己宽心,但心头仍是不觉一松,脸上惊骇神色也慢慢褪去。忽听文峰说道:“傻小子,你莫要掉以轻心,这折扇邪门得紧,你这般突飞猛进,根基必然是一塌糊涂,这般糊里糊涂地修炼下去,绝不可能次次撞大运,每次都能安然渡过天劫。我看你小子倒也算是块好材料,老头子想必喜欢,你别二十年不到就来个英年早逝,到时候没法子和文琪丫头同门学艺,可是大大不美啊!”说到这里,斜眼瞟了祝文长一眼,果见他眼中厉芒一闪,随即眼皮一低,神光隐去,一如平常。文峰轻轻哼了一声,又道:“快速提升境界固然诱人,但为此搭上性命可就大大不值。叶小子,这扇子你只是初用,境界也只提升了两层,待此间事了,你略加调理,想来为害并不甚大。此后你若能控制这乌木扇,不再用它一味吸取火之元力,这神器你接着使用不妨,若你无法做到……,神器虽然贵重,但毕竟还是自己的小命更金贵些,你说呢?” 叶澜在修行上一向少人教导,向日在柳叶岛时,连书房的修真典籍也看不大明白,还需叶冰讲解方敢修炼,他于修行一道见识实是浅薄之极,只是仗着天资聪颖,又屡有奇遇,才于二十岁不到的年纪就摸到了逍遥境的门槛。此时听了文峰之言,方知事态严重,若不小心行事,只怕自己没有命回柳叶岛去,当下重重点头,暗下决心:“我以后决不可再滥用此扇,以免引火烧身!” 文峰见叶澜一幅毅然决然的表情,盯着手中乌木扇,恨不得立时便将这神器扔掉一般,心知他听进了自己的言语,微微放心,举起酒坛,将坛中残酒一饮而尽。 余人忽地发现身边居然有人手握神器,心中惊骇之情久久不能平息,都无心再品味美食。草草吃喝完毕,将场中木架酒坛收拾干净,便各自盘坐休息。 众人皆知入山之后凶险殊多,能安然取出魔宝固然是好,如若不然,难免又有一场恶战。接下来两天,众人有伤的调息疗伤,无伤的养真蓄劲,都在为进山寻宝做准备。唯司空铎修为被封,无所事事。他穷极无聊之下,便指摘众人姿势难看,功法必然欠佳,不如学他魔门神功云云,惹得众人甚是烦躁。文峰忍耐了两个时辰,跳起身来,便要将他绑了,另吩咐林文雍去拾块野牛粪好堵住这厮的臭嘴,司空铎这才老实坐下,不再乱说。 两日时光弹指而过,祝文长解了司空铎身上禁制,众人随在他身后直朝火山口飞去。转眼飞到火山口近处,只觉炽热之气扑面而来,其中满是硫磺气味,人人忍不住脸上变色。地火岩浆乃天地之大力,修为不至金丹大结,落入岩浆之中必然死得尸骨无存。众人修为最高的祝、燕、文三人也只不过逍遥境第四层境界,万一进入火山之中,火山恰好喷发,一行人难免全军覆没。 众人这两日虽都做了不少准备,但行至火山边上,心中仍不免惴惴。司空铎一马当先,跃至火山口上,身子一沉,消失不见,众人虽皆痛恨此人,但见他毫不犹豫地便进入如此险地,心中也都佩服他的悍勇。文峰、燕卓然、祝文长三人紧随司空铎进入火山之中,余人也都慢慢跟上。叶澜随在长孙文全之后,一个翻身落入火山口中,抬眼见众人皆悬在半空,眼睛都盯着火山口四壁。叶澜也顺着众人目光朝火山内壁看去,见方圆不过数十丈的火山口内,密密层层排着一个个一人多长,二尺来厚的鸟巢,粗略看去,怕不止百数十个。那鸟巢也不知何物所就,通体火红,耀人眼目。 叶澜心知这些鸟巢便是火羽鹤巢。数日前司空铎一行来到此处,见到这许多鸟巢,贪图火羽鹤卵和火羽鹤巢皆是贵重之物,便下手赶走了一众火羽鹤,好取卵抢巢。恰逢叶澜等人在山下遇到森罗殿众人行凶,众魔徒不敌,发信号求救,司空铎等人不及采集鹤巢,便匆忙下山。被赶走的一众火羽鹤受了惊吓,不敢再行返回,此处空余百余只火羽鹤巢,却再无一只火羽鹤留下。 众人见了这许多巨大的鹤巢悬在火山壁上,火红一片,艳如晚霞,一时都看得呆了。文峰见众人不言不动,忍不住大声嚷道:“都愣着干什么,到手的横财,不要白不要。姓司空的这小子赶走的群鹤,咱们倒落个现成便宜。” 说着,带头舞起青煞斧,就近挑了一只鹤巢,奋力切下装入乾坤袋中。余人见状,也都祭出法宝切割鹤巢,叶澜也知火羽鹤巢宝贵,他也不与众人客气,展开乌木扇,沿着山壁一旋,将一只鹤巢轻轻切下。 燕卓然看众人行动,却不动手,文峰切了两只鹤巢,见燕卓然不上前动手,便向他喊道:“燕兄弟,咱们见者有份,你不要不好意思。我知道你们明德书院的穷酸不取不义之财,一个个比老子这乞丐还穷。但那群倒霉呆鸟却不是咱们出手赶走的,又不是咱们见财起意杀鹤取巢。现下那群呆鸟也不敢再行回来,咱们任这等好宝贝在这儿放着可就有点暴殄天物了,不如大家顺手发财。你再不出手,这点好东西可就让我这帮穷师弟们抢光了,手快有手慢无啊!” 燕卓然听文峰说完,微微一笑,右臂轻轻一挥,众人只觉眼前一花,白光晃目,一道道丝线纵横交错向山壁缠去。股股丝线在山壁上一划,顺垫一卷,迅即缩回。 众人见燕卓然这收取鹤巢的手法忒也快捷,这样下去哪还有旁人的份儿?李文兴情急之下大呼道:“姓燕的,你要独……” 一个吞字还没出口,白光消散,山壁上仍是红光映目,堆满了鹤巢,细心一数空处,才知燕卓然不过卷走了十余个鹤巢。山壁上鹤巢不下百数,众人总共九人,一人恰巧能分十余只。虽说文峰喊着‘手快有手慢无’,显然燕卓然却不愿仗着法宝厉害占这现成便宜,只取走了自己应分的那一份儿。李文兴见状,知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禁满脸胀得通红。 司空铎虽然神通尽复,但他无法宝在手,连乾坤袋也被众人收走,只能干看着众人大发其财,心中老大不是滋味儿,便酸溜溜地说道:“一群穷鬼,见了这点东西也能高兴成这个样子。” 林文雍、莫文成等人因修为不足,平日甚少下山,现今还是靠着门中金玉堂每月一千两银子的月钱过活,这火羽鹤巢一只足能卖二十余枚晶币,众人虽都刚在龙鳞岛上取了严乃真的宝藏,每人分了千余枚晶币,但自来穷惯了,见了这等巨财,一时间兴奋得难以自制,都是一边收取鹤巢一边止不住地满脸笑意,虽听司空铎在一旁冷嘲热讽,却是谁也不以为意。文峰还每割取一只鹤巢便在司空铎脸前晃上一晃方才收入乾坤袋中,一幅“眼红吧,气死你!看你能拿老子怎么样!”的无赖神气。 燕卓然立在司空铎身旁,负手看众人忙碌,再看那些鹤巢之时,隐隐觉得在一片火红之中有淡淡紫意透出。此时祝文也收了十余只鹤巢,便住手不取,闪身来到燕卓然之侧。燕卓然看着山壁上的紫痕,又与祝文长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点了点头。 二人均是一般心思,这火羽鹤巢灵力非凡,远非火山之外的寻常火山灰可比,既然连这些鹤巢也尽被魔力沾染,山中那物魔力之强,实是罕见罕闻。

第三十三节 吞雷斥电鼻息匀 乌木扇虽非刀剑,在叶澜真元运使之下,边缘却锋锐异常,远比寻常刀剑法宝还要来得锋利。他仗着兵刃顺手,转眼间也收了十二只鹤巢,抬眼望去,见山壁上仍余下不少,林文雍等人各自挥舞法宝,忙得不亦乐乎,左右张望一圈,见祝、燕、文三名逍遥境高手都已停手,微一犹豫,便也停下手来,闪身来到文峰身旁。 又过得一柱香工夫,众太虚弟子才将山壁上鹤巢尽数收起。众人每人得了十余只鹤巢,拿到修真商会中变卖,便是三百余枚晶币,对众弟子来讲,确是一笔大大地横财。 文峰见顾文书用手中仙剑将最后一盏鹤巢切下收起,便将青煞斧一引,遥指火山深处,说道:“走吧,大家慢慢下去,不要着急。” 众人顺势向下看去,见下方乌沉沉地,瞧不分明,只略有微弱光芒时隐时现。燕卓然与祝文长分别祭出黑玉白霜笔和青玉灵华尺,众人在白光和青光交相照耀之下缓缓飘身而下。只见四处山壁之上尽是嶙峋怪石,有如猛兽之形。燕卓然见状,轻声说道:“看来这火山久未喷发,前几日只是喷出一些青烟,并未真的喷出地火岩浆。” 叶澜也知若是近期火山中喷出岩浆,山壁上怪石也会尽数化为炽热岩流,绝非当下犬牙交错的模样。众人见这火山并无喷发迹象,心下稍定。 一行人在这黝黑火山腹中徐徐而下,越往下行,所处空间越发广大。如此下行三里有余,约莫已至半山腰,祝文长和燕卓然所持仙器发出的微光已不能及远,山壁怪石也已遥不可见。众人身处一团黑暗之中,身边除了数名同伴,极目而望,眼中尽是茫茫虚空。诸人均是修真之士,身负异能,但在这山腹虚空之内,有如孤身飘荡于寂寥宇宙之中,不由都起了萧索惊惧之心,相互望了身边同伴几眼,都向对方靠近了一些,以抵御这火山中热浪也冲不走起自心底的莫名寒意。 祝、燕、文三人修为远高于众人,便都处身外围,手中法宝若有若无之间,尽都指着司空铎。司空铎两手空空,左手握拳于肋,右手立掌在身前游走不定,也是满面戒备神色。 又下行里许,燕卓然心中忽地生警兆,猛地凝住身形,侧着脑袋,闭眼做出凝神倾听之状。众人见他停下,也都凝住身形。叶澜见了燕卓然的神情,知他必是听到异声,便也意凝双耳,听了半晌,却未发觉半点异样,不禁满眼疑惑的望着他,不知他在搞什么名堂。燕卓然又听一会儿,嘴唇微动,似在默数一般,接着睁开眼来,轻声说道:“有心跳声!” 文峰忍不住好笑,他纵然胆大包天,但在这漆黑山腹之中却也不敢高声谈笑,当下低低地道:“咱们这儿整整十一个大活人,若没有心跳声,岂不成了五对半僵尸?” 燕卓然满面凝重,摇头道:“数目不对,你再听听!” 文峰浓眉一皱,也闭目倾听,口中念念有声:“一,二,三……九,十,十一……” 叶澜与长孙文全等人听他数到十一,都双眼紧盯着他的嘴唇,屏住呼吸,不敢言动,只见文峰略一沉默,又数到:“十二!” 众人听文峰数到十二,都觉心猛地一跳,忍不住汗毛直竖,各自抓紧了手中兵刃。祝文长与燕卓然对视一眼,同时点头道:“去看看!” 众人均知有活物藏在山壁之上,那东西既能在这漆黑炎热的山腹之中存活,那不管它是何等异种,本领都必然极是高强。田文昌心中害怕,颤声说道:“咱们现在离山壁甚远,那东西既然不来惹咱们,咱们径自下去便是,何必去招惹它?” 文峰青煞斧虚举,飘在司空铎身后,在他背上轻轻一推,示意他跟上祝文长和燕卓然,同时没好气地对田文昌道:“咱们一路下去,不知要遇到多少凶险怪物,若不先查探清楚,一会若遇到什么厉害妖魔凶兽,咱们原路退回,这东西再突然窜了出来,咱们到时候前有险阻,后有追兵,岂不是更加狼狈?” 众人心想此言不错,虽然心中害怕,也只好跟在文峰身后慢慢向山壁飞去。飞了里许,众人便是修为最低的李文兴和顾文书也都听到了山壁上那物的心跳之声。叶澜凝神细辩,查觉那心跳并非一个,而是二十余个细小心跳汇集而成,只是这些心跳率动节奏甚是一致,夹在山腹中热风的吹拂声中,离远了自然听不分明。 众人听得心跳声多达二十多个,心中戒惧之意更甚,知是有一群灵兽在此聚集。火羽鹤性喜炎热,却也只敢在火山口处筑巢,不敢深入到山腹之中。众人想不出还有何种灵兽能在火山之中长久存活,一时猜不出究竟,但这些灵兽比火羽鹤要远为厉害,却是决然无疑之事。 又飞两里有余,终于来到山壁之侧,只见山壁上布满怪石,怪石之上错落躺着一只只巨大怪兽。这些怪兽四肢粗短,大腹溜圆,腹上布满雷纹,脑袋上生着四根粗角,一长三短,角下大鼻如拳,一呼一吸之间,有丝丝电光自两只鼻孔中钻出。 众人见了这等景象,听是倒吸一口凉气,长孙文全喃喃说道:“息雷兽!” 燕卓然猛地转过身来,望着众人,手指竖起,放在唇边,做了个禁声的动作。长孙文全急忙捂住嘴,不敢再行发声。一群息雷兽横七竖八睡得甚是香甜,并无一个被众人惊醒。祝文长也伸出手来,轻轻挥动,示意众人先飞离此地。众人轻手轻脚地向后飞退,直飞出三里有余方才定住身形,各自长出了一口气。 燕卓然轻声说道:“息雷兽上古异种,吞雷噬电,向喜湿润多雨之地,在雨天云层之中吸食雷电。此处火山之中并无寸雨片云,不知为何竟有一群息雷兽在此聚集,实是难以索解。” 祝文长和长孙文全都是眉头紧皱,显然也不知此事原由。余人见识远不及长孙、祝、燕三人广博,自然更是一头雾水。司空铎见众人一脸费解的模样,忍不住冷哼一声,说道:“无知小儿,忒没见识!” 文峰也冷哼一声,将手中青煞斧晃了两晃,粗声道:“有话快说,有屁别放!” 司空铎冷冷地道:“息雷兽虽性喜吞噬雷电,不喜这火热之地,但这山中有巴乌魔宝留存,魔力难免外泄。魔神王所留气息,岂同寻常?这魔气对诸般灵兽都有滋养之功。这才引得这群息雷兽甘忍火山中炙热之气,也要在此吸纳魔气,助益修行。” 燕卓然听了司空铎之言,似有所悟,点头说道:“怪不得息雷兽平日里甚是小心机警,不许旁人靠近,方才咱们靠近它们休憩之地,它们却置之不理,安睡如故。想来是此处魔气太过浓郁,息雷兽吸纳魔气过多,一时无法炼化,这才借睡眠之机炼化魔气。” 祝文长也点头道:“想来必是如此,此地魔气如此浓烈,山中之物必然非同小可,咱们不必去吵醒这群息雷兽,徒惹无穷麻烦。山中魔气既然能引来息雷兽,说不定还引来了其它厉害灵兽,咱们须得小心谨慎,大家聚在一处,慢慢下行,如非必要,尽量不要说话。” 众人听了,都微微点头,随在祝文长身后,继续向下方飘落。下方有微弱光芒直透上来,随着众人不断下行,那光芒越来越强,众人看得分明,那光芒乃是红光之中夹杂了无数彩光,远远瞧来,光怪陆离,闪耀不定。 那红光自是地底岩浆所发,在此地见到,丝毫不足为奇。那彩光却甚是奇特,不知是何物所发。众人满心疑惑,复又下行,那彩光越发耀目。众人心中满是戒惧疑惑,在火山中的灼热气流之中当真是度日如年,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来到那彩光源头。只见脚下尽是坚实平面,一眼望不到尽头,将地底岩浆尽数挡住,地面上有一圆孔,径有丈余,七彩豪光不绝从孔中射出,将周遭漆黑山腹照耀得如梦似幻。 众人定下身形,一时不敢下去,文峰一抹胡子,轻声笑道:“这地方倒是亮堂得紧,不似上面那般黑黝黝地让人气闷。”说罢,手中青煞斧向下一掷,接着纵身一跃,身形隐没于彩光之中。祝文长俯在洞口,向内张望,只觉满眼皆是耀目彩光,于洞内情形却是一无所见。 众人略等片刻,洞内仍是毫无动静,长孙文全不放心文峰,忍不住向洞内喊道:“文师兄,你没事吧?”说完侧耳倾听,期盼文峰回应,只觉洞内似有浪潮之声,却听不到文峰答话。长孙文全大急,正要大声呼喊,忽听到文峰压低了声音说道:“别喊!我没事,你们慢慢下来,可别弄出什么响动。” 长孙文全听到师兄无恙,不禁大喜,当先纵身跳下。祝文长将青玉灵华尺顶在司空铎后心,随他一起跃入彩光之中。叶澜跟在燕卓然身后,也跳入洞中。 叶澜身子下行数丈,察觉众人定住身形,便也就此凝在空中。洞中尽是迷离彩光,一时无法视物,叶澜将真元运于双目,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看清洞内情形,一看之下,只惊得心儿狂跳,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第三十四节 星瞳翠羽凤凰吟 众人站在那平台之下,头顶身周尽是离离彩光,照得人睁不开眼睛。这场面太过震人心魄,数人都忍不住喃喃低语道:“翠羽霞光鸟!” 只见山壁四周栖着数十只大鸟,这些鸟白喙翠羽,颈长爪利,形如孔雀,漂亮之极,尾部有长羽七根,分作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七羽毫光迸放,光华交错,汇成一片彩霞。 翠羽霞光鸟的尾羽比之火羽鹤卵更加宝贵,众人却无一人有杀鸟夺羽之心。众人均知,翠羽霞光鸟神通越强,七彩尾羽所发光华便越夺目,这些鸟尾羽光华如此之强,那它们最低也得是聚真境的修为,有几只体型特别庞大的则已臻逍遥境第四层无疑。众人屏息凝气,不敢稍动,生怕群鸟嫌自己贸然闯入,群起而攻,那众人必然无法抵挡。还好群鸟或将脑袋掩在长翅之下,或是垂颈闭目,都睡得甚是安稳。不知是并未发觉众人到来,还是查知众人修为太低,不足为患,便懒得理会。 众人见了这等情状,心知这群翠羽霞光鸟也是吸多了魔气在沉睡炼化。凝目细看时,果然群鸟的七色尾羽之中紫羽所发毫光比另外六色毫光更加强烈,显是受了魔气滋养之故。 燕卓然、祝文长和长孙文全三人均知,这翠羽霞光鸟性喜光亮,常居日照充足之地,最不喜阴暗居所。在这漆黑一团的山腹之中居然有群鸟聚集,显是此地魔气太过浓郁,才引来这许多平日少见的灵兽异种。 小青家灵兽苑中也养有一对翠羽霞光鸟,当日叶澜在小青家做客时,便喜这鸟儿羽毛艳丽,霞光掩映,美轮美奂,只是此鸟性子甚是高傲,灵兽苑中群兽虽是自幼豢养,性子远较同种野生灵兽温驯,可那对鸟儿仍是不许叶澜这个生人靠近。他只能远远观看,几番想要去摸一下光芒闪耀的七彩尾羽,却终究未能如愿。此时见山腹之中居然有这许多只鸟儿,一时忘了危险,心中满是欢喜赞叹。 叶澜欣赏良久,惊觉众人也都如自己一般定在半空,不言不动。他心下好奇,朝众人脸上看去,只见众人都呆呆望向下方,便似傻了一般。 叶澜顺着众人目光望去,只见脚下山势缓缓而下,山腹渐渐变窄,形成一块盆地。盆地底层是好大一块平地,平地之上,零零散散堆着许多怪石,怪石高有丈余,状若人形,摆着各种古怪姿势。怪石之后,红光映目,热浪翻腾,乃是一座径有数里的岩浆池,池中岩流翻涌,火焰迸溅,声势骇人。这些倒还罢了,最为惊人的,是那火池旁边卧有一鸟,只见那鸟鸿头蛇颈,龙纹燕颔,长尾曳地,尾羽直垂入岩浆之中,火焰沿着那大鸟的尾巴直烧而上,使那大鸟全身羽毛之上都铺了一层薄薄的火焰。那大鸟却如不觉,俯在地上,双目紧闭,一呼一吸之间,吹得鼻端火苗轻轻晃动。 叶澜只觉喉头收紧,嘴巴发干,想要说话,却吐不出一个字来,只有四个字如雷轰电闪在脑中炸响:“星瞳火凤!” 世上凤凰共分两种,一种乃是妖族,另一种却是灵兽。太古之时,群妖之中以凤族最强。凤族本可与龙族一般,自成一系,不属妖门一脉。但凤族之中却出了个惊天动地的绝世人物,力压诸妖,成为神州诸妖之首,便是那妖族至尊—妖祖。凤族见族人成了妖族至尊,这才自认是妖族一脉。 星瞳火凤不属妖族,乃是太古异种灵兽,灵兽修为不到洪荒境便无法化为人形。不似凤族族人一般,到逍遥境便可褪去兽身,化身为人。因这星瞳火凤长相与凤族本相有九分相似,便也被世人称为凤凰。又因这灵兽周身浴火,眼瞳闪亮如星,便被修士称为星瞳火凤。 星瞳火凤眼瞳随修为而变,逍遥境一星独照,金丹境双星辉映,元婴境七星在天,到了混沌境,那眼中便是繁星万点。 叶澜虽不知岩浆池旁这只火凤是何境界,但这凤凰能半身浸入岩浆之中而丝毫无损,那它修为最少是金丹境第三层,乃是绝无可疑之事。 便如龙族天赋异禀,比同境界修士远为强大一般,星瞳火凤亦是灵力超凡。这火凤便只是金丹境第三层,也足以与人族元婴境修士相抗。更何况众人修为最高的不过逍遥境,这火凤便只是金丹境第一层的修为,一举轰杀众人也是易如反掌。众人想要从这等异兽手中夺取法宝,几与送死无异。魔宝虽妙,总好不过自己的身家性命,众人就此退走,回山禀报,这宝物未必便会落入魔族手中。心念于此,林文雍、莫文成等人均起了退却之心,都望着祝文长和文峰两人,希望两人带众人就此退走。 祝文长略一沉吟,尚未说话,文峰却将青煞斧一晃,轻声说道:“费这许多工夫才来一趟,便不能取走魔宝,也好歹查探清楚再出去。不一定便将这大鸟惊醒了。” 燕卓然也是这般想法,飘身跟在文峰身后,祝文长神色漠然,推司空铎缓缓下行。众弟子无法,只得紧跟而上。不一会工夫,众人便飘到了石像群前。文峰见离翠羽霞光鸟已远,便舒一口气问道:“姓司空的,那宝贝藏在何处,你可知晓?” 司空铎缓缓摇头,低声道:“我虽不知,但隐约可以猜到。这星瞳火凤灵性非凡,它栖息之地必是这山中魔气最重之所,如我所料不错,那宝贝便藏在这火凤身下!” 众人听了这话,都是一呆,心想宝物若在这凤凰身下,众人如何敢过去寻死?正自发愣,忽见司空铎伸手一招,林文雍只觉怀中一动,司空铎的乾坤袋和明珠腰佩已然脱体飞出,直朝他手中飞去。司空铎东西到手,毫不停留,穿过一尊尊石像,直朝那火凤冲去。燕卓然和祝文长皆在司空铎身旁,都喝一声:“做什么!”同时出手。司空铎左掌与燕卓然对了一掌,右手手指连弹,挡开青玉灵华尺连环三击,蓦地脸色一变,一口血狂喷而出。 他受此重创,身子却毫不停留,直飞到那火凤身前丈许处,燕、祝、文三人怕惊醒火凤,不敢过分靠近,都在距司空铎五丈处停住。司空铎望着众人,脸如金纸,举袖擦了擦嘴角血迹,朝燕卓然笑道:“臭小子掌力不弱,不知对上这只凤凰却又如何?” 燕卓然不知他意何所指,剑眉一挑,跨前一步,忽见司空铎手中黑光一闪,爆出一朵火花。众人均知道这“太阴焚灵魔焰”的厉害,不敢大意,凝神戒备。司空铎嘴角高高扬起,似乎极是得意,将手中黑火冲着众人微微一晃,忽地身子一侧,手腕翻转,将黑火向火凤弹去。 这一下当真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他距那火凤只有丈余,众人大惊之下,阻拦不及,都吓得魂不附体,只道司空铎不甘被俘之辱,故而激怒火凤,要与众人同归于尽。 黑色火苗快如疾电,只一闪念间便撞在那火凤身上。那火凤身上本燃着一层薄薄火焰,黑火着体,轰然炸开,将那火凤一身火焰尽数染成黑色。 那火凤一声鸣叫,身子一晃,缓缓站起,众人耳鼓被这凤鸣之声震得隐隐生疼,都听出了这鸣叫声中所含的怒意。在场诸人唯叶澜能解灵兽之言,他听那火凤说得是:“何方小辈,胆敢扰我修行!” 上方翠羽霞光鸟被这叫声惊醒,都吓得收起尾羽,缩住头颈,连鸣叫声也不敢发出。众人吓得呆了,知逃跑也是无用,都抬头向那火凤望去,只见那凤凰双目仍是紧闭,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眼睑抖动,缓缓开出一线。众人只觉有隐隐星光自火凤眼皮间射出,都壮着胆子向那火凤眼瞳中望去。众人均是一般心思,这火凤瞳中若只是双星闪耀,众人或许还有一丝逃命的指望。 那火凤眼皮又抖了两抖,猛地张了开来。众人只觉星光耀眼,头顶霞光和池中火光立时变得黯淡无比,无数点星光从那火凤瞳中射出,映在山壁之上。漆黑山石顿时化作清冷天幕,繁星点点,灿若银河。 众人见了这满天星斗,无不心丧若死,知道再也不能活命,就此僵立不动。文峰悍勇无比,不愿束手就毙,转身挥臂,想要抓起长孙文全扔出洞外,盼能救得师弟性命。虽明知希望渺茫,仍是要放手一搏。 他距长孙文全足有丈余,双手抓他不到,双足想要迈出,却是迈之不动,心头一惊,低头看去,只见一点星光稳稳落在自己丹田之上,自己一身真元连同双脚都被这点星光牢牢定住,再也无法运转一分半分。 文峰凄然一笑,转头向周围看去,果见人人丹田上星光一点,无一得免。他仰天打个哈哈,喃喃道:“奶奶的,真是厉害!便是老头子以混沌境第四层的修为也不能单凭目光便将老子定住,这鸟儿这般好本事,老子死在它手上倒也不冤!”

第三十五节 尾生七彩性难驯 那火凤将众人定住,却不急于动手杀人,而是双瞳转动,不停打量众人。山腹中点点繁星随着它瞳孔缓缓转动,有如天穹旋转,瑰丽璀璨,如梦似幻。 众人不能移动身形,只能在这灿烂星光之中等死,心中滋味只有比立时被杀更为痛苦。那火凤看了众人一会儿,忽地头一低,将万点星光都洒在司空铎身上,低低鸣叫了几声。 司空铎不通灵兽言语,听这鸣叫声似在向自己发问,却不明其意,不由眉头皱起,叶澜语音止不住地发颤,低声说道:“这凤凰在问你,可是你向他出手攻击?” 司空铎听了,抬头直往那火凤瞳中瞧去,眼中竟无半分惧色,同时将手中明珠腰佩高高举起,厉声道:“你看这是什么!” 那火凤不知是否能听懂司空铎的言语,但司空铎这般动作,它自然知道是要它看那明珠。众人的眼光也都落在那腰佩之上,那明珠品相虽然不差,却也无甚特异之处。此时原本莹白如玉的明珠上白色渐渐褪去,有如大雾消散。不一会儿,白色褪尽,珠子在星光照耀之下显得晶莹剔透,有如水晶。叶澜心下惊奇,一时忘了害怕,凝神细观,见那明珠之内忽地凭空生出一团紫气,那紫气扭动变幻,化为数十个小人。珠子太小,紫气所化小人又太多,无法看清小人的样貌。叶澜微觉有趣,盯着其中一个小人细看,忽然之间,心神一阵恍惚,只觉那小人忽然变得顶天踏地,充塞十方,有无穷威压并无穷无尽凶狠杀意扑面而来。他本被那星瞳火凤定住了身形,心中充满恐惧,可这混沌境的异种灵兽和珠中小人相比,只不过是一只小小鸟儿,实在是渺不足道。这小人的威压实在太过凶猛霸道,将叶澜的心神瞬间逼至崩溃边缘,将疯未疯之际,手中乌木扇忽地升起一股凉意,只一闪念间便将那小人儿的威压冲散,叶澜微一失神,只觉是经历了一场极短的梦魇,再看那珠子时,只觉珠子中紫气弥漫,数十个小人分列四方,似在组着什么阵式,观之并无一丝异感。他经过刚才似真似幻的恐怖一瞬,再也不敢凝目细看单个小人,移开目光望向长孙文全等人,见别人脸上虽有恐惧之色,但绝非心神失守之相,显然都是在怕眼前这只火凤,并无人感受到与自己相同的异象。 那火凤低着头,静静看着那枚小小珠子,过了好一会儿,众人只觉星光颤动,继而身上一松,真元奔涌如常,已然恢复了行动之能。那火凤眼瞳抖动不休,似乎遇到了极为可怖之物,心神振荡,不能自制。它低低鸣叫数声,声音中透着浓浓的恐惧之意,接着身子一缩向后跃起,头下尾上,一头钻入了岩浆池中,消失不见。这一下变起突然,众人死里逃生,一个个都愣在当地,如在梦中。尚未回过神来,忽见岩浆池中升起一道火柱,那火凤双翅伸展,直冲而上,翅膀挥舞,只带得岩流四溅,飘散如雨。祝文长大叫一声:“不好,快躲!”说着将青玉灵华尺舞成一个光圈儿,挡开扑面而来的岩浆火雨。 叶澜见岩浆密密麻麻,避无可避,他知若驭乌木扇遮挡,岩浆中的火之元力又会被乌木扇吸入体内。这法子后患无穷,委实不想再用。自己已到聚真境顶尖修为,一旦将这些岩浆吸纳,就有可能立时引发逍遥境大劫,说不定便会要了自己的性命。可这岩浆火雨来势猛烈异常,以自己修为,空手万万无法抵挡。让如此巨量的岩浆淋在身上,自也是死路一条。叶澜叹息一声,将乌木扇展开,凌空一旋,身前火雨一闪而没,被乌木扇尽数吸去。 他于一瞬之间除去身前岩浆,手法利落之极。他也不去管乌木扇上涌入经脉的阵阵暖流,收起扇子,环视四周,看是否有同伴需要救助。只见长孙文全与林文雍分别挥舞仙剑仙葫,尽自抵敌得住。燕卓然、祝文长和文峰三大高手迅速扑灭身前火雨,分别挡在田文昌、李文兴和莫文成身前,唯独顾文书奋力舞动长剑,独自抵挡身前岩浆,终究因修为不足,法宝又非仙器,无法将岩浆尽数挡开,已有数点岩浆溅到身上,着体便燃,发出滋滋声响。叶澜想也不想,乌木扇脱手飞出,在顾文书身前一绕,迅疾缩回。顾文书只觉眼前黑光一闪,满天岩浆已然消失不见,连身上火苗也已熄灭,烧伤处虽然疼痛,却已无灼热之感。顾文书心头一松,朝叶澜抱拳道:“叶兄弟,多谢你了!” 叶澜微一点头,转头去看司空铎。心想这厮离岩浆池最近,手中又无法宝,说不定便烧死了他。只见司空铎仍是高高举着那明珠腰佩,周身被一层漆黑火焰包裹,岩浆碰到黑火,再也无法前进半分,反被黑火焚烧,慢慢化为乌有。 叶澜见司空铎以“太阴焚灵魔焰”挡住了岩浆,心头微觉失望。猛听得头顶轰隆一声大响,上方平台已被那火凤撞碎,那火凤毫不停留,力透双翅,奋力上飞,边飞边鸣叫不止,叫声中尽是恐惧之意。石台下那群翠羽霞光鸟躲避不及,有数只被火凤翅膀扫中,身子登时断为数截,那些坚韧远超寻常法宝的七彩尾羽也断为片片,夹杂于血肉碎石之中飘然坠落。 些许碎石,自是伤不了一众修士,文峰随手挡开碎石,朝叶澜高叫道:“叶兄弟,这凤凰叫得这般害怕,却是说的什么?” 叶澜朝上方火凤望了一眼,答道:“它说他们又要回来了,他们又要回来了!反反复复,就是这么一句话。” 文峰哼道:“也不知是什么人要来,竟把它吓成这样子。这大鸟本事很大,胆子却这般小,真是叫老子瞧不起。”那火凤身子不动,单凭瞳中星光便将众人尽数定住,神通之强,直是匪夷所思。诸人方得自由,兀自心有余悸。此时那火凤还未飞出火山,文峰便出言讥讽,莫文成、田文昌等人都觉心中一惊,忍不住抬头上望,生怕那火凤听到文峰的不敬之言,恼羞成怒,去而复回。还好那凤凰毫不停留,一路飞至火山口,一闪不见。 众人见那火凤飞走,才都松了一口气,回过头来齐向司空铎看去。只见司空铎身上黑焰已尽数熄灭,在他身前一丈之外,正是那火凤原本栖身之所,那处因长年被星瞳火凤俯卧其上,变得微微凹陷,坚硬岩石棱角尽被磨平,表面甚是光滑,其上除些许岩浆缓缓流淌,此外更无别物,又哪里有什么魔宝了? 众人怒目朝司空铎看去,只见他忽地凌空而起,飘到岩浆池上方三丈之地。池中烈焰升腾,酷热可知,司空铎虽然神通尽复,却也抵挡为难,额上汗水渗出,瞬间又被热气烤干,须发也都被火烤得微微卷起。司空铎咬牙苦忍,左手拿着那颗明珠,右手中法诀变幻,绕着那明珠不断施法。 众人不知他意欲何为,但心中皆生出浓浓不安之意,做势上前,便要将他合力擒拿再行拷问。还未有所动作,忽听上方传来鸟鸣并兽吼之声,数十头息雷兽尽数醒转,与一群翠羽霞光鸟合为一处,如滚滚洪流,势道万均地朝众人直冲过来。 众人大惊,匆忙间不知如何是好。文峰大吼道:“咱们上当了!这里哪里有什么宝贝,是这小子不知得了什么失心疯,一心寻死,先是去招惹混沌境的灵兽,现在又去跳岩浆池子,咱们别去管他,赶紧逃命要紧,并肩子往外冲啊!” 众人见这许多灵兽冲来,后面又是滚滚岩浆火流,全无退路,一时都没了主意,见文峰当先冲出,便都随在他身后,疾飞向前。转眼冲进怪石群中。众灵兽如疯似狂,见了众人,不分清红皂白便出手攻击。众人陷身怪兽群中,眼中所见尽是七彩霞光,耳中所闻,皆是鸟鸣兽吼并轰轰雷震之声,一时间都暗叫一声苦,不知高低,只得全力挥舞法宝护住周身。 叶澜展开乌木扇,使之在周身盘旋转动,舞得泼水不进。身旁恰好有一尊怪石,被扇子纵横切割,化为片片碎石,零落四散。他努力睁开双眼,盼能看清周遭情势,忽觉眼前光华转盛,似有一物迎面击来。叶澜牙关紧咬,举扇挡在身前,只觉大力有如浪潮,连环相叠,毫不停歇地击在扇面之上,每受一记轰击,身子便是一震,那力道一下猛过一下,连环七击,之间竟无丝毫停顿,他身子连震七下,只觉头晕耳鸣,眼冒金星,一股真元耗尽,不及运气换劲,心想第八下轰击自己再也抵挡不住,忽觉手上一松,扇上却再无力道传来。他得了这一瞬余裕,猛吸一口气,经脉中旧力断绝,新力又生。猛觉劲风盈耳,那物又迎面击来。叶澜虽看不真切,却已隐约猜到,方才的连环七劲乃是一只翠羽霞光鸟以尾羽挥击,他刚吃了苦头,不敢再逞强硬挡,一闪身,躲在了一尊怪石之后,七根尾羽扫过怪石,只刷地一声响,怪石被七彩尾羽切作了八截。

第三十六节 霞光掩映山石滚 叶澜见那石像被七根彩羽一击而断,七色尾羽丝毫不受阻碍,又朝自己击来,急忙闪身相避。初时群鸟齐来,光华耀眼,他只感双目刺痛,便如瞎了一般。这时眼睛渐渐适应,虽仍觉群鸟乱舞,彩光纵横,不免眼花缭乱,但已不似方才一般全然不能视物。他心知这般只挨打不还手,必然无法支持,便瞪大了眼睛,试图看清敌方来路,以便寻隙还击。眼见那鸟儿脚爪一扭,七根尾羽又贴地扫来,当下纵身飞起,任七根长羽从脚下扫过,同时右手疾挥,乌木扇如电射出,直奔那鸟头颈。那鸟儿见乌木扇射来,竟不躲闪,低头狠狠啄下。这一下正啄在扇柄之上,乌木扇微微一沉,折回叶澜手中。那鸟儿忽地哀鸣一声,白喙之上现出一点黑斑,同时有丝丝青烟冒出,便如被烙铁烙过一般。 叶澜握住乌木扇,身子平飞而出,挥扇又朝那只鸟头上斩去,那鸟吃过苦头,再也不敢去碰乌木扇,大叫一声,转头就跑,同时尾羽张开,盼能将叶澜阻上一阻。叶澜见一道彩屏迎头拍下,不敢托大,飘身后退。那鸟儿发足欲奔,眼见身前站有一人正挥杖狂舞,当下也不细看,右足伸出,森森将利爪那铁杖一爪抓住,接着横挥而出。 那使铁杖的正是莫文成,他修为只是腾云境,比叶澜足足低了两层境界,眼前这只翠羽霞光鸟本领高强,比之叶澜尚高出一筹,叶澜仗着神器之利,又加上出其不意之功,这才将其惊退。莫文成修为远逊,铁杖又只是寻常法宝,只一招之间法宝便被夺走。 莫文成眼见自己的法宝如电击来,拖起一道残影,杖身未至,杖上劲风已然迎面而来,激得自己气为之闭,不禁大骇,知道决计抵挡不了,只得伏身躲避。那鸟儿一击不中,抛下铁杖,利爪抓出,正抓在他背心之上,三根利趾透体而入,莫文成长声惨呼,伤处血如泉涌。 叶澜见状大急,纵身扑上。那鸟儿足爪一松,将莫文成向叶澜抛去。叶澜忙伸手接过,搂住莫文成肚腹。只觉触手温热,满掌尽是献血。低头一看,只见他背上有三个寸许粗的伤口。他背部受伤,肚腹上也满是鲜血,显然那鸟儿足趾修长,已将他身体生生贯穿!叶澜大惊,顾不得身周满是异兽,便要为莫文成疗伤。忽觉眼前一暗,似有一堵高墙挡在身前,头顶传来闷吼之声,抬头看时,只见一只息雷兽人立而起,两只前蹄朝自己直踏下来。 叶澜脚尖一点,抱着莫文成向后倒飞而出。那息雷兽双蹄着地,轰地一声大响,石屑纷飞,地上现出一个大坑,足可容人。那恶兽一踏无功,竟不追赶,忽地仰起头来,将一个拳头大的鼻子对准叶澜,鼻孔翕张,似要打喷嚏一般。叶澜只觉眼前电光一闪,有两道闪电自那息雷兽鼻孔中喷出,一道闪电击向叶澜脸面,另一道却直奔他怀中莫文成而去。 叶澜怀中抱有一人,行动不便,那电光来得何等迅疾,转瞬便到身前。叶澜见莫文成血透衣襟,一条命十成中倒去了九成,若再中了这道闪电,定会立毙当场,当下一咬牙,将手中乌木扇一展,挡在了莫文成身前,同时身子倾侧,头颅偏转,盼能将射向自己的电光避开。猛觉颈间一凉,有丝丝黑发飘落,黑丝之上星星点点,布满腥红之色。 叶澜受了雷电一击,方知“息雷”二字是何含意,这息雷兽行走如电,吐息生雷,当真难防难当。叶澜颈部受创,慌乱之中倒也不觉疼痛,百忙之中伸出手往颈中一摸,察知创口深不盈寸,并无大碍,便不再理会伤处。那息雷兽见蹄踏喷雷都没能杀死叶澜,愈发恼怒,将斗大脑袋一低,朝叶澜直冲过来。 叶澜将莫文成护在身侧,跨步如弓,一扇抵在那息雷兽头顶长角之上。这一撞开山裂石,叶澜被撞得身子不住向后滑出,忽地后背一痛,轰隆一声,撞在身后一尊怪石之上。 他只感脊背欲裂,再也挡不住这畜生的蛮力,臂弯一松,那息雷兽的长角直朝胸膛刺来。叶澜无法抵挡,心中一苦,运尽最后力气向外推出,却仍无法挡住长角来势。眼看就要被这畜生一角钉死在怪石之上,忽地眼前彩光一闪,那息雷兽惨呼一声,角上劲力全消,身子被一道七彩光华拦腰斩断,鲜血内脏流了满地。 叶澜心下一奇,不知这翠羽霞光鸟为何要帮自己,忽见那七彩尾羽斩死息雷兽后,只稍稍一顿,接着便朝他头顶横扫而来。叶澜头一低,躲了开去,但听得头顶轰隆生响,丈许高的怪石被拦腰斩为两段,上半段斜飞出去,打在左方一头息雷兽身上。那头息雷兽正与林文雍斗得激烈,被这石头打在腰间,翻身打个滚,见石头是那翠羽霞光鸟所发,便舍下林文雍,一头朝那鸟儿撞去。 叶澜这才明白,原来这群翠羽霞光鸟和息雷兽并非一伙,彼此之间也是见面就打。叶澜忽然没了对手,便转头扫视一圈儿,见众人虽都陷入苦战,但除了自己怀中的莫文成外,倒也无人身受重伤。众人只有十人,而翠羽霞光鸟和息雷兽却各有数十只,众寡悬殊之下,众人本应在一瞬间之间便被一群鸟兽全歼,之所以还能勉力支持,全因翠羽霞光鸟与息雷兽相互争斗之故。 叶澜看出关窍,闪身躲开一记雷电,向身旁林文雍喊道:“绕着石像躲闪,尽量不要还手,让这两帮禽兽对打便是!” 燕卓然、祝文长和文峰三大高手早已看出其中关键,都展开身法,将一头头息雷兽引到霞光灿烂处。但翠羽霞光鸟和息雷兽都甚是聪明,又非被“御兽魔阵”控制了心神,一个个都神智清醒,大约能猜出一众太虚弟子的心思,并未被三大高手牵着鼻子走。只是两伙灵兽平日里在这山腹中抢夺地盘,时常便有争斗,此时仇家见面,分外眼红,只要见眼前不是自己同族,不管是人还是灵兽,便不遗全力地猛打。燕、祝、文一时虽能自保,想要摆脱群兽纠缠却也有所不能。 文峰挥舞青煞斧,与一只翠羽霞光鸟的彩羽连拼七记,那鸟儿体型庞大,想来已至逍遥境第四层境界,文峰七斧砍出,被震得接连退了七步,只觉胸中气血翻涌,啵地一声,吐出一口浊气,大声赞道:“好鸟儿,真有你的!” 那翠羽霞光鸟一尾扫出,连接文峰七斧,居然身子只是微微一晃,继而两爪使力,足趾直抓入石中,就此站定,接着双足一撑,白喙天落,直朝文峰顶门啄下。文峰早已看到莫文成身受重伤,见叶澜虽将他救下,却腾不出手来助他疗伤。莫文成已然成了一个血人,俯在叶澜身侧,低头垂目,一动不动,也不知是生是死。文峰心下着急,一直想过去救治师弟,却苦于被眼前这大鸟缠住,脱不开身。此时见这鸟儿又伸喙啄来,知与它硬拼自己并不能占到便宜,当下身子一低,向那鸟儿腹下钻去。那只大鸟怕他以青煞斧攻自己肚腹,不敢怠慢,一爪朝青煞斧猛抓而下,文峰不闪不避,顺着那足爪的力道就势一托,将这大鸟向祝文长抛去,同时大叫道:“祝师兄,交给你了!” 祝文长正与一头息雷兽斗得不可开交,见七彩光华迎面而来,不由暗骂一声,青玉灵华尺连闪,与那息雷兽对拼三记,同时撮指成剑,两记太虚散影剑朝那大鸟的双目点去。 文峰得了空闲,一闪身窜到叶澜身旁,伸手接过莫文成,只觉莫文成身子绵软,已无半分力气,一摸他脉门,但感跳动若有若无,若不立时施救,性命便只在一时三刻之间。文峰更不犹豫,出指如风,封住莫文成胸前背后六大伤口,同时左掌按在他背上,真元有如海潮向他体内狂涌而去。 莫文成痛哼一声,醒了转来,见文峰在苦斗之中拼死替自己疗伤,心下感激,正欲开口道谢,忽地双眼圆睁,张口欲呼。文峰看他脸色,便知身后有敌来袭。他也不知是何物来攻,足下一点,斜斜窜出,只听刺啦一声,背后衣衫碎裂,后背留下了三道长长的血痕。 文峰疼哼一声,转过身来,青煞斧脱手而出,将那只爪上仍带着自己鲜血的足爪从根斩断,那只鸟儿陡受重创,站立不稳,身子倾侧,仰头呼痛,忽觉颈项一紧,已被文峰一把抓住,奋力一扭,只听卡拉一声,那鸟颈骨断折,软死在地。 文峰丢下鸟尸,大呼一声:“痛快!”忽听不远处田文昌一声惨呼。文峰心头一紧,朝痛呼处看去,只见眼前光芒尚未消散,两道雷光正中田文昌胸腹要害,将他生生击飞了出去!

第三十七节 明珠溢紫人盈寸 文峰见田文昌受了息雷兽一击,心下更急,暴吼一声,抱着莫文成直窜而上,伸右手又将田文昌接住。他双臂各抱一人,无法再施法攻敌。此时身周尽是凶禽恶兽,可谓步步凶险,莫文成和田文昌所受伤势都甚沉重,文峰双掌真元源源涌出,送入二人体内,同时脚踏奇步,躲避满场翻滚的彩羽雷光。 过得片刻,田文昌轻哼一声,悠悠醒转。文峰低头一看,见他脸如金纸,胸前被雷电击得一片焦黑,血肉模糊。文峰见他伤成这样,手上加劲,盼能将他伤口血流止住。忽听莫文成用微弱的声音叫道:“文师兄,小心!” 文峰猛地抬头,见一鸟一兽分从左右袭来。他身子一仰,带着莫、田两人同时躺倒。只听轰隆一声,两兽相撞,这两只畜牲立时忘了去攻击文峰,彼此头撞喙啄,牙咬爪撕,翻翻滚滚斗在一处。文峰躺在地上,见头顶翠羽纷落,血肉横飞,直乐得眉开眼笑,手上真元不绝涌出,口中还不忘指点二兽:“对!使劲!咬它颈项!啄它双眼!” 燕卓然见莫文成和田文昌相继受伤,祝文长被四只灵兽围住,自顾不暇,文峰护着两名重伤师弟也是应付为难。当下走到文峰身前,绕着他来回奔走,手中黑玉白霜笔运到极致,一道道白毫纵横来去,织成一堵堵白墙,挡在一群灵兽之前。数只翠羽霞光鸟眼见身前白丝缠绕,遮挡视线,都挥舞尾羽朝白墙割去。燕卓然并不与之硬拼,驭着白毫飘忽来去,有如迷宫,几只大鸟追着白墙奔走,待得眼前白光消散,便都看到对面现出一头息雷兽,低头猛力撞来。 在黑玉白霜笔的牵引之下,两伙灵兽被燕卓然逗弄得全力相拼,叶澜和长孙文全等人都感压力一轻。文峰得燕卓然相助,非但不道谢,反而朝他翻个白眼,没好气地道:“早干嘛去了?一开始就这么干不就得了?”当下让莫、田二人盘坐于地,双手贴在二人背后,全力替二人疗伤。(、域名(请记住_三<> 燕卓然方才那般布下迷阵,既要全力运转黑玉白霜笔,又要算准息雷兽和翠羽霞光鸟的方位,真可谓穷尽所能,耗竭智力,这法子使用之时,燕卓然自身若受攻击,不免应付为难,若不是见众人迭遇凶险,实不愿行此险招。此时听了文峰责备,他也懒得辩解,手中黑玉白霜笔毫光暴射,将扑向文峰的一只息雷兽抛飞了出去。 燕卓然虽在剧战之中仍是不时望向司空铎,察看他的动静。此时见他右手食中两指点在明珠之上,显是施法已毕,那珠中一众小人变得清晰无比,珠子里紫气弥漫,在一众小人头顶聚成一朵紫云。燕卓然望着珠中小人,心中不安之意越来越强,忽见紫云一涨,快速无比的从珠中溢出,化做极细的一道紫色气柱,冲天而上,直没入头顶的黑暗之中。 燕卓然虽不知司空铎这番施法所为何事,但知若任他施为,后果不堪设想。有心上前阻止,可低头一看,见文峰仍是盘坐于地,全力为两个师弟疗伤,自己若是现在离开,三人不免有性命之忧。燕卓然无法,一边将文峰身边的灵兽挡开,一边凝神看那紫色气柱。过了好一会儿,那紫气从上而下逐渐变粗,急速而下,便似有一条紫色长蛇沿着一条紫线直窜下来。 眼见那道粗大紫气从天而降,又落进明珠之内,将珠中一众小人尽数裹在紫雾之中。燕卓然再也忍耐不住,大吼道:“文峰,你先抵挡一阵,这姓司空的不知在搞什么名堂,我得去阻他一阻。”m.33s. 文峰见莫、田二人身上血流渐止,便收回手掌,右臂重拳轰击而出,将一头息雷兽生生打翻在地,同时向燕卓然一扬头,示意他自行前去便是。燕卓然更不多话,笔势一收,朝岩浆池冲了过去。一只翠羽霞光鸟和一头息雷兽与燕卓然斗得正烈,见他逃走,微微一愣,便也直追过去,紧紧跟在他身后。 燕卓然忽然抽身而走,众了少了黑玉白霜笔守护,压力陡增。叶澜和长孙文全背身而立,各自挥舞着仙剑和乌木扇,都在咬牙苦撑,猛见身边林文雍仙葫高举,葫中毫光迸发,射向身前一头息雷兽。那息雷兽不闪不避,大头仰起,鼻中喷出两道雷光将毫光击散,接着扭身摆腰,双蹄齐飞。 林文雍见息雷兽来势如电,决计无法闪避,只得举起仙葫挡在身前。但听得当当两声大响,仙葫倒飞而回,重重撞在他胸前,林文雍肋骨尽断,鲜血狂喷,向后便倒。m.33s. 叶澜与长孙文全见状大急,都是跨步而出,站在林文雍身侧,全力舞动法宝,将攻向林文雍的灵兽一一挡开,却是谁也腾不出手去查看他的伤势。 司空铎见燕卓然脱出战圈,转眼间已至一堆怪石边上,当下眉头一皱,似乎甚不耐烦,手指在紫珠上一抹,指端带出一团紫气,屈指弹出。 燕卓然见紫气袭来,身子一凝便要侧身躲闪。忽觉那紫气准头奇差,离着自己身子足有一丈,击在了身旁一尊怪石之上。他微微一愣,更不犹豫,手中黑玉白霜笔化做一道光影,直朝司空铎射去。 笔方脱手,身前忽地伸出一只大手,只一抓,便将黑玉白霜笔捉在手中。燕卓然大惊,抬头看时,见那被紫气射中的怪石已然化作一尊人形石像。那石像头大如斗,四肢俱全,黑玉白霜笔正被它抓在左手之中。燕卓然见状,伸手一招,想要夺回玉笔,那笔在石像手中连连跳动,竟然挣之不脱。他一惊更甚,飘身退出丈余。那石像却不追击,仍是静立不动,身上紫气缠绕,瞬间布满全身,继而数百道紫气在周身生出,疾往四面八方射去。众人和场中灵兽躲闪不及,皆被紫气射中。众人大惊,不由同时停下手来,凝神内视,却都未察觉有何异样。正自讶异,忽见场中数十尊怪石尽皆扭身挥臂,都动了起来。 众人见怪石尽被紫气激活,一时大感戒备,不敢贸然出手攻击。一众灵兽却是打发了性儿,见自己中了紫气并无异样,便又都鸣叫嘶吼,奔走厮杀。追在燕卓然身后的一鸟一兽恰在此时赶到,一左一右,齐向他攻去。 燕卓然听得身后异响,更不回头,身子直飞而上。两只灵兽收势不住,都朝身前的石像撞去。那石像左臂一挥,将手中黑玉白霜笔抛出,同时右拳直击而下,朝那息雷兽打去。只见黑玉白霜笔即劲且疾,将来袭的七根尾羽一起斩断,那鸟儿受此重创,哀鸣一声,身子飞坠于地,那石像左足高抬,一脚踏下,将那鸟儿的脑袋踏得粉碎。又听得轰隆一声,那息雷兽的长角撞在石像拳上,发出啪地一声脆响,长角齐根而断,那石像拳势不止,轰在那息雷兽头上,将一颗大脑袋直打入腔中,留下老大一个血洞,鲜血狂喷而出,淋在石像身上,涂得那石像一片血红,瞧之凄厉可怖,有如鬼怪。 方才激战之时,有息雷兽也曾撞在怪石之上,石像都是一撞而碎,息雷兽却是一无所损。此时石像被紫气唤醒,以硬碰硬,居然一拳便将一头逍遥境的息雷兽轰杀。众人只看得头皮发麻,心头都涌起一阵恶寒。 那被石像一拳轰杀的息雷兽正是这群息雷兽的首领,群兽见首领一招被杀,都吓得心胆俱裂,齐发一声喊,掉头就跑。群鸟也被吓破了胆,见息雷兽逃跑,也都展翅高飞,石像群见灵兽逃走也不阻拦,众人只觉霞光闪动,一眨眼功夫,鸟兽皆散,逃了个干干净净。 叶澜等人忽地没了对手,都是微微发愣,猛听文峰暴吼道:“傻愣着做什么!带上文雍快跑啊!”说着一把抓起莫文成和田文昌便要纵身飞起。忽见左右各有一尊石像同时挥拳击来。文峰见了方才那石像击杀息雷兽的惊天一拳,如何敢出手硬挡?匆忙之中仰天跌倒,贴地平平移出两丈,将两个师弟轻轻放下,站起身来,长叹道:“真他姥姥的晦气,逃命功夫居然输给了一群禽兽,当真是货真价实的禽兽不如了……” 叶澜见他在这要命的当儿居然还有心情说笑,不禁也佩服他的胆气。眼见一尊石像右足高抬,朝躺在地上的林文雍重重踏下,当下乌木扇脱手飞出,在林文雍腰间一挑,将他轻轻挑了开去。那石像一踏无功,转身一拳朝叶澜打来,叶澜只感拳力如山,气为之闭,想起方才那息雷兽脑袋被打进腔子里的惨状,直吓得脸色煞白,无论如何不敢硬接这雷霆一拳,只得飘身飞退。只退出三尺距离,忽觉背后风声飒然,拳力已至后背。他夹在这前后两记重拳之下,退无可退,这电光石火之间,飘身横移也已不及,他情急拼命,心想挡也是死,不挡更是死路一条,当下身子一侧,力灌双掌,将两记开山裂石的重拳同时接下。一旁长孙文全被一尊石像逼得左闪右避,抬眼瞧见叶澜被两条粗大石臂夹在中间,当下大叫一声:“不可!”却是无力阻拦。

第三十八节 火湖壁立转乾坤 众人见叶澜身子笔直,双臂平伸,状如十字,夹在两尊丈余高的石像之间,看起来弱小不堪,都以为他会被这两道锐不可当的拳力挤成一团肉泥。却见他手臂只微微一缩,接着剑眉倒竖,吐气开声,大喝一声:“呔!”双掌猛力外推。两尊石像受了这一推,各自跌跌撞撞退出三步方才站稳。叶澜右掌回勾,乌木扇倒飞而回,接着合身一扑,扇子自身前那石像头顶直划而下。那石像一分为二,散做两堆碎石。 这一下大出众人意料,各人都瞪大了眼睛,心中惊奇之极。叶澜落下地来,转身挥拳,与身后那尊石像又硬碰一拳,而后横扇斩出,将那石像拦腰斩为两截。他瞬间击碎两尊石像,心中明白过来,见众人仍是四处躲闪,个个是只挨打不敢还手的局面,当下大声喊道:“这些石像威力只是平平,比方才那尊击死息雷兽的石像差得远了!” 众人才知这石像的威力全自司空铎弹出的紫气而来,那最初被紫气射中的石像威猛无比,能拳毙逍遥境灵兽,余下数十尊石像却远无如此威能,当下不再闪避,驭使法宝硬接硬架,与一众石像对撼。只听得轰轰声响,碎石纷飞,祝文长转眼间击碎四尊石像,文峰伸左手将林文雍扶起,见他尚有呼吸,一时间也不及细察,将他放在莫文成和田文昌身旁,驭起青煞斧,绕着三人疾走,将来袭石像一一击碎。 那击死息雷兽的石像见势不妙,大手一张,疾往燕卓然拍去。燕卓然不敢硬接,身子一退,手中白毫狂舞,向那石像臂上缠去。那石像手臂被缠,曲臂回拉,燕卓然只觉一股大力自笔端传来,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前飞出。那石像右拳顺势击出,直捣燕卓然胸膛,燕卓然止不住身形,无法闪避,只得松开黑玉笔杆,双掌自上而下一划,正一浩然气沛然而出,在身前布下一道气墙。那石像一拳击在气墙之上,拳头一陷,去势稍缓,燕卓然身子如中炮击,向后直飞而出,口中鲜血狂喷。 祝文长与文峰对望一眼,皆知燕卓然功力与己相当,他既然一招败北,两人也决不是这石像对手。若任由它将三人各个击破,众人无一能活。当下并头齐上,文峰不忘对叶澜大吼道:“叶小子,看好他们三个!” 此时除去三名逍遥境高手,场中就数叶澜修为最高,他又有神器在手,三人上前与那凶猛石像搏命,余人就只好托与叶澜照拂。叶澜答应一声,闪身来到林文雍身前,将乌木扇舞得风雨不透,转眼前又击碎三尊石像。 祝文长和文峰分左右向那凶猛石像攻到,两人见燕卓然一招负伤,都不敢与这石像硬拼,各自展开身法绕着石像上下翻飞,寻狭抵隙,青玉灵华尺和青煞斧净往那石像胸腹头颅招呼。 燕卓然陡受重击,在空在翻个筋斗,飘身落在一尊石像头顶,举袖一擦嘴上鲜血,足尖一点,又朝那凶猛石像冲去。他脚下石像受他足尖一点,身子一顿,轰然倒塌,化为一堆碎石。 三名逍遥境高手合力,将那石像团团围住。那石像在黑玉白霜笔、青玉灵华尺和青煞斧的轮番轰击之下,出手已不似初始迅猛,渐渐落在下风。 文峰一斧斩出,撞在那石像掌上,只感真元剧震,口中溢出血来,这一斧却也将那石像的小指斩得粉碎。他喉头一动,将口中鲜血咽下,大笑一声,又待冲上,忽听顾文书和李文兴同声大叫。转头看时,见顾文书被一尊石像拍在左肩,伏地便倒,李文兴被一掌印在胸口,摔在地上,着地翻滚。 长孙文全见两人受伤,咬紧牙关,将手中仙剑挥成一个光球,拼死护住两人。原来其余石像威力虽然远较文峰眼间这尊石像为低,却也比顾文书和李文兴的神通为强,加上石像众多,顾文书和李文兴几招一过,登时不敌,各自受伤。 此时场中除了三名逍遥境高手,便只余叶澜和长孙文全还能拼斗,而石像还余下足有十余尊,更何况神通最强的那尊石像只是些微受创,威力尚余九成。文峰见长孙文全和叶澜在十余尊石像的围攻之下转眼也见不敌,当下纵身飞退,来到两人身旁。他这一退,祝文长与燕卓然抵不住那凶猛石像的凌利攻势,也只得随文峰后退,与叶澜等人聚在一处。那石像紧追而上,与另外十余尊石像一起,将众人团团围住。 众人聚在一起,石像围攻虽然猛烈,一时倒也能勉力支持。众人一边抵挡,一边都向司空铎看去。心中都想,这厮只用小小一团紫气便将众人逼到这般田地,他手上明珠之内紫气充盈,若任他施为,众人哪里还有活路? 只见司空铎两手在珠子四周盘旋飞舞,十根手指上法诀变幻,状若千花飞散,忽地双掌一合,将明珠合在掌中,闭上双眼,口中念念有辞,不知在颂何法咒。口中念颂方罢,双掌分开,身子缓缓飘开,落到了岩浆池边。 那珠子此时已全然变成紫色,此时虽失了司空铎法力驱使,却仍悬在岩浆池上空,并不掉落。那珠子缓缓旋转,受池中火焰热力一熏,珠子表面现在丝丝纹路,竟然渐有熔化迹象。 随着那紫珠渐渐熔化,一池本来甚是平静的岩浆忽而变得狂猛暴烈,岩浆高升低落,起伏不休。片刻之间,那紫珠已变成一颗紫色水滴,在岩浆上方蠕蠕而动,颤抖不休,任下方火焰升腾,岩浆咆哮,它却仍是静静地飘浮在烈火之中,不为所动。 岩浆池翻涌一阵,忽地转为平静,火柱尽数落回池中,滚滚熔岩仿佛瞬间被驯服的野马,安然泊于池中。满池岩浆表面竟变得光滑如镜,平若净湖。那紫色水珠中紫气缓缓垂下,落入池中,一池火色岩浆颜色渐渐转浓,继而全然化为紫色。远远望去,犹如一块光滑紫缎,不绝散发出柔和光芒。 这场面太过诡异,连场中石像似也被这奇诡景象所慑,攻势放缓。众人随手抵挡石像,大部心神都被这一池紫浆吸引。只见明珠化成的水滴中紫色缓缓褪尽,尽数融入岩浆之中,一池岩浆化作深紫之色。众人只觉心跳加剧,知异变便在眼前,都屏住呼吸,死死盯着岩浆池。只见岩浆池似一块明镜忽被摔裂,从池子正中直直裂开一缝。那缝隙深不见底,缓缓向两边扩大,远远望去,便如大海中开,震人心魄。 这景象太过壮观诡异,众人都神色茫然,不敢相信自己双眼所见。随着那裂缝扩大,两侧岩浆也越升越高,慢慢超过那悬浮在空中的透明水珠,有如两堵高墙中间夹一条长长甬道,甬道上方空无一物,唯有一滴小小水珠悬在中间,被两堵紫墙染得晶莹剔透,熠熠生辉。 众人心中都生出极大不安,虽不知司空铎所谋何事,但看这声势如此之大,后果之严重不问可知。众人身陷绝地,只求能阻止司空铎所谋之事,已然顾不得自身性命。文峰再也顾不得受伤的众位师弟,青煞斧向外猛斩,大呼道:“大伙一起冲,跟这家伙拼了!” 众人发一声喊,并力猛冲,那凶猛石像双臂前探,左掌将青玉灵华尺和黑玉白霜笔一掌击飞,右手手指一屈,在乌木扇上一弹,叶澜只感胸口一痛,一口鲜血喷出,乌木扇倒飞而回,正击在长孙文全的仙剑之上,长孙文全握着剑柄,啊呀一声大叫,手臂软软垂下,膝弯一软,扑通跪倒。 文峰顾不得众人之伤,趁着石像出手阻拦众人的空隙,从那石像身侧直窜过去。那石像回手拍出,一股掌风拍向文峰背后,文峰反手一掌,借着这股掌力,身子如箭离弦,径往司空铎飞去。 司空铎转过身来,脸带微笑,一掌挥出,与文峰对了一掌。文峰惨哼一声,身子在空中连翻三个筋斗,落回阵中,着地倒退三步,一跤坐倒,恰好摔在长孙文全身侧。 司空铎一掌对罢,只略略退了一小步,身子便即站稳,看着文峰,笑眯眯地说道:“莫急莫急,好戏还在后头呢,我让这些石头慢些动手,也让你们长长见识再死。” 一语说罢,石像攻势果然放缓,只是众人尽皆负伤,祝文长与燕卓然冲击数次,却仍脱不出石像的包围。 两堵岩浆火墙直升到数十丈高方才止住上涌之势。众人从那两丈余宽的裂缝中看去,只见岩浆池深有数百丈,池底光华闪闪,清晰可见,尽是晶玉宝石之属,错列杂陈于池底黑岩之上,耀目生花。池底中心有一深孔,足有半里方圆,孔中充满岩浆,却仍是火红颜色,显然此孔是岩浆池与地底岩浆层连接之处,一池岩浆尽从此孔而出。 池一见底,两侧岩浆火墙中紫气便缓缓渗出,流到池底之中。池底黑岩被紫气一染,有如腐土为利器所搅,极速转动,在离岩浆孔三里之外搅出一个黑色旋涡,池底现出一个十丈方圆的大洞,洞中漆黑一片,也不知通往何处。

第三十九节 天魔怒吼残命殒 池底旋涡旋转不休,足足支持了一盏茶工夫,紫气连绵不绝,尽数流入洞中。紫气流尽,旋涡旋转之速渐渐放缓,那大洞也慢慢合拢。随着那洞口越变越小,司空铎的脸色也由期待慢慢转为焦急。那洞正要合上之际,众人忽觉眼前一花,似有一道紫电从洞中射出,耳中明明未听到任何声响,可人人都觉有一声咆哮自灵魂深处响起,震心夺魄。祝文长、燕卓然、文峰、叶澜、长孙文全五人都觉灵魂如被撕裂,精神一阵恍惚。文峰脚步踉跄数步,只觉头晕眼花,勉力朝地上受伤的众师弟看去,只见顾文书和李文兴眼瞳涣散,竟被这不知何物所发的一记无声咆哮生生震死! 司空铎站在岩浆池边,眼见那旋涡黑洞将要合起之际,紫电终于从中穿出,他原本紧绷的脸上倏尔现出狂喜之色。那旋涡又旋转数周,继而消失无踪,池底黑石一时间却不回落,仍如软泥一般高低起伏,颤动不休。 待得黑石地面重新凝结,化为平整池底,分为两半的一池岩浆仿佛忽然失了神力支持,猛地向下跌落。那两丈来宽的裂缝只一眨眼间便消失无踪,两面岩浆巨墙轰然撞在一处,发出惊天巨响,只撞得岩流迸溅,火浪直冲而上,高达数十丈。巨大的岩浆池上,犹如忽然生出一条长达数里的火龙,横亘湖上,嘶声长吼。 待得火龙落回池中,一池岩浆又变得金汤翻滚,红焰升腾。那明珠腰佩化成的小小水滴此时又现出身来,在空中微微一顿,远远瞧来,明澈晶莹,犹如珠泪一点,接着水珠化为一条细线,缓缓坠于池中,状如雨丝飘落。 这一滴水珠与数里方圆的一池岩浆相比,实是微不足道。可水珠一入池中,满池岩浆如沸油滚水,轰然爆将开来,岩浆咆哮沸腾,波澜叠起,一波波朝四周岸边撞去。 司空铎于这一幕似乎早有防备,飘身后退数十丈,接着转过身来,笑吟吟的缓步而行,慢慢朝众人走来。 众人都被那无声咆哮震慑了心神,一时之间只觉头脑昏沉,目眩神迷,于石像的攻势来路已全然无法看清,只凭本能挥舞着法宝,再也无法顾及旁人。地上本躺着五名伤者,顾文书和李文兴经那吼声一震,登时毙命。莫文成、田文昌和林文雍三人虽未身亡,却也被这吼声震得神摇魂荡,伤势变得更加重了。 众人神智未复,叶澜只觉头脑一清,率先醒了过来。原来他之前看那珠中小人之时,在那小人的无边威压之下心神曾险些崩溃。那感觉一闪而过,却给他留下了极深印象,此时陡然听到这声咆哮,心神震恐之感竟与那小人的威压如出一辙,他有了这前车之鉴,真元下意识地在乌木扇上一转,便感有一股凉意直冲脑门,立时便清醒了过来。他见众人虽左支右绌,幸喜无人再行受伤。转头看向林文雍等人,忽见一尊石像大手箕张,挥掌拍下。叶澜见状,足下一点,从那石像臂下钻过,两手探出,分将莫文成和林文雍抓在手中。那石像掌力如刀,堪堪从叶澜脚边扫过,叶澜放下林、莫两人,反身欲再去救田文昌,却见那石像一掌击在地上,将地面生生轰出一个大坑,接着将手一抬,黑石大手之上殷红一片,满是鲜血。 叶澜见田文昌死得如此之惨,鼻头发酸,一股悲愤之气直冲胸臆。当下猛扑上前,双掌连挥,朝那石像头上猛击。那石像仰天便倒,他双掌挥击不停,将那石像斗大一颗头颅打成块块碎石,兀自不肯停手。 此时燕卓然、祝文长和文峰也都醒转过来,三名高手见一失神间己方竟有三人惨死,都是怒吼一声,奋起全力将手中法宝狂扫而出。 司空铎好整以暇的走到离众人数丈处停下,面上笑意盈然,看着众人与石像拼斗半晌,忽地高声对文峰喊道:“姓文的小子,老子欠你那三招,看来是不用让了!” 文峰青煞斧横砍直劈,与祝文长的青玉灵华尺一起和那凶猛石像正面硬憾。燕卓然方才受了这石像一掌,受伤颇为不轻,只得绕着石像游走不定,不时以黑玉白霜笔上的白毫拉扯石像手脚,好削弱那石像迅如奔雷的攻势。饶是如此,文峰每硬拼一记仍被震得手臂发麻,此时听了司空铎之言,咬牙切齿地道:“司空铎!有种的咱们真刀真枪的对打,你使这等邪法,用几块破石头围着爷爷算个屁本事!” 司空铎笑道:“你们前几日用那幻土龙石阵的时候,怎么不是这般说法?” 文峰听了,怒哼一声,不予置答。司空铎又得意洋洋地道:“怎样?这魔岩傀儡的威力比你们那小小幻土龙石阵可强多了吧?” 以燕卓然、祝文长所知之博,却也从没听过这魔岩傀儡的名头。众人本已敌不过石像围攻,此时又是人人带伤,更加不能支持。文峰听了司空铎的讥嘲之言,虽有心大声回骂,却苦于被石像震得内息如沸,无力再行与司空铎斗口。 司空铎见众人全力抵挡石像,无人理会于他,不免有些意兴阑珊。他计谋得授,心中得意至极,可他手下尽数战死,无人可分享此喜悦,他此时极想与人诉说心中欢喜,眼前众人虽都是敌人,他却仍想与众人聊上几句。当下右手捏个法诀,朝场中石像虚晃几下,众石像攻势立缓,只将众人的法宝一一挡开,并移形换位,里外围成两圈,以防众人突围而出。 文峰只感压力一轻,挥斧冲击两次,却被尽数挡回,知道无论如何冲不出去,便抽身一退,与众人站在石像围成的圈子中心,指着司空铎道:“要杀便杀,不要用这猫捉老鼠的破把戏捉弄老子!” “也说不上捉弄,爷爷今日大发善心,想让你们死个明白,也算还一还两日前的酒肉之谊吧。”司空铎注视文峰,声音一扬,又道:“你们这帮小子真是好骗,老子说这山里有魔宝,你们便巴巴的跟了来,我这两天也不知暗笑了多少回,连肚皮都快憋破了呢,哈哈!” “鬼才信你!咱们只是知道这山中必有古怪,本就打算进山一探,你们一帮死鬼送上门来,你又说什么巴乌魔宝,咱们怎么也要押了你进来察探一番。”文峰重重地呸了一声,愤愤续道“咱们本想着你这厮只孤身一人,手中又无法宝,你纵有诡计,咱们也能应付。谁知这洞中除了一群倒霉畜生,还有这么多破石头坏事,真他娘的晦气!” 司空铎闻言大笑,极是得意。燕卓然咳嗽两声,低声道:“咱们今日败在你手里,也没有什么好说,只是我有一事不明。你那日与一众手下已然脱身逃走,却为何又去而复还?这洞中空空如也,并没有什么宝贝,你白白死了这么多手下,却是为的什么?” 司空铎道:“你们命在顷刻,说与你们听却也不妨。咱们来到此间,乃是有要务在身。方才那一道紫电,一声咆哮,你们也都看到听到,殿主交待下的任务我是已然完成了。只要能办成这件大事,区区几名手下却又算得了什么?若不是让我这些手下当替死鬼,你们又怎会乖乖让我来到这里?” 祝文长眼中光芒一闪,寒声道:“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更不惜牺牲一众同门的性命,你这厮谋算当真狠毒!” 司空铎回过头去,朝满池岩浆深深看了一眼,又回过头来,幽幽说道:“些许小事,又哪里算得上什么谋算?真正的谋算你们却是见识不到了。老子要算计的也不是你们这些正道的小人物。本来留着你们几条贱命倒也有些用处,可老子落到你们手中,你们对老子拳打脚踢,轮番折辱,若不把你们全都弄死在这里,却叫我如何出这口恶气?少了你们这几枚棋子,我却还要多费些手脚。” 文峰身处绝境之中,却仍是不肯输了嘴上功夫,当下嗤地一声道:“听这小子胡吹这大气,你一个小小逍遥境修士,平日只怕连你们殿主的面也见不着,却又能得厉虔那厮交待下什么大事!” 森罗殿殿主厉虔之名震怖于正道诸派,森罗殿门人对殿主畏之如虎,不但门中无人敢直呼其名,便是听外人言语中对殿主有丝毫不敬,门人也必以死相拼,如若不然,便是对殿主不忠,若传到殿主耳朵里,祸患非小。此时司空铎听文峰直呼厉虔之名,面上却无着恼神色,只微微一笑,说道:“厉虔那厮目光如豆,难成大事,森罗殿由他执掌,怪不得总在你们正道手下受这等窝囊气,等有朝一日换我做殿主,嘿嘿……” 太虚门和明德书院的掌门都是混沌境修士,燕卓然和众太虚弟子平日对本门掌门敬若神明,文峰纵然大胆,时常称齐乃谦为老头子,可心中对这位恩师却是敬重之极。此时众人听司空铎对森罗殿主口出藐视之言,不由都惊得呆了。且听他话中之意,显是对殿主之位也有觊觎之心,都觉他不但胆大包天,而且完全不可理喻,竟想以区区逍遥境的修为去和已是混沌境第四层的厉虔争夺殿主大位,文峰愕然半晌,喃喃道:“有意思,见过疯子,没见过疯成这样的……”

第四十节 去而复返灾劫近 司空铎口出狂言,藐视本派掌门至尊,众人听了,都心生荒唐之感。文峰听他如此自不量力,忍不住出言讥讽。司空铎也不生气,冷冷地道:“一帮井底之蛙,又怎知爷爷的志向?你们无端将性命送在这里,可知道老子来这里到底是干什么的?” 众人听他愿意吐露原委,都不再言语,凝神倾听,文峰想要说话,被长孙文全偷偷一拉衣袖,冲到嘴边的话便又咽了回去。 司空铎缓缓而前,在一尊石像身前停住,伸手在石像臂上轻轻一拍,说道:“你们想不想知道这魔岩傀儡是何来历?” 文峰听司空铎再次提及“魔岩傀儡”之名,抬眼朝石像看了一眼,却看不出所以然来,又朝燕卓然和祝文长看去,见两人一个眉头紧皱,一个微微摇头,显然也和自己一般对这魔岩傀儡一无所知,当下一撇嘴哼道:“这些破石头说阵式不成阵式,说灵兽不是灵兽,看模样也不是囚禁生灵元神炼制而成的‘元灵魔魑’一类的邪物,也不知你小子哪儿参来的野狐禅,弄出这么些比你还难看的破石头摆在这儿碍眼!” 司空铎笑道:“你当这些魔岩傀儡是我放在此处的么?你这可抬举我了,老子虽有几分手段,却没这般大本事。” 文峰道:“你小子手段如何先不去说它,口气却一向大得离谱。金丹境都不到的修为,却去想着篡你家殿主的大位。一只癞蛤蟆却有张吞天大口。老子只当这天下没你小子干不成的事呢,怎地忽地转了性变得这般谦逊了?” 司空铎在石像臂上轻轻抚摸,脸现追忆之色,轻声说道:“这魔岩傀儡却不是什么魔门术法,可说是机缘巧合之下天地生成之物,自古少现人间,你们不识却也怪你们不得。这些傀儡本是普通石头,受无边魔气滋养经年,便化为这魔岩傀儡。这傀儡不受世间任何法术驱使,立在此处一如寻常顽石,只有滋养它的魔气本源气息方能使其听命……” 这山腹中的火羽鹤、息雷兽、翠羽霞光鸟并那只混沌境的星瞳火凤,诸般灵兽齐聚,皆是因为山腹中布满不知何处而来的魔气,此事众人均已知晓。众人本以为这魔气是魔宝所发,此时身陷重围,已知是中了司空铎奸计,那魔宝根本是子虚乌有之事,山中魔气的来历便更显扑朔迷离。 文峰抬头看了看那些丈余高的魔岩傀儡,没好气地道:“瞧你小子这口气,看来留下这魔气的人物来头着实不小。北疆大魔头无数,也没见哪个单凭身上气息便生出这些破石头出来……” 司空铎忽地纵声长笑,似乎文峰说了极为荒唐的话一般,一声笑罢,指着文峰大声道:“北疆魔门修为最高的几人不过是混沌境,哪有本事留下这些魔岩傀儡?莫说是北疆诸魔无此修为,便是魔帝复生,单凭他自己怕也没这个能耐!” 众人听了这话,都是面面相觑,然后各自摇了摇头,心觉司空铎此言太也荒唐。魔帝魔威滔天,就魔族而言,万古唯此一人。若连魔帝的气息也无法生成这魔岩傀儡,那世间便无人能有此本事,这堆石像也就不会存于世间。 司空铎见众人一脸不信神色,当下冷冷地道:“一群没见识的小子!魔帝纵然厉害,总抵不过五六十位大魔神王的合力,若非魔族残存诸王齐聚此地,诸神气机交汇,神意相合,又岂会有这些魔岩傀儡生出?众魔神在西域各掌大国,彼此攻战,自佛魔阴川大战之后,世间再无如此多的魔神王齐聚,自然也就不会生出这魔岩傀儡。这些傀儡如此稀有,你们几个小子死在这里却也不枉了!哈哈!” 众人听他说魔族诸大魔神王曾齐聚于此,脸上齐齐变色。叶澜想起祝文长在龙鳞岛上说过的太虚往事,提及魔族诸王曾起意合来北疆,只是众人都知群魔若现身北疆,必然是生灵涂炭之局,又岂会有如今的升平景象?因此都猜测诸魔神王未能成行。如今听司空铎说曾有五六十位魔神王齐聚此间,众人虽已身陷绝境,仍不免心惊胆战。 文峰却嗤的一声,高声道:“你这厮吹牛也不打草稿。别说是五六十个魔神王,便是只一两个普通魔神来到北疆,咱们正道诸派也早让你们魔门屠戮殆尽了,北疆修真界又怎会是这般正道昌盛,邪魔辟易的局面?” 司空铎叹息一声道:“诸魔神王有要事在身,不得不合力北来,只是诸王本就互不信任,相互猜忌,待大事一了,便都匆匆回了西域,哪里顾得上收拾你们这些无关紧要的正道小喽啰?” 众人听他说得郑重,不由都信了几分,听他说诸魔又离开了北疆,都暗暗松了一口气。 文峰心知无法脱困,在司空铎眼中众人已与死人无异,这厮自是没有说谎的必要,当下也长舒一口气笑道:“还好还好,这帮老怪物悄悄走了,要不然……,”说到这里,想起传说中魔神王的无上魔威,饶是他一向胆大包天,心中也不禁打了个突,接着嘿嘿笑道:“要不然咱们正道中人早就死尽死绝,老子也不能吃喝嫖赌逍遥到这个岁数。” 司空铎连连摇头,满脸惋惜之色,文峰又道:“那帮老家伙走都走了,你小子不在森罗殿接着做缩头乌龟,万里迢迢地又跑到这里做什么?” 司空铎双眼微眯,寒声道:“你莫要高兴得太早!既然能走,难道就不能回来么?” 众人听了,心中都咯噔一下,面色大变,祝文长和燕卓然同声问道:“怎么?诸魔神王还要重回北疆?” 司空铎道:“那是自然,若不是有人回来,老子费这么大力气却又给人指路作甚?” 祝、文、燕三人各自对望一眼,都看到对方面色惨然。原来司空铎方才一番作为,全是给西域的魔神王指路,看那道紫电并那记无声咆哮,这指路之事怕是已经成了。众人得悉有魔神王重来北疆,各人虽临决死之地,心中仍大是忧惧。燕卓然略一沉吟,颤声道:“你说是‘有人回来’,不知魔神王要来几个?” 司空铎道:“我也不必瞒你,要回来的只有大魔神王巴乌一人而已。” 文峰打个哈哈,高声道:“原来你说这山腹里有什么劳什子的巴乌魔宝,却原来此事真和巴乌有关。” 司空铎道:“若全说假话,只怕你们不会上当,这谎话三分真七分假,才能诱你们上钩。” 众人上了司空铎的恶当,此时才得知他竟是来给巴乌指路。这魔神王日后来到北疆,北疆正道哪里还有活路?各人想到此处,无不心下惨然,可惜自己转眼便会命丧魔岩傀儡之手,无法回门中报信,也好让正道诸派有所防备。 司空铎看了众人脸色,不禁露出得意笑容,笑眯眯地道:“你们几个小子今日死在这里,黄泉路上走慢些,少则三年,多则五载,巴乌神尊便能现身此地,到时候黄泉路上人头涌动,包你们不寂寞便是……”正欲再说,忽听背后涛声滚滚,有热气直扑过来,当下面色一沉,回头去看,见池中岩浆向着众人奔涌而来,转眼已距石像十丈。司空铎猛地转身,手中法诀一引,十余尊魔岩傀儡又窜高伏低,挥拳朝众人攻去。 文峰见石像来攻,大骂一声,驭青煞斧还击。司空铎跃起身来,飞至众人头顶,头下脚上,一掌朝叶澜拍下。叶澜身法远不如他迅疾,见一团紫影当空罩下,却看不清对方掌势,只得展开乌木扇挡在头顶。司空铎手掌变拍为拿,直朝乌木扇抓去。 祝文长和文峰知叶澜抵挡不住,青玉灵华尺和青煞斧分击司空铎左右。司空铎手指尚未触到乌木扇,两件法宝已然及身。他不闪不避,任由两件法宝袭来。祝、文二人心下一喜,都想司空铎以肉身硬接两件法宝,必然命丧当场,众人便算死于魔岩傀儡之手,也算是提前为自己报了仇。不料两件法宝堪堪要击中司空铎之际。那最厉害的魔岩傀儡双掌电闪而至,将斧头和青玉灵华尺同时拍飞。 眼见司空铎的手指已然触到扇柄,忽地白光一闪,一股白毫将叶澜连臂带扇紧紧缠住,猛地向后拉出。司空铎对这件神器志在必得,左掌复又斩出,燕卓然纵身而上,右掌逆推,结结实实与他对了一掌。 燕卓然被那魔岩傀儡所伤,伤势非轻,司空铎之前也已受伤,两人一招换过,司空铎惨哼一声,仍是敌不过正一浩然气的厉害,身子倒翻而上,凝在半空,晃了一晃,险些跌下,抚胸苦忍片刻,终于还是一口鲜血狂喷而出。燕卓然身子一晃,手掌微扬,便要再次朝他攻去。司空铎见岩浆转眼间已染上最外围的石像脚跟,当下恋恋不舍地朝叶澜手中的乌木扇望了一眼,朝众人叫道:“你们好好耍着,爷爷不奉陪了。”说完身子一纵,急速向火山口飞去。

第四十一节 神形挪移兄弟亲 燕卓然见司空铎仓惶逃走,飞身便要追赶,猛见那凶猛石像一掌拍来,封住了去路。燕卓然无奈,只得飘身躲过。三名逍遥境高手若全力与这石像对敌,当能打成平手。只是叶澜和长孙文全却抵不过余下十余尊石像,三人不得不分神帮二人抵挡,更何况地上还躺着林文雍和莫文成,如此下去,有死而已。 岩浆此时已烧到石像身上,石像周身浴火,形如烈火金刚,行动反而更加迅捷。显是魔岩傀儡这些年吸纳魔气之时也受此地岩浆热力滋养,此时得岩浆之助,如虎添翼,拳掌之出,雄浑力道裹着炽热火焰,更是难当。 岩浆中的火元力尽被石像吸去,一时倒溅不到众人身上。只是魔岩傀儡忽地变成魔焰傀儡,立时又厉害了数分。众人合力猛冲,均被石像轻易拦回。眼见那岩浆池中岩流激荡,一个浪头高过一个浪头,石像毕竟不能将这如许多的岩浆尽数吸收,众人过不多时终究会被岩浆淹没。只是看这群石像攻势猛烈,众人能否支持到被岩浆吞噬却也是未知之数。左右是死,至于是被石像打死还是被岩浆烧死,倒也没太大区别。 众人情知必死,心下反而平静。文峰叹息一声,对叶澜道:“我们一群正道弟子除魔卫道而来,中了司空铎奸计死在这里倒也罢了,只可惜了你这傻小子,刚出家门,还没见识到北疆的大好风光便陪我们死在这里,老子心里倒觉得有些对你不住。” 叶澜青春年少,正是意气风发之时,实是不愿就此便死。眼见身周熔岩涌动,烈焰升腾,知道命在顷刻,其实甚为害怕。此时听了文峰充满歉意的言语,胸中却蓦地升出一股豪气,大声叫道:“文大哥说哪里话来!能与各位同生共死,叶小子深有荣焉!” 文峰大笑道:“好!就凭你这一声文大哥,你虽无缘投入老头子门下做我师弟,但我自己便认了你这个兄弟!”说着朝长孙文全叫道:“文全,老子酒肉朋友虽多,但真正当兄弟的也就你一个,如今临死倒给咱们兄弟俩又认了个三弟,真是痛快!可惜腾不出手来喝酒,要不然定要连喝三坛!” 长孙文全勉力舞动仙剑,苦笑道:“大家转眼都要没命,你却还想着喝酒。黄泉路上不知有无酒家,大家凑在一处,倒能喝上一场,不过……,到时候可要你来付账!” 文峰呸道:“小气鬼,死到临头,还惦记着老子欠你的酒钱。哎!老子欠了你这许多年的酒饭钱,看来也只有到阴世再还了……” 众人中数祝文长受伤最轻,他驭青玉灵华尺连番冲击,始终无法突围而出,脸上露出焦急神色,见文峰在这个时候仍是高声谈笑,脸上无丝毫惧色,不禁也佩服他的豪气,叹息道:“文峰,咱两个虽同属太虚,可自来不属一支,性子上也不大对盘,因此平日里少有来往。这半年结伴同行,我看你这人外表虽粗毫,修真资质却当真是非同小可,更难得的是这份宽广胸襟,实是我太虚门难得的人才,将来成就可谓不可限量,今日死在这里,着实可惜,可叹我纵然有心救你,却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文峰没好气地道:“你这人说话好叫人摸不着头脑,这时候说这些不相干的作甚?你自身难保,大家转眼便都死得尸骨无存,还说什么资质不资质,将来不将来的?” 祝文长轻轻摇头,淡淡地道:“我不会死在这里,这岩浆能毁我肉身,却杀我不死。只可惜不能再以这具肉身与罗师妹相见。” 众人听他如此说,都感莫名其妙,修士只有修到元婴境第四层,灵婴大成,精气魂魄尽集于灵婴之后,才能在肉身损毁后得保不死。祝文长不过逍遥境第四层的修为,离元婴境不知差了几千几万里,自然无那等能耐。他肉身被毁之后,元灵便会脱体而出,继而被一股大力吸走,接着魂魄会现身于神州某处,茫然前行,不知飘向何方。就众人所知而言,这样可以说死得不能再死,祝文长却说自己只会毁掉这具肉身,不会就此死去,实是叫人难以理解。文峰摇了摇头,叹道:“祝师兄,我瞧你平日也不是胆小的人,怎地到了这最后关头,却给吓成了失心疯,开始胡言乱语起来了?” 祝文长道:“你不会懂的。此事太过匪夷所思,若不是我亲身经历,自己也不会相信。可叹我隐忍谋划多年,却因一时轻敌,让司空铎这小子坏了大事。来日重铸肉身,想要再入太虚可就更难了……” 众人听他越说越是莫名其妙,难以索解,无不大感迷惑。忽见祝文长将青玉灵华尺一收,不闪不避,任由那凶猛石像一掌击向胸前。文峰见状大惊,急驭青煞斧去救,却被那石像一指弹回。只听砰地一声闷响,祝文长被一掌击出,滚倒在林文雍和莫文成身边。那石像一掌奏功,掌势不停,顺势向下遥遥拍落,石像手上臂上本已布满火焰,掌力催动之下,火焰离体而出,便如一条火龙直朝地上三人扑去。 那火焰着体便燃,祝文长和林、莫二人瞬间烧成了三个火人。叶澜见状大惊,与身前一尊石像对拼一掌,借力后纵,乌木扇旋转而出,在三人身上平平掠过。三人身上火焰被乌木扇一吸,瞬间熄灭。祝文长坐起身来,口中鲜血汩汩流出,他却仍面色如常,兀自好整以暇的理了理烧得半焦的衣衫。 文峰见祝文长本来受伤最轻,尚可一战,却忽然不再抵抗,不但让自己受了重伤,还任由林文雍和莫文成受烈焰焚烧,不由即惊且怒,又见火焰熄灭之后,林文雍尚能挣扎呼痛,莫文成却是张大了口,一动不动,显是伤上加伤,被这把火给活生生烧死了,文峰目眦欲裂,暴吼道:“姓祝的,你疯了吗!” 忽听轰隆声响,池中岩浆腾空而起,高升数丈,如一线海潮朝众人席卷而来。叶澜见状,牙关一咬,直冲而上,将全身功力尽都注入乌木扇中。 燕卓然看那岩浆如山扑至,忽地停下手来,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叶兄弟,人力有时而穷,没用的……” 石像见岩浆扑来,也不再出手攻击,只是手掌凝而不发,封住去路,以免众人飞遁。叶澜不管不顾,仍是全力催动真元,乌木扇凌空平展,忽地涨大开来,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都抬头看去。只见乌木扇变得高有丈余,如一扇屏风挡在众人身前。叶澜双臂高举,牢牢按在扇面之上,同时脚踏弓步,低头弯腰,咬牙切齿,嘶声怒吼!便如乡野村夫在竭力推着装满庄稼的车子上高坡一般。 这姿势难看己极,却透着浓浓悲壮之气。长孙文全只感鼻头一酸,便要伸出手一起推那扇子,文峰见状,急将他手臂按住,大吼道:“找死吗!你不是这神器主人,扇子立时便烧死了你!” 岩浆如潮,一浪一浪打在乌木扇上,却不能将乌木扇冲倒,岩浆流速极快,越过扇子,从众人头顶飞过,扇子背后生出一个丈许高的小小空间,众人躲在其内,一时竟得不死。 叶澜长声哀吼,口鼻之中尽都喷出火来,文峰说话一向粗声大气,此时却忽地放低了声音,柔声道:“三弟,咱们兄弟死在一起罢了,你不必多受这许多无谓的苦楚。” 叶澜不答,只一味咬牙苦撑。乌木扇吸饱熔岩,尽数化为滚烫真元,直冲入他体内。他只觉气海轰然炸开,神识如陷火狱,受无边烈焰焚烧,苦不堪言。体内五脏六腑连同骨肉血脉似全都移了位置。他只道是经脉受真元冲击太过才有如此错觉,却仍忍不住垂下目光,透过口鼻中喷出的烈焰朝自己身上看去,只见身上衣服早已焚毁,露出肌肤,自己胸腹四肢之上,筋肉突起,或纠缠绞结,或左右横移,便如一块块大石在皮下滚动来去,乱做一团。他心神大震,实不知发生了何事。耳中却清清楚楚地听燕卓然叹道:“哎!叶兄弟居然在这个当口又引发了‘神形挪移之劫’!” 叶澜听到神形挪移之劫,心下一醒。他知这劫数乃是聚真境修士晋升逍遥境第一层的劫数。逍遥境第一层称为神形境。妖、龙两族到了这一境界便会脱去兽身,化为人形。妖族或龙族修士第一次化成人形之时,全身鳞毛爪牙、筋肉骨胳并五脏六腑都会挪移变化,撕扯纠缠。修士须以强横真元将全身筋肉脏器一一理顺,若有半分差池,不但死得苦不堪言,死相更会落成个半人半兽的怪模样,难看之极。 人、魔、巫、佛四族天生便是人形,到了神形境便无须脱去兽身,但这劫数却仍会使修士全身骨肉挪移错位,若不以真元将全身内外固在原位,多半便渡不了此劫。

第四十二节 同门反目失才俊 叶澜见身上筋肉东冲西突,狂奔乱走,只感恶心欲呕。干呕两声,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原来他体内心肺胃肠全都移了位置,乱糟糟地挤做一团,却又如何能够吐出东西?他此时全力催动乌木扇,为众人抵挡山呼海啸般的岩浆潮,又哪有多余真元去稳固筋骨内脏?当下不管不顾,仍是双掌奋力前推。忽觉眼前景物歪邪,变得模糊不清,原本清新俊逸的一张脸庞五官尽数移位,变得嘴歪眼斜,鼻蹋牙突,连眼皮眼珠也被挤偏了方向,因而模糊了视线。 燕卓然叹道:“乌木扇与那玄冰离火扇当真像了个十足十,以地火岩浆转化真元,其速最是猛烈,叶兄弟凭此扇精进过速,只怕是过不了这神形挪移之劫……,哎!现下这劫数渡不渡得过,其实也无甚分别。” 文峰见叶澜一味苦撑,周身筋肉突起,更无一块平整肌肤,不禁想起当年自己晋升逍遥境时的情景,当时他也是五官变形,肺腑异位,那滋味当真是求生不得,求生不能。他资质高绝,修炼勤勉,兀自精心准备数年方敢引发逍遥境劫数,却仍不免身受种种不可言说的苦楚。叶澜于一月之间连升三境,可说是毫无准备,仓促至极。眼见他身上无处不生剧变,已全然没了人形,知他此时身受苦痛实已无法用言语形容。文峰心生不忍,轻声说道:“三弟,大家左右是死,死于这神形挪移之劫可比死于岩浆要痛苦百倍。做哥哥的不忍心看你临死时受这般痛苦,这就助你解脱了吧!”m.33s.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叶澜听了文峰之言,心中一急,忽觉乌木扇上一股冰寒之意传来,与山洪般暴烈的滚烫真元一交,便如春风化雨一般将体内狂奔乱走的真元瞬间驯服,变做股股暖流在周身经脉流过。 这股暖流所过之处,便如一双巧手,将周身经络骨骼尽数归回原位。文峰话一说完,将牙一咬,举起青煞斧就要往叶澜颈中斩落,忽听叶澜高叫一声:“不可!” 文峰一怔,定睛看去,见他身上如山丘般起伏的骨肉尽数回落,再细看他脸孔,五官也都慢慢回复原位,只数息工夫,一个奇丑无比的怪物又变成了原来的翩翩美少年。 众人见他又安然渡过劫数,晋升到了逍遥境第一层神形境,都是面面相觑,一脸茫然。众人不论修为高低,皆是苦修多年之辈,每人都曾渡过劫数。他们每次提升境界之时,无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众人做梦也想不到天下竟有人能在一月之内从腾云境直升神形境,而且还次次都是在全无准备的情况下安然晋升,都觉这小子晋升境界简直比吃饭喝水还要容易,心头麻木之感反而更甚过震惊。 叶澜脑中昏昏沉沉,只知一味的抵挡岩浆,忽觉周身苦痛尽消,经脉中的真元也不再灼热如火,气海内真元鼓荡,比之聚真境时雄浑了十倍不止,当下真元一催,尽数落在乌木扇上,那股真元在乌木扇上一转,如弧撒出,在众人上方布下一道穹顶,将众人尽数罩住。 叶澜身子向上一飘,那气罩也顶着岩浆缓缓上升,火红岩浆在那真元气罩上滚动流淌,便如傍晚天空烧起红霞,绚烂无比。魔岩傀儡虽然厉害,但毕竟是普通石头所就,此时在岩浆中浸泡许久,已然尽数融化。叶澜大叫一声:“都随在我背后!”说着奋起全力,顶着岩浆向上缓缓飞去。 众人见叶澜于必死之地寻出一线生机,都是一愕。文峰抓起长孙文全,当先飘在叶澜身侧。燕卓然扶起林文雍紧随其后。祝文长双目中闪过一丝莫名神情,盯着叶澜后脑,手中青玉灵华尺松了紧,紧了又松,似乎极是犹豫,终于重重叹一口气,随众人向上飘去。 这一会工夫,池中岩浆源源涌出,已在众人头顶积了数十丈厚。叶澜在岩浆中无法快速上行,他一口真元流转不息,飘行良久,忽觉眼前一黑,扑地一声从岩浆中脱身出来。 他冲出岩浆,长舒一口气,真元一收,乌木扇复又化为尺许大小,叶澜抓住折扇,合扇朝上一指,大声道:“你们快走,我来断后!” 众人更不多话,全速向上飞去,还未至火山口,忽听身边刷地一声,叶澜已从众人身旁急掠而过。燕卓然、长孙文全和文峰呆呆看着他,又相互对视一眼,各自摇头苦笑。 叶澜出了火山口,回过身来,伸头向山腹内张望。只见岩浆急速上升,直到离火山口两里处,忽地停了上涨势头,继而缓缓缩了回去。他见此情形,心下大安,知道火山不会再行喷发。想是这火山本不到喷发时节,只是被司空铎手中那明珠腰佩一催才有这许多岩浆冒出,终因不得天时,岩浆未出火山口便尽数落回。 众人在岩浆中突围出来,身上衣物尽被烧得不成模样。叶澜身上衣衫更是几乎被烧了个精光。他伸手在胸前一摸,幸喜乾坤袋还在,便与众人一起,各从乾坤袋中取出衣物换上。 众人死里逃生,虽明知火山不会再行喷发,却不愿在火山口多呆。当下齐齐转身,向山下小村中飞去。燕卓然和文峰各抓一人,祝文长空着手,故意全速飞行,叶澜与三人并肩而行,并无丝毫落后。 长孙文全见了这等情形,凝目向叶澜脸上瞧去,只见他面色如常,并无丝毫吃惊之状。长孙文全再也忍耐不住,问道:“三弟,你不觉得飞起来有什么异样吗?” 小村距火山极近,众人一句话未说完便已到达。叶澜落下地来,回头望望火山,想起方才的死里逃生,兀自心有余悸,听长孙文全相问,摇了摇头,茫然道:“没有啊,有什么不同?” 长孙文全轻叹一口气,循循善诱道:“你不觉得你这飞行速度比原来快了一些吗?” 叶澜挠了挠头,脚一点,身子已来到远处一座山丘之上,继而并不转身,一闪身又回到原处。他站定之后,咦了一声,心中满是茫然。 那山丘距离甚远,以叶澜之能,飞到那山丘之上需要数息工夫。而此时只一闪念间便已去而复回。叶澜深知,逍遥境修士飞行之速超过缥缈境修士十倍,但那只是指逍遥境第二层的修士而言。逍遥境第一层神形境提升修士真元气力,却并不会大幅提升飞行速度,只有到了逍遥境第二层仙游境界,修士才能由缥缈境的日行万里变成日行十万里。更新最快电脑端:/ 修士自龟息裂体之劫开始,几乎每晋升一层境界便会遭遇一道劫数,风吹火烧,天打雷击,林林总总,不一而足。渡劫不成自然死得惨不堪言,渡过了劫数,便是提升了境界,最是清楚明白不过。但也有少数例外,比如从神形境到仙游境便无明显劫数,随着神形境修士修为不断增加,飞行之速也不断加快,到了能日行十万里,便是到了逍遥境第二层。 燕、祝、文三人方才全力飞行,便是见叶澜在火山中身法过快,要试他一试。果见他飞行之速更胜三人,虽说三人各自有伤,但叶澜修为已至仙游境却是确然无疑之事。 叶澜此时也明白过来,知道自己不但一步跨入逍遥境,而且一举突破两层境界,跳过神形境,直接到了逍遥境第二层。他心头一惊,不觉喜悦,反觉说不出的害怕,低头看着乌木扇怔怔出神。 文峰嘿地一声,向燕卓然问道:“燕兄,你确定我三弟手中扇子真的不是那玄冰离火扇?” 燕卓然尚未回答,却听祝文长轻咳一声道:“决然不是!他这扇子背面一片空白,不会是赤玄之物。” 文峰猛地回头,双眼一翻,瞪视祝文长,怒道:“我和燕兄弟说话,又没来问你,你多什么嘴!” 众太虚弟子此次出行,一向以祝文长为首,文峰虽然桀骜不驯,但在一众师弟之前也从来没有不给祝文长面子。此时忽地疾言厉色,祝文长猛地一愣,眼中闪过狂怒之色,青玉灵华尺上光芒大作。 此次众人结伴出太虚,男弟子本有十一人,常文圣、唐文德、姜文定三人死于森罗殿一众魔徒之手,方才一役,李文兴、顾文书、田文昌、莫文成四人又都葬身在火山之中。众太虚弟子便只剩下祝文长、文峰、长孙文全和林文雍四人。林文雍此时气息奄奄,喘着粗气与长孙文全对视一眼,一字一顿地道:“两……两位师兄,不可……,不可伤了本门师兄弟的和气,违了门规。” 长孙文全见自己最为敬重的两名师兄忽而变得剑拔弩张,心头大为慌乱,一闪身挡在文峰身前,大声道:“大家好不容易活着出来,不要自己乱了方寸!” 文峰紧紧握住青煞斧,眼中如要喷出火来,两人对视半晌,文峰忽地垂下手臂,大声道:“罢了!”祝文长也冷哼一声,扭头看向别处。

第四十三节 相聚时欢离别恨 文峰仍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祝文长,心道:“姓祝的在山中忽然不挡不架,不但害得自身重伤,还牵连得文成身死,虽说颇为诡异,可当时大家明明没了活路,他懒得做困兽之斗倒也不是说不过去。只是他之前说的那番话却大是可疑。什么‘肉身虽毁,却杀他不死’,什么‘隐忍谋划多年,来日重铸肉身,想要再入太虚可就更难了’,种种可疑之处,非我所能剖析明白。老子不可凭一时意气,在燕卓然面前与姓祝的纠缠。这事干系非小,传到明德书院耳朵里,怕于我太虚不利。不如先跟姓祝的敷衍,一切等回到太虚再由老头子定夺。”当下冷哼一声,淡淡说道:“我心伤文成死得冤枉,一时气愤才对祝师兄无理。想当时大家确实已无活路,祝师兄你也算不得见死不救,倒是我错怪师兄了。祝师兄,还望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见怪。” 祝文长见文峰忽地服软,微感错愕,紧绷的脸色慢慢松了下来。长孙文全和林文雍见两人剑拔弩张之势转为缓和,都暗自舒了一口气。 燕卓然默默看着祝文长,心想此人在火山中所作所为大是可疑,但这是太虚门内部事务,自己这个外人却不好多口。眼见众人神色尴尬,心想此间已然事了,在此多留无益,不如就此别过,当下清了清嗓子,向众人团团作了个揖,朗声说道:“诸位本是助我而来,却在司空铎手下折损了这许多同伴,燕某心中当真过意不去。这一回我明德书院着实是欠了太虚门一个大大的人情。待我回到门中,定会将此事向我家莫掌门详加禀明,再请他老人家亲自修书一封,向贵派齐掌门道谢,感激诸位仗义出手之德。” 祝文长见燕卓然言语客气,当下拱手道:“大家正道一脉,除魔卫道乃是份内之事,燕兄如此说却是言重了。” 燕卓然直起身来,肃然道:“火山内种种异象实非寻常,尤其是那记无声咆哮,燕某现下思之,仍感胆寒。相隔无尽空间而传出如此滂沱杀机,实是可畏可怖。司空铎说是大魔神王巴乌要来北疆,我觉得此事应当不假。照那厮说法,少则三年,多则五载,巴乌便会现身此间,此事实在太过重大,关系北疆亿万苍生福祸,半点延误不得。在下须得立时赶回书院将此事禀报本派掌门,这就与诸位别过。” 长孙文全见燕卓然忽地辞行,本想开口挽留,朝祝文长和文峰各扫了一眼,话到嘴边终又强自忍住。 叶澜见燕卓然要走,心中颇觉不舍,四名太虚弟子却同时拱手道:“燕兄保重!后会有期!” 叶澜听了众人之言,叹息一声,也拱手道:“燕兄保重!” 燕卓然见叶澜虽也拱手道别,脸上却隐有惆怅之意,不禁心中一暖,略一犹豫,轻声道:“叶兄弟,你虽已是逍遥境第二层的修为,神通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但神器重宝实在太过珍贵,司空铎那厮在山中之时,临行仍拼死抢夺此扇便是为此,且叶兄弟虽说天资超凡,但如此快速提升境界难保不会留下后患。愚兄劝你以后尽量少在人前使用此扇,也最好不要再以此扇吸取火之元力。” 叶澜听燕卓然谆谆叮嘱,话中尽是关怀之意,心中极是感动,轻声道:“小弟理会得。” 燕卓然轻轻点了点头,又朝众人拱了拱手,身子一晃,斜飞而去。 叶澜见燕卓然说走就走,身形转眼间便隐没于山丘之中,心中只觉怅怅地有些难受。众人各怀心事,或低头深思,或仰望天际,良久无人说话。 叶澜见众人俱都无言,正想找个话头打破尴尬,忽见文峰迈步上前,挥掌朝他肩头拍来。 叶澜之前也不知被文峰拍击过多少回,早已习惯。只是他下手奇重,每次都拍得叶澜肩骨欲裂。此时见他伸掌拍来,本能地便要躲闪。身子未动,抬眼见文峰掌势来路清晰,脑中瞬间便闪过四五种躲闪格挡的法门,每一种都能将他这一掌避开。 叶澜心念一闪,重又将身子定住,一动不动地受了文峰两记拍击。肩上真元一弹一缩,便将他掌力卸开,肩膀丝毫不觉疼痛。 文峰抬起手来,哈哈大笑,笑声极是欢畅,一声笑罢,静静看着叶澜,朗声道:“好三弟!明明躲得开,却仍任由我拍在肩膀上,性子忒也实在了。你这真元的浑厚程度比我这不成器的大哥当年可厉害多了。燕卓然所说不错,你现下修为虽然高了不少,但这扇子以后还是少用为妙。以你这份修为,只要少管些闲事,为兄倒也不太担心,你这就走吧!” 叶澜听文峰忽要赶自己走,只当自己听错了,一时瞪大了双眼,愣在当地。 文峰见叶澜一脸惊愕神色,叹了口气,说道:“咱们酒也喝了,架也打了,把子也拜了,命也拼了,我那些倒霉师弟死也死了。咱们在这里该办的事儿都办完了,你还赖着不走,难道是仗着自己钱多,要一路跟着咱们请客付账么?” 他语音平淡,但说到“我那些倒霉师弟死也死了”时,视线略略一偏,扫了祝文长一眼,目光中尽是悲愤之色。 祝文长面色平淡,只如不觉。长孙文全见叶澜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话来,也叹口气道:“三弟,正所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咱们另有要事在身,不方便再与你同行。二十年时光转瞬即过,到时候咱兄弟三人太虚重聚,同在恩师门下修行,岂不美哉?” 叶澜低下头来,只觉眼中涩涩的,不知要如何作答,却听文峰淡淡说道:“也不用二十年那么久,此地三五年间必有一场大热闹,三弟你届时听到风声,不妨过来看看。到时候老子带你们两个一起去倚翠楼喝花酒,定要给你们介绍几个上好的粉头。” 叶澜只觉心中空落落的,实在不愿意就此离去,再次变回孤身一人。只是新认的大哥二哥都让自己走,他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说出我不想走,想再跟着你们一阵的话来。讷讷半晌,抬起头,朝四人拱了拱手,低声道:“祝兄,林兄,大哥,二哥,我这就走了,你们多保重……” 祝文长和林文雍都拱手还礼,却不言语。长孙文全涩声说了句:“三弟一路小心……”便哽住了声音,说不出话来。文峰摆了摆手,不耐道:“快走快走!老子就你们这两个拜把子兄弟,可不想看你们婆婆妈妈哭哭啼啼的孬种样!” 叶澜猛地转身,一步步向北方走去,走了十余丈,回头朝众人望去,却见文峰手掌一扬,大叫道:“你打算一步步走去宁都城吗?当自己是行脚苦行僧啊!才修到仙游境,就忘了怎么飞了?” 叶澜见他做势欲打,忙腾身飞起,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众人山中一场大战,虽说是九死一生,可耗时却并不甚久。此时烈日当空,恰是正午,文峰背着阳光,朝叶澜消失的方向怔怔出了一会神,忽地转给身来,对长孙文全道:“伤得怎么样?可还能飞吗?” 长孙文全略一运转真元,只觉气海欲裂,周身无处不痛,当下苦笑摇头。文峰眉头一皱,见长孙、祝、林三人之中就属长孙文全伤得最轻,祝文长面色苍白,方才虽勉力从火山口飞到此处,却显是拼尽了全力。林文雍伤势更是沉重,几乎连说话也觉费力,待叶澜一走,便一跤坐倒,呼呼喘气。 文峰见众人各个带伤,当下叹口气道:“咱们先在此处静养几日,待伤势好些再做打算。”当下也盘膝坐倒,调息疗伤。 众太虚弟子一路探险对敌,向来是祝文长发号施令。此时文峰连和祝文长商量也不商量一声,便自作主张在此处调养,祝文长却无甚异议,径自取出灵丹,盘膝坐下疗伤。 四人在村中足足修养了四五日,林文雍方能勉强飞行。此时文峰所受之伤早已痊愈,余下三人之伤均比他重得多,都只好了一两成。众人心知呆在此地也不是办法,见林文雍略有恢复,便由文峰扶他缓缓飞起。四人一路东行,又回到了离群山最近的彩珠镇。到镇上找了家客栈,开了四间上房静居养伤。 如此又过了十余日,三人每日在屋里静坐不出,安心养伤。文峰怕再有森罗殿的魔徒前来寻仇,便整日在客栈中闲逛,看似无所事事,实则是为三名养伤的同门护法。这十余日中,四人每餐共饮共食,而后便各自回房休息,谁也不再提起当日火山中的事。文峰打定主意要回太虚门将此事禀明掌门,凡事交由老头子定夺,心想现下与祝文长争执无益,因此绝口不提此事。长孙文全和林文雍却是满腹狐疑,都盼祝文长能出言解释,可苦等半月,却见他言行一如平常,于当日之事也是只字不提。两人见他自己不说,文峰也不开口相问,他们两个师弟自也不好多嘴,只好强自压下心中疑惑,静心养伤。

第四十四节 赌运亨通天地昏 这日用过晚饭,长孙、祝、林三人径自回房。文峰独自喝了一会儿茶,上楼在三人房前巡视一圈,听得屋内呼吸吐纳之声长短相合,知三人都已入定调理元气,六个时辰之内神游物外,身如木石,于外界响动亦是充耳不闻。 他这半月来足不出户,专心为三人护法,可十多天之中,店中来来往往尽是些寻常商旅,别说修真人士,便是武林人物也没遇到半个。文峰穷极无聊,憋得抓耳挠腮,到如今再也忍耐不住,暗道:“他三个运气疗伤,周身布满罡气,缥缈境以下修士也难近身,这小客栈中连耗子也没几只,老子在这里巴巴守着门作甚?难得身上有钱,不如去玩上几手。”想到此处,赌瘾大发,再也忍耐不住,迈步就要出门,忽地心间一个念头闪过,回头看了看祝文长所在房间,微觉犹豫,接着又摇了摇头,暗道:“姓祝的在火山中言行虽说古怪,可也并未违背什么门规,其中原由自有老头子察究。老子不必看犯人一样盯着他,他自幼便投入太虚,来历比老子还要清白,难道还能半路逃走,叛出本门不成?这小子又不是卓道宗,区区逍遥境的修为,若得罪了太虚门,天下何处可以容身?老子这半月来倒是多此一举了,不如抓紧去赌个痛快!”当下更不犹豫,快步出门。 他囊中并无金银,只有从龙鳞岛上得来的一包晶币。这彩珠镇虽说富庶,毕竟只是一个临海小镇,赌场中的赌客尽是各地来此做彩珠生意的商人,少有修真人士出没,赌的都是真金白银,自然无人以晶币下注。文峰出得店来,先寻了一家钱庄,走进门去,伸手在乾坤袋中胡乱抓了一把晶币,啪地一声,重重拍在大红柜台上,连石质台面也拍得裂了,同时大声嚷道:“换钱换钱!” 那掌柜见柜台被这大汉一掌拍裂,一时又是惊怒又是心疼,这台面乃是远海血珊瑚雕刻而成,价格昂贵,坚愈金铁。那掌柜想要痛骂两句,看着文峰肌肉纠结的手背,却又不敢,只气得呼呼喘气。 文峰一掌将晶币拍在柜上,接着将手移开,皱眉道:“你这厮愣着作甚?没听见老子要换钱使吗?”那掌柜见文峰将手掌移开,露出掌底亮闪闪的十余枚晶币,直耀得眼也花了,知道来了大主顾,当下顾不得生气,满脸堆笑道:“客官是换金子呢,还是换银子?”更新最快电脑端:/(、域名(请记住_三<> 文峰挥手道:“当然是换银子!快点!不要耽误老子赌钱。” 那掌柜弯腰道:“是!”低头细细数去,见柜上共有十二枚晶币。他伸出两指,指尖各点在一枚晶币之上,轻轻向文峰推去,客客气气地道:“客官,真是对不住。小的身份低微,只能做十枚晶币的主,多了可不能给您兑换了,还请客官海涵。” 文峰一把将两枚晶币抓起,随手扔进乾坤袋,粗声道:“知道了,十枚就十枚吧!” 那掌柜又道:“一枚晶币合黄金万两,折白银十六万两,收您十枚晶币,合银一百六十万两……” 文峰闻言一怔,脸现喜色,高声道:“老子记得去年一两金子才换十四两半银子,怎地现在却能换十六两?” 那掌柜道:“最近金价上涨,银价又跌,自然就多换了些。”说着将柜台上十枚晶币小心收起,快步走向后厅。文峰站在柜台旁,不停以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满脸不耐。足足过了半盏茶时光,那掌柜才捧着厚厚一叠银票回来,双手递给文峰道:“爷台,这是一百六十万两银票,您数好了!” 文峰单手接过,随手往怀里一塞,转身就走,那掌柜一愣,眼前转眼就没了人影,远远听一个粗豪的声音传来:“数什么数,老子可没那闲工夫,量你们也不敢短老子的银子……” 文峰熟门熟路,快步转过两条街,便来到了彩珠镇最大的金珠赌坊门前,一闪身便冲了进去。一进门,只听场中轰赌之声直钻耳孔,他听了这声音,只觉比九天仙乐还要悦耳,登时眉开眼笑。 他曾来过此地,知这赌场分内外两厅,这外厅中尽是些挺胸凸肚的豪客,围着一张张赌桌,各个袖子捋起,大声吆喝,外表虽甚豪迈,出手却略显小家子气,桌上尽是些散碎银子。文峰虽是修士,但平日里钱财皆是左手进,右手出,并无多少余财,因此多是在外厅与众闲汉聚赌。今日他手持一百六十万两银票,自是不愿在外厅和众闲汉玩那出入只有百八十两的小把戏。当下飘身来到内厅入口,站在两个守门大汉身前,将手中厚厚一叠银票摔得啪啪作响。 两名大汉久在赌场看场子,都是眼观六路的角色,一瞥眼便认出文峰手中尽是万两一张的大额银票,当下满面堆欢,躬身请他入了内厅。 文峰进得门去,鼻中先嗅到一股奇香,内厅中竟熏着极名贵的香料,他定睛一看,只见厅中陈设考究,珍玩错列,果与外厅大不相同,连赌桌上的荷官也都是美艳少女。桌旁站满赌客,大都华服金带,腰佩珠玉,一看便是豪商大贾。 文峰见了内厅模样,眉头一皱,大为不喜。在他心中,觉得赌场就当有个赌场的样子,如外厅中热热闹闹地轰赌才是赌场应有的味道。这内厅中处处华丽考究,秀里秀气,哪还有半分赌场的样子?倒像是窑子里花魁的闺房一般。 正自皱眉,忽听近处一张赌桌旁的少女荷官高叫道:“买定离手!” 文峰听到这四个字,便如听到了妙音雅乐,一步跨出,挤开两名华服赌客来到桌前,低头见桌上摆满了银票,最少的也有五千两,更是喜得心花怒放,心道:“这帮家伙穿得娘里娘气,出手倒是豪爽,在这里赌可比外厅刺激多了!”当下一掌拍在桌上,盯着那少女荷官的胸口叫道:“十万两!小!” 那少女久在赌场厮混,什么人没见过?见文峰目光在自己胸前扫来扫去,一个“小”字更是叫得不怀好意,却并不生气,微微一笑,故意挺了挺胸脯,高声叫道:“开!” 文峰和一众富商都低头去看,只见三粒骰子是两个三点,一个六点,文峰面色惨然,抬头朝那少女荷官看去,那少女一脸甜笑,也正看着他,脆声道:“十二点,大!”说话时又努力挺了挺胸,一个大字叫得犹为响亮。 这边厢文峰赌得昏天黑地,转眼间已是二更时分。客栈中祝文长听得打更之声,忽地睁开眼来,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套夜行衣换上,然后轻轻打开窗户,无声无息的飘身出窗,又轻轻将窗户掩好,转身隐入黑夜之中。 祝文长经这半月休养,伤势已然好了七八分,他展开身法,转眼间便从客栈所在的小镇之西来到了小镇东侧,然后沿着南北向的大道走了半晌,手指不停掐算,忽地在一处朱漆大门前停下身形,轻声道:“是这里了!”当下走到门前,伸手抓住门环,却不敲击,而手左旋两圈,右旋三圈,接着把手伸进大门左首的石狮口中,在那石狮舌头上轻轻一按。那大门吱呀一声打开,门内却空无一人。m.33s. 祝文长飘身而入,慢慢往院中踱去。那院子正中有一座三层小楼,造得七巧玲珑,层次分明。楼中本是一团漆黑,此时忽地透出光亮,一名中年男子手持巨烛,快步走出,见到祝文长,微微一愣,轻声问道:“不知哪位师兄到访?还请里面坐。” 祝文长却仍是站在原地不动,压着嗓子说道:“我有要事,十万火急,要速报于掌门知晓,你快备好你们这里脚程最快的火羽鹤。” 那中年男子听了吩咐,却不移步,躬身笑道:“师兄来得可真巧,今天刚好有一位金丹境的师妹在此处落脚,明日便回归本门面见掌门他老人家。师兄有事,不如进屋详谈,由这位师妹亲自将消息禀报掌门岂不更佳?” 祝文长疑道:“金丹境的师妹?是谁?叫她出来见我!” 那中年男子一怔,心想这人好大的架子,忽听楼内一人淡淡说道:“小妹已然歇息,不方便出门参见,还请祝师兄莫怪。” 这声音慵懒娇媚,说不出的悦耳动听,那中年男子只听了这一声低语,便觉心神一荡。祝文长却猛地提高了声音,大喝道:“你怎知道我是谁?” 楼内那女子一声轻笑:“身为本门弟子,却有一身太虚嫡传道术,本门之中便只祝师兄一人,小妹如何不知?” 祝文长怒道:“本人身份乃是门中绝密,除掌门及诸长老之外,更无一人得知,你到底是谁?” 那女子咯咯笑道:“掌门他老人家最疼我了,什么事都不会瞒我……” 祝文长微微一怔,恍然道:“原来是你!久闻你仗着门中长辈宠爱,凡事任性胡为,毫无规矩,果然名不虚传。你明知我身份乃是本门头等机密,怎地当着一个低三下四的分舵守阁之人便将我的身份说了出来?这人修为虽低,但本门培养他也必耗费了不少天材地宝,如此白白死了,岂不可惜!”

第四十五节 散财童子撒金银 那中年男子听祝文长如此说,脸色忽地大变,却不敢逃跑,扑地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大叫道:“师兄饶命,小的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不记得!” 祝文长叹息一声,手臂轻挥,青玉灵华尺电射而出,击向那中年男子头顶。忽见紫光一闪,从二楼窗户中窜出一道紫电,后发先至,叮地一声,院中青紫光芒大作,青玉灵华尺倒折而回,祝文长身子向后平平滑出两丈,又后退三步方才止住身形。抬眼看时,见七枚小小圆环围着那跪在地上的中年男子上下翻飞,七环只手镯大小,也不知是何材质,分别闪着紫、白、金、碧、青、黄、蓝七色,暗夜中瞧来,便如七只发光彩蝶翩翩而舞。 祝文长被那紫环震得气血翻涌,却顾不得去调理内息,只呆呆看着闪烁不休的七枚彩环,颤声道:“七巧连环!我却不知这神器谱排名第八的神器竟是本门之物!” 那女子笑道:“祝师兄百余年未回归本门,对门中事务不能尽知也属寻常。” 祝文长略一沉默,冷冷地道:“徒仗神器之利,算什么本事!” 那女子道:“如小妹所料不错,祝师兄当是逍遥境第四层的修为。师兄投入太虚百余年,却才修到这等境界,进境可不算快哪……,不过听说师兄当年在本门之时也是不急不躁,稳扎稳打,直花费了两百年时光才修到金丹境,这等慢悠悠扎根基的工夫,小妹实在佩服得紧,自愧不如啊!” 祝文长听出她言中讥讽之意,不由大怒,愤然道:“以我当年在门中的地位,便是元婴境的同门见了我也要恭恭敬敬,你不过金丹境修为,又如此年轻,却同我这般说话,后学晚辈,也太不懂礼数了!” 那女子道:“说到门中地位,不知祝师兄是在本门中更受尊崇,还是在太虚门位份更高呢?只怕太虚门人就算知道你的身份,也不会认你吧?话说回来,我是应该叫你祝师兄,还是应该叫你……” 话未说完,猛听祝文长大吼道:“臭丫头,你不要太过分!” 那女子听他一吼,却不回话,七彩圆环中紫环疾飞而前,朝祝文长撞去。祝文长方才在这圆环上吃了大亏,此时内息尚未理顺,见那圆环击到,不敢硬接,侧身闪避。那紫环一击不中,在他身后绕个圈子,又慢悠悠的飞回,与其余六环连成一线,接着碧环又脱身出来,在祝文长面前一晃而过,接着也好整以暇的飞回,显然那女子只是在逗弄他玩耍,并未施展全力。 祝文长见状,愈加恼怒,恨声道:“七巧连环,束尽苍生!碧环降妖,紫环伏魔。你要对付我,也得用青色离人环,或者白色束仙环才对,用紫环碧环攻我,乃是文不对题,事倍功半,你这番做作,却是什么意思?” 那女子娇笑道:“祝师兄身在本门时,心中却念着太虚,如今身在太虚,又不忘本门,如此朝三暮四,难免生出心魔,再说祝师兄舍弃原体,化成此身,大合妖族褪去兽身化而为人之法,我用降妖伏魔二环与师兄过招,正是得其所哉。只是这七巧连环之中独少了一枚驱鬼环,不免可惜。” 祝文长本来极是恼怒,听了那女子冷嘲热讽的一番说辞,反而转为平静,淡淡地道:“祝某虽处左右为难之地,但毕竟知晓自身来处,不像某些人,被封在一个破盘子里飘来,也不知是哪儿生出的野种!” 那女子虽处处与祝文长针锋相对,却一直是语音娇柔,话里满是嬉闹娇憨之意,此时听祝文长说了这句话,冷哼一声,语音里忽地满是怒气杀机,小院里本是融融暖暖,柔风拂体,也忽变为阴寒无比,冷气森森。七巧连环中青环,白环毫光大作,缓缓飘前两尺。 祝文长目光中寒光闪烁,冷冷地道:“我此时是斗你不过,但你若毁我这具肉身,便是坏了本门大事,待我神通尽复,到时候有你好看!” 束仙、离人二环在空中连连震颤,似乎楼上那女子极是愤怒,忍不住便要将二环击出,却忽见七彩光芒一闪而收,七枚圆环如一线彩虹,倏地飞回小楼之中消失不见。那女子的语音复又变得娇媚慵懒:“祝师兄星夜前来,怕不是专门来陪小妹斗嘴解闷儿的吧?” 祝文长伸手入怀,取出一道卷轴,挥手甩入小楼之中。只听楼中悉索声响,那女子咦了一声说道:“巴乌这老东西不好好呆在西域争他的魔帝,没事跑到北疆来做什么?” 祝文长怒道:“我在卷轴上明明封了火泥,上书本门绝密大事,专承掌门他老人家亲启,你只不过是个传信之人,竟敢私自拆阅掌秘信,难道不怕掌门以门规处置你吗?” 那女子咯咯笑道:“老爷子最疼我了,连七巧连环这等宝物都赐给了我,区区一封密信又算得了什么?” 祝文长知她所言不错,当下又怒哼一声,转身就走。那女子笑声有如银铃远远传来:“祝师兄慢走,恕小妹不能远送……” 祝文长被这女子气得咬牙切齿,脚下如风,一会工夫便回到客栈,悄悄潜回自己房间,换下夜行衣,复又盘坐疗伤。调息良久,直至天色大明,胸中一股怒气却仍是不消,无法静心调息。又过半个时辰,忽听得客栈之外人声吵杂,便起身开门,下楼来到厅前,见客栈之外满满地围着三四层,足有百余名乞丐,一个个都伸着手,朝着一名大汉大叫大嚷:“恩人哪,您行行好,再给点儿吧!” 那大汉满面不耐,挥了挥手,大声道:“快滚快滚,一群贪心不足的东西!” 那大汉嗓音粗豪,虎目虬髯,正是文峰。他在赌场中初时手气极背,将一百六十万两银子输得只剩下三十五万。到了三更时分,手气忽转,连压连中,不但翻了本,复又赢了一百多万两。眼见将至五更,众商贾白天皆要去收购珍珠,怕误了生意,慢慢都散了。文峰赌钱只喜热闹,见内厅人烟冷清,外厅的轰笑叫嚷之声不绝传来,不由心痒难耐,当下将银票收起,顺手在那少女荷官小手上摸了一把,还没等那荷官发怒相骂,便扔给她一万两银票作为赏钱,转身去了外厅。 他手气正旺,在外厅中也是大杀四方,到得天色大明,又赢了两万多两。外厅中赌注不大,皆用真金白银下注,数目虽小,一堆堆却码得老高,文峰见面前金银堆成一座小山,直喜得合不扰嘴,觉得比赢了一百多万两的银票还要过瘾。众赌客豪赌了一夜,一个个都熬得两眼通红,此时见天光大亮,便都摇摇晃晃地出了赌坊,赢了钱的去找窑姐儿销金泄火,输了的便气冲冲地回家,寻老婆孩子痛打一番,好出心头的一股恶气。 文峰将满桌的金银一扫,胡乱装入乾坤袋中,乐呵呵地出了赌坊。路上每见到讨饭的乞丐,便伸手入乾坤袋中,不分金银,随便摸出一块元宝便赏给乞丐。众乞丐睡眼惺忪,正琢磨着早饭着落,忽见横财众天而降,一个个惊得半天回不过神来,以为自己还没睡醒,仍在梦中。待得将元宝拿起,听得身边试元宝真假的同伴搁掉了牙,连连呼痛,才如梦方醒。有的乞丐见手中只小小一块碎银,而身旁乞丐却捧着一大块金元宝脸上乐得直要生出花来,不由妒心大炽,扑上前去抢夺,一时间众乞丐扭打成一团,忽有一人叫道:“明明财神爷就在眼前,你不去自谋财路,缠着我做什么?”众乞丐一醒,抬眼看去,果见文峰优哉游哉地缓步而行,遇到乞丐便掏出金银猛砸过去,那些乞丐多在半睡半醒之间,无不被从天而降的元宝砸得满头大包,哭爹喊娘,待得看清砸中自己的黄澄澄白花花的宝贝,哭爹喊娘之声立时变成了追着文峰叫祖宗。 只一会工夫,文峰身后已满满跟了一群乞丐。他慢悠悠地来到客栈门前,见众乞丐将客栈团团围住,还在伸手不停讨要,不由大感厌烦,挥手赶乞丐快滚。众乞丐或多或少都抢到了些金银,见文峰不愿再给,也不失望,正要转身离去,忽见这大胡子财神爷挥手处光华乱闪,接着扑通哎哟之声不绝,金银撒了一地。原来文峰一时兴起,便将身上金银一股脑地都撒了出去。 这时长孙文全和林文雍也已起身下楼,正和祝文长坐在一处吃茶点。三人见文峰如散财童子一般,将众乞丐砸得满头大包,不由相视苦笑。长孙文全叹道:“大哥平日里一毛不拔,吃饭喝酒全是厚着脸皮宰我们一众师弟,唯独对乞丐出手大方至极,倒也算不忘本了。”

第四十六节 玄冰离火显真身 文峰转身进屋,抬眼看见三位同门,便大剌剌地过去坐下。店中小二见了方才金山银海从天降的场面,才知这些天自己有眼不识真神,忙满脸堆笑地跑到文峰身边,扶椅擦桌,伺候殷勤,文峰知他心意,双手一拍道:“没有了,全撒出去了!”那小二笑容一僵,正自失望,却听文峰又道:“文全,拿锭元宝给他……”那小二复又大喜,满含期待地望向长孙文全。长孙文全低声嘟囔了一句,愤愤地摸出一锭银子扔给了小二。 那小二收了银子,千恩万谢地给四人沏茶。文峰大嚼着糕点,斜眼去看长孙文全脸色,见他经一夜潜心运功,脸上的灰败之色又褪去了几分,知他伤势已然好了六七成,心下大安。 文峰豪赌一夜,净赢了一百多万两银子,心中极是得意,暗想:“老子难得手头有钱,大可请新拜的两个把兄弟去喝花酒……,嘿嘿,文全这小子满心里就装着一个莫文瑶,怕是不会跟我去。若是让文瑶那小丫头知道我拉着文全去逛窑子,八成会拿刀子追得老子满太虚山乱跑。倒是叶澜那小子一看就是个雏儿,大可好好调教一番,好陪老子一起去风花雪月。我这三弟长得那叫一个玉树临风,再加上他那圆滚滚的荷包,倚翠楼里的姑娘们定然喜欢得紧……”想到这里,又瞧了长孙文全一眼,心头幽幽一叹,暗道:“老子平生最恨的便是小白脸,结果两个拜把子兄弟都是十足十地白面书生相,当真叫人瞧着气闷。不过,叶小子一幅傻乎乎地热心肠,到处多管闲事,难保不会给人在脸上砍上一刀,要是留条刀疤,说不定便能平添几分英气……,呸!我三弟遇难呈祥,逢凶化吉,我看谁他娘的敢砍他!”想到这里,抬头往东北方一望,正是宁都城的方向,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也不知叶小子现下在干什么?” 话说叶澜当日被文峰赶走,便如没头苍蝇一般,一口气向北飞了七八百里方才停下身形,举目四望,见崇山峻岭,连绵起伏,似无尽头。他孤身悬在千岩万壑之间,放眼所见,尽是参天古木,干云蔽日;耳中所闻,尽是林间鸟语,幽幽虫鸣。头顶烈日炎炎,晴空万里,似乎在这寂寂群山之中,深邃苍穹之下,便只自己一人。他出神半晌,轻轻叹息一声,取出天地罗盘,一指点在盘中明珠之上,辨析方位,见东北六千里处立有一座大城,便微一转身,朝那城池飞去。 六千里路程,以前要飞上大半天,此时他初入仙游境,飞行之速比往夕快了十倍,不到一个时辰,那城池便现身在眼前。他寻僻静处落下身形,无精打采的朝城中走去。这城池枕山栖谷,雄伟壮阔,入得城门,只见大路两旁楼宇林立,飞阁流丹,比之彩珠镇上风景何止繁华热闹了十倍?他初到彩珠镇时,惊叹于镇上风物繁盛,凡事都要兴致勃勃地观看半天,此时见了这城中的闹市景象,却全无驻足欣赏的心情。默默走了半晌,忽地闻到一股酒肉香气,抬眼看时,见身侧立着一栋六层高楼,门上匾额书着“锦绣阁”三个大字。门前伙计见他停在门前,忙上前招呼:“客官里边请啊,上好的绵绣龙浆,不喝可惜哦!” 叶澜略一犹豫,便随那小二走进店中。那小二见他神思不属,虽说相貌不凡,但穿着朴素,只着一袭青袍,腰间也无明珠美玉等物装饰,只道他是一个落魄书生,当无多少钱财,便也不请他到二楼雅间上座,只在一楼厅中随便挑了张桌子,用抹布在桌上来回扫了两扫,躬身问道:“客官,您吃点什么?” 叶澜平生从未点过菜,此时听店小二一问,却不知要吃什么。忽地想起前几日顾文书和田文昌做的烤鹿肉来,那鹿肉外焦里嫩,香气扑鼻,思之口舌生涎,只可惜唇齿之间余香犹在,顾、田两人却已不在人间。叶澜只觉鼻头一酸,涩声道:“有烤全鹿么,麻烦给来一只。” 那小二见他衣着寒酸,便懒洋洋伺候得不大起劲,忽听这小子狮子大开口,上来就点一只烤全鹿,不由一惊,结结巴巴地道:“什……什么?” 叶澜抬起头来,眼前闪过当日众人大啖烤猪烤鹿的情景,心下更觉伤感,低声道:“麻烦给来只烤全鹿。” 那小二见他眼圈微红,隐含泪光,不禁心中满是好奇,暗道:“烤鹿便烤鹿,那也不用哭啊!”他见叶澜口气奇大,忙收起了小觑之心,只是见他衣着,实在不像是有钱的少爷模样,当下赔笑道:“客官,烤鹿颇耗时光,需要厨里现去后院捉鹿宰杀,才能保鹿肉新鲜热辣,客官怕是要等上一会儿,而且……,而且烤一只整鹿可不便宜呐,客官您看……” 叶澜当日在观澜阁与众人欢宴,最后便是他抢着付账,他也不知道在酒楼吃饭都是吃过再给钱,只道先付后付都是一样,当下也不以这小二先开口要钱为异,伸手入怀,摸出一块小元宝,轻轻放在桌上。 那小二见桌上转眼间多出一块金灿灿地元宝,足有二十两上下,心中大感惊叹,只觉真人不露相,自己跑堂多年,今天却是看走眼了。当下点头哈腰地道:“客官说笑了,咱们绵绣阁这等千年老店,哪有让客人先付钱后吃饭的道理?客官你先将就用些小菜,我这就叫大师傅去杀鹿。” 绵绣阁家大业大,什么富商豪客没见过?莫说一只烤全鹿,便是更稀奇名贵的吃食,也难不倒这等大酒楼。只是这一楼大厅接待的全是些普通食客,忽地摆上一只烤全鹿,未免有些惹眼。这小二有心要把叶澜让到楼上雅间,却不知如何开口,略一犹豫,见他显然不以在厅中饮食为异,便躬身退下,高声叫道:“烤全鹿一只!一品绵绣龙浆一坛!” 转眼间小二送上一坛酒来,另附四色小菜,恭恭敬敬地给叶澜斟了一碗酒,便转身退下。叶澜也不吃菜,举起酒碗一饮而尽,接着放下酒碗,重重叹了口气,低头怔怔出神。 过了好一会儿,两名伙计抬着一只大托盘过来,盘中架了一只烤鹿,热气腾腾,焦香四溢。厅中众食客无不侧目而观,大吞馋涎。 那小二呈上银刀,道一声:“客官慢用”,便与两名抬鹿的伙计一起退下。 叶澜割了一片鹿肉,缓缓咀嚼,口中尽是鲜美滋味,心中却愈发难过,想起自己和一众太虚弟子在火山中的际遇,心头犹有余悸,悄悄祭出乌木扇来,感受着扇柄上传来的淡淡微温,只觉一阵心安,暗想:“这扇子虽古里古怪,让我境界突飞猛进,留下不少后患,但若没有这扇子,我早已不知死了几次,更不能在火山中救下燕兄并一众太虚弟子的性命,也不会和大哥二哥结为兄弟。如此看来,这神器的益处终究大过害处,以后我小心使用,终不会将性命葬送在这把扇子上。” 想到这里,慢慢展开乌木扇观看,忽地咦地一声,瞪大了眼睛。只见扇子背面一片漆黑,便如烧焦了的树木一般。叶澜自从出了火山后,便没再看过这扇子,此时见乌木扇生出如许大的变化,心中既觉惊讶,又感心痛。只道火山中岩浆太过霸道,已将这件神器毁了。 他伸出手去,用指尖触摸乌黑的扇面,只感指尖上有淡淡凉意传来,便与往日无异。他心下一喜,默运一丝真元,在乌木扇上游走了一圈儿,只觉扇子蠢蠢欲动,与自己神意相通,收发随意,一如往昔。 他见此情形,略感安心。伸袖往一团焦黑的扇面上擦去,用力擦拭半晌,只见扇上毫无变化,仍是漆黑一团,再看自己袖口,干干净净,青如鸭卵,略无一丝漆黑颜色。 叶澜心下大奇,乌木扇明明仍与自己灵力相通,一无所损,可原来的素白扇面为何却变得乌黑一团,便如被焚坏了一般?他皱眉思索半晌,小心翼翼地伸出掌去,抚在扇面之上,远足真元,从左而右轻轻抚过,乌木扇轻轻一颤,他透过指缝瞧去,见扇面又露出素白如雪的颜色,不由长长出了一口气,手掌仍是缓缓右移,拇指之侧,慢慢露出一字,字迹遒劲,却是一个火字。 叶澜见了这字,只感心头狂跳,掌势不停,余下三字也一个个显露出来,分别是离、冰、玄三个大字。 他见了这四个大字,只感口干舌燥,猛觉身子一沉,座椅吱呀一声从中断裂,将他结结实实摔在地上。 店小二听到响声,见他跌坐于地,身旁椅子却已从中折断。小二心头一慌,只道那椅子年久朽坏,可莫要摔坏了客人,急忙跑上前来,为叶澜换上一把椅子,惶恐道:“客官,真对不住,也不知这座椅怎地忽然坏了,小店多有怠慢,实在是对不住!” 叶澜听那小二连连赔罪,却只如不闻,呆呆坐在地上,也忘了起身,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如轰雷炸响:“玄冰离火扇!这竟然真的便是玄冰离火扇!”

第一节 扇舞玄天现无极 那店小二见叶澜呆呆坐在地上,盯着手中一把普普通通的乌木扇子,一言不发,也不起身,只当这文弱少年身子虚,着地一摔,给惊得没了魂儿,当下俯下身去,小声叫道:“公子,公子!您先起身,容小的给您换把椅子。” 叶澜仍是不言不动,那小二微感不耐,心中老大瞧他不起,心想这书生太也脓包,不过是摔了一跤,难道便给摔得傻了?看他一出手便是二十两黄金,应该不是趁机讹诈酒楼钱财的无赖货色。当下伸出手去,要将他搀扶起来。手刚触到他的手臂,忽觉一股大力一弹,身子不由自主地斜飞而出,迅捷无伦地朝墙上撞去。 那墙壁乃砖石所砌,坚硬非常,这般快速地撞将上去,头骨岂不粉碎?那小二吓得傻了,不禁高声大叫,一声惨呼只出口一半,忽觉眼前一花,发现自己又好端端地站在地上,身边桌上烤全鹿兀自香气扑鼻,地上裂为两半的椅子散作横七竖八的一堆碎木,铺了满地,那本坐在地上的少年站在身前,满面歉意地看着自己,轻声问道:“对不住!我一时失神,没伤着你吧?” 那小二一时回不过神来,想起适才所历凶险,只觉膝弯一软,扑通一声坐倒在地,脸色苍白地颤声说道:“怎……怎么回事?” 厅中食客听到那小二的半声惨叫,都转头看了过来。只是叶澜动作太快,从将那小二不小心弹飞到纵身救下他的性命,不过一眨眼间事。众人见本来是叶澜跌坐在地,小二在一旁赔礼,一声惨叫过后,却是换了转来,变成小二坐在地上,叶澜一脸歉意地站在旁边。众食客都感莫名其妙,却是谁也不去在意,纷纷转过头去,继续喝酒吃肉,高声谈笑。 厅中掌柜听了小二的惨叫声,快步走出柜台。见了地上坏掉的椅子,只道是叶澜恼恨无端被摔一跤,因而将小二打倒泄愤。这叫小六子的伙计心思伶俐,手脚勤快,办事颇合自己心意,看他瘫在地上,脸色苍白,只怕是挨了几下狠的。这掌柜心中不免有气,但心想椅子不结实摔着了客人,终究是自己这方理亏,不好与这少年计较,不如就此赔礼几句,再免了这顿饭钱,给这少年一个台阶下,小事化了,和气生财,若是他给脸不要脸,继续惹事,莫说绵绣阁每月孝敬衙门的大笔银子,便是后院里养着的几个看家护院的武把式,也不是干拿银子吃白饭的角色。 叶澜见小六子跌坐于地,知道他惊吓太过,心中老大过意不去,弯腰伸手要将他扶起。那掌柜只道叶澜又要动手打人,快行两步,挡在小六子身前,拱手道:“这位公子,小店招待不周,怠慢了贵客,还望公子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与这小二一般见识。公子要责罚,尽管找我刘陵便是!” 叶澜知这刘掌柜生了误会,当下微微一笑,后退一步,正要和他解释,却见刘掌柜拉过一张完好的椅子放在桌前,示意叶澜坐下,低声道:“公子这顿酒饭,便记在小店账上,算是本店给公子赔礼压惊。”说完,看着桌上硕大托盘中的烤全鹿,心中大感肉痛,脸上虽仍摆着一幅淡淡笑容,可嘴角却极细微地抽动了两下。 叶澜见了乌木扇背后现出“玄冰离火”四个大字,才知这把扇子竟然真的便是赤玄亲手所炼神器,一时间心神震荡,真元外展,不小心震塌了臀下木椅,摔在了地上,这才引出了这一场小小风波。他望着地上小六子,歉然一笑,但见刘掌柜一脸戒备,却也不知要说些什么,总不能说你们椅子其实很结实,只是爷爷乃修道仙人,没事震塌把椅子显本事玩儿吧?他虽不通世务,却也知不宜对凡人轻易表明修士身份,当下顺势坐下,微笑道:“不碍事,也没摔着了我。吃饭付钱,天经地义,万没有白吃白喝的道理,掌柜的无需客气。” 刘掌柜听他如此说,暗松了一口气,瞥眼瞧见桌角放着一块小小金元宝,灿然生光,知这少年不差这区区十几两银子的酒饭钱,也就不再提起免单的话头,伸脚在小六子臀上轻轻一踢,佯怒道:“不长眼的东西!坐在这儿挺什么尸!还不快起来把地上收拾干净,别在这儿放着一堆破木头碍眼,扫了公子喝酒烤鹿的雅兴!” 小六子慢慢回过神来,觉得双腿又有了力气,踉踉跄跄地站起身,一边弯腰收拾地上残木,一边时不时斜眼偷偷瞧叶澜一眼。方才他身子突然飞起,险些撞死,又忽而脚踏实地,于一瞬之间经历了生死大险。此时只觉浑浑噩噩,如在梦中,也不知方才所历是真是幻。既然叶澜不再计较,他也不敢多问,手忙脚乱地收起破损的椅子,抱到后厨去当柴烧。 刘掌柜又朝叶澜拱了拱手,道声:“公子慢用。”便转身回到柜上。叶澜见他走远,举碗喝了一口酒,复又展开扇子,怔怔地瞧着玄冰离火四个大字,心中翻江倒海,久久不能平静。 赤玄识宝之能可谓无双无对,太古一人。他倾力炼制的神器本应神妙无方,但叶澜清清楚楚记得祝文长的言语,知赤玄炼制玄冰离火扇并未安着什么好心,只是急于用人,便使了这么个取巧的法子,好快速培养一批供他驱使的喽啰。至于用玄冰离火扇快速增加修为有何弊端,会在修行之路上埋下何种祸患,赤玄自然懒得理会。叶澜机缘巧合之下得到这扇子,靠此扇在一月之中连过聚真、神形两道天劫,直达仙游境界,进境之快实是骇人听闻。他心知若再这般懵懵懂懂地以乌木扇吸纳火之元力,不管不顾地强行提升境界,那么自己是否能渡过下次天劫,实在是难说得很。 他瞧着雪白扇面,想起这织成扇面的天蚕丝乃是一位大罗境妖神用全身法力凝聚而成,忍不住伸手在扇面上轻轻拂过,手指过处,指尖和心头同时涌起一股寒意。盯着玄冰离火四个字又出了一会神,轻轻叹一口气,顺手将扇子翻转过来,去看那正面的群山图。忽然咦地一声,只觉那群山似也生出了变化,一时之间却不知变在何处。 他举起扇子,从左至右一寸寸看过去,目光行至扇面三分之一处,见群峦叠嶂之中,有一座山峰似乎凭空矮了数分,峰侧隐约似有一门,被别个山峰挡住大半,只露出半边门户。 他看到这座门户,暗道:“该不会是赤玄的藏宝之地吧?” 这念头一闪而过,引得他心头狂跳不止,眼中透出奇异光彩。他本不知赤玄是何方神圣,但听了祝文长和燕卓然的一番言语,知他乃是神州第一兵器大家,这玄冰离火扇是他亲手炼制,扇上图画若真是一幅地图,那图中所示门户十有八九便是赤玄的藏宝之地了。 赤玄誓言集齐神器谱上排名前十的神器,虽不知他最终得手了几件,但排名第三的五行轮在他手中乃是众所周知之事。且不说赤玄手中还有多少厉害神器,便单是这五行轮便已是稀世奇珍。 想到此处,叶澜止不住地心头火热,又凝神细看扇上群山图。见除了那似乎矮了一截的山峰,其余更无异样。叶澜初到北疆,人生地不熟,自然不识得图中所画群山位于何处,又怔怔瞧了半晌,心中打定主意,以后定要遍访名山,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图中所绘山峰。 他自幼隐居海外,性子平和冲淡,于珍宝财物远不如一般修士看得重,但他既然身为修士,却无法不重视法宝,神兵利器可遇不可求,修行之路步步凶险,有神妙法宝在手,不论是防身攻敌还是修行渡劫,都平添一份保障。此事关系到身家性命,不由得他不心动。 自玄冰离火扇显露真身以后,叶澜一直心潮起伏,神思不属,也顾不得吃喝。此时心头稍稍宁定,闻着烤鹿香气,登时觉得饿了。他也懒得拿银刀一片片切割鹿肉去装那斯文吃相,伸出手去,撕下一条后腿,张口大嚼。只一盏茶工夫,两条鹿腿和一坛绵绣龙浆都进了肚。打个饱嗝,擦去手上油腻,重又拿起扇子,翻来覆去地把玩观看。 他盯着玄冰离火四字看了一会儿,忽觉心神恍惚,扇上四个大字似乎离扇而出,化作无数小字在眼前急速飞过,急切间却看不清是何字。他只当是自己喝多了,略一定神,见扇上仍是清清楚楚地只写着四个大字。 他心知有异,运起一股真元在四个字上缓缓流过。玄冰离火扇受真元所激,微微颤动,扇上字迹却无变化。他微一摇头,暗笑自己疑神疑鬼,忽地心念一动,将扇子收入丹田,以心眼朝四字看去。只见四字离扇而出,一闪之间,变得大如山岳,继而轰然崩裂,化为无数拳头大的小字飘浮在他神识之中。 叶澜见那些小字密密麻麻,错乱杂陈,不成章句。他凝神细观,逐字去看,只见每个字都认得,字与字连在一起却全然不知所云。 这扇子乃是赤玄亲手炼制,此时玄冰离火四字在叶澜神识之中化为无数小字,想当然尔,定是赤玄留下的修行之法。柳叶岛化外之地,叶氏家传功法静心诀和通灵合气术虽说颇为玄妙,却算不得上乘功法,此节叶澜多听父亲叶东明及诸位叔父言及。他初时还只当是岛上长辈的自谦之辞,并不以为意。可过去一月之中,他前后经历数次大战,不说燕卓然和众太虚弟子道法高妙,便是无名小岛上所遇妖怪盗首苍凌云以及森罗殿司空铎等妖魔一流,单以功法而论,也高出柳叶岛远甚。叶澜修为虽低,但自己所用道法与太虚门、明德书院、森罗殿这些名门大派的功法相较,其高下精粗实是太过显而易见,一瞧便知,不由得他不服。 当初在龙鳞岛上,罗文琪和文峰等人曾力邀他拜入太虚门,叶澜一时犹豫,错失了良机。事后看到文峰将一路照虚神拳使得河奔海立,不禁大为艳羡,心想若是答应投入太虚,便能习得这等上乘拳法,岂不妙哉?后来与长孙文全闲聊之时,听他说那照虚神拳居然在众多太虚绝学中只能排在二流,心中更是大悔,恨不得立时随众人去太虚门拜师。虽说他与罗文琪等人订下了二十年之约,到时候再投太虚想来亦不为难,但若能早二十年修习诸般太虚妙法,岂不是便多得二十年的益处,少走二十年的弯路? 太虚门诸般神功虽说是太虚历代积累而得,但究其根源,却是出自赢天神尊所创的“六合虚空道法”。赢天到底是何等境界,叶澜自是无从知晓,但想来他修为再高定也高不过神通较魔帝等人只差一线的赤玄。眼前这些金色小字若真是赤玄所留修行法门,那单是这些文字,便远比这把玄冰离火扇来得宝贵。 想到此处,忍不住心头狂跳,更加专注地去“看”那些文字,足足又看了一炷香工夫,却仍是一头雾水。他不肯死心,神识在漫天字体中来回飘荡,忽觉有一丝金光一闪而逝。叶澜心头一喜,神识紧紧锁住那道金光,穿过层层叠叠有如蚁群的文字,眼前忽地豁然开朗,有五个斗大金字联成一线,横亘在识海之中,载沉载浮,金光迸射。 叶澜猛地睁开眼来,双瞳中有淡淡金光微微一闪,继而缓缓褪去。他垂下目光,静静看着桌上空空的酒坛,喃喃说道:“玄天无极功……,这名字俗气得紧,远不如我家静心诀来得好听,却不知威力如何了……”

第二节 宝珠似草弃如遗 酒楼之中人来人往,自然不是可以静心研习功法的地方,叶澜初得玄天无极功法门,便想寻一处僻静所在细细研读,当下便朝那叫小六子的店小二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结账。 小六子方才被叶澜真元弹飞出去,险些撞得头骨碎裂,此时仍不知方才一幕是真是幻,见叶澜向他招手示意,心中大感害怕,却也不敢置之不理,只好大着胆子挪到叶澜身前,躬身小声问道:“爷台,您有什么吩咐?” 叶澜伸手将桌上那锭金元宝朝小六子一推,说道:“结账。” 小六子伸出手来,朝桌上指指点点,口中嘀咕道:“烤全鹿十五两整,绵绣龙浆一两五钱,四色小菜七钱……”他默算片刻,又向叶澜躬了躬身子,满脸堆笑道:“总共是十七两二钱,小的给爷台抹去个零头,算您十七两银子。” 叶澜对银钱本无概念,原本也不知找零之事,长孙文全看出他底细,怕他吃亏,将平日里如何使唤银钱甚至讨价还价之事都细细说与他听,叶澜这才不复冤大头模样,此时听了小六子报了账目,只点了点头,静等小六子找钱。 小六子直起身来,却不去拿元宝,而是朝叶澜瞥了一眼,微一犹豫,问道:“瞧爷台不像玉虹城本地人士,不知客官要到哪里去?” 叶澜淡淡地道:“四处游历,也谈不上什么确切去处。” 小六子笑道:“那客官您可要在咱们玉虹城多呆些日子,咱们这儿虽不靠海,却也称得上是山清水秀,这玉虹城是万年大城,历史悠久,名胜古迹数不胜数,便是一年半载也瞧不完呢。” 叶澜点头道:“也好。” 小六子笑容更深,呵呵笑道:“客官既然决定在城中逗留,不如就在本店住下。咱们绵绣阁即是酒楼,也是玉虹城数得着的上等客栈,加上位置绝佳,客官住在这里,四处探幽访胜极是方便。” 叶澜从没住过客栈,但听长孙文全说起过,心想独自在房间里研读这玄天无极功倒也僻静,远比跑去荒山野岭来得舒服,渴了饿了可以随时吃喝,甚是方便。当下颔首道:“那就住在这里好了。” 小六子拿起桌上元宝,说道:“本店规矩,上房需押银五十两,爷台这锭金子足有二十两,折银合三百多两,您看是小的现在把钱找给您,还是暂且先将这锭金子押在柜上,到时候一并结账?” 叶澜对这些细枝末节毫不在意,挥手道:“先押在柜上好了。” 小六子将那元宝攥在手中,伸手一引,指向后厅,满脸堆笑地道:“爷台里边儿请,小的给您带路。”说着当先引路。 叶澜随在小六子身后,穿过一道朱红木门,眼前忽地豁然开朗,入眼是好大一座园林,园林中百卉含英,高台厚榭,更有小桥流水,假山奇石。叶澜从未见过这等雅致园林,不由一惊。柳叶岛上建筑皆是叶家人自行修建,楼台阁榭均甚为质朴,自无绵绣阁这等格局。他走走停停,见了悦目景色便止步欣赏一番,小六子也不催促,见叶澜满脸赞叹之色,心下甚是得意,笑道:“爷台,瞧咱们绵绣阁这园林可还满意么?” 叶澜连连点头,赞道:“满意满意,这儿可真漂亮!” 小六子道:“多谢客官夸奖。不是小的夸口,咱们这园林可是请玉虹城最好的匠人精心建造,比之城中诸位官老爷们的私家园林也差不了多少呢。” 两人又行片刻,绕过一座假山,来到一拱石门之旁。门旁站一青衣小厮,见小六子领着叶澜走来,忙上前相迎。小六子高声道:“王千林,给这位爷台开间上房。记得找最贴心的丫鬟侍候着。” 王千林朝叶澜看了一眼,脸上微现疑惑之色,继而满脸堆笑道:“客官里边儿请,里边儿请!” 叶澜点了点头,当先穿过拱门。王千林正要跟上,手掌忽被小六子拉住,回头看时,见小六子附耳过来,压低了声音道:“小林子,你别看这后生穿着寒酸,出手可阔得很。方才在前厅一顿饭便花了十七两银子,眼睛都不眨一下。你小子小心伺候着,肯定少不了你的赏钱……” 王千林眼睛一亮,轻笑道:“谢六哥提点,到时候我得了好处,一定不会忘了六哥那一份儿。” 小六子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转身沿原路走回。两人这番对话将声音压得极低,但如何能瞒过叶澜的耳去?他听了两人言语也不介意,低头看了看自己衣衫,暗想:“娘亲缝的这件衣服挺好呀,哪里寒酸了?” 王千林快步跟上,对叶澜道:“爷台,咱们这儿分天字房,甲字房,乙字房。乙字房皆是高楼,一层数间,房间虽说不大,却也甚是舒服,胜在价格公道,物美价廉。甲字房独占一层楼,有厅有室,宽敞明亮。天字房是独门独院,安静雅致,另有温柔可人的丫鬟侍候起居,小的这就带客官去天字房?” 叶澜也不回话,只是点了点头。王千林喜形于色,带他沿着小径曲曲折折行了半盏茶时光,来到一座小湖之旁。那小湖之中绿水盈盈,翠荷连绵铺展,荷花深处停着几只小舟,拴在窄堤之上,随水波微微摇晃。小堤笔直伸出,直达湖心,湖心有一座小岛,只两亩方圆,岛上建有一座庭院,院中朱阁青楼,粉墙黛瓦,瞧来甚是赏心悦目。 王千林沿着小堤一路行到岛上,见那院门并未关闭,他带叶澜行进门去,高叫道:“宝珠,快出来迎接贵客!” 一个清脆女声应了一声,笑道:“来了!” 叶澜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鹅黄衣衫的少女跳下秋千,跨步朝两人走来。王千林和叶澜来得突然,这叫宝珠的少女许是秋千停得急了,落足不稳,脚下一绊,向前扑出。她呀地一声,下意识地将双掌护在胸前,忽觉眼前一花,身子已被人抢先扶住。 宝珠抬起头来,看到一个俊美公子扶着自己,不禁满脸胀得通红。叶澜见身前少女杏脸桃腮,曲眉丰颊,此时红霞满面,更增娇艳,当下微微一笑,松开了手,轻声道:“姑娘,没摔着吧?” 宝珠微微一福,轻声道:“没……,多谢公子。” 王千林瞧着二人神色,微微一笑,躬身道:“客官,您有什么吩咐尽管交待宝珠去办就是,小的这就先退下了。” 叶澜想起方才他和小六子两人的低声耳语,会心一笑,从乾坤袋里摸出两粒碎银,抛给他道:“一粒赏你,另一粒你代我赏给小六子吧。” 王千林接住两粒碎银,笑道:“好咧!我先代小六子谢过爷台。” 宝珠见王千林转身走出大门,便轻声对叶澜道:“我先带公子进屋休息,敢问公子贵姓?” 叶澜报上姓名,宝珠道:“原来是叶公子,公子这名字起得真好,一个澜字便引人遐思,让人眼前似现大海波涛。玉虹城离海数千里,宝珠从未出过远门,也未见过大海,叶公子你一看就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定然见过大海了?” 叶澜笑道:“何止见过,我自小在海岛上长大,举目所见尽是茫茫大海,连晚上睡觉也是在涛声中入眠,便想不听亦不可得呢……”说道这里,语声一顿,心想:“何止大海,我连海底龙宫也曾去过,不过这个却不便说与你听,怕吓着了你。” 他见宝珠眼中尽是羡慕神色,便岔开话题,说道:“我这名字有什么好听?平日里一帮朋友都叫我烂叶子呢……,倒是你这名字很是好听,宝珠,宝贝珍珠,可比我这烂叶子珍贵多了。” 宝珠不解道:“为什么要叫你烂叶子呢?”她微一皱眉,好似忽然明白过来,喃喃道:“叶澜,澜叶,烂叶子……”念到这里,扑哧一笑,轻声道:“你这些朋友倒也有趣。”说着,忽地轻轻叹一口气:“我这名字有什么好?我无父无母,连自己姓什么也不知道,宝贝珍珠?将来只怕命贱如草呢……” 叶澜听她语音哀伤,秀气的脸上挂满愁容,心中大是不解。宝珠略一失神,继而意识到自己失态,马上换回一幅笑脸,脆声道:“叶公子里边请,我去给公子烹茶。” 叶澜随她走进小楼,入门正中是一处宽敞厅堂,摆放着数张太师椅,地上铺着兽皮地毯,瞧花纹乃是数张鹿皮拼接而成,这厅堂显是会客之用。厅两侧各有一室,左首房中摆了书架文案,架上叠了许多书册,间杂些许文玩器物。右首房中摆着蒲团茶几,几上放着细瓷茶杯茶壶等物,当是专门的茶室。 叶澜见了屋中陈设,连连点头,赞叹不已。柳叶岛上房舍皆是叶家人自行建造,一桌一椅均需亲自动手。叶澜卧房中除了一张床榻,一桌四椅,此外更无别物,也无甚书画文玩装饰。他本来也不觉如何,可后来去小青家里住了月余,看过了龙宫中的富丽堂皇,再回到自己的如狗窝般的小屋,便觉得屋中处处透着寒酸。此时见了这客房的气派,虽无法与龙宫的豪富相比,却也比自己家强了不知多少,当下又点了点头,只觉甚是满意。

第三节 红袖添香研墨泥 叶澜走进书房,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册,见是一本《南化志》。他也不在案旁坐下,就站在书架旁翻阅,读来倒也津津有味。过了一会儿,宝珠端着托盘走进屋来,给叶澜斟上了茶,叶澜举杯喝了一口,虽觉不如柳叶岛上叶萧萧所制的青薇灵芽有灵气,香味儿却更胜一筹。 宝珠放下茶具,问叶澜道:“公子,可还有什么吩咐?” 叶澜急于研习玄天无极功,正要独处一室,便放下茶杯,对她道:“不用了,我正想安心读会书,你自去休息便是。” 宝珠微微一福,道声:“是!”便要退下。叶澜除了当日在龙宫之时外,平日从未受过这等殷勤服侍,见宝珠神态恭谨,大觉不好意思,想着要怎么谢谢这少女才好。忽地想起小六子与王千林的言语,便伸手往乾坤袋中一摸,察觉碎银已然用尽,便拿出一锭元宝塞在宝珠手中。 宝珠低头一看,手中忽地多出一锭元宝,金光灿然,直吓得她左手连摇,右手抓着元宝又塞回叶澜掌中,急道:“公子,太多了,我不敢要!” 叶澜不接,淡然道:“给你拿着便是。” 宝珠仍是不敢收,推让半天,见叶澜执意要给这笔天大赏钱,忽地流下泪来,盈盈拜倒,哽声道:“谢公子大恩!” 叶澜大惊,心说好端端地怎么跪下了,急将她扶起,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心头大感纳闷:“长孙二哥明明告诉我给人赏钱别人会高兴,服侍起来也更尽心,至少不会往饭菜里吐口水。怎地给这小姑娘赏钱她却哭得如此伤心?” 他却不知,这宝珠是绵绣阁买来的孤女,自小在客房中当职,服侍客人起居饮食等事。待得这些孤女长到一十六岁,便会被卖到青楼之中。宝珠平日里省吃俭用,只盼在十六岁之前给自己赎身。她姿色出众,早被数家青楼盯上,平常绵绣阁中丫鬟卖给青楼不过三四百两银子,刘掌柜视宝珠奇货可居,开出了八百两的高价。宝珠在客房中当职,平常得的赏钱不过一二两之数,她积攒多年,总共才攒了六百多两银子。眼见自己已然到了十五岁年纪,再过一年便会被卖到妓院之中,且不说她在一年之中能否凑足将近二百两银子为自己赎身,便是能凑够这笔钱,她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出了绵绣阁,却又让她如何谋生?本指望凭自己相貌,若能弹得一手好琴,再学些诗文应合,说不定能在青楼中当个花魁,做那卖艺不卖身的勾当,可一尾好琴价格不菲,请琴师教授琴艺更不是她所能承担,到如今她除了能做得一手好女红,此外更无一技之长。既然无艺可卖,便免不了要做那皮肉生意。她打定主意,若真到了那一步,便往井中一跳,一了百了。方才她与叶澜闲谈,说自己将来命贱如草,便是想起此事之故。 如今叶澜忽地给了她老大一锭黄金,足可兑五六百两银子,不但让她凑足了赎身的钱,还能余下二三百两,足够她安身立命。她在心中打定主意,要用这笔钱盘个布庄,卖布之余,再做些成衣刺绣的活计,凭自己手艺,谋生不难。 叶澜随手赏的这一锭元宝,对宝珠而言无异于救命大恩,却叫她如何不感激涕零? 叶澜心下疑惑,问她为何哭泣,宝珠心潮起伏,久久不等平静。她感激叶澜赠银之恩,也不隐瞒,抽抽咽咽地将此事了出来,叶澜听罢,心头感慨不已,暗叹凡世百姓生活竟如此艰难,又从怀中取出两锭元宝交给她。宝珠这次无论如何不肯再接,垂泪道:“公子赠金与我,已足够救我于水火。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实在不敢贪心不足再要公子的银子。” 叶澜见她执意不肯收,便也不再勉强,伸手帮她拭去泪水,轻声道:“你既然已经凑够了银子,这便去找你们掌柜赎身吧,不用在这里伺候我了。” 宝珠摇头道:“赎身之事倒也不急于一时。不知公子要在此处住多久?我好歹服侍公子几天,稍作报答,待公子离开我再去赎身不迟。” 叶澜也觉与这少女颇为投缘,他方与文峰、燕卓然等人分别,正感寂寞,宝珠愿意留下相陪,正合心意,当下点了点头,将手一挥,掌中两枚元宝一闪而没。 宝珠见状,瞪大了一双杏眼,大声问道:“公子莫不是修道的神仙?” 这玉虹城是南化国排名第三的大城,大小修真门派足有十余个,城中居民大都接触过修真之士,见之并不如何惊异。锦绣阁是玉虹城数得着的大客栈,平日里亦有修士光顾。宝珠便曾服侍过一个修真的少女,还曾亲眼见那女子御剑飞行,让她羡慕不已。她此时见叶澜手中元宝凭空消失,与当日那修真女子将物品装入“乾坤袋”如出一辙,惊讶之余,便忍不住直言相询。 叶澜一时大意,在宝珠面前使用了乾坤袋,见她问起,也不好隐瞒,挠头道:“倒是会几手三脚猫的道术,又哪里算得上神仙?” 宝珠喜道:“我说公子风采不似凡人,原来真是修道的神仙人物!” 叶澜见宝珠满面崇敬,语音真诚,听她一夸,不免有些飘飘然。宝珠想起当初见那少女御剑飞行的风姿,不禁悠然神往,轻轻地道:“我曾亲眼见过一位女神仙脚踩仙剑,直入云霄,现在回想起来还觉赞叹。听说你们这些修士都有法宝,却不知公子用什么宝物?可否让我开开眼界?” “那有什么不行的。”叶澜手掌一翻祭出玄冰离火扇,顺手塞在宝珠手中,续道:“不过我最近不用剑,改用这把扇子。” 宝珠低头一看,见手中多出一把折扇,黑黝黝地毫不起眼。她小心翼翼地将折扇展开,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见扇子正面作画,反面题字,除了扇柄不绝传出淡淡微温,此外更无丝毫特异之处。 她微觉失望,将扇子合起交还给叶澜,轻笑道:“扇子也可以当法宝么?我还以为法宝都是仙剑呢。” 叶澜察言观色,看出她对玄冰离火扇的失望之情,心中微觉好笑,将折扇收回丹田,轻笑道:“仙剑我也有的。”说着手掌一挥,惊澜剑疾闪而出,横亘在宝珠身前。 宝珠只觉蓝光耀眼,蓦地一惊,退了两步。待得看清漂浮在身前的宝蓝仙剑,眼中闪出奇异光彩,目光中充满了惊叹、喜悦、敬畏之情,上前一步,慢慢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剑身,指尖伸到离剑寸许却又停住,显是不敢触碰这神威凛凛的仙家宝物。 叶澜见了她这等神情,忍不住放声大笑。宝珠正全神贯注地看着惊澜剑,让叶澜笑声一吓,手指触电般缩回,白了叶澜一眼,轻轻跺脚道:“公子笑我!” 叶澜止住笑,摇了摇头,将惊澜剑收回气海,暗道:“我笑你这小姑娘好不识货,惊澜剑虽然宝贵,却怎及得上玄冰离火扇万一?不过,莫说你这凡人,便是比我见多识广无数倍的人物,初见这扇子之时却也识不得它的妙处……” 想到此处,不禁又想起文峰、长孙文全等人,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他本欲独自研习玄天无极功,之前已出言让宝珠退下,谁知赏钱一事引出了一段曲折,两人由此去了生分。宝珠想起叶澜之前的吩咐,给他斟上一杯茶,说道:“公子你且安心读书,我就在外屋候着,公子有事尽管叫我便是。” 叶澜摇头笑道:“我哪里是要读书,只是要试练一门功夫。之前没有告诉你我修士的身份,因此让你回避。现在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正好留下帮我磨墨,我也好把功法口诀从扇子上抄下来。” 宝珠听了,满面疑惑,皱眉问道:“扇子上哪有口诀?明明只有四个字而已。” 叶澜心想:“这事倒不易解释。”祭出折扇,指着玄冰离火四个字说道:“这四个字里有很多小字,用眼睛看不到……”说着,左手放在气海之上,接着道:“要把这扇子放到肚皮里面,用心眼去看,就能看到功法口诀了。” 宝珠扑哧一笑,指着叶澜放在肚皮上的手掌说道:“公子糊弄我么?我知道你们修士管这儿叫丹田气海。” 叶澜笑道:“哎呀!原来宝珠姑娘是内行,我乱扯牛皮,被拆穿了。” 宝珠掩嘴笑道:“当着叶大神仙的面,我那敢自认内行,只是略知一二罢了。” 宝珠久在客栈中服侍,年纪虽幼,待人接物却甚是娴熟,更练就了一套察言观色的本领,她蒙叶澜赠银救命,心中极是感激,又知这恩公竟是修道的神仙人物,更增敬重,本不敢与他随意调笑,可言谈之下,发觉这恩公毫无架子,言语可亲,她便也不再拘谨,一边与叶澜随口说笑,一边取过砚台,倒入些许清水,左手扯住衣袖,细细替叶澜研墨。

第四节 气似游龙神通闭 叶澜铺开宣纸,取过一支紫狼毫,饱蘸墨汁,挥毫泼墨,宝珠矗立在旁,低头观看,只见叶澜运笔端凝,先在纸张右侧写下了玄天无极功五个大字,继而改写蝇头小楷,一气不停地书写下去。宝珠在这湖心雅舍当差,伺候过不少文人雅士,其中多有书法不俗者。她见叶澜笔法虽略显稚嫩,然笔意雄浑,淋漓恣肆,尽显风流,不由点头赞道:“公子好书法!” 叶澜抬起头来,冲宝珠一笑,赧然道:“你笑我呢,我家里数我的字最丑,冰丫头老笑我写字活像乌龟爬,又丑又慢。” 宝珠道:“想是公子家中一门才俊,个个是书法大家,才能把公子这手好字比下去。不知公子所说的冰丫头是哪一位?” “是我妹子。”叶澜眼前浮现出叶冰的影子,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这鬼丫头一点也不懂恭敬兄长的道理,仗着多读了几本破书,整天嘲笑我不学无术呢。” 宝珠听了,掩口轻笑,叶澜也回之一笑,低下头来,分心为二,一神内视,一神运笔,将丹田中玄冰离火扇上的功法一字一句地抄写下来。他下笔并不甚快,但笔势不停,不一会功夫已将一张宣纸写满,宝珠一直在旁守候,见状取走写满的纸页,重又铺上一张宣纸,将写满玄天无级功的宣纸小心吹干黑迹,放在一旁。叶澜越写越快,字体由楷转行,由行入草,到得后来,直是运笔如飞。如此一张接一张的书写,直写到第六张宣纸才把毛笔轻轻放在笔架上,轻轻扭动手腕,长舒一口气道:“终于写完了!好累!怪不得冰丫头老说我拿毛笔比拿仙剑还要费劲。” 宝珠不待叶澜吩咐,自去取过米浆,将写满字的宣纸一张张粘好,接成一幅长卷,待米浆干透,又取过两根卷轴将长卷两端分别粘在卷轴上,继而将卷轴卷起,递与叶澜道:“公子这样看方便些。” 叶澜见宝珠专心制作卷轴,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动作轻柔,好似生怕将宣纸损毁了一般,心下大是感动,伸手接过卷轴,轻声道:“多谢你了!我字写得乱七八糟,难为你却当宝贝一样装裱起来。” 宝珠郑重道:“公子辛苦写就,怎就不是宝贝了?” 叶澜看着卷轴最后犹如鬼画符一般的狂草,脸上一红,大觉不好意思,心中暗道:“就我这一手字,虽不能说是一文不值,但说是宝贝可就羞死人了。不过,这玄天无极功的法诀想来是世间独此一份儿,别无分号,赤玄修为通天,不输太古各族至尊,这功法若是他亲创,那老子这份鬼画符的墨宝说是价值连城只怕还说得便宜了呢……” 宝珠看着卷轴上满满当当的字迹,想起叶澜说这套功法全是从那乌木扇上抄写而来,大感惊奇,问叶澜道:“这么多字都是写在那扇子上的吗?”她不待叶澜回答,又喃喃道:“你们这些神仙用的宝贝真是神奇,这么小小一把扇子居然能藏这么多字在上面。” 叶澜见她一脸神往,知她好奇想要再看看那扇子,只因害羞,不好开口讨要,当下微微一笑,祭出折扇交在她手中。 宝珠打开折扇,盯着玄冰离火四个大字端详,看了半天却也无法从这四个字中看出什么功法口诀。她伸出手去,手指轻轻点在扇面之上,只觉丝丝冰寒自指尖传来,凉凉地甚是舒服。宝珠一惊,慌忙收回指尖,双眼直直地盯着扇子,满脸敬畏神色。 叶澜微觉好笑,低头去看卷轴,他记性甚佳,方才将功法抄写一遍已然记住了小半,此时又默读一遍,便已知全篇大意。 这玄天无极功共分五层,第一层聚阳,乃是聚集天地间烈火阳刚之气为己用。第二层冰清,由热入寒,以阴济阳。第三层元融,冰火相合,融会贯通。第四层玄天,上天入地,移山填海。第五层无极,在此境之前,天地无极我为峰,至玄至妙,不可言喻。 叶澜看罢,摇了摇头,暗道:“这赤玄口气不小,不知这功法是不是真如他说得那般厉害。不过瞧这门道,倒是比我家静心诀来得霸道些……” 开篇千余字尽是运功行气、调理真元的法门,虽与柳叶岛功法大相径庭,语义倒也不如何艰深,他将这第一层“聚阳”心法背诵妥当,又思索片刻,自认将功法中不甚明白的地方想清楚了,便抬头对宝珠道:“我要依法运功,试试这功法如何。你若无事,不妨在此,只记得不要叫旁人来打扰我即可。” 宝珠点头道:“公子放心。这湖心小驻最是清静,外人不敢来打扰的。” 叶澜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走到书案之前,盘膝而坐。宝珠心想地上虽然不能算脏,但毕竟也说不上如何洁净,刚要去拿蒲团,忽见叶澜身子凌空,离地直有尺许。她虽知叶澜是修道之人,但见了这幅情景仍是惊得张大了嘴,一时合不拢来。 天下功法皆是采天地灵气入体化为真元增长修为,这玄天无极功却独辟蹊径,在吸纳灵气之外又纳阳刚之气入体,叶澜此时身处湖心小院之中,方圆里许之内水气极盛,阳刚之气不显,他依着聚阳篇所载法门吸纳阳刚之气,却是徒劳无功。正自灰心,忽地想起:“这聚阳篇功法让吸纳火之元力化为真元,再将真元依功法搬运周天,此屋地处湖心,并无火元力供我吸纳,可我这一身真元大半都是在火山中吸纳岩浆,再由玄冰离火扇转化而来,可说第一步已然完成,我何必再空耗辰光,白费这许多功夫,在这水窝子里吸纳什么劳什么子的火之元力?” 当下自气海中引一股磅礴真元,浩浩然出丹田,依着功法中所述线路在周身经脉中游走,那真元本来只是暖暖一股气流,依着聚阳篇功法牵引运转,越行越烫,只行了半个周天便已如沸水一般,这感受叶澜这半月来数次经历,每次都险死还生,苦痛难言,此时又遇此景,不由一慌。却觉真元虽酷热无比,经脉却不感烧烫疼痛。他心中一喜,知是这功法神妙之故,不由信心大增。 那真元行满一个周天,直粗了一倍有余,有如一条火龙,张牙舞爪,行遍诸身要穴。叶澜明明感知到这真元炙热无比,热焰冲天,经脉却丝毫不受其害。这感受玄妙非常,难以言喻,他心中涌起一股狂喜,一股作气,将这条真元火龙长驱而前,冲入了气海之中。 这股炙热真元一入丹田气海,便入一条火蛇窜入油锅,轰然炸开,烈焰席卷,涌向四面八方。叶澜大惊,心想真元这般猛烈炸开,别说自己粉身碎骨,便是这一座锦绣阁也炸平了。谁知真元气浪冲至丹田边界便被迅猛弹回,虽觉丹田剧痛,气海却并不炸裂。被弹回的真元无法宣泄,被挤成一股,扭动不休,叶澜只觉丹田一震,巨痛袭来,一声惨呼尚未出口,鲜血便狂喷而出,接着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昏沉沉之中,腹中有如刀绞,每次醒来片刻便又被这剧痛折磨得昏死过去。如此反复数次,也不知过了多久,剧痛慢慢减轻,半睡半醒之间隐隐约约听到身边有谈话哭泣之声,却听不真切。间或有汁水被喂入口中,奇苦无比。他自幼修道,寒暑不侵,偶有几次受伤,也都是服用仙家丹药疗伤,一生之中又哪里服过汤药?他受不住苦,一遇这苦汁入口便都吐了出去。每到此时,便听到有女子哭泣,他虽无力睁眼,迷迷糊糊之中却也猜到是宝珠在喂他吃药,心中不由暗叹:“我身受如此重伤,你这丫头喂我凡间药物有个屁用!这药水这般苦法,我便是再痛上几分也不愿意喝这苦东西……”可他毕竟心软,不忍宝珠伤心,便强撑着将药咽下一些,不再尽数吐出。宝珠见他将药咽下,便能稍稍止住哭泣。叶澜为了不让这傻丫头伤心,也不知喝下了多少碗注定对他无丝毫效用的药汤,心中只是连珠价叫苦,想要开口说话,可周身肌肉僵硬,别说手足四肢,便是嘴唇眼皮也全然不听使唤,便如中了定身法一般。 这般一动不动地躺着,直过了十余日方醒,这才让宝珠停了那不知哪个庸医开的汤药。叶澜只是粗通医道,此次重伤与往日全然不同,乾坤袋中虽有调理元气的丹药,他却也不敢随意服用。好在气海中如万刀绞动的巨痛已大有好转,虽仍甚为疼痛,却是一日好过一日。 如此又过一旬,腹中已是全无痛感,行动也一如平常,只是气海不知如何全然封闭,一身神通竟是半点也无法施展,便如是全无法力的凡人一般。他取过玄冰离火扇,试着将扇子收入丹田,谁知折扇便如往日一般一闪而没,隐入了气海之中,却无论如何也祭不出来了。他一惊更甚,连番召唤惊澜剑和辟毒珠,也是全无感应。他初时甚为惊慌,过了几日,察觉被锁紧的气海略有松动,料来将养月余便能恢复法力,只不过是做一个月的凡人而已,这才略感放心。

第五节 金冠嵌珠着绵衣 叶澜重伤之下,卧床几达一月,这期间宝珠尽心服侍,叶澜极是感激,心中打定主意要好好报答这个好心的小姑娘,待她赎身之后,不但要再行赠银,那延寿丹和驻颜丹,也不妨各赠她一粒。 宝珠这一月之中卧不安枕,尽心竭力地照顾叶澜,见他身子一日好过一日,便也收敛愁容,放下心来。待听叶澜说他法力暂失,要一个多月才能恢复神通,她心中反而欢喜,对叶澜道:“公子左右无事,不如在这绵绣阁多住些日子,趁机四处游览,体验一下俗世人情。” 叶澜本有此意,经宝珠如此一说,更是心动。他这场大病伤及根本,此时虽然恢复,但脸上仍略有病容,不复往日神采,加之他衣着朴素,比之王千林这等客栈仆役的衣衫尚且不如,他本来不觉如何,此时想着要去游戏人间,自然便要风光一些。他乾坤袋中有得是银子,幸喜法力虽失,乾坤袋却仍能使用,当下取出两张万两银票,让王千林去换成小额银票、金银元宝和些许碎银,又托宝珠去采买衣物。 宝珠见他如此豪阔,一万两的银票一出手便是两张,便也不再替他省钱,尽选最上乘的衣衫饰物购买,叶澜将宝珠买来的衣物穿上,对镜一照,只见镜中人绵衣玉带,金冠嵌珠,腰间环佩叮咚,履上明珠耀目,当真是龙姿凤彩,玉树临风,飘飘然一幅浊世佳公子模样。 宝珠服侍叶澜换好衣物,怔怔地盯着他,一时竟是痴了。叶澜对镜端详半晌,点了点头,转过身对宝珠道:“还是宝珠有眼光,会挑衣物,我原先那套行头和现下一比,当真是寒酸得如叫化子一般。” 宝珠与他目光一触,脸色微红,忙低下头去,嗫嚅道:“虽说是人靠衣裳马靠鞍,可也要看穿在谁身上。这套行头虽好,却也要公子这般人物穿起来才显风流味道,若是穿在王千林或是小六子身上,却只能是让人笑掉大牙。” 叶澜听了宝珠言语,脑中浮现出小六子穿着这身华贵衣饰点头哈腰跑堂的样子,忍不住好笑,嬉道:“他们两个听你这样说,可要不高兴了。” 宝珠笑道:“难不成公子还会告我的状吗?” 叶澜从乾坤袋中摸出凌云扇,刷地一声打开扇子,轻轻摇动几下,笑道:“反正我已收拾停当,正要出门逛上一逛,顺便找他们两个聊上几句,有何不可?”说着迈步向外走去。 宝珠本欲随口和他谈笑几句,但见他手执玉扇,衣衫轻动的模样,心头一颤,到了口边的言语又缩了回去,匆忙别开头去,不敢再看,只觉脸上烧烫得厉害,一时间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叶澜走出小院,沿着湖心小道走到岸边,正要顺着当日进来的道路走向绵绣阁前厅,迎面见王千林手执礼盒快步走来。 王千林这些日子得了叶澜不少赏钱,见他走来,远远地便迎上来,躬身道:“叶公子,您身子大好了?这是要去哪儿啊?” 叶澜道:“已没什么大碍,在屋中闷得久了,便想到街上随便逛逛,你这是要去哪里?” 王千林道:“小的有个邻居今日大喜,小的过去送点贺礼,顺便喝杯喜酒。” 柳叶岛上共有四对神仙眷侣,成亲最晚的六姑叶萧萧与姑丈周盛鸣也已相伴数十年,婚礼远在叶澜出生之前。叶澜平生从未参加过旁人的婚礼,但平日里听长辈说起,都说婚礼是人生最热闹喜庆的日子。少年人本就喜欢热闹,他久居海外,静极思动,只有比同龄人更喜凑热闹,听王千林说附近有婚礼可看,便想过去瞧瞧,当下问王千林道:“有人结婚啊?我能去瞧瞧热闹么?” 王千林见他满脸希冀,好似生怕自己拒绝他一般,忍不住笑道:“那有什么不行的?公子尽管去便是。小的要帮忙去迎新娘子,因此要早些过去。婚礼却要过好一阵子才开始,公子不妨慢慢过去,待会儿我忙完了,定会去找公子敬上一杯喜酒,咱们也好都沾沾喜气。” 叶澜听了,脸现喜色,嗯了一声,重重点了点头。王千林又道:“公子不必从前厅走,这园子后面有道小门,公子出了小门,沿巷子走到尽头,折入大道,向东走上一里半路便是我那邻居的家了,今日他家张灯结彩,一望便知,十分好找。” 叶澜又点了点头,道声好,王千林躬了躬身,说声先行告辞,便快步向园林后方走去。叶澜慢悠悠踱着步子,欣赏园中风景。他走走停停,绕过几处假山,约摸行了两炷香光景,果见院墙上留有一道小门。他伸手推开木门,施施然走入小巷,巷子里贬夫挑担,妇人持篮,有几个顽童来回追逐打闹,不时发出几声笑骂之声。这幅幽静巷弄之中的市井气息天下市镇之中可谓随处可见,处处皆然,并无丝毫出奇之处,他却看得心旷神怡,只觉这景象比之龙宫中的仙家气象还要来得有趣。慢慢行出小巷,转入大道,见大道上人来人往,车马如龙,路两旁摊位相连,入耳尽是叫卖之声。 这般闹市景象他已在彩珠上见识过,此处虽比彩珠镇更为繁华热闹,却也大同小异,他却仍是看什么都觉兴味盎然,见有个道人打份的老人在摆摊算命,三缕长须飘飘荡荡,很有几分仙风道骨,便站在人家摊位跟前观看。只一会工夫,便先后有数人前来算命,有二八少女算姻缘,有年轻妇人算子嗣,有少年书生算科考,有花甲老翁算寿数。那道士满面高深,双眼微眯,掐指如飞,说得倒也头头是道。几人听了那道人模棱两可的说辞,或喜或忧,都掏出大把铜钱道谢而去。 叶澜知世间只有太古巫族能推演命理术数,除此以外,任你修为通天,强如各族至尊,也无法预知自身福祸,只能在冥冥天道之下随波逐流,漂泊有如浮萍。太古诸神大战,佛、道、龙、妖、魔五族虽互有胜负,但都未遇灭族之祸,唯有号称能算福祸知天命的巫族举族而亡。自此以后,修士于算命一说便当是一句笑谈。 叶澜听祝文长在龙鳞岛上谈及,说世间有一高人隐士,名为谢天机,此人算人命理,无有不中,却不知是真是假。便算世间真有此高人,想来也不是面前这长须道士。他听长孙文全和文峰说起过,知这等摆摊算命的江湖术士都是胡说八道,骗愚夫愚妇些银钱过活。他觉得此事倒也好玩儿,便在一旁听那道士与人解说命理玄机,听到有趣处,忍不住连连点头,赞叹那道士妙语如珠,舌灿莲花。 那道士见叶澜久立在侧,也不算命,只是那么直楞楞地杵在那里不言不动,实不知这少年在打什么主意。有心要赶他走,却见他风神俊朗,气宇轩昂,飘然有如神仙,比之号称陈半仙的自己还要多出几分仙风道骨,心中便先惧了三分,额头上忍不住渗出丝丝冷汗,望之大损仙风。 陈半仙又强忍片刻,见叶澜仍是没有走开的意思,便想换个地方,另起炉灶。只是眼前来了一个肥胖商贾,正写完了生辰八字递了过来。这胖商人衣紫腰金,一望便知是豪富之人。陈半仙设摊垂钓,半上午只有一些小鱼小虾上钩,好不容易盼来这么一条大鱼咬饵,正想大展唇舌,好好为这富商破财消灾,身旁却站了叶澜这个灾星,一时间只觉脑子也不灵光了,再如此下去,只怕这商人破不了财,他陈半仙自己却要先遭了无妄之灾。 陈半仙心头打鼓,满眼乞求地望了叶澜一眼,叶澜见了他的眼神,察言观色,知他想让自己离开。他本无恶意,只是觉这算命道人口舌如簧,听着有趣,便忍不住多听了一会儿,此时见妨碍人家生意,便歉然一笑,扭身走开。 慢悠悠又行一阵,围着一处杂耍把式看了一会儿胸口碎大石,想起当日在彩珠镇卖延寿丹和驻颜丹给自己的江湖骗子,忍不住笑出声来。随手赏了一粒碎银,又向前行。走出十余丈,见对面行来一个小贩,肩头扛有一杆,高声叫卖:“冰糖葫芦,大红果的冰糖葫芦!”叫声悠长,韵味十足。 叶澜见状大喜,他在柳叶岛上之时,四叔叶安便以岛上山楂制作糖葫芦给一众小辈当零食,叶冰、叶雪和叶萱三个小女孩儿都极是喜爱,因此三名女孩都与四叔都极是亲近。此时叶澜见了这冰糖葫芦,眼前便浮现出叶安捋起袖子搅拌糖浆,叶冰带着两个小女孩儿在一旁焦急等待,馋涎欲滴的场景。他心中一暖,走上前去,摸出一块碎银塞在那小贩手中,口中说道:“给来串冰糖葫芦!” 那小贩见手上一粒碎银三两有余,他一串糖葫芦才卖十文钱,如何找得开这一粒碎银?这小贩倒也干脆,将插满糖葫芦的木杆从肩头卸下,顺手朝叶澜一抛,高笑道:“得!爷台,都归您了!”

第六节 童叟无欺医顽疾 叶澜将凌云扇抛入乾坤袋,接过满满当当地一架糖葫芦,入手竟觉沉甸甸地。他取下一串糖葫芦,顺势将木杆往肩头一杠,一边吃,一边摇摇晃晃地继续向前。 大道上熙来攘往,路人见叶澜衣着华贵,相貌出尘,却如市井小贩一般将一架糖葫芦扛在肩头,实猜不出这人是什么来路,不禁纷纷侧目。 叶澜对旁人异样的眼光毫不理会,将一串糖葫芦吃完,手持竹签,左右张望,却不知应扔向何处,低头一看,见地上青石板条条相接,两石之间缝隙约有半寸,隐隐露出其间泥沙,他心中一动,将竹签夹在食中二指之间,手腕运劲,奋力向下一掷,竹签嗤地一声没入石板缝隙之中,消失不见。 叶家人自幼习武,叶澜法力虽失,武功仍在,单是凭他这身家传武艺,放在凡世武林之中也算得上是顶尖高手,区区掷竹签入泥土自然难不倒他。 一串糖葫芦吃得狼吞虎咽,一串吃完,兴犹未足,又取下一串,这次却是慢慢品尝。他漫步而行,走了一会儿,来到了一处野郎中的摊位之前,只见医摊四周挤满了人,也不知是在瞧热闹还是在排队看病。那郎中瞧着不过二十余岁年纪,坐在桌前,正给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号脉。他身旁放一杆医幡,中间写着一个大大的“医”字,医字左侧写着“妙手回春,药到病除”,右侧却是“本小利薄,概不赊账”。 叶澜看了这医幡,不禁失笑,都说医者仁心,郎中自然以治病救人为根本,这郎中却是摆明车马,直说自己是做生意,拿钱治病,童叟无欺,倒也算得上是真小人。 叶澜看了这医幡,没来由地想起那“游方郎中”易天定来,易天定不医小疾,单疗绝症,只医不治之症,单救必死之人。他给人看病不收钱,却要别人为他做件事当诊金。叶澜气海中那辟毒珠便是出于易天定之手,只希望四叔叶安并不欠易天定什么人情,如若不然,不止叶安,只怕整个柳叶岛都会有一场大麻烦。 那郎中给小女孩号过了脉,也不说话,低头运笔如飞,刷刷几下写就了一张药方,然后将药方一折,两指夹起,却不递给那小女孩的母亲,而是先将另一只手掌笔直伸出,高叫道:“诊金一百文,一手交钱,一手给药方!” 叶澜听了这话,心生不屑,轻轻哼了一声。那郎中抬起头来,与他目光一触,微微一愣,嘀咕道:“这年头真是啥怪事儿都有,一个卖糖葫芦的居然也这般有钱,穿得忒也阔气……”接着语调转高,对叶澜道:“这位公子,要看病吗?包你伤势立愈,随治随走!” 叶澜听他这般说,微微一怔,暗想:“这郎中莫不是修道之人?怎地一眼便瞧出我身上有伤?”随即摇了摇头,忖道:“一个给小孩看病挣铜板的江湖游医,又怎能治好我的伤?只怕是看我面有病容,随口问一句罢了。” 那郎中从那小女孩的母亲手中接过一百文铜钱放入钱囊之中,见叶澜不理会自己,也不纠缠,高叫道:“下一个!” 那小女孩牵着母亲的手离开座位,转身站起。一个贵妇模样的中年女子顺势坐下,伸出手去让那郎中号脉。那小女孩抬眼看见叶澜扛着的冰糖葫芦,一双大眼睛便也移不开去,有心要买上一串,可见了叶澜的形貌装束,实不像普通卖糖葫芦的小贩,便不敢向母亲讨要,只是用力扯着母亲的手,不肯迈步向前。 叶澜低头看见小女孩神色,冲她一笑,取下一支糖葫芦递给她道:“小妹妹,要听妈妈的话,乖乖吃药,好好养病!拿去吃吧,不要钱的。” 那小女孩面露喜色,抬眼向母亲望去,那妇人微微一福,向叶澜道声谢,冲女儿点了点头。小女孩这才把糖葫芦接过,欢天喜地地随母亲走了。 此时那郎中又给那贵妇号过了脉,笔走龙蛇地写了药方,仍是一手持药方另一掌伸出,高声道:“诊金一百两,一手交钱,一手交药方!” 那贵妇只当自己听错了,去接药方的手僵在半途,瞠目不知所对。那郎中不耐,又高声重复一遍:“诊金一百两!交钱趁早,莫要耽误我做生意!” 那贵妇听他又说一遍,才确信不是自己听错了,将手重重往桌上一拍,大叫道:“你这奸商!看人下菜碟么?方才那小女孩看病才收一百文,到了老娘这里,怎地诊金却猛涨了一千倍?你莫要看我有钱,便把老娘当那冤大头来宰!” 那郎中轻轻将药方放在桌上,淡淡道:“敢问这位大姐,你家是干什么的?” 那贵妇怒道:“我家里可是开着数间大酒楼,咱们当家的和官府的大老爷也有些交情,你若是把老娘当成肥羊,却是瞎了你的狗眼!” 那郎中面不改色,说道:“既然是开酒楼的,敢问在夫人的酒楼之中,燕翅席和炖豆腐可是一样价钱?” 那贵妇神色一怔,嗫嚅两下,却不回话。那郎中又道:“菜有精粗,价钱自然不同。同理,病分大小,诊金也自不同。我计回给人看病从不看人下菜碟,只就病情分诊金高低。大病大治,小病小治,只要是一样的病,不管你是富甲天下还是行乞街头,我都是按同样价格收钱,公公道道,童叟无欺。方才那小姑娘不过略受风寒,便是不加医治,过得十天半月也能自行痊可,因此我只收她一百文。夫人病入骨骼,若不由我这等神医救治,便只有八个月的性命。在下只收夫人一百两,实在不能算贵。” 那贵妇听罢更怒,大骂道:“你个死郎中,好端端地咒我么?老娘只些微有些腿痛,什么病入骨骼?什么只有八个月的寿命!你且等着,我这就去让我当家的报官,告你个仗医行骗,当街讹诈!” 那自称计回的年轻郎中伸臂一肃,轻笑道:“悉听尊便,慢走不送。下一个!” 那贵妇愤然起身,正要转身离去,瞥眼瞧见桌上的药方,微一犹豫,却不便走。一个中年男子走上前来,只见他满面愁容,左眼半睁,右眼紧闭,闭着的那只眼睛红肿不堪。他慢慢坐在椅子上,语带哭腔向计回道:“大夫,我这眼睛半月前不知被什么虫子蛰了一下,我只道不几天便会消肿,没想到病势越来越重,我去城中最好的医馆求医,那范郎中可是与京城梁太医师出同门,乃是咱们玉虹城第一名医,他说我这眼睛不顶用了,若不及时摘除便有性命之忧。我听说这两日城中来了您这位神医,百病皆治,无有不灵,便立时赶了过来。” 计回也不多话,取过金针,在那男子眼周扎了几下,又摸出一个瓷瓶抹在那人眼角,只不过数息工夫,那人眼周红肿立消,右眼缓缓睁开一线。那男子如中雷击,身子颤动,眼中泪水狂涌而出,伏案大哭道:“我这只眼能看见了,能看见了!”说完猛地站起,扑通跪倒,朝计回连连磕头。 计回也不起身相扶,只淡淡地道:“看完病赶紧交钱,诊金三十两,药费五十两,一共八十两银子。你便是磕破脑袋,哭出花儿来,我也不会少收你半两银子。” 那男子跳起身来,摸出荷包,从中取出厚厚一叠银票,抽抽咽咽地道:“给你……,全都给你!” 围观众人见桌上银票百两一张,足有数十张之多,无不倒吸一口凉气。计回取过一张银票收入怀中,另从钱囊中取出一锭二十两的银元宝放在那叠银票上缓缓推回,不耐道:“看病交钱,天经地义,不过我是医病的,不是伺候人的,没有收赏钱的习惯。多余的钱你拿走,要扔也别扔在我这里。” 那男子不敢多话,收起桌上元宝和银票,复又跪倒,朝计回结结实实地磕了个响头,这才转身挤出人群,纵声大笑而去。 那贵妇见了这等情形,如何还敢嚣张?慌忙取出一张百两银票,手臂伸出半尺,却又僵住,不敢递给计回,想要开口说话,嘴唇动了几动,却是满面尴尬,说不出一个字来。 计回看也不看那贵妇一眼,将桌上药方向前微微一推,又叫道:“下一个!” 那贵妇如遇皇恩大赦,放下银票,一把抢过药方,急匆匆地走了。 叶澜见了这年轻郎中如此神妙手段,心生犹豫,思忖着要不要让他替自己治一治伤。正自踌躇,围观众人便如疯了一般挤向椅子,又有数人朝外大叫:“二狗子!快跑回家把你妈扶过来瞧病……” “小栓子,快回去告诉三叔四叔,让他们把老祖宗抬到这里来!” 叶澜心想自己来得晚,不好意思向前挤,便站在外围等待。过得一会工夫,人越来越多,把计回的医摊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风雨不透。众人搀老牵幼,都来找这神乎其技的年轻郎中瞧病。叶澜不好意思与众人争抢,见周围尽是小孩子盯着自己肩头狂吞馋涎,便笑着取下一串串冰糖葫芦分给一众小孩儿,不一会儿工夫,一架糖葫芦便给分了个精光。

第七节 张灯结彩衫委地 叶澜分完了糖葫芦,随手将木杆往路旁一丢,见围在医摊前看病的人越聚越多,一时半会定是排不到他,此时日上三竿,时辰已然不早,他记挂着去看婚礼,凑热闹,心想看病也不急于一时,不如等看完了新娘子再回来找这郎中治伤不迟,因此便转身向东行去。 他不再走走停停,一路向前,一里多的路程瞬息而至,远远听到有鞭炮鸣响之声,又行数十丈,见一条巷口张灯结彩,一群孩童挤作一团,正从一个小娘子持着的篮子里抢夺糖果。 叶澜知道找对了地方,便折入巷子,又行十余丈,见一座小院门上贴着大大地喜字,门口围满了人在那里指指点点,高声谈笑。走进院去,迎面过来一个后生,上来打了招呼,高声叫道:“贵客到!” 这后生是新郎家负责迎客的同族,他不识得叶澜,只当是新娘家那边的客人,便引他来到偏屋之中。房中坐一老者,手持毛笔,正在一张大红纸上书写,那后生引叶澜进屋后,便自行走出,叶澜不知要做什么,就站在那里看那老者写字,只见那老者写得是:张驴儿,一百文。 叶澜见这老者笔力不俗,便蹲下身去观看。那老者也抬头向叶澜看去,见他穿着华贵,相貌脱俗,想不出男女双方亲友中有如此出彩人物,一时怔住。叶澜看了一会儿,听着屋外鞭炮鸣响,谈笑喧闹之声不绝,不由心痒难耐,他不知那后生为何让他进到屋中,见这老者也不来招呼他,便站起身来,转身便要出屋。 那老者回过神来,心想:“也不知这俊秀公子是哪家的客人,怎地来喝喜酒却不给钱,到这里看看便走了?”当下叫道:“公子留步。”叶澜转回身子,面带疑问,静静看着那老人。那老者犹豫道:“公子……,公子要随喜多少?” 叶澜听那老者发问,才想起王千林早间说起来喝喜酒要送上贺礼,方才那老者写的“张驴儿,一百文。”便是宾客的姓名和礼金数目。他明白过来,不禁羞得脸也红了。原来那老者一直在等自己送上礼金,而自己却在这儿傻愣愣地站了半天,还好整以暇的欣赏这老者的书法,若是让旁人知道,定然要笑掉大牙。他心中大感羞惭,从怀中胡乱摸出一块小元宝塞在那老者手中,快步出了屋子。 小门小户人家,礼轻情义重,多数来喝喜酒的亲友礼金不过一两百文。那老者见叶澜给出如此重礼,吃惊更甚,一失神间已不见了叶澜的踪影。那老者大急,高叫道:“公子,你还没留下姓名哪!怎地便走了?” 叶澜走出院子,听到远处传来唢呐锣鼓之声,乐声虽然略嫌吵闹,却透着一股浓浓喜气。众宾客都笑道:“迎亲的回来了,看新娘子去喽!”便都向巷口挤去。叶澜随在众人身后,远远瞧见巷口数人敲锣打鼓,有四人抬着一顶大红桥子行了过来。轿子之前一个少年郎披红截花,瞧着不过十五六岁年纪,想来必是新郎。叶澜见新郎比自己还小着几岁,不禁吃了一惊,暗道:“怎地这新郎如此年轻?” 修道之人寿命悠长,有些人一心修道,终生不谈婚娶也属寻常。修士即便谈婚论嫁,也多是到了修行有成之时。便是几千几百岁再结婚生子也不奇怪,极少有年纪轻轻便成亲的修士。叶澜只道修士如此,凡人也必如此,却没料到凡俗中人大抵结婚早,少男少女多是尚未成年便经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寻着配偶,早早便完成终生大事。 叶澜看着那新郎官满脸喜气,想到自己比人家尚大着几岁,眼见便到弱冠之年,竟连女孩子的手也没拉过一下。两相比较,自己实在是汗颜无地。 他只顾自怨自艾,想着自己的心事,待回过神来,却见满院少女少妇都盯着他猛瞧。隐隐还有低笑之声传入耳中:“哪里来得俊俏后生?” “咱们这小门小巷的人家可没这般风采人物!” “也不知这公子可娶亲了不曾?” “呀,你这小妮子才几岁,难不成也动了春心?” 叶澜听着这些声音并不算低的窃窃私语,不禁耳根烧烫。此时那新郎官掀开轿帘,扶新娘走下了轿子。那新娘子穿红着翠,头戴金钗,却未如叶萧萧、蓝颖儿等人说的那样盖了红盖头。新娘子一张脸犹如满月,皮肤雪白,朱唇粉面,颇有几分姿色。众男宾都赞叹一声,有几个浪荡子更吹起口哨,大肆起哄。众女宾却全被叶澜吸住了心神,竟无人去看新娘。便是随花轿同来的两名伴娘也都瞧着叶澜,满面羞红,忘了上前帮忙搀扶新娘。 那新娘子察出异样,顺着众女目光瞧去,看到叶澜样貌,心神一震,呀的一声,停住脚步,不再前行。 叶澜与新娘子的目光相接,轻笑道:“新娘子好漂亮。” 那新娘听他一赞,脸露喜色,羞得低下头去,沉默片刻,又抬起头来,转头看到身边新郎,眼中流露出浓浓失望之情。又回过头去,看向叶澜,忽地轻轻一咬银牙,柔声道:“公子,咱们这里的风俗,只要还没拜堂,便算不得夫妻。公子若是有意,却还来得及……” 叶澜只是出于礼貌,随口一夸,没想到这新娘子如此大胆,竟然生出临场悔婚之意。那新郎大怒,松开扶着新娘的手臂,举掌挥出,重重打了她一记耳光,戟指大骂道:“你这贱人!还说什么没拜堂便不是夫妻,若不是你说肚子怀了我的种,老子才不愿娶你。现下你见了这俊俏公子立时便心生他意,如此水性扬花,却不知肚子里是不是我的种!这喜事不办也罢!” 众宾客听了新郎之言,才知这一对乃是奉子成婚,都是又惊又喜,心想这一场婚事真是热闹,回到家中,少不得添油加醋的让大家说上十天半个月,那可有趣得紧了。 那新娘被一掌打倒,伏在地上,满面幽怨,斜刺里冲出一名绵衣老者,上前扭住新郎挥拳便打,一边打一边愤愤骂道:“你这窝囊废,居然还敢打我闺女!你老张家穷得叮当山响,彩礼也没给足,我本不愿把女儿嫁给你这废物。若不是你小子花言巧语骗了我闺女,将生米煮成了熟饭,老汉岂会同意这门亲事?如今你是长本事了,当着我的面便敢打媳妇,将来那还得了!” 新郎的父母叔伯见状,纷纷上前劝阻。叶澜无端闯出这等祸事,知道再也无法在此处看拜堂成亲的热闹,这婚礼因他一句无心之言,还没拜堂便已闹得鸡飞狗跳,自己这热闹可谓凑了个十足十。他暗叫一声:“此时不走,更待何时?风紧扯呼!”纵身一跃上了墙头,在墙上向下一望,正看见王千林满面愕然地看着自己。叶澜举起手来,想要朝他打个招呼,却见王千林挤眉弄眼,连连挥手,示意叶澜千万不要和他打招呼。叶澜会意,翻身下墙,身形如一道轻烟,转眼间跑了个无影无踪。 他慌不择路,出了巷子向左一拐,一路向东狂奔而去,一口气奔出三里有余,这下停下脚步。想起方才的一场闹剧,自己也觉滑稽,忍不住放声大笑。 此时日已中天,叶澜闲逛了一上午,只吃了两串冰糖葫芦,他大病初愈,又失了法力,精神大不如前,闲荡半日,已略觉疲惫,便想着找一家酒店用些酒菜,休息一阵。当下举目向街道两旁望去,欲要找一处酒家。抬眼见到右首有一楼阁画栋飞甍,错彩镂金,门面极是气派,又透着一股浓浓的脂粉气息,门楣上悬着金匾,上书“倚翠楼”三个大字。 叶澜见了这匾额,微微一怔,喃喃道:“倚翠楼,这名字我可真是久仰了……” 他腹中饥饿,隐约记得文峰说他在倚翠楼有几个相好,却不知这倚翠楼有没有酒饭可吃,不如找个人来问上一问,免得再闹笑话。此时身旁恰有一少妇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孩童经过,他伸手拦住这少妇去路,满面诚恳地问道:“敢问这位大姐,这倚翠楼里可有饭吃么?” 那少妇听叶澜如此发问,秀目中涌起一股怒意,挥掌便要朝他脸上打去,但见他气宇轩昂,终究不敢,当下气愤愤地垂下手去,重重朝地上吐口唾沫,骂道:“好好一个少年郎,却不学好,去这种地方鬼混倒也罢了,居然还敢来调戏良家妇女,呸!臭流氓!不要脸!”说着抱紧孩子,快步走开。 叶澜被这妇人劈头盖脸骂了一通,一时瞠目不知所对,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莫名其妙地道:“不就是肚子饿了想要吃个饭吗?怎地就不要脸了?” 正犹豫要不要进倚翠楼看看,楼门中忽地行出一个小厮,抬眼看见叶澜,满面堆笑地上前招呼道:“客官这么早就来啦!里边儿请!里边儿请!” 叶澜见这小厮与绵绣阁小六子装束并无两样,便问他道:“这倚翠楼是什么所在,可有酒喝么?” 那小厮笑道:“有!怎地没有!咱们倚翠楼的花酒若是自认第二,那整个玉虹城就没有哪家敢认第一!” 柳叶岛上,数叶安最是精于药理,他平日除了采药炼丹,还喜酿酒,不但爱用草药入酒,有时也以各色鲜花酿酒。那酒名叫百花酿,香气浓郁,却少了一股凛冽之气,叶澜并不十分喜欢。此时听这小厮说有花酒可喝,便少了几分兴致。只是他腹中饥饿,不想再行寻找别家酒店,心想即来之则安之,花酒就花酒,却也聊胜于无。便跟着那小二进了倚翠楼。

第八节 倚翠楼中莺燕啼 叶澜随那小二进到屋中,鼻中先闻到一股甜香,却非饭菜香气,倒像是叶萧萧等人所用的脂粉味道。他轻咦一声,停下脚步,还没看清屋内情状,迎面一团红影裹着香风直扑过来。叶澜一惊,左足一撤,右臂前探,竖掌挡在身前。掌至半途,忽地看清那团红影乃是一个身着红裳浓妆艳抹的中年妇人。那妇人满面堆欢,一笑之下,脸上脂粉簌簌而落,露出唇角沟纹。叶澜见状,忙撤去掌上力道,掌势还未收回,便被那妇人一把握住手臂,来回摇了两摇,娇笑道:“公子爷,瞧着面生啊!今儿个是头一回来咱们倚翠楼吧?您可算来对了地方,包你来了这一次,下回便再也去不得别家。只不过公子来得却是早了些。” 叶澜见这妇人这般言行举止,只当这妇人便是此处的老板娘,他手臂微一用劲,撤回被那妇人抓住的手臂,回头看了一眼天上明晃晃的日头,转过头来,又摸了摸自己已然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肚皮,心道:“都到了这个时辰,你一个开酒楼的不抓紧开张待客,却还嫌我来得早。怪不得这厅中一个客人也无,如你这般做生意,竟然还没关张倒闭,倒也是咄咄怪事!”当下喃喃道:“这还叫早啊?我可是饿得很了!” 那妇人掩口轻笑道:“瞧不出公子一幅斯文模样,性子却是这般急。我这就去叫姑娘们起床。” 叶澜听这妇人要去叫姑娘们起床,只当这酒楼中当厨的都是女子,当下点了点头。柳叶岛上饭菜皆由叶萧萧等人打理,岛上男子一个个都是饭来张口的脾性,并无一人精擅厨艺。叶澜对女子当厨习以为常,却不知世间酒楼饭馆之中大厨多是男子。他心想人多好办事,多叫几个厨娘一起忙碌,自己也好早些吃饭,便对那妇人道:“快些,多叫几个姑娘一起。” 那妇人笑容更是欢畅,伸指在叶澜额头轻轻一点,嘻道:“哟!公子爷这般大的胃口,小心吃得太多,撑破了肚皮!” 叶澜不耐,摸出一锭元宝抛给那妇人,催道:“快去快去!” 那妇人见多识广,方才见叶澜一入楼中,便知这公子乃是豪富之人,光是那腰间玉佩便至少值五百两银子,这才使得她这个倚翠楼的大当家亲自殷勤招待。只是她虽料知来了大财主,却仍未料到叶澜竟如此豪阔,出手便是五十两金子。这妇人只觉心花怒放,听了叶澜催促,暗道:“瞧这公子俊秀多金,按说本不应如此急色。想来是大户子弟,家中母老虎管得严,今日不知怎地脱了缰,便想一次撒欢儿玩个痛快。嘿嘿,既然有这等肥羊来到倚翠楼,老娘定要将他伺候舒爽了,待他尝了咱们这儿满楼野花的滋味,保管他日后回味无穷,隔三岔五地便偷偷溜出来尝鲜!”当下眉开眼笑地道:“公子楼上稍坐,我这就去把咱们倚翠楼最漂亮的姑娘们都叫来!” 叶澜一愣,忖道:“厨娘漂亮不漂亮与我有什么相干?”他这般想着,口中便道:“漂不漂亮倒在其次,关键是手艺要好。” 那妇人笑道:“公子真是行家!知道中看不如中用的道理。公子一百个放心,咱们倚翠楼的姑娘,莫说是手上功夫了得,便是一身百般工夫也是样样精绝,包公子称心满意就是!” 叶澜被她说得口舌生津,脸现喜色,点头道:“如此我倒要好好品尝一番!” 那妇人娇嗔道:“小馋猫儿!你就瞧好吧!”说着快步上楼。 叶澜叫道:“别忘了酒也要好!少不了你的银子!” 那妇人一怔,停下脚步,满面疑惑的看着叶澜,问道:“我瞧公子这般着急,只道公子定是要立时提枪上阵,莫不是还要先用些酒菜?” 叶澜被她如此一问,微微一愣,暗想老子是来吃饭的,又不是来打仗,提什么枪?上什么阵?我肚子饿得咕咕叫,跟你费了半天唇舌,连厨娘的手艺也谈到了,你现下却来问我要不要先用些酒菜?你这老板娘莫非是个傻子?当下没好气地道:“自然是要用酒菜!” 那妇人赞道:“公子爷好耐性,倒真能忍得!不过,如此才算是行家里手,直捣黄龙虽说痛快,却哪里及得上把酒言情举杯调笑来得雅致有趣?我这就叫人给公子爷备酒去。” 叶澜听她越说越是莫名其妙,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只是终于听她说要去整治酒菜,便也懒得再与这傻呼呼地老板娘多废话,只是颇为无奈地一翻白眼,不再言语。 那引叶澜进屋的小二见叶澜出手如此阔绰,面上愈发恭谨,道一声:“公子爷随我来。”便引叶澜走上二楼,行到一扇门户之前停住脚步,推开木门,带叶澜走了进去。 叶澜见室中是好大一处厅堂,厅中桌椅井然,地上铺了大红地毯,毯上以金线绣有牡丹,瞧来艳丽非常。厅后又有一室,房门并未关闭,只是门后有一花鸟屏风挡住了视线,瞧不见房中情形。 那小二让叶澜居中坐了,给他斟上茶水,低声道:“公子爷稍待,姑娘们马上就来,小的先行退下了。”他见叶澜点头示可,便躬身退出。 叶澜慢慢啜着茶水,一杯茶只喝了一步,果听得外边脚步声响,一众女子手执托盘鱼贯而入。托盘中尽是美酒佳肴,奇珍异馔。 叶澜瞧众女走进房中,心中一惊,暗道:“怎地还要厨娘们亲自上菜,这不是小二的活计吗?”只见众女大都二十岁左右年纪,岁数大致与他相当,只是诸女虽然年轻,却一个个敷粉涂朱,妆容甚浓,掩住了本来的青春容色。 诸女将托盘中物事一样样摆到桌上,她们衣衫甚是轻薄,并不遮体,举手投足之间,春光隐现。 叶澜羞红了脸,不敢多看,暗想:“怎地穿得如此凉快?哦,是了,定是后厨灶火熏蒸,比别处热上一些,这一众厨娘才穿着如此清凉……” 他实在饿得急了,也顾不得不好意思,撕下一根肥大鸡腿,张口大嚼,转眼便吃得吃剩下一根腿骨。饥火稍抑,抬眼见一众“厨娘”放下了托盘,却不离去,都笑嘻嘻地瞧着自己。叶澜咽下口中碎肉,讪讪地放下手中骨头,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只听一个声音娇嫩的“厨娘”笑道:“公子别只顾吃,来,咱们先喝上一杯酒。” 叶澜听了,正合心意,抬头朝声音来处望去,只见一个穿葱绿衣衫的女子手执酒壶,满满斟了一杯酒。 叶澜正要伸手去取酒杯,不料那女子却自行端起杯子,走到叶澜身前,一屁股坐在他腿上,举杯朝他口边送去。 叶澜软玉温香在怀,立时怔住,咕咚一声咽下酒水,却也没有品出这酒是何滋味。慌乱中想要将怀中女子推开,却想起自己满手油腻,大是不便。正没理会处,忽听身旁一个穿粉红衣衫的女子跺脚道:“公子偏心,只喝她一人敬的酒,我也要喂公子喝上一杯!”不等叶澜回答,这“厨娘”便也满满斟上一杯酒,举杯抬头,将一杯酒都倒入了自己口中。 叶澜一怔,心想明明说要喂我喝酒,怎地却自己将一杯酒都喝了下去?正自疑惑,却见那红衫女子却不将口中酒水咽下,微鼓香腮,嘟起樱唇,直朝叶澜嘴边吻来。 叶澜如中雷击,身子就此僵住,只觉一抹香舌撬开嘴唇,将一口酒慢慢渡了过来。 过了良久,那红衫女娇笑一声,直起身来叹道:“喝了这么多年的翠湖春,唯有今天这杯味道最好!”说着抿嘴咂唇,回味不已。 众女见来了叶澜这等英俊多金的主顾,一个个耳红心热,恨不得将他一口吞下,不料却被这红衫女拨了头筹,众女都指着那红衫女骂道:“小狐狸精!吃独食么?!”说着都挤上前去,抱住叶澜头颈一通乱亲。 叶澜只觉头脑一片空白,呆立当场,任由众女施为。待众女直起身来,朝他瞧了一眼,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却见他被众女亲得满脸尽是唇印,横七竖八,密密麻麻,便如是装满熟樱桃的果盘一般。 过了好大一会儿,叶澜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问道:“莫非……,莫非你们不是厨娘?” 他怀中那着葱绿衣衫的女子伸出手来,在他眼前晃了两晃,轻笑道:“公子看奴家这小手,可是做那惯了那等粗重活计的样子么?” 叶澜见她那手指有如春葱,肤色白暂几近透明,掌心娇嫩,绝无一丝粗糙老茧,当下木然摇了摇头,颤声又道:“不是……,不是厨娘?” 那红衫女秀目一转,轻笑道:“公子若想让咱们扮厨娘,却也不难。” 众女听她如此说,都相视而嬉,心下了然。倚翠楼远近闻名,形形色色的客人都接待过。有些客人兴趣特殊,喜让众女扮作其他人物,如戏子、女侠、女捕快等等,不一而足。因此倚翠楼中刀剑锁拷,麻绳皮鞭,无一不备。众女上镣带枷,捆绑滴蜡,更是无一不会,无一不精。只是没料到叶澜口味如此特别,众女从未扮过厨娘,未免生疏,幸喜后厨中刀铲砧板等物无不齐备,倒省去了许多麻烦。

第九节 风流孽债琴声急 叶澜从未与任何女子有过亲昵举止,忽被一群妙龄女子大肆轻薄,只感六神无主,愣在当场。那红衫女子说要扮作厨娘,见叶澜不回话,便道:“公子稍待,我到厨房去拿诸般用具。” 叶澜听她要走,正是求之不得,忙道:“好,快去!”那红衫女微微一笑,转身要走,却见叶澜一挥手,朝众女道:“你们都去!” 一名黄衫女子眉头一皱,上前攀住叶澜头颈,娇笑道:“公子,都扮作厨娘多没意思,我扮女捕快给你看好不好?” 这黄衫女练过几年武艺,会些花拳绣腿,平日里常扮作女侠、女捕快之类,瞧来倒也颇具英风,在这倚翠楼中服侍客人,很是受某些武林人物的喜欢。她心想后厨中大师傅的衣物布满油污,脏臭不堪,穿在身上定然极不舒服,便软语向叶澜求恳,一来可以免去污衣着体之厄,二来也好扮成她拿手的女捕快,说不定更能讨得叶澜欢心。 叶澜面颊火烫,头脑昏沉,只求诸女快些离开,也不去理会扮什么厨娘女捕快之类的奇怪言语,只是不停挥手道:“都去都去,也不用再回来了!” 众女不知如何惹恼了他,都是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那黄衫女柔声道:“公子莫生气,你要咱们扮厨娘,咱们都扮厨娘便了……” 叶澜吞吞吐吐地道:“那个……,不是……,我不是生气。求你们快出去吧!我给你们银子!”说着取出一叠银票,在每个女子手中都塞了一张。 众女有钱可拿,一切好说,虽觉不能服侍叶澜这等俊俏公子哥未免可惜,但看着手中一百两的银票,便不自觉喜得眉开眼笑。那黄衫女伸指在叶澜头上一点,嗔道:“小没良心的!”微微白了他一眼,便转身与众女一起行出房去。 叶澜见众女离开,惊魂稍定,伸袖抹了抹额角冷汗,喃喃道:“乖乖,我说文大哥怎么老说他在倚翠楼有相好的,原来……,原来这竟是一家妓院!” 叶澜本不知妓院是何等所在,当年在柳叶岛上与诸位叔父饮酒,酒酣耳热之际,五叔叶伦等人便说到妓院一事。叶澜好奇,开口相问,却见二叔叶昂和四叔叶安面色尴尬,闭口不言,叶伦看向别处,不作理会,只三叔叶长华喝一杯酒,指着七叔叶霸笑道:“你七叔当年最是风流,北疆各大妓院无不熟门熟路,你问他好了。”叶澜正要相问,却见叶霸脸色大变,压低了声音道:“三哥不可胡言,莫要教坏了澜儿。这些话要是落入紫宸耳中,小弟可要吃不了兜着走!”当下又细细嘱咐叶澜,要他千万不可将叶长华的话转告解紫宸。 叶澜当时喝一杯酒,满口答应。待第二日酒醒,恶作剧心起,径去解紫宸那里告状道:“七婶,七叔当年在北疆整天在妓院呆着,却不让我告诉你。那妓院是什么去处?可有什么好玩的物事么?” 解紫宸听罢大怒,二话不说,抄起她那“飞影琴”法宝便向丈夫杀去。两人一个逃,一个追,打得鸡飞狗跳。连叶澜所住小楼后的竹林都遭了池鱼之殃,好大一片竹子被飞影琴发出的七杀剑斩成了满地碎竹,让叶澜心疼了好一阵子。 事后解紫宸、蓝颖儿并叶萧萧三人对叶澜一顿唠叨,诉说妓院的种种不堪之处,并警告叶澜,日后离岛,万不可到妓院中厮混,如若不然,不但岛上长辈会严加惩戒,年轻姑娘们也都会瞧叶澜不起,到时候只怕连老婆也找不到云云。叶澜想起这诸般言语,又记起当日叶霸鼻青脸肿的模样,心下不禁惴惴,恨不得立时便夺路奔出,以免被旁人知晓自己逛过妓院,沦落到七叔那般凄惨境地。 只是他腹中甚是饥饿,心想来都来了,既来之,则安之,不如吃完了饭再走。这一桌山珍海味摆在眼前,他只吃了一只鸡腿,滋味着实不坏,此时肚子咕咕直响,若要他弃这一桌美味而去,实在是有些舍不得。 正吃得舒畅,木门忽地吱呀一声打开,缓步走进一个青衣女子。叶澜抬头去看,见那女子眉如新月,脸若桃花,怀抱一尾瑶琴,微微朝叶澜福了一福,轻声道:“小女子明琴,伺候公子几支曲子。” 叶澜见了她怀中七弦琴,又听她这般说,大大松了一口气,但想起方才诸女如狼似虎的情态,仍是不大放心,便小心翼翼地问道:“弹琴?只是弹琴?不干别的吗?” 这明琴乃是倚翠楼中的花魁,被称为色艺双绝,在玉虹城中大大有名,虽身处勾栏之中,却是洁身自好,卖艺不卖身,等闲豪商富贾便是要她一面也不可得,城中名流雅士多以能和明琴姑娘吟诗唱和为荣,若是再能得她赏脸抚琴一曲,更是大增脸面之事。 似叶澜这般生客,本没资格见到明琴这等头牌,是那老鸨见叶澜相貌不凡,出手豪阔,想来身份大是不凡,不愿这等财神从自己手下白白溜走,不料这后生看似性急,却是眼高于顶,连自己手下一众最貌美风流的姑娘都不入法眼,这才将明琴叫了过来。明琴虽然不大情愿,却也不敢当真拂了妈妈之意,只好抱琴来到房中。 明琴进得门来,见叶澜满头满脸都是唇印,便似开了染房一般,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眼中露出一丝鄙夷之色。又听得他话中不怀好意,不由板起面孔,没好气地道:“小女子只会弹琴,不会干别的,公子若有别样想法,却是找错人了!” 叶澜不明她话中之意,但听她说只来弹琴,便也放下心来,继续埋头吃喝。明琴见他不来纠缠,微觉诧异,略略一愣,接着缓缓走到厅侧几旁,将琴放下,轻调琴弦,专心弹奏起来。 叶澜听琴声低缓清幽,识得是一曲林间鸟语。这瑶琴之声他自小是听惯了的,岛居寂寞,柳叶岛上男子皆以酒解忧,诸女不喜饮酒,闲时便多以音乐消磨时光。其中蓝颖儿擅吹萧,叶萧萧精于琵琶,琴艺却以解紫宸为尊。解紫宸所使法宝便是一尾七弦琴,飞影琴威力自不待言,叶澜屋后那一片竹林便是明证,那琴所发琴音更是悦耳,远非世间寻常瑶琴可比,加上解紫宸的无双琴艺,听之使人洗心忘俗。叶冰闲时也向诸位姑婶学些乐器,她年少心浮,并不专攻一道,萧也学,琴也学,每一样虽都学不到家,却也都有模有样。只是叶澜听惯了蓝颖儿等人的萧声琴艺,再去听叶冰卖弄,自不免有难以入耳之感。他与叶冰相互斗口惯了,无事还要鸡蛋里面挑骨头,自然不会放过这等讥笑她的机会,说她萧声似鸡鸣,琴音若打铁,往往气得小丫头咬牙切齿,只恨自己没有学会七婶的七杀剑。 此时叶澜听明琴弹奏瑶琴,想起在岛上和叶冰的胡闹,嘴角不自禁地盈起一丝笑意。他自幼听琴听得惯了,琴艺高低还是能分辨出一些,这明琴的琴艺在他看来也只平平,似乎比之叶冰还要略逊一筹,与解紫宸相较更是天差地远,听之索然无味,远不如眼前美酒佳肴更能吸引他的兴趣,因此便不再理会明琴,仍是十分专心地吃喝。 他却不知,解紫宸于琴艺一道实有过人天赋,当年在北疆更得遇名师,习得一身上乘功法。她那师父以琴技入修真,在北疆开宗立派,称雄一方。解紫宸修为虽不甚高,但琴技一道却得了乃师七八分真传。叶冰得解紫宸这等明师指点,虽只得解紫宸三四分韵味,却已强过这小小玉虹城中以琴艺闻名的花魁了。 明琴弹了一阵,抬头见叶澜只顾喝酒吃肉,只吃得杯盘狼藉,啧啧有声。明琴心中着恼,怒哼一声,停手不弹。叶澜听得琴声忽止,从盘中抬起头来,讶道:“怎地不弹了?” 明琴冷冷地道:“小女子琴艺低微,有辱公子清听!不敢继续献丑。” 叶澜哪里听得出她说得是气话,只道这女子倒也有些自知之明,不似叶冰那丫头,明明弹得不好,却不许人说,当下点头道:“嗯,技法虽有些生涩,但只要勤加练习,未始不能有所进步……” 明琴只道叶澜定然于琴艺一窍不通,自己只是在对牛弹琴,却不料他口气如此之大,竟然指点起自己的琴艺来,不由略收小觑之心,凝眉问道:“不知小女子这一曲有何不妥处,还请公子指教。” 叶澜恋恋不舍地放下筷子,咽下口中食物,伸衣袖抹了抹嘴,正色道:“有道是琴为心声,这首林间鸟语极尽天然雅趣,琴音但求自然而然,清幽恬淡,我闻姑娘琴音之中似有一股不平之气,既有孤高自赏之意,又有不屑流俗的愤瞒之情,便似有什么人惹着了姑娘一般。这等心境,与这林间鸟语的神韵大为不合……”说到这里,语声一顿,回忆起当初解紫宸弹奏这林间鸟语时百鸟来朝,齐相唱和的场景,续道:“高手弹奏此曲,会引来百鸟应和,琴音止息而鸟鸣继其余韵,经久不衰。以姑娘琴音中的杀伐之意,此处莫说无鸟,便是有,只怕也要被吓跑了!”

第十节 百鸟应和仙乐奇 眀琴只道叶澜是个不学无术的浪荡公子,说不定丝毫不通音律,心中老大瞧他不起。此时听了他一番点评,直惊得杏目圆睁,樱口半张,半天回不过神来,念及叶澜所说景象,不禁悠然神往,喃喃道:“百鸟应和,琴音止息而鸟鸣继其余韵……” 她轻叹一声,续道:“世间竟真有人能达此境界,公子可是亲耳所闻么?” 叶澜笑道:“那人是我七婶,这景象我自小便见惯了的,又有什么稀奇?” 眀琴听了,脸现羞惭之色,低声道:“眀琴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有辱公子清听了。我只道自己琴艺尚可,如今才知道,竟是连给人家提鞋也不配!”说罢垂下双目,满面黯然,伸手将身前瑶琴推了一推,眼中垂下泪来。 叶澜见自己几句话竟把眀琴说哭了,瞧这样子,好像还有封琴归隐的架势,微觉不好意思,心中暗道:“这小姑娘脸皮也太薄了些,我整日说冰丫头弹琴就像弹棉花,也没见她有半分自惭琴艺不精就此住手不弹的觉悟,反而越说她越弹得起劲,一到我睡着就跑我门前弹将军令。这小姑娘琴艺尚不及冰丫头,我若是也那般说她,她岂不得断指祭琴?”当下柔声劝慰道:“我七婶不是凡人,姑娘琴技不如她,却也不必气馁。人道是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更比一山高,姑娘痴心琴之一道,得知有琴技高绝者,便如得见仙山,仰之弥高则可,畏惧气沮却大可不必。姑娘只要有心,即便难以登顶,但每向上走一程,终究能比原来看到更高更美的风光……” 明琴听了叶澜一番劝慰,默然半晌,伸袖拭去泪水,展颜微笑道:“多谢公子开解……”说着伸掌轻抚瑶琴,柔声道:“公子说得是,明琴失态了。公子的七婶自然不是凡人,那等琴艺,当真是仙音妙乐,只能出于仙人之手。哎!明琴若能达那等境界,当真是死也甘心!” 叶澜说解紫宸不是凡人,乃指她是修道之人,将诸般仙道妙法融入琴艺,方能奏出那般仙乐,明琴一介凡女,无一丝道法真元,自然没有那般能为。明琴如何明白他话中所指?只道能将一曲林间鸟语演到百鸟来朝的地步,自然便是神仙中人。叶澜也懒得解释,摇了摇头,又道:“你方才心中有气,与这林间鸟语的神韵不符,因此琴音不纯。我猜姑娘琴艺当不止于此,不知能否再弹奏几曲?” 明琴道:“正要请公子品评。”她初时甚是瞧叶澜不起,此时听了叶澜一番言语,已完全收起了小觑之心,变得衷心佩服,抬眼见他脸上遍布的唇印,脸上不由一红,伸指朝自己香腮一点,细声道:“公子,你……,你脸上有东西。” 叶澜只当是自己刚才狼吞虎咽,有什么肉沫菜汤沾到了脸上,甚觉不好意思,拿手指在明琴所指的位置轻轻一抹,问道:“还有么?” 他脸上唇印密密麻麻,几乎看不到原本肌肤,如此一指抹过,只不过将腮边一个唇印抹去了半边,明琴看在眼里,羞得低下头去,不再说话。叶澜却又会错了意,只当她是在点头,便不再理会。 明琴急于向叶澜请教琴艺,又实在不好意思明言唇印之事,当下也不再提及此事,只深吸一口气,闭目凝神,将一颗心调理得古井不波,接着睁开眼来,正襟危坐,专心弹起琴来。 叶澜其实只吃了五分饱,望着满桌美食仍是忍不住地食指大动。只是他装模作样地与明琴论了一番琴艺,此时若再埋头大嚼,未免不雅。当下专心听琴,只时不时啜一口酒,却不好意思再拿起筷子去夹菜。 两人一个弹,一个听,明琴每弹完一曲,便满含期待地望着叶澜,盼他指点品评。叶澜无法,只得依着解紫宸教叶冰时的言语信口评述几句。明琴听在耳中,只觉句句切中窍要,自己许多苦思不解的疑难无不迎刃而解,竟有得闻大道,茅塞顿开之感。她喜得眉开眼笑,狠不得将毕生所学全都弹奏出来,好叫叶澜一一指教。当下弹完了高山流水,又弹碧涧流泉,弹完碧涧流泉,又弹沧海龙吟,一曲接一曲,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 明琴醉心琴艺,不知时光之过,转眼已到申时,叶澜面嫩,见明琴不愿停手,也不好出言提醒,眼见一桌热气腾腾的饭菜慢慢变凉,香气大减,不由大是心疼。 正心疼间,忽听屋外脚步杂沓,数人快步走上楼来,一名女子赔笑两声,歉声道:“周公子请留步,明琴今日有事,不能伺候公子听曲儿了,绣香,艳云今日都有空,我这就去把她们叫来服侍公子……” 叶澜听出是那老鸨的声音,放下酒杯,凝目向明琴瞧去。明琴眉头一皱,伸掌在琴弦上一按,琴声立时哑了。 外面一名年轻男子的声音冷冷地道:“陈妈妈,平日里你借着眀琴拿腔作势,多赚兄弟们几两散碎银子,咱们也就马马虎虎依得你,不作计较,今日之约,是我半月之前便订好了的,我特地叫了这几位大本事的朋友来听琴,陈妈妈此时不给我面子,却叫周某这张脸往哪里搁去?” 那姓陈的老鸨尚未回话,猛听一人哼了一声,重重踏出一步。陈妈妈急道:“大爷!有话好说,莫要动粗……” 眀琴听到此处,面色一变,慌忙站起,只听轰地一声,两扇门已被人一脚踢开。三名彪形大汉闯入房中,身后跟着一名华服公子,陈妈妈扶住门框,面色焦急,却不敢再行阻拦。 眀琴见了那华服公子形貌,认得是叫周康,这才记起,午后本与这周公子有约,陈妈妈一时起意将自己叫来陪伴叶澜,本想着弹奏一曲两曲便罢,不会误了下午的约会,不曾想叶澜三言两语将自己说得心服口服,她一心想要叶澜多加指点,醉心琴音,忘了时辰,竟耽误了与周康的约会。想起这周公子的身份,心下更急,一时呆住。 这周康乃是本地府台衙门周捕头的三公子。玉虹城是南化西陲第一大城,方圆一千五百余里,人口几达千万。城中以城主为尊,下设府,县,里。一里设里长,十里设县衙,百里设府台。县衙,府衙均有捕快。南化北临天宁,东接天全,南连依云,三大王朝均是幅员百万里的大国,南化置身其间,只求安稳度日,也无争强好胜之念,自六百年前天宁帝国退兵,南化索性便撤了边军,后来更取消了举国的兵役,全国更无一兵一将,只在各地衙门之中设有捕快,举凡一应大小事物皆有捕快负责。因此南化国中,捕头权势极大,不下于别国的将官都尉。 这周康的父亲是本地府台衙门总捕头,舍却府台大人,方圆百里之内便以他周捕头为尊。周康仗着父亲的势头,平日里作威作福,便如本地的太子一般,是以人送外号“周三太子”。他能耐着性子苦等半月,已是看在倚翠楼家大业大,听说还与城主府中人有些瓜葛,这才给足了陈妈妈面子。没想到半月等过,竟仍被眀琴拒之门外,不由怒火中烧,要看看屋中到底有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居然敢和他周三太子抢女人! 叶澜见四人破门而入,也不慌张,抬眼和周康对视。周康本来怒气冲冲,待看到叶澜一张脸上红唇遍布,微微一愣,接着忍不住地放声大笑,指着叶澜道:“哪儿冒出来的臭小子,这胃口也忒大了,也不怕撑坏了肚子!” 叶澜本未吃饱,碍于听眀琴弹奏,不好意思动箸,一桌丰盛宴席足足还剩下九成,只是放得久了,汤凝肉冷,瞧来食欲大减。他饿着肚子,心疼糟蹋了这一桌好菜,正没好气,见这四人踢门而入,极是无理,这姓周的家伙居然还嘲笑自己吃得太多,当真是好没道理!于是也懒得和他们客气,懒洋洋地说道:“我自花钱买醉,又没使你家银子,胃口是大是小,与你何干?” 周康未进屋之前还想屋中之人既然能请动眀琴,那么不是达官显贵也应是清流名士,总之是玉虹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自己虽然不惧,却也不好撕破脸面。他久历江湖,玉虹城达官名士无一不识,待看清叶澜面目,知他并非本城大户子弟,立时便小瞧了他几分,听这臭小子居然还敢回嘴,不由怒气又生,当下冷哼一声,对身旁一名大汉道:“先打断了狗腿,然后再扔出去!” 眀琴惊呼一声,高叫道:“周公子!手下留情!” 周康上前一步,拦在眀琴身前,肃然道:“眀琴姑娘,是这小子不识抬举,我劝姑娘还是莫要管这桩闲事。”她知眀琴洁身自好,交游广阔,倒也不敢趁机轻薄。 那大汉答应一声,一闪身,已然来到叶澜身前,挥手向他脸上打去。这大汉见叶澜满脸唇印,一幅艳福齐天的模样,瞧着便心中来气,因此出掌毫不留情,要先打落这小子几颗牙齿,破了他的相,好出一口心中恶气。

第十一节 筋断骨折人明理 叶澜看这大汉的身法,便知他不是修道之人。见他一掌掴来,只是微微冷笑,并不闪避,心想:“我就坐在这里不动,护体真元便能将你震飞。”眼见他手掌距脸颊只余尽许,忽地想起自己练功受伤,一身真元已然无法驭使。 心念及此,不由大惊,叶冰与小青虽常说他脸皮厚如城墙,毕竟只是玩笑,这大汉掌势如风,自己没有真元护持,这一掌若中得实了,不免皮破血流。眼见招架不及,匆忙间脚尖一点,身子猛地向后仰去。砰地一声,连人带椅重重摔在地上。这一下摔得虽然狼狈,却总好过结结实实挨上一耳光。 那大汉见一掌击空,微觉诧异,顺势抬起脚来,就要往叶澜胸口踏去。猛见叶澜身子直挺挺地弹起,便如一扇风轮直朝他怀中扑到。那大汉一惊,便欲举掌外推,却不料叶澜来势如电,他双掌只到半途,胸口已被击中,卡拉拉几声脆响,也不知肋骨断了几根,身子便如断线风筝一般向后直飞出去,穿过屋门,直摔入一楼厅中,挣扎几下,就此昏死过去。 众人都道叶澜是个文弱书生,见他竟一招将那大汉击飞,都感惊讶。他们却不知叶澜已是手下留情,他见那大汉不分青红皂白一上来便下狠手殴击,若是寻常百姓,岂不在这一掌之下便成重伤?不由心中有气,知道遇到了传说中的流氓恶霸。他自小正经书是不看的,一些小说话本却是看得津津有味,见书中侠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心中很是神往。叶冰为此没少嘲笑于他,说他明明是修士,却去羡慕凡尘武林人物,当真是可笑之至。这时好不容易遇到一伙恶霸,虽说这帮人欺负得是自己,他算不得路见不平,并且手中无刀,这拔刀相助未免打了几分折扣,但总算一圆少时梦想,因此决定好好教训一下这几个蛮不讲理的浑人。 柳叶岛之人除自幼修道之外,亦多少习些武艺,以为强健筋骨之用。修士所习武技自非凡俗武林功法可比,叶澜此时法力虽失,武功仍在,加上他修道日久,筋骨强横异常,那大汉武艺甚强,内力亦有相当根底,却仍是抵不住叶澜的掌力。 叶澜一掌着体,那大汉肋骨立断,他知道自己这一掌若是完全击实,这人不免五脏尽碎,命丧当场。他只是要出手教训对方,全无杀人之心,见状急忙变掌为拿,抓住那大汉衣襟将他扔下楼去。也亏得他变招快捷,那大汉才只是昏迷,勉强保住了一条性命。 其余两名大汉见同伴一招落败,脸色都是一变。左首那大汉怒吼一声,从腰间抖出一条软鞭,啪地一声,直朝叶澜头顶击到。这一招已不是出手教训,而是取人性命的杀招。叶澜也不闪避,伸左手向鞭梢抓去。那大汉手腕一转,鞭子绕个圆圈儿,向叶澜腕上缠至,变招甚是灵动。 叶澜微微一笑,任由鞭子将自己手腕缠住。那人见一招得手,脸露喜色,猛力拉扯。他见同伴被叶澜一招击飞,知道对方掌力雄强,因此不敢小觑于他,这一扯用尽了全力。叶澜似是抵敌不住,身子被鞭子拉起,直朝那大汉飞去。那大汉左掌蓄足内劲,一掌向叶澜当胸拍到,要将他胸前肋骨尽数拍断,好为同伴报仇。 叶澜对这一掌理也不理,右掌直拍而下,径取对方头顶。那大汉见叶澜一上来便是两败俱伤的打法,不由大惊,心想自己这一掌拍在对方胸口未必便将他拍死了,可自己天灵要害受对方这一记重手,却定然要颅骨粉碎,命丧当场。情急之下匆忙变招,将拍到半途的一掌收回,举臂上抬,盼能将拍向自己头顶的这一掌挡住。叶澜看得真切,手腕一翻,抓住那大汉半只手掌,劲力到处,只听劈啪几声微响,那大汉四根手指已被拗断。 那大汉吃痛,心神微分,只觉右手一空,掌中软鞭被叶澜轻轻巧巧地夺了过去。 叶澜落下地来,将软鞭一抖,抖出三个圆圈,将那大汉头颈缠住,转身挥臂向后甩出。那大汉身不由己,被这一鞭甩到空中,头下脚上,一头砸在饭桌之上。这一下劲力好大,竟将桌子撞破一个大洞,将那大汉的脑袋卡在洞中。他慌乱之中想要起身,无奈右手按在一只蹄髈之上,手上一滑,失了劲力,左手虽按在桌上,却因四指齐断,一着力,奇疼入心,不由痛哼一声,便没有从桌中挣脱出来。桌上汤水淋漓,顺着桌上破洞流下,倒灌入他口鼻之中,直呛得他不断咳嗽。 余下那名大汉见两名同伴都是瞬间败北,却不惊慌,深吸一口气,挥掌遥遥向叶澜面门击去。他距叶澜尚有丈余,这一下出掌却不见他跨步上前。叶澜心中一凛,暗道:“劈空掌!遇到高手了!” 除开修士,世间多有习武之人,拳掌气功,兵刃暗器,无所不练。武功练至化境,便可内力外烁,隔空伤人,世称劈空掌。 能使劈空掌,便算是跨入了修真的门槛,是为法力境第一层境界--劈空境。劈空境在凡人眼中已是罕有高手,以之为依仗,不论是在武林中闯出个名堂,还是去地方官府谋场富贵,亦或投身军旅拼个前程,都不是什么难事。 这人能使劈空掌力,修为已至凡俗武夫极致,虽说仍未将一身内力化为真元,不能算有法力,但掌上威力却已不俗。叶澜从未以凡人之躯与人动手过招,他法力刚刚失去,见这一招劈空掌袭来,心中没底,不敢硬接,闪身避过。不待那人第二掌击到,脚下一点,纵身扑上,挥掌击出。 那人见叶澜竟敢与自己对掌,冷哼一声,也是挥掌击出。两股掌力一交,叶澜身子下坠,但觉脚下一沉,轰隆一声,地板已被他左足踏破。那大汉身子一晃,脸上闪过一层青气,继而稳住身形,双掌挥击而下。 叶澜右足一点,左足已从地上孔洞中拨出,他双掌上举,接下对方双掌,左足顺势横扫,向那大汉腰间踢去。那大汉抬右足挡架,两人小腿相接,以硬碰硬,对撼了一记。 只听啪地一声脆响,那大汉胫骨断折,掌上劲力登时泄了,叶澜掌力一摧,那大叹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委顿在地。 叶澜站直身子,从怀中摸出凌云扇,展开扇子,轻轻摇动两下,笑道:“跟我拼骨头硬,你这家伙当真傻得可以!” 那大汉自恃内力深厚,方才与叶澜对了一掌,只觉对方掌力不弱,却仍是比自己差了一筹,因此见他一腿踢来,便想也不想,提腿硬拼了一记,却不料落得个断腿重伤的下场。他却不知,叶澜乃是逍遥境修士,法力虽失,修士的强横肉身仍在。叶澜前些日子迭经大劫,于火山之中淬炼肉身,此时便算不上钢筋铁骨,却也差之不远。那大汉一介凡夫,内力虽佳,却是肉眼凡胎,筋骨怎能与叶澜相比?一招之下,他小腿如中铁柱,自是筋断骨折。 周康见三名大汉相继落败,脸色登时大变。这三人是他刚结交不久的朋友,只因三人本事大,玉虹城中等闲纨绔子弟想要巴结却还没有这个福分,因此周康才带三人过来听明琴弹曲,也好借明花魁的面子,更与三人深交。却不料三人如此不济,被叶澜三招两式打倒在地。周康想要逃命,却知在叶澜这等高手跟前,逃跑也是无用,不由两腿抖得如筛糠一般,只不知叶澜要怎生对付自己。 叶澜缓步上前,笑眯眯地对周康道:“这位公子,你刚才说要将我怎么样来着?” 周康想起方才自己吩咐那第一名大汉的言语,不由脸色惨白,颤声道:“公……,公子,饶命!” 叶澜将凌云扇一合,微笑道:“我又不是无缘无故便要打人杀人的恶霸,本就不打算杀你,你喊饶命做什么?” 周康听他如此说,松一口气道:“谢公子大人有大量,不与小的计较。” 叶澜摆手道:“这回你又错了,我这个人最爱斤斤计较,你要怎生对我,我便怎生对付你便是!” 周康听了,大叫一声,转身便逃。叶澜伸手捉住他脖子,便如抓小鸡一般将他提回,凌云扇一挥,咔嚓一声,将他右腿打断了。 周康痛呼一声,着地便倒。叶澜俯下身子,笑问道:“你刚才没说清楚,是要人打断我几条腿?是只打断一条,还是两条,还是三条腿都打断了?” 周康额头冷汗直冒,听了叶澜这句言语,强忍痛楚,颤声道:“一……,一条,小人只想打断公子一条腿而已!” 叶澜皱眉道:“当真是一条?你没骗我吧?” 周康斩钉截铁地道:“天地良心,真是一条!” 叶澜微一沉吟,点头道:“好!我信你便是!” 周康长舒一口气,庆幸保住了余下两条腿,却听叶澜又道:“可我也没说非要学你啊!”说罢手起掌落,咔嚓一声,将周康的左腿也打断了。 周康不料他有此一招,一时间愤怒之情竟然大过了害怕和痛楚,大骂道:“你不学我,那你问我要打断你几条腿干什么?” 叶澜怒道:“你要打断我的腿,我连问一声都不行吗?你这人到底讲不讲理!” 周康平日里在方圆百里之内欺男霸女,作威作福,自来不讲理惯了的,被人明里暗里说句不讲理,他不但不生气,心中还大是得意,可此时听叶澜说他不讲理,却觉眼前发黑,胸中一口老血上涌,险些便要气晕过去。

第十二节 短少分文不可医 周康断骨处痛楚难当,忍不住低声呻吟,却听叶澜喃喃自语道:“扔,还是不扔?”周康心中愤怒,止住呻吟,想要痛骂两句,忽觉喉头一紧,身子复被提起,听叶澜说道:“想一想还是扔出去好,省得躺在这里碍眼……”他声音顿了一顿,凑到周康耳旁,轻声道:“我是自己打定主意要扔你出去,可不是学你,这一节你不可不知。” 周康大怒,暗道:“明明就是学我!”却苦于喉头被扼,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叶澜手臂向前一送,周康身不由己,便如腾云驾雾一般从二楼斜飞而下,穿过厅堂,自倚翠楼大门之中滚了出去。 叶澜转过身来,正要将那三名大汉抓起一一扔出,忽听得大门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道:“这位公子,可要看病?小的治跌打损伤最是拿手,续筋接骨,疗效立竿见影,包您药到病除,随治随走……” 叶澜听到这个声音,忍不住嘴角微微扬起,暗道:“见钱眼开的郎中来了!”他本要这郎中为自己诊治内伤,生怕他又被众人围住,耽搁自己功夫,便顾不得再收拾房中三名大汉,三步并作两步奔到一楼厅中,站在门口向街上看去。果见上午见到的那郎中计回正手持医幡,弯腰朝趴在地上的周康说话。 周康疼得脸色惨白,见身前来了一个郎中,便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也顾不得这郎中医术如何,只断断续续地道:“快……,快给我治伤!” 计回满口答应,朝周康伸出两根手指。叶澜见到这幅情景,微微一笑,几乎与计回同时开口道:“纹银二百两,先交钱,后治伤,本小利薄,概不赊账。” 周康未料到世间还有这等郎中,心头更怒,只是双腿实是痛得厉害,只得伸手入怀去摸银票,斜眼看到叶澜走出大门来到身前,他见这煞星又来,又气又怕,两眼一黑,终于昏了过去。 计回见周康本要自怀中取钱,却忽地昏晕,脸上现出失望之色,叹道:“居然昏过去了……,哎,真是倒霉,错过一笔生意,少挣了二百两银子。” 叶澜心觉好笑,说道:“银票明明就在他怀中,他正要取出给你,你现下自己从他怀中拿了银票再给他治伤便是。” 计回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不告而取谓之偷,我是郎中,又不是小贼,这等不告而取之事,我是万万不会做的。” 叶澜知这郎中甚是古怪,听他如此说,也不以为异,又问道:“你不好好摆摊治病,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计回道:“这三街五巷的就这么点大,就这么些人,能有多少病人?治了这大半日都给治好了。既然没了病人,接着摆摊也是无用,我便收了摊子,到这里来看看。” 叶澜道:“这倚翠楼有什么好看的,你该不会是来嫖妓的吧?” 计回脸上一红,嗔道:“这位小兄弟说哪里话来,我费这许多功夫挣这丁点儿辛苦钱,怎舍得丢到这销金窟中?实不相瞒,我是到这儿来招揽生意的。” 叶澜大是不解,疑道:“招揽生意?这儿还有什么别的生意?” 计回道:“那是自然,这里的姑娘们夜日操劳,难免身有隐疾……” 叶澜打断他的话头,摇头说道:“是日夜操劳吧?你说错了。” 计回邪邪一笑,低声道:“我可没说错,你仔细想想就明白了。” 叶澜眉头一皱,大是不解,思索半晌,猛地省悟,忍不住呸了一声,骂道:“流氓!” 计回抬手朝叶澜脸上一指,笑道:“满面桃花开的流氓么?” 叶澜不明他话中之意,也懒得和他闲扯,正色道:“上午你说要给我治伤,你怎知道我身上有伤?” 计回垂下手来,将右手中拿着的医幡旋了两旋,轻声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那个卖冰糖葫芦的。你现下把这么多小红果儿印到脸上,是要广而告之,招揽生意好多卖糖葫芦么?” 叶澜听他越说越不着边际,大感不耐,只是想到这人医术神妙,却也不好太过无礼,当下耐着性子道:“我不卖糖葫芦,在下真心请教先生,怎生看出我身上有伤,是否真能医治?” 计回向叶澜上上下下地扫了一眼,淡淡地道:“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只不过是逆了真元,震荡气海,丹田封闭,暂时失了神通而已。这点小毛病,怎么可能难得住我!” 叶澜本就疑心这郎中是修道之人,听他如此说,心中更无怀疑。他方才与那三名大汉打斗,深感身无法力,大是不便,若是遇上高手,实有莫大凶险,因此急于恢复法力。此时听计回说能立时将自己治好,不由喜上眉梢。他知这郎中给人看病只认钱财,因此也不与他客气,伸开左掌,将凌云扇重重往掌心一拍,沉声道:“多少钱?你开个价吧!” 计回拍手道:“好!爽快!”说着拇指扣住中指、无名指和小指,将食指伸得笔直,在叶澜眼前晃了一晃。 叶澜见状,点头道:“好,一百两就一百两!” 计回微微一笑,手指左右摆动,示意不对。叶澜疑道:“一千两?”计回仍是微笑摇头。叶澜声音猛地提高,大声道:“难道要一万两?” 计回板下脸来,不耐道:“你莫要与我装糊涂!要治你这伤,少于一枚晶币不干!” 叶澜这几日来花钱如流水,已知道了银钱的好处,也知道一枚晶币便是黄金万两,整整可兑换十六万两白银。听计回狮子大开口,上来便要价一枚晶币,不由瞪大了双眼道:“我这些许小伤,即使不加医治,静养月余也能痊愈,你居然敢要我一枚晶币,莫不是想钱想疯了?” 计回冷哼一声,说道:“没错!本来你好端端地将养月余,确也不必花这笔冤枉钱。只是今日你却惹下了大麻烦,转眼便有杀身之祸,若不立时恢复法力,这条小命十九便保不住了。一枚晶币换一条性命,这买卖你不吃亏的。” 叶澜道:“你莫要空言唬我,就这几个三脚猫的货色,我便没有法力,也未必便怕了他们。” 计回冷笑一声,在周康断腿处轻轻一踢,问叶澜道:“你知道这人是谁吗?” 叶澜摇头道:“不认识。但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定然是此地一霸。不过,你有话就说,好端端地踢他干吗?” 计回讶道:“我哪里踢他了?” 叶澜怒道:“你刚才就这么踢了他一脚,当我看不见么?”说着也有样学样,伸足在周康腿上踢了一脚。 计回笑道:“我那不是踢,只是点了一下而已。” 叶澜道:“有什么区别吗?” “这样是点……”计回抬起脚来,又在周康腿上轻踢一脚,接着又猛踢一脚,续道:“这样才是踢!” 叶澜笑道:“哦,原来还有这个区别,我也来试试……” 计回伸手一拦,大笑道:“好了好了,差不多得了,再踢就出人命了。” 叶澜哦了一声,讪讪地将脚放下,问道:“难道你认得他?” “周三太子,方圆百里之内的小皇帝,谁不认得?” 叶澜哼道:“怪不得行事如此霸道,动不动就要把人家的腿打断。” 计回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双腿齐断的周康,意味深长地道:“是啊!动不动就把人家腿打断是不太好……” 叶澜脸上一红,问道:“这人什么来头?有什么本事能要我性命?” 计回道:“这人叫周康,是本地捕头的三公子,手下捕快虽多,但都是些三脚猫的货色,倒是奈何你不得。能要你性命的并不是他。” “不是他?那还有谁会找我麻烦?”叶澜皱起眉头,满面不解。 “这家伙不知怎地巴结上了几个邪派修士……”计回朝楼上一指:“这那几个家伙虽说还没入修真门径,毕竟是那一派正儿八经的外门弟子,你把人打成这样,待会人家定会搬来师长找场子,你此时法力全失,对方若只是驱物境,你凭着肉身强横勉强尚可抵挡,若来的是驭宝境修士,你倒想想,你怎生保全性命?” 叶澜脸上一变,作势要冲回屋中,却听计回懒洋洋地道:“别白费力气了,人早从后门溜掉了……” 叶澜不去理他,奔到楼上,果见那原本嵌在桌子中的大汉没了踪影,桌上一条软鞭沾满汤汁,油腻不堪。 那使软鞭的大汉只是指骨断折,受伤甚轻,丝毫不影响行走奔跑。叶澜见那人将兵刃和两名同伴都抛下不理,显是走得甚急,自是打定主意要尽快回去搬救兵。 叶澜心中一慌,此时若有修士来找自己麻烦,无论如何抵挡不了。当下快步奔回计回身前,急道:“你能立时治好我的伤让我恢复法力?” 计回摇头道:“立时治好肯定不能……” 叶澜听了,只觉心往下沉,又听计回续道:“好歹要等你付过钱之后……”

第十三节 名师门下出高第 叶澜生怕敌人御风而来,三招两式便取了自己性命,如何还会在乎区区一枚晶币?当即伸手入怀,取出装晶币的袋子,解开袋口,捻了一枚晶币向计回递去。 计回却不伸手去接,低头朝袋中瞧去,但觉晶光耀目,也不知有几千几百枚,直看得眼也直了。 叶澜正急得心似火焚,如何能容他发愣?强行将晶币塞入他手中,连声催促道:“快下手医治,晚了便来不及了!” 计回咽口唾沫,恋恋不舍地抬起头,颤声道:“原来……,原来你竟这般有钱!” 叶澜皱眉道:“你该不会又要涨价吧?” 计回不悦道:“兄台说哪里话来,咱看病最讲公平公道,治什么病,收多少钱,都是讲规矩的,怎么可能坐地起价呢?我又不是奸商。” “嗯!你不是奸商……,是奸医!”叶澜系好口袋,一边将袋子装回乾坤袋,一边接口道。 计回也取出一方乾坤袋,将那枚晶币珍而重之地收好,听叶澜连声催他赶快下手治病,便慢吞吞地从袋中取出一枚黄色丹药,递到叶澜手中,说道:“吞下去。” 叶澜见他丹药只葡萄大小,黄而无光,毫不起眼,不信这普普通通一枚丹药便能治好自己的伤,犹疑道:“吃下去就能好?这么简单?” 计回道:“吃不吃随你,不吃肯定好不了,钱我可是不退的!” 叶澜无法,知事态紧急,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一仰头,将丹药吞了下去。 那丹药弗一入腹,立时化作一股气流,朝丹田直冲而去。叶澜气海被封,这气流冲到气海之中,与其间纠结的真元撞在了一处。他只觉丹田巨痛,几欲撕裂,眼前一黑,几乎便要痛昏过去,忍不住弯下腰去,大呼出声。心中大骂这庸医害人,只怕今日自己没被对头杀死,却要被这庸医给害死了。 正在气海将裂未裂之际,计回一掌拍出,正中在叶澜丹田之上。他掌上劲力和丹药化成的气流内外一冲,固结在叶澜气海之中的真元来回震荡,倏地与内外两股力道融为一股,叶澜只感封闭的丹田陡然大开,气海内真元滚滚而出,只瞬息之间便充盈于周身经络。 叶澜法力虽复,腹间疼痛一时未息,只觉脚下一软,坐倒在地。喘息好一阵,疼痛才渐渐止息。他一时尚不敢相信恢复了法力,坐在地上,将凌云扇交在左手,右臂一挥,祭出了玄冰离火扇,将真元在扇子上流转数匝,这才确信,站起身来,长长舒了口气。 计回向叶澜手中乌木扇看了一眼,不屑道:“你堂堂一个大财主,所用法宝居然这般寒酸,也不嫌丢人。我劝你莫要心疼钱,这玉虹城中也有修真商会,虽不甚大,却也有不错的法宝售卖,你还是快去走一遭,买一件体面些的法宝要紧。” 叶澜见他不识得玄冰离火扇,把这件大大有名的神器说成是拿不出手的寒酸法宝,心中又觉好笑,又感放心。暗想这郎中医术如此高明,见识必也是极高的,连他也不识得这神器,那么自己以这玄冰离火扇行走江湖,倒也不会太引人注意,以致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法力尽复,心情大好,挥手将玄冰离火扇收回气海,展开凌云扇轻轻摇动,对计回笑道:“我看你法力还在我之上,见我有这么多晶币,眼馋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为何却不出手抢夺?” 计回听了,脸色一沉,怒道:“你当我是什么人!我是郎中,又不是土匪!咱靠手艺吃饭,收钱看病,童叟无欺,这叫医德!怎么能和抢钱的强盗相提并论!” 叶澜想起文峰的言语,笑道:“还说自己不是奸商,我大哥说过,凡是见人就吆喝自己童叟无欺的,大都是奸商……”见计回面色不善,越发觉得好玩,又道:“你这郎中开口闭口不离钱,没钱便不给人治病,居然还好意思讲医德,医德不应该是以救死扶伤为己任,视金钱如粪土么?” 计回嗤地一声,不屑道:“视金钱如粪土?老子吃饭喝酒逛窑子,哪个不花钱?看病不收钱老子喝西北风去?” “那也用不了这许多……” “钱哪有嫌多的?再说了,你这大财主,哪里知道我们穷人的苦处,我自己吃喝花用不说,还要养着一个花钱大手大脚却一分钱也没挣过的师父,害得我整天拼命给人看病挣钱,却还老是捉襟见肘。” “你还有个师父,想来医术定是极高的了?” “那是自然,我这点本事,连老头子的皮毛也没学到呢。” 叶澜咋舌道:“这么厉害!那怎么还要你养着?” 计回叹息一声:“他给人看病从不收钱,穷得叮当山响。老家伙虽不好好教我本事,但毕竟是我师父,我总不能看着他挨饿……,老东西嘴又叨,吃得又多,我辛辛苦苦挣点银子,大都祭了他的五脏庙,弄得我奔波辛劳多年,连讨婆娘的钱都没攒下……” 叶澜点头赞道:“看病不收钱么?世间竟有这等好人!这才叫慈悲心肠的好郎中,你不但没学到你师父医术的皮毛,他老人家的圣手仁心,你更是没学到半点儿。” 计回冷笑一声,说道:“世间哪有这等便宜事?你当老头子安了什么好心?他若收钱还好,不收钱更难伺候。老家伙岂是肯吃亏的人?除他偶尔大发善心之外,他让人办的事情,又有哪一件是容易的?” 叶澜听计回如此说,心中咯噔一下,想起一个人来,暗道:“怪不得这人医术如此之高,却原来是‘游方郎中’易天定的弟子……,我身上这辟毒珠便是他师父之物,不知这人和四叔有什么纠葛没有,我还是不要提及此事,免生事端。” 当下装作不知计回身份,朝他拱一拱手,说道:“多谢你为我治伤。” 计回也朝他拱一拱手,笑道:“不用谢,大家钱货两清,互不相欠。还请财主公子下次受伤时,再来照顾我生意……” 叶澜扭头呸了一声,道:“乌鸦嘴!你才没事就受伤!” 计回丝毫不以为意,说一声:“后会有期。”转身就要离开。叶澜奇道:“你不是要到倚翠楼中招揽生意吗?怎地这便走了?” 计回笑道:“这里一会就会被你打得鸡飞狗跳,姑娘们避之惟恐不及,哪有闲工夫来照顾我的生意?我还是改日再来,治病外加招魂压惊,定然是生意兴隆啊!” 叶澜道:“说得也是。那你不在这里瞧瞧热闹么?” 计回迈步慢悠悠向前走去,头也不回地道:“你如今法力尽复,来几只阿猫阿狗一般的角色,你随手便料理了,又有什么好看?” 叶澜只觉这医仙之徒行事处处透着神秘,时而市侩如小贩,时而惫懒如无赖,又偶尔流露出些许莫测高深,让人琢磨不透。 他目送计回走远,摇头笑了笑,回身走入倚翠楼中。明琴与他以琴相交,对他甚有好感,见他闯下了泼天大祸之后竟然还不逃走,不由为他着急,上前两步,伏在他耳边低声道:“快逃!” 陈妈妈见周康被打断双腿扔出门外,一时吓得傻了,过了这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见叶澜回来,猛上前去抓住他衣襟,大叫道:“你不能走!你走了,我这倚翠楼非给周捕头拆了不可!你在这里等着,可不要让周捕头把帐算到我的头上!” 叶澜任由她抓住衣襟,也不将之推开。只轻声说道:“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等着,你先把手松开。” 哪知陈妈妈听了叶澜的言语,两只手却抓得更加紧了,还来回摇晃数下,大叫道:“不行!不能放你走!你走了我怎么办!” 叶澜皱一皱眉,伸凌云扇一拨,陈妈妈只觉虎口一热,止不住地后退两步,这才想起这少年不但武艺高强,下手亦且狠毒,连凶名远播的周三太子都被他打断了双腿,自己如何能拦他得住?只吓得她脚下一软,一跤坐倒,呼天抢地道:“打死人啦!” 叶澜甚觉无奈,自去找一张椅子坐下。二楼那会使劈空掌的大汉为叶澜掌力所伤,受创虽然不轻,却一直并未昏晕,只是没有见到叶澜在厅外治伤的情景。他见叶澜好整以暇地坐在厅中,心中甚喜,只待师门中高手前来,便能将此子击杀。他生怕叶澜忽地改了主意,此时逃走却是不好寻他,便想好歹拖延一下时间,当下气喘吁吁地向叶澜道:“阁下武艺高强,魏某甚是佩服,敢问阁下是否能留下腕儿来,也好叫姓魏的知道载在谁的手里!” 叶澜初来北疆,人生地不熟,既然与人打架生事,如何肯以真姓名示人?听这姓魏的大汉询问,抬头朝他一笑,说道:“在下姓倪,名字上达下野,你且记下了。” “倪达野……,在下孤陋寡闻,没听说过玉虹城有这么一号人物,阁下不是本地人士?” 叶澜强忍住笑,正色道:“没听说过我的名号?你爹是怎么教你的?竟连你大爷也不认识了!”

第十四节 若无神通任人欺 那大汉听叶澜自称“倪达野”,一时不察,竟着了他的道,不由大怒,却不敢发作,心中暗道:“你大爷的!待会儿老子要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叶澜讨了个口头便宜,见那大汉为之气结,心头大乐。他自幼长于孤岛,所结识之人多是纯朴之辈,本不会这等市井讨口头便宜的法门。待识得太虚门一行人之后,长孙文全见叶澜全然不通世务,便将一些江湖规矩说与他听。文峰在一旁也时常插嘴,教叶澜一些待人接物的法门。文峰是乞丐出身,一切市井无赖的诸般门道最是拿手,这以“倪达野”的化名讨对头便宜的法子,正是文峰所授。叶澜听文峰说了这法子后大感有趣,早就想找个人来试上一试,只是一直不得其便,此时好不容易等到这大汉开口问他名号,便兴高采烈的把“倪达野”这名字报了上来,那大汉果然着道,叶澜心头大乐,忍不住眉开眼笑。 正开心间,忽听门外人声喧哗,又有隐隐风声及脚步落地声传入厅来。叶澜一听这响动,便知这是有人驭法宝而来并从法宝上落下地的声音。他心中暗暗冷笑:“不过区区几个驭宝境修士,行事忒也嚣张了,青天白日,便这么大摇大摆的驭宝飞来,也不怕惊扰凡俗,可见这帮人行事何等肆无忌惮!” 二楼那人听到响动,咳嗽两声,大笑道:“臭小子!你现下若是给爷爷磕头认错,爷爷便让你死得痛快些!” 叶澜微微一笑,起身向门外瞧去。只见那被他拗断手指的大汉领着四个人走进门来。那四人两人使剑,一人执刀,最后一人手持一杆三刃钢叉,倒像是山里的猎户一般。 那断了四根手指的大汉朝叶澜一指,回头向一个穿青袍持剑的汉子大声道:“师父,就是他伤了我们!” 新来的四人见叶澜满脸唇印,却是镇定自若的站在厅心,都忍不住放声大笑。另一个穿黑袍持剑的汉子将长剑向叶澜一指,止住笑道:“我道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却原来是个小色鬼。你小子倒会享福!今日死在这里,好歹临死前爽得够了,黄泉路上也不冤枉!”说罢放开剑柄,那剑却不坠落,而是悬在空中。这黑袍剑士手臂连画两个圈子,掌心在剑柄上猛地一拍,那剑一颤,发出嗡嗡声响,猛地如箭离弦,化作一道流光直向叶澜小腹击去。 叶澜双眼一眯,心中极是愤怒。方才周康领着三名大汉不分青红皂白便要打断他双腿,已是霸道无理之极,这黑袍剑士出手更是恶毒,要给叶澜来个开膛破腹。叶澜之前与三名大汉对敌,虽恼对方凶横,却也只是略施惩戒,丝毫未起杀心,却不料对方不但不领情,还变本加厉,一上来便施杀手。修道之士颇忌以道法屠戮不会法力之人,叶澜与周康等人对敌之时法力未复,这黑袍剑士自然以为他只是普通武道高手,却仍是毫不犹豫地以法宝击杀,如此行事,已然犯了修士大忌。若非叶澜偶遇医仙高徒,又身上有钱,付得起一枚晶币的诊金,恢复了法力,则必然会在这一剑之下死于非命。想到此处,既觉后怕,又感愤怒,暗暗咬牙道:“今日便不杀你们,也非要让你们吃足了苦头不可!” 他虽然心神激荡,却全因愤怒后怕,于这黑袍剑士的修为自是丝毫不看在眼里。这几人只是法力境第四层驭宝境的修为,而叶澜已是逍遥境第二层仙游境。修士之间便是在一大境界的四层小境界之中相差一小境,神通也是高下立判,更何况这几人与叶澜隔着缥缈、逍遥两层大境界,共有御风、腾云、龟息、聚真、神形、仙游这六层小境界的差距,说是天差地远亦不为过。是以叶澜见对方法宝击来,只是微微冷笑,连玄冰离火扇也懒得祭出,左手拇指一扣,在剑脊上迅捷无比的连弹了数十下,那黑袍剑士所用法宝品相并不甚佳,剑身每着叶澜指力一弹,便断下寸许长的一截,叶澜右袖一挥,这些宝剑碎片还未落地,便被他神不知鬼不觉的收到了袖中。眼见一柄宝剑转眼便只余下一只光秃秃的剑柄,叶澜“啊”地一声大叫,双声抓住剑柄,弯下腰去,身子不住颤抖。 一旁那青袍剑士以为叶澜被同伴一剑穿腹,冷哼一声道:“居然敢打伤我的弟子,一剑杀了却是太便宜你了!你折断我徒弟四根手指,趁你一时未死,我便先打断你四肢,算是收些利息!”说着跨步而出,右掌前,左掌后,向叶澜的左臂抓去,要先将他左臂折断了。 叶澜任他将自己左臂抓住,抬起头来,朝他微笑道:“才这一会儿的工夫,四根手指你就收我四肢做利息,你这家伙若去开银号,定然生意兴隆,一本万利!” 那青袍剑士见叶澜神情中毫无痛楚之色,心觉不妙,手上加劲,却觉叶澜的手臂坚若磐石,丝毫无法扭动,不由大骇,猛见叶澜直起身来,右手一抽一送,说道:“吃我一剑!”那青袍剑士闪避的念头刚刚升起,身子还未有任何动作,便觉左胸巨痛,一柄剑正中心口,只留一个剑柄在外边。他只道这番心脏中剑,再也没有性命了,吓得脚下一虚,身子慢慢软倒,心中却有老大一个疑问:怎地这人丹田要害被宝剑贯穿,竟仍能从腹中抽出剑来反施杀手? 叶澜被计回治好伤势,恢复了修为,心情大好,虽然这几个驭宝境修士十分蛮横无理,且有草菅人命之嫌,但他仍无杀人之心,只是要将这几人好好戏弄教训一番。他装作中剑,将剑柄重重撞在这青袍剑士胸口,只不过撞断他一根肋骨,连内脏也未伤及,却见对方软倒在地,就此不动,不由微微摇头,暗想:“这家伙出手倒是够霸道,对付身受垂死之伤的人也要施狠手打断四肢,没想到胆子却这般小,不过受点轻伤,竟生生吓昏了,真是只会欺软怕硬的没用东西……” 叶澜自弹断黑袍剑士的长剑,到用剑柄将那青袍剑士吓昏,前后不过数息工夫,直到此时,那黑袍剑士才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子晃了几晃,摔倒在地。 修士法宝与自身神意相连,那黑袍剑士法宝被毁,真元剧震,经络已然大损,俯在地上不住呕血,受伤却比那青袍剑士重得多了。 余下两名汉子悚然而惊,不约而同的退后两步,将法宝立在身前,脸上现出恐惧之色。叶澜跨上一步,左掌拍向那使钢叉的汉子,右手凌云扇向那使刀的汉子劈去。 他手中凌云扇灵力全失,已然无法驾驭,这一下劈击本就是虚招,只轻轻在刀身上一带,将这一刀带偏,接着一指弹在刀背之上。那刀发出“铮”地一声脆响,从中断折,那大汉手执半截断刀倒飞出两丈,一跤坐倒,吐出两口鲜血,想要站起,挣扎了两下,却无论如何也站不起来。 左首那大汉的钢叉早被叶澜捉在手中,叶澜右足飞起,轻轻一踢,那大汉应声而倒,却不肯松开自己的法宝,躺在地上,顺着叉柄向上看去,只见叶澜一边轻轻摇动一把白玉扇子,一边盯着钢叉的三枝叉尖,笑眯眯地道:“你这钢叉当法宝是不成的,拿去打猎却肯定是一把称手家什……”(、域名(请记住_三<> 那使叉的汉子听了叶澜的嘲笑之言,却不回话,只是如傻了一般看着他手中的扇子,结结巴巴地道:“你……,你这东西是……,哦,不,你是哪里来的?”m.33s. 叶澜一只脚踏在这汉子胸口,只需脚下微运真元,立时便能取了他的性命,却见这汉子不但不怕,竟然还敢称自己为“这东西”,责问自己是哪里来的,当真是胆大包天。叶澜敬他悍勇,反而不愿多加折辱,收脚在他腰眼上一挑,撇嘴道:“你管我是哪里来的?带上这帮家伙快走,若是再我让我遇到你们仗势欺人,或是来这倚翠楼中找麻烦,定然不会再饶过你们!” 那使叉的汉子被叶澜这一脚挑出三丈有余,本以为会跌得狼狈不堪,没料想落地时只微微一晃,便稳稳站住,他心中害怕,只觉脚下一软,忙将钢叉支在地上,牢牢扶住,眼睛直直盯着叶澜手中的凌云扇,直吓得脸也白了。 叶澜将扇子一合,重重在掌心中一拍,瞪起双目道:“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滚!” 那使叉汉子将钢叉收回气海,弯腰分别将那黑袍剑士和使刀的汉子扶起,转头对那断了四指的汉子说道:“叫醒了你师父,带上你师兄师弟速回本门,我先行一步,带你两位师叔回去疗伤。”他已看到那青袍剑士胸口只有一个剑柄,要害并未中剑,心知无碍,便决定先带两名重伤同门回归本门。 叶澜站在门口,一直等众大汉相互搀扶着走远了,才转身回到厅中,从怀中摸出一千两银票交到陈妈妈手中,说是要结清饭钱并赔她被打碎的桌椅等物。陈妈妈口中念念有词,说什么得罪了周三太子,这可如何是好等语,缩在桌旁浑身发抖,却不敢去接叶澜的银票。叶澜将银票塞入她手中,安慰她道:“陈妈妈放心,那帮人不敢再来了……”见她丝毫不理会自己,只是口中念念不停,也听不清她到底说些什么,便无奈摇了摇头,向明琴道了别,便出了倚翠楼,迈步向西而去。 m.33s.

第十五节 腮印红唇群相戏 那使钢叉的汉子双手虽各抓一人,却仍是行走如风,走了半个时辰,来到一处宅院之前,脚下不停,穿门而入,弗一进门,便放声大叫道:“方堂主,卑职李大海,有要事禀报!” 门旁行出一个持枪的汉子,将枪尖朝李大海一指,不悦道:“李大海,你一个外堂弟子,怎地也不通报一声便直闯进内堂中来,还大呼小叫的要见堂主,堂主是你想见就要见的吗?也太不懂规矩了!” 李大海将手中抓着的两人轻轻放在地上,朝那持枪人拱一拱手,急道:“王大哥,此事实在太过重大,急需禀报堂主,还请王大哥通融一二!” 那姓王的汉子瞥眼瞧了瞧地上受伤的二人,不屑道:“你们几个家伙惹了什么对头?居然让人打成这样。也不知堂主收你们这帮废物做什么,没地丢了咱们的脸面。” 李大海面色难看,却不敢发作,只是诺诺连声,请求见堂主一面。那王姓汉子说道:“你们这几个小角色能有什么大事?堂主正在休息,有事告诉我便了,待堂主起身,我再转告他不迟!” 李大海微一犹豫,面露为难之色,忽听屋里一个声音道:“王老三,让他进来!” 那叫王老三的汉子听了,将枪一收,伸手向屋中一指,示意李大海进去。李大海朝王老三躬一躬身,转身快步走入大厅。进得厅中,抬眼见一名大汉宽袍大袖,缓步从后厅走出,正是方堂主。李大海单膝跪地,大声道:“参见方堂主,小的有要事禀报,扰了堂主清修,还请堂主恕罪。” 那方堂主在一张居中椅子上坐下,挥一挥手,懒洋洋地道:“起来说话。” 李大海站起身来,沉声道:“堂主,小的们今日遇到一个对头……” 那方堂主抬眼向厅外倒在地上的两人看了一眼,冷笑道:“点子手段不差啊,你们可报了本门名号?” 李大海道:“咱们三人一个照面便被对头击败,还没来得及报上本门名号……” 方堂主道:“一个照面便败了么?很好,很好,虽说你们三个丢脸丢到了他姥姥家,却总算没报上本门的名号,你们外堂弟子未得本门真传,只要没打本门旗号,被人揍了,却也不算丢了本门的脸面。” 李大海脸上一红,说道:“小的们学艺不精,败在人手底倒也不算什么大事,原不敢以此来打扰堂主,只是那人手中拿了一件东西却是非同小可,与本门实有莫大干系,小的这才匆忙赶来,要告于堂主知悉。” “哦?和本门有关么?是什么东西?” “回风玉扇!” 方堂主猛地站起,大声道:“什么!你拿得准么?” 李大海抬头和方堂主对视一眼,无比笃定地点了点头,轻声道:“当年凌云少主赴海外游历,途经本堂,小的有幸见过凌云少主一面,见识过他老人家的回风玉扇,那扇子正面是天狼啸月图,反面是宗主老神仙亲笔题的诗句,这等宝扇,天下只此一柄,小的决计不会认错!” 方堂主脚下一晃,险些摔倒,颤声问道:“对头是什么来路?修为如何?” 李大海面露尴尬之色,讪讪地道:“咱们一招之间便被那人击倒,看不出他的道法家数,更不知他修为深浅,只知对方看着面嫩,穿着华贵,倒像是个富家公子哥一般。” 方堂主额上冷汗渗渗而下,喃喃道:“回风玉扇是宗主亲手赠予凌云少主,更亲自执笔题诗其上,凌云少主对这扇子爱若性命,当真是扇在人在,扇亡人……”他一个亡字并未出口,微一犹豫,又道:“这人既然手持回风玉扇,那凌云少主八成已遭了这厮的毒手。凌云少主当年修为与我一般,乃是逍遥境第一层,但他道法是宗主亲传,又有回风玉扇在手,战力自然远胜于我,既然连少主也败在这人手下,那本堂便无人再是这人的对手……” 李大海点头道:“属下也是这般想,侥幸从那人手下逃得性命,便立时赶回来将此事禀报堂主!” 方堂主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叫道:“王老三!” 王老三答应一声,持枪走入厅中,方堂主吩咐道:“本门现有大事发生,我无法做主,要去京城找分坛主事定夺。此去京城十余万里,事出紧急,延误不得,本堂中无人比我脚程更快,看来我只好亲自走上一遭。我这就出发,去总坛搬救兵来对付敌人,周副堂主去府台衙门做客未归,待他回来,你转告于他,我不在这段时日,堂中一应事务便由他做主。”说到此处,语声一顿,转身向李大海道:“李大海,那对头是何来历,现下落脚在何处,你务必要带人查探清楚,对头手段实在太强,你们不可与他再行碰面,暗中窥探即可,只是万不可断了线索,任由他跑了。待我搬了救兵回来,一切好说。门中自副堂主以下,内外弟子,你皆可调遣,便易行事。”说罢,伸手摸出一块金牌抛给李大海,李大海伸手接过金牌,点头答应。他面色郑重,隐有忧色,心下却暗自窃喜。他只是外门弟子,身份低微,平日里尽干些跑腿打杂的勾当,也无法修习门中上层真法。此时堂主竟然吩咐他带人查探对头动静,已是大大的青眼有加,只要这趟差事办得好,来日在门中地们定然大为提升。 那方堂主吩咐完,更不停留,脚下一点,便从厅中直窜而出,高飞远去,转眼消失不见。 王老三见堂主说走便走,回过头来,朝李大海手中的金牌看了一眼,赔笑道:“李老弟,恭喜高升啊。” 李大海将手中金牌抛了两抛,大笑道:“王老三,我有要事在身,这便叫上兄弟们去了。你先将受伤的兄弟抬到屋中疗伤,待副堂主回来,将此事向他老人家禀报,说我一查清那对头来路便回来见过副堂主。” 王老三见他刚才见了自己还弯腰躬身,满脸堆笑的叫自己王大哥,转眼之间,便改口为王老三,心头有气,看着那黄灿灿的金牌,却又不敢发作,只好点头答应,叫来几个侍卫,将躺在地上的两名汉子扶了下去。 李大海叫齐人手,回到倚翠楼,见叶澜已然离去,便叫来陈妈妈和明琴打听叶澜的来历。二女自是不知叶澜是何方神圣,瞠目不知所对。李大海想起叶澜之言,说若是再来倚翠楼找麻烦,定然不会轻饶,因此倒也不敢为难二女,见向二女问不出什么,便只好怏怏出了倚翠楼,向路人打听叶澜行踪。起始全无眉目,后来他灵机一动,想起叶澜的满面桃花开,便向路人打听,有没有见过一个身着华服,满脸唇印的少年。如此一问,立时便有了线索,好些男男女女一边发笑,一边伸指向西,说是那人一路向西去了。李大海带着众人一路走一路问,轻轻易易地便找到了绵绣阁。他也不敢贸然闯入,便派了十余名暗哨在倚翠楼周遭察看,一见叶澜动静,便立时报于他知晓。 却说叶澜出了倚翠楼,慢悠悠地一路回绵绣阁而去。一路上不分男女老幼,看到他时都尽皆愣住,继而怒目而视者有之,竖拇指赞叹者有之,哈哈大笑者有之,捂唇偷笑者有之,观者神情不一而足。叶澜心下纳闷,暗想不过是一套华贵衣衫,怎地这帮人如此大惊小怪,便如见了什么稀奇无比的物事一般。 他转入小巷,找到绵绣阁后院小门,原路走回湖心小驻,一路倒也没再碰到什么人。行到小院之前,见木门半掩,便推门而入。宝珠正在书房中看叶澜写得那幅卷轴,听到吱呀声响,脸现喜色,忙放下卷轴,快步迎了出来,见了叶澜,忽地愣住,接着羞得满面通红,低下头去。 叶澜见宝珠面色有异,心下大奇,暗道:“宝珠早上明明看过我这身打份,怎地现下见了我,也如这一路上的行人一般大惊小怪?”他心中奇怪,便问宝珠道:“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宝珠听他如此相问,才想到他并不知自己脸上景象,却不知如何向他解释,微一思索,便转身沿扶梯走向二楼。叶澜更加纳闷,不知宝珠在搞什么名堂,只见她又快步下了楼梯,手中捧了一块铜镜,递与叶澜道:“你自己看吧!” 叶澜抬眼朝镜中看去,见到脸上密密麻麻的唇印,微微一愣,才记起自己被一众“厨娘”大肆轻薄,竟留下了这许多记号。想起自己一下午与明琴相对而坐,与周康、黑袍剑客等人相斗,与计回交谈治伤,继而一路漫步走回绵绣阁,全都是带着这满面桃花,不由大羞,急忙回身向湖中一招,一道水柱便直冲而起,飞到他的手中,他双手连搓,猛力在脸上抹了几把,直洗得水珠飞溅,把衣衫也弄湿了。 宝珠见湖中水柱升起,微微一呆,又见叶澜满脸都是水迹,忙取过一条布巾递给他擦脸。叶澜接过,使劲擦干,再向镜中瞧去,只见脸上唇印已被洗净,一张脸却仍是有若红霞,不由将铜镜挡住脸面,不敢去看宝珠。

第十六节 兜头泼洒烟火熄 宝珠见叶澜羞得满脸通红,暗觉好笑。叶澜放下铜镜,低着头,好似犯了错被大人抓住的小孩一般,不敢去看宝珠的脸色。 宝珠笑道:“公子,城中风景如何?” 叶澜嗫嚅道:“这个……,还好,还好!” 宝珠又道:“倚翠楼中的风光也不错吧?” 叶澜一愣,问道:“你怎知道我去了倚翠楼?” 宝珠道:“倚翠楼是咱们玉虹城最大的风月场,离咱们绵绣阁不远,城中虽也有别家院子,但都不敢开在倚翠楼左近,怕被比了下去没生意。我看公子这一脸桃花,刚才定是经历了一场苦战。” 叶澜赧然道:“我……,我只是肚子饿了,要寻吃饭的地方,谁知那些姑娘端上菜来却不走,搂着人便亲,当真……,当真是太豪放了些。” 宝珠忽地叹一口气,说道:“看来公子也是第一次去这等风月之地,你当那里的姑娘们愿意如此豪放么?她们若不如此,便讨不得顾客的欢心,挣不着银子。没有银子,又怎能早日赎身离了那火坑呢?”说着引叶澜走进厅中,为他沏了一杯茶递到他手中。 叶澜接过茶杯,坐下轻轻啜饮,想起倚翠楼中众女明明笑语嫣然,似乎过得不错,宝珠却说那里是火坑,心中很是不解,问她道:“我看她们挺开心的啊,你怎知道她们过得不好?” 宝珠道:“我自然知道。里面有几人便是以前与我同在绵绣阁中当丫鬟的姐姐,年纪过了十六岁,便被卖到了倚翠楼中。若不是公子赠我那锭黄金,让我凑足了赎身的钱,再过一年,我便也要被卖到倚翠楼里去做那皮肉生意了。” 叶澜见宝珠面色凄然,眼中隐有泪光,便不愿再提此事。他喝了几口茶,放下茶杯,走到书房之中,拿起写有玄天无极功的卷轴默默记忆。宝珠这些时日照顾叶澜,闲时常拿这卷轴观看,叶澜知她不会道法,也任她去看,丝毫不加阻止。此时宝珠见他又拿起卷轴,担心他修炼此功再行受伤,便劝他道:“公子身子未复,还是不要急于用功吧。” 叶澜摇头道:“不碍事,我今天在路上遇到一个郎中,已将我的伤治好了。我此时法力尽复,便想查明上次受伤的根由,以免重蹈覆辙。” 宝珠颔首道:“怪不得方才公子一招手便让湖中腾起水柱,我还在纳闷,却原来是公子恢复了法力。也不知是什么厉害郎中竟能治好你们这些活神仙的病。” 叶澜哼了一声道:“那郎中治病的手段倒是有的,只是太也无耻,见钱眼开,不过治一点小病便收了我许多钱。” 宝珠笑道:“公子这般豪富,口袋里万两一张的银票也不知有多少,岂会在乎区区诊金。” 叶澜笑道:“在乎得很呢,你可不知道那郎中有多黑心!不过,他能让我立时恢复法力,这钱花得倒也值得,要不然,嘿嘿,我可就糟糕了!” 两人说说笑笑,转眼已至傍晚,宝珠叫伙计送来酒饭,服侍叶澜用了晚饭。饭罢,叶澜对着卷轴思索片刻,对宝珠道:“我再依这功法练上一练,这次我会小心一些,你从旁给我照看一二,若是我这次再受伤昏迷,你可别再胡乱喂我汤药了,普通汤药对我们修道之人并无效用,并且,你那汤药也实在太苦了一些……” 宝珠一笑,点头答应,见叶澜盘膝坐下,身子凌空,她脸上又现出一丝担忧,瞪大双眼紧紧盯着他,双手忍不住抓住衣角,不停摆弄。m.33s. 叶澜经历这一番波折,险死还生,再也不敢大意,小心翼翼地自丹田引细细一股真元,依着玄天无极功所述线路缓缓运行,心想以这股真元之微,便是依着这玄天无极功运转一周壮大十倍,自己也当应付得了。那股真元出丹田之后,一路游走,越行越是灼热壮盛,初时只如一条小蚯蚓,待得回到丹田之前,已然变为一尾火蛇。叶澜任由这股真元行入气海,那火蛇进到气海之中,便如乳燕归巢一般,直扑到玄冰离火扇上,在扇上略一盘旋,复从扇中涌出,融入气海之中。 这真元进入气海之前,汹涌火烫,自成一股,和气海中其余真元泾渭分明,格格不入,待得这股真元从玄冰离火扇上一进一出,虽然短暂,灼热之气却尽被除去。真元涌出扇子之后变得温驯无比,继而融入气海之中,再无分别。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叶澜心中一喜,猜测修习这玄天无极功的关键乃是将玄冰离火扇藏于气海,以扇上天蚕丝的冰寒之气化解这神功运行时产生的热力,使修习者经络不受热力之害,如若不然,修习此功有害无益。 叶澜上次修习此功之时,玄冰离火扇恰被宝珠拿在手中把玩,才使得他受此重伤。他暗叹一口气,大起胆子,全力施展,转眼间便将真元化成一条火龙直冲气海。那真元火龙在扇上一闪而没,继而化为汹涌真元融入气海,火龙钻入扇子,化为真元融入气海,叶澜只感丹田中真元充盈,却无鼓胀之感。 他一试之下,知自己所料不错,立时信心倍增,运功不停。真元火龙在经脉中奔涌来去,畅快无比。过了片刻,有淡淡火光自他身周生处,继而熊熊燃烧,有如火炬。他心知这是修习神功所产生的异像,并不在意,他双眼虽闭,心眼犹开,查知自身衣物一无所损,也就不予理会。忽听得宝珠啊呀一声,奔出门外。叶澜心下一醒,暗想莫要吓着了这小姑娘,今日暂且一试,这神功改日再练不迟,将真元一收,凝神归一,身上火焰没了神功支持,便缓缓熄灭。 火焰将熄未熄之际,又听得脚步疾响,叶澜睁开眼来,见宝珠捧着木盆,兜头泼来。他本凌空而坐,练功的姿势尚未收起,一失神间,便被一盆水当头浇下,直淋得落汤鸡一般,真元一泄,扑腾一声摔在地上,圆睁双目问宝珠呢:“你做什么?” 宝珠见他身上火焰熄灭,放下心来,手抚胸口长舒一口气道:“救你啊!你身上都着火了,肯定是你们修士常说的什么走火入魔,公子,你这功夫太也凶险,一会儿吐血昏迷,一会儿又浑身着火的,我看不练也罢。” 叶澜知她于修道一窍不通,见了自己周身浴火,自然害怕,也懒得跟她解释,察觉水流到嘴边,伸舌头一舔,隐隐有股臭味儿,抬眼看见宝珠手中的木盆,正是她平日服侍客人洗脚之用,不由苦着脸道:“你救火就救火,干吗用洗脚盆装水啊,不是有洗脸的盆么?” 宝珠低头朝手中木盆瞧了一眼,理直气壮地道:“这个盆大啊!” 叶澜愣在地上,一时竟无言以对,呆坐半晌,站起身来,长长叹了一口气,暗叹道:“今天这是怎么了?先是被一群青楼女子一顿轻薄,亲了满头满脸,让我带着满面桃花招摇过市,丢人丢到了他姥姥家,然后又被宝珠这丫头浇了一头洗脚水,真是实打实地倒霉透顶了。想是流年不利,命犯紫薇,今日还是离这帮女子远远的,遇雌则避为上!” 宝珠听他口中嘀嘀咕咕,也不知在说些什么,见他浑身湿漉漉地,便道:“公子稍等,我去拿干布给你擦一下。” 叶澜摆手道:“不用,擦也擦不干的,我自有办法。”说着潜运神功,衣服上的水渍受热力一逼,霎时化为水汽。宝珠只见他周身都被水雾包裹,只数息工夫,水雾散去,他周身已是干干爽爽,再无一丝水迹。更新最快电脑端:/ 水雾散开,见宝珠呆呆地看着自己,心下得意,笑问道:“怎么样?我这一手功夫还不赖吧?” 宝珠嘴角抽动,似是要竭力忍住笑,终于无法遏制,捧腹大笑道:“哈哈!公子好本事!只不过,我本来要让公子将衣服脱下,也好拿去浆洗,公子露了这一手神功,衣服虽然干了,这洗脚水中的味道附在衣服上可就更难去除了……” 叶澜听罢一愣,只觉周身余味缭绕,绵绵若存,充盈鼻间,经久不散,不由大羞,脸红得苹果也似。 当夜叶澜沐浴过后,合衣睡下,念及这玄天无极功的神妙,只觉心痒难搔,恨不得立时加紧修炼。他知这神功修习之时大有异象,在这闹市之中难免引来麻烦,不如尽早离开此地,觅一清静所在独自修习。这主意一生,再也忍耐不住,第二日一早,从乾坤袋中取出自己原来的普通衣物换上,叫来宝珠,说自己另有要事,不能再居于此间。宝珠听了,神色一黯,默然半晌,低声道:“公子助我赎身之德,宝珠没齿难忘,以后必日日为公子祝祷,盼公子万事如意。不知……,不知日后还能不能再见公子之面?” 叶澜只是急于修习玄天无极功,待得功法小成之后,却并不急于离开玉虹城,他听出宝珠话中不舍之意,便安慰她道:“我暂时不会离开此地,待我办完事,再来看你便是。”

第十七节 身得自由泪如雨 宝珠听叶澜说还会再来看她,脸上阴霾尽去,眼中现出奇异光彩。她抬起头来,刚要说话,又忽地想起一事,微一踌躇,说道:“公子既然不在此处居住,我也不愿再留下来伺候别人。我这就去找刘陵赎身!” 叶澜点头道:“好!我陪你去。你要收拾一下东西么?” 宝珠凄然一笑,说道:“我连这身子都不是自己的,这绵绣阁中又能有我什么物事?人家收了钱,能让我穿着这身衣服出去就已经算是大发善心了。” 叶澜听了,心下一酸。他本打算要再行赠银于宝珠,另将延寿、驻颜二丹各送她一颗。但怕她推辞不要,心想反正过几天要再来见她,到最后真正分别之时再将这些物事给她不迟。当下点头道:“好!咱们这就走吧。” 叶澜一应物事俱在乾坤袋中,只那写了玄天无极功的卷轴放在书房,当下闪身取了卷轴,挥手放入乾坤袋中,与宝珠并肩而行。两人缓步走出湖心小驻,宝珠行到湖边,转头回望,脸上略有不舍之情,待得回过身去,便换成一幅决绝神色,淡淡道:“走吧。” 一路行到前厅,迎面碰到小六子。他见了宝珠,微微一怔,叫道:“宝珠,怎地今日有空,跑到前面来了?” 宝珠冲他一笑,却不回话,径向柜台走去。此时天色尚早,店中一个食客也无,小六子左右无事,见宝珠与叶澜两人神色有异,心下好奇,便也随在两人身后,要瞧个究竟。 刘掌柜正在柜台里算账,听到脚步声响,抬起头来,只见宝珠从怀中摸出一个荷包,从荷包中摸出几张银票放在柜上,大声说道:“掌柜的,这是八百两银票,请你点上一点。” 刘掌柜眉头一皱,不解道:“宝珠,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要赎身!” 刘掌柜两眼一眯,拾起柜上银票,仔细辨认,确认无误后,脸上现出一丝惊讶神色,暗道:“这小丫头不知哪里弄来这许多银子?是了,上房中客人非富即贵,她平日自然得了不少赏钱,想是她把这几年的赏钱都偷偷存了起来,舍不得花用,现在攒得够了,便来跟老子赎身。嘿嘿,不过一个小丫头,倚翠楼也不会出比八百两更高的价钱,老子只求有八百两银子到手,从谁手里得来又有什么干系?倒乐得不把你这丫头卖进窑子,也算是我做件善事,积点阴德……”想到此处,将银票收入怀中,笑眯眯地道:“宝丫头,你这是做什么?你是知道的,我对你一向与别个丫鬟不同,算是将你当作半个女儿看待,本就没打算将你卖到窑子里去……” 宝珠脸色一沉,也不说话。刘掌柜笑容一僵,又道:“既然你执意要走,我也不好拦你。要记得,这里永远都是你家,你随时想回来,绵绣阁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你这就去吧。” 宝珠冷哼一声,手掌朝刘掌柜一伸,道:“拿来!” 刘掌柜一愣,随即会意,抚额道:“你看我这记性,差点给忘了。”说罢,从怀中取出一串钥匙,弯腰从柜台下取出一个大铁盒,打开盒子,从盒子里拿出厚厚一叠纸张,在纸张中一通翻找,寻出一张纸来,递给了宝珠。 叶澜低头去看那纸,见是一张卖身契,其上按着指印。宝珠仔仔细细地将卖身契看了一遍,眼中流下泪来,滴在卖身契上。她伸指在卖身契上一扯,将按着指印的那一块儿撕下放入口中,和口水咽入了腹中,接着双手连撕,将一张卖身契撕成了碎片。 叶澜见宝珠浑身颤抖,止不住地哭泣,知她终得自由身,激动太过,一时不能自制,心下也自感慨。刘掌柜见叶澜站立在旁,想起这叶公子的豪富,不敢怠慢于他,脸上堆起笑容,朗声道:“叶公子,不好意思,宝珠今日赎了身,不能再伺候您了,我另给您安排个丫鬟,貌美心细,包您满意。” 叶澜摆手道:“不必了,我有事要办,不能再住在这里,结账吧。” 刘掌柜脸上微现失望之色,口中却连声答应,翻开账本,一边拨弄算盘,一边低声道:“天字房一晚二两银子,公子一共住了二十八天,房费五十六两,加上公子第一日的烤鹿钱十七两,这些日子的餐食七十四两,共收您纹银一百四十七两,公子在柜上押黄金二十两,折银三百二十两,应找您一百七十三两整……”他停下算盘,望着叶澜续道:“公子,您看这数目没错吧?” 叶澜身藏巨财,自不将这百十两银子放在眼里,他刚学会使钱,尚觉得此事新鲜好玩儿,赏人银子时也特别手滑,这刘掌柜若是换作别人,叶澜必会大手一挥,说一声不用找了。可他刚听了刘掌柜对宝珠的一番言辞,明明是打算将她卖到妓院,口中却说什么把她当干女儿一般,当真是无耻之极,直是令人作呕,自然不愿再让这等人在银钱上占自己的便宜。 刘掌柜取出三大一小四只元宝并一小块碎银,双手推到叶澜面前。叶澜取过四只元宝塞在宝珠手中,顺手将那块三两重的碎银抛给了小六子。小六子接过银子,脸上直要笑出花来,点头哈腰地谢了叶澜几声,又向宝珠道:“宝丫头好福气,遇到叶公子这样的贵人,只是你忽然离去,倒叫咱有些舍不得呢,不知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宝珠止住哭泣,举臂拭去泪水,两只手捧着四只元宝,微一犹豫,想起叶澜确然不在乎这点小钱,便将银子收入了衣袖之中。她听小六子问起,便回道:“我一生也未离开过玉虹城,还能到哪里去?我这里还余着几百两银子,前几日同寒烟布庄的老板谈好了价钱,这就去把那店给盘下来,那店面你们都是知道的,便在倚翠楼东边不远,我就近给倚翠楼里的姐姐们做些衣服,好歹是个糊口的营生。” 宝珠女红出众,刘掌柜和小六子自是熟知,刘掌柜身上一件袍子正是出自宝珠之手,想到以后再也不能白让她给自己做衣衫,心头略略有些不是滋味,不由酸溜溜地道:“宝丫头要当老板娘了啊,以后我想再穿你做的衣衫可就难喽!” 绵绣阁家大业大,刘陵交游甚是广阔,宝珠心中其实恨极了他,但她既然还要在玉虹城中谋生,却不敢当真得罪了这等人物,当下轻声道:“掌柜的说哪里话来,以后若要什么面料衣衫,尽管告诉宝珠一声便是,我还指望掌柜的多照顾我生意呢!” 刘陵笑道:“好说,好说,到时候你可要打个折,算我便宜些啊!” 宝珠噗嗤一笑,点头称是。叶澜急于修炼玄天无极功,见此间事了,便不想再行耽搁时光。宝珠又向叶澜说了一遍那寒烟布庄的所在,叶澜想起昨日在倚翠楼中的胡闹,脸上又是一红。宝珠道:“公子有要事在身,咱们就此别过,那布庄离此处并不甚远,我自己过去便是。待公子事了,定要来找我,我也好为公子做几套衣衫,聊表感激。” 叶澜点头答应,脚下一点,身子倒弹而出,轻飘飘地穿过了大门。刘掌柜和小六子不明叶澜身份,只知这人住进店来便大病了一场,数日前方始痊愈,都道他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此时见他这一下身形飘逸,都是一愕,忍不住齐声喝彩,小六子大声道:“叶公子原来还是练家子,真是好俊的功夫。”叶澜一笑,朝他拱一拱手,转眼消失不见。小六子见这等大高手向自己拱手作别,大觉脸上有光,不禁笑容满面。宝珠望着门外,默然良久,终于幽幽叹一口气,向刘陵和小六子道一声别,也缓步走了出去。 叶澜出了绵绣阁,快步向西直行,转眼已出了城门,他找到僻静处,眼见四野无人,便取出天地罗盘,查看周遭地形,眼见玉虹城西北方层层叠叠,尽是茫茫山峰,连绵不尽,也不知通往何处,他心下一喜,暗道:“我要寻无人处修炼,这群山之中定然人迹罕至,最是清净不过,倒省了我许多麻烦。”当下脚下一点,腾空而起,一路向西北飞去。他现下是仙游境的修为,脚程极劲,全力赶路可日行十万里有余,如此直飞了半个时辰,约摸飞了七八千里路程,眼见四野除山石树木之外更无别物,便寻了一处山谷落下地来。 谷中山花烂漫,绿叶如荫,谷地正中有一小小湖泊,方圆只四五里,想是雨水积聚而成。湖周草木葱茏,有几只小鹿正低头喝水,一片祥和景象。叶澜走到湖边,在一只小鹿头顶轻轻抚摸,那鹿并不怕人,伸出湿漉漉的舌头,在叶澜手上舔了几舔。 叶澜微微一笑,正要席地而坐开始练功,忽地想起:“这功夫练起来身上会燃起火焰,我在此处练功,莫要引起山火,若是将这满山的鹿羊兔子都白白烧死了,岂不可惜。”当下将身子一纵,来到湖心正中,凌虚坐在水面之上,凝神入定。

第十八节 长风呼啸九万里 叶澜运转玄功,体内真元化为火龙,在经脉之中纵横来去,有若风轮。片刻之间,身周便生出火焰,初始只是寸许高的火苗,随着体内真元火龙愈发壮盛,火焰越燃越旺,只行功半个时辰,他头顶烈火已有丈余高矮,粗有合抱。身下池水受了烈焰热力,不绝化为水汽,冉冉上升数十丈,弥漫开去,在谷中散作一团白雾,远远看来,谷周群山环绕,盛着雾气,便如是一碗牛乳一般。 如此在谷中用功,饿了便取出干粮食用,累了困了便落下地来睡上一觉,只觉功力突飞猛进,直是一日千里。他心中振奋,运功不停,过了十余日,真元之中的热力慢慢衰减,经络中真元火龙益发粗大,身上火焰却越来越弱。又过几日,火焰熄灭,真元中炎力完全消退,再无炙热之感,气海之中一片融融泰泰,真元深厚无匹,却如被驯服的野马一般,波平浪静,寂然无声。 他停下神通,知道体内炎毒已被化尽,心中大是欢喜。他初获乌木扇之时,因不知这扇子功用,无意之间以之吸收了不少森罗殿“枯骨冥炎阵”中的魔火,还受了一记太阴焚灵魔焰。魔火虽被扇子化为真元,火中炎毒却并未去尽,只是潜伏于气海之中,隐而不发。后来火山之中,为救众人性命,又用这扇子挡下了扑天盖地的岩浆潮,体内炎毒更增。自与文峰等人分别后,便觉体内真元一日热过一日,炙烧经脉,真元每运转一分,这热力便加强一分,如此下去,难免要被体内真元活活烧死。他于一月之中连升三层境界,心中不喜反怕,知道自己根基不稳,必然会有极大隐患,他本为此事忧心,不知如何是好,幸喜得了这玄天无极功,辅以玄冰离火扇的妙用,竟能将炎毒尽数化解,此时隐患尽去,不但稳固了根基,功力亦且大涨,却叫他如何不喜? 他祭出玄冰离火扇,在手中反复把玩,心中暗叹:“这赤玄当真了得,扶桑木太古神树,能吸收火之元力,他借扶桑残木炼化真元倒也不难,亏他想得出用天蚕丝化解炎毒,并创出玄天无极功这等功法,彻底除了快速提升境界的隐患。只是,以此法修行,提升境界岂不如吃饭喝水一般容易?此事大违天道,只怕不妥,我以后修炼玄天无极功则可,至于以扇子吸收岩浆这等事,还是少做为妙……” 他却不知,赤玄炼这神器本不是为自己所用,他当年手执此扇,吸饱岩浆,再抓来一批资质绝佳的弟子强行灌输真元。赤玄只求这帮人能为他跑腿办事,哪里会去管他们的死活?这般蛮干之下,众弟子大半便会气海胀裂,死在当场,侥幸不死者,日后也会被体内炎毒所侵,终至焚身而亡。 那玄天无极功却是赤玄自创的得意功法,遇到忠心又办事得力的弟子,便传授一些玄天无极功的皮毛,又暂借玄冰离火扇给弟子修炼,化解炎毒。这以扇子强行吸纳火元力快速提境的法子太过狂暴,以此法修行者少有人能摸到金丹境的门槛。金丹境修士能凝聚丹火,金丹之火已不是凡俗之物,远非地火岩浆可比,金丹境修士若想再以玄冰离火扇吸收火元力转化真元,便无异于缘木求鱼了。 赤玄堂堂神尊,若手下尽是些逍遥境的货色,非但大损颜面,亦且也太不合用。那些得他传授玄天无极功的弟子,勉强便算是他真正的传人,不再只是跑腿的喽啰了。 叶澜从祝文长和燕卓然处知晓了一些赤玄的往事,很是不齿他的为人,不但对这尊太古巨神无一丝敬意,反而还大有提防之心,因此不敢再用扇子乱吸火元力。其实,他有玄冰离火扇在身,又有完整的玄天无极功在手,即使不管不顾的去吸收岩浆,大抵也不会出什么岔子。待他升到金丹境,再以此吸收火元力便不能再助益修行,自然就会发现这其中的秘密。 他收起扇子,抬眼向四周看去,此时谷中雾气早已消散,脚下池塘因受烈焰烧炙,大半蒸发,只余下一个里许的小水洼,水中少许游鱼尽被烫死,漂浮于水面之上。谷中走兽受了惊吓,早已走得干干净净,一时间谷中寂然无声,颇见萧索。叶澜望着满池死鱼,叹一口气,心中大有歉仄之感。轻轻摇了摇头,复又凝神内视,只觉气海内真元雄浑,深不见底,比之半月之前何止深厚了十倍?他得玄冰离火扇之助,修为本比别个仙游境修士为高,此时化去体内炎毒之后,功力复又暴涨。他心下即喜且叹,自知虽仍是逍遥境第二层,但这份能为,只怕与逍遥境第四层的高手也有一拼之力了。 他缓缓站起身,正要飞离山谷,心下忽地一动:“我身上隐患尽去,根基稳实,何不就此引发劫数,提升境界?此处鸟兽尽去,除我再无别个活物,我便是渡劫不成,也不至于让天劫祸害到别个生灵……”想到此处,不禁暗觉好笑:“我于一月之中连渡三道劫数,次次是无意中引发天劫,次次是九死一生,险到极处,却总能化险为夷,运气可谓不差。此时我真元如此浑厚,渡这劫数可谓是十拿九稳,若是真死于此劫,却也算是笑话奇谈了!” 逍遥境第三层乃是瞻星境界,逍遥境之所以称之谓逍遥境,乃是因逍遥境修士能上天入水,任意逍遥。可这份逍遥却只是指瞻星境以上修士而言,仙游境修士虽能日行十万里,却不会避水诀,也不敢扶摇而上直升九天,继而穿过九天罡风进入无尽星空之中。一来是因敌不过九天罡风的吹拂之力,二来,却是因缥缈境以下修士仍需时时以口鼻呼吸,龟息境修士虽然周身毛孔全开,窍穴之中却也无法储存空气以供呼吸。修士一旦到了瞻星境界,便可将空气精炼,储于窍穴之中,因此便能长久停留水下,以此法亦能穿过九天罡风,近看星辰,这便是瞻星境界。 窍穴中储存的空气即非灵气,亦非真元,仙游境修士渡此劫之时,为扩充窍穴,将巨量气息纳入,此气便会阻碍真元运行。修士体内真元自在有灵,一遇外力,便会自发抵御,要将这外来之气排出体外。因此,这瞻星之劫一旦发动,修士便需分心二用,一心守丹田,收束真元,一心扩窍穴,吸纳气息。若真元收束不住,巨量气息被逼出窍穴,内外冲击之下,便会将周身窍穴尽数炸毁,爆血而亡。但若收束真元太过,窍穴中容不下这许多气息,便会引发真元逆行,轻则经脉尽毁,重则气海炸裂,死于非命。 叶澜盘算半晌,只觉此次渡劫可说万无一失,实无再行拖延的必要。便又凌虚坐下,竭力打开周身窍穴吸纳气息,身周空气被他吸入体内,远处空气填补过来,化为轻风,吹得谷中花草摇摆不定。他吸纳速度越来越快,过得片刻,风速越来越大,竟尔化为数道龙卷,在他身周不住扭动。谷中花草树木尽被连根拔起,朝他身子飞去,却都在他身旁丈余停住,似是撞在了一堵看不见的墙壁上一般。 叶澜也未料到自己吸纳速度如此之快,如此巨量气息进入体内,窍穴之中储存不下,不免灌入经脉之中。他知道此中凶险,心中一慌,却见经脉中真元缓缓流动,遇到气息侵入,只轻轻一弹,便将涌入的气息弹回,却不趁势反击,仍是稳稳流淌,一如平常。 他见此情景,放下心来,谷中龙卷扭动半个多时辰,越来越细,继而化为轻风,四下消散。他睁开眼来,借着星月微光,见脚下残枝败草有如山积,谷中其余地方却都露出光秃秃的岩石,竟连泥土也被龙卷风刮去。他微微一笑,知道自己已然达到瞻星境界,忍不住一声长笑,心下极是得意。 他境界初升,自然而然便会了避水诀,忍不住便想一试,他自幼长于海岛,水性自是奇佳,只是修为不到,掐不得避水诀,不能潜入深海之中。龙宫虽深建海底,却有龙族神妙大阵护持,海面数十丈之下便是法力穹顶,穹顶之下却无海水。因此叶澜虽不会避水诀,却仍可在龙宫之中行动无碍。此处地处深山,别说大海,便是深潭也无一个,既然无水,便无处可运使避水诀,叶澜大觉扫兴,抬头望了望漫天星斗,心想:“瞻星境,瞻星境,既然避水诀无用武之地,去天上看看星星倒也不错。”想到此处,纵身而起,直朝天上飞去。 九天罡风号称九天,离地足有九万余里,叶澜足足飞了七八个时辰,终于来到九天罡风带之下。那罡风中空无一物,只有狂暴气流鼓荡来去,发出呜呜声响,在夜色中听来,凄厉苍凉,有如鬼哭。叶澜在风带之下矗立半晌,祭出玄冰离火扇,护住脸面,一头扎入了罡风之中。

第十九节 宇宙浩瀚星月稀 叶澜一入罡风带中,便觉冰寒刺骨,似有成千上万把钢刀齐齐刺来。他心下一惊,暗道一声:“好厉害!”急忙运起真元抵御寒气。真元在玄冰离火扇上稍一运转,扇中便涌出一股温暖气流裹在周身。这暖流似乎甚是微弱,但罡风撞在其上,便如碰到一堵铁墙,再也无法靠近半分。 他忽地想起,当日在龙鳞岛上,罗文琪谈起她那莫瑶师妹之时,曾说向莫瑶讨要过一幅太虚千峰图,太虚群山高入云天,要看太虚千峰全景,非得身临九天罡风层中不可。叶澜此时身当罡风吹拂之力,对那只闻其名而未见其人的莫瑶姑娘心中更多了几分敬佩赞叹,想自己以瞻星境修为,要抵御这刺骨罡风尚需借助玄冰离火扇之力,那莫瑶不声不响便修到了瞻星境,想来身上也无什么神妙法宝,却能孤身独面罡风,这份修为资质,当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 他修习玄天无极功后,还是首次使用这玄冰离火扇,只觉这扇子与自己神念相合,心意想通,联系竟是从所未有地紧密,便如是自己的手臂手指一般。他心知这神器有灵,已全然认他为主,心下大喜,展开扇子反复端详半晌,复又上行。他有神器相助,在猛烈罡风中飞行如常,全无阻碍,这罡风层亦厚有九万余里,又飞八个时辰,忽觉耳中一静,风声止息,已然出了罡风层。 他定住身形,向四周张望,见远处星河灿烂,因少了大气、云层和罡风遮挡,更显明亮,烧得火树银花一般。 宇宙茫茫,除浩瀚繁星皎洁月轮之外,更无别物。故老相传,太古之时,天际并无别个星辰,只太阳、太阴二星分掌昼夜。其后诸神大战,山河碎裂,神州大部为诸神神力所激化为虚无灵气,小部裂为碎片,飘入天穹,化为漫天星斗,其余部分化为零星岛屿,散落于无尽海洋之中。 激战之中,余波所及,凡俗生灵无法存活。诸神念在香火之情,于决战之前将仍幸存的凡俗生灵集于五处,设立结界,以使诸神香火得以留存。 战后,诸神十九身殒,巫族更是举族灭亡。战死诸神血肉精气散于天地,或成灵根、或成魔脉、或成法宝。神州至此一分为五,分列五方。 神州虽裂,根基未毁,是以灵气并不逸散入太空,仍是汇聚于五州四海。空中星辰虽是神州碎片所化,其上却无灵气。这虚空中自也无灵气可供修士吸纳。叶澜心知修士虽可凭神通来到此处,却无法长久逗留,更无法在此修炼。据传有修真大派立山门于茫茫星空之中,也不知是真是假,如若传闻是真,那等门派的神通能为却非他一个小小逍遥境修士所能想象。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叶澜看着灿烂银河,追思太古往事,不禁心摇神驰,一时竟似痴了。他偶得神器,习得神功妙法,于二十岁不到年纪而达瞻星境界,本来大是得意,豪气冲天,一时兴起,便穿过九天罡风,来到了这天顶虚空之中。此刻孤身独面苍茫宇宙,漫天星斗,只感自己渺小无助,微不足道,原本一点点晋升境界后的自傲之气,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看着熠熠星光,伸出手去,星辰似乎触手可及,但他却知道,除去一些碎石流星不算,便是离他最近的星辰也足有数千万里之遥。他初到瞻星境,窍穴中所储之气只够他数日之用,若他不知好歹,硬要飞往星海之中,以他的修为,只飞出数十万里便会被活活憋死在虚空之中了。 他收回手臂,出神半晌,忽地伸手入怀,取出一坛锦绣龙浆并一只酒杯,在杯中斟满了酒,举杯向着茫茫星宇,面色郑重地说道:“小子叶澜,乃渺渺众生一蚁,浩浩沧海一粟,在此谨敬天地宇宙薄酒一杯……”说到此处,语声一顿,心中似有千言万语,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当下酒杯一倾,将一杯酒洒在虚空之中。酒水离杯,化为大大小小数百个浑圆水珠,漂在他面前,星光映入水珠之中,一眼望去,如数百个小小星空连成一串珍珠,瞧来有如梦幻。 他怔怔地看着这许多水珠,不言不动,过了良久,忽地举起酒坛,一气不停,将一坛酒水饮尽,接着挥手抛开空酒坛,转身挥袖,头也不回地去了。 闯过罡风层,一路飞回,直飞了十七个时辰,终于透过云层隐隐看到地面,只见地上山如蚁聚,密密麻麻,也不知有多少山峰。取出天地罗盘,找出玉虹城方位,径向城中飞去,不一会来到城中,本想去寒烟布庄寻宝珠,但他半月以来风餐露宿,腹中馋虫发作,只想立时好好大吃一顿,微一犹豫,便向锦绣阁走去。m.33s. 来到锦绣阁门前,只见街上围了一大群人,堵住了门户,在那里指指点点着翘脚向门内张望。叶澜不知发生了何事,见门口人多,挤不进去,便脚下一点,越过众人头顶,落入了厅中。 刚一落地,便觉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他眉头一皱,见刘掌柜与几个伙计站在厅中,满面惊怖,地上躺着一人,喉头破了一孔,血犹未凝,流了满地,却是小六子。 叶澜面色一沉,转身面向刘陵,正欲发问,刘陵却已先看到了他,惊得急退两步,口中嚷道:“不关我事!不关我事!”(、域名(请记住_三<> 叶澜跨上一步,剑眉倒竖,厉声道:“谁干的!” 刘陵颤声道:“来了一帮恶汉,舞刀弄枪的,来问你的下落,咱们不敢隐瞒,说公子已走了半个多月,我们并不知你去了何处,那帮恶人不肯干休,一人抬手一叉,便将小六子杀了!” 叶澜低头看向小六子,见他喉头伤口足有拇指粗细,显不是刀剑之伤,听刘陵说那人使叉,便问道:“那人使三刃钢叉?” 见刘陵点头,叶澜只觉血往上冲,暗恨道:“这使钢叉的家伙好不可恶!我当日手下留情,未让他受半点微伤,岂料这人如此恶毒,胡乱杀人,竟害了小六子的性命!”想到此处,不禁咬牙问道:“他们人呢?” 刘陵道:“刚走没多久。” 叶澜正要转身去追,心中忽地闪过一个念头,问道:“他们问不出我的下落,怎会只杀一个伙计便收手?你……,你对他们说了什么?” 刘陵眼中现出恐惧神色,嗫嚅道:“我,我……” 叶澜怒道:“你是不是告诉了他们宝珠的下落?” 刘陵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叶澜见状,知自己所料不错,心头大怒,手掌一抬便向刘陵顶门击下,掌至半途,心中一醒,终于强自忍住,将掌势一偏,击在一张木桌之上,只听咔嚓声响,那桌子被击得四分五裂。刘陵脸色惨白,瘫倒在地,只见叶澜身形一闪,跃出大门,有一个声音远远传来:“宝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饶你!” 叶澜心急如焚,出了绵绣阁便直冲上天飞到倚翠楼之前,也顾不得再躲避凡人。落下地来,四下张望,见对过半里之外便有一店挂着“寒烟布庄”的匾额,当下闪身来到店前,向店里一望,只见店里立满布匹,有几匹倒在地上,散了开来,也无人收拾,倒像是有人刚刚在此拉扯推搡过一般。店内并无顾客,只有一名大汉立在柜前,手执一柄厚背大刀,面目凶恶。 那大汉见叶澜在门口停留张望,只当他是来买布的客人,当下双眼一瞪,拿刀比了一比,示意叶澜快滚,莫要惹麻烦。 叶澜见店中并无别人,心下疑惑,隐隐听到后面传来喝骂吵闹之声,其中有一女声,正是宝珠。他得知宝珠还活着,心下一宽,知眼前这人是留在店中看门的,余人正在后院审问宝珠,当下也不和这大汉废话,一步跨入店中,向他面门拍去。 那大汉只觉白影一闪,想要躲闪,身子还未有丝毫移动,面门便已中掌,哼也没哼一声便即毙命。叶澜伸手将尸身扶住,轻轻放在地上,不使其发出声响。而后轻轻飘到后门之旁,静听屋内动静。 只听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说道:“小妞,你老实告诉咱们,那姓叶的小子在哪里,爷几个立马拍屁股走人,你还能开开心心地当你的老板娘,要是你不识相,嘿嘿……” 宝珠并不说话,只重重呸了一声。 那人却不着恼,淫笑道:“美人的口水,香得很呢,哈哈!” 另一人道:“小贱人,我看你再嘴硬!” 叶澜听得掌风响动,知道宝珠要挨打,方要冲进屋中,却听啪的一声轻响,出掌的那人怒道:“李大海,你做什么?” 叶澜心知这一掌被这叫李大海的拦下,便不急于闯入,要听清屋中到底有几人,知己知彼,才方便一举将众人制服,好安然救出宝珠。 却听李大海道:“王老三,你太也不懂怜香惜玉,这等娇滴滴的小美人,你这一爪子下去,岂不打坏了她?” 王老三哼了一声,说道:“这丫头嘴硬,反正也问不出什么,过了这许多时日,那姓叶的小子也不见得还能回来,咱们不如弄死这臭丫头,也好出一口鸟气!”

第二十节 弹指杀人血色碧 李大海听了王老三之言,哈哈一笑,还未说话,另一个沙哑的声音道:“王老三就只喜欢杀人,不喜欢娘们儿,哪里知道这小娘的好处!” 王老三道:“钱洪山,你莫胡说八道,老子即喜欢杀人,也喜欢女人,只是这小妞太也硬气,死活不肯说,老子看着生气,忍不住便想宰了她!” 又一个油滑的声音笑道:“王老三,你别不好意思承认,不喜欢女人也没什么丢人的……,不过,话说回来,平日里也不见你到窑子里乐呵,难不成是你那家什不好使么?” 王老三怒道:“崔豹子,老子那家什好不好使,你只管问你娘你妹子去!” 李大海拍一拍手,止住众人斗口,冷冷地道:“你到底说是不说?” 屋内一阵沉默,不听宝珠回答,忽听嗤地一声响,似是布帛撕裂之声,宝珠尖声大叫,哭出声来,众人哈哈大笑,笑声中尽是淫邪之意。 叶澜听到此处,哪里还能忍耐?掀开门帘直闯进去,门后立着三人,挡住了去路,叶澜下手不容情,双掌齐出,连环三掌,分别击在三人背心。三人同声大叫,狂喷鲜血,伏地而死。 叶澜打死三人,抬眼看去,见宝珠正伏在地上哭泣,左边衣衫破碎,露出一抹香肩。她身周站着六人,其中一人手中抓着一片碎布,正是半月前在倚翠楼见过的那使钢叉的汉子。 六人见三名同伴同时毙命,都感惊怒,近处有两人大喝一声,手执长剑分从左右抢上,一剑指心,一剑攻喉,剑势倒也凌厉。叶澜却对来敌看也不看,祭出玄冰离火扇,横扫而出。 惨呼声中,两人两剑均被乌木扇扫中,齐齐断为八截。余下四人见叶澜神威若斯,脸色大变,都吓得倒退几步,不敢再行出手。李大海离宝珠最近,见机也最为快捷,匆忙一把掐住宝珠颈项,将她拉起,挡在自己身前,大叫道:“住手!你再上前,我立时便杀了他!”余下三人听了,站在李大海身后,纷纷出言附和,叶澜听出他们声音,那持枪汉子便是王老三,执刀男子声音沙哑,乃是钱洪山,另一人手握长剑,剑尖指住宝珠心口,语音发颤,嗓音中却不减油滑,正是崔豹子。原来这几人方才都围在宝珠周围出言调笑,离门口较远,便都逃过了叶澜进门后的连环杀手。 宝珠见叶澜归来,脸显狂喜之色,又见到身边几名大汉恶形恶相,心中害怕,哽咽道:“叶公子,救我……” 叶澜见她珠泪滚滚,衣衫不整,虽然狼狈,幸喜并未受伤,当下略感放心。只是她落入敌人之手,自己投鼠忌器,不知如何救她才好,一时间却没了主意。 李大海知己方四人与叶澜修为相差太远,便是有人质在手也远无一拼之力,心中只想着快些离开,当下手上微微使劲,对叶澜大吼道:“快闪开,放咱们几个走路,要不然老子立时便捏死了她!” 宝珠受了这一捏,只觉呼吸困难,忍不住连连咳嗽,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叶澜怒哼一声,身子向后退出。四人携着宝珠慢慢走到布庄前厅,一步步向大门挪去。王老三来到门前,大叫道:“李大海,你先拖住了他,咱们几个这就回本门搬救兵!”说着跃出门去消失不见,钱洪山和崔豹子见状,更不多话,双双跨出大门。李大海心中暗骂,却不敢转身逃走,面对着叶澜,一步步退到大门边,厉声道:“我带着这丫头出去,要是看见你追出大门,我就杀了她!” 叶澜脸如寒霜,不置可否。李大海又退一步,一只脚已然跨出大门。宝珠见状大急,心想:“被这恶人带出门去,哪里还有命在?”当下鼓足勇气,张开樱口向李大海的手掌咬去,无奈对方手如钢箍一般,她奋起全身力气,脑袋却只低下数分,咬不到他的手掌。李大海察觉到宝珠挣扎,手上一紧,低头道:“别动!”便这微一分神,眼角余光中只觉白影一闪,叶澜已然不见。李大海心知不妙,力贯手掌,想要将宝珠捏死,力道还未运实,便觉腕上一痛,血如泉涌,掐住宝珠脖子的一只左手已然齐腕而断。 李大海心知此番再也不能活命,心下一横,一掌击在宝珠背心之上,宝珠大叫一声,身子直飞出去,李大海只觉脖间一凉,眼前景物急速旋转,接着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叶澜一招断腕,一招断首,却仍是让宝珠受了一掌,不由大是沮丧。宝珠身子飞出,还未倒地便已被叶澜扶住。只见她口中鲜血汩汩流出,身子颤抖,紧紧抓着叶澜衣襟,张口想要说话,话声却被鲜血呛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叶澜眼角一热,伸掌按在她背心,运真元为她疗伤。宝珠一介凡女,身无半点神通法力,受了驭宝境修士一掌,本当立时毙命。只是李大海打她之时不光手腕折断,一身真元亦被叶澜神通逼住,这一掌之力已不及平日的一成。饶是如此,宝珠仍是抵受不住,五脏尽被这一掌打碎,若不是得叶澜以真元吊住一口残气,此时早已玉殒香消。 叶澜轻轻将她抱起,左掌一直按在她背心,不绝输入真元。他知宝珠一条性命已去了九成九,自己只能暂保她不死,却无法将她救活。惟今之计,只有计回那等神医才有救活宝珠的指望,只不知他还在不在这玉虹城中。 他走到门外,看着大街上汹涌的人流,不禁心生茫然:“人海茫茫,却让我到哪里去寻一个江湖游医?”略一犹豫,暗道:“计回喜摆医摊给人看病,我不如飞到空中,俯视寻找,说不定便能看到他,虽说希望渺茫,却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想到此处,轻轻漂到半空。他救人要紧,也顾不得是否被凡人看到,路上行人见一个俊美少年忽地飞腾上天,都是一愣,有数十人高呼:“神仙啊!”纳头便拜,路上其余人众脸上却无太多惊诧之色,只是抬头仰望,脸上闪过惊奇、赞叹、艳羡诸般神色。好些人还指着跪在地上叩拜的人嘲笑:“不过是一个不守规矩的修士,却被你们当作神仙,真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叶澜在城中大街小巷之上快速飞行,见到人群聚集之处,便飞低一些去瞧个仔细,却始终未见到计回的踪迹,如此直寻了一个多时辰,眼见宝珠的呼吸越来越是微弱,他心下大是焦急,暗骂道:“这该死的郎中,不用他时,到处都能碰到他,躲都躲不开,要用他时,却连个鬼影子也见不到了!”正自焦急,忽听下方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喂,财主公子,你这般抱着个年轻姑娘到处乱飞,可是什么勾搭小姑娘的新鲜法门么?” 叶澜听到这声音,有如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循声望去,见计回坐在街边一张桌上,医幡立在桌旁,面前放着一碗排骨大面,汤汁满满,还未动筷。 叶澜更不多话,直扑而下,连桌边椅子也撞翻了,将宝珠往计回面前一送,大声道:“可找到你了,快救救她!” 此时临近正午,周围坐着四五个食客,正吃得津津有味,忽见天上飞下两个人来,都惊得呆住,计回却是面不改色,伸指在宝珠脉门上一搭,接着轻叹一口气,移开手,拿起筷子,夹起一块排骨慢慢咀嚼。 叶澜只觉心往下沉,黯然道:“没救了么?” 计回抬头看他一眼,皱眉道:“谁说没救了?这点小伤,怎么难得倒我?” 叶澜一喜,见计回又夹起面条放入口中,不由大怒道:“能救你还不快动手救人!” 计回口中塞满面条,含含糊糊地道:“这伤虽不难治,但接续经脉,滋养脏腑却颇耗辰光,我忙了半日,刚坐下来吃一碗面,你就不能等我吃完么?” 叶澜眼见宝珠出气多,入气少,这家伙却还好整以暇地吃面,怒气便直往上冲,伸掌一扫,将一碗面打落在地,连面带碗摔得粉碎,接着一把抓住计回的衣襟,大吼道:“快点动手治伤,她要是死了,你跟你没完!” 计回看着地上散成一滩的面条和排骨,重重地叹一口气,说道:“好吧!这儿吵闹,多有不便,咱们找个僻静所在。” 叶澜松开他衣襟,退后两步,计回拿起医幡,转身便要离去。卖面的小贩被两人吓得呆住,见两人要走,不知怎地,脑子一热,喃喃说道:“客官,您还没给钱呢……” 计回白眼一翻,指着叶澜道:“我又没吃,要什么钱?面是他打翻的,你找他要好了!” 叶澜甩手抛出一锭银子,一脚朝计回臀上踹去,急道:“快走!” 计回脚下一点,身子向前一飘,轻轻易易地便躲开了这一脚,快步前行。叶澜紧跟在他身后,不一会儿来到一处小客栈,计回行到店中,直上三楼,带叶澜进到一间小房子之中,朝屋角床榻一指道:“放在上面吧!”

第二十一节 落花有情水无意 叶澜将宝珠轻轻放在床上,左掌却不敢离开她的背心。计回来到床前,手指对着宝珠连番虚点,瞬间点出四十余指,接着对叶澜道:“放开吧,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宝珠身子轻轻一颤,睁开眼来,见叶澜满面焦急地看着自己,心中即觉感动,又感害怕,断断续续地道:“叶公子,我好痛……” 叶澜见她本来奄奄一息,此时竟能说话,不由对计回的医术更增了几分信心,却听计回懒洋洋地道:“财主公子……” 叶澜不耐,挥手说道:“什么财主公主地主公子的,我姓叶名澜,你莫要乱叫!” 计回微微一笑,说道:“叶公子,虽说你是咱的老主顾,但我也不能坏了规矩,你看,这诊金……” 叶澜忧心宝珠伤势,心无旁骛,倒忘了眼前这郎中是个只认钱的主儿,见他双手连搓,满脸贱笑的看着自己,叶澜虽处非常之时,也觉滑稽,忍不住微笑道:“多少钱,你开个价吧。” 计回笑道:“你是老主顾,是知道规矩的,我这个人最重价钱公道,这位姑娘伤势虽重,却不是修真之士,凡命一条,治起来并不为难,因此只收你纹银十万两……” 宝珠神智渐复,听治自己伤居然要十万两银子,吓得张大了口合不拢来。她刚刚赎了身,自己这么一个大活人才值八百两银子,在她看来,自然不会有人花十万两为自己治病,便是这叶公子身家豪富,又与自己投缘,可毕竟只是萍水相逢,自己凭什么要人家平白无故花费如此巨财?她心中虽如此想,但毕竟年纪尚幼,只一十五岁,人生才刚刚开始,想起立时要死,心中害怕,不禁流出两行泪来。 谁知叶澜毫不犹豫,从怀中取出十万两银票,递给计回道:“给你!”计回一拍大腿,赞道:“澜哥儿就是爽快!和你做生意,真是让人打心底里觉得舒坦!” 宝珠见计回一把抢过银票揣入怀中,止不住得又哭出声来,这次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感动了。 计回收好银票,敛起笑容,对叶澜道:“澜哥儿,我这就动手给这小姑娘治伤,你先回避一下吧?” 叶澜关心宝珠,不愿出去,皱眉道:“干吗还要我回避?难道……,有什么不方便么?” 计回道:“那倒没有!只是我就这点本事,要是不小心让别人学了去,岂不砸了我的饭碗?” 叶澜冷哼一声,不屑道:“小人之心,谁稀罕了!”俯身对宝珠道:“这家伙不是好人,但医术很好,你的伤一会儿便能治好了,我在外边等着,你不用担心。” 宝珠点头答应,叶澜冲她一笑,转身出门。他在门外等待,初时不觉什么,越等越是焦躁,细听房中动静,却是悄无声息。如此直等了两个多时辰,急得他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门前来回踱步,几次想要发声相问,又怕反而误了宝珠伤势,只得强自忍住。又过一个时辰,眼见红日西坠,暮色昏沉,猛听木门吱呀一声打开,计回迈步而出,伸个懒腰道:“好饿!” 叶澜见他出来,伸臂将他拨开向屋内看去,只见宝珠快步冲出,如乳燕归巢,直朝自己怀中扑到。叶澜一愣,刚要将她推开,却见她肩头起伏,不住啼哭。叶澜心中一暖,伸到一半的手便缩了回来,想要轻拍她肩头以示安慰,却见她左肩肌肤裸露在外,莹然如雪,却是被李大海扯破的衣衫尚未来得及换过。他见此情状,便将手停在半途,只中轻声安慰:“宝珠,没事儿了,不哭不哭……” 计回见叶澜一只手掌悬在半空,想要轻轻拍击安慰却又不敢,暗觉好笑,心道:“这小财主脸皮好嫩,这等现成便宜也不占,忒傻了些。” 叶澜见计回一脸坏笑,显然不怀好意,向他狠狠瞪视一眼,骂道:“看什么看!” 宝珠哭泣渐止,听到叶澜说话,忽觉不好意思,从他怀中挣脱出来,退后两步,满面羞红,低着头,不敢抬头看他。 计回忙碌整整一个下午,虽觉疲惫,但有十万两银子到手,甚是高兴,但想起叶澜乾坤袋中如小山一般的晶币,又觉气馁,心中不住盘算:“怎么从这小财主手中多挣些晶币才好?”眼珠在宝珠身上一转,暗道:“有了!”当下轻咳一声,朗声道:“澜哥儿,你看我手艺还成吧?你这宝珠姑娘不但伤势全消,还得我灵药和真元滋养,至少能增三十年阳寿呢。” 宝珠听了,脸现喜色,叶澜也向计回微微点头,示意赞许,却听计回又道:“不过……” 叶澜知他喜卖关子,其意只在多要钱,便止住他的话头道:“有话直说,莫要拐弯抹角。” “不过宝珠肉眼凡胎,根骨并不适合修道,却是无法再进一步。澜哥儿你道法高深,寿元悠长,依修真界通例,仙凡不能通婚,因此,你们两个这段姻缘怕是难成。” 叶澜听了,想要说我俩并非一对,却怕伤宝珠之心,张了张嘴没有说出口,却见宝珠抬起头来,淡淡地道:“先生误会了,叶公子侠义心肠,急人之难,是我的救命恩人,宝珠对恩公并无非分之想,再说,我……,我怎么配!” 柳叶岛向有严规,决不可与凡人相恋,以免凡人爱侣早早过世之后,修士空自悲伤,道心受损,前途尽毁。叶家初代岛主夫人本是凡人,柳叶岛却仍立有此规,北疆别个修真门派世家对此事更是严禁。叶澜本未对宝珠动男女之情,只是感激她在自己练功受伤之后悉心照顾,才对她特别关怀一些,听计回说两人姻缘难成,心下大觉尴尬,却听宝珠开口否认此事,瞥眼向她瞧去,只见她神色镇静,脸上并无凄然之色,这才放下心来,轻轻嘘了一口气。 计回看了两人神情,摇一摇头,暗道:“这傻小子,一点也不懂女孩子家的心事。哎,落花有意,流水无心,我这笔生意只怕难做!”伸指挠了挠头,笑道:“倒是我误会了。如我所料不错,宝珠姑娘的伤,只怕是你在倚翠楼得罪的那帮人打的吧?” 叶澜点了点头,满含歉意地看了宝珠一眼,又听计回道:“你知道那伙人是什么来历么?” 叶澜眼皮一翻道:“不知!难道你知道?” 计回道:“我自然知道,那几人是灵月宗的外堂弟子。” 叶澜听到“灵月宗”三字,心中咯噔一下,他知灵月宗乃是妖族四大宗门之一,宗主苍延寿身为妖门四大掌门,修为深不可测,自己杀死苍凌云,抢了凌云扇在手,本与灵月宗结下了生死大仇,没想到这次又和这帮人碰上,真可说是冤家路窄了。 他心情震荡,脸上却不露声色,淡淡问道:“哦?灵月宗外堂弟子?灵月宗我倒是知道,可那不是妖族门派么?妖族修到逍遥境才能化为人形,伤宝珠的那几个家伙修为平平,却勉强长了个人样,绝不是妖族人物。” 计回道:“这你就不懂了,要不然我怎说他们是外堂弟子?灵月宗那等大派,在各地皆有分堂,这北疆毕竟是人族地界,灵月宗虽然嚣张,却也不能公然让手下半人半兽的逍遥境以下弟子四处乱闯。北疆如此之大,灵月宗纵然高手如云,却也找不出如此多的逍遥境修士在各分堂驻守,因此便收了大量人族弟子,传他们一些不三不四的二流法术以供驱使。” 叶澜皱眉道:“生而为人,却投到妖族门下,这……,这不是人奸么?” 计回笑道:“可不是么,不过,我们习惯称他们为‘人妖’。” 宝珠已举袖拭去了泪水,听计回如此说,忍不住笑出声来:“人妖,这名字倒也有趣。” 计回看着宝珠,面有忧色,转头向叶澜说道:“伤害宝珠的有几人?都已被你杀了么?” 叶澜摇头道:“没有,有三人见同伴挟持了宝珠,趁机逃了,我急于找你为宝珠治伤,便没有追赶。” 计回道:“这就是了。你与宝珠姑娘即非爱侣,想来也不会长久伴她左右,溜走的三人都识得她,若是日后再来找她麻烦,她一个弱女子,却要如何抵挡?” 宝珠逃得一命,能得不死,本来大为高兴,听计回如此说,脸上又现出愁容,不知如何是好。叶澜却知计回如此说必有解决之道,只不知他要收多少钱罢了,当下淡淡地道:“你有什么法子,直说无妨。” 计回道:“若是能让宝珠姑娘踏入修真之途,而后驭法宝飞离此地,便不会再遇到那几个死人妖,以后就算不巧遇到,宝珠姑娘有法力在身,勉强也有自保之力。” 叶澜眼中一亮,喜道:“你有办法?” 计回讪讪地道:“有是有的,只是太贵了些……”

第二十二节 洗去凡胎任高飞 叶澜早料到计回会如此说,微微一笑,说道:“宝珠姑娘于我有恩,且她被灵月宗门人打伤乃是因我而起,你若真能助她修道,费用我一力承担便是。” 宝珠听计回又开口要钱,心想自己已然花了叶公子十万里银子,若再让他破费,心中实是难安。刚要开口拒绝,却忽地心生犹豫。修道长生,上天入海,如神仙一样遨游九天,自是每个凡俗中人梦想,宝珠自伤身世,本不敢有此奢望,此时听了计回之言,竟能让自己起始修炼道法,这份诱惑,自比世间任何荣华富贵都要大得多。她话到口边,偷偷看了叶澜几眼,终于抿住嘴唇,没有说话。 计回听叶澜一口答应,脸上露起即兴奋又紧张的神色,抬起右手,伸出一根手指在叶澜面前晃了一晃。叶澜皱了皱眉,不耐道:“要多少直说,不要再让我乱猜。” “一千枚!” “成交!” 计回见叶澜回答得如此爽快,倒是微微一愣,继而脸现狂喜之色,手指猛的一挥,大叫道:“好!痛快!” 宝珠听了两人对答,却仍不明白,问道:“一千枚什么?” 计回脸上兴奋之色不褪,大嚷道:“晶币啊!” 宝珠不解:“晶币是什么?很值钱么?难道比十万两银子还多?” 计回尚未回答,却听叶澜淡淡说道:“也不值什么,修士所用钱币而已,不能买吃,不能买穿,只能换一些修士用的东西罢了。” 宝珠听罢,哦了一声,略感放心,低声道:“公子为救我已花了那么多银子,若再为我多行破费,却叫宝珠心中何安?” 计回暗道:“你这小丫头要是知道一千枚晶币能换多少银子,只怕是一辈子也别想心安,只剩下以身相许一条路可走了……”见宝珠神色娇羞,不时偷眼去看叶澜,又想:“看这丫头眼神,只怕是一万个愿意以身相许的,只可惜遇到叶澜这根木头!” 叶澜又宽慰宝珠两句,叫她不要将此事放在心上。计回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个药瓶,倾出一颗火红丹药。那丹药从瓶中滚出,却不坠落,就这么漂浮在半空之中,不绝发出柔和光芒。 叶澜也是识货的,见了这丹药品相,心中赞叹,忍不住夸道:“好丹药!” 计回面露得色,大声道:“这是自然,这灵丹是我师父亲手炼制,比之龙宫的‘亢龙丹’,功效只好不差……” 叶澜听了“亢龙丹”三字,只觉甚是耳熟,略一回想,便记起当日与小青切磋,自己被她一招斩断佩剑,身负重伤,小青为了赔礼,不但以惊澜剑相赠,还要另送他三粒“亢龙丹”。那龟丞相听说公主要将亢龙丹送人,吓得魂飞天外,好求歹求才让公主变了主意,改送叶澜延寿丹、驻颜丹各五粒。叶澜未得到那亢龙丹,也就一直不知道那丹药的功效,此时听计回提及,便问道:“亢龙丹?做什么用的?” 计回撇嘴道:“没见识,连龙族大名鼎鼎的亢龙丹也不知道。那丹药极难炼制自不必说,其中一味主药却是新鲜龙血。试问天下修士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取龙血练药?是以此丹是龙族秘传,炼制之法别人自是不得而知,至于这功效吗……,倒也没什么特别的用处,只能提升一点服食者的资质罢了!” 叶澜一惊,有点不敢置信。他知丹药除了治伤之外,大半都是提升功力之用,却不知世间另有能提升修士资质的灵丹。资质是修行之本,若有灵丹真能提升资质,那丹药真可算是无价之宝了。 叶澜伸出手去,将那丹药捏在掌心,端详半晌,问计回道:“这小小一枚丹药就能让宝珠脱胎换骨,就此踏上修真之路吗?” 计回道:“何止是能修行而已?这丹药是我师父依着亢龙丹功效仿制而成。传说那亢龙丹若是让凡人吃了,立时便能让人直升御风境界,只因亢龙丹是龙血制成,内有真龙法力,不但能尽改服食者经络血脉,还能直接化为服食者的真元。我这颗宝贝虽不能让宝珠直达御风境,但有我在旁为他理顺经络,调理筑基,她一夜而至驭宝境却是不难。” 叶澜自幼修道,到驭宝境时也已一十六岁,听计回说能让宝珠一夜而至驭宝境,心中极是震撼,却不愿在计回面前流露出太过惊讶的表情,将那丹药捏在手中晃了两晃,笑道:“才到驭宝境而已,看来你这丹药还是不如人家龙族的亢龙丹啊!” 计回愠道:“不爱用还给我好了!” 叶澜将手一收,取出装着晶币的袋子抛给计回道:“钱货两清,这丹药现在已经归我了!” 计回双手捧住,打开袋子向里张望,只见晶光耀眼,赞道:“好有钱的财主!你这一袋可远远不止一千枚啊!” 叶澜道:“自己数出来去,难道还要我一枚一枚地亲自取出来给你吗?” “这么相信我?” “你不是说自己童叟无欺,不收赏钱么?” 计回连连点头,说道:“是极是极!哈哈,我平生最爱干的事儿便是数钱,你放心,我绝不多收你一枚便是!”当下喜滋滋地将走回屋中,将袋子放在桌上,从袋中捧出一大堆晶币,一五一十的数了起来。 叶澜等他数完,随手将袋子抛入乾坤袋中,问道:“就这样直接吃下去么?”说着,做势要将丹药递给宝珠。 计回面色一变,一把将丹药抢过,叫道:“你要害死她么?这般一口吞下,她非爆体而亡不可!宝珠变碎珠,却是无味得紧!” 宝珠吓了一跳,捂住心口,向后退了两步。叶澜也不敢再胡闹,正色道:“那这丹药要怎生服用?” 计回将丹药往怀中一揣,怒道:“光让干活不让吃饭,你要饿死老子么?我忙了一天,先吃口热的再说!” 叶澜无奈,只得陪他到客栈一楼要酒要菜,三人用过晚饭,计回放下筷子,起身回了三楼,对付账之事,自是提也不提。 叶澜会了钞,来到房中,只听计回说道:“你在门外护法,今夜且不可让别人进我房中滋扰,如若不然,不但宝珠性命不保,只怕这半条街也要被炸成碎片。” 叶澜见他面色郑重,知此事不可大意,忙点头答应,一步跨出木门,顺手将门关了,就此守在门口。 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生怕灵月宗的人今夜找来,扰了计回行法,如此紧张了一夜,别说是灵月宗的妖人,便是客栈中的普通住客也没路过几个。到得天明,忽听门内计回说道:“成了,你且试试。”叶澜回身看去,只见木门大开,宝珠离地两尺,踏在一柄长剑之上,双手张开,身子在剑上摇摆不定,过了好一会儿方才稳住身形。她站直了身子,抬眼看见叶澜,一驱长剑,缓缓飞到叶澜面前,杏脸上红云遍布,有若朝霞。 叶澜见计回果然在一夜之间将宝珠从一个全无法力的凡人变成了驭宝境修士,心中不禁佩服他的逆天手段。宝珠跳下长剑,将法宝收归气海,心中喜不自胜,恨不得抱住叶澜蹦跳欢呼,却又不敢。 叶澜见宝珠满脸喜色,心中也为她高兴,向计回竖起拇指道:“厉害!你不但让宝珠于一夜之间跃过劈空、筑基、驱物三层境界,直达驭宝境,还教会了她御剑飞行,这份能耐,怕已不是医道手段了吧?” 计回自和叶澜相识便不停与他斗口,听他居然破天荒地来夸自己,反而有些不大习惯,笑道:“澜哥儿缪赞了,这助人提升资质修为的手段虽然厉害,却不是我的本事,主要还是靠我师父炼制的丹药,我只不过是助她化开了药力,实在不敢把这功劳揽在自己身上。倒是这把宝剑和驭剑法门却实打实是我自己的功劳,看在你是老顾客的份上,这把剑我只算你十枚晶币便了……” 叶澜见宝珠所用长剑品相不佳,只怕和自己在倚翠楼随手弹断的刀剑是一路货色,他本不知道法宝价值几何,又见宝珠把那剑当作连城奇珍一般,稀罕得跟什么似的,便也懒得和计回讨价还价,随手摸出十枚晶币给了他。 计回接过晶币,对叶澜道:“这丫头一身法力全是自那枚丹药而来,这法力在她体内却不成套路,我除了这最简单的御剑飞行之术外,也没教她别的修炼法门。我自己尚未出师,不敢代老爷子收女徒孙,自也不能传本门功法于她,你若方便,不妨传她一套功法,也好让她以后修行有个门径。” 叶澜点头答应,心想:“我一身道法自是以玄天无极功最为厉害,只是若无玄冰离火扇在手,习此功有害无益,这路功夫是不能教宝珠的了。倒是我家传的静心诀和通灵合气术传她无碍。”当下对宝珠道:“灵月宗的那三名妖人见过你的面,这玉虹城你是不能再呆了,我这几日传你两套功法,再给你些盘缠,你御剑离开此处,另寻别地居住吧。” 宝珠听出他话中的离别之意,一腔欢喜登时化为愁苦,黯然道:“公子还要留在玉虹城吗?不知还有什么事?” 叶澜冷冷地道:“那三个灵月宗的妖人既然识得你,我便不能留他们三个活着,以免给你留下无穷后患。待教完你功法,我便去寻他们的巢穴,将他们三个杀了!”

第二十三节 琼珠碎玉会无期 宝珠听叶澜说要去妖门巢穴杀人,吓得花容失色,一时说不出话来。计回却赞道:“有种!”接着道:“南化米粒之国,灵月宗不会在此处安排什么高手,但若有总坛高手路经此地,正巧给你碰到却也麻烦。念在你照顾我不少生意,我免费奉劝你一句,你切不可在三日后的夜里去找他们麻烦。” “为什么?” “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再多说就要收钱了,盼你听劝,和你这大财主做生意很是痛快,我可不想你早早被人打死,让我少了这么个大主顾。” 叶澜呸道:“乌鸦嘴,不说便不说,好稀罕么。” 计回见叶澜显然不把自己的话当作一回事,脸上隐现忧色,微一犹豫,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倾出一粒黑色丹药递给叶澜,说道:“听不听随你,送你一颗灵丹,有备无患。” 叶澜听他说是送,大感吃惊,讶道:“铁公鸡拔毛了?你送我这个有什么用?” “我看你老是惹麻烦,说不定又会给人打个半死不活,到时候你若重伤垂死,便可服下此丹。这药虽不能救你性命,却可延你十天半月之命,留一口气来找我医治,到时候你保性命,我赚医金,咱们也算两全其美。” 叶澜听这丹药还算有用,便伸手接过,口中却道:“我还以为你突然转性发了善心,却原来还是为了赚我的银钱……”说着伸掌在那瓷瓶底部一拍,又倒出一粒丹药,伸手抢过,笑道:“好事成双,再送我一颗又何妨!” 计回大怒,做势便要抢夺,终于强自忍住,跺脚道:“你知道这药花了我多少功夫么?”说着以手捧心,哀叹道:“哎,心疼啊,心疼死我了!”说着回身拿起医幡,大步向楼下走去。 叶澜愕道:“你去哪里?” 计回头也不回地道:“老子被你这小无赖劫了财,当然要赶紧抓几个病人来医治一番,多收些诊金,也好稍稍弥补损失!” 叶澜哼道:“真是掉钱眼里了,快滚吧!”眼见计回下楼出门,消失不见,便对宝珠道:“事不宜迟,我这便开始教你修行之法。” 宝珠点头答应,叶澜便将静心诀和通灵合气术通篇背出,一句句解释给宝珠听。他知修行并非一朝一夕之功,因此这番传功只是口说手比,却不急于让宝珠修习。两套功法教过,又让她反复背诵,确认无误,再将她不明之处一一详加解答。如此过了三日才将两套功法传完,至于将来宝珠进境快慢,却要看她自己的资质悟心,非叶澜所能置喙。 宝珠见传功完毕,知道与叶澜分别在即,心中极是不舍,却找不出什么理由可以留在叶澜身边,踌躇半晌,嗫嚅道:“叶公子,可否求你一事?” 叶澜点头道:“但说无妨。” 宝珠垂下头去,低声道:“公子厚恩,宝珠无以为报,以后定会日日祈盼公子平安顺遂。我无父无母,无依无靠,连个正经姓氏也没有,只有一个丫鬟的贱名。我能从一个低三下四的丫鬟而成修真的神仙人物,全赖公子恩德,不知……,不知公子可否让我随你姓叶,也好让我一世铭记公子大恩。” 叶澜听她如此说,心下感动,强笑道:“那有什么不行,我也姓叶,你也姓叶,我乐得多了一个好妹妹呢,你温柔斯文,通情达理,可把我亲妹子冰丫头给比下去了呢。” 宝珠听她答应,脸上露出又是喜悦,又是伤感的神色,轻声道:“好!从此以后,我便叫叶宝珠了,不再是无姓无根的可怜之人。” 叶澜听她越说越是伤感,知道若再不分别,她便要泪洒当场,当下从怀中取出十万两银票并五六百枚晶币,系成一个小包袱负在她背上,说道:“你多留在此地一刻便多了一分凶险,这就走吧。” 叶宝珠语中已带哭腔,说道:“我……,我要到哪里去呢?” 叶澜笑道:“天下何其广大,你如今身负神通,何处去不得?你不是说从没见过大海么?此处一路向南,以你脚程,不出半月便到海边,你不如先去开开眼界。” 叶宝珠哽声道:“如此也好!”两人并肩下楼,行出门外,叶澜朝宝珠微一拱手,正要腾空而去,却听宝珠叫道:“公子!宝珠斗胆,想再求你一事。” 叶澜听了她的语声,不敢抬头看她,低头道:“什么事?” 叶宝珠道:“今日一别,不知还有无相见之日,还望公子赐一件物事给我,也好叫宝珠有个念想。” 叶澜点头道:“好!”答应之后,却又愣住,不知要送她些什么才好。他乾坤袋中除了晶币、银票、地契、酒水,便是些油盐调料,随身衣物,总不能将这些零七碎八的东西送人。想起宝珠那法宝不是佳品,有心要送件法宝给她,可自己手上只三件法宝,玄冰离火扇与辟毒珠都和他性命交关,自然不能送人,而惊澜剑却是小青亲赠,叶澜顾念旧情,实不愿将惊澜剑赠于旁人。沉吟良久,却不知要送什么给她才好。 叶宝珠见他沉默不语,抬起头来,轻声说道:“宝珠也不敢要别样珍物,只求公子一幅墨宝罢了。” 叶澜心知她想要那写有玄天无极功的卷轴,那卷轴由宝珠磨墨,叶澜书写,而后又经宝珠之手粘贴制成卷轴。这卷轴于两人而言自是意义非凡。叶澜有玄冰离火扇在手,已将玄天无极功的法诀全然记在心中,要那卷轴本也无用,便从乾坤袋中取出卷轴交在她手中,叮嘱她道:“你拿去留个纪念则可,却万不可修炼此功。你亲眼所见,我练这功法重伤呕血,几乎丢了性命,现下我有天下至寒的神妙法宝为佐方能修习这功法无碍,你功力不足,又没有这等神器在手,却是习不得此功。” 叶宝珠点头答应,小心翼翼地将卷轴抱在怀中,垂首不语,叶澜在她肩头轻轻一拍,道一声:“保重!”闪身不见。 叶宝珠一惊,抬起头来,却不见了叶澜踪影,她心头一慌,祭出法宝,跃上长剑,大喊道:“叶公子!叶公子!”一路直冲上天。她初次御剑上天,本不敢如此快速飞行,此时急于追赶叶澜,却已顾不得害怕。到得半空,极目四望,见天末唯凉风而已,连云彩也不见一朵,却哪里有叶澜的影子?在空中矗立良久,终于掉转剑头,缓缓向南方飞去。 叶澜从街角现出身形,怔怔地抬头仰望,忽地伸出手来,接住了一滴从天上掉下的泪珠,那泪珠浮在掌心,却不散开,莹莹有如碎玉,他凝视那泪珠半晌,轻轻叹一口气,张口一吹,那泪珠化为轻雾,漂散开去,不复可见。 叶澜在地上一路尾随,见叶宝珠安然飞出玉虹城,一路无人阻拦,才转身折回城中,暗道:“却到哪里去寻那几个灵月宗的妖人?最好的主意,自然是去问计回。不过他好像不愿让我闯入灵月宗巢穴,便是给他银钱询问也不见得会告诉我。” 此时已近午后,他寻了一处小酒馆,要了酒菜,一边喝酒,一边琢磨如何探听王老三等人的下落,思忖良久,忽地想起一个人来,猛一拍手道:“我何不去问那周三太子?”当下招来一个伙计,给了他二两银子,轻而易举地便问出了府台衙门的所在,于是匆匆一饱,会了钞,直朝府台衙门而去。 片刻间来到府台衙门之前,见朱红门户大开,门旁两座石狮,高有丈二,极是威武,石狮旁各站一名捕快,手持长矛,懒洋洋地几欲睡去。叶澜走上前去,向一名捕快问道:“敢问这位大哥,三太子可在府中么?” 那捕快睁开眼来,见面前站着一名俊美少年,却不识得是谁。他被扰了瞌睡,心中有些着恼,只是见叶澜气宇不凡,却也不敢随口喝斥,只是没好气地道:“找三公子什么事?” 叶澜道:“我前些日子曾和三太子在倚翠楼中会过一面,今日有事要问他,顺便看看他腿伤好了不曾。” 那捕快听叶澜说和周康曾在倚翠楼中见过,扭头和另一个捕快相视一笑。两人均知周康平日里喜欢结交一些江湖异士,眼前这公子顾盼神飞,说不定便是身负异能的江湖豪杰,那可不是他们这些小小捕快所能得罪的起的人物。当下点头道:“多谢这位公子挂怀,三公子腿伤得名医诊疗,已然好了大半,现下正在后院花园中歇息,我这就引公子去见他。” 叶澜点头道:“如此有劳了。” 那捕快转身前行,叶澜随在他身后,两人绕过主殿,来到殿后花园,只见殿后花木掩映,曲径通幽,竟是一座清雅园林。两人快步而行,穿门过户,遇水登桥,足行了一盏茶工夫,眼前现出一座凉亭,只见周康躺在软榻之上,身旁石几上摆了酒水果品,正与两个女子欢笑对饮。 周康见到那捕快过来,高笑道:“高保昌,你小子不在前边摇尾巴看门,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话声刚落,猛地看清高保昌身后跟着的叶澜。他一见到叶澜面容,一幅笑容就此僵在脸上,接着大叫一声,滚下软榻便要逃走,无奈腿伤未愈,缓缓行走尚自勉强,如何能够发足奔跑?只迈出一步便扑倒在地。 叶澜纵上前去,伸手将他提起,笑道:“别怕别怕!我只是问你一句话,你只消老实回答,我这次保证不打你!”

第二十四节 烈焰攻敌抒胸臆 高保昌见周康落入叶澜手中,大喝一声:“干什么!”举矛向他背心刺去。眼见对头只如不觉,这一矛已离他背心不到半尺,他势必不能闪避,高保昌心下暗喜:“这番可要在三太子面前大大露脸……”正高兴间,忽觉矛尖一滑,从叶澜身旁错了开去,直插入亭中石板之中,入石几有半尺。 高保昌大惊,急忙运力回拔,直连逛窑子的力气也使了出来,那矛却是纹丝不动。他正要再拔,心下忽地一醒:“以我这两下子,这长矛别说入地半尺,便是崩起几粒石屑来也甚为难,这……,这小子实在厉害得紧!”他心中一怕,便想拔脚开溜,却知他这一走,周康必会秋后算账,自己便算不丢了性命,这捕快的饭碗却也端不住了。想到此处,将臂上劲力收了大半,不再奋力拔那长矛,脸上却仍是咬牙切齿,一幅全力以赴的模样。 周康又落入叶澜这煞星手中,只感心胆俱裂,牙齿格格打战,过了良久,才断断续续地道:“问……,问我……,问我什么?” 叶澜道:“你可识得王老三?”见周康摇头,又问:“钱洪山呢?”周康又摇了摇头。叶澜眉头大皱:“崔豹子你认不认得?”周康见他神色不善,更感惊惧,哭丧着脸道:“大侠,这些人我真是听都没听到过!求你饶了我吧!” 叶澜道:“那日在倚翠楼中,跟着你的三条大汉是什么来路?这个你总知道吧?” 周康脸现喜色,连连点头。叶澜也点了点头,道:“带我去。”周康看了看自己双腿,面露为难之色,忽觉身子一轻,凉风扑面,低头看去,见脚下屋宇井然,自己已然身在半空。他这一惊直是非同小可,却觉胳膊被叶澜一晃,听他道:“在哪里?指给我看。” 周康知道无可与抗,低头仔细辨认道路。他从未从如此高处俯视街巷,一时认不清路,过了好一会儿,才凭记忆辨清方位,给叶澜指了方向。 叶澜顺着周康所指道路,在空中沿着街道拐了几个弯,周康指着不远处一座大宅院道:“便是那里了。” 叶澜一点头,说一声:“好,咱们下去。”却听周康哭道:“大侠饶命,那些人我是惹不起的,若是让他们知道是我带你来此,他们非杀了我不可!” 叶澜道:“好!我自己去便是。你以后若再仗势欺人,可莫要落在我的手里。” 周康听他话中之意,显然不打算再为难自己,不由长长呼出一口气,却见叶澜手臂一挥,将他从半空中直抛下来。周康想起当日在倚翠楼被叶澜打断腿时的情景,知他又故技重施,心中大怒,正要开口相骂,忽觉臀上微微一痛,已然稳稳落在街角,别说摔死摔伤,便连恢复得差不多的两腿断骨处也未擦伤半点。 叶澜见那院子大门紧闭,院中主屋门上挂一匾额,上书:“灵月别院”四个大字,知道自己来对了地方。当下一个俯冲,直朝院中落去。 院子里聚着二三十人,正在练功,见空中忽地飞下一个人来,有几人同声大喝道:“什么人!”法宝出手,齐朝叶澜击去。 叶澜双手左牵右带,磅礴真元到处,几件法宝都被他带得偏了方向,围着他转半个圈子,呼啸而回,一件件都钉在地上。 院中诸人见他如此神通,都感惊惧,将他围在院心,却无人敢再动手。叶澜扫视一圈儿,认出两个人来,一个是那日在倚翠楼中被他折断四指使软鞭的汉子,另一人是与他对拼一记,被震断腿的魏姓男子。当下指着那姓魏的道:“喂,乖侄儿,你大爷我要找三个人,王老三、钱洪山、崔豹子这三人在哪里,你最好老实告诉我!” 这灵月别院是灵月宗外堂弟子的住处,那姓魏只是劈空境,位份更低,连外堂弟子也不是,只是一名外堂弟子的徒弟。他见识过叶澜的手段,知道连自己的师叔师伯也不是此人的对手,见他相问,不由愣住,他若如实相答,事后师长必有重责,若不回答,却又不知叶澜会用什么残酷的手段对付自己,实不知应当如何应对才好。 叶澜见他脸露犹豫之色,知他想说却不敢说,心想:“若不给你点厉害瞧瞧,谅你也不能老实交待。灵月宗是妖族门派,却敢在这人族大城开宗设堂,还把这‘灵月别院’的匾额如此光明正大地挂在外边,可见平日里行事是何等肆无忌惮。这灵月宗里恶人无数,前有苍凌云,后有李大海等等,一个个都是滥杀无辜的狠恶角色,这一帮家伙生而为人,却甘愿投在妖族门下,欺压同族,为虎作伥,一个个都死有余辜,我今日下手不必容情。”伸手一招,那姓魏的身不由己,被一股大力牵引,落到他掌中。叶澜将他身子举起,大喝到:“你说是不说!” 忽听身后两人大声呼喝,一个说:“哪儿来的野小子,敢到灵月宗来撒野!”另一个道:“把人放下了!” 叶澜听得兵刃破空之声,转头看去,见两人一执熟铜棍,一舞青钢剑,分从左右攻到。叶澜微微冷笑,挥手祭出玄冰离火扇搭在棍身之上,顺着棍子向下滑出,那人气力不及,被这一下连人带棍拨到一旁。叶澜顺势展开扇子,朝另一人挥去,那人只觉热风扑面,忙回剑挡在胸前,却是连人带剑被狂风扇回,落下地来后退数步方才止住身形。 余人见两人偷袭被叶澜轻而易举的化解,本道两人都会受伤,却见两人似无异状,便有几人问道:“怎样?” 两人都摇了摇头,那使剑的道:“没事。”那使棍的道:“这小子也就这么点本事,大伙莫怕,并肩子齐上。”说着将铜棍一举便要击出,忽觉掌心一热,一道火焰自棍上升起,如一道长蛇,转眼烧到手臂,他痛呼一声,丢开棍棒,伸手扑打。众人一惊,转头向那使剑的汉子看去,只见他面露痛楚之色,张口一呼,有一道火焰自口中喷出,粗如儿臂,长达尺余,瞧来触目惊心。 只听两人大声呼嚎,叫得如杀猪一般,只瞬息工夫,便烧成了两团灰烬。 叶澜初次以玄天无极功中所载法门运使玄冰离火扇,竟有如斯威力,也觉心惊。众灵月宗弟子见叶澜这等狠辣手段,都感心胆惧裂,有几人发一声喊,祭出法宝,飞循而去,余下二十余人修为太低,不会飞行,也都四散奔逃。眼见大门紧闭,来不及打开,便都翻墙而出,逃了个无影无踪。 叶澜将那姓魏的放下,大喝一声:“说!” 那姓魏的脚下一软,瘫在地上,吓得说不出话来,只是连连点头。叶澜将他带到空中,由他指明道路。那内堂离外堂却不甚近,足有三十余里,那姓魏的也不识得空中道路,只能引着叶澜在空中沿街道飞行,如此七拐八转,直过了半柱香工夫,听那姓魏的道:“就……,就是这里了。” 叶澜落下地来,见正门大开,却是无人守卫。他跨步而入,门左侧忽有一杆长枪刺出,势若雷霆。叶澜伸掌抓住枪杆,运劲甩出,那偷袭者惊呼一声,穿过院子,撞破窗格,直飞入屋中,只听咔嚓扑通之声不绝,也不知砸坏了多少桌椅器具。 叶澜缓步而前,走到院心站定,主屋和偏屋之中各涌出数十人,都手执法宝,直指叶澜,却不攻击,一个个瞧着主屋,似有所待。 只见屋中行出一个中年汉子,生得虎头燕颔,神色甚是威武,众人见他出来,都躬身行礼,齐道:“方堂主!” 叶澜听得众人称呼,知此人是此间首脑,正要发话,让他交出王老三等人,却见那方堂主朝众人点了点头,闪身让开正门,朝门内微微躬身,低声道:“少主请!” 叶澜眉头一皱:“哪里又多出一个少主来?”凝目朝门内看去,只见屋中行出一个白衣相公,腰悬美玉,紫绶金冠,生得丰标不凡,点头朝众人微微一笑,一幅雍容气度。 那姓魏的却好似不识得这少主,见方堂主出来,大叫道:“堂主!便是这小子!方才他闯进别院,抬手便杀人,小的们抵挡不住……” 方堂主眉头一皱,还未说话,却听那少主道:“方易!你怎能让这等不成器的家伙入我宗门?给人稍加逼迫,便引敌人来此,即无骨气,也毫无忠心可言。你择人不严至此,这堂主还想不想当了?” 方堂主道:“启禀少主,这人是外堂弟子所收的徒弟,因修为不到,还未正式列入我宗门下……” 那少主挥手道:“罢了!这家伙虽非我宗门人,但想来平日里也打着咱们灵月宗的招牌招摇过市,这等脓包,终究丢得是咱们的脸面!以后收徒,不可再如此疏忽。” 方堂主躬身道:“是!” 叶澜见了那少主面容,微微一愕,蓦地想起苍凌云来。这少主的相貌与苍凌云竟有七八分相似,修士分辨不出年纪,想来这人若不是苍凌云的兄长,便是他的弟弟。

第二十五节 勾引大嫂亲兄弟 那少主转过头来,向叶澜瞧了一眼,忽地伸手一抓,叶澜只觉手上一轻,那姓魏的惊呼一声,疾往那少主飞去。m.33s. 叶澜人质被夺,微微一愣,自然而然的运劲回夺。那姓魏的飞至两人之间,就此凝住不动。他只是劈空境修为,受不得这两股大力拉扯,只觉身子疼痛欲裂,不由大声呼叫。 叶澜听了这痛呼之声,心知自己若再使力,这姓魏的必会被撕成两半,暗想:“你既已带我到了此处,我何必再害你性命?”手上劲力一撤,任由他被那少主夺了过去。 那少主抓住那姓魏的脖子,淡淡地道:“这等脓包,留之何用?”那姓魏想要开口求饶,无奈喉头被扼,说不出话来,只听咔地一声轻响,颈骨已被那少主捏断。 叶澜见那姓魏的被捏死,也不惊讶,心想如此死法,可比被硬生生扯成两半好了十倍。那少主抛下尸身,对叶澜笑道:“我正愁找不到你,没想到你却自己送上门来,很好,很好!” 叶澜道:“听这帮家伙叫你少主,想来此处是你说了算了?王老三、钱洪山和崔豹子这三人在哪里?你快把他们交出来!” 那少主仰天打个哈哈,说道:“你小子口气不小,想来也有点本事,怪不得老六栽在你的手里。” 叶澜微一皱眉,不解道:“老六?” 那少主道:“是我六弟,苍凌云,你杀了他,不会连他的姓名也不知道吧?” 叶澜听他一口道出苍凌云是死在自己手里,知否认也是无用,只是此事叶澜从未向旁人提及,却不知这少主是如何得知,忍不住问道:“你怎知道苍凌云是我所杀?” 那少主道:“他那回风玉扇从不离身,既然扇子落到了你的手里,人自然是你杀的,却又有什么难猜。” 叶澜心头疑惑,暗道:“回风玉扇?什么回风玉扇……,哦,是了!这凌云扇本是叫回风玉扇。那日初见李大海等人时,他曾见过我手持回风玉扇,想是他认得此扇,这才露了我的底。”他想通此节,高声问那少主道:“你是苍凌云的兄弟?” 那少主道:“对,我们兄弟长得如此相像,你自然是一眼便知。我是他同父异母的大哥。” 叶澜点头道:“怪不得你们如此费心的要追查我的下落,原来是要杀我为苍凌云报仇。” 那少主摇头道:“你只说对了一半,我要杀你是真,却不是要为他报仇。” 叶澜疑道:“不是报仇?那是为什么?” 那少主眼光一寒,恨声道:“你杀了他,我便无法杀他!我日夜苦练,便是要亲手宰了这勾引大嫂的王八蛋!如今他却死在你这小子手里,让我心愿无法得偿,我岂能饶你!回风玉扇呢?你乖乖交了出来,苍瀛言出必践,便留你一条全尸!” 叶澜听这少主自报名号,忍不住笑出声来:“你叫苍蝇?我记得苍凌云明明是狼妖啊?怎地还有一个苍蝇成精的大哥?哦,是了,你定然不是你老子亲生的!” 苍瀛大怒,挥手祭出一柄碧绿长剑便要向叶澜斩去。叶澜止住笑,摸出回风玉扇,甩手掷出,沉声道:“这扇子一点也不好用,亏你们还当宝贝一样,还你便了!” 苍瀛只道叶澜是以回风玉扇相攻,虽见扇子来势缓慢,却也不敢大意,运剑向扇子挑去。剑尖触到扇柄,却觉扇上并无劲力,他变招极是迅速,剑尖一沉,托住扇子,运劲一吸,便将回风玉牢牢粘在剑上。 他伸手取过玉扇,展开扇子,见到玉扇背面诗句并“灵月苍延寿醉后狂涂,字付凌云为念”的落款,心中只觉老大不是滋味:“老六性子骄横,行事无法无天,屡犯门规,终于激起众怒,被贬离山,走时却还得父上赠他这回风玉扇奇宝,更在扇上亲笔题诗,老爷子对他不可谓不看重。嘿嘿,老六阴沟翻船,居然不明不白地死在这个小子手里,死得好,死得妙!他这一死,我争那宗主之位,又少了一个劲敌!” 他伸掌在玉扇上轻轻抚摸,忽地察出异样,咦地一声,自言自语道:“怎地灵力全然失去了?” 叶澜听到他的低语,懒洋洋地道:“这扇子做得倒是挺漂亮,可惜中看不中用,我拿来只使了一次,这扇子便被一股毒烟喷了个正着,就此失了灵力,害得我重伤呕血,险些丧命,真是晦气!” 苍瀛运真元在玉扇上运转数匝,知叶澜所言不虚,暗道一声可惜,挥手将扇子收入乾坤袋中,长剑一举,指着叶澜道:“念在你交出玉扇的份上,我便给你个痛快,不让你受零碎苦头便是!” 叶澜方才与苍瀛隔空拉扯那姓魏的,已算和他交了半招,知他真元浑厚,不弱于己,大是劲敌。这院中站着数十人,若再有几个逍遥境高手,自己定然讨不了好去。叶澜来此只求杀死王老三等人,为叶宝珠免除后患,对余人全不在意。他对苍瀛的长剑看也不看,游目四顾,忽在人丛中看到一人,手执长刀,面目阴沉,正是钱洪山。叶澜大喜,叫一声:“找得就是你!”脚下一点,如一只大鸟向钱洪山扑到。 钱洪山躲在人丛之中,见叶澜不去找苍瀛和方易这两位正主儿,却直朝自己这个小喽啰扑来,想起叶澜的手段,直吓得心胆欲裂,连挥刀抵挡也是不敢,转身便要逃走。 苍瀛大喝道:“臭小子,如此小看于我!”长剑化为一道碧虹,直朝叶澜后脑击到。叶澜听风声劲疾,识得厉害,祭出玄冰离火扇,回手一撩,将这一剑格开。 众喽啰见少主动手,都发一声喊,驭法宝朝叶澜击去。叶澜身在半空,便如一个活靶子一般,眼见数十件法宝击到面前,匆忙间无法一一格挡,只得展开扇子,全力挥出。(、域名(请记住_三<> 但见焰光吞吐,随着他这一挥,一条火龙在扇端生出,横在当空。数十件法宝击在火龙之上,尽被弹回,直听得“哎哟!”“妈呀!”之声不绝。众喽啰脚步踉跄,挤做一团。有几人被乱飞的法宝击中,直痛得着地翻滚,大声惨呼。 叶澜一招迫退数十件法宝,虽未受伤,也觉手臂一痛,经络大为震荡。忽见一条长鞭穿过火光,直朝他颈项卷来。叶澜凝目看去,见那长鞭作纯银之色,鞭身上遍布尖刺,长有半寸,灿然生光。 叶澜真元震荡,尚未平息,见这一鞭威力极强,不敢硬接,闪身躲开。余光中匆匆一瞥,见使鞭的正是那方堂主。叶澜暗想:“看来这里只苍瀛和方易是逍遥境高手,余人皆是投在灵月宗的人妖,修为殊不足道。” 方易一鞭不中,鞭头一甩,鞭如灵蛇起舞,向他腰间卷去。这时空中绿光一闪,苍瀛的长剑直朝叶澜顶门刺下。叶澜倒转扇柄,点在剑尖之上,苍瀛大喝一声,挥臂下压,那长剑微微一弯,震颤不止,发出嗡嗡声响。叶澜抵受不住,身子下沉了两尺。方易心下一喜,知道叶澜和少主互拼真元,必然无法躲开自己这一鞭。他只觉鞭上一紧,已然卷住一人,当下猛催真元,鞭上尖刺发出刷地一声轻响,变得又细又长,足有尺余。百余根长刺尽数扎入那人体内,将五脏六腑刺得满是细孔,死得惨不堪言。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方易见一招得手,心下得意,手臂一挥,将长鞭拉回,见鞭梢卷着一人,胸腹头脸之上血肉模糊,尖刺穿体而过,尚能露出数寸,瞧来直如刺猬一般。看那人面目,却是钱洪山。 方易一惊,知道叶澜眼明手快,凌虚抓住了钱洪山投在了自己长鞭之上。他心中恼怒,抬眼看去,只见两道白影在院中左冲右突,乌木扇化成一团黑影,长剑幻为一团碧光,如乌云掩过碧草,杀得难分难解。 两人所过之处,众喽啰纷纷躲避,手脚稍慢的,便会被黑云碧影卷入其中,但见血雨抛洒,头颅乱飞,转眼间已死了七八人。众喽啰发一声喊,不敢再站在院心,都朝墙边屋角靠去,生怕被两人法宝带到。 方易见黑云弥漫,碧影渐缩渐小,显是苍瀛慢慢落了下风。他心中惊诧:“少主近年来发愤苦修,进境神速,十年前他与我同是逍遥境第一层,如今我只勉强仙游境界,他却已达逍遥境第四层顶点,随时可引发金丹大劫。少主这等修为,与这小子相斗却仍落了下风,难怪凌云少主会死在他的手里。”当下不敢耽搁,鞭上尖刺一收,挥鞭将钱洪山的尸身抛开,长鞭一抖,直朝院中那团黑影卷去。 方易知自己修为不及叶澜,不敢以身直入战团,只以长鞭远攻。叶澜分心对付银鞭,压在长剑上的力道顿时轻了不少。苍瀛本来处在下风,得方易相助,精神一振,使开灵月宗绝学血月剑法,慢慢将叶澜压在了下风。

第二十六节 天狼咆哮命归西 三人翻翻滚滚,直斗了大半个时辰,兀自不分胜负。叶澜自修习玄天无极功之后,初次与人大战,刚开始功法运转尚显生涩,在软鞭和长剑的夹攻之下一时落在了下风。半个时辰一过,他功法运转越来越是顺畅,玄天无极功配合玄冰离火扇越使越是顺手,渐渐与两人成持平之势。 此时天色渐黑,玄冰离火扇在叶澜神功催动之下,时而爆出团团火焰,每当此时,苍瀛便会退后数步,躲避烈焰灼烧之力。众喽啰不敢逃走,见三人斗了个旗鼓相当,便都大声呐喊,以助声势。有几人见夜色渐浓,星月无光,便去门廊厅柱之上扯下一块块黑布。黑布扯下,院中陡然大放光明,原来柱上都镶着大颗夜名珠,数十颗夜明珠光芒辉映,照得院中有如白昼。 叶澜久斗无功,心下焦躁,见到夜明珠的光芒,忽地想起此行目的,便就着明珠光芒,朝院墙边的众喽啰看去,盼能找到崔豹子和王老三。高手相争,胜负本只一线之间,苍瀛见他忽地目光游移不定,心下一喜,剑光吞吐,使出一招斜月三分,三剑连环,分刺叶澜眉心、胸口、丹田三处要害。 叶澜陡觉碧光大盛,寒气扑面,心下一惊,暗道:“不好!我忒也托大了!”匆忙间将头一偏,避开眉心一剑,手中乌木扇上格下挡,将其余两剑拨开。这三剑来势凌厉,叶澜也挡得迅捷,两人都在一招上使出了全力。叶澜见三剑尽被挡开,暗呼一声侥幸,猛觉左臂一痛,手腕已被银鞭缠住。 叶澜方才亲眼见过钱洪山被鞭上尖刺给扎成刺猬的惨状,顾不得腕上疼痛,挥扇向鞭上抹去。方易见一鞭得手,忙催动真元,要让鞭上尖刺突起。真元只行到中途,却被一股力道阻住,再也进不得分毫。他正要再催劲力,忽觉手心一热,银鞭上已燃起一道火光,如电烧上,缠在叶澜腕上的鞭梢再也不听使唤,如一尾死蛇软软垂下。方易大惊,连连催动真元,才勉力将鞭上火焰扑灭。 叶澜手腕被缚,不得不挥扇解救,苍瀛得了这个空隙,剑如长蛇吐信,疾刺叶澜右腰。叶澜脚下一点,向左滑出,那剑堪堪从他腰间滑过,带起一道血光。 众喽啰见方瀛一剑得手,齐声欢呼,纷纷赞叹少主神通。有人道:“少主剑法通神,这小子不是对手!”有人道:“臭小子,快快束手就擒,少主仁慈,还能留你个全尸!” 叶澜听得马屁纷飞,谀词如潮,眉头一皱,忽听到一个油滑的声间道:“臭小子!你有多大能耐,竟敢到咱们灵月宗来撒野,转眼间便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叶澜听出这是崔豹子的声音,循声望去,只见他缩在墙角,正握拳大叫。他听叶澜指名道姓要找他,又见钱洪山惨死,心中恐惧之极,躲在角落里不敢出来,生怕被叶澜瞧见。此时见叶澜手腕和腰间两处受伤,显然不是方堂主和苍少主的对手,他一时兴奋,便跟着众人齐声大呼。(、域名(请记住_三<> 叶澜腰间剧痛,手腕上也被软鞭上的尖刺入肉数分,不停有鲜血渗出。他剧战之中,顾不得运真元止血疗伤,心知这般流血不止,不一会体力便会不支。当即大吼一声,将乌木扇向上一抛。 苍瀛见他忽地将法宝抛向空中,实不知他要攻向何处,忍不住抬头去看。却见那扇子凌空而旋,焰光闪处,只听得凤鸣悦耳,乌木扇化为一头火凤,双翅大展,向苍瀛连连挥击。m.33s. 苍瀛大惊,急忙运剑抵挡,却被那火凤逼得连退三步,若非方易银鞭及时应援,非被凤喙啄中面门不可。 叶澜情急冒险,使出聚阳篇中的绝招丹凤朝阳,迫开了方、苍二人,这一下真元使得猛了,只感气力不济,脚下虚浮,他知这火凤只能支持片刻,机不可失,当下脚尖一点,身子向崔豹子所站之处疾飞,同时左臂一缩,一记肘锤向后撞出。 苍瀛和方易法宝狂舞,勉力挡住火凤的翅拍爪撕,又听得一声凤鸣,火光消散,那火凤又变为乌木扇,回到了叶澜手中。叶澜伸手握住,随手在腰间拍击数下,止住血流之势。苍、方二人被火凤烧得须发焦枯,一时也无法上前攻击,只在那里喘息不止,回复元气。 但听得众喽啰齐声惊呼,方易抬头向叶澜身后望去,只见崔豹子口中鲜血狂涌,胸口被叶澜撞得整个塌陷下去,半个身子都被嵌入了墙壁之中,人早已死得透了。 苍瀛见自己与方堂主合力,不但拿叶澜不下,还让他趁机杀了两名下属,心中恼怒,戟指骂道:“是你小子找死,偏偏要今夜找到这里,却是怪我不得!” 方易听苍瀛如此说,抬头看了看天,似是忽地想起了什么,颤声道:“少主,不可如此!” 叶澜听苍瀛如此说,猛地记起一事:上次与计回分别之时,他让自己万万不在三日之后的夜间来灵月宗杀人。掐指算来,正是今夜。 他心中生出不安之感,便想就此退走。追杀王老三之事,改日再办不迟。却见苍瀛挥手一掷,将长剑插在地上,对叶澜阴恻恻地说道:“臭小子,你敢今夜来这里找灵月宗的麻烦,怕是没听说过天狼啸月吧?” 这天正是初一,是一月之中月华最弱之时,天上一轮眉月也无,只有几点星光从云层中透出,瞧来甚是黯淡。叶澜抬头望了望天空,心想:“今天连半点月亮的影子都没有,你这家伙虽是头狼妖,却哪里有月可啸?” 方易听了苍瀛的言语,脸色大变,身子一纵,远远飞了出去。叶澜料不到他以堂主之尊竟会突然逃走,不由一愕。众喽啰也都愣住,不知发生了何事。却见苍瀛身子弓起,发出低沉吼声,犹似野兽悲嚎。 叶澜心知不妙,乌木扇脱手击出。方瀛随手一挥,空手击在扇柄之上,叶澜手臂大震,只感力道大得异乎寻常。乌木扇倒折而回,震得他身子不稳,退了半步方才站定。 叶澜一惊,抬眼向苍瀛看去,只见他原本俊美的脸庞已然扭曲不堪,口中獠牙突起,鼻子和嘴唇向前伸出,变作狼吻,身子陡然涨大,但听得嗤嗤声响,他衣衫尽裂,露出遍体灰毛,身后一条尾巴直垂至地。 叶澜见他身子越长越高,转眼间已达两丈,脑袋与屋顶平齐,不由瞪大了眼睛,喃喃道:“这狗子吃什么长大的,怎地长得这般高大?” 他见这苍狼如此威势,心中怯了,便想脚底抹油。猛见它脖子伸直,仰天长啸,啸声雄浑,声闻百里。 三十里外,赌场中一名荷官正揭开骰盅,大喝道:“二二三,七点小!”更新最快电脑端:/ 赌桌旁一名书生见状,面露欢喜之色,伸手揽过面前银子,笑道:“我赢了!大哥你说得果然不错,新手的运气真不是一般的好!” 众赌客见这书生长相俊秀,一幅文质彬彬的模样,却来到赌坊中与一众富商豪客赌钱,不禁纷纷侧目看他。那书生抓起两锭元宝,正要再行下注,忽听得啸声入耳,微微一怔,转头向身边一个大胡子青年道:“大哥!这声音……,莫不是天狼啸月?咱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那大胡子青年刚输了银子,正没好气,翻着眼皮道:“看什么看,让他们自去狗咬狗,莫要耽误咱们赌钱!” 那书生道:“除魔卫道,乃是我辈……” 那大胡子青年不等他说完,不耐烦地挥手道:“好了好了!你就爱多管闲事,和咱们三弟一个德性!听这啸声,这条小狗法力不弱,似乎不在我之下,今夜正是初一,他变身之后我便远远不是对手,以你这点法力,过去也只能给人家塞牙缝。不如痛痛快快在此赌钱,待得天明,这小狗子恢复人身,法力更弱于平时,咱们再去捡个现成便宜,岂不妙哉?” 那书生一怔,叹一口气,将手中元宝重重往桌上一放,大喝道:“这把还是压小!” 赌坊以西十里,一家客栈房中,一名白衣公子盘膝凌虚而坐,正自运气,屋中白丝盘绕,护住四方。他听到啸声,缓缓睁开眼来,微一犹豫,暗道:“我疗伤正值最后关头,此时半途而废,赶过去也是送死,只得明早再说……”轻叹一声,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叶澜见苍瀛转眼间已变成一头巨狼,双眼血红,低头看着自己,心中也觉害怕。猛见这苍狼头一低,张口直咬过来。叶澜只觉腥风扑面,不敢抵挡,闪身避开。那巨狼一口没咬中叶澜,也不追击,头一扭,将身前站着的数名喽啰一口咬住。几名喽啰长声惨呼,这巨狼似是失了理智,不分敌我,下口毫不留情,脖子狂挥几下,将几名喽啰咬成两段,下半身被甩得直飞出去。那巨狼大口张开,将几名喽啰的上半截身子吐出,都抛在了地上。

第二十七节 风过平湖影难觅 众喽啰见苍瀛不分敌我,一口便咬死了数名灵月宗门人,都吓得心胆俱裂,这才明白方易为何要匆忙逃走。此时想要再逃,却怕引起这巨狼的注意,反而就此送了性命,只得抱头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叶澜抬头看去,只见狼口半张,血水不断从它牙缝中流出,也觉胆寒,正要冲天而走,忽见那巨狼低下头来,一双血红的眼睛直直盯住自己,嘴边肌肉不住颤动,发出低沉嘶吼,猛地前足一挥,猛扫而来。 这一扫之势沉猛异常,足爪未至,劲风已呼啸而来,割面如刀。叶澜知这苍狼虽然巨大,却是行动如电,且它牙尖爪利,长尾如铁,周身尽是利器,自己若要飞腾闪避,反而更易中招,不如御玄冰离火扇硬拼,借机以玄天无极功灼烧这苍狼皮毛。牲畜大都怕火,这苍狼虽然凶猛,神智却似乎不大灵光,若能用烈焰将它吓上一吓,自己便多了几分脱身的指望。 想到此处,挥手将扇子展开,运足功力向前推出。但觉劲力如山传来,直比苍瀛未变身前大了数倍,叶澜胸口如中锤击,大叫一声,身子倒撞而出,砸在主屋墙上。但听得轰隆声响,房墙已被他硬生生砸出一个大洞。 叶澜在地上滚了两滚,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勉力站起身来,忽听到身旁有人“啊”地一声叫了出来。叶澜听这叫声甚是熟悉,抬眼一看,见王老三手握长枪,躲在一张方桌之下,身子抖得如筛糠一般。 叶澜大喜,心知自己一进院门时从门后偷袭之人正是王老三。自己随手一挥将他砸入了屋中,王老三心中害怕,便一直躲在屋中没敢出来。 叶澜伸手抹去唇边血迹,扇子一合,便要向王老三击出,忽听头顶呯地一声大响,木石纷落,房顶已被那巨狼一爪拍塌。那巨狼从房顶直扑而下,半个身子窜入屋中,一张口,向叶澜猛咬过来。 叶澜不敢再挡,闪身躲开,但听得一声惨呼,似是王老三所发,呼声只发出一半,便从中断绝,便如忽地被人按住了嘴巴一般。 叶澜斜眼看去,见那巨狼左足正踏在那方桌之上。方桌四脚断折,桌面粉碎,狼爪压在王老三身上,将他压得肉饼也似,自是不活了。 叶澜见王老三身死,自己此行目的已然达成。他反正斗这巨狼不过,心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眼见那巨狼又一口咬下,便身子向后一飘,躲开这一咬,趁狼口闭合之际,伸掌在狼鼻上一按,一个筋斗翻上狼头,接着双脚力撑,从屋顶孔洞中直穿而出,头也不回地向西猛飞。 飞了一阵,耳听得身后狼嚎之声不衰,回头一望,却见那苍狼四肢交错,在空中奔跑有如平地,飞行之速比自己丝毫不慢。叶澜没料到苍瀛化成兽身之后仍然会飞,暗叫一声晦气,只得埋头疾冲。 一人一狼逝如疾电,转眼便飞到了群山之中。叶澜听得叫声越来越近,知道自己挨了一记爪击,经络震荡,受伤虽轻,真元运转毕竟不畅,因此飞得比平常慢了数分。苍瀛境界本较叶澜为高,叶澜虽只是逍遥境第三层,但他修炼玄天无极功,将从岩浆从吸来的炎力尽数化为己用,真元之浑厚远较一般逍遥境第四层的修士为高,再辅以神器之利,苍瀛之前虽与方易合力,却仍是斗他不过。但他受境界所限,单论飞行之速却仍是稍逊苍瀛一筹,加上他身上有伤,真元运转不畅,因此,他虽先行片刻,却仍是被这巨狼追了上来。 叶澜奋力前飞,不时回头去看,黯淡星光下,隐隐见那苍狼由小而大,转眼间已有一人大小,知道片刻间便会被它追上。苍瀛化身巨狼后功力猛增数倍,叶澜全然不是它的对手。他打是打不过,逃又逃不脱,心中不禁害怕,暗自后悔为何不听计回劝告,偏偏要在今晚找到灵月宗去。他虽不知因由,但心中已然猜到,这苍瀛在一月之中只有今晚才能变成巨狼,功力猛增,只消过了今晚,待它化成人形,便不是自己对手。 叶澜心中不安,又回头看去,只见那苍狼已有骏马大小,知道转眼间便会被它追上。他见无法将之甩开,心想空中无处躲避,不如逃到山中,找一处藏了起来,说不定便能逃脱毒手。 当下更不犹豫,身子一倾,直冲而下,一头撞入一片密林之中,找了一株大树,嗖地一声钻入枝叶之间,不露一片衣角于外。 那巨狼尾随而下,呯地一声落在地上,四下张望,不见叶澜,大是恼怒,狂吼一声,爪击尾扫,头撞牙撕,将一株株合抱粗的千年古树拦腰截断,一时间寂静山林中巨木横飞,鸟惊兽走,乱得一塌糊涂。 叶澜藏身之处与这苍狼落地处只里许之遥,透过树叶缝隙看到这厮发狂的威势,吓得缩了缩脖子,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 那巨狼将身前巨木尽数击断,停下身形,低低喘息。过了片刻,好似恢复了一些神智,鼻头抽动,低头猛嗅,然后缓缓前行,一步步朝叶澜走来。 叶澜暗叫一声不好,没料到苍瀛变身之后,嗅觉也远胜平时。知道这树中藏身不住,转身飞离树顶,曲曲折折地在树干空隙中低飞。 那巨狼听到树叶响动,猛地向前直冲,来到叶澜方才藏身的树下,呲牙嗅了几嗅,复又前奔。它身体巨大,此处树木又长得浓密,一路上轰隆咔嚓之声不绝,也不知撞断了多少树木。好在叶澜飞得甚低,树木档住了这苍狼视线,它只能依着叶澜的味道向前追寻,嗅一阵,追一阵,如此便追得甚慢,叶澜又不按直线飞行,只在树林间左曲右折的大兜圈子,更是难找。这巨狼直追了两个多时辰,沿着叶澜的味道,一路出了密林,来到一处湖泊旁,在湖边来回徘徊,却失了叶澜味道的踪迹,它心有不甘,在湖边大发脾气,冲入水中乱咬乱抓,弄得水花四溅,却哪里找得到叶澜的半点影子。 如此直闹到卯时,太阳升起,阳光透过群山射到湖泊之旁。那巨狼见到阳光,低鸣一声,身子一蜷,眼中红光消散,口鼻回缩,头脸四肢上的皮毛也迅速褪去,只片刻工夫,便回复了形貌,化成了原本俊美公子模样。 他躺在湖边,微微喘息,似乎极是疲累。忽地半空中人影一闪,飞下一个人来。苍瀛心中一惊,只道叶澜去而复回,暗叫一声:“我命休矣!”抬头看时,不由松了一口气,来人虎头燕颔,金衣紫带,手执一根银鞭,却是方易。 方易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件长袍盖在苍瀛身上,而后屈膝跪倒,沉声道:“属下救驾来迟,还请少主恕罪!” 苍瀛站起身来,穿好长袍,有气无力地道:“见到那个臭小子没有?” 方易面露羞惭之色,躬身说道:“属下无能,没见到那小子。” 苍瀛沉思半晌,低声道:“我变身之后身体虚弱,一月之内也不能再度变身,这一月之中,便是合你我二人之力也不是那小子的对手。再者,昨日我在城中弄出的动静着实不小,怕是会引来一些正道人物,咱们寡不敌众,这玉虹城是不能再回去的了。你这便随我回归总坛吧。” 方易微一犹豫,嗫嚅道:“城中尚有许多门人弟子……” 苍瀛挥手道:“都是些人族不成器的东西,又不是咱们的妖族同宗,人族中想要投入我灵月宗修习上乘功法的家伙何曾少过?再收就是,这南化边陲小国,你在此处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你莫要舍不得区区一个玉虹堂堂主的位子,以后你便跟着我,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方易面露喜色,说道:“多谢少主栽培,方易定会对少主忠心不二,赴汤蹈火,助少主得登大位,光大妖门!” 苍瀛听他这马屁拍得甚合心意,忍不住点头微笑,忽地想起一事,叹道:“可惜我那法宝留在了城中,无法取回,那仙剑亦是宗主亲赐,如若失去,罪过非小……” 方易嘿嘿一笑,反后一抽,从背后剑鞘中抽出一柄长剑,剑身碧绿,有若一江春水。 苍瀛大喜,接过长剑,收入丹田。在方易肩头一拍,示意嘉许,然后朝玉虹城方向恨恨地望了一眼,问道:“你可知道那臭小子是什么来历?” 方易摇头道:“属下无能,只知他姓叶名澜,至于他来自何处,是何门何派,却是打探不出。” 苍瀛道:“不妨,这小子本事不小,将来定会闯下一些名堂,咱们只消记住他的名号相貌,不怕寻他不到。哼!量这臭小子有几颗脑袋,总脱不出咱们灵月宗的手掌!” 方易道:“少主英明,那小子便是化成灰,我也认得他!” 苍瀛点了点头,一挥袖,说道:“走吧!”两人直冲而上,转而向东,转眼间便飞了个无影无踪。

第二十八节 六阳归尘此生敌 却说叶澜被苍瀛追得无处可逃,心中极是懊恼,兜兜转转间,不小心出了密林。他想空地不好隐藏形迹,正要转身飞回,忽听水波响动,眼前竟是一个极大的湖泊,不由大喜,当下想也不想,一头钻进水中。他初到瞻星境,这避水诀乃是初次使用,幸喜倒也灵验。在水底直呆了一个多时辰,不见苍瀛下水,知此计得授,自己的味道被湖水掩盖,那苍狼再也闻之不着。他大着胆子潜到湖对岸,行上岸去,沿着山丘低飞,直飞过了数十座山峰,不见苍瀛追来,这才放下心来。寻了一处山洞调养伤势。 他腕上和腰间都只是皮肉之伤,创口本就不深,此时真元到处,伤口便缓缓愈合,并不需要医治。只是他后来硬接了那苍狼一腿,经络却大为震荡,受了一点内伤,需要运功调息。他取出一颗叶安炼制的治伤丹药,吞入腹中,以玄天无极功慢慢化开药力,只行功两个时辰,内伤便已尽去。 内伤既愈,抬头见夜色未褪,怕苍瀛仍是狼身,自己万万不是敌手,因此伤势虽愈,却不敢出山洞乱闯,只得坐在洞中打坐休息。待得天色大明,便出了山洞,直朝湖边飞去,片刻间穿过大湖,来到湖对岸,见岸边一片狼藉,土石纷乱,却不见了苍瀛的影子。 他被苍瀛追得仓惶失措,险些丧命,如今知他恢复了人身,如何会不去报仇?当下取出天地罗盘,认清了方向,一路朝玉虹城疾飞而去。 到得城中,凭着记忆寻找灵月宗总堂,远远看见一处屋顶破了一个大洞,知道找对了地方,便闪身落入院中。只见院中尽是血迹,地上残肢断首散落,也无人收殓。众喽啰早已不知去向,想是受了苍瀛惊吓,都跑了个干净。 叶澜本也料到苍瀛和方易不会再回归此处,他来此查探,不过一试,见院中无人,也不惊讶,正要转身离开,忽听屋内脚步声响,有一人缓步走了出来。 叶澜一惊,将乌木扇一展,便要挥击而出,猛地看见那人身着青袍,手执一支黑玉为杆的毛笔,生得丰神如玉,磊落不凡。叶澜见了这人面容,微微一愣,继而大喜,冲上前去,握住那人的手大叫道:“燕大哥,你怎么也在这里?” 这人正是燕卓然,他忽地见到叶澜,也是微微一怔,接着脸露喜色,笑道:“叶兄弟!原来是你!” 叶澜心中欢喜,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是不住大声道:“是我,是我!” 忽听院门外一个粗豪的声音道:“这声音怎地如此耳熟,文全,我怎么觉得这是咱们三弟的声音?” 叶澜听到这话声,脸上笑容更甚,只觉胸中欢喜得如要炸开一般,松开燕卓然的手向院门奔去,一边跑一边大叫:“大哥,二哥,是我,我是叶澜啊!” 他冲到门外,见门外站着四人,正是文峰、祝文长、长孙文全和林文雍一行。 文峰和长孙文全见了叶澜,也是大喜,齐声叫了一声:“三弟!” 燕卓然施施然行出院子,冲几人拱手打了个招呼:“祝兄、文兄,咱们又见面了。” 祝文长见了燕卓然,微微一愕,朝他点了点头,迈步跨入院中,见院中死尸遍地,血气扑鼻,不由皱了眉头,问燕卓然道:“燕兄,这一众灵月宗的妖人都是你杀的?” 燕卓然摇头道:“我也是刚刚到这里。昨夜我听到狼啸之声,知道自己不是那妖对手,又加上疗伤到了紧要关头,因此没能过来。也不知是哪位高人于昨夜在此除妖。灵月宗苍氏一族这变身之法着实厉害,这位高人敢在昨夜来此除妖,将灵月宗在玉虹城的巢穴一股脑端了,这份胆识修为当真是令人钦佩!” 叶澜被他说得甚是不好意思,用扇柄挠了挠头,轻笑道:“高手没有,低手倒是有一个。” 燕卓然双眉一轩,问道:“难不成是叶兄弟所为?” 叶澜一笑,微微点了点头,众人见他承认,脸色都是大变,祝文长颤声道:“这些妖人都是你杀的?难道……,难道你已修到了金丹境界?” 叶澜摇了摇头,说道:“哪有?我只是瞻星境而已……” 众人听了,都瞪大了眼睛说不话来,文峰愕然半晌,摇头笑道:“只是瞻星境而已……,短短数月之间,从腾云境直升至瞻星境界,你却还说‘只是瞻星境而已’,这话要是传了出去,只怕天下修士至少要被你气死一半了……” 燕卓然脸上惊骇之色良久不褪,沉声道:“这未免也太快了些……,难道叶兄弟又用那乌木扇吸了什么至阳之气?” 叶澜摇头道:“那倒没有,那个……,你们看看就明白了……”说着,将手中乌木扇展开,让众人看扇子背面的雪白扇布。 众人见扇布上清清楚楚地写着“玄冰离火”四个大字,脸上讶色更盛,祝文长吃惊过甚,脚下一个踉跄,向后退了一步,他却只如不觉,口中喃喃地道:“玄冰离火扇!这果然便是玄冰离火扇!” 文峰神色却甚是镇定,问叶澜道:“三弟,你说你现下是瞻言境界,可我从昨日那一声狼啸之中,察知那头畜牲修为不弱,怕还在我之上,他变身之后,我便远非其敌。却不知你用了什么法子,竟能独战天狼,还顺带着把这一帮妖人都给挑了?” 叶澜听文峰相问,想起昨夜的惊险,兀自心有余悸,忍不住拍着胸口说道:“大哥说笑了,我这点修为,哪有本事独战天狼?那家伙变身之后,我只接了它一下便即受伤,当下便脚底抹油了。这畜牲却不肯轻易放过我,一路狂追,把我撵得兔子也似,若不是我刚学会避水诀,找到一片湖水潜了下去,定会被那疯狗撕成碎片,此刻也就见不着大哥了!” 众人听了,都是微微点头,暗道:“原来如此!”燕卓然已在屋内屋外都察看过一遍,知已无灵月宗的妖人在此,便对众人说了。众人料苍瀛不会重返此地自投罗网,也就不愿在此地多呆。 叶澜与众人意外重逢,心中欢喜,不愿再旁生枝节,便力邀众人一起去饮酒。燕卓然和祝文长等人见了玄冰离火扇真容,都急于要知道此事的前因后果,便都点头答应。 众人就近找了一处大酒楼坐定,要了酒菜,酒过三巡,燕卓然问起别来情由,叶澜便将扇子变黑现出字迹,他与灵月宗的人结下梁子,然后与苍瀛大战等事一一说了,只是把玄天无极功和宝珠等情略去,没有如实告诉众人。祝文长问起他的修为进境,他只推说是玄冰离火扇现出真容之后,自发地将他体内炎毒化去,助他增长修为,提升了境界。 文峰听他说在倚翠楼喝酒听琴,这才引出一场风波,不由大乐,笑道:“我本就说要带你去倚翠楼喝花酒,三弟你不够意思,居然自己先去了。你到了那里,怎地不提我文峰的名号?众位姑娘瞧在我的面上,定会多收你几百两银子!” 叶澜只道是自己听错了,瞪视着文峰问道:“多收?” 文峰喝一口酒,点头笑道:“自然是多收!” 长孙文全和林文雍对视一眼,嘴边都盈起笑意,叶澜知道他这大哥放浪形骸,妓院里姑娘们听到他的名头,居然会多收银子,却不知这里面又有什么风流典故。他想起当日在倚翠楼中的境遇,大觉不好意思,忍不住面颊微红,便岔开了话题,问众人这一月来的行踪。燕卓然和长孙文全分别说了,不过是养伤会友之类的小事,叶澜听过便罢,也不在意。 众人又吃喝一阵,祝文长放下酒碗,说道:“叶兄弟,你那玄冰离火扇可以让愚兄开开眼么?” 叶澜祭出扇子,双手递了过去,笑道:“那有什么不行的。” 祝文长将扇子接过,轻轻展开,在玄冰离火四个大字上端详了一会儿,脸上神色变幻,不知在想些什么。燕卓然、文峰等人得知这扇子竟然真的便是传说中的玄冰离火扇,心下也是惊奇赞叹,都侧过头去,仔细端详那扇子。 祝文长瞧了半晌,又将扇子翻了转来,去瞧扇子正面的群山图。看了几眼,忽然咦地一声,说道:“这图形好像有变化!”燕卓然坐在他旁边,听他如此说,顺着他手指看去,也是脸色一变,说道:“不错!是有变化!” 他与祝文长皆是博闻强记之士,记得这扇子原来的模样,此时都注意到扇面三分之一处那矮了数分的山峰,峰侧门户隐约可见。 这变化叶澜之前曾看到过,他当时便疑心这门户是赤玄的藏宝之地,只是不知这山峰地处何方,北疆何其广大,却要他去哪里找这一座普普通通的山峰?因此他看过便算,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祝文长等人见了那山中门户,自然也想到了此节,他抬头和燕卓然对视一眼,两人忽地同声说道:“赤玄的藏宝之地!” 众人都知道赤玄有收集神器的癖好,立下了集齐神州十大神器的宏愿,这扇上所绘门户若真是赤玄的藏宝之地,那这宝藏定然便算是神州古往今来第一大宝藏了。 祝文长脸色一变,左右张望一番,将扇子还给叶澜,低声道:“此处说话不便,咱们另寻一僻静所在。” 燕卓然点头称是,站起身来。叶澜抢着付了账,六人一起下楼。祝文长一马当先,引众人来到一处客栈,正是四人歇脚之处。他把众人带到自己房中,关上了门,引众人在桌边坐定,面色郑重地对叶澜说道:“叶兄弟。我猜这扇上所绘图形乃是赤玄的藏宝之地,不知叶兄弟有何打算?” 叶澜见他将此事直说出来,知他心意,也正色道:“我这扇子是与各位一道得来,小弟本就受之有愧,只是此物现下与我性命交关,我也不好再把它还给太虚。二十年后,我定会去太虚投师,到时候咱们便是同门师兄弟,文大哥和长孙二哥更与我是结义兄弟,这图中若真是赤玄藏宝之地,那宝藏自是咱们见者有份,小弟决计不会独占。” 文峰和长孙文全听叶澜如此说,脸上并无异色,他们与叶澜相处虽短,却对他的性子知之甚详,因此不感惊讶。林文雍却料不到叶澜会将这天大宝藏与众人平分,听了他的话,脸上禁不住地现出狂喜之色。 却见燕卓然退后两步,朝众人拱手道:“在下于此事无有寸功,不敢生此贪念,与各位就此别过,诸位放心,此事我决不向任何人提起,便是向我派掌门至尊也不会吐露一字一句。” 祝文长一愣,尚未答话,却见叶澜伸手拉住燕卓然,朗声道:“燕兄与咱们共抗森罗殿强敌,同生共死,在下对燕兄很是佩服,咱们相识虽然不久,却算得上是患难之交,燕兄若是以为叶澜会在乎这点法宝,因此不肯同去,却是将兄弟瞧得小了。” 燕卓然点了点头,正要开口再说,却见文峰将眼一瞪,粗声道:“少废话!快过来研究这地图才是正经!” 燕卓然微微一笑,也不多言,上前和祝文长一起看那图形。众人商议一阵,猜那山峰地处何方,却都不得头绪。商议片刻,长孙文全忽地一拍脑门,大声道:“咱们发现这玄冰离火扇之处,离此处并不甚远,咱们不如便从玉虹城西这一片山脉找起!” 文峰哼了一声,说道:“笨蛋!这片山脉虽及不咱们太虚山雄伟,东西最窄处却也有十余万里,南北绵延更有数百万里,咱们一座座山头找将下去,却要找到猴年马月?再说,这山峰也不见得便在这一片山脉之中,若是不在此处,北疆大山脉不计其数,咱们便是找十辈子怕也找不到这座山峰。” 长孙文全笑道:“挨个山峰去找是比较费工夫,不过,咱们难道不会先用天地罗盘寻找方位么?” 燕卓然一听,也明白过来,说道:“不错,北疆山脉虽多,但山势高低起伏便如人的手指丝路一般,并无一处完全相同,这图中山势连绵,咱们对照天地罗盘,只消找到这一片山峰,藏宝之地自然便找到了!” 众人心想不错,都点头称是,长孙文全取出天地罗盘,一指点出,屋中便浮现出城西的连绵山脉来。他缓缓转动天地罗盘,屋中光影交错,山势变幻不定。祝文长和燕卓然仔细盯着山势虚影,不时低头瞧瞧扇子,看是否和图中所绘山峰对应。 如此直找了一个多时辰,文峰大觉无聊。他昨晚一夜豪赌,此时已微微有些困倦,便离了桌子,倚在一张太师椅上打盹。众人又找了两个多时辰,忽听林文雍欢呼一声,大叫道:“在这里了!” 文峰睁开眼来,只见众人都是脸现喜色。文峰坐直身子,笑道:“终于找到了么?”忽见祝文长收敛笑意,左手一把抢过扇子,面上紫气一闪,右掌颤动,直击而出,掌到中途,忽地一化为四,便如雷轰电闪一般同时击在燕卓然、叶澜、长孙文全和林文雍的胸口。四人全无防备,不分先后同时中掌,都大叫一声,身子向后飞出,摔在了地上,口中鲜血狂喷。文峰大惊,匆忙中只见燕卓然和叶澜还能勉力挣扎,欲要站起,长孙文全和林文雍却是一动不动,眼睛睁得大大的,眼中神光尽散,已然没了气息。 文峰心中巨痛,狂吼一声,眼角撕裂,两道鲜血从眼中直流下来。他纵身一扑,使出全身力气,青煞斧疾斩而出,怒叫道:“六阳归尘掌!你竟然是紫阳宫的人!”

第一节 疗伤续命万灵丹 六阳归尘掌乃紫阳宫不传之秘,一掌之出,最多可化而为六,同时击中六名敌人,且掌力凝聚,不因分击数人而稍减。祝文长本想找个机会,一掌将五人都料理了,但以他现在的修为,最多只能以一化四,文峰又坐在远处,因此这一掌便没有打在他的身上。这神通极耗真元,出掌之后,难免气力不济。祝文长见青煞斧疾斩而至,知这一斧是文峰含恨而发,威力不可小觑,自己刚使了一招六阳归尘掌,真元大不如平日,这一斧实在难以招架,想要躲闪,但文峰出招何等迅捷,躲避也已不及。无奈之下,只得祭出青玉灵华尺勉力抵挡。但听轰隆一声大响,祝文长一口鲜血喷出,身子如箭矢一般直撞出屋外。文峰恨急,从墙上破洞中钻出,抬眼看时,见祝文长疾飞而去,转眼已在数里之外。文峰想要追赶,心中终究存着万一的指望,一咬牙,返回屋内。 他飘身来到长孙文全身前,扑通跪倒,伸指去搭他的脉门。文峰一生之中经历过无数生死大险,一向谈笑对敌,从不露半分怯态,此时心中却怕得厉害,他手指离长孙文全的脉门只尺许距离,却用了好大一会儿,颤抖的手指才触到他的肌肤。 一触之下,只觉脉搏并无一丝跳动,他眼前一黑,哇地一声喷出一口血来,一把抱起长孙文全的尸身,嚎啕大哭。他自长大成人之后,从未流过一滴眼泪,此时却哭得犹如孩子一般,哭声之惨,便是全不相干的陌生之人闻之也要心酸落泪。 叶澜听文峰哭得如此伤心,知长孙文全已死,心中酸楚,想要哭泣,却流不出泪来。只觉全身半点力气也无,眼皮似有万斤之重,慢慢便要垂下。他知自己转眼也要死去,心中一片惶惑凄凉。眼皮将合未合之际,胸中忽地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甘,蓦地想起一事,用尽全身力气,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想要拔开瓶塞,手臂却无论如何也不听使唤。他心中焦急,想要叫文峰帮忙,努力叫了几声:“文……,文大哥!”却是声如蚊呐,文峰正自大哭,丝毫没有听见。 叶澜想要再叫,嘴却张不开了,手一松,瓷瓶掉在地上,向前滚了几滚,正好碰到文峰脚边。文峰身子一颤,转过头来,看到叶澜和燕卓然奄奄一息的模样,心头一醒,轻轻放下长孙文全,来到叶澜身前,伸掌按在他胸口,将一丝真元缓缓注入。 叶澜得文峰之助,有了一丝力气,勉力指向地上瓷瓶,有气无力地道:“药……” 文峰伸手一招,将瓷瓶握在手中,打开瓶塞,从瓶中倾出两枚丹药。他见丹药黑黝黝地毫不起眼,实不信这药能救叶澜性命,只是左右无法,不如一试,便将一粒丹药塞入了叶澜口中。不料叶澜伤势太重,竟已无法吞咽。文峰在他喉头轻轻一点,丹药方才入喉。正要将第二颗丹药也送入他口中,却见叶澜抿住嘴,使劲摇了摇头,手指指向燕卓然。文峰会意,闪身来到燕卓然身前,将余下那枚丹药给他服下。燕卓然眼瞳正欲涣散开去,药一入腹,瞳孔重又收缩,过了片刻,呼吸也渐渐均匀。 文峰回过头去,看向叶澜,见他爬到长孙文全身边,抱住尸身,失声痛哭。文峰未料到这药如此灵验,强忍悲痛,对叶澜道:“三弟,你先打坐调息,稳住伤势要紧!” 叶澜摇了摇头,抽抽噎噎地道:“没用的,我肺腑经络尽碎,已无法调用一丝真元,这药只能延数日之命,治伤却是无用。” 文峰见叶澜言语连贯,语声中虽充满悲痛之情,却不再是方才说话也有气无力的模样,知他暂无性命之忧,悲痛复又袭来,他目眦尽裂,眼角血泪横流,淌了满脸,将满腮蓬松胡子都尽数染红,瞧来触目惊心。 燕卓然缓缓坐起,察觉体内五脏皆碎,经络尽毁,略一运气,确是无法运使半点真元。如此重伤,本当立时毙命,他心知自己之所以尚能坐起,全是方才文峰给自己服下的那枚丹药之功。那丹药入腹之后,虽不能治疗伤势,却在体内自成一股生机,让他又恢复了行动之力。叶澜说这药只能延数日之命,对疗伤全无用处,燕卓然对照体内情势,知他所言非虚,抬眼见两人哭得如此悲伤,心下也觉黯然。 叶澜与长孙文全相处虽短,与他却极为投缘。他自小长于海外,玩伴本少,平日只与叶冰、叶雪等几个妹妹玩耍,后来虽结识了小青,却也是条小母龙,平生并无一个好兄弟可言,与众女孩情谊虽笃,却终因男女有别,无法畅所欲言。待得与文峰和长孙文全结交,便觉和二人无话不可谈,心中本已十分亲近,后来又在火山中经文峰一言而与二人结为异姓兄弟,更觉欢喜。与两人分别之后,虽只一月,却已极为思念,今日再见二人,他欢喜无已,谁知别情尚未详叙,与长孙文全便已天人永隔。他越想越是伤心,泪水有如决堤,止也止不住。 文峰心中之痛更是远甚叶澜,他自幼父母双亡,只因当时年纪太小,并不懂事,倒也不觉如何伤心。后来慢慢长大,街头流浪行乞,历遍世态炎凉,只觉自己烂命一条,既然一无所有,便也就没什么好失去的,因此渐渐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后来被齐乃谦收为徒弟,投入太虚,于他而言,终于有了一个能称之为家的地方。他口中虽对齐乃谦无甚敬意,心中却当他是自己父亲一般。齐乃谦收徒甚多,众弟子或嫌弃文峰身世,或讨厌他惫懒无赖的性子,多与他不甚投缘。后来齐乃谦又收了长孙文全为徒,文峰不知怎地,却与这个书生模样的师弟特别投缘,事事照拂于他。他心中虽把太虚门当成自己的家,但太虚门下弟子无数,他也不能各各交心,只把齐乃谦和长孙文全当成亲人。他有了关心之人,便也有了牵挂,齐乃谦是混沌境高手,只要老头子不是脑袋发昏想成仙,贸然去引发那洪荒天劫,自是不用他这个当徒弟担心。因此,文峰天不怕地不怕,唯一害怕之事便是长孙文全这个师弟有什么闪失。这次祝文长邀各峰相熟弟子外出寻宝,文峰因自己快要达到金丹境界,急于精进修为,本想婉拒此事。可长孙文全见莫文瑶也要随祝文长下山,立时便要同去,文峰无法,这才踏上了此次寻宝之旅。没想到寻宝之行有惊无险,大战森罗殿一事,长孙文全也只是受伤,并无大碍,重重劫难都熬了过来,最后却不明不白地死在了祝文长的手里。文峰握着长孙文全慢慢变凉的手掌,心中悲痛、疑惑、悔恨、愤怒之情混作一团心火,烧得他双目赤红,眼中血泪一滴滴地落在地上,聚成一滩,莹莹闪动,有如一块红玉。 两人泪水流干,却不起身,便在长孙文全身旁枯坐,不言不动。如此从傍晚坐到天明,又从早上坐到晚间,到得第三天早上,晨光又从墙上破洞中射入房中,照在众人身上。叶澜身子一颤,脸色茫然地抬起头来,见燕卓然坐在林文雍的尸身之旁,脸色灰败,林文雍身上却已覆上了一块白布,却不知是燕卓然何时给他盖上的。 燕卓然与叶澜对视一眼,低沉着嗓子道:“叶兄弟,人死不能复生,盼你劝一劝文兄弟,暂止悲伤,咱们快些将两位兄弟安葬了要紧。” 叶澜点了点头,想要说话,却觉嗓子肿痛,什么也说不来。燕卓然走上前去,轻轻对文峰道:“文兄弟,节哀!天气炎热,咱们不能再行耽搁,这就把两位的尸身火化了吧!” 文峰猛地跳起身来,张开双臂,将长孙文全护在身后,双眼如恶狼一般瞪视着燕卓然,暴吼道:“我看谁敢烧我兄弟!” 燕卓然一惊,倒退了一步。猛见文峰双目无神,虽然看着自己,可眼瞳空洞,实不知他在瞧向何处。燕卓然知他悲伤太过,心智已然失常,怕他暴起伤人,又退了一步。 文峰身子晃了两晃,看清眼前之人是燕卓然,眼中狂乱之意慢慢散去,代之以一片绝望之色。 叶澜咳嗽两声,哑着嗓子说道:“大哥!燕大哥说得对。有道是入土为安,但二哥若不能葬在太虚,料来也不能瞑目。咱们不将他火化,又怎能将他的骨灰带回太虚山呢?” 文峰心想不错,强忍悲痛,将长孙文全和林文雍的尸身分别抱起,移到客栈后院,又在院中立起两座柴堆,将两人放了上去。 客栈中本有伙计客人,但见店中有神仙打架,还出了人命,早已跑得无影无踪,又有谁敢过来罗唣?文峰站在柴堆之旁,看着长孙文全的面容,矗立良久,忽地一咬牙,转过身去,手臂后挥,一股气流急速斩在柴草之上,嗤地一声,着刀处有小小火苗生出,越燃越旺,一会工夫,火光熊熊,将柴堆中的两条人影吞没。

第二节 苦心孤诣入无间 浓烟滚滚,烈焰升腾,大火直烧了半个多时辰方才渐渐熄灭,文峰背对火焰,牙关紧咬,不言不动。叶澜却目不转睛地盯着火焰,火苗映入眼瞳,不住跳动,一如他的心境。 燕卓然早就请人去殡葬馆买了诸般用具,他看着两人,叹息一声,走上前去,递给文峰一只银铸骨坛。文峰只觉掌心一凉,身子微微一颤,看到掌中银坛,朝燕卓然点了点头。 长孙文全和林文雍二人骨肉成灰,原本留在他们尸身中的仙剑仙葫却不受烈火损伤,此时显出形来。文峰将两件仙器隔空抓起,随手丢在一旁,掀开骨坛盖,转过身去,伸指一点,长孙文全的骨灰便缓缓飞起,慢慢飘入骨灰坛中。他动作极是轻柔,骨灰飞起,草木余烬却仍留在地上。偶有草灰混入,他便伸手轻轻拂去,神情举止,便似为亲人拂去发边灰尘一般。 不一会儿,骨灰收尽,他封上盖子,以指做刀,在坛身上写了一个“全”字,低头看见脚边有一只乌木雕花箱,知是燕卓然所备,便弯腰将骨坛放入箱中,又从燕卓然手中接过另一只银坛,依样收了林文雍的骨灰,在坛身上写了一个“雍”字,并排放入木箱,合上箱盖,上了锁,抚着箱子,沉默良久,终于咬一咬牙,取出乾坤袋,将箱子收进袋中。 文峰收了骨灰,蓦地转身,慢慢向前走去,燕卓然和叶澜随在他身后,三人进到厅中,各自颓然坐在椅中。 从后院到前厅,只区区数百步距离,燕卓然和叶澜却走得异常艰辛,每走一步,胸口便微微牵动,隐隐生疼。 燕卓然早已查看过伤处,见胸口肌肉被打得微微凹陷,入肉数分,漆黑一片,望之有如铁铸。隔衣抚摸伤处,只觉着手处灼热难当,犹如火炙,不由暗叹一声:“好一招六阳归尘掌!”他曾听师尊说过紫阳宫这门掌力,知这路掌法只此一招,以一化六,掌力至阳至刚,中者魂飞魄散,身归尘土,六阳归尘掌由是得名。 这掌法是紫阳宫镇派绝学之一,便是宫中寻常弟子也不能得传这掌法精要,祝文长既然会使这路掌法,则他必是紫阳宫混入太虚的奸细无疑。只是,这又怎生能够?大门大派一向择徒甚严,紫阳太虚积仇数万年,两派为防对方奸细,于收徒一节把关更比别派为甚,祝文长一身太虚道法真传,显是未曾被门中长辈怀疑过身份,那他这深厚无比的紫阳宫道法底子却是如何瞒过太虚一众混沌镜高手的? 燕卓然想到此处,摇了摇头,知道此中隐秘非他这外人所能揣测,伤处痛楚传来,他忍不住咳嗽两声,蓦地想起当日火山中的情景来。那时岩浆潮铺天盖地而来,眼见已无生理,祝文长好似突然得了失心疯一般,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言语,还平白无故挨了石像一掌,言行举止大是不合常理。其后众人得叶澜拼死相护,脱了险境,文峰还因此事对祝文长怒目相向,两人险些说僵动手。燕卓然急于向师门禀报大魔神王巴乌之事,辞别了众人,借火羽鹤向师门回报了此事,之后便一直在这玉虹城中疗伤,直至今晨始愈。他这一月来专心运功治伤,心无旁骛,早将当日祝文长的异常抛在脑后,对他全无防备,这才中了祝文长暗算,受了这垂死之伤。燕卓然一身道法丝毫不弱于祝文长,正一浩然气神妙无方,也不见得便比六阳归尘掌差了,若有防备,如何会被这一掌打得五脏粉碎,生机尽绝?他即感懊丧,又觉诧异:“我与祝文长萍水相逢,相交不深,一时大意受了他的偷袭倒也罢了。但长孙文全聪敏机变,文峰虽外表粗豪,见识也自不凡,二人与祝文长师出一门,此行出山寻宝,半年多来朝夕相处,彼此知根知底,怎地也不知祝文长包藏祸心,竟对他全无防备?” 燕卓然却不知道,文峰此时心中所想,也正是这一句:“我怎地对他全无防备!”悔恨之意袭上心头,如毒火蔓延,烧得他五脏生烟。祝文长在火山中言行有异,文峰事后也曾大起疑心,他与长孙文全无话不谈,私下里也曾说起此事。两人左思右想,都猜不出其中缘由,商定须将此事回禀齐乃谦,凡事交由太虚掌门定夺。文峰当日曾对长孙文全戏言,说祝文长不会是紫阳宫的奸细吧?没等长孙文全回话,文峰自己便笑出起来,说我知道此事绝无可能,随口说说而已。 他和长孙文全笃定祝文长绝不是别派奸细,乃是因两人对祝文长的来历都知之甚祥。祝文长方出生便被弃于山下,襁褓中写了他的姓名并生辰八字,他本来的名字是祝元长,他师父田乃谨按着太虚规矩,给他改名为祝文长。田乃谨捡到祝文长之时,已是他出生后第二日。那小婴儿一日一夜不吃不喝,受山风寒露侵蚀,已是奄奄一息。若非田乃谨以仙家法术救治,祝文长当时便已夭折。文峰比祝文长大着一岁,祝文长十二岁时,文峰方始上山,又过二十余年,齐乃谦才将长孙文全收归门下。如祝文长这等自婴儿便入太虚的弟子,来历最是清白不过,他艺成之后,虽曾多次下山历练,却从未孤身成行,都是与别个太虚弟子同往,并无暗中投入紫阳宫的机会。太虚门中若有人说文峰或长孙文全是奸细,门中戒律堂为慎重起见,还会查上一查,但若有人说祝文长是奸细,戒律堂定会将告密弟子狠狠训斥一番,说告密者妖言惑众,存心不良。更新最快电脑端:/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这道理最是浅显不过,因此文峰虽见祝文长在火山中举止有异,却也决不会对他的身份有所怀疑。谁料祝文长竟真的是紫阳宫的奸细,他见找到了赤玄藏宝之地,面对这古往今来第一大宝藏,终于忍不住出手,不但抢走了玄冰离火扇,更害了长孙文全和林文雍的性命。 想到长孙文全惨死,文峰心中又是一阵剧痛,手指一紧,椅子扶手被他捏得粉碎,变成一把木屑,缓缓从他掌中流出,他却只如不觉,指甲陷入掌心肉里,渗出一片鲜血。 燕卓然见了文峰这等情状,想要出言劝慰,却不知要说些什么好,方要开口,便觉气息不畅,伤口疼痛不堪。他初服药之时,伤口虽痛,体力精神却不弱于普通凡人,岂料只数日之间,生气就一日不如一日,现在便只是行走也觉艰难。 他叹息一声,凝视内视,察觉体内由丹药化成的那股生机已大为减弱,料来再过数日,待得这股生气断绝,自己便要一命呜呼了。这丹药虽不能救命,但能为必死之人延得一旬寿命,却也是罕有灵丹,却不知叶澜是从何处得来。他抬头向叶澜望去,见他坐在椅中,垂首摸着胸口,满面凄然,便问他道:“叶兄弟,你这丹药是哪里来的?” 叶澜听到燕卓然的话声,啊地一声跳起身来,大叫道:“快去找计回!” 燕卓然疑道:“计回是谁?”(、域名(请记住_三<> 叶澜方要回答,忽地眉头一皱,手抚胸口,咳嗽两下,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文峰见状,忙抢上将他扶起。叶澜坐在椅中,喘息半晌,断断续续地道:“大……大哥!这城中有一家悦来客栈,你快去客栈中找一个叫计回的郎中,他……,只有他能治好我和燕大哥的伤!” 文峰听罢,与燕卓然对视一眼,摇头苦笑道:“悦来客栈?天下客栈,一百家中倒有九十八家叫做悦来客栈,这玉虹城方圆一千五百余里,悦来客栈便没有一百家也有八十家,你却叫我到哪里去找一家悦来客栈?” 叶澜愕然道:“怎么都叫悦来客栈?他们就不能起个别的名字吗?”略一沉吟,又道:“我实在不记得那客栈在何处,只能劳烦大哥一家家去寻找。那郎中手持一杆医幡,左边写着‘妙手回春,药到病除’,右边写得是‘本小利薄,概不赊账’。天下郎中虽多,打这等招牌的,想来也只此一人。你到客栈中一问便知。” 文峰看着叶澜苍白的脸色,终究不放心将他和燕卓然这两个重伤之人留在此处,沉声问道:“这个叫计回的家伙是什么来路?真能治好你们的伤?” 叶澜道:“这人甚是年轻,行事油滑,浑没半点高人的样子,但医术却十分高明,那两粒延命丹药便是他给我的。他晚上当会回客栈歇息,若今晚等他不到,明日你可去市集中寻他,他喜四处摆摊治病,你到人多的地方瞧瞧,想来并不难找。” 文峰道一声好,迈步便要出门,忽地回身问道:“你的伤还撑得住吗?” 叶澜苦笑一声,低声道:“药力虽大有减弱,但三五日内,料来还死不了。”文峰听罢,点一点头,闪身出门。

第三节 本小利薄不赊欠 文峰有要事在身,也顾不得避讳,飞身到半空之中,四处俯瞰城中客栈。每看到写有“悦来客栈”四字的匾额,便闯进店去,向掌柜伙计询问计回的行踪。直问到第三十八家,才寻到了计回所住之处。此时已至正午,那掌柜说计回外出治病,已走了两个多时辰,实不知要到何处寻他。他劝文峰不如在此要些酒菜,边喝边等,到得晚间,计回必然回来。文峰心想不错,便摸出一锭银子甩给掌柜,让他备酒备菜。不一会儿,酒菜齐备,文峰满斟一碗酒,缓缓洒在地上,长叹一声,眼中又流下泪来。 想起往日与长孙文全举杯把盏,大碗酒大块肉地纵情吃喝,何等逍遥自在!此时独坐桌边,却只感满心酸苦,人生无味。举起酒碗,哑着嗓子低声道:“二弟,次次都是你付账,我还没请你喝过酒呢……” 忆及往日与长孙文全的种种,止不住地时而微笑,时而流泪,掌柜和伙计见他独坐桌边喝闷酒,也不吃菜,又哭又笑的,大是奇怪,但见他魁梧雄壮,却也不敢上前聒噪。 文峰一碗接一碗地将烈酒灌入腹中,喝完一坛,又叫伙计搬来一坛。酒入愁肠,格外易醉,醉眼朦胧中,似乎见到长孙文全坐在桌边嘟嘟囔囔地道:“文师兄,你少喝点,这酒很贵,你再这么喝下去,我银子可要不够了……” 文峰心中大痛,恨不得将祝文长捉来千刀万剐,又想盯着他的眼睛问上一句:“你为什么要背叛太虚?为什么要杀死文全!”想到自己便算杀死祝文长,夺得宝藏,为文全报了仇,却也不知要如何回山面见齐乃谦,亦无颜再见莫文瑶之面,愁绪更增。 第二坛酒喝到一半,蓦地抬起头来,只见暮色昏沉,客栈外贩夫收摊,走卒挑担,都已准备回家,原本热热闹闹的大街渐渐冷清下来,他心中一惊:“怎地到了这个时候,那郎中还不回来?”想到叶澜和燕卓然的伤势,大感忧心。他虽不通医术,但也知叶澜和燕卓然经络尽毁,五脏粉碎,伤势之重已非人力可救,便是齐乃谦这等混沌境高手亲来,以无上神通加以援手,怕也不能救得二人性命。文峰实在不信一个江湖游医能将二人治好,但他此时走投无路,除了抓住计回这根救命稻草,此外更无良策。他在心中不住安慰自己:“江湖广大,奇人异士无数,说不定野有遗贤,真能在这烂大街的悦来客栈之中遇到高人,就此救下三弟的性命!” 想到叶澜说体内药力减退,心中更是焦急,忖道:“这个时辰还不回来,莫不是到窑子里找乐子去了?”想要起身到各处勾栏里在寻找,又怕计回忽然回来,就此错过,犹豫再三,暗暗打定主意:“我先在此等候一宿,若今晚等他不到,我明早再去城中寻他便了。” 想到此处,又举起酒坛,斟了一碗酒,方要送到唇边,忽听门边伙计笑道:“计郎中,您可回来了!那边有位爷台可等了您一整天了!” 文峰抬起头来,循声望去,见门外来了一个年轻郎中,手执一杆医翻,医幡右边清清楚楚地写着:“本小利薄,概不赊账”八个大字。 他苦等一天,终于等来了正主,放下酒碗,刚要说话,却见计回快步上前,夹手抢过他手中酒碗,一仰头,咕嘟嘟几口喝干,接着放下酒碗,低头向酒桌上瞧去,见桌上热炒早已凉透,便随手捻了几片酱牛肉放在嘴里,一边咀嚼,一边笑嘻嘻地问道:“叶澜那小子这回又受了什么伤?” 文峰听他这般相问,心头大惊,酒便醒了一半,暗道:“没想到这人竟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当下颤声问道:“你怎知是叶澜让我来的?” 计回笑道:“此处我只带他来过。你既然找到了这里,哪里还会有旁人?” 文峰嘘了一口气,暗道:“原来如此!”站起身来,拉起计回的手说道:“叶澜伤得很重,咱们快去!” 计回轻轻一挣,脱开文峰的手掌,顺势往椅中一坐,说道:“我累了一天,先歇会儿,吃点东西再去不迟。” 文峰大怒,喝道:“我三弟命在顷刻,岂能容你磨蹭!” 计回慢吞吞地倒了一碗酒,懒洋洋地道:“看你急成这般模样,叶小子这次伤的挺重啊,我那延命丹他已服下几日了?” 文峰一怔,答道:“已是第三日了!” 计回笑道:“那你着什么急?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的!” 文峰眼中怒气一闪,更不多话,一把抓住计回的衣襟,将他提在空中,暴吼道:“你到底去是不去!” 计回被他抓在手中,脸上却无惧色,嘻嘻笑道:“你来求我看病,居然还敢这般霸道!”说罢,右手探出,抓住文峰的手掌轻轻一扭,文峰只觉虎口酸麻,眼前一花,计回已站在丈余之外。m.33s. 文峰面色一寒,挥手祭出青煞斧,沉声道:“原来是高手,姓文的倒是看走眼了!今天就是绑,我要把你绑去!” 客栈掌柜见两人忽而动手,正要上前相劝,猛见青光一闪,文峰手中已多出一把大斧。这掌柜也是识货的,知道文峰是修道之人,心想我这把老骨头怎经得起你们仙家法术折腾?吓得哎哟一声,转身缩到柜台之后。 计回却对文峰理也不理,又抓起几片酱牛肉抛入口中,举起酒坛合酒水囫囵吞下,迈步向前,含含糊糊的道:“走吧。” 文峰面色一松,收起青煞斧,闪身出了客栈,腾身而起,径向前飞。只听计回在身后嘟嘟囔囔地道:“大庭广众之下,说飞就飞,月黑风高的,也不怕吓着小孩子……” 文峰听话声就在身后,知计回跟来,也懒得理会他的疯言疯语,只是埋头疾飞,须臾之间,已回到原先的客栈之中。 叶澜和燕卓然都在客栈中闭目养神,听到破风之声,一起睁开眼来,齐朝文峰点了点头。 计回见到叶澜一脸死灰之气,微微一怔,继而笑道:“澜哥儿,你又多管了什么闲事,居然让人打成这副模样?” 叶澜白眼一翻,想要骂他两句,却觉胸口气闷异常,说话也觉困难,便只重重哼了一声,算做回答。 计回走上前去,随手将医幡立在桌旁,伸指搭了搭叶澜的脉搏,接着眉头一皱,撕开他胸口衣襟,轻轻抚摸了几下 叶澜被他指尖一触,只觉剧痛攻心,忍不住低声呻吟,却听计回笑道:“哎哟,打得真碎!那人的六阳归尘掌倒是有几分火候。” 叶澜担心自己伤得太重,便是计回也无力救治,此时见他神色轻松,知道自己尚有救药,忍不住心头一松。 计回向燕卓然瞧了一眼,又回过头来对叶澜道:“瞧你这伤势,伤你那人的六阳归尘掌应该是到了以一化四的地步,幸亏我多送了你一颗延命丹,要不然这位兄台也早已死了。哈哈,妙!妙!妙!好人有好报!” 燕卓然见计回向自己瞧了一眼,接着便连声称妙,忍不住心头有气,轻哼一声,脸上现出一丝怒色。文峰想到长孙文全在六阳归尘掌之下惨死,听计回连声称妙,似乎说这一掌打得甚好,更是大怒欲狂,手掌一立便要击出。 叶澜见状,急忙叫道:“大哥!不可!”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文峰强忍怒气,垂下手去,圆睁双目,厉声道:“你再这般胡说八道,莫要怪我不客气!” 叶澜见计回仍是一脸满不在乎的神色,忙低声解释道:“大哥,你不可误会。这郎中与别个不同,只认钱财,不问其它。他见人生了病,便是见了生意,既然有银钱可挣,那他打心眼里便觉得高兴。” 文峰听了,不怒反喜,问计回道:“你有把握治好我两位朋友的伤?” 计回看也不看文峰一眼,冷哼一声,示意轻蔑。文峰却毫不生气,脸上现出一丝喜容,略一沉吟,又问道:“他们的修为……,可能……,可能恢复如初吗?” 他问这一句话,本也不抱希望,燕卓然和叶澜伤势如此沉重,能勉强保住性命已是意外之喜。但若就此修为尽失,于修道之人而言,打击却太过沉重。 三人齐齐注视计回,都盼他将头点上一点,却见计回毫不犹豫地摇头道:“恢复如初吗?我却没那个本事!” 燕卓然神色一黯,垂下眼去。文峰也觉心往下沉,不知要说些什么。唯叶澜知计回爱卖关子,见他神色轻松,料来当有下文。果听计回续道:“我以修为替他们接续经脉,再以丹药温养,他二人得两者之助,修为难免会涨上那么一点半点,若要完全恢复如初,却是办不到。” 燕卓然猛地抬起头来,脸上现出讶异之极的神色,文峰也是微微一怔,继而大喜,转头向叶澜道:“你从哪儿找来这么一个疯郎中?居然比老子还不会说人话!” m.33s.

第四节 妙手仁心胜先贤 叶澜微微一笑,向计回道:“废话少说,你开个价吧!” 说到这里,忍不住向怀中乾坤袋摸去,他袋中尚有晶币三千余枚,只是自己伤势如此沉重,医治必也艰难,不知这些钱够不够。如若不够,文峰怀中也有两三千枚晶币,燕卓然久历江湖,想来也不会身无分文,希望终能凑够两人的诊金。 计回点了点头,掐指算道:“续脉、用针、丹药、一三得三,三三得九……老主顾,得打个九五折……,一人算你十六枚晶币便了!” 叶澜只当是自己听错了,提高了嗓音问道:“多少?” 计回跺脚道:“十六枚还嫌贵?好吧,算你十五枚,真心不能再少了! 叶澜愕然道:“怎么这么便宜?你给宝珠治伤还要一千枚晶币,我和燕大哥伤的比宝珠重得多,怎地只收十五枚?”他知计回虽然爱财,收钱倒也公道,从不漫天要价,因此直言相问,也不怕他坐地起价。 计回摇头道:“你记错了。给宝珠治伤我只收了你十万两银子,那一千枚晶币是给她提升资质用的。那枚丹药是老头子亲自炼制,你当老爷子的东西很容易要到手么?现在给你二人治伤虽有些麻烦,但所用丹药只是续脉疗伤的普通货色,,怎能和老爷子的灵丹相比?当然,我只收十五枚是有些少了,这可真是良心价!你若过意不去,不妨多给点儿……” 叶澜白眼一翻,也懒得回话,伸手入怀想要取晶币给他,手臂方动,便觉胸口剧痛,忍不住闷哼了一声。文峰知他心意,忙从乾坤袋中取出钱囊,数了三十枚晶币出来,抛到计回手中。 燕卓然和叶澜任他付账,也不出声阻拦。计回喜滋滋地收好钱,抓住叶澜的手臂说道:“走,寻一间静室,我来给你治伤。” 叶澜轻轻一挣,摇头道:“你先给燕大哥医治!” 计回笑道:“先治后治还不是一样!”转过头去,伸臂一引,对燕卓然道:“燕公子,请吧!” 燕卓然方要摇头推让,蓦地心头一动,忖道:“看这郎中貌不惊人,油腔滑调,实在没半点神医样子,也不知他是否真能治好我二人之伤。左右无法,只可一搏。不如先让他在我身上试一试,如若这郎中并无真实本领,将我治死了,那叶兄弟仍可再寻良医……”当下朝计回点一点头,说道:“有劳先生了!”说罢站起身来,就近找了一间客房推门而入。计回尾随其后,随手关上了门。 叶澜对计回的医术大有信心,坐在椅中安心等待。文峰却不似叶澜镇定,干坐了半个时辰,便急得在厅中来回踱步,时不时走到门前,侧耳听屋内动静,但听得屋内只是偶有悉索声响,此外别无声息。他越等越是焦躁,叶澜不停劝慰,让他不必担心,文峰却只如不闻,来回踱步更频。 如此直过了两个多时辰,眼见已近子时,忽听房门吱呀一声打开,计回缓步而出,伸个懒腰,朝叶澜道:“澜哥儿,快过来,轮到你了!” 叶澜不闻燕卓然动静,微觉担心,艰难从椅中站起身,慢慢走到门前向屋内张望。只见燕卓然盘膝坐在榻上,神态宁定。叶澜问道:“他怎地还不起身?” 计回笑道:“人吃饱了饭还要歇上一会儿消消食,他经此大变,总要调息一阵,你莫要磨蹭,快些进来。” 叶澜点了点头走进屋去,忽见燕卓然睁开双目,飘身下床,伸手一挥祭出黑玉白霜笔,屋中忽地豪光大作,根根丝线交相盘旋,在他身前缠绕成一个人形,须发眼眉宛然便是另一个燕卓然。两个燕卓然一起躬身一揖,向计回朗声道:“明德书院燕卓然,深感先生救命大恩!” 计回还礼道:“燕公子无须多礼!我诊病,你给钱,咱们公平交易,哪里谈得上什么恩德?” 燕卓然直起身来,右手轻抖,白毫交错缩回笔端,化为素白一点笔头。他挥手将法宝收回气海,肃然道:“先生如此神通,岂在乎这区区财物?先生以此为幌子,行医江湖,救死扶伤却不居功,实是世之高人,燕某钦佩之至!” 计回面露尴尬之色,挠头道:“不是幌子,不是幌子!财物还是要在乎的……” 叶澜讪讪地道:“他只知道收高价,哪里是什么高人!他师父是高人还差不多……” 燕卓然眉头一皱,正色道:“敢问尊师姓甚名谁?” “这个却不能说!” “尊师可是姓易?” 计回眉头一挑,淡淡地道:“猜出来了?知道的不少啊!” 燕卓然略一沉默,脸上渐渐露出决然之色,沉声道:“燕某身为明德书院弟子,唯师门之命是从,不能答应给别人做什么事!燕某这条命是先生所救,先生若是愿意,不妨再拿去便是!” 计回面带戏谑,幽幽地道:“我不是我师父,你也不是君晟神尊。我治病收钱,本也没打算让你去做什么事。那帮老家伙的恩怨,且让他们自己去纠缠,咱们做小辈的就别瞎掺和了。你我现下两不相欠,我要你性命做甚?” 燕卓然眼中精光闪动,似有所思,怔了半晌,向计回拱手道:“先生妙手仁心,慈悲更胜尊师,燕某在此谢过了!” 计回一笑,转头向叶澜道:“你看还是燕公子有眼光,看出老子慈悲为怀!” 叶澜呸了一声,愤愤的道:“慈悲个屁!你个奸商!只知道大把收钱,哪里有半点慈悲心肠?” 计回也不生气,微笑道:“澜哥儿,你这话可就不对了,我给你的可是友情价!” 文峰见叶澜说话时断断续续,显是在竭力忍痛,忍不住在计回肩头一推,喝道:“少废话!快给我三弟治伤!” 叶澜迈步走到床前坐定,计回嘀咕一声,随手关上了门,飘身来到叶澜身前,伸手解开他的衣襟,右掌探出,按在他胸口伤处。叶澜痛哼一声,咬牙苦忍,只觉计回掌中一股热力传出,直达肺腑。叶澜不知道他要如何给自己疗伤,方要发问,忽听计回咦地一声,脸现惊讶之色。 叶澜见了他的脸色,心头一跳,问道:“怎么?治不了吗?” 计回摇了摇头,脸上现出疼惜神情,叹道:“哎!白白浪费了我一颗好丹药!” 叶澜大怒,骂道:“治不了便治不了!怎地还说这种风凉话 !” 计回脸上又换上一幅赞叹神色,问道:“你父亲可是元婴境修士?” 叶澜听他忽然问起自己的父亲,大感惊讶,茫然道:“是啊,怎么了?” 计回并不回答,闭着眼睛,数道:“一,二,三!整整三十年功力!也只有亲爹才舍得下如此血本!可比我那抠门师父强多了,老爷子别说为我耗费功力,便是一颗丹药也要我软磨硬泡好久,他才不情不愿地给了我。” 叶澜越听越是糊涂,皱眉道:“你不清不楚地胡说些什么?” 计回脸上赞叹之色不减,收回右掌,问道:“你这一掌是被人偷袭的吧?” 叶澜愕然道:“你怎知道?” 计回道:“你有保命灵符护身,若是与人对敌,有攻有守,纵然对方功力远胜,你也绝不会受如此重伤。这一掌既然能打得你重伤垂死,定是在你全无防备之时突施偷袭,这又有什么难猜?” 叶澜听了,想起祝文长,不禁心头有气。他虽只是逍遥境第三层,比祝文长低了一层境界,但他真元浑厚,战力殊不弱于逍遥境第四层的修士,数日前独占苍瀛方易两大逍遥境高手,兀自占了上风。祝文长修为虽比苍瀛为高,叶澜自忖与他单打独斗,未必便会输于他。这一掌挨得着实窝囊。当下没好气地道:“这还用你说!就祝文成那点本事,怎能同时伤了我和燕大哥?你说什么保命灵符,我却听不明白。” 计回道:“你既不知,我也不必明言……”接着摇了摇头,续道:“你服了我一颗延命丹,却也算不上浪费。你这保命符虽然神妙,却是用一颗少一颗,珍贵无比。我那颗延命丹再加上你治病的这十几枚金币,怎比得上你这保命符金贵?你这笔买卖着实划得来!” 叶澜越听越是糊涂,心道:“什么保命灵符?难道是指辟毒珠?这珠子是她师父易天定亲手炼制,计回不会不识。莫不是他已探出此物在我气海之中?这其中缘由,他既不肯说,我也不必多问……” 计回见叶澜不再言语,便取出乾坤袋,从袋中摸出一个药瓶,倾出三粒金色丹药。叶澜伸出手去,想要接过,却见计回将手一缩,说道:“这药不是吃的!” 叶澜想起当日他给宝珠的那颗丹药,也说不可直接服用,贸然服之,必然粉身碎骨,不由心头一惊,急忙垂下手去。忽见计回两手一合,将三粒丹药拍得粉碎,接着双掌张开,三粒丹药化成的粉末在他双掌之间不停翻滚,片刻之间,已变成一团氤氲的金色雾气。计回任这团雾气浮在两人之间,十指伸展,指尖上生出一道道青色罡气。罡气长有半尺,细如银针,凝练有如实质。计回手掌一抖,这些罡气便从他指尖脱离,却不消散坠落,而是就此凝在空中。他十指连点,空中气针越聚越多,密密麻麻,足有百余枚。叶澜知他转眼就要御这些青针刺向自己,禁不住寒毛直竖,头皮发麻。

第五节 独步杏林全靠脸 计回接连布下百余枚青针,接着右手五指屈伸,颤动不休,空中青针随着他手指颤动,微微挪移,列好阵势。 叶澜瞧出这些细针的位置,正是对着自己经脉肺腑断裂之处,心中也佩服计回辨位精准,不差分毫。 忽听计回轻斥一声,一掌推出,百余枚气针受他法力牵引,急刺而下,扎入叶澜体内。叶澜只觉奇痛攻心,却怕牵动伤处,乱了针位,不敢大声呼痛,只得强行忍住,将牙关咬得咯咯直响。 计回双臂微举,十指法诀变幻,状如千花吐蕊。漂在空中的金色雾气受他法力催动,分成长短粗细各异的百余股,微微扭动,便如百余条小蛇一般,分别缠在青针尾端。 计回见每根青针都附着一条小蛇,脸露微笑,大觉满意。接着收起笑容,右手食中两指并拢,微微向下一压,百余枚金色小蛇沿针盘旋而下,钻入叶澜体内。 叶澜本在咬牙苦忍体内痛楚,此时金蛇入体,疼痛更增数倍,当下再也忍耐不住,大声呼叫起来。只听计回喝道:“别动,不可乱了针位!”叶澜听了,想要忍住不喊,可体内犹如千万把小刀同时劈斩,苦如凌迟,无论如何忍耐不住。又听计回说道:“凝神内视,缓运真元疗伤!” 叶澜虽疼得死去活来,听了这句话,心中仍止不住地暗骂:“我经络尽碎,运你姥姥的真元!” 心中虽如此想,却仍是强忍痛楚,凝神内视,只见体内经脉肺腑断裂处皆已被青针钉住,一条条小蛇自针尖绕下,笔直伸出,在经络断裂出搭起一座座金色桥梁。叶澜心中一醒,用尽全身力气,自气海调出一丝真元依经脉运转。真元行至胸口伤处,沿着座座金桥滚滚而过,畅通无阻。 计回微微点头,叫道:“极速运转真元,修补肺腑,接续经脉!” 叶澜见了体内情形,不等他吩咐,急忙全力运转真元。修士真元本有生肌续脉的奇效,经络得真元滋养,开始缓缓愈合,每愈合一分,痛楚便减一分。只行两个周天,叶澜便觉体内痛楚大为减轻,已可强自忍耐,呼痛之声便渐渐止息。 如此运功不停,过了两个多时辰,叶澜内伤尽去,法力恢复如初。计回见状,双手法诀连变,青针和金桥都渐渐淡去,融入了叶澜体内。叶澜只感真元一壮,登觉神清气爽,大为受用。他知道自己的修为又有精进,想起计回治伤之前的言语,心中也佩服他了得,忍不住睁开眼睛,拇指一翘,赞道:“了不起,真有你的!” 计回笑道:“能让你夸上一句可真不容易!”说完伸手一招,房门无风自开,又听他道:“你们两个快进来!哎!可累死我了!这儿有什么吃的没有?” 文峰和燕卓然在屋外听叶澜痛得呼天喊地,一直大为担心,听了计回之言,忙迈步进屋,见叶澜神采奕奕地坐在榻上,显是伤势已痊,不由大感放心,文峰打趣道:“三弟,明明是一样的伤,燕兄弟安安静静地便治好了,你怎叫得如杀猪一般?” 叶澜听了,想起刚才的剧痛,兀自心有余悸,心想这等剧痛,燕卓然居然能一声不吭,当真让人敬佩,忍不住向他道:“燕大哥如此硬气,小弟佩服!” 燕卓然面露疑惑之色,摇头道:“并非是我硬气。计先生给我治伤之时几乎毫无疼痛之感,我方才在外面听你痛成这幅样子,还当给你治伤时出了什么岔子,很是担心了一阵呢。” 叶澜大奇,问计回道:“怎地我和燕大哥伤势相同,我痛成这样,他却全无反应?” 计回道:“你二人虽是一人所伤,但医之一道,千变万化,因受伤之人体质、功力、境界、心性不同,医治之法也大相径庭……” 燕卓然略通医道,听计回如此说,大觉有理,缓缓点头称是,叶澜虽然不明其中道理,听他如此解释,也就消了疑惑,却听计回续道:“不过,这次你二人之伤,我皆是以太乙神针医治,澜哥儿你之所以这么痛,乃是因我没给你用镇痛药物之故……” 燕卓然和文峰微微一怔,都面露古怪神色,叶澜大怒,猛地窜起,指着计回大骂道:“死郎中,这般戏弄小爷!” 计回笑道:“我那镇痛药丸只余一颗,是你自己客气,让我先给燕公子医治,此刻却来怪我,当真好没道理。” 叶澜想起方才身受之苦,狠不得将计回暴打一顿出气,但心想此事他并非有意为之,却也怪他不得。道理虽是如此,心中却仍是愤愤不平,忽地伸出手来,对计回喝道:“拿来!” 计回愕然道:“拿什么?” “少装糊涂!你收那十五枚晶币的诊金定然包含那镇痛丸的价钱在内,既然没给我用,便将那镇痛药的钱还我!” 计回退后一步,手捂胸口,怒道:“不给!忙活了一宿,连饭都没吃一口,你还来跟我讨价还价!再说,我本来就是给你打了折的!”见叶澜飘身下榻,仍是伸手讨要,又道:“上次你硬抢了我一枚延命丹,这才救了燕公子性命,那延命丹比镇痛丸宝贵得多,我吃点亏,便算两者相抵了吧!” 叶澜见他如此混赖,心头有气,挥掌向他劈去,掌力之出,破空声大作,小小斗室之中竟凭空生出虎啸之声。 计回嘻嘻笑道:“你伤势初愈,不要动气!”说着举掌一封,将掌力接下。叶澜这一下刚猛无匹的掌力便如虎入山林,消失得无影无踪,再无半点声息。 叶澜一时气愤,贸然出手,出掌之后立时后悔,生怕这一掌将计回打伤,却见他轻描淡写地将这一掌接下,身子即未晃动半点儿,也无一丝反击之力传回,知这郎中境界之高,非自己所能揣测,当下也不敢造次,垂下手,讪讪地道:“罢了!” 计回笑道:“这就是了,不要冲动。你这么爱管闲事,三天两头的受伤,若把我这郎中打死了,下次还有谁再来救你?” 叶澜心中一动,暗道:“此次若不是这两粒延命丹,我与燕大哥早已死于非命。这丹药着实有用,不可不再要上几丸!”当下又伸出手去,向计回道:“你那延命丹,再给我十丸。” 计回瞠目道:“十丸!你当饭吃哪?没有没有!便一丸也没有!” 叶澜作势欲抢,口中说道:“别这么小气,我若没你这灵丹延命,也没法寻你医治,我死了不打紧,却耽误了你的生意不是!” 这说辞甚是有效,计回微一犹豫,从怀中摸出瓷瓶,抛给叶澜道:“真的只剩这一颗了,信不信也由得你……”接着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道:“我转眼便要离开玉虹城,你下次受伤,却去哪里寻我?这生意终究是做不成的……” 叶澜接过瓷瓶,放进了乾坤袋中,计回转身拿起医幡,走到窗前推开窗子,见天已大明,回头对叶澜道:“这儿也没我什么事了,我肚子饿了,要去吃些早点,澜哥儿,咱们有缘再会吧!”不等叶澜回答,身子一纵,从窗中钻出,落到街心,慢悠悠地向前走去。 叶澜没料到计回说走便走,看着他的背影,心中竟微有惆怅之感,只听燕卓然轻叹一声,说道:“真是高人啊!” 计回行出两步,见迎面走来一个少女,生得柳眉杏眼,袅袅婷婷,颇有几分姿色。计回看了那少女几眼,走上前去,笑眯眯的道:“姑娘,请留步。” 那少女停下脚步,略有戒备的望着他,问道:“什么事?” 计回道:“姑娘,小可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那少女道:“先生但说无妨。” 计回点了点头,说道:“姑娘,你有病啊!” 那少女一怔,继而怒道:“你才有病!” 计回正色道:“姑娘,你真是有病!不信让我来给你把把脉!”说着伸手向那少女手腕抓去。 那少女见她居然还敢动手,勃然大怒,骂一声:“流氓!”挥手猛向他脸上打去。叶澜在楼上看着,微觉好笑,心想计回法力高深,这一掌定然打他不中。未料到啪的一声,计回脸上已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掌。叶澜啊的一声,大感惊讶,却见计回捂着脸道:“姑娘,你看我没说错吧?你果然有病!你掌心湿滑,微微发凉,显是体内寒气积聚,阴阳失调,不能宣之于外的症状。不过,你也无需担心,这病甚是好治,我给你开个药方,服几剂药,调理一下便好。” 文峰和燕卓然相顾愕然,两人只知世上医生皆以望、闻、问、切为手段,却不料计回竟能以脸诊病,当真是辟医道之蹊径,开杏林之先河。 那少女见计回挨了一掌后仍然胡说八道,只当遇到了疯子,迈步便走。计回却仍跟在后面,紧追不舍,大叫道:“姑娘!姑娘!别急着走,我给你算便宜些便是!” 叶澜强忍住笑,回头对燕卓然道:“真是高人啊!” 文峰也翘起大拇指,大笑道:“高!实在是高!”

第六节 血字剑印发宏愿 三人各自心怀感慨,目送计回走远。文峰当先转身,走出客房,回到厅中坐定。 燕卓然望着厅中景物,轻轻将手掌按在胸口,想起昨夜自己还身受致命之伤,性命垂危,今晨却已伤势尽去,功力似乎还略有提高,思之直有恍如隔世之感。 方才燕卓然以黑玉白霜笔幻出化身,叶澜挥掌击打计回,文峰都看在眼里,知道两人神通尽复,不禁心中欢喜,手掌触到被自己捏碎了一半的座椅扶手,悲伤、愤怒又涌上心头。他低头沉默良久,忽地抬起头来,向燕卓然道:“我和三弟要去寻找祝文长,为文全报仇,燕兄,你去也不去?” 燕卓然听文峰发问,微微苦笑,却不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中神色颇为复杂。文峰冷冷地与他对视,并不催促。 叶澜也急于为长孙文全报仇,心中颇愿燕卓然同往,见他并不会话,眼中禁不住地露出一丝期许。 燕卓然沉默半晌,忽地微微摇了摇头,喃喃地道:“文兄既如此相问,显是还未能与燕某交心,却有些小瞧燕某了……” 文峰神色一变,想要开口说话,却见燕卓然转过头去,问叶澜道:“叶兄弟,你那玄冰离火扇被祝文长那厮抢去,失了趁手兵刃,若空手前去寻仇,多有不便。长孙兄弟和林兄弟各自遗留了一件仙器,你不妨选上一件祭炼入体,也好让咱们多出几分胜算。”更新最快电脑端:/ 叶澜听他将长孙文全的仙剑称为遗物,想起二哥惨死,心中酸楚,涩声道:“不用,祭炼法宝太耗功夫,若是耽搁得久了,让祝文长把赤玄的宝藏取走,那可就遭了。我气海中另有一件兵刃,先将就着用就是……” 燕卓然叹了口气,暗道:“这等大事,祝文长岂会独自前往?他定会多邀帮手,咱三人本就寡不敌众,你放着仙器不用,咱们便少了几分活命的指望。”刚想劝说几句,忽见叶澜轻轻一挥手,厅中陡然蓝光耀目,他手中已然多出一柄三尺长剑,剑身幽蓝若梦,层层蓝色光晕有如海潮,四面八方荡漾开去。 燕卓然只觉寒意侵体,忍不住赞道:“好剑!”定睛细瞧,见剑上波光隐隐,似有一股水流涌动其间。他心中赞叹,暗忖自己的黑玉白霜笔已是仙器中的上品,但与眼前这把仙剑相较,却是明显差了一筹。 文峰看着惊澜剑蓝幽幽的剑刃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三弟,你这惊澜剑虽然不能算差,毕竟无法与玄冰离火扇那等神器相提并论,你久未使用此剑,未免生疏,不妨先舞剑琢磨几下,以增强和这法宝的感应。” 叶澜点头答应,站起身来,走到厅心,垂首看着剑尖,略一沉吟,接着左手捏个剑诀,惊澜剑陡然间光芒暴涨,便如一个蓝色火炬熊熊燃烧。他东刺一剑,西刺一剑,出剑极缓,每出一剑,便略一停顿,皱着眉头,面露沉思之状。随着他不断出剑,厅中寒意渐渐加重,待他出到七八剑之后,竟有朵朵雪花自剑周生出,零零飘落于地,继而消融不见。 文峰盯着纵横来去的剑光,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对燕卓然道:“燕兄,那宝藏所在的位置你还记得吗?” 燕卓然点了点头,取出天地罗盘说道:“那处离此地颇远,寻找怕是需一会功夫,但应当不难找。”说着一指点在罗盘之上,城中景物便在厅中显现出来。他缓缓转动罗盘,厅中山川起伏,便如皮影戏一般,极速变幻。 文峰见叶澜揣摩惊澜剑,燕卓然寻找藏宝地,两人各自专心忙碌,倒把他晾在了一边。他静坐半晌,倍感无聊,忽地想起长孙文全的仙剑和林文雍的仙葫还留在后院,便起身向后行去。 转眼来到后院之中,只见清风拂动,吹得地上草木灰烬四散。两件法宝横在地上,都蒙了不少灰尘,却仍是光茫四射,熠熠生辉。 文峰弯腰拾起长剑,轻轻擦去上面的灰尘,想起数日之前,长孙文全尚手执此剑与自己谈笑风生,如今仙剑锋锐依然,斯人却已不在世间,不由心头剧痛,一失神,手指擦过剑锋,已然割破肌肤。 文峰看着指尖鲜血,忽地伸出手去,凌空狂舞。指尖血液迸出,在空中凝成一个个血字。他一气写就,凝指不动,有三个鲜红大字飘在空中,正是祝文长。 文峰剑交右手,大喝一声,剑如苍龙横空,从祝文长三字之中穿过,血字急剧收缩,附在剑身之上。他玄功数转,剑上冒出丝丝白气,待得白气消散,剑脊近剑柄处已清清楚楚地印了三个血字。字迹受剑上仙光映照,红光隐隐,煞气逼人。 文峰盯着剑上血字,一字一顿地道:“文全,你放心,我定会以你这佩剑诛杀祝文长,此事一日不成,剑上字迹一日不散!” 他有心要将这仙剑祭炼入体,微一犹豫,却又作罢。祭炼新法宝颇耗时光,至少要两三日工夫,他急于去寻祝文长报仇,实在不愿耽搁。再者,他用惯了青煞斧,若忽而改为用剑,难免生疏,这长剑虽是仙器,于他战力提升却未必有益。 想到此处,伸手入怀,摸出一个巴掌大的袋子,那袋子色作纯黑,非布非革,质地甚是奇特。文峰打开袋口,将仙剑和仙葫都装进了袋中。 这袋子名叫珍宝囊,容量甚小,不似乾坤袋那般能装下巨量物品,却有一样乾坤袋不具备的用处,便是能装法宝。珍宝囊质地坚硬,内置法阵,因此能抵挡法宝散发的灵气。此物炼制艰难,价格不菲,远超乾坤袋,普通修士无力购买。文峰久历江湖,多年来寻宝所得法宝颇为不少,却是早早就备下了这珍宝囊,以为存储多余法宝之用。 文峰收好法宝,转身回到前厅。见厅中山川虚影飞速变幻,燕卓然仍在专心寻找宝藏。文峰一言不发,坐在椅中安心等待,又过半个时辰,山川虚影忽地停住,只听燕卓然道:“应该便是这里了!”(、域名(请记住_三<> 文峰也曾仔细看过玄冰离火扇正面的图画,记得图中所绘山峰。他站起身来,看着厅中连绵起伏的群山便与扇上所绘图形一般无二,当下微微点头道:“没错,就是这里!” 燕卓然凭着记忆,一指点在一座山峰之上,正是图中带有门户的那一座。那山峰化为拳头大一片虚影,漂浮在燕卓然身前。 两人见终于找到了藏宝之地,心中欢喜,对视一眼,同时转头向叶澜瞧去,见他早已停了舞剑,右手持剑,左手食中两指在剑脊上来回摩拭,眉头紧皱,似有所思。 文峰见状,轻咳一声。问道:“三弟,这剑可还听使唤么?” 叶澜听了,眉头皱得更深,眼中大有困惑之意,略一沉默,摇头道:“不瞒大哥说,这剑确实有些不听使唤。我上次用此剑之时只是腾云境界,因修为太低,不能发挥出这剑的全部威力倒也罢了,但当时这剑与我心灵相通,使用起来可谓得心应手,毫无滞涩。此刻我修为已至瞻星境,按理说,与这惊澜剑的感应当更紧密才是,可不知怎地,这剑与我的真元不但不生反应,还隐隐有排斥之意,此事好生奇怪,却不知是什么缘故?” 文峰也不明其中缘由,沉吟半晌,微微摇了摇头。忽听燕卓然道:“一般而言,修士修为越深,与法宝感应也就越强,绝无修为加深,而与法宝感应减弱之理。除非……,除非发法宝受邪力所侵,损了灵力,又或是修士新修了别样功法,与法宝的秉性相斥…… 叶澜听他说到此处,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一事:“我这些日子以来,练功对敌用的皆是玄天无极功,这功法是赤玄所创,玄冰离火扇也是他亲手炼制,以玄天无极功运转玄冰离火扇,自是得其所哉。这玄天无极功我只学了聚阳篇,惊澜剑却是至阴至寒之物,想是与聚阳篇的阳刚真元相冲,剑上灵力受阳刚真元压制,这才无法显出威力……”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想到此处,提起长剑,轻轻一剑点出。他此次刻意不再使用聚阳篇功法,这一剑乃是以家传静心诀为基。剑到中途,厅中忽然寒气大盛,有细小冰凌自剑周生出,纷纷飞坠于地。叶澜手臂平举,剑尖轻颤,刷刷刷连出七剑。剑如飞星破空,一闪而逝。七剑一过,厅中寒意更深,只听咯咯几声脆响,桌上两只茶杯碎成片片,跌在桌面之上。杯中茶水却不洒出,而是凝成了两块寒冰,立在一堆碎瓷之中。 燕卓然只觉寒气侵体,见叶澜数剑之威竟能凝水成冰,心中也感钦佩,微微点了点头,心知若非自己伤势痊愈,功力恢复如初,便抵受不住这股寒意。 叶澜数剑一过,立时心下雪亮,知自己所料不错。静心诀本身并无寒意,叶澜以之驱动惊澜剑,竟能凝水成冰,自然全是惊澜剑本身的威力。他之前修为太低,惊澜剑自发护主,寒气内敛,不宣于外。现下他功力大进,惊澜剑自在有灵,知道此时不必再顾及主人,便将自身威力发挥了出来。

第七节 冰清御气遍体寒 叶澜看着桌上寒冰,见以静心诀使动惊澜剑竟然有如此威力,知道自己功力大进,心中大为得意。 正欲将惊澜剑收回丹田,忽地想起,自己之所以能以逍遥境第三层的修为力战苍瀛方易二人,虽是因自己真元浑厚,远超一般瞻星境修士,但究其根源,主要还是倚仗玄冰离火扇神妙,加上玄天无极功的莫大威力,这才与那二人打成平手。此时玄冰离火扇已不在手中,惊澜剑又与聚阳篇功法相冲,他便只能以静心诀和通灵合气术对敌。 与玄天无极功这等神功相比,柳叶岛家传功法自是粗陋之极,不值一哂。即无神器之利,又乏玄功之威,叶澜自忖自己的战力难免要大大的打上两个折扣。此时单打独斗是否能敌得过祝文长,他心里实在没底。他知祝文长定会广邀帮手,而己方只此三人,别无臂助。若是自己功力再大打折扣,则不但为长孙文全报仇无望,说不定还会将己方三人性命送在哪里,须得想个法子,让惊澜剑不再排斥聚阳篇功法,才好去寻祝文长拼命。 想到此处,抬头对文峰道:“大哥,我法力出了些岔子,要运功略作调息,你和燕大哥且等我一会儿。” 文峰点了点头,说道:“好,我来为你护法!” 叶澜点头答应,将惊澜剑收回气海,依着聚阳篇中所载法门,将一股真元搬运一个周天,回到丹田,朝惊澜剑上引去。叶澜体内炎毒已被玄冰离火扇尽数化解,此时再习练这玄天无极功,真元中已无灼热之感,只是在经脉中越行越是粗壮,显是每运功一个周天,功力便会增长一分。 叶澜见自己虽失了玄冰离火扇,可玄天无极功却仍能运转如常,略感放心。可这股真元来到惊澜剑旁,却仍是无法融入剑身,而在在剑锋处一分为二,沿长剑两侧分别绕了过去。叶澜见此情景,心中焦急,看来玄天无极功与惊澜剑毕竟不能同时使用,他自知若空手与手持青玉灵华尺的祝文长放对,玄天无极功纵然神妙,自己少了兵刃之利,必然敌不过祝文长。可若是不用玄天无极功,改以静心诀或是通灵合气术运转惊澜剑,柳叶岛功法平平,又怎能是精通太虚门和紫阳宫两派神功的祝文长的对手? 叶澜又尝试数次,聚阳篇功法与惊澜剑却始终格格不入。他停下功法运转,却不起身,仍是闭目凝神,苦思解决之道。左思右想,仍无良策,忽地一咬牙,暗道:“既然聚阳篇功法无法驱使惊澜剑,那我试试这第二层冰清功法好了!” 玄天无极功第一层聚阳,第二层冰清,两层功法一阳一阴,一热一寒,功效截然相反。功法中说若非聚阳篇修炼纯熟,决不可贸然修炼第二层功法。叶澜不知如何才算将聚阳篇修炼纯熟,但他初习此神功,加上近来连番提升境界,心中不喜反怕,深恐自己根基不稳,想着还是稳妥为上,不可躁进,是以一直没去修炼第二层功法,此时形格势禁,不得不为,当下将心一横,暗道:“说不得,只能冒一冒险了!” 那玄天无极功的法诀他早已背得纯熟,此刻又在心中默诵一遍,接着反复思索推敲法诀中的疑难之处,默思良久,自觉已通解经文要义,便大起胆子,开始依着冰清篇修炼。 叶澜初习玄天无极功之时,因不知修习聚阳篇功法要以玄冰离火扇为佐,真元中炎毒发作,致使他身受重伤,险些丢了性命。此时玄冰离火扇已然不在手中,他修炼这冰清篇功法,心中更多了一层顾虑,不知这第二种功法是否仍如第一层一般,需将玄冰离火扇置于气海之中以为辅助。他不敢大意,只略略提起一丝真元,依冰清篇缓缓运行。冰清篇与聚阳篇大相径庭,聚阳篇真元大体沿经络中主脉运行,堂堂正正,一往无前。这冰清篇却是专攻左道奇门,真元运行线路迂回曲折,繁复无比。两层功法相较,显是这冰清篇更耗心神。m.33s. 叶澜抱元守一,凝神施为,将真元运转一周,然后小心翼翼的将之引归气海。这股真元极微极细,便如一尾泥鳅,嗖地一下隐没在丹田之中,消失不见。 叶澜只觉丹田中寒意一闪而逝,凉凉地甚是舒服,此外更无异状,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气,心想这冰清篇功法虽然繁复,却不似聚阳篇那般凶险,自己如此小心翼翼,生怕出什么岔子,看来倒是多虑了。 疑虑既消,便放手施为,全力行功。气海中丝丝凉意慢慢扩展,使得他神清气爽,飘飘若仙。如此过了一盏茶时分,忽地想起惊澜剑,暗笑自己只顾练功,居然忘了正事。当下将一股清凉真元引到惊澜剑上,这仙剑果然不再拒斥叶澜的真元,便如长鲸吸水一般,将这股真元尽数纳入剑身,在剑中略一温养,又把这真元渡入气海之中。 叶澜只觉丹田中凉意陡增数倍,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当下暂缓行功,凝神细查,见真元在剑上一进一出,果然粗壮了不少,心中一喜,暗道:“看来这冰清篇功法也需玄冰离火扇为佐,我一时大意,扇子被祝文长那厮抢去,幸喜尚有惊澜剑在手,这仙剑是北海海眼中的万载寒晶铁所铸,其中冰寒之力虽远不及扇子上的天蚕丝,却也是世间罕有的至寒法宝,这冰清篇我初学乍练,用这惊澜剑来替代玄冰离火扇却也合用。” 想通此节,更无顾忌,源源不断地将真元搬运周天向惊澜剑上导去,又行功半个时辰,惊澜剑上气凝为霜,现出白茫茫一片冰晶,叶澜只觉丹田中寒意越来越重,渐渐有些难受,心想修行非一朝一夕之功,不可操之过急,若再如此行功,自身恐受寒气之害。当下将功法一收,不再引真元导入惊澜剑。谁知真元虽停止运转,剑上冰霜却不消散,反有扩大之势。更新最快电脑端:/ 叶澜大惑不解,想要止住冰霜扩散,运功阻了几次,却是徒劳无功。他心中一慌,暗想这冰霜这般蔓延开去,岂不将自己气海尽数冰封?慌乱之下,加紧运功抵御剑上寒气,可越是着急,寒气弥漫越快,他只感浑身冰冷,一会工夫,连手脚也冻得冰凉,牙齿冷得上下交击,格格直响。m.33s. 燕卓然和文峰见叶澜凌空盘膝运功,一直无甚异状,不知怎地,忽然之间竟然瑟瑟发抖,牙齿打颤,仿佛身处冰窟之中。燕卓然见叶澜脸色惨白,有阵阵寒意自他身上散发开来,冰冷彻骨,比方才他练剑之时所发的寒气更冷了数倍。燕卓然只觉寒气如剑,侵肌噬骨,若不运功抵挡,只怕自己也要冻得发抖。这寒气若是从法宝上发出倒也罢了,如今这寒气却明明是从叶澜身上发出,则他身上冰寒之重,不问可知。燕卓然心中担忧,向文峰看了一眼,眼神中满是疑问之色。 文峰见了燕卓然的眼色,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不必过于担心。燕卓然仍是满面忧色,低声问道:“叶兄弟这是怎么了?怎么冻成这幅模样?” 文峰略一沉吟,小声回道:“叶兄弟不是我太虚弟子,我也不知他这是什么功法,不过据我猜想,他应该是在借惊澜剑上的冰寒之气练功。” 燕卓然又向叶澜望了一眼,见他脸上已现出铁青之色,不由眉头深锁,轻声道:“我观叶兄弟这惊澜剑不是凡品,这等神妙仙器自在有灵,护主伤敌不需多加御使便能得心应手,按理说,便是叶兄弟用之来练功,也决不至将自己冻成这幅样子……” 文峰听了,微微点头,想起当日在龙鳞岛上,叶澜无意之中引动龟息裂体之劫,眼见度劫不成,命在顷刻,便是得惊澜剑之助,这才涉险过关。当时叶澜随时都可能被体内真元炸得粉身碎骨,生死系于一线,却仍能凭惊澜剑安然度过,此时他虽被冻得浑身发抖,其凶险程度与当日的龟息裂体之劫却是无法相比,因此文峰并不似燕卓然这般担心,伸手在他肩头轻轻一拍,示意等上片刻再做定夺。 叶澜周身已被冻得僵硬,此时全力运转真元,于两人的小声说话全然听而不闻。他初始以静心诀和通灵合气术去阻挡寒气,皆是徒劳无功,无法止住寒气蔓延。忙了半天,忽然想起:“我却糊涂了,聚阳篇功法至阳至刚,我何不以阳济阴,以热攻寒?”当下想要让真元按着聚阳篇功法运转,可丹田中真元已然不听使唤,他使出全身力气,也无法将真元调离气海,更别说真元沿经络运转了。 叶澜大惊之下,暗呼糟糕,心想如此下去,自己岂不要活活冻死?想要开口呼叫,喊文峰出手相帮,嘴唇却似乎也被冻住了,什么也喊不出来。他心下焦急,暗悔自己太过莽撞,同时在心中大骂赤玄害人:“这老东西创的什么狗屁功法!第一次修炼弄得我重伤呕血,险些丧命,这次却又将老子活活冻成一根人棍,当真是倒霉透顶!”

第八节 凝神破玉合真元 燕卓然见叶澜的脸色越来越是难看,到得后来,他额头和两腮之上竟结起了细细白霜,根根相连,衬着他铁青的脸色,犹如青岩之上铺了一层珠网,望之甚是可怖。燕卓然知这绝非修炼功法的应有之象,忙叫一声:“不好!” 文峰也瞧出异样,上前一步,大声叫道:“三弟!快停止运功!” 叶澜眼、耳、鼻、舌尽被冰封,六识封闭,无法听到文峰的叫喊。他全身肌肉皆已冻僵,便是能听到文峰的呼喊,却也无法动上一下,答应一声。 文峰与燕卓然对视一眼,各自点了点头,同时出掌。文峰在前,一掌按在叶澜胸口,燕卓然飘身来到叶澜背后,手掌按在了他背心之上。两人手掌方与叶澜的衣衫相接,便觉一股冰寒之气有若实质,沿手掌直窜而上,手臂经脉竟有封冻之相。 两人都吃了一惊,暗道一声:“好厉害!”当下不敢怠慢,全力抵御。燕卓然运起正一浩然气,立时便将手臂上寒意驱散,接着将真元缓缓渡入叶澜体内。叶澜体内寒气受燕卓然浩然气一冲,缓缓消融,便如一座冰山忽地置身烈日之下,融化速度虽缓,却是不能抵御阳光之威。 文峰运起六合虚空道法,去冲击叶澜体内寒气,他功力与燕卓然不分上下,六合虚空道法神妙处也不输正一浩然气,但单以浩大刚猛而言,却是正一浩然气更胜一筹。文峰见自己的真元无法冲散叶澜体内寒气,想要更催劲力,又怕伤了叶澜内脏,略一沉吟,凝神去探那寒气。果见叶澜体内寒气也并非浑然一体,而是如一片树林一般,有高有矮,有强有弱。文峰心中一喜,运起六合虚空道法中避实就虚的法门,绕过寒气浓烈之处,将一股真元迂回绕进叶澜经脉之中,助他将寒气割裂地东一团,西一簇,不能连贯。更新最快电脑端:/ 两人的真元在叶澜体内分两路前行,同时到达叶澜的气海之前,合成一股,直朝他气海中冲去。叶澜丹田中寒意被一冲而散,立时畅通。两人怕伤着叶澜,不敢再行加劲,正欲收功,忽觉叶澜丹田中气涌如山,一股冰寒之力喷薄而出,势不可挡。 燕、文二人知道此时若是抵挡,便是将叶澜的身体当成了角力场,三股真元撞在一处,后果不堪设想。可这股寒气刚猛异常,两人若不抵挡,任这股寒气击得实了,必受重伤。 二人识得厉害,急忙撤回真元,同时纵身后跃,有两道冰锥凭空生出,粗如拇指,快如疾电,直刺二人面门。 燕卓然见冰锥来势太快,实在躲避不开,急忙双掌一合,在身前布下一道气墙。冰锥撞在气墙之上,却不碎裂,而是在气墙中继续前行,直至燕卓然鼻尖半寸处方止。 燕卓然长吁一口气,撤去劲力,那冰锥啪地一声摔在地上,着地处迅即结了一层冰凌,将冰锥冻住。燕卓然只觉鼻尖冰冷,微有刺痛之感,知道自己若是功力稍弱,必已被这冰锥刺中面门,身受重伤,不由暗道一声:“侥幸!”抬眼去看文峰,只见他手持青煞斧,斧锋处霜花隐隐,有丝丝白雾腾起,地上横七竖八的散着一节节碎冰,显是他空手无法挡住冰锥,幸喜及时祭出了青煞斧,这才斩碎冰锥,得保无伤。 两人堪堪躲过冰锥穿体之祸,都是惊出一身冷汗,各自出了一口长气。再看叶澜时,只见他脸上如蛛丝般的白霜已然消失不见,脸色也大有好转,虽仍略显苍白,却隐隐有一丝红晕透出,不再是方才的青灰之色。两人见了这种情形,知他已然脱了险境,心下甚喜。却见叶澜仍是凌空虚坐,双眼紧闭,仿佛对身外之事一无所觉。两人怕将他的真元逼入岔道,以致走火入魔,不敢再行惊扰于他,只得站在一旁,屏息瞪视,静等他出定。 叶澜本来气海中一片冰封,连经络四肢也尽被冻住,真元无法运转,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忽得一前一后两股气流冲开寒气,他得了这个机会,运起气海之中残存的一丝未冰冻的真元,出丹田沿聚阳篇功法全力运转。行功一个周天,待这股真元回到丹田之后,气海中解封的真元便增多数分。如此不断行功,过得半个时辰,气海中冰寒之气尽消,原本在气海中如风如雾的真元忽变得凝练无比,有如流水淙淙,在经络之中来回冲刷流淌。 叶澜心下一奇,暗想真元化气为液正是逍遥境第四层“破玉境”功成之象,自己并未刻意引发破玉境劫数,却怎地又糊里糊涂地渡了劫? 修士修到瞻星境绝顶,自忖真元足够深厚,经络足够稳固之时,便可自行引发这破玉境劫数,将自己一身真元凝练,化虚无缥缈的气态真元而为实质,恰如聚气成云,继而化雨归入江河湖海。这劫数的凶险之处在于:瞻星境修士体内真元仍是一道道灵气,纵然强横,对修士气海经络冲击之力却也有限,而一旦这些真元凝为实质,冲击之力登时大增,若修士根基不稳,经络不固,便抵受不住这突然变强的冲击,以至经脉尽毁,沦为废人。 叶澜修习冰清篇功法出错,一身真元连同经络气海尽被封住,险些就此冻死。幸得燕卓然和文峰相助,死里逃生,躲过一劫。他封冻的真元融化之后,竟而化为流水在他经络中冲刷而过。叶澜体内经脉得聚阳篇以烈火锻炼,本就坚固无比,此时更是被冻得如冰块一般,任真元流淌而过,只如不觉,竟然未受半点损伤,就此轻轻易易的渡过了这逍遥境第四层的劫数。 他睁开眼来,一时不敢相信自己已然晋升到了破玉境界,伸出手去,朝地上轻轻一点,脚下地板砰地一声飞起,露出下面的土木砖石,他手指微微颤动,地上便拱起一个尺许粗的小土包,直高出地面两尺有余,接着左右挪动不休,便似有什么活物在下面挖掘奔行一般。 叶澜见状,站起身来,食中两指分开,轻轻晃动,那小土堆忽地一分为二,一半变成一尾长蛇,另一半却变成笔直一杆土桩,那长蛇蜿蜒游起两圈,沿土桩直盘而上,待蛇绕上顶端,木桩和长蛇复又融为一体,变为一个小土堆。叶澜手指下压,土堆慢慢缩回地面,浮在空中的木地板咔地一声盖在地上,严丝合缝,平整光洁,不露一丝痕迹,似乎刚才的种种异象从未发生过一般。 燕卓然面露震惊之色,喃喃地道:“凝元破玉,土木为兵!你居然又升到了破玉境界!” 叶澜只觉心中迷迷糊糊的,实在不知发生了何事,刚要开口说话,忽见文峰挥手将青煞斧收归气海,右拳一握,上下颤动两下,猛地一拳向自己击来。 这一下拳劲如山,拳力未到,拳风已吹得叶澜面皮生疼。叶澜和燕卓然都识得这一拳乃是“照虚神拳”中的招数,知道这套拳法是文峰的拿手本领,这一拳快如疾风,威若雷霆,显然文峰已在这一拳中用上了十成力,好似要将叶澜一招毙于拳下。叶澜大骇,叫道:“大哥,你疯了么?”不由自主的抬起左掌,全力招架。m.33s. 拳掌相交,发出轰地一声巨响,叶澜身子一晃,向后退了半步,却见文峰脚步交错,连退三步,继而一跤摔在椅上。他屁股与椅子一触,接着便跳了起来,大笑道:“果然是我的好三弟!一入破玉境便比老子还要厉害!这次咱们去找祝文长那厮报仇,却是又多出了几分胜算!”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叶澜这才知道文峰忽施重手攻击,居然只是在试自己的功力,心中大感无奈,暗想自己这个大哥当真是疯疯颠颠,出手也没个轻重,这一下逼得自己全力施为,若是一个失手,两人中任一人有甚伤损,岂不遗终身之恨?当下重重叹了口气,摇头苦笑。忽听咔嚓声响,文峰身后那把楠木椅子轰然碎裂,化成了一堆残木。 叶澜修习冰清篇出错,竟然误打误撞晋升到破玉境界,心中不感欢喜,却只觉迷惑后怕,实不知自己修炼冰清篇到底错在何处,竟险些将自己活活冻死。 他皱眉苦思片刻,仍是抓不住头绪,暗暗运起冰清篇功法,初始只觉神清气爽,凉丝丝的极是舒服受用,数个周天之后,气海内寒意渐渐加重,复有冰冷之感。 他停下真元流转,挥手祭出惊澜剑,运一股冰寒真元送到剑上。惊澜剑蓝光一闪,剑身上立时结起白霜,霜华逆剑而上,爬上手臂,在他手臂上封了一层冰凌。他早有防备,运起聚阳篇功力,手臂上霜华迅即褪去。 叶澜见此情景,苦笑一声,暗道:“聚阳、冰清二法居然都无法御使惊澜剑,当真是意想不到。我方才之所以被冻僵,乃是因练这冰清篇时体内寒气积聚,须以扶桑木中的火烈阳刚之气化解寒气,我贸然用惊澜剑替代玄冰离火扇,寒上加寒,若非大哥和燕公子相救,此时早已冻死了……” 他这一番忙碌,本是想将玄天无极功和惊澜剑融汇为一,没料到这目的并未达成,倒让自己糊里糊涂地提升了境界,倒也不算白忙一场。

第九节 欲得至宝开坚岩 文峰急于为长孙文全报仇,见叶澜化险为夷,再次提升了境界,心下甚喜,说道:“事不宜迟,咱们快些去饱餐一顿,然后马上出发,若再耽搁时辰,怕是宝藏真要被祝文长取走了。” 叶澜点头称是,手一挥,将惊澜剑收回了气海。燕卓然从怀中摸出乾坤袋,自袋中取出一大锭金元宝,轻轻放在桌上,向文峰道:“走吧!” 自祝文长出手偷袭,害死长孙文全和林文雍,这客栈中的宾客和掌柜伙计等人便都惊慌逃走,不敢回来。那掌柜早派伙计在外查探了数次,要看看这些修士是否已经离去,此事文峰和燕卓然早已察觉。文峰知燕卓然留金桌上,是要弥补客栈的被砸坏墙壁并这几日生意的损失。这客栈甚小,并非绵绣阁那等大酒楼,一日流水不过十几两银子,燕卓然这一锭黄金却足有五十两,可兑得八百两银子,莫说是弥补这几日损失,怕是盘下这家小店也绰绰有余,文峰一笑,向燕卓然道:“你倒好心……,走吧!”说着迈步出厅。 三人寻了一处酒家,饱餐一顿,顺便在店中买了酒水干粮藏入乾坤袋中,以为路上之用。文峰抢先付了银子,起身便走。燕卓然略一沉吟,向文峰道:“文兄弟,咱们要不要叫些帮手再去?” 此地位于南化之西,翻过玉虹城西边这一片野山,再向西八十余万里便是太虚山门。三人之中,叶澜在北疆一无所依,自是无人可叫。燕卓然所在的明德书院远在天全帝国,距此足有一百五十余万里,也无法回山去叫帮手。燕卓然既如此发问,其意自是让文峰回太虚去搬救兵。 文峰明白他的意思,立时摇了摇头,毫不犹豫地道:“祝文长已走了数日,咱们此时出发说不定已然迟了,若是回太虚再叫帮手,一来一回足足要耗去半月光景,到时候祝文长早已取了宝藏遛之大吉,哪里还会等着让咱们去杀?” 燕卓然见文峰如此说,脸上现出一丝忧色,微微叹气道:“说得也是,咱们这就走吧。” 文峰点头答应,当先便行,心中却想:“姓燕的忒也小心,太虚门和明德书院离此地固远,难道紫阳宫离此地便近了?这玉虹城不过是南化小邦,也不值得我正道大派在此设立分舵,因此灵月宗这等妖门宗派才敢在此公然设立分堂。你我二人在此找不到帮手,祝文长自也无法寻找紫阳宫的同门。再说,文全的大仇只能由我亲手来报,岂能假手他人!若不手刃此贼,带着他的首级回到太虚,我更有何面目去见师父?” 他出得门去,腾身便飞到半空。燕卓然和叶澜此时也顾不得这等小节,飞身跟在文峰身后。路上行人见光天化日之下,有三人飞腾上天,自免不得一场小小骚动,三人却早已去得远了。 燕卓然事先用天地罗盘指明了路径,三人跟在山峰虚影之后,没日没夜地埋头疾飞。累了饿了,便落下地来,草草吃喝一顿,睡上两个时辰,复又赶路。那藏宝之地离玉虹城足有一百余万里,三人虽都是破玉境的修为,飞行之速也只与仙游境修士相当,只能日行十万余里。如此直飞了七八日光景,眼前终于现出一片绵延山峰,远远看去,只见群山摩天碍日,九曲百折,景色正和玄冰离火扇上所绘一般无二。m.33s. 文峰见终于飞到了地方,报仇心切,一气不停地向那赤玄藏宝的山峰飞去,燕卓然心觉不妥,猛一催真元,飞到文峰身前,伸臂将他拦住,沉声道:“文兄稍待,咱们偷偷潜过去先查探一番,再相机行事,不可莽撞了!” 文峰心知燕卓然所说不错,强自压下满腔杀意,缓缓点了点头。燕卓然当先俯身冲下,沿着山势低飞,文峰和叶澜随在他的身后,片刻之间,已翻过数座山峰,眼见与那藏宝之地便只一峰之隔。三人便落下地来,在树木矮丛之间潜行,转眼间来到峰顶。三人藏身树后,向对面山峰望去。见两峰相距颇远,足有二十余里,两峰合抱之间,形成一片小小盆地,其上林木错落,绿草如荫,盆地正中有一小小湖泊,方圆十余里,绿水盈盈,波澜不兴,映着正午的日光,光芒耀眼,便如一块明镜一般。 叶澜藏身枝叶之间,极目远眺,见对面山峰比扇上画中高出许多,山侧并无门户,有十几个小人在山脚下,正执法宝开山。隔着二十余里的距离,这些人的面目自是全然看不真切,但想当然耳,在这荒无人烟的深山之中忽有一群修士在此开山,这群人必是祝文长一行无疑。 文峰见祝文长居然真的纠集了大批帮手,心中暗骂一声晦气,燕卓然却早已料到此节,脸上并无惊讶神色。 文峰见一个青衫男子站在山脚,隐约便是祝文长,只是两峰相距太远,看不清面目。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文峰恨不得持斧直冲过去,将祝文长劈成肉酱。但他毕竟不是有勇无谋的莽夫,只是苦苦克制。 又看一阵,见这帮人停下忙碌,聚在一起坐下,想是在休息闲谈。文峰亟欲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见众人所坐之处距对岸湖边不远,便转头对叶澜道:“三弟,你和燕兄弟在此处稍候,待我潜到湖中探他们一探。” 叶澜见对方人数众多,文峰孤身过去,万一露了形迹,势必受到敌人的围攻。两峰毕竟相距二十余里,若是他遇到什么凶险,自己和燕卓然必定来不及相救,当下摇头道:“咱们一起去便了,相互也好有个照应。”更新最快电脑端:/ 文峰知他义重,也不多劝,飘身下峰。叶澜和燕卓然紧随其后。三人贴地滑行,不出半点生息,借树木矮丛掩住形迹,慢慢挪到小湖边上。小湖边长草堆积,高可及腰,三人匍匐地上,拨开杂草滑入水中。三人皆至破玉境界,都会掐避水诀,湖水在法力运转之下,半点波纹也未生出。 此湖虽然不大,水深却颇为可观,足有数十丈。文峰见湖水清澈,怕入水太浅被祝文长等人发觉,便直潜到湖底深处,贴湖底水草淤泥而行。头顶游鱼成群,虾蟹相戏,掩住了三人身形,料来不会被岸上之人看到。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转眼来到岸边,三人浮到水面之下,透过岸上草木缝隙向上张望,见那山峰离湖边不过百余丈,众人面目已能看得甚为清晰,那青衣公子手执青玉尺,果然便是祝文长。 叶澜见那山峰侧面石头犬牙错立,被凿得不成模样,山根处碎石堆积,拢成数十座小丘,显是这些日子祝文长等人一直在此开山。叶澜见那山峰旁并无石门露出,心中略有疑惑之感:“赤玄在玄冰离火扇所会藏宝图应该不会是骗人的玩意儿,怎地这山侧却无石门?是了,那赤玄是太古神灵,这宝藏在此地不知放了几亿几千万年,亿万年来风物变幻,山势难免有起伏变化,便将石门封在了山里面。又或是当年赤玄以移山填海的大神通将山门封住了也未可知……” 祝文长等人休息一阵,复又起身开山。他们所用法宝各异,刀剑斧矛,无所不包,其中数件法宝之上光芒闪耀,竟是仙器之属。但听得轰隆声响,诸般法宝击在山石之上,砸下块块碎石。 叶澜见宝光纵横,他纵在水中,也听得兵器破空之声即劲且疾,显是众人已然全力施为。可被法宝砸下的石块却都不大,小的只鸡卵大小,大的也只尺许方圆。叶澜心中疑惑,暗道:“这以法宝砍石头的活计,我倒也干过,当年在柳叶岛时,我曾以剑惊澜剑斩断过一座石桥,我当时只腾云境界,一剑之出,惊澜剑也能入石数尺,这些人开山如此费力,也不知是他们功力太弱,还是这山石太过坚硬之故?” 众人又忙一阵,只将山壁向内凿深了尺余,祝文长本来袖手在旁,静观众人忙碌,并不出手相助,此时见进展如此之慢,大是恼怒,恨声道:“这些破石头这般坚硬,好不恼人!”说着手臂一挥,青玉灵华尺嗖地一声飞出,击在山石之上。玉尺入石,如切豆腐,但尺子只深入七八寸,便无法再进分毫,祝文长手腕一转,玉尺猛地一旋,将石头从山壁上斩下。石块坠落在地,滚了几滚,停在祝文长脚边,叶澜瞥眼去瞧那石块,也不过尺许大小而已。 叶澜见这些石头如此坚硬,不由吃了一惊。普通山石决不会坚固如斯,这些石头若用来炼制法宝,定然是极好的材料,不说山腹内的宝藏,单是这封住大门的一堆山石,便是罕有的宝物了。想是山腹中神器灵力外泄,沾染了门外山石,才让这些石头如此牢固。 叶澜见祝文长以青玉灵华尺开山也如此费力,才知他叫来这些人竟然个个都是逍遥境高手,更有数人与祝文长一般是逍遥境第四层的修士。叶澜知己方只此三人,在这一众逍遥境高手之前决计讨不了好去,不由大感慌乱,心中没了主意。转头去看文峰,却见他张着大嘴,喜形于色,似是看到了十分好笑的事情一般。

第十节 掌门至尊亲涉险 叶澜见文峰笑得如此欢畅,心下不解,不知道他为何这么高兴,略一沉吟,便已明白:“这山石如此坚硬,开山费力,有祝文长把这脏活累活先干了,倒省了咱们不少力气。” 文峰心中正是这般想法,见众人气急败坏的劈斩山石,直喜得他心花怒放,却怕笑出声来,惊扰了敌人,只好苦苦忍耐,憋得他满腮胡子根根抖动,颇有几分豪猪抖擞的风采。 笑了一阵,心想和这帮人少不得一场大战,趁他们全力施展法力开山,正可看看他们的功法招式,修为深浅。当下凝神细观。只见一名黑袍汉子使一把金背大砍刀,正全力劈斩而出。这一刀势大力沉,入石直有半尺。文峰心头一凛:“这家伙功夫好硬!换做老子一斧头下去,怕也只能入石半尺……”一个念头尚未转过,却见那人手臂斜挥,遥御金刀斜斩,欲将石头凿下。这一次金刀却不听使唤,猛烈颤动几下,仍是寂然不动。那黑袍汉子见状,深吸一口气,手臂上现出一层朦胧紫意,那金刀上也是紫气弥漫,只听嘣地一声大响,一块尺许方圆的石块已被金刀凿了下来。 文峰双眼微眯,暗道:“这家伙的神阳意气功已达相当火候,我若与他单独放对,不知能有几分胜算?” 神阳意气功是紫阳宫的根本法诀,便如太虚门的六合虚空道法一般,紫阳宫多数功法皆以此为基。此人既能将神阳意气功练到这等火候,只怕在紫阳宫中也不是寂寂无名之辈。太虚紫阳世代为仇,双方都不遗余力地探听对方虚实,不但将对方混沌、元婴、金丹境的高手都记录在案,便是金丹境以下稍有天分的弟子也都一一打探清楚。文峰性子粗犷,不耐案牍之劳,不似长孙文全一般于紫阳宫门人的底细知之甚详,但这使金刀的汉子如此修为,文峰竟然全无印象,却也甚是稀奇。他心中隐隐泛起一丝不安:“紫阳宫底蕴深厚,只怕暗地里还藏了不少高手,我一直以为本门稳压紫阳一筹,如此看来,却也未必……” 那紫袍汉子一刀奏功,意犹未尽,虎吼一声,反刀又向山石斩去,一块大石应声而断,断石余势不衰,直朝一名使剑的汉子飞去。那人的长剑正卡在山壁之上,一时拔不出来,见石头砸来,怒骂道:“雷文雄!你小心些行不行!”说着一掌直拍而出,掌风呼呼,刚猛之极。那石头受了这一记刚猛掌力,却不倒飞而回,而是继续前飞,绕着那使剑男子划个半圆,又朝那叫雷文雄的汉子飞去。 雷文雄哼地一声,笔直一拳击出,将石块砸飞,回骂道:“刘文豹,你小子是不是娘奶没吃饱,怎地让剑卡在石头里,连拔出来的力气都没有?” 文峰见了刘、雷二人的一拳一掌,又听了他们的说话,不由瞪大了眼睛,心中充满了惊怒、疑惑之情。他看得清清楚楚,刘文豹拍飞石头那一掌,明明白白便是大虚无掌中的招数,这一招叫做“故弄玄虚”,掌力之出,看似刚猛无匹,实则掌力成弧,从意想不到的方位着力,最是难防难挡。而雷文雄击飞石头的那一拳,文峰更是熟悉无比,乃是他最擅长的照虚神拳中的一招直捣黄龙,雷文雄这一拳使得沉雄狠辣,兼而有之,显是已深得此招三昧。文峰转眼去看祝文长,心中怒火冲霄,恨恨地想:“当年卓道宗叛出太虚,投入紫阳,为搏紫阳宫信任,教了他们一些太虚功法和数种破法。但这些功法都甚是粗浅,不是本门正宗,之后本门得了六合星纹鼎上的神功,将本门功法中的缺陷一一补足,紫阳宫这些针对本门的破解之法便失了效力。怎地刘文豹和雷文雄这两招太虚功绝学却使得如此地道,倒像是得了本门真传一般?难道……,难道是祝文长所授?不!决计不会!祝文长才多大年纪,他常年呆在太虚山中,又哪里有这个工夫?” 刘文豹和雷文雄劳累了数日,心中都有些火气,两人过了一招之后,兀自你一言我一语地斗口不休。忽听祝文长暴喝道:“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 两人一惊,同时躬身,颤声道:“是!小的失礼,还请掌门人恕罪!” 祝文长怒哼一声,手臂疾挥,青玉灵华尺化作一道流光,疾朝刘文豹击去。刘文豹脸色大变,却不敢躲闪,只得闭目待死。谁知青玉灵华尺只是从他耳旁擦过,轰地一声,击下一块山石。 刘文豹看着从眼前缓缓飘落的几根青丝,身子仍是不敢稍动,颤声说道:“多些掌门人手下留情!” 叶、文、燕三人在水下瞧到这幅情景,心中都极是疑惑。被青玉灵华尺击下的石块径不盈尺,显是祝文长的修为和刘文豹只在伯仲之间,怎地刘文豹见祝文长出手攻击,却只是束手待毙,连躲都不敢躲?他又怎地叫祝文长为掌门人?紫阳宫的掌门是金玄坛,此事北疆修真界可谓无人不知,祝文长身为紫阳宫弟子,不过是潜入太虚门的一个小小奸细,又怎敢以紫阳宫掌门自居?种种疑问,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祝文长余怒不消,御青玉灵华尺连番击打,砸下数块碎石,一名使判官笔的汉子大着胆子道:“掌门息怒!这等粗活还是交给小的们干就好,不敢劳动掌门人大驾!” 祝文长又哼一声,收回玉尺,说道:“罢了!” 余人见掌门息了怒火,便又挥舞法宝,全力忙活起来。文峰见那山壁上全是怪石,连半点山门的影子也不见,知诸人一时半会儿无法凿穿山壁,在此久候也是无用,不如另觅地观察,待祝文长等人凿出山门,自己再回来捡现成便宜不迟。 想到此处,向叶澜和燕卓然打个手势。二人会意,与他一起缓缓下潜,复贴着湖底潜到对岸,悄没声息的上了岸,依旧借着林木掩护翻过山峰,在山脚一片草地上停了下来。 三人都是满腹疑团,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过了一会儿,燕卓然忽地喃喃道:“不知山壁厚度如何,还能让他们挖多久?”他像是向文峰和叶澜发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叶澜心想这可不好猜,因此没有接话。文峰却知燕卓然如此发问另有用意。祝文长手下能人众多,己方三人无论如何不是对手。若硬要出手阻拦祝文长,众寡如此悬殊,几与送死无异。如此情势,最稳妥的办法自然是赶快去太虚门搬救兵。此去太虚,一去一回之间最少要半月光景,到时候祝文长等人若是仍在挖掘山壁,太虚众高手便能将之一举击杀,然后再凿开山壁,取出宝藏,便是不能及时赶回,让祝文长取走了宝藏,也好过三人白白死在这里。 燕卓然这个打算可说是当今情形之下的唯一可行之计,此事文峰心中也甚明白,但宝藏大门何时现身现在谁也说不准。祝文长等人可能再忙活一个月也凿不到山门,也可能明天便能将大门打开。山腹中即是赤玄所遗宝藏,其中有什么神妙法宝文峰虽然不知,但当想当然尔,自然都是惊天动地的厉害神器。一件神器对仙家大派有何意义,太虚弟子人人深知。太虚门当年经卓道宗一役,门中高手死伤大半,若不是赢天神尊赐下六合星纹鼎、赢天剑和八极出尘杖三大神器,太虚门早已衰落,又哪有今天北疆第二大派的兴旺气象?赢天神尊修为如何,文峰并不知晓,但以在太古中的地位声望而言,赢天的名头自是远远不及以一己之力制神器谱的赤玄来得响亮。赢天遗留的三件神器尚能使太虚中兴,这赤玄宝藏中的神器,无论数量或威能,都不是赢天三宝所能比拟,若是尽数让祝文长取去,就此流入紫阳宫,那太虚门如何再是紫阳宫的对手?莫说是保住北疆正道第二大宗的地位,便是被紫阳宫一举灭门,料来也不是难事。 想到此处,文峰忍不住地打个寒噤,他知此事已不单单是为长孙文全报仇或者寻宝那么简单,更关系到太虚门的生死存亡。他若去太虚搬救兵,回来时面对一座空山,则不但为长孙文全报仇无望,他还成了太虚门的千古罪人。这个险他冒不起,整个太虚门也冒不起。虽说在这里以三人对十余名逍遥境高手也是死多活少,但敌在明,己在暗,相机行事,事情尚有可为,最不济三人一起死在这里,总好过一走了之,将一座宝山拱手让给祝文长。 文峰打定了这个主意,朝燕卓然微微摇了摇头,说道:“依我看,这帮家伙功夫虽差,但凿些破石头应该也用不了多少时日,说不定明天便凿穿山门也未可知。嘿嘿……,让这帮家伙自去凿石头受累,咱们好好等着占现在便宜就是!” 燕卓然与文峰对视一眼,见他眼神坚毅,隐有决死之态,知他心意已决,再劝无益,暗叹一声,轻声说道:“好吧!也只有如此了,燕某舍命陪君子,随你兄弟二人凑个热闹。哼哼……,祝文长那一招六阳归尘掌好不厉害,燕某也须得礼尚往来,以直报怨一番,免得让他把我明德书院的功夫瞧得小了!”

第十一节 天门巍立玉生烟 叶澜听燕卓然提起六阳归尘掌,想起自己身受此掌之苦,兀自心有余悸。祝文长这一招虽是偷袭,但在叶澜看来,这一招居然能以一化四,同时击中四人,当真是神妙无方的掌法,不由得他不衷心佩服,暗叹紫阳宫能位列北疆第三大派,当真是名下无虚。 想到紫阳宫,忽地记起方才雷文雄等人称祝文长为掌门,心中大疑,问文峰道:“大哥,这帮人怎地称祝文长为掌门人?难道紫阳宫的掌门人便是他祝文长?”他虽不知紫阳宫掌门是谁,但想来这等大派的掌门决不能是祝文长,是以如此发问。 文峰和燕卓然也在思考此事,文峰听他相问,凝眉苦思半晌,却想不出其中关窍,便微微摇了摇头。燕卓然忽道:“紫阳宫掌门乃是金玄坛,此事天下皆知。紫阳门人决不敢称别人为掌门。这帮人既然将祝文长奉为掌门,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这些人另有来历,都不是紫阳宫的人!” 文峰皱眉道:“不是紫阳宫的人?那他们怎能将紫阳宫法使得如此地道?” “雷文雄不是你们太虚门人,他那照虚神拳使得却也不差吧?”燕卓然与文峰初识之时,曾与他在海上大战一场,文峰以照虚神拳和他的春秋剑气过了数十招,燕卓然对这路拳法印象极深,是以一眼便认出雷文雄那一拳正是照虚神拳中的招数,且此人拳法造诣深厚,并不输于文峰。 文峰点了点道,沉声道:“不错!这些人居然都是身兼太虚紫阳两派功法,且两派功法都使得极是地道,并不是偷师学来的三脚猫功夫,这……,这件事当真叫人想不明白!” 叶澜见两人都是满脸疑惑,随口道:“太虚功法外传,定然是出于祝文长,会不会这些人的紫阳功法也是他教的?这一派根本就是他所创立,是以这些人才称他为掌门?” 文峰摇头道:“不会!祝文长是太虚山下弃婴,一出生变拜入太虚,此后虽数次下山,但都历时甚短,又都和其余太虚弟子同行,哪有时间去新创立一个门派?再说了,这些人修为并不弱于他,若是他们的功法都是祝文长所授,那这个师父当得也太不争气了一些……” 燕卓然微微苦笑,说道:“祝文长自幼长于太虚,是没时间创宗立派,可他不也一样没时间修炼紫阳功法?燕某胸口中的这一掌,没有数十年苦功可练不成啊!” 文峰一怔,叹道:“说得也是,这其中缘由,实在让人猜想不透……” 三人又说一阵,始终摸不着半点头脑,也懒得再想。这几天来日夜赶路,三人都极是困倦,此时知道祝文长等人一时半会也无法凿开山门,左右无事,便取出干粮酒水吃喝一阵,寻了一处山洞饱睡了一觉。 到得第二日,三人轮流飞上山峰,远远地察看祝文长等人的动静,余下两人便在山下运功调息,将养气力,好为数日后的大战多做些准备。三人同历生死,早无隔阂,文峰和燕卓然在叶澜面前也不藏私,练功之时并不避开叶澜。叶澜见两人所用神功妙法层出不穷,心中极是钦佩艳羡。他少年面嫩,见了两人施展的精妙功法,心觉柳叶岛功法与二人神功相较,实在太过粗陋,便不好意思当着二人之面练习回风拂柳剑、通灵合气术等柳叶岛家传功法。他除了柳叶岛家传功法,便只另习得一套玄天无极功,这功法虽然神妙,却太过倚仗法宝之力。只有手持那玄冰离火扇才能发挥此功威力。叶澜失了宝扇,这功法便没了凭借。那聚阳篇功法与惊澜剑的禀性相克,两者相合的威力还及不上静心诀,而冰清篇功法更是邪乎,叶澜试了数次,一练便冻得浑身发抖。他知道若无扶桑木中的阳刚之力化解寒气,这冰清篇便无法修炼,心中大感遗憾,只得讪讪作罢。 冰清篇既然无法修炼,叶澜只得依着聚阳篇功法将真元一个周天接着一个周天的搬运,真元每运转一个周天,他修为便增强一分,虽说进益不大,但冰清篇既然修炼不得,却也好过无所事事地闲着。 如此过了两日,文、燕二人见他终日只是打坐运气,心中都感疑惑,文峰便直言相询,问他久未用剑,眼见大战在即,为何不加紧磨砺剑法,以免上阵剑法生疏,致为敌人所乘。 叶澜无言可答,便老着脸皮祭出惊澜剑,当着二人之面耍了一套回风拂柳剑。他本以为二人身出名门,见惯神功妙法,看了自己这等粗浅剑法,必定会加以嘲笑。谁知二人看过之后,都是面色郑重,脸上即无轻视嘲笑,亦无赞许之色。叶澜见两人不发一言,心头惴惴,忍不住讪讪地道:“我……,我剑法是不成的,让两位大哥见笑了。” 文峰走上前去,在他肩头轻轻拍了两下,以示安慰。燕卓然略一沉默,说道:“叶兄弟这路剑法轻逸灵动,倒也颇具威力。只是这剑法轻灵有余,力道不足,以愚兄浅见,你这剑法太过注重身法步法,于真元运转却未留心,便如是凡俗剑法一般。要知道,我等修士御剑对敌,终究是靠的一股真元,手眼身法再快,却也快不过体内真元流转……” 叶澜这路回风拂柳剑正是叶家初代主母以凡俗剑法为基而创,他听燕卓然一猜便中,说得头头是道,心中对他极是佩服,连连点头道:“燕大哥说得是极,还请你多指点我几招,也好让兄弟有所进益。” 燕卓然面露为难神色,缓缓地道:“不是愚兄有意藏私,只是我一身道法修为皆是师门所授。本门立有严规,凡门下弟子,决不可将本门功法外传。”说着转眼瞧向文峰,显是盼文峰能指点叶澜几招。 文峰一撇嘴,哼道:“你瞧我作甚?你明德书院立有规矩,难道我太虚门就没有规矩了?虽说我这三弟救过我们一众太虚弟子的性命,又和文琪丫头有二十年之约,到时候要拜入太虚,于公于私,他都算不得外人。但他一天不入太虚,便一天算不得太虚弟子,因此我也不能教他什么功夫。” 叶澜虽不通世务,也知门户有别,偷学别派功法是修士大忌,本无让二人传授道法之心。他说请二人指点,只是叫二人对自己的剑术品评几句,见两人误会,只微微一笑,也不多言。 其后数日,叶澜潜心练习剑术,他听了燕卓然之言,运剑之时重剑意而轻剑招,将大半心神放在真元流转上,剑上威力果然大增。燕、文二人虽不能教叶澜明德、太虚两派的功法,却都时不时地对叶澜本身的剑法品评指点几句。二人境界虽与叶澜相同,但论到功法之精妙,识见之广博,两人无不胜过叶澜十倍。叶澜将二人的品评之言听在耳中,潜心思索,往往有茅塞顿开之感,一套回风拂流剑在招式上虽无半点改变,但威力与数日前已不可同日而语。 如此过了八九日光景,这一日午间,又轮到叶澜去峰顶察看动静。他躺在树杈之上,脑中想着运剑的种种法门,时不时的透过重重枝叶向湖对岸瞟上一眼。过了一个多时辰,忽见对面人影晃动,有数人蹦跳来去,似乎极是兴奋。叶澜猛地坐起,仔细去看,只见山避高处有一处光亮异常,映着正午的阳光,隐隐有刺目之感,显然那处不是普通山石,只是离得远了,瞧不真切。 叶澜飘身下树,转身回望,见燕卓然和文峰都在山下打坐练功,又回头去瞧那山壁,略一犹豫,暗道:“我先潜过去瞧瞧清楚,这帮人正高兴得忘乎所以,我自己小心一些,料来不会被他们发现。” 当下大起胆子,小心翼翼地飘下山峰,依老样子潜入湖中,来到对岸,隔水草一望,水波荡漾之下,看清那山壁离地数十丈处露出四五尺方圆一块玉壁。那玉壁青中泛白,晶莹剔透,隐隐有透明之感,视线却也穿不过去。叶澜见了,微觉吃惊,暗想:“难道这整座大门竟然是用一块玉雕刻而成?看这块玉壁离地数十丈,世间竟有如此大玉?若真是如此,那么只这一方玉门便已是稀世奇珍了!赤玄这老儿果然好大手笔!” 刘文豹、雷文雄等人见终于挖穿了山壁,露出了玉门,禁不住都是大喜过望。祝文长也是满脸喜容,眼中现出奇异光彩。众人欢呼一阵,又运起法宝开挖。忙活了半个时辰,将那片玉壁凿成两丈方圆,门上渐渐露出一条极细的缝隙,笔直而下,瞧来正是一条门缝。众人见这玉壁果然便是一道石门,更觉鼓舞。 众人见那玉门平整光洁,都不愿用法宝碰伤了玉门,清理门上碎石之时都极是小心。雷文雄见这大门离地数十丈,不知还要凿多久才能将门上石头清理干净,心下甚感不耐,大叫道:“凿这劳什子的石头太耗功夫,既然挖到了大门,把门打碎了就是,咱们快进去取宝贝是正经!”说着,挥起金刀,猛力向玉门上砍去。他身旁数人见状大惊,同声大叫:“不可!”阻挡却已不及。

第十二节 聚散随心龙石变 祝文长见雷文雄出刀劈斩玉门,冷笑一声,却不出声喝止。猛听轰地一声巨响,雷文雄虎吼一声,在空中向后连翻两个筋斗,接着啪地一声摔在地上。众人一惊,齐向他看去,只见他挣扎了数次才勉强坐起,一张脸白得寒霜也似,口中却兀自骂骂咧咧:“他奶奶的,这破门好不结实,倒震得老子有些……”话未说完,一口鲜血已狂喷而出。 祝文长施施然走上前去,微笑道:“你小子鲁莽的性子这一百多年来真是一点没变,还和当年一个德性!赤玄所留玉门也是你能轻易打破的?你小子做事能不能先过过脑子?” 雷文雄慢慢站起,身子晃了两晃才勉强站定,搔着脑袋道:“掌门人说得是!老雷莽撞了……” 祝文长哼道:“伤得重不重?咱们在这里开山,点子随时会找上门来,你小子若是伤重,趁早滚蛋,莫要在这里拖咱们的后腿!” 雷文雄笑道:“掌门人放心,不过是使力猛了,经络受了些震荡,调息一会儿便好,相好的若找上门来,老雷包管为掌门人把他们的脑袋瓜子拧下来!” 祝文长点了点头,从怀中摸出一颗丹药,扔给雷文雄道:“把丹药服了,抓紧调息,治好伤抓紧给老子干活!” 雷文雄嘿嘿一笑,接过丹药吞下,凌空盘膝而坐,运功调息。余人见状,复又运法宝清理山石,一边忙碌,一边调笑雷文雄,说他偷懒耍滑,吐几口血便能休息半天,少干许多活计,还得掌门人赏赐灵丹,增加功力云云。众人口中虽有说有笑,但见雷文雄受伤在前,清理玉门上碎石之时也更小心谨慎了几分,生怕法宝碰到玉门,也落得个受伤呕血的下场。如此一来,清理得更加慢了。 叶澜又等了半个多时辰,众人才将那片玉壁凿出三四丈大小,他见那玉壁离地足有数十丈,众人要完全凿去门上山石,至少也要花上一天工夫,他在水中久候也无意义,便小心翼翼地潜回对岸,翻山来到文、燕两人身前。 两人入定练功,又过一个多时辰才相继睁开眼来。叶澜见两人出定,便将方才之事详详细细地说了。燕卓然听罢,心知决战之日便在明天,敌众我寡之下,此去凶多吉少,心中蓦然生出一股悲壮之情,脸色也转为凝重。文峰听说玉门现身,脸上却现出一股喜色,接着摩拳擦掌,一幅跃跃欲试的模样。叶澜见了文峰这般模样,心中却暗暗叹了一口气。他心中也与燕卓然一般,认定此战有死无生,这山中赤玄遗宝虽然贵重,却总贵重不过自己的性命,为之送命,未免不值。但文峰既力主不退,叶澜自是要留下来与他同生共死,万没有独自逃生的道理。大不了与二哥长孙文全一样死在祝文长手上,却也不负三人金兰之义。 三人知大战在即,再临阵磨枪地练功也已无用,便取出酒水干粮,痛饮了一番。第二日一早,三人一起潜入湖中,游到对岸,藏身水草之下,只待祝文长等人完全凿出玉门,便合力前冲,盼能率先闯入洞中,继而封了山洞,在洞中将神器祭炼入体,提升修为,然后再出洞与祝文长周旋。到时能胜自是最佳,如若不胜,也可携宝逃之夭夭。这主意是三人一起计议而得,祝文长手下高手如此之多,三人本也没指望硬拼能够得胜。 祝文长等人连夜清理山石,那玉门此时已依稀露出全貌。只见大门巍然耸立,高达四十余丈,宽有二十丈,祝文长等人站在门前犹似蝼蚁一般。那大门玉质青白莹润,蔚然如烟,如此恢宏巨门,自然而然生出巨大威压,叶澜在水下仰视,如望天门,心中不自禁地生出敬畏之感。 那玉门嵌在山中,与山体相接处严丝合缝,显然无法向内推开。料来是门两侧山体中空,可将两扇门分别推入。祝文长怕门上残余碎石被门缝卡住,因此命众人将玉门清理得十分干净。叶、燕、文三人耐着性子又在水中苦等了两个多时辰,祝文长手下众人才将那大门清理完毕。 祝文长见那玉门通体晶莹,光滑如镜,除去正中一道门缝,此外更无别物,连个门环把后也无,却不知要如何向两侧推门。 他沉吟半晌,向雷文雄道:“文雄、文豹,你们两个一人一边,将真元渗入门缝之中,分向两侧推门试试。” 雷文雄此时已养好了伤,听得祝文长吩咐,急忙答应一声,和刘文豹分左右站定,运起真元就要去推大门。 文峰见刘、雷二人去推玉门,心想:“决不能让他们先进大门!”当下冲燕卓然和叶澜一摆手,挥手祭出青煞斧破水直朝玉门冲去。叶澜见文峰冲出,也毫不犹豫的祭出惊澜剑,人剑合一,化为一道蓝虹冲出水面。燕卓然心想这玉门如此宏伟,不见得便能一推而开,不如先瞧瞧动静,再定行止。却不料文峰和叶澜如此性急,不由心中暗叹一声,手中黑白光芒一旋,跟在了两人身后。 三人破水之势颇为惊人,岸上诸人立时发觉。祝文长仰头看到文峰执斧而来,毫不惊讶,脸上还隐隐挂着一丝讥嘲,又见叶澜和燕卓然随在文峰身后,才微微露出一丝疑惑之色,显是没料到二人受了自己一掌之后,居然仍能活命。 三人见了祝文长之面,都是气往上冲,不约而同地向他冲去。祝文长毫不理睬,余人见三人齐攻掌门,也丝毫没有出手阻止的意思。燕卓然心下起疑,稍稍收回几分功力,以防有变。眼见叶、文二人距祝文长只剩十余丈,叶澜正想将惊澜剑隔空击出,忽听得嗖嗖风响,地上数块大石猛地飞起,直击而来。 叶澜一惊,停下身形,左闪右避,躲开两块山石,接着掌击足踢,将数块石头砸开。只觉石上劲力雄强,震得手足微微发麻。 那几块山石被他砸开,却不坠地,而是在空中绕个弧形,汇入了一片碎石洪流。只见地上零零散散的一堆堆乱石尽数飞起,一块块首尾相接,联成一条条细细的石锁。石锁如一条条长鞭交相盘绕,在空中左摇右摆。叶澜施开身法,窜高伏低,好容易才没被石锁扫中。但听得石头碰撞之声不绝,只一瞬工夫,千百条石锁已绞成了数十条石龙。众石龙或摇头摆尾,或仰天长嚎,或低头睥睨,将三人团团围住。 叶澜见这些石龙粗如合抱之木,状如大厦倾颓,龙角刺天,长须曳地,张牙舞爪,神态狰狞,比之自己在龙宫中见到的真龙声势犹有过之,不禁咽了口唾沫,涩声道:“幻土龙石阵……” 这阵法他在龙鳞岛山腹之中见识过一次,当日山腹中晦暗无光,瞧不真切,倒还罢了。此时方当正午,阳光普照,众石龙鳞角分明,纤毫毕现,瞧来极是骇人。 那龙鳞岛上山腹中的阵法以黄土山石为基,亦真亦幻,颇多诱敌之效,眼前这些石龙却都是实体,料是祝文长由于时光仓促,或者阵法不够纯熟,未能尽此阵法的虚实变幻之妙。这阵法“幻土”两字虽打了折扣,“龙石”二字却做了个十足十。三人站在数十条石龙脚下,便如三只被蛇群盯住的青蛙一般,显得渺小可怜,不堪一击。 文峰望着遍地石龙,脸上却无一丝惧色,透过石龙缝隙望着祝文长,咬牙切齿地道:“祝文长,你这叛徒!亏你还有脸用这幻土龙石阵!” 祝文长听了文峰之言,脸上现出一副即凄凉又骄傲的神色,大声道:“叛徒?哼哼……,普天之下,再无一人比我更有资格用这幻土龙石阵!” 文峰呸地一声,骂道:“胡说八道,无耻之尤!” 祝文长怒哼一声,更不回话,右手掐个法诀,在指尖凝出一团青气,屈指一弹,那团青气直飞而出,没入一群石龙脚下。石龙齐声大吼,向地上三人扑去。 文峰见面前石龙一爪抓来,也不闪避,狂吼一声,合身猛劈。青煞斧与龙爪相碰,发出震天一声巨响,龙爪轰然崩碎,掉在地上,化为一堆碎石。文峰连退三步,只觉胸中气血翻涌,波地一声,吐出一口浊气,以斧头指着祝文长道:“你就这点本事吗?” 祝文长轻蔑一笑,不屑道:“亏你还是我太虚弟子,这般不学无术,竟半点也不知本门法阵的奥妙!” 文峰听他仍称太虚门为本门,忍不住气往上冲,刚要骂上几句,忽见那碎了前爪的石龙前臂一挥,地上碎石急速飞起,一旋一绞,又聚成一直完整龙爪,接在了断臂之上。 文峰大惊,他虽不通阵法奥妙,但这幻土龙石阵聚散随心,他身为太虚弟子,此节倒也知晓。只是将被击散的石龙重聚已是这阵法中极高深的学问,长孙文全阵法颇为精熟,却也不会这法门。因此之前他在火山下布阵,此阵法挡下森罗殿诸人一记偷袭之后便失了效用。当日众人在长孙文全指挥下布阵,祝文长也曾随众出手帮忙,却对阵法奥妙未置一词,文峰只道他也和自己一样不通阵法,却未料到他深藏不露,布下的阵势比长孙文全更为精妙。想到此处,看着面前扭动的巨龙,脸上现出一丝忧色。

第十三节 入耳不忘识阵眼 燕卓然被四条石龙围在中心,立时左支右绌,极是狼狈。初时他也如文峰一般,以硬碰硬,用黑玉白霜笔的笔杆砸碎了三只龙爪,石龙劲力雄浑无匹,他的正一浩然气虽然强横,却也被震得手臂酸麻。待见到龙爪散而复聚,心中即觉惊骇,又感气馁,遂不敢再与石龙正面交锋,只是展开身法,如穿花蝴蝶一般在巨龙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之下寻隙躲避。 叶澜见燕、文两人各以法宝正面抵挡石龙都是徒劳无功,心想自己也不必再白费力气。三条石龙同时挥爪击来,急忙脚下一点,冲天而上。猛觉头顶一暗,有两条石龙张开巨口,分左右咬来。叶澜见龙口中长牙耸立,密若剑林,石牙虽不如何锋利,但杀气森森,摄人心魄。叶澜心知自己若被咬中,定然会被撕成碎片,忍不住头皮发麻,忙将身子猛地一沉,自两龙下颌穿过。冷不防四条龙须当空横扫,朝他胸腹之间缠来。他身子一旋,拔高数尺,躲开两条龙须,接着双足齐出,将另外两条龙须踢断,身子和龙须一起向下坠去。龙须尚未落地,复又腾起,与断须接在一处。叶澜脚方着地,听得背后风声飒然,急忙向后翻个空心筋斗,瞥眼见到一条粗大龙尾贴地扫过,势挟劲风,带得他衣衫猎猎而动。 叶澜见这些石龙身法灵活,且爪牙须尾,周身无处不是利器,时刻久了,势必无法尽数躲避。最可惧者,是这些石龙在阵法加持之下,被击散后又能恢复如初,实不知要如何破解才好。叶澜境界虽不弱于燕卓然和文峰,但所习功法远逊,身法终不及二人灵便,临敌经验更是与二人天差地远。燕、文二人以身法自保,一时还不觉如何吃力,叶澜却已身法滞涩,大感不支。他想起这幻土龙石阵是太虚门秘法,不由向文峰大喊道:“大哥,这阵法怎么破,你快想想办法啊!” 文峰向喜单打独斗,连与同门配合同使的剑阵都嗤之以鼻,这等借天地外力的阵法,他更是不看在眼里。太虚山门周遭布满了各色护山法阵,别个弟子纵然不明阵法奥妙,对这些阵法也是欢喜赞叹,心向往之。唯有他心中暗暗笑话齐乃谦和各峰长老越活越胆小。他想太虚堂堂正道大宗,若有宵小不长眼前来寻衅,自有一众太虚弟子叫对方有来无回,何须用这些劳什子的破阵法守卫山门?因此对这些阵法秘奥向来是瞧也不瞧。此时见满场巨龙翻滚,竟落得个只挨打无法还手的局面,想起这阵法还是本门绝学,心中更加气闷,听得叶澜发问,没好气地道:“净问些废话!我若知道破法,怎还会让这些破泥鳅撵得像丧家犬一样!” 叶澜听文峰如此说,心中又气又急,又感无奈,忍不住翻个白眼。便这微一失神,猛听得文峰和燕卓然同声叫道:“小心!” 叶澜刚刚躲过两记龙尾横扫,听得两人叫声,心中生出一丝警兆,抬头看时,见一只龙爪如天幕崩塌,已拍至顶门两尺处。 叶澜只觉劲风扑面,气为之闭,知道无论如何躲闪不开,只得将牙一咬,横过惊澜剑,全力挡在头顶。 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那巨龙一爪直拍到地面之上,将叶澜的身形全然压在爪底,不露一丝衣角于外。 众人见状,都道叶澜被这一爪砸成了肉泥。燕卓然心中一酸,眼中升起一层水雾。文峰大吼一声,双目变作赤红,青煞斧怒斩而出,将一条巨龙拦腰斩为两段,径朝叶澜冲去。只冲出一丈,便被两条石龙拦住去路,又听得咔咔声响,那被他斩断的石龙也已恢复原状,张口咬来。 祝文长见叶澜被石龙一掌拍死,倒是微微一愕,显得有些吃惊,接着脸露喜色,笑吟吟地向文峰道:“认识这小子才两月光景,却已不知见了他几次死里逃生,连我的六阳归尘掌也杀他不死。我只道他姓叶的是不死之身,却原来也是肉眼凡胎,一拍便死。文师弟,这小子与罗师妹的二十年之约,怕是守不了了,哈哈!” 文峰牙齿咬得咯咯直响,狂舞着青煞斧,对祝文长的言语充耳不闻,心中只有一个声音反复回响:“三弟也死了!三弟也死了!” 踩住叶澜那石龙前爪着地,久久不动。场上诸人心下疑惑,都向那石龙望去。只见它前臂不住扭动,似乎想极力抬起脚爪,可龙爪似乎被什么东西粘住了,无论如何移之不开。 文峰见状,蓦地想起一事,脸上现出狂喜之色,朝着石龙大吼道:“老三,别磨磨蹭蹭的!快给我滚出来!” 话音一落,只见一道冰霜迅捷无伦地自龙爪处升起,蔓延而上,弹指之间,那石龙前足已是一片雪白。石龙全力扭动身躯,龙尾乱扫,想要挣脱束缚,却是徒劳无功。只数息功夫,一条黝黑地石龙已变得通体雪白,就此僵立不动。 众人见了这等情景,都惊得张大了口,合不拢来,祝文长怒哼一声,恨恨地道:“臭小子,这般阴魂不散!” 只听得咔咔微响不绝,如蛋壳破裂之音,雪龙前臂上生出无数细纹,有道道蓝光自龙爪缝隙中透出。蓝光照在条条翻滚扑腾地黑龙之上,反复折射,使得场中光影变幻不停,此时虽是白昼,却凭空生出几分夜色迷离。 轰隆一声巨响,碎石飞溅,叶澜破石而出,惊澜剑化为一道蓝屏,当空横扫,将围着文峰的一条石龙拦腰斩为两段。两截石龙跌在地上,扭动着想要合而为一,腰身断口处却已结起一层蓝冰,无论如何也接不到一处。 原来叶澜见龙足踏下,无法躲避,只得全力运转真元,以惊澜剑的寒气为基,于千钧一发之际在自己周身凝出一层冰罩。那石龙这一击好不霸道,将冰罩砸入地下,深有数尺。叶澜抵受不住这股力道,膝弯一软,跪倒在地。抬眼见周围一丝光亮也无,知道自己被全然掩在了龙爪之下。他略一调息,见石龙脚爪被冰罩黏住,无法挣脱,心下大喜,举剑穿透冰层,一剑刺在石龙爪底,疾催真元。 剑刺寒冰,如入无物,不遇一丝一毫阻力。那石龙爪底被刺,寒气直冲而上,转瞬间便被冻僵。叶澜心知已找到破解这幻土龙石阵的法门,脸上笑容更增。此时正听到文峰的叫声,他怕文峰和燕卓然抵敌不住,受了损伤,因此不敢耽搁,将惊澜剑舞成一团光影,破石而出。 祝文长见叶澜接连毁去两条石龙,知叶澜手中惊澜剑正是石龙克星,眉头一皱,手中法诀变幻,驭石龙避开叶澜,尽朝燕卓然和文峰扑去,盼能将二人先行杀死,到时候再出手对付叶澜,自是手到擒来。 叶澜剑光纵横,朝石龙斩去,可石龙身形虽大,却极是灵动,堪堪让开剑锋。他接连数剑,尽皆落空。文峰和燕卓然却觉压力陡增,渐有不支之感。文峰避过数条石龙,见身侧一只龙爪斜扫而来,再也无法闪避,只得一拳击出,与那龙爪硬碰了一记,只震得他气血翻涌,身子斜飞而下,踉踉跄跄地落在了燕卓然身边。 燕卓然瞧出门道,向文峰叫道:“跟我来!”身形飘动,连避开三记爪击,径向叶澜奔去,盼能将石龙引到叶澜剑下。祝文长怒哼一声,叫道:“哪有这般容易!”手臂连挥,驭石龙阻住两人去路。 燕卓然见状,脚下方位变幻,口中念念有词:“走灵无,过大有,绕极泉,停元龙位……”身子前行斜闪,飘忽有如鬼魅,居然轻轻巧巧地避开条条巨龙,来到了叶澜身前。 叶澜大喜,惊澜剑如长虹径天,从一条石龙口中射入,接着从两根龙角之间穿出,然后半空一个转折,扫断一条石龙,回到叶澜手中。叶澜握住剑柄,大喝一声,错步挥剑,又将一条龙尾斩下。 叶他澜连毁三条石龙,祝文长并不如何惊讶,可见了燕卓然的身法,却惊得瞪大了眼睛,大声道:“燕卓然!你怎地知道这阵法的阵眼方位?” 燕卓然长叹一声,沉声道:“当日在火山之下,长孙兄弟布这幻土龙石阵防森罗殿妖人偷袭,我也曾出手帮忙,因此记下了一些阵法方位。哎,可惜当时咱们和祝兄还能一起除魔卫道,如今却已是敌非友,长孙兄弟更是惨死在祝兄掌底……” 祝文长听了,眼中寒光一闪,心道:“原来如此!”他知燕卓然既然知悉阵法方位,惊澜剑又能使石龙无法聚合,这仓促之间布下的幻土龙石阵已然困三人不住。主持这幻土龙石阵颇耗心神真元,既然无用,便不必再白费力气。当下手上法诀一收,高声道:“燕公子聪慧过人,入耳不忘,只匆匆一闻,便能洞悉我太虚阵法秘要,当真是天纵之才,祝某佩服,佩服!”

第十四节 以一敌五霜华敛 祝文长既撤了法诀,数十条石龙便轰然崩散,又变成了一堆堆碎石。燕、文、叶三人死里逃生,看着满地碎石,都长长舒了一口气,接着看到祝文长带着手下十余人静静站在对面,连雷文雄和刘文豹也分别祭出刀剑,恶狠狠地望着三人,不再去推玉门。那大门仍是严丝合缝,没有打开半点。 燕卓然见到这幅情景,不由心下一沉。大门既然没被推开,三人闯进门去再封住大门的计划便落了空。三人虽破了这幻土龙石阵,但眼下却仍是敌众我寡之局,饶是他聪敏机变,一时却也没了主意。 叶澜大展神威,破了幻土龙石大阵,本来满心欢喜,但见到燕卓然和文峰脸色,想到眼下局面,笑容便也僵住。 祝文长依着藏宝图来到此地,本以为取了宝藏便能脱身而走,却未料到还要开山凿石。他见开山探宝颇耗时日,知文峰势必不会与自己干休,文峰只身一人,他倒也不惧,可此地距太虚门毕竟不远,若是文峰回太虚搬来救兵,他和一众手下便对付不了。因此便布下了这幻土龙石阵,盼能在众太虚弟子来袭时阻上他们一阻。谁知文峰胆大包天,居然并未回太虚搬救兵,虽然燕卓然和叶澜并未丧命,大出意料之外,可对方毕竟只有区区三人,祝文长却也不将之放在眼里,当下神定气闲地对身旁众人道:“这三位本领不小,我来给你们引见引见。”说着,指着燕卓然道:“这位燕公子是明德书院高徒,一身正一浩然气颇为了得。他手上的那毛笔是件仙器,黑玉笔杆倒还罢了,笔端白色毫毛却有些麻烦,能任意变化,伸缩自如,若是让它缠住了,祸患非小。” 燕卓然听祝文长提及黑玉白霜笔,索性将笔杆一挥,笔端忽地霜华暴涨,变作一柄拂尘一般,接着用拂尘尾在自己的左袖上掸了几掸,气态甚是闲雅。 祝文长微微一笑,又指着叶澜道:“这位叶公子的手段你们方才也见识到了,他自称是第一次来北疆的海外散修,两个月前我初识他之时,他不过是腾云境的修为,现下却已是破玉境的高手了……” 雷文雄等人听了这话,脸上都现出震惊至极的神色,有几人更是忍不住惊呼出声。祝文长指着文峰又道:“我这位文峰文师弟,你们应该早有耳闻了,齐乃谦曾赞文师弟外拙内秀,资质是他平生所收弟子之冠,别人使来平平无奇的招式,在他手中往往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威力来。你们习练太虚道术多年,今日正好可以在文师弟手下验证一下自己的功力深浅!” 文峰听他直呼齐乃谦之名,眼中涌起一抹怒色。祝文长忽地将手一挥,喝道:“一起上!速战速决,不可走脱了一个!” 祝文长手下诸人听得吩咐,齐发一声喊,纷纷出手。有的法宝脱手,分朝三人击出,有的人宝合一,奋力前冲。 祝文长手下共有十一人,众人见方才叶澜剑斩石龙,怕人少了斗他不过,倒有五人向他攻去。另外六人平分两处,分别攻向文峰和燕卓然。 叶澜见攻向自己的五人之中,三人用剑,一人执一柄金胎大弓,最后一人手持一条青藤软索,索上嫩芽错落,隐隐尚有绿意。三柄长剑之中,一柄剑碧如春水,另一柄上土黄色光芒隐隐流转,只有一柄看起来是普通长剑。那巨弓也是金光四射。叶澜瞧得这等架势,不由心往下沉:“祝文长好大的气派,这五个家伙手中倒有三件是仙器!” 三名剑士当先冲到,叶澜怕自己以一敌五无法招架,只得取了守势,惊澜剑从左到右当空一划,一道寒气有如实质,汹涌而前。 三名剑士只觉寒意侵骨,割面如刀,想起方才叶澜冰封石龙的威势,都不敢大意,分将长剑舞成一个圆圈,同时运足真元与寒气相抗。 叶澜见两名手持仙剑的剑客脸上都显出痛楚之色,二人眉间鬓角都结了一层薄薄冰霜,唯那名手持普通长剑的灰袍剑士面色如常,只略略守了一招,接着长剑一挺,直朝叶澜面门刺到。 叶澜见此情形,暗自松了一口气,心知这三名剑士修为有高有低,看来只这灰袍剑士境界与自己相当,另外两名持仙剑的剑士境界却明显比自己低了一层两层。当下举剑向来剑挑去。 两剑尚未相交,忽见那持弓人张弓如满月,一箭射来。叶澜见那人并未搭箭上弦,却听得弓箭破风声劲疾,微觉吃惊,知道这人乃是凝气成兵,威力更胜真箭,眼见无法同时格开气箭和灰袍人的长剑,当下垂下惊澜剑,运剑成弧,在自己身前划了一个半圆。 惊澜剑所过之处,忽地凭空生出一道冰墙,厚有尺许,高可齐眉。只听嘣嘣两声大响,那灰袍人的长剑斩在冰墙之上,就此卡住。那气箭却在冰墙上炸出一个大洞,余势不歇,带着从冰墙上炸出的块块碎冰直朝叶澜心口击到。 叶澜手腕一抖,倒转长剑,朝那气箭点去,长剑只行到一半,只觉手臂一偏,惊澜剑蓝色的剑刃之上已缠上了一抹青藤。那执藤人凌虚站在冰墙之上,运劲猛拉。 那青藤不知何物所制,缠在惊澜剑的剑锋之上却能丝毫不损。叶澜一时无法摆脱青藤的纠缠,便不能驱剑去阻气箭,情急之下,只得全力运转聚阳篇功力,左掌猛力击出。那气箭上所附的碎冰被他炙热的掌力一烘,登时化为蒸气,叶澜只觉左臂剧震,带得他身子也晃了两晃,才勉力将气箭挡下。 他体内真元震荡,再也受不住那青藤拉扯,惊澜剑几欲脱手而去,索性松开手掌,真元一催,惊澜剑带着青藤直朝那持藤人飞去。那人只觉蓝光耀眼,转眼已至面门,不由大惊,挥青藤向右力甩,同时身子向左疾侧,只觉肩头一阵冰凉,惊澜剑擦肩而过,削下了肩头一片衣衫。 那人暗松一口气,忽觉右臂僵硬,整个肩头连同上臂都已裹在冰层之中。原来他虽未中剑,剑上寒气却已侵入他上臂经脉。 惊澜剑脱了青藤束缚,在空中绕个圈子,倒折而回。叶澜伸手接住,稳住了身形。此时那灰袍人已将佩剑从冰墙中拨出,连同那两名执仙剑的剑士一起越过冰墙攻来。叶澜只守不攻,各挡了三人一剑。三人长剑与惊澜剑相交,都冻得瑟瑟发抖,遂不敢再以剑与叶澜的长剑相交,只绕着叶澜大转圈子,寻隙击刺他的空门。叶澜瞧出便宜,驭惊澜剑在周身盘旋飞舞,每觉难以抵挡之时,便运剑朝三人长剑上硬碰。三人记得苦头,见惊澜剑来,便远远躲开,一时间倒是奈何叶澜不得。 他与三人相斗,心中却一直怕那持弓人再发箭相攻。那气箭霸道凌厉,全力招架尚且为难,此时在三名剑士合围之下,若再接气箭,那便大势去矣。谁知那人一箭过后,却不再拉弓弦,而是静立良久,接着双手持弓,以弓为刀,合身劈来。 叶澜见了,大感放心,知道拉动这宝弓太耗功力,此人修为有限,不能发连珠箭。此时那执藤人也运功化去肩上寒冰,复又运藤来缠惊澜剑。叶澜打叠精神,运剑如风,一边在五人如狂风暴雨的攻势之下苦苦支撑,一边细观五人功法修为,筹思破敌之策。 燕卓然见敌众我寡,既然冲进山门夺取神器的计谋无法得授,唯今之计,自是走为上招。但叶澜和文峰分被敌人拌住,无法脱身,他自然也不能独自逃生。心想擒贼先擒王,若能将祝文长制住,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见三人朝自己冲来,他不退反进,黑玉白霜笔上白光暴射,竟率先向三人攻去。 合攻燕卓然这三人一个用判官笔,一个持铁扇,另一人使一柄金刚圈,圈上精光四射,显是仙器。三人见雪白毫毛一分为三,分向自己卷到,想起祝文长所言,都不敢托大。那持扇人张开铁扇,猛力一挥,风声起处,将身前白毫吹得漫天飞舞。有数条白毫绕过狂风,仍向他颈上卷到。那人大惊,急忙合扇击打,虽然将白丝避过,却弄得有些手忙脚乱。那执笔的汉子手臂一挥,判官笔如电射出,穿过层层白毫向燕卓然左眼击去。那执金刚圈的修士任由根根白丝缠在金刚圈上,接着微微一笑,手中金刚圈光芒大涨。圈上白丝着毫光一照,纷纷崩断,化为柳絮一般,四处飘散。 燕卓然见了三人手段,心中一凛,笔杆斜挑,砸开判官笔,接着大喝一声,倒持笔杆,向那持金刚圈的修士当头砸落。 那人举圈一格,身子微晃,右足向后退了一步便即站定。燕卓然当空翻个空心筋斗,也稳稳落在地上。 那使判官笔的受燕卓然笔杆一格,身子剧震,向后退了三步才勉力站定。燕卓然与三人这几招一过,已知三人根底,那执扇人和用判官笔的应当是逍遥境第三层的修为,两人合力虽有些麻烦,他却也不惧,只是这使金刚圈的却明显与自己一般乃是破玉境的修为,那金刚圈更是一件厉害仙器,只怕不输于黑玉白霜笔。燕卓然自忖与他单打独斗,尚有六成赢面,但加上另外两个瞻星境修士,自己便决计讨不了好去。

第十五节 太虚正宗逐影拳 叶澜和燕卓然在那边奋力御敌,这边厢文峰也陷入苦战。攻向他的三人之中,一人如他一般,也执一柄大斧,只不过文峰的青煞斧是精钢所制,这人用得却是一把石斧。除了这使石斧的,另外两人正是雷文雄和刘文豹。两人本来在合力推那玉门,见有敌人来攻,便放手不推。 那使石斧的一斧直劈而下,大声笑道:“听说太虚山上有个使斧头的文峰,我毛文海早就想找你玩玩儿,来来来!咱们比划划,看看到底谁才是太虚正宗!” 文峰听了,双目圆睁,不闪不避,也是一斧直砍而出,口中骂道:“你算哪路杂种!不知从哪儿偷学了几招本门功法,也敢当着老子的面自称太虚正宗?” 两斧相交,石斧倒飞而回,毛文海身子剧震,接连退了三步。青煞斧在半空只微微一顿,接着便向毛文海当头斩下。毛文海面色惨白,却无惊慌之色,也不举石斧抵挡,只听得金刃破空之声大作,青煞斧左摇右摆,已分别与雷文雄和刘文豹各交了一招。 雷、刘二人的法宝与青煞相交,都感手臂酸麻。抬眼见文峰也落下地来,握住斧头右手微微有些发抖。四人站在当地,一时都不再进击,忽听毛文海哇地一声,鲜血直喷而出。 文峰呸地一声,重重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暴吼道:“且看谁是太虚正宗!” 雷文雄的挥金刀往地上一插,骂道:“这小子忒也猖狂!且吃老雷一拳。”说着双拳左起右落,右起左落,连环击出,他嘴里说“吃我一拳”,一出手却是三拳连发,正是照虚神拳中的“三阳开泰”。 文峰斧头交到左手,哈哈笑道:“三阳开泰!你这小子的照虚神拳偷学得倒还像点样子,不似这姓毛的一般,把我太虚斧法使成这般孬种样,没地丢了我太虚门的脸面!”口中说话,手上也不闲着,略一运气,右拳直击而出,拳到中途,手臂忽地化为一道残影,一个拳头变得影影绰绰,也看不清化作了几个拳头,接着拳影一分,分别与雷文雄的三股拳力撞在一处。 但听得砰砰砰三声大响,六股拳力相交,直激得地上碎石纷飞。文峰身子微微一晃,雷文雄却是退了半步,已然输了半招。他对自己这套照虚神拳一向颇为自负,此时竟然不敌文峰,心中不怒反喜,哈哈笑道:“好一招追风逐影!照虚神拳似你小子这般使,才叫痛快!” 当下更不拾起金刀,挥拳又上。文峰与他一拳对过,青煞斧挥击而出,已和刘文豹的长剑斗在一处。毛文海只是肺腑微微受了震荡,受伤不重,略一调息,复又执斧加入战团。雷文雄和刘文豹都是破玉境的修为,毛文海虽是瞻星境,石斧上威力却也不容小觑。文峰虽比三人的修为都高出一筹,但在三人合围之下,却也极是吃力。只凭着一股悍勇,猛砍猛杀。 祝文长对敌我双方的修为都知根知底,本以为诸手下三招两式便能将三人诛杀,没想到竟成僵持之局,不由眉头大皱。又见雷文雄放着金刀不用,却只使一双拳头对敌,不由怒喊道:“文雄!这个时候还逞个屁能!快抄家伙!” 雷文雄双拳横扫一记,听得祝文长叫喊,不敢违命,屈指成抓,将金刀握在手中,反扫而出。文峰飞身避过,青煞斧幻作一片青光,朝毛文海当头斩落。 毛文海不敢格挡,向旁闪避,猛见青光一偏,将他去路封住。毛文海未料到他如此刚猛的一斧居然还能中途转向,不由大惊。冷不防刘文豹一剑破空,将青煞斧挑了开去。 文峰接住青煞斧,闪开长剑,与雷文雄硬拼一记,朝祝文长大声叫道:“姓祝的!太虚门对你恩重如山,你这般吃里爬外,算个什么东西!” 祝文长面不改色,淡淡地道:“太虚待我如何暂且不提,我至始至终都无愧太虚,吃里爬外四字,却按不到我的头上。” 文峰怒道:“你太虚山下一弃婴,若不是太虚门,你早在襁褓里便喂了畜生,你不但不知报恩,还残杀同门,更将本门秘法传于外人,这还算无愧太虚?文某自小看着你长大,却是今天才知道,你脸皮竟是这般厚法!” 祝文长哼了一声,高声道:“外传?这些人的功夫不是我传的。不过,若是按资排辈,这些人可比你更有资格自称一声太虚正宗。” 刘文豹等人听了这话,都忍不住出声附和,雷文雄金刀斜挥,一刀斩向文峰肋下,同时大声笑道:“老子才是如假包换的太虚弟子,你们这帮窃居太虚山上的才是叛徒!” 文峰剧斗之中,来不及细思祝文长话中含义,听雷文雄称自己为叛徒,只觉怒火中烧,左手食指一点,使一招玄虚指将金刀荡开,持斧便欲向祝文长冲去。刘文豹和毛文海见状,分从左右拦住去路,雷文雄刀旋如风,复朝他背后砍落。 祝文长不去理会文峰,转头向燕卓然看去。只见燕卓然将黑玉白霜笔运成一团黑光白雾,护住周身,显是在全力施为。自己三名部属虽然一时伤他不得,却明显已将他压在了下风。祝文长见状,微微点了点头,又向叶澜看去。只见叶澜运剑越来越是自如,初时还是运剑在周身狂舞不休,只守不攻,现在却能偶尔刺出几剑。每当他出剑攻敌,自己几名下属便都远远避开,不敢直撄其锋。 祝文长见状,禁不住眉头大皱,高声叫道:“你们几个在干什么?怎么五人联手,竟联一个姓叶的都收拾不下?” 围攻叶澜的五人听掌门斥责,都是暗暗叫苦。五人初战叶澜之时,将他围在中心,五件兵器一起朝他招呼,逼得这小子只能招架,无法还手。本以为三招两式便能将他毙了。无奈叶澜手中长剑实在邪乎,剑上寒气越来越盛,初时只是法宝与这蓝色光剑相交时才寒气迫人,到得后来,寒气渐渐展开,使得叶澜周身数丈之间尽如冰窟一般。五人中以那灰袍剑士修为最高,勉力还能抵挡寒气,行动如常。余人修为不及,都被冻得手脚发抖,牙齿打战,连手中法宝也有些不听使唤了。 祝文长见五人不答,仍是远远避开叶澜的长剑,心头更加恼怒,骂道:“没用的东西!” 那持碧色仙剑的剑士颤声说道:“掌……,掌门!这小子的剑太也古怪,咱们冷……,冷得紧!” 叶澜见他分心说话,手上真元一吐,长剑脱手,朝他咽喉刺去。那人见撩削已然不及,只得持剑如香,举剑立在身前,盼能挡开这飞剑穿喉之祸。怎奈他手臂发抖,致使这一下举剑格挡矮了数分。惊澜剑发出嚓地一声响,正撞在碧色仙剑的剑尖之上。 碧色仙剑着惊澜剑一撞,剑身微微弯曲,两柄仙剑的剑尖同时点在他咽喉,刺破了他喉头肌肤。 叶澜闪身避开持弓人一记斜砸,双掌与那灰袍人和持土黄仙剑的剑士各对了一掌,纵身后退,伸手一招,唤回惊澜剑,将卷到颈边的青藤撩开,接着身子一晃,哇地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他方才一剑之出,将大半真元都注入了惊澜剑中,与两名剑士对掌之时真元已然不纯,那灰袍人真元雄浑,叶澜抵受不住,经络震荡之下,已受了一些轻伤。 与叶澜对掌的那两名剑客也不好受,各自吐出一口浊气,正欲抽身再上,忽见那使碧色仙剑的汉子举剑在喉,身子一动不动。另外两人也看出异样,都停下手来,朝那人看去。只见他喉头破了一个寸许长的小孔,其中却无鲜血流出,伤口处只有小小一片血红冰晶,将伤口堵住了。那灰袍人轻声叫道:“李师弟,你觉得怎么样?” 那李师弟有若不闻,仍是一动不动,那灰袍人走上前去细看,只见那李师弟面容僵硬,眼瞳中布满细细冰霜,显已被活活冻死。那灰袍人大骇,倒退一步,指着叶澜颤声道:“你……,你手段好不狠毒!” 叶澜伸衣袖抹去嘴角血迹,冷冷地道:“你们五个打我一个,居然还说我狠毒?呸!不要脸!” 那灰袍人怒极,手臂一挥,喊道:“大伙齐上,为李师弟报仇!” 叶澜挥剑招架,四人见惊澜剑击来,纷纷闪避。口中兀自臭小子、毒小子的叫骂不休。 祝文长见手下惨死,眼中凶光暴射,踏上一步,手中青玉灵华尺光芒撒下一片清光。文峰见状,怕祝文长上前亲自动手,则叶澜必然无幸,当下仰天打个哈哈,大叫道:“不愧是我的好三弟!杀得好!姓祝的!倚多为胜算个屁本事?有种过来和老子单挑!” 雷文雄听了文峰之言,不等祝文长回答,举刀猛斩而下,大声道:“凭你这两下子,还值得咱们掌门亲自出手?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刘文豹也一剑当胸击到,讥道:“自不量力,凭你也配!” 文峰举斧将两人兵刃格开,被震得连退两步,口中却仍大笑道:“姓祝的!你手下这些狗倒也忠心,怪不得你可以安心躲在后面做缩头乌龟!”

第十六节 同门恩义一朝断 雷文雄等人听文峰出言辱及掌门,尽皆大怒,出手更加狠辣。祝文长却是不动声色,淡淡说道:“文雄、文豹、文海,你们三个退下,去帮着收拾姓燕的和姓叶的那两个小子。让我和文师弟过上两招!” 雷、毛、刘三人听了,都答应一声,毫不犹豫的停下手来,退后几步,朝祝文长拱了拱手。雷文雄和毛文海齐喝一声,挺刀斧砍向叶澜,刘文豹长剑一引,剑光化为一道青虹,疾向燕卓然攻去。 文峰被三人围住,本来已处下风,见三人听得祝文长一声吩咐,说退便退,更无一丝迟疑,他心中即感惊佩,又觉疑惑:“这帮人修为并不低于祝文长,却对他言听计从,忠心无比。祝文长久居太虚,并无时间去笼络如此多的忠心下属,此事真是叫人想不明白……” 祝文长见雷文雄等人退下,微微点了点头,向文峰轻声说道:“文师弟,太虚山中金丹境以下弟子,公认以你我二人资质最佳,其实我早就有心与你较量一番,一直不得其便,今天你我是敌非友,正好可以趁机分个高下!” 文峰听罢,哼了一声,面带不屑之色,说道:“我太虚人才济济,你却将自己和文某看得高了。莫说是那个天虚峰上的莫瑶小师妹,便是文琪丫头,不出数年,也能强过你我二人。” 祝文长听到罗文琪的名字,脸上现出一丝温柔神色,喃喃道:“罗师妹资质自是极佳,假以时日,必有大成。至于那个叫莫瑶的……,我迟早要领教一番!” 文峰平举青煞斧,朝祝文长一指,高声道:“你还有脸叫文琪师妹!看你这幅熊样,应当是真心喜欢文琪的吧?以你的才华相貌,与文琪也算般配,你留在太虚,尽心讨好于她,未必没有希望得偿所愿,却为何做出背叛师门的事来?你这般行事,日后如何再有脸面去见文琪?” “你说得没错,我是喜欢罗师妹。我怎会没脸见她?我杀了你们三个,取了赤玄的宝藏,随便挑几件神器回到太虚,便是给太虚立了大功。到时候我仍是风风光光地做我的太虚娇子,何愁罗师妹不加青眼?” 文峰认定祝文长是紫阳宫的奸细,本以为他取了宝藏之后便会携宝回归紫阳宫,没料到他竟会将神器带回太虚,不由满面愕然,问道:“你要将神器带回太虚?紫阳宫的人怎会允你如此?” “呸!紫阳宫算什么东西?也能管得了我!” 文峰听雷文雄等人称祝文长为掌门,本就疑心祝文长不是紫阳宫的人,此时听他辱骂紫阳宫,心知自己所料不错,不由皱眉问道:“这些人为什么叫你掌门?你到底是谁?” 祝文长道:“这些人皆是太虚弟子,既然称我为掌门,那我自然更是堂堂太虚掌门了。” 文峰听他自称太虚掌门,不怒反笑,直笑得弯下了腰去,过了良久,才抚着肚子说道:“笑死我了!你小子得了失心疯不成?” 祝文长微微摇了摇头,淡然道:“你死在顷刻,我又何必骗你!” 文峰止住笑声,直起来,将青煞斧在手中一旋,傲然道:“要杀我?那要看你的本事了!” 祝文长瞥了一眼青煞斧泛着青光的刃锋,微微一笑,挥手祭出青玉灵华尺。文峰正要挥斧砍杀,却见祝文长将玉尺随手一丢,抛在了地上。 文峰一愣,住手不攻,问道:“你搞什么名堂?” 祝文长道:“你我功力相若,你手中青煞斧却不及青玉灵华尺远甚,我若以玉尺攻你,则你必败无疑。我身为太虚掌门,出手清理门户,却也不愿占本门弟子法宝上的便宜。你我丢下兵刃,公平一战,空手决个生死如何?” 文峰略一沉默,脸上难得现出肃穆神色,将青煞斧用力一掷,斧头轰然落下,砍入一块大石之中。他双掌一拍,朗声道:“你现下的气派,倒还有些文峰一直认识的那个祝文长的样子,不似现在这个背叛师门的无耻小人!” 祝文长眼中闪过一丝黯然,轻声道:“哪有什么原来现在,我便一直是我罢了……” 文峰不待他说完,双拳一扬,身如猛虎出山,合身向祝文长扑去。祝文长见状,轻哼一声道:“开闸出虎!你与我相斗,竟然还用照虚神拳这等功法,却是有些小瞧我了!”说着左掌挥出,运劲内收,以虚御实,用六合虚空道法吸住文峰右拳的力道,接着右掌直拍而出,将文峰的拳力尽数击回。 这一掌借敌人来力以攻敌,正是太虚绝学大虚无掌中的一招“海纳百川”。文峰对这一招熟悉无比,知道若是以拳力硬碰,便如自己左拳右拳全力相击,震荡之下,必然露出空门为祝文长所乘,当下想也不想,左拳一错,避开祝文长掌力,右手食指伸出,一招玄虚指点在祝文长掌缘,将他掌上劲力化去大半,同时身子向左闪出。 祝文长手臂一晃,撮指为剑,食中两指一点,噗地一声,一缕剑气朝文峰心窝点到。文峰不闪不让,使一招“直捣黄龙”将剑气撞散,大声笑道:“姓祝的,你这招太虚散影剑太也脓包,可比燕兄弟的春秋剑气差得远了!” 祝文长喝道:“春秋剑气有什么了不起!”双手十指轮转,如拨琴弦,接连发出二十余道剑气,织成一道剑网,朝文峰当头罩去。 文峰见了这等声势,忍不住赞一声:“好一招刀山剑林!这一招使得漂亮!大长我太虚绝学的脸面!”说着双拳连发,一双拳头二变四,四变八,转眼间在身前布下一片拳影,每道拳影击向一道剑气,将祝文长这一招刀山剑林尽数接下。 祝文长也点头夸道:“文雄方才说得不错,这一招追风逐影要如你这般使,才叫痛快!” 两人拳来掌往,剑去指来,将照虚神拳、大虚无掌、玄虚指、太虚散影剑等太虚绝学轮番使用,一时斗得难分难解。文峰向知祝文长了得,但半年来皆是见他以青玉灵华尺对敌,极少见他与人空手过招。文峰没有仙器护身,平日里精研拳法,以弥补法宝上的不足,本来自忖能在拳掌之上胜过祝文长一筹,可两人数十招一过,他竟然占不到祝文长半点便宜。文峰心中虽恨极了这杀死长孙文全的太虚叛徒,此时却也不禁对他暗生敬佩之意:“这厮擅使大虚无掌、玄虚指等功倒也罢了,没想到他以照虚神拳和我硬拼,竟然也能不落下风,怪不得连老爷子平日也对姓祝的赞不绝口……,哎,可惜这等人才,却非要去当叛徒!” 转眼间两人又过二十余招,文峰性子悍勇无匹,对手越是难斗,他打得越是兴发。他平时虽常与师兄们对手练招,但同门较艺毕竟不同于性命相搏。此次和祝文长相斗,是他平生第一次和同使太虚绝学的人做生死之争,剧斗之下,于太虚功法的种种精妙之处发挥得更加淋漓尽致,掌指变换之间,竟生出一些自己也料想不到的变化,无形之中,让他对太虚诸般功法的领悟又深了一层。 祝文长见文峰不但拳掌之上的劲力越来越强,招数之上也生微妙变化,竟使他有些应付为难。他急于开启宝藏,不耐久战,见用太虚拳法无法胜得文峰,当下眉头一皱,左掌一立,当空划了个圆圈。他这么随手一划,掌上便生出一个浑圆光圈,发出耀目精光朝文峰当头照下。接着右掌斜斩,径取文峰左肩。 文峰但觉光芒耀眼,刺得双目生痛,眼中一片迷蒙,他知若任由这精光照耀双目,眼睛立时便瞎,急忙低头垂目,不去看祝文长左掌光圈。同时左掌一抬,身子倒飞而出,口中大骂道:“凌目刀法!祝文长!你说以太虚功法与我公平一战,却使紫阳宫的道法突施偷袭,到底要不要脸?” 祝文长笑道:“我身为太虚掌门,自然要化别派功法而为本门绝学,以光大本派法术。再说了,许他紫阳宫偷学本门道术,咱们便不能也向他们借鉴几手么?” 文峰怒道:“强词夺理!”右臂斜斩而出,却是一路太合刀。 祝文长以玄虚指将刀势化开,反手还了一招凌目刀。文峰方才一时不防,被他忽施一招紫阳刀法,险些着了他的道。但太虚紫阳世代为仇,两派弟子对敌方各路功法均知之甚详,此时祝文长再使紫阳宫法便没了出其不意之效。两人又过十余招,祝文长将紫阳太虚两派的功法交替使用,精妙招数层出不穷。文峰初时见招拆招,尚能应付自如,但祝文长所习太虚、紫阳两派功法皆是正宗嫡传,竟能将两派功法融会贯通。两派种种截然不同的道术在他手中随意使出,居然浑然一体,找不到半点斧凿痕迹。两派功法相杂,更生出一股莫名威力,文峰渐感应付为难,慢慢落在了下风。

第十七节 命如浮萍悬一线 祝文长将文峰压在下风,得以分心旁顾。用眼角余光微微一扫,见燕卓然在刘文豹等人的围攻之下,只守不攻,将黑玉白霜笔在身周绕成了一个蚕茧一般护住周身,居然仍能支撑。 祝文长见状,心中恼怒,向刘文豹叫道“文豹!难道咱们太虚门四个逍遥境高手还比不上一个明德书院的破玉境弟子吗!” 围攻燕卓然的四人听了,都觉羞愧。那使判官笔的见掌门斥责,情急拼命,用尽全身力气运判官笔向蚕茧疾刺,果然判官笔入茧一半,在茧上刺破了一个小孔。 那人见一击得手,更不迟疑,直扑而上,两手十指如十根铁杵插入蚕茧之上,用力向两旁猛撕。猛觉眼前白光消散,蚕茧碎裂,化为漫天丝线,沿着他手臂直缠而上。 那人运劲于臂,想要将丝线崩断,怎奈丝线看似细细地毫不受力,可在燕卓然正一浩然气的运转之下,竟是坚如金铁。那人只觉双臂骨骼欲碎,便似被蟒蛇缠身,正欲张口大呼,猛觉脖间一痛,咽喉已被一股丝线贯穿而过。 燕卓然以黑玉白霜笔杀死一人,护在周身的蚕茧便也破了,余下三人各运法宝,分朝他头、心、丹田三处要害招呼。燕卓然运白丝弹开铁扇,以笔杆和金刚圈硬拼一记,接着一指点出,发出一道春秋剑气,正撞在刘文豹的剑尖之上。 那使金刚圈的功力与燕卓然相当,两人一记对拼,各自内息剧震,因此燕卓然这一招春秋剑气准头虽不差毫厘,劲力却不免大打折扣,只是将刘文豹的长剑撞偏,却未能全然阻住这一剑。刘文豹剑锋一侧,已在燕卓然腰间划出一道口子。 叶澜见燕卓然受伤,关心之下,不顾自己安然,挥剑一扫,便想冲过去救助燕卓然。毛文海等人抵不住他剑上寒气,纷纷躲避。那灰袍人和雷文雄却和叶澜一样乃是破玉境的修为,虽觉惊澜剑上寒气侵骨,却也勉强抵受得住。两人见叶澜剑势如潮,只是身子一侧,躲开惊澜剑的剑锋,却并未如毛文海等人一般远避。雷文雄一金刀倒挂而上,径取叶澜大腿,口中笑骂道:“臭小子,自顾不暇,居然还想去救人!” 叶澜侧身滑步,让开金刀,见雷文雄法宝脱手,便也真元一吐,惊澜剑脱手飞出,向雷文雄当胸点到。雷文雄来不及如回金刀格档,只得咒骂一声,矮身相避。惊澜剑贴着他头顶飞过,将他一团乱发冻成了一个黑球。雷文雄只觉头顶冰寒一片,直似将脑子也冻住了,怕惊澜剑倒折而回击刺自己背心,忙将金刀召回,护在身后。猛听得身后一声惨呼,回身看时,那使青藤的已被惊澜剑对穿而过,在他心口留下一个大洞,洞口却无鲜血流出,那人青藤垂地,直楞楞地站在那里,便如一座空心冰雕一般。 叶澜一剑逼开雷文雄,却只能空手对付那灰袍人的长剑,当下拇指扣住中指,在灰袍人剑尖下一弹,接着化指为掌,向那灰袍人面门拍到。 那灰袍人举掌招架,但觉叶澜掌力如火山喷发一般,刚猛炙热,势不可挡。不由闷哼一声,倒退三步,嘴角溢出一丝血来。 叶澜与他一掌对过,也喷出一口鲜血,忽觉手背剧痛,低头一看,右手从手背至小臂,已被长剑划了一道尺许长的口子,鲜血如泉涌出。 祝文长见转瞬之间,己方又折了两人,脸上显出一丝焦急之色。随手化开文峰的拳招,向刘文豹吼道:“吕文召他们怎地还不来?” 刘文豹见燕卓然受伤,得理不饶人,正一剑剑的向燕卓然猛刺,听得祝文长发问,分心答道:“小的接了掌门令旨,立时便向文召他们传了讯息,掐指算来,现下也应该到了……” 祝文长怒道:“他们如若晚来,误了大事,本座决不轻饶!” 刘文豹见掌门发怒,心下一慌,手上慢了半招,猛见白光耀眼,一缕丝线织成一柄长剑,疾向他喉头点头。刘文豹大骇,忙举剑格挡。只觉颈边微微一痛,已被划了一道寸许长的口子。 燕卓然和叶澜各展神威,都杀了一人。两人虽因此负伤,却都激起了心中豪气,对身上伤处理也不理,提气又战。那使判官笔的虽被燕卓然杀死,但刘文豹剑法高超,战力只比那持金刚圈的汉子稍弱,燕卓然无法,只得又取守势。 围攻叶澜的五人见那持青藤的死得如此惨法,对叶澜的惊澜剑惧意更增,都不敢再靠近他剑锋三尺之内。叶澜与那灰袍人对过一掌之后,只觉气血翻腾,极不好受,本怕几人趁机猛攻。却见对方都是舞兵器自保,并不进击,心下一喜,慢慢调匀气息,运起惊澜剑,一剑剑朝众人要害刺去,以一敌五,一时竟占了上风。 祝文长见叶澜的剑法破绽百出,肤浅以极,明明是不入流的剑法,自己却有两名属于接连死于他剑下,此时更逼得雷文雄、毛文海等人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如此下去,有输无赢。若是让叶澜将雷文雄等人打败,这小子再去相助燕卓然,那自己这一帮人说不定还要在三人手下一败涂地。 祝文长想到此处,心下焦躁,出手失了法度,文峰瞧出端倪,猛攻数招,两人又成持平之势。忽听得远处一声号炮声响,有一道焰火直冲上天,在空中炸成座铜鼎形状,凝而不散。 祝文长见了那焰火烧成的小鼎只在百余里之外,心中大喜,大叫道:“文召他们来了,快施放信号,给他们指路!” 那使金弓的答应一声,跳出战团,从怀中摸出一枝火箭,满拉弓弦向天上射去。火箭直上千余丈,高过群山之巅,在空中炸将开来,也烧成一个铜鼎模样。 叶澜见那人举弓射天,便御惊澜剑虚击四剑,分将雷文雄、毛文海、灰袍人和那使碧色仙剑的剑士迫开,接着飞身而前,挥剑全力朝那持弓人斩下。那人射出火箭之后,尚未来得及收回金弓,见蓝光扑面,只得举弓挡在头顶,盼能挡下叶澜这开山裂石的一剑。 那金弓坚固异常,以惊澜剑之利也无法将之斩断。叶澜身在半空,持剑压住弓身,全力催动真元。那持弓人只觉一道寒气越过弓身,直侵自己经脉,竟是无可抵御,想要弃弓逃走,却发觉手脚僵硬,全身已被冻在冰块之中。 他不似那李师弟和持藤人一般被惊澜剑直接刺中,惊澜剑上的冰寒之气被金弓挡下大半,因此并未致命。只是惊澜剑上寒气太过霸道,竟将他连弓带人都封在了冰块之中。他体内真元虽未完全封冻,却也有些运转不灵,无法运劲破开冰层,身子就此被定在冰中,动弹不得。 叶澜翻身落下地来,正要在眼前的冰雕之上补上一剑,听得背后风声劲疾,只得回剑格档,复与雷文雄等人战在一处。 文峰见叶澜又将那持弓人封在冰中,忍不住赞道:“好三弟,真有你的!”说着双拳一错,击向祝文长腰间。祝文长不招不架,飞身疾退。文峰微一疑惑,正要追击,忽见祝文长伸手一招,地上青玉灵华尺豪光大作,猛朝文峰面门击到。 文峰一惊,知道空手招架不住,也朝地上猛一挥手,要召回青煞斧格挡,谁知青煞斧深嵌在巨石之中,微一摇晃,竟然没有飞起。文峰见青玉灵华尺转眼已至面门,心中一寒,暗道:“我也死在祝文长手里!可惜不能为文全报仇!” 谁知青玉灵华尺只点到文峰鼻尖便即停住,接着尺子下坠,轰地一声击在青煞斧下的大石之上,将大石一分为二。 文峰死里逃生,伸手一挥,召回青煞斧,指着祝文长大声道:“祝文长!谁要你卖好!姓文的可不领你这个情!” 祝文长手握青玉灵华尺,微微摇了摇头,说道:“我虽惜你是太虚门难得的人才,不忍杀却,但我既然已杀死长孙文全,便和你结下了生死大仇,有你无我。我大援已到,不想再斗,方才手下留情,并不是起了什么妇人之仁,只是我有言在先,要和你空手决个胜负,不愿言而无信而已。” 他话音刚落,只听得呼呼声响,有数人在对面山峰间现出身形,穿过湖面,落下地来。场中诸人见状,都停手不斗,各自跃开。 来者共有八人,他们在场中扫视一周,见祝文长手持玉尺,昂然而立,都走上前去,跪倒在地,当先一人见同门已死了三人,还有那持弓人被封在冰中,不知生死如何,当下向祝文长叩首道:“属下救驾来迟,还请掌门恕罪!” 燕卓然和文峰见了这八人的身法,便知来者修为高深,不在雷文雄、刘文豹等人之下。叶澜与两人对视一眼,三人同时点了点头,心中都起了退走之意。

第十八节 敌众我寡血满面 雷文雄、刘文豹等人以多打少,居然险些落败,心中只觉老大不是滋味儿。此时见大援来到,不禁长舒了一口气。那灰袍人和那使金刚圈的汉子甚为机警,怕叶澜等人逃走,便走上几步,阻住三人去路。 新来的八人见祝文长沉默不语,都伏在地上不敢起身。祝文长略一沉默,向当先那人问道:“你是景文轩吧?” 那人见掌门人居然还记得自己的名字,脸上现出大喜过望的神色,回道:“小的正是景文轩!” 祝文长点了点头,说道:“都起来吧,怎么只来了你们八个人? 景文轩站起身来,沉声道:“小的们接到掌门令旨,知事态紧急,怕修为低的弟子赶路太慢,耽搁时辰,误了掌门大事,因此这次来的全是门中修为最高的弟子,便是我们这破玉境的八人。” 文峰和燕卓然见了这八人身法,虽早已料到他们的修为,但听景文轩亲口说出八人全是破玉境,心中还是不自禁地打了个突。 祝文长听了,脸上反而显出一丝失望之色,问道:“怎地这许多年中本门竟无一人突破金丹境界吗?” 景文轩面露惭愧之色,低声道:“是小的们无能!” 祝文长向八人扫视一眼,指着其中一名白衣青年问道:“你是谁?我怎么不记得你?想来是我上太虚山之后才入本门的吧?” 那人一怔,尚未回答,他身旁一名蓝衫汉子忽地躬身说道:“启禀掌门,这人名叫向青锋,是小人的徒弟。” 祝文长点了点头,问向青锋道:“你入本门多久了?” 向青锋恭恭敬敬地道:“启禀掌门,小的拜在恩师门下,至今已有七十二年。” 祝文长脸上现出一丝笑容,上前一步,伸手在向青峰肩头轻轻一拍,赞道:“不错!能在短短七十二年之中而达破玉境界,你这份资质却也罕有,可比我这做掌门的强多了!” 向青锋脸上现出惶恐之色,扑通跪倒,大声道:“掌门谬赞!小的愧不敢当!掌门人天纵奇才,小的怎及您老人家万一!只是掌门人在太虚山上不得不藏拙,要迷惑众叛徒而已。” 祝文长微微一笑,向那蓝衫汉子说道:“吕文召,你这徒弟倒是会说话。” 他不等吕文召回话,又问向青锋道:“青锋,你用什么法宝?” 向青锋微一挥手,掌中已多出一柄松青色仙剑,祝文长见状,点了点头,忽地伸臂指着叶澜说道:“这位叶公子手中那蓝色仙剑法宝十分厉害,文召,你也用剑,便与你徒弟一起向叶公子讨教几招……”说着又朝吕文召身旁一个黑袍汉子一指,续道:“罗文飞,你的法宝还是那把烈火扇吧?不如也与文召师徒一起去湊个热闹。” 那叫罗文飞的黑袍汉子躬身说道:“弟子领命!”,说着转过身去,面向叶澜。他见那持金弓的汉子仍被封在冰中,动弹不得,便挥手祭出一把火红色的扇子,对着那持弓汉子扇动了几下。扇风过出,一道火光凭空生出,烧在冰雕之上。但见水汽升腾,那持弓人身上的玄冰迅即融化,身上升起浓浓水汽,转眼间身上冰霜已然去尽。 那持弓人身子一晃,勉力站住,弯腰吐出一口淤血,向罗文飞道:“多谢罗师兄出手相救!” 罗文飞微一点头,转头看向叶澜,脸上微露得意之色。叶澜知他是在向自己炫示手中烈火扇的威力,心中不禁生出不屑之感:“这种破扇子也好意思拿出来显摆,我若有玄冰离火扇在手,直接将你这厮连人带扇烧作飞灰!” 那持弓人望着叶澜,眼中如要喷出火来,忽听祝文长说道:“文玄,你且退下疗伤,不必再与这小子纠缠。” 那叫文玄的持弓人听了,答应一声,向后退了几步。又听祝文长说道:“所有修为不到破玉境的弟子全都退下,在一旁掠阵即可。” 毛文海等人听了,都答应一声,毫不迟疑地向后退去,场中只留了雷文雄、刘文豹、灰袍人和那使金刚圈的汉子。祝文长朝那灰袍人一指,说道:“史文达,你和文雄一起,再加上文召、文飞、青锋三人,五个破玉境打这姓叶的一个,应该不会再出岔子了吧?” 那叫史文达的灰袍人方才和叶澜对了一掌,被叶澜的灼热真元炙伤了经脉,直时胸口仍隐隐生疼。但听得祝文长如此发问,不由长剑一摆,傲然道:“咱们五个若再拾掇不下这小子,也就没脸再活在世上了!” 祝文长点了点头,指着那使金刚圈的汉子道:“苗文龙,这位燕公子手段如何?” 苗文龙金刚圈一晃,朝祝文长拱手道:“启禀掌门,这小子功力倒还罢了,只是他手上这只玉笔颇为难斗,小的无能,一时杀他不得。” 祝文长哼了一声,说道:“他明德书院有上乘仙器,难道我太虚门便没有么?”说着朝身前两人说道:“于文辉、宋文礼,你们两个去帮一下文豹和文龙,会一会这位燕公子。” 于文辉和宋文礼躬身答应一声,转过身去,于文辉祭出一根尺许长的短棒,棒身乌沉沉地,不绝发出黑光。宋文礼手中却是一柄玉如意,玉质雪白,莹然生光。 燕卓然前看了于、宋二人一眼,又瞥了瞥苗文龙手中的金刚圈,握着黑玉白霜笔的手掌不自禁的紧了一紧。这四人之中,只刘文豹手中长剑是普通法宝,其余三人所用竟都是仙器。他方才在刘文豹、苗文龙等人的围攻之下,本已处于下风,只得靠黑玉白霜笔苦苦支撑,此时那使铁扇的瞻星境修士退了下去,又换上两个持仙器的破玉境修士,燕卓然知道自己纵然全力施为,也抵不住四人攻势,更何况方才腰间着刘文豹长剑一割,受伤已然不轻。他心知此回必死,忍不住暗叹一声,将全身真元运于玉笔之上。 祝文长瞧了文峰一眼,向余下三人道:“这位文峰师弟想必你们也是听说过得了,他精通本门道法,方才我与他一场大战,本座还险些败在他的手下……,文师弟实在是本门了不起的人才。景文轩、戚文方、白文年,你们三人去和咱们文师弟亲近亲近。” 三人听了,齐声领命,戚文方两手一拉,祭出一根铁杖,白文年单手一挥,祭出一柄大锤,锤头金光闪动,有如黄金铸就。景文轩手中却是一柄普通长剑,剑上青光隐隐,虽非仙器,品相却也非凡。 文峰将青煞斧一摇,向祝文长笑道:“祝文长,你手下高手不少啊!大家都是破玉境,怎地你让五人去战我叶三弟,四人去斗燕公子,却只派三人来对付我,这不是太小瞧咱太虚门人的手段了么?” 祝文长笑道:“死到临头,亏你还笑得出来。文轩,咱们这位文师弟豪气过人,让本座很是钦佩,你们最好能给他个痛快。” 景文轩长剑一引,指着文峰笑道:“掌门人放心,景某剑锋到处,人头落地,最是痛快不过!” 白文年金锤向空中一抛,大笑道:“让我一锤砸成肉泥,岂不更加痛快,姓文的,且吃我一锤。” 文峰见头顶金光一片,大锤如山压下,也不敢托大以青煞斧硬架,足下一点,飘身而退。金锤砸在地上,登时石屑纷飞。此时戚文方与景文轩已分从左右攻到。文峰举斧在棍上一斩,两人身子都是一晃,文峰赞一声:“好大力气!”左手一招太虚散影剑点向景文轩长剑。景文轩长剑一偏,从文峰肩旁擦过,左手也是一招太虚散影剑点出,嗤地一声,正中文峰右肩。 文峰肩膀被这一股剑气贯穿而过,鲜血从前后两个孔中喷涌而出,瞬间便染红了前后衣襟。他右臂酸软,再也拿不住青煞斧,只得左手一抄,握住斧柄,此时白文年的金锤又从地上飞起,直朝他大腿砸到,文峰无法,只得以斧硬架,只听铮地一声巨响,震得他耳鼓鸣响,只觉臂骨欲断,忽地眼前一花,胸口已结结实实地挨了戚文方一掌。文峰身不由己,被这一掌打得倒飞而出,同时口中鲜血狂喷。 他落下地来,在地上滚了几滚,方要站起,忽觉头顶一黑,戚文方的铁杖已然击到头顶。文峰凄然一笑,不再举斧抵挡,闭目待死。忽觉臂上一紧,身子被拉得贴地飞出,戚文方一杖击在地上,打得沙石飞散。 文峰睁开眼来,见臂上缠着一道白丝,燕卓然一手支地,一手握黑玉白霜笔,周身浴血,一张脸便如白纸一般,更无半分血色。 文峰见燕卓然伤得明明比自己还重,实不明白他怎能有余力相救自己,转头一看,只见叶澜护在两人身前,将惊澜剑舞作一团蓝影,在身前布下一道道冰墙,将十二名破玉境高手尽数挡在了冰层之外。 文峰见叶澜腿上,臂上,身上无处不是鲜血,连一张俊脸之上也被划了一道两寸来长的口子,鲜血直流,漫过嘴唇,和他受内伤震荡吐出的鲜血混成了一股,情状之惨,目不忍睹。

第十九节 剑刺净湖生冰箭 十二名破玉境高手一起出手,手中法宝纵横来去,砸得一道道冰墙轰然碎裂,冰珠四溅。毛文海等一众瞻星境修士瞧出便宜,也纷纷上前,驭法宝朝冰墙上招呼。 叶澜知转眼之间冰墙便会被对方攻破,当下大吼道:“燕公子,你带着我大哥快走!” 燕卓然黑玉白霜笔上毫毛一收,放开文峰手臂,勉力站起身说道:“你我三人同生共死,燕某决不撇下你独自逃命。” 文峰也站起身来,抹去嘴角鲜血,透过层层冰墙,看着远处祝文长模糊的身影,眼中精光闪动,牙关紧咬,却不说话。 叶澜挥舞惊澜剑,一边在身前布下冰墙,一边步步后退。转眼间三人已退至湖中。叶澜见两人还不逃走,又叫道:“你们快走,我随后就到!我有办法脱身的,大哥,求你信我这一次!”语声惶急,隐隐已带哭腔。 文峰忽地伸手抓住燕卓然胳膊,一字一顿地道:“好!我信你!我俩在咱们原先栖身的山谷等你一炷香时光。一炷香之后你若不到,我们立时回转此地,总之决不让你在黄泉路上独行便是!”说着转身欲飞。燕卓然微一犹豫,叹一口气,和文峰并肩贴湖面疾飞而去。 叶澜听两人离去的破空之声,长舒了一口气,奋起全力,又接连布下数十道冰墙。他每布下一道冰墙,便向后退上一大步。待得退到离岸十余丈处,忽地停下惊澜剑,回头一望,见湖上水平如镜,已看不到文峰和燕卓然的身影。他见状一笑,放下心来。右膝一屈,跪倒在湖面之上,手中惊澜剑在湖面上一点,支住了身体。 惊澜剑的剑尖点在水面之上,却不陷入,有一丝涟漪自剑尖生出,缓缓荡漾开去。叶澜深吸一口气,忽地将双掌都按在剑柄之上,奋力下压。 水性至柔,莫说是惊澜剑这等利器,便是一截衰草也能轻松刺入,可此时叶澜身下湖水却似变成了金石精铁,坚硬无比,叶澜咬牙切齿,用尽全力,也只将惊澜剑刺入湖中一尺有余。 此时冰墙破碎之声不绝,叶澜身前冰墙已只余下三道,他忽地站起身来,大喝一声,右足猛然踏落。惊澜剑如中锤击,倏地下沉尺半,只余半尺剑身和一个剑柄在湖面之上。 随着他这一踏,整个小湖猛地一颤,便似某种活物被刺中了要害一般,接连抖动不休。轰隆一声,挡在叶澜身前的最后一道冰墙已被砸得粉碎,众修士如群狼离穴,蜂拥冲至。 叶澜见漫天法宝齐向自己击到,却不拔剑招架,只微微一笑,右脚离开惊澜剑,挺起胸膛,双臂一张,摆出一幅束手待毙的模样。 景文轩、吕文召等人心思缜密,见叶澜神态有异,便不急于攻击,反而将法宝一收,护在身前。雷文雄、毛文海等人却甚是莽撞,刀斧毫不停留,朝叶澜直砍而去。那持弓人恼恨方才冰封之辱,也挥金弓向叶澜当头猛砸而至。 猛见白光闪动,嗖嗖之声不绝,湖水冲天而起,在半空中化为一道道水箭,朝众人疾射而去。箭到半途,已然凝结成冰。冰箭层叠交替,密密麻麻,箭与箭之间,空隙不过数寸。众人只觉寒气扑面。急忙将法宝在身前舞成一片光幕护住周身。毛文海、雷文雄等人法宝脱手,来不及收回护体,都只得运气于掌,使开大虚无掌力,在身前布下一道气罩,盼能将冰箭挡住。 只听得扑扑叮当之声不绝,毛文海、雷文雄和那持弓人已被千百道冰箭刺穿身体,叫也没叫一声便即毙命。身体跌在已凝结成冰的湖面之上,周身冰箭遍布,因伤口被寒气封冻,并无鲜血流出,便如一只只白色刺猬一般烂死在地。 祝文长远在岸上,冰箭由下而上射至,到他所立之处,已远远高过他头顶。祝文长只觉寒意侵骨,回头一看,见大半冰箭都撞在玉门之上碎成冰粉一般,小半冰箭射在山壁之上,直入尺半,余下两尺长的箭杆在外,经日光一照,撒下一道道细细暗影。 祝文长见状大惊,他知壁上山石坚硬无比,而这些冰箭竟能入石尺半,则箭上劲力之强直是匪夷所思,只怕自己属下难以抵挡。 此时箭雨已然停歇,他身形一闪,来到冰面之上,耳听得惨呼之声不绝,众人跌在地上,几乎人人带伤。吕文召、景文轩、向青锋等为人机警,只胳膊大腿中箭,勉强还能站立。罗文飞、苗文龙、刘文豹等人却都是胸腹中箭,虽不致命,却也躺在地上,呻吟不止。于文辉被一箭穿心而过,早已气绝,宋文礼被一支冰箭射中左眼,贯脑而入,也已死得透了。至于毛文海一众瞻星境弟子,因修为不足,且大都身上有伤,抵不住万千长箭的威力,都被射成了豪猪一般。 祝文长见手下精英死伤大半,不禁大怒欲狂,抬眼看去,只见小湖上冰凌突起,凌乱错落,连对岸水草之上也都覆上了一层寒冰,湖上白茫茫一片冰雪,却哪里有叶澜的影子? 这一手凝湖水而成万千长箭的道术,乃是冰清篇中的绝招,叫做“寒冰箭阵”,叶澜失了玄冰离火扇,无法用乌木的热力化解修炼冰清篇所产生的寒气,因此这冰清篇只是试练数次,功力浅薄之极,本无力发动寒冰箭阵。方才他被逼至绝境,心知除借此阵逃生之外,再无其它活路。只得行险施展此招,没想到竟然一举奏功。他知这箭阵大半是手中惊澜剑的功劳,欣喜之余,不敢恋战,掉头就跑。只飞到湖心,便觉周身奇冷彻骨,气海已隐有封冻之像。 这情景叶澜曾经历过一次,知此次勉力施展这寒冰箭阵,冰清篇的寒气与惊澜剑上的寒气相叠,寒上加寒,此时一起反噬,实在难以抵挡。 叶澜支持不住,眼看就要跌在冰面之上。他知自己若不翻过山峰与文、燕两人会合,文峰说到做到,定会返回此地送死。祝文长手下虽死伤大半,但己方三人个个重伤,只祝文长自己便能轻松将三人都料理了。当下强提一口真元,一气冲上山峰。 文峰和燕卓然越过山峰,只略略运真元封住身上伤口,便都抬眼看着山峰之顶,神色焦急。只过得片刻。只见峰顶蓝光一闪,叶澜已现出身形,直朝两人飞来。 二人大喜,方要迎上前去,却见叶澜身子一沉,直坠而下,轰地一声,重重砸在地上,直激得地上断草飞舞,泥土四溅。两人一怔,齐齐抢上前去,分左右将叶澜扶起。只觉触手冰寒侵骨,有若刀割。 两人大惊,正欲运真元解救,忽见叶澜睁开眼来,颤声道:“快……,快走!” 两人心想不错,将叶澜扶在中间。纵身而起。燕卓然稍稍分辨方向,朝东南直飞而去。 三人飞了小半个时辰,约莫飞出了四五千里路程。燕卓然回头不见有敌人追来,微感放心,远远瞧见一处山洞,便朝文峰微一示意,朝那山洞一指。文峰会意,两人挟叶澜直冲入了山洞之中。 此时叶澜身上衣衫已尽被冻住,头脸须发之上,也结了一层冰霜,他心头尚余一丝清明,见气海尚未被完全封住,忙运起气海中残余真元,出丹田依聚阳篇功法全力运转。真元初时在经脉中举步维艰,但真元每前行一分,经络中的寒意便略略减弱一分。如此行功三个周天,他身上冰霜便已不再蔓延,又过半个时辰,有丝丝白气自他头顶升起,头上脸上冰霜也都缓缓化去,凝成一粒粒水珠,沿着头脸流下。 文峰和燕卓然见状,知他已无大碍,都放下心来,各自运功疗伤。三人伤势均是极重,文峰肩头中了一记太虚散影剑,虽然肩骨洞穿,却只是外伤,倒也不如何沉重,胸口所中戚文方的一招重手掌力却大是难当,虽不似叶、燕二人中祝文长的六阳归尘时一般全无防备,以致内脏粉碎,可也觉胸口滞闷,经络闭塞,真元行至胸口便无法贯通。只得潜运功力,慢慢打通闭住的经络。 燕卓然腰间先中刘文豹一剑,后来腿上和胸口又着苗文龙的金刚圈割了两道伤口,背上还中了于文辉一掌,受伤比文峰尤重。只是他的正一浩然气沛然博大,疗伤尤为有效,因此伤势虽重,心中倒不如何焦急。 三人之中,受伤最轻的倒是叶澜,他虽周身浴血,但都是皮肉之伤,虽与那叫史文达的灰袍剑士对了几掌,但史文达真元远不及他浑厚,叶澜只是分心多用,无法与史文达全力相拼,内腑才略微受了些震荡,内伤本来极轻。只是他后来强行发动寒冰箭阵,致使寒气反噬,气海冰封,才是最凶险之处。幸喜他及时施展聚阳篇功法,慢慢将体内寒气化去,这才脱了险境。 三人身处山洞之中,知祝文长众手下死得死伤得伤,在这方圆百万里的群山之中,要找到三人藏身的山洞,无异于痴人说梦,因此都放下心来,安坐洞中,全力用功疗伤。

第二十节 宝山难入空兴叹 三人在洞中打坐服丹,过了五六日光景,内伤外伤尽去。文峰见叶澜脸上肌肤平整光滑,半点伤痕也未留下,仍是一幅文质彬彬的模样,倒微微有些失望。 三人出得洞去,燕卓然对着天空伸个懒腰,说道:“那于文辉这一掌好不厉害,让我费了这许多工夫才养好伤势。只是这一掌劲力虽然不差,但似乎仍及不上祝文长那一招六阳归尘掌,不知这一招是什么掌法。” 文峰手抚胸口说道:“依你的伤势看,你背心这一招和戚文方打我那一掌应该是同一门掌法。” 燕卓然道:“难道是你们太虚门的掌法?” 文峰摇头道:“是我们太虚门的掌法,却也不是我们太虚门的掌法。” 叶澜和燕卓然不明文峰话中所指,眼中都露出疑惑之色。燕卓然问道:“此话怎讲?” 文峰道:“这些人除了祝文长以外,使得拳法掌法虽也算本门正宗,却都是两万多年前的太虚功法。卓道宗一役之后,太虚诸长老从六合星纹鼎上得到了‘六合虚空道法’的秘术,本门各路功法以此为基,精微奥妙处都大有提高。而雷文雄等人所使拳掌显然是未经六合虚空道法改进过的,虽说威力不俗,但与现下的太虚功法还是不能比的。如若不然,嘿嘿……,你我分别中的这一掌,却也不能好得这般快法。” 燕卓然听了,略一沉默,说道:“这些人既然称祝文长为掌门,便决不可能是紫阳宫的人。可他们的紫阳宫道法确是正宗嫡传,绝不可能是偷学来的。这些人到底是何来历,当真是叫人猜想不透。他们自称太虚正宗,名字中间都有一个‘文’字,倒真如是你们太虚弟子一般。” 文峰经他一说,猛地想起:“我太虚现下以‘乃允文青’四字排行,祝文长手下这帮人也都是以‘文’字排行,那吕文召的徒弟叫什么向青锋,显然也是以‘青’字排行。这……,这可奇了!” 三人死里逃生,都有再世为人之感,只是心头仍有一个个疑团想不明白。叶澜取出酒水干粮分与二人,闷头喝了半坛酒,问文峰道:“大哥,咱们现下应该怎么办?还要不要再偷偷潜回去看看?” 文峰咬了一口肉干,没好气地道:“都过去五六天了,祝文长早就取了洞中宝藏走得远远的了,咱们再回去还有个屁用!” 燕卓然举坛也喝了一口酒,摇头道:“依我看,咱们还是去看看好。如果宝藏已被取走,咱们不过白跑一趟。若是他们还留在那里,便是那大门无法打开,文兄弟你便可速速返回太虚,叫太虚门的高手来设法打开此门。” 文峰一怔,眉头一皱,却不说话。叶澜点了点头,说道:“我也是和燕大哥一般想法。咱们没等那雷文雄和刘文豹推开大门便冲出去动上了手,也不知那玉门是否能一推便开。我想赤玄留如此重要宝藏在此,不会不设下几个机关吧?” 文峰心想此言不错,咕嘟嘟几口将坛中残酒喝干,抛下酒坛道:“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回去看看。” 叶澜和燕卓然都点了点头,抛下酒坛,站起身来。三人沿原路疾飞,只小半个时辰便已飞回那湖侧山峰之下,仍旧沿着山势潜行到山顶,躲在树木之间向对面瞧去。 只见那玉门仍旧紧紧闭住,并未打开一丝半点儿。祝文长等人或坐或站,也不知在做些什么。文峰略微一数,见对面岸上只余下十人。想来余人受了叶澜的寒冰箭阵,都已死去,他心中一喜,朝叶澜竖起拇指,轻声道:“三弟,真有你的!” 叶澜当时走得匆忙,也未料到祝文长众部署在寒冰箭阵之下伤亡如此惨重,此时见文峰夸赞,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心下大是得意。文峰心想:“如今对方人数大减,不知余下众人伤势如何?三弟的寒冰箭入体,寒气纠缠固结,不似别个箭伤一般只是皮肉之伤,只怕不易痊愈,若是他们还在养伤,老子正可大打落水狗,趁机宰了祝文长。若是让他跑了,缩在紫阳宫中不出来,却要老子到何年何月才能为文全报仇?” 想到此处,轻声对二人道:“咱们过去看看。” 燕卓然一怔,迟疑道:“他们既然无法打开大门,咱们便不怕他们取走宝藏,对方虽伤折了不少人手,却仍余下整整十人,想来余下这十人尽是破玉境高手,叶兄弟的寒冰箭阵毕竟可一不可再,咱们以三对十,仍旧敌不过对方。不如先回太虚搬救兵,再来此处方是万全之策。” 文峰道:“我只说过去看看,又没说要打,若是这些家伙都全胳膊全腿地活蹦乱跳,咱们便拍屁股走人,要是他们大半身受重伤,未曾痊愈,咱们岂有不痛打落水狗之理?” 燕卓然心想不错,但对文峰的莽撞性子仍不大放心,低声道:“过去看看也好,不过,这次还请文兄弟不要招呼也不打一声便抢先出手了。” 文峰甚感不耐,说声:“知道了!”当先下峰。此时小湖上的残冰大半尚未化去,三人潜下山峰,挑湖冰碎裂处潜入水中。游得数里,只见头顶冰层越来越厚,看不清湖外情状,想来自己三人形迹也不会被祝文长等人看见,便也不再深潜湖底,径向对岸游去。 转眼来到岸边,只见头顶冰层厚重,日光透过冰层变得黯淡无比,这冰层只怕厚有丈余。三人藏身冰层之下,抬头上望,入眼尽是茫茫玄冰,看不清岸上情形。 文峰心想若以法宝破开冰层,难免会发出响动,惊动岸上诸人,正没做理会处,忽见蓝光一闪,叶澜祭出惊澜剑,挺剑向上一刺。文峰一惊,方要阻止,却见惊澜剑入冰直如破水,不发一丝一毫声息。文峰这才放下心来,朝叶澜点了点头。 叶澜运长剑一圈,在冰上划出一个大圆,一块丈许大小的圆冰便如纸片一般被切下。燕卓然伸手接住,慢慢放入湖底,使之不激起水波。三人身子上浮,隔着清澈湖水,齐朝岸边看去。 只见祝文长站在玉门之前,仰头而望,不言不动。其余数人或仰头看着玉门,或是抱着酒坛痛饮,虽都是一幅垂头丧气地模样,却显然身上无伤。只罗文飞、苗文龙、刘文豹三人凌空虚坐,头顶冒出丝丝白气,显在运功疗伤。 文峰见对方只三人在运功疗伤,心中大为失望。他上次在景文轩、戚文方和白文年三人夹击之下,只数招之间便受重伤,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心知以己方三人之力,无论如何对付不了余下的七名破玉境高手。当下朝叶、燕二人使个眼色,转身便要退走。 却见燕卓然微一摇头,举手示意,要他再等上一等,静观其变。文峰心想要走也不急于一时,便又将身子转了过来。 祝文长静立玉门之下,一动不动,如此直过了小半个时辰,景文轩大着胆子,上前道:“掌门人,这数日来咱们用尽各种方法都无法打开这玉门。若再这么耽搁下去,只怕那文峰会叫来太虚山上众叛徒对掌门人不利,这玉门咱们打不开,想来别人也无法打开。此地不宜久留,我看咱们还是先避一避为妙。” 祝文长头也不回,淡淡地道:“他三人受伤不轻,现下只怕刚刚养好伤,此地离太虚山门数十万里,以文峰脚力,至少要七八天才到飞至。就算他到时候叫上混沌境高手,瞬息间来到此处,那也至少是七八天之后的事了。我本指望借这洞中神器光大本宗,夺回太虚山门,可是……,哎,好不容易发现了这古往今来第一宝藏,却只能空对其门而不得入,当真是叫人丧气。咱们再在此地待上几天,想想办法,不到最后一刻,我终究是不能死心。” 景文轩点了点头,不再言语。水下三人听了祝文长和景文轩的对答,在水中对视一眼,都放下心来。均想未来几日之中,祝文长也只能望门空兴叹,三人均知再在水下多看无益,不如速回太虚。当下相顾点了点头,便要转身离去。 忽听得凌空虚坐的一人大叫一声,跳起身来,高声道:“姓叶的小子这一手好不厉害,害爷爷伤得这般沉重。”叶澜听这人提到自己名字,心中好奇,向那人看去,见是那使烈火扇的罗文飞。叶澜心想:“惊澜剑便算厉害了么?我真正厉害的法宝你还没见识过呢……” 罗文飞一直专心治伤,对外界情形充耳不闻,抬眼见那玉门仍然紧闭不开,便随口问道:“怎地还没把门打开?” 白文年坐在他身边一块大石之上,正没好气,听了这话,猛地将手中金锤向地上一放,把一块石头砸成了数块碎石,气愤愤地道:“有本事你自己去推门试试,在这儿说什么嘴!” 罗文飞哼道:“试试就试试,你当我不敢么?”说着飘身而上,走到玉门之下。祝文长步子一错,让了开去,并不出言阻拦。

第二十一节 乌木为匙传心念 罗文飞凝运真元,将两扇玉门分向左右推去。连使三回力,那玉门却是毫无动静。此节他早已料到,倒也不感惊讶。耳听得白文年阴阳怪气地道:“我道罗师弟有多大能耐,却原来也似我老白一般没用啊!” 罗文飞脸上发烧,也不回话,身子冉冉飘起,靠近了玉门细看,一张脸几乎要贴在门上一般,还时不时用烈火扇的扇柄在玉门上轻轻敲击,发出轻脆的叮咚声响。 众人见他如此,不知他要干什么,都感惊讶。祝文长皱眉问道:“文飞,你在找什么?” 罗文飞道:“启禀掌门,小的平日对机关暗道之术小有涉猎,我看这门上并无门环把手等物,想来内里会有些机关。” 祝文长点了点头,不再说话。白文年却道:“这破门平整一块,连锁孔也无一个,又哪里有什么机关?”他语音刚落,忽听罗文飞一扇敲下,发出嗒地一声闷响。 玉门质地莹润,遇扇柄敲击,一向都是悦耳的叮咚之声,这一下敲击声却甚是沉闷,与之前的敲击声迥异。众人听了,都心生警觉,抬头观看。只见罗文飞离地十余丈,身处大门正中,伸手指点在身前门缝之上,怔怔出神。(、域名(请记住_三<> 祝文长心知有异,也飘身来到罗文飞身旁。罗文飞朝祝文长看了一眼,轻声道:“掌门人请看,这地方有些古怪。” 祝文长顺着他手指看去,见那处并无特异之处,眉头一皱,不明罗文飞话中所指,又侧了侧头,凝神细看,随着他目光一转,玉门上折射的光线变幻,罗文飞指下那一小块玉石颜色一变,似乎比周围玉石稍微黯淡了一些。 祝文长心中蓦地升出一股希望,朝罗文飞微微点了点头。罗文飞也点了点头,举起扇子,大喝一声,扇柄猛地击在了那一小块玉石之上。 门下刘文豹、史文达等人见状,都是一惊。数日前雷文雄曾用金刀劈斩玉门,被震得重伤呕血。眼见罗文飞这一下力道用得极重,只怕也要被玉门震飞出去。 却听轰地一声巨响,烈火扇竟然破门而入,入石直达数寸。罗文飞反手将烈火扇拔出。那玉门上已现出一个深孔。原来这一小块石头虽也是玉石,却和玉门并非一体,质地也远不如玉门坚硬,只是普通玉石之属,自然抵不住烈火扇一击。这一小块玉石颜色几乎与玉门的颜色完全一样,若非罗文飞正巧敲中,听出声音的差别,单用肉眼看,自是无法找到这个小孔。 罗文飞见孔中还余下不少碎石,以扇柄清理破为不便,便伸出手指,点出数道剑气,将孔中碎石清理干净。只一会工夫,门上便现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小孔出来。 罗文飞见孔中再无碎石,向内一张,眼中露出疑惑之色,转头向祝文长道:“我本以为这小孔便是开启这大门的锁孔,可这孔中平整光滑,空无一物,却不像是插入钥匙的所在。”拿手中烈火扇比了一比,顺势插入,居然大小相当,他拔出扇子,皱眉道:“这小孔放把扇子倒是正好。” 祝文长一惊,大声道:“不错!就是扇子!”说着向怀中一摸,取出一把黑黝黝的扇子,顺势插进小孔之中。 罗文飞并不识得玄冰离火扇,见这乌木扇毫不起眼,也不在意,问道:“掌门也用扇子么?” 祝文长微一摇头,见乌木扇与小孔之间配合无间,不留一丝缝隙,心下更无怀疑,喜道:“这扇子是赤玄之物,如我所料不错,这扇子便是开启这玉门的钥匙了!” 叶澜见祝文长取出玄冰离火扇,心中愤怒,眼中直欲喷出火来。文峰和燕卓然见这扇子便是大门钥匙,都是大惊。文峰身子一动,便要冲出水去。燕卓然急忙将他拉住,指着大门,微微摇了摇头。 文峰知他是要自己等大门打开再冲出去,他虽觉祝文长钥匙在手,更无打不开玉门之理,但记起上次的教训,心想再等片刻又有何妨,当下朝燕卓然点了点头,又抬头向上看去。 祝文长心头激动无比,连握住扇柄的手也微微有些颤抖,深吸一口气,运劲将扇子向右一扭,扇子却纹丝不动。他咦地一声,略一沉思,又将扇子向左扭动,扇子却仍是没有晃动半点。 祝文长见状,失望之极,却想不通既然自己有了钥匙,却为何仍打不开玉门。水下三人见玉门未开,脸上都露出一丝笑意。文峰朝燕卓然打个手势,便要转身退走。燕卓然微一点头,也要回过身去,猛见叶澜仍是仰头上望,身子一动不动。燕卓然伸手在叶澜肩头一拍,唤他快走。叶澜却仍如不觉。燕、文二人见状,对视一眼,又都回身来到叶澜身边。 叶澜重见玄冰离火扇,心头忽地生出一股浓浓的不舍之情,便如见到自己失散已久的亲人一般。忍不住便盯着扇子多看了几眼。他见祝文长无法打开玉门,心想:“瞧这情形,乌木扇是这玉门的钥匙无疑,怎地祝文长仍然无法打开玉门?难道……,难道要以玄天无极功配合才能打开大门?没错!定是如此!那么天下除我之外,便无人能打开此门!此时咱们寡不敌众,我若打开大门,便是将宝藏拱手送给了祝文长,这当然不行。可是,此时我若退走,待得大哥从太虚搬了救兵回来,祝文长早已带着扇子回了紫阳宫。我手中没有乌木扇,这玉门仍是打不开的。祝文长有乌木扇在手,早晚会发现扇上的玄天无极功法诀,待得他习得此功,这宝藏仍然是他囊中之物,这……,这可如何是好!”更新最快电脑端:/ 他仰头盯着玄冰离火扇,眼睛一瞬也不瞬,乌木扇虽与他隔着数十丈距离,但那扇子仍与他神意相连,那感觉便如自己的手臂手指一般熟悉。 祝文长又握着扇柄反复扭动几次,见扇子仍是纹丝不动,不禁叹一口气,放开了扇柄,任由扇子插在孔中。忽见玉门陡地一震,那门缝一分,两扇门竟缓缓向左右退去。 水下三人见玉门忽开,都是大惊,叶澜一愣,心想自己方才一个恍惚,好像将一丝玄天无极功的法力注入了乌木扇之中,但他记得清清楚楚,并未运劲转动乌木扇,不料这大门竟然就此打开了。 祝文长见大门慢慢打开,脸上现出狂喜之色,但只一瞬之间便似想到了什么,满面笑容就此僵住,猛地回过身来,青玉灵华尺脱手飞出,直朝水中击到,大叫道:“叶澜他们在水里,快给我拦住了!”m.33s. 白文年、刘文豹等人微微一怔,也都祭起法宝朝水中猛砸而至。水下三人见形迹败露,更不犹豫,破水直冲而上。十件法宝或击在水面,或击在寒冰之上,发出轰隆扑通声响。 文峰纵身朝祝文长直扑过去,同时向叶澜大叫道:“我和燕兄弟拦住他们,三弟,你那扇子是大门钥匙,想来也只有你能封住大门,你莫管我们,快些进洞!” 祝文长双掌斜带,将青煞斧带偏,听了文峰之言,也醒悟过来,朝众属下叫道:“快!拦住姓叶的,千万不能让他闯进大门!” 刘文豹等人听了祝文长吩咐,只分出三人分别去阻拦燕卓然和文峰,倒有六人向叶澜扑去。叶澜见状,却将手中惊澜剑一收,还回气海。伸手向玉门一招。玄冰离火扇从门孔中直窜而出,当空一展,横挥而过。 扑向叶澜的六人见叶澜空了双手,对眼前的六件法宝理也不理,想起他前几日寒冰箭的神威,心头都打了个突,忍不住都将法宝一收,护在身前。猛觉背后热浪滔天,似有龙吼之声。六人回头一张,只见背后一条火龙摇头摆尾,直朝六人背心烧来。 六人大惊,顾不得去攻叶澜,急引法宝护住背心。吕文召、苗文龙等人见火龙张牙舞爪,势道猛恶已极,都不敢怠慢,运功全力防守。罗文飞手中的烈火扇是纯阳法宝,又一向对自己的神阳意气功颇为自负,见火龙一爪朝自己拍到,却不守御,而是将功力运到烈火扇上,全力扇出。 那火龙见烈火扇上生出一道火焰,火势倒也不弱,便将爪势一偏,一爪将白文年的金锤击飞,然后张口一吸,将烈火扇上生出的火焰尽数吸入了口中,接着龙口开合两下,伸出长舌添了添嘴唇,一幅意犹未尽的模样。 罗文飞见自己全力化出的烈火竟然被这火龙一口吞下,直吓得呆了,猛见那火龙大口一张,一道火焰直喷而出。罗文飞躲闪不及,挥扇一挡。只感经脉炙热,火焰越过扇子沿手臂直烧上来。他大呼一声,运劲欲熄灭身上火焰。谁知神阳意气功遇上这股火焰便如火上浇油,直烧至经脉之中。罗文飞长声惨呼,从空在直坠而下,在地上翻滚扑腾两下,见身旁湖中冰雪未融,便合身扑入了湖中。

第二十二节 血肉成泥泪如泉 只见水汽弥漫,湖上寒冰消融,罗文飞身子入水,身上火焰慢慢消退。他强忍痛楚,勉力从湖中爬出,伏在岸边,喘息不止。 那火龙爪击牙撕,腰撞尾扫,向吕文召等五人每人都击了一记,忽地龙身一缩,复化为一把小小的乌木扇子,当空一旋,飞回了叶澜手中。 吕文召、向青锋等人用尽全力方才挡下这火龙一击,此时见火龙消失,都暗自松了一口气。叶澜这一招也用上了十成真力,此时胸中真元乱成一团,忙将乌木扇张开挡在胸前,趁机运功调理内息。 吕文召等人见叶澜不再攻来,听得罗文飞在地上呻吟,都忍不住向他看去。只见他身上衣衫被烧得七零八落,不成模样,头脸之上须发尽被烧光,破衣之下的肌肤漆黑一片,烧得焦炭也似,只在哪里哀呼不止,站不起身。 吕文召等五人见了罗文飞这等惨状,再看叶澜时,眼中都多了几许畏惧之色。叶澜见大门仍在缓缓打开,两扇门之间已然露出半尺宽的间隙,当下深一口气,奋力前冲。 五人见他冲至,都顾不得他手中乌木扇厉害,齐驭法宝击出。景文轩、吕文召、向青锋三人三剑,分上中下三路刺向叶澜。戚文方和白文年将手中铁杖金锤舞成一团黄光黑气,拦在了大门之前。 叶澜身子一沉,举乌木扇向上一撩,三柄长剑都斩在扇柄之上。叶澜功力虽厚,却是敌不过三人合力,只觉手臂剧震,胸口滞闷异常。 景文轩和吕文召师徒都觉掌心一热,有一股炙热之气自剑上传来,灼烧经脉。但这热力并不甚强,三人运真元一冲,热力便行消散。三人见身无异状,略感宽心。三柄长剑上寒光闪动,招招向叶澜进击。 叶澜于剑法一道所识颇浅,家传的回风拂柳剑也不是上乘剑术,在三柄长剑合围之下,登感抵挡为难。他方才以玄冰离火扇化成火龙,逼六人全力招架,还趁机伤了罗文飞,大半乃是出其不意之功。况且这一招耗力过巨,使过之后,真元紊乱,要好一会才能复原。刚才吕文召等人为这一招的气势所摄,没有及时进击,才让叶澜有了调息机会。现下若再施此招,五人挡住火龙之后立时出手,定会将他乱刃分尸。叶澜于此节甚是明白,因此不敢复用此招,也不敢用那一式能幻化出火凤的丹凤朝阳。 吕文召和景文轩使得乃是太虚门嫡传的赢天剑法,剑光吞吐变幻,飘忽无定。向青峰剑路大开大阖,劲力刚猛,用得却是紫阳宫的一路“神阳千霞剑”。 叶澜对这两套剑法都不识得,勉力挡了几招,只觉三人身形灵动,剑势纵横,自己连对方剑路也看不清楚,更别说招架格挡,只得张开玄冰离火扇遮住周身,趁机挥动几下,扇出一道道烈风。 景、吕、向三人但觉狂风扑面,风中满是灼热之气,也不敢托大,一边驭剑抵挡,一边运真元相抗,虽觉浑身燥热难当,连头发也被烤得微微卷起,却仍勉力抵受得住,不至于身上起火。待得狂风止歇,便又挺剑刺向叶澜。 叶澜见三人能在乌木扇所发的烈风之中来去自如,知三人功力与自己相若,单凭风中热力无法伤得三人,心下更急,猛觉左腿一凉,已被向青锋刺中一剑,鲜血长流。 戚文方和白文年见吕文召三人三剑竟然将叶澜挡住,便不再狂舞兵器守住玉门。两件重兵器直击而出,带着呼呼狂风向叶澜砸到。 叶澜见周身全是剑影,知道闪身躲避便是将自己身子送到敌人剑锋之上,只得举扇在金锤上一拨,右掌运起玄天无极功,硬接了戚文方一杖。 只听得咔嚓一声,叶澜左臂掌骨腕骨齐断。他大叫一声,纵身飞退,惊慌中但觉精光刺目,急忙用乌木扇一格,景文轩的长剑微微一偏,从他左胁划过,带起一溜血光。 叶澜记得文峰的言语,知当下三人唯一活路便是他闯入洞中,进而封闭山洞,借洞中神器提升境界,再出洞解救文、燕二人。至于到时候燕卓然和文峰是否仍在世间,却只能听天由命了。 眼见那玉门继续向两旁分开,门缝几有一尺,已可容一人侧身穿过。叶澜强忍疼痛,将乌木扇在身前旋成一团火光,埋头猛冲。 吕文召等人知道叶澜已是强弩之末,见他冲到,也不硬挡,微一侧身,让过他身前火光,接着挺剑向他胸腹刺去。 猛见白光纵横,一道道丝线漫天飞舞,朝五人兵器上直缠过来。五人一个不妨,五件兵器竟都被白丝缠住。 吕文召等人一惊,抬眼看去,见燕卓然手持黑玉白霜笔,缠住五人兵刃,运劲疾拉,同时左掌连击数掌,盼能挡开史文达和刘文豹二人的长剑。 吕文召等人见燕卓然竟想以一敌七,都觉不可思议。五人将真元运在兵器之上,沿着道道白丝直击过去。只见漫天白丝尽数崩断,燕卓然闷哼一声,鲜血狂喷而出,接着左掌掌心被史文达一剑贯穿,刘文豹也是剑光一吐,一剑正中燕卓然右胸。燕卓然大叫一声,身子下坠,摔在了地上。 便是这么略一耽误,叶澜穿过吕文召等人的阻截,已来到玉门之前三尺。猛见眼前人影一闪,苗文龙已摆脱了文峰的纠缠,挥金刚圈挡在了叶澜身前。 苗文龙和祝文长方才合战文峰,祝文长有青玉灵华尺在手,只他自己便可稳胜文峰,再加上苗文龙的仙器金刚圈,只数招之间文峰便已是浑身浴血。苗文龙见叶澜要闯进门去,金刚圈一晃,已闪身挡住了大门。 文峰见苗文龙抛下自己去阻叶澜,当下对击到身前的青玉灵华尺看也不看,转身向玉门扑去,手中青煞斧化为一道青影斩向苗文龙,口中大笑道:“相好的!爷爷这边儿还没玩够,你这龟孙怎地便走了!” 这一斧凝聚文峰全身之力,斧势劲疾异常。苗文龙识得厉害,忙将金刚圈挡在身前。只听当地一声大响,斧圈相交,苗文龙手臂一酸,身子被这一斧撞得向旁退了七八尺,让开了玉门缝隙。 文峰见一斧奏功,哈哈一笑,忽觉肩头一痛,右肩已被青玉灵华尺拍中,肩骨登时粉碎。接着背心一沉,又中了祝文长一记重手掌力。他笑声未止,一口鲜血狂喷而出,身子如一块大石一般砸到了地上。 叶澜身前空无一人,身子一侧,便从门缝中钻了过去。那玉门直有一丈来厚,他穿过玉门,抬眼见右侧大门上也有一个小孔,便将乌木扇插入其中,将一丝玄天无极功注入扇中,盼能将玉门封闭。 谁知那玉门发出吱呀声响,向两旁退得更加快了。苗文龙等人大喜,也冲入门中。此时大门已开了近两尺,虽可容下一人,却仍无转圜余裕。祝文长手下人数虽多,也无法都挤到叶澜身前。当下苗文龙居中,景文轩和吕文召一上一下,分向叶澜攻去。 叶澜心念一动,暗运一丝冰清篇功力于乌木扇上,果见两扇门微微向内一收,隐有闭合之势。他见苗、景、吕三人分上中下三路攻到,知道若是让三人进洞,便是自己能封住石门,也敌不过三人连手,至多自己力战而死,将三人封死在山腹之内而已。当下迎面而上,足踢吕文召,掌击景文轩,左肘一压,向苗文龙砸去。 苗文龙见叶澜身受重伤,居然仍妄想以空手拦下三人,心觉好笑,也不废话,伸金刚圈在他肘上一拨,左掌势如风雷,一掌印在了他胸口。 叶澜右掌与景文轩硬拼了一掌,大腿上被吕文召刺了一剑,再被苗文龙这当胸一掌击中,只觉眼前一黑,身子倒飞而出,摔入洞内。他脑中尚余一丝清明,将残存功力依冰清篇一转,化为一道寒气,融入乌木扇之中。 那玉门经乌木扇上寒气催发,猛然一合,轰地一声关了个严丝合缝。苗文龙和吕文召哼也没哼一声,便被两扇巨门挤成了一摊肉泥。两人体内血液被急速挤出,沿着细如丝线的门缝喷撒而出,在玉门内外两侧形成了一道极薄极广的血帘。血帘飘落数丈,在空中散开,滴滴坠落地下,犹如下了一阵血雨。 景文轩与叶澜对了一掌,身子被叶澜掌力反震,向后退了数尺,得以躲过一劫,但他一条右腿却被大门挤住,齐膝而断。景文轩痛呼一声,摔倒在地。但他极为硬气,只哼了这一声,便紧咬牙关,运真元封住腿上伤处,再撕了衣襟裹住。 向青锋见师父横死,且死法如此之惨,忍不住大吼一声,向玉门扑去。他修为高深,此时却如一个全然不会武功道术的凡人一般,一头撞在门上,直撞得头破血流,摔倒在地,鲜血混着泪水一起流下,弄得脸上模糊一片,他艰难爬起,拍着大门大叫道:“师父!师父!”

第二十三节 认祖归宗名不换 白文年、史文达等人听向青锋哭得如此之惨,也都露出凄然神色。却听文峰大笑道:“不愧是我的好三弟,干得漂亮!哈哈……,咳咳……”他背心受了祝文长一记重手掌力,虽是在全力对敌之中劲贯全身,不似叶澜受祝文长偷袭之时一般全无防备,但祝文长这一掌开山裂石,文峰中在身上,虽不至内腑粉碎,却也极不好受,一声大笑未完,便已咳嗽不止。 众人听他还敢出言讥刺,都是勃然大怒,白文年大喝一声,纵身而起,手中大锤化作一道金光,向文峰当头砸落。 文峰趴在地上,便是坐起身来也觉费力,见白文年的金锤击到,只哈哈一笑,也不闪避。忽觉眼前青光一闪,接着当地一声大响,金锤向旁一偏,砸在文峰身旁,击得地上石屑飞散。 白文年一惊,向祝文长道:“掌门人!吕师兄和苗师兄死得如此惨法,且让我把这姓文的也砸成肉泥,好为两位师兄报仇!” 祝文长收回青玉灵华尺,上前两步,却不说话。文峰转头向燕卓然望了一眼,见他手抚胸口,不住呕血。显是内伤极重,已无法运真元止住肺部创口。文峰见他伤得比自己还重,知道此次无论如何难以逃脱,当下朝地上唾了一口,指着祝文长大骂道:“祝文长,你莫再假惺惺的卖好,要杀老子尽快动手,别磨磨蹭蹭的,让人等得心烦。” 祝文长面无表情,淡淡地道:“我留着你还有用,暂时不想杀你。还有一件事说与你知悉,我本不叫祝文长……” 文峰一怔,继而接口道:“对!你背叛本门,已不能算是太虚弟子,怎还有资格用这个‘文’字,趁早把名字给改了是正经!” 祝文长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本名便是叫文长,只是不姓祝。” 文峰道:“不姓猪,难道姓狗不成?反正也没什么差别,你这家伙狼心狗肺,本就是个猎狗不如的东西!” 众人听他出言污辱掌门,尽皆大怒,白文年手掌一抬,便要向文峰脸上打去,祝文长凌空一记虚拍,将白文年的手掌弹开,说道:“文年,不可鲁莽。他现在伤势太重,你可别一掌把他打死了。” 白文年垂下手掌,愤愤地道:“掌门人,这小子这般胡说八道,您大人有大量,不与他一般计较,小的们却忍不得他这般辱骂本派掌门!” 祝文长手掌一立,示意他不必再说。白文年只得闭上了嘴,满面怒色却不稍减。祝文长看着文峰说道:“文师弟,你再对本座出言不逊,我这些下属怕是要给你些苦头吃了。” 文峰哼了声,不再说话。祝文长又道:“我本姓卓,乃是叫做卓文长,你且记下了。” 文峰道:“我管你是姓祝还是姓卓,总之你没资格再入咱们太虚‘文’字排行!” 卓文长双目圆睁,踏上一步,大声道:“家父名叫卓允流,家祖名讳上乃下兴,你说我有没有资格入太虚‘文’字排行!” 太虚现下以“乃允文青”四字排行,但文峰从没听过卓允流和卓乃兴的名头,不禁眉头一皱,苦苦思索,忽地一个念头在心间一闪而过,忍不住指着卓文长大声道:“你……你……,你竟然是卓道宗的后人!” 卓文长剑眉一竖,傲然道:“没错!道宗公正是本座曾祖!” 文峰脸上现出错愕之极的神色,愣了好一会儿,才喃喃地道:“卓道宗竟然留下了后人。怪不得这些人叫你做掌门,原来你们都是卓氏余孽。” 卓文长道:“什么余孽!太虚掌门之位向由上任掌门指认下一任掌门。齐乃谦这个掌门不过是个冒牌货,我才是货真价实的太虚掌门!” 文峰不屑道:“凭你这点手段也配当太虚掌门?你爷爷你爹都死绝了么,居然要拿你出来撑场面?” 卓文长脸上露出一丝黯然神色,低声道:“家祖当年随道宗公同上天虚峰,死在了八极出尘杖之下。家父当时年幼,并未一起上山,侥幸得以活命,此后一直在紫阳宫隐姓埋名,忍辱负重的苦修。但紫阳宫毕竟把我卓家当成外人,家父虽一生苦心经营,却没成什么大事,只在紫阳宫之外悄悄培植了一批死士,你眼前这些,便是其中的佼佼者了。” 史文达等人听了卓文长赞许,都面露得意之色,卓文长又道:“家父一心想修到洪荒境界,好重新入主太虚,修行上难免有些急躁,于三百年前贸然引发洪荒大劫,终因根基不稳,渡劫身死。他引发劫数之前将太虚掌门之位传给了我,让我设法重上太虚,好学全本门的六合虚空道法,以弥补我父子本身太虚功法中的不足。” 文峰不解道:“三百年前?你自幼投在太虚门下,如今才一百来岁,三百年前在你娘胎里都找不出你卓文长的半点影子,卓允流却是如何把所谓的太虚掌门之位传给你的?” 卓文长笑道:“文师弟,你这人资质是极好的,用功也勤,只可惜太过不学无术,见识忒短浅了些。以前凡事还可以问长孙文全,如今没了他,以后你还是多读些书吧!” 文峰听他提起长孙文全的名字,心中恨意直冲而上,咬着牙道:“老子如今落在你的手里,哪里还有以后,只可惜我不能亲手杀你为文全报仇!” 卓文长一怔,点头道:“说得也是!那你只能来世多读些书了……,三百年前我修行受阻,境界停在元婴境第三层,数十年间不得寸进……” 文峰越听越奇,脸露茫然之色,燕卓然也勉力抬起头来,看着卓文长,仔细听他诉说。只听卓文长续道:“家父为让我重上太虚,不惜拉下脸面,向金玄坛苦苦企求,终让他同意动用无上神器,吸掉我全身修为,化去了我的肉身,将我的神识打入一个刚出生的婴儿身上,然后再将我抛在了太虚山下!” 文峰瞪大了眼睛,惊道:“天下哪有这等法宝,竟有如此威能!” 卓文长叹道:“此事若非亲历,我也是不能相信的。神器谱上排名第一的神器果然是神妙无方。” 文峰张大了口,惊得合不拢来。燕卓然呕一口血,断断续续地道:“没……,没想到,鸿蒙太极玉盘竟然落在了紫阳宫手中!” 卓文长也叹一口气,轻声道:“是啊,紫阳宫有此宝在手,当真是稳若磐石,若非紫阳宫中无人,不能发挥出这玉盘的真正威力,莫说我太虚门不是他紫阳宫的对手,便是那号称实力远超北疆其余诸派的天外天,只怕也坐不稳那北疆第一大派的宝座了!” 文峰听了这话,极是震动,心想太虚门人对此事一无所知,以后若和紫阳宫重启战端,太虚门难免要在这天下第一神器之下伤亡惨重。只可惜自己落在卓文长手中,命在顷刻,无法将这消息告知师门,当下愤愤地道:“你这家伙倒也好心,让老子死也做个明白鬼,知道我不是死在祝文长手里,而是死在卓文长的手里,当真是好得很!你说完了没有?说完就抓紧动手!坐在地上干等死的滋味,实在是无味得紧。” 卓文长道:“你自幼长于太虚,对本门忠心耿耿,只是未识明主,算不得本门叛徒。如今你既然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若是发誓效忠于我,我惜你是个难得的人才,倒可饶你一命。” 文峰哈哈一笑,朝地上狠狠唾了一口,瞧着卓文长冷笑不止,连回答也懒得回答。 此时向青锋慢慢止住哭泣,举袖擦去脸上血泪,持剑上前,向卓文长道:“掌门!我师父惨死在那姓叶的小子手下,如今他躲在玉门内不肯出来。听那姓叶的叫这文峰做大哥,既然他不肯归顺本门,且让我先将他一剑杀了,以祭我师父在天之灵!” 卓文长摇头道:“现在还不能杀他。这洞中不知有多少厉害神器,叶澜这小子闯入其中,随便挑几样祭炼入体,咱们便不一定能是他的对手。不如先留着这两人的性命,到时候也好有个倚仗。” 景文轩右腿虽断,却未受沉重内伤,此时坐在地上,插口道:“启禀掌门,我在那小子胁下和臂上各留了一剑,伤口都不算浅。他腿上还挨了两剑,另外左臂中杖,胸口中掌,此刻便是没死,一条命中十成中也已去了九成,不一定便能活着走出这扇大门。” 祝文长道:“此节我也已想到,只是这门天下只叶澜那小子一人能开,咱们除了在门外空等,也别他法。此地位于荒山深处,这宝藏只有咱们知道,咱们便是在此地等上百八十年,也不会有别人来到此地。再说,这宝藏也不知已在这里放了几亿几千万年,想来洞中早已无粮无水,这小子死了便罢,若是不死,不出半月,必然会闯出洞来,到时候咱们一拥而上,能杀得了他自是最好,便是不敌他手中神器厉害,咱们有两个人质在手,也不怕姓叶的能耍出什么花招!”

第二十四节 保命灵符隐丹田 叶澜被苗文龙一掌印在胸口,只觉五脏欲碎,耳鼓鸣响,惶急中匆忙将残余功力都化为寒气注入玄冰离火扇中,也不知此举能否奏功,耳听得轰的一声巨响,他脑中一晕,就此昏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叶澜呻吟一声,悠悠醒转。眼见玉门紧闭,地上斑斑点点,尽是滴滴鲜血,他心中反倒有些惊讶:“没想到我行险拼命,居然能侥幸成功。也不知将那三个家伙都挤死了没有?” 他双手在地上一按,想要坐起身来,猛觉左腕奇痛入心,才想起自己左掌挨了戚文方一杖,腕骨粉碎,使不得力。叶澜只觉口干舌燥,胸口滞闷异常,低头一看,只见左胁和大腿的剑创之上仍有鲜血缓缓渗出。 他想要运真元止住血流,无耐内伤沉重,真元行至胸口便即止住,无法封住身上剑创。他轻叹一口气,单手撕开衣襟,在几处伤口上胡乱缠了几道,心想:“我现下口干舌燥,当是失血过多之故,但我既然没流血而死,想来并未昏晕多久。不知大哥和燕公子此刻生死如何,我不能耽搁,得抓紧找一件厉害神器,好出去解救两位大哥的性命!” 他方才见苗文龙一掌当胸击来,无法闪避,只得运劲胸口,硬挨了他一掌。苗文龙掌力虽然不弱,毕竟无法与祝文长的六阳归尘掌相比,叶澜事先又有防备,因此内伤虽不算轻,但想来调息数日便可痊愈。只是他心忧文峰和燕卓然两人的安危,实在无法安心疗伤。当下挣扎着站起身向洞内张望。洞内漆黑一片,目不见物,此时玄冰离火扇还嵌在玉门之上,叶澜不知这洞中有无凶险,但他此时伤势如此之重,便有凶险也无力抵挡,因此并不去门上拔下玄冰离火扇,而是右臂一挥,祭了惊澜剑出来,剑上光芒闪烁,有如一个大光把,照得洞内一片幽蓝。 入眼是一个方圆百余丈的大厅,厅内空无一物,只正中地上绘有一片冰山,山上盘着一条火龙,龙首之上,站有一人,手持一榜,面目赤红,有如火焰之色。 大厅尽头,有十余座大门巍然耸立,门楣之上写有字迹,上书“神器室”、“丹房”、“卧房”等字。叶澜看见那神器室三字,精神一振,接着又大感沮丧。那神器室离他足有百丈远近,他现下举步维艰,每走一步便要喘息一阵,这短短百丈距离,对他来说便如是万水千山一般。 叶澜叹息一声,慢慢向前走去,走了一阵,只感两腿无力,疲累欲死,便是站立也是为难。想要伏地休息一阵,却知只要坐倒,便再也无力起身。只得以惊澜剑拄地,一步步向前挪动。也不知走了多久,来到大厅正中那图形之上,眼见那火面人手中榜文之上写着“神器谱”三个大字,三字之下却是空白一片,未书一字。叶澜知这火面人便是赤玄,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只见赤玄顺发戟张,神目如电,虽只是一幅画,却是威武之极,似乎随时会从地上跃起一般。 叶澜被这火面人的气势所摄,脚下一软,险些摔倒,回头朝玉门上的玄冰离火扇上看了一眼,又低头凝视着赤玄面容,怔忡半晌,叹一口气,又缓缓向前行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来到那神器室之前,只见大门莹然生光,竟然也是白玉所制。叶澜伸手一推,那门应手而开。他微觉惊讶,走入其中,入眼不过两三丈方圆一座斗室,室中摆着一座器物架,架分三层,每层七格,瞧材质也是一块大玉雕琢而成。玉格有的空着,有的放着轮盘、书册、花篮等物,一时也瞧不分明。 叶澜走上几步,透过玉架间隙见架后斜倚着一具骷髅,骨成赤红之色,那骷髅一手外推,一后扶着玉架,似乎挣扎着想要站起,又似乎要抵挡什么敌人一般。 叶澜见那骷髅颜色有异,心想:“难道这是赤玄的遗骸?”这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自己便摇了摇头,暗道:“听说修士只要过了洪荒大劫,便能长生不老,虽能被修为更高的神灵杀死,但尸骨也永世不腐,面容一如生时模样。洪荒境神灵便能尸骨不坏,赤玄是破碎境神尊,遗体又怎会朽成一具骷髅?这人或许是赤玄的某个徒弟,却不知如何死在了这里,也没人收敛尸骸。” 叶澜又朝这赤红骷髅看了一眼,转眼又向玉架上细瞧,只见玉架上共放着十件物事。他想起赤玄曾立誓要集齐神器谱上排名前十的神器,看着这十件物事,不禁心头火热,随即想起:“听祝文长说起过,说什么寰宇周天四宝在神器谱上并列第五,天下十大神器其实共有十三件,小青说过的那件龙族至宝坎元覆海幡便是寰宇周天四宝之一,这玉架上只十件物事,想来不会是那传说中的十大神器了……” 他知这些物事不是天下十大神器,微觉失望,继而扑噗一笑,暗骂自己贪心,那等神器重宝,旁人便一件也不可得,自己又不是赤玄,要这许多宝贝有什么用?当下一件件的细看,只见这十件物事分别是一把石斧;一个石盾;一支竹杆毛笔;一本线装书册;两幅绘有图画的卷轴;一个奇形怪状的轮盘;两面一模一样的镜子;最后是一个藤编花篮,篮中堆着数十片花瓣,颜色各异,瞧来娇艳柔嫩,似乎一碰即碎,花瓣之上,放着一把月牙银铲,铲上流光隐隐,倒也颇为精巧。 叶澜见这十样物事样子都甚为质朴,没有一样看起来华丽庄严,除了两面镜子和那花篮中的小银铲,其余诸物都不发一丝一毫光彩,实不相信这些书画笔镜是什么了不得的神器,心中不禁大为沮丧。 叶澜一面看,一面挪动脚步,忽觉有一丝异光映入眼中。他心下一奇,循着光芒看去,只见异光是从那骷髅右掌之中发出。叶澜对玉架上的诸般物事极是失望,见那骷髅掌中升出异光,心中一喜:“难不成真正厉害的法宝在这骷髅手中?” 他扶着玉架,慢慢绕到架子后面,来到那骷髅之前,弯腰朝那骷髅掌中瞧去。只见那骷髅手骨平展,展心之上粘着一个鸡蛋大的浑圆小球,球体似琉璃所制,晶莹剔透,灿然生光。球内一青一白两团雾气有如活物,翻滚缠绕不休,似乎斗得甚为激烈。 叶澜见了这个小小琉璃球,暗道:“这个小球倒还有些神器的样子,不知叫什么名字?”当下随手将惊澜剑放在玉架之上,朝那骷髅微一弯腰,说声:“对不住!”伸手便向那琉璃球抓去。 小球离开那骷髅手掌,发出咔地一声轻响,叶澜眼中现出一条细如发丝的白线,一端连着琉璃球,另一端连在那骷髅的手骨之上。叶澜心想:“奇怪,这洞中竟然还有蜘蛛?”当下随手一拉,将那丝线崩断。 那白丝一断,居然发出轰隆一声巨响,断线尾端一甩,直朝他打来。叶澜只感令人窒息的无上威压迎面而至,心中立时充满了恐惧。这感受他在火山腹中曾遇到过一次,当时司空铎虚立熔岩之上,手中也是拿着一个小球,小球之中,有数十个紫色人影。叶澜一时大意,盯着一个人影细瞧了几眼,险些被那球中小人发出的威压击溃心神。他后来回想此事,知那球中紫人乃是一位大魔神王所留的气息残影,只其中滔天杀意便非他所能承受。此时这根白线上的威压更胜那紫色小人十倍,叶澜现下的修为虽比在火山中时高出数个境界,却仍是无法抵挡这根白丝上发出的无尽威压,眼见白线击到,心中连反抗的念头也无法生出,只得束手待毙。 眼见那白丝要击到面门,惊澜剑忽地发出铮地一声鸣响,剑上蓝光大盛,剑身腾空而起,挡在了叶澜面前。 那白丝击在剑上,只略略一停,便穿过惊澜剑,继续前行。惊澜剑哀鸣一声,坠落于地,摔成了两截断剑。 叶澜见惊澜剑被白丝斩断,心中一痛,回过神来,眼见白丝距自己面门已不过数寸,一咬牙,伸臂向白丝挡去。白丝毫无阻碍地割破他臂上肌肤,眼见便要将他小臂斩落,叶澜忽觉气海一震,有一个白色光球从丹田疾速飞出,猛地撞在白丝之上。 那白丝经小光球一撞,微微后撤,离开叶澜的胳膊,在空中晃了两晃。那小光球一个膨胀,陡然变大,将叶澜的身子尽数包入其中。 叶澜身入光球,但觉气海鼓荡,胸口被苗文龙掌击处经络立时打通。身上数处伤口也极速愈合。那光球裹住他向后一缩,似乎便要带他夺路逃走。谁知那白丝只略一摇晃,复朝光球击到。速度比刚才快了数倍,正击在光球之上。 那光球嘣地一声,碎成片片。那白丝一偏,又朝叶澜胸口击到。

第二十五节 风火琉璃炼金丹 那白色光球散发出一种叶澜极为熟悉的气息,他心中一暖,脑中忽地闪过叶东明慈祥的面容。眼见那白丝击碎光球,又带着无上威压来到身前,他却已不再害怕,心中有一个声音大喊道:“爹爹妈妈还在柳叶岛上等我回家,我决不能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 他左掌断骨在光球的滋养之下,只一瞬之间,便已愈合大半,见左右无法闪避,猛地大喝一声,将玄天无极功运在双掌之上,向那白丝疾拍过去。 那白丝本来无坚不破,连惊澜剑这等极品仙器也能一击而断,可在叶澜双掌拍击之下,居然不堪一击。叶澜只觉眼前一花,那白丝已然消失不见。 他凝运全身真元的一掌有如击在了空处,倒引得他身子晃了两晃,险些跌倒。他心中惊讶已极,不明所以,但终究逃过了一劫,心中不自禁的涌起一股狂喜之情。脸上笑容尚未展开,忽觉手臂一震,有一股浩瀚真元沿手臂经脉逆流而上,有如江河倒灌,其势汹涌无匹,不可阻挡。 叶澜大骇,只觉这股磅礴真元熟悉无比,正是自己修习的玄天无极功。只是这股逆流而上的真元雄浑博大已极,自己体内原本的玄天无极功与之相比,便如溪流比之于大江,实是不可同日而语。 这股真元滚滚而前,叶澜本身真元与之相触,丝毫不做抵抗,无声无息地融入其中,向气海席卷而去。转眼来到气海之前,只一冲,便将他丹田联通周身经络的要穴撞得粉碎,继而闯入气海之中。 叶澜见体内要穴被毁,不禁心头一酸,暗想自己自此便成废人,再也无法运转一丝法力。那股白丝化成的真元撞入气海,就势一旋,将叶澜的全部功力都裹在一处,在气海中左冲右突,咆哮不止。 叶澜经络要穴被毁,气海和周身经脉不能贯通,无法再调理内息,只能任由真元乱流在气海中狂奔乱走。他体内真元虽乱,神智却甚清明,知如此巨量真元失了控制,立时便会将自己炸得粉身碎骨。眼见对自身情状无能无力,也只好听之任之,闭目待死。 他身处生死之间,心神飘荡,一生所历之事在眼前一幕幕闪过,容心萍、叶东明、叶冰、叶萧萧、叶长华、小青、文峰、长孙文全、燕卓然、罗文琪、祝文长、苍凌云、司空铎等人的面容如走马灯一般在他心头转过,如此不知是过了一瞬,还是过了一生,叶澜忽地咦地一声,睁开眼来,暗想:“我怎地还没死?我丹田要穴粉碎,却为何不感痛楚?这实在是古怪得紧……” 他压下心中惊异,凝神内视,见真元在气海之中循环往复,围成一个旋涡,旋涡中心漆黑一片,深不见底,似乎能将万物吞噬。叶澜“盯着”那气旋中心看了一会,只觉心神也似被吸入了旋涡之中。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忽觉眼前一亮,那旋涡中心猛地腾起一点火光,由内而外,迅猛之极的烧将开来,只一瞬之间,丹田中已是一片火海。 叶澜见了这等情形,却不如何惊讶,只微微苦笑一声,暗道:“这白丝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居然经玄天无极功一引,化成了我自身真元,这当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大便宜!只可惜这股真元太也霸道,比我原来的真元雄浑太多,居然……,居然立时引发了我的金丹大劫!” 金丹大劫,又称丹元神火之劫,乃是修士自逍遥境晋升到金丹境的必经劫数。这晋升金丹境的劫数本不会自行到来,一向由修士自行引发。修士修到逍遥境第四层破玉境界,随时可以引发金丹大劫。只是这劫数极是凶险,远非逍遥境之前数道劫数可比。修士若是根基不稳,贸然引发此劫,必会被劫火由内而外烧成飞灰。破玉境修士最高可寿至七百岁,但有些修士知道渡劫无望,往往在破玉境停留数百年,直至寿元耗尽也不敢引发此劫,便如凡人一般老死病榻,至少能留个全尸,也好过去引发那毫无希望渡过的丹元神火大劫,被烧得尸骨无存。 叶澜初入破玉境,虽说以玄天无极功炼化了从火山中吸取的巨量火元力,真元雄浑,远高于一般破玉境修士,甚至强过文峰、燕卓然和祝文长这一众破玉境顶尖高手,但他却从未想过要去引发金丹大劫。现下忽然身入劫中,不禁大为慌乱,心中全然没了主意。 引发金丹大劫之法,便是使周身真元逆行,以丹田之火炼真元成丹气,继而重铸周身经脉。此举无异于脱胎换骨,中间若有任何闪失,便会被狂乱真元弄得爆体而亡。 方才那白丝化成的真元攻入叶澜经脉,将他体内真元尽数吞噬,倒卷而入气海,接着与他丹田内的真元融为一股,自然而然的便生出丹火,开始转化真元。 叶澜只能任由烈火在气海中纵横席卷,完全无法插手阻止。眼见体内真元由青而白,然后慢慢现出一丝金色,将白色的真元渐渐消磨。只过了半个多时辰,气海内已是一片纯金之色。 叶澜见体内真元已尽数转化成了丹气,心知这金丹大劫真正的凶险之处便要来到。果见金色丹气随着火势聚成一球,犹如一个小小太阳,猛一膨胀,撒出万道金光,向四面八方射去。 叶澜只感气海边界着金光一耀,便如烈阳照雪,纷纷消融殆尽。金气裹着烈火,在他体内狂奔乱走,将他体内经络尽数熔毁,接着又如大河改道,烧铸出新的经脉气海。 叶澜手臂忽地一颤,察觉已然可以运意念导引真元,急忙凝神运劲,盼能将体内烈焰熄灭。怎奈体内火势太也凶猛,金色真元扑在火上只能使之稍稍后退,并不能使火势减弱。叶澜见新生的经络中炙热异常,隐隐又有烧熔迹象,不由大急,心知此次经脉若再行熔毁,便再无可能自行修复,那自己也就成了废人。 他见无法用丹气扑灭烈火,只得全力将火焰逼出体外。只见他眼耳口鼻之中,尽都喷出火焰,只感五脏炙热难当,忍不住痛得弯下腰去,口一张,一道烈火笔直而下,直烧到地面之上。 那琉璃小球之前被叶澜丢在了地上,这时正巧被火焰喷中。那小球见了火焰,如饥饿的小兽见了吃食一般,陡然飞起,在叶澜身前旋转不休。随着这小球旋转之势,叶澜体内火焰如箭离弦,不需叶澜运功逼迫,便都迅速无比地扑到了小球之上。 那小球于转眼之间便将叶澜体内火焰尽数吸出,却仍显得意犹未尽一般,在空中微微一顿,直朝叶澜丹田冲去。叶澜一怔,出手一挡,却没挡住,被那小球正撞在小腹之上。 叶澜只觉肚子一凉,却不觉疼痛,伸手一摸,却不见那小球的影子,他咦地一声,凝神内视,果见那琉璃小球正安安静静地藏在他气海之中,在金色的丹气之中载沉载浮,便如金色大海之中的一叶琉璃小舟。 叶澜一愣,暗道:“怎地还赖着不走了?”他刚才被那一道白丝害得死去活来,虽说碰巧借此晋升到了金丹境,心中却仍大是惊惧。想起那琉璃球中满是白气,料来与那白丝系出同源,如此多的白气若是炸将开来,岂不将这周遭数万里的山脉都炸成齑粉? 他见那琉璃球安安稳稳地飘在自己丹田之中,忍不住好奇,小心翼翼地轻轻一挥手,那小球果然在气海中一闪而没,出现在他掌心之中。 叶澜看着这掌心琉璃球,惊得张大了嘴合不拢来,过了良久才喃喃道:“这小球也不知是什么法宝,竟这般没脸没皮,招呼也不打一声,就钻进我的气海,认我做了主人……,也不知法宝叫什么名字,有什么用处……”如此想着,便运了一丝真元在小球之上,轻轻一挥,蓦地里一股狂风平地而起,撞在室中墙壁之上,接着倒撞而回,绕过叶澜,穿过玉架,吹得玉架上十件物事尽数飞起,都撞在大门之上。 叶澜一惊,暗道:“这架子上尽是些书册镜子等物,看起来都不大结实,莫要被这一股风吹坏了。” 他匆匆将手中琉璃小球收回气海,迈步绕过玉架,见地上书册未散,双镜未碎,连花篮中的花瓣也没撒出半朵,便蹲下身去,将地上的十件物事一一捡起,眼见双手拿不了这许多东西,便取出乾坤袋,将这许多物事尽数抛入了袋中。 乾坤袋灵力微弱,本装不得法宝,但神器灵力内藏,返朴归真,却可装入乾坤袋中。叶澜见地上十件物事都无声无息地隐入了乾坤袋,心中不自禁的嘀咕:“真是宝不可貌相,这十件物事居然真的都是神器……,不对!这些东西不会只是普通的花篮书镜,连普通法宝也不是吧?”想到此处,忽地大笑两声,暗骂自己糊涂:“这些东西在这里不知放了几亿年,别说是书册花瓣,便是金银铜铁也早烂得渣都不剩了……”

第二十六节 挥洒神通震山峦 叶澜渡过了丹元神火之劫,晋升到了金丹境第一层丹元境界,只感神清气爽,周身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身上伤势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收好神器,记挂着山腹外文峰和燕卓然的生死,起身便要走出这间斗室。忽地脚步一顿,回头向那骷髅脚下看去,只见惊澜剑静静躺在地上,断做两截,剑身虽仍是蓝色,却已全然失了光彩。 叶澜鼻头一酸,绕到玉架之后,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只剑匣,拾起两截断剑,珍而重之的放入剑匣之中,低头看着断剑,轻声说道:“小青,对不起……” 他略一沉默,将剑匣收入乾坤袋,一闪身,便已穿过室外百丈大厅,来到玉门之前,手一挥,将一丝聚阳篇功力注入门上乌木扇中,玉门又发出吱呀一声响,缓缓向两旁退去,叶澜顺手一招,乌木扇便从门上小孔中窜出,飞入他的掌中。 门外诸人见玉门重又开启,脸上都现出惊异神色。叶澜在山腹内又是昏迷,又是渡劫,并不知已过去了多少时候。其实自他进山封门算起,只过去了大半日光景。文峰和燕卓然伤势沉重,只是运功勉力止住了身上血流之势。卓文长为防两人逃走,亲自在两人丹田之上各点了一指,为两人种下了禁制,压制住一身神通。此时文峰坐在地上,正指着卓文长大骂,忽见玉门中开,忍不住脸上变色,暗想:“老三忒也莽撞,只进去这一会工夫,便急着冲出来救老子。他身负重伤,便有神器在手,又能成什么事?还不是将三条性命一起送在这里,把大好一座宝藏拱手让给卓文长?哎!我这傻兄弟……”m.33s. 白文年等人见玉门越开越大,已可透过门缝看见站在大门正中的叶澜。向青锋等大门开到两尺,见叶澜仍是站在门内动也不动,忍不住大喝一声,便要持剑冲上。忽觉手臂一紧,已然被人拉住。向青锋侧头一看,见拉住他的正是卓文长,忍不住大声道:“掌门人……” 卓文长不等他说完,摇头说道:“别进去!小心他故技重施!咱们等他出来。” 向青锋听了,想起吕文召惨死的情状,忍不住心头一寒,垂泪答应道:“是!” 白文年等人听卓文长如此说,也都怕叶澜再猛然封住大门,将自己挤死在两扇大门之中,便都守在门边,不敢冲进门去。 叶澜等玉门开到三尺,便迈开脚步,缓缓走了出来。白文年离大门最近,见叶澜身子完全出了大门,便大喝一声,挥金锤向他头顶砸落。 叶澜见大锤砸来,竟不驭玄冰离火扇挡架,而是左手握拳,嘿地一声,一拳击出。只听当地一声大响,这一拳正击在金锤之上。白文年只觉手臂一震,双手再也握不住锤柄,被锤柄撞在胸口,穿胸而过。金锤余势不衰,致使锤身也撞在他胸口,带着他身子向后飞去,叮地一声,正撞在山壁之上。那锤柄深入石中,直有数尺。白文年胸口被金锤砸得整个塌陷下去,将一个身子牢牢钉住,鲜血从他前胸后背的伤口中直流而下,将山壁染得一片鲜红。 戚文方、史文达等人出手比白文年稍慢半分,见他被叶澜一拳击死,都吓得魂不附体,硬生生将击向叶澜的法宝收回,翻身倒跃而回,然后站在地上直楞楞地盯着叶澜,一个个脸色苍白得茶花也似。 叶澜右手玄冰离火扇一展,正欲大开杀戒,忽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姓叶的,你若想让你大哥死,尽管动手便是!” 叶澜听出是祝文长的声音,心下一沉,将乌木扇一合,循着声音望去,只见文峰颓坐于地,祝文长站在他身后,手中玉尺青光流转,正放在文峰的顶门之上。 叶澜哼了一声,瞥眼见景文轩左足独立,右边断腿空悬,手中长剑搭在燕卓然颈边,双眼中恨意翻滚,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文峰见白文年被叶澜一拳击死,也是大吃一惊,接着脸上现出狂喜之色,大声道:“三弟,你已到了金丹境么?” 叶澜听文峰相问,却不回答,向景文轩的长剑瞧了几眼,又转头看向祝文长的青玉灵华尺,心头默默盘算:“听说金丹修士行动迅捷,快过逍遥境修士数倍,我初入金丹境,也不知这说法是真是假。但我方才随手一拳便将白文年钉在了山壁上,看来功力确是突飞猛进。若是祝文长这厮只劫持了大哥一人,我全力一击,或能将大哥救下,但眼下燕大哥也落在了景文轩手里,我断然无法同时救下他们两人,这……,这可如何是好?” 卓文长见叶澜眼中精光闪烁,虽站在那里不言不动,却自有一股凛然之威。他见了叶澜方才那石破天惊的一拳,知道凭自己这帮人无论如何敌他不过,眼下之计,自是抓紧逃命要紧,当下向史文达、向青锋等人高叫道:“文达、青锋,你们速速退走,回本门休养,另等本座号令!”更新最快电脑端:/ 史文达、戚文方、罗文飞、刘文豹四人听了卓文长吩咐,都毫不犹豫地躬身答应。罗文飞之前被叶澜以玄冰离火扇烧成重伤,无法飞行,戚文方和刘文豹便一人抓住他一只胳膊,转身就要飞起。却听向青锋大叫道:“青锋与掌门同生共死,决不先行逃生!” 卓文长脸上现出一丝柔和神色,对向青锋道:“青锋,听话。你放心,我不会死在这里的。” 向青锋微微一怔,似乎想起了什么,脸上现出犹豫神色,却见史文达大喝一声,一把拉住他的左臂,叫道:“傻愣着干什么!快走,不要误了掌门的大事!” 向青锋一咬牙,向卓文长屈膝跪倒,说道:“青锋回去后定会日夜祝祷,静等掌门人回归本门!”说罢腾身而起,与史、戚、罗、刘四人并肩向东北方飞去。 叶澜只关心能否救下文峰和燕卓然二人,余人是死是活,他全然不放在心上,见向青锋等人飞走,也不在意,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祝文长,冷冷问道:“祝文长,你要怎样?” 祝文长还未说话,忽听文峰开口道:“三弟,你还被蒙在鼓里,这家伙姓卓,叫做卓文长,乃是卓道宗的重孙……” 叶澜听到卓道宗三字,微微一怔,想起在龙鳞岛上听众太虚弟子讲述的太虚往事,点了点头,对卓文长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你自称是太虚掌门!” 卓文长笑道:“你知道就好!”说着抬头远眺,见空中已看不见向青锋等人的影子,知道几人已隐入茫茫群山之中,叶澜本事纵然再大十倍,也无法再找到他们,不由放下心来,向景文轩道:“文轩,把这姓燕的交给我,你也快走。” 景文轩摇了摇头,笑道:“我断了右腿,已成废人,不想再费力气逃走了,就留下来陪掌门一程吧!” 卓文长怒道:“不过是断了一条腿,怎地便如此消沉!将来修到混沌境界,重复肢体,易如反掌,岂可白白将性命送在这里!” 景文轩一怔,苦笑道:“凭景某这点资质,怎敢奢求混沌境界?” 卓文长剑眉一竖,傲然道:“既然你能忠心于我,莫说是区区混沌境,便是位列诸神又有何难!” 景文轩还欲再说,却听卓文长怒吼道:“还不快走!” 景文轩一声轻叹,拉起燕卓然,飘身来到卓文长身前,将燕卓然交在卓文长手中,道一声:“掌门保重!”纵身飞起,转眼消失在山峰之后。 文峰瞧着景文轩远去的身影,略一沉默,叹道:“你这厮倒还算有些义气,可怎得对咱们这些一起出生入死的太虚同门,却是这般无情?” 卓文长也叹息一声,低声道:“我身负重掌太虚大任,有些事也是身不由己,不得不然,其实……,其实我很喜欢文全这孩子,若非万不利己,实是不愿杀他……” 文峰呸地一声,恶狠狠地道:“人都死了,说这些废话还有什么用?我管你有什么不得已,你杀了文全,我便要你偿命!” 卓文长左掌按住燕卓然背心,轻声道:“要我偿命么?那就要看你这位叶三弟的本事了……”话音未落,只觉眼前一花,双手手腕已被人同时握住。接着咔嚓两声微响,但觉双臂剧痛,臂骨已然齐齐折断,身子如断线风筝一般被直摔出去,在地上滚出七八丈方才停住,耳中听叶澜冷冷说道:“你看我本事如何!” 卓文长双臂断折,内腑却未受什么损伤,仍可飞身逃走,但他知叶澜身法快过他数倍,逃走也是白废力气,当下站起身来,哈哈一笑,向叶澜道:“不错不错,有两下子!你当真只是第一次出门历练的海外散修?” 叶澜未料到他有此一问,微微一愕,说道:“你死到临头,我骗你作甚?” 卓文长眉头一皱,沉吟道:“你这小子浑身透着古怪,实在不似全无来历的小人物,以后咱们少不得要再较量较量!” m.33s.

第二十七节 鸿蒙无影飞玉盘 文峰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大声道:“做你的清秋大梦!你哪里还有什么以后?”转头叶澜道:“三弟,你帮我把身上的禁制解开。” 叶澜点了点头,随手一拂,便解了文峰丹田中的异种真元禁制,接着伸手将燕卓然扶起,一股真元透体而入,也帮他除去了身上的异种真元。 文峰从怀中取出珍宝囊,一伸手,将长孙文全遗留的仙剑取了出来,慢慢向卓文长走去。叶澜怕卓文长出手伤人,便亦步亦趋地跟在文峰身旁。 卓文长见文峰手中长剑上写有“祝文长”三个血字,微笑道:“文师弟读书虽然不多,这一手字倒是不赖,将卓某的名字写得颇有气势啊!” 文峰长剑平举,剑尖点在卓文长心口之上,沉声问道:“卓文长,你还有什么好说?” 卓文长摇头道:“没什么要说的了,反正我也死不了,咱们来日再见吧!” “到了此刻,你还指望我能饶你性命吗?” “我知道你不会饶我,只是说你杀不了我而已。” 文峰眼中现出一丝疑惑,接着猛一咬牙,大喝一声,长剑透心而入。卓文长痛哼一声,仰天便倒,心口鲜血狂喷,身子抽动几下,就此不动。 燕卓然想起卓文长之言,心头有个老大疑团想不明白,见卓文长身死,却仍是不大放心,伸掌向前一扫,口中念道:“阴阳本一,元灵显影!” 叶澜见他忽施显影术,微觉疑惑,只见一道虚影正从卓文长尸身上升起,在三人身前凝成了卓文长的样子。却见那虚影面色平和,双手微一抱拳,看着文峰,嘴唇嚅嚅而动。 三人虽听不到他的语声,但看他嘴唇形状,都已猜到他说得是:“文师弟,咱们后会有期!” 文峰见卓文长如此,眼中疑虑更增,止不住眉头大皱,忽见卓文长的虚影一颤,似是被冥冥中一股大力吸住了一般。卓文长脸色一变,眼中现出即惊恐又不可置信的神色,张口便要大呼。 魂魄离体之后,转眼之间便会被莫名大力吸走,这情形天下逝去之人尽皆如此,卓文长不会不知。三人见卓文长先是平静自若,接着又如此惊慌,都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忽见虚空中光影一闪,有一道玉盘的虚影当空一旋,已将卓文长的魂魄罩在盘心。 卓文长身入盘中,长舒了一口气,脸色又复平静。在盘中朝三人微一拱手,继而连人带盘消失不见。 燕卓然见此变故,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颤声道:“鸿蒙太极玉盘!天下第一神器,果然名下无虚,居然……,居然能拘人魂魄!想来这玉盘也能为卓文长重铸肉身,起死回生。文兄弟,卓文长说你杀他不死,看来当非虚言。” 文峰听了燕卓然之语,却不做声,手腕一抖,将仙剑送到自己眼前。剑上鲜血未凝,被他这么一抖,血珠逆剑而上,在剑柄处汇成一滩,将剑身上那个“祝”字盖住了。 文峰潜运神功,剑上冒出一团白气。待得白气消散,剑上三个血字已由“祝文长”变成了“卓文长”。文峰凝视血字,沉默半晌,叹息道:“文全,大哥无能,你的仇只能来日再报了!” 文峰和燕卓然都伤得极重,立时便要坐地疗伤。叶澜想起山腹内大是宽敞清洁,正是疗伤的好所在,便扶两人进了山腹,顺手封住了玉门。 燕、文两人打坐运气,调养服丹,又得叶澜以浑厚真元相助,如此约莫过了七八天,两人伤势便相继痊愈。两人问起叶澜进洞后的奇遇,叶澜此实说了,燕卓然一听,当先走进神器室,去看屋中那骨骷髅,又让叶澜祭出那琉璃小球,看着球内盘旋的青白二气出神半晌,向叶澜道:“如我所料不错,这小球便是太古神器‘风火琉璃球’,此物虽不是十大神器,但在太古之中也是大大有名,能控风火之力。这倒还罢了,据说它还能吸出修士体内的异种真元,进而转化为修士自身功力,助长修为。这风火琉璃球无论疗伤、攻敌还是修炼,皆有无上妙用,实在是厉害无比的神器。”(、域名(请记住_三<> 叶澜听了燕卓然之言,脸上现出惊喜之色,接着收敛笑容,又露出一幅极为不好意思的神情,说道:“不知怎地,这宝贝莫名其妙地便认我做了主人,我便不能将这法宝赠与两位大哥了,只好让你们在其余神器中多挑几件,只是……,只是我看其余几件神器品相都不太好,还望两位兄长不要嫌弃吧。” 燕卓然仍是盯着风火琉璃球中的青白二气,摇头说道:“分法宝也不急于一时,叶兄弟,你说你从这骷髅掌中取下风火琉璃球之时,有一道白丝连在琉璃球和这骷髅之间,你让那白丝击中,才借此晋升了金丹境,你可知这其中的缘故么?” 叶澜摇头道:“这事儿我可想不明白。只知那白丝是由极深厚的玄天无极功凝聚而成,与我从玄冰离火扇上习得的功法系出同源,想来这骷髅应该是赤玄的弟子吧?” 燕卓然将风火琉璃球还给叶澜,指着那骷髅道:“不对!依你所说,钻入你体内那一截白丝,当是这琉璃球从骷髅上吸取的一丝功力。这石室封闭已有亿万年之久,这人的功力经风火琉璃球亿万年吸噬,却仍未被完全吸干,而其中微不足道的一点功力残留便能击断惊澜剑,而后助你渡过了金丹大劫。此人功力之深,实是可畏可怖,赤玄从不真心对待门下弟子,手下绝无这等能人。所以……,这骷髅必是赤玄本人无疑!” 文峰听到这里,微微一愣,上前两步,看着那骷髅笑道:“赤玄那老小子不是破碎境的修为吗?怎地尸身烂成了这个样子?” 燕卓然叹道:“他全身功力大半被风火琉璃球吸去,自身便已不再是金刚不坏,咱们今日若不能将这大门打开,再过几千万年,说不定连这具骷髅也化为飞灰了。” 叶澜看着那红色枯骨,想起破碎境神尊的威能,心中惊骇之极,颤声道:“这风火琉璃球不是能吸取异种真元替主人疗伤吗,怎地却将赤玄吸成了一具骷髅?” 燕卓然朝琉璃球中的青气一指,说道:“想来赤玄的对头知道他身有此宝,想出了破解之法,将自己大半功力注入赤玄体内,以赤玄的身体做为比拼战场。这两股真元不分上下,难分宾主,风火琉璃球便不分敌我,将两股真元都吸了进去。瞧赤玄这姿势,似是在竭力挣扎,想要摆脱风火琉璃球的控制,但球中真元比他本身功力已高出太多,终究未能成功脱困。” 文峰脸上也现出震惊之色,喃喃道:“赤玄修为高深,比魔族诸魔神王还要厉害,又有神器谱排行第三的五行轮盘在手,天下又有谁能把他伤成这幅模样?” 燕卓然道:“正所谓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更比一山高,赤玄修为虽高,又怎敌得过各族至尊?五行轮盘虽然厉害,终究也比不过鸿蒙太极玉盘和天浊地清幡。至于伤他的人是谁,我却猜不出来。但那人大半功力也被困在风火琉璃球中,想来也已不在人世了吧?” 三人看着琉璃球中不断纠缠的青白二气,想起这一场惊天动地的恶战,心头都禁不住突突直跳。 燕卓然沉默半晌,指着球中的青白二气向叶澜道:“叶兄弟,这风火琉璃球虽已认你为主,但你决不可动念吸取球中真元。这青白二气几乎凝聚着两位破碎境神尊的全部功力,威力之强,便是毁天灭地也若等闲。你身受那一道白丝,不过赤玄功力的亿万万分之一,却也险些害你丢了性命。若让这青白二气溢了出来,莫说是你,便是以魔族诸大魔神王的修为,怕也抵受不住!” 叶澜吓得浑身一颤,险些将手中琉璃球掉在地上。他举袖擦了擦额头冷汗,将手中风火琉璃球收回气海,喃喃说道:“燕大哥放心,我……,我是万万没有这个胆子的!这宝贝太过霸道,我轻易不敢使用,就让它老老实实呆在我气海里,我还是用我的扇子吧!” 燕卓然听叶澜叫他做燕大哥,脸上现出一丝落寞神色,轻声道:“当日咱们在火山中面临生死大险,你们三人经文兄弟一言而结义金兰,这一份磊落豪气让燕某好羡慕。咱们三人这些日子来同生共死,彼此交心,文全兄弟既不幸死在卓文长手里,不如便让我补个缺,咱们三人结为兄弟如何?” 叶澜早有此意,听燕卓然如此说,心下大喜,正要满口答应,却听文峰大声道:“不行!” 燕卓然没料到文峰会一口回绝,脸色十分难看,却听文峰续道:“他长孙文全一天是我文峰的兄弟,一世便都是我的兄弟!不分生死,他都是我文峰的结义兄弟!燕兄你要和咱们兄弟结拜也成,咱们四人结拜,决不能将文全排除在外!” 燕卓然面色一肃,躬身道:“燕某失言,咱们四人结拜便是!”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当下和文峰叙了年岁,居然是燕卓然年长十几岁,文峰脸色怏然,从乾坤袋中取出装有长孙文全骨灰的银坛,珍而重之的摆在地上,三人齐齐跪倒,各自礼敬了本门开派神尊和天地尊亲,而后站起身来,相视大笑。

第二十八节 天地失衡五行转 文峰见叶澜笑得欢畅,拍着他肩膀说道:“燕大哥这一入伙,你便从小三降成了小四,却还乐成这个样子。” 叶澜怒道:“是老四!不是小四!” 文峰伸掌在自己胯下轻轻一拍,笑道:“老子从老大变作了老二,还没说啥,你不过从小三变成小四,又来计较些什么?” 叶澜跳脚道:“是老三变老四!我宁死不做小三,更不能做小四!” 文峰愕道:“你小子才二十岁,下巴上连半根毛也没有,又哪里老了?” 叶澜还待再说,却见文峰大手一挥,笑道:“好好!老四便老四,有什么大不了的……” 燕卓然在一旁看着两人斗口,也不说话。文峰收敛笑容,小心翼翼地将长孙文全的骨灰收回乾坤袋,回头对叶澜道:“还愣着干什么?你再不把神器拿出来大家分赃,老子可要动手抢了!” 叶澜一笑,取出乾坤袋,将袋中的十件物事一一取出,都摆在玉架之上。这些东西在他看来平平无奇,但他每取出一件,文峰和燕卓然便会忍不住惊叫一声。待得将十件物事尽数取出,两人已惊得张大了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叶澜见两人神色有异,问道:“怎么?这些东西……,很珍贵么?” 文峰不答,忽地跳起,伸手抓住玉架上的石斧和石盾,大叫道:“我两件宝贝我占了,你们俩不许和我抢!” 燕卓然笑道:“这两件笨家伙,谁又稀罕了?”他和文峰结成了异姓兄弟,心中去了生分,居然难得地和文峰开起玩笑来。 叶澜见文峰将石斧石盾抢在怀中,宝贝得跟什么似的,也笑道:“这石斧石盾有什么来头,居然让二哥喜欢成这样?” 燕卓然指着玉架笑道:“你不见这玉格之下都写着字么?” 叶澜之前因记挂文、燕二人,收取法宝时甚为匆忙,也没注意到玉架上有字,此时就着夜明珠的微光细瞧,果见多数玉架栅格之下都写得有字,一看便是些法宝的名字。只是叶澜将法宝随手放在玉格之中,乱了顺序,格上物品与名字却不相互对应。 叶澜将这些字迹瞧了一遍,看着文峰手中的石斧石盾说道:“这便是赤玄石斧和赤玄石盾么?” 燕卓然点头道:“不错,赤玄未定神器谱之时,便是手持这赤玄斧和赤玄盾,以一套赤玄斧法横行天下。这一斧一盾,可说是赤玄的根本法器。” 文峰举起石斧,在石盾上轻轻一击,笑道:“不错!老子有了这两件家什,定会好好参研一番,假以时日,莫说是他卓文长,便是天外天的龙化云来了,老子也不放在眼里!” 叶澜拿起那起那本线装书册,随手翻开,见其中空空如也,一字也无,看着玉架上小字,问道:“这本书便是至贤明德书了?大哥,你的师门叫明德书院,这书的名字倒和你的门派有些像呢。” 燕卓然叹道:“什么叫像?这至贤明德书本是本门开派祖师君晟神君的护身法器。本门叫做明德书院,这明德二字,正是由此书而来,这本书可说是本门的镇派之宝。据本门经典记载,君晟神君败于强敌之手,这至贤明德书也被人抢去,只是典籍中并未写明对手是谁。没想到这宝贝却是落入了赤玄手中。” 叶澜将至贤明德书向燕卓然手中一塞,笑道:“那今天这书便算是物归原主了!” 燕卓然毫不推辞,手掌在书册上来回摩拭,一幅爱不释手的模样。 叶澜又拿起那竹杆毛笔,问道:“大哥,这支千秋浩然笔也是你们明德书院的东西吗?” 燕卓然摇头道:“不是!此笔乃是天下诸笔之最,神妙无方,我这黑玉白霜笔便是高人依此笔仿制,但威力和这千秋浩然笔相较,却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叶澜一笑,随手将千秋浩然笔抛入他手中,说道:“原来大哥一直用得是赝品啊,如今可算是见着正主儿了!” 燕卓然伸手接住,脸上现出喜悦神色,却听文峰嘲道:“本来就是一幅书生相,这下子又是书又是笔的,穷酸劲儿可更浓了……” 叶澜又拿起那轮盘,问燕卓然道:“这便是天下神器排名第三的五行轮盘么?” 燕卓然面色郑重,轻轻点了点头,文峰也走上前去,盯着叶澜手中轮盘细瞧,忽地咦地一声,与燕卓然对视一眼,两人同声说道:“不对!” 叶澜见了两人神色,也低头细看手中轮盘,只见那轮盘中间厚有两寸,向边上逐渐变薄,由内而外,分为五层,依次是白、青、黑、红、黄五种颜色。金色一层居中,内部中空,其中有四个葡萄大的小圆球,分别是白、青、红、黄四色。第二层乃是极细的青藤编织而成,其内亦是中空,内里却空无一物。第三层不知是何物所就,色做纯黑,居然在缓缓流动,隐隐生出些许波纹,波纹中不时现出刀剑、树木、浪滔、火焰、大地的图形。第四层色作赤红,如火焰熊熊燃烧,其上刻有金、木、水、火、土五个小字。最外一层,却是五个轮刃,均布在轮盘外围,也是分做白、青、黑、赤、黄五色。 叶澜见这轮盘生得如此奇特,心头也极讶异,问两人道:“怎么?这轮盘有什么问题么?” 文峰指着轮盘正中说道:“你不觉得这里面缺了一样东西么?” 叶澜略一思索,迟疑道:“难道这里面本有五个小球?如此说来,是缺了一颗黑色小球了?” 文峰点头道:“不错,五行缺水,天地失衡,这五行轮盘已然毁了……” 燕卓然也道:“是!”说着伸指在轮盘第二层上一点,说道:“这第二层中空,其中本是真实的刀剑、青藤、水滴、火焰和一抔黄土,如今轮盘破损,灵力全失,这第二层中的种种物事便都消失不见了。” 叶澜听了,不禁大为失望,低声道:“这法宝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这么容易便坏了?” 文峰笑道:“当然厉害!”说着在轮盘最外层的一个轮刃上一点,续道:“修士手持此宝,可以动用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力伤人,威力极强。” 叶澜道:“这有什么了不起?便是我这两下三脚猫的功夫,也能随手放出几把火的……” 文峰不屑道:“你懂什么!”说着手指向里一移,指着轮盘第四层说道:“随着修士修为加深,与五行轮盘的感应增强,便可发挥轮盘第二层的妙用。以五行相生之理,以水生木,或者以土生金,出手威力便能增强一倍。只使一成力道,便可发挥出两成的威力!” 叶澜惊道:“那岂不是修为凭空增强了一倍,若与敌人修为相若,那手持此宝便能立于不败之地了。” 文峰笑道:“可不是么!”说着手指又向内一移,点在黑色的第三层上,说道:“待得修士能动用这轮盘第三层之时,便能先以水生木,再以木生火,威力又增一倍,这样只使一分真元,却能发挥出四分的威力来了。” 叶澜两眼圆睁,惊得说不出话来,文峰收回手指,笑道:“明白了吧,下面这两层,不用我再说下去了吧?” 叶澜略一沉默,掰着手指数了一下,大叫道:“那用到最里面一层时,功力岂不是增长了十六倍之多?” 文峰笑道:“不赖不赖,居然算对了!” 叶澜倒退一步,瞪着手中轮盘道:“这……,这也太厉害了,赤玄手持此宝,天下还有谁能是他的对手?” 燕卓然忽地插口道:“若是这轮盘只能将为的战力提升十六倍,那此宝虽强,却也不能在神器谱上排到第三的位置……” 叶澜惊道:“这宝贝还有别的妙用?” 燕卓然道:“这是自然!传闻修为至绝顶之时,可将轮盘中心的五色小球逐个化为真人,那便是五行之神。待得五行之神聚齐,便可组成‘五行大阵’,此阵尽掌天地五行之力,威力之强,仅次于寰宇周天大阵和乾坤错乱大阵,在天下阵法中排名第三。但此宝一人便可操控,进而组成大阵,不似寰宇周天大阵和乾坤错乱大阵一般,需要诸多神灵同时布阵。这轮盘因此才能超越佛门的诸天寂灭神幢,排在神器谱的第三位!” 叶澜听完,看着轮盘,沉默良久,长叹道:“可惜这等神器,居然让人给弄坏了。也不知是谁有这么大本事,居然能破得了五行轮盘。” 文峰向地上赤玄的骷髅一指,说道:“损毁五行轮盘之人,自然便是伤了赤玄之人,只不知是谁有这么大能耐了。” 叶澜脸上尽是惋惜之色,连声道:“可惜,可惜!”说着举起轮盘问道:“你们谁要?” 文峰哈哈一笑,在轮盘上一推,嘲道:“这东西坏都坏了,我们要来有什么用?你自己收着便是,说不定哪天遇到个修补匠,能给你修好了也说不定……” 叶澜翻个白眼,将轮盘随手扔进乾坤袋中,喃喃道:“天下哪有这样的修补匠……” 他转身看向玉架,指着那两面一模一样的镜子问道:“这对镜子便是双生宝鉴吧?难道这两面镜子竟是同一件法宝?” 见两人都点了点头,叶澜略一沉吟,向两人说道:“如此正好,除去这坏了的五行轮盘不算,加上我那风火琉璃球,这里正好有九件神器,咱们兄弟三人恰好一人三件,大哥二哥,你们再各取一件吧。” 两人也不和他客气,各自伸手取了一幅卷轴。叶澜见两人把镜子和花篮留给了自己,脸上不禁有些难看,说道:“大哥二哥,你们也太不厚道了,我一个大男人,要这些镜子花篮怎么用?我若以这花篮与人对敌,还不得让敌人笑话死?二哥,要不你把这幅画让给我,这花篮你拿去随便送给哪位师妹好了……” 文峰将手中卷轴展开,看了一眼,眉开眼笑地道:“幻梦烟波图!不赖不赖!”说着把卷轴一合,抛进怀中的珍宝囊里,对叶澜的话理也不理。 叶澜甚感无奈,满眼企求的看着燕卓然,盼他能与自己交换一件。燕卓然展开手中图画,端详一阵,将图画卷起,向叶澜道:“四弟,不是我不舍得手中这幅苍茫无极图,只是你这双生宝鉴和这冷月葬花魂在神器谱上的排名都远比苍茫无极图为高,为兄实在不想占你这个便宜。” 叶澜眉毛一挑,问道:“这花篮叫冷月葬花魂么?又是葬又是魂的,这名字听着便不吉利,一个破篮子加上几片花瓣,也不知道有什么用处!” 燕卓然和文峰对视一眼,面色都显得极为古怪。文峰拿起那花篮说道:“你小子真是不识货。这冷月葬花魂在神器谱上排名第十,你居然说它没有用处!” 叶澜听这花篮居然能在神器谱上排名第十,心中也是一惊,问道:“这么厉害?这花篮怎么用?” 文峰抓起花篮中的月牙小铲,在叶澜眼前一晃,高声道:“这把冷月铲无坚不破,锋锐不下于天下任何神兵。”放下冷月铲,抓起几片花瓣又道:“这些花瓣是护身至宝,一把撒将出去,每一片都能挡住一件来袭的法宝,也能裹在自己或同伴周身,使之不受外力所侵。”最后将花篮在叶澜手中重重一放,说道:“至于这花篮本身,便如我太虚至宝六合星纹鼎一般,能收诸般法宝,也能将活人拘入其中,只是威力更强于本门的六合星纹鼎!这等攻守俱是绝顶的神器,你居然全然不放在眼里,当真是……” 叶澜拿着花篮,讪讪地道:“这冷月葬花魂再怎么神妙,我一个大男人也是不好意思拿来用的……” 文峰笑道:“没关系,留着送给老婆就是!” 叶澜道:“我哪有老婆?” “总会有的……” 叶澜一撇嘴,将双生宝鉴和冷月葬花魂都收入了乾坤袋中,口中嘟囔道:“不愿意换就算了,等我回家送给我妹子好了。” 文峰道:“你还有个妹子?” 叶澜道:“是啊,怎么了?” 文峰道:“和你长得像不像?” “有七八分像,比我长得好看些……” 文峰两眼放出奇异光彩,大喜道:“和你长得七八分像,便已是罕有的美人了,哪天咱妹子来北疆,你定要给我引见引见!” 叶澜见他满脸坏笑,重重哼了一声,说道:“你放心,我到时候定会让她躲得你远远的……” 三人分完了法宝,又去其余房间中看了一遍,见并没有什么贵重物事,连那丹房之中也是空无一物。燕卓然说道:“这丹房中本来或许有些丹药,但年代太过久远,早已化为灵气散入天地之间,那也不用找了。” 叶澜和文峰心想不错,都点了点头。三人见此间事了,便出了丹房,穿过大厅,来到玉门之前,由叶澜以玄冰离火扇开了门,行出门去,又将玉门封住了。 燕卓然望着大门,叹道:“想不到赤玄堂堂破碎境神尊,竟只余下一幅枯骨。好在四弟你从他掌中取走了风火琉璃球,赤玄遗骨中所余灵力虽已不多,却足已保他尸骨不腐。咱们得了他这许多神器,给他封住山门,让他就此安息,也算是稍做报答。” 叶澜听了,点头称是。文峰望着山门出神半晌,伸手在叶澜肩头轻轻一拍,说道:“四弟,我要立时返回太虚,将此间的前因后果向老爷子禀报清楚。我新得三件神器,数年内钻研精进,是不会再下太虚山了,想来大哥也是这般,要回到明德书院清修。不知四弟你现下有什么打算?” 叶澜听他说立时又要分别,不禁心中一黯,默然半晌,嗫嚅道:“那我还是去宁都城好了。只是,我定会想念两位哥哥,不知要到何时才能再见?” 燕卓然也在叶澜肩头轻轻一拍,接口道:“司空铎那厮曾在火山之中提起,说那巴乌三五年内便会来到北疆,此事料来不假。咱们三人各得神器,正好加紧精修,到时候除魔卫道,也能多出上一份力。” 叶澜听说只是分别三五年,愁绪便散,问道:“那么到时候咱们便在玉虹城会和?” 文峰道:“玉虹城离太虚山只数十万里,以你现下的脚力,一两日便到了,巴乌来时,必会惊动整个北疆修真界,届时你听到讯息,径去太虚门找我便是,咱们一起下山伏魔,你也好顺便见见文琪丫头……” 叶澜听他提及罗文琪,脑中浮起她清丽的面容,不禁脸上一红。文峰哈哈一笑,从乾坤袋中取出三坛酒,分别抛了一坛在叶澜和燕卓然手中。三人拍开泥封,举坛痛饮。须臾酒水见底,文峰和燕卓然将酒坛摔在地上,相互拱了拱手,同时转身,分向正东正西飞去,转眼消失在群峰之间。

第一节 孤雁出山 叶澜见两人远走,心中不禁又有些伤感,但知少则三年,多则五载,便会再与两人重逢,愁绪便散。他分别朝文峰和燕卓然飞走的方向瞧了半晌,怔怔出了会神,又转过身去,抬头去看那玉门。此时方当正午,阳光当头洒落,照在光滑平整的玉门之上,折射得耀目生花,亮如明镜。叶澜见此情景,心中一动,暗道:“此处虽是群山深处,荒无人烟,但难免偶有修士从空中飞过,这玉门太过扎眼,若是引来不相干的修士,将此间秘密传了开去,不免会生出不必要的麻烦。我还是将这玉门遮掩一下,再走不迟……”他四下一望,见周遭除满地碎石,别无他物,略一沉吟,已然有了主意。 他右足猛地一顿,双臂平举,双掌虚托,满地石块受他真元牵引,尽皆腾空而起,一层层堆积在玉门之侧。这满地碎石本是由卓文长等人自这山壁之上凿下,此时重归本位,恰能全然掩住玉门。只片刻工夫,碎石已堆至被钉在山壁上的白文年尸身之旁。叶澜心中一动,停下手来,暗道:“人死仇怨消,这姓白的虽是敌人,我却也不必让他暴尸在这山壁之上……”飞身上前,伸右掌按在金锤之上,运劲一吸,轻轻巧巧地使将金锤取了下来。 他随手将金锤抛在地上,伸手扶住白文年尸身,抬眼见山壁上一方圆孔深不见底,想起这山石坚硬无比,却被自己随手一拳便将金锤深深钉入山壁,不由大为心惊。 他初入金丹境界,虽知一身真元一旦转化为丹气,威力便陡然提升数倍,但毕竟事出突然,尚对自身修为深浅不甚了了。此时见那深孔周遭血液凝结,暗红刺目,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拳锋,喃喃道:“金丹境威能如此之强,以后与人相斗,若非生死大仇,出手可要留三分余地,如若不然,这杀孽可就太重了……” 感叹半晌,扶着白文年的尸身落下地来,将他放在卓文长的尸身之旁。卓文长和白文年都是逍遥境第四层的修为,肉身坚韧,远超常人,虽说不上是经年不腐,但只这七八天的风吹日晒,却也不至于有朽坏的迹象。叶澜见卓文长面容平和,嘴角微带笑意,一如生时,脸上并无一丝痛楚模样,知他自恃有鸿蒙太极玉盘守护,坦然受文峰当胸一刺,死得并不痛苦。叶澜低头瞧着卓文长面容,微微叹一口气,又想:“其实卓文长之‘死’根本算不得真死,他元神未散,记忆不失,待得重铸肉身之后,又是一个原原本本的卓文长,而眼前这具尸身,只不过是一副皮囊罢了。” 虽明知眼前只是一副皮囊,可想起长孙文全惨死在此人掌底,心中仍止不住地怒火烧灼,恨恨地想:“三哥的仇,二哥自是要亲手去报,决不会让卓文长死在别人手里,我自也不便与他抢这亲手诛杀仇敌的机会,但我与三哥相处时日虽短,情意却是深重,到时候我从旁相助,咱们兄弟二人一起为长孙三哥报仇,想来文二哥也不会反对。” 他本来想将两人好好安葬,但此时心中恨意汹涌,实不愿卓文长能入土为安,当下挥手祭出玄冰离火扇,自丹田运起一道丹火,传到了扇柄之上。 丹火经扇上扶桑木一催,火势猛增,如一道长舌涌出乌木扇,烧上两人尸身。这丹火好不厉害,只一瞬之间,便将两人烧作飞灰。飞灰经山风一吹,落在湖面之上,转眼前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两人尸身化灰,仅在地上留下两团人形暗影。卓文长所留“人影”之上赫然现出一柄玉尺,尺身莹润通透,光华流转,正是青玉灵华尺。 叶澜弯腰拾起玉尺,顺手插在腰间。转头向方才丢在地上的金锤看去。那大锤金光四射,一看便不是凡品,但叶澜怀中只一个乾坤袋,装不得法宝,当下只好摇了摇头,暗叹道:“二哥手中有珍宝囊,定能装下此锤,可他得了三件神器,便不将这小小仙器放在眼里,急匆匆地便走了。我有心要将这法宝带走,但扛着这么一大柄金锤招摇过市,不免太过惹眼,定会招来许多麻烦,只好将这宝贝留在此处,留与有缘之人好了。” 想到此处,走上前去,将金锤捉在手中,飞身半空,大喝一声,运全力将金锤向湖心掷去。那大锤化作一道金光,激起滔天白浪,扎入了湖底深处。 叶澜拍了拍手,心想此间事了,正要转身飞走,临行前又朝那掩住玉门的石堆瞧了一眼,忽地闪过一个念头:“这堆石头胡乱堆砌,忒不牢靠,年深日久,经风吹雨淋,莫要将玉门再露了出来……,说不得,还是再费一番工夫为妙!” 他复又落下地来,双掌一阴一阳,慢慢合拢,地上残余细小石粒尽皆跳起,随着他掌势聚在空中,凝成一团石球。叶澜将玄冰离火扇一抛,施展“丹凤朝阳”,乌木扇化为一只火凤,在那石球之旁盘旋飞舞。 这招丹凤朝阳叶澜曾在对战苍瀛时使过一次,险些便将苍瀛毙于扇底。他当日只不过逍遥境第三层修为,如今他升至金丹境界,以丹火催动乌木扇,幻化出的火凤直比当日大了数倍。空中碎石经火凤一烧,迅即化为岩浆。叶澜双手向下一划,那火凤一声长鸣,双翅伸展,裹着岩浆直扑到乱石堆上。岩浆沿着石堆中的缝隙急速流下,将缝隙尽都填满了。 叶澜心知待岩浆凝结,整个石堆浑然一体,封住了玉门,这赤玄宝藏遗址再也没有被人偶尔发现之虞,当下将玄冰离火扇收回丹田,从乾坤袋中取出天地罗盘,辨清宁都城的方位,径向东北方飞去。 如此一气疾飞,眼前景物飞速变幻,地上峰峦起伏,状如波涛,身边流云似水,飘逝如烟。只飞得一个时辰,便已行出六万余里,出了连绵青山,进入了一片壮阔平原,想是到了天宁帝国疆界。 叶澜并未奋力疾飞,飞行之速却仍比逍遥境时快了五六倍,体内真元洋洋流转,不疾不徐,大是行有余力。他心头即觉惊异,又感欣喜,暗想:“以我现下的脚力,便一日只飞六个时辰,也能飞出四十万里,如此不出五六天便能赶到宁都城,可我左右无事,又何必如此着急赶路?不如停停走走,沿路游览一番。”想着取出天地罗盘,见正东七千里处现出一座大城,便在罗盘虚影之中也能略略看出市肆繁华,当下一点在那大城虚影之上,微一转身,随暗影朝那大城飞去。 不过一盏茶时光,已飞到城池之外,寻一僻静处落下,缓步向城门走去。进得城门,见脚下青石主路笔直宽广,足可供八驾马车并列而行,路两旁尽是高台厚榭,直入云端。路上行人比肩接踵,张袂成阴,当真是看不尽的繁华景象。叶澜数月来多历世情,已不复初入北疆时的懵懂,但此时见了这等胜景,仍不免瞠目,他本道玉虹城便是世间极致的繁华,如今见了这座尚不知名的城池,才明白燕卓然等人口中的“南化小邦”是何所指。 在城中闲荡大半个时辰,眼见已到晚饭光景,他自离了玉虹城,近一月以来与卓文长等人斗智斗勇,一直风餐露宿,已许久没有好好吃上一顿,此时肚中馋虫发作,便信步走进一间酒楼,行到楼上雅间,命小二整治了一桌上好酒席,自斟自饮起来。 两壶温酒下肚,抹了抹嘴边油腻,长舒一口气,只觉甚是酣畅,两个饱嗝打过,抬眼见满桌珍馐之侧独坐自己一个,忽然又有些意兴阑珊,不由想起与文峰和燕卓然相聚对饮的时光。 因岛居寂寞,叶澜自幼便喜结交朋友,只是海外人烟本稀,少有性格相投的朋友能够结交,好不容易结识了一头小母龙,小青却又随家人回了北海,自己与她自是永无再见之期,幸喜来到北疆之后接连与文峰、长孙文全和燕卓然相交,更与三人结成了异姓兄弟,这份欢喜当真是难以形容。 他斟一杯酒,慢慢啜饮,回思数月来的际遇,当真比自己之前一十九年所遇的总和还要惊险刺激。可这些日子过得虽然精彩,终究不如在柳叶岛时过平淡日子来得心安。念及于此,不禁又有些想家。他离家逾久,思乡之情逾淡,但往昔在家时一些不甚在意的细枝末节之处,却记得越发清晰。 他记得叶长华所酿竹叶青的味道,清冽芬芳;记得叶萧萧泡的青薇灵芽,香留齿颊;记得解紫宸一曲林间琴曲,百鸟应和;记得冰丫头深夜在自己门外弹奏的将军令,吵杂刺耳。 他越想越是暖心,嘴角盈起笑意,眼前似乎又现出一片幽蓝大海,自己斜倚在海边竹亭之中,笑看叶冰带着叶雪、叶萱在海边嘻闹,头顶风铃轻晃,铃声细碎,混在阵阵潮声之中,使人听之忘忧。他闭上眼睛,低笑一声,喃喃道:“我这一离岛,冰丫头定会被爸妈管得死死的,也不知她现在修为如何了……”

第二节 雌雄双鉴 叶澜忆起与叶冰柳叶岛时的种种胡闹,忍不住摇头微笑,暗忖:“也不知冰丫头现下修到驭宝境没有?嘿嘿……,爸妈现下不再闭关,定会将冰丫头盯得紧紧的,她便算修到了驭宝境,再要偷溜出岛去四处疯玩儿却也休想。”想起叶东明教导晚辈一向严厉,这次亲自督导冰丫头修行,定是会让她吃上不少苦头,禁不住便有兴灾乐祸之感。 他想起叶东明,忽地心中一动,记起在赤玄藏宝室中的遭遇来。当时那赤玄法力凝结的白丝扑面而来,叶澜眼见便要丧命,丹田中却忽地窜出一个光球将白丝阻了一阻。若非那光球唤回他的心神,他势必死在那白丝一击之下。那光球上的气息熟悉之极,正是父亲叶东明的气息。那光球从何而来,为何会藏在他丹田之中,他竟全然不知。此时又想起此事,心中疑团却仍未解开。 他闭目内视气海,见丹田内只辟毒珠,玄冰离火扇和风火琉璃球三样法宝,此外更无别物,叶澜心中疑惑,在丹田中搜寻良久,却仍是一无所获。 他睁开眼来,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嘀咕道:“计回那家伙上次为我治伤之时,曾说什么我身有保命符,本不至受伤,还问我爹爹的修为是不是元婴境,难道……,难道那光球是老头子不惜耗费功力为我种下的保命灵符?不错!那光球的气息和爹爹一模一样,若不是他所留,还能有谁?” 他心中感动,斟一杯酒,举杯朝南方遥遥一祝,接着一口喝干,暗道:“老头子太也小气,既有这保命灵符的神妙术法,却怎地只给我种了一枚?却不知爹爹何时在我身上动的手脚,我修为与他相差太远,自是全无所觉。” 他又凝神在气海中搜寻良久,仍没有一丝异状,便叹了口气,斟了一杯酒喝下,不再纠结此事。 转眼又喝光了一壶酒,醺醺然已有三分酒意,他独饮无趣,不想再喝,便叫来小二会钞,那小二收了银子,躬身问道:“瞧客官不是本地人士吧?”见叶澜点头,又道:“天色不早,客官可要住店?本店有上好的客房,宽敞整洁,服侍周到,包您满意!” 叶澜透过窗户向外一张,见楼外人流如织,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天上一弯眉月刚刚爬上屋檐,光芒全然被地上的灯火掩盖住了。他见了这般繁华夜景,本想去街上观赏一番,但一月来奔波劳苦,体不沾床,又喝了三壶酒,已然颇有倦意,便向那小二点了点头,说道:“那就给开一间上房好了。” 那小二笑容满脸,连声答应,领叶澜到柜上交了押金,带他来到后院一座楼阁之中。那楼金碧辉映,丹楹刻桷,室中装饰亦极尽华丽,叶澜瞧着满意,随手赏了那小二一块碎银,那小二连连道谢,欢天喜地的去了。 叶澜酒意上涌,走进卧房倒头便睡。次晨醒来,用过小二送来的精致茶点,正要出门游玩,忽地想起:“这赤玄宝藏可说是古往今来第一宝藏,大哥二哥各取了三件神器精修去了,我好歹也得了三件神器,却怎地随随便便地丢在乾坤袋中碰也不碰,岂不太暴殄天物了么?还是莫急着玩耍,先把这几件稀奇古怪的法宝拿出来研究一下是正经……” 他取出乾坤袋,伸手一招,将双生宝鉴、冷月葬花魂和那坏了的五行轮盘依次取了出来,随手放在了身前桌上,想了一想,又挥手将丹田中的风火琉璃球也祭了出来。 此时旭日东升,阳光斜斜从门窗缝隙之中钻进屋中。花篮中的银铲和两面宝镜经阳光一照,登时发出强烈光芒,耀人眼目。叶澜将手中风火琉璃球也放在桌上,见这小小一张方桌之上居然摆着四件神器,不禁心生荒唐之感。 神器重宝可遇不可求,世间一般门派得到一件便能以之扬名立威,振兴宗门。若是有人知道这间普普通通的客房之中居然摆着四件神器,而且其中两件还是神器谱上排名前十的神器,不知会惊成什么模样。 他拿起那五行轮盘,端详一阵,试着渡一丝真元于其上,那五行轮却只如死物一般,并无半点灵力波动。叶澜叹息一声,暗道:“这东西妄自在神器谱上排名第三,却如此不结实,五个小球不过丢了一个,这五行轮便全无效用了……”随手将五行轮盘放回乾坤袋,又伸手取过那冷月葬花魂。只见花篮秀气,银铲精巧,花篮中的花瓣更是五颜六色,娇艳欲滴,这法宝在叶澜看来十足十便是小女孩儿用的东西,他一个大男人,无论如何也不愿用这等妩媚的法宝,犹豫一阵,皱眉嘀咕道:“神器谱排名前十的神器我一人便占了两件,说出去何等威风?可一件损毁了无法再用,剩下这一件却实在不好意思拿来用。我如用此宝与人对敌,只怕还没开打,便会被敌人笑死了……” 想起自己拿着这花篮小铲与人斗法的情景,只觉又是滑稽,又是羞惭,忍不住脸上烧烫,摇头叹息一声,低声道:“看来只能把这宝贝留给冰丫头用了。如此神器,却是便宜她了。”张开乾坤袋,将这冷月葬花魂也收了进去。 五行轮和冷月葬花魂皆无法使用,他虽早知如此,却仍不免失望,怏怏地伸出手去拿起两面宝镜。只见两面镜子几乎一模一样,正面平整光洁,清清楚楚的映出自己的面容。镜子背面都雕着一丛并蒂莲,有一只翠羽鸟停在一朵花上,所区别处只在于两只鸟所停的位置,一只在左,一只居右,隔镜遥遥相对。细看两只鸟儿,见左方那只翠羽鸟的体型略大,似乎两只鸟一雄一雌,当是一对。 叶澜盯着两面镜子反反复复地看了一阵,虽觉这双生宝鉴也略显秀气,似乎是女子的闺房之物,并不适合男子使用,但转念一想,男子总归也要用镜子,并且这两面镜子一雌一雄,也不能就说是女子之物,自己倒是可以将之祭炼入体,以为防身之用。 择日不如撞日,祭炼法宝费不了几日工夫,更没什么风险,也不用另挑地方,叶澜就势凌空虚坐,将右手雌镜放在桌上,而后一指点在雄镜之上,将一股真元渡了过去。 祭炼法宝之法并不复杂,无主法宝受了修士真元,自然便会与真元起些感应,这感应初始极淡,修士需耐心以真元温养法宝,数日后法宝便会与修士心神相连,就此被修士纳入体内,收归气海。 叶澜此时一指点出,指端真元涌入宝镜,却忽地消失无踪,与自身再无一丝一毫感应。他吃了一惊,急忙将手指撤回,生怕这宝镜竟有吸噬真元之能,莫要将自己一身修为都吸干了。幸喜那宝镜之上并无黏力,并未将手指粘住。 他虚惊一场,犹疑一阵,又微微运起一丝法力渡到了宝镜之上,这丝真元弗进宝镜便即消失,再也感应不到。这等情景叶澜从所未遇,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反复试了数次皆是如此,真元进入其中,便如陷进了无底洞,再也找不到一丝痕迹,那镜子也与自己不起半点感应。 他不敢再试,将宝镜往桌上重重一放,骂道:“这是什么破法宝!与真元不起反应,不能祭炼入体也就罢了,居然还吸噬真元,有进无出!这东西有害无益,明明是坑人的玩意儿,居然还能称为神器,我看明明就是神经病法宝!” 他气愤愤地抓起两面镜子抛入乾坤袋中,抬头瞧着孤零零放在桌上的琉璃小球,重重叹了一口气。 据燕卓然所言,这风火琉璃球能控风火之力,又能化解修士体内异种真元,于治伤修炼皆大有助益,只是叶澜在山洞之中被球上附着的一截白丝害得九死一生,险些粉身碎骨,他看着小球之中青白二气此消彼长,翻涌不休,不觉心头发寒。这青白二气凝聚两位破碎境神尊几乎全部的修为,若是一个小心,让这球中青白二气炸将开来,自己死了倒也罢了,只怕连累得整个北疆皆成齑粉。因此他虽知这风火琉璃球神妙非常,却是不敢驭使此宝,只在心中暗暗盘算:“这小球能控风火,颇为有用,但我的玄冰离火扇凝冰放火也还算好使,与这风火琉璃球倒也差相仿佛,这小球太也凶险,我还是少惹祸端,老老实实地把它养在丹田里为上……” 想到此处,伸手一招,风火琉璃球滴溜溜一转,飞到他掌心之上,一闪不见。 赤玄所留诸神器,叶澜只分得这四件,如今却无一件能用,他想起文峰和燕卓然所得的神器,不禁心生羡慕,暗想:“二哥的赤玄斧赤玄盾一看便是极趁手的家什,连那什么幻梦烟波图想来也有一番神妙功用。大哥得了一笔一书一图,每一件都是称心如意,两位哥哥好不厚道,净留些镜子花篮之类的东西给我,到如今没一件能用,我还是只能如原来一般用我的玄冰离火扇。我白白折腾一趟,不但没捞着便宜,还把惊澜剑给弄断了……” 他从乾坤袋中取出盛着惊澜剑的剑匣,取出两截断剑,抚摸半晌,忖道:“小青便只送了我这么一件东西,如今却给我毁了,实在是有些对不起人。我与小青永无再见之期,倒也不怕她责怪,只是将来冰丫头知道此事,定会生我的气了……”

第三节 聚宝平地飞升 叶澜瞧着断为两截的惊澜剑,想起往事,心头思潮起伏,久久难平。黯然了好一阵子,终于合上剑匣,放进了乾坤袋中。 此时日上三竿,他左右无事,便下得楼来,行到前厅,向小二打听附近可有什么好玩的去处。那小二说今日逢十,不远处有庙会,说书唱戏,杂耍焰口,无所不有,更有各色小吃汇集,很是热闹。叶澜听了甚喜,出门一路寻到庙会,这儿看看,那儿瞧瞧,买了糖葫芦、烤肉串、糖人、油酥饼、炸春卷儿等等小吃,边走边看,边看边吃,兴高采烈地玩了一个上午。待得从庙会中出来,见一身白衫上尽是些碎饼油渣,已然脏得不成模样,便寻了一家成衣铺,要买几身衣衫。 他本来所有衣衫皆是容心萍叶萧萧等人缝制,柳叶岛诸女针线手艺虽然不差,但孤岛隐居,自也不追求衣衫之华丽,因此叶澜的衣衫款式向来甚为朴素。来到北疆之后,数次被人嫌弃衣着寒酸,他倒也不甚在意,在玉虹城时,他曾花重金让宝珠置办了一身行头,宝珠置办的那身行头极尽奢华,可走在路上太过扎眼,还险些毁了玉虹城中一对小夫妻的婚礼。他回想起此事,好笑之余便不敢再置办太过华丽的衣衫,此次在成衣铺中买的皆是城中青年公子所穿寻常款式。他挑衣料质地上乘的买了十几套,让店伙叠好包成包裹,店伙见来了肥羊,自是要狠狠宰上一刀,叶澜虽跟文峰学会了讨价还价,但毕竟年轻面嫩,又不懂行情,杀价不狠,被店伙多要了许多虚头。 背着包裹出了成衣铺,寻无人处将包裹收入乾坤袋,信步行到一处小湖之旁,找小贩买了钓竿鱼篓等物,飞到湖心,贴水虚坐,静静地钓起鱼来。 修士若想吃鱼,隔水凌空虚抓即可将鱼捕上来,最是方便不过,如此耐心垂钓,其意自是在钓而不在鱼。叶东明曾教导叶澜,说修行首在修心,若整天只顾打坐运气,磨练真元,一味的急于求成,反而难以有所成就。平日里一茶一饭一言一行,饮酒下棋赏花垂钓,无一不是修行。此话正合叶澜心意,他在柳叶岛之时,闲来便喜去海上钓鱼,一竿在手,凌虚静坐,任身下海潮起伏,浪花翻滚,最是能止念息心。此时小湖之上微风不起,水平如镜,与海上垂钓相比另有一番意趣。 如此悠闲垂钓,直到残阳入水,才收起钓竿,提着半篓鱼回到客栈,将鱼篓交给店小二,吩咐后厨炖几尾鱼下酒。 酒罢回到客房,喝了杯茶略作休息,便依着以往习惯,开始每日的调息运功。他近日来修为突飞猛进,直达金丹境界,因一直忙着与卓文长等人斗法,未曾好好体察周身真元变化。此刻终于能静下心来凝神内视,只见丹田内气息氤氲,黄灿灿有如金染,周身经络与气海处处贯通,意动而气至,无有不如意处。 叶澜本道自己精进过速,根基难免不稳,心情一直颇为忐忑,此时见体内真元如此气势,不由放下心来。 其实修士自渡过丹元神火之劫修到金丹境第一层丹元境界,一身真元就都被劫火烧成丹气,体内再无一丝本来的真元,因此体内之气便不能称之为真元。修士因丹气之名不雅,便称其为丹元;等到了元婴境界,丹元再经转化,成为婴元;若能再进一步,元婴便归于混沌,混沌境修为超凡入圣,便是在普通修士眼中也觉不可思议,有如天外神仙,因此混沌境修士体内混沌气便称为仙元;若是混沌境修士能更进一步,真正跨过天人之隔,与太古诸神同列,则一身修为便返朴归真,复称真元。 只是世间多数修士不管修为如何,大都仍称自身功力为真元。一来是叫来习惯,懒得计较这些名称上的区别,二来却是能迷惑敌人,让对方猜不透自己的修为。 叶澜依着聚阳篇功法将体内真元搬运十二周天,睁开眼来,只觉神清气爽,精力弥漫。他站起身来,正要去卧房安睡,忽地想起:“我之前不敢修炼冰清篇功法,只因没有玄冰离火扇为辅,一练这冰清篇功法便越来越冷,直至浑身冻僵。如今这扇子物归原主,我何不试上一试?” 他重新盘腿虚坐,依着冰清篇功法将真元引出气海,缓缓运行。那真元越行越寒,只感经络中凉凉的甚是舒服,这情景他已经历过数次,也不在意,真元运转一个周天之后,如一道冰流涌回气海。他引着这股冰流在玄冰离火扇上一转,寒意立时便消于无形。 叶澜大喜,心知自己所料不错,修炼这冰清篇便如修炼聚阳篇一样,需要以这玄冰离火扇为辅方能化解修炼冰清篇功法所生的寒气。这玄冰离火扇由扶桑木和天蚕丝炼成,两者一为至阳,一为至阴,正可分别化解聚阳篇和冰清篇中的热毒和寒气。只是有一事叶澜却想不明白:聚阳篇所生热毒到底是被扶桑木吸去,还是被天蚕丝上的寒气消解了?同理,冰清篇功法所生寒气,到底是被扶桑木中所存的火烈阳刚之气化解,还是被天蚕丝直接吸走了呢? 他将真元又运行数个周天,只觉通体舒泰,丹田内金色丹气又浓厚了数分,自知修为又有进益。如此用功一个时辰,停下行功,伸个懒腰,暗想:“热毒和寒气到底是如何化解,我是想不明白的,我有玄冰离火扇在手,也不必在此事上费心。只是若有别人来练此功,分别以阳刚阴寒两种法宝为佐,不知能否化去这寒热二毒?想来此法亦可,如若不然,便只有手握这玄冰离火扇之人才能修炼玄天无极功,那这功法未免太也无用。既然如此,起始练那聚阳篇时,是用阳刚法宝,还是阴寒法宝?这事若搞不明白,一个不巧弄反了,不免要被烧个半死。哎呀!我把写有这功法的卷轴赠给了宝珠,她莫要不听我话,不自量力去修炼此功,那可就糟了!” 他忧心一阵,知道无处去寻找宝珠,着急也是无用,只得轻叹一声,喃喃道:“只能希望宝珠乖乖听我话,只是留那卷轴做个纪念,可千万别强行修炼……” 此后数日,他白天四处游玩,赏景览胜,晚上打坐练功,修习冰清篇功法,不知不觉中已在城中住了半月有余。这一日,来到一处长街,远远看见街尾一栋高楼,不停有修士从楼中飞进飞出。叶澜见街上行人面色如常,路两旁商铺中伙计吆喝叫卖,谁也没把头顶飞来飞对着的修士当一回事,不由大是惊讶。又向前走一程,仔细一瞧,见那栋楼宇建得甚是奇特,乃是筑在一座高台之上,高台乃是一整块大石,四四方方,高有三丈,石台四周皆是笔直竖立,并无梯级可供行走。 叶澜瞧在眼里,心头疑惑更甚:“这石台如此之高,便是凡世武林高手也难凭轻功攀上,只有驭宝境以上修士才能以神通飞上高台。却不知这是处什么所在?” 抬头一看,见楼上挂一匾额,上书“聚宝阁”三个大字,走到台下,仰头看了半晌,怕这聚宝阁是什么修真门阀,不敢贸然闯入,以免犯了人家的忌讳,高台下是一片空地,有百余个小贩摆了货摊售卖各色货品,却都是轻声与客人讨价还价,无人高声吆喝。他走到一处卖布鞋的小摊之前,问那中年小贩道:“这位大叔,敢问这聚宝阁是什么所在?” 那小贩本道叶澜是来买布鞋的,听他只是问话,满脸笑容登时僵住,轻哼一声,没好气地道:“你小子不是本地人吧?怎么连聚宝阁都不知道?这三丈台可是咱们永济城的名景,三丈台上的聚宝阁更是咱们天宁朝数一数二的有名修真商会,这些事便是城中三岁小孩儿也知道的……” 叶澜听了,甚觉不好意思,伸手搔了搔头,又问道:“我初来此地,对这儿不熟悉的。这儿既是商会,怎地却建得如此之高,台周连个石阶也无,却叫人怎么上去?” 那小贩翻个白眼,嘲道:“傻小子真没见识!那帮修士神仙会腾云驾雾,高来高去,哪里用得着什么石阶?聚宝阁建在石台上,正是要用高台阻住咱们这些凡人,不要上去乱走乱闯扰了人家仙家的正经生意。” 叶澜恍然道:“原来如此!这帮修士在闹市之中公然飞来飞去,太也招摇了一点吧?也不怕惊了凡人。” 那小贩满脸不屑之色,指着叶澜哈哈笑道:“没见识!咱们天宁帝国的臣民谁不知晓,咱们的皇帝陛下自己便是顶厉害的神仙,这些修士纵然厉害,又怎比得过咱们皇上?他们俱于圣上的威名,任谁也不敢在天宁国恃强逞凶,欺压咱们凡人。那咱们这些凡人便本本分分地过自己的日子,只当这些飞来飞去的修士是空中一景,又怕他们作甚?”

第四节 青囊滴翠 叶澜听那小贩如此说,微觉好笑,点头道:“确实是没什么好怕的!”说罢手指微动,掐个法诀,一小块云朵从他脚下凭空生出,托着他缓缓升起。他既知这聚宝阁是修真商会,自是要上去见识见识。 那卖鞋小贩见叶澜腾云飞起,只是微有吃惊之色,接着便恢复了镇静,小声嘀咕道:“原来还是个修士,却怎地什么都不懂?原来修士之中也有乡巴……”他终究对这些会飞天遁地的修士存着三分敬怕,虽确信他们在王化之下不敢恃强乱来,却也不敢太过无礼,终于硬生生的把一个“佬”字咽了回去。 叶澜飞上高台,落到聚宝阁门前,见大门中人来人往,也无人来理他,便施施然行进大门。入门是好大一座厅堂,厅中足有四十余人,但因厅堂太大,却仍显得稀稀落落的。 他正左右张望,忽听身边一人道:“这位公子,您要买点什么?” 叶澜循声转头,见身旁站着一人,店伙装束,正微笑看着自己,当下也报之一笑,说道:“我第一回来聚宝阁,随便看看,你们这儿都有些什么?” 那伙计闻言,哈哈大笑道:“公子你这难倒小人了。但凡修士所用之物,咱们聚宝阁应有尽有。公子若问咱们聚宝阁没有什么,我看还要好回答一些。” 叶澜四下一望,见四周木架阵列,摆满了各色物品,有些还光华闪闪,一时也瞧不清都是些什么物事,想起自己缺少一个珍宝囊,便问那伙计道:“我要买一个珍宝囊,这屋里有么?” “珍宝囊?这屋里还真没有……”那伙计卖个关子,见叶澜面色疑惑,又轻笑一声,得意洋洋地道:“咱们聚宝阁每一层供应不同的物品,这第一层都是些天材地宝,翠玉奇石,多为炼制法宝之用;这第二层,是些瑶花仙草,从灵兽身上得来的内丹、鳞角等物,大抵是用来炼丹的;第三层卖些修士用的日常之物,还有些太古史籍,功法秘典等等,公子要的珍宝囊,便是在第三层了。” 叶澜问道:“再往上呢,是些什么东西?” 那伙计道:“这第四层,卖些成品的灵药仙丹;第五层,是各色法宝;再往上吗……,就是上品的仙丹,自带光华的仙器等物了。最后这两层里的东西太过贵重,不是特别尊贵的客人,是不能随便上去看的……”他见叶澜穿得是凡间普通衣饰,身上并未佩有灵珠美玉之属,便料他没什么钱财,语气中难免有三分轻视,但一个珍宝囊便价值不菲,若能做成这笔生意,他能从中抽得不少油水,因此也不敢太过怠慢,伸手一引,对叶澜道:“我这就带公子去三楼看看?” 叶澜微一点头,随在他身后,缓缓行上三楼,听得沿途讨价还价之声不绝于耳,便如凡俗商铺中全无二致。他见此情景,即觉讶异,又感有趣,忍不住放慢脚步,一路上东张西望,只觉事事都透着新奇。 那小二见他走得甚慢,略有不耐之感,却也不好催促,好不容易行到三楼,引叶澜到一排放着许多袋子的博古架前,指着架上道:“这些便是乾坤袋和珍宝囊了,各种款式都有,公子是要买来自己用,还是要送给心上人啊?”m.33s. 叶澜脸一红,说道:“兄台说笑了,我是买来自己用的。” 那伙计笑道:“如此咱们只看男款就好。”说着向左行出几步,指着架上一排小袋子续道:“都在这里了,公子喜欢什么款式,自己挑便是。” 叶澜顺着他的手指朝架上看去,见格中摆着数十个颜色各异的珍宝囊,大都绣着各色花纹,禽鱼花草无所不有,挨个看去,挑了好一会儿,选中了一个绣有翠竹的青色珍宝囊。那伙计见状,连夸叶澜好眼光,伸出三根手指向叶澜道:“我看公子面善,便给公子算便宜些,这只珍宝囊只算你三十枚晶币便了。” 叶澜知道珍宝囊不同于乾坤袋,炼制费时,颇为珍贵,听那伙计要收三十枚晶币,倒也不觉惊讶,伸手入怀,正要取晶币付账,听得耳边讨价还价之声盈耳,便顺口说道:“三十枚太贵了,你再算我便宜点。” 那伙计愠道:“若是别人来买,咱都是卖三十二枚晶币的,我觉得和公子有缘,已给您抹去了零头,我看公子就不必再还价了吧?” “好歹再便宜些。” “那您说多少?” 叶澜一怔,想起文峰教给他的“砍人要准,砍价要狠”的八字真言,略一沉吟,伸出两根手指说道:“二十枚怎么样?” 那伙计大怒,一把抢过叶澜手中珍宝囊,大声道:“公子不想买就算了,不要在这儿消遣人!” “那二十二好了。” “少于二十八不卖!” “二十四。” “二十六!少一分这东西你今天也拿不走!” “那就二十五好了。” “成交!” 那伙计将珍宝囊塞回到叶澜手中,脸上怒气未散,嘴角已止不住地现出一丝笑意,口中仍不住唠叨:“告诉公子说,这单生意咱们算是赔本赚吆喝,回头小的要被掌柜骂的……” 叶澜见了这伙计神色,心知自己不懂行情,怕是被这伙计结结实实宰了一刀,但他知砍价如下棋,一旦成交,那便是落子无悔,当下只得怏怏掏出乾坤袋,数出二十五枚晶币,由那伙计引着到柜上付了账。更新最快电脑端:/ 那伙计见晶币落袋,再也忍不住内心欢喜,满脸笑容地问叶澜道:“公子还需要点什么?要不要小的领您到上边看几件仙器?” 方才叶澜付账之时,这伙计瞥见他盛放晶币的袋子里沉甸甸地颇为有料,虽知这点钱尚不足以买下任何一件仙器,但这年轻公子随身带着如此巨财,说不定出身豪富之家,不如带他去楼上见识一下,没准儿便能做成一桩大生意。 叶澜有数件神器在手,怀中还揣着一柄从卓文长处得来的青玉灵华尺,对这商会中所售的仙器自是不放在心上,但心想来都来了,不如去看看,便朝那伙计点了点头,随他一路上了七楼。 七楼中只有四五人,远比楼下几层安静。这一层的窗户皆被厚重窗帘盖住,阳光不得射入,厅中各色光华交相辉映,引人注目,却是从四壁所悬的七八件法宝上发出的。 叶澜走到墙边,一件件法宝看过去,见都是些刀剑枪斧之类的寻常兵器,他虽对仙器的好坏不大分辨得出,但墙上所悬仙器光华黯淡,品相并不甚佳,不但远不如惊澜剑、青玉灵华尺、雪玉幻冰镯等仙器,便是那被叶澜丢入小湖深处的黄金大锤,瞧来也比墙上仙器为佳。 他微觉失望,正要下楼,忽听近处一人低声道:“客官真是会还价,这柄剑本店只收您四万晶币,可真是折本买卖了……” 叶澜转身回望,见一个伙计正从墙上取下一柄仙剑交在一名中年男子手中。那人接过仙剑,凑在眼前反复摩拭,仔细端详,一幅爱不释手的模样。 叶澜见这剑虽是仙器,但光华不显,明明是仙器中的下品,却仍能卖到四万晶币是高价,心中忽地闪过一个念头:“我怀中这把青玉灵华尺不知能卖多少钱?我有玄冰离火扇在手,这尺子反正是用不着的,况且我一见这玉尺便想起卓文长,心中总是不快,不如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将这尺子卖了是正经。” 当下问那名伙计道:“你们这儿只往外卖东西么?我这儿有件东西,不知道你们收不收?” 那伙计笑道:“买卖买卖,自然是有买有卖。只是,能让咱们聚宝阁看上的东西,只怕不多呐……” 叶澜微微一笑,伸手入怀,将青玉灵华尺露出衣襟数寸,淡淡地道:“你看这件东西,可还入得了法眼么?”(、域名(请记住_三<> 那伙计定睛一看,只当自己眼花了,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眼,又凑近看了几眼,接着脸色大变,伸出手去,将青玉灵华尺按回叶澜怀中,低声道:“这买卖太大,小的做不了主,这就下楼去叫掌柜,此处说话不便,还请公子先到楼上雅间喝茶。” 说着又领叶澜上了八楼,引他到一处雅间中落座,吩咐丫鬟赶紧给贵客上茶,接着便匆匆下楼去了。 那丫鬟奉上茶来,叶澜道声谢,尚未端起茶杯,便听得脚步声响,那伙计已领了一个身材微胖,面色和善,掌柜服色的中年男子走进屋来。 那掌柜见了叶澜,朝那丫鬟使个眼光,那丫鬟便一躬身,和那伙计一同退了出去。那掌柜上前两步,客客气气地道:“贵客光临,小店照顾不周,大是失礼。公子那件物事,可否拿出来让我瞧瞧?” 叶澜答应一声,道一声好,从怀中取出青玉灵华尺,站起身来,双手送了过去。那掌柜伸手接过,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阵,抬起头来,瞧了叶澜几眼,沉吟道:“公子,这东西你真的要卖?” 他见叶澜点头,略一沉默,缓缓地道:“本店现在柜上只有现钱一十六万,公子若嫌不够,便请宽限几天,容我再去筹措一下。”

第五节 离火浴玄冰 叶澜听这掌柜的如此说,心中一惊。这些日子来他已知道晶币价值几许,虽因性子纯朴,将银钱看得极淡,不似寻常修士那般将晶币瞧得那么珍贵,却也明白十六万晶币实是一笔惊人巨财。这讶异一闪而过,随即释然,暗想:“方才在七楼所见,你们一把下品仙器还要卖到四万枚晶币,那以这青玉灵华尺的品相,价格便应不止十六万。只是瞧你这掌柜行事倒也实在,我也不必让你再去筹措,便只十六万卖给你便了。” 当下拱手说道:“这法宝是我偶然所得,留之无用,掌柜的说多少便是多少吧。” 那掌柜脸上现出一丝喜色,随即收敛,点了点头,将手中青玉灵华尺放入怀中,顺势取出乾坤袋,从袋中取出两只木箱,将两只木箱掀开,指着箱内对叶澜道:“这箱中百枚晶币为一封,一层五十封,一箱二十层。满的这箱是十万整,另一箱共有十二层,恰是六万,公子清点一下,看有没有错处。” 叶随手取过一封晶币,拆开牛皮纸封,见封中确是一百枚晶币无误,又朝那未满的箱中一瞧,见箱满过半,确是码了十二层,便点头道:“数目应当没错,我信得过掌柜的,那也不用点了。” 说完将两口木箱合起,收入了乾坤袋中。那掌柜甚喜,又与叶澜攀谈一阵,亲自送下楼去。临别时说道:“咱们这聚宝阁在北疆各地皆有门面,本店只是聚宝阁在这永济城中小小一家分店,我瞧公子不是本地人士,公子日后游历四方,不妨多逛逛咱们聚宝阁,定会有许多收获。” 叶澜答应一声,与那掌柜拱手作别,飞身回到所居客栈,径自落到了客栈门前。店中小二识得叶澜,只是不知他是修士,此时见他忽然飞至,只是微微一愣,接着便面色如常,迎上前说道:“叶公子回来了啊,我就说公子风流倜傥,瞧着不是凡人,没想到公子真是修道的神仙。公子今晚吃点什么?” 叶澜见此处凡人见了修士确然不会大惊小怪,见识可比南化国子民高得多了,不由微微一笑,暗道:“如此甚好,看来以后我在天宁行走,也不用再刻意隐瞒修士身份了。” 他在这客栈中住了十余日,将这永济城中的名景都看了个遍,便在柜上结了账,飞身离了永济城,复向宁都方向飞去。 如此停停走走,白日里四处游玩,晚上修法练功,日子过得甚是悠闲自在。他有玄冰离火扇在手,修炼那冰清篇功法当真是事半功倍,功力与日俱增。他虽喜自己功力日深,却仍不免为自己招数不精而忧心。他素来用剑,一套回风拂流剑已练得颇为纯熟,虽说这路叶家剑与太虚、紫阳等大派的剑法相比差之甚远,但他毕竟使惯了的,如今他忽而改剑为扇,以扇子施展剑法,自是极不顺手。可他并不会别样招式,柳叶岛虽有一套家传的“三十六路伏魔铁扇功”,可叶澜却因自己不用扇子,是以从未学过。想起叶长华使动这路铁扇功的风姿,不禁颇为后悔:“三叔曾说要传我这路铁扇功,可我只顾偷懒,推说自己使剑,这铁扇功学之无用,死活不肯学。三叔无奈,只得作罢,如今我自作自受,却让我去哪里去学一套精妙扇法?” 他忧愁数日,忽地想起永济城中那伙计之言,说聚宝阁中有各色功法秘籍售卖。虽想神功秘法必然价格不菲,说不定要把卖青玉灵华尺换来的十六万晶币再还回去,但他本对钱财看得极淡,心想招数精妙与否关系到自身性命,只要聚宝阁真有神妙功法售卖,将身上的钱花光了又有何妨? 当下就近找了一座城池,轻而易举地寻到城中聚宝阁。此地聚宝阁却是建在半山峭壁之上,峭壁之侧亦无石级,自然也是为防凡人前来滋扰。 叶澜进得门去,自有伙计前来招呼。他说明来意,随那伙计直上三楼。果见三楼之中半厅尽是书柜,各色秘籍、古史、图解、秘闻,林林种种,看之不尽。 来到标有秘籍的几座书柜旁,一册册的看去,见柜上拳法、掌法、指法、剑法、刀法、枪法、棍法等等应有尽有,无所不包,他找了好半天,才找出一本“升龙魔扇”,抽出书来,却见书册上贴了封条,无法翻看。那伙计在旁解释道:“本店售卖的秘籍皆是孤本,不是一般商会卖的大路货,包您拿去练了是江湖独一份儿,决不会有别人会使这路功法。” 叶澜皱眉道:“那也不用贴封条啊,我不翻开看看,怎么知道这功法是否精妙?” 那伙计道:“客官有所不知。咱们修道人士多有天生聪慧,记忆超群之辈,若是任由来客观看,说不定这秘籍便会让人偷偷背了去。此后再有客人买走此书,便不再是江湖独一份儿,这也损了我聚宝阁的信誉不是?” 叶澜听这伙计如此一说,心中虽仍觉不对,但也觉他说得有理。便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么……,这秘籍要多少钱?” 那伙计听叶澜问价,立时来了精神,微笑道:“客官来得真巧!若在平时,这一本秘籍客官少不得要花三枚晶币,今日正赶上咱们一年一度的七月大酬宾,这本秘籍只算您一枚晶币……” 他见叶澜双眼越睁越大,满脸震惊之色,急忙收住话头,眼珠一转,从身旁书柜上抽出两本书,续道:“客官恰是今日第一百位客人,小的再给客官来个折上折,买一送一!客官若是买下这本‘升龙魔扇’,小的再附送一本‘玄真道人神器谱详解’或‘太古佛魔大战因果论’,这两本书记载详实,见解精到,包您读了之后心头疑惑尽解,大开眼界……” 叶澜见他说得口沫横飞,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急忙摸出一枚晶币塞在他的手里,心想:“我一枚晶币买你闭嘴好了……” 那伙计大喜,举着手中两本书问道:“这两本书公子要选哪一本?” 叶澜随手从他手中取过那本“玄真道人神器谱详解”,在那伙计“客官慢走”的叫喊声中快步下楼,纵身飞出了聚宝阁。 他飞了一阵,在城中寻了一处客栈,饭罢回到客房,将两本书取了出来。回想起那伙计费心叫卖的神态,再对比这两本书一枚晶币的价格,心想这秘籍八成是糊弄人的东西。但转念又想:“一枚晶币毕竟能换得十六万两银子,在凡间别说两本书,便是两座书局也盘下来了,或许修真秘籍也不如何珍贵,便只值一枚晶币也未可知?反正买都买了,我且拆开来看看再说。” 当下拆开秘籍封条,草草一翻,果然如自己所料,这“升龙魔扇”粗浅已级,比之自己家传的回风拂柳剑尚远为不如。若是有刚入驭宝境而又无师传功法可供修炼的修士照着这“升龙魔扇”修炼,倒也些微有些用处,不能说是全然糊弄人的玩意儿,但这种东西也敢称什么神功妙法,却是要让人笑掉大牙了。 叶澜心知上当,微觉失望,却也不如何生气,反倒觉得有些好笑。双掌一合,催动丹火,那本“升龙魔扇”立时被烧了个干干净净,连灰烬也未留下半点,便即升天到北海龙宫里去了。 他本知修炼之法是一门一派之根本,各大修真门阀对本门功法外传均极是忌讳,若不拜入宗门,要学上层功法当真是难如登天。他去聚宝阁买秘籍只不过是存着万一的指望,如今见此法不成,也只当一乐,心中毫不在意。 他无法习得上乘功法,忽地想起当日在龙鳞岛之时,罗文琪和文峰曾力邀他拜入太虚门,他本来已然动心,却因卓文长一言相阻没有立时答应罗、文二人之邀,而是与他们定下了二十年之约。当时他与文峰尚未结拜,文峰见他拒绝拜师还大为生气,骂他不识抬举。如今知卓文长是敌非友,再记起此事,心中不由老大不是滋味,暗道:“卓文长当时便不怀好意,存心阻我拜师太虚,如不是他坏事,我现在已然开始修炼太虚门诸般神功,更能与二哥等一众太虚弟子时时相聚,那是何等畅快?哎……” 叹息一阵,闭上双眼,又凝视去“看”那玄冰离火扇上的功法口诀。这玄天无极功之中倒载有数套与功法相配的招式,拳掌兵器皆有,其中有一套御扇之法,名字便叫“玄冰离火扇法”。但赤玄在功法总纲中反复言明,若不将玄天无极功修到第三层元融境界,切不可练此扇法,否则阴阳二气在气海中自相攻战,修炼者会死得惨不堪言。叶澜冰清篇尚未完全练成,见赤玄说得如此郑重,自是不会去动修炼那“玄冰离火扇法”的心思。 他思忖良久,自知除尽快修炼玄天无极功到元融境之外,别无善法。当下暗暗打定主意:“我招式不行,与人对敌太过吃亏,看来在修到元融境练成扇法之前,还是不与人交手为妙。二哥说我净爱多管闲事,这毛病可要先改上一改……”

第六节 半盏晴空落雪 叶澜烧了那“升龙魔扇”,见手边仍余一书,便随手翻开那“玄真道人神器谱详解”。见这书图文并茂,倒也生动,书中依着赤玄的“神器谱”为序,详载了诸般神器来历、外形、功用等情。叶澜虽身有数件神器,但对赤玄的“神器谱”所知甚少,对这些神器的来历更是一无所知,此时见了书中内容,立时大感兴趣。 这神器谱上排名靠前的神器,几乎全是当年天穹二次洞开时流入神州。话说太古之时,神州之内并无人烟,只诸般神灵并无数禽鱼鸟兽存世。后来天穹洞开,有流星火雨、巨木奇石、狂风乱流并无穷无量大水倾泻世间,天地气机由此而变。诸神为天地气机所感,渐分雌雄,生儿育女,神州由是而有人烟。后来,天穹二次洞开,情景与首次依稀相仿,只是声势犹有过之。各色乱流夹杂着诸般法宝,或降于神州,或沉于海底。诸神得了法宝,修为大进,彼此分出了强弱,加上神州各部族仇怨本深,终于引发了诸神大战。 叶澜不停地翻看图谱,想像书中所载的太古秘闻,不禁悠然神往。一本书读堪堪读了两个时辰方才读完,合卷忍不住长叹一声,大有意犹未尽之感。 这图谱中记载的神器共有四十余件,神州十大神器尽有详载,风火琉璃球、苍茫无极图、千秋浩然笔等物亦在其上,但叶澜手中的双生宝鉴、玄冰离火扇、文峰的赤玄斧赤玄盾等,均未被收入书中,不知是这些东西在神器谱上排名靠后,还是写这书的玄真道人所知有限,并未记述自己不熟悉的神器。 书中记述别个神器的样貌功用是对是错,叶澜自也无法分辨,但他有五行轮盘、风火琉璃球和冷月葬花魂三大神器在手,与书中一对比,便发现书中记述似是而非,多为胡编乱造,这三种神器的图形更是绘得全然错了。显然这玄真道人并未见过这些神器的本来面目,只是依传言凭空想像而已。叶澜虽知这本书亦和那“升龙魔扇”一般,当不得真,但于书中所述诸般远古秘闻却仍是看得津津有味。 此后他一直勤修冰清篇功法,并不急于赶路,边走边玩,半年时光忽忽而过。一路上不管是荒郊野外,还是大小市镇之中,时常能碰到别个修士当众飞行,叶澜见怪不怪,与这些修士少有交集。偶然在路上遇到有修士相斗,他也只远远看几眼便罢,并不上前,以免有所牵扯。无聊之时,仍会去逛一逛修真商会,买一些史籍秘典读来解闷,却已不再是初始冤大头模样,还起价来已然精明了许多。 这半年之中,他修为日深,无惊无险地修到了金丹境第二层—聚魄境界。这聚魄境并无劫数,修士到了金丹境第一层,继续精修,将一身丹气不断凝练,去芜存菁,便会使丹火越发精纯,待得丹火中杂质去尽,那丹火便成三昧真火。修士修成了三昧真火,也就算修到了金丹境第二层。 叶澜这半年过得风平浪静,半年才得升一层境界,比之数月之前一月连升数境自是慢了许多,但他知这般循序渐进才更稳妥,如半年前那般突飞猛进,实是凶险非常,因此并不因境界提升缓慢气馁。 其实叶澜说近来境界提升放缓,只是与自己相比而言。若是换作旁人,要从金丹境第一层升到第二层,便是苦修数十年也未必能够。叶澜只因真元雄浑,根基稳实,又加上玄天无极功毕竟是赤玄亲创,便放在太古之时也是极为了不起的神功妙法,这才能在短短半年之内突破境界。这般修行速度他若还觉得是慢,若是让别个金丹境修士知道,只怕要被活活气死了。 他虽提升了境界,可一路冰清篇功法却仍未修炼圆满,无法更进一步去起练那元融篇功法。这冰清篇修炼之时遍体清凉,本是阴寒一路,叶澜却以此功凝练丹元,修成了三昧真火,思之不免心有怪异之感。 这一日途经一座小小市镇,眼见小镇依山傍水,风景颇有可观,便按下云头,落到了街上。街上行人见叶澜飞下,有数人惊叫出声,冲着叶澜指指点点,低声谈论,想是小市镇中少有修士经过,因此众人瞧着稀奇。这情景叶澜早已见得惯了,也就不加理会。此时方当己正三刻,吃午饭尚早,他寻了一处客栈,也不急于回房休息,让小二去泡一壶好茶,取几样细点,准备在厅中喝茶休息。 不一会那小二端了茶点上来,给叶澜斟上了茶。叶澜见那茶水颜色青碧,净若晴空,一股茶香若有若无,直从鼻尖钻入心底。他赞一声:“好茶!”端起茶杯啜了一口,但觉这茶水入口滚荡,吞入肚中却有一股清凉之感伴茶香涌上,忍不住又赞一声:“真是好茶!” 那小二听叶澜夸赞,满脸得色,伸出拇指冲叶澜一比,笑道:“公子真是识货,这茶名叫‘晴空落雪’,乃是京城名茶,不输贡品,小店也是托了好多关系,才从京城进来了货。” 这小镇离宁都城只四万余里,已不甚远,叶澜知这些做生意的客商虽多是凡人,但因手中有钱,大都雇佣修为不高的修士以乾坤袋运送货物,因此在这离宁都城四万余里的小镇上喝到京城名茶,却也不算什么怪事。听这小二说这“晴空落雪”是京城名茶,记起五叔叶伦说自家叶香居经营的是些茶叶、酒水、香料生意,便问那小二道:“你说这茶是京城名茶,不知这茶出自哪家字号?” 那小二道:“这晴空落雪是京城老号叶香居名产,那叶香居不知已开了几百年,一代一代的传下来,可是京城响当当的老字号!” 叶澜听了“叶香居”三字,心中大喜,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慢慢品味茶香。 正高兴间,大门外忽地闯进两个人来,当先一名黑袍男子大声叫道:“掌柜的,快把这月的例钱取出来,咱们还有要事,你莫要耽搁!” 那小二本在笑吟吟地与叶澜说话,听到这人声音,脸上笑容登时僵住,身子一缩,似乎极为害怕。 掌柜见这人进来,却不慌张,笑着答应一声,取了一封银子,快步走出柜台,恭恭敬敬地捧着递给了那黑袍人。 那黑袍人接过银子,在手上掂了一掂,也不说话,转身朝身后那人一挥手,两人一闪身,便从门中飞了出去。 那小二见两人飞走,抚着胸口,长嘘一口气,小声道:“一见到这帮瘟神,我就打心眼儿觉得难受……” 那掌柜的回过身来,一掌重重打在那小二背上,骂道:“小声点儿!若是让他们听到,你还要性命不要?” 那小二干笑两声,转身到门口迎客,叶澜见有修士来店中收银子,心中迷惑,问那掌柜道:“这两个是什么人?怎得来了开口便要银子?”转念一想,又问道:“可是官家来收赋的么?” 那掌柜没好气地道:“若是官家倒还好了!这帮人是天行教的人,可比官家人横得多了。他们每个月都要来收例钱,说是收了咱们的钱便能保咱们平安经营,可怜咱们这些百姓做些小生意,不但要向官府缴纳税银,还要供着这帮修道的,整日里劳心费力,挣的钱却大都喂了强盗。” 叶澜听到“天行教”三字,心中一惊。他行走北疆已半年有余,自然知道天行教是北疆十二大正派之一,门派底蕴虽不如太虚门、紫阳宫深厚,但门中人才济济,实力却也不容小觑。北疆正道十二宗、妖族四派、魔族四门在北疆都是雄踞一方,各有各的势力范围。北疆广大,小国无数,大国数十,这正邪二十大派往往是立足某一大国之中,与国中皇权相互扶持。如太虚门所处的太虚山脉,其实是依云王朝疆界。紫阳宫的山门紫阳金顶处于天明帝国之中。明德书院更是设在天全国都,天全帝国诸皇子公主虽不能获传明德真法,却也都在明德书院研习诗书。这天宁帝国正是天行教的地盘,此事叶澜本也知晓,但他想天行教毕竟贵为北疆十二正道大宗之一,行事自当有些正道大派的样子,却没料到他们竟如寻常地头蛇一般,干得是坐地收钱的勾当。这明明便是俗世帮门下三滥的做派,天行教如此行事,实在是有些丢脸。 那掌柜絮絮叨叨,仍在不停咒骂天行教敲骨吸髓,贪心无耻。叶澜等他住口不骂,问他道:“这些人如此明目张胆的来收钱,就不怕王法管束么?” 那掌柜一怔,摇头叹道:“这帮修士能腾云架雾,法力无边,手中法宝一晃便能取人性命,普通官家捕快怎敢触他们的霉头?咱们圣上虽然神通广大,不惧天行教的修士,但圣上的本事也只传于一众皇子公主,连百官也不传,更不会传给普通兵卒捕快。捕快们就算想管也没那等本事,便也就与他们同流合污了。听说这天行教是什么正道十二大派之一,教中高手的本事比圣上还要高出一截,只要他们不造反,圣上也就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第七节 初相见 叶澜听了这掌柜的埋怨,又想起在永济城遇到的那买鞋小贩,两相对比,这掌柜对天行教修士又恨又怕,可那卖鞋小贩却深信宁战法力无边,众修士不敢乱来,因此并不将修士放在眼里。这两人看待修士为何有如此大的差别,叶澜却一时猜想不透。只是在心中暗暗嘀咕:“不知这帮家伙会不会去我叶香居收钱?”想到此处,心中升起一股怒气,恨不得要和这帮人大战一场,但转念又想:“这天行教位列正道十二大宗之一,万万不是我一介金丹境小修所能得罪得起的,不过是要钱而已,又不是要命,说不得,真欺负到我头上来,这口恶气也只好先忍上一忍了。” 他本来打算在附近游玩一阵再行赶路,但喝过了自家叶香居的晴空落雪,又遇上天行教之事,便有些急着去叶香居看看,当下匆匆吃了午饭,取天地罗盘辨了方位,径向宁都城飞去。 这小镇离宁都只四万余里,以他现下的脚力,不消一个时辰便已飞至。他在北疆游历半年,知有些城池有仙家阵法守卫,不能贸然飞入,因此不敢大意,在城门外落下地来,快步行入城中。 这宁都城是天宁国都,亦是帝国第一大城,四方商旅来往不休,天下奇珍尽集于此,路上车马奔流如水,道旁楼宇高入云天,当真是说不出的繁华,看不尽的兴盛。 叶澜不知叶香居在何处,便赏了路边乞丐一块碎银,向他打听叶香居的所在。那乞丐用漏风残牙咬了咬银子,嘿嘿笑道:“叶香居家大业大,分店无数,在宁都城中每隔十里不到定会有一家分店,不知公子要找的是哪一处叶香居?” 叶澜道:“我要找的是叶香居总铺,你可知道在哪里?” 那乞丐道:“总店么?听人说在皇城边儿上,寸土寸金的地方,那是天子脚下,可不是咱们叫花子能去的……” 叶澜点了点头,一路向内城行去。这皇城在宁都城正中,只一座禁宫便有三百里方圆,极是好找,他一路打听,终于在皇城外的长宁街上找了叶香居总铺。 那叶香居是好大一所宅院,站在大门之外,顺院墙向左右两边望去,左右墙角几可不见。镶有“叶香居”三个纯金大字的巨大匾额之下,朱红巨门大开,门中只行车马,一辆辆马车拉着货物不停进出,无有停时,左右侧门亦开,行人川流不息。 叶澜在门外站了许久,耳中尽是人喧马嘶之声。他见门旁并无守卫阻拦查问,便从右边侧门之中走了进去。 进门见一辆辆马车分成三列,排成三条长龙,不停在装卸货物,叶澜见院中人人忙碌,无人来招呼自己,便四处察看,见三条长龙分别排在三处库房之前,因这宅院极大,因此三条车马长龙彼此相距极远,互不相扰。最右侧库房装载的皆是酒水,酒香阵阵,引得他直吞口水。中间那座库房装车的却都是香料,香气淡淡,闻之宁神。最左侧库房中搬出来的自然全是茶叶,茶香馥郁,沁人心脾。 他见院中人人忙碌,装车的装车,计数的计数,收钱的收钱,无一人有空抬头看他一眼,他见叶香居生意如此兴旺,心中极是高兴,倒也不急着向人表明身份,却也实在不知要找谁来表明身份,这般东瞧瞧,西看看,逛了好一阵子,来到了库房之后。那库房之后一道院墙,墙上左、中、右处各有一门,门旁皆有仆役守卫。叶澜走到中间那门之前,还未开口说话,便被仆役拦住,只听那仆役道:“后院是叶香居诸位当家并家眷的住处,乃是私宅,向来不容外人进入,客官要谈生意,请在前院找管事之人,千万不要乱闯!” 叶澜本想说自己不是来谈生意,要他进去通报,忽地心念一转,不再说话,一笑走开,寻无人处翻过院墙,进到了内院之中。 那后院之中假山错列,百卉含英,舟泛平湖,茂竹轻动,景色极是怡人,叶澜缓步而行,路上遇到来往奔走的仆役丫鬟,便往假山竹木之中一躲,以他金丹境的修为,要想骗过几个凡人的眼目,自是轻而易举。 如此行了一阵,远远听见有青年男女嬉闹笑骂之声,他心觉好奇,循声走近,见竹林边围着一群青年男女,男的衣紫腰金,女的珠围翠绕,衣饰均极华贵。一群人围成一圈儿,不分男女,都瞪大了眼睛,口中都大声呼喝:“上啊!” “啄它!” “哎哟,不好!” 叶澜听了这些人的呼叫,又听到隐隐雄鸡鸣叫并翅膀煽动之声,已然猜到了七八分,飘身来到众人围成的圈子之外,向内一张,果见圈子之内有两只公鸡,正在扑腾啄击,地上毛羽零乱,已有几点血迹。 这斗鸡的把戏,他在柳叶岛时也曾玩儿过,如今见众人玩得忘乎所以,便也来了兴致,站在旁边凝神观斗。 两只鸡斗了一阵,分出了胜负。一名腰间佩剑的男子大声欢呼,朝几名垂头丧气的男女伸出手,连声叫道:“给钱给钱!” 那几名男女不停叹气,都取出荷包,拿出几张薄纸交到了那佩剑青年手中。叶澜搭眼一看,见那些薄纸皆是千两一张的大额银票。 叶澜在柳叶岛之时,与人斗鸡取乐时只也会有些彩头,岛上不使银钱,彩头不过是一坛好酒,几颗珍珠而已,甚至连谁来照顾小娃娃叶子良也会被当作彩头,如今来了北疆,知道了银钱的好处,却从未去过赌场玩耍过,如今见这些青年男女以银票为彩头,大感刺激,当下也想玩上两手。 那佩剑青年收起银票,吩咐仆役又取过两只雄鸡,高声叫道:“要下注抓紧,老子今天手气旺,再玩完这一把,要去找小桃红乐呵乐呵,可没工夫陪你们一直耍。” 几名女子听了,脸上都是一红,笑骂几声,却仍是和余下男子一起纷纷下注。叶澜见状,上前一步,笑道:“我也押一千两,赌左边这只黑爪的胜!” 众人听了他的声音,才发现场中多了一人。几名女子咦地一声,先是身子一缩,做势欲退,待看清来者容貌,便都收住脚步,不时去偷瞧叶澜眉眼。 那佩剑青年见忽然来了个俊美公子,眉头一皱,高声道:“喂!你这小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这里不是做生意的地方,你若是来买货的,就赶紧出去。” 叶澜见这佩剑青年双目炯炯,挺鼻薄唇,长得倒是一表人才,当下一拱手,朗声道:“我不是来买货的,敢问这位兄台尊姓大名?” 那人不悦道:“我叫仇思雨,是这叶香居的少东家。你一个外人忽然闯了进来,倒先问起此间主人的姓名来了,你到底是谁?” 叶澜一怔,如实答道:“这个……,说来真巧,我也算是这叶香居的少东家。” 仇思雨听了,脸上闪过一丝怒色,忽听旁边一人含含糊糊地道:“哪……,哪里来的臭小子,居……,居然敢来叶香居撒野!”说着右臂一抬,一巴掌朝叶澜脸上打来。 叶澜见这人脚步虚浮,左手持杯,满脸酒气,知道他已喝得半醉,也不和他计较,脚下一滑,让了开去。 谁知这人实在喝得多了,一掌未打中,身子失了平衡,居然扑地而倒,重重摔了一跤。那叫仇思雨的青年一惊,弯要扶起,问道:“杜元枫,你没事儿吧?” 那叫杜元枫的醉酒青年这一跤摔得甚重,连嘴角也磕破了,被仇思雨扶着站起身来,一摸嘴唇,见满手是血,不由大怒,指着叶澜道:“你……,你敢伤我!大……,大伙齐上,把这小子给我弄死了!” 仇思雨见了杜元枫嘴角血迹,只道叶澜暗中出手,已然将他打伤,当下“唰”地一声抽出长剑,一剑朝叶澜面门点到。 叶澜见这一剑来势凌厉,剑尖直指自己左眼,不由一凛,心头闪过一丝怒气:“这叶香居一向由五叔打理,他说这些管理叶香居的人极是可靠,只是他们的子女多为纨绔子弟,喜欢胡作非为,少不得要我施展神通吓唬一番,他们才肯乖乖听话。这姓仇的自称是叶香居的少东家,看来便是五叔所说的纨绔子弟了。我与他只是初识,不过是无意摔了他同伴一跤,怎地他便对我施如此辣手,上来便要刺瞎我一只眼睛?这……,这便不是什么胡作非为的纨绔,而是视人命如草芥的大恶人了!” 他心中愤怒,便要出手惩戒,却见这一剑击到中途,剑势忽而变缓,显是这姓仇的故意收手留力。叶澜瞧得真切,心中一动,运一道真元护住双目,双脚定住,不闪不避,任由这一剑点向自己。 这一剑果然如叶澜所料,直至他左目半寸处而止。这一剑实是险到极处,场中诸女见叶澜仪表非凡,都不愿他被仇思雨一剑刺瞎,眼见这一剑去若惊电,都吓得花容失色,惊呼出声。待看清仇思雨将剑收住,都是长嘘一口气,纷纷上前为叶澜求情。

第八节 头角峥嵘 仇思雨一剑制住叶澜,回头去看杜元枫,见他只是嘴角摔破,并无大碍,便将剑尖微微一收,对叶澜道:“哪里来的疯小子,居然跑到叶香居来胡说八道。今天算你小子运气,若不是老子今天赢了银子,心情好,不愿意为难你,这一剑非废了你一只招子不可!” 叶澜微微一笑,暗道:“这仇思雨虽然跋扈了些,但毕竟出手尚有分寸,不是胡乱伤人的恶人,他这一剑出手迅疾,运剑精准,以武林人士而论,剑法倒也算相当不错,且让我给他露一手瞧瞧……”伸手一探,已夺下仇思雨手中长剑,一剑也朝他左目点到。 仇思雨见长剑被夺,大惊之下便要纵跃躲闪,但叶澜这一剑实在太快,他躲闪的念头刚刚升起,便觉精光刺目,长剑已然刺到。他心头一寒,只道这只眼珠再也保不住了,却觉眼皮微微一沉,剑尖点在他一根睫毛之上,就此凝住不动。 他这柄剑锋利无比,眼见剑尖离自己眼珠如此之近,知道自己身子只要颤动一下,眼珠便会被剑锋划到,自己一只左眼立时便瞎。他心中害怕,极力想要僵立不动,可越是害怕,身子越是抖动不休,带得头颈肌肉也不住抖动。叶澜见他害怕得发抖,长剑便也随着他面部肌肉的抖动微微颤动,剑尖始终搭在他这根睫毛之上,即不收剑,也未让剑锋伤到他的眼睛半点。 众人见了叶澜如此神技,都吓得呆了,过了好一会儿,见他似无伤人之意,一名身着宝蓝绸衫的青年才走上前去,低声求恳道:“小人陆韬,不知高人到妨,是咱们有眼无珠,多有冒犯,求公子念在不知者不罪的份儿上,还请手下留情。” 那杜元枫吓得酒醒大半,也连声求情。叶澜轻笑一声,收起长剑,挥手一甩,将长剑朝仇思雨腹间掷去。众人大惊,只道仇思雨定会被这剑穿腹而过,死在当地,却见那剑当空一转,唰的一声回到了他腰间剑鞘之中。 仇思雨死里逃生,再也不敢强项,想要说句“谢少侠不杀之恩”,还未开口,便觉膝盖一软,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陆韬急忙上前将他扶起,温言抚慰几句,仇思雨才回过神来,站起身看着叶澜,满脸惊惧之色。 陆韬回过身来,朝进澜拱了拱手,恭恭敬敬地问道:“敢问公子高姓大名,来叶香居有何贵干?” 叶澜拱手还礼,朗声说道:“我没有骗你,我真的便是这叶香居的少东家。” 陆韬面色尴尬,强笑道:“公子说笑了。这里人人皆知,叶香居共有三位老东家,杜家掌酒、陆家司茶、仇家主理香料生意,海正公和长显公皆只育有一子,便是我仇思雨和杜元枫这两位兄弟,家父陆峻膝下有一子一女,便是在下和舍妹。咱们叶香居三个少东家都在此处,却哪里会突然多出一位少东家来?” 叶澜笑道:“据我所知,你们不过是给人照看生意,虽说获利中的七成归你们所有,但这叶香居的产业却不归你等,而是属海外修士所有。我说的没错吧?” 陆韬和仇思雨、杜元枫对视一眼,略一沉吟,缓缓道:“叶香居的真正主人是仙家人物,乃是本门秘密,从不说与外人知晓,不知少侠如何得知?” 叶澜道:“我姓叶名澜,来自海外柳叶岛,创办这叶香居的叶伦是我五叔,你说我算不算这叶香居的少东家啊?” 陆韬一惊,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仇思雨此时惊惧之心渐去,大着胆子问道:“少侠真仙家人物?” 叶澜问道:“怎么?你不信么?” 仇思雨身子一缩,嗫嚅道:“公子剑法自是极高,小的佩服至极,但我观公子出手也只是手眼功夫了得,方才那一下掷剑入鞘,虽然出神入化,却似乎也只是手上一股巧劲,仍是凡俗武功,不是仙家法术……” 叶澜笑道:“看来我不露上一手,你是不肯相信了?”说着伸手一招,仇思年的长剑受了他法力牵引,跳出剑鞘,又回到了他的掌中。 仇思年面色微微发白,却不敢躲避,只听叶澜喝道:“瞧清楚了,这可还是凡人武功么?” 众人见他平举长剑,一动不动,不知他在搞什么名堂。忽觉一股热气自剑身发出,四面八方散开,烘得人头发枯焦。众人大惊,忍不住都退后几步,才不被热力所侵。只见叶澜手中长剑越来越红,剑身生出波纹,渐有融化之象,只过得片刻工夫,一把长剑已尽数融为铁水,铁水飘在空中,却不坠落,仍是凝成一柄长剑模样。红色铁汁翻滚不休,有如沸水,又过一阵,铁水中有白气不停溢出,那一团铁水越缩越小,慢慢聚成一把匕首形状。叶澜左掌抚出,掌中寒气发动,扑在铁液之上。但听得嗤嗤声响,铁汁凝结,变作一把精巧的无柄匕首,匕首精光耀眼,寒气四射,一看便知锋锐非常,比原来的长剑厉害得多了。 叶澜将匕首向仇思雨一抛,笑道:“想不到这剑中还熔了几两铁精,我却无法用真火将之毁去,如今这长剑中的杂质已被我尽数化去,你去给这匕首按个手柄,应该也还合用。” 众人见叶澜如此神通,尽都惊得呆了。仇思雨伸两指夹住匕首,却觉匕首上寒气逼人,似乎将手指也冻住了,一惊之下,拿捏不住,匕首笔直坠落,刃尖碰到地上青石板上,发出嚓地一声轻响,直刺而入,有如切入豆腐,直入数寸方止。 仇思年大喜,弯腰捏住匕首柄,轻轻拔了出来,在手中反复端详,脸上尽是喜色,接着忽然收起笑容,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高喊道:“爹,杜伯伯,陆叔叔,少主来了,少主来了!” 陆韬见仇思雨一路奔去,摇头笑道:“思雨就是急性子,一刻也等不得,这般大呼小叫,成何体统。少主,你莫要见怪。”说着伸手一引,躬身道:“在下引路,少主请随我来。” 叶澜点头答应,随在他的身后,其余男女见少主亲临,也都随在身后。一行人沿小径走出百余丈,迎面见仇思雨领着三名中年男子快步而来,远远见了叶澜,急急奔上,一起躬身说道:“参见少主!” 叶澜见三人如此客气,倒觉不好意思,急忙躬身还礼,说道:“三位叔叔如此客气,可是折煞叶澜了。” 三人自报了姓名,正是仇海正,杜长显,陆峻三名当家。叶澜不等三人相问,便又报了叶伦的名号,从乾坤袋中取出地契交由三人查验。三人接过地契草草一观,双手还给叶澜,引他一路行到主厅落座。这三人当年都是穷苦出身,皆是由叶伦亲手救了性命,一手扶植起来,对叶伦的恩德长记于心,数十年不敢有忘,此时见叶澜来此,却不见叶伦,不免有些失望,只听杜长显问道:“主人已有数十年未曾驾临叶香居,小的们深受主人大恩,日夜想念主人,一直盼着主人回来,怎地这次主人却未亲来?” 叶澜见三人脸上隐有忧色,知道这三人知道修士修行之路艰难,处处逢劫,步步该灾,是以担心叶伦的安危。他心中感动,安慰三人道:“五叔神通精进,风采更胜往夕,三位叔叔不必担心。他本来是要亲自来此,却因小可要来北疆,加上他要闭关精修,因此便吩咐我到叶香居来。” 三人听了,都松了一口气。仇海正见一众青年男女在厅中站着,一个个都直勾勾盯着叶澜,眼中满是好奇,不由面露怒容,重重一掌拍在桌上,大喝道:“一帮小畜生,忒没规矩,见了少主,怎地还不磕头?” 这一众男女多是叶香居各地分号掌柜的儿女,听仇大当家的喝斥,都毫不犹豫地跪了下去。只仇思雨、杜元枫、陆韬还有陆韬的妹妹陆嫣是三位大当家亲生,这四人平日少东家的威风摆得惯了,平生极少向人叩拜,此时虽都被叶澜的神通震慑,对他心服口服,可毕竟见他年轻,瞧着比自己还小上几岁,心中实在不想对他叩拜。四人微一犹豫,终究不敢违抗仇海正的命令,当下便要跪倒。 叶澜本没有什么少主的架子,不想让众人向他叩拜,听了仇海正的吩咐,微微一怔,便有几名男女已跪了下去。此时见仇思雨等人也要跪倒,急忙站起将四人拦住,不许他们向自己叩拜。 四人见叶澜阻拦,正合心意,假模假样地客套一番,也就没有跪倒,仇海正等人面色不愉,却是碍于叶澜的面子,也不好太过坚持,只是嘟囔了几句:“一帮小畜生,太也不懂礼数。”便挥手让众青年退下,接着吩咐管家大摆筵席,为少主接风洗尘。 叶澜见三人如此热心,也不好推拒,任由众人去忙碌。不到两个时辰,便在叶香居主厅之中摆了十余桌丰盛酒席,更将叶香居中所有管事之人连同家眷一起叫来,一同参见少主。

第九节 观商海 酒菜摆上,仇海正等人推叶澜坐首席,叶澜推让不得,只好在首席坐了。杜长显等三名大当家在旁相陪,仇思雨、杜元枫、陆韬坐在下首,因天宁国不重男女之防,陆嫣也得以列席。众人轮番向叶澜敬酒,说些恭迎少主的言语。席上美酒是叶香居佳酿,已沉有百年,入口香醇无比。叶澜来者不拒,酒到杯干,不消一个时辰便喝了六七十杯,醺醺然已颇有醉意。 本来修士饮酒,若以真元压制酒力,便喝多少都不会醉,酒量可说无有穷尽。但此举难免有浪费美酒之嫌,柳叶岛上诸男子人人爱酒,自是对这等暴殄天物的行径深恶痛绝。叶澜有样学样,也从来没想过要用真元压制酒意,他酒量还算不弱,但也经不住十余桌上百人轮番敬酒,又喝十余杯,只觉双眼朦胧,神智也有些恍惚,本来还端着一些少主的架子,这一番畅饮下来,早将这三分矜持丢到了九霄云外,他自与文峰和燕卓然分别之后,这半年多来一路独行其实颇为寂寞,此时终于有了酒伴,不由谈兴大开,将自己在柳叶岛、龙宫以及这离家一年多来的种种见闻都零零散散讲了出来。他醉眼迷离,说话前言不搭后语,所述诸事并不连贯,但他平生所遇之事就凡人来言实在太过离奇惊验,众人自是听得目眩神迷。 叶澜趁着酒意,说到高兴处,手中连比带划,指尖时不时凝出一条冰线,爆出几点火花。众人见了,哄然叫好,便如是看杂耍一般。 叶澜越说越是开心,听得众人喝彩,兴致更增,一挥手,祭出玄冰离火扇,摇动几下,扇子化为一条小小火龙,在他双臂之间游走舞动。众人都看得呆了,喝彩之声大作。仇海正见了,眉头一皱,心知少主不胜酒力,怕他出丑,分朝杜长显和陆峻使个眼色,示意劝少主离席休息。 杜长显却摇了摇头,附耳对仇海正道:“少主年少,本来在各分号掌柜眼里也无甚威严,现在让少主趁着酒兴露几手法术,一来可让众人见识少主神通,让他们不敢起异心,二来也显得少主平易近人,正有拉拢人心之效。老仇你且安心喝酒,不必阻拦,别扰了少主的雅兴。” 仇海正点了点头,朝叶澜看了一眼,略一犹豫,低声道:“主人的神通咱们都是见识过的,少主臂间那条火龙看着好玩儿,真要烧将起来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我看少主酒意已有七八分了,咱们还是稍微拦着些,别让少主一个失手,把这房子点着了……” 杜长显听了,微笑不答,陆峻也凑身过来,微笑道:“老仇你尽管放心,我看咱们少主自有分寸,不会有什么闪失。再说……,不过区区一处屋宇,烧了便烧了,难道咱们叶香居还烧不起吗?总之不要扫了少主的兴头。” 仇海正听了,略一沉默,叹一口气,不再说话。陆嫣酒量甚浅,几杯酒下肚,这时已有半酣,见叶澜臂间火龙小巧玲珑,鳞角宛然,心觉有趣,便大着胆子走上前去,伸手想去抚摩那火龙的犄角,叶澜见状,猛地一惊,暗道:“这三昧真火怎是你摸得的!”急忙收了真元,那火龙一闪而逝,重又变成乌木扇回到了他气海之中。 陆嫣见火龙消失,微觉失望,仇思雨、陆韬和杜元枫却是哈哈大笑,连连叫好。这三人日间见了叶澜以真火熔炼长剑的神通,都对他佩服得五体投体,心中却也不免有三分惧怕。此时见他不但好酒,且酒后又如此言语可喜,平易可亲,实在与自己是同道中人。当下一个个喜得抓耳挠腮,若不是慑于仇海正等人在场,不敢太过放肆,此时说不定已然拉着叶澜称兄道弟了。 一席饮至深夜方散,酒罢陆峻亲自引叶澜来到一处小楼,正是当年叶伦的居所。叶伦虽数十年未来,但这小楼却仍有仆役每日洒扫,随时等叶香居主人归来。 叶澜一觉直睡到午间方醒,仇海正等三名大当家早已在厅中等候。三人见叶澜醒转,与他寒暄一阵,各自交出一叠账本,叶澜伸手接了,随手放在桌边。三人又与他闲谈一阵,便都起身告辞,临行前杜长显说道:“少主,这居所有仆役十余人,主人虽然不在,这小楼诸侍从却一直齐备,少主但有所命,尽管吩咐大丫鬟春云料理便是。” 叶澜点头应了,送三人出屋,门外一名丫鬟等三人走远,上前向叶澜福了一福,柔声道:“奴婢春云,见过少主。” 叶澜转过身去,见身前一名绿衣丫鬟正睁着一双大眼看着自己,说是大丫鬟,其实年龄并不大,不过十五六岁年纪,生得唇红齿白,甚是娇俏可喜。 叶澜在柳叶岛时诸事一向亲力亲为,自来到北疆,因手上钱财不缺,一路上打尖尽挑上好的客栈,这些日子受人服侍却也惯了,见春云向他行礼,便挥手道:“我不知要在这里住上几年,以后咱们就算一家人了,你要是每日如此多礼,却是要累得很了。” 春云小小年纪便能身居大丫鬟之职,手下领着十余名仆役丫鬟,自也是十分机灵之人,此时见这少主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且言语如此随和,便也直起身来,格格一笑,说道:“婢子初次参见少主,自然要客气一些,日后与公子熟识了,诸般礼数自是要一概从简了。” 叶澜笑道:“如此最好。” 他走进屋去,翻开账本查看,春云端上一杯茶来,见少主正忙,便悄悄退了出去。 叶澜见那账本共分三套,分别记录茶叶、酒水、香料生意,各不混淆,因叶伦已有几十年未来,这三套账本都积得极厚,叶澜并不懂账目,随手翻阅,见一笔笔进出都记载祥实,且年岁越久的账目纸页越黄,瞧来绝非伪造。 他翻了一阵,只看得头晕脑胀,心想:“我叶家做这撒手掌柜,别人若想在账目上弄鬼,定然手段多多,也不会让我看出破绽,只是这三位大当家对五叔忠心耿耿,料来不会耍什么花招。这叶香居不过是我叶家在北疆的落脚之地,岛上要钱也无用处,即便他们多往自己兜里捞些油水,我叶家也不在乎。”当下将手中账本一抛,径去看最新的三本账目,那上面写着这些年的盈余,以及叶家应得的分成。 只见仇家和杜家的账上写着分给叶家合晶币四千余枚,陆家账上却只有晶币千余。当下微微一笑,暗道:“看来茶叶生意没有酒水和香料赚钱啊。怪不得陆韬那小子一股穷酸气,原来是他老子挣钱少的缘故……” 眼见叶香居数十年才给叶家挣了不到一万枚晶币,不由暗叹一声,心道:“怪不得我柳叶岛穷成这幅鬼样子,合岛上下,满打满算只有两件仙器,还有一件是小青送我的,原来做生意挣钱竟如此艰难,叶香居便经营千年,所得怕也不够买一把青玉灵华尺……” 他抛下账本,啜了几口茶水,一杯茶尚未喝完,便见春云领着三名仆役走了进来。三名仆役各自怀抱一只镶着宝石的木箱,箱盖皆已打开,叶澜抬眼向箱中一看,见三只小木箱中皆是一封封晶币,其中一个木箱中只十余封,另两箱中各有四十余封。叶澜微一点头,也懒得清点,伸手一招,三个小木箱中一封封晶币尽皆飞起,被他塞入了乾坤袋中那装有六万晶币的大木箱里。 那三名仆从昨夜见叶澜施展过神通,此时见木箱中晶币飞出,毫不惊异,齐朝叶澜一躬身,合上手中木箱,鱼贯而出。 叶澜喝完杯中茶水,吩咐春云去准备午饭。饭罢无事可做,正欲去寻仇思雨等人玩耍,却见仇海正等三名大当家正领着仇思雨、杜元枫和陆韬前来拜见。 春云领六人到厅中坐了,自去吩咐小丫鬟烹茶。仇海正当先开口道:“听春云说少主已阅过了账目,这些年的进项少主也已收下,不知少主可有什么不明之处,尽管开口询问便是。” 账本叶澜只是草草一观,自然也谈不上什么明白不明白。见仇海正相问,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想起茶叶生意盈余最少,略一沉吟,轻声问道:“我从未做过生意,什么也不懂,说话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几位叔叔见谅。” 三名当家都说不敢,叶澜微一犹豫,续道:“我见这些年咱们叶香居的酒水和香料生意盈利大抵相当,怎地茶叶上进项却比酒水和香料少了这么多,不知是什么缘故?” 仇海正和杜长显听了叶澜问话,相互对视一眼,都不答话。陆峻面有惭色,站起身来,躬身说道:“陆峻无能,辜负主人重托……” 陆韬见父亲起身,当下也不敢坐着,急忙站起身跟着向叶澜躬身行礼。叶澜站起身,扶陆峻重新坐在椅上,轻声说道:“叔叔莫要误会,小侄确是于经营一窍不通,这才有此一问,并无丝毫责怪之意。是不是……,是不是茶叶获利本较酒水和香料为低?还是有什么别的缘故?” 陆峻叹息一声,幽幽地道:“茶叶之利本较酒水和香料为高,咱们叶香居本来便以经营茶叶为主,酒水和香料次之。谁知现下却全然反了过来,变成了茶叶获利最少,这其中的缘由,哎!说起来当真是一言难尽!”

第十节 天行扰乱 叶澜见陆峻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脸上隐有沉痛愤懑之色,不禁心中有些疑惑,却不追问,静等陆峻述说,只听陆峻轻叹一声,抬头问道:“少主,你可听说过天行教的名头么?” 叶澜听他提起天行教,心中一凛,缓缓点了点头。陆峻续道:“这天行教位列北疆正道十二大派,更是天宁国修真第一大宗,天行教教众极多,却不似其余宗派一般靠收徒传艺发扬宗门,而是广收天下无门无派的修士入教。因此教中鱼龙混杂,难免有些良莠不齐……” 叶澜想起昨日在那不知名小镇上的遭遇,插口问道:“我昨天在一家小店碰到两个天行教的人去收银子,不知咱们叶香居是否也要向他们天行教上供交钱?” 陆峻一怔,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杜长显接口道:“老陆的生意这些年被人打压,茶叶卖得不远,不知外面的境况,天行教只敢在一些小市镇上坐地收钱,在稍大一些的城池,便忌着圣上的威严,不敢那般明目张胆,在这天子脚下的宁都城,更是不敢胡作非为。” 叶澜点了点头,暗道:“怪不得!永济城是西南大城,虽远离京师,天行教却也不敢在那里作恶,当地商贩不受天行教欺压,因此那卖鞋小贩丝毫不怕修士。昨日那小市镇虽离宁都只四万里,但因镇子太小,少了皇家管束,这才由着天行教在那儿作威作福。” 陆峻见叶澜不再发问,清咳一声道:“咱们叶香居的酒水和香料在京城稳坐第一把交椅,早在六十余年前便已被列为贡品,咱们的茶叶早年间声名远播,比酒水和香料更早被皇宫相中,京中王公大臣,商贾富户皆是争相购买。后来……,哎!约莫三十年多年前,主人刚回柳叶岛不久,京中一家小茶商的儿子不知从哪里学了几手道法,入了天行教,后来竟一路突破境界,在教中谋了个半大不小的位子。” 叶澜皱眉道:“这人可是借着天行教的势力,打压其它茶庄,扰乱别人的生意么?” 陆峻摇头道:“那倒没有,那茶商见儿子修为有成,便求了天行教的允许,将茶庄更名为天行茶庄。这茶庄便算有天行教一股,每年都给天行教一大笔分成。天行教不能在京城坐地收钱,正愁少了进项,两家一拍即合,便花大力气来扶植这天行茶庄。”m.33s. 叶澜道:“咱们叶香居的茶叶我喝过的,那晴空落雪可好得很哪!这天行茶庄若来公平竞争,想来咱们也不惧于它。” 仇思雨在旁听着,哼了一声,面带不屑之色,愤愤地道:“他们若知道什么是公平,便也不是天行教了!” 陆韬也道:“这天行教以‘替天行道’四字得名,本来是光明正大的宗派,岂知这些年什么人都收,行事越来越不成话,比之凡世武林中一些门派尚且不如……” 叶澜听了陆韬之言,始知天行教这名字的来由,心中暗道:“这天行教行事可和替天行道这四个字不沾边啊!是了,三叔曾说这世间说一套做一套的伪君子所在多有,倒也没什么稀奇……”更新最快电脑端:/ 只听陆峻又道:“咱们叶香居的茶叶,不是小老儿夸口,那肯定是不输于人的,只是天行教的人毕竟是修真之士,手眼通天,不是我们凡人能比的。当年那天行茶庄更名不到一年,咱们便接到朝庭的旨意,将咱们叶香居的茶叶移出了贡品之列,转而将天行茶庄的下等货色列为贡茶。城中王公大臣自是以皇家马首是瞻,一时间都转去天行茶庄购买茶叶。我只能看着干着急,一点办法也想不出。这些年下来,咱们这些上好的茶叶却卖不上价钱,打不开销路,自然也就没有多少盈余。哎!小老儿无能,愧对主人重托!” 叶澜见陆峻满脸沮丧,急忙出言安慰。陆峻只顾叹气,不再言语。叶澜思索片刻,问仇海正道:“那天行教的总舵在哪里,可在这宁都城中么?” 仇海正摇头道:“不。天行教的总舵远在南方六十万里的宏州。拒说数百年前天行教的总舵本在宁都,他们教中高手如云,有几个已经到了什么混蛋境……” “是混沌境……” “哦,有几个混沌境的修士,厉害得紧,本事比圣上还要高出不少。这些混沌境修士自恃神通,不尊圣上,以致宁都城中修真之人只知有天行教,不知有皇上。” 叶澜笑道:“那这位皇帝做得可就憋屈得很了。” 仇海正点头道:“可不是么!圣上雄才大略,岂受得了这等窝囊气?终于和天行教大闹了一场。后来说是从天外天来一位老神仙,出面让天行教中凡是修为高过圣上之人尽数撤离京师,才止息了这场纷争。天行教无法,只得将总舵南迁到了宏州城。” 叶澜听到此处,心下好奇,问道:“既然天行教得罪了皇帝,怎得还有这般本事,轻而易举地便将咱们叶香居的茶叶移出了贡品之列?” 仇海正道:“天行教毕竟是正道十二宗之一,势力庞大,圣上得天外天之助一招占先,却也不好逼迫太过,总要给他们留上三分面子。因此,天行教在宁都势力虽远不如过往,却仍说得上根深蒂固,触角所及,把持各行。幸好他们暂时还没做酒水和香料生意,要不然,我和老杜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陆峻叹息一声,向叶澜拱一拱手,说道:“少主,此事小老儿实无善策,一直在等主人归来定夺,现下少主来了也是一样,还请您给拿个主意。” 叶澜脸一红,干笑道:“我小小年纪,什么也不懂,又能拿得出什么主意?生意上的事我还要好好向几位叔叔学呢。天行教这回事,我看咱们着急也是无用,只好走一步算一步,慢慢看看有无转机。” 三位当家都说不敢,又与叶澜闲谈一阵,便都起身告辞。其后叶澜便留在叶香居中,跟着仇海正等人学习经营之道,整日里迎来送往,结交达官显贵,豪门商贾。他于经商一道并无太多兴趣天份,仇海正等人让他抛头露面也只是为不负叶伦所托,尽心教导他经营而已,见他志不在此,也就不加强求,并不指望他料理什么日常事务。如此一年半时光弹指而过,叶澜虽于商道仍不在行,但一年多来应酬往来,于人情事故倒是大有长进,不再是以往毛头小子模样。 这一年半之中,陆峻借叶澜之助,尽心尽力的打开茶叶的局面,欲使叶香居的茶叶重回贡品之列。岂料银子流水价使将出去,连叶澜手中的延寿丹、驻颜丹也送出去了三颗,却仍是无法打破僵局。 陆峻见事情没有进展,不免大是灰心,整日里愁眉不展。叶澜对此却并不十分在意,屡次出言规劝陆峻,陆峻仍是少有笑颜。 这一年半之中,叶澜没有应酬之时便常与仇思雨、陆韬和杜元枫三名年青人一起厮混,什么斗鸡走狗,饮酒猜拳,种种纨绔子弟的行径无所不干,只差没有当街调戏良家妇女。 仇思雨等人初始对叶澜尚有三分敬怕,但一起混得久了,便都发觉叶澜生性随和,即没有半分少主的架子,亦没有一丝修真高手的莫测高深,便都和他去了生分,除了口中还称他为少主,平日言行之中,对他已无半点恭敬。若不是头上有三个老头子管着,只怕早就和叶澜拜了把子。 三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陆韬和杜元枫虽已成家,却仍不时拈花惹草,仇思雨尚未成亲,却也是窑子里的常客。三人去勾栏玩耍之时,自免不了要拉上叶澜。只是叶澜想起当年在玉虹城倚翠楼中的一场苦战,便推说自己每日晚上要练功修行,从未随三人去过。三人不能拉着这位少主一起去寻花问柳,一直深以为憾。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三人之中,仇思雨和杜元枫都生性好武,尤其是仇思雨,剑法上造诣还颇为不低。三人即与叶澜相熟,便免不了求他传授一些道法。叶澜不好推托,便教了两人一些柳叶岛的入门口诀。两人如获至宝,可苦修数月,竟无半分进展,不由大是懊恼。 叶澜却知修道最重资质,凡人之中,能修道者万中无一。修士之子女大都可以修道,但若修士与凡人成亲,所生子女却有半数无法修道。这也是天下修真门阀多大都禁止仙凡通婚的原因之一。 叶澜所识凡人之中,只宝珠从凡人而踏上修真正途,宝珠根骨本已极佳,却仍需计回以灵丹提升资质方能修道。叶澜为那枚灵丹付给了计回一千枚晶币,当初还暗骂计回黑心,如今想来,计回那丹药实在是卖得有些便宜了。 叶澜见仇思雨和杜元枫修道无成,便如实告诉二人不可再强行修炼,否则有害无益。柳叶岛子弟自幼修习凡俗武功,叶澜武功本高,见两人修道不成,便传了两人几路拳法剑法。仇思雨得叶澜传授了回风拂柳剑,剑法大进,心中甚是得意,便不再以不能修道为意。

第十一节 崩灭剑光横 这一年半之中,叶澜每晚勤修冰清篇功法,不敢有一日懈怠。这功法越到后来,修炼越是艰难,他功力虽每日都有进益,却再也不能如刚修炼这玄天无极功时一般,于数月之间连破数层境界。他从金丹境第一层修到第二层用了半年时光,现下在金丹境第二层更是足足停留了一年半方始有突破迹象,他知心焦也是无用,若是操之过急,说不定求荣反辱,只得任其自然,耐心等待。 这一日晚间,他行功十二周天,察觉冰清篇越发纯熟,料来不出数月便能功行圆满,到时便可起始修炼那元融篇功法,心中一喜,正欲收功起身,忽觉丹田内真元一缩,接着整个气海都震颤起来。 这一刻他已等了年余,知道自己水到渠成,一身丹气即将凝聚,真正结为金丹。 修士渡过丹元神火之劫,一身真元化为丹气,便算到了金丹境界。但修士向称金丹境第一层第二层为“小金丹”,只因金丹境第一第二层的修士体内真元虽已化为丹气,能够催动丹火,但毕竟尚未凝结金丹,算不得真正的金丹境。只有到了金丹境第三层,气海中丹气汇聚,化为一粒小小金丹,才算得上是真正的金丹境界。金丹境第三层修士将全身玄妙法力集于一点,因此被修士称为“集玄”境界。 修士晋升集玄境时,体内丹气震荡,继而迅捷无伦地向内踏缩,其势之猛,无可阻挡。修士根基若不稳固,则全身血肉筋骨皆会被体内狂猛真元卷住,一齐向气海深处塌缩,最后修士全身都会被挤成一个肉球,连血液也不会挤出半点儿,死得惨不堪言。修士经历此劫之时,常伴有天塌地陷,八极崩坏的错觉,因此这金丹境第三层的劫数便被修士称为“天极崩灭之劫”。 叶澜这一年半以来日日精修,循序渐进,对渡过这天极崩灭大劫本来就极有信心,况且便算是渡劫不成,也只是全身缩成一个肉球,并不会炸将开来连累到别人。因此他也懒得另觅别地,便在自己卧房中渡起劫来。 这天极崩灭大劫极是凶险,然劫数自发作到停息便只一息之间。他感到体内丹气猛地一旋,接着便极速朝气海奔去,只觉脑中微微一晕,全身筋肉一缩一放,接着便觉得气海之中发出轰得一声响,已然凝成一粒金丹。 叶澜只觉周身劲力一泄,一时无法运转法力,身子一晃,从半空中跌落下来,重重摔在了床榻之上。 他这一下摔得虽然狼狈,心中却极是欢喜,知道自己已安然渡过了天极崩灭大劫,晋升到了集玄境界。方才他筋肉一缩之际,心中其实大为害怕,只一瞬之间便已出了一身冷汗,此时眼见有惊无险,不由长嘘一口气,伸袖抹了抹额头汗水,暗道:“还好还好,平安渡过了劫数。若是渡劫失败,全身缩成一团肉球,明天可要把春云活活吓死了……” 他坐起身来,重又凝视内视,果见气海之内已是一片虚空,只丹田正中一粒金灿灿的小球,那小球只龙眼大小,并不浑圆,表面凸凸凹凹,极不平整。 集玄境修士金丹初结,真元未纯,丹中真元不能浑然一体,故而金丹不是正圆之形。此节叶澜自也知晓,因此见体内金丹是幅样子倒也不以为异。 他平安渡过天极崩灭之劫,心下喜悦,下床推开窗子,见窗外月光如水,清风醉人,远处灯烛点点,隐隐传来欢笑之声。当下凝运真元,侧耳细听,知声音正是从杜元枫的住处传来,想是几名纨绔正在聚饮。 他心中喜不自禁,实在不想就此安睡,见几名纨绔也没睡,正好可以去凑个热闹。当下从窗中跃出,沿小径行出院门。门旁守夜的仆从见少主深夜外出,微微一愣,却也只是点了点头,自然不会上来询问。 叶香居后院极大,院中景色亦颇为出众。叶澜此时心情极佳,并不急着赶到杜元枫居处,一路缓步而行,时不时看看星光月色,欣赏院中风景。 行到半途,出了一片竹林,来到一处小湖边上,忽地心中生出一丝警兆。他眉头一皱,停下了脚步,修士修炼到一定境界,不但眼力耳音远超凡人,心神亦远比常人敏锐,他虽未听到任何风声异响,但知道自己不会无端心生警兆,当下不敢大意,凝目四望,只见身后竹影轻动,脚下曲径通幽,远处百花似锦,身侧风漫静湖,耳中连叶落虫鸣之声也听得清清楚楚,实在没有一丝异样。 他见此情景,暗自一笑,心想:“莫不是我刚刚凝结金丹,一时不太适应,便有些疑神疑鬼了。”耳听得不远处欢笑畅饮之声更加清晰,便不想再耽搁,要赶紧过去喝上几杯。 刚要举步前行,瞥眼看见小湖中水波轻动,心中忽有一个模糊的念头一闪而过,转身朝湖中细看,只见小湖中水面被微风吹的微微皱起,一道道波纹轻轻抚摸湖岸,而他身前不远处却有一处湖面全无波纹,水面平整光滑,便如一面镜子一般。 叶澜见了,不由心下冷笑:“这手段我和大哥二哥也用过的,咱们兄弟在水下查看卓文长等人的动静,入水时怕有响动波纹,便用法力定住水面再行入湖。如此即无声响,也无水纹。这法子本来极为稳妥,却有一个破绽,这家伙水入无声,但用法力定住了水面,却把本来一点轻风吹起的水波也定住了!” 他向湖边走上两步,凝目向水中细看,只见一团夜色之中,有一道暗影缩在湖边小舟之下,若非叶澜事先知晓水中有人,便决不会发现这人的踪迹。 他冷哼一声,也不说破,因不知这人的底细,不愿下重手攻击,当下祭出玄冰离火扇,唰地一声打开扇子,挥手将乌木扇扔在了湖中。 乌木扇只入水数寸便不再下沉,而是在水中缓缓旋转。叶澜运起冰清篇功法,一道道冰寒之气自扇上散发出来,扇周湖水经寒气一催,迅即凝结成冰,转眼间便化成了一道合抱粗的冰柱,笔直朝小舟之下伸去。 现下叶澜冰清篇已近于圆满,收发由心,能使得寒气任意发散,现下寒气只攻一点,并不波及其余。冰柱外水温如常,连湖中游鱼也未伤及。 舟底那人见冰柱袭来,知道形迹已露,却不惊慌,挥手祭出一柄长剑,驭剑朝冰柱刺去。叶澜见状,只微微一笑,任由他一剑刺在冰柱之上。 只听嗤地一声,长剑入冰几有一尺,那人见叶澜功力也不过如此,心中一宽,正欲运转长剑,要将冰柱从在剖开,而后再趁势反击,忽觉一股冰寒之气自剑上隔空传来,只一瞬之间,便将他的手掌也冻得麻木了。那人一惊,急忙运功抵御,谁知这股寒气直是势不可挡,沿着他手臂逆势而上,转眼已到手肘。那人大骇,知道叶澜修为高出自己甚多,当下奋力抽出长剑,转身便走。 他知若是跃出水面飞走,转眼便会被叶澜追上,因此只在水下潜行,身如离弦之箭,向小湖对岸射去。转眼到了岸边,奔上岸去,纵身扑入假山之后。 叶澜与他过了一招,又看了他的身法,知道这人最多不过是逍遥境第四层的修为,无论如何逃不出自己掌心,当下也不着急追赶,缓缓从水面走过小湖,远远的以神识锁住那人,想看看他到底要搞些什么名堂。 眼见那人在几处假山中一转,折了方向,直朝杜元枫的住处奔去。叶澜一惊:“莫要让他伤了什么人,还是先制住他为妙!” 急忙身形一闪,来到杜元枫院门前,耳听得门内问道:“什么……”一个人尚未出口,便听得一人闷哼一声,摔倒在地。 叶澜脸上闪过一丝怒色,行进门去,眼见那黑影纵身进了厅中。他却不急着追赶,低头看向地下,看地上倒了一人,身着仆从装束,弯腰在他颈间一摸,不由松了一口气:“既然你不胡乱出手杀人,我也不下重手对付你便是。” 当下迈步走进楼去,入门只见灯火通明,吵杂之声盈耳,厅中竟然摆着数桌酒席,满满地坐着数十名男女,桌上杯盘狼藉,众人大都脚步虚浮,满面酒意,显然筵席已近尾声。 杜元枫正搂着一名浓妆少女喝酒,抬眼见到叶澜进来,不由大喜,伸手在那少女屁股上重重一拍,让她起身,然后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走到叶澜身前,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哟,少主怎地今晚不窝在自己屋里练功,却跑到我这狗窝里来了?来来来,既然来得晚了,就得按咱们酒局的规矩,先罚酒三杯再说!” 仇海雨也已喝得半醉,大喊道:“三杯怎么够!拿大碗来!”说着捧起半坛酒,三步两晃地来到叶澜身前,伸手拉住他手臂,便要拉他入座。

第十二节 酒酣耳热处 叶澜见仇思雨伸手来拉,便顺势向前走了几步,随他来到桌边。他一边向屋内走,一边在屋中扫视一圈,见厅中只年青男子便有二三十人,多半不识,其中倒有七八个身着黑袍的男子,实在不知方才闯进来的黑影是哪一个。 仇思雨接过仆从拿来的酒碗,咚咚几下倒满一碗酒,接着把酒坛往桌上重重一放,大叫道:“少主,来,先干了这碗!” 叶澜一笑,举起酒碗,一气喝干,放下碗朝仇思雨笑道:“你们在这儿玩得倒是热闹,也不多安排几个人在外面看门,莫要来了小贼,将你小老婆也偷了去!” 仇思雨哈哈大笑,指着杜元枫道:“少主说笑了,仇某尚未娶亲,哪里来的小老婆?再说了,这里是杜元枫的窝,小贼若要来偷,偷的也是他老婆才对!”(、域名(请记住_三<> 杜元枫呸地一声,骂了句“你老婆才偷人!”。 陆韬见叶澜游目四顾,话中似有所指,便上前问道:“少主,可是出了什么状况?” 叶澜从仇思雨手中接过第二碗酒,微笑道:“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陆韬松了口气,也笑道:“原本这后院也安排了些武师巡夜,但自从少主来此,大家心想有你这神仙镇守,哪里还需要巡什么夜?便安排那些武师都去前面院里看库了。再说了,仇思雨剑法不弱,只要他不来监守自盗,杜元枫的小老婆们想来还是安全的……” 仇思雨趁着酒意,狂兴大发,大叫道:“老子的剑法何止是不弱而已!要是哪个不长眼的小贼敢来叶香居撒野,老子一剑将他斩成七截!”说着唰地一声抽出长剑,朝桌上一只酒杯斩去。 众人只觉眼前剑光一闪,那只酒杯果然已被斩成了七截,七截断杯平平铺在长剑之上,笔直连成一线,没有半分歪斜。 众人见了仇思雨这手剑法,都大声喝起彩来。这一下正是回风拂柳剑中的招式,叶澜见仇思雨虽在半酣之际,这一招使得仍然干净利落,不差分毫,也不禁大为赞赏,举碗喝干了酒,赞道:“好一招七零八落,这一手使得漂亮!” 仇思雨听了叶澜夸赞,禁不住满脸得意,却见杜元枫将手中筷子朝他直砸过来,口中骂道:“臭死鱼!你斩什么杯子不好,非要拿我新买的三百年老官窑逞能?六千两银子,你给老子还来!”m.33s. 仇思雨一愕,搔头道:“我看这杯子摆得方位实在顺手,就忍不住斩了一剑,谁让你把这杯子摆在这么显眼的位置来着……” 叶澜强忍住笑,又朝屋中几个黑袍人脸上挨个看了一遍,却没有看出几人脸上有何异样神色。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略一沉吟,朗声对仇思雨说道:“你这一招虽然使得不错,但用来对付今天到访的这位朋友,似乎却不大管用……” 仇思雨听他如此说,心中一凛,知道今天真的来了敌人,当下不等叶澜吩咐,向前跨出几步,伸臂合上了厅门。 叶澜自己拿起酒坛,在碗中倒上第三碗酒,举起酒碗说道:“刚才躲在湖底的这位朋友,你出来说明来意,咱们一起喝上一碗酒,我叶澜担保不会为难你便是。” 他酒碗平举,等了半刻,厅中众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却是无人上前。叶澜目光一寒,轻声道:“既然兄台不给面子,那就莫怪叶某下手不容情了!”说着身子一跃,飞到半空,一掌平拍而下。 随着他这一掌虚击,厅中诸人只感狂风袭体,气为之闭,人人站立不定,大都摔倒在地。只见一名青袍人忽地一闪身,径向杜元枫扑去。 叶澜这一掌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即不会伤到厅中诸人,又能让人站立不定,身子剧晃。修道之人遇外力加身,体内真元自然而然便会生出抗力,那人是逍遥境的修为,自然不会在乎这区区掌风,是以身子丝毫未晃。这人念头转得也是极快,知道再装作摔倒必已来不及,当下便打定主意要捉一个人质在手,再图脱身。他见仇思雨、杜元枫和陆韬三人似乎和叶澜最是相熟,而杜元枫离他最近,便选了杜元枫作为人质。 叶澜在半空中瞧得分明,不由冷哼一声,心中暗道:“这厮手脚倒快,方才明明穿着黑衣,害我只在厅中找黑袍人仔细观看,这才没有注意到他。想是他在夜行衣下穿了青色袍子,进厅后随手将夜行衣撕去,露出了本来装束。” 杜元枫武功虽不如仇思雨精纯,却也不弱,眼见这青袍人向自己抓来,知道躲避不开,忙脚下一使劲,身子向后仰去。可凡人遇到修士,实是无可与抗,他身子尚未躺倒,那人手指距面门已不过半尺。 猛听呯地一声响,杜元枫身下椅背着地,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他顾不得起身,抬头一看,只见叶澜左手酒碗中仍是满满一碗酒水,半滴未撒,他右臂同时高举,已然掐住了那青袍人的脖子,将他高高举在了空中。 杜元枫爬起身来,呸地一声,一口唾沫直喷到那人脸上,嘿嘿笑道:“臭小子,居然想暗算老子!会点道术了不起么?睁开你的狗眼瞧瞧,咱们这儿有少主这等大高手坐镇,也是你这等杂碎能撒野的地方?” 那人被杜元枫吐了一脸唾沫,脸上现出狂怒之色,喉间“呵呵”有声,无奈喉头被叶澜锁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叶澜将手中酒碗一举,淡淡说道:“仇思雨说要罚我三碗酒,这正是第三碗,既然你这人敬酒不吃,这罚酒却也没有你的份儿了……” 说完举碗就唇,大口喝干,而后将酒碗往地上重重一砸,摔了个粉碎,转头对杜元枫道:“找个清静地方,咱们好好和这人聊聊。” 杜元枫瞧着地上碎碗,嘴角微微抽动,一幅心痛之极的模样,却终究不好说些什么,只好答应一声,朝厅中诸人挥一挥手,大声道:“今天有正经生意,大伙儿先散了吧,今日让这厮扫了兴头,咱们改天再喝!”m.33s. 众人点头答应,开了厅门,鱼贯而出。杜元枫当先引路,从后门走了出去,叶澜随在他的身后,仇思雨和陆韬也都跟了上来。一行人来到小院之侧一间偏房之中,推门而入。杜元枫点着了火把,拉了一张铁椅往地上重重一放,向叶澜道:“少主,先把这家伙绑在这铁椅上,然后再慢慢拷问!” 叶澜摇头道:“不用这么麻烦,他跑不了。”说着伸指在那人丹田上一点,随手扔在了铁椅之上。 那青袍人被叶澜种上了禁制,只痛得缩在椅中,瑟瑟发抖。叶澜抬眼看清屋中情景,微微一愣,只见这房子竟然是一所刑房,屋里摆满各色刑具,锁链木枷,烙铁镣铐,刑杖皮鞭,无所不有。叶澜心中疑惑,问杜元枫道:“你后院里怎么还有这么一间刑房?这刑房干什么用的?”他不等杜元枫回答,忽地板起了脸,厉声问道:“这里莫不是你强抢民女,欺压良善的所在?” 杜元枫一怔,接着连呼冤枉,大声道:“我上边有老头子管着,哪里敢这般行事?以前不敢,少主来了之后,自然更加不敢!” 一旁仇思雨也笑道:“少主却是冤枉他了,这刑房并不是给别人准备,而是杜元枫这小子留给自己用的。” 叶澜听了,一时还不能明白,瞪着眼睛向屋中各般刑具细看,只见每件刑具都甚是干净,锁链光洁,木枷平整,粉红色皮鞭修长,上面还镶着许多珍珠美钻之属。 叶澜看清屋内情形,脸上一红,明白这了刑房的用处,朝杜元枫看了一眼,笑道:“想不到你还有这般嗜好!” 杜元枫面色尴尬,扭捏道:“实在不是小的口味重,只是我那二房出身捕快之家,自小耳濡目染,便特别喜欢这个调调,小的出于无奈,只好偶尔陪她耍上一耍……” 仇思雨笑道:“你这哪里是偶尔,整天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儿的,来,让兄弟看看,屁股上的鞭痕好了没有!” 杜元枫双手护臀,朝他猛踢一脚,大骂道:“滚!” 陆韬强忍住笑,拦在二人中间,连声道:“别闹别闹,不要耽误了少主的正事儿。” 叶澜抿住嘴唇,强自忍耐,过了半晌,实在忍不住,忽地抱着肚子,笑得弯下了腰去。 四人闹了好半晌,终于想起此行目的,仇思雨见这青袍人神色委顿,知道他已被叶澜封了神通,当下也不来怕他,上前一脚踏在他小腹之上,狠狠地道:“相好的,大晚上的跑到咱们这儿来做什么买卖,老实说说吧!” 那青袍人瞧着甚是年轻,约莫只二十来岁年纪,但修真之人瞧不出年岁,也不知道他到底多大岁数。他对仇思雨理也不理,抬头对叶澜道:“我倒不知这叶香居中还藏有修士,而且修为还如此之高,我以逍遥境第四层的修为,居然在阁下手中一招也走不下去,不知阁下是金丹境,还是……,还是元婴境的前辈?”

第十三节 虚仁假义 叶澜见那青袍人相问,正要开口回答,却见仇思雨嘿了一声,扬起手臂,一掌重重掴出,啪地一声打了那人一记耳光,只听他干笑道:“咱们少主还没问你,你倒先审问起咱们少主来了!你当你是个什么东西!” 那青袍人法力虽失,修士的强韧筋骨仍在,仇思雨掌力虽然不弱,这一掌却也伤他不得。他虽未受伤,但受了一个凡人的耳光之辱,不由大怒欲狂,咬牙切齿地道:“臭小……”一个“子”字尚未出口,啪的一声,脸上又挨了一记。 叶澜急欲知道这青袍人来意,见仇思雨打得兴起,便朝他一挥手,说道:“思雨,别打了。” 仇思雨答应一声,甩了甩手腕,皱眉道:“这杂碎脸皮太厚,硌得老子手疼,少主,还是你亲自来打吧!” 叶澜见这人被仇思雨如此羞辱,心下微觉歉然,上前两步,低头对那青袍人说道:“我这几位朋友喝多了酒,失礼之处还请见谅。阁下星夜到此,不知有何贵干?能见告否?” 那青袍人受了叶澜一指,气海内异种真气与自身真元冲撞,直痛得他两眼翻白,此时腹间疼痛才稍稍止息,他听叶澜相问,便坐直了身子,缓缓地道:“在下初来宁都,见这叶香居生意兴隆,财源滚滚,便临时起意,想进来见识见识……” 仇思雨听到此处,呸地一声,向杜元枫道:“老杜,咱们叶香居家财外露,让人家惦记上啦!” 叶澜微一皱眉,叹道:“我看阁下修为不弱,若手头缺钱花,有得是正经门路,为何……,为何要来做这令人不耻的小贼呢?” 那青袍人猛一昂首,目光炯炯地盯着叶澜,傲然道:“鱼肉百姓,为富不仁才让人不耻,大丈夫行走世间,理当行侠仗义,杀富济贫,我季世安问心无愧,何耻之有?” 叶澜向日在柳叶岛上看闲书之时,每每看到书中侠客路见不平,行侠仗义之时,都会击节赞叹,心生钦慕。他听这季世安说为富不仁才让人不耻,男儿理当行侠仗义,不禁面露笑容,点了点头,心中对这姓季的生出一丝赞赏之情。待听他说到“杀富济贫”四字,忽地笑容一僵,只觉有一股寒意自心底生起:“你来劫富济贫倒也罢了,这杀富济贫却是什么道理?难道有钱便该死么?想我叶香居一向兢兢业业,守法经营,三位大当家夙兴夜寐,劳神费心,方始有今日成就,才使得叶香居门下数万人能安身立命,家有所依。我叶香居生意做得大,广招人手,授人以渔,这就是天大功德,无量慈悲!况且这天宁国在宁战治下朝政清明,百姓殷富,赤贫之人本少,偶尔遇到几个乞丐,便是仇思雨他们三个纨绔也会随手赏上几两银子,又哪里算得上为富不仁?退一万步讲,就算咱们真的是为富不仁,那也罪不至死吧?” 他越想越气,忍不住重重哼了一声。仇思雨听到这季世安说到一个“杀”字,只觉酒意与怒气一起涌上心头,“唰”地一声抽出长剑,抵在季世安喉头,冷冷地道:“杀富济贫?你倒给老子杀杀看?” 叶澜怕仇思雨狂兴发作,真的将这人一剑刺死,忙手指一挥,御开他的长剑,朗声说道:“思雨,这人只是来偷点钱财,罪不至死,咱们不要胡乱杀人,不能学有些人一样不讲道理。” 仇思雨长剑一转,指向季世安心口,回头朝叶澜笑道:“少主放心,思雨没醉,也不想让这等人的血脏了我的剑。只是,这种杂碎居然还敢说什么问心无愧,当真是太不要脸,仇某倒是真想剖开他的胸膛看上一眼,瞧一瞧这老兄的一颗心是红是黑!” 陆韬从身旁刑具架上随手取下一柄小巧匕首,对仇思雨笑道:“你这长剑太过霸道,一剑下去,这家伙的小命就不保了,你要给他放点血瞧瞧颜色,用这把匕首想来要趁手些。”说着便将手中匕首朝仇思雨抛了过去。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仇思雨伸手欲接,却见杜元枫手臂疾伸,一把将匕首抢过,气急败坏地道:“我这里每一件家什都是有用的,你们莫要弄脏了我的东西!”m.33s. 陆韬和仇思雨一听,相视一笑,一幅心照不宣的模样,叶澜却满脸惊愕地道:“匕首也有用?杜元枫,你这二房对你下手也忒狠了点儿吧?” 杜元枫脸色一红,讪讪地道:“做做样子而已,她手上有分寸的……” 叶澜心想杜元枫的闺房之事,改日再找他详谈不迟,现下先审问这季世安要紧,便摆了摆手,示意三人别再胡闹,俯身对那季世安道:“原来是位杀富济贫的侠士,失敬失敬。只是我有一事不明,还望阁下不吝赐教。”他不等季世安回答,缓缓续道:“阁下说自己初来宁都,料来对我叶香居所知并不甚多,却不知如何便能判定咱们为富不仁?可有什么凭据么?” 季世安脸露困惑之色,皱眉思索良久方才说道:“天下穷苦百姓如此之多,你们叶香居却如此豪富,自然便是为富不仁了!” 叶澜一笑,点头道:“那也有些道理,依阁下所见,咱们要怎么做才不算为富不仁呢?” “那还用问?自然是将家财分给穷人了!” 叶澜拇指一伸,赞道“阁下高见!只是,如阁下所言,天下穷苦百姓如此之多,我叶香居这点钱财,分将下去,每个穷人怕是还分不到半个铜板……” 季世安白眼一翻,接口道:“自然不必人人都分,就近挑一些穷人分下去也就是了!” “分给谁呢?” “你叶香居分店众多,门下伙计、车夫、杂役等等不计其数,他们哪一个不是穷人?” 叶澜一脸恍然大悟的神色,高声道“茅塞顿开!茅塞顿开!不过……,这些杂役虽然辛苦,但在叶香居干活,每月都有一笔进项,虽说不多,但以之供养父母,抚育儿女尽也够用。这叶香居一散,他们每人虽能分到一笔银子,但没了营生,毕竟是坐吃山空,这可如何是好?” 季世安道:“坐吃山空当然不行,他们自会去寻别样活计。” 叶澜摇头道:“阁下这话可就不对了!阁下是当世大侠,做事理应公平,既然要杀富济贫,当然不能只拿我叶香居一家开刀,而应把花香居树香居根香居土香居统统拿来杀富济贫一番。富人们都被阁下宰了,家业也都散了,哪里还有活计可供寻找?” 季世安沉吟片刻,说道:“他们手头有些钱财,寻不到活计,自己做些营生也无不可。” 叶澜笑道:“有阁下这位大侠在,人人怕成为富人要被阁下拉出来杀富济贫,谁还敢比别人多挣半分银子?这样下去,每个人都是越来越穷,届时怕是一个乞丐比别的乞丐多讨了几枚铜板,也要被拉出来宰了。大家都身无分文,一起喝风放屁,岂不美哉?” 季世安一怔,忽地怒道“你这般强词夺理,明明便是舍不得自己的财物!季某劫富济贫,乃是替天行道,难道还错了不成?” 叶澜双眉一轩,提高了嗓音道:“替天行道?莫非你是天行教的人?” 季世安一惊,知道自己一时失言,泄露了身份,略一犹豫,接着猛地一咬牙,大声道:“是又怎么样!” 叶澜与陆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不安之色。叶澜来宁都已有一年半,虽与天行教无甚接触,但对天行教底细却已知之甚详。这天行教于数百年前将总舵迁出京城,教中凡修为超过宁战之人,一律不得留在宁都。当年宁战只元婴境第一层的修为,便与天行教约定,教中在宁都主事之人修为最高只能到金丹境第四层。这数百年宁战境界虽有提升,却从未修改盟约,仍是不许天行教元婴境修士进京。叶澜虽自忖不惧金丹境第四层修士,但料来天行教位列正道十二大宗,定然是高手如云,必非自己孤身可抗。(、域名(请记住_三<> 仇思雨略一沉默,将长剑从季世安心口移开,转身对叶澜道:“少主,这人来头不小,咱们要拿他怎么办?” 叶澜初始见季世安一腔热血,对他尚存三分敬意,经与他一番谈论,只觉此人是非不分,简直是不可理喻,不由对他看轻了几分,听仇思雨相问,微微苦笑道:“能怎么办?难不成还能扭送官府么?人家又是杀富济贫,又是替天行道的,咱们在这等大侠跟前都是天理不容的大恶人。季大侠手下留情,不取我等性命,咱们自当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赶紧恭送季大侠大驾了。” 仇思雨也知道天行教得罪不起,哼了一声,回剑入鞘,说道:“便宜他了!” 叶澜屈指一弹,一股真元涌出,解了季世安丹田中的禁制,接着伸臂一肃,朗声道:“季大侠请自便,叶澜恕不远送!” 季世安站起身来,走到门边,回头看着杜元枫和仇思雨,一字一顿地道:“两位唾面掌击之辱,季某决不敢忘!”

第十四节 蛇鼠蝇营 叶澜听季世安口出恫吓之言,不由双眼微眯,心中蓦地生出杀机。当年在玉虹城之时,他为除去宝珠的后患,不惜独闯狼穴也要杀死见过宝珠的三名小妖,此时季世安当着他的面威胁仇思雨和杜元枫,已然犯了他的大忌。这季世安是逍遥境第四层的修为,虽不甚高,但要杀仇思雨和杜元枫这两个凡人,当真是比捏死两只蚂蚁还要容易。叶澜自忖不会一直呆在宁都城,无法保全仇、杜两人一世平安,欲使二人没有后患,只能将季世安的性命留在这里。 心念于此,叶澜力贯右掌,便要一掌击出。季世安见他面色不善,目中寒光暴射,已猜到了他的心思。他自知远不是叶澜的对手,脸上却无惧色,瞧着叶澜冷冷地道:“我虽不知这叶香居中有金丹境高手,但孤身来此,却也不敢太过托大,毕竟留了些后手。” 叶澜改掌为拳,指节发了噼啪之声,淡淡地道:“什么后手?” 季世安道:“也没什么。我今日确是初来宁都,白日里去分舵点了卯,晚上闲来无事,便和教中兄弟知会了一声,说是想来这叶香居看看……” 叶澜哼道:“你是说,你明日若无法回去,你们天行教便会找叶香居要人?” 季世安笑道:“阁下修为高深,敝教高手虽多,想来阁下也是无惧。” 叶澜看他神色自若,不似撒谎,知道今日杀他不得,只得松开手掌,沉声道:“我也不来为难于你,只要你立下一个誓来,言明今日之事,咱们一笔勾销,我不追究你私闯叶香居之事,我两位兄弟辱你之事也就此揭过,你日后不得为此事向二人寻仇泄愤。” 季世安嘿嘿冷笑两声,转头瞧了杜元枫和仇思雨两眼,眼中满是不善之意,对叶澜的言语竟是理也不理。 叶澜见他不答应,心中恚怒,一时间却也没了主意,犹豫半晌,心中暗道:“这厮杀了也不是,放了也不是,倒是一桩难事。是了!这宁都毕竟是天子脚下,天行教在这首善之地向来知所收敛,这姓季的从外地初来京师,在外面养成的跋扈之气未去,我不如带他到天行教分舵去评评理,让他们京中的头目来管一管他!” 想到此处,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季世安的手腕。季世安只感一股冰寒之气沿手臂经脉逆涌而上,直将半个身子都冻住了,竟无半点反抗余地。他这时才有些惊慌神色,颤声说道:“你……,你做什么?” 叶澜道:“你私闯民宅,本来就有错在先,我们看在你天行教的面子上,并未为难于你,我两位朋友不过借着酒劲打了你两下,你便扬言要取人性命,实在忒也嚣张!你们分舵在哪里?带我去,我找你们堂主去评评理!” 仇思雨等人听叶澜要独闯天行教分舵,都吓得魂不附体。陆韬急道:“少主,不可行险!” 仇思雨也道:“对!少主,天行教高手如云,你自己一个人万万不是他们的敌手。你放他走吧,这小子不过放两句狠话撑撑场面,有少主在,料来他也动不了我和元枫。” 叶澜心道:“有我在,这人自是伤不了你二人,但等我走了呢?此事不说明白,你俩日后只怕性命不保!” 季世安听叶澜说要去天行教分舵,倒是满脸错愕之色,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竖起拇指赞道:“好!阁下胆气过人,季某佩服!你不必这么抓着我,我带你去就是,你修为高过我太多,我跑不了的。” 叶澜哼了一声,松开了手掌,回头对仇思雨说道:“我是去找他们讲理,又不是去打架,你们不必担心。” 仇思雨大急,心想:“少主呆气发作,行事异想天开,那天行教哪里是能讲理的地方?”正要继续劝阻,却见门前人影一闪,已然不见了叶澜和季世安的踪影。 叶香居位处长宁街,距皇城不过数里之隔,天行教却不敢将分舵设在皇宫之侧。季世安当先引路,一路向西南飞去,叶澜紧随在后。 叶澜初来宁都之时,因怕京城之中布有大阵,不敢在城中飞行,后来才知只皇城之上有大阵守护,禁止修士飞渡,城中其余各处任修士飞行无碍。那天行教在皇城西南六百余里,以季世安的脚程也是转瞬即至。他飞到一处宅院大门之前落下地来,守门之人见他下来,朝他笑道:“季世安,刚来京师便急着出去发财,收获如何?”见他身后还跟着一人,咦了一声,又问道:“怎么还带了个人回来,这人是谁?” 季世安笑道:“兄弟手脚不利落,被人家事主捉了个现形,现在押着我告状来了。” 那守门人不信,只当他在说笑,摇头道:“没听说叶香居有什么厉害角色,只是咱们兄弟有石堂主管着,在这京城之中一直手脚颇为干净,没做过什么大买卖。你小子今日初来就挑叶香居这只肥羊下手,胆子却也不小。你今夜到底得了多少好处,赶紧分一些出来给我,要不然,这事儿保不齐会传到别人耳朵里,到时候石堂主问起,可莫怪兄弟不为你隐瞒。” 季世安见他不信,也不多言,迈步便向门内走去。那守门人只当叶澜是季世安的朋友,也不阻拦,任二人走入了院中。 叶澜进得院中,见四处楼宇错落,各室中都亮着灯火,有几处屋中有推杯换盏之声隐隐传来,他见这天行教分舵占地颇广,实不知那石堂主在何处,便在季世安肩头一推,轻声道:“叫你们堂主出来!” 季世安冷笑一声,抬头大喊道:“石堂主!石堂主!有对头找到咱们天行教头上来啦!” 他话音方落,便听得嗖嗖之声不绝,已有数十人从各楼之中飞了出来。众人围住季世安,见他身旁只叶澜一人,都是微微一愕,有一个灰袍汉子上前两步,皱眉道:“小季,你初来乍到的,忒也不懂规矩,这大晚上的你大呼小叫些什么?没的扰了大伙儿的酒兴!” 季世安见了这灰袍汉子,微一躬身,说道:“李香主,石堂主他老人家不在么?” 那李香主道:“天行茶庄掌柜设宴相请,石堂主赴宴未回,你有什么事,跟我说便是。” 季世安答应一声,指着叶澜道:“李香主,这人说一个人便能挑了咱们宁都分舵,小的落在他手里,抵受不住他的折磨,只得引他来此,还请香主恕罪。” 那李香主见季世安面色如常,不似身上有伤的模样,实不知这小子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他转头打量了叶澜几眼,开口问道:“阁下是谁?不知敝教如何得罪了阁下?” 叶澜见季世安胡言乱语,挑拨是非,不禁心中有气,愤愤地道:“在下叶澜,乃是叶香居的少主。这位姓季的朋友今夜擅自潜入叶香居,想要顺手发财,大家都是修真一脉,季朋友缺钱花,从兄弟家中取些也无不可,只是,他打伤我家仆,又要拘我兄弟做人质,我两位兄弟气不过,打了他两记耳光出气,他便扬言要将我两位兄弟杀死。在下无法,只得拉他来到此处,让贵教管事之人来评评理。” 李香主微一皱眉,对季世安道:“石堂主向有严令,不许在京城之中干那没本钱的买卖,违者严惩不贷,你虽是初来咱们宁都分舵,却也不能坏了规矩。” 季世安摇头道:“小的不敢坏了石堂主定下的规矩,只是我初来京城,想去皇城外瞧瞧皇宫的壮丽,开开眼界,谁料到才飞至这叶香居上空,便被这位仁兄硬生生从半空给揪了下来,不分青红皂白地对我便是一顿羞辱,还污蔑我是入府行窃的小贼。这宁都除皇宫之上,无处不可飞行,他叶香居又不是皇宫内院,怎生就不能飞渡?如此行事,未免也太霸道了点吧?” 叶澜越听越怒,指着他大声道:“胡说八道!你分明是擅自闯入叶香居之内,伺机行窃,我是在府中小湖里发现了你的踪迹,几时从半空中揪你下来了!” 季世安道:“我在半空被你捉住,抵不住你的神通,这才被你扔进了湖里,你怎能不认?” 叶澜被气得张口结舌,欲要再说,却听李香主挥手道:“你二人各执一词,我也难以判断。”他转头看向叶澜,问道:“叶公子,你说他潜入叶香居行窃,可有什么证据么?” 叶澜微一踌躇,低声道:“我并未搜他的身,也没有清点府中是否少了什么贵重物品,就算他身上没有偷来的财物,那也是他一入府便被我发现,没来得及下手而已。他到叶香居行窃一事乃是他亲口承认了的,岂会有假?” 季世安嗤地一声冷笑,声音中满是不屑,却不开口辩驳。李香主察言观色,已知叶澜所言不假,心中却想:“这姓季的初来乍到,不懂规矩,但毕竟是咱们天行教自己人,若是让旁人知道天行教有人在京城做没本钱买卖,咱们脸上也没什么光彩,传到皇室之中,只怕还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俗话说捉贼捉赃,这姓叶的既然没有证据,咱们便来个死不认账便是!”

第十五节 御寒风侵骨 叶澜见季世安信口雌黄,混淆黑白,一时间只气得六神无主,倒真没了主意。那李香主微微一笑,对叶澜说道:“这位叶公子,你既然全无证据,便押着敝教弟子找上门来,似乎有些欠妥吧?” 叶澜一怔,尚未回答,便听季世安阴阳怪气地道:“我天行教好歹是天宁第一大派,季某在宏州之时,百姓见了咱们天行教弟子都是礼敬有加,尊称一声仙长,修真界的同道遇到咱们,更是不敢失了礼数。没想到本派在这宁都居然沦落到如此地步,任人找上门来作威作福,欺凌本门弟子,当真是叫人没眼瞧了!” 天行教在天宁帝国地位尊崇,只在这宁都之内被宁战刻意打压,显得有些抬不起头来。这一众宁都分舵弟子对此事本就极为不忿,此时听了季世安之言,心中都感不是滋味,只觉堂堂天行教居然被人深夜闯进来质问,实在是将“天行教”这三个字瞧得忒也小了。李香主身后便有数人朝叶澜大叫道:“咱们天行教一向替天行道,从不为非作歹,你说季兄弟入府偷窃,却没有证据,这分明就是栽赃陷害!” “你那叶香居老子倒是知道的,一帮卖茶酒香料的小贩,居然欺负到咱们天行教头上来了,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季兄弟不过从你家上空飞过,你便将人从空中揪下来扔在了湖里,实在是欺人太甚!你家又不是皇宫内院,怎就飞渡不得?” “季兄弟有没有夜闯你们叶香居,咱们不得而知,你这臭小子不请自来,擅自闯进咱们天行教之中,却是证据确凿!这小子进来后有没有偷什么东西?咱们倒要好好搜他一搜!” “这小子横行霸道,一看便不是好人,今日咱们天行教正要替天行道,除掉这个大恶人!” 叶澜听众人叫喊连连,居然反咬一口,污自己为闯宅偷窃的小贼,不由气极反笑,哈哈两声,说道:“好啊!什么叫蛮不讲理,什么叫恶人先告状,叶某今日算是领教了!你们要怎样,划下道儿来吧!” 李香主右手一扬,止住身后众人的叫喊,问季世安道:“小季,事情的前因后果,你自己最清楚,这事咱们该怎么办,你先来说说吧。” 季世安点了点头,伸臂指着叶澜说道:“我无端被此人拿下,被他们大加折辱,他们怎么对我,我也怎么对他们便是。” 李香主点头道:“如此倒也公道。他们是怎生折辱你的?” 季世安怒哼一声,愤愤地道:“这姓叶的封了我一身神通,将我扔在了湖中,他两个兄弟有一个唾了我一口,另一人打了我两记耳光。季某大人有大量,也不打算收他们的利息。便依样办理便了!” 叶澜越听越怒,暗道:“这姓季的好不狠毒!满口谎话倒也罢了,居然还想顺势要了我们三个的性命。我若任他们封了神通抛入湖中,岂不要被活活淹死?这季世安是破玉境的修为,有土木为兵的神通,当真是飞花摘叶皆可伤人,仇思雨和杜元枫皆是一介凡夫,如何抵受得住他全力喷出的口水?更不要提两记掌击了!” 那李香主听了季世安之言,点了点头,说道:“小季说得有理,咱们天行教虽然不愿惹是生非,但旁人欺负到咱们头上,咱们也不能做缩头乌龟,你这般一报还一报最是公平不过!这事不论传到谁的耳朵里,也不会说一句咱们天行教的不是!” 叶澜知道和这帮人再说也是无用,只是静静看着众人,微微冷笑。那李香主知道季世安的修为,既然他斗叶澜不过,那这小子的修为必在金丹境之上,心念于此,便伸手入怀,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截寒蛛索,将晶莹长索一抖,对叶澜笑道:“叶公子是自己来,还是让在下代为动手?” 叶澜怒哼一声,手臂一晃,已然祭出了玄冰离火扇,沉声说道:“你倒绑绑看!” 那李香主撇眼瞧了叶澜手中的扇子一眼,仰天打个哈哈,说道:“阁下敢深夜独闯天行教,我当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却原来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穷酸,你手中这等货色居然也好意思拿出来丢人现世,哈哈!笑死人了!”他身后诸天行教弟子也都哈哈大笑,过了好一会儿,笑声才渐渐止息。 那李香主收敛笑容,对身后诸人道:“这位叶公子能将季兄弟治得服服帖帖,想来颇有几分手段,修为不到金丹境的诸位弟兄都退下吧,且让叶公子瞧瞧咱们天行教弟子的手段。” 众人答应一声,都大步向后退去,连季世安也随众人一起远远退开,场中算上那李香主,共有六人没有后退,各自祭出了兵器,一时间院中光芒闪烁,众人眼中尽是法宝光华。 叶澜瞧着这六人,不禁心往下沉。他并非一味莽撞,知道既然来到天行教,如若说理不成,难保便要动武。但他知天行教宁都分舵修为最高者不过金丹境第四层,自忖以自己集玄境的修为,加上手中的玄冰离火扇神器,与金丹境第四层修士相较未必便输。因此才敢带季世安来天行教评理。此时见了诸人阵仗,便知自己一时大意,只想到了宁都分舵堂主的修为,却未考虑堂主手下亦有别个金丹境高手,不知这六人修为是金丹境第几层,若都是第一第二层倒还好说,若这六人中有三人以上是金丹境第三层的修为,那自己这条性命今夜怕是要交待在这里了。 那李香主见叶澜面色凝重,摆好了势子,显然不愿束手就擒,当下将手中寒蛛索朝季世安一扔,挥手祭出一柄土黄色仙剑,剑尖一引,对场中其余五人笑道:“既然有人来砸场子,那大家就显几手本事,陪叶公子玩玩儿,别让人家以为咱们天行教都是让人随手捉来扔去的脓包角色。” 他这句话明显是讥刺季世安,季世安听了,脸上一红,轻哼一声,却也不敢反驳。叶澜见事态紧急,便想夺路逃走,但随即想到,自己一走不打紧,叶香居诸人怕是难逃天行教的毒手,既然逃跑也是无用,那便只余硬拼一途,正要抢先出手,忽地心念一闪,说道:“要手上见真章也无不可,但咱们须得以一对一,公平决出胜负,天行教是正道大宗,料来不屑于做那以多欺少的无耻勾当。” 那李香主面色一滞,心想这话倒也有理,一抖长剑,便要孤身出阵。忽听季世安大声道:“若是和江湖同道有了过节,咱们自是要依着江湖规矩以一对一的公平决胜负,但对付阁下这种夜闯天行教的小贼,自然是大家聚而擒之,不必再讲什么规矩。” 那李香主不知叶澜根底,并无胜他把握,本就不想贸然犯险,听了季世安之言,正合心意,手臂一振,喝道:“大伙儿一起动手!” 叶澜大怒,骂道:“不要脸!”话音未落,只见六道法宝光华已分从数个方向同时击来,封住了各处方位。叶澜无法,只得举扇一晃,撩开了砸向头顶的一棍一锤,接着手臂下挥,在击向自己胸腹要害的四件法宝上各砸了一记。 他以玄冰离火扇与这六人的法宝各拼了一记,手臂只是微震,并无吃力迹象,不禁心头一松:“这几人修为不过尔尔,纵然人多,却也没什么用处。” 只听得“哎呦”“当啷”不绝,那使棍子和锤子的两人受玄冰离火扇一撩,立足不稳,分向左右摔出,直跌出七八步方才拿桩站定。另外四人之中倒有三人痛呼失声,手中法宝坠落于地,居然无法再行飞起。只那李香主的仙剑安然回到了手中,却也是经络巨震,向后连退了三步。 那李香主长剑虽未脱手,却觉有一股奇寒之气从剑上不绝传来,直冻得手臂冰冷。他运起丹火,全力抵挡这股寒气,才勉力拿捏住手中长剑。 猛听得呜哇声响,三名法宝脱手的天行教弟子同时口喷鲜血。血液落地,发出啪嗒脆响,在青石板地上弹了几弹才止住不动。众人听声音有异,都低头去看,只见三口鲜血已然凝成了三块血冰,经院中火光一照,发出诡异红芒。 那李香主连运三重劲力,好不容易才将剑上寒气化解。他怕叶澜乘胜追击,急忙斜引长剑,护在身前,嘶声问道:“你……,你这是什么功夫?” 叶澜已有近两年未曾与人动手,这两年之中,他专心修炼冰清篇功法,功力突飞猛进,这冰清篇日渐纯熟,已趋于圆满境界,只差一点便可更上层楼,开始修行元融篇功法。只是他虽知自己功力今非昔比,但因无人可以切磋,对这冰清篇的威力难免不甚明了。方才见六人法宝齐齐攻来,他为求自保,那四下砸击都用上了全力。谁知这六人虽都是金丹境,但除那李香主是集玄境的修为外,其余五人都是丹元、聚魄境的修为,皆未修至金丹境第三层境界。 叶澜自然知道,聚魄境虽能使三昧真火,但功力与丹元境修士相较也只高出数成,然修士一旦渡过天极崩灭之劫,化丹气为金丹之后,一身功力凝聚,功力便立时比之聚魄境高出数倍。叶澜修炼玄天无极功这等太古无上妙法,功力本就远较同境界修士为高,又有神器玄冰离火扇在手,那三名天行教弟子功力不及,所御法宝受乌木扇一砸,自然便落了个重伤呕血的下场。

第十六节 雪影飘零 叶澜未料到两年之间,自己功力竟精近如斯,心中骇异之情丝毫不弱于一众天行教弟子。他微微一怔,见那李香主和那另外两名金丹境修士皆以法宝守在身前,知道三人都惧了自己的神通,不敢再行出手攻击。 他一招占先,本当趁势反击,这一众天行教弟子蛮不讲理,他本想要好好给他们一个教训,但转念一想,天行教毕竟是正道大宗,虽然宁都城中并无高手,但若自己将他们惹得急了,天行教总舵随便派一个元婴境修士过来,自己无论如何抵挡不了。不如趁现在自己居于上风,退让一步,给天行教留个面子,只要叫季世安立下一个誓来,许诺不再去找仇思雨和杜元枫的麻烦,这个梁子便算揭过了。 心念于此,将乌木扇一挥,收入了丹田之中,后退两步,拱了拱手,正要开口说话,忽听身侧墙上一个清朗的声音说道:“这位公子好手段,让石某来领教几招!” 叶澜循声望去,只见一名乌衣男子立在墙头之上,生得疏眉朗目,磊落昂藏,气度极是不凡。 叶澜听这个自称“石某”,心想:“想来这人便是这分舵的什么石堂主了!” 果听众人齐声朝那人叫道:“参见石堂主!” 那石堂主却不理会众人,右掌当空一晃,朝叶澜胸口直击而下。 叶澜见对方不动法宝,正合心意。当下也不祭出玄冰离火扇,右掌斜立,左掌从右掌之下直拍了出去。 他法宝虽强,因未将玄天无极功修至元融篇,还没学会与宝扇相配的招式,他与人对敌,兵器上的招式向来平庸之极,只是仗着玄天无极功真元强猛,乌木扇威力绝大,以深厚真元和厉害神器乱打一气,让敌人不得不取守势,才能勉强弥补自己招数上的不足。这法子对付与自己功力相若的人倒还有用,但若敌人功力高过自己,能抵受住乌木扇上所散发的寒冰烈焰,那他处于对方法宝上的精妙招数之下,便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了。 他知道这石堂主是金丹境第四层的修为,他因修习玄天无级功之故,纵是初入集玄境,功力也远比一般金丹境第三层修士为高,但与金丹境第四层修士相较,谁高谁下,他却殊无把握。更何况,这石堂主既然能在天行教身居高位,自然有过人之处,说不定他的修为也远比一般金丹境第四层修士为高也未可知。对付这等厉害角色,叶澜本就没有胜算,若再任对方发挥出法宝上的精妙招数,那自己定然丝毫没有还手之力。因此见对方肯空手比掌,自然也是以掌还击。 两股掌力当空相交,发出叮咚巨响,声如巨锤敲击玄冰。叶澜只感手臂酥麻,向后退了半步。那石堂主身子晃了一晃,仍是稳稳站在了墙上。 那石堂主提起右掌,见掌心已薄薄结了一层冰,他冷哼一声,运起丹火,将掌心玄冰化去,朝叶澜笑道:“阁下好掌力,咱们再来!”说着飘身下墙,双掌一错,连环击出。 叶澜和他一掌交过,虽然退了半步,却知此人功力只比自己略高,自己全力一战,未必便输。当下打起精神,身子如陀螺般旋起,围着那石堂主团团乱转,双掌此起彼落,朝他周身要害连拍了四十余掌。 那石堂主方才与叶澜对了一掌,被他掌中寒气侵入手臂经脉,只感手臂封冻,以真火烧灼之后寒意才消,自知这一掌上并未占到叶澜的便宜。此时见叶澜身如旋风,掌出无影,竟然连他出掌的方位也看不清楚,不禁大惊:“这人掌力即强且寒,本就难以对付,未料到掌法也一精至斯!我于天下各大门派的掌法所知颇多,却从未见识过这路掌法。京城中各家各派的高手我天行教无不知晓,却哪里忽然冒出来这么一个大高手?” 叶澜虽会使几路家传的拳法掌法,但他知柳叶岛家传之学并非上乘术法,不敢以之对阵石堂主这等大敌。他现在所使的这路掌法唤作“雪影神掌”,乃是冰清篇中记载的一路掌法。赤玄在功法中言明,若修士修习冰清篇功法有成,便可以此掌法对敌。叶澜的冰清篇功法几近大成,早在半年前便开始习练这雪影神掌。这掌法使将出来,掌影飘飘,有如落雪,掌中寒气发散,将周遭水汽凝结,便会有真的雪花随掌飞舞。这半年来他在自己小院中练这掌法,也不知冻死了院中多少名花异草。春云心疼花草,为此事骂了他数次,见他屡教不改,只得将院中花草尽数移走,又在院中放满石盆石槽,一见少主练功,便在石盆石槽之中注满清水,待他练完掌法,清水便受寒气所侵,尽皆凝结成冰。其时已然入暑,春云便命人将冰块取出,分给众人解暑,倒省了叶香居一大笔买冰的银子。 这掌法叶澜虽已练得纯熟,但毕竟从未以之与人动手过招。此次初用,只一招“龙卷雪”便将这石堂主打得只有招架之功,没有反手之力,不禁也心下暗喜,对这路掌法又增几分信心。 那石堂主看不清掌势来路,只得展开身法,左冲右突,极力躲闪。叶澜一招龙卷雪使完,停住身形,左掌朝右掌上一叠,一招雪上加霜向石堂主当胸击到。 那石堂主只觉寒意侵骨,不敢硬接,当空跃起,右掌凌空拍下。叶澜双掌分开,左掌护住顶门,右掌疾拍而上,这一招“担雪填河”连消带打,厉害非常。那石堂主知道自己这一掌破不开对方左掌守势,自己左掌也无把握格开叶澜右掌一击。急忙将右掌收回,以双掌向叶澜右掌击去。谁知叶澜却不招架,而是身子一仰,向前滑出,同时右掌一转,三指屈起,食中两指上凝出一道冰锥,直朝石堂主小腹刺去。 那石堂主大惊,眼见无法格挡,只得全力前飞,盼能躲开冰锥破腹之祸。只听得“嗤”地一声轻响,他裤角已被冰锥划破,冰锥自他小腿之间穿了过去,直冲上天。 那石堂主落下地来,低头一看,只见左腿裤腿破裂,露出小腿肌肤,腿上雪白一片,已结了一层寒霜。 他见自己并未受伤,轻嘘一口气,运丹火化去腿上冰霜,猛地大喝一声,双掌上腾起熊熊火焰,向叶澜直扑过去。 叶澜面色凝重,挥掌招架。两人一个出掌火焰翻滚,一个掌中风雪呼啸,都是越打越快。众天行教弟子瞧在眼中,只觉一团白雪之中裹着一条满身火焰的黑龙在院中纵横来去,一众逍遥境弟子抵挡不住两人掌中所发的寒风热焰,都纷纷避到空中观战。同时举臂呐喊不休,齐为石堂主助威。(、域名(请记住_三<> 两人顷刻之间已过了六七十招,只因两人打得太快,天行教中除了李香主等金丹境弟子,余人都分不清两人谁高谁下。众逍遥境弟子见石堂主掌中火焰腾腾,心想堂主如此威势,小小雪花如何能抵挡得了真火烧灼?都觉石堂主稳占上风,口中尽皆喊得十分起劲。谁料石堂主手中火柱本高有三尺,打了一会,火柱却是越缩越短,到得后来,火柱已不到半尺,被压在厚厚雪幕之中,看起来摇摇欲熄。 众人瞧出不对,呐喊助威之声便渐渐弱了下来。猛听得石堂主大喝一声,场中火灭雪消,两人身形从一团雪雾之中显现出来,都定在当地不动。众人透过层层落雪看将过去,只见石堂主呆立当地,面色惨然,叶澜站在他的面前,左掌背在身后,右掌却牢牢按在了石堂主的胸膛之上。 众人啊的一声,都大是惊慌,只道石堂主在这一掌之下已受重创。却见叶澜松开手掌,后退三步,朝石堂主拱手说道:“承让承让。石堂主,叶某并无恶意,此事前因后果,容我为堂主慢慢道来,还请堂主公断。” 那石堂主被叶澜一掌按在胸口,只道这一掌之下自己不死也会重伤,谁料叶澜一招得手,却是凝劲不发,手掌在自己胸前只略一停顿,便收掌后撤。 这石堂主从天行茶庄赴宴归来,在半空中见叶澜一招击退自己手下六大金丹境高手,便落下墙头,出言挑战,对叶澜的来意自然全不知晓。此时败于彼之手,见对方手下留情,不取自己性命,心中不禁感激。叶澜这一掌虽然及时收劲,但他掌心寒气内蕴,却也使得这石堂主胸间气息不畅,石堂主运劲化解体内寒气,一时不能开口说话。m.33s.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那李香主见石堂主不言不动,只道他已伤在叶澜手下。叶澜口中说并无恶意,想来也只是缓兵之计,他与石堂主一场拼斗,耗费真元必多,此时借机调息,等他回过神来,便要对天行教徒众大开杀戒了。他想到此处,心头危惧,朝余下未受伤的两名金丹境同门使个眼色,三人手中法宝同时脱手,齐向叶澜背心击去。

第十七节 身在淤泥不染 叶澜背对李香主等人,对他们全无防备,等得惊觉背后劲风袭体,三件法宝距他背心已不到半尺。他心知不妙,如此近的距离,躲闪格挡均已不及,危急之下,只得右掌后挥,祭出玄冰离火扇,展开扇面,勉力以扇子挡住了后心要害。 只听得嘣地一声响,三件仙器都撞在了扇面之上。仓促之际,真元未曾运足,乌木扇抵不住三件仙器上传来的大力,只将三件法宝阻了一阻,便重重拍在了他背上。 叶澜着乌木扇一撞,只觉五脏欲碎,膝间一软,跪倒在地,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 偷袭的三人法宝与乌木扇相撞,受天蚕丝上冰寒之气所侵,一时也无法再度进击。李香主修为高出另外两人甚多,只一呼一吸之间,便将体内寒去化解,长剑一抖,复朝叶澜后心刺到。 叶澜听得风声,想要躲闪,无奈手足酸软,只一运劲便又喷出一口血来,身子却是动也没动。眼见他便要被李香主这一剑钉死在地上,忽见对面石堂主大喝一声:“不可!”大手一挥,一道光华脱手而出。 叶澜只道两人前后夹击,自己这番再也没有性命了。却听身后叮当一响,似是兵器碰撞之声,接着那李身主一声闷哼,声音中满是痛楚之色。 叶澜勉力提一口气,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转身回望,只见李香主长剑落地,正以手抚胸,连连咳嗽,每咳一声,嘴角便溢出一丝血来。m.33s. 叶澜心下疑惑,又回身去看石堂主,却见他手中已持了一杆长枪,枪身色作朱红,枪尖之上却是青光隐隐,锋芒毕露。 李香主咳嗽几声,抹去嘴角鲜血,抬起头来,恨恨地道:“李某愚钝,却不知怎生得罪了石堂主,叫石堂主为了一个敌人对我下如此重手!” 石堂主将长枪往青石板上一顿,枪杆击破石板,立在了地上。他上前扶住叶澜,对李香主道:“这位公子方才一掌本可要了我的性命,他却手下留情,未曾伤我。咱们天行教恩怨分明,岂可做那恩将仇报的小人?我不知这位公子怎生跟咱们结了梁子,但你背后偷袭,就已丢了咱们天行教的脸面,要伤的又是对我有不杀大恩的恩人,石某岂能容你这一剑得手?只是事出紧急,我匆忙之际,下手难免有些不知轻重,这一枪将你击伤,实非出于本心。” 李香主胸口气血翻涌,一直强自忍耐,此时再也支持不住,狂喷一口鲜血,一跤坐倒,口中断断续续地道:“在……,在下岂……,岂敢怪罪石堂主,只是我见堂主中掌之后不言不动,只道堂主已然……,已然伤在这一掌之下,情急之下,这才出手偷袭……” 石堂主见叶澜脸色转为宁定,知他可自行站立,便松开他手臂,上前将李香主扶起,长叹一声,说道:“总之是一场误会,咱们自家兄弟,那也不必多说,兄弟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倾出一粒金色丹药送到了李香主口边,李香主说道:“小的不敢!多谢堂主赐药!”一口将那丹药吞下,坐地疗起伤来。 石堂主又从瓶中倾出一粒丹药,转身对叶澜道:“我这大衍丹疗伤颇有效用,公子若是信得过石某,不妨服上一粒。” 叶澜毫不犹豫,伸手取过丹药,一口吞下。石堂主面露喜色,说道:“阁下就不怕我在药中下毒?” 叶澜一笑,说道:“堂主若想杀我,刚才对李香主那一剑不加阻拦便是。现下我有伤你无伤,你要杀我也只是举手之劳,又何必多此一举,要在药中下毒?”m.33s. 石堂主笑道:“那也有理。”叶澜丹药下肚,也盘膝坐倒,运功疗伤。他以玄冰离火扇阻了三件法宝一阻,虽说事出仓促,但他功力毕竟高出李香主等人甚多,受伤本就不重,这石堂主的“大衍丹”疗伤也确有奇效,叶澜以真元化开药力,只运功大半个时辰,伤势已无大碍。他站起身来,见李香主仍是盘膝在地,头顶白气蒸腾,显然行功未毕,心知他功力远不及石堂主,仙剑与石堂主的长枪对拼一记,内腑震荡,受伤却比自己重得多了。 李香主又运功半个时辰才站起身来,又向石堂主谢过了赐药之德,转头看了叶澜一眼,目光炯炯,却不说话。石堂主心知自己身为分舵首领,此时已不能不出面问清原由,便指着身旁一处小楼对叶澜道:“院中说话不便,咱们到厅中详谈如何?” 叶澜点头答应,众人随在石堂主进厅,早有仆役端了茶水承上。石堂主啜了口茶,对叶澜道:“在下石敬,忝为天行教宁都分舵堂主,敢为阁下高姓大名?” 叶澜报了姓名,石敬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叶香居少主,久仰久仰。不知叶公子星夜独闯天行教,所为何事?” 叶澜指着季世安,将此事的前因后果如实说了。石敬听了,转头看向季世安,季世安见事情闹得如此之大,连累己方数名金丹境高手受伤,心中害怕,却仍是不愿自承己非。 石敬略一沉吟,对季世安道:“咱们天行教兄弟在外地如何行事,石某自然知晓,你初来宁都分舵,不明石某定下的规矩,便是犯了点错失,石某念在你初犯,也不会严加责罚,但你若隐情不报,故意欺瞒于我,那石某身为堂主,就不得不以依教规办事了!” 季世安眉头一皱,张口欲言,却见方才在外面守门的都信方朝自己连使眼色,一脸惶急。季世安一怔,心道:“听石堂主言下之意,显然是更相信叶澜,对我已然起疑。我和这姓叶的各执一词,我咬死了不认,他们没有证据,想来也奈何我不得。只是,我去叶香居发财,临行前为防万一,便给都信方说了一声,瞧他神色,显是惧于堂主威严,不会为我隐瞒此事,有他这个证人,我抵赖怕是无用了……”当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向石敬叩头道:“小的初来乍到,不懂堂主的规矩,叩领堂主责罚!” 石敬点了点头,还未开口,却听李香主怒道:“臭小子,怎不早点老实交待,连累得老子身受重伤!”说着走上前去,一掌重重打在季世安脸上。 他其实早就知道季世安撒谎,之前不说破,乃是顾全天行教的脸面,现在事情挑明,他便故作愤怒,以示自己是被季世安蒙骗。他知道季世安的修为,这一掌拿捏得极有分寸,即让他吃足苦头,又让这一掌不打碎他的面骨,以免他身受重伤。 季世安吃了李香主一掌,喷出一口血,脸颊立时高高肿起。李香主兀自不肯干休,反掌又朝他右脸打去。忽觉手臂一紧,已被人拉住。他回头一望,见拦住他的正是叶澜,便道:“叶公子,你要亲自教训这臭小子出气吗?你尽管打便是,他决计不敢还手!” 叶澜摇头道:“我让季兄引我来此,本就不是要找贵教的麻烦。只是我的两位朋友不小心得罪了季兄,季兄不肯见谅,我不得已之下才来到此处,想让贵教管事之人劝季兄几句,叫他大人大量,不再跟我两位朋友计较。李香主让叶澜责打季兄出气,却是言重了。” 李香主见叶澜言语有礼,回头看了石敬一眼,见他微微点了点头,便转过头来,右足弹出,轻轻踢了季世安一个筋斗,骂道:“难得叶公子不与你计较,便宜你了!” 季世安伏在地上,不敢言语,石敬站起身,走到他身前,说道:“你闯出这番祸来,总得有个交待,这就放句话出来吧。”(、域名(请记住_三<> 季世安抬起头,看向叶澜,高声道:“一切全是小人的不是,小人自是再也不敢与公子的两位朋友为难,公子若还不肯见谅,小的认打认罚,听凭处置!” 叶澜想起他在叶香居时的恫吓言语,仍是不大放心,便问他道:“你说话算数,真的答应不再向他二人寻仇?” 季世安举起右手,赌咒发誓道:“小的胡作非为,能得堂主和叶公子相饶,已是感恩戴德,决不敢再行为恶,我若再找叶公子的两位朋友寻仇,叫我季世安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叶澜听他如此说,点了点头,略感放心,又听石敬说道:“有石某在此,谅你也不敢不守誓言,日后你若再去纠缠此事,不用天地诛你,我石敬便要亲手取你性命!起来吧。” 季世安叩头答应道:“是!”站起身来。石敬见他右颊肿得馒头也似,转头对李香主笑道:“长候,你这一巴掌打得可不轻啊。” 那叫李长候的香主也微微一笑,咳嗽一声说道:“他这张脸肿得虽高,却只是外伤,略运真元,不到半日便好。老子受他连累,却是实打实的挨了堂主长枪一砸,若是不姓李的身子骨还算结实,早已被堂主这流炎枪砸成肉饼了!”

第十八节 侠客梦 叶澜本来对天行教极无好感,此时见了石敬的风采气度,不禁大为心折,待得听季世安立下誓言,答应不再找仇思雨和杜元枫报仇,终于完全放下心来。对石敬抱拳道:“石堂主处事公允,不偏不私,叶澜佩服之至!” 石敬也抱拳还礼,说道:“叶公子说哪里话。此事本就是敝教理亏在前。倒是叶公子心胸宽广,不为己甚,若非叶公子手下留情,我已然伤在了公子掌底。公子道法精妙,石某衷心佩服,你这路掌法威力绝伦,石某于天下各门各派掌法所知颇多,却对这路掌法见所未见,今日当真是大开眼界,却不知公子这是什么掌法?” 叶澜刚要如实回答,忽地心念一动:“这玄天无极功未现人间已久,也不知这石堂主是否听说过这雪影神掌的名头?不管他知不知道,我得了赤玄真传之事,若传将出去,总归是不太好,还是不说为妙。”当下微笑道:“堂主谬赞,小可来自海外,这路掌法是我家传,堂主是以不识。” 石敬点了点头,说道:“怪不得!久闻海外隐士中多有能人异士,家传神功虽少现于北疆,但有些术法却不弱于北疆大宗的真传,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叶澜脸上一红,暗道:“别的海外散修家传功法如何,我也不知,只是我柳叶岛家传的那点功夫……,嘿嘿,可不敢跟你们这些正道大宗相比……” 他此间事了,便欲起身告辞,石敬与他一场大战,对他的道法和为人都极为欣赏,如何肯让他就此离去?便命下人重整杯盘,要留他把酒谈心。叶澜得石敬从李香主剑下救了性命,对他也即感激又欣赏,两人不打不相识,此刻都有惺惺相惜之感。叶澜略一推辞,便在席上坐了,李长候与那两名未受伤的金丹境高手在席间相陪,另三名金丹境弟子受了玄冰离火扇一击,寒气入骨,一时无法驱散,都服了丹药,各自去自己房中运功疗伤,便不在席上相陪。李长候半真半假的叫季世安在旁给众人倒酒伺候,算是赔罪。季世安见这责罚实在轻无可轻,便乐呵呵地答应了,拿着酒坛在一旁频频倒酒,脸上红肿未消,嘴角却已满是笑意。 五人直喝到天色大明方才尽欢而散。石敬再三挽留,直到叶澜说自己久出未归,怕叶香居诸位朋友牵挂,他才不再强留,说道:“叶兄弟,你我不打不相识,今后便是好朋友了,咱们同在宁都城,以后定要多加走动,叶兄弟道法精妙玄奥,愚兄还要与你多切磋几招,也好让自己长点本事。” 叶澜点头答应,说道:“石大哥尽管放心,我叶香居别的东西没有,这陈年老酒却是要多少有多少。你随时要去,叶澜随时奉陪!” 石敬笑道:“石某生得一幅酒囊饭袋,可要让你破费了。” 叶澜大笑几声,挥袖上天,径朝叶香居飞去。 六百里路程,弹指而回,叶澜畅饮半宿,已然喝得半醉,便径自落到自己所居的小院之中,想要进房休息,脚刚落到地面,便见春云双眼通红,正站在院中张望,脸上满是焦急神色。 她见叶澜无恙归来,立时大喜,向门外大喊道:“少主回来了!” 这一声喊出,外边数人也是大喊:“少主回来了,少主回来了!”声音一路传去,越传越远。叶澜满心纳闷,问春云道:“我回来就回来呗,干吗这么大声叫喊,跟家里进了采花贼一样?” 春云叹息一声,说道:“听仇少东家他们说,少主自己夜闯天行教去了。那天行教哪里是能乱闯的?三位少东家见你久去不回,都急得疯了一样,将事情告诉了三位大当家。三位大当家也急得跟什么似的,正在商议要如何救你。可咱们一帮凡人,哪能对你们这帮飞来飞去的神仙人物插上手?大伙儿想不出办法,都急得一夜没睡,你却跟没事儿人似的……”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正说话间,听得小院之外人声吵杂,杜长显、仇海正等三位当家领着仇思雨等人一起奔进院中。众人见到叶澜安然归来,都是舒了一口长气。 众人问起昨夜经过,叶澜简略说了,众人听他不但将杜元枫和仇思雨羞辱季世安的梁子揭过,还与天行教的堂主结成了朋友,尽皆大喜过望。仇海正听叶澜与天行教众人斗法负伤在先,剧饮通宵在后,见他满身酒气,也就不愿再行打扰,吩咐春云好生照料少主,便领着众人退了出去。 此后月余,石敬便经常来叶香居找叶澜把酒言欢,切磋道法。这一月之中,两人无话不谈,叶澜问起天行教的诸般往事,石敬知无不言,尽都和叶澜说了。 这一日,两人对演了一路掌法,而后便在叶澜小院之中摆上酒菜,饮酒赏月。叶澜两壶酒下肚,又和石敬聊起了天行教之事,他借着三分酒意,大起胆子说道:“石大哥,贵教名为天行教,以替天行道为己任,但依小弟所见所闻,贵教在宁都之外的所作所为似乎不甚体面,说是仗势为恶,欺压良善也不为过……” 叶澜一边说,一边小心看着石敬脸色,生怕他听自己诉说天行教的不是会拍案而起,勃然大怒。却不料石敬面沉如水,只静静地听叶澜诉说,也不回话。 叶澜自觉失言,举起酒杯说道:“小弟酒后胡说,石大哥莫要介意。” 石敬长叹一声,举起酒杯,一口喝干,幽幽说道:“我岂不知天行教仗势横行,胡作非为,在这宁都之中倒还罢了,在宁都之外,敝教坐地而收渔利,劫富而饱私囊,干的都是伤天害理的勾当,亏咱们还成天把替天行道四个字挂在嘴边,当真是不要脸得很了!” 石敬不但自承天行教之非,而且还说得如此透彻直白,言语中不给天行教留一分情面,叶澜听在耳中,倒觉有些尴尬,一时不知如何接口,过了好半晌才举起酒壶为石敬斟上了酒,说道:“石大哥言重了。天行教家大业大,教中徒众多了,难免良莠不齐,偶尔出几个败类,也属寻常。” 石敬摇头道:“并非如此,这天行教现下大抵已沦为贼窝,教中多是人前天道侠义,私下打家劫舍之徒,纵有几个良善之辈,也被多方排挤,难有用武之地……” 叶澜知他所言不虚,略一沉默,说道:“石大哥为人磊落豪迈,正气凛然,既然知道天行教行止不端,为何还要加入其中?” 石敬黯然道:“我虽非出身海外,但也与叶兄弟一般,乃是家传的道法。我道法有成之后,便自行离家闯荡,想要好好干一番事业。听闻天行教替天行道的名头,心生仰慕,便经人引荐,投入了天行教中。入教之后,我凭着手中一杆流炎枪,为天行教多立功劳,一路晋升,从边关小城而调任宏州,在总舵担当要职。可我职位越高,经手教中事务越多,便越发觉得不对。这天行教嘴上正大光明,暗地里男盗女娼,行事与它正道十二大宗的地位殊不相称。我初时不知天高地厚,向教中诸长老多次进言,盼他们能整顿教众,痛改前非。谁知他们不但不知悔改,还对我大加排挤,我心灰意冷之下,也不愿再呆在宏州。这宁都分舵在天子脚下,一向没什么油水,行事还要看宁战的脸色,教中各堂主一向不愿干这宁都分舵堂主的苦差,我得罪了教中长老,自然便被安排到这宁都城来了。我倒也乐得清净,便在这宁都城中混日子罢了。” 叶澜听他说完,心想:“石大哥夹在天行教和宁战之间,两头受气,这份窝囊那也不用提了。只是,他在天行教既然如此不如意,何不干脆退教了事,另谋出路,岂不干净?”他这般想,便也这般问了出来。石敬听了,喝一口酒,摇头苦笑道:“叶兄弟你有所不知。北疆各门各派,皆以背叛本门为第一大罪,纵是背叛之人侥幸逃脱,不被本门高手追杀,也会声名扫地,再也无法在江湖上立足。天行教徒众入教之时立有毒誓,言明终生不得叛教,如违誓约,便须受天雷裂体之刑。”(、域名(请记住_三<> 叶澜愕然道:“许进不许出,这也太蛮横了些!”m.33s. 石敬笑道:“叶兄弟此言差矣,天下各门各派,无不择徒极严,不但要看资质,对所选弟子是否忠心更是不敢有半点马虎。只因入门之人不但得传上乘功法,还与闻门中机密,若是任由门人脱离本门而去,不但培养之功付诸东流,还要冒着本门神功妙法外传,门中秘密外泄之险,试问天下各门各派谁能容忍这等行径?因此天下修真宗派无论正邪,除门下弟子犯有大错,开革出门之外,无不视主动脱离本门为不赦之罪,要施全力加以诛杀。此为江湖向例,岂独天行教一家为然?”

第十九节 埋没皇城 叶澜见石敬面色平和,对天行教虽多有不满,却并不怨天尤人,不禁佩服他的豁达,举杯喝一口酒,说道:“既然无法离开天行教,那石大哥在这宁都呆着也好,正可和小弟时常相聚。只是,宁战这皇帝与你天行教不睦,在京师之中,你这宁都分舵堂主当得怕是不会太自在。” 宁战笑道:“我初来宁都之时,宁战自然对我没有什么好脸色。但日子久了,我收束教众,不让他们做违法乱纪之事,众人慑于我的严令,都大有收敛。宁战见咱们不在这京师给他惹事,这几年便对我客气了一些。” 叶澜一直对宁战这位元婴境修为的大国帝王充满好奇,听石敬说起,便借机问道:“这么说,石大哥见过这天宁国的皇帝?” 石敬笑道:“天行教身为天宁第一的修真大派,我又身居宁都分舵的堂主,便不想见他也不可得呢。” 叶澜道:“小弟自幼长于海外,没见过什么世面,别说这位元婴境修为的皇帝,便是普通凡人皇帝也一个没有见过。却不知这位皇帝陛下风采如何?” 石敬一抬头,朝皇宫方向看了一眼,叶香居距皇城不远,禁宫之中屋宇雄伟,高入云端,便在叶澜的小院之中也能看得清楚。他看着宫中大殿的黄瓦红墙出了会神,轻声说道:“宁战治国有方,深受百姓爱戴,加上他道法高深,寿七百余岁而不死,在天宁国普通百姓心中,自然是天上地下惟此一人。民间传言,宁战面如日月,须髯若神,高有丈二,生得威严无比,坐时背生霞光,行时足现彩虹……” 叶澜越听越觉离奇,忍不住说道:“宁战身为元婴境高手,背生霞光,足现彩虹这些小法术,自然难他不住,但若时时施展这等术法装模作样,却是太累。他真的高有丈二?这人个头却也太大了些……” 石敬举杯喝了一口酒,摇头笑道:“这不过是百姓凭空想像,胡编乱造而已,可这些传言编得越是离奇,普通百姓们便越是信以为真,到后来偶有祭天大典之类的胜会,百姓远远看见了皇帝的面目,还不信他们的神仙皇帝居然也是和百姓一样,只长了一个鼻子两只眼睛。” 叶澜听着有趣,端着酒杯,却忘了送到口边,只听石敬又道:“其实宁战只是中等身材,比叶兄弟你还矮着几分。加之他修道时年纪尚轻,修为有成之后容颜不老,便现在看起来也不过二十七八岁年纪,颌下半根胡须也无,又哪里称得上须髯若神?” 叶澜听到这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举杯就唇,喝了一口酒,对石敬道:“这天宁帝国幅员数百万里,国中事务必然多如牛毛,宁战将如此大国治理的井井有条,已极为不易,他居然还有时间修真炼气,直达元婴境界,当真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 石敬微一摇头,说道:“听说宁战近年来专心修行,想要窥得混沌境界,无心打理朝政,朝中一应大小事务多已交由太子和宰相打理。” 叶澜未料到宁战还立有太子,轻笑道:“这天宁国还有太子么?元婴境修士可寿至六千余岁,这位太子殿下想要身登大宝,怕是有得等了!” 石敬笑道:“可不是么。宁战的道术不知学自何处,功法自成一格,宁氏皇族得他传授,几乎人人修道。只是各人资质不同,成就自然也就有高有低。天宁国皇位尊祖宗之法,立长不立贤,嫡长子自出生便受封太子大位,只是宁战的嫡长子不争气,修为无成,只活了二百来岁便老死了。这太子之位便从皇长子传给了皇长孙,如此代代相传,皇太子已然传了五代,宁战这皇帝宝座却还稳稳的坐着,不见有退位的迹象。如今这位太子叫宁勋,资质颇高,居然修到了金丹境,在这太子位上也已呆了二百来年,却不知日后能否到那龙椅上坐一坐了。” 两人借着酒兴,又聊了一会儿天宁皇族的趣事,叶澜忽地想起一事,提壶斟上了酒,举杯对石敬道:“石大哥,小弟有一事相求,还请你不要见怪。” 石敬见他忽然客气起来,便将手一摆,说道:“叶兄弟不必多礼,但说无妨。” 叶澜一口喝干,放下酒杯,缓缓道:“小弟这叶香居做些茶叶、酒水和香料的小本生意,虽然挣不了几枚晶币,却是我柳叶岛在北疆落脚的地方。听几位大当家说起,这叶香居的酒水和香料生意都是贡品,唯独这茶叶一项,因得罪了贵教开设的天行茶庄而被踢出了贡品之列,这几年小弟多方打点,却怎么也打不开宫中的门路,不知石大哥可否给手下人知会一声,让那天行茶庄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皇宫之中各色物品用量甚大,也不只用天行茶庄一家的茶叶,我们叶香居的茶叶若重成贡品,却也不会抢了天行茶庄的生意。” 石敬微一皱眉,缓缓道:“有这等事?那天行茶庄并非我天行教的产业,只是门下一个弟子家中私产,想是那弟子借我天行教的名头在宫中给叶香居使了绊子。叶兄弟放心,这等凡俗生意上的小事,我向手下人和宫中打个招呼便是。” 两人又喝了一壶酒,石敬便告辞去了。过了几日,这一天恰值午后,叶澜正在陆韬院中与众人掷壶玩耍,众人事先言明,要叶澜不得使用法力,又按着武功高低,将各人按远近排列。叶澜距箭壶一百五十步,仇思雨一百步,杜元枫八十步,陆韬三十步,陆嫣只十五步。结果几轮投掷下来,从男大败亏输,被陆嫣赢去了几万两银子。 众男正输得额头见汗之际,忽听院门外一声叫喊:“少主,大喜,大喜呀!”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陆峻手持一封书信直闯进门来,径将信函交在了叶澜手中。 叶澜取出信笺,草草一观,见是宫中内务府钱总管的亲笔,说要让叶香居遣人到内务府一叙,去时记得带上一些叶香居上好的茶叶。 叶澜心知是石敬给宫中打过了招呼,便将此事简略向陆峻说了。陆峻闻言大喜,忙吩咐下人备了一份厚礼,便要随叶澜一同进宫。 两人备好了礼物,方要出门,忽见半空中黑影一闪,石敬已从空中落下地来,对叶澜道:“叶兄弟,你于宫中人物不甚相熟,做哥哥的陪你走一趟。” 叶澜微微一笑,朝他点了点头。陆峻更是喜不自胜,躬身说道:“多谢石堂主,叶香居上下决不敢忘石堂主提携之恩!” 石敬忙伸手将他扶起,说道:“陆大当家不必多礼,要不是我手下人不讲规矩,暗中使了手段,叶香居的茶叶也不会被踢出贡品之列,如今石某和宫中打声招呼,也不过是弥补前非,陆当家不来怪罪于我已是给石某留了情面,又何来感谢之说?” 陆峻连道不敢,三人穿过叶香居前院,出得门来,陆峻从下人手中接过马缰,翻身上马。皇宫距叶香居有数里之遥,陆峻虽也身有武功,一路狂奔而去终究不雅,他怕耽误工夫,因此要骑马前去。叶澜和石敬也不飞腾上天,悠闲迈步而行,走在马匹前面,只数息工夫,便已行到宫门之前。 宫门内外列满兵卒侍卫,侍卫头目见有人靠近宫门,便来上前问话。这人识得石敬,却仍是问清三人来意,又接过内务府钱总管的信函仔仔细细地查验了一遍,抬头向叶澜道:“阁下是初次入宫,须得验明身份。你是修士还是凡人?” 叶澜并不隐瞒,如实回答说自己是金丹境修士。那侍卫头目又详问了他是金丹境第几层,是何门何派弟子,叶澜一一如实说了。那侍卫头目道:“金丹境以上修士初次入宫,须得报于圣上亲闻,待得圣上恩准方可进宫,诸位在此静候,容我进去禀报。” 三人点头答应,那侍卫头目转身入宫,身法竟是奇快,眨眼间便消失在廊宇之后。叶澜瞧他身法,便知这侍卫是修道之人,只是瞧不出他修为如何。 约莫过了一盏茶时光,那侍卫奔回宫门,对三人道:“三位请随我来。我领你们去内务府,三位务必跟在我身后,不可到处乱闯。” 石敬道:“我又不是第一次进宫,你尽管放心便是。” 那侍卫笑道:“宫中规矩如此,还请石堂主海涵。” 三人跟在那侍卫身后,缓步而入。那侍卫知道陆峻不会道法,因此脚下行得甚慢。叶澜来宁都已一年有半,叶香居离皇宫又近,他虽不敢飞临皇宫之上,却也早在远处空中将宫中景色瞧了个清楚。只是这皇宫实在太大,宫殿屋宇不计其数,叶澜目力虽佳,却仍是会被宫中假山楼阁遮挡视线,看不清深宫之内情形。此次他初入皇宫,身临其境,见殿中金光盖地,桥侧明玉生辉,宫中处处流光溢彩,走龙飞凤。叶澜在京都已久,荣华看尽,不能说没见过世面,可对这禁宫的豪奢却仍是咋舌不已。

第二十节 称九五 一行人足足走了一炷香时光,方才来到内务府门前。那侍卫与守门的小太监交待几句,转身快步走了。守门小太监对石敬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地带三人进厅落座,奉上茶来。 三人甫一坐定,便听得一阵苍老而尖锐的笑声自后传来,只见一个眉发皆白的老太监自后厅走出。石敬和陆峻都识得这老太监便是内务府大太监钱总管,都是起身相迎。叶澜见二人起身,也慌忙跟着站起。那钱总管朝石敬拱了拱手,转头对陆峻道:“陆大当家,咱老哥俩可有年头没见了吧?你手上的买卖虽不再是贡品,但咱老哥俩儿的情分还在不是?你怎地这么多年里也不进宫来看看你老哥哥?” 陆峻面色尴尬,苦笑道:“老弟经营不善,自觉无颜见老哥之面,是以一直不敢前来。”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木盒,塞入钱总管的手中。 秦总管揭开木盒,向盒内看了一眼,接着将木盒揣入怀中,对陆峻笑道:“老弟你来就来呗,还这么破费干什么?” 陆峻道:“不成敬意,不成敬意。”接着伸臂指向叶澜,续道:“这是我们叶香居少主叶澜叶公子,你们两位多亲近亲近。” 钱总管上下打量了叶澜几眼,说道:“我倒不知叶香居还有这么一位年轻少主,听石堂主说叶公子修为高深,乃是神仙一流的人物,杂家这厢有礼了。” 叶澜忙说不敢,钱总管做个手势,四人重又坐了,钱总管端起茶碗,抿了一口,缓缓道:“既然石堂主打了招呼,咱们就先谈谈正经事。陆大当家,你叶香居的茶叶若重被选为御用,你打算收多少银子一斤啊?” 陆峻略一沉思,说道:“孝敬皇家之物,陆某不敢多要,只收一些本钱,算二十两银子一斤便了。” 钱总管眼皮一番,两只夹着茶杯盖,轻轻拂动杯中茶叶,慢悠悠地道:“天行茶庄久居贡品之列,也只收二十两一斤,你们叶香居新晋入宫,也收二十两,似乎不大合适吧?” 陆峻面有难色,说道:“实在不能再低了……,要不这样,老哥哥忙活一场,也不能白辛苦了,按着向例,老哥哥当拿一成,老弟当着我家少主给老哥哥再加一成,算你两成便是!” 钱总管脸上现出一丝喜色,口中却道:“这样不好吧?”举起茶碗,刚要去喝,却忽的想起了什么,将茶碗往桌上重重一放,大叫道:“小雷子,快给我滚进来!” 方才给众人倒茶的小太监听得呼唤,忙奔进屋来,弯腰听候吩咐,钱总管指着他骂道:“不长脑子的东西!叶香居的诸位好朋友来此,身上自然备有上好香茗,你给人家泡这等粗枝烂叶,是存心要丢杂家的脸么?” 小雷子挨了骂,脸上却无惶恐之色,笑嘻嘻地道:“是小人的不是!”说着向陆峻伸出手去,续道:“陆大当家,把你家的宝贝拿出来吧。” 陆峻道声有劳,从怀中摸出一包茶叶,顺手在茶叶包底下塞了一张银票,放在了小雷子的手中。小雷子取了茶叶出去,不一会儿,便给诸人奉上新茶。 钱掌柜取过茶碗,啜了一口,闭目品味半晌,睁开眼来,对陆峻笑道:“陆老弟这一碗睛空落雪,老哥哥可有日子没有喝过喽,没想到滋味更胜往昔。” 陆峻喜道:“钱总管谬赞了。” 钱总管又喝一口茶,放下茶碗,沉声道:“不过,这个价钱吗,我看咱们还得再议一议。” 陆峻面现犹豫,轻声问道:“老哥哥的意思是?” 钱总管道:“陆老弟这碗茶,滋味绝妙,与天行茶庄的贡茶一比,凡口舌能辨味者皆能分出高下,如两者一样价钱,旁人问起,难免会有人说上几句闲话,说我这内务府总管老眼晕花,连茶的好坏也分不出了……”他说到这里,忽地转头向石敬道:“杂家实话实说,还请石堂主莫要见怪才好。” 石敬笑道:“钱总管说哪里话来。那天行茶庄只是我手下一名教众家中私产,石某虽穷,却也不在乎他每年孝敬的那点小钱。这天行茶庄仗着敝教的名头,行事不讲规矩,我本就有心管上一管。钱总管现下借机给他们一个教训,替我这堂主敲打一下手下,石某正是求之不得呢。” 钱总管点头道:“如此杂家便放心了。”说着瞧了陆峻一言,缓缓道:“货分三六九等,价钱自也有高有低。陆老弟这茶,若只卖二十两银子一斤,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更是会让杂家有些为难……” 叶澜听了钱总管之言,只觉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历来讲价都是买家把价钱往低处压,这钱总管买东西,却是嫌对方要价太便宜,非要把价钱往高处抬,当真是古怪得紧。 陆峻久和官府打交道,却知这钱总管之所以要抬高价格,乃是因自己把他的分成从一成加到了二成,茶叶价格越高,他分到手的便越多,自然乐得将价格抬上一抬。陆峻想到此处,会心一笑,对钱总管道:“钱老哥处事公道,小弟全凭老哥做主便是!” 钱总管闻言一笑,举起茶碗又啜了一口,低头沉吟不语。石敬只当他拿不定主意,也喝一口茶,放下茶杯说道:“这睛空落雪确实比天行茶庄的货好得多,这价钱吗,至少也得是天行茶庄的一倍,我看定在四十两应当没错。” 钱总管听了,放下茶碗,闭目微笑,却是轻轻摇了摇头。 陆峻见他摇头,知他仍嫌价格太低,便接口道:“依我看,应该定在六十两一斤,六六大顺,以示我天宁朝国泰民安,万事顺遂。” 钱总管睁开眼来,看着陆峻,眼中满是笑意,却仍是摇了摇头。 只听石敬说道:“既然要讨个好口彩,那八十岂不更佳?” 钱总管听了,忽地仰天大笑起来。三人不知他为何发笑,也只得陪着干笑了几声。钱总管一声笑罢,指着三人大声道:“什么六六大顺,大发利是的吉祥话,都只不过民间百姓讨的好口彩,却是配不上皇家威严。依我看,这茶叶须定在九十五两银子一斤,方能显出吾皇九五至尊的气派!” 叶澜见三人一轮轮往上抬价,只听得目瞪口呆,说不出来话来。陆峻和石敬听钱总管把价钱抬到了九十五两,也是一愣,接着都是一拍大腿,齐声赞道:“钱总管高见!佩服,佩服!” 钱总管面有得色,朝三人频频颔首。陆峻见买卖谈成,自此叶香居香茗重入贡品,京中王公大臣,贵族富商必然争相购买,日后自然是财源滚滚,这才是这笔生意的关键所在,与之相比,宫中获利只是小头,钱总管虽给出九十五两银子一斤的高价,但宫中用茶毕竟不会太多。想到此处,陆峻便向钱总管说道:“钱老哥,咱们既然谈好了价钱,便当说说用量,老哥需要让咱们每月承上多少斤茶叶?” 钱总管伸出三根手指,抬手捋了捋雪白长眉,略一沉吟,说道:“我略一估算,一个月怎么也要七八万斤,你第一个月先运八万斤进来,如不够,咱们再加便是。” 叶澜听他要如此巨量茶叶,心中暗道:“要那么多,哪能喝得了,拿来喂猪么?”陆峻也道:“老哥说笑了,宫里哪喝得了这许多茶叶?” 钱总管道:“喝自然是喝不了这许多,但咱们圣上和诸位嫔妃皆喜食茶叶蛋,这茶叶是用来给他们煮茶叶蛋用的。” 叶澜一口茶几乎喷出口来,瞪目道:“煮……,煮茶叶蛋?煮茶叶蛋需要用这么好的茶叶?不太也浪费了么?” 钱总管不悦道:“叶公子这话可就不对了!鸡蛋之一物极是难得,珍贵无比,内务府所购御蛋,作价六十两银子一枚。如此珍稀贵物,也只有以皇家之尊贵才能消受得起。这般豪奢的吃食,难道还配不上公子家出产的茶叶么?” 叶澜张大了口,暗道:“鸡蛋两文钱三枚,一两银子买一千个还有找,你居然说六十两一枚?那是鸡蛋还是凤凰蛋啊?”正要说话,却见石敬和陆峻冲自己连使眼色。他心念一动,便已明白,又想:“好你个钱总管,这捞钱的手段也太狠了一些。也亏得是皇家巨富,才能养出你这等大老鼠来!” 他想明白了其中关窍,便对钱总管报以一笑,说道:“钱总管责备得是,小子年少识浅,没见过什么世面,加之叶香居毕竟是小本买卖,家财不厚,小子无福吃过鸡蛋这等贵物,不识其珍稀,还请钱总管不要笑话我才好。” 陆峻见他如此说,不由松了一口气,钱总管眼中精光一闪,笑道:“孺子可教!” 叶澜赧然一笑,不再说话,心中暗道:“今天算是长见识了,等办完了事,回到叶香居,定要叫春云去煮一大锅茶叶蛋来,也好叫旁人知道我堂堂叶香居少主的阔气!”

第二十一节 圣明天子 陆峻和石敬见生意谈妥,又与钱总管寒暄几句,正欲起身告辞。忽听门外一个尖锐的声音叫道:“奉皇上口谕,宣天行教堂主石敬、叶香居少主叶澜觐见!” 叶澜听得皇帝召见自己,脸上现出一丝讶异,接着嘴角扬起,眼中露出喜色。他对这位元婴境修为的帝王充满好奇,早就想见上一面,如今听到宣召,正是求之不得。 陆峻虽久居禁宫之侧,却从未见过皇帝。他身为天宁子民,也与别个百姓一般,对宁战敬若神明,听得圣上要见少主,心中即觉兴奋,又感惶恐,生怕少主不懂礼仪,冒犯了天颜。便对叶澜说道:“少主,圣上忽然相召,不知有什么旨意,你在圣上面前一切小心从事,千万不要乱说话。” 叶澜听了,点了点头,随口答应了一声。陆峻见了他这幅漫不经心的模样,更觉担心,转头向石敬说道:“石堂主,我家少主初次面圣,一切礼仪全然不懂,圣上面前,还请石堂主多加提点!” 石敬笑道:“陆大当家放心,咱们皇帝陛下慈和有加,对我等修真同道更是不摆架子,陛下召见我俩,想来也没什么事,只是听闻新有金丹境高手入宫,便想见上一见而已。” 陆峻心觉石敬之言有理,暗中松了口气,但嘴上仍说:“小心一些总没有错。少主,我先回叶香居等候,你面圣之后,还请赶紧回去!” 叶澜点头应了,与石敬一起迈步出门。那来传旨的小太监当前带路,带二人向宫内行去。三人行了小半个时辰,来到一处宫殿之外,那小太监对二人道:“两位在此稍候,容我进殿通报。”说罢转身进殿,过了片刻,快步走出,对二人道:“两位里边儿请。” 叶澜跟在石敬身后,缓缓行入大殿。那小太监进门后向右一拐,走入一间极大书房。叶澜抬头看时,只见一青年男子高坐于书桌之后,正在翻阅奏章,桌下站了十余人,分作两列,一个个都低眉敛目,一时也瞧不清面貌。 石敬见书桌后那青年男子抬起头来,朝自己和叶澜微微一笑,便快步上前,在书桌前丈余处停下脚步,两手一抱拳,躬身说道:“石敬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叶澜从没见过皇帝,正不知如何行礼,见了石敬躬身行礼,便也有样学样,抱拳躬身,高呼万岁。 一句万岁喊完,还未直起身,便听右旁一人冷冷地道:“天行教毕竟位列正道十二大宗,石敬又是天行教宁都分舵的堂主,得陛下隆恩,才特许面圣不拜,你这小子算个什么东西,见了圣上,居然也随随便便地只弯一下腰?还不快点跪下磕头!” 叶澜抬起头来,朝说话那人望去,只见那人身着紫袍,腰束金带,瞧面容有三十余岁年纪,双目炯炯,莹然生光,显是修道之人,只是瞧不出修为如何。 叶澜心想见了皇帝,叩拜也无不可,但此人说话如此无礼,实是令人生厌。正不知如何应对,忽听石敬沉声道:“我这叶兄弟是海外散修,算不得天宁子民,况且圣上早有旨意,凡金丹境以上修士,面圣只叙修真同道之仪,不必行君臣之礼,此事国师不是不知,却仍如此说话,是要给我这叶兄弟来一个下马威么?” 那国师一怔,正欲回答,却见站在左方第一位的一名穿黄袍的中年男子说道:“石堂主说他是海外散修便不是天宁子民,此言实是大谬!莫说他是叶香居少主,身居王化之下,便是来自海外,又怎不是天宁子民?吾皇威加四海,不出几年,海外也会归于王化之下,到时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岂有化外之人?” 石敬一笑,说道:“太子殿下雄才伟略,胸怀四海,石某静候殿下大展神威,建取不世之功业!” 叶澜知道这太子名叫宁勋,也是金丹境的修为,却未料到他是这等中年男子的形貌,看起来却比宁战这皇帝老得多了。 宁勋听出石敬话外之意,眼中闪过一丝怒色,继而又涌出一丝不安,转头向书桌后的宁战看了一眼,见他脸上并无异样神色,这才放下心来,回过头向石敬怒视一眼,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宁战看完手中奏折,在折子上刷刷批了几笔,合上折子,抬头笑道:“好了好了,既然大家是修真一脉,也就用不着那么多礼数了。” 石敬又一拱手,说道:“谢陛下!” 却听那国师阴阳怪气地道:“圣上只许金丹境以上修士面圣不拜,这小子修为如何,咱们谁也没有见过,他说自己是金丹境,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石敬冷哼一声,说道:“叶兄弟和我一同入宫,国师不信他是金丹境,便是信不过石某了?” 国师笑道:“乱吹牛皮的小人到处都是,石堂主光明磊落,便以为人人都是坦荡君子,若是不小心受了旁人蒙骗,也属寻常。” 石敬双眼微眯,沉声道:“那国师看石某是不是乱吹年皮的小人?” “石堂主何出此言,难道亲自试过这小子的斤两?” “不错,我和叶兄弟是不打不相识,月余之前,石某曾和他因一些小误会大战了一场。” 宁战刚刚重新打开一份奏章,听到此处,忽地将折子放下,抬起头来,饶有兴味地问道:“你和他大战过一场?却不知胜负如何?” 石敬坦然道:“叶兄弟道法精妙,石某不是他的对手。” 宁战哦了一声,转头看向叶澜,问道:“你叫叶澜?听侍卫禀报,你不过是集玄境的修为,而石敬早已是金丹境第四层中的佼佼者,你到底使了什么手段,居然能赢得了他?” 叶澜自是不会将玄天无极功的秘密告诉别人,听宁战问起,便轻声答道:“是石大哥一时大意,才让我侥幸得手,其实若论真实本领,以我这点能耐又哪里是石大哥的对手。” 宁战颔首道:“胜而不骄,不错,不错。”说着伸手在奏折堆上一拍,转头对太子道:“勋儿,朕见这位小朋友有趣,想要与他喝上几杯,这些奏折你酌情批阅即可,若有疑问,便与宰相和众大臣商议对策。” 宁勋点头应了,诸大臣一起躬身领旨。宁战站起身来,对诸大臣笑道:“我们要聊些修道之事,想来你们也听不明白,就不要跟来凑热闹了。”接着转头对国师道:“严烈,你若无事,不妨也一起来喝上几杯。” 严烈瞧了叶澜一眼,对宁战躬身道:“圣上有命,岂敢不尊。” 宁战走出书案,对一旁伺候的老太监道:“传旨,摆宴寿仙宫。” 那太监躬身道:“喳!”直起身来,高声叫道:“圣上有旨,摆宴寿仙宫。” 一行人出了上书房,径向深宫中走去,宁战脚下不疾不徐,身形却快得出奇,那老太监随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居然半点也没有落下。叶澜跟在两人之后,见这太监修为不弱,心中暗暗纳罕:“书上说太监要斩断凡根方可入宫侍奉皇家,瞧这老太监身法,修为着实不低,可天下怎会有自甘下贱,愿意去做太监的修士?是了!这人定然自小便净了身,宁战看他忠心,便传了一些道法给他。只是,太监五体不全,先天有缺,纵小有所成,终究修不得仙家正法。” 五人脚下皆快,转眼已行出数十里,来到了寿仙宫之前,宁战停下身法,缓步入宫。宫中太监宫女来往不休,正在摆宴,厅中放了两张巨桌,桌上酒菜尚未备齐。宁战径自走到上首的桌前坐下,叶澜也老实不客气的上前,便要与宁战同坐,却忽觉手臂一紧,已被石敬拉住,拖到了下首桌旁。 叶澜一怔,见严烈眼露嘲讽之色,才明白帝王尊贵,无人可与之平坐对饮,因此要独坐一桌。他微微一笑,顺势坐了,暗道:“怪不得帝王尽皆称孤道寡,却原来真的要处处摆出一副孤家寡人的架子来,连与别人聚坐欢饮也办不到,那这酒喝的还有什么滋味?当真是无趣得紧!” 须臾酒菜齐备,满桌珍馐美馔,叶香居家财豪富,叶澜身为叶香居少主,各色丰盛筵席早就吃得倦了,此时见了这皇宫御宴,却也不觉有什么稀奇,只席上一盘剥好了的茶叶蛋勾起了他的兴致。他想起钱总管说这鸡蛋要六十两银子一枚,加上煮蛋的茶叶、柴薪等等,这一颗茶叶蛋怕是要百两银子上下。叶澜在心中打定主意,待会宁战发话开席,自己定要尝尝这珍贵无比的御用茶叶蛋的味道。 酒菜上齐之后,摆膳的宫女鱼贯而出,有几个小太监上来,给各人杯中斟满了酒,宁战举起酒杯,朝三人略一示意,也不说话,举杯一饮而尽。 叶澜见状,也是举杯便喝,石敬和严烈却都站起身来,说一声:“多谢陛下赐酒!”这才举杯喝干酒水,重又落座。 宁战放下酒杯,对叶澜笑道:“澜哥儿,你说你来自海外,朕听说海外之地,皆归北海龙族统御,你久居海外,可曾与龙宫的人打过交道么?”

第二十二节 天外亦识卿 叶澜听皇帝相问,忙将口中的茶叶蛋囫囵咽下,答道:“何止见过,我还去龙宫之中住了几个月,并和他们的小公主结成了好朋友呢!” 宁战哦了一声,眼中生出异样光彩,高声道:“那你可要好好跟我说一说。” 叶澜点头应了,便将龙宫之中的所见所闻一件件说了出来。宁战越听越是兴致盎然,遇到讲述不甚详细处便出言发问,要他分说明白方才罢休。两人谈谈说说,竟让严烈和石敬连半点插话的余地也无。石敬见叶澜讲述海外奇闻,也觉十分有趣,不时喝几杯酒,听得津津有味。严烈却觉老大没趣,只顾低头喝闷酒,偶尔向叶澜瞥上一眼,目光冷冽非常。叶澜谈兴正浓,对此浑然不觉,石敬瞧在眼里,却也只是微微冷笑,并不理会。 叶澜直说了小半个时辰,方觉龙宫之事说无可说,宁战见再也问不出什么,不由轻叹一声,幽幽说道:“早知茫茫沧海之中另有一番天地,却未料到是如此精彩纷呈,朕不能亲自前往去瞧一瞧海外奇景,实是憾事!” 叶澜笑道:“北海龙宫距此不过三百余万里,以陛下修为,可说朝发而夕至。陛下既然想去海外散心,随时去便是,又有什么难处?” 宁战喝一杯酒,望着南方,怔怔地出了会儿神,幽幽说道:“朕国事缠身,修行又到了要紧处,实在抽不出工夫。更何况,我以帝王之尊,要去龙宫便须堂堂正正,带齐文武百官摆驾南巡,岂有一个人偷偷摸摸过去的道理?” 叶澜听他如此说,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这皇帝果有开疆拓土与龙族开战之心!哼,龙族高手如云,虾兵蟹将无数,就凭你这点能耐,居然也敢觊觎北海水族?当真是太过不自量力了!” 石敬听了宁战之言,微微一笑,举起酒杯说道:“陛下以帝王之尊而达元婴境界,古来帝王无有能及者。以陛下之雄才,要踏平水族可说是易如反掌,将来北海并入帝国版图,陛下到时摆驾南巡,定是北疆仙凡共仰的一桩盛事!” 宁战也举起酒杯,一口喝干,而后哈哈大笑几声,意甚欢畅。忽见严烈猛地站起身来,朝宁战弯腰抱拳,大声道:“北海龙族高手如云,实力深不可测,陛下万不可生南征之心,如若不然,只怕会引起人、龙两族大战,给北疆带来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 宁战放下酒杯,对严烈摆了摆手,轻声道:“国师稍安,朕只是听叶澜说起龙宫之事,颇感兴味,随口感叹几句而已。石堂主说什么并北海入帝国版图,却是恭维太过。朕这天宁国有几斤几两,朕自己心里清楚,又岂会无端去找龙族的麻烦?” 严烈听宁战如此说,长吁了一口气,但仍有些不放心,略一沉吟,说道:“陛下当年与敝派龙掌门在南化边境定有盟约,陛下信守盟约,数百年来未派一兵一卒踏过南化疆界,如今天宁国运昌隆,百姓富庶,望陛下看在天宁亿兆黎民的份儿上,珍惜这太平年景,千万莫要背盟才好。” 叶澜听严烈提起南化国和龙掌门,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我与燕大哥初识之时,曾听他说起过宁战攻打南化之事,当时太虚门和明德书院劝阻无果,只得由天外天掌门龙化云亲自出面,许了宁战一些好处才使他撤兵。这国师既说什么敝派龙掌门,定然是天外天的人了。” 宁战听了严烈之言,将手中酒杯往桌上一放,重重哼了一声,却不说话。他身后那年迈太监轻咳一声,冷冷地道:“圣上金口玉言,说过的话从来没有不算的。倒是你们天外天龙掌门当年答应的事到现在还没有完全兑现,到底是谁违背盟约,连我这个做奴才的也是明白得紧,这背盟的罪名却是加不到陛下头上!” 严烈一拍桌子,猛地站起身来,指着那老太监说道:“敝派龙掌门位列洪荒,与天地同寿,乃是货真价实的神仙人物,还请扈总管在提及敝掌门时言语能检点一二,万不可冒犯神灵!” 那姓扈的老太监白眼一翻,淡淡说道:“老奴修为虽低,却也勉强是金丹境界,知道神仙亦是凡人修来,虽说难能,却也算不得有什么了不起。老奴一身修为尽是圣上传授,一生只知圣恩,不知其它。我一个五体不全之人,活了六七百岁早已够了,本也没打算求什么长生,因此对那些个虚无缥缈的神圣仙佛并不如何放在心上,可若有人胆敢对圣上无礼,杂家可是随时准备拼上这条贱命的!” 严烈脸上筋肉抽动,与扈总管对视半晌,又转眼看向宁战,见他左手持杯,右手食指点在杯沿上缓缓转动,眼睑低垂,面无喜怒,但眼中光华闪动,震人心魄。严烈略一踌躇,终于只是哼了一声,重又坐回椅中。 众人一时无话,石敬为解尴尬,轻笑一声,举杯对叶澜道:“我年轻时也去海边游玩过几年,却未远离北疆深入龙族领地,今日听叶兄弟说了这许多海外轶闻,倒勾起了我的兴趣,来日有暇,定要随叶兄弟一起去海外瞧上一瞧。” 叶澜点头答应一声,却又想起一事,说道:“小弟受家规所限,离岛二十年内不能返家,我离家才只两年多,石大哥若要让我当向导,怕是有得等了。” 石敬仰头喝了酒,放下酒杯笑道:“咱们都是金丹境修为,寿逾千载,短短十七八年不过一弹指耳,为兄又有什么等不得的。” 叶澜一搔头,笑道:“说得也是!小弟年纪尚幼,经历浅薄,总觉得十几二十年是很长的一段时光……” 石敬微一皱眉,问道:“修士驻颜有术,凭面容瞧不出年纪,我只是瞧你面嫩,随口叫你一声叶兄弟,却还没问过你的年纪,不知你现今是多大岁数?” 叶澜微笑道:“石大哥放心,你这声兄弟肯定没有叫错,小弟现下只二十二岁,想来是比你年轻一些……” 只听得“嘣”“咔嚓”“啊呀”几声响,宁战和石敬手中酒杯都被捏成了粉末,严烈猛然站起,身下椅子受力太过,散成一堆废木,扈总管身子摇晃,向后退了两步,本来苍白的脸上血色褪尽,隐隐露出一丝青色。 叶澜见四人同时脸色剧变,都惊得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不由心头也是一惊:“哎哟,我心无戒备,随口应答,泄露了年纪,可别惹下什么麻烦。他们本就知道我的修为,天下金丹境修士不计其数,并没什么稀奇,只是能在二十岁左右而达金丹境界,天下除了那太虚门的莫瑶和紫阳宫的云丹儿了之外,怕也只剩下一个我了。此事着实惊世骇俗,也怪不得他们惊讶。我得抓紧想一些托辞,可别让他们知晓我得了赤玄的功法和宝藏的事。” 在一旁侍奉的小太监见皇上捏碎酒杯,急忙取过绵帕,为他擦拭干净,另行换过酒杯。宁战脸上震惊之色尤未褪去,过了良久,才盯着叶澜,一字一顿地道:“你真的只有二十二岁?” 他见叶澜点头,又道:“即使你从娘胎中开始修道,也不过二十二年的修为,能在二十年中而达金丹境第三层,实是超乎想象,你……,你到底是如何办到的?” 叶澜正自搜肠刮肚要编一套说辞,却不知要怎样即能隐瞒赤玄之事,又能自圆其说,略一沉吟,忽地灵机一动:“此事因宁战询问龙族之事而起,他们对龙族之事一无所知,我何不把事情全都推在小青家头上?” 当下朝宁战一拱手,说道:“回陛下,其实我直到十六七岁也只是御风境界,修行虽不算太慢,却也没什么惊人之处,只是后来机缘巧合,和龙宫的小公主结成了好友,于数年之中,得她相赠各种珍稀灵丹,辅以龙族秘术和诸般法阵,才使得我修行突飞猛进,一举跻身金丹境界。听龙宫中长辈说起,这般以外力强行提升修为毕竟根基不稳,可一而不可再,让我日后要循序渐进,稳固根基,不可再急于求成呢。” 宁战听了,微微点了点头,幽幽地道:“以外力快速提升修为之法,朕倒也略知一二,当年我初窥修真门径,这外力吗,倒也用了一些。只是……,如你这般于数年之间从御风境而直达集玄境界,却是太过惊世骇俗。龙族秘术竟有如此威能,朕倒真想见识一下了……” 严烈方才激动太过,震坏了座椅,早有小太监收起碎木,给他换上新的椅子。严烈重新落座,瞧了叶澜半晌,脸上神情数变,忽地开口问道:“龙族术法向来不传外人,你既然修得龙族秘术,应该算是龙族弟子了?” 叶澜摇头道:“不,龙族公主传我功法秘术,只是出于朋友间的私谊,并未要求我为龙宫效力。” 严烈又道“好,不是龙族的人,那么你现下属何门何派?” “小可是海外散修,家传的道法,算不上什么门派。” “那你家中可允你另行拜师学艺?” “若有名门大派看得上小子,肯收录门下,岛规亦无所禁。” 严烈点了点头,正色道:“如此甚好。那么,你可愿拜入我天外天门下?!”

第一节 信义无双 叶澜见严烈竟起意招揽自己拜师天外天,不禁大吃一惊,实不明白为何他方才还对自己横眉冷眼,言语中颇不客气,此时却何以忽然对自己青眼有加,要招自己入门? 叶澜自知柳叶岛家传功法之不足,早就有意另投名门修习诸般上乘功法。天外天是北疆第一大派,又有真神坐镇,地位超然,这等大宗前来相招,正是求之不得。只是,他曾与罗文琪有过二十年之约,言明二十年期满,待自己回柳叶岛禀明父母之后,便会去太虚门商议拜师之事。叶澜念及此事,心中暗道:“太虚门虽贵为北疆第二大派,但以宗门底蕴和威望而言,仍不及天外天远甚,我若要拜师学艺,天外天自是上上之选。但大丈夫言而有信,我既于罗姐姐有约在先,便不能食言而肥。更何况,二哥对太虚门忠心耿耿,我若另投别派,非被他拿着那赤玄斧直砍到天外天不可,那这天外天不去也罢。” 想到此处,朝严烈拱了拱手,说道:“多谢国师青眼,不过……” 石敬察颜辨色,已知叶澜要一口回绝此事,不等他将话说完,忙一伸手,止住他的话头,说道:“叶兄弟,天外天贵为北疆第一宗,不但有龙掌门这等神灵坐镇,门中神功妙法更是远超诸派。你资质高绝,年少有为,正可借此机缘更增进益,做哥哥的诚心劝你一句,万万不可错失这等良机!” 严烈与石敬分属两宗,在帝王之前向有争竞,彼此之间颇有嫌隙,此时见石敬为自己说话,不由微微一怔,接着朝叶澜笑道:“你自小长于海外,不知我天外天的名头,想来又散漫惯了,不愿身入大宗多有束缚,因此听说要拜师入门,心中便不自觉的生出抗拒之意。少年人,你最好听石堂主一句劝,我天外天择徒极严,天下修士若能被我派看中,无不欣喜若狂,感念自己祖上积德。其实我本无权招你入门,只是天外天向来有个规矩,凡我派弟子在外遇到资质佳妙,身世清白的良材,便可引荐其入门。我此时问你这一句,只是说能为你引荐,至于你是否能被门中长辈看中收入门下,却还要看你的机缘。” 叶澜听了,微微一笑,还未说话,却听宁战淡淡说道:“天外天地位虽高,功法虽妙,但叶澜身有龙族秘术,也不见得免弱于旁人。澜哥儿,别人要拉你入伙,到底是要传你神功还是要从你身上套取点什么东西,你可要瞧清楚了。” 严烈眼中怒色一闪,抬头直视宁战,大声道:“陛下此言,可是说我天外天意图染指龙族功法么?” 宁战眼中寒意有如实质,冷冷说道:“朕只是自己吃过亏,是以提醒一下澜哥儿,要他和贵派打交道最好多留几个心眼儿,有些事一旦答应下来,后悔便晚了。” 严烈轻哼一声,说道:“陛下这些年来修为突飞猛进,依小人所见,六百年前的南化之盟,陛下可算不得吃亏啊!” 宁战举杯喝一口酒,森然道:“没有吃亏?朕答应龙化云的事,朕当时便做到了,可他龙化云答应朕的事,却到现在还没做到!”m.33s. 严烈冷笑一声,朗声道:“修行一道,本来便是欲速则不达,陛下天纵之才,不会不明此理。况且敝派掌门答应在千年之内让陛下到达混沌境,如今距南化之盟才区区六百年,陛下便已修至元婴境第四层,无论如何敝掌门也算不上不守信约吧?” 宁战略一沉默,放下酒杯,缓缓道:“朕一日不到混沌境,龙化云答应朕的事便没算完成,现在时日未到,朕自会信守盟约,但若再过四百年朕仍未踏足混沌境……,哼哼,到时朕自有话说!” 严烈点了点头,说道:“陛下的话,微臣自会如实转告敝派龙掌门!” “你如实告诉他最好!” 石敬见两人越说越僵,忙岔开话头道:“叶兄弟,此事你意下如何?” 叶澜分别朝严烈和石敬拱了拱手,说道:“多谢国师和石大哥的好意,国师看得上我,肯加以引荐,叶澜极感宠幸。只是在下曾与人有约在先,言明十七年后要去太虚门拜师,不管太虚门是否肯将我收录门中,在此之前,我都不会再另投别派。” 石敬听他如此说,点头道:“原来如此!既然答应了人家,自然不能食言,只是,未免可惜……”说罢喝一口酒,微微摇头,一脸惋惜神色。 严烈本拟叶澜听闻可拜师天外天定当欣喜若狂,满口答应,岂料到他竟一口回绝。严烈方才与宁战话不投机,听这皇帝言语中对龙掌门颇为不敬,心中恚怒,却惧于宁战的修为和帝王威严,不敢出言反驳,本就窝了一肚子邪火,这时见叶澜相拒,再也忍耐不住,指着他的鼻子大声道:“无知小儿!太也不识抬举!能被天外天看中,不知是你几世修来的福分,偏生你却不知好歹!哼,太虚门算什么东西?怎能与我天外天相比?居然有你这种不长眼的东西,舍华殿而就污泥,当真是愚不可及!别看你现在修行小有成就,不入我门,终究难得修真正道,凭着一点龙族左道功法,终究难有大成,到时候渡劫不成,身死道消,再来后悔可就晚了!” 叶澜见他越说越是难听,不但诅咒自己渡劫身死,还顺带羞辱了太虚门,不禁大是恼怒。叶澜虽从未去过太虚山门,但他与太虚众弟子共历生死,与文峰、长孙文全义结金兰,对太虚门素来极有好感,更因与罗文琪有二十年之约,心中早将自己当成半个太虚门人。这严烈咒骂自己,他勉力尚能忍耐,可他如此辱骂太虚门,叶澜却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当下轻哼一声,冷冷地道:“大丈夫行走世间,凭得便是信义二字。叶某与太虚弟子有约,另投别派便是无信之人,况且我结义的二哥也是太虚弟子,我若舍他而投别派,便也毁了我二人金兰之义,叶某虽是海外散修,籍籍无名,这等无信无义之行却也不屑去做。叶某没见过什么世面,却也知世间真正的修为高深之士,无不谦逊有礼,待人和善,不似某些人仗着师门威风便自高自大、目中无人,将别的门派瞧得一文不值。这等人物便算是出身名门,怕也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没的辱没了他师门的名声!” 严烈怒极反笑,仰天哈哈两声,指着叶澜道:“好,好,好!当真是后生可畏!严某行走江湖数百年,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不把天外天放在眼里。小子,圣上之前,严某不便动手,出宫之后,我定会到叶香居走上一趟,且让你看看,姓严的到底是不是自高自大,有没有辱没我师门的名声!” 叶澜一时义愤,说了一些气话,说完便已后悔,深觉天外天领袖群伦,自己无门无派,势单力薄,实在不该无端树此强敌。可经严烈这么一威胁,却激起了他的血性,将心一横,高声叫道:“怕你不成!叶某今晚便在叶香居恭候国师大驾!” 石敬本与严烈不睦,但知此人修为高深,法宝精妙,便自己也不是他的对手,叶澜掌法虽奇,境界终究是比严烈差了一层,怕是抵不得天外天的诸般神功妙法。他与叶澜相识虽短,却喜他性子质朴,与他极是投缘。石敬身在天行教,却瞧不起天行教嘴上天理昭彰,私下里贪财寡义的无耻风气,在教中并无知心之人。最近能得叶澜这个说得上话的朋友,甚觉欢喜,待他有如兄弟,此时见严烈出言威胁叶澜,便也动了真怒,重重哼了一声,朗声道:“国师好大的口气!叶兄弟是石某领入皇宫的,国师要出手教训于他,便连石某也一起收拾了吧!” 严烈双眉慢慢竖起,寒声道:“你天行教是要强行为这小子出头了?姓石的,你自己掂量掂量,以你天行教这一群鼠盗狗偷的货色,配不配得上跟我天外天为敌!” 石敬面不改色,淡淡地道:“天行教行止如何,与此事并无干系,你既然要找我叶兄弟的麻烦,便是和我过不去,姓石的只一人和叶兄弟共同御敌,并不会另找天行教门人前来助拳。” 严烈哼道:“以二敌一,却还说得这般义正言辞,当真是你们天行教师传的不要脸!你便多叫人手,严某又有何惧!”m.33s. 石敬眼皮一翻,傲然道:“见到资质佳妙的弟子,玄奇深奥的功法,便想要据为己有,招揽不成便要下杀手除去,以绝后患,这等歹毒心肠才叫不要脸,国师这三字评语,石某原封归还!” 严烈冷哼一声,不再说话,手掌之中却有一道光华亮起。石敬未料到他竟敢在宁战面前动手,微微一怔,便要祭出流炎枪,忽听啪地一声响,宁战身前桌上碗盏尽数弹起,接着又落回桌上,摔得杯盘狼藉。只听宁战大声道:“严烈,在朕面前动法宝,你好大的胆子!” (、域名(请记住_三<>

第二节 森罗俊秀 严烈见宁战怒形于色,微一犹豫,右手轻晃,掌中光华消散,对宁战躬身道:“微臣一时怒气难抑,并非有心要坏陛下的规矩,还请陛下恕罪!” 宁战摆了摆手,说道:“罢了!”一旁小太监将桌上杯盘撤下,重又摆上新的菜肴,宁战沉默半晌,续道:“酒桌上数言不合,算不得什么仇怨,喝几杯酒便揭过了,严烈,朕这宁都城中向来禁止修士私斗,你出宫之后,不可再去叶香居纠缠,否则,我决不饶你!” 严烈分向叶澜和石敬瞧了一眼,轻哼一声,满面不屑之色,接着转过头来,朝宁战躬身道:“臣遵旨!” 宁战点了点头,举杯饮了一口酒,不再言语。叶澜与严烈一番口角,心中不愉,便想离席而去。他虽于皇家规矩不甚了了,却也知皇帝不发话散席,自己不便先行离场,因此也只埋头喝酒,对严烈瞧也不瞧。 席间四人各怀心事,一时无话,宁战心觉无味,放下酒杯,便要说上几句,权作散场。还未开口,忽听殿外脚步急促,一人大声叫道:“父皇在此处么?快放我进去!”m.33s. 宁战辨音识人,知说话之人正是自己的四子宁俊。宁俊受封东群,若非自己宣召,依律不得擅自回京,他知宁俊行事素来沉稳,不会无故犯忌,且此时语声惶急,显然出了大事,不由眉头一皱,开口说道:“是俊儿么?出了什么事?快进来说话。” 只见一名蟒袍大汉快步而入,怀中抱着一名妙龄女子,那女子瞧面容约莫十八九岁年纪,生得秀美柔媚,瞧眉眼与宁战倒有六七分神似,此刻蜷在宁俊怀中,秀眉紧锁,满脸痛楚之色,印堂之上,尽是一片紫黑之气。 宁战见了这少女情状,脸色一变,闪身来到宁俊身前,伸右手食指在那少女眉间一点,略一沉默,恨声道:“太阴焚灵魔焰!森罗殿好大的胆子,居然欺负的朕的头上来了!老四,阿秀怎么受的伤?” 宁俊叹道:“近来孩儿治下有魔门妖孽作祟,我探知了对方实力,知道只是几个魔门小派的喽啰,便也不如何在意,只命属下前去剿灭。阿秀闲来无聊,听说有魔可除,便要去凑个热闹,她修为不弱,只比我略低一层境界,我一向允她孤身在外行事,听她求肯,自无不允之理,谁知……,哎!谁知这几个小喽啰虽没什么来头,却与森罗殿的人有些交情,搬来了一个森罗殿高手撑场面,阿秀一时不防,中了那人一记火符。若非她身有宝衣护体,又被我以灵丹和真元暂时压住了魔火,此刻早已被烧成飞灰了。孩儿用尽办法,却仍是救她不得,只得擅自回京,求父皇救阿秀一命!” 宁战身为帝王,后宫嫔妃无数,加之他是元婴境修士,寿元悠长,子息远比一般帝王为多,膝下儿子、女儿、孙子、孙女,甚至曾孙、玄孙、来孙,都不计其数。宁战政务繁忙,修行耗时,有些后代他连认也认不全。但这宁俊却是他与正宫皇后最小的儿子,一向最得他宠爱,而宁俊怀中这名叫宁秀的少女,虽是女儿身,容貌性子都与宁战有六七分相似,正是宁战最为喜欢的一个孙女,此时见她满脸痛苦之色,不禁大为心疼。 他知道太阴焚灵魔焰的厉害,一旦中在身上,修士一身真元尽成魔焰燃料,由内而外,焚心灭魂,极难解救。宁战虽贵为元婴境修士,修为比那施放火符的修罗殿魔徒高出甚多,但宁秀现下体内真元乱成一团,宁战若以自身真元去扑灭宁秀体内魔焰,真元太强宁秀便承受不住这种大力,经络气海会尽数毁坏,真元太弱又会被她体内魔焰焚烧,于治伤起不到一点效用。唯一的办法,便是如宁俊一般,将自己真元缓缓输入宁秀体内,包住魔火,任那魔焰焚烧自身真元,才能暂保宁秀不死。只是这般行事,不过是抱薪救火,那魔焰受宁俊真元喂养,只会越烧越旺,又需以更多真元压制,如此下去,不免将宁俊一身修为尽数毁去,且宁秀终究也不能幸免。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宁战皱眉思索良久,始终不得其法。叶澜与石敬对望一眼,也来到宁战身边,就近察看宁秀的伤势。严烈也走上前来,伸手在宁秀皓腕上一搭,轻轻叹了一口气。 天外天仗着北疆第一大派的威势,一向不怎么将宁战这皇帝放在眼中,宁战心中有气,对严烈这国师平素也不太客气,只是自己还要多方倚仗天外天,不好明着撕破脸面。他素知天外天之能,束手无策之下,看到严烈,心中生出一丝希望,问他道:“严烈,依你看,阿秀的伤可还有救?” 严烈松开宁秀的手腕,叹道:“仁秀群主不但身中太阴焚灵魔焰,体内更有毒气纠缠,剧毒与魔火交攻之下,更是难救,她能苦苦撑持到此刻,也算命大。” 宁战听他话中之意,似乎尚有解救之法,便道:“伤势紧急,拖延不得,若是能救,速速动手!” 严烈道:“救倒是能救,只不过……” 宁战见他吞吞吐吐,只当他要以此邀功,心中不悦,大声道:“你莫要磨蹭,只要你能救得阿秀的救命,但有所求,朕无有不允!” 严烈面色一肃,躬身道:“陛下误会了,微臣岂敢以群主的性命邀功,只是群主伤势险恶,微臣虽有医治之法,却无十成把握,只可勉力一试。” 宁战叹息一声,说道:“勉力一试,总强过坐以待毙,你放手施为便是,若是……,若是阿秀有个三长两短,朕决不会来怪罪于你。” 叶澜见这少女中了太阴焚灵魔焰,想起自己也曾身受魔焰焚身之苦,陷些被烧成飞灰,所幸玄冰离火扇有吸噬火焰之能,才让他从这魔焰之下全得性命。叶澜既听严烈说能救宁秀,本不想抢了他的风头,但听他说并无十成把握,便开口道:“仁秀群主是中了太阴焚灵魔焰吗?这伤我倒可以治上一治。” 宁俊不识叶澜,看他面嫩,略一迟疑,问扈总管道:“这位公子是?” 扈总管躬身道:“禀四爷,这位公子姓叶,乃是自海外而来,修为高深,更与龙宫中人有交情,说不定另有神妙手段,能治仁秀群主之伤。” 宁俊听叶澜与龙族有交情,心中便多出了一分指望,对叶澜道:“叶公子若能救得小女,宁俊必不忘公子救治之德,公子但有所命,无有不遵。” 叶澜抱一抱拳,刚要说声“不敢”,忽听严烈重重哼了一声,冷冷地道:“瞧不出叶公子小小年纪,却还精通医理。” 叶澜微微一愕,讪讪地道:“国师误会了,小可对医道可说是一窍不通。” “仁秀群主所受的是何种样毒,想必叶公子也已胸有成竹了?” 叶澜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道:“我对用毒也是全然不懂,自然不识得她中了什么毒……” 宁战和宁俊听了叶澜之言,脸上都露出失望神色,严烈双眉倒竖,指着叶澜大声道:“你既不通医理,又不明毒性,却在这里大言不惭,说能为郡主治病,直是将郡主的性命当作儿戏!圣上之前,岂能容你如此胡言乱语,还请陛下治他的欺君之罪!” 宁战皱眉道:“少年人口无遮拦,倒也不是安着什么坏心,国师还是快些为阿秀治伤要紧,不相干的言语,就不要追究了。” 严烈脸上怒气不消,朝叶澜瞪视半响,重重哼了一声,转头对宁战道:“治群主之伤,微臣手上还缺几样东西,陛下稍待,我这就回府中去取。” 修士所用物事,大都置于乾坤袋或珍宝囊中,随身携带,此时宁秀伤势凶险,一刻也拖延不得,严烈却要回府去取什么治伤的物事,宁战闻言,不由皱眉道:“国师需用什么物事,在宫中随便取用就是,若是宫中没有,便差旁人替国师取来,何劳国师亲自走一遭,岂不耽误辰光?” 严烈轻轻摇了摇头,微笑道:“陛下有所不知,微臣前几日炼了一炉丹,此刻正借助法阵之力,放在我平日里防身的那盏宝瓶里温养,因此未曾将那瓶子带在身上。也是群主福泽深厚,恰逢微臣这一炉灵丹炼成,如若不然,就算臣以师传功法加上那宝瓶之力,也只能治好群主这太阴焚灵魔焰的伤势,对她所中之毒却仍是束手无策。微臣所布法阵虽说不上如何神妙,却也不是旁人能够随随便便破开取出阵中宝物的,因此只能微臣亲自走上一趟。”更新最快电脑端:/ 宁战低头朝宁秀看了一眼,只见她秀眉紧锁,满脸痛苦之色,眉间紫黑之气有若活物,在眉间翻滚不休,隐隐有涨大之势,显是毒气与魔焰随时都可能散发开来,祸及全身。宁战心下忧急,抬头对严烈道:“秀儿伤势紧迫,耽误不得,还请国师速去速回!” 严烈躬身道:“臣遵旨!只是微臣那炉丹此刻尚欠着一丝火候,待臣回去,运功添一把火,片刻之间便能功行圆满……”说到此处,严烈语音微微一顿,朝宁秀脸上瞧了一眼,续道:“至于仁秀群主能否撑到微臣回来,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第三节 辟毒而愈 宁战看着宁秀,叹息一声,朝严烈挥一挥手,说道:“国师但尽人事,祸福自依天命。” 严烈微一躬身,闪身出了寿仙宫。宁俊满面忧急,抱着宁秀大步走入内殿,将她放在了龙床之上。他一直以真元压制女儿体内魔焰,功力损耗极大,此时见到宁战,再也无力支撑,脚下一软,坐倒在地。宁秀体内魔焰和剧毒少了禁锢,迅即扩散开来,紫黑之气由印堂漫至鼻端,继而浸过脸颊,转眼之间,一张俏脸尽成紫黑之色。 宁战见此情形,知道若不出手相救,宁秀的性命只在一时三刻之间。当下伸出食指,点在了她眉心之上。那团紫黑之气受宁战真元一催,微微回收,似有缩小之势。宁战松一口气,正要再催真元,忽见宁秀大叫一声,口鼻之中都喷出血来。那血也是一片紫黑之色,落在被褥之上,却不渗入,但听得滋滋声响,众人鼻中都闻到一股腥臭之气,被褥染血处已被蚀得一片焦黑。 宁战见此异变,知道宁秀经络大损,抵不住自己浑厚真元和她体内魔焰的内外交攻,自己若再强运真元,只怕她立时便会毙命。他叹息一声,收回手指,转过头去,不忍再看。忽听唰地一声轻响,身旁人影一闪,来到宁秀身前。宁战轻咦一声,回头看时,只见叶澜面色郑重,立在龙床之侧,手掐发诀,正御着一把黑黝黝的折扇悬在宁秀头顶。 宁战微微一愕,皱眉道:“你做什么?” 叶澜头也不回,口中说道:“郡主的伤实在不能再拖,小子斗胆,要试上一试,看看能否救下郡主的性命!” 宁战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宁俊见状,深吸一口气,挣扎着站起身,伸出手去,正要开口说话,却被宁战挥手止住了。宁俊满面忧急,却也闭上了嘴。 叶澜当年身中司空铎所发的太阴焚灵魔焰,周身浴火,差点不曾烧死,幸得体内玄冰离火扇有吸噬火焰之能,这才保住了性命。当年他尚未修习玄天无极功,对玄冰离火扇的诸般妙用也不太了然,却仍能借此扇逃过一劫,此时他妙悟神通,乌木扇使来得心应手,心想要以此扇除去宁秀体内魔焰,应当不难。但他经严烈一番讥嘲,又听对方说能治好宁秀之伤,便不愿再行出手,以免与严烈更增嫌隙。此时严烈未归,宁秀却已支持不住,他心想救人要紧,便径自上前,祭出乌木扇,将一丝真元运到扇子之上。 乌木扇悬在宁秀头顶尺许之处,缓缓转动,只转得数圈,便见数道黑色火焰自宁秀七窍之中钻出。道道黑焰犹如条条小蛇,在空中扭动数下,绞成一股指头大小的火柱,轻轻撞在了乌木扇上,继而消失不见。 随着黑焰涌出宁秀的七窍,她脸上的黑气也迅速之极的消退下去,只片刻工夫,黑气褪尽,也不再有黑焰从她七窍之中钻出。宁战、宁俊二人对视一眼,知宁秀体内太阴焚灵魔焰已除,脸上都现出狂喜之色。 叶澜真元一收,将玄冰离火扇纳归气海,低头见宁秀脸上黑气虽除,印堂上一团紫气却仍极是浓郁,他也不知这紫气是什么毒质,心想既然已经出手,索性救人救到底,不如用辟毒珠试上一试,当下祭出辟毒球,悬在宁秀印堂之上。 这辟毒珠叶澜已许久未用,一直将之置于气海深处,以真元温养,此时复用,只感这小珠子如一头饥饿的小兽,迫不及待地连连转动,将宁秀体内的剧毒吸了出来。 宁战等人只见一缕缕紫气从宁秀口鼻中涌出,转眼间便被这黑黝黝的小珠子给吸了个干净,脸上都现出错愕神情。 叶澜收起辟毒珠,只感丹田中乌木扇上传来阵阵暖意,有一股真元自扇中涌出,融入气海之中。叶澜心知是乌木扇吸噬了太阴焚灵魔焰,转化成了他自身的真元。这以乌木扇吸噬火焰增长功力之法,当年在火山之中,叶澜曾用过数次,后来他升到金丹境界,也曾试着用乌木扇吸噬岩浆,却已不能再增长功力。此时这股真元是太阴焚灵魔焰所化,威力远胜于普通岩浆,却仍有助长修为之功。 叶澜心想这股真元来自宁秀,自己不好占人家小姑娘的便宜,便运起功力,将这股真元缓缓注入宁秀体内。宁秀伤毒皆除,再得他真元滋养,只片刻之间,经络已修复了五六成,接着嘤咛一声,醒了过来。 宁俊见宁秀苏醒,欢呼一声,坐到床边,拉住了宁秀的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宁战见宁秀脸上虽略有憔悴之色,肤色中却已隐隐有一股红润透将出来,知她不但伤势尽解,连修为竟也未受大损,不禁也佩服起叶澜的手段。他是帝王之尊,心中虽对叶澜极是感激,却也不愿开口相谢,只是伸出手去,在叶澜肩膀上轻拍两下,微笑道:“叶澜,你很好,很好!” 宁俊见爱女无恙,心中喜欢得直欲炸将开来,再也顾不得摆王爷的架子,转身对叶澜道:“多谢叶公子仗义相救,大恩大德,宁俊绝不敢忘!”说着扶起宁秀,续道:“秀儿,快来谢过叶公子的救命大恩!” 宁秀身中火符之时,便知这太阴焚灵魔焰的厉害,心想这番性命必然难以保全,此时她默运神通,见体内经络虽受伤不轻,幸喜并未损坏根基,连丹田的真元似乎也未减弱多少,不由大喜过望,飘身站起,对叶澜福了一福,轻声道:“多谢叶公子!” 石敬见叶澜以神妙手段治好宁秀之伤,大得宁战常识,不禁也代他高兴,正自微笑,忽地省起一事,面色就此僵住。却听宁战对扈总管说道:“重治酒席,拿朕珍藏的灵芙仙酿出来,朕要好好款待澜哥儿。” 扈总管应一声:“喳!”自去吩咐小太监,众人迈步便要向前厅走去。宁秀跟在父亲身后,也跨步而前。宁战见状,笑着拦住她道:“秀儿,你伤势未愈,先在此处运功疗伤,要饮酒取乐也不急于一时。” 宁秀微微一笑,皓腕翻处,雪白的手掌中已升起一股拳头大的火苗,那火焰色作金黄,在她掌中跳动不休,虽说不大,却自有一股勃勃生机。她手掌一握,火焰随之熄灭,继而原地转个圈子,上前拉着宁战的手,轻轻摇晃着道:“叶公子医道如神,已将孙女身上的隐患全然除去了,我现下只是经络略损,未伤根基,正可借圣祖的灵芙仙酿滋补元气,圣祖你可不要小气哦!” 宁战以一身道法为基,将天宁帝国从朝不保夕的小邦扩张为如今的偌大帝国,朝政风气自然重武,天宁国一向将诸般礼法看得甚轻,不论王公贵族还是普通百姓,皆不重男女之防,人人对男女同席习以为常。宁氏一族又人人精通道法,修士于这些繁文缛节看得更是极轻,此时宁战听宁秀也要一同列席,便哈哈一笑,说道:“你这鬼丫头,还和小时候一样嘴馋,听到朕要拿出好酒,便急不可耐地要喝上几杯。也罢,咱们便一起出去,你正可借着朕的仙酿做个人情,多敬澜哥儿几杯酒,以谢过他的救命之恩。”说着反手拉过宁秀的手掌,当先行到外厅。一众小太监忙忙碌碌,不一会便又整治了两桌丰盛酒席,宁战见状,对扈总管道:“将另一桌撤了,朕这次是谢过澜哥儿相救秀儿之情,特赐诸人与朕同桌饮食。” 扈总管微微一愕,却也不多说些什么,躬身应了,吩咐小太监将下首的酒桌搬出。石敬和叶澜也躬身谢过,待宁战和宁俊落座,便也跟着在下首坐了。须臾酒菜齐备,自有斟酒的小太监给众人杯中斟满了酒,宁秀端起酒杯,对叶澜道:“公子援手之德,宁秀自有报答,在此先以一杯水酒相敬,谢过公子救命大恩!” 叶澜连道不敢,端着酒杯站起身来,仰头将酒喝了。那酒水甫一入口,酒香便轰地炸开,钻入周身三百六窍穴,继而化为道道暖流,融入经脉之中,显然这仙酿对修为大有滋补之功。叶澜对这酒的滋补功效并不在意,可对这酒的味道却是大为心折,他一生中喝过的佳酿着实不少,可不管是柳叶岛上诸人所酿酒水,还是小青赠给他的龙宫陈酿,味道都不及这灵芙仙酿远甚。他从未喝过如此好酒,只喜得眉开眼笑,放下酒杯,咂了咂嘴,一幅意犹未尽的模样。 宁俊见爱女无恙,心头一块大石落地,对这救了自己宝贝女儿的海外散修大感兴致,与他聊得甚为投机。宁战本来就对这会龙族秘术的年轻人大有好感,此时亲眼见了他的手段,自然对他又高看了一眼。宁战、宁俊、宁秀爷孙三人不停地与叶澜对饮,倒将石敬晾在了一边。石敬见叶澜酒到杯干,脸上神采飞扬,显然没意识到自己已然闯了大祸,不由轻叹一声,暗道:“叶兄弟一片好心,并无错失之处,若姓严的不肯善罢,嘿嘿……,天外天又如何,有姓石的在,总不会叫叶兄弟吃亏便是!”

第四节 横眉立掌 众人几杯灵芙仙酿下肚,都感周身说不出的舒畅。宁战连尽三杯才放下杯子,抬头瞧了叶澜一眼,回想起他方才医治宁秀的手段,心中不禁暗暗纳罕。他贵为帝王,虽久居深宫,游历不广,但秀才不出门尚知天下事,他宁战修为高深,又当了六百多年皇帝,识见自也非凡。以他所知之博,却仍瞧不出叶澜的门道,不知他以之救治宁秀的两件法宝是何来历,只是心中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这扇子似乎有吸噬火焰之能,虽然神妙,但天下有此异能的法宝着实不少,我不识得并不稀奇。但这小珠子解毒之效如此之强,难道便是那件物事?不会!那珠子天下只有三颗,叶澜区区一届海外散修,如何会有那人的物事?虽说澜哥儿与龙族之人有些关联,但想来龙族虽强,却也奈何那人不得。只是,这珠子若不是那人所制,天下又有何物有如此神效?”。 他心下好奇,正欲开口相问,忽听到殿外风声微动,一团紫影已然闯进殿来,只听严烈大叫道:“仁秀群主现下怎么样了?微臣没有来迟吧?” 宁战见严烈归来,微微一笑,却不说话。宁俊见严烈满脸焦急,忙起身笑道:“小女已被叶公子施展无上妙术治好,多劳国师挂心,快请入座,咱们一起喝上几杯。” 严烈一怔,转头看见宁秀果然安安稳稳的坐在桌旁,手执酒杯,笑盈双颊,面上紫黑之色尽去,白嫩的脸庞经酒气蒸熏,已然隐隐泛出红霞。 严烈见状,只觉一股怒火自心底而起,直烧至九天之上,当下想也不想,右掌一抬,猛朝叶澜面门击去。 叶澜见严烈明明看着宁秀,实料不到他会突然向自己出手,因此对这一掌可说是毫无防备。严烈身为金丹境第四层高手,这一掌又是含愤而发,去势何等猛恶,叶澜出其不意之下,全然来不及抵挡闪避。幸好他此时正在举杯饮酒,两手捧着酒杯已然送至唇边,惊觉掌力袭面,心中虽未生出格挡念头,身子却自然而然生出反应,双掌顺势向外一翻,已用双掌将严烈的掌力接住。 他匆忙之中应敌,真元未曾运足,只听得喀啦两声脆响,叶澜双腕腕骨齐断,身子向后摔出,撞在了殿墙之上,就此委顿在地,口中鲜血狂喷而出。 严烈得势不饶人,一步跨出数丈,变掌为指,指尖一道凌厉剑气直点而出。忽听砰地一声大响,石敬撞碎椅子,身子拖起一道残影,挡在叶澜身前,双拳轰击而出。一拳将严烈的剑气化为无形,另一拳与他的左掌硬拼了一记。 两人一招交过,同时闷哼了一声,严烈身子一晃,向后退了两步,石敬却是连退五步,身子重重地撞在了殿墙之上。 严烈怒喝一声,向前跨出一步,双掌一错,便欲拍击而出,忽觉丹田凝滞,周身真元犹如大海冰封,再也无法运转一丝一毫,只听身后宁战冷冷说道:“国师好大的威风!要在这寿仙宫中打杀朕的贵宾,是真不把我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了?” 严烈受天外天掌门之命,担任天宁国师已有多年,当年龙化云谆谆叮嘱于他,说宁战桀骜不驯,胸怀四海,天外天派弟子在朝中担任国师只是幌子,监视宁战的动向才是真正要紧之事,若发现异动,应及时向本门禀报,万不可与宁战当面起冲突,已免激动于他,引发不测之祸。 严烈谨记掌门嘱咐,面子上对宁战一直甚为尊敬,于君臣之礼向来不敢轻慢,宁战看在天外天面上,对他也一向以礼相待。宁战自六百年前御驾亲征之后,这六百年来从未与人动过手,也未曾在外人之前施展过神通,严烈虽知道宁战的修为,内心深处却不太将他当作修士看待。此时他急怒之下,再也顾不得宁战的规矩,愤然出手,正欲一举击杀叶澜,一身神通却被宁战不动声色地封住,变得与全无法力的普通人无异,这才想起这位皇帝是元婴境第四层的高手,自己区区金丹境的修为,与其相比,直可说是天差地远,不由心中打一个突,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只在心中嘀咕:“这小子虽然可恶,但宁战既然偏袒于他,看来今日是杀他不得。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不可因小失大,为了区区一炉丹药而误了我天外天的大事!” 当下转过身来,向宁战抱拳躬身道:“陛下,微臣见群主伤重,便火急火燎地回居处取丹药,这碧水洗心丹材料难得,炼制更是不易,这一炉丹药足足耗费了我二十六年苦功,眼见不出数月便能大功告成,只是群主命在顷刻,拖延不得,我只得提前开炉取丹。这丹药丹胎已成,火候却是不足,药力虽可解群主之伤,余下丹药的灵力却是转瞬便散,无法保存。微臣一片忠心,为群主毁去这二十六年心血,那是丝毫无怨。可这小子却在我去取丹之时,自行将群主治好了。他既能治此伤,为何不早早出手?却非要等我去取丹药,这才出手医治,让我这一炉丹药白白损毁,尽付流水,却叫我如何不怒?微臣一时急火攻心,并非出于对圣上不敬,还望陛下明察。” 严烈这碧水洗心丹是天外天秘传灵药,炼制极难,于治伤解毒皆有神效,此节宁战倒也知晓,此时听严烈如此说,心想他的话倒也有理,便叹息一声,挥手道:“这次便不与你计较,若是再犯,决不轻饶!” 随着他大手一挥,严烈只感气海中滞涩的真元微微一颤,继而便奔涌如常。他神通恢复,却慑于宁战威严,不敢再行用强,只转身朝叶澜看了一眼,目光中恨火兀自不熄。 这场变故突如其来,宁俊和宁秀父女二人都惊得愣住,此时宁秀才回过神来,见叶澜坐在墙边,口鼻中尽是鲜血,挣扎着站不起身,不由大是心疼。她得叶澜救命,对他极是感激,见他无端受伤,心中极是不忿,狠狠朝严烈瞪了一眼,闪身上前,伸手将叶澜扶了起来。 石敬功力不及严烈精纯,与他硬拼一记,被震得气血翻涌,直欲破脑而出,运功数次,才勉力将胸中一口浊气化去,见宁秀扶着叶澜的左臂将他搀起,便伸臂搀住他右臂,将他稳稳扶住,左掌翻出,轻轻按在背心之上,将一股柔和真元缓缓输入,为他疏通体内乱作一团的真元。 叶澜修为本就远不及严烈,加之严烈这一掌纯属偷袭,他全无防备,在这一掌之下已然身受重伤。此时他体内真元紊乱,不听使唤,正没理会处,忽觉背心真元涌入,有如一道清泉,将经络中滞涩之处一一理顺。他心下一宽,知道这一掌受伤虽然不轻,却未曾损毁根基,低头看自己两掌软软垂下,便转头对宁秀道:“烦请群主帮忙,先把我的腕骨接好。” 宁秀答应一声,小心翼翼地将他双掌断骨处扶正接好,接着以自身真元注入叶澜手腕,助他断骨再生。修士的真元治这等皮肉之伤立竿见影,效验如神,叶澜只感腕骨碎骨咔咔轻响,已然有愈合之势。 他任由石敬和宁秀为自己运功疗伤,伸舌头舔了舔唇边鲜血,接着呸地一声,将口中鲜血和唾沫重重喷在地上,抬头深吸一口气,看着严烈说道:“方才我一见群主之面便说我有治伤之法,是你非说我即不通医理,又不明毒性,还要治我的欺君之罪,这才阻了我为群主治伤。此事圣上、四王爷、扈总管和石大哥俱为见证。我听你说能治群主之伤,本不想再插手此事,可你取药久久不归,群主伤势加剧,性命只在一线之间,我见实在不能再等,这才出手为群主医治。我自问此事并无错失,你丹药因此损毁,却也是阴差阳错,须怪不到我的头上。咳咳……,国师好霸道的掌力,这一掌之赐,叶某决不敢忘!” 严烈冷笑一声,淡淡地道:“你不忘最好!年轻人不吃些亏便长不住记性,学不会规矩,你哪日若是忘了这个教训,严某倒不介意再补上一掌。” 叶澜双腕得宁秀和自身真元修补,此时已然好了七八分,他右臂轻动,挣开石敬的手掌,举袖擦了擦口鼻边的鲜血,切齿道:“国师规劝教导后辈之心,晚辈却之不恭,现下我身上有伤,想来国师自恃身份,不会占我这个现成便宜,等叶某伤愈,咱们寻个地方公平一战……”说着转头朝宁战看了一眼,续道:“只要不在宁都城中斗法,想来也不会坏了圣上的规矩。” 他话一出口,石敬、宁俊父女都是脸色巨变,石敬猛一拉叶澜手臂,急道:“叶兄弟,不可!” 宁战也是微微变色,却不理会叶澜,而是转头对严烈说道:“国师灵丹被毁,朕另寻些丹药赔给你也就是了,澜哥儿无心之失,国师既然已然出手教训过他,此事便当揭过了,小孩子的负气之言,国师就不要与他当真了……”

第五节 命数缈如烟雨 严烈本来满面怒色,此时听叶澜约战,脸上却忽地现出狂喜神情,接着哈哈大笑,笑声极是欢畅。数声笑罢,只见他大袖一摆,对叶澜伸出拇指,大声道:“好小子!算你有种!我等你养好伤便是。咱们也无需另寻别处,这宫中便有生死斗场,我留七日与你养伤,七日之后,咱们斗场中一决生死!” 叶澜正要答应,却听宁战说道:“国师……” 严烈不等宁战说完,朝他猛一抱拳,高声道:“陛下,是这小子先开口约战,我若是怯战不应,这国师也就没脸再当下去了。严烈个人脸面事小,我天外天却丢不起这个人!” 说罢站起身来,右掌成刀,在自己左腕上重重一划,左腕立时鲜血迸流。血液涌出,却不坠落,而是冉冉上升,缓缓向前飘出,在叶澜身前两尺处停住,不住扭动。 叶澜不知他要搞什么名堂,不由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一团血影,只见那一小团鲜血扭动数下,忽地变成两个血字,一个是“生”字,另一个却是个“由”字。 叶澜不明严烈此举何意,满面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只听严烈森然道:“小子,生死由命,咱们在圣上之前血书立约,你将这四字战书补齐,便是圣上也不能阻我二人一战了!” 叶澜听他如此说,心中隐隐已经猜到,天宁国虽禁止修士在宁都城中私斗,但只要双方堂堂正正血字立约,在生死斗场中分生死,便是宁战这皇帝也不能加以阻止。 叶澜这番猜测可说是没有半分偏差。天宁国不分修士凡人,尽皆尚武,律例禁修士在宁都私斗,只是怕修士损及城中建筑,误伤凡人,但若修士血书立约,宫中便任由修士进生死斗场决战。这斗场周遭由阵法守护,坚固无比,不怕场中法力外泄殃及凡俗。 天宁国人将这血字战书瞧得极是神圣,一旦约战双方将四个血字补齐,便是宁战以帝王之尊也不能阻止双方相斗。而立约双方若有一人怯战,则被天宁国视为最为羞耻懦弱之事,再也不能在天宁国立足。 众人均知叶澜一旦将余下两个血字补齐,此事就再无回旋余地,都禁不止地大是焦急,均要开口劝说,只听得:“叶兄弟!” “叶公子!” “澜哥儿!” 石敬、宁秀和宁战同声开口相阻,却都只叫了一个名字,还未说出第四个字,便听叶澜大喝一声,挥掌疾从自己右腕划过,一道鲜血直喷而上,在空中迅速散开,接着微微回聚,凝成了一个“死”字,一个“命”字。 严烈大喜,欢声道:“好,好,好!生死由命!姓叶的,咱们七日后生死斗场再见!”说罢右臂一挥,一道丹火发出,将飘在空中的四个血字烧得无影无踪,接着转身跨步,头也不回的去了。 叶澜在严烈一掌偷袭之下,受伤着实不轻,虽得石敬以真元相助,却仍感经脉滞涩,胸口烦恶难当,只是不愿在严烈面前示弱,才一直勉力支撑。此时见严烈的身影在门口一闪而逝,只觉脚下一软,险些摔倒,忙迈出两步,扶着桌沿坐下,垂头呼呼喘气。 众人见他这般情状,想起七日后的大战,都不自禁地为他担心。宁战瞥了叶澜一眼,目光中尽是惋惜之色,略一沉吟,轻声说道:“年轻人血气方刚,受不得激,倒也是人之常情,只是为此送了性命,却未免不值。叶澜,人家本来便想下手除了你,只是碍于朕的规矩,无法出手。你若不应下这血字战书,他天外天不论如何霸道,在这宁都城中,朕都能护你周全。可你既已立下血书,朕便爱莫能助了,哎……”他摇了摇头,接着皱眉续道:“你修为虽然不弱,想来龙族术法也自有其独到之处,但依朕之见,你仍远不是严烈的对手,七日后生死斗场一战,你定然是有死无生,你……,你并非我天宁子民,趁七日之约未到,这便从哪里来,再回哪里去吧!” 叶澜听宁战竟然要自己马上逃走,不由大是错愕,一时怔住,不知如何作答。一旁扈总管见他张口瞪目,脸上有七分惊讶,却也隐隐藏着三分不甘,便冷哼一声,尖着嗓子对石敬说道:“少年郎年轻气盛,不识轻重缓急,怕是听不得陛下的良言相劝。石堂主,那严烈的手段如何,想来你也清楚明白,你若想让叶公子活命,不可不好好劝他一劝。”(、域名(请记住_三<> 石敬点了点头,叹息一声,上前在叶澜肩头轻轻一拍,说道:“叶兄弟,莫说你自己不是严烈的对手,便是你斗得过他又能如何?天外天不是你区区一介散修所能得罪的。你还年轻,徒死无益,还是尽快离开宁都吧。你也不必立时回家,北疆广大,无处不可容身,你可有想去的地方?为兄亲自护送你一程。” 叶澜无端挨了严烈一掌偷袭,深恨此人的蛮横无耻,见他血书约战,一时怒火攻心,失了理智,便不管不顾的和他立下了血字战书。此时冷静了下来,听得众人齐声劝导,心知众人所言有理,他并非一意孤行之人,便也生出退走之意,抬头向石敬看了一眼,正要开口答应,脑中忽有一个念头闪过:“我孑然一身,说走便走,他严烈纵然手段通天,想来也奈何我不得,只是我这一走,严烈岂会同叶香居干休?也许……,也许他看在叶香居上下皆是凡人的份上,不会去找他们的麻烦,我走了倒也不妨。这一点定须问个明白,以免连累仇、陆、杜三家十余口的身家性命。” 心念于此,便抬头对石敬道:“多谢石大哥,你要送我逃命倒也不急于一时,小弟一时鲁莽,惹下这等祸事,要想留住这条小命,看来不走也是不成的了,只是……,只是严烈知我是叶香居少主,我走之后,叶香居上下可能得保平安?” 石敬面色一滞,将目光向旁一移,却不说话。叶澜见他这等神色,不禁心往下沉,转头向宁战看了一眼,目光中尽是疑问之意。 宁战嘴角略一抽动,居然露出一丝苦恼之色,斜眼朝扈总管微一示意,扈总管会意,轻咳一声道:“这血字约战之法,乃是天宁列祖遗风,我朝人人视之为神圣无比,无人敢违约不战。若是有人避战逃走,则其永不能踏足天宁疆界,而与避战者相干之人,无分父母妻儿,还是仆役下属,皆归约战者任意处置,生杀由人,不论他做出什么事来,朝廷都不会过问。” 叶澜听了扈总管之言,也不惊讶,苦笑一声,轻轻摇了摇头,小声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走不了了。” 叶澜与严烈修为相差太大,七日后一战,他是有死无生,此节在场诸人皆是心知肚明,众人未料到他竟然不愿逃走,都感错愕。宁秀得他解毒救命,心中对他极是感激,当下上前柔声劝道:“叶公子重情重义,体恤下属,宁秀很是佩服,但公子既是叶香居主人,那叶香居众人为主尽忠,也是应当之理。公子万金之体,为区区几个属下妄自送了性命,未免不值。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公子现下虽不是严烈的对手,但你资质高绝,道法精妙,修为上进境必也远非严烈可比,待过得几十年,等公子修到元婴境界,再回来找严烈决战,为叶香居众人报仇便是。”更新最快电脑端:/m.33s. 叶澜静静听她说完,抬头注视着她,目光淡然如水,却不开口说上一字。宁秀在他即清澈复深邃的眼瞳注视之下,只觉面目烧烫,心中不自觉地生出羞愧之感,嗫嚅半晌,低声道:“宁秀无心之言,还请公子不要见怪。” 叶澜面色一松,朝宁秀微微点了点头,只听一旁宁战叹息一声,说道:“秀儿,他既然一心求死,咱们也无法阻拦,你就不要为别人担心了。扈封,传令下去,七日之后,生死斗场开启,京师修真各派并金丹境以上散修,皆可入宫一同见证国师与叶澜决战。” 扈总管听了,躬身领旨,宁战朝叶澜看了一眼,转眼便行,身子跨出殿门,忽地一甩手,从袖中抛出一个白色瓷瓶。瓷瓶缓缓飞出,正正落在叶澜掌心。叶澜抬头看时,只见门口黄袍一闪,已没了宁战的踪影,只有他浑厚的声音远远传来:“把这丹药服了,快些养好伤,若是七日后这般半死不活的上斗场,朕和城中修士在旁观斗可就失了趣味。” 叶澜拨开瓶塞,见瓶中小小一粒丹药,不绝发出柔和黄光,知道此丹宝贵,便顺手将瓷瓶放入乾坤袋,朝门外拱了拱手,轻声道:“多谢陛下!” 石敬虽和叶澜相处日短,却已熟知他的性子,知道再劝他逃走也是无用,当下叹息一声,将他从椅中搀起,说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带你回叶香居调养伤势。” 叶澜任他将自己扶起,迈步朝殿外走去,宁俊和宁秀满脸惋惜,却已不敢再开口相劝,直送二人到宫门口,方才与二人道别。

第六节 泪空流 叶香居离宫门不过数里,石敬扶叶澜出了禁宫,脚下一点,在空中一个转折,便已落到了叶香居内叶澜所居的小院之中。自从叶澜来了叶香居,整日里高来高去,春云早已习惯,此时见二人从天而降,丝毫不以为意。待得见到叶澜面色苍白,衣襟之上满是血迹,一幅摇摇欲倒的模样,这才惊呼一声,急忙上前扶住,与石敬一起将他搀进了小楼之中。 陆峻因怕这少主在帝王面前失了礼数,自从宫中出来,一直甚是担忧,回到叶香居之后,便约了仇海正、杜长显并陆韬、仇思雨和杜元枫三个小辈一起在叶澜居处等待。此时见叶澜回来,却落个满身鲜血,身受重伤的下场,都是又惊又恐,不由同时站起身来。 仇思雨、杜元枫和陆韬三人见叶澜脸色苍白,满身鲜血,只急得眼也红了,仇思雨上前两步,大声道:“少主,是哪个王八蛋把你伤成这样!” 陆峻等三位大当家见叶澜只是重伤,心中恐惧之情却都大过了愤怒。叶澜匆忙前去面圣,他们本就担心这位少主不通礼数,进而冒犯天颜,一直默祝叶澜不要惹出什么祸事才好。结果苦等半日,却见他重伤而返,三人都是一般念头:“少主修为高深,宫中除了圣上,还能有谁将他打成这般模样?这……,这可如何是好!” 陆峻心中害怕,结结巴巴地问石敬道:“石堂主,这……,这是怎么回事?是……,是少主不懂礼数,无意冲撞了圣上么?” 石敬摇了摇头,和春云将叶澜扶到座椅之上,放他坐下,转头对陆峻道:“陆大当家放心,圣上与叶兄弟很是投缘,喜欢他还来不及,怎会无端出手责罚?”更新最快电脑端:/ 陆峻等人听了,略感放心,都暗自松了一口气,只听仇海正连声道:“不是圣上便好,不是圣上便好!少主是怎生受伤的,还请石堂主告知。” 石敬叹了口气,说道:“是国师!” 众人听少主乃是被国师所伤,刚放下的心一下子又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叶香居众人虽都是凡俗中人,不会道法,但身家豪富,久居京师,平日里与修真之人多有往来,自然知道国师的通天手段,无上威能,更知道国师背后那北疆第一大派天外天的名号,在众人眼中,严烈地位之超然,只次于皇帝和太子,便是别个皇子公主也不及国师来得威严尊贵。众人本来只怕叶澜得罪了皇帝,待得听到对方是国师,心中立时又充满了恐惧之情。在他们看来,得罪了皇帝自然是塌天巨祸,得罪了国师一样是灭顶之灾,总之左右都没有活路就是了。 杜长显强忍恐惧,圆睁双眼,颤声道:“怎么得罪了国师!国师在咱们天宁国是天神一般的人物,一人之下,亿万万人之上,哪里是咱们小小一个叶香居能得罪的?少主,你……,你这可闯了大祸了!” 叶澜喘了几口粗气,苦笑道:“祸事虽然是祸事,却不能算是我闯的,人家硬要欺负到我头上来,我想躲也躲不开啊。” 杜长显等人与叶澜相处日久,知道这位少主虽神通高绝,性子却甚是随和,决不是惹是生非之人,想来也不会无端去招惹国师这等人物,听他说是国师欺负到他的头上,忧惧更增。 陆峻急于知道事情原委,强压下心中恐惧,问叶澜道:“少主,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说出来,咱们也好想想办法。” 仇海正却知祸事已然闯下,多问无益,不如赶紧备一份厚礼,去找国师登门道歉,或能消一消他的怒气,将一场祸事揭过了,当下吩咐道:“思雨,去将柜上的晶币全都取来,咱们快去找国师赔罪……” 仇思雨答应一声,刚要转身出屋,却被杜长显伸手拦住,只见他满面愁容,叹一口气,轻声说道:“不要白费工夫了,咱们是生意人,相信钱财可通鬼神,这句话平常也许还有用,但国师是真正的神仙人物,以咱们叶香居的财力,就不要拿这区区几千枚晶币去丢人现眼了!” 仇海正听了杜长显之言,心知他所说无差,心下更急,不由连连跺脚,说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叶澜见仇海正居然想用钱财来揭过这个梁子,不由大觉荒唐,摇头苦笑两声,轻声道:“杜叔叔说得不错,我已当着圣上之面,与严烈血书立约,言明七日之后在生死斗场决一死战。严烈此时便想休战也已不能,莫说是咱们叶香居财力不厚,便是聚齐天下之财,这件事也化解不了的。” 众人听到“血书立约”四字,都吓得脸色煞白,只听得扑通一声,仇海正脚下一软,已然摔倒在地。 仇思雨大惊,慌忙将他扶起。仇海正脸上更无一丝人色,喘息不止,说不出话来。仇思雨一手将他扶住,另一只手在他胸膛处顺气良久,仇海正才舒一口气,抬起头,定定地瞧着叶澜,双目中都流下泪来。 叶澜不明他为何如此悲伤,心下疑惑,刚要发问,却见他颤巍巍地上前两步,抓住叶澜的手道:“少主,你快走,自己回柳叶岛去吧!”语声沉痛,滴滴浊泪坠下,落在叶澜手上,凉意直透心底。 叶澜只觉眼角一热,涩声问道:“我走了,你们怎么办?” 仇海不答,转头看向身边的儿子,目光中慈爱、不忍、悲痛之情杂糅,而更多的,却是一股决绝之意。 仇思雨与父亲对视一眼,眼圈儿忽地红了,接着猛地转头,伸手在叶澜肩头重重一推,恶狠狠地道:“让你走就快走,废什么话!” 叶澜虽与仇思雨等人相熟,从不摆架子,但他毕竟是叶香居少主,平日里仇思雨等人与他相处,言语上终究留有三分恭敬,不敢太过失了礼数,叶澜从未见他如此恶形恶相的同自己说话,不由微微一怔,接着轻哼一声,冷冷道:“你仇思雨不怕死,难道姓叶的便怕死了?” 陆峻见叶澜不愿走,也叹息一声,劝道:“少主,此战你有输无赢,不必妄自送了性命。我与海正、长显三人深受主人厚恩,咱们这三条老命连同三家人这几十年的荣华富贵,都是主人给的,我等为主人尽忠,乃是当然之理,便是为此赔上全家的性命也是心甘……” 叶澜不等他说完,忽地重重朝地上呸了一声,骂道:“放屁!” 陆峻被他打断话头,微微一愕,面露尴尬之色,忽听一旁石敬说道:“诸位不必再劝,叶兄弟是无论如何不肯走的了,咱们不可再耽搁辰光,不如让他赶紧疗伤,我再把严烈的法宝神通细细说与他听,叶兄弟知己知彼,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域名(请记住_三<> 叶香居众人与叶澜朝夕相处几近两年,人人喜他性子温和谦逊,心中都与他很是亲近。往日不分是生意还是日常诸事,叶澜都与众人有商有量,从不以少主身份一意孤行,此时奇变突生,众人尽忠护主,一心劝他逃命,没想到却被他一口回绝。众人从未见过少主如此执拗,本想再劝,但见了他眼中的坚毅之色,都不敢再行多说,只得叹息几声,纷纷起身向外走去。仇思雨走到门边,忽地回过头来,握着拳咬牙切齿地道:“国师又怎么样!少主,使劲揍他娘的!” 叶澜见他这幅模样,虽处忧患之际,却仍大觉滑稽,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一笑牵动伤势,引得胸口剧痛,笑声只到一半,便被咳嗽打断。仇思雨看在眼中,脸上愤激之色立时转为担忧,叹息一声,转身去了。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叶澜见众人都离了小楼,便吩咐春云去取了一套干净衣衫将身上的血衣换下。石敬等春云为叶澜换好衣衫,便对春云道:“扶你家公子到卧房去,我要助他运功疗伤,你在这厅中守着,莫要让旁人进来搅扰。” 春云应了,扶叶澜上楼进了卧房,而后关门出屋,自在一楼厅中守护。石敬见叶澜面色惨白,嘴唇紧抿,显是在强忍痛楚,便微微一笑,讥道:“天外天真传掌力,滋味可还使得么?” 叶澜痛哼一声,轻轻点了点头,石敬道:“这里没有外人,别再强撑着了。” 严烈的掌力在叶澜经脉中左冲右突,四处乱窜,使得他五内有如刀割,听石敬如此说,也不再勉力支持,松开紧咬的牙关,大声吸气呼疼。石敬等他呻吟一阵,淡淡地道:“现在知道疼了?本事不到,却硬逞英雄,受人一激便非要跟人家定下血字战书,现在想要后悔却是来不及了。” 叶澜苦受煎熬,心中正没好气,听石敬忽然出言讥讽,不由大怒,正要反唇相讥,却见石敬将手一摆,催促道:“就七天工夫,快别磨蹭了,赶紧服下宁战给你的灵丹,我好助你疗伤。虽说你无伤也远不是严烈的对手,但好歹还能过上两招,若是这般死样活气的上场,那只有丢人现眼的份儿,还不如现在直接抹脖子来得干净!”

第七节 杯酒入喉 叶澜知石敬所言无差,深吸一口气,强忍疼痛,从怀中摸出宁战给他的瓷瓶,从瓶中倾出那枚丹药,刚要送到口中,却忽地想起当年计回给宝珠疗伤之时,所用丹药并不能直接吞服。他略一犹豫,抬头瞧了石敬一眼,目露询问之色。 石敬明白叶澜之意,朝他微微点头道:“宁战财大气粗,这帝王宁心丹是他太医院中诸大炼丹高手以无数灵材精炼而成,调理内伤灵效如神。此丹用法简单,并无别般花哨,你快将丹药服下,我在旁以真元助你化开药力。” 叶澜听罢,点一点头,一口将丹药吞入腹中。石敬闪身来到他身后,盘膝凌空,伸掌虚按在他背心之上。叶澜只感背心有一股暖流直涌而入,在体内轻轻一荡,便猛冲入那帝王宁心丹之中,将那丹药震成一片黄云。那黄云弥漫开来,越展越大,缓缓向四面八方散去。黄云所过之处,如春风过境,满地花开,叶澜体内伤痕累累的经脉迅速弥合,经络中的异种真元着黄云一浸,便剧烈震颤,似欲夺路而逃,但那黄云弥天盖地,无所不至,几道残存的异种真元挣扎几下,便尽被黄云裹住,慢慢融入黄云之中。叶澜心神内守,察觉到严烈所留异种真元越来越是微弱,只过得六个时辰,便尽被黄云化去。 石敬见叶澜化去了体内异种真元,知道他已无大碍,他助叶澜行功颇费精力,当下便收回手掌,起身坐在一旁相候,叶澜心无旁骛,又运功六个多时辰,终将体内黄云尽数吸入化成了自身真元。他凝视内神半晌,见体内受损经络不但尽复旧观,且真元深厚,更胜往夕,知是那帝王宁心丹的功效。这丹药如此神妙,定然极是珍贵,虽说自己救了宁秀一命,收宁战这一粒丹药倒也不算无功受禄,但自己救宁秀并未耗费一丝一毫功力,宁战却肯以如此灵丹相赠,算起来似乎还是自己占了人家的便宜,心中对这位皇帝不免又多了几分亲近。 他睁开双目,站起身来,见石敬坐在桌旁,手持茶碗,碗中茶水早已凉透,他却只如不觉,只是紧紧皱着双眉,呆呆出神。 叶澜上前两步,轻声叫道:“石大哥,石大哥……” 石敬一怔,回过神来,抬头瞧了一眼,漫不经心地问道:“都好了?” 叶澜手腕一翻,祭出玄冰离火扇,轻挥两下,笑道:“全好了,便是现在就与那姓严的一决生死,我也不惧!” 石敬见他伤势痊愈,眉头却皱得更紧,摇头叹道:“叶兄弟,不是我长他人志气,他天外天贵为北疆第一大派,底蕴深厚无比,别说我们天行教,便是那号称北疆第二宗派的太虚门,以门派底蕴而论也无法望天外天之项背,你小小一介海外散修,虽有几手厉害掌法,但若想以此胜过严烈,那完全是痴心妄想。你若不与他定下这血字战书,石某冒着别人说一句以多敌少,也定会助你一臂之力,咱二人合力斗他,或许还有五成胜算,可你与他定下这血字战书,生死斗场决生死,我是无论如何也插不上手的。哎!你……,你如此意气用事,如今说什么都晚了,我……,我是帮不上你的了!” 叶澜在严烈一掌之下身受中伤,并不是输在真元或功法之上,而是因自己全无防备,这才受了暗算,他苦修玄天无极功数年,自觉功力深厚,远胜同境界修士,这严烈虽比自己高一层境界,他却也不将对方如何放在眼里,这一掌可说输得极不服气。他听石敬笃定自己不是严烈对手,只是微微一笑,也不明言,只淡淡说道:“约会既然已经定下,叶香居上下数十口,逃也逃不掉,打得过打不过的,也只好硬着头皮上场了。石大哥稍安勿躁,六天之后,且看看兄弟的手段。” 石敬听出了他话中的自负之意,暗道:“莫不是叶兄弟还有什么惊人艺业未曾施展?哎,少年人不知天高地厚,你纵有几分独门绝艺,又怎能与天外天功法相提并论?”想到此处,不由重重叹息一声,涩声道:“叶兄弟,你莫嫌我说话晦气,你……,你还有什么未了之事,不如先告诉我一声,万一你有个闪失,我也好为你料理身后之事。” 叶澜轻笑一声,说道:“石大哥的好意,兄弟心领了,我光棍一条,也没什么妻子后人要大哥照顾……”说到此处,忽地想起一事,微一犹豫,续道:“我从柳叶岛而来,离家时父母千叮万嘱,要我二十年期满便立时回家与父母团聚,六日后我若身死,自也不能回家……,我有一胞妹,名叫叶冰,料来现下已修至御风境,也依着岛规来北疆游历,这丫头贪玩,不一定会马上来叶香居与我会合,若是她数年之内来到宁都,叶香居诸人自会将我的死讯告诉她,若是她一直不来,烦请大哥在十七年之后亲自出海一趟,将我的骨灰带回柳叶岛,交给家父家母,莫让他们空等一世。那柳叶岛在南化彩珠镇正南一百二十万里处,很是好找,以石大哥的脚力,只三五日功夫便飞到了。” 石敬面色郑重,点了点头,沉声道:“叶兄弟尽管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还有别的事么?” 叶澜一怔,想起自己与罗文琪亦有二十年之约,言明十七年后要到太虚门拜师学艺,六日后自己若落败身死,这太虚门自也去不成了。只是太虚门人才济济,料来也不缺一个海外散修,自己不去拜师,想来也无人会当作一回事,只有文峰会大发脾气,骂自己不守信约。但这件事就用不着麻烦石敬跑一趟了,六日后自己与天宁国师一场大战,宁都之中各大修真门派皆会到场观斗,不管自己是胜是败,这一战必会轰传四方,自己若是不敌严烈身死,这消息早晚会传到文峰耳中,以文峰的义气,自会拉上燕卓然一起去找严烈报仇,至于他们兄弟两个是不是严烈的对手,就不是自己所能预料的了。 他想起自己这两位结义大哥,不禁心中一暖,接着冲石敬摇头道:“没什么别的事了,此战之后,叶香居若还能在宁都立足,还请石大哥照看一二,若是干不下去,就叫各人散了吧,大家保命要紧,叶香居这块招牌,不要也罢!” 石敬叹一口气,哼道:“你自己性命难保,却还记挂着别人。这件事你大可放心,只要你依约应战,按天宁律,严烈便不能再来与叶香居为难,你若战败,我此后自会在暗中护持,叶香居这块招牌想来也还守得住。” 叶澜朝石敬拱一拱手,正色道:“如此有劳石大哥了!” 石敬听出他话中的托孤之意,心中忽地生出不忍之情,张口想再劝说几句,却又强自忍住,长叹道:“你伤势既愈,咱们便不能再耽搁工夫,我这就将严烈的诸般道术法宝说与你听,也让你有个防备。” 叶澜大喜,心想散修也有散修的好处,料来那天外天道法虽高,却是树大招风,天下修士无分正邪,对天外天诸般神功妙术都早已探究分明,虽不得其修炼之法,但好歹算是心中有数,因此便有三分防备。而自己修炼的这玄天无极功,普天之下,除那不知身在何处的叶宝珠之外,更无第二人知晓,严烈纵然手段再高十倍,也不会知道自己的根底,敌明我暗,大有出其不意之功,如此自己又多了几分胜算。 当下石敬将严烈所用法宝和天外天诸般功法一一说与叶澜知晓,叶澜有不明处,石敬便细细加以解说,两人连说带比,一招一式的详加揣摩,直谈了两个多时辰,石敬才大致说完。此时天色已然不早,叶澜便叫来春云,吩咐她去安排酒饭,款待石敬,石敬却伸手拦住春云,对叶澜道:“大战在即,你这几日当勤加用功,这时多储一丝真元便多一分胜算,等你将严烈那厮宰了,咱们兄弟再把酒言欢不迟。” 叶澜笑道:“要练功也不急在这一两个时辰,难道我多运这一会儿真元,便能提升一层境界不成?”他又挽留几句,石敬只是不依,叶澜无法,便让春云去取来一坛美酒并两只酒碗,拍开酒坛泥封,满满地倒了两碗酒,捧起酒碗对石敬道:“人家砍头前也要喝上三碗断头酒,六日之后一战,小弟死多活少,石大哥既不肯留下来用饭,咱们便也喝上三碗酒,便算是大哥为小弟壮行!” 石敬听了,转头连呸三声,骂道:“什么断头酒不断头酒的,一点不吉利,要喝咱们就连喝六碗!” 叶澜拇指一翘,大笑道:“好!六碗便六碗!”说罢一昂首,咚咚连声,将一碗酒水喝干。石敬也拿起酒碗,一气喝干。春云满面愁容,一言不发,只在一旁捧着酒坛,不住倒酒。两人一气不停,连尽六大碗酒,接着同时将手中酒碗往地上一掼,摔作粉碎,相互拱一拱手,石敬转身挥袖,头也不回地去了。

第八节 霜飞雪落融紫府 叶澜见石敬出房,想起他方才说到的严烈的诸般厉害手段,心头阴霾又密了几分。他本道天外天功法不论如何神妙,自己所习的玄天无极功都不会弱于对方,但石敬言之凿凿,推其为北疆仙道第一神通,叶澜虽然不服,但信心不免又减了几分。 春云见少主眉头紧皱,呆呆出神,想要宽慰他几句,却又不知说些什么,踌躇半晌,终究只轻轻叹息一声,自去拿了扫帚,将地上碎碗收起。叶澜听到碎瓷碰撞之声,回过神来,冲春云一笑,低声道:“我听说凡间将士出征,喝壮行酒之后,都是将酒碗砸碎,好取个岁岁平安的口彩,盼能从战场上平安归来,刚才便有样学样,顺手将酒碗摔了,却不是故意与你添乱。” 春云听了,忽地停下手中活计,望着地上拢作一堆的碎瓷,一动不动。叶澜见她出神不语,便低低叫道:“春云,你怎么了?” 却见春云猛地伸手摘下腕上金环,蹲下身去,用金环将地上片片碎瓷细细敲碎,直敲得一堆碎瓷有如粉沫,这才抬起头来,哽声道:“少主,你可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回来!” 叶澜见她双目中泪水滚滚而下,手上也被碎瓷划出数道细小伤口,渗出滴滴血珠,她却只如不觉,只是仰头呆呆望着叶澜,满面凄然之色。 叶澜心中即觉感动,又觉无奈,暗道:“连这全无道法的小丫头也知我毫无胜算,哭得这般伤心,看来小爷这一仗只怕凶多吉少……” 想到此处,他心中只觉老大不是滋味儿,叹息一声,伸手将春云扶起,对她道:“我这还没入斗场,你便哭得这般厉害,却是有些不大吉利,我左右无事,这几日便在屋中打坐运气,你安排人在楼下守着,如无大事,最好不要来打扰我用功。” 春云听少主说自己大哭不吉利,忙勉力忍住泪水,抽抽噎噎地道:“少主放心,便有天大的事儿,我也不会让人来打搅你,哎,现下别说咱们叶香居,便是在整个宁都之中,又哪有什么事比你和国师决斗更大?” 叶澜笑道:“这话倒也有理,想我来宁都几近两年,仍是籍籍无名,这次却莫名其妙地和严烈定下了血字战书,皇帝也已下了旨意,要宁都城中各大门派前来观斗,想来六日后无论谁输谁赢,你家少主这风头可是谁也抢不走的了。” 春云见他这个当口还有心说笑,不禁摇头叹道:“依我看,这种风头还是少出为好……”说罢扫起地上瓷粉,转身出屋。 叶澜关上房门,在屋中来回踱步,回思方才石敬所说严烈的诸般手段,越想越觉心绪不宁。那天外天的根本法诀叫做“天人同玄一气功”,据石敬所言,此功浑然天成,博大精深,向为北疆各派功法之冠,便是以太虚门六合虚空道法之精微,明德书院正一浩然气之宏大,亦远不能望其项背。 叶澜虽听石敬如此推崇此功,却仍不如何将这天人同玄一气功放在心上,只因他修习的玄天无极功乃是赤玄亲创,赤玄身为破碎境神尊,修为仅是略逊于太古各族至尊,叶澜虽不知天外天功法是何人所创,但想来那人纵然厉害,总归厉害不过赤玄。他心中所虑者,并非严烈功法玄妙亦或是真元浑厚,而是担心对方招式精微。 叶澜平生所习招式,除了柳叶岛家传拳掌剑法,便只有一路雪影神掌。他自知若是以柳叶岛之学去对付严烈,只怕会笑掉旁人大牙,那他能拿得出手的招式便只有那一路雪影神掌。他与严烈做生死之争,对方自然不会空手下场,雪影神掌纵然精妙,却也断然不是对方神妙法宝的敌手。 乌木扇虽是神器,叶澜扇上的招式却是不值一提,虽有几手“丹凤朝阳”之类的绝招,用来对付严烈这等大高手想来也难以一招制胜,到时候在对方层出不穷的精奥招式之下,当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他心中焦躁,脚下越走越快,不停在屋中转着圈子,也不知转了几百圈,忽地定住身形,拍手暗道:“是了!这玄天无极功中明明便有一套扇法,便叫做玄冰离火扇法,只是这路功法非将玄天无极功修到第三层元融境不能使用。我现下冰清篇功法几近大成,只是迟迟不能突破到第三层境界,这一次受了严烈偷袭,受伤虽然不轻,但服了宁战的帝王宁凡丹之后,功力似乎还有增长,我不如加紧运功,若是这几日能将玄天无极功修到元融境界,到时阴阳化生,水火相融,便能运使那玄冰离火扇法了。那扇法招式我早已记熟,只是这路扇法以元融篇功法为基,我功力不到,无法施展,只要我功力达到元融境界,招式瞬息可成。” 这冰清篇功法他已修习两年有余,日夕练功不辍,却一直难以功行圆满,进而起始修炼元融篇功法。他深知要在短六日之中有所突破,希望甚是渺茫,但此时别无他法,也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当下更不犹豫,便在厅中盘膝虚坐,运转神通。往日他修习这冰清篇之时,只是缓缓将一股真元依冰清篇运转十二周天,这真元所过之处,经络中一片清凉,每次都令他神清气爽,极是舒服。只是这冰清篇运转越久,真元中所蕴含的寒气便越盛,待得运满十二周天,叶澜便会觉得周身微微有些发冷。每当此时,他便会依法诀中所嘱停止运功,已免自身被寒气所伤。他此时箭在弦上,急于有所突破,便将心一横,待得冰清篇运满十二周天之后,仍是引一股寒流转金丹,出气海,充盈周身经脉。 只片刻工夫,便觉冰寒彻骨,激得牙齿咯咯作响,他知此刻若不放手一搏,六日后必然会惨死在严烈手下,因此顾不得体内寒气如刀,只是咬紧牙关,全力运功。 他体内真元犹如江河封冻,越行越慢,待得真元又运转六个周天,终于全然冻住,无法再运转一丝一毫。只听咚地一声大响,叶澜从空中跌落下来,砸在了地板之上。 他手足尽被冻僵,头发眉毛之上也结了薄薄一层霜华,周身筋肉硬如玄冰,连眼皮也被冻住,无法睁开眼来。 叶澜身如木石,无法挪动,心智却仍得保清明。他急于练成冰清篇功法,强行运转真元,结果硬生生把自己冻成了一幅冰雕,连提数次真元,想要恢复行动之力,却都是徒劳无功。他心下不由大悔,只是暗暗叫苦:“这冰清篇寒气如此之重,竟将我冻得如同僵尸一般,也不知六日之内能否解冻,若到时仍无法行动,便不能依约赴战,不免将叶香居众人都给连累了……”转念又想,自己若是久不出屋,春云必会进来察看,到时候众人为大局着想,定会将自己抬入皇宫赴约,如此一来,一场轰传宁都的决斗,便成了国师怒砸冰雕的闹剧,自己死则死耳,死后之名定也成天宁国千古笑柄,想来当真是死不瞑目了。 这般胡思乱想,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寒气入脑,神智渐渐昏沉,将昏未昏之际,只觉丹田内金丹一颤,爆出一道火光,迅捷无伦地朝四面八方烧去。火光到处,冰冻的真元纷纷融化,那火光一路烧灼而过,他手脚渐得自由。随着他经络中寒冰消解,那道火光也越烧越淡,终至完全熄灭。 一时间他只感浑浑噩噩,实不知发生了何事,慢吞吞站起身来,见体内真元缓缓而动,经络中即无清凉之意,亦无温热之感,便如混沌初生,阴阳未分,万物相融为一,不分彼此。 叶澜出神半晌,伸掌心在自己额头摸了两下,又顺势挠了挠头,口中嘀咕道:“难道……,难道练成了?”说着垂下手掌,与左掌相对而立,心念动处,只见一团火光自左掌生出,右掌之上,却已凝出一团冰雪,接着双掌轻颤,掌上阴阳互易,变作左掌冰霜,右掌烈火。他微微一笑,双掌一合,但听砰地一声响,冰雪火光尽皆消于无形。 他见了这等情景,知道自己终于将玄天无极功修到了元融境界,止不住心头一阵狂喜,大笑三声,打开房门,迈步下楼。 来到一楼厅中,见厅中坐着四人,除春云之外,仇思雨等三名少东家尽皆在场。四人都是满面愁容,呆呆坐在椅中,不发一言。 春云见叶澜下得楼来,脸上现出一丝喜色,上前道:“少主,你可算下来了,你这两日在屋中一声不吭,大家都担心得紧,却又不敢进屋察看,这不,三位少东家放心不下,从昨日便来此处守着,我让他们回去休息,他们也不听。” 叶澜见四人眼中都是血丝遍布,显是这两日各人心烦意乱,都不曾入睡。他叹息一声,暗道:“我强练神功,险些走火入魔,不知时光之过,原来却已过去了两日了……”

第九节 笑千金豪掷 仇思雨见叶澜破关而出,忙上前问道:“怎么样了?” 叶澜摇头笑道:“你这家伙对修道一窍不通,就好像我说了你能明白似的……” 仇思雨怒道:“我还不是怕你被那狗屁国师宰了,担心得什么似的,你自己倒好,没事儿人一样。” 叶澜道:“约会既然已经定下,担心也是无用,我两天没吃东西,可饿得很了,春云,快去弄一桌上好酒菜,我要和这三个家伙好好喝上几杯,就算四天后被严烈那厮打死,也好歹做个饱死鬼。” 春云闻言哼了一声,转头朝地上连呸三声,骂道:“什么死啊活啊的,忒不吉利!”说着迈步出门,自去吩咐下人准备酒饭。 陆韬见叶澜神色轻松,似乎对四日后的大战全然不放在心上,实不知他是自信功力强过严烈,还是自忖必死,因此自暴自弃,不存妄想。 叶澜见三人脸上尽是忧虑、疑惑之色,便安慰道:“别这么愁眉苦脸的,倒如我已经输了似的。” 杜元枫听叶澜如此说,心中生出分指望,问道:“少主有几成把握?” 叶澜一怔,皱眉思索片刻,缓缓道:“两日之前,我八成会输,现在动手,我大概有四成机会……” 陆韬等人一听,都是面色一松,脸上露出喜荣,叶澜心中不解,问道:“我只有四成把握,输面仍然大过赢面,怎地你们却高兴成这幅模样?” 仇思雨笑道:“我们都道你连半分赢面都没有,你现在却说有四成把握,咱们的希望登时大了千百倍,怎能不高兴呢?” 叶澜不悦道:“你们也没怎么见过我施展神通,怎知我本事不如严烈?” 仇思雨撇嘴道:“你让人家一掌打得染坊也似,要说手段比人家高,着实是叫人难以相信。” 叶澜跺脚道:“他那是偷袭,要不然……” 仇思雨见下人已在院中摆了酒并几样菜肴,便打断叶澜的话头,拉着他胳膊说道:“好好,算他偷袭便是,咱们出去边喝边聊。” 四人行到院中坐下,各自喝了一杯酒,仇思雨夹了几片香卤肥肠,一边咀嚼,一边朝身旁小厮说道:“刘一鸣,你去各大赌坊打听一下,找出盘口开得最大的一家,给我买少主能支撑半个时辰!”说着摸出一个荷包抛给刘一鸣,转头对叶澜道:“少主,我就这八九十枚晶币的私房钱,这回可全押在你身上了!” 刘一鸣接了荷包,转身去了,叶澜不明白仇思雨话中之意,放下酒杯,皱眉问道:“你赌钱自去赌钱,什么叫押我身上了?” 仇思雨道:“少主练功足不出户,不知外面的消息,这几日京师之中,不分仙凡,人人都在谈论少主和严烈的生死之战,京中各大赌坊岂会错过这等良机?都对四日后的大战开了盘口,我本来心里没底,不敢下注,但刚才听你说居然有四成赢面,这便拿出了我多年老本,买你在严烈手下能支持半个时辰。” 叶澜怒道:“你就不能买我赢么?” 仇思雨一怔,脸露尴尬之色,却听一旁陆韬说道:“少主,这却怪不得思雨,只因……,只因各大赌坊根本没开你能赢的盘口,多数人都押你撑不过三招,押你支撑一盏茶的人已是罕有赌徒,思雨押你半个时辰,只怕是京城独一份儿了。” 叶澜面色稍和,对仇思雨道:“如此说,倒是你最瞧得起我了,你把身家全押在我身上,就不怕到最后血本无归?” 仇思雨喝一杯酒,正色道:“少主若是输给严烈,姓仇的要钱还有什么用处?倒不如孤注一掷,你胜了,咱们便皆大欢喜,你败了,咱们就人财两空,总之痛痛快快地放手一搏便是!” 叶澜拍手道:“这样倒也爽快!到时候我为了让你不输钱,也要尽力多支持一会儿。” 仇思雨苦笑一声,也不回话,自顾自地又喝了一杯酒。几人面上轻松,但都是满怀心事,酒入愁肠,分外易醉,只喝了一个时辰便都有醺醺之意,于是便草草散了,仇、杜、陆三人各自回了自己居处。 叶澜借着酒意,便在院中凉厅下睡了三个时辰,醒来左右无事,便依着功法记述,将那玄冰离火扇法一招一式试演开来。这些招式他早已记熟,也不知在心中试演了几百遍,只是之前功力不到,无法真正运使。此时他功至元融境界,终于第一次将这玄冰离火扇法施展出来。这扇法自赤玄死后,亿万年未再现于人间,此刻自叶澜手间重现,立时显出无穷威力,他每试一招,便有一层新的体悟,心中便增一分欢喜,待得六十四式玄冰离火扇法使完,忍不住仰天长笑,心中暗道:“严烈啊严烈,你天外天功法纵然厉害,想要杀我,只怕也没那么容易!” 他一声笑罢,便听一个清脆的嗓音在旁说道:“少主好本事!施展仙法竟也这般好看!看来功力又精进了,以此神功,要赢国师想来也不是难事。” 叶澜循声看去,只见春云斜倚在屋门之侧,双掌连拍,满脸欢喜之色。叶澜方才一心精研道法,没注意到春云在侧,此时得她如此夸赞,也觉得意,笑问道:“你又懂什么道法了,怎知我功力又有精进?” 春云道:“我自己虽然不会道法,但这两年见少主施展法术也见得多了。你往日在院中练那雪影神掌时,院中雪影飘飘,寒气彻骨,滴水成冰,我便是躲在屋中也常常被冻得浑身发抖。方才少主施展这路仙法,婢子却是从未见过,眼前似有一条火龙在漫天冰雪中来回翻滚,好看已极,威势比你施展雪影神掌时可大得多了。可我就站在左近,身上即不觉热,也不觉寒,刚才婢子闭上眼睛,竟觉得这院中一如平时,丝毫感觉不到少主舞出的火影冰风,我虽不通仙术,却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少主的神通又突飞猛进了呀。” 叶澜听了春云之言,心中更喜,知道这路玄冰离火扇法阴阳相济,水火相融,炙热与冰寒二气内蕴,丝毫不泄于外,威力竟比自己所预料的还大,当下又从头到尾将这路扇法连着演了七八遍,直到熟极而流,毫无滞涩,这才停手不练。 他功力新有突破,扇法亦有小成,知道余下几天纵使一刻不停的苦练,也难再有进境,倒不如放松身心,摒除杂念,轻松上场比试。当下兴冲冲地去找仇思雨等人玩耍。不料仇思雨因太过担忧,心烦意乱之下,拉着杜元枫到赌坊中赌钱散心去了。叶澜无奈,只得将陆韬从书房中硬拉出来,让他陪自己到小湖边钓鱼解闷。 接下来两日,他只每日晚间打坐一个时辰,舞扇一个时辰,白日便拉着仇思雨等人四处闲荡,他此时在京师之中可算是大名鼎鼎,每个人都知道这位俊美公子便是与国师立下了血字战书的叶香居少主,是以所过之处,人人侧目。叶澜对路人的目光只如不见,吃喝玩乐一如平常。众赌徒见他神色轻松,不免心中惴惴,暗想莫非这位公子还有什么压箱底的本事,竟能在斗场中多撑个一时三刻?因此便有许多赌徒去赌坊中重新下注,以致各大赌坊的盘口一日三变,折腾得热闹非常。 两日时光弹指而过,决斗这日清晨,叶澜、石敬连同叶香居诸人便早早来到了皇门之前,因宁战有旨,京师各大修真门派弟子并京中金丹境以上散修皆可入宫观斗,是以今日皇宫各门大开,皇宫上空华彩流光,飞剑纵横,显是宫中为今日之事,已然开启了守护大阵,若有不长眼的修士趁机作乱,定会被宫中大阵一举诛杀。宫中侍卫增加了十倍不止,各色修士由侍卫接引,分别向斗场行去。 叶香居众人不是修士,本不能入宫观斗,但各人也算是叶澜的家人部属,守门侍卫只略略一问,便将众人尽数放行。此时宁都修士尽皆聚于皇宫,各派相见,免不了是一翻客套寒暄。石敬身为天行教驻宁都堂主,各门各派修士无不与他相熟,见了他自是要上前打个招呼。叶澜虽来宁都几近两年,但他从未在人前显露过神通,以致宁都各派事先都不知道叶香居中竟有这么一位金丹境修为的少主。众人表面上与石敬寒暄,眼睛却都盯着叶澜猛瞧,要看看这位胆敢招惹天外天的少年到底是何方神圣。 一行人走走停停,直走了一个时辰才来到那生死斗场之侧,由侍卫领着,拾级而上,来到一处看台。叶澜从台上往下一望,见那斗场呈正圆之形,方圆两里有余,斗场边缘有石墙耸立,高有五丈,围墙之上便是看台,看台层层而上,向外铺展,直有一里方止,若是目力不佳之人,坐在看台最高最远之处观看,只怕连斗场中的情景也看不分明。 此时看台之上已零零散散地坐了数千人,只因看台太大,却仍显得空空荡荡的,叶澜见众人都在谈论不休,一个个脸上满是兴奋神色,想到他们都等着看自己与严烈生死搏杀,这才如此激动,心中不禁生出莫名厌恶之感。他转过头去,对仇思雨道:“这帮人看我们相斗取乐,还以此下注赌钱,我和严烈倒似成了斗鸡一般。” 仇思雨笑道:“你和严烈两个大男人,怎么能是斗鸡?顶多算是两只斗鸭!”

第十节 君王一诺 看台上的人越聚越多,转眼之间已近五千之数,宁都各派都自有其服色,除少数金丹境散修外,各派皆独占一处看台。此时宁战和严烈均未到场,全场五千多双眼睛倒有大半朝叶澜所处的看台瞧来,要看看他是何等样人物。 忽听一声尖锐的声音叫道:“皇上驾到!”众人循声望去,见宁战龙袍金冠,缓步而行,身后跟着百余人,皆是年轻男女,想来皇族中修真之士也尽皆到了。 看台上数千人见皇帝亲至,大都跪了下去,山呼万岁,叶澜身边的叶香居诸人也都跪在地上,叩头不止。叶澜想起宁战特许金丹境以上修士面圣不拜,又见身边石敬也只是微微躬身,并不下拜,便也学他朝宁战躬身为礼。他瞥眼见看台之上约有八九十人也只行躬身之礼,心中不禁一颤,转身对石敬小声道:“好家伙,想不到宁都城中竟有近百名金丹境以上高手!” 石敬微微一笑,低声道:“平常京中并无这许多高手,只是你与严烈决斗的消息传得太快,宁都近处一些金丹境修士听到讯息,都加紧赶了过来,若非陛下不准元婴境以上修士进宫,今日来的高手只怕还要更多些呢!” 叶澜道:“专程赶来看热闹么?严烈的面子可当真不小。” 石敬摇头道:“严烈的名头固然响亮,但这些人来此,主要还是想瞧瞧天外天的道法。天外天身为北疆正道之首,门中神功声名远播,但真正见过天外天弟子施展道法的人多已不在人间,此次大家有机会亲眼见识天外天的法术,自是谁也不愿意错过这个机会。当然,大家也想来顺道瞧瞧你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敢以一介散修身份来触天外天的霉头,叶老弟,你此举非但前无古人,此战之后,只怕也要后无来者了。” 叶澜冷哼一声,讪讪地道:“观摩斗法外加押宝赌钱,这帮修士倒是有闲心,看来我无论输赢,今日都要让人当猴子耍上一回了。” 石敬微微一笑,淡淡地道:“我也跟仇思雨一样,以一千枚晶币押你能支持半个时辰不死,待会儿你可要好好打,别让老哥即损了兄弟又输了钱财。” 叶澜苦笑一声,说道:“多谢石大哥瞧得起了!” 两人说话间,宁战和一众皇子皇孙已上了正南看台。台上早已摆了香案,案后正中放一张龙椅,宁战朝椅中一坐,开口说道:“生死斗场久未开启,今日国师与叶香居少主叶澜在场中一决生死,朕与在场诸位修真同道俱是见证。国师,叶澜,你们这就下场吧。” 他说话并不甚响,但看台上数千人每人都将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便如是他在众人身边细语一般。叶澜听宁战喊自己名字时,侧目朝自己看了一眼,当下朝他点了点头,一闪身,已来到斗场中央。 他方才四处张望,并未看到严烈的身影,但他刚在场中站定,便觉眼前紫影一闪,严烈也已下到场中。只见他抱拳向四方拱了拱手,脸上笑容闲适,显是全没将叶澜放在眼里。 叶澜受过严烈一掌偷袭,怕他故技重施,此刻虽见他意态闲雅,却也不敢大意,凝视戒备。严烈朝四方打完招呼,右掌一竖,朝叶澜微微施了一礼,微笑道:“叶公子,陛下既已下旨,咱们这就开始吧?” 叶澜点了点头,也不说话,展开玄冰离火扇,将功劲运满全身,方要出手,忽听宁战朗声说道:“且慢动手。严烈,生死斗场之战,不死不休,此战你若胜了,一切休提,但若你不慎败在叶澜手底,朕这堂堂天宁帝国可就没有国师了,你看此事要如何处置啊?” 严烈没想到宁战会有此一问,微微一怔,冷冷说道:“我会输给这个小子?哈哈……,陛下只怕将天外天这三个字瞧得有些小了!” 宁战轻哼一声,说道:“世间哪有必胜之事?国师纵然大占赢面,但凡事总有个万一。” 严烈抬头直视宁战,脸色瞬息数变,咬牙切齿地道:“我若败于他手,陛下便让他来当国师好了!” 宁战毫不犹豫,点头道:“朕也正有此意,那就这么说定了,此战胜者,即为本朝国师!” 严烈一怔,暗呼一声:“不好,上当了!” 当年宁战和龙化云在南化立有盟约,其中一条,便是天宁国师须由天外天弟子担任。因宁战不许修为高过他的人进京,是以数百年来,天宁国师便一直是天外天的金丹境弟子。严烈在国师位上已有七十余年,近年来他修为日深,已至金丹境第四层顶点,早有不理俗务之心,以便早日突破到元婴境界。他已多次传信回天外天,只等师门派遣别个金丹境师弟接替,他便可交了这份监视宁战的苦差。方才宁战以言语相激,他一时气愤,便说叶澜若胜,便由他出任国师。此言一出口,便觉不妙,天外天高手如林,莫说龙化云超凡绝世,门中混沌境、元婴境的修士亦不知有多少,他严烈不过是天外天在宁战身边安插的一个小小探子,谁来接替他担任国师这等大事,岂是他一个金丹境弟子所能定夺?但话已出口,无论如何无法收回,严烈心绪烦乱,却忽地想起一事,不由笑出声来,暗道:“我忒也多心!叶澜这小子只不过集玄境界,修为远不如我,他纵有几手龙族异术,又岂会是我天外天诸般神功的敌手?凭他这点道行也想胜过我?当真是痴人说梦!” 叶澜听宁战居然让自己担任国师,也是一怔,刚想开口拒却,却见严烈先是大笑三声,大喝道:“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配不配坐这天宁朝国师大位!”说着大袖一挥,一道青光朝叶澜当胸击去。 叶澜一时瞧不清这青光是何种法宝,不敢硬接,真气一转,移形换位,身子平平向左移出数丈。严烈一击不中,轻斥一声,手臂横挥而过,那青光如影随形,变直刺会横砍,朝叶澜当胸斩至。叶澜得这片刻余裕,已看清那青光是柄三尺长剑,剑身通体青碧,有如美玉,剑锋上寒光隐隐,一瞧便是锋锐绝伦的利器。 叶澜七日前虽受过严烈一掌,但仓促之际并未试出对方功力深浅,此时有心要探一探他的虚实,当下不再躲闪,手中乌木扇一展,猛力挥出。 严烈见他居然敢以一把破扇子与自己的青玉剑硬拼,不由心下冷笑,暗道:“瞧你身法,若是一味躲避,或许还能撑过三招两式,但你偏偏不自量力,要硬挡我这一剑,哼哼,若不将你连人带扇斩为四截,便算姓严的没本事!” 只听叮地一声脆响,仙剑已斩在一堵冰墙之上。青玉剑入冰数尺方止。严烈一惊,见那冰墙直有一丈来厚,挡在叶澜身侧,犹如一头透明巨兽,将青玉剑死死咬在口中。 严烈怒喝一声,手臂翻转,青玉剑受他法力牵引,在冰墙中旋了半个圈子。只听得卡啦声响,冰墙陡然裂成四块,崩散于地。青玉剑破冰而出,复朝叶澜腰肋击去。 叶澜倒转乌木扇,扇柄直撞而出,正砸在剑锋之上。叶澜身子一晃,又向左滑了数尺,青玉剑也倒折而回,飞回严烈手中,严烈只感真元剧震,脚下踉跄,不得不向后退了两步方才稳住身形。 严烈身居天宁国师大位数十年,一把青玉剑斩妖伏魔,所向披靡,宁都中修真人士就算未曾亲见,也无人不知他这柄青玉剑的厉害。众人见叶澜随手便幻化出一道巨大冰墙,都忍不住哦了一声,显是没料到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竟有如此神通。接着见他以扇柄去硬碰青玉剑的剑锋,又都是啊地一声叫了出来,显是觉得这少年太也不知天高地厚,以木扇而当国师神剑,与以卵击石何异?只怕一招之间便会落个扇毁人亡的下场。待见扇剑相击,乌木扇丝毫无损,青玉剑却倒折而因,还迫得国师倒退两步,模样颇为狼狈,显是在这一招上已吃了点小亏,不由得又都啊了一声。前后两记啊声,第一次是为叶澜惋惜,这第二声,却尽是惊奇敬佩之情了。 两人对拼一记,只是瞬息间事,宁战见两人开打,转头对身边的老太监道:“扈封,这两人的本事不小,看来有一场好打,别他们打得兴起,把朕的皇宫给砸坏了,传旨,叫钦天监布罗天大阵,将斗场封住,以免场中法力外泄,波及旁人。” 扈封应了,转身朝身边一名道士服色的老人使个眼色。那老道士点一点头,捋须站起,飞身来到斗场上空,从怀中摸出一柄小小黑旗,一挥手,将黑旗定在空中。 随着这老道士飞上半空,四周看台上也同时飞起二四十个中年道士,分列四方,手中也都执了一面小黑旗。那老道士见手下众道列好了方位,便大喝一声,手中法诀连变,一指点在黑旗之上。 那黑旗抖动数下,从旗身上升起一道白色光柱,光柱上升数寸,忽地从中裂开,如麻绳分散,分做二十四道白丝,向四周飞出,连在了场边二十四面小旗之上。 那老道口中念念有词,又掐了一阵法诀,空中白丝越变越粗,渐渐展成一片白光,连作一处,有如一柄大伞一般,将整个斗场都罩在其中。 看台上众人只觉白光耀眼,看不清场中情形,都想布这劳什么子的罗天大阵,如何还能观看两人相斗?却见那老道又是一指点出,白光闪了两闪,陡然消失不见。众人知大阵已然布成,急忙瞪大眼睛向场中看去,生怕这片刻工夫叶澜已尸横就地,那自己不免错过了一场好戏。

第十一节 少年如许 叶澜与严烈硬拼一记,虽然内息震荡,但也将对方的长剑反震而回,还使他倒退了两步,这一招可算是平手。他本忌惮天外天功法了得,自己虽有玄天无极功为依仗,未必便弱于对方,但毕竟心里没底,此时一招换过,居然并未落于下风,他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你境界比我高出一层,我功力本应远逊于你,可方才一试之下,你本事也不过尔尔,看来天外天功法虽称雄北疆,但毕竟不能与赤玄这等太古神灵亲创的功法相提并论。我全力一战,未必便输!” 严烈本拟一剑毙敌,谁知长剑竟被反震而回,心中即感惊讶,又生戒惧:“这小子明明便是集玄境修为,怎地功力竟如此精纯?难道龙族术法真的便如此厉害?哼,决计不能!我天外天执北疆正道牛耳数百万年,功法怎会比不过区区水族?只是,这小子当真邪门得紧……” 两人各怀心事,又见钦天监诸人布罗天大阵,一时都没再出手,只是看着对方,静静出神。 片刻工夫,罗天大阵已然布好,严烈长剑一引,喝道:“好小子,居然有两下子,老夫方才倒是轻敌了!且再吃我一剑!” 叶澜方才一招试出对方虚实,心中惧意尽去,不再想着一味躲闪,此时听严烈如此说,忽地脚尖一点,腾空而起,手中乌木扇化为一道流光,朝严烈当头击下,大笑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也吃我一招!” 严烈未料到他竟敢抢攻,不由怒极反笑,青玉剑斜挑而上,他心中虽怒,却已不敢轻敌,方才叶澜挥手而成冰墙,所修神通自然是冰寒一路,严烈师传的天人同玄一气神妙非常,合天地,混阴阳,不管对方真元是阳刚还是阴寒,他都有应对之法。这一剑之出,剑上已布满阳刚罡气,正是天下任何阴寒功法的克星。 两件神兵将触未触之际,只见叶澜半空中法诀一引,喝道:“分!”乌木扇着他神通催发,扇身一颤,化为一红一白两道长蛇,白蛇隐隐透明,通体为玄冰所就,张开大口,一口将青玉剑吞入腹中,红蛇却是由火焰所化,沿笔直的白蛇蜿蜒而下,迅捷无伦地朝严烈身上烧去。 严烈见长剑被冰蛇吞入,一惊之下,急忙催动真元,想要将冰蛇震碎,可他一震之下,冰蛇只是扭动数下,居然并不碎裂。眼见火蛇已烧至身前,不由大急,只得不去理会青玉剑,身子向后疾飞,那火蛇直冲而下,从他身边擦过,张口一咬,险些咬中他的小腿。 严烈躲过火蛇,心想自己的长剑若被叶澜夺去,这脸可就丢得太大了,当下便要冲上抢剑。无奈那火蛇咬他不中,砸在地面之上,轰得一声炸成一道火墙,火焰直窜上两丈余高,烧得地面焦黑,一时间倒冲不过去。 他怕飞过火墙时露出空门为叶澜所乘,因此不敢托大,挥掌直斩而出,火墙着他掌力一催,一分为二,严烈疾冲而上,将全身功力运在右掌之上,一掌拍在青玉剑的剑柄上。那冰蛇吞下剑锋,摇头摆尾,正要飞回叶澜手中,忽地受了严烈一掌,蛇身上随即出现无数裂纹,每道裂纹中都有青光透出,远远瞧来,璀璨无伦。 只听啪地一声脆响,冰蛇碎为片片,青玉剑当空而旋,朝叶澜当头斩落。叶澜不闪不避,空手向上举了一举。 看台上诸人见他竟以空手去挡青玉剑,都是惊呼出声。却也有许多人嘴角含笑,显得极是高兴。 严烈见叶澜空手挡剑,心中反生了一丝不安,当下收回两成力,全神戒备。只见地上火焰消散,碎冰凝结,红白二蛇现出身形,当空一绞,又化为一把乌木扇子回到了叶澜手中,嘣地一声将青玉剑堪堪架住。叶澜身子向下一沉,左掌轻颤,一掌击出,正是一招雪影神掌。 严烈早有防备,也是一掌推出,两人手掌相交,身子都向后翻出,在空中翻个筋斗,同时落在地上,接着齐声大喝,猱身又上。 众人本以为叶澜定会被这一剑劈为两半,见他以玄奇手法挡住来剑,都是大出意料。叶香居众人见少主无恙,不由大喜过望,齐声欢呼。仇思雨见方才眉开眼笑的一大批修士此时目瞪口呆,一幅垂头丧气的模样,忍不住对石敬笑道:“石堂主,你看这帮家伙这幅鬼样子,定是都押我家少主撑不过三招,现下三招已过,他们血本无归,也怪不得一个个跟刚死了亲爹一样……” 石敬听他如此说,只微微一笑,并不回话,仍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两人决战。此时场中时而青光耀目,时而火焰横飞,显是两人势均力敌,一时间难分胜负。石敬越看越是心惊,暗道:“我与叶兄弟相识不过月余,当时与他见面便动手,我虽敌不过他,但只是输在掌法不及,以功力而论,他当时仍逊我一筹。我与严烈虽都是金丹境第四层修为,但天外天功法神妙无比,我修为是万万比不过严烈的。眼下叶兄弟与严烈相斗,扇法精奇不说,怎地功力竟也与严烈旗鼓相当?难道叶兄弟在这一月之中修为突飞猛进,又修到了金丹境第四层?难道龙族术法真的如此神妙?” 他却不知,叶澜虽未提升境界,但他近日将玄天无极功修到了元融境界,一身真元阴阳相济,水火相融,修为与七日之前相比,已然不可同日而语。是以七日前他虽修为远不如严烈,在对方一掌偷袭之下落得重伤呕血,此时修为却已真的不弱于对方。石敬不明叶澜根底,也从未听说过玄天无极功的名头,只道叶澜所用真的是龙族术法,心中对龙族不免又多了几分敬佩之意。 宁秀得叶澜相救,去尽身上的魔焰毒质,七日来在御医的照料下潜心静养,此刻已然痊愈,便坐在宁战身旁观斗。她也是金丹境的修为,道法眼光均达极高境界,自然看出场中两人旗鼓相当,叶澜并未落于下风。这一下大出她意料之外,禁不住瞪着一双秀目,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天外天功法冠绝北疆,同境界修士相拼,天外天弟子从无败绩,宁秀知道叶澜只是集玄境,比严烈还差着一层境界,想当然尔,叶澜此战绝无生理。宁秀念及叶澜救命之德,不忍眼睁睁看他惨死,本不想前来观战,只是宁战亲喻,命京中皇族修士不得缺席,宁秀碍于圣旨,才不得不来。她本道叶澜三招两式便会命丧国师之手,不料两人激斗百余招,叶澜却仍不露败相,宁秀惊喜之余,心中悲伤之意尽去,转而生出莫大希望,只是如此一来,心情却比刚才紧张多了。她瞧不出二人胜负之机,只看得心跳如雷,手心见汗,转头见宁战正以手指轻点龙椅扶手,安然观斗,脸色一如平常,便大着胆子问他道:“圣祖,你看此战胜负如何?叶恩……,叶公子他能赢么?” 宁战仍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场中二人相斗,口中说道:“以现下战况而言,两人可谓棋逢对手,叶澜能以集玄境而达如此修为,龙族术法当真是非同小可,远胜北疆诸派,天外天号称艺冠北疆,哼哼,吹得好大牛皮!”他略一沉吟,续道:“眼下两人虽是平手之局,但严烈尚有压箱底的玩意儿没有使出,若他拿出那件东西,叶澜便凶多吉少了。只不过……,这澜哥儿来历甚奇,身上不知藏着多少秘密,要说他没留着几手绝技,朕反而会惊讶了。两人均留有后手,现在都在试探对方虚实,因此,这胜负之数么,朕也说不准呢。” 宁秀见圣祖也瞧不出二人胜负,心中更增担忧,皱着眉头喃喃道:“希望叶公子吉人天相,能胜过国……”她话没说完,忽地住口,心中只道:“天外天势力庞大,便是圣祖也忌他们三分,不敢当真撕破脸皮,叶公子此战胜负难料,这看台之上又是人多口杂,我若言语中过分得罪了严烈,日后传到他耳朵里,怕是有许多麻烦,还是少说为妙。” 宁俊也坐在宁秀之旁,听女儿话说到一半,忽地住口不说,心念一转,已明白了她的心意,便在她肩头轻轻一拍,示意安慰,转头对宁战道:“父皇方才说此战胜者便是本朝国师,严烈虽然答应,但他在天外天人微言轻,说出的话岂能做数?此战强生弱死,严烈若落败身死,天外天自会依六百年前约定另遣别个金丹境弟子来做国师,到时候父皇打算如何应对?” 宁战冷笑一声,低声道:“龙化云若依约早日助我修到混沌境,那他在朕身前安个眼线朕也就忍了,但我修为数十年未有寸近,早就看严烈家伙不顺眼,刚好宁都来了叶澜这个与龙族大有渊源的小子,又恰巧与严烈起了冲突,朕正可拿他与龙化云做做文章。此战严烈若败,朕便要叶澜坐定这国师的位子,省得龙化云再派人过来碍眼,若是严烈胜了,过段时日,朕也要另外找个由头将他赶回天外天去。朕就是要让他龙化云知道,那件事,朕已忍了六百年,实在没有再等下去的耐心了!”

第十二节 共睹 看台上诸派弟子来此,多是为能亲眼见识天外天功法的神妙,此时见场中青光开阖吞吐,纵横来去,一柄剑舞得犹如天女散花一般,都是大为赞叹。众人对天外天诸般绝技多是只闻其名,未见其实,天外天最出名的神功,自是那天人同玄一气,只是此功到底如何奥妙,众人未曾亲撄其锋,自也无法体会这神功的威力,但严烈的剑法却是人人看得清楚,看台上诸派高手以严烈所使剑法与自身所习加以印证,都觉本派剑法与天外天相比,实是不值一提,便都更加专心地去瞧他剑路,生怕错过了一招半式。 与严烈的神妙剑法相比,叶澜的身法招式可说一无足取,只是轻飘飘地前趋后避,躲闪严烈有如惊涛骇浪般的剑招,躲避不及之时,便以乌木扇幻化出玄冰加以格挡,偶尔以扇子还击几招,也只是斜砸横扫的普通招式,瞧来平平无奇。但说也奇怪,严烈以青玉剑之锐,与那看起来一碰即碎的乌木扇硬碰几记之后,竟不敢再以剑与乌木扇硬拼,因此叶澜进击的招式虽然普通,却总能迫得严烈躲闪避让。 看台上近万修士倒有半数在各大赌坊中下了注,初时看两人相斗,各赌徒还记挂银钱上的输赢,不能专心观斗,待得两人斗到二百余招,看台上九成九的赌徒早已输地片甲不剩,诸赌徒血本无归,反倒放下了胜负之心,这才细细观摩两人的功法招式,体会其中的妙处。 众人初时只全神观看严烈运剑,对叶澜平平无奇的扇法自是谁也不加留心,待得两人斗过百招,叶澜仍然全无败相,才有一些有识之士心中警醒:“这小子招式普通,却能与国师对战二百余招而不败,当真是了不起。国师的剑法虽妙,但太过繁复,我只瞧这片刻工夫,无论如何也无法领会到天外天剑法的精要,反倒是这年轻人招式大巧若拙,于平淡之中见神奇,不如仔细揣摩,或许更有收获。” 叶澜初次以玄冰离火扇法与人相斗,初时出手尚显生涩,但二百余招一过,这扇法越使越是顺手,严烈剑法虽强,但叶澜以新学的扇法见招拆招,大是行有余力。他平白惹下这场麻烦,虽恨严烈霸道无理,心中却并无杀他之意,况且天外天雄霸北疆,叶澜胆子虽然不小,却也不敢真的当众击杀严烈,与天外天结下这等不解深仇,他事先问过叶香居三位大当家,是否进入生死斗场,便必须分出生死,仇海正等人言道:“既然血字约战,便是有不死不解的仇怨,是以过往身入生死斗场之人从来没有两个都活着出来过。但依天宁古制,若胜者有意相饶,则战败之人便须奉胜者为主,终生不得再起二心。”叶澜听诸人如此说,入场前心中便打定了主意:“我即不用杀了严烈,自也不会收他为奴,只须胜了他,再饶了他的性命,这场仇怨想来便能揭过了。” 他既这般想,出手便少了几分杀气,这玄冰离火扇法以元融境为基,冰火相融,冷热随心,暴烈处如熔岩喷涌,肃杀处如长夜凄风,赤玄在太古时独来独往,无亲无友,性子乖戾,与人动手向来不留余地,所创功法杀机自也极重,叶澜存着不杀之心,这路玄冰离火扇法的威力便无法尽数发挥,是以他虽然不落下风,一时倒也不易取胜。 严烈只道三招两式便能将叶澜杀死,谁知与他激斗两百余招,竟仍无法取胜。两人动手之初,他自恃功力深厚,以青玉剑和乌木扇碰拼了几记,本想以一举震伤叶澜,进而将其击毙,没想到青玉剑每次与乌木扇相碰,便有一股诡异真元逆行而上,这真元浑厚程度丝毫不弱于己倒还罢了,更难当的是,乌木扇上传来的真元之中,时而满含灼热之力,时而又冰寒刺骨,有时又冷热交替,顺息数变。若不是严烈的天人同玄一气已达极高境界,在叶澜这诡异莫测的真元变幻之下,只怕早已被震得真元逆行,经络碎裂。饶是如此,与乌木扇对拼几记之后,也弄得他应付为难,狼狈不堪,遂不敢再以法宝硬撼,而改以上乘剑法御敌,盼能在招式上胜过对方。可他连换了六路天外天精妙剑法,都被叶澜以一柄乌木扇轻松化解,心中不禁又是惊怒又是骇然:“这小子莫不是有备而来,怎地对我天外天的诸般剑法如此熟悉?我一时轻敌,可别要着了他的道才好。” 他却不知,叶澜虽听石敬大致说了一些天外天的功法,但石敬从未亲自与天外天弟子交过手,于天外天诸般妙术所知亦不甚详,连天外天的镇派绝学天人同玄一气功也只是知道个大概,至于天外天的诸般剑法,石敬更是只闻其名,不知其实,自也无法细细说与叶澜要他有所防备。 严烈所使的六路剑法,叶澜其实一路也不识得,他既然不识,索性也不细看。玄冰离火扇法招式并不繁复,其旨乃是以元融篇为基,将真元渡入乌木扇,扇上的天蚕丝和扶桑木受真元催发,便可任意变幻。叶澜心意所至,冰火二气随心而生,进而生万千变化。严烈剑招虽快,却也快不过叶澜心头闪念,是以始终耐何叶澜不得。 其实叶澜与严烈相斗至此,那六十四式玄冰离火扇法他只挑了二十余式以守御见长的招式使用,余下三十余招进手招式,他却一直留而不用。只因赤玄心狠手毒,出手不留一丝余地,叶澜虽想取胜,心中却无杀机,生怕一旦使出那等猛恶攻招,严烈抵挡不住,进而一命呜呼,那自己就闯下大祸了。 两人又斗一炷香工夫,严烈的剑法越使越快,青色剑光有如碧波流转,越展越大,竟然不时撞在罗天大阵上,继而被大阵反弹而回,发出轰轰声响。反观叶澜,却仍是不紧不慢的躲避剑光,偶尔挥舞几下扇子,大有挥洒自如之态。此时莫说是看台上近万修士,便是叶香居上下数十名不会道法之人也看出场中两人的强弱之势。仇思雨惊喜之余,见两人已斗了半个时辰,便扯着嗓子向场中大喊道:“少主!已然过了半个时辰啦!你不用再顾忌我输钱了,哈哈,一赔三十六,老子这次大赢特赢,算是发了大财啦!少主,你莫再磨蹭,快些把对头料理了,今晚我要把彩凤楼整个儿包下来,咱们好好乐呵乐呵……” 仇海正听儿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得意忘形,居然说出晚上逛窑子这等话来,只羞得老脸通红,更何况皇帝陛下连同一众嫔妃便坐在不远处,这等胡话落在圣上耳中,若是惹得龙颜震怒,自己这小小叶香居如何担待得起?当下挥起右掌,狠狠一掌拍在仇思雨脸上,大骂道:“让你小子胡说八道!” 仇海正身有武功,这一掌又是含怒而发,打得着实不轻,还好仇思雨这两年整日跟叶澜厮混,虽未修成道法,武功却是大有进境,隐隐然已在父亲之上,中掌之时内力自然护身,这才没有受伤。他捂着脸颊,这才想起自己身在禁宫,也害怕起来,抬头向宁战望去,只见皇帝也正转头朝这边瞧来,目光中满是笑意,嘴角也微微扬起,显是觉得自己方才说的话大为有趣,容色中竟隐含嘉许之意。 仇思雨见状,便也放下心来,揉着脸小声嘟囔道:“不就是逛窑子么,娘亲在这里坐着,我又没说拉着你去,打儿子出手这么重干什么……” 叶澜初次以玄冰离火扇法与人动手过招,稳占上风之后,便颇有拿严烈试招之意。经一番激斗,果然对这路扇法的细微曲折之处又有了不少领悟。他醉心道法,未觉时光之过,听了仇思雨叫喊,才知竟然已与严烈斗了半个时辰。他知一味守御,终究不能取胜,可如此一直斗将下去,却也不是办法,心中暗暗嘀咕道:“我若不出进手招式,无论如何不能取胜,但赤玄手段实在太辣,我修为不到,能发不能收,若是一招便取了他性命,那可就麻烦了!”他沉吟良久,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忽地轻哼一声,自言自语道:“天外天雄踞北疆,本事当不止于此,应该不会一招也守不住,我这般想法,却是将人家瞧得小了……” 严烈见他嘴唇微动,冰风呼啸之中,只隐隐听到几声“本事不止于此”“一招也守不住”,不由皱眉问道:“你说什么?” 叶澜微微一笑,大声道:“我说要你小心些,这一招仔细接住了!”说完双脚一错,足踏奇步,身子前倾,势若离弦之箭,双拳直直挥出,正砸在乌木扇上。 乌木扇被叶澜两拳砸中,扇身一震,化为一道流光,只飞了数丈便隐于无形。严烈见叶澜这一招气凝如山,不敢大意,忙将青玉剑召回手中,径取守势。他见乌木扇失了踪迹,戒惧更增,将青玉剑舞成光团一般。忽见身前红光暴涨,数百匹由火焰凝成的烈马凭空生出,踏着如雷蹄声,朝他疾冲而来!

第十三节 玄光舞 严烈见了这等万马嘶鸣的阵势,脸色登时变得雪白,眼见天上地下尽是火焰巨马,避无可避,只得将长剑舞成一道青屏,护在身前。 当先几匹火焰马撞在青玉剑上,被搅成点点星火,四散飞扬。严烈眼中一片火红,已看不清身前情景,只觉灼热之气从青玉剑上不绝传来,一阵强过了一阵,似是永无止息。他心中存想极地万载玄冰,体内天人同玄一气随心而变,一股寒意由丹田生出,直达手臂经脉,以抵御剑上传来的热力。 如此连番运剑,直搅碎了十余匹火焰巨马,忽听叮地一声,只感剑式一顿,青玉剑斩在了一剑硬物之上。之前的火焰马只是热力难当,冲撞之力并不强劲,严烈运剑之时也只是将一股寒气蕴在剑上,以破解源源而至的热焰,因此剑上力道运得并不甚足。这硬物来得迅猛之极,且有一股冰寒之意随之而至。严烈心知不妙,想要加劲,却已不及。匆忙中只瞧见红焰消散,一匹白色冰马低头直冲而来。 严烈只感胸中真元一浊,只得全力运剑,一剑劈在马首之上。青玉剑将冰马从中剖开,剑行过半,至马背处,便再也劈不下去。那马的冲势却也止住了。 严烈轻舒一口气,刚要横转长剑,斩断冰马,却见那冰马长嘶一声,前蹄一弹,半边身子陡然散开,化为无数冰锥,如闪电般疾刺而前。 严烈大骇,想要运剑格挡,无奈青玉剑仍嵌在半截冰马之上,竟然抽之不动。他情急之下,变招倒也迅捷,急忙撒剑后跃,同时双掌挥舞,在身上残余真元尽数布在身前。(、域名(请记住_三<> 但听叮咚声响,数百支冰锥撞在真元墙壁之上,化为一片冰雾将严烈罩在雾中,再也瞧不见一片衣角。看台上近万人见了这等声势,都惊得说不话来,一个个目不转睛,都直直盯着那片冰雾。众人心中皆存着一个念头:“不知国师生死如何?” 叶澜法诀一收,将乌木扇重新握在手中,站在冰雾之前数丈处,静等冰雾散去。过了片刻,冰雾渐渐稀薄,雾中露出一个模糊身影,单膝跪地,一动不动。 叶澜见状,略觉放心,展开乌木扇,轻轻一挥,扇风到处,冰雾立时消散。只见严烈面色苍白,胸口衣衫碎裂,露出衣下肌肤,有无数细小冰凌刺在他胸膛小腹之上,破口处鲜迸流,将一件紫袍染成漆黑颜色。 叶澜右手轻颤,将乌木扇收回气海,轻声说道:“你输了。” 严烈猛地抬头,恶狠狠地道:“你既然胜了,还不快快动手!” 叶澜摇头道:“我不杀你。咱们两人的仇怨,就此一笔勾销。”说罢转过身去,朝看台上的宁战瞧了一眼,目光中意带询问,要看他圣意如何。却见宁战双目一张,大声道:“小心!” 叶澜一惊,猛觉一股极强吸力袭来,将自己向严烈处猛拉过去。他极力挣扎,猛力前飞,想要摆脱这股吸噬之力,可连运数次力道,身子却仍是一尺尺不住后退。叶澜大骇,只觉看台上众人的身形越变越大,心头不禁一阵恍惚:“怎地这些人都忽地变大了?”他使劲摇了摇头,又朝看台上看去,见这一瞬之间,看台上众人身形又大了几分,心中陡然明白过来:“不是他们变大了,而是……,而是我变小了!” 他心中震恐,身子在吸力拉扯之下翻转过来,见严烈盘膝坐在地上,面带狞笑,怀中抱着一个长颈瓷瓶,那瓶子生得甚是奇特,半边青碧,半边火红,便如是两个残瓶拼凑的一般。 叶澜见那怪瓶的瓶口正对着自己,从瓶中喷出一股气流,正拉着自己朝瓶口倒卷而回。这等能吸人入内的法宝,叶澜并不陌生,他亲眼见过的便有四叔叶安的酒葫芦、莫文瑶的瓷瓶,都有此等功用。便是他闲置在乾坤袋中的那“冷月葬花魂”神器,其中的花篮也能收人和天下诸般神兵。只是,知道归知道,叶澜却从未与使这等法宝之人动过手。此刻身当其境,实不知要如何抵挡,慌乱中想要祭出乌木扇抵御,只这心神微分之际,便听嗖地一声,整个身子都被吸进了瓷瓶之中。 看台上众人见胜负之数霎时逆转,都惊得张大了口合不拢来。过了半晌,众人才回过神,轰然叫嚷起来。 叶香居众人见叶澜被吸入瓶中,只道少主这番再也无法活命,都忍不住流下泪来。石敬见叶澜落败,心中惊怒交集,站起身来,指着场中严烈大喝道:“卑鄙小人!人家饶你性命,你却恩将仇报,出手偷袭!” 严烈勉力站起身来,昂然道:“血字约战,不死不休,除此之外,生死斗场中更无其它规矩,自然也没有不许偷袭的律条。我方才既未丧命,这胜负便未曾分晓,当然可以再行出手。敢问石堂主,严某此举怎地就卑鄙无耻了?” 石敬一怔,暗想此言倒也不错,心中即觉恼恨,又觉悲痛,不由颓然坐倒,暗道:“可恨严烈这厮心机深沉,竟然还留着这手绝招!我本知他手上有这件玄泉碧火瓶,却只听闻这瓶子是炼丹圣物,并不知它还有吸人入瓶的妙用,是以没有向叶兄弟提起此事。哎!我若见闻再广博一些,事先告诉叶兄弟一声,好歹能叫他有个防备……” 严烈见石敬默然无语,不禁冷笑一声,转身面向宁战,躬身道:“陛下,眼下胜负已分,还请陛下降旨撤了这罗天大阵,微臣受伤不轻,想早些回府休养。” 宁战面无喜怒,一挥手,淡淡地道:“国师方才有言,生死斗场,不死不休,不知叶澜被国师收入这玄泉碧火瓶之中,要多久才会殒命?” 严烈一怔,心想:“宁战一心向着叶澜这小子,见他被我收入瓶中却仍不死心,竟盼他还能破瓶而出!哈哈,莫说这小子只是集玄境,便是你宁战被我收入瓶中,怕也闯不出来!”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他心中虽恼,但皇帝发问,却也不敢不答,当下老老实实地说道:“被我这玄泉碧火瓶收入瓶中,能支持多久端地要看这人的运气。若是他运气好,落入碧火瓶一边,神火烧将起来,转瞬便化飞灰,死状虽惨,却少受了许多零碎折磨。若是他不巧落到玄泉瓶一边,身入极寒玄泉之中,为玄泉侵蚀肌体,要苦熬上半个时辰,身体才会被玄泉毁去,化为一滩脓血。” 众人听他说这玄泉碧火瓶如此厉害,齐朝他怀中那半红半青的瓷瓶瞧去,想起瓶中叶澜此刻身受的种种苦楚,都不自禁地感到心头阵阵发寒。m.33s. 宁战听严烈说完,略一思索,点头道:“瓶中情形如何,咱们现下谁也不知,既然如此,国师不防在场中再等上半个时辰,等到叶澜确然殒命,国师再出生死斗场不迟。” 严烈心中不忿,却也不敢公然违旨,只得躬身道:“臣遵旨!”说罢盘膝虚坐,便在场中运起功来。他决不相信叶澜入瓶之后尚能活命,宁战既然要他在场中多等半个时辰,那他索性便静坐运功,以示闲暇。 宁战见他如此,也不再说话,端起面前茶碗,细细品茶,也是一幅悠然自得地模样。 看台上诸人见皇帝陛下不起身离场,又有哪个胆敢自行离去?也只得坐在看台上静等。一时间近万人的斗场之中寂然若死,唯闻风动之声。 叶澜身入瓶中,身周吸力便消,但见眼前一片漆黑,当下便想祭起丹火,察看周遭情势。谁知这念头刚过,丹火还未生出,便见红光一闪,四面八方都燃起熊熊大火,一团团火焰如孩童大小,在虚空中轻轻颤动几下,接着便朝他直冲而来。 叶澜修炼玄天无极功,平常玩火早玩得惯了,但自己运火攻敌和此时己身陷于火窟毕竟大有不同。这些火焰热力非凡,威力远超修士所发丹火。他虽有乌木扇在手,但受团团赤焰炙烤久了,也觉七窍生烟。乌木扇本有吸噬火焰之能,但叶澜身处玄泉碧火瓶中,四面八方直有无穷无尽火球滚滚而来,他挥舞乌木扇格挡尚自不及,又哪里有工夫去运功吸纳火球? 他初时尚能勉力抵挡,过了一盏茶时光,只觉火球来势不但不缓,反而越来越大,越来越密。他只感应付为坚,周身汗出如雨,又转眼被烈火化为乌有。又过一会儿,他头发烤得微微卷曲,连身上衣衫也开始冒出青烟,知道如此下去,自己终究会死于烈火之中,无奈之下,只得边挡边逃,盼能找到瓷瓶出口,进而冲到瓶外。 这玄泉碧火瓶高不过尺半,径不逾半尺,可叶澜被困其中,却觉身处茫茫宇宙,凝目望去,周围除却团团火球便是荡荡虚空。他知这等法宝,其内自成天地,若是不能破解瓶中机关,想要找到出口无异于痴人说梦。可是如今他是实打实地火烧眉毛,只能且顾眼下,明知找不到出口,可为了躲避滚滚而来的火球,也只有埋头疾飞,一路逃窜而去。

第十四节 纳碧火玄泉 叶澜直飞了一炷香工夫,只感红光一黯,眼前现出一片白茫茫水墙。这水墙顶天接地,无际无边,突兀之极的立于当地,这情景便如天神行法,以利斧劈开汪洋,再随手将半边海水尽数收走,只剩一半海水留于此处。 叶澜正被漫天火球烧得如烤猪一般,见到这堵水墙,登时大喜,连避水诀也不施展便一头冲进了水墙之中。 他身子弗一入手,便觉一股冰寒之意直冲而至,周身肌肤着水流一触,巨痛攻心,有若凌迟碎割。叶澜大吼一声,痛得险些昏死过去。幸好体内真元流转不息,一股暖意自丹田升起,瞬间布满周身,这才使得他神智不失。只是这痛楚实在无法忍受,他一咬牙,暗想:“宁可被活活烧死,也强过这千刀万刮之苦!”当下更不迟疑,转身向来路疾冲而回。 只听哗啦声响,他身子已然冲出水墙,睁开眼来,只见周身鲜血遍布,只这一瞬之间,身上已不知多出了几百道细小伤口。他挥扇挡开几团火球,望着身边水墙,暗暗咋舌:“这水当真邪门,居然比刀子还利……” 水墙外一团团火球好似活物能感到生人气息,叶澜在水墙中时,众火球只在原地空悬,并不稍动,待得他出了水墙,便都又朝他猛冲而至。叶澜左遮右挡,全力躲避,但火球实在太多,他本来就应付为难,方才在水墙中受创又自不轻,此时更加力不从心。这般支持了半炷香工夫,猛见一颗巨大火球当胸撞来。叶澜见不躲闪不及,乌木扇脱手飞出,朝火球直击而去。 他与严烈激斗半个多时辰,又在这玄泉碧火瓶中苦苦支撑,此刻真元已然不纯。乌木扇与那火球一碰,扇身颤动两下,终于抵敌不住,被那火球倒撞而回。叶澜身子一侧,让开火球,乌木扇和火球与他擦身而过,嗤地一声轻响,扇柄已没入水墙之中。 乌木扇入水过半,忽地凝住不动,水墙中一股细流逆扇而上,漫过扇柄,与那火球撞在一处。叶澜只觉眼前一花,那火球轻颤一下,就此消于无形。 叶澜与乌木扇相距数丈,只觉有一股雄浑真元隔空而至,融入到自身经脉之中。他心念一动:“莫非这法子能破解此瓶?”当下运转真元,使乌木扇上生出一股吸力,朝周围火球吸去。 团团火球受乌木扇吸力一引,果然不再理会叶澜,快速无伦地朝乌木扇撞去。 随着撞向乌木扇的火球不断增多,扇子对水流的吸力也不绝加强,在乌木扇两端,慢慢生出两个旋涡,一边是海水,一边是火焰,两道旋涡越变越大,渐成龙卷之势。小小乌木扇立于两大旋涡之间,如惊涛之中一片落叶,虽是渺小无比,却是不动如山。 叶澜身处两道旋涡之旁,只觉真元有如洪流,源源不断地涌将过来。初时他见这天上掉下来的便宜尚感欣喜,只过得片刻,便觉真元鼓荡,充盈经络,无数真元冲入气海,无法宣泄,在丹田中左冲右突,四处乱撞。 叶澜知若再任由乌木扇转化真元不加节制地冲入气海,自己修为有限,一时无法吸收如此巨量地真元,必会落到丹田炸裂,死于非命。心念于此,伸手一招,想把乌木扇收将回来。可他全力催动真元,乌木扇连连颤动,想要飞回他手中,却被前后两道旋涡牢牢咬住,无论如何挣脱不出。 叶澜见状,不禁大急,知道如此下去,自己转眼间便会被真元活活胀死。他脑中念头连闪,却想不出脱身之策,只感周身无处不痛,头脸四肢似也被这无穷无量地真元挤得肿胀不堪,但低头看时,却见手臂手指粗细一如平时,并无肿胀之相。 他知这些真元不是有形之物,并不会真的使肌肤胀裂,但气海之中的鼓胀之感却愈加强烈,似乎转眼便会炸裂。这痛楚实在难当,比之方才身入水墙的凌迟碎割更甚数倍,叶澜身受如此熬煎,神智渐渐模糊,将死未死之际,忽觉丹田中一粒小球微微一动,便似久睡初醒的小兽闻到美食香气一般冲出丹田,在乌木扇腰身上一撞,将扇子从两道旋涡之间挤了出去。 乌木扇得脱牢笼,在空中一个转折,自己飞回叶澜手中,一闪不见。叶澜半昏半醒之间,只觉不断涌向自己的真元洪流戛然而止,且体内鼓荡的真元也越来越弱,气海中渐无胀裂之感。 也不知过了多久,叶澜头脑渐渐转为清明。他一时不知发生了何事,凝神内神,见乌木扇稳居丹田之中,将四处乱撞的真元一一吸纳,继而缓缓注入到气海中央的金丹之上。叶澜见状大喜,知道乌木扇自发护主,自己又借这扇子捡回了一条性命。 他脱离险境,这才睁开眼来,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一看之下,便觉一颗心咯噔一下,立时提到了嗓子眼儿。只见眼前两道旋涡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越变越大。原先乌木扇被两道旋涡锁住,无法逃脱,而现下却是水火两道旋涡不停抖动,似乎有欲挣脱之势,可在强横无匹的吸力之下,却只是徒劳无功。 两道旋涡之间,停着一粒琉璃小球,在巨大的旋涡之间细微几不可见。叶澜知道,这小球正是一直被自己藏在丹田中的风火琉璃球。小球中的青白二气本来不住旋转,在小球中扭动争斗,无止无休。而此刻这青白二气却不再相斗,在小球中彼此分开,各守一端。火焰漩涡涌入小球,被那青气尽数吸收,那白气也不闲着,将水墙源源吞入,有如长鲸吸水,不见丝毫停歇。 叶澜自从知道这琉璃小球中的青白二气来历,便一直小心翼翼,不敢使用此宝,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将这凝聚着两位破碎境神尊大半修为的神器弄出什么闪失,那整个北疆怕是都要化为飞灰。此时他见了这般情景,惊慌之后,不禁暗叹一声,心想:“这青白二气饿死鬼也似,有送上门来的灵气,它们岂有不收之理?这玄泉碧火瓶乃是仙器,瓶中所盈灵气不可谓不丰,如此巨量灵力,若是尽数化为真元涌入我体内,便是十个叶澜也早炸成齑粉了。只是,一件小小仙器中所孕灵气再厚,又怎能与两位破碎境神尊相比?只怕青白二气把瓶中灵力吸光之后,连饱嗝也不会打一下吧?瓶中灵气一旦被青白二气吸尽,这件仙器便也就此毁了。”想到此处,他轻轻摇了摇头,心中微觉可惜,接着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暗道:“我被困瓶中,若不是风火琉璃球将这瓶子毁去,我必会葬身于此,怎地我倒为这瓶子可惜起来了?哈哈……” 他左右无事,便静立于两道旋涡之间,耐心等待。两道旋涡越旋越大,到得后来,水火两道龙卷都变得弥天接地,充塞十方。也不知过了多久,龙卷由大而小,越旋越慢,最后红白两道光华同时一闪,尽数没入了小球之中。 叶澜知道瓶中灵气已全然被吸入球中,那青白二气吃饱喝足,又回身相互缠绕,扭打到了一处。叶澜心中微觉好笑,伸手一招,风火琉璃球一闪而逝,又回到了他气海之中。 叶澜收回法宝,左右一望,要寻找脱身的出路,左右一青一红两道墙壁忽地凭空出现,朝自己挤压过来。他心中一惊,想要躲闪,却是无处可躲。只听砰地一声,身子已被两道墙壁挤住。 两道墙壁越收越紧,叶澜却不觉身子如何疼痛,倒是墙壁之上缓缓生出丝丝裂纹。他心中一动,明白过来:“这瓶内本来自成宇宙,才能将我困于其中,如今瓶子灵力尽被青白二气吸去,玄泉碧火瓶失了灵气,再也困我不住。如今我身子由小变大,看来要将这瓶子生生挤碎了。” 这念头刚刚转过,便听得噼啪声响,两道墙壁裂为片片碎瓷,四散飞扬。叶澜只感眼前一亮,抬眼见严烈满脸惊愕,两手各抓着数片碎瓷,眼中尽是不可置信地神气。 叶澜见到严烈,想起方才在玄泉碧火瓶中所受的种种苦处,心中大为恼怒,暗道:“你这厮好不要脸!我好心饶你性命,你却又下手偷袭,将我收入瓶中。若不是我身有风火琉璃球,侥幸破了此瓶,这番性命便送在你手里了!”当下想也不想,右掌一颤,疾拍而出。 严烈万料不到叶澜能破瓶而出,心中实在惊得呆了,对叶澜这一掌竟没起抵挡之心。待得掌力及身,这才回过神来,匆忙之中不及出掌抵御,左臂一立,硬生生接下了叶澜这一记雪影神掌。 只听咔嚓一声轻响,严烈左臂早断,身子如弹子一般倒飞而出,只飞到一半,口中便已狂喷鲜血。血液还未落地,受雪影神掌冰寒之力所激,凌空便已冻成血晶。 叶澜心中恨极了严烈,此时得理不饶人,身子一闪,已来到他身前,左掌伸出,在他头顶平平划个圈子,接着一掌直劈而下!

第十五节 大敌空树 严烈只感全身冰冷,周身真元似乎都被冻住了,此时见叶澜一掌当头拍下,想要提气格挡,却是力不从心,危急之下,只得身子一侧,避开了顶门要害。(、域名(请记住_三<> 咔嚓一声,严烈肩头中掌,肩骨立时折断。叶澜怒气不减,见掌中敌身,接着便要再催掌力,将严烈毙于掌底,忽听看台上石敬大喊道:“叶兄弟,掌下留人!” 叶澜循声望去,见石敬身子站起,脸上满是焦急神色。他心中一醒,暗道:“我一时气愤,险些又闯下祸事,这严烈终究是杀不得的!”当下真元一收,不再催动掌力,眼见严烈浑身发颤,一道白霜由自己掌底生出,缓缓向他脸上爬去,转眼之间已至下颌。叶澜知道自己毁去玄泉碧火瓶,严烈已受重创,之后又受了自己一掌,经络大损,此时已抵不住雪影神掌留在他体内的寒气,只怕转瞬之间便会被冻成一具冰雕。 叶澜见此情形,叹息一声,掌中真元逆转,将留在严烈体内的冰寒之力尽数吸回,接着手掌一抬,后退两步,双掌护在身前,全神戒备,生怕严烈故技重施,再次出手偷袭。 严烈双目中满是困惑神色,瞧着手中碎瓷,怔怔出神,忽地痛哼一声,大口喷出淤血。血液下坠,却不再凝结成冰,落在地上,溅得血珠四散。 叶澜见严烈面色灰败,心知他此时功力大损,当已无力再行偷袭,但他仍不敢掉以轻心,双目仍是注视严烈,口中说道:“陛下,胜负已分,还请下旨撤去罗天大阵。” 宁战听了,朝钦天监监正使个眼色,那老道说声:“遵旨!”飞身而起,来到斗场上空正中,与另外二十四名道士一同手捏法诀,将飘浮在空的黑色小旗抄在手中,就此撤去了罗天大阵。 叶澜见众道撤了大阵,脚下一点,身子向后飘出十余丈,接着便欲飞出斗场。忽听宁战说道:“胜负虽分,生死未定,叶澜,你这就动手吧。” 叶澜听宁战下旨要他杀死严烈,心中一惊,愕然道:“动……,动手?我,我不想杀他!” 宁战皱眉道:“你不想杀他,那便是要收他为奴喽?” 叶澜连连摇头:“我也不想收他为奴!” 宁战轻哼一声,却不说话,转头朝身边扈总管使个眼色,扈总管会意,尖着嗓子说道:“叶公子,依咱们天宁祖制,血字约战,强生弱死,战败者若想保命,便须认胜者为主。你现下胜了严烈,即不愿杀他,又不肯收他为奴,这怕是会坏了咱们天宁朝的规矩吧!” 扈总管所说的规矩,叶澜本也知晓,只是他本以为自己胜了之后,要饶过对头便饶了,并没料到此举竟会坏了天宁祖制。看宁战神色,自己若不依规矩行事,这皇帝定然不会干休,叶澜左右为难,一时愣在当地,不知如何是好,怔忡半晌,脑中忽而灵光一闪,朝扈总管说道:“依天宁律,不知主人是否能释放手下奴仆,还他们以自由之身?” 扈总管不料他有此一问,登时愣住,过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个……” 叶澜见扈总管如此神色,知道自己此计得授,说道:“既然如此,我先收严烈为奴,再还他以自由身便是!” 扈总管张口结舌,再也说不话来,却听宁战笑道:“叶澜你这小家伙当真狡猾得紧,居然跟朕耍起赖皮来了。也罢,你不愿意杀严烈,那不杀就是。只是……”他话声一顿,嘴角现出微笑,续道:“你执意不肯杀人,是怕了天外天的势头吧?”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宁战这一问本是激将之意,没想到叶澜毫不犹豫,点头大声道:“对!天外天身为北疆第一大派,哪里是我小小一介海外散修开罪得起的?这场祸事无端砸到小子头上,我躲也躲不开,这才无奈应战。既然侥幸得胜,能保住性命已是意外之喜,又怎敢再行惹事,去当众诛杀天外天弟子?”m.33s. 宁战一笑,叹道:“你这一战胜得当真窝囊。” 叶澜也叹息一声,苦笑道:“谁说不是呢!势单力孤,人穷志短,没有办法呀!” 严烈败于叶澜之手,本道此番必死,没想到叶澜竟然不肯杀他。他落败虽然沮丧,但能得保性命,终是心中欢喜。他受伤颇重,喘息半晌,勉力提一口气,挣扎着站起身,看着叶澜,嘴唇微动,想要说几句“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之类的场面话,但转念一想,此时多说一句,便是给天外天多丢一分脸面,终究忍住不说。 宁战分别看了场中两人一眼,站起身来,朗声说道:“传旨,封叶香居少主叶澜为本朝新任国师,由钦天监另择吉日,行国师就任大典。” 钦天监众道听圣上下旨,一起跪下接旨,看台上众金丹境以下修士也都随之跪倒,高呼万岁。叶澜耳中听着“万岁!万岁!万万岁!”之声,这才想起,宁战之前说本战胜者即为天宁国师,他力战求胜,只为保全性命,对这天宁国师大位本无一丝一毫兴趣,此时听了宁战口谕,便想开口拒却,忽见看台上石敬朝自己连连摇手,满脸焦急之色,叶澜一怔,随即醒悟过来:“宁战让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散修担任国师要职,只不过是为了将严烈这个天外天的眼中钉从身边赶走,我此时若公然抗旨,宁战一来算盘落空,二来皇威受损,必然大怒,到时候我叶香居即得罪了天外天,又惹恼了宁战,那叶香居上下还不如现在就一头撞死了来得干净……”当下将冲到口边的话强行忍住,同时低头躬身,向宁战行礼谢恩。 石敬见叶澜如此,这才放下心来,长长舒了一口气。叶澜脚一点,飘身离了斗场,来到叶香居众人身旁,回身向场中看时,只见严烈从怀中摸出一粒丹药,送到口中服下,略一调息,便摇摇晃晃地飞身而起,缓缓向宫外飞去。宫中诸侍卫任他离去,谁也不加理会。皇宫上空有飞剑金光纵横守护,见严烈飞至,也自闪出一个缺口,放他出了皇宫。 宁战等众人呼罢万岁,略一点头,转身便走。众皇族也在扈总管的“起驾!”声中列队随在宁战身后离去。看台上众修士等一众皇族走远,便都挤到叶澜所处的看台之处,将他围得水泄不通。石敬见这些人皆是宁都修真界有头有脸的人物,或是一派掌门,或是金丹散修,便也不敢怠慢,一一给叶澜引见。 叶澜耳中听着石敬的引见之辞,眼前各色人物如走马灯般闪过,一时之间,却叫他如何记得住这许多人物?他苦战半日,已颇觉疲惫,但心知叶香居众人若想在宁都安稳谋生,这些人物便一个也开罪不得,因此只得满脸堆笑,双手抱拳,口中连说“久仰,久仰!” 也不知说了几百声久仰,终于挤下看台,叶澜也懒得再等叶香居众人,自己脚底抹油,一闪身便来到宫门之侧,由守门侍卫查验之后,便自行出了宫门,飞回了叶香居内自己的小楼之中。 他与严烈一场大战,初时大占上风,并未受伤,只是被吸入玄泉碧火瓶后,身受火球与水墙的连番折磨,倒是很吃了一些苦头。尤其那水墙内流水如刀,只一瞬之间便在他身上留下了数百道细小伤口。这些伤口在他真元运转之下,早已自行愈合,但他一身衣衫之上尽是破口血污,早已不成模样。叶澜想起方才自己穿着这一身行头与众人互道久仰,不禁摇头苦笑不已。 他随手除下衣衫,从乾坤袋中另取了一套衣物换过,倒在床上,闷头便睡。 这一觉直睡到第二日午间,才被春云从被窝里强行拉了出来,说是石堂主已等候多时。叶澜揉着眼睛,慢吞吞地随春云下楼,见院中已摆了一桌丰盛筵席,石敬由杜长显、仇思雨等六名叶香居大小东家相陪,已然喝得面色微醺。叶澜闻到酒香,快步上前,抓起一只酒坛,仰天猛灌一气,然后放下酒坛,打着酒嗝对石敬道:“莫名其妙地和人打了一架,又糊里糊涂当了国师,石大哥,这劳什子国师都有什么职司?小弟闲散惯了,可是做不来官儿的!” 石敬微笑道:“老弟你尽管放心,这国师本来便是闲差,只做些开坛祈福,施法求雨的戏码,用以糊弄平头百姓。严烈仗着天外天的势头,近年来越权插手军政大事,宁战不耐已久,如今由你担任国师,诸事不理,干领俸禄,想来更合皇上心意。”说着,他举杯对仇海正等人略一示意,一口喝干杯中酒水,续道:“另外,你当国师,还有一番好处,国师身份尊贵,名下产业赋税全免,这对你叶香居可是大大有利啊。” 杜长显等人听了,都是连连点头,举杯陪石敬同饮。叶澜却是满脸错愕,愣了半晌,才皱眉问道:“开坛祈福?施法求雨?向谁求?” 石敬放下酒杯,以手指天,大笑道:“自然是向上苍求恳了!”

第十六节 苍天浩瀚 乡野百姓若遇久旱不雨,庄稼干枯,自然会凑上几两散碎银子,请些巫师道士之流来设坛画符,施法求雨。众巫师或道人所求神明不一,或为传言中的雷公电母、风伯雨师,或为江海中的飘渺神龙。灵验与否暂且不谈,以之得几两银子糊口,好歹也算个营生。若是施法之后恰逢甘霖,自然皆大欢喜,若是求雨不成,也可说众乡民中有人德行有亏,触怒神灵,因此降下天罚,惩戒罪人。众乡民中难免有些偷鸡摸狗、偷汉扒灰之徒,作法之人察言观色,或暗中威逼,或明里挑破,便又有了发财的由头。m.33s. 只是叶澜身为修道之人,自然知道这些都是骗人的把戏。太古神灵存世者大都隐居不出,整个北疆数百万年来也只龙化云一人修至洪荒境,得以位列诸神,却也长年坐镇天外天,极少出世。而四海龙族皆不愿过问人族事务,自然更不会管北疆某地下不下雨这等小事。 其实如要布雨,以叶澜现下的修为勉力已可办到,只要飞到高山绝顶,取一些巨冰到干旱处上空,再施法化冰凝云便是。只是如此布雨,所济之地方圆不过百数十里,北疆广大,若遇大旱,赤地万里,是以这般布雨并不济事。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因此叶澜听石敬说国师的职司是祈福求雨,心中便大为疑惑,皱眉问道:“向上苍求雨?那有什么用?” 石敬笑道:“是没什么用,可普通老百姓不知道啊!” 叶澜撇嘴道:“我求雨不成,未免显得这国师法术不灵,岂不是要天天挨骂?难道这国师位子是专门用来背黑锅的?” 石敬在他肩头轻拍两记,安慰道:“这个你大可放心,你每次求雨都必然天降甘霖,百姓们对你感恩戴德还来不及,又有谁会来骂你?” 叶澜摇头道:“求雨必灵?我可没有那么大本事!” 石敬道:“你是没那么大本事,可咱们皇帝陛下难道也没这等本事么?当然,这等粗活,圣上自己去干未免有失体统,可他手下钦天监诸道可都是布阵的好手,到时你这边求雨法会还没结束,那边厢大阵启动,天上便会下起大雨。这景象让百姓们看在眼里,自然会赞你这国师法术通神,灵验无比!” 叶澜愕然,愣了一会儿,喃喃道:“这不是骗人的把戏么?” 石敬哈哈笑道:“兄弟你这就外行了,治国之妙,关键就在于一个‘骗’字,为官之道,自是首重欺上瞒下,而为上之道,也最是讲究愚弄众生。兄弟你且想想,大家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生来一般高矮,他们皇室一脉若不是骗得全国子民把皇帝当作神灵转世,天生圣德,大家又岂会甘心叩首,伏在地上老老实实地当顺民?”他略一停顿,喝一杯酒,放下酒杯又道:“这种种装神弄鬼的把戏,天下各国皆是一般,不独天宁唯然。他宁战修为有成,治国有道,只以自身才德便足已深得百姓爱戴,本已用不到这些戏码,但祖宗遗法如此,他自是乐得不去更改。” 叶澜听得国师居然是如此职司,忍不住心生荒唐之感,忽地想起当年自己和叶冰在海外荒岛糊弄岛上蛮族的往事,口中自言自语道:“这下倒好,我堂堂玄天大帝,却要改行当大祭司了……” 石敬不明他话中所指,皱眉问道:“你说什么?什么大帝,大祭司的?” 叶澜心想这话倒不好解释,便摇一摇头,举杯对石敬道:“没什么,来,咱们喝酒!” 陆峻、杜长显等人不会道法,一向对天宁国这位修为高深的皇帝陛下敬若天神,此时听石敬如此评价当今,且直呼其名,言语中并无一丝敬意,都不禁听得心惊肉跳,不敢接话。唯有仇思雨听石敬说得有趣,举着杯子对叶澜笑道:“骗人就骗人吧!少主,到时候你求雨有成,百姓们感念圣上慈悲有德之余,自也会把你这国师当活神仙看待。哈哈,我借着你的名头,以后到彩凤楼戏耍,说不定就再也不用出银子了!” 他话音未落,猛听得耳边呼呼风响,一道掌影已近脸颊。仇思雨反应倒也迅捷,手掌一翻,已将父亲的手腕扣住,转头对仇海正笑道:“老爹息怒,你只我这么一个儿子,却整天这般下狠手来打,若是把我打傻了,还有谁能给咱老仇家接续香火?” 仇海正一甩手,挣脱仇思雨的手掌,大怒道:“臭小子长本事了!你再这般胡说八道,看我不家法伺候!” 众人看他父子两人斗口,都笑得合不拢嘴,陆峻一向老成持重,自叶澜与严烈比武之后,心中一直悬着一件事,此时见石敬和叶澜都在场,便开口问道:“石堂主,听说那天外天厉害无比,连咱们圣上也得让着他们三分。我家少主胜了严烈之后,虽饶过他不杀,但此事终究是损了天外天的颜面,严烈回归本门之后,若是搬弄是非,那天外天会不会再来找我们叶香居的麻烦?” 叶澜心中也一直担心此事,听陆峻先行问了出来,便也放下酒杯,转头看向石敬,等他回答。石敬不紧不慢地挟起一块红烧牛肉,慢慢咀嚼咽下,这才缓缓道:“陆大当家多虑了。叶兄弟与严烈公平决斗,就算当时便杀了他,也无不妥之处,天外天身为正道首领,若因此事来找叶兄弟寻仇,传扬出去,不免有损天外天这北疆正道第一大派的名声。但若叶兄弟当时真下杀手,终究是会得罪了天外天,他们明里不好下手,暗地里给叶香居使上些手段也是不小的麻烦。幸好叶兄弟没有一时冲动,饶了严烈一命,这便算已给了天外天一个天大的面子,他们若再恩将仇报,这脸面可就丢得大了。况且这严烈虽然霸道,但听说那龙化云并非蛮横之人。天外天在宁都另有耳目,也不会只听严烈的一面之辞。严烈在天外天地位本不甚高,这次又当众输给叶兄弟,大大的折了天外天的威风,回到天外天之后,门中必有重责,想来是搅不起什么风浪来了。” 众人听石敬如此说,均是大感放心。八人又吃喝一阵,忽见门外快步走进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太监,尖声说道:“皇上口谕:宣叶香居少主叶澜进宫面圣!” 仇海正等人听有皇上口谕,急忙起身跪倒。叶澜和石敬也站起身,躬身行礼。叶澜说声遵旨,转头对石敬道:“石大哥,你也同我一起去吧?” 石敬略一沉吟,尚未回答,却听那小太监冷冷说道:“皇上口谕只宣叶少主觐见,并未说要召见旁人!” 石敬知道宫中规矩,听小太监如此说,也不惊讶,对叶澜道:“圣上要召见你,你尽管你去便是,想是要和你说一些国师就任事宜,做哥哥的便不方便陪你去了。” 叶澜点头答应,随那小太监出了叶香居,径向宫中行去。那小太监脚下烟尘不起,闪身便来到宫门之前,显是身有修为。叶澜随在他身后,穿宫门,过大殿,一路曲曲折折,来到上书房门外,由这小太监通报之后,便跟着他进了上书房。 只见上书房内站了十数人,分列两边,宁战居中而坐,正在批阅奏章。叶澜见这数十人中,自己倒有小半识得,太子、宰相、宁俊、宁秀、钦天监监正、扈总管以及数位内阁大臣皆赫然在列。叶澜上前两步,对宁战躬身为礼,口中说道:“草民叶澜,参见陛下!” 宁战放下手中朱笔,抬起头来,对叶澜笑道:“钦天监已算了日子,九日之后,黄道大吉,到时候你便是咱们天宁帝国堂堂国师,怎地还自称草民?” 叶澜微一犹豫,心想此时上书房内尽是宁战亲信之人,自己现在开口推拒国师之事,应该算不得冒犯皇威,便轻咳一声,朗声道:“小子海外闲散之人,不懂礼法,国师要职恐无才胜任,还请陛下收回成命,另觅贤能。” 他话一说完,心中便大是忐忑,抬头看着宁战,生怕他接下来便生雷霆震怒。莫说他是帝王之尊,手下能人无数,便是他自身元婴境的修为,也万万不是自己所能抵挡得了的。 没想到宁战只是微微一笑,合起桌上奏折,随手放在右方一堆奏折之上,说道:“朕知道你不想当这国师,只是形势所迫,被朕硬推到了这个位子上。昨日斗场之中,你没有当众开口违旨,也算是你小子能识大体,要不然,倒让朕有些为难了。” 叶澜听他如此说,想起昨日之事,心中不禁暗暗后怕:“昨天若不是恰巧看到石大哥摇手示意,我八成会立时说自己不愿当国师,那便真的会大大得罪了这位皇帝了!” 他暗自庆幸,耳中听宁战续道:“澜哥儿,朕也不来瞒你,让你当这国师,只不过是个由头,为得是把严烈这个天外天的探子从朕身边赶走,至于他走之后谁来当这个国师倒是无关紧要之事。只是,朕既然当众下旨要你来当国师,那你至少应该当个一年半载,到时候朕再另选旁人,这样大家面子上也好看些。”更新最快电脑端:/ 叶澜听宁战如此直言相告,心知已不能再行推却,当下又躬身行了一礼,说道:“陛下有命,微臣岂敢不尊?” 宁战甚喜,点头笑道:“孺子可教!你好好办差,朕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朕知道你不会久居宁都,荣华富贵想来你也不瞧在眼里,但你只要乖乖听话,你走之后,朕自然不会亏待了叶香居的一干人等。” 叶澜知有宁战这一句话,叶香居上下便算有了保命灵符,当下大喜道:“多谢陛下!”

第十七节 可盗玄机一缕 宁战见叶澜满脸喜色,也微微一笑,转头对那钦天监监正道:“灵观道人,国师的诸般职司并就任大典等事,你自去细细说与叶澜知晓。澜哥儿,这国师的职司并不繁杂,只祭天、求雨等务需你亲自到场,其余琐事,你大可不必理会,至于每日早朝,你爱来便来,不爱来便算,朕也不来管你。” 叶澜躬身答应,心中暗道:“你即如此说,自是不愿我多管闲事,这个你大可放心,我又不是严烈,你那种种军国大事,便是让我来管,我也懒得管的。” 灵观道人听了宁战吩咐,躬身说声“遵旨!”转头对叶澜道:“国师请随我来。”迈步向外走去。叶澜答应一声,跟他出了上书房。 那太子宁勋见叶澜和灵观道人走远,转身对宁战道:“圣祖借这小子赶走严烈,回头龙化云重提当年南化之约,圣祖打算如何应付?” 宁战朝宰相使个眼色,众大臣会意,与宰相一起躬身告退,房中只剩宁战、宁勋与宁俊父女,宁战这才在书案上轻拍一掌,愤愤地道:“不提龙化云那厮还好,一提起他,朕就气不打一处来!朕在这元婴境第四层停留已久,始终无法有所突破。六百年前,龙化云传了我一些修行法门,说能保我千年内修至混沌境界,朕这才从南化退兵。现下距千年之约虽还有四百年,但修道一事,不进则退,在一层境界呆得时日越久,能突破境界的指望便越是渺茫,要我再空等四百年,朕实在是没有那个耐心。这番借叶澜之事,正好敲打龙化云一番,朕要让他知道,莫看他是洪荒神灵,若是惹恼了我,朕也不是好相与的!” 宁勋和宁俊父女所修道法皆是宁战所传,三人资质皆佳,都修到了金丹境界,只是宁战偶然得来的这修行之法虽然神妙,但宁战传授之时便已言明,他得到的神功只是残本,并不完整,修习此法成就自有其极限。三人身为皇族,生来便享尽富贵,于荣华看得甚淡,因此对长生久视便更加看重。只是连宁战自己都修不到混沌境界,宁勋等人想要长生自是痴人说梦。三人听了宁战此言,心中蓦地都生出希望:“看来陛下要放开手脚大干一场,若是所谋能成,则我等长生有望!” 宁秀得叶澜所救,对他极是感激,本以为他不是严烈对手,之前还很是担心了一阵子,如今见叶澜击败严烈,又被封为本朝国师,不禁为他欢喜,于是笑着对宁战道:“圣祖封叶公子为国师,当真是出人意料。那龙化云听到此事只怕会肺也气炸了。不过叶公子以二十二岁之龄而至集玄境界,实在是了不起的人物,也只有这等人物才配做咱们天宁的国师呢。” 宁战点头道:“何止是了不起而已,以如此年纪而至金丹境第三层,实是闻所未闻。这小子身上有大气运,来日成就,不可限量。哎!早知龙族术法神妙至斯,朕六百年前便不会与龙化云订下盟约了!” 宁氏身为皇族,北疆诸大派谁也不敢将功法传授宁氏一族,宁氏上下均知,自己所修神功来历实在太过玄奇,若想得到完整功法,无异于痴人说梦,既然这神功不全,那众人想修到洪荒境,与天地同寿,必要另寻神妙功法。宁战六百年前攻打南化,并不是真的得了失心疯,要去与龙族起衅,龙族实力如何,宁战虽不详知,却也明白龙族绝非区区一个天宁帝国所能抗衡。他本想打下南化之后,再与龙族多做接触,能得到龙族修行之法自是最佳,若是此计不成,天宁身处北疆仙道诸派与北海龙族之间,也多有谋划余地,以此从北疆诸派中换些上乘功法,想来并非难事。 六百年前,天宁兵临南化,太虚、明德两派掌门亲自来劝,却都只是口沫横飞地分说厉害,并不提传授功法之事。宁战面子对两大掌门客客气气,但不得好处,自然不会松口。后来龙化云亲至,传了宁战一门神通,另许他千年之内必达混沌境界,宁战得了天外天允诺,这才退兵。此后他以龙化云所传之法修行,道行突飞猛进,一路而至元婴境第四层,离混沌境只一步之隔,可这些年无论如何用功,这一步却始终跨不过去。他不耐之下,早对龙化云心存不满,只是千年之约未满,是以一直隐忍不言。谁知这时忽然冒出一个身怀龙族道法的叶澜,居然以二十二岁年纪而至集玄境界,宁战惊异之余,对龙族术法更增艳羡,心中打定主意:“龙族功法如此之妙,那我又何必在你天外天这一棵树上吊死?叶澜这小娃儿天资高绝,又和龙族大有关联,朕这宁都城虽说留他不住,但与他多结些善缘,说不定我这洪荒境界将来便要着落在他的身上。” 却说叶澜同灵观道人出了上书房,一路行至钦天监。灵观道人吩咐下人奉上茶水,便将国师就任大典诸般细节一件件说与叶澜。 叶澜知大典观礼者众,若是出了什么茬子,这脸要就丢得大了,因此不敢怠慢,专心听灵观讲述,有若干不明之处也一一询问清楚。这国师就任并之后祈福求雨之类,说来繁复,其实也不过是些画符念咒,装神弄鬼之行。这套把戏当年叶澜在那满是蛮人的荒岛上便耍过,因此颇为熟门熟路。虽说当这国师诸事繁杂,但与当年在荒岛上糊弄众蛮人相较,也只是精粗有别而已,其中道理却是一般无二。 两人一个教,一个学,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叶澜才将诸事理顺。灵观又让他操练了几遍,见他演练无误之后,点头赞道:“国师当真聪明,学得很快。大典诸多事宜皆有老朽带着钦天监亲自操办,国师尽管放心。到时国师只须准时到场,穿好法衣法冠,登坛受封即可。”说着在怀中摸出乾坤袋,取出一套衣冠,放在叶澜手中,说道:“这是国师法袍,还请国师试试是否合身。” 叶澜低头一瞧,见手上是一件紫袍,一条金带并一顶金冠,当下点一点头,展开法袍穿在身上,接着束好金带,戴上金冠,伸手抖了抖衣袖,微笑道:“不肥不瘦,正好合身!” 灵观道人少不得又是一番夸赞,说国师风姿如神,远胜严烈,也只有这般人物才配当咱们天宁国师云云。叶澜被他夸得甚觉不好意思,连说不敢当。两人又闲聊一阵,叶澜见此间事了,便起身告辞,出宫门回了叶香居。 他进宫将近两个时辰,石敬和仇海正等人却仍未散席,各人除石敬以外,都已喝得半醉,见叶澜身穿紫袍归来,这才相信他真的当了国师,欣喜之下,酒兴更增,拉着叶澜又喝了大半个时辰,方才尽兴而散。 叶澜回到房中,由春云服侍着洗漱完毕,依着习惯要打坐运功一个时辰,春云见少主用功,便回自己房中睡觉去了。叶澜自与严烈一战之后,两日来未曾调用真元,如今略一运气,只感丹田内真元如潮,比数日前强猛了数倍不止。他心中微一恍惚,这才想起:“我在玄泉碧火瓶中险些被真元活活胀死,幸好风火琉璃球及时冲出体外,将乌木扇挤到了一边,我这才没有爆体而亡。但乌木扇毕竟已吸取了大量灵气,又将这些灵气尽数转化成了真元。玄泉碧火瓶是上佳仙器,瓶中自成宇宙,灵气如海,虽说乌木扇吸取的不到瓶中灵气的半成,但对一个集玄境修士来讲,却也实在是太多了。” 他想通了其中关窍,心中即感侥幸,又觉无奈,暗想:“我因修炼玄天无极功之故,功力远比一般集玄境修士深厚,自练成元融篇之后,修为更增,便是与严烈这天外天的金丹境第四层顶尖修士相较,也是难分轩轾。但集玄境能为毕竟有其极限,乌木扇忽地吸入如此巨量真元,尽数存于气海,我这集玄境的金丹便无法容纳了。若不抓紧提升境界,任这些真元在气海中横冲直撞,只怕随时会有性命之忧。” 他月余之前与石敬初识之时才刚刚晋升集玄境界,只一月之间,便再渡金丹境第四层劫数未免太过仓促。但这情形叶澜自离开柳叶岛之后已不知经历了几次,别的修士渡劫,无不筹备良久,慎之又慎,他却因连番奇遇,心中已不太将渡劫当作一回事,暗想捡日不如撞日,既然气海中这许多真元留着大有祸患,不如趁早渡劫是正经。 金丹境第四层,修士称其为凝心境界,集玄境晋升凝心境的劫数叫做碧水凝心之劫。集玄境修士虽然凝结金丹,但金丹表面平非平整光滑,也不是浑圆之形,丹中真元未纯,其中大有杂质。集玄境修至顶尖,修士以秘术引发劫数,由至阳生至阴,要在金丹之上生生凝出一道清泉,以这至寒泉水洗尽金丹中的杂质,将金丹凝练的光滑浑圆,便算是修到了凝心境界。

第十八节 且凝心 行法布云 从至阳金丹之中生出至寒之水,当真是难如登天,修士借助法宝或灵丹之助亦极难办到。即便成功迈过此关,金丹之上水火交煎,其凶险自是可想而知,若稍有不甚,轻则寒气失控,将金丹毁去,使修士就此沦为废人,重则丹火反噬,将渡劫之人烧作飞灰。 这种种凶险之处,叶澜自是深知,但却并不放在心上。别个修士如何渡过此劫他并不知晓,但他玄天无极功已至元融境界,体内真元阴阳相济,水火相融。金丹生水,在别人看来艰难无比,对他而言,却最是容易不过,只一闪念间,便有一道清泉自生于金丹之上,由外而内,洗涤金丹。 那金丹在清泉涤荡之下,渐有缩小之势,原来凸凹不平的表面,也渐趋光滑。叶澜宁神守一,专心操控金丹内的水火二相,约莫过了两个时辰,那金丹缩成龙眼大小,通体光滑浑圆,再无一丝瑕疵。 叶澜睁开眼来,心知大功告成,这在别人眼中凶险无比的碧水凝心之劫,便被自己这般无惊无险的渡过了。如此轻易便晋升到金丹境第四层境界,他欢喜之余,居然微有怅然若失之感,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出了一会神,又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子向外张望,见明月当空,星河璀璨,院中只零星几点守夜灯火,其余各人所居楼宇均无灯光透出,显是夜已深沉,诸人均已睡下。他本想找仇思雨等人喝酒,庆祝自己安然渡劫,未料到三人下午大醉一场,也都早早睡了。他大觉无趣,关上窗户,懒洋洋地回到床上,喃喃道:“听闻宁都城中各大修真门阀中,若有弟子修至金丹境界,便会广邀京师同道,大宴三日,以示庆贺。便是在我柳叶岛上,母亲大人晋升金丹之后,全岛也要聚在一起大宴一场。如今我升至金丹境第四层,身边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他想起母亲,心中一暖,接着嘿嘿一笑,轻声道:“我屡逢奇遇,进境神速,现下修为怕是比妈要高不少了,以后她再想扭着我耳朵教训人,怕是办不到了……” 此后数日之中,京中各大门派纷纷遣人奉上名帖,求见新任国师。叶澜与京中各派修士皆不相熟,本不想见,但仇海正等人长居宁都,对这些这师仙家门阀自然是久慕其名,平日里高攀亦不可得,今日人家登门求见,如何能够怠慢?便都力劝叶澜好生接待。叶澜硬着头皮挨个会面,数日之间,耳中尽是恭维言语,听得他好不厌烦。 这种种应酬之事,叶澜虽觉头晕脑胀,但叶香居上下却个个喜上眉梢。叶香居货物口碑本就极佳,自叶澜受封国师,叶香居更是名声大噪,宁都之中,不分是仙家修士、王公大臣还是富商大贾,皆以使用叶香居货品为荣。一时之间,富贵之家宴请待客若所用不是叶香居出产的茶叶酒水,便是大失颜面之事。陆峻等人自不会错失这等发财的良机,立时将货品涨价数倍,却仍是供不应求。 如此迎来送往,直忙了四五日光景,这才将宁都中诸大门派的掌门招待完毕。至于小一些的修真门派,却不必叶澜亲自出面,只由仇海正等人接待即可,对这些人适当摆一摆国师的架子,反而更能抬高叶香居的身份。 这几日之中,宫中不停传下旨意,颁下种种赏赐,另将严烈原先的国师府并一应下人仆役也赐给了叶澜。按说天宁堂堂大国,新任国师受封理应新建府邸,但宁战与叶澜二人彼此心照,都知道叶澜这国师当不长久,说不定新国师府尚未建成,叶澜便已请辞,因此宁战便也懒得再多耗公帑。 叶澜连同仇思雨等人去那国师府中转了一圈儿,见那府邸富丽堂皇,比叶香居大了数倍不止。他自幼长于孤岛,一向简朴,住不惯这等豪厦巨宅,只在国师府中与仇思雨等人欢宴了一夜,第二日便又回到叶香居后院自己的小楼中居住。倒是杜元枫和仇思雨一心赖在国师府中,不愿回叶香居去。两个家伙上头分有仇海正和杜长显管着,一向不敢放开手脚玩耍,如今得了这处大宅院,好不容易摆脱了二老的束缚,便如是脱缰野驴一般,纵情撒欢儿嘶鸣,仇思雨更是从彩凤楼中请来了几个相好的窑姐儿,终日在府中喝花酒鬼混,只几日功夫,便将一座威严雄伟的国师府弄得如勾栏一般。m.33s.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转眼到了国师就任之日。这大典却不在宫中,乃是在宫门正南九十五里处的天心坛举行。叶澜早早来到宫中,骑上御兽监牵来的一头金睛黑豹,随在宁战的玉辇之后,缓缓出宫。 宫外大道之上,早已挤满百姓,众百姓远远看到皇帝玉辇经过,虽在宝辇神光照耀之下看不清辇中皇帝陛下真容,但念及这位神仙皇帝近在眼前,便都激动得满脸通红,齐齐跪倒,山呼万岁。 众大臣所骑皆是灵兽,宁战所乘玉辇亦是仙家宝物。前后护卫的御林军虽是徒步,也皆是身有修为之人,境界虽不甚高,但凌虚御风皆属寻常。大队人马行进看似不快,但地上百姓三拜九叩之后,起身之时,却只能看到大队的尾巴了。 大队转瞬来到天心坛,坛周亦层层叠叠围满了百姓,叶澜与众大臣下了灵兽,列好阵式,随宁战登上天心坛。扈总管待宁战坐定,便取过圣旨,高声念颂,将一篇骈四骊六的圣旨足足念了一盏茶工夫方才念完,声音抑扬顿挫,配上他那尖利的嗓音,混以浑厚真元,直震得坛下众百姓耳鼓微微发麻。 叶澜等扈总管将这敕封国师的圣旨念完,便上前接过圣旨,躬身道一声:“谢主隆恩!”,将圣旨收入了乾坤袋中。而后转过身去,依着灵观道人九日前教他的就任国师的言语,原样照念了一遍,接着取过香台上的桃木剑,舞剑施法,画符念咒,向上苍祈福,保天宁国运昌隆,百姓安康。 那咒语乃是灵观道人所教,叶澜凭着记忆快速念诵,倒也显得莫测高深。只是他实在不会画符,便以手指蘸了朱砂乱画一气,然后以桃木剑挑起黄符,一把丹火烧将过去,纸符立时成灰,倒也无人能看清他在符上画了些什么。 随着他施法念咒,湛蓝的天空忽然遍布五彩祥云,将天心坛尽数遮住。叶澜念咒声陡急,手中桃木剑直刺向天。五彩祥云着他剑势一指,便如沸水一般急速涌动,云间露出丝丝缝隙,有道道金光从祥云中透出,撒在众人身上,其中两道粗大无比的光柱笔直而落,一道撒在宁战身上,另一道却将叶澜罩在其中。随着金光普照,天空中传来阵阵仙乐,有无数七彩花瓣从云端飘然而下,有如落雪。云团之中,隐隐似有霓装仙子手提花篮,围着两道金色光柱缓缓转动,不住手地抛散花瓣。m.33s. 众百姓见了这等阵势,都激动得热泪盈眶,跪在地上不住叩拜,赞叹吾皇慈悲圣德,方能感动上苍,新国师法力无边,定可保天宁朝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叶澜手上剑势不停,眼睛透过云层,看云团之上钦天监众道分列四方,布阵的布阵,奏乐的奏乐,数十个霓装美人在云朵中载沉载浮,满脸念笑的胡乱抛撒花瓣,都忙得不亦乐乎。其中一名鹅黄衫子美女抓起一大把花瓣,兜头朝叶澜身上撒落,咯咯娇笑声中,叶澜循声看去,原来却是宁秀扮了仙子前来胡闹。 叶澜微微摇头,心中暗道:“你皇家人多财厚,这装神弄鬼的把戏,可比我当年在荒岛上糊弄蛮人的阵仗气派多了。可你们枉费这许多人力物力,这震慑之效只怕仍不及冰丫头和小青合伙做得好戏。这种种祥云、金光、天女散花之类,虽说甚是漂亮,但怎比得上冰丫头弹指降伏真龙的手段?哈哈,冰丫头摆出那等大阵仗,却只为糊弄区区几万蛮人,当真是太也大材小用了……” 叶澜心中思绪飘飞,口中咒语却不稍停,待他将咒语念到尾声,手中挑木剑也直斩而下。空中五彩祥云着他一剑虚斩,立时从中一分为二。叶澜咒语一收,两片彩云便滚滚翻涌,越缩越小,又露出了头顶湛蓝天空。他双臂一分,两团缩至半亩大小的云朵忽地直坠而下,分别托起他和宁战,冉冉上升,缓缓消失在众人视野之中。 地上众百姓见圣上和国师驾祥云而去,忍不住又是山呼万岁,伏地叩拜连连。宁战和叶澜驾祥云高飞数十里,躲在白云之上,估摸众人再也看不到两人身影,便齐齐挥袖,散去了五彩祥云。 宁战面色平和,朝叶澜微一点头,转身便朝皇宫飞去,叶澜想起方才的种种胡闹,心中忽生荒唐之感,摇头苦笑一声,跟在了宁战身后。

第十九节 万花聚顶轻似羽 册封国师礼毕,宫中大宴,席上叶澜自是成了主角,一众王子公主、将军大臣、并京中各派掌门轮番上阵,挨个向叶澜敬酒。国师一职,在天宁极为尊贵,众人又都亲眼见了叶澜战胜严烈的手段,人人对他衷心佩服,无人敢因他面嫩而起轻慢之意。叶澜毕竟年少,听得众人的恭敬之言,难免心生得意,对敬酒之人来者不拒,酒到杯干,待到午夜宴席散场之时,他已然喝得酩酊大醉,只得由石敬扶着才三步两晃地回到了叶香居。 此后数月,叶澜只每月初一、十五两日入宫参加大朝会,逢节时登坛作法祈福,其余朝中大小事务,他是一概不理,这国师当得可说甚是轻松。 他虽无甚公务在身,但身居高位,官场上的种种往来宴请却是逃不掉的,因此这数月之中,他眼中所见尽是王候将相,耳中所闻尽是阿谀奉承,初时尚觉新鲜,时日久了,便大生厌烦之感。 这一日奉旨施法祈雨,钦天监布下大阵,整个宁都尽得天雨滋润,城中百姓人人感念皇帝和国师的恩德,叶澜提桃木剑立于天心坛正中,看着四周跪在雨中不住叩首的百姓,心中却生出悲凉茫然之感。祈雨之后,举城欢腾,唯他心中郁郁,御宴之后,便早早回叶香居安歇了。 此时他来宁都已两年有余,叶香居得国师之位护持,在宁都已是一家独大,生意上的事,自有陆峻、仇海正等人打理,无需挂怀。恰逢近期石敬回了天行教宏州总舵,他心情不佳,身边却少了说话之人,更是难以遗怀,他推掉所有官场宴请,自己在叶香居后院小湖中钓了几天鱼后,终于忍耐不住,进宫向宁战告假,说是要出宁都散心。 宁战也不阻拦,对他言道:“前几日国师刚刚施法求雨,想来月余之内京师不会再遇干旱,朕便准你一月之假,你要散心,尽管去玩便是。” 叶澜躬身谢了,出宫回到叶香居与众人辞行,叶香居众人两年多来与他朝夕相处,都与这位少主十分亲近,见他忽要远行,心中都有不舍之意,当晚践行宴上,仇思雨颇为担心地问道:“少主,咱们老主人上次离开叶香居已有数十年未曾回来,你这一去,不会也这么久吧?” 叶澜喝一口酒,没好气地道:“我离开柳叶岛才三年多,依着岛规还要将近十七年才能回岛,我若不回叶香居,还能到哪里去?你让老子留在外面喝西北风么?” 仇思雨听了这奚落之言,丝毫不以为忤,连声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第二日清晨,叶澜不等众人相送便自起身,一气向正南飞了一个多时辰,约莫行了五六万里,这才寻了一处小镇落下地来。 他此行并没什么目的地,只是在宁都当国师当得厌了,出来闲散几日而已,在小镇上吃了饭,继续南行,遇到风景名胜便停下来游览半日,如此走走停停,半月时光弹指而过。这一日,来到一个叫凌霄镇的小市镇,听镇上居民讲,因小镇周遭山丘上布满凌霄花,小镇因此得名。这凌霄花色作浅粉,花分七瓣,每片花瓣只拇指大小,铺展开来,漫山遍野尽是粉红之色。这花另有一番出奇处,花朵绽放数日,花瓣脱离花萼之后却不枯萎坠落,而是缓缓飘飞上天,直入云霄。待到花谢之时,无数花瓣扶摇而上,远远观之,有如乾坤倒悬,雪落入天,空中尽是粉色花瓣,瞧来蔚为壮观。 叶澜早来了几日,此时凌霄花开得正艳,大多还未调落,只零零散散几片花瓣偶尔升空,犹如蝴蝶飞舞,暂且还看不到千山升雪,花聚成云的奇景。他并不介意,落到一座小山之上,看了一会连绵花丘,接着便同山上游客一起缓步下山。路上遇到一个扎着两条羊角辫的小女孩儿,伸着小手去捉一片飘至眼前的花瓣,那花瓣受风飘远,并未捉住,小丫头一急,脚下不稳,扑通摔倒,站起身时,眼中隐隐已有泪花。 叶澜见这小姑娘小嘴撅起,眼见便要哭出声来,当下微微一笑,随手一挥,空中十四片花瓣忽地飘至小女孩儿眼前,又聚成两朵完整的凌霄花,分别落在了她两条小辫尾端,就此粘住不动。 那小女孩见了这等异象,登时眉开眼笑,朝身边一名少妇喊道:“妈妈,妈妈,你看,我辫子上长出花来了!” 那少妇一直盯着女儿,将方才的情景全然看在眼里,直惊得她脸色煞白,愣在当地,听女儿叫喊才回过神来,急忙抱起女儿,扯下她辫子上的花朵,快步下山去了。 叶澜见了那少妇的惊恐神情,微微一怔,略一思索,这才明白过来:“这小小市镇地处偏僻,镇民没见过什么世面,比不得京都这种修士满天飞的大城。这少妇陡见异象,一时之间哪里想得到是修士施法哄她女儿,自然会以为大白天见鬼了。她没当场吓晕过去,已算胆子不小了呢……”他摇头苦笑一声,暗叹自己行事莽撞,惊吓了那少妇,幸喜这小小插曲也无旁人瞧见,并未引起什么骚动。 他自怨自艾一阵,随众游客行至山脚,那山脚下便是凌霄镇边缘,镇上居民借此地利,自然会在此处开些饭铺酒肆来做游客的生意。此时已近正午,他左右无事,便想寻一处酒家小酌几杯,正寻找间,忽听远处传来响亮吆喝:“正宗的凌霄猪骨汤面,面条筋道,味道浓郁,不好吃不要钱喽!” 叶澜听了这叫卖之声,闻到面馆中传来的阵阵香气,居然忍不住食指大动,当下微一摇头,自言自语道:“饮酒赏花固是雅事,吃面赏花倒也另有一番趣味……”。施施然走进面馆,对正卖力吆喝的伙计道:“伙计,来碗面。” 那伙计将手中毛巾朝肩上一搭,高叫道:“好嘞!贵客里面请,招牌猪骨汤面一碗!” 叶澜搭眼一瞧,见这面馆并不甚大,只十来张方桌,现下都已坐了人,那伙计领叶澜来到一张只坐了两人的桌旁,对桌边两人说一句:“叨扰客官,眼下客人多,麻烦凑个桌。” 那两名客人显是一路,抬头看了叶澜一眼,略一点头示意,便接着低头吃面。店小二见两人同意,便引叶澜坐下,自去门口接着招揽游客。叶澜方才一瞥眼间,见桌边两人劲装结束,腰悬刀剑,显是江湖武人。他也不在意,静等汤面上桌。过了片刻,只见老板娘手捧托盘,将一大碗面承上,说声:“客官慢用!”转身又回到柜上。叶澜隔柜台向后厨一望,见灶台旁只一名中年男子在忙碌,显然这人即是大厨,又是老板,那小二当是这对夫妻的儿子,一家人开这一家小店,虽说辛苦,倒也自在。 叶澜拿起筷子,吃了几口,只觉这面果如那小二所言,面条筋道、汤汁清透、浇头肥美,果然是一碗好面。他食量向来甚佳,三下五除二将一碗面吃得汤汁见底,正犹豫要不要再来一碗,却见同桌两个武人吃完面站起身来,走到柜台之前,向老板娘说道:“老板娘今天生意不错啊,快给钱吧!” 叶澜听这两人居然向老板娘要钱,只当自己听错了,抬头看时,果见那腰悬长剑的汉子伸出手臂,手掌摊开,摆出一幅快快给钱的神情。叶澜瞪大眼睛,暗叹道:“别人吃霸王餐不过是吃完了不给钱而已,这两人吃了饭不但不给钱,还找店家要钱,当真吃霸王餐界的翘楚了。” 老板娘见两人伸手要钱,却不惊讶,只是脸露为难之色,犹豫半晌,才嗫嚅道:“两位大……,大侠,要多少银子?” 那持剑男子翻过手掌,拇指扣住食指,余下三根手指伸直,懒洋洋地道:“三两银!” 老板娘听了,脸色大变,结结巴巴地道:“三……,三两?上个月明明只收七钱银子,怎地这个月涨了这么多?” 那持剑男子收回手臂,淡淡地道:“再过几日便是凌霄花谢之时,这方圆数千里内,富人尽集凌霄镇,要来赏这春色满人间的奇景,你们这些饭铺生意好了十倍不止,难道不应该多交些银子上来吗?” 老板娘叹息一声,也不反驳,打开钱柜,捡拾柜中的碎银。后厨那老板自两人伸手要钱便停下了手中活计,双臂环抱,一言不发的盯着两人。这时见老板娘要给钱,却忽地走上前来,伸手拦住,抬头对两人说道:“这几日游客增多,咱们的生意是比平常好了许多,但凌霄花一年只谢这一回,咱们生意也只好这几天。咱们生意好时你们多收银子,可平日咱们生意惨淡之时,却也不见你们少收银子啊!” 那持剑男子冷哼一声,也不说话,他身旁那持刀男子手臂一抬,将佩刀连刀带鞘往柜台上重重一放,冷冷地道:“那你们是打算不给天行教面子了?”

第二十节 见不平 寒剑平锋 叶澜听那持刀客摆出天行教的名号,倒是微微一惊,暗道:“天行教的人?不对啊,这两人看来不像身有修为的样子。况且,即便是天行教修为最低的弟子,料来也不会亲自来这小小面馆之中来强收几两碎银,丢不丢天行教这修真大派的脸面暂且不说,两个修士来收这点小钱,未免太过大材小用了。莫不是假借天行教名头胡作非为的市井无赖?我不妨先瞧瞧再说……” 那老板见对方拿出单刀,非但不惧,眼中怒火反而转盛,踏前一步,大声道:“你们莫拿天行教来压人,咱们虽是平头小百姓,但靠自己手艺吃饭,并不打算求那些在天上飞来去的神仙人物什么事,他们自去做自己的神仙,不管是替天行道也好,替天收钱也罢,都和我没什么相干,就不要来欺负咱们这等只能勉强糊口的小买卖人了吧!” 那持剑人听老板如此说,却不生气,嘻嘻笑道:“替天行道可是个辛苦差事,天行教的众位神仙们保一方平安,暗中降妖伏魔,出的力气哪里是你能知道的?便不说天行教的众位神仙,便是咱们黑蛟帮替天行教干些跑腿打杂、收钱供奉的差事,却也辛苦得狠啊!人家天行教和咱们天宁国数不清的江湖帮派一起,上下齐心,任劳任怨,这才保得天下太平,才能让你在这里做这安稳生意。可人总要吃饭,你总不能让咱们光干活不吃饭不是?你若不孝敬些银钱出来,这份安稳怕是保不住呐。”m.33s. 那老板娘见丈夫双拳紧握,臂上青筋暴起,显然极是愤怒,生怕他一时把持不住,真的惹恼了这两名黑蛟帮的喽啰,那麻烦可就大了,当下拉住他的手臂说道:“当家的,别说了,咱给钱就是。” 那老板胳膊一甩,挣脱妻子的手掌,指着那持剑人大声道:“保一方平安?不给钱便伤人砸店,这便是你们保人平安的法子?咱们这几天是多挣了几两银子,可今日先是房东前来涨店租,后是衙役过来催赋,现在你们又来强要钱,咱们这几日起早贪黑地多卖几碗面,挣的钱还不够喂你们这一拨接一拨的恶狼!哼,不给钱便没了安稳,把钱给了你们,老子一家却只能安安稳稳地挨饿了!” 那持剑人见老板越说越是激愤,转头对同伴笑道:“人家既然骂咱们是恶狼,那咱兄弟今天不拿出点儿狼性来,怕是要让人当作吃屎的狗子了!” 那使刀的汉子更不多话,抓起柜台上单刀,连刀带鞘朝那老板肩头猛劈而下。他这一刀旨在立威,并无杀人之意,因此刀不出鞘,也不击打顶门要害。但这一砸势大力沉,这老板虽然生得壮实,却只是寻常百姓,不会半分武艺,若这一砸受得实了,肩骨必然粉碎。 那老板识得厉害,抽身欲躲,身子只一晃,肩头便被刀鞘砸中,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老板娘见状大惊,忙蹲下身,拉着丈夫的手哭道:“当家的,没事吧?” 门外那店小二见父亲挨打,大吼一声,冲进门来,却被那持剑人随手一推,摔在了一张方桌之上,将那桌子砸得四分五裂。 店中食客见有人动手打架,怕被殃及池鱼,都发一声喊奔出店去,转眼之间,店中只余叶澜一个客人。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那老板坐在地上,只觉肩头并不如何疼痛,他见对方出手,怒气更增,随手抄起一张条凳,跳起身来,纵身扑过柜台,将手中条凳朝那使刀汉子当头砸落,口中大吼道:“你们不给老子活路,老子就跟你们拼命!”m.33s. 那使刀汉子见他挨了自己刀鞘一砸居然仍能站起,心中不禁大是疑惑:“我这一记砸击便是牛骨也砸断了,怎的他却没事人一般?莫非这人竟是武学高手?” 眼见老板迎面扑来,姿势劲道一无足取,显然是一个不会半点武功的寻常百姓,当下冷笑一声,侧身伸臂,向老板手臂抓去,要将他身子直贯出去,先摔他个半死再说。 谁知他手臂还未伸直,忽觉肩头一酸,整条臂膀便软软垂下。接着膝弯一麻,居然被那老板扑倒在地。那使刀汉子大惊,见条凳当头砸落,想要举刀格挡,可手臂却似有千斤之重,便动弹一下也是不能。他只觉眼前一黑,头上已结结实实地挨了两条凳。这汉子虽有武功,终究只是一个小帮会的喽啰,在江湖上算是不入流的角色,武功自也稀松平常,远达不到以内力护体的地步,头上挨了这两记砸记,立时落了个头破血流的下场。 那持剑人见同伴受伤,心中大怒,刷地一声抽出长剑,挥剑向那老板手持条凳的右腕斩落。他出手尚有分寸,心知若在青天白日里一剑宰了这不识相的面馆老板,虽说不上是什么大事儿,却也是桩不小的麻烦,但若只斩断这手艺人的一只右手,任他去自生自灭,对有天行教撑腰的黑蛟帮来说,却连屁大的事儿也算不上了。 这人的武功比同伴高出甚多,这一剑即快且狠,正中那老板右腕。只听嘣地一声脆响,长剑从中折断,半截断剑掉在地上,弹了几下,发出叮当声响。 这一下异变陡生,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不但这持剑人惊得呆住,连那老板也惊得住手不打,直愣愣地盯着自己右腕,眼中尽是讶异神色。 那持剑人怔忡半晌,回身在店中扫视一圈儿,见店中空无旁人,只叶澜一人坐在桌边,身前一碗面早已吃得干干净净,自在那里拿着筷子,轻轻摆弄。 他眼珠了一转,抛下手中断剑,上前两步,拱手躬身,恭恭敬敬地道:“在下黑蛟帮彭贵,不知有高人在此,多有怠慢,还请阁下海涵。”说完直起身来,抬头看时,见桌边已然无人。他微微一怔,尚不知发生了何事,忽觉眼前一花,脸上已重重挨了一记耳光,直打得他身子飞出数尺,又在地上滚了几滚才停住,只觉口中腥甜,伸手一抹,手中已多了几枚带血的牙齿。 彭贵强忍疼痛,瞧着叶澜,含含糊糊地道:“在下以礼相待,阁下却自恃神通,以强凌弱,似乎不太合江湖规矩吧?” 叶澜伸手指着彭贵,咬牙切齿地道:“杂碎!亏你还有脸说什么江湖规矩!你对付一个全无武功之人居然下如此重手,上来便要斩断人家一只右手。这一家子全靠这人的手艺谋生,你断他右手,便是断这一家人的活路。不过为三两银子,怎地出手如此歹毒!” 彭贵自知理亏,无力辩驳,只在心中盘算:“瞧这人断剑的神通,已然不是武林人物的手段。奶奶的,老子当真倒霉,不过出来办差收钱,居然就碰到了这等高高在上的神仙人物。这等人要杀我们两个,当真便如踩死两只蚂蚁一般,瞧他这幅模样,我求饶也是无用,说不得,只能搬出天行教的名头撑场面了!”当下站起身来,缓缓道:“在下奉命来收钱,若是收不上来银子,便无法回帮里交差。我黑蛟帮在凌霄镇混饭吃,若每月不孝敬天行教足数的银子,黑蛟帮就要大祸临头。我们这等大江湖里小鱼小虾的难处,哪是公子这等过江强龙所能体会的?我方才出手重了,是我的不对。但若人人都学这人不肯交钱,到时候天行教的神仙们怪罪下来,我们黑蛟帮便也没有活路了。我一时情急,这才起了杀一儆百之心。咱们办不好天行教派下来的差事是死,碰上公子这等路见不平的神仙也是死。左右是个死,到底要让小的们怎么做?大侠若有办法,不妨给在下指条明路!” 他说到“大侠”两字,语气刻意加重了几分,显是语带讥讽,叶澜本来满腔怒火,打算要好好给这两人一个教训,听了彭贵这番说辞,胸中怒气反而慢慢消减,心中暗道:“这两个只是跑腿办事之人,我拿他们撒气作甚?他两人一个被老板打得满头是血,另一个连牙也被我打掉了,这惩戒已然足够,我不必再为难他们。哎!好一个替天行道的天行教!石大哥曾说过,这天行教干的尽是坐地收渔利,劫富饱私囊的无耻勾当,如今看来,果然不假!可怜石大哥一腔热血,却不得不栖身于这等粪坑之中,当真是憋屈得很了!”心念于此,他缓缓摇了摇头,深为石敬感到惋惜,接着又想:“反正这家人也没受什么伤损,此事牵涉到天行教,那我还是少管为妙。天行教势力庞大,只在宁都之中有所收敛,在宁都之外,只要他们不明着造反,便是宁战对他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事儿既然连皇帝都管不了,那我这干领俸禄不干活的天宁国师还是把两眼都闭上,来个眼不见为净吧!”想到此处,便朝彭贵摆了摆手,说道:“滚吧!别再来搅扰这家面馆的生意,如若不然,我决不会放过你们!”

第二十一节 腕断蛟龙怒 彭贵没料到叶澜会如此轻易的放自己走路,倒是微微一怔。心想:“这人终究是怕了天行教的名头。”他能得保性命已是万幸,哪里再敢多话?忙不迭的扶起地上同伴,头也不回地去了。 那面馆老板站起身来,朝叶澜躬身谢道:“多谢大侠仗义相助!” 叶澜挥手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只是,你们一家子做这小本买卖,却是斗不过黑蛟帮这地头蛇。其实我本来不想管这闲事,只是见那彭贵出手太过恶毒,一时止不住怒气,这才教训了他一下。这回恰巧有我在此,顺手将他们两个打发了,但下次他们再来,你们未必有此运气。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老板你再遇到这等事,还望能收敛些火气。” 那老板叹道:“恩人教训得是,小人做个糊口的营生,哪里敢得罪什么人?和气生财的道理,小人自然明白,但想要和气,也得生得了财糊得了口才行,这帮人你来我往,一茬茬的来要银子,咱们这小本买卖,实在伺候不了这许多的祖宗,这再样下去,小人一家开饭馆的却要吃不上饭了。” 叶澜听了,只是微微苦笑,喃喃道:“天行教!好一个天行教!” 那老板也叹息一声,不再说话。叶澜摸出一块碎银,塞在那老板手中,说道:“这是我的面钱,咱们有缘再会了。” 那老板低头一看,见手中小小一粒碎银,约有三两之重,不禁惊道:“恩公救命大恩,小人无以为报,怎能再收恩公的面钱!况且咱们一碗面才卖三十文,如何用得了这许多?”抬头看时,身前空无一人,却哪里还有叶澜的影子? 叶澜离了凌霄镇,向东南飞了一万余里,在一处临湖的大城落下,寻了一处酒楼喝酒,一边喝一边感叹:“天行教身为北疆正道十二大宗之一,势力庞大之极,当年宁战也是花了好大力气,还多少借了龙化云的势头,才使天行教将总舵迁出宁都。石大哥为人正直,不容于宏州总舵,这才被发配到宁战眼皮低下做堂主。天行教在宁都之中行事低调,在宁都之外的一些重镇大城也还知所收敛。但除了这些大城,其余小一些的市镇,他们便完全没了顾忌。哎!这些事便宁战也管不了,石大哥早有脱离天行教之心,却也无法脱身。这两人识见无不超我远甚,连他们对上天行教都是一筹莫展,我自己孤身一人,又能成什么事?以后还是不要管天行教的闲事才好,莫要无端惹祸上身。”他喝了半壶酒,怔怔出了会神,又想:“不过,方才那等不平事,既然遇到,却又不能不管。还好我没有自报名号,量那两个黑蛟帮的小喽啰也不识得我这天宁国师,无法向天行教去告我的状。哼!彭贵那斯着实可恶,我只打掉他几颗牙齿,实在是便宜他了。至少应该折断他右腕,让他几个月用不了剑才对!” 他饱餐一顿,跑到湖中钓了半天鱼,当晚带着一篓鱼寻了一家客栈,让人家收拾了一桌全鱼宴,次晨离了客栈,折向正东,飞越七千里大湖,继续闲荡。 如此又游玩了四五日,眼见宁战允他的一月假期尚余十天,他却没有了什么新鲜好玩儿的去处,这一日午间在一处酒家小酌,听临桌几名书生讨论左近名胜,其中一人言道:“掐指算来,这两日正是凌霄花谢之时,那万花入云霄的场面我当年亲眼见过,当真是人间奇景,只可惜凌霄镇此去一万余里,咱们几个都只是驭宝境的修为,以咱们的脚力,要赶到凌霄镇,怎么也得十余日光景,却是来不及了。” 余下几人听他如此说,纷纷骂道:“你怎不早说,现下才说,不是存心惹人生气么!来来来!先罚酒三杯,待得明年凌霄花谢,你可要记得早些提起,咱们好同去赏花。” 叶澜听了这几人的言语,心道:“你们赶不过去,我要去凌霄镇却是容易得紧。反正也没别的事情好做,就再去赏赏花好了。”当下不慌不忙的喝光了两壶酒,起身出了小城,慢悠悠地向凌霄镇飞去。 一万多里路程,不消小半个时辰便到。他来到环绕凌霄镇的群山之上,果见此地情景与前几日已大为不同。此时四野无风,无数凌霄花瓣笔直上天,有如一道垂天接地的粉色屏障,将整个凌霄镇都罩在其中。叶澜在这粉色大帐之外凌虚站了一会,便一头钻入其中,穿过层层叠叠的花瓣来到了凌霄镇上空。 凌霄镇这千山升雪的景致十分有名,左近有不少修士都慕名而来,此刻大都虚坐云端,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饮酒赏花。叶澜孤身一人,独自赏景,景色越佳,越增落寞,他乾坤袋中储有酒水,远远见别人喝得欢畅,便取出酒壶酒杯,自斟自饮,一壶酒喝完,收起酒壶,看着这人间春色怔怔出了会神,忽地叹一口气,喃喃道:“也没什么好看的,我还是去吃碗面吧!” 他凭着记忆,朝数日前吃过的那家小面馆飞去,还未落地,远远看见那面馆所在之处乌黑一团,不禁咦了一声,立时疾冲而下。弗一落地,果见那面馆已然不见了踪影,面前只余断墙残瓦,都烧得如焦炭一般。这一片尽是饭馆,店面之间所距甚近,连面馆两边的两家店也略被波及,墙上尽是火焰烧过的痕迹。 叶澜心中极是不安,飘身来到灰烬之上,见其中并无尸首,心下略定。因这场大火,左右两边小店之中暂时皆没了生意,两家老板见叶澜在灰烬旁察探,都走出店来,只见一个是位灰袍老者,另一人戴着围裙的中年汉子。那汉子见叶澜满面阴沉,上前问道:“这位公子,可是识得老秦么?” 叶澜听他发问,才知这老板姓秦,他并不回话,指着身前灰烬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汉子一怔,接着撇嘴道:“什么怎么回事?自然是走水了。” 叶澜皱眉道:“走水了?当时店中可留得有人?” 那汉子叹息一声,满面惋惜之色,那灰袍老者接口道:“老秦一家别无田产,一家人都是以店为家,吃住都在店里。这火半夜里忽地烧将起来,当时大家都已睡熟,耽误了救火。哎,可叹老秦一家三口,居然一个都没跑出来……” 叶澜心中冰冷,忍不住浑身发抖,颤声问道:“这面馆如此狭小,从里到外不过数丈,几步便能奔出门来,怎会将三个大活人都烧死在里面!” 那老者叹道:“谁说不是呢,这事儿当真邪门得紧。咱们左邻右舍的也想不通。依我看,老秦家怕是冲撞了恶鬼了。” 叶澜喃喃道:“冲撞了恶鬼?只怕是有人弄鬼!老丈,既然他们一家都没能逃得性命,那尸首去哪里了?总不能都烧成灰了吧?” 那老者摇头道:“自然不会都烧成灰。但这把火是四天前烧起来的,衙门里的官差老爷们第二天一早便来了,由仵作验了尸,便将三具尸首都抬到镇外埋了。”说着,向那戴围裙的汉子一指,续道:“冯荣发当时还和官差说这火烧得蹊跷,莫不是有人纵火,却被那官差狠狠打了一记耳光,说他妖言惑众,如再多言,就要抓进牢里法办。” 那叫冯荣发的汉子一脸怒容,猛朝地上喷口唾沫,愤然道:“这帮狗官,就知道欺压百姓!” 叶澜紧咬牙关,双目中如要喷出火来,一步步走到灰烬之中,盼能找到一些线索。冯荣发和那老者见这公子都不惧肮脏,便也上前两步,低头察看。 叶澜低头找了一会儿,翻开几片残瓦,忽地身子僵住,接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捡起一物,怔怔看着那物什,眼中泪珠滚滚,一滴滴落在地上灰烬之中。 那老者和冯荣发一惊,齐朝他手中看去,只见他手中捧着的是一截手骨,瞧那手骨大小模样,当是一个成年男子的右掌骨骼。骨上肌肉尽被烧毁,但因被掩在残瓦之下,仍保留着完整手骨模样。 叶澜捧着这戴手骨,伸袖擦去眼泪,捧到眼边细瞧,见那手骨齐腕而断,断口处光滑平整,显是为利器所断。他站起身来,将那手骨递到那老者眼前,恨声道:“走水?天下有什么火能只把人的手腕烧断?还烧得创口如此平整!” 那老者并无惊讶神色,只淡淡道:“官老爷们说是走水,那就只能是走水,仵作说老秦一家是烧死的,那他们就只能是烧死的。至于为什么这火只烧断了这一截手骨……”他叹息一声,盯着叶澜的眼睛缓缓道:“公子,听老朽一句劝,民不与官斗,这截手骨,你还是赶紧埋了吧。这件事我和冯荣发都不曾见到,也不会记得,公子也最好把它给忘了。” 叶澜轻哼一声,低声道:“老丈倒是深谙明哲保身的道理。” 那老者叹道:“没有法子,老朽能苟活到这一把年纪,于世事总归有几分心得。” 叶澜摇头道:“老丈放心,此事官差们只是收钱遮掩,事情并不是他们做下的。我也不打算去找官府的麻烦。至于真凶是谁,我心中倒也有数。” 那老丈长叹一声,不再说话,却听冯荣发切齿道:“这件事是谁干的,咱们心里都明白,这帮人如此狠毒,老天爷也不会放过他们,将来一个个都天打雷劈,叫他们不得好死!” 叶澜摊开手掌,真元到处,掌中手骨立时被三昧真火化为飞灰,接着在那老者和冯荣发惊愕的目光之下闪身不见,心中暗暗发誓道:“这事儿且让我自己来办,用不着老天爷动手。我修为未达到元婴境,天打雷劈暂且还办不到,那就让你们黑蛟帮好好尝尝这冰风火雨的滋味吧!”

第一节 怒发冲冠 凌霄镇不过百余里方圆,镇上除了官府,便以黑蛟帮的宅邸最是雄伟,叶澜向镇民略一打听,便寻到了黑蛟帮的所在。此时正是凌霄花谢之时,镇上往来游客如织,空中亦满是不远万里前来赏景的修士。叶澜心中虽然怒极,却也知白天行事多有不便,只得强忍怒气,寻了一处客栈暂且歇息。直等到月上中天,听街上更夫将铜锣打了三下,才起身离了客栈,径自来到黑蛟帮大门之外。 当下已是深夜,街上空无一人,黑蛟帮朱红大门紧闭,门内隐隐透出几缕烛光,随风摇曳。叶澜孤立门外,静静出了一会儿神,接着伸出左手,食中两指搭在自己右腕之上,轻轻一抹,低声自言自语道:“替天行道么?”更新最快电脑端:/ 说罢,猛地抬起头来,一步跨到大门之前,右足直踢而出。那大门发出轰隆一声巨响,整个儿向后飞出,沿路带起一道狂飙,吹得沙飞石走,接着又是轰隆一声巨响,那大门撞入院内屋宇之中,将一座大厅撞塌,留下一地瓦砾。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院中守夜帮众陡然见此变故,一时都惊得呆了,待他们回过神来,见院外一个青年公子双拳紧握,满脸怒气的缓步走了进来,不由得都是又惊又怒。众黑蛟帮弟子本来见了敌人破门而入的气势,心底都大有惧意,待看清来者不过孤身一人,胆子便壮了几分,齐齐抽出兵刃,指着叶澜大叫道:“哪里来的野小子,敢来咱们黑蛟帮来撒野,兄弟们,咱们一起把这臭小子给剁了!” 叶澜伸手一招,隔空从一名帮众手中夺过一柄单刀,那持刀帮众一惊,想要扑上抢回兵刃,忽觉眼前刀光一闪,似有一道匹炼横空而过,接着右腕一凉,低头看时,只见右手齐腕而断,鲜血如泉水般涌将出来。 那人大骇,想要开口呼痛,嘴只张到一半,却听得身边呼痛之声四起,转头看时,只见院中十余名同伴人人脸色大变,每个人的右手都已被人斩断,耳听得叮当之声不绝,此时各人手持兵刃的右手才掉落于地,刀剑撞在石板之上,发出叮当声响。 叶澜瞬息之间连出十余刀,将院中之人的右手尽数斩落,接着抛下单刀,双掌一翻,运起两团火光,向左右横挥而过。只听得惨呼之声此起彼伏,院中火光大作,十余名帮众变作十余个火人,在场中蹦跳不休。 以仙术大肆屠戮不会道法的凡人,向为正道所忌,叶澜生平与人过招,莫说是对凡人,便是对妖魔一流亦从未下过如此辣手,可他胸中怒气郁积,恨意直如火山喷发一般,直上九霄,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你们害死秦家面馆三口,老子就让你整个黑蛟帮给秦老板一家偿命!” 叶澜已是凝心境顶尖的修为,体内金丹杂质尽去,浑圆无暇,金丹上生出的三昧真火威力绝伦,已达炉火纯青之境,加之他熟习玄天无极功,丹火之威更远胜同境界修士,这十余名黑蛟帮帮众皆是凡人,虽有几个武功不弱,但肉眼凡胎,怎抵得住这纯阳丹火?十余个火人只蹦跳数下便被烧毙,火焰由外而内,片刻之间,便将众人烧得骨肉成灰,经夜风一吹,消失得无影无踪。 叶澜余怒不息,见这十余名帮众毙命之后,却无旁人从各处房舍中冲出,想是见了自己的狠辣手段,吓得不敢露面。他双目圆睁,大吼道:“这时候知道怕了?想躲?你们躲得了么!”说着双臂一张,两道掌力分朝左右屋宇击去。左首处楼阁受了他这一掌,轰隆一声塌了下来,激得烟尘四起。右首楼阁却是丝毫无损,只檐角风铃疾晃数下,发出悦耳声响。 叶澜心头一凛,身形一闪,向左横飞数丈,双掌交错,守住门户,凝目向右看去,只见一白袍男子安坐于小楼顶上,一腿平伸,一腿屈立,手执一壶,正在仰头饮酒,模样甚是闲适。 叶澜左掌布满罡气,右手一挥,祭出了玄冰离火扇,用扇子指着那白衣人道:“阁下是天行教的人?” 那白衣人并不理会叶澜,脑袋越仰越高,喉头不住滚动,将一壶酒喝得涓滴不存,接着一扬手,把酒壶远远抛开,低头瞟了叶澜两眼,忽然双掌相击,连拍数下,赞道:“小兄弟好手段,瞧不出你面相斯斯文文的,下手却这般干脆,叫人看得好生爽利。只是,兄台如此以仙法屠戮凡人,怕是已坏了咱们正道的规矩吧?” 叶澜怒哼一声,冷冷地道:“正道?打家劫舍的正道么?” 那白衣人懒洋洋地站起身,凌空缓步而前,空中并无梯级,他却仍如脚踏石阶一般一阶一阶拾级而下,一边走,一边朗声笑道:“我天行教位列北疆正道十二大宗,若咱们还算不上是正道,那天下还有几家敢自称正道门派?” 叶澜眉头紧皱,一字一顿地道:“不过为几两银子,便残杀人家一门三口,这等行径,比之妖魔一流犹有过之,你们居然还有脸自称正道?” 那白衣人负手而立,淡淡笑道:“屠戮凡俗向为我天行教教规所禁,我没有仁兄这般大胆,敢以三昧真火大肆杀戮凡人,那姓秦的一家三口可不是我杀的。” 叶澜怒道:“黑蛟帮米粒之珠,若不是仗着有你们天行教撑腰,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公然因小故虐杀秦家满门?” 那白衣人摇头笑道:“没咱们撑腰他们便不敢么?你这么说,也太小看凡世的流氓了。” 叶澜握紧乌木扇,在左掌上重重一拍,大声道:“少废话!大丈夫敢做敢当,我只问你一句,秦家面馆这件案子,是不是你们天行教指使的?” 那白衣人眉头一挑,满不在乎地道:“没错,是我亲自下的令,你待怎样?” 叶澜听他如此说,怒气反而收敛,略一沉吟,低声问道:“敢问阁下如何称呼,在天行教中是何职司?”m.33s. 那白衣人道:“在下皇甫修,在天行教忝为长老之职,分管教内渔阳分舵,以渔阳城为中心,南起宏州、北至陵州,方圆二十余万里,皆归在下统属,这小小凌霄镇,恰在我辖下。” 叶澜手指轻捻,将乌木扇缓缓展开,轻声道:“你不想问问我是谁吗?” “死人不用知道名字。” 叶澜深吸一口气,乌木扇上燃起薄薄一层火焰,他身在火焰之后,沉声道:“动手之前,我尚有一事不明,盼你指教。你身为天行教一方首领,统辖方圆数十万里之地,莫说区区三两银子,便是三百万两银子,想来你也不会真的放在眼里。却为何只为这三两银子就杀了秦家三口?难道人命在你眼中这般不值钱?” 皇甫修哈哈一笑,叹道:“黄口小儿,当真是没见识!天行教既然干的是这坐地收钱的买卖,自然最恨有人不识相。平日若遇到这等事,咱们的规矩也一向是杀一儆百。本来这等小事我手下人便自行料理了,万万不会惊动本座,但近日凌霄花谢,本座恰巧来此赏花,遇到这件事自然不会袖手不理。我若不下辣手将那姓秦的一家杀了,这件事让远近这许多来赏景的修士传将出去,人家不免会小瞧了我天行教,到时候咱们手下这许多小帮派去收银子,怕是人人都会学这秦老板一般不肯乖乖交钱,说不定还会有一些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小修如兄台一般,上演几出拔刀相助的侠义戏码,到时候却叫我天行教的这张脸往哪里搁去?” 皇甫修说到此处,右手食指一抖,指尖处也爆出一朵朵小小火苗,他对着指尖火苗凝视片刻,接着张口一吹,将那火苗吹熄,又道:“你这等管闲事的修士,还有那秦老板一家,虽说只是一点小小火星,但若任你们烧将起来,我天行教纵然家大业大,却也经不起滔天烈焰,本座身为渔阳执掌,怎能不防微杜渐,将你们这些小火星给早早踩灭了呢?哈哈,话说你小子管了我天行教闲事后便撒腿跑了,我们想要寻你,无异大海捞针,我下令杀那秦老板时先斩断他右手,只是随手撒一把饵,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来咬钩,倒也算笨得很了。” 叶澜叹息一声,喃喃道:“如此说来,倒是我害死了秦氏一家了!” 皇甫修摇头笑道:“你也不必自责,那姓秦胆敢得罪天行教,你管不管这档子闲事,他一样都没有好下场的。至于被咱们杀死还是潦倒而死哪个更凄惨些,你黄泉路上快走几步,说不定还能和那姓秦的就此聊上几句。” 此时恰有几颗流星划过夜空,叶澜抬头向天,看着流星长长的尾迹微一出神,轻声道:“秦老板,害你的正主儿我给你找到了,冤有头,债有主,我就不为难这些黑蛟帮的喽啰了。你和妻儿泉下有知,便佑我诛杀此獠,为你一家三口报仇!” 皇甫修右臂一挥,掌中已多了一柄三尺长剑,剑身承暗金之色,不绝发出金色光芒,在暗夜之中,瞧来微微有些刺目,只听他冷笑一声,说道:“那就要瞧瞧你的本事了!”

第二节 电光绕 叶澜见皇甫修亮出兵刃,微一点头,更不多话,脚下一点,手中乌木扇化为一道火光,人扇合一,向皇甫修直扑过去。 皇甫修见状,冷笑一声,脸上尽是轻蔑之色,手中长剑轻轻一颤,随手直刺而出,径取火光正中。 那火光与他金色剑光一触,登时止住去势,红色火焰之间忽有白光一闪,有一道冰锥自火光中凭空而现,与皇甫修的金色长剑撞在了一处。 那冰锥长有三尺,呈长剑之形,只是剑身粗重,远胜寻常仙剑。金色长剑剑尖与冰剑剑尖一碰,发出叮地一声脆响,金剑直没入了冰剑之中,深有尺半。 皇甫修见此异变,微微一惊,猛地一催真元,盼能将冰剑震碎,劲力未至,忽见冰剑之后火光一涨,分做两道火蛇沿冰剑蜿蜒而上,瞬间便爬到他手臂之上。 皇甫修衣袖被火蛇一卷,立时便着,他脸上痛楚之色一闪,接着怒斥一声,有丝丝电光自他手掌生出,一圈圈沿剑身向前涌去,白色电光游走于金色长剑之上,分外刺目。 叶澜手中的冰剑着这电光一触,立时崩碎,两条火蛇也如被人捏住了七寸,扭动几下,就此熄灭。叶澜只觉周身有如针刺,即麻且痛,身上汗毛头发都被电得根根竖起,胸中滞涩异常,如中雷击,忍不住闷哼一声,向后连退三步。 叶澜凝住身形,伸手一招,将乌木扇挡在身前,暗中连提三次真元,才将身上的酥麻之感止住。他抬头朝皇甫修一望,涩声道:“我只道你们天行教分堂堂主皆是金丹境修为,没想到你竟然是元婴境第一层境界!” 修士达到元婴境,便能御使雷电之力,虽然元婴境第一层还只能初御电劲,不能驱神雷伤人,亦不会凝结雷符,但只以这些微电劲攻敌便足有震慑心神、麻痹肢体之效。修士渡过元婴大劫之后,金丹龟裂,孕化元胚,功力比凝心境时陡然提升数倍,再加上这电劲之威,以之对付元婴境以下修士可说是无往不利。叶澜修习太古无上妙法,又有玄冰离火扇神器在手,与天外天严烈一战之后,自知神通之强已不弱于天下任何金丹境修士。但金丹境与元婴境之间神通相差实在太大,他纵然自负,也从未想过要与元婴境修士一较高下。 他与这皇甫修只是初见,两人并无私怨,却已是不死不休的大仇。两人一招交过,叶澜虽被皇甫修的电劲电得浑身酥麻,却未受伤,反倒是皇甫修被乌木扇上的炎力烧灼,不但衣衫化为灰烬,右臂肌肤亦被烧伤,可说是已经输了一招。但皇甫修乃是从叶澜先前出手对付黑蛟帮帮众时看出了他是金丹境界,因此全然没将叶澜瞧在眼里,大意轻敌,这才吃了一点小亏。若是他全力出手,叶澜自忖决不是元婴境高手之敌,纵使逃跑亦是难能,想到为秦家三口报仇不成,反倒是白白搭上自己一条性命,心中不免生出悲凉之意。 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叶澜深吸一口气,乌木扇上又燃起熊熊火焰,方要冲上,却见皇甫修将剑一横,嘶声问道:“且慢!你这是什么功夫?” 乌木扇上火焰升腾,攀上叶澜手臂,瞬间漫过他全身,在他身上结出一层火甲,叶澜身处火焰之中,冷冷说道:“将死之人,连名字也无关紧要,区区功法就更不需阁下挂心了。” 皇甫修听了,微一点头,淡淡地道:“不错,你功法虽奇,但毕竟只是凝心境的修为,天下虽大,却从未听说过有人能以金丹境界而胜过元婴境修士。以你这份能为,若假以时日,等你晋升元婴境界,我自然远不是你的敌手,但今日你对上我,却也只好认命了!” 叶澜更不多话,身形微微一颤,向前冲出,火甲上火焰被疾风拉伸,有如一道火龙朝皇甫修迎面撞到。皇甫修方才大意轻敌,手臂肌肤兀自火辣辣地疼痛,此时再也不敢小觑叶澜,打点精神,将一柄金剑舞作万顷金波,一剑接一剑地斩在叶澜护身火甲之上,直搅得火星四散,有若流星。 叶澜身覆火甲,手执冰剑,展开玄冰离火扇法,与皇甫修全力相抗。皇甫修运剑极快,长剑纵横来去,剑路几不可辨。叶澜曾听石敬说过,北疆正道诸派多有其师传根本功法,唯天行教、群玉盟、晶帮诸派乃是以帮派聚集天下散修,并无门派师传功法为依。天行教教众皆是带艺入门,各人皆有自己压箱底的绝技,等闲不肯示人。叶澜于北疆各派功法所知本就不多,皇甫修这路不知师传何处的剑法,他自是全然不识。既然不识对方剑法来路,只得狂舞冰剑,勉力格挡,遮挡不住之时,也只得以扶桑木幻化的火甲硬扛金剑之威。两人激斗百余招,叶澜身上已挨了七八记金剑击刺,他每挨一剑,便感经络巨震,手臂酸麻,身上火焰也随之稀薄一分,又斗数十合,皇甫修忽地大喝一声:“着!”漫天剑光忽地一收,化作笔直一道金芒,中宫直进,朝叶澜心口刺到。 这一剑势如惊雷,叶澜一番剧斗之下,手臂被对方剑上的电劲震得酸麻难当,见这一剑及胸,匆忙中立剑一格,却没能将这剑格开,金剑只微微一偏,正刺在他左肩处。 叶澜肩头火焰一暗,火甲抵不住剑上真力,轰然碎裂。金剑从他左肩刺入,后肩穿出,剑尖露出他后背,直有数寸。 皇甫修一招得手,更不犹豫,力贯手臂,长剑斜剖而下,要顺势将叶澜左肩至右腰一剑切为两半。谁知长剑只微微动了数分,就此止住,再也无法移动半点儿。原来叶澜看出皇甫修意图,危急之下,强忍剧痛,将乌木扇中火之元力尽数运至左肩前后伤口之处。他肩头火甲得火元力滋养,破裂处瞬间弥合,一前一后将长剑紧紧咬住。皇甫修斜切不成,手臂一缩,欲将长剑从叶澜肩头抽出,不料那火甲坚韧异常,他一抽之下,长剑只被拉出数分,便又停住,居然抽之不出。叶澜见此良机,手中冰剑如怪蟒抬头,自下而上一剑朝皇甫修喉头点到。皇甫修大惊,急忙撒剑后撤。叶澜手臂一振,冰剑脱手飞出,凌空化为十余道纤细冰箭,分朝皇甫修头脸胸腹要害飞去。 皇甫修手无兵刃,见飞箭及身,已然无法闪避。他见机极快,虽惊不乱,双手拇指扣住中指,连屈连弹,一指接一指弹在冰箭之上。 冰箭着他指力一弹,便都失了准头,从他身边擦过。皇甫修接连弹飞了七八只冰箭,手指被箭上所附的冰寒之力侵蚀,指力大减,手指也已不大听使唤。待弹飞第十二只箭时,左手中指一痛,已被冰箭划破。只感一股冰寒之意沿手指创口直升入心,整个手掌登时僵住。这时最后三支冰箭已离他不过一尺,皇甫修勉力将射向他右眼的一支冰箭击飞,其余两箭却再也无力应付,只听扑哧两声,两支冰箭一中右肩,一中左腹,皆是透体而过。他大吼一声,向后连退三步,低头看时,只见创口处红白相间,冰霜缓缓向四周弥散,创口处血液却不外流,而是化为片片血晶,就此将伤口封住。 本来这些微创伤,修士真元到处,伤口不出一顿饭功夫便会愈合,但皇甫修连运数番真元,也无法将两处伤口中的冰寒之意化开,创口不但不曾愈合,自创口处向四周扩散的冰霜似还有加快之势。皇甫修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运起全身真元涌向两处创口,尽全力运转体内雷电之力,方才将那冰寒之力暂时压制,使之不再扩散。 叶澜肩头中剑,身子也剧晃几下,险些一跤坐倒。他踉跄几步才稳住身形,反手从肩头拨出长剑,随手扔在地上,侧头看那伤口时,只见肩头血如泉涌,湿透衣衫,伤口中有丝丝电光缠绕,若隐若现,真元行到创口之中,便被这丝丝电光击散,无法弥合伤口。 两人互换一招,受伤虽都不重,但伤口处分别受冰寒之力和电劲纠缠,一时都无法愈合。皇甫修身中两箭,受伤原比叶澜为重,但他毕竟修为高出一筹,以真元中的雷电之力压制寒气,渐渐处于上风,只片刻之间,创口处白霜已隐有缩小之相。反观叶澜,肩头被金剑上所附电劲侵入,只感左肩越来越是酸麻,初时软麻之感只在肩头,过得片刻,连手臂也生酸麻之意,一条左臂软软垂下,有如一条死蛇。 两人各自全力和体内寒气电劲相抗,都静静站在原地,谁也不再上前相斗,一时之间,场中变得静悄悄地,只闻两人粗重的呼吸之声。 如此过了半盏茶时分,眼见皇甫修创口处白霜越缩越小,直至消失,叶澜心中只是连珠价叫苦,正自没做理会处,忽听院外人声吵杂,有一人大声道:“仙长,这醉仙楼的花酒可还使得么?一帮蠢材只知在空中赏什么凌霄花,其实满天飞花纵然悦目,又怎及得上醉仙楼里众鲜花的活色生香?仙长今日初来,肯赏光敝帮,在下自是要尽地主之谊。皇甫堂主已来了数日,可惜今夜却有事处理,未能和咱们同去,要不然那醉仙楼能同时招待天行教两位堂主神仙,可真是祖坟冒青烟了呢……”那人说到此处,声音忽地止住,接着提高了嗓门大骂道:“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把老子的大门给拆了!”

第三节 流炎拒敌 叶澜听门外又来了一位天行教堂主,只感心中一凉,暗叹道:“我命休矣!”抬头看时,只见十余人从那失了大门的院墙缺口中走入院中,当先一人乌衣朗目,身形昂藏,正是石敬。 叶澜见了石敬,登时转惊为喜,高声叫道:“石大哥,怎么你也在这里?” 石敬一愣,这才看清来者竟是叶澜,忙上前拉住他的手问道:“叶兄弟,怎么是你?”说着侧头看了看他肩头伤口,接着回头向皇甫修扫了一眼,皱眉道:“皇甫堂主,这位叶兄弟是我京中好友,不知他如何得罪了皇甫堂主?” 皇甫修轻哼一声,缓缓地道:“这人是石堂主的朋友么?他明知黑蛟帮是替咱们天行教办事,居然仍然来多管闲事,坏咱们天行教的生意,我倒不知石堂主竟会结交这等不给咱们天行教面子的朋友!” 他体内寒毒尚未去尽,此时语声低缓,略显中气不足,但这句话一气说出,中间并无停顿,显是他已将寒毒压住,使之不能为害,而话中的咄咄逼人之意亦是一听便知,丝毫不加掩饰。 石敬久在天行教,教中种种伤天害理的勾当他自是心知肚明,他与叶澜相交虽不甚久,但对他的性子早已摸得清清楚楚,这时听皇甫修如此说,心中便已猜出了大概,想是叶澜出来闲游,途经此地,恰遇黑蛟帮仗着天行教的势头为恶,叶澜看不过眼,出手干预,这才与皇甫修交上了手。 想到此节,石敬心中大感为难,他分朝叶澜和皇甫修脸上扫了几眼,见两人皆是脸色阴沉,目光中满是愤怒之色,显然这梁子已然结得极深,怕是不能轻易说和。沉吟片刻,清了清嗓子,缓缓地道:“两位如何有了过节,我也不需细问,幸喜你二人皆无重大损伤,现下收手也还来得及,盼两位瞧在石某薄面,就此罢手不斗,将这梁子揭过如何?” 叶澜对石敬的为人向来钦佩,瞧在他的面子上,本不愿来管天行教的闲事,但想起秦家三口遭遇之惨,心中悲愤之极,他既然孤身夜闯黑蛟帮,便已顾不上石敬的颜面,此时听他来劝,却仍是直直盯着皇甫修,并不回话。 皇甫修听了石敬的劝解之言,仰天打个哈哈,忽地左臂一抬,指着叶澜大声道:“这人夜闯黑蛟帮,破门拆屋,杀了十几名帮众,又以旁门法术将我击伤,是摆明了和咱们天行教过不去,石敬你身为本教堂主,见了这人不但不出手杀敌护教,居然还敢为他求情!石堂主这般行事,怕是大大的违了教规吧!” 石敬朝皇甫修肩膀和小腹的伤口瞧了几眼,回头对叶澜道:“叶兄弟,月余不见,难道你又晋升到了元婴境界?” 叶澜轻轻摇头,说道:“没有,我现下只是凝心境界,哼哼,俗话说狗急跳墙,人急拼命,这位皇甫堂主虽是元婴境,可想要杀我,怕也没那么容易!” 石敬拇指一竖,赞道:“了不起!以金丹境界而与元婴境第一层修士打成平手,此事若非亲见,实在是叫人难以相信。叶兄弟,你可曾告诉皇甫堂主你的身份来历?” 叶澜皱眉道:“我区区一价散修,哪有什么身份来历值得说?” 石敬大笑数声,伸掌在叶澜未受伤的右肩上轻拍数下,叹道:“叶兄弟,你也太不把这天宁国师的位子看在眼里了吧!” 叶澜一笑,喃喃道:“你不提醒,我倒把这事儿给忘了。” 石敬微微摇头苦笑,转头对皇甫修道:“我这叶兄弟乃是天宁帝国新任国师,皇帝陛下宠信正隆,皇甫堂主就算不愿给石某面子,但天宁国师这块金字招牌,皇甫堂主总要卖上几分面子吧?” “天宁新任国师?就是那个在生死斗场击败天外天严烈的叶澜?” “没错!原来皇甫堂主也听说我叶兄弟的名头。” 皇甫修听石敬道破叶澜身份,脸上现出犹豫神色,他沉吟半晌,眼中凶光忽地一闪,脸上犹豫之色尽去,换之以一片狠厉神色。 石敬见他如此神色,不由一惊,叫道:“皇甫堂主,你可要想清楚了,击杀帝国国师,便是公然与天宁帝国为敌,形同造反。皇帝陛下本对咱们天行教颇多猜忌,你若任性胡为,只怕会对本教大大不利啊!” 皇甫修冷哼一声,忽地伸手一招,那被叶澜扔在地上的长剑微微一颤,嗖地一声飞回到他手中。他长剑平举,遥指叶澜,冷冷地道:“这件事若传出去,确是会对本教大大不利,但叶国师孤身一人来此,想来只是临时起意,并无别人知晓,他宁战修为虽高,却也没有未卜先知的本领,怎会知道他这小国师死在这里?”他话声未落,手中长剑金光猛然大涨,似欲脱手飞出。 石敬怕叶澜伤重无力抵挡,当下想也不想,挥手祭出流炎枪,长缨一抖,拦在他身前,枪尖紫光莹莹,一点气机牢牢锁住皇甫修手中金剑。 皇甫修一愣,继而怒道:“石敬!你真的要为一个外人公然违背教规,倒戈对付本教兄弟么?” 石敬面色凝重,向叶澜低声问道:“叶兄弟,可还有一战之力?” 叶澜并不回话,右手一握,乌木扇重又出现在他掌心,扇端亮光一闪,燃起一豆灯火。 石敬见状,轻舒一口气,对皇甫修道:“皇甫堂主,你此举太过冒失,万一消息走露,便会给本教招来天大的麻烦,今日有石某在此,绝不能让你任性胡为!” “吃里扒外的东西,居然还有脸说为本教着想!” 石敬并不反驳,只冷冷地道:“皇甫堂主与这我叶兄弟方才斗了个旗鼓相当,现下若加上石某,皇甫堂主不妨自己掂量掂量,你还剩下几分胜算?” 皇甫修与叶澜大战一场,各自负伤,但他毕竟修为高出一层,再斗下去,终究能够胜出,这才决意再战。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石敬竟敢公然做出叛教之举,这一下强弱之势立时逆转。石敬修为虽然不弱,皇甫修平常却也不会将他放在眼里,可这叶澜实在太过邪门,居然能以凝心境修为而与元婴境第一层的自己堪堪打成平手,此时石敬再行出手,自己决计讨不了好去。他见机极快,当下长剑一收,闪身来到半空之中,低头对石敬道:“姓石的,你已犯下叛教大罪,待我回宏州将此事禀报教主,教主定会将你格除出教,到时候天下虽大,却也没有你石敬的容身之地!” 石敬眉头一皱,脸上露出森然杀机,皇甫修更不犹豫,转身向南飞去,只一眨眼之间,身形便消失于夜色之中。石敬毕竟比他差了一层境界,知道追他不上,只得长叹一声,将手中流炎枪收回了气海之中。 陪石敬同来的十余人皆是黑蛟帮帮众,方才在院外说话之人,正是黑蛟帮帮主。那帮主见了这等神仙打架的阵势,立时惊得傻了,待见到二人将皇甫修这方圆二十余万里的太上皇逼走,更是由惊转惧,当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战战兢兢地道:“石堂主,这位公子神仙,那件事是皇甫堂主安排兄弟们做的,敝帮在这凌霄镇混口饭吃,本不愿把事情做得如此之绝,只是小的人微言轻,实在不敢违抗皇甫堂主的法旨。石堂主,求你向这位公子神仙求求情,让他高抬贵手,饶了小的们这几条狗命!” 石敬轻叹一声,方要开口,却见叶澜挥手收起乌木扇,双手抱拳道:“石大哥仗义出手,已然大大得罪了皇甫修那厮,他回到宏州大放厥词,怕是会对石大哥不利。方才若非石大哥相助,我此刻已死于皇甫修之手,救命大恩,无以为报。这小小黑蛟帮只是皇甫修手底爪牙,小弟一时气愤,杀了他们几个人,后来找到皇甫修这正主儿,本不打算再为难这黑蛟帮,石大哥倒也用不着为这等小事向小弟开口求情。” 石敬听罢,点了点头,说道:“此地不宜久留,你伤势不碍得么?咱们先回宁都再说。” 叶澜微一摇头,道一声:“不碍事。”当先起身飞到半空。石敬长衣袖一摆,跟在他的身后。地上黑蛟帮众人见两人飞起,都暗自松了一口气,却仍感害怕,一个个跟帮主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一般。 凌霄镇距宁都足有十八万里,两人脚力虽然不弱,却也直飞到天色大明方才来到宁都。 两人飞入城中,直奔叶香居,落在了叶澜的小院之中,春云正在院中指使仆役洒扫院子,见少主和石敬归来,登时大喜过望,迎了上去,待看清叶澜肩头满是血污,不禁又吓得面色发白,颤声问道:“少主,怎地又寻人打架了么?这次伤得重不重?” 叶澜皱眉道:“什么叫又?便似我整天就爱和人打架一样……”

第四节 蓦回首 春云听叶澜语气轻松,又见他只肩头一处伤口,显然伤得不重,这才放下心来,嘻嘻笑道:“是是是,咱们少主最是安稳本分,从不无端寻人相斗,也从不把干干净净地衣服弄得满是血污,不叫咱们下人费尽力气浆洗……” 叶澜搔了搔头,干笑道:“上次受得是掌伤,衣衫并未破损,只是沾了一些血迹,弃之可惜,才要你拿去浆洗,这次受得却是剑伤,这件衣衫前后皆被刺破,扔了就是,那也不用洗了。” 春云听他说肩头被长剑贯穿,不禁又担心起来,皱眉问道:“伤得这么重?” 叶澜摇头道:“只是皮肉外伤,没什么的,我运功疗养半日也就好了。” 春云道:“你们这些修道的神仙人物真是叫人羡慕,若是我们普通人受了如此沉重剑伤,不但会疼得哭爹喊娘,而且一个医治不当,怕还会有性命之忧。” 叶澜苦笑道:“其实我也一样疼的,只是不好意思哭爹喊娘罢了……” 主仆二人有说有笑,一路向小楼内走去,石敬在两人身旁一言不发,脸上满是愁容。叶澜伤处电劲并未驱退,伤口一直未曾愈合,他一路上分心压制伤势,并未和石敬深谈,此时终于回到叶香居,心想先将伤势治好要紧,当下让春云招待石敬用些酒饭,自己回到卧房,专心运功疗伤。 皇甫修刺中他这一剑用尽全力,剑上所蕴电劲着实了得,叶澜运起玄天无极功,直用了八个时辰,这才将伤处电劲尽数化解,又用了一个时辰,才将肩头外伤弥合。他治好剑伤,出了房间,来到一楼客厅,见厅中只春云抱膝窝在太师椅中,手持一本小说,正自读得津津有味儿。她抬头见叶澜下来,懒洋洋地道:“石堂主一个人喝了一阵闷酒,见你久不出屋,就独自走了。”接着又低头捧起书本,续道:“仇少东家他们几个听说少主回来,从昨天就嚷嚷着要拉你去国师府喝花酒接风,我说你在疗伤,把他们都赶回去了。” 叶澜听了,点头出门,到国师府寻仇思雨等人耍了半日,第二天一早,入宫早朝露了一面,告知宁战自己提前回了京师,接着又回到国师府和仇思雨等人厮混。如此过了数日,始终不闻石敬的消息,有心要去天行教宁都分舵寻他,但与皇甫修一役之后,他实在不愿再与天行教其余教众打交道,是以一直未曾动身去找石敬。 这一日下午,仇思雨等人难得被各自老子拉回叶香居交待生意上诸般事宜,叶澜得了半日清净,自去乘小舟在叶香居后院小湖中垂钓。不出一个时辰,已钓了半篓鲜鱼,他心情欢畅,猛觉手中一紧,有鱼咬钩,身下小舟一荡,居然向前划行尺余,显然是条大鱼。 叶澜见状,急忙抬臂收竿,将那鱼儿拖出水面,果见这鱼肥硕异常,身长几近三尺。他垂钓玩耍,自然不会动用法力武功,没料到这鱼如此之大,手劲使得小了,那鱼挣扎几下,居然又落回湖中,在水中载沉载浮,似有脱钩之势。 他并不急躁,顺着那鱼儿的力气轻轻晃动钓竿,那鱼儿无法挣脱,在水面上跳跃不休,激得水花四溅,他待那鱼力竭,手腕一扬,正欲收竿,忽听嗡地一声轻响,笔直的鱼线似被一道无形剑气击中,从中崩断,那大鱼陡得自由,在水面上一个跳跃,逃回湖底去了。 叶澜瞧出这一剑劲力并不甚强,来人显是只为救下这尾大鱼,并无伤人之意,抬头去看,只见湖面上凌空站着一人,乌衣黑发,面布愁容,正是石敬。 叶澜不明石敬此举何意,仰头看着他,满眼疑惑,只见石敬叹息一声,苦笑道:“我见这鱼儿苦苦挣扎,却挣之不脱,恰似我现下的处境,想要安然脱离天行教而不可得。可叹这鱼儿有我来救,我自己却又有谁来救?” 叶澜知此事不能善罢,见石敬如此,心中略感歉然,问道:“宏州那边有什么消息传过来么?” 石敬道:“皇甫修那厮回到总舵之后,将此事加油添醋的禀报了教主和诸长老,宏州总舵诸人早就看我不顺眼,只是瞧在我过往于本教立有大功,这才隐忍至今,这次他们抓住我这个把柄,岂有不大做文章之理?方才我接到教主羽鹤传书,命我三日之内带着你的首级赶回宏州,如若不然,便将我视为本教叛徒,驱逐出教。” 叶澜闻言笑道:“小弟便只这一颗脑袋,还要留着用来喝酒,怕是不能借给大哥交差了。” 石敬苦笑一声,说道:“叶兄弟说笑了。” 叶澜沉吟片刻,缓缓道:“石大哥你本与天行教这帮口是心非之徒不是一路人,也早有离开这贼窝之心,如今被天行教除名,正是脱身良机,这事应该高兴才是,怎地你却如此发愁?” 石敬摇头道:“若只是破身出教,我正是求之不得,但天行教把我列我叛教之人,将我逐出之后,他们岂肯就此善罢?从此以后,天行教便将我视为死敌,纵使我躲到天涯海角,他们也定会找到我,不将我押回总舵送我到雷刑台上受那天雷裂体之刑,他们势必不肯干休。哎,我虽是金丹境界,但与天行教这等巨门大宗相比,只不过是树下蚍蜉,他们想要杀我,我终究是逃不掉的,纵使我自此隐姓埋名,怕也逃不过他们的追杀。以后北疆虽大,怕是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 叶澜随手将鱼竿放下,站起身来,朗声笑道:“我当遇上了什么大事,却原来只是担忧天行教追杀。不瞒大哥说,小弟来北疆虽只数年,但惹下的对头却已不少,掐指算来,不止邪道的森罗殿、灵月宗等妖魔一流与我大有过节,便是正道中的紫阳宫里怕也有些人想要置我于死地,还有那北疆正道牛耳天外天,想来也瞧我不大顺眼,这些门派,只怕每一家都不比天行教更好惹,小弟不也磕磕拌拌地一直活到现在?这件事是因我而起,他们借此事将大哥驱逐出教,自然也不会放过我这个惹事的正主儿。咱们兄弟两个且在宁都等着,不管天行教出什么题目,咱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尽数接着便是!” 石敬苦笑一声,飘身来到小湖岸边,看着叶澜,轻轻摇了摇头,心中暗叹:“叶兄弟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哪里知道天行教的狠辣手段?你现下是天宁国师,他们忌着宁战的面子,或许暂时还不会来找你的麻烦,但我一介白身,天行教要对付我,又会有什么顾忌?宁战在京师上空布有大阵,不许元婴境以上修士擅来宁都,我暂且在京师栖身,想来天行教也不敢在宁战眼皮底下大张旗鼓的来捉我。但我总不能一生呆在宁都,将来离开京师,终究难逃此劫,哎,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叶澜见石敬始终闷闷不乐,便与他一同回到自己居处,命春云布置酒席,叫来仇思雨等人,大家一起饮酒解闷。如此闲散了数日,眼见三日之期已过,石敬未能携着叶澜的首级回归宏州总舵,自然也被正式驱逐出了天行教。叶澜见他无处可去,便将那几近闲置的国师府让于他居住。石敬也不推辞,就此搬入了国师府中。 自石敬被逐出天行教之后,叶澜与他日夜提防天行教前来寻衅,两人皆是金丹境顶尖的修为,本来用功皆勤,现下更是不敢有一日懈怠,日夕练功,以备来日大战。谁知两人在宁都安安静静过了年余,竟是什么事也未发生,除了彼此拆招练功之外,一年之间,两人竟连与旁人交手的机会也没有。 这一日叶澜与众人聚饮之后,独自回到自己的小院,站在院中仰望夜空,心中忽地生出思乡之意,转眼之间,他离家已近五年,来到这宁都城也已三年有余。最近他练功宴饮之余,时常记挂着两件事,一是时光一过五年,当年自己离开柳叶岛之时,叶冰已近驭宝境界,以她的资质悟心,再加上叶东明这等大高手在一旁悉心教导,按说叶冰早已应修到御风境,依着岛规离开了柳叶岛才对。叶澜离岛时曾嘱咐过冰丫头,让她莫要贪玩,来北疆后径来叶香居与自己相聚。叶澜来到北疆之后,一路上不知经历几多凶险,这才抵达宁都,叶冰虽说比他这做哥哥多读了几本书,又得父母教导,通晓北疆人情世故,不似叶澜当年的懵懂,但她毕竟是一个如花少女,柳叶岛离宁都遥遥数百万里,想到娇妹孤身来此,叶澜终究是放心不下。 另一件事,却是那大魔神王巴乌之事,当年在火山之中,他与燕卓然、文峰等人都险些命丧于森罗殿司空铎之手,当时司空铎取出灵珠施法,那灵球中紫色小人的无穷威压并岩浆池中传出的那无声咆哮的威力,叶澜如今念及仍感胆寒。若那声咆哮真的是巴乌所发,以他接近破碎境的修为,纵然北疆正道之士云集,怕也不是这大魔神王的对手。掐指算来,此事已过去四年多,这件事叶澜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但想来不管是燕卓然还是文峰,甚至是卓文长,都会将此事详详细细地告知本派掌门,眼见巴乌抵达之日将近,北疆各派却仍是一无动静,叶澜心中狐疑,虽知如此大事自己小小一个金丹修士无论如何插不上手,担心也是无用,但却仍止不住地为此烦心。

第五节 辞官挂印 忽忽又过数月,这一日恰逢十五,叶澜依向例入宫参加朝会,早朝之上,宁战与众大臣商议军国大事,只把他听得昏昏欲睡。好不容易熬到退朝,宁战却又下旨,叫大臣皇子中金丹境以上修士留下,另有要事相商。 叶澜回头向殿外一望,见大日当空,花影偏北,时辰已近正午,心想待会议事完毕,皇帝定要赐宴,看来今天又有茶叶蛋吃了,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再尝一尝那灵芙仙酿的味道。想起那灵芙仙酿的消魂滋味,禁不住心痒难耐,喉头滚动,咽了几口唾沫。 宁战等众大臣退出大殿,回头朝身边扈总管使个颜色,那扈总管微一点头,尖声叫道:“圣上有旨,宣京师各派掌门及门人觐见!” 叶澜听宁战如此吩咐,心中惊异,他在宁都当这天宁国师已近两年,除两年前自己与严烈生死斗场一战,宁战下旨特许京中各派修士入宫观斗之外,这两年之中,从未宣各派修士来过禁宫,更别提让这些仙家门派来参加早朝。这次大举宣各派修士上殿,想来必有大事。 只听身后脚步轻盈,叶澜回头一看,见数十人身着各派服饰,鱼贯进殿。京中各修真门派门人弟子数万,进殿来的却只数十人,想来这些人也都是金丹境以上的修为。果见这些人行到自己身后站定,齐朝宁战躬身为礼,口称参见圣上,却无一人下跪行叩拜之礼。 宁战等众人都直起身形,朝众人略一点头示意,接着开口说道:“朕昨日收到天外天龙掌门的火羽鹤传书,信中说有西域巨魔打通天堑阻隔,不日即至北疆,此魔修为高绝,天外天已聚齐正道十二大派,却仍恐难以降服此魔,因此特谕示天下正道各派,盼我正道之士齐心合力,以使北疆亿兆黎民不为巨魔所苦。不知各位是否也收到了龙掌门的传信?” 众修士纷纷点头,一名蓝袍人上前两步,躬身说道:“启禀陛下,我等昨日亦接到龙掌门传书,请我等正道修士,凡金丹境以上者,于一月之后八月中秋前往南化玉虹城共商伏魔大计。昨日晚间,京师各派便已聚首商议此事,我等都觉降妖伏魔乃是我等正道修士份内之事,因此便商定同去玉虹城除魔。只是没想到圣上也收到了龙掌门的传书。” 宁战轻哼一声,冷冷地道:“我宁氏一门虽不乏金丹境修士,但因宁氏身为皇家,一向不被北疆各派认做正道修真一脉,修真界一应事务各派一向不愿我宁氏族人参与,便是那三百年一度的神剑门会武,我宁氏族人也不能与会。这次龙化云传书伏魔,朕也没料到他会找上我,看来他对正道各派联手降伏这西域巨魔之事并无把握,因此生出这多一个人便多一分气力的想法,看来这玉虹城一行,各位只怕凶多吉少。” 那蓝袍人面色一变,继而脸上生出决绝之色,朗声说道:“义所当为,焉有怯战之理?何况,若是咱们齐聚天下正道还是无法降伏此魔,那让他各个击破一样是没有活路,左右是个死,倒不如放手一搏。” 宁战点头道:“此言不错!我宁氏一族虽一向不插手北疆修真界事务,但此事关系北疆苍生,我天宁帝国与南化相邻,若这巨魔冲破正道封锁,我天宁国子民首当其冲,必受大害,为天宁黎庶平安,此事我宁氏一族决不能坐视不理,一月之后,除朕之外,我宁氏所有金丹境以上族人亦会同赴玉虹城,与众位共抗大敌!” 众修士听了,一齐躬身,齐道:“陛下圣明!” 叶澜听了宁战之言,知龙化云只说有魔头从西域而来,却未说来者是大魔神王巴乌,当年火山之中并无天外天弟子在场,现下天外天集结天下修士共抗魔神,显然是从太虚门和明德书院处得到的消息。巴乌的身份牵连巨大,不论是太虚门还是明德书院,都不会向龙化云隐瞒此节,而龙化云传信天下却只说有巨魔来此,要大家共御敌,对来者的身份和修为境界却是只字未提,想当然尔,必是故意隐瞒。 叶澜见众人决意前去降魔,各人脸上神色肃穆,却并无太忧惧神色,他心中一叹,暗想:“若是这些人知道要对付的是一位修为几近破碎境的大魔神王,不知是否还有勇气前往玉虹城?传闻那龙化云是洪荒境的修为,此人在北疆呼风唤雨,无人可抗,但他这点修为,在巴乌眼中只怕连蝼蚁都还不如。至于这许多金丹境、元婴境和混沌境的修士,在修真界虽已算少有高手,可在大魔神王面前,人再多也只是一个笑话,真不知道龙化云招集这许多修士去干什么,是嫌巴乌他老人家一个个杀起来太麻烦,这才贴心地将大家聚在一处,好叫魔神王大人一口吞了么?” 叶澜并非胆小怕事之人,但一来他并未收到龙化云的传书,自己与天外天小有过节,若是不请自去,难免尴尬;二来,他明知此去是白白送死,自己这等金丹小修,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自己这点修为去对付魔神王,除了碍手碍脚之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用处。至于巴乌灭尽天下正道之后一样会屠尽苍生,自己终究难逃,多活几日,少活几日,其实也无太大分别,他却懒得去多想,既然无可与抗,担心也是无用,那又何必要去担心?反正要死大家一起死,总好过留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在世上伤心落泪。 宁战与各派商定了伏魔之事,便宣谕赐宴,席上珍肴无缺,酒水却非灵芙仙酿,而是普通宫廷陈酿,叶澜喝不到仙酿,不禁大感失望,心想大魔神王转眼而至,到时候宁战你这皇帝也一样难活,留着这许多好酒也是无用,不如大家趁早喝了是正经,但他见龙化云在传书中隐瞒了巴乌身份,便也不愿明言,只与众人酣然畅饮,大醉方归。 第二日醒来,想起昨日之事,心中盘算:“我功力浅薄,对付大魔神王这等事我自是出不上力,但这次天下修真尽集玉虹城,大哥二哥身在名门,定然也不会置身事外,我与两位哥哥分别数年,甚是想念,这一次无论如何要到玉虹城走一遭去见上他们一见。我虽未收到龙大掌门的传书邀约,但那玉虹城也不是他们天外天开的,我虽帮不上忙,但去瞧瞧热闹也是好的。” 当年他从玉虹城一路行至宁都,沿途游山玩水,足足走了半年时光,两地相隔一百余万里,以他现在的脚程,三四天便到。他自从在凌霄镇与皇甫修一战之后,已有一年多未出过宁都城,心中早感憋闷,因此便想立即起程,沿当年来时足迹重返玉虹城。他身居天宁国师之位已有两年,早满了当年与宁战约定之期,心想现在挂印请辞,当于宁战帝王威严无损,他这次离开宁都,若是巴乌灭尽北疆正道,那他自然也没命活着回来,若是北疆修士侥幸能赢,他少不得要与文峰和燕卓然欢聚些时日,说不定还要上太虚山小住上个一年半载,叶香居现下受宫中眷顾,生意兴隆,也用不着自己这个只吃闲饭的少主坐镇打理,自己离京远行,倒也没什么放心不下的地方。 他心中打定了这个主意,第二天便入宫面圣,向宁战说明请辞之意,宁战并不惊讶,问他道:“你辞去国师之职,可是要去玉虹城伏魔么?” 叶澜摇头道:“我无门无派,并未收到龙掌门邀约,再说以我这点微末道行,哪里敢说什么降妖伏魔?只是我有两个结义哥哥是名门弟子,想来这次都会去玉虹城,微臣思念义兄,想去与他们见上一面。” 宁战瞧了叶澜几眼,微一点头,轻声道:“当年你是被朕强推到这国师之位上的,你志不在此,能在位子上坐了两年已属不易,朕会记着你这份善缘,你资质高绝,前途无量,朕这宁都城终究留你不住,你想去哪里尽管去便是,你尽管放心,你这叶香居在宁都一日,朕便能保它一日的平安。” 叶澜大喜,恭恭敬敬地一抱拳,大声道:“多谢陛下!” 宁战道:“只是,你这一走,这天宁国师之位却又空出来了……,澜哥儿,既然这位子是你留出来的,那你就给朕举荐下一任国师的人选吧。” 叶澜听了,微觉吃惊,随即脑中灵光一闪,领会了宁战之意,高声笑道:“草民举荐石敬为新任天宁国师!” 宁战听叶澜举荐石敬,甚为高兴,点头说道:“小家伙倒能猜准朕的心思。那天行教目无王法,虽在宁都不敢作乱,但在京都之外却是横行无忌,朕早就瞧他们不顺眼。只是他天行教连同教主在内,足有七八个混沌境高手,朕现下修为不足,还耐何他们不得。既然他们将石敬驱逐出教,那朕偏偏就要重用石敬,让他接任国师大位,我倒要看看天行教到底有多大胆子,敢不敢来宁都城找我堂堂天宁新任国师的麻烦!”

第六节 慨今追昔 叶澜辞别宁战,出了禁宫,径到国师府去寻石敬,将宁战有意让他担任国师之事说与石敬知晓。石敬听闻此事,初时一惊,继而脸现喜色,说道:“我被逐出天行教,这一年来虽过得风平浪静,但天行教决然不肯就此干休,我可说无时不处于险境,如今皇上封我为国师,其意只在借我向天行教示威,而我有了这国师的位份,天行教便不好明着前来寻我麻烦,此举我与圣上可说是各取所需,倒也算是一桩美事。哈哈,叶兄弟你将这国师府让与我住,倒真是有先见这明,如今倒省了我搬家的麻烦。”m.33s. 叶澜点微笑,又向他说了自己离京远行之意,石敬甚是不舍,命下人整治酒席,两人几杯水酒下肚,石敬问道:“叶兄弟此去玉虹城,是要为正道伏魔出一份力么?” 叶澜心中微微冷笑,暗道:“以兄弟这点斤两,这事儿我可出不上什么力……”口中却道:“我未曾收到天外天龙大掌门的传书邀约,就不老着脸皮自告奋勇了。只是我有两个结义哥哥分属太虚门和明德书院,想来此次两人都会前往玉虹城,我一来去见见两位哥哥,二来顺便瞧瞧热闹。” 石敬点头道:“原来如此。”他略一沉吟,喝一杯酒,放下酒杯续道:“叶兄弟,你与天外天和天行教都有过节,那天外天倒还罢了,此次玉虹城天下正道云集,天外天身为北疆第一大派,又是此次伏魔大计的领头人,自然不会不顾颜面为过往小事来与你为难。但天行教教众行事却没那么多顾忌,若是他们遇上了你,必定会来找你的麻烦,此节你定要多加小心。” 叶澜道:“石大哥尽管放心,天行教中见过我的人本就不多,此去玉虹城的修士数以万计,哪里有这么巧就能碰到他们?” 石敬点头道:“说得也是,但总是提防些好。” 叶澜与石敬这两年在京中时常相聚,此时忽要长别,心中都有些不舍,两人直喝到深夜,石敬再三叮嘱,要叶澜日后回到宁都便来国师府相见,叶澜连连点头答应,这才醉醺醺地回了叶香居。 第二日醒来,命春云将陆峻、杜长显、仇海正三大当家并仇思雨、杜元枫、陆韬三名纨绔尽数叫来,向他们说了辞别之意。众人皆是凡人,听说正道聚首伏魔,倒也不如何放在心上,反正天塌下来有这帮神仙顶着,也用不着他们这些平头百姓担心。但听叶澜说这一去至少要年余才会回来,便人人都起了离愁。仇思雨更是满脸沮丧,嘟嘟囔囔地道:“还没教你学会逛窑子,怎地便急着要走了?” 话音刚落,只听啪地一声,后脑已结结实实地挨了仇海正一巴掌,仇思雨大怒,捂着脑袋跳脚道:“你就我这么一个儿子,把我打傻了,看谁给你接继香火!” 仇海正双眉一挑,举掌欲要再打,却被叶澜伸手架住,只听叶澜笑道:“以武功而论,思雨已是江湖上一流好手,拳剑内功皆高出仇叔叔非只一筹。可你每次打他,都是一打便中。看在他这份孝心的份儿上,仇叔叔以后还是少打他两下吧。” 仇海正轻叹一声,收起了手掌,一旁陆韬微微一笑,对叶澜道:“距那伏魔大会还有二十几天,少主要走,也不急于一时,咱们便先大宴三日为少主饯行。” 叶澜笑道:“咱们这几人之中便数陆韬你酒量最小,可口气却偏又这么大,若真的大宴三日,便醉也醉死你了。春云,你去吩咐厨房准备宴席,这饯行酒当然是要喝的。” 春云听了吩咐,点了点头,伸袖在眼角擦拭两下,红着眼圈儿去准备酒食。众人大宴一场,席上叶澜说道:“我有一个妹子,名叫叶冰,算来这两年也应到了御风境,说不定我不在叶香居这段时日,她恰巧会来到宁都。若她来时我还未归,你们切记让她不要乱跑,好好留在宁都等我回来。” 众人点头答应,仇思雨放下酒杯,大着舌头问道:“冰……,冰少主来时可会带什么信物,要不然若有人冒充,咱们总不能见着一个少女便奉她为少主啊。” 叶澜笑道:“冰丫头长得和我足有七八分像,你们见了一瞧见知,万万不会认错。” 仇思雨听了,眼睛一亮,忍不住嘿嘿干笑两声,叶澜瞧在眼里,也朝他微微一笑,说道:“思雨,我这妹子平日被我们骄纵惯了,脾气可比我这做哥哥的大了不少。你在她面前最好老实些,少一些胡言乱语,想当年我初来叶香居时,你不分青红皂白的上来便是一剑,若是敢对她这样,你这只招子怕是真保不住了。” 仇思雨摆手道:“少主放心,莫说是遇上冰少主,便是对别个少女,我也只会动粗,不会动武,因此万万不会无意冒犯了冰少主,想来我这只招子也还保得住。” 叶澜一笑,并不说话,身旁杜元枫指着仇思雨大笑道:“思雨净会吹牛皮,你小子哪里有粗可动?明明是一根筷子,却偏要说成丈八蛇矛,怪不得到现在连个婆娘也讨不到,你说哪个姑娘愿意跟你?” 仇思雨大怒,挥手将掌中筷子向杜元枫砸去,口中骂道:“绣花针也好意思在这里说嘴,你那二房整天用各色刑具打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当老子猜不出么!” 仇海正和杜长显见两个家伙如此不堪,都气得老脸通红,可抬眼见叶澜在一旁瞧得津津有味,笑得前仰后合,却又不好发作,只得各自抓了肥羊烧鹿狂啃,当是两个纨绔的肉来狠咬。 众人直喝到深夜方散,第二日叶澜方要起身,众人却又都早早来到他的小院,再三挽留,第三日仍是这般,如此果真接连摆宴三日,这才送叶澜离了叶香居。更新最快电脑端:/ 叶澜离了京师,也不取出天地罗盘,一路向西南方飞去。由玉虹城到宁都这条路他四年前走过一次,如今原路折返,路上景色依旧,他也仍然是孑然一身。此时离中秋尚有二十余天,他并不急着赶路,当年他一路上尽寻新鲜去处玩耍,如今却更愿意故地重游,遇到当年游玩过的市镇,他便常按下云头,寻当年吃住过的客栈歇息一宿,第二日再行赶路。 一路走走停停,越向西南走空中所见赶路的修士便越多,到得后来,一日中总要见到三五伙修士结队南飞,远远看去,便如雁群也似,瞧来蔚为壮观。 到玉虹城这日,才只八月初三,当年他在这城中呆了月余,颇是经历了一番风雨,这次来到城中,想也不想,便径直来到当年住过的绵绣阁前。 行进店中,早有小二上来招呼,叶澜却不理会小二,径自走到柜台之前,伸掌在柜台上轻轻一拍,对柜台后那人笑道:“刘掌柜,好久不见啊!” 刘掌柜正在低头算账,这时抬头起来,看到叶澜面容,微微一怔,接着面色大变,向后退了两步,连身后椅子也碰倒了,口中结结巴巴地说道:“叶公子,我当年也是没有办法,钢刀架在脖子上,我不敢不说,你大人有大量,就饶了我吧!”m.33s. 叶澜见他这幅模样,倒是吃了一惊,转念一想,这才明白过来。自己当年与灵月宗结怨,这刘掌柜见手下伙计小六子被灵月宗喽啰杀死,他经不住吓,便将宝珠的下落告知了那几个喽啰,叶澜当时不知宝珠安危,临走之时放下话来,说若宝珠有个三长两短,决不会饶过刘掌柜。后来叶澜救下宝珠,助她踏上修真正途,宝珠驭宝远行,再也没回过玉虹城,这刘掌柜不知宝珠下落,因此一直担惊受怕,生恐叶澜回来寻他的晦气。谁知忽忽过了四年,却一直平安无事,刘掌柜便将这件事淡忘了,不料今日叶澜却忽地找上门来,却叫他如何不怕? 叶澜想明白了前因后果,又想起小六子来,轻轻叹了一口气,柔声道:“刘掌柜莫要害怕,当年我救下宝珠,送她平安出了玉虹城,我这次来只是故地重游,并不是来找你麻烦的。” 刘掌柜听了,脸色登时松了,只觉脚下一软,瘫坐在椅子之上,抚胸喘了几口气,这才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叶澜静等他缓过神来,这才问道:“我这次打算在玉虹城呆上几天,不知当年我住过的那湖心小筑现下可还空着?” 刘掌柜听了,脸上显出为难之色,叶澜心知天下正道齐聚玉虹城,虽说玉虹城是南化西南第一大城,城中客栈无数,倒也不至于无店可住,但修士多不缺钱财,住店向来挑最好的客栈,这绵绣阁在玉虹城颇有名气,此时距中秋便只十来天,店中的上房怕早已被提前来的各派修士住满了。 叶澜想到此节,心中微觉遗憾,刚要说自己住别的房间亦可,却听刘掌柜犹犹豫豫地说道:“自公子当年走后,这湖心小筑我便不敢让旁人去住,一直为公子留着,只是这几年那居所无人打理,怕是有些脏乱,叶公子先在这里用些酒饭,我这就叫人去把湖心小筑打扫干净!”

第七节 天下群雄齐聚首 叶澜听刘掌柜说湖心小筑一直空着,心中先是一喜,接着便大感不好意思,暗道:“我当年不过随口一句气话,却把他吓成这幅样子,连我住过的客房也一直不敢给别的客人住,这几年可少挣了不少银子……”他在心中略一盘算,伸手从乾坤袋中取出两张一千两的银票来,递给刘掌柜说道:“既然这上房你一直给我留着,那我可不能亏了你的房钱,这两千两银票你且收下。” 刘掌柜眼中光芒一闪,却不敢接,叶澜坚持再三,刘掌柜推让不得,也就将银票收了。接着大声吆喝小二,要他准备最好的酒席招待贵客。身边小二听了吩咐,却不答应,而是朝厅中坐得满满当当的客人望了一眼,一脸为难神色。 刘掌柜见状,肥脸一拉,凑到那小二跟前低声骂道:“不长眼的东西!叶公子是咱们的贵客,若没有空桌,随便挑一桌只点便宜酒菜的客人赶走就是,得罪了叶公子这神仙人物,你吃罪得起么?” 叶澜听了刘掌柜此语,转头向厅中客人一扫,心中暗笑道:“这厅中宾客倒有九成是修真之士,龙掌门传书只邀金丹境以上修士,也就是说这些人最低也是金丹境的修为,或有元婴境甚至混沌境的高手亦未可知。这些人里随便挑一个出来也不是你刘掌柜能吃罪得起的,倒是得罪我反而没什么打紧……” 那小二听了刘掌柜吩咐,忙点头答应了,准备去驱赶一桌宾客,叶澜伸手拦住小二,说道:“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我来得晚,如没有空位,就和别人凑一桌便是,若是人家不愿意,那我就只好多等一会儿,又哪有让你们去赶人的道理?” 刘掌柜见叶澜如此好说话,自是乐得不去得罪客人。当下向那小二使个眼色,那小二说声好,领叶澜来到一张只坐了三名书生的桌前,向桌边三人说道:“几位客官……”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他话未说完,三人中看着最年长的那名青袍书生便向叶澜笑道:“凑桌是吧?咱们几个穷酸惯了,因点的酒菜便宜,若非公子好说话,咱们三个这时怕已被店家赶了出去,公子肯来和咱们几个穷酸凑一桌,已是给了咱们颜面,我们哪里再有不识相的道理?公子快请入座!” 这几人都是修真之士,方才刘掌柜语音虽底,却哪里能瞒得过他们的耳朵?那小二听这书生如此说,甚觉不好意思,只得嘿嘿干笑两声,也不说话。叶澜一拱手,说声:“叨扰!”便在那青袍书生对面坐了,见桌上只两荤两素四碟菜肴,便对三人笑道:“这绵绣阁的烤鹿做得颇为地道,小可数年前曾吃过一次,这几年一直念念不忘,今日小可做东,请几位尝一尝鲜如何?”说罢不等三人回答,便径自对那小二吩咐道:“给来一只烤全鹿,再添两坛上好的绵绣龙浆。” 那小二答应一声,大声吆喝道:“烤全鹿一只,一品绵绣龙浆两坛!” 那青袍书生一笑,说道:“倒叫公子破费了。在下罗立知。”说着分别指着自己左右两名同伴道:“这两个是我的徒弟,一个叫田宏,一个叫寿其昌,敢问公子贵姓?” 叶澜自报了姓氏,双方寒暄几句,那叫田宏的书生问道:“叶公子,你怎地一个人来了玉虹城?难道……,难道公子所属门派之中便只你一人是金丹境修士?” 叶澜摇头道:“不是的,小可来自海外,来北疆游历已有数年,这次听闻有西域魔王来此,便赶过来凑个热闹而已。” 田宏听了,脸上微现失望之色,转头向罗立知道:“师父啊,我还说终于碰到一个比咱们还小的门派,没想到叶公子只是来帮忙的散修。师父你看,莫说人家正道十二大派人丁兴旺,一来便是成千上百人,便是其它小门小派,也至少有十个八个金丹境,甚或是一两个元婴境修士。你再看看咱们三个,莫说我和其昌只是聚魄境,便是师父你自己,也还没有摸到元婴境的边儿。咱们这三只小鱼小虾来掺和这等大事,似乎有点上不了台面啊……” 罗立知脸一板,沉声道:“你懂什么,魔族残忍好杀,这西域巨魔来到北疆,咱们正道人士若不合力将他降伏,整个北疆便会生灵涂炭,咱们师徒修为虽不甚高,但遇到这等大事,当然是有一分力便出一分力,这个当口,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面子?” 叶澜听他如此说,不禁心中又是敬佩,又是惋惜慨叹,举杯敬了他一杯酒,问道:“龙掌门传书之中,并未提及来敌的修为境界,那巨魔修为如何,罗掌门可知晓么?” 罗立知眉头一皱,脸上现出畏惧之色,摇头说道:“龙掌门既然在传书中没有提及,我自然也不知晓,但那人既然能横渡忘情海,穿越无数天堑阻隔来到北疆,那他的修为……,哎!只希望那人有什么特别的法门施巧法来此,而非凭修为硬闯过来,又或是龙掌门有什么厉害后手对付此人,如若不然,遇上这等能凭一己之力横渡忘情海的人物,咱们正道人数再多,那也根本不够瞧啊!” 叶澜见他明知来敌无可与抗,却仍然执意前来,对他敬意更增,心中暗道:“来敌修如何,他心中已然有数,只是还存着万一的指望,我又何必明言相告,毁了他这仅存的一点念想呢?哎,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叶澜与三人闲谈一阵,那小二已领了两名伙计抬着烤鹿过来,放在了方桌正中。四人执杯割鹿,纵情吃喝,意兴甚豪。酒到半酣,叶澜看着满厅修士,问罗立知道:“龙掌门传书中说要天下正道在中秋之日齐聚玉虹城,共商大事,今日才只八月初三,怎地这绵绣阁便已挤满了人?” 罗立知道:“别人如何,我们也不知晓,但敝派地处天龙帝国之北,距南化遥遥千万里,我与两月之前收到龙掌门火羽鹤传书,生怕路上有别的事耽搁了,是以早早出发,没想到却早来了几日。想来其余修士也是如我们一般,因路途遥远,反而是提前到了。却不知叶公子是从何处来的?” 叶澜道:“我这几年一直呆在宁都城,与罗掌门相比,来这里可就近得多了。”他一边说话,一边向厅内各人细瞧,只见厅中各人服色各异,却无人在袖口绣有青纹小鼎,显然这些人中并无太虚门人在内,便问罗立知道:“这些人服色各异,瞧来并非十二大派的弟子,现下十二大派之中可有哪派已来到玉虹城了么?” 一旁田宏不等师父回答,抢过话头说道:“咱们也想见见世面来着,可惜这些大宗门行事摆架子,不会像咱们这般火急火燎地赶来,我们来这里已是第二天,我在城中来来回回已逛了数圈,却连十二大派的一点鬼影子也没看见……” 叶澜思念两位义兄,听太虚门和明德书院都还未到,不禁微微有些失望。这玉虹城距太虚门不过八十余万里,距明德书院也只一百余万里,以金丹境修士的脚程只三五日便能赶到。两人随师门余人同行,料来要到中秋当日才会来到玉虹城。(、域名(请记住_三<> 叶澜与罗立知师徒三人直喝到掌灯时分,这才起身作别,言明中秋正道聚首之日再行相见。刘掌柜知后院小厮王千林与叶澜相熟,便特意将王千林叫来,领着叶澜回到了湖心小筑。叶澜酒意上涌,倒头便睡,第二日醒来在玉虹城晃了半天,虽见城中各处尽是修士,却遇不到一个熟人,甚觉无聊,到了晚间,回到湖心小筑,独自喝了两壶酒,忽地打定主意:“当年与二哥分别之时,他曾说过,待巴乌来北疆之前让我径自去太虚门找他,咱们兄弟也好一同下山伏魔,现下离中秋尚有十一天,我在这玉虹城自己呆着好生无趣,不如先去太虚门找二哥,再和他一起下山便是。” 第二日一起床,叶澜早早找到刘掌柜,告诉他自己出门几天,中秋之前便即回来,要他将那湖心小筑留着,房钱到时候自己一并照付便是。说罢将一锭黄金放在柜上,不等刘掌柜推辞,便转身出了绵绣阁,径自向西飞去。 世间修真大派多驻在空山幽谷洞天福地之中,确切方位向不轻易示人。修士所用天地罗盘虽能指引路径,却无法以之寻到这些洞天福地。玉虹城之西尽是茫茫群山,叶澜从未去过太虚山门,既然无法用天地罗盘指路,本来无法独自去寻文峰。但当年长孙文全和文峰曾详详细细地将太虚山门所在位置告诉过他,叶澜依着两人指引,再对照天地罗盘中的山势脉络,要找到太虚门所在想来并不甚难。 他一路疾飞,只用了两天时光便已在深山中飞了八十万里,眼见身周山势接天,千峰竞秀,瞧来与文峰所说的太虚群山并无二致,便停住身形,在一处高峰的山脚落了下来。 更新最快电脑端:/

第八节 同门对面不相识 叶澜抬头上望,见这山峰戴天履地,上出云霄,站在这山脚之下上望,只能看到山腰之下林木葱翠,山腰之上便尽数被云雾遮掩,看不到山顶景致。 叶澜知道仙家门派尽都守卫森严,若是自己贸然飞上山,便是犯了人家的大忌,说不定会被护山法阵诛杀,因此不敢大意,只得老老实实地徒步上山。 这山峰中并无路径,山坡上古木高耸,矮丛错落,灌木之中时有悉嗦声响,也不知是爬虫还是走兽,配以树枝上的声声鸟语,更显深山清幽,似乎从未有人烟来过此地。叶澜足不点地,在林间草木之上轻轻滑过,如此向上行了三四里路程,忽见脚边矮草分开,有一只獐子猛窜而出。叶澜抬头一望,眼前白影一闪,一支羽箭疾飞而至,箭头所指正是那獐子后颈。 眼见那獐子的颈项便要被这箭对穿而过,却见这小兽后腿一弹,两只前爪在一截断木上一撑,身子猛地转折,斜刺里向左疾奔。只听嗒地一声轻响,那羽箭直直射入断木之中,没入大半。 叶澜见这一箭劲力不弱,但那根羽箭却是寻常箭支,并非法宝,看来发箭之人亦非修士。他朝羽箭来路一张,见两个劲装青年从林木之后奔出,两人一个着灰袍,一个穿蓝衫,那灰袍人见这一箭落空,不禁连连叹道:“可惜!可惜!” 叶澜见这两人皆是手持强弓,腰悬箭筒绳索等物,瞧打扮便是寻常猎户,但这深山之中,远离尘世,依天地罗盘中图形所现,方圆数十万里之内并无市镇,山中虽有一些村落,料来也都是与世隔绝,村民大都茹毛饮血,行止与野人无异,断不会如这两人一般衣衫齐整,想当然尔,这两人当是太虚门弟子。 两名青年见了叶澜,都是咦了一声,停住了脚步。叶澜飘身而前,行到两人身前一丈之处,稳住身形,拱手问道:“敢问两位兄台,这里可是太虚门的所在么?” 那灰袍客摇头道:“这里确是太虚山脉,但太虚群山险峰无数,太虚门的神仙们行事又隐秘,咱们这些平头百姓虽然偶能遇到太虚弟子,但哪里能知道这些神仙们在哪座山上清修?” 那蓝衫客见叶澜双足踏在草尖之上,与凭虚凌空无异,这等神通,平素凡人见了脸上难免会有几分惊奇神色,但这蓝衫客却丝毫不以为异,接口说道:“这位公子,瞧你也是修真之士,既然不是太虚弟子,便最好不要在这山中乱闯,我听老辈人说过,太虚门的神仙们在这山中设有阵法,咱们凡人在山中进出无碍,但若是太虚们之外的修士在山中乱闯,万一触动了护山法阵,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叶澜见两人言语举止确如寻常猎户无异,但修士若想隐瞒修为扮作凡人,只需收敛气息,除非对方境界比自己高出甚多,要不然实在难以看破。他心下疑惑,不由又取出天地罗盘,一指点出,对着空中浮现的山川图形细看,只见空中山势虚影连绵,山脚谷地之中尽是林木湖泊,别说市镇,便是山村也不见一个,当下收起罗盘,对着两名猎户冷笑一声,心中暗道:“你们要扮凡人好歹也要下些本钱,你二人若裹个兽皮扮成山野蛮人,我说不定还能信上几分。但你俩这等穿着打扮,却是明明白白地泄了底,这方圆数万里一个市集也无,你们这些衣物弓箭却是哪里买的?” 他认定这两名猎户是太虚门人所扮,因此不愿得罪二人,当下一拱手,客客气气地道:“两位师兄请了,我叫叶澜,来贵派找我结义二哥文峰,烦请两位给通报一声。” 那蓝衫客听叶澜如此说,却不回话,转头对那灰袍人晃晃了手中大弓,哈哈笑道:“这位公子把咱俩当成是太虚门的神仙啦,咱兄弟若是有那等大本事,也不用辛辛苦苦凭手里这把东西混饭吃了。” 那灰袍人一笑,上前两步,伸手从断木中拨出羽箭,塞入箭筒,朝那蓝衫客说道:“今天运气不好,忙活到现在居然连一只獐子都没打到,咱们还是赶紧再往密林里走走,看能不能打到只鹿儿或是野猪什么的。” 那蓝衫客点一点头,跟在灰袍人身后向前走了两步,接着回头朝叶澜说道:“公子,此处是仙家禁地,我劝你还是不要乱闯的好,莫要给自己惹上麻烦。” 叶澜见两人说走便走,心中微觉疑惑,暗道:“难不成真是普通猎户?我且试他们一试。”眼见那灰袍人抬脚迈过一片浅草,便手指轻挥,有两股野草就势一绞,在地上打成一个绳结。那灰袍人一个不防,被这草结绊个正着。只听他哎哟一声向前扑倒,着地处矮丛枝上生满倒刺,扎在他手上臂上,弄得鲜血淋漓,连脸上也被划了数道细微伤口。 叶澜见状,知道这人果然不是修士,若是修士,纵使有意作伪,假装摔倒,也断不会被这寻常树枝上的倒刺划破肌肤。他知道自己错怪了别人,让人摔得如此狼狈,心下大感歉疚,忙上前将那灰袍人扶起,说道:“对不住,对不住!没想到你们真的不是修士,我可不是有心把你摔这么重的,真是对不住!” 那灰袍人只道是自己不小心摔倒,口中正连呼倒霉,这时听叶澜如此说,不由圆睁了双眼,愕然问道:“是你施法把我绊倒的?” 叶澜脸一红,甚觉不好意思,却不愿否认,只得点了点头。那灰袍人大怒,跳起身来,抡起铁弓便朝叶澜头顶砸落,口中骂道:“哪里来的狗杂种,居然敢来太虚山撒野!” 叶澜无故摔了他一跤,见他着恼打骂,也不躲闪,心想让你消消气也好。只是这猎户力气着实不小,铁弓打在护体真元之上,居然发出嘣地一声大响,就此震为两段。 那灰袍人见吃饭家伙被毁,更是恼怒,后退一步,狠狠瞪了叶澜一眼,转头对那蓝衫客道:“快叫人,咱们让太虚门的神仙们来给咱们出气!” 那蓝衫客答应一声,从箭筒中抽出一支羽箭,拗去箭头,伸手入怀摸出一物,安在箭杆之上,挽弓向天上射去。 那羽箭离了弓弦,直飞了十余丈,高过树林顶端,而后轰然爆开,炸成一个小鼎模样。 叶澜见状,微微一笑,暗道:“我正愁找不到太虚弟子,你给我叫来,那是再好不过。” 那蓝衫客发过羽箭,拉起那灰袍人,转身便走。叶澜心道:“你们若走了,我倒不好向太虚门人解释。”当下闪身拦住二人去路,说道:“两位莫急着走,在下并无恶意。” 谁知两人根本不理会他说些什么,那蓝衫客挡住同伴,弯弓搭箭,如连珠一般连发七箭,尽朝叶澜眼喉心腹要害射到。 叶澜见了箭势来路,心中微微有气:“好高明的箭术!我不过摔你同伴一跤,你何必下如此狠手?”左手一抬,七支羽箭尽都停在他身前一尺之处,再也不得存进,他念头一转,心道:“是了!他知我是修士,要对付我,自然拿出看家本领。”他想通此节,便即释然,手腕一转,七支羽箭凌空掉头,指向两名猎户,两人见状,脸色变得煞白,再也不敢稍动。叶澜两指一挥,七支羽箭齐齐击出,五箭击向两人脚边,剩下两箭却是击向两人发髻。叶澜有心要吓这两人一吓,省得他二人再行动手。 箭到中途,忽见白光一闪,七支羽箭尽被白光削断,只听左首一名男子大声斥道:“妖孽,在太虚门脚下,须由不得你胡乱伤人!” 叶澜循声望去,见三名年轻男子并肩飞至,三人服色各异,袖口之处都纹着一个青纹小鼎。叶澜见了这青纹小鼎,心中蓦地生出亲切之感。他身子一转,向三人拱了拱手,方要开口说话,却见其中一人大喝一声:“妖孽受死!”手中金光一闪,一条长鞭矫夭如天外金龙,朝叶澜当头抽落。 叶澜见了这三人的身法,又见了这一鞭的劲力,知道这三人功力都不甚高,只在瞻星境与破玉境之间,并无一人突破金丹境界。这等修为,比之当年文峰尚有不如,以叶澜现下的手段,自是不将这三人放在眼里。他见金鞭击至,左手随手一抓将鞭梢捉在手中,那使鞭青年一惊,急忙奋力回夺,可一根长鞭却如铜浇铁铸一般,居然半点抽不回来。 余下两人见同伴一招落败,都是脸现讶色,一人祭出一柄利斧,大吼一声,朝叶澜肩头劈落,另一个手一招,只见一道白光朝叶澜后心刺到,却是一柄白色仙剑。 叶澜对身后长剑理也不理,踏前一步,右手探出,一把抓住那使斧青年的衣领,手一甩,将他抛在自己身后。此时仙剑恰好刺到,那使斧青年大惊,急忙一斧砍出,与仙剑硬拼了一记。 那长剑受利斧一斩,倒折而回,飞入那使剑青年手中,他脸色一白,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叶澜随手格挡,全无伤人之意,见他师兄弟两人对拼受伤,不由心感歉然,忙左手松开金鞭,朝那使剑青年拱手说道:“在下并无恶意,失手伤了这位师兄,还请见谅!” 那使剑青年呸了一声,骂道:“无耻妖邪!谁是你的师兄!你本事不小,但凭这两下子就想来太虚门撒野,却是痴心妄想!”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张灵符向空中一抛,指着叶澜大笑道:“妖孽!今日让你见识见识我太虚法阵的厉害!”

第九节 幻梦深 叶澜见那使剑青年抛出灵符,心下大惊,暗想:“我这点本事,可抵挡不了太虚门的护山法阵!”匆忙中不及细想,猛地向那使剑青年冲去,盼能阻他启动大阵。 叶澜与那使剑青年相距不过数丈,一闪身便来到他方才所立之处,便只这一瞬之间,他只觉眼前一花,身周尽成白茫茫一片迷雾,莫说不见那使剑青年和他的两个同门,便是周遭的雄峻山峰也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心下悚然,知道已然身陷阵法之中,他曾亲历过太虚的幻土龙石阵,知道太虚阵法的厉害。但幻土龙石阵纵然神妙,也需借助地利,以地上沙石为基方可布阵。他方才明明身处山坡林木之间,却忽地置身幻境,连巨大山峰也凭空消失,则此阵法之威力实比幻土龙石阵更胜不止一筹。 他心中害怕,如没头苍蝇一般朝四方乱飞了一阵,所见除茫茫迷雾更无其它。如此乱闯了一盏茶时分,忽听得下方似有细微水声,当下俯身冲下,只觉眼前一亮,迷雾消散,身下现出一片汪洋,水上雾气飘荡,弥漫有如轻烟,他脚踏碧波,身边轻雾缭绕,犹如置身梦中,实不知此刻是真是幻。 正没理会处,忽觉脚下水波一震,似有洪荒巨兽蛰伏水下,此刻忽而惊醒。叶澜一惊,急忙离开水面,只见数条水柱腾空而起,有如条条青龙,张牙舞爪朝他当头扑下。 叶澜见水柱来势猛恶,不敢硬接,只得施展身法躲避,可海中升起的水柱越来越多,越来越密,转眼之间,便织成一张大网,直是让人无处可躲。 他见情势凶险,急忙祭出玄冰离火扇,将扇子盘旋护在身周,同时提气向上疾飞,心想远离海面冲回迷雾之中便不会被水柱所伤。谁知整个大海却似活了一般,他不住上飞,海面也跟着不断上涨,始终咬着他不放。 以他现下的修为,这转瞬之间已不知向上飞了几百里,按理说此处早已超出了寻常山峰,可身下大海水势汹涌,始终跟在他身下数丈之处,同时分出无数水柱向他扑击而至。 叶澜无法,知道继续上飞也逃不脱这海水追击,便不再向上飞行,只是全力施展身法,在条条水柱缝隙中穿梭躲避。 如此又支持了半炷香时分,忽见数道水柱合成水墙,从四面围至,叶澜无处可躲,索性一咬牙,将乌木扇护在身前,猛地朝一堵水墙直撞过去。 乌木扇触到水墙,如中铁壁,叶澜只感胸口滞闷,身子倒弹而回,居然连一朵水花也未激起。这一下只将他吓得面色惨白,心想这水墙如此坚固,一旦四墙合围,岂不将自己挤成肉泥?眼见头顶去路亦被两道水柱封住,实在是逃无可逃,当下只得将乌木扇一晃,化成两面冰盾,一手抓住一盾,撑在身子两侧,同时仰头向天大叫道:“三位师兄,我不是敌人,此来是要找我那结义兄弟文峰,还请三位师兄手下留情!” 他身处茫茫大海之中,四野空无一人,料来喊叫也无人听见,只是此刻身处绝境,命在顷刻,除了大喊饶命,实在别无他法,因此便也顾不得其它,扯着嗓子大喊起来。 他话音刚落,四面水墙忽地同时定住,再也不向前移动半分,只听空中一个声音问道:“你是文师兄的结义兄弟?你姓燕还是姓叶?”听嗓音正是那使剑的青年。 叶澜大喜,狂喊道:“我姓叶,我姓叶!我是叶澜啊!” 那声音啊地一声,嘀咕道:“这下可闯祸了,文师兄回来定然饶不了我……,叶公子,你莫担心,我这就放你出来。” 话音刚落,叶澜便觉光影变幻,四周水墙立时没了踪影,招头看时,入眼满目葱翠,又已置身于山坡林木之间,那使剑青年便站在他身前,脸上满是尴尬神色。 叶澜死里逃生,手上扔紧紧抓着两面冰盾,模样甚是狼狈,那使剑青年见他脸上仍布满惊惧神色,不由苦笑一声,搓着手讪讪地道:“误会,误会!叶公子,没伤着你吧?” 叶澜见身边三名太虚弟子凌虚而立,都是一然歉然,低头看时,地上两名猎户呆呆上望,瞧着空中四人,一脸不明所以,这才相信自己已然离了大阵,他收起冰盾,长舒一口气,缓缓道:“没伤着,你们……,你们这大阵好厉害!” 那使剑青年甚觉不好意思,伸手挠头,却不说话。那使金鞭的青年接口道:“幸亏公子道出身份,咱们及时放你出阵,这才没有酿成大祸!莫说是叶公子你,便是混沌境高手被收入这幻梦烟波图中,怕也不能活着出来。” “幻梦烟波图?”叶澜瞪大了双眼,惊问道:“便是我送给文二哥那一幅幻梦烟波图?” 那使鞭青年点头道:“可不是么,还好公子没事,要是你刚才不幸死在幻梦烟波图里,文师兄回来非宰了我们三个不可。” 叶澜一撇嘴,没好气地道:“我当年说要给他镜子或花篮,他不愿意,这幅图是他自己硬抢去的,没想到今日却让我险些葬身图中,早知如此,这图我当年更不愿意给他了……”他想起方才惊险,心头犹有余悸,朝那使剑青年瞧了一眼,埋怨道:“我和这两名猎户不过小有误会,三位师兄怎地也不问上一句上来便即动手?你们敌我不过,便动用护山大阵将我收入图中,这……,这不显得太过莽撞了么?” 那使剑青年脸上一红,躬身拱手道:“叶公子责备得是,咱们这次确实莽撞了。只是公子有所不知,今日不同以往,只因现下太虚门自掌门恩师以降,我派二十四大混沌境高手连同门中百余元婴境弟子,上千金丹境弟子已尽数下山前往玉虹城伏魔。此时太虚门二十四峰之上修为最高的便是我们这些逍遥境弟子。掌门恩师下山之前吩咐我等,说如今天下正道齐聚玉虹城,各派守卫空虚,难保邪派修士不会趁虚而入,因此要我等尽心守护本门,如遇高手前来生事,便以护山大阵应付。方才我们三人合力却在公子手下一败涂地,自然将公子当成来寻衅的邪道妖孽,这才启动护山法阵将公子收入幻梦烟波图,失礼莽撞之处,还请公子见谅!” 叶澜听他说明原委,暗道:“原来如此!”心头气便消了,朝那使剑青年一笑,说道:“偌大一个太虚山之上居然连一个金丹境弟子也无,你们担负守卫门户之责,自不免有些提心吊胆,生怕有强敌来犯而你们却对付不了,方才用大阵对付我倒也是人之常情。” 那使剑青年脸显喜容,直起身来说道:“多谢叶公子体谅,还请你在文师兄跟前将此事隐瞒一二,要不然,我们三个可有苦头吃了……” 叶澜笑道:“三位放心,我担保不向二哥告状便是!” 四人说笑几句,三名太虚弟子各自报上了姓名,那使剑青年名叫褚文良,那使斧的名叫乔文林,那使金鞭的青年与叶澜同姓,唤作叶文杰,三人皆是掌门齐乃谦一脉,都是文峰的师弟。文峰自四年前回山之后,便常与一众师弟说起叶澜,这三人对叶澜这两个字却真是名符其实的久仰大名了。 地上两名猎户见得罪了太虚门的上宾,脸上都现出惶恐之色,叶澜与三名太虚弟子说明原委,这一点小小过节自然是一笑而过。叶澜见那灰袍猎户铁弓被毁,便赔了他一块碎银,让他再去买一张铁弓,那猎户起初不敢接,褚文良吩咐他收下,那猎户才躬身谢了,接过银子,与那蓝衫猎户转身而去。 褚文良等两名猎户走远,转身对叶澜说道:“叶公子,现下我们掌门一脉居于紫霄峰,离此处尚隔着十余座山峰,请公子移步,咱们到紫霄峰上陪公子喝上几杯,算是赔罪。” 叶澜连道不敢,跟在三人之侧在空中缓缓飞行。他自遇到两名猎户心头便一直有个疑问,此时终于得便,于是问褚文良道:“褚师兄,依天地罗盘中所显,这方圆数万里内并无市镇,那刚才两个猎户是哪里来的?” 三名太虚弟子听了,都是哈哈大笑,笑罢,褚文良傲然道:“咱们太虚门是仅次于天外天的北疆正道第二大派,若是让人用一个小小的天地罗盘便探清咱们山门虚实,那我们哪里还有脸妄称正道大派?” 叶澜一听,立时心下了然,暗道:“他太虚门光护山大阵便不知有几座,天地罗盘不是过修士寻常指路之物,连法宝也不是,又怎能将太虚周遭显现清楚?我连这个都想不到,可真是笨得很了!” 只听褚文良续道:“至于那两个猎户,家离此处不远,翻过刚才那几座山头便是。太虚群峰之间大小市镇十余座,虽不如山外大城繁华,凡人居于其中种种衣食常用之物却也应有尽有。咱们兄弟得空之时,还常去市镇酒馆中喝上几杯呢。方才那两个猎户是兄弟俩,仗着会几分武艺,胆子也格外大些,常到山中无人迹处捕猎,我们兄弟碰到过他们几次,怕他们在山中乱闯时遇到灵兽不能抵挡,因此便送了他们一枚响箭,以便遇险时唤我等来救命,没想到这俩臭小子却把这响箭用在叶公子身上了!”

第十节 有女动京华 叶澜与三名太虚弟子有说有笑,转眼间飞过十余座山峰,来到一座生满紫竹的山峰之上,褚文良对叶澜一笑,指着脚下说道:“这里便是紫霄峰了。”说着缓缓飘下。叶澜随在他身后落在山顶之上。那山顶上平整无比,便似山尖被仙人以巨剑一剑削去,留下了方圆十余里的一片平地,平台上楼阁林立,广场上烟云缥缈,亭台廊宇之间,行人三五成群,小桥流水之侧,灵兽抵足而卧,风过险峰,带起竹叶轻响,间以峰顶悠悠钟鸣,听在耳中使人胸襟为之一爽,叶澜见此景象,忍不住点头赞道:“当真是仙家福地!” 乔文林和叶文杰听到叶澜夸赞,脸上都现出得意神色,褚文良却摇头道:“紫霄峰景色虽佳,但比之咱们太虚门主峰天虚峰的气派却还差着这么老大一截。咱们掌门一派本来在天虚峰住得好好的,谁知师尊十年前却忽与萧师叔换了居所,让咱们搬来紫霄峰修行,直到现在,我也不明白师尊为何如此。” 乔、叶两人听了,也都点头称是,叶澜一笑,心道:“齐掌门为什么搬离天虚峰,我倒是知道原由,还不是天虚峰灵气充沛,要让给那个叫莫瑶的丫头,好助她修行,可怜你们还被蒙在鼓里。” 他想到此处,便问褚文良道:“当年我和文二哥初识之时,他便嚷着回太虚之后,要上天虚峰见一见萧师叔新收的莫瑶小师妹,不知道他回山之后见到了不曾?” 三人听叶澜问及莫瑶,眼中都现出异样神采,褚文良叹息一声,说道:“何止文师兄见到了,这莫瑶小师妹闯下这么大的祸,咱们合山近万弟子可都算长见识了!” 叶澜剑眉一挑,咦道:“闯祸?闯什么祸?”他不等褚文良回答,脑中念头一转,已然明白,接着说道:“是了!她终于还是私自下山,找凡世仇家报仇去了!” 褚文良点了点着说道:“不错,莫瑶小师妹修为有成,趁萧师叔外出,偷偷下山去报了仇。这小姑娘下手也真狠,将仇人合家成年男子尽数诛却,只留妇孺不杀。她那仇家是依云王朝一省总督,乃堂堂封疆大吏,莫瑶小师妹做出这件案子,立时震动朝野。依云女帝得知此事,龙颜大怒,下旨严查,朝廷手下能人无数,莫瑶小师妹也没刻意隐瞒行迹,朝廷没费多大功夫便查到了咱们太虚门头上。”他说到此处,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接着道:“太虚群山位于依云王朝境内,咱们太虚门身为依云第一大修真门派,与皇家关系一向不错。朝廷诸事多依仗太虚,对咱们一向极是客气。但莫瑶小师妹做下的这件案子牵连实在太大,连女帝陛下也不好将此事一手压下,只得派了国师亲率朝中各派修士一起来太虚找掌门他老人家评理。” 叶澜一惊,问道:“闹这么大?那莫瑶姑娘后来怎么样了?” 褚文良抬头向天,略一出神,接着幽幽说道:“我太虚门规极严,弟子犯了门规,掌门及各峰长老从不护短,这事闹得如此之大,若依门规处置,莫瑶师妹自是难逃一死。可说也奇怪,这莫瑶小师妹不知怎么讨得了掌门和所有长老的欢心,人家找上门来,太虚二十四大混沌境高手竟一起护起短来,死活不肯依门规重处莫瑶师妹,师尊他老人家甚至还不顾掌门威严,亲赴依云国都向那女帝求情。太虚门在依云帝国地位超然,朝廷自不会因小失大,为区区一个总督与太虚撕破脸皮,掌门师尊又许了那女帝许多好处,那女帝才答应不再深究此事。” 叶澜虽未见过这个莫瑶,但自当年在龙鳞岛上听罗文琪等人讲述,便对此女极有好感,此刻听她逃脱死罪,不由松了一口气。却听褚文良续道:“只是莫瑶师妹这件事闹的太大,若是丝毫不加处罚,实在说不过去。有道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因此,掌门师尊便罚莫瑶小师妹下山斩妖伏魔,解救被妖魔祸害的凡俗百姓,以赎她的杀孽,要她三年之内不得回山。天虚峰还有位叫苏婉的师妹,向与莫瑶师妹形影不离,自然也随她下山,掐指算来,两人已离山半年,却不知现下两位师妹是否平安。” 叶澜听莫瑶无事,略感放心,听她现下不在太虚,不禁又有些失望,略一沉吟,问道:“不知罗文琪罗师姐现下在不在山上?” 三人听他问起罗文琪,都是相视一笑,褚文良摇头道:“罗师妹天纵之才,于一年前晋升金丹境界,和文师兄一起到玉虹城去了。” 叶澜听他说罗文琪和文峰都已到金丹境,丝毫不觉惊讶,文峰独得三件神器,虽说将幻梦烟波图献给了太虚守护山门,但他有赤玄斧和赤玄盾在手,若这四五年还未晋升金丹境,那才是咄咄怪事。至于罗文琪,资质本就绝佳,在莫瑶未入太虚之前,罗文琪身负太虚诸老振兴本门众望,现下晋升金丹境自也是水到渠成之事。 想到文峰和罗文琪都不在山上,自己万里迢迢赶来,还险些死在护山法阵之下,可想见的人却一个也见不到,不免有些意兴阑珊,褚文良等人与他边走边说,行到一处偏殿之中。入厅只见张张方桌整齐摆了满厅,想来是紫霄峰众弟子吃饭的所在。褚文良寻了一张方桌坐下,向叶澜道:“叶公子是咱们太虚的贵客,本来除了文师兄之外,至少应有一位元婴境的师兄来招待公子才是,只是现下山上诸位高手都去了玉虹城,便只能由我们这几只小鱼小虾陪公子喝上几杯了。” 叶澜客套几句,与三人团团坐了,饭厅之中自有低辈弟子服侍,不一会儿酒菜齐备,三人边喝边谈,说些太虚门与文峰的趣事。酒过三巡,叶澜举杯言道:“自四年前在火山中与森罗殿司空铎一战之后,我便一直记挂着巴乌来北疆这件事,二十天前我在宁都听到龙化云召集天下正道齐聚玉虹城伏魔,便知此魔即将来到北疆,因此便直奔玉虹城,盼能与文二哥见上一面,不料我到得早了,太虚门一行却还没到玉虹城,我在城中无所事事,便起意到太虚来找二哥,然后到中秋之时再同赴玉虹城,谁知我来到太虚,他们却又都走了,当真是太不凑巧。既然文二哥不在山上,那我也不必在此多待,等喝完了这顿酒,我便起身去玉虹城找他,这里先行与诸位辞行。” 三人与他言谈正欢,听他急着要走,都有挽留之意,乔文林眉头一皱,问道:“叶公子可是亲自接到了龙掌门的火羽鹤传书?” 叶澜摇头道:“想来你们也听说过,我在宁都和天外天弟子小有过节,加之我是海外散修,在北疆孤身一人,无门无派,自然没有面子劳动龙大掌门亲自传书相邀。但此事风传天下,我听天宁皇帝在早朝之上提起之事,心想我燕大哥和文二哥身属名门,自然要去玉虹城,因此便急匆匆地赶了过去。” 乔文林听了,点头笑道:“怪不得!我说公子怎么急匆匆要走,原来是并未收到传书,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叶澜皱眉道:“什么其一其二?” 乔文林道:“龙掌门在传书之中虽未道明巴乌身份,但咱们正道十二大派自然都知道此事。叶公子,你倒想想,那巴乌身为大魔神王,修为几近破碎境,神通之强远非我等可以想象,咱们北疆修为最高的龙掌门不过是洪荒境,在巴乌手底,人再多也是去送死。大家既然明知如此,为何还都大摇大摆的同去玉虹城,难道这许多人都是悍不畏死慷慨赴义的大英雄么?” 叶澜道:“此节我也已想到,但想来巴乌驾临北疆必然会搅起一场腥风血雨,咱们正道之士一起去斗他是死,不一起去寻他相斗,等他各个击破也一样没有活路,既然左右是死,倒不如大家一起轰轰烈烈的斗一场,倒也爽快!” 乔文林一笑,摇头道:“叶公子这般想,是将生死置之度外,可说得上是英雄肝胆,但这万千去玉虹城的正道诸派却不是个个如叶公子一般豪迈,他们事先不知所来魔神是谁倒也罢了,后来这消息风传天下,大家自然慢慢都打听出来者是大魔神王马巴乌,他们之所以仍欣然愿往,却不是前去赴死,而是明知此行不但无甚凶险,反而会对他们大有好处。” 叶澜大是不解,放下酒杯,疑道:“什么好处?” 乔文林卖个关子,举杯喝一口酒,放下酒杯缓缓问道:“叶公子,你可听说过万仙伏魔大阵的名头么?” 他见叶澜摇头,微微一笑,续道:“这万仙伏魔大阵乃是天外天根本大阵,等闲不肯示人。传闻此阵玄妙非常,随布阵人数增多,威力亦不断增大,阵中修士不论本来修为高低,在阵中一招一式都能动用阵中万千修士之合力。本来咱们正道数万名金丹境以上修士加在一起也敌不过那大魔神王的神通,但这万仙伏魔大阵另有一番妙处,便是布阵之人每多一倍,那大阵的威力便增加十倍。此阵名为万仙阵,可天外天虽强,门也却也凑不齐上万名金丹境高手,因此这万仙阵威力最盛之时,也不过集齐两千余名金丹境以上修士。这次龙掌门为对付巴乌,不得不将阵法秘要示与正道诸派,这数万名金丹境、元婴境、混沌境的修士聚在一起,再加上一个洪荒境的龙化云,来的莫说是一个大罗境的魔神王,便是那传说中的魔帝或妖祖亲至,怕也讨不了好去!北疆诸派自知道天外天要以万仙伏魔大阵对付巴乌之后,便知此行万无一失,去玉虹城伏魔不但能落个护佑苍生的好名声,还能在那万仙伏魔大阵中参悟神通,增进修为,这等好事,自然是谁也不会错过。”

第十一节 归乡泣 叶澜本以为正道诸派对战巴乌全无胜算,众人齐赴玉虹城只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没想到龙化云早有应对之策,却是让自己白白担惊受怕好几年。他举杯朝乔文林微一示意,说道:“此战既然无甚凶险,那是再好不过,我思念两位义兄,正好去玉虹城会会他们,也顺便见识一下那万仙伏魔的盛事。” 乔文林摇头道:“正如公子所言,你与天外天小有过节,想来龙掌门纵然大度不来找你麻烦,却也不会让你得闻万仙伏魔大阵的精要,你此番前去,想要为伏魔出一分力怕是办不到,但若只是在一旁观斗,以巴乌的通天修为,万仙伏魔大阵无边威力,单是双方斗法的余波便不易抵挡,你修为虽高,但与那等人物相比却是不可同日而语。公子不如在太虚山上住上半月,轮番观赏一下我太虚二十四峰的风光,等文师兄他们安然归来,大家再把酒言欢,岂不快哉?” 叶澜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低头沉吟片刻,暗道:“我辛辛苦苦来到太虚,与二哥却刚好错过了,那万仙伏魔大阵并非朝夕可以领会,想当然尔,天外天定会带领群英另寻他处将阵法试演一番,我现下赶往玉虹城,也不一定便能寻到两位哥哥,倒不如在这太虚山上游玩几日,静等他回来便是!” 想到此处,便朝三人一拱手,说道:“恭敬不如从命,我便留在此处等二哥回来,却是叨扰几位师兄了。” 三人听他答应留下,尽皆大喜,四人直喝到深夜,而后由褚文良领路,径将叶澜带到一座小楼之前,对他说道:“这里便是文师兄平日的居所,公子是文师兄的结义兄弟,这些日子就住在此处便了。” 叶澜抬眼看时,见那小楼雕风镂月,七巧玲珑,瞧来倒像是女子的绣楼一般,不禁失笑道:“二哥这住所倒是雅致得很!” 褚文良摇头苦笑道:“这紫霄峰本来是萧师叔一脉居住,咱们搬来还不满十年,萧师叔向来只收女徒,这紫霄峰上的楼宇建得自然也格外秀气一些。掌门师尊忽把天虚峰让给了萧师叔,咱们搬来紫霄峰后,总不能拆了原有楼阁另造房舍居住,只得一帮大老爷们儿凑合着住绣楼了。”更新最快电脑端:/ 叶澜微微一笑,暗想:“当年紫霄峰众女初上天虚峰,有个叫丁文英的师姐不幸住进了二哥的安乐窝,直吓得他捂着鼻子哭着跑了出来。如今我也来二哥房中暂住,却不知道里面是怎生一幅模样?” 两人说着推门入厅,只见厅中宝光莹然,却无灯火,四壁上各悬夜明珠,不绝发出柔和光芒。夜明珠在凡世之中虽是珍宝,但修士眼中却算不得什么贵重物事。叶澜就着宝光一扫,见厅中阵设简朴,只桌椅几案等物随意摆放,厅侧有一酒架,架上有几个空酒坛并几坛未开封的老酒。桌上胡乱摆着茶壶茶碗等物,虽说略显凌乱,倒也并无灰尘。叶澜瞧在眼中,倒是微微吃了一惊,咦了一声,对褚文良笑道:“倒也不怎么乱呀。” 褚文良轻哼一声,撇嘴道:“还不是有新入门的师弟们时常给他打扫,要是指望文师兄自己,早把这里弄成猪窝了!”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两人信步来到二楼,走进文峰卧房,又闲聊几句,褚文良便拱手告辞回了自己居所。叶澜合衣躺在床上,一时却无困意,看着墙角明珠出了一会儿神,轻笑一声,喃喃道:“也不知二哥他们现下到了玉虹城没有?哎!当年他们十余名太虚男弟子一同下山寻宝,到最后却只剩下他自己孤身回来,想来四年前他回归太虚之时,心里怕是十分不好受吧?” 话说当年文峰与燕卓然、叶澜分别,折道西南,直奔太虚山而去。赤玄宝库外一战,他虽未能杀死卓文长为长孙文全报仇,但从宝藏中分得三件神器,却也颇为志得意满。他一气疾行,第一天便飞出十余万里,他离开太虚已有大半年,思乡之情甚切,但越是靠近太虚群山,心中便越是发慌,不由放慢了脚程,时不时按下云头,在山林中打只野兽烧烤大嚼,而后再睡上一觉,总要磨蹭半天才肯赶路。如此这般,七八天的路程,他却足足走了半月时光。 这日午后,终于来到紫霄峰之上,文峰看着脚下如水流云,喃喃道:“去时一群,回来只剩我一个,实在是没脸见老爷子……”在空中矗立良久,终于长叹一声,落到了紫霄峰主殿之前。 殿前广场之上,一群低辈弟子正在试练剑阵,太虚掌门齐乃谦站在大殿之前,不时出声指点。他忽见文峰从天而降,脸上登时闪过一丝喜色,说道:“峰儿回来了啊。” 文峰鼻子一酸,扑通一声跪到在地,还未开口,眼中已流下泪来。 齐乃谦见文峰如此,不由一惊,皱眉问道:“峰儿,怎么了?文全呢?难道?难道……” 文峰喉头滚动,哽咽声:“弟子无能,没能保得文全和其余各峰众位师弟安然回山,他们……,他们全都被人害死了!” 齐乃谦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提高嗓音问道:“什么!不止文全,其余各峰所有师弟都没能活着回来?你们到底遇到了什么厉害对头?” 文峰心想此事说来话长,便站起身来,伸手向殿内一指,接着迈步便向大殿中走去。齐乃谦会意,命其余弟子继续习练剑阵,转身跟着文峰走进大殿。 两人入殿坐了,文峰缓一口气,擦去泪水,从与众人下山时讲起,将一路所历之事,举凡龙鳞岛寻宝巧遇叶澜、彩珠镇结识燕卓然共战森罗殿诸魔徒、火山之中司空铎指路大魔神王巴乌、己方一行与叶澜和燕卓然在玉虹城重聚、卓文长偷袭抢走玄冰离火扇、赤玄宝库前一场大战等情,一一向齐乃谦禀明。 齐乃谦越听越奇,越听面色越是凝重,文峰讲到从赤玄宝藏中分得三件神器时,便将赤玄斧、赤玄盾和幻梦烟波图取出,随手放在了椅旁小几之上。齐乃谦将这三件神器一一拿起,仔仔细细地端详一阵,而后叹道:“这果然便是当年赤玄神尊以之横行天下的神器,你这一趟际遇之奇,实是太过匪夷所思,不但涉及到本门卓氏一脉往事,那巴乌北来之事更是关系到北疆苍生福祸。这许多事每一件都干系重大,我虽是掌门,这些事也无法独自做主,我这就叫来其余二十三峰首座,好与他们共商大计。”说罢袍袖一摆,祭出一座古拙铜鼎,那铜鼎当空一旋,冲出大殿,升到高空,铜鼎三足之上幻出二十三道彩光,分朝天虚峰等太虚二十三峰射去。二十三道光芒一闪而逝,齐乃谦手一召,铜鼎嗖的一声回到殿中,消失不见。 文峰还没回过神来,只见人影闪动不休,转眼之间,殿中已站了十几人,正是太虚诸峰首座。文峰在齐乃谦面前随便惯了,和他在殿中说话便在椅中大剌剌地坐着,但见诸长老现身大殿,他却不敢如此随便,急忙站起,向诸大长老躬身行礼。 又过片刻,二十三峰首座尽数到齐,有数人同声问道:“掌门忽而相召,不知有何要事?” 齐乃谦伸手略一示意,请诸长老依座次在殿中坐下,接着朝文峰一指,朗声道:“峰儿,你刚才所说之事,当着诸位长老的面,再详详细细地讲一遍吧。”m.33s. 文峰躬身称是,清一清嗓子,又把刚才说述之事重新说了一遍。众长老只听到一半,便都面露震惊之色,待他说到祝文长以六阳归尘掌杀死长孙文全和林文雍抢走玄冰离火扇之时,忽见左首一名高瘦道人从椅中跳起,指着文峰怒道:“你血口喷人,胡说八道!文长那孩子身世来历清白,对太虚忠心耿耿,怎会做出这等背叛本门之事!” 文峰见这道人咬牙切齿,满面怒容,此刻风度尽失,全然没有混沌境高手应有的仙风道骨,显然是心中愤怒已达极点,识得这人正是灵霞峰首座田乃谨。文峰知这位田长老一向极为护短,而自己方才切齿咒骂的卓文长,正是这田长老最为寄予厚望的徒弟。 文峰对卓文长恨之入骨,恨乌及屋,心中对这田乃谨便也有了三分恶感,此时听他责骂,丝毫不惧,正欲反唇相讥,却听齐乃谦道:“田师弟,稍安勿躁,此事干系重大,且听他说完咱们再分辨是非不迟。” 田乃谨怒哼一声,愤然坐倒。齐乃谦淡淡看了他一眼,转头对文峰道:“峰儿,你接着说。” 文峰应了,继续将三人如何一路寻到赤玄宝库之外,如何与卓文长等人大战一场取得宝藏等事说了。齐乃谦等他说完,伸手朝身边小几上一指,说道:“这三件东西便是赤玄斧、赤玄盾和那幻梦烟波图了。神器重宝难得,大家不妨都仔细看一看。” 说着拿起幻梦烟波图,递到了田乃谨手中。

第十二节 忆往事 田乃谨接过幻梦烟波图,展开图画,盯着图中的浩瀚烟海,黯然不语,他身旁一名矮胖汉子向图中瞟了几眼,轻叹一声道:“没想到卓文长竟是卓道宗后人。他在本门百余年,尽得本门六合虚空道法真传,此番回到紫阳宫,怕是于我派大大不利啊!” 他口称卓文长而非祝文长,显是完全相信了文峰之言。田乃谨将手中图画重重一合,对那矮胖汉子怒道:“真相如何咱们谁也未曾亲见,刘长老怎能凭这小子的一面之辞,便污我爱徒是卓氏余孽!” 刘长老轻轻从田乃谨手中取过幻梦烟波图,冷冷说道:“一面之辞?若峰儿所言有假,这幻梦烟波图他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三件神器就是铁证,证明峰儿所言之事一字不假!” 众长老听了刘长老此言,心中都深以为然,有几个便出声附和。田乃谨见众人如此,心下更怒,一时却也不知要如何反驳,只得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那刘长老将幻梦烟波图展开,仔细端详了一阵,而后把图递给身边一位美貌少妇,自己又拿起赤玄盾察看。太虚门身居北疆正道第二把交椅,在场诸人皆是太虚一峰首座,不能说没见过世面,但神器实在太过难得,以太虚门底蕴之厚,门中也只有三件神器,分由掌门和左右护法执掌。在场诸人多数从未用过神器,此时陡然见到三件神器,而每一件的名声似乎都还在本门的镇山之宝六合星纹鼎之上,实在是不由得诸长老不奇。 诸大长老轮番将三件神器端详一番,脸上都不自禁地现出艳羡、喜悦之色。一时厅中尽是品论赞叹之声,过了好久,诸人才将三件神器放回到齐乃谦座前,而各人脸上惊叹之情却兀自不退。 依太虚门规,门中弟子外出寻宝,所得财物只需分出三成交金玉堂即可,至于寻宝所得兵器法宝,一向是归得宝弟子本人所有,门中从来不加过问。这次文峰得了三件神器,众长老虽觉由一个不到金丹境的低辈弟子执掌如此多的神器未免不能物尽其用,但太虚门身居名门,众长老自然没脸干出强抢门下弟子法宝的事来。 齐乃谦等众人不再说话,便指着文峰说道:“峰儿这次下山,共历有三件大事,一是卓氏余孽窃取本门神功,紫阳宫要不利于本门……”他说到此处,只听田乃谨轻哼一声,声音中尽是怒意,丝毫不加掩饰,齐乃谦朝他看了一眼,见他并无开口分辩之意,便不再理会,继道:“这第二件事,自然是大魔王神王巴乌北来。而第三件事,却是峰儿带回来这三件神器。”他说到此处,语声一顿,朝众人扫视一圈,接着道:“这头两件事,一件关系到本派的兴衰荣辱,一件关系到北疆的亿兆苍生,但这两件事都不是一时之急,暂可缓议,至于这第三件事,诸位可有什么看法?” 众长老听他话中之意,似乎是要代文峰处置这三件神器,此事有背于太虚门一向的规矩,众长老不知掌门心中打的什么主意,一时无人接话。过了片刻,那身材矮胖的刘长老清了清嗓子,缓缓道:“峰儿的人品资质,咱们这些老家伙一向都看在眼里,掌门师兄本来便对他寄予厚望,宠爱有加,这次他下山历练,得了这三件神器,是他自己的机缘,以后以此为依托,勤加修炼,成就必然不可限量,愚师弟先在这里恭喜师兄了!” 众长老听刘长老如此说,有几人也点头称是,但多数人却只是沉默不语。齐乃谦不置可否,看了文峰一眼,问道:“峰儿,此事你意下如何?” 文峰一笑,伸手一招,赤玄斧和赤玄盾便嗖地一声飞到他身前,继而消失不见。文峰上前几步,拿起那幻梦烟波图,对齐乃谦道:“弟子与这赤玄斧赤玄盾感应颇深,在回太虚的路上已自作主张的将这两件法宝祭炼入体。至于这幻梦烟波图,弟子却用不着,我也一向不喜欢这等笔墨纸砚一类的法宝,便将这画献给师父,任由老爷子处置吧。” 众长老听文峰如此说,眼中都现出一丝喜色,齐乃谦也不推辞,伸手接过幻梦烟波图,对文峰道:“你可知道这图在神器谱上的排名可比你那赤玄斧和赤玄盾高得多了?” 文峰白眼一翻,说道:“给你就拿着,废什么话,你再啰嗦,我可要后悔了!” 众长老知道文峰一向没大没小惯了,见他如此和掌门说话,谁也不以为意。齐乃谦一笑,展开图画,盯着画中不住涌动的汪洋大水出神半晌,转头对左右笑道:“有了此图,本派山门自此固若金汤,莫说是邪道修士和紫阳宫,便是那天外天要来与本门为难,怕也攻不上咱们太虚山门。” 众长老听了,都点头称是,只听刘长老笑道:“峰儿这次不但给本门献上护山神器,更揭穿了潜伏本门的奸细,当真是为太虚立了大功……” 他话未说完,忽听田乃谨一声断喝:“到底谁是奸细,眼下尚无定论,刘长老怎知不是这小子杀死其余师兄弟,带这三件神器回山蒙混我等,好继续在本门当奸细?” 众人听田乃谨如此说,都觉他此言毫无凭据,有信口开河之嫌,但真要拿出证据反驳他这几句话,却也真是难以办到。 齐乃谦将手中幻梦烟波图往几上重重一拍,冷冷地道:“峰儿是我亲自带上太虚,由我一手养大,他为人如何,我岂会不知?田师弟说他是奸细,便是也信不过我了?” 田乃谨本满面怒容,听了齐乃谦这句话,脸色却忽而转为伤感,眼角似有泪光闪动,只听他哽声说道:“文长也是我亲自带上山,由我一手养大,他为人如何,我又岂会不知!” 众人见田乃谨如此神色,心头都是一软。诸长老心下均知,太虚元婴、金丹境弟子虽多,但年轻弟子以资质而论,女弟子自是以莫瑶、罗文琪为最,而男弟子之中,卓文长和文峰向来最负合山之望。卓文长自襁褓中便被弃在太虚山下,由田乃谨带上山养育成人,于田乃谨而言,卓文长实与亲生儿子无异。如今陡然听到爱徒竟是卓氏余孽,却让他如何能不伤心? 齐乃谦叹息一声,转头朝文峰一挥手,说道:“峰儿,你先退下,为师还有事要与诸位长老商量。” 文峰点头应了,转身便走。齐乃谦等他出了大殿,转头对田乃谨道:“当年卓道宗背叛本门,孤身下山,其门下弟子并未参与叛变,当时的太虚诸道字辈长老明辨是非,也未因卓道宗之过而迁怒于其座下弟子。这些年咱们得赢天神尊护佑,门中人才辈出,咱们这二十四人之中,倒有一半多是允字排行,有几人从来也无缘见过本门道字辈的前辈。咱们这十个乃字辈的老家伙,也是各有授业恩师,当年卓道宗的亲传弟子如今只剩下两人,便是田乃谨师弟和薛乃炎师兄你们两个。薛师兄,田师弟,此事虽已过去两万余年,但卓道宗其人如何,想来你们一世也不会忘记。峰儿说那卓文长用鸿蒙太极玉盘重塑了肉身,他容貌与卓道宗自无一丝相像,但现下仔细想来,他的性格才俱,却足足与卓道宗像了个七八分,薛师兄,田师弟,你们说是也不是?” 那叫薛乃炎的长老看起来是个中年汉子,他略一沉吟,皱眉道:“这个……” 田乃谨却忽地站起身来,指着齐乃谦大声道:“当年卓道宗背叛本门,将我等一众弟子尽数瞒过,只秘派手下烹茶的小厮严乃真下山行事。他叛入紫阳宫后,我等长门弟子在太虚便一直抬不起头来,受尽了别峰诸弟子的冷言冷语,后来他带紫阳宫一行打上天虚峰,我等长门弟子奋勇抗敌,死伤大半。事后卓道宗被六合星纹鼎化为一滩血水,诸位道字辈长老念在我等忠心守护太虚,言明不可旧事重提,再提及我等是卓道宗亲传弟子之事。你今日重提此事,言下之意,可是说我和薛师兄也是卓氏余孽么?!” 其余诸长老见他声色俱厉,指着掌门大声斥责,脸上都现出尴尬之色。虽说自卓道宗之后,太虚掌门之职便由门中混沌境修士轮流执掌,千年一换,掌门威势已与卓道宗之时不可同日而语,但掌门名义上仍是太虚一门至尊,自齐乃谦三百年前登上太虚掌门之位,众长老在面子上从来未曾对他失过礼数,如今田乃谨如此疾言厉色的斥责掌门,却还是三百多年来的头一次。 齐乃谦见田乃谦如此,却不生气,朝他躬身施了一礼,朗声道:“我提及此事,并无他意,只是说卓文长与卓道宗确有相似之处,以示峰儿没有说谎,若是此言触到了田师弟心中伤疤,为兄便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

第十三节 愁如织 田乃谨见掌门躬身致歉,便也收起怒容,长叹道:“掌门不必如此,田某也有不是之处。只是此处关系重大,疑点重重,若仅凭文峰一人之言便下定论,未免仓促。” 齐乃谦微一点头,尚未回答,那矮胖刘长老又插口道:“田师兄疼爱徒弟之心,咱们在座都是当师父的,自然也都明白。但此事证据确凿,田师兄纵然不愿相信,却也于事无补。” 田乃谨冷哼一声,问道:“怎么就证据确凿了?恕田某眼拙,却是没看出来!” 刘长老道:“若真如你所说,峰儿是紫阳宫奸细,杀了其余师兄师弟,那他径自回紫阳宫便是,又何必再回到太虚门来,将三件神器重宝献给本门?” 田乃谨道:“文峰说我那文长徒儿是借鸿蒙太极玉盘重塑了肉身,待他杀死文峰夺得宝藏之后,本打算挑几件神器重回太虚,继续做他的太虚娇子。可人说故事一张嘴,怎么编还不是由他自己?这故事只需将文峰和文长的名字对调一下,也是一样能说得通的。再说,文峰只是将幻梦烟波图交给了本派,剩下两件神器,他可是老实不客气地留着,并未献给本门!” 刘长老道:“卓文长对萧师妹座下罗文琪有意,因此不惜送出一两件神器,也要重回太虚,若峰儿真是叛徒,他宝藏到手,也已将六合虚空道法尽数学去,再回太虚又是图得什么?以他的性子,可不会本门的诸位美貌女弟子动什么心思!” 田乃谨一张老脸胀得通红,刚要开口辩驳,却听刘长老身边那美貌妇人不悦道:“刘师兄,你们自去说卓文长和文峰的事,扯我家文琪做什么?” 齐乃谦见几人越说越夹杂不清,当下手一摆,说道:“好了!咱们谁也拿不出证据,此事徒争无益,据峰儿所言,那赤玄宝库中共有九件神器,他与他两位结义兄弟各分得三件。那叶澜无门无派,咱们无处可去寻他,那燕卓然却是明德书院弟子,最是好找不过。我今晚就修书一封,问一问明德书院莫掌门。”说到此处,他目光朝田乃谨一扫,继道:“若燕卓然真的带着三件神器回了明德书院,便可证得我徒儿的清白,若峰儿真是紫阳宫的奸细,他总不会将三件神器白白送给明德书院!” 田乃谨脸上肌肉微微抽动,沉默片刻,终于叹一口气,低声道:“一切但凭掌门师兄做主!” 齐乃谦点一点头,见方才那开口斥责刘长老的美貌妇人萧乃清脸上怒色未褪,便对她道:“萧师妹,男欢女爱,天经地义,年轻弟子的情爱之事,咱们太虚门的诸位长辈从来不加过问,文长那孩子资质气宇向为太虚青年弟子之冠,若不出现下这档子事儿,本也是文琪的良配,刘长老不过随口一说,你也不必动气。哎!若峰儿所说是真,那文长便是我太虚叛徒,若峰儿所说是假,那他便已不在人世,总之不论真相如何,这段姻缘终究是不成的了……” 萧乃清秀眉一蹙,冷冷地道:“什么姻缘不姻缘的,纵然是他们未下山之前,他和文琪两个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心,八字没有一撇的事情,哪里谈得上什么姻缘?” 齐乃谦苦笑道:“说得也是!萧师妹,文琪那孩子资质绝佳,用功又勤,在你带莫瑶上山之前,文琪本是合山女弟子中最被咱们看好的一个。现下本派虽有了莫瑶,但你也不要冷落了文琪才好。” 萧乃清道:“这个不劳掌门师兄挂心,文琪也是我亲自养大,便如我亲生女儿一般,我怎会冷落了她?更何况,阿瑶天纵之才,本也用不着我这个师父指点什么,只消看紧她一点便是,也费不了多大心力。” 齐乃谦微一点头,接着问道:“自半年前咱们合力开启天虚聚灵大阵助阿瑶修行之后,阿瑶便开始闭关,她出关之后,我等也未再上天虚峰,没有再见过她,却不知阿瑶现下修为如何了?” 萧乃清轻叹一声,幽幽地道:“当日阿瑶出了天虚聚灵大阵,只闭关三月便自行出关,出来时已是金丹境界……” 众长老虽早知莫瑶不可以常理揣度,但听到她十八岁便达金丹境界,仍不由大感震撼,有几名长老更是忍不住啊地出声来。 萧乃清看着众人脸上的惊愕神色,嘴角浮起一丝笑意,轻声继道:“我见她进境实在太过迅速,看得我这当师父的都有些心惊肉跳,虽知阿瑶不比旁人,但仍是让她不可躁进,是以她出关之后,并未再行突破。” 齐乃谦眼中精光闪动,喃喃道:“十八岁!金丹境!了不起,了不起!” 众长老大都是这般想法,听掌门这般低语,也都点头称是。田乃谨见众长老如此,想起自己爱徒祝文长本也是太虚栋梁,此时却被人视为叛徒,为人所不齿,心中不禁又妒又恨,当下冷哼一声,嘲道:“太虚金丹弟子千余,便是我灵霞峰上最近也有一个不成器的弟子刚刚晋升金丹境,我却不知区区一个金丹境弟子竟能让诸位长老这般稀罕。” 萧乃清妙目一转,瞧了田乃谨一眼,轻笑道:“恭喜田师兄新得金丹境弟子,我虽不知是田师兄座下哪位高徒新晋金丹,但容小妹夸一句口,我敢说阿瑶若要杀你那新晋金丹境的弟子,根本不用第二招,不知田师兄信也不信?” 田乃谨冷哼一声,愤愤地道:“信,怎么不信!只是,贵徒杀机如此之重,与妖魔何异?” 萧乃清并不动怒,眼睑下垂,淡淡地道:“紫阳宫倒是正道门派,我徒弟纵然手段狠辣了些,却不会干出背叛师门的事来!” 齐乃谦见田乃谨脸胀得通红,眼中如欲喷出火来,急忙大声道:“好了!真相未明,大家都少说两句!” 田乃谨朝萧乃清怒视几眼,终于咬了咬牙,不再说话。 齐乃谦沉吟片刻,对萧乃清说道:“阿瑶这等资质悟心,实是旷古绝今,此等身负大气运之人,按说绝不可能只是一个落魄书生之女,但咱们这些年多方打探,确知阿瑶并未说谎。我想她身份来历另有隐情,便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咱们自也无从查起。当年她上山之时,赢天神像大放光明,但神尊传下的谕示甚是简洁,只让咱们对此女细加爱护栽培,却对她的身世来历只字未提。阿瑶身上气息亦正亦邪,难以捉摸,性子也因际遇悲惨而易于偏激,若是咱们不加引导,她说不定便会坠入魔道。但这等人物能投入本门,毕竟是我太虚之福,更何况紫阳宫浪子野心,又有天下第一神器在手,再加上一个惊才绝艳的云丹儿,实是对咱们大大不利,本门将来的存亡大事,或许便要着落在阿瑶身上,萧师妹,你身为阿瑶的师父,凡事就劳你多费心了。” 萧乃清叹息一声,缓缓道:“阿瑶心魔难解,于修行大是不利,这件事我却帮她不得。” 齐乃谦也叹息一声,说道:“没有法子,此事劝解不得,但咱们总不能任由阿瑶下山复仇啊!” 萧乃清怒哼一声,大声道:“她那些仇家确然该死,别说是阿瑶,便是我一个外人,当时知悉此事都恨不得杀光那一窝恶人。哎!其实这几年我一直好生后悔,当年我若是一道神雷击下,将那一伙人面兽心的畜生全给劈死,便能使我爱徒不受心魔所苦,现在咱们无法可想,只能把阿瑶囚禁在天虚峰上,真是叫我这做师父的好生心疼。” 齐乃谦摇头道:“萧师妹又在说气话了,那帮人纵然该死,但咱们身为正道修真,总不能大肆屠戮凡人。修士不计年月,几十年时光弹指而过,等她仇家都老死,什么仇怨也就都解了。总之咱们看紧她些就是,千万不要让她闯出什么祸来。” 萧乃清叹道:“如此却是便宜那帮恶人了,他们荣华享尽,恶事做绝,若还能安然终老不遭报应,那世间还有什么天理?” 齐乃谦道:“天心难测,我等虽是修士,亦不敢妄谈天理,阿瑶那些仇家确实死有余辜,但若任她报仇,说不定便会惹出一场大麻烦,到时候咱们纵然百般回护,也不一定能保她周全。” 萧乃清轻叹一声,言道:“掌门师兄说得是,总不能为了那些一文不值的畜生而把阿瑶毁了。罢了,便宜他们了,我不让阿瑶下山便是。” 齐乃谦见她答应,微微一笑,伸手取过几上的幻梦烟波图,对众人道:“诸位长老今日先回各峰歇息,明日一早,咱们同去天虚峰,一起炼化这幻梦烟波图。以神器布置护山大阵比将神器炼化入体艰难百倍,似幻梦烟波图这般神器,咱们不花上一月工夫,怕是无法将大阵布成。说不得,咱们只好辛苦这一遭。哈哈,此阵一旦布成,吾派自此无忧矣!”

第十四节 双骄遇 齐乃谦等诸大长老离了紫霄峰,便自行来到书房,提笔修书一封,然后将信笺卷起,放入一只小小竹筒,接着走出书房,来到广场之上,伸手招来一只火羽鹤,抚着那火羽鹤的头颈说道:“乖鹤儿,去把这封信送给明德书院的莫掌门。快去快回,路上不要贪玩耽搁了。” 那鹤低鸣几声,脑袋在齐乃谦臂上来回蹭了几下,接着长喙一点,将齐乃谦手中的竹筒吞入腹中,起身展翅,径向东方飞去。 齐乃谦目送那火羽鹤化为一道火线,转眼消失在群峰之间,出神半晌,忽地轻声说道:“峰儿,你过来。” 文峰离山半年,与山上其余师兄弟许久不见,正与他们诉说自己一路种种经历,此刻听得师父呼唤,便一闪身来到齐乃谦身前,懒洋洋地道:“老爷子,你们谈得怎么样了?田师叔还觉得我是紫阳宫的奸细么?” 齐乃谦叹息一声,轻声道:“田师弟一向视卓文长如己出,忽知他是卓氏余孽,心中自然不愿接受,他方才言语,你也不用记在心上。你修为本已近金丹境界,又新得两件神器,本应闭关参悟,但此时你身涉是非之中,也无法安心闭关,我已给明德书院莫掌门写了信,等过几天收到他的回信,自能证你所言不虚。这几日你难以自证清白,就先老老实实地留在紫霄峰上,不要乱闯。为师明日与诸位长老合力炼化幻梦烟波图,等功成之后,你再闭关不迟。” 文峰点头应了,忽地眼圈一红,伸手从乾坤袋中取出装有长孙文全骨灰的银坛,涩声道:“弟子没能保文全平安回山……”说到一半,语声就此哽住,再也说不下去。 齐乃谦接过银坛,叹息一声,缓步而前,绕过大殿,来到一处小院之中。此时虽是白天,那小院中仍燃着长明灯火,院内有一小楼,房门大开,入眼尽是牌位,却是紫霄峰上供奉过世门人的灵堂所在。 齐乃谦将长孙文全的骨灰坛轻轻放在灵案之上,取过一面木牌,撮指成剑,在牌上刻了长孙文全四字,立在了骨灰坛之前,接着凝视灵牌,黯然不语。 文峰静静站在齐乃谦身后,也是不言不动,过了良久,猛一咬牙,一字一顿地道:“老爷子,文全的仇,必须由我来报,你们谁也不能插手!” 齐乃谦并不回话,盯着长孙文全的灵牌又出了一会儿神,终于叹息一声,轻轻点了点头。 第二日,齐乃谦一早便起身去了天虚峰,自此在天虚峰上与众长老一同祭炼幻梦烟波图,足足一月未曾下峰。齐乃谦去天虚峰第三日,他派去给明德书院的火羽鹤便回到紫霄峰,带回了莫掌门的回信。紫霄峰大弟子收到信,自然不敢私自打开竹筒查看,也不敢去天虚峰打搅众混沌境高手布置护山大阵,只得等掌门人回来再行定夺。文峰这一月之中几乎足不出户,只在自己房中静心参悟赤玄斧和赤玄盾两件神器,时日虽短,所得却是极丰。 一月之后,太虚二十四老破关而出,布成了护山大阵,文峰不等齐乃谦回山,自己便携了莫掌门的回信径到天虚峰,当着所有长老的面,将竹筒交到了齐乃谦手中。 齐乃谦抹掉竹筒上的法力封印,打开竹筒,取出信件细读,看罢一言不发,转手将信递给了田乃谨。 田乃谨接过书信,只看了几眼,脸色便转为阴沉,他越往下读,面容便越是苦涩,待得一封信读完,只听他长叹一声,眼中垂下两行泪来。 齐乃谦见他神情,心中亦感不忍,轻声劝他道:“田师弟不必如此,卓文长和紫阳宫处心积虑,又有天下第一神器重铸肉身,咱们毕竟没有未卜先知之能,自然谁也无法识破,都受了这厮欺瞒……” 田乃谨不等齐乃谦说完,忽地站起身来,朝他深深一揖,沉声道:“田某识人不明,引狼入室,以致本门神功落入仇寇之手,如今大错已然铸成,无可挽回,田某自知罪重,这就辞去长老之职,回灵霞峰面壁千年思过赎罪!” 齐乃谦忙道:“田师弟言重了,不只是你,咱们在座二十四人,只怕谁也不知那鸿蒙太级玉盘居然有此妙用。正所谓不知者不罪,咱们整个太虚都为卓文长所骗,又不止你一人受愚,田师弟不必再因此自责。” 田乃谨只是不依,仍坚称自己不配再担任太虚长老之职,众长老见状,都来出言相劝。最后齐乃谦说出本派大敌当前,那大魔神巴乌不出数年也会来到北疆,本门用人之际,田师弟不可因小失大的话来,田乃谨才不再说话,满脸沮丧的坐回了椅中。 齐乃谦从田乃谨手中取过信笺,对其余长老道:“明德书院莫掌门在信中言明,他门下弟子燕卓然确实将三件神器带回了明德书院,那燕卓然所说经历,与峰儿所述一般无二,由此可见峰儿所言并无虚假。莫掌门在信中言道,那巴乌魔威滔天,若是来到北疆,必然会使北疆生灵涂炭。此事干系太大,只是不管他明德书院还是咱们太虚门都无力独自应对此事。莫掌门在信中邀我同去天外天,将此事告知天外天龙掌门,由这位北疆第一人出面召集天下群英,共商伏魔大计。我心中本也有这个主意,现下本门护山法阵已然布成,我明日便起身前往明德书院,与莫掌门一同前往天外天面见龙大掌门!” 众长老听了,都道:“凡事听凭掌门人吩咐!” 齐乃谦站起身来,对众长老长揖到地,郑重道:“天下太平已久,此次巴乌北来,世间只怕从此多事,前路吉凶未定,福祸难知,在座诸位皆是本门主心骨,咱们须得同心协力,共保本门之长盛不衰。” 众长老也都站起身,朝齐乃谦躬身还礼。齐乃谦直起身来,带文峰行出大殿,驾云回紫霄峰而去。 文峰回山后即刻闭关,借两件神器之助,精研神通。他这一闭关,直到三年之后方才出关,出关之时,便已修至金丹境第三层境界。这一下连齐乃谦也大为吃惊,追问原由,文峰笑道:“那赤玄盾上记有一套赤玄斧法,由外而内,大是能助益修行,老爷子,依我看,这赤玄老儿的功夫可比咱们的六合虚空道法还要厉害些,只可惜,这斧法须得借助赤玄斧这件法宝才能修炼,因此我没法子将这功法传于本门其余弟子修习。嘿嘿,这样也好,如此一来,这斧法我便是天下独一份儿,别无分号的买卖。” 齐乃谦听了,脸上疑惑尽去,而代之以欢喜之色,连声道:“妙极,妙极!传闻太古赤玄未制神器谱之时,便是以这路赤玄斧法横行天下,你得此太古无上神功,来日成就定然不可限量,不可限量啊!” 文峰撇嘴道:“我本来就前途不可限量,你好歹是我的师父,不会到今天才知道吧?” 齐乃谦翻个白眼,没好气地道:“臭小子,给你三分颜色便开染房,你须记住,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虽有几分资质,但还远称不上江湖独一份儿,莫说是别派中的精英弟子,便是本门之中,怕也有人的资质稳稳在你之上。” 文峰眼中精光一闪,问道:“你是说莫瑶那丫头吧?老爷子,你可真是不够意思,本门之中居然有如此绝色,你却将她藏在天虚峰上,也不让弟子开开眼。” 齐乃谦皱眉道:“你小子可别对阿瑶动什么歪心思,要不然,这次用不着为师动手,你萧师叔便会亲自打断你的腿!” 文峰大笑两声,袍袖一挥,纵身飞起,低头对齐乃谦道:“闭关三年,真快把我闷出病来了,我从当年在龙鳞岛上听文琪师妹说起这莫瑶之时,便想会一会这位容貌绝世的小师妹,人说捡日不如撞日,我现下就去天虚峰上透透气。” 齐乃谦并不阻拦,瞧着文峰背影微微一笑,喃喃道:“让你小子吃点苦头也好,省得你心高气傲,无端小觑天下英豪。” 他起了兴灾乐祸之心,便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壶美酒,一边饮酒,一边等文峰回来。可足足过了两个时辰,还没见文峰回转,他心中不禁有些担忧:“阿瑶体内真元过于刚猛,现在她修为未纯,能发不能收,别要一个失手,真的伤了峰儿,那可大大不妙……” 正要起身去天虚峰察看,忽见空中灰影一闪,文峰已然落到了大殿之前。齐乃谦心中一宽,出殿一看,只见文峰面色苍白,嘴角血迹未干,走起路来也是左摇右拐,便似瘸了一般。 这结果齐乃谦本已料到,见文峰伤势不重,便也不将他的伤放在心上,上前对他笑道:“阿瑶知道自己手重,轻易不肯与同门过招,不知你是说了些什么胡话,才能激得她出手?” 文峰一挥手,大大咧咧地道:“我上山先找到文琪那丫头,听她说莫瑶师妹也与我一般恰好是集玄境的修为,便想找她比划几招。谁知她死活不依,惹得我恼了,举斧头便朝她身边那叫苏婉的小丫头砍了过去。莫瑶师妹见我那一斧丝毫不留后手,立时动了真怒,结果几招下来,我就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齐乃谦眉头一挑,苦笑道:“你敢对婉儿动手,居然还能活着下天虚峰,也算是你命大!这下知道厉害了吧?还敢不敢跑到天虚峰上逞能?” 文峰伸手在自己嘴边一抹,仰天大笑道:“能欣赏到如此绝色,还能亲身着她打上几下,别说是受这点轻伤,便是丢了性命,老子也值了!”

第十五节 两相惜 文峰这一回伤得其实不轻,足足养了七八天才好。齐乃谦本道他吃了这次苦头会学得老实一些,没想到他伤势刚刚痊愈,便又窜上天虚峰寻莫瑶打了一架,这一次伤得更重,在床上直躺了十天才能勉力下床。此后半年,文峰大半都在病床上度过,但他性子极是执拗,每次伤愈,必然马上去寻莫瑶相斗。齐乃谦管他不得,也只好任他去自寻苦头,忽有一日,文峰从天虚峰回来,居然身上无伤,齐乃谦大疑,问道:“难道你今天打赢了?”m.33s.更新最快电脑端:/ 文峰满身都是酒气,醉醺醺地道:“打赢个屁!那臭丫头说我进境太慢,她打起来没意思,倒不如和我拼酒来得爽快。”(、域名(请记住_三<> “拼酒你总赢了吧?” “也输了……” 齐乃谦大怒,指着文峰的鼻子骂道:“没用的东西!打不过阿瑶也就罢了,居然喝酒也喝不过人家,我这当师父的脸都让你小子丢尽了!” 文峰含含糊糊地道:“今日老子大意轻敌,夸海口说先让那丫头一坛,没想到这丫头酒量着实不错。明日我再去找她,这回可不能再让了,不把这臭丫头喝趴下,老子不姓文!” 此后数月,文峰仍隔三差五便去天虚峰,回来时偶有微伤,多数时候都是大醉而归。这一日齐乃谦正在教青字辈弟子练剑,见文峰忽地从天而降,身上既无伤痕,脸上亦无酒意,齐乃谦见状大奇,上前问道:“峰儿,今天没去天虚峰找人斗酒么?” 文峰道:“去了啊,只不过文琪那丫头酒量太差,我也只和她小酌几杯,若和她拼酒,只怕会把她醉死了。” 齐乃谦道:“文琪酒量自然不行,怎么阿瑶不陪你喝?她是不是忙着作画,懒得理你。” 文峰笑道:“算算日子,阿瑶再过几天也就回来了,到时候我再找她斗酒不迟。” 齐乃谦一惊,疑道:“回来?她从未下过天虚峰,哪里说得上什么回来?” 文峰道:“半个月前,我和阿瑶喝酒时,听她说起身世,直气得我牙痒痒,恨不得将她那些仇家一斧劈了。老爷子,不是我说你们,你们把阿瑶囚在峰上,不让人家下山报仇,实在是不大厚道,我一时气不过,便让她下山去了。” 齐乃谦并不惊慌,摇头笑道:“你小子净吹牛,阿瑶若能下峰,早几年便报仇去了,何必要等你来劝?你萧师叔现下虽有事不在峰上,但就是她在天虚峰上之时,也不会亲自时时盯着阿瑶。咱们让阿瑶无法下天虚峰,自然有咱们的办法。” 文峰轻哼一声,说道:“不就是在她腕上缠了拘神索,让她出不了护山法阵么?那拘神索黄灿灿地,又土又丑,拴狗链子也似,也亏得你们好意思硬绑在人家小姑娘手腕上。” 齐乃谦怒道:“好歹是一件仙器,除了让阿瑶无法下峰之外,便与其它法宝无异,攻敌防身皆有无上妙用,比文琪的雪玉幻冰镯还高出一筹,哪里是又土又丑了?” 文峰道:“就算不丑,阻人下山报仇也是碍眼的东西……” 齐乃谦不等他说完,摆手道:“峰儿,你不要胡闹。阿瑶终归是不能下山的。还好那拘神索是你萧师叔亲手给她戴上,除非阿瑶修为高出自己师父,否则万不能摘下此索。” 文锋不屑道:“不过一根破链子,摘不下来,难道不能斩断了么?” “又来胡说八道,拘神索是上品仙器,哪里是那么容易斩断的?除非是用赢天剑那等神器……”他说到此处,语声忽地顿住,指着文峰颤声道:“你,你……,你居然敢用赤玄斧斩断了阿瑶腕上的拘神索!” 文峰一脸满不在乎,轻轻点了点头,齐乃谦大怒,举掌便要往他脸上打去,掌到中途,忽又强行忍住,愤愤放下手臂,大骂道:“臭小子,你这可闯了大祸了!” 文峰笑道:“我闯的祸也不差这一件……,老爷子,你干吗去?”他见齐乃谦转身欲行,急忙相问。 “自然是去阻止阿瑶报仇。” “她都下山半个月了,想来她那些仇家早就死得透了,你现在去是要给人做法事超度么?” 齐乃谦一怔,接着转过身来,对文峰大吼道:“不省心的败家小兔崽子,给我滚一边儿思过去,等人家找上门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文峰面色怏然,没好气地道:“不就斩断你一件仙器么?我给本门带回三件神器,也没见你夸奖几句,现在不过毁了一根破链子,至于生这么大气么?” 他见齐乃谦面色铁青,终于不敢再说,转身朝自己居所行去,自己在心中暗暗嘀咕:“看老爷子这幅样子,此事应该有些麻烦。但这帮老东西把阿瑶当宝贝疙瘩一样看待,我还真不信他们会为了一帮禽兽不如的凡间恶人将本门最有前途的弟子处死。至于有什么人上山来找麻烦,老子理他怎地!” 第二日莫瑶便回了山,果已将那总督一家成年男子杀得一个不剩,半月之后,依云女帝遣人前来发难,直把合山长老忙得焦头烂额,好不容易才将此事压下,但莫瑶闯下如此大祸,总不能丝毫不加惩戒,终于和苏婉一起被罚下山三年,降魔赎罪去了。 文峰虽自小长于太虚门,但同门之中除长孙文全之外,并无交心之人。如今长孙文全身死,叶澜和燕卓然两人又不在身边,算来和他交情深厚之人,也只有天虚峰的罗文琪和这半年来新交的莫瑶丫头。莫瑶被罚下山,文峰陡然少了喝酒打架之人,登时倍感无聊。这半年之中,他与莫瑶动手过招,虽然一次也没赢过,但对战中所悟却颇为不浅,加之那赤玄斧法神妙非常,高出六合虚空道法不止一筹,文峰又苦炼数月,境界顺利升到凝心境,与元婴境便只一步之隔。他晋升之后,心中大是得意,暗想:“当年见四弟于数月之中连破数层境界,只看得老子目瞪口呆,如今我也于数年之间连升数层境界,四弟纵然厉害,此刻境界怕也要比我低上一层两层吧?” 他自四前年与叶澜分别之后,便时时想念这位四弟,本想得空去宁都城寻他,但想起当年与他约定,要在巴乌北来之时相聚。掐指算来,巴乌抵达之期不远,文峰便也懒得自己再跑一趟。 又过月余,将近中秋,齐乃谦聚集门下金丹境以上弟子,向众人言有巴乌北来之事,又说天外天召集天下正道同赴玉虹城伏魔,叫众人稍做准备,隔日便起程去玉虹城。文峰见叶澜并未来到太虚门找自己,怕明天自己下山恰恰与他错过,便嘱咐几位相熟的逍遥境师弟,如他那义弟叶澜上山,定要让他好好在紫霄峰上等自己回来,万不可放他自行下山。 第二日乃是八月初四,太虚门千余金丹境弟子、百余名元婴境高手、外加二十四峰混沌境首座齐聚天虚峰,在赢天殿神像之前同声祝祷,而后便浩浩荡荡向东而去。 太虚群山距玉虹城只八十万里,以诸混沌境高手的脚力,不消两个时辰便可飞至,但众混沌境高手自不会与大队人马分开,因此众人依着一众金丹境弟子的脚力缓缓前飞。文峰虽久在太虚,却也从未见过这等合山千余精英一同外出的壮观场面,他跟在齐乃谦之侧,回头看时,只见空中衣袂成云,宝光映日,心中不禁生出“我太虚门实力雄强,天下谁可于抗”的豪气。齐乃谦最是知道自己徒弟的禀性,见了文峰脸上神色,对他笑道:“我派人丁虽然兴旺,但与天外天还是不能相比,其余正道各派,不说紫阳宫,便是那明德书院、天幕山庄、神剑门等派,实力怕也只比我派稍逊,峰儿你假以时日,必然是本门的顶梁柱之一,但万不可因此小瞧了其余各路英豪。” 文峰点头答应,想起这次天下正道诸派齐聚玉虹城,那紫阳宫自然会前去,却不知卓文长会不会现身,想起这平生第一大敌,文峰只恨得牙跟痒痒,在心中暗自发恨半晌,转头问齐乃谦道:“老爷子,这次正道聚首伏魔,咱们自然会遇到紫阳宫那帮家伙,到时候大家面子上只怕不大好看啊。” 齐乃谦摇头道:“大魔神王魔威滔天,咱们虽有天外天万仙伏魔大阵为基,此战并无太大危险,但若正道自己先行内斗,削弱了万仙伏魔大阵的威力,说不定便会纵走了巴乌,那咱们这罪孽可就大了。十二正道大派之中,不只咱们和紫阳宫有嫌隙,其余各派也各有异心,比如那天幕山庄和明德书院的仇怨可比咱们和紫阳宫大得多了。但此次伏魔为重,各派的私怨为轻,所以天外天龙掌门事先对各派掌门言明,如有人不顾伏魔大计,在玉虹城率先挑起各派间的私怨,那便是和天外天过不去。我想有龙化云这位洪荒境神灵坐镇,谁也不敢不卖他这个面子。” 文峰点头道:“老爷子你尽管放心,我这回担保不给你惹事。要教训紫阳宫那帮兔崽子也不急于这一时。这次就是见到卓文长那厮,我也先暂且放他一马便是。”说到此处,他忽地干笑两声,喃喃道:“嘿嘿,紫阳宫那叫云丹儿的小丫头不知这次会不会来?那丫头我见过一次,长得当真要得,依我看,世间颜色,她和莫瑶丫头两人便平分去了八成。阿瑶是本门师妹,老子一向不对同门下手,倒也罢了,这云丹儿却当真是馋人得紧,等咱们灭了紫阳宫,这丫头可不能落到别人手里!”

第十六节 任蛟龙出海 齐乃谦见文峰提起云丹儿时两眼放光,险些不曾流下口水来,不禁眉头大皱,轻声斥道:“臭小子,你给我放老实些。若是在天下正道之前沾花惹草,出丑露乖,小心我这次把你两条腿都打断!” 文峰不屑道:“我行事一向是你情我愿,从来不曾违背门规,既然门规都不禁止,老爷子你又何必来管我这档子闲事?再说,我又没睡你亲闺女,你急个什么劲!” 齐乃谦面色尴尬,左右望望,见其余门人离两人甚远,并无人在意两人的说话,这才松一口气,对文峰道:“峰儿,你还是收一收心的好,莫要耽于美色,因此误了修行,自毁前程……” 文峰撇嘴道:“自毁前程?我睡过的姑娘比你偷瞄过的都多,修行进境可比你当年快多了。” 齐乃谦怒道:“为师一心向道,立身持正,何时偷瞄过姑娘!” “嗯,你是不偷瞄,你瞧萧师叔时目不斜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齐乃谦脸一红,咬着牙道:“你小子再胡说八道,看我回山怎么收拾你!” 文峰哼道:“有贼心没贼胆,白活了几万岁年纪……” 齐乃谦怒哼一声,正欲发作,却见文峰摆手道:“好了好了,说正经的。老爷子,那云丹儿如此资质,来日必是本门大患,趁她现在修为不高,咱们要不要偷偷把她料理了?要不然真等她跨过天人之隔,修到洪荒境界,那咱们不免一个个都死无藏身之地了。” 齐乃谦收敛怒容,轻哼道:“咱们好歹是正道门派,暗杀紫阳宫天才弟子这等事,为师还没脸做出来。再说,要论门下天才弟子的资质,我太虚门又怎会输给旁人?” 文峰笑道:“不错,以阿瑶的资质,与云丹儿相较,纵然不高过她,自然也不会输上半分。可你老爷子高风亮节不屑于去做暗杀云丹儿这种事,但紫阳宫却未必有你这份肚量。现下阿瑶还被你们这帮老家伙赶下了山,紫阳宫若是有心,伤她不难。他们要是把咱们太虚这根苗子毁了,我看你以后拿什么来对付云丹儿。” “不是还有你么?” 文峰挠了挠头,讪讪道:“老子有几斤几两,我自己还算清楚,纵然有些小聪明,毕竟和阿瑶还是不能比的……” 齐乃谦讶道:“你小子一向眼高于顶,从来没见过你真心服过谁,怎么现在肯承认自己不如阿瑶了?” 文峰苦笑道:“我手执两大神器仍让人家打得鼻青脸肿,想不承认也不行啊!” 齐乃谦点头道:“阿瑶资质自是奇佳,但身上杀气太重,只怕会有损道心。这次她犯下如此重罪,本当依门规重处,现下罚她下山除魔行善,已是从轻发落了。” 文峰白眼一翻,撇嘴道:“你们这帮老家伙把阿瑶当宝贝疙瘩也似,看得比自己眼珠子还宝贵,谁信你们会真的为难于她?不过是杀了几个凡世恶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罪过。莫说是依云女帝派人上山理论,便是天外天龙化云亲来,你们也不会真的重罚阿瑶吧?” 齐乃谦微微一笑,笑容大是莫测高深,只听他轻声道:“困蛟龙于浅滩,便养不出翻云覆雨的能为,若把阿瑶一直囚在天虚峰上,不让她去江湖中历练,纵然她资质绝佳,亦终究难有大成就。这次借机放她下山,正是磨砺她的良机。至于她此行的安全……”他说到此处,眼神忽地转为凌厉:“按说阿瑶这等身负大气运之人,决不会轻易夭折,云丹儿是她天生宿敌,若是两人相逢,阿瑶死于云丹儿之手,那算是咱们技不如人,我太虚门自认倒霉,不会去另生枝节。但若紫阳宫不顾颜面,遣门中混沌境高手暗杀阿瑶,那太虚就算违背天外天龙化云的禁令,也要尽起全派之力,即刻杀上紫阳宫!我倒要看看,他紫阳宫金玄坛有没有这个胆子敢动阿瑶一根汗毛!” 文峰听罢,抚掌大笑道:“这几句狠话说得畅快,这才有堂堂太虚掌门的豪气。老爷子,要是你在萧师叔面前也能摆出这幅气势,只怕早已成就好事了!” 齐乃谦右掌一翻,一掌拍在文峰后脑之上,接着大声斥道:“叫你小子再胡说八道!” 这一掌好不沉重,直拍得文峰身子向下一沉。文峰手抚后脑,呲牙道:“你下手轻点儿成不成,就一点小聪明都让你打没了……”他在后脑揉搓几下,放下手来,又问齐乃谦道:“老爷子,紫阳宫有这么一个云丹儿,在正道各派之中并不是人尽皆知之事,你说金玄坛这老儿此次会不会让云丹儿在伏魔大会上露脸?” 齐乃谦略一沉吟,摇头道:“金老儿最擅长韬光养晦隐藏实力,若不是卓文长一事,咱们还都不知道原来天下第一神器便在紫阳宫手中。以金老儿的脾气,门中有云丹儿这等人才,自然轻易不肯宣之于外。这次玉虹城伏魔,那云丹儿八成不会前来,看来你小子见不成大美人,怕是要失望了。” 文峰微觉失望,接着笑道:“老爷子,你们罚莫瑶师妹下山,不让她来玉虹城伏魔,怕也是打着隐藏实力的算盘吧?” 齐乃谦点头道:“阿瑶若不犯下如此大罪,此次伏魔之行,我等确然不愿她前来。但现下她被罚下山,行止无定,也不知她是否会到玉虹城凑个热闹。” 文峰笑道:“她去凑热闹那是最好,我半年没与这丫头打架斗酒,倒真有些想她了呢。” 齐乃谦摇头道:“此次正道聚集,人多事杂,不但妖、魔各派会在暗中窥探,正道各派心怀鬼胎在亦不在少数。阿瑶现下修行不到绝顶,若是太早崭露头角,只怕会招来祸患,依我看,她还是不要去的好。” 文峰哈哈一笑,说道:“即要她下山闯荡磨练,又怕她出风头招惹祸端,患得患失,便如凡世普通爱护儿女的父母一般,老爷子,你这些年的道心算是白修喽……,话说我这几年进境也不慢,手中还有两大神器,若是让别人知晓也是大出风头之事,你们将阿瑶这般藏着掖着,生怕别人知道,却怎地不把我也隐藏一二?” 齐乃谦笑道:“你生性张扬,本领不高时还要强出三分风头,如今得了赤玄真传,咱们就算想把你藏起来又怎生藏得住?索性让你在天下正道之前显显本事,也好给为师长长脸面。再说了,你那赤玄斧赤玄盾,若非知道内情之人,等闲也没人看得出来,倒也不怕有人来抢了去。” 两人谈谈说说,一路无事,两日后众人便来到玉虹城上空。此时已是八月初六,北疆正道各派大都已提前到来。玉虹城上空修士纵横来去,丝毫不避凡俗。玉虹城是南化第二大城,城中百姓本来便常见修士在空中来往,此次天下修士群集,玉虹城城主早已广贴榜文,告知百姓有仙家盛事在城中举行,因此百姓见了满天乱飞的修士,倒也不以为异。 玉虹城离太虚群山甚近,加之南化毕竟是撮尔小国,太虚门本来并未在此地设立分堂,但四年前文峰将巴乌北来的讯息带回太虚之后,太虚门人便常来玉虹城查探消息,为往来方便,太虚门便在城中买了一座大园林,当作太虚门在玉虹城的分堂别院。 此次太虚门精英尽出,足有千余人,这园林虽大,园中房舍虽多,却也找不出千余间卧房。此时玉虹城中大客栈尽被正道各派人士住满,太虚门众人一来不愿去挤肮脏污秽的小客栈,二来也不愿分散,只得数人甚或十几人挤在一间卧房里。文峰与紫霄峰七八人被分在同一间房内,这七八人有一半是允字排行,其余文字辈的几人也都是他的师兄,文峰平日里虽与齐乃谦言笑无忌,但太虚门毕竟是正道大派,门中长幼之分其实甚严,文峰既然辈份最低,自然只能打地铺将就,他到房中看了一眼,低低咒骂一声,便出房寻了一处凉厅,倒在厅中的长椅之上,一会儿工夫便已呼呼大睡。 第二日一早,齐乃谦便只身前往天外天别院面见龙化云,太虚众弟子听从掌门令旨,不敢随意外出走动,以免在城中与紫阳宫弟子相见,另生事端。齐乃谦一去两个时辰,回来时,身边跟了两人,文峰在厅中闲坐,远远看见,见一人白袍微须,是个中年宿儒,另一人神清气正,目如朗星,却是自己的结义大哥燕卓然。 文峰对燕卓然的情义虽不能与长孙文全和叶澜相比,但两人毕竟同历生死,他四年不见这位结义大哥,此时陡然相遇,心中也极是欢喜,当下纵身飞到他身前,在他肩头重重一拍,大叫道:“燕大哥,好久不见啊!” 燕卓然听到风声,便知是文峰到了,因此任他拍向自己肩头,也不躲闪,待听到他喊叫,便朝他一抱拳,微笑道:“二弟,许久不见,想煞哥哥了!”

第十七节 万仙戮力 燕卓然身旁那中年儒生见到文峰,转头对齐乃谦道:“齐掌门,这一位便是文贤侄吧?短短四年便从逍遥境直抵金丹境第四层,这份资质,实在是难得,难得啊!” 齐乃谦笑道:“师兄客气了,令高徒不也一样只用四年便有此成就?他们两兄弟谁也不输于谁,修行上倒是半斤八两。” 文峰看不出燕卓然修为境界,听齐乃谦说他修为和自己相当,不禁又惊又喜,高声道:“大哥,你也修到了凝心境?哈哈,我还以为我闭关三年,一心用功,境界要比你和四弟为高了呢……” 燕卓然微笑道:“咱们两个占了四弟的便宜,每人分到三件神器,我回到书院之后,将三件神器都交于师尊发落,没想到师尊只留下了原属本门的镇派之宝至贤明德书,却将另两件神器都留给了我。想当年四弟手中只有一件玄冰离火扇,都能在数月之间连升数层境界,愚兄手握两大神器,若是在这四年之中还无所成就,当真是没脸说自己是四弟的结义大哥了呢!” 文峰听罢,点头大笑道:“说得也是,咱们这两个做哥哥的,总不能太不成气,可别叫叶澜那小子给小瞧了!” 燕卓然道:“我回到书院之后,一直在闭关修行,有心要去宁都城去见四弟一面,却一直不得其便。听说四弟与天外天弟子严烈大战一场,当上了天宁国师,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二弟,这四年之中你可曾去宁都找过四弟?” 文峰道:“他当上天宁国师的事儿,我也是前几天才听说,想来应当不假。哈哈,想不到咱们两个名门弟子还没闯出什么名堂,这小子却已经声名远播了。我这四年也一直未曾下山,当年咱们在赤玄宝库前分别之时,我曾说让四弟得到伏魔讯息之后到太虚找我,我在太虚等他到前天,却一直没见他来。想来正巧与我走岔了。我离山时曾告诉山上的诸位师弟,若有叫叶澜的上山寻我,定要留他到我回去。大哥,等咱们和正道诸派收拾了巴乌那老小子,你且莫急着回明德书院,先和我一道去太虚山,咱们三个好好聚聚,至少要先喝上它三天三夜!” 燕卓然听文峰相邀,却不急着答应,而是转头向那中年儒生瞧了一眼,眼中尽是请示之意。那中年儒生正是明德书院掌门,姓莫名远行,此时见了燕卓然神情,略一点头,接着对文峰说道:“当真是英雄年少,豪气干云,似我这等老家伙听说巴乌北来,一开始都吓得浑身发抖,现下虽明知有天外天的万仙伏魔大阵,但想起魔神王的无上威能,心中仍有栗栗之感。没想到文贤侄却全然不将这位大魔神王放在眼里,现在便已想着伏魔之后喝庆功酒了!” 文峰听了莫远行夸奖,赫然一笑,并不说话,却听齐乃谦哈哈一笑,指着文峰笑道:“莫师兄,你可别被这混小子骗了,他这哪里是什么豪气干云,分明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不明白魔神王这几个字所包含的无上魔威。以他现下的修为,若是能明白魔神王能为的万一,怕也不会空口胡吹这等大气!” 太虚诸长老本在主殿之中等齐乃谦归来,此时见他领了两人同来,便都迎了出来。诸长老都是混沌境界,便年纪轻些的也已活了八九千岁,自然人人都识得明德书院的莫掌门。莫远行见诸长老出迎,急忙上前与诸人一一见礼。众人寒暄一阵,由齐乃谦引着莫远行当先行入主殿落座。按理说以文峰和燕卓然金丹境的修为,众混沌境高手商议要事两人本不能与闻机要。但两人修为虽还不高,但在场诸人却都知道两人分别是太虚门和明德书院未来之栋梁,自然无人会将两名天才弟子等闲视之。加之燕卓然随莫远行前来,是为太虚门上宾,齐乃谦自不会出言让其回避,而文峰是燕卓然的义弟,也就老实不客气地跟着进了大殿。 齐乃谦陪众人坐定,等别院的丫鬟奉上香茗,便开门见山地说道:“天外天龙掌门传书天下,叫咱们于中秋之日齐聚此地。但我正道人士听说巴乌北来,人人除魔卫道之心急切,今日虽只八月初七,但天下正道已到了大半,除去无数小门小派的高手不说,便只正道十二大派也已到八派,只大宁寺、神剑门、群玉盟和晶帮四派未到。想来这四派人士不日亦会抵达。刚才我和莫掌门去了一趟天外天别院,共同面见了龙掌门,龙掌门分别给了我们一个锦囊,言明其中藏有那万仙伏魔大阵的阵图,让我等回来教门人仔细演练,以备来日伏魔之用。”他说到此处,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巧锦囊托在掌中,示与众长老观看。莫远行见状,也从怀中摸出一个一模一样的锦囊,轻轻托在掌心之中。 万仙伏魔大阵是天外天根本大阵,神妙处不可言喻,向为天外天不传之秘。众长老陡见了这装有阵图的绵囊,想起传闻中那大阵的无穷威力,心中都感振奋莫名,一时之间,却是无人说话。 众人出神半晌,只听萧乃清轻声说道:“想不到天外天如此大度,为降伏魔王,竟不惜将天外天根本法阵外传,单是这份胸襟气度,便无愧于北疆仙道第一大派之名。” 众人听了此言,心中都觉有理,纷纷出言附和,齐乃谦和莫远行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苦笑,一起摇了摇头,同时将手中绵囊又放回了怀中。 萧乃清见了两人神情,心下不解,面露疑惑之色,问齐乃谦道:“掌门师兄,难道小妹说得有什么不对么?” 齐乃谦道:“萧师妹说得也非全错,天外天肯将万仙伏魔大阵示于外人,这份胸襟还是有的。只是,要说此举会将这阵法外传,却是言过其实了。” 萧乃清听了,疑惑更增,皱眉道:“掌门人越说,小妹倒是越糊涂了。如今阵图便在咱们手中,到时候咱们依阵图演练阵法,自然便将这万仙伏魔大阵学会了。到时候天下各派都会布这万仙伏魔大阵,如此若还不算阵法外传,那天下便没有外传的神通了。” 齐乃谦道:“萧师妹有所不知,那龙化云给我们的,并不是完整的阵图。” “不是完整阵图?” 齐乃谦微一点头,说道:“龙化云将锦囊交给我和莫掌门时,叮嘱我等只可与本门弟子参研绵囊中阵图,万不可让别派人士看了去。纵是我与莫掌门,彼此也不能观看对方的绵囊。我与莫掌门既然答应了人家,自然不会食言而肥,离开天外天别院之后,我们分别拆开各自绵囊,自行看了其中阵图。原来……,原来龙掌门将阵图拆分成了十六份,其中十一份阵图分授正道十一大派,另外四幅阵图,乃是将十二大派之外的各派混作四处,分授四幅阵图,而阵心图形天外天却不肯示于外人。咱们各派只得大阵一角,依此分别演练,到时候组成大阵便是一套完整的万仙伏魔大阵。但以此阵降伏巴乌之后,各派只凭手中十六分之一的阵图,却无论如何无法再布成这万仙伏魔大阵。龙化云严禁各派交换阵图,各派人士一来答应了龙掌门,不便食言背信,二来也不敢因此得罪天外天,三来各派虽同是正道,但彼此之间多有嫌隙,比如咱们和紫阳宫便万万不会将阵图透露给对方。因此,天外天虽借北疆正道众派布下这万仙伏魔大阵,却并没有将镇派根本法阵外传。” 众长老听了掌门之言,彼此对视几眼,脸上都有惊叹之色,只听几人同声说道:“老谋深算,当真是老谋深算!” 莫远行看出各人脸上的惋惜之色,微微摇头,轻声道:“这万仙伏魔大阵乃是天外天的根本法阵,龙掌门为北疆苍生免受大魔神王之苦,肯将大阵示与各派已是难得的胸襟。守护本门镇派绝学不外泄乃是各派门人不可推卸之责,龙掌门想出这个办法,即能不误伏魔大计,又能保天外天阵法之秘不泄,当真是两全其美之策,莫某深感佩服。” 太虚门诸长老本道此次能得闻天外天阵法秘要,听齐乃谦说只得阵法一角,心中不免失望,但此时听了莫远行之言,暗想觊觎别派根本法阵确是不该,心中又不禁生出惭愧之意。 齐乃谦等众人面色转和,朗声道:“我和莫掌门此去天外天别院,龙掌门在给我二人阵图之外,还另有一番嘱托。”他说到此处,脸色忽而转为郑重,接着道:“龙掌门言道,咱们正道诸派有些门派之间小有过节,有些过节还着实不好说和,若在平日,诸派各凭本事,成败由人,他龙化云也不来管这等闲事,但现下伏魔大事为重,各派之间的仇怨为轻,若是有哪一派敢在玉虹城挑起私斗,那不免寒了天下英雄之心。这些话龙掌门之前在传书中已然说过,这次重又提起,显是怕咱们和紫阳宫见面时忍不住动手。他说得客气,但此语已和恫吓无异。本门实力虽说不弱,但要说不惧天外天,那自是欺人之谈。诸位长老听着,本门弟子在玉虹城期间,万不可与紫阳宫门人起衅,若有违反,严惩不贷!”

第十八节 佳客远来山岳震 众长老听了齐乃谦之言,都点头称是,莫远行也道:“我明德书院和天幕山庄仇怨尤深,龙掌门那一番言语大半倒是说给我听的。也罢,只要他们牧家人在玉虹城不来找我明德书院的麻烦,那咱们就先把彼此的过节放下。等此间事了,大家再各凭本事便了。” 太虚门和天幕山庄是友非敌,和明德书院亦是交情深厚,但太虚门众老均知,明德书院和天幕山庄世代为仇,实在容不得外人说和,太虚门众老自是不会去找这个没趣。 莫远行见太虚诸老神色尴尬,猜出众人心中所想,便也不再提天幕山庄之事,转过话头道:“龙掌门事务繁忙,只是给了咱们阵图,交待咱们不要在玉虹城了解私怨,此外更无别话。齐掌门,我想咱们此次伏魔,还需提防一事。” 齐乃谦拱手道:“还请莫师兄指教。” 莫远行道:“不敢!我想此次正道齐聚玉虹城,各派人士不下数万,任谁也不能将这许多修士认全。这般浩大声势,天下皆闻,北疆妖、魔二道之士亦不会坐视不理。若是有邪道修士混进玉虹城,甚或是扮作正道之士,不免会坏了咱们的大事。” 齐乃谦一笑,朗声道:“莫师兄,此事倒是你多虑了。” “愿闻其详。” “邪道小派不成气候,咱们不去说它。单说四大魔门,这四派虽都是外道,但彼此之间仇怨之深比咱们正道之间的那点过节更甚,四大魔门相互攻杀,从无止歇,每一派都想灭掉其余三派,一统北疆魔道势力。鬼影宗、罗刹阁和坠星谷早就将此事打探清楚,知道是森罗殿给巴乌指的路,那巴乌魔神来到北疆自然是助森罗殿称雄。三大魔门不敢得罪魔神王,却也决不会相助森罗殿,因此,这三派只会作壁上观,不会来玉虹城给咱们捣乱。至于妖族各派,自然是乐得看咱们正道和魔门打生打死,谁也不会来管这份闲事。掐指算来,妖魔二道,可虑者只森罗殿一派而已。但据我派查探得知,森罗殿元婴境以上高手尽被门中一件大事绊住,已有十余年未曾有门中高手离开森罗殿本山,莫师兄,你说只森罗殿一帮修为还不到元婴境的小家伙,见到咱们正道这数万高手,真的还有胆子前来生事?” 莫远行一笑,点头道:“原来如此,那倒真是我多虑了!” 众人说完正事,又闲谈一阵,莫远行便起身告辞,齐乃谦早已吩咐下人准备了酒宴,自是不肯放行。挽留再三,莫远行只是一味推拒,最后说道:“现下我得了阵图,急着回到明德别院,好与本门诸长老一起钻研阵法,龙掌门虽说巴乌中秋前不会来到北疆,但大魔神王的修为岂是我等所能揣测?自然是早一刻准备早一分安心。待得咱们练成大阵,将此魔降服,到时候大家共饮一杯庆功酒,岂不快哉?” 齐乃谦听他如此说,这才不再强留。众人送莫远行和燕卓然行到院门之外,就此拱手作别。文峰在燕卓然肩头轻轻一拍,大声道:“大哥,咱们这顿酒先行记下,你且回去好好研习阵法,等此间事了,咱们再去找四弟大醉一场。到时候和他说起咱们两个如何在天下正道之前出尽风头,非羡煞那小子不可!” 燕卓然笑道:“除魔卫道顺便出风头,倒是两不耽误。只是在那大阵之中不分本来修为如何,在阵中皆可动用大阵全部威能,数万修士人人都想在天下英雄之前露脸,到时候怕是轮不到咱们兄弟两个吧?” 文峰手一挥,祭出赤玄石斧,大笑道:“有哪个不长眼的混蛋敢和老子抢风头,倒要问问我手中这把赤玄斧答不答应!” 燕卓然仰天大笑三声,笑声甚是欢畅,笑罢朝太虚诸老躬身一揖,转身随师父去了。 第二日,太虚门千余高手齐出,向西北飞了一万余里,在群山中寻了一片谷地,依龙化云所授阵图演练阵法。这阵法一旦运转开来,其中人如蝶舞,宝光纵横,那玉虹城中尽是凡人,自然不是习练阵法的所在。好在此次来玉虹城的修士虽多,但阵法只分成一十六份,玉虹城之西数十万里尽是茫茫群山,各派任选一处野山做演武之场,自然不会这么凑巧遇到别个正道门派。 如此习练十余日,太虚门众人已将这阵法一角演练纯熟。眼见中秋已过,巴乌却仍未来到,各人不免心焦。如此又过七八日,转眼将至八月底,这一日午间,文峰正在凉亭中打盹,忽听半空中一声雷响,有一个平和的声音在空中说道:“有客远来,诸位同道,且随我同去招待佳客。” 文峰一醒,不知这声音是何人所发,。正自纳闷,却见齐乃谦领着二十三大长老一起出殿,起身升空,口中说道:“龙掌门相招,太虚弟子,随本座去降伏魔尊!” 文峰哈哈一笑,挥手祭出赤玄斧,大叫道:“这老家伙终于到了!这般磨蹭,老子还以为他不敢来了呢!”说着飞身而起,跟在太虚诸老之后。 龙化云以大神通传音玉虹城,城中无分修士凡夫,人人将他这一句话听得清清楚楚。众凡人听到空中传下这句话,一时不明所以,抬头看时,只见无数修士如燕雀离巢,腾空而起,在空中聚作一处,密密麻麻,遮天蔽日,接着化为无数流光,朝西方一闪而逝。 当年司空铎以紫色小球为巴乌指引路径的火山,距玉虹城只六千里,这数万名正道修士之中,修为最低的也是金丹境,加紧赶路,日行四五十万里亦不在话下,这区区六千里路程,自是转瞬而至。 这一片野山之中,向来人迹罕至,山下本有一座村落,也在四年前被森罗殿一行人以邪术尽数害死,山村中茅舍四年来无人修缮,经风吹雨淋,鸟兽栖奔,大多都已损毁倒塌,只留断壁残垣于地。文峰和燕卓然故地重游,想起四前年在此处和司空铎等人斗智斗勇,如今当日同伴大都身死,卓文长也已是敌非友,两人遥遥对视一眼,心中都有隔世之感。 文峰心中感慨,正自出神,忽听一人朗声道:“诸位同道,布万仙伏魔大阵!” 文峰听这人嗓音和方才在玉虹城听到的话声一模一样,知道说话之人便是当今北疆仙道第一人,天外天掌门龙化云。他从没见过这位传说中的神仙人物,心下好奇,不知这位跨过天人之隔的大人物生得怎生模样,循声一望,不禁大失所望,只见那说话之人国字脸膛,面有风尘,相貌虽不丑陋,却也极是普通,并无半点道骨仙风,若非他身着一身天外天掌门华服,相貌便如凡尘市井中普通中年汉子无异。 文峰见大名鼎鼎的天外天掌门居然是这幅样貌,心中着实吃了一惊,接着便念头一转,哈哈笑出声来,暗道:“老子糊涂了,一个人相貌如何,乃是娘胎里带来的,更改不得。纵使凭神通变化,亦只是障眼之术,并不会改变本相。谁说修为绝顶便得是仙风道骨的样貌了?等老子日后修到洪荒境界,不一样还是这幅丑样子?又哪里有半分神仙气态?” 随着龙化云一声令下,各派便依这些日子所习迅速列阵。天外天之中行出十五名长老服色修士,飞到十五处阵列之前,引着众人列成大阵。这十五人待各派占住阵位之后,重又回到天外天阵列之中,龙化云一挥手,天外天众人移形换位,也列成一个阵式,占住阵心当中。 只听龙化云一声轻斥,在场数万人众人人感到一股沛然大力充盈身躯,每个人都觉自己举手投足之间便有憾天动地之能。这份能为是每个修士一生梦想,众人陡然臻此境界,立时又惊又喜,有些人更是喜极而泣,不能自已。另有心智清明之辈知这份能为只是大阵之力,便静心体悟玄通,盼这份体悟能在日后助益修行。 数万修士沉浸于大阵的妙用之中,久久无人说话。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一只大雕远远飞来,视数万人如无物,从大阵中直穿而过。众人见状大奇,不明这大雕为何如此大胆,待那雕儿飞出大阵,才有人明白过来:“原来这阵法能自藏形迹,在阵外非但看不到大阵,居然连数万人的气息也一同掩盖了!” 众人正自惊叹,忽见龙化云双目一张,沉声道:“来了!” 众人飘在半空,脚下便是黑洞洞的火山口,龙化云这两字出口,人人都朝火山口看去。过了好一会,仍不见有人从火山中冲出,亦没有半点声息传上,四野寂静如死,落针可闻。文峰低头瞧了一阵,未见一丝异状,心中大感气闷,暗想:“这龙掌门也不知已活了几十万岁,难不成老糊涂了?这火山里屁动静都没有,来了?来什么了?你大姨妈么?” 正自胡思乱想,忽觉整个天地猛地一震,便如众人不是身在空中,而是处身大海,海底地牛翻身,震荡海水,带着众人载沉载浮,难以稳住身形。 众人一惊,数万人心间同时闪过一个念头:“来了!”

第十九节 绝天伞下黑风急 群山先是猛地一震,接着便轻轻颤动,起伏有如微浪,山上泥土抵不住震荡之力,连同满山树木花草滚滚而下,只一会工夫,漫山葱翠涤尽,只留下光秃秃黑黝黝的山石。 文峰见此景象,不禁咋舌不已,暗道:“这大魔神王的手段果然不一般,还没露面,就把群山弄得秃驴也似。莫不是这巴乌弃恶从善,归顺了佛门?” 地面震荡越来越频,群山如涛,翻涌不休,那火山本就中空,经不住这震荡之力,终于化作块块巨石轰然塌落。又过一会儿,群山由近而远如沙堡一般座座崩碎,举目所及,数百里内群山尽毁,雄峻险峰转眼间化为满地碎石。 空中修士眼见这等天地巨变,都忍不住变了颜色。众人本以为有万仙伏魔大阵为依,此战可操必胜,但这时亲眼见到大魔神王这等撼天动地的威能,不少人心中立时打起了退堂鼓,只是众人毕竟身居正道,又都是自愿前来伏魔,终不能还未见敌人之面便落荒而逃,是以虽有人心中怕极,却终究无人转身飞遁。 大地又抖一阵,渐渐不再颤动,山野中走兽无力脱此灾劫,尽数死于非命,旷野寂寂,唯闻风声。空中数万修士人人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却无人敢发一言。 又过一盏茶时光,地面陡地裂开,无数巨石冲天而起,直上数百丈,一时之间,大石纷落如雨。待得石雨落尽,地面之上现出一百余丈高的恶兽,那兽六足四翼,紫面黑鳞,背上生满尖刺,如犬牙交错,根根向天,有无数岩浆自这巨兽身上滚滚而下,奔涌翻腾,鲜红如血,浇在地面巨石之上,发出滋滋声响。 那恶兽仰天咆哮一声,吼声中尽是凶残暴戾之意。这声吼叫激得四周空气生出肉眼可见的波纹,地上巨石着波纹一扫,立时化为石粉,簌簌而落。 众修士借大阵隐去了形迹,这一声吼叫的威力自也被万仙伏魔大阵挡在了阵外,但众人听到这吼声中的浓浓杀意,仍忍不住心头发寒。 那巨兽摇头摆尾,又咆哮几声,忽地长翼一展,身子缓缓缩小,片刻之间已变作一个中年文士,这文士身着黑袍,腰悬紫带,生得轩然霞举,卓荦超伦。 那文士左右一张,见四野无人,脸上微露讶异之色,接着袍袖一拂,便欲起身飞走。忽听空中一个平和的声音说道:“巴乌魔尊,远来辛苦,龙某在此等候多时了。” 巴乌双目一张,乌黑的双瞳蓦地涌出一团紫气,暴喝道:“何方小辈?还不现身!” 龙化云手中法诀一引,独自现出身形,朝巴乌微一躬身,拱手道:“天外天掌门龙化云,见过巴乌前辈。” 巴乌眼中紫意一涨,迅即退去,接着淡淡说道:“原来只是一个洪荒境小修,居然能满过我的耳目,也算有些门道。你是天外天掌门?墨殃和白谨那婆娘呢?” 龙化云道:“墨殃神尊和白谨神尊是本门开派大神,一直守护我派威名之不坠,还望前辈提及本门祖师之时,言语上能恭敬一二。” 巴乌长笑一声,说道:“恭敬?我和白谨那婆娘打交道时,墨殃那小子还不知道在哪儿玩泥巴呢,更不要说你这个晚辈,你居然来跟我说什么恭敬不恭敬,是谁给你的胆子!” 龙化云道:“前辈既与本门开派祖师有旧,今日前辈远来是客,恰可由晚辈迎接一二,以稍尽地主之谊。” 巴乌见龙化云面色平和,不见喜怒,心中反觉疑惑,他双眉上扬,眼中又涌出浓浓紫气,左右扫视一圈,不见丝毫异状,这才放下心来,轻哼一声道:“若是墨殃和白谨亲来,老夫或许还会忌惮三分,但仅凭你这点本事,真是给老夫提鞋都不配。我看在墨殃和白谨面上,今日暂不杀你,你若想活命,还是赶紧给我滚得远远地吧!” 龙化云一笑,朗声道:“自神州五分之后,西域魔族和我北疆修士便一直井水不犯河水。魔尊贵为魔神王,修为通天,在西域和诸王争那魔帝之位想来亦大占赢面,何必不辞辛劳,来趟北疆这滩浑水?我在此奉劝一句,魔尊不如从何处来便回何处去,如若不然,晚辈怕是要失礼了。” 巴乌哈哈一笑,指着龙化云大声道:“你本领虽低,好歹也能与天地同寿,老夫从阴阳未分之时活到现在,还从未见过似你这等不惜命之人!也罢!既然你一心求死,老夫今日就成全了你!” 龙化云叹息一声,沉声道:“既然前辈不听劝告,我也就顾不得前辈与本派白谨神尊过往的那点儿情分了!” 巴乌袍袖一甩,怒道:“什么过往情分!太古之时我与白谨那婆娘也不过在魔帝治下同殿为臣,后来白婆娘委身墨殃那臭小子,实是丢尽了咱们魔族众王的脸。老夫早与她恩断义绝,还提什么往日情分!” 龙化云一挥手,祭出一柄油布黑伞,摇头叹道:“既然如此,那晚辈只好向前辈讨教几招了。” 巴乌朝龙化云手中的黑伞瞧了一眼,仰天打个哈哈,接着大声说道:“我巴乌一生纵横天下,当年便是在魔帝之前,他也会对我礼让三分,没想到如今竟被人如此小瞧了!小畜生!墨殃只给你一把绝天伞便来对付老夫,当真是欺人太甚!真当我怕了他们夫妻不成?也好,我一路涉险来此,功力大损,你修为虽低,总是洪荒境界,让我吸干了倒也不无小补,小子,你纳命来吧!”说罢右臂一挥,一杆大戟横空而过,朝龙化云头顶直砸而下。 龙化云毫不惊慌,举起手中黑伞向旁轻轻一拨,接着手腕轻抖,那大戟落势立止,绕着伞尖转了两个圆圈,就此凝住不动。 巴乌这一惊直是非同小可,伸手想要招回大戟,却见龙化云朝他微微一笑,轻声道:“前辈在忘情海中伤损得不轻啊,如此一来,我倒是有些兴师动众了……”他手中法诀一引,喝道:“北疆正道豪杰,一起见过巴乌魔尊!” 随着他这一声断喝,万仙伏魔大阵立时现出形迹,数万修士现于当空,个个严阵以待。巴乌见状,脸色剧变,大叫一声:“冥夕误我!”便欲纵身而走。 龙化云左手一招,道一声:“收!”巴乌身不由己,被一股大力牵引,立时被拉入了大阵之中。 文峰见这魔神王现身之时威势极大,将周遭数百里群山尽数震塌,这份能为果然超乎想象,但等这魔神从兽身化为人身之后,似乎便成了一个普通修士,刚才他御大戟一砸,方位劲力都属平平无奇,居然被龙化云轻而易举地接下。现下还未开打,这魔尊居然便想逃跑,在文峰看来,实在是有失他堂堂大魔神王的身份,叫人好生瞧他不起。 巴乌陷身大阵,眼见无法逃脱,当即大吼一声,眼中紫气弥漫,伸手招回大戟,当空横扫而过。戟峰所向,天地失色。那大戟扫过之处,乃是归真剑派所占阵位。归真剑派诸修见这一戟石破天惊,立时人人脸上变色。但众人习练阵法多日,倒也不会轻易乱了阵位。只听归真剑派掌门澹台正秋一声令下,数百名剑士同时出剑,朝那大戟格去。 归真剑派诸修同时出剑,但诸人终究手法有高下,出剑不及掌门迅捷,澹台正秋手中哀叹剑一马当先,与大戟撞了个正着。谁知这一戟看似沉猛,戟上所蕴劲力却似乎并不甚强,归真剑派数百剑还未抵达,便只澹台正秋这一剑,那大戟便抵受不住,被轰地一声倒砸而回。这一下最吃惊的倒是澹台正秋自己,他与这魔神王正面交锋,本已抱了必死之心,没想到一招交过,自己手臂只是微微一震,那大戟却被他一剑击回。澹台正秋心中惊异,伸手招回哀叹剑,抬头朝巴乌一望,只见巴乌接住大戟,在空中连退三步方才稳住身形,脸上紫气褪尽,代之一片苍白之色。 巴乌深吸一口气,握住大戟,不再出手,转头问龙化云道:“你这是什么阵法?怎地一个小小混沌境修士竟能当我全力一击?” 龙化云双手一摆,示意众人暂缓出手,接着对巴乌微笑道:“此阵名为万仙伏魔大阵,乃是本派两位祖师近百万年来新创,前辈久不来北疆,是以不识此阵。” 巴乌苦笑一声,喃喃道:“万仙伏魔,万仙伏魔……,白婆娘为对付咱们这些老相识,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啊!”说摆长戟一横,长笑道:“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一帮蝼蚁到底能奈我何!”说着身化流光,将大戟舞作一片光影,在大阵中左冲右突,咆哮不止。 众修士功力与巴乌差之远甚,大都看不清他身法,只得将手中法宝朝光影之中击去。这万仙伏魔大阵之内自成天地,阵中修士虽多,却无被自己人误伤之虞。一时之间,只见宝光漫天,状若流萤,但听得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不时伴着巴乌阵阵怒吼,数万修士畏惧之心尽去,一个个都打点精神,驭法宝朝巴乌乱砸。

第二十节 到穷途 血祭破金汤 众人全力运转大阵,打得巴乌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如此大战半日,巴乌所化的光影之中渐渐盈起一股紫意。魔族尚紫,众人初时只道这紫意是巴乌另使的神通,心中都颇为忌惮,但又斗半个时辰,只见那紫意越漫越广,但巴乌戟上的劲力却越来越弱,到得后来,众人法宝之上也沾染上丝丝紫痕,沿兵器上缓缓流动。此时便是心思稍迟钝之辈也知这紫意是巴乌身上所流出的鲜血,众修虽看不清他身形,但知他身上负伤,信心更增。 众人大战半日,借大阵玄妙滋养,精力不减反增。巴乌本来就不敌大阵威能,受伤之后更是支持为难。众人只见阵中大戟幻化的光影越来越淡,到得后来,已能从重重戟影之中隐约看到巴乌的身形。只见他衣衫尽毁,露出袍下甲胄,那铠甲通体幽黑,似由一片片黑鳞拼成,此时黑鳞经满阵纵横的宝光一照,映出粼粼波光。 又斗一个时辰,巴乌戟势渐缓,阵中大半法宝都破开戟影轰在鳞甲之上。阵中修士不分境界如何,此时每人都能动用全部大阵威能,但各人手中法宝毕竟有高下之分,大多修士手中只有普通法器,连仙器都拿不出一件。这等法宝轰在巴乌的鳞甲之上,只是爆出道道火星,在鳞甲上留不下一丝痕迹。但这时那鳞甲已被砍出了数道缺口,甲上遍布白痕,显是各派神妙法宝所留的印迹。m.33s. 众人胜券在握,都好整以暇的出招攻敌,有心之人便细细观看是何等法宝能破开鳞甲,也好见识一下各派神兵。只见龙化云手中绝天伞到处,鳞甲之上便会出现道道裂纹,其余正道十二大派的掌门每次出手也都能在鳞甲之上留下或深或浅的白痕,显然各大掌门手中所持便非神器也是仙器中的极品。众修士大都从未见过神器,此时陡然见到如此多的神兵利器,心中无不振奋。只盼各大掌门出手能慢上一些,好让自己一睹神器真容。 文峰事先得齐乃谦嘱咐,要他稍微隐藏实力,不可将两件神器都示于外人,因此他这时只使一件赤玄斧,并未将赤玄盾一起祭出使用。他经这半日大战,越打越是兴发,这时忽地大吼一声,奋起全身之力,一斧斜斩而下。此时戟影已然极淡,赤玄斧不遇丝毫阻碍,破开戟影,正砍在巴乌左腰。 石斧砍中鳞甲,声如金铁交击,巴乌大吼一声,腰间爆出一团紫花,紫血迸溅,娇艳绝伦。 文峰劲力一收,将赤玄斧召回手中,巴乌陡受如此重创,抬眼见伤自己的人居然只是一个金丹境修士,不禁大怒,戟影一收,朝文峰胸口击到。文峰见大戟来势骇人,不敢托大,举斧朝戟尖上猛砍而下。远处燕卓然关心义弟,怕文峰挡不住这惊天一击,手中千秋浩然笔上毫毛径天,直朝大戟杆上缠到。更新最快电脑端:/ 赤玄斧和大戟一碰,巴乌只感胸口滞闷,哇地一声喷出一大口紫血,燕卓然缠住大戟,只觉戟上劲力微弱,便真元一收,将大戟拖到身前,左手轻轻一拿,将大戟捉在了手中。 巴乌失了兵刃,怒哼一声,接着低头缩身,双臂猛地一振。他身上鳞甲受他法力激发,散作片片黑鳞,朝四面八发直射而出。这鳞甲并不甚大,可说也奇怪,鳞甲迸散开后,所化的黑鳞居然铺天盖地,直似无穷无尽。众修士只觉眼前尽是黑鳞,便以法宝拍打亦是不能。好在大阵之威无处不在,众修士身前都自有一层屏障将黑鳞尽数挡住,使之不能为害。 待得黑鳞力尽坠落,众人只见巴乌立在阵心,赤了上身,两手空空,身上紫血淋漓,脸上亦满是鲜血。龙化云见他如此情状,将手一摆,示意众人罢斗,然后对巴乌说道:“前辈,胜负已分,再斗无益,不如前辈随我去天外天一趟,看在本派白谨祖师的面上,我也不会太过为难前辈。” 巴乌呸地一声,吐了一大口紫血,对龙化云冷笑道:“黄口小儿,老夫纵然落败,又岂会向你这等蝼蚁求饶?”他忽地抬头向天,大吼道:“白老婆娘,你如此害我,大家一起死便是!我纵然骨肉成泥,也能让你的传人给我陪葬!”说着双手一招,祭出一杆长幡,那幡漆黑如磨,幡杆却是紫幽幽的,黑幡之上有一层淡淡紫雾萦绕,让人瞧不清幡上真容。巴乌双手一摇,将长幡朝龙化云一指,大笑道:“是你逼我这样的!” 龙化云从现身之初,一直镇定如恒,便是之前见巴乌将数百里山峰尽数夷为平地,他也是面不改色,此时见到这杆黑幡,他脸色却立时大变,身子向后一缩,唰地一声撑开手中绝天伞,颤声说道:“天……,天浊地清幡!” 阵中诸修士大都听过天浊地清幡的名头,此时陡然见到这天下第二神器,想到传说中这魔幡的种种无上魔威,心中都生出无穷惧意。 龙化云撑开绝天伞,等了片刻,只觉伞上并无劲力传来。他大了胆子,将伞稍稍移开,朝巴乌一望,直见他仍是紧紧握着那黑幡,身子一动不动,脸上却是犹豫不决的神情。 龙化云心念一转,长吁一口气,收起绝天伞,对巴乌笑道:“我一时大意,险些被你骗了。瞧你手中所执,似乎倒真是那天下第二神器。但魔帝早在诸神大战之前便已殒命,如今天下虽大,复有谁能再现此幡威能?可叹!空有不世奇宝,却再也无法发挥威力了。”(、域名(请记住_三<> 巴乌略一沉默,脸上犹豫之色褪去,换之一片决绝神情,接着咬牙道:“无知小儿,今日就让你长长见识!”说着身上肌肤龟裂,犹如被万千看不见的利刃切割一般,伤口之中却无鲜血流出,有丝丝紫气从他身上万千伤口和七窍之中快速溢出,慢慢凝成一团。 龙化云见此异状,并不惊慌,摇头叹道:“前辈,我劝你不要白费力气了。你纵然用全身功力自爆,也破不了这万仙伏魔大阵。” 巴乌隐在一团紫雾之中,恨恨地道:“我盗幡时被西域诸王合力所伤,又在忘情海中耗费了太多精力,如今功力十不存一,才会落到这般境地,若是我功力如初,这区区万仙阵怎能奈何得了我?” 龙化云长叹一声,收起绝天伞,祭出一尊玲珑玉瓶,将瓶口对准阵中那一团紫气,高声说道:“前辈,你乃天地化生,阴阳未分之时便起始修炼,到得如今,太古诸神大半身殒,你亿万年修为着实不易,我实在不愿你步魔帝后尘。你不须自暴,晚辈功力不足,无法将你收入瓶中,只要你自愿进瓶,我将你带回天外天拘禁,尚能保全你一条性命。” 只这片刻工夫,巴乌身躯已全然毁去,化为一团浓浓紫雾,他的声音却仍从紫雾之中清清楚楚地传来:“无耻小儿!想以两仪瓶夺我一身神通!我宁愿将这一身残余修为喂了魔孑,也不会让你占这个现成便宜!” 文峰不知魔孑是何人物,左右看时,见大多修士也是一脸疑惑,显然从未听到过这个名字,但阵中各派混沌境高手却都面露畏惧之色,龙化云更是脸色大变,厉声斥道:“你这魔头,死到临头还在这里胡说八道,魔帝早已在佛魔大战中死在阴川,你一心求死,去见魔孑不难,可要说把一身修为拿去喂他,却又如何能够!” 文峰听龙化云如此说,才知魔帝的本名乃是魔孑,但魔帝殒命于太古佛魔大战乃是修真界人尽皆知之事。这巴乌忽生此言,确然让人摸不着头脑。 巴乌哈哈大笑,笑罢阴森森地道:“如今才知道害怕,却是来不及了!”说罢紫气一缩,化为一道轻烟,钻入了那黑幡之中。 那长幡本来随风而动,吸入紫气之后,幡布却忽地定住,众人只感微一失神,似乎整个天地也随这黑幡一起定住了。阵中修士无分修为高下,每个人心中都升出一股惧意,这恐惧不知其所来,但沛然莫能抵御,似乎整个心神都这恐惧吞噬殆尽。混沌境以下修士被这惧意一侵,立时便失了神智。场中只龙化云并各派混沌境高手神智不失,但也觉头脑昏沉,手足僵硬,便是小指头也无法再动上一动。 龙化云见此巨变,心中即惊且惧,抬眼看时,只见那黑幡一抖,从幡中猛地窜出一物。那物状似人形,通体黝黑,身形雄伟,顶天踏地,直有千丈,有一青一紫两条巨龙盘于双臂,颈上头似山峰,前后各生一面,正脸双目如海,紫意漫天,背面脸上却只有一只眼睛,竖在额上,紧紧闭住,面呈愤恚之相。 龙化云见了巨人这等情状,想起书中记载,心中立时便如死灰一般,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反复响起:“魔帝还活着!魔帝还活着!”

第二十一节 空山寂 龙化云见传说中的魔帝现身,知道此番再也不能活命。只得长叹一声,闭目待死。众人自这巨人现身之始便都被心底泛起的无边惧意吞噬了神智,无人再能动弹分毫,那万仙伏魔大阵自也停了运转。但各人阵位不乱,大阵之力一时不散。仍将巴乌困在阵中。 龙化云哀叹片刻,不见有异,心中惊讶,又睁开眼来,只见那巨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双眼虽睁着,但紫色双瞳却呆呆直视前方,眼中无一丝神采,这样子似生非生,似死非死,便如活死人相似。 龙化云见此情形,心中生出一丝指望,暗道:“莫非魔帝元神已灭,只剩下一幅身躯被拘在天浊地清幡中?”他又朝那巨人看了几眼,心中更笃定几分,忖道:“若是如此,今日或能逃得性命。这魔帝元神尽丧,只余一幅空壳,却仍能仅凭气势定住我等,魔帝之威,果然名不虚传!” 他心中惧意稍减,暗中凝运功力,手足渐能行动。却见长幡上紫气一动,带着黑幡朝阵外冲去。魔帝身躯本被拘于幡中,此番借巴乌搏命之功才暂时从幡中现出身形,但仍是脱不出黑幡束缚,天浊地清幡既然向阵外冲出,自然带着魔帝身躯向外移动。 龙化云大惊,知道凭自己功力实在无力阻拦这巨人出阵。眼见这巨人腿不抬,足不动,身子随天浊地清平平而动,向大阵一角冲去。 幡上紫气是巴乌所化,此时他身躯虽毁,神智不失,所逃方向乃大阵最薄弱的所在,正是由各路散修组成的大阵一角。诸散修身子不能移动,眼睁睁看着那巨人撞到,却是无处可躲。 众修士布阵时在空中所立方位甚是稀疏,魔帝身躯虽巨,所撞中者也不过百余人。这百余人被魔帝撞中,哼也没哼一声,立时化为肉泥,魔帝身子不遇丝毫阻碍,破阵而出。 万仙伏魔大阵一破,阵中滂沱灵力忽地失了控制,在残阵之中横冲直撞,阵中诸修士受这灵力反噬,一个个都坠落于地,砸得地面碎石乱飞。众人在阵中之时不分修为如何出手都有憾天动地之威,但此时大阵灵力反噬,却是依着众人修为高下而分出不同,修为越高者所受反噬之力便越大。 阵中以龙化云修为最高,他只觉无边灵力逆行而上,钻入他四肢百骇,在经络中掀起涛天巨浪,一时间只觉胸口滞闷,哇地一声喷出一口血来。 他虽身受重伤,心中却仍念着魔帝之事,暗想若巴乌引着魔帝身躯在场中来回奔走几趟,在场正道修士不免要全军覆没。当下不管体内万刀绞割之苦,抬头看时,只见魔帝身形一闪,陡然消失无踪。巴乌所化的紫气在天浊地清幡上一绕,朝西方直飞而去。 龙化云知魔帝身躯被天浊地清幡重又拘入幡内,心中便松了一口气。魔帝既然消失不见,他身上自然散发的魔威立时无影无踪,场中修士不受魔威吞噬,都慢慢恢复了神智。 众人神智虽复,但人人都受大阵灵力反噬,受伤虽然不重,但一时间各人均感五内如沸,都失了行动之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紫气裹着长幡消失于视线之中。 西北数百里外未被巴乌震塌的一座山峰之上,有十余个紫袍人小心翼翼地伏在长草之中,都举着千里镜向一众正道弟子观看。有一个紫袍人见数万正道之士人人跌坐于地,大都口喷鲜血,干看着巴乌挟天浊地清幡逃走,却无一人出手阻拦,他心中登时大喜,放下千里镜,对身边一人低声道:“司空堂主,正道这数万人全都让巴乌神尊给废了,咱们现在下场,正可去捡个现成便宜,只消一把太阴焚灵魔焰烧将过去,咱们便能为本门立下不世之奇功,将这数万正道人士一网打尽,到时候北疆亿万里疆土尽成我魔门乐土!” 他身边那人转过头来,露出一张阴沉面孔,瞧容貌却是叶澜等人的老相识森罗殿金煞堂座下原香主司空铎。司空铎四年前为巴乌指路有功,虽说他手下部众尽数死绝,但森罗殿殿主厉虔自不会在乎这区区数十名低辈弟子的性命。司空铎有功无过,得厉虔重赏,不但由香主直升堂主,还破例收其为亲传弟子,亲自授其神通,让其进入森罗殿灵根之中闭关修行。这四年之中,司空铎得森罗殿大力栽培,修为突飞猛进,到现在居然也已修到了金丹境第三层境界。一时间志得意满,在森罗殿中风头无两。 此时他听了身旁那紫袍人之言,朝他冷冷看了一眼,鄙夷道:“要去你去便是,咱们在这里静待你老兄立下不世奇功!” 那紫袍人脸一红,兀自辩解道:“堂主,机不可失……” 司空铎双目一张,轻斥道:“蠢货!咱们这一帮人都是金丹境界,殿主念在此行事关重大,不惜得罪冥夕神尊,也只敢从大阵中抽调两位元婴境前辈来为我等压阵。现下北疆正道齐聚于此,咱们离他们几百里都还怕他们发现咱们的行迹,你居然要自己冲过去送死,那老兄请自便,恕本座不陪你做这等蠢事!” 那人被司空铎说得面红耳赤,喃喃道:“可是……,可是他们都受伤了啊,现在数万人一动不能动,还不是只有任咱们宰割的份儿?” 司空铎白眼一翻,说道:“场中只混沌境高手便有不下两百位,更不要说还有一个洪荒境的龙化云,这两百多人便只一人恢复了半分功力,便能让咱们这一行人全都死无葬身之地。这些人现下虽都坐在地上,但你怎知他们不会在一时三刻间便能恢复行动之能?你这蠢货的命不值钱,老子和咱们一起来的众兄弟的命却是值钱的紧!” 那紫袍人听堂主训斥,终于不敢再说。只听他身后一个声音淡淡说道:“司空铎,本派为冥夕神尊布阵治伤,派中元婴境修士已有二十余年未曾出山,此次殿主破例让我们两人出山,咱们便不能无功而返。眼下巴乌神尊被正道众鼠辈逼走,看来伤损颇重,我二人修为虽比你为高,但殿主临行前吩咐,此行一切唯你马首是瞻,现下咱们要如何办,你快拿个主意出来吧!” 司空铎听到这人话声,脸色立时由鄙夷转为恭敬,回头对说话之人轻声道:“方堂主言重了,殿主他老人家虽有此吩咐,但有你和戚堂主两位元婴境高手在此,我怎敢自作主张?” 那方堂主轻哼一声,说道:“你不必如此客气,本门之中,殿主之令便是圣旨,他老人家既然如此吩咐,我和老戚纵然修为高过你,此次也得听你号令,你有何打算,但说无妨。” 司空铎回过头,举起千里镜,朝数百里外坐地疗伤的数万正道修士又望了几眼,略一沉吟,低声道:“咱们此行只为接巴乌神尊回归本门。因知正道诸派高手尽集,本门一来诸高手抽不开身,二来怕门中高手来得多了会被龙化云等正道高手发觉,因此才只派咱们这十几人来此相机行事。眼下巴乌神尊虽寡不敌众,在万仙阵中吃了不小的亏,但终究破阵而去。咱们只消在正道之前找到神尊,接他老人家回归本门,那便能不负殿主重托了。” 他话一说完,回头看向方堂主和他身边的戚堂主,要听二人意下如何。那戚堂主微一皱眉,说道:“巴乌神尊躯体被正道众霄小毁去,眼下仅有一丝残魂附在天浊地清幡上。他为躲避正道追赶,必然寻隐蔽之所藏身,在这茫茫群山之中,却要到哪里去寻这杆长幡?” 司空铎叹息一声道:“巴乌神尊向西而行或是诱敌之策,飞出一段之后,再改道别行亦大有可能,但咱们别无线索,要去找他也只能先向西行。”m.33s..33s. 戚堂主和方堂主对视一眼,同声道:“事不宜迟,咱们快去!” 众人害怕飞到空中被正道人士发觉,因此只敢在山峰之间穿行,如此向西潜行千余里,这才飞到空中,向西疾追而去。 却说叶澜在太虚门等文峰回山,头几日尚由褚文良等人陪着在各峰游览,但太虚门金丹境以上尽数离山,临行时各峰首座嘱咐留守弟子,命各人尽心守护山门,不可懈怠,而每日早晚两课亦不可停歇,不能因山上无长辈督促便误了修行。褚文良等人诸事繁杂,自然无法时时陪着叶澜。数日一过,褚文良给了他一张灵符,让他佩在身上,便可在太虚诸峰出入无碍。 太虚群山是仙家福地,有主峰七十二,然现下太虚只有混沌境修士二十四人,因此便只二十四峰上有太虚门人居住,其余四十八峰虽亦在太虚法阵守护之下,暂时却是无人。太虚诸峰景致绝佳,各峰奇景各有不同,叶澜闲来登峰览胜,倒也甚为惬意。只是太虚门人之中与他相熟的便只文峰和罗文琪两人,二人都是金丹境界,现下都已离山伏魔,叶澜本想到天虚峰上见一见莫文瑶,但想起长孙文全,心下甚是伤感,心想见了莫文瑶不免更增心伤,倒还不如不见得好。因此他连天虚峰也不愿去,整日只在其余各峰闲逛。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如此过了二十天,太虚群峰景色虽美,叶澜无人相陪,心中亦感无聊。太虚群山离玉虹城甚近,齐乃谦为安山上群弟子之心,每日都会遣火羽鹤带信回山。这一日,叶澜向褚文良打听,得知正道诸派已然将阵法练熟,而巴乌近几日便会抵达,到时候正道诸派以大阵迎敌,可说是万无一失。叶澜心想此战既然有胜无败,自己与其在山上闲逛,倒不如去那火山旁瞧瞧热闹,待文峰和燕卓然出阵之后,自己上前相聚,更添喜悦。他知若告知褚文良等人离山之意,众人定会阻拦,索性便留书一封,置于文峰房中桌上,当晚便趁夜离了太虚山。 他身有灵符,出入太虚畅通无阻,飞离太虚之后,一路疾飞,只用了一天半工夫便已飞出七十余万里,他取出天地罗盘,见距当年那火山已只一万余里,当下微微一笑,提气前飞。 正想着见到两位大哥的欢喜情状,心中忽生异样之感,抬头看时,只见远远一杆黑幡拖着一道紫气迅捷无伦地朝他直扑而至!

第一节 冤鬼灼心 叶澜见那黑幡朝自己疾扑而至,心中忽地生出极大不安,眼见这黑幡来势如电,躲避已然不及,急忙祭出玄冰离火扇,愤力朝那黑幡格去。谁知那幡来势虽猛,幡上却是全无力道,着乌木扇一格,立时便止住去势,一动不动。 叶澜见如此容易便挡住黑幡,连自己的手臂也未晃一下,心中不喜反惊,凝目看时,只见黑幡上紫气一涨,直朝他身上卷来。 紫气尚未及身,叶澜便感心神恍惚,继而生出极大恐惧,这感觉熟悉之极,便与四年前被司空铎手中紫珠内小人所慑之感一模一样。这惧意汹涌如潮,不可抑制,叶澜只感手足僵硬,经络中缓缓流动的真元也被定住,不能再运转一丝一毫。他身子失了法力支撑,立时从空中直坠而下。 黑幡上紫气一散,分从叶澜的七窍之中钻入。叶澜只感头脑昏沉,一时不知发生了何事,心想从这般高处摔下,纵不摔死,至少也会筋断骨折。谁知他只坠下百余丈,法力便已恢复如初,身子在空中一顿,止住了下坠之势。 叶澜心中惧意忽地消散,神智又恢复了清明。他心中糊涂,忍不住便想伸手挠一挠头,可这念头闪过之后,两条手臂却仍是好整以暇地背在身后,并无一只手肯抬起来朝后脑勺挠上一挠。他这一惊直是非同小可,想要低头去看手臂,可脖子居然也不听使唤起来,竟然无法低下头去。这感觉奇怪之极,明明自己头脑清明,却又似忽然陷入了梦魇之中,便想让小指头动一下也有所不能。 叶澜见此情景,不由大急,一瞬之间,心中转过无数念头,盼能让身体手足动上一动。可身子却只稳稳定在半空,便如一尊雕像也似,竟连眼珠也无法转动一下。 正焦急间,脑中忽有一个阴恻恻地声音说道:“小子,你不要白费力气了。你这具皮囊已被本座夺舍,你便心中转过万千念头,也无法让这身子再动一下。” 叶澜听到这声音,立时便想问:“是谁?”可他嘴唇不能动弹,这一句话自然也就无法问出。那声音又道:“本座的姓名,量你小子也不配来问。本座为小人所乘,法体被毁,这才夺舍了你这具肉身,你小子能得本座青眼,也算是你前世修来的福分。”(、域名(请记住_三<> 叶澜听他如此说,心中更惊,暗道:“我话不能出口,这人怎知我想些什么?” 那念头刚起,那声音又笑道:“我现在便在你体内,这具身子已落入了我的手中。你此时其实已算不得是个活人,只是神识一时未灭而已。老夫一生精研天魔噬灵心法,若连你想什么也不知道,这许多年岂不是白活了?” 叶澜听他如此说,略一思索,已然明白过来,心中大叫道:“你……,你是那一团紫气,用邪法控制我的身子?” 那声音怪笑两声,说道:“笨小子,现在才明白过来。”说着伸手一招,空中的长幡和玄冰离火扇一闪,同时飞回到了他手中。 那人接过扇子,搭眼一瞧,轻轻咦了一声,打开扇子,仔细端详一阵,哈哈笑道:“老夫运气着实不坏,随便夺舍一具金丹境小修的肉身,居然便碰到了赤玄那老小子的传人!” 他一声笑罢,手一挥,将长幡和乌木扇都收到了叶澜的气海之中。乌木扇本就是叶澜所用法宝,被收回气海毫不稀奇,可那长幡叶澜却是初见,居然也被放入他气海之中,不见有一丝阻碍。那人将两件宝物置入叶澜丹田,而后神识在叶澜气海中一扫,接着忽地失声惊道:“风火琉璃球!这……,这球中青白二气,莫不是赤玄和那人的功力凝聚?没错!当年那人与魔帝交手,我在一旁掠阵,这气息我决不会认错,一定便是那人!我有此宝之助,辅以本座的天魔噬灵心法,不但能功力尽复,还能更上层楼,便是功力超越魔帝也不是不能办到!哈哈,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虽在万仙伏魔大阵中失了法体,但得了这风火琉璃球中的青白二气,当真是因祸得福!待我将这球中二气化为己用,要除掉墨殃和白谨那婆娘还不似捏死两只蚂蚁一样简单!妙极,妙极!当真是天不亡我巴乌!” 这几句话乃是大声说出,叶澜听了,惊惧更增,在心中“大声”问道:“你……,你是大魔神王巴乌?” 巴乌并不答话,又在叶澜气海中凝视风火琉璃球良久,然后问叶澜道:“这风火琉璃球你是从何处得来?”m.33s. 叶澜听巴乌一问,心中不由自主地便闪过在赤玄宝库中的种种经历。巴乌一点头,说道:“原来如此!赤玄这老小子的宝藏埋在山腹中,不知已有几千万年,你小小一个海外散修,居然能成为赤玄的传人,倒也算有些福缘,如今你又被老夫选中为庐舍,此生却也不枉了。”更新最快电脑端:/ 叶澜听说过魔族有夺人肉身之法,如今自己落入到巴乌这魔神王手中,自然会落个神魂俱灭的下场,再无一丝活命指望。想到此处,他心中一片冰凉,再听得巴乌一番冷嘲热讽,便似被他夺舍身躯是什么无上荣光一般,不禁大怒,心想左右是死,害怕也是无用,当下在心中对巴乌“破口大骂”,从他家中父母直骂到祖宗十八代,兀自不肯停息。 巴乌嘻嘻一笑,说道:“你这小子果真有些意思,身为区区金丹境修士,居然敢当面咒骂大罗境魔神王,自神州分阴阳以来,只怕你还是第一人有此胆子。”他话声一顿,摇头续道:“你骂我也是无用,老夫乃是天地化生,本来便无父母,更不要说什么祖宗十八代,若强说有父母,这神州天地便是本座父母,你小子咒天骂地,今日命丧老夫之手,怕也是报应。” 叶澜更怒,骂道:“报应你妈!” “我没妈。” “还是报应你妈!” 巴乌一笑,说道:“小子有种,你接着骂!” 他话音一落,叶澜忽觉周身剧痛,四肢百骸、五脏六腑似有无数虫蚁同时撕咬,痛得他几欲晕去,脑中只余凄厉惨呼,再也无法升起骂人的念头。 他肉身被巴乌所占,巴乌自不会毁坏新得之庐舍,这痛楚乃是巴乌以天魔噬灵心法直接咬噬叶澜元神,叶澜只感奇痛入脑,似乎三魂七魄也疼得寸寸断裂。这痛楚实在非人所能忍受,叶澜在心中仰天长嚎,恨不得立时死了才好。 正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际,忽听巴乌轻哼一声,声音中满是痛楚之色。随着他这一声痛哼,叶澜身上无边苦痛立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巴乌长叹一声,暗恨道:“我以残余功力血祭魔孑,这才从万仙伏魔大阵中逃得性命,可惜魔孑身躯太过霸道,几将我一身修为吞噬殆尽,以致让老夫沦落到对付一个小小金丹境修士都费力的地步!想我巴乌纵横神州亿万年,何曾如此落魄过?墨殃、白谨、龙化云!你们害得我如此,待老夫炼化风火琉璃球中的青白二气,定要让你天外天满门死尽死绝!” 叶澜所受巨痛消失,神智也渐渐清醒,方才巴乌这一段话只是心念,并未真的开口说出,但叶澜仍将这些话“听”得清清楚楚。他灵光一动,暗道:“这魔头用天魔噬灵心法夺我肉身,读我神识,便是在我和他的神识之间搭了一座桥梁,既然是桥,能来便能往,他能借此读我神识,我也能借这桥梁读到他的神识。方才我痛得生不如死,他一时不慎,竟也被这痛楚波及。这魔头说自身功力都被一个叫魔孑的人吞噬殆尽,现下他修为并不比我高出太多,我全力相搏,未必便会死在他的手里!” 这念头刚一升起,脑中便听巴乌怪笑道:“你小子倒也不笨,居然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但老夫功力虽失,又岂是你这无名小卒所能抗衡?你落到本座手中,居然还想活命,当真是痴人说梦!哈哈……,你若有能耐,倒是动一根手指头给本座看看?” 叶澜全力存想,要让手足动上一动,可全身上下却仍无一处能听他使唤。他暗叹一声,心道:“我能动又能怎样?现下他便是我,我便是他,我又不会使什么劳什子的天魔噬灵心法,不能将这魔头赶出身体,纵想反抗,也无门路。”他想到此处,大觉沮丧,在心中对巴乌道:“要杀便杀,磨蹭什么!你当等死的滋味很好受么?” 巴乌微一摇头,身子一倾,折道向北飞去,同时轻声说道:“如你刚才所说,如今我和你元神相连,我现下功力几乎丧尽,若强行以天魔噬灵心法毁你元神,说不定会被你垂死反噬,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你这小子的命虽不值一文,老夫的命可金贵得紧,为什么要去冒这个险?老夫手段多多,要取你小命,又何必非要用天魔噬灵心法?且让你小子再多活片刻,待我寻一处小山村,让你尝一尝冤鬼灼心的滋味……”

第二节 惊鸿坠地 巴乌一路向北,直飞了三四千里,居然未在群山中找到一座山村。他又寻一阵,大感不耐,知道深山之中凡人难至,只得改道向东向群山边缘飞去。一气又飞出八千余里,终于在距山外平野十余里处找到一处山村。 巴乌在那山村上空停住身形,见这村落约莫百十户人家,瞧这些山民穿着,多是粗皮衣衫,并非如深山蛮人一般身着兽皮,想来此处离山外城镇甚近,山民以野味柴薪到山外换些衣衫用具,与外互通有无,日子过得虽也辛苦,却不似深山中的蛮人村落一般与外界全然不通音讯。 巴乌见了村中情形,在空中略一犹豫,喃喃道:“我新夺肉身,若非龙化云亲来,别个修士必不能识破,老夫择地躲藏,待得万仙阵中诸修士恢复神通,一路寻将过来却也识不得我。但叶澜这小子的元神不灭,留着终究是个祸患,我要收聚冤魂来灭他元神,便得用上数百个凡人的性命。此处人数虽也够用,但离山外市镇太近,距那玉虹城也不是太远,别要引来了什么修士才好……” 他又踌躇一阵,忽地凌空轻轻一跺脚,说道:“夜长梦多,赶紧将这小子炼魂是正经!一个小小山村,哪里有这么巧会有修士经过?”说罢身影一闪,已落到小村之中。 叶澜听他说为对付自己,居然要屠灭整座山村,不禁又怒又怕,大骂道:“好你个魔头,怎地这般歹毒!这些村民和无怨无仇,你要杀我,尽管冲我来便是,何必要连累这许多无辜村民?” 巴乌落在地上,手掌轻挥,已将一名汉子的头颅斩落,只听他哈哈笑道:“你这小子当真有趣得紧。老夫要杀人,别说是这区区二三百人,便是千百万人,老夫也是说杀就杀,哪里管他们是有辜还是无辜?” 他抬手便杀了一人,路上其余村民见乡邻横死,都惊得呆住。山民性子多纯朴而悍勇,一愣之后,便有数名大汉同发一声喊,朝巴乌直扑而至。巴乌长笑不止,双掌轻挥,只听得惨叫之声不绝,一时间场中头颅乱飞,鲜血抛洒,宁静山村瞬间变成了无边炼狱。 叶澜见了这等惨酷景象,心中愤怒已极,一时间竟连咒骂也忘了。巴乌意态闲适,慢悠悠地出手,片刻之间已杀了三十余人。村中居民听到惨呼之声,先是循声聚拢而至,待看到巴乌徒手杀死这许多人,自然都吓得心胆俱裂,再也无人敢上前送死,都转身狂奔而去,只盼离这魔王越远越好。 巴乌上前两步,伸手抓住一名少年左臂,接着右手一探,拉着他右臂向两旁一分,这少年惨呼一声,身子从中裂为两半,鲜血内脏流了满地。 几名村妇见了这等惨象,脚下一软,吓得昏死过去。巴乌双臂一振,将手中两片尸身直抛出去,正撞在逃在最前面的两名大汉身上,两人长声惨呼,身子直飞出去,落在地上抽搐几下,就此不动。 叶澜知这些村民无人能逃出巴乌魔爪,心中愤怒悲痛之余,却忽有一丝疑惑:“这魔头得我肉身,我一身法力也尽为他所用,要杀这些山民,何必要一个个徒手去杀?只消乌木扇一挥,丹火到处,这些山民早已尽数化为飞灰,何必要多费这许多力气?难道是因性子残忍,杀人只为取乐,而徒手杀人更有乐趣不成?” 巴乌双掌不停,一掌斜斩,将一名少女的脑袋斩去半边,口中说道:“笨小子只会瞎猜,却半点不着边际,我现在身处险境,哪里有心思杀人取乐?只是我要用冤鬼灼心之法来对付你,这法子需以生灵的怨毒之气为引,我若将这些蠢物一把火烧死,则他们死得太快,心中怨毒之气未免不重。现下我让他们尽情奔逃,再慢慢追上,逐一杀死,他们逃命不成,无端受戮,心中恐惧、愤怒、不甘、怨恨诸般念头充盈心胸,我将他们临死之时这诸般怨毒之气收取,用来施展冤鬼灼心之法,最是合用不过。” 叶澜略一沉默,忽地长叹一声,说道:“我自愿就死,不会再抵挡你那天魔噬灵心法,这剩下些许山民,你便饶了他们的性命吧。” 巴乌一怔,双掌一收,停手不杀,沉声道:“你真的自愿就死?” 叶澜并不回话,心中升起一片悲凉决绝之意。巴乌与他神念相通,自然知道他心意,略一犹豫,右手一张,有道道黑气从场中无数死尸之上钻出,聚拢到他掌心,凝成一个龙眼大的黑球,他瞧着那黑球,沉默片刻,开口说道:“你若自愿就死,倒会省下老夫不少工夫,不但会让我少担几分凶险,还会让你自己少受许多苦楚,若你小子不食言,要我饶了这些村民性命,亦无不可。” 叶澜暗叹一声,说道:“我左右斗你不过,何必再连累旁人。你要我如何做,直说便是。” 巴乌手掌一握,掌中由怨气凝成的小球陡然而散,复化为丝丝黑气,消失于群山之间,只听他低声道:“如此甚好,咱们都能省点力气!我待会儿要将自身元神侵入你元神之中,你只需心不生抵抗之意,敞开心胸,存想纳外物入怀即可。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包你不受折磨便是。” 叶澜心中沮丧,也不回话,巴乌怪笑一声,凌空席地而坐,接着双臂一合,左掌竖立,右掌掌心向上,平托在左掌手腕处,双目一张,瞳中一点紫意慢慢蕴染开去。 村外山头之上,一帮紫衣人隐身林木之间,静静瞧着村中情景,当先一人面目阴沉,正是森罗殿司空铎。m.33s. 司空铎身后一名手执利斧的汉子见叶澜盘座运功,便凑到司空铎身前,轻声道:“司空堂主,巴乌神尊看来已夺舍了这小子肉身,咱们现在可要下去拜见他老人家?”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此处山头离山村甚近,以司空铎的目力,已能将叶澜的面容看得甚是清晰,他陡见故人,想起四年前自己连施巧计,九死一生之后,方才从叶澜等人手中逃脱。他本道叶澜、文峰等人都已死在了火山之中,没曾想叶澜不但逃出火山,还在短短四年之内修到了极高境界。司空铎心头感慨,暗道:“你小子精进神速又能如何?今日落到巴乌神尊手中,还不是要被他老人家当作庐舍?枉你这一世苦修,到头来却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他想到快意处,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笑容,转头对那持斧的汉子低声道:“巴乌神尊在万仙阵中伤损非轻,方才他老人家杀了许多山村猪猡,想来是要用这些猪猡的怨毒之气进补,他老人家现下正在运功疗伤,你这时过去,是要给他老人家加菜么?” 那持斧汉子脸上现出恐惧神色,奋力摇了摇头,司空铎冷哼一声,回过头去,朝叶澜瞧了一眼,轻声道:“咱们先静观其变,稍后再做定夺。”m.33s. 叶澜放弃抵抗之念,只觉一道冰冷气息缓缓缠上自己,便如一条毒蛇自脚底攀援而上。只片刻之间,这凉意便已入脑,他只感心神一阵恍惚,忍不住想:“这就要死了吗?哎!我,我……,我还没娶媳妇呢!” 巴乌正全心运功,听到叶澜这个念头,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叶澜只觉神智一清,耳中听巴乌说道:“臭小子!死到临头,居然还在想这等不相干的琐事,你若再胡思乱想,干扰本座运功,我可要给你苦头吃了!” 他一句话说完,正要重新运功,忽而咦地一声,抬头向上方看去,只听得一个清脆的女子斥道:“妖孽受死!”,一道清光翩若惊鸿,朝他头顶直击而下。 巴乌眉头一皱,右臂轻挥,已将玄冰离火扇抓在手中。那清光乃是一柄匕首,刃长不足一尺,着乌木扇一格,立时止住了落势。巴乌挡住匕首,只觉这匕首上所附的力道大得异乎寻常,他身子一晃,险些摔落在地,急忙放下双腿,脚踏实地,这才没被这一击砸在地上。 巴乌一身修为几被魔孑吞噬殆尽,所余者不过原先功力的千万分之一,绕是如此,他修为仍与叶澜不相上下。巴乌身为魔神王,此时功力虽失,见识仍在,他以自身手法运使叶澜的真元,随手一击的威力,便能强过叶澜原先数倍。以巴乌的见识,自然知道叶澜的功力远胜同境界金丹境修士。以叶澜之功力,加上巴乌运功之巧,着刚才那匕首一击居然仍抵挡为难,则来人必已达元婴境界,否则决不能有如此强的力道。 巴乌眼下正在炼化叶澜的元神,分心应敌极是不便,来者修为纵只金丹境,于他也是极大的麻烦。更何况这女子功力之强,超普通金丹境修士远甚。巴乌自忖若自己在外对付这使匕首的女子,对内炼化叶澜元神,内外交煎之下,胜算微乎其微,不由心下大急,一时间竟没了主意。

第三节 三魂七魄随风 叶澜本道自己此番必死,正自哀自怜之际,忽觉心神间压力陡轻,似乎有一块大石从自己身上搬下。他心思一转,动念去引导气海中的真元,果有一道真元随他意念出气海,入经脉,行至左臂之上,转眼便能一掌击出。叶澜大喜,凝神内视,见一团浓郁之极的紫气盘踞在气海深处,张牙舞爪,便如一只大章鱼一般。 叶澜知这团紫气便是巴乌元神,立时奋起全力,运气海内真元向这团紫气击去。那紫气一震,发出一声怒吼:“臭小子!出尔反尔,看我怎么收拾你!”紫色触手一荡,朝叶澜御使的真元抓去。叶澜神识着那紫气一缠,立时便觉心神恍惚,又失了对体内真元的控制。但他一招得手,心中蓦地升出求生之望,当下全力凝运神识,去控制体内真元。 巴乌分心对付叶澜,手上劲力运得不足,被那匕首压得手臂回缩,肩头被匕首刺破,直入数分。巴乌怒吼一声,手臂疾挥,那匕首一震,复化为一道清光,倒飞而回。 巴乌循着那匕首光芒一瞧,见空中伸过一只纤纤素手,轻轻巧巧地将匕首接住,而后身形一闪,飘然落在地上,左掌虚立,右手执匕首遥遥指着巴乌心口,脆声道:“好你个妖孽,居然如此恶毒,残杀这许多无辜村民,今日叫姑娘遇见,却是饶你不得!” 巴乌见那女子身着月白衣衫,纤腰楚楚,肩若削成,脸上覆一层轻纱,遮住了面目,那轻纱虽薄,却是莹然生光,显是一件法宝,让人瞧不清那女子真容,只能从衣衫无法遮盖的脖颈、双手之处看到她的肌肤,其肤色细润如脂,傲雪欺霜。 巴乌见了这女子体态,心中一动,嘶声道:“哪里来的小辈,速速离去,本座可饶你不死!” 那女子冷哼一声,尚未回话,忽听半空中远远传来一个怯怯地声音道:“师……,师姐,这人下手好生歹毒,咱……,你万万不可让他跑了,别叫他再继续害人!” 巴乌听了这句话,循声上望,见一个身着鹅黄衣衫的少女从远处飞来,瞧她身法,似乎只是腾云境甚或是御风境的修为,飞行之速极是缓慢,因此远远落在了师姐身后,此时方才赶到。 巴乌只瞧了那黄衫少女一眼,便知她修为太低,对自己全无威胁,当下不再理会于她,一边凝神对付叶澜,一边低下头来,注视着对面那蒙面女子,手中乌木扇一展,挡在身前,以防那蒙面女子再次出手。m.33s. 那蒙面女子却不急于出手,左右扫视一遍,见场中血流满地,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首,粗略一看,足有百余人,老弱妇孺皆有,人人死状凄惨,或身首分离,或肝脑涂地,竟无一人得保全尸。 那蒙面女子怒哼一声,手中清光一划,掠起一道残影,她左手对她黄衫女子一摆,沉声说道:“你且在一旁观斗,今日不将这魔头碎尸万段,不能消我心头之恨!” 那黄衫女子听了,微一点头,轻轻落在她身后,果真并不上前动手。那蒙面女子身形一晃,已欺到巴乌身前,手中清光暴涨,猛朝巴乌心口插落。巴乌暂时以元神制住叶澜,手中乌木扇一晃,化出尺许宽一面冰盾,朝那清光直迎过去。 只听嗤地一声轻响,匕首没入冰盾,深达数寸。那女子连催劲力,仍无法刺穿冰盾,只得反手回拔,却已无法将匕首拔出。她虽惊不乱,左手一握,一拳直击而出。她手臂柔美,这一拳击出,状如闺中女子以粉拳嬉戏,但这一拳只到中途,拳锋上便已生出雄浑声响,有如龙吼。巴乌左掌翻出,一掌击在那女子拳头之上。但听得砰地一声大响,两人之间狂风陡起,巴乌手臂酥麻,向后连退了三步,那女子凌空翻个筋斗,借力将匕首从冰盾中抽了出来。 两人一招交过,巴乌不怒反喜,指着那女子大笑道:“我还以为来了个元婴境修士,却原来只是金丹境第四层。我只道这姓叶的臭小子已是金丹境最顶尖的高手,却未料到世间还有你这等女子!你资质之佳,实为老夫平生仅见,只可惜是个女子,要不然让老夫夺舍过来,只怕比这小子更为合用。哈哈,你来得正好,你这身子虽不能用作庐舍,但老夫正值恢复功力的紧要关头,有你这等绝佳鼎炉送上门来,当真是再好不过!” 巴乌方才初次与那蒙面女子交手之时,只因少了防备,让那女子占了出其不意之功,这才吃了小亏,险些被一匕首砸落在地。但此时两人再次交手,巴乌全力施为,功力毕竟还是要高出那女子一筹,加之他手中的玄冰离火扇乃是太古神器,这等神物在巴乌手中,威力立时比叶澜用时强了数倍,而那蒙面女子手中匕首品相虽也甚佳,却只是一件仙器,毕竟敌不过乌木扇的无上妙用。巴乌功力即高出那女子一筹,又有神器在手,虽然要分心在气海内对付叶澜,但自忖仍能将这蒙面女子擒住。想到这鼎炉品相之佳,世间罕有,待自己享用了这女子之后,功力不免又会高出几分,心中立时便乐开了花,脸上也禁不住露出几分奸邪笑意。更新最快电脑端:/ 那女子落地之后,立足不稳,直向后跌出七八步,这才勉强定住身形。她见机极快,知道敌这魔头不过,转身拉住那黄衫女子,便欲飞身逃走。 巴乌诘诘怪笑两声,踏步而前,大手一张,掌中窜出两道紫气,分朝两名女子后脑缠去,同时大笑道:“送到老夫嘴边的上好鼎炉,老夫岂会让你逃了?” 两道紫气去势如电,瞬间便已缠到两名女子身后。那蒙面女子如后脑生了眼睛,右手一翻,匕首猛朝缠向自己的紫气斩落,接着左手劲力疾吐,将那黄衫女子的身子向前猛甩出去。 紫气和匕首一触,便如毒蛇被斩中七寸,当空扭动两下,迅即缩回到巴乌掌中。而缠向那黄衫少女的却未受丝毫阻碍,绕过那蒙面女子,瞬息间便追上那黄衫少女,仍是向她后脑缠去。 那蒙面女子大急,奋力前飞,挥匕首向那紫气斩落,匕首未至,那紫气当空一晃,猛地化成七股,分向那黄衫少女七窍中钻入。那蒙面女子奋起全力,将匕首化作一片清影,分朝七条紫线划落。但那七道紫气去势实在太快,只被匕首挡下四条,其余三条紫线倏地穿过清影,分从那黄衫少女的口鼻之中钻了进去。 那蒙面女子大叫一声,上前扶住了那黄衫少女,那黄衫少女脸上紫气一闪,接着眼瞳神光一散,三道紫气又从她口鼻这中疾窜而出,每道紫气之上都缠着一道白烟,那白烟若有若无,薄似轻雾,却是凝而不散,附在紫气之上,迅捷之极的飞回了巴乌手中,在他掌心一闪而没。 那黄衫少女身子一软,从空中直跌而下。那蒙面女子双手相合,将她牢牢抱住,缓缓落到地上。低头看时,只见她双目大张,眼中神光涣散,脸上表情呆滞,再无一丝灵动之气。那蒙面女子大急,伸指一试,见好鼻端仍有呼吸,心下略安,当下转过身来,指着巴乌怒喝道:“魔头!你这是使了什么邪术,快将我师妹唤醒过来!”(、域名(请记住_三<> 巴乌见她竟不加紧逃走,倒是微微一怔,接着展开乌木扇,轻轻扇动数下,不紧不慢地道:“老夫这天魔噬灵心法乃是传自魔帝的无上妙术,自魔帝死后,世间便只老夫有此神通,你这小丫头不识货,居然说这神通是什么邪术,当真是好没见识!” 那蒙面女子抱住师妹,轻轻摇晃数下,叫道:“师妹,师妹!”语声惶急,隐隐已有哭音。巴乌听了,轻笑两声,淡淡地道:“你这师妹三魂七魄十去其三,有一魂两魄都被我用天魔噬心法收去,如今她七情尽锁,六识封闭,虽有呼吸心跳,但已于活死人无异,你便是叫破嘴巴,她也不会答应一声的。” 那蒙面女子听了,不再呼唤师妹,轻轻将那黄衫女子放在地上,接着站起身来,手掌在匕首柄上紧了两紧,沉声道:“你快将我师妹的魂魄还来,要不然,小心本姑娘和你拼命!” 巴乌分心二用,一神内守,将叶澜的元神死死压住,心想今日虽在万仙伏魔大阵中吃了大亏,但夺舍赤玄传人在先,偶遇绝佳鼎炉在后,只消将这两件活宝贝好生利用,假以时日,修为必然远胜从前。他心下得意,并不急于制服这蒙面女子,而是好整以暇地逗弄她一阵,便如是猫儿戏耍老鼠一般,要在她身上找足乐子,这才将她整个吞入腹中。 那蒙面女子见巴乌这幅神态,猛一咬牙,匕首疾刺而出。巴乌伸扇子一拨,将匕首掠在一旁,接着左手一探,穿过那女子重重掌影,轻轻将她面纱摘下,口中笑道:“且让老夫看看,你这鼎炉到底是生得何等模样?” 那女子面纱被摘,露出面容。巴乌瞧见那女子容貌,脸色立时大变,惊道:“是你!你怎么也来了北疆!”

第四节 青白二气势如虹 那蒙面女子见巴乌面色大变,一幅心神震荡的模样,当下左手疾探,夹手抢过面纱,同时右手一招,匕首当空而旋,直朝巴乌面门划到。巴乌脸上尽是恐惧神色,忽地大叫一声,转身就跑,口中大叫道:“你莫来找我,那件事是西域诸王合力所为,并非是我一人的主意!” 他只迈出数步,身子忽地停住,接着猛地转过身来,指着那蒙面女子大声道:“不对!是你!哈哈,是你!想不到世间还有一个你!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 那蒙面女子将面纱重新戴好,冷声道:“什么是你是我的?快将我师妹叫醒,不然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也决不会与你善罢干休!” 巴乌对那蒙面女子的话只如不闻,脸上现出大喜欲狂的神色,口中仍是不住道:“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叶澜在气海中全神与那紫气相抗,对身外之事充耳不闻,却仍被那紫气压制得动弹不得。正无可奈何之际,忽觉那紫气一缩,在气海内震荡不休,似乎巴乌遇到了极大变故,再也顾不得他一般。m.33s. 叶澜苦苦挣扎,陡得如此良机,如何肯轻易错过,当下运起全部心神,御起一股强大真元,朝那紫气直冲过去。 那紫气本来牢牢占据叶澜气海正中,此时着叶澜真元一撞,紫气便散,继而重新凝聚,却被撞到了气海边缘。叶澜一撞成功,心中一动,忽觉已能控制自己左手手臂。他心中大喜,力贯左掌,方要一掌击出,却又想起巴乌乃是在他体内,这一掌实不知要击向何处。 那蒙面女子见他左掌蓄力,却是凝而不发,不知他要使什么厉害掌法。她知自己不是这魔头对手,若让对方抢先出手,更难抵挡,当下身子一纵,出手抢攻。 巴乌自见到那蒙面女子面容之后,心中狂喜不可抑制,竟忘了身在险地,以致心神失守,反为叶澜所乘。此时见那蒙面女子来攻,当下不敢怠慢,手中玄冰离火扇当空疾旋,化出一片火云,向那蒙面女子直烧过去。 那蒙面女子是凝心境顶尖的修为,一口丹火早已修炼的炉火纯青,这时见火云烧至,毫不惊慌,手臂当胸画个半圆,也祭出一片火云,向巴乌化出的火云迎面烧去。m.33s. 巴火所发火云乃是由乌木扇催发,而这蒙面女子所发火云只是普通丹火,威力虽也不俗,毕竟不能扶桑木这等太古神物所发火焰相比。两朵火云当空一触,那蒙面女子所发火云立时便被撞散,化为点点星火,继而消失无踪。巴乌所发火云却只晃了几晃,便继续向那蒙面女子烧去。 那蒙面女子痛哼一声,眼见无力躲闪,只道匕首一划,在身前布下一片光幕,盼能将火云挡上一挡。 叶澜左掌蓄力,正不知要击向何处,他知这蒙面女子挡不住火云,当下运起雪影神掌,疾朝那火云拍去。 他这一掌寒气凌烈,击在火云之上,那火云一抖,虽未就此熄灭,但火势登时小了数倍,撞在匕首化成的清光之上,被匕首一搅,就此化为无形。 那蒙面女子本以为自己定会被火云烧伤,未料到对方竟然忽地左右互搏,帮她逃过了一劫。她心下一奇,飘身后退数丈,凝目看时,只见对方双手拳掌交错,斗得甚为激烈。 那蒙面女子轻咦一声,实是想不通这魔头为何会如此,但她知机不可失,急忙猱身而上,挥匕首朝巴乌右手斩去。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巴乌怒吼一声,手中乌木扇一晃,化为一柄三尺冰剑,冰剑之上,又燃起熊熊烈焰,冰火相合,威力更增。长剑刺削斩劈,尽朝那蒙面女子要害攻去。 叶澜以单掌去阻冰剑,触到冰剑之外的焰火居然抵挡不住其上炎炎热力,只能以雪影神掌慢慢消耗对方功力。巴乌夺舍叶澜肉身,不想毁坏新占的庐舍,因此只以剑柄牵制叶澜左掌,剑上大半招式都是朝那蒙面女子身上招呼。 巴乌剑法神鬼莫测,剑上寒热二气相佐,威力奇大,那蒙面女子硬接数招,渐渐抵受不住,只得不停躲闪,与巴乌游斗。巴乌以神妙剑法占住那女子上风,在气海中分出神念,紫气复向叶澜元神攻到。叶澜头脑晕眩,左掌上力道登时泄了。巴乌见镇住叶澜,大喝一声,冰剑上神光暴涨,一剑划过那蒙面女子右臂,在她臂上留下一道乌黑的伤口。 叶澜见此情景,心知与那蒙面女子合力亦远不是巴乌的对手。自己神魂俱灭倒还罢了,一想到巴乌恢复神通之后,要以自己这幅样子去屠戮众生,心中便极是不甘。他自初遇这紫气之后,便完全失了行动之力,直到刚刚才勉强让左臂行动自如,眼见气海中紫气弥漫,又要将他彻底定住,叶澜忽一发狠,用尽最后一点能为,将一股真元猛地注进风火琉璃球中。 他四年前误打误撞,糊里糊涂地被这琉璃球认作主人,后来知道球中青白二气聚集着两位破碎境神尊的全部修为,心中害怕,生恐自己一招不慎,球中青白二气炸将开来,整个北疆不免尽成齑粉,因此从来不敢使用此宝,只让这小球安安稳稳地呆在他气海之中。此时行之将死,心想若让巴乌恢复神通,北疆一样会生灵涂炭,倒不如放手一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这道真元弗一入球,球中青白二气便如猛虎出匣一般,猛地向外一冲,变做一青一白两道触手,分别抓住紫气两端,疾向琉璃球内拉去。 巴乌被青白二气捉住,立时吓得心胆欲裂,以心念长声惨呼道:“别杀我!别杀我!” 叶澜与他心念相通,立时感受到了他的无边惧意,但他心志坚定,不为所动,仍是驭着青白二气向内疾拉。巴乌越叫越惨,声音却是越叫越弱,只转念之间,那紫气便已被风火琉璃球吸去大半。 那紫气入球,被青白二气一搅,紫意立时消失无踪,接着便化为浓郁真元,注入到叶澜气海之中。叶澜全力对付巴乌,生怕他再以巧计逃脱,是以丝毫不敢放松,对气海内这些许变化也置之不理。 巴乌又惨叫几声,忽地哀吼一声,神念就此断绝。随着他神念消失,残余紫气猛一收缩,忽有两杆黑幡、一把黑铁壶从紫气中冲出,落到了叶澜身前地上。残余紫气化为小小一片紫晶,浮在小球之旁。便如是一件无主法宝一般,再无一丝巴乌的神念气息。 这场变故说来凶险,其实只是一瞬间事,叶澜心神内守,在气海中搜寻一遍,这才确信巴乌的元神已被风火琉璃球毁去。他心神一松,一时间只觉四肢发软,忍不住坐倒在地,想起方才的九死一生,心中只感无味杂陈,即觉欢喜,又觉慨叹。 那蒙面女子被巴乌以冰剑刺伤,只觉伤口炙热,皮肉焦枯,却有一股冰寒之意从伤口处侵入经脉,只片刻工夫,整条右臂上便都感真元不畅,便是经络都被封冻住了一般。 她知斗这魔头不过,但为救师妹性命,却又不愿就此逃走。正自彷徨无计,却见叶澜手中冰剑消失,瘫坐在地,只在那里呼呼喘气,有两杆黑幡,一把黑铁壶胡乱摆在地上,也不知是何等法宝。 叶澜回过神来,也看着地上三件法宝,心想:“这三件东西当是巴乌所用法宝,如今他神魂俱灭,这三件法宝也就成了无主之物,无法在我气海之内安居,因此才冲出气海,落在了地上。” 那蒙面女子见叶澜盯着地上三件法宝发呆,心想机不可失,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她右臂受创,真元运转不畅,索性不用兵刃,左拳一握,直击叶澜面门。 叶澜听到风声,微微一愣,暗道:“这女子不知巴乌已死,只道我便是那魔头,现下又要和我拼命了!” 他知道这蒙面女子功力深湛,自己修为与她相较只怕还要弱上三分,因此对这一拳不敢怠慢,右掌一立,全力招架。 叶澜这一掌推出,只感气海内真元有如怒潮,急速涌向掌心,这一掌的劲力竟比他料想的强了数倍。他心下一惊,立时明白过来:“巴乌的残余修为被风火琉璃球炼化,尽数转化成我自身真元,如今我功力大进,与之前已然不可同日而语。哎哟!这一掌别要伤了这位姑娘才好!” 那蒙面女子拳如惊电,叶澜一个念头还未转完,右掌已与那女子的拳头撞在一处。只听砰地一声大响,叶澜只感手臂一麻,一股大力袭来,将他身子震得晃了两晃。那女子闷哼一声,身子向后直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在地上滚了两滚,勉力站起,哇地一声喷出一口血来。 叶澜见她只是受伤呕血,略感放心,却也不禁暗暗咋舌:“我功力陡升数倍,仍被她这一拳震得身子摇晃,若是以我原先的功力受这女子一拳,那被打飞出去的必然便是我了……”

第五节 雷电涌 叶澜见那蒙面女子受伤呕血,心中大感歉疚,忙起身上前两步,问道:“姑娘,你没事儿吧?” 那蒙面女子呸地一声,怒道:“魔头,你要杀便杀,这般假惺惺的,到底有什么诡计?” 叶澜挠了挠头,面带苦恼之色,喃喃道:“我知道说了你也不信,但……,我不是他!” “不是谁?” “不是你所说的那个大魔头。” 那蒙面女子更怒,指着村中满地死尸,大声道:“我和师妹从此处飞过,迎面碰到一丝怨毒之气,乃是由魔门邪法收取的冤魂恨意。我过来察看,此处除你之外,更无别个活人,这满地尸首,若非出自你手,更有何人?” 叶澜一皱眉,将双掌举在眼前,瞥了两眼,长叹道:“这些村民确是我这一双手杀的,但真的不是我杀的……” 那蒙面女子一怔,疑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叶澜不知要如何解释,只得朝那蒙面女一拱手,说道:“此事说来话长,总之在下并非歹人,也不会再为难姑娘,还请姑娘不必担忧。” 那蒙面女见他拱手为礼,实不知这魔头在打什么主意,生怕他借拱手之际运暗劲伤人,急忙掌心劲力一吐,护住周身。 叶澜这一拱手全未运转真元,那蒙面女虽取守势,但她真元实在太强,自然而然引得叶澜体内真元鼓荡守御。叶澜生怕再伤着对方,急忙凝神内守,要平复体内躁动的真元。谁知动念之下,他体内真元却无平息之象,而是更加狂猛暴烈,便如滚滚熔岩一般,咆哮不止。此时方当正午,烈日当头,碧空如洗,便只一眨眼间,天色猛地黯淡下来,有浓浓乌云凭空出现,聚在叶澜头顶,云朵之间电光涌动,似乎随时便有雷火击落。 叶澜见此情景,心头咯噔一下,暗道:“不好!我修为本已至凝心境绝顶,方才又吸取巴乌残余修为,功力大进,我体内金丹无法容纳如此巨量灵力,真元就此失控,只怕立时要引发元婴天劫!” 元婴境修士法力通玄,远超金丹境修士,北疆除却正邪二十大派,其余各派掌门至尊也不过是元婴境的修为。修士一旦修到元婴境,便可开宗立派,成为一方豪雄。元婴境修士不但功力高出金丹境数倍,寿命亦远超金丹境修士。金丹境寿不过千载,而元婴境修士若无法修到混沌境,通常会活到四五千岁方才寿终正寝。 元婴境与金丹境差别如此之大,天下金丹修士自是人人梦想有一天能达此境界。但多数金丹修士终其一生都不敢引发元婴天劫,只因这天劫太过凶险,与金丹境之前诸般劫数全然不同。 那金丹境之前诸般劫数,不管是丹元神火之劫也好,碧水洗心之劫也好,种种风劫火劫,皆是从修士自身所发之劫数,多为由修士自身真元引发,威力虽也不弱,但毕竟是修士自身之力,威力终究有限。但这元婴天劫却非从修士自身所生,乃是实实在在的天劫。 凡俗生老病死,遵循天理循环,乃是天道。修士采天地之灵气,修自身之阴阳,求得是长生不死,以无边神通逍遥于天地之间。此乃逆天行事,大为天地所忌。修士在元婴境之前,纵然有些神通,但能为终究有限,尚可不被天地之力反噬,但修士一旦到达元婴境,便会受到天地灵力反噬,从而引发天劫。 这元婴天劫又被修士称为元婴雷劫,修士修到凝心境绝顶,金丹内真元满溢,再也无法安居于金丹之中。金丹中灵力汹涌,便会引发天地灵气感应,会有无数雷火从虚空生出,朝修士的金丹劈至。这雷火是天地之力,金丹境修士纵然有些手段,多数人仍无法与这天地威力相抗,会被源源而至的雷火劈得粉身碎骨,死得惨不堪言。 这元婴雷劫另有一番难当,雷火的威力会随修士的修为而变,渡劫的修士神通越强,雷火的威力便也越大。因此金丹境修士若不另寻妙法,只凭自身功力硬抗天雷,那必然无法渡过劫数。 修士若想平安渡过此劫,往往要经过多年准备,寻一处阳刚之气不显的洞天福地,使雷火之力不至于太过猛烈,再布下种种阵法,解雷电之力。这布阵一道大是讲究,只能用自身之力布阵,不能借助他人之手。有了这种种布置,修士再以神妙法宝抵挡雷火,运气好的,便能挨过雷电噬体之厄,平安渡过这元婴雷劫。(、域名(请记住_三<> 修士渡劫之后,体内金丹会被雷火劈碎,露出其内元胎,有些修士好不容易撑到最后一关,金丹碎裂之后,雷火兀自不息,连金丹之内的元胎一并毁去,就此死于非命。 这元婴雷劫如此难渡,天下金丹境修士无不将之视为平生第一等的大事,无人胆敢掉以轻心。叶澜到金丹境第四层还不到两年,虽然他因修炼玄天无极功之故功力远超同境界修士,但他自知以自己的功力,还远远没到能引发元婴雷劫的地步,是以一直没为渡劫做任何准备。m.33s. 此番他被巴乌夺舍身躯,情急拼命,借风火琉璃球中的青白二气将巴乌的残余修为炼化为自身真元,这才侥幸保得一条性命。可巴乌是何等样人物,一身功力虽几已损耗殆尽,只残余这点修为,却仍非叶澜所能驾驭。 天上黑云越聚越多,转眼之间已将天光尽数遮住,把整个山村都罩在乌云之下,乌云之上,艳阳高照,晴空万里,云团之下却已光影黯淡,便如深夜一般。 那蒙面女子见此变故,惊咦一声,向后疾退数步,回到师妹之旁。但听得轰隆隆数声雷响,叶澜和那女子只觉眼前大亮,足有百余道雷火从天而降,直朝山村中劈到。村中房舍树木被雷火击中,瞬间断裂倒塌,继而燃起熊熊大火。那蒙面女子见雷火天降,惊叫一声,闪身躲过一道劈向自己的雷光。眼见又有一道雷火笔直而下,有如银龙落于九天,直朝地上那黄衫少女劈到,那蒙面女子大叫一声,合身一扑,挡在师妹身上,双手举起匕首力挺,硬生生接了一记雷火。 一道雷火过后,那蒙面女子惨呼一声,身子摇晃几下方才稳住身形,抚胸咳嗽两下,大口大口地喷出鲜血。 叶澜距两女足有数丈,这满天雷电都是因他而起,自然雷电之力也大都朝他头顶招呼。击向那蒙面女子的雷电不过手臂粗细,而叶澜身边雷光连闪,却都是粗如碗口的狂暴雷火。 叶澜瞧着漫天雷光,心头震荡,却不愿束手待毙,挥手祭出玄冰离火扇,扇身一抖,化为一条笔直长枪,枪身黝黑,上布淡淡火焰,枪尖晶莹剔透,发出阵阵寒光。他双臂一振,挽个斗大枪花,身随枪走,躲避漫天雷火,躲避不及之时,便以手中长枪或砸或扫,与雷火之力硬拼硬扛。 股股雷电找到正主,便齐齐朝叶澜当头击下,不再四处散落于地。那蒙面女子得此空隙,伸手抓住那黄衫少女,脚下一点,疾飞而走,身子升到半空,忽地向下一沉,险些坠落于地,她又喷一口鲜血,勉力稳住身形,抱着那黄衫少女转眼消失在山峰之后。 叶澜见两女逃脱,心头一宽,再也无所顾忌,将手中长枪舞得遍体梨花,在漫天雷电之中辗转腾挪。那雷火是天地之力生成,威力之强,远非叶澜平生所遇任何对手之可比。幸好叶澜炼化巴乌魔尊之后功力猛增,手中又有玄冰离火扇之助,虽被雷电之力击得通体酥麻,却也勉力抵敌得住。 天上黑云滚滚而动,似是有灵之物,这般以雷火击打叶澜,足足支持了一炷香时分,见耐何叶澜不得,雷光陡得加疾,落下地雷电也越来越是粗壮,初时只海碗粗细,到得后来,雷电便足有水桶般粗。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叶澜运枪又挡一阵,见电火越落越密,越来越是难以躲避,他每以长枪硬扛一记雷击,身上的酥麻之感便加强一分,又过一顿饭工夫,道道电劲及体,直电得他头也也根根竖起,远远瞧来如野人一般。 叶澜见雷火滚滚而落,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实不知这雷暴何时才是尽头。他越挡越是吃力,又过片刻,一道惊雷猛击在枪杆之上,他手臂一震,只听得咔嚓一声轻响,右臂脱臼,再也拿不出长枪,枪杆上火光一黯,登时熄灭,嘡啷落在了地上。 这一雷余劲不衰,将他狠狠砸在地上,击得他胸中一滞,口中鲜血狂奔。他苦笑一声,抬头见一道天雷又是当头击落,他无力躲闪,只得抬起尚能动弹的左臂,横臂护住了头顶要害。 又是咔嚓一声轻响,左臂臂骨粉碎,便如一条死蛇般软软垂下,雷火穿过他手臂击在他胸口之上,将他胸前衣衫焚毁,烧得胸膛一片焦黑。 叶澜痛吼一声,瘫倒在地,只觉眼前一亮,一道雷火粗如合抱之木,朝他丹田处直击而下!

第六节 群魔乱舞 叶澜见这一道雷光直击丹田,想要侧身躲避,可他双臂齐断,两腿僵硬,身上竟是半点力气也无。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雷光击中小腹。 他身中雷击,只觉身下一空,整个身子被这威力无比的雷火打入地下,在地上留下一个丈许深的大坑,被溅起的沙石起而复落,撒了他满头满脸。 他呸地一声吐出落在嘴中的沙石,暗道:“老天待我叶澜倒也不薄,天打雷劈之余,还顺便砸出个大坑当我埋骨之所,让我不至沦落到死无葬身之地。哈哈,我渡劫虽然不成,运气却也不算太坏……”m.33s. 他周身麻木,早已感觉不到痛楚,心中却有一个老大疑问:“我受如此重创,却怎地还活着?” 他筋骨麻木,已无法低头查看小腹伤势,既然看不到,索性不看,料想这一雷定然击得自己腹破肠穿,自己若将这幅惨象瞧在眼中,当真是身死犹有余憾,倒不如眼不见为净得好。 又等片刻,见自己仍然未死,不由咦地一声,凝神内视,只见气海中金丹早已粉碎,只余下小小一点白色光团,那光团短小纤弱,在气海蠕蠕而动,有如活物,叶澜将神识靠近那光团,只觉那光团蠕动得甚有韵律,一收一缩,便如是心跳一般。光团每跳一下,叶澜便感到一股勃勃生机,似乎这小东西正在不停长大一般。 他见此情景,不禁苦笑一声,暗道:“这一雷好不厉害,居然将我金丹劈碎,使金丹化生出元胚,若此时天雷止息,那我便已平安渡过元婴大劫,顺利晋升到元婴境第一层--胚元境界了。 他勉力睁开眼睛,见天空铅云密布,丝毫没有散去的意思。不由叹息一声,猛见白光耀眼,数十道雷光同时猛击而下! 他知此回必死,心中却异常平静:“这般渡劫不成身死,当真比被巴乌吞噬元神而死强上万倍。若是任巴乌恢复神通,北疆难免处处焦土。我凭一己之力灭了这大魔神王,可说是救得北疆亿万苍生于水火。我立下如此大功德,搭上自己一条性命却是半点不亏,只可惜此等大事,除我之外再无一人知晓,无人明白我叶澜乃是拯救北疆苍生的大英雄,未免有些可惜……” 他念头一闪之际,雷光已然及身,忽听得一声大吼自他小腹发出,有数十道紫影从巴乌所留的紫晶之中疾窜而出,道道紫气在空中一分,化为一个个紫色小人。这些小人高不盈尺,可身上气势却极是骇人,每个小人身上都涌动着足以毁天灭地的磅礴杀机。这气息叶澜甚是熟悉,便与巴乌身上所发气势差相仿佛。他睁开双眼,见这些紫色小人形态各异,或鸟面人身,或三头六臂,或舞龙踏龟,或六足四翼,长相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叶澜见此情形,感受到这些小人发出的无边杀机,只觉心中一片冰凉:“哎呦!瞧这气势,莫不是这数十个小人都是魔族魔神王?这……,这可如何是好!” 这数十个小人凝出身形,见了空中滚滚而落的雷电,便如是饿急了的野兽一般,都张开大口,将一道道雷电吞入腹中。这些小人每吞入一道雷火,身子便涨大一分,转眼之间,已有十余个紫人长到常人大小。空中雷电又劈一阵,见奈何不了一众紫人,雷电变越来越是稀疏,漫天乌云便如打了败仗的军伍一般,在空中涌动一阵,缓缓消失无踪。 雷息云散,露出头顶湛蓝天宇,一众紫人见无雷火可吞,脸上都露出失望神色,有几个紫人低头一看,瞧见有个活人躺在地上,便都大吼一声,齐朝叶澜扑去。 这些紫人煞气冲天,叶澜单只躺在地上也觉满心恐惧,不能自制。但说奇怪,当年在火山之中他只是看了一眼司空铎手上明珠中的紫人虚影便被慑住了心神,险些神智失常,沦为废人。如今这些紫人在他面前现出本体,他心中虽然怕极,但神智却仍极是清明,丝毫没有心神失守之相。 那几个紫人转眼冲到他眼前,当先一人张开巨口,朝他当头咬落。 叶澜知道无可抵挡,但人遭遇绝境,自然而然便会生出反抗之意。他见当头这人双眼成线,面孔如蛇,口中长舌如信,望之使人生厌,便大叫一声:“去死!”,伸手便想向那人推去。怎奈肩头一痛,右臂却无法抬起,这才想起右臂已然脱臼。 那蛇面紫人眼见就要讲叶澜的脑袋一口咬下,听得叶澜这“去死!”两字,忽地身子一顿,嘭地一声化为一蓬紫烟,接着随风一动,消散于天地之间。 余下数十名紫人见此情景,脸上都现出恐惧神色,都是大叫一声,转身就跑。 叶澜心知若让这数十个魔神王逃到北疆各处,那整个北疆只怕再无活人,当下心念一转,暗道:“不能让他们跑了!” 他这念头刚落,便见这数十个紫人似风筝一般被一股股大力急拉而回,又回到了他身边。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这些紫人杀机勃发,气势如海,数十个聚在一起,单是这份威势便压得叶澜喘不过气来。谁知他心中害怕,那些紫人却似乎比他怕的更为厉害,只听有数个紫人同声求饶道:“公子手下留情,我等决不敢再生二心!” 叶澜略一沉吟,缓缓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怎地我只用心念便能控制你们?” 离他最近的一名紫人听他发问,恭恭敬敬地答道:“回禀公子,我等皆是西域魔族神王,当年与巴乌同在魔帝座下为臣。自魔帝身殒,神州碎裂之后,幸存魔族诸部便相互混战,我等魔神王都想争那魔帝之位,谁也不服谁。本来魔族诸王修为相当,谁也耐何不了谁,但那巴乌不知如何习得了魔帝的天魔噬灵心法,他以此法为基,屡施偷袭暗算,将我等一一击败,再以天魔噬灵心法将我等的元神抽离本体。我等元神离体,法力百不存一,被他以天魔噬灵心法拘在他的元灵魔种之内,永世不得脱身。这心法着实了得,巴乌那厮若想摆布我等,只消心念一动,便能让我等神魂俱灭。现在巴乌死于公子之手,他神识虽灭,但那天魔噬灵心法自在有灵,并未随巴乌神识消散,而是留下了心法魔种,化成了一片紫晶留在了公子气海内。这紫晶现下便如是公子的一件法宝,与公子心神相联,是以你现在心念一动,便能左右我等命数。” 叶澜方才一动念间便杀死了一位大魔神王,此刻听了那紫人之言,知他所说不假。这些魔神王威压如此之强,别说叶澜方刚渡劫,身体虚弱之极,便是混沌境高手来此,在这三十余位魔神王所发的威压之下只怕也会心神崩溃。叶澜之所以能得保神智不失,全是因他丹田中那紫晶之故。 他修为与这些魔神王实在相差太远,虽有紫晶护体,却仍被众魔神王的煞气压得喘不过气来。他知自己不能坚持太久,若再耽搁,怕是会心神失守。这些魔神生死只在他一念之间,想来再也不能为恶。叶澜虽与森罗殿众魔徒有过一些接触,知道魔族的种种残忍毒辣之处,但他毕竟无门无派,出身海外,与世无争惯了,不像别个正道弟子一般见到魔族便义愤填膺,恨不得要杀尽天下魔族才好。他与这数十魔神王无冤无仇,要他一举诛杀诸王,实在是狠不下这个心肠。 但若他犹豫不决,待一会儿他心神被诸王威压击溃,到时诸魔王重获自由,整个北疆不免要倒大霉。他略一沉吟,缓缓说道:“小子无心为难各位,但你们身上威压太强,我实在承受不住,还请诸位尽量收敛一下身上的凶煞之气。” 众紫人齐声答应,一个个屏息凝气,极力收敛威压,叶澜只感心神略微一松,却仍觉有无边煞气源源袭来,他叹息一声,低声道:“不成的!你们……,你们身为魔神王,修为通天彻地,怎地连收敛气息也办不到?我知人族修真之士即便修至混沌境界,若想收敛气息,也能扮得与凡人无异。你们煞气太重,我无论如何支持不住,若你们不能收敛气息,小子为求自保,就只能对诸位不客气了!” 诸魔王听他如此说,立时大惊,当先一人急道:“公子且慢动手,听我一言!” 他见叶澜点头示可,忙续道:“我等现下只有元神在此,本体远在西域,是以无力掩盖自身气息,并非有意违背公子令旨,还请公子明察!” 叶澜轻叹一声,一字一顿地道:“哪……还有别的……什么办法没有?”(、域名(请记住_三<> 他受煞气冲击太过,说话已不能连贯,这一句话说完,便如是经历了一番苦斗一般。众魔神王知道此时诸人性命只在叶澜一念之间,诸魔面面相觑,有数人同声长叹,向离叶澜最近的那紫人一起点了点头。

第七节 心念起 千载冰封 他身旁那紫人也长叹一声,对叶澜说道:“公子慈悲!若想饶过我等性命,只需动念让我等沉眠即可。只是公子现下功力不足,若是让我等沉眠,除非公子有朝一日功力与巴乌相当,否则便不能将我等唤醒。待得公子修到那等境界,便可前去西域找到我等身躯,将我等的元神归回躯体之中,则我等会修为尽复且仍不得不听从公子心意,到时候公子修为通天,又有我等三十余名魔神王相佐,称雄神州,可说是易如反掌!” 叶澜额头上冷汗直冒,此时听了那紫人之言,忍不住微微苦笑,缓缓道:“我……,我只求你们不留在北疆荼毒苍生,至于称雄神州什么的,我是半点兴趣也无。既然能让你们沉眠,那是最好不过。我小小一个金丹……,哦,不,小小一个元婴境修士,修为与巴乌天差地远,只怕永世也无法修到那等境界,修行之路步步荆棘,若是……,若是我修不到那等境界,身死道消,那你们命数如何?” 他身边那紫人叹息一声,低声道:“此节我等也已想到,公子应知,人死之后,魂魄一时不散,神智尚存,要被冥冥中怪力吸去之后才会尽忘前尘。公子若是不幸身故,魂魄离体之后,仍能以神识引爆紫晶,到时候我等元神会随这紫晶化为齑粉,再也不能西归故土。” 叶澜听了,疑惑尽去,微一点头道:“那我现在就让你们沉眠,诸位……,诸位可还有什么话说?” 那紫人叹道:“我等皆是天地化生,自阴阳初分便存于世间,也不知已活了几亿年岁月,这许多年来,除却魔帝,我等并未真心服过什么人,也从未诚心为什么人祝祷过,现下我等齐为公子诚心祝祷,盼你修行之路一帆风顺,早日修到大罗境界!” 叶澜也轻叹一声,望着那紫人双眼,诚心诚意地道:“小子只求诸位神尊不留在北疆,能送你们回归西域亦是我心中所愿,我若终生无法修到大罗境,一切休提,但若我有朝一日能修到那等境界,定会亲去西域走一遭,送各位归回原本肉身。还你们自由之身便是。” 众魔神王面色肃穆,一起躬身为礼,齐声道:“多谢公子!” 叶澜眼前发黑,再也支持不住,便在心中念道:“诸王回归紫晶,速速沉眠!” 他这念头一起,诸魔神王身不由主,被一股大力拉扯,嗖地一声都消失在紫晶之中。诸王身形消失,周遭摧人神魂的煞气立时消失无踪,叶澜只感身心轻松,不由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他这一番际遇之奇,便是自己也觉匪夷所思。想到自己于一天之间接连灭杀了两位大魔神王,又将三十余位魔神王彻底封印,使北疆众生不为魔族诸王所苦。这份功绩,怕是自神州五分以降,北疆古往今来最为了不起的大功德。只可惜此事从头至尾并无一人旁观,只他自己 一人知道。以他初入元婴境的修为,若是告诉别人自己救了北疆众生,只怕是会被人当做失心疯了。 虽然此事无法告诉旁人,不免略有遗憾,但他本道自己会死于元婴雷劫,如今雷劫过去,他虽浑身是伤,但毕竟留下了一条残命,心中欢喜得实是要炸开一般。 喘息一阵,凝神内视,见气海内那元胚一收一缩间,不停地将一股勃勃生机注入四肢百骇。这一场天劫虽说是九死一生,毕竟是平安熬了过来,顺利晋升到了元婴境界。 叶澜身上电劲消失,周身筋肉慢慢恢复了知觉,他痛哼一声,只感全身上下无处不痛。这一番痛楚直折磨得他呲牙咧嘴,可他脸上却始终挂满笑意,止都止不住。 如此在深坑中躺了半个时辰,周身经络得气海中源源而出的真元滋润,手足渐渐恢复了力气,他右臂只是脱臼,此时真元到处,臂膀便自行接续完好。他右臂恢复了行动,暗运一口真元,缓缓飘起,飞出大坑,落到地面之上,抬眼看时,只见整个山村已全然被雷劫击毁,地上被巴乌杀死的一众村民尸身也都为雷火所击,变成了一具具焦尸。 他望着满地焦尸,长叹一声,喃喃道:“这小山村避居世外,与世无争,好好地过着自己的日子,却忽然遭此灾劫,遇到巴乌这个煞星,当真是飞来横祸。哎!若不是我临死拼命,以风火琉璃球结果了巴乌那厮的性命,则不出数年,北疆便处处会落得这山村一般下场了!” 他想起风火琉璃球中青白二气的威力,不禁打个冷颤,心道:“这青白二气果然霸道,巴乌纵横太古有此神通倒也罢了,却不知那青气是何人功力所化,他能毁去五行轮盘,使赤玄重伤不治,这份能为,只怕已与太古各族至尊不分上下。却不知这人到底是谁了。” 他借风火琉璃球保得性命,此时对那小球不禁心生感激之情,但想起这青白二气的大威力,心中对这法宝的忌惮却又深了一层,暗道:“这青白二气威力只比我想像得更大,灭杀巴乌元神似乎不费吹灰之力,我现下虽已达元婴境界,但和这青白二气相较,却仍有天壤云泥之别。以后不到生死关头,仍不可轻用此宝,以免引得这青白二气外泄,灭尽北疆苍生。”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他想到那青白二气,挥手祭出风火琉璃球,托在掌心细看,只见球中青白二气你来我往,仍在一刻不停地激斗,实不知它们已斗了多少年,也不知它们要再斗多少年月才会分出胜负。 叶澜盯着球中二气看了一会儿,心中想着二气中蕴含的无边威能,越想越是心惊。他观看一阵,小心翼翼地放下手掌,真元一收,将小球收回了气海,心想:“这小球扔也不是,用又不敢,还是让它在我丹田在好好呆着吧,你们这两位大人物愿意在里面斗多久就斗多久,只要不出来殃及我这条小 小池鱼,那我就谢天谢地了……” 他收起风火琉璃球,低头看见巴乌的三件法宝扔好端端的散在地上,并未被雷火损伤一星半点,他不识得这三件东西是何等宝物,便一件件的拿起来细看。 那黑铁壶表面看起来甚是粗糙,但拿在手中,却微有温润之感,掀开壶盖,凝目朝壶内细瞧,只见壶中黑洞洞的,不见一丝光亮,纵然阳光从壶口射入也无法照亮壶中情形,似乎这壶内有一洪荒巨兽能吞噬天地,连阳光也无法逃脱被吞噬的命运。 叶澜盯着壶中黑暗瞧了一会儿,只觉整个心神慢慢出窍,似乎要被这黝黑的铁壶吸噬入内,他心中一醒,猛一转头,将视线从壶口处移开,这才觉神智恢复清明。 叶澜放下铁壶,暗呼一声“好险!”不敢再看向壶内,忙拿起壶盖将壶口紧紧盖住,将壶稳稳放在了地上。 放好了黑铁壶,转眼见地上两柄黑幡几乎生得一模一样,只细微处有些许差别。两幡皆是紫杆黑幡,黑幡上皆有紫气缭绕,只是左边这杆黑幡上紫气更厚一些,幡杆上的紫意也比右侧那根幡杆更为浓重。叶澜拿起左侧那杆黑幡仔细端详,只见幡杆光滑,只杆身靠下位置雕刻着两个小字,字体奇古,几不可辩,叶澜仔细端详良久,才将两字认清,口中轻轻念道:“魔孑”。(、域名(请记住_三<> 他不知魔孑是何许人物,随手将两杆黑幡放在地上,暗道:“这两杆黑幡如此相像,莫不是有一杆是巴乌自己仿制的西贝货?也不知哪一杆是他自己造的,想当然而,左边这杆刻的不是巴乌二字,那右边这杆八成便是巴乌仿制的了。” 他身有数件神器,虽然五行轮盘已然损毁,风火琉璃球不敢用,冷月葬花魂不好意思去用,双生宝鉴不会使用,全身上下只一柄玄冰离火扇能随心运使,但他好歹算是身坏重宝之人,也就不如何将巴乌这三件毫不起眼的法宝放在眼里。 眼见三件法宝丝毫无损,而这法宝的主人却已神魂俱灭,叶澜心中不禁大为感慨。他今日数度经历生死,但想起方才与巴乌在气海中以元神交锋,心中却仍有余悸。 其实他肉身为巴乌所占,本来已全然动弹不得,若非巴乌见到那蒙面女子容貌,不知为何忽而心神失守,让叶澜有了可乘之机,那他神识早已被巴乌以天魔噬灵心法吞噬,徒留一具躯壳为祸世间。想到自己这一条命几可算是那蒙面女子所救,自己非但没感谢人家,还击了那姑娘一掌,将她打得受伤呕血。叶澜心中不由大感歉仄。他又想起雷火落下之时,那蒙面女子为救师妹硬抗了一记天雷。以她金丹境的修为,在受伤之后再遭雷火击打,不立毙当场已是奇迹,却不知她逃走以后会不会伤发而死。叶澜想到此节,心中老大不是滋味,不禁为那蒙面女子的安危担心起来。 更新最快电脑端:/

第八节 人如故 叶澜担心那蒙面女子的伤势,胡思乱想一阵之后,忽地长叹一声,暗道:“我现在伤势沉重,自身难保,反正也帮那姑娘不得,还是自己先疗伤要紧。” 他渡劫之后,虽然大难不死,但周身经络都已损伤得不成模样,内伤着实沉重,除去左臂为雷火击碎,胸口和小腹还各受了一记雷记,胸口那记雷火被他以左臂挡了一记,落在胸膛时威力已减了大半,却仍将他胸膛肌肤烧灼得一片焦黑。他小腹上所受雷火更为厉害,但这一雷九成威力都被他腹内金丹吸去,金丹借此雷电之力化去丹身,孕育元胚,他小腹上外伤却并不如何沉重,虽然流出不少鲜血,但并未如他料想得一般肚破肠流。m.33s. 他内伤外伤均重,一时也无法运功调理外伤。还好此时身上创口已然凝结,不再有鲜血流出,而周身经络虽然虚弱,但金丹化成元胚之后威力陡增,治伤之能比先前强出甚多,真元自气海中缓缓流出,所过之处便如一道清泉,慢慢滋养着体内经络。 此时山村中一片焦土,遍地死尸,除叶澜之外,再无别个活物。他有心要另寻一处清净所在疗伤,只是他伤势着实不轻,连起身飞行也觉费力,索性不再另觅他所,就在原处运起功来。 从巴乌来到此处山村大开杀戒,到那蒙面女子到来与巴乌交手,接着叶澜借风火琉璃球灭杀巴乌,引发元婴雷劫,最后以紫晶封印西域诸大魔神王,这种种凶险说起来繁复,其时从头到尾并未耗费太多时光。自巴乌杀人之始,司空铎便率森罗殿众人在小村附近的山峰上窥伺。众魔徒虽将前后种种都看在眼里,但叶澜在气海内与巴乌相斗,两者胜负如何众魔徒自然无法知晓。后来叶澜引发元婴雷劫,天上劫云密布,笼罩整个山谷,司空铎等人皆是金丹境界,知道自己抵挡不了这天地之威,没等第一道雷光落下便远远逃了开去。直到劫云消散,叶澜以紫晶将诸魔神王陷入沉眠之后,司空铎才大着胆子率众折返,远远看见叶澜凌空盘坐,似是在疗养伤势,显然是他渡过了雷劫,已然晋升元婴境界。 司空铎与叶澜乃是旧识,知他手握一把神器乌木扇有吸噬火焰之能,因此修为进境极速,只于数月之间便连破数层境界。只是那乌木扇再怎么神妙,也决不可能让一个不到逍遥境的修士猛窜至元婴境界。想当然尔,他现下能渡过元婴雷劫,自然是巴乌神尊夺舍了这小子的肉身所致。司空铎亲眼见到巴乌夺舍叶澜之后对山民大肆屠戮,此时见他又平安渡过雷劫,且地上放着三件法宝,其中有一件壶身黝黑,与传说中巴乌神尊所用神器化仙壶一模一样。他见到这件法宝,心中再无半点怀疑,认定叶澜现在便是大魔神王巴乌。现下这魔神虎落平阳,正是最为虚弱之时,自己此时率人上前护驾,在他老人家面前立一个大大的功劳,则来日巴神尊恢复神通,随便给上一点小恩小惠,那也必能使自己修为突飞猛进,便是踏足混沌境超过他那便宜师父掌门厉虔也不是不能办到。 司空铎想到此处,心头不禁火热,朝众人说一声:“随我来!”率众飞下山峰,来到叶澜面前,落下地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首道:“森罗殿小修司空铎,率金煞堂部众参见巴乌神尊!” 叶澜正自闭目运功,听得有人说话,心中一惊,暗道:“这声音怎地如此熟悉?”睁开眼来,见面前跪着十余人,正朝自己不住磕头,当先一人长相凶恶,此时却是满面堆欢,脸上满是谄媚神色,正是四年前与自己在火山中生死相搏的司空铎。 叶澜陡然见到此人,心中咯噔一下,暗道:“我命休矣!”,他心神震荡,脱口惊呼道:“是你!” 司空铎本来一脸讨好神色,听叶澜认得他,脸上不禁闪过一丝疑惑,接着垂目朝地上的三件法宝一扫,又忙换过一张笑脸,轻声问道:“神尊怎生识得小人?” 叶澜听他称自己为神尊,想起刚才自己运功之时似乎也听他称自己为巴乌神尊,心念一转间,已然明白过来,暗道:“现在我伤势未愈,飞身逃走也是不能,起身相斗更是自寻死路,你这厮居然误以为我是巴乌,说不得,我就只能先扮一会儿魔神王了。” 他知此时若是露馅,司空铎便会立即暴起伤人,心思疾转间,重重哼了一声,不屑道:“这个叫叶澜的小子四年前曾和你交过手。老夫以天魔噬灵心法吞了他的神识,他所知所想,老夫自然便知道得一清二楚,这又有什么好问?” 其实天魔噬灵心法有何妙用,叶澜是全然不知,他只是听巴乌说要以此心法吞噬自己元神,这才知道这心法的名字。此时听司空铎发问,他实在找不到别样说辞,无奈之下,只得行险胡说,以这天魔噬灵心法为由随意捏造一番,只盼这司空铎也不知这心法妙用,或能骗他一骗。 森罗殿众人听得天魔噬灵心法之名,眼中都露出即恐惧又羡慕的神色,显然这心法在魔族之中威名赫赫,无人不晓。 叶澜见众人如此神色,心中一惊,暗道:“糟糕,这些人都知道这劳什子心法的功用,我这番托辞怕是骗不了人。” 谁知司空铎听完叶澜之言,脸上立时现出惶恐之色,伏地连磕三个响头,颤声道:“久闻魔帝天魔噬灵心法之名,自魔帝身殒,天下便只神尊您有此无上妙术。小人无知,不明这心法之妙,方才多嘴问那一句,实非出于有心,还请神尊慈悲,饶过小人的无心之言!” 叶澜一笑,心想:“我信口胡说,没想到居然奏功……”。他轻哼一声,挥手道:“罢了!本座能在忘情海密如蛛网的线路之中找到来北疆的通道,全是靠你指引路径。你立下这番功劳,老夫赏罚分明,来日必然重重地赏赐于你!”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司空铎大喜,又朝叶澜连磕三个响头,这才直起身来,大声道:“多谢神尊栽培!” 叶澜一边与司空铎周旋,一边暗暗搬运真元,心想功力多恢复一分,自己便多一分活命指望。怎奈他伤势实在太过沉重,全心疗伤进展都极为缓慢,此时分心二用,更是不见功效。他心中焦急,耳中听司空铎又道:“正道众宵小被神尊重创,此刻似乎还未恢复行功之能,只是他们毕竟人多势众,神尊现下修为受损,此处又离正道众派聚集之处不远,若是等他们恢复功力,一路寻了过来,怕是会接着对神尊不利。小人斗胆,请神尊随小的同去森罗殿暂避,等神尊修为尽复,再出山灭杀正道鼠辈,以消今日之恨,不知神尊意下如何?” 叶澜听了,只在心中暗暗苦笑:“你小子识见不足,瞧不穿我的底细,这才将我误认成巴乌那厮。但森罗殿高手如云,其中不乏混沌境高手,我若随你去了森罗殿,只怕立时便会露馅。到时候我身陷魔窟,那当真是插翅难逃了。” 他微一沉吟,缓缓道:“老夫被那万仙伏魔大阵所伤,修为受损着实不轻。夺舍了叶澜这小子的身躯之后,又凑巧引发了元婴雷劫,虽然被老夫施妙术渡过,却也将这具新庐舍伤损得不轻。老夫现下若不加紧疗伤,这具新得的庐舍只怕会就此毁了……” 司空铎听他不肯立时逃走,心中虽然不愿,但毕竟不敢违抗这魔神王的令旨,急忙说道:“神尊若是不便远行,那就在此地疗伤便是,小的们会守在一旁,全力为神尊护法。若是有正道宵小来此,小的们就算拼却性命不要,也定会护得神尊周全!”m.33s. 叶澜心下一喜,暗道:“既然你如此听话,那我何不借你之力疗伤,也好恢复得快些?”当下朝司空铎微一点头,示意赞许,接着轻声道:“很好,司空铎,你忠心于我,将来老夫恢复了神通,必然不会亏待于你。”他见司空铎满面狂喜之色,又向他点了点头,接着道:“只是现下我自己疗伤,恢复得甚慢,若是正道宵小寻来,只怕不易抵挡,你们暂且先以自身功力为我疗伤,等老夫经脉修复,咱们便可起身去森罗殿了。” 司空铎听叶澜要让众人为他疗伤,心中忽地想起森罗殿中那巴乌的旧部冥夕。当年冥夕为妖祖所伤,二十余年来森罗殿所有元婴境以上修士足不出户,在殿主厉虔的主持之下布置大阵,日日夜夜为冥夕疗伤,可这许多年过去,却仍不见冥夕的伤有丝毫好转。现下这巴乌神尊修为直坠到元婴境界,受损定然比那冥夕更为沉重,自己这一行人大都是金丹境界,另有两名高手随行,也只不过是元婴境第一层的修为,众人这点能耐,要为巴乌治伤,只怕是给他塞牙缝都嫌不够。想到此处,司空铎脸上不禁露出了十分为难的神色。

第九节 豺狼入彀 叶澜见司空铎面露难色,显然不愿为自己疗伤,心知现在每拖延一刻自己的命数便更凶险一分。眼下要骗司空铎等人为自己疗伤,说不得,只好再唬他们一唬。他略一思索,暗想:“方才诸魔神王脱出紫晶之时,曾说这紫晶现在在我体内便如一件法宝相似,我以此物为引,说不定能将这一帮森罗殿的魔徒镇住。” 想到此处,暗中运起一道真元在气海中那紫晶上一绕,接着引这道真元一路上行,涌到自己双目之中,而后紧紧盯着司空铎,重重哼了一声。众森罗殿门人听出他哼声中隐含怒意。都抬头朝他脸上瞧去,只觉他双瞳之中忽地盈满紫意,同时有一股淡淡威压自他身上弥漫开来。 这威压并不浓烈,但众人心神受这威压一迫,立时便觉心胆欲裂,有一股发自心底的恐惧迅速之极的占满整个身心。 叶澜见众人脸色大变,一个个都如背上压了万斤巨石一般,全都伏在地上,无法直起身形。他未料到这紫晶威力如此之强,心知若再施威压,这许多人只怕会立时心神崩溃,成为废人,自己还要借他们之力疗伤,除魔倒不急于一时,心念于此,便将真元一收,眼瞳又恢复了原本颜色。 众人伏在地上,正自咬牙苦忍,忽觉威压消散,一时控制不住,便都猛地从地上急窜而起。身到半空,只觉手足发软,无法在空中定住身形,如此上升数丈,身子疾坠而下,重重跌在地上,摔的狼狈不堪。 众人见叶澜如此神威,都吓得瑟瑟发抖,无人敢发一言。其实叶澜所发魔威极淡,若是有正道弟子在此,多半根本察觉不到这股若有若无的淡淡魔威。但森罗殿一行皆是魔门中人,魔门尚力,强者为尊,众人对上位魔族的畏惧深入灵魂,感知也格外敏锐。巴乌身为大魔神王,此时虽已身死,但留存于紫晶内的这一点淡淡魔威,却仍非这一众修为低微的魔族门人所能抵抗。 司空铎喘息半晌,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伏地战战兢兢地道:“神尊息怒!我等这就为神尊疗伤!” 四年前司空铎在山中连屠数座山村,最后以火山旁小村中的居民布下冥火枯骨阵,害死了数名太虚门弟子,叶澜当时初次见到魔门狠辣手段,对司空铎这厮恨得咬牙切齿,立誓非杀此人不可,如今四年过去,重见此人之面,回思往事,对司空铎的恨意不减反增。此刻见他形容困顿,满脸惶惧,跪在地上叩头不止,心中不自禁地升出几分快意之感。 众森罗殿弟子受魔威震慑,心神震荡,一时间不能自已,过了好一会儿,众人才驱散心头惧意,在司空铎的指挥之下,围着叶澜站成一个圈子,每人都伸出双掌,凝在离叶澜一尺之处,而后各人齐喝一声,一起凌空虚坐,全神运起功来。 司空铎等人所用疗伤之法乃是森罗殿师传的一门阵法,森罗殿殿主厉虔尽集门中高手,二十年 来全力为冥夕疗伤,用的便是这一法阵。司空铎一行人数即少,法力又低,所布法阵自然与森罗殿中为冥夕治伤的法阵无法相比,但他们布下的这阵法威力虽低,其理却与森罗殿中的大阵一般无二。 叶澜只感周身真元鼓荡,源源从周身窍穴之中涌入经络。只是他一身修为大都来自玄天无极功,自身真元与魔门术法大为不合,众人输入他体的法力虽强,却于他的经络并无滋养之功,反而使得原来大损的经络更为脆弱不堪。m.33s. 此节叶澜本已想到,当下不敢耽搁,小心翼翼地将众人送入的真元导向气海,而后将这些异种真元全数送入了那紫晶之中。 那紫晶吸入这许多异种真元,在丹田中发出离离紫光,便似一件小兽忽然苏醒,大口大口地吞食源源而至的魔门真元。 紫晶将真元吸入,在紫晶中略一运转,便又将这些真元送回到他气海之中。叶澜凝神细查,见从紫晶中送出的真元已然煞气尽消,在气海中轻轻一荡,便毫无阻碍地融入到他自身真元之中。 他见状大喜,便引着这新得的真元缓缓送入周身经络,慢慢修复损伤的经脉。他伤势沉重,气海中真元几在雷劫之中消耗殆尽,此时只怕连一个逍遥境修士也能轻易取了他的性命。森罗殿众人以真元为他疗伤,自然都查知他其实极为虚弱,但各人方才感受到叶澜的无边魔威,人人都对他又敬又怕,心中都不敢生出一丝一毫违背之意。 叶澜吸纳众人真元疗伤,初时经络修复地极慢,足足用了一天时光才将经脉中的伤势修复了七八成。幸喜这一日之中无人前来打扰,使得他得以安心养伤。一日时光过后,他伤势越来越轻,吸纳众人真元的速度却是越来越快。众人初时尚不觉什么,到得后来,只觉体内真元如长堤决口,虽不能说一溃千里,不可阻挡,但这真元外泄的速度却也太快了一些。 众人心中害怕,心想如此下去,自己多年苦修不免尽数被巴乌神尊吸走。但想到大魔神王的无上威严,各人却是谁也不敢自行收功。 如此又行功一日,叶澜的伤势已然好了九成。司空铎只感体内真元如涛涛江水,一去不返,这两日工夫下来,自己一生苦修而得的真元已然耗去了至少四成。他想到此时帮神尊脱困,日后必有回报,倒也不如何心疼。众人又行功两个时辰,叶澜只觉伤势尽去,周身经络中真元奔涌,再无一丝滞涩之感,不禁长笑一声,睁开眼来,冲司空铎微微一笑,轻声道:“司空铎,多谢你为我疗伤。如今我伤势尽去,咱们四年前火山内外的一场旧账,今天便好好算上一算吧!” 司空铎听他如此说,心中咯噔一下,大睁着双眼,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是?” 叶澜笑容一收,微微点了点头,寒声道:“不错!我是叶澜!巴乌要占我身躯,反而被我灭去神 识,此事你怕是做梦也想不到吧?” 众人听他如此说,尽皆大骇,想要抽身而走,却觉双掌都被一股大力牢牢吸住,无论如何也收不回来。叶澜大笑一声,冷冷地道:“想跑?哪有这般容易?司空铎,你当年残杀那许多无辜村民之时,可曾想到自己也有今天?你们森罗殿无恶不作,今日落到我手里,你们这些恶人一个也别想跑!”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他一句话说完,气海内真元疾速旋转,化为一个巨大旋涡。众森罗殿门人只感体内真元如大江奔涌,外流速度猛然加快了十倍不止。众魔徒大惊,尽皆使出全力挣扎,却无人能脱出叶澜掌握。 眼见各人不出半个时辰,体内真元便会被叶澜吸光,就此化为废人。便在这个紧要关头,忽见空中人影一闪,只听一个女子大声斥道:“魔头!快将我师妹的一魂两魄还来!” 叶澜一听,便知是那蒙面女子去而复返。当时天雷纷落,这蒙面女身中一雷之后,重伤呕血,逃得甚为狼狈,叶澜这两日一直担心此女伤重不治,此刻见她安然无恙,立时大感放心。 那蒙面女本穿着月白衣衫,此刻却换了一身柳绿纱裙,雪白肌肤着滴翠衣衫一映,更显得她冰肌莹彻,浩然生光。 那蒙面女见叶澜安然端坐,身周有十余个紫袍人都双臂平伸,显是在为这魔头疗伤。这蒙面女见了这许多紫袍人样貌,立时怒喝一声,愤然道:“我道是哪里的魔头下手如此狠毒,原来你竟是森罗殿的人物!” 她话音刚落,素手轻挥之间,匕首化为一道青光,直朝一名紫袍人当胸刺到。那名紫袍人见匕首来势如电,想要祭出法宝招架,怎奈双掌都被叶澜以绝大吸力粘住,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那匕首去势何等迅速,只一闪念间,那人胸口早中,匕首刺入他左胸,直没直柄。那人大吼一声,真元断绝,双掌上的吸力立时消了。匕首余势不衰,嘣地一声,将那紫袍人订在了地上。(、域名(请记住_三<> 那蒙面女一击而中,自己倒是微微一惊。她弹指间便击杀一人,见众人仍是端坐不动,心中虽然疑惑,却知机不可失,当下伸手一招,那匕首一弹,从那紫袍人尸体上飞出,当空一个转折,径朝叶澜喉头抹到。 叶澜知她还误以为是残杀无辜山民的魔族巨恶,不禁暗叹一声,右手一挥,祭乌木扇朝匕首挑去。他这一运功护身,体内真元旋涡便即消散,众森罗殿门人只感掌上一轻,立时脱了束缚。 众人死里逃生,如何还敢停留?当下齐发一声喊,跳起身来,转身便逃。 那蒙面女只道叶澜与这些紫袍人乃是一伙,眼见叶澜端坐于地,并不逃走,而众紫袍人却是狼奔豕突,四散奔逃。她对森罗殿众人极是痛恨,不愿将这帮恶人放脱了一个,因此便不忙对付叶澜,而是纤腰一扭,一拳朝一名离她最近的紫袍人猛击过去。

第十节 斗法争锋 那蒙面女挥拳猛击一名紫袍人,那人身子方刚腾空,还未飞走,忽听背后拳风如虎,知道若不抵挡必然被这一拳打得五脏尽碎,当下大吼一声,身子疾转,双掌猛推而出。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那蒙面女见对方双掌相迎,并不变招,一催拳力,与那紫袍人双掌撞个正着。拳掌相交,发出砰地一声闷响,那紫袍人大吼一声,双臂掌骨、腕骨、臂骨、肩骨齐碎。那蒙面女秀拳似未遇一丝阻碍,又嘣地一声打在他胸口。那紫袍人肋骨尽断,胸膛被这一拳打得整个儿塌陷下去,身子向后一仰,头前脚后,向后疾飞而出,脑袋正撞在他身后一名紫袍人头上,两人颅骨同时粉碎,双双烂死在地,鲜血脑浆流了满地。更新最快电脑端:/ 这些紫袍人为叶澜疗伤两日有余,每一个的修为深浅都被叶澜摸得一清二楚,他见被这蒙面女一拳击毙的二人分别是聚魄境和集玄境的修为,与这女子同属金丹境,只是比她略低了一两层而已。虽然这些紫袍人为叶澜疗伤这两日来功力大损,修为不及原先六成,但这女子能一拳击毙两名同为金丹境的修士,拳劲之霸道实是匪夷所思。m.33s. 众森罗殿门人本就被叶澜吓得如惊弓之鸟,此时见那女子拳力刚猛至斯,更是吓得心胆欲裂,逃得更加快了。叶澜恨司空铎入骨,见他也夺路而走,自然不会任由他逃得性命,当下身形一闪,来到司空铎身前,左手一探,朝他后颈抓去。 叶澜渡过了元婴雷劫,体内金丹碎去,孕成元胚,此时一身真元盈盈舒展,返朴归真,修为比凝心境时强了数倍不止,而司空铎只是集玄境界,真元又被叶澜吸去了一小半,此进功力与叶澜已然差之甚远。他觉察到身后有人攻到,想要向一旁闪避,但身子被一股大力笼罩,居然躲避不得。眼见就要被叶澜捉在手中,忽见两道紫影一闪而至,分从左右向叶澜攻到。 叶澜见这两人来势迅疾,认得两人是一众紫袍人中仅有的两名元婴境高手。虽然两人都与叶澜一般只是元婴境第一层胚元境界,但两人毕竟身在胚元境已久,而叶澜只是初入胚元境。他见两大高手合力来攻,不敢托大,双掌齐出,分别与两人对了一掌。 一掌交过,只感两人真元如狂涛怒潮汹涌而至。对方掌力雄浑倒也罢了,最难当的两人掌力之中都饱含电劲,直击得他双臂酥麻。叶澜虽也是胚元境,但他方渡雷劫,还未仔细体味元婴境的种种妙处,没学会使用电劲伤人,因此无法以电劲反击二人。 他一招吃亏,不敢再与两人对拼掌力,当下祭出玄冰离火扇,化为一道道冰刃火刀,尽朝两人要害招呼。两人见他动用法宝,也不再空手应敌,一人祭出一支判官笔,疾点叶澜双目,另一人甩出一条银鞭,盘旋如灵蛇,朝叶澜手足缠到。 三人出手皆快,只在瞬息之间已交手了 十余合,虽然招招凶险,却是谁也奈何不了对方。那蒙面女不知众魔头为何内斗,倒是微微一愣,眼见余下一众紫袍人仍是埋头疾飞,眼见就要逃脱,当下拳掌齐出,转眼间又杀三人。 那使鞭的汉子见这蒙面女下手如此狠辣,若是不加阻拦,只怕余下金丹境紫袍人无一能免,当下长鞭一抖,鞭尖化为一点流星,疾朝那蒙面女心口点到,同时大声喝道:“妖女休得猖狂!” 那蒙面女丝毫不惧,挥匕首直迎而上。长鞭和匕首一撞,鞭头回卷,反向那紫袍人颈间缠去。那紫袍人冷哼一声,长鞭划凌空划个圆圈,化去了对方劲力。抬头看那蒙面女时,只见她身子只微微一晃,便即稳住了身形。 那使鞭汉子见状,不禁惊咦一声,心想以金丹境而当元婴境修士一击,居然只是身子微晃,这等怪事实是闻所未闻。 那蒙面女被长鞭一阻,耽误了片刻时机,剩下七八名金丹境紫袍人得了这个空隙,已分七八个方向疾飞而去。那蒙面女一愣,不知要朝哪个方向去追才好,只这一失神之间,众紫袍人已然飞远,身形隐没在周遭群山之中。 那蒙面女见众人逃脱,不由大是恼怒,转头一看,见场中除三个元婴境的大魔头在相互争斗外,便只余下一名面色阴沉的金丹境紫袍人没有逃走。 余下这名金丹境紫袍人自然便是司空铎。那蒙面女见他不逃,微觉奇怪,却也并不多话,匕首一晃,便要去结果了他的性命,忽见司空铎着地一滚,抱起地上的两杆长幡和一把黑色铁壶,转身就跑,同时大叫道:“方堂主,快替我拦下这名女子!” 那使鞭汉子答应一声,长鞭横挥而出,如一柄利剑般朝那蒙面女拦腰斩到。那蒙面女见司空铎拼了性命也要抢得地上三件物事,心想这三件物事当是魔门重宝,如何会让他轻易逃走?当下匕首一竖,以硬碰硬,与长鞭硬拼了一记,同时左手疾探,向司空铎怀中三件物事抓到。 那方堂主鞭上劲力雄强,蒙面女毕竟比他低了一层境界,在对方全力一击之下,不由身子大震,左手这一抓便失了准头,并未将司空铎怀中的三件物事全数抓中,只抓住了两杆黑幡中的一杆。 司空铎一挣,想将这黑幡抢夺过来,可功力却与这蒙面女相差太远,一挣之下,差点连整个身子也被对方拉了过去。他见机也是极快,见抢那蒙面女子不过,当下毫不迟疑,松开那杆黑幡,身子倒飞而去。 那蒙面女想要追赶,却见那方堂主银鞭如风,猛朝她面门劈到。她知道自己功力毕竟弱于对方,不再硬接,纤腰一扭,躲过了这当头一鞭,转头看时,却见司空铎已然消失无踪,再也追不上了。 那蒙面女黑幡到手,怕这宝物再被三名魔头抢走,当下不敢将长幡放下, 只得将长幡抓在手中,同时右手力挺,将缠向自己腰间的长鞭格了开去。 这蒙面女子的师妹被巴乌以天魔噬灵心法夺去了一魂三魄,就此失了神智,便如活死人相似。这蒙面女两日前带师妹逃走之后,到山外市镇上寻了一家客栈,就在客栈中运功疗起伤来。她受天雷一击,受伤虽然不轻,但她功力深湛,以师传心法运功两日也就恢复如初。但那黄衫少女却仍是双目圆睁,眼瞳涣散,躺在床上无法言动。这蒙面女苦思无策,心想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想救醒师妹,只能去找那魔头要回师妹的一魂二魄。当下便原路折返,来找叶澜算账。 叶澜以风火琉璃球化去巴乌神识之后,曾于体内真元最为雄浑之时与这蒙面女对过一掌,将她击得飞退呕血。此女知道自己不是这魔头的对手,但心想他被天雷轰击之后纵使不死,也会极其虚弱,自己趁虚而入,想必有机会逼他交回师妹的魂魄。便是敌不过这魔头,为了救活师妹,也只能拼命了。 她来到山村之后,见一众森罗殿门人正在为叶澜疗伤,自然便以为叶澜也是森罗殿门人,谁知她出手杀了几名紫袍人之后,却见叶澜与众紫袍人又斗在了一处。眼下金丹境修士或死或逃,场中只余下三名元婴境魔头,那蒙面女知道若全力相拼,自己仍不是任何一名元婴境修士的对手,本想就此退走,但她见三人你来我往,斗得甚是激烈,那方堂主虽时不时以长鞭向自己进击几招,但主要心神还是用在了叶澜身上。她见此情景,心想你们自去斗个两败俱伤,我在一旁游斗,说不定便能趁机夺回师妹的一魂两魄,当下挥匕首虚晃一招,抓着黑幡向后一飘,退出了三人的战圈。 叶澜初入元婴境,功力虽猛增数倍,但元婴境修士金丹破碎后体内丹元转化成为婴元,修士为叫起来省事,虽仍称其为真元,但两者性质却是全然不同,运用之法自然也就大异。叶澜虽说伤势尽去,但他初达此境界,真元运转起来难免不大如意。其实他功力本就极为强横,加上炼化了巴乌的残余修为,功力之深远超两名紫袍人全盛之时,便是两人功力相叠,只怕也不及叶澜体真元来得深厚,更何况两人为叶澜疗伤之后,功力已不足原先七成,此消彼长之下,与叶澜的功力差距更为巨大。只是两人进入元婴境已久,真元运用早已纯熟之极,而叶澜却因初化元胚,只能将自身修为发挥出两三成威力,如此一来,他功力虽然远甚,却被两名紫袍人压在了下风。 那蒙面女见叶澜被两名紫袍人压在下风,心想:“元婴境高手过招,生死只在一瞬之间,我虽不知道你们这帮魔头为何内斗,但若这小魔头落败身死,却叫我找谁要我师妹的魂魄去?没法子,只有先帮这小魔头击败两名紫袍人,再逼这小子去救师妹便是!”

第十一节 瞳生紫气 两名元婴境紫袍人合斗叶澜,稳稳占住上风,正要再催功力,一举将其格杀,忽见那蒙面女子将手中长幡重重往地上一插,接着纵身而起,手中青光暴涨,匕首直朝那使判官笔的紫袍人胸口点到。 那使判官笔的汉子之前未与她交过手,他知道这蒙面女只是金丹境第四层的修为,虽见了此女诛杀众金丹境同门的手段,却仍是丝毫不将她瞧在眼里。他正与叶澜全力相斗,不愿多分精力浪费在小小金丹境修士身上,因此手中判官笔丝毫不停,正面与叶澜化出的冰锋火箭相拼,只随意腾出左手,拇指在中指上轻轻一扣,一指朝匕首无锋处点出。(、域名(请记住_三<> 他只道这一指弹出,那蒙面女必然不敢硬接,却未料那女子并不变招,匕首仍是笔直攻到。那使银鞭的方堂主见状,不由大惊道:“戚堂主,不可小瞧了这女子!”更新最快电脑端:/ 那戚堂主心中忽地闪过一丝不安,变招却已不及。他这一指出手极准,正中在那匕首无锋之处,但因他将大半功力都用来对付叶澜,是以这一指虽然精准,劲力却并不甚强。他本道对方只是金丹境,自己便只用一两成力也能将此女手中匕首弹飞,说不定还能重创于她,未料到那匕首被他弹中之后,刃锋只是微微一偏,去势却未停止。那戚堂主只觉指根处一凉,左掌中指、无名指和小指已然齐根而断。 那戚主虎吼一声,双眼立时变得通红,再也顾不得去斗叶澜,手中判官笔化为一道乌光,朝那蒙面女喉头猛击过去。 那蒙面女知道这一笔是那戚堂主念恨而发,自己不一定便能抵挡得住,当下身子疾退,同时引匕首护在身前。那判官笔只行到中途,忽见漫天冰雪一收,化为一柄雪白长剑,在笔腰上轻轻一挑,便将那判官笔远远挑飞出去。那戚堂主大惊,这才想起叶澜才是真正劲敌。眼见收回法宝招架已然不及,只得右手食指一伸,运起全身功力,使出一招归阴指功朝叶澜的心口猛点过去,盼这一指能逼得叶澜回剑自救,自己或能保得一条性命。 叶澜见这戚堂主一指点出,指尖黑气汹涌而前,势道着实凌厉,自然识得这是森罗殿绝技归阴指。他脑中念头一闪,想起四年前在山村中初遇森罗殿门人虐杀山民为乐,自己上前阻止,与森罗殿门人第一次过招时对方用的便是这一路归阴指,当时叶澜不明对方虚实,不敢以拳劲硬接指力,便打开乌木扇挡住了那一缕黑气,那黑气撞中扇子正面群峰图画,便如炊烟击石,轰然溃散。叶澜忆起往事,微微一笑,真元一收,手中冰剑隐去,又化了乌木扇本来的模样,唰地一声展开扇子,以扇面在那黑烟前轻轻一挡,那黑烟果然立时消散开去,化为淡淡黑雾,轻轻滚动两下,便在阳光下消失无踪。 那戚堂主见自己倾力一指居然连对方的扇子也没撼动一下,不禁双眼圆睁,愣在当场。叶澜趁他失神之际 ,左手一探,掌心已然按在他肩头之上。 那方堂主见同伴受制,心知只消叶澜掌心真元一吐,戚堂主必然五脏尽碎,立毙当场。他死了倒还不打劲,剩下自己孤身一人,如何还是叶澜和那蒙面女子的对手?他情急之下,也用尽全身之力,挥鞭朝叶澜左臂卷去,盼能将他手臂拉开,就此救下戚堂主的性命。m.33s. 叶澜见银鞭卷到,手中乌木扇一抖,化为一条雪白长鞭,在空中绕起数个光圈,将银鞭从头至尾缠了个结结实实。雪色长鞭与银鞭绞在一处,雪色照银蛇,光华闪闪,分外好看。 那方堂主银鞭被缠,急忙收肩缩臂,向后疾拉。可他连催三次劲力,银鞭却一动不动,无法脱出雪色长鞭的纠缠,正欲再加劲力,忽见叶澜双瞳中紫气一闪,滔天威压有如天幕,将两名紫袍人紧紧压在其中。 两人身处无边魔威之下,只觉脑中一晕,经脉中真元断绝,扑通一声从空中直摔下来。叶澜手掌放在戚堂主肩头,随他一起飘落于地。两名堂主头昏脑涨,神智却未失常,都觉气海内猛地一荡,真元便如大江决堤,极速倾泄而去。 叶澜有心要吸干二人修为,让两人成为废人,从此不能为恶。那蒙面女见三人忽地停手不斗,由极动忽地改为极静,其中两名紫袍人跌坐于地,满脸痛苦神色,只叶澜一手持鞭,一手按在那戚堂主肩头,一脸肃杀之色,有淡淡紫意从那眼中缓缓涌动。那蒙面女见到叶澜眼中紫气,心中一动,微有亲切之感,此外便无异状。她不知这小魔头在施什么邪法,眼见他制住两名紫袍客,自己也站住不动,心想现下这小魔头不言不动,正是自己出手良机,若是任他收拾了两名紫袍客,恢复了行动之能,自己如何再是他的对手?当下身形一闪,匕首疾划,朝叶澜颈边抹到。 叶澜两手分将戚、方二堂主制住,此刻正全力运转功力,将二人真元源源纳入紫晶之中,实在无法分心应敌。眼见匕首抹到,心想这一下若被击中,自己必然身首异处,他苦无应对之法,心想这紫晶上的魔威有慑人神魂之效,眼下无别他计,只得行险,当下引真元在紫晶上一绕,全力运功于双眼之上。 随着他这一运功,他眼中紫意立时浓重了数倍,不止眼瞳尽紫,连双眼眼白也都染上离离紫意。但那蒙面女见了他眼中紫意,心智竟是不受丝毫影响,仍是将匕首直抹而至。 叶澜暗叫一声苦,心想:“我命休矣!”却觉颈间只微微一凉,却无疼痛之感,低头看时,只见那柄寒光闪闪的匕首牢牢架在自己颈边,贴肉而立,却未伤到自己皮肉。 叶澜心下一松,不明这女子为何手下留情,却听那蒙面女脆声道:“魔头,你速速将我师妹魂魄还来,好好将她叫醒,如敢说上半个不字,我今天便叫你这小魔头脑袋搬家!” 叶澜本道此番 必死,见这蒙面女收手不杀,不由长舒一口气。他本来在全力吸取二名紫袍人的真元,方才命在顷刻,便没心思再理会二人,此时回过神来,忽觉再无真元从两人体内流入,低头看时,只见两人眼神呆滞,口角流涎,满脸痴傻神色,都是张大了口,喉头不停发出呵呵之声。 叶澜见两人如此,微微一惊,接着便即明白过来。刚才这蒙面女挺匕首袭来,他为保性命,全力将真元送入紫晶,而后运功于双目之中,盼能将魔威提至最大威力慑服这蒙面女心神,以使自己逃脱身首分离之厄。谁知魔威对这蒙面女未起半点效用,两个紫袍人却受不了这滔天魔威,被这威压震得神智崩溃,就此成了白痴。 叶澜见两人落得如此下场,忍不住长叹一声,心下黯然。他虽知森罗殿门人无恶不作,人人手上都有无数冤魂,一个个都死有余辜,但他毕竟出身海外孤岛,心中对这些正邪之分远不如北疆正道弟子看得重。这一众森罗殿门人只有司空铎一人在他必杀之列,其余人众,若非出于自保,他实不愿下狠手诛杀。 对付这两名元婴境紫袍人,叶澜本想吸干两人功力,让两人变做普通凡人,只要二人失了神通,无法再借邪法为恶,那便可饶过二人的性命。不料二人抵不住魔威压迫,神魂俱丧,变得与活死人无异。叶澜长叹一声,低声道:“你二人这般活着,倒还不如死了得好。且我让送你们一程吧。”说着双掌齐出,分别击在两人顶门之上。两名紫袍人中了这一掌,颅骨立时粉碎,雪影神掌的冰寒之气侵入脑髓,立时了结了二人的性命。 那蒙面女见这小魔头毁人神智在先,掌击人顶门在后,可脸上却一幅恻然神色,显是不忍二人落得如此下场。这人假仁假义,实是令人作呕。她对小魔头极是厌憎,若不是要留着他救醒师妹,定然会立时匕首一抹,结果这人的性命。 叶澜利刃加颈,纵然修为高出这蒙面女甚多,却也不能轻举妄动。一来是不敢,二来却也是不愿与这女子为敌。且不说若不是这女子插手自己两日前便已被巴乌吞噬了元神,便是刚才自己独斗两名紫袍人也已落在了下风,若不是这蒙面女一匕首削去那戚堂主三根手指,让自己得了可乘之机,那他与这两名元婴境高手这一战只怕会是另一番结局了。在这短短两天之内,可蒙面女算是两番救下了自己的性命,虽然两次都非出于有心,但叶澜心中却仍对她极是感激,是以若非万不得已,实在是不愿和她动手。 那蒙面女子见叶澜眼中紫意隐去,淡淡望着自己,脸上居然满是感激神色,不禁心下疑惑,问道:“你到底在搞什么花样?快随我去将我师妹唤醒……”说着手腕轻动,在叶澜颈上勒出浅浅一道血痕,寒声续道:“如若不然,我可要对你不客气了!”

第十二节 剑光点点 叶澜听那蒙面女子说要让自己去唤醒她师妹,他心中一叹,低声道:“你师妹魂魄被邪法拘走,我怎有本事唤醒她?” 那蒙面女子声音陡然拔高,怒道:“她魂魄被你施邪法拘走,你再施法将她的魂魄还回去是,怎么会唤她不醒?” 叶澜不愿骗她,如实说道:“拘你师妹魂魄的并不是我,乃是另有其人。” “我亲眼见你以紫气侵入我师妹口鼻,从中掠走三道白气,当时你也亲口承认了的,说用什么天魔噬灵心法拘走了我师妹一魂两魄。这件事才过去两天,你现在怎能否认?” 叶澜叹息一声,轻声道:“这些话确实是从我口中说出,但这些话却又不是我说的。” 那蒙面女听他越说越是夹缠不清,她急于相救师妹,听叶澜信口胡扯,心中大感不耐,沉声说道:“你到底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叶澜道:“我不过是碰巧路过此地的一名普通修士,两日之前,我正在向东赶路,想去瞧一瞧正道群雄降伏魔王的热闹,谁知还没赶到,却迎面碰到了一杆黑幡……”他说到此处,伸手向地上插着的黑幡一指,续道:“想来便是姑娘身边这一杆黑幡……,那黑幡上当时缠着浓浓一道紫气,我被这紫气钻入七窍,此后便再也无法控制身体四肢。原来那紫气便是大魔神王巴乌,他从万仙伏魔大阵中脱身出来,以邪法夺去了我的肉身。听他说这是魔门的夺舍身躯之法。不知姑娘可曾听说过这等邪术?” 魔门这元神夺舍之法在修士中大大有名,这蒙面女显是出身名门,自然知晓这元神夺舍之术。他听叶澜如此说,心中一动,将手中匕首向外移了半寸,轻声问道:“你是说两日前我与你交手之时,其实是大魔神王巴乌在控制着你的肉身?” 叶澜微一点头,说道:“不错!” “也就是说,两日前以天魔噬灵心法掠去我师妹魂魄,又一掌将我击得重伤呕血的那人,其实并不是你?” 叶澜脸一红,苦笑道:“你师妹的魂魄确实非我所收,但后来你挥拳来攻时,我已设法将巴乌的元神毁去,重新夺回了肉身,所以……,将你击伤的那一掌,却真的是出于我手。只是……,只是姑娘拳力刚猛,我若不出掌招架,定会被姑娘你一拳打死。我挥掌还击,也实是出于无奈,还请姑娘见谅……” 那蒙面女并不回话,垂目沉思一阵,忽地又将匕首贴在叶澜肌肤之上,大喝道:“你这般花言巧语,却是漏洞百出,怎能骗得了人?若真是巴乌夺舍了你的身躯,凭你一个金丹境修士,怎能将一个大魔神王的元神毁去?你相貌语调与两日前一模一样,并无丝毫变化,依我看,夺舍这修士肉身之事是真,但说什么毁去巴乌元神却显是欺人之谈。怪不得刚才那些森罗殿门人都甘愿自损功力为你疗伤,其实你就是那大魔神王 巴乌,对不对?” 叶澜听她如此说,倒是微微一怔,暗想自己一个小小金丹境修士,若说能灭掉巴乌的元神,传将出去只怕是谁也不会相信。那风火琉璃球中的青白二气事关北疆苍生,叶澜自不会将这秘密说与旁人知晓。但不说出此节,却无法向这蒙面女解释自己为何能灭杀巴乌神识。 他处此两难之地,一时间倒真的没了主意。犹豫片刻,心知无法以言语说动这女子收手,此时别无他法,唯有动手一途。 那蒙面女手中匕首紧紧贴着他颈间肌肤,若是祭乌木扇硬格,只消自己出手稍慢,那蒙面女轻轻一抹便能了结了自己的性命。他不愿行此险着,当下潜运功力,又将气海内真元极速旋转开来,盼能借紫晶之力吸取这蒙面女的真元,让她在失神之际乱了章法,自己也好逃出对方掌握。 谁知他拼命运转真元,不停将真元送入紫晶之中,却未感到有一丝真元从匕首上流入自己体内,那蒙面女持匕而立,周身上下只身上柳绿衣衫随风轻动,显是没有真元外泄之相,亦未感知到叶澜体内变化。 叶澜见此法无功,略一思索,便已明白过来:“这以紫晶吸取旁人真元而后化为己用之法,想来便是巴乌所说的天魔噬灵心法。这心法能吞噬别个修士真元,实在是无比厉害也无比歹毒的邪门法术。但这心法似乎只对魔门修士有用,遇上人族修士,此法便不能吸取对方功力。巴乌身有此法,在西域之时所遇尽又是魔族,以此法对敌自然是无往而不利。他有这等歹毒心法为依,这才一一击败了三十余名大魔神王。可这老小子不知得了什么失心疯,却非要千辛万苦的来到北疆。北疆正道昌隆,魔门一向苟延残喘,尽是一些小鱼小虾,巴乌这家伙便是不死于风火琉璃球之下,想要凭这天魔噬灵心法横行北疆,只怕也是有所不能。” 他以紫晶脱困无功,其实只是一瞬间事,那蒙面女见他沉默不言,更认定他便是巴乌本人。想起大魔神王的无上魔威,心头一紧,便想挥匕首一抹,为北疆苍生将这巨魔除去,但她知自己若是将巴乌杀死,自己的师妹便再也无法苏醒。当下只得强忍心中杀机,对叶澜道:“你快将我师妹的魂魄还来,要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 叶澜心中一动,对那蒙面女说道:“好,我还给你便是。”说罢右掌一抬,手中果然升起三道淡淡白气。那蒙面女两日前亲眼见到他掠去那黄衫少女的一魂二魄,但当时那缕缕白气似乎与这魔头掌中的白气颇有不同。 她心中疑惑,凝目朝叶澜掌心细看,却见叶澜大喝一声,手掌一翻,将掌中三道白气朝颈边匕首撞去。 那蒙面女怕匕首伤到师妹的魂魄,急忙将匕首向外移去。叶澜要得便是这个空档,当下真元一吐,祭出玄冰离火扇,挥手将扇子化为一柄雪白长剑,一剑朝那匕首猛斩而 下! 冰剑与匕首相交,只发出嚓地一声轻响,那匕首上青光一黯,从中断为两截。那蒙面女痛哼一声,将手中半截匕首猛掷而出,接着手中光华一闪,已然多出一柄三尺青锋,剑尖寒光点点,直朝叶澜面门刺到。 叶澜深知修士法宝与心神相联,若是法宝被毁,修士自身亦受重创。他两番得这蒙面女救得性命,若非利刃加颈,实不愿毁这女子法宝。没想到这女子匕首被毁之后,居然只是痛哼一声,并未重伤呕血,而且还疾速掷出断匕,接着又祭出长剑反击。叶澜始料未及,险些被长剑刺中,匆忙中只得再次挥剑斜斩。那蒙面女刚才吃了一次亏,不敢再以法宝去碰冰剑,只得长剑一收,改削叶澜左腰。(、域名(请记住_三<> 叶澜见她匕首被毁,似乎并未受什么损伤,略一思索,已然明白:“这女子见机极快,在匕首被毁瞬间,反噬之力刚刚及身之时便斩断了心神与匕首的联系,将全部功力转移到气海内另一件法宝之上。因此匕首虽然损毁,她自身所受反噬之力却是极轻。” 叶澜当年与小青过招比试,被小青一剑斩断佩剑,立式便落得个重伤呕血的下场,一来是因功力不足,二来丹田内并无别个法宝,三来他见机远没有这女子明快,是以身受重创,现下他身上除了玄冰离火扇外,丹田中尚有数件法宝,若是手中兵刃被毁,也可借此法避免重伤,但话说回来,天下能将他手中这把玄冰离火扇斩断的法宝,只怕不会太多。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叶澜见这蒙面女并未因匕首被毁受伤,不由大感宽心。他不愿与这救命恩人再斗下去,见她飞剑来攻,便只以身法躲避,尽量不去还手。但这女子运剑轻灵似羽,飘逸如风,剑法竟是出奇的厉害,叶澜只挨打不还手,闪避一阵,渐感应付为难。 他闪避不开之时,便想用冰剑格挡,又怕冰剑太过锐利,再削断对方手中长剑。无奈之下,索性手臂一颤,将冰剑化为一面大大的冰盾,自己身子一缩,躲在了冰盾之后。 那女子剑光连闪,弹指间在冰盾上劈斩了二三十剑,却是连半点冰屑也没有斩下,冰盾上寒气顺着长剑阵阵传来,反倒冻得她手臂发冷,微有麻木之感。 叶澜缩在冰盾后,对那蒙面女大喊道:“姑娘且慢动手,咱们有话好好说!” 那女子剑势不停,怒喝道:“好好说你个大头鬼啊!你个魔头,刚才将我师妹的魂魄怎么样了?” 叶澜一怔,这才明白她说得是刚才自己手中的三条白气,当下摇头苦笑道:“我哪里有你师妹的魂魄,刚才我掌心那三条白气只不过是我为了格开脖子上的匕首,用寒冰掌力凝结出来的雾气而已!”m.33s. 那女子更怒,长剑连斩,大骂道:“卑鄙小人!以如此诡计欺人!快将我师妹的魂魄还来!”

第十三节 月貌花容 叶澜躲在冰盾之后,只觉那女子剑上的劲力一剑强似一剑,到得后来,居然震得冰盾微微摇晃。 他心知这般只挨打不还手终究不能了局,暗想:“这姑娘认定我是巴乌,三言两语之间怕是不能劝她停手,这般斗将下去,法宝兵刃无眼,别要真的伤到了她。没奈何,只能先将她制住,再慢慢和她分说。” 想到此处,见那女子一剑直刺而至,忙将掌心寒气一收,在冰盾留出一个小孔,恰可容长剑通过。那蒙面女一剑刺空,长剑穿盾而过,未遇到一丝阻碍。她见机亦是极快,知道叶澜要以冰盾锁住长剑,当下将计就计,全力催动真元,手中长剑如流星赶月,直朝叶澜当胸刺到。 剑到半途,冰盾上的孔洞收缩,紧紧将长剑咬住。但这一剑劲力实在太强,以叶澜之能,也被这一剑之力压得双臂微微回缩,这才勉力挡住。他只觉胸口微微发凉,低头看时,只见长剑出盾尺许,剑尖离自己胸口衣衫已不过半寸。 那蒙面女见一击不中,急忙猛力回拉,盼能将长剑拔出冰盾。她这一拔之力,便是长剑真的被铜浇铁铸也能轻轻易易地拔将出来,但叶澜这冰盾坚硬处远胜金铁,那女子连催劲力,却无法将长剑拔出半分。 叶澜锁住长剑,哈哈一笑,运劲一拉,那蒙面女气力不及,再也抓不住剑柄,长剑被叶澜夺了过去。叶澜反手抓住剑柄,手臂轻抖,身前冰盾便消于无形。他将长剑往地上猛地一掷,将那长剑直插入地上,直没至柄,他怕那女子仍能运功夺回兵刃,便又抬起左脚,轻轻踏在了剑柄之上。 那蒙面女长剑被夺,娇斥一声,右掌猛击而出。叶澜见她不再祭出别个法宝,显然身上已无其它兵刃。眼见这一掌击到,他左臂一动,便欲挥掌还击,掌到半途,忽地想起:“两日前我炼化巴乌元神之后,曾与这姑娘对过一掌,当时便震得她受伤呕血。现下我比两日前又提升了一层境界,功力也比金丹境时深厚了数倍,我初入元婴境,于自身功力尚不甚明了,万一这一掌收势不住,将这姑娘震死了,那可就糟了……”心念闪处,手腕猛地一勾,变掌为抓,向那蒙面女皓腕抓到。 那蒙面女见对方来捉她手腕,轻哼一声,并不变招。叶澜一抓便中,倒是微微一怔,入手只感那女子手腕纤巧柔美,心中不禁一荡,忍不住将手上劲力又收了三分,生怕把她的手腕捏伤了。便在这劲力一收之际,猛觉那女子掌上一股大力传来,叶澜一时不察,只感手肘一弯,已被那蒙面女一掌结结实实地按在了左肩之上。 他虽有真元护体,但一掌中在身上也是痛入骨髓,实不知肩骨碎了不曾。这女子掌力之强,实是骇人听闻。叶澜修习玄天无极功,在同境界修士中从未遇到过敌手,当年曾以集玄境的修为击败过凝心境的天外天弟子严烈,更曾在金丹 境第四层时与天行教胚元境的皇甫修斗了个旗鼓相当。但以他当时的功力与眼见这女子相较,却不止差了一分半分,若是他在炼化巴乌元神之前受了这女子一掌,只怕会立时落到重伤呕血的下场。 他见这蒙面女如此难对付,当下不敢再行耽搁,左掌一紧,将她手掌从自己肩头移开,同时右臂疾挥而出。m.33s. 那女子见叶澜右臂挥来,便竖起左臂,横格而出。猛见场中白光一闪,一条雪白锁链凭空生出,在空中抖出十余个光圈,直朝那蒙面女手臂缠到。(、域名(请记住_三<> 那蒙面女只感手臂一凉,挥手想要甩脱冰锁,却见那锁链盘旋如灵蛇,只转眼之间,便将她左臂连同全身尽数缠住,只留一条右臂被叶澜捉在手中,没有被冰锁缠中,身上其余部分,都被冰锁紧紧箍住,裹得便如只粽子一般。 那蒙面女全身被缠,再也无法稳住身形,仰天便倒。叶澜怕她再出手攻击,便一弯腰,让她轻轻躺在地上,手掌仍是紧紧抓住她的手腕。 那蒙面女大惊,怒道:“快放开我!”语声中有七分愤怒,却已隐含三分惊惧。叶澜脸上满含歉意,客客气气地道:“姑娘,我真的不是你所说的魔头。现在制住你,实是出于无奈,若非如此,你总是不肯停手,我实在腾不出空来好好跟你解释。” 那蒙面女见他面色真诚,惊惧略去,问道:“解释什么?” 叶澜道:“说我不是巴乌啊,我刚才已和你说起过,他初时夺舍了我的身躯,施邪术掠去了贵师妹的魂魄,后来我设法毁去了巴乌的元神,重新夺回了这具肉身。说起来,此事还多亏姑娘帮忙,要不是巴乌见到你忽而大惊失神,我怕是找不到机会出手,那现下神魂尽毁的便不是他巴乌,而是我这个不幸遇到大魔神王的倒霉蛋儿了……” 那蒙面女怒哼一声,大声道:“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儿么?莫说你两日前只是凝心境的修为,便是以你现在元婴境第一层的功力,要想灭杀一个大魔神王的神识仍然是痴人说梦。退一万步讲,若是你真的不是巴乌,方才那一众森罗殿魔徒又岂会助你疗伤?我今日落到你手里,你要杀便杀,想要以巧言骗我,却是休想!” 叶澜微微一笑,得意洋洋地道:“那一众紫袍人也坚信我不可能灭杀巴乌的元神,自然便将我当成了他。更何况,巴乌死后,在我体内留下了一块紫晶,这紫晶对魔族中人有震慑神魂之效,我借助紫晶之力,略施了一点手段,将眼瞳也染成了紫色,这才将众紫袍人骗过,得以让他们耗损功力为我疗伤。姑娘你且想想,若我真是魔门中人,又岂会和森罗殿门人以性命相搏?”他说到此处,伸手向地上方、戚两名堂主的尸身一指,接着道:“刚才若不是你出手斩去那戚堂主的三根手指,那此刻躺在地上的,只怕便是你我二人的尸身了。”更新最快电脑端:/ 那女子仍是不信,大声道:“你们魔族凶残狠毒,一向自相残杀惯了,你出手吸取这二人功力以增长自身修为,又怎能作为你不是魔门中人的证据!” 叶澜直说得口干舌燥,却仍是无法说服这蒙面女子,他又说一阵,心中大感焦距,忍不住没好气地道:“巴乌说你是什么难得的鼎炉,于他恢复功力大有益处,我若真的是他,又岂会在这里跟你费这许多口舌?那我又是图得什么?难道是贪图你的美色么?我可连你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啊!” 他说到此处,心中一动,想到巴乌两日前曾揭开过此女面纱,巴乌见到此女面容,立时吓得转身奔逃,当时叶澜被巴乌困在气海之中,于身外之事全然不见,自然没有看到此女容貌,此时言及于此,他忍不住心下好奇,便伸手一探,作势要去揭那女子面纱,同时轻哼道:“我倒是真想看看,你到底长什么样子,有没有美色值得我来贪图……” 那女子大怒,斥道:“你敢!” 叶澜本来只是虚张声势,并不是真要揭她面纱,但听到她这一声喝斥,忍不住恶作剧心起,大声道:“你看我敢不敢!”。手臂一伸,居然真的揭下了她的面纱。 那女子怒哼一声,不知从哪里涌起一股力气,手腕一翻,居然脱出了叶澜手掌,夹手来夺面纱。两人手劲均是奇大,两相一扯,那面纱便呲地一声从中裂为两片,面纱上原本光华隐隐,忽而裂为两截,其上光华便散,变成普普通通两片白纱。 叶澜一时不察,居然让她脱出掌握,怕她再行动手,急忙手掌一翻,又将她手腕捉在手中。他不慎撕毁人家的面纱,心中立时生出歉然之意,目光在手中半片面纱上略一停留,便低下头去,想要跟这女子说声对不起。 他目光向下一扫,入眼是一张少女面容,叶澜见了这少女容貌,猛觉心尖儿一麻,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只感脑中晕乎乎的,万物都失了色彩,天地都没了声息。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指着那少女,结结巴巴地道:“你……,你是……,你是莫瑶?” 那少女皱眉道:“小魔头怎地忽然变成了小结巴?你怎知道我的名字?” 叶澜想起当年在金鳞岛上,与一众太虚弟子把酒夜谈,莫文瑶曾说过一句“我实不信这世间会有比莫瑶师妹更美之人!” 他想起这话,口中喃喃说道:“我也不信!” 莫瑶疑道:“不信什么?不信我是莫瑶么?你明明说出了我的名字,现在却又说不信,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叶澜痴痴望着莫瑶面容,并不回话,莫遥见他久久无言,不禁怒哼一声,说道:“你看够了没有?” 叶澜听她呵斥,猛地回过神来,痴痴傻傻地道:“没……,没有,怎么会看够?”

第十四节 叹天姿绝世 莫瑶见叶澜痴痴傻傻,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忍不住双眉一蹙,冷冷地道:“你毁我面纱,睹我真容,可知有什么后果?” 叶澜见她轻嗔薄怒,另有一番惊心动魄,忍不住便想接着逗她生气,便怪笑一声,嬉皮笑脸地道:“有什么后果?莫不是你如小说话本里的蒙面女侠一般,立下了什么古怪誓言,若是有男人揭下你的面纱,你便要嫁给人家?” 他这一问本是玩笑,但话一出口,心中却忍不住地生出一丝希冀,心想若是莫瑶真的立下这般誓言,那该多好。 莫瑶怒道:“你想得美,哪有谁会立下这么傻的誓言?” 叶澜听了,微觉失望,叹息一声,喃喃道:“哎!可惜!原来小说话本里都是骗人的玩意儿啊……” 莫瑶道:“那是自然,若真有女子立下这等誓言,遇到本领高强的无赖子,强行摘去这女子面纱,难道她还要嫁给这无赖不成?”m.33s. 叶澜挠头笑道:“你是在说我么?哈哈,无赖不无赖暂且不去说它,本领高强这四字评语,在下却是要先谢过姑娘了!” 莫瑶冷哼一声,接着说道:“嫁给无赖倒了罢了,毕竟有些人性子虽然无赖,但毕竟长得还顺眼些,若是遇到什么丑八怪揭去了面纱,让人见了就觉得恶心,难道也非要嫁给他才行?” 叶澜为莫瑶的绝世容光所慑,本来就有自惭形秽之感,听她暗讽自己长相丑陋,忍不住抬手在脸上一摸,轻声道:“我瞧起来很恶心么?” 莫瑶道:“你长得恶不恶心,你自己不知道么?你难道从没照过镜子?” 叶澜听她如此说,心中一惊,暗想巴乌夺舍自己身体不成,反被自己灭去了他的神识,吸取了他的残余功力。莫不是魔族术法有易人容貌之能,自己在这两日之中已然相貌大变?他心中担忧,忍不住从乾坤袋中取出那双生宝鉴中的雄镜,举镜一照,见自己面容一如往昔,不禁长长舒了一口气,放下镜子,低头对莫瑶笑道:“没有啊,我觉得还凑合啊……” “臭不要脸!” 叶澜讨了老大一个没趣,讪讪地收起镜子,左手一缩,放开了莫瑶的手腕,接着右手食指一点,喊一声:“收!”。只见白光一闪,莫瑶只感身上冰寒之意消散,那白色锁链当空一晃,复化为黑黝黝一柄折扇回到叶澜掌中,继而消失不见。 莫瑶陡脱束缚,真元一吐,从地上飘身而起,向后闪出数丈,双掌护在身前,紧紧盯着叶澜,却不知这魔头要搞什么名堂。 叶澜以为她又要出掌,当下双手连摇,大声道:“莫瑶姑娘,求你别再打了,我是万万不敢和你再动手的了。” 莫瑶皱眉问道:“不敢我和动手?你修为明明高出我甚多,为何会不敢和我动手?” 叶澜苦笑道:“修为高过你又如何?我若失手伤了你,我那文峰二哥和文琪姐姐都不会放过我的。” 莫瑶一 怔,眼珠一转,问道:“你叫文师兄为二哥,莫非你是他那结义四弟叶澜?” 叶澜脸上显出一丝喜容,连连点头,大声道:“是我是我!原来你知道我的名字!” 莫瑶微一摇头,轻声道:“何止是知道而已!文峰师兄每次喝醉了酒,十句话里倒有八句在说我那叶兄弟如何如何,你这叶澜二字大名,我听得耳朵几乎起了茧子,便想不听也不可得呢。” 叶澜听文峰经常说起自己,想起这位结义二哥,忍不住心头一暖,嘴角现出一丝笑意。却听莫瑶道:“你说你是叶澜,可有什么凭据么?” 叶澜一愣,皱眉道:“要证明我是我,倒真的有些为难,我脸上又没刻着叶澜两个大字,却让我去哪里找什么凭据?” 莫瑶轻笑一声,朗声道:“脸上刻字,只要心狠一点,对自己下得去手,便是冒牌货也能刻上字的。我听文师兄说起,当年他和两位结义兄弟在火山中得了赤玄遗宝,你若真是叶澜,倒说说你一共分得了几件宝物,这些宝物又都叫什么名字?” 叶澜见她嘴角微露笑容,忍不住心头狂跳,就此看得呆住,只觉她不笑时,天地为之失色,她展颜时,万物随之花开,当真是艳色绝世,百般难描。 莫瑶见他脸上又露出痴傻神气,忍不住眉头大皱,伸手在他面前打个响指,轻斥道:“喂,我在和你说话呢!” 叶澜哦地一声,直羞得满脸通红,接着伸手向怀中一探,摸出乾坤袋来,一边从里面取东西放在地上,一边说道:“当时我们在洞得了十件宝物,其中有一件已然损毁,我们便将余下九件平分,一人得了三件神器,我分到的便是这双生宝鉴、冷月葬花魂,还有……”他说到此处,语声一顿,摊开手掌,将一颗小球送到莫瑶眼前,续道:“还有就是这颗风火琉璃球了。” 莫瑶仔细在三件神器上轮番瞧了一阵,终于朝叶澜点一点头,轻声道:“好!我相信你便是叶澜,可你是如何灭掉巴乌元神的,现在总能告诉我了吧?” 叶澜大喜,朗声道:“你总算相信我了……”他说到此处,忽地想起一事,又道:“你怎能断定我是叶澜?若巴乌夺舍我肉身成功,那他占我肉身之余,自然也会将这些神器尽数占去。我身有这些神器,你只能得知我这具肉身是叶澜,却又如何能得知现下与你说话的到底是叶澜还是巴乌?”(、域名(请记住_三<> 莫瑶摇头笑道:“你这人忒也实在,我既然已经信你所说,你又为何自找麻烦添此一问,你就不怕我疑心再起,还是怀疑你是巴乌?” 叶澜苦笑道:“我若不提,待姑娘自己想到此节,要疑心仍然会去疑心,倒不如现在问明白得好。” 莫瑶点头道:“这话却也有理。”她弯腰捡起地上花篮,拿在手中轻轻把玩,口中续道:“你刚才提起文峰师兄之时,嘴角隐含笑意,这笑容中有三分思念,三分赞叹,却也另有三分无奈。我虽没见过巴乌其 人,但想来这大魔神王听到文峰二字,定然不会生出此等情绪。” 叶澜听了,会心一笑,朝她微一拱手,说道:“莫姑娘明鉴,谢谢你还我清白。要不然,我便是跳进北海也洗不清了。” 莫瑶一笑,将手中花篮递回叶澜手中,问道:“这冷月葬花魂是神器谱是排名第十的神器,威力之强,不可言喻,你为何放着这等神器不用,却一直用那玄冰离火扇对敌?你那扇子虽也是神器,却只是赤玄自己打造的法宝,威力虽也不弱,但远远比不上那些从天外降至神州的神器,更不要说和这天下第十神器相比了。” 叶澜接过花篮,在手中摇晃两下,对莫瑶苦笑道:“这法宝又是花篮,又是花瓣,连那小铲子也是秀气得紧,从里到外,无一不显出是女子闺中之物,我一个大男人,如何有脸使用这等女里女气的法宝?” 莫瑶听他说得有趣,忍不住捂嘴笑道:“你这人真是有意思,神器重宝,可遇不可求,一件神妙法宝往往关系到修士身家性命,你放着这等神器在手,却嫌这法宝太过秀气而弃之不用,当真是好笑啊,好笑。” 叶澜莞尔一笑,将手中冷月葬花魂向前一递,说道:“这花篮我留着反正也没什么用,刚才我为保命,无奈之下,只得以玄冰离火扇削断了你的匕首,还好你见机迅捷,没有因此受伤。我看你那长剑品相并不甚佳,那匕首倒是一件仙器,可惜被我毁了,这花篮你既喜欢,那我送给你便是,就当是我削断你匕首的赔礼好了。”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莫瑶见他递过花篮,微微一怔,而后脸上现出肃穆神色,摇手道:“你我初次相识,如此重宝,我怎能收下?你毁我匕首并非出于本意,不必为此挂怀,更何况,你便是要赔我匕首,却也没听说过毁人一枚铜钱却要赔人家一座金山的道理。” 叶澜坚持要送,莫瑶只是不依,两人推让一阵,叶澜见莫瑶死活不肯收下花篮,便只得作罢,捡起地上的双生宝鉴,和花篮一起随手扔进了乾坤袋中。 莫瑶见他收起神器,忽地长叹一声,脸上现出凄然欲绝的神色。 叶澜见了她脸上愁容,不禁心头一软,忙问道:“莫姑娘,你怎么了?” 莫瑶眼中泪光莹莹,低头涩声说道:“我师妹被巴乌收去魂魄,现下便如活死人一般昏迷不醒。我只道你是巴乌,这才不顾斗你不过,只身前来寻你。可现下我知你不是巴乌,而那魔头已然死在你的手中。你能将此魔除去,实是为北疆众生立下了天大功德,但巴乌这一死,却叫我向谁去要我师妹的魂魄?” 叶澜听他如此说,心中也没了主意,略一沉吟,手掌伸出,已然将丹田中紫晶祭在手心之中。他将紫晶向莫瑶眼前一送,轻声道:“莫姑娘,你先莫伤心,巴乌那厮虽然神魂俱灭,但他死后,在我丹田中留下了这一片紫晶,若我所料不错,那师妹被这厮掠去的一魂两魄,只怕也留在了这紫晶之中!”

第十五节 荣辱与共 莫瑶看到叶澜掌中紫晶,眼中忽地闪过异样神采,问道:“我师妹的魂魄便在这紫晶之中?你可有办法将她的魂魄归还体内?”她对此事关心太过,竟连说话的声音也有些发颤。 叶澜一怔,脸上一出尴尬神色,讪讪地道:“这个我也只是猜测,你师妹的魂魄是否还留在紫晶之中我实是不能确定。便算她的魂魄真的还在这紫晶之中,我也不会将魂魄归入她肉身之法……” 莫瑶听他如此说,忍不住心往下沉,脸现黯然之色,她沉默一阵,忽似想起一事,猛地提高声音,问叶澜道:“方才我用匕首架在你颈间之时,你眼中曾泛起浓浓紫意,想来是这紫晶之故,你既然能用这紫晶施法,说不定能将紫晶中的魂魄归还也未可知。”更新最快电脑端:/ 叶澜轻叹一声,摇头道:“我不是魔门之人,并不会一丝魔门术法,这紫晶有吸噬旁人功力化为己用之能,但这歹毒法门却只对魔门修士管用,刚才我为脱困,曾试着以此法吸你功力,却是半点效用也无。除此之外,我对这紫晶一无所知,实在不知要如何才能将你师妹唤醒。” 莫瑶听到此处,只觉心中一片冰凉,忍不住便要留下泪来。叶澜见他面色凄然,心中也不禁替她伤感,轻声问道:你那位师妹,名字可是叫做苏婉?” 莫瑶轻轻点头,问道:“是啊,你怎知道婉儿的名字?” 叶澜道:“当年我在龙鳞岛上偶遇文峰二哥一行,与他们一起把酒夜谈,罗文琪姐姐曾和我们说起过你的故事。罗姐姐既然说起你,自然也会提到你那师妹苏婉,是以我虽没见过你们姐妹二人,却对你们的过往略知一二。” 莫瑶道:“原来如此。哎!婉儿比我小着一岁,我自十二岁时与婉儿相识,自此便与她相依为命,后来更与她一同拜师太虚,就此成了师姐妹。我姐妹二人十几年来形影不离,若她有个三长两短,我,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叶澜不知要如何相劝,搓着手道:“莫姑娘,你先别着急,咱们再想想办法,说不定能找出别的法子救回苏姑娘的性命。” 莫瑶伸指抹去眼角一滴泪水,点头道:“不错,婉儿现在呼吸心跳皆在,我在这儿哭哭啼啼的,忒不吉利!” 叶澜暗叹一声,心道:“呼吸心跳俱在又有什么用,若是魂魄不全,她这一生都不会再醒过来。这般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分别?”他见莫瑶脸上满布愁容,终究不忍心将这想法说将出来,略一沉默,对她道:“事不宜迟,莫姑娘,咱们这就一起去找你师妹,然后再想法子救醒她。” 莫瑶答应一声,朝叶澜脚底瞧了一眼,轻笑道:“叶公子,我这柄长剑,你现在可以还给我了吧?” 叶澜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足下仍然踏着莫瑶的长剑,不由大羞,急忙将脚移开,伸手拔出长剑,以袖子在剑柄上仔仔细细地擦拭了一遍,这才横持长剑,轻轻向前一递,低声道:“我并非 有意冒犯,还请莫姑娘不要生气才好。” 莫瑶微微一笑,接过长剑,挥手将法宝祭入气海,伸手朝地上竖着的黑幡一指,轻声道:“刚才地上放着三件物事,那森罗殿魔徒冒着被我杀掉的危险,拼死也要出手抢夺。想来这三件物事都是极为神妙的法宝,却不知这三件法宝从何处而来?”。 叶澜伸手取过地上黑幡,在手中轻轻旋转两下,见幡轩上清清楚楚地刻着魔孑二字,当下对莫瑶笑道:“那三件东西都是巴乌随身法宝,他元神被我灭掉之后,这些法宝便无法留在我气海之中,因此便现出形迹掉在了地上。只可惜司空铎那厮手快,却是让他抢走了两件厉害法宝。” 莫瑶听了,微一皱眉,轻叹道:“巴乌所用法宝必是极为厉害的神器,那司空铎得了其中两件,日后只怕会对我正道诸派大大不利。哎……,他既已逃脱,在这群山之中却是无处可以寻他。此事暂且先放下不提,咱们先去救婉儿才是正经!” 她话一说完,便起身飘到半空,径自向东飞去,转头见叶澜紧紧随在身边,手中拿着那黑幡大声问道:“莫姑娘,司空铎那厮抢走了一把铁壶,一杆黑幡,那黑幡几与我手中这柄一模一样,却不知那两件是什么神器?” 莫瑶微一摇头,答道:“你这可问倒我了,我哪里知道那黑壶黑幡是什么神器……”她说到此处,语声一顿,转头对叶澜一笑,又道:“叶公子,你是我文师兄的结义兄弟,又与罗姐姐有约,言明十几年后便会到我太虚门拜师学艺,于情于理,你都不算外人,便不要再莫姑娘长莫姑娘短的叫我了,我师门长辈和诸位师姐师兄都是叫我阿瑶,叶公子若不嫌弃,便也叫我一声阿瑶便了。” 叶澜脸上一红,接着便情不自禁地露出一幅欢喜至极的模样,喃喃道:“那怎么好意思……,反正我十五六年之后必然会去太虚拜师,到时候咱们便同是太虚弟子,不如我便提前叫一声莫师妹吧。” 莫瑶笑道:“你十几年后才会拜师太虚,到时候我比你早入本门二十余年,怎么算都是你的师姐,你怎能称呼我为师妹呢?” 叶澜挠头道:“当年在龙鳞岛上,文琪姐姐曾说起过你的年纪,你明明比我小着一岁,我怎能叫你师姐?” 莫瑶微一摇头,说道:“这个你就不懂了,咱们修行之人寿元悠长,有些人活得久了,连自己也忘了已活了多少年。是以大门大派之中往往不以年纪分长幼尊卑。有些门派以入门先后排辈分,有些以修为境界定尊卑。咱们太虚门便是前者,以先入门者为长。我比你早入门二十余年,别说让你叫师姐,便是让你叫一声师叔怕也不为过……”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叶澜听她说“咱们太虚门”,显是她在心中已把自己算作同门中人,他心中一喜,便对莫瑶拱手笑道:“莫师叔请了,晚辈叶澜,见过莫大师叔!”m.33s. 莫瑶微微一笑,伸出手去,做势要去抚摸叶澜头顶,欢声道:“ 小师侄,你只要乖乖听话,师叔少不了你的好处,会将本门诸般绝学好好传授于你……”说到此处,忍不住噗嗤一下大笑出声,接着说道:“你修为如此高强,可要把我这做师叔的给比下去了……” 叶澜故意逗她发笑,好让她稍减愁绪,只是莫瑶虽被他逗得笑语嫣然,可眼中忧色并未褪去。他暗叹一声,说道:“其实我是因吸取了巴乌残余修为这才修为暂且胜过了你,若是在数日之前与你对敌,我虽有玄冰离火扇这等神器在手,在你手下怕也走不了百招。我修习赤玄所创神功,与同境界修士交手从无败绩,可与你相比,却明显差了老大一截,莫姑……,哦,不,阿瑶,你这一份资质,当真是让人羡慕,找遍天下,怕也找不出第三个来。” 莫瑶眉头一皱,问道:“找不到第三个?莫非你也知道紫阳宫的云丹儿?” 叶澜点头道:“是啊!当年在龙鳞岛上,罗姐姐曾说起过此女,那云丹儿与你同岁,却比你还早半年踏入金丹境界。罗姐姐说你二人乃是天生之敌,阿瑶,若有朝一日你遇到了那云丹儿,可一定要多加小心。” 莫瑶冷哼一声,轻声道:“我十四岁才拜师太虚,太虚门和紫阳宫以及卓氏一脉的种种恩怨纠葛,我只当它是一些陈年旧事,并不如何放在心上。但我父母双亡,太虚门是我和婉儿在这世上唯一的安身之所,师父她老人家更于我和婉儿有救命大恩,若不是她老人家慈悲解救,我与婉儿早已埋骨于六尺之下,且死前会受尽凌辱,死得惨不堪言。莫瑶能活到今日,全赖太虚之赐,那云丹儿若是能踏过天人分界,要恃神通毁掉太虚门,那就叫她放马过来便是,我倒要看看,我这位只闻其名未见其面的天生宿敌到底有多少能耐!” 叶澜听她语调平静,但话语之中的杀机却极是浓烈,忍不住心头打一个突,默然片刻,轻声问道:“阿瑶,我遇到巴乌之前,其实刚从紫霄峰上下来,我半个多月前去太虚找文二哥,与他走得岔了,没有遇到。紫霄峰上诸位师兄让我等他回去相见,我自己在山上呆得无聊,便临时起意要去瞧一瞧万仙伏魔大阵的热闹,这才自己偷偷跑下了紫霄峰。在太虚山上之时,我曾听紫霄峰上几位师兄说起你。你说你和苏姑娘险些被仇人害死,你那些仇人,可是都已被你杀光了?” 莫瑶点头道:“是啊!若不是我私自下山报仇,我和婉儿现下还老老实实地呆在太虚山上,我更是连天虚峰也不能走下一步。我报仇之后,本以为会受到师门重处,没想到他们只是罚我下山降魔赎罪,嘻嘻,我在天虚峰闷了七八年,早就想下山游览一番,掌门师伯这份惩罚,在我看来便与奖赏无异。” 叶澜轻叹一声,低声道:“我听紫霄峰上几位师兄说你杀光了那总督合家成年男子,本来还不大相信,如此说来,这事倒是真的了。你……,你修为如此高强,杀害这许多凡人,终究……,终究是不大好。”

第十六节 恩怨了 叶澜一句话说完,忍不住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向莫瑶。他知莫瑶听到这话定然极为生气,但他心中是这般想法,便忍不住直言说了出来。 果听莫瑶轻哼一声,冷冷地道:“一个人是不是恶人,和他修为如何并没有半点关系。那总督一家如此对我,我留下他们家中妇孺不杀,给他们家留下了香火,已经是手下留情了。叶公子出身修道之家,一生之中从未受过凡人的欺凌,想必心中认为凡人没有神通,为恶终归有限,因此对我杀了那些凡人心生不满。可是,公子你有所不知,我自幼长于凡尘,见到害死无辜性命最多的,并非我等这些会飞天行法的修士,而正是那些不会半点法力的凡人。这世上害人的根苗乃是人心中的恶念,而非是修士的法力神通。一个人若存害人之心,言语拳棍皆可杀人,修士若无害人之念,纵然修为通天也于人无损。那总督一家作恶多端,难道便只因他们不是修士,我就只能让他们安然终老,不得报应?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哼哼!莫说我报仇之后诸位师长只是罚我下山伏魔,三年不许回山,便是我因此事而被本门处死,我也不会后悔!” 叶澜听了她这一席话,想起一年多前自己夜闯黑蛟帮,为秦家面馆一家三口报仇,愤怒之下,也下辣手烧死了十余个凡人。这件事他事后回思,时而觉得自己不该以法力屠戮凡俗,时而又觉得黑蛟帮仗势欺人,恶事做绝,一个个都死有余辜,自己出手杀人并未做错。这时听了莫瑶之言,心中疑惑尽解,哈哈一笑,对莫瑶拱手道:“莫姑娘说得极是,师侄受教了!” 莫瑶一笑,嫣然道:“常听文师兄说起他的两位结义兄弟,他说那燕卓然出身明德书院,是一个十足十的书呆子,而那位叶四弟虽肚子里没几两墨水,却也天生一幅书呆子的傻气。现下我亲眼见到你,却知文师兄所说不实,你这人哪里是个书呆子,分明就是个油嘴滑舌的小滑头。”m.33s. 叶澜笑道:“你与我二哥师出一门,自然知道他的性子,他那一张嘴,开口就只会骂人,哪里吐出过什么象牙?他平常对我都是以傻小子相称,对燕大哥面子上稍微客气些,心里也一定骂他臭穷酸。” 莫瑶莞尔道:“哪里是在心里骂,他在天虚峰上同我喝酒时,提起你们那燕大哥来,确实是以臭穷酸相称的……”更新最快电脑端:/ 叶澜念及与两位义兄已数年未见,心中不禁有些思念,对莫瑶道:“文二哥和我那燕大哥都在那万仙伏魔大阵之中,巴乌既然能破阵而出,可见这大阵威力并不如传闻中一般厉害。不知巴乌破阵之时用了什么手段,正道诸派弟子有无伤损,可别要伤着了我两位哥哥才好。” 莫瑶点头道:“此节我也早已想到。我恩师连同文琪姐姐以及我紫霄峰上一众金丹境以上修为的师姐也都在那万仙阵中,自从你说巴乌夺舍你肉身不成之后,我便一直挂念着我太虚一众同门的安危。但我想巴乌既然肉身被毁,只余一丝残魂脱 出阵来,想来应是斗不过万仙大阵,却不知被他施了什么巧计脱身出来。若是如此,正道诸派应当不会有什么伤损。” 叶澜仍是不大放心,皱眉道:“你这话倒也有理,但若正道诸派并无伤损,那岂会任巴乌逃走?他脱身时一身功力几乎消耗殆尽,沦落到只比你我略强的地步,莫说万仙阵中有龙化云坐阵,便是阵中随便找出一个混沌境修士,怕也能轻而易举的将其击杀。咱们刚才所处之地与那万仙伏魔大阵相距并不甚远,若是正道派都安然无恙,必然会兵分多路搜寻巴乌的残魂。可我在那里足足呆了两天,除你和森罗殿一众魔徒之外,再没见有别的修士经过。莫非,莫非……”(、域名(请记住_三<> 莫瑶听他说完,也不禁大感担心,在心中盘算一阵,忽地轻轻一咬嘴唇,涩声道:“此事已然过去两天,若我太虚门诸位高手真的被巴乌所伤,我现在过去也为时已晚,眼下婉儿命若悬丝,咱们先去想办法救她,然后再去那火山旁察看。只希望邪不胜正,我正道诸派英杰都能平安无事!” 叶澜轻叹一声,也道:“眼下也只能如此了,只盼他们都能平安!” 莫瑶知师妹魂魄被拘只是昏迷不醒,十天半月之间并无别样凶险,因此飞得并不甚急,一路和叶澜谈谈说说,转眼间便飞出群山,来到她落脚的小市镇上空。她停住身形,对着地上一座小客栈一指,对叶澜道:“到了,婉儿便在那间客栈之中。” 叶澜微一点头,正要寻无人处落下,却见莫瑶双手交错,十指屈合变幻,掐起一个十分繁复的法诀,化出一团淡淡白气,而后双掌一托,将那白气遮在了自己脸上。 叶澜见那白气在莫瑶脸上一绕,接着便消失不见,她一张绝世容颜仍是艳光不可逼视,未见有一丝变化。叶澜心中好奇,不知她化出的这团白气有何用途,便问她道:“你这是什么法术,是用来做什么的?” 莫瑶施完法术,垂下双手,白了叶澜一眼,淡淡道:“我生就这样一张面孔,若让下面这许多凡人瞧在眼里,难免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本来我有幻颜纱遮面,那轻纱虽不是什么珍贵法宝,但不分修士还是凡夫,都无法透过幻颜纱瞧清我的真容。眼下那幻颜纱被咱们两相一扯,撕作了两半,自然也就不能戴了。我刚才这一手法术乃是叫做惑尘诀,这术法并无伤敌防身之效,只是能微微迷惑旁人心神。其实咱们不分修士还是凡人,走在人群之中,看到的多数脸孔都是看过便算,除非那人生得十分引人注目,要不然便不会引起咱们的注意。这惑尘诀的功用便是在此,能让别人看到我时,便如在人群中看到一个普通村姑,只是搭眼一瞧便算,并不会有兴致再看第二眼,而且事后也不大能记得清我长什么样子。如此一来,我虽不戴面纱,却也能少引来许多麻烦。” 叶澜盯着她的面容,仔仔细细地又瞧了一阵,皱眉道:“可你施了法术之后脸上并无一丝变化啊,你明明……,明 明还是这么好看,却叫人如何能看过一眼便算?” 莫瑶轻哼一声,声音中有三分薄怒,却也有七分欢喜,只听她脆声道:“这法术能惑人心神而不被人所觉,自然只对修为低过施法者的人才有效,你叶大公子修为高深,远非小女子可比,我这一手粗浅法术,自然对你这大高手没有效用了……” 叶澜大喜,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哈哈,提升境界居然还有这般大的益处,我让元婴雷劫轰得七窍生烟,却也不亏!” 莫瑶又白了他一眼,嗔道:“快点下去救我师妹!不要净在这里油嘴滑舌的。” 叶澜答应一声,老老实实地跟在她身后,在心中暗暗打定主意:“我用功一向不算太勤勉,以后可得加紧修炼了。这莫瑶姑娘资质超凡,又出身名门,修行进境远非常人可比,我若是境界落到她后面,以后再想一睹芳容可就难了……” 两人在无人处落下地来,在熙攘长街上快行一阵,来到那小客栈之中。莫瑶出客栈去寻叶澜,一来一回,加上山村中一场生死相搏,过程虽然甚是凶险,但耗时却并不甚久。厅中小二记得莫瑶出门时穿得这身柳绿衣衫,见她回来,急忙上前相迎,躬身说道:“莫姑娘,你回来了,尊师妹一直在房中休息,咱们听从您的吩咐,没有进房搅扰。现下时候已然不早,姑娘可要用些酒饭?” 这小二一边说话,一边直起身来,抬眼瞧见莫瑶面容,微微一怔,脸上不禁显出一丝失望之色。原来这小二见这位莫姑娘自进店时便一直蒙着面,便和另一名小二周铁蛋说这位莫姑娘定然生得极美,才用轻纱遮住了面容。没想到周铁蛋却说定是这姓莫的小姑娘脸上有什么伤疤,这才会遮住脸孔。两人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这便打了一个赌,若是能见到这女子摘下面纱,说错的那人便需输给对方五钱银子。这小二一月的工钱才只一两六钱,正在辛辛苦苦的攒钱娶媳妇,自然将这五钱银子瞧得极重,一心想要赢得赌约。谁知今日这莫姑娘摘下面纱露出了真容,却是普普通通一张脸孔,脸上虽无刀疤伤痕,却无论如何与长相绝美沾不上半点边儿。如此一来,他与周铁蛋谁也没有说中,这五钱银子他自然也就拿不到了。 莫瑶听这小二说苏婉在房中无事,略觉放心,转头对叶澜道:“婉儿便在楼上雅间,咱们快上去吧。” 那小二这才见到叶澜,便满脸堆笑地道:“莫姑娘还带来了同伴,却不知这位爷台如何称呼?” 莫瑶急于去救苏婉,如何愿意和这小二多废话,当下朝他瞪视一眼,斥道:“关你干什么事!快让开!” 那小二一吐舌头,急忙侧身让了开去,心中却暗自咒骂:“哼!臭丫头,长相如此一般,脾气却不一般。这位公子倒是生得一表人才。却不知为何为和这臭丫头做了一路?莫不是这丫头花钱寻来的小白脸?”

第十七节 云娇雨怯 莫瑶行上二楼,向右一转,行到第三个门户之旁,推门走了进去。时澜紧跟在她身后,穿过小客厅,进到里屋,见绣床之上静卧着一个女子,身着黄衫,正是苏婉。 叶澜两日见初见莫瑶与苏婉之时,他正在气海中与巴乌做性命之争,于身外之事大都视而不见,充耳不闻。这苏婉一露面便被巴乌以天魔噬灵心法吸去了一魂两魄,就此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叶澜灭掉巴乌元神之后便引发了雷劫,始终没有注意到躺在地上的那黄衫少女相貌如何。 莫瑶上前两步,轻轻坐到榻上,抓起苏婉手掌在手中轻轻抚摸,脸上满是关怀神色。 叶澜将目光从莫瑶脸上移开,搭眼朝床头看去,只见那黄衫少女柳眉如烟,瞳似点漆,唇边朱樱一点,双颊两片桃红,生得算是颇为秀丽,只是与身旁莫瑶的绝世姿容一比,便如莹火之于皓月,再也让人注意不到她这小小一抹亮色。更新最快电脑端:/ 叶澜见这少女一双眼睛虽睁得大大的,却久久不见眼瞳有丝毫转动,眼中亦没有半分神采,若不是她胸口还有微微起伏,真要让人以为她是一尊雕得极似的雕像一般。 莫瑶眼中尽是怜悯之色,盯着苏婉的脸瞧了半晌,接着转过头来,对叶澜道:“叶公子,还请你取出巴乌留下的那片紫晶,看看能不能以之将我师妹叫醒。” 叶澜答应一声,手掌一伸,那块小小紫晶忽地出现在他掌心,接着轻轻浮起,慢慢漂到苏婉额头之上,就此悬住不动。 莫瑶目不转睛地瞧着那片紫晶,半点不敢言动,眼中尽是关切之情。过了好大一会儿,她见那紫晶久久不动,而苏婉仍是双目无神,不见有半点变化,心中不禁更增忧急,忍不住转头问叶澜道:“怎么样了?”(、域名(请记住_三<> 叶澜额头上渗出几滴冷汗,红着脸嗫嚅道:“我……,我其实不知道要如何使用这片紫晶……” 莫瑶眉头一皱,问道:“那你怎不早说,却把这紫晶空悬在这儿半天做什么?” 叶澜身子向后微微一缩,讷讷地道:“我怕说了惹你伤心失望,因此不敢说……” 莫瑶却不生气,转头瞧了那紫晶一眼,伸出右手,食指和大拇指一捏,将那紫晶捻在手中,凑到眼前反复细看了几遍,眼中尽是疑惑之色。 叶澜见她如此神色,不禁问道:“阿瑶,你可能瞧出这紫晶有什么微妙么?” 莫瑶又端详那紫晶一阵,转头将那紫晶塞回到叶澜手中,摇头道:“这紫晶上并无丝毫法力波动,实在是没有半点法宝的样子。你可曾用这紫晶施展过什么法术,或是以之对付过什么人没有?” 叶澜摇头道:“我只用这紫晶吸取过森罗殿一行人的修为,后来我用同样的法子对付你,却没有办点效用。方才我以真元渡入紫晶,盼能在紫晶中找到苏姑娘的魂魄,可 这紫晶却对我的真元毫无反应,我想这紫晶似乎只能用来吸取魔门中人的真元,此外再无它用。” 莫瑶大感失望,问道:“真的没有别的用处了吗?” 叶澜心念一动,想要告诉她这紫晶中还有三十余位大魔神王的元神,但此事太过惊世骇俗,如果这消息传了开去,自己必然会成为北疆正道的众矢之的。虽说这些魔神王已然陷入沉眠,对北疆众生无损,但正道中人畏西域诸魔神王如虎,若是知晓此事,想来是万万不会听自己解释的。 他打定主意,此事只能自己闷在心里,纵使对父母和叶冰也不会提起半句,以免旁生枝节。此时见莫瑶发问,便摇了摇头,说道:“是!我实在不知这紫晶还有什么别的用处。” 莫瑶仍不死心,又道:“这紫晶既是法宝,不如你以之击打些什么物事看看,说不定会显出什么奇效,就此能帮咱们找出婉儿的魂魄。” 叶澜心想不错,便将一股真元运到紫晶之上,遥遥对着远处一张椅子直击过去。那紫晶得真元滋养,发出幽幽紫光,带起笔直一道紫线,嘣地一声撞在了椅背之上。 叶澜注入这紫晶的真元极其细微,但他身为元婴境修士,虽只这一丝真元,威力也是极大,莫说这紫晶是件法宝,便它只是一颗普通石子,在叶澜的真元运转之下必也能穿硬木有如腐土,会毫不费力的击穿椅背。但这紫晶撞在椅背上,只发出嗒地一声脆响,接着便反弹而回。叶澜大出意料,只感真元一荡,便与那紫晶失了联系,那紫晶啪地一声摔在地板之上,在地上又滑了数尺方才止住不动。 莫瑶和叶澜见此情景,都是咦地一声,同时察觉了其中蹊跷。莫瑶关心师妹安危,心知苏婉能否醒来,全都寄托这小小紫晶之上,眼见这紫晶如此不济事,被木头椅背弹飞在地,生怕紫晶碎裂,就此毁去,那师妹可就真的没救了。当下伸手一招,将紫晶招回到手中,托在掌心来回看了两眼,见紫晶完好无损,这才轻轻松了一口气。 叶澜见这紫晶如此没用,不由心下大羞,对莫瑶讪讪地道:“我就说这紫晶没什么用处,没想到巴乌身为堂堂大魔神王,死后所遗之物居然如此的不济事……” 莫瑶将紫晶轻轻放入叶澜掌心,低声道:“化他人功力为己用之法,向为魔门独有,正道之士提起这魔门邪术无不咬牙切齿,深恶痛绝。你虽未修习那等邪术,且这紫晶只能吸取魔门之人功力,为恶不显,但终究仍大干正道之忌,若非万不得已,这紫晶你以后还是别用得好。” 叶澜接过紫晶,运功收回丹田,向莫瑶点头说道:“这个我理会得,吸取旁人功力为己用,乃是不劳而获,窃取他人一生心血苦功,这等行径,委实太过伤天害理。我本不知这紫晶有此功用,又因森罗殿一行人数众多,这才不得不施展此 术,现在既然知道这紫晶是害人的玩意儿,以后自然再也不敢用了。” 莫瑶略一沉默,又道:“现下婉儿的魂魄说不定仍在这紫晶之中,在咱们将婉儿救醒之前,自然不能将这块紫晶丢弃,但如此害人邪物,公子留在身上终究无益,待婉儿醒转之后,你还是将这件东西扔了吧。” 叶澜一怔,暗道:“这紫晶中有三十余位大魔神王的元神,若任他们逃出紫晶,北疆此后怕是要永无宁日。这等干系到北疆亿万苍生的物事,如何能够随意丢弃,这……,这件事我可不能答应她了……” 莫瑶见他面有为难之色,不禁皱眉道:“怎么?不舍得扔么?瞧公子并非贪心不足之人,且你身上光神器便有四件,却怎地会在乎这区区一块紫晶?”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叶澜略一犹豫,吞吞吐吐地道:“这,这紫晶看起来无法被毁去。若是随意丢弃,被魔门中人或是一些别的心怀鬼胎的人捡去,说不定便会以此为恶。倒不如由我带在身上,只消我不去用它,便可使其不能为害。” 莫瑶静静地看着叶澜的眼睛,似乎是想要看清他的真实想法。叶澜在她剪水双瞳的注视之下,只觉心底似也被她看穿了一般,忍不住便想低下头去,不敢再与她对视。却听她轻叹一声,说道:“你这般说却也有理,只是你将这等邪物带在身上,终究是有些凶险。你还是多小心一些为妙。” 叶澜点头道:“这个你尽管放心,我气海内凶险的法宝又不止这一件,那风火琉璃球只有比此物更为凶险,我不也将此球安安稳稳地在丹田内放了四年?不瞒你说,这次我之所以能灭掉巴乌的元神,全是赖这风火琉璃球中的青白二气救命。这东西凶险虽然凶险,但紧急关头,还是很有一些用处的。” 文峰与莫瑶在天虚峰上大醉数十次,早已将他和叶澜的种种经历听了不下十遍,自然知道那风火琉璃球中的青白二气是两位破碎境神尊的修为所化,当下轻笑一声,对他道:“那青白二气在球中缠斗不休,也不知何时会分生胜负,也不知什么时候会整个儿炸将开来,确实是一件凶险无比的法宝,你身怀这件关系到北疆苍生的宝物,居然整天没事人也似,这心可也够大的。” 叶澜哈哈一笑,说道:“心不大又能如何?这小球虽然认我为主人,但以我这一点本事,球中两位神仙打架,我当真只有干看着的份儿。若这青白二气真从小球中窜了出来,我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这等大事,我担心也是无用,索性便不去想它,要不然,整天提心吊胆的,做人却又有什么乐趣?” 莫瑶苦笑一声,转头看向苏婉,涩声道:“我虽明知担心也是无用,却仍是止不住地要去担心。这紫晶你全然不会使用,纵然婉儿的魂魄真的便在其中,咱们也仍然叫她不醒,这,这可如何是好?”

第十八节 终不见 一世豪雄 叶澜见莫瑶满面愁容,心中也不自禁地为她难过。两人便这般在房中坐着,各自脑中都转过无数办法,却没有一条能将苏婉救醒。 如此过了一整天,莫瑶仍是静静瞧着苏婉,眉头紧锁,一动不动。叶澜命小二叫了饭菜,端入房中,劝莫瑶好歹吃些,她却只如不闻,理也不理。m.33s. 叶澜见她如此,有心要安慰她几句,却不知要如何开口才好。眼见小二将一桌桌饭菜摆上又撤,撤了再摆,莫瑶却仍是安坐如山,牵着苏婉的手不肯放开。(、域名(请记住_三<> 这般又不知过了几个时辰,忽听莫瑶啊地一声,叫声中充满了惊慌之意。叶澜一惊,上前问道:“怎么了?” 莫瑶转过头来,眼中满是凄苦神色,泫然道:“婉儿她……,她的脉搏在不断地减弱!” 叶澜从她手中接过苏婉的手腕,只觉入手冰凉,伸指在她脉门上一搭,只觉她脉搏沉缓无力,若有若无,显是生机不断流逝之相。 叶澜和莫瑶本以为苏婉缺了一魂两魄只会陷入沉眠,性命一时之间应当无碍,没想到她魂魄缺失之后,肉身居然也会慢慢失了生机,如此下去,只怕不出数日,苏婉的呼吸便会彻底停歇,到时候便是两人想出办法寻回她的残魄,怕也没什么用了。 叶澜轻轻将苏婉的手臂放在床上,长长叹了一口气,莫瑶见状,眼中终于留下两行泪来。随着她这一落泪,窗外忽有一声焦雷响起,接着天上便哗哗下起雨来,似乎天地也感知到了她心中苦楚,要陪她一起哭泣一般。 叶澜见她哭得如此伤心,也不禁长叹一声,正要轻拍她肩膀安慰,却忽地想起一件事来,忙收回手掌,从怀中摸出乾坤袋,而后手指一招,从袋中找出一个瓷瓶,拔开瓶塞,倾出一枚丹药塞到莫瑶掌中,对她道:“阿瑶,你先这颗丹药给苏姑娘服下。” 莫瑶伸袖抹去眼泪,见手中丹药黑黝黝的毫不起眼,不知这丹药有什么用处,便问道:“这是什么药?可能将婉儿救醒?” 叶澜摇头道:“救醒肯定是不能,这丹药名叫延命丹,并不能治好任何病症,但不管是多重的伤,服下此丹,都能再延十天半月之命……” 莫瑶听了,脸上现出一丝喜容,急忙将丹药送到苏婉唇边。只是苏婉现在身不能动,自然也无法张口吞咽。莫瑶无法,只昨以手指捏开她嘴唇,将丹药塞入她口中,接着以真元向内轻轻一推,终于将这药丸送入了师妹腹中。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叶澜曾亲自服过这延命丹,知道这药起效甚快,入腹便化为一股勃勃生机,立时能为服食者延命。莫瑶喂苏婉服下丹药之后,便伸手抓住那手婉,细查她的脉搏。叶澜见莫瑶脸上的忧虑之色渐渐散去,而代之以微微一丝喜色,知道苏婉的脉搏已趋于平稳,暂时脱了险境。 莫瑶眼中喜色只是一闪,接着便又皱起眉头,问叶澜道:“你说这丹药只 能延十天半月之命,咱们寻不到婉儿的魂魄,等到药力一过,她还是一样难活……” 叶澜点头道:“话虽如此说,但能拖得一刻是一刻,或许这十几天中还会再有转机。” 莫瑶道:“不错,这药虽不能起死回生,但能延将死之人生机,却也是罕有灵丹了。这延命丹你是从何处得来?” 叶澜轻笑一声,说道:“文二哥和你喝酒时,只和你说起我和燕大哥,却从没提起过计回么?” “从来没有。” “哦,没提起过啊,怪不得你不知道这延命丹的来历。计回这人济济无名,你不知并不奇怪,不过他的师父却是如雷贯耳,想来你应该听过他的名头。” “他师父是谁?” “游方郎中,易天定。” 莫瑶听到易天定之名,眼瞳中蓦地生出一股希望,从床上一跃而起,大声问道:“你识得那天下第一神医游方郎中易天定?” 叶澜见她如此高兴,不由苦笑一声,喃喃道:“那易天定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哪里会识得这等大人物?”他见莫瑶脸上现出失望之色,忙接着道:“我虽不识得那游方郎中,但与这计回却甚是相熟,这个延命丹便是我从那手里硬要过来的。这人身为易天定亲传弟子,毕竟得了乃师几分真传,一手医术出神入化,我和燕大哥都曾得他救过性命。咱们只消找到此人,便不愁无法将苏姑娘救醒。” 莫瑶略一沉吟,问道:“听说那游方郎中云游天下,居无定所,北疆如此之大,要想恰巧遇到这位神医当真是难如登天,却不知他这位弟子是否也与他一样行医四方?” 叶澜点头道:“是啊,计回这家伙拿着一杆医幡,走到哪儿骗……,哦,不,走到哪儿医到哪儿,这一点倒和他那师父学了个十足十。” “那你可与这位计郎中有什么联络讯号?” 叶澜猛一摇头,说道:“我当年只是偶然遇见此人,得他出手医治,于他而言,我只是一名普通病人,私下并没什么交情,自四年前与他分别,我便再也没有见过此人。自然也和他没什么联络之法。” 莫瑶听了,微一皱眉,不悦道:“既然如此,你却提他做什么?现下婉儿只有半月之命,北疆如此之大,那计郎中又是四方云游之人,这短短半月之间,却叫咱们到何处去寻他?” 叶澜道:“阿瑶你有所不知,这计回爱财如命,见到生病之人,便如是见到了会走路的银票,当真是比见着什么都亲。这一回巴乌北来,万仙伏魔大阵风传天下,修真之士无人不知。巴乌身为大魔神王,纵然敌不过万仙伏魔大阵,想来也能多少让正道之士有些伤损,计回得此消息,放着这大好生财之道,岂会坐视不理?离巴乌现身的火山最近的大城乃是玉虹城,如我所料不错,那计回现下正在玉虹城中!” 莫瑶大喜 ,眼中又生出无边神采,问道:“你拿得准么?” 叶澜摇头道:“此事我也只是猜测,自然不能完全确定。但以我对计回那厮的了解,他决不放着这许多钱财不赚,料来此事不离十。” 莫瑶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她回头看了苏婉一眼,沉吟道:“这小市镇离玉虹城足有八千余里,婉儿现下虚弱之极,便是咱们架着她慢慢飞行,怕她也支持不住……” 叶澜摆手道:“不需苏姑娘亲去玉虹城,你且留在此地陪她,我自己去玉虹城找计回便是。” “若是……,若是那计郎中不在玉虹城中呢?” 叶澜一怔,接着苦笑道:“若是他真不在玉虹城中,那也没什么别的法子。苏姑娘已服下了延命丹,想来半月之内性命当是无碍,你在此安心等待,我若寻到计回,自然立时将他拉来为苏姑娘治病,若是真寻他不到,十日之后,我也会自己回来,到时候咱们再另想办法便是。” 莫瑶瞧着苏婉,长叹一声,轻声道:“那也只能这样了。”说着转过身来,朝叶澜福了一福,轻声道:“如此便有劳叶公子了。” 叶澜拱手还了一礼,直起身来,又深深朝她脸上瞧了一眼,接着便转身出门,闪身来到小镇边缘,飘身空中,全力向南方飞去。 他初到元婴境界,不但功力猛增数倍,飞行之速也远胜从前,几可日行百万里有余。这小镇距玉虹城不过区区八千里路程,在他全力疾飞之下,不到一盏茶时分,玉虹城的轮廓便已映入眼睑。 他离开玉虹城才只二十余天,上次离开之时,城中已聚集了不少前来伏魔的修士,整个玉虹城上空修士便如雁群一般,南来北往,热闹非凡。眼下叶澜重回玉虹城上空,却见城池上方鸟飞云动,却已见不到大批修士飞行,只零零散散有几道身影起落,远非二十多天前的热闹景象之可比。 玉虹城方圆一千五百余里,人口几达千万,要在如此大城之中找一个江湖游医出来,当真是难如大海捞针。叶澜不敢耽搁,落到城中,在人群聚集之处寻找,如此直找到天黑,游方郎中见了十余个,却仍是没有见到计回的半点影子。眼见月上中天,街上行人散尽,他仍是不死心,便挨家客栈寻找,问人家有没有见到一个手执着那杆“本小利薄,概不赊账”医幡的郎中。他半夜闯入客栈,将人家跑堂吵醒,却不是来住店,而只是要找一个郎中,自然挨了无数白眼,更有几个起床气大的跑堂破口大骂,将他从客栈中直轰了出去。 这般被跑堂骂到天明,他顾不得休息,又跑到街上四处乱找,如此日夜不停地寻找,接连找了三日,却仍是不见计回的遗迹。他越找越是心焦,暗想:“莫非计回那厮真的不在玉虹城中?我寻不到计回,医不好苏姑娘,却叫我如何有脸回去见阿瑶?”

第十九节 留锦绣 叶澜这三天一刻不停地寻找计回,他虽修为高深,这般不眠不休也觉疲惫,到这一日晚间,恰巧行到绵绣阁之前,想起自己并未结账,那湖心小驻刘掌柜还为自己留着,不禁倦意上涌,暗想:“找了这许久,城中客栈几乎都问遍了,今晚再去挨跑堂的骂也没什么益处,不如进绵绣阁喝几杯酒,回湖心小驻睡上一觉,明早再去找计回不迟。” 想到此处,便施施然走进店中,刘掌柜在柜台后远远瞧见,急忙抢在小二前面奔出柜台,满脸堆欢地对叶澜道:“叶公子,您老回来啦!那湖心小驻我每天派丫鬟打扫着,干净得很,您老是先在前厅用些酒饭还是我让人给您送到湖心小驻去?” 叶澜吃饭喜欢热闹,虽是独饮,看着周遭坐着别的酒客也能稍减孤单。此时厅中虽未坐满,却也已只剩下几张空桌,他朝刘掌柜一点头,说道:“就在这厅中用些酒饭便是。” 刘掌柜答应一声,也不问叶澜要吃些什么,自去吩咐小二安排最好的酒席,叶澜正要寻一处空桌坐下,却见角落一里一个声音喊到:“叶公子,咱们又见面了!” 叶澜听到叫声,循声望去,见三名书生坐在墙角一张方桌前,都满脸欣喜地瞧着自己,叶澜一怔,认出这三人正是二十多天前与自己拼桌吃烤鹿喝大酒的罗立知和他的两个徒弟。他重见故人,不由大喜过望,三步并做两步行到三人桌前,朝三人拱一拱手,朗声道:“贵师徒伏魔归来,都得保安然无恙,当真是叫叶澜好生欢喜!” 三人听叶澜如此说,脸上都现出尴尬之色,罗立知一旁那名叫寿其昌的徒弟轻哼一声,喃喃道:“咱们几个保住了小命倒是真的,可要说安然无恙,嘿嘿……,那可不见得啊,不见得!” 叶澜不明他言中所指,抬眼一看,只见三人皆是面有病容,神采大不如二十余天前初见之时,他轻咦一声,问道:“小子有事缠身,未能亲去那火山之旁一赌诸位万仙伏魔的风采,却不知那巴乌逃出大阵之时,可曾伤到了正道诸位豪杰?” 寿其昌对面的田宏听叶澜发问,也是轻咦一声,低声问道:“叶公子既然未曾亲眼得见,却如何知道巴乌逃出了大阵?” 叶澜面色一僵,接着念头一转,笑道:“此事已过去了五六天,这等大事早已风传天下,现在北疆修真之士人人都在谈论这一场大战,小子便想不听也不可得呢。” 田宏哦了一声,却见罗立知在他后脑轻轻一拍,骂道:“臭小子,哦什么哦,一点礼数也不懂,还不快请叶公子入座!”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田宏手抚后脑,嘿嘿傻笑两声,也不说话,一旁寿其昌急忙站起,拉叶澜入座,叶澜欣然落座,等小二添上杯筷,与这师徒三人满饮了三杯酒,放下酒杯问罗立知道:“罗掌门,这次正道诸派阻截巴乌,到底过程如何,他又是怎生跑掉的,还请罗掌门与小子说上一说,以解我心中疑惑。” 罗立知轻叹一声,沉声道: “说来惭愧,咱们正道数万豪杰以逸待劳,又有万仙伏魔大阵加持,却仍然让巴乌跑掉了,不但人人受伤,还折损了数百位正道英侠,这一战虽说毁去了巴乌的肉身,让他短时间不能为害,但等他日后恢复了功力,仍然是一大祸害。这一战无论怎么算,咱们正道都不能说占到了巴乌的便宜。” 叶澜听他说正道修士人人受伤,而且还死了数百人,不禁心头一紧,大大地为文峰和燕卓然担心起来,忙问道:“怎么,咱们正道之士还折损了数百人?却不知这些不幸被巴乌害死的豪杰是哪一派的英侠?” 罗立知答道:“巴乌挑得是大阵中最薄弱处下手,这数百侠士大都是无门无派的散修,可惜他们为北疆苍生战死,咱们却连他们的名字也不知道……” 叶澜听说战死者皆是散修,知道文峰和燕卓然必然无恙,心中略觉放心,举杯敬了罗立知一杯酒,咽下酒水,又道:“我看今日这玉虹城上空几无修士,心中一直还在纳闷,以为这数万正道修士在伏魔之后都已离开了玉虹城,幸喜遇到三位,这才能解我疑惑,却不知巴乌走后,诸位伤得到底重不重?” 罗立知苦笑一声,沉默不语,却听旁边田宏嘟囔道:“别提了!巴乌那老儿不知道从何处偷来了天浊地清幡,又将真元化去,以他一生功力为引,从那幡中唤出了魔帝真身,就此破阵而出。咱们措不及防,受那大阵之力反噬,一个个都重伤呕血,险结不曾摔死。” 叶澜陡闻天下第二神器之名,忍不住心神震荡,手一抖,将面前的酒杯也打翻了。他扶起酒杯,自己斟了一杯酒,仰头喝下,这才颤声问道:“天浊地清幡?便是魔族镇压气运之宝,神器谱是排名第二的天浊地清幡?” 田宏点头道:“可不是么?这鸟幡倒还罢了,那魔帝却真是厉害得紧,我现在一想起那怪物身上的滔天魔威心中便止不住地发颤。咱们这数万人摔在地上,被大阵之力反噬,体内真元都岔了通路,再也不听使唤。就这般在地上坐了三日勉强才能动弹。哈哈,师父啊,你说咱们这三只金丹境的小鱼小虾摔在地上不能动弹倒也罢了,没想到各大派混沌境高手,甚至是那天外天的龙化云居然也如咱们一般,就这么在地上枯坐了三日,那龙掌门位列洪荒,居然比我田宏还晚了片刻才恢复了行动之力,莫不是这龙掌门只是徒有虚名,其实修为还不如你徒弟我?” 罗立知脸色一变,忙伸掌捂住田宏的嘴,小声道:“你小子再胡说,看我怎么收拾你!天外天势力庞大,在北疆各处皆有耳目,你这句话若是传到天外天的耳朵里,咱们师徒三人可都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田宏随口玩笑,听师父如此说,想起天外天毕竟不是他这种金丹小修所能得罪得起的,心中也感害怕,转头向四周看了看,见无人向此处观看,这才略感放心,伸手将罗立知的手从自己嘴边拿开,顺便用他掌心擦了擦自己的嘴边的油腻。m.33s. 澜听田宏说正道数万修士被大阵反噬,居然全都失了行动之力,不禁又为文峰等人担心起来,转头对罗立知说道:“怪不得三位都面带病容,想来是伤势并未痊愈之故,却不知三位身上的伤还重不重?三位既然已回到这玉虹城中养伤,却不知其余各派修士现下在何处,怎地在玉虹城中见不到这许多修士的踪迹?” 田宏正要说话,却听一旁寿其昌插口道:“正道十二大派人多财厚,恢复行动之后都各自吞服灵丹,而后便结队回了各自山门,自然不会到再回到这玉虹城中。那天外天的龙大掌门临行前还跟咱们这瘫了一地的各派散修说了一翻客套话,说什么咱们仗义出手,为北疆苍生力战魔王,实是了不起的英雄行径,只是那巴乌有天浊地清幡在手,又能召唤出魔帝真身,此事已非我北疆正道诸派可以应付。不过龙掌门却叫咱们不必担心,说我等虽无法应付之事,但北疆自有隐世高人,必能降服此魔。咱们也不知他所说是真的还是只以虚言安抚诸人,总之他老人家说完这话,便领着天外天弟子拍屁股走人了。正道十二大派这一走,场中这数万修士便少了大半,剩下我们这些小门小派的修士功力未复,只能继续坐在原地养伤,正道各大派嘴上说得好听,说什么咱们是正道一脉,理应同心降服妖魔,可咱们布阵时一起出力,受伤之后,却也不见哪一个大派拿出自己的灵丹给咱们疗伤,当真是说一套做一套的伪君子。” 罗立知白了他一眼,轻声斥道:“又在这里胡说,疗伤灵丹何等珍贵,各大派自己服用尚且慎之又慎,场中小门小派的修士又如此之多,人家哪有这许多多余的灵丹来助我们疗伤?其实咱们这许多人被大阵反噬,三日不能行动,在这三日中居然没有邪派修士前来捣乱,已然算是咱们正道的运气。当时别说是四大魔门、四大妖门来攻,便是只来一个元婴境甚或是金丹境的邪道修士,咱们这数万人身不能动,也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这三日之中,我一直在担惊受怕,生怕有邪派修士会突然出现,还好咱们正道诸派运气不坏,这三天居然让咱们平安无事的熬了过来。”(、域名(请记住_三<> 田宏接口道:“可不是么,我当时见大家都不能行动,也一直害怕会有敌人来袭,在第三天那人突然现身,我还吓了一跳,还好他只是一个江湖游医,若这人真是妖魔一流,咱们这数万人虽然不至全军覆没,却也定会损失惨重,至少要死上好几千人。” 叶澜听他说到“江湖游医”四字,心头忽地一动,眼中生出奇异光彩,忙问田宏道:“江湖游医?那人可是叫计回?” 田宏摇头道:“叫什么却不知道。” 叶澜一皱眉,略一沉吟,又问道:“那人是不是手执一杆医幡,幡上一边写着妙手回春,药到病除,另一边写着本小利薄,概不赊账?” 田宏咦地一声,问道:“你怎知道,难道你识得这个只认钱财的野郎中?”

第二十节 回春妙手 叶澜听田宏称那人为“只认钱财的野郎中”,登时大喜过望,心知此人必是计回无疑,忙问道:“那郎中现下在何处,可还在那火山之旁么?” 田宏笑道:“火山?那巴乌来时,将方圆数百里的山峰全都震成了碎石,却哪里还有什么火山?” 叶澜一怔,嘀咕道:“好家伙!闹出这么大动静……”他心中牵挂计回之事,又问道:“那郎中我倒是认得,为人虽有些油腔滑调,医术却着实高超,不知三位有没有让他医治?” 田宏苦笑一声,微微摇了摇头,一旁寿其昌接口道:“我们初见那郎中时,他是猛地冲到场中来的,咱们身不能动,都是大吃一惊,没想到他却嚷嚷着要给咱们治病,还说什么着手成春,随治随走的胡话,大家正没好气,见是一个疯郎中,有些人便指着那郎中的鼻子破口大骂,那郎中被骂也不生气,仍是笑嘻嘻地问有没有人愿意让他治病。说来也巧,他来到场中不久,咱们便陆续恢复了行动之力。正道十二大派的弟子各自服食灵丹,并无一人让这疯郎中治病,但各大派混沌境高手连同那天外天的龙掌门在内,似乎都不愿得罪了这疯郎中,言语中对他极是客气。待得龙掌门向在场同道交待完那几句话之后,临行时居然还向那野郎中专门拱了拱手,说了一声多谢。叶公子,你且想想,龙掌门是何等样人?他居然对这郎中如此客气,那这郎中必然有些门道。虽然大家都不知道龙掌门这一声多谢是何所指。但人人立时都对那郎中高看了三分……” 叶澜微微一怔,暗道:“龙化云居然会向计回那厮亲口道谢?这倒奇了,莫非……,莫非这三天正道诸派不受邪派修士滋扰是因有计回在一旁守护?又或是众人其实过了三日也无法恢复行动,是他到场中暗运神通,用什么神妙药物无声无息地施以援手,这才让场中修士恢复了行动之能?不会,万万不会!计回这家伙哪有这般大本事,哼,就算他有这般大本事,也必然没有这等好心,不收钱出力的事,他是万万不会做的!” 他胡思乱想一阵,回过神来,耳听寿其昌接着道:“有几人开口让这郎中治病,没想到这厮开口闭口都是钱,居然要一手交钱一手治病,全没半分高人的样子。大家刚才因龙掌门之故,对他高看了一眼,但见他这般行事,不免都有些瞧他不起,和他说话也不再客气。没想到这人虽没有高人风范,但治病手法却着实高超。当真如他所说一般,着手成春,随治随走。可惜我们师徒三人是以圣贤之道入修真,讲究君子固穷,别说偷抢,便是连探险寻宝师父也不让咱们干,那郎中要价奇高,开口就是十枚八枚晶币,我们师徒三个一来没钱,二来等那郎中瞧病的又太多,师父说我们伤势并不太重,既便不找这郎中医治,自己回去闭关疗养一年半载的也能养好伤势,因此我们三 个便运功一天,到能勉强飞行之时,便不愿在那一片碎石上耽搁,摇摇晃晃地飞回了这玉虹城,说来可真凑巧,咱们刚回来一天,便又在此处遇到了叶公子。” 叶澜听了,略一点头,问道:“如此说来,那郎中现在还在那火山……,哦,不,还在那片碎石滩上?” 寿其昌道:“他治病手法极快,收晶币收到手软,到我们离开之时,他已医好了千余人,其时各大派都已离去,留在场中的皆是散修,愿意出钱让他医治的也不过两三千人,现下又已过去了一天时光,那郎中此时是否还在原地,我却不知道了。” 叶澜听罢,猛地站起身来,向三人一躬身,大声道:“我有要紧事要去寻那郎中,现下就要去找他,看他还在不在原地,这就向三位先告辞了,失礼之处,还请三位海涵。” 三人一起离座相送,连说不敢,叶澜更不迟疑,从厅中直飞出去,转眼消失于天际之间。 便在此时,刘掌柜安排的酒席已然齐备,亲自领着小二们捧着各色菜肴一件件摆到了三人桌上,寿其昌和田宏见了这满桌珍馐,忍不住食指大动,连吞了两口馋涎。 罗立知面有难色,对刘掌柜道:“叶公子有急事走了,这……,这许多菜肴……” 这三人住得是最便宜的客房,还是三人挤一间,刘掌柜自然知道这三个穷酸囊中比待字闺中的黄花闺女还要羞涩,当下对三人笑道:“叶公子家财豪富,几位爷台是叶公子的朋友,想来他不会在乎这区区一顿饭钱,不如这些酒菜便记在叶公子账上如何?”更新最快电脑端:/ 罗立知手一摆,刚要拒绝,却听田宏和寿其昌齐声说:“甚好,甚好!”一人夹了一大片爆獐腿,另一人撕下半只酱大鹅,同时张口大嚼起来。 刘掌柜一笑,同众小二退了下去。罗立知脸色难看,朝两个徒弟白了一眼,终于轻叹一声,坐下喝起了闷酒。 巴乌现身之地距玉虹城只六千里,叶澜全力疾飞,转眼便来到数年前与司空铎等人相斗之处,眼见地上果如田宏所说,山峰崩塌,满地碎石,不禁暗暗咋舌:“这巴乌老儿好大的本事,单是露个脸便搞出这么大的阵仗,若是让他恢复了神通,这北疆哪里还有活人?哈哈,本事大又能怎样?还不是死在了我这无名小卒手里?他身为大魔神王,纵横太古,与天地同寿,最后居然栽在一个小小金丹境修士手中,当真是彻彻底底地阴沟里翻船,巴乌若泉下有知,定然会死不瞑目了……” 他一刻不停地赶来,就怕计回医完了病人后消失,那就再也无法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他了。来到一片碎石中心处,见地上零零散散地坐着数十人,其中一人身旁插一杆医幡,正自运针如飞,在为一名盘膝而坐的中年人治伤。叶澜见状大喜,从空中猛冲而下,落到那人身旁,在他 肩头轻轻一拍,大声道:“计回,我可找到你了!”(、域名(请记住_三<> 他还未落下地时,地上数十人便已发觉,见他朝计回冲到,便有十余人同时大喝:“干什么的!”想要出手阻拦。只是众人还没来得及出手,叶澜的手掌便已落到了计回肩头。场中诸人一惊,都想:“这人好快的身法,莫不是元婴境的修士?” 原先此地聚集数万修士,待得各大派退走之后,便只剩下数千,而留下来让计回医治的不过千余人,元婴境以上修士都各有其自炼灵丹,并无一人留下让计回治病,是以这千余人都只是金丹境的修为,叶澜虽只是初入元婴境,但身法之迅捷已远非这些受伤的金丹境修士可比,他忽地从天而降,待得场中修士发觉,想要阻拦之时,早已不及。 计回忙碌了两天,一刻不停地施针用药,将这千余人诊疗得内伤尽去,眼见只剩下数十人便可医完,他摸着乾坤袋中的晶币,心中乐得直如开花了一般。 正忙碌间,忽觉背后有一人快速袭来,刚要闪避,眼角余光一瞄,看到来者面容,便不再闪避,任由他以手掌拍到自己肩头,一边接着施针,一边笑道:“叶小财主,你又来照顾我生意了啊?” 场中诸修士见这郎中落入叶澜手中,正想要群起相救,听到计回如此说,才知两人相熟,来者并非敌人,众人才松了一口气,便都重新坐下,宁心运气,静等计回为自己治伤。 叶澜终于找到计回,不由也长舒了一口气,拉着他的手道:“快随我去,有人等着你救命呢!” 计回手中银针一收,对他身前那名伤者说道:“起来吧,你的伤已经好了。” 那人站起身来,伸拳踢腿,脸上显出一丝喜容,接着转过身来,朝计回瞪了一眼,冷冷哼了一声,起身便飞走了。 叶澜见状一怔,问计回道:“怎地你为这人治好了伤,这人不但不谢你两句,却看你像见了仇家一般?” 计回哈哈笑道:“他已用晶币向我道过谢了,只是在我要求之下,这分谢意略微重了一些,他可能觉得自己吃了亏吧……” 叶澜听他如此说,立时明白过来,心中暗骂一声:“奸商!”口中却仍是连声道:“快随我去,迟了就来不及了!”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计回还未说话,旁边已有数人喊了起来:“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我们已到了两日,你把这贪财郎中拉走,却叫我们找谁治伤去?” “臭小子,只你朋友的伤是伤,咱们这许多人身上的伤便不是伤了?你当我们这许多人是死人不成!” “哪儿来的不长眼的东西,瞧你修为不弱,咱们与大魔神王拼命时不见你的影子,却在这会儿跑过来架横梁抢郎中,哼,若是老子身上无伤,非要好好教训你这臭小子不可!”

第二十一节 成败转头空 叶澜听了众人叫嚷,心想众人所说倒也有理,他们在此已苦等了两日,自己一来便要将计回带走,确是不该,当下向众人拱一拱手,朗声道:“小子有朋友重伤在身,即将不治,情急之下,没有顾及旁人,并非有意冒犯诸位大侠,还请各位见谅。”更新最快电脑端:/ “见谅个屁!好好排队等着去!” 叶澜一怔,也不生气,只是仍满脸乞求的看着计回。计回见状,低声问道:“我那延命丹已给你那朋友服下几天了?” “三天。” 计回哼道:“才三天,那你急个什么劲儿,一时半会死不了的。”m.33s. 叶澜脸一红,喃喃道:“我知道她一时之间并无大碍,我只是……,我只是怕守着她的那人太过心焦。” 计回瞧了叶澜一眼,轻笑道:“哟,榆木脑袋开了窍,叶小财主有心上人了……”他不等叶澜回话,伸手朝坐在地上的众人一指,接着道:“心焦也不差这一会儿工夫,我现下要是放着这许多晶币不嫌,就此随你走了,只怕我会心疼得半个月睡不着觉了。” 地上众伤者听计回不愿走,都略感放心,但听他指着众人说这是许多晶币,又都纷纷骂了起来:“你这死郎中,当真是钻到钱眼儿里了!” “咱们这一个个大活人,在你眼里便只是一枚枚晶币不成!” “你这臭郎中实在黑心得紧,医术虽高,却只知道开口要钱,哪有半点医者的慈悲心肠!” 他们都知这郎中只要有钱可赚,一切好说,即便骂他也不生气,因此都纷纷破口大骂起来。 计回嘻嘻一笑,喊道:“下一个!” 一旁一个乌衣汉子走上前去,气愤愤地坐下,将一把晶币重重拍在计回掌心,计回一数,将晶币塞入怀中,又伸出手去,说道:“还差一枚!” 那人怒道:“你方才明明说好了是十枚!” “谁让你刚才骂我,惹得我心情不好,施针时要多耗费许多功力,当然要涨价了!”m.33s. 那汉子大怒,跳起身来,指着计回的鼻子,正要破口大骂,却听计回冷冷地道:“再骂可就得十二枚了。” 那汉子略一犹豫,终于乖乖闭上了嘴,摸出一枚晶币抛给计回,颓然坐倒,不再言语。 其余诸人见状,都赶紧闭上了嘴,显是打起了好汉不吃眼前亏的主意。计回一笑,对众人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各位的诊金都降回原价!” 叶澜心如火焚,却又不能强行将计回拉走,见他仍不紧不慢地与众伤者说笑,便在一旁连声催道:“少说几句,快点给人家治病,治好了赶紧跟我走。” 计回答应一声,手中真气凝针,纷落如雨,只弹指间便治好一人。被医好的伤者都是一言不发,飞身便走,更有几人飞到空中转过身形,指着他怒骂几句。计回并不介意,有时回上一句:“客官慢走,下次再来。”直气得那些修士白眼直翻,愤愤而去。 如此不消半个时辰,场中数十个修士便已尽数被计回治好,一个接一个的消失在夜色之中。计回见最后一个修士远远飞走,仰天长伸个懒腰,对叶澜笑道:“这可累死我了。澜哥儿,咱们先休息一晚再走行不行?” 叶澜并不回话,上前拉起他的右臂,纵身飞到半空。计回哎唷一声,叫道:“别急啊,我的招牌还留在地上呢。”说着伸手一招,那医幡在地上微微一顿,猛地飞回到他手中。叶澜松开手掌,在他肩头一推,催道:“快走快走,莫要耽误工夫!”说罢取出天地罗盘,找出莫瑶栖身的那座小镇,全力向东北方飞去。刚飞出一瞬工夫,忽地想起:“不知这计回是什么境界,我全力疾飞,可别将他远远抛在了后面。”回头一看,见计回紧紧随在身后,脸上一幅老大不情愿的神色,他见叶澜回头,打个哈欠道:“这两天一刻不停地给人治病,虽说挣了不少晶币,可两天没合眼,现下又饿又困,本 想治完了这批修士就去玉虹城美美吃一顿睡一觉,却偏偏又遇到你这小财主……” 叶澜也不理他唠叨些什么,见他飞行之速丝毫不弱于自己,且似乎还行有余力,不禁皱眉问道:“计回,你修为很高啊,到底是什么境界?” 计回伸手揉了揉眼睛,含含糊糊地道:“我这人一心为人瞧病,修为境界什么的倒不是特别放在心上,但现在看病后赖账不给钱的人那么多,有的被我治好后嫌诊金太贵,居然还想对我这郎中饱以老拳,我自然要多少学点本事,以免被这些无赖打死。至于现下境界如何,却不劳你费心了。” 两人在星空下疾驰向北,迅如流星,半盏茶之后已然来到小镇上空。叶澜见街上已无多少行人,便也不再顾及凡俗看见,径自落到客栈门前,大踏步走了进去。 计回随他行到二楼,跟他进了一间客房,抬眼见到一名身着柳绿衣衫的女子坐在床边,不禁微微一怔,对叶澜道:“这位姑娘没病啊?” 莫瑶听到声音,轻轻放下苏婉的手掌,转过头来,向计回手中的医幡瞟了一眼,问叶澜道:“这便是你说的那位天下第一神医的亲传弟子?” 叶澜点一点头,还未回话,却听身后计回道:“澜哥儿,你居然把我师父的名头也搬出来了。床上这位姑娘到底得了什么病,难道以我这神医弟子的手段还治不好这位姑娘么?” 叶澜道:“你能不能治得好她我怎知道?但这位姑娘伤得着实不轻,若连你也治不好,那天下除了你师父,怕是没人能救得了她。” 计回听罢大喜,拍手道:“妙极妙极,伤得越重越好!” 叶澜知道他性子,并不以此言为忤,却听莫瑶怒哼一声,冷冷道:“你再说一遍!” 计回见莫瑶怒容满面,却不在意,只对他淡淡一笑,说道:“这位姑娘生得如此美貌,可千万要注意保养,不要轻动怒气,怒火伤肝,最是能损佳人姿容,似你这般天姿绝色,若是容貌让怒火折损几分,岂不大为可惜?” 莫瑶微微一怔,收起怒容,朝计回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接着微一点头,缓缓道:“你能看清我的容貌,修为可不算低啊,人说真人不露相,神医弟子,果然名不虚传。” 计回笑道:“姑娘过奖了。”接着转头对叶澜道:“我已劳累了数日,神困力乏的,又被你强拉至此,这出诊费可要涨上几分,这姑娘病情瞧来不轻,诊金自也不会便宜,不知澜哥儿你身上的钱还够不够,咱们虽是老相识,但亲兄弟明算账,这钱你可一分不能少了我的。” 叶澜乾坤袋中晶币不下二十万,听计回发问,便朝他一笑,伸手拍拍胸口道:“你快赶紧给苏姑娘瞧病,诊金一事,你尽管放心,只要你能将苏姑娘救醒,我包管你今晚发大财便是!” 莫瑶听计回开口闭口不离钱,不由心生厌恶之感,转头对叶澜道:“这人油腔滑调,一心只知要钱,哪里有半点神医弟子的样子?你确定你找来的是正主儿,不是冒神医弟子之名糊弄人的江湖骗子?” 叶澜摇头道:“阿瑶你尽管放心,这人虽然见钱眼开,六亲不认,但医术还是很高的。” 莫瑶满脸猜疑,显是对叶澜的话不大相信,叶澜也不再解释,刚要转头去催计回给苏婉诊治,却听计回冷冷说道:“叶大公子,我计回就是见钱眼开,我个我从不否认,但是,你可知道我为何如此爱财?” 叶澜不屑道:“这世上贪财小人多如繁星,也不差你这一个,我哪里知道你为何爱财?” 计回苦笑一声,喃喃道:“叶公子,你可曾尝过挨饿的滋味么?” 叶澜见计回神色落寞,不由微微一怔,轻轻摇了摇头。 计回又道:“你可知道亲眼看着自己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哥哥、姐姐,连同只有六岁的妹妹在数天之内相继饿死,而你自己也饿得奄奄一息 ,不知是否能活到明天是什么滋味么?” 叶澜只感鼻头一酸,脸上现出浓浓不忍之色,想要开口说话,却仍只是缓缓摇了摇头。 计回眼中泪光闪动,低声道:“这种种滋味,我都知道,而且每时每刻都清清楚楚地记得。叶公子,你可知道,只需当时我们有几钱银子,我一家人就不至全部饿死,哪怕是只有几枚铜板,我也能买上几个窝头,能让我那可怜的妹子多挨一天,那样她便能等到我师父出现,将她一同救走,总好过只留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世上……” 叶澜只觉热血上涌,喉头也哽住了,费尽了全身力气,却仍吐不出一个字来。 “我被师父救走之后,学了一身本事,这许多年来我行医天下,看遍人间百态,好人也见过,恶人也见过,妖也遇过,魔也遇过,但我历遍世间疾苦之后,却仍然觉得,这世上没有比没钱更大的苦,也没有贫穷更大的恶!” 他伸袖在脸上轻轻一抹,续道:“我这人见钱眼开,我自己知道,连我师父也因此经常说我,闲我这人太过小气,连孝敬师父一点钱财也要斤斤计较。但他知我心病,从不会真的责怪于我。只因我当年被他救起时说得第一句话便是我计回发誓,今生今世,我不会再让自己受穷!” 叶澜只觉眼角一热,终于留下两行泪来,将头压得低低地,不敢去看计回神情。 却听莫瑶长叹一声,轻声道:“就算你集尽天下之财又能如何?你那些饿死的亲人终究不会再活过来了。” 计回嘴角颤动,喃喃道:“是啊,他们再也回不来了。可我至少还有钱对不对?我每夜被噩梦吓醒之后,只要伸手摸一摸怀里的钱袋子,心里便没那么害怕了。” 叶澜忽地抬起头来,直视着计回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对不起!” 计回擦干泪水,仰天打个哈哈,大声道:“我和你们说这些干什么!你们一个生于海外修士之家,自幼逍遥于天海之间,不知饥贫为何物,另一个一看便是出身豪富世家,而后又因资质高绝被收入修真大派,自此前途无量。似你们这等天生的幸运儿,如何会明白我们这些命贱如爬虫之人的苦楚。” 叶澜被他说得讷讷无言,不禁又低下头去。莫瑶却是冷笑一声,直视着计回双眼,淡淡问道:“你可曾卖身葬父过么?” 计回微微动容,却不回答,叶澜也猛地抬起头来,愕然道:“卖身葬父?” 莫瑶苦笑道:“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身无分文,举目无亲,除了卖身,又哪里有什么别的东西好卖?” 叶澜心中大痛,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却听计回冷冷地道:“卖身葬父我见得多了,有些姑娘相貌平平,纵然要卖身葬父,所得也不过区区几两银子,连一口薄棺都买不起。以你这等容貌,若真的用卖身所得来安葬亡父,别说是棺材,怕是一座皇陵也修得起来吧?” 莫瑶淡淡地道:“皇陵自然不敢,但好歹算是厚葬。” 计回拍手道:“着啊!你好歹还能卖身葬父,我当时饿得皮包骨头,又是男儿身,想要卖身为奴都没人看得上啊!” 莫瑶轻哼一声,冷冷道:“你这人到底是来看病的,还是来比惨的?” 计回苦笑道:“看病我不敢保证肯定能治好,但要说比惨,我可一定不会输!” 叶澜听两人一番对答,思及二人身世之惨,心中极不好受,当下便岔开话题道:“计兄,请你过来瞧瞧苏姑娘的伤势,看能不能将他救醒。” 他并不告诉计回苏婉是因何受伤,有心要让他自己说出,好叫莫瑶相信计回的医术。计回不再多话,走上前去,伸指搭了搭苏婉的脉搏,又凑到床头,对着苏婉了无神采的眼瞳看了一阵,忽地直起身来,对二人说道:“这位姑娘的病,我却真的治不了……”

第一节 医病不医命 莫瑶看着计回给苏婉号脉,脸上满是紧张、希冀神色,忽听他说治不了苏婉之伤,她眼中不禁涌出一丝绝望,颤声道:“治不了?你……,你是神医弟子,怎么会治不了我师妹的伤?” 计回苦笑一声,摇头道:“既然还是弟子,那便还没有出师,就是说我手段仍不及师父。恩师一身本事我所得不过四成,医人肉身之法尚未学全,更不要说这医人魂魄之术了。如我所料不错,令师妹是遇到了从万仙伏魔大阵中逃脱的魔神王巴乌,被他以天魔噬灵心法所伤,魂魄十去其三,莫说我不知她的一魂两魄现在何处,便是知道,以我的本事,也无力将她的残魂还归肉身。” 莫瑶听他说起苏婉被拘走的一魂两魄,急忙转头向叶澜瞧去,叶澜会意,手掌一摊,祭出巴乌所留的那片紫晶送到计回眼前,大声道:“如我所料不错,苏姑娘被拘走的一魂两魄应该还在这片紫晶之中。” 计回看到紫晶,面色大变,小心翼翼地将紫晶拿起,仔细端详一阵之后,又将紫晶轻轻放回叶澜掌心,紧紧盯着叶澜,意味深长地道:“想不到啊,想不到!巴乌魔尊纵横太古,最后居然落得如此下场,竟死在一个元婴境修士手中。此事说将出去,只怕会引起轩然大波,澜哥儿,这一片紫晶你还是不要轻易示人得好。”m.33s. 叶澜没料到计回能看出这紫晶的来历,想起这紫晶内藏着三十余位大魔神王的元神,牵连之大实是难以估量,脸上也不禁变了颜色,有心想求计回不要声张,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正思忖间,却听计回道:“澜哥儿你不必担心,你为北疆苍生除去巴乌魔尊,使之不能再恢复功力为恶,实是立下了一件大功德,我计回虽然贪财,也只凭自己医术挣钱,决不是多嘴多舌之人,你身怀这紫晶之事,我不会向任何人提起。” 叶澜听他如此说,长舒一口气,手掌一握,将紫晶收回丹田,朝他拱手道:“如此便多谢计先生了!” 计回哈哈一笑,说道:“头一回听你小子对我说话如此客气,倒叫老子有些不习惯了。” 叶澜本觉他是个贪财小人,虽然医术高超,但一直有些瞧他不起,方才听他自述凄惨身事之后,悲悯感叹之余,对他的看法自也有了几分改观,这时又听他愿意为自己保守秘密,不免心中感激,对他说话自然便客死气了许多,这时听他仍然如此油腔滑调,不禁笑道:“你个奸商,难得露出几分高人风范,不出三句话又露出无赖本相了。你既然能一眼瞧出苏姑娘是被天魔噬灵心法所伤,却又怎么治不了此伤?” 计回白眼一翻,没好气地道:“你这话问得未免太笨,难道我能看出饺子是猪肉馅的,自己就一定会包饺子么?” 叶澜一怔,心想此言倒也有理,不由挠了挠头,讪讪地道:“我还真会包的……” 莫瑶心忧苏婉伤势,哪有心情听两人胡说八道,当下手一摆,止住叶澜的话头,对计回道 :“你既然治不了婉儿的伤,那天下便只剩你师父能救活她了。你师父在哪里?快带我去找他!” 计回皱眉道:“带你去找他?师父他老人家号称游方郎中,平生游医天下,行踪无定,北疆如此广大,你却叫我到哪里去找他?” 莫瑶急道:“你是他弟子,难道也没有联系他的法子?你方才还说时常会孝敬师父银钱,你若寻不到他,却又如何能给他银子?” 计回道:“我每年会与师父见上一面,除了孝敬他一些银钱之外,还会跟着他一个月聆听教益,向师父学一些新的道法医术。每年分别之时,师父会告诉我第二年在何地相见,但他老人家闲散惯了,并不十分守时,若是他当年的银子没有花光,便懒得前来赴约见我。我会在相约之地等他三天,若是不见师父前来,便知这一年无法再见到他老人家,只能再等一年重返故地。我记得最久的一次,师父整整六年没有赴约,害得我以为他不要我这个徒弟了……” 莫瑶越听眉头越紧,问道:“距你们相聚之时还有多久?咱们这就去你师徒相约之地等他!”m.33s. 计回道:“此时距我师徒相聚之日便只一月,那地方离此处倒也不远,只是我去年才见过他老人家,让他狠狠敲去了一笔银子,如我所料不错,他今年八成是不会来赴约的了。” 莫瑶轻叹一声,缓缓道:“尊师来与不来,非我所能左右,总之便只有一线希望,我也定要随你去找他。只是婉儿服下你那延命丹便只有半月之命,而此时距你和尊师相见之日还有整整一月……,你可有什么办法让婉儿再多撑半月时光么?” 计回伸手朝叶澜一指,笑道:“只要叶小财主乾坤袋中晶币够足,我不惜耗费功力灵丹,总能再保这位苏姑娘一二十天的性命,只是我师父手段虽高,料来也强不过西域来的大魔神王,我即不能担保我师父今年准时赴约,也不能确定他有本事治好苏姑娘,况且,想来你也知道,我师父给人治病可是不肯收钱的……”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莫瑶轻哼一声,说道:“不就是答应为尊师办一件事么?只要能将婉儿救活,我有什么事不能答应?” 计回不置可否,转头朝她瞧了一眼,问道:“这位姑娘,如我所料不错,你是太虚门人吧?” 莫瑶和苏婉袖口上并未如别个太虚弟子一般纹着青纹小鼎,叶澜也未告知计回两人身份来历,此时听他一猜便中,不禁好奇,问道:“你怎知道他们两个是太虚弟子?” 计回不屑道:“我刚给这位苏姑娘号过了脉,察知她体内虚空道法已小有根基,如何还会不知她的门派?”他不等叶澜多说,扭过头来,对莫瑶道:“以我这点眼力修为,也能看出你是身负大气运之人,老爷子眼力之毒胜过我百倍,如何会瞧不出你的根底?他要让你办的事,只怕不仅关乎你自己,还会牵连天下苍生命数。小生斗胆劝姑娘一句,是否求我师父医治尊师妹 ,你可要想清楚了!” 莫瑶听了计回之言,微一点头,脸上却没有一丝犹豫,淡淡地道:“只要能救婉儿,做什么我都愿意,别人的生死命数如何,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计回眼中寒光一闪,喃喃道:“求我师父救命之前,如你这般说话之人可真是太多了,但真等到我师父前去收诊金的时候,他们后悔却已晚了……,哎!也罢!火烧眉毛,且顾眼下!我先以真元丹药助长延命丹效力,好让苏姑娘能多支持一月再说。” 莫瑶听了,忙将苏婉身上被子掀开,轻轻将她扶起,好让计回为她运功疗伤,却见计回并不上前,而是伸出手臂,朝叶澜摊开手掌道:“这回你得先给钱。” 计回如此行事,叶澜已是见怪不怪,莫瑶却大是恼怒,扶着苏婉愤声道:“还没治病就先伸手要钱,若非亲眼所见,我还真不相信天下竟有你这等只认钱财的郎中!” 计回笑道:“你这师妹治不好便罢,若真让我师父治好了,到时候你便会识得我这只认钱财郎中的好处了!” 叶澜摸出乾坤袋,问道:“多少?” 莫瑶也伸手入怀,摸出一个翠绿荷包,说道:“我自己有钱,不劳叶公子破费,你要多少,尽管说个数出来。” “晶币一万四千枚整,只收现钱,概不赊账。” 莫瑶一怔,接着将荷包放入怀中,转头对叶澜道:“我没有这许多钱财,还请公子先代为付了诊金,我以后慢慢还你便了。” 叶澜笑道:“若非你恰巧路过那处山村,我此刻便不被巴乌灭去魂魄,也已被森罗殿两名元婴境高手合力杀死,你两番救我性命,这区区钱财小事,如何说得上一个还字?”他从乾坤袋中取出装有晶币的钱箱,掀开箱盖,将百枚一封的晶币一封封取出,整整齐齐地码在桌上,待得一百四十封晶币取完,便将箱盖合起,把箱子又收回了乾坤袋中。 计回取过一封晶币,掰开纸封,一枚枚的数将过去,一连拆了三封晶币,见每封都是一百枚无误,这才瞧着堆了满桌的晶币眉开眼笑地对叶澜道:“叶大财主真是信人,一封一百枚,半点不含糊,不像有些黑心鬼,一封总要少个两三枚,叫人吃个哑巴亏。” 叶澜一笑不答,却叶莫瑶道:“少废话,收了钱赶紧给婉儿治病,莫再耽误工夫。” 计回笑道:“莫急莫急,我担保你师妹一月之内性命无忧便是。哈哈,做成这笔大买卖,你且让我先高兴一会儿。”他重新将方才拆开的三百晶币封起,一幅爱不释手的模样,一边忙活,一边对莫瑶笑道:“这位姑娘想来初下太虚山,少历江湖事,可不知道银钱有多难挣,这一万四千枚晶币,你若是要还给叶大财主,却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才能还清,依看我,倒还不如以身相许,嫁给叶财主当财主婆,不但不用还钱,还能把他的身家都要过来掌管……”

第二节 无可奈何天 叶澜听计回让莫瑶以身相许,不禁脸上一红,斥道:“姓计的,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他怕莫瑶动怒,转头向她看去,想要劝说两句,却见莫瑶双眉一挑,右掌一翻,一掌疾拍而出。 叶澜虽不知计回境界如何,但知他修为远胜于己,莫瑶虽是修士中的异类,神通超同境界修士远甚,却也万万不是计回的敌手,因此并不怕她这一掌伤到计回,便也不打算出手阻拦。果见计回举掌一封,大声笑道:“随口开个玩笑而已,姑娘何必这么大的火气。”两人掌力相接,只发出轻微一声脆响,计回手掌毫不晃动,好整以暇地道:“这桌上这么多晶币,若是让你这一掌打散了,我一枚枚捡起来可得多费劲?费劲倒还不打劲,若是因此耽误了给苏姑娘治伤,岂不糟……”一个糕字还未出口,他脸色忽地一变,身子轻轻一晃,向后退了半步。 叶澜见计回被莫瑶一掌震退,惊讶之余,反倒为莫瑶担心起来,生怕她这一掌力道太强,反被计回的反击之力震伤,急忙转头向她看去,见她脸上仍是一幅怒容,并无痛楚神色,这才略觉放心。 计回稳住身形,举起手掌,看着掌心,喃喃道:“一,二,三……,四!居然有四种力道,厉害!当真是厉害!我一时大意,险些在你手底吃了大亏!” 莫瑶知道这一掌伤不了计回,此时见他面色凝重,不禁皱眉道:“什么四股力道?我这一掌是师传大虚无掌力,以虚空道法为基,也只阴阳相辅两股力道而已,又哪里有四股力道?” 计回抬头看着莫瑶,脸上尽是疑惑之色,低声道:“原来你自己并不知道……,我是说四种力道,并非是说四股,既然你自己不知此事,我也不能向你明言。”他向旁移了半步,挡在莫瑶和方桌之前,续道:“总之你别再随意出掌就好,若是将这满桌晶币打散,再弄丢个三枚五枚的,可不是闹着玩的……” 莫瑶见他修为如此之高,却又这般贪恋钱财,不禁又觉好气又觉好笑,忍不住轻哼一声道:“收了诊金就赶紧过来给我师妹疗伤!你只能延她半月之命,无法将她救醒,要价却又如此之贵,你这脸皮可比掌力厚实得多了。” 叶澜听莫瑶嫌计回所收诊金太高,也点头附和道:“莫姑娘所说不错,不过延命半月,以你的本事,只是举手之劳,如何能收我们这许多诊金?你当年为宝珠提升资质,助她在一夜之间由全无法力而至驭宝境,也不过收了我一千枚晶币而已,怎地现下却开口就是一万四千枚?莫不是你这奸商黑心,学会了漫天要价?” 计回怒道:“我看病收钱一向价格公道,童叟无欺,什么时候漫天要价过?当年为宝珠姑娘提升资质不过用去我师父一枚丹药,如今这位苏姑娘却是被大魔神王巴乌以天魔噬灵心法所伤,情势凶险 ,命在旦夕。传闻那天魔噬灵心法是魔帝独门秘术,从来未传于外人,魔帝身殒之后,这巴乌不知从何处修得此术,后来他以这心法屡败强敌,大有身登大宝,一统魔族之势。苏姑娘被此等无上邪法所伤,没有立毙当场已是侥幸。她现在已服下延命丹,十日之内本来必死,我强行为她续命,不但要用数枚珍贵无比的灵丹,更要耗费我许多功力才能办到。我师父的灵丹虽然宝贵,可对我而言,却也宝贵不过我自己辛辛苦苦修得的神通。我不惜折损功力为这位苏姑娘治伤,只收你们一万四千枚晶币,无论怎么说都已算得上是良心价了……” 叶澜被巴乌夺舍肉身之时,曾数次听他提起这天魔噬灵心法,这时听计回也提起这心法,言语中对这心法又是惧怕,又是推崇,不禁哼道:“这天魔噬灵心法很厉害么?依我看,似乎也没什么了不起。” 计回笑道:“天魔噬灵心法没什么了不起?叶大财主,你这口气可比年纪大太多了!这心法不但能化天下任何修士的真元为己用,还能阅人记忆,乱人心智,控人神识,至于夺舍肉身之术,只不过是这心法的小小一点妙用,此节想来你已亲身领会。这等无上魔功还称不上了不起,天下又哪里还有什么功夫能让你瞧在眼里?” 叶澜笑道:“能阅人记忆控人神识倒是不假,但这心法只能吸取魔族修士的功力,对别派修士并无半点效用,并不如你所说能化天下任何真元为己用,想来是魔门虚张声势,以讹传讹,将这心法的威力夸大了而已。” 计回摇头道:“哪有此事!太古之时,魔帝以这天魔噬灵心法横行天下,不但在魔族之中无人可抗,其余佛、道、龙、巫、妖各族,听闻这心法之名也无不胆寒,若是这心法只能吸取魔门真元,各族高手又岂会这般惧怕魔帝?你小子见识不够,于太古往事所知太少,就不要在这里信口胡说了。” 叶澜摇头道:“我哪里胡说了,我几天前明明亲自试过的,这心法真的只对魔门中人有效,用来对付正道弟子却是半点用处也没有,这一点莫瑶姑娘乃是亲见,你若不信,不妨问她一问。” 计回听他说完,脸色忽地大变,身形一闪,右手探处,已然抓住了叶澜的右腕,大声喝道:“你说什么?你居然会使天魔噬灵心法!” 叶澜见计回来袭,自然而然想要闪避,身形方动,手腕已然落入对方掌中,只觉腕骨剧痛,如欲折断,想要运劲挣脱计回的手掌,可连运数次真元均是徒劳无功。 计回见叶澜脸现痛楚之色,也是微微一怔,接着将手上劲力收了几分,却仍不肯放开他的手腕,厉喝道:“快说!你怎生会使这天魔噬灵心法!” 叶澜见了计回这幅声色俱厉的模样,心中不禁大为后悔,暗道:“糊涂,糊涂!我明明知道 这天魔噬灵心法是天下修士大忌,修炼此法之人乃是正道公敌,阿瑶也提醒我不可将此事向任何人提起,怎地我却如此大意,将此事随随便便说了出来!”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其实叶澜并非大意,而是对计回并无戒备之心,他嘴上虽总称这郎中是奸商,但心中实是将他当成了好朋友,方才听他说起这心法,便随口将自己会使这功法之事说出来,心中完全未起隐瞒之意,未料到这郎中听闻此事之后立时发难,叶澜修为本不及他,措不及防之下,更是毫无还手之力,只一招之间便为计回所制。 莫瑶见叶澜落入计回手中,脸上也变了颜色,轻轻将苏婉放回到床上,飘身来到叶澜之侧,双拳摆个势子,大声道:“你做什么?快松手!” 计回左掌当胸而立,运一道掌力护在身前,看着莫瑶说道:“莫姑娘,你是太虚弟子,当知这天魔噬灵心法是何等邪术,此事干系实在太大,若不将此事查问清楚,我决不能放他离开此地。”m.33s. 叶澜转头向莫瑶一笑,朝他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不碍事,接着回过头来,对计回说道:“方才你一看到那片紫晶,便知巴乌已死在我的手上,怎地现下知道我会使那天魔噬灵心法却又如此吃惊?我从未学过魔门法术,更不要说这等魔帝独门秘技。除了巴乌将此术遗留于紫晶之中以外,我又能从何处习得此法?” 计回怒道:“胡说八道!这心法威震神州,想当然尔,乃是无比繁复的神通,纵然是绝世天才,要学会此术也不知要用上多少万年,你纵有几分资质,又如何能够在这短短数天之内学会这魔门无上心法!”更新最快电脑端:/ 叶澜苦笑道:“我已向你言明,这功法并非是我学来,而是巴乌留在紫晶之中的。我以真元送入紫晶,自然而然便能吸取魔门修士的真元。若非巴乌那厮自己说起,我根本不知道这便是什么劳什子的天魔噬灵心法。这门功夫有名无实,你不必如此戒惧,若是这心法真如传言中那么厉害,我又怎会这般轻易的被你制住?我纵然不愿伤你,难道还不能用这心法吸取你一些功力以求脱困么?” 计回听他如此说,似乎忽然明白过来,猛地松开他手腕,向后退了两步,脸上戒备之意反而更加浓了。叶澜低头一看,见右腕之上一圈青黑,便似一层铁箍一般。他苦笑一声,暗运真元于腕,缓缓温养,消解腕上淤肿,抬头对计回道:“瞧你怕成这幅样子,我若能吸取你功力,哪里会等到现在?”说着举起手腕,在计回眼前一晃,接着道:“又怎会让你随手一抓给捏成这幅样子?” 计回见叶澜面色平和,并无伤人之意,脸上戒惧之意略减,他略一思索,缓缓说道:“你是如何杀死巴乌,又是怎生用这紫晶吸取魔门中人功力的,这几天的种种经历,你且给我细细说上一说。”

第三节 不分喜怒哀乐六欲苦缠绵 叶澜听计回相问,心想连我会天魔噬灵心法之事都已让你知道了,其它也没什么事需要隐瞒,当下便从自己半路遇到巴乌元神说起,将这几天的经历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只是那紫晶中沉眠有三十余位大魔神王之事,他却万万不敢向任何人说起,这一节自然隐去不提。 计回听罢,脸上戒备神色慢慢褪去,眉头皱起,代之以一幅沉思神情,沉默半晌,喃喃说道:“原来如此!你这天魔噬灵心法并非修炼得来,而是因这功法自在有灵,没有随巴乌元神一起消散,自己凝成紫晶,认你做了主人。我本以为这紫晶是巴乌残余修为所化,没想到这竟然是天魔噬灵心法凝结的神功魔种!”m.33s. 叶澜点头道:“不错,想来当是如此。我用风火琉璃球杀死巴乌之后,本不知这紫晶有何用处,后来和森罗殿一众魔徒斗法,无意之中启用此法,吸取了他们的真元,这才知道自己居然会了这门邪法。这法子窃旁人一生功力为己用,不劳而获,莫此为甚,纵是用来对付魔门中人也太过恶毒。我现下即已知晓这是魔门邪术,本也不打算使用此法。此功不容于天下正道,现下你既知我有此神通,要下手对付我,我也不来怪你。我远不是你的对手,但莫、苏两位姑娘是正道弟子,与此事并无关连,盼你收了诊金之后好好为苏姑娘诊治,再带她去寻你师父救命。” 计回注视叶澜双眼,抿嘴沉默片刻,脸上忽地冰雪消融,微笑道:“叶大财主,你这话就言重了,就好像我马上就要杀了你似的,我是郎中,平生只救人,不杀人的。” 叶澜轻咦一声,问道:“你对这天魔噬灵心法如此戒备,方才还说不能放我走,怎地现在又改了主意?” 计回摇头笑道:“这邪术无端掉在你身上,你已经够倒霉的了,我这时再来落进下石,就显得太不厚道了。澜哥儿,我相信你的为人,这心法虽然恶毒,但你只消不以之害人,又碍着别人什么事儿了?”他说到此处,语声一顿,伸手在叶澜肩头轻轻一拍,续道:“只是我肯信你,别人不见得肯相信你。你会这心法之事,除了我和莫姑娘之外,最好不要再向任何人提起,即便是这位躺在床上的苏姑娘,甚至是你那义兄文峰,如非必要,你也尽量别提及此事,如若不然,你不但在北疆无法容身,便是逃回柳叶岛去,怕也难得安宁。”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叶澜听计回不打算再与自己为难,不禁长松了一口气,高声笑道:“计兄放心,这事我保管不会再向旁人提起。只是,这心法只能吸取魔门中人的真元,正道之士却为何此对此术如此忌惮?这倒让我真的想不明白了。” 计回白眼一翻,没好气地道:“你不懂就不要乱说,这心法若只对魔门中人有效,哪还叫什么天魔噬灵心法?这神通中有噬灵二字,便是说凡有灵之物皆可被此法控制。你说只能用这心法吸取魔门真元,乃是因你不 明此术神妙,不能运用自如。但你有魔种在身,只需知道了运用之法,自然便能吸取任何修士的真元。那运用法门我倒也知晓一二,你想不想学?” “不想!” 计回大喜,抚掌笑道:“好,很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你。若你刚刚说出一个想字,那我虽不会亲手杀你,却也不会为你保守这秘密了。” 莫瑶见计回不再追究天魔噬灵心法之事,便也放下心来,收了照虚神拳的势子,又起到床边,轻轻将苏婉扶起,转头说道:“钱也数了,话也问了,计大郎中,求你别再磨蹭工夫了,快来为我师妹治伤要紧。” 计回听了,并不上前,眼睛向桌上成堆的晶币望了一眼,脸上忽地浮起悲痛欲绝的神色,低声道:“苏姑娘的伤,已不用我出手医治了。” 莫瑶见他满面伤痛,只道苏婉的伤又有变化,心不禁凉了半截,颤声问道:“不用你治?你若不出手为婉儿延命半月,她如何能撑到见你师父之时?你明明已收了诊金,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计回眼中似有泪光闪动,低下头哽声道:“也不用去找我师父了……” 莫瑶见计回如此神色,脸色也跟着变得惨白,垂泪问道:“不用去找你师父了么?连试一试都不行了么?” 计回伸袖在眼角一抹,抬头看了莫瑶一眼,疑道:“我说不用为苏姑娘延命,也不用去寻我师父,并不是说苏姑娘伤重不治,而是说澜哥儿会使天魔噬灵心法,只需我略加指引,便可以此心法将苏姑娘救醒,自然不必我折损功力为她延命,当然也无需去寻我师父,这对你而言,明明是天大的好事,不知你却为何要哭哭啼啼的?” 莫瑶大喜之下,立时破啼为笑,轻拍着心口道:“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婉儿没得救了呢……,哼,你这人说话净会吓人,婉儿明明有救,你却又哭什么?” 计回脸上筋肉不住微微颤动,神色越发悲伤,只是站着不住叹气,却不回话。却听叶澜在一旁轻笑一声,对莫瑶道:“他不用折损功力为苏姑娘疗伤,自然也就没理由收这一万四千枚晶币的诊金,眼见到嘴的鸭子飞走,他自然会有些难受了。” 计回猛地抬起头来,指着自己的面颊大声道:“有些难受?有些难受?你看我满脸都写着心痛滴血四个大字,你居然说我只是有些难受!” 叶澜走到他身前,作势在他脸上左右望望,轻笑道:“没有啊,哪里有字,我怎么看不到?” 计回大怒,伸手从乾坤袋中摸出一支紫狼毫,在桌上砚台中醮了墨汁,倒转笔尖,抖腕挥毫,刷刷几笔,在自己左脸写了“心痛”两字,接着笔锋一转,又在右脸上写下了“滴血”二字,然后将笔猛地砸在地上,大声道:“这回看见了吧!” 叶澜见他如此气急败坏,不觉失笑,微微摇头道:“你莫要伤(、域名(请记住_三<> 心,只消你教会我救治苏姑娘之法,这桌上的晶币,仍旧给你便是。” 计回长叹一声,伸手在脸上轻轻一抹,掌中真元到处,已将脸上黑迹擦得干干净净,只听他低声说道:“我这人只凭本事治病收钱,讲究的便是价格公道,从不收肯别人的赏钱。这一万四千晶币乃是用灵丹和我自身功力治病所需的价钱,现下既然用不着,自然也不能再收这么多钱。教你救治之法只是动动嘴皮子,便是要收些辛苦钱,也不过百八十两银子,我如何能收下这许多晶币?总之这满桌晶币我是一个也赚不到了。”他拿起桌上一封晶币,双手在纸封上轻轻摩拭,一幅恋恋不舍的模样,然后忽地将手中晶币重重拍在桌上,猛一扭头,对叶澜大声道:“你赶紧将这些钱收起来,放在桌上,叫人看了好生伤心……” 叶澜知他脾气,当下微微一笑,一挥手间,桌上一百四十封晶币便已消失的无影无踪。计回看着空空如也的方桌出了一会神,接着颓然坐倒,拿起桌上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缓缓啜了几口,这才又长叹一声,抬头对叶澜说道:“你要将苏姑娘救醒,其实甚为容易,她的一魂两魄被巴乌以天魔噬灵心法摄去,本来无药可解,但现在巴乌已死,他那天魔噬灵心法变成元灵魔种认你做了主人,你只须以这心法在紫晶中寻到苏姑娘的残魄,将之还归她的肉身即可。” 叶澜皱眉道:“我去找你之前已用这紫晶试着为苏姑娘疗过伤了,只是无论我怎生运转真元,这紫晶都不起一丝反应,我若能从这紫晶中找出苏姑娘的残魂,又何必如没头苍蝇一般到玉虹城去找你?” 计回摇头道:“你不得其法,当然找不到。这心法名为噬灵,有控人神魂之效,因此催动这心法并不如别个神通一般只运转真元即可。” 叶澜不解,问道:“施展法术不动用真元,却又动用什么?” 计回道:“噬灵心法,灭人神魂,自然要以施术者的神识魂魄方能催动。人有三魂七魄,其中喜、怒、哀、惧、爱、恶、欲七情纷乱,眼、耳、鼻、舌、身、意六欲不宁,七情六欲交错之下,人之灵识弹指百般神念,无有一刻停息,这天魔噬灵心法便是从人的七情六欲入手,扰人心念,乱人神识,离人魂魄。各族闻天魔噬灵心法之名丧胆,却只是怕它能吸取旁人修为,其实与这控人神魂之能相较,吸取真元只是小道,并不是这心法真正可怖之处。” 叶澜和莫瑶听计回娓娓道来,将这正道闻之丧胆的邪术细细分说明白,言语之中只有三分戒惧,倒有七分是对这天魔噬灵心法的赞叹敬佩之情。两人越听越是心惊,不由对视一眼,心中闪过同一个念头:“幸亏巴乌被风火琉璃球中的青白二气杀死,如若任他逃过此劫,则他必能以这天魔噬灵心法迅速恢复功力,到时候咱们必然一个个都死无葬身之地了。”

第四节 紫海魔神矗立 计回又啜几口茶水,缓缓续道:“苏姑娘魂魄离散,又不是肉身受损,澜哥儿你只以真元催动紫晶,自然没有半点用处。要想将她救醒,只能从魂魄灵识入手,以七情为路,六欲做桥,才能将她一魂两魄从紫晶中引出,还归到她肉身之中。” “从魂魄灵识入手?”叶澜眉头紧皱,脸上尽是疑惑之色,显然对计回的话并不十分明白。计回放下茶杯,将这心法运用之道与叶澜详加解说,教他如何将灵识沉入紫晶,如何察七情,辨六欲,分魂魄,控灵识。叶澜取出紫晶,依着计回指引,慢慢揣摩,两人一个教,一个学,直用了两个多时辰,叶澜才大致学会了这魂魄归元之法。 莫瑶坐在床上,静听两人研习天魔噬灵心法,从头至尾不发一言,直到计回将救人之法传授完毕,这才问道:“这天魔噬灵心法是魔帝秘术,便是在魔族之中也无人能得闻心法秘要。巴乌从何处习得此功,已然让人无法索解,你不过北疆一个游医,并非魔族中人,怎地会对这心法的用途如此熟悉?” 计回哈哈笑道:“我师父常常教导我,说医术一道,医人肉身经络只是小道,而医人魂魄之术才是真正的大学问。师父他老人家手段通天,医道如海,可惜我资质愚鲁,到现在连医肉身之法还没学全。那医人灵识之术我虽没有学会,但我跟随师父这许多年,耳濡目染之下,好歹也知道个大概,只是我本事不到,无法亲自施展而已。我师徒二人虽不会这天魔噬灵心法,但这心法控人神识之能,其理却与医道相通,叶澜身怀这心法魔种,只是不会运用,我能以医理教他救人之法,却又有什么稀奇?” 叶澜在心中将计回所授之法又回想一遍,对莫瑶道:“且让我先来试试,如若不成,咱们再让计兄指点一二。” 莫瑶点头称是,计回魂摇头道:“指点什么指点?这心法之秘我所知已全然教给了你,料来你以此相救苏姑娘,应当不会再出什么差错,便有什么新的疑难,我也已解答不了。巴乌摄走苏姑娘一魂两魄虽只一瞬间事,但你初习此术,要将她的魂魄重新聚合,却要花上数天工夫,我哪有这个耐心在这里一直等你?这屋子现在是我的伤心地,一想起那一万四千枚晶币没装进我的荷包,我心里便难受的要命,澜哥儿,你赶紧把诊金付了我好走人,这伤心之地,我是一刻也不想多呆了。” 叶澜和莫瑶见他立时要走,心中都对救醒苏婉之事不太放心,两人竭力挽留,盼他能等苏婉醒了再走,计回却只是不依,叶澜无奈,只得付给他一百两银子诊金,送他出了客栈。计回一笔大生意没做成,满脸怏怏之色,朝叶澜一拱手,说道:“叶大公子,江湖广大,咱们后会有期,哎,却不知什么时候能再来照顾我的生意。” 叶澜白眼一翻,没好气地道:“你这厮嘴里没一句好话,总是盼着别人受伤,好让你多挣银子……”他说到此处,忽地想起一事,右臂一伸,手掌张开,续道:“我最后一颗延命丹让苏 姑娘服了,你若还有,不妨再送我几丸。” “呸!不送!” “小气鬼!不送的话,买也成。总之再给我几颗。” 计回双手一拍,摇头道:“真没有了,那东西炼制费时,这几年老头子新教了我一门神通,我行医之余,专心修此功法,实在抽不出时间炼丹,等下次我再炼一炉,给你留几丸便是。” 叶澜微觉失望,苦笑道:“这次万仙齐聚伏魔,我猜你会来凑热闹,才碰巧找到了你,你这家伙行踪无定,以后却让我到哪里去找你?” 计回摇头道:“近年来修真界风起云涌,天才辈出,江湖自此多事,这万仙伏魔大阵想来只是开篇而已,以后自会有数不清的江湖盛事。你小子是个爱凑热闹的主儿,而有大战的地方,自也是我做生意的吉地,你我想要再见,定然不难。远的不说,那三百年一次的神剑门会武已近在眼前,到时候正邪各派混沌境以下英才齐聚神剑门,你小子岂有不去凑热闹之理?”(、域名(请记住_三<> 叶澜点头道:“这话倒也有理。”计回又朝他拱一拱手,转头便走。叶澜心中生出不舍之意,对着他的背影叫道:“你若行医路过宁都城,不妨抽空到叶香居走一趟,不管我到时在不在宁都,一顿好酒总少不了你的。” 计回头也不回,右臂一摆,示意已然听到,脚下如行云流水,转眼消失于人流之中。 叶澜目送计回离去,转身回到房中,与莫瑶一道将苏婉扶起,依着计回所授之法,祭出紫晶悬在自己与苏婉之间,而后将元神浸入紫晶之中。他神念一入紫晶,便觉四周尽是盈盈紫意,有如置身紫海之下,这感觉如此真切,使得他微微一惊,匆忙间想要施展避水诀,手上法诀还未掐起,这才省起这紫海只是幻象,并非真实海水。 这紫海茫茫无际,上不见天,下不见底,叶澜朝四周一张,举目尽是滚滚紫流,实不知要到何处去寻苏婉的三缕残魂,正发愁间,忽见远处数道高大身影顶天踏地,有如定海神柱,矗立于紫海之中。叶澜心想:“那是什么东西,不妨过去看看。”念头刚起,身子已来到那些人影之下,抬头望时,见这些巨人或鸟身人面、或舞龙踏龟,正是被巴乌囚在紫晶中的三十余位大魔神王。这些魔神王神色威武,但一个个都眼睛紧紧闭住,身上亦无半点生气,显是陷入了沉眠之中。叶澜站在诸魔神王脚下,便如蝼蚁仰望巨木,几乎一眼看不到尽头。他这般看了一会儿,低下头来,暗道:“这些魔神王如此威能,生死居然只在我这小人物的一念之间,想来也真是荒唐。他们说只有到我神通强过他们之时才能将他们唤醒,北疆多少万年来只龙化云一人修到洪荒境,更不要说洪荒境之上的大罗境。想来我是永远也到不了那等境界,那么这些魔神王便只能这般永远沉眠下去,再也无法回归西域故土。哎!如此也好,总强过放任他们在北疆涂炭生灵。”m.33s. 他在诸大魔神王脚下感叹一阵,忽而想起此来目的,当下又飘身离开海 底,在滚滚紫潮之中四处寻找,可入眼只是茫茫大水,海中除了那些矗立如雄峰的大魔神王之外,更无别物。他又寻一阵,仍是一无所获,心中暗道:“莫非苏姑娘的残魄被巴乌随手毁了,根本没有留在这紫晶之中?这……,这叫我如何向阿瑶交待?” 正焦急间,忽地想起计回让他以己身七情六欲为引方能施展这天魔噬灵心法,当下将心神一分,散入紫海之中,果见深海中有三道白气绞成一股,在海水中扭动不休。 叶澜大喜,一闪念间便已来到三道白气之前。那白气察觉到叶澜靠近,猛地向后一缩,似乎甚为害怕。 叶澜怕这三缕残魂逃走之后再也无法寻找,心道:“别走。”这一念头刚落,三道白气果然便止住去势,只在原处轻轻抖动,却无法再移动半寸。 叶澜见状,微微一奇,随即明白过来,这天魔噬灵心法有控人神识之效,这位苏姑娘的残魂被巴乌摄来,自然也如那三十余拉大魔神王一般完全受这心法控制。眼下这几缕残魂是生是死,是聚是散,全都在叶澜一念之间,叶澜让它别走,这几道白气自然再也无法动弹。更新最快电脑端:/ 叶澜感受到白气之中传来的阵阵惧意,想起计回所授方法,便放空心念,神识与白气相联,暗存安慰之意,想要让苏婉的残魂不再恐惧。他神念与白气相接,脑中忽地闪过无数画面,心中也不禁生出恐惧、哀痛、自伤等种种情绪。 他初次施展这门神通,虽知用法,毕竟极不熟练,这时忽地身陷记忆长河,被苏婉传来的无数如走马灯般的往事画面淹没,一时之间居然有些失神,只觉这些画面断断续续,并不连贯,如流光幻影,叫人看不真切。 叶澜心知若任由这许多记忆冲击,自己便会陷于苏婉回忆的海洋之中,到最后难免会落得神识淆乱,不能自拔,当下大喝一声“呔!”强行将眼前如万花筒一般的迷离画面击了个粉碎。 那三缕残魂着叶澜一吼,陡地僵住,继而传来无边惧意。叶澜脑中一清,对这惧意感知得清清楚楚,自己心中却无半点恐惧,显是苏婉的魂魄已被天魔噬灵心法镇住,双方心神相联,苏婉的残魂却只有任凭摆布的份儿,再也无法影响叶澜的心智。 叶澜轻舒一口气,暗道一声:“好险!”眼前忽又出现一幅场景,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跪在地上,满脸泪痕,脸上尽是惊恐神色,在她身周,密密麻麻挤满了人,各人有的身穿华服,有的做家丁打扮,大都手执刀剑,满脸凶狠。叶澜轻咦一声,定睛一看,只见那跪在地上的少女眉眼几与苏婉一模一样,只是更加稚嫩几分,显是这便是豆蔻之年的苏婉,只听她一边哭泣,一边抬头对一个少女求道:“小姐,婉儿害怕,求你不要杀我!” 叶澜随苏婉目光上瞧,只见一名白衣少女站在苏婉身后,手执利刃,架在苏婉脖颈之上,脸上满是决绝之色,年纪虽轻,却难减她的绝世姿容,却不是年少时的莫瑶是谁。

第五节 几缕残魂低语 叶澜见此情景,不由轻咦一声,心中极是惊讶。这苏婉被天魔噬灵心法所摄,此时满心恐惧,勾起了她回忆中最可怖之事,此节并不稀奇,让叶澜惊讶的是,现下莫瑶和苏婉明明情同姐妹,莫瑶为救苏婉数次甘冒生死大险,可见对苏婉极是关怀,可为何她年少时会对苏婉利刃相向? 叶澜心中好奇,便想细看端详,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何事。便在此时,忽听得一个熟悉声音从头顶传来:“叶公子,叶公子!你快醒醒!”语音惶急,听声音正是莫瑶。 叶澜听到莫瑶呼喊,再也顾不得看苏婉的回忆,急忙斩断与她残魄的联系,而后元神出了紫海,归入原窍,睁眼一看,只见莫瑶面色凄然,眼中已隐有泪痕,正一手扶着苏婉,一手抓着自己肩膀使劲摇晃,口中仍不住喊道:“叶公子,叶公子!” 叶澜反手扶住她手臂,轻拍两下,以示安慰,然后问道:“怎么了?” 莫瑶急道:“你运功为婉儿疗伤已有六个时辰,不见婉儿有丝毫变化,我知此伤难治,而你对这心法又极生疏,本来也不着急,只在一旁耐心守候,谁知刚才婉儿忽地面色大变,脸上全是极其恐惧的神色,眼中还不停的留下泪来,我不知发生了何事,心中害怕,这才不得不将你叫醒。”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叶澜听她如此说,心中不惊反喜,暗想:“苏姑娘魂魄分离,本来不能言动,便如是雕像一般,如今在我心法影响之下,身体居然能和紫晶中的残魄起感应,这表明天魔噬灵心法果然有用,苏姑娘复原有望! 他向莫瑶微微一笑,想要出言安慰两句,忽地想到刚才她以利刃架在苏婉颈间的场景,心中忽地生出别样情绪,想要问她此事情由,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莫瑶见他面色古怪,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以为他相救苏婉遇到了什么疑难,不由皱眉问道:“婉儿她这是怎么了?” 叶澜心知现在不是追问往事的时机,当下强忍好奇,对莫瑶笑道:“阿瑶你尽管放心,我已在紫晶中寻到了苏姑娘的残魄,只是她上次见我之时,我的身躯还被巴乌占着,一出手便收了她的魂魄,想是她以为我还是巴乌那魔头,因此对我有些害怕。你且在一旁安心守着,且让我再慢慢安抚一下苏姑娘,好将她的残魄从紫晶中引出来。” 莫瑶听了,略感放心,缓缓道:“你不要着急,对婉儿耐心一点儿,千万不要吓着了她。” 叶澜苦笑一声,暗道:“吓着她?现在吓着她的可不是我,而是你啊……” 他方才神念沉入紫晶,觉得只过了一小会儿时光,没想到却已过去了六个时辰。苏婉服下延命丹已有数日,算来不过剩下十日之命,若不抓紧将她救醒,一旦延命丹药力耗尽,那便回天乏术了,想到此处,叶澜不敢再行耽搁,又将神识沉入紫晶,寻到那三缕残魂,而后将自己心情调整得温柔和善,尽力展现出抚慰之m.33s. 意。两人神识相联,叶澜既无恶意,苏婉的一魂两魄便也不再害怕。 叶澜安抚好三缕残魄,以心法引着三道白气缓缓也出了紫晶,这一下又过了七八个时辰,莫瑶一直在旁目不转睛的守候,这时终于看到一团紫气从紫晶中涌出,紫气上缠着三道白气,慢慢飘到了苏婉面前。 莫瑶见此情景,心中又喜又怕,当下大气也不敢出,只恐一不小心将三道白气吹散。 紫气携着白气在苏婉面前一顿,接着便从她鼻孔之中钻了进去。叶澜第一次以神识潜入别人肉身,心中忽地闪过一丝羞涩之意,只是他现在元神出窍,自己肉身有如木石,自然也就不会脸红。这羞涩之意闪过,脑中又闪过莫瑶的面容,心中立时便喜悦、希冀、坎坷、羞赧之情混杂,暗想:“阿瑶对苏姑娘如此情重,我若成功将苏姑娘救醒,阿瑶定然十分喜悦,不知她会如何感谢我?呸呸呸!叶澜你好不知羞,现在人还没有救醒,却只想着人家会如何感激你,你这般厚脸皮,和文峰二哥还有什么两样?” 他心知这般胡思乱想大是不妥,便收拾心神,依着计回所授之法,将三道白气与苏婉体内原本魂魄慢慢融合。经这一会工夫,叶澜对这天魔噬灵心法渐渐熟悉,又体悟不到少运用之法。苏婉魂魄凝聚,神识中种种回忆和心绪纷至,让叶澜有些应接不暇。他知现在与苏婉神识相连,自己若任意阅人回忆,大是无礼,说不定苏婉苏醒后仍会记得,到时不免尴尬。因此便暗运神通,阻断了苏婉的纷乱记忆。m.33s. 苏婉回忆止息,叶澜脑中一清,眼前不再有万花筒般的画面轮转,此时苏婉魂魄尚未完全凝聚,叶澜无法将两人神识间的桥梁完全斩断,因此虽不再看苏婉的回忆,但她的种种心绪却仍能清清楚楚感知。叶澜心无旁骛,专心施展心法凝聚魂魄,只觉苏婉心绪百转,种种惶恐、自怜、哀痛、依恋、无助之情杂陈,实是叫人有些应接不暇。叶澜自幼生于海外,举目所见,尽是长空碧海,生平所交,皆是豪迈英侠,是以性子也如海外天地一般豁达无拘,全然不能体会苏婉这细如发丝、微不可查的百般心念。只觉要应付这苏姑娘这瞬息百变的心绪实是比施展天魔噬灵心法还要来得艰难,止不住暗想:“将来等这小姑娘嫁了人,她夫君想要猜透她的心思怕是要费上一些力气了。” 他全力修复苏婉魂魄,不知时光之过,生怕莫瑶在一旁等得心焦,想要快些将苏婉救醒,可这凝聚魂魄之术繁复无比,实是出不得半点差错,他初运这魔族无上心法,于心法中的种种细微奥妙之处领会不够,自然是欲速则不达。 他越是焦急,施救便越是缓慢,施救越是缓慢,心中便越是想着莫瑶会担忧,到得后来,心中便只余一个莫瑶姑娘会心焦的念头。如此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将苏婉的魂魄凝聚完毕,当下元神一缩,回到自己肉身之中,而后紫晶一闪,将一股柔和真元渡 入苏婉体内。但听苏婉嘤咛一声,秀眉一挑,眼瞳中又恢复了神采。 叶澜睁开双眼,见苏婉轻轻抿住嘴,接着缓缓点了点头,柔声道:“多谢叶公子救命大恩。” 莫瑶见苏婉醒转,登时大喜,急忙上前将她扶住,脆声道:“婉儿,你重伤初愈,赶紧躺下好好休息要紧,感谢叶公子之事,倒也不必急于一时。” 苏婉神魂离散,晕迷数日,身体确然极是虚弱,当下便顺势坐倒,口中却道:“师姐无须担心,婉儿的伤已不碍事了。” 叶澜听苏婉一醒来便称自己为叶公子,不由大是疑惑,问道:“苏姑娘,你数日前一见我面便被我吸去了一魂两魄,如今方一醒转,怎地见了我不但不感害怕,还知道我的姓氏?” 苏婉笑道:“摄去我魂魄的明明是那巴乌魔尊,如今他的元神已被公子以风火琉璃球杀死,我自然无须再害怕。公子以巴乌遗留的天魔噬灵心法将我救醒,这心法将你我心神相连,我虽被这心法控制,无法反过来控制你的心神,但却也能多多少少感知到公子的心念,自然也就知道了叶公子的姓名。” 叶澜听她说能感知到自己的心念,回想起自己救她之时,心中却一直想着莫瑶会如何担心,不禁大感害羞,只觉双颊火烫,脸立时便红了,当下讷讷地道:“我……,我这几日来所思所想,你都能感觉到么?” 苏婉摇头道:“我初时魂魄尚未融合,便什么也听不到,后来魂魄渐渐聚合,便能隐隐约约感受到公子的心念,只是这些念头极是模糊,且多是一闪而逝,叫人听不明白,只是隐隐约约从你回想之中知道了巴乌摄去我魂魄的来龙去脉。” 叶澜轻舒一口气,说道:“原来你并不能清楚察知我的心念,想来是心法虽能将你我心神相连,但因我是施法之人,是以心神不会被你影响,亦不会让你清楚探知我的诸般想法,如此甚好,甚好!” 苏婉脸一红,微微一笑,低头不再说话,莫瑶却在一旁皱眉道:“你这几天不专心为我师妹治伤,却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居然这般怕婉儿知道?” 叶澜赧然道:“我哪里胡思乱想了,只是……,只是自己内心想法被人知道,总归是不好意思……,这天魔噬灵心法果然邪门得紧,不是什么正经法术!” 莫瑶笑道:“是啊,这法术当真是不太正经,可现下这神通便在你身上,如此说来,你就成了身怀不正经邪法的小魔头了!” 莫瑶见苏婉醒转,心情大好,她本就将叶澜当成了未来的太虚同门,此时得他救醒苏婉,感激之余,心中更将他当成了自己人,于是便不再与他客气,居然同他随口开起玩笑来。叶澜听她以小魔头相称,也报之一笑,摇头道:“小魔头已然不能容于正道,如今再加上不正经这三字前缀,以后我叶澜行走江湖,怕是要成过街老鼠了……”

第六节 风月乐无边 苏婉昏迷数日,如今魂魄虽重新聚合醒了过来,但身体却仍极是虚弱,只得安心在客栈中静养。莫瑶在一旁尽心照料,不敢有失。叶澜治好了苏婉,留下来本已无事,但他却绝口不提离开之事,在两人的房间之旁另开了间上房,就此住了下来。 苏婉休养几日,胃口渐开,莫瑶嫌客栈中的饮食不够精致,便亲自下厨,做些细点羹汤供苏婉食用。她厨艺甚是了得,叶澜本是嘴馋之人,闻到美食香气,便老实不客气地自行取食,常常一边张口大嚼,一边伸出大拇指夸赞莫瑶的手艺。 叶澜自幼父母常年闭关,他与叶冰虽常去叶萧萧、蓝颖儿、解紫宸等人家中蹭吃蹭喝,但总不能顿顿厚着脸皮吃白食,平日里难免要两人自己下厨。叶澜厨艺风格甚是豪放,大都弄些野味海鲜,或烧烤,或烹煮,配上烈酒便是一餐,直吃得叶冰愁眉苦脸,叫苦连天。等她到了岁年纪,实在受不了叶澜的糟糕厨艺,便不得不自己下厨,料理兄妹二人的饮食。叶冰心灵手巧,又有解紫宸等名师指点,不出半年已能做得一手好菜,叶澜自是乐得轻闲,只帮叶冰打打下手,不再亲自掌勺,后来他孤身北来,到北疆后饮食皆在酒楼,不用亲自下厨,到了叶香居之后,过得更是饭来张口的日子,本来就不甚高的厨艺自然也就荒废了。 莫瑶见叶澜不但不帮着照料苏婉,居然还抢起病人的伙食来,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再下厨之时,便叫上他一起打下手,叶澜自是满口答应,在厨中一边忙碌一边回想起当年在柳叶岛给叶冰打下手的场景,嘴角不禁盈起一丝笑意。莫瑶见他发笑,问道:“你笑什么,打杂很开心么?” 叶澜如实答道:“我许久没有下厨了,当年在柳叶岛之时,我便常帮我妹子打下手,如今这许多年过去,居然一点长进也没有,还是只能打下手……” 莫瑶撇嘴道:“你占我便宜!” 叶澜一怔,不解道:“我说我给我妹子帮厨,怎就是占你便宜?我平日里去三叔家里蹭饭,我三叔也是只能给三婶打杂的……” 莫瑶双颊一红,怒道:“你又占我口头便宜!”一扬手,将手中刚剥的一把凤心果朝叶澜砸了过去。叶澜手掌当空一划,将十几粒凤心果一粒不剩的接住,顺手塞进口中,嚼得嘎嘣脆响。 莫瑶见状更怒,跺脚道:“这些果子是给婉儿做凤心补气粥的,你怎么给吃了?” 叶澜将口中碎果囫囵吞下,讪讪地道:“肉包子是不能用来打狗的,好吃的果子也不能用来打叶澜……好了,好了,阿瑶你莫生气,我再给你剥就是。” 莫瑶听他如此说,不禁失笑,脆声道:“你是小狗子么,嘴这么馋,我这里可没有肉包子。” 叶澜抬头看着莫瑶,轻叹一声道:“可惜我不似小狗一般有尾巴,要不然,为了逗你不生气,我这会儿早就将尾巴使劲 摇起来了。” 莫瑶脸上又是一红,嗔道:“少贫嘴,快点儿剥果子,婉儿等着吃东西呢。” 两人做好凤心补气粥,端到房中,苏婉恰好睡醒,莫瑶便取过调羹,一勺勺地喂苏婉喝粥,苏婉经过几日休养,体力已略略恢复,想要自己动手喝粥,莫瑶却不肯依。她拗不过莫瑶,这般喝了小半碗补气粥,歇息片刻,对莫瑶轻声道:“婉儿本事不济,受了伤还要师姐照料服侍,心中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莫瑶笑道:“咱们姐妹说这些话干什么,再说了,咱们上山之前,你还不是服侍了我好几年。如今我照料你几天也是应当。” 苏婉摇头道:“那怎么能相同呢,当年你是主子,我是奴婢,我服侍小姐乃是份内之事……” 莫瑶一挥手,打断苏婉的话,低声道:“我也只不过是卖身到总督府上的一名小丫头,那总督见我这幅皮相,认为奇货可居,这才给了我一个义女的名分,将我当少主养着,只等宫中选秀女便将我送入宫中。合府上下,不分主子奴婢,人人都觉以我姿色,入宫后必能独得皇帝宠爱,说不定便能一步登天,就此成为皇后母仪天下,因此人人对我巴结有加。但在他们眼里,我只不过是一件货物,算不得是个活生生的人。那总督买来服侍我的奴婢虽多,却无一人和我投缘,也不知怎地,自你进入总督府,我见了你便觉亲近,你我当时虽主仆有别,但我心中一直当你是妹妹看待,后来咱们姐妹屡逢劫难,得恩师垂怜拜入太虚门,成了同门师姐妹,早就不是当年主仆关系,师妹你又何必再提这些。”m.33s. 苏婉敛眉道:“是婉儿的不是,不应再提起当年的伤心事……”(、域名(请记住_三<> 叶澜在一旁听两姐妹回忆往事,却是插不上嘴,他忙碌了半天,仍未进食,而莫瑶所做的凤心补气粥又十分香甜,使人闻之食指大动。那粥莫瑶熬了足有半锅,而苏婉却只喝了小半碗,瞧来也无再吃之意,叶澜怕粥凉损了滋味,便问莫瑶道:“阿瑶,这粥苏姑娘不吃了吧?锅里还有许多,我去盛上两碗,咱们两个也吃上一些。” 莫瑶与苏婉说起悲伤过往,心中正没好气,听叶澜如此说,扭头朝他白了一眼,说道:“你自己嘴馋,何必假惺惺的带上我?” 叶澜道:“我哪里假惺惺了?那粥还剩下许多,我自己吃不下的。你这几天一心照料苏姑娘,着实累得不轻,正好喝这补气粥养一养元气。” 莫瑶道:“你自己吃不下这许多,这才想起要给我盛上一碗,若是你吃得下,是不是便没有我的份儿了?” 叶澜愕然道:“冤枉啊,我哪里有这层意思?” 莫瑶噗嗤一笑,说道:“你想吃便去盛,谁还拦着你了?” 苏婉见两人斗口调笑,言语无忌,显然已全然去了生分,她眉头一皱,心中大是疑惑,实不知自己这性子向来颇为清冷的师姐如 何会对这位只是初识的公子大加青眼。 这时叶澜已拿了托盘出去,不一会儿便盛了两碗粥回来。他也不与莫瑶客气,端起粥来就吃,边吃便大声赞叹,夸奖莫瑶手艺了得。莫瑶笑道:“你救婉儿时若也有吃饭这般用心,只怕婉儿这时早已恢复如初了。” 叶澜放下碗,大笑道:“我又不是计回,能将苏姑娘救醒已算运气不坏了。不过,还好我不是计回那厮,若是由他来出手医治,你我身上这点钱非让这贪心鬼骗光了不可。他要钱倒还罢了,若是他也治不好,真的去求他那师父来为苏姑娘医治,阿瑶你可就倒了大霉,那游方郎中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让你去办的事,定然是极不容易的。我这临时的郎中虽说医术不高,但总算将苏姑娘救醒了,我既不要你去办什么天大的难事,也不收你大笔的诊金,只喝你一碗粥,却还要被你数落上几句。” 莫瑶嫣然道:“你还好意思说嘴,婉儿明明是你出手伤的,你将她救醒本是份内之事。我没因此事找你麻烦,已算宽宏大量了呢。” 叶澜怏怏地道:“苏姑娘怎么算是我伤的呢?明明是巴乌那厮伤了她的……” 莫瑶道:“总归是你这双手施展邪法将她的魂魄摄去,此事是我亲眼所见,这总没错吧?” 叶澜举起双手,朝手掌看了一眼,苦笑道:“是这双手施的法没错,但施法的真的不是我啊!” 莫瑶轻笑道:“着啊!是你就好,明明是你做下的,就不要往巴乌那死鬼上推。你先伤人,再救人,勉强算是将功补过了,我们姐妹不来找你麻烦,你也别再拿救醒婉儿邀功说嘴,以为自己立了什么了不起的功劳一般。” 叶澜摆手道:“不敢不敢,我哪敢自居什么功劳,莫大师叔能不兴师问罪,师侄我已是谢天谢地了!” 苏婉听叶澜称莫瑶为师叔,心中疑惑更增,不由瞪大了一双杏眼,看着两人,实不知两人在说什么暗语。但她听叶澜不居功,自己却不能不说两句感谢之言,当下诚诚恳恳地道:“叶公子救命大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在这里先行谢过了,我师姐方才这么说,只是在和公子开玩笑,还请公子不要当真。” 叶澜大笑道:“苏姑娘真是实在人。阿瑶是在开玩笑,我也知道她在开玩笑,你也明白她在开玩笑,但你让我对这玩笑不要当真,却让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了。”更新最快电脑端:/ 苏婉脸一红,也微笑道:“公子说得是,倒是婉儿不识趣了。” 莫瑶见苏婉说话仍是有气无力,显是体力不济,她心中担忧,暗想:“别说婉儿肉身并未受伤,便是她经络受了伤损,这几日来她以真元自疗,想来也应当痊愈了。怎地现下她魂魄聚合已有数日,却仍然是一幅病怏怏地样子?难道这天魔噬灵心法还有什么后遗症不成?”

第七节 符录隐气海 莫瑶等苏婉睡下,和叶澜出房,对他说了自己的疑虑,接着问道:“你以天魔噬灵心法复原婉儿的元神,可曾将她的魂魄聚合完整,为何她肉身未曾受伤,现在却仍如此虚弱?你用不用再施法为她医治一番?” 叶澜坚决摇头,说道:“不行!” “为什么?” “这天魔噬灵心法能控人神识,我修复苏姑娘元神时虽竭力收束,却仍无法消除这心法对她的影响。施展这心法之时,能让人心生畏惧,亦可让人心生依恋,端地只看施法者心意,我为苏姑娘疗伤之时,为减她心中惧意,不免要时时安慰于她,如此她心中对我依恋之意更增,我若再以这心法为她疗伤,只怕……,只怕苏姑娘会自愿认我为主,从此甘心为奴,再也不会生出违背我的念头了。” 莫瑶皱眉道:“原来如此,一个人若心神都控于人手,行事身不由主,不能出于自己本心,那便与行尸走肉无异,这心法能威震太古,果然不是没有道理。” 叶澜点头称是,暗道:“我为救苏姑娘性命,不得不施展这等邪术,现下苏姑娘对我或许尚无异样情愫,但这心法已在她神识中埋下了一颗种子,这种子总有一天会生根发芽,慢慢占据她的心神。哎!这可真是一个大麻烦,只希望苏姑娘能宁心自守,心志不被这邪法所控才好。” 叶澜这层担心却不敢说与莫瑶知晓,他正暗自发愁,却听莫瑶又问道:“现在婉儿身体仍极虚弱,你却不能再以这心法为她医治,不知她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如初?” 叶澜道:“凡人受了刀剑外伤还要修养十天半月伤口才能慢慢结痂,肉身如此,魂魄也是一般道理,咱们是修真之人,若身受外伤,以真元滋养,不消半天便好,可苏姑娘是魂魄受损,无法以真元修复,现下我虽以天魔噬灵心法将她魂魄重新聚合,但她神识所受创伤却一时不能尽复,她现在魂魄虚弱,神困则力乏,自然也就没有力气。但只要安心休养半月,想来便可痊愈。”更新最快电脑端:/ 莫瑶听了,大感放心,点头道:“能慢慢恢复就好,多修养些时日又打什么紧。” 两人又聊了几句苏婉的伤势,便各自回房休息。叶澜回到自己房中,见天色不早,便盘膝坐在床头,准备静心运功,做好当天的功课。 他将玄天无极功运转数个周天,只觉丹田内真元浩瀚无边,涌入周身经络,如大江奔腾。叶澜见此情景,心中暗喜,知道自己功力与日俱增,已在元婴境站稳了脚跟。 他睁开眼来,运劲于掌,只见掌间微光闪动,有数道电光在掌间莹莹缠绕,若隐若现。叶澜见此情景,轻笑一声,暗想:“当年和皇甫修那厮拼命,便在他这元婴境电劲之下吃了大亏,险些命丧彼手,如今若再遇到皇甫修,我却不怕他了。”m.33s. 他手掌一收,消去掌中电劲,接着又合上双眼,凝神内视,只见气海正中那金丹化生的元胚已粗如小指。那元胚一收一缩,有 如心跳,有淡淡光华自元胚上发出,随着元胚收缩舒展,一明一暗,微微闪烁,便如是茫茫大海中的一盏灯火。 叶澜瞧着这元胚出神一会儿,心中不禁生出得意之情,暗想:“我离岛之时,父亲也不过是元婴境第二层境界,他在岛上并无什么奇遇,想来也不会在短短五年就提升境界,我现在虽比之爹爹仍低了一层境界,但我这玄天无极功玄妙非常,功力只怕已不弱于父亲大人了。哎!功力不弱于他又能怎样?老子要打儿子,我总归是不敢还手的……” 正自胡思乱想,忽觉气海中亮光一闪,有两颗光球陡地现出身来,在那元胚之旁游走不定。叶澜轻咦一声,只觉这两颗光球发出的气息极是熟悉,正是父亲叶东明的气息。叶澜脑中念头一转,想起当年在赤玄宝库之中,自己被风火琉璃球上的白丝当头击下,惊澜剑护主不成断为两截,接着便有一颗真气圆球从他气海中飞出,于千钧一发之际阻了那白丝一阻,才让自己逃过了一劫。叶澜事后回思,便怀疑这圆球是父亲种入自己体内的保命灵符,只是当时他搜遍气海也未察觉有别个光球,这才没有再追究此事。此时又见气海中多出两颗圆球,他略一思索,已然明白:“爹爹耗费功力在我气海内种下了三颗保命灵符,我却对此事一无所知。若非这灵符守护,我早已死在了那白丝一击之下,如何有命活到今日?只是,这灵符足有三颗,怎地我之前搜遍气海找不到这灵符的一丝踪迹,如今这圆球却自行冒了出来?是了!定是这灵符神妙,能瞒人眼目,只有我修为胜过爹爹之时,才能发现这灵符的踪迹。”想到自己的修为终于胜过父亲,叶澜心中蓦地生出一股异样情绪,其中即有欢喜,又有淡淡感伤,心中又想:“当年我受了卓文长一招六阳归尘掌,险些丢了性命,后来寻来计回医治,他却说我什么我有灵符护身,白白浪费了他一颗延命丹。记得当时他还问我爹爹是不是元婴境界,又惊呼什么整整三十年功力,看来这三颗保命符,每一颗都凝聚着父亲十年的苦功。”他想到此处,不禁心中一酸,眼圈登时红了:“爹爹为保我平安,竟不惜折损三十年苦修,这份爱子之心,却叫我如何消受得起。只希望他老人家不要因此损了自己修为根基才好。等我二十年期满回岛,定要想办法将这玄天无极功传授给爹爹,总归要让他弥补上这三十年的功力耗损才行。” 他心中挂念父母,出神一怔,轻叹一声,喃喃道:“父亲做事忒也小心,要渡灵符保我平安亦无不可,这等灵符,给上一颗便已足够,又何必要给三颗?如今我功力已超过了他,剩下这两颗保命符却是用不着了。这岂不白白浪费了他二十年苦功?哎,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此后数日,苏婉身子一日好似一日,慢慢已能下床行走。莫瑶见她身子渐复,心中大石落地,终于不再为她的伤势担惊受怕。她去了这一桩心事,心情大好,常扶着苏婉在客栈后院闲逛,叶澜跟在两人身边,听两姐妹 言谈嬉笑,他也时不时插上几句嘴,说上几句笑话,逗师姐妹两人发笑。 这一日,两人扶苏婉来后院花园小亭坐下,三人说了一会儿话,莫瑶近来专心照顾苏婉,久未练功,见小亭旁倒也宽敞,便祭出长剑,身随剑走,在小院中舞起剑来。 只见她衣袂飘飞,剑如飞鸿,每剑之出都端严如山,又轻灵似羽,每招每式,都兼具厚重与灵动之妙,举手投足也都说不出地好看,叶澜瞧得舒服,忍不住大声夸赞,莫瑶一路剑法使完,收剑立定,对叶澜笑道:“你如此卖力叫好,倒似我事先请的托儿一般,只可惜这里除你只婉儿一个看客,咱们想骗人赏几钱散碎银子也不成。” 叶澜笑道:“咱们若想卖艺骗银子,那得找一柄大锤,几块大石,再备上几颗大力丸,靠舞剑怕是骗不来银子的。” 莫瑶莞尔道:“想不到叶公子还是江湖卖艺的行家啊,难道你还干过这胸口碎大石的营生?” 叶澜摇头道:“我可没做过这等营生,只是被胸口碎大石的骗过几两银子,因此知晓此事。” 莫瑶坐回亭中,将长剑放在石桌之上,指着叶澜笑道:“瞧你一幅聪明面孔,居然这么大了还会上这种当……,其实,这等江湖卖艺之人也说不上一个骗字,不过是个糊口的营生而已。” 叶澜见她面露追忆之色,不禁心下生疑,问道:“怎么阿瑶你也识得这等走江湖卖艺的人物?” 莫瑶轻笑道:“何止识得?我自六七岁便随爹爹在街头靠卖字画谋生,在咱们字画摊旁,便是两个卖大力丸的江湖人。那两位胸口碎大石的叔叔我到现在还记得,他们两个整天巴结我,让我帮他们做生意呢。” “你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如何能帮他们做生意?胸口碎大石么?” 莫瑶和苏婉听了,忍不住同声大笑,莫瑶直笑得弯下腰去,过了好一会儿才直起身来,断断续续地道:“别说当年,我现在怕也没有胸口碎大石的本事。只是我当年生得还算玉雪可爱,他们两人表演完功夫,若由我捧着托盘去向观众讨赏钱,自然能得看官们多赏下几钱银子。”m.33s. 叶澜点头道:“原来如此。”他听莫瑶说六七岁便随父在街头谋生,忍不住心生怜悯,想要细问她身世,却又觉不好开口。微一犹豫,对莫瑶笑道:“你倒是好心,白白帮人家讨银子。” 莫瑶抿嘴笑道:“也说不上白白帮忙,每次向看客们讨完赏钱,我总归会在盘中抓上几枚铜钱,自己去买糖吃。” 叶澜听罢,忍不住哈哈大笑,却听苏婉叹道:“想不到师姐当年过得如此凄苦,我是因家道中落,这才不得不入总督府当了奴仆,但我小时家境却还不错,并未如师姐你这般自幼受苦。” 莫瑶一怔,低下头去,喃喃道:“自幼受苦么?其实,我倒觉得,那段和爹爹一起在街头卖画的日子,才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第八节 相聚即是缘 叶澜见莫瑶神情落寞,显是想起了亡父心中伤感。他将莫瑶的伤感神色瞧在眼中,想起她的凄苦往事,不禁心中大痛,想要出言安慰,却又不知要说些什么才好。却见莫瑶抬起头来,微微一笑,说道:“往事不提也罢!”说着又将桌上长剑拿起,续道:“我许久未曾用剑,这一路赢天剑法都有些生疏了,这几天左右无事,我正可再琢磨一下剑法。” 正要出亭继续练剑,却听苏婉问道:“姐姐自得恩师赐下那清影神匕之后,便一直以匕首应敌,怎地现在又忽地改为用剑了?” 莫瑶微笑不答,叶澜脸一红,接口道:“你师姐那柄匕首被我以神器斩断,自然是不能再用了。”苏婉一惊,还未开口说话,却见叶澜转头对莫瑶道:“阿瑶,没想到你那柄仙器匕首是尊师亲赐,这等重要物事却被我毁去,我心中实是过意不去。”他说到此处,伸手摸出乾坤袋,从袋中取出花蓝,轻轻放在石桌上,又道:“这件法宝我左右用不着,阿瑶你自己也说我早晚要拜师太虚,总归不算外人,这一件法宝你且先用着,就不要再推辞了。” 苏婉并不知这精巧的小花篮是在神器谱上排名第十的神器,见他以这秀气的花篮赠给莫瑶,心中忽地闪过一丝异样情绪。却见莫瑶将花篮向叶澜一推,摇头道:“我当时以匕首刺你,你为求自保不得不还手,我手中匕首敌不过神器之利,被斩断也是自然之理,此事本就怪不得你,你也不必再为此介怀。咱们现在已可勉强算是同门师姐弟……” “是师兄妹!” “莫说咱们是同门师叔侄,便你是个毫不相干的外人,我也不能因你斩断我的匕首而收下你如此贵重的法宝。更何况,婉儿能够保全性命全是你一人的功劳,你便算斩断我十件法宝,此事也足以相抵了。” 叶澜再三要送,莫瑶仍是不收,叶澜无奈,将花篮往苏婉面前一推,气愤愤地道:“你若不要,那我送给苏姑娘好了!” 莫瑶微笑道:“你自己的东西,要送给谁和我有什么关系?” 苏婉看着花篮,实不知这物事有什么用处,低头端详一阵,抬头问莫瑶道:“师姐,这花篮是一件法宝么?叫什么名字?很厉害么?”m.33s. 莫瑶淡淡地道:“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物事,这花篮名叫冷月葬花魂,师父和咱们说天下神器之时,也曾提过这件法宝,想来你也应当记得。至于它厉害不厉害,我并未亲手试过,却是不大清楚了。” 苏婉听到“冷月葬花魂”五字,不禁啊地一声,身子向后猛地一缩,险些仰倒。她又朝桌上花篮看了一眼,接着颤声问莫瑶道:“冷月葬花魂?便是那神器谱是排名第十的神器?” 她见莫瑶点头,脸上震惊之色立时又浓了几分,急忙将花篮向叶澜一推,大声道:“这等贵重的物事,婉儿可不敢收下,还请公子将这宝贝好 好收起来,可别让人抢去了才好!” 叶澜笑道:“别说这小镇并不繁华,少有修士来往,便是有几个修士,想来修为也不会太高,有你两位太虚门高手在此,我也好歹会几手三脚猫的道术,又会有哪个小蟊贼不开眼,敢来抢咱们的东西?” 他见莫瑶仍执意不肯收下冷月葬花魂,心中大觉没趣,懒洋洋地拿起花篮,又放回了乾坤袋中。 此后数日,莫瑶便每天在客栈后练一会剑术,叶澜平生只学过柳叶岛家传剑法,对剑术体悟大是粗浅,后来他修习玄天无极功有成,学会了那玄冰离火扇法,此功名为扇法,但扇上扶桑木和天蚕丝均可随他心意变化,幻作百般兵器,叶澜自幼练剑,因此与人动手之时,仍常将乌木扇化为冰剑对敌。只是他功力虽与当年不可同日而语,但剑道修为却仍极是浅薄。这几日莫瑶每天习练赢天剑法,叶澜瞧在眼中,只觉这剑法厚重处如黄沙万里,轻灵处若天女散花,实是一门极为了不起的剑法。他心中艳羡,有心想向莫瑶学几招剑法,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是在一旁边卖力夸赞,说这剑法可比他柳叶岛家传剑法强上太多了。 莫瑶初时听他夸赞,只是微笑不语,后来见他夸得多了,便对他言道:“本门功法道术向来严禁门人私自外传。我这几天在你眼前练剑,其实已然违了门规,但你将来必会拜入太虚,现在瞧上几眼赢天剑法倒也没什么,只是你若现下便想跟我学剑,却是不成的。” 叶澜知莫瑶此言不假,不由长叹一声,说道:“早知如此,我当年在龙鳞岛便应该答应罗姐姐的邀请,立时便加入太虚,不应该和她立下这劳什子的二十年之约,如今还要再等十五六年才能学到这等神妙剑法,实是叫人等得心焦。” 莫瑶秀目一转,轻笑道:“罗姐姐?你叫得好生亲热啊。” 叶澜大急,面红耳赤地道:“我和文琪当年在龙鳞岛相识,我只因她比我大着几岁,才叫她一声姐姐,并没有别的意思,阿瑶,你可不要误会啊。” 莫瑶眼中忽地闪过一丝怒色,大声道:“没有别的意思?怎么?我家罗师姐还入不了叶公子的法眼么?” 叶澜更急,跺脚道:“我和罗师姐的二十年之约,只是说我要拜师太虚,又不是私定了终身,哪有什么看得上看不上的,阿瑶,你这话却又扯到哪里去了?” 莫瑶哦了一声,皱眉道:“我只道你与罗师姐相约拜师太虚,全是因要和她同门学艺,却原来你没有那层意思啊,看来却是我误会了。” 叶澜长松一口气,抹着额头道:“可不是么,拜师便只是拜师,又哪里有什么别的意思?” 莫瑶哼道:“没有便没有,正所谓强扭的瓜不甜,这种事讲究你情我愿,你若无意,谁也不会来强迫于你,你倒也不用慌成这样,急于和我家罗师姐撇清关系。”更新最快电脑端:/ 叶澜无奈道:“瞧你口气,便似我已和罗师姐定了终身,若反悔便是负心汉一般,我不撇清能行么?” 莫瑶将长剑一挥,收归丹田,进亭扶起苏婉,转头对叶澜道:“你且放宽心,我在天虚峰之时,罗师姐也曾向我提起过你。她言语中对你颇多赞许,说是资质奇佳,是个难得的人才,若能加入我门,必能大有成就。我瞧她说起你时的眼神举止,似乎也无别样情愫,只是你方才叫罗姐姐叫得这般亲热,我才以为你看上了罗师姐,你既然无意,便算是我多嘴便了。”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叶澜听她如此说,略觉放心,但见她面色不豫,却也不敢再接话,当下只是点了点头。 三人回到房中,早早用饭休息。又过数日,苏婉伤势已好了分,御风飞行已不在话下,这一日早间,三人用过早点,莫瑶便来到客栈柜前,要与掌柜的结账离开。叶澜跟在她身旁,自然是抢着付钱,莫瑶也不阻拦,问他道:“你也要离开这小镇么,打算到哪里去?” 叶澜一怔,讶然道:“我去哪里?当然是你们去哪里我便去哪里啊。” 莫瑶笑道:“我被贬下山降妖伏魔,并没有什么确切去处,这次咱们恰巧遇到,共历了一番波折,如今婉儿的伤势已大致好了,也不需你继续留下给她治伤,你却还跟着我们做什么?” 叶澜这些天与莫瑶朝夕相处,从没想过与她分别之事,这时听她如此说,只觉她言之成理,苏婉伤势即愈,自己确实全无赖着不走的理由,但他心中实不愿与莫瑶分开,却又找不到跟着她的借口,不禁心中大急,愣在当地,讷讷地说不出来话来。 莫瑶见他不说话,眼珠一转,又道:“你这次从宁都南来,不是为见你两位义兄么?如今万仙伏魔大阵之事已了,各大门派都已回归本门,想来文峰师兄现下也已回了太虚山,他回山之后,见你没在山上等他,心中不免着急,我劝你还是莫要再多耽搁时光,此地离我太虚山门并不甚远,以你现下元婴境的修为,不消一日工夫便能见到文师兄了。” 叶澜本来甚是忧心文峰和燕卓然的安危,但在绵绣阁和罗立知师徒三人交谈之后,便知各大派弟子均未受重创,此时早已各自回山,因此便不再为二位义兄担心。这时听莫瑶提起文峰,便挠着头道:“文二哥好端端地在紫霄峰修炼,要见他也不急于一时,大不了我修书一封,到商会中觅一只火羽鹤,给他稍封信报个平安便是。”言下之意,终究是不愿与莫瑶分别。 莫瑶点一点头,淡淡地道:“你去不去见文师兄,那是你自己的事,总之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叶澜鼻中一酸,想求她不要赶自己走,却又实在找不到留下来的理由,他心中酸楚,忍不住便要落下泪来,生怕让莫瑶看见,便垂下头去,默然凝视脚尖,却不说话。

第九节 转妙笔 苏婉在一旁听两人说话,见莫瑶要赶叶澜离开,她先是一愣,接着心中生出浓浓的不舍之意,而后看到叶澜一幅欲言又止的模样,显然极不愿走,她心中又蓦地生出一丝酸楚,这感觉突如其来,却又如此猛烈,苏婉不明所以,不由怔在当地。 这时那掌柜已算好了账,报出所需银两,叶澜魂不守舍,摸出一锭金元宝抛在柜上,又一言不发地从掌柜手中接过找零,随手抛入乾坤袋中。 三人各自回房,略一收拾,便一同出了客栈,寻无人处飞上半空。莫瑶面色平淡,朝叶澜微微一福,说道:“叶公子,你打算去哪里啊?” 叶澜知道分别在即,心中难过,听她相问,只是心不在焉地道:“去哪里?我……,我没什么地方可去,那便听你的话,先去紫霄峰寻文二哥喝上几碗酒吧。” 莫瑶听他提起文峰,不禁娇笑一声,脆声道:“文师兄修为高深,但说到喝酒的本事吗,却是比他赤玄斧上的功夫差了一筹。咱们相聚一场,但这些日子却只顾为婉儿疗伤,没能得空好好喝上几碗酒,也罢,我两年半之后便会返回太虚,到时候你若有空,不妨到天虚峰上来找我,到时候我亲自下厨做上几道小菜,咱们好好喝上一场,算是我谢你此次相救婉儿之情。” 叶澜听她如此说,忽地抬头来,大声道:“要谢我何必要等两年多那么久?此地向南一千余里便有一座大城,咱们不妨现在就飞到那城中,寻一座大酒楼好好喝上一场离别酒!” 莫瑶也不推辞,点头道:“也好。不过喝酒便喝酒,又何必说什么离别酒?以你现在的脚力,从宁都到太虚不过两日路程,想来到时候少不得会常去太虚找文师兄喝酒,而我两年多后便会回到太虚,到时候咱们终能再见。更何况,你十余年后便会拜入太虚门,到时候咱们同在太虚山,便不想见面也不可得呢。” 叶澜叹道:“一别数年,又怎不是离别?” 莫瑶道:“你现下是元婴境界,至少也能活上六七千岁,十几年时光不过是闭两次关的工夫而已,看你这幅样子,倒像是十几年便是半辈子一般。” 叶澜苦着脸道:“我现在才二十四岁,十几岁时光确然比我半辈子要长啊!”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缓缓向南飞去,苏婉修为不高,身子又未全完全恢复,一千余里路程她却要飞上一个多时辰。三人各怀心事,一路无话。一千余里飞过,到得那城池之侧,便寻僻静外落下地来,穿过城门,进城中就近寻了一处酒楼,吩咐小二安排一间雅室备一桌上好酒席。 须臾酒菜齐备,苏婉本不擅饮酒,加之她伤势未痊,叶澜和莫瑶便不劝她饮酒,两人取过酒碗,接连对饮了三碗,叶澜放下酒碗,长舒一口气,抬眼看莫瑶时,只见她双颊泛起微微酒意,娇颜微酡,更增丽色。 叶澜瞧着莫瑶面容,想到转眼便要与他分别,心中五味杂陈,一时竟是 痴了。 莫瑶又倒一碗酒,举起酒碗对叶澜道:“人说大恩不言谢,只因恩情太重,只一个谢字显得太轻了。你救婉儿醒转,我也不打算向你道谢,只是却不是为这个原由。凡我太虚门徒皆亲如家人,你早晚要入我太虚,不能算是外人,因此你相救婉儿,便是救自己同门师姐,也不需我来另说一个谢字。” “是师妹!”这三个字,却是叶澜和苏婉一起说出。更新最快电脑端:/ 莫瑶见两人异口同声,不由轻笑一声,转头对苏婉道:“婉儿,你这一自认师妹,却把我这师叔的辈分给拉下来了……,也罢,算我吃个亏,师妹便师妹吧。” 叶澜心下甚喜,和莫瑶对饮一碗,放下酒碗道:“总算做稳了这师兄的位置,好险,好险。” 莫瑶不解,问道:“险什么?” 叶澜道:“叫你师叔还不打紧,但文二哥是你师兄,我叫你师叔,自然也要叫他一声师叔,到时他即是我二哥,又是我师叔,这辈份不免就乱了。” 莫瑶和苏婉听叶澜提起文峰,嘴角都浮起一丝笑意,只听莫瑶道:“许久没有和文师兄打架,我倒真有些手痒了呢。只不知他经过万仙伏魔一役修为可以精进,若是进益太慢,我打起来不免没什么兴头。”m.33s. 莫瑶说起文峰,便打开了话匣,说起在太虚之时与他比武斗酒之事,越说越是兴味盎然。叶澜本不知莫瑶酒量深浅,见她连尽数碗烈酒也只是双颊微红,举止却无醉态,心中还赞叹她酒量了得。叶澜自认酒量不错,但与文峰相较不免量浅几分,这时听莫瑶说她酒量更胜文峰,不由大吃一惊,慌忙将酒碗放下,暗想:“我酒量不及阿瑶,此时又满怀心事,若是让她灌醉了,说上一些不当说的话,那可就难堪得紧了。” 他瞧着莫瑶面孔,想到转眼便无法再看到这般容色,心中大是懊恼,又喝两碗酒,忽地想起一事,便问莫瑶道:“当年听罗师姐说起过,阿瑶你雅擅丹青,当年在天虚峰时便绘了很多风景并仕女图送给了天虚峰上诸位师姐,现下咱们分别在即,不知你能否也画上一幅送我,好歹算是个纪念。” 莫瑶点头道:“那又什么不行?我久不作画,正有些技痒,你想要什么画?风景么?此处没什么秀丽景色,不如我凭记忆再绘一幅太虚千峰图给你?” 叶澜摇头道:“太虚千峰那般雄伟,要画出来太耗工夫,不如你便绘一幅自画像给我吧。” 他话一出口,便注视着莫瑶,生怕她开口拒绝,却见莫瑶微微一怔,喃喃道:“自画像么?我绘人像无数,天虚峰数百师姐妹几乎人人都被我收入画中,却从来没想过要绘自画像……,既然你想要,要绘一幅给你也无不可,只是对镜自画,和画旁人却是反着的,我初绘自画像,下笔难免会不大习惯,要是画得太难看,你可不要失望。” 叶澜听罢,略一点头,心道:“纵然你下笔如神,又如何能画你自己风 采的万一?总之是聊胜于无罢了,好歹给我留个念想。” 他也不说话,从怀中取出双生宝鉴,将雌雄二镜分左右悬在莫瑶身前。莫瑶乾坤袋中笔墨画架等物皆有,便取出一幅空白卷轴挂在画架之上,就此对镜作起画来。 叶澜对丹青之道一窍不通,只呆呆看着莫瑶执笔勾抹,看上几眼,便移开目光,轻叹一声,喝上一大碗酒,莫瑶一幅自画像只画到一半,他便已不胜酒力,伏在桌上沉沉睡去。 苏婉见叶澜醉倒,便轻手轻脚地走到莫瑶跟前,朝卷轴上看了一眼,说道:“师姐久未动笔,技艺却未有半点荒废,这幅图画得真好,虽仍不及姐姐真人绝丽,但也已算是难得的佳作了。” 莫瑶侧头朝卷轴上瞧瞧,又朝左右悬着的双生宝鉴看了几眼,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对苏婉点头道:“这幅画我自己也颇为满意……”说着朝酣睡中的叶澜一指,续道:“将这幅画送他,倒是便宜他了。” 苏婉也朝叶澜看了一眼,接着回过头来,问道:“叶公子显然不愿离开,师姐却为何要执意赶他走呢?” 莫瑶皱眉道:“咱们和叶公子萍水相逢,现在你的伤也大致好了,用他不着,自然便要分开,又哪里说得上是我赶他离开?” 苏婉轻叹一声,低声道:“师姐,叶公子明明很喜欢你,你不会看不出吧?” 莫瑶笑道:“他整天痴痴傻傻地看着我,一张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我喜欢你几个大字,我若还看不出,岂不是个傻子?” 苏婉疑道:“师姐既然知道,却为何还是要让他离开?” 莫瑶淡淡地道:“喜欢我的人多了,又有什么了不起?当年若不是那总督公子也喜欢我,咱们姐妹二人又岂会落到那般田地?”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苏婉摇头道:“师姐这话就不对了,连我也能看出叶公子对你是一片真心,岂是总督公子那等恶人之可比?” 莫瑶道:“真心又能如何?真心喜欢我的人以前有,想来以后也不会少,很稀罕么?” 苏婉脸上忽地闪过一丝伤感之色,喃喃道:“只因为对你真心的人多,真心便不稀罕了么?” 莫瑶见苏婉神情落寞,便放下画笔,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面颊,轻声道:“婉儿,你早晚会明白,这世间男女之事,大都是落花有意流水无心,能遇到两情相悦之人那便是天大的运气。人家以一片真心待你,你若不能真心以对,那便须干净利落地不再纠缠,这般虽让人家失望,却总比给人一片假意要强。同样道理,等有一天你真心喜欢上什么人,人家有意自是最好,若是无意,你也不必再心心念念地想着他,趁早断了念想,以免自苦。” 苏婉皱起眉头,似有所悟,接着又朝叶澜看了一眼,转过头来对莫瑶道:“师姐,你这番道理自然没错,但你扪心自问,你对叶公子真的是流水无心么?”

第十节 吐心曲 莫瑶一愣,低头看着醉倒在一旁的叶澜,怔怔出神,脑中忽地闪过自与他相识之后的诸般经历,两人相识虽短,却可说得上共历患难,自己明里虽对他不假辞色,但内心如何,只怕真是连自己也看不明白。 莫瑶想到此处,心中闪过一丝羞涩之意,只觉酒气上涌,脸孔烧烫,想来微酡的双颊更加红了。她猛一摇头,抛开心中万般思绪,对苏婉道:“我有心无心,暂且不去管它。现下咱们有伏魔要务在身,我一心修道,以图在修为上超过云丹儿,保我太虚门将来不受此女毒手,哪有心思去想别的事?叶公子将来必是咱们太虚同门,将来大家同在太虚山,总归是会朝夕相见的了。到时候我和他若是有缘,亦无不可,现在却还不是时候。” 苏婉哦了一声,轻笑道:“原来叶公子不是全无希望啊,要是他听到你这话,不知会高兴成什么样子,也不用如此借酒消愁了。” 莫瑶笑容一敛,正色道:“这话你可不能和他说。” 苏婉道:“师姐放心,婉儿不是多嘴之人。” 莫瑶点一点头,重又拿起画笔,对着镜子润色画像。如此过了一个多时辰,眼见画像已然完工,而叶澜仍沉醉未醒,莫瑶轻叹一声,卷起画像,轻轻放在叶澜身旁,转头对苏婉道:“婉儿,趁叶公子现在未醒,咱们这便走吧,省得他醒来之后又来胡搅蛮缠,厚着脸皮不肯走。” 苏婉微一犹豫,嗫嚅道:“叶公子毕竟于我有救命大恩,咱们不告而别,毕竟不大好。他既然已向师姐求画像,便是心知分别在所难免,想来醒后也不会再多所纠缠,咱们不访等他醒了再走,日后回到太虚相见,也会少些尴尬。” 莫瑶不耐,正想抓住苏婉强行拉出屋去,却听叶澜呢喃道:“阿瑶,求你别赶我走,别赶我走……” 苏婉听叶澜梦中亦挂怀此事,心有不忍,抬头看着莫瑶,眼有求恳之色。莫瑶脸上也现出莫名情愫,即有无奈,又有几分淡淡欢喜,她微一沉吟,终于轻叹一声,不再去拉苏婉,而是从乾坤袋中摸出一条薄薄的绵被,轻轻盖在了叶澜身上。 叶澜这番酒入愁肠,直醉得不醒人世,直到第二日午间才悠悠醒转。他从桌上抬起头来,见自己仍身处昨日酒楼雅舍之中,这才想起昨日之事,他心中一慌,生怕莫、苏两人不告而别,转头看时,只见莫瑶和苏婉正盘膝凌虚而坐,显是在运转神通潜心练功。叶澜见两人未走,心头一松,低头看时,只见一幅卷轴横放在手边。他拿起卷轴,慢慢展开细看,只见图中美人眼波流转,浅笑盈盈,似乎只需吹一口气便能从画中走出一个莫瑶来。 叶澜见了这图,久久凝视,心中即喜且悲,喜得是莫瑶画功如此了得,此后自己有此图在手,便能稍解相思之苦,悲得却是,转眼要与莫瑶分别,日后自己也只能对着画像呆呆出神了。 他又 看一阵,小心翼翼地将画像卷起,轻轻放入乾坤袋中。然后又将乾坤袋放入怀中,顺手在胸口轻拍两下。便在这时,他鼻中忽地闻到一股极淡的香气,这香气若有若无,却是在鼻端萦绕不散,夺魄勾魂,他眉头一皱,低头在肩头闻了一闻,忽地咦地一声,抬头向莫瑶看去,脸上神情惊喜交集,怔怔地说不话来。 莫瑶和苏婉运功数个周天,睁眼看时,只见叶澜静静站在两人身前,呆呆出神。莫瑶站起身来,微微一笑,说道:“你终于睡醒了啊?” 叶澜转头向窗外一看,见外面艳阳高照,显是方当正午,不禁皱眉问道:“我睡了多久啊?” 莫瑶指着太阳笑道:“放心,你只睡了七八个时辰而已,并没有醉上三天三夜。” 叶澜脸一红,挠着头道:“叶某酒后失态,还请二位见谅,我……,我喝酒后没当着二位出什么丑吧?” 莫瑶摇头道:“没出什么丑,只不过是撒撒酒疯,说说胡说而已,说起来还算安静,比文峰师兄一喝多就挥着赤玄斧乱砍的醉态可好上太多了。” 叶澜大惊,颤声道:“说胡话?说了些什么胡话?” 莫瑶轻笑道:“也没说什么,不过是你当年在柳叶岛时调皮捣蛋、捉鱼打鸟、还有和邻家小姑娘情投意合,两小无猜啊什么的。” 叶澜惊道:“哪有什么情投意合的邻家小姑娘?我怎么不知道?难道……,难道是小青?” 莫瑶眉头一挑,意味深长地道:“原来叫小青啊?” 叶澜急道:“不对啊!小青哪里是什么邻家小姑娘!” 莫瑶笑道:“不是小姑娘,难不成还是老姑娘?” 叶澜摇头道:“不是的,小青是龙族小公主,不是什么邻家小姑娘,当然更不会是老姑娘。” 莫瑶哦了一声,抿嘴道:“原来你还和龙族小公主有这么深的交情。我们这些浪迹江湖的野丫头,可不识得这等大人物,那小青公主,她……,她生得很好看吧?” 叶澜再次摇头:“我不知道。” “你不是和她很要好吗?怎会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龙族要到逍遥境才会化成人身。我和小青分别时,她年纪尚幼,修为不足,还未化成人形,我自然不知道她长相如何。” 苏婉一直在旁静听两人对答,这时见叶澜满面惶急神色,她再也忍耐不住,噗哧笑出声来。叶澜心下疑惑,转头看她,只见她笑容不减,脆声道:“叶公子,你可真是好骗,师姐不过诳你一下,你便什么都老实交待出来了。其实你喝醉后一直伏桌大睡,连梦话也没说一句,又哪里说过什么胡话?” 叶澜听苏婉如此说,立时大感放心,连声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莫瑶和苏婉对望一眼,两人心中都转过一个念头:“其实这句话也是诳你,你虽未 说胡话,梦话却是有一句,若不是那句梦话,你一觉醒来便见不到我姐妹二人了。” 三人出了雅间,到楼下柜上结账,那掌柜见三人在雅间中整整呆了一夜,小二数次前去催促,说酒楼打烊,也都被这绿衣女子给赶了出来,那掌柜向三人瞧了几眼,心中不由转过一些杂七杂八的念头,脸上也现出一幅兴味盎然古怪神情,转头瞧着叶澜,满眼艳羡之色。 叶澜付过酒饭钱,随二女出了酒楼来到大街之上。莫瑶朝叶澜一拱手,说道:“叶公子,现下咱们酒也喝了,画像也给你了,咱们不如就此别过。我和婉儿要在这城中玩上几天,顺便瞧瞧此地有无妖魔作祟,便不再留你了。劝你赶紧起程去太虚和文师兄相聚,省得他等你等得心焦。”m.33s. 叶澜自昨日莫瑶提分别起便在心中一直盘算着留下来的理由,这时见实在无法再拖,便缓缓说道:“阿瑶,你和苏姑娘两个这般在江湖中乱闯,实在多有凶险,我放心不下,想跟着你们一起去降妖伏魔,护你们二人周全,不知行不行?” 莫瑶眉头一皱,摇头道:“我此次下山伏魔,固是因我违背门规杀了那总督一家,但太虚诸位师长其实也有借机让我下山历练之意,你修为高出我甚多,若有你为伴,我师姐妹二人这翻闯荡自然少了许多凶险,但却也失了许多磨炼的机会,如此一来,却把诸位师长的一番良苦用心辜负了。”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33s. 叶澜朝苏婉看了一眼,略一沉吟,缓缓道:“阿瑶你修为高强,见机也快,若遇凶险,纵然不胜,脱身保命想也不难,但苏姑娘修为却不甚高……”他说到此处,转头对苏婉道:“苏姑娘,你现下的是御风境还是腾云境的修为?” 苏婉垂下头去,低声道:“婉儿笨得很,和师姐同时拜师太虚,现下师姐已是金丹境顶尖的修为,转眼便可迈入元婴天道,而我却才刚刚晋升到御风境界,说起来实是丢了师姐的脸……” 莫瑶眉头一皱,樱唇微动,似乎想说几句安慰之言,但终于只是轻叹一声,没有说话。叶澜却伸手在苏婉肩头轻拍两下,安慰道:“苏姑娘,你从十三四岁才起始修道,到如今才不过修了年道法,你能在这短短数年之中从一个全无法力的凡人而修到御风境界,已是罕有的资质,至少比我这个笨小子强多了。阿瑶资质之佳,天下除那紫阳宫的云丹儿外只怕再无旁人可与之匹敌,你若要拿自己的资质和她相比,那便是自寻烦恼了。” 苏婉肩头着叶澜轻拍两记,只觉心头大震,双颊立时红了。又听了他的安慰之言,心中即觉感动,又觉欣喜,不由重重点了点头。 叶澜收回手掌,又对莫瑶说道:“阿瑶,苏姑娘修为和你相差实在太多,你四处降妖伏魔,怕是难以顾及她的安危,若你只挑些小鱼小虾下手,对你却又没有历练之效,这其中利害得失,你可想过没有?”

第十一节 尽开颜 莫瑶听叶澜相问,略一沉吟,缓缓道:“你这话听起来倒也有理,只是我和婉儿下山已半年有余,我一路上碰到妖魔一流便下手除去,也不分他们是过江强龙,还是小鱼小虾,到如今不还一样平平安安的?” 叶澜轻哼一声,淡淡地道:“苏姑娘此番魂魄离散,险些命丧巴乌之手,又怎能说得上是平平安安?” 莫瑶一怔,接着摇头道:“大魔神王北来这等大事,怕是几百万年也遇不到一次,又如何能够做数?” 叶澜闻言,不禁微微苦笑,说道:“其实巴乌遇到我时,功力几已损耗殆尽,饶是如此,你我仍远不是他的对手,若非情急拼命,以风火琉璃球中的青白二气将其绞杀,那咱们两个当时便会命丧巴乌之手,更不要提救苏姑娘醒转之事了。眼下巴乌虽死,但除咱们三人和计回之外,北疆正邪诸派无不以为这魔神王尚在人世。正道诸派自会不停寻找巴乌元神,以免其恢复神通为祸北疆,魔门诸派亦会设法寻到这位大魔神王,以求得魔神眷顾,习得上乘魔门神通光大门户。巴乌既然已死,正邪两道自是寻他不着,但双方四处搜寻,难免有所交集,江湖只怕自此多事,已远非此魔北来前的境况可比。如今江湖暗流汹涌,而你却带着苏姑娘四处降妖伏魔,阿瑶你虽修为不弱,但如今天下处处暗潮,你们这般乱闯,便如是两条小鱼闯入汪洋大海,海中怪鱼无数,危机四伏,你自保已然不易,若还想护佑苏姑娘平安,只怕难以办到。” 莫瑶听了叶澜一番说辞,眉头微微眉起,思索片刻,点头道:“我这话倒也有理,只是我有师门之命在身,如今只离山半年,万没有半途而废之理,依你看,此事应当如何?” 叶澜听她口气松动,眼中禁不止闪出希冀神色,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此次离开叶香居本就是四处游历,两三年之内本也没打算回去,既然大家都是四处游历,不如咱们便做一路,彼此也好有个照应……”他见莫瑶张口欲言,便将手一摆,抢着道:“我知道你怕有我在旁会损了你历练磨砺之效,这个你尽管放心,你自去降妖伏魔,我只在一旁保护苏姑娘,并不会出手助你除恶。这样咱们即能护得苏姑娘周全,又不耽误你降妖伏魔磨砺修为,岂不是两全其美之法?”更新最快电脑端:/ 莫瑶听了,脸现犹豫之色,她沉思半晌,转头看着苏婉,眼中满是询问之意,苏婉略一沉吟,轻声道:“婉儿修为太低,总是拖师姐的后腿,让你不能安心除恶,长此以往,怕还会影响师姐修行,那我不免成了本门的大罪人。若是叶公子能与咱们结伴同行,婉儿得公子护持,便不再是师姐的拖累,如此你便能安心对敌,不需再为婉儿担心了……” 莫瑶深深看了苏婉一眼,又转头瞧了瞧叶澜,点头道:“也罢,你想留下,那就留下便是。不过,咱们有言 在先,你只能保护婉儿,不能出手助我对敌,哪怕是我遭遇生死大险,你也不能出手。”m.33s. 叶澜一怔,脸上也露出犹豫不决的神色,过了好半晌,忽地一咬牙道:“阿瑶,这件事我实在不能答应……” 莫瑶眉头大皱,愣了半刻,忽地盈盈一笑,轻声道:“是我糊涂了,让你眼睁睁看着我被人打死,确是难为你了。这样吧,除非我遇到生死大险,要不然你便不能出手助我对敌,这你总能答应了吧?” 叶澜大喜,用力点头道:“你尽管放心,只要你不让人打死打残,我定然不出手便是!” 莫瑶怒道:“你才让人打死打残!” 叶澜得能不与她分别,心中大喜,见她相骂,脸上却仍止不住布满笑容,接连点头道:“我残,我残,不打也残,身不残脑残!” 两女听他说得滑稽,忍不住哈哈大笑,叶澜也大笑数声,问莫瑶道:“阿瑶,咱们现在要到哪里去?” 莫瑶道:“咱们四处游历,也没什么确切的去处,当务之急,是要找一家修真商会,觅一只火羽鹤给文师兄传个信,省得他在紫霄峰上等你不着,妄自着急。” 叶澜点头道:“是极,是极!还是你考虑周到,你若不提,我险些便将此事忘了。” 莫瑶没好气地道:“亏得文师兄整天将你这义弟挂在嘴边儿上,你却这么快就把义兄给忘得干干净净了。” 叶澜撇嘴道:“他整天把我挂在嘴边儿上?那定然没什么好话,不是说我傻小子,就是叫我呆头鹅。” 莫瑶笑道:“你对文师兄的性子摸得倒是透彻,他提起你时,确是这般叫你。我当时听了不觉什么,直到现在见到你,才知文师兄大有识人之明。” 三人一边说笑,一边向路人打听城中修真商会,这座城池虽不及玉虹城雄伟,却也是南化大城,百姓多知修真商会所在,三人不费多少工夫便来到商会之中,出钱赁了一只火羽鹤,要它到太虚传信。叶澜拿起毛笔,抬笔写了二哥两字,接着便凝笔不动,思索如何措辞。莫瑶在一旁等得不耐,挟手从他手中夺过毛笔,挥毫如流水,刷刷写道:“文师兄,你的呆头鹅四弟让我拐跑了,你不必挂心。你在山上好好练功,加紧修行,等我两年后回山咱们再好好打上一架。阿瑶敬上。” 莫瑶一气写就,放下毛笔,对叶澜道:“你看这样写还成么?” 叶澜伸手指在“拐跑了”三字下面轻轻一划,大笑道:“妙极妙极!这样写最好,阿瑶你这一个拐字,写得当真是极好,极好!” 莫瑶卷起信笺,从商会伙计手中接过一只竹筒,将信装入竹筒封好,对早站在一旁的那只火羽鹤说道:“送到太虚山紫霄峰,给一个叫文峰的人。” 那鹤点一点头,低鸣一声,将 竹筒吞入腹中,展翅便向西方飞去。 三人出了商会,寻了一家客栈住下,晚间吃饭时闲聊,说起三人初见时的情景,叶澜问道:“被巴乌屠戮的那小山村虽离山外世界不远,却仍十分荒僻,怎地你们两个会恰巧路过那里?说来真是侥幸,若非你们路过插手,此时占据我这具肉身的便是那魔神巴乌,而不是我叶澜了。” 莫瑶道:“我们下山才只半年,因婉儿脚程慢,我二人本就没有走远,前些日子见正道诸派齐聚玉虹城,我便有心去凑个热闹。途中路过前几日咱们待过的那小市镇,恰遇几个魔门邪徒作恶,我见这几人修为不高,出手时便未尽全力,故意放跑了两人,以便暗中跟踪两人,顺藤摸瓜,好一举灭了端了这一伙魔徒的老巢。那两人一路向西逃进深山之中,我和婉儿一路尾随,直追了半月,飞出十万余里,这才找到了这一伙魔徒的巢穴,我让婉儿在僻静处等候,自行上山探查,一探之下,才知我所遇那几人修为虽低,但这一派实力却着实不弱,虽无法与四大魔门相比,但门中居然有数十金丹境修士,那门主更已达元婴境界,修为远胜于我。我极力隐藏形迹,这才未被那门主发现,侥幸无恙下山。这一片野山方圆数百万里,人迹罕至,这一帮人行事又极为隐秘,因此他们虽离太虚门只数十万里,却一直未被发现。想来这绵延群山之中潜伏妖魔无数,远非表面看起来的风平浪静。”她说到此处,举杯喝一口酒,接着放下酒杯,以手支颐,续道:“我见不是这帮恶人的对手,只得和婉儿原路折返,飞至遇到你的那小山村上空,忽地觉察到几股生灵临死时的怨愤之气,我知又有恶人在滥杀无辜,便落下地来察看,这才遇到了你这个小魔头。” 叶澜听罢,哈哈笑道:“事情当真是有这么凑巧,若不是你追查这帮恶人的巢穴,也不会遇过那等荒野山村,那我这条性命此时便已然不在了,说起来,我还真要好好谢谢那两个被你追杀的魔门妖人呢。” 莫瑶放下托着香腮的手掌,轻轻摆弄着桌上酒杯,盈盈笑道:“那帮魔徒的山门离此处也不甚远,你若想亲自上门道谢,我倒可以给你带路。”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叶澜听出她的言外之意,问道:“你想让我帮你将这帮魔徒的山门挑了?” 莫瑶转头看了苏婉一眼,接着转过头去对叶澜道:“我让你跟着我姐妹俩,本只是让你保护婉儿,但这帮魔徒无恶不作,若任由他们继续逍遥,我实在是不甘心。他们门中金丹境修士虽多,我却也不惧,但那门主元婴境却非我能力敌,你只需帮我将那门主杀了,其余金丹境以下魔修,由我一人料理便是,你在一旁掠阵即可,不到万不得已,不用你再出手。” 叶澜犹豫道:“我自是愿意助你除魔,但我若去对付那门主,那谁来保护婉儿?”

第十二节 并肩携手 叶澜本一直称苏婉为苏姑娘,但听莫瑶一直称其为婉儿,心想自己已与两人做了一路,再叫苏姑娘未免生分,便也随莫瑶一样,叫苏婉为婉儿。苏婉听他终于改了称呼,脸上一红,轻声道:“叶公子不必为婉儿担心,那地方离此地十余万里,以公子和师姐的脚力,不出半天便到,若带着我这个累赘,却要足足飞上半个月。你们尽管前去除魔,我在客栈中静候师姐和公子得胜归来便是。” 叶澜向莫瑶瞧了一眼,看她意下如何,只见莫瑶点头道:“这半年中我与人对敌之前,常让婉儿在客栈中等我。婉儿好歹是御风境的修为,自己在这客栈之中待上几天料来没什么凶险。” 叶澜道:“如此甚好,不过,阿瑶你说那门主是元婴境界,却不知他是元婴境第几层,我初入元婴境,对付元婴境第一层的修士倒还有几分把握,但若对方是元婴境第二层,那我八成便应付不了。” 莫瑶道:“这个你尽管放心,我若没探清对方修为深浅,怎会平白拉上你去送死?我偷偷看那门主练过剑法,知他正是元婴境第一层的修为,想你前几天初入元婴境尚能独自力战森罗殿两名元婴境高手,这小门派的掌门纵有几分手段,又怎能比得上森罗殿这等魔门正宗?以你现下的修为,对付那门主应当是易如反掌。退一万步讲,就算你真不是他的对手,危急之时,你也可用体内紫晶对敌。你那天魔噬灵心法乃是一切魔门神通的克星,用来对付魔门恶人最是合用不过。” 叶澜听了,皱起眉头,摆手道:“这天魔噬灵心法邪恶无比,我是不打算再用的了……” 莫瑶不耐道:“谁让你一上来就用了?我只是说若真是斗人家不过,总不能束手待毙,到时候为了保命,这心法纵然恶毒,却也只好用上一用了。” 叶澜笑道:“道理虽是如此,但心里做着这个打算,总归是不太好……” 莫瑶道:“能做便不能说么?你心中明明也是这个保命最要紧的打算,却又不好意思说出来,原来你不光是个小滑头,还是个假正经。” 叶澜收起笑容,挺直腰板,正色道:“莫姑娘切不可乱说,小生身正影不歪,从内而外,由心到身,都是如假包换的真正经,简直正过我大哥燕卓然,和文二哥那等浪荡子可不是一路货色。” 莫瑶见他如此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笑得一口酒险些喷将出来,苏婉也笑得岔了气,伏在桌上,双肩抖动不休。 第二日一早,叶澜和莫瑶用过早饭,便要起身共赴魔窟,苏婉见两人说去便去,心中终究担心,对莫瑶道:“师姐,你虽有叶公子助拳,但那帮恶人毕竟人多,你若敌不过他们,不妨先脱身退走,等来日修为精进再去剿灭这群恶人不迟,切不可一味犯险,让自己受了什么伤损。” 莫瑶拉着她的手轻轻晃动几下,轻声安慰道:“你尽管放心,我所惧者,只那元婴境门主一人,余下一众金丹境魔徒便再多一倍我 也不放在眼里。你在这里安心等待,快则一日,慢则两日,我和叶公子必能平安归来。” 苏婉自少时便与莫瑶朝夕相处,自然比谁都清楚自己这位师姐的能为,心想以师姐之能,加上叶公子这位元婴境大高手在侧,两人纵然不胜,从容退走亦甚容易,当下略略收起担忧,送二人行出客栈,躬身与二人道别。 莫瑶取出天地罗盘,当先向西北方飞去,叶澜也飘身而起,紧随其后。那魔窟距此十余万里,莫瑶全力疾飞也需两个时辰才能抵达。叶澜能陪在莫瑶左右,心愿已足,但他虽与森罗殿众魔徒数度相斗,又险些命丧大魔神王巴乌之手,却仍对魔族说不上什么憎恨之意,远不似别个正道弟子一般提起魔门便咬牙切齿,恨不得诛之而后快。他此番万里随莫瑶前去除魔,心中却想:“这群魔修既然已然隐迹深山之中,便是怕了你们正道,只要他们不出来为恶,那让他们在深山中修行便是,又何必非要找上门去将人家赶尽杀绝呢?”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他心中虽如此想,但素知修真界正邪不两立,正道弟子与妖族相见,双方若无仇怨,一般尚不会以性命相搏,但正魔二道相见,向来是动手便杀,不留丝毫余地。因此,叶澜自知自己这想法不容于北疆正道,而莫瑶疾恶如仇,更会觉这等想法不可理喻,因此他便不敢将这想法说与莫瑶知晓。 只是他既然已生出这想法,便无法将这念头再抛诸脑后,沉吟半晌,问莫瑶道:“阿瑶,咱们要去剿灭的这伙魔徒可有个名号?”m.33s. 莫瑶答道:“自然有名号,我初遇那几个魔徒之时,曾问过他们是何门何派,他们见我孤身一人,便上来说些疯言疯语,要将我擒住,自然也就无人回答我的问话。后来我和婉儿一路尾随,寻到了他们的巢穴,我在他们门中暗察之时,听他们自称作是驭煞门。” “驭煞门,驭煞门……”叶澜喃喃念了这名字几遍,接着道:“想来这驭煞门名声不响,我似乎并未听过他们的名头。” 莫瑶问道:“你对魔门所知很多么?你倒说说看,你知道几个魔道门派?” 叶澜脸一红,如实答道:“说得也是,其实我只知道森罗殿、罗刹阁、鬼影宗和坠星谷这四个魔道门派,别的魔道宗门,我实是一个不知。” 莫瑶笑道:“你所说这四门,正是北疆四大魔门,便是不会半点道法的凡间武夫八成也知道这魔族四大门派,这驭煞门别说故意隐藏形迹,便是他们行事张扬,声势也无法和四大魔门相比,自然也就无法传到你叶大公子耳朵里了。” 叶澜不好意思地道:“我自来北疆之后便一直呆在宁都,整日里除了修练便是跟叶香居几位大当家学着打理生意,一向不大与修士来往,后来稀里糊涂地和天外天严烈打了一架,误打误撞地当了两年天宁国师,却也只是做法事求雨骗骗百姓,仍旧少于京中修真门派接触,是以对北疆修真界各派所知极少,勉强知道正邪二十大派的名字,至于别 个小门小派,却实在是无从知晓了。” 莫瑶轻咦一声,问道:“你真的当过天宁国师?” 叶澜点头道:“是啊,这事儿你也知道?” 莫瑶笑道:“我也是下山之后听江湖传言才知宁都新出了一个叫叶澜的高手,居然敢得罪天外天,在生死斗场中击败严烈,继而取而代之,当上了天宁国新任国师。我在天虚峰时整天听文师兄提起你,却不知这个新任天宁国师叶澜到底是不是我文师兄的结义兄弟。我当时还和婉儿说笑,说若这位叶国师若真是文师兄的四弟,那他便不是文师兄口中的傻小子,而是货真假实的傻大胆儿了。” 叶澜不解道:“我怎地又成了傻大胆儿?” “想那天外天何等威势,别说是普通修士,便是太虚门、紫阳宫这等大派也不敢当真得罪了天外天。而你居然当着宁都诸多修士之面将天外天弟子打得一败涂地,使这北疆第一大派的颜面丢得精光,这等行径若还说不上傻大胆,那天下哪还有胆大之人?” 叶澜长叹一声,无奈道:“和严烈起衅实非出于我本意,而进入那生死斗场之后,我若不全力出手,便会死于严烈手下,我不得已之下只能将他击败,至于此举会损了天外天颜面,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是当时我手下留情饶过了严烈性命,便是给天外天留了面子,想来这等大门大派应该不会不知好歹再来找我麻烦吧?”(、域名(请记住_三<> 莫瑶摇头道:“严烈区区一个金丹境弟子,在天外天要多少有多少,他是生是死,对天外天来讲根本就无关紧要。当时严烈若力战身死,天外天尚能保得一丝颜面,而你却偏偏饶过了他的性命。这件事流传江湖,人人都说天外天弟子居然沦落到要敌人饶命,这叫天外天的脸往哪里搁去?你不杀严烈,虽是出于好心,却是把天外天得罪的更加重了。” 叶澜听了,越想越觉莫瑶所说有理,他怔忡半晌,叹道:“反正事情已经做下,得罪就得罪吧,别说我只是元婴境的修为,便是我是混沌境顶尖的高手,也经不起那龙大掌门一根小指头,他老人家若想来寻我晦气,我也只好认命了。” 莫瑶轻笑道:“这个你却多心了,那龙掌门别说亲自来寻你晦气,便是派手下混沌境甚或是元婴境的高手来找你麻烦,也难免会被江湖同道说一句以大欺小。因此,他一时半会儿之间断然不会来与你为难。” 叶澜大感放心,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 莫瑶轻哼一声,冷冷地道:“你莫要高兴得太早,听说那龙化云并非大度之人,他现在虽不会来找你麻烦,但你将来拜师太虚,传到龙大掌门耳朵里,怕是会对本门不利。你日后若能跨过天人之隔踏入洪荒境界,则本门更会威胁到天外天北疆第一大派的地位,到时候新仇旧账加在一起,龙掌门难免要来和你亲近亲近了。”

第十三节 弹指飞剑逝如烟 叶澜听莫瑶说他日后会修到洪荒境界,不由失笑道:“我现下才只是元婴境,离洪荒境界十万八千里,我虽自幼生于修士之家,却一直也未想过有朝一日能与天地同寿,因此倒不用担心到时龙化云来找我的麻烦。” 莫瑶轻笑道:“你从没想过要修到洪荒境界,已能在二十来岁便修成元婴境大高手,若是你自幼便立志与天地同寿,那现在岂不已然位列诸神了?” “阿瑶你取笑我呢,我哪里有这么大本事,我这几年修为进境比旁人快些,也只是沾了赤玄所留神器的光,凭借神器外力修行加倍容易,却不似你全凭一己之力便能在小小年纪而达如此境界,这才是真的了不起呢。” 莫瑶听他夸赞,微微一笑,脸现得意之色,脆声道:“能得叶公子金口一赞,小女子深有荣焉。” 两人说笑几句,叶澜记挂此行目的,问莫瑶道:“你说当时恰巧遇到驭煞门弟子作恶,这才出手杀了他们几人,接着尾随而寻到了驭煞门巢穴,不知当时那几个驭煞门弟子在做什么恶事?” “也没什么,只是打劫而已。”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只是打劫?那……,那也罪不致死吧?” 莫瑶转头看了叶澜一眼,接着摇了摇头,轻声道:“普通江湖人物劫财,虽说不上光彩,却也只是个混饭的营生,只消行事留些余地,我们正道弟子也懒得去管。但这伙劫匪却全然不顾江湖规矩,非只谋财,尚且害命,将那卸任京官的护卫家丁杀光不算,还将那京官的妻女丫鬟们尽数凌辱至死。我和婉儿路过之时,那京官一行已尽数丧命,我只道这伙恶人只是凡间江湖人物,依着门规,我本不应管这档子闲事,但这等恶行既然被我遇到,我又岂会放这过这群畜生?管他们是凡人还是修士,都一样该死。” 叶澜见她提起此事时仍满面怒气,显然忆起当时的惨状心中犹有余愤,他叹息一声,点头道:“不错,这等恶人,不管他们是不是修士,都十分该死!” “我当时怒气冲天,一出手便打死了一人。余下几人回过神来,一起向我出手围攻,我见他们修为虽不甚高,但出手满是邪气,所用显是魔门功法,当下出手更不容情,转眼又杀两人。剩下几个见斗我不过,便发一声喊四散逃走,我不敢将婉儿独自留在场中,无法远追,只将向东、北两方逃窜的两人拦下杀死,却未来得及将向西逃走的两人截住。” 叶澜点了点头,接口道:“之后你和婉儿便一路尾随,寻到了这驭煞门的巢穴?”更新最快电脑端:/ 莫瑶道:“不错。向西逃走的两人修为只与婉儿相当,我在暗中略作遮掩,这两人便发现不了我们的踪迹,这便让我轻轻松松地寻到了他们的老巢。只可惜我对付不了那门主,只好又偷偷潜下山去。如今有你这元婴境的大高手在,咱们便可将这伙魔徒一股脑儿挑了。” 叶澜与这驭煞门无冤无仇,若要他只因正邪之分便随莫瑶杀上山去灭人满门,他心中便极是不愿,待听到莫瑶说这帮恶徒杀人越货,恶事做绝,不由想起四年前与森罗殿众人初遇时那小山村中男女老幼惨遭屠戮的景象,心中暗道:“看来这驭煞门虽小,但恶毒之处丝毫不亚于森罗殿诸魔。这等恶徒,当真是死有余辜,正所谓除恶便是行善,今日我下手不必容情。” 莫瑶功力深湛,飞行之速极快,不消两个时辰,两人已在深山中飞出了十几万里。眼前天地罗盘幻出的暗影已近在眼前,叶澜便转头对莫瑶道:“此地人迹罕至,那驭煞门老巢又已近在眼前,咱们若如此大摇大摆地飞过去,必然会被人察觉,不如先落到地上,沿山势潜行过去,偷偷上山,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莫瑶一笑,摇头道:“我上次来时已然探过,这帮恶人不成气候,连护山法阵也没有,门中金丹境修士虽然不少,但只消你将那门主拦住,余人皆不是我的对手,咱们便这般正大光明的前去挑战,不用偷偷摸摸地那么麻烦。” 叶澜祭出乌木扇,轻轻摇了两下,笑道:“如此倒也爽快!” 两人继续前飞,又行三四百里,莫瑶停止身形,指着脚下一座高大山峰说道:“便是这里了。” 叶澜点了点头,还未说话,忽听下方传来一声断喝:“什么人?鬼鬼祟祟地来干什么!” 叶澜循声向下一望,见两人持剑上冲,飞到半空,各自大喝一声,两柄长剑同时脱手。 叶澜见了两剑来势,知道来者只是金丹境的修为,当下微微一笑,正要随手将两剑格开,却见莫瑶将手一摆,对他笑道:“来之前和你说什么来着,你只需对付那门主,旁人却不用你管。” 叶澜讪讪道:“你不说我倒忘了……”他知莫瑶修为超凡,对付这两名驭煞门守山人可说是毫不费力,当下便将乌木扇一收,凌空向后退了两步。 两人说话之间,两柄长剑已然攻到,莫瑶连法宝也不祭出,左手一划,两柄长剑受一股怪力牵引,凌空交错,击在了一处。 那两名驭煞门弟子见此异状,都是咦了一声,同时凝住身形,不敢贸然上前。莫瑶左臂微收,右手食指伸出,分朝两人点了一下。 两名驭煞门弟子识得这是无形剑气,都不敢怠慢,左方那人见了莫瑶一拂挡双剑的手段,知道对方修为高深,怕自己空手接不住这一道剑气,当下急御长剑当空横斩,盼能将剑气挡住。谁知他御剑虽快,这道剑气来得却更快,长剑刃锋离剑气尚有半尺,剑气便已击至咽喉。 他喉头中剑,颈间冒出一朵血花,闷哼一声,身子直坠而下。右方那人大喝一声,也是一指点出发出一道剑气,两道剑气凌空相交,那驭煞门弟子的剑气如轻烟飘散,莫瑶所发的剑气不遇丝毫阻碍,穿 过那人右手,将他一条右臂齐肩斩落。 那人身受重创,性命未失,当下发一声喊,转头便逃。莫瑶手臂一颤,又是一指点出,那人后心中剑,惨呼一声,身子如大石一般砸到地上。 这一路太虚散影剑叶澜并不陌生,当年曾亲见文峰、祝文长等人使过,这路剑法在文峰等人手中使来,当真是威风凛凛,剑气纵横,让人一见便知是上乘剑术。但这剑法到了莫瑶手中却全然成了另外一幅样子,她出手明明全无杀气,只轻描淡写的随手点出,便似并不是与人动手,而是在品评指点字画一般。但这看似全无杀机的剑气,居然在弹指间便击杀了两名金丹境高手,叶澜见莫瑶将这太虚散影剑使得如此霸道,不禁暗自咋舌,心道:“阿瑶这剑气如此厉害,不知我在金丹境时能接她几道剑气?” 莫瑶弹指间杀现两名守门人,料想山上驭煞门众人见此异变必会倾巢出动,当下挥手祭出长剑,转头对叶澜道:“下去吧。” 叶澜并不回话,只缓缓点了点头,莫瑶见他面色有异,略一沉吟,问道:“怎么,你嫌我出手太过狠辣了么?” 叶澜微一摇头,如实答道:“北疆正道弟子与魔门弟子相见一向是动手便杀,若出手不狠,那死得便是自己,本也容不得谁来手下留情,且这群人无恶不作,个个死有余辜,我又怎会怪你出手狠辣?” 莫瑶不解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何紧绷着一张脸,便似我突然得罪了你一般?” 叶澜道:“我只是见你手段太过厉害,心中发怵。我当年曾听卓文长那厮说过,这太虚散影剑并非你太虚门最上乘的神通,燕大哥所使的春秋剑气,还有什么神剑门的无影神剑,似乎都要比这太虚散影剑高出一筹,但剑法威力如何关键还要看是谁施展,阿瑶,单只是你这一手剑气,只怕天下便没有哪个金丹境修士能够抵挡。” 莫瑶笑道:“承蒙你夸奖了,其实我哪有你说得这般厉害,天下没有金丹修士能抵挡?别的不说,单只本门之中便有人能用这剑气伤我呢。” 叶澜双眉一挑,脸现难以置信之色,问道:“是谁?” “还能有谁,当然是你那结义二哥了。” 叶澜听了,摇头道:“我不信!我虽不知现下二哥修为如何,但他这几年不管如何精进,也决不可能是你的对手。” 莫瑶伸左手朝自己右肩一指,苦笑道:“当时我右肩中剑,若非我有虚空道法护体,轻则肩头被这一记剑气洞穿,重些的话,这一条右臂怕也不在了。”m.33s. 叶澜大怒,瞪着眼睛道:“他怎对你下如此重手?我下次见到他,定不会与他干休!” 莫瑶笑道:“你不用这般生气,你要是见到文师兄被我打成什么样子,只怕反会来跟我拼命了……”

第十四节 驭煞倾巢而动 叶澜听莫瑶说她将文峰打成重伤,大声笑道:“我二哥皮厚,挨你几下不碍事儿的。只是,我实在不相信他能以太虚散影剑伤你。” 莫瑶道:“你误会了,那一道剑气,是我自己发的。” 叶澜不解,问道:“你自己发的剑气?那怎会又落到了你自己肩头?” 莫瑶注视着他,看了片刻,摇头笑道:“你这人真是大方,随手将神器送给义兄倒也罢了,可你居然连这些神器有什么功用都不知道。”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叶澜略一思索,沉吟道:“难道,难道那赤玄石盾竟有将对手神通反击而回的功效?” 莫瑶抿嘴一笑,说道:“算你不笨。” 叶澜愕然道:“能将敌人招数挡住便已极难,这石盾竟能将敌人的神通反击回去,那手执此盾之人岂非是立于不败之地?” 莫瑶道:“你现在才知道啊?怎么样,后悔把这宝贝送给文师兄了吧?” 叶澜点头道:“不错,后悔,大大地后悔!若是我不将这石盾送给二哥,那你也不会被他用那石盾击伤了。” 莫瑶笑道:“我肩头中剑只是皮肉之伤,运真元疗养,不消半日便好,倒是文师兄那次被我狠揍了一顿,在床上足足躺了四五天。” 两人闲聊几句,不见再有驭煞门弟子飞出迎战,莫瑶眉头一皱,喃喃道:“怎地只死了两个守门人,余人便都缩在窝里不敢出来了?” 她话音刚落,忽见人影连闪,从下方飞出一行人,列队站在两人对面,叶澜搭眼一瞧,见这群人服色各异,有男有女,约摸有四五十人,一个个都手执法宝,脸上尽是如临大敌的模样。 叶澜见对方势众,便身形一闪挡在了莫瑶身前。对面当先行出一名中年华服男子,手握一幅黑色骨爪,大喝道:“哪里来的点子?是怎生找到我们这里来的?老实说了,本座还能给你们一个痛快。” 莫瑶见了这持骨爪的男子,对叶澜道:“这人便是这驭煞门的门主了。我潜伏在他门中暗察时,探知了他的名号,此人姓齐,名慕西,他现下是元婴境第一层的境界,按说元婴境修士在修真界已是宗师级高手,但此人不分在正道魔道都是济济无名,想来他深谙韬光养晦的道理,如今被我们寻到这里,也怪不得他会如此惊惧,便只对付咱们两个居然就带着所有门人一起出战了。” 那门主齐慕西本在自己卧房休息,听手下来报才知有敌来袭,一出手便伤了自己手下两名得力金丹境门人。当下不敢怠慢,齐聚门人迎战,他只道方才出手的是叶澜,因此全幅心神都放在叶澜身上,两目不敢稍瞬,待听到莫瑶说话,这才微微转头,向说话之人看去,一看之下,不由愣在原地,接着将右手骨爪在左掌心连拍三记,大喜道:“哈哈!我还道是什么煞星上门,却原来是天大的喜事。如此绝 色,实是本座生平仅见!你自己送上门来,当真是妙!妙之极也!” 齐慕西身后众门人听他夸莫瑶美貌,齐朝她脸上看去,各人只看了一眼,便都左右对视,脸现疑问之色,齐慕西身旁一名美貌少妇略一沉吟,问道:“大当家,莫不是你在山中憋闷得久了,见不着别个女子,因此眼光也变低了不成?这女子连平庸之姿也算不上,又哪里称得上什么绝色?” 众驭煞门弟子听这美貌少妇如此说,纷纷点头,脸上皆有我亦深以为然之色。齐慕西轻咦一声,眉头一皱,继而明白过来,伸手在那少妇脸颊上捏了一把,接着指着莫瑶道:“我这左护法修为已至凝心境,却仍看不穿你这惑尘诀,想不到你人不但绝美,修为也如此高强,哈哈,这等绝佳鼎炉可说是举世罕有,如今我却不求而得,老天待我齐慕西当真不薄啊!” 齐慕西身后众人听了门主之言,不禁人人脸上现出了戒惧之色。惑尘诀这等粗浅法术众驭煞门弟子自是人人知晓,但众人均知,那左护法修为已至金丹境绝顶,在驭煞门中稳坐第二把交椅,一身神通仅在门主之下而已,既然连她也看不出这女子的惑尘诀,则整个驭煞门中,除门中以外再无第二人是这女子敌手。 叶澜与莫瑶初见之时,曾听巴乌称莫瑶为绝佳鼎炉,当时他便不明此言是何所指,现在听齐慕西也这般说,仍是不解其意,便问莫瑶道:“这人说你是什么绝佳鼎炉,这话是什么意思?”更新最快电脑端:/m.33s. 莫瑶听了叶澜这句问话,微微一怔,接着双颊变作通红,娇艳犹如晚霞,只听她嗔道:“小坏蛋,净问些不正经的胡话!” 叶澜见她如此,心中更是不解,脸上满是疑问之色,莫瑶见状,知他是真不懂这话的意思,便轻轻一咬嘴唇,接着凑到他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 叶澜听莫瑶说完,双颊也忽地变得通红,接着又换作一幅愤然神色,转头朝齐慕西看了一眼,淡淡说道:“阿瑶,你自去对付这帮喽罗,这个姓齐的尽管留给我便是!” 莫瑶更不多话,长剑一引,径朝齐慕西左方人丛中冲去,众驭煞门弟子见这女子一人独面整个驭煞门,居然还敢率先抢攻,不由人人惊异,只觉她不是疯子便一定是个傻子。齐慕西也未料到莫瑶会独自闯阵,他生怕自己众手下一起出手伤了这举世难逢的绝佳鼎炉,因此便身形一闪,左手探出,要将这绝色女子先擒住再说。 莫瑶见齐慕西攻到,却是理也不理,仍是埋头疾冲。齐慕西见她直朝自己怀中冲来,不禁大喜,暗想:“你自投罗网,我岂有不趁机占便宜之理?”当下双臂一张,要抱佳人入怀。他自恃神通,既知莫瑶只是金丹境界,便不如何将她放在眼里,心想只要略施劲力,便能使此女不能动弹,到时候自己有人质在手,纵使对面那青年神通高过自己,他也会投鼠忌器,只 剩下任由宰割的份儿了。 眼见他手掌离莫瑶的手臂已不足半尺,忽听风声尖锐,有一道白光疾闪而至,直指其咽喉。齐慕西知是叶澜出手,举手中黑色骨爪在喉头一挡,左手扔上朝莫瑶手臂抓到。 只听叮地一声脆响,一道冰箭撞在骨爪之上,化为无数冰凌,片片飞散。 这冰箭虽碎,但箭上劲力不消,齐慕西只感手臂巨震,手中骨爪一翻,在他下巴上抓出了三道血痕。 齐慕西大惊,眼见又是两道白光疾射而至,一指咽喉,一指眉心,他知单手无论如何抵挡不住,便再也顾不得去捉莫瑶,收回左手,大喝一声,双掌握住骨爪,猛力横挥。 那骨爪上腾起一股浓郁黑气,有如实质,将两道冰箭缠住,齐慕西怕如此仍阻不住冰箭,头颈猛地向左一侧,盼能躲开来箭。 两道冰箭被黑气一拉,稍稍偏了方向,下方那支冰箭擦着他颈间肌肤而过,在他肌肤上留下了薄薄一层冰霜,上方那支冰箭颈力犹强,虽未击中眉心,却也将他右耳削去了半边,箭上寒气侵入,立时结冰,他创口处虽极是疼痛,伤口中却无鲜血流出。 齐慕西抵挡来箭,自然无法再阻拦莫瑶,只见她身影一闪,已冲入人群之中。齐慕西听到身后惨呼之声不绝,心下大奇,实不明白这只是金丹境的女子为何能让自己的一众手下如此狼狈,但他此刻自顾不暇,自然不敢分心回头去看身后景象。 他被冰箭削去半边耳朵,受伤虽然不重,但气势已然馁了。眼见对头将手中那把乌黑的破扇子交在左手,朝他顶门猛砸而至,齐慕西不敢怠慢,双手握紧骨爪,奋力朝乌木扇上格去。 骨爪与扇子相碰,猛地向下一沉,险些砸中他头顶,齐慕西只感这一砸势大力沉,且有道道冰寒之气不绝从扇上传来,只一瞬之间便冻得他双臂僵硬,牙齿也发出咯咯声响。 齐慕西一招落于下风,正思忖如何脱身,却见叶澜满脸怒容,口中嘀咕一句,一记勾拳朝他脸上猛击过来。 叶澜刚才出手,不管是幻化冰箭还是左手乌木扇那一记砸击,都一看便知是上乘道术,但这一记勾拳却是粗浅已极,便如半点武功不会的市井凡人斗殴一般,全无半点门道。齐慕西见状一愣,暗道:“这是什么拳法?”想要出手将这一拳拂开,无奈双手都在全力抵挡乌木扇上传来的劲力,实在腾不出手,但听得砰地一声大响,齐慕西左颊早中,颧骨立时粉碎,一张口,哇的一声,鲜血和牙齿疾喷而出。 他自知远不是叶澜敌手,转身便想逃命,忽觉喉头一紧,脖子已被卡住。叶澜发一声喊,身子俯冲而下,将齐慕西狠狠砸在地上,接着一拳接一拳地朝他脸上乱打,一边打一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要鼎炉是吧?要鼎炉是吧!”

第十五节 挥剑群魔授首 叶澜怒火中烧,连击三拳,正要挥拳再打,忽地见到自己拳锋上满是血迹,他微微一怔,回过神来,低头一看,见齐慕西一颗脑袋血肉模糊,早已气绝,实在没有再打的必要了。 叶澜见齐慕西身死,心头怒气便散,他瞧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拳头,轻轻叹了口气,接着手臂微晃,拳锋上真火一闪而逝,将他拳上鲜血化为乌有。 叶澜看着自己再无半点血迹的拳头,怔怔出神,忽听轰地一声大响,有一条黑影从空中坠落,砸在地上,激得泥土四溅。叶澜一惊,回过神来,转头看时,见一名驭煞门弟子面朝黄土,一动不动,后心伤口处鲜血兀自汩汩流出,显已气绝。 叶澜这才想起莫瑶正在空中与数十名驭煞门弟子激斗,他虽深知莫瑶修为高深,在天下金丹境修士中绝无敌手,但驭煞门毕竟人多,她可别寡不敌众才好。想到此处,正欲飞到空中为莫瑶掠阵,却听轰轰两声,又有两名驭煞门弟子的尸身砸在了地上。他转头四望,见地上已横七竖八地躺了十余具尸身,他见此情形,不禁暗暗咋舌:“我含愤出手,乱拳打死了这叫齐慕西的家伙,不过一瞬间事,便只这片刻工夫,阿瑶以一敌众,居然便已杀了这许多人,这份手段,当真是,当真是……”更新最快电脑端:/ 他抬头上望,见驭煞门弟子还余下三四十人,莫瑶手执三尺青锋,在众人如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之下飘然进退,便如一截绿柳在风中轻摆,身姿说不出的曼妙动人。 莫瑶身法虽快,但驭煞门弟子实在太多,她只以身法躲避却也闪不开这许多疾速攻来的法宝。每当躲避不及之时,莫瑶便长剑横斩斜挑,与这种种法宝硬碰,她手中长剑并非仙器,而驭煞门众门人大半是金丹境修士,多年修持,竟有十余人手中法宝不绝发出各色光芒。这些人境界与莫瑶相当,手中又有仙器,按理说与莫瑶硬拼断无吃亏之理,但这些人的法宝与莫瑶手中长剑一触,便都会落得个经络剧震法宝脱手的下场,莫瑶剑光顺势一吐,这些人或心口洞穿,或身首异处,顷刻间又死了五六人。 众驭煞门弟子见只片刻之间便被这女子单人只剑杀了己方近二十人,知道剩下这三十几人更加不是这女子对手,不禁人人胆寒,那身为左护法的美貌少妇心中大急,高声叫道:“大当家的,您快出手收拾了这小妮子,小的们顶不住了!”(、域名(请记住_三<> 她又叫两声,不见齐慕西回话,忍不住低头向下一看,只见叶澜站在地上,正自抬头上望,安然观战,有一具尸首躺在他的脚边,满面鲜血,已瞧不出面容,瞧那服色,却正是齐大当家无疑。 那左护法这一惊直是非同小可,惨呼道:“大当家,你怎地让这小子给打死了?” 她大惊失神,忘了出手攻敌,猛觉喉头一凉,已被莫瑶一剑穿喉而过。 众驭煞门见左护法惨死,又听到她临死前的言语,便都 低头向下看去,待看到齐慕西烂死在地的景象,人人心头震荡,立时都失了斗志。 莫瑶见众人失神,出剑略缓,众人回过神来,都发一声喊,转身便逃。 莫瑶展开身法,转眼追上两人,一剑一个,结果了二人性命,但众人四散奔逃,她身法纵快,也绝无可能将众人尽数拦下。她见机极快,当下朝人数最多的东方追去,同时对叶澜叫道:“将这些人拦下,别让他们逃到别处害人!” 叶澜答应一声,将手中乌木扇向上方抛出。乌木扇当空一分,化为一黑一白两道光华,白光当空一展,化作一条雪色长鞭,见人便缠,眨眼间便将逃向北方的七八人尽数缠住。那乌光向南方飞出百丈,猛地化为一头火龙,张牙舞爪,阻住去路。 叶澜身随掌动,带起一道雪影,在往西奔逃的几人身上各印了一掌。他并非正道弟子,对魔门中人远不似正道弟子一般痛恨,只觉自己与这些驭煞门弟子并无仇怨,因此便没有痛下杀手。这一掌力道他拿捏得恰到好处,只是让众人真元冰封,暂时失了神通坠落于地,并未伤了一人性命。 向南逃窜的几人被火龙阻住,全力冲击数次仍然闯不出去,反有两人被那烈焰灼伤,惨呼不止。这些人情急拼命,一起出手,数件法宝齐朝龙首击去,法宝只到半途,忽见红光一收,偌大一头火龙陡然消失无踪。众人大喜,正欲冲出,却觉胸口一滞,真元立时凝结,一个个都重重摔在地上。 叶澜一出手便拦住众人,未曾放走一个,众驭煞门弟子或被冰索缠住,或身中雪影神掌,真元冰封,不能动弹,一个个都直勾勾地盯着叶澜,眼中尽是惊惧之色。 叶澜落下地来,看着自己双掌,心中震惊之处丝毫不比众驭煞门弟子来得浅,他出神半晌,暗叹道:“这些人大都是金丹境的修为,有十余人更是已达第四层凝心境界,我若在半月之前与这群人为敌,别说将他们拦下,便是从他们手中逃走也有所不能,怎地到了元婴境便能在举手之间便将他们全数擒住?只是一境之差,神通差别竟如此之大?怎地我在凝心境时却又能和元婴境的皇甫修大战百余合?” 他自正感叹,却见空中绿影一闪,莫瑶提剑而回,落到他的面前。叶澜见她片刻间便去而复返,便问道:“这么快就回来了?逃走的那些人呢?” “都死了。”莫瑶倒持长剑,淡淡地朝瘫在地上的众驭煞门弟子看了一眼,问叶澜道:“这些人都被你拦下来了?可有人逃脱?” 叶澜摇头道:“没有,这群人不济事,我随手拍击两下,他们便都爬不起来了。”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莫瑶拇指一翘,笑道:“还是你叶大国师手段高强,可比小女子厉害得多了。”她语音一落,长剑脱手,便朝身旁一听黑衣汉子喉头抹去。剑到中途,却忽地止住了去势,剑尖似刺入了一面看不见的墙壁之中,再也 难进分毫。 莫瑶轻咦一声,转头问叶澜道:“你做什么?” 叶澜面露不忍之色,略一沉吟,轻声道:“阿瑶,正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些人已无还手之力,不如便放过了他们吧。” 莫瑶眉头微皱,满面疑惑地看着叶澜,问道:“饶过他们?任他们再凭邪术残害生灵么?” 叶澜一怔,喃喃道:“啊,这个我倒没有想到。”他思索片刻,拍手道:“不如这样,由我废去他们身上修为,让他们沦为凡人,这些人失了神通,也就不能再作恶了。” 莫瑶垂首轻叹一声,低声道:“我知你心软,不愿多所杀伤,若依你所说,废去这些人的修为,他们不能再以此为恶,倒也是个办法。” 叶澜听她口气松动,心中大宽,真元一收,放脱了空中长剑。莫瑶素手轻挥,将长剑召回手中,看着泛着淡淡青光的剑尖,轻声续道:“只是,这些家伙人人手上沾满无辜者的鲜血,若是饶过他们不杀,任他们安然终老,那过往被他们害死的这许多无辜之人的冤屈却要如何洗雪?难道一个人恶事做绝之后,只需失了神通,便能洗尽一身罪孽不再遭报应了么?” 叶澜心想她所说倒也在理,但他朝地上一众驭煞门弟子看了一眼,见这些人一个个都冻得瑟瑟发抖,牙齿打颤,想要开口求饶,却又冷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每人眼中都满是乞怜神色。 叶澜见了众人这等神情,心头一软,暗想:“今日纵然惹得阿瑶生气,我也不能再让她对这些毫无还手之力的人下手!”他犹豫一阵,抬头看着莫瑶,缓缓道:“你怎知道这些人手上都沾满了无辜之人的鲜血,可有什么凭据么?” 莫瑶一怔,说道:“魔门残忍好杀,更常有以活人练功之法,这些人修为不弱,自然每人都害死过许多无辜生灵,哪里还需要什么凭据?” 叶澜摇头道:“道理虽是如此,但凡事总有例外,若真如你所说,这些人当然个个死有余辜,但若这许多人之中有一个两个未曾残害过无辜生灵的弟子,你下手将这等人诛却,岂不也成了滥杀无辜之人?” 莫瑶脸上满是无奈之色,喃喃道:“难道魔族之中还能有好人不成?也罢,你不愿相信,我也无法说服于你,你不是要凭据么,咱们便来瞧一瞧这些人残害无辜的证据。” 叶澜眉头一挑,问道:“有什么证据?” 莫瑶长剑一圈,指着一众驭煞门弟子道:“这些人都还好端端地活首,你自己问问他们做过什么恶事不就成了?” 叶澜笑道:“阿瑶你说笑了,这些人生死握于你我之手,怎会老实交待自己做过什么恶事?纵然咱们严加拷打,他们必也不会说的。” 莫瑶道:“他们自然不会说,但是,你那天魔噬灵心法不是有察人神识之效么?”

第十六节 业报验如山 叶澜听莫瑶说起天魔噬灵心法,不由一怔,接着连连摇头道:“那邪术太过恶毒,不到万不得已,我实在不愿再施展这门邪术害人。” 莫瑶道:“我并不是要你吸取他们的功力,只是让你用这心法察看一下他们神识记忆,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罪大恶极,这也算不得用邪术害人,施展一下又有什么打紧?” 叶澜叹息一声,低声道:“阿瑶,你不知这心法的厉害,我便只以这心法察看旁人神识,也能大大影响其心智,这法子出手便是害人,还是不用为好。” 莫瑶秀眉一蹙,长剑斜引,指着一众驭煞门弟子道:“自古正魔不两立,我此番本为除魔而来,依着门规,绝不能无端放过这群恶人。是你非要说这些魔徒中或有无辜,为免错杀我才让你用那天魔噬灵心法试上一试,其实魔就是魔,又哪里有什么无辜之魔?你既不愿再施展那天魔噬灵心法,便不要再拦着我除魔卫道。” 叶澜知她立时便要动手杀人,急忙道:“好,我用还不成吗,我这就施展心法察看他们的记忆。” 莫瑶听了,略一点头,长剑剑尖下垂,向后退了两步。叶澜深吸一口气,将手掌放在身边那黑衣汉子头顶,说一声:“对不住!”双眼中倏地盈满紫意。他略一沉吟,喃喃道:“记忆太多,也看不了这许多,你平生做过最残忍之事是什么,且让我看一看。” 莫瑶静立一旁,见叶澜的手掌在那黑衣汉子头顶停留半晌,继而摇头叹息一声,收回手掌,又行到另一人身前,伸手按向那人头顶。他眼中紫意越来越浓,手掌在各人头顶停留的时刻也越来越短,如此过得一炷香时分,他便已在场中每个驭煞门弟子头顶都摸了一下。 莫瑶见他脸色凝重,眼中紫意褪去,露出满含怒意的双瞳,正要问他结果如何,却见他右手猛地一挥,指端弹出一道紫气,那紫气有如活物,快速之极的绕场一圈,在场中每一名驭煞门弟子的口鼻之中钻进钻出,接着又倏然而回,飞入他掌心,就此消失不见。 莫瑶不知他在搞什么名堂,正欲发问,却见他食指点出,将缠在众人身上的冰索收回手中,复又化为一柄乌木扇子,接着乌木扇旋转而出,在场中缓缓飞过。 乌木扇所过之处,有道道白气从众驭煞门弟子身上钻出,融入了乌木扇中,众人白气离体,便不再瑟瑟发抖,都缓缓站起身来。显然这白气乃是雪影神掌留在他们体内的寒毒,如今都被叶澜以乌木扇吸了出来。 莫瑶不知叶澜为何要解去驭煞门众人身上寒毒,见众人恢复了行动之力,生怕他们再行逃走,急忙长剑一抖,便要上前抢攻。却见叶澜叹息一声,伸手轻轻在她腕上一格,低声道:“走吧。” 莫瑶眼中闪过一丝怒色,愤声道:“我不信这些家伙都是无辜之人,你要放他们继续作恶, 我身为太虚弟子,决计不能答应!” “这些人个个死有余辜,我并没打算放过他们。” “那你为何要解了他们身上的禁制,又为何要阻我出手?” “因为他们马上就要死了,不用你再出手。” 莫瑶轻咦一声,满脸疑惑地看着叶澜,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却见身边那黑衣汉子忽地右手抬起,伸出食中两指,快速无伦地插入了自己双眼。 莫瑶啊地一声,实不知这人到底是得了什么失心疯,居然会自毁双目,却见他手不停歇,在指尖凝出一道气针,分别刺入自己双耳之中,显是在将自己弄瞎之后,又把自己双耳给刺聋了。 这人对自己连下狠手,出手不见有丝毫有犹豫,便似和自己有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怨一般,莫瑶并非胆小之人,但见了这等诡异情形,也不禁失色。(、域名(请记住_三<> 那黑衣汉子刺聋双耳之后,又挥手祭出一柄匕首,在自己口中一搅,张口喷出满口鲜血和半截舌头,接着刷刷刷三式连斩,将自己的双腿和尽臂心数斩落。他失了双腿,跌落在地,却兀自不肯停手,以神念引着匕首,刷地一声,又将左臂斩落在地。 莫瑶见这黑衣汉子转眼将自己削成了一根人彘,不禁又是啊地一声,惊问道:“这人……,这人是怎么了?疯了不成?” 叶澜挥手将乌木扇收回气海,寒声道:“这些人为恶太过,一死难赎其罪,方才我施展天魔噬灵心法,已将他们的心神全然控制,我叫他们做什么,他们便会做什么。” 莫瑶脸上讶色更增,高声问道:“是你叫他把自己折磨成这样的?” 叶澜摇头道:“我哪里想得到这等法子,我给这些人都下了同样一道命令,叫他们将自己做过最残忍的事反用到自己身上,这家伙杀人时喜欢将人削成人彘,让人家不能听,不能看,不能言语,不能行动,就此躺在地上慢慢熬死。如今他自然也就落到这般下场了。” 莫瑶听他如此说,脸色慢慢转为柔和,转头朝地上那黑衣汉子瞧了一眼,点头道:“这种人能有如此报应,那是最好不过!” 叶澜长叹一声,喃喃道:“说出来你也许不信,这家伙在这一群人中,简直可以说是心慈手软之辈了,余下这些人的手段,比他更残忍恶毒十倍,阿瑶,咱们……,咱们还是快些走吧,免得让那些血腥场面脏了你的眼睛。”更新最快电脑端:/ 莫瑶也叹息一声,将手中长剑收归气海,接着注视着叶澜的双眼,轻声道:“现在你相信我说的话了吧?你还认为这些魔门弟子之中有什么良善无辜之人么?” 她见叶澜脸色落寞,当下也不愿多说,道一声:“走吧。”转身衣袖一摆飞到了半空之中。 两人一路东行,叶澜心情大坏,只急着眉埋头赶路,也不说话,如此飞出四五万里,他才抬起头 来,问莫瑶道:“阿瑶,我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些魔族会对那些不会半点道法的凡人下如此狠手,为何正道魔族见面就杀,难道……,难道大家就不能各自相安,和平相处么?” 莫瑶也面露惆怅之色,轻声道:“魔族生性残忍好杀,咱们身为正道,便有守护苍生之责,总不能任由这些恶徒残害生灵。各自相安?你当咱们正道不想么?魔门若能不为祸人间,咱们自然乐得不去找他们的麻烦,你当和这帮手段狠辣的家伙动手拼命很好玩儿么?” 叶澜一怒之下与莫瑶一道将驭煞门上下尽数诛灭,虽说这些人个个该死,但他心中仍极不是滋味。回思当年在柳叶岛与亲人离别之时岛上长辈要他不要插手北疆正邪之争,叶澜当时满口答应,谁知一入北疆,便先后与灵月宗和森罗殿结下了梁子,现在更与莫瑶一起除魔卫道,这正邪之争他不知不觉间早已深陷其中,再也顾不得长辈的嘱托了。 莫瑶见他郁郁不乐的模样,知他心事,便安慰道:“这些人作恶多端,你让他们死于自己之手,正显出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叶澜唔了一声,不置可否,莫瑶接着道:“这天魔噬灵心法落到你手中,用来对付这些魔徒当真是最好不过,由此可见,神通并无善恶之分,端地是看什么使,是用之以欺凌好人还是对付恶人。不过话说回来,你便只用紫气在他们口鼻间这么一绕,便能让他们听由你摆布,这心法当真是厉害得紧!” 叶澜点了点头,转头看她眉头紧锁,满面担忧之色,便问道:“阿瑶,你在想些什么?” 莫瑶略一沉吟,缓缓道:“我想这天魔噬灵心法控人心智之能如此厉害,你以此法救醒了婉儿,会不会……,会不会已影响了她的心智?” 叶澜本来也有此担心,但他在救治苏婉之时竭力收束神通,对苏婉的魂魄只是温柔安抚,并未动念去扰乱她的神识记忆。只是这心法太过古怪繁杂,叶澜虽身有此术,但对这心法的妙用也只是一知半解,并不能确知是否已影响了苏婉的神智,因此便一直不敢将这层担忧告诉莫瑶,此时听她发问,便也不再隐瞒,对莫瑶轻声道:“此事我也不十分确定,但我施法救她时竭力不去影响她的心神,想来……,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 莫瑶听他如此说,知他全无把握,脸上忧色更加重了,她沉默片刻,轻声道:“现下看婉儿行事并无异样,应该……,应该没什么事吧?” 叶澜不知如何作答,沉吟半晌,低声道:“这事想弄明白倒也简单,咱们回去,看她是否会听命于我,若是她对我的话全然听从,无法生出半点违拗,那,那便有些糟糕了。” 两人担着这层心事,都急于赶回去见苏婉,当下全力疾行,不消两个时辰便已来到客栈上空。 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第十七节 但愿人无恙 两人也顾不得再避凡人耳目,径自落到客栈后院之中,苏婉正在那后院小亭之旁练剑,见两人平安归来,登时大喜,只是她这一路赢天剑法正练到一半,便只是朝两人打声招呼,手中剑势却不稍停。 莫瑶见状,对她微微一笑,说道:“婉儿,你过来。” 这赢天剑法内外兼修,练剑之时体内真元随剑势游走,有增强功力之效,苏婉不愿半途而废误了今日的功课,便对莫瑶歉然一笑,摇头道:“师姐稍候,等我练完了这路剑法。” 莫瑶点了点头,转头向叶澜看了一眼,叶澜会意,伸手对苏婉一招,也说道:“婉儿,你过来。” 苏婉听了叶澜之言,答应一声,伸手一招,将飞剑握回手中,接着倒持长剑,施施然走到叶澜面前,微微一福,问道:“公子,找婉儿什么事?” 叶澜和莫瑶见她如此,不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忧色。叶澜注视苏婉片刻,忽地朝莫瑶一指,大声道:“婉儿,你且刺上你师姐一剑!” 苏婉想也不想,手腕一抖,手中长剑划出一道弧光,径朝莫瑶心口刺到。莫瑶两指一合,轻轻捏住剑尖,苏婉的长剑便再也难进分毫。苏婉丝毫不以为异,松开长剑,转头看着叶澜,似在等他下一步吩咐。 叶澜脸上忧色更重,沉声问道:“婉儿,你……,你为什么要刺你师姐?” 苏婉脸现不解之色,疑道:“是你让我刺的啊。” “可是……,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听我的话呢?” 苏婉一怔,瞧着叶澜,似乎觉得他这一问大是莫名其妙,接着摇头道:“难道公子不是要让师姐试一试我的修为进境么?” 叶澜见她面色如常,不见有丝毫异样,心中不禁糊涂,实不知她的心智有没有被天魔噬灵心法控制,他皱眉思索片刻,转头对莫瑶道:“要不,我再试试别的法子?” 他见莫瑶点头答应,便转过头来,伸指在自己脸颊上轻轻一点,对苏婉道:“那你亲我一下!” 苏婉听了这一句话,脸立时红了,一双杏眼也瞪得溜圆,惊得说不话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伸手捂住面颊,跺脚羞道:“公子!你……,你在胡说些什么呀!” 叶、莫两人见她如此,脸上神色立缓,都长长舒了一口气,叶澜不答苏婉问话,转头对莫瑶道:“还好,还好!看来咱们是多虑了,苏姑娘心智坚定,并未受那邪法影响。” 莫瑶点头称是,苏婉听了,放下双手,问道:“受什么邪法影响?这又和我的心智有什么关系?” 莫瑶将手中长剑轻轻塞回她手中,拍着她的肩膀安慰道:“此事说来话长,总之你平安无事便好。” 苏婉见她不说,也不多问,将长剑收回气海,问道:“师姐,怎地才半天工夫便回来了?” 莫瑶笑道:“驭煞门那帮家伙作恶 虽多,本事却不怎么样,我和叶公子没费什么力气便将他们诛灭了。”m.33s. 苏婉见莫瑶不说,便也无意再问。三人在城中又游玩了数日,暗查城中有无妖魔为祸,几天打探下来,别说作祟的妖魔一流,便是剪径发财的强人横行乡里的恶霸也没遇见一个。莫瑶无事可做,大感无聊,向叶、苏二人抱怨道:“哪怕是有个采花贼也好啊!” 叶澜听她如此说,忍不住哈哈大笑,苏婉也不禁莞尔,莫瑶斥道:“你笑得如此不怀好意,定然暗地里采花无数,小贼休走,吃我一剑!” 三人在城中又停留两日,莫瑶见苏婉伤势尽去,便不愿在此地多呆,与二人商量起此去行止,苏婉一向凡事听由师姐做主,自然拿不出什么主意,却听叶澜说道:“这南化国在北疆最南端,地处天宁、依云、天全三大帝国交界,便如是三只大象脚下的一只小蚂蚁,一向未曾引起世人注目,若非此次万仙齐聚玉虹城,许多修士怕是一世也不会到南化这等小地方来。现在万仙伏魔之事已了,正道诸派各归本门,南化便恢复了往日宁静,你要降妖伏魔,南化自然不是上佳所在。” 莫瑶点头称是,又问道:“那依你的意思,咱们应该去哪里?” 叶澜略一思过,说道:“我这几年居于宁都,又当了两年天宁国师,对天宁朝野上下的状况略知一二,天宁皇帝陛下修为直达元婴境第四层境界,皇族之中亦不乏别个高手。有这皇族诸多高手坐镇,妖魔一流一向不敢在天宁境内撒野,你要降妖伏魔,那天宁国便也不是好去处。此地左邻依云,右接天宁,咱们既然不去天宁,那便转而向西,去依云帝国逛一逛便是。” 莫瑶和苏婉听他提议说要去依云帝国,二女对视一眼,脸上都现出复杂神色。 叶澜瞧出两人异样,问道:“怎么?你们不愿去依云帝国?” 莫瑶苦涩一笑,说道:“也说不上不愿,太虚山门便在依云境内,说起来,我等皆是依云帝国子民,但仙家门派一向不归凡世皇权统属,这个倒也不去说它。我和婉儿未入太虚之时却是货真价实的依云国子民,我二人都自幼长于依云首府云都城之北的华阳城,我姐妹二人上被恩师带上太虚之前,在凡世之中很是经历一番风雨,此刻听你提起去依云国,我俩想起往事,不免有些感慨。” 叶澜见两人面露伤感之色,便摇头道:“你们不愿重返伤心地,那也不必勉强,咱们另选别的去处便是。” 莫瑶略一思索,点头道:“其实抛开我姐妹二人在依云的那些旧事不算,这依云却也不是降妖伏魔的好去处。依云幅员虽广,但东有太虚,西有晶帮,一国之内,有两个位列正道十二大派的宗门镇守,除了驭煞门这等隐藏在深山中的小门派之外,也无别个魔门宗派作乱。但依云之北便是神圣帝国,神圣虽有大宁寺坐守,但大宁寺是佛家门派,讲究出世清修,少理俗务,料来国内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应少不了妖魔为祸。而神圣帝国之西的神凤王朝,更是四大魔门之一罗刹阁的山门所在。咱一路向西北而行,过依云,进神圣,一路向神凤进发,我既然是下山除魔,那不如便去这些魔崽子的眼皮底下转上一转。” 莫瑶所说这几大帝国,叶澜虽从未去过,但他久在宁都大城,消息灵通,又当了两年天宁国师,早不是当年初涉北疆的懵懂小子,自然也知道这依云、神圣、天凤三大王朝的名头。天宁与依云接壤,太虚山脉绵延两百余万里,正是两国边界。太虚山东西亦横达近百万里,非修为高绝者不可飞渡,因此天宁和依云虽都兵强马壮,但两国从未起过刀兵。那神圣帝国在依云正北,与天宁国隔着一个名叫金井国的小邦,并不接壤。但依云和神圣两朝之间却只隔着一条云龙江,并无连绵群山相隔,两国皆在云龙江畔屯有重兵,双方时有摩擦。 叶澜知这三大帝国幅员之广丝毫不弱于天宁,若是依莫瑶所言,一路向西北而行,到神凤帝国,足有四五万里路程。莫瑶是凝心境界,日行四五十万里不在话下,飞到神凤国不过十来天,倒也算不得什么,但偏偏两人身边还跟着一个苏婉,以她御风境的修为,便是每天不停地赶路,飞到神凤国也需一年多时光。他想到此处,脸现为难之色,对莫瑶道:“此去神凤帝国路途太过遥远,你我二人脚程快些,但婉儿却不能似咱们这般赶路……”(、域名(请记住_三<> 莫瑶一笑,脆声道:“此节我早已想到。婉儿修为不高,咱们若是硬拉着她赶路,一来多有不便,二来她身子骨也受不了。不过,这件事却极是容易,咱们只需到商会中租一头金丹境的灵兽让婉儿骑了,她便能随咱们赶路了。只是,要租用金丹境以上的灵兽耗资甚巨,我们这两个野丫头穷得叮当山响,只能让你叶大财主讨腰包了。” 叶澜听了,哈哈笑道:“花点钱倒不打紧,只是有一件事我却不明白,灵兽大都心性高傲,灵智又高,一向不肯轻易屈服,婉儿只是御风境,如何能让金丹境的灵兽甘心听命?难道只是给商会些银钱便成了么?还有,咱们从商会中租了灵兽,到达神凤国之后,难道还要将灵兽送回此处的商会么,那……,那也太过麻烦了些。” 莫瑶道:“若是还要万里迢迢的送灵兽回来,那天下各大商会这租用灵兽的生意却也不用做了。”她见叶澜不解,微微一笑,续道:“我太虚门也养有许多灵兽,这驯兽之法我倒也略知一二,野生成年灵兽自是万万不肯听命于人,但商会和各修真门阀驯养灵兽皆是从幼兽便慢慢养起,还有一点,驯养灵兽从来不单驯一只,而是成窝成群的驯养。这些灵兽长大之后,一来自幼便认了主人,对主人自然忠心有加,二来身边又有一起长大的别个灵兽,并不寂寞。咱们到神凤国之后,只需付钱给那灵兽,它收钱之后便会乖乖原路返回,好回到它自幼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身边。”

第十八节 儿女俱安然 三人说话之间来到城中修真商会,一问之下,才知这城池太小,商会规模不大,所驯养灵兽境界最高的才只逍遥境,并不合用。 三人无法,只得又花了大半天时光,一路飞到玉虹城,寻到商会之中,租了一只金丹境的望月犀。那商会掌柜听他们一租数月,立时大喜,开价三枚晶币一天,先预付一百枚。叶澜付了钱,让那望月犀自在空中等候,接着领莫、苏二人到绵绣阁喝了一场酒,顺便与那刘掌柜道别。那掌柜刘陵因宝珠之事一直对叶澜心存畏惧,此时见他来告别,说今后大概不会再回玉虹城,心中不免暗暗松了一口气。叶澜知他心意,却也不以为忤,仍是赏了他一大锭金元宝,而后三人一牛便离了玉虹城,一路向西北行去。 一气行了两日,翻过太虚山脉,脚下现出一片辽阔平原,三人寻一处小镇落下歇脚,吃饭时说起此去路线,莫瑶言道:“咱们若一直向西北而行,再向前四十余万里,便是依云帝都云都城,我半年前独闯华阳城,杀死那总督一家,闹出的动静着实不小,最后是本派齐掌门亲赴云都面见女帝才将这场风波平息。此事虽已揭过,但我若现身云都,让女帝座下修真守卫撞见认出仍然不大方便。况且,那云都城是天子脚下,妖魔一流不敢在城中作乱,咱们去了也只能游览风景,并没有什么妖魔可除。”m.33s. 叶澜能与莫瑶同行便已心满意足,对伏魔之事却仍是极不上心,此时听莫瑶说起此事,只是微微一笑,举杯喝酒,并不接话,却听苏婉说道:“那么依师姐之见,咱们应该往哪儿走?” 莫瑶转头向窗外望了一眼,指着远处的群山说道:“邪道妖魔多隐于深山之中,趁正道不防再流窜至凡世为祸,咱们便沿着太虚山脉北行,一路暗察魔门遗迹,等过了云龙江,到得神圣帝国境内再改道西行不迟。如此咱们即能绕过云都城,又不耽误降伏妖魔。” 叶、苏两人对此言自无异议,三人依山而行,沿路打听附近有无妖魔为恶。如此走了月余,只行出三十余万里,路上大抵太平无事,只遇到几个胡乱伤人的魔道散修,在莫瑶三尺青锋之下自是难逃公道。 这一日午间,行到一处小镇落下,寻了一家客栈打尖,三人正谈笑间,忽见七八名汉子执枪带棒直闯到客栈厅中。三人见这帮人身形穿着皆是普通镇民,便都不以为意,仍是闲谈饮酒。那客栈掌柜见此情形却是一惊,待看到这些人面容,不禁怒道:“刘老四,你们拿家伙闯进我店里干什么?快出去,快出去!莫要惊扰了诸位客官!” 那叫刘老四的汉子满面愁容,苦着脸道:“钱掌柜你别生气,咱们不是来寻你麻烦的。只是我那两个娃儿已不见了两日,我和乡亲们在附近山上、镇后小河池塘里都寻了几遍,全然找不到我两个娃儿的影子。我寻思着别是让什么生人给拐了去,想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着你这儿是镇上最大的客栈,便过来看一看,瞧瞧有什么可疑的外来人没有。” 叶澜听这人不见了孩子,不禁咦的一声,转过头朝他细细打量。那钱掌柜看在眼里,心中却不禁暗骂:“好你个刘老四,莫不是故意来断我的财路?来我这里住店的自然都是外人,这三位客人一看便是豪富之人,出手必然阔绰,你在这里指桑骂槐,说什么有外来人拐了你的孩子,岂不大大得罪了这几位客人!” 他心中懊恼,伸手在柜上一拍,大声道:“刘老四,你可不能信口胡说,我清清白白开店,这里哪里有什么来历可疑的外人?你那俩野娃子成天漫山遍野地乱跑,我早就提醒你要小心看管,你偏偏不听,如今孩子已丢了两天,这俩瓜娃子早不知是叫狼吃了还是落在水里喂了怪鱼,却还能到哪里找去?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别再白费力气乱找了!” 那刘老四找不到孩子,本来便有这层担心,听钱掌柜这般说,心中绝望,再也忍耐不住,眼中泪水滚滚而下。他身后一名拿棍棒的汉子却道:“老钱,做人还是要积点口德,不要这么无端去咒这几个可怜的娃儿,小心遭报应。现在不只刘老四家丢了娃,我家隔壁老王家的丫头也不见了。那丫头一向乖得很,从不到处乱跑,如今也一天一夜没了踪影,总不能也是被狼叨走了。我看这三个孩子八成是被人拐跑了。” 钱掌柜脸上怒气更增,转出柜台,大骂道:“我不积口德,总比你来坏人生意缺德要强得多!我这里没什么可疑的外人,也没见有谁带了什么孩子!你们快滚到别处去寻那几个小杂种,莫要在这里碍我的眼!” 他一边说,一边伸出双臂,做势要朝众人身上推去,距众人还有丈余,忽地脚下一绊,“啊呀”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他这一下摔得甚重,在地上挣扎半晌,勉力站起,只觉满口腥咸,伸手一抹,手上尽是鲜血。 众人见这钱掌柜鼻血长流,连嘴唇也磕破了,都是一怔,那执棍棒的汉子冷哼一声,说道:“告诉你要积点口德吧,你看,报应来了吧?” 那掌柜被摔得嘴唇发木,听了这汉子的讥讽之言,心中怒极,想要破口大骂,一时却说不出话来。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忽然绊倒,回头看时,只见地板平整光滑,并无绊脚之物。他心中糊涂,转念想起那执棍棒汉子所说的报应之语,忽地生出一丝惧意,当下不敢多言,伸手捂住口鼻,转身向后厅行去,要寻热水毛巾擦洗脸上的血迹。 莫瑶看着钱掌柜离去的背影,微微一笑,回头捧起酒杯,对叶澜道:“报大哥,我敬你一杯!” 叶澜哈哈一笑,举杯一饮而尽。苏婉听莫瑶称叶澜为“报大哥”,不知此言何意,轻咦一声,问道:“师姐,你怎地称公子为包大哥?公子明明姓叶啊。” 莫瑶 放下酒杯,微笑不答。叶澜朝苏婉一拱手,说道:“苏姑娘误会了,此报非彼包,小生姓报名应字绊脚,人送外号放血天王,还请苏姑娘不要叫错了。”更新最快电脑端:/ 苏婉听叶澜如此说,才知他气不过那钱掌柜口出恶言,咒失踪的三个孩子丧生狼吻,害那刘老四伤心痛哭,因此出手惩戒,重重地摔了他一跤。他修为高深,手足不动,气劲已隔空而发,想是自己修为与他相差太远,无法察觉。而师姐与叶公子功力相差不多,因此看出是她出手。 其实她这猜想只对了一半,叶澜暗运这若有若无一丝气劲,便是莫瑶也没有发觉,只是这掌柜摔得稀奇,定是有人便了绊子,出手地既然不是莫瑶自己,那当然便是叶澜了。那掌柜言语失德,莫瑶本也想绊他一跤,只是出手稍慢,被叶澜抢了先机。说来也是这钱掌柜运气,由叶澜出手教训,只是磕破了口鼻而已,若是由莫瑶出手,他两颗门牙便保不住了。 那刘老四见钱掌柜离去,便叹一口气,伸袖在脸上胡乱一抹,转身对众人道:“走吧,咱们再到别处找找。” 莫瑶关心几个孩子的安危,闪身来到厅门口,阻住众人去路,问刘老四道:“这位刘大哥,你两个孩子是如何走丢的,能跟我说一说么?” 众人见这相貌平平的女子原本在桌旁坐着喝酒,也不见她起身迈步,只一眨眼间便已来到门前,便如是变戏法一般。众汉子都是普通乡民,无甚见识,见到莫瑶身法快如鬼魅,脸上都现出惧意,那执棍棒的汉子胆子略大,咽口唾沫,颤声问道:“这位……,这位姑娘,莫非是有大本事的武林人物?” 莫瑶也懒得隐瞒身份,略一点头,挥手祭出长剑,淡淡地道:“倒是会几手粗浅的剑法道术,诸位寻不见孩子,若是不嫌弃,小女子和两位同伴愿略效微劳。” 众人见莫瑶挥手之间手中便多了一柄三尺长剑,又听她说会道法,不由人人都瞪大了眼睛。这些人都是普通乡民,生平从未见过修士,但世间有这等能飞天循地的神仙人物自是人人熟知。那刘老四不见了儿女,正愁得六神无主,此时忽而遇到神仙,立时便如抓到了救命稻草,当下双膝一颤,扑通跪倒,以头抢地,连声道:“女神仙!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莫瑶听他语带哭腔,忍不住鼻中一酸,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屋中地板甚是坚硬,刘老四全力磕头,只磕得数下,额头便已撞红,他却犹如不觉,仍是不住叩首。莫瑶一时失神,未能及时阻止,等她回过神来,刘老四额上已然皮破血流,鲜血顺流而下,挂在眼角,被泪水一冲,满面尽是血泪。 莫瑶心中大恸,急忙将刘老四扶起,涩声道:“刘四哥不要心急,你一双儿女是在何处走丢的,能带我们去看一看么?”

第一节 千里寻尘 刘老四听眼前这女神仙要去帮自己找孩子,忙伸袖擦去脸上血泪,说道:“小的以砍柴打猎过活,前天在离家不远处山坡上砍柴,带着我两个娃儿一起玩耍,那山坡离咱们这镇子很近,山中野兽怕人,一向不敢在这里乱闯,小的平日里要打猎还要往深山里走上半日才能寻到野兽踪迹。我家娃儿的娘在梁大户家里帮工,我在山坡上砍柴时一向让我两个娃儿在一旁玩耍,从来没出过什么岔子。谁知……,谁知前天我不过埋头砍两下柴的工夫,只听得我闺女一声惊呼,抬头看时,便已不见了我两个娃儿,这……,这事情当真叫人猜想不透,便是虎狼一类猛兽,要将孩子叨去也不能如此快法……”m.33s. 叶澜和苏婉早已来到莫瑶身旁,此时听刘老四说完,三人彼此对望一眼,心中都闪过一个念头:“光天化日之下,能在一瞬之间将两个孩子无声无息地掳走,定是修士无疑!” 刘老四一边说话一边向外行去,众人尾随其后,一起出了客栈。叶澜刚好与那执棍棒的汉子并肩出门,想起他刚才的话,便问他道:“这位兄台,你方才说你家隔壁老王家的女儿也走丢了,却又是怎么回事?” 那汉子摇头道:“哪里是走丢的老王在市集上卖布,他婆娘当时在屋中做饭,要给他当家的送饭去,她洗菜时还明明看着院门紧闭,女儿在院中玩耍,等到她做好饭菜装进提篮,想要带着女儿去给丈夫送饭时,却怎么也寻不到女儿了。那院门明明一直上着门闩,这小女儿却是如何不见的?难不成是她忽然生了翅膀不成?” 莫瑶与叶澜听到此处,又同时朝对方瞧了一眼,接着同时点了点头,叶澜暗道:“果然是修士做的手脚,却不知这人掳这许多孩子去做什么……”他想起驭煞门众人的种种残忍行径,忍不住心头发寒,很是担心那几个孩子的安危,当下上前两步,在刘老四肩头一拍,问道:“你说的那山坡在何处,指给我看。” 刘老四伸出手臂,向东一指,说道:“就是那一面树木最多的山坡,我两个娃儿就是在半山腰不见的。” 叶澜朝那山坡瞧了一眼,回头对众人道:“掳走孩子们的恶人本事不小,你们不会仙家法术,人多也不济事,不如各自回家看紧自己的孩子,别叫恶人再掳了去。”说罢伸左手抓住刘老四的左臂,右手在他腰间一托,转头对莫瑶道:“走吧。”说罢闪身不见。 众人见三名少年人与刘老四转眼便不见了踪影,虽知三人是修真的神仙,却也不禁咋舌,那执棍棒的汉子咽口唾沫,说道:“咱们能遇到三位神仙,也是造化,有三位神仙出手,刘老四和老王的孩子定然能平……,那个平安,平安回家……” 众人听他将“平安回家”四字说得断断续续,显然心中与自己一般也是全无把握,各人均想:“有三位神仙出手,终究是多了几 分指望。刚才那男神仙让咱们回家看好自己的孩子,这事儿却当真要紧之极,半点也耽误不得。”各人怀着这个心事,当下再也顾不得其它,都匆匆朝自己家中奔去。 刘老四被叶澜托住身形,只觉疾风扑面,眼前景致飞速变幻,还未回过神来,便觉草木之气扑鼻,竟然已来到了山坡之上。他心中糊涂,尚未明白发生了何处,便听叶澜问道:“是这里么?” 刘老四定一定神,左右一望,沿山坡向下走了二十余丈,指着一处草丛道:“就是这里!两个娃儿当时就在这片草丛上玩耍,然后刷地一下子就不见了!” 叶澜和莫瑶并肩走到草丛之旁,低头看时,只见那地上野草或倒伏在地,或寸寸断折,还有许多被连根拔起,乱得不成模样。莫瑶见状,眉头一皱,问道:“这草丛怎被翻得如此凌乱,哪里还能看出什么线索?刘四哥,你的孩子被人掳走之时,这草丛便被弄成这幅模样了么?” 刘老四叹息一声,低声道:“当时我两个娃儿坐在这里玩耍,只将这一小片草弄平整方便坐下而已,并没将草丛弄乱。等我听到女儿尖叫,回头不见了孩子,一时心急就没多想,只拼了命地在草丛里翻找,这才把草丛弄乱了。哎,想想我真是糊涂,这么大两个娃子,又不是同我玩躲猫猫,怎能在这一小片浅草里藏住身形?我在这草丛里乱翻乱找又能有什么用处?” 叶澜围着这一片杂乱草丛来回转了数圈,仔细端详,盼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瞧了半天,却是全无线索。莫瑶以手抚额,眉头紧皱,显然也是摸不到半点头绪。苏婉见了叶、莫两人一筹莫展的模样,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她一边思索,一边抓起几根断草,随手放在鼻端嗅了几嗅。莫瑶见状,苦笑道:“婉儿,闻出什么味道没?我倒不知道你还有这手辨味寻人的本事,可是跟小白学的么?” 小白是天虚峰上养的一只紫睛灵孤,寿元已愈千载,以人族境界而论,这灵孤可算金丹境高手,只因它生得小巧可爱,天虚峰上众人又皆是女子,喜欢这等长相可爱的灵兽,因此众女不分境界高低,都爱和这灵孤玩耍。这紫睛灵孤身负诸般异能,尤其嗅觉异常敏锐,只要让它闻了猎物的味道,便是相隔千里也能循味追捕。 苏婉听师姐将自己比作小狐狸,不禁脸上一红,接着脑中忽地灵光一闪,转头问叶澜道:“叶大哥,你不是说望月犀以月为神,常年昼伏夜出,因此眼力都不太好,皆是以嗅觉辨别万物,不知……” 叶澜不等她说完,便双掌用力一拍,大声道:“哎呀,我真是糊涂,怎么就没想到!”说着伸手在苏婉肩头轻轻一拍,赞道:“婉儿,还是你脑子灵光,可比你师姐和我这个笨蛋强多了!” 苏婉脸一红,抿嘴笑了一笑,并不接话,一旁莫瑶却怒道:“你才是笨蛋!” 叶澜笑道:“我本来就说自己是笨蛋啊,又没说你是……”他不等莫瑶再说,从怀中摸出一只短哨,放在唇边轻轻吹了两下,那哨子经他一吹,却未发出一丝声响,刘老四见状,心中大是疑惑,不知这男神仙在搞什么鬼,正不解间,忽觉头顶一黯,风声呼啸之中,似有一座大山从天而落。 刘老四一惊,低头看时,只见身前已站了一头异兽,这异兽似牛而非牛,比寻常黄牛还矮了几分,但论身板敦实,便是两头黄牛也及不上它。 刘老四见这怪兽白皮紫角,背生金纹,四条短腿之下居然还有片片云气缭绕。他一个以砍柴打猎为生的寻常乡民何时见过这等灵兽?见这怪兽朝自己瞥了一眼,两个鼻孔中啵的一声喷出两团白气,他只觉脚下一软,啊呀一声坐倒在地。 叶澜上前两步,扶起刘老四,安慰道:“别怕,这是灵兽望月犀,是我们婉儿姑娘的坐骑。这灵兽鼻子十分灵敏,你身上可带着你两个孩子什么物事,拿出来让这望月犀闻上一闻,咱们便可让这望月犀循着味道去找你的两个孩子。” 刘老四听叶澜说这怪兽能找到自己的孩子,立时便忘了害怕,伸手入怀,摸出一个木刻玩偶,递给叶澜道:“这个小木偶是我在前几天刚给孩子买的,两个娃儿都喜欢得不得了,时时拿着玩耍,前天两个娃儿不见时,这木偶便被丢在了草丛中,我寻到后便一直揣在怀里,也不知两个娃儿的味道有没有被我身上的臭味儿盖住,还能不能让这……,这大牛闻出孩子的味儿来。” 叶澜接过木偶,放在那望月犀鼻端,同时低下头去,附在那犀牛耳边,嘴唇微动,似在与这犀牛说话。莫瑶看在眼里,轻笑道:“还好你有家传的通灵合气术,会禽兽言语,让这望月犀帮忙找人倒是方便。”(、域名(请记住_三<> 叶澜直起身来,皱眉道:“什么叫通禽兽言语?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我又不是禽兽。” “你说不是就不是?我看你像。” 叶澜苦笑一声,又低头朝那犀牛嘀咕一阵,却见那望月犀低鸣几声,将一颗大脑袋左右摇了两摇,鼻子又喷出两团白气。 叶澜听了这望月犀几声低鸣,脸上忽地现出尴尬神色,莫瑶见他面色有异,问道:“怎么?这大牛闻不出孩子的味道么?” 叶澜满脸无奈,轻轻摇了摇头,说道:“那倒不是,只是这家伙说它接的这单活儿只是让婉儿骑乘,若要让它帮忙干别的,得……,得另加钱……”更新最快电脑端:/ 莫瑶和苏婉听罢,脸上也都露出古怪神色,两人苦忍半晌,终于扑哧一声,同时大笑出声,莫瑶笑了一会儿,直起腰来,在那望月犀背上重重拍击两下,说道:“你这家伙倒会趁火打劫,给人当脚力实在可惜,应该出来占个山头,干些没本钱的买卖才不屈才。”

第二节 蛇蝎血炼摧肝胆 这望月犀已达金丹境界,虽不能口吐人言,却能听懂人类言语。它听莫瑶说它趁火打劫,也不在意,只是又喷出两团白气,打个响鼻,意示轻蔑。 叶澜急着寻找孩子,如何会在意区区钱财,便伸手入怀,摸出乾坤袋,问道:“要多少钱?你说个数吧。” 那望月犀低鸣几声,两只小眼直直盯着叶澜,不再出声。莫瑶虽听不懂这犀牛说些什么,却也知道它已报了数目,便问叶澜道:“这贪心家伙要多少钱才肯帮忙?” 叶澜脸上露出即无奈又好笑的神色,摇头道:“它说……,它说本来当要十枚晶币,但若咱们不将此事告知商会,那只给六枚便够了……” 他这话一出口,莫瑶和苏婉同时怔住,过了好一会儿,莫瑶才喃喃道:“这家伙不单是趁火打劫的高手,居然还是个藏私房钱的行家……,我一路上都叫它做大笨牛,看来是全然叫错了,这家伙岂止不笨,简直是聪明过了头……”说着转头朝苏婉看了一眼,接着道:“婉儿一直骑在这家伙背上,着实叫人不放心,别咱们一个不注意让这家伙把婉儿拐走卖了……” 叶澜从乾坤袋中抓出六枚晶币,随手抛出,说道:“给你!” 那犀牛甚喜,张口一吸,将六枚闪着晶光的钱币一口吞入腹中。它收了钱,不等叶澜吩咐,便探头到叶澜手边,在那木偶上用力嗅了几嗅。又行到那一丛乱草之上,左右嗅嗅,接着飘身来到半空,仰天深吸了几口气,而后低下一颗大脑袋,看着叶澜,口中发了呜呜怪响,听语气便似在于叶澜商量什么一般。 叶澜听它说完,略一点头,转头向苏婉看了一眼,皱眉道:“这大牛说它驮着你无法安心追捕,将两个孩子掳去的妖人修为似乎甚高,咱们若带你同去,不免多出几分凶险,倒不如留你在此地等候为妙。” 其实这望月犀说得是带着这个小丫头只会碍手碍脚,倒不如撇下她才好施展手脚。叶澜怕直说引得苏婉伤心,因此便将这望月犀的话略微润色了一下。m.33s. 苏婉听叶澜转述这望月犀之言,脸上却无失望神色,她自知修为低过叶、莫两人甚多,自己若一同前往,非但无法帮忙救人,说不定还会成两人累赘。如今事情紧急,多耽误一刻被妖人掳走的孩子们便少了几分活命的指望,便是这望月犀不如此说,苏婉也会自愿留下,是以她只是朝莫瑶点了点头,轻声道:“师姐自去和叶大哥救人,不必担心婉儿,我便在方才咱们吃饭的客栈中等着,静候公子和师姐成功救孩子们回来。”(、域名(请记住_三<> 当初莫瑶肯让叶澜跟着自己师姐妹二人,便是念着叶澜可在自己降妖除魔时照顾苏婉,但此行非只为除恶,更要救下被妖人掳去的孩子,莫瑶不知敌人根底,心想若是对手势大,自己与叶澜相救孩子之余再分心照顾苏婉未免多增凶险,倒 不如让她留在镇上等候,当下朝苏婉微一点头,说道:“如此也好,你且在客栈中安心等着,我和叶公子救出孩子,立时便赶回来。若是……”她说到此处,略一犹豫,垂下眼帘道:“若是我们三日后还未回来,你便自己回太虚山去吧。” 苏婉听了此语,脸上却无异色,只淡淡道:“以师姐的手段,又有叶公子这等元婴境的大高手相助,谅几个在这偏远小镇上作孽的小贼能有几分能耐?师姐不必说这等丧气话来吓唬婉儿,我哪儿也不去,便一直在这里等师姐和公子回来。” 莫瑶点一点头,更不多话,腾身而起,落到空中那望月犀背上,顺势盘膝坐下,在那犀牛背上轻轻一拍,说道:“走吧。” 灵兽天赋异禀,飞行之速比之同境界修士往往快出数倍,其中尤以火羽鹤脚程最快,因此便被天下各大门派驯养成送信灵兽。望月犀并不以飞行迅捷见长,但以脚力而论,仍是远远超过天下任何金丹境修士。莫瑶修为虽高,脚力却仍比不过这头犀牛,便乐得骑在这犀牛背上,也好与叶澜全力赶路,好快些找到被妖人掳去的孩子。 那望月犀也不高飞,四蹄凌虚缓缓迈动,身子却如流光一般一闪而逝。刘老四只觉眼前一花,已不见了怪兽与那一对男女神仙,他虽在惶急之际,却仍是惊奇得合不拢嘴。 那望月犀只在高于山峰数丈之处飞行,时不时寻一处山头落下嗅上一阵,而后再行前飞。叶澜紧随在那犀牛身侧,只弹指之间已向深山中飞出六百余里。叶澜见已行出如此之远,心中焦急,便想以通灵合气术问那望月犀几句,还未开口,忽听那犀牛低鸣一声,一头冲到了一座矮峰之侧的山洞之旁。莫瑶见状,闪身下了牛背,与叶澜对视一眼,接着两人同时祭出法宝护在身前,缓步向洞内走去。 此时大日西斜,尚未落山,那山洞并无曲折幽深之处,洞中十分光亮,两人只行得几丈,搭眼便看到地上躺着两个孩子,一童仰天,一童伏地,皆是一动不动。两人见状,心都是往下一沉,同时上前将地上孩子伏起。叶澜抱起左方那伏地女童,只觉触手冰凉,轻轻将她翻过身来,只见她双眼紧闭,脸色如常,除了面上隐隐透着一层紫黑之气,此外一无异状,便如是睡着了一般,只是鼻间早已没有半点气息。 叶澜瞧着那女童满是稚气的面容,只觉鼻中一酸,险些便要掉下泪来。他不知这孩子是被人以何种手法害死,低头见那孩子胸口衣衫处破了小指头大的一个小孔,怀疑致命伤口便在此处,但那小孔四周的衣服上却无半点血迹。他心中疑惑,想要解开这女童衣衫查看,却又心有不忍。转头看莫瑶时,只见她脸上铁青,伸手揭开怀中女童衣衫,细细看了几眼,接着将女童的尸身轻轻放下,转头看着叶澜,叹道:“这两个孩子都是被魔门的心血练魂之法害 死,这邪法以小儿心头血为引祭炼法宝,温养真元,最是恶毒不过。这两个孩子心头血液尽被妖人以法术吸去,因此衣衫上才没留下半点血迹。” 叶澜伸出手去,轻轻点在那女童胸前伤口处,喃喃道:“心血练魂,心血练魂……,阿瑶,我真的不明白,难道练功就那么要紧么?世上怎会有人为了练什么区区狗屁功法,而对这等无辜的孩童下手?” 莫瑶冷哼一声道:“妖魔一流,残忍狠毒,哪里还能当人来看待?在他们眼中,我人族生灵不过是供他们练功取乐的两脚羊,要杀便杀,要剐便剐,又哪里管什么孩子不孩子?” 叶澜略一沉默,缓缓脱下身上长袍,轻轻盖在那女童身上,低声道:“小妹妹,你黄泉路上走慢些,害死你的妖人,不管是谁,不管有多少人,哥哥都会你报仇雪恨,将这些恶人杀得干干净净!” 他跪在地上,拉着那女童的小手,久久无言,忽听莫瑶叹道:“叶大哥,咱们还是快些动身吧,若再耽搁,只怕这望月犀会失了那伙妖人的踪迹……” 叶澜心想不错,站起身来,方要转身出洞,忽又停住身形,问莫瑶道:“咱们走了,这两个孩子怎么办?” 莫瑶伸手入怀,从乾坤袋中摸出一张灵符,而后掐个法诀,念动咒语,将那灵符抛在空中。那灵符微一颤动,化为一道光幕,罩在了两个女童的尸身之上,便如是一顶帐篷,将两个孩子稳稳护住。只听她柔声道:“有我太虚灵符守护,便是寻常妖兽来此也无法破解。咱们速速前去,那小镇上一共不见了三名孩童,此处只有两个女童的尸身,却不见刘老四儿子的尸身。咱们赶紧追上前去,说不定还能救下那孩子的性命。等咱们成功救人之后,再回到此处,将这两个可怜的孩子带回小镇不迟。” 叶澜心想不错,转头问那望月犀道:“到底是什么人害了这两个孩子,你可闻出来了么?” 那望月犀低头用力嗅了几嗅,呜呜地道:“这洞中有三个成年男子留下的味道,以气息来言,当是魔门修士。” 叶澜点一点,闪身出洞,回头对那望月犀道:“速速带路,待我找到这三个妖人,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断!” 那犀牛行出洞来,不待莫瑶跃到他背上,抬起脑袋看着叶澜,说道:“从这三人留下的气息分辨,这三人的修为着实不低,咱们事先说好,我收你这六枚晶币只帮你们找人,却不会帮你们打架,到时候你二人若不是他们的对手,我可不会出手帮忙。” 莫瑶不知这犀牛说些什么,转头去问叶澜,叶澜如实说了,莫瑶身子一晃,飘身跃到犀牛背上,拍着它的脑袋怒道:“你这大牛忒也奸滑,只知道要钱,见到这等残害孩童的恶事,居然仍无动于衷,浑没半点慈悲心肠!”

第三节 聚烟云望月追风 那望月犀知道莫瑶听不懂它说话,便扭头对叶澜哼道:“这小婆娘蠢得厉害,居然不明白物伤其类的道理,被害死的是你们人族的两个娃娃,又不是两头小望月犀,你们二人见了自是伤心,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这个叫莫瑶的丫头人又不聪明,身板又纤细得像根树苗,便是我平生见过最丑的望月犀长得也要比她好看十倍,实在不知道你小子看上她哪一点,整天看着她眼珠子也快要瞪了出来……” 莫瑶听这望月犀呜呜啊啊地说个没完,偏自己却一句也听不懂,想来这家伙不会说什么好话,当下朝叶澜瞧了一眼,盼他解说,叶澜如何敢将这犀牛的话转述给莫瑶?摇头道:“这家伙只是说无论如何也不会出手帮忙,倒也没说别的……” 莫瑶眉头一皱,显是不信,却苦于不会通灵合气术,实在听不懂这犀牛的言语,那犀牛听叶澜如此说,抬头道:“其实,也不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帮忙……” “那你要怎么才肯出手?” “得加钱……” 叶澜苦笑一声,满脸无奈地住怀中一摸,满满抓了一把晶币,也不数数目,随手抛进那望月犀口中,又顺手在它小耳朵上一揪,连声道:“快走快走,莫要让那三个恶徒逃了!”莫瑶见这望月犀又来要钱,伸手在它脑袋上一拍,怒道:“你这滑头,又来趁机讹诈钱财!” 那望月犀鼻中白气一喷,呜呜地道:“你叫这臭丫头嘴里放干净些,别什么滑头笨牛的乱叫,老子是有名字的。” “你叫什么名字?” “二蛋。” 叶澜心觉有趣,忍不住笑着对莫瑶说了,莫瑶也不禁莞尔,问道:“你叫二蛋,在家中是排行老二么?” 她见二蛋点头,又道:“如此说来,你还有个叫大蛋的哥哥喽?” 二蛋猛一摇头,说道:“我是一个哥哥,不过它却不叫大蛋,而是叫三狗子。” 叶澜听了,放声大笑,将这话对莫瑶说了,莫瑶疑道:“你叫二蛋,怎地你大哥不叫大蛋,却叫三狗子?” 二蛋白眼一翻,不屑道:“俺们生下来不过脑袋大一头小牛崽儿,又不会说话,要取什么名字,还不全凭娘老子做主?我怎知道他们给为什么给咱兄弟俩取这等名字?再说了,是谁说二蛋的哥哥必须叫大蛋不能叫三狗子?你这丫头这一问未免太笨。” 叶澜一笑,觉得二蛋此言却也有理,便如实给莫瑶说了,莫瑶也笑着点头道:“这话倒也有理,不过,你父母给你兄弟如此取名,却也算得上特立独行之人……,不对,之牛了!” 二蛋又得一大笔横财,心中欢喜,便也懒得理会莫瑶的调侃,只听它呜呜地道:“既然叶公子舍得花钱,那你就瞧好吧,今天就让你见识一下我二蛋真正的手段。”它深吸一口气,紫角上忽地蕴出浓浓一团紫气,化成一团紫球,离开紫角,飘在空中,有如一枚弹子一般向前疾冲而去。 二蛋驮起莫瑶,跟在紫球之后,回头道:“跟紧了!”,接着全力前飞。 叶澜展开身法,与二蛋齐头并进,转头朝莫瑶一笑,无奈道:“瞧不出这家伙倒真是个深藏不露的主,只等收了钱才肯拿出真本事,这二蛋虽也是金丹境,但以功力而论,怕是要强过天下九成九的金丹境修士,阿瑶,我看它若与你动手,虽说斗不过你,但你若想伤它怕也极难办到。” 莫瑶笑道:“这望月犀飞行之速快过我数倍,若一味逃走,我便连它的影子也追不上,又哪里谈得上伤它杀它?其实以战力而论,同境界灵兽一向强过修士甚多,这差距境界越高便越明显,当年在龙鳞岛上,我一众太虚同门恶斗一群逍遥境界以下的望月犀尚能勉强支持,但若是一群金丹境的望月犀与同境界的修士拼斗,则人族修士定然没有半点逃命的指望。我自忖与二蛋动手,至多有五成胜算,你说它斗不过我,却是高看我了呢。”m.33s. 二蛋自和三人同行,三人并未遇到什么了不起的敌人,因此二蛋虽见过莫瑶与人动手,却也瞧不出她修为的深浅,只是从三人的言谈之中知道她是金丹境第四层的修为,这二蛋修为已至金丹绝顶,去年商会遇敌来袭,它曾与一名元婴境第一层的敌人斗了个旗鼓相当,此时听莫瑶自言有五分胜算,不禁冷笑道:“这丫头好大的口气,区区凝心境的修为,居然也敢说什么五成胜算。叶大财主,不是我夸口,元婴境以下修士,来一个我杀一个,来两个我杀一双,若是来上七个,我便能一气杀它三对半,少杀一个,便算二蛋没本事!哼哼,五成胜算?若真动起手来,老子能把你这小相好的一蹄子踩成五瓣儿!” 莫瑶听二蛋呜呜啊啊的唠叨个没完,不禁皱眉问道:“它叽哩咕噜的又在说些什么?” 叶澜道:“它说它本事倒也马马虎虎,绝不会拖咱们后腿,既然收了钱,定然会尽力帮咱们打架,咱们此行的胜算可说是又多了几成。” “我听它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怎么你转述过来只这短短几句话?” “望月犀的言语词不达意,而且这二蛋还有些口吃,说起话来自然不太利索……” 二蛋大怒:“谁口吃了!有种你把我的话原封不动地说与这丫头听,我倒也看看她怎地对上我就有五分胜算了!” 莫瑶听出二蛋叫声中的怒意,问道:“它这次又说了些什么?” 叶澜一笑,说道:“它说公……,公子……,放,啊,放心,我一定尽……,尽那个,尽力,只盼,盼事后公……,公子再,再多给些赏……,赏,赏,那个……” “赏钱!”莫瑶听叶澜学得实在费力,便忍不住把赏钱二字替他说了出来。 二蛋见叶澜如此赖皮,不禁大感无奈,但听他言中之意,明明白白地是在说事后还会有赏,便也就息了火气,哼道:“你这家伙太过滑头,当着面便扯这等谎话,也不怕露馅儿。” 叶澜抿了抿嘴,以望月犀的言语答道:“除非你修为达到混沌境界,能通万物灵识,自己和阿瑶说我才会露馅,要不然,别说我把你编排成口吃,就算说你是哑巴,你也没法拆穿我啊。” “无耻啊,无耻!” “彼此啊,彼此!” 莫瑶听叶澜忽地也呜呜啊啊地口吐兽语,不解道:“这家伙不是能听懂人话吗?怎地你又说起它的言语来?它又说了些什么?” “它说,我,我,我……” “好了,好了,别再学它说话了,本来就不是多聪明,再把自己学成一个口齿不清的大笨牛,很长脸面么?” 叶澜哈哈两声,脸上尽是促狭神色,二蛋一心只想再得赏钱,便也懒得和叶澜计较,只是怒哼一声,从鼻中喷出两团白气,示意不屑,接着脚下生云,身如流星赶月,紧紧跟在那紫球之后。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两人一牛跟着那紫球向东北方一气飞出两万余里,忽见那紫球一个转折,向下一冲,停在一座山峰之上就此不动。叶澜随二蛋落在峰顶,问它道:“怎地不走了?” 二蛋脑袋一摇,那紫球一个闪烁,又钻回到它头顶紫角之上消失无踪。只听它轻哼一声,说道:“已经找到了,还走什么?” 莫瑶从二蛋背上飘下,举目向山下一张,果见峰下有一片谷地,有三个汉子正围着一堆篝火烧烤野味,火堆之旁侧躺着一个孩童,因背向这处山峰,瞧不见面容,只看到他背部微微抽动,似在哭泣。 叶澜见这刘老四的儿子还活着,不禁松了一口气,伸手在二蛋背上轻轻一拍,低声道:“二蛋你的鼻子可真灵,相隔万里,居然也能仅凭味道便一路找到这三个恶人。” 二蛋白眼一翻,不屑道:“老子鼻子虽然好使,但这三个家伙身上的味道便再大上千百倍,我也没法凭他们在空中留下的味道找到他们。你明明看到我施展了万里追魂的神通,居然还以为我是靠鼻子找到这三人,当真是蠢得可以。”m.33s. 叶澜自瞧见那刘老四的孩子,心中便一直盘算着救人之策,对二蛋的饥讽并不放在心上,他思索半晌,转头问莫瑶道:“阿瑶,你能瞧出这三个家伙修为的深浅么?” 莫瑶祭出长剑,摇头道:“连你都瞧不出他们的修为,那我自然更加瞧不出来了。” 叶澜也祭出玄冰离火扇,挠头笑道:“说得也是,我糊涂了,那依你看咱们应该怎么办?” 莫瑶眼珠一转,轻声道:“魔族虽然生性残忍,但这等强掳孩童练功的行径,量来元婴境以上魔修也不屑去做。只要对方不是元婴境高手,量来也斗不过我手中长剑,怕只怕他们以孩子为质,那便有些麻烦……”说到此处,微一皱眉,续道:“不如这样,咱们三个之中,以你身法最快,你先直冲下去护住那孩子,我和二蛋再猛冲而下缠住三人,让他们来不及抢孩子为质!”

第四节 心素魔根浅 叶澜听了莫瑶吩咐,点一点头,乌木扇一引,正欲当先冲下,忽见篝火旁那乌衣汉子挥掌扑灭篝火,说一声:“熟了。”伸手从那烤熟的野羊上撕下一条前腿,在鼻间一嗅,却不张口去咬,而是上前两步,来到那孩童身旁,将手中羊腿在他面前晃了两晃,说道:“小家伙,你哭累了没有?这羊腿香得很,不如你先吃点东西,等养好了力气再哭不迟。”m.33s. 那孩童转过身来,看着乌衣汉子手中羊腿,猛吞了两口馋涎,接着摇头泣道:“你们是坏人,我不吃你们的东西,我要找爸爸,我要找妈妈!你们……,你们把我姐姐和春儿姐姐怎么样了?” 那乌衣人一笑,张口咬下一大块羊腿肉,一边大声咀嚼,一边含含糊糊地道:“真好吃,你要不吃,一会这一只羊便会被我们三个吃光了。” 那小男孩又吞一口馋涎,却仍倔强道:“你是坏人,我不吃你的东西!” 那乌衣人颇感无奈,却也并不真的生气,转身回到同伴身旁,他那两名同伴一穿白衣,一着蓝袍,两人见这乌衣人无功而返,脸上都有兴灾乐祸之意,那白衣人咽下口中羊肉,仰头喝了一大口酒,放下酒坛笑道:“萧兄弟,你万里迢迢地带着这小崽子,忒也累赘,我那心罗煞血幡只差七名孩童心血便可大成,不如我替你省些力气,把这小娃娃吃了吧!” 那姓萧的乌衣人放下手中羊腿,正色道:“郑师弟,你这话可就不对了,这三个孩子咱们一起掠来,说好的一人一个,那两名女童你和郭师兄都已用来练功了,这时又如何要来抢我的。” 那姓郑的白衣人道:“大家一同出力,有好处平分,本来谁也不会来抢你的,但你抓了这娃娃不用来练功,却一路带在身旁,还喂水喂饭,伺候祖宗也似,偏生这小家伙还不住哭哭啼啼,搅得老子好不心烦。” 那姓萧的汉子道:“这小娃娃耳聪目明,心智活泼,是个难得的人才,你两位现下都已有了传人,可萧某却尚未收徒,遇到这等良材,自然起了收徒之心,却又怎会拿他来练功?山外村落小镇之中普通孩童数不胜数,多如山中鼠兔,我想练功,随时去捉一个回来便是,如何能用这娃娃的心血来练功,那岂不太过暴殄天物了么?” 那郑师弟冷哼一声,抬头又喝一口酒,却不说话,一旁那郭师兄却道:“萧师弟,咱们这心血练魂之术每十年才能使用一次,若是随时都能使用,那咱们只须随手抓来一群孩子便是,如何还会花费数百年的时间来祭炼魔宝?郑师弟刚刚用那女童的心血祭炼过他那心罗煞血幡,十年之内再也不能施展此术,他说要用这小娃娃练功,只是嫌他吵闹,同你说笑呢,你又如何当起真来了?”更新最快电脑端:/ 那萧姓汉子一笑,从怀中摸出一坛酒,拍开泥封,仰头喝了一口,回头朝那低泣的小童看了一眼,咽下酒水,轻轻叹了口气。那郑师弟看在眼里,摇头笑 道:“萧师兄,不是我说你,你要收徒,收什么人不好,怎地偏偏看上了这小崽子?他资质虽然不差,却也算不是举世罕有的苗子,这小家伙是咱们强行掳来,又亲眼见咱们杀了他的亲姐姐,如何还会甘心拜入本门?你这般耐着性子哄他,我看终究是白费力气。” 那萧姓汉子道:“这娃娃年纪尚幼,方才你们练功之时,那心血练魂之术施展时不过一瞬间之事,这小娃娃似懂非懂,只当他姐姐是睡着了,就算他现在明白真相如何,将来也不一定会记得。再说了,等他长大之后,习得本门诸般神功妙法,心中尊敬感激本门还来不及,又如何会计较这等陈年小事?” 他们三人说话声音并不甚大,但山上叶澜和莫瑶功力渊深,又都是运功凝神倾听,自然将三人的对答一字不漏露地听了去。叶澜之前本欲冲下,之前只是见那姓萧的拿羊腿走到那孩童身边,这才没有立时动手,他躲在山顶林中听三人说话,越听越是恼怒,心想:“这姓郭的家伙说练一件魔宝要数百年功夫,他们每十年便会害死一名孩子祭炼魔宝,这姓郑的那件什么心罗煞血幡只差七名孩童的心头血便可炼成,那便是说,他为了炼制这杆破幡,至少已害死了数十名孩子的性命!这……,这帮家伙当真罪该万死!”想到此处,他再也忍耐不住,眼见那萧姓汉子离那孩童最近,此刻却也背对着他,当下更不犹豫,全力运转身法,只一闪身之间便已冲下山去,来到那孩子身前,一把将他抱在怀中,同时乌木扇脱手而出,在身后布下了厚厚一道冰墙。 他此刻心中虽已怒极,但因不知这三人修为如何,又要护着怀中孩子,因此便先取了守势。二蛋天赋异禀,修为虽只是金丹境,但身法并不逊于叶澜,它收人钱财替人干活,此时见叶澜冲下,便也低鸣一声,低头猛冲而下。 谷中三名汉子只觉眼前一花,寒气袭体,都知道来了敌人,三人一惊,同时跳起身来,只见身前雪白一片,不知何时现出一道丈许高的冰墙。那萧姓汉子挂念未来的徒弟,祭出一柄火焰枪,纵身向冰墙后跃去。此时二蛋已然冲至,那郭师兄和郑师弟见一头大牛埋头冲来,都有些莫名起妙,但两人见了这望月犀身法,识得厉害,急忙举起法宝招架。 二蛋见一杆大戟和一柄黑幡同时向自己击来,却只冷哼一声,紫角一拨,将大戟格开,那郭师兄只觉经络剧震,握住大戟连退十余步方才稳住身形。此时那黑幡距二蛋鼻尖已不过半尺,二蛋却丝毫不慌,角上紫气一闪,一个海碗大的紫球疾冲而出,正砸在黑幡之上。 黑幡和紫球一碰,那黑幡发出刺啦一声轻响,居然现出数道裂纹,那郑师弟大吼一声,嘴角溢出血来,那紫球越过黑幡,继续前飞,微一闪烁便没入了那郑师弟胸膛之中。 那郑师弟见紫球入体,脸上现出惊惧无比的神色,张口欲呼,却见他口中鼻端冒出团团紫 光,接着轰隆一声巨响,紫球在他体内炸将开来,将他炸得尸骨无存。 二蛋一招杀了那郑师弟,余势不停,两只后蹄一蹬,跃在空中,两支前蹄直朝那郭师兄踏到。眼见这一下要将这姓郭的踏成肉泥,却见绿影一闪,莫瑶飘身而上,挡在那郭师兄之前,大声道:“留下活口!” 二蛋杀得兴起,这一踏又是全力施为,眼见莫瑶忽地挡在身前,匆忙间想要收住攻势,却已不及。 莫瑶见二蛋猛力踏下,势如天柱倾颓,知道这望月犀气力沉猛,不可硬拼,当下使出师传大虚无掌法,运掌成圆,在二蛋右蹄上一引,将它这一踏的力道卸向一旁。 二蛋只觉身子一偏,斜斜摔出数丈,接着只听轰隆一声,地上已被砸出丈许深一个大坑,激得碎石迸飞,声势骇人。 那姓郭的汉子本道这一下定会被这巨兽踩成肉泥,未料到竟能死里逃生,他不知莫瑶是敌是友,当下后退数丈,将大戟护在身前,同时转头向冰墙后叫道:“萧师弟,点子手段硬得很,这时候哪里还顾得上收徒这等小事,快些过来,咱师兄弟共同御敌要紧!” 他又叫两声,听不到萧师弟回话,正要跃过冰墙去看,却听一个冷冷地声音道:“不用喊了,他现在和你一同御敌怕是有些难处,若是你想与他一同去见阎王倒是容易一些。”m.33s. 那姓郭的汉子一惊,忽见一个圆球划出一道弧线,越过冰墙滚到了自己脚边。低头看时,只见那萧师弟双目圆睁,脸上满是白霜,脖子断裂处红白相间,鲜血被人以冰寒掌力冻住,结成厚厚一层血晶。 那郭姓汉子见只弹指之间自己两个同门一个身首异处,一个尸骨无存,知道自己远不是敌人对手,他咽一口唾沫,分朝站在冰墙上抱着孩子的叶澜和身前的莫瑶看了一眼,颤声道:“两位是什么来头,能否明言相告,叫我郭广泉死也做个明白鬼。” 叶澜抱着孩子飘身下了冰墙,伸手一招,那冰墙陡然消失,复化为乌木扇回到他手中。他刚要说话,却见二蛋从坑中一跃而起,大吼一声,低头朝郭广泉猛冲而去。 莫瑶方才虽以巧劲将二蛋摔出,但二蛋劲力实在太强,那一下也震得她手臂微微发麻,此时她见二蛋又是埋头疾冲,不由眉头一皱,对叶澜道:“快拦住这笨家伙,我还有话要问这姓郭的!” 叶澜微一点头,将怀中孩子往地上轻轻一放,闪身挡在二蛋之前,乌木扇横挥而出,击在二蛋紫角之上,同时大喝道:“二蛋,不可发浑!” 二蛋虽生得厚实,毕竟只是金丹境,功力本无法与叶澜相比,而乌木扇又是厉害无比的神器,这一下以硬碰硬,只听二蛋痛吼一声,被击得向后直飞出去,轰的一声砸在山石之上,直将那小山也砸蹋了半边,山石纷落,将它一个硕大的身躯整个埋在了碎石堆中。

第五节 自诩忠诚可鉴 郭广泉见叶澜一击之威竟至于斯,本来苍白的脸上变得更无一丝人色。莫瑶见二蛋被埋在山石之下,也吐了吐舌头,笑道:“哎哟,我只是叫你拦住它,谁叫你下手这么重了?可别要打伤了它才好。” 叶澜本无伤害二蛋之意,只是见它冲撞之力太过刚猛,怕自己运劲不足拦他不住,因此才多使了几分功力,没料到竟将山峰也打塌了,他担心二蛋受伤,嘴上却道:“这家伙皮糙肉厚的,经打得很,应该……,应该不会这么容易就受伤吧?” 两人说话之间,猛见那石堆一颤,接着块块碎石冲天而起,直上数十丈高,继而轰然坠落,砸得山谷鸣响。刘老四的儿子见大石当头而落,直吓得高声尖叫,可说也奇怪,石头落到头顶丈许处,便如击在了一层看不见的罩子上一般,纷纷被弹了开去。 二蛋现出身形,两条后腿一收,一屁股坐倒在地,鼻中喷着白气,愤愤地道:“老子收了钱是帮你们打架的,却不是来挨你们打的!这事儿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加钱!必须加钱!” 两人见二蛋无事,都放下心来,莫瑶上前抱起孩子,轻声道:“小娃娃,别害怕,我们是你爸爸的朋友,这就带你回家去。” 那小童脸上泪痕未干,听莫瑶此言,只是不信,扭着身子哭道:“你骗人!我爸爸哪有你们这样的朋友?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莫瑶柔声道:“我们真的是受你父亲之托来找你的,你爹爹姓刘,在家中排行第四,我没说错吧?” 那小童咦地一声,伸手在脸上胡乱一抹,抽抽噎噎地问道:“你们……,你们真的是来带我回家的?”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莫瑶点头道:“这回你相信我了吧?”她说到此处,将那小童轻轻放在地上,伸手入怀,从乾坤袋中摸出一个银丝镂花的点心匣子,而后打开盒子,从盒中取出几样精致细点塞在那小童手中,说道:“肚子饿了吧?你先吃几块儿点心,等我和这位叶叔叔问这坏人几句话,咱们便带你回家找爸爸妈妈。” 那小童握着点心,却不急于送到口中,而是朝郭广泉瞥了一眼,接着怯生生地对莫瑶道:“这……,这恶人是妖怪,厉害的紧,还会飞,田儿害怕。姑……,姑姑,你可要小心些才好。” 莫瑶将手中长剑在他眼前一晃,笑道:“你叫田儿么?这名字可真好听。田儿放心,姑姑手里有剑,不怕这恶人。” 田儿点了点头,看了郭广泉一眼,脸上惧意不减反增,急忙后退两步,躲在了叶澜身后。 莫瑶朝田儿微微一笑,接着面色一寒,转身对郭广泉道:“姓郭的,你们三个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老老实实地说了出来,姑娘或许会留你个全尸。” 这郭广泉与他两名师弟的修为都是凝心境,他亲眼见到二蛋以紫球炸死郑师弟并两人随手将二蛋摔来摔 去的手段,知道自己与这两人一兽的修为差之极远,心中早没了反抗或逃走的念头。他平生杀人无算,但临到自己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这滋味却是极不好受,本想死也要死得像条汉子,但看到脚边萧师弟那冻成一坨冰球的首级,心中实是怕得厉害,眼见莫瑶手中长剑颤动,剑尖上寒光闪闪,杀机慑人,当下只感膝弯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头道:“姑奶奶饶命!姑奶奶饶命!只要两位大侠能饶过小人性命,小的愿意为两位当牛做马!两位但有所命,小的一定为两位大侠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莫瑶劲力一吐,手中长剑脱手飞出,剑锋贴着郭广泉的左脸飞过,在他脸颊划出一道寸许长的口子,而后剑光一转,架在他后颈之上,向下轻轻一压,寒声说道:“你身属何门何派,来此地除了掳无辜孩童祭炼魔宝,还有什么别的图谋?快些给我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若有半句虚言,叫你脑袋立时搬家!” 郭广泉只觉颈间寒气凌烈,肌肤刺痛,他生怕将脖子送到剑锋之上,当下伏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口中结结巴巴地道:“不敢欺瞒仙子,小的是紫烟阁门人,平日里只在深山中修行,并不敢来凡世生事,只每十年需用孩童心血祭器之时才出山随便寻一个孩童练功,不想此番遇到两位大侠,仙子,求你念在小人修行不易,饶过小人性命,小人以西域诸大魔神王之名起誓,今后再也不敢用这心血炼魂之术了!” 叶澜不识北疆正邪门派,自然从没听到过紫烟阁之名,他见莫瑶双眉一皱,似乎也对这紫烟阁甚为陌生,便问她道:“这紫烟阁是什么来头?你以前可曾听说过这一派的名头么?” 莫瑶略一思索,点头道:“这名字我听着耳熟,太虚群山绵延数百万里,藏身其间的邪道小门小派怕是有万余之数。我太虚门多年查访,门中记录在册的太虚邪道门派便有三千余个,只是这些门派行事隐秘之极,我派多年清剿,也只除掉山中邪道门派四百余个,这紫烟阁也是我派记录在册的三千太虚邪道之一,只是一直未找到他们的巢穴。” 郭广泉听莫瑶说自己是太虚弟子,心中更是连珠价叫苦,暗道:“我命休矣!”口中却道:“原来是太虚门的上仙,小的有眼无珠,不识高人!上仙,求你饶过小人性命,只要你放我一马,我甘愿为两位引路,帮你们找到紫烟阁的山门所在!” 叶澜见莫瑶还没问这郭广泉紫烟阁的山门驻地,他便自己先开口说要引路,当下摇头笑道:“你这家伙倒真是忠心耿耿,不枉紫烟阁对你的一世栽培……”m.33s. 郭广泉苦笑道:“小的本是山外村中一小童,被紫烟阁的恶人掳去才入了魔道,小人这些年身在魔门,但心中却一直有向善之意。小人一直听闻太虚门大名,早有归顺之念,只是苦于不得门径,如今正巧遇到两位上仙,正可借两位上 仙之手灭了紫烟阁这害人无数的魔门邪派,也好为世间除一大害!” 莫瑶听他越说越是离奇,喃喃道:“如此说来,你倒是一心为民除害的好人喽?是不是我们两个还得谢谢你啊?” 郭广泉道:“小人如何敢当两位上仙一个谢字?只求仙子饶过小人性命,收小人为奴仆,小人一定鞍前马后地尽心侍奉!(、域名(请记住_三<> 莫瑶见这人如此脓包,心中便有些瞧他不起,暗想此人也无须再行威逼,便伸手一招,将长剑收归气海,问道:“你们紫烟阁山门离此地还有多远,门中实力如何,有几多高手,你且给我说上一说。” 郭广泉察觉利刃已离开自己颈项,却仍然跪着不敢起身,只是略略抬起头,赔笑道:“紫烟阁离此处已然不远,由此处再向东北方三万余里便是。紫烟阁是魔道小派,徒众并不甚多,门中高手更是稀少,除阁主以外,只左右使者和四大阁老是元婴境修为,其余六十多名普通弟子修为皆不足道,以两位上仙的神通,要剿灭紫烟阁一众宵小便如是踩死一窝蚂蚁一般!” 莫瑶听到这紫烟阁居然足有七名元婴境高手,不禁眉头一挑,与叶澜对视一眼,两人同时露出一丝苦笑,莫瑶轻哼一声,又问郭广泉道:“元婴境一境四层,总归有个高底上下,紫烟阁这七名元婴境修士都是第几层修为?” 郭广泉道:“据小人所知,左右便者和四大阁老都是元婴境第一层的修为,只阁主史云德那厮是元婴境第二层。两位上仙诛杀这等幺魔小丑,当真是易如反掌!” 莫瑶微微一笑,轻声道:“你这般急着要我俩杀上门去,怕是想让我们快些自投罗网吧?” 郭广泉本欲站起,听了莫瑶此言,立时磕头如捣蒜,颤声道:“小人不敢,小人不敢!上仙但有所问,小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敢有一丝隐瞒,两位上仙是否愿意上门剿灭妖邪,全凭两位自己做主,如何是小人所能置喙?小人对上仙一片忠心,望上仙明察!” 叶澜听他又来表忠心,不禁笑道:“你这人的忠心么,我俩已然领教过了。当真是一腔赤诚,天日可表,不带半分虚假。” 郭广泉听出叶澜语中的讥讽之意,不禁脸上一红,嗫嚅道:“小人一心各善,早有投奔正道之心,如今碰到两位上仙,正是天赐的机缘,自然对两位一片忠心,与……,与对紫烟阁当然不可相提并论。” 莫瑶见他怕得厉害,不由微微一笑,说道:“起来吧,一直这么跪着,也怪累的。” 郭广泉如遇皇恩大赦,又连着磕了三个头,大声:“多谢仙子不杀之恩!”这才缓缓站起身来。 莫瑶转头对叶澜道:“这小子倒是乖觉得很,先给我扣上一顶不杀之恩的帽子,那我若再出手杀他,便是出尔反尔之辈了。”

第六节 隐平湖 郭广泉计谋被莫瑶识破,不禁心肝儿一颤,又吓得面无人色,却不敢再行开口求饶。莫瑶回过头来,缓缓道:“你这人作恶多端,别的血债暂且不提,单单你这心血炼魂之术便不知已害死了多少无辜孩童,似你这等丧尽天良之辈,被我太虚门人遇到,若不下手除去便是大违门规之事。”郭广听她说到此处,只觉双膝一软,复又跪倒,却听莫瑶又道:“你若想活命,也不是没得商量,只消你带我们找到紫烟阁的山门所在,我便可饶过你一条性命。但若你敢耍半点花样,哼哼……” 郭广泉听她说完,不由转惧为喜,抬头笑道:“仙子这般说真是再好没有,我本来就要打算带二位去紫烟阁灭魔,如何敢耍什么花样?两位上仙,咱们这就出发?” 莫瑶微一点头,回身抱起刘田儿,刚要飘身飞起,却听叶澜道:“阿瑶,咱们真的要去挑了紫烟阁么?” 莫瑶道:“你自己打得赢七名元婴境高手?” “打不过!” “我也知道打不过。那就别耽误工夫,快点去吧。” “打不过还要去?难道去送死么?” “真是笨啊!去了就要打上门么咱们就不能只探探路么?” 叶澜挠了挠头,讪讪地道:“原来只是探路啊?倒是吓了我一跳……”更新最快电脑端:/ 两人随郭广泉回到半空,叶澜回头见二蛋半坐在地,愤愤地生着闷气,便对它喊道:“二蛋,别蹲在那儿装死了,快点儿跟上,咱们有正经事办。” 二蛋站起身来,哼哼唧唧地道:“你们两个要独闯魔窟,我只收你这几枚晶币,可不能跟着你们去送命……” 叶澜知道这厮惫懒,也不与他生气,笑着对他道:“你没听阿瑶说么,咱们只是去探探路,又不是真个打上门去,怎能说是去送命呢?” 二蛋白眼一翻,不屑道:“北疆魔道门派在你们正道打压之下,行事不得不谨慎,门派驻地一向守卫森严,你二人便处处小心都不一定不被对方发现,更何况你们还带着这么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娃娃?到时候他若渴了饿了,喊着找爸爸要妈妈,岂不便让你们露了形迹?紫烟阁的元婴境高手有七个之多,凭你小子这点能耐,若是被对方发觉,断然没有逃命之望,你们愿意去犯险是你们事儿,我岂会为了这几枚晶币便同你们前去赌命?” 莫瑶见二蛋坐在地上呜呜啊啊说个没完,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不由眉头一皱,朝叶澜看了一眼,叶澜满脸无奈,将二蛋的话原原本本地和莫瑶说了,莫瑶听罢,点了点头,落下地来,将刘田儿轻轻放下,对二蛋道:“你说得也不无道理,是我考虑不周。这样吧,我将这孩子放在此处,由你照看,我们两个前去探一探那紫烟阁的虚实,若我们明天此时还未回来,你也识得回去的路,便自己驮着这刘田儿回去,将他交托给他爹爹吧。”m.33s. 二蛋站起身来,将一颗大脑袋点了一点,说道:“叫我看孩子倒是不打紧,但这孩子如此幼小,见了老子这般雄伟体魄相貌,难道会心里害怕,如何愿意留在我身边?你们两个一走,他不免又哭又闹,老子又不会说人话,也无法哄他,若任他哭个一天半天,岂不活活将我烦死?” 叶澜听他如此说,微微一笑,俯身对刘田儿道:“叔叔姑姑要去抓坏人,不能带你同去,你便留在这里等着,叔叔和姑姑很快就回来。” 刘田儿听莫瑶要将自己留在这空无一人的山谷中,立时大感害怕,扯着莫瑶的袖子摇晃道:“姑姑别把我自己留在这里,田儿害怕!” 莫瑶伸手在他头上轻抚几下,柔声安慰道:“田儿乖,谁说姑姑要把你自己留在这里了?”说到此处,伸手朝二蛋一指,续道:“这头大牛是姑姑的坐骑,本事很大,让它留下来保护田儿好不好?” 刘田儿听了,转头向二蛋望去,只觉这怪牛身大腿短,奇丑无比,脚下还有云雾缭绕,让人见了便觉害怕,不禁向后退了一步。二蛋见状,便冲着他咧嘴一笑,盼他不要害怕,谁知它不笑还好,这一笑之下,一张口裂得血盆也似,露出口中森森利齿,耀日生光。 刘田儿见了这等可怖情状,立时尖叫一声,嗖地一声躲到了莫瑶身后。莫瑶大感无奈,转头求助地看着叶澜,盼他出言相慰。叶澜一笑,上前拍拍刘田儿头顶,轻声道:“田儿莫怕,这大牛长得虽丑……” “你才长得丑!你全家都丑!” 叶澜不去理会二蛋,仍是柔声续道:“可它脾气却好得很,你不用怕它。” 刘田儿缩在莫瑶身后,探出头向二蛋偷瞧一眼,又迅速缩回脑袋,讷讷地道:“这怪牛好吓人,我……,我怕你们一走,他就把我给吃了。” 叶澜和莫瑶听他如此说,都不禁莞尔,叶澜微一摇头,对刘田儿道:“牛向来只吃草,哪有吃人的?你不信,我让它吃草给你看。” 刘田儿点一点头,又从莫瑶身后探出头,怯怯地朝二蛋看去。二蛋冷哼一声,对叶澜怒道:“老子一向喝酒吃肉,至不济也有大白馒头,什么时候吃过草了?不吃!打死也不吃!”(、域名(请记住_三<> “吃了给钱……” 二蛋听了,一低头,张开大口,满满地啃了一嘴青草,边嚼边哼哼唧唧地道:“这草真他娘的苦!姓叶的,你逼得老子啃草吃土,这钱可不能给少了,少于十枚晶币免谈!” 叶澜哈哈一笑,转头对刘田儿道:“你看叔叔没骗你吧,这大牛只吃草,不会吃人的。” 刘田儿见二蛋大口咀嚼青草,似乎吃得甚是舒畅,便觉这牛虽然丑怪,却丑得可爱,并不叫人害怕了。于是朝叶澜点了点头,轻声道:“那田儿就在这里等着,叔叔、姑姑,你们可要快些回来带田儿回家。” 叶澜道:“一言为定,咱们 拉钩。” 刘田儿点了点头,一脸郑重的伸出小指,与叶澜的小指勾在一处,连晃三下,嗡声嗡声气地说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刘田儿得了叶澜允诺,便也放下心来,三蹦两跳的来到二蛋身前,俯身拨了一大捧最为鲜嫩的青草送到二蛋嘴边,笑嘻嘻地道:“大怪牛,给你草吃!” 二蛋白眼一翻,颇为无奈的张开口,将刘田儿手中的青草吞下,转头对叶澜可怜巴巴地道:“你们两个可要快些回来啊,要不然老子就要被这小兔崽子用这臭草给恶心死了……” 叶澜在刘田儿肩头轻拍两下,转身朝莫瑶点了点头,两人便一起又飞到空中。郭广泉一直在半空中恭恭敬敬地等着,不敢有半分妄动,这时见两人重又飞起,便当先引路,全力朝东北方飞去。 叶、莫二人并肩齐行,不紧不慢地跟在郭广泉身后,只行了一个时辰,已飞出三万余里。三人飞至一片巍峨山峰之侧,郭广泉忽地停住身形,指着山峰之后一片谷地说道:“便是这里了。” 两人朝郭广泉所指之处望去,只见那谷地十分广阔,约有百里方圆,谷地中央有一座大湖,足足占去半个山谷。湖水清澈,映着四周山峰和湛蓝苍穹,瞧来有如画卷。谷中林木成荫,鸟兽相戏,却不见一个活人。围谷山峰也是一片葱翠,不似有修真门派的洞府隐身其中的模样。 莫瑶目光在谷中停留一阵,接着与叶澜对视一眼,忽地对郭广泉怒道:“姓郭的!你好大的胆子!戏耍我们么?这谷地里连鬼影子也不见一个,哪里是什么紫烟阁驻地?” 郭广泉赔笑道:“上仙有所不知,北疆正道昌盛,在这太虚山脉之中,更是贵派一家独大,似紫烟阁这等邪道小派,若是敢明目张胆的将山门摆在显眼处,岂不早叫贵派上仙给一锅端了?” 叶澜想起自己先后两次探宝,宝藏皆是在被掏空的山腹之中,这时听郭广泉如此说,心中念头一转,问他道:“难道你们将这些山峰挖的中空了,将洞府安置在其中,以此来躲过正道的耳目?” 郭广泉摇头道:“挖空山腹以为山门,原也是邪道门派常用之法,只是紫烟阁却没用这等笨法子……” 叶、莫两人听他如此说,立时醒悟,同声说道:“紫烟阁在这片湖泊之下!” 郭广泉大拇指一伸,赞道:“两位上仙料事如神,所说半点不差!紫烟阁众魔耗费无数心血,布下大阵,在这湖泊之下设下一道穹顶,将亿万斤湖水尽数阻在穹顶之外,紫烟阁众人在穹顶下修行,与在陆上无异。此地僻处深山,本少有修士经过,便有正道弟子来此处探查,也只会看看周遭山上有无修真洞府,绝不会想到这片宁静糊泊之下居然藏着一座魔道山门。是以紫烟阁在此数百年,一直未被贵派上仙发现,这才苟延残喘至今。”

第七节 回头是岸 莫瑶瞧着平静的湖面看了一会儿,忽地皱眉对郭广泉道:“这山谷瞧来无一丝异状,我怎知你的话是真是假?” 郭广泉道:“两位上仙如若不信,到水下一看便知。” 莫瑶轻哼一声,冷冷地道:“修真门阀山门皆有阵法守护,外人贸然闯入便与送死无异,你这般急着叫我俩去送死,自以为便能脱身了对不对?” 郭广泉面色一变,颤声道:“小人不敢。仙子所料不错,紫烟阁确在此处布有阵法,却因怕过往正道修士误入阵中反而露了形迹,因此不敢将大阵布得过广。这山谷四周并无阵法守护,只湖泊周遭并水面之下才是阵法所在,是以咱们在此处已停留良久,也并未被紫烟阁诸魔察觉。小人只道以两位神通,直接硬闯而入也能破了这紫烟阁的小小阵法,两位上仙若不愿打草惊蛇,不如在此静候,阁中每日安排有巡山之人察看周遭动静,待两位上仙看到有修士出水巡山,自然便明白小人所言非虚。” 莫瑶点一点头,不再说话。三人盯着湖面等了半个时辰,莫瑶大感无聊,便随手采摘些野花软枝,十指轮转,如蝴蝶穿花,转眼之间便编出一顶精巧花环,她将花环往头上一戴,笑问叶澜道:“好看吗?” 叶澜痴痴地看了她半晌,点头道:“好看!说不出的好看!” “我是问你花环好不好看,你眼往哪儿看呢?” “哦……,好看,花环也好看的……” 郭广泉听叶澜如此说,朝莫瑶瞧了一眼,忍不住在心中暗骂道:“这臭丫头相貌平庸之极,便是放在凡人之中也说不上半点出众,亏你这小子看她如天仙也似,当真是没见过世面!” 他心中虽如此想,口中却道:“仙子天姿绝色,人比花娇,这些野花长在地上并不如何好看,如今让仙子戴在头上,让仙子无双容貌映照,却也显得娇艳欲滴起来了。” 莫瑶笑着听郭广泉说完,转头对叶澜道:“别看这小子功力不行,可论起拍马屁的本领来却算得上一流好手。他瞧着我这么一张脸居然也能夸出花儿来,这等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没有城墙厚的面皮怕是练不出来。” 叶澜听了,猛一点头,对郭广泉露出由衷敬佩的神色,向他拱手道:“佩服,佩服!” 郭广泉不明两人话中之意,听了两人讥讽之言,也知自己拍马屁拍到了马蹄上,正急得额头见汗之际,忽见远处湖边草丛微动,从中钻出两个人来。 郭广泉瞧见这两人,忙向叶、莫二人示意,向湖边那两人指了一指,却不说话,显是怕语声引起那两人的注意。 叶、莫两人见果有人从湖中出来,便都凝神朝那两人细观。只见那两人走到湖边草地上,略向四周一张,便分向山谷南北两向走去。显是要分头寻视。 两人在山谷中快速飘行一圈儿,见谷中并无异状,便都沿着山峰缓缓飘上,察看山中情形 。两人一路巡视,却只在地面和山峰树尖之上飘行,并不敢高飞,显是怕飞到空中现出身形惹人注意。莫瑶见这两名巡守在这深山之中还如此小心,便转头对郭广泉轻声道:“你小子还算老实,没有骗我们,看来这里果然便是紫烟阁的老巢。” 郭广泉苦笑一声,却不回话。莫瑶转头对叶澜微微一笑,说道:“走吧。” 郭广泉见两人果真只是来探探路,此刻见两人要走,心中不禁大为惴惴,没有立时转身跟着二人。叶澜见状,手中光华一闪,乌木扇上生出一道冰刃,悬在郭广泉后心之上,只听他淡淡地道:“你若想跑,不妨试上一试。” 郭广泉感受到背心传来的阵阵寒气,苦笑一声,又朝远处湖泊望了一眼,慢慢转身说道:“上仙说笑了,小人这点本事,哪里逃得出两位的手掌心?” 三人顺峰而下,沿山峰谷地之间向西南行了数百里,这才升空高飞。不一会来到与刘田儿分别之处,只见二蛋伏在地上,两只小眼中满是百无聊赖之气,刘田儿侧卧在草地软草之间,一颗小脑袋枕在二蛋的前蹄上,睡得正自香甜。m.33s. 两人见刘田儿无恙,都松了一口气。二蛋见三人归来,前蹄微微一动,化出一片云气,将刘田儿轻轻裹住,缓缓放到自己背上,接着站起身来,没好气地道:“你们可算回来了,老子让这小兔崽子喂草喂得肠子都绿了,咱们赶紧回去,老子要好好地吃上一顿,压一压嘴里的草腥气。” 叶澜点一点头,正要动身,却见莫瑶微一犹豫,朝叶澜微一示意,指着郭广泉道:“这家伙怎么办?” 郭广泉听了莫瑶这句话,尚未等叶澜回答,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声道:“上仙饶命!上仙饶命!” 叶澜皱起眉头,沉吟道:“这厮以心血练魂之法残害孩童,当真是万死不足以赎其罪,但咱们答应了他的,只消他带咱们找到紫烟阁巢穴,便须饶了他性命,如今咱们已找到了紫烟阁驻地,总不能再食言而肥……” 莫瑶叹息一声,低声道:“我太虚弟子言出必践,纵对妖魔一流也不能食言,我既然答应了他,是无论如何不能再下手杀他的了……”郭广泉听他如此说,脸上现出狂喜神色,又重重地磕了两个头,却听莫瑶又道:“但若就此将他放了,那被他害死的那些孩子岂不是白死了?再说了,咱们放了他之后,这厮再去作恶,那他再害死的人岂不是要算在咱们头上?” 郭广泉听莫瑶如此说,忙抬起头来,大声道:“小人对天立誓,今后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再也不会残害无辜!” 莫瑶不去理他,垂首思索处置郭广泉之法,却见叶澜将手中乌木扇一合,冷冷地道:“这家伙杀也不是,放也不是,不如让我将他一身修为尽数吸去,让他沦为凡人,那他便再也不能以此为恶了。” 莫瑶一怔,面有玩味之色,问道:“你不是说那法术太过恶毒, 不愿再用么?” “总好过他留着这一身法力再去害人,再去用小孩子的心头血来练功!” 郭广泉听两人如此说,不禁大骇,颤声道:“两位上仙慈悲!小人年岁已然不小,全仗着这一身法力驻颜,如若上仙将我法力废去,不出数日小人便会衰老而死,如此上仙虽没有立时杀了小人,却也与亲手杀死小人无异了!” 叶澜轻咦一声,满面疑问地问莫瑶道:“一个修士被人吸去法力,就会很快老死吗?” 莫瑶没好气地道:“我又不会天魔噬灵心法,又没用这法术吸干过别人的功力,我怎知道修士法力被吸干后会不会很快老死?” 叶澜一笑,还未说话,忽听郭广泉啊地一声,叫声中尽是恐惧之意,两人转头看时,只见他浑身发抖,脸上再无一丝人色,嘴角颤动着道:“天……,天魔噬灵心法?你居然会使天魔噬灵心法!” 叶澜见他怕成这幅样子,倒是微微一怔,郭广泉又叫一声,转身便逃。叶澜和莫瑶同时出手,挥掌向他后背拍去,两人见对方也出手攻击,忽地想起与郭广泉的约定,心想这两掌下去,他如何还有命在?当下同时收掌。眼见郭广泉已飞至山峰之旁,转眼便要隐入山峰之后,却见一道紫光一闪,没入郭广泉后心之中。更新最快电脑端:/ 两人见二蛋出手,都是一惊,同时向二蛋看去,只见它踩在一团云气之中,稳稳地驮着刘田儿,正欲起身南飞。 那紫球爆裂之音并不甚响,两人不必回头去看,也知郭广泉必已被炸成了一团血雾。莫瑶轻叹一声,摇头苦笑道:“二蛋啊二蛋,你这家伙出手倒是痛快,可如此一来,却让我俩成了背信之人了。” 二蛋知道莫瑶听不懂兽言,也不去理会于她,只对叶澜哼道:“这婆娘真是又蠢又嗦,她只答应自己不杀那厮,又没说要时时处处保住他的性命,老子出手杀人,又与她背不背信有什么干系了?”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叶澜心想此话倒也有理,便将这话转与莫瑶听了,至于又蠢又嗦这几字评语,自是略去不提。莫瑶眼睛转了几转,忽地展颜而笑,对二蛋道:“二蛋,咱们这就回去,今天我请你喝酒!” 叶澜见莫瑶笑得如此欢畅,心中便觉欢喜,上前在二蛋背上轻拍一记,赞道:“你这家伙倒是识相,帮咱们解了好大一个难题,只是你小子一向开口闭口不离钱,这次怎肯自行出手了呢?” 二蛋不屑道:“你当我是为你们这两个家伙杀人的么?” 叶澜眉头一挑,问道:“不是为我们?那是为谁?”他朝二蛋背上一瞥,脸上忽地露出恍然之色,续道:“难道……,难道你是在为刘田儿报仇?” 二蛋大脑袋一点,说道:“你们人族种种狗屁规矩,我不懂,也懒得懂,我只知道,若是俺们同族小牛犊被人杀了,俺们全族便是拼了性命,也定要将仇人碎尸万断!”

第八节 痛失骨肉 叶澜听二蛋如此说,想起当年在龙鳞岛上众望月犀为死去同族所唱的挽歌,不由点头道:“你们望月犀对同族的情谊,实是令人感佩。” 二蛋白眼一翻,说道:“我们同族间的情谊,你这小子又怎懂得了?哼哼,我背上这小兔崽子这两个时辰一直闹着要去寻姐姐,尚不知他姐姐已死去多时。我吃了这小兔崽子亲手采摘的这许多青草,总要顺手帮他报了杀姐之仇,权作是报答。” 叶澜疑道:“你不是不爱吃草么?” 二蛋道:“何止是不爱吃而已,简直是吃了就恶心得想吐!但这小家伙为了采摘嫩草,连手指也划破了,我爱吃草是假的,他这一片心意总是真的……” 叶澜轻叹一声,说道:“想不到你这家伙开口闭口不离钱,内里却是一个软心肠地好牛,这倒让我想起了我那位做郎中的朋友……” 二蛋猛地摆了摆脑袋,大声道:“你可不要信口胡说,你二蛋爷心如铁石,哪里是什么软心肠了?你可不要坏了我的名声!” 莫瑶听不懂二蛋在呜呜啊啊地说些什么,也就懒得理会,弯腰将刘田儿抱在怀中,轻轻飘到二蛋背上,伸手轻轻一拍,低声道:“走吧,咱们去接了田儿的姐姐,送这三个孩子一起回家……” 叶澜听出莫瑶语中的酸楚之意,想起山洞中两个女童的尸身,心下亦感黯然。二蛋也不多话,迈动四蹄,足下烟聚成云,托着它庞大的身躯向西南飞去。 叶澜不紧不慢地跟在二蛋身侧,两人一牛一路无话,刘田儿两天来担惊受怕,此时终于安下心来,倦意上涌,伏在莫瑶怀中,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两万里路程弹指而过,两人回到那山洞之中,见罩在两名女童尸身上的光幕一无所损,显然并无妖兽前来滋扰。莫瑶素手轻招,那光幕一抖,复化为一张小小灵符飞回到她的手中。 叶澜缓步上前,将两个女童抱起,轻轻放在二蛋宽广的背脊之上,而后长叹一声,缓步出洞。 莫瑶朝两名女童的面容瞧了一眼,也是一声轻叹,右手掐个安眠咒,以免刘田儿忽尔惊醒,到时候可真不知要如何向他解释他姐姐为何不能再陪他玩,陪他笑,陪他一起回家。 两人回到小镇,直奔到客栈之中寻苏婉,进得店中,只见苏婉正坐在厅中,以手支颐,怔怔出神。偌大的客栈之中只她一人,客栈中莫说是别个客人,便是掌柜和跑堂小二也都不见了踪影。 苏婉见师姐归来,立时满脸喜容的迎上,欢声道:“师姐,你们回来了!可救回了那三个孩子没有?” 莫瑶并不答话,转头扫视一圈,问道:“这客栈中怎地没人?难道那掌柜被叶公子摔了一跤,便撇下客栈不要了么?” 苏婉摇头道:“那倒不是,只是现在镇上人人都专心守着自家孩子,这掌柜膝下有一子一女,他现下专心守护两个孩子尚且不及,哪里还有余暇来管客栈?” 莫瑶不解,皱 眉问道:“守着孩子?为什么要守着孩子?” 苏婉道:“这镇上人本不多,少了三个孩子,自然是人人知晓,本来大家只当为三个娃娃是被野兽叼了去,虽觉可惜,却也没觉得害怕。但他们见了咱们御风飞行的神通之后,便当咱们三个是神仙中人,又听咱们说走失的孩子是被妖魔一流掳去的,自然是人人自危,生怕妖魔重来把自家孩子也给捉去吃了,是以全镇凡家中有孩子的,现在都将孩子关在家中,全家人寸步不离的守着,谁也没心思再干别的事儿了。” 叶澜跟在莫瑶身后,听苏婉如此说,不禁点头道:“这些镇民听说有妖魔来掳小孩儿,也难免他们会害怕。那几个强抢孩子的恶人已然被我和阿瑶杀了,咱们这就去告诉大家,让他们不用再这般提心吊胆。”(、域名(请记住_三<> 苏婉听他说已诛杀了抢孩子的恶人,脸上喜容更增,问道:“可将那三个被抢走的孩子平安救回来了么?”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叶澜和莫瑶听苏婉相问,都是轻叹一声,彼此对望一眼,却是谁也没答她的问话。苏婉笑容一僵,抬眼看向两人身后,见一个男童伏在那望月犀背上,正自睡得香甜,在那男童之旁,隐约静卧着两个女童,有一件白色长袍覆在两人身上,盖住了头脸,显是两童均已死去。 苏婉见此情景,心中一酸,想要开口安慰两人几句,却又不知能说些什么。莫瑶一摆手,示意她不必多言,接着低声问道:“刘老四呢?”m.33s. 苏婉道:“他本在此处等了半日,见师姐和公子久去不归,怕他妻子独自在家心焦,便先回家陪媳妇去了。” 莫瑶点了点头,转身对叶澜道:“走吧,咱们这就送田儿姐弟俩回家。” 叶澜答应一声,低头嘱咐二蛋两声,让它驮着三名孩童缓缓前行,苏婉知师姐和叶澜不知刘老四家门户所在,便闪身在前,当先引路。 三人心情沉重,走得均是甚慢。镇上居民本来人人自危,生怕有妖魔再来强掳孩子,但见叶澜和莫瑶这两位神仙归来,心想妖魔纵然厉害,但青天白日之下,总不敢在三位神仙眼皮底下行凶,因此便都大着胆子行到街上,缓缓跟在三人身后,一起向刘老四家中行去。 三人行了一阵,苏婉忽在一处简陋柴门之前停住脚步。那柴门半闭,隐隐听见刘老四劝慰妻子之声。莫瑶伸手轻轻一推,柴门发出吱呀声响,露出门后青石小径。刘老四夫妻听到声响,一起探头来瞧,见到莫瑶面容,微微一怔,脸上显出即期盼又恐惧的神情,想要快步上前,一只脚刚刚迈出厅门,却又都硬生生的停住了。 莫瑶看到刘老四,想要开口说话,樱唇抖动几下,终又闭口不言,只挥手掐个法诀,在刘田儿额头轻轻一点。刘田儿哼哼两声,在二蛋背上翻身而起,伸小手揉了揉眼睛,抬眼看见自己父母,便欢呼一声,从二蛋背上直滑下来,扑向母亲怀中。 刘老四看着妻子怀中的儿子,脸上喜色一闪,接着脸上又现出浓浓忧虑神色,颤声 问道:“仙子,我闺女呢?” 莫瑶听出刘老四语带哭腔,不由低下头去,不敢看他。叶澜长叹一声,掀开盖在两名女童身上的长袍,轻轻抱起刘田儿的姐姐,缓缓送到刘老四跟着,低声道:“我们寻到令爱之时,她和那位王家闺女已然被害,还请刘大哥节哀……” 刘老四尚未说话,忽听背后扑通一声,似有重物落地,耳中只听刘田儿叫道:“妈妈,妈妈,你怎么了,你快醒醒!” 莫瑶怕这女子昏迷窒息,闪身上前,伸指凌空虚点,将一道真元渡到她体内,保她呼吸顺畅,却不急于将他救醒。刘老四顾不得昏晕倒地的妻子,一把抢过女儿,扑通跪倒,接着双膝交替前行,来到莫瑶身前,连连磕头道:“仙子,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莫瑶道:“人死不能复生,令爱被害已近两日,却叫我如何将他救活?” 刘老四一怔,不再磕头,口中喃喃道:“救不活?救不活……”他说到此处,忽地跳起身来,指着莫瑶的鼻子大骂道:“你是神仙,怎会救不活我女儿?你若救不活我女儿,又算什么狗屁神仙!” 叶澜见刘老四双目赤红,面部肌肉扭曲,尽是狰狞之色,似乎立时便要上前揪住莫瑶厮打。他虽知便是一万个刘老四也不会伤及莫瑶分毫,但见到刘老四这般神情,却仍是闪身挡在了莫瑶之前。 刘老四见叶澜出手,身子向后一缩,接着呜咽两声,复又抱起地上的女儿,默默流泪。 叶澜想要安慰两句,却不知能说些什么,忽觉自己手心一凉,手掌已被莫瑶拉住,只听她叹道:“叶大哥,多说无益,咱们这就走吧。” 叶澜长叹一声,转身飞起,苏婉见两人离去,也飘身坐在二蛋背上,跟在二人身后。三人正欲高飞,忽听地上一人哭喊道:“不好了!王家大嫂自恨没有看好孩子,撞墙自尽啦!” 莫瑶听到叫声,身子一僵,脖子微微扭动数分,想要回头去看,终又强自忍住,衣袖一摆,径向北方飞去。 三人只飞了五百余里,便在一座依山而建的小城落下地来,寻一座酒楼坐了。店中小二见三人入店,笑容满面地迎上,忽见三人背后跟着一头似牛非牛的怪物也不紧不慢的行到店中,丝毫没有停步的意思,那小二一惊,大叫一声,正要赶这怪物出去,忽见那公子手一扬,一道金光迎面而来。那小二手中一沉,低头一看,见手中已多了一锭二十两重的金元宝。这小二当即闭嘴,弯腰伸臂,高叫道:“贵客到,里边请!” 叶澜心情不佳,没精打彩地对小二道:“好酒好菜尽管上,另打二十斤酒喂牛。” 那小二一怔,低头看了一眼手中元宝,也不多话,正要前去搬酒,却听那怪牛呜呜两声,叫声中似乎甚为不满。那小二不明这叫声之意,满眼疑惑地去看叶澜,叶澜苦笑一声,说道:“这蠢牛说二十斤不够,先打五十斤来漱漱口。”

第九节 生死离愁 须臾酒菜齐备,三人也不吃菜,只闷头喝酒,谁也不发一言。叶澜连尽十余碗,忽地将酒碗重重往桌上一放,大声道:“想去就去!”(、域名(请记住_三<> 莫瑶抬起头来,淡淡道:“七名元婴境高手,咱们斗不过的。” “斗不过那就拼命吧!” “徒死无益,慢则一年,快则半载,我当能修至元婴境界,到时候合你我二人之力,或可与紫烟阁一拼,现在咱们却无论如何不是他们对手,只好任他们再猖狂些时日了。” 叶澜又倒一碗酒,一气饮尽,喃喃道:“一年半载工夫,确实不能算长,但……,这些时日之中,又不知会有多少孩童会死在这帮恶徒手中,我……,我岂能任由他们继续害人!” 莫瑶柳眉一挑,凝眸看了他一会儿,无奈道:“除了平白去送死之外,你可还有别的什么主意没?” 叶澜无言以对,皱眉思索半晌,忽地抬起头来,大声道:“区区七名元婴境修士,咱们也不见得是去送死。” 一旁二蛋五十斤酒已喝了一半,听叶澜这般说,抬头喷一口酒气,哼道:“如果这都不算送死,那天下就没有送死的事儿了。咱们丑话说在前头,要让我陪你们一块去闯紫烟阁,那是想也别想,你们去送死之前,可得先把老子做脚力的账给结了。” 叶澜正没好气,听这厮张嘴便是晦气话,便转头对他吼道:“你给我闭嘴!” 莫瑶和苏婉二女虽听不懂兽语,但瞧叶澜语气,也知二蛋没说什么好话,莫瑶摇头苦笑一声,又满满倒了一碗酒,苏婉略一沉吟,轻声劝道:“叶公子,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敌我实力悬殊,硬拼实非上策,咱们不如从长计议。” 叶澜微一摇头,注视着莫瑶说道:“以你我二人现下的实力,要去挑了整个紫烟阁,实在是难上加难……” “你小子嘴上功夫倒也了得,居然把送死说这么含蓄……” 叶澜白了二蛋一眼,也不与它一般计较,续道:“阿瑶你天赋异禀,虽仍是凝心境界,但实力早已非天下任何金丹境修士之可比,只是元婴境与金丹境能为相差实在太大,便是以你之能,要与元婴境修士对敌怕也讨不了好去。但是……”他说到此处,伸手向怀中一探,摸出乾坤袋,往桌上轻轻一放,续道:“你不要忘了,我手中尚有数件神器未曾使用,想当年我与天行教皇甫修对敌,虽比他低了一层境界,但仗着手中有玄冰离火扇这件神器,仍与他斗了个旗鼓相当,你修为高出我当时远甚,若手中有件趁手法宝,说不定咱们便有与紫烟阁一拼之力了。” 莫、苏二人都曾见他展示过袋中诸般神器,两人想起这些神器的大威力,脸上都不自禁的现出异样神色。叶澜与莫瑶初识之时便说过要以神器冷月葬花魂相赠,用来赔她那柄被玄冰离火扇损毁的匕首,当时莫瑶见他要赠自己如此重宝,想也没想便一口回绝,如今见他 旧事重提,莫瑶微微一笑,脸上露出玩味神色,轻声道:“你那冷月葬花魂在天下诸般神器之中排名第十,实是惊天动地的厉害法宝,价值无法估量,正所谓拿人手短,我若平白受此珍物,那这个人情欠得可就大了,怕是以身相许也不够还清你这份天大人情。” 叶澜一怔,喃喃道:“够的,够的!怎会不够……” 莫瑶秀眉微挑,嗔道:“你还真打算叫我以身还债啊?”m.33s. 叶澜摇手道:“不,不,我哪里敢?” 莫瑶忽地转嗔为喜,轻笑道:“是不敢,还是不想啊?” 叶澜涨红了脸,嗫嚅半晌,低声道:“是……,是不敢……” 莫瑶粉颊也微微一红,略一沉吟,缓缓道:“合你我二人之力,再有神器之助,要去紫烟阁闯上一闯或许会有三分胜算,也罢,你那件天下第十的宝贝,不妨拿出来再让我姐妹二人瞧瞧。” 叶澜听她终于松口,心中一喜,也不顾酒楼中尚有其他酒客,伸手向乾坤袋中一招,将袋中装有诸般神器的木箱取出,打开木箱盖,将一件件神器都摆在了桌上。 苏婉见师姐居然肯收下叶澜相赠的神器,脸上露出十分惊异的神色,忍不住问道:“师姐,你真的愿意收下叶公子的这件冷月葬花魂?” 叶澜见苏婉满是吃惊之色,不禁笑道:“不过区区一件法宝,虽然贵重,终究是身外之物,阿瑶愿收便收了,婉儿你又何必如此惊讶?” 苏婉微一摇头,说道:“叶公子,你不懂的,自当年总督府一案之后……” 她话未说完,忽听莫瑶轻斥一声,说道:“婉儿,不相干的往事,就不要再提了吧!” 苏婉答应一声,垂下眼来,闭口不再言语。叶澜见两人神色有异,想起苏婉方才所言,心中暗暗嘀咕道:“婉儿姑娘说什么总督府一案,定是两人当年的凄惨往事,只是不知这又与阿瑶肯收下冷月藏花魂有什么关系?既然她不肯说,那我也不便相问。” 他见莫瑶取过花篮,细细把玩,便想将桌上余下两件法宝收回木箱,却见莫瑶伸手一拦,指着双生宝鉴旁那杆黑幡说道:“这杆黑幡好生眼熟,却是什么法宝?” 叶澜拿起那杆黑幡,轻轻摇动两下,说道:“阿瑶你忘了么?当日咱们初见之时,巴乌元神湮灭之后留下了三件法宝,乃是两杆黑幡,一柄黑铁壶,那铁壶和另一杆黑幡被森罗殿司空铎那厮趁乱抢了去,这一杆黑幡却被你亲手从司空铎手中夺下,后来交还给我的。” 莫瑶道:“这件事我怎么会忘,只是……”她说到此处,忽地住口不说,只在心中忖道:“这黑幡是巴乌之物,显然是一件厉害魔宝,只是……,只是我怎地见了这黑幡便有一股说不出地亲切之感,便如它是我至亲之人所留的遗物一般?” 叶澜见她盯着那黑幡静静出神,便将黑幡拿起,交到她的手中 ,说道:“这黑幡紫烟缭绕,魔气森森,瞧起来倒也有几分气派,但我已试过数次,这幡上却是灵力全无,也没有半点法力波动,似乎便只是普普通通一件黑幡,并非法宝之属,也不知巴乌将这杆破幡带在身上搞什么名堂。” 莫瑶手指轻轻滑过黑幡,指尖碰到紫色的幡杆,只觉触手冰凉,凉意沿指尖缓缓上行,越行凉意越淡,待传至心间,已是一片融融暖意。这暖意涌到心头,她只感脑中似有一道闪电划过,劈开一片混沌,从虚无之中现出一个人来。那人身着青袍,面目模糊,瞧不清年岁长相。但莫瑶只“看”了这人一眼,便觉鼻中一酸,流下两行泪来。她虽瞧不见这人相貌,但明明白白的感知到,这人便是她死去多年的父亲。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叶澜和苏婉见她好端端的忽地流下泪来,都是一怔,一个问道:“阿瑶,你怎么了?”另一个道:“师姐,你怎么了,可是被这魔幡伤到了么?” 莫瑶听到两人呼叫,一失神间,脑中的人影一黯,既而烟消云散。莫瑶大急,在心中大叫:“爹爹你别走!”可那人影早已无迹可寻。她心中凄楚,忍不住伏在桌上,大声哭了出来。 叶、苏二人见她大放悲声,相顾大惊,两人同时起身,分左右来到莫瑶身旁,在她肩头轻轻拍击,以示安慰,想要劝解也几句,却因不知她哭泣缘由,是以无从劝起。 莫瑶哭了一阵,慢慢止住泪水,伸衣袖在眼角擦了几下,抬头涩声道:“我没事的,你们不必担心。” 叶澜自与她相识,从未见过她如此大哭,此时见她哭得梨花带雨,不由大是心疼,问道:“阿瑶,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伤心事么?” 莫瑶羞赧一笑,轻声道:“不知怎地,我忽地忆起了亡父,一时忍耐不住,哭得小娃娃也似,倒让你们两个笑话了。” 两人听她只是思及亡父,都觉放心,苏婉眉头一皱,问道:“师姐,怎地忽地想起莫伯伯来了,莫非这黑幡与莫伯伯有什么关联?” 莫瑶着她一问,微微一怔,一时倒不知如何回答,正沉吟间,手指触到幡杆上刻的字,低头一看,见是“魔孑”二字。她眼珠一转,叹道:“我见这幡上刻着魔孑二字,倒与家父的名字听起来相似,因此便想起了爹爹。” 叶澜从未问过莫瑶父亲的名讳,这时听她如此说,便问道:“莫叔叔的名字与这魔孑二字相似,莫非他老人家名叫莫孑么?” 莫瑶微微点了点头,又轻轻摇头道:“家父的确单名一个颉字,不过此颉非彼孑,家父乃是吉页之颉,并非是孑然一身之孑。” 叶澜点头道:“原来如此,莫叔叔原来名叫莫颉,确是与这魔孑二字念起来极是相似,也怪不得你见这黑幡刻有此二字便想起了他老人家。话说这魔幡上为什么会刻有魔孑这两个字呢?这是一个人的名字吗?阿瑶你可知晓?”

第十节 争由人算 莫瑶也是头一次听闻这魔孑的名头,听叶澜相问,便摇了摇头,说道:“魔族诸王的名字大都稀奇古怪,什么巴乌己鸟之类,谁也记不得这许多,想来这魔孑是魔族三百六十位大魔神王之一,这杆黑幡本是他护身之物,后来他为巴乌所杀,这杆魔孑幡便落到了巴乌手中。” 叶澜听罢,微一点头,说道:“料来当是如此。”他想起自己气海紫晶之中尚存有数十位大魔神王的元神,也不知其中是否有这魔孑在内。只是此事牵连太大,又太过惊世骇俗,他虽信得过莫瑶和苏婉决不会将此事外泄,但此事多一人知晓便多一分凶险,因此并不打算向二人提及此事。 莫瑶将那黑幡拿在手中,细细端详良久,忽地抬头对叶澜道:“叶大哥,你说这黑幡灵力全无,无法炼化成自身法宝以为己用,不知你将这黑幡留在身上,打算用它来做什么?” 叶澜笑道:“这杆黑幡毕竟是大魔神王遗物,虽然无用,总也不能随手丢了,便只好带在身上了。其实我身上全无用处的法宝又岂止这一杆魔孑幡?”说到此处,他挥手祭出风火琉璃球,轻轻放在桌上的明镜之旁,续道:“这风火琉璃球虽不能说全无用处,但球中青白二气太过霸道,非我所能驾驭,因此我一直不敢使用此宝,而这两面镜子,叫什么双生宝鉴,不但不能炼化入体,还会吸噬我体内真元,更是没有半点用处的废物。”更新最快电脑端:/ 莫瑶瞥眼朝桌上双生宝鉴和风火琉璃球看了两眼,便又低头端详手中黑幡,把玩片刻之后,只见她略一犹豫,低声道:“这魔孑幡与家父名讳相似,我一看见这幡,便不由想起父亲,看着黑幡便也有了一股莫名的亲切之感。这黑幡不能当法宝使用,不如你便将它送给我吧,也好叫我借之记念家父。” 叶澜笑道:“既然这黑幡与你有缘,你拿去便是,只是这幡只可做记念莫叔叔之用,无法以之对敌。”说到此处,他又将桌上花篮向莫瑶一推,接着道:“咱们要去对付紫烟阁,你还是要把这冷月葬花魂炼化入体才行。” 莫瑶点一点头,接过花篮放在身旁,而后取出乾坤袋,珍而重之的将魔孑幡卷起,轻轻放入袋中。 叶、苏二人见莫瑶将冷月葬花魂随手放在一边,显然全不把这天下排名第十的神绝顶神器放在心上,却将一杆全无用处的黑幡瞧得这般宝贝,两人瞧在眼里,心中都感惊奇。 莫瑶收好魔孑幡,端起酒碗,将碗中酒水饮尽,提着花篮站起身来,向叶澜道:“此处练功不便,咱们去开两间上房,到房中再计议炼化法宝之事。”她伸手朝桌上两面铜镜一指,又道:“这一对双生宝鉴你也别急着收起来,这宝鉴在神器上排名颇为靠前,必定不是无用之物,只是你不得其法,不会使用,咱们到房中一起参详参详,若能参破这宝镜的奥妙,那此行便又多了几分胜算。” 叶澜答应一声,将碗中残酒饮尽,起身收起桌上诸般神器,到柜上让掌柜给开了两间相邻的上房,而后由小二领着来到后院,三人一起进到右首房中。叶澜将手中双生宝鉴放在桌上,回首吩咐小二去准备些茶水点心送来。那小二听了吩咐,答应一声,却不急于离去,又朝三人脸上打量一番,脸上现出一丝怪异笑容,这才转身出门,边走边在心中暗叹:“这小白脸当真是艳福不浅,既然要玩那一龙双凤的把戏,又何必多此一举开两间上房,难道是银子太多没地方使么?话说那穿鹅黄衫子的女子长得当真不赖,那个白衣女子体态倒是一流,只可惜一张脸长得太过普通,与那黄衫女子相较,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那小白脸有这等美貌女子相陪,居然仍能看上那白衣女,可真是荤素不忌,不挑食得很哪……” 不一会儿,小二端来茶水点心,为三人斟好茶水,笑嘻嘻地关门出房。三人略微用些茶点解酒,而后莫瑶拿起桌上铜镜,反复端详一阵,皱眉问叶澜道:“你说这镜子不但不能炼化入体,还会吸噬自身真元,有去无回?倒没听过天下还有这等古怪法宝……”她说到此处,伸掌轻轻按在镜心,说道:“且让我试上一试。” 叶澜知这镜子吸噬之力甚强,生恐莫瑶被镜子黏住不得脱身,便以双手抓住镜子两端,说道:“阿瑶,你小心些,不可运太多真元入镜,若遇古怪,千万要及时收回真元。” 苏婉见叶澜神色郑重,想起以往在太虚时听师长师姐们说起的神器威能,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不由心如鹿撞,对莫瑶道:“师姐千万小心!” 莫瑶对苏婉一笑,说道:“放心,我理会得,况且有叶公子这等大高手在旁相助,定不会出什么差错。” 苏婉朝叶澜看了一眼,脸上忧惧之色稍减。叶澜回之以一笑,转过头去,严阵以待。莫瑶运起一丝真元,缓缓注入镜心。真元弗一入镜,忽见她眉头一皱,手掌轻颤,向后弹了回去。 叶澜见她脸上满是疑惑之色,忙问道:“怎样?” 莫瑶眼中疑色不减,抬头问道:“你不是说这镜子有进无出,专门吸噬真元吗?怎地我将真元注入镜中,却又被它原封不动的弹了回来?” 叶澜咦了一声,说道:“这可奇了。”拿起桌上另一面铜镜,小心翼翼地运入一丝真元,只觉这真元在镜面上一撞,立时反弹而回。 叶澜见此异状,心中老大不解,自己上次祭炼这双生宝鉴之时,送入镜中的真元明明被镜子尽数吸噬,有去无回,怎地此番再试,结果却全然相反。他皱眉思索良久,却找不到半分头绪,顺手将铜镜翻过看镜子背面花纹,只见并蒂莲花之上,那只翠羽鸟娇小玲珑,鸟首朝右,正是那只雌鸟。 他瞧出端倪,暗道:“莫非这宝物择主,镜分雌雄,用宝者也需分男女,需男者 持雄镜,女者持雌镜,方能使用此宝?” 他心中闪过这个念头,便将此想法向莫、苏二女说了出来。莫瑶听罢,将手中雄镜交于叶澜,自己接过那面雌镜,复以掌心按住镜心,略一运功,继而轻斥一声,手掌疾撤而回。那铜镜离了她手掌,却不跌落,就此浮在半空。 叶澜知她真元也被铜镜吸去,不由苦笑一声,说道:“我就说这两面镜子并非什么神妙法宝,而是祸害人的邪物。留着也没有什么用处。” 莫瑶微一摇头,正色道:“赤玄神尊何等能为,识宝之能天下无双无对,他所制神器谱举世信服,便是修为高过他之人,如巫祖、魔帝、佛门四祖、龙帝龙后等等,也都以神器谱评定天下神器。赤玄既然将这双生宝鉴收录于神器谱之中,那这两面镜子便定是威力无比的神器,决不会是你所说的害人邪物。”(、域名(请记住_三<> 叶澜皱眉道:“赤玄那老儿修为虽高,心肠却极是歹毒,只为炼制一把扇子便害死人家天蚕一族的族长,这等恶徒,在神器谱中故意列入几件邪物害人也属寻常。” 莫瑶摇头道:“决计不会。”她伸手取过飘在空中的雌镜,指尖在镜背翠羽鸟上轻抚几下,又抬眼向叶澜手中的雄镜看了一眼,沉吟半晌,忽地脸上红霞泛起,低下头道:“这宝鉴名为双生,镜分雌雄,想来……,想来要炼化这宝物入体,也需一男一女同时运功,阴阳相合,雌雄双生,方能,方能……” 叶澜听她语声越来越小,头也越垂越低,品她话中之意,心中不由又是喜悦,又是羞涩,也红着脸道:“那……,那咱们就同时运功试试,说不定便能炼化此宝。” 苏婉见两人都是羞红了脸,连语声也不能连贯,眼中忽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她打个哈欠,对莫瑶道:“师姐,天色不早,我倒有些困了,师姐便和公子在此处炼化法宝,且容小妹到隔壁房中先睡上一觉。” 莫瑶一怔,惑道:“要睡何必要到隔壁去睡,去里边卧房歇息便是。自然是咱们两个住这间,让叶公子住另一间,你……,你将我和他单独留在这里,算是……,算是怎么回事?”m.33s. 叶澜只觉脸孔烧烫,对莫瑶的话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瞥眼去看苏婉,只见她捂嘴又打个哈欠,转身出了客厅,向里间卧房行去。 叶澜与莫瑶相对而立,谁也不开口说话,过了好一会儿,叶澜才将雄镜拿起,轻声道:“阿瑶,咱们……,咱们开始吧?” 莫瑶轻轻嗯了一声,并不抬头与叶澜对视,抬起右掌,重又按在手中雌镜正中,说道:“我数三声,咱们同时将真元缓缓注入镜中,看看情形如何,若真元仍是石沉大海,有去无回,咱们便同时撒手。”她见叶澜面色郑重地点了点头,便清了清嗓子,一字一顿地道:“一、二、三!”

第十一节 碧染金霞 叶澜听莫瑶喊出一个“三”字,立时运起一道真元注入了铜镜之中。真元入镜,立时消失无踪,然此次镜子上却不再传来吸噬之力。他心中微觉失望,正要撤开手掌,忽觉有一股柔和真元从镜中传出,钻入自己掌心。 这股真元若有若无,虚实变幻,让人捉摸不定,并非自己玄天无极功的法力。叶澜对这力道极为熟悉,立时便知道,这正是虚空道法的力道,而这股真元的来处,不问可知,自然便是莫瑶注入雌镜中那股了。 修士有异种真元入体,便是对方并无恶意,以柔和力道为自己疗伤练功,那受助者也需以自身功力炼化对方真元方能使入体的异种真元有益无害。但莫瑶这股真元进入叶澜手臂经脉,缓缓上行,只行到上臂处,还没等叶澜运功炼化,便与他自身真元融在一处,再也分不出彼此。 叶澜见此情状,又惊又喜,抬眼去看莫瑶,见她脸上也现出喜色。两人一试奏功,便都去了顾忌,掌中真元源源涌入镜中。莫瑶知叶澜功力高出自己甚多,不怕他承受不住,因此全力运转真元。叶澜只感镜中真元有如滔滔海潮,汹涌而至,这许多异种真元若需运功炼化,以自己之能必也无法办到,如此巨量的异种真元在体内横冲直撞,难免会落一个重伤呕血的下场。莫瑶功力如何,叶澜与她数度交手,自是深知她的能为,然此刻由双生宝鉴传来的真元,却比莫瑶原先的功力强了数倍。叶澜吃惊之余,在心中暗暗嘀咕:“看来这双生宝鉴并不是男女互换真元那么简单,双方真元经两面镜子中一转,竟然能凭空增强数倍,那么我二人以此宝练功,进境岂非要一日千里?这宝鉴对敌有何妙用我尚不知晓,但单只这一般助涨功力的功用,便足以位列天下顶尖神器了。看来我是冤枉了赤玄那老儿,这老东西的鉴宝之能果然名不虚传。”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这边厢莫瑶全力运功,叶澜却不敢如她一般不留后手。他怕自己真元太过强猛,再经双生宝鉴增强数倍之后,威力当真是非同小可。这真元涌入莫瑶体内,虽不需她运功炼化,但叶澜仍怕她一时间无法吸纳如此巨量真元,因此他只使出三分功力,生恐莫瑶气海中存不下这许多真元,以致金丹碎裂,沦为废人。 莫瑶亦深知叶澜修为深浅,叶澜的三成功力经双生宝宝鉴催发,威力陡增数倍,便与叶澜全力行功相仿。莫瑶不知这宝镜有使真元威力倍增之效,只道叶澜已在全力行功。她闭目运功半晌,将叶澜送来的真元尽数送入气海。叶澜的真元浑厚无比,只行功半个时辰,莫瑶便觉功力大有增长。她只道自己送入镜中的功力少,而叶澜送来的真元多,如此下去,自己修为虽增,却不免耗损了叶澜的修为。她不愿占这个现在便宜,因此便睁开眼来,要让叶澜暂缓行功。谁知她抬眼一看,只见叶澜正双目炯炯的看着自己,眼中尽是关切神色,他右掌随意按中镜子正中,看神色架势,并无全力行功之相。 莫瑶见他如此,心下甚 疑,便开口问道:“练化宝物非比寻常,当凝神内守,全力以赴,怎地你却是一幅行若无事的样子?” 叶澜见她发问,便如实答道:“这双生宝鉴有倍增真元之效,我怕全力运功你抵受不住,因此只敢用三成力。” 莫瑶听得这宝镜居然有如此妙用,欣喜之余,又觉不悦,嗔道:“你莫要瞧不起人,当年在天虚峰上,掌门师伯并二十三峰首座一同开启天虚聚灵大阵助我修行,也没见我抵受不住,你叶大公子功力虽强,却也不见得强得过天虚聚灵大阵去,你尽管全力施为便是……”她说到此处,忽地想起一事,续道:“只是你这般助我,出多入少,会不会损耗你的功力?你修为强于我,咱们要去挑了紫烟阁,仍是以你为主,若是炼化此宝要以耗损你功力为代价,咱们一增一减之下,仍然不是紫烟阁的对手,那么这双生宝鉴咱们不炼化也罢。” 叶澜本想助莫瑶练功,便是耗损自身功力也没什么,但听她说要保存实力去对付紫烟阁,心想她此言却也有理,当下闭目内视,查看气海内真元增减之势。这一凝神细观之下,只觉经这小半个时辰运功,自己功力不但未曾有丝毫减弱,反而小有增长。 他睁开眼来,将体内变化告知莫瑶,莫瑶略一思索,点头道:“这双生宝鉴果然了得,咱们功力悬殊,它能助长我的修为也就罢了,你出多入少,居然功力不减反增,这等神异妙用,果然不愧是位居神器谱的顶尖法宝。咱们急于增长功力除魔,你尽管全力施为便是,放心,我抵受不住时自会收手。” 叶澜听她如此说,虽仍是不大放心,却也不便多说,当下运起十成功力,将一股滂沱真元注入铜镜之中。m.33s. 他担心莫瑶有甚凶险,因此不敢闭目运功,双目紧紧注视看她面庞,唯恐有失。 叶澜的真元在双生宝鉴中一绕,如蛟龙出海一般,从雌镜猛冲而出,涌入莫瑶右臂经脉。她脸色本来白里透红,莹润娇嫩,着叶澜的真元一冲,不禁轻哼一声,脸上现出一层淡淡金色,这层金光从肌底生发,光华虽淡,却是纯正无比。莫瑶容颜本就绝美,世间无双无对,娇颜着这金光一染,又呈现出一种庄严宝相,使人一望之下,便忍不住要生出赞叹膜拜之心。 叶澜与她朝夕相处月余,但平素与她对视之时仍会被她的绝世容光所摄,不敢过久注视。此时见她闭目运功,本想正可多专心欣赏一会儿,忽地见到她脸现金光,不由一怔,暗想:“阿瑶这是使得什么功法?我却不知太虚门还有这门脸现金光的神通。”(、域名(请记住_三<> 他心中惊愕,思绪百转,掌中真元却仍是不断注入铜镜之中。只见莫瑶面上金光越来越淡,光华将褪未褪之际,忽有一抹极淡地碧绿颜色从她眉心生出,迅速染过面颊,金碧二色辉映,便如金乌翔于林海,青龙弋于火湖,又显庄严,又显迷离,瞧来极是诡异。 叶澜见识虽浅,却也知天下各族各有其本色,人族尚青 ,魔族尚紫,妖族生于山野林间,喜草木碧绿之色,佛门清净庄严,极乐普照金光。叶澜往日在柳叶岛之时,见诸位叔父练功至紧要关头,脸上便时有青气一闪而过。此时莫瑶借炼化双生宝鉴之机练功,全力运功之时,脸上若现出青气那是半点不奇,可她脸上此时却是一片金碧之色,此情此景叫叶澜瞧在眼中,心中便生出许多疑窦:“怎地阿遥脸上会现出这等金碧之色?莫非她和佛门和妖族还有什么关联?不会!决计不会!阿瑶师从太虚门,修的是正道无上神通,他拜师太虚之前未曾修过半点道术,听她说起,她父亲是一名落魄书生,在她十二岁上便病死了。至于她母亲却从未见过,她幼时向父亲问起此事,莫叔叔总是说妈妈在她三岁时被妖魔捉去了,让她长大了要记得去寻找妈妈。莫瑶日后回思,料来自己的母亲必然是一个极美貌的女子,嫁于一个没有半点本事的弱书生,要在这遍地虎狼的世间求得一世安稳,当真是难如登天。她妈妈或是被觊觎美色的豪强掳去,或是被恶人害死,都不算什么稀奇事,至于莫颉说什么妈妈被妖魔捉走了云云,自然便是大人哄小孩子的说辞,毕竟当不得真。无论如何,阿瑶身世清白,不管是拜师太虚之前还是上天虚峰之后,都不会与妖门佛门有半分瓜葛,只是……,只是她脸上这金碧之色却做何解释?这当真是叫人猜想不透了。” 他独自胡思乱想了一阵,抬眼看时,只见莫瑶脸上的金碧之外以已尽数褪去,又变回本来的娇艳模样。叶澜想不明白其中关窍,也就懒得再想,心想她闭目运功,正可趁机盯着她看个饱,自己不珍惜这难得的机会,却尽在这里想些没用的东西,当真算是坐失良机了。 如此又运功两个时辰,转眼已近子时,莫瑶忽地睁开眼来,轻声说道:“我与这法宝已颇有感应,想来明天再运功一日便可将此宝收为己用,今日时辰已然不早,咱们不如先睡上一觉,明日再用功不迟。” 叶澜点头应了,将手中雄镜随手抛在桌上,起身伸个懒腰,说道:“这两日因着紫烟阁之事一直不得好睡,着实是有些累了,阿瑶你也早些休息。” 莫瑶也将手中铜镜放下,送叶澜出屋,接着伸手便要合上厅门,厅门将合未合之际,叶澜透过门缝看着她的脸庞,想起刚才她脸上的金碧颜色,心中疑惑仍是不解。莫瑶见他一幅心神不属的模样,不由停手问道:“叶大哥,你怎么了?干吗这样看着我?” 叶澜不愿以此事相问,听她这般说,不由一怔,讪讪地道:“怎么看着你,我……,我不是一直都这么看你吗?” 莫瑶一笑,心想:“你总是痴痴傻傻地盯着我看,我岂有不知,只是方才你脸上全无痴傻之气,眼中满是疑问之色,显是心中存着老大疑窦,既然你不愿说,那我也不必多问。”当下朝叶澜一笑,说道:“快去睡吧。”双手轻轻一合,将厅门关了个严丝合缝。

第十二节 恍然一梦春霄短 叶澜来到自己房中,脱去外袍,合衣而卧,在榻上辗转良久,却始终无法入眠,眼前不时浮现出莫瑶方才脸上的金碧之色,脑中充满疑问,想要剖析清楚,却又抓不住半点头绪。如此直至丑时方才沉沉睡去,睡梦之中,只见莫瑶身处一片苍翠林间,周身大放光明,金光到处,林木尽燃,明黄的火焰冲天而起,直上云霄。叶澜见状大惊,生恐莫瑶被火焰伤到,想要以玄冰离火扇化出冰雨灭火,可他连番运使真元,却觉气海中空空如也,不但寻不到玄冰离火扇的踪迹,便是自己的一身真元也半点不听使唤。他心下焦急,耳边忽地响起一声清脆鸣叫,叫声清越,震人心神。叶澜抬眼看时,只见莫瑶已全然被火焰吞没,瞧不见她半分踪影。叶澜大急,正欲空手冲上,忽见火焰向上一冲,蓦地从中分开,有一只金色凤凰从火焰中猛冲出来。 叶澜认定这凤凰是莫瑶所化,大叫道:“阿瑶,阿瑶!”那凤凰似听到了他的叫声,低下头来,与他双目对视。只见那凤凰目染赤焰,精光摄人,然火焰神处,却是一对碧水双瞳。 叶澜一惊,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那凤凰见他后退,又仰天鸣叫一声,不再理会叶澜,双翅一展,扇出两道火焰龙卷,转眼消失于青云之上。 叶澜见莫瑶化凤而去,忙欲纵身飞起,要去追赶,可说也奇怪,他一身法力竟不知去往何处,居然连飞也飞不起来了。他心如火焚,在地上疾速奔跑,仰头向着天空大叫:“阿瑶,你别走,你别走!” 正叫嚷间,忽听空中传来一个声音道:“大清早的,这般大呼小叫,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别走,你让我别往哪里走?快开门!”声音清脆悦耳,略带几分娇嗔薄怒,说话者正是莫瑶。 叶澜一怔,睁开眼来,只见自己正好端端的躺在床上,阳光透过窗户斜照而至,略有几分暖意,原来已是清晨。m.33s. 他挠了挠头,喃喃道:“原来只是做了个梦……”忽听门外传来砰砰声响,莫瑶的声音透过房门直传过来:“还在做梦?快起来练功了!你再不开门,这门可就要让我敲破了。” 叶澜这才确信莫瑶真的便在外面敲门,想起自己的梦话被他听去,不由大羞,急忙跳下床来,披上外袍,闪身来到门口,吱呀一声打开了大门。 厅门打开,绝世容光映入眼帘,叶澜心神一阵恍惚,虽知方才只是一场幻梦,可那梦如此真实,竟让人分不清此时所处是真是幻,是梦是醒。叶澜定一定神,凝目朝莫瑶眼瞳中瞧去,要看一看她双瞳是何等颜色,只见她双目澄澈,转盼流光,略无一丝碧绿颜色。(、域名(请记住_三<> 莫瑶见他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眼睛,身子一动不动,便如老僧入定一般,不由眉头一皱,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两晃,说道:“喂!你醒了没有,不会还在梦游吧?” 叶澜听她发问,回过神来,对她赧然一笑,说道:“我梦见你周身浴火,然后化成一只金凤飞走了,因此才大声喊你别走,没想到却把你给吵醒了。” 莫瑶秀眉一挑,笑道:“我化身成凤凰了么?小女子可没有那等尊贵身份。凤凰虽是妖族,但因太古时妖祖身属凤族,是以凤族便算是妖门中的皇族,身份尊贵无比,与天下其余万妖有别。凤族繁衍稀少,极少现于人世,加之凤族自恃身份,不屑于在人间为恶,因此凡俗中人不但不视凤凰为妖类,而将其奉为祥瑞。我父母皆是凡俗中人,我们小门小户人家,哪里飞得出金凤凰来?” 叶澜听她这般说,摇头道:“凤凰再怎么尊贵,又怎能与你相比?只是为什么会梦见你化身凤凰,我却说不明白了。” 莫瑶道:“梦为虚幻,从空而来,向空而去,无所来亦无所往,哪里有什么道理好讲?” 叶萧萧的夫君周盛鸣本为佛门弟子,后来遇到叶萧萧,看破红尘,蓄发还俗,与叶萧萧结为神仙眷侣。他人虽还俗,但往日所学仍在,平日里与叶澜言谈之中,所言往往颇具禅理,叶澜听莫瑶这几句话隐含佛理,想起周盛鸣往日所说,便点头道“何止梦是如此,人生又何尝不是如此?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如梦幻泡影,缘生缘灭,色身无常。” 莫瑶一怔,侧头看他一本正经地样子,不由失笑道:“想不到叶公子还深具慧根,大有佛缘,我太虚门近于道家,一向与佛门无涉,但咱们与大宁寺毕竟同属北疆正道十二大派,好歹算是有些同宗香火,此地离大宁寺已不算太远,公子既然智珠在握,不恋红尘,不如就近去大宁寺当和尚去吧。” 叶澜听了,连连摆手,急道:“我哪里有什么佛缘慧根,这些话是我听家中长辈说的,说这话的人都已经还俗娶了我六姑,我只不过是跟他学几句舌,这佛缘却是淡得很。我这人心恋红尘,六根不净,和尚是做不来的……”说到此处,他深深看了莫瑶一眼,又斩钉截铁地接着道:“打死也不做和尚!” 莫瑶瞧他神情,猜出他的心意,脸颊不由红了,她轻轻咬了咬下唇,说道:“好了好了,瞧把你吓的,你不愿意去当和尚,难道谁还能把你剃成秃驴不成?你这人一大清早便大呼小叫,既然已经把人吵醒了,咱们便接着练功吧。” 叶澜点头称是,两人叫来小二,叫他准备些早点送到房中,二人与苏婉一起吃过早餐,苏婉说自己左右无事,想到小城中独自游玩半日,叫两人安心在客栈中练功。苏婉已是腾云境的修为,在这几无修士的小城之中,自己出去游玩自是无甚凶险,莫瑶叮嘱她几句,叫她莫要贪玩,记得及时回来,也就由她去了。更新最快电脑端:/ 两人这般运功三日,终于将两面宝镜分别炼入体内。这三日之中,两人功力均大有增长, 那双生宝鉴初时可将两人注入的功力凭空增长数倍,但随着两人与宝镜感应加强,那镜子反哺而回的真元反而逐渐减弱,到两人将宝镜完全炼化之时,两人的真元从宝镜中一进一出,只不过略有增长而已。 叶澜见以这双生宝鉴练功妙用大有减弱,不禁微感失望,对莫瑶道:“我只当这镜子是什么了不得的神器,原来只能使真元略有增长,只不知为何刚开始功效竟那般强。若是它能一直将注入的真元数倍而返,那便好了,咱们只需再以之练功月余,便能轻轻松松挑了紫烟阁了。” 莫瑶微一摇头,笑道:“你这话说得未必太过贪心。能使真元略有增长已算是极为了不起的神器,日积月累之下,对修行亦大有助益。若是它真能始终将真元凭空增长数倍,那便算是水无源而流,木无根而长,你且想想,天下怎会有这等便宜事?除非这镜中本身便存有无穷无尽的灵气,便如你那风火琉璃球一般。但我瞧这镜中并无这等机关。至于为什么刚开始这镜子功效更强一些,想是前人在镜中留有残余真元,叫咱们两个占了个现成便宜。” 叶澜听她如此说,心中便觉释然。接下来三日,莫瑶又加紧运功,将那冷月葬花魂也祭炼入体。而后两人飞入深山之中,寻荒山野岭试了试两件法宝的威力,当真是变幻莫测,妙用无穷。两人试过法宝,信心大增,虽仍不敢言必胜,但都觉至少有七成把握。两人恨紫烟阁入骨,先前全无胜算之时尚想前去决一死战,此时赢面大于输面,自然更无畏战之理。 两人回到小城之中,饱饱睡了一晚,第二日一早便要起身前去伏魔。苏婉知此行凶险,不免有些害怕,不愿再如往常一般留下来干等,想与二人一同前往。莫瑶心想二蛋修为不弱,有它在一旁照料,当可保苏婉安全无虞。但二蛋这厮听两人要它同去,却死活不肯答应,不管叶澜给多少晶币,它总是不依,还一个劲的对叶澜冷嘲热讽,说两个小家伙不知天高地厚,自己愿意去以卵击石那便自己去送死好了,恕你二蛋爷我不能奉陪。 二蛋既然不肯去,两人自然也不能把这头大犀牛硬牵了去。莫瑶无法,只得仍让苏婉在客栈中静候。苏婉心中不安,却也知自己若硬要跟去,徒缚二人手脚,当下只得眼泪汪汪的与两人道别,目送两人的身影消失于群山之间。 两人之前由郭广泉引着寻到了紫烟阁山门,但太虚山脉雄峰无数,两人自也不能单凭记忆便在千千万万的山峰之中寻到那处山谷。好在修士都随身带有天地罗盘,这罗盘虽非法宝,却也不是凡物,但凡此罗盘到过之处,修士便可凭罗盘指引归回原地。两人离了小城,叶澜取出天地罗盘,伸指一点,罗盘中便浮出一片湖光山色,接着漫天虚影一晃,化为小小一点暗影,疾向东方飞去。

第十三节 镜花冷月灭紫烟 两人一路疾飞,不消两个时辰便已来到烟阁藏身的山谷。两人也不隐藏形迹,径自飞到那小湖之上,停下了身形。叶澜朝脚下粼粼波光瞧了一眼,转头对莫瑶笑道:“紫烟阁行事小心,定在水下藏有探子,时刻注意空中过往修士,咱们停在此处自然早已被他们看见。这帮家伙倒也沉得住气,到现在还不向咱们出手。” 莫瑶轻哼一声,冷冷地道:“缩头乌龟做久了,行事自然畏首畏尾一些,到现在还心存侥幸,指望咱们只是恰好路过。”她柳眉一挑,忽地提高了声音道:“紫烟阁的魔崽子们,速速出来领死!” 她话音刚落,平整如镜的湖面上忽然有两条水柱冲天而上,分朝两人袭来,水柱之中各有一人,手中精光闪闪,径朝两人面门刺到。更新最快电脑端:/ 叶澜不等对方攻到,身形一闪,挡在莫瑶身前,手中白光暴涨,寒气到处,两条水柱立时凝结成冰,将两名紫烟阁弟子封在冰柱之中。 莫瑶左手执花蓝,右手一探,取出蓝中冷月铲,甩手挥出。冷月铲化为一道弧光,扫过两道冰柱。轰隆巨响声中,两道冰注化为片片碎冰坠入湖心之中。一时湖面之上水花四溅,惊得湖中游鱼乱窜,在湖面上跳跃不休。 两人各出一招,只转瞬之间便将两名轮值的看守击毙。但两人不明湖底情形,倒也不敢贸然闯入,只等湖中再有人闯出,自己居高临下,再给敌人以迎头痛击。 过了片刻,冰雨落尽,游鱼潜底,小湖又恢复了平静,却仍不见湖中有人再冲出。叶澜等得不耐,冷哼一声,说道:“想躲?躲得了吗?”手臂直劈而下,乌木扇化为一道百丈冰剑,从天而落,正斩在小湖中央。湖水受冰寒剑气一激,化成两面长有数里,厚约丈许的冰墙,推着湖水向两旁缓缓分开,露出水底情景。只见水面之下数十丈有一层淡青色的巨大光罩,将湖水尽数挡在光罩之外。光罩之下,湖底楼宇厅台应有尽有,虽远不及太虚山门宫宇的雄伟,却也颇具规模。这紫烟阁在这湖底之中修建这许多楼宇,所费工夫怕要比在地面上难上百倍。 此时光罩之下紫烟阁门人早已尽数聚齐,略略一瞧,只有七八十人。北疆正道昌盛,凡正道门派皆广招门徒,便是小门小派往往也有数百人。但魔门却不敢大张旗鼓的招罗门人弟子,因此魔门择徒贵精不贵多,门中人数虽少,但修为都自不弱。 紫烟阁陡遇敌袭,一时不明对方来路,且一上来便折损两名金丹境的看门人,各人心下先自怯了,只道有正道门派大举来攻,是以无人敢再上去送死。那门主史云德正与两名女部众在房中大战,听说来了敌人,急忙抽身从床上跳起,披上衣衫闯出房来。这时小湖已被叶澜一剑劈开,露出头顶天光,史云德抬头一看,见空中只一男一女,那男青年生得龙章秀骨,相貌极是不凡,但 瞧来甚是年轻,想来功力必不甚高。转头去看那女子,只觉双眼一花,不禁以手揉眼,凝目细看。细观之下,更觉那女子面如日月,耀目生花。他方才与两名女手下尚未完事,中途被扰了兴头,正憋了一肚子火气,此时见了这女子容貌,立时心念大炽,只觉血行加速,头脑晕眩,一团火焰从腹中猛冲而下,直冲到要紧处,两腿间那本来垂首低头的家什便如怪蟒抬头,撞在长袍之上,顶得如帐篷一般。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众紫烟阁见了敌人剑分湖水的神通,都感惊惧,虽见空中只有两人,但各人心中仍极是担心,都想敌人必有埋伏。此时众人六神无主,都盼阁主能出来拿个主意。谁知阁主史云德只抬头看了敌人一眼便仰头呆立,不言不动,直如是让人施了定身法一般。 过了片刻,方才与史云德的一名女子见阁主仍是木然而立,便大着胆子对他道:“阁主,不知对头是什么来路,还有无别个帮手,咱们是上云迎敌还是以静制动,还请阁主定夺。” 她一段话说完,史云德地仍是呆立不动。那女子无奈,只得伸手在他肩头轻轻一拍,提高了声音道:“阁主,阁主……” 史云德一怔,回过神来,转头茫然地看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干什么?” 那女子面色难看,尴尬一笑,说道:“阁主,点子硬得很,应当也不是只此二人,咱们怎生对付,还请阁主明示。” 史云德又抬头朝空中看了几眼,转头满眼疑惑地对那女子道:“你看不到吗?” 那女子大惑不解,暗想:“这要紧的当口,阁主得了失心疯不成?难道是方才用力过猛,把脑子也干糊涂了?哼,事情只做到一半,把人家悬在半路,空落落地好不难受,却也不见得你在床上有床下的这般威风。”她心中虽如此想,但惧于阁主威严,口中却不敢有丝毫不满,低头恭恭敬敬地道:“贱妾只看到空中有一男一女两名敌人,阁主若还看出别个机关,还请明示。”m.33s. 史云德眉头一皱,又朝莫瑶看了一眼,忽地大笑道:“妙啊,妙!这等无双容貌,修为不足原也不配欣赏。小美人,你既然送上门来,洒家实在却之不恭,这就快快下来吧。” 莫瑶朝叶澜一笑,说道:“这家伙死到临头,居然还转这等心思,当真是不知死字怎么写了。” 叶澜见史云德直勾勾地盯着莫瑶,心中却不生气,摇头笑道:“这厮身为紫烟阁之主,他属下尚且作恶多端,以孩童心血炼宝,他这当阁主的手上不知有多少冤魂,自然更是罪该万死。紫烟阁今日从世间除名,他这做阁主的临死前能一睹世间绝色,运气却也不算太坏。” 史云德听两人口气,显然全不将紫烟阁这七八十人放在眼里。他游目四顾,并不见周围有别个敌人,挠一挠头,在心中暗自嘀咕:“瞧这年轻人一剑 分湖,倒是有几分手段,但这一手虽然不易,我却也可办到。韩三娘是金丹境第四层的修为,她既然看不穿这大美人的惑尘诀,那这女子便当是元婴境第一层的修为。这小子与美人同行,修为当与他相仿。元婴境第一层的修为虽不算低,但在老子手下却是不足一哂。却不知他两人怎地如此托大,便似已胜券在握一般,莫非真的还有高手藏在一旁?老子还是先收一收心,专心对敌要紧。等此事了结,这小娘皮还不任由老子摆布?嘿嘿,老子艳福齐天,当真是太古诸神也比不上老子的福气!” 紫烟阁这湖底光罩乃是一座大阵,光罩坚固无比,不止能将千万斤湖水撑住,还能抵御仙家法宝轰击。若无紫烟阁独门灵符,旁人万万无法穿过这层薄薄光幕。史云德有此依仗,心想便是对方在周围伏有帮手,紫烟阁也可应付。只是此地既然已被人发现,这苦心经营数百年的山门是要不得了,未免大是可惜。但只消能得到空中这位美人,莫说一座山门,便是毁云十座百座山门,那也是值得的。 他行事小心,不愿孤身犯险,以免上去中了敌人埋伏,当下一挥手,命道:“左右护法,四大阁老,一起上去会一会这两个小辈。那男的若不识相,尽管将他杀了,那女子务必活捉,千万不可伤了她。” 叶澜和莫瑶先声夺人击毙两名紫烟阁门人,再一剑中分湖水,手段颇有震慑之功。四大阁老并左右护法都是元婴境修为,虽自恃神通较两名金丹境守门人为强,但贸然上去迎战强敌,心中仍极是惴惴。但阁主有令,不得不遵,况且对方只有两人,而己方六名元婴境高手一同出战,更无怯战之理,当下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一声,一起向上飘行数十丈,穿过光罩,来到叶、莫两人面前。 这六人分四男二女,境界均比莫瑶高出一筹,自然也都能看出她的本来面貌。那两名女子倒还罢了,四名男子看着莫瑶面孔,眼中都生出狂热光彩。只是惧于阁主威严,谁都知道自己无此福分。四人心中都想:“阁主叫咱们活捉这美人,不可伤了她,其实不用阁主吩咐,这等尤物,咱们怎舍得伤了她?嘿嘿,她修为不如我等,待会捉她之时,免不了要占些顺手便宜……” 左右护法及两名男阁老都是这般心思,史云德生性好色,与两名女阁老自也少不了一些露水姻缘。两名女阁老见莫瑶如此容貌,知道她一旦被阁主收入帐中,自己便再也不能得阁主宠爱,因此心中都生出浓浓醋意,虽有阁主之命在身,不敢真个伤她,但动手时总要使些暗劲,让她吃些苦头,也好先出一口心中恶气。 六人心思各有不同,但六双眼睛都牢牢盯着莫瑶,岂无一人朝叶澜多看一眼。忽听史云德大喊一声:“动手!” 六人齐喝一声,六件法宝齐齐向莫瑶攻去。

第十四节 寒雪生冰箭 莫瑶虽已炼化了冷月葬花魂和双生宝鉴,实力大增,自忖可以和元婴境第一层的修士一战。但她不管对自己的修为如何自信,也自知决不是六名元婴境高手之敌。此时六人一齐向她攻到,六件法宝封住六个方位,纵是躲闪亦不可得。叶澜虽不会在一旁坐视不管,但要他一举挡下六名元婴境高手也极是勉强。 果听叶澜一声轻斥,乌木扇脱手飞出,但听得一声清越凤鸣,场中火光暴涨,凭空生出一只火凤,朝六名紫烟阁部众当头烧去。 这一式丹凤朝阳莫瑶曾见叶澜试演,当真是威力绝伦。她见叶澜一出手便是这等厉害手段,心下略安。左右护法离叶澜较近,首当其冲,正居于凤吻之下,两人见叶澜这一招声势猛恶,匆忙间不及招回法宝,只得以掌力应敌。掌力与火凤双翅一触,两人脸色立时大变,脚下踉跄,向后连退三步方才稳住身形。 原来两人见了方才叶澜冰封两名紫烟阁弟子和一剑裂湖的神通,自然而然地便以为他的真元偏于阴寒一路,是以上场之前早已运足了阳刚内劲,以克制敌人的阴寒功法。谁知对头一出手便幻化出一只火凤,炙热炎流扑面而至,烧得人眉发枯焦。两人以阳刚掌力与火凤硬撼,便丝毫没了取巧余地。 这左右二护法境界虽与叶澜相同,但功力却比他差得远了,加之乌木扇妙用无穷,这一式丹凤朝阳更是聚阳篇中的保命绝招,威力绝伦,两人以硬碰硬,以阳刚对烈火,立时便被火凤撞得经络震荡,火焰灼烧之力沿经脉逆行而上,烧得两人内息如焚。更新最快电脑端:/ 那火凤经两名护法阳刚掌力一催,双翅上烈焰微微一晃,火势反见增长。左护法抵挡不住,大叫道:“刘师弟,咱们敌不过这小子的火凤,你快来以寒雪幡对付他!”(、域名(请记住_三<> 叶澜乌木扇出手,以“丹凤朝阳”攻击六名紫烟阁弟子不过一瞬间之事。此时四名阁老法宝尚未攻到莫瑶身前。众人得阁主之令,都不敢真的伤了莫瑶,出手旨在擒拿此女,是以法宝都不敢朝她要害招呼。此前六人法宝一起出手,倒有三件法宝并非攻向莫瑶,而是分别封住了她左右及上方,防她躲避逃窜。余下三人,一女执剑,攻莫瑶左腕,意在逼她放下手中花篮,一女使软鞭,鞭梢游走如蛇,向她腰肢缠绕,而一名汉子手执素白长幡,幡上寒烟阵阵,幡势飘忽,显然是要以寒气封冻莫瑶真元,好让她束手就擒。 那使白幡的汉子听到左护法呼救,匆忙间不及对付莫瑶,伸手招回寒雪幡,回头向身后瞧去。待见到一只火凤将两名护法逼得狼狈不堪,脸色一变,寒雪幡一垂,指向脚下湖水,接着身随幡转,湖水受他寒雪幡一引,蓦地升起一条合抱粗的水龙,张开大口直朝空中火凤咬去。 水龙与火凤相撞,发出嗤嗤声响,冰寒的湖水受火焰一激,化为大片水雾在湖面上弥漫开来。一时之间,众人眼前尽是一片茫茫白雾,竟至伸手不见五 指。 莫瑶一人对付三名元婴境高手,立时陷入险境,三人虽都无杀心,但毕竟都比她高出一层境界,眼见左右及上方尽被法宝封住去路,无处躲闪,而两名女子的长剑和软鞭也已攻到,莫瑶匆忙间不及细想,随手将冷月铲向缠向腰间的软鞭一格,接着左臂一提,让腕口避开剑锋,要以花篮将来剑挡上一挡。至于这小小花篮能否当飞剑一击,却已顾不得了。 眼间几件法宝正要撞在一处,众人眼间忽地一白,立时不能视物。众人心想兵刃无眼,此时各人都如睁眼瞎一般,但求自保,不求伤敌。当下便都将兵刃收回,在自己身旁盘旋飞舞,护住周身要害。 那刘阁老一招长龙吸水,居然使得雾锁平湖,倒也大出意料之外。他见机极快,寒雪幡当空横挥,幡上寒气发散,将周身水雾尽数冻住,细雾化为冰粒,冰粒聚为冰箭,弹指之间,湖面上白雾消散,在他身前已布下一排箭阵,蓄势待发。 他这一招使出,心下极是得意,抬眼见叶澜正在身前,当下大喝一声,长幡一指,千百支冰箭尽朝叶澜射去。 叶澜见箭阵袭来,脸上忽地现出即滑稽又好笑的神色,喃喃道:“你这家伙居然敢和我玩寒冰箭阵……” 那刘阁老见叶澜直面万千冰箭而面色不改,心中忽地升出极大恐惧,急忙再催劲力,冰箭经寒雪幡寒气催发,势道更疾,有若流星。 眼见冰箭距叶澜已不过数尺,转眼要被这许多冰箭扎成一只白刺猬,忽见万千冰箭齐齐止住去势,犹如全都扎进了一堵看不见的高墙。叶澜微微一笑,右手乌木扇轻轻一挥,无数冰箭忽地凌空掉头,便如强弓硬弩激射一般,朝那刘阁老猛击而去,箭势之凌厉,直比原先快了十倍。 那刘阁老知躲闪不开,大喝一声,寒雪幡当空而旋,在面前布下一道白墙。但听得嗤嗤之声不绝,有如裂帛之音。那寒雪幡碎作片片破布,当空四散。再看那刘阁老时,却见他身子早已被冰箭击得粉碎。箭上寒气凌烈,将他周身血液尽数凝住。是以他身体虽裂为千百碎块,块块尸骸之中却无鲜血抛洒。无数尸块当空而落,在湖面上溅起朵朵细小水花,转眼消失无踪。 那刘阁老在弹指之间化水为雾,又聚雾为冰,湖面上众人眼前白雾散尽,目力尽复。左右护法见叶澜挥手之间便将刘阁老碎尸万段,心中大为震恐。当下齐齐伸手一招,将各自法宝取回。那左护法用一把镶金大斧,斧头无锋,隐染一层血色。那右护法却是用剑,剑泛青光,杀机慑人。 叶澜对两人理也不理,转头向莫瑶看去。只见她在两名女子的剑、鞭夹击之下只有招架之攻,毫无还手之力,但两名女阁老招招进击,却也攻不破她冷月铲化成的小小光圈。 叶澜见只两名女子与她相斗,却不见另一名男阁老踪迹,转头看时,只见那人手持一把精钢短锤,与左右护法成三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角之合围之势,将自己围在中心,各人脸上都是一幅戒惧神色,显是为叶澜方才击杀刘阁老的威势所慑,一时谁也不敢率先出手。 叶澜见三人一时不敢进击,便只将乌木扇展在身前,暗自戒备,双目却一直盯着莫瑶与二女对战。只见两名女阁老招招占先,出招的劲力与方位明明都比莫瑶高出甚多,可说也奇怪,莫瑶只是以冷月铲随手格挡,两名女阁老便立时变招,将兵刃转向一边,生恐法宝与冷月铲相碰。 他看出机关,知道莫瑶一时无碍,但心中仍不放心,对她大声喊道:“阿瑶,撑得住么?” 莫瑶手中冷月铲变幻无方,虽于激斗之中,辗转腾挪之际身姿仍说不出的曼妙动人。她花篮横格,冷月铲虚晃一招,分将长剑和软鞭逼开,转头对叶澜一笑,脆声道:“我功力自是不及这两个魔女,但这使鞭的魔女大意轻敌,一开始便以软鞭和我的冷月铲硬碰,结果鞭梢被我削去了半截。她本命法宝受损,经络震荡,受伤已然不轻。现下这两人自然再不敢以法宝与冷月铲相碰,我只守不攻,尽自支持得住,你快些将那三个家伙料理了再来助我,咱们先送这几个什么护法阁老归西,再去找下面那个躲在乌龟壳子里的阁主算帐!” 叶澜听她如此说,转眼朝那使软鞭的女子看去,果见她面色苍白,嘴角挂着一丝鲜血,手中长鞭虽仍极是灵动,但劲道已略显颓势,而那长鞭的鞭梢果然也已少了老大一截。 叶澜见冷月铲显威,心中极是喜悦,眼看围着自己的三人仍不出手,当下对三人冷哼一声,说道:“你们既然不出手,那我可要先出手了!”话音未落,手中乌木扇一分为二,扶桑木化为烈焰骏马,仰天嘶鸣一声,朝左护法当胸直撞,天蚕丝绞成一条雪白长鞭,当空绕起两个鞭圈,分朝右护法和那使短锤的汉子颈项缠去。 那左护法见火焰巨马迎面撞来,不敢硬接,身形笔直拔起,当空一个筋斗,落在火马背上,一斧朝火焰巴的脊骨砍落。斧入马背,有如无物,那火焰巨马轰然碎去,化为两团残火。当空中跃动不休。 左护法见这火焰马声势惊人,没想到却是中看不中用,只一斧之间便被自己毁去。他斧头一挺,正欲趁胜向叶澜砍去,却见两团残火一合,又化作一头吊睛猛虎,向自己当头咬来。虎口中火焰喷涌,热力炙人。 左护法想起自己方才斧斩烈马之威,暗道:“老虎又能顶什么用,还不是让老子一斧斩碎?”当下斧势不停,朝火虎口中猛斩而下。那老虎并不躲闪,待利斧及身,忽地将大口一合,便将大斧牢牢咬住。左护法大喝一声,运劲回夺,斧头与火焰化成的根根利齿摩擦,居然发出金属交击之声。左护法这一夺之力撼地拔山,那火虎夺他不过,便双腿一蹬,身子轰然崩散,化成一条碗口粗的巨蟒,沿斧柄蜿蜒而上,直朝左护法臂上缠去。

第十五节 挥手繁花飞散 这边扶桑木千变万化,将左护法烧得焦头烂额。另一边天蚕丝所化长鞭寒气弥漫,将右护法和那使短锤的阁老逼得连连后退,抵挡为难。叶澜仗着功力浑厚,又有神器之利,以一人而与三名同为元婴境第一层的敌人相斗,居然大是行有余力。 他知真正劲敌只史云德一人,既然他坐视一旁,自己便不能全力相搏,以免史云德突然发难,那自己便难以应付了。 史云德一直在光罩下静静观战,一言不发,纵是刘阁老被万箭分尸之时他也只是眉头一挑,脸上并无多少震惊神色。叶澜施法时龙吟虎唬,冰聚火流,场面极是壮观,直将光罩下一众紫烟阁弟子看得目眩神迷,心中又觉钦佩,又感惊惧。但史云德对叶澜的法术直如不见,对左右护法等人的处境也漠不关心,一双眼睛却一只盯着莫瑶与两名女阁老斗法。起初他还饶有兴致地欣赏莫瑶的容貌身法,看到后来,越看越是吃惊,在心中暗自嘀咕:“瞧这美人修为,居然只是金丹境界。天下有人能以金丹境修为与元婴境修士对敌而不败已是千古未有之奇,这女子居然以一敌二,更是匪夷所思。虽说她多半是倚仗兵器之利,但这分能为却也足已震烁古今。她手中那花篮如此神妙,当是神器之属。莫非……,莫非便是那件东西?”他一想到传说中那件神器,忍不住一股狂喜涌上心头,心道:“应当不假,若非是那件物事,世间哪里还有如此神妙的花篮?哈哈,老天待我史云德当真不薄,不但将天下第一大美人送来当阁主夫人,还让她带来神器谱上排名第十的神器当嫁妆,哈哈,妙,妙啊!”(、域名(请记住_三<> 他心中得意,忍不住仰天大笑。紫烟阁众门人见强敌上门,刘阁老身死,左右护法和那使短锤的李阁老三人也眼见不敌,正当本门存亡未卜的紧要关头,阁主却放声大笑,听笑声欢畅已极,绝非作伪,便似忽然捡到了什么稀世奇珍一般。 众人听得笑声,脸上都现出诧异神色,各人在心中暗暗盘算:“莫不是阁主自知不敌,悲怒过度,竟得了失心疯?”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史云德笑声不停,他功力深厚,笑声附带真元,自有振人心魄之威。众人被他笑得耳鼓刺痛,却无人敢上前问上一句。他身旁那衣衫不整的女子被他笑得心中发毛,便大着胆子道:“阁……,阁主,什么事这般高兴?” 史云德止住笑声,伸手在那女子小脸上轻轻捏了一把,接着伸手朝空中正与两名女阁老激斗的莫瑶一指,笑道:“今天是你阁主大喜之时,阁主夫人自己送上门,本座岂能不高兴?不过,小美人你尽管放心,本座喜新不厌旧,虽有了阁主夫人,却也不会厚此薄彼,今后你们一个个小妖精仍能雨露均沾,包管叫你们夜夜快活似神仙。” 那衣衫不整的女子见阁主说话一如平常,略感放心,只是空中那与两名阁老相斗的女子修为虽高,容貌却实是平常之极。怎地阁主会对这等平庸女子大 加青眼?这实在是叫人猜想不透。正欲发问,忽听左护法大吼一声,叫道:“阁主,咱们斗不过这小子,快顶不住啦!” 史云德闻声上望,只见左护法利斧舞成一团金光,护住周身,金光之外,一头高有丈余的火熊伸开巨掌,不住朝金光中撞去,每撞一下,左护法的脸色便苍白一分,他虽将火熊挡在金光之外,却挡不住火熊身上所发热力。缕缕火焰透过金光已烧到他手臂之上。左护法身上长袍并非普通衣衫,乃是一件护身奇宝,虽非仙器,却也颇多妙用。饶是如此,却仍敌不过扶桑木上所发的烈焰,那宝衣的衣袖已被烧去大半,炎力所及,将他臂上肌肤热得一片焦枯。 史云德见此情形,却不急于出手相救,只是冷哼一声,高声道:“废物!放着这里满满一湖大水,还能活生生让人烧死不成?” 左护法一想不错,大斧全力挥出,将火熊迫退一步,接着身子如流星坠地,直砸入湖水之中。身上火焰与湖水一触,激起一片水雾。 那火熊失了对手,似乎真的畏惧湖水,在空中略略一顿,并不追击左护法,而是身子一转,朝那使软鞭的女子扑去。那女子软鞭被莫瑶斩去一截,本就受伤不轻,这时见火熊来势猛恶,不敢硬接,当下也学左护法一般,将长鞭在身前一绕,将那火熊略略一阻,身子斜飞而下,也欲投入湖中。 长鞭与火熊一触,那使鞭女子只觉手上一紧,鞭梢已被火熊捉在掌中。使鞭女想也不想,运劲回夺,一夺之下,只觉那火熊力道大得异乎寻常,她身子尚未入水,便被这股大力硬生生地拉了过去。 使鞭女大惊,正欲丢弃法宝逃遁,忽觉肋间一凉,似有一道月光从自己腰间划过。低头看时,只见自己的罗裙染血,裙下双腿修长,两腿之上却不见了半截身子。m.33s. 紫烟阁众人见转眼又死一名阁老,都是啊地惊叫出声。莫瑶以凝心境而与两名元婴境高手对敌,居然能斩杀一人,立时信心大增,便不再只取守势,素手轻摆间,冷月铲逆斩而回,朝余下那名女阁老剑上格去。 剩下那名女阁老见同伴被杀,心中生出惧意,不敢恋战,长剑虚晃一招,抽身而回,直朝光罩下奔去。莫瑶知以自己修为,若是攻入光罩,必然挡不住史云德迎面一击,因此倒也不敢过分追击。叶澜却不愿此女逃走,双手一合,扶桑木与天蚕丝又变成一把普普通通地乌木扇子回到他掌中。他大喝一声,扇子脱手,化作一道乌光径朝那使剑女子的背心击到。 眼见那女子便要被这一道乌光穿心而过,忽有红光一闪,一道血色长幡斜飞而至,恰击在扇腰处,将乌木扇去势砸得偏出数尺,从那女子的腰间擦了过去。 叶澜知是史云德出手,顾不得再追击那使剑女。掌中真元一引,乌木扇倒飞而上,与血旗当空又撞一记。 那血旗经乌木扇一撞,立时倒飞而回。 还未飞回光罩,猛见一人伸手一抓,将血旗捉在手中,左右一卷,右护法与李阁老便一起被卷入旗中,史云德血旗一抖一放,便将两人稳稳送回了光罩之中。 叶澜与这史云德硬碰一记,直震得他手臂发麻,身子微微晃了一晃。史云德救下两名部下,血旗一翻,身子与血旗并齐,猛向莫瑶席卷而至。 莫瑶知道抵挡不住,身子猛地后退,却不以冷月铲迎敌,而是伸手在花篮中一抓,在篮中抓出一把五颜六色的花瓣,随手抛撒而出。 她这一把不过抓出七八片花瓣,但花瓣离手,却立时变身千万,空中花落如雨,将她身形尽数掩住了。 史云德血旗一撑,欲将花雨搅散,好依样画葫芦将莫瑶卷入旗中掳进光罩。谁知无数花瓣当空而聚,结成一面花墙,花墙虽软,韧劲却是极强,血旗犹如撞入了一堆棉花,陷在其中,居然搅之不动。史云德这一招意在将莫瑶掳去,怕这一旗伤了美人,这一搅并未运足力道,待发觉不妙,欲再催加真元之时,却听得背后风声如雷,叶澜人扇合一,已然攻到。 史云德在光罩下观战良久,纵是两名手下死于非命,他也未曾出手救援,为得便是要探明叶澜的修为深浅。此时他自然知晓叶澜只是元婴第一层境界,虽功力深厚,法宝精妙,但低一层境界就是低一层境界,纵是此子天赋异禀,也绝不会是自己对手。因此他才敢只身出阵,出手便直朝莫瑶扑到,要将美人和神器一并收入囊中,丝毫不将叶澜放在眼内。 他虽料定叶澜不是自己对手,却也不能只以护体真元来抵挡对方的全力一击。这时听得叶澜攻到,便将血旗一拉,以旗杆向后倒撞而去。 他听风之技奇准无比,这一撞虽未回头,但旗杆却正对准了叶澜的乌木扇。准拟这一下定能将他撞得口吐鲜血,谁知一拉之下,身前花墙竟生出莫大吸力,将他这一拉之力抵消了大半。 史云德一惊,暗叫一声不好,正欲松开旗杆,回掌相迎,却听轰地一声大响,乌木扇与旗杆撞在一处。史云德虎口一热,血旗脱手,肘间咔嚓一声轻响,手臂已然脱臼。 他功力毕竟高出叶澜甚多,叶澜与他又拼一记,只觉胸中血气翻涌,一口真元滞于胸腹之间,险些行入岔道。 他心系莫瑶安危,深吸一口气,正欲猱身再上,却见面前花墙中开,一弯冷月疾斩而下,径朝他眉心击来。 史云德右臂脱臼,欲用左手拔出血旗去挡冷月铲,谁知他与叶澜对拼一记之后,真元如沸,一拔之下,血旗却仍被花墙牢牢吸住,居然拔之不动。眼见冷月铲已至面门,刃锋未到,铲上杀机已激得他额头现出一道红丝。史云德见状,知道自己性命只在呼吸之间,危急之际,猛一咬牙,左手探出,将冷月铲向旁一拨,但见血光一闪,左手两根手指已齐根而断。

第十六节 死无名 莫瑶一击虽然奏功,但她与史云德毕竟差着两层境界,两人修为之高下不可以道理计。因此冷月铲虽斩下史云德两根手指,但这一拂之力却也非莫瑶可轻松化解。史云德的劲力经冷月铲隔空传来,莫瑶只感手臂剧震,周身真元不由为之一滞。 史云德左手无名指与小指被冷月铲斩去,受伤虽然不重,却也痛得他面色煞白。他知身后叶澜才是强敌,顾不得断指处剧痛,左手三指握住旗杆,运劲向后猛拉,盼能收回法宝对敌。(、域名(请记住_三<> 莫瑶经络震荡,真元不畅,那花墙失了她法力支撑,吸力大减,再经史云德运劲一拉,花墙轰然崩散,又变成七八片小小花瓣,缓缓飞入了花篮之中。 史云德收回兵器,心头一松,此时他已顾不得去捉莫瑶,左臂疾舞,将血旗裹住周身,猛向下方光罩冲去。 叶澜之前与他对拼一记,也吃了一点暗亏,此时方调息稳妥,抬眼见史云德抽身逃循,急忙将乌木扇一抛,扇子当空化为一条火龙,朝史去德直扑过去。 众人相斗之处离湖底光罩不过数十丈,以史云德的身法,闪念之间便已闯入光罩之中。乌木扇所化火龙追赶不及,一头正撞在光罩之上。只听当地一声,犹如巨木撞钟,响声在山谷在来回激荡。小湖受了这一撞之力,湖水腾空而起,直上丈余,接着轰然回落,有若海潮。 史云德回到光罩之下,停下手中猎猎而动的血旗,抬眼见到叶澜这一击之威,心中亦觉骇然,知道自己方才若慢上半步,这条性命便已不在了。 叶澜以全身功力施此一击,未料到却击在了光罩之上。那光罩不知是何物所就,明明薄而透明,有如无物,却又坚逾金刚,受了叶澜这排山倒海的一击,虽然带的整个小湖都大为震荡,但光罩本身却是一无所损,连裂纹也未出现半点,反倒是叶澜受了光罩反震之力,犹似当胸中了一记重手掌力,哇地一声喷出一口血来。 莫瑶见他呕血,急忙闪身上前,伸手将他扶住,关切道:“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叶澜一时不慎,被光罩反震,幸而这股力道是他自己所发,与他一身真元同根同源,他心念转的极快,待察觉反震之力及身,立时将一身真元由外放改为内收,与反震之力汇成一股,重新归入了气海。只是他转念虽快,终不能完全不为反震之力所害,是以仍是喷出了一口淤血。 叶澜见莫瑶脸上满是担忧神色,心中一喜,伸袖擦云嘴角血丝,摇头道:“放心,只是一口气走得岔了,不碍事。再说我只是喷了一口血,史云德这厮却死了两名得力阁老,还搭上了自己两根手指头,咱这笔买卖还算划得来。” 莫瑶见他满脸喜悦之色,知他确然没有大碍,不由摇头道:“这要紧当口,还没个正经,什么买卖不买卖的,不过一场比斗占先,也不用高兴成这个样子……” 紫烟阁众人见阁主负伤而回,心中更增惊惧,史云德运真元 于断指处,止住伤口血流之势,举起左手,见伤口处血肉模糊,心中不由暗暗发狠:“这小娘皮手段好辣,待我将你捉来,看我怎生摆布你!” 叶澜一招击在光罩之上,知道这光罩坚固无比,以自己功力无论如何攻之不破。若是紫烟阁众人一味避战,躲在壳里不出来,倒是耐何他们不得。莫瑶心中也想到此节,两人四目相对,心中都只一个念头:“怎么办?” 两人在湖面上默默出神,光罩之下,史云德也是一言不发,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莫瑶手中花篮,脸上尽是贪婪之色。 他与莫瑶正面地敌,亲身领受了这件法宝的威力,还在那小铲子上葬送了两根手指,心中将这件法宝的威能与传说中那件神器细细比较,心中更加笃定:“这丫头手中拿的当真便是那一件冷月葬花魂神器!绝对错不了!”想到传说中这件神器的种种无上威能,眼中直欲烧出火来。 众人见阁主仰头呆呆出神,自然谁也不敢说话。一时之间,光罩内外两伙人各怀心事,俱皆无言,山谷之中,又回复往日宁静,只是远远看去,湖水中开,一分为二,瞧来蔚为壮观。而湖面上下人人剑拔弩张,杀机外展,气氛与这宁静祥和的山谷殊不相称。 莫瑶凝眉思索良久,始终想不出破敌之策,此时已近午时,日偏东南,艳阳微斜,缕缕阳光照在山谷之中,映得湖光粼粼,山明水秀。莫瑶见阳光照在光罩之上,光线却不被那光罩反射而回,而是直透而入,撒在紫烟阁众人脸上,将他们脸上的种种狠恶、奸诈并惊惧之情照得纤毫毕现。 莫瑶见此情景,心中一动,挥手将冷月葬花魂收归气海,转而祭出宝镜,将镜面对准湖下光罩,一催真元,镜中便射出一道耀目华光,在光罩上留下径有数尺的一个光圈。众人不明她此举何意,目光都移到了那光圈之上。莫瑶扭头对叶澜道:“你对着光圈再击一掌试试,记得这次使力不要太猛了。” 叶澜微一点头,右掌一颤,一掌直拍而下。他方才吃了这光罩的亏,此次不敢托大,这一掌只使了三成力,若是掌力反弹而回,他留力七分,便能从容应付。这一掌正拍在双生宝鉴所留光圈正中,掌力击在光圈之上,如中无物,从光圈中直透而过,击入了光罩之中。 叶澜这一掌无声无影,用的是阴柔掌力。他见掌力穿过光罩,心念一动,口中哎呀一声,脸上现出痛苦神色。莫瑶和紫烟阁众人见他如此,都道他又被光罩所伤。莫瑶脸现忧色,正欲发问,却见叶澜左掌探出,叠在右掌之上,两股掌力合为一股,掌力由至阴化为至阳,如狂涛怒潮般直涌而出。 叶澜先使了诱敌之计,再突发奇袭,盼能先料理一名劲敌。他知自己纵然全力出掌,这一掌之力也奈何不了史云德,而紫烟阁众人除史云德与剩下的四名元婴境高手之外,余人修为均低,不足为虑,自然也用不着偷袭。是以他这一掌不打旁人,掌力汹涌而下,直朝那使短锤 的李阁老击到。 那李阁老方才一战并未受伤,此刻正心神不属的望着莫瑶,心驰天外,猛听得史云德大喝道:“李天奇,小心了!” 李天奇闻言一醒,猛觉头顶压力如山,气为之闭。他大惊之下,已来不及分辨掌力来路,匆忙中将手中短锤一挺,护住头脸要害。但听得卡啦声响,他胸口早中,掌力击断他全部肋骨之后,劲力不衰,继续滚滚而前,将他内脏撞得粉碎,而后他连人带锤向后飞出,撞在身后一名金丹境弟子身上,那人哼也不哼一声,立时殒命,两具尸首一起坠落于地,砸在一处石亭之上,将那亭子也砸得塌了。更新最快电脑端:/ 紫烟阁众人见叶澜的掌力竟能穿透护山法阵,都是大为吃惊。各人心中害怕,都不由将法宝护在胸前,生恐叶澜再出手伤人。史云德见光罩无法阻挡二人,也觉心寒,眼见两人立时便要冲下,当即将血旗一摆,大声道:“两位且慢!我紫烟阁避居世外,史某与两位今日也是初次相见,自忖与两位没有什么梁子,不知两位为何如此咄咄相逼?这其中缘由可否相告,好让史某死也死个明白!”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莫瑶哼了一声,冷冷地道:“魔道恶徒,人人得而诛之,那里需要什么缘由?” 叶澜听莫瑶如此说,却是摇了摇头,接着看着史云德的双眼道:“史阁主,你可知道刘田儿的姐姐叫什么么?” 史云德一怔,不明白他此话何意,喃喃道:“刘田儿是谁?这人的名字我都是第一次听说,又哪里会知道他姐姐叫什么名字?” 叶澜神色一黯,脸现忧伤之色,低声道:“我也不知刘田儿的姐姐叫什么名字,但我却知道,她年纪幼小,天真可爱,却无端被你紫烟阁一个叫郭广泉的弟子吸干了心头血,死得残不堪言。我还知道,你紫烟阁人数虽然不多,但人人手上沾满无辜孩子的鲜血,这些孩子本来有名有姓,有爸爸妈妈疼爱,可落在你们手里,却都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首,到最后连名字也没有留下。我不知道这些可怜孩子的名字,正如我不知道刘田儿的姐姐叫什么一样,但为了这些不知姓名的孩子们,史阁主,今天咱们少不得要比划比划。” 莫瑶听叶澜话声中满是凄苦,想起那两名可怜的女童,想起因女儿惨死而撞墙自尽的王家大嫂,心中也觉伤感,不知不觉之间,已伸出手去,将叶澜的手轻轻握住了。 史云德听叶澜说完,脸上不但无丝毫悔意,反而现出不屑神色。只见他啐了一声,哈哈笑道:“你们正道弟子就是这般假仁假义,想我修道之人,求得是与天地同寿,凡世贱民,寿不过百岁,不过是会说话的两脚羊,能被咱们用来炼器便是他们的造化,你们为这等小事来寻老子麻烦,当真好笑。也罢,既然正邪不两立,咱们便再比划比划!”说着血旗一挺,大吼道:“黄口小儿!还不下来受死!”

第十七节 横眉怒眼 叶澜听史云德竟称凡人为“会说话的两脚羊”,心中寒意与怒火不由同时升腾而上。只觉此人当真是穷凶极恶,今日若不诛此恶,以后不知还会有多少无辜百姓被这恶徒当成猪羊一般屠戮。想到此处,心中杀机如沸,耳听得史云德大叫:“还不下来受死!”当下想也不想,朝光罩猛冲而去。 莫瑶久在太虚山,太虚门诸般守护大阵她皆知之甚祥。仙家法阵各有其妙用,攻则势如奔雷,守则铁桶不透,有的幻相万千,惑人心神,有的自成一界,杀人于无形。紫烟阁这护山法阵看起来并无太多花巧,似乎只有守御之功,光罩即阻湖水又可将敌人挡在其外。但这只是猜测,或许这光罩另有妙用也未可知,贸然闯入其中毕竟多有凶险。她本想将紫烟阁众人引出小湖再与其周旋,如此胜算便能多出几分。谁知叶澜于仙家法阵一窍不通,受史云德那厮一激,便没头没脑地直冲而下。莫瑶想要出言阻拦,已然不及。 史云德先前大意轻敌,致使右臂脱臼,左手两指也被斩去。但这些伤对修士而言只是皮肉小伤,此时史云德早已将右臂接好,左手断指处血流也已止住,他自忖自己功力并未大损,要对付比自己低一层境界的对手仍是十拿九稳,眼见叶澜当头冲下,正中下怀,当下高叫一声:“好!”迎面冲上。 双生宝鉴发出的白色光芒并不十分耀眼,笔直透光紫烟阁护山法阵,一直照到湖底最深处。叶澜顺着这光柱冲下,过光罩如光无物,轻轻松松便进到了光罩之中。 史云德不等叶澜冲出光柱,血旗上红光暴涨,层层血气脱出血旗,凝成两条血蛇,朝光柱中的叶澜猛咬过去。 叶澜化扇为冰剑,正要挥剑去斩蛇头,却见两条血蛇与光柱一触,立时发出吱吱声响,血蛇扭动数下,化为一篷青烟,就此消失无踪。 叶澜见状,微微一怔,在光柱中停住身形,御剑守在身前,凝神戒备,要看清到底发生了何事。 却见史云德面色大变,身子疾撤而回,他手中血旗之上本来血气有如实质,被那光柱一照之下,血气立时淡了数分。 史云德顾不得出手攻击叶澜,一把扯过血旗,见旗上血气只在一瞬之间便被那光柱毁去了三成,不由心中大疼,一张脸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红,转眼间涨得猪肝也似。 原来他这面血旗也是由心血炼器之法炼制,每十年用一名孩童的心头血祭旗,每祭旗一次,这血旗的威力便增一分,这面血旗上血气浓重,已聚集了三百余名孩童的心血。 修士看不出年岁,这史云德看长相只三十余岁年纪,但其实已足足活了四千余岁。当年他以八百岁年纪而至元婴境界,从此登堂入室,成一方豪雄,打下了这紫烟阁一方基业。但修士修行,境界越到高处,想要更上层楼便逾加艰难,史云德宥于资质,苦修三千余年却只提高了一层境界,到了元婴境第二层。元婴境修士虽能活上五六千岁,但毕竟仍有寿元耗 尽的那一日。他自知要想有所突破,便需着落在自己苦炼多年的这件血旗上,只需这血旗集满三百六十五名孩童的心头血,便可大功告成,化为顶尖的仙器。他以此为基,境界上说不定便能有所突破。眼见这血旗只差三十多名孩童便可炼成,谁料方才只一招之间,血旗上的血气便损了三成,他千余年的苦功就此毁于一旦,功力也因此大损,说不定混沌境之梦便成妄想,却叫他如何不心疼? 史云德怔怔看着血旗,眼中忽地滴下泪来,叶澜防他再行发难,一直在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连莫瑶来到自己身边也未理会。眼见这厮忽地流泪,不禁大为诧异:“怎地还没动手,这家伙便先吓哭了?” 他见史云德拉着血旗默默垂泪,良久无言,实不是他在搞什么名堂,便转头对莫瑶道:“这家伙是知道自己今日要遭报应是以要流泪悔过,痛改前非么?” 莫瑶冷冷地道:“这帮家伙人人罪该万死,此刻想要洗心革面,却是来不及了,别说他流泪悔过,便是他跪下叫姑奶奶,今日这帮人我也不会放过一个!”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紫烟阁众人见识了两人手段,此时听莫瑶话中满含杀机,谁也不觉得她是空口狂言。众人素服史云德之能,一向以阁主马首是瞻,本以为有阁主在,敌人纵然厉害,众人性命却是无碍。但方才史云德与两人数招一过,居然负伤而回,紫烟阁众弟子心中便不免生出惴惴之意,此时阁主尚未与敌人动手便自己先行默默流泪,倒像是在提前为自己哭丧一般,各人心中惧意更增,实不知阁主心中在打什么主意。更新最快电脑端:/ 叶澜听了莫瑶之言,眼前又现出那两名惨死女童的面容,不由点了点头,咬着牙道:“不错!这帮人现下想要悔过,却是来不及了!” 他冰剑一挥,正要上前动手,忽听史云德口中发出呵呵声响,这呵呵声初听似笑,再听两声,又似乎隐带哭腔,声音中充满了无限悲苦怒火,便如一头凶兽在咆哮低吼,正欲择人而噬。 史云德这般惨笑数声,忽地仰天大叫道:“臭小子!老子要你的命!”举旗直冲而上。 叶澜见他脸上筋肉扭曲,双目赤红,一张本来颇有英气的国字脸已变得狰狞不堪,尽是狠厉之色。似乎只这一会功夫,他便从一个人化成了一头从幽冥深处奔出的恶兽,要将面前的一切撕成碎片。 叶澜见他冲至,夷然不惧,乌木扇上光焰一闪,人扇合一,如一道火流星般朝史云德撞去。 他与史云德之前在湖面上交手两合,知这阁主境界虽比自己高了一层,但以真元浑厚而论,两人差距却并不甚大,叶澜这数年间苦修玄天无极功,对赤玄亲创的这路功法极为自信,心想既然你功力只比我略高,那我以玄天无极功为依,未必便斗不过你。是以见史云德冲到,丝毫不避,以硬碰硬,要速战速绝,与他在数招之间决生死。 血光与火光相撞,只听异响如雷,满场生风,火光与血气迸散,一时瞧不出场中 情形。 阁主与劲敌全力相拼,紫烟阁众金丹境弟子躲避尚且不及,自然无人不自量力要上前助阁主一同御敌。阁中七大元婴境高手此时已去其三,除史云德外,只左右护法与那叫罗小小的女阁老幸存。三人方才都在叶澜手底吃了亏,见史云德与敌人硬拼,生恐阁主也不是他对手,是以都挺起兵刃要上前助拳。 莫瑶见那罗小小执剑上前,忽地身形一闪,挡在她身前,轻笑道:“这位姐姐,方才你们两个打我一个,让我有些施不开手脚,现在你再想以多欺少,小妹却不能答应了。我将你姐妹斩成两截,你不想为她报仇么?” 罗小小呸了一声,骂道:“你杀不杀那贱人,与我有什么相干?” 莫瑶一怔,喃喃道:“你们可真是同门情深啊……” 罗小小眼中满是恨意,长剑直指,切齿道:“我平生最恨的便是比我好看的贱女人,平日里见一个便杀一个,见两个便杀一双,今日你即送上门来,那是最好不过!” 莫瑶听她如此嫉妒别人美貌,虽处生死险地,仍不觉莞尔。其实这罗小小相貌颇美,虽不能与莫瑶这等无双绝色相比,却也是少有的美人,但莫瑶存心气她,便咯咯笑道:“你这人生得如此难看,若真要把世间比你美的女子都杀了,那世间女子岂不要死上大半?” 罗小小一生中最为在意的便是自己的容貌,她自见了莫瑶之后,心中便满是自怜自伤,自惭形秽之意,这时听莫瑶如此相辱,一腔妒意立时化为无穷恨火,剑尖一颤,指着莫瑶的脸厉声道:“贼贱人!今日不将你这张脸划成老树皮,我罗小小誓不为人!” “你叫罗小小么?好名字,轻衣罗衫,小巧玲珑,一听便应是一个美人的名字,可你长得五大三粗,又老又丑,与这罗小小三字殊不相称,委实糟蹋了这么好一个名字。你要把我的脸划成老树皮么?其实划成老树皮倒也不打紧,只要不划成你这幅样子,就还不算太难看。” 莫瑶句句不离罗小小长相丑陋,直把她气得脸色发青,倒真露出几分狰狞丑态来,只听她咬着牙道:“好一个牙尖嘴利的臭丫头,老娘先削烂你这张嘴!”说音未落,剑光如电,直朝莫瑶樱唇刺到。 莫瑶之前以双生宝鉴破去紫烟阁护山光罩,此时手中仍拿着宝镜,她也懒得再转真元替换法宝,心想要对付这一个疯婆娘,也不一定非要用那冷月葬花魂。当下将镜子一举,宝镜上生出一道玄光,径朝罗小小双目照去。 罗小小飞剑虽快,又怎快得过镱子上生出的一缕玄光?她亲眼见到莫瑶用这镜子轻松破去本门护山法阵,心中本对这宝镜极为忌惮,眼见玄光耀目,不敢不避,急忙收回长剑,护住周身要害,同时以袖遮面,生恐被这道玄光将眼睛刺瞎了。m.33s. 莫瑶见状大乐,脆声笑道:“你这人倒还有几分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长得丑,因此不忍心照镜子么?”

第十八节 紫光雷火 史云德与左右护法三人合力齐斗叶澜,四人出手均快,让人瞧不清各人的身法和兵刃去路。但见右护法手中长剑舞作一团青光,左护法金边大斧化成片片金影,史云德掌中血旗幻为一朵血云,将叶澜运出的冰风火雨围在正中,斗得难分难解。 一众紫烟阁低辈弟子有心上前相助,无奈各人修为与几名元婴境高手相差太远,想要帮忙,却是无从下手。有两名凝心境的弟子对阁主十分忠心,眼见阁主与左右护法久斗敌人不下,终于忍耐不住,各自虎吼一声,将手中刀剑朝场中那一团火光猛击过去。 只听得当当两声,两件法宝倒飞而回,使刀者被长剑穿心而过,使剑者被大刀斩为两截,两人哼也没哼一声便即毙命。其余紫烟阁弟子见两人出手,本也想出手相助阁主以表忠心,谁知众人法宝还未出手,两名同门便已死于非命。众人发一声喊,齐齐向后退去,只将法宝牢牢护在身前,再无一人敢起出手之心。 叶澜打叠精神,与三人全力相斗,激斗数百合,虽处三人合围之中,遮拦多而进攻少,却仍能支持得住。他越斗越是惊疑,暗道:“刚才在湖面之上,史云德的功力明明略高于我,我虽有神器在手,自忖不会输于他,但与他公平一战,胜负也只在五五之数,怎地只这一会工夫,他的功力却忽地弱了老大一截?现下他功力只比这左右二护法略强而已,难道他被阿瑶斩去了两指,功力便折损得这般厉害?” 他却不知史云德血旗被双生宝鉴所损,血气大减,这血旗是史云德的本命法宝,与他性命交关,血旗受损,史云德功力便也跟着大损。他疼惜宝物,心中满是怒火,只想将叶澜碎尸万断,因此全力出手,丝毫不留后手。如此一来,攻势不免狠辣有余而沉稳不足,叶澜已数次寻到他血旗中的破绽,若非要分神去对付左右二护法,此时早已将他毙于当场。 四人又斗百余合,叶澜功力发散开来,越来越是行有余力。本来他被三人化出的青光血云牢牢围在中央,到得后来,乌木扇化出的焰火冰霜越变越大,竟将三人越逼越远。 三人久斗无功,且越斗越被炎力寒气侵蚀,经络中时寒时热,面孔也随之时而铁青,时而赤红,当真是苦不堪言。 史云德初时因着一腔怨毒,只顾狠斗,全然不顾其它,待斗到一千余合,见仍奈何不得叶澜,己方三人反被他的玄冰烈火逼得连连后退,他心中忽地一醒,暗想:“再这般斗将下去,我三人怕都要死在这小子手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今日这血海深仇暂且记下,终有一日要你们两个小杂种死在老子手上!”他初时尚贪图莫瑶的美色,只想将这百世难逢的美人掳到房中好好享用,待本命法宝被莫瑶损毁,对她的恨意便压过了对美色的贪恋,现在只想将这臭丫头碎尸万段,心中再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念头。 他身为紫烟阁阁主,毕竟是一方豪雄,杀阀决断,见机极快,自知若再与两人纠缠 下去,紫烟阁三字今日便会在世间除名,当今之计,只有暂避二人风头。心念于此,血旗猛攻两招,逼得叶澜凌空后退数丈,接着血旗一收,大叫道:“小的们,风紧,扯乎!” 紫烟阁众弟子见识了叶澜的霹雳手段,各人心里早有遁走之意,只是史云德驭下极严,众人在他积威之下,不得他号令,无人胆敢先行逃走,此时听他一声令下,众人如遇皇恩大赦,立时向光罩外疾飞。 史云德迫退叶澜,也不转身,身子倒飞而上,转眼已在光罩之外。叶澜不料他竟会逃走,一怔之下,正欲追赶,却见左右护法兵刃狂舞,封住了去路。叶澜厉喝一声:“闪开了!”右臂疾挥,乌木扇带出一片炎潮,奔涌而前。 两护法见烈焰扑面,却不躲闪,各出全力,以硬碰硬,正面接下了叶澜这一招。只听两人大叫一声,身子被这股大力撞得直飞出去,穿过光罩,在空中翻了数个空心筋斗方才稳住身形,两人只觉周身有如火焚,都哇地一声,大口吐起血来。 史云德大喊“扯乎”时,莫瑶正与罗小小斗得难分难解。罗小小剑法如鬼似魅,飘忽难测,比之羸天剑法的虚实变幻虽有不及,但诡奇非常,却也极难对付。加之她境界毕竟比莫瑶高了一层,剑上劲力凝聚,非莫瑶所能力敌。莫瑶自忖自己若以太虚剑法与之堂堂一战,八战便会输在此女手下,但此时她手中即没有平日惯用的长剑,也没有这两日新炼化的冷月葬花魂,见罗小小长剑攻至,只以手中双生宝鉴随手格挡。罗小小见这宝镜上玄光阵阵,虽不知这光华威力如何,却也不敢任这玄光照在自己身上。因此极力展开身法,躲避镜上所发玄光。但她身法再快,终究快不过一缕光华,莫瑶以逸待劳,只将手中宝镜轻轻旋转,便将她逼得左趋右避,狼狈不堪。这般斗了数十合,罗小小转折处身法稍慢,被镜上光华照在左臂之上,只听她痛呼一声,脸色大变,左臂被光华照耀处忽地冒起几缕青烟,显是她臂上肌肤已被这光华灼伤。 她吃了这一次亏,受伤虽然不重,却更加不敢被玄光照到。正绕着莫瑶转得旋风也似,忽听到史云德号令,当下想也不想,身子扶摇而上,逃到了光罩之外。 叶澜和莫瑶同时失了对手,正要飘身追上,却听史云德大喝一声,双掌力拍而下,掌中电光缭绕,有两道闪电随掌而出,直朝光罩击去。 元婴境第一层修士已可初御电劲,而到了元婴境第二层,修士便可运劲生雷,以雷火伤敌。叶、莫二人来紫烟阁之前便知史云德境界如何,叶澜与他动手之时,也一直防备着他运神雷来攻。谁知与他斗了千余合,一度将他压在下风,却一直不见他施此绝技,此时两人见头顶电光天落,当下不敢托大,各自身形一滞,分向左右闪避。 两道雷光落到光罩之上,却没能穿过光罩,而是轰隆一声,重重击在了光罩之上。只听史云德大叫一声:“封!”雷光在光罩上轰然溃散,化为丝丝 电光,如水银泻地一般,瞬间布满整个光罩。(、域名(请记住_三<> 叶、莫两人不知他此举何意,都是微微一怔,停下身形,静观其变。史云德身法快极,从他逼开叶澜,退出光罩,到他以雷电封锁光罩,不过一瞬间事,有十余名金丹境紫烟阁弟子身法稍慢,还未冲出光罩,眼见光罩布满电光,这十余人直吓得面无人色,纷纷大叫:“阁主,手下留情!” “阁主,属下对您老人家忠心耿耿,你不能抛下咱们不管啊!”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放我出去!” 叶澜见这十余名紫烟阁弟子如此惊慌,却无人敢再冲向光罩,自然明白这光罩已被史云德施法封锁,连这十余名紫烟阁弟子也无法闯出了。 眼见光罩上电光越来越密,有似银蛇乱窜,叶澜心中也不禁暗自打鼓:“瞧这十余名紫烟阁门人满脸畏怖之色,似乎转眼便要大祸临头一般。莫非……”他心念方动,身形一闪,已挡在莫瑶身前。 史云德右指点出,大喝一声:“聚雷!”散落在光罩上无数的电光小蛇忽地凝住不动,接着电蛇卷起,缩成一个个指头肚大小的小小光球,在光罩上滴溜溜转个不停,一时间光罩穹项上尽是小小光点,便如星布苍穹,闪烁不停。 叶澜与莫瑶二人见此异变,只是凝神戒备,倒也不觉如何,光罩下十余名紫烟阁弟子见了这无数光点,却都发出绝望惨叫,便如临死哀嚎一般。有数人似乎失了理智,没头没脑地直朝光罩上撞去,身子一触到光罩,便听到轰轰雷震之声,他们所撞之处的光点陡然涨大,化成团团雷火,击在这几名紫烟阁弟子身上。这几人身中雷火,身子立时便被雷火劈碎,鲜血骨骼尚未坠落,便被雷电之力引燃,转瞬化为飞灰,消失得无影无踪。 光罩外众紫烟阁弟子眼见同门被本门大阵击杀,大都露出狐悲之意,史云德却对众手下的生死全然视而不见。眼见光罩上电光小蛇尽数聚成光点,便挥手掐个法诀,大喝道:“臭小子,贼丫头,你们毁我血旗,此仇不共戴天,老子宁愿搭上这一座湖底山门,也要将你们两个轰成飞灰,且让你们瞧瞧我这紫光雷火大阵的厉害,落雷!” 随着他这一声厉斥,原本无色透明的光罩忽得染上一导浓浓紫意,粒粒光点穿过紫色天幕,如流星划过天际,无声无息的穿光罩而过。 这一粒粒电光本来小如指肚,可不知怎地,穿过光罩之后,只一闪之间,便化作斗大一团雷光,接着轰然炸开,化为道道闪电,从空中直劈而下。m.33s. 光罩内余下七八名紫烟阁弟子首当其冲,被无数电光击个正着,各人身中雷火,惨呼之声未及出口,身子便被雷光击散,不留半点痕迹。 叶澜见这雷火如此威势,不禁脸色一变,暗道:“瞧这大阵威力,似乎比我渡元婴大劫时的雷火还要厉害三分,却不知我能不能挡得住……”展开乌木扇,在头顶旋成一片黑云,将自己和莫瑶遮了个严严实实。

第十九节 慈母无踪 雷火天降,紫烟阁十余名未及脱出光罩的弟子瞬间化为飞灰。凡金丹境修士,因还未渡元婴雷劫,皆对雷电之力有天然畏惧之感,莫瑶功力虽厚,但见了这漫天雷火也不禁变色。 叶澜将玄冰离火扇化为一朵黑云,牢牢守住两人头顶。道道碗口粗的闪电劈在黑云之上,激得黑云氤氲起伏,似乎随时便会被雷火击散。叶澜身在黑云之下,手臂疾舞,不停将一身真元注入乌木扇中,苦苦抵御这雷轰电闪之威。 这紫光雷火大阵是紫烟阁集全派之力花费无数时光心血布下,紫烟阁虽是魔门小派,守山法阵无法与太虚门诸般神妙法阵相比,但用这阵法来对付区区一个元婴境修士却已是杀鸡用牛刀了。叶澜仗神器之利,以玄天无极功硬扛大阵雷电之威,初时尚可勉力支持,待撑得一炷香工夫,便已觉真元滞涩,无以为继。光罩之下,雷轰电闪,照得周遭一片光明,叶澜咬牙苦撑,脸色越来越是难看,被雪亮的雷光一照,更苍白得如白纸一般。 莫瑶知道以自己功力,无论如何挡不住这雷电一击,她站在叶澜身旁,眼见他牙关咬得越来越紧,心中不禁大是焦急。按理说飘风不终朝,暴雨不终日,天地之力尚不可久,这紫光雷火大阵中雷光倾泻,应当支持不了太长工夫,但眼见电闪雷鸣不间,一炷香时光过去,仍不见有丝毫停歇迹象,似乎不将他二人化为飞灰,这雷火便不会停下一般。莫瑶在这一炷香之中一直在皱眉忖思破阵之法,但心中转过几十个主意,却苦于没一个有用。她知若再耽搁片刻,待叶澜功力耗尽,两人便会死于雷火之下,朝叶澜毫无血色的脸孔深深瞧了一眼,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双生宝鉴,心道:“与其两个人都毙命于此,倒不如能逃走一个算一个。我身为太虚弟子,降妖伏魔乃是份内之事,但叶大哥却尚未正式拜入本门,这般随我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未免冤枉。这宝镜能破开光罩阻隔,我以宝镜玄光开路,让他猛冲出去,就此循走,或有几分活命指望。只是瞧他对我颇为痴心,要他撇下我独自逃生,怕是有些为难……”想到此处,忽地轻哼一声,心中生出不耐之感:“生死关头,哪里顾得上这般小儿女心事!这傻小子出身海外,涉世不深,情窦开得难免比一般少年要晚上一些,机缘巧合遇到个漂亮姑娘,共历一些风雨,便以为寻到了一生所爱,跟屁虫一样一路跟着,又当打手又当财主,却又一直不敢开口表明心迹,你好歹问一问我是怎么想的也好啊!嗯……,我是怎么想的?我是怎么想的……” 她略一出神,忽地暗笑一声,又想:“我这是怎么了?我二人命在顷刻,我如何在这里尽想这些不相干的小事?赶紧用宝镜破开光罩,让他逃命要紧。”想到此处,将手中宝镜一转,斜斜对着光罩侧面无人处,一边暗运真元,一边又想:“若是这傻小子能逃得性命,怕 是要为我的死伤心很久吧?伤心许久又如何?修士寿元悠长,待过得百八十年,便什么伤心事也忘却了。他的一生还长,也还会再遇到别的好看的姑娘……”想这这里,心中忽地生出一股得意:“要遇到比我更好看的姑娘,怕是有些为难……,嗯,不管他以后会遇见谁,爱上谁,和谁结成夫妻,和谁生儿育女,想来他一生都会记得我吧?能多一个记住我也好,我母亲无踪,父亲早亡,我一死之后,除了婉儿和师尊之外,怕也没人会记住我这无父无母的野丫头,现在能多出这么个傻小子一世念着我却也不错。妈妈,妈妈,阿瑶要死了,你还活在这世上吗?若你还活着,一定是被掳你走的恶人拘在哪里受苦,要不然你如何会不来寻我?若你已不在人世,妈妈,你和爸爸在一起,定然时时记挂我吧?你们别急,阿瑶很快便能和你们团聚了……”m.33s. 想到转眼要和父母于阴世团聚,心中即感凄楚,又觉甜蜜,转头看向叶澜,见他满脸惶急,双臂颤抖,显然已支持不了多少时候。莫瑶轻叹一声,宝镜上玄光直射而出,在光罩侧面照出老大一个光圈,接着大声对叶澜道:“你自己敌不过这大阵的,咱们借双生宝鉴硬闯出去,或许尚有几分生机。”话音未落,人已冲到黑云之外。 她知道若让叶澜自行逃走,他万万不会答应,倒不如自己先行向外硬闯,到时候雷火当头劈下,自己被雷击身死之后,叶澜为保自己尸身,便会拼尽全力携尸退走。至于他于功力大损之后还能否逃脱紫云阁众魔的追击,却不是莫瑶所能左右的了。 叶澜正全神对付这漫天雷火,眼见便要力竭,在这要命的当口,却见莫瑶朝外直冲而去。这些雷电威力非凡,以莫瑶现下的修为,中之必死,叶澜大惊之下,不及细想,合身便朝她直扑过去,要以血肉之躯替她挡下天雷。只是莫瑶陡然外闯,事出突然,待叶澜惊觉后出手相救,早已不及,眼见一道雷电直劈而下,离莫瑶额头已不过数尺,叶澜只觉脑中一片空白,眼中透出绝望神色。 莫瑶见天雷当头击落,却已不感害怕,她人虽然向外冲出,身子却一直侧着,回头看着叶澜,嘴角忽地生出一丝温柔笑意。 叶澜见她此时命若悬丝,居然还能笑得如此平静温柔,不由一怔,只觉天地忽地安静下来,道道闪电陡然止住落势,便似被无数看不见的钉子硬生生钉在空中,只雷火末端还有丝丝电光缭绕,寸寸向下延伸。 这景象诡异之极,便似时光忽地停止了流动,叶澜只道自己是悲惧过度,因而现出幻觉,却见莫瑶也是微微一怔,抬头看向头顶雷光,眼中露出不解之色。 两人看到对方脸上也露出疑惑神情,才知这漫天雷电真的止住了落势,并非是自己的幻觉。这情景只是一瞬,雷火旋即恢复威能,轰然下击。便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莫瑶 手中的宝镜一颤,发出嗡嗡声响,无数雷电当空转向,尽朝宝镜击去。 千百道闪电击在宝镜之上,竟是寂然无声,两人只觉眼前一花,场中电光消尽,便似这宝镜是一只猛兽的巨口,将这无数雷火一口吞入腹中,连饱嗝也没打一下。 两人死里逃生,一时却怔在当地,不知发生了何事。光罩外史云德并一众紫烟阁弟子见此情景,也能瞪大了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尽是难以置信之色。 史云德恨两人入骨,见两人未死,震惊过后,恨意复生,低头看时,见光罩上仍是星星点点满布耀眼光球,当下伸指一点,大喝道:“疾!” 随着他一声喝斥,无数光点穿过光罩,又化为道道雷光朝两人当头击下。 莫瑶见天雷轰落,抿嘴一笑,说道:“还不是一样,你雷电再多,又怎能填满我这镜子?” 随手一抛,将宝镜挡在两人头顶。 那宝镜当空一旋,镜上光华到处,将雷火尽数拢入镜中。叶澜见状大喜,激起小孩心性,说道:“这个好玩儿,我也来!”(、域名(请记住_三<> 伸手一招,头顶乌云一缩,复化为一把乌木扇子,回到他手中一闪不见。叶澜手腕晃处,雄镜已祭到手中。此时又有数百道雷火击落,叶澜大笑道:“来得正好,且让我试试这雄镜的威力。” 莫瑶见他出手,微微一笑,将雌镜收回手中,任叶澜去用宝镜去收雷火。叶澜大笑两声,真元一震,猛地送入宝镜之中。只见白光耀目,轰隆隆巨响不绝,雄镜中猛地窜出无数雷光,与向下击落的千百道雷火光空撞在一处,炸得气浪翻滚,声入云霄。 叶澜见奇变又生,也惊得双眼圆睁,转头对莫瑶道:“怎么回事,我……,我现下可没有御使这千百道雷光的本事啊。”m.33s. 莫瑶低头朝手中雌镜看了看,眼珠一转,已然明白过来,对叶澜笑道:“这些雷光显是方才被雌镜吸进去的那些,只是威力又增长了许多。” 叶澜听她一说,也明白过来,点头道:“没想到这双生宝鉴不但能使练功者真元互易,还能吸纳外力,再转移击出,早知它有这等妙用,我也不用苦苦支撑那么久,险些害咱们两个都被雷劈死。” 两人在光罩下谈笑自若,浑不似身处强敌环伺之中,史云德见紫光雷火大阵也奈何两人不得,一时倒没了主意,转头朝左右护法各看了一眼,以目光问二人道:“怎么办?” 此时大阵尚未停歇,光罩之下仍是阵阵电闪雷鸣,叶澜与莫瑶死里逃生,心怀大畅,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手中双生宝鉴光华熠熠,将无数雷火吞吐轮转,反击而回。那光罩受雷火反击,渐渐生出细细裂纹,不出一盏茶时分,裂纹越来越多,密布于整个光罩之上,便如蛋壳将碎。

第二十节 情迷心乱 光罩外紫烟阁众人见叶、莫两人以宝镜逆转雷火,将光罩击得满是裂纹,转眼就要破阵而出,都惊得面无人色。左护法见事态紧急,双手一拱,大声对史云德道:“阁主,这两个对头本事太大,还请阁主速速带兄弟们避上一避。” 史云德怔怔看着光罩下这一双男女,眼中如欲喷出火来,听到左护法之言,并不转头看他,咬着牙道:“避上一避?往哪里避?老子在这山谷中苦心经营千余年才有这紫烟阁大好基业,如今让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两个小杂种一闹,这紫烟阁老子便不要了?” 左护法长叹一声,朝光罩下一指,说道:“阁主请看,兄弟们的安乐窝早已被这大阵雷火击得不余片瓦,哪里还谈得上什么大好基业?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有阁主您老人家在,有咱们这一帮对阁主忠心耿耿的兄弟们在,咱们紫烟阁便在。山门没了,咱们可以觅地再建,人要是没了,咱们紫烟阁的基业才算是真的毁了。” 史云德只恶狠狠地盯着叶、莫二人,于场中其余景象皆如视而不见一般,这时听左护法说紫烟阁已被毁得不余片瓦,不由一惊,目光一转,朝湖底瞧去,只见湖底楼宇崩碎,草木成灰,原本大好一个紫烟阁果然只余一片焦土。 史云德见此情景,身子一颤,哇地一声喷出一口血来。罗小小便立在他身旁,见状一惊,欲伸手相扶,却见他手掌一竖,示意无碍,抬起头恨恨道:“此仇不报,史某誓不为人!” 罗小小听阁主如此说,又转头朝莫瑶看去,此时那光罩已布满细碎裂纹,遮挡了视线,在这光罩之外已瞧不清莫瑶面目,但只流光掠影的一瞥,仍觉那绝世容光无比刺目。罗小小摸着手臂被宝镜玄光灼烧处,心中恨意如沸,也一字一顿地道:“此仇不报,我罗小小誓不为人!” 左护法见光罩上裂纹已密如蛛网,大阵转眼便会被二人攻破,到时候只怕想要逃命也是有所不能,当下对史云德凌空跪倒,急道:“何去何从,还请阁主定夺!” 史云德伸手将他扶起,叹道:“北疆正道众贼势大,咱们要另建山门当真是谈何容易!也罢,前些年罗刹阁遣使来此,欲将本门招安,我想宁为鸡头,不为凤尾,因此没有答应,现如今形势比人强,说不得,大家一伙去投了罗刹阁吧!” 众人听了,尽皆大喜,却不敢当着阁主流露出欢喜神态,史云朝又朝光罩下深深瞧了一眼,接着长叹一声,黯然向西飞去。众人紧随其后,转眼消失于群山之间。 叶、莫二人在光罩内见到紫烟阁众人退走,心中都有不甘之意。但此时紫光雷火大阵威力不减,以二人修为,无论如何不敢硬闯。双生宝鉴虽能克制大阵,但光罩完全碎裂之前两人终究不得自由,只能眼睁睁看着紫烟阁诸人扬长而去。 又过一盏茶时光,那光罩终于经不住万千雷火击打,发出哗啦一阵脆响,便如琉璃破碎,整个光罩轰然崩碎,湖中亿万斤大水失了光罩支撑,咆哮涌入湖底,将湖底残亭碎瓦冲起,搅得一汪净湖满是污浊。m.33s. 叶澜和莫瑶在光罩破碎瞬间便已闪身来到湖面之上。两人均知群山之中随处可以藏身,紫烟阁众人既然先走这一盏茶工 夫,两人便无论如何也追不上了。 这番两人陷身紫光雷火大阵,漫天雷火之中都觉活命无望,叶澜一心守护莫瑶,心无旁骛,倒也不觉有它,可莫瑶从生到死,又从死到生走了一遭,心中对叶澜却忽地多出几分温柔之意,暗想不能尽诛紫烟阁诸魔虽是憾事,但两人能从必死之境逃得性命,实是大畅心怀。方才她自知必死,想到能与父母阴世团聚,心中并不如何害怕,此刻脱险,却又觉活着是如此美好,自己还年轻,和亡父再见之事倒也不急于一时,至于自己的妈妈,虽然希望渺茫,但总盼她还活在世上,她抬头向湛蓝天空望了一眼,暗暗发誓:“妈妈,只要你还活着,那怕踏遍北疆……,不,哪怕寻遍北疆中土东荒西域南国,阿瑶也一定要救你出来!”天宇幽深,幽蓝色天幕上隐约现出一幅女子面容,朝他微微一笑,笑容中满是关爱赞许,莫瑶心情大好,转头朝叶澜甜甜一笑,暗想:“叶大哥愿意随我除魔,那我便让他一直跟着便是,也不必再赶他走。只是,既然他一直不开口,那我便也接着装糊涂,我……,我一个女孩子家,总不能自己去捅破这层窗户纸吧?”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叶澜见她甜笑嫣然,眼神中却有一丝莫名促狭神气,让人看了又觉惊艳,又感心慌,实不知她想些什么,他被莫瑶一双妙目瞧得面红心热,忍不住伸手挠头,喃喃道:“阿瑶,咱们……,咱们还追不追?” 莫表噗嗤一笑,说道:“千山万壑,无处不可藏身,咱们却到哪里找去?回去吧,出来这许久,婉儿定然等得急了。” 叶澜答应一声,与她一起沿原路飞回。两人来时全力疾飞,此时莫瑶却嘴上虽说怕苏婉等得着急,却似乎不急于赶路,沿途遇到景色秀丽的山峰低谷,便停下来游玩一阵,或与花间彩蝶共舞,或同溪旁小鹿嬉戏,便似一个春郊闲游的豆蔻少女,天真烂漫,兴致盎然。 叶澜自与莫瑶相识,还从未见过她这般小女孩情态,见她忽然如此,不由大是错愕。他本道此行不能尽灭紫烟阁,以莫瑶的脾气,必然大为恼怒,谁知她似乎全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只愿在山野春色之间恣意玩闹,一舒胸怀。 叶澜对灭魔之事本不似莫瑶那般热心,既然莫瑶不再提紫烟阁之事,他自是不会在此时不识趣地多嘴。眼见莫瑶与小鹿泼水相戏,被那只鹿儿溅了一身水花,水珠从她秀发、面颊之上缓缓滴落,映着细碎阳光,照得人心头一片酥暖。 两人走走停停,几万里路程足足飞了半天工夫,一路上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莫瑶说起那罗小小如何妒火中烧,如何被自己气得七窍生烟,说到开心处,忍不住娇笑几声,笑声清脆,如银玲轻响。叶澜眼观佳人,耳听仙乐,只觉便如身在梦中,只希望这几万里路永远不要走完才好。 傍晚时分,终于回到原先落脚的小城。两人早早落下地来,缓步朝客栈行去,还未行到客栈门口,便见鹅黄身影一闪,苏婉已远远的迎接了出来。 三人虽只分别不到一日,但莫瑶经历这一番生死大险,再见到苏婉,便生出一阵恍惚之意,心中微有隔世之感。 苏婉拉着她的手,关切道:“师姐,你可算是回来了,怎么样?不知 你和叶公子灭了那紫烟阁没有?” 莫瑶微微一笑,说道:“灭掉紫烟阁?哪有这般容易,咱们两个没死在这帮恶徒手中已是谢天谢地了呢。” 苏婉一惊,左右看了看两人,问道:“怎么?没斗过那般恶人吗?你和叶公子受伤了没有?” 莫瑶微一摇头,说道:“我倒没受什么伤,倒是叶大哥为护我周全,陷身紫光雷火大阵之中,被漫天雷电劈得外焦里嫩,险些……” 她还未说完,便见苏婉猛地松开她双手,一把抓住叶澜左臂,瞪大了眼睛问道:“叶公子,你伤在了哪里?伤得重不重?”语声惶急,隐隐已带哭腔。 莫瑶见她如此关心叶澜,一句话说到一半,便改为一声轻咦,双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之色,轻轻抿了抿嘴唇,不再说话。 叶澜见苏婉杏眼中隐含眼光,手臂被她紧紧抓住,指甲几乎陷进肉里,隐隐生疼,与她明净见底的双瞳一触,居然有些手足无措,只呐呐地道:“没……,我没受什么伤,你师姐她是在逗你呢……” 苏婉听了,大感放心,立时松了一口气,忽见自己正死死抓着叶澜手臂,当下手掌便如触电一般,猛地缩回,低下头去,双颊红得火烧一般。 三人各怀心事,一时俱皆无言。默然片刻,只听莫瑶淡淡地道:“苦斗了一天,也累得很了,咱们快些回店中用些酒饭,早点歇息吧。”(、域名(请记住_三<> 三人回到客栈,草草用些酒饭,便各自回到房中。莫瑶和苏婉一向同榻而眠,莫瑶累了一天,当真有些倦了,因意袭来,将睡未睡之际,却听苏婉轻叹一声,低声问道:“师姐,你睡着了么?” 莫瑶睁开眼来,并不转头去看她,只轻轻地道:“有心事?” 苏婉坐起身来,默然片刻,低声道:“这件事我最近一直在琢磨,始终拿不定主意,今天我想了半天,觉得咱们还是暂且分开的好。” 莫瑶听她忽要与自己分别,却并不十分惊讶,只淡淡问道:“你为什么要走?” 苏婉道:“师姐因总督府一案受罚下山三年,其实都是因我而起,师姐大开杀戒,其实是在为婉儿报仇,因此掌门师伯虽只罚师姐下山伏魔赎罪,我自然也要跟着师姐,因此才不知天高地厚地要掌门师伯连我一并处罚。但现下师姐有叶公子做一路,叶公子修为高强,足可保师姐周全,有我在旁,反成累赘。再说见你们整日以身犯险,婉儿虽信公子与师姐神通精强,却也不免终日担忧,大是影响心境,更误修行。倒不如你们二人自去降妖伏魔,留我寻一处安静所在,静心修行两年,到时候咱们再一同返回太虚门便了。” 莫瑶也坐起身来,低声道:“自咱们姐妹十二岁相识以来,这许多年从未分开,现在你忽地要走,可还有什么别的理由?” 苏婉在黑暗中垂下头去,却不回话。莫瑶纤手挥处,屋中灯烛燃起,照得满屋通明,她伸指在苏婉下巴轻轻一托,接着盯着她的眼睛,缓缓问道:“婉儿,你是不是喜欢上了叶公子?”

第一节 情孽如刀 莫瑶开门见山,直言问苏婉是不是喜欢叶澜,苏婉听了,脸色大变,想要低头避开莫瑶目光,怎奈下巴被她手指托住,低不下去。她眼神闪烁两下,想要开口否认,嘴唇蠕动几下,终究没有开口。m.33s.(、域名(请记住_三<> 莫瑶松开手指,轻叹道:“傻丫头,咱们这么多年形影不离,你有什么心思,又岂能瞒得过我?” 苏婉默然半晌,涩声道:“师姐你天姿绝色,叶公子也才貌过人,你两个都是得上天之宠的娇子,正是一对璧人。我本是个低三丫四的丫鬟,若非姐姐相救,早已与全家一起死在总督府中,如何会随姐姐一起拜师大虚,踏上修真大道?我一生所愿,也只是姐姐能平安喜乐且能让婉儿一直随侍左右。婉儿的一切皆是姐姐所赐,我如何会得了失心疯,自不量力地要去和姐姐抢心上人?只是……,只是也不知怎地,我就是管不住自己,最近一见到叶公子,便总有些痴心妄想涌入心头,止也止不住,真是叫人好生苦恼,与其这般徒惹忧恼,倒不如与姐姐暂别,好叫我眼不见心不烦,彻底断了这一丝妄念。” 莫瑶转头朝叶澜房间方向看了一眼,喃喃道:“不想我和抢么……,婉儿啊,姐姐若有什么东西是你想要的,你但凡开口,不管这物事多么宝贵,我都会毫不犹豫的送给你。可是……,可是叶公子并不是一件东西,而且他也不是我的啊……” “心是姐姐的……” 莫瑶一怔,脸上现出又甜蜜又苦恼的神色,幽幽地道:“我与他将来如何,姻缘天定,成败难知,暂且不去说它,但他心里要去喜欢谁,我可管不着啊,何止别人管不着,便是你自己,怕也费了无数力气要让自己不去喜欢叶公子,有用么?” 苏婉脸上也露出苦恼神色,摇头道:“没用的,真是费再大力气也没用啊……,姐姐,人说太上忘情,修道便是修心,婉儿如此没用,连自己的一点小小心魔都管不住,看来在修行之路上也不会有太大建树。” 莫瑶轻哼一声,淡淡地道:“真要全然忘情,不免就没了人味儿,便是境界再高,与天地同寿,想来也没什么意思。” 两人把话说开,本来小小心结尽解,苏婉拉着莫瑶的手,轻声问道:“我白日里见师姐对叶公子神色已与原来颇有不同,是否经过紫烟阁一役,他在师姐心里的份量又重了几分呢?” 莫瑶凝眉思索半晌,摇头道:“情字一字,最是难以捉摸,我心中到底对他如何,我自己也说不明白。既然说不明白,我也就懒得多想,一切顺其自然。婉儿你也知道,我年纪虽轻,但本门对我期望极大,振兴本派的大任既然落在我的肩头,我便万万没有懈怠的道理。再加上我母亲生死未卜,我总归要去找她。我全幅心思都放在这两件大事上,于我而言,儿女情长只是小事,不必太过介怀。”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苏婉轻叹一声,喃喃道:“只是小事么?却怎叫人如此苦恼?哎!便是咱们拜师太虚之前,我也知师姐你不是凡人,你生性洒脱,不迷于情,婉儿却没有姐姐这般心胸,只能徒然自苦了。” 莫瑶盯着苏婉面庞,静静看了一阵,忽地叹息一声,说道:“看你这般动心,若是别人,我定然极力帮你撮合,但这傻小子对我一片痴心,我心中对他如何暂且不谈,但若强把他推给你,未免太对不起人。更何况,强扭的瓜不甜,我若真把他强推给你,你们两个在一起也定然不会开心,如此一来,一个人的苦恼就变成了三个人的苦恼,这等蠢事我是万万不会做的。你既然不能止念息心,那咱们暂时分开也好,你一时动念,过得一年半载,这心思也就淡了。” 苏婉默然片刻,轻叹道:“希望如此,真能忘了该有多好……” 她近来情系叶澜,心中只觉十分对不起师姐,此时将心事向莫瑶和盘托出,大觉畅快,她静静看着莫瑶,忽而问道:“师姐,你说你心中对叶公子如何,你自己也不明白,那我且问你,你和他在一起时,觉得开心么?” 莫瑶一怔,蹙眉沉思片刻,忽地脸一红,含含糊糊地道:“还……,还好吧。” 苏婉一笑,淡淡地道:“师父常说,人生在世,犹如身在火狱,烦扰困苦此来彼去,时刻不停地将人熬煎,师姐觉得还好,那便是开心了……” 莫瑶眉头一挑,张口欲言,苏婉却不等她否认,又问道:“师姐,除了当下,你从小到大,可还有过真正开心的时光么?” 莫瑶听她相问,脸上露出追忆神色,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我生来命苦,母亲在我三岁时便不知所踪,我与家父流落街头,以卖画为生,家父病故之后,我卖身葬父,入了总督府,在那泥潭之中与人斗心机,自也说不上半点开心。后来咱们姐妹经历一场大风波,由恩师带入太虚,那数年中我满心是怨恨,只求早早诛灭总督一家报仇,与山上众位师姐相处虽然融洽,心中却也算不上快活。倒是被罚下山之后,我怨仇得报,了无心事,只一路降妖降魔,反觉身心轻松。如此说来,我一生之中真正快活的时光,除了和父亲在街头卖画的那几年,便真的要数当下过得最舒心了……”她说到此处,见苏婉嘴角扬起,笑得颇为意味深长,便轻哼一声,没好气地道:“就算我现在过得还算开心,那也是因我自己没了心事,却不是因为遇到了叶公子才变得开心,这一点你不可不察。” 苏婉摇头一笑,轻声道:“师姐,你平生难得这么一段舒心快活的日子,为何不遇到别人,却偏偏遇到了叶公子?我爸妈在世时,常说什么姻缘向来由天定,成败半点不由人。我当时不信,现在却信了,姐姐啊,叶公子在此时出现,他便是你的缘分啊…… 苏婉这些话说将出来,心头如卸下千斤重担,她不等莫瑶回话,便觉困意袭来,不由打个哈欠,缓缓躺倒,不一会儿,但闻鼻息细微,已然睡熟。 莫瑶听了她这一席话,低眉喃喃道:“天定的缘份么?哼哼……,我命由我,何须老天来多管闲事?本姑娘若不愿意,天定又如何?天又奈我何!” 她暗自发了一会狠,又觉这般想法有些狂妄可笑,抬眼见苏婉睡熟,轻轻抚着她的发丝,忖道:“虽说情不知所起,但婉儿对叶大哥这份情愫却实在有些古怪。莫非……,莫非叶大哥在为婉儿凝聚魂魄时,婉儿的神智已于不知不觉间被那天魔噬灵心法左右?这魔功玄奥无比,能控人心智魂魄,便是将人变作傀儡僵尸或使人自决性命都是轻而易举之事,在人心中种下一丝依赖爱恋情愫自然更是小事一桩。若真如此,那可糟了,叶大哥虽身有此术,但对这魔功的玄奇妙用几是一无所知,自然也就谈不上化解。婉儿错种情根,一腔柔情无着落处已然极为苦恼,若这深情还不是出于自己本意,而只是被迷惑了心神,那就更加让人心疼了……,也罢,此事实无善策,便如婉儿所说,眼不见心不烦,便让她安心静修一段时日,说不定便能斩却心魔。” 第二日一早,三人用过早饭,叶澜便欲到柜上结账,动身北行。莫瑶与苏婉对视一眼,见她微微点了点头,便叫住叶澜,缓缓道:“叶大哥,你且安坐,我姐妹俩有一件事要与你商量商量。” 叶澜见她面色郑重,心中一惊,不知发生了何事。莫瑶略一沉吟,续道:“昨日紫烟阁一战,你我可算是九死一生,若非手中有那双生宝鉴,咱们俩已然葬身紫光雷火大阵之中,我昨晚回思此事,暗自庆幸咱们没让婉儿同行,要不然咱们即斗强敌,,又要护她周全,难免会三个人都葬身魔窟。” 叶澜想起昨日的凶险,心中亦有余悸,听莫瑶如此说,也点头道:“不错,咱们当时自顾不暇,若还要照顾苏姑娘,确然会误了大事。还好让她留在此处等候,咱们这才有命活着回来。” 莫瑶轻笑一声,脆声道:“咱们去与魔头拼命,让婉儿留在妥善之处等候,你我倒是不用再担心她的安危,但她不免时时提心吊胆,只怕等着的每时每刻眼前都是咱们死于非命的场面。这等担惊受怕的滋味,可是不好受得很呢……” 叶澜从未想到此节,听莫瑶如此说,略一沉吟,暗想两人昨天确实险些丧命紫烟阁,日后三人一路降妖伏魔,仍是步步凶险,此事三人都是心知肚明,自己空言安慰却也是无用,当下只得挠了挠头,喃喃道:“让苏姑娘独自留守,虽不免使她时时担心,却也好过咱们三人一起死于魔徒之手。世事往往难两全,那……,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第二节 断痴心几许 莫瑶听叶澜这般说,轻哼一声,不悦道:“你我前去伏魔,虽多有凶险,但与对头对智斗勇,磨练神通,于修为总归大有好处,可婉儿随咱们做一路,整日里便只担惊受怕,如何还能静心修行?长此以往,她道心不免受损,以后想在修行上有所建树便难如登天。此事关乎婉儿性命,如何是一句世事难两全便能打发的?” 叶澜见她轻嗔薄怒,别有一番动人心魄处,于她的奚落之言便不如何放在心上,只嘻嘻笑道:“那依说应当怎么办?” 莫瑶不答,转头向苏婉瞧去,苏婉会意,又朝她点一点头,接着对叶澜道:“师姐受师门之命下山伏魔赎罪,虽是受罚,但除恶即是扬善,除灭外道乃是造福黎庶的大事,不能因为我耽搁了。本来我硬要跟着师姐,一是担心她的安危,二是怕她独自一人太过寂寞。如今有叶公子相陪左右,婉儿便放心了许多。我与师姐昨晚商量,不如咱们就此暂别,我自己去寻一处僻静所在静心修行,待得三年期满,公子与师姐伏魔归来,咱们再一同回太虚便是。” 叶澜知莫、苏二人一向形影不离,忽听苏婉说要与二人分开,另觅地静修,不由大吃一惊,转头问莫瑶道:“阿瑶?苏姑娘要自己走么?你……,你心中也是这般打算么?” 莫瑶轻叹一声,说道:“我昨天想了一夜,眼下似乎也只有这一个法子……” 叶澜听她也如此说,才知两人不是说笑。他皱眉思索片刻,缓缓道:“两年工夫,弹指而过,暂别亦无不可,既然如此,苏姑娘,你打算到何处静修,可已寻好了落脚之地么?” 苏婉听叶澜相问,不由一怔,她只是想着要与叶澜分开,以斩断自己的痴心,却未想过要在何处落脚,此时听他相问,凝眉思索片刻,幽幽地道:“这座小城近依云王朝边陲,离神圣帝国已然不远,又临山而建,算是一处极偏僻清静的所在,我要静心修行,不如便留在这小城,自己去寻一座小院买了住下,两年之后,公子和师姐再来此地寻我便是。” 莫瑶听罢,微一点头,指着叶澜笑道:“现在依云国上下人人购房置产,房室楼宇价格畸高,你师姐是个穷丫头,可没有这许多银子给你买个小院,这事儿你得找咱们叶大财主!” 叶澜听了,刚要点头答应,却忽地心念一动,摇头道:“苏姑娘,我看你还是不要一个人留在这里的好。” 莫瑶柳眉一挑,笑问道:“怎么,叶大财主不舍得这笔银子么?” 叶澜知她说笑,却仍是摇头道:“两年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短,苏姑娘虽说要静修,但她孤身一人在此,不免太过寂寞。”(、域名(请记住_三<> 莫瑶点一点头,轻笑道:“咱们总共就三个人,既然要暂别,便只能留她一人在此,总不成一剑将你剖 成两半儿,一半陪她,一半随我。” 叶澜以手抚额,作惊怕状,说道:“女侠饶命!剖不得,剖不得。脑袋剖作两半倒不打紧,胃肠若被剖开,那我喝下去的酒便要漏掉了,岂不可惜……” 苏婉脸上本来略有忧愁之色,听叶澜这般说,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叶澜也随之一笑,又道:“苏姑娘,要你一人留在这偏僻小城,料来阿瑶也不能放心。不如我们先送你去宁都,你在我叶香居中住上两年可好?宁都热闹繁华,远非这小城可比,叶香居众人名义上是我的下属,实则和我是很要好的朋友,他们虽不会道法,但一个个都很有趣,你修行之余有他们相陪也不寂寞,总好过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此处。” 莫瑶听叶澜说要送苏婉到叶香居去,不禁暗叹一声,心道:“婉儿之所以要与你我分开,便是为了不再见你,将心中对你这份情愫慢慢忘却。那叶香居是你名下产业,你那一众凡人朋友定也时时提起你,婉儿若住在叶香居,则眼中所见,耳中所闻,皆处处是你叶澜的影子,如何还能挥慧剑斩情丝?”她略一摇头,刚想找个理由将此事回绝,却见苏婉忽地将头轻轻一点,说道:“婉儿能有什么主意,一切但凭公子吩咐,公子要我去叶香居,那我便去叶香居好了。”m.33s. 莫瑶听苏婉说完,微微一怔,眉头蹙起,眼中露出忧虑神色。叶澜摇手道:“我哪里敢说什么吩咐,只是觉得你在叶香居更安全些,饮食起居等琐事也有下人打理照顾,远远强过你孤身一人在外,如此你师姐在外降妖伏魔之时便不必再担心你的安危。” 苏婉轻轻嗯了一声,道:“公子说得是,咱们这就动身东行么?” 叶澜转头向东一望,沉吟道:“此地已至依云边境,也是太虚山脉尽头,再向北飞半个时辰便到神圣帝国境内,久闻神圣帝国风景秀丽,民风纯朴,风物与天宁、依云都颇为不同,咱们既然已行到此处,不如便顺道过去瞧瞧。而后由神圣帝国向东入大圣国,再转而向南,过天宁与大圣边界便到宁都。这一路只一百余万里,以我二人和二蛋的脚力,三四天也就到了。咱们也不用急着赶路,边走便看一看神圣和大圣这两国的风土人情,岂不比直接东行在荒无人烟的深山中埋头飞行来得畅快?” 苏婉一生从未出过依云帝国,听叶澜这般说,不免意动,转过头去,看着莫瑶,眼带期盼之色。莫瑶知她心意,便点头道:“如此也好,神圣帝国方圆三百余万里,疆土比天宁和依云两国尤大,正道十二大派之一的大宁寺便在神圣与依云边界不远。大宁寺众僧法力高强,因此北疆佛法虽不甚昌盛,但因着大宁寺的关系,神圣国朝野上下却皆尊崇佛法。我太虚门和大宁寺同为正道大宗,却少有往来,咱们身为太虚弟子,倒也应该去见见世面。” 三人定下行程,当下从后院唤出二蛋,起身北行。一气飞了半个时辰,过两国边界云龙江,到了神圣帝国疆域。 莫瑶知道转眼便要与苏婉分别,心中十分不舍,因此每到一处城池,便寻个理由小住两日,游览一番方愿意再行赶路。如此走走停停,花了半月时光,才向北行出五万余里。 三人要去大宁寺览胜,便依着天地罗盘指引,一路朝大宁寺进发。那大宁寺在云龙江以北十二万里处,建于佛耳崖下,神圣帝国不分仙凡贵贱,皆愿到大宁寺礼佛,因此大宁寺虽贵为北疆正道十二大派,山门却不似别个仙家门派一般少有外人,大雄宝殿中每日熙熙攘攘,香火鼎盛。三人自进入神圣境内,便见大小城池之中皆广建佛寺,路上行脚僧人也不计其数,只是这些僧人多是托钵化缘的苦行僧,不似身有神通的模样,想来都是普通寺庙僧侣,只修佛法,不会仙家神通真法。 这半月之中,莫瑶自少不了沿途查访有无妖魔作祟,然自古佛魔不两立,太古之时,远在诸神大战神州五分之前,佛、魔两族便于阴川大战三月,致使魔帝身殒,佛门也伤及根本,远离神州另辟极乐。如今北疆佛门虽然势微,只余大宁寺一脉,但神圣国有大宁寺坐镇,妖魔一流自是不敢在此猖獗。莫瑶无魔可除,大感无趣,但这等情形早在她预料之中,因此倒也不感意外。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又行半月,距佛耳崖已不过六千余里,以三人脚力,不出一炷香工夫便到,叶、苏二人都想直奔大宁寺,唯莫瑶说午间气闷,行得倦了,硬拉两人按下云头,就近寻了一座小城落下,找了一家酒楼打尖。 神圣帝国国民尚佛,人多食素,酒楼中食客也多以茶代酒,吃些面点素菜。三人初时不知神圣国风气,叶澜又是无酒肉不欢的性子,打尖之时,依然照平日里一样叫满一桌好酒好肉,往往引得满厅善男信女频频侧目,口中大呼罪过。莫瑶饮食本偏清淡,点菜素多荤少,但经几次伙计食客劝阻三人最好不要食荤之后,反而激起了她的执拗脾气,每餐必多点大鱼大肉,另要数坛美酒,与叶澜大声轰饮,又将二蛋牵到酒楼之中,买无数酒肉供它大饮大嚼,直将一众善男信女看得连连摇头,叹气不止。 三人进店落座,莫瑶见厅中食客甚众,各人桌上都是些萝卜青菜,面点豆腐,一个个吃得兔子也似,当下便对伙计一笑,让他将烧鸡、熏鱼、酱牛、炙羊、红烧肉一样样地都端上来。那伙计捏着腕上佛珠,越听脸色越是难看,但见了二蛋的奇形怪状,早知三人是修道中人,且三人头上青丝如云,显然不具佛门慈悲,自己小小一个凡间伙计,如何当得了三人的仙家法宝?当下不敢多话,一边在心中默默念佛,一边在三人桌上摆满了上好酒肉。

第三节 语媚人娇 满厅客人见三人桌上摆满酒肉,尽皆窃窃私语,说什么为口腹之欲残害生灵,实为大罪过,业报加身,来世不免要转世为牛马牲口,沦为他人之口粮,以赎今生罪孽。 三人自进神圣国境开始,一月以来这等话每日也不知能听到多少回,叶澜和莫瑶听了这话,只是相视而笑,吃喝得更加起劲,叶澜还故意吃得咂嘴舔唇,啧啧有声。只苏婉面嫩,这等话虽听得多了,却仍感不好意思,是以只挑些素餐入口,将头垂得低低地,不敢面对周遭众人目光。m.33s. 叶澜与莫瑶饮尽三坛美酒,略得两分酒意,便停杯不饮。莫瑶叫来小二,趁叶澜结账之时问小二道:“伙计,我三人四处游玩,途经此地,这城中近日可有什么热闹好瞧么?” 那小二白眼一翻,没好气地道:“前几日城主夫人往登极乐,城主请来大宁寺的高僧做七天法事,为老夫人超度,今日正是最后一天。几位想瞧热闹,那儿本是极好的去处,只是……” 叶澜见他欲言又止,便将手一抬,抛给他一锭碎银,说道:“你不必有什么顾忌,有话但说无妨。” 那小二接了银子,点一点头,续道:“只是大宁寺的佛爷们是极乐世界金刚罗汉下凡,法力无边,佛光普照之下,不但超度亡魂,还能洗涤凡人的尘心恶念,我看三位于佛法无缘,且三位刚吃完酒肉,若是去那庄严圣地,怕是会冒渎了大宁寺的诸位高僧。” 莫瑶冷哼一声,喃喃道:“本姑娘平生有两厌,一是讨厌装神弄鬼的骗子,二来便是讨厌秃驴,今天既然遇到一群装神弄鬼的秃驴,倒不可不去瞧上一瞧。” 那伙计面色大变,颤声道:“姑娘喝醉了,酒后妄语,罪过罪过!” 莫瑶战起身来,迈步向前,伸脚在桌旁二蛋臀上一踢,喝道:“大笨牛,你吃饱了没有?要不要跟咱们一起看秃驴?” 二蛋抬头翻个白眼,鼻中喷出两道白气,低鸣一声,打个酒嗝,接着又低头大嚼不止。 莫瑶见二蛋不愿去凑热闹,也不勉强,转头对那小二道:“我们先出去瞧瞧热闹,这头笨牛先留在你这里,你们好酒好肉的伺候着便是,回头少不了你们的酒钱。” 谁知那小二一听,立时连连摆手,大声道:“不行不行!客官这坐骑长相实在太过凶恶,瞧来本事定也极大,有三位在此还好,三位若不在此地,贵坐骑发起酒疯来,却叫咱们这些凡人如何应付?还请客官带着贵坐骑一起走吧!” 莫瑶怒哼一声,正要斥责那小二几句,却听苏婉轻声道:“师姐和叶公子自去瞧热闹,婉儿有些倦了,便留在此处陪着二蛋便了。” 莫瑶自与苏婉那一夕长谈之后,两人虽再无芥蒂,但苏婉神色却日益落寞。三人一路本向大宁寺而来,莫瑶听说城中有大宁寺僧人在做法事,自 然要去看看,她本想带苏婉去瞧瞧热闹,以遣心怀,没想到她却要留在店中看管二蛋。莫瑶以余光朝叶澜一瞥,暗叹一声,说道:“也罢,你且在店中开两间上房,暂且歇息一会儿,等我和叶大哥看完秃驴们弄鬼,咱们在此地留宿一晚,明天便到大宁寺去。” 苏婉点头应了,自去柜上让掌柜开了两间上房。莫瑶朝叶澜点一点头,并肩出门。 两人出得酒楼,向路人略一打听,便问出大宁寺诸僧为城主夫人做法事的所在,两人也不心急,慢悠悠地随人流而行,街上熙来攘往,人头攒动,鲜衣怒马者有之,破衣烂衫者亦有之,叶澜因着文峰的关系,路上遇到乞丐往往便会施舍几钱碎银。两人行不出数里,他已施舍了七八名乞丐,又走一阵,不远处现出一座高台,高台四周比肩接踵,人声鼎沸,离众僧做法事之处已近,他手中尚余两粒碎银,眼见周遭已无乞丐,只一名鹑衣百结的年轻僧人托钵而立,便随手一扬,将两粒碎银抛入了那僧人钵中。 那年轻僧人本在静静望着高台,似在静听台上众僧颂经,听得钵中叮当声响,低头看时,见是两粒碎银。他转头一瞧,看到叶澜正轻拍双手,似要拍去手中银屑,当下朝他深深一揖,接着右手平伸,将手中铁钵递到了叶澜面前。 叶澜见他如此,微微一怔,问道:“怎么,莫非你嫌两粒碎银太少,还想再要不成?” 那僧人直起身来,仍是竖掌为礼,敛眉说道:“我佛慈悲!贫僧出山云游,一路只受斋饭施舍,出家人不使钱财,要银子无用,还请施主将银子取回去吧。” 叶澜见这僧人脚蹬芒鞋,身上僧衣叠满补丁,全身除了手中一只铁钵,更无别物,当真是一穷二白,贫到了家。他看了眼前年轻僧人一眼,又转头朝高台上颂经做法事的众僧看去,只见众僧安然高坐,一个个身穿七宝袈裟,头戴五智佛冠,当真是宝相庄严,灿然生光。台上之人和台下之人虽同为佛门弟子,但台上众僧犹如天上染金云霞,台下僧人却似地上污泥枯草,两相比较之下,比之凡俗贫富之别犹令人唏嘘。 莫瑶看出他心中疑问,朝他微微一笑,伸手入钵,轻轻取出两粒碎银塞在他手中,对他道:“别看了,眼前这位大师才是真和尚,台上那帮秃驴只是愚弄凡夫的一帮骗子而已。” 叶澜点了点头,也朝那僧竖掌为礼,那僧人却对莫瑶道:“施主此言差矣,超度亡魂是假,抚慰人心是真,如何说得上是愚弄众生?登台颂经,为得是弘扬佛法,自然要宝相庄严,托钵云游苦行,为得是自身精进,自然要静心修持,两者所谋不同,法门有异,又怎能说得上是真和尚假和尚?施主不是佛门弟子,因表相而生分别心,原也是人之常情。” 莫瑶一笑,敛衽为礼,轻声道:“大师说得是,相逢是缘,咱们后会有期 。” 说完便转身拉着叶澜,拨开人群,向高台行去。 叶澜见她说走便走,微觉惊讶,等行出数十丈,回头看时,已看不到那年轻僧人。他回过头来,问莫瑶道:“阿瑶,你不是最讨厌秃驴么?怎地对那年轻僧人如此客气?” 莫瑶笑道:“出家人与世无争,我没来由得讨厌人家做什么?只是方才那店小二说什么咱们吃酒肉会冒渎高僧,我才故意说那些话逗他而已……”她说到此处,也回头朝那僧人本来站着的地方看了一眼,续道:“至于刚才这位小和尚,却当真是了不起,刚才我从她铁钵中取回碎银之时,已偷偷试过他的功力,他修为明明高过我,能看清我的本来面目,但他看我时眼中古井不波,直如视而不见,小小年纪,竟已修至视红粉如骷髅的境界,这等禅心定力,着实让人佩服,我倒不知大宁寺年轻一辈中竟出了这等了不起的人物。” 叶澜听她这般说,盯着她的脸仔细看了几眼,微微摇了摇头,暗道:“见了阿瑶的真实容貌仍如视而不见,这哪里是什么境界高定力强?我看明明就是眼瞎,不,不是眼瞎,是心瞎!怪不得我离家之时诸位长辈都嘱我不可入佛门,这帮秃驴当真是无趣得紧,红粉与骷髅怎能相同?若连阿瑶的美貌都能无动于衷,那世间更有何物能让他们动心?既然心如死水,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更新最快电脑端:/ 两人缓缓前行,真元到处,周遭人群分开,围观之人本来就拥挤不堪,被两人以真力挤开,各人也都直如不觉,只片刻工夫,两人便已来到高台之侧。 那木台高有丈五,阔二十余丈,一名老僧正中凌虚而座,口中颂经之声细微,可字字句句都能叫台下之人听得清楚。老僧身后,祭台上分列四大佛像,自然便是佛门至真、慈悲、智慧、威能四大佛祖。四尊佛像上发出耀目金光,叫人无法直视,老僧两侧,一众中年僧侣分列两排,各僧手捧木鱼缓缓敲击,木鱼发出的咚咚声与老僧的颂经声混而为一,听在耳中,声音虽不甚大,却隐隐有震人心魄之感。台下一众凡俗身沐佛光,耳听佛音,都觉心神宁静,内里安祥,飘飘然如在极乐世界。(、域名(请记住_三<> 叶澜和莫瑶身有修为,自然对这些许佛光和佛音无所感应,两人静看片刻,盼能瞧出些新奇热闹,谁知台上众僧便只是颂经敲木鱼,更无别样举动。两人又等了一炷香时光,那老僧居然连经也不颂了,就此闭目入定,两旁众僧对此只如不见,仍是缓缓敲击木鱼。 两人见状,均感无聊,正要抽身而返,忽听场外一座酒楼中传来一个女子声音:“这帮秃驴敲得人好不心烦,着实扰人酒兴!”话音未落,空中青光一闪,一道光华朝高台上直击过去。 叶、莫听到这女子声音,身子都是一震,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低声道:“罗小小!”

第四节 金光抵落月 两人上次硬闯紫烟阁,虽毁去紫烟阁山门,却未能尽诸紫烟阁徒众,紫烟阁掌门史云德连同座下左右护法、罗小小以及其余数十名元婴境以下修士尽皆逃脱。两人想起紫烟阁众人以孩童心血炼器之事,心中怒极,实不愿这一众魔徒继续为恶。只是北疆广大,若对方一味隐藏,实是无法寻找。两人念及此事,常以为憾,这时忽地听到罗小小的声音,两人心中都是一喜。叶澜身子一侧,便要朝那酒楼扑去,莫瑶见状,伸手一拦,低声道:“莫要打草惊蛇,先看看动静再说。” 两人说话之间,罗小小的长剑已击到高台之上。台上正中而坐的那老僧忽地睁开眼来,大喝一声:“呔!”挥掌向前。随着他这一声大喝,一道金光迎头而上,与青色剑光撞在一处。只听得轰地一声大响,金光迸散,那老僧身子一晃,面色大变,一丝鲜血从嘴角溢出,将他颌下雪白胡须染得一片腥红。更新最快电脑端:/ 青色长剑受金光一阻,只是在空中略略一顿,接着便横斩而出。那老僧祭出一杆降魔杵,大吼道:“布阵!” 左右敲木鱼的僧人闻言,放下手中木鱼,各自祭出法宝,身影交错之间,已布下现个圆形阵式。那老僧降魔杵一划,在众人身前布下一片金光,如一顶金色大伞一般,将众僧护在大伞之下。 那剑光击在金光之上,剑身一震,仍是缓缓向前。众僧齐发一声喊,金光暴涨,将青色长剑的剑身震得微微弯曲,似要倒折而回。众僧见状,心中一喜,忽听远处那女子脆声道:“大宁寺的秃驴,就这点本事,也想学人家降妖除魔么?” 话声一落,那长剑猛地一弹,又崩得笔直,金光受长剑这一弹,光华一黯,金色光罩上现出丝丝裂纹,眼见便要被长剑击溃。 自罗小小飞剑出手到金光出现裂纹,不过弹指间事,台下一众凡人本在虔心祝祷,身沐佛法,谁知一眨眼间,台上高僧便已与人斗起了法,似乎还落了下风。台下凡人都知修士的本事,自己肉眼凡胎,实在经不起仙家法术的威力,当下一个个都吓得面无人色,转身便逃。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那高台本被众人围得水泄不通,此时人人想要逃走,你推我搡之际,难免有人摔倒,众人为逃性命,哪里还顾得上别人不管脚下是平地还是旁人身躯,都死命踩着向外猛挤,只听得惨呼之声不绝,不知已踩死了几人。 台上那老僧见状,心中大急,想要出手施救,无奈被罗小小的长剑逼得自顾不暇。他心中一急,法力难免不纯,只觉头顶大力袭来,胸中真元一浊,众僧布下的金光已被剑光击碎。 那老僧在心中一叹,暗道:“今日舍却臭皮囊,往生极乐,参见我佛……”眼看剑光便要及身,忽有一道黑光一闪,在那长剑剑腰处一撞,将长剑撞了开去。 只听罗小小怒斥一声,伸手一招,长剑在空中一个转折,直飞入酒楼之中。 叶澜本有相助众僧之意,不 料却被那黑光抢先一步,他见台下一众凡俗仍在推挤踩踏,正要施法阻拦,猛听得场外一声大吼:“都躺下!”一道音波有如实质,狂飙一般从场中扫过。音波所过之处,众凡人立时昏晕,却因每人周遭全都挤满了人,竟而少有人摔倒。 莫瑶见状,对叶澜笑道:“不要银子的小和尚出手了,这一手佛门狮子吼用来对付凡人,当真是有些大材小用了。” 罗小小一击无功,从酒楼中飘身而出,目光在场中一扫,只见场中尽是昏倒的凡人,密密麻麻,瞧不出其中有无修士,当下将长剑一抖,高声道:“既然有高人在此,何不现身一战?” 她持剑静等片刻,不见有人回答,便冷笑道:“想躲着做缩头乌龟么?那好,我便先将这帮秃驴宰了,看你出不出来!”长剑上精光一闪,正要脱手击出,却听得身后一名男子怒道:“罗小小!你初来本堂,一上来便惹是生非,堂主要咱们暗中监视,小心行事,你便是这般小心行事的么?”m.33s. 罗小小眉头一皱,回头冷冷地道:“自太古之时佛门的秃驴和咱们便势如水火,这帮秃驴修为不高,今日让咱们遇见,正可顺手除去,我一介女流尚且不怕,你们几个大老爷们却是怕什么?” 那男子冷哼一声,从酒楼中缓缓飘出,立在罗小小身前,在他身后,又飞出十余人,个个手持法宝,眼睛都盯着罗小小,神色中皆有鄙夷之意。 那领头男子目光中寒气有如实质,低着嗓子说道:“小门小派出身就是不懂规矩,似你这等草包,在紫烟阁居然能做到阁老之位,姓史的手下也算无人。你在紫烟阁仗着给史云德磨枪泄火的几分情份,骄纵惯了,以为无人敢不给你面子,可在本门之中,却由不得你胡闹。莫说是你,便是你那姓史的姘头,见了本香主也要客客气气。你若再敢一意孤行,违背本座令旨,小心本座以门规处置!” 罗小小听他说话如此难听,脸上怒气一闪,剑尖微微上扬,剑上青光流转不休,那香主轻哼一声,淡淡地道:“有种你便动手,本座念你是个娘们儿,可先让你三招。” 罗小小眼珠一转,忽地轻笑一声,娇声道:“杨香主说哪里在话来,小妹初来乍到,不明本派规矩,求香主念在小妹初犯,还请不要计较为是。” 杨香主微一点头,说道:“算你识相。若有下次,本座决不轻饶!” 罗小小转过身来,长剑朝台上众僧一指,问那杨香主道:“香主,这帮秃驴应当怎生处置?” 杨香主朝台上一瞥,淡淡道:“一帮大宁寺低辈弟子,杀不杀无关紧要,咱们形迹已露,这就走吧。” 罗小小微一摇头,说道:“台上这些人修为虽低,但刚才出手相救他们之人本事却着实不小,香主,咱们要不要揪他出来?” 杨香主略一沉吟,缓缓道:“咱们此行只在打探消息,不必另生枝节,走吧。”说 罢衣袖一甩,向西飞去。 罗小小见状,不敢再行多言,收起长剑,跟在众人身后,转眼消失不见。 叶、莫二人见众人消失不见,忙从人堆之中窜出,也朝西方飞去。 罗小小一行人飞行并不甚快,显是众人中有境界未至元婴境的修士。两人怕跟在众魔身后被其发觉,只得远远跟着在地上飘行。只弹指之间便出了那城池,进入茫茫一片农田旷野。平原之上无处可藏,两人借林木村落隐藏身形,更加不敢跟得紧了。 如此行出三千余里,进入一片密林之中,隐隐已瞧见远处山峰,两人都猜这伙人的分堂便在那片野山之中,便都打起精神,要探清这帮魔徒的虚实。密林之中树木入云,遮挡视线,罗小小一行在林间瞧来,只余树梢枝叶间的几个黑点。两人怕跟丢众人,疾速出了密林,身形刚到空旷之处,忽听得头顶风声呼啸,七件法宝朝两人猛击而至。 两人一路跟踪,处处小心,却仍让对方察觉,被杀了一个回马枪,两人见机均快,莫瑶见了这些法宝来势,便知这七件兵器皆是元婴境修士所发,自己无论如何抵挡不住,于是立时止住前飞之势,身子倒弹而出。叶澜乌木扇当空一划,在身前布下冰墙,他知冰墙便能挡住这几件法宝,自己受这许多法宝撞击震荡经络也必大损,是以在布下冰墙瞬间便斩断了自身与乌木扇的联系,体内真元一转,祭出双生宝鉴,镜上玄光有如天柱,越过冰墙,疾朝敌人扫去。 但听得轰隆巨响不绝,七件法宝尽数钉在冰墙之上。冰墙受此重击,墙上裂出儿臂粗细的纹路,居然并未碎裂。对方七名高手准拟出其不意会一举将两名跟踪者击杀,没想到对方不但一举挡下七件法宝,居然还能趁势反击。 七人见那宝镜生出的玄光有如实质,都不敢贸然以掌力相格,只得以身法窜高伏低,躲避光柱,叶澜一扫不中,宝镜微转,又从左至右扫过。七人得这一瞬空隙,齐发一声喊,一起运劲回夺,七件法宝发出嗡嗡声响,轰地一声震碎冰墙,各自回到了主人手中。 这七名元婴境高手自也有罗小小在内,她收回长剑,抬眼看时,这才看清两人面目,她一见莫瑶之面,双目瞪时红了,长剑指着莫瑶,咬着牙道:“是你!” 莫瑶见叶澜无事,略感放心,听罗小小说话,便朝她灿然一笑,说道:“丑八怪,咱们又见面了。” 那杨香主和手下五名元婴境高手偷袭不成,都惊讶于叶澜的修为,此时听到莫瑶说话,不由一起转头朝她看去,一看之下,六人同时啊地一声,脸上都现出贪婪之色。 罗小小听莫瑶又称自己为丑八怪,只恨得牙齿格格作响,指着她一字一顿地道:“小贱人,今天不将你大卸八块儿,姑奶奶我跟你姓!” 莫瑶眉头一挑,摇头笑道:“你跟我姓做什么?我又不养狗……”

第五节 聚气动云宵 杨香主见罗小小气得咬牙切齿,皱眉问道:“怎么,你和这两人认识?” 罗小小狠狠瞪了莫瑶一眼,转头对杨香主道:“何止认识,我紫烟阁部众落到今日田地,全都拜这两人所赐!” 杨香主一怔,骇然道:“这便是挑了你们整个紫烟阁的那两人?” 罗小小眼中如欲喷出火来,紧紧盯着莫瑶,缓缓点了点头。 杨香主一听,脸色大变,跺脚道:“怎么不早说!”转头朝几名部下一挥手,大喝道:“我和韩副香主先拖住这两人,你们快走!” 那韩副香主使一杆霸王长枪,他听得杨香主吩咐,微微一怔,将长枪横在胸前,不解道:“对方只两人,瞧那美貌女子身法,也才只金丹境界,咱们足有七名元婴境高手,我与香主还是元婴境第二层境界,咱们以七对一,难道还拾掇不下这小子?” 杨香主面色郑重,死死盯着叶澜,目光不敢稍瞬,见韩副香主兀自没事儿人一般,便缓缓道:“史云德一众投奔咱们罗刹阁,说起过他紫烟阁被敌人毁去山门一事时,你等未曾在场,不知其中关窍。紫烟阁有六名元婴境高手,加上他们的护山法阵,仍是在这两人手下一败涂地,现下咱们虽有七人,却无地利之便,与这两人硬拼,实无丝毫胜算。”m.33s.更新最快电脑端:/ 韩副香主脸色一变,瞠目道:“这般厉害……”他心中生出惧意,忍不住将真元全力运转开来,只见长枪之上有道道电光生出,在枪杆上缠绕涌动,凝在枪尖之上,聚成一颗雷球,似乎随时便要轰击而出。 杨香主手持一柄青色仙剑,剑身上也已布满电光,他见罗小小和其余手下仍未逃走,忽地暴吼道:“还不快滚回分舵搬救兵,在这里等死吗!” 罗小小闻言,朝莫瑶看了一眼,便要转身掠走,余人对那杨香主却甚为忠心,一起举起兵刃,飘身向前,齐声道:“属下誓与香主共进退!” 莫瑶见罗小小立时便要逃走,当下疾冲而上,大声道:“丑八怪,想跑么!”手中宝镜一旋,运起一道玄光朝她脸上照去。罗小小身在六名同门之后,见玄光照来,知道身前六人必会为她抵挡,是以对玄光理也不理,身形闪处,人已在里许多外。 杨香主和那韩副香主见莫瑶迎头冲上,虽知她只是金丹境的修为,又惜她艳色绝世,不忍相伤,但念及她和叶澜力挑紫烟阁的威势,仍是大喝一声,兵刃一抖,将两团雷光猛击而出。 莫瑶见雷光击到,不闪不避,只微微一笑,将手中宝镜一收,挡在了头顶之上。 罗小小身在战局之外,忽地回身说道:“杨香主,小妹有一事方才忘了说,要对付这两人,万万不可运雷电之力,越用神雷,你们怕是会死得越快!”说罢咯咯娇笑两声,人影一闪,消失在山丘之后。 修士到了元婴境第二层,便可聚电劲 而成神雷,以此攻敌,威力往往更胜过一般法宝。杨、韩二香主忌惮敌人了得,一上来便施展自己威力最大的功夫,将神雷猛击而出。 这两颗神雷乃两人全力击出,莫说是金丹境修士,便是修为与两人相仿的元婴境第二层高手,遇两颗神雷同时击到必也不敢硬接,只能以身法闪避,谁知莫瑶丝毫不惧,只将手中宝镜随手格挡,好似全然不将两颗神雷放在眼里。两香主见状,心下正自疑惑,忽听罗小小这一番说辞,立时便知大事不妙,那杨香主大怒道:“罗小小这贱人如此恶毒!杨某今日若能活命,非将这贱人抽筋扒皮不可!”口中咒骂,手中长剑状如千花吐蕊,在身前布下万点寒光。m.33s. 两颗神雷击到宝镜之上,便如石沉大海,未起半点涟漪。杨、韩二香主见神雷果然无功,想起罗小小方才之言,心中都大有惧意,当下全力守御,双眼紧紧盯着莫瑶,不知她要使出什么厉害手段。 莫瑶收了两颗神雷,将宝镜捉在手中,随手放在身后,接着抬起头来,朝对面全力舞动兵刃的六人淡淡一笑。 她笑容耀若春华,慑人心魄,杨香主及众手下虽当凶险之境,见到如此丽色,仍忍不住心头打突。叶澜一直在莫瑶身旁负手而立,便是方才见神雷击到也未有半点出手的意思,这时忽地也长笑一声,手中宝镜翻转而出,直朝最右方一名使刀的汉子照去。 那使刀汉子只觉眼前一亮,急忙闪避,盼能躲开镜上所发玄光,谁知这次镜中所生并非笔直玄光,而是两颗圆形雷火。这两颗雷火疾如惊鸿,比之方才两位香主所发的雷火尚大了数分。这使刀汉子知道自己抵挡不住,只得狂舞单刀,口中大呼道:“香主救我!” 杨香主在阵型正中,这使刀汉子在六人最右,离他最远,他知若出手助手下格挡雷火,自己便不免露出空门,必会为对方所乘,微一迟疑之间,第一颗雷球已然与那使刀人的单刀撞在一处。 只听那使刀汉子惨呼一声,单刀脱手,远远飞了出去,他手臂上血肉模糊,一条右臂也已被炸碎了一半。 他人虽重伤,心神不失,身子向后疾飞,盼能躲开第二颗雷火,只是雷火来势何等快捷,他身子只向后微微一仰,雷球已整个没入他的胸膛之中。 但听轰地一声大响,血雨纷落,杨、韩二香主见手下死得如此之惨,才知罗小小所言非虚,要对付这对青年男女,当真万万不可使用神雷。当下都大喝一声,挥兵刃朝两人当头击落。 方才叶澜着对方七人同时以法宝偷袭,出其不意之下,尚能以玄冰离火扇一举接下七件法宝,此时他全神戒备,且对方只余五人,更是不将对方放在眼内。他知杨、韩二香主不敢再使用神雷,便将手中宝镜收归气海,翻手之间,又祭出乌木扇,扇子飞出,无数冰箭凭空生出,拖着长长的红色焰尾,疾朝对面五 人射去。 这一手“火羽流星”乃是叶澜从玄天无极功中新悟得的神通,每支冰箭之后都有三昧真火附于其上,一支箭上即有冰寒之锐,又有烈焰之威,炙热与冰寒合而为一,相辅相成,再也不分彼此,正是元融篇功力大成之相。 六名罗刹阁门人见冰箭飞至,都挥舞法宝狂击猛打。冰箭所附力道极大,撞在各人法宝之人,众人手臂都被震得微微发麻,冰箭与法宝相交,被震成粒粒冰屑飞散开去,但冰箭上所带寒气却不随箭消散,而是沿各人经络逆行而上,直侵心脉。众人识得厉害,只得运起阳刚之力抵御,谁知冰寒之力未尽,冰箭之后的烈火焰尾又随之而至,火焰碰到兵刃之上也是一击便散,但灼热炎力却透过众人护体真元侵肌灼骨。众人本在以阳刚真元对抗寒毒,又忽遇烈焰加身,匆忙之下只得又运冰寒真元去扑灭烈焰。火焰之力未熄,后继冰箭又至,寒意袭来,与各人体内的冰寒真元撞在一处,直冻得人牙关相击,咯咯直响。 如此冷热交替,只在弹指之间,各人体内真元已转换数次,这于闪念之间使体内真元阴阳互易冷热随心的法门,本是太虚门的看家绝学,不论文峰还是莫瑶都精通此道。但这五名罗刹阁门人却不会虚空道法,各人在“火羽流星”的冷热交煎之下,不得不急速转换阴阳,只数息之间,便觉体内真元失了控制,已隐有走火入魔之相。 那杨香主和韩副香主是元婴境第二层境界,在火羽流星冲击之下尚能勉力支持,其余三名弟子只是元婴境第一层,虽与叶澜境界相同,却抵受不住玄天无极功的大威力,更当不住乌木扇的神妙,三人咬牙苦撑,待得一轮火羽冰箭止歇,三人已是面色苍白,嘴唇发紫,都哇地一声,同时喷出血来。 杨香主自知叶、莫二人是挑了紫烟阁的人之后,心中极是忌惮,一上来便使出最拿手的罗刹破玄神雷,谁知两人虽不会使用神雷,却能用手中宝镜将神雷反击而回,就此击杀了自己一名得力手下。这等神妙法宝实是闻所未闻,杨香主大惊之下,自然不敢再以神雷攻敌,他知叶、莫两人手上法宝精妙,己方余下五人与他们互拼法宝定然占不到半点便宜,唯今之计,只能拿出本门最上乘的绝学。眼见一轮冰箭此息,当下不敢再有半点迟疑,双掌疾拍而出,同时大吼道:“兄弟们,布风!” 修士以掌力攻敌,不论掌力是强是弱,掌风总是有质无形之物,接招之人只觉其力,不见其形,但杨香主这一掌拍出,掌心却有一团黑气疾涌而出,这一掌掌势虽疾,但那一团黑气却轻缓似雾,在他跟前氤氲成一片,并未向前疾涌而出。韩副香主与其余三人听得香主号令,也都大喝一声,挥掌拍出一团黑雾,五团黑雾集在一处,旋即融为一团,只听那杨香主大叫道:“相好的,让你瞧瞧我罗刹阁焦黎神风的厉害!”

第六节 黑风过处万灵凋 随着那杨香主一声大吼,五人合力祭出的那团黑气疾涌而前,化为一道黑风,朝叶、莫两人猛吹而至。叶澜虽知道罗刹阁是北疆四大魔门之一,却从未听说过焦黎神风的名头,眼见这股黑风来得古怪,当下不敢怠慢,挥手出立起一道冰墙,挡在自己与莫瑶之前。 莫瑶本来气定神闲的立在叶澜之旁,便是与五名境界较她为高的敌人恶斗,也未现出半点惧色,这时听到焦黎神风四字,却忽地面色大变,高叫道:“叶大哥快躲开,这风挡不住的!” 莫瑶一句话说完,那黑风已撞在冰墙之上,黑风过冰,如入无物,冰墙完好无损,黑风却已穿冰而过,直吹到两人身前。 这黑风宽广弥漫,上下左右皆无可避之。莫瑶大急,脑中闪过在太虚山书库中看过的记载:“罗刹阁有绝学太乙殛魂气,只摧人魂魄,不损人肉身,此气有形无质,毫不着力,法宝掌力皆不能阻其分毫,若遇罗刹阁门人施展此术,只可以身法躲避黑气,伺机反攻,万不可让黑气沾染,不然轻则失魂呆立,为敌所乘,重则魂魄离散,成为活死人。此气可一人施展,亦可多人同使,多人同使之时,黑气吹拂,化为黑风,所过之处生灵尽灭,相传此术为大魔神王焦黎所传,因此这黑风便叫做焦黎神风。”m.33s. 莫瑶听那杨香主提起焦黎神风之名,脑中如电光火石一般闪过这段记载,急忙叫叶澜闪避。但两人与对方相距极近,叶澜施展玄天无极功幻化冰墙之后,本拟冰墙定会将黑风挡住,是以全然未起躲闪之念,待听到莫瑶叫喊,再欲躲闪却已不及。莫瑶大急,伸手便要去拉叶澜手臂,便在此时,黑风已至二人面门。 黑风袭体,却连两人衣角也未拂起。叶澜只感脑中一晕,接着便如身陷箭雨之中,只觉周身每寸肌肤都痛如刀割。低头看时,只见黑风不停钻入自己体内,自己一身护体真元竟然阻不住黑风半点。他勉力抬起手臂,见手上肌肤如常,并无半点损伤,但手臂上却仍如万刀绞割一般,痛得人魂魄离散。 他虽身受凌迟碎割之苦,可心中却仍只记挂着莫瑶,心想:“这黑风如此厉害,我尚抵挡不住,阿瑶未入元婴境界,着这黑风一吹,哪里还有性命?”他心中惊慌,不顾周身苦痛,转头朝莫瑶看去,只见她面色焦急,脸上却无痛苦之象,在她头顶之上现出一道金色虚影,那虚影形如经幢,在空中微微转动,撒下薄薄一道金幕,将莫瑶罩在其中。这经幢不知是何等法宝,黑风触到金光,居然吹不进去。这层金色光罩便如河水中一块突起的礁石,在黑风吹拂下岿然不动,黑风中分,绕过金光,又汇成一处,继续汹涌向前。m.33s. 莫瑶身在金光之中,见叶澜受黑风吹拂眼神已有涣散之象,她知再迟得片刻,叶澜魂魄便会被这焦黎神风吹散,只留下一幅没有意识的空壳,大急之下,想要冲出金光, 但那金光虽薄,却是坚不可摧,她运起全身功力,在金光上连轰数十拳,那金光却是晃也不晃一下。她明知以自己修为,便是能冲出金光也无法救得叶澜性命,反而会立时被这黑风吹散魂魄,却仍是一拳接一拳的朝金光轰击不休,转瞬之间,双拳之上已是一片腥红。 叶澜虽不知莫瑶有此等护身奇宝,但见她无恙,立时心头大定。这焦黎神风摧人神魂,叶澜身当其难,虽只弹指之间却也已头脑昏沉,神识似被无底深渊吞噬,让人无力挣脱。他心中尚余一丝清明,不住盘算活命之法,只是被这黑化一吹,连头脑也不大灵光了,念头转了数转才忽地想起:“这焦黎神风是魔门功法,而我身有天魔噬灵心法,此心法能吸噬魔门修士的真元为己用,正是天下所有魔门功法的克星,我何不用此法来对付这股黑风?”他心中虽打着这个主意,但此时神魂错乱,便掐个普通法诀也甚艰难,偏偏那天魔噬灵心法又精微奥妙,繁复无比,要在此时运转这心法当真是难如登天。他勉力试了数次,只能将真元渡入丹田内紫晶之上,却无法以之吸取黑风。 他只觉眼前越来越黑,再难见一丝光亮,将昏未昏之际,忽觉有一个身影从紫晶中直窜而出,张开大口,将黑风尽数吸入。 叶澜只觉头脑一清,睁眼看时,只见那人影背生六翼,胸口内陷,有一旋涡在胸口不停旋转,便似要将天地万物都卷入其中。抬眼看他脸时,却见他脸上罩了一层浓浓黑雾,叫人无法看清其面目。 叶澜识得这身影正是被囚于紫晶中的数十位大魔神王之一,这些大魔神王早已陷入沉眠,除非叶澜修至大罗境界才能将这些魔神王唤醒。此时叶澜修为与大罗境天差地远,照理说这道身影绝不会自行冲出紫晶,谁知当叶澜将死之际,这魔神王却忽地冲出,将那充塞天地的黑风一口吞入腹中,就此救下了叶澜的性命。 叶澜虽不知这个大魔神王的名字,但他却知紫晶中任一个魔神王苏醒都会在北疆掀起无数腥风血雨,想起此事干系实在太大,顾不得刚刚的神识淆乱之苦,急忙以心念制住了这魔神。 困在紫晶中这数十位大魔神王虽都有通天彻地之能,但此时的生死却仍在叶澜一念之间,叶澜不再身受黑风碎魂之苦,心智转为清明,只一动念间,便知这魔神王其实并未苏醒,只是与这黑风有某名感应,虽在沉眠之中仍是被黑风引出紫晶,现出了身形。 紫晶中数十位大魔神王只余元神,并无实体,但魔神王何等魔威,这六翼魔神王现身出来,威压所至,方圆十里之内诸般生灵神魂尽失,就此呆立不动。幸好此处是荒野密林,人迹罕至,只林中鸟兽遭殃而已。 叶澜身为紫晶主人,对魔神王威压自然有抵御之能,他知这威压催人神魂,怕莫瑶抵受不住,转头看时,只见笼罩在她身上的金光忽地又 璀璨了数倍,莫瑶身在金光之中,仰头望着空中魔神王,眼中满是惊骇,脸上却无痛楚之色。 叶澜见她不为魔神王威压所侵,显是这金光已将魔威尽数挡在外面,立时大感放心。 这魔神王虚影现在空中,吸尽黑风救下叶澜性命只是一瞬之事,叶澜怕这高数百丈的魔神王将过往修士引来,急忙一运真元,动念将这魔神王重又拘入紫晶。 那六翼魔神王身形一颤,旋即消失无踪。只听得砰砰声响,五名罗刹阁弟子尽数从空中跌落,重重摔在地上,身子便如木石一般一动不动。 叶澜只道这五人被魔威震慑了心神,真元不能流转,因此从空中跌落,若是如此,待得这五人恢复神智,仍是劲敌,心念于此,身形晃处,已闪身来到五人之前,双掌交错,如狂风般在五人胸口各印了一掌。 掌中敌躯,如中败革,竟未遇半点真元反震之相。叶澜见此情形,心下大疑,俯身看时,只见五人眼神涣散,早已无半点生气,显是在中自己掌力之前便已殒命。更新最快电脑端:/ 叶澜知晓魔神王威压极重,但那六翼魔神王现身只是一瞬,其威压到处便是林中飞鸟走兽也只是僵立失神,不至丧命,照理说这五名元婴境高手绝无就此殒命之理,实不知这五人为何会这般无声无息的没了性命。 他想不通其中关窍,皱眉道:“阿瑶,你说这几个人是怎么死的?” 他静等片刻,不闻莫瑶回话,回头看时,只见她双手环抱,满脸无奈神色,罩在她身上那层光罩金光刺目,仍无消散迹象。叶澜见状,摇头笑道:“对头都已死了,你这件法宝可以收起来了,我倒不知道你身上还有这么一件厉害法宝,瞧这件宝贝似乎是经幢模样,没想到你太虚门人,也使这等佛门宝物……” 莫瑶苦笑一声,扬起尚沾满鲜血的拳头,大声道:“你个笨蛋,这东西若是我身上法宝,我又岂会被困在其中,将双拳打成这幅模样也冲不出去?” 叶澜见她粉拳染血,虽明知这只是皮肉之伤,却仍大觉心疼,忙飘身来到金光之侧,关切道:“伤得重不重,痛得厉害吗?” 莫瑶将真元运到双拳之上,边修复拳锋上伤口,便摇头道:“这点小伤不碍事,只是我被困在这金光里,无论如何也冲不出去,你倒是想想办法救我出去要紧。” 叶澜点一点头,说道:“你且向旁边让一让,我以拳力轰击这金光,看能否将之轰开。” 莫瑶也点一点头,身子向一旁侧开,叶澜运起十成功力,一拳朝金光击到。拳力与金光相撞,如金铁交击,发出当地一声大响,震得人耳鼓生疼。叶澜只觉一股大力反弹而回,来势竟是威猛无比,他抵挡不住,身子倒飞而出,凌空翻了两个跟头方才勉力稳住身形,只觉胸中气血翻涌,险些便要吐出血来。

第七节 神幢显形 两人见这金色光罩如此厉害,心中都是一惊。叶澜祭出玄冰离火扇,对莫瑶道:“我用兵刃试试。” 莫瑶点头道:“这次要小心些,留三分力,莫再被震伤。” 叶澜答应一声,乌木扇化为冰剑疾斩而出。剑锋尚未击到光罩,忽见光罩上光芒一闪,发出万点金芒,尽数撒在冰剑之上。那冰剑着金光一耀,剑上现出点点金斑,接着剑身一颤,化为无数冰屑,无声无息地消散开去。叶澜只觉手中一空,这一势挥斩登时落空。 两人见状,都张了口,不敢相信眼前情形。这乌木扇是赤玄亲炼神器,叶澜自龙鳞岛得到此扇后,以之对敌当真是无往而不利,谁知一剑之出,那经幢只发出一片金光便将乌木扇破去,如此神威,却叫两人如何不惊? 叶澜生恐乌木扇被毁,忙真元内敛,手掌成抓,向回微微一收,漫天冰屑受他真元牵引,重又聚成一把冰剑回到他手中。他手掌晃处,冰剑重又变回那把普普通通地乌木扇子。叶澜缓缓将真元送入乌木扇,只觉扇上灵力如常,一无所损,这才放下心来。 莫瑶瞧他面色,便知宝物无恙,略感放心。叶澜松一口气,不敢再以乌木扇硬碰金光,只得绕着光罩来回踱步,忖思相救莫瑶之策。莫瑶被困在这小小光罩之中,无法移动半步,又见叶澜从左转到右,从前转到后,直将人转得头晕脑胀,忍不住没好气地道:“你别再乱转了好不好,要不然我没被这破经幢闷死,倒先要让你转得晕死过去了!”(、域名(请记住_三<> 叶澜苦笑一声,又大着胆子取出双生宝鉴,以玄光朝光罩照去,那光罩上仍是只耀出一团金光,便将双生宝鉴所发玄光破去,而后不管叶澜怎生再催劲力,那宝镜都无法再对光罩发出半点玄光,便如是一只被猛虎吓坏了的小兽,缩成一团,不敢有半分造次。 莫瑶见双生宝鉴也不能奏功,心中更感焦躁,暗想若是一直被困在这小小光罩之中,当真是闷也闷死了。叶澜皱眉沉思半晌,忽地一跺脚,咬着牙道:“要不……,要不然我用那风火琉璃球试一试?” 莫瑶也知那风火琉璃球中的青白二气有毁天灭地之威,若是有半点不慎,让球中青白二气泄露出一丝半缕,那两人不免死无葬身之地。她心中害怕,忙摆手道:“那琉璃球太过凶险,能不用还是别用的好。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她说到此处,抬头看着悬在头顶的那经幢虚影,轻叹一口气,喃喃道:“这古怪法宝一直在我气海之中,我却半点也不知晓,实不知这东西是哪里来的,方才若非此宝护身,以我的修为受那焦黎神风一吹,此刻已然魂飞魄散。这宝物既然要护我周全,怎地又将我困在其中?”她说到此处,抬起右手,伸指在头顶那经幢轻轻弹了两下,轻声道:“宝贝啊宝贝,我现在已然没了危险,你不用再护着我了,快些放我出去吧。” 她此言本是玩笑,谁知她话刚说 完,两人忽觉眼前一花,那金经幢和光罩已然没了踪影,便如凭空消失了一般。 莫瑶手臂尚未放下,忽而脱困,倒了愣了一愣,叶澜也张大了口,过了好一会儿才挠着头道:“早知道这宝贝这般听话,我也不用被它震得险些吐血了……” 莫瑶重得自由,放下手臂,直喜得眉开眼笑,在原地转了两个圈子,娇笑道:“能放我出来就好,你被震得差点吐血算什么?我双拳可是真的被这光罩震得满是鲜血呢。”m.33s. 叶澜听她这般说,忙一把抓过他手腕,低头察看她伤势,莫瑶手臂忽地被他握住,不由脸一红,忍不住转动手臂,想要从他手中挣脱出来,叶澜急于看清她拳锋上的伤口,便将手掌一紧,说道:“别动!” 莫瑶听她一斥,居然真的不再挣扎,叶澜细看之下,只见她拳上鲜血已干,血痕之下微小创口得她真元滋养,已然愈合大半。他见此情形,略感放心。这才注意到掌中皓腕如玉,肤如凝脂。他心中一跳,只觉脸颊烧烫,恋恋不舍地松开手掌,讷讷地道:“那个……,你伤口不碍事,运真元疗养半日便好了……” 莫瑶低头轻轻嗯了一声,居然声如蚊呐,细不可闻。叶澜也低下头去,不敢看她脸庞,两人沉默半晌,莫瑶忽地看到地上五名罗刹阁的尸体,咦了一声,问道:“这五人是怎么死的?” 叶澜听她发问,这才想起五名对头死因未明。两人飘身落下地来,围着五具尸首经细察看一翻,却都瞧不出五人的死因。叶澜想起方才忽而现身的六翼魔神的虚影,轻声道:“莫非是方才那六翼魔神王?” 方才那六翼魔神王从紫晶中现身出来,只是一瞬便被叶澜又收回紫晶之中。当时莫瑶被困在光罩之中,金光耀目,并未看清那魔神王样貌,只隐隐感受到那魔神所发威压,显是那金光对魔神所发威压大有抵御之力,莫瑶身在金光之内,心神并未受太大侵蚀。 此时听叶澜提起六翼魔神,便问他道:“方才那魔神生有六翼么?我倒没有看清,他到底生的何等样貌?” 叶澜将那魔神王样貌说了一遍,莫瑶听了,用手指轻轻叩击额头,脸现追忆之色,喃喃道:“太虚典籍太多,我看过便算,也记不得这许多,背生六翼,面遮黑气,胸口有个大漩涡的魔神,似乎有些印象,叫什么来着……” 她皱眉思索片刻,看着地上尸首,想起方才五人合力施展的焦黎神风,忽地拍手道:“是了!那六翼魔神不是别人,正是这罗刹阁的老祖宗,大魔神王焦黎!” 叶澜除了巴乌之外,对西域三百六十大魔神王的名头可说是一个也不知晓,听她说这魔神王叫做焦黎,脸上也无惊讶之色,只挑眉道:“那魔神王叫焦黎么?”说着朝地上杨香主的尸身一指,续道:“这家伙方才说让我尝尝焦黎神风的厉害,这风摧人神魂,果然霸道得紧,此风既然名为焦黎 神风,想来便是传自这六翼魔神王的神通了?” 莫瑶点头道:“那是自然,焦黎神风,魂魄无踪。罗刹阁身居北疆四大魔门,全靠这神风撑门面。”说到此处,又朝地上五具尸首瞧了一眼,接着道:“这五个家伙合力施展这神风,居然倒霉碰到使这神风的老祖宗,自然便落得一个神魂尽散的下场。” 叶澜哦了一声,轻笑道:“那这几个家伙实在是倒霉到了家,不过他们倒霉却是咱们的运气,若不是这焦黎忽而现身,现在躺在地上神魂尽散的便是我了。” 莫瑶微一点头,抬头看了叶澜一眼,脸上现出犹疑神色,略一沉吟,低声问道:“焦黎怎地会在此刻忽然现身,它……,它可是被巴乌拘在了紫晶之中么?” 紫晶之中拘禁着三十多名大魔神王的元神之事,叶澜一直未向任何人提起,他知莫瑶身为正道弟子,视魔族更甚于洪水猛兽,若是知晓此中情由,实不知她会做出什么事来,因此对她也隐瞒了此事。这时听他问起,不由一怔,暗自盘算要如何回答才能将此事遮掩过去。 他皱眉略一思索,忽地想起方才莫瑶被金光困住之事,便将头一摇,说道:“这六翼魔神王我今天也是第一次见到,若非你说他名叫焦黎,我便连他的名字也不知晓。至于他为何会突然现身此处救下你我性命,我更是半点也摸不着头脑了?我身上只这一枚紫晶与魔族有关,想来这焦黎当是如你所说,被巴乌拘在了紫晶之中。” 莫瑶眼中疑色丝毫不减,侧头看了他一眼,又道:“这紫晶认你为主,与你心神相联,已是你的一件护身法宝,紫晶中藏有何物你怎会不知?” 叶澜知她会有此一问,脸上却装出不解神色,挠着头道:“我虽不愿修习那害人的天魔噬灵心法,但为相救苏姑娘,也曾将神识浸入那紫晶多次,那紫晶中有如浩瀚大海,无边无际,我事先当真不知紫晶中还藏有别个魔神王的元神。莫说是我,便是你自己,不也不知道自己气海之中有这么一件金经幢法宝么?”更新最快电脑端:/ 莫瑶听他如此说,脸上也现出茫然神色,皱眉沉思半晌,缓缓道:“说得也是,那紫晶本非你所有,紫晶中藏有何物你不知晓也属寻常。那金经幢明明便一直藏在我气海之中,我竟然半点也不知晓,当真是咄咄怪事。”她闭上眼睛,片刻后又睁开双眼,续道:“我便是现下凝神内视,在气海内仔细搜寻,也仍不见那金经幢的半点踪迹。实不知这件法宝从何而来。细细想来,当是师尊或是掌门师伯怕我下山后遭逢劫难,因此以无上神通在我气海内藏下这救命法宝。我修为不到,因此难觅此宝踪迹。只是……,只是那经幢金光纯正,一派庄严气象,倒像是佛家宝物一般,我实在想不出我太虚门中还有这么一件古怪法宝……”

第八节 无路可逃 莫瑶想不通那金经幢来历,便索性不再去想。两人与五名罗刹阁交手,只过得数招,那杨香主便知不敌,立时便使出了焦黎神风,就此送了五人的性命。叶澜又朝地上五人的尸首瞧了一眼,接着抬起头来,朝远处山峰一张,轻声道:“罗小小逃命功夫倒是一流,咱们好不容易再遇到紫烟阁的人,却又让她溜了……” 莫瑶轻哼一声,说道:“紫烟阁诸魔要是自此隐姓埋名,咱们自然再也寻他们不着,可他们不甘寂寞,又都投奔了罗刹阁,那是再好不过,终有一日,咱们必能为死在他们手底的无数孩童报仇。” 叶澜心中也是这般想法,忍不住重重点头,大声附和。两人此间事了,正欲起身回转,却见空中金光一闪,一道人影直扑而下,身法快得异乎寻常。 两人不知来者是谁,都未出手,只祭出法宝护在身前,径取守势。那人落下地来,金光消散,却是那托钵化缘的年轻僧人。那僧人面色凝重,一幅如临大敌的模样,待看清场中只叶澜和莫瑶两个活人,其余尽是尸首之时,忽地面色一松,朝两人行了一礼,朗声道:“两位施主,咱们又见面了,这地上五名罗刹阁的魔徒,可是两位下手除去的么?” 叶、莫两人对这和尚都甚有好感,见他发问,也都依佛门礼节向他合什行了一礼,接着莫瑶答道:“除魔卫道乃是我正道弟子的本分,大师来迟一步,却是让我二人无缘见识大宁寺的神通了。” 先前在小城之中,莫瑶曾借从钵中取回银子之机试过这僧人的法力,这和尚修为远高于她,自也知道了莫瑶的修为家数。他知以莫瑶的本事决计不是这五名罗刹阁弟子的对手,想当然尔,这五人都是叶澜所杀,当下又朝叶澜行了一礼,说道:“公子法力高强,贫僧深感佩服,阁下既与这位姑娘做一路,自然也是太虚弟子了?” 叶澜刚想否认,说自己并未拜师太虚,却见莫瑶猛一点头,抢先说道:“不错,这位是我同门师兄,敢问大师法号如何称呼?” 那僧人道:“贫僧大宁寺正心和尚,这厢有礼了。” 莫瑶知大宁寺现在依光、明、正、大四字排行,光字辈高僧与太虚门道字辈高手平辈论交,太虚门道字辈高手已尽数应劫,想来大宁寺光字辈僧人也已无人存世。现今大宁寺住持乃是明字辈的明业大师,这年轻僧人既然是正字辈僧人,按理说比排行文字辈的莫瑶辈份要高了一层,但太虚门和大宁寺山门虽在相临两国,却因两派佛道有别,素来无甚瓜葛。两派弟子各论各的辈份,江湖相见,只要年纪修为相差不多,也只以师兄相称,并无人执晚辈之礼。莫瑶见他修为如此之高,早已猜到他是正字辈僧人,因此听他自报姓名,丝毫不感惊讶,只是朝正心点一点头,说道:“原来是正心大师,久仰久仰。”m.33s.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叶澜连大宁寺光明正大的排 行也不知晓,自然也从没听说过这正心和尚的名头,但听莫瑶口称久仰,便也朝正心拱了拱手,说道:“久仰久仰。” 莫瑶不知这和尚是如何寻到此处的,便问他道:“方才这一众罗刹阁魔徒在城中对贵派诸位高僧无礼,我俩也与那最先出手的女子有些过节,是以一路尾随而来。以大师的脚力,应当先于我二人追上这一众魔徒,怎地却现在才赶到此地?” 正心道:“那出手伤害我诸位同门的女子神通着实不低,我有几位师兄师侄所受伤损颇重,贫僧怕他们伤重不治,是以留下为他们疗了会儿伤,耽搁了些时候。” 莫瑶听了,眼中疑色更重,皱眉问道:“大师既然动身晚了,却又如何寻到此处的?” 正心道:“我与那女子交手一招,借机在她剑上做了一点手脚,能让我在半个时辰之内探知那长剑的大体方位,因此能一路追寻而来。方才我眼见半个时辰已过,却仍未追上这一众魔徒,心想这番八成是要让这伙魔徒逃了,没想到这五人却已死在两位手中。那伙魔徒并不止这五人,不知其余几人现在何处?” 莫瑶道:“都跑了。”说着朝杨香主等人的尸身一指,接着道:“除这五人和那女子之外,其余几名魔徒都是金丹境弟子,在与我二人交手之前便已藏了起来。现下那叫罗小小的女子也逃了,大师那万里追魂的神通既然已过了时辰,那咱们今天便难以寻到那几个家伙了。”更新最快电脑端:/ 正心点一点头,说道:“既然如此,我便要护送几位受伤的同门回大宁寺去,此地离本派已然不远,大家相聚是缘,两位若是没旁的事,不如一同去本寺看上一看。” 叶澜等人本就要去大宁寺,听正心相邀,便要点头答应,却听莫瑶道:“大师护送同门要紧,我二人还有一名同伴,正在那小城中等我二人回去,待我二人与她会合,再去贵派随喜。” 正心再次合什为礼,说道:“既然如此,贫僧便在大宁寺恭候三位施主大驾。”说罢袍袖一振,复化为一道金光,朝东北方疾飞而去。 两人望着正心远去的方向,出神半晌,莫瑶忽道:“大宁寺中若多出几个正心这般资质的弟子,那我太虚门北疆正道第二把交椅的位子怕是不一定坐得稳呐……,大宁寺与其余正道十一大派皆少有往来,内里实力如何外人也不甚了然,看来天下各派也都如我太虚一般,都以为佛门衰微已久,因此将大宁寺有些瞧得小了。” 叶澜对正道各派纠葛本无多大兴趣,他虽心中已将自己当成半个太虚弟子,但毕竟尚未正式拜师,因此对太虚门是否坐得稳北疆正道第二把交椅倒也不甚关心。 他又朝地上五名罗刹阁弟子的尸身看了一眼,五人神魂被魔神王焦黎以焦黎神风吹散,只因五人实力如魔神王相差太远,还未转念之时便已神魂俱灭,是以五人脸上 倒没什么惊惧痛楚之色,叶澜轻叹一声,嘀咕道:“人死罪消,你们几个虽不是什么好人,倒也不必让你们曝尸荒野。”说着乌木扇一挥,烈焰到处,转眼将五人尸身烧为飞灰。五人各有护身法宝,尸身化灰之后,法宝便也现于地上。其中三件光华闪闪,竟是仙器。叶澜自忖自己与莫瑶皆有数件神器在手,莫说这五件法宝是魔族法器,自己取来不一定合用,便是合用,两人也是全然不会将之瞧在眼里。念及于此,叶澜便从怀中取出那绣有翠竹的珍宝囊,将五件法宝都收入囊中,以便改日到修真商会中卖掉。他与莫、苏二人同行,一路花销全是他一人承担,因此他倒也不用与莫瑶客气,自行将法宝收了。 莫瑶等他收了法宝,略一点头,说声:“回去吧。”飘身而起,径朝东方飞去。 片刻之后,来到小城上空,莫瑶停在原本落脚的酒楼之上,却不急于落下,转头问叶澜道:“咱们是现在就叫上婉儿去大宁寺,还是在这小城中游玩几天,慢慢再过去?” 叶澜道:“自从见了那正心和尚,我倒真想到那大宁寺去见识见识,此地距那大宁寺已不过数千里,可说是转瞬即至,这小城瞧来也无甚好景致,咱们大可不必耽搁,径去大宁寺便了。” 莫瑶低头望着脚下酒楼,忽地轻叹一声,幽幽地道:“去了大宁寺,折而向东便是大圣帝国境内,而后再行数天,南下便是宁都。我与婉儿这许多年从未分别,一想到过不几天便要与她分别,心中实在难受得紧。” 叶澜只消能与她在一起,心愿已足,对去往何方,要干何事,是降妖伏魔还是游山玩水都混不在意,只觉反正是四处游历,走慢了也行,走快些亦可,又有什么分别?是以全然不明莫瑶为何忽而忧伤叹息,当下微笑道:“你不舍得与苏姑娘立时分开,咱们行慢一些便是,咱们去大宁寺也没什么正经事,早去晚去还不是一样。” 莫瑶见他一脸不在乎的模样,忽地没来由的一阵心烦,没好气地道:“我虽想婉儿再多相聚些时日,但她现在却只想着快些和咱们分开,我总不能只顾着自己好过,却全然不顾及她的念头。” 叶澜皱眉道:“她很着急和咱们分开么?为什么,是讨厌我么?” 莫瑶苦笑一声,说道:“是,你这人嬉皮笑脸,油嘴滑舌,当真是让人一见便讨厌,无奈赶又赶不走,既然赶不走你,婉儿就只好自己离开了。” 叶澜知她只是说笑,便哈哈大笑两声,又问道:“她到底为什么急着要走,要因为跟着咱们帮不上忙,也不能静心修行吗?那也不差这十天半月工夫吧,何必如此着急?” 莫瑶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片刻,问道:“你真的不知?” 她见叶澜摇头,又苦笑一声,暗道:“原来真是个呆子……”

第九节 归罗刹 却说罗小小飞入群山,只向西飞出百余里便按下云头,寻一处密林落下,挑了一株参天古木,藏身在树冠的枝桠之间静坐调息。如此运功数个周天,又小憩片刻,约莫过了两个时辰,起身离了古木,又沿原路飞回,在群山边缘张望许久,确信方才众人与叶、莫二人交战之处已无动静,才大着胆子慢慢靠近。待飞到近处,只见场中早已空无一人,连尸首也不见半具,只地上有几处焦黑痕迹,隐约可辨出人形。罗小小微微一笑,喃喃道:“这小子倒好心,还给你们几个家伙炼化尸首,免你们曝尸荒野。哼哼,姓杨的,依我罗小小的脾气,凭你对姑奶奶说的那几句无礼之言,我便会杀你全家泄愤。如今你死在那一对小狗男女手上,倒省了我许多力气。” 她朝地上焦黑人形轻轻啐了一口,接着挥袖腾空,又朝西方群山飞去,入山折而向西北,行了一千五百余里,在一处山谷中落下地来,对着空无一人的山谷说道:“点子已经走子,别做缩头乌龟了,都给我滚出来吧!” 她话音一落,只听得嗖嗖轻响,从谷中林草之间倏地窜出几个人来,当先一人见只罗小小一人,不由一怔,皱眉问道:“怎么只你一人回来,杨香主他们人呢?” 罗小小邪睨他一眼,不屑道:“咱们和对头动刀子打架时你躲在这里当乌龟,这会对头走了,倒显出你的赤胆忠心来了。” 那人大怒,指着罗小小的鼻子骂道:“你这贱人,才投奔咱们罗刹阁几天便敢对本门老人这等放肆!你们紫烟阁山门都被人毁去,若不是咱们好心收留,你这贱人便是一条丧家之犬!我劝你还是识相一些,言语行止上好好收敛一番,咱们罗刹阁门规森严,可不似你们紫烟阁这等小门小派一样没有规矩!” 罗小小听了这人的斥骂之言,只嫣然一笑,似乎丝毫不觉生气,那人见她如此,想起此女虽是新来,在门中的位份比自己低,但她终究是元婴境修为,毕竟不是自己一个金丹境弟子当真得罪得起的,只要这贱人不再言语无礼,自己也不必得理不饶人,当下收起怒容,想要说两句软话圆场,正思忖要如何开口,却见罗小小手臂一扬,啪地一声,结结实实地打了他一个耳光。 罗刹阁门规极严,以下犯上乃是不赦大罪,要受剜目剖心之刑,那人未料到罗小小竟敢向自己动手,不由惊得呆了,捂着脸愣了半晌,张口喷出满嘴牙齿,含含糊糊地道:“你……,你敢打我!” 罗小小脸上笑意如花,脆声道:“何止打你,我还要杀你呢。”那人大惊,转身欲逃,清光闪处,一颗脑袋已被罗小小一剑斩落。 余下几名罗刹阁弟子见她竟敢公然屠戮同门,无不大惊,左首一人磕磕巴巴地指着她道:“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罗小小长剑一晃,将剑尖轻轻点在他咽喉之上,娇笑道 :“当然是杀人灭口啊,这都看不出来?你笨成这样,就算我不杀你,你也会早晚自己笨死,不如我便送你一程吧。”长剑一送,将那人一声惊呼封在喉头。 余下六人见她大开杀戒,知道不是此女对手,齐发一声喊,转身便逃,罗小小身形晃处,长剑疾闪,四颗头颅几乎不分先后同时抛落。眼见余下两人分左右逃窜,罗小小轻斥一声,长剑脱手,从右首那人穿心而过。接着身子向左一闪,挡在左首那人身前,轻笑道:“你叫沈思齐是吧?自从我来到本堂,你便整日里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猛瞧,此地现下只剩下咱们两个,你倒是接着瞧啊。沈家哥哥,你瞧我可生得好看么?” 罗小小本是罕有美人,此刻她笑靥如花,明眸流盼,更是说不出的好看,可这幅丽色落在沈思齐眼中,却直如是看见了无常恶鬼一般,脸上尽是惊惧欲绝之色。罗小小见状,微微一笑,以手捋了捋鬓边发丝,柔声道:“沈哥哥,你若这般不解风情,小妹可要生气喽……” 沈思齐知她转眼便施杀手,忽地将心一横,七窍之中都闪出耀目金光,罗小小素手一探,已按在他胸口之上,将一股浑厚真元直侵入到他气海之中,沈思齐脸上金光消散,眼中透出绝望神色,罗小小伸指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弹,嗔道:“动不动就要自裂金丹,瞧人家这幅弱不禁风的小身板儿,怎经得起你这金丹爆裂之威?小没良心的,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她口称沈思齐为没良心,右手微微上移,变掌为爪,稍一用力,便将手掌插入沈思齐心口,将他一颗心轻轻巧巧地取了出来。 她手上有浓浓真元流转,空手剖心,手上却未沾半点血污,她将手上仍砰砰跳动的一颗心托到眼前,脆声笑道:“你这人的心怎生得这般丑怪?地瓜也似,怪不得如此不解风情。” 沈思齐口中发出呵呵声响,却已说不话来,抽搐两下,伏地而死。罗小小手中火焰升起,将手中心脏化为飞灰,低头瞧着地上死尸,轻哼一声,接着抬头向天,呆呆出了一会神,忽地叹息一声,喃喃道:“北疆正道高手如云,却叫我单枪匹马的如何去闯荡?有道是大树底下好乘凉,还是回罗刹阁去吧……,哼,史云德这死鬼忒不中用,平日里尽知道胡吹牛皮,恨不得将自己三分本事说成十分,可真等到人家打上门来,却连个山门也守不住,害老娘连个安身的地方都没有,却是白白陪这死鬼睡了这么久……” 她摇头苦笑一声,飘身飞起,径向北行,出了群山,又飞一盏茶时分,来到一座依湖而建的城池之旁落下,展开身法过了城门,在城中大道上快速飘行,不一会来到城东一处大宅之前。m.33s. 那大宅门作朱红,守门石狮之旁各有一名黑衣护卫持枪而立。左首那护卫见到罗小小,不由眉头一皱,问道:“罗小小,让你们去窥探大宁寺的动静,怎地去了一天便自 己跑回来了?杨香主他们呢?” 罗小小脸现哀伤之色,黯然道:“咱们奉堂主之命前往大宁寺打探消息,谁知还未行到佛耳崖,便遇上了对头,杨香主……,杨香主连同众兄弟,全都让对头给杀了。” 那守卫大惊,追问道:“遇到什么厉害对头?是大宁寺的贼秃么?” 罗小小摇了摇头,并不答话,透过大门朝院内望了一眼,轻声道:“堂主他老人家在么?此事关系甚大,我要向堂主他老人家细细禀报。” 那守卫一怔,这才想起自己不过是一个低三下四的看门之人,原无权过问本堂要务,只是他欺罗小小新来,这才摆一摆老人的架子上来盘问她几句,现下杨香主一行全军覆没,这等大事,自然没有他一个守卫插嘴的份儿,当下不敢再行耽搁,转身行入大门之内。 罗小小知他前去向堂主通报,当下站在原处静静等候,过得片刻工夫,那守卫快步而回,对罗小小道:“堂主正在接待贵客,但你所说之事太过重大,堂主让你现在便进去禀报。”更新最快电脑端:/ 罗小小点头应了,跟在守卫身后,穿回廊,过庭院,进到一处楼阁之中。那守卫只行到小楼门口,便朝罗小小略一示意,接着转身折返。罗小小迈步进厅,抬眼见一名黑袍男子居中而坐,正是罗刹阁天星分舵堂主郑启宗。她朝郑启主微微一福,脸上挂上一幅泫然欲泣的表情,眼中也隐隐泛出泪光,方要开口说话,却见郑启宗将手向右方一摆,朗声道:“小小,先行见过两位贵客。” 罗小小转头朝郑堂主主右首一张,只见一男一女安然而坐,正饶有兴致地瞧着自己,那男子双目如电,气宇极是不凡,那女子脸上却似蒙了一层薄雾,叫人瞧不起清她面容。罗小小心下好奇,忍不住凝目细看,可任她如何睁大双眼,却仍是瞧不清这女子容貌,又看得几眼,只觉心神一阵恍惚,连眼也有些花了。罗小小见此情形,心下一惊,急忙收回目光,不敢再看,生恐中了这女子的幻术,进而迷失心神。m.33s. 那女子似乎瞧出她的异样,微微一笑,脸上隐约现出一丝促狭神色。只听郑堂主说道:“这两位是紫阳宫金宫主遣来的特使,来与本门商议要事,你来得倒也真是凑巧,若再迟来片刻,我便要引两位贵客前去总坛了。” 自古正邪不两立,北疆正道与魔族向来见面即杀,罗小小听得两人是紫阳宫的人,不由心中咯噔一下,不知这郑堂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抬眼见众人脸上都是一幅安之若素的神情,似乎身居北疆正道第三把交椅的紫阳宫遣弟子来罗刹阁分堂做客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一般。罗小小眉头一挑,暗笑一声,心道:“小门小派呆得久了,当真是没见过世面,正道诸派也不是铁板一块,各自有各自的私心,紫阳宫与罗刹阁暗中有些来往,又有什么稀奇?”

第十节 恨见举世无双貌 罗小小微一出神,又听郑堂主指着两名紫阳宫弟子续道:“这位公子姓卓名文长,果然是人如其名,一望便知是卓而不凡之人,文采风流之辈。至于这位姑娘,乃是金坛主的掌上名珠,整个紫阳宫小公主一般的人物,闺名唤作云丹儿,想来这两位大名,小小你定也是久仰的了。” 罗小小久在紫烟阁,长年隐居深山,连有同族之谊的诸般大小魔道门派都不大了然,与正道诸派的底细更是知之极少,自然也从没听说过卓文长和云丹儿的名字。但她听郑启宗说自己定是久仰两人大名,微微一怔之后,便想顺口道两声久仰,方要开口,忽听云丹儿轻笑一声,笑声中满是嘲弄之意。 罗小小见机极快,当下眼珠一转,如实道:“小女子新入本门,之前为躲避太虚门诸恶贼的搜捕,与同门长年隐于深山,实与荒郊野人无异,见识也是浅薄之极,是以没有听过卓公子与云姑娘的名头。” 云丹儿听她这般说,倒是微微一怔,接着笑道:“你这人倒也老实。没听过就是没听过,何必说一些久仰大名的废话。” 这话显有讥刺郑启宗之意,但他听云丹儿这般说,却似半点也不生气,只微微一笑,转头问罗小小道:“你们遇到了什么厉害对头?杨香主修为远较你为高,既然他们全军覆没,你又是如何逃回来的?” 罗小小叹息一声,涩声道:“我们一行在佛耳崖之南五千余里一个叫华阳的小城打尖,听闻城主夫人过世,城主请了大宁寺的贼秃来做法事,杨香主便带着我们去查探一番。当时我们隐在一处酒楼之中,远远看着一众贼秃装神弄鬼。杨香主见这一众贼秃修为甚是浅薄,杀之无味,便不准备打草惊蛇,吩咐我等好生用过酒饭再向佛耳崖进发,谁知咱们正吃喝的高兴,对头却忽然闯进了酒楼之中。” 郑启宗眉头一皱,疑道:“你们并未显露神通,穿着也与一般江湖人物无异,怎会有人瞧出你等身份,进而突起发难?” 罗小小脸露难堪之色,低声道:“那两个对头虽不认得杨香主和众位兄弟,却,却是认得我……” 郑启宗哦了一声,淡淡道:“是你的仇家?” “仇深似海!” “什么仇怨?” “若非这一对狗男女,小小现下还是紫烟阁的阁老,在寒烟湖安心修行呢。” 郑启宗眼中精光一闪,问道:“便是以两人之力破去你们的护山法阵,硬挑了你们整个紫烟阁的那一对男女?” 罗小小眼中如欲喷出火出,咬着牙道:“不错!” 郑启宗长叹一声,摇头道:“世上哪有这等巧事,天下如此之大,怎地在一座小楼之中便能遇到这等厉害人物?他两人既然能挑了你们紫烟阁,要尽歼杨香主等人自然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你却是如何逃回来的?” 罗小小道:“ 我见到这对男女,知道不是他们对手,当即喊上杨香主等人飞出酒楼,一路向西,盼能逃入深山之中。杨香主不明所以,却也跟着我飞出了华阳城。那一对男女毕竟是正道人物,也不愿在城中动手,便一路跟着我们。我知这两人手段厉害,只是埋头疾飞,片刻不敢停留,谁知飞入群山之时,身边已不见了杨香主和众位兄弟。待我回过神来,回头看时,却见杨香主与众兄弟已与那对男女斗在了一处。郑堂主,非是小小贪生怕死,只是我知道便是加上我一人也决计斗不过那一对男女。我送了这条性命倒不打紧,只是咱们若全军覆没,便连个回来报信的人都没有,罗刹阁折损这许多兄弟,最后连对头是谁也无不知晓,那咱们这个跟头载得可就大了。” 郑启宗点一点头,说道:“不错,对头有本事破去紫烟阁的紫光雷火大阵,莫说是你,便是换了我也不一定是这两人对手。你能从这两人手下逃得性命回来报信,当真是侥幸之至。只是,你说了这么久,却仍未说出这一对男女是何来历,姓甚名谁。” 罗小小脸露尴尬之色,沉吟半晌,缓缓道:“说来惭愧,我与这两人仇深似海,却自始自终不知这两人姓名,更不用说两人的师承来历了……” 郑启宗皱眉道:“正道弟子找咱们魔道麻烦之时,向来喜欢先说一番什么正邪不两立,除恶行善之类的废话,更会自己报上师门,生恐别人不知道他们是名门大派弟子,怎地这两人找上你们紫烟阁之时没有自报家门么?” 罗小小摇一摇头,黯然道:“没有,他们两个找上门来便动手,没未自报门户,可怜我紫烟阁惨遭倾覆之祸,却连仇家对头的来路都不知道。” 一旁卓文长和云丹儿一直听两人说话,并未插嘴,这时云丹儿却忽地咯咯一笑,娇声道:“砸人场子这种事,若是打得赢,事后自可向同道中人吹嘘,反正对头都已成了死人,也不会有人来戳破牛皮,自然不用和死人多废话,若是打不赢呢,自报家门反而丢了师门的脸,倒不如什么也不说来得干脆。这两个小家伙行事倒很合我的脾胃呢。” 这云丹儿语音娇媚慵懒,悦耳之极,让人一听之下便忍不住心生倾慕,想瞧一瞧这说话之人是生得何等模样,偏偏她近在眼前,脸上也未蒙幻颜纱之类的法宝,可就是叫人无法看清其容颜。罗小小生平最恨的便是比她貌美的女子,这时听云丹儿只随随便便说几句话,便使自己也禁不住心头一荡,她心神一阵恍惚,暗道:“我身为女子,听这女子说话都魂为之销,若是男子,那还了得?”她妒心极重,不但忌妒别个美貌女子,便是语音比她好听的女子,她也会心生恨意。这时听云丹儿一句话说完,恍惚之意一闪过逝,接着心中便生出浓浓妒意,恨不得祭出长剑,将这女子一张看不清五官的小脸斩得稀烂,再一剑割开她的喉头,叫她再也发不出这等动听的声音 云丹儿一句话说完,取过身边茶碗,轻轻啜了一口茶水,待回过头来,目光与罗小小的双眼一触,不由轻咦一声,接着随手将茶碗放回,手腕一抖,挥出一道紫光,直朝罗小小面门击到。更新最快电脑端:/ 罗小小不料她会突施杀手,一怔之下,忙要祭出法宝格挡,谁知一运功力,体内真元却似被冻住了一般,半点不听使唤。她心中大惊,忍不住要张口惊呼,猛听卓文长同声呼道:“不可!”手中清光一闪,向那紫光挑去。 那紫光受清光一挑,去向一偏,在罗小小的鬓边擦过,将她的秀发斩断了数缕。 云丹儿伸手一招,将那紫光收回手中,罗小小惊魂未定,抬眼看时,见那紫光是一个晶莹剔透的紫色圆环,只女子手镯大小,被云丹儿轻轻捏在指间,瞧来甚是秀气。 云丹儿左手一晃,将那紫环轻轻巧巧地套在了右腕之上。顺手又取过茶碗,轻轻喝了一口,神情举止之间,瞧不出半分火气,浑不似刚刚施辣手无端突袭之人。(、域名(请记住_三<> 云丹儿在罗刹阁分坛对罗刹阁弟子突施杀手,此举无异于对罗刹阁的公然挑衅,郑启宗身为堂主,却自始自终未曾出手阻拦,这时见云丹儿显无再出手之意,便淡淡问道:“云姑娘,我这新收的手下可与你有什么过节?” 云丹儿懒洋洋地道:“我和她只是初次相识,若非你们说出,我便连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哪里谈得上什么过节?” 郑启宗哦了一声,又道:“既然全无过节,姑娘为何会忽动杀机呢?”m.33s. 云丹儿妙目一转,看着罗小小道:“这一句话,也正是我想问这位罗姐姐的,小妹自问与你素不相识,自然也就没有得罪过你,何以你忽地对我生出如此大的杀机?” 罗小小未料到自己心中杀意一闪便被对方察觉,进而猛下杀手,她想起刚才紫光击到之时自己居然无半点反击之能,一身真元全然不听使唤,似乎成了一个不会半点法力的凡人,这等感受实在太过骇人,她死里逃生,此刻一颗心仍吓得扑通扑通直跳,对这叫云丹儿的女子自然生出极大的畏惧之意。只是眼下云丹儿显无再动手之意,且有郑启宗在旁撑腰,终不能任这女子胡作非为,当下大着胆子道:“你……,你是郑堂主的贵宾,小小对姑娘尽心讨好还来不及,怎敢对姑娘生出什么杀机?小小自问不曾得罪过云姑娘,不知为何惹得姑娘生这么大气,非要杀我而后快!” 云丹儿听她否认,却不生气,只是轻蔑一笑,淡淡道:“心中敢想,却没胆子承认么?” 罗小小还欲再说,却听卓文长道:“这位罗姑娘,我这云师妹天生有识人心念之能,她说你对她动了杀机,那你必定对她动了杀机,且方才你眼中恨意浓烈,便连我也看出来了,你否认也是无用,只不知我这云师妹是如何得罪了你?”

第十一节 轻笑 罗小小被云丹儿瞧破心思,知狡辩也是无用,只得抿住嘴唇,不再言语。郑启宗微微一笑,说道:“小小对云姑娘动了杀机么?我倒可猜出其中原由……” 云丹儿对此事似已不感兴趣,低头又喝了一口茶水,竟是对罗小小瞧也不瞧。郑启宗见她不接话,不知要不要接着说下去,脸上略有尴尬之色,卓文长见状,忙搭话问道:“这其中原委,还请郑堂主明示。” 郑启宗听卓文长相问,却不回话,转头瞧着云丹儿,眼中尽是玩味之色,略一沉吟,问云丹儿道:“云姑娘,你难道不想知道我这手下为什么想杀你么?怎地也不问她一句便立即下手诛杀?” 云丹儿将手中茶碗放回几上,淡淡地道:“她要杀我,我便杀她,方才若不是我这卓师兄多管闲事,此刻这罗小小已是死人,一个死人为什么要杀我,似乎并不是一件特别重要的事。” 郑启宗将手一拍,脸上尽是赞赏之色,夸道:“云姑娘真是爽脆人,行事快意恩仇,干净利落,全没有你们正道弟子身上那股满是酸臭味儿的假仁假义,倒与我们魔道人物有些相似。只是,郑某仍有一事不明,怎地你一击不中,便就此收手了呢?” 云丹儿轻笑道:“咱们紫阳宫和贵派有大买卖要商议,我方才若一击得手,郑堂主死了区区一个手下,自然不会让这等芝麻绿豆大的事儿坏了咱们两派的大事,咱们到了贵派总坛,郑堂主也定会将此事遮掩。可我这枚伏魔环既然被卓师兄拦下,我若再行出手,不免显得太过不给郑堂主面子了,更何况,郑堂主和卓师兄修为均高过我,两位若一意阻拦,我再动手也是枉然,倒不如省些力气。”她说到此处,转头朝罗小小又瞧了一眼,接着对郑启宗道:“既然我现下不打算再杀她,那这位罗姐姐为何会如此恨我,郑堂主不妨跟小妹说上一说。” 郑启宗道:“也没别的什么原因,这位罗姑娘新入本门未久,我听说她平生有一桩怪癖,便是见不得比她貌美的女子,若是见到,定要以狠辣手段将那女子杀死。云姑娘天姿绝色,她见了你,心中自然会生出无穷杀机。” 云丹儿轻咦一声,问罗小小道:“你能看清我的容貌?” 罗小小知自己性命已然无碍,但想起适才惊险,心中仍止不住的害怕,这时听云丹儿发问,忍不住身子微微向后一缩,低声答道:“看不清,我……,我只是听你声音太过悦耳,心中便禁不住地生出妒忌之意。” 云丹儿轻笑一声,说道:“只是听声音便妒忌么?那你见了我的样子又如何?”说着伸手在脸上虚抹一记,似乎摘去了脸上一层看不见的面纱,接着对罗小小道:“你抬起头来,我已除去脸上惑神诀法术,你可以看清我的容貌了。”m.33s. 随着她这随手一抹,各人都是啊地一声,继而人人屏息,怔怔瞧着云丹儿发呆,一时厅中寂静若死, 落针可闻。 罗小小痴痴瞧了云丹儿半晌,双眼忽地变作赤红,双手不住颤抖,止也止不住。 云丹儿见状,咯咯一笑,又伸手在脸上一抹,隐去真容,欢声对罗小小道:“罗姐姐,谢谢你啊。” 罗小小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道:“谢我做什么?” 云丹儿道:“你这人天生一颗妒心,自己便想管也管不了。你见我真容之后,心中恨意滔天,直欲将我千刀万剐,自是觉得我容貌无双。你觉得我好看,我自然要谢谢你啊。” 罗小小眼中泪光闪闪,涩声道:“你生就这幅容貌,怎会不知自己好看,又怎会从我的心意里才能探知究竟?” 云丹儿笑道:“自己知道归知道,但总要别人来夸,才更叫人欢喜。” “你……,你是紫阳宫小公主一般的人物,夸你的人又怎会少了?” 云丹儿摇头道:“不一样的,这世间最不可信的便是人之言语,一百句话里,倒有九十九句口不对心,你天生妒心,见了比自己美貌之人,念头未转而妒意自生,你看我时眼中杀意如沸,藏也藏不住,这在我看来便是无上的夸奖,实是比开口夸赞更真百倍,我瞧着心里高兴,当然要向你道一声谢了。” 众人见云丹儿言笑嫣然,可因她在脸上施了什么劳什子的惑神诀,一张脸犹似罩在迷雾之中,叫人看不真切,可越是看不真切,便越是叫人心痒难搔。 厅中众人均会使惑尘诀,亦可以之遮挡容貌,只是这术法只能迷惑修为弱于自己之人,只要对方功力比施法者为高,惑尘诀便没有了效力。但这惑神诀神妙之处显是远胜惑尘诀,厅中郑堂主连同副堂主和几位长老修为皆高过云丹儿,却无人能瞧破惑神诀再看一眼她的绝世容颜。 郑堂主勉力收束心神,瞥眼瞧见罗小小仍低头立在厅心,这才想起本有正经事要问她,只因云丹儿突而出手,平白惹出了一场风波,这才耽搁了,当下清一清嗓子,问罗小小道:“你不知道那两个对头的门户姓名,那他们的相貌、法宝、道法家数你总记得吧?” 罗小小想起莫瑶,忍不住朝云丹儿瞧了一眼,正欲开口说话,却听云丹儿道:“怎么?那女子长得和我很像么?” 罗小小知自己的想法又被云丹儿洞悉,当下也不再隐瞒,如实道:“你与那女子相貌全没半点相似,只是……,只是我平生自负貌美,却没想到世间竟有你们这等绝色,有一个倒还罢了,偏偏让我遇到两个!似乎天地造化之功全被你们两个人占尽了,而你们资质还如此之高,我罗小小终其一生也无法杀掉你俩任何一人,我……,我好恨!” 云丹儿本来一幅慵懒姿态,便是刚才要出手杀人之际,也只是轻描淡写的挥一挥手,似乎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多大兴致,可她听了罗小小这一番话,居然站起身来,盯着她的眼睛问道: “你是说那女子的容色资质皆不弱于我?” “半点不弱!” 卓文长忽地插口道:“那女子动手之时,用得是何等功法,你能大体说上一说么?”他语声虽不甚急,但谁都听得出他话中极力克制的热切之情。 云丹儿转头瞧了卓文长一眼,似笑非笑地道:“怎么卓师兄也对这女子感兴趣?莫不是日久恩情淡,你已将太虚山上的那位文琪姐姐忘了?” 卓文长对云丹儿的话似是全未听入耳中,只紧紧盯着罗小小,等她述说那女子的功法家数,却见罗小小轻轻摇了摇头,叹道:“恕小小识浅,实在认不出那女子用的是何门何派的道法。” 卓文长眉头一皱,喃喃道:“认不出?难道我所料不对,居然不是她?” 云丹儿听他这般说,忽地轻哼一声,说道:“卓师兄既然猜到了这女子是谁,何不说出来,也好让我长长见识。” 卓文长对她仍是理也不理,又问罗小小道:“不识得他们的道法家数,那他们所用的是什么法宝,你总记得吧?” 罗小小微一点头,缓缓道:“这两人身上法宝着实不少,他两人手中各有一面铜镜,瞧来几乎一模一样,想来两面镜子当是一对,镜上玄光神妙非常,厉害得紧。除此之外,那女子还有一个花篮法宝,那男的另有一把乌木扇子,那扇子能随他心意变化,幻化出冰剑火龙等物,叫人好生难以抵挡。” 卓文长猛地从椅中站起,大声道:“乌木扇子,当真是一把乌木扇子?” 厅中众人见他神色大变,都觉一惊,云丹儿也疑道:“怎地一柄乌木扇便将卓师兄惊成这幅模样?天下以乌木扇当法宝的修士千千万万,又有什么稀奇了?” 卓文长脸上满是震惊之色,上前一步,问罗小小道:“那人的乌木扇背面可写得有字?” 罗小小脸露沉思之色,皱眉想了片刻,轻声道:“那人出手太快,扇子又在不停的分合聚散,变化万端,叫人瞧不清楚,我只隐约记得那扇子背面写有四个字,好像是什么冰什么火来着……” 卓文长脸色忽地变作煞白,眼中也透出浓浓恨意,切齿道:“居然是他!没想到他们两人居然做了一路。当真是冤家路窄!”(、域名(请记住_三<> 云丹儿见他如此愤怒,心中好奇,却不再出口相问,卓文长咬牙半晌,转眼朝她一瞥,愤愤地道:“别白费力气窥探我的心念了,我有抵御之术,你这法子对我没用的。” 云丹儿笑道:“卓师兄知道对头是谁,却是不肯说,我又摸不清师兄的念头,当真叫人好生心急。” 卓文长怒哼一声,缓缓道:“那男子名叫叶澜,和我有不死不解的仇怨,我原先那具肉身,可说便是毁在他的手上。” “叶澜?便是天宁国前任国师,将天外天严烈打得满地找牙的叶澜么?”

第十二节 天道渺 卓文长颊上肌肉抽动,眼中直欲喷出火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恨声道:“不错,就是这个叶澜。若不是,若不是……,哼,凭他那点能耐,又怎胜得过天外天的高徒!”(、域名(请记住_三<> 卓文长舍弃原身化为婴儿潜于太虚百余年,一直未曾被人发现,谁料四年前同一众太虚弟子出山探宝,却莫名其妙的被人毁去肉身,幸而他魂魄有天下第一神器鸿蒙太极玉盘守护,才没有形神俱灭。他在紫阳宫地位甚高,用玉盘重塑肉身之后,于此事的前因后果只向宫主金玄坛一人禀报,云丹儿虽深得金玄坛宠爱,却也没有得闻其要。她虽天生有窥人心意之能,但这毕竟不是法术,只是一种莫名天赋,且人心意刹那百转,她也只能在人心神失守之时偶尔得知大概。卓文长知她身有此能,是以在她面前一向小心谨慎,时刻保得心智清明,叫她无法窥视。因此这卓文长说自己肉身是毁于叶澜之手,她倒是第一次听说。只是她对这叶澜却无甚兴趣,只问一声便罢,她见卓文长眼中恨意渐褪,缓缓坐回椅中,便又问他道:“那女子是谁,卓师兄可也已猜出来了么?” 云丹儿身世离奇,紫阳宫上下连同她自己皆不知她生身父母是谁。当年紫阳宫偶然得到鸿蒙太极玉盘,却无人能使用这天下第一神器,这玉盘便被贡在紫阳宫阳极殿内,以之镇压气运。二十多年前,这玉盘忽地大放光明,紫阳宫山门尽被华光笼罩,以阳极殿为中心,朵朵金莲绽放,层层向外铺展,紫阳宫上下人人鼻中皆闻到一股异香,让人通体舒泰。紫阳宫众门人见了这等异相,自是人人惊诧,便是宫主金玄坛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是众人身为修士,自然也知华光普照、地涌金莲、异香扑鼻皆是大吉之兆,是以众人心中虽惊,却也不惧。待得华光散去,众人进到阳极殿中,却见那天下第一神器之上安安稳稳地躺着一名女婴。这女婴瞧来新生不过数日,陡然见到这许多生人,却不哭闹,瞪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冲众人无声轻笑。 这女婴便是云丹儿,她自幼便生得玉雪可爱,越是长大,容貌越是惊心动魄,紫阳宫众门人大都亲眼见了她降生时的异相,心中皆对这似是天地所生的小女孩子又是疼爱又是敬畏。宫主金玄坛更是将云丹儿视为掌上明珠,亲自传授道法。云丹儿果然不负众望,无论何种道术,皆是一学即会,一会即精,只区区十八岁年纪便已修到金丹境界,这等资质,可说是自太古阴阳初分以来从所未有,众人纵是亲见,亦有些不敢置信。合山上下人人皆知,以后紫阳宫新任宫主之位非此女莫数,待得她修为有成,莫说是诛灭宿敌太虚门轻而易举,便是超越天外天,就此执北疆正道牛耳怕也不是什么难事。更新最快电脑端:/ 云丹儿邀天之宠,性子却不孤傲,反而有些精灵古怪,只是紫阳宫一众女弟子皆将其视为小公主,人人不自觉地以下属自居,对她礼敬有加,如此一来,她自是交不到一个知心好友。 她十八岁之后,得金玄坛首肯下山闯荡,也与各大派中被寄于厚望的女弟子打过交道,然自己在心中一比,也觉诸女无论容貌资质,皆与自己差着老大一截,得意之余,难免有高处不胜寒之感。这时猛听罗小世间还有一个女子容貌资质皆不在自己之下,立时大感兴趣,恨不得马上见这女子一见。 卓文长听她相问,朝她那如笼着薄雾的脸上瞧了一眼,暗道:“如我所料不错,与叶澜在一处的便是天虚峰上那个叫莫瑶的女子了。嘿嘿,你们这两个鬼丫头注定是一生之敌,早晚要见上一面,既然你现下来问,那我也不必瞒你。哼,你们早些相见最好,你二人这等资质,将来必是我大事的绊脚石,你们两个无论谁杀了谁,对我来说都是天大好事,最好你们斗个两败俱伤,同归于尽,那便省了我许多力气。” 他想到得意处,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一丝笑意,云丹儿见他笑得意味深长,料他不怀好意,想要窥探他心念,无奈他心智清明,无从下手,正自懊恼,忽听卓文长道:“那女子叫莫瑶,乃是太虚门天虚峰萧师叔门下最得意的弟子。” 云丹儿听他说这名资质容貌皆不弱于自己的女子居然是太虚门人,不由一怔,心中蓦地生出一股复杂莫名情绪,既有慌乱惊惧,又有欣慰释然,她虽擅于窥探他人心念,但视人易,察己难,自己如何会有这等情绪,她却说不明白。这情绪一闪而过,无可捕捉,她轻轻摇了摇头,微微一笑,对卓文长道:“原来是太虚弟子……,卓师兄,怎地你已回到咱们紫阳宫这么久,却还称那萧乃清为师叔?莫非卓师兄身在紫阳,一颗心却还留在太虚山上?” 卓文长听她这般说,才知自己不自觉地仍称萧乃清为师叔,他微一出神,眉间忽地闪过一丝惆怅之意,接着重重哼了一声,双目涌出怒色,正欲开口辩驳,却听云丹儿咯咯一笑,脆声道:“卓师兄莫生气,一时口误,小妹和你闹着玩儿的……,你说这个叫莫瑶的小姑娘是萧乃清座下最得意的弟子?她最得意的弟子不是罗文琪罗姐姐么?” 卓文长听她又提起罗文琪,眼间忽地闪过一幅秀丽面容,眼中不自禁露出一丝温柔神色。云丹儿忽地轻叹一声,喃喃道:“想不到卓师兄杀伐决断惯了,却仍是不减痴情,只是你和罗姐姐已然分属紫阳太虚,大家是敌非友,你这份痴心怕是没个了局。” 卓文长眼中杀气一闪,寒声道:“咱们今日是罗刹阁客人,你我身负宫主重托,有无数大事要办,当着郑堂主之面,内讧不雅,是以我一直让你三分,但你若再拿文琪同我取笑,可别怪我不顾同门之谊了!” 郑启宗一直饶有兴味地听他师兄妹斗口,这时听卓文长提及自己,知道这时自己应当规劝两人几句,只是他乐得瞧热闹,如何会去劝解?当下只是嘿嘿一笑,随手从几上取过一块点心抛在口中,嚼地嘎吱有声。 云丹儿听了卓文长的威吓之言,却不生气,只摇头轻叹一声,声音之中居然满是怜悯之意。 卓文长心中恼火,当着罗刹阁众人却不便发作,只得重重哼了一声,转头问罗小小道:“你说你是在华阳城一座酒楼之中遇到的这两人?待一会儿我与郑堂主商议完要事,劳烦罗姑娘带我去那里看上一看,说不定这两人仍在那酒楼附近,我与这叫叶澜的有一笔账还没算清,急于要见他一见。” 罗小小恨莫瑶和叶澜入骨,这卓文长一看便是修为高强之辈,他肯去找莫、叶两人的麻烦,罗小小正是求之不得,当下重重点了点头,说道:“那酒楼甚是好找,便是他两人已不在附近,小小一个华阳城也没多大地方,只要他们还在城中,咱们定能寻到他们!” 卓文长听罢,轻轻点了点头,却听云丹儿冷哼一声,说道:“罗小小,你要借刀杀人,却也不必这般着急。你知自己杀莫瑶无望,便要借我卓师兄之力除了她,却不知你要杀我,却又会借谁的刀?” 这云丹儿姿容绝世,语声娇媚,此刻虽用惑神诀遮住了容颜,但众人只听她的悦耳语音,回想着她的花颜月貌,便觉心摇神驰,可不知怎地,罗小小却对此女说不出的惧怕,虽说云丹儿在一招之间便险些取了她性命,但罗小小毕竟是元婴境修为,一生中不知经过多少生死大险,也遇到过修为比云丹儿远胜的敌人,可她却从未如现在这般从心底便生出无穷惧意,只盼离这绝色女子远远的,一生再也不要见她才好,这时听她发问,忍不住瑟瑟发抖,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不敢的,小小无知妄为,方才确有对云姑娘不利之心,但现在我对你只有惧怕,再也不敢对你起半分歹意,你……,你能窥人心念,当知我这话不假。” 云丹儿一笑,轻声道:“我自然知道,你这人虽天生一颗妒忌心,修行资质却是不差,更难得是识时务,懂进退,只消能忍住不去招惹你得罪不起的人物,将来修行路上,或能有几分成就。” 罗小小听她这般说,心中蓦地生出无穷希望,只觉此女一言,天命随身,她口中的“几分成就”,怕远不止元婴境甚或混沌境那么简单,自己一生寄人篱下,苟且偷活,这时得此女一语,将来说不定尚有翻身之日。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她心中在一瞬之间几生翻江倒海之变,忽地抬起头来,盯着云丹儿道:“多谢云姑娘金口一言,我罗小小来日若成大道,决不忘云姑娘今日之恩。” 云丹儿点了点头,说道:“你今日一见我便杀意滔天,让我很是开心,为谢你这份杀机,我且赠你一言。” 罗小小眉头一抖,双目中生出夺目华彩,郑重道:“云姑娘请讲!” “离这个叫莫瑶的女子远远的,除非她早早夭折,不然的话,你一生之中,无论修为到何等境界,都千万不可再去招惹她!”

第十三节 执礼焚香 罗小小听了云丹儿之言,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对卓文长道:“卓公子,那叫莫瑶的女子非小小所能招惹,我是不敢带你去找他们的了,那华阳城距此不远,以公子之能,要找到他们应当不难。” 卓文长冷哼一声,对云丹儿道:“你在这里装神弄鬼,吓得罗姑娘不敢带我去找叶澜和莫瑶的麻烦,到底是何居心?” 云丹儿正色道:“命数玄奥,我天生直觉,似乎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丝天理运行,却也说不明白,但这位罗姑娘不能去招惹莫瑶,却是再也明白不过的事,你莫要为一己之仇而害了罗姑娘的性命。” “也不知是谁方才问也不问一句,一出手便要以伏魔环取人家的性命!” 云丹儿轻笑道:“方才是方才,现下是现下,我现在看这位罗姐姐说不的可亲,实是不愿意她平白去送死。” 卓文长看了罗小小一眼,知她已被云丹儿吓破了胆,无论如何也不会带自己去寻叶、莫二人,当下又冷哼一声道:“也罢,你不带我去,我自己去寻他们便了!” 云丹儿一直言笑嫣然,这时忽地怒哼一声,说道:“你我二人有重任在身,卓师兄只顾个人仇怨,若是误了本门的大事,你吃罪得起吗!” 卓文长面露傲然之色,淡淡地道:“卓某现在法力尽复,与在太虚之时已然不可同日而语,对付这两个小家伙可说是易如反掌,片刻即回,哪里会误了本门的大事?” 云丹儿轻哼一声,嘲道:“卓师兄大才,小妹一向佩服得紧,要不然宫主要也不会派你一人担任潜伏太虚的重任,只是师兄空自在太虚待了一百多年,却是什么有用的神通法宝也没带回本门,却不知是师兄力有不逮呢,还是根本不愿为我紫阳宫效力?” 卓文长脸上青气一闪,右手向上微微抬高了半寸,终又强自放下,云丹儿看在眼里,忽地叹一口气,摇头道:“卓师兄这份动心忍性的本事,小妹当真佩服得紧,咱们若易地而处,我自问无法在紫阳宫栖身,只是你若真能忍得,刚才右手便不会抬高半寸,忍字头上一把刀,你终有忍不住的那一天,就算你现下瞒得过……,算了,今日咱们在此间是客,有些话不说也罢。” 卓文长盯着云丹儿,似要看穿她脸上的这层轻烟薄雾,进而看清她心中所想,云丹儿与他坦然相视,目光清透,不染片尘,两人对视半晌,卓文长忽地长叹一声,说道:“也罢,待此间事了,我再去会这姓叶的不迟。” 云丹儿微一点头,接着以手支颐,喃喃道:“莫瑶,莫瑶,如此妙人,不见上一见,当真是可惜呢……” 却说叶澜和莫瑶回到华阳城,与苏婉会合,三人又在华阳城游玩了两日,只是这华阳城着实不大,亦无什么特别景致,且值城主夫人大丧,城中尽是带孝之人,纸钱与落絮齐飞,哭声共钟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域名(请记住_三<> 鸣盈耳,叫莫瑶看了大感丧气,是以三人便在酒楼结了账,叶澜摸出天地罗盘,一路向大宁寺而去。 大宁寺所在的佛耳崖距华阳城只数千里,以叶、莫二人和二蛋的脚力,当真是转瞬即至,那佛耳崖名虽为崖,其实是一片绵延千余里的山峰,修士从高空俯瞰,这一小片山峰错落有致,列成一只人耳形状。相传太古之时,一位佛陀在此与两名魔神王斗法,终因双拳难敌四手,被其中一名魔神王一剑斩去左耳。那佛陀也当真了得,眼见不敌,居然仍能从容退走。他那只被斩下的左耳坠于地下,便化成了这一片佛耳崖。 那大宁寺位于佛耳崖西南垂云峰上,恰是佛耳的耳垂之处。三人知仙家门派山门不可随意飞渡,是以在离云垂峰数十里处便按下云头,让二蛋自行在林间休憩,接着三人行至大道,一路北行。 三人并不急于赶路,信步而前,道上行人来往如织,人流中僧俗皆有,其中头顶戒疤的出家人至少占了两成,叶澜一生中从未见过这许多的和尚,不由大感新鲜,三人行得甚快,每越过一名僧人,他都要回头盯着人家的光头和脸孔瞧上几眼,看过之后,有时还摇头叹息几下,便似在心中品评各个出家人的相貌一般,这般瞧人,大是无礼,有些僧人察觉之后,往往便会露出不悦之意,只是出家人不得轻动嗔怒,倒也无人出言斥责于他。 莫瑶见他如此,亦觉有趣,便问他道:“你怎地每见一个出家人都要盯着人家瞧上半天?若是你只看尼姑,倒还情有可原,可你却连和尚也不放过,这般男女通吃,却叫人猜不出你的心思了。” 叶澜听她说得有趣,哈哈一笑,回道:“我姑丈周盛鸣本是出家人,后来遇到我六姑,动了凡心,这才还俗,只是我出生时六姑和姑丈成亲已久,他头上满是黑发,已不复当年光头模样,是以我之前只知世上僧人要去发剃度,却未曾真的见过这许多光头和尚尼姑。我听姑丈说起佛家规矩,知道僧人不能娶妻生子,无法繁衍后代,今日见到这许多僧人,我想起这条规矩,便忍不住想看看他们每人都生得何等模样,见到年老貌丑的倒还罢了,见到相貌俊秀的出家人,想起这条规矩,知道他们终生不能寻得佳偶,心中便大觉可惜,忍不住便会叹息几声。”m.33s. 莫瑶和苏婉听他这般说,都觉这念头甚是古怪,两人相视一笑,都是轻轻摇了摇头,莫瑶苦笑一声,说道:“长相俊美的人出家你便觉得可惜,长相普通的你就不觉什么,难道只有长相好的人才配谈情说爱,而容貌丑陋之人便只能孤独终老了?” 叶澜一怔,挠头道:“这个我倒没仔细想过,只是我在柳叶岛时太过无聊,修行之余尽看些话本,你知道的,故事里的事,尽是些才子佳人的戏码,所以我不自觉地便以为情爱之事便当才子佳人为之,现在一想,这念头当真可笑之至, 男欢女爱,乃是人之常情,当然是人同此心,不论相貌美丑,皆可寻心中所爱了。” 莫瑶微微一笑,点头道:“这话倒还有几分道理。” 苏婉听叶澜说人人可寻心中所爱,眼中忽地涌出一股哀伤之意,轻声道:“情爱之事,可遇不可求,找寻也是找不来的,有时哪怕遇到喜欢的人,却也只是徒增烦恼,倒还不如没遇到的好。出家人超脱爱欲,终生不谈情爱之事,倒也少了许多忧恼。” 叶澜见她小小年纪,却忽地说出这般忧伤话语,不觉一愣,接着逗她道:“怎么婉儿你到了这佛家圣地,也沾染了几丝佛性么?可惜这大宁寺不收女弟子,要不然的话,这世上便多了一个美貌的小尼姑了。” 苏婉脸一红,低声道:“公子说笑了,婉儿于佛法一窍不通,连四大佛祖的尊号也叫不齐整,哪里有什么佛性?天虚峰书库中倒也有一些佛家经典,我是连翻也没翻过,倒是师姐曾读过其中几本,只是师姐显然也与佛法无缘,她边读便说那经书里的道理多是胡说八道,几与放……,放那个什么无异,气得看管书库的师叔白眼直翻,恨不得要出手教训师姐呢。” 柳叶岛亦是道家一系,所修法术与佛家无半点关系,但因周盛鸣之故,叶澜对佛法倒是略知一点皮毛,只是他少年心性,眷恋红尘,只觉人生美妙,前程似锦,于佛家所说众生皆苦、四大皆空等基本佛理自是全然不能领悟,这时听得苏婉述说莫瑶看佛经时的言论,大觉此言深得我心,当下点头附和道:“经书里本来就是胡说八道,什么人生八苦,超脱寂灭,当真都是大放狗屁!这花花世界如此有趣,哪里有那么多的苦楚?既然这帮秃驴觉得世间如此凄苦,何不早早自己抹脖子了账?” 苏婉听她说完,摇头轻叹一声,轻声道:“苦楚总是有的,只是公子是大有福泽之人,不曾经受过罢了。” 莫瑶听了苏婉这等言语,也是轻叹一声,伸手在她肩头轻拍两下,想要说几句劝解言语,转头看叶澜一脸懵懂,不由摇了摇头,终于闭口不言。 三人说话之间,已来到云垂峰下广场之中,此时身边尽是虔心前来拜佛的各地僧俗,人人手持念珠,默念佛号,场中人物虽多,却仍极是安静,叶澜方才那几句话并未刻意压低声音,自是被周遭许多人听了去。 莫瑶见四周数名僧人听了叶澜之言后,目中皆涌出怒色,当下对叶澜娇笑道:“你说话小声些成不成,在这佛家圣地说这等谤佛言语,不怕秃驴们犯嗔戒揍你么?” 她这话看似劝诫,可她自己语音却一点也不小,而当着这许多和尚口称秃驴,更没有半点怕大和尚们动嗔戒的意思,果然旁边一名胖大和尚大喝一声,上前指着两人大骂道:“哪里来的三个小杂种,居然敢来大宁寺撒野!”

第十四节 顿悟尘缘了 莫瑶与叶澜随口谈笑,言语之中对佛门颇多不敬,未料到真有和尚跳出来斥责。这胖和尚若是骂几句臭丫头野小子之类,莫瑶自知失礼在先,只会一笑置之,并不会与这胖和尚计较,但这胖和尚偏偏出口便是“小杂种”。这三字听在叶澜耳中还没什么,可莫瑶和苏婉两人听了,一个立时目涌怒火,另一个则是一脸哀怨,显是都勾起了心事。 莫瑶平日里常称自己为无父无母的野丫头,但这话她自己说则可,若由别人说来,则是触了她的逆鳞。但凡父母早亡之人,最忌旁人辱及父母,莫瑶父亲早亡,母亲无踪,苏婉的双亲更是被仇家害得惨死,两人听这胖和尚骂一声“小杂种”,念及父母深恩,心中都起了自伤之意,莫瑶脸色一沉,重重哼了一声,已然动了真怒。更新最快电脑端:/ 只是瞧这胖和尚的身法步态,便知他是个全然不会道法的普通和尚,莫瑶纵然恼他出口不逊,却也不会因此恃强为难一个全无修为的凡人。是以她虽心中不忿,却也只是握紧双拳,朝这和尚狠狠瞪了几眼。 她在自己脸上施了惑尘诀,这胖和尚肉眼凡胎,无力瞧破法术,不但见不到莫瑶真容,便连她眼中的锋芒也无法察觉。他见自己一声怒斥之后,三人便都不再说话,显是畏惧了他胖佛爷的金刚怒目,当下胆气更壮,手掌向前一探,伸手抓住叶澜左腕,大声道:“你们在大宁寺口出不敬言语,可不能这么说过便算了,走,跟我进寺内找大宁寺的菩萨们悔罪去!” 他这一抓本是抓向莫瑶,手到半途,忽地想到男女授受不亲,自己是出家人,出手去捉一个妙龄女子的手臂更是不雅,是以这一抓才在中途转向,落在了叶澜手腕上。 叶澜任由他捉住自己手腕,轻吸一口凉气道:“这位佛爷你下手轻些成不成?小可手无缚鸡之力,可经不起大和尚的佛门神通。” 这和尚是华阳城一座小庙的住持,平生只修佛法,佛门神通那是半点不会,此次不远千里前来大宁寺朝圣礼佛,还未进寺,却遇到了三个胡言乱语的小鬼。他怒这三人口出狂言,这一抓力道用得着实不轻,此时听得叶澜呼痛,暗想自己天生神力,可别要真伤了这后生才好,当下将手上劲力略略收了几分,说道:“这会儿才知道害怕,却已晚了。你们在佛门圣地说那等话,罪过非小,这就随我进寺去,在佛祖像前诚心悔过,大宁寺诸位菩萨慈悲为怀,说不定不会太为难你们。” 叶澜心想自己和莫瑶与那正心和尚有约,本来便要进大宁寺去寻他,这胖和尚莽莽撞撞,既然要拉自己一行进大宁寺评理,那三人不如便随他去,顺便逗这和尚一逗。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这胖和尚虽不会道法,却显然练过几年武艺,且他身材胖大,着实有几分蛮力。他一手拉着叶澜,另一只手向前探出,分开拥挤的人群,迈开大步向前行去,只一会工夫,便从广场中脱身处来,接着沿山道拾级而上,向大宁寺主殿行去。 大宁寺虽是修真门派,但门中不禁凡俗前来焚香朝拜,加之神圣帝国朝野大都信佛,因此寺内常年香火鼎盛,善男信女来往不绝。这般人声吵杂,于僧人修行大为不利,但若将前来朝拜之人拒之门外,又与佛家大开方便之门的宗旨不合,是以大宁寺历来便将寺庙分为内院外院,外院设在云垂峰近山脚处,于其间广建大殿,殿内置佛像金身,极尽庄严雄伟之能事,内院则设在云垂峰后山,用于合寺僧侣清修,不接纳凡俗香客。寺中僧人轮流在外院当值,弘扬佛法,不轮值时,便在后山内院中颂经修法,得享清静。 那胖和尚拉着叶澜,三步并做两步,不一会儿功夫便已行到大宁寺主殿之前。殿前正中设有一鼎,鼎中立三根巨香,直有成人手臂粗细,不断发出淡淡清烟。大鼎之旁立有两名青年僧人,一个手持木鱼,正一下下地缓缓敲击,另一个持一串念珠,双目低垂,手指轻轻拨动念珠,看着地上叩拜祝祷的一众凡俗,口中轻轻念着佛号。 那胖和尚见二僧如此形象,便知两人是大宁寺本寺僧众,并非如自己一般来大宁寺朝拜的普通僧人,当下手掌一立,向那盘念珠的僧人说道:“贫僧华阳城龙隐寺住持了凡,见过师兄。” 他看那年轻僧人极是面嫩,而自己已有五十多岁年纪,本不愿自居师弟,但念及修士驻颜有术,看容颜并不能辨别年岁,说不定这年轻僧人已有数百岁,心中这般想着,这一声师兄叫得倒也不觉别扭。 那盘念珠的僧人抬起脸来,见一个身着袈裟的胖大和尚如一堵红墙般立在当地,在红墙之后,紧跟着三人,两男一女,那黄衫女子明眸皓齿,长得着实俊秀,那蓝衣公子更是人中龙凤,玉树临风,另有一水绿衣衫的女子站在两人身前,一张脸长得平平无奇,不见半点出彩,那蓝衣公子脸上微有痛楚之色,一只手臂前伸,手腕正被那叫了凡的胖大和尚紧紧握住。 这盘珠年青僧人一见这蓝袍公子之面,便心生亲近,见他落入了凡之手,不禁眉头一皱,说道:“这位大师,我大宁寺广开方便之门,来者是客,一向以礼待之,不知这位公子如何得罪了方丈,引得方丈妄动无明?” 了凡听出这僧人问话中显有见责之意,不禁微微有些生气,暗道:“你这小和尚以貌取人,见这小相公生得俊秀,便以为他不是歹人,我佛家讲究四大皆空,这一幅臭皮囊只是表相,又岂能以相貌分是非?” 只是大宁寺在神圣帝国地位尊崇之极,了凡不远千里前来朝拜,自然不敢在言语上对大宁寺僧人稍有得罪,当下松开叶澜手腕,合什为礼,说道:“这三人在山脚下口出谤佛之言,有辱大宁寺威严,还请师兄详加审问责罚。” 那僧人哦了一声,问道:“他说了何等谤佛的言语啊?” 了凡道:“那等言语,我在这大殿之外佛祖金身之前说将出来,不免大是不敬,总之这三人绝非善类,还请 师兄详查。” 那年轻僧人道:“出家人修心忍性,莫说旁人几句不敬之言,便人家要打要骂,咱们亦当竭力忍耐,咱们大宁寺又不是皇家官府,怎能因人家几句言语便将来抓来查问?大师如此行事,当是方丈做得久了,威严深重,想来龙隐寺在方丈治下定然是兴旺得紧……” 了凡听这僧人话中带剌,心中更怒,当下也顾不得这僧人身有法力,大声说道:“你大宁寺身为我神圣国寺,荣辱得失皆关乎我神圣一朝甚至是整个佛门的脸面,并非只你大宁寺一家之事。若人人都能来大宁寺口出谤佛之言而不受惩戒,我佛门颜面何存?” 那僧人一笑,淡淡道:“荣又如何?辱又如何?只不过几句言语,无心而出,随风而去,咱们有何所得?又能失却什么?此身尚属空幻,又要颜面何用?” 了凡身为龙隐事住持,平时御下极严,龙隐寺僧人无不谨守戒律,稍有松懈,必受了凡严惩,这许多年了凡言出法随,从无人敢向他说半个不字,平素将威风颜面看得极重,这时听这僧人一番说辞,只觉眼前金光一闪,似乎头顶一块顽石被慧剑斩开了窍,顿有醍醐灌顶之感,他大笑三声,向那僧人行了一礼,说道:“我佛至真,善哉,善哉!”说罢大袖一拂,转身便走。 那僧人见他要走,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隐有赞许之意,叶澜却眉头一皱,问道:“大和尚要到哪里去?” 了凡笑道:“自然是从何处来回何处去了。” 叶澜道:“你不远千里前来朝拜,怎地来到大宁寺,连大殿也不进,香也不上一炷,就此便回去了?” 了凡道:“此心痴顽,千里苦行亦无用,了悟禅机,何劳佛前一炷香?”说罢又大笑三声,大踏步去了。 那年轻僧人见了凡远去,目光中透出欣慰之色,接着冲叶澜合什为礼,朗声道:“高人到访,敝寺蓬荜生辉,此间吵闹,还请三位随我到后山内院随喜。”m.33s. 身为修为之人,气度与凡俗自有区别,这年轻僧人能瞧出三人是修士那是半点不奇,莫瑶身为太虚弟子,来到同为正道大宗的大宁寺,却不敢当真失了礼数,便朝那僧人福了一福,说道:“太虚门天虚峰萧长老座下弟子莫瑶,见过大师。” 那僧人脸上讶色一闪,接着又向三人行了一礼,说道:“原来是太虚高人,失敬失敬。三位请随我来。”说着转身引路,又问莫瑶道:“不知你两位同伴高姓大名,可也是太虚弟子么?” 叶澜心中早已到自己是太虚弟子,但他毕竟未曾正式拜师,听这僧人一问,若点头答应,不免有冒充名门弟子之嫌,但若出言否认,又恐莫瑶不快,正犹豫间,却听莫瑶指着苏婉说道:“这是我师妹苏婉,至于这位叶澜叶公子,乃是海外来的散修,算得上是半个太虚弟子,只是还未正式拜师而已。不知大师法号如何称呼?”

第十五节 求子得福 那持念珠的年轻僧人听莫瑶问她法号,回头朝她微一点头,说道:“贫僧法号正意,是本寺明字辈明远大师座下弟子。” 叶澜听他是正字辈弟子,想起前几日见过的那正心和尚,便问他道:“原来是正字辈高僧,不知正心大师是你师兄还是师弟?” 正意眉头一挑,脸上微现惊讶之色,问道:“叶施主识得我正心师兄?” 叶澜点头道:“前几天在华阳城和正心大师有过一面之缘,也算和他一同对付过几个罗刹阁的恶徒,我们三人也正是得了正心大师的邀请,才上山前来叨扰。” 正意听他如此说,脸上登时现出喜色,说道:“原来正心师兄在华阳城遇到的两位高人便是叶施主和莫施主,两位道法高深,除魔卫道,正心师兄回来对两位赞不绝口,我当时听了正心师兄之言,便对二位好生相敬,只叹无缘和两位见上一面,没想到只才过了几天便与两位相见了。” 三人说话之间,已行到大殿之旁,向殿后院墙上的一道拱门行去,此时大殿内外满是拜佛之人,只是各人或持香默祝,或跪地叩拜,倒也无人前来打扰。眼见四人便要绕过大殿,忽见红影一闪,一名妇人迎面奔来,行到正意身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捉住正意僧袍一角,一边磕头一边哭道:“求大师慈悲,让我夫妻遂了心愿!” 正意见这妇人穿罗着翠,脸上厚厚一层脂粉,却仍遮不住嘴边眼角丝丝纹路,年纪已然不轻,这妇人身后立着一名中年男子,身材矮胖,枣红面皮,低垂着头,一脸落寞神色,显是这女子的夫君。 正意瞧着这夫妻二人,脸现悲悯之色,伸手将那妇人扶起,轻声道:“夫人行如此大礼,叫小僧何以克当。” 那妇人被他法力一托,不得不站起身来,口中仍不住说道:“求大师慈悲!” 正意叹一口气,低声道:“施主是来求子息的么?” 那妇人脸现希翼之色,猛一点头,大声道:“我夫妻家有良田千顷,奴婢成群,只是年过四旬,膝下却仍无一儿半女。咱们没有子嗣,要这万贯家财又有何用?还请大师慈悲,代为向佛祖求肯,若让我夫妻心愿得偿,我夫妻愿捐出所有,为佛祖再造金身。” 正意朝两人脸上端详一阵,又向前行了两步,围着那男子转了两圈,接着伸出手掌,在那男子腰间虚拍两记,而后对那妇人道:“我观施主夫妻二人骨相,你二人当非命中无子之人,只消回到家中,多行善举,修桥铺路,周济贫苦,广结善缘,待得功德到时,必能得偿心愿。” 那妇人听了,脸上现出喜色,接着眼中又透出愁容,低声道:“待功德到时?却不知功德何时能到,我夫妻这一把年纪,可实在是等不得了!” 正意微笑道:“佛法无边,莫说施主方只四旬,便是 花甲老妇,也能叫她老蚌得珠,施主尽管放心便是。” 那妇人将信将疑,却知也无别个法门,当下又朝正意磕一个头,说道:“多谢大师慈悲指点!我夫妻此后必定每日诚心礼佛,多行善举。” 正意点了点头,朝两人合什为礼,脸上忽地透出淡淡金光,那夫妇二人见了这等庄严宝相,立时信心大增,一齐朝正意磕了三个头,欢天喜地的去了。 叶澜朝夫妻俩远去的背影瞧了一眼,转头问正意道:“这两人并未说明所求何事,大师怎知两人是求子息,莫非你佛家真有传说中他心通的力么?” 正意一笑,笑容中大有莫测高深之意,却不答叶澜问话,莫瑶瞧在眼中,暗道:“装神弄鬼,糊弄得了叶澜这傻小子,却怎能瞒得过我?瞧我不戳破你的牛皮!”当下轻笑一声,对叶澜说道:“正意大师是否有他心通的本事我虽不知,但要瞧出这夫妻俩所求所想,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叶澜和苏婉同时睁大了眼睛,脸上都有不可置信的神色,叶澜疑道:“不是难事?莫非你也能瞧破他们的心思?” 莫瑶轻叹一声,说道:“你自小生于海外修士之家,平生从未受过凡尘疾苦,如何知晓凡人心中所求?但人之所欲,也不过那么几种,无非是缺什么求什么,大抵是贫苦者求一夜暴富,有灾疾者求病去灾消,读书人求中举,为官者求升官,皇家人万物不缺,自然是求长命百岁,方才那对夫妻身强体壮,家财豪富,能让他们这般愁眉苦脸的,八成便是膝下无子了,且那男子一看便是富贵享得久了,血脉淤积,经络不通,本元不固之相,正意大师见多识广,如何会看不出两人心思?”(、域名(请记住_三<> 这道理由莫瑶说来,似乎甚是浅显,但叶澜和苏婉自问无论如何也学不会这等识人的本事,而莫瑶和正意都是一观便知,叶、苏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都生出赞叹敬畏之感。 正意听了莫瑶这番说辞,朝她瞧了几眼,说道:“莫施主是天生大慧之人,太虚门出此英杰,当真是我正道之福。” 莫瑶淡淡一笑,说道:“只是小女子尚有一事不明,还请大师指点迷津。” 正意道:“指点如何敢当?莫施主有话,但说无妨。” 莫瑶道:“按说这等求子消灾的把戏,多是凡间术士打着佛道旗号骗几两银子糊口的营生,大宁寺是佛门圣地,庄严无比,自然不是做这等没本钱买卖的地方,这许多人来此,搞我敬佛祖一炷香,佛祖答应送我个大胖小子的把戏,倒颇有些江湖骗子和愚夫愚妇们愿打愿挨的架势。”说到此处,她朝大殿内外乌压压叩拜的人群一指,又道:“这许多人所求驳杂,不见得都是来求子息,便是他们都来求子,也未见大师挨个以神通替他们疏通经络,固本培元。方才那对夫妻得大师妙手医治,自是能得偿m.33s. 所愿,但余人却无他们这等运气。这些人求而不得,离开贵寺,若是说上几句在大宁寺求佛并不灵验的闲话,岂不是于贵寺佛门圣地的声威有损?” 苏婉听师姐将同为正道十二大派的大宁寺比作江湖骗子,不禁微微变色,她在天虚峰时,师父萧乃清谆谆教导,叫诸弟子在江湖上行走,言语中切不可轻易得罪江湖同道,便是与对方偶有口角争执,也要就事论事,万万不可对别人的师承门派稍有不敬,是以她听莫瑶居然敢在大宁寺说出这等言语,一颗心立时便扑通直跳,生恐激怒了眼前这位大和尚。 谁知正意却似一点也不生气,只微微一笑,问莫瑶道:“依莫施主之见,咱们便得告诉这些人心中所求皆是镜花水月,叫他们早早死心了事?” 莫瑶一怔,目露沉思之状,只听正意又道:“心有所盼,终究还有份指望,总比全然绝望要强得多。灵验与否暂且不谈,能让求者心安便是大善果。这些人不远千里前来求肯,我佛家广开方便之门,岂忍为了什么正道大派的圣地虚名,便将这许多善男信女拒之门外?” 莫瑶听罢,转头向四周人群又看了几眼,眼中忽地生出即无奈又悲悯的神色,接着轻叹一声,对正意道:“大师说得是,阿瑶受教了” 正意点了点头,朝三人一笑,缓步向前走去,转眼绕过大殿,距那拱门已然不远。那拱门不过丈余宽,拱门正中立有一胖大和尚,手持降魔杵,将拱门几乎挡了个严实。这僧人不但生得健壮,相貌亦是威猛之极,两道浓眉倒竖,一双豹眼溜圆,额头之上,怒纹隐现,双瞳之中,精光慑人。 正意见了那僧人,伸手朝他一指,转头对三人道:“这道拱门连接本寺内院外院,前来朝拜的凡俗若无要事,本寺便不愿他们进到内院之中,我这位明颠师叔形貌威武,在此守门,那是最好不过。” 莫瑶朝明颠瞧了一眼,忽觉他眼神有异,双目虽亮,目光却不凝聚,实不知他一双眼睛看向何处,正意瞧出她眼中疑问,便笑问她道:“莫施主瞧出来了么?”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莫瑶略一沉吟,缓缓道:“这位明颠大师的眼神,似乎……,似乎有些不对。” 正意道:“不只眼神不对,我这位明颠师叔天生心智不全,双目虽亮,却于世间万物视而不见,双耳虽聪,也于一切声息听而不闻,他平生除了吃饭睡觉,便只立在原地不言不动,别说此处只有些许人声,便是周遭山崩地裂,明颠师叔仍是端立不动,也只有他这般人物,才能在此处一直静静站着守门,若是换了旁人,纵是禅定工夫极高的僧人,也断不动能如他一般长年累月的在此呆立。” 莫瑶轻叹一声,低声道:“不听不看,不言不动,便如是一个石头人一般,这般活着却又有什么乐趣?倒还不如早早死了好!”

第十六节 降魔挥杵 正意听莫瑶说明颠这般活着生不如死,脸上现出不以为然之色,摇头道:“莫施主此言差矣,明颠师叔虽是六识封闭,但他天生便有降魔法力,我大宁寺广纳四方客,若是有魔道妖人混迹凡俗之中,来我寺生事,咱们虽然不惧,但敌暗我明,不免麻烦,明颠师叔于万事万物无一丝感应,但生来便能明察一切魔门气息,有他在此守门,便断不会有魔道人物混入大宁寺来捣鬼。咱们寺中小一辈的弟子暗地里都说明颠师叔是降魔罗汉转世,人人都对他极是尊敬呢。” 四人说话之间,已来到明颠身前,正意朝明颠行了一礼,方要从他身旁经过,却见明颠忽地暴喝一声,手中降魔杵化为一片金光,朝莫瑶当头砸下! 莫瑶万没想到这与几与石头人无异的明颠和尚会突然向自己动手,只见那降魔杵如天柱倾倒,化为一道金光当头击来,杵未到,劲风已然割面如刀。她见这降魔杵来得如此快法,知道祭法宝抵挡已然不及,当下向左一闪,盼能避开顶门要害。谁知明颠这一砸迅猛如电,却仍能中途变招,金光当空一划,变直击为横扫,朝她腰间砸到。莫瑶得了这个空隙,已挥手祭出冷月葬花魂神器,朵朵花瓣从篮中飞起,结成一面花墙,挡在了她身前。 此时叶澜也已回过神来,忙大吼一声:“和尚你做什么!”手中白光一闪,乌木扇化为雪色长鞭,直朝降魔杵缠去。他见这一击星驰电掣,怕莫瑶的花墙抵挡不住,便欲以长鞭卷住大杵,运劲回拉,以减轻花墙所受冲力。(、域名(请记住_三<> 长鞭触到降魔杵,在杵头绕了几个圈,紧紧缠住。叶澜更不迟疑,足踏引弓步,运起全身劲力,猛地向后拉出。那降魔杵受雪色长鞭一拉,居然丝毫未见停顿,仍是轰地一声击在了花墙之上。叶澜只觉鞭上大力传来,不由惊呼一声,整个人连同手中长鞭被降魔杵拉着飞起,笔直撞入漫天飞散的花瓣之中。 莫瑶聚花成墙,猛觉真元剧震,花墙轰然溃散,她只道花墙破碎之后,降魔杵便会破墙而至,当下一咬牙,运起冷月铲向前猛斩而出,铲到中途,见迎面飞来的却是叶澜。她惊呼一声,危急中手臂疾收,将冷月铲撤了回来。她这一下收势过猛,真元逆转,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方要稳住身形,叶澜的身子已然飞至,两人就此撞了个满怀,双双滚倒在地。 叶澜见合自己与莫瑶之力,加以冷月葬花魂和玄冰离火扇两大神器之威,竟仍抵不住这降魔杵一击,心中不禁骇然。耳听得头顶风声劲疾,知那降魔杵又行击到,当下想也不想,猛地张开双臂,将莫瑶牢牢按在身下,盼能已血肉之躯挡下这惊天一击。 其实以这降魔杵一击之威,叶澜若中得实了,莫说自己会粉身碎骨,身下莫瑶亦会被震得五脏尽碎,终究难逃厄运。但他当此危急之际,却实在已想不出别个办法。 伏在莫瑶身上,静等巨杵加身,忽觉头顶风声止息,身上亦无痛楚之感。他不知发生了何事,仍是护着莫瑶,不敢回头去看,却听莫瑶急道:“快起来,这般成什么样子!” 叶澜只觉胸口绵软,心中一荡,脸登时红了。但他仍怕明颠再行出手,当下只以手臂撑起上身,回头看时,却见正意单臂平伸,已将降魔杵捉在了手中。 这明颠一击而破两大神器,神通之强,怕已达混沌境界,这正意竟能空手将这一击拦下,则其修为怕已不在正道十二大派各掌门之下,只是他只是大宁寺一名正字辈僧人,这又如何能够?m.33s. 他心中糊涂,伸手扶着莫瑶,和她一同站起身来,问她道:“没伤着吧?” 莫瑶轻轻摇了摇头,接着脸上现出一幅怒容,对正意斥道:“不知小女子何事冒犯了这位明颠大师,却叫他一上来便下杀手!” 正意自与三人相见以来一直神色自若,这时脸上也现出慌乱紧张之色,一只手仍紧紧抓着降魔杵,半点不敢松开,此时见莫瑶责问,不由磕磕巴巴地道:“这……,这个,明颠师叔为何会如此,小僧实也摸不到半点头脑。” 明颠出手实在太快,莫说是大殿内外一众拜佛的凡俗,便是苏婉也因修为不够,眼中也只见到一片金光,不知发生了何事。待得金光消散,又见漫天花瓣飘落,五颜六色的凌空飞舞,瞧来甚是好看,而叶澜和莫瑶却莫名其妙的摔在地上。她不明所以,见两人无恙,便皱眉问道:“师姐,你们……,你们这是怎么了” 莫瑶不答,见空中花瓣飘零,便伸手一招,将漫天花瓣收回了花篮。这般缤纷花瓣凭空而现又凭空而消的景象,在凡俗眼中瞧来自是神奇无比,便有数人大呼道:“天女散花!天女散花!佛祖显灵了,咱们的心愿定能达成了!” 众人心中皆是这般想法,人人心中振奋,都激动得热泪盈眶,叩头不止。 莫瑶见此景象,微微摇了摇头,接着又转头瞧着正意,淡淡地道:“我倒不知正意大师修为如此高强,不知大师现下是混沌境第几层境界?” 正意尴尬一笑,伸左手在光头上挠了两下,喃喃道:“莫施主说笑了,小僧修为浅薄,多年苦修之下才勉强到元婴境第一层,与混沌境高手天差地远,哪里说得上混沌境第几层?” 叶澜和莫瑶听他如此说,脸上都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莫瑶怔忡半晌,皱眉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大师说自己是元婴境第一层,我等自是不会怀疑,只是这件事实是叫人想不明白。方才明颠一杵击来,我和叶大哥居然毫无还手之力,我二人修为虽低,但前几日也轻松击杀了几名罗刹阁元婴境第二层的魔徒。合我二人之力,便是对上元婴境第三层,甚或是第四层的修士,料来也能接上几招。由此可见,明颠大师的修为必在混沌境 之上。而大师你能以单手之力接下明颠大师的惊天一杵,显是修为更在他之上。这其中原委,实是叫人糊涂,不知大师能向我等解释一二么?” 正意仍是一手抓着降魔杵,半点不敢放开,他叹一口气,左手朝明颠一指,对莫瑶道:“莫施主请看。” 三人顺着他手指朝明颠看去,只见他手掌紧握,臂上肌肉虬结,根根青筋暴起,显是在运劲回拉。只是不论他如何用力,这降魔杵却如铸在了正意掌中一般,无法拉动分毫。 叶澜和莫瑶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出不解之意,正意明白两人心意,苦笑一声,缓缓道:“我方才对三位施主说过,我这位明颠大师天生心智不全,眼不瞎而目不见物,耳不聋而听不闻声,他不闻不见,自然也就无法修习本门佛法神通。是以他虽贵为明字辈高僧,却不会半点本门的师传术法。”更新最快电脑端:/ “不会道法?!”叶、莫二人听了此言,都瞪大了眼睛,同时惊呼出声。 正意点头道:“不错,明颠大师不会半点法术神通,若是与别个修士放对,他只不过是一个膂力大些的凡人而已,自然敌不过修士的法宝真元,但若是对上魔门修士,明颠师叔便会遇强则强,法力几无边际。十年前本门方丈与众位长老有要事一起出山,不知怎地被罗刹阁得到消息,便趁本寺高手不在佛耳崖时,尽起门中十六名混沌境高手大举来袭,谁知众魔还未混进后山,便被明颠师叔发现,罗刹阁众魔合斗明颠师叔,打得惊天动地,我等正字辈弟子连上前帮手都有所不能,双方只斗了一炷香工夫,便有四名罗刹阁混沌境的长老死在明颠师叔降魔杵下,众魔见在明颠师叔手下讨不了好去,只得铩羽而归,经此一战,罗刹阁元气大伤,十年来再也未曾来找过本寺的麻烦。” 叶澜和莫瑶听正意说起这件往事,两人都想到自己居然从这能独战十六名混沌境高手的和尚手下逃得性命,不禁都有些头皮发麻。明颠双手握住降魔杵,仍是运起全力向后拉扯,盼能从正意手中将降魔杵夺回,莫瑶见此情形,心中害怕,颤声对正意道:“正意大师,你……,你可要抓紧了,万不可让他将降魔杵夺了回去。 正意点头道:“两位施主放心,明颠师叔对上小僧便成了一个没有丝毫法力的凡人,只是膂力大些,倒还挣不脱小僧的手掌。” 莫瑶听了,略感放心,接着眼中又露了迷惑神色,问正意道:“大师说贵师叔只有对上魔族中人才会生出降魔法力,可我明明是太虚弟子,平生也未修习过半点魔门的神通术法,却怎会引得明颠大师出手降魔?” 正意瞧了她一眼,双目中疑色一闪,接着敛目说道:“这其中情由,恕小僧无法参透。不如咱们先到后院见过我师父明远大师,请他老人家指点迷津。”

第十七节 镜照三分妖绕 明颠突起发难,将莫瑶和叶澜一杵击倒只是一瞬间之事,大殿内外众香客只见金光一闪,乱花飞散,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这番变故能瞒过一众凡俗香客,却自然逃不出鼎炉旁那敲木鱼僧人的眼去。正意制住明颠,转眼见那持木鱼的僧人已闪身来到近处,便对他道:“正观师弟,明颠师叔不知为何会狂性大发,欲对这位太虚门的莫施主不利,你来握住降魔杵,万莫让师叔再出手伤人,我带三位施主去见师父,将此事向他老人家禀告。” 正观满是疑惑的看了莫瑶一眼,嘴唇微动,似是有话要问,正意轻咳一声,急向他使了一个眼色,正观会意,伸手握住降魔杵,而后对正意道:“师兄尽管前去,这里交给我便是。” 正意点了点头,缓缓松开手掌,回头对莫瑶道:“三位施主,请随我来。” 莫瑶点了点头,却不迈步,叶澜向前跨出一步,挡在她与明颠之间,手中紧握着玄冰离火扇,满脸戒备神色。莫瑶想起明颠一杵之威,心头犹有余悸,当下侧身从叶澜身后挤过拱门,紧紧跟在正意身后。 叶澜等莫瑶和苏婉前行十余丈,这才收起乌木扇,闪身来到莫瑶身旁。两人同时回头,见明颠仍持杵呆立,却已不再运劲回夺,只是侧头做倾听之状,似在搜寻莫瑶踪迹。 正意见两人心神不属,轻叹一声,缓缓道:“三位施主放心,正观师弟修为不在我之下,有他在旁,明颠师叔决无法再行出手,只是明颠师叔平生只对魔族中人动过手,从没出过半点差错,不知,不知今日为何会……”(、域名(请记住_三<> 莫瑶怒哼一声,大声道:“大师话中之意,似指我为魔族奸细了?” 正意忙道:“贫僧不敢。明颠师叔口不能言,他心中打着什么主意,旁人谁也不知。本寺上下只方丈明业大师以无上神通才能隐约摸着点明颠师叔的心意,或许……,或许明颠师叔对魔族气息的感应出了差错也未可知。” 莫瑶方才在明颠的降魔杵下全无半点对抗之能,险些便被那疯和尚一杵砸成肉泥,她虽艺高胆大,但想起方才处境,仍是止不住的后怕,这时听正意话里话外仍指自己为魔道中人,不由怒气勃发,正欲反唇相讥,忽地心中一醒,忖道:“我乾坤袋中那杆黑幡乃是大魔神王巴乌遗物,那黑幡上虽无半点灵力波动,但巴乌随身之物岂同寻常?这明颠天赋异禀,说不定便感应到了那黑幡之上的魔气,这才会向我出手。” 她想到此节,心中怒气便消,三人随在正意之后,沿山道快步而行,只一会儿工夫,便穿过蜿蜒迂回的山道,翻过云垂峰峰顶来到后山之中。正意脚下不停,带三人沿山坡一路向下,穿过一片密层层的竹林,三人眼前一亮,面前现出一片鳞次小舍,房舍错落相邻,状甚清雅,与山前诸般大殿的雄伟全不相同。 莫瑶见状 ,微一点头,对正意道:“想不到大宁寺身为佛家圣地,诸位高僧的修行之所竟是这般简朴。” 正意笑道:“出家人本不讲排场,所谓圣地,也不过是神圣国臣民口口相传的称谓。前山诸般雄伟大殿多是朝廷出资修建,本寺僧众平日用度却不敢耗费公帑,衣食住行皆是居家修士布施而来,自然是一切从简,不敢铺张,后山这些房舍便是本寺僧众自行搭建,但求干净整洁,不求宏伟气派。” 说话之间,行到一处低矮茅舍之前,正意朝茅舍躬身行了一礼,朗声道:“师父,有太虚门贵客来访。” 茅草屋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露出一张青年僧人的面孔,却是数天前与叶澜、莫瑶见过一面的正心和尚。正心见到二人,面露笑容,对二人道:“两位施主真是信人,正心在此等候多时了。” 说着伸手一肃,请四人进门。叶澜和莫瑶与正心再次见面,都朝他微微点头示意,苏婉却是第一次见到正心,便朝他福了一福,说道:“太虚弟子苏婉,见过正心大师。” 正心也双掌合什,朝苏婉回了一礼,这茅屋甚是狭小,几人行到屋内,抬眼便看到屋内榻上盘膝坐着一名中年僧人,那僧人面洁无须,目光炯炯,朝三人瞧了一,忽地轻咦一声,问道:“两位施主似是刚与人交过手,却不知这云垂峰上有何人敢向我大宁寺的贵宾动手?”m.33s. 正意朝莫瑶看了一眼,微一犹豫,低声道:“是……,是明颠师叔忽向这位莫施主动手,若非弟子及时拦阻,明颠师叔此时已酿下大祸了!” 明远眉头一轩,盯着莫瑶仔仔细细地瞧了几眼,忽地祭出一面铜镜朝莫瑶脸上照去。 莫瑶未料到明远会以大欺小,一上来便祭法宝来攻,且他出手如电,自己还未起念躲闪,已被镜中所发玄光照在脸上。这玄光并不刺目,照在头脸之上亦无痛痒之感。她心下不解,逆着玄光朝镜上看去,只见镜中除一张无暇面容外并无半点特异之处,她心中不解,皱眉问明远道:“晚辈愚钝,不知明远大师此举是何用意?” 明远歉然一笑,收起宝镜,自言自语道:“这倒奇了,明颠师弟的感应从未出过半点差错,怎地今天却忽地失灵了……”他见莫瑶和叶澜脸上都露出不愉之色,忙起身下榻,朝二人合什道:“恕贫僧失礼,我那明颠师弟天生有降魔法力,一向未出过半点差错,今日突向莫施主出手,必然事出有因,贫僧有一件法宝,唤作镇魔宝镜,凡是魔族,在此镜之下皆无所遁形。明颠向莫施主动手,我心中对施主难免起疑,因此便用镇魔宝镜试了施主一试。”m.33s. 莫瑶轻哼一声,问道:“不知大师可试出什么没有?” 明远摇头道:“贫僧这镇魔宝竟虽不算什么厉害法宝,但在识别魔族上却不会有半分差池,莫施主出身清白,与魔族无 半点干系,实不知明颠为何会突然发狂呢?” 他皱眉沉思片刻,忽地叹一口气,转头对正意说道:“此事为师也想不明白,正意,你速去请此事禀报方丈,请他去前山一趟,亲自找明颠问个明白吧。” 正意答应一身,转身出了茅舍,快步而去。明远请三人在一张方桌前坐定,正心取过碗盏,为各人沏上了茶水。五人一边品茶,一边说起数日前在华阳城与罗刹阁的一场斗。正心对叶澜和莫瑶的功力赞不决口,叶、莫二人满腹心事,只随口客气几句,并不多话。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正意领着一名白须白眉的老僧来到茅舍之前,对明远道:“师父,方丈师伯来了。” 大宁寺贵为正道十二大派之一,寺中方丈自是北疆修真界数得着的大人物,叶澜未与正道十二大派打过交道,也从未见过任何一个大派的掌门,倒还不觉如何,莫瑶和苏婉却均知各大派掌门的无上威严,因此听得明业方丈法驾亲临,都立时从椅中站起,恭恭敬敬地向那老僧行礼道:“太虚门天虚峰萧乃清座下弟子,见过方丈大师!” 明业虽贵为方丈,容色却甚是和蔼,若非头顶戒点香疤,便与乡间慈眉善目的寻常老人无异,他朝莫、苏两人微微一笑,又朝叶澜瞧了一眼,接着转头对莫、苏二女道:“两位贤侄不必多礼。莫施主,我那明颠师弟无礼冒犯,没伤着施主吧?” 莫瑶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伤倒不曾伤着,只是明颠大师降魔杵威力着实骇人,叫人好生害怕,更叫人不解的是,我明明与魔族无半点关系,怎会引得明颠大师出手?” 明业略一沉吟,似乎在考虑如何作答,忽听明远道:“方丈师兄,方才我以镇魔宝镜试过莫施主,确知她绝非魔道中人,不知明颠为何会突施杀手,师兄方才已然去前山问过明颠,不知探明究竟没有?” 明业以手指轻捻长须,喃喃道:“原来师弟已然用镇魔宝镜试过了莫施主,其实师弟此举不但无礼,尚且多此一举,你且想想,太虚门齐掌门及诸位长老是何等修为?以太虚门门规之严,又岂会将一个魔道中人收为弟子?” 明远歉然道:“师兄教训的是,明远鲁莽了。只不知明颠师弟感应一向极准,今日却为何会出错?” 明业摇头道:“我以天眼通神的法术察看了明颠师弟的神识,他方才确是觉察到有无边魔气隐而不发,这才出手攻击,若无这魔气激发,明颠师弟纵有心伤人,也断不会生出降魔法力。” 明远又朝莫瑶看了一眼,皱眉道:“这可奇了!莫施主即非魔族中人,明颠师弟的感应却又没有出错,这其中关窍,当真是叫人想不明白。” 明业微微一笑,对莫瑶道:“莫施主,恕老僧冒昧,不知你身上可藏有什么魔门的宝物么?”

第十八节 颠倒阴阳困帝君 莫瑶听明业方丈问她身有有没有魔族宝物,不由与叶澜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巴乌遗留下的那杆黑幡。巴乌甘冒死大险,携此物穿过天堑阻隔从西域来到北疆,可见这黑幡绝非凡物。但叶澜试过各种方法,都无法在这黑幡上感应到半点灵力。黑幡即无灵力,要将之炼化入体也就无从谈起,叶澜见此物无用,便一直将之扔在乾坤袋里,后来因莫瑶一见这黑幡便有莫名亲切之感,便向叶澜讨来,放在了随身乾坤袋之中。 明业见了两人神色,微一沉吟,轻声道:“我正道弟子降妖伏魔之后,将妖魔所用法宝收为己用原是再寻常不过之事。天材地宝,有缘者居之,正所谓人心才分善恶,法宝无分是非,便是有些魔道法宝戾气重了一些,咱们正道人士用之降妖除魔,慢慢也会化解其上的凶煞之气。莫施主身上若有魔门法宝,倒也无须隐瞒。当然,施主若是不愿将宝物示人,贫僧自也不会勉强。” 莫瑶知这老僧法眼如炬,有他心通的佛门大神通,自己心中念头八成瞒他不过,况且那黑幡也算是叶澜伏魔所得之物,正如明业所说,来路并非不正,当下微微一笑,对明业道:“方丈言重了,晚辈身上确有一物,乃是从一个大魔头处得来。只是此物并无灵力,显非法宝,因此方丈问我身上有无魔门宝物,晚辈一时便没有想到有此物在身。”她话一说完,便从怀中取出乾坤袋,伸手一招,将那黑幡召在手中,接着双手捧住幡杆,恭恭敬敬地朝明业递去。 明业本来满面慈和,明远也始终淡然宁定,但两僧一见到这杆黑幡,不由脸色大变,同时跳起身来,明远祭出镇魔宝镜,将正心、正意两名弟子挡在了身后,明业手中佛珠也金光大作,似乎随时便会脱手飞出。更新最快电脑端:/ 莫瑶见二僧这般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禁秀眉一蹙,问道:“方丈可是识得此幡?” 明业脸上满是戒备之色,手中佛珠金光凝而不发,守在自己身前,他盯着那黑幡良久,这才缓缓问道:“莫施主,这杆黑幡,你是从何处得来?” 莫瑶见明业识得此幡,心想叶澜诛灭巴乌元神之事乃是造福北疆苍生的大善举,只消不将他会天魔噬灵心法之事外传,这事本也无须隐瞒,当下伸手朝叶澜一指,接着对明业道:“不瞒方丈,此幡本是我叶大哥之物,后来转赠于我,至于他是如何得到此幡的,还是由他来向方丈诉说比较好。”说罢转头对叶澜一笑,柔声道:“叶大哥,明业方丈身为大宁寺掌门,德高望重,北疆修士无不敬仰,方丈但有所询,咱们便不可隐瞒,你是如何得到这杆黑幡的,这便和方丈大师说上一说吧。” 叶澜点了点头,脸上现出追忆之色,接着对明业道:“数月之前正道齐聚南化玉虹城,以万仙伏魔大阵降伏大魔神王巴乌,此番盛举,想必方丈也亲自前去了吧。” 明来点头道:“那是自然,自古佛魔不两 立,巴乌位居魔族神王,法力通天彻地,自太古之时便数度与我佛门交手,他此番北来,天外天龙掌门召集天下群英应战,我大宁寺身为北疆修真大派,这降伏大魔神王之事焉可后人?” 叶澜道:“方丈降魔护卫苍生的大慈悲,小子深感佩服,我因是无门无派的散修,未能收到龙掌门的邀约。当时我正在太虚山上做客,想到北疆正道合力大战魔神王的盛况,便想去瞧瞧热闹,于是下了太虚山,一种东行,在离诸位布阵之地一万余里时,忽地遇到一团紫气裹着这杆黑幡迎面扑来。” 在座四僧都曾亲身参与万仙伏魔之事,四人听叶澜说到此处,都想起当日巴乌化为一团紫气融入天浊地清幡之中,就此唤出魔帝真身破阵而出之事。魔帝魔威滔天,虽只剩一具没有神识的躯壳,其威压仍是震慑万灵。四僧虽都勤修佛法,心智坚定,但在魔帝之前,任你修为如何高强都无半点抵御之能。当日大宁寺众僧受魔帝威压一迫,也与其余各派修士一般,各个心智失守,坠落于地。修佛本是修心,出家人当堪破生死,无惧无畏,方得无上正觉,但魔帝之威即撼天动地,又深植人心,大宁寺众僧自见识魔帝威严之后,也与别派修士一般心中畏怖恐惧,难以自恃,此后众僧神通虽尽复旧观,但各人难以战胜心中畏怖,这佛法上的修为不免大大地打了一个折扣。此时四僧陡然重见天浊地清幡,又听叶澜提起此事,心中都不禁微栗栗之感。 叶澜不知四僧心中所想,接着说道:“那黑幡来得极快,我还未起念躲闪,便被幡上紫气扑了个正着。想必方丈也已猜到,那紫气正是大魔神王巴乌的元神。他在万仙伏魔大阵中被诸位重创,狼狈逃出,偏巧不巧,恰好给我倒霉遇到了。” 明来略一沉吟,缓缓道:“巴乌可是要夺舍施主肉身?” 叶澜点一点头,说道:“不错,巴乌以邪法夺我肉身,险些便将我神识毁去,后来种种机缘巧合之下,反被我将他神识抹去,他这杆黑幡便成了无主之物,被我随手扔到了乾坤袋中……” 明业听到此处,微微一愕,问道:“施主修为虽然不弱,但与魔神王巴乌相较,却几是天壤云泥之别,不知施主是用了什么法子,竟能将巴乌的神识毁去?” 叶澜知自己身有风火琉璃球且琉璃球中凝聚着两位破碎境神尊的大半修为之事,关系实在太过重大,这明业面容慈和,明远恬淡豁达,正心正意年纪虽轻,却也是大有识见之辈,叶澜对这四名和尚相交虽都不深,心中对他们却都大有好感,但只这一点淡淡好感却不足以让他将风火琉璃球这等大秘密告知于四人。他略一犹豫,接着淡淡说道:“那巴乌拼着一身修为冒死闯出万仙阵,出阵之后,元神已然大损,小子修为虽然不高,但蒙祖辈余荫,身上倒有两件家传宝物,那巴乌重伤之下,被我以异宝突施奇袭,就此便神魂俱灭了。” 明业见他神思不属,眼神飘忽闪烁,便知他所言不尽不实,但对方既然不肯说,自己再问亦是枉然,当下捋了捋胡须,微笑道:“想不到叶施主小小年纪,竟为北疆众生立下如此大功德。其实这数月以来,贫僧心中一直难以宁定,生恐这巴乌逃走之后寻隐避处静养恢复神通。他日卷土重来,北疆不免生灵涂炭。如今得知他已死在施主手中,当真是让贫僧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叶施主此举救得北疆苍生于水火,贫僧在此先行谢过了。”说着双掌合什,向叶澜行了一礼。 叶澜见状,忙还礼道:“小子落入巴乌魔尊手中,能保得性命已是万幸,他神魂俱灭,乃是在万仙伏魔阵中受了重创,此魔最后虽命丧我手,却也算不上是小子的功德。方丈这般说,却是在小子脸上贴金了?” 明业道:“施主成大事而不居功,当真是了不起……”他说到此处,伸手朝莫瑶手中黑幡指了一指,续道:“三位施主,你们当真不知这黑幡是何宝物?”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叶、莫、苏三人听明业这般问,都脸现茫然之色,一齐摇了摇头,明业看着黑幡,幽幽叹了口气,低声道:“那天浊地清幡的名头,三位总听说过吧?” 三人陡然听得天下第二神器之名,脸上都变了颜色,莫瑶手一松,掌中黑幡坠落,啪地在一声砸在方桌之上。她心中惊骇,不敢再伸手去碰黑幡,指着黑幡颤声道:“这……,这便是天浊地清幡?”m.33s. 明业点了点头,朝明远和正心、正意指了一指,说道:“巴乌在万仙伏魔大阵中取出这黑幡时,我们四人都在场,他不惜毁去一身修为从此幡中唤出魔帝真身,就此破去了万仙大阵,当时正道数万修士人人被魔帝震慑的心神失守,险些都丢了性命,是以咱们对这黑幡决计不会认错……” 莫瑶听他说到此处,不由瞪大了眼睛,愕然道:“唤出了魔帝真身?魔帝不是在太古诸神大阵中便形神俱灭了么?” 明业摇头道:“施主此言差矣,首先,那魔帝殒命之战乃是在阴川的佛魔大战,并非后来的诸神大战。当年仙、佛、魔、妖、巫、龙各族相互牵制,谁也对付不了谁,后来佛魔两族决战于阴川,魔帝身殒,佛门亦元气大伤,只得远离神州,另辟极乐。此战之后,佛、魔两族势力大损,神州平衡打破,这才引起了诸神大战打得神州碎裂。是以佛魔大战在先,诸神大战在后,不可混为一谈。至于魔帝形神俱灭之事,也只是传言,当年四大佛祖不惜损毁真灵舍利,以佛门至宝诸天寂灭神幢镇住天浊地清幡,这才从乾坤错乱大阵中脱身出来,那大阵被破之后,魔帝与阵中六十四大魔神王尽皆无踪,想当然尔,魔帝和诸魔神当已死在阵中,谁知……”他说到此处,轻轻叹一口气,指着桌上黑幡说道:“谁知这亿万年间,魔帝真身居然一直都被困在这杆黑幡之中!”

第十九节 诸天寂灭息忧恼 叶澜、莫瑶和苏婉听明业说魔帝真身便被封在黑幡之中,三人念及传言中魔帝的无边魔威,脸色都变作煞白。过了好一会儿,莫瑶才战战兢兢地道:“魔……,魔帝真身被囚在这黑幡之中?那……,那他会不会有一天突然醒转,从这黑幡中冲出来?” 明业轻轻摇了摇头,说道:“莫施主多虑了,便是巴乌那等修为,以一身血肉生祭魔孑幡,才勉强唤出魔帝真身数息工夫,北疆修为最高者也不过洪荒境界,自是无人再能召出魔帝真身,自然更无人可以将他唤醒。” 莫瑶听了,略感放心,轻轻点了点头,叶澜听明业称这黑幡为魔孑幡,不由大是不解,皱眉问道:“方丈,你说这杆黑幡便是那天下第二神器天浊地清幡,怎地又说这是魔孑幡?难道这神器还有个小名不成?” 明业等僧听他说得好笑,不禁相视莞尔,明业笑罢,微微摇头道:“也算不上是什么小名,此幡本只一个名字,便是天浊地清幡,但自天穹二次洞开,诸般神器落于神州之日起,这神器便一直在魔帝手中,且魔帝又以绝大神通将自己的名字刻在了幡杆之上,因此诸神便常以魔帝之名称呼此幡。” 叶澜听到此处,伸手指在幡杆上的两个刻字上轻轻一抹,喃喃道:“原来魔帝便是魔孑,魔孑便是魔帝……” 明业点头道:“不错,魔帝本名,只少数古籍之中偶有记载,三位施主不知也属寻常。”他说到此处,语声忽地一顿,脸上微现犹豫之色,接着沉吟片刻,抬头对莫瑶道:“莫施主,这魔孑幡贵为天下第二神器,又有魔帝真身囚于其中,是以此物干系之大,足以颠倒乾坤,你将此物这般带在身上,怕是有些不大稳妥啊……” 莫瑶眉头一蹙,思索半晌,抬头看着明业说道:“如方丈所说,此幡干系实在太过重大,方丈是佛门首领,凡我北疆正道弟子无不敬仰,这天浊地清幡本应交由方丈处置,但我身为太虚弟子,此等大事,非小女子一人所能定夺,我想将此幡带回太虚门,交由本门齐掌门及众长老发落,不知方丈意下如何?” 明业一笑,摇头道:“莫贤侄误会老衲了,出家人戒嗔戒贪,这魔孑幡是施主之物,施主愿意交给师门还是留在自身,皆由施主自决,老衲岂有染指之意?更何况,这魔孑幡只魔帝血脉方可使用,除非有人的神通修为能超过魔帝全盛之时,将他的真灵烙印从这魔孑幡中彻底抹去,才能重新炼化这天浊地清幡。魔帝神通奇绝,乃魔族万古一人,便是我佛门四祖也不敢说修为强于他,现今神州破碎,太古神灵少存于世,要在这世上找到一个修为高过魔帝之人无异于痴人说梦。是以此幡虽贵为天下第二神器,却无人可再现其威能,既然无人能用,这神器其实已沦为一件死物。但若让魔道中人 听闻这魔孑幡在施主手中,仍会大举前来抢夺,老衲只是想提醒施主,此物无用,徒惹是非,施主带在身上只怕多有凶险。” 莫瑶听罢,向明业行礼道:“多谢方丈好意,这其中利害,莫瑶理会得,待我回归太虚,定将这魔孑幡交由本派掌门封存,断不会再让此物为祸世间。” 明业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莫贤侄便将这魔孑幡收起来吧。”说着伸出手去,双手握住幡杆,要将魔孑幡交到莫瑶手中,双臂行至半途,忽地咦地一声,脸现惊疑之色。 明远、正心、正意三僧自见到魔孑幡之始,脑海中便不自觉地浮现出当日魔帝现形时的滔天魔威,心头对这看似普通的黑幡一直大有戒惧之意,这时见明业面色有异,三僧都是一惊,明远上前一步,手掌一翻,祭出镇魔宝镜,大声道:“方丈,可有什么不对么?” 明业微微摇头,示意无碍,右手平伸,手掌从黑幡上轻轻抚过,脸上现出又是惊异又是希冀的神色,众人见他这幅神情,都感不解,明业皱眉思索片刻,忽道:“这……,这幡上似乎有佛力!” 众人听他如此说,眼中都露出疑惑之色,明业身为大宁寺方丈,一身佛法修为当世不做第二人想,他说这黑幡上有佛力,那这黑幡上必然有佛力潜藏,可众人心中都是相同念头:“这又怎生能够?自古佛魔不两立,天浊地清幡是为魔族镇压气运之宝,幡上怎会有佛力?” 明业见众人脸上尽是不信之色,摇头叹息一声,幽幽地道:“这佛力极淡,却是纯正浩瀚,无可比拟,老衲于佛门典故所知并不算太少,但我遍思平生所阅典籍,也猜不出这股佛力的来历。这股佛力如此渊深,却又隐于这天下第一魔器之内,这其中原因当世怕已无人知晓,老衲斗胆一猜,此事应与当年佛魔阴川大战有关。” 他提起“佛魔阴川大战”这几字时,心神震荡,连语音也微微有些颤抖,叶澜等三人连佛魔大战和诸神大战也分不清楚,自然对这佛、魔两族在阴川的一场大战无甚感触,但屋内四僧熟读佛家经典,自然知道此战利害。 当年佛门本为神州第一大势,此战之后,魔族群魔无首,诸魔神王各各想当魔帝,就此陷入内战。佛门经此一役,三千诸佛几乎尽数涅,四大佛祖亦都功力大损。佛门就此元气大伤,一蹶不振,再也无法与仙、巫、妖、龙四族抗衡。巫、妖二族与佛门向来有仇怨,见佛门式微,焉有不趁火打劫之理?至真佛祖见无可与抗,只得以“普渡光明船”破开虚空,载佛门弟子远离神州,另辟极乐。自此而后,神州佛门便几近绝迹,只数名佛子自愿留守,存得神州佛门一脉香火,但这一丝佛光已是微弱之极,再不复往日佛光普照神州的盛景。(、域名(请记住_三<> 因此这“佛魔 阴川大战”六字,于明业等僧而言,真可谓字字霹雳,击得人心神震荡。明远听明业说黑幡上佛力与太古佛魔大战有关,心中忽地一动,问道:“方丈师兄,你说这黑幡上佛力浩瀚无比,莫非……,莫非是那件宝物也同魔帝真身一起被封在了这天浊地清幡中?” 当年阴川大战,佛门被困在乾坤错乱大阵之中长达三月之久,死伤惨重,四大佛祖眼见无法破阵,只得损耗修为,将各自十六颗真灵舍利自毁其四,以这滂沱佛力注入诸天寂灭神幢,这才定住了天浊地清幡,破了那乾坤错乱大阵。阵破之后,不但魔帝和阵中六十四大魔神王消失无踪,便连天浊地清幡和诸天寂灭神幢也找不见半点影子。此战佛门不但死伤累累,还失却了那天下第四神器诸天寂灭神幢,虽破了乾坤错乱大阵,这一战却也是惨胜无疑。 明远想起这段往事,自然便想到那诸天寂灭神幢也同魔帝真身一起被封在了魔孑幡中。明业心中也是这般想法,便朝明远轻轻点了点头,明远双目一张,眼中射中无边神采,颤声道:“真……,真的便是那件物事?” 那诸天寂灭神幢是为佛门镇压气运之宝,当年若非此宝在佛魔大战在遗失,佛门纵然元气大伤,只消有此宝在手,便不至于在巫、妖二族的合攻之下毫无还手之力,也就不会无奈远引离开神州了。明远身为佛门弟子,想起这神幢的无上威能,忍不住心头狂跳,难以自持。 叶澜听二僧不停打哑谜,说有什么重要物事被封在了魔孑幡中,却又不肯明言那物事是何等法宝,不由心下好奇,有心相问,但他毕竟已不是当年初离柳叶岛的傻小子,这几年在宁都长住,还当了两年国师,与人情世故已颇圆熟,知道二僧即不肯明言,自己发问也是枉然。莫瑶却记得方才向自己解说佛魔大战和诸神大战的分别之时,提过一句至真佛祖以诸天寂灭神幢定住了天浊地清幡,是以心中已将此事猜了个大概。她猜到此节,忽地想起前几日与罗刹阁诸魔徒交手之时,自己被困在一片金光之中,这才没被罗刹阁众魔所施的焦黎神风吹散魂魄,那金光乃是由头顶一件形似经幢的古怪法宝发出,莫瑶事后搜遍气海也未找到这经幢在半点影子,这时听了明业、明远二僧之言,不由心头暗自嘀咕:“这两个老和尚说的那件法宝,应当便是那诸天寂灭神幢了。这件宝物在神器谱上排名第四,仅次于天浊地清幡和五行轮盘,如今五行轮盘已然损毁,被叶大哥随手扔在了乾坤袋里,如此诸天寂灭神幢便是天下第三神器了。这神幢若真如明业方丈所说被封在了这魔孑幡中,那我便是将天下第二、第三神器同时带在身上,这……,这若是让旁人知晓,莫说是我自己,便是以我整个太虚门之力怕也是保不住这两件物事!”m.33s. 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第二十节 传心诀 明业感应到魔孑幡中的滂沱佛力,心中思潮起伏,他深吸一口气,朝莫瑶瞧了一眼,微一沉吟,缓缓道:“莫施主,老衲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莫瑶一怔,暗道:“这老和尚方才还信誓旦旦地说不会觊觎这天浊地清幡,现下知道诸天寂灭神幢也被封在幡中,便压不下心中贪念,要将这宝物收入囊中了。哼,你堂堂大宁寺一派之长,如此出尔反尔,我倒要瞧瞧你会如何厚着脸皮开这个口!” 她心中虽做如此想法,脸上却仍摆出一幅恭敬神情,轻声道:“方丈请讲。” 明业轻轻将魔孑幡塞到她手中,轻声道:“这股佛力是何物所发,老衲见识浅薄,实在无法断定,但这魔孑幡中有一件与我佛门大有关联之物乃是确然无疑之事。莫施主是身负大气运之人,日后若能从这魔孑幡中取出我佛门宝物,盼施主能看在大宁与太虚同为正道一脉的份上,将此事知会我大宁寺一声,到时本寺自也不会平白要施主的宝物,施主但有差遣,大宁寺上下无有不从。” 莫瑶手臂一晃,将魔孑幡收回乾坤袋中,对明业行礼道:“方丈言重了,佛门之物理当归还佛门,我日后若能从魔孑幡中取出方丈所说之物,自会亲自将之交还佛门,方丈说什么差遣却是折煞我了。” 明业大喜,抚掌道:“有莫施主金口一诺,我佛门中兴有望!只是我佛门讲因果,施主有此一诺,便是种下善因,与我大宁寺结下了善缘,本寺有一门神通,唤作无垢真诀,向来不传外人,但我观叶施主和莫施主乃是有缘之人,两位若不嫌弃,便请在大宁寺多呆几日,让贫僧将这门功法细细分说与两位知晓。”m.33s. 无垢真诀乃是大宁寺镇派绝学,北疆修士无不知其威名,莫说莫瑶和苏婉这等名门弟子,便是叶澜这无门无派的散修在宁都时也从钦天监众修士口中听说过无垢真诀的名头。叶、莫两人听明业忽要以镇派绝学相授,都是吃了一惊。 神功妙法,是为一派根基,天下各派无不将本门功法视为绝密,择徒传功时一向慎之又慎,唯恐本门功法外泄。当年卓道宗叛出太虚,只不过将太虚门道法的一些皮毛传授给紫阳宫,太虚便险些遭受灭门之祸。数年前卓文长身份之谜大白,齐乃谦与二十三峰长老最为忧虑者,便是卓文长已将虚空道法学去大半,若是他再次将太虚神功传给紫阳宫,则太虚必受重创。后来齐乃谦多方打探,得知卓文长回到紫阳宫之后,居然并未向紫阳宫门人传功,太虚诸老惊异之余,又颇欣慰,这才勉强放下心来,将此事暂时搁在一旁。 莫瑶这数年来一直在天虚峰上,几年里也不知和文峰打了多少场架,斗了多少回酒,对此事的前因后果自是熟知。太虚门在功法外泄上吃过大亏,莫瑶身为太虚弟子,自也知道一派之镇派绝学的份量,此时听明业居然要以无垢真诀倾囊相授,她 心中不喜反惊,急忙摆手道:“无垢真诀是贵派无上妙法,威名不在本门虚空道法之下,我和叶大哥无功不受禄,不敢平白得此福缘,方丈好意,莫瑶心领了。” 明业听她开口拒却,并不惊讶,转头朝叶澜瞧去。叶澜见状,对明业一笑,说道:“阿瑶既这般说,我便也不好意思厚着脸皮向方丈学这门本事了。”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明业轻叹一声,摇头道:“莫施主学不学这无垢真诀倒还没什么要紧,叶施主学不学这无垢真诀却是性命交关的大事。” 叶澜一怔,问道:“大师何出此言?” 明业不答,手中佛珠忽地脱手飞出,停在叶澜面前三尺处,金光照耀之下,有尊尊寸许佛像在金光中显现,诸佛或拈花而笑,或宝相庄严,佛像虽小,却是栩栩如生,一眼望去,漫天尽是金光佛影,也不知有几千几百。 叶澜不知明业此举何意,眼见金光照在身上,自己并无不适之感,正要开口相问,忽觉气海一荡,丹田中那紫晶忽地光芒大作,紫气逆经脉而上,直抵双眼。 叶澜一惊,想要运功制住紫晶,却是无能为力,那紫气转瞬将他双瞳泛作一片深紫,两道紫光有如实质,双他双目中射出,照在漫天佛影之上。 诸佛见到紫光,脸上皆现出肃穆神色,安静的斗室之中忽地响起吟唱之声,佛音袅袅,抚人心神。 紫光与佛光一触,生出离离电光,有数尊佛像被紫光击中,居然抵不住紫光神威,佛影渐渐变淡,继而化于无形。明远及两名弟子见此情形,都大喝一声,纷纷祭出法宝,欲要朝紫光击去。明业见状,急忙将手一摆,将三僧拦住,接着手指一勾,将佛珠收回了掌中。 他将佛珠收回,漫天佛影便散,叶澜心神微一恍惚,眼中紫光一黯,双瞳又恢复了漆黑颜色。他忽然经此变故,只暗道一声不好,却不知要如何应对,莫瑶也后退一步,一双妙目紧紧盯着明业,不知他意欲如何。 明业低头瞧了一眼手中佛珠,见其中一枚佛球上仍有丝丝紫电缠绕,他低语一声:“天魔噬灵心法,当真是厉害无比的神功!”说着伸出手指,在那缠有紫电的佛珠上一点,那佛珠经他法力催发,猛地暴出一团耀目金光,金光过后,紫电便消失无踪。 明业这一句话声音极小,但这一句低语听在屋中众人耳中,却如天雷霹雳一般,震得人心神失守。明远修为已至混沌境,叶澜元婴境的修为在他眼中直是不值一提,但他陡然听到天魔噬灵心法之名,居然吓得连退三步,手中镇魔宝镜大放光明,将正心和正意牢牢护在身后。 叶澜见明业瞧出自己身怀天魔噬灵心法,知道此番再也不能活命,忙道:“此事与阿瑶和婉儿无涉,方丈只取我性命即可,还请放过她们二人!” 明业轻轻转动手中佛珠,微笑道:“叶施主误会了,老衲并无与施主 为难之意。” 叶澜一怔,不知他此言何意,却听明远大声道:“方丈,天魔噬灵心法重现世间,必遗无穷祸害,趁其羽翼未丰,定要将其除去啊!” 明业摇头道:“传闻巴乌得到了魔帝传下的一部分心法魔种,在魔族诸王争位之战中大出风头,我本来对这传闻将信将疑,方才以手中千佛珠一试,方知此事不假。叶施主为北疆苍生除去巴乌魔尊,乃是解救了亿万苍生的大功德之人,现下巴乌虽神魂俱灭,这心法魔种却仍留存了下来,就此认叶施主为主。叶施主虽身负这天魔噬灵心法邪功,但此事并非是他有意为之,咱们若不分青红皂白,只因他身有此功便取他性命,那咱们佛门弟子和那些魔道邪徒又有什么分别?” 明远急道:“叶公子与太虚大有渊源,自非歹人,但这天魔噬灵心法实在太过恶毒,不但吸人功力,摧人神魂,尚且会慢慢侵蚀施法者心智,叶施主现下受此邪法荼毒不深,还未变成残忍好杀的恶徒,但假以时日,他受这心法的戾气沾染,性子必会变得越来越凶残狠毒,如此他功力日增,心性渐变,早晚便会成为一个为祸世间的魔王,这与巴乌不死又有何区别?” 叶澜自得到这紫晶之后,一直不敢以之对敌,一来自是觉这天魔噬灵心法太过恶毒,二来也是有着这层担心,怕自己神智受心法反噬。这时听了明远这番说辞,才知自己不是平白担忧,这心法果然会慢慢侵蚀自己心智,他心头一慌,脸色变作煞白,抬头朝莫瑶瞧了一眼,眼中尽是哀伤之色。 莫瑶神色却甚是镇定,对明业行礼道:“方丈说叶大哥修不修习无垢真诀乃是性命交关的大事,难道这无垢真诀竟有克制天魔噬灵心法之效,让叶大哥的心智不受这邪法侵蚀么?”(、域名(请记住_三<> 天魔噬灵心法乃是魔族排名第二的大神通,威力仅在能主持乾坤错乱大阵的“阴阳魔心颠倒”之下,但因这天魔噬灵心法能控人神魂,其恶名更在阴阳魔心颠倒之上,太古各族闻天魔噬灵心法之名无不丧胆,也不知有多少太古神灵被魔帝以这心法夺去神智,成为行尸走肉,任他驱使。大宁寺的无垢真诀虽也颇具威力,其威名毕竟不能与天魔噬灵心法这等无上神通相提并论,明业说无垢真诀能克制天魔噬灵心法,莫瑶自是不敢相信。 明业明白她心中疑惑,微笑解释道:“本门这无垢真诀虽然颇有些用处,但威力毕竟不能与天魔噬灵心法相比,但这心法魔种现下只是一粒种子,在叶施主体内静静沉眠,并未生根发芽,威力尚未显现,只消叶施主练成这无垢真诀,以这门神通的佛力克制这尚未显威的心法魔种倒也不是什么难事。我要莫施主也修习此功也是一般道理,你有天浊地清幡在身,难免不被这天下第一魔器上的戾气沾染,但若你有这无垢真诀护身,便不怕魔孑幡上散发的魔气了。”

第二十一节 种灵根仍是年少 莫瑶听了明业一番话,不免意动,暗道:“这杆天浊地清幡待我回归本门之后自会交由金玉堂封存,也不会如明业方丈说的那般心智受魔气沾染,但叶大哥情形又自不同,那心法魔种既认他为主,便再也甩不脱了,如此邪功,自是会侵蚀心智。我本来便有此一层隐忧,只是不便向叶大哥提及,现下明业方丈肯以无垢真诀相授,正可解了这后顾之忧。” 她心念于此,便朝叶澜使个眼色,接着转头对明业言道:“既如此,方丈一番美意,晚辈却之不恭。” 叶澜自得到这紫晶之后,只以之对付过几次魔道中人,魔门修士在这天魔噬灵心法威能之下丝毫没有还手余地,一身功法只能任他吸取,甚至连神魂心智也不由自主,全由叶澜随意摆布。如此神功,叶澜虽是施法之人也不由胆寒。且他在施法之时,那种他人生死尽握己手之感竟是无比美妙,令人沉醉。这感觉只是一瞬,此念一闪而过,便使他即觉羞愧又感心惊,因此更加不敢再施展这门邪术,只盼自己心智能不受这邪功迷惑。今日听了明业一席话,才知自己只是痴心妄想,如若不修习佛门神功克制那心法魔种,则自己性子便会日渐暴戾,最终变成了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心念于此,便朝莫瑶点了点头,转身对明业行礼道:“方丈传功救命之恩,晚辈决不敢忘,日后方丈但有差遣,叶澜定尽全力。” 明业甚喜,轻轻点了点头,缓缓道:“你二人与这无垢真诀有缘,只是借老衲成就这番机缘而已,哪里说得上什么恩德?只是,两位修习此功后,老衲还有一个请求,盼两位答允。” 叶澜和莫瑶同声道:“方丈请讲!” 明业朝苏婉瞧了一眼,而后转头看着叶、莫二人,沉声道:“这门无垢真诀自本派开派以降从未传授过外人,你二人与此功有缘,习之无碍,但求两位施主不要将此功再传授给旁人。” 叶澜听了,想也不想,立时点头答应,莫瑶却是一怔,转头朝苏婉瞧了一眼,接着问明业道:“谁都不能传授?连婉儿也不成么?” 明业轻叹一声,低垂双目,缓缓道:“苏施主却与此功无缘,习之有害无益,还请莫施主不要害她。” 莫瑶听了,心中微有恼怒之感,暗道:“有缘无缘,还不是你老和尚一张嘴随便说?只是这真诀是你大宁寺镇派神功,你能将之传授给我和叶大哥,已是极为罕有的慷慨之举,这真诀终究是你大宁寺秘术,你不许我传授婉儿,我不传她就是。我太虚神功妙术无数,婉儿连本门神功尚未窥得门径,哪里还有闲工夫却学你大宁寺的功法?” 她心中这般想,便朝明业点了点头,说道:“方丈放心,我担保不将此功传给任何人便是。” 明业见她答允,心下甚喜,说道:“此功甚为繁复,非三两日可传授完。”说着转头对一旁的正心道:“正心,你且去收拾三间客房,领三位施主到客户暂歇,待明日再由老衲亲自向叶施主和莫施主传授无垢真诀。” 莫瑶本想说我与师妹住一间即可,但转念一想,自己在此修习佛门神通,有苏婉在旁多有不便,因此只是嘴唇微动,却没有开口。正心向明业合什行了一礼,转身对叶澜道:“三位施主请随我来。” 三人向明业、明远道声告辞,跟在正心身后出屋。明远见四人走远,忽地叹息一声,对明业道:“方丈,这无垢真诀极难练成,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功力尽毁。本派明字辈僧人之中也只六人得授此功,最终更只有方丈师兄和明达师弟两人练成神功,其余四位师 兄弟尽都成了废人。至于正字辈的僧人,合寺也只有正心天资高绝才得方丈传授了这无垢真诀。叶、莫两位施主不是本寺弟子倒也罢了,只是这无垢真诀如此难练,他二人修习此功,怕是难有所成。方丈将此功传授给他二人,不知是何用意?” 明业轻叹一声,幽幽地道:“这无垢真诀艰难无比,纵是资质高绝之人,要练成这门神通也是难如登天,师弟你说合寺只我和明达师弟练成了此功,其实我多年苦修,只将这无垢真诀修到第三层,明达师弟修炼此功的时日比我短些,也才只修到第二层境界。无垢真诀共分七层境界,我和明达师弟只能算是初窥门径而已,如何敢说练成二字?” 他说到此处,微微出神,畅想若能将无垢真诀修到第七层境界该是何等威能,怔忡良久,又轻叹一口气,接着道:“我将无垢真诀传给叶、莫两位施主,实是存着私心,并不是为他二人着想,说起来当真好生惭愧。” 正意听方丈如此说,心下甚是疑惑,忍不住问道:“无垢真诀是为本寺镇派神功,纵不是佛门弟子也知这门神通的赫赫威名。方丈干冒本门神功外泄之险,将无垢真诀平白传授给叶、莫两位施主,这等舍己为人之举,实不亚于我佛割肉饲鹰的大慈悲,方丈却说此事存有私心,弟子愚钝,实是不明方丈是何所指。”m.33s..33s. 明业脸上惭色仍是不减,又叹息一声道:“叶施主身怀天魔噬灵心法,这邪功祸患无穷,绝不能存于世间。我将后垢真诀传授给叶施主,若他根性深厚,能修成这门神通,进而压制心法魔种自是最好。若他福缘不厚,修不成无垢真诀,叶施主便会为真诀佛力反噬,就此沦为废人,那心法魔种认他为主,宿主既失了法力,这心法魔种也就无法为祸了。是以不论叶施主能否练成无垢真诀,咱们克制天魔噬灵心法的目的终能达成。只是这番谋划,我却未能向叶施主明言。叶施主是心性纯良之人,又灭杀了巴乌元神,有大功德于北疆亿兆苍生,老衲如此算计于他,心中实是愧甚!” 正意听罢,向叶澜远去的方向瞧了一眼,目光中隐有忧色。明远见明业兀自长吁短叹,便轻宣一声佛号,说道:“师兄无须自责,正如你方才所言,咱们决不能任这天魔噬灵心法为祸世间,若是别的正道人士知晓叶施主身怀此法,定然一上来便会出手降魔,不容叶施主有一丝活路,方丈能不因此事为难叶施主,还将本门无上神通传授于他,已然是给他指了一条明路。此路虽难走了一些,毕竟是一条活路,退一步讲,就算叶施主福缘不到,练不成这门神功,成为废人总也比丢了性命要强得多。” 明业沉默半晌,先是点了点头,又接着摇头道:“话虽如此,但如此算计一个无辜之人,心中总是难安。” 明远知再劝也是无用,也是叹息一声,不再说话。正意朝叶澜等人远去的方向出了一会神,忽地想起一事,转头问明业道:“方丈师伯,正意仍有一事不明。叶施主身怀天魔噬灵心法,只有本门无垢真诀可以克制那心法魔种,方丈自然要传授他这门神通。可莫施主是太虚弟子,并未修习任何魔门功法,不知方丈为何要将此功传授给他?”(、域名(请记住_三<> 明业也眼望门外,怔怔出了回神,而后幽幽地道:“此女资质之佳,实为老衲生平仅见,我本以为正心已是举世难逢的奇才,我佛门复兴之望当寄托在正心身上,但今日见到这位莫施主,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等身负大气运大福缘之人,莫说是本派这一门无垢真诀,便是更艰难十倍的功法,想来也难不倒她。” 正意虽是元婴境 ,但莫瑶天赋异禀,又有天下第十神器冷月葬花魂在身,以功力而论,已较元婴境的正意为高,因此正意便瞧不破她脸的的惑尘诀。在他眼中看来,莫瑶只是一个相貌普通的平凡女子,丝毫不见出彩之处,这时听方丈如此盛赞莫瑶,他心中不免吃惊,但他知明业身有天心通的大神通,看人奇准,从无差池,既然方丈如此说,那此事便绝无可疑,他暗叹一声,又问道:“正心师兄天纵奇才,修行进境之快已令我等同门师兄弟汗颜,没想到这位莫施主居然资质更胜正心师兄一筹,当真是让人羡慕,只是莫施主资质再高,终究是太虚弟子,与本寺门派有别,难道方丈只因她能练成无垢真诀,便要将此功白白传授给她么?” 明业说道:“我将此功传授给莫施主,却纯是出于为着本寺的一片私心了。”他见正意满脸疑惑之色,便微微一笑,续道:“莫施主如此资质,不论修不修习本门这无垢真诀,她将来都会练成通天彻地的神通。她手中那天浊地清幡是为天下第二神器,宝物有灵,既然落入她的手中,便非旁人可随意取去,她说日后要将此幡交由太虚门掌管,此事怕是难成。那黑幡深处佛力隐隐,我暗中以千佛珠试探,珠上千佛居然向那佛力齐齐行叩拜之礼!我虽不知被封在幡中的是何等佛门法宝,但此物能振兴我佛门乃是确然无疑之事。我将无垢真诀传授给莫施主,待她练成此功之后,说不定便能以这佛门神通和魔孑幡中的佛宝起感应,进而将那佛宝取出。到时候……”他说到此处,忽地住口,朝正意和明远二僧微微一笑,笑容大是意味深长,接着双掌合什,缓缓道:“我佛慈悲!” 此后十余日,叶澜和莫瑶便每日听明业讲授那无垢真诀。这门神功在大宁寺一向是口传心授,不落文字,叶澜记心奇佳,听明业口述几遍便将功法口诀牢牢记住,莫瑶更几有入耳不忘之能,因此两人只花了三日时光,便已将功法口诀熟记于心。但此功法玄奥精深,繁复无比,要想尽解功法中诸般精微变化,却非只靠记性便可成功。两人时时琢磨神通,心无旁骛,便都没空去陪苏婉。苏婉在山中无事,呆在房中亦感无聊,想起山前大殿香客如云,甚是热闹,便常到前山闲逛,夹杂在熙熙攘攘地人流之中,一天天消磨时光。大宁寺众僧历来有向凡俗香客开坛讲经之习,苏婉不通佛法,听众僧说得舌灿莲花,有时便随众香客一起听上一阵。十余日时光匆匆而过,这一日叶、莫二人和明业一席长谈,将无垢真诀中种种疑难之处一一剖析分明,接着便邀上苏婉,要与明业辞行。 明远将无垢真诀传授完毕,便也不再挽留三人,叫来正心、正意师兄二人,一同向三人道别。苏婉等众人说完来日再会之后,忽地问明业道:“方丈大师,晚辈这几日在前山听众位高僧分说佛法,心中恍然有悟,大有向佛之心,佛家视众生平等,当无门户之见,不知可否允小女子在贵寺循入空门?” 莫瑶和叶澜听她忽起出家之念,都感诧异,叶澜瞪大了双眼,喃喃道:“婉儿,你……,你要在这和尚庙里出家当尼姑?” 莫瑶眼圈一红,伸手握住苏婉手掌,轻轻摇晃,却不说话,明业朝苏婉双瞳中瞧了一眼,轻叹道:“佛门是静心修法体悟自心之地,并非是失意之人的避世之所,施主尘缘未了,凡世红尘间的三千烦恼丝,仍须在凡世红尘中寻求解脱,苏施主能否挥慧剑斩愁思,就要看施主的造化了。” 苏婉见明业一口拒却,她脸上却无多少失落之色,朝明业福了一福,转身挥袖,头也不回地去了。

第一节 山下逍遥半月余 莫瑶见苏婉转身离去,长叹一声,接着也向明业福了一福,说道:“方丈传功之德,和我叶大哥决不敢望,今日咱们暂且别过,来日有缘,再图相聚。” 明业连同正心、正意一同合什说道:“两位施主慢走,贫僧恕不远送。” 莫瑶满腹心事,不愿再行多说,迈步便行。叶澜朝明业一抱拳,说道:“有缘再会。”快步跟在莫瑶身后。 三人翻过云垂峰峰顶,沿山峰正面快步而行,穿过前山座座雄伟宫殿,挤过熙熙攘攘的礼佛男女,一路下得山来。 三人各有心事,都未说话。三人上山之前只打算上山游览一番,半日即回,便将那望月犀二蛋留在云垂峰不远的一处林间休憩,未料到为修习那无垢真诀,在山上一住半月。叶澜担心二蛋耐不住寂寞就此离去,下山后便加快脚步来到那片密林之前,还未开口呼唤二蛋,便听得啼声嗒嗒,二蛋懒洋洋地从林中踱出,喷着白气对叶澜道:“你们几个臭家伙还知道回来?老子还以为你们都在大宁寺出家当了秃驴呢,怎地又回来了?” 叶澜见二蛋未走,登感放心,对他的讽刺之言自然不会放在心上。莫瑶虽听不懂二蛋言语,但知它定然不会说什么好话,当下在它背上一拍,说道:“笨家伙你别生气,咱们在山上有事,耽搁了些时光,还好你这家伙有点良心,没自己偷偷跑了,要不然咱们婉儿没了脚力,赶路可就慢得很了。在山上这十几天跟着一帮秃驴吃斋,不能沾半点荤酒,当真是把人馋坏了,走,姑娘请你喝酒去!” 二蛋白眼一翻,对叶澜道:“老子哪里是因为有良心,要不是你们还没给钱,我岂会在这里干等?你们在山上享清福,却把老子扔在这里淋雨喝风,你妹子的,加钱,必须得加钱!” 叶澜一笑,伸手入怀,满满抓了一把晶币,接着将手一扬,数十枚晶币连成一线,如一串珍珠般飞向二蛋。二蛋大喜,人立而起,两只后蹄一弹,当空一跃,张口将晶币吸入。 莫瑶见它身形如此庞大,跳跃却如此轻盈,不禁笑道:“二蛋你这收钱的本事远胜于打架,我看你给人当脚力着实屈才,不如改行,做些当街杂耍顺便卖大力丸的营生,包你生意兴隆。” 二蛋只消有钱拿,一切好商量,听莫瑶讥笑也不以为意,只摇着短短的尾巴道:“快快,这丫头不是要请老子喝酒么?你们在山上好歹有斋可吃,老子这半月来可只能吃屁喝风,现在老子肚子空空,便是一头龙也吞得下!” 叶澜一笑,转头对苏婉道:“婉儿,你且到二蛋背上坐稳,咱们寻一处酒家去好好吃上一顿。” 苏婉点头答应一声,飘身坐到了二蛋背上。叶澜见她面色淡然,不见喜怒,想起方才她在山上的言语,忍不住问道:“婉儿,我方才只道你出家之言只是说笑,现在想想,却又不像,难道……,难道你竟真有出家之念?” 苏婉微一皱眉,低头思索片刻,忽地微微一笑,对叶澜轻声道:“这些日子来我每日在山前听大和尚们讲经说法,只觉佛法精深,似乎能解开我心中诸般疑惑苦恼,只是受佛法熏陶太短,因此不得解脱,今日与明来方丈告别,念及此事,一时兴起,便开口求明业大师准我出家了。现在想想,我这念头也当真可笑,大宁寺是庙非庵,不收女徒不说,我身为太虚弟子,未经师门允可投入他派便是背叛师门,试问天下哪个门派胆敢不顾江湖规矩,不惜得罪太虚门而收我这个笨丫头入门呢?” 叶澜哦了一声,挠头道:“原来只是一时兴起……,婉儿我与你说,佛门戒律森严,可不是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你年纪尚轻,未经多少人世风浪,若真是一时冲动入了佛门,来日心恋红尘之时,再想还俗可就难了。话说我六姑丈自幼出家,苦修了百余年佛法,可一遇见我六姑,还不是将一肚子佛经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当年因为此事,我六姑和六姑丈都险些丢了性命,好不容易才逃回柳叶岛去,至今都不愿重履北疆。此事干系重大,儿戏不得,你……,你可要想清楚啊。” 苏婉点头道:“公子放心,婉儿方才只是脑子一热,一时冲动,以后万万不会再起此念,正如明来方丈所说,红尘凡世的烦恼,当从红尘凡世中寻解脱,若人人遇事便剃度出家,佛门虽广大,怕也容不下这许多六根不净之人。” 叶澜听她如此说,稍感放心,转头看莫瑶时,只见她秀目低垂,神色颇为落寞。叶澜一怔,关心道:“阿瑶,你怎了,有什么不痛快么?” 莫瑶瞧了他一眼,目光中有几分愁苦,几分嗔怒,又杂着几分无可耐何,叶澜着她清澈的目光一瞧,微微有些不大自在,只听她轻叹道:“哪里有什么不痛快,我方才看到一只大鹅,一路奔到小溪边,却不下水,而是一头扎进一片花丛之中 ,弄得花瓣纷飞,便想这鹅当真呆得可以,居然连流水与落花也分不清楚,是以有些为它发愁。” 叶澜本是无肉不欢的性子,在大宁寺吃了半月的素,直将他脸也吃绿了,这时听莫瑶说看见一只大鹅,忙问道:“哪里有呆头鹅,我怎么没瞧见?”想起在宁都皇宫中吃过的烧鹅滋味,不禁口舌生涎,喉头微微滚动两下,续道:“这等呆头鹅,留着也是糟蹋鲜花,不如咱们捉来带到酒楼之中,吩咐后厨整治,便是一道上好的下酒菜。” 莫瑶听他如此说,不由微微一怔,接着转头与苏婉对视一眼,果见她脸上也露出即古怪又无奈的神色,两女一起摇了摇头,接着都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三人一牛并不急于赶路,当空朝东方缓缓而行,一边说笑,一边寻找打尖之处。飞得一炷香时分,离了佛耳崖群山,来到一处殿宇穿云的大城之上。那城池方圆千余里,城内城外上空皆有修士穿行。三人见状,也懒得隐藏修士身份,径直从空中落到城中。三人落脚处众凡俗见有人从天而降,居然并无什么惊奇神色,只是见二蛋体态诡奇雄壮,才稍稍多看了几眼。(、域名(请记住_三<> 城中仙凡混杂,热闹非常,三人就近找了一家酒楼,入得店去,早有小二笑脸上前,躬身道:“四位神仙里边儿请,四位是打尖还是住店?” 叶澜听这小二一上来便口称四位神仙,显是将二蛋也计算在内,不由奇道:“四位神仙?你们连坐骑也让进店吃喝么?” 那小二一笑,指着店内道:“仙长们的坐骑不但本事高强,灵性见识亦远远高过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小店能有几分胆子,怎敢将这等贵宾拒之门外?仙长请看,今天小店来的贵客可不少呢。” 叶澜顺着他的手臂向厅内一瞧,只见厅内客满大半,有仙有凡,另有几只异兽零散伏于厅心,诸灵兽或彩光绕体,或碧眼金睛,叶澜细细一瞧,居然只认得一头息雷兽和一只九头狮,其余几头异兽,自己居然连品类也不识得。 二蛋见大厅中心灵兽成堆,便也老实不客气地踱进厅心,一屁股坐在那九头狮子身旁,盯着那狮子猛瞧。 那九头狮正抱着一条熟牛腿大嚼,见二蛋靠近,轻轻将牛腿往自己身前拉了拉。二蛋哼哼两声,声音中大有不屑之态,叶澜听得明白,知它说得是:“一条破牛腿,谁还抢你似的。” 那九头狮大是不耐,抬起头来,九个头上十八只眼睛一起瞪得溜圆,冲二蛋低吼道:“看什么看!莫要搅了老子吃肉的兴头!” 二蛋道:“我只是想瞧瞧你九个脑袋九张嘴,却是用哪一张嘴来吃东西……” 那九头狮大怒,可它毕竟是修士驯养之兽,知道不能这在闹市酒楼之中动粗,当下又狠狠瞪了二蛋十八眼,接着低下头去,张开九张大口,在那牛腿上狠狠嘶咬。 叶澜怕二蛋再多言闹事,忙对小二道:“我们三个先不忙着落座,伙计,你先弄五十斤高粱酒,外加一整只烤猪,先把我们这坐骑的嘴堵住了是正经。” 那小二满脸堆欢,笑道:“好咧!爷台的坐骑真是海量!”说着将肩头的白毛巾向后一甩,高叫道:“五十斤高梁,烤肥猪一头,送厅心望月犀!” 叶澜见这伙计一口叫出二蛋的品类,不由苦笑一声,对莫瑶道:“这满厅灵兽,我都认不得几个,这小二却似个个识得,可叹我这修士的见识,还赶不上这酒楼的一个跑堂。” 莫瑶微微一笑,说道:“我也认不全的。” 那小二哈哈一乐,说道:“咱们荟英城招待四方神仙,诸般灵兽伺候得多了,自然便识得了。哎!识得又有什么用?不还是一个不会半分道术的跑堂?和你们这些能飞天长生的神仙可是没法比的……” 那小二说话之间,径领三人行到二楼,找一处临窗的方桌坐了,问叶澜道:“几位仙长,想用点什么?” 神圣帝国举国尚佛,酒楼中食客亦多只点素斋,叶澜自入得店来,却见这酒楼中各桌尽是荤酒,猜拳行酒之声不绝于耳,与月余来入神圣帝国所见颇有不同,他心中好奇,便问伙计道:“你神圣国民大多食素,怎地这酒楼之中却尽是些大鱼大肉?” 那小二笑道:“佛教虽是咱们神圣国教,但不信佛却也不犯王法,这荟英城汇集天下英豪,各路修士来往不绝,城中酒楼若是和神圣朝别的地方一般多备素餐,怕是伺候不好这许多神仙。更何况,咱们掌柜的屠户出身,一辈子干的是杀生行当,现在想要放下屠刀,怕是有些晚喽……” 叶澜笑道:“佛家有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家掌柜若有心,何时向佛都不算晚的。” 那小二点头道:“公子说得是,我看三位都是大有佛缘之人,这就吩咐后厨为三位准备素斋?” 叶澜摆 手道:“别别别!咱们这半月来只有斋饭可吃,现在我一见素斋就觉得恶心,你好酒好肉尽管送上来,少不了你的好处。”说着右手一扬,将一锭碎银抛在了那小二手中。 那小二答应一声,顺手将银子揣入怀中,高声叫道:“上好大荤席面一桌,醉仙陈酿一坛!” 莫瑶半月来滴酒未沾,听小二只喊着上一坛酒,便皱眉道:“一坛怎么够,先搬三坛上来。” 那小二笑道:“仙子有所不知,因荟英城地处要冲,咱们这醉仙楼的酒客倒有大半是修真人士,诸位神仙们个个量大如海,寻常酒水不免显得酒劲不足。但咱们这醉仙陈酿却不同于凡俗酒水,酒劲极大,便是诸位神仙喝多了也会有些上头,且咱们用的是五斤装的大坛,我瞧三位神仙先叫上一坛,尽也够了。”m.33s. 莫瑶一笑,脆声道:“我只道是十斤一坛,原来才五斤,那就先来六坛好了。” 那小二颇为无奈,叹道:“好好,便听仙子的,六坛便六坛,仙子若喝不完,退了便是,不过是让咱们搬酒多花几分力气,又碍着什么了?” 莫瑶柳眉一挑,乐道:“这般瞧不起我们的酒量么?”说到此处,手臂向叶澜一伸,续道:“取六枚晶币给我。” 叶澜不知她意欲何为,也不多问,伸手摸出六枚晶币,放在了她掌心之中。 莫瑶将六枚晶币在桌上一字排开,对那小二道:“咱们不妨打个赌,我说我们三人能喝光六坛醉仙陈酿,若是剩下一坛,我便输给你一枚晶币,若是咱们将这六坛酒喝光,料来你也没晶币与我对赌,只输我六两银子便了。” 那小二一月工钱才三两二钱银子,六两银子于他而言实在不是小数目。但他修士伺候得多了,却也知道一枚晶币便是黄金万两,折白银十六万两。他陡然见到这等巨财,直惊得眼也直了,默然半晌,咽了口唾沫,颤声问道:“姑娘此话当真,不拿小人取笑么?” 莫瑶掂起一枚晶币,向空中抛了两抛,对那小二笑道:“还不快去搬酒?” 两人说话之间,早有跑堂将一些卤肉熏鸡等冷食摆上桌来,那小二回过神来,答应一声,快步奔下楼去,只片刻工夫,便领了两名跑堂回来,三人各抱着两个酒坛,将六坛酒摆在了方桌之旁。 楼上其余酒客见莫瑶与这小二对赌拼酒,都侧目来望,三人对面窗边坐着四人,中有一国字脸灰袍汉子,瞧了莫瑶一眼,轻声嘀咕道:“好漂亮的女娃儿,却不知酒量如何了。” 他同桌三人听他这般说,也朝叶澜等人细瞧,果见苏婉生得杏眼桃腮,楚楚可人,其中一名枣红面皮的汉子点头道:“这黄衫女娃儿生得倒是俊俏,不过比着大嫂还是要差上这么一分半分。” 那灰袍汉子嗤地一声,不屑道:“你懂个屁!” 几人说话虽轻,却也瞒不过叶澜等人的耳去,苏婉听到几人言语,脸颊登时红了,羞得低下头去。叶澜和莫瑶却知那灰袍汉子说的并非苏婉,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都道:“遇到高手了!” 那灰袍汉子能瞧破莫瑶的惑尘诀,修为自然便高于她。莫瑶虽仍是凝心境的修为,但以实力而论,已远超大多元婴境第一层修士,由此推测,这灰袍汉子至少是元婴境第二层的修为。元婴境修士在北疆已算是一方宗主,叶、莫二人未料到在这小小酒楼之中能偶遇如此高手,不禁都暗暗留上了神。 那灰袍汉子神情磊落,只瞥了莫瑶几眼,略略露出些赞赏神色,便接着大口吃喝,与三名同伴高声谈笑,似乎对莫瑶的绝世容姿并未如何放在心上。莫瑶见他如此,眼中闪过一丝讶色,接着微微一笑,心中不禁对这粗豪汉子生出几分莫名好感。 那小二不等莫瑶吩咐,自行抱起一只酒坛,要给三人斟酒,莫瑶手臂一探,从他手中取过酒坛,挥手抛给叶澜,接着又伸手取过一坛,拔去坛塞,对那小二笑道:“一碗碗喝起来,这六坛酒却要喝到什么时候?”她伸手朝苏婉一指,续道:“我这师妹酒量甚浅,你给她倒一碗让她慢慢喝便是,至于我和这位公子爷,便先一人喝上两坛垫个底,省得让你一直盯着这桌上六枚晶币等得心焦。” 她话一说完,便将酒坛高举过顶,张开樱口,将一柱酒水倾倒而下。叶澜见状,苦笑一声,也举坛就唇,大口喝了起来。更新最快电脑端:/ 这醉仙陈酿味道醇厚,酒香浓郁,入口不显威力,但只喝得半坛便觉酒气升腾,隐隐已有醺醺之意。 两人喝得均是极快,眨眼工夫便将一坛酒喝涓滴不存,一坛酒尽,又各自另取一坛,仰头痛饮。 那小二本来一幅志在必得的神情,一脸得意地看着两人喝酒,待见到两人第二坛酒也是转眼即尽,他脸上便渐渐现出一丝忧色。

第二节 天降横财亦可惧 叶澜一气不停,将手中酒水喝干,放下酒坛时,见莫瑶已然将酒坛放下,一张脸云蒸霞蔚,艳若桃花。他虽与莫瑶相处日久,但见到此丽色,仍感目眩神迷,只觉酒气入脑,美色醉心,也不知是美酒醉人,还是佳人更加让人沉醉。 苏婉一向知道自己这位师姐量大如海,两三坛烈酒定然醉不倒她,是以见她痛饮只是微笑旁观,时不时也端起酒碗啜上一口,脸上并无担忧之色。谁知莫瑶两坛酒下肚,便脸蒸红霞,一双妙目水波流转,隐隐竟已有七八分酒意,再看一旁叶澜时,只见他身子微晃,眼皮下垂,似乎随时便会醉倒一般。苏婉见两人如此,才知那小二所言非虚,这醉仙陈酿与凡俗酒水有别,竟当真有醉仙之能。 莫瑶两坛酒下肚,举箸挟了几口菜肴,略一定神,又取过一坛酒来,那小二见她手臂沉稳,全非大醉之态,心下更感忧急。莫瑶这次却不再举坛就唇,而是取过酒碗,满满的欺斟了一碗,举碗一气饮尽,然后将酒碗重重往桌上一放,赞道:“真是好酒!”叶澜见她无恙,微觉放心,也给自己面前酒碗斟满了酒,接着打了个酒嗝,转头对那小二笑道:“伙计你莫要心慌,我酒意已有八分,这最后一坛酒,我是无论如何也喝不完了。至于我这位师妹能否自己喝光剩下两坛,我却也说不准了。我等初到贵地,人生地不熟,若是酒后惹出什么乱子来,可要叫你们店家多担待了。”他这几句话名为对小二诉说,实则是在规劝莫瑶,这店中满是修士,那灰袍汉子更是罕有高手,两人不知对方是正是邪,更不知这酒楼中是否另有高手,若两人当真喝得烂醉,只留苏婉一个人清醒在旁,不免便将三人都置于险地了。 莫瑶听出他话中之意,摇头笑道:“我再喝半坛无碍,再多却也喝不下了。”她伸手掂过一枚晶币,接着道:“剩下这一坛酒,咱们三个细品慢饮,要喝完应当不难,这最后一坛,看来是要剩下了,伙计,咱们言而有信,这枚晶币归你了!”说罢拇指一弹,将这枚晶币弹到了那小二掌中。 那小二手握晶币,念及这小小一枚晶币便是白银十六万两,身子便止不住的连连发抖,他将晶币紧紧握住,又松开细看,兀自不信这枚晶币真的便归了自己。正要将之放入怀中,却忽地想起一事,微一犹豫,问莫瑶道:“仙子,不是小的信不过你,但小的肉眼凡胎,晶币这等宝贝,只曾听闻,未曾亲见,我怎知道你给我的这枚晶枚是真是假?” 莫瑶又喝一碗酒,摇头笑道:“口是心非的家伙,明明便是信不过我,又何必先说上一句不是信不过我的鬼话?” 那小二不敢辩驳,脸上却仍满是怀疑神气。莫瑶无奈,问道:“你要怎样才肯信我?” 那小二虽不识得晶币真伪,但也知晶币质地坚硬,水火不能侵,刀剑不能损,正想去后厨向大师傅借一把斩骨刀,来验一验手中之物的真伪,忽地对面那灰袍汉子将手中酒碗重重一放,大声道:“兀那小二,这等不识货,这枚晶币是天宁帝国荣和一百二十六年造,距今已有五百多年,币面图案是当年新建寿仙宫,这批晶币所铸本少,流传至今的更是凤毛麟角,你小子真是有眼无珠,识不得这等宝贝。” 那小二听他如此说,眉头一皱,眼中露出怀疑神色,那灰袍汉子见状,不悦道:“怎么,你小子还不信我说的话?” 那小二正要说话,忽地瞧见这人袖口绣着一柄小巧锄头,他心下一惊,转头朝那灰袍汉子的几名同伴看去,只见另几人也是一般,人人袖口绣着一柄锄头,那小二见状,登时满脸堆欢,大声道:“原来是晶帮的诸位神仙,小的真如你老所说是有眼无珠,不识真金。你老人家既然说这枚晶币是真的,那这枚晶币自然便是真的!”他话一说完,挥手将手中毛巾扔在地上,而后解开衣带,将身上的小二服色脱下,也随手丢在了地上。 那灰袍汉子见他忽地脱起衣服,不由讶道:“你做什么?信我的话却也不用脱衣服,老子生平只爱美娇娘,可不喜欢这个调调。” 那小二道:“仙长误会了,我只是要脱掉这小二的外袍,别的衣物却是不打算脱的。”m.33s. 那灰袍汉子会意,笑道:“不错,我糊涂了,你小子发了大财,自然不愿再干这伺候人的行当了。” 那小二大笑两声,点头道:“我现在身怀十六万两银子的巨财,如何还会干这一个月三两银子的贱役?” 那灰袍汉子喝一口酒,淡淡道:“不做小二,那你准备去干什么啊?” 那小二道:“我有这么多银子,便几辈子也花不完,哪里还用得着干什么?自然是回家买地买宅子,娶妻纳妾当员外享清福了!”他越想越是开心,回身面向莫瑶,扑通跪倒,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大声道:“多谢仙子赏此巨财,我曹来宝(、域名(请记住_三<> 永世不敢忘仙子恩德。” 莫瑶手掌一挑,一股劲力隔空发出,将曹来宝扶起,轻笑道:“咱们剩下一坛酒没喝光,便按约定输给你一枚晶币,这是我打赌输给你的彩头,你何必要磕头谢我?若是我们喝光了酒,赢了你六两银子,难道还要向你磕头道谢不成?” 那灰袍汉子听曹来宝自报姓名,大笑道:“你小子这名字起得倒是吉利,来宝来宝,宝贝来到,你今天发这一笔横财,原来是父母取名取得好。” 曹来宝大乐,说道:“听仙长一说,果然大有道理,这名字是我老爹起的,我一直还嫌这名字土气,没想到这名字竟有这么大的益处,我这就回乡下把老爹老娘接进城,让二老也享享清福。”说到此处,又朝莫瑶等人行了一礼,说道:“小的这就去了,几位仙长慢用。”说罢转身迈步,大笑着下楼去了。 那灰袍汉子等曹来宝走远,抬头看了莫瑶一眼,叹道:“穷苦惯了的人家,天上掉下来的大富贵,不一定能接得稳当,横财横发易横破,小姑娘,你这般予人巨财,说不定便会害了他。” 莫瑶酒意已有七八分,听这灰袍人说话,摇头笑道:“区区一枚晶币,在晶帮诸位大财主眼里,哪里算得上什么巨财?我也知给这小二晶币颇有不妥,本只想逗他一逗,谁知道这劳什子的醉仙陈酿酒劲这般大,我输了赌约,总不能言而无信,只好将晶币给他了。至于他有没有福分接得下这天降富贵,就只能看他的造化了。” 晶帮乃是北疆修真界第一大帮,与天外天、太虚门等派并列正道十二大派,北疆凡与晶币关联的矿石勘探、开采、铸造等事务,晶帮无不参与其中。北疆各国金晶矿脉皆归各国皇室所有,纵是修真大派亦不敢随意开掘。铸造晶币所需金晶矿石多藏于苦寒绝域之中,地底岩浆之下,莫说是凡人无法开采,便是修为不至金丹境的修士,也无力深入这等险地去采集晶石。北疆金晶矿脉分布广而不匀,各国或多或少都有些金晶矿藏。但北疆各国除天宁国宁氏一族之外,各国皇族皆是凡人,并无开采晶矿之力。宁氏一族虽有不少金丹境高手,但各人均是皇子皇孙,养尊处优惯了,如何肯屈尊去做这等苦差事?各国虽都重金聘有许多修士为朝廷效力,但各派修士自重身份,自是无人愿意去当开矿的苦力。 别派不屑于做的苦差,晶帮却毫不嫌弃,是以北疆诸国便都将开矿铸币等务交由晶帮打理,虽说所铸晶币八成都收归朝廷,晶帮只得两成,但只这两成进项,已是无比巨财。是以晶帮之富,冠绝北疆正邪诸派,莫瑶听曹来宝称那灰袍汉子一行是晶帮的神仙,自然要称呼对方为大财主了。 那灰袍汉子听莫瑶如此说,微一点头,说道:“你这话倒也有理,江湖儿女,信义为重,你既然答应了他,总不能含食言而肥。”说到此处,他将手中酒杯朝莫瑶一举,说道:“你这女娃儿性子到是爽利,大家相聚是缘,不如过来一起喝上一杯,如何?” 莫瑶本对这灰袍汉子大有好感,且晶帮虽是帮会,但行事素来规矩,名声比之同为正道帮会的天行教和群玉盟犹佳,太虚门与晶帮来往虽然不多,却也各自相敬,是以她见这灰袍汉子相邀,便将头一点,轻笑道:“有大财主请客喝酒,咱们岂有不答应的道理?” 叶澜本喜结交朋友,只是心觉莫、苏二人是女子,与陌生男子聚饮颇有不便,听得那灰袍人相邀才没有立时答应,谁知莫瑶却毫不犹豫的应承下来。眼见莫瑶起身便朝对方走去,便也站起身跟在她身后。苏婉见两人都已喝得面染红霞,生怕两人酒后失态,在晶帮这等大派弟子跟前折了太虚门的颜面,但两人都已走到对面坐下,她也只得轻叹一声,缓步跟了上去。 那灰袍汉子见三人过来,心下甚喜,命小二搬来椅子,另整怀盘。众人围桌坐好,那灰袍汉子道:“在下晶帮荣必大,忝为晶帮神机堂堂主,总领大圣、神圣两大帝国事务。”莫瑶听他道出身份,不禁与叶澜对视一眼,暗道:“好家伙,来头不小啊!”只听荣必大指着身边同伴续道:“这位是我座下副堂主,姓卫名长生,另外这两位是我座下香主,瘦的竹杆也似的这个叫燕正清,另一个叫聂平。不知三位如何称呼?”m.33s. 晶帮一堂之主,江湖位份着实不低,莫瑶身为太虚弟子,在别派高手之前不敢失了礼数,当下朝荣必大一拱手,恭恭敬敬地道:“小女子姓莫名瑶,是太虚门天虚峰萧乃清座下文字辈弟子,这位是我师妹,名叫苏婉,这位叶澜叶公子是我的……,我的同伴,现下还未正式拜师太虚门。” 荣必大听到叶澜名号,不禁双眼一亮,朝他打量几眼,问道:“莫不是天宁国师?” 宁都城离天宁大圣两国边界不过数十万里,大圣与天宁两国常年交兵,大圣帝国为不输宁战天 子守国门的气势,也将国都迁至边境附近十万余里处。荣必大的神机堂分舵便设在大圣首府海岳城,自然也听过叶澜这位天宁国师的名头。 叶澜见他道出自己身份,也不否认,点头道:“现下天宁国师是我石敬石大哥,叶某现下身无官职,乃是一介草民,天宁国师四字,却已是往事了。” 荣必大及三名手下都听过叶澜于生死斗场中力战严烈的事迹,听他承认自己便是天宁前任国师,四人齐齐动容,荣必大举起酒杯,朗声道:“久仰国师大名,今日得见,幸何如之!” 叶澜道声不敢,七人一起举杯,一饮而尽。荣必大知两人已不胜酒力,想与二人多聊几句,因此便不接着劝酒,放下酒杯,瞥眼见莫瑶和苏婉袖口空空如也,并无图案,便问道:“久闻太虚弟子感祖师恩德,衣衫之上皆绣有青纹小鼎,便似我晶帮弟子都在袖口绣这吃饭家伙裂晶锄一般,两位姑娘身为太虚弟子,不知为何袖口却无小鼎?” 莫瑶轻叹一声,低声道:“不瞒荣堂主说,小妹是因违背门规,闯下大祸,被掌门及众长老罚下山除魔赎罪的,那青纹小鼎即是我太虚弟子的记认,又是我太虚弟子的无上荣耀,小妹是戴罪之身,自然无颜绣鼎。” 荣必大哈哈一乐,说道:“年轻人火气大,快意恩仇,哪有不闯祸的道理?似你这等样貌资质,放在别个门派,门中长辈不知要将你宝贝成什么样子,当真是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太虚门有此佳弟子,却不知疼惜,任你在江湖闯荡冒险,久闻太虚门门规森严,果然名不虚传。” 荣必大说起太虚门诸老之时,神色恭谨,言语中尽是钦佩之情,莫瑶和苏婉瞧在眼里,心中甚喜,便也与他客套寒暄几句,说些多闻晶帮周济穷苦,多行侠义之言。叶澜对晶帮所知甚少,只知晶帮上下皆从事铸币生意,待众人喝了几杯酒后,便开口对荣必大道:“荣堂主,我在宁都为官之时,在朝堂之上也曾见过贵帮帮众,只是我这国师乃是闲差,于朝中各司各衙并不十分详熟,只隐约记得贵帮在朝中归户部座下铸晶司统属,不知是也不是?” 荣必大点头道:“国师所言无差,本帮在北疆各朝皆设有分堂,大都听命于朝中户部铸晶司,只是天宁帝国帮务归神华堂治理,却不在荣某辖下。神华堂堂主是姓吴名信方,乃是我的结义兄弟,不知国师可曾与他打过交道?” 叶澜摇头道:“我与吴堂主只在朝会上有过数面之缘,却是没亲自和他打过交道。”他说到此处,略一沉吟,接着道:“荣堂主,我已辞去天宁国师之位多时,如今只是一介白身,国师二字,还请堂主不要再提了。” 荣必大哈哈一笑,说道:“也好,咱们一见如故,何必这般客气,这样吧,我也不叫你国师,你也别再叫我什么劳什子的堂主,久闻天宁国师少年英雄,我虚长你几百岁,不如我叫你一声叶兄弟,你们叫我一声荣大哥,如何?” 叶澜点一点,与莫瑶、苏婉一同举起酒杯,说道:“恭敬不如从命,荣大哥,咱们敬你一杯。” 荣必大甚喜,将杯中酒水一口喝干,放下酒杯,问莫瑶道:“莫姑娘,你说你因违背门规,是以被罚下山赎罪,可这荟英城中修士虽多,却多是来此做买卖的生意人,并未听说最近城中有妖魔一流作祟,不知三位怎会来到此处?” 莫瑶一笑,指着苏婉道:“我们本要一路西行,去会一会罗刹阁的一众魔头,只是我这小师妹修为不足,带她一起颇多凶险,是以我们便准备先送她回宁都住上一阵,因此便改道东行,途经此地,这荟英城的名字我们都是第一次听说,荣大哥说来这儿的修士都是生意人,不知他们来此要做什么买卖?” 荣必大与那副堂主卫长生对视一眼,摇头笑道:“还能做什么生意,当然是做咱们兄弟的生意了!” 莫瑶微一皱眉,疑道:“这许多人来此,都与贵帮有关?” 荣必大哈哈一乐,却不说话,一旁卫长生点一点头,说道:“莫姑娘所言不错,不止这许多修士来此与本帮有关,便是这荟英城能有今日规模,也可说大半是本帮的功劳。” 莫瑶和叶澜对视一眼,两人同声道:“愿闻其详。” 卫长生略一沉吟,缓缓道:“只在数十年前,此地不过是一个百里方圆的小镇,亦不叫荟英城这个名字。这小镇并无什么风景名胜,别说修士,便是寻常武林人士亦少来此地。后来,有人在此地发现了一件物事,朝廷得到讯息,便派大批兵将及修士来到此地,驻城聚宝,广纳四方来客,并御笔赐下荟英城三字,此地才有了今日繁华气象。”他说到此处,举杯喝一口酒,看着莫瑶续道:“当年在此地发现了何种物事,想必莫姑娘已然猜到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三节 富甲天下济穷苦 莫瑶点了点头,恍然道:“怪不得此地如此热闹,原来是这里找到了金晶矿脉。” 卫长生拇指一翘,赞道:“姑娘真是聪明,一猜便中。” 莫瑶微微一笑,转头向窗外一瞧,看着空中来来往往的修士,想起以前师父说起的晶帮诸般事务,轻轻叹一口气,脸上忽地现出悲悯神色。 她脸上施有惑尘诀,在座诸人中,只叶澜和荣必大能瞧出她的真实神情,叶澜见她神色忽转哀怜,不禁心中疑惑,不知她触动了什么心事,却听荣必大苦笑一声,叹道:“莫姑娘不必如此,咱们晶帮兄弟虽都是苦出身,但凭力气吃饭,倒也用不着别人可怜。” 莫瑶转过头来,瞧了荣必大一眼,见他国子脸上满是落寞神色,便举起酒杯,敬荣必大道:“荣大哥说得是,小妹也是苦出身,凭本事找活路,确实不需谁来可怜!” 荣必大眼中讶色一闪,而后微微一笑,将酒水一饮而尽。叶澜见两人脸上尽是感伤之色,心中大是疑惑,问荣必大道:“晶帮诸位兄弟过得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么?你们……,你们明明富甲天下啊!” 那瘦得竹杆也似的香主燕正清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忽地长叹一声,接口道:“富则富矣,不过咱们兄弟挣得哪里是辛苦钱,简直就是卖命钱,而且,许多兄弟是有命挣钱没命花啊!” 叶澜一怔,皱眉思索片刻,轻声问道:“那挖掘金晶矿石的活计,很辛苦么?” 燕正清苦笑一声,伸箸挟了一大块烧牛肉送入口中,只略一咀嚼,便囫囵咽下,接着倒一杯酒,咕咚倒入口中,一抹嘴唇说道:“叶公子,你看我吃饭饿死鬼也似,却瘦成这幅样子,不觉得很奇怪么?” 叶澜笑道:“燕兄身子骨虽略显清癯,精神气度却是出类拔萃,令人一见心折。” 燕正清一撇嘴,笑骂道:“清癯个屁,老子这是当年采矿伤了肺腑,落下了病根,若不是今日已吃药压住了病势,现下早已将肺也咳出来了,哪里还能在这里好好喝酒吃肉!” 叶澜眉眉一挑,疑道:“金晶矿脉多藏于凶险之地,挖掘艰难,此节小弟倒也知晓,却不知挖矿还会留下什么病根,此节缘由,燕大哥能说上一说么?” 燕正清微一点头,正要开口,却听荣必大道:“燕兄弟说多了话便易咳嗽,还是少说几句吧,这挖矿会留病根一事,也没什么特别的缘由,只是那金晶矿石坚硬无比,便是仙器亦不能损其分毫,咱们采矿之时,要以特制的药水侵蚀晶石,再以专门打造的裂晶锄慢慢敲打才能采下晶石。那晶石经药水一浸便成剧毒之物,再着裂晶锄锤打,自然会生出无数细小晶粉四下迸散,这许多晶粉被咱们兄弟吸入肺中,便会附着与肺腑之中,纠缠固结,沉积难去。时日久了,采矿之人肺中尽是金晶尘粉,每吸一口气,肺中便痛如刀割,当真可说是生不如死。叶兄弟,你且想想,这金晶矿石如此坚固,法宝亦不能伤,区区丹药,怎能将之去除?是以咱们晶帮兄弟十个里面倒有八个有肺病,便服丹药也只能暂缓病苦,无法去除病根。便只这等不去根的丹药也是奇贵无比,可怜我帮中兄弟一生辛劳,卖命挣的些许银钱,到最后全都花在了买丹药上。你方才说我晶帮富甲天下?哈哈,不过是一群苟延残喘的可怜人罢了!” 修士采灵气,炼阴阳,修仙法,觅长生,求得便是一个逍遥自在,叶澜听晶帮众人过得如此辛苦,可说与逍遥二字半点沾不一边儿,不由皱眉问道:“我听闻采集晶矿极为不易,修为不到金丹境界便连去深入矿脉之中也有所不能,然金丹境修士已是修真界少有的高手,个个自重身份,怎会有人愿意干这等伤身的苦力?”更新最快电脑端:/ 荣必大轻哼一声,举杯喝酒,苦笑不答,另一名副香主聂平忽道:“叶公子,咱们晶帮兄弟可比不得你们这等自幼生于修士之家的幸运儿,咱们都是生于凡俗贫苦之家的苦娃子,能有一口饱饭吃已是谢天谢地,哪里还敢挑三捡四?金丹境自重身份不愿干此苦力?姓聂的敢以性命担保,咱们晶帮金丹矿工近万,没有一个不是自愿的。” 叶澜眼中疑色更重,缓缓道:“金丹境修士法力高强,便是开宗立派亦非难事,北疆各国无不将金丹修士视为座上宾,恕小弟愚钝,实在想不出为什么贵帮非要干这等要命的生意。” 荣必大放下酒杯,摇头道:“咱们穷苦人家出身的孩子,老天不赏饭,没有你们这等天生的绝顶资质,若非花费无数钱财,本派怕是连逍遥境也出不了几个,更不要说是这许多金丹境帮众。”他说此此处,摇头叹息一声,又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举杯喝干,接着道:“凡本帮弟子,皆是自幼入帮,各人家中若非赤贫到吃不上饭,谁会舍得送自家孩子加入本帮?咱们以无数 灵丹并天材地宝堆积,才能让这些本来资质平庸的弟子练到金丹境界,若是咱们修到金丹境不去采矿铸币,这许多灵丹宝物难道会从天下掉下来么?” 莫瑶本知晶帮底细,是以方才脸上才大有悲悯之色,这时见叶澜满脸错愕,便轻声道:“叶大哥你来自海外,不知世间疾苦,其实能被晶帮看中,已是罕有的福分,晶帮诸位兄弟只消采矿百年,便可不再采矿,就此升迁,分任帮中别样职司。而各人命数不同,运气有异,百年劳苦,也不是人人便会落下病根。晶帮诸位兄弟采矿虽然辛苦,但能修到金丹境界,寿过千载,总比他们原先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要强上无数倍。聂大哥说晶帮众位金丹境修士冒险采矿皆是出于自愿,确非虚言。” 燕正清听了莫瑶一番言语,怔忡半晌,叹道:“好一个命数不同,运气有异,在座荣堂主、卫堂主和聂兄弟都是从晶矿里劳苦百年出来的,便只我姓燕的落下一身病,成了这幅半死不活的模样。这便是姓燕的命不好,怨不得旁人。哎!其实采矿凶险,能干满百年而不死者十不存一,我好歹是从晶矿死人堆里爬了出来,总比死在晶矿中连尸首都寻不到的众位兄弟运气要好得多……” 叶澜瞧了满脸病容的燕正清一眼,略一沉吟,问道:“燕大哥这病根当真无药可治么?在下倒是认得一个郎中,治病手段颇有独到之处。” 燕正清长叹一声,说道:“这病确实无药可治,却非无人可治,只是自从本帮副帮主让那人治好之后,本帮其余兄弟都是宁愿病死也不敢再找那人治病罢了。” 叶澜听了,苦笑道“原来你们识得那游方郎中,让易郎中治病,确实是会担上身家性命,想来他老人家让贵帮办的那件事很是不容易吧?”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荣必大轻轻一拍桌子,接口道:“何止是不容易,简直是要人命!咱们兄弟为给那姓易的办成那件事,全帮险些覆灭,现下晶帮仍能居于北疆正道十二大派之一,当真是侥幸之极,我们便是再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再找那老东西治病了!” 叶澜暗叹一声,忖道:“易天定不肯做亏本买卖,让人做的事太过艰难,让他给晶帮诸人治病大是不易。计回这厮不似他师父难伺候,只消有钱,一切好说,而晶帮最不缺的便是钱财。只不知计回这小子医术是否到家,能不能治好晶帮诸人的病症。下次再遇到计回,倒要将这事向他提上一提。” 他于此事并无十分把握,因此便不愿向荣必大等人提起此事。众人饮酒闲谈一阵,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莫瑶因先前与那小二赌酒,两坛醉仙陈酿喝得急了,此时酒气上涌,双眼渐感沉重,叶澜见她如此,自己也大有头晕脑胀之感,便对荣必大道:“小弟不胜酒力,再喝恐有失态,不如咱们改日再聚。” 荣必大将手一摆,说道:“我们几人帮务在身,要在这荟英城呆上一阵,我神机堂在城中有一处别院,便在这酒楼之侧,三位若不嫌弃,不妨到随咱们到敝帮小住几日,不知三位意下如何?” 这荣必大慷慨豪迈,叶澜与他同桌共饮,相谈甚是投机,只是众人毕竟只是初识,且他于晶帮根底并不熟知,而莫瑶和苏婉又是妙龄女子,三人若贸然随荣必大等人而去,不免略嫌莽撞。心念于此,正想开口拒却,却听莫瑶轻笑道:“久闻晶帮财大气粗,分堂别院建得比皇宫还气派,既然荣大哥相邀,咱们正可去见识见识。”m.33s. 叶澜见她双颊酡红,醉眼如丝,隐隐然已有分醉意,而自己脸孔火烫,只想倒头大睡,想来也已支持不了多少时候,耳听得莫瑶答允要去晶帮别院,当下也点头道:“如此就叨扰荣大哥了。” 荣必大甚喜,众人一同起身,苏婉扶了莫瑶,缓步下楼。荣必大见叶澜走路已略有踉跄,便指着厅心那九头狮子道:“这狮子是我的坐骑,叶兄弟和莫姑娘似乎已不胜酒力,不如上狮背安坐,咱们再去别院。” 莫瑶靠在苏婉肩头,鼻息沉沉,已然睡去。苏婉对荣必大歉然一笑,指着二蛋道:“我们自己有坐骑的,只是两人同乘多有不便,不如我扶师姐坐望月犀,由叶大哥来坐荣堂主的九头狮子,如何?” 她见荣必大点头答应,便扶莫瑶攀到二蛋背上。二蛋一头烤猪已全然下肚,只五十斤高粱尚余几斤没有喝完。它见苏婉扶着莫瑶爬上自己背脊,当下张口一吸,将坛中余下酒水一口喝干,而后一拱背,将背上昏睡的莫瑶颠了一颠,接着呵呵笑道:“臭丫头自不量力,酒量不行,却非要和人拼酒,这下醉得不醒人事,出丑了吧?” 场中诸人除叶澜以外皆不通兽语,而叶澜此时伏在那九头狮背上,只觉天旋地转,自也没听到二蛋说了些什么。 叶澜这般昏昏沉沉地睡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待 睁开眼时,只见四周光华幽暗,头顶床帐绣丹,颇为华丽。他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觉口干舌燥,想要起身找碗水喝,身子弗动,便听身旁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叶公子醒了?这碗醒酒汤还没凉,婢子这就服侍公子喝了一些。” 叶澜起身,任一床绵被从身上滑落,转头见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女正捧着一只素白瓷碗,作势要将一勺汤水送到他嘴边。 叶澜见这少女面容娇俏,眉如春山,不禁脸上一红,并不去喝她送来的汤汁,挠头问道:“你是谁,我这是在哪里?” 那少女笑道:“公子勿慌,这里是晶帮神机堂别院,婢子名叫玉琼,是这别院的丫鬟。公子是咱们荣堂主的上宾。荣堂主见公子酒醉,便遣婢子在这里守着伺候公子。” 叶澜脑中一清,这才想起白日里的一场大醉,他左右一张,不见莫瑶和苏婉,心中一慌,忙问玉琼道:“我那两名同伴现在何处?” 玉琼见他不喝醒酒汤,便将瓷碗放在一边,轻声道:“莫姑娘同公子一样,酒醉未醒,现下正在隔壁房中歇息,由苏姑娘在一旁照顾,公子无须担忧。” 叶澜听得莫瑶便在隔壁,登感放心,当下伸手取过玉琼放在一旁的醒酒汤,举碗就唇,咕咕咚咚地喝了个底儿朝天。那醒酒汤不知何物熬成,入口温热,待得汤汁入腹,却有一股清凉之意由下而上直冲脑门。叶澜一碗汤下肚,只感脑中一清,酒已醒了大半。他未亲眼见到莫瑶,仍不放心,便下得床来,行出厅室,开门出屋,要到隔壁去看上一眼。玉琼知他心意,但不放心他醉后初醒,便也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此时夜色已浓,缺月挂枝,叶澜出得门来,见右侧一团漆黑,只左侧屋中亮着微弱灯火,便向左一转,轻轻将房门推开一条细缝,从门缝内向屋内张去。 屋内苏婉听到开门之声,抬眼一看,见是叶澜,眼中登时现出一丝喜色,接着嘴唇朝床上一努,以指就唇,轻轻嘘了一声。叶澜朝床上一望,见莫瑶身盖绵被,鼻息沉沉,正自睡得香甜。叶澜见状,朝苏婉微一点头,又轻轻合上了房门。 玉琼见他合上房门,便轻声说道:“叶公子,天色不早,夜深寒气重,你酒未全醒,也不要在外面久待,这就回房歇息吧?” 叶澜点一点头,轻手轻脚的回到自己屋内,侧身躺倒,对玉琼笑道:“我酒已醒了大半,不碍事了,你不必一直在这儿陪着,自己也早些歇息去吧。” 玉琼点头应了,为叶澜盖好绵被,轻声道:“婢子就在外厅软榻上歇息,公子若有什么吩咐,叫我一声便是。” 叶澜见室内只一张床,自己是晶帮宾客,若让床与她睡,料来她必然不肯,他倦意袭来,也不再纠结这等小事,只朝玉琼点了点头,便合眼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只觉手臂微晃,耳听得一个女子声音小声叫道:“叶公子,叶公子!快醒醒!” 叶澜睁开眼来,微光下见玉琼站在床边,伸手摇着自己手臂,满脸焦急神色。叶澜见她眼神慌乱,心中一惊,忙问:“什么事?” 玉琼似乎生怕被旁人发觉一般,压低了嗓音道:“有敌人来袭,和荣堂主他们打起来啦!” 叶澜闻言,困意登消,这才听得屋外有兵刃劈风之声。他不知发生了何事,生恐莫瑶和苏婉有事,急忙跃下床来,冲到外厅,双手还未碰到厅门,便听嘣地一声,房门已被人撞开,一个黑影直闯进来。叶澜挥手祭出乌木扇,方要击出,却听得一个熟悉地声音道:“是我!” 叶澜听出来人是莫瑶,急忙收回乌木扇,问她道:“敌人是谁,你没事吧?” 莫瑶道:“我也不知敌人是谁,只听得外面打斗之声大作,生恐你与人斗法不利,听婉儿说你在此间歇息,便急忙闯过来看一看。”她说到此处,忽地羞意大作,脸颊登时红了,幸喜外厅中并无灯烛,漆黑一团,脸再红也不会被叶澜瞧了去。 二人见对方无恙,都放下心来,叶澜伸手拉住莫瑶手掌,迈步而前,说道:“出去看看!” 莫瑶任他拉着手掌,快步行出屋外,方一出屋,迎面正碰见苏婉,莫瑶见到师妹,脸又是一红,急忙一甩手,挣脱了叶澜手掌。叶澜关注场中战局,也未在意,抬眼看时,只见二三十人在月光下斗得正烈,有十余人黑衣蒙面,显是敌人,荣必大等晶帮帮众各持法宝,与敌人全力拼斗。此时地上已横七竖八的躺了十余人,即有黑衣人,又有晶帮弟子。叶澜搭眼一瞧,见白日里与之共饮的那叫聂平的副香主也在其中,清冷月光洒落,照在他面容之上,只见他眉心殷虹一点剑创,双目睁得大大的,身子一动不动,显已不活了。

第四节 项上人头价几许 叶澜虽与聂平只一顿酒的情分,但见他身死,心头仍是一酸,眼见荣必大等人出尽全力仍抵不住一众黑衣人的攻势,他乌木扇一展便要上前助拳。扇子将要脱手之际,忽觉手腕一紧,已被莫瑶拉住。 叶澜回头向她一看,不知她为何要拦住自己,却见她轻轻摇头,低声道:“来人并非妖魔一流,正道门户之争,咱们不便插手。” 叶澜也瞧出这一众黑衣人使得不是妖法魔功,听了莫瑶此言,立时心下恍然:“久闻正道各派多有嫌隙,如太虚门和紫阳宫、明德书院和天幕山庄,皆有不解大仇。正道弟子若遇妖魔一流,自会立时上前除恶,但若遇正道各派纷争,别派弟子却不便胡乱插手。晶帮仇家不少,听说和天行教、群玉盟等派都不大对付,这一众黑衣人来历不明,阿瑶若贸然上前,让对方瞧出她的太虚家数,说不定便会给太虚门另立强敌。她与荣大哥只是初识,一场酒的交情,自然不会为晶帮给太虚招惹这等大麻烦。” 叶澜心中早将自己当作太虚门人,想到此节,便也息了上前助拳之念。 两人说话之间,场中又死了六七人,其中只两名黑衣人,其余皆是晶帮弟子。叶澜见众黑衣人出手如此狠辣,不禁眉头大皱,问莫瑶道:“阿瑶,你瞧这些黑衣人的家数,能看出他们是哪门哪派弟子么?”m.33s. 莫瑶自观斗之始,便细心观察一众黑衣人的功法家数,只见众黑衣人多以长剑或匕首攻敌,出手灵动狠辣,只攻不守,招招皆是不要命的打法,只消能击杀敌人,全然不管自己是否会被对方法宝击中。众黑衣人以修为而论,并不高于晶帮弟子,且荣必大使一柄金背大刀,刀势沉猛,每刀之出都势挟风雷,功力显是高出一众黑衣人甚多。但俗话说一夫拼命,万夫莫敌,众黑人不惜以命换命,晶帮弟子却不愿和这些来历不明的黑衣人同归于尽。晶帮弟子少了这股狠劲儿,纵是与黑衣人功力相若,也不免被逼得手忙脚乱,荣必大见自己手下兄弟死伤累累,只得先行出招解救遇险的众兄弟,如此这般,出招便有些缚手缚脚,全然不能发挥大刀上的威力。 莫瑶又看一会儿,对叶澜摇了摇头,叹道:“这帮人招式极是简洁,只求一击毙命,绝无多余花哨法门,正道各派的功法我多少都知道一些,却认不出这一众黑衣人的路数。”她见晶帮众人节节败退,有心相助荣必大,却怕为太虚门树敌,不敢出手,这时知众黑衣人不属正道十二大派,心中略觉放心,正想找个由头上前助拳,忽见身旁剑光一闪,一人直冲而上,身形纤细,显是女子。 莫瑶只道是苏婉出手,立时大惊,忙祭出冷月葬花魂大叫道:“婉儿,不可送死!”正欲冲上,却听身边苏婉的声音说道:“师姐,我在这儿呢。” 莫瑶转头一看,见师妹仍好端端地站在自己身边,不由长舒了一口气,接着喃喃道:“我只当冲上去的是你,可吓死我了。咦,方才冲上去的那女子是谁?” 叶澜也当冲上去的是苏婉,眼见苏婉双眼圆睁,一脸错愕,他忽地想起一事,猛一跺脚道:“糟了!玉琼,快回来,不可送死!” 莫瑶见叶澜身化一条火龙直朝场中冲去,便将手向后一甩,将苏婉推回屋内,接着挥出一道冷月斩向一名黑衣人,同时问叶澜道:“玉琼是谁?” 此时叶澜已冲到玉琼身边,火龙一撞,将击到玉琼面门的一柄长剑生生撞碎,接着手臂一挽,抱起玉琼飘身而退,口中说道:“是荣大哥派来伺候我的丫鬟。丫头,没想到你居然也会道法,瞧你身法,该有逍遥境的修为了吧?你这点能耐,对上这帮元婴境的大高手与送死何异?”(、域名(请记住_三<> 他说话之间已退出战局,轻轻将玉琼放下,玉琼双唇紧咬,眼中满是泪水,却顾不得理会叶澜,长剑一引,又欲冲上。叶澜眉头一皱,伸手将她拦下,说道:“徒死无益!”待看到她满脸泪痕,心中恍然有悟,轻声问道:“你有亲人在场中?” 玉琼挥手想要挣脱叶澜手掌,试了几次,却是挣之不脱,她眼中泪水有如江水决堤,迷蒙泪眼紧紧盯着场中,口中不住地叫道:“哥哥,哥哥!” 叶澜见她如此,长叹一声,说道:“你答应我呆在此处不动,我就进场助拳,好不好?我好歹是元婴境的修为,总比你去送死要强些。” 玉琼听他如此说,心中生出一线希望,忙道:“你快去,我答应你不下场拼命便是。” 叶澜轻嘘一口气,转头看时,只见莫瑶已与一名持匕首的黑衣人斗在一处。那匕首寒光闪烁,在那黑衣人手中盘旋翻飞,灵动如蛇。莫瑶手中冷月生辉,盼借神器之利斩断对方匕首,谁知那黑衣人似识得冷月铲厉害,并不以匕首与冷月铲硬碰,只借身法闪转腾挪,匕首横挥直刺,尽往莫瑶首脑招呼。莫瑶数招一过,见对手油滑,索性不再以冷月铲去挡匕首, 一弯冷月斜挂而下,直取那黑衣人左肩。众黑衣人使得本是拼命打法,见莫瑶居然不避击向自己咽喉的匕首,突而使出这等以命换命的打法,那黑衣人冷笑一声,也不再闪避寒光迫人的冷月铲,手中加劲,匕首化为一道流光,直抹莫瑶咽喉,宁可废掉自己一臂,也要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毙于当场。 叶澜见莫瑶忽地使出这等拼命招式,立时大惊,眼见扑上去施救已然不及,当下想也不想,手臂疾挥,乌木扇化为一杆雪色长枪,如一道电光激射而出。 便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黑衣人的匕首距莫瑶咽喉不过半尺,忽有数片花瓣交缠而上,拼成巴掌大一块花屏挡在了莫瑶喉间。这花屏看似娇柔无比,似是一碰即碎,可那匕首斩在花瓣之上,却如撞在了铜墙铁壁,再也难前进半点。那黑衣人知道不妙,大叫一声,闪身要躲开冷月铲一击,身形还未挪动,便觉左肩和右胁同时一凉,一道月光从身上斜照而过。更新最快电脑端:/ 只听轰的一声大响,雪色长枪横空而至,从那黑衣人心口贯穿而过。将他已被冷月铲斩为两截的身子带得向后飞起,轰的一声,长枪钉在一面墙壁之上,直没过半。 场中众人见到这如天外惊龙的一枪,都不觉一愣,荣必大在众黑衣人分神之际连砍三刀,迫开身边四名元婴境高手,飘身退出战圈,将一众手下护在身后,将着金背刀当胸一立,朗声道:“相好的,是哪一路的朋友,露个万儿出来,这般藏头露尾的,算什么好汉!” 黑衣人中一名使铁鞭的汉子朝被雪色长枪钉在墙上同伴的半截身子瞧了一眼,接着转头看着叶澜,阴森森地道:“晶帮在这荟英城中一向没安插什么高手,咱们听说荣堂主、卫堂主和两名香主来此,便特地来和几位亲近亲近,却没听说此处还有别个高手,不知这位使长枪的朋友和这位使冷月铲的姑娘在晶帮居何职司?” 莫瑶轻笑一声,方要回答,却听荣必大道:“许你们星夜偷袭,就不许晶帮邀几位朋友壮壮声势?我晶帮别的玩意儿没有,就是不缺钱不缺朋友,哈哈!” 莫瑶听荣必大如此说,心念一转,脆声道:“荣堂主,这四个元婴境一个两千枚,余下这些金丹间的小喽,算你五百一个,你若不自己动手,这几个家伙死在我们手里,堂主你可要多破费了!” 荣必大浓眉一挑,怒道:“明明说好了元婴境一千五一个,你怎地又涨价了!” 莫瑶笑道:“一千五是白天的价格,方才小妹睡得正香,被你们吵得从暖暖的被窝里起来做生意,这价钱自然要贵上几分。” 众黑衣人听两人居然讨价还价起来,直将众人视若无物,都感愤怒,那为首的黑衣人冷冷地道:“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原来姑娘做得也是刀尖上的买卖,不知您两位是刺玉堂的朋友,还是在冷月谷中发财?” 刺玉堂和冷月谷,正是北疆两大杀手门派,这两派行事诡密,门派驻地及门中情形向不为外人知晓。莫瑶与荣必大做一场戏,本就是要让众黑衣人以为自己和叶澜是晶帮雇来的杀手,以免让对方瞧出自己是太虚弟子而为太虚门另树强敌,她见对方中计,便咯咯轻笑两声,慢悠悠地道:“亏阁下还穿了这身夜行衣,做咱们这路买卖的,难道还会以真姓名示人不成?” 那黑衣人怒哼一声,转头向荣必大瞧了一眼,接着对左右说道:“这两个新点子手下硬得很,咱们人手不够,看来荣堂这单买卖怕是做不成了。风紧,扯乎!” 众黑衣人甚是干脆,听得首领发令,都立兵刃守个门护,缓步向身后阴影中退去。荣必大仰天打个哈哈,右臂一举,挺起长刀,大声道:“要来便来,要走便走,要杀人便杀人,真当我晶帮是吃素的不成!” 那为首的黑衣人对横刀怒目的荣必大瞧也不瞧,手臂向下一挥,甩出一枚丹丸药,那丸药触地而裂,爆出一团浓浓白烟,只一瞬之间,便将众黑衣人的身形尽数遮在烟尘之中。 荣必大怒道:“想跑?哪有这般容易?”挥刀疾冲入白烟之中。 那团白烟倏忽而生,倏忽而散,着荣必大刀势一冲,旋即消失无踪。白烟散后,众黑衣人便也影踪全无,便似凭空消失了一般。 荣必大见众黑衣从容退走,不由大怒,恨声道:“这帮杂碎跑得倒干净!居然一个兔崽子也没留下!”正自懊恼,却听叶澜朗声笑道:“兔崽子倒是留下了两个,只是有点不大老实。” 荣必大转头一瞧,只见叶澜手持一条雪色长鞭,鞭身如链,将两名黑衣人紧紧捆住,两名黑衣人手脚皆被长鞭缠住,倒在地上奋力挣扎,却是挣不脱长鞭束缚。 荣必大见状大喜,翘起大拇指道:“好兄弟,真有你的,你是怎么将这两个家伙让捉住的?” 叶澜微笑道:“小弟这件兵器能随心意变化,方才化作 长枪出手,钉在了对面墙上。那黑衣人手掷丸药之时,我见白烟弥漫,便运转功力,将长枪化成长鞭倒卷而回,心想能不能缠到人要看运气……”说到此处,长鞭一振,将在地上翻滚的两名黑衣人拉起身来,接着道:“看来兄弟运气倒还不坏,摸黑甩钩,居然也钓到了两尾黑鱼。” 荣必大笑道:“不坏,不坏,有这两个活口,不怕问不出这伙黑衣人的来历。” 忽地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说道:“荣堂主逼供手段纵然高明,却也无法撬开死人的嘴吧?”这一句话远远传来,正是那黑衣人首领所发,众人均知这句话是以千里传音的神通发出,显然众黑衣人已然去得远了。 荣必大听得此言,猛地一惊,疾掠到两名黑衣人身前,大手一探,已然将其中一名黑衣人捉在手中,掌中真元狂涌而出,冲向对方丹田气海,欲以自身强横真元压住这黑衣人体内金丹,阻其自爆。 那黑衣人双瞳本已染上一层赤金之色,此时落入荣必大手中,一身功力被他牢牢压住,眼中金色便即褪去。 那黑衣人自裂金丹不成,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神色,接着猛一咬牙,大喝一声,一头朝荣必大手中长刀撞去。荣必大一失神间,那黑衣人前额已然砸中刀背。这一撞力道极猛,荣必大一个不防,只感手臂剧震,大刀险些脱手。那黑衣人这一撞拼尽全身功力,他额骨虽硬,却也硬不过荣必大的金背大刀,自是落了个头骨粉碎脑浆迸裂的下场。 另一名黑衣人见同伴自裂金丹被阻,继而碎颅自尽,知道自己如要自裂金丹,也会被场中诸多元婴境高手阻住,当下惨笑一声,舌尖一卷,从牙缝间撬出一枚小小药丸,一口咬碎。 荣必大见状,忙对叶澜道:“叶兄弟,这小子要服毒自尽,快拦住了!” 那毒药好不猛烈,只这一瞬之间,只黑衣人眼中已流出两道黑血。叶澜轻斥一声,伸手取下那黑衣人头上黑布,左掌一探,祭出辟毒珠,右手捏住那黑衣人双颊,迫他张开口,接着左掌猛拍,将辟毒珠硬生生塞入他肚腹之中。 那黑衣人长声惨呼,在地上胡乱翻滚,从他七窍之中不断有浓浓黑血流出。荣必大见他如此,知道这黑衣人身中这般剧毒再也无法活命,如此一来,晶帮死伤惨重,却连对头来路也无法问出,这一个跟头载得不可谓不大。 叶澜以神驭宝,让辟毒珠在那黑衣人体内缓缓旋转,不停吸噬那人所中剧毒。那黑衣人哀嚎一阵,翻滚之势渐止,七窍中流出的血液由黑转紫,由紫转红,只片刻工夫,他口鼻之中便已无鲜血流出。 叶澜见毒质已除,便伸手一招,将辟毒珠收回掌中。那黑衣人死里逃生,不喜反惊,伸掌便要朝自己天灵盖猛击而下,荣必大冷哼一声,甩手挥出一道素白长索,紧紧缠在那黑衣人腰身之上。 那素白长索乃是一条寒蛛索,索上生满倒刺,铁刺着体,将索上蛛毒注入那黑衣人体内,那黑衣人真元一泄,只听啪地一声轻响,他手掌已然击中自己额头。只是这一掌已无半点劲力,自无碎裂天灵之效。 荣必大手掌一收,将那黑衣人凌空抓起,嘿嘿冷笑道:“相好的,想死也不用这般着急。老实将你们的来路说了,姓荣的可以给你一个痛快,免你零碎受苦。” 那黑衣人冷哼一声,垂目瞧了荣必大一眼,目光中满是轻蔑。荣必大也冷笑一声,缓缓道:“荣某最佩服的便是硬骨头的汉子,我倒要看看你骨头有多硬!”说未说完,手中真元涌出,沿黑衣人经脉直抵其丹田。那黑衣人修为本较荣必大远逊,此时一身修为尽被寒蛛索压制,只能任这一道异种真元他气海之中左冲右突,翻转绞割。这痛楚实在难熬难当,那黑衣人虽然硬气,却也抵不住这等折磨,只数息工夫便痛得面目扭曲,双眼突出,脸上豆大汗珠滚滚而下,将满是血污的一张脸冲得尽是水痕。 荣必大知若再运功劲,这黑衣人转眼便要昏死过去,当下真元一收,问道:“你到底说是不说?” 那黑衣人喘息半晌,待疼痛稍减,摇头笑道:“堂堂晶帮一方执掌,若只有这点逼供的本事,当真是叫人没眼瞧了。” 荣必大眼中怒色一闪,手掌一松,将这黑衣人摔在地上,背着手来回踱了几步,长叹道:“相好的,你莫要瞧不起人,非是我晶帮逼供手段上不了台面,只因我晶帮兄弟干的是拿命换饭吃的苦差事,帮中兄弟大都患病,日日苦受折磨,是以我帮帮众以己度人,实不愿施辣手折磨旁人,让人多受苦楚。你们这一伙人来历不明,无故杀我帮兄弟十余人,这笔账兄弟无论如何揭不过去,说不得,只能慢慢和你耗着,我倒要看看,你这把骨头能硬到几时!”

第五节 万金买君言数语 莫瑶方才出手,虽只与众黑衣人过了数招,但众黑衣人出手狠辣,招招毙命,这一战之惊险,思之令人胆寒。她以冷月铲杀了一名黑衣人,已与对方结下了不解深仇,若不弄清对方来历,心中亦感不安,眼见荣必大除慢慢严刑逼供外别无善法,而这黑衣人悍不畏死,想来再折磨他也是无用,若要从他口中问出话来,想来只有让叶澜施展天灵噬灵心法一途。 心念于此,莫瑶伸手臂轻轻碰了碰叶澜手肘,低声道:“不如你去问问这黑衣人的来路。” 叶澜不明她话中之意,微微一怔,摇头道:“荣大哥都问不出,我哪里能问出什么?我……,我折磨人的手段是不成的。” 莫瑶无奈,只得凑到他耳边,轻声道:“用紫晶。” 叶澜只感她吐气如兰,樱唇轻轻擦过自己耳垂,麻酥酥的有如触电一般,不由心头大荡。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皱眉道:“用那个法子?阿瑶,你知道那法子轻易是用不得的。” 莫瑶知他怕被天魔噬灵心法侵蚀心神,不敢擅用此功,虽说两人从大宁寺学了无垢真诀,但对于这门神通是否能克制住那心法魔种,两人毕竟心里没底。既然叶澜不愿施展此功,莫瑶也不愿勉强于他,当下轻叹一声,说道:“不用那个法子,那咱们便也没别的法子了……” 荣必大听了两人答,双眼微眯,沉声道:“叶兄弟,这伙人本事不小,若一心和晶帮做对,姓荣的以后怕是连觉也睡不踏实了。你若能从这家伙嘴里问出话来,还请试上一试,荣某必有重谢。” 莫瑶听荣必大如此说,咯咯一笑,娇声对叶澜道:“荣大财主所说重谢,那可是实打实的重谢,叶大哥你不顺手发财,却是可惜得紧呢。” 叶澜苦笑一声,摇头道:“非是我不愿帮……” 一个忙字还未出口,忽见荣必大将手一摆,大声道:“十万枚!” 叶澜并莫瑶姐妹二人听到他说出这三个字,都不禁身子一震,齐齐变色,莫瑶和苏婉二人一向囊中空空,听到如此巨财自然不免惊异,便是叶澜在叶香居经营数年,久历富贵,听到荣必大报出十万的数目之后,也不禁呆住。他乾坤袋中有晶币二十余万,其中十六万是卖了卓文长的青玉灵华尺得来,只四五万晶币是这几年从叶香居分得的红利。叶香居一向生意兴隆,自叶澜当国师之后,更是财源滚滚,在天宁一家独大,这等大买卖,数年积累才得晶币数万,而荣必大开口便是十万晶币,却叫叶澜如何不惊? 莫瑶本就想让叶澜以天魔噬灵心法问出众黑衣人来路,这时听荣必大开出如此天价,更觉意动,便伸手握住叶澜手掌,轻轻摇晃几下,意示求肯,叶澜面露为难之色,讷讷地道:“这不是钱的问题,我……” “二十万!” “成交” 这成交二字,却是从莫瑶口中说出,荣必大见叶澜仍是面有难色,便抚掌笑道:“莫姑娘真是爽快人,如此有劳了!” 他虽不知叶澜用什么法子才能撬开这黑衣人的嘴,却知莫瑶并无这等本事,此事本当由叶澜点头答应才成。但他老于江湖,自然瞧出叶澜不会真的违拗莫瑶的念头,既然莫瑶已将此事应承下来,自己再补上一句,敲钉钻脚,如此便能叫叶澜无法反悔。 莫瑶见叶澜满脸为难,便伸手在他臂弯一拉,转头对荣必大笑道:“我们两个先到房中商量一下,然后再给荣大哥一个交待,如何?” 荣必大呵呵一笑,伸手朝那黑衣人一指,说道:“两位请便。料来这小子一时半会也跑不了。” 莫瑶更不多话,拉着叶澜便回到屋内,顺手关好了房门,又拉叶澜行到里间,好叫外面听不到两人言语。 叶澜见她如此,低声问道:“阿瑶,咱们真要帮荣大哥问出黑衣人来历么?” 莫瑶点了点头,轻声答道:“这一伙人的来路,我约莫已猜到几分,只是不大能拿得准,若我所料不错,那咱们刚才贸然出手已然为太虚招惹了一个大对头,此事若不察问明白,我心中总是不安。既然荣堂主也非要查清对方来路,咱们不妨做个顺水人情。晶帮财大气粗,势力庞大,今天咱们卖荣堂主一个面子,晶帮便算是欠了太虚门一个人情,这等大派的人情可真是千金难买,此事对太虚大大有利,咱们不可错过。” 她见叶澜仍面有犹豫之色,便轻叹一声,接着道:“叶大哥,我知道你不愿用这门邪法,但如明业方丈所言,这心法魔种在你体内,不管你是否施展此功,你心智都会被这魔功侵蚀,只有修习那无垢真诀才能保你心神不失。既然如此,这法门你用与不用,却也没什么分别。” 叶澜点头道:“此节我倒也明白,我不用愿用此功法,倒不是怕自己心神被迷,只是以这功法噬人修为,控人心智,实是太过狠毒邪恶,我 ……,我总归有些不忍心罢了。” 莫瑶点一点头,安慰道:“你只用这法子问那黑衣人几句话而已,即不吸他真元,又不损他心智,倒也不必如此不忍。其实我总觉得,神通便是神通,功法无分善恶,端地要看谁来使,你自得到这门神通,只用她来救治婉儿并诛灭驭煞门的一众恶徒,这些事都是善举,又哪里谈得上狠毒邪恶?” 叶澜轻叹一声,喃喃道:“你不懂的,没人会懂的……” 莫瑶满脸疑惑的看了她一眼,秀眉微蹙,说道:“你若真不愿意,那便罢了,荣堂主那里,我自会去和他分说。” 叶澜摇头道:“我既然已答应了人家,食言终究是不好。” 莫瑶轻笑道:“是我答应了他,又不是你。” 叶澜淡淡地道:“那还不是一样。你答应了,便是我也答应了。” 莫瑶只感心中一甜,嘴上却道:“你又占我便宜。” 叶澜一笑,方要迈步出屋,忽地停住脚步,轻声问道:“你不会真的要收荣大哥的钱吧?” 莫瑶咯咯一笑,脆声道:“当然要收,大财主的钱,不要白不要!” 两人行到外厅,开门出屋,荣必大一看叶澜神色,便知他已应承了此事,当下大笑三声,抓起那黑衣人朝叶澜抛去。叶澜挥手一带,抓住那黑衣人手臂,朝他脸上瞧了一眼,缓缓道:“你现在若老实交待,却还来得及。” 那黑衣人早已抱定必死之心,有道是除死无大事,不管何种折磨,他都不放在眼里,是以他虽不知叶澜要以什么厉害手段对付自己,心中却半点不感害怕,只冷笑几声,沉声道:“小子,有什么手段,你尽管使出来便是,你若能从爷爷口中问出半个字来,便算爷爷没种!” 叶澜叹息一声,随手将他提起,转身行入房中,莫瑶见他进屋,张臂合上房门,就此守在门外,显是不许旁人进屋观看。荣必大虽也猜不出叶澜会使什么手段逼那黑衣人吐露实情,但不知怎地,他就是对此事深信不疑。 众人在外面等了片刻,不闻屋内有一丝声响,荣必大心下正自疑惑,地听屋门吱呀一声,从中而开,叶澜面容平淡,缓步而出。 荣必大不见那黑衣人身影,轻咦一声,探首朝屋内看去,只见那黑衣人伏在地上,一动不动。荣必大一惊,问道:“你杀了他?” 叶澜摇头道:“没有,他是是昏过去了而已。” 荣必大面色一松,又道:“问出什么没有?” “是刺玉堂的人。” 荣必大和莫瑶听他如此说,都点了点头,同声道:“果然是刺玉堂的人!” 这伙黑衣人法力高强,悍不畏死,出手全是诡异狠辣,只攻不守,使得全是以命换命的打法,不管对人对己,都不留半分余地,北疆诸大门派之中,这般行事的门派屈指可数,其中最为著名的便是刺玉堂和冷月谷这两大杀手门派。这两派驻地何处,从不为外人知晓,但刺玉堂多在西南各国做买卖,而冷月谷主攻东方各国,两派颇有些井水不犯河水的味道。荣必大见多识广,莫瑶心思缜密,两人都从众黑衣人的出手中猜出了大概,只是未经证实,不敢全然确定,这时听叶澜说出刺玉堂三字,两人心中最后一丝犹疑便也消失无踪。 荣必大瞧着屋内那黑衣人身形,冷哼一声,问叶澜道:“知道这伙人来自刺玉堂却没什么用处,刺玉堂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干得虽是刀头上的买卖,行事一向倒也地道,和各门各派从无私怨,想来若无人出钱,这帮家伙也不会无故来寻荣某的麻烦,要让刺玉堂卖命,价钱可着实不便宜,却不知是哪路朋友这般看得起我,肯花如此大价钱来买荣某的项上人头?” 叶澜微微一笑,说道:“说来真是凑巧,花钱想要荣大哥性命之人,与我也是老相识,只是叶澜的这颗脑袋显是没荣大哥的值钱,不值得他们请刺玉堂的人出手罢了。”m.33s. 荣必大眉头一挑,轻轻哦了一声,莫瑶和苏婉也脸现关切之色,不知他得罪了哪路厉害人物,叶澜轻叹一声,缓缓道:“我只道天行教只在天宁一国嚣张,没想到此处也有他们的爪牙。”m.33s. 荣必大听叶澜说出天行教三字,脸色立时转为郑重,沉声问道:“叶兄弟,你拿得准么?” 叶澜淡淡地道:“我用什么法子问的黑衣人,恕小弟不能相告,荣大哥若不相信,我也没有法子。”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荣必大与他对视一眼,忽地手掌一拍,哈哈笑道:“叶兄弟说哪里话来,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既说是天行教,那必然便是天行教!哼哼,天行教,天行教!咱们晶帮开矿挣命,你们天行教坐地收钱,本来大家各干各的营生,谁也没碍着谁,现下你们居然吃饱了撑的找起咱们晶帮的麻烦来了,老子倒要看看,你们这帮整天喊着替天行道的杂碎到底 有几斤几两!” 叶澜点一点头,朝场中晶帮诸弟子扫视一圈,眼中现出犹豫神色,正沉吟间,忽听背后黑衣人轻哼两声,幽幽醒转。他转过身来,见那黑衣人一脸恍惚,便似仍身陷迷梦之中,不由轻轻一叹,暗道:“我只以天魔噬灵心法略观了其记忆,并未刻意损其心智,怎地这人仍是一幅心神失守之相?哎,这心法当真邪门得紧!” 荣必大见那黑衣人醒转,冷笑一声,问叶澜道:“叶兄弟,该问的可都问清楚了?” 他见叶澜点头,更不多话,一闪身来到那黑衣人身侧,手掌平击而下,啪地一声轻响,正中在那黑衣人天灵盖之上。那人天灵粉碎,哼也不哼一声,立时气绝,软瘫在地。 叶澜一惊,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怒色,愤然道:“荣堂主,这人既然已经说了,你又何必再取他性命?” 荣必大一怔,还未回答,却听莫瑶轻叹道:“叶大哥,你错怪荣大哥了,非是他心狠手辣,只因刺玉堂和冷月谷这两大杀手门派都有个奇特规矩,他们收钱杀人,若是手段不及对手,门中杀手被对手杀死,这两派便当是生意失利,从不以此为由寻人麻烦,但若两派中有杀手被人活捉,继而逼问出两派什么底细,那便是与这两派结下了私仇。刺玉堂和冷月谷这两派行事神秘莫测,门中高手数不胜数,北疆诸派,不分正邪,谁也不愿意当真与这两派结下仇怨,咱们此番问出一众黑衣人的底细,已然犯了刺玉堂的大忌,荣大哥将这黑衣人一掌杀死,晶帮便能给他来个死无对证,如此一来,便不会当真得罪了刺玉堂,就此为晶帮免去无穷祸患。” 叶澜听了,脸上现出古怪神色,喃喃道:“这刺玉堂当真邪门得紧,杀他们的人他们不计较,不杀反而会得罪他们,身为刺玉堂门下弟子,可真是幸福得紧……” 众人方才一场大战虽然凶险,历时却不甚久,此时方当午夜,繁星在天,然各人自然已无睡意,荣必大指挥晶帮众人为战死同门收殓尸身,至于一众黑衣人的尸体,晶帮众人也懒得替其收殓,祭出丹火,一烧了事。 叶澜与莫、苏二人在一旁静看众人忙碌一阵,忽见玉琼牵着一名青年汉子上前,对叶澜行礼道:“多谢叶公子和莫姑娘出手相救之恩,方才若非两位出手,我哥哥说不定便会……” 叶澜见这青年与玉琼眉眼倒有五六分相似,便微微一笑,伸手将她扶起,轻声道:“玉琼姑娘不必多礼。” 玉琼直起身来,同哥哥又向两人行了一礼,转身退下。荣必大走上前来,在叶澜肩头轻轻一拍,朗声道:“叶兄弟手段着实了得,今日若不是你和莫姑娘出手,姓荣的纵不至人头不保,这个跟头必也载得极大。”说到此处,伸手一招,身后四人上前,搬来两口红木大箱轻轻放在叶澜身前。荣必大伸手掀开箱盖,指着箱内一封封晶币对三人说道:“这里是晶币二十万整,还请叶兄弟过目。” 叶澜见他真的搬出如此巨财,心下一动,想要开口拒却,忽记起方才莫瑶之言,到嘴边的话便又缩了回去。却听莫瑶轻笑道:“不过举手之劳,二十万晶币之事纯属戏言,还请荣大哥不要当真了。” 荣必大摇了摇头,正色道:“于你二人而言是举手之劳,于我晶帮而言,却是关乎敝帮兴衰荣辱的大事。更何况,我晶帮以晶币立帮,别的事可以开玩笑,唯独这钱财上的事,敝帮帮众从不开玩笑的。” 莫瑶见他面色郑重,知他此言非虚,当下对叶澜道:“收起来吧,荣大哥乃是信人,咱们若不收下,便是坏了晶帮的规矩了。” 荣必大拇指一翘,赞道:“莫姑娘真是爽快人。”说到此处,忽地大笑两声,说道:“而且,大财主的钱,不要白不要,莫姑娘,你说对不对?” 莫瑶脸一红,佯嗔道:“偷听人说话,小心耳孔长疮!” 荣必大道:“你只这一句话没有压低声音,我想不听见也难,至于你们别的言语,荣某指天起誓,真的是半句也没听到。” 那天魔噬灵心法一事决不能让外人知晓,两人在屋中虽未提及这心法之名,但若荣必大将两人的言语都听了去,终究不大稳妥,这时听他说并未听到别的言语,两人登感放心。叶澜知再行推辞反而不美,便取出乾坤袋,将两口木箱收进了袋中。接着上前一步,低声对荣必大道:“荣大哥,请你随我进屋,有几句话,兄弟要单独和你说上一说。” 荣必大见他脸上隐有忧色,当下点一点头,迈步进屋,叶澜朝莫瑶苏婉使个眼色,招呼她们一同进房。两人会意,进屋关上房门,随叶澜行到了卧房之中。 叶澜深恐自己言语被外面晶帮诸人听到,凑近荣必大,压低了声音道:“荣大哥,据那黑衣人所言,你手下恐有内奸!”

第六节 言称英豪行如鼠 荣必大听叶澜手下出了内奸,浓眉一挑,眼中露出愤怒之色,低声问道:“是谁!” 叶澜摇头道:“那黑衣人不是这笔买卖的领头人,所知不多,并不知晓那人姓名,但那人是你晶帮帮众,乃是绝无可疑之事。” 荣必大眼中精光一闪,咬牙道:“这帮兄弟随我多年,一起出生入死,我只道他们个个都信得过,没想到居然会生出内鬼!若我我抓到此人,哼!” 帮中生出内鬼乃是极不光彩之事,这等家丑,让外人瞧在眼中,大损晶帮脸面,叶澜等人想到此节,心中都感不大自在。荣必大朝三人各瞧了一眼,微微一笑,轻声道:“刺玉堂一击不成,若雇主不另行加价,他们是不会再来了,三位请安心歇息,荣某先行告辞,可别让我那帮兄弟久等了!”他这兄弟二字,说得满是杀机,三人听在耳中,都觉心中发凉。荣必大更不多话,迈步出屋而去。 第二日清晨,莫、苏两人早早起床,到隔壁叫上叶澜,一齐向荣必大辞行,荣必大与莫瑶一见如故,颇有惺惺相惜之意,对身怀异术的叶澜也极有兴趣,如何肯就此放三人离去?于是再三挽留,让三人在晶帮别院多住几日,顺便看一看荟英城的风景。叶澜等人本没什么要紧事,也并不急着赶路,见荣必大挽留之意甚诚,只略一推辞,便点头应承了下来。 荣必大身为晶帮神机堂堂主,来荟英城本有要务,加之天行教雇刺玉堂行刺一事,更是让他分身乏术,无暇陪叶澜等人游玩,因此便安排燕正清并玉琼给三人当向导。这荟英城之所以繁华,乃是因为地底有金晶矿脉,这才引来无数修士来此做生意,城中却并无什么特别景致。留到第五日上,连城中著名的佛寺也已逛了个遍,实在寻不到什么新鲜去处,三人便都生出东行之意,这日午间,回到神机堂别院,恰遇荣必大身在别院之中,叶澜上前与之寒暄几句,这便旧事重提,又与荣必大辞行。 荣必大知道此番再也留三人不住,便吩咐手下整治筵席,好为三人践行,须臾酒肉齐备,荣必大坐在主位,仍由副堂主卫长生和香主燕正清作陪,众人喝几杯酒,想起酒楼初相见时聂平尚与众人举杯对饮,如今只过得数日光景,他却已然不在人世了。m.33s. 晶帮有内奸之事,荣必大自是未向手下任何人提起,这几日他暗中查探,却摸不到半点蛛丝马迹,叶澜见他满面愁容,知他心中烦闷,与他对饮几杯之后,低声问道:“荣大哥,这天行教与贵帮到底有何过结,能和兄弟说上一说么?” 荣必大轻哼一声,不屑道:“还能有什么过结?这帮杂碎干的是坐地收钱的营生,一向娇横惯了的,天下帮派不分仙凡,都得按月向天行教交一笔月例钱,只是晶帮和群玉盟虽也是帮派,但与天行教同属正道十二大派,他们虽然嚣张,却也不敢明着欺负到敝帮头上。近年来天行教广招人马,势力日益庞大,而我晶帮家财外露,本就容易招苍蝇,这帮杂碎对咱们早有觊觎之念,这几年暗地里给敝帮使了不少绊子。敝帮倒也不是吃素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也没让这帮杂碎占了什么便宜,便是姓荣的这两手三脚猫,也曾亲手宰过一个天行教的副堂主。只是敝帮和天行教同属正道一脉,上头有一个爱管闲事的天外天压着,叫人放不开手脚,是以我两派不管暗中得失如何,这表面上一层脸皮却还没有撕破,不曾搞出过什么大动静。此番天行教雇刺玉堂的人来取荣某性命,实是有些不寻常,弄得老子好生纳闷,不知姓荣的哪来这么大面子,居然能让这帮杂碎下这么大本钱。” 叶澜来北疆数年,迭有奇遇,多历凶险,屈指算来,所结仇家颇为不少,不但与灵月宗、森罗殿、罗刹阁等邪道门派交过手,便是正道门派天外天和紫阳宫也和他大有过结。只是叶澜与这些门派交手多是风云际会,身不由己地被卷入其中,想要逃避也不可得。唯独凌霄阵秦家面馆一事,却是他主动出手,一意要为只有一面之缘的秦氏一家复仇。他自小长于天高海阔之境,心胸豁达,与世无争,一生中可说从未恨过什么人,后来到得北疆,一路行来虽结了不少敌人,心中对这些敌人却也提不起什么恨意,便是对生平大敌卓文长,心中也是敬佩惋惜之情多于怨恨。但自凌霄镇一战之后,他每次一想起天行教,便忍不住想起秦家三口,心中对皇甫修恨意如沸,恨不能将之千刀万刮。这时和荣必大说起天行教,眼前又浮现出那一碗热气升腾的上汤猪骨面,不由咬着牙道:“天行教这帮杂碎无恶不作,居然还有脸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当真是天下最不要脸的门派!” 荣必大喝一口酒,嘿嘿干笑两声,缓缓道:“这世上多是嘴上一套手上一套之徒,哪怕夜夜私会隔壁老王,也一定要立贞节牌坊,天行教虽然不要脸,但天下最不要脸之说,叶兄弟怕是抬举他们了。” 叶澜听出他话里有话,想要发问,却见莫瑶朝他使个眼色,轻轻摇了摇头。叶澜一怔,随即会意,忖道:“正道各派互有嫌隙,虽说不上是一团散沙,但彼此间恩怨纠缠,颇有些夹杂不清。譬如太虚门与天幕山庄、明德书院这两派相处都颇为融洽,但这两派之间却有绵延千万年的不解仇怨。我虽不知荣大哥这句话是何所指,但他所指门派说不定便是与太虚交好的宗门,我若直言相问,说不定便会惹得大家尴尬。” 心念于此,便不再问,只举起酒杯对荣必大道:“荣大哥此言有理,来,小弟敬你一杯。” 荣必大微微一笑,端起酒杯道:“今天心情不佳,只喝得这几杯便开始说起胡话来了,惭愧,惭愧……”说到此处,忽地手掌一松,酒杯啪地一声跌在桌上,洒的桌上满是酒水。 叶澜见荣必大居然连酒杯也拿不稳,不由笑道:“人说酒入愁肠易醉,果然不假,如荣大哥这般海量,若无心事,岂会只喝这几杯酒便醉了?” 荣必大身子一晃,脸上神色剧变,指着酒杯颤声道:“不好!酒里有毒!” 叶澜听他说酒里有毒,心中一惊,暗一运劲,只觉体内真元奔涌如常,绝无异状。他微觉放心,但见荣必大神情惊慌愤怒,不似作伪。他心中疑惑,转眼朝莫瑶、苏婉两人看去,只见苏婉圆睁杏眼,满脸疑惑,显无中毒之象,而莫瑶却是微一摇头,脆声道:“荣大哥,咱们一般喝酒,怎会只你自己中毒?大哥若今日量浅,直说便是,你身为此间主人,难道咱们还能硬与你拼酒不成?” 她说到此处,咯咯一笑,举杯朝荣必大微一示意,说道:“小妹先干为敬,荣大哥你请随意!” 荣必大脸上惊慌之色不减,但见余人皆无中毒之态,眼中也不禁露出疑惑之色,他身中奇毒,不但一身真元无法运转,连手足也没了半点力气,只觉双脚一软,身子后仰,瘫倒在座椅之中。 众人见状,都是咦了一声,纷纷起身,要去扶他站起,卫长生与燕正清分居荣必大左右,两人同时伸手,将他从椅中扶起,燕正清搀着他右臂,只觉堂主身子绵软,已无半分力气,燕正清一惊,忙问道:“堂主,你觉得怎样?咱们……,咳咳……,咱们明明都喝了这酒啊,难道……,难道是有人暗中在堂主酒杯中下毒?” 众人见荣必大脸色瞬间转为蜡黄,有大滴汗珠从脸上滚滚而下,他嘴唇颤动,显是想要开口说话,可费了好大力气,却挤不出半个字来,众人见此情形,均知他确已身中奇毒,卫长生反手一探,将在一旁侍候的一名丫鬟捉在手中,厉声道:“诸般酒具皆是由你经手,说!你为何要谋害荣堂主!” 那丫鬟痛哼一声,立时吓得面无人色,颤声道:“没……,我,我,我没有下毒……” 莫瑶见卫长生怒气勃发,手掌颤动,似是立时要将这丫鬟一掌击毙,忙劝道:“卫副堂主息怒,眼下情势未明,不可胡乱伤人。”说着伸出手去,想要将这丫鬟拉到一旁,谁知手掌还未触到那丫鬟衣角,忽觉手臂一软,一条右臂已无半分力气。莫瑶惊呼一声:“不好!”身子一晃,也软倒在座椅之中。 叶澜和苏婉见她如此,同时抢上,一个急问道:“阿瑶,你也中毒了?”另一个慌道:“师姐,你怎么了?” 莫瑶只感浑身脱力,别说开口说话,便是连抬一下眼皮也是有所不能。叶澜见她脸上满是冷汗,心中却不如何惊慌,暗道:“瞧阿瑶和荣堂主情状,两人所中当是烈性麻药,而非要人性命的剧毒。看来当真是有人在这酒里做了手脚,只是在座六人都喝了这毒酒,却怎地只她二人有中毒之象?我身有辟毒珠,寻常剧毒都耐何我不得,更不要提这区区麻药,可婉儿、卫副堂主和燕香主他们三人却无这等宝物,怎地他们也无中毒迹象?”他微一皱眉,想不出其中关窃,接着微一摇着,又想:“此事先不去管它,我先用辟毒珠将阿瑶身上的毒吸出才是正经。” 正要祭出辟毒珠,却听卫长生哎哟一声,仰天便倒,燕正清大惊,说道:“卫副堂主,你……,咳咳,你也中招了?”方要上前将卫长生扶起,忽地脚下一绊,摔倒在地。 叶澜见两人也相继中毒,心中忽地一醒:“怪不得!这麻药好不厉害,原来修为越高之人,反倒会越先毒发。荣大哥已是元婴境第三层修为,自然最先软倒,卫副堂主和燕香主虽是元婴境修为,但阿瑶天赋异禀,不可以常理揣度,虽只是金丹第四层境界,但以功力而论,已比卫、燕两人为高,是以她才第二个毒发。”他想通其中因由,见苏婉仍是满脸惊慌错愕的看着众人,心知她转眼也会毒发软倒,待得众人尽皆毒发,自然便是那下毒之人现身之时。他心念转得极快,这个念头刚一生出,便也身子一晃,扑通摔倒在地。 苏婉功力与众人差之极远,虽也喝了毒酒,毒性却一时不显,她见叶澜也软倒在地,心中惊怕已极,想要扑上将他扶起,可双手又不敢将莫瑶松开,正没理会处,忽听头顶一个声音说道:“这小丫头修为太低,老子可没耐心等到她药力发作,动手!” 苏婉大惊,抬头朝声音来处看去,只听卡拉轰隆声响,上方屋顶已被人撞破五个大洞,有五条人影从空中疾扑而下,手中法宝寒光闪闪,朝酒桌边众人当头击下! 荣必大仰天软瘫在椅中,恰能看到上方突袭之人面目,只见这五人服色各异,并未蒙面,荣必大本道是刺玉盟的刺客又来行刺,但他知刺玉盟之人行事必黑衣蒙面,不露真容,因此这五人定然不属刺玉盟。这五人他并无一人相识,实不知对方是何来路,瞧他们身法和出手劲力,知这五人修为都不甚高,只两人分别是元婴境第一、第二层境界,其余三人居然只是金丹境。他眼见朝自己扑来的那人手中长剑寒光闪闪,直指自己喉头,不禁暗叹一声,心道:“这等金丹境小修,老子一根手指便能碾死他,没想到我荣必大一生历尽大风大浪,最后阴沟里翻船,居然死于这等蝼蚁之手!”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只一闪念间,那人长剑距他喉头已不过数尺,蓦地厅中火光一闪,龙吼声中,一条火龙冲天而起,朝空中五人席卷而至,那两名元婴境修士见火龙来势猛恶,若不抵挡,立时有性命之忧,当下顾不得伤敌,急忙回剑自救。两人仙剑着火龙一撞,那元婴境第二层的修士身子一晃,脸色变作煞白,那元婴境第一层的修士却是大吼一声,一口鲜血狂喷而出,身子倒飞而上,撞破屋顶,又高飞数丈,才勉强稳住身形。 这两人身居元婴境,着火龙一撞尚且如此,余下三名金丹境修士自然更是不堪一击。三人见火龙扑到,连闪避的念头还未生出,便被那火龙一口吞入腹中,三人身入龙腹,受烈焰灼烧,一时不得便死,痛呼之声从龙腹之中传出,声音凄厉窒闷,让人闻之心惊。 那身在屋外的修士压住胸中翻涌气血,咬着牙道:“姓叶的!才年余不见,你的修为怎会变得如此厉害?” 莫瑶和荣必大等人虽身不能动,但听这人如此说,心中都知这人是叶澜旧识,且两人在年余之前还交过手,果听叶澜怒哼一声,从地上站起,望着空中那人道:“皇甫修!咱们终于又见面了!自凌霄镇一别,叶某便无日不想着再见皇甫堂主之面,那秦家一门三口的血债,咱们今日须得做个了结。” 皇甫修怒哼一声,恨道:“三只蝼蚁性命,亏你还一直记在心上……”正思忖如何脱身,互听苏婉轻哼一声,扶着莫瑶的双手一松,两人一起摔跌在地。 叶澜恨极皇甫修,正要全力出手,一举结果了对方性命,便在此时,苏婉忽而毒发,与莫瑶双双摔倒。他关心二人,不由微一分神。皇甫修得了这个空档,猛地大喝道:“刘兄,一起动手!” 屋中那名元婴境第二层的修士听到皇甫修呼喊,当下不及细想,长剑一挺,剑上雷火涌动,凝出一道闪电,电光与剑光合一,直朝叶澜眉心刺到。 叶澜见苏婉与莫瑶只是摔倒,并无大碍,微觉放心,眼见电光及眉,无处可避,便怒哼一声,乌木扇倒卷而上,以硬碰硬,将扇柄正正砸在剑尖之上。扇端烈焰一闪,与剑上电光撞在一处,只听轰隆一生大响,火光与电光双双湮灭,消于无形。 那人与叶澜硬拼一记,只感手臂酸麻,长剑险些脱手,他知自己一人敌不过叶澜,却不回头去看皇甫修,只轻轻叹息一声,对叶澜道:“我那皇甫兄已然借机逃了,是也不是?” 叶澜也是轻叹一声,点头道:“阁下明知皇甫修那厮不顾信义,却为何仍要当他的挡箭牌?” 那人苦笑道:“我刘汝南见机不快,听他喊一起动手,自然便老老实实地动手,等发觉上当,已然来不及了。更何况,他在屋外,我在屋内,你要杀他必也会先对我出手,反正我这一剑总归要出,至于是不是给他当了挡箭牌,倒也没什么分别。”他说到此处,剑上又生出离离电光,显是要凝聚全身功力,作最后垂死一击。m.33s. 叶澜看着他剑上电光,微微摇了摇头,说道:“你本就不是我的对手,现下又受如此重伤,便拼命也没有用的。” 刘汝南面色肃穆,目光中尽是决然之色,却不说话,只剑上电光越发明亮。叶澜收回乌木扇,背负双手,淡淡地道:“先别急着拼命,你我并无生死大仇,你若能答应我一件事,我大可饶你不死,放你走路。” 刘汝南一怔,剑上电光一凝,皱眉道:“你让我替你杀了皇甫修?” “不,你走之后,不可找皇甫修追究今日之事,这个人的项上人头,只能由我来摘!”

第七节 人心不足蛇吞虎 刘汝南受皇甫修之欺,身受重伤,陷于决死之境,心中自然恨极了他,但他自知转眼便会死于叶澜掌底,胸中纵有滔天怨恨,却也奈何不得皇甫修一根毫毛。这时忽听叶澜要放他走路,而对方开出的条件居然是不让他去找皇甫修的麻烦,刘汝南一时竟不能相信,犹疑片刻,问道:“你……,你真的肯放我走?” 叶澜挥手祭出辟毒珠,迈步来到莫瑶和苏婉身前,辟毒珠缓缓而旋,法力所及,有缕缕白丝分从两女七窍之中钻出,慢慢涌入辟毒珠中。只听叶澜淡淡说道:“你们所用麻药虽然霸道,却并不难解,你现下若不走,待我解去荣堂主身上药性,你再想走可就来不及了。” 刘汝南见他如此,微一点头,收起长剑,朝叶澜拱一拱手,身形一闪,从屋顶破洞中直飞而出。 五人破屋而入,与叶澜交手数招,只是一瞬间之事,屋外晶帮众人听到动静,早已聚在屋外,这时见刘汝南飞身出屋,便有几人大喝道:“什么人!”但见数道光华如流星径天,直朝刘汝南攻去。 刘汝南身受重伤,功力只余平时四成,但他毕竟是元婴境第二层的修为,而屋外晶帮诸人修为最高者也不过金丹境第三层,刘汝南若要还手,只一招之间便能将向他出手的几名晶帮帮众尽数诛杀,但叶澜肯饶他性命,他自然不敢再对晶帮诸人出手,当下左掌一划,将攻向自己的法宝引得偏向一旁,接着轻斥一声,纵身提起,身形一闪而逝。 屋外晶帮众人见刘汝南这等身手,都吃了一惊,只听一人喊道:“点子厉害得紧,快进去看看堂主他老人家怎么样了!”m.33s. 叶澜对屋外情形理也不理,只专心驭辟毒珠为莫、苏二女解毒。众人所中麻药效用虽强,然各人饮入体内药量都不甚多,辟毒珠神妙无方,只旋得几转,便将两女体内的药物尽数吸净。两人身上麻药去尽,双双站起身来,苏婉从软倒到站起,只是一瞬间事,脸上惊慌之色一时不散,莫瑶却是面色平静,抬头看了看屋顶破洞,又转眼朝叶澜瞧了一眼,幽幽叹了口气。 叶澜见两人无恙起身,轻轻松了一口气,手指一摆,辟毒珠当空一旋,来到荣必大等人身前。这时晶帮众人已冲进屋来,眼见荣必大、卫长生和燕正清三名头目都软瘫在地,三人神色困顿,不能言动,但性命却是无碍,众人见状,略感放心,当先一人正欲发问,却见叶澜伸手一招,将一枚黑黝黝的圆珠收回掌中,接着朝荣必大躬身为礼,说道:“小弟自作主张,纵走了敌人,还请荣堂主责罚。” 荣必大轻叹一声,朝一众手下挥一挥手,说道:“敌人已然退走,这儿没什么事了,你们先退下吧。”晶帮众人满腹疑窦,但堂主有令,众人自然不敢多废话,便齐齐朝荣必大一躬身,转身鱼贯出门。 荣必大等众手下出屋,转头对叶澜道:“叶兄弟这话却是言重了,若非叶兄弟身怀奇宝,荣某此刻已然尸横就地,你与我有救命大恩,责罚二字,却是从何说起。” 叶澜直起身来,又朝他拱了拱手,也不多言,却听荣必大身后卫长生怒哼一声,大声道:“敌人如此卑鄙,使用烈性麻用药这等下三烂手段在先,埋伏偷袭欲置我等死地在后,你方才明明能将那姓刘的留下,却又无端放走了他,莫非,莫非……,哼!” 叶澜听他言下之意,竟指自己是皇甫修一行的同伙,不由心中恼怒,眼中精光一闪,正欲反唇相讥,却见荣必大一摆手,沉声道:“叶兄弟为何放走那姓刘的,荣某倒也能猜出一二。卫兄弟你想知道么?” 卫长生面色愤然不色不减,说道:“恕属下愚钝,实是看不出叶公子此举有何玄机,还请堂主指点。” 荣必大面有伤感之色,轻声道:“刘汝南若是斗叶兄弟不过,力战而死,那是技不如人,死得倒也不算冤枉,可他受皇甫修之愚,为同门背叛出卖,那当真是死不瞑目了,叶兄弟虽与他是敌非友,却也不愿他受此冤屈,因此便心软放他一马。叶兄弟,不知我说得是也不是?” 叶澜轻叹一声,抬头看着屋顶破洞,微微点了点头。荣必大又长叹一声,说道:“可惜这刘汝南答应了你,不能再去找皇甫修的麻烦,他虽保住了性命,但这口恶气终究是无处发泄了。还好荣某没有这层束缚,被同门兄弟出卖这等恶气,别人忍得,我姓荣的眼里却当真荣不下这颗沙子!” 卫长生见他面色不善,双目炯炯,死死盯着自己,不禁向后退了一步,颤声道:“堂主,你此话何意?” 荣必大上前一步,掌中蓄力,恶狠狠地道:“大家多年同生共死,我实不知你为何半点不顾念这同门之情,事情到了这步田地,你难道还想蒙混过关吗!” 卫长生本来甚是惊慌,听荣必大如此说,神色反而转为镇 定,看着荣必大高声道:“堂主说我背叛本门,可有证据?要知道方才我也身中剧毒,半点不能动弹,若我真是奸细,又岂会对自己下毒!” 荣必大摇头道:“你一向甚有心机,这件事做的本没什么纰漏,但我方才软倒在椅中,功力虽失,眼力仍在,我瞧得明明白白,敌方五人出手偷袭,想来这五人瞧不上苏姑娘的修为,因此无人向她出手,他们五件法宝分别击向咱们中毒的五人,击向我、莫姑娘、叶兄弟和燕兄弟的法宝或指眉心,或击心口,无一不是致命的杀招,唯独攻向你的那柄长剑准头偏了数分,恰恰避开了你心头要害!卫兄弟,你这出苦肉计当真高明,这五人一击得手,飘然而退,待得众位兄弟冲进屋来,发现咱们个个尸横就地,死于非命,等兄弟们为咱们收尸之时,自然会发现卫副堂主你还有一息尚在,那时荣某已是一具死尸,众兄弟自然以你马首是瞻,你这卫副堂主里这一个副字,便可就此拿掉了。嘿嘿,妙计,当真是妙计!” 卫长生听他如此说,脸上却无丝毫畏惧,指着他声色俱厉地道:“你只凭对方长剑偏了数分,便说我是本门奸细,此言未必太过牵强,我修为远不如你,你不必如此忌我!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要对付我,直接出手便是,姓卫的死就死了,却不能让你将本门奸细这屎盆子扣在我头上!” 叶澜见卫长生满脸正气,丝毫不似心中有鬼的模样,他心中便不免打起嘀咕,暗道:“瞧他这般模样,当真不似作伪,荣大哥只以对方剑尖略偏为由,便要定卫副堂主的罪名,却是有些武断了。”更新最快电脑端:/ 他之前以天魔噬灵心法拷问过那刺玉堂门人,知道晶帮之中有内奸,只是不知内奸姓甚名谁,这些时日以来,荣必大满心所想,便是要找出这名内奸来,晶帮自副堂主卫长生以下,人人都在他怀疑之中,只是那内奸隐藏甚深,荣必大苦苦追寻,却没找到半点蛛丝马迹。叶澜只道他有此心病,难免有些疑神疑鬼,若是真的冤枉了卫长生,就此兄弟反目,那卫长生不免会冤死当场。他心念于此,正想开口劝解几句,却听莫瑶轻笑一声,说道:“卫副堂主,若小妹所料不错,这酒中下的当是凝元散吧?这药物炼制极难,用处却不甚大,只能让人真元凝结,暂时失了精神气力,对中毒者身子却是一无所损,只消过得几个时辰,药力自然消解,也不需用什么解药。贵帮有奸细乃是确然无疑之事,若这奸细不在这酒桌之上,那他大可在酒中下烈性毒药,完全用不着用这珍稀无比的凝元散。奸细既然在这酒桌之上,且攻向咱们的法宝之中,只有击向你的长剑偏了数分,卫堂主,你说你不是奸细,却是叫小妹有点难以相信啊。” 卫长生听莫瑶如此说,脸上忽地闪过一丝惊慌,口中却道:“口说无凭,你可有什么凭据么?” 莫瑶笑道:“要证据还不简单,有我叶大哥在此,天下哪有撬不开的嘴?难道卫副堂主自认为你的嘴比刺玉堂的人还硬?” 卫长生听了,脸上大变,转头看向叶澜,向后退了一步。叶澜踏步上前,沉声道:“卫副堂主,你最好将实话说出来,如若不然,叶某将那法子使在你身上,怕是对你神智会有些伤损。” 莫瑶转头对叶澜一笑,说道:“你不是不愿用那法子么,怎地现在也不收荣大哥钱,便如此轻易答应要用那法子了?” 叶澜嘴角微一抽动,寒声道:“若非我身有解毒宝物,不受这凝元散所迷,那咱们三人现在早已尸横就地。本来晶帮帮务,咱们作为外人原不便插手,但有人想取咱们的性命,咱们岂能不问个明白?卫副堂主,你到底说是不说!” 卫长生惨笑一声,竖掌一挡,说道:“不劳叶兄弟动手,我说便是。” 叶澜面色一松,向后退了一步,眼中刚刚盈起的一丝紫意也消于无形。卫长生略一沉吟,似欲开口,忽地身形一晃,疾朝苏婉扑去。 叶澜方散去天魔噬灵心法,眼见卫长生突起发难,再运功力已然不及。荣必大站在叶澜身侧,见此情形,怒喝一声,一掌斜拍而出,掌力如虹,绕过叶澜,径朝卫长生背心击到。 卫长生听到背后风声,却不躲闪,眼见手掌离苏婉已不过数尺,忽地眼前一花,绿影闪动间,一双雪白手掌朝他当胸击到。 卫长生不及细想,双掌直迎而上,四掌相交,发出轰然巨响,卫长生胸口如中锤击,喉头一甜,鲜血狂喷而出,便在此时,荣必大的掌力也狂飙而至,结结实实地印在了他背心之上。 卫长生与莫瑶硬拼一记,不敌她雄浑真元,已然身受重伤,这时背心再受了荣必大这一记重手掌力,立时落了个五脏尽碎,生机尽绝的下场。 他身子晃了两晃,终于站立不住,缓缓坐倒,他咽下口中鲜血,抬头 朝莫瑶惨笑一声,涩声问道:“莫姑娘,你当真只是金丹境界?” 莫瑶转头看了苏婉一眼,见她脸上虽尽是惊慌之色,幸喜并未受到卫长生掌力波及,她见苏婉无恙,登感放心,回头看着卫长生道:“我确然只是金丹境的修为,你身为元婴境高手,败在我手下,很不甘心吧?” 卫长生神色黯然,轻轻叹了口气,对莫瑶道:“莫姑娘,卫某命在顷刻,姑娘可否让我瞧一瞧真容,要不然卫某至死都不知道杀我之人长什么样子,真是死了也不闭眼。” 莫瑶轻叹一声,微微点了点头,伸手在脸上虚抹一记,轻声道:“现下你已看到了。” 卫长生盯着她面容出神片刻,忽地长笑一声,喃喃道:“天质绝世,姿容无双,卫某能死在这等人物之手,却也不冤!” 说罢,又摇头赞叹一声,接着转头对荣必大道:“荣大哥,你不想问问我为什么要对你不利么?” 荣必大面色淡色,低声道:“我晶帮除了钱财,也没别的什么可图之物,不分外敌内奸,既然来寻晶帮的麻烦,所图自然便只是一个利字,又有什么好问?” 卫长生苦笑一声,说道:“荣大哥真是明白人,不过大哥此言也有不对之处,其实何止晶帮如此,茫茫神州,天下又何处不是如此呢?”他口中鲜血汩汩而出,要咽下也有所不能,索性便不去管它,喘两口气,接着道:“荣大哥,此事是小弟一人所为,我家人对此全不知晓,还望你念在往日卫某为本帮出生入死的份上,高抬贵手,放我全家一条生路。” 荣必大轻哼一声,缓缓道:“你当荣某是什么人了?” 卫长生面色一松,脸上露出宽慰之色,点头道:“荣大哥的为人,小弟一向钦佩,论才论德,卫某自知永远都及不上你,正因如此,我才会走到这步田地,没想到临死之时,却还要依仗大哥的为人才能闭眼,哈哈,哈哈……”笑声只到一半,就此戛然而止,身子坐立不倒,眼中光华却已消散。 荣必大面无喜怒,上前一步,伸手掌在他脸上一抚,将他双眼轻轻合上,接着转头对身旁燕正清道:“卫兄弟之事,不必再对旁人提起,吩咐下去,就说卫兄弟力战天行教敌人身死,你再去备一口栖凤木棺材,将卫兄弟的尸身收了,交给他家人料理后事去吧。” 燕正清面有凄然之色,上前将卫长生的尸身抱起,低声道:“卫大哥,你,你怎地如此糊涂啊……”说罢长叹一声,迈步出厅而去。 这一场践行酒居然喝得同门反目,血溅厅堂,叶澜瞧在眼里,心中只觉好生没趣,眼见荣必大神色落寞,站在当地怔怔出神,不发一言,叶澜沉默半晌,朝荣必大一拱手,轻声道:“荣大哥,贵帮有诸般要事处理,我等先行告辞,咱们后会有期。” 荣必大微微一怔,接着苦笑一声,对叶澜道:“叶兄弟,我心里憋闷得紧,还想与你再喝上几杯,三位能再陪我几杯酒么?”叶澜朝满屋狼藉环视一眼,面露为难之色,荣必大见状会意,摇头道:“这里刚死了人,自然没法接着喝酒了,咱们出去找家酒楼便是。” 叶澜听了,与莫瑶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点了点头,荣必大也不多话,转身当先而行。 叶澜走到屋外,撮唇打个呼哨,唤过二蛋,让苏婉到它背上坐了,缓缓跟在荣必大身后。 荟英城市肆繁华,来往商旅不绝,遍地都是酒楼客栈,众人要觅地饮酒,出门不远便有数家酒楼,但荣必大心中烦闷,只想走的越远越好,当下纵身空中,向东飞出二百余里,直来到荟英城边缘,这才按下云头,胡乱找了一家酒楼,迈步而入。 进得大厅,早有跑堂迎上,这跑堂见四人气宇不凡,其中一美貌少女还骑着一头硕大的望月犀,自然知道来了大主顾,当下满脸堆欢道:“几位上仙,里边请!几位是打尖还是住店?” 荣必大屈指一弹,一道晶光落到那跑堂掌中,只听他低着嗓子道:“打五十斤酒喂牛,给咱们也来三十斤,酒要够劲儿,越烈越好,下酒菜你看着安排便是。” 那跑堂看着掌中晶币,颤声道:“一桌酒席,也,也用不了这许多!” “这钱是赏你的,酒钱另算。” 那跑堂惊呼一声,只感手足酸软,禁不住倒退两步,伸手在身旁酒桌上一撑,这才没有软到,他低头又看了手中晶币一眼,咽了口唾沫,涩声问道:“真……,真是赏我的么?”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荣必大脸露不耐之色,说道:“再不麻利点儿给大爷上酒,我可要换别的伙计了。” 那跑堂一怔,双眼生出无穷光彩,一甩手中毛巾,大叫道:“贵客到!五十年陈神仙倒五坛,告诉后厨大师傅们,上百味山珍宴!”

第八节 大恩言谢赠金玉 荣必大到荟英城处理帮务,不过半月工夫,便接连折损了两名得力手下,想起卫长生跟随自己多年,居然会勾结天行教对自己不利,恼恨之余,大感悲凉。叶澜见他神色郁郁,也不知要如何出言相慰,众人静座片刻,那跑堂早领着一众伙计端着美酒佳肴流水也似送将上来,那跑堂抱起酒坛,在桌上摆上四个大碗,满满地倒了四碗酒,接着抱坛向后退了一步,满脸堆欢地对荣必大道:“爷台,这神仙倒是本店五十年陈酿,酒味最是醇厚,您老慢用。” 荣必大一挥手,示意不必在此伺候,那跑堂会意,放下酒坛,又朝荣必大行了一礼,转身而去。 荣必大端起酒碗,朝叶澜等人略一示意,也不说话,举碗就唇,将一碗烈酒一饮而尽。叶澜和莫瑶见他如此,也举碗一气饮干,只苏婉酒量不济,不敢如此痛饮,只轻轻啜了一口酒水,便皱眉吐舌,将这奇烈无比的神仙倒放下了。 四人谁也不说话,荣、叶、莫三人埋头痛饮,转眼便将三坛神仙倒喝了个坛底朝天。荣必大取过第四坛酒,拍开泥封,却不急着给叶、莫二人倒酒,而是看着黑沉沉的酒坛,重重叹了口气,喃喃道:“卫兄弟,你为何会如此糊涂啊!难道咱们这么多年一起出生入死的情谊,还比不过区区一个堂主的位子么?” 这神仙倒酒劲猛烈,叶澜一坛烈酒下肚,已有三分酒意,他见荣必大目光中满是沉痛,便从他手中取过酒坛,在三只空碗中又倒满了酒,接着放下酒坛,举起酒碗,对荣必大道:“小弟虽是海外散修,却也听说过那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的俗语,但我二叔酒后曾言,人心隔肚皮,时日久了,也不一定便得见真心,到得头来,不过是路遥知马力不足,日久见人心鬼蜮。荣大哥你以诚待人,却遭同门背叛,心中自然不自在,但大哥你吉人天相,这次毕竟是有惊无险,还除掉了贵帮的叛徒,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荣必大苦笑一声,将碗中酒水一气饮尽,放下酒碗道:“我哪里是什么吉人天相,只是运气好遇到了贵人,若不是叶兄弟你身有解毒奇宝,荣某现下早已尸横就地,哪里还能在这儿大碗喝酒?”他说到此处,语声一顿,伸手从怀中摸出一物,朝桌上轻轻一拍,郑重道:“晶帮规矩,恩仇必报,决不欠人,你今日救我性命倒在其次,帮我除去帮中内奸,不致我堂沦为天行教傀儡,这份恩情却大得多了。”说着伸手朝桌上那物一指,接着道:“你有大功于本帮,我若只以晶币相谢,份量便显不足,这是我帮晶玉令,你且拿去,持此令者,便如是本帮堂主,凡我帮各分堂堂主以下帮众,皆须听此令调遣。叶兄弟若是瞧得起我,便将此令收下。”m.33s. 叶澜见桌上令牌只孩童手掌大小,色泽晶莹,隐隐透明,显是以铸币晶玉所造,令牌上花纹繁复,交相缠绕在一柄锄头之上,那锄头小巧纤秀,正与荣必大袖口所绣锄头一般无二。m.33s. 他听得这晶玉令如此宝贵,有心推却,但听了荣必大的说辞,似乎不收下这令牌便是瞧不起他,两种念头在心间转得几转,只觉酒意上涌,连胸中豪气也汹涌难抑,当下大笑两声,说道:“既然大哥如此说,那小弟恭敬不如从命,只好厚颜收下了!” 荣必大甚喜,击掌说道:“爽快!来,咱们喝酒!” 莫瑶见叶澜取过令牌,拿在手中把玩,便对荣必大笑道:“荣大哥你好不小气,有这般好玩的物事,却只送一枚与我叶大哥,难道小妹我没有助你驱毒,便没有半分功劳了么?” 荣必大哈哈一笑,满脸促狭地道:“这令牌给了叶兄弟,不就是给了你么?难道你想要的东西,叶兄弟还有不肯给的么?” 莫瑶脸一红,瞥眼朝叶澜看去,果然这傻小子毫不犹豫,手掌一翻,已将晶玉令塞在了自己掌中。 莫瑶低头看着掌中晶玉令,反复把玩半晌,随手将令牌朝叶澜一抛,轻笑道:“咱们总归是做一路,你拿着我拿着还不是一样?” 叶澜听她说:“咱们总归是做一路。”眼中不禁露出极为喜悦的光芒,接住令牌,顺手放入怀里乾坤袋中。四人有一句没有一句的闲聊,又吃喝一阵,将五坛神仙倒都喝干了。叶澜酒意已有五分,却并未尽兴,见跑堂便在左近,便举手向他略一示意,想叫他再取五坛神仙倒过来,荣必大见状,摆手道:“卫长生一死,我帮中众兄弟人心不定,在外又有天行教一帮狗崽子暗中使绊子,我身为本帮神机堂堂主,现下实有许多事要处理,这神仙倒后劲极大,我心中烦闷,再饮恐会醉酒误事,叶兄弟,莫姑娘,咱们今日便点到为止,来日江湖重聚再来个不醉不归如何?” 叶澜听他如此说,便朝那跑堂一挥手,示意他自去忙碌,莫瑶看着荣必大微 一点头,说道:“荣大哥你身有要务,咱们今日便喝到这里,来日再见,咱们再在酒量上分个高低!” 荣必大站起身来,朝莫瑶一翘拇指,赞道:“丫头你好大口气!咱们说定了,来日相逢,咱们再一起喝个痛快!”说着伸手在桌上轻轻一拍,将一枚晶币直拍入桌面之中,朝三人拱一拱手,转身挥袖而去。 叶澜等三人也随之站起,送他出门,荣必大行到门口,迎面碰到一名黄衫女子,那女子发束金环,耳坠明珠,右腕之上带着三只手镯,三镯分呈白、碧、紫三色,镯上光华闪烁,溢彩流光,荣必大见多识广,能辨识天下诸般天材地宝,他瞧三镯材质特异,非金非玉,心中便留上了神,定睛看时,只见三镯神华内敛,显之于外的不过一点余韵,荣必大见此情景,不由吃了一惊,抬头向那女子脸上瞧去,只见她曲眉素面,虽略有几分姿色,却远不及腕上三只手镯出彩。荣必大见她长相普通,便借着酒意摇头叹道:“好漂亮的镯子,只可惜人差了点意思。” 那黄衫女听他言语如此无礼,柳眉一竖,眼中露出愤然之色,忽地瞥眼见到他袖口小锄,不由一怔,接着眼中怒色消退,轻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晶帮的财主大老爷,晶帮之人阅尽天下富贵,小女子这三枚镯子居然还能入得大财主法眼,却是给小女子脸上贴金了呢。” 那三枚手镯一看便是上乘仙器,这女子自也是修士无疑,荣必大借着酒意品评这黄衫女相貌,乃是极为无礼之举,未料这女子气度恢宏,居然并不介意,荣必大也非得寸进尺之人,见这女子不以为忤,便也收起轻浮之心,朝那黄衫女拱一拱手,道一声:“失礼。”说罢袍袖一挥,出门而去。 莫瑶见荣必大远去,朝那黄衫女微微一笑,脆声道:“我这位朋友喜欢借酒装疯,失礼之处,还请姑娘莫怪。” 那黄衫女听了莫瑶言语,却不回话,只是盯着她的面孔,怔怔出神,莫瑶见状,眉头一皱,正要开口再说,却听那黄衫女轻叹一声,喃喃道:“想不到天下竟有这等绝色,那位晶帮的大财主方与姑娘同桌共饮,再见到我这等相貌,两相一比,他能不直斥我为丑八怪,已经算是以礼相待了呢。” 莫瑶与叶澜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之色,莫瑶又朝那黄衫女脸上看了一眼,心中暗道:“这女子能瞧破我的惑尘诀,那她最少也是元婴境第一层的修为,甚或是元婴境第二层也说不定,元婴境高手,便是在正道十二大派之中也已是一方执掌,寻常门派便掌门至尊也不见得有这么高的修为。想不到这女子相貌平平,修为居然如此高强!” 她不知这女子是正是邪是敌是友,因此心中先存了三分戒备,但这黄衫女一上来便夸自己美貌,莫瑶终是女子,听这等高手夸赞,而对方又同为女子,这赞美便更能得莫瑶欢心,因此她对这黄衫女子只存了三分戒备,心中对她却已有七分好感。 那黄衫女默默看着莫瑶,对眼中流露出的赞叹之情丝毫不加掩饰,莫瑶心中欢喜,便朝那黄衫女微微行了一礼,轻声道:“小女子莫瑶这厢有礼了,敢问这位姐姐贵姓?” 那黄衫女朝她还了一礼,柔声道:“莫瑶,莫瑶,好名字,当真是人如其名,我姓朱,名叫朱紫云,这名字便和我这张脸孔一样,平凡得紧,却是入不得莫姑娘的眼去。” 莫瑶一笑,脆声道:“原来是朱姐姐,失敬失敬,朱姐姐斯文秀气,美而不妖,长相哪里普通了?这名字也好听的紧,半点也不俗气。”她说到此处,语声一顿,朝朱紫云腕上手镯看了一眼,接着道:“朱姐姐好高的修为,小妹自问修为尚可,寻常人当看不穿我在脸上施的惑尘诀,朱姐姐修为如此之高,却不知是哪一派的高徒?” 朱紫云轻叹一声道:“小女子是海外散修,来北疆已有多年,却仍是个大庙不收小庙不要的孤魂野鬼,说不上什么门派的。” 莫瑶听她如此说,眼中闪过一丝犹疑之色,一旁叶澜听朱紫云也来自海外,脸上立时现出一丝喜色,接口道:“朱姑娘也是来自海外吗?不知姑娘来自哪座岛屿,离北疆多远?” 朱紫云听叶澜相问,眉头一皱,脸上现出为难神色,叶澜一怔,这才省起,海外散修出尘避世,一向不愿向北疆修士提及确切来处,自己直言相问,已然犯了海外散修的忌讳。心念于此,忙向朱紫云施了一礼,歉声道:“朱姑娘莫怪,小生叶澜,也是来自海外的散修,我听你也来自海外,便心生亲近,随口一问,并非是有意打探姑娘故乡方位,还请姑娘莫怪。” 朱紫云柳眉一挑,喜道:“叶公子也来自海外么?那可真是凑巧得紧。” 莫瑶见两人都面露喜色,也轻笑道:“老 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咱们别在这儿杵着当门神了,朱姐姐,不如咱们进去一起喝上几杯,我和婉儿这两个穷丫头没见过什么世面,正想听你们讲一讲海外的诸般奇景。” 她见朱紫云点头答应,便转身回到厅内,吩咐跑堂重整杯盘,另上一桌素雅菜肴,那跑堂自在用手指抠那枚被荣必大嵌入桌面内的晶币,无奈那桌子木质坚硬,晶币嵌在其中,严丝合缝,全无下手之处,他正要后厨取一枚剔骨尖刀,见莫瑶等人去而复返,吩咐另治酒宴,忙点头答应一声,奔到后厨安排去了。 叶澜落座之后,瞧了朱紫云两眼,心中蓦地生出浓浓思乡之情,他离开柳叶岛已有数年,这几年在北疆迭有奇遇,所历新鲜刺激之事比之在柳叶岛时不知要多出多少,当年在岛上总觉日子过得太淡,终日里只与碧海蓝天白沙椰树为伴,大是寂寞,但在北疆久了,夜阑人静之时,耳边却总回响起岛上的淡淡涛声,有时竟至不能入眠。好在他心性恬淡,思乡之苦并不甚切,且修士岁元悠长,只过得十几年便可回乡,却也算不得什么,因此这些许乡愁并不甚烈,只偶然念及,略有惆怅罢了。 众人闲聊两句,谈及海外风物,叶澜忽地想起小青,不由心中一动,忖道:“小青随家人返回背海龙宫,现下不知她过得怎样。龙族天赋异禀,小青的资质又是龙族之中的佼佼者,北海龙宫之中,奇珍异宝、神丹灵脉可说是应有尽有,想来小青早已脱去龙身化为人形了吧?哎!我与她相交一场,却从未见过她的样貌,不知她得了人身之后,到底生得是何等模样?” 叶澜想起小青,怔怔出了一会神,接着抬头看了朱紫云一眼,暗想:“这位朱姐姐也来之海外,却不知她与龙族是否相熟?”他心中这般想,便开口问了出来,朱紫云微一摇头,轻声道:“海外之地尽归龙族统辖,我朱氏是小门小户人家,哪里高攀得起龙族?只是在其治下,各自相安罢了。” 这时跑堂已领着众伙计摆满一桌酒菜,莫瑶不知这朱紫云酒量如何,且她与叶澜都已有四五分酒意,便不愿再以大碗豪饮,命跑堂取过酒壶酒杯,在四只小酒杯中斟满了酒,却不急着举杯,只微笑着对朱紫云道:“朱姐姐并未拜师北疆门派,你修为如此高强,家学必极精妙,又如何说得上是小门小户人家?莫说是海外闲散之人,便是北疆名门弟子,要修到元婴境界者,也是凤毛麟角,姐姐这般资质悟心,若能再得名师指点,成就必然不可限量。” 朱紫云一笑,举杯与三人对饮一杯,放下酒杯,摇头道:“莫姑娘过奖了,我不过虚长了几岁年纪,整日里只知道下笨工夫,经这许多年苦练才勉强跻身元婴境界,莫姑娘瞧起来甚是年轻,又是身出名门,你小小年纪便达如此境界,来日成就才真称得上是不可限量呢。” 莫瑶一笑,问道:“我并说出我三人出身何派,怎地姐姐便知我等是名门弟子?” 朱紫云莞尔道:“似你这等良材美质,北疆不分那一派遇到,都断然会急着收归门下,寻常小门小派,便想收你这等佳弟子怕也无此福缘,北疆诸派,向以天外天为首,若我所料不错,三位当是天外天弟子吧?” 莫瑶听她如此说,心中微微有些生气,心想这女子好大口气,似乎北疆除天外天之外,其余门派皆是小门小派,均无法入其法眼,想到此处,不禁轻哼一声,缓缓道:“姐姐此番却是猜错了,我与这位苏婉师妹乃是太虚弟子,只叶大哥尚未正式拜师,却也已算是半个太虚门人,天外天领袖群伦,却不是我们这几只小鱼小虾所能高攀得起的。”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朱紫云哦了一声,眼中一亮,说道:“原来是太虚门人,失敬失敬!” 她见莫瑶脸上仍有不豫之色,知道她还在为自己方才的话生气,便微微一笑,说道:“久闻太虚门得赢天神尊衣钵,数万年来门下能人辈出,大有后来居上之势,今日得见莫姑娘,方知此言不虚。天外天现下虽执北疆正道牛耳,然所持者不过龙化云一人而已,龙掌门神通纵然精绝,却也远不能与赢天这等太古神尊相比,莫姑娘资质高绝,尽得赢天神尊衣钵之后,成就自会在龙掌门之上。”说到此处,举起酒杯对接着道:“紫云在此先恭贺莫姑娘了。” 龙化云身居洪荒境界,长生不死,与太古诸神同列,凡北疆修真之士,无不仰之弥高,言语之中从无人敢对他有一丝不敬,莫瑶纵然自知资质不凡,对龙化云却也没生出过半点小觑之心,这时听了朱紫云一番言语,不由一愕,暗道:“这人莫不是个疯子,方才我只道她除天外天之外,不将其余门派放在眼里,现下才知她竟然连天外天龙掌门也不放在眼内,这说话口气,直似能吞下天去……”

第九节 檀口轻启定寰宇 朱紫云面色淡然,似是全不知自己方才说的话有多么惊世骇俗,她仰头将杯中酒水喝干,又朝莫瑶瞧了一眼,见她满脸错愕之色,忽地摇头笑道:“莫姑娘不必如此惊异,我修为虽不甚高,但生来有一双能识人的眼睛,你身负大气运,可成大功德,那龙化云也非天生神灵,亦是由凡人一步步修行到今日地位,正所谓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换旧人,他能做到,莫姑娘你更加能做到,天外天稳居北疆第一大派数十万年,但古语有云,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有莫姑娘在,那天外天北疆第一大派的交椅,怕是要很快让贤喽。” 莫瑶听她越说是越是狂妄荒唐,不禁眉头大皱,压低了声音道:“朱姐姐不可胡言,这荟英城尽是修士,小心隔墙有耳,我太虚弟子对天外天及龙掌门一向钦佩有加,朱姐姐这番言语,小妹只当没听到,还请朱姐姐也不要再提起。” 朱紫云不置可否,只淡淡地道:“信不信也由得你,不过,我说的话,一向很准的。” 叶澜和莫、苏二女听她如此说,心神都觉一阵恍惚,只感此女言语虽然狂妄,却自有一股由不得人不信的从容气势,似乎冥冥之中有天地伟力加诸其身,有些话她不说便罢,若是认真说出口来,必将一语成谶。 莫瑶心中忧惧,不想和她再谈此事,便岔开话题道:“这荟英城修士虽多,却大都是来做买卖的生意人,朱姐姐莫非也是来发财的么?” 朱紫云摇头笑道:“化外野人,哪里懂什么做生意?不瞒三位说,我来此地,只为伏魔。” 叶澜听了,微微一怔,问道:“伏魔?朱姐姐明明也来自海外,却也和魔族有过节么?” 朱紫云眼中露出疑惑之色,问道:“降魔除恶,乃是我辈修士份内之事,又怎会分什么北疆还是海外?” 叶澜脸一红,不知要如何作答,莫瑶轻笑两声,接口道:“我只道海外修士避世隐居,于正邪之分瞧得甚淡,未曾想朱姐姐也如此热心肠,倒似我辈正道弟子一般。” 朱紫云道:“凡海外散修皆是家传道法,不成门派,便如是北疆的修真世家一般。各岛祖辈离开北疆,隐居海外,自是避世之举,然这些前辈的子孙后人习得神通之后,却不见得人人有避世隐居之心,我自幼听长辈谈及北疆,便止不住生出向往之心,待得年纪渐长,神通渐成,更是按捺不住心性,只觉修士习得神通,本应济世救人,降魔除恶,若只在海外孤岛之上闭门修行,寻那长生之道,未免辜负了这一身本领。” 莫瑶听了,连连点头,说道:“朱姐姐此言深得我心。小妹入太虚甚晚,自幼生于凡俗贫苦之家,深知凡世平常人的疾苦,这世间尽是些凶横之人作威作福,良善之辈无辜受戮之事,当真是叫人瞧不过眼。想当年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自保尚且不能,这许许多多的不平事我自是无力去管,现下我习得一身本领,为的便是除恶扬善,平不平之事。降妖伏魔,诛当诛之人。至于长生不死与天地同寿什么的,我却并不怎么在乎。” 朱紫云听了,举杯赞道:“好一句平不平之事,诛当诛之人,莫姑娘此言当浮一大白!” “一杯怎么够,至少三杯!” 朱紫云道一声好,果与莫瑶对饮三杯,莫瑶放下酒杯,与朱紫云对视一眼,心中忽地生出惺惺之意,只觉她这张只是寻常姿色的脸上似有宝光流转,让人为之心折。 叶澜见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相谈极是投机,自己与苏婉被晾在一旁,居然插不进话去,他略觉尴尬,也举杯喝干了杯中酒,对朱紫云道:“这荟英城正道修士云集,此地又有晶帮神机堂一众高手坐镇,想来魔族宵小不敢在此为恶,却不知朱姑娘伏魔之言是何所指,可是在此处发现了隐藏的魔门奸细么?” 朱紫云微一摇头,缓缓道:“正如莫瑶妹子所说,这荟英城来往修士虽多,却皆是来寻财路的生意人,此地名义上是荟英城城主为首,其实谁都明白,晶帮才是这荟英城真正的当家人。有晶帮在此坐镇,此地又离佛耳崖不远,魔门宵小纵有心在此生事,料来也没这个胆子,我此番来到荟英城,是一路尾随两名罗刹阁弟子而来,谁知进得城中,这两个家伙东绕西绕,居然叫我跟丢了,这两人修为并不甚高,竟能逃过我的眼去,想来是在城中安排了隐秘暗道,我寻他们不着,一时无事可做,便随便寻了一处酒家,没想到却遇到了你们三位,说来咱们也算有缘。” 莫瑶听她说是尾随罗刹阁弟子而来,立时来了兴致,忙道:“朱姐姐原来是要对付罗刹阁的魔徒,这可真巧,咱们前些日子刚和罗刹阁门人动过手,侥幸胜了,杀了他们一名香主和他几个手下,只可惜有一个女魔头极是 狡猾,让她逃了,咱们不知罗刹阁的巢穴设在何处,也无法再去寻她。”想起罗小小及一众紫烟阁门人仍好好地活着,她心中便极不舒服,紫烟阁门人以孩童心血炼制法宝,行事可谓丧尽天良,这等人若不遭报应,哪里还有天理? 朱紫云见她满脸懊恼神色,也跟着轻叹一口气,低声道:“罗刹阁的分堂所在,我却是知道的,只是我自己势单力孤,去了也敌他们不过,这才没有前去送死。此番遇到这两名罗刹阁门人,我只想趁其落单将他二人料理了,若任他们回到分堂,我便拿他们没办法。” 莫瑶听她如此说,脸上立时现出喜色,问道:“朱姐姐你知道他们分堂所在,能告诉我们么” 朱紫云听莫瑶问起罗刹阁分堂所在,微一迟疑,皱眉道:“带你们去倒不打紧,只是坐镇此处的那罗刹阁天星分舵堂主郑启宗修为远高于我,莫姑娘你资质虽佳,毕竟修行时日尚短,现下还不是他的对手。”说到此处,转头朝叶澜瞧了一眼,续道:“这位叶公子修为如何,恕紫云眼浊,却是看不出来,若是公子将臻混沌境界,咱们便可去天星堂分舵走上一遭。” 莫瑶一惊,问道:“那郑启宗的修为竟如此之高?怎会还只是区区一个堂主?” 朱紫云道:“莫姑娘有所不知,罗刹阁与大宁寺世代为敌,这天星堂分舵距佛耳崖不远,可谓是在大宁寺众高僧的眼皮低下行事,天星堂分舵肩上的担子自然要比别个分舵来得更重,这郑启宗能坐稳天星分舵堂主之位,自是有他的不同寻常之处。我并未和他交过手,要不然也不会有命活到今日,但我曾在暗中看他与人动手,以他显露的神通推测,这郑启宗至少是元婴境第三层的修为,但我不知他当时是否尽了全力,或许他仍留有后手,那他或已达元婴境第四层也未可知。” 莫瑶听她如此说,眉头一皱,与叶澜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摇了摇头。两人均知,以两人实力加上手上几件厉害神器,若对上元婴境第二层修士,哪怕对方人数多出几个,两人也几有必胜之券。但若对手是元婴境第三层,则胜负之数便要凭运气,若对方境界到了元婴境第四层,则两人便只有逃命的份儿了。那郑启宗若真是元婴境第三层的修为,加上他的一众手下,此去也是输多赢少,若郑启宗真是元婴境第四层境界,则众人前去便与送死无异了。 想到此处,莫瑶轻叹一口气,微微摇了摇头,她与罗刹阁前些日子虽刚交过手,却与对方并无生死大仇,她心中所恨者,不过是紫烟阁一众余孽。莫瑶奉师门之命下山伏魔赎罪,临行前师父萧乃清及掌门齐乃谦都曾反复叮嘱,让她凡事审时忖势,不可蛮干,反正天下魔族无数,也不可能非要让她小小一个太虚门低辈弟子除尽天下妖魔,总之是要时刻抱着一个“打得过便打,打不过便跑”的念头。三人本来一路西行,要到罗刹阁所在的神凤王朝闯上一闯,原也不是要凭着一行人这点能耐便打到罗刹阁的总坛去,只不过是要寻隙找落单的罗刹阁弟子下手,多打几只落水狗而已。 心念于此,她又轻叹一声,举杯喝了一口气,喃喃道:“这天星分堂如此厉害,咱们还是不要去招惹他们为妙,要不然打不成落水狗,咱们自己反倒成了丧家犬,哪就无味得紧了。” 朱紫云听了,转头朝叶澜一瞥,眼中微露失望之色,接着也叹息一声,轻声道:“既然斗不过,徒死无益,只好让他们再逍遥些时日了。”她说到此处,举杯啜了一口酒,又道:“不知几位接下来有何打算,要去往何处?可方便告诉紫云么?” 莫瑶对这朱紫云一见如故,与她对饮谈心之后,初见面时的些微戒备疑虑不由又淡了几分,这时听她相问,暗想自己行止也算不上什么秘密,倒也不必瞒她,当下朝苏婉一指,微笑道:“我们本打算去神凤帝国走一遭,在罗刹阁鼻子底下转一转,遇到落单的罗刹阁弟子,便给他来一个痛打落水狗,无奈我这位苏师妹修为不足,带她去那等险地实在太过凶险,我这位叶大哥在宁都城颇有些产业,因此咱们便想先回宁都一趟,将我师妹安顿好,而后再去神凤帝国闯荡一番。朱姐姐,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她对这朱紫云实有莫名亲近之感,心中颇愿与她同行,因此问完这句之后,便满怀希冀地看着她双眼,只盼她能与自己一行人顺路。 朱紫云听她相问,略一沉吟,说道:“去宁都么?久闻天宁繁华,却还未曾去过,我此次孤身离岛,由依云北上,一入北疆便和罗刹阁弟子交上了手,这次又跟丢了两名敌人,心中颇有不甘,便也想转而向西,到神凤国去走一遭,和罗刹阁的弟子们好生亲近亲近。三位若非要先行东去宁都,咱们几个倒正好顺路。” 莫瑶听了,微觉失望,想要让 朱紫云先陪自己一行改道宁都,却心觉不便开口,若是同她就此西去神凤,又真的担心苏婉的安危,况且苏婉心事重重,言语渐少,容颜日减,她这一腔柔情无处倚托,若再任由她在再长久待在叶澜身边,心结便更纠缠难解。想到此处,不禁轻叹一声,喃喃道:“可惜,可惜……”(、域名(请记住_三<> 朱紫云眼中微露失望神色,接着摇一摇头,也轻叹一声,却不多言。四人又对饮几杯,朱紫云略略用些菜肴,便起身告辞,对三人说道:“紫云另有要事,咱们就此别过,日后若是有缘,咱们终能再见。” 莫瑶见她要走,也不相留,只起身朝她拱手道:“朱姐姐一切小心,既然咱们都要去神凤帝国,料来很快便能再见面了。” 朱紫云点一点头,朝三人略一点头,转身出门。莫瑶叹息一声,瞧着桌上美酒,忽地没了酒兴,便将酒杯一推,转头对苏婉道:“今日已然不早,咱们便在此处住上一晚,明天再东行不迟。”m.33s. 她见苏婉点头,也不去问叶澜是否同意,便叫来跑堂,让他去开两间上房,接着大步走到厅心,朝二蛋屁股上猛踢一脚,没好气地道:“大笨牛!少喝一点成不成?你整天喝得醉醺醺的,万一驮婉儿驮不稳,一不小心摔着了她,姑娘可是要扣你工钱的!” 二蛋摇晃起身,含含糊糊地道:“这区区几十斤酒,给你二蛋爷漱口都嫌不够,哪里说得上喝醉?臭丫头,你莫要瞧不起牛……”说到此处,忽地后蹄一软,一屁股坐倒在地,直震得地板震颤,带得近处桌上杯碗跳起落下,叮当直响。 莫瑶虽听不懂它说些什么,却也从它的呜呜啊啊之声中听出不服之意,当下又朝它屁股踢了一脚,骂道:“大笨牛!” 莫瑶不能与朱紫云同路,心情极是不佳,她自拜师太虚之后,自知资质容貌举世无对,心中自傲之余,却也难免会生出几分寂寞之意,天虚峰上师姐虽多,但众师姐对她都是疼爱之中隐含几分敬畏,莫瑶聪明剔透,自然不会瞧不出来,天虚峰诸女对她这般心境,莫瑶便难与众女交心。合山之上,只罗文琪一人只将她当小妹妹看待,似乎全未将她的绝世容姿放在心上,莫瑶心中感激,待罗文琪便与别个师姐不同。今日酒楼之中偶遇朱紫云,两人只是对饮几杯,闲谈了几句,根本就算不上什么交情,但不知怎地,莫瑶却心中却对她生出莫名情意,只觉这女子便似与自己相交多年的姐妹一般,亲近非常,这情意她平生只对苏婉和罗文琪有过,此番居然对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朱紫云也生出这般情意,便是她自己也大感纳闷。她朝着门外怔怔出神半晌,只觉酒意上涌,便挥手朝小二打个招呼,叫他快些带自己到房中歇息。 那小二答应一声,当先引三人向后院而行,莫瑶方要迈入后门,忽听得厅外一声娇斥:“恶徒,哪里走!”听声音正是朱紫云。 莫瑶听得这一声娇斥,并不转身,脚下一点,身子已到大门之外,抬眼看时,只见朱紫云身在半空,正与两名青袍人相斗,两人一执长剑,另一人使一杆黄金大棒,且斗且走,要摆脱朱紫云纠缠。 叶澜携苏婉冲出门来,见朱紫云与人相斗,正要上前相助,却见莫瑶伸手一拦,轻声道:“这两人斗不过朱姐姐的,咱们且在一旁观斗。” 叶澜一愣,凝神看时,只见两名青袍人将兵器舞得旋风也似,棍棒搅成一团黄光,长剑化一片青影,护在周身,只守不攻,脸上都呈一片惶怒神色,显是守得颇为吃力。叶澜见此情景,微一颔首,喃喃道:“朱姑娘好手段!”转头看朱紫云时,只见她素手轻摇,右腕上三只彩镯只余青、碧二环,另一枚紫环横空飞舞,犹如一只紫玉蝴蝶一般围着两名青袍客不住盘旋,那紫环纤细轻盈,似乎一碰便碎,但两名青袍人舞出的黄光青影每与这紫环一撞,法宝便会一滞,显是两件硕大兵刃抵挡住不这小小一枚紫环的撞击。更新最快电脑端:/ 叶澜瞧了半晌,忍不住赞道:“朱姑娘好神妙的法宝!阿瑶,你可知道朱姑娘这三枚手镯是什么厉害宝贝,居然有如此大威力,怎地朱姑娘明明有三枚手镯,怎地却一直只使那枚紫环对敌?她若动用另外两枚圆环,岂不早已胜了?” 莫瑶听他发问,眉头一蹙,喃喃道:“彩色圆环,降妖伏魔……,莫非,莫非是那件东西?不会,决计不会,那件物事失传已久,怎会忽地在一海外散修手中现世?更何况,那物事明明是七枚圆环,而朱姐姐手中只有三枚,却与那件物事不符。想来这三枚圆环乃是高人照着传说中的那件物事仿制的。嗯,仿制得倒颇有几分味道,这三枚圆环纵不及传说中那件物事神妙,怕也已经沾了神器的边儿了。”

第十节 七巧苍生皆拘束 三人在低空之中相斗,大街之上本来满是行人,待见得神仙打架,自然都躲了起来,只是这荟英城中修士往来甚密,向来不避凡人,荟英城中凡俗百姓见多识广,见了修士斗法,虽也怕殃及池鱼,会就此避开,但瞧他们神色,似乎并不十分害怕,不少百姓就近躲入房舍之中,还将门窗开上一缝,在缝隙之中暗暗观斗,更有胆大者只是栖身回廊立柱之后,仰头细看,看到高兴处还要同身边人品评几句“这位仙子道法着实精妙,修为只怕比前几日在我家做法事的大和尚还要高出几分!”m.33s. 紫环不停与长剑与黄金棍棒相撞,发出轰然巨响,二蛋刚喝了五十斤酒,酒气上涌,正要伏地睡去,听到响动,蓦地激起了怒气,怒哼一声,摇晃出门,仰天大吼道:“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弄得这般吵闹,搅得爷爷睡不着觉。” 街上除叶澜之外,也没人听得懂它在叫些什么,众人不分仙凡,都是见惯了灵兽的,因此见这怪牛大吼,谁也不加理会。二蛋又吼两声,仰天见斗法的三人之中那女子甚为眼熟,定睛看时,识得是方才与叶澜等人同桌而饮的女子。二蛋与叶澜一行相伴数月,虽时常与之斗口撒泼,但心中自然已将三人识为自己人,而这女子方才也与叶澜等人同桌共饮,想来也是自己人无疑,它被这三人斗法的响动扰得颇为恼怒,正想找人撒气,心想饮人美酒,替人打架,既然这女子算是自己人,那两名青袍人自然便是敌人,当下想也不想,一低头,紫角朝天,一颗紫球凝聚角尖,略一蓄势,便直冲而上,朝那使金棍的青袍人击去。 那使棍的青袍人见紫球击来,知道这小球一触即炸,不可硬挡,当下闪身躲避,望月犀这紫球击出之后,尚能以心念驾驭紫球去向,便如是修士的法宝一般,二蛋见那人闪避,当下怒哼一声,猛一甩头,小球中途转向,疾追过去,岂料它实在喝得醉了,一甩头间,酒意上涌,只觉头脑昏沉,四蹄一软,居然摔倒在地,那紫球失了准头,向下一坠,便朝街旁一栋楼阁飞去。 叶澜和莫瑶见状,齐叫一声不好,方要出手,却见朱紫云轻斥一声,手臂挥出,腕上碧环激射而出,直朝那紫球冲去。 那紫球去势极快,转眼离那小楼已不过丈余,叶澜大急,心想你以法宝击打紫球,这紫球一样会爆裂开来,那又与紫球击在楼阁之上有什么分别,以这紫球的威力,这一楼的凡人总归是没命的了。 只这一闪念间,那碧环已追上紫球,便如飞鸟啄食小虫一般将那紫球吸入环中,那力可开山裂石的紫球只一闪,就此消失不见,不留一丝痕迹。 两名青袍人趁朱紫云分神之际,同时大喝一声,飞身便退,朱紫云怒斥一声:“哪里走!”手臂一挥,空中紫环疾飞而上,径朝那使剑的青袍人后心击去。 那人听到风声,竟不回头,手中长剑从身侧横格而至,正斩在那紫环之上。这一剑他用上了全身之力,劲道刚猛之极,谁知这势大力沉的一剑碰到那小小紫环,居然立时便失了力道,长剑一顿,便如失了灵力的凡铁一般疾坠而下,那紫环未见一丝停顿,击在他背上,透心而入。 那使棍的青袍人见同伴身死,知道再逃亦是枉然,身子一扭,一棍反扫而至。朱紫云不及召回紫环格挡,当下双手分握住青、碧二环,奔力向这一片金光格去。 叶澜之前见了她紫环上的大威力,只道这一格必然轻而易举,谁知莫瑶却轻叹一声,喃喃道:“挡不住的……” 只听当地一声大响,金光落在青、碧二环之上,朱紫云闷哼一声,身子倒翻而出,在空中向后划出十余丈,这才勉力稳住身形,叶澜咦地一声,抬头朝她脸上看去,只见她脸色已变作煞白,嘴角之上一缕鲜血缓缓而下,犹如雪映红梅,分外凄绝。 那青袍人与她硬拼一记,也未沾到半点便宜,持棍双手经大力反震,虎口早已震裂,口中鲜血如泉,汩汩而出。 他一招迫退朱紫云,并不恋战,转身便要退走,莫瑶知道这青袍人虽然负伤,自己却仍不是他的对手,便对叶澜使个眼色,说道:“拦下了!” 叶澜答应一声,也不纵身飞起,手中白光一闪,雪色长鞭如灵蛇出洞,直朝那青袍人脚踝缠去。 那青袍人未料朱紫云在此还伏有帮手,眼见雪色长鞭来势如电,无奈之下,只得怒喝一声,挥金棍猛砸而下。他方才与朱紫云硬拼一记,已受极重内伤,此时手臂酸软无力,这一砸声势虽然不弱,却已是强弩之末。 叶澜知道这青袍人若再与自己硬拼一记,怕是会命丧当场,他不知这青袍人来历,不愿不明不白地取他性命,当下手腕一抖,雪白鞭梢凌空而旋,绕出道道雪白光圈,沿棍身逆缠更新最快电脑端:/ 而上,眨眼之间,已紧紧缠住那青袍人右臂。 那青袍人手臂被缠,心中大惊,急忙运真元一震,盼能将长鞭震脱,谁知他不运劲还不打劲,一运真元之下,只觉寒气侵骨,似将他一身真元都尽数冻住,那青袍人抵不住这彻骨寒气,啊呀一声,从空中直坠而下,重重摔在了地上。 朱紫云受伤似乎并不甚重,眼见这青袍人被擒,便伸袖抹去唇边血丝,飘身落下,朝叶澜拱手道:“多谢叶公子援手之德。” 叶澜微微一笑,手一挥,雪色长鞭反转而下,将那青袍人全身缠了个结实。莫瑶见朱紫云脸上不再是一片惨白,有淡淡血色慢慢蕴染双颊,心知她并无大碍,不由轻嘘了一口气,接口道:“朱姐姐对付这两人本来稳占上风,若不是这头大笨牛多事,姐姐又怎会受伤?我们明明是给你添了乱,又哪里说得上什么援手之德?”说着走到二蛋背后,在他臀上重重一踢,骂道:“臭牛笨牛,胡乱出手,净帮倒忙!” 一脚踢下,二蛋浑然不觉,伏在地上,肚皮微微起伏,却已睡得熟了。 那青袍人被雪色长鞭捆住,受不住天蚕丝上寒气侵蚀,已然冻得嘴唇发紫,他瞧着叶澜,眼中露出敬畏神色,又转头看着朱紫云道:“这位姑……,姑娘,我师兄弟二人与你素,素不相识,你为何苦追我们两天两夜,又,又对我们下如此重手?” 朱紫云微微一笑,走上前云,弯腰对那青袍人道:“素不相识,你仔细瞧瞧,看看我是谁?” 她背对叶澜等人,除了那紫袍人外,谁也瞧不见她的面容,那青袍人本来冻得瑟瑟发抖,待仔细看了朱紫云两眼后,忽如大白天见了鬼一般,瞪大了双眼,张口结舌地道:“是你,是你!你,你……,你为何要这般对付我!” 朱紫云轻笑道:“总算是认出我来了,郑堂主他老人家可还好么?” 那青袍人脸上露出疑惑神色,喃喃道:“郑堂主?堂主回总坛了啊,你明……”一个明字方一出口,声音便就此止住,再也无法说出一字。莫瑶一惊,上前看时,只见那青袍人脸罩白霜,两眼圆睁,嘴张得大大的,已然气绝。 莫瑶微一跺脚,对叶澜嗔道:“你这乌木扇上寒气太烈,却将这人活活冻死了!朱姐姐还有话要问他呢!” 叶澜见这青袍人居然就此死了,不由一惊,皱眉半晌,挠着头道:“我看他能将朱姑娘一棍迫退,只道他修为极高,因此在这雪色长鞭上多运了几分真元,谁知他竟如此不济,居然这么轻易便被冻死了……” 莫瑶轻轻白了他一眼,想起这青袍人临死前的言语,心中生出许多疑问,便对朱紫云道:“朱姐姐,这家伙临死前似乎认出了你,怎么,你之前和他打过交道么?” 朱紫云直起身来,点头道:“这两人前些日子尽掳些境界不高的落单女修士,用来做练功的鼎炉,我探明这两人的虚实之后,假装不是二人对手,被他二人掳去,这才探明了他们天星分舵的老巢,只可惜那郑启宗修为太高,瞧出了我的破绽,我拼着受了那姓郑的一记重手掌力,这才逃得性命,只可惜不能相救被两名恶徒虏去的一众女修。郑启宗那一掌打得我好不沉重,足足养了半月才好,以这帮恶徒的无耻,料来那群女修现下已不在人世了。”说到此处,她重重叹了口气,脸上现出悲悯神色。莫瑶听到此处,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嗯,姐姐,小妹尚有一事不明,还请你指教,姐姐既然之前和这人照过面,怎地他直到临死时才认出你来?” 朱紫云微微一笑,说道:“我被他们掳去之时,在脸上稍稍施了一点法术。”说着轻轻挥了一下手腕,撞得腕上三只彩镯丁铛直响,接着道:“和他们动手时,也未动用这三色环法宝,是以他一上来认我不出,至于他为何在临死时认出我,想来是回光返照,忽然变聪明了吧……” 街上一众凡人见两名青袍人身死,余下几人也不再出手,想来这场神仙打架已然结束,便都从隐身处走出,一边对着两名青袍人的尸身指指点点,一边对方才的一场大战品评赞叹,交谈不休。叶澜见这些凡人如此大胆,也觉新奇,正要收回缠在那青袍人身上的雪色长鞭,却见人群中有人叫道:“都让开了!官府公事,闲杂人等回避!” 众凡人听到有公人现身,便都闪在一旁,有两名腰挎官刀,官差服色的人从人群中走出,笔直来到叶澜等人身前。 叶澜心知凡世有凡世的规矩,在凡尘闹市之中斗法,大为官家所忌,但这两名一看便不会半点道法的公人居然敢上来质问,却也是极为大胆的了。 他朝朱紫云望了一眼,心想在场几人只自己是男子,这一场斗法自己也已出手 ,总不好一味让朱紫云出面应对,当下便上前一步,正要说话,却见左首那名官差躬身行了一礼,满脸堆笑地道:“几位仙长,荟英城规矩,严禁修士在城中斗法,违者由晶帮诸仙长助官府缉拿归案,依法严办。”说着朝地上两名青袍人一指,续道:“几位仙长惹下这等事来,不交待下几句话来,怕是不好办哪……”(、域名(请记住_三<> 叶澜听了,暗笑道:“原来官府知道自己奈何修士不得,还要托晶帮镇场子,哈哈,他们要请荣大哥来捉拿我么?”他略一沉吟,自欲说几句软话,却见朱紫云凑上前来,低声道:“两位公人辛苦,还请念在咱们是初犯,通融一二。”说着素手一伸,朝那官差手中塞了一枚晶币。 那官差捏住晶币,略一端详,便塞入怀中,为难道:“通融一二也不是不可,但几位与闹市之中连杀两人,事情闹得着实不小,这个……” 朱紫云一笑,又摸出一枚晶币,塞到右首的那名官差手里,轻声道:“官爷辛苦!” 右首那官差哈哈一笑,回头对围观的一众凡人吼道:“看什么看!小心老爷将你们治一个滋事之罪,抓到衙门里打板子!都给我快滚!” 众凡人虽想继续看热闹,但不敢得罪官差,都悻悻散了。那官差回过身来,对朱紫云道:“这位仙子既然懂规矩,倒也省了咱们许多手脚。”说着又朝两名青袍人的尸身一指,说道:“这两具尸首在这大街上摆着,却是不好遮掩,还请……” 叶澜不等他说完,手指一弹,两道丹火飞出,只眨眼之间便将两名青袍人的尸身焚化,不留半点痕迹。两名官差面色一松,朝叶澜拱了拱手,转身而去。 苏婉瞧着两人背影,喃喃道:“这里的官差好大胆子,居然敢向修士索贿,想当年我在凡世之时,普通凡人见到修士可都是连大气也不敢出的。” 莫瑶笑道:“这有什么稀奇,晶帮要开矿铸币,便不得不讨好官府,这些官差有晶帮撑腰,普通修士哪里敢惹?有这等大靠山,这些官差哪有不借机敛财之理?” 朱紫云见两名官差走远,回身对莫瑶道:“莫姑娘,我说咱们很快会再见面,果然没一会儿便又重聚了呢。” 莫瑶一笑,低头朝她腕上瞧了两眼,微一犹豫,终于似下定决心一般轻轻一抿嘴,问她道:“朱姐姐,你这三色手环法宝,却和那传说中的七巧连环有些像呢。” 七巧连环大名鼎鼎,在天下十大神器中排名第八,便是以叶澜和苏婉见闻之寡,也都听说过七巧连环的名头。莫瑶如此相问,叶、苏二人都是咦地一声,同时向朱紫云腕上的三色彩环看去。朱紫云面色如常,微笑道:“莫姑娘好眼力!只不过紫云却没有如此大福缘能得到那天下第八神器,七巧连环一共七枚,我这三色环却只三枚,比之那七巧连环可差得远了。”说到此处,她伸左手轻抚右腕上的青色手环,接着道:“我这一件三色彩环法宝,乃是我朱家前辈高人心慕七巧连环的神妙,依着传闻中七巧连环的妙用仿制而成,只可惜那位前辈手段虽高,却也无法仿制出全部七枚手环,他穷尽毕生功力,也只炼制出三枚,便是我手上这青、碧、紫三环了。” 故老相传,七巧连环一环一色,共分青、白、金、碧、紫、黄、蓝七种颜色,太古之时,天下修士共有仙、佛、妖、魔、龙、巫六族,七巧连环之中的六枚,分别克制六族修士,其中碧环降妖、紫环伏魔、金环灭佛、黄环收巫、蓝环囚龙、白环束仙。另有一枚青色离人环,可克制一切人族修士。莫瑶想起七巧连环的传说,看着朱紫云腕上的青、碧、紫三枚手环微一点头,轻声道:“那位前辈果是高人,不但能仿制出七巧连环这等神器,便是在七环的挑选上也极具慧心,如今天下,巫族早已举族灭亡,那黄色收巫环自然再无用武之地,仿制出来也是无用。那白色束仙环遇强则强,遇弱则弱,只有遇上洪荒境以上修士才能发挥其真正威力,若是遇上混沌境以下修士,以之对敌反无多大效用。而佛门式微,与世无争,龙族与人族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灭佛和囚龙二环自然也就没了用处,这般算来,那七巧连环之中,也就只降妖、伏魔、离人三环有用,那位前辈能将三环尽数仿制而出,当真是叫人佩服。” 朱紫云拇指一翘,赞道:“莫姑娘果然聪明,当年那位前辈正是这般想法。” 莫瑶盯着三色彩环,怔怔出了会神,忽地摇头叹道:“照理说修为不至洪荒境,便万万无法炼制出神器,我虽不知那位炼制三色彩环的前辈是何等境界,想来也还到不了与诸神同列的地步,但这三色彩环如此神妙,却已然沾了神器的边儿了。了不起,这位前辈当真是了不起!”

第十一节 临行泪眼细叮嘱 朱紫云听莫瑶夸这三色彩环,右腕一晃,三只彩环相互碰撞,发出悦耳声响,她轻笑两声,说道:“那位前辈是混沌境顶尖的修为,只可惜花费了太多精力在这件法宝上,几乎耗尽心智,因而没有逃过洪荒天劫,不是紫云吹嘘,这三色环凝聚那位前辈一生心血,虽仍只是仙器,却当真也算得上是仙器中顶尖的法宝了。” 莫瑶又赞叹一声,接着从三色彩环移开目光,瞧着朱紫云略一沉吟,轻声道:“方才那青袍人临死之时,说郑堂主回了总坛……” 朱紫云不等她说完,便笑着接口道:“既然郑启宗不在,由你和叶公子出手,再加上紫云这只三脚猫,想来对付天星分舵并不十分为难,事不宜迟,不如咱们这就……” “去痛打落水狗!”莫瑶双掌一拍,抢过话头。说完与朱紫云对视一眼,两人同声咯咯而笑,意极欢畅。 朱紫云娇笑一阵,收敛笑容,抬手向西方一指,说道:“我来带路。” 莫瑶答应一声,转头向苏婉瞧去,方要开口,却见苏婉微微一笑,说道:“师姐一切小心,我就不跟着你们添麻烦了,师姐快去快回。” 莫瑶微一点头,走到二蛋跟前,素手一探,将二蛋头上紫角捉在手中,轻轻向上一拉,二蛋硕大的身躯便如是一只小猫一般被她提起,悬在半空,无奈二蛋实在喝得多了,睡得极沉,并不醒转。莫瑶毫不客气,左掌一挥,重重拍在了它鼻头之上。这鼻头是望月犀身上最柔弱之处,二蛋于醉梦之中陡受重击,不由啊地一声大叫,滚翻在地,接着向子一弹,紫角上已生出一拳头大小一颗紫球,正要寻人击出,睁眼看时,却见身边除莫瑶等人外更无旁人,它酒意入脑,一时不能清醒,只得将大脑袋猛一摇晃,愤愤地道:“谁打老子?!” 莫瑶虽听不懂它的话,却也猜得到它这一声吼叫的含义,当下轻笑道:“我看你鼻头落了只噬魂蜂,怕你受伤,便帮你打了一下。” 二蛋听得噬魂蜂之名,饶是它胆子不小,却也吓得哎哟一声,酒立时醒了一半。正不知是要谢谢眼前这臭丫头还是要骂她下手太重,却听莫瑶又道:“咱们要去罗刹阁天星分舵耍耍,你留在此处好好护着婉儿,若是她有半点闪失,我就把方才那只蜂子捉回来塞进你鼻孔里!” 二蛋吓得身子一缩,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挪到了苏婉身旁。苏婉伸手在它宽厚的背脊上轻轻抚摩两下,抬头对莫瑶道:“师姐,二蛋修为极高,听它说起过,说它能与元婴境第一层的修士动手而不败,婉儿在这酒楼里呆着,也不需要保护,还是让它随姐姐一同去罗刹阁,好歹是个助力。” 莫瑶白了二蛋一眼,摇头笑道:“你别看二蛋这家伙长得一幅笨样子,其实比猴还精,要让它陪咱们犯险,那是想也别想,上次我俩去闯紫烟阁它尚不肯去,这次去的罗刹阁天星分舵比之紫烟阁更凶险数倍,这头笨牛怎肯出力?还是让它留下来守着你,若是遇到厉害敌人,好歹还能当个脚力逃命。” 苏婉还欲再说,却见二蛋将一颗大脑袋左摇右摆,口中呜啊有声,也不知它在说些什么。苏婉眉头一皱,转头向叶澜瞧去,却见叶澜微微一笑,摇头道:“婉儿,你师姐所言不错,这二蛋方才说,我们去砸罗刹阁的场子,纯属自嫌命长,此番定然不能活着回来,它还让我把它这阵子当脚力的钱先结了,省得我没命回来,它找不到人收钱……” 莫瑶怒哼一声,粉拳一扬,便要向二蛋的鼻头打去,却被叶澜笑着拉住了。朱紫云听了叶澜之言,轻咦一声问道:“叶公子,你竟能听懂灵兽言语?万物通灵之术,修士要至混沌境才能领悟,公子自承修为不及郑启宗,却怎地有如此能为?” 叶澜道:“这是我家传的一门通灵合气术,能通灵兽之言,此乃小道,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能为,自然也不用修到混沌境才能使用。” 朱紫云赞道:“此术我倒有听闻,只知失传已久,不意今日得见。”她正欲再说,却听二蛋又是呜啊几声,叫声中满是不奈。朱紫云语声一顿,问叶澜道:“它又在说些什么?” 叶澜脸现无奈之色,伸手入怀,满满抓了一把晶币抛入二蛋口中,摇头道:“这家伙除了要钱,还能说什么?它说咱们去送死不打紧,却必须先把它的工钱结了,要不然,要不然……”,他说到此处,微一犹豫,住口不言。莫瑶瞪了二蛋一眼,没好气地道:“要不然什么?” 叶澜道:“要不然婉儿若遇到什么危难,它二蛋爷可就撒腿就跑,不会管这个小丫头了。” 莫瑶听了,果然大怒,一脚踢在二蛋腰上,直踢得它向后滚了两滚方才止住。二蛋皮糙肉厚,且刚收了大把晶币,心情大好,也就不与她计较m.33s.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晃晃悠悠地向酒楼内行去。 其实二蛋对叶澜说得是:“你们三个不自量力的小鬼若是回不来,老子要不回工钱,就将苏婉这小丫头卖到窑子里抵债!” 这话若是讲与莫瑶,以她的脾气,非宰了这笨牛不可,是以叶澜便没敢直言转述。 苏婉送莫瑶和叶澜前去伏魔,此番并非首次,可不知怎地,这一回她却格外的心神不宁,有心要让二蛋同去,却不料二蛋不肯帮忙。转头看了朱紫云一眼,只觉此女虽只是中人之资,但她双目中神华有如日月,使人一见便生莫名安心之感,有此女相助,料来师姐和叶公子此行当无太大凶险,况且那修为最高的郑堂主并不在天星分舵,少了这个劲敌,师姐同叶、朱二人皆是当世奇才,又都有神妙无比的法宝护身,想来此行当无妨碍。 想到此处,略感放心,握着莫瑶的手说道:“师姐一切小心,快去快回。”见莫瑶点头答应,松开她手,上前两步,行到朱紫云身前,向她深深一揖,正色道:“朱姐姐,咱们虽是初次相见,可不知怎地,我一见你便觉十分亲切,便是咱们已认识了半辈子一般,小妹有个请求,盼姐姐应允。” 朱紫云握住她手,轻轻摇晃道:“我心中也是这般想法,我家中也有一个妹妹,今日见你,只觉你与我那妹子十分相像,是以一见你便觉极是亲切。”说到这里,抬手在苏婉香腮上轻轻抚摩两下,微笑道:“只是我和我那妹子都相貌平平,没有婉儿妹子你这般的花容月貌。你有什么事,尽管说便是,做姐姐的一定替你办到。” 苏婉一笑,转头瞧了莫瑶一眼,轻声道:“我修为浅薄,无法随你们同去伏魔卫道,我这师姐是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还请朱姐姐替我好好照拂于她,那天星分舵你们三人能挑了自是最好,若不是他们的对手,盼朱姐姐不要吃那眼前亏,及时护我师姐退走。婉儿便留在此处诚心祝祷,盼你们三人尽快平安归来。” 朱紫云点一点头,对莫瑶笑道:“婉儿妹子可关心你的紧呢,不像我妹子那般整天便会同我怄气。”她见莫瑶眼圈微红,面有愁苦之色,便也摇头苦笑一声,对苏婉道:“傻婉儿,阿瑶妹子怎会是你唯一的亲人?你既然叫我一声朱姐姐,那你便是我的亲亲好妹子,我朱紫云又怎不是你的亲人?你放心,有我在,决计不会叫别人伤害阿瑶妹子分毫。” 苏婉听她这般说,大感放心,又向她行了一礼道:“如此便拜托姐姐了!” 朱紫云伸手将她扶起,转头朝叶澜瞧了一眼,促狭道:“你怎只求我守护阿瑶妹子周全,却一句也不提叶公子的安危呢?难道你竟这般不关心他么?” 苏婉脸一红,摇头道:“叶公子法力高强,只怕不弱于朱姐姐,想来不管天星分舵还留有多厉害的高手,叶公子都能应付,我若求姐姐也护他周全,不免有些多此一举了。” 朱紫云点头道:“你说得极是,叶公子方才只一招便将那青袍人擒住,修为比我高出甚多,他手上那柄乌木扇居然能随心意变化,当真是神妙无比的法宝,其实有他在侧,哪里还用得着我?你当求叶公子去保护你的好师姐才对啊。” 苏婉苦笑一下,却不说话,摇头暗叹一声,心道:“不管遇到什么凶险,叶公子便算拼了性命不要,也会保护师姐周全,又何须我多嘴去求呢……” 叶澜见苏婉神色落寞,心中一动,倒真的有点担心起她的安危来,这荟英城修士如此之多,定有许多邪道人物混迹其中,方才这两名罗刹阁弟子便是明证,若苏婉在此处遇上歹人,安全堪虞。想到此处,便对酒楼内的二蛋喊道:“大笨牛,既然收了钱,可要将婉儿照看好了,若是她有甚闪失,小心你的荷包!” 二蛋哼哼两声,懒洋洋地道:“你们三个小家伙放宽心去送死,你二蛋爷收人钱财,替人办差,既然你给足了钱,我包小丫头不出岔子便是!” 叶澜听二蛋如此说,略觉放心,转身对莫瑶道:“走吧?” 莫瑶点一点头,对朱紫云道:“有劳姐姐引路。” 朱紫云更不多话,飘身来到空中,直朝西方飞去。 三人出荟英城,过佛耳崖,微微偏北,不一会来到一座依湖而建的城池之旁。这城并不甚大,空中亦无来往修士,朱紫云在湖边停下身形,对叶、莫二人道:“这星湖城周遭并无金晶矿脉,不似荟英城那般聚满修士,咱们若贸然飞入城中,不免惊扰凡俗,不如步行入城。”见二人点头答允,便再岸边落下,带二人入得城门,一路向城东行去。 来到城东,朱紫云遥遥指着一处大宅院道:“便是这里了。” 叶、莫二人朝那宅院一看,只见那宅门色作朱红,门两侧各立石狮,状极威 武,石狮之旁,各有一黑衣男子持枪而立。此时朱红宅门大开,不时有人步行出入,便与街上别个宅院一般,只像一家普普通通地大户人家,瞧不出丝毫特异之处。 莫瑶见状,眉头一皱,问朱紫云道:“这里便是罗刹阁天行分舵么?怎地他们这魔门分舵便这般大模大样的设于闹市之中,也不怕露了形迹?” 朱紫云笑道:“所谓大隐隐于市,他们越是将分舵搞得神神秘秘,怕是越易被人发觉,倒不如这般堂而皇之的居于闹市之中,行事反而更加方便。” 莫瑶看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秀眉越皱越深,怔了半晌,叹道:“此处这么多凡人,如何能经得起修士大肆斗法?咱们要在此处挑了天星分舵,只怕大大不易。” 朱紫云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也轻轻叹道:“白日里凡人太多,自是不能动手,好在这星湖城二更后便实行宵禁,夜里路上除打更的更无旁人,咱们不妨入夜再行动手。 莫瑶和叶澜听了,同时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 叶澜见天星分舵斜对面不远处便是一座酒家,便对莫、朱二女道:“时辰还早,左右无事,不如到酒楼中等候。” 他见二女点头,当先行入酒楼,命小二领上二楼,挑一张临街靠窗的位子坐了,恰可看到天星分舵的朱红大门。 叶澜和莫瑶刚喝过一场大酒,此时酒意未退,便不在要酒要菜,只吩咐小二上些果品点心,另沏一壶好茶。那小二领命而去,不一会儿便将茶水果品端来,分为三人沏好了茶。 叶澜闻着茶香甚为熟悉,低头朝茶碗中看去,之见那茶汤色作青碧,净若晴空。他不用茶汤入口,只依这茶香茶色,便知这茶正是叶香居的晴空落雪。 这星湖城并不甚大,此地离宁都城也遥遥近百万里,他陡然在此喝到自家产的茶叶,不禁心中欢喜:“我离开叶香居时日已然不短,没想到咱们生意越做越大,居然将买卖做到了神圣国疆界!哎!也不知仇思雨他们三个纨绔现在怎么样了?许久不见,还真有点想这三个家伙了呢……” 莫瑶见叶澜冲着一碗茶水笑得合不拢嘴,心觉好奇,问道:“这茶里有花么,怎让你乐得这幅样子?” 叶澜摇头笑道:“花倒是没有,但这茶名叫晴空落雪,乃是叶香居名产,区区不才,正是叶香居主人。我见手下人能将茶叶卖到此处,心中高兴。两位,快尝尝我这茶叶滋味如何。” 莫瑶眉头一挑,哦了一声,端起茶杯啜了一口,闭目细品片刻,笑道:“这茶滋味不坏,怪不得叶大老板生意兴隆啊。” 朱紫云也喝一口茶,赞道:“想不到叶公子生意做得如此之大,竟能将茶叶卖得这么远。”说着放下茶碗,对莫瑶笑道:“阿瑶妹子,叶公子日进斗金,以后你这老板娘可有得是清福享喽。” 两人听她这般说,两张脸立时都变作通红,莫瑶咬着嘴唇道:“我们两个……,不,不是……”说到此处,语声忽地顿住,不肯再说下去,显是即不愿承认与叶澜是一对,却也不愿出言否认。 叶澜见她如此,眼中现出极为喜悦的光芒,抬头向她看时,只见她脸布红霞,羞涩已极,两人目光一触,又都赶紧低下头去。 朱紫云见两人如此,微微一笑,对两人的羞涩情态只如不见,又端起酒碗轻啜一口,赞道:“真是好茶!” 叶、莫两人各怀心事,久久不语,朱紫云瞧着二人,满脸微笑,好整以暇地品着晴空落雪,也不说话。直过了半炷香时光,朱紫云忽道:“这两条看门狗聊得好欢,只可惜街上人声鼎沸,隔着这么远,无法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莫瑶抬起头向窗外一张,果见天星分舵那两个看门的黑衣人斜靠在石狮之旁,你一句我一句聊得正欢,想是两人站久了疲累,又知堂主不在,便借机偷起懒来。莫瑶脸上红霞尚未褪去,只觉耳根发烧,侧目瞥了叶澜一眼,心中又涌出羞涩之意。她正想找个借口躲上一躲,便对朱紫云道,我到近处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叶澜恐她孤身遇险,便道:“还是我去吧。” 莫瑶微一摇头,指着自己脸庞说道:“我在脸上施了惑尘诀,料来这街上也无人能瞧出破绽,若换你前去,却是太易引人注目,还是我去为好。”m.33s. 朱紫云一笑,轻声道:“我这张脸生来就普通得紧,也不用使什么劳什子的惑尘诀,由我去岂不更加稳妥?” 莫瑶现在便多看叶澜一眼也觉害羞,如何肯让朱紫云独自开溜,留自己二人在此处尴尬?当下起身道:“姐姐安坐,我去去就回,看能不能从二人的言语之中找到些对头的破绽。”

第十二节 久别重逢心恚怒 朱紫云见莫瑶执意前往,也不阻拦,任她起身离席,叶澜却抬头向莫瑶瞧了一眼,郑重道:“一切小心!” 莫瑶答应一声,声如蚊呐,几不可闻,只觉脸上热气蒸腾,也不知是酒劲上头还是怎地,当下不敢再行耽搁,快步下楼。 莫瑶既然下楼,叶澜的目光自是片刻也不会离开。街上行人如织,莫瑶脸上施有惑尘诀,在旁人看来,只不过一个平常女子汇入人流,自是无人会向她多看上一眼。她见那石狮之侧数丈处有一株玄香木,粗有合抱,枝叶繁茂,当下走到树后,一闪身便上到树冠,隐身于茂密枝叶之中,侧耳听那两名看门人说话。 叶澜见莫瑶藏好了形迹,并未被两名守卫发觉,微觉放心,朱紫云见他一直望着窗外,便对他笑道:“阿瑶妹子天姿绝色,叶公子你也是一表人才,你们两个真是天造地设地一对,不知要羡煞世间多少男女。” 因莫瑶并不在场,叶澜听朱紫云这般说,也就不再如方才那般羞赧,看着莫瑶藏身的那朱玄香木,嘴角露出甜蜜笑容,却听朱紫云接着道:“只是尘世如熔炉,人生在世,终不会事事顺遂,越是完美无暇之事,便越易干天地之忌,况且自诸神大战之后,神州一碎为五,天地尚且不全,世间生灵命数,又岂能完满而无缺憾?” 叶澜听她越说越不对,不由转过头来,皱眉问道:“朱姑娘此言何意?” 朱紫云轻轻一叹,续道:“阿瑶妹子是得大造化,负大气运之人,生来便注定一生不能平静,你若想与她顺顺利利地成就姻缘,恐与天理不合,依我看,你二人将来若不生大波折,历大苦难,便难以得成好事。” 她话一说完,便静静地看着叶澜,脸上无喜无怒,似是在诉说一件普普通通地小事一般,叶澜看着她的眼睛,只觉她双瞳深不见底,似有狂暴漩涡不停旋转,吞噬万物。叶澜心中忽地生出极大恐惧,似乎自己与莫瑶便身处那旋涡之中,想要逃脱这无尽吸噬之力,却全然无能为力,这力道摧枯拉朽,无可与抗,便似那缈不可知的命运一般,绝非人力所能抵挡。 叶澜心神失守,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回过神来,再看朱紫云双眼,却见她眼瞳明净澄澈,并无丝毫异样,他心中畏惧之感兀自不褪,颤声说道:“朱……,朱姑娘,请你不要乱说话。” 朱紫云微微一笑,脆声道:“我这人一向乌鸦嘴,净爱说些不好听的话,并非出于有心,还请叶公子不要介意。” 叶澜点一点头,伸手端过茶碗,低头喝一口茶,借机略略抚平纷乱的心绪,这朱紫云随口之言,竟让他心神大乱,实是叫人猜想不透,似乎此女一言一行都关乎气运,便如冥冥之中有天地伟力任她调遣一般。 叶澜缓缓放下茶碗,手竟有些微微发抖,带得碗盖与茶碗碰撞,发出叮当轻响,朱紫云见他如此,温言道:“叶公子这般在意,足见对莫姑娘用情之深,紫云随口一言,又不是天命圣旨,叶公子不必当真。” 叶澜猛一摇头,似要将心中种种乱七八糟的念头尽数抛开,接着又看了朱紫云一眼,暗道:“我看过的太古诸神轶事着实不少,便是当年各族至尊也没有成一言既出天命相随的本事,这朱紫云不过是区区一个海外散修,看他方才与那两名罗刹阁弟子斗法,修为也只与我在伯仲之间,若真要动手,我仗着神器之利,怕要还强过她几分,怎地她这几句无心之言却能令我如此恐惧?想来我心中太过在意阿瑶,是以听到这些话觉得不吉利而已,却哪里是她有什么一语命定天地的本领了?”更新最快电脑端:/m.33s. 如此想着,心下稍安,便不愿再纠缠此事,正要改个话题,和她聊一些海外轶事,却见莫瑶身形一闪,背着两名看门人出了树冠,若无其事的混入街上人流,缓步向酒楼走来。 叶澜静等她上楼坐定,瞧着她清丽面容,心中微一恍惚,又想起朱紫云方才的言语。莫瑶见他面色有异,皱眉问道:“你怎了?怎地脸色如此难看?” 叶澜回过神来,不敢将此事说与她听,便摇头道:“没什么,你可偷听到了什么讯息没有?” 莫瑶道:“那郑启宗果然去了罗刹阁总坛,也不知何时方能回来,若真如朱姐姐所说,这分舵并无别个高手,那咱们三个挑了天星分舵应当不难,只是……” 朱紫云见她面有犹豫之色,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听这两个守门人谈及,这分舵之中还留有一名正道弟子,修为竟还不低,听两人言下之意,似乎这人还身属正道大派,不知与罗刹阁一起有什么图谋……” 朱紫云听了,却不惊讶,摇头叹道:“紫云生于海外,对你们正道诸派之间的恩怨纠葛并无多大兴趣,我来此只为除恶,若那名正道弟子不碍手碍脚还好,若是他 不识相,那我并不介意将他一起料理了。” 叶澜心中其实也是这般想法,听朱紫云如此说,便也点头称是,莫瑶却是眉头紧蹙,喃喃道:“身为正道大派弟子,却自甘堕落,与魔道邪徒为伍,这等行径,实是我正道门派的大忌,我倒真想见识见识,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朱紫云笑道:“想见这人还不简单,咱们再耐心等上几个时辰,今晚便能见到了。” 三人又闲谈一阵,都觉入夜还早,叶澜便叫来伙计,吩咐他开了三间上房,三人到房中休息一阵,到了二更时分,便都出了房间,一起来到街心,果见街上漆黑一片,不见一个行人,便连天星分舵也将朱红大门紧紧关闭,门外也不见了守门人。 叶澜那朱红大门内只有淡淡微光透出,门内一无声响,不知内里情况如何,便低声对二女道:“如何动手?直接踹门冲进去么?” 朱紫云摇一摇头,也压低了声音道:“这院中仍有守夜之人,且藏有不少阴毒机关,贸然闯入,恐中埋伏,最好的主意,莫过飞到半空,先施几个神雷劈将下去,将院内的楼舍厅堂机关法阵都劈个稀烂,连同修为不到元婴境的罗刹阁魔徒一起劈死,再下去与剩下的元婴境高手过招,也能省去不少手脚。” 叶澜心想这主意倒也不坏,电闪雷鸣之下,动静着实不小,也能吓得周遭凡人不敢外出察看,第二日这天星分舵已成一片瓦砾,也能叫一众凡人以为这院子只是遭了天灾而已。想到此处,微一点头,对朱紫云道:“想不到朱姑娘已达元婴境第二层境界,竟能施展神雷,如此便有劳朱姑娘了。” 朱紫云面色一滞,喃喃道:“我不会啊,我还以为你会……” 叶、朱两人白日里与两名罗刹阁的青袍人交手,都是举重若轻,大是行有余力,那两名青袍人皆是元婴境第二层的修为,叶澜见了朱紫云的神通,自然便以为她已臻元婴第二层境界,却未料到她也如自己一般,仍是元婴第一层胚元境的修为。 叶澜自渡过元婴雷劫之后,曾数次和元婴境第二层的修士动手过招,借着乌木扇的神妙和玄天无极功的大威力,最终都胜过了对方。此事他虽已习已为常,但他毕竟知道,以胚元境修为而胜过元婴境第二层修士,实是惊世骇俗之事,自己屡有奇遇,能做到也就罢了,却万万料不到朱紫云也有此能为。心中不禁对这相貌平平的女子又高看了一眼。 修士到了元婴境,便可初掌雷电之力,但只有到了元婴境第二层,才能将电劲聚为神雷。两人修为虽高,但受境界所限,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施展神雷,那以神雷先行劈击天星分舵的法子便行不通了。 叶澜微一沉吟,笑道:“既然没法用神雷,那还是踹门冲进去好了,左右是砸人场子,天打雷劈还是杀人放火倒也没多大区别。” 朱紫云一笑,伸手入怀,取出四张纸符,轻声道:“海外女子,本就没什么家底儿,这几张雷符一用,我可就更穷了……” 叶澜和莫瑶听她如此说,都朝她手中的纸符瞧去,只见那符作淡蓝之色,隐隐有透明之感,符上无图无字,只有丝丝电光缠绕于蓝符之上,瞧之有如龙蛇潜于深海,似欲择人而噬。 莫瑶身为太虚高徒,见多识广,自然知道这雷符是元婴境第二层以上的高手以神通凝结神雷,将法力固于符纸之上而成。旁人得此雷符,便是修为不至元婴境,也能将这雷符抛出,唤出神雷伤敌。这雷符炼制并不甚难,但这符纸能容纳神雷之力,得来极是不易,在修真商会之中,一张空白雷符的价钱比一件普通法宝还要贵得多,且这雷符使用之后便即消于无形,无法再行使用,可谓是用一张便少一张,是以莫瑶见朱紫云一伸手便抓出四张雷符,不由瞪大了眼睛道:“朱姐姐,真想不到你这般有钱……” 叶澜并不知雷符珍贵,朝那发着淡淡蓝光的雷符瞧了一眼,点头道:“覆海神雷,原来朱姐姐家和龙族之士也有些交情。” 修士到了元婴境第二层,虽都能施展神雷,但仙家各派功法不尽相同,所施神雷也迥然有异,叶澜于北疆各派雷法可谓是一窍不同,他生平唯一见识过的雷符,便是在小青家做客时见过的覆海神雷符。这时见朱紫云手中蓝色符纸上电光扭动,一眼便认出此乃龙宫秘法,他本来对这朱紫云的身份还有些怀疑,待见了这蓝色雷符,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消于无形,暗道:“小青曾和我说过,北海龙宫设有严规,决不允许龙族之士与北疆修士打交道,这位朱姐姐既然能得到这覆海神雷符,那她必是海外散修无疑,原来我对她还有些怀疑,看来是我多心了……”(、域名(请记住_三<> 朱紫云看着手中蓝色纸符,眼中露出淡淡不舍,轻声道:“故人相赠之物,本想留个念想的……”话音未落, 素手轻挥,掌中蓝色符纸激射而出,越过院墙,来到院中楼阁之上,当空一个闪烁,化为数四尺许粗的巨大闪电,轰然击落。 院中有三座屋宇先后被雷电击中,登时分崩离析,此时正当深夜,屋宇之中诸人皆在熟睡,陡然间雷电加身,许多元婴境以下的修士哼也未哼一声,便被这狂暴地雷电之力撕得粉碎。 最后一道雷电落到正中主屋之上,还未击中屋顶,便听到屋中传出一声厉喝,有一道白色电光破屋而出,与符纸化成的蓝色雷电撞在一处,两雷相交,只听得轰地一声大响,气浪翻滚,电蛇乱窜,主屋房顶登时化为飞灰,房屋四壁经不住气浪冲击,也化为断木残砖,飞扬四散。 朱紫云雷符出手之后,便闪身来到院子上空,叶澜和莫瑶自然紧随其后。三人见有人施神雷硬接了一记覆海神雷,都知遇到了高手。三人同时向那倒下的主屋瞧去,只见滚滚烟尘之中,有一个青衫男子飘身而出,昂首与三人对视,他虽身处下方,气势却半点不弱,眉宇之间英姿浩然,气质拔俗。 叶澜见了这青衫男子,微微一怔,只觉此人神态极是相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这天星分舵之中屋宇甚多,虽有四座楼阁被神雷击碎,其余房屋却未有半分损毁,各房中罗刹阁帮众听到雷电巨响,自然惊醒,都匆忙奔出屋外,抬头见一男两女凌空而立,与下方那青衫男子遥遥相对。 罗刹阁众弟子见来者只有三人,惊惧稍减,有数人便指着叶澜大声道:“哪里来的狗男女,居然敢到罗刹阁来撒野!” 莫瑶听罗刹阁众弟子如此叫骂,忽地想起白日里朱紫云之言,说她与叶澜正是一对,这时听了这“狗男女”三字,不禁双颊晕红,接着柳眉一竖,指着一名叫骂得最大声的黑袍汉子斥道:“说话这般难听,看姑奶奶不撕烂你的嘴!”说着手臂横挥,冷月铲斜斩而出。 那黑衣人见月光如练,不敢大意,忙祭出长剑挡在身前,只听嚓地一声轻响,月光穿剑而过,果真便斩在那人嘴上,将他半颗脑袋斜斜斩落。 罗刹阁众弟子见莫瑶出手如此狠辣,都惊呼一声,向后退了两步。这三人虽是偷袭,但一上来便施展神雷击碎了四间屋宇,占了先声夺人之势,而这相貌普通的绿衫女子挥手之间便诛杀了一名金丹境绝顶高手,威势更增,一众罗刹阁弟子多是金丹境以下的修为,惊惧之下,便不敢再行喝骂。 那青衫公子见莫瑶挥手间便诛杀一人,脸上却无惊异神色,只朝她脸上瞧了几眼,微一点头道:“你是莫瑶吧?果然有几分姿色。” 莫瑶听他一开口便说出自己名字,不由惊噫一声,问道:“你怎识得我?” 那青衫公子还未开口,却听朱紫云插口道:“想来这人便是和罗刹阁勾结的正道弟子了。你们同为正道弟子,他识得你想来也不稀奇。” 莫瑶脸上疑色不减,摇头道:“不对!此次离山之前我从未下过山门,便连本门别峰弟子也不识得我,更遑论别派正道弟子?”说着冷月铲朝那青衫公子一指,大声道:“你到底是谁?怎会知道我的名字!” 那青衫公子转头看向叶澜,目光中忽地充满恨意,只听他咬着牙道:“你和这姓叶的臭小子在一起,又生就这幅样貌,我岂会猜不出你是谁?” 莫瑶眉头微皱,转头看向叶澜,问道:“你识得此人?” 叶澜脸上也满是疑惑神色,沉吟道:“这人神态气度我看着好生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在何处见过他,当真是古怪得紧……” 那青衫公子冷哼一声,寒声道:“不识得我了么?你误我大事,便是化成灰我也认得出你,偏你有眼无珠,却识不得我!”说到此处,语声一顿,转头看向莫瑶,目光忽变柔和,微一犹豫,轻声问道:“莫师妹,文……,文琪师妹她现下还好吧?” 莫瑶一怔,喃喃道:“你也识得罗师姐?罗师姐她已渡过了金丹大劫,修为进境稳实,现下正在闭关修行呢……” 那青衫公子听到此处,轻嘘一口气,脸现欣慰之色,点头道:“如此我便放心了!” 叶澜听他如此说,脸中灵光一闪,指着他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是卓文长!你的相貌怎地全然变了!” 卓文长怒哼一声,切齿道:“还不是让你这臭小子害的!若不是你误我大事,我岂会被文峰那小子一剑穿心?那具肉身经我百余年淬练,潜力无穷,却被你们兄弟两个生生毁去,害我百年苦功毁于一旦,让我不得不借至宝重塑肉身,现下这身躯虽也合用,却再也不是文琪师妹记忆中的样子了……”他本来话中满是恨意,到得最后,说起罗文琪之时,语声忽地转为温柔怅然,话中尽是遗憾之情。

第十三节 面貌虽改人如故 莫瑶听他真的自承是卓文长,心中咯噔一下,暗道:“多次听文师兄提起,说卓文长虽被他一剑穿心,但他神识被鸿蒙太极玉盘护住,并未真的死去。我本不信世间会有这等怪事,没想到此事居然不假。他四年前不过逍遥境的修为,怎地短短四年时光,却已修到了能随手施展神雷的程度?难道那鸿蒙太极玉盘真的如此神妙?文师兄说这姓卓的对紫阳宫也谈不上半点忠心,私下里瞒着紫阳宫培植一批党羽,以期有朝一日重掌太虚。他今日现身此处,显是与罗刹阁有甚阴谋,只不知他是以假太虚掌门的身份与罗刹阁勾结,还是在替紫阳宫办差?若是前者,听文师兄说这姓卓的手下并无像样高手,料来掀不起多大风浪来,若是后者,那紫阳宫与罗刹阁狼狈为奸,定然会对我太虚大大不利!此事不可不防,定要报于本门高手知晓,至于今晚是否能挑了这天星分舵,倒是无足轻重的小事了。” 当年在赤玄宝库之外,卓文长被文峰一剑穿心,继而他魂魄被鸿蒙太极玉盘护住,并未就此殒命。这数年来叶澜每念及此事,想起长孙文全音容,心中常自忿恨,即恨卓文长心狠手毒,又恨自己无能,无法为三哥报仇,这时终于又见到卓文长之面,见他虽样貌全然变了,但身上那一股雍容气度并眼中的桀骜神色却半点未改,叶澜见了他这幅神态,心中恨意更增,暗自咬牙道:“卓文长这厮还是这一幅道貌岸然的模样,若非知晓他的歹毒心肠,便极易被他的样貌气度蒙骗,当年我对他从未有半点怀疑,长孙三哥更是对他衷心钦佩,几是唯他马首是瞻,结果他只为抢夺一把扇子,便毫不犹豫地下手偷袭,料来三哥至死也不愿相信自己一向敬重的祝师兄竟会突施杀手,这般死法,当真是冤枉之极!”想到长孙文全死得如此不明不白,心中只感一阵酸楚,指着卓文长的鼻子大骂道:“卓文长,你这卑鄙小人,还我三哥命来!” 卓文长眉头微皱,疑道:“三哥?文全明明是你二哥啊……,哦,是了,你和文峰定是拉着那燕卓然又拜了把子,顺道也把文全算了进去。”他说到此处,轻叹一口气,脸上现出一丝惋惜神色,接着道:“文全那孩子资质虽不十分出众,但博闻强记,见识精到,也算是一个难得的人才,我太虚失此俊杰,实在大为可惜。”m.33s. 叶澜想起当年那一记六阳归尘掌的狠辣,心头犹有余悸,此时见卓文长居然假惺惺地替长孙文全惋惜起来,心中怒火更盛,颤声说道:“你……,我居然还有脸说这等风凉话,当真是好不要脸!”说到此处,再也忍耐不住,手中红光一闪,乌木扇化为一头吊睛猛虎,嘶吼一声,便要朝卓文长冲去。 卓文长见了那火焰凝成的猛兽,微微一笑,眼中居然闪过一丝鄙夷之色,淡淡地道:“几年不见,你小子居然没有半点长进,还是用这把破扇子施展这几手三脚猫,当真是叫人没眼瞧了!” 叶澜并不理会他的讥讽,纵身跳上火焰腾腾的虎背,怒斥一声,驱虎急冲而下,人到半途,手中白光一闪,化出一杆雪色长枪,朝卓文长当头刺下! 卓文长讶色一闪,喃喃道:“玄冰离火么……”右臂一举,一道清光斜冲而上,从那火焰猛虎额上钻入,后脑穿出,继而砰地一声砸在雪色长枪枪腰。 那火焰猛虎受清光一刺,哀吼一声,轰然迸散,化为点点火星消失无踪。雪色长枪被清光击中,枪杆从中而断,叶澜痛哼一声,凌空翻个筋斗,落地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莫瑶见他一招便被卓文长击退,心中一惊,忙问道:“怎样?受伤了没有?” 叶澜手中半截枪杆一闪而没,复化为黑黝黝的乌木扇子,抬头朝莫瑶一笑,示意无碍,接着抬手朝卓文长一指,说道:“这一下他也没占到便宜。” 莫瑶见他无事,微觉放心,抬眼向卓文长看去,见他一张脸已转为铁青之色,身子也向后移了数尺,落脚之处铺地青石纹路纵横,密如蛛网,显然是他无法将叶澜这一击之力尽数化解,力道传到地上,竟连铺地条石也震裂了。 莫瑶见此情景,微微一笑,对卓文长道:“卓师兄,久闻大名,不意今日得见。师妹这厢有礼了。师兄功力深厚,一日千里,实是令人赞叹,却不知刚才这一招叫什么明目?到底是我太虚功法呢,还是紫阳宫的高招?” 卓文长轻哼一声,不屑道:“对付这姓叶的小子,哪里用得着那么麻烦?随手招架,这小子便抵挡不住。”他口中虽如此说,但心中震骇之情却是无以复加,他本来便是元婴境第二层的修士,当年赤玄宝库一战,他肉身被毁,魂魄回归紫阳宫,从鸿蒙太极玉盘之中重得一身修为,功力 尽复。这数年之中,他奋发苦练,终于更上层楼,臻至元婴境第三层境界,本以为凭自己神通,随手便能将叶澜料理了,没想到一招交过,自己竟未占到半点便宜,他心中即惊且恨,暗道:“当年赤玄宝库之外,这小子不过初入金丹境界,怎地只短短四五年光景,他功力竟已高深若此?难道赤玄除了诸般神器之外,还留下了什么神妙功法不成?”想到此处,心中妒意滋生,直上云宵:“若非这姓叶的小子捣鬼,这赤玄宝库还不是我的囊中之物?终有一日,我要将赤玄遗宝都取了回来!” 莫瑶听卓文长语气平淡,可说完之后却腮边肌肉颤动,双目盯着叶澜,眼中直欲喷出火来,知他对上叶澜并无把握,当下格格一笑道:“小妹在天虚峰时,常与文峰师兄把酒闲淡,文师兄酒量不行,和小妹拼酒每喝必醉,他每次醉后必会提及卓师兄,思念之情实是感人肺腑,小妹听多了卓师兄往日事迹,心中对师兄实是倾慕得紧,今日得见,本想与师兄多亲近亲近,怎耐小妹修行日浅,不是师兄对手,只好请我叶大哥代劳了。叶大哥与罗姐姐本有二十年之约,早晚要拜师太虚,也算是半个太虚弟子,由他代本门清理门户,却也说得过去。” 卓文长听她提起罗文琪,眼中又泛起温柔神色,待听她说到那二十年之约,忽又哼地一声,瞳中涌起浓浓怒意,继而看到叶澜瞧着莫瑶的神色,又微微一怔,接着轻轻松了一口气,对莫瑶道:“当年在龙鳞岛时,我听罗师妹对你多加赞许,把你说成是万世难逢的奇才,也不知是真是假,但想来纵是罗师妹言过其实,料来你也多少有点斤两,本座身为太虚掌门,为太虚前程着想,不想损伤我太虚根苗,你若能弃暗投明,归顺本座,本座必有重用。” 莫瑶听了,笑意更增,摇头道:“卓师兄道法高妙,小妹佩服,没想到这脸皮上的功夫更高于手底功夫,敢问卓师兄,你这不要脸的功夫可是从卓道宗祖传而来的么?” 卓文长对卓道宗向来敬若神明,听她辱及曾祖,不由怒喝一声,手中清光暴涨,莫瑶见状,忙向后退了一步,娇笑道:“兵对兵,将对将,叶大哥,卓师兄就交给你了!” 叶澜上前一步,朝卓文中掌中清光瞧了一眼,忽地咦了一声,问道:“青玉灵华尺?怎地这把尺子又到了你的手上?”更新最快电脑端:/ 卓文长将玉尺举起,指着叶澜怒道:“亏你还好意思问!青玉灵华尺如此奇珍,你居然只十六万晶币便给卖了,当真是投明珠于污泥,半点也不识货!” 叶澜听了,伸乌木扇挠了挠头,尴尬一笑,讪讪地道:“当时我刚刚闯荡江湖,不会讲价,那商会老板也不大厚道,后来我在叶香居经营久了,见了些世面,回头想想,你这尺子应该是卖得便宜了……,姓卓的,你是花多少钱买回来的啊?” 卓文长神色一滞,脸上居然现出一丝肉疼的表情,接着怒哼一声道:“少废话,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叶澜方才与他一招交过,知道他境界虽比自己为高,但以功力雄浑而论,自己只是稍逊,加之青玉灵华尺虽然神妙,毕竟不能与玄冰离火扇相比,自己功力境界不及,却在功法和法宝上占了便宜,若与他以全力相拼,胜负如何,实是难料,当下打点起十二分精神,乌木扇斜引,凝神接战。 一旁朱紫云见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显得十分相熟一般,不由皱眉问道:“什么师兄师妹,太虚掌门的,莫家妹子,这人到底是谁?” 莫瑶尚未回答,忽地卓文长身后一人也大声问道:“卓公子,这几人可是你的仇家?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本宗与这几位素不识,怎地他们一上来便不分青红皂白地以神雷乱轰?” 卓文长轻哼一声,没好气地道:“他们三人明明是专程来找你们罗刹阁的麻烦,只是凑巧碰到我在此地,我若不自曝身份,料来这姓叶的小子还认不出我。崔香主,我没先问你是如何得罪了这三个煞星,你倒也责问起我来了!” 那崔香主一怔,随即点头道:“此言倒也有理,这三人一看便是正道弟子,你们这群正道弟子个个道貌岸然,整天将什么除魔卫道的说辞挂在嘴边上,嗡嗡嗡地苍蝇也似,烦人得紧。这三个小家伙既然知道了我们这分堂的所在,自然是要上门来找麻烦了。也罢,看起来这小子与卓公子有些老交情,你们两个便好好叙叙旧,至于这两个女娃娃,交给我们兄弟便了。”说到此处,分朝莫瑶和朱紫云脸上瞧去,而后脸上现出浓浓失望神色:“这两个女娃的长相实在是差了点儿意思,便是拿来当鼎炉都怕兄弟们没有胃口,果然自己送上门来的都没有好货色,远没有咱们自己掳来的活 色生香。兄弟们,给我上!” 叶澜不知一众罗刹阁弟子修为如何,本来甚为莫瑶担心,他要与卓文长性命相搏,此战胜负难料,莫瑶若然遇险,他必然无法抽身相助。待听得那崔香主一番无礼言语,说朱紫云和莫瑶是两个长相普通,连做鼎炉都不够格,他不但不怒,心下反而稍安。朱紫云容貌普通,虽算不上丑,却怎么也与绝色美人沾不上边儿,这帮罗刹阁弟子平素无恶不作,尽从四处掳来美貌女子作为鼎炉,在美色二字上可谓见过世面,因此看不上朱紫云倒也说得过去,可莫瑶天姿绝色,举世无匹,如何能说是长相普通?想当然尔,自是这姓崔的香主功力不及莫瑶,因此看不穿她的惑尘诀。 这一众罗刹阁弟子看来是以这崔香主为首,料来这天星分舵除堂主郑启宗以外更无别个高手,既然连这主事的崔香主功力也不及莫瑶,那余人更不足道。莫瑶对付魔道中人手段如何,叶澜是亲眼见识过的,如今她更有神器冷月葬花魂在手,对付这一众修为不高的罗刹阁弟子当无凶险,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修为更高过她的朱紫云,两人联手,要诛灭这少了堂主坐镇的天星分舵,实是轻而易举。 想到此处,便不再理会一众罗刹阁弟子,双眼紧紧盯着卓文长,朝他微一拱手,沉声道:“卓师兄请!” 卓文长本来全身戒备,忽听叶澜以师兄相称,不禁微微动容,略一沉吟,轻声道:“怎么,你也叫我师兄么?” 叶澜点了点头,正色道:“我心中早已将自己当作太虚弟子,只是还未正式拜师,只能算半个太虚弟子。至于卓师兄你,一直自称是太虚掌门,可太虚门早已将你视为叛徒,不将你视为太虚同宗。你们卓家和太虚数万年的恩恩怨怨,非我所能判定是非曲直,我估且也算你是半个太虚弟子。咱们半个太虚弟子对上半个太虚弟子,小弟年轻几岁,自然要称你一声师兄。”说到此处,他语声一顿,眼中露出哀伤之色,接着道:“更何况,我那长孙三哥命丧你手,文大哥曾立誓要亲手杀你为三哥报仇,我虽同样恨你入骨,却也不愿违了文大哥心愿,只是今日既遇到了你,若就此放你走了,我怎对得住我那枉死的三哥?左右无法,只得以自身代文大哥出手,方才那一声卓师兄,却也是替他叫的。” 卓文长听罢,轻叹一声,盯着叶澜的眼睛缓缓道:“叶公子,文师弟,人居其位,身不由己,若有别的办法,我真的不愿意伤了文全那孩子,信不信也只能由得你。” “人都死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卓文长见叶澜脸上尽是决绝之色,又轻轻叹息一声,朝叶澜一抱拳,说道:“请!”一个请字方出口,两条人影一同消失不见,场中唯闻冰风呼啸之声。 这边厢两人以玄冰离火扇和青玉灵华尺对斫,纯是以深厚功力性命相搏,只见烈焰与冰霜共舞,玉华共青辉一色,杀得难分难解。这边莫瑶、朱紫云二人与罗刹阁众弟子交手,动静却要小得多。 罗刹阁弟子人数众多,一起对付两名女子,自是人人称先恐后,一开始便各有十余件法宝分向二女击去。莫瑶见众人无一能识颇自己的惑尘诀,知对方人数虽多,却无高手,当下连花篮也懒得祭出,只取冷月铲随手挥洒。最先击到她身前的几件法宝分是扇子、银钩、金锤、长剑和一条血色锻带,锻带上血气有如活物,溢出带身,化为条条血蛇,似欲择人而噬。莫瑶对这些大小轻重各异的法宝也不细瞧,不分来者是轻兵还是重器,都以手中月华直迎上去,几件重兵刃碰到如练月华之上,便如是纸糊的一般,无声无息地便被剖为两截,唯那件血色锻带受月华一斩,居然并不碎裂,带上血气扭动数下,倒飞而回,稳稳飞回主人手中,那人脸色苍白,有若僵尸,唯嘴边满是鲜血,显是他性命交关的法宝接了冷月铲一击,使得他经络剧震,受了极重的内伤。 他对自己的伤势只如不觉,低头朝那血色锻带上一瞧,见只一瞬之间,带上血气已只余三成,不由哀嚎一声,仰天便倒。余下几名法宝被断的修士也都身受重创,口中鲜血狂喷,摔倒在地,莫瑶对这几人理也不理,唯独飞到那使血色锻带的人身前,手中月华一闪,抵在那人喉头,寒声道:“你这锻带一看便是心血炼魂之物,姑娘最恨的便是你这等残害孩童的混蛋!”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那人张口欲呼,话未出口,只见月华一沉,他一颗脑袋已被冷月铲切了下来。 众罗刹阁弟子见她一出手便斩断数件法宝,一时无人再敢以本命法宝向她进击,都惊呼一声,连连后退,生怕这女子手中月华朝自己也削上这么一记。

第十四节 月华如练映火雨 莫瑶得了空闲,转头朝一旁朱紫云看去,只见她背负双手,缓步而行,有一只紫蝶在她身周盘旋飞舞,众罗刹阁弟子见了那紫色圆环,如见鬼魅,都疾奔躲闪,即不敢出手向朱紫云攻击,也不敢用法宝去阻那彩环。在朱紫云身旁两侧,横七竖八地落了几件兵刃,刀剑棍棒皆有,都如失了灵气的凡俗兵刃一般,再无一丝光华。兵刃之旁另有三具死尸,三人死法皆是一般,都是心口有一浑圆伤口,伤口之中,血如泉涌。 莫瑶见此情景,知道那紫色伏魔环是天下一切魔门神通和法宝的克星,众罗刹阁弟子不知厉害,以法宝去硬挡这伏魔环,自然是落得个法宝灵力尽失的下场,朱紫云趁势出手,弹指间便杀了三人。 莫瑶见了朱紫云这等手段,心下也自骇然,不禁赞道:“好霸道的伏魔环,朱姐姐当真好本事!”m.33s. 朱紫云一笑,淡淡地道:“郑启宗不在,他这帮手下都不济事,咱们快些将他们料理了,好一起去帮叶公子。” 莫瑶转头向叶澜瞧了一眼,见他虽一时不露败相,但交战二人都面色凝重,显已出尽全力。高手相争,生死本就悬于一线,多耽搁一刻便多一分凶险,当下点头道一声:“好!”冷月铲横挥而出,有两人躲避不及,只得以法宝硬挡,月华毫无停顿,一发即收,将两名魔徒斩为四截。 那崔香主见二女如此神通,心中惊怒,大吼道:“好歹毒的丫头,兄弟们,布风!” 众人听命,齐发一声喊,都双掌力推,从他们掌心之中,不绝涌出黑气,黑气交汇,旋即拧成一股,化为一片黑风,疾朝莫、朱二人涌去。 莫瑶识得这焦黎神风的厉害,却无破解之法,她和叶澜上佛耳崖之前,为追击罗小小,曾与罗刹阁弟子交过手,当时对头布下这焦黎神风,两人险些被这黑风吹得魂魄离散,命丧当场,还好紧要当口,有一个魔神从叶澜体内的紫晶中冲出,救下了两人性命。只是此时叶澜正与卓文长性命相拼,自然无暇唤出紫晶,而当时保得莫瑶不受黑风所侵的不知名金光法宝却又无处找寻,不知这次还会不会自发现身相护。她见黑风转眼涌到身前数尺处,心中一慌,实不知要怎生对付这黑风才好,忽见身前人影一闪,朱紫云已挡在身前。 莫瑶一怔,随即暗笑:“我糊涂了,有伏魔环在此,我还怕什么劳什子的焦黎神风?” 朱紫云见黑风袭来,微微一笑,双掌微收,那紫环倏地飞回,停在她身前急速转动,那黑风还未弥散开来,便如长鲸吸水一般被那紫环尽数吞入。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众罗刹阁弟子合力施展焦黎神风,本以为定会将二女吹得魂魄离散,没想到黑风刚刚生出便被紫环收去,竟未生出半点效用。众人做梦也想不到罗刹阁镇派绝学竟会被人如此轻易地破去,一时间惊异之情竟大过了恐惧之意,都瞧着那仍微微转动的紫环怔怔出神。 那崔香主瞧了那紫环几眼,脸上忽地现出极为震惊的神色,伸手指着朱紫云颤声道:“你……,是你!” 朱紫云朝那崔香主一笑,娇声道:“崔香主,终于认出我来了么?” 崔香主脸上忽地布怒容,大声斥道:“你不是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你到底想……” 一句话还未说完,忽见那紫环一颤,疾飞而前,转眼已击到他身前三尺。崔香主大惊,自然而然地举起长剑向那紫环挑去,剑尖还未触及紫环,忽地想起一事,急忙撤剑,脚下力点,便要向后飞退,他匆忙变招,胸前露出空门,朱紫云一催劲力,那紫环去势陡急,正正印在了他胸口! 崔香主身子一晃,低头看时,只见前胸衣襟已是一片血红,伸手捂住胸口想要说话,却发觉嗓子已然哑了,嘴唇动了几下,却只能发出咝咝声响。耳听得朱紫云咯咯笑道:“崔香主,没人告诉过你和人打架时要少说话么?” 那崔香主手臂一软,再也抓不住长剑,仙剑落在青石板上,发出叮当脆响,接着双膝一软,跪倒地上,身子向前一扑,扭动数下,便即不动。 莫瑶见那崔香主认出朱紫云,丝毫不感惊讶,朱紫云曾经提及,说她为解救被罗刹阁掳来做鼎炉的女子,曾故意被人掳至罗刹阁,这才查到了这天星分舵的堂口所在,想来当时她与这姓崔的香主照过面,只是她当时在脸上施了惑尘诀之类的法术,是以一开始那崔香主没能认出,待得朱紫云以伏魔环大展神威,破了罗刹阁众人的焦黎神风,那崔香主借宝识人,这才将她认了出来。他临死之前终于认出朱紫云,知道自己是死在了谁的手上,好歹算是做了个明白鬼。 众罗刹阁弟子见首领身死,惊惧更增,齐发一声喊,一起向后退去。卓文长久战叶澜不下, 心下极是焦躁,眼见罗刹阁众弟子在朱、莫二女手底转瞬败北,不由怒哼一声,大声道:“你闹够了没有!” 叶澜只当他在同自己说话,微微一怔,出手却不敢稍停,手中冰火幻化万千,将那一团清光牢牢压住。莫瑶眼见罗刹阁众弟子虽仍剩下十余人,但这些人显已吓破了胆,无人敢再行出手。她最关心之事乃是卓文长来此地的目的,生恐让他逃了,无法问明究竟,至于余下罗刹阁弟子是生是死,实是无关紧要之事,想到此处,便对朱紫云道:“朱姐姐,剩下这几个喽罗就交给你了,我去相助叶大哥。” 朱紫云并不回话,仍是缓步朝一众罗刹阁弟子走去。众罗刹阁弟子见她上前,有如老鼠见猫,有心想要逃走,但知道自己身法不如此女迅捷,飞退之时更易为其所趁,一时间逃也不是,打又不敢,只是一味后退。 莫瑶话一说完,转身挥臂,手中月华光芒暴涨,直朝卓文长面门击去。 卓文长见了方才冷月铲断法宝如斩衰草的锋锐,如何敢以青玉灵华尺去与这月华硬碰?当下左手食中两指疾点,一道剑气激射而出,正中在那月华侧面,只听当地一声脆响,月华消散,冷月铲凌空而旋,斜飞数丈,在空中划个半圆,又飞回了莫瑶掌中。 莫瑶以冷月铲硬接了卓文长一记太虚散影剑,只觉经络剧震,手臂酸麻,幸喜并未受伤。她虽天资绝世,却也自知绝不是卓文长对手,能与之硬拼一招而不受伤,已属侥幸。只因两人境界实是太过悬殊,莫瑶纵然厉害,毕竟仍是金丹境界,仗着功力渊深如海,一般元婴境第一层的修士她自是全然不放在眼里,再有神器冷月葬花魂之助,若与元婴境第二层修士相较,也未必便输,但卓文长显已属元婴第三层,两人境界之差过巨,已非天资和神器所能弥补。她这一击原也没打算能伤着卓文长,只盼能拼着受伤挨他一击,让他暂时分神,以使叶澜有可乘之机,没想到一招交过,自己居然并未受伤,这倒让她微微有些意外。 卓文长分心击出一击太虚散影剑,青玉灵华尺上的力道自然弱了,叶澜与他苦斗良久,仍是不胜不败之局,两人谁也占不得对方半点便宜,这时见他玉尺上力道衰减,如何会放过这等良机?放下袍袖一收,漫天火雨冰风尽皆无踪。卓文长压力陡消,心下反而戒备,忙将玉尺御在身前,径取守势。猛听叶澜大喝一声,袍袖猛挥,寒光闪动中,无数冰箭激射而出,势道凌厉异常。 卓文长见冰箭铺天盖地而来,忽地心中一酸。当年赤玄宝库之外,叶澜、文峰和燕卓然尽皆负伤,眼见已无还手之力,叶澜便是以一阵寒冰箭雨使三人逃得性命,顺带还伤了卓文长数名得力手下。卓文长复见此箭雨,心中恨极,怒喝一声,脸上居然也涌起一层火色,青玉灵华尺上燃起熊熊烈焰,犹如一柄青色烙铁,直朝箭雨冲去。 他这一招含愤而发,以纯阳之力硬撼冰箭,却不知叶澜所发这阵箭雨与数年前却已不同。当年在赤玄宝库之外,叶澜情急拼命,以惊澜剑冒险催发新学的寒冰箭阵,虽侥幸成功,助己方三人逃得性命,事后受冰清篇功法寒毒反噬,险些将他活活冻死。那寒冰箭阵阴寒无比,锐不可当,已是十分厉害的术法,但现下叶澜发出的箭雨,却是以元融篇为根基的“火羽流星”,这一招初发时看起来和那寒冰箭阵并无二致,但其上蕴含的劲力却和寒冰箭阵迥然有异。 卓文长只观其形,不知其实,立时上当,只见根根冰箭行到中途,每只箭尾上都生出焰火,冰箭拖着长长焰尾,如流星飞坠,与青玉灵华尺所化烈焰撞在了一处。 冰箭和青玉灵华尺所化烈焰相交,为其上热力所逼,纷纷消融,却也将火焰威力消去大半。冰箭碎裂,箭羽火焰却未受丝毫影响,疾速而前,冲入青玉灵华尺所化烈焰之中,猛地炸将开来,一时气浪翻滚,激得地上石板也翻了转来。 青玉灵华尺所化烈焰先当冰箭寒气之锐,再受流星火雨冲击,再也无法支持,轰然溃散。 卓文长抓住玉尺,连退三步,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以虚空道法运转阴阳,费了好大工夫才将侵入体内的炎力消解,他见叶澜这一招过后并不趁势进击,显是也在这一招上用了全力,正是借机调理内息,不由微一点头,赞道:“叶公子好工夫,想来是从赤玄宝库中得来的神妙功法吧?” 他并不等叶澜回答,转头朝朱紫云看去,见她弹指之间又杀三人,已将罗刹阁残余弟子逼至一处厅堂门口,他见此情形,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之色,怒哼一声道:“你慢慢耍吧,恕卓某不奉陪了。” 莫瑶听他要走,忙对叶澜道:“拦住他,别让他逃了,我有话要问他!” 叶澜以火羽流星与卓文长对拼一记,虽占上风,他内息却也是一滞,这时已调理好内息,正欲再行出手,却见卓文长厉喝一声,青玉灵华尺电射而出,却非攻向叶澜,而是直指莫瑶心口。 他方才处激战之中,随手发一招太虚散影剑,莫瑶便抵挡为难,现下这一招他显是用了全力,似欲一招便要将莫瑶毙于尺下。莫瑶见了,却不惊慌,亦不躲闪招架,只是轻叹道:“卓师兄好心机,只是这般逃走,实是有损你堂堂太虚掌门的体面。” 她一句话未说完,叶澜早已疾飞而至,御乌木扇全力向玉尺格去。卓文长却不待这一下击实,真元一收,青玉灵华尺倒飞而回,他人却已在数十丈之外。 莫瑶轻哼一声,说道:“我脚力不及他,叶大哥,你快追,能活捉最好,若是不成,打死也不要紧。” 卓文长身形并不稍停,转眼已在数里之外,只听他冰冷地声音远远传来:“大言不惭,你且让这小子追上来试试!” 叶澜见他飞循,方欲起身追赶,回头看了莫瑶一眼,却又凝住了身形,莫瑶知他心意,朝已被朱紫云逼进厅内的几名罗刹阁一指,急道:“罗刹阁在此处已无高手,又有朱姐姐在此,你还担心什么?” 叶澜心想不错,朝朱紫云微一拱手,道一声:“那就拜托朱姑娘。”话音未落,人却已去得远了。 他全力施展身法,远远跟着卓文长,两人都已是元婴境高手,飞行之速极劲,卓文长既然先动身片刻,叶澜一时便追赶不上,足足飞了一盏茶时光,见卓文长的身形由小而大,慢慢从只芝麻大小变成桃子大小,知自己渐追渐近,他一边奋力追赶,一边暗自嘀咕:“卓文长这厮着实了得,我凭玄天无极功和乌木扇的神妙,才勉强与他斗个平手,单以功力而论,我自是及不上他。这飞行快慢只于功力深浅有关,按说我理当追不上他才对,怎地他却似飞得比我还慢?难道是方才接下那招火羽流星时已受了暗伤?”心中虽有疑惑,却仍是埋头猛追。 两人身若流光,一路疾飞,转眼间已飞入佛耳崖之西的深山之中。叶澜心想若是卓文长寻一处山头落下,在林间或山洞中一藏,自己定然无处找寻,他心中一急,想要快些追上,无奈此时已穷尽一身修为,再也无法飞快一分半分。幸喜卓文长只是笔直前飞,瞧来并无借山林躲藏之念。又过一炷香工夫,两人已相距不过十余丈,叶澜更不迟疑,乌木扇化为一道黑光激射而前,同时大喝道:“停下了!”更新最快电脑端:/ 卓文长听得法宝破空之声,却不回身招架,只伸右臂向后一挥,叶澜只觉电光一闪,猛见一道粗如碗口的神雷直劈过来! 叶澜有双生宝鉴在手,本不惧怕敌人施展神雷,但此时他于全力飞行之际运乌木扇攻敌,体内真元流转已达极致,却哪里还有再祭出双生宝鉴的余裕? 无奈之下,眼看神雷落顶,只得将牙一咬,展开乌木扇,以扇面群峰硬接神雷,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乌木扇倒飞而回,带得叶澜身子后退十余丈,这才勉强定住了身形。 他接了这一记神雷,双眼受耀目雷光所扰,一时无法视物,心想这一耽搁,卓文长定然早已走得远了。等得电光消散,凝目一看,却见卓文长背负双手,凌空而立,冷冷瞧着自己,并无一丝继续逃走的意思。 叶澜心中闪过一丝不安,盯着卓文长道:“你怎地不逃了?” 卓文长嗤地一声,不屑道:“我又不是斗不过你,为什么要逃,此处没有旁人搅扰,咱们正可堂堂一战!”一语言罢,忽有电光绕体,丝丝电光沿臂而上,聚于他双掌之中,凝成两个光团,只听他一声喝斥,两道雷光发出轰然巨响,分左右朝叶澜顶门击到。 卓文长这两道神雷劲力沉猛,声势骇人,但他聚劲生雷,并非弹指立就,而是用了数息工夫,叶澜得了这一瞬空隙,便已有备,右手一晃,将乌木扇收归气海,接着手中光华一闪,已祭出那双生宝鉴挡在了头顶,两道神雷击在宝镜之上,如水滴入海,无声无息融入镜中,竟未起半点涟漪。 卓文长见自己全力施展的两道神雷被叶澜如此轻易接下,心下大惊,脸上却仍是一幅镇定神态,轻哼一声道:“这镜子好生了得,定也是你从赤玄宝库中所得之物吧?” 叶澜微一点头,心想:“能收你神雷哪里算得上了不起?若是阿瑶也在此,便能将你这两道神雷反击而回,且威力更会大上倍余,定能叫你吃个大亏……” 卓文长见对方有神妙宝镜在手,竟使自己神雷不能奏功,不由心下大是恼怒。叶澜见他神色,知他不会再以神雷相攻,便又将宝镜收回,唤回乌木扇挡在身前。

第十五节 媚术惑神乱心绪 卓文长方才与他激斗良久,仍然未分胜败,知道单以太虚门诸般神通耐何叶澜不得,只是叶澜口口声声要为长孙文全报仇,又说什么以自身代文峰出手,他即如此说法,卓文长自认是太虚掌门至尊,自重身份,便不能再以别派神通与他过招。 他本拟将叶澜引出天星分舵,再突然施以神雷,将其一举击毙,没想到两记裂海开山的神雷却被叶澜以神妙法宝轻易化去,他心知若再这般斗将下去,自己输多赢少,当下再也顾不得太虚掌门的面子,脸上紫气一闪,体内真元奔涌,源源送入青玉灵华尺内,那玉尺本来色作纯青,受卓文长浑厚真元滋养,青莹尺身上忽地溢满离离紫意,玉尺紫青相间,光华变幻,瞧来甚是诡异。 叶澜见了玉尺内紫意弥漫,心中大疑,暗道:“魔门尚紫,瞧卓文长这一招紫气腾腾的架势,便似欲施展魔门功法一般,方才他栖身罗刹阁,不知有什么阴谋,莫非他不但与罗刹阁有勾结,还学了他们的功法?” 眼见那青玉灵华尺化为一道紫虹,迎头击到,声势极是骇人,叶澜有心要试试卓文长根底,也不侧身闪避,乌木扇一晃,化为一道巨大冰盾挡在身前。只听嘣地一声大响,冰屑纷飞,叶澜身子身后平平滑出十余丈,这才凝住身形,那厚达半尺的冰盾上裂纹遍布,似乎随时便会碎裂,却终究将玉尺挡了下来。 叶澜方才与他剧斗良久,对他出手力道早已了然于胸,只觉这一招劲力沉雄,一向无前,锐不可当,力道比在天星分舵时可大得多了。且之前卓文长所用神通繁复无比,虚实互易,千变万化,尽得太虚门以虚御实之三昧,着实不易对付,但他方才在天星分舵所用神通单以力道而论,却并不如何出众。 卓文长是元婴境第三层的修为,足足比叶澜高出两层境界,虽说叶澜功力远超同境界修士,但卓文长亦是天姿超绝之辈,功力向来亦在同境界之中拔萃超群。之所以在力道并未高过叶澜,究其原由,乃是他方才只以太虚门神通对付叶澜,太虚门重虚实变化之妙,最忌以硬碰硬对拼功力的笨法子,门中虽也有照虚神拳之类至大至刚的拳法,但毕竟只是太虚二流工夫,算不得太虚正宗嫡传法门。 叶澜的玄冰离火扇法以冰火而化万千幻相,招式随心而生,自是穷极变化,太虚门种种眩人眼目,惑人心神的法术,遇到这玄冰离火扇法居然全不奏功,卓文长出了天星分舵,心中略一盘算,便已明白其中关窍,当此生死之际,再也顾不得什么太虚掌门至尊的身份,便不再执着于只用太虚门功法对付叶澜,这一下出手,尺上所蕴劲力却不再是太虚功法,而是紫阳宫的镇派绝学混元太极真罡。 叶澜见他这一招紫气腾腾,便疑心他修习了什么魔门功法,待以冰盾硬接下这一招,察知这一击劲力雄浑正大,并无半分邪气,才知自己所料不对,当下冷哼一声,嘲道:“卓大掌门,终于肯用紫阳宫的功夫了么?” 卓文长听了叶澜的讥讽之言,怒哼一声,却不回话,伸手一招,接着横斩而出,青玉灵华尺化为一道紫屏,疾扫而至。叶澜方才以冰盾应接了卓文长一记,此时手臂兀自酥麻难当,见玉尺又至,威势比方才的迎头直击犹有过之,当下不敢再以冰盾硬接硬架,想要以身法躲开这一扫,可那本只尺余的玉尺此时竟化为一片光幕,铺天盖地,实是无处可躲。无奈之下,只得纵身跃起,双掌一合,化出一柄冰剑,奋力向那紫色光幕斩去,他自知论力道自己及不上卓文长所用的紫阳宫神功,是以不敢直撄其锋,这一下击其侧翼,盼能将青玉灵华尺砸开。 冰剑与玉尺相交,发出叮地一声脆响,叶澜手臂只微微一晃,并无经络剧震之象,他心中一喜,正欲再摧劲力,忽觉那光幕一沉,力道全消,青玉灵华尺上紫气褪尽,复化为青莹莹一缕华光,凌空一个转折,由横斩忽得转为斜挑,迅速之极地朝他喉头直刺过去。 叶澜不防卓文长如此刚猛地一斩竟仍能变招如此灵动,不由大惊,他方才这一斩用尽全力,此时若想收剑挑开玉尺,势所难能,危急之际,只得腰身使力,身子猛向后仰,头颈随之奋力上扬,只觉眼前精光一闪,额前碎发根根飘落,那玉尺堪堪贴着他鼻尖飞了过去。 他这一躲实是险到了极处,若是脑袋少向后移了半分,额骨必然被那玉尺击得粉碎。他于千钧一发之际死里逃生,只惊得生出一身冷汗,急忙运剑护在头顶,以防卓文长再度御尺来攻。 卓文长方才这一式横斩纯是以混元太极直罡为基,待得玉尺与冰剑相交,他于一瞬之间易转神通,将尺上劲 力换为太虚门的虚空道法,以虚御实,卸去了叶澜冰剑一斩之力,虚空道法曲折婉转,变幻无方,最擅指掌方寸之间的迂回纠缠,叶澜一剑落空,收势不及,这一招本已无救,只是凭本能向后一仰,居然躲过了这一式致命杀招,他这一躲已不是什么神通法术,能得不死,纯是运气。卓文长这一式变化也已穷尽所能,眼见得手,最终却仍是差之一线,未能奏功,不尽暗呼一声可惜,心头大是沮丧。 叶澜见卓文长一时不再以玉尺来攻,便也撤去冰剑,将乌木扇立有胸前,微吸一口气,颤声道:“你……,你这几招好厉害,你已将太虚和紫阳两派的绝学都融会贯通了么?”m.33s. 卓文长脸上现出一丝傲色,颔首道:“不错!你小子倒也有些见识。太虚紫阳两派世代为敌,数万年来双方高手都耗竭智力,钻研对方神通中的破绽,进而苦思破解之法,久而久之,反使两派神通有了相辅相成之效,当今天下,唯我卓文长一人独精太虚紫阳两派神通,我为谋大事,一向隐而不发,不愿在人前显露真实本领,说来你倒是第一个能见识到两派神功贯通之威的人,今日我全力施为,不再掩藏,叶小子,你纳命来吧!” 叶澜见他复又御尺来攻,只得打点精神,全力招架,卓文长融汇两派之长,出手威力陡增。叶澜只见玉尺径天,紫虹贯日,一时间全然摸不清他出手的方位力道,只得幻化数面玄冰在周身盘旋飞舞,只守不攻。他这几年在宁都城多历世情,见识早已不同于往日,眼见卓文长能融汇太虚紫阳两派功法,心想两派功法路数全然不同,他神通转换之际,难便会生出不甚灵便之处,只消寻到这一丝空隙,自己便可趁势反击,转守为攻,进而将其一举击败。 谁知直斗了一炷香工夫,青玉灵华尺上神华变幻,紫气与青光交相辉映,此起彼落,有若海潮,虚空道法和混元太极真罡刚柔并济,相辅相成,转换越来越是圆熟,渐渐竟有浑然一体之相,卓文长出手初时尚微显生涩,一炷香工夫一过,竟越使越是顺手,叶澜别说寻找可趁之机,便只是守御也渐感为难,不禁心下大急,暗想若再这般斗下去,自己定会和长孙文全一样命丧彼手,如此一来,文峰为自己的结拜三弟四弟报起仇来倒是方便了许多,反正报三弟的仇也是找他姓卓的,报四弟的仇也是找他姓卓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店,倒是省了不少力气。 又苦撑片刻,护体玄冰敌不住混元太极真罡的刚猛力道,渐渐生出无数微小裂纹,叶澜神功到处,裂纹瞬间弥合,但转瞬之间,玄冰便又碎裂,叶澜心知若再这般只守不攻,自己终会支持不住,想要寻隙反击,怎奈卓文长的攻势广如飘风,疾如暴雨,刚柔相济,无孔不入,实是找不到还手之机。又硬接十余招,眼见护体玄冰已有崩碎之象,不由将心一横:“不还手也是死,还手也是死,那又何必死得如此窝囊?”当下暴吼一声,玄冰消散,接着右臂一缩,一拳直击而出,拳到中途,拳锋上生出薄薄一层火焰。 这一层薄焰在漫天青光紫气之下摇曳,似乎随时会被青玉灵华尺上所发的劲风吹熄,但这小小火苗在卓文长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之下只是轻轻跳动,终究未曾熄灭。 卓文长这一拳来势甚缓,拳上也无劲风,似乎这一拳劲力并不甚大,但这一式只使到一半,他便觉青玉灵华尺上压力陡增,竟隐有气力不济之感。 卓文长见此情形,肃然一惊,暗想:“这是什么功夫?”他见这一拳看似普通,但又处处透着古怪,便不敢怠慢,衣袖轻挥间,漫天青光紫气消散,复化为晶莹剔透的一把玉尺,他伸手握住尺身,深吸一口气,脸上涌起浓浓紫气,接着大喝一声,玉尺直朝叶澜拳上击去。 玉尺与拳劲相接,卓文长只觉心神一阵恍惚,眼前似有须弥高耸,俯瞰诸天,这感觉一闪而逝,他身子一晃,玉尺倒弹而回,只震得他手臂酸麻,虎口生痛,抬头看叶澜时,却见他脸上隐有金光流转,竟显得有些宝相庄严。 叶澜以空手与青玉灵华尺硬拼一记,身子竟未晃动半分,只见他右臂回缩,左拳又是平平击出,力道方位,便如方才那一拳一样,一般地平平无奇,一般地巍如山岳。 卓文长经络震荡,内息如沸,如何还敢再硬接这一拳?当下身子向后疾退,玉尺急速盘旋着护在身前,抬眼朝东方佛耳崖方向瞧了一眼,恨声道:“姓叶的,你怎会使大宁寺的神通?难不成你不守信约,已入了佛门么?” 叶澜听他一喝,脸上金光消退,低头看了看自己双拳,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之色,刚才这两拳他随心 而发,并无什么招式名目,没想到竟将卓文长一举击退,这一下不但卓文长惊怒交集,便是叶澜自己也是满心讶异,实不知发生了何事?此时略一回想,才知方才他一拳之出,气海中忽生出一股柔和力道,自然而然运于拳上,让他挥拳击出,这股力道博大纯正,唯我独尊,却是他只修习了半个多月的无垢真诀。 这无垢真诀繁复艰涩,叶澜只从大宁寺习得此法之后,虽每天睡前依法诀修习一遍,却觉这门神通实在太过渊深,比之玄天无极功犹有过之,且佛门神通的路子与他原本所修神通全然不是一个路子,彼此不能贯通,如此修习此法便更加艰难。 他牢牢记得明业方丈之言,说他身有天魔噬灵心法,此法一旦认人为主,主人便想摆脱这邪功也势所难能。这天魔噬灵心法乃是魔帝亲传,是仅次于魔族无上法门“阴阳魔心颠倒”的大神通,此法威名播于太古,诸族神灵无不闻之色变,叶澜区区一个海外散修,论心智坚定,自然无法与那传说中的魔帝相比,身怀这邪法久了,心智势必会被这邪法侵蚀,渐渐变得残忍好杀,成为一个残害苍生的大魔头。叶澜听了明业这一番言语,心中害怕,又听他说练成这无垢真诀便得守得自己心智清明,如何还敢偷懒不练这门神通?只是半个月练将下来,却几是毫无进展,他知如此深奥法门,入门非一朝一夕之功,心中也并不如何着急,没想到与卓文长一场激战,将要落败之时,却靠这无垢真诀扳回一城,这一遭变故完全在他意料之外,他虽一招占先,自己却也呆住了,半晌回不过神来。 卓文长见了他方才那两拳的威势,只道他已得大宁寺真传,不由心中暗恨:“大宁寺一帮秃驴摆出一幅与世无争的模样,本事却着实了得,北疆正道都说太虚门、紫阳宫稳坐北疆正道第二、第三把交椅,其实大宁寺内里真正实力到底如何,却是谁也摸不清楚。这小子身有赤玄遗法,又有玄冰离火扇在手,本来就难以对付,我凭太虚门和紫阳宫两派神通融合之力,这才能勉强压他一头,如今他又得了大宁寺真传,我如何还是他的对手?这姓叶的杀或不杀,无关紧要,本座大任在肩,可不能阴沟翻船,把命搭在这臭小子手上!”想到此处,更不犹豫,青玉灵华尺虚晃一记,转身便走。 叶澜见他忽要逃走,如何肯就此作罢?大喝一声:“别跑!”挥拳向他背心击去,这一下他有心再次施展无垢真诀,谁知这一拳方位姿势与方才两拳全无二致,可拳上劲力却只是玄天无极功的底子,再也使不出半分无垢真诀的力道。更新最快电脑端:/ 卓文长听得背后拳劲袭来,不知叶澜底细,不敢硬接,身子向上拔起,将这一拳躲开,然后转过身来,御青玉灵华尺守住门户,大声道:“你若再和我纠缠,莫瑶那臭丫头性命必然不保,你现下回去,或许还来得及救下她的性命!” 叶澜听他说莫瑶有性命之忧,情急关心之下,便要转身而走,身子未动,忽地回过神来,对卓文长哼道:“你要逃命扯谎,好歹也编个像样点的由头,天星分舵中已无别个高手,便是阿瑶自己对付他们也是绰绰有余,更何况我们那位同伴修为高深,不弱于我,阿瑶哪里会有什么性命之忧?” 卓文长仰天打个哈哈,嘲道:“同伴?你认识那臭丫头有几日了?那臭丫头素有惑人心智之能,你们不知她根底,着了她的道儿倒也不奇怪,却不知她这次用的是什么假名?是洪还是姓朱?” 叶澜听他如此说,心中忽地涌起浓浓不安之意,颤声道:“你……,你怎知道她姓朱?” 卓文长微微苦笑,轻哼一声道:“这鬼丫头一向懒得紧,便是起个假名骗人也懒得多费心思,不是说姓洪,便是说姓朱,而且总要在假名中加上一个云字,生怕别人猜不出她的真名,莫师妹一看便不是笨人,若不是被那鬼丫头以妖术迷惑了心智,其实早便会猜出她的身份了。哎,莫师妹天资绝世,实为我太虚前程所寄,如此不明不白地死在这臭丫头手里,实在是可惜得紧!” 叶澜听他说到此处,心中生出无边恐惧,大叫一声,转身便往来路飞去,对身后生死大敌再也顾不得半分。(、域名(请记住_三<> 卓文长见他仓皇远去,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不知这小子现在赶回去是否还来得及?来不来得及都没关系,以这二女天姿,将来都会是我的大麻烦,现下若是莫瑶能伤在那臭丫头手里,倒省去了我一番手脚,要是他回去的及时,恰好能为莫瑶报了仇,让这两个天生便注定是一世之敌的女子同赴黄泉,则更是上上大吉……”

第十六节 天之娇女初相遇 却说莫瑶见叶澜去追赶卓文行,望着二人远去的方向略一出神,接着轻轻摇了摇头,暗道:“澜哥哥一心要为长孙师兄报仇,以全金兰之义,我既然不打算拦着他,现下在这儿担心却又有什么用?他……,他身怀数件神器,纵然不胜,全身而退也应不难吧……”心中虽如此想,胸中却总有一股不安之感挥之不去,似是会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般。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不安之意,回头朝朱紫云一瞧,又想:“赶紧将这几个罗刹阁弟子料理了,再求朱姐姐前去相助,或许还来得及。哎!枉我自负资质不差,却迟迟未能晋升元婴境,当真遇到劲敌,仍是会拖澜哥哥的后腿,等送婉儿到了宁都,我总要想个法子,好快些渡了那元婴雷劫才好。”这般想着,闪身来到朱紫云身旁,见余下四名罗刹阁弟子已退入那厅堂之内,便也跨步进了大门,方要御冷月铲横扫而出,却见一名罗刹阁弟子长剑下垂,指着地上一个大口袋颤声道:“你……,你们别过来,要不然我一剑杀了她!” 莫瑶见地上那布袋蠕蠕而动,显是袋中缚得有人。她听朱紫云说过这天星分舵的恶徒喜掠美貌女子为鼎炉,想当然尔,袋中便是他们新掠来的女子。莫瑶见那人的长剑寒光闪闪,剑尖已触到那布袋之上,知道自己纵使以极快手法斩断这人的长剑,那袋中女子怕也会中剑身亡。她见此情形,眉头微皱,接着对那人笑道:“这袋中是人是鬼我都不知道,你要杀一个与我全不相干之人,尽管杀便是,却和我们过不过去有什么关系?” 那持剑人见了朱紫云紫环上的大威力,早已吓得心胆俱裂,见到地上有同门新掠来的鼎炉,便想以之为质,没想到莫瑶竟然对袋中之人的生死全不在乎,他借人质保命的打算就此落空。这人实在怕得厉害,心中一慌,带的手臂颤动,剑尖一抖,刺破了布袋,那袋中女子一声痛哼,显已被剑尖刺破肌肤,这一声痛哼声音窒闷,显是袋中女子的嘴已被堵住,无法说话。 莫瑶听到这一声痛哼,身子猛的一晃,脸上血色褪尽,失声道:“婉儿!你怎么在这里?!” 那使剑的罗刹阁弟子见莫瑶忽地惊异失措,倒是微微一怔,他身旁一名使钩的汉子脸上却无多少惧意,看出袋中人乃是莫瑶至为关心之人,便伸铁钩在袋上一划,将袋子划开,伸手一拉,将袋中女子拉起,以铁钩架在那女子项颈这上,狞笑道:“我说以戚老六那么急色的性子,抓来一只肥羊却不赶紧享用,却原来是奇货可居,这丫头居然是个能救命的宝贝!”说着侧头朝怀中女子一张,见她脸颊微微鼓起,显是口中被塞了麻核,使得她无法开口说话,此时她香腮上泪珠滚滚而落,眼望着对面那手执冷月铲的女子,双瞳中尽是恐惧之色。 余下两名罗刹阁弟子一人使刀,一个使枪,那使长枪的男子也看出了端倪,这人色胆包天,眼见有人质在手,料来对面这两个臭丫头不敢再猖狂,斜眼朝人质脸上看去,见她虽满面惶恐,钗横鬓乱,却是难掩丽色,加之她正哭得梨花带雨,云娇雨怯,更是堪怜,这使枪人看到此处,色心陡起,忍不住舔了舔嘴唇,伸指在她脸上轻轻一托,淫笑道:“小美人儿,你叫婉儿么?你生得这般美貌,可比对面这两个臭丫头强得多了,这两个丫头长得不行,手底工夫却着实要得,咱们兄弟不是对手,这位拿银铲的姑娘看起来很关心你啊,你不妨劝劝你这位姐姐,若是她肯放咱们走路,一切好说,如若不然,老子死前能拉你这位小美人陪葬,做鬼也是个风流鬼,倒也不算太吃亏。” 莫瑶只觉脚下发软,伸手扶住大门才能勉强站立不倒,听这使枪汉子这般说,忙挺直了身子,沉声道:“你放了她,我饶你们不死,若是敢伤婉儿半根头发,我,我……” 那使枪人手掌微抬,伸食指在苏婉脸上一抹,抹下她一滴珠泪,凑到嘴边,伸舌头舔了一舔,接着反手抓住她几根头发,向下猛拉,苏婉痛哼声中,那使枪人将手中断发轻轻一吹,狞笑道:“你便怎样?” 莫瑶眼中闪过一股狂怒之色,手中月华大放光明,却始终不敢击出,忽听一旁朱紫云娇笑道:“这位大哥,你觉得这位苏婉姑娘生得很美么?” 那使枪人不明她此言何意,又朝苏婉脸上瞧了一眼,大笑道:“这小妞以姿色而论,已是罕有美人,只是眉宇间娇弱之气过重,不够风骚,不太合我胃口,但只凭这张小脸,却也足以勾起老子的兴致,哼,你这丫头生得这般普通,又哪里知道这小美人儿的妙处?” 朱紫云微微一笑,轻叹道:“你这家伙倒也有趣,只是太过有眼无珠,明明另有绝色美人在这里,你却视而不见,当真是可笑可叹。” 那使枪人大 笑道:“绝色美人?在哪里?是你还是这使银铲的臭丫头?” 朱紫云忽地伸出手去,在莫瑶脸上虚抹一记,接着轻笑道:“你自己看看便知道了。” 她功力高过莫瑶,这随手一抹,便破去了莫瑶脸上的惑尘诀,四名罗刹阁弟子见了莫瑶真容,都惊得呆住,浑忘了这女子方才弹指杀人的厉害手段,过了良久,才听那使枪人咽一口吐沫,涩声道:“老子一生纵横花丛,自以为已阅尽天下美色,没想到自己一直是井底之蛙,哎,此生能见此绝色,便是死在她手底又有何妨?” 莫瑶见那使钩人的铁钩一直不离苏婉项上肌肤,她的目光便也不敢稍稍离开那铁钩,这时忽见朱紫云抹云她的惑尘诀,她心中虽然疑惑,却只记挂着苏婉的安危,也顾不得问她为何要这般做了。 朱紫云听那使枪人说完,咯咯一笑,说道:“看人家一眼便生出为人生为人死的念头么?想不到你这家伙倒是个情种。”说着又伸手在自己脸上一抹,娇声问道:“那你说到底是她美,还是我美?” 众人听她如此说,都朝她脸上瞧去,只见她原本一张普普通通的面容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全然是另一幅容颜,厅中诸人见了她本来容色,都是惊呼一声,连莫瑶和苏婉也觉脑中一晕,厅中各人不分男女,心中都闪过同一个念头:“世间竟有如此美人!” 朱紫云见了众人神色,微微一笑,又见那持枪人一幅目瞪口呆的模样,便笑问他道:“这位大哥,你还没回我的话呢,到底是我美还是这位莫姑娘美?” 那使枪汉子双目睁,盯着她脸孔一眨也不眨,听到她问话,当下想也不想,大声道:“你美,自然是你美!” 朱紫云咯咯一笑,指着莫瑶道:“你先转头瞧这位莫姑娘一眼再回话,可不许骗我哦……” 那持枪人恋恋不舍地从她脸上移开目光,又朝莫瑶看去,只瞧了她一眼,便又怔住,沉吟良久,犹犹豫豫地道:“这个,这个……” 朱紫云轻哼一声,佯怒道:“方才见了莫姑娘真容,立时说便是死在她手底也无妨,那是何等豪迈气概!如今瞧了我真面目,却连老实回我一句话也吞吞吐吐的,真是叫人好生伤心……”她露出真容之后,声音也变得娇媚庸懒,悦耳之极,四名罗刹阁弟子虽处绝死之地,但听了她这句轻嗔薄怒的言语,立时便觉骨头也轻了几分,浑忘了自己身处险地,命若悬丝。 那持枪人听了朱紫云这几句娇嗔之言,心中居然生出无边英雄肝胆,拍着胸脯说道:“把这条命交给她又算得了什么,便是比死更艰难百倍千倍之事,我也愿意为你去做!” 朱紫云听罢,立时转嗔为喜,娇笑道:“大家初初相识,比死难千百倍之事让你去做,未免太过强人所难,不如你直接去死好了!” 一言方罢,她脸上笑容丝毫不减,腕上紫环却忽地飘飞而前,朝那使枪人飞去。那使枪人见她忽嗔忽喜,一颗心也随着她的喜怒忽升忽降,整个人只感迷糊糊地,如在梦中,见紫环飞至,竟丝毫不知躲闪,紫环在他胸前一闪而过,接着毫不停顿地朝那使铁钩的汉子飞去,那使钩汉子见她倏尔出手,一惊之下,回过神来,知道抵不住这紫环的神鬼莫测之威,当下一咬牙,便要屈臂回拉,既然自己无法逃得性命,好歹也要拉着手中这个叫婉儿的小娘皮垫背。更新最快电脑端:/ 谁知手臂还未移动半分,整个身子便被那紫环发出的紫色光芒罩住,他只觉周身一软,拿着铁钩的右手已软软垂下。铁钩掉在地上,发出叮当一声脆响。这人法宝离手,自然想低头去捡,忽觉喉头一凉,鲜血狂喷而出。 余下两名罗刹阁弟子见紫环顷刻间又杀两名同伴,都吓得心胆俱裂,齐发一声喊,转身便逃。那紫环平平而前,无声无息地从两人后心穿入,而后在空中划个弧形,轻轻巧巧地回到朱紫云皓腕之上,与她腕上青、碧二环一碰,发出悦耳声响。 只听嘣地一声闷响,四名罗刹阁弟子同时扑倒,伏地扭动数下便即毙命。莫瑶见苏婉得脱魔掌,忙闪身而前,月华一闪,割断了缚在她腕上的寒蛛索,不及取出她口中麻核,便将她身子向后一拉,挡在她身前,接着左手猛地一晃,祭出花篮,双手一握冷月铲,一握花篮,一双妙目紧紧盯着朱紫云,满脸戒备神色。 朱紫云见了莫瑶这幅如临大敌的模样,微微一笑,伸右手理了理鬓边秀发,三枚彩环随着她手腕轻动,发出叮当轻响,莫瑶听了三枚彩环发出的悦耳微响,脸色戒惧更增,身子又向后退了半步。 朱紫云垂下手臂,向前迈出一步,轻笑道:“莫姑娘,我救了你师妹性命,你不来谢我倒也罢了,怎地却摆出这幅要与我性命 相搏的架势来?不太也叫人心酸么?莫非莫姑娘也如那罗小小一般,天生一颗妒心,见不得别个好看的姑娘么?” 莫瑶脸上戒惧之色不减,轻咬银牙道:“云丹儿,你到底想怎样?” 那被她称为云丹儿的女子脸上笑意不减,颔首道:“莫家妹子果然聪明,一猜便中!” 莫瑶眼中忽地闪过一丝懊恼,喃喃道:“云丹儿,朱紫云……,丹即是朱,朱即是丹,本为一色,你其实早已明明白白地说出你是紫阳宫的云丹儿,偏偏我竟这般鬼迷心窍,迟迟没能识破你的身份!” 云丹儿手腕轻动,那青色离人环缓缓飞离她手腕,定在她与莫瑶之间,轻轻旋转,只听云丹儿轻声道:“你现下识破,却也不晚。” 莫瑶瞧了空中那青环一眼,又转头看向云丹儿右腕,忽地轻哼一声道:“你这三色彩环怕不是什么前辈仿制之物吧,另外那四枚彩环呢?不如都取了出来,让我开开眼界。” 云丹儿素手轻挥,七彩光华连闪,七只彩环连成一串,在空中轻轻晃动,只听云丹儿淡淡道:“这七巧连环品相不坏,用起来倒也还顺手,只是我若将七环都戴着腕上,不免略显累赘,便将平常用不着的这几枚彩环留在了气海之中,倒也不是刻意要隐瞒什么,莫家妹子你既然要看,那便好好瞧仔细了!”话音未落,空中那青环忽地毫光大作,径朝莫瑶击了过去。m.33s. 方才云丹儿以紫环对付一众罗刹阁弟子,莫瑶瞧得真切,众罗刹阁弟子的法宝与紫环相碰,无分刀剑枪棒,都立时会失去灵力,掉落于地,再也不听使唤。环上紫光照到罗刹阁众弟子身上,这些魔徒一身法力也会被紫环死死克制,再也无法施展半分神通。 这七巧连环被赤玄排在天下神器第八位,端地是霸道无比,莫瑶见离人环朝自己飞来,知道此环只可躲,不可挡,如若以法宝格挡,则与自己神意相合的法宝立时便会失去灵力,全然不听使唤。莫瑶听着背后呼吸之声轻缓,轻叹一声,暗道:“既然不能躲,那就硬拼吧!”手中月华倒挂而上,直朝那青环击到。 只听叮地一声脆响,月华消散,冷月铲倒折而回,莫瑶伸手接过,身子一晃,嘴角溢出血来。 云丹儿衣袖一摆,空中六枚彩环一起消失无踪,只余青环撒下淡淡清光,她伸手一招,捏住青环,随手套回腕间,朝莫瑶手中银铲瞥了一眼,赞道:“真是好宝贝,想不到你们太虚门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却着实有些家底儿,这银铲如此厉害,神妙处怕更在星纹鼎之上,依我看你们也不必整日里将这破鼎绣在袖口了,不如改为绣你手上这把银铲,总比绣那破鼎要好看得多。” 离人环能破尽天下人族神通,一般人族修士所用法宝着这青环一撞,立时便会坠落于地,与主人再无一丝感应,方才她与莫瑶对拼一记,莫瑶虽然负伤吐血,但这纯是她功力不及之故,那银铲虽倒折而回,但铲上神光流转,月色并未衰减半分,显是未被离人环损伤铲上灵力。 云丹儿以七巧连环与人对敌,从来都是在法宝上大占便宜,这次青环与那银铲硬碰一记,那银铲居然未落下风,这一下实是出乎她意料之外,她于法宝一道所知亦博,却认不出这把不小小银铲是何来历,抬眼又朝莫瑶右手提的花篮瞧了一眼,暗道:“莫非……,莫非是哪件东西?” 莫瑶只接她一招便即负伤,不禁长叹一声,转头朝西方瞧了一眼,脸上尽是哀伤与不舍之色,云丹儿猜出她的心思,叹道:“你现下自身难保,却还在挂着叶公子的安危么?” 莫瑶收回目光,轻叹一声,暗道:“你若再不回来,怕是再也见不到我了……”想到此处,苦笑一声,接着微一摇头,衣袖轻摆,花篮中无数花瓣狂涌而出,化为两条长龙,分左右朝云丹儿击去,两条长龙只到半途,忽见月华暴涨,后发先至,冷月铲已劈到云丹儿面门。 两条花瓣长龙盘旋而前,所过之处,隐有龙吟之声,威势极是猛恶,那月华更是璀璨,直似能将天地也切将开来。云丹儿看着花龙与银铲分三路来击,只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没用的……”衫袖挥处,花龙溃散,接着青、白二色光华连闪,青光与月华撞个正着,而那白色束仙环却绕个圆弧,径向莫瑶身后的苏婉击了过去。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银铲被离人环撞中,远远飞了开去,莫瑶只觉气海剧震,再也忍耐不住,哇地一声喷出一大口血来。此时那白色束仙环已然飞至苏婉身旁,苏婉虽感害怕,却也不愿束手待毙,举出仙剑,一剑向白环直削过去。剑到中途,被束仙环上所发白色毫光一照,只感全身气力倏而消失无踪,手臂一软,仙剑直坠而下。

第十七节 奋蹄昂首舍此躯 眼见束仙环便要击中苏婉胸口,忽听莫瑶怒喝一声,身形一闪,挡在苏婉之前,双手捧住花篮,硬往束仙环上撞去。 只听嘣地一声大响,莫瑶虎口剧震,花篮脱手,篮子正正撞在她胸口,她痛呼一声,站立不稳,身子一侧,扑通摔倒,在地上滚了几滚方才停止,口中鲜血汩汩而出,染红了胸前衣襟。 她摔倒之后,想要站起,可浑身居然再无半点力气,眼见离人环青光淡淡,直朝头顶飞来,当下苦笑一声,不再躲闪。却见那青环来到头顶,却不击下,而是一个闪烁,陡然变大,从她头上直罩下去,行至腰间,又忽而缩小,将她双臂牢牢束住,再也无法移动半分。 苏婉见莫瑶被青环束住,扑上去相要解救,云丹儿微一皱眉,甚感不耐,右手食指一弹,一道真元正中在苏婉气海之上,这一下力道恰到好处,即能让苏婉不身受重伤,又能让这异种真元在她气海内纠缠固结,将她一身神通全然封住,无法使用。 苏婉异种真元入体,在她气海内横冲直撞,只痛得她双眼翻白,伏地跌倒,险些昏死过去。莫瑶知道自己姐妹二人已是必死之局,轻轻一叹,不再挣扎。 云丹儿上前两步,却不动手,伸手从袖中取出一块绵帕,在莫瑶嘴边轻轻抹拭,细细擦去她唇边血迹,接着以手托住她香腮,仔细看了一阵,幽幽地道:“莫姑娘生得好生标致,当真是我见犹怜。” 此时苏婉丹田中剧痛稍缓,挣扎着向莫瑶爬来,云丹儿看了她一眼,轻叹一声道:“我其实好生羡慕你,明明和我一般天生便立于绝高处,注定一生会孤单寂寥,偏偏你却能遇到真正交心的姐妹,不似我一般,从小到大便一直是孤单单一个人。”说到此处,伸指在莫瑶下巴上轻轻一托,续道:“其实若非咱们两个是命中注定的仇敌,我倒真愿意把你当成好姐妹……” 莫瑶不待她说完,忽然呸地一声,斥道:“谁要做你的姐妹,好稀罕么!” 云丹儿听了莫瑶喝斥,微微一笑,伸手一招,苏婉身不由己,惊呼一声,整个人已被她捉在掌中,只听云丹儿幽幽地道:“你有真正关心之人,自然不稀罕……,”说到此处,转头看着掌中不断扭动挣扎的苏婉,柔声续道:“婉儿姑娘,你这位莫姐姐生来不凡,乃是天上明月,注定要照耀万古,而你性子柔弱,天资也不甚高,就好比地上莹火,纵有微光,也会全然被月色掩盖,如你这般活着,实在是没什么味道,倒不如早早死了得好!”一语方毕,右掌轻抬,朝苏婉额头直击了下去。 眼见苏婉要被这一掌打得天灵碎裂,死于非命,忽听得背后一声嘶吼,有一庞然大物直冲而来,踏得大地震动。苏婉听了这吼声,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云丹儿眉头一皱,转头看时,只见二蛋正低头狂奔而来,顶上紫角紫气凝聚,灿然生辉。 云丹儿脸现不耐神色,轻哼一声,挥手道:“死笨牛,滚一边儿去!”随着她这一挥手,一道碧光疾飞而出,正中在二蛋的紫角之上,二蛋低吼一声,四蹄一软,跪倒在地,头顶紫角被碧环一击而断,那降妖环去势不衰,双从它颈间穿入,后背穿出,将它一根脊骨生生断为三截。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二蛋伏在地上,口鼻之中满是鲜血,抬眼看了扔在云丹儿掌中的苏婉一眼,挣扎着想要站起,前蹄扭动数下,却无论如何也站不起来。 云丹儿右手一勾,将降妖环收归气海,接着手掌一翻,一掌又朝苏婉顶门击去。莫瑶本来已存死志,这时不知从哪儿来的一股力气,双臂向外猛地一张,那离人环青光一黯,忽地变大,从她头顶崩飞出去,复又化为小小一枚青色手环,盘旋而上,去势劲疾。m.33s. 云丹儿惊咦一声,右掌去势稍缓,莫瑶大喝一声,双掌齐出。两人相距极近,云丹儿万料不到她竟能脱开离人环的禁制,惊愕之下,别说驭法宝抵挡,便是调足真元应对也是为难,她这一掌本是击向苏婉,运劲自然极轻,眼见莫瑶双掌击到,只得手掌一侧,护在身前,盼莫瑶重伤之后气力不济,自己这仓促之极的一掌能将她这两掌挡下。 三掌相接,她只觉莫瑶双掌之上轻飘飘地全无力道,刚觉放心,忽地想起一事,暗呼一声不妙,真元还未运至掌心,便觉胸口一滞,莫瑶这一式大虚无掌的掌力由虚化实,已结结实实地印在了她胸口。 云丹儿痛哼一声,身子向后平平滑出数丈,伸衣袖抹去唇边血迹,看着莫瑶,笑嘻嘻地道:“有意思,实在是有意思!被离人环束住仍能挣脱的,你大概还是第一个,莫家妹子,你的身世来历,可以跟我说一说么?” 莫瑶扶起苏婉,伸掌在她丹田一触,想要化去她气海中的异种真 元,却觉云丹儿这股真元灵动绵长,非一时之间可以化解,当下将苏婉往身后一拉,抬头对云丹儿道:“要打便打,哪来这么多废话!” 云丹儿微一点头,抬起手来,接住从天上落下来的离人环,左手一晃,又祭出紫色伏魔环来,双臂一拢,守住门户,轻声道“也好,现下你有伤,我也有伤,咱们再来打过!” 莫瑶眉头一皱,脸现疑惑之色,抓起银铲,指着云丹儿道:“你要对付我,用离人环便已足够,或是用那束仙环也勉强有些功用,你祭出这伏魔环来,却是要搞什么名堂?” 云丹儿听得莫瑶发问,却不回答,只是盯着她已成深紫色的双瞳怔怔出神,这般愣了半晌,她忽地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弯下腰去,似是听到了天下最滑稽的事一般,笑了良久,才站直身子,指着莫瑶道:“你……,你自己居然不知道!哈哈,我只道只有我是从一个破盘子里蹦出来的,不知自己来处,却原来你也和我一样,是一个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可怜人!” 莫瑶听她说自己是从一个破盘子里蹦出来的,不禁眉头大皱,不知她所言何意,当下轻哼一声道:“谁和你一样了?我有爹有娘,只是爹妈去得早,让我无缘尽孝,但我身世来历清楚明白,倒也用不着谁来可怜!” “死得早么……,那你身世来历,怕要等将来去阴世见了他们才能问清楚了。” “将来?难道你今天没有杀我的把握么?” 云丹儿一笑,脆声道:“咱们俩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我怎舍得现下就杀你?不知你身上还有什么别的秘密,我倒想见识见识……”说着紫青二环光芒大作,便要脱手飞出。 莫瑶见青紫二色光芒扑面而来,不敢怠慢,方要抵挡,忽听一声怒喝远远传来。她听到这声音,心中蓦地涌起一股狂喜之情,一时间眼眶竟也有些湿润了。 云丹儿伸手一招,收回青、紫二环,转头向声音来处看去,只见一团火云拖着长长的焰尾破空而来,犹如一柄烈焰长刀,将夜幕一分为二。 云丹儿见了这一团疾驰而来的火云,微一皱眉,回头对莫瑶道:“想不到咱们这位卓师兄这般不济事,竟这么快便让叶公子赶了回来。”说着右手五指一张,青环陡然涨大,变得径有数尺,高可及人,在她身前缓缓旋转。 便在这一瞬之间,那火云已然扑至,烈焰撞在青环之上,只激得炎流四溅。莫瑶有心想要上前相助,可受那炎流一逼,竟然无法进身。她生恐叶澜也当不得离人环的神妙,急道:“叶大哥,这青环能破解天下所有人族法术,你万不可和这离人环硬拼!” 那青环旋转不休,火焰冲入圆环中心,立时消失无踪,只见那一团熊熊烈火越燃越小,终于从火团中现出一个人形来。莫瑶见此情形,只道叶澜已被离人环压制,无法脱身而出,当下娇斥一声,正要御冷月铲上前,却听叶澜一声断喝,火焰中开,一杆雪白长枪如蛟龙出海,直冲而上,一枪挑在青环边缘之上。那青环着长枪一挑,发出叮地一声脆响,莫瑶只觉青光一黯,那离人环已缩回本来大小,倏地飞回云丹儿身边,轻轻套在了她的皓腕之上。 云丹儿轻轻抖了抖右手,似要消去臂上的酸麻之意,抬头瞧了叶澜一眼,娇笑道:“叶公子,咱们又见面了。” 方才两人之间隔着青环与烈焰,彼此都瞧不见对方面目,这时云丹儿露出真容,叶澜瞧在眼里,只微微一怔,接着便转头看向莫瑶,见她脸色苍白,胸前衣襟上满是鲜血,忙问道:“阿瑶,你觉得怎样?伤得重不重?” 莫瑶摇头道:“不碍事,她与你功力悉敌,手中七巧连环更是神器谱上排名第八的厉害法宝,你专心对敌,莫要分心。” 叶澜听她语声连贯,并无气息不匀之象,知她未受致命之伤,略感放心,瞥眼间又瞧见伏在地上满口鲜血的二蛋,瞳中蓦地升起一抹痛色,抬脚朝二蛋迈了一步,似欲上前察看,却又强行忍住,收回脚步,转头对云丹儿道:“云丹儿!这几日你戏耍得咱们几个也够了,你到底想怎样,划个道儿出来吧!” 云丹儿苦笑一声,轻声道:“卓师兄真不够意思,自己斗不过你,便把我的底细一股脑儿给抖了出来,待我回到紫阳宫,定不会与他干休。” 叶澜方欲再说,却听莫瑶一声怒喝:“和她废什么话,你伤了二蛋,姑娘要让你抵命!”说着银铲一抬,便要击出,真元发动,牵动内息,樱口一张,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云丹儿见她伤重吐血,微微一笑,说道:“你先受离人环一击,又与我对了一掌,居然仍能撑到现在,当真是了不起。”说着双掌一合,将离人环扣 在掌心,只见有青色光晕自她掌心生出,层层向外铺展,如海浪一般,一浪高过一浪,云丹儿站在青色光波之中,轻声续道:“叶公子道法奇特,自成一格,不同于北疆任何修真门派,丹儿不才,想向公子再讨教几招。” 叶澜见清光有如海潮,汹涌扑至,直是无处可躲,他身子受清光一耀,只觉体内正全力运转的真元如冰雪消融,转瞬间便有土崩瓦解之势。 他与这青环硬拼了一记,知道厉害,之前他得悉莫瑶有难,全力赶来,携万钧之力撞向离人环,本以为会将云丹儿一举击退,没想到凝聚自己十成功力的烈焰尽被离人环吸入,云丹儿立于青环之后,别说后退一步半步,便是衣角也未动上半分,一副气定神闲的之态,竟无半分正和人性命相搏的模样。更新最快电脑端:/ 这时云丹儿又御青环来攻,叶澜听了莫瑶言语,知道这青环只可躲,不可硬接,可青光照耀,充塞十方,实是无处可避,无奈之下,只得双臂一张,乌木扇猛地涨大,化为一面雪白屏风挡在身前。青光照在乌木扇上,有若实质,击得乌木扇连连震颤,叶澜双臂平伸,按在扇面之上,真元不绝涌入乌木扇中。他此时元融篇功法早已大成,双掌中阴阳变幻,冷热随心,乌木扇上烈焰升腾,寒冰消长,将青光阻在屏风之外。 支撑片刻,只觉扇上炎力遇到青光,一触即溃,丝毫没有用处,而道道冰寒之力受青光削减却是极微,道道寒意如刀如剑,锋锐之极,不但能抵住青光之威,且大有离扇而出,朝青光深处进攻之势。 叶澜见此情形,心中灵光一闪,已然明白:“扶桑木乃天地生成,不属太古任意一族之物,由我运使,自然受离人环克制,可这扇上天蚕丝却是一位大罗境妖修全身功力所化,其中妖力之强,当真是深不可测,以我修为,实是发挥不出其威力的万一。现下我本身修为受离人环压制,这天蚕丝自发护主,便以自身妖力来对付离人环了……” 云丹儿全力运转离人环,本以为叶澜为瞬间败北,没想到他不但能挡住环上青光,居然隐隐然还有反击之力,当下瞥了莫瑶一眼,笑道:“你们这一对璧人当真有些门道,我自得了这七巧连环,同境界之中,从未有人能当此神器之威,没想到今天遇到你们两个,这宝贝却全然没了用处。” 莫瑶听了她的话,轻哼一声,双眼仍紧紧盯着叶澜,并不去理会云丹儿。云丹儿转过目光,朝那雪白扇面上的四个大字瞧了一眼,略一思索,叹道:“玄冰离火扇么?赤玄这老小子识宝之能无双无对,没想到炼宝的功夫倒也不差。”说着轻斥一声,手中碧光一闪,接着道:“天蚕族长有什么了不起,叶公子,且试试这降妖环威力如何!” 叶澜只觉眼前一花,青光消散,继而碧芒盈目,扑天盖地而来。他念头转得极快,眼见碧芒击至,忙将乌木扇收回,大吼一声,将全部功力注入折扇上的扶桑木中,但听得凤鸣悦耳,一只火凤双翅平展,径朝云丹儿扑到,漫天碧芒与火凤一触,立时溃散,那火凤伸喙一啄,已将碧环叼在口中。 云丹儿一惊,便欲以青环格档,但七巧连环是天下排名第八的神器,她运使这等法宝,功力仍显不足,加之方才受了莫瑶一记大虚无掌,受伤也自不轻,这一下由碧环转为青环,真元使得急了,出手未免略有停顿,不及叶澜元融篇冰火二劲闪念间便能转换那般灵便,青环尚未离手,却见那火凤双翅一合,烈风扑面,她惊呼一声,身子向后疾退,但左臂仍被凤翅扫中,臂上衣衫立时着火,只听嘣地一声大响,她整个人撞入厅中,砸在一张方桌之上,将那桌子砸得四分五裂。 云丹儿站起身来,右手中青环一晃,轻轻扫过左臂,臂上烈焰立时便消失无踪。他左臂衣袖被烈焰焚毁,露出半截手臂,臂上肌肤受烈焰烧灼,竟只微微发红,显然受伤并不甚重。 云丹儿低头瞧了自己左臂一眼,略感放心,伸衣袖抹去唇边血迹,对叶澜一笑,娇声道:“叶公子好神通,不过和人家女孩子切磋两招也下这么重的手,不太也没有君子之风了么?” 叶澜见她娇嗔薄怒,眼神哀怨,心中也是一荡,忽听莫瑶喝道:“这妖女最擅惑人心智之术,连我之前也着了她的道儿,叶大哥,你要小心!” 叶澜转头看向莫瑶,见她伏在地上,胸口起伏,这几句话说得颇为吃力,又有几缕鲜血从她嘴角溢了出来,再看一旁苏婉,也正咬牙苦忍,似在承受极大痛楚,他见二女如此,心中怒气勃发,更不多话,衣袖横挥,寒气奔涌,根根冰箭如电击出,箭到中途,箭尾燃起火焰,正是让卓文长也吃了大亏的那一式“火羽流星”。

第十八节 良敌难觅了无趣 云丹儿看了冰箭来势,识得厉害,知这冰箭上即有叶澜功力凝聚,又有天蚕丝寒气之威,不管是以离人环还是降妖环抵挡,都无法将冰箭之力尽数消解,更何况冰箭尾羽上还附有熊熊烈焰,瞧来也非易与,云丹儿见了这火羽流星来势,轻叹一口气,御碧环在前,青环在后,一时间青光与碧光辉映,照在密密麻麻的冰箭之上。 冰箭着青碧二色光芒一照,去势只是略缓,仍是转瞬间便撞在了碧环之上。但听得叮当之声不绝,冰屑纷飞中,云丹儿脚步踉跄,连退数步,身子被逼至墙边,再也无法后退。此时碧环终于将射向她的冰箭尽数绞碎,云丹儿手掌轻推,青环与碧环前后交错,冰箭所带火羽尽数没入青环之中,消失无踪。 叶澜这一式火羽流星为防敌人以快捷身法闪避,覆盖极广,云丹儿不闪不避,只以离人、降妖二环硬接,自然不会理会射向她身旁的箭支,无数冰箭钉在墙上,直没至羽。 云丹儿迈步而前,身后冰箭阵中显出一个纤秀人形。她伸指在身旁一支冰箭上一弹,那冰箭箭杆上生出无数细小裂纹,却并不断折。叶澜见她双手不住颤抖,有一道白霜只她指间攀援而上,直行至肩,连她鬓边几缕秀发之上也染上了点点白霜,知她终究没能将冰箭上寒气完全消解,此时寒毒入体,已然受了极重的内伤。 云丹儿左臂无衣衫遮挡,被叶澜这个男子瞧在眼里,大是不妥,但她却半点不觉害羞,低头瞧着臂上霜华,微笑道:“叶公子好本事,你寒热两股真元转换间无丝毫空隙,比之虚空道法的虚实变幻更加莫测,我自问手段不弱,只消你在这截然相反的两股力道转换间留一丝空隙,我便能将你这一招接下,厉害!佩服!” 叶澜上前一步,伸手一招,墙上冰箭一闪无踪,他抬起手臂,乌木扇直指云丹儿眉心,缓缓道:“你可还有什么话说?” 云丹儿满脸赞叹之色,摇头道:“我最佩服你的,倒还不是你的道法神通,而是你这幅心肠。我这几年对敌的各族高手着实不少,这些人大都修为高过我,但他们不分正邪,从不舍得当真对我下杀手,最后都死在我的手上,说起来,叶公子你还是第一个当真施全力对付我的男子,有趣,真是有趣。” 叶澜见她面色苍白,连说话时牙齿也咯咯直响,口中也不停喷出白色雾气,知她已被寒毒侵入肺腑,此时身上定然难受已极,可她脸上仍布满笑意,并无一丝痛苦恐惧。 叶澜见她如此,眉头大皱,问道:“你不信我会杀你?” “信,正是因为知道你真的会杀我,我才如此高兴。” 叶澜轻咦一声,转头看了莫瑶一眼,说道:“这女子莫不是个疯子?” 莫瑶受伤极重,正在默默调理内息,听叶澜发问,只是微微摇头,并不回话。云丹儿止住笑容,轻声道:“叶公子,我没疯,只是你并不明白,如我这般人,想找到一个能让我认真的对手,到底有多难……” 叶澜见她目光炯炯,双瞳漆黑,深不见底,便如无底深渊一般,似能将天地万物都吞入其中。又看了她双瞳几眼,只觉魂魄也要被这深渊吸入,叶澜忽地一惊,真元发动,便要将乌木扇脱手击出。 忽见云丹儿上前一步,淡淡问道:“叶公子,容问多嘴问上一句,你我并无多大仇怨,你为何非杀我不可?” 叶澜朝伏在地上的莫瑶一指,怒道:“你这话问得好生奇怪,你要杀她,我自然便杀你,又有什么好问?” 云丹儿忽地大摇其头,说道:“谁说我要杀莫姑娘?我自始自终便没打算杀她。” 叶澜轻哼一声,说道:“到了这时候,你还想以这些胡言乱语逃得性命么?” 云丹儿一笑,指着莫瑶道:“不信你问她!” 莫瑶见她如此说,略一沉吟,缓缓道:“方才你确是说过不打算杀我的话,我……,我也相信你是真的不想杀我。云丹儿,此事我有些不明白,你我天生便是仇敌,我既然落到你的手里,你怎又不肯下手?” 云丹儿静静看了莫瑶几眼,缓缓道:“自从听说这世上还有一个你,便一直想要见你一面。我生于紫阳宫,自幼便得宫主亲自督导修行,宫中天材地宝、神器灵脉更是随我取用,加上我好歹也有些资质,这才能有今日成就,而你却是从十四岁才起始修道,又只不过是天虚峰上一名普通弟子,却仍能在短短数年之间便达此成就,我好不容易遇到你这样一个对手,自然要和你多亲近几年,又怎舍得一见面便将你杀死?你若早早死了,我这一生之中,只怕再也找不到一个如你这般合心意的对手了。更何况,我修道比你早,现下修为比你高,我岂会占你这个现成便宜?今日引你来这天星分舵,不过是见你口口声声说要除魔卫道,陪你来此找找乐子而已。”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叶澜听她越说越是狂妄,所述之事全然不合常理,不由怒哼一声,斥道:“谁会信你这些鬼话!” 谁知莫瑶却轻轻摇了摇头,轻声道: “我信你的话,以你的傲性儿,当不会占这多修道几年的便宜。只是,你与卓文长同为紫阳宫门人,他今夜身在此处,显是与罗刹阁有甚阴谋,你们既和罗刹阁作了一路,怎地你又大肆杀戮罗刹阁弟子?就不怕误了你们紫阳宫的大事么?” 云丹儿笑道:“你莫要套我口风,我告诉你也无妨,咱们确是和罗刹阁有笔大买卖要做,但这笔买卖已然谈成了,那郑堂主也已起身去了总坛找罗刹阁诸长老商议此事。这天星分舵已无高手,这一帮小喽罗是生是死,根本无关大局,便是让罗刹阁总坛之人知晓此事,也不会为这等小事误了咱们的大买卖,更何况,这天星分舵并无一人能识破我的惑神诀,只那崔香主凭法宝将我认出,却立时死在了伏魔环之下,现下这天星分舵更无一个活口,却又有谁会将此事说出去?难道卓师兄还会到罗刹阁去告我的状么?”说着咯咯轻笑,脸上尽是调皮神色。 叶澜见她虽笑得欢畅,但牙齿交击之声越来越密,此时连长长的睫毛之上也已挂满冰霜,知她已无反击之力,又听她说确无加害莫瑶之心,心中对她的杀意便也随之散去,手中乌木扇一撤,说道:“你快走吧!赶紧寻紫阳宫中高手以纯阳真元为你疗伤,或许还来得及。” 说罢转身跨步,便要去为莫瑶疗伤,忽听莫瑶和苏婉同声惊叫道:“叶大哥小心!” 叶澜听两人语声惶急,忙御乌木扇护在身前,转头向云丹儿瞧去,只见她脸上笑意盈盈,并未出手相攻,叶澜见她如此,微一犹豫,忽觉足踝一紧,已被一物套中。 那物套中他足踝,向内疾收,叶澜只觉剧痛攻心,低头看时,只见脚踝上青光隐隐,那离人环已将他小腿牢牢箍住。 他心知不妙,便想以乌木扇反击,忽觉周身劲力一泄,便再也无法调动一丝真元。猛见人影一闪,云丹儿欺进身来,左手一探,已抓住乌木扇,轻轻一夺,随手抛出,乌木扇直飞出十余丈,远远落在院心。 叶澜法宝被夺,仍不肯死心,大喝一声,一拳击出,却见云丹儿不闪不避,轻飘飘击出一掌,正中在他胸口,叶澜痛呼一声,身子向后飞出,在地上滚了两滚,口中已满是鲜血。 他一身神通尽被离人环压制,便如一个全无法力的凡人一般,云丹儿这一掌虽是随手而出,他却抵敌不住,身受重伤,抬眼见莫瑶眼中泪光闪动,似欲起身相助,却因伤势过重,在地上挣扎了几下,终究没能站起身来。 叶澜自知三人都会死在云丹儿手中,心下大悔,咬牙骂道:“你这人说话不算数,说了不会杀阿瑶,却又下这等毒手……” 云丹儿缓步而前,走到他身边,轻笑道:“姑娘说话自然是算数的,只是,我只说不会杀莫姑娘,却没说过不会杀你啊。” 叶澜听她如此说,登时愕住,只觉无言以对,心中却有一块大石落下地来:“她不会杀阿瑶,她不会杀阿瑶……” 云丹儿见他脸上闪过一丝喜容,也轻叹一声,说道:“真是个痴情种子,什么情啊爱啊的,最能扰人心绪,误人修行,我要让莫姑娘一心修道,好做一个堪于我匹敌的对手,以她资质,我本不必为她的修行担心,但她心有挂碍,关心则易乱,她心中有你和婉儿姑娘这两个牵挂,难免会耽搁修行,不如我好人做到底,再帮她一把。” 说着右手一晃,祭出那白色束仙环,看着自己微微发抖的右手幽幽说道:“叶公子,你道法着实了得,竟能将我伤得这般沉重,看在你险些将我杀死的份儿上,我本不愿取你性命,但莫姑娘的修行也是关乎我自身修行的大事,只有将你们两个她最关爱之人杀了,她才会恨我入骨,一心精修,因此我便不能对你和婉儿姑娘手下留情了,盼你体谅。”说着白环脱手飞出,直朝叶澜顶门击去。 眼见白环飞至,叶澜忽地大吼一声,伸掌向白环拍去,云丹儿知他法力被离人环压制,一身神通无法使出半点,这一掌自然是全无气力,当下也不变幻白环方位,仍是让束仙环笔直而前,要让这白环穿过他手掌,再将他天灵击碎。 白环与叶澜掌力相交,束仙环一个震颤,倒飞而回,云丹儿对这变故全无防备,仓促之下胡乱祭出一枚圆环一格,只觉白环上大力传来,她闷哼一声,身子笔直飞出,人在半空,口中已是血如泉涌,待得落下地来,踉跄几下,伸手扶住墙边才勉强站住,抬眼向叶澜一瞧,见他脚踝之上仍牢牢箍着离人环,可他眼中紫电萦绕,丝丝紫气有若实质,从他眼中直溢出来。 云丹儿一愕,转头向莫瑶看了一眼,摇头叹道:“有意思,你们两个真是天生一对……” 叶澜手臂一抬,指掌间尽是浓浓紫气,眼见便要一掌拍出,却听云丹儿笑道:“姑娘伤得太重,今天是打不过你了,咱们后会有期!”说着素手轻挥,叶澜只觉脚下一松,一身真元复又奔涌如常,方要摧动掌力,忽见眼前七色光华连闪,耀得人睁不开眼来。m.33s. 他一时不能视物,只得运掌力护住周身, 待得七色彩光消散,定睛看时,却哪里还有云丹儿的影子? 叶澜胸口挨了云丹儿一掌,受伤虽然不轻,却非致命之伤,此时见云丹儿循走,顾不得追赶,急忙来到莫瑶身前将她扶起,问道:“怎样?” 莫瑶微一摇头,说道:“有些内伤,并不甚重,只是先后受了她离人环和束仙环击打,浑身没了力气而已。”说着扭头看向苏婉,问道:“婉儿,你觉得怎样?“ 苏婉并不回答,双目中泪珠滚滚而下,行到二蛋身边,扑通跪倒,扑在它背上嚎啕大哭。 莫瑶知二蛋犀角断折,脊骨也被降妖环断为三截,再无一丝活命指望,她心下也自伤感。若非二蛋拼死一搏,让云丹儿分心出手,此时苏婉早已天灵碎裂而死。这二蛋见钱眼开,唯利是图,莫瑶实没料到它最后竟会舍命相救苏婉,这时见它满口鲜血,气息奄奄,不禁也鼻头一酸,涩声道:“大笨牛,谢谢你……” 二蛋现身相救苏婉之时,叶澜还未赶来,不知发生了何事,听莫瑶开口相谢,心中也猜出了个大概,上前摸着二蛋的大脑袋,一时不知要说些什么。 二蛋临死回光返照,神智反而清醒,听苏婉哭得撕心裂肺,不耐道:“遇事就知道哭,性子太也懦弱,真是个没用的小丫头……” 苏婉听不懂它的言语,抬起头来,泪眼朦胧地看着叶澜,盼他转述二蛋之言。叶澜知二蛋转眼便会毙命,不忍再胡乱编造它的言语,当下如实将这话说了出来。苏婉听了,哭得更加伤心,断断续续地道:“我……,我是没什么用,像我这样没用的人,死了便死了,你又何必舍命救我?”(、域名(请记住_三<> 二蛋哼道:“老子驮了你这么久,怎能随便让人将你杀了?” 叶澜将这话向苏婉说了,略一沉默,也对二蛋低声说道:“二蛋,谢谢你……” 二蛋呵呵一笑,低声道:“谢什么?老子收了钱的……” 叶澜将这话说了,莫瑶虽是泪眼盈盈,仍忍不住微微一笑,轻声道:“大笨牛!” 二蛋听了莫瑶之言,抬头看了叶澜一眼,又朝伏在自己背上痛哭得苏婉一瞥,吃吃笑道:“这臭丫头整天说老子笨,其实你小子什么也不懂,可比老子笨得多了……”说罢,眼中神光陡地一黯,眼皮缓缓合了拢来。 莫瑶有心要问叶澜二蛋最后说了什么,但见他满面哀伤,显是无意转述,便也轻叹一声,忍住不问。苏婉又伏在二蛋尸身上哭泣良久,眼泪如长河堤溃,止也止不住,叶澜见她这般大哭,时刻久了,神智恐有所伤损,便在她背上轻轻拍击几下,安慰道:“我和你师姐都受伤不轻,这天星分舵也非善地,咱们还是早些离开为好。 苏婉勉强止住哭泣,抬头看着叶澜,抽抽咽咽地道:“叶……,叶公子,咱们得带着二蛋的尸身一起走,找个地方好好安葬。” 叶澜点了点头,略一沉思,抬头道:“也好,恰逢今日月圆,离此处向东不远有一处大湖,咱们现在就去把二蛋葬在湖里吧。” 苏婉闻言一愕,止住哭泣,嘴唇微动,似想说些什么,却又不敢,犹豫片刻,终于鼓起勇气道:“二蛋为了救我,不惜送了自己性命,我……,我怎能如此没良心,将它的尸身随便扔在湖里?” 叶澜看着二蛋尸身,轻轻一叹,说道:“婉儿,你不懂的……,望月犀以月为神,以海为家,讲究洁来洁去,能生于沧海葬于汪洋对它们来讲便是最佳归宿。这二蛋自小被修真商会圈养,生于沧海怕是没能做到,可叹此地离海边遥遥百万里,葬于汪洋也难以如愿,今夜咱们也只好以湖为海,将它好好安葬了。” 苏婉听了,愈发伤心,泪珠复又滚滚而下。叶澜暗自调息一阵,功力略复,便以右掌虚按在苏婉丹田之上,直花了半炷香工夫,才解去了云丹儿种在她气海中的异种真元。这一战苏婉并未负伤,丹田内禁制一解,立时便恢复了法力,她是腾云境的修为,与叶澜和莫瑶相比虽不甚高,但以法力拖动二蛋这千余斤的尸身倒也轻而易举,她不愿让叶、莫二人帮忙,手掐法诀,在二蛋身下聚起一大团云气,拖起它身子,缓缓向东飞去。这时莫瑶也恢复了行动之力,与叶澜默默跟在苏婉身后,三人一路无言,转瞬来到湖边。 那湖并不甚大,只二百里方圆,苏婉飞至湖心,停下身形。此时明月高悬,微风不起,湖水如镜,映着天上疏星朗月,备显凄清。苏婉盯着二蛋默立半晌,手中法诀一撤,托着二蛋的云气蓦地消散,二蛋尸身一沉,轻轻落入水中。 叶澜见二蛋的尸身缓缓下沉,隔水瞧去,身影渐渐模糊,他心中伤感,抬头望着天上明月,轻声念道:“天高海阔,月照苍茫,众心如一,腾云戏浪,乐尽悲来,横祸倏降,哀我同族,摧断肝肠。欢聚时短,来日方长,痛失骨肉,吾实心伤。生自沧海,葬于汪洋,洁来洁去,不染尘芒。银盘高悬,照耀四方,月神垂护,佑汝归乡,月神垂护,佑汝归乡!”

第十九节 合欢洗髓觅佳侣 云丹儿离了天星分舵,径向东南方向飞去,埋头飞了一阵,回头一望,不见叶澜追来,微微松了一口气。她先受莫瑶一记大虚无掌,再着火羽流星的寒气入体,最后与叶澜硬拼一记,经络大震,受伤极重。这些倒还罢了,最难当的却是最后与叶澜对视一眼,似乎被他眼中紫气扰了心神,此时头痛欲裂,似乎魂魄正被一股莫名大力撕扯。这痛楚初时倒还可以忍耐,时刻越久,越是难当,她几番以功力与这股神秘大力相抗,怎奈这力道无形无质,不可捉摸,竟然无可下手处。又苦撑一盏茶时光,再也支持不住,体内真元一滞,身子便如断线风筝一般直坠而下,重重砸在一座小丘之上,又向前滚了十余丈方才停下,所过之处草伏枝断,一片狼藉。 在这神圣帝国之南,有一小国名为金井,此国不过数万里方圆,比之临海小国南化还要小了一些,此国虽小,却四面环山,地势险峻,易守难攻,周遭虽有神圣、大圣、依云、天宁四大强国环伺,但四大国一来觉金井弹丸之国,取之无味,二觉若挥军此地,不免引来其余三大帝国猜忌,因此谁都不来打金井国的主意。 崇山峻岭,能拦住凡人军伍,却拦不住修士,加之四大帝国对修士素有防范之心,而金井国却一向对境内修真势力不加管束,是以北疆修真门派不分大小正邪,大多都在金井设有分堂,便宜行事。(、域名(请记住_三<> 紫阳宫在金井亦设有堂口,云丹儿晋升元婴境以后,依紫阳宫宫规,可封一方诸侯,打理分堂事务。她便向宫主金玄坛讨了这金井分舵堂主的差事。金玄坛一向对她百依百顺,自无不允之理,只命她去分堂上任之时,顺路与卓文长到罗刹阁走一遭,商议大事。 宫主有令,云丹儿自是欣然应命,这差事办完之后,她本拟径赴金井分舵上任,谁知无巧不巧,碰到了罗小小,第一次听到这世间居然还有一个莫瑶,后来他再三追问卓文长,详详细细地打听莫瑶的种种过往,怎耐卓文长也从未见过莫瑶,只是当年在龙鳞岛上经罗文琪之之口才知道了一些此女事迹,他见云丹儿相问,有心要让二女早日斗个两败俱伤,因此也不再隐瞒,将自己从罗文琪处听来的话都转告了云丹儿。 云丹儿听他说太虚门近年来诸般大事皆与莫瑶有关,心中更感兴趣,再也忍耐不住,待与郑启宗将诸般大事商议妥当,郑启宗起身去了罗刹阁总坛之后,她便在佛耳崖附近寻找,终于在那小酒店中遇到了和荣必大喝酒的莫瑶一行。 见到莫瑶之后,便是以云丹儿目空四海的傲性,也不得不对莫瑶大为心折,虽明知自己与此女终究要分出胜败生死,却实在不愿现在对她下杀手,便半是认真半是玩闹地陪她到天星分舵伏魔,反正金玄坛交待下来的大事已然办妥,区区一个天星分舵是存是亡,她自是全然不放在心上。 云丹儿暗自思忖,知道有莫瑶一路为对手,于自己的修行亦大有好处,而莫瑶越是恨自己,便越会发奋修行,这才起意要除掉叶澜和苏婉,反正自己和莫瑶注定便是死敌,莫瑶对她的恨意多些少些也无甚分别。 她知卓文长恨叶澜入骨,有他牵制叶澜,加上自己有七巧连环这等神器在手,不管怎么胡闹,自己都没什么凶险,谁知叶、莫二人身上古怪实在太多,居然都有破解七巧连环的法门,此事云丹儿实是做梦也料不到,这才大大的载了个跟头,身负重伤。 方才叶澜被离人环制住,一身神通再也无法施展半分,眼见要被束仙环击毙,他体内天魔噬灵心法自发护主,迸发出一股莫名力道,离人环对魔族功法无半点压制之效,且云丹儿体内寒毒积聚,束仙环上力道极弱,自然被叶澜一掌击回,叶澜天魔噬灵心法运于双目,摧人魂魄,云丹儿不知厉害,与他对视了一眼,当时便觉心神一阵恍惚,她逃出天星分舵,自然便直朝金井国飞去,想要赶紧到分舵调理伤势,飞了一阵之后,天魔噬灵心法荼毒渐增,她神魂失守,真元凝滞,便从空中直摔了下来。 云丹儿神智模糊,知道自己转眼便会晕迷,她体内寒毒郁结,连头发上都已挂满冰霜,心知若是就此晕迷过去,过不多时便会被活活冻死,无奈之下,颤抖着手从乾坤袋中取出天地罗盘,伸指一点,一道清光冲天而下,在空中闪出片片光影。 这是修士求助之法,此处是一片野山,荒无人迹,自然不会有凡人从此经过,只希望有路过修士看到光影落下地来,或能救自己一命。 她知以自己容貌,晕迷之后若被路过修士得睹真容,反增凶险,当下拼尽最后一点真元,伸手在脸上一抹,为自己施上了惑神诀。 只过得片刻工夫,听得空中衣衫猎猎,一人疾驰而下,云丹儿奋力抬起眼来,模模糊糊中看到一张年 轻人面孔,这人满面惶急,大声问道:“姑娘,你怎么了?” 云丹儿看着这人隐带宽厚之相的年轻面庞,心中一宽,暗想:“这样一个人,大概会尽心救我吧……”只觉眼皮重有千斤,便缓缓合上了眼睛。 叶澜一行葬了二蛋之后,继续向东,就近寻了一座小城,找了一家客栈落脚。叶澜受伤不轻,莫瑶伤势犹重,苏婉虽未负伤,但心伤二蛋之死,也是满面郁郁之色。三人在客栈中住下,叶、莫二人便静心疗伤,幸喜那七巧连环虽然厉害,但只是对敌之时让人法力全失,待得法宝撤去,却并无后患,两人只是经络受震,根基未损,各服灵丹调理,如此将养了四五日光景,二人内伤便已好了大半。 莫瑶见紫阳宫和罗刹阁勾结,实不知他们有何图谋,当下修书一封,将此事原原本本地说了,找商会寻了一只火羽鹤,传书业师萧乃清,好让太虚有所防范。 三人经了这一场凶险,人人险死还生,心中都对那云丹儿颇为戒惧。虽说云丹儿逃走时受伤极重,但三人都觉得以此女天资气数,断不会就此夭折,以后终有再与她相见之日。 这一日三人用过晚饭,各自回房歇息,莫瑶回到房中,便在床上凌虚而坐,运功疗伤,依虚空道法将真元搬运十二周天后,凝神内视,见经络稳固,内伤已好了成,待再调养两日便可痊愈,叶澜伤势比她轻得多,昨日便已痊可,莫瑶心下甚喜,这一段时日来多历凶险,着实恶斗了几场,特别是天星分舵一役,苏婉险些便死在云丹儿手底,莫瑶事后回思,心头犹有余悸。她有心早日将苏婉送回叶香居,不想再多生事端,便打算等自己伤势尽去,便起身东行。 运功已毕,睁开眼来,见苏婉尚未歇息,只身坐在桌边,以手支颐,在那里怔怔出神,手边一碗茶水早已凉透,她却只如不觉,双目空空洞洞,神光不聚,让人瞧着甚为心疼。 莫瑶知她仍在心伤二蛋之死,心中也觉伤感,不知要如何相劝,不由轻轻叹息一声。 苏婉听到声响,回过神来,抬眼见莫瑶飘身下床,便朝她微微一笑,却不说话。 莫瑶走到桌边桌下,在桌上茶壶中加了些热水,给苏婉换掉杯中凉茶,又顺手给自己斟了一杯,坐下轻啜一口,问苏婉道:“婉儿,怎地还不睡?” 苏婉听她发问,略一沉默,涩声道:“姐姐,我这几日一合上眼便想起二蛋死时的惨状,心中很是难过,睡不着。” 莫瑶伸手在她肩头轻拍几下,以示安慰,柔声道:“傻妹妹,二蛋临终之言,你也听叶大哥转述过了,二蛋虽无人身,但重情重义,与你相处数月,心中对你起了怜惜之意,最后舍命救你,乃是出于自愿,死时并未后悔,它地下有知,定不愿看到你为它的死这般消沉,你若念及它的情义,便当早日振作,勤修神通,将来也好为它报仇。” 苏婉苦涩一笑,摇头道:“师姐说笑了,你明知道凭我资质,无论如何努力,这一生永远也不可能为二蛋报仇的。” 莫瑶一怔,心想此言倒也不错,便冷哼一声,傲然道:“那二蛋的仇便由我来报,总不能叫这大笨牛白白死了便是!” 苏婉定定地瞧了她半晌,轻叹道:“师姐你便是这样,想要做的事,不管多难,你总能办得到。当年在总督府中,你我都无半点神通,我父母被害,我除了哭得死去活来,更无半点办法,可你说要为我报仇,便真的为我报了仇。现下你修为日增,天下更无不可成之事,只是……,只是那云丹儿却与旁人不同,我现下一想起她,便打心底里觉得害怕,师姐,我知道你本事大,又有叶公子在你身边,也用不着我瞎担心,但这云丹儿手段实在太过厉害,师姐你定要小心应付。” 莫瑶见苏婉满面担忧之色,也轻叹一声,说道:“罗姐姐向日里常向我提起这云丹儿,叫我小心提防于她,我自问从未对她有过半分轻视,没想到仍是低估了她。这一回当真凶险之极,现在回想起她击向你天灵的一掌,我心中仍感害怕,若不是我及时挣脱离人环,你定已被她这一掌打死。按说云丹儿修为高过我,我一身法术被离人环死死压制,当无半点反抗余地才对,却不知那离人环怎地忽然失了效力。这几天我左思右想,始终没想明白其中原由,想来是你我姐妹命不该绝。但这种运气,毕竟可一不可再。我本来以为以我的本事,遇事再小心机警一些,当能保你无虞,又想着你多经些江湖历练,于你修为进境也有好处,这才允你随我一起下山,谁知一路行来,凶险处远比在天虚峰上时预想的多得多,而我所遇之敌并无你插手历练的余地,如此于你修行实无进益,我若早知是这般情形,当初便不应让你陪我同下天虚峰。”m.33s..33s. 苏婉脸现黯然之色,轻声道:“是婉儿没用,拖了师姐的后腿……” 莫瑶眉头深皱,沉思片刻,缓缓道:“当时你一意随我一同受罚,掌门见意执意如此,也就没加阻止,便降下法旨让你我二人一同下山伏魔赎罪,这令旨既然降下,三年内你便想回山也有所不能了,虽说现下能让你去叶香居暂住,但毕竟不是万全之策,最好的法子,自是我能快些修到元婴境界,只消我与那云丹儿境界相同,我便有把握护你周全。”说到这里,又长叹一声,续道:“只可惜我毕竟起始修道太晚,又凭资质一味精进,境界提升实在太快,下山时恩师再三叮嘱,让我切不可在三年之内引发元婴大劫,我虽觉要等三年未免谨慎得过了份,但恩师身为混沌境高手,眼光见识非我能妄自揣测,况且我肩负振兴太虚的大任,此身非只属我一人,不敢轻言生死,当下我并无十足把握渡过元婴雷劫,因此不能涉险。哎,要是能找到一个稳妥些的速成之法就好了……” 苏婉凝眉思虑片刻,似是想起一事,还未开口,脸却先红了,略一犹豫,终于吞吞吐吐地道:“要速成也不是没有法子,那……,那合欢洗髓录,师父可是让咱们都研习过的……” 莫瑶听她提及合欢洗髓录之名,微微一怔,只感双颊烧烫,一张脸登时变得如晚霞一般,随即双目中涌起一丝怒色,指着苏婉大声道:“你……,你在胡说些什么!这……,这怎么可以!” 苏婉一张脸也红得如要滴出血来,听得师姐喝斥,便垂下头去嗫嚅道:“那双修之法虽也是修真正途,毕竟只能等你和叶公子成亲之后才行,现下终究是不成的,婉儿一时口快,还请师姐不要生气。” 莫瑶听她如此说,眼中怒意消退,脸上红霞却更加艳了,轻哼一声道:“谁说要和他成亲了?八字都还没有一撇……” 又过两日,莫瑶内伤尽去,三人更不耽搁,起身东行。三人落脚之地已是神圣帝国边境,神圣东线与大圣帝国接壤,两国以两圣河为界,各在两岸驻有重兵。那两圣河本来便宽有十余里,后因两国互有猜忌,都不停拓宽河道,将这大河挖得足有二十余里宽,两岸凡俗军士隔河相望,只见滔滔河水南流,全然看不到对岸情形。 两圣河距宁都仍有一百余万里,苏婉脚力不济,仍需坐骑,叶澜怕她再骑望月犀会想起二蛋,徒惹伤心,便在商会中租了一头金睛黑豹以为脚力。 三人一豹来到两圣河上,见河中波涛滚滚,奔流南去,河两岸营帐连绵,百舸争流,两容之胜,竟与这滔滔两圣河水一般,一眼望不到尽头。 三人虽是修士,但见到如此阵势,也觉心惊,若非知道金丹境修士不能从军,三人便不敢在两阵之间逗留,以免被两军修士认作探子,结阵前来厮杀。 莫瑶见了两国沿河军容,面上现出些许愁容,便不急于渡河,而是沿河直下,向南行出千余里,见岸边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每隔百数十里便设有大片营帐,旁设码头,一路行去皆是如此,全无防卫松懈之处。 莫瑶见此情形,轻叹一声,对苏婉说道:“素闻神圣与大圣两国不睦已久,却没想到竟已到了如此剑拔弩张的地步,看这大圣河两岸驻军之重,哪里还是普通戍边?倒像是随时便会爆发大战一般。两国皆是幅员百万里的大国,战事一起,波及必广,到时两国百姓怕是要受苦了。” 苏婉见她面带悲悯,也轻叹一声道:“就如太古诸神不能插手修真界纷争一般,北疆各大门派对凡尘各国的纷争亦不能过分干预,如若不然,便易引发仙凡两界的浩劫。师姐怕见百姓受战火流离之苦,可此事咱们却当真管不了。” 莫瑶苦笑一声,摇头道:“我自己的事还管不过来,哪里会不自量力要去干预天下大势?只是觉得百姓可怜罢了……”说着又叹息一声,衣袖一摆,飘身东行。 三人离了两国边境,飞了半日,行出五万余里,见一座城市枕山带河,城中楼阁林立,高出云表,景色颇见雄奇,便按下云头,在城中闲逛了半日,欣赏城中景致。 此城名为峦河城,为大圣西境第一大城,三人初到大圣国,见此地风物与依云、神圣并天宁都自不同,城中百姓多着宽袍大袖,行事豪放,街上坐而论道者有之,纵情高歌者有之,衣衫不整不拘小节者亦有之,种种放浪形骸,城中百姓见了并无丝毫讶异,显是司空见惯,倒叫三人看得津津有味,流连忘返。 到了晚间,寻了一处大客栈,开了两间上房,叫伙计备了一桌丰盛酒席送到叶澜房中,三人便在房中对饮,苏婉酒量甚浅,只喝得半壶便已有些醉意,自去隔壁房中睡下。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二十节 潜运神通渡灵符 叶、莫二人各怀心事,都有借酒浇愁之念,两人酒到杯干,连尽五壶烈酒,叶澜借着酒意,盯着莫瑶脸庞细看,见她脸上已微起红霞,瞧来云蒸霞蔚,丽色更增,只是眉宇间微凝一丝愁意,叫人不禁心生怜惜。叶澜见她一路行来愁眉不展,便问她道:“阿瑶,你是在为神圣和大圣这两国的形势发愁么?还是在为云丹儿的事忧心?” 莫瑶道:“两者都有,但正如婉儿所说,凡俗大国之争非修士所能左右,眼下我最忧心的,还是那云丹儿,叶大哥,你说咱们若再遇到她,能有几成把握胜她?” 叶澜沉思半晌,仰头喝一杯酒,叹道:“没有把握!” “我心中也是这般想。”莫瑶也将杯中酒水喝干,顺手又为两人斟满,接着道:“这次咱们三个能不死在她手底,全凭运气,下次再遇到她,却不见得还有这般运气。云丹儿最可怖之处倒还不是那七巧连环和她的修为,而是她那惑神诀法术,她怀如此妙术,随时可以变作别人来到咱们身边突起发难,却叫咱们如何防范?我这几日一直在为此事苦恼,若是我能快些晋升元婴境界,那便不用再怕她了,只是恩师嘱我不可贸然引发大劫,我也确然没有渡劫的把握,我左思右想,盼能找个速成的法子好让我能早日渡过元婴雷劫,却一直没有想出可行之策。”(、域名(请记住_三<> 叶澜这几日也一直在琢磨此事,这时听莫瑶如此说,便对她道:“我倒有一个法子,不知成不成,想来有我相助,或能增几分把握,不如咱们试上一试……” 莫瑶听他这般说,忽地想起苏婉前几日提起的合欢洗髓录之事,脸上立时又红了几分,心中暗道:“难道婉儿将那个法子告诉了他?不会,婉儿不是多嘴之人,她知我心意,断不会擅自做主,自己去和叶大哥说这等事。难道……,难道他也学过双修之法?他柳叶岛家传之学甚是浅薄,没有上乘术法,而他离岛之后的种种际遇,都早已详详细细地说与我听了,却不记得他提起学过什么双修之术,怎地他却忽然开了窍?哼,这种事,怎能如此随便!他要是敢提出来,看我揍不揍他!”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更新最快电脑端:/ 却听叶澜接着道:“此事我已想了很久,有我帮忙,应当更稳妥一些,阿瑶……” 莫瑶听他说到此处,再也忍耐不住,大声道:“不行!你……,你居然还想了很久?当真是不,不要……”一个脸字冲到口边,终又强自忍住,一时只觉双颊火烫,又觉生气,又感害羞。 叶澜见她脸上一幅羞怒交集的模样,只觉说不出的好看,不禁看得呆住,半晌才回过神来,问道:“不要什么?为什么不行?” 莫瑶一时气结,想要冲他发火,却忽又心生不忍,犹豫半晌,脸上怒气褪尽,只余浓浓害羞之色,低着头轻声道:“这种事,总要问过父母,得其首肯才成,虽说我父亲早亡,母上无踪,但此事也当先禀明恩师才行,怎能……,怎能如此草率行事?” 叶澜满面不解之色,惑道:“这种小事,哪里用得着禀明长辈?不太也耽误工夫了么?” 莫瑶忽地跳起身来,指着他的鼻子道:“你行事怎能如此随便?这哪里称得上是小事?你莫要再打歪主意,就算,就算……,那也是以后的事!” 叶澜见莫瑶怒形于色,不由大是不解,满脸疑惑地道:“我哪里行事随便了?打什么歪主意?” 莫瑶怒道:“你自己打什么歪主意你自己不明白么?居然还来问我!” 叶澜道:“我爹爹给过我三枚保命灵符,其中一枚曾在赤玄宝库中救过我一命,此事我早就地你说过啊,我想现下我修为已高过了爹爹,留余下两枚保命符也没什么用处,便想将这保命符渡给你,我听计回提起过,说这灵符之中凝结了我爹爹十年功力,到你渡劫之时若遇危险,这灵符便会自发护主,助你安危渡过雷劫。” 莫瑶听他说完,脸上怒气消退,心中却更加害羞了,坐下小声嘀咕道:“原来你打得是这个主意,我还以为,还以为……” 叶澜见她满面娇羞,低着头不敢看自己,不禁问道:“以为什么?阿瑶,你脸红得怎这般厉害?” 莫瑶想起自己方才之言,说是要禀明师尊,得其首肯之后方可行事,其实是已然答应了要与叶澜结成道侣,合体双修,念及于此,心中娇羞不胜,听叶澜发问,愈加不好意思抬头看他,只低声回道:“我脸很红么?这……,这酒劲儿好大!” 叶澜听她这般说,举杯满饮一口,皱眉道:“这酒虽然不错,却比华阳城的醉仙沉酿差得远了,哪里能算酒劲儿大……” 莫瑶红霞盈面,不敢再多说,站起来转身便走,口中说道:“我今日不胜酒力,渡劫的事,咱们明日再谈。”不待叶澜回答,人已出了房间。 叶澜见她奔出房去,步履平稳 ,却大有惶急之态,实不知她在想些什么,便伸挠了挠头,喃喃:“阿瑶今天好奇怪,却不知为何只是渡个保命符,她便会如此害羞?” 此事他已想了数日,前几日晚间曾以神识内视气海,轻而易举地便找到了那两枚保命灵符,叶东明是柳叶岛上唯一元婴境高手,已在元婴第一层胚元境停留数十年,其境界恰于叶澜相同,但叶澜真元浑厚,与元婴境第三层顶尖的卓文长相斗尚且不输,而叶东明在胚元境修士之众也不算出众之人,现下修为自是不及其子远甚。叶澜以神识察探那保命符,轻而易举地便摸清了这灵符的运用法门。 叶澜离岛之时,叶东明曾在他肩头连拍三下,这三下出手甚重,叶澜当时只道是父亲心伤爱儿一去二十年,以手拍肩,意示珍重,现在回想起来,却觉当时肩头除疼痛之外,尚微有气感,想当然尔,叶东明是借这三下拍击给他渡了这三道保命灵符。 叶澜摸清了这灵符的使用法门,知道自己若要将这两枚灵符渡到莫瑶体内,必须也要以手紧贴其身,无法隔空传符,从丹田渡符自是最佳,学叶东明那般从肩头甚或手掌传符亦无不可,叶澜念及此节,想起莫瑶方才害羞情状,暗道:“莫非阿瑶是知道传符需要我把手放在她身上,这才如此害羞的么?嗯,我把手按在她丹田之上,确是不雅,但肩头或手掌总归无碍,她和我连手也牵过非只一次,不过渡个灵符,却又有什么好害羞?”想到此处,从桌上取过酒壶,以壶就唇,将壶中残酒一气饮尽,而后轻嘘一口,嘀咕道:“这酒哪里劲儿大了……” 第二日一早,三人用过早点,叶澜又重提此事,莫瑶听叶澜详加解说,知晓了这保命符的妙处,心下盘算半晌,也觉此法可行,她急于提升境界,当真一天也不愿耽搁,当下便与叶澜回到房中,两人手掌相接,将余下的两枚保命灵符渡到了莫瑶体内。 莫瑶天资高绝,修为进境神速,之前种种劫数皆轻轻易易地便渡过了,并未遇到什么凶险,但这元婴雷劫却与之前的劫数不同,天雷威力会随修士的修为而变,修士神通越强,雷火威力越大,似莫瑶这等金丹境便能轻易击杀元婴境修士的奇才,古往今来只寥寥数人而已,想当然尔,她渡劫时所生雷火亦是举世罕有,便是以莫瑶之能,也不敢对这元婴雷劫有半分大意。 修士渡元婴雷劫,只可凭己力布法阵,再以法宝硬扛天雷,本用不得别个外力,但叶东明却不知从何处得来这保命灵符妙法,竟能凝聚十年功力于小小一枚灵符之中,这灵符一旦入体,便认人为主,藏于气海之中,便如是此人的一件法宝一般,是以莫瑶倒可以之抵挡天雷。 两人身怀双生宝鉴,莫瑶本可以之吸纳雷火,但修士晋升元婴境要借雷火之力破裂金丹,使其化孕元胚,若莫瑶以宝镜吸纳雷火,则漫天雷光不免尽数被宝镜吸入,这渡劫也就无从谈起。 天劫雷火纯是天地阳刚之力,修士要渡这元婴雷劫,须得寻一阳刚不显而阴气旺盛之地,此时正当盛夏,天地间阳刚之力充盈,且这峦河城周遭山势雄奇,龙盘虎踞,极尽形胜,山中洞天福地不缺,但要在此地找一处阴寒之所,却无异于缘木求鱼了。 这一节叶澜也已想到对策,他那乌木扇上的扶桑木乃太古异种,天生能吸噬烈火阳刚之气,当年那扶桑树所立之处,周遭数万里内的阳气尽被吸干,那处反成至阴至寒之地,遂被诸神命名为阴川。如今叶澜手中的虽只是一截扶桑树的残木,但以他修为,借助这乌木扇之力,要吸尽一座小小山谷中的阳气,使之变为阴气旺盛之地,想来不是难事。 他将这法子说与莫瑶听了,莫瑶思忖半晌,心觉此事虽说不上十拿九稳,却至少也有七八分把握,这元婴雷劫凶险非常,便是十个金丹境修士中也难有一两个能成功渡劫的,而她渡劫足有七八分把握,若再畏手畏尾,徒惹人笑,暗想捡日不如撞日,便对叶、苏二人说今日便要渡劫。 叶澜也觉此事当无多大凶险,欣然同意,苏婉修为不足,不明其中利害,但她在天虚峰只短短数年,便听说有七八位同门师兄师姐渡元婴雷劫不成身死,心中对这劫数十分害怕,但她知师姐行事向来果决,她有心要做的事,自己无论如何也阻拦不得,当下只轻叹一声,不再言语。 三人所居客栈处于闹市,若要在此渡劫,方圆数里之内不免人畜无生,楼宇尽化齑粉,若有修士平白造此杀孽,便是能安然渡劫,也必被正道之士搜捕猎杀。好在峦河城之西山势连绵,随处可寻到一处无人山谷。莫瑶更不耽搁,立时便要起身。她知渡劫之时天雷无眼,叶澜和苏婉皆不能就近守护,且苏婉修为不足,恐被天雷误伤,有心让她留在客栈中等候,却知她绝不会同意,便也绝口不提此事,只叫苏婉唤来那金睛黑豹,径向西方 飞去。 三人西行八百余里,寻到一处方圆十余里的山谷,叶澜驱那金睛黑豹在山谷中狂奔几个来回,谷中飞禽走兽受了这长相凶恶的灵兽惊吓,一时间狼奔豕突,顷刻间逃了个干净。叶澜见谷中再无生灵,便将乌木扇往地上一插,潜运神功,扇上扶桑木神威到处,将谷中阳刚之气快速无伦的吸入,不消一炷香时分,原本草木葱茏的山谷中已是玄冰遍地,生机尽绝,一株株树木受寒气侵蚀,都冻成了座座冰雕,树上枝叶纤毫未损,着顶上日光映照,片片冰叶上流光溢彩,绚若琉璃。 叶澜以扶桑木吸去谷中阳刚之气,在此地硬生生造出一个阴寒之所,此时谷中寒意侵骨,叶澜和莫瑶修为高深,自不觉什么,苏婉却已抵不住谷中寒气,片刻之间便冻得嘴唇发青,她不等莫瑶吩咐,急忙跃上黑豹,伸臂朝远处一指,那黑豹足下生云,驮着她来到了围谷小丘之上。 苏婉离了山谷,不再受谷中寒气所侵,又运功半晌,方才化去体内寒意,脸色也由青转红,恢复了温润神采。 莫瑶见苏婉远远避开,便朝叶澜点了点头,示意无碍,叶澜知她转眼便要运转玄功引发雷劫,虽信她能安然渡劫,此时却也不免担心,但他知留在此处也无用处,便朝莫瑶一笑,道一声小心,闪身来到了苏婉身旁。 莫瑶见二人远避,微微一笑,深吸一口气,凌虚而坐,双手相叠,掌合阴阳,全力运转起**虚空道法。她体内滂沱真元外溢,身周冰树受她真元一激,寸寸龟裂,继而化为片片冰晶,劲射而出。 但听得谷中叮咚之声不绝,冰雨过处,谷中冰雕尽数崩碎,冰晶余势不歇,钉在围谷山石之上,只震得山谷鸣响,无数大石被震得脱离山壁,滚滚而下,发出轰然巨响,振人心魄。 山谷上叶澜和苏婉见此情景,相顾讶然,没想到莫瑶功力竟霸道至斯,天劫未至,只她全力运功真元外放,便有如此声势。 两人正自骇然,却见天空一黯,山谷上空已是浓云蔽日,层层乌云上电光缭绕,有如长蛇乱窜,叶澜见此情景,想起这天劫威力随渡劫修士的修为而变,眼见这劫云如此浓密厚重,比之自己渡劫之时显是威力强了许多,不由眉头深皱,大是为莫瑶担扰。 莫瑶全力运转真元,头顶劫云汇聚,遮天蔽日,似乎随时便会击下雷火,她见此情景,脸上却无畏惧神色,仍是加紧行功,又过片刻,云间电蛇凝聚,化作径约尺余的雷光,朝她当头直劈而下。 一般修士渡这元婴雷劫,劫云所降雷火不过小儿手臂精细,叶澜渡这元婴雷劫之时,那雷火足有碗口粗,已是罕见异数,而此时天上居然降下盈尺神雷,实是骇人听闻。 叶澜虽早料到莫瑶渡劫时所遇天雷威力必定惊人,却也没想到这雷火竟能如此猛恶,登时吓得一颗心直跳到了嗓子眼儿,想要开口呼叫,又怕反使莫瑶分神,瞥眼朝苏婉一瞧,只见她一张俏脸血色褪尽,苍白得直是怕人,却已吓得呆了。 莫瑶见天雷及顶,清啸一声,素手轻挥间,一弯冷月冲天而上,将击向她头顶那那道天雷一分为二,两道残雷着冷月铲一击,偏了方向,与左右两道雷光相撞,轰然炸开,直激得地面迸裂,沙飞石走。 天上劫云翻涌,积电成雷,一击不成,接着便是落雷千百,一时之间,漫谷皆是神雷,直炸得山谷中遍地皆是数丈深的大坑,地上沙石被雷火威力炸飞,复又落下,谷中尽是烟尘泥雨,遮住了莫瑶身形。 叶澜和苏婉被漫天沙泥挡住了视线,无法看清谷中情形,不禁都大为着急,苏婉心中害怕,紧咬着嘴唇,整个身子都忍不住瑟瑟发抖,叶澜虽也心急如焚,但见她怕得如此厉害,连嘴唇咬破了都只如不觉,便轻叹一口气,以手轻拍她肩膀,将一股柔和的力道传到她体内,轻声道:“别害怕,阿瑶本事很大,不会有事的。” 苏婉听了他的话,身子一颤,慢慢地不再发抖,可仍是将嘴唇咬得紧紧地,浑然不知疼痛。 约莫过了一炷香工夫,泥雨起而复落,被雷火之威渐渐化为虚无,谷中情形复又可见,只见莫瑶俏立谷中,手中月华如柳枝摇曳,将一道道神雷斩断,她身旁片片花瓣纷飞聚合,结成六朵斗大花苞,在她身周盘旋飞舞。 这六朵鲜花看起来娇嫩之极,细细瞧来,其上尚有点点露珠,便如是清晨刚刚采撷下来的一般,但这看起来似乎是一触即溃的花朵儿,却将击向莫瑶的无数雷火硬生生接下,这些威力绝伦看起来能摧山断岳的神雷,竟然无法损伤花瓣分毫。 叶澜见此情形,微觉放心,暗叹道:“这冷月葬花魂不愧是神器谱上排名第十的法宝,威力的是非凡,得此宝相助,她渡劫应当无碍,爹爹那两枚保命灵符怕是用不着了……”

第二十一节 雷火天降沉空谷 叶澜见莫瑶以冷月葬花魂抵挡神雷,大感放心,刚松一口气,忽见谷中情势陡变,那本来几是静止不动的劫云忽如沸水一般,翻滚不休,云中电光由蛇化龙,光华刺目,耀得人睁不开眼来,接着汇成合抱巨雷,轰然击落。 神雷落谷,大地震荡,叶澜只觉脚下一空,落脚山丘居然被这神雷击得向下沉了数尺。叶澜和苏婉见此天地之威,相顾骇然,想要看看莫瑶生死如何,却因谷中雷电密布,几无空隙,天雷光华实在太过夺目,两人眼中所见只余耀目雷光,再也看不到莫瑶的影子。 叶澜知自己若此时出手,莫瑶渡劫受扰,必死无疑,只得强自忍耐,没有冲下山谷。雷火连绵,似无止息,叶澜和苏婉目不能视物,耳中尽是轰轰雷震,两人心中焦急,感觉时间似也静止住了,实不知是只过去了一瞬,还是已过了一生。这般苦熬了不知多久,忽地耳边一静,雷声止息,漫天雷光消散,有一道光柱逆天而上,笔直入云,在劫云中来回搅动几下,浓密劫云刹时间烟消云散,未留半点痕迹,阳光洒落,照得谷中一片清明。 叶澜和苏婉见这变故如此突兀,都是一愣,如在梦中,定睛看时,只见莫瑶俏立谷中,背对二人,仰头上望,似有所思,她渡劫前本穿水绿罗裙,现下却已换了一套素白衣衫。叶澜揉了揉眼,凝目再看,这才确信她无恙,他一颗心立时欢喜得如要炸开一般,闪身来到她身边,一把抓住她双手,欢声道:“阿瑶,我就知道你会没事的!”m.33s. 莫瑶听到他语声,回过神来,不再仰头上望,叶澜与她目光一触,心头不由打了个突。 莫瑶容色绝美,叶澜与她朝夕相处,时日已然不短,瞧着她时已不似刚见之时那般神迷目眩,但此时与她目光一触,只觉她眼神甚是陌生,剪水双瞳中忽地多出一丝天然媚惑之意,虽然极淡,却能于无声无息间摄人魂魄,便似她血脉中某种隐藏已久的玄奥力量忽然苏醒了一般。叶澜一惊,不敢多看,脸却忽地红了。 莫瑶见他如此,微微一笑,揶揄道:“怎地变得这般害羞了?”她手被叶澜紧紧握住,并不收回,正想再取笑他几句,忽听背后风声微动,知是苏婉到了。她见苏婉来至,双颊一红,急忙将双手从叶澜手掌中抽了回来,回身对苏婉笑道:“婉儿,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苏婉足不停步,径自扑到她怀里,颤声道:“师姐,你可吓死我了!” 莫瑶将她轻轻扶起,见她脸上泪痕未干,唇上血迹点点,尚留贝齿余印,不禁大是心疼,轻叹道:“傻丫头,这么信不过我么?不过是老天爷放几个响屁,怎能耐何得了我?” 苏婉听她说得好玩,扑哧一笑,抬头与她对视一眼,忽地一怔,略一犹豫,轻声道:“师姐,你的样子,似乎……,似乎不太一样了呢……” 莫瑶听了此言,吓得啊地一声,忙祭出双生宝鉴,口中急道:“怎么不一样了?变丑了没有?这该死的雷劫,怎还会损人容貌!” 叶、苏二人见她如此,都觉好笑,莫瑶对镜自照,左右端详半晌,皱眉道:“没什么变化啊……”说着放下镜子,与两人都对视,叶澜和苏婉心中疑惑,都朝她眼中看去,却见她双瞳明净,一如平时,方才那股极淡却又极为动人心魄的魅惑之力却已消失不见。 两人见此情景,不禁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出了不解之意。苏婉不明其中道理,见叶澜不提此事,便也不开口相询,转头对莫瑶道:“师姐,这雷劫好生吓人,怎地你把衣衫也给换了?” 莫瑶脸现无奈之色,撇嘴道:“这雷劫看着霸道,其实威力也不过如此,我用花瓣护住周身,这些雷火便劈不进来,我心想我金丹不受雷火劈击,便无法化孕元胚,这劫数便渡不成,便索性让一道雷光直击丹田,这一下确实有些大意了,我被那雷光砸在地上,连衣服也弄破了,后来天雷又至,我还未出手抵挡,叶大哥渡给我的那灵符便发挥了功用,将雷火之力消去大半,我见丹田内金丹龟裂,元胚化生,便懒得让这些破云接着逞威,就祭出双生宝鉴吸去雷火,又以镜光搅散了劫云,方才那件衣衫早已不成模样,我自然从乾坤袋中另取衣物换上了。” 苏婉听她渡劫如此简单,惊异之余,终于放下心来。叶澜想到方才她就在这谷中宽衣解带,更换衣衫,而自己一直紧紧盯着谷中情形,却因雷光太光耀目,什么也没看到,脑中浮现她轻解罗衫的景象,不由血脉贲张,脸登时红了。莫瑶见他忽地面如重枣,不由大感好奇,问道:“叶大哥,你脸怎红得这般厉害?” 叶澜只当被她瞧破心事,忙大声道:“我……,我可什么都没看见!” 莫瑶皱眉道:“当时雷光未散,我又以花瓣凝成了花墙,将四周挡得严严实实,你自然什么也看不到,怎么,你还想偷看么?” 叶澜听她发问,不敢说想,又不愿说不 想,一时讷讷地说不出话来。却听莫瑶咯咯一笑,说道:“按咱们太虚的规矩,门下弟子晋升元婴境界乃是天大喜事,合峰上下要邀请各峰相熟同门,大宴三日方罢,可惜现下我被贬下山,想摆那排场也摆不成了,眼下便只咱们三人,也应好好庆祝一番,走,咱们回客栈去,我请你们好好喝一场。” 叶澜听了,大声叫好,苏婉见两人一个兴高采烈,一个笑意盈盈,都是打心眼儿里觉得欢喜,莫瑶能安然晋升元婴境界,她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心,替师姐高兴之余,心中却又生出一丝淡淡失落:“师姐修至元婴境,终于和叶公子是同等境界,他二人都是人中龙凤,而我这笨丫头却连逍遥境都修不到,与师姐相比,当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山谷中本来花团锦簇,郁郁葱葱,可谷中花草早在劫云生成之前便被莫瑶以罡气摧为碎冰,而后经过一场雷劫,花草冰晶尽归虚无,这一场天雷威力奇大,裂地崩山,谷中泥土化灰,山石崩碎,地面硬生生下沉数丈,连地底虫蚁也被天雷灭尽,无一得脱,此时劫云散去,谷中除三人一豹之外,更无一个活物,一时只闻风动空谷,尽显寂寥。莫瑶初升元婴境,满心喜悦,不愿在这了无生气的山谷多呆,当下飘身飞起,转头对叶澜道:“以出山为界,谁后到,罚酒一坛!” 叶澜听莫瑶忽要与自己比拼脚力,不由一怔,此地距峦河城不过八百里,以两人现下的脚力,可说弹指即至,却又有什么好比?心中虽如此想,但他知莫瑶酒量本就强过自己,今日她又在兴头上,大有醉也不休之意,自己若是一上来便被罚酒一坛,今晚非要被她灌得烂醉不可。当下更不迟疑,提气直追。 莫瑶初升元婴境,于体内陡然变强数倍的强横真元尚不熟稔,转瞬间便被叶澜追上,她见叶澜飞到身边,朝他微微一笑,叶澜见了她的如花笑颜,心中一荡,正要报之以一笑,却见莫瑶素手轻扬,手掌飘忽若烟,一招大虚无掌已迎面击了过来。 叶澜见她一掌袭来,知她有心要试试自己晋升元婴境后的功力变化,便也一掌挥出。他虽素知莫瑶之能,但心想她方刚渡劫,真元消耗必巨,因此这一掌劲力不敢使足,唯恐不小心伤了她。两股掌力凌空相交,叶澜手臂一振,胸口气息微滞,被莫瑶这一掌的劲力侵入了臂上经脉。 莫瑶猜出他心意,凝住身形,正色道:“多亏叶伯伯的灵符,我方才并没受伤,好好打。” 这时苏婉也骑黑豹赶了上来,见两人忽然动手,微微一怔,便即明白,当下也停住黑豹,安坐观看。 叶澜只感手臂酸麻,甩了甩手腕,略一调息,胸口滞涩顿消,他听了莫瑶之言,微一点头,道一声:“好!”一拳直击而出,拳到中途,拳锋上已燃起熊熊火光,火光之旁,莹光流转,片片冰晶如箭,劲射而前。 莫瑶见状,点头赞道:“这才像点样子。”说着也是一拳平平击出,用的却是太虚嫡传的照虚神拳。 两拳相交,冰晶崩裂,火光消散,叶澜姿势不变,身不晃,足不移,一拳凝住不动,莫瑶身子向后平平滑出三尺,摇头笑道:“好大力气!本门的照虚神拳却是及不上你这雪影神掌了。”说罢拇指一扣,食指轻点而出,指尖徐徐而前,每前进一分,指影便多出一重,待得她手臂伸直,空中已不知有几千几百道指影,直叫人瞧得眼也花了。 这一招乃是玄虚指中的绝招,唤作“千夫所指”,莫瑶在金丹境时,虽知此招出指窍要,但因境界不足,还使不得这一式指法,现今升到元婴境,贸然一试,没想到居然奏功。 叶澜见漫天皆是指影,且每一道指影都带起劲风,显然每一指都劲力十足,并非是虚影幻相扰人耳目而已,当下不敢怠慢,双掌一合,化出一道尺余厚的冰墙挡在了身前。 千百指影及冰,但听得叮咚声响,冰墙上被点出无数指窝,墙体上现出无数微小裂纹,却终究没有崩碎。莫瑶见一指无功,轻喝一声,手臂疾斩,月华似炼,直朝叶澜肩头卷到。 叶澜见她动用法宝,知道空手招架不住,便也祭出玄冰离火扇,扇化流光,直迎月华而上。两件法宝一触即收,二人身形晃动,复又战在一处。 苏婉本来在一旁好整以暇的观看,丝毫不为二人担心,但两人越打越快,她开始还能看清,待两人打了一盏茶时分,场中便只余月华流光,冰风火雨,将两人身形全然掩住。苏婉见他们斗得如此激烈,因瞧不见两人出手,心中忽感害怕,大叫道:“师姐,叶公子,快停下吧,法宝无眼,别误伤着了……” 她话音一落,忽听莫瑶咯咯笑道:“不打了不打了,再打下去,可要把婉儿吓坏了。” 一言方落,光影消散,叶澜静立空中,将乌木扇收归气海,伸拇指赞道:“阿瑶,真有你的!你才刚升至胚元境,功力便这般强横,再这样打下去,我怕会输 在你手里了……” 苏婉听了此言,一双杏眼圆睁,大声道:“叶公子晋升元婴境已久,与元婴境第三层的卓文长相斗都不输,师姐一入元婴境便能胜得过叶公子么?” 莫瑶一笑,摇头道:“叶大哥说客套话逗你呢,我哪里及得上他了?他与我动手终究不肯出全力,他这玄冰离火扇法传自赤玄,赤玄那老小子心狠手辣,出手从来不留半分余地,叶大哥以此功和我过招,心中对我又不起半分杀意,自然无法直正发挥出这套功法的威力,纵是如此,我也只能在乌木扇之下勉强支撑而已。” 苏婉轻叹一声,喃喃道:“要叶公子对你心生杀意,那真是太难为他了……”说到此处,语声一顿,又道:“我眼界有限,看不出师姐现下功力深浅,但想来以你此时的神通,若是再遇到云丹儿,纵然不胜,逃跑总该不难吧?”她自遇到云丹儿之后,对此女的惧意便深入骨髓,一想起她来便忍不住微微发抖,这时虽信莫瑶神通精进,却从心底认定她仍斗不过云丹儿,莫瑶安危在她心中乃是头等大事,是以如此相问。 莫瑶听得云丹儿之名,轻哼一声,淡淡地道:“她若敢再来,谁跑还说不定呢!” 苏婉见莫瑶眼中满是傲然之色,似乎已不将云丹儿放在眼里,她见师姐如此,心下反而更加担忧,摇头道:“师姐不可轻敌,那云丹儿实在……,实在是厉害得紧!” 莫瑶将脸一板,佯怒道:“你瞧不起我的手段么?让你这小丫头见识见识本师姐的厉害!”说着双臂平伸,十指微屈,扑到苏婉身边,用手指在她腋下腰间呵痒。苏婉极是怕痒,想要躲闪,但她身法不及师姐远甚,却如何躲得开?被莫瑶左摸一下,右挠一下,没几下便笑得花枝乱颤,急忙开口求饶。 叶澜见二女嬉闹,只当这是二女自小玩惯了的把戏,虽不知莫瑶怎会忽地有此兴致,却也觉有趣,只在一旁微笑观看。 如此闹了一阵,苏婉已是满面羞红,气喘微微,莫瑶却仍无停手的意思,叶澜心知不对,凝目看时,却见莫瑶右臂衣袖鼓起,显是在暗运真元,又见她左手虽仍是不停逗弄苏婉,右手却凝在她丹田之上,良久不动。 叶澜微一思索,已然明白:“阿瑶方才渡劫时耗去了一枚保命符,爹爹当年偷偷渡给我的那三枚保命符,如今却还剩下一枚,阿瑶天赋异禀,虽是初升元婴境,功力却已比我爹爹高出甚多,自然便也窥破了这灵符的运用法门。她留着这灵符也无用处,倒不如渡给婉儿防身。嗯……,其实只要能护得婉儿周全,这灵符她便是留着有天大的用处,也一样会毫不犹豫地渡给婉儿。哎!爹爹耗费三十年功力,才偷偷摸摸地给我渡了这三枚保命符,若是知道我这儿子如此败家,拿他这灵符去做顺水人情,我少不得又挨一顿好揍!” 莫瑶将灵符渡到苏婉体内,又顺手在她腰间摸了几下,这才停下手来,拍着苏婉肩膀道:“你服不服气!”更新最快电脑端:/ 苏婉双颊晕红,身子向后一缩,连连摆手道:“我服气,我服气!师姐神功盖世,无往不利!区区一个云丹儿,怎敌得住师姐的呵痒神功!” 莫瑶听她这般说话,心知她未能察觉到灵符入体,微微一笑,说道:“回去吧。” 回到客栈,莫瑶果然叫伙计备了一桌丰盛宴席,她能安然渡过雷劫,三人心中都极是高兴,莫瑶和叶澜开怀畅饮,连苏婉也酒到杯干,足足喝了两壶烈酒,这才因酒量不支而伏桌醉倒。 莫瑶见她醉倒,便将她扶到房中安睡,自己又回来与叶澜对饮,两人又喝一壶酒,叶澜笑道:“那宁都是天宁国都,有宁战这元婴境第四层的大高手坐镇,这皇帝疑心病甚重,花费了无数天材地宝,在宁都上空布下了十分厉害的法阵,北疆修士不分正邪,皆不敢在宁都撒野,且我毕竟当过两年天宁国师,宁战金口玉言,许诺要保我叶香居太平,婉儿呆在宁都当不会遇到什么凶险,你今日渡给她的这枚保命符,她八成是用不到的。” 莫瑶知自己渡符之事瞒不过他的眼去,见他说破,微微一笑,喝一口酒道:“她在宁都是用不到,但这灵符留在她气海内也不会坏掉,待得我二人三年受罚期满,咱们自是要回天虚峰去,我现下已是元婴境界,依着门规,回太虚后要下山执掌分堂,统领一方,不能再在天虚峰上陪着她。婉儿资质不差,我偶尔念及,知她总在我护佑之下,对其修行反而不利,只是我俩自幼相依为命,我实是舍不得和她分开,但舍不得归舍不得,总不能一直这般把她耽误下去。她回山之后,免不了再行下山历练,到时江湖上福祸如何,就要凭她自己的造化了,这件事我现在想想便觉得担心,渡这枚保命符给她,也能叫我稍稍放心一些。”说到此处,朝叶澜一笑,幽幽叹道:“这保命符一枚便凝聚了叶伯伯十年功力,他……,他可真是疼你得紧呢。” 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第二十二节 并肩携手归宁都 叶澜听了莫瑶之言,想起父亲慈爱,心中一暖,忽见莫瑶面带哀伤,微微一怔,随即明白:“她见我有爹爹疼爱,自己却无父无母,有些自伤身世了……”他知此事劝慰不得,便装作不懂,有意岔开话题,笑问道:“你渡符之事,婉儿全没察觉,你手法当真极妙,特别是将灵符渡入她气海之后,双手在她衣衫上反复揉搓那几下,更是高深至极,恕我眼拙,却是看不出那几下的用意。” 莫瑶咯咯一笑:“我是看她那黄色绸裳入手顺滑,手感极佳,便趁势多摸了几下,顺便擦了擦手……” 三人都喝得大醉,第二日直睡到巳时方醒,醒来之后,略略用些茶点,便结伴出去游玩。这峦河城风景壮丽,民风豪放,风物人情颇有可观之处,三人都对大圣国民情不甚了然,见此国习俗处处与别国不同,不免都大感兴味,这般游玩了三五日,将城中名胜赏了个遍,莫瑶游赏之余,暗中留心查探有无妖魔一流为祸,几日下来,却是一无所获。 这大圣国境内修真风气不张,辖内虽有一个群玉盟勉强跻身正道十二大派,却也只能排在十二大派之末,蛮河城上空虽也时有修士灵兽飞过,城中百姓却大都对之理也不理,一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倒有种任你天际高飞,我自地上逍遥的洒脱。 莫瑶初升元婴境,正想找几个不长眼的魔徒试试身手,谁知几天游荡下来,眼中所见尽是歌舞升平,别说作乱的邪道修士,便是当街欺凌弱小的恶霸也未见到几人,她是受罚下山,时时不能忘了降妖伏魔之责,在城中无事可做,不免大是无味,可转念一想,英雄虽无用武之地,百姓却能得享平安,这无论如何是一件幸事,若是天下处处如是,民不好斗,国不相争,则天下太平矣。 想到此处,眼前又浮现出在两圣河上所见情景,两国大军驻边,剑拔弩张,似乎随时便会开打,但看这大圣国民风气,人人只顾逍遥度日,显是朝野上下谁也没将这等事放在心上,反观河对岸神圣帝国,虽举国礼佛,但民风彪悍,军士勇猛,两国一旦开战,战况如何,不问可知。 她想到这一层,不禁摇了摇头,暗想:“逍遥度日虽是乐事,但身侧常踞虎狼,却仍是这么一幅今日不问明日事的鬼样子,便不是洒脱,而是缺心眼儿了……” 三人在峦河城中闲逛两日,又起身东行,这大圣国各地皆如峦河城一般,民不知兵,民风与依云、天宁迥异,三人初时瞧着新奇,看得惯了,也就不以为异。 三人走走停停,一路无事,不消半月,便来到宁都正南十余万里处,天宁与大圣两国以清露草原为界,这草原宽仅三万余里,但极是狭长,草原上杂布牧民,聚族而居。各部骁勇善战,为争水草肥美之地,常年彼此攻战,各部名义上大都是大圣天宁两国属臣,但两大国皆视草原各部为茹毛饮血蛮族,加之草原上除牛羊牲畜之外,并无别样物产,天宁和大圣都是物产丰饶之国,自是谁也看不上这连税银都收不上来的茫茫草原。两国朝中都乐得以草原为天然屏障,以为两国缓冲之地,是以谁也不在这清露草原上驻军理政,只任草原各部在此自生自灭。 十万里路程,以叶澜和莫瑶现下的脚力,不消两个时辰便到,叶澜离开叶香居数月,对仇思雨等几个纨绔颇有想念之意,且屈指算来,叶冰也应该修到了御风境,会依着岛规来北疆历练,当年叶澜离岛之时,曾和叶冰约定在叶香居相见,他怕自己离开这数月之间,叶冰已然到了叶香居,以这丫头的性子,自然不耐久等,说不定又会离开宁都到别的地方去野,那可要叫叶澜这做哥哥的担心了,因此他归心甚切,而这草原上除离离野草之外更无别物,自也没什么景色可赏。他本想全力赶路,一气飞到宁都,但那金睛黑豹却只是金丹境界,灵兽飞行之速虽快过同境界修士数倍,但仍及不上元婴境修士。叶澜无法,只得跟在那黑豹身侧缓缓而行,时不时与二女闲谈几句,以解行脚无聊。m.33s.更新最快电脑端:/ 如此行了半日,来到草原腹地,忽听杀声震天,地上两队人马正奋力厮杀。三人皆知草原上部族交战乃是常事,但叶澜出身海外,莫瑶和苏婉在拜师太虚前过得也是太平日子,三人平生都未见过凡世两军交锋,这时既然遇到,都勾起好奇心,便一起凝住身形,远远立在云端观看。 两队人马皆有数万,皆手持弯刀,背负长弓,往来冲杀。两军不知已交战多久,地上人、马死尸无算,这里许是刚下过雨,浅草之下薄积雨水,已被鲜血染成红色,着阳光一照,红波粼粼,映得青青草原上一片血色。 场中刀光映日,箭矢如雨,每时每刻都有军士惨死于刀箭之下,喊杀之声直冲云霄,叶澜等人见了 这等战阵厮杀,都惊得脸色惨白,三人都是修士,平素降妖除魔,与人动手拼命几如家常便饭,便是苏婉也曾亲手杀过人,但修士动手多是单打独斗,便是大帮大派之间相拼,参斗之人也不过几十上百人,似这等数万人忘我搏杀,三人却都是第一次瞧见,这等惨烈场景,非亲见之人不能体会,三人心中震动,一时都惊得说不话来。 过了良久,忽听苏婉长叹一声,说道:“凡俗战事,修士向来不能干预,便是各大国有金丹境以下修士从军,也只能以神通破城斩将,这等成千上万人的两军冲杀,全无修士可插手的余地,看着这许多人惨死,实是叫人难受得紧,师姐,叶公子,咱们还是走吧。” 叶澜知她所言不错,也长叹一声,便欲移开目光,却听莫瑶忽地轻咦一声道:“不对,这里有蹊跷!” 叶澜不明她言之所指,凝目向场中看去,却见两军仍在忘我冲杀,除地上尸体越来越多之外,实瞧不出有什么异样,正自不解,却听莫瑶道:“你别看场中军士,战场上方似乎有些不对。” 叶澜听他如此说,便将目光从战场上移开,便这么住空中一瞧,立时咦了一声,声音中满是讶异。 此时草原新雨,天气晴朗,阳光明媚,但战场之上却隐隐似有一股淡淡黑气聚拢升腾,直达云端。天空散布几片乌云,与这晴朗天气殊不相称。他又瞧了那几朵乌云几眼,只见那些若有若无的黑气皆徐徐钻入乌云之中,其速虽不甚快,却无一丝黑气得逃。 叶澜看出不对,轻声道:“乌云中藏得有人!却不知他们在这里做什么?” 莫瑶冷冷地道:“还能做什么?”说着朝场中那些淡到凡人肉眼不可见的黑气一指,续道:“凡人若不能善终,夭折横死,死后或多或少便会生出怨毒之气,一人怨毒之气再重,在天地之力面前也是渺不足道,旋生旋灭,瞬息而散,但这战场上每时每刻皆有刀下亡魂,无数怨毒之气纠缠固结,直上云霄,便没这么容易快速散去。这些怨毒之气咱们正道修士要来没什么用处,但魔族修士却将之视为奇货。他们收集的怨毒之气越多,用之以祭练法宝的威力便能越强。这道理便和那以孩童心血为引的心血炼魂之法相似,都是阴毒无比的魔族邪术。” 叶澜听了,点了点头,低头瞧着战场中舍生忘死的军士,眼中露出浓浓悲悯,长叹道:“可怜这些人在下面打生打死,却不知自己死后怨气也成了他人口中之食,当真是可怜、可叹!”说到这里,微一沉吟,问道:“这些魔道修士既然能从战场中获利,那这场战事说不定也是他们挑起的吧?” 莫瑶苦笑一声,摇头不答,苏婉也轻叹一声,低声道:“草原诸部逐草而居,向来彼此攻战不休,又哪里用得着别人挑起战事?看这交战双方只数万人,在这草原腹地只能算是小部落,倒还不值得魔道修士来挑起争端。看空中怨毒之气并不甚浓,以之祭炼法宝,功效也必极有限,躲在乌云中的魔修仍将这一点怨毒之气看在眼里,想来他们修为也不甚高。” 莫瑶轻哼一声,说道:“修为高低又有什么区别?这帮人在战场上收集怨气,叫这些枉死的军士死后也不得清净,当真是可恶之极!”说着右臂一挥,月华一闪而收,但听得乌云中惨叫之声响起,云中鲜血飘洒,从天而落,受天风吹荡,落下地来,化为一阵血雨。 战场之上杀声震天,乌云中几个魔修临死前的惨叫地上军士自是无人能分辨,但天降血雨却是人人察觉,两军立时都惊得无心拼斗。两方首领见状,以为天降血雨乃大凶之兆,都急忙喝令部众罢手后退。不一会儿工夫,双方便都后退百余丈,遥遥隔阵相望。 那几个魔修当是修了血炼法术,有滴血转化千百之能,这阵血雨足下了一盏茶工夫方才停息。两彪军马见此异象,都不敢再斗,由随军萨满出阵念咒施法,超度亡魂,向长生天乞罪,而后便掉转马头,退军而去。m.33s. 莫瑶未料到自己随手一击,居然会引出这番变故,不由面色一滞,转头问苏婉道:“婉儿,我这不算插手凡俗战事吧?” 方才苏婉见两军交战,死伤无数,心中大是不忍,没想到师姐出手伏魔,激起一阵血雨,居然误打误撞地让两军收了兵,这一下不知能救下多少人的性命,她心中高兴,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修士不能插手凡俗战事的规矩,当下对莫瑶笑道:“师姐宽心,你只是出手伏魔,并无插手地上两军战事之意,只是这几个魔修血太多,这才下起血雨将两军吓退了,此事要怪,也只能怪这几个魔修,却是怪不到师姐身上。” 叶澜听了,抚掌大笑:“婉儿此言,深得我心!” 莫瑶微微一 笑,低头朝满是死尸的战场上瞧了一眼,又轻叹一声,说道:“走吧。” 三人复又前行,转眼间出了草原,又行两万余里,已来到宁都北郊,宁都是闻名天下的大城,又因宁战是北疆唯一一位修士帝王,为彰显其元婴境天子威仪,更加意将这宁都城建得宏伟难言,莫瑶和苏婉从未到过宁都,远远瞧见城中华厦千万,举目不见边际,比之依云国都更为繁盛,二女不由都是一惊,只觉眼睛也不够用了。 叶澜久居宁都,还当了两年的天宁国师,对宁都的繁华早已习惯,此次只离开数月,重见此景,心中自无多大感触,他思念叶香居众人,方要疾飞入城,忽地想起一事,急忙凝住身形,伸手将莫瑶拦住,大声道:“好险!差点忘了,咱们可不能这般随随便便地飞进城去……” 莫瑶朝城中一望,见城市上方人影闪动,法宝光芒如流萤,也不知有多少修士在空中来往飞行,不由满面疑惑地看着他,问道:“怎么?” 叶澜想起方才两人险些直闯入城,心中仍感后怕,以手拍了拍胸口,说道:“这宁都城上方设有大阵,严禁修士乱闯,咱们可不能直接飞进去。” 莫瑶知举凡人间大城,官府多会以重金请修士在城池上空布上法阵,以为城防,但维持这等法阵要消耗巨量灵气,是以法阵等闲不会开启,只在战时以之守城。北疆各大国都城皆占地极广,动辙方圆以数千里计,如此大城,一切粮草器用消耗极大,若只以凡俗车马运送合城所需,无异于痴人说梦。北疆大宗物品多用灵兽驮载乾坤袋运送,因此北疆各国城池上空皆是修士和灵兽来往如织的景象,想来这宁都城亦不能外,而叶澜却说不能飞进城去,却不知他此言是何用意,莫瑶眉头一皱,伸臂朝远处一指,问道:“这空中修士往来不休,简直比大雁还多,怎地他们能飞进城,咱们却不能?” 叶澜摇头道:“你们不明白的,这宁都城与北疆别个都城均有不同,北疆其余帝国,不分大小,国主皆是凡人,知道修士不能插手凡俗权争,并不担心有修士前来行刺。但宁战却即是修士,又是帝王,因着这层身份,便对各大修真门派都存着一层戒心,生怕有高手对他不利。他是元婴境第四层的修为,加上禁宫内高手如云,元婴境以下修士不管来多少他自是都不放在眼里,但若有大批元婴境修士来袭,说不定便能要了这位皇帝陛下的性命。因此他便花了无数心血,穷数百年之功,在这宁都上空布下了天罗地网。这阵法对元婴境以下修士如视而不见,但若有元婴境修士贸然闯入,便立时会触发大阵。我曾听宁战提起过,说这大阵便是初入混沌境的修士也能击杀,只是混沌境修士在北疆已是绝顶高手,不是一派至尊便是大派的长老,人人身份尊贵,自不会有人无事擅闯宁都,也不知宁战这话是否夸大其辞,但这大阵能轻而易举地击杀元婴境修士却是绝无可疑之事。我离开宁都只数月,走时还是金丹境,一向在宁都上空自由出入惯了,浑忘了现下咱们已是元婴境界,不能再擅进宁都。虽说这大阵只会先将擅闯的修士困在阵中,需由主持大阵之人发动阵法才会施以杀手,咱们方才闯进去应无杀身之祸,但平白陷身阵中,终究不好。” 莫瑶听了,轻哼一声,脸现轻蔑之色,不屑道:“久闻宁战雄才伟略,道法高妙,以帝王之尊而达元婴第四层境界,实是前无古人,我听到他的种种传闻,只当他是个多了不起的人物,没想到百闻不如一见,原来他只是一个缩在皇宫里的黄袍乌龟,他这般怕死,定然有损道心,怕是再当一千年皇帝也渡不了那混沌之劫。” 苏婉虽不识得宁战,但素闻此人威名,心想在天宁都城说这位皇帝陛下的坏话,若是让皇族之人听到,定然是一场大麻烦,当下低声对莫瑶道:“听说这位天宁皇帝陛下脾气和本事都大得很,当年连咱们掌门师伯和明德书院莫掌门的金面都敢不给,当真是胆大包天,这宁都是他的地盘,咱们还是少对他出不敬之言为好。” 叶澜久居宁都,又当过两年国师,也算宁战殿下之臣,但他这便宜国师毕竟自始自终都是个幌子,当不得真,且他是海外闲散之人,生平不喜拘束,不慕权贵,因此他对这位修士皇帝自也谈不上什么敬仰忠心,此时听莫瑶如此评价宁战,只微微一笑,说道:“皇帝也不过是一只鼻子两只眼睛,怎地就说不得了?只是不要当着分的面说他是黄袍乌龟也就是了。” 莫瑶听叶澜如此说,心下甚喜,又抬头朝城墙内看了一眼,皱眉道:“既然不能擅自飞进城内,那咱们还能怎么进城?总不能让婉儿自己去叶香居吧,你叶香居那帮手下也不认得她啊……”

第二十三节 惊鸿一瞥折纨绔 叶澜听莫瑶说不能让婉儿独自入城,哈哈一笑,说道:“自然不能这般撇下婉儿,我只是说咱们不能擅闯进城,却没说不能通报入城啊……”说着伸手朝东一指,续道:“城东纯元门专供修士进出,守门侍卫也皆是修士,宁战下过圣旨,言明元婴境修士若想入城,须得在纯阳门表明身份,由侍卫入宫通报,得圣谕允可才能入城,咱们这就过去吧。” 莫瑶和苏婉答应一声,随在他身后,叶澜折而向东,飞过半个城池,来到纯元门之前,这纯元门宽有十余丈,双门大开,城门两侧守卫侍立,眼下却无一人从城门中通过。想是凡俗人等皆由其余城门出入,而元婴境以下修士可任意飞渡城墙,不受大阵阻碍,只元婴境以上修士须从此门通过,而元婴境修士在北疆已是宗师人物,虽说不上是凤毛麟角,但也绝非随处可见,因此这城门中无人通行也属寻常。 因城门无人通行,守门侍卫无事可做,大都无精打采,好些守卫背倚城墙,昏昏欲睡。三人一豹来到城门口,早有侍卫远远看到,上前喝问道:“干什么的?” 叶澜走到那侍卫身前,朗声道:“在下与两位师妹要进城,知道宁都规矩,不敢擅闯,烦请大哥向圣上通禀一声。” 那侍卫也是身负神通之人,只是境界并不甚高,听叶澜如此说,才知这少年竟是元婴境高手,立时肃然起敬,方要躬身回话,却听身后一人叫道:“这不是叶国师么?快请进城,那也不用通报了!” 叶澜循声望去,见说话之人是一个倚墙而立的侍卫,瞧他脸上倦容未去,显是方才还在打瞌睡,那站在叶澜身前的侍卫听了同僚之言,不由一怔,接着满脸堆欢地道:“原来是叶国师到了,恕小人有眼无珠,以前无缘得见国师风采,还请国师恕罪!” 叶澜笑道:“本朝现任国师是我石敬大哥,叶某现下只是一介草民,如何再当得起国师二字?” 那侍卫一笑,说道:“叶国师当年力败严烈的风采,这些年一直在都城中传涌,小的听得多了,心中对国师实在仰慕得紧,今日得见国师尊颜,当真是三生有幸。”说着伸手入怀,从中摸出一枚玉质令牌交到叶澜手中,接着道:“圣上在国师离开京师之日便降下旨意,若国师归来时已至元婴境,无须入宫禀报,径放国师入城即可,国师将这枚令牌佩在身上,便可任意在城中飞行,不会再触发护城法阵。” 叶澜接过令牌,朝那侍卫一拱手,说道:“多谢这位大哥,不过,一枚令牌恐不大够,烦请你再给我一枚。” 那侍卫一怔,转头朝莫瑶瞧了一眼,脸露敬畏之色,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又从怀中取出一枚令牌递给叶澜,郑重嘱咐道:“国师和尊师妹在城中行走,此令牌片刻不可离身,否则恐生凶险!” 叶澜接过令牌,转手交在莫瑶手中,接着朝那侍卫拱手道:“此事我理会得,多谢提醒。”说着回头对莫瑶一笑,说道:“进去吧。” 三人穿过城门,飞身而起,径向叶香居飞去。那侍卫忽地收敛笑容,向身边同伴道:“我得立即进宫面圣禀报此事,你们在这儿可要看紧了。” 他身旁一名侍卫听了,面露不解之色,问道:“圣上不是说叶国师回来不用禀报么?你怎敢再为此事去惊扰圣驾?” 那侍卫道:“圣喻只说叶国师回来不用禀报,但未说他同行之人有元婴境高手不用禀报,我方才一时疏忽,没能想起此节,不明身份的元婴境高手入城乃是大事,咱们岂敢隐瞒不报?若出事端,谁能吃罪得起?”说着身形一闪,疾往皇宫方向飞去。 皇宫在宁都正中,而叶香居紧邻皇城,极是好找。叶澜也不祭出天地罗盘,弹指间便来到叶香居上空,径往自己所居小院落了下去。 莫瑶见终于来到叶香居,却不急于落下地去,微一犹豫,伸手在脸上一抹,问苏婉道:“我这幅样子还看得么?” 她本来在脸上施了惑尘诀,修为不及她之人,看她面容便是一相貌平庸女子,并无丝毫出彩之处,此时她这么随手一抹,在苏婉看来,她容貌便全然变了,虽仍不是她本来容貌,却也像了个十之六七,只是将本来惊心动魄的姿容稍稍掩盖,却已能分辨出她几分真容。 叶澜以叶香居为家,平日里与二女言谈之际,话里话外对叶香居诸人都十分亲近,苏婉见莫瑶重施惑尘诀,隐隐露出几分真容,知她不愿以全然一幅假面见叶澜的亲近之人,便朝她微微一笑,说道:“姐姐便只露出这几分真容,也已是天下少有美人,好看得紧呢。” 莫瑶回之以一笑,飘身而下,苏婉也从黑豹背上飘下,随她落到了院中。 莫瑶落在叶澜身后,抬眼见到回廊中放一躺椅,一娇俏女m.33s. 子正蜷在椅中小憩,她妙目一转,朝叶澜瞧了一眼,叶澜却未注意到她的目光,径自走到那女子身前,弯腰轻声叫道:“春云,快醒醒,本公子回来了。” 春云于迷迷糊糊之中听到这熟悉声调,张臂伸个懒腰,却并不睁眼,在椅中翻了个身嘀咕道:“怎么大白天打个瞌睡还会做梦……” 叶澜见她如此,微微苦笑,瞥眼瞧见莫、苏二女都面色古怪地瞧着自己,不禁脸一红,伸指在春云额上轻轻一弹,说道:“丫头,快起来,有贵客到了!” 春云咦地一声,瞧开眼来,瞧见叶澜面容,又伸手揉了揉眼,这才啊呀一声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欢声道:“原来真是少主回来了!” 叶澜见她满面欢喜,心中一暖,伸手朝莫瑶和苏婉一指,说道:“快去准备一桌好吃的,另外叫上几位大当家和少东家,我有贵客要向他们介绍。” 春云答应一声,转头向莫、苏二女看去,看到莫瑶面容,微微一怔,问叶澜道:“少主,这两位是?” 叶澜听她发问,微一犹豫,指着莫瑶道:“这位姑娘是我的,我的……” 春云不等他说完,眼珠一转,已行到莫瑶身前,行礼道:“婢子春云,见过少奶奶!” 莫瑶听了,双颊登时变作通红,春云叫完一句少奶奶,不等莫瑶说话,快步向院门走去,同时脆声叫道:“快去安排酒席,另吩咐人去叫三位大当家和三位少东家,就说少主带着少奶奶回来了!” 莫瑶听她如此大喊大叫着称自己为少奶奶,只觉阻拦也不是,不阻拦也不是,一时间竟慌了手脚,红着脸去看叶澜,却见他也是满脸通红,愣在当地满脸苦笑,莫瑶见他如此,羞道:“你家这丫鬟胆子也忒大了些,怎么见人就叫少奶奶……”说到此处,似忽地想起了什么,皱眉问道:“你以前是不是经常带姑娘回来,告诉下人这是新来的少奶奶?” 叶澜闻言大惊,颤声道:“姑奶奶哟,冤枉啊!我哪里带什么姑娘回来过?” 莫瑶抿嘴一笑,脆声道:“你还是叫我少奶奶吧,用不着叫姑奶奶,平白长了两辈,可别把我叫老了……” 叶澜听她自承是少奶奶,只觉一颗心砰砰狂跳,欢喜得如要炸将开来,一张脸也更加红了,正不知要说些什么,忽听门外脚步声轻响,一人欢声大叫道:“少主带着少奶奶回来了?老子这几年整天拉少主去逛窑子,也没见他去过一次,我只当他是修仙之人不近女色,怎地这番才出去几个月便开了窍,如此轻易地便拐了个少奶奶回来?哎!少主这一成亲,叶香居便只剩下我姓仇的这一条光棍儿了……” 叶澜听仇思雨这厮人未到声先至,一开口就是逛窑子,只惊得一张红脸都变白了,急忙冲到门前,对迎面而来的仇思雨喊道:“臭死鱼,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这两位姑娘是我……,是我未来的同门师妹,春云那丫头口无遮拦,见了人家便喊少奶奶,真是平日把她惯坏了,一点规矩也没有,看我这次扣不扣她的月钱!” 仇思雨笑道:“我懂得!我在彩凤楼也有一大堆同门师妹,老子琴棋书画,猜拳唱曲,无所不学,不止师妹,相好的师娘也有好几个呢。”说着冲进门来,对叶澜理也不理,搭眼便瞧见他身后的莫瑶,他只朝莫瑶脸上瞧了一眼,便抚掌大笑道:“怪不得少主你从不陪我去逛窑子,原来是眼光太刁,老子在彩凤楼的那一帮俏师娘俊师妹便是加在一起,也及不上你这位未来师妹一根手指头。”说着上前两步,朝莫瑶长揖行礼,大声道:“属下仇思雨,见过少奶奶!” 叶澜见仇思雨这般任意胡言,只恐会惹得莫瑶生气,偷眼去瞧她,却见她脸上满是笑意,她轻轻挥一挥手,发出一股柔和力道,隔空将仇思雨扶起,娇笑道:“你这人嘴倒是甜得紧,和这臭死鱼的外号殊不相称,明明还没看清我长什么样子,却将我夸得天上有地上无一般。” 仇思雨直起身来,大笑道:“绝色美人,最妙的便是惊鸿一瞥,哪里还用得着细看?思雨纵横花丛,最是能识美人,少奶奶天香国色,实是我生平仅见,思雨有一不说二,说得可句句都是实在话。” 莫瑶咯咯一笑,转头对叶澜道:“你这位朋友可真是有趣,一张嘴便能逗人开心,这等爽快人,我若不以真面目相见,倒显得我有些不爽快了。”说着伸手往脸上一抹,看着仇思雨道:“不如你再仔细瞧瞧我长什么样子。” 仇思雨抬眼一瞧,啊呀一声,摔倒在地,坐在地上发愣半晌,忽地仰天大笑,站起身来排排臀上灰尘,摇头叹道:“少奶奶放心,思雨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拉少主去逛窑子了!” 莫瑶抿嘴一笑,伸手朝苏婉一指,说道:“我叫莫瑶,这位是 我师妹苏婉,我俩真的是叶公子未来的师妹,方才春云那丫头是寻我们开心来着,你就不要跟着起哄,再少奶奶长少奶奶短的乱叫了。” 仇思雨回头朝叶澜瞧了一眼,转回头来笑道:“反正早晚都是自家人,先叫两声少奶奶又打什么紧?”说着又朝苏婉一揖,接着道:“思雨见过苏姑娘。” 苏婉敛衽还了一礼,说一声:“仇公子不必多礼,婉儿愧不敢当。”仇思雨进门只顾着看叶澜和莫、苏二女,这时直起腰来,才看到回廊中卧着一只金睛黑豹,他忽地见此猛兽,不由一惊,向后退了一步,随即便明白过来,知这是三人的脚力,便指着那黑豹对叶澜道:“少主,我恰好路过左近,听到春云叫喊,急忙便施轻功赶了过来,想来我爹和杜伯伯、陆伯伯他们转眼便到,这头大家伙卧在这里,可别吓着了他们。”(、域名(请记住_三<> 叶澜笑道:“你不说我倒忘了,现下咱们既然已经回来了,婉儿也就用不着这脚力了。”说着伸手入怀,摸出一袋晶币,朝那黑豹一抛,续道:“大家伙,你从哪儿来,便回哪儿去吧。” 那黑豹大口一张,吞下晶币,抬头朝苏婉瞧了一眼,接着站起身来,足下生云,头也不回地去了。 那黑豹刚走,耳听得小院外脚步杂沓,有数人快步而来,莫瑶一笑,又伸手在脸上一抹,仇思雨见状,又朝她脸上看了一眼,点头道:“少奶……,哦,不,莫姑娘这般稍微遮挡一下真容也好,要不然大家见面只能看着你发呆,也干不成别的买卖了。” 正说话间,一人跨门而入,直朝叶澜冲去,口中大呼道:“少主,可想死我了!”说着脚下不停,张开双臂,将叶澜紧紧抱住,大声道:“我还当你一出去便野发了性,便三年五载也回不来呢!” 叶澜任他抱住,在他肩头拍击几下,等他松开双臂后退两步,又伸手在他胸口腰间轻按几下,似在找寻什么,杜元枫被他按得身上发痒,轻咦一声道:“春云那丫头不是说你是带两个貌美姑娘回来的么?怎么几个月不见,却转了性儿,开始摸起男人来了?你若是有此兴致,南城倒有几家场子,里面很是有几个标致的小相公,我倒可以给少主引见,姓杜的皮糙肉厚,有妻有妾,平生只爱美娇娘,少主虽然生得俊秀,我却仍是对男人没兴趣。” 叶澜呸了一声,在他胸口一推,笑骂道:“谁想摸你了,我只是要找找你身上有没有伤口。” 杜元枫一怔,傲然道:“莫说叶香居这几年深受皇恩,在宁都中无人敢惹,便是有不长眼的,杜某手中这把剑也不是摆设,有人若想伤我,怕是没那么容易!” 叶澜道:“谁说是你和人打架了?我只是想起你那豹房里刀明剑利,种种枷铐锁镣小皮鞭无不齐备,怕你那小妾一时收不住手,在你身上留几个窟窿,这才想看看你身上有没有伤。” 杜元枫脸一红,扭捏道:“我那小妾下手向来很有分寸,况且她最近有了身孕,已许久没去那豹房中玩耍,我现在身上没有伤的……”说到此处,抬眼看到叶澜身后的莫瑶和苏婉,双眼一亮,凑到叶澜耳边轻声道:“少主,你以前孤身一人,不明白我那豹房的好处,现在你给咱们寻了一个如此美貌的少奶奶回来,以后你便知道我那豹房的妙用了,恰巧我现在也用那豹房不着,你若想用,借你试试倒也无妨……” 他话声虽低,但这院子如此之小,一字一句却如何能瞒过修士的耳朵?叶澜知这话莫瑶和苏婉都能听得清楚,不禁又羞又急,暗想若再任杜元枫这厮胡说八道,不用等他那小妾重出江湖,这姓杜的家伙怕是立时便会被莫瑶用剑气在身上戳几个透明窟窿。 此时仇海正等三名大当家已带着陆韬等人来到院中,各人见少主归来,都满脸欢笑,三个大当家注重礼节,还只是躬身行礼,说几句恭迎少主之类的言语,仇思雨等三名纨绔熟知叶澜性子,早就不理什么主仆之分,叶澜一别数月,三人对他很是思念,今日相见,口中虽尽是胡说八道,心中却都极是欢喜。 叶澜与众人寒暄几句,便将莫瑶和苏婉介绍给了众人,直言两人是太虚门高徒,而自己算是太虚门半个弟子,因此这两人实打实地便是自己的师妹,至于方才春云的少奶奶之语,众人知这丫头向来疯惯了,只是随口调笑,谁也不当真,既然叶澜不好意思再提,众人也都是识趣的,便也无人再称莫瑶为少奶奶,只以莫姑娘相称。 众人闲谈几句,早有下人在厅中备好了酒席,众人入厅落座,叶澜身为此间主人,自是在上首坐了,仇海正等人又安排莫瑶和苏婉分坐叶澜左右,莫瑶毫不推辞,在叶澜右首坐了,苏婉却不肯坐在叶澜左首,推辞几句,抢到莫瑶右侧,坐在了她和陆嫣之间。 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第二十四节 酒过千杯吐心曲 众人坐定,举杯畅饮,仇海正等人见莫瑶美艳绝伦,苏婉举止娇怯,虽知二女是身有神通的修士,但仍恐二女酒量不济,多饮伤身,是以不敢过分向二女劝酒。但酒过三巡,见苏婉便只举杯浅啜,显是量浅不敢多饮,但莫瑶却是来者不拒,酒到杯干,一气喝了两壶仍是面不改色,仇思雨等三名纨绔见状大喜,只顾流水般地轮番向莫瑶敬酒,莫瑶喝到高兴处,与三名纨绔猜拳行令,欢呼哄饮,直乐得三人眉开眼笑,只觉此女貌美倒还罢了,最难得的却是这份爽快,当真是叫人打心眼里喜欢,三人谁也不肯在美人跟前输了面子,都开怀痛饮,竟是谁也不去理会叶澜。 叶澜见三人合起来与莫瑶斗酒,知三人不怀好意,他心下不禁冷笑:“连我文峰二哥斗酒都会输给阿瑶,你们这三个货色,居然还想灌醉她?看一会叫你们三个家伙醉成三堆烂泥。” 果不出叶澜所料,三人酒量本不及莫瑶远甚,加上与她猜拳输多赢少,只喝到亥初时分便相继醉倒,三人中陆韬酒量最差,早早便醉得人事不知,杜元枫与仇思雨酒量相当,但仇思雨见过莫瑶施展惑尘诀法术,心中对她不敢有半分小觑,是以饮酒时便留了三分余地,生恐出丑,杜元枫却不知莫瑶底细,虽知她是修士,但心里总觉一个女子而已,纵然身有仙术,论酒量又岂能是须眉男子的对手?他心有此念,在美人面前硬充男子气概,只比陆韬多支持了两炷香时光,便也软倒在了椅子之中。 仇思雨在杜元枫醉倒之后,又强自支撑了半个时辰,终于也脚下一软,滑到了桌下。仇海正见三个晚辈都醉得不醒人世,唇边口涎横流,丑态尽出,不由老脸通红,举杯对莫瑶道:“莫姑娘巾帼不让须眉,当真是海量,你和苏姑娘初来叶香居,这三个不成器的东西便如此出丑露乖,老朽实在是汗颜无地。” 莫瑶放下酒杯,轻笑道:“仇伯伯言重了,说起来我已好久没有今晚这般喝得如此尽兴了。”说着朝醉倒在桌边的三名纨绔一指,咯咯笑道:“我自当年卖身葬父进了总督府,整日里身边便围着一群想把我灌醉的纨绔子弟,几年下来,却从没人得手过,若非我天生好酒量,便也就没有今日的莫瑶了……” 苏婉今晚一直只是浅酌,并未喝醉,听师姐忽又提起总督府往事,也勾起她当年伤心事,不禁暗叹一声,心道:“师姐十四岁便孤身入总督府,身处虎狼之穴却仍能自保,左右周旋,一直安然无恙,若不是为我出头,她也惹不出那场事端,也不会险些送了性命。当年危急之时,我二人能被师父救下,自是我俩的福缘,但若没有我,姐姐也早已安然入了依云皇宫,虽说不如现在身为修士自在,却仍能平步青云,哎,姐姐总是这般,不管境遇多么艰险,她总能逢凶化吉,而我却只是个没有用处只会惹祸的蠢丫头……”想到此处,偷偷朝叶澜瞥了一眼,又急忙低下头去,幽幽叹了口气。 叶澜听了莫瑶之言,念及她当年处境,心中大是怜惜,抬头看她时,只见她满面红霞,艳若桃花,眼中秋波流转,却已有了**分酒意。 他知莫瑶勾起了伤心事,不愿让她再饮,见她取过酒壶又要为自己斟酒,便夹手去夺她手中酒壶,谁知一夺之下,莫瑶不松酒壶,连壶再身子都被他拉了过来。 叶澜未料到她居然醉得如此厉害,连坐也坐不稳了,便让她将头伏在自己肩头,轻轻拍击她背心,盼她就此睡着。 仇海正等人见状,相互使个眼色,各自扶着自己烂醉的儿子出门,苏婉也让春云带自己去刚收拾好的闺房安睡,不一会工夫,厅中便只余叶澜和莫瑶二人。 莫瑶迷糊一阵,在叶澜肩头呢喃道:“来!接着喝!澜哥哥,你……,你也想灌醉了我占我便宜么?哈哈,你们谁也喝不过我,这么多年你们整日费尽心机的算计我,却从没人真能灌得倒我……” 叶澜听到此处,不由暗暗咬牙,狠不得飞到她当年栖身的总督府中大杀一番,但转念一想,莫瑶早已亲自出手,将那总督府满门成年男子杀了个干净,这仇早已报了,倒也用不着自己再替她出气。 莫瑶在他肩头蹭了几下,将香腮贴在叶澜颊边,接着嘀咕道:“爹爹,你教我读书,教我作画,教我识人心机,教我处世谋略,可是阿瑶不想学这些,阿瑶只想陪你再喝一场酒。爹爹,你深爱妈妈,离了她便活不下去,日夕消沉,终于一病不起,撒手而去,你是世间最痴情的男子,是世间最好的丈夫,可是,可是……,你却忘了世上还有一个我么?你撇下我自顾自死了,把我孤零零一个人留在世上,没人管没人疼,爹爹,这些年我一个人,真的好孤单……” 叶澜听她断断续续地说着这些呓语,心中既是伤感,又是怜惜,抬手理了理她鬓边秀发,在她耳边轻声道:“阿瑶,你放心,你不是孤零零一个 人,从今以后,你再也不会是孤零零一个人……” 第二日清晨,叶澜早早醒来,来到莫瑶和苏婉房外,轻敲房门。那门应手而开,叶澜向内一张,见苏婉静坐桌边,却不见莫瑶。 苏婉见他进来,以指就唇,示意叶澜噤声,接着压低声音道:“师姐还没醒呢……”说着站起身来,走到叶澜身边,轻声道:“我自认识师姐起,便从未见她喝得如此大醉,昨天她喝得也不算太多啊,怎得便醉得这般厉害?难道你们叶香居的佳酿后劲竟这般大?” 叶澜微一摇头,喃喃道:“以前喝不醉,是因为不敢醉,现在她好不容易可以安心醉上一场,那醉了又有何妨?”m.33s. 苏婉轻叹一声道:“说得也是。看样子师姐还要再睡上一阵子,咱们先出去吧。” 叶澜答应一声,两人并肩出门,轻轻关上了房门。两人行到院中,见春云正指使下人洒扫院落,将院中本来零零落落摆着的石槽尽数撤走,换上诸般奇花瑶草,只一会工夫,小院中已是花锦斗艳,异香扑鼻。 春云忙活一阵,看院中春光如海,不禁满面笑颜,只觉十分满意,抬眼见叶澜站在院中看众人忙碌,便走到他身边嘱咐道:“少主,现在莫姑娘和苏姑娘既然住了进来,咱们院子里再放这许多破石头水槽便有些不成体统,我尽挑了珍稀的花草搬过来,你可别再这里练你那劳什子的破冰神掌,若是将这些花草冻死了,我可要向莫姑娘告状了。”更新最快电脑端:/ 叶澜苦笑道:“什么破冰神掌?明明是飘雪神掌!” “别管是雪还是冰,总之都别在这儿飘,这些花草得来不易,着实花了一大笔银子呢。” 叶澜道:“你放心,我那飘雪神掌早已练至大成,不用再练,也不会再冻坏你这些花草。” 春云一笑,说道:“那我就放心了。”说着转向朝苏婉行了一礼,接着道:“苏姑娘,这小院如此布置,你看着还满意么?” 苏婉朝叶澜一指,轻笑道:“放着此间主人在此,满意不满意,怎轮得到我来说话?” 春云道:“以后此间到底由谁说了算,苏姑娘当我瞧不出来么?”说着朝屋内一努嘴,满脸甜笑。 苏婉脸一红,低头道:“那你等我师姐醒了问她好了……” 春云笑道:“你们师姐师妹一条心,问你问她还不是一样。” 叶澜看着院中美景,略一出神,转头对苏婉道:“这院中你想如何布置,尽管吩咐春云便是,阿瑶有师命在身,不能在此久留,我们过几日便要动身西行,这小院便留给你居住,要怎生布置自然是你说了算。” 苏婉轻轻嗯了一声,并不说话,春云却是眉头一皱,问道:“怎么,刚回来便要走么?” 叶澜点了点头,也不向春云隐瞒什么,便将莫瑶受罚下山降魔赎罪,并苏婉修为不够不易随行,因此才来叶香居暂住等事简要和她说了。春云听了,轻叹一口气道:“受罚三年,如今还过去不到一年,这么说少主这一走要两年才能回来了?” 她见叶澜点头,神色一黯,微一沉默,又问道:“降妖除魔也不差这三五天工夫,多住几天总没关系吧?” 叶澜道:“嗯,多呆几天倒也无妨,我这一去经年,临行总要和臭死鱼他们再多喝几杯酒,另外我还得到国师府去见石大哥一面,我不在宁都,叶香居还要赖他照拂。”说着抬头向南一望,眼中隐有忧色,轻声道:“我这次回来,本以为会见到我妹子叶冰,掐指算来,她现下也已有二十岁年纪,以她资质,必已修到了御风境,依着岛规也当离岛入世历练才对,我当年离岛时明明和她约好了的,叫她一入北疆便径来宁都找我,怎地到现在她还没来?莫不是在路上遇到了什么凶险?”说到此处,心中不禁大是为叶冰担心,这般呆呆向南方瞧了半晌,低头问春云道:“这几个月没有长相与我很像的女子来叶香居么?”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春云翻个白眼道:“你走时便吩咐过此事,仇少东家他们几个生怕错过了冰少主,恨不得将所有路过叶香居的美貌少女都拉进门来当少主侍候着,可他们三个也不知被人骂了多少句臭流氓,却始终没见到冰少主的影子。” 叶澜轻叹一声道:“冰丫头聪明机警,又不似我这般爱多管闲事,一路北来当不会出什么差子,却不知道怎地到现在还不来叶香居。” 苏婉见他满面愁容,轻声安慰道:“冰儿妹妹吉人天相,定然不会出什么事,想是她在海外清净惯了,一入北疆看花了眼,一时贪玩,路上耽搁了些时辰而已。” 叶澜听了,点头道:“你这话倒真说准了冰丫头的性子,这野丫头到了北疆这花花世界,不玩疯了怕是不会乖乖到叶香居来,看来倒是我多虑了……,只希望她快些过来,也好让我放心。”说着对苏婉一笑,又道:“我那 妹子虽然没什么规矩,但性子还算招人喜欢,婉儿你在此间一住两年,定会与冰丫头相处一段时日,倒时候还请你替我看着她点儿,这宁都城不比柳叶岛,凡事总有个规矩,可不能什么事都由着她的性子乱来。” 苏婉道:“叶公子放心,这个我理会得。其实我又哪里懂什么规矩了?冰儿妹子来时,我便同她做个伴罢了,一起在这里等公子和师姐回来。” 叶澜点了点头,向前两步,弯腰低头,轻嗅花草香气。春云见此间已布置妥当,便吩咐下人承上早点,叶澜同苏婉一起草草用了些清粥小菜,放下碗筷问春云道:“思雨他们三个家伙醒了没?我这些日子不在叶香居,身边少了他们三个小子陪伴,一切斗鸡走狗的勾当都无从耍起,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住几天,正可寻他们一起找找乐子。” 春云撇嘴道:“三位少东家昨晚醉得烂泥也似,哪能这么早便醒?现在定然都还一个个睡得跟死猪一样,你去找他们也是白饶。” 叶澜哦了一声,脸上颇有遗憾之意,抬头朝不远处皇宫看了一眼,嘀咕道:“时候已然不早,想来今日已退了早朝,不知石大哥是不是已回了国师府,我现在左右无事,不如去找他下盘棋。” 春云听他提起石敬,忽地以手抚额,连声道:“哎呦,你不说我倒忘了,石国师自你走后,经常便来叶香居找仇少主他们喝酒,一再嘱咐你一回来就到国师府中通报,昨日你回来大家都高兴坏了,却是把这回事儿给忘了个干净!” 叶澜笑道:“不碍事,我去找他也是一样。”方要起身,忽又凝住身形,回头朝屋内瞧了一眼,心道:“以后婉儿留在此处,少不得还要石大哥照拂,不如等阿瑶醒了,带她和婉儿一起去国师府拜访为宜。” 心念于此,便起身出屋,轻车熟路的在一侧杂物间里取了鱼杆鱼篓,缓步出院,径到湖边去钓鱼。 这般凌虚坐在湖心垂钓,湖边叶香居众人来往不绝,但早知少主钓鱼时喜清净,便谁也不上前打扰。仇海正、杜长显等人本想去他小院中找他,禀报这数月来叶香居诸般事务,经过小湖时之时见他在垂钓,也就相视一笑,折道前院,各自忙碌去了。 叶澜优哉游哉地钓了半篓鱼,抬眼见大日当头,转眼已至正午,便飘身岸上,提着鱼篓回了小院,进门见莫瑶与苏婉俏立院中,正在赏花,这些花草香气淡雅,闻之清神醒脑,有数十只斑斓大蝶被香气吸引,来到院中翩翩而舞,莫瑶身在彩蝶与花草之间,面带微笑,神情闲适,她的无双丽色与院中琪花瑶草相映,人增花娇艳,花并人聘婷,一眼瞧去,便如仙子立瑶池,恍然不似人间。 莫瑶见叶澜肩扛鱼杆,手提鱼篓,篓中鱼儿不停蹦跳,几欲跃出,便咯咯一笑道:“叶渔夫回来了,你这鱼儿瞧着很是新鲜,不知几文钱一斤?” 叶澜也呵呵一笑,将鱼篓往地上一放,吆喝道:“渔夫钓鱼不为钱,静坐湖上心清闲,清蒸红烧来下酒,今晚来桌全鱼宴!” 春云听了,上前提过钱篓向后厨便走,一边走一边嘀咕道:“吃鱼便吃鱼,念什么打油诗?有仇思雨他们三个少东家在,咱们叶香居最不缺的便是油腔滑调了……” 莫瑶听他说要弄一桌全鱼宴下酒,不禁摇头笑道:“我宿醉未醒,今天是不敢再喝的了。” 叶澜见她脸上仍微有酒意,但神色如常,显是不记得自己昨晚酒醉后的呓语。他微觉放心,上前说道:“喝不喝酒晚上再说,你既已醒了,咱们三个便同去国师府走一遭。石大哥是我在宁都最好的朋友,不可不让你们见他一见。” 二女早听他说起过石敬,莫瑶知他是金丹境顶尖的高手,神通虽及不上现下的自己和叶澜,但在这元婴境修士不能随意进出的宁都却也足以傲视群伦,苏婉修为不足,若能得这位天宁新任国师照拂,那她在宁都这两年必不会再出什么凶险。 她想到此行于婉儿有益,立时点头答允。叶澜更不耽搁,向春云喊道:“春云,晚上我要拉石大哥来喝酒,你好好准备着。”不等春云回答,转身出门。 那国师府离叶香居并不甚远,叶澜也不飞起,飘身出了叶香居,领着莫、苏二女沿街而行,不一会便来到国师府前。 那国师府大门敞开,门两侧立有两尊石麒麟,麒麟之旁各立有一名持枪侍卫,形象极是威武。 叶澜虽当了两年国师,但因这国师府离叶香居甚近,他当年整日里便仍是住在叶香居中,只偶尔才来国师府上住上两天,他离开宁都只数月,石敬又与他相熟,这国师府中的仆役侍卫自也没有更换,守门的二人都识得叶澜,远远见他过来,两人都是面露喜容,一人快步迎上,另一人却转身向府中奔去,边跑边大声叫道:“国师!国师!叶公子回来啦!”

第二十五节 龙宫亦无此妙术 第一百二十四章狂雷牢狱 人家要留下来瓜分战利品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所以风云也就不再争辩了,只能是说了一句:“行吧,你要留下来就留下来吧,不过自己小心,我可保护不了你了。” 风云这才将自己的注意力从少女的身上转移到了太史慈和那头剑齿虎身上。m.33s.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此时的剑齿虎已经被太史慈的攻击,打掉了一大半的血量了,此时还剩下了不到三分之一,纵使只有三分之一的血量,但是放在这三十级的紫色精英怪的身上,也足足有接近十万血量。 如此恐怖的血量,就算是太史慈这等五星名将,也不是短时间里可以打的掉的。 毕竟太史慈的无双模式也不是完全没有时间限制的,而且在和这头剑齿虎的争斗之中,太史慈身上的血量也掉了不少,此时也不过剩下一半不到而已。 “这三十级的紫色精英怪就是厉害啊,居然可以跟一个五星名将打斗,看样子,说不定太史慈一个人还打不过他!” 风云看到了这一幕不由的心里担心了一下,毕竟太史慈可是自己好不容易才招募到了五星名将啊,要是被一直野怪也干趴下了,那风云得气死。 所以在这个时候,风云既想要上去帮助太史慈,又觉得自己实力太弱了,上去帮忙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好在这个时候,还有旁边这个叫做清风徐来的女人。 “小花,小鹿,你们上去,缠住那个大花猫!” 清风徐来见到太史慈似乎开始有一些招架不住剑齿虎的残暴攻击了,居然开始让身边的那一只花狐貂和另外两头麋鹿朝着剑齿虎过去。 之前这头麋鹿一直被清风徐来骑在身下,风云倒是并没有太过于注意,这个时候看来,居然也是一头二十级的绿色精英怪物。 虽然说只是一头二十级的绿色精英怪,但是身上的血量似乎也不低,可能是因为麋鹿攻击力不高,血量却特别厚有关系吧。 这麋鹿和花狐貂朝着剑齿虎冲了过来,倒是也很有灵智,麋鹿和太史慈站在一起,硬抗这剑齿虎的伤害,而花狐貂则是用自己敏捷的渡来吸引剑齿虎的注意力。 花狐貂快速的闪避动作,能够让剑齿虎一时间无法估计左右,只要剑齿虎稍有一分心,身边的太史慈和麋鹿便会再次冲上前对剑齿虎造成一波伤害。 这个时候的剑齿虎便会被太史慈再次吸引,转而对太史慈这边来攻击,如果这个时候的鹅太史慈没有闪避,麋鹿则会上去和太史慈分担剑齿虎的伤害。 有了麋鹿的撞击,能够让剑齿虎的伤害消弱不少。 在那个剑齿虎还想要继续攻击的时候,花狐貂便会又从一旁蹿出来,然后再次攻击剑齿虎,将剑齿虎的注意力再次转换。 这头剑齿虎虽然厉害,但是可能灵智不行,虽然狂暴凶猛,却被两只更为低级的野兽耍的团团转。 来来回回的游击战,倒是让这个剑齿虎越发的狂暴了起来,吃一次亏,总会让这头剑齿虎更为明白一些什么。 所以在自身的血量不断减少的情况下,这头剑齿虎终于是沉受不住这花狐貂和太史慈这等的游击战了。 在发出一声愤怒的怒吼之后,四周的丛林里,居然出现了另外几个身影。 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这里丛林里,又跳出来三头凶猛的大老虎,这些老虎虽然不似剑齿虎这般是三十级的自责精英怪。 但是也是二十五级的普通野兽!攻击力很强悍。 有着三头大老虎的加入战斗,立刻就让战斗一下子变得胜负难料起来。 “不好,阿大你快过去对付那几头老虎,不然有着几头老虎搅局,战斗还真的不好进行。” 风云马上就意识到,必须要让阿大出手了。 阿大虽然对付不了那头三十级的剑齿虎,但是对付对付二十五级的普通小怪,还是没有丝毫问题的,毕竟二十五级的大老虎,虽然厉害,但是充其量也就是有着几十点的攻击力吧,不可能跟精英怪一样,有着成百上千的攻击。 阿大丝毫都没有犹豫,抬着狼牙枪,就冲着那几头大老虎冲了过去。 为了尽快解决这几头老虎,阿大甚至以上场就开启了自己的无双模式,然后一枪就冲着那几个老虎身上刺了过去。 “受死!”更新最快电脑端:/ 阿大的实力虽然跟历史武将一比,算不得什么,但是此时所表现出来的强悍,却也是毋庸置疑。 有了阿大的阻拦,那边剑齿虎的战斗这才没有被耽误,但是越是这样,剑齿虎的血量越低,所爆发出来的强悍血性,也越觉得可怕。 这些精英怪都有一个特性,就是血量在越少的情况下,越是能够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甚至攻击还会翻倍。 风云觉得这个三十级的剑齿虎应该也不会厉害,所以当即就声提醒太史慈。 “子义小心,这个剑齿虎很有可能会进入狂暴状态!” 太史慈可是一个拥有强悍战斗经验的人,就算没有风云的提醒,他也能够明白的,所以不等这个剑齿虎进入狂暴的状态下,当即脱离了战斗,身影快速飞腾而起。 几个闪动,太史慈的人影便离开了那剑齿虎的攻击反而,然后潇洒的一句将背后的狂歌戟拿了出来。 “狂雷牢狱!” 这是太史慈第一次使用狂歌戟,之前的战斗风云根本就没有见识到太史慈使用双戟的威力。 风云只能够看到在太史慈的手上,突然冒出了几条狂雷的影子,在一片兹兹声之中,银白色的双戟上就出现了一条雷蛇。 这雷蛇直接奔着剑齿虎袭击过来,直接形成了一个雷域牢笼,将剑齿虎给封锁住。 此时的剑齿虎身上,出现了越发红色耀眼的血光,血光大盛之下,让这投剑齿虎越来越狂暴,每一声巨吼都能够让附近的山林,惊起一片飞鸟。 甚至四周的野兽都被驱赶离开,他们知道百兽之王此时进入了震怒状态,没有谁敢过去招惹。

第二十六节 可与君王通有无 叶澜从乌木扇中获得玄天无极功之事,除宝珠、莫瑶和苏婉之外,更无旁人知晓,便是自己的两位结义兄弟文峰和燕卓然也不知此功名号,此时玄天无极功这五个字却忽从宁战口中说了出来。宁战这一句话语声平淡,但在叶澜听来,却是字字惊雷。 石敬听宁战说出玄天无极功之名,脸上现出疑惑神色,问叶澜道:“叶兄弟,你修炼的法门叫做玄天无极功么?这名字愚兄倒还是第一回听说,这便是你从龙族习得的功法么?” 宁战既然一口道出玄天无极功之名,叶澜知再否认也是无用,便朝石敬摇了摇头,淡淡地道:“这玄天无极功不是龙族之术,乃是我从这玄冰离火扇上所得的一篇功法。这扇子是赤玄所炼之物,想来这功法当是赤玄遗篇。” 赤玄神尊威震太古,石敬自然也知其威名,他早知叶澜所用乌木扇是赤玄遗物,却未到他所用功法也是赤玄所创。赤玄是破碎境的修为,神通殊不弱于太古各族至尊,他亲创的功法,威力如何自不待言。石敬想到此处,心头不由一热,忽地分别朝宁战和叶澜看了一眼,双目中登时布满了忧色。 宁战听了叶澜之言,微微点了点头,面含赞许,将手中乌木扇一合,交回叶澜手中,轻声道:“澜哥儿,你很好,没有再瞒我。你且放宽心,赤玄亲创的神功固然宝贵,但朕贵为君王,总有君王的体面,强占人神器和功法的事,朕是不屑做的。” 石敬听他这般说,微觉放心,叶澜接过扇子,看着宁战道:“圣上言重了,草民怎敢怀疑圣上。只是我修习玄天无极功之事,从未向任何人提及过,当年初见陛下,问及我的修为,我便以龙族术法为托辞蒙混过去,还请圣上不要责怪我的欺瞒之罪。” 宁战眼中精光一闪,淡淡地道:“你若是我治下臣子,则欺君便是不赦之罪,但我方才说了,咱们现下以平辈论交,那朋友之间撒个无伤大雅的小谎,却也算不得什么。” 叶澜听他这句话看似平淡,却锋芒暗藏,心中不禁有些惴惴之意。他自幼生于海外孤岛,平生自在无拘,不慕权贵,虽当过两年天宁国师,但心中并未将宁战这皇帝如何放在心上。现在他修至元婴境界,虽仍不及不上宁战,却也无惧于他。但叶香居毕竟在宁都扎根,仇、杜、陆三家上下数十口皆是天宁治下臣民,叶澜得罪的厉害对头着实不少,他常年不在宁都,叶香居上下全赖皇权照拂,是以他实在不愿逆了宁战心意,叶澜现下并不属北疆任何门派,宁战若想修习玄天无极功,传功于他倒无不可,只是这修炼这功法须以玄冰离火扇为佐,叶澜身上神器虽多,能用的却只有这一把折扇,这宝物可说与他性命交关,自然不能送给宁战,既然不能给他乌木扇,那传功之事自也休提。 正盘算着如何开口,既能不传给宁战玄天无极功,又能让他不迁怒叶香居,沉吟之间,又听宁战道:“如此说来,你之所以进境神速,乃是因修习了玄天无极功,并非是依仗龙族妙术了?” 叶澜微一摇头,如实答道:“龙族统御四海水族,一向不愿与人族修士深交,我等海外散修虽是化外之民,与世无争,但毕竟是人族之士,龙族多少也对我等有些防范,我与那龙族小公主是至友,能得她相赠一柄极品仙剑已是异数,至于得传龙族功法,却无异于痴人说梦了。” 宁战哦了一声,举杯满饮一口,幽幽地道:“我只道龙族之术真有如此神妙,让我着实艳羡了一番,没料到你这功法却是传自赤玄神尊,与龙族并没什么干系,看来龙族毕竟是化外水族,并没有什么了不得的功法。” 叶澜听他轻视水族,摇头道:“圣上此言差矣,我虽未修习过龙族功法,却着实在龙宫住过一阵子。当年我修为浅薄,尚不能明白龙族强盛之处,如今修到元婴境界,勉强算是在修真一途摸到一点门道,现下回想,龙族实力实是可畏可怖。海疆广大无边,远胜北疆,海中虾兵蟹将,鱼妖水怪数不胜数,凡四海水族,皆尊龙族号令,如此上下一心,战力远非我人族可比。陛下,恕叶澜直言,天宁国虽兵强马壮,皇族之中亦有不少高手,但与龙族相比,却实是不值一提,莫说是天宁一国,便是合北疆仙凡两界之力,也无法与水族相抗。” 宁战微微一笑,说道:“澜哥儿你多虑了,朕这天宁帝国并朕自己有几斤几两,我心里清楚得很,实话与你讲,当年我之所以要攻打南化,并非是得了失心疯要去招惹龙族,朕只是想做出一幅吞并四海的样子,以此为筹码,让龙化云那厮不得不出面而已。”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宁战当年大军压境南化之事,叶澜当年在彩珠镇听燕卓然说起过,此事一过六百余年,宁战再未对南化起刀兵,且他修为一路平平稳稳到元婴境第四层境界,想当然尔,当年从龙化云手上 得了不少好处。依北疆修真界规矩,俗世皇族不得修道,宁战无师自通,不知从何处习得一身神通,却终究根基浅薄,难成大器,若非以引起北疆和龙族大战人要挟,继而从龙化云手中换来上乘真法,想来他便不会有今日成就。 叶澜身有玄天无极功之事,从来无人能识破,他手中乌木扇后面明明白白地写着玄冰离火四个大字,见闻广博者识得这是赤玄所炼的玄冰离火扇并不稀奇,但纵是卓文长和燕卓然也不知玄天无极功之名,想来这功法并非赤玄最出名的本事,威名不显于太古,是以无人知晓,却不知宁战怎地一见这乌木扇,便猜出叶澜身怀玄天无极功神功。m.33s. 他心有此疑惑,便直言问道:“圣上,我修习玄天无极功之事,只向最亲近的几个人说起过,想来圣上也不识得她们,这数年来我以此功对敌,从来无人能叫破此功名号,却不知皇上怎地一见这扇子便知我身有此功?” 宁战一笑,淡淡地道:“我自幼慕道,只因身属皇族,北疆大小修真门派从来无人敢传我半点道法,但我却在二十余岁时突然有了一身不弱修为。北疆各大派只道有人私自传功于我,无不大为震怒,可他们彻查之后,发现我的神通不属北疆任何流派,这才不再追究。澜哥儿,我已数百年未在人前显露过神通,你从未见过我施展道法,自然无法猜出我修习了何等神通,若是你见过我出手,自然便能猜出原由了。” 叶澜听他说完,心中一动,脸色立时变了,颤声道:“难道,难道你……” 宁战并不回话,在手中盛满酒的杯子侧面轻轻一弹,那金杯发出嗡地一块轻响,缓缓向叶澜飞去。 那酒杯只飞到半途,金色杯身已化为滚滚金液,金液凝而不散,仍聚成一只酒杯形状,那杯中酒水受赤热金汁灼烧,却未沸腾外溢,而是冻成一块玄冰,半点波纹不起。 石敬虽是国师,却从未见过宁战显过神通,眼见他一弹之下,这一杯酒水生如此奇变,立时大惊,生恐叶澜伤在这一杯酒水之下,石敬只是金丹境界,与宁战修为天差地远,纵然有心相助叶澜,却也不敢出手去阻这金杯,只得大叫一声道:“叶兄弟快躲开!” 叶澜见金杯飞至,脸上讶色更重,眼中却无惊惧之色,只伸出手去,一把将金杯握住,沸腾金液与他手掌一触,立时凝结,复化为精美金杯,杯中玄冰消融,变作原本美酒,他举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对宁战道:“多谢圣上赐酒!” 宁战见他如此轻易便接下酒杯,连手臂也未摇晃一下,脸上微现讶异神色,不由赞道:“好你个澜哥儿,当真了得!我只当你只是胚元境的修为,足足比朕低了三层小境界,因此方才这一下只使了两成力,没想到你竟不费半点劲便接下了,看来朕还是有些小瞧你了,朕早知这玄天无极功威力无比,却仍未料到竟神妙至斯!” 叶澜见他满脸赞叹,微一沉吟,说道:“我见了方才金杯中冰火相成的异相,本以为圣上也修习了玄天无极功,手触到酒杯之后才知不是,圣上这一手神通显是与玄天无极功系出同源,却不知叫什么名目?” 宁战轻叹一声,轻声道:“我的功法自然与玄天无极功系出同源,只因我这功法是传自于赤玄弟子的神通啊!” 宁氏一族神通独特,不同于北疆任何门派,除宁氏门人外,谁也不知他们修炼的是何种功法,叶澜和石敬听他自承神通得自赤玄神尊,都是一怔,石敬暗道:“怪不得圣上修为如此之高,原来他竟如叶兄弟一般,是赤玄神尊传人。” 叶澜却想:“方才我接了他一招,那金杯中所含功力之中,寒热二劲泾渭分明,阳阳二气并未融会贯通,他功力自是强过我,但以功法奥妙而论,他这一手功法却似是而非,比之我所修的玄天无极功却差得远了,原来他这神通是得自赤玄的弟子。赤玄那厮心术不正,传授弟子功法定然藏私,他那弟子一套功法本就学得缺斤少两,传到这位皇帝手中,自然也剩不下几斤份量了……” 正胡思乱想间,却听宁战又道:“当年你与严烈一场大战,出手间冰风呼啸,烈焰升腾,与朕所习功法颇为相似,但你运功时圆润自然,功法中毫无滞涩,这神通显比朕所修为高,是以你说你用得是龙族功法,朕便没有起疑心。后来看到你乌木扇后面写着玄冰离火四字,才知你所言非实,但你当时已是朕御封的国师,朕顾及君臣之礼,便也没有点破此事。现如今你我平辈论交,大家有话明说,不必再有所顾及,澜哥儿,你这玄天无极功的功法,朕实在是等得太久了。” 叶澜听他如此说,不由悚然而惊,心想此地是皇宫大内,宫中阵法玄妙,莫说是自己,便是混沌境高手身陷于此,怕也不能全身而退,更何况宁战是元婴境第四 层修士,修为远胜于己,便是他不借助大阵之力,自己也不是他的对手,若是他要出手强抢这玄冰离火扇,自己这条性命今天怕是保不住了。自己死了不打紧,这皇帝做出这等杀人夺宝的丑事,必会杀人灭口,到时候叶香居众人只怕无一能活,连刚来到宁都的莫瑶苏婉也必会被牵连在内,无力逃脱。(、域名(请记住_三<> 他想到此处,心中甚感害怕,脸上不自禁地露出惧色,宁战见状,轻哼一声道:“澜哥儿,你我相交数年,君臣一场,难道在你眼中,我便是那种见了想要的东西便要杀人强抢的无耻小人么?” 叶澜听他将话说得如此明白,再无半分遮掩,便也大着胆子如实答道:“以我的陛下了解,陛下行事一向堂堂正正,气派极大,应当不屑于做这等事……” “那你又在怕些什么?” “我只是觉得,身为帝王之人,不能以常理度之,皇帝做得久了,难免会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念头,世人尊行的仁义规矩,放在帝王身上便未免管用,反正天下万物都是你的,想要的东西,取来便是,又会有什么顾忌?正如天宁现下的数百万里疆土,怕也不是陛下猜拳赢来的吧?” 石敬听叶澜如此说话,吓得脸色大变,喝道:“叶兄弟,不可胡言!” 一旁扈封也将袍袖一甩,根根拂尘丝无风而动,有如活物,只听他斥道:“放肆!圣上面前,岂容你说这等不敬言语!” 宁战右手朝扈封一摆,示意无碍,对叶澜笑道:“好小子!自当年与龙化云订立盟约之后,已有六百余年没人敢和朕这么说话了!” 叶澜淡淡地道:“圣上直言相问,叶澜便直言而答,我修为远不及陛下,又身在这皇宫之中,圣上若要想杀我夺取功法,直如踩死一只蚂蚁般容易,我左右无可与抗,不如实话实说。” 宁战忽地苦笑一声,幽幽地道:“你说旁人尊行的仁义规矩无法束缚帝王,这话倒也不假,帝王自有帝王的规矩,只是帝王的规矩只有比别人的规矩更让人头疼。更何况,这世上又有几人行事真的尊行什么仁义规矩了?”说到此处,举杯轻啜一口,接着道:“至于国与国之间争斗,却又另当别论,当年我天宁国土狭小,朝不保夕,时时有灭国之祸,我若不开疆拓土,便必然会被别国所灭,当年天全依云两国之间小国数十,连年争战,百姓苦不堪言,朕一统四方之后,这六百年来百姓安居乐业,不再受战火之苦,说句不自谦的话,这可说是朕的大功德。你小子海外一介散修,不明天下大势,我也不来怪你,但你若是还将我瞧成会强抢你法宝神功的小人,却真的太小瞧我了。” 石敬和叶澜听他如此说,都暗暗松了一口气,石敬在叶澜肩上轻轻一推,斥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向圣上赔礼!” 叶澜脸一红,心中微有羞惭之意,举起酒杯道:“如此倒是叶澜小人之心了,还请陛下恕罪。” 宁战微一点头,也举起金杯,两人同时一饮而尽。叶澜放下金杯又道:“其实圣上想要这玄天无极功的法诀,我将这法诀写下来也无不可,只是这修习这功法时若无这玄冰离火扇相佐,习之有害无益,不是小子舍不得这把扇子,只是我这几年得罪的厉害对头着实不少,若是将这乌木扇献给陛下,那我这条小命怕也保不住了。” 宁战道:“我只说想要玄天无极功的功法,可曾说过半句想要你这乌木扇么?” 叶澜闻言一怔,略一思索,问道:“难道,难道圣上竟知道不用乌木扇而能修炼这玄天无功的法门?” 宁战微微一笑,说道:“略知一二而已。” 叶澜听他如此说,心中登时火热,柳叶岛家传之学甚是浅薄,他自习得玄天无极功之后,便整日打算日后回归柳叶岛时,要如何将这功法传给柳叶岛众人,只是他修习此功之时两次身受重伤,都是因手中没有玄冰离火扇之故,因此自然认定修炼此功必要玄冰离火扇相佐。这扇子只此一把,又与他性命交关,无法转赠旁人,那柳叶岛诸人修炼玄天无极功便也无从谈起了。 往日他每念及此事都大有遗憾之意,心中盘算,待自己将这功法练到第四层无极境,便可将此扇赠于叶冰,让她起始修炼这玄天无极功,至于自己离了趁手法宝神通大减,却也顾不得了。 这时忽听宁战说没有玄冰离火扇也可修炼玄天无极功,那不但柳叶岛一脉皆可借此功神通大进,便是莫瑶、苏婉、文峰和燕卓然也可修习此功,这叫他如何能不心动?当下更不犹豫,对宁战道:“我早有心将这功法传于家人好友,只是这乌木扇只此一把,一直未能如愿,圣上既有妙法,若能传授给叶澜,叶澜感激不尽,定将这玄天无极功法诀详录下来献给陛下,决不会有半点藏私。”

第二十七节 飞羽连珠入箭壶 宁战听了叶澜之言,微微一笑,说道:“你附耳过来。” 叶澜答应一声,附耳上前,宁战凑到他耳边,低声耳语几句。叶澜听了他寥寥数语,脸上忽现狂喜之色,站起身朝宁战行了一礼,大声道:“多谢圣上指点迷津,叶澜得此妙法,我柳叶岛上下皆感圣上恩德。” 宁战道:“我这只是个取巧的法子,终究比不得你以玄冰离火扇为佐修行此功的正道。以此法练这玄天无极功虽也使得,可这修行进境,却与你无法相比。” 叶澜摇头道:“我这几年修行进境过速,难免根基不稳,若非凭着几分运气,早已死于非命,以圣上之法修行进境虽然慢些,却是稳扎稳打,少了许多凶险。” 宁战道:“此言倒也有理。” 叶澜直起身来,说道:“还请陛下赐下笔墨纸砚,叶澜现在就将那玄天无极功法诀原原本本的录下来。”说着转头对石敬道:“石大哥,还请你回叶香居等我片刻,我给圣上录完法诀便回去寻你。” 石敬微一点头,起身对宁战道:“微臣先行告退。” 宁战点了点头,等石敬转身出殿,对站在一旁的扈封道:“撤去酒席,准备笔墨纸砚,扈封,你亲自为叶公子磨墨。” 扈封大喜,跪下叩首道:“多谢圣上恩典!” 叶澜见他喜得浑身发颤,暗道:“不过磨个墨,何必激动成这幅样子?”转念一想,便已明白:“这老太监的一身神通是宁战所授,我笔录玄天无极功,宁战让这太监磨墨,显是要这老太监也修行这门神功。这太监毕竟是个奴才,竟能得传这赤玄遗法,也怪不得他摆出这幅感恩戴德的模样。” 扈封叩首三遍,喜滋滋地站起身,吩咐小太监撤去杯盘,而后摒退余人,来到书案之前,放下拂尘,铺宣纸,备狼毫,扯袖磨墨,叶澜也不耽搁,来到书案之前,取过毛笔,向扈封道一声:“有劳!”,接着饱醮墨汁,在宣纸右方写下了“玄天无极功”五个大字。 这玄天无极功的法诀他之前曾写过一次,那卷轴后来当临别赠礼给了宝珠,方才他听宁战说了不用乌木扇修炼玄天无极功之法,虽只寥寥数语,却令他茅塞顿开,心中疑惑尽解,知道依此法修炼,柳叶岛上下和莫瑶苏婉等人皆可起始修炼玄天无极功,只可惜和宝珠一别之后,再也无处去寻她,无法将这修炼之法传授给她,只希望她不要强行修炼此功,以致引火烧身。 当年他赠宝珠的那幅玄天无极功写得极快,写到后来,运笔如飞,直如鬼画符也似,如今这幅字要写给皇帝,自然不好写得那般潦草,便老老实实地慢慢书写,一笔行楷倒也写得有模有样。 宁战站在一旁,静静观看,并不说话,他以叶澜写就的法诀印证自身所学,心中一直以来的诸多疑难无不迎刃而解,知道自己凭此法诀,假以时日,混沌境界可期,心中欢喜得直要炸开,只是顾及帝王尊严,不好在人前轻显喜怒,但脸上笑意却是越来越浓,无论如何无法掩藏。 叶澜直写了一个多时辰才将这玄天无极功的法诀原原本本的写完,扈封珍而重之的将法诀收好,装在一只锦盒之中,恭身呈给宁战,宁战手一挥,那锦盒便消失不见。 叶澜放下狼毫,向宁战行了一礼,说道:“石大哥还在叶香居等我,圣上若无别等吩咐,容叶澜先行告退。” 宁战点了点头,忽又想起一事,问道:“澜哥儿,你这次回来,是要长住呢,还是停几日便走?” 叶澜如实答道:“我这次只是护送一位太虚门的师妹来宁都,她既已安顿下来,那我过几天便要走了。” “你此去要多久才会再回来?” 叶澜心想等莫瑶三年受罚期满,自然要同苏婉一块返回太虚,便答道:“大概两年半。” 宁战略一沉吟,说道:“澜哥儿,你知道的,北疆各派佑于修真界规矩,皆不肯传功于我宁式一族,那么以后这玄天无极功法诀,便是我宁氏一族的根本法诀,这功法毕竟从你处得来,你,你……”说到此处,语声一顿,似乎是不知如何措辞才好。 叶澜明白他的心意,沉声道:“陛下放心,我柳叶岛人丁不旺,加我和三个小孩子,合岛也只一十六人,叶澜在北疆的亲近之人更少,他们便是人人习此功法,这玄天无极功必也不会散布太广,更何况,这些人都与陛下是友非敌,陛下大可不必为此事忧心。” 宁战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说罢,转头对扈封道:“传旨,将禁宫守卫大阵南延至叶香居,派密探死士全天十二时辰暗中守护,若有可疑修士欲对叶香居上下不利,先斩后奏!” 扈封点头道:“奴才这就去吩咐钦天监布阵。” 叶澜躬身行礼道:“多谢陛下恩典。叶澜斗胆,还有一事相求!” “准奏!” 扈封见叶澜还未说出所求之事,宁战便先行准奏,不 由大惊失色,心想帝王金口玉言,一言九鼎,叶澜若借此提什么非分之想,圣上必也不能食言,这“准奏”虽只二字,其中份量却实是重如山岳,扈封一生经过无数大风大浪,向来处事镇定,临阵不乱,这时一颗心却突然跳到了嗓子眼儿,实不知叶澜会提出什么要求,只见他微微一笑,说道:“我有一亲生妹子,名叫叶冰,我离岛之时,曾与她约定,让她来北疆时径来叶香居会面,我此番一去两年有余,料来她这两年当会来叶香居与我相见,我这两年得罪的对头着实不少,若是舍妹在宁都遇到什么难题,还望陛下看在叶澜的面上,派人帮她一帮。” 扈封听他求肯之事如此简单,不由长舒了一口气,宁战微微一笑,说道:“只消冰儿不离开宁都城,朕向你保证,便是魔族四大派掌门亲来,也伤不得她一根毫毛!” 叶澜大喜,知道得宁战此语,自己再无后顾之忧,又深深向他行了一礼,轻声道:“草民告退,祝圣上神通精近,早日臻至混沌境界。”说着后退两步,转身便行。忽听宁战大声道:“澜哥儿,活着回来!” 叶澜凝住身形,却不回身,口中说道:“臣遵旨!”说罢大步出宫。 出得宫门,纵身飞起,转眼来到叶香居,在自己所居小院落下,见石敬正和仇思雨、杜元枫等人饮酒,莫瑶和苏婉并未在座相陪,而是在院中侍弄花草,莫瑶见叶澜归来,冲他一笑,说道:“回来了啊。石大哥已将宫的事和我们说了,你那玄天无极宫不妨再写一份,也好叫婉儿修炼。” 叶澜点头道:“这是自然。”说着朝石敬看了一眼,接着道:“婉儿修为不足,独自修炼这等玄奥功法恐有闪失,还望石大哥多多从旁指点。” 石敬修为虽然不弱,但他所习功法乃是小门家传,也非上乘神通,他凭着一己聪明才智而达金丹境第四层,便知若无天大机缘,终生难抵元婴境界,这时听叶澜言下之意,显是让自己也起始修炼这玄天无极功,这神通乃是赤玄亲传,威力之强,自是不可言喻,自己得此神功,不但元婴境可期,便是将来更上层楼,或能达混沌境也未可知。他虽知叶澜不会吝啬功法,但听他这时亲口说出,心中仍极感动,他也不与叶澜多说客套言语,只朝他拱了拱手,举杯一饮而尽。 众人开怀豪饮,直至午夜方散,第二日一早,叶澜早早起身,独自在书房中寻了一幅卷轴,慢慢书写那玄天无极功法,莫瑶和苏婉醒来后见他正认真书写,也不来扰他,自去用了早点。叶澜一气写就,到厅中寻到苏婉,将那卷轴交在她手中,说道:“这功法本来离了玄冰离火扇便无法修炼,因此我一直没有将此功传给你和阿瑶,现下我从皇上那里得了法门,也一道写在了这卷轴之中,你依法修炼,有不懂之处,自去问石大哥便是,只是除他之外,再不可让别人看这卷轴。” 苏婉接过卷轴,答应一声,挥手将卷轴收入了乾坤袋中。她知叶、莫二人既然已将自己送到了叶香居,师姐伏魔之心甚切,两人怕是转眼就要离开宁都,她与莫瑶自幼形影不离,忽要分别,心中十分害怕,又转头朝叶澜瞧了一眼,双目中又透出一丝哀怨之情。她怕叶澜瞧出自己心事,急忙转过身去,假装去赏玩花草。 叶澜对她的神情浑没在意,转头问莫瑶道:“阿瑶,我久未回来,这一去又是两年有余,叶香居有诸般事务少不得要我打理一番,咱们在宁都多住几天再走成不成?” 莫瑶笑道:“你莫要逛我,你叶家人常年不来叶香居,生意上的事一向由仇叔叔他们打理得井井有条,哪里要你这个甩手少主打理什么?你不愿早走,只不过是想和仇思雨他们三个家伙多耍几天而已吧?” 叶澜挠头笑道:“被你拆穿了……”正说笑间,见春云从院门进来,走上莫瑶身前行礼问道:“莫姑娘,仇少东家他们几个正在投壶玩耍,想拉莫姑娘去凑个热闹。” 莫瑶尚未答应,叶澜在一旁皱眉道:“怎么只叫阿瑶,却不叫我么?” 春云笑道:“仇少东家说,反正莫姑娘去哪里,少主便会跟到哪里,不如直接问莫姑娘来得方便。” 叶澜脸一红,佯怒道:“放肆,他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少主?这叶香居到底由谁说了算?” 春云瞪着一双大眼道:“莫姑娘说了算啊,怎么了?” “没事,我就问问……” 莫瑶听春云叫自己云投壶玩耍,早就来了兴致,对叶澜道:“当年我在总督府时,便常同人投壶玩耍,自上了天虚峰,恩师规矩甚严,不许姐妹们那般任意胡闹,我已许久没玩过这把戏,现在听春云一提,倒有些手痒,不如咱们一起去凑个热闹。”(、域名(请记住_三<> 叶澜道:“这几个家伙甚是无赖,和他们投壶我老是输,不玩也罢!” 莫瑶和苏婉听了,都甚感惊奇,齐问道:“你会输给他们?” 叶澜摇头叹息一声,说道:“我明明答应m.33s. 他们投壶时不动用半点法力,他们却仍不肯罢休,非要我站在一百五十步开外投掷,我岂有不输之理?” 这投壶之戏,苏婉当年也是陪莫瑶玩惯了的,听叶澜如此说,不禁捂唇笑道:“别人投壶只距壶二十步,公子却能不使法力站在一百五十步外投掷,这份手劲眼力,当真是厉害得紧。” 叶澜撇嘴道:“输点银子给他们倒没什么,但十投九不中,实在是叫人丧气得紧。” 莫瑶妙目一转,拉着苏婉的手笑道:“婉儿,我观你今日印堂盈紫,显是有横财之兆,走,咱们去玩上一手,师姐看你大杀四方。” 苏婉道:“叶公子都输给他们,我不成的……” 莫瑶道:“我说你成你就成。”不等苏婉挣扎,一把拉住她手腕,直朝仇思雨居处行去。 一行人来到仇思雨院中,果见三名纨绔和陆焉正耍得起劲,陆嫣笑颜如花,显是手风正顺。 莫瑶见状,更不多话,上前抓起箭羽便要投掷,仇思雨伸手一拦,笑道:“莫姑娘别急,咱们先把规矩说明白了,十箭定输赢,输了的,每支箭一千两银子,还有,咱们这几个可都是凡人,不会你们的仙家手段,姑娘投掷时可不能动用法力。” 莫瑶两手一拍道:“你放心,我投壶时绝不动用半点法力便是,只是我和婉儿是两个穷丫头,身上可没这么多银子。” 一旁杜元枫将嘴朝叶澜一呶,笑道:“有少主这大财主在,莫姑娘还怕没人付账不成?” 叶澜听罢一笑,说道:“阿瑶和婉儿若输了,由我付账自然没有问题,不过咱们事先须言明,她们两个只修过仙家神通,不似我一般除修道外还自幼习武,她们投壶时若不用法力,便与凡人无异,因此只能站在离壶二十步处,可不能如我一般要离壶一百五十步。” 仇思雨听了,轻哼一声道:“少主你唬我么?两位姑娘纵然没练过武艺,可修士的眼力手劲岂是我们凡人能比的?若是她们不离壶远些,这把戏不耍也罢,姓仇的口袋里银子虽然不少,自会花在彩凤楼的姑娘们身上,倒也不必白白送给咱们的大少奶奶!” 叶澜还待再说,莫瑶却伸手一拦,示意无碍,问仇思雨道:“那依你说要我们站在离壶多远才合适?” 仇思雨回头与杜元枫、陆韬、陆嫣商议几句,转身对莫瑶道:“少主既说两位姑娘没习过武艺,那我们便打个折,叫你俩和仇某一样,站在距壶百步处便是。” 苏婉听了,摇头笑道:“离壶一百步么?那我可一支箭也投不中,那也不用比了。” 仇思雨见苏婉温婉老实,料她不会作伪,便拍着胸脯道:“那咱们便再大方些,再让姑娘三,哦不,再让姑娘二十步便是!” 苏婉仍是摇头:“八十步我也……”还未说完,却听莫瑶脆声道:“一言为定,便让我们距壶八十步。” 众人说定,由杜元枫、仇思雨分别对阵叶澜和苏婉,陆韬投壶准头奇差,距壶二十步尚十之难中一二,杜、仇二人便让陆嫣替其兄上场。 商议已定,莫瑶当先行到距壶八十步处,陆嫣却站在距壶十五步,对莫瑶笑道:“莫姑娘,他们一向让着我,让我在此处投掷,莫姑娘若不愿意,我便再退五步。” 莫瑶一笑,说道:“不碍事,你在此处投便是。” 陆嫣甚喜,从仆人手中接过箭羽,挥手投掷,这投壶之戏她玩惯了的,只听唰地一声,箭羽稳稳落入壶中。陆嫣一击而中,脸露笑容,回头去看莫瑶。莫瑶回之以一笑,接过箭羽,甩手投出,那羽箭飞过八十步距离,落在地上,发出叮地一声轻响,却是差了数寸,未能命中。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莫瑶见一击不中,也不介意,微微一笑,取箭又掷,这一下却偏得更是厉害,距壶口足有尺余。如此连掷连失,十支羽箭用完,却只射中了两支,而陆嫣却足足命中了七支羽箭,莫瑶苦笑一声,双手一拍,对叶澜道:“给钱!” 叶澜长叹一声,掏出乾坤袋,从中取出五千两银票给了陆嫣,陆嫣喜滋滋收了,退到一旁。杜元枫早已待得不耐,大踏步走到距壶八十步,对叶澜笑道:“少主一走数月,老杜我久不从少主兜里赢银子,心里可痒得很呢……” 叶澜哼道:“你皮痒自去找你那小妾,心痒便和思雨去彩凤楼,老惦记着我算什么道理?”说着行到距壶一百五十步,一把抓过十支羽箭,连珠般投掷而出,他手劲眼力俱佳,但不动用丝毫法力而把羽箭投入一百五十步外的壶口,实是难如登天,他十箭投出,居然只中一箭,不由大是气馁,杜元枫哈哈大笑,连投连中,十箭之中倒有八箭命中,一张嘴咧得蛤蟆也似,右手伸到叶澜面前,拇指食指不停捻动,贱笑道:“少主,给钱吧!”

第二十八节 茫茫前路是归途 叶澜取出银票,甩在杜元枫手中,怏怏地道:“我比你远五十步,太不公平,你赢了也没什么光彩!” 杜元枫将一沓银票在手中摔得啪啪作响,大笑道:“只消有银子,还理什么光彩不光彩?” 仇思雨上前两步,冲苏婉嚷道:“苏姑娘,咱们快些分个胜负,彩凤楼的姑娘们可都等着我的银子呢。” 叶澜笑道:“你这家伙倒也明白,知道她们等得是你的银子,并不是你。” 仇思雨道:“那还不是一样?”说着挥手甩出一支箭羽,他准头甚佳,无奈一百步距离实在不近,那箭在壶口一碰,落在了地上。 他眉头一皱,对苏婉叹道:“晦气,姓仇的开局不利,且看苏姑娘的手段。” 苏婉微笑道:“我也投不中的……”说着素手轻挥,那羽箭笔直而前,稳稳落入了壶口。 莫瑶见状,欢呼一声,叫道:“婉儿好手段!” 仇思雨却皱眉道:“婉儿姑娘,咱们可说好了的,不许你动用法力。” 苏婉摇头道:“我没有动用法力啊。” 仇思雨与她对视一眼,微一沉吟,说道:“是我多心了,姑娘并非食言舞弊之人。”说完挥臂掷箭,这一次却偏了三寸。 两人接连投掷,苏婉连投连中,例无虚发,每支羽箭皆轻轻巧巧落入壶口,瞧不出半点异样。仇思雨瞧在眼里,心中发急,出手失了沉稳,居然连失九箭,直把他急得面红耳赤,大呼邪门。 苏婉连中九箭,心中也甚纳闷,投第十箭之时,她故意手腕一转,让羽箭飞出时偏了数分,眼见箭羽要坠地,却见那箭在空中一跳,落进了壶口之中。 仇思雨见了这等异状,指着壶口大叫道:“作弊!作弊!” 苏婉红了脸说道:“我真的没有……” 一旁莫瑶对仇思雨笑道:“别叫了,婉儿确实没有动用法力,用法力的是我。” 仇思雨恍然道:“我就说苏姑娘不是说话不算的人……”抬眼见叶澜面色不善,不敢再说,只摇头道:“不算不算,莫姑娘作弊,这局不算!” 莫瑶笑道:“我哪里作弊了?你们定下的规矩是各人投壶时不许动用法力,我投时确然没有动用法力,婉儿投时她也没有动用法力,我们谁都没坏了规矩,怎么能说不算就不算呢?” 仇思雨一怔,只觉此语于理不通,一时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只是摇头叫道:“不行,你动用法力,便不是公平较量,这局无论如何不能算数。” 莫瑶道:“用法力不公平,难道让叶大哥距壶一百五十步便公平么?” 仇思雨一怔,忽地伸手入怀,摸出一张万两银票塞入苏婉手中,大笑道:“闹了半天,原来是嫌我们占少主便宜,要为他出气来着。这一万两银子姓仇的输得心服口服!”说到此处,忽地长叹一声道:“他奶奶的,老子怎么遇不到这么会心疼人的女人?” 叶澜脸上满是笑意,说道:“你整日只在彩凤楼中厮混,自然遇不到!” 仇思雨又轻叹一声,脸上居然难得的现了忧愁之意,杜元枫见状,在他肩头轻轻一拍,安慰道:“思雨别愁,知冷热会疼人的大家闺秀,我屋里头那位着实认识几个,我早想让她给你牵牵线,只是见你还未收心,因此一直未提此事,你若愿意,我包你今年便寻到称心如意的娘子!” 仇思雨轻哼一声,笑道:“冰火交煎让人浑身疼的女子你认识我信,你又哪里认识知冷热会疼人的好女子?” 杜元枫冲他当胸一拳,怒道:“去你的!老子好心惹得驴嫌弃!” 正笑闹间,忽见石敬与一名老道从天而降,叶澜认得,乃是那钦天监监正灵观道人,忙上前行礼道:“不知监正大驾光临,叶澜有失远迎。” 灵观躬身行礼,说道:“公子客气了。” 石敬朝莫瑶拱了拱手,转过头来对叶澜道:“灵观道长奉旨来叶香居布阵,从此以后,这叶香居便如禁宫一般,固若金汤,若有修士敢在此对叶香居上下不利,立受大阵诛杀。” 叶澜大喜,忽又想起一事,问道:“宫中除圣上之外,任何人不得随意飞行,但这叶香居毕竟不是禁宫,别个修士从叶香居上空经过,总不能将让大阵将人家无端诛杀了……” 灵观道人一笑,说道:“叶公子放心,此处的阵法自与宫中略有不同,只消修士不对叶香居不利,从上空经过却不妨事。” 叶澜大感放心,点头道:“那就有劳监正了。” 灵观更不多话,飞身半空,掏出令旗,向上一抛,一道华光闪处,引得道道七彩光华从宫中射出,汇聚于令旗之上,七彩光华在旗上汇聚成球,继而倾泻而下,将整个叶香居笼罩其中,接着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七彩光华一闪而没,消逝 无踪。 叶澜知宫中大阵早已布好,灵观道人不过使法术让大阵之力南移数十里,并不会费多大工夫,若是重新布置大阵,自不会这般一蹴而就。眼见叶香居已被大阵守护严密,终于放下心来,向灵观行礼道:“多谢圣上恩典,还请监正留下用杯水酒,让叶澜稍表感激之情。”m.33s. 灵观道:“贫道还要回宫向圣上复命,便不叨扰了。” 叶澜听了,也不挽留,拱手向送,灵观转身飞起,身影一闪,消失于宫墙之内。 石敬见灵观道人远去,回头对叶澜道:“今日散朝之后,圣上让我留下,对我说我若日后研习玄天无极功有甚疑难之处,不妨进宫面圣,圣上或能助我释疑解难,万不可独自胡乱揣摩,更不可轻易向旁人泄露功法秘要,叶兄弟,你说圣上此言,是否另有深意?” 叶澜眼珠一转,想起昨日宁战临别之言,摇头道:“哪有什么别的意思,他只是不愿这功法流传太广,以免这法诀流入宁氏敌人手中,他修为远高地你我二人,修行见识必也是极高的,你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倒真可以向他请教一二。”说到此处,语声一顿,又道:“石大哥,你这天宁国师的位子,怕是要长长久久地坐下去了。” 石敬一叹,说道:“我被天行教视为叛教之人,北疆本再无我立足之敌,圣上让我当这国师,本也不是真的看中石某,只是拿我向天行教示威而已,如今我得了你这玄天无极功法诀,与宁氏一族以后可说是休戚于共,说是同属一门也不为过,如此也好,托宁氏一族庇佑虽说没什么出息,但总好过被天行教害了性命。” 叶澜听他语带落寞,知他仍在为不得不困守宁都而郁郁,心想此事倒不好开解,便对他笑道:“大哥莫说丧气话,现在你虽出不了宁都,但将来等你修到混沌境界,天下何处去不得?” 石敬脸上露出神往之色,幽幽地道:“混沌境界……,希望有那么一天吧!” 仇思雨见石敬到来,早命下人准备酒席,这时酒菜齐备,便叫众人入座,石敬虽是国师,身份尊贵,但因叶香居与他关系非比寻常,众人也就不以国师之礼相待。众人随意落座,把酒言欢,酒罢叶澜引石敬和莫、苏二女到书房,向三人详细讲解玄天无极功法诀,三人有不明之处,他便细细解答。这功法艰深奥妙,纵是以石敬之见多识广,莫瑶之资质高绝,要在数日之内全然贯通这门道法也是难上加难。苏婉悟性见识皆比两人差之远甚,所领悟者更是十中难有一二,好在这法诀叶澜已全部笔录下来,现在虽领悟不多,但想来日勤加钻研,再向石敬多多请教,终能慢慢学会这门神通。(、域名(请记住_三<> 这般传功数日,又和仇思雨等人在城中斗鸡走马,疯玩了一旬时光,这一旬之中,莫瑶只字不提离开宁都之事,只每日同苏婉在城中游玩赏景,二女食同桌,卧同榻,几是形影不离。 这一日晚间,叶澜在杜元枫处痛饮一场,至子时方归,来到自己的小院之中,见院中漆黑一片,无有半点灯火,只道众人皆已睡熟,便双脚离地,凌空飘进小楼,进得厅中,见桌边一人独坐,定睛看时,却是莫瑶。 叶澜一怔,问道:“怎地还不睡?” 莫瑶站起身来,朝楼上苏婉的居处望了一眼,轻叹一声道:“走吧。” 叶澜一时不明所以,挠头问道:“这大半夜的不睡觉,去哪里?” 莫瑶道:“自然是去降妖伏魔啊。” 叶澜这才明白过来,微一迟疑,问道:“你是怕白日里分别会舍不下婉儿?” 莫瑶轻声道:“婉儿性子柔弱,若是当面告别,她定会哭鼻子抹泪,徒增牵挂,倒还不如不告而别得好。” 叶澜也不多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莫瑶取过笔墨宣纸,低声道:“这般半夜走了,好歹留下几个字,免得让大家以为咱们被人拐走了。”凝笔良久,却不知要写些什么,皱眉沉思半晌,终于挥毫刷刷写下一行字,叶澜低头看时,不由一笑,见她写得是:“婉儿,记得好好吃饭!” 苏婉见他发笑,白了他一眼,把狼毫塞在他手中,嗔道:“你也给你这一众手下留句话吧。” 叶澜握住狼毫,一时也不知要如何下笔,心想反正那玄天无极功早已传授完毕,和仇思雨等人这离别酒也已连着喝了一旬有余,叶香居诸般生意自有杜长显等三位大当家打理,不用自己这个甩手少主多嘴,踌躇半晌,终于也挥毫写了几个字,莫瑶一看,也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只见他写得是:“思雨,抓紧找一房媳妇。” 叶澜入下笔,拿砚台压住宣纸,抬头对莫瑶道:“走吧。” 两人并肩出门,纵身飞起,转瞬便出了宁都,如此一路向东,待到天明时分,已飞出四十余万里。两人在一座小镇落下地来,寻了一家饭铺,随意用了些茶点 ,商量此行去处,两人在送苏婉回宁都之前,本打算过一路行至神圣帝国以东的神凤帝国,到罗刹阁老巢去闯荡一番,后来在罗刹阁天星分舵与卓文长和云丹儿一场大战,三人险些都命丧云丹儿之手,事后思及此女心机手段,仍不免胆寒,莫瑶早将紫阳宫与罗刹阁暗中勾结之事报于师门知晓,想来太虚自会派遣门中高手云往神凤帝国暗中查探,莫瑶是受罚下山,受罚期满之前不愿与本门弟子相见,因此这神凤之行便就此作罢。 莫瑶之前因境界不及,在云丹儿手下吃了大亏,其实输得甚为不服,现下她升至元婴境,终与云丹儿同一境界,心中极想和她再较量一番,但她知自己身负振兴太虚重任,自然不敢贸然犯险去紫阳宫周遭闯荡,思来想去,一时之间倒没了合适去处。 叶澜只消能与莫瑶一起,去哪里其实他并不关心,见莫瑶为此事愁眉不展,便对她道:“北疆广大,自神圣帝国向北,另有无尽疆土,咱们一路游山玩水,遍赏名景,长长见识,也不见得非要去找魔门的麻烦。” 莫瑶摇头道:“我有师门严命在身,可不是下山来闲逛的。” 叶澜笑道:“谁让北疆正道这般昌盛,四大魔门雄踞一方,咱们两人不敢无法招惹,而小门小派夹缝求生,历来隐藏形迹,难以寻找,依我看,咱们不如四处游玩,天下总有不平事,到时候咱们路见不平一声吼,当出手时就出手也就是了。” 莫瑶一笑,说道:“你倒吼一个我看听听。” “汪!” 莫瑶方与苏婉分别,本来满腔别绪,心情不佳,这时经叶澜一逗,忍不住展颜而笑,伸了手去,在他头顶轻轻抚摸两下,柔声道:“澜儿乖,姑娘给你买骨头吃。” 叶澜怒道:“你把我当狗子么?小心我咬你啊!” 莫瑶咯咯一笑,收回手掌,微一沉吟,正色道:“既然去不得罗刹阁,那便到别的地方走走也未尝不可。此去向东六十余万里,天宁、依云、神圣、大圣四国交界处,有一小国名为金井,那金井国四面环山,又因大国环伺,相互制衡,千百年来反无兵祸,金井国朝廷过惯了太平日子,终日只知莺歌燕舞,于国加仙凡之事多是听之任之,是以金井国中龙蛇混杂,北疆各大正邪门派在金井皆有秘桩暗探,咱们要既然要降妖伏魔,不如到金井走一遭。” 叶澜拍了拍掌中点心碎屑,说道:“六十万里路程,大半天工夫便到了,我在宁都时早听说金井国虽小,但风土人情颇有可观,早就想瞧瞧,只是原先要当那劳什子的国师,虽是个虚衔,却也不好到处乱闯,因此一直没能成行,现在正好去见识见识。”他喝尽杯中茶水,正要起身去结账,忽地想起一事,问莫瑶道:“你说北疆正邪各派在金井国皆设有暗桩密探,那咱们此去会不会遇到紫阳宫的人?” 莫瑶见他脸有忧色,微笑道:“你怕紫阳宫的人会对我不利?” 叶澜道:“以前紫阳宫并不知道太虚门有一个你,现下你与云丹儿打过了照面,难保紫阳宫不会派门中高手对你不利。” 莫瑶微一摇头,说道:“澜哥哥,这个你倒是多虑了。” “怎么?” “卓文长回归紫阳宫已有数年,但直至今日紫阳宫上下也对我一无所知,可见他无意借紫阳宫将我除去,若非此次恰好遇到云丹儿,想来他卓文长也不会向她吐露我的身份。至于云丹儿……”说到此处,轻哼一声道:“她既然认定这世上只有我配做她的敌手,以她的傲性,又怎会让我死在别人手上?” 叶澜点头道:“说得也是,这云丹儿似乎连龙化云这等洪荒境神灵也不放在眼内,却唯独对你极为看重,她自是不会假他人之手杀你。”说到此处,微一沉吟,又道:“当日她先中了你一掌,又受我玄天无极功寒气所侵,其实已受了致命之伤,会不会……”更新最快电脑端:/ 莫瑶微微一笑,问道:“你觉得呢?” 叶澜叹道:“我也觉得她不会这么容易便死了,看来咱们以后还有得是机会和她交手。现下你我和她一样都是胚元境,她纵有七巧连环在手,定也斗不过咱二人合力,只是,我一想起她,心中便不自觉地感到害怕。” 莫瑶皱眉道:“害怕?她功力现下并不强过你我,你怕她是惑神诀不易防范么?” 叶澜道:“不是,让我害怕的,不是她的惑尘诀,也不是她手中那排名天下第八的神器,而是她的话。我总有种错觉,老是觉得她随随便便一句话便能定他人命数一般,我虽明知这感觉不可理喻,却仍是心里不踏实。” 莫瑶脸色一变,低声道:“你也这么觉得么?” 叶澜一怔,问道:“你也有这种感觉?”见莫瑶点头,不由咽了口唾沫,问道:“难道这世上真有能一语定人命数的神通?”

第二十九回 灵蛇护宝喷毒雾 莫瑶回想起云丹儿闲淡时的语气神态,心中忽地涌起浓浓不安,默然半晌才缓缓道:“从没听说过有人会这等神通,便是太古各族至尊,也绝没有这等一语命定天地的本事,云丹儿若有这等大神通,要咱们性命易如反常,又岂会在你我手底吃这等大亏?” 叶澜听她如此说,略感放心,点头道:“说得也是,云丹儿擅使惑人心神之术,也许咱们又不知不觉间中了她的邪术,才会有如此错觉。” 莫瑶眉头紧蹙,轻叹一声道:“但愿如此。” 叶澜见她眼中惧色不减,忽地咬牙道:“不除掉这云丹儿,终究是个祸胎,下次再遇到她,我下手决不容情!” 莫瑶眉头一挑,问道:“难道你上次与她交手时还手下容情了么?” 叶澜脸一红,嗫嚅道:“哪有……”生恐她追问自己情从何来,急忙冲小二大叫道:“小二,结账!” 两人离了小镇,径向东行,半日间飞出六十余万里,来到天宁边界群山。此处是太虚山脉尽处,横过数十万里野山,对面便是依云国土,两人一气不停,飞入深山,约莫再过一个时辰便到金井,二人并不急于赶路,缓缓前行,行出十余万里,莫瑶忽地咦地一声,停下身形,伸手朝下一指,说道:“澜哥哥,你看那是什么?” 叶澜朝她所指之处一看,只见下方雄峰巍立,云雾缭绕,却看不出有何异状,他知莫瑶不会无故而发此语,凝目细观,待峰峦间云移雾幻,果见有极淡的毫光时隐时现,若非云影挪移,这毫光几不可见。叶澜见状,沉吟道:“莫不是有什么宝物出世?” 莫瑶道:“下去看看。” 叶澜点了点头,说道:“小心些。” 两人并肩而下,穿过云层,那毫光陡然清晰,却是从绝壁上一株大树发出来的,行到近处,见那树上结满拳头大的桃子,桃皮已然变红,发出淡淡毫光,却是一株蟠桃树。 传闻蟠桃乃天帝席上之珍,凡人食之可长生不老,平地飞升。只是这等传闻,修士自然不会当真,修士大都知晓,这蟠桃乃是太古异种,存世极少,蟠桃三万六千年一熟,桃子熟时,桃皮会变红发光。在蟠桃成熟之前,这蟠桃树便如世间大一些的桃树无异,是以极难被修士发现。这桃子人吃后虽不能立地成仙,但神效也自非凡,几有活死人肉白骨之功,凡人食之,平添数百年寿数不算,还能青春永驻,至死容颜不老。修士食用此桃,也能调元理气,增长修为。 这桃子实是罕有奇珍,两人在此遇到,可算是鸿运当头,叶澜见了这桃树,脸露狂喜之色,转头想拉莫瑶去吃桃子,却见她满面哀伤,盯着树上蟠桃怔怔出神,双目之中已隐有泪光。 叶澜见她如此,心中大感纳闷:暗想:“不喜欢吃桃子也不用哭吧?”问她道:“阿瑶,你怎么了?” 莫瑶被他一叫,回过神来,伸指抹去眼边泪滴,轻声道:“我也不知怎么了,看到这满树桃子,忽然想起我的妈妈来,我……,我从小妈妈便不见了,我心中时常想她,却连她的样子也记不得了……”说到此处,再也忍耐不住,伏在叶澜肩头,轻轻抽泣起来。 叶澜伸臂轻轻搂住她肩头,柔声安慰,过了好一会儿,莫瑶才止住哭泣,抬起头来,取锦帕擦拭泪水。 叶澜见她眼中哀恸之色消退,又柔声安慰几句,问她道:“怎么,你小时候妈妈经常买蟠桃给你吃么?” 莫瑶扑哧一笑,白了他一眼道:“世间哪有人卖蟠桃的?便算有人肯卖,也不是我们家这种靠父亲卖字画为生的穷苦人家能买得起的。” 叶澜朝峭壁上那蟠桃树一指,笑道:“这一树桃子尽都熟了,咱们俩正可吃个饱,那也不用花钱买。” 莫瑶口中忽地泛起香甜味道,似乎真的曾吃过这仙家灵物一般,但何时吃过,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她微一摇头,似要甩开脑中的莫名思绪,接着飘身上前,伸手便要去摘桃子。 手还未触到桃子,忽有狂风大作,头顶一条黑影直扑而下,身形未至,劲风已吹得二人衣衫猎猎作响,这狂风中有黑气缭绕,入鼻隐有腥臭之气,中之欲呕,显是风中含有剧毒。 叶澜见机极快,闪身上前,挥手祭出避毒珠,那珠子迎风而转,将风中黑气吸得干干净净,连两人已吸入鼻中的一点黑气也吸噬殆尽,二人立于狂风之中,衣衫仍是猎猎而动,却已不受风中毒气所害。 扑下来那物见毒风无功,大是恼怒,张开大口,直朝两人咬来。叶澜祭出乌木扇,还未凝结冰墙,却见莫瑶素手轻挥,片片花瓣飞起,在两人而前结成一道花屏,那巨兽头颅撞在花屏之上,口中发出嘶嘶怪声,大头朝花屏接连撞击,却无法撞破花屏分毫。 莫瑶以花瓣挡住那巨兽,只觉撞击之力虽巨,却也只是带得自己手臂微微晃动,尽自抵 敌得住,知道这巨兽修为虽然不弱,却非自己对手。当下也不惊慌,转头对叶澜道:“你不用出手,我自己对付得了。” 叶澜知她自升元婴境便没与人当真动过手,急欲试试自己功力进境,便点一点头,退到一边。(、域名(请记住_三<> 那巨兽连撞无功,终于不再白费力气,回身绕树盘旋而上,回头对两人吐出长信,发出嘶嘶声响。 莫瑶撤去花墙,两人凝目看时,见那巨兽是一条通天巨蟒,这蟒蛇通体黝黑,双目如线,头生双角,一身黑皮已褪去三成,露出皮下片片金鳞。 两人见了这巨蟒情状,都是一惊,蟒蛇生角,褪皮化龙,待这蟒蛇黑皮褪尽,便会化为蛟龙,到时便是混沌境界的灵兽了。 那巨蟒见毒气和撞击都耐何不得两人,知道遇到了高手,心中也感害怕,盘在树上左右摇晃,不停发出嘶嘶声响,意在询问。 莫瑶不通灵兽言语,皱眉问叶澜道:“澜哥哥,你能听懂它在说什么吗?” “臭丫头,死小偷,偷吃东西烂舌头!” 莫瑶怒道:“你为什么骂我?!” 叶澜瞠目道:“不是我骂你,是这条蛇骂你。” “那你就不能转述的委婉点儿吗?” “哦,这位味道不是很好的小姑娘,不告而取谓之偷……”说到这里,微一沉吟,思索要如何把最后一句说得委婉一点,犹豫半晌,终于还是道:“偷吃东西烂舌头!”更新最快电脑端:/ 莫瑶大怒,祭出冷月铲,指着那巨蟒道:“臭泥鳅,看姑娘今天不把你切片炖汤喝!” 那巨蟒晃头吐信,又发出嘶嘶声响,叶澜忽道:“你能听懂我说话?” 莫瑶皱眉道:“我自然能听懂你说话!”说完才明白过来:“哦,这句话也是这臭泥鳅说的……,你告诉它,你这畜牲嘴太臭,姑娘今天不吃桃子了,要改喝蛇胆酒!” 叶澜面露尴尬之色,挠头道:“它听得懂你说话的……” 莫瑶一怔,跺脚道:“哼!我气糊涂了!臭泥鳅,看招!” 那巨蟒见一道月华当头劈下,却不抽身闪避,而是大喝一声,蛇尾横扫而至,直击月华之侧。莫瑶冷哼一声,冷月铲一偏,正斩在那巨蟒尾上。月华轻而易举地破开蛇皮,接着发出叮当声响,有若金铁交击,爆出点点火星。 莫瑶只觉手臂剧震,伸手一勾,将冷月铲招回手中,妙目朝铲上一扫,见刃上殷虹点点,在月华映照之下甚显娇艳。抬头朝那巨蟒一瞧,只见它伸出长信在尾部伤口舔了几下,长舌移开,露出其下伤口,见那伤口长有尺余,深约三寸,伤处黑色蛇皮裂开,皮下片片金鳞灿然生光,有十余片金鳞从中断裂,裂口处血如涌泉,将金光渡上一层血色。m.33s. 叶澜见这巨蟒身法灵动,本可躲开这一斩,最终却不闪不避,以长尾硬接冷月铲,立时便落了个受伤流血的下场,实不明白它为何非要硬接这一道月华,正自疑惑,却听那长蛇嘶嘶怒叫道:“臭丫头,出手小心些,别砍断了老子的桃树!” 莫瑶听了叫声,面色疑惑的看向叶澜,叶澜不等她发问,便如实将那大蛇的话说了。莫瑶微微一愕,摇头道:“你这畜牲当真蠢得可以,现下性命不保,居然还只顾及身外之物。”说着右臂下挥,又御月华猛斩而下。 那巨蟒本以为皮下金鳞坚固无比,足可挡下任何锋锐神兵,这才敢硬接冷月铲,谁知一招之下便即负伤,若非它见机得快,在月华破开鳞片后及时摆尾躲避,这一条尾巴怕已不在身上了。这时见月华又至,再也不敢以身上鳞甲硬挡,而上将头一低,以头上犄角向那月华直迎上去。 但听当地一声大响,月华消散,叶澜凝目去看,只见冷月铲入角过半,却未将之斩断,莫瑶劲力一收,想要收回冷月铲,不料那巨蟒将头猛地一摆,莫瑶手腕一晃,劲力偏了,那冷月铲被坚硬犄角死死卡住,居然挣之不脱。 莫瑶又运劲回拉几下,冷月铲居然丝毫不动,她也不惊慌,轻哼一声,飘身而前,右臂前伸,五指微曲,手成虎爪之形,径朝那大蟒抓去,那大蟒长信如鞭,圆转如意,斜朝莫瑶手臂缠去,莫瑶身子一晃,拖起一道残影,轻轻巧巧地避过蛇信,来到那大蟒身前,一爪抓在蟒身金鳞之上。 那巨蟒体长足有数十丈,径有丈余,人立于桃树之侧,巍然有如天柱,莫瑶和它巨大的体型一比,直如蜻蜓栖于树干,但这大蟒着她纤纤素手一抓,居然毫无反抗之力,身形扭动不休,却是挣不脱她的手掌。莫瑶抓住蟒身,忽地大喝一声,手臂圆抡,将这大蛇的身子朝山壁上猛砸过去,一砸方罢,反手又抡,但听得轰轰声响,山石纷落,如此反复七八次,直将半座山峰也砸得塌了,那大蟒嘶嘶乱叫,声音中却满是虚弱乞怜之意,叶澜听了,忙对莫瑶道:“好了,好了,它已经求饶了,就不要再打了。” 莫瑶手臂向下猛地一挥,将那大蟒砸在断崖碎石上,将着一脚踩在它肚腹之上,伸手成刀,略一比划,问叶澜道:“这里可是蛇胆的所在?” 叶澜一怔,问道:“你不会真要杀了它吧?” 莫瑶皱眉道:“那还有假?这臭蛇嘴这么臭,我不宰了它泡酒喝,难消心头火气。” 叶澜摇头道:“不过是骂你两句,那也罪不至死啊,你已狠狠打了它一顿出气,它修行到生角化龙着实不易,你便饶了它吧。” 莫瑶叹道:“傻哥哥,你当我真是因为它骂我才和它为难么?我此行目的便是降妖伏魔,这大蟒虽是灵兽之属,非妖非魔,但它方才一出手便是厉害无比的毒风,若非你有辟毒珠在手,咱们两个说不定都已着了它的道儿,澜哥哥,你且想想,这大蟒修炼到如今,到底已吃了多少人?” 叶澜一怔,心想此言倒也有理,莫瑶有师命在身,除恶卫道乃是本份,当下也只轻叹一声,不再阻拦,却听那大蟒急道:“冤枉啊!我哪里吃了许多人了?你看我拼了命也要守着这一树桃子,明摆着是吃素的啊!这桃子甘美无比,又对修行大有助益,我有这等灵物不吃,干吗要去吃人肉,人肉又酸又臭,又有什么好吃?” 叶澜听罢,将此语原原本本向莫瑶说了,莫瑶在那大蟒肚皮上加轻一踩,斥道:“死泥鳅,还说没吃过人,你没吃过怎知人肉又酸又臭?” 那大蟒一怔,眼珠转了两转,战战兢兢地道:“我……,我原来是吃过几个人,但那些都是偷我桃子的恶人,他们来偷我的东西,被我吃了也不能算是无辜啊,总之我可不是滥杀无辜的恶兽,姑娘你一看便是正道大派弟子,更加不能滥杀无辜!” 莫瑶听完叶澜转述,怒道:“还敢狡辩!便算有人来偷桃子,那也罪不至死吧?更何况,这蟠桃树乃是天地生成的灵物,怎就成了你的东西?” 那大蟒嘶嘶连声,听来甚是悲愤,叶澜道:“我从蛋壳中出来第一眼见到的便是这蟠桃树,也不知我父母是谁,而后借这蟠桃树灵力修炼长大,这桃树生我养我,便如是我的父母一般,这里怎就不是我家?”说到此处,轻叹一声,接着道:“阿瑶,我觉得我大蟒说得也有道理,想那柳叶岛也不是我叶家填海得来,太虚山也非太虚门用石头垒起来的,既然柳叶岛是我叶家的,太虚山门是咱们太虚的,那同样道理,这棵大树就是这条大蟒的,咱们本来不知这桃树是有主之物,摘一颗桃子吃倒也不打紧,如今知道这桃树是这大蟒的,如要因一点口角而取它性命,未免太过蛮横了些。” 那大蟒听了,连连点头,嘶嘶说道:“是极是极,公子此言,深得我心!” 叶澜一番话说完,静静看着莫瑶,心中打定主意,若是她一味要动手,那自己纵是惹她生气,也不可坐视她伤了这大蟒性命,谁知莫瑶略一沉默,眼中忽地生起一重水雾,将秀足从那大蟒肚腹上移开,跺脚道:“我一个没爹没娘的野丫头,根本没人疼我,我想吃个桃子也不成,连你也和这臭泥鳅一起欺负我!” 说着双足一顿,飞腾上天,径向东飞。叶澜见她负气飞走,不由大惊,心想这深山中千岩万壑,若她随便到一处山涧躲藏,自己却要去哪里寻她? 方要起身追赶,却见莫瑶在不远处一座山头落下,坐在一株大树浓密的枝桠之间,伸手掌乱拍树枝,嘟嘴生气。 叶澜自与她相识,从未见她如此撒娇耍小性儿,一时间心中稀奇之意倒大过担忧,但见她并未远走,又感放心,只是不知要不要立时上前安慰,正自犹豫不定,却见那大蟒从碎石中钻起,沿蟠桃树盘旋而上,低头对叶澜嘶嘶笑道:“小兄弟,你如此行事,可没法讨心上人欢心啊。” 叶澜叹道:“哄她开心自然重要,但你好端端在家盘着,我们总不能为一颗桃子便毁你家园伤你性命,你……,你以后若再遇人要摘桃子,能不能只是吓一吓便将人赶走,不要再吃人了?” 那大蟒道:“我方才不是说过了么,人肉又酸又臭,我放着这天地间罕有的蟠桃不吃,何必要去吃那又酸又臭的人肉?念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以后若再有偷桃贼,我不一上来便用毒风击毙便是。若是他们死缠烂打,那可就怪不得我了。” 叶澜微一点头,说道:“如此多谢了。”说着飘身上前,朝仍卡在那大蟒犄角上的冷月铲一指,说道:“我同伴的兵器仍在你角上,劳烦你低下头,让我取下来。” 那大蟒听了,果然低下头来,叶澜伸手握住冷月铲,接连运了三次功力,这才将铲子取下。他收起铲子,朝那大蟒拱了拱手,起身便要去追莫瑶,忽听那大蟒又道:“你这般空着手过去,不吃个闭门羹才怪!”说着将头一偏,隔空挑了一只最大的桃子,抛给叶澜道:“这桃子送你,快拿去哄心上人吧!”

第三十节 两心相悦品玉露 这一夜方千然修养的极其安稳,这是自己被慕容狂传送到这个魔兽汇聚的地带后,第一次体会到了安心的感觉。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周围有近百的青狼加上一头三阶铜玄巨熊守护,在这片只有低阶魔兽的游荡的地带,绝对是横着走的存在,甚至若方千然有意体会一下山大王的感觉,完全可以指挥这些青狼和铜玄巨熊,将这片地方变成自己的。 不过显然方千然的兴趣并不在此,他始终是一个人类,还是要回到人类的世界的。 没来由的,方千然觉得若他日爷爷大限之后,自己有能力找齐冥子报杀身之仇,并且寻到失踪的父母,当一切安稳下来,未必不能来这魔兽汇聚的地方,好好体会一下悠闲的世外生活。 在这魔兽遍地的地方,虽然让方千然经历了生死险境,但即便如此,也比人类世界中吃人不吐骨头的环境好的太多。更新最快电脑端:/ 方千然厌倦勾心斗角,厌恶背叛,但这些几乎是人类世界中随处可见的。而魔兽的世界中,一切似乎变得简单了很多,强者为尊四个字,足以概括。如同这等级严明的血脉威压,足以让抵抗不了这种威压的魔兽俯首称臣,而且不会有丝毫反叛的心思。 但在人类的世界中,即便你身世显赫,也要处处提防他人暗算,想想实在心累。 忽的,方千然猛然一惊,自己怎么会有这般避世的想法。这可是修士中的大忌。 “强者为尊。”方千然暗暗呢喃,这四个字可同样适用于人类的世界。 前世的自己,虽是一代天骄,但终究还是有些稚嫩,未曾完全成长起来,才会意外身死。若是自己成长到修士的极致,九阶境界。普天之下,还有谁能打自己的主意?即便是阴谋暗算,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还有意义吗? 方千然警醒,不敢让倦怠的思想继续影响自己。 睁开双眼,方千然看着太阳东升,阳光铺满大地,心头清明。 “刚才那算是心魔吗?”方千然呢喃,在修士中流传着心魔的说法,是造成很多天才少年最终未能达到符合其本身天赋的成就。这是发自于自己内心深处的一种异变,比之在争斗中夭折的天才还要多。 摇摇头,方千然完全从刚才的心绪中走出。 转头扫了一眼熟睡中的少女,方千然露出思索之色。片刻之后,喊醒少女。 “还早还早,让我再睡会。”少女没有睁开双眼,口中随便娇呼着。 方千然微愣,在这样的环境下,这少女的心也是真大,能够睡得这么死,她以为自己身处何地? 关于这少女的些许记忆也在此刻涌上心头,方千然不由想到那位二阶修士,曾称呼少女“公主!” 方千然自然不会联想这少女会是龙黎帝国皇室的公主,若是龙黎帝国的公主,出行岂会只有一二阶修士护卫,即便是偷跑出来的。 那么这个“公主”,便很有可能是那些极小的附属国的公主。 龙黎帝国也是有很多附属小国的,甚至一些附属国还不如龙黎帝国一个群城大。其中修士也极为匮乏,甚至四阶五阶修士都已经是这种附属国中的最强者。 想来这少女,应该是这种附属小国的公主了。 方千然心中一动,神识传音铜玄巨熊。 这头巨熊被方千然从修炼的状态唤醒,先是有些发懵,但随即便立刻明白了如今处境,正准备对方千然俯首表示恭敬,方千然连忙打断。 方千然神识传音铜玄巨熊,将自己的计划告知它。随后铜玄巨熊虽然带着不解的表情,但终究未敢迟疑,摇摇摆摆的向着少女走去。m.33s. 方千然颇有兴致的看着铜玄巨熊的举动。 当铜玄巨熊庞大的身子来到少女身旁,再次看了一眼方千然后,低头,趴伏在地,一张硕大的熊脸靠近少女。 当距离少女不过一臂的距离时,铜玄巨熊猛的低吼两声。 瓮声瓮气的吼声,即便方千然交代过让铜玄巨熊压低声音,但这铜玄巨熊即便有心如此,也确实很难做到将声音压的很低。 方千然在一两米开外的地方,听着铜玄巨熊的低吼,感觉脑袋嗡嗡作响。更别说近在咫尺的少女了。 几乎在铜玄巨熊出声的瞬间,少女便木然的睁开了双眼,似乎被吼傻了,呆呆的看向铜玄巨熊。 一息,两息,三息。 “啊!!!” 一声尖锐到远远超过铜玄巨熊低吼的叫声响起,吓了方千然一跳。即便是铜玄巨熊也很快与少女拉开了距离。 未曾理会少女,方千然的目的已经达到。此时起身,感觉了一下如今自己的状态。 右臂原本动用龙弑天地的时候完全断裂,但在一夜的休息中,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虽然还有些隐隐的疼痛,但却并无大碍了。这肉身的恢复能力,方千然自己也是暗感惊喜。 气海中的元力在方千然一夜不断的充盈下,虽然未曾完全饱和,但也恢复了七七八八。如今状态正好,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将长枪收回右臂的枪形印记中,方千然慢悠悠的转过身看着少女。 而此时少女也终于将这口气喊叫完毕,中断了尖锐的叫声。 “你!混蛋!”少女算是完全清醒了,自然第一时间便想到了这头铜玄巨熊是方千然指使的,一脸怒容。 “你可知道龙黎帝国?”方千然直接问道。 “哼。”少女直接扭过头去,丝毫不准备回答方千然的问题。 “你如果想一个人离开这里,选择闭口不言,是个好办法。”方千然随口说道。 “你……”少女愕然,她还没见过敢这样对待自己的人,不过细想一下,似乎对方从一开始,便未曾对自己表现丝毫的恭维,而且自己能活到如今,也多亏了方千然。心中这么想着,瞬间气焰便消了下去。 其衣袍中探出一个可爱的貂首,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外面。正是那只灵气十足的紫色小貂。 方千然饶有兴致的看着这只小貂,不得不说,这貂运气也不错,凭借自己只有巴掌大的身体,躲在少女的衣袍中,竟然也存活了下来。

第一节 不要画乌龟 青山虽然叫山,但却是一座连绵几座山头的山脉,地势极为广袤、险峻,青苗族,就在这险峻的崇山峻岭之中。 “方圆蘑菇。”娃娃大叫。 “你才是蘑菇呢。”方圆刮了下娃娃的鼻子。 娃娃不满大叫,指着不远处一棵巨树下的树根,大喊:“蘑菇,吃蘑菇。” “我去摘!”高小蛮激动的跳起来,屁颠颠的跑了过去,一副得了圣旨的狗太监模样。 他的身后,一条胖乎乎的金色蚕宝宝紧紧的跟着。 方圆叹了口气,这小屁孩名叫柳卡小蛮,柳卡是苗族姓氏,翻译成汉姓就是高,因此也叫高小蛮。 高小蛮是青苗嫡系后人,跟着他的那条金色小虫就是护身金蛊。 一般来说,护身金蛊都要用心血饲养,平时都寄居在人体内,但高小蛮这小屁孩是个例外,他从小怕痛,不肯放血,因此就用草药饲养金蛊,一直到现在,已经有四年多了,而他的护身金蛊也越来越能吃,而且还越长越胖,越来越肥,被很多青苗后裔笑话,但高小蛮很喜欢他的护身金蛊。 今次出来,就是遛狗,呸,遛金蛊。 高小蛮的金蛊,如今已经能自己在山林中找草药吃,极为神异。 就是方圆,听到金蛊的这个作用,都打算自己也养一条了,能自己找草药,相当于修仙大世界的寻宝鼠! 寻宝鼠顾名思义,就是一种能依靠变态的嗅觉找到宝贝的灵鼠! 方圆觉得若是能把金蛊用灵草培养,说不定真能培育出类似寻宝鼠的虫子。 “师傅!蘑菇!”高小蛮捧着两手蘑菇跑过来,小脸蛋笑出了花。 “诶诶,别乱叫,师傅是能随便叫的嘛?小屁孩毛都没长齐还想拜师?”方圆嘴里不愿意,身体还是很老实的挑了根卖相不错的蘑菇,喂到娃娃嘴边。 娃娃啊呜一声就把蘑菇头给咬进嘴里,吧唧吧唧给吃了。 “方圆,还要。”娃娃大叫。 “师姐给给。”高小蛮非常会做师弟,一听娃娃的话就踮起脚尖把手里的蘑菇捧起。 娃娃一手抓着方圆衣领一手探下,抓了一朵,然后开心的吃起来。 “嘿嘿嘿。”高小蛮一脸灿烂笑意。 方圆苦笑,现在的小屁孩,精得跟贼似得,完全不能当小孩看待。 “师傅,你要去我们青苗族地嘛?”高小蛮激动的说道,“师傅你住我家,我们家好吃的可多了。” “好呀好呀。”娃娃拍着手大叫。 方圆忍不住拍她脑袋,一听到吃的就什么都不管! “小蛮啊,想当我的徒弟可没那么简单。”方圆只能出声,再让他们说下去,什么都晚了。 “师傅你说,我什么都能做到。”高小蛮激动得说道。 “嗯,首先要考察你的道德品行。”方圆胡诌。 “师傅,我道德品行可好了,我家人都夸我。”高小蛮骄傲的挺起胸膛,趴在他肩膀上的那只肥嘟嘟的蚕宝宝也直起身子,上下摇摆,似是认同。 方圆哼哼道:“你们说了不行,得我说好才是真的好。” “师傅,那你要怎么才说我好?”高小蛮抬着头,两眼放着星星,想起之前师傅御风而来,凌空而立的逍遥风姿,想起师傅吟唱雷咒,以天雷杀巨蟒的无敌风姿,恨不得跪在他面前磕一千个响头! 方圆摇头晃脑:“这个道德品行啊,要日久见人心,所以起码得三年时间吧。” “啊,三年啊,我小学都毕业了。”高小蛮跳脚嘟嘴。 “不愿意就算了。”方圆笑道。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愿意愿意,可愿意了师傅。”高小蛮忙改口。 方圆看了他一眼,高小蛮一身红红绿绿的苗族服饰,以他的审美观自然觉得这衣服有些尴尬,但小屁孩长得眉清目秀,就像这儿的青山绿树,带着一股灵性,任谁看了都觉得舒服。 “嗯,那就三年。” 在高小蛮的带领下,方圆和娃娃一路顺畅,径直前往青苗腹地。 青苗腹地,是在一处山沟中,旁边就有一条大河流淌而过,水源充沛,而且日光充足,空气清新,每天清晨的朝雾和傍晚的落霞是这儿最美的景色。 “呵呵,小蓝,你弟弟的那条金蛊,是不是胖成一个球了,我听说都有一两重了哩。” 山沟大河下游处,几个苗族少女正在梳洗头发,她们侧坐在岸边,半个身子探出,微微侧着头,捧一手清水在发间,轻轻搓洗。 “胡说,还没到一两哩。”小蓝气急败坏的一拍水面,水花四溅,气呼呼的说道,“你们再取笑我弟弟,我可不陪你们玩了。” 几个苗族少女嬉笑成一团,很快就打起了水仗。 就在此时,一名苗族少女忽然指着水面上叫道:“你们看,那是什么哩?” “咦?那是……袜子?” “呸,谁这么缺德,竟然在上游洗袜子!” 从上游飘下来的,可不就是一只丝质短袜嘛。 这么一来,苗族少女不乐意了,她们在下游洗头发,有人却在上游洗袜子,甚至可能是在洗脚,这,这…… “族里有规定,上游取水!洗衣洗脚只能在下游,我从来没见过有族人犯错哩。” “是那些外来人哩。” “哼,太过分了,走,我们去和族中长老说。”m.33s. 几名苗族少女刚刚站起,上游就走下来一名少女,这少女长得细眉大眼,琼鼻樱嘴,非常好看,但她傲然的神色以及脸上几分不满的表情却破坏了这份美丽。(、域名(请记住_三<> “是那个外来的少女哩。” “听说是大家族来的,长老们都不敢得罪哩。” 几名苗族少女看向她的脚,右脚没穿袜子,显然河面上那只袜子就是她的,而且看她双脚还隐现水渍,可见就是她在上游洗脚。 “哼,我们走,不理她。” 但她们想走,杨琳却不乐意了。 “喂,你们看到我的袜子了吧?怎么不捡起来啊,害得我还要往下游走!”杨琳气恼的说道。 “哼,你还有理哩?” “上游不准洗脚,是你犯了错。” “太过分了!” 这个鬼地方,除了山清水秀外,要f没f,要电视没电视,简直就跟原始社会似得,杨琳早就已经堆满怒火了,此刻被几名苗族少女一挤兑,当场就发飙了! “你们这群野蛮人,竟然敢这么跟本小姐说话,有娘生没娘养是不是!从小在山里跟着野人似得跑来跑去,不是抓虫就是养蛇,愚昧、落后、原始,恶心!!!” 杨琳一开嗓子,几个苗族少女立马泪眼汪汪,委屈的哭了起来。 恰好此时,方圆带着高小蛮到了。 高小蛮一见自己亲姐委屈的噙着眼泪,立马爆了,冲出去一指杨琳:“臭三八你敢骂我姐,我跟你拼了!”

第二节 今日水凉 不易跳 高小蛮见到姐姐受辱,想都不想就冲了过去,使出无敌招数:小拳拳捶你胸口! 杨琳一脸厌恶,竟然直接一掌拍出。 她是杨家嫡女,地位极高,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学会隔山打牛,此时一招打出,气势如火,更有牛鸣相随,极为霸道。高小蛮只觉得眼前一头远古蛮牛顶着两只硕大坚挺的牛角,嚎叫着冲杀过来。 “师傅救命啊啊啊啊!!!” 高小蛮扯开嗓子就尖叫。 不远处,方圆悠然踏步,缓缓而来,看似缓慢,但速度极快,后发先至,等杨琳眨巴两下眼睛,眼前就出现了一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颜值高到不要不要的长腿暖男。 轰! 杨琳的隔山打牛劲实打实的轰在方圆手掌心。 一股诡异刁钻而且极为滑溜的气劲瞬间奔袭而来,方圆用神识观察着,发现这气劲果然有效门道,竟然隐而不发,避过重重阻碍才一举爆发。 可惜方圆体内经脉都已被狂暴的帝星星光洗涤,这丝气劲爆发,连让他经脉受创都做不到。 杨琳惊叫:“怎么可能?你怎么会没事?” “哼哼,臭三八,雕虫小技也敢在我神仙师傅献丑,不自量力。”高小蛮躲在方圆背后大骂。 杨琳仔细看着方圆,发现他的服饰并不是青苗一族,心中忽得一动,冷道:“你是方圆?就是你偷学了我杨家的隔山打牛?难怪你能无视我的莽牛劲,你这个小贼偷!” “你说谁是小贼偷呢!我师傅是神仙,你这个坏女人,臭三八,你会遭报应的!”高小蛮气得跳脚大骂。 他肩膀上胖乎乎的蚕宝宝也直起身子吱吱叫着,似在附和。 “杨家?呵呵,听说是大族,没想到如此野蛮无礼,愚昧落后,真是让我失望啊。”方圆四十五度角摇头叹息。 “放肆!”杨琳指着方圆,胸口起伏,“方圆,你等着,我这就去叫我杨怒叔叔!” “嗯,打不过就叫家长,有大家族风范,倒是我刚才孟浪了。”方圆真诚道歉,语气真挚。 却把杨琳气得要死! 打不过叫家长,那是小屁孩! 方圆竟敢如此辱她,杨琳发誓要他付出代价! 杨琳离开,高小蛮立马向方圆道谢,然后回头安慰他的姐姐。 他姐姐叫柳卡小蓝,也称高小蓝。 “谢谢你。”高小蓝道谢。m.33s. 方圆摇头,一副山外高人形象:“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方圆方圆。”后方传来一个气呼呼的稚嫩喊声,娃娃手里抓着两只蘑菇迈着肉呼呼的小短腿跑了过来,脸上满是兴奋,“我又采到两只蘑菇。” “啊!这是薇紫菇,含有剧毒,小妹妹快扔了!”高小蓝忽然惊呼。 娃娃傻乎乎的将一朵薇紫菇咬进嘴里,吧唧吧唧吃下,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没毒,可好吃了。”更新最快电脑端:/ 其余几个青苗少女也都一脸震撼,薇紫菇的毒性很大,一般蛊虫都受不了,怎么可能一个孩子吃了后竟然没事? 难道她百毒不侵? 娃娃这时跑到近前,将手里的蘑菇递给方圆。 方圆道:“我又不是超级玛丽,不吃。” 娃娃哦了声,就自己吃了。 “真的是薇紫菇哩!” “怎么没有中毒啊?” 这时高小蛮跳出来教导:“我师傅是神仙,我师姐也是半个神仙,当然不怕毒了!” “神仙?”高小蓝等青苗少女一阵惊愕,然后哭笑不得,就算她们一直住在山里也知道,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神仙,别说神仙,妖魔鬼怪,全部都是人瞎编出来的! “你们不信?你们怎么能不信呢,半个时辰前我的金蛊去采药,结果我……”高小蛮当即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出来,“……我师傅凌空而立,吟唱雷咒,然后天空劈下一道天雷,把那条巨蟒给劈死了!” “噗嗤”一名青苗少女忍不住捂嘴偷笑。 “小蓝,你弟弟念小学念傻了哩。”m.33s. “我听说外面有很多神魔,指不定,是你弟弟错把当成教材念了。” 高小蛮急了:“我没有说谎,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你们问我师傅。” 他回头拉住方圆的手叫道:“师傅师傅,你再打一个天雷,再打一个。” 方圆一脸懵逼:“啊?什么天雷?小蛮你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小蛮,连你师傅都说你出现幻觉了哩。” 高小蓝拍了下高小蛮的脑袋,说道:“好了,以后不许再提这个,知道嘛,不然爸妈又要打你哩!” 高小蛮低下脑袋:“哦,知道了。” 方圆把娃娃抱起,笑道:“小蛮,带我去找那些人。” “知道了师傅!”高小蛮又来劲了。 青苗少女很担心,那些外来人,可是连他们的长老都不敢轻易得罪,这个叫方圆的年轻人去找他们,会不会有事? “我们回家去找阿爸阿妈,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几个少女一商量,迅速四散回家。 高小蛮带着方圆沿着大河往上游走,看到一片陡峭的梯田,左拐右绕,终于来到一处比较宽敞的地带,这里绿草茵茵,微风吹来带起一阵清新气息,不远处有几栋精致的平层木屋。 “师傅,就是这里了。” 就在此时,木屋门打开,出来几个人影。 其中一人方圆见过,真是穆家家主穆松。 那另外几人,就是那所谓的燕京杨家人了。 杨怒一马当先,身后跟着一脸怒意的杨怨,以及满脸怨气的杨琳。 “嗯?”杨怒看到方圆三人,眉头一皱,气机感应下,他察觉到方圆的不简单,但仔细感应,却又觉得虚无缥缈,极其怪异。 “杨怒叔叔,就是他,他就是方圆!!!”杨琳忽然站出来指着方圆,咬牙切齿,“就是他偷学我杨家隔山打牛!” “胡说,臭三八,我师傅是神仙,要偷学也是你们偷学我师傅的!”高小蛮跳起来大叫,他肩膀上的胖蚕宝宝也吱吱叫唤,夫唱虫随。 杨怒皱眉,冷冷的盯着方圆,缓缓移步上前。 方圆放下娃娃,也走了过去,一脸轻松自若。 “在下杨怒!” “我是方圆。”

第三节 心结难解 杨怒和方圆只隔半丈距离,这个距离对于半步化劲的杨怒来说,只需伸手就能要了人命! “你,可曾偷学我杨家绝学隔山打牛!”杨怒冷声问道。 方圆不屑一笑:“隔山打牛这种低级武学,学他何用?” “狂妄!”杨怒大笑,“很久没见像你这般狂妄的年轻人了,好!就让我来看看,你是不是虚张声势!” 哞!!! 杨怒一掌打出,掌风激啸,与空气摩擦发出一声远古牤牛的吼叫,震慑心神。 方圆不敢小瞧,崩天掌起,硬撼而上。 轰! 两掌相交,掌劲激荡如风雷,一道道空气波纹涟漪似的四散,将草地勒出道道土痕。m.33s. “好!”杨怒瞬间热血沸腾,真气如火山爆发滚滚而动,隔山打牛全力施为,每一道掌劲都隐而不发,或阴或阳,千变万化,方圆的掌劲根本就无法阻挡隔山打牛的劲道,被它们浸入体内,肆意爆发。 好在方圆身体已经被淬炼不止一次,即便是半步化劲的真气都无法破坏,但疼痛,还是难免。 既然如此,他就拼谁能站到最后! 方圆发狠,也不去阻挡隔山打牛的掌劲,崩天三式的震天式使出,一道道狂暴掌劲通过空气震动,直接作用在杨怒体内。 “咦?”杨怒第一时间就察觉到,而且确定,“这不是隔山打牛!” 但旋即他的眼睛就亮了,这招虽然不是隔山打牛,但貌似跟隔山打牛的作用差不多,都能扬长避短,避实击虚! 若是方圆广收门徒,说不定凭这招,能创出一个不下于杨家的超级武馆! 不行,绝不能让这招落在外人手里! 于是杨怒朗声狂笑:“好,好一个方圆,你果然偷学了我杨家隔山打牛!今天,我杨家便在此行使家规!” 哞!!! 杨怒将隔山打牛运转到极致,一举一动,一拳一脚,无不牤牛相随,狂暴无比。 草地如被十级台风刮过,整片整片的被掀起,露出深褐色的泥土,还能看到泥土里一只只断成两截的蚯蚓。 方圆冷笑:“你说我所使的招式乃是你杨家的隔山打牛?” “不错,方圆,你休想再狡辩了,正所谓识时务者方为俊杰,你若束手就擒,我倒是能饶你一命!”杨怒脸上露出残忍笑意,“否则,休怪我杨家无情!” “哈哈哈……”方圆大笑,活得久了真是什么人都见得到,原以为穆家已经够无耻的了,但在杨家面前,有过之无不及啊! 高小蛮在后面气愤大叫:“老头子你胡说八道,我师傅是神仙,怎么可能偷学你的武功,明明是你们偷学我神仙师傅的!” “吱吱!”胖乎乎的金蛊立在他的肩膀同仇敌忾。 娃娃一手吃着蘑菇,不明所以的看着眼前的大战,大叫:“方圆,采蘑菇。” 这时,听到动静的青苗族人也纷纷赶来,他们都身配银饰,走起路来叮咚作响,为首之人满头白发,脸皮皱纹深入沟壑,双眼浑浊,一副将死之相。 几名同样年老的老人站在他的旁边,以他为首。 远处,还有不少青苗族人闻讯而来。 青苗腹地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此时之前杨琳洗脚辱人以及方圆救高小蛮的事已经传开,那些青苗族人,纷纷用气愤的眼神看着杨琳一行人,看向方圆时,则温和了许多。(、域名(请记住_三<> “都拉乌族长,此事乃是杨家和方圆之事,与青苗无关,还请不要插手。”穆松站了出来,阻挡住老人。 都拉乌浑浊的双眼看着战场,面露不岔:“以大欺小,不是大家族所为啊。” 穆松笑道:“都拉乌族长,你有所不知,这年轻人偷学杨家绝学,罪在不赦,所谓以大欺小,实则是替天行道。” 穆松毕竟是穆家家主,也就是黑苗族长,都拉乌也不想彻底撕破脸皮,只得站在一边看着。 场中,杨怒出手越发狠辣,牤牛吼叫更是刺耳,高小蛮站得近了,一听这吼声就两耳发嗡,直欲呕吐。 他意识到这吼声不对劲,忙拉着若无其事的娃娃往后跑。 “师傅,打死他!”高小蛮一边跑还一边大喊。 “哼,无知小儿!”杨怨在旁边掠阵,眼眸微眯,似乎想劫持他们,威胁方圆。 但高小蛮古灵精怪,拉着娃娃的手一直跑到都拉乌的屁股后面才喘气。 娃娃不明所以,想去采蘑菇。 哞!!m.33s. 杨怒双拳如牛角,疯狂刺向方圆,虚空被他狂暴的真气震荡,更添威势。 方圆不闪不避硬接而上。 两者掌劲太极阴阳,循环运转,直接轰在了对方身体。 方圆身体被地煞之气淬炼,被星力淬炼,被帝星星元淬炼,从里到外早已刀枪不入,杨怒隔山打牛的劲气让他疼痛难忍,却极难真正伤到他。 反观杨怒,人到中年,正是身体巅峰时,但在震天掌劲的激荡下,经脉破损,血肉靡离,便是骨头都隐隐破碎。 杨怒双目赤红,全凭一口气撑着。 我不信,我不信我的身体会不如一个十九岁的小屁孩! 杨怒发狠,攻得越发不要命,他的体表都隐隐显出血渍。 这是最后的疯狂。 方圆一点也不着急,比身体?老子怕你一个凡人? 他本可以直接以踏龙九步镇压,但他不这样,他就要一点点磨死他,让他体会到什么叫绝望,什么叫地狱! 竟然敢当着他的面污蔑他,叔叔忍了婶婶也无法忍! 最后,杨怒的身体终于承受不住,经脉寸寸崩裂,骨头都断了十几根,两手手臂的血肉更是如同被捣乱的草药,模糊成一团,轻轻一刮就能撕下一大片。 方圆呼哧呼哧喘气,毫发无损! “不可能,不可能!”杨怒惊骇欲绝,“你,你的身体……难道你是横炼宗师?!” 横炼宗师的真气修为相当于暗劲巅峰,但他们的身体却非常强硬,即便是化劲高手都无法比拟,因此横炼宗师的综合实力,完全可以碾压暗劲高手,甚至能仗着身体和化劲高手一拼高下。 “原来如此,你竟是横炼宗师,难怪难怪,噗” 杨怒喷出一口老血仰天倒下。 “怒哥!”杨怨跑上来抱住杨怒,只觉得他的身体就像是瓷做的,似乎一破就能碎。 杨琳更是不堪,瘫坐在地上,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 半步化劲的杨怒,和一个十九岁的年轻人比拼隔山打牛,竟然被生生打残!

第四节 叶不障目 “方圆,你竟敢暗害我杨家人,你离死不远矣!”杨怨指着方圆怒吼,但声音隐隐带着惊惧。 杨怒在杨家地位极高,仅次于杨家家主杨泊天!更新最快电脑端:/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乃半步化劲,极有希望在二十年内迈入化劲! 但是,没有二十年了! 杨怨抱着杨怒,能感受到他的身体之脆弱,简直堪比三岁小孩,纵然真气可以恢复,但他的身体已经彻底垮掉! 他,此生已经无望化劲! 杨怨看着方圆,牙齿竟微微打颤,他怕了。 “啊……”杨琳终于承受不住尖叫起来,“杀了他,你们都给我杀了他!!!” 青苗族的人站在旁边,无动于衷。 穆松蠢蠢欲动,看向都拉乌族长,似乎想把他拖下水,但他刚开口,方圆就已经盯住他。 “穆松,滚过来受死!” 穆松吓了一跳,眼珠子一转大叫道:“方圆,你这个杀人凶手,刽子手!你先杀我儿子,再杀穆梅,现在又打残杨家杨怒,还要杀我,你这灭绝人性的畜生,人人得而诛之!” 他想挑动青苗族人的愤怒,围杀方圆! “你胡说八道,我师傅是神仙,他杀的人都是坏人!”方圆的迷弟,高小蛮,尖声大叫。 娃娃站在他后面,露出一个头,大声辩解:“方圆是好人!” “都拉乌族长!”穆松看向老人。 都拉乌眨巴两下眼睛,看向他:“你说什么?” “我说,方圆这个人,灭绝人性,嗜杀成性,已入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诛之!”穆松大叫。 都拉乌哦了声:“你说,方,方,方什么?” “方圆!”穆松急得大喊大叫,“方圆他灭绝人性,嗜杀成性……” “什么圆?”都拉乌浑浊双眼特别无辜。 “方圆!!”穆松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哦,方圆,方圆他怎么了?”都拉乌问道。 “方圆他……”穆松忽然住了嘴,他毕竟是穆家家主,不是傻子,都拉乌这明显是一副两不相帮的架势,他就算拿个喇叭喊上三天三夜,都拉乌也听不清楚。 你能叫醒一个熟睡的人,却永远也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穆松心情越来越霉好了。 方圆站在场中,四周草地已经被掀飞,到处都是狰狞的黑色污泥,他站在那里,衣袖偏偏,身上一丝尘土都没有,仿佛出淤泥不染的青莲。 他朝着穆松勾勾手指,就像街上的混混调戏良家妇女。 穆松左手一动,一只黑色的蛊虫瞬间跳到草地,直接朝着娃娃扑过去。 方圆实力太强,连半步化劲的杨怒都被打残,他上去,无异于自寻死路,如今唯一的生机,就在那个小女娃身上,若是控制了她,就,就…… 穆松眼珠子忽得瞪大,不敢置信的看向旁边的都拉乌。 他放出的那只黑色蛊虫,已然被都拉乌抓住,直接掐死! “小娃娃多可爱啊,怎么有人狠得下心下蛊呢。”都拉乌自言自语,话里话外却是一个意思,娃娃,他保定了。 方圆似也发现了穆松的小动作,脸色一寒,踏龙九步往前轻轻两步,人已经瞬移般窜至穆松身边。 撼天!!! 星元沸腾如火,狂暴的掌劲化作一道无形气墙,碾压向穆松。 穆松刚提起真气就感觉到一阵绝望,直接掉头就跑。 但方圆掌劲狂暴,奇快无比,气墙直接从他身上碾压过去,将他奇经八脉、筋骨血肉全部洗礼了一遍,这待遇可比杨怒还要高。 穆松体内的金蛊虽然护住了穆松心脉,却无法将方圆的掌劲全部挡住。 穆松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就瘫痪在地,双手食指似乎想要动弹,但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从他体内传出,忍不住仰天惨叫。 “啊……方圆!!!此仇不共戴天,我不会放过你的!!!” 穆松癫狂大叫,眼中赤红一片。 就在这一瞬,方圆嘴角露出残酷笑意,好,既然你都说出这句话了,我也不能没有表示! 方圆眼睛微眯,神识瞬间铺天盖地涌向穆松大脑。 穆松被剧痛袭击,大脑本就一阵眩晕,此时方圆神识狂暴碾压,直接抹平了他的意识。 “呃……啊……哦……”穆松眼白一番,嘴中发出意义不明的话语,口水流淌,已然从精神到肉体全部被方圆摧残到极致。 “穆家主?穆松?穆松你怎么了,你说话!”杨怨察觉到了不对,“方圆,你,你做了什么?”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百倍奉还!”方圆冷冽一笑。 “你……好嚣张!”杨怨浑身真气沸腾,心中却极为恐惧。 方圆杀气一放,就激得他真气沸腾,两者实力根本不在一个档次。 杨琳此时哆嗦着身子站起,精致美丽的脸蛋满是狰狞,她尖声嘶吼:“方圆,你敢惹我杨家,我爹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你爹要是敢惹我,我一样让他变白痴。”方圆一点也不懂怜香惜玉,他的笑容就像是恶魔一样倒映在杨琳眼底。 “哦,对了,差点忘了正事。”方圆一拍自己的额头,对杨怨他们说道,“那么现在,你们还觉得我偷学了你们杨家的隔山打猪?” “是隔山打牛!”杨怨低吼,“你,你……” “要想清楚再说哦”方圆友情提醒,冲着杨怨使眼色,赤果果的威胁。 杨怨心中颤栗,方圆这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逼迫杨家低头! “发生了什么事!”不远处,杨思、杨少一还有穆天海,终于姗姗来迟。 “咦?方圆,你竟然真的来了,哈哈哈,我还以为你怕死,已经从苗城跑了,没想到你胆子不小啊。”穆天海看到方圆,纵是心思深沉也忍不住大笑,有杨家三位高手,还怕方圆翻天不成! 但下一刻,他就察觉到现场颇为诡异。 杨家最厉害的高手杨怒,此刻瘫在杨怨怀里,而他的老爹穆松,趴在地上呃啊哦乱叫,口水流得遍地都是。(、域名(请记住_三<> 方圆看到穆天海,眉头一皱,总觉得这小混蛋也不是好货,既然今天已经出手,那索性就彻底点吧,他虚空连踏,一掌拍出。m.33s. “放肆!”杨思怒吼一声,站前一步,“敢当着老夫的面行凶,方圆,你胆子太大!” 他真要给方圆一隔山打牛,耳边忽得传来好兄弟杨怨的尖叫:“杨思快躲开!!!” 轰!!!

第五节 纵是绝色不及她 王宝秀哈哈一笑,指着叶澜道:“我虽看不清姑娘真容,却能从叶公子看你时的神情中猜出究竟,他瞧你时眼中满是深情,我因此得知。” 叶澜听他这般说,脸上一红,大觉不好意思,却听莫瑶轻哼一声,不悦道:“叶大哥倾心于我,看我时眼中自然满是情意,但这与我长相如何却又有什么相干?难道这世上只有姿容绝丽之人才配得人倾心,姿色平庸之人便不值得人爱么?” 王宝秀一愕,微一皱眉,接着道:“姑娘教训得是,王某只是随口一猜,别无他意,我见叶兄弟看你时不但眼中满是深情,且他目光灼灼,眼中除爱意外还满是赞叹之情,似是在欣赏绝美景致一般,因此便想当然的以为姑娘定是国色天香,经姑娘一骂,王某自知此语确有不是之处,其实绝色女子便如稀世奇珍,听闻者多而见识者少,但这世上真情虽少,却也并非那般稀有,只消两情相悦,便是真情,确然不关乎容貌美丑。” 莫瑶见他满面歉意,微微一笑,点头道:“王大哥所言不错,有道是花无百日红,凡尘女子容色再美,也终究不能长久,我等修士虽驻颜有术,但若只在乎这幅皮相的美丑,那这等情意纵然一时浓烈,想来也不会长久。”更新最快电脑端:/ 叶澜见她说这话时一双妙目直盯着自己,不自禁地觉得脸孔有些发烧,心中暗道:“阿瑶这一番说辞,弦外之音显然是说给我听的,原来她以为我钟情于他,只是因着她他容色绝世,哼,叶某岂是那等只在意她美貌与否的肤浅之人!我……,我到底是如何喜欢上她的?” 王宝秀见两人一个目光清冷,一个脸色发红,一时都没了言语,不由轻笑一声,暗道:“看来这一对小鸳鸯情意虽炽,却是相好未久,各自还没完全摸清对方的心思,哈哈,小情人之间的那些小心思,千头万绪,自己也理不明白,我这一个萍水相逢的外人,就不要凑这份热闹了。哎,其实情之一字,最是难解分明,我笑这两个年轻人理不清头绪,我自己的事却又哪里想得明白了……” 他想到自己心事,不禁轻叹一声,举杯满饮了一口。莫瑶本来注视叶澜,忽听到王宝秀叹气,便转过来瞧了他一眼,接着妙目一转,咯咯轻笑道:“王大哥,你可是忽地想起了心上人么?” 王宝秀放下酒杯,轻咦了一声,问道:“你……,你怎知道?难道你也有识人心念的天赋么?”(、域名(请记住_三<> 莫瑶听他如此相问,不由也咦了一声,问道:“也?王大哥识得能识人心念之人?” 王宝秀一怔,脸上忽地露出甜蜜神色,怔忡半晌,才点头道:“识得……,只是她说这是天生一点异能,并非神通法术,只能模模糊糊捉到人的一点念头,却也看不分明,我方才只是一时想起她,便被姑娘一语说中,这才问姑娘是否也有此等天赋。” 叶澜 和莫瑶曾在大宁寺住过月余,知佛门中有他心通的妙术,可读人心识,只是此法极难练成,合大宁寺全寺上下,也只明业方丈一人有此神通,除这一门他心通法术之外,以莫瑶所知,便只叶澜的天魔噬灵心法有读人神识之能,但天魔噬灵心法霸道异常,一经使用,便会损人心智神识,为施法者所惑,不似他心通可不动声色间便识人心念,且不损及对方一分一毫,王宝秀所说那姑娘能识人心念,瞧他提及这姑娘的神色来看,定已对她钟情极深,是以这位姑娘定是一位妙龄女郎,必不会得传大宁寺这门无上神通,而天魔噬灵心法自魔帝死后,世上便只剩下叶澜身上这独一份儿的心法魔种,别无分号,那这位能识人心念的姑娘即不会他心通,又不怀天魔噬灵心法,却能识人心念,这等本事实是闻所未闻,且她说这份本领不是神通,而是天赋,更是叫人摸不着头脑,修士虽会种种异能,但都是后天修习的神通秘法,并未听说有什么人天生便有神通法术,纵是灵兽不修神通,一身本事也是随年月增长而渐渐生成,刚生下来时也与寻常野兽无异,除了更加壮实一些,也没有什么特异之处。这位姑娘这等天生异能,便于修士而言也属极为稀奇之事,便如是世间凡俗百姓见到巫术一般。 她知这等事问也问不明白,纵想刨根问底,王宝秀与自己两人只是初识,必也不会将心上人的底细如实相告,当下举杯抿一口酒,打趣道:“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人物,居然有天生识人心念之能,只是王大哥你与这等厉害人物相好,以后却是有的苦头吃了……” 王宝秀与心上人分别未久,如今一想起她,心中便满是甜蜜,脸上也止不住地挂起微笑,忽听莫瑶说他以后有苦头吃了,不禁一怔,皱眉问道:“莫姑娘此言何意?” 莫瑶道:“人的心念瞬时百转,自己也捉摸不透,便是十分正直之人,心中的每个念头也不一定都能公诸于众……”说到此处,转头对叶澜笑道:“澜哥哥,你且想想,你平日里心中的念头,若是尽让我知晓了,你觉得会如何?” 叶澜心中爱极了她,少年人血气方刚,且近日来每日与她亲热,情到浓处,却终无法得手,他心一团烈火熊熊燃烧,早不知转过了几千遍各色杂七杂八的念头,这些念头若尽让莫瑶知晓,自己少不得要吃些苦头,心念于此,只觉脸上烧烫,嗫嚅道:“我哪有……,哪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念头……” 莫瑶脸上也是微微一红,却不介意,甜笑两声,转头对王宝秀道:“王大哥,我看你想起心中那位姑娘时,眼中满是爱意,但愿你心想事成,有情人终成眷属……” 王宝秀听了此言,心中甜蜜与憧憬交织,喃喃道:“但愿天遂人愿,不过,不过,我有事未了,尚未表明心迹,不知,不知……” 莫瑶不去理会她的喃喃自语 ,话头一转,接着道:“只是,这位姑娘有识人心念之能,王大哥若能与她长相厮守,心中若有什么不好的念头,定是瞒不过她,到时候难免要吃上一些苦头了。” 王宝秀不解道:“什么不好的念头?” 莫瑶笑道:“正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待你成就好事,仍会见到别个貌美的姑娘,若是换做别人,偷偷瞥上几眼,在心中赞叹几声,也不打紧,但你这位心上人却与别个不同,能将你这一点小心思全都瞧得一清二楚,女孩子大多小性儿,到时候你说她是吃醋呢,还是不吃?”m.33s. 叶澜听她如此说,不知怎地,忽地想起云丹儿,心中暗道:“阿瑶所说不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见到绝色女子,自是忍不住欣赏赞叹,我心只有阿瑶一个,绝无他念,但见到似云丹儿这等绝色,仍是忍不住要在心中赞叹一番,这番心思虽说没什么不对,但若阿瑶也有这等识人心念的本领,让她在一旁知晓了,未免不美……”想到此处,转头看了王宝秀一眼,不禁暗叹一口气,心道:“想来世间除那云丹儿以外,更无人在美貌之上能与阿瑶相提并论,我有阿瑶中侧,见了那云丹儿尚且如此,这位王兄的心上人不知容貌如何,想来纵是她姿容绝佳,也决不会美到阿瑶和云丹儿的程度,等他二人成亲,王大哥若是见到别个美貌女子动了心思,怕是真的会吃些苦头了。” 谁知王宝秀却似乎不以此为忧,微笑道:“莫姑娘此言差矣,我既倾心于她,她在我心中便是世间最美之人,纵是世间无数绝色加在一起,也无法与她相比,我又岂会还对别个女子动什么心思,当然更不会怕她知晓。” 莫瑶听了,微微一笑,举起酒杯,仰头将杯中酒水饮尽,接着放下酒杯,顺势在脸上一抹,笑问道:“是么?” 王宝秀抬眼朝她脸上一瞧,微微一怔,接着立时便回过神来,脸现欣赏之色,拍手说道:“姑娘果然是世间绝色,只可惜整天罩着这劳什子的惑尘诀,叫人无法欣赏,未免辜负了这天生容色。” 此时酒楼上间布酒客,王宝秀这几句说得甚是响亮,左近之人听了,都转头来看,莫瑶见状,心中一醒,知道自己这幅面容若让众酒客瞧去,不免是一场小小的麻烦,匆忙间举起衣袖,遮住了面容,另一只手举起,法力到处,刚要施展惑尘诀,忽地念头一转,暗道:“这家伙如此大声叫嚷,说什么世间绝色,我若换回刚才那等平庸容貌,楼上这帮看热闹的家伙定然极是失望,说不定还会说些丑人多作怪之类的言语,那却无味得紧了。” 心念于此,手上法诀变换,又在脸上轻轻一抹,这一下施展的惑尘诀却与原先不同,只是将脸上惊心动魄之态略加遮掩,仍是保留原来容貌,虽不似本相的容色无对,但只这七八分相貌,却也已是绝色美人。

第六节 窗户纸 莫瑶施法已毕,放下手臂,露出一幅如画面庞,楼上众酒客听到王宝秀夸她容貌,都转头来看,恰将这丽色尽收眼底。众酒客皆是凡人,一生之中,哪里见过这等绝色佳人?都不自禁地倒吸一口凉气,一时都说不出来话来,但闻当啷声响,有几人将手中酒杯也摔在地上,跌得粉碎。 叶澜见众酒客肆无忌惮,目光中尽是贪婪神色,心中极为不喜,当下怒哼一声,如电目光在场中一扫而过。众酒客本来都被莫瑶的容色吸引,举目不见其它,但各人着叶澜如电双目一扫,都忍不住心头打一个突,似是被猛兽盯住的小兽一般,心中满是恐惧之情。 莫瑶见叶澜眼中似有一道紫电一闪而过,知他心中怒意滋生,不经意间运起了一丝天魔噬灵心法。这紫电一闪而逝,并不会损人神识,但一众酒客肉眼凡胎,想来也经不起这魔门无上心法的惊吓,只怕再也无心吃喝,更不敢再来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猛瞧。 果见众酒客都回过神来,个个脸有惊惧恍惚之色,此时众人心中怕极了叶澜,都想离这煞星越远越好,遂一起站起,要快快逃离此地,但恐如此一拥而去引得这煞星注意,当下都胡乱找个由头,有人口中嚷着:“哎呀,我那七姨太今天要生,我得赶紧回去!” 他身旁那人随声附和道:“姐夫,慢走,且等我一等。”说着急奔下楼。 众酒客心想这主意不错,一时都大声叫嚷,这个说小妾生产,那个说老婆临盆,片刻间走得只剩下两个和尚。 那两个和尚见众人一哄而散,也想找个由头遁走,但听众酒客皆以家中有人生孩子为由远走,两人慌乱之下,一时也想不出别的由头,莫瑶见这两人冷汗直流,连光头上也满是汗珠,流到头顶戒点香疤之中,宛如一个个小小池塘,她见两人如此害怕,心觉好笑,便逗左首那那胖大和尚道:“喂,大和尚,他们都走了,你们怎地不走?你老婆今天不生孩子么?” 那胖和尚吓得面色煞白,颤声道:“我佛慈悲,出家人哪里有老婆……” 他对面那高个和尚听同伴如此说,心中大急,心想没老婆就生不得孩子,不生孩子如何从这煞星面前逃得性命?情急之下,不由大声道:“师兄,你糊涂了,今天正是令堂临盆之日,你怎地忘了?” 那胖和尚伸手摸了摸颌下稀疏的花白胡子,瞠目问道:“我妈要生?” 那高个和尚猛地站起,拉起那胖和尚便走,口在大嚷道:“令堂老蚌得珠,正是天大喜事,你虽已出家,但当哥哥这等大喜事却不能不回去,快走快走!” 莫瑶见两人狼狈下楼,冲那胖和尚背影咯咯娇笑道:“恭喜大和尚喜当哥,回去好好侍候令堂,顺便给令尊买些人参补品……” 叶澜无意之间动用了一丝天魔噬灵心法,待察觉之时,众酒客已受了莫大惊吓, 纷纷作鸟兽散,片刻之间,偌大酒楼便只剩下这一桌三人。 王宝秀见了这等异状,转头问叶澜道:“不知叶公子方才用得是什么神通,居然能于不动声色之间便将众人惊走,恕王某眼拙,却是识不得这门神通。” 叶澜于无意之间动用此功,心中也自惴惴,他深知正道之士对这心法恨之入骨,大宁寺明业方丈慈悲有德,知晓自己身怀此法,只是传授无垢真诀将此法压制,并未对自己不利,但若别的正道之士知晓此事,却断不会饶了自己性命。他见王宝秀相问,自然不敢如实相告,当下略一沉吟,说道:“此乃家传小道,我见这帮人目光甚是无礼,心中不喜,才略施神通将他们惊退,以图一个眼不见心不烦,这等海外旁门之术,入不得正道大家法眼,倒让王兄见笑了。” 王宝秀目光灼灼,盯着他看了片刻,这才缓缓说道:“久闻海外藏龙卧虎,多有北疆未流传的神功秘术,如今得见,果然名不虚传。”说道此处,又转头看着莫瑶说道:“莫姑娘现下这这幅样子,虽不及你本来面貌绝丽,却也是天下少有的美人,这帮人都是凡夫俗子,猛然见到仙子临尘,自然不免失态,却也怪不得他们。” 他双目直视莫瑶面容,但目光平淡温和,眼中只有欣赏赞叹,不见半点杂质,莫瑶与他坦然而视,微笑道:“王大哥客气了,说什么仙子临尘,却是谬赞了,小妹看得出来,我这幅样貌,其实半点不入王大哥法眼,王大哥修为高深,又在群玉盟这等名门之中身居高位,当真是人中龙凤,却不知何等女子会得王兄青眼,你……,你那心上人,她生得很美吧?” 王宝秀脸上忽地现出极温柔的神色,轻声道:“她的相貌么……,我初见她时,她……,她身子不大好,脸上也施了惑尘诀,到得后来,我与她相熟,她便让我瞧了她的真实相貌……”说到此处,又抬头朝莫瑶瞧了一眼,接着道:“若只论相貌,想来莫姑娘美色天下无对,在别人看来,她容貌自是不及你,但在我看来,在我看来……”说到此处,脸上微微一红,却止住话头,不再说下去。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33s. 莫瑶一笑,轻声道:“自古情人眼里出绝色,你若将她放在心上,那你眼中便只有一个她,别说我只是略有几分姿色,便是我比现在再好看十倍,自也比不过你的心上人。” 叶澜见王宝秀一提起他那心上人便满脸温柔,心知自己向旁人提起阿瑶之时定也是这幅神态,当下对王宝秀好感更增,恨不得与他对饮千杯,以舒心怀,当下举杯痛饮。 三人开怀畅饮,只挑些不打紧的风月闲话聊上几句,王宝秀并不细问两人身份来历,叶、莫二人也不向他问及群玉盟帮中之事,三人连尽五坛烈酒,都微有醺醺之意,王宝秀等桌上酒水喝干,挥手驱走还要搬酒上来的小二,对两人拱手道:“今日有缘得识二位,当真是三生有幸, 王某有俗务在身,来日有缘,咱们再共谋一醉。” 叶、莫二人均觉与这王宝秀甚为投缘,但萍水相逢,将来是敌是友谁也说不准,交浅不必言深,江湖或可再见,当下两人也不挽留,叶澜随手摸出一锭银子抛在桌上,起身随王宝秀一同下楼。 三人行到楼下,再次拱手作别,莫瑶忽地笑道:“看王大哥这幅魂不守舍的样子,倒真叫人想见见你那位心上人到底是何等样人物,竟能让你如此痴心。”她不等王宝秀接话,又朝他微一拱手,说道:“王大哥,咱们后会有期,祝你和那位姑娘早成眷属,多子多福!” 王宝秀酒气上涌,又听到莫瑶说多子多福,一张脸直红得重枣也似,喃喃道:“早成眷属么?我……,我怎有那等福分?其实,其实我还没开口问过她的心意,实不知她心中做何想法,到底是如我一般倾心相许,还是只是王某一厢情愿……” 莫瑶微微一怔,叹道:“我只道只有我这澜哥哥是块木头,却原来天下男子皆是这般呆头呆脑,王大哥,这等事你若不先开口,难道还要等人家姑娘家先开口不成?瞧你提及她的神情,我猜你两人之间情意早已到了火候,只差捅破这一层窗户纸,但你若不动手,这一层窗户纸便永远也破不了的。”m.33s. 王宝秀与两人初识,虽觉投缘,却也不愿多谈自己私事,此时酒气上涌,已有七八分酒意,听莫瑶如此说,不由借着酒意轻叹一声,低声道:“我本想向她表明心意,但我有大事未了,此事未曾了结,王某便不愿与人约定此身,以免误人一生,待此事了结,我心无挂碍,第一件事便是去寻她表明心迹。” 莫瑶听了,略一沉默,轻叹道:“有些事,错过了一时,或许便是错过了一世,你此时不提,以后便未必还有机会提起……”说到此处,忽觉此语大是不吉,向一个初初见面的陌生人说这一番话,未免失礼,当下改口道:“不知那位姑娘现在身在何处,她……,她会一直等着你么?” 王宝秀轻叹一声,说道:“我与她分别之时,说我有事在身,事毕自会去找她,本以为她会颇为不舍,谁知她只咯咯一笑,说她也有要事在身,不如等咱们都把手头的事情办完,再来此处相聚。哎,她说话行事,总是这般干脆爽利,倒是我……,我方与她分别,便有些坐立难安,今日倒有些借酒浇愁的味道了……” 叶澜至爱之人在侧,心愿已足,别无他求,但看到王宝秀这一幅神思不属的样子,却忽地想起当日自己未向莫瑶表明心迹时的日子,当真是事事患得患失,滋味着实不好受,他心中对王宝秀起了同病相怜之感,在他肩头轻拍了一下道:“王大哥莫要烦恼,我虽没见过你说得那位姑娘,但王大哥你这等重情,定会得偿所愿,却不知那位姑娘有什么事要办,此去可有什么凶险没有?”

第七节 螳螂捕蝉 王宝秀听叶澜相问,忽地仰天大笑三声,大声道:“我既然没告诉她我有何事,又何必多嘴问她要去干什么?大家江湖相逢,难免各奔东西,我与她虽共历波折,生死不负,但既然大家各有自己的命数,那暂且分别便是,只要把对方放在心上,只消还留着这条性命,便终有再见之日,又何必婆婆妈妈地多问些什么?” 说到此处,又朝两人一拱手,道一声:“告辞!”说罢转身便行。 叶澜见他说走便走,微感错愕,莫瑶却笑道:“倒真是个爽利人!”说着牵起叶澜的手,说道:“走吧?” 叶澜见她眼波流转,腮泛红云,知她也已半醉,便点头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客栈歇息吧?” 莫瑶摇头道:“今日出来本是要找几个妖魔鬼怪寻一寻他们的晦气,可大半天下来,又是生跳桥,又是赔公子哥儿喝酒,一点正经事还没做,怎地便要回去了?” 叶澜抬头一望,见日头西斜,已近黄昏,凉风徐徐,吹在脸上,使人脑中一清,酒意便去了几分,当下也点头笑道:“你既有兴致,我再陪你逛逛便是,听说这中都夜市颇为繁华,今夜恰逢十五,还有花灯可看,咱们正可凑凑热闹。”m.33s. 两人牵手转身,与王宝秀所去方向相背而行,拐过街角,莫瑶却忽地停下,附耳在叶澜耳边道:“咱们且在这儿等一会儿,等那几人出来。”更新最快电脑端:/ 叶澜不明她话中之意,皱眉问道:“什么人?” 莫瑶道:“方才酒楼中,有几个修士一直在监视咱们,咱们且在这儿等一等。” 叶澜听她说有人在暗中窥探,酒立时醒了大半,问道:“是咱们的对头么?我怎么半点没察觉?” 莫瑶微一摇头,低声道:“咱们两个初来金井国,一直也没招惹事端,想来无人能知晓咱们身份,那这伙人八成是那位王兄的对头。这中都处处是修士,在酒楼中遇到几个原属寻常,你又多喝了几杯,自然没有在意,我看那位王兄弟也全没发觉,不知道这伙人要对他不利。” 叶澜心中疑惑,问道:“那你又是如何看出这伙人是在监视王大哥?” 莫瑶笑道:“我现在脸上这惑尘诀的把戏并不十分管用,别人看在眼中,不分男女老幼,总少不了或多或少的偷瞄我几眼,咱们下楼之时行得甚慢,又在酒楼门口说了好一会儿话,停留的时候着实不短,那酒楼之中不分仙凡,人人对我侧目偷瞧,唯独角落里一桌酒客对咱们三个瞧也不瞧一眼,这几人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喝酒吃肉,却一个个将耳朵张得老大,生恐听不到咱们说话,这等欲盖弥彰,不是暗中监视的探子却又是什么?” 叶澜对王宝秀虽只一面之缘,但心觉与他十分投缘,想起他说有大事要办,此去生死未卜,因此才没有向心上人表明心迹,想来这伙人当与他所说的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大事有关,他有心想去探探究竟,或可帮王宝秀一把,便对莫瑶道:“咱们去看看?” 莫瑶见他神情热切,恨不得立时便要跟上,知道他想相助王宝秀,叶澜是海外散修,无门无派,行事全凭个人喜好,全无别样顾虑,但莫瑶身为太虚高徒,却不能如此任意行事。那王宝秀在群玉盟中位份应当不低,群玉盟虽是正道大派,但因帮务多涉凡尘俗务,得罪的对头着实不少,其中邪道门派固然极多,正道门派却也不少,听说此派和天行教几是水火不融,虽不敢明着开战,但暗地里却斗得甚是激烈。莫瑶方才在酒楼中只是看出厅角那一桌人在暗中窥探,但这几人修为如何,身属何派,她自是全无头绪,这几人若是邪派修士还好,她和叶澜本就是为降妖伏魔而来,出手相帮王宝秀自然无碍,但若这些人是正道之士,那莫瑶身为太虚弟子,便不能随意出手管这档子闲事,以免为太虚门无端树一个强敌。 叶澜见她脸现犹豫神色,略一沉吟,已明白她心中所想,握着她的手微微一紧,柔声道:“咱们且跟过去暗中看一看,若两方都是正道之士,咱们自然袖手不理,若欲对王大哥不利的这帮人是邪派修士,咱们便搭把手,阿瑶,你看如何?” 莫瑶微一点头,娇笑道:“如此也好,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便管一管这份闲事吧。” 叶澜听了,便要转身行出街角,猛觉手臂一紧,已被莫瑶拉住,只听她问道:“你去干什么?” 叶澜惑道:“赶紧跟上那帮人啊,别走丢了!” “那帮家伙还窝在酒楼里没出来,你这般冒冒失失地过去,岂不是摆明车马要坏他们的事么?” 叶澜一怔,喃喃道:“这帮人跟梢怎地如此不上心?王大哥都走了半天了……” 莫瑶笑道:“王大哥来中都时日已然不短,听他说还没到群玉盟分舵坐一坐,这会他定然在群玉别院之中和他那结拜兄弟洪舵主喝茶呢,咱们若要凑这热闹,不妨也先找个地方喝杯茶,解解酒,耐心等王大哥出来是正经。”说到此处,抬眼见对面正有一座茶楼,便拉着叶澜的手缓步行入茶楼,让伙计领到二楼临窗雅座,正可遥遥看到两人方才喝酒的酒楼。 莫瑶等小二摆好茶水点下退下,伸手掌在脸上轻轻一抹,接着对叶澜道:“你也在脸上施一个惑尘诀,方才咱们与那几人打过照面,待会可别让他们认了出来。” 叶澜点头应了,也依样在脸上一抹,接着起身除去外袍,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件新的袍子换上,只转瞬之间,他衣着相貌便似全然换了一个人一般。 莫瑶静看了他面庞片刻,忽地轻叹一口气,脸现惆怅之色,叶澜见状,不知她有何心事,皱眉问道:“阿瑶,怎么了?” 莫瑶又轻叹一声,缓缓道:“我从未见你施展过惑尘诀,如今你一试之下, 我却已瞧不清你的真容……,原来,原来我功力还是不及你……” 叶澜一怔,微笑道:“功力不及我又有什么打紧,难道我还会欺负你不成?” 莫瑶轻轻摇头,幽幽地道:“你不明白的,我肩头有千金重担,并不似你这般了无挂碍,我本来对自己资质颇为自负,莫说是同等境界,便是比我境界高个一层两层的对手,我也极少落于下风,同境界之中,我更是从未遇到过对手。之前在云丹儿手下一败涂地,尚可说是因为修道时日比她短,境界不及,输了也就输了,现下你我同为元婴境第一层,我却仍瞧不破你脸上的惑尘诀,这倒真的叫人有些丧气……” 叶澜以手搔了搔头,喃喃道:“阿瑶你毕竟是初入元婴境,根基未稳,我却在元婴境已近半年,你放心,以你资质,不出数月便会超过我了。” 莫瑶摇头道:“我看未必……”说到此处,微一沉吟,轻声问道:“澜哥哥,你虽授了我玄天无极功的法门,但我念及自己本门**虚空道法都未到火候,且又修习了大宁寺的无垢真诀,正所谓贪多嚼不烂,因此便没有起始修习这门神通,难道赤玄那老小子所创的神通如此神妙,竟然比赢天神尊和佛门大德的遗法还要厉害?” 叶澜抿了一口茶水,微一思索,缓缓道:“阿瑶,你是知道我的,我柳叶岛家传神通不是上乘法门,那也不必提它,除我家传之学外,我主要修习的便只是这一门玄天无极功,虽说前些日子得明业方丈传了镇派绝学,可这功法实在太过繁复艰深,咱们到现在都还未窥门径,我身上虽有那天魔噬灵心法,但这都是那心法魔种之功,我对此功修习之法也几是一窍不通,如此说来,我所精者便只玄天无极功这一门神通,我少了比较,自然也就无法判别这门神通是否比别的法门玄妙。这功法初时吸取火之元力化为自身真元,修行之速可说无与伦比,但此法快则快矣,却是凶险无比,我能接连渡劫不死,实属侥幸,这等行险之法,那是万万不能再用。现下我得宁战传授法门,能让人不借玄冰离火扇之力也修习此功,这法子比用乌木扇修炼慢了许多,却也稳妥了许多。阿瑶你若想修炼此功,我自可将乌木扇给你,但你现在已入元婴境,若想凭此功快速提升境界,却是难以办到。” 莫瑶听他如此说,低头朝桌上乌木扇瞥了一眼,摇头道:“我有冷月葬花魂在手,要你这乌木扇作甚?其实你修为高过我也许并非是修习玄天无极功的缘故,你方才说起天魔噬灵心法,我才想起,你毕竟吸取了巴乌残余灵力为己用,虽说当时他一身修为大都在万仙伏魔大阵中喂了魔帝,但只残余那一丁点修为,也远非咱们这等元婴境小修可比,你以此为依,功力自然比同境界修士深厚十倍。若非如此,卓文长毕竟是元婴境第三层的高手,你又如何能在他手底逃得性命?”

第八节 相府门下一走狗 叶澜听莫瑶提起卓文长,不禁冷哼一声,大声道:“逃?落荒而逃得明明是他!若非我当时得知那朱紫云便是云丹儿,担心你的安危,我又岂会让卓文长逃脱?这厮道貌岸然,无耻之尤,下次若再让我碰到他,定要为长孙三哥报此血仇!” 莫瑶与长孙文全虽为同门师兄妹,却因她当年受师尊严令,不得下天虚峰半步,是以从未见过长孙文全,对他死在卓文长之手并无切肤之痛,但她毕竟与文峰极为要好,此时又与叶澜倾心相恋,长孙文全既与两人义结金兰,那她自然便也将长孙文全高看一眼。她见叶澜提及此事咬牙切齿,恨不得生食卓文长之肉,便伸出手去,轻抚他手背,柔声道:“长孙三哥的仇,咱们日后自会找卓文长报,眼下却还有别的买卖要做,澜哥哥,你看,那帮家伙终于肯出来了。” 她与长孙文全是同门师兄妹,按说理应称他为长孙师兄才对,而她却叫长孙文全做长孙三哥,言下之意,自是依着叶澜称呼,叶澜听在耳中,心中极是欢喜,转头朝对面酒楼一瞧,果见几人结伴走出酒楼,这几人步履轻缓,足下片尘不起,显是修士。莫瑶见这一行人走出酒楼,便向叶澜使个眼色,意示暗中跟上。叶澜却摇头道:“不急。”说着手中掐个法诀,指掌间光影变幻,化成一个小人,那小人身着灰袍,腰悬美玉,莫瑶抬眼一瞧,见这人衣着相貌正与对面那一伙最后的那人一模一样。 莫瑶见状,甚感稀奇,问道:“这是什么法术?” 叶澜道:“这一手法术叫千里追魂,是我用五十枚晶币从二蛋那儿换来的……”想起二蛋,不禁神色一黯,轻轻叹了口气。莫瑶微微一笑,说道:“二蛋这家伙倒有几手古怪本事,只可惜……”说到这里,也是轻叹一声,不再言语。 那小人在叶澜掌中缓缓而行,行了片刻,忽地开口道:“老大,方才那一对狗男女是什么路数,不碍事么?” 莫瑶见这小人居然会说话,不由一惊,略一愣神,这才明白是那灰衣汉子在远处说话,叶澜掌中这小人是他的幻像,便也说出相同的话来。 她明白过来之后,随即便觉恼怒,暗道:“这家伙嘴里忒不干净,居然把我和澜哥哥叫做狗男女,狗东西,看我待会儿用什么手段对付你!” 她曾见过二蛋使过这千里追魂之法,却不知此法如此神妙,不但能寻找人的踪迹,便是他的一言一动也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正惊叹间,忽地想起一事,问道:“澜哥哥,你在这人身上动了这番手脚,他竟半点也无法察觉么?” 叶澜摇头道:“这门神通只是个取巧之法,别说被施法之人与我修为相当,便是只比我低上个一分半分,那他也能立时察觉,但我猜这人修为与我差之甚远,因此倒也不怕他能发觉。” “这伙人并未出手显露修为,你怎知他修为不如你?” “他们看不穿你的惑尘诀,境界自然不如你我,而这人又走在这一帮人最后面,显是他修为地位都居于这伙人之末,若这等小喽罗也能察觉我这千里追魂法术,那咱们就万万不是这群人的对手,倒不如赶紧脚底抹油为上。” 眼见那帮人渐行渐远,耳边传来声音也渐渐吵杂,尽是些吆喝叫卖之声,显是这一行人已汇入夜市人流之中。莫瑶盯着那小人轻咦一声,赞道:“这千里追魂的法子当真是了不起,居然连这人耳中所闻也能让咱们听见!” 叶澜微一点头,轻叹道:“是啊,这法子当真了不起!你老说二蛋是大笨牛,其实它可聪明的紧呢,教我这法子时我到第三遍就学会了,他还嫌我学得慢呢……”说着摸出一块碎银放在桌上,起身从窗户中一跃而下,莫瑶随他下得茶楼,在行人渐多的华灯之中缓缓而行,有些路人见叶澜手中托着一个小小人影,都感新奇,但这中都随处可见修士,众凡人只当修士神通广大,无所不能,这手中化出人影的法术虽没见过,却也只以为是神仙们的别样神通,只当是戏法来多瞧上几眼,倒也无人驻足围观。 两人在灯市之中行了一炷香时分,忽见叶澜手中那小人停下脚步,弯腰躬身道:“见过少主!”m.33s. 莫瑶见这帮人明明是在跟踪王宝秀,怎地却突然冒出一个少主出来?正纳闷间,却听一人怒哼一声,冷冷地道:“你们两个家伙卖主求荣,居然还有脸叫我少主!” 叶澜和莫瑶听到这人语声,不由对视一眼,脸现惊疑神色,这声音竟是王宝秀所发!怎地这一伙人明明欲对他不利,却又称他为少主,当真是叫人摸不清头脑。 叶澜见这一行人终于追上王宝秀,不再前行,便拉莫瑶快行片刻,寻一僻静处停下,指间法诀数转,掌中光影变幻,化出一片光影。莫瑶定睛看时,只见那影像中是一处小胡同,胡同两端分被两人执刀剑堵住,将来往行人惊得远远的,使之不上前滋扰。胡同之中,王宝秀昂首而立,面有怒容,一路跟踪他那一群人与他相对而立,各人姿态神色各有不同,有的双臂抱胸,神态傲慢,显是将王宝秀全然不放在眼里,有的手持法宝,严阵以待,似是随时会出手发难,另有两人双手抱拳,躬身行礼,其中一人身着蓝袍,身形高大,另一人便是叶澜在他身上施了千里追魂之术的灰袍汉子。 那蓝袍人听了王宝秀的训斥之言,脸现羞惭之色,直起身来,将头别向一边,不敢与王宝秀对视,王宝秀脸上怒容不减,指着他又大声问道:“秦永庭!你还有什么脸面叫我少主!”更新最快电脑端:/ 那叫秦永庭的蓝袍人回过头来,与王宝秀对视一眼,目光中满是悲凉无奈之色,长叹一声,幽幽地道:“秦某有家有小,总要养家糊口,说得好听点是朝廷命官,说得难听点就是一条走狗,谁给饭吃,秦某就得给谁卖命。其实不止秦某如何,比我身份地位高 出百倍之人不也一样如此?老相爷食君之禄,便应明白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还请少主不要再纠缠此事,以免伤了朝廷和群玉盟的和气!” 王宝秀大怒,喝道:“呸!凭你这等小人,也配和家父相提并论!你扪心自问,家父待你如何?” 秦永庭低下头去,轻声道:“小人能有今日,全赖相爷提拔,只是……,只是皇命难违啊,少主!” 王宝秀双目圆睁,眼中直欲喷出火来,戟指骂道:“你不提那昏君还好,一提他,我恨不得生食其肉!家父宵衣旰食,打理朝政,内疏党争之祸,外解藩镇之忧,这才使得这金井国朝野清平,才能让那昏君安心在后宫温柔乡里享乐,我本劝过家父,说这昏君忌贤忌能,用得着你时,自然对你青眼有加,待你功成之后,他内忧外患即解,便会忌你功高震主,说不定便会做出那兔死狗烹的恶行,可他偏偏不听,说什么皇上圣明,必不会行此无德之事,姓秦的,你且说说,这昏君如此对待我王氏一族,可对得起良心?” 秦永庭道:“姓秦的小小一个侍卫统领,圣上旨意,非小人可以妄断,小人拿朝廷俸禄,唯听命而已,还请少主体谅!” 王宝秀袍袖一摆,淡淡道:“既然如此,那又何必多言?”一语方罢,手中光华一吐,已祭出一柄仙剑,那剑长有三尺,剑身纹露纵横,不绝发出离离彩光,灿若晚霞。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秦永庭见他祭出仙剑,不禁瞳孔微缩,喃喃道:“霞光剑……,想当年少主道法初成之时,我为少主喂招,少主用的便是这柄相府祖传的霞光剑,没想到今日再见此剑,却真的要与少主性命相搏了!” 秦永庭身边一人一直持枪而立,未敢有半点失神,这时见王宝秀终于祭出仙剑,不由大喝道:“姓秦的,到了这个份上,还唠叨什么往日情分!王大公子,他秦永庭原是你相府家臣,我姜英却没受过你相府的恩慧,圣上早就下旨擒你,咱们看在群玉盟地面上,本想放你一马,可你偏偏不识抬举,居然还敢回中都来,咱们兄弟拿了朝廷无数天材地宝,也不能吃白饭,大家手底见真章吧!”说着长枪一挺,枪如怪蟒抬头,陡然刺出,枪尖行到半途,一道电光自他手中窜出,直达枪尖,聚成碗口大一道雷光,径朝王宝秀面门击到。 王宝秀见雷光袭来,怒哼一声,长剑一横,剑上纹路交错,宛如活了过来一般,道道霞光随纹而生,溢出剑身,层层铺叠,一时间七色彩光辉映,化为一道长虹横空而过,向一众对头击到。 秦永庭见到彩虹袭来,脸色一变,赞一声:“好一招霞光斩!”挥手祭出一面镜子,舞出一团白光挡在身前。但听得啊呀、哎唷之声不绝,显是有人不敌霞光剑威势,已然受伤,王宝秀以一敌七,夷然不惧,一柄剑使得泼墨也似,居然稳占上风。

第九节 金井多金 胡同中众人你来我往,斗得极是激烈,各人法宝上光华闪闪,在夜色中极为夺目,王宝秀的霞光剑更是绚烂璀璨,耀得人睁不开眼来。此时夜色已深,街上虽有花灯,却也照不到这黑漆漆的小胡同之中,但众人这一斗法,各色光华乱闪,明暗交错,变化万端,自然将天上月光和街上灯光尽都掩盖。附近本就有许多赏花灯的游人,只因胡同口被两个凶神守着,这才无人胆敢靠近,这时胡同中光华外展,守在胡同两端的两人也已加入战团,众百姓见了这等光华,心下好奇,便有胆大的到近处观看,中都百姓见多识广,这金井国对修士向无太多拘束,众百姓大都见过修士斗法,也知法宝无眼,怕殃及池鱼,因此倒也不敢太过靠近,只在离胡同百余丈处聚成一团,远远地指指点点,看胡同中的光华明灭。 叶澜和莫瑶本躲在僻静处,以千里追魂之术察看胡同内动静,这时见众百姓反而远远围在胡同两端观斗,两人均有错愕之感。两人在凡尘中游荡时日已然不短,平日里在闹市中所见修士虽然极多,但在别处,极少有修士敢在闹市凡人聚集之处斗法,只因修士神通于凡人而言实是太过强横,动手时稍有不甚,必有波及,正道之士自不愿平白造此杀孽,便是邪派修士,也不愿无端惹下这等麻烦。 谁知王宝秀的一众对头在闹市中说打便打,显然没有丝毫顾虑,更让叶澜和莫瑶惊奇的是,这帮百姓居然也如此大胆,见了修士斗法,居然不赶紧躲避,竟还有闲心看热闹,两人方才见与王宝秀斗法那人一出手便是神雷,知他至少是元婴境第二层的修为,这等高手一道神雷击下,方圆十余丈内尽成齑粉,胡同外观斗百姓虽离胡同百余丈,但这等神仙打架,辗转腾挪间便是数百丈,这百余丈距离实在说不上安全无虞。 叶澜见众百姓尚且在如此近处看热闹,自己再用这千里追魂之术观斗实在可笑之极,当下手臂一挥,收了神通,拉着莫瑶闪身来到人群之中。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叶澜见王宝秀以一敌多,出手却全是攻招,一柄霞光剑虹光吞吐,纵横开阖,使得极有气势,知道他一时间性命无忧,便也不急于上前相助,想起那秦永庭方才之言,心头不由涌起老大疑惑,皱眉问莫瑶道:“阿瑶,听他们刚才说话,似乎王大哥是当朝相府公子,而这些对头都是为朝廷办差的公人,我看这几人修为着实不弱,便是那功力最弱的灰袍汉子也是初入元婴境的修为,按说这等高手,在修真界已算是一方豪雄,想我当年只金丹境界,便被宁战奉为上宾,身当国师大位,怎地这几人却甘于在这小小金井国当朝廷爪牙,做一个小小的御前侍卫统领?”m.33s.更新最快电脑端:/ 莫瑶一笑,缓缓道:“澜哥哥你有所不知,北疆修真界各有规矩,若修士修至元婴境,便不可再入朝为官 ,以免因各国俗务而引起修真界纷争,但这金井国四面环山,与世隔绝,又是一个方圆只数万里的蕞尔小邦,北疆各大国仙凡两界约定俗成的那些规矩,到了这里便不再管用了,这中都修士云集,正邪混杂,金井国这位皇帝用人倒是不拘一格,不分修士凡人,也不分正道邪道,他都取而用之。因此这金井朝堂之上,竟出现正道修士和妖、魔二族修士同朝共议朝政的局面,这在北疆别处几是不可想象之事,但在这金井国却是司空见惯。至于这些修士在闹市中斗法,更是稀松平常,有大胆的百姓便会冒着风险瞧热闹,以图开开眼界,好在喝酒时与人吹牛。只消他们不把这中都城拆去半边,哪怕斗法时牵连几个凡人,只要不死太多,朝廷也根本懒得去管。” 叶澜转头朝四周一看,果见围观的大都是青壮男子,极少有老弱妇孺在内。他见此情景,微感放心,又朝胡同内乱闪的法宝光华看了片刻,接着问莫瑶道:“就算这金井国规矩与别处不同,那要让这许多修为高深的修士为皇家卖命,必定也会花上极高的本钱,难道这金井国竟这般有钱?” 莫瑶咯咯一笑,问道:“澜哥哥,你可知道这小国为何叫金井?”她不待叶澜回答,自顾自地道:“这小国四面环山,从高空下望,此国形似一口圆井,加之这里地下遍布金晶矿脉,几是取之不尽,因此才有了这金井之名。”她说到此处,语声一顿,朝道旁金碧辉煌的楼宇一指,接着道:“金井国盛产金晶矿石,是以此国虽小,但国库之丰,却不弱于天宁、依云等大国,金井国朝廷坐拥如此巨财,莫说找几个元婴境修士替它卖命,便是请来混沌境修士又有何难?” 两人说话之时,胡同中众人斗法不停,姜英眼见这般斗将下去,不但擒不住王宝秀,说不定还会载在他手底,他将枪一横,守住门户,转头向秦永庭大吼道:“姓秦的!圣上仁德,不追究你的附逆之罪,还另委你重任,你便是这般报效圣上的吗?你这般不出力,我定要将此事如实禀报圣上,治你一个王氏余孽的罪名!” 秦永庭听姜英如此说,脸现犹豫之色,接着长叹道:“少主,对不住了!”说罢手中铜镜光华暴涨,拖起如月华般一道光影,径朝王宝秀头顶罩落。 王宝秀眼见宝镜当头罩下,却无半点惧色,大喝一声,长剑直刺,一时间霞光汇聚,凝成一道七彩光柱,与铜镜光华撞在一处。 七彩光柱与铜镜所发光华一撞,竟发出啷巨响,接着七彩光华迸散,王宝秀立足不稳,身子晃了两晃,两后退了两步,颤声道:“想不到你这凌月宝镜竟有如此威力,原来……,原来这么些年来,你一直在让着我……” 秦永庭收回宝镜,面色凄然,低头不语,姜英长枪连颤,冷笑道:“似你这等官家 公子哥儿,以为自己学了几手道法便多了不起,便似当官的总爱和师爷下棋,却从没输过,你真以为是他们棋力更胜一筹么?当真是不害臊!” 王宝秀与秦永庭对拼一记,经络大受震荡,只能由攻转守,姜英与其余几名同伴见有机可乘,合力猛攻,秦永庭本来顾及住日情份,先前出手时未尽全力,那灰袍汉子本来也是相府家臣,方才也只在外围游走,出手都留了三分余地,这时听姜英说要到圣上面前参上一本,两人想起帝王威严,心中都生出惧意,遂不敢再行留手,如此一来,王宝秀立时应付为难,眼见七件法宝从四面八方一起击到,只得将霞光剑运到极致,七色虹光在身周纵横缠绕,硬接硬扛。 他是元婴境第二层的修为,而对手这七人之中,只姜英和秦永庭是元婴境第二层,王宝秀这些年迭有奇遇,手中霞光剑亦是仙器中的上品,自忖金井朝廷豢养的鹰犬虽多,但绝少有元婴境第三层以上的顶尖高手,只消自己刻意隐藏形迹,应当不会有什么凶险,谁知那昏君如此看重自己,竟一举派出七名元婴境高手前来,他方才与秦永庭硬拼一记,已然受了一点轻伤,这时再来以一敌七,性命便只在一时三刻之间。他有心退走,但在七件法宝阻截之下,哪里能够脱身?当下只得咬牙苦撑,心中浑没了主意。 叶澜在远处见王宝秀牙关紧咬,霞光剑上光华渐收,虹光越缩越小,不禁轻咦一声,小声嘀咕道:“方才明明还稳占上风,怎地一瞬之间便应付为难了?这般下去,只怕有性命之忧!”说罢挥手祭出玄冰离火扇,转头向莫瑶瞧去,目光中尽是询问之意。 莫瑶犹豫片刻,忽地轻叹道:“咱们和这位王大哥只是萍水相逢,虽说颇为投缘,但对他的身世人品却几是一无所知,他虽是正道之士,但我太虚门与群玉盟却并没什么交情,而与他交手这些人却是金井国朝廷命官,这金井国中各方势力云集,可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我身为太虚弟子,实是不方便无故与金井朝廷起衅。” 叶澜知她所说不错,只是不知怎地,他一见这王宝秀,心中便有一股说不出的亲切之意,实是愿意结交这个朋友,眼见他身陷危难,自然便想出手相帮,只是莫瑶既然如此说,他却也不愿拂她之意,沉吟片刻,手中玄冰离火扇本已结起的白色霜华便缓缓归于无形。 王宝秀又苦撑片刻,眼见姜英大喝一声,长枪当头砸下,枪身未至,枪上电光已将霞光破开,刺得他双目隐隐生痛。他知这一记砸记是姜英一身功力凝聚,不能硬挡,但他四面方位都已被其余六件法宝封住,实是无处可躲,当下将牙一咬,右手五指轮转,将漫天虹光收归掌中,霞光剑上霞纹尽没,化为一道清泓,带起离离电光,朝那长枪直挑了过去!

第十节 苍天无眼 王宝秀长剑直刺,与姜英的长枪撞在一处,两人都是元婴境第二层的修为,这一下都使出了全力,同时在法宝之上布了神雷,两团电光相撞,轰然炸开,将攻向下王宝秀的余下六件法宝尽数弹开。电劲余波所及,撞在胡同两侧围墙之上。这胡同本是相邻两座大屋围成,房墙是石块垒就,造得虽然结实,却也经不得这等仙家大力,只听得轰轰声响,碎石纷飞中,两座大屋都倒了大半。 房塌梁坠,激得烟尘四起,相斗诸人恐乱中受伤,一时都取了守势,只听屋中一女子大叫道:“当家的,咱们店让这帮神仙打塌了,这可叫咱们以后怎么活啊!” 王宝秀听到那女子叫声,循声望去,只见一女子躲在一张方桌之下,身周遍布碎石,臂上满是鲜血,显已被乱飞的石块击伤,但她却只如不觉,只转头看着房间一角,眼中满是泪水。 王宝秀顺着他的目光一望,只见一名男子伏在床榻之下,双手紧紧抱着一名七八岁的小女孩,仰头看着塌了大半的屋顶,满脸绝望之色。 王宝秀见此情形,心中大感歉然,他在这胡同之中被姜英一行堵住,想不动手也不可得,这金井国不同别处,朝廷豢养的修士行事跋扈,从不管百姓死活,王宝秀为求自保,不得不还手,却将这一家人的谋生之所给毁了。 他此行来中都本就想悄悄将事情办完就走,并不想与朝廷中人照面,谁知那昏君却不肯放过自己,既然形迹已露,他心中便起了退走之意,这时见众对头在烟尘之中都取了守势,当下长剑一引,身子斜斜冲出。 姜英见他要逃,大喝道:“逆贼,哪里走!”长枪直劈而下,王宝秀辩清长枪来路,竟不回身,反手将长剑横在背后,在长枪上一格,身子借势如箭窜出。 眼见要隐入夜空之中,忽听惨叫之声从身后响声,叫声凄厉,在黑夜之中听来,直让人毛骨悚然。 王宝秀听了这声惨叫,身形一滞,停止身形,回头朝残屋中看去,只见屋中那方桌已然被姜英一枪砸得粉碎,桌下那妇人被他一枪拦腰斩断,那女子鲜血内脏流了满地,却一时不死,口中惨叫不绝,双臂挥动,奋力朝屋角床榻爬去,爬了几下,忽地止住不动,一双眼瞪得圆圆的,盯着床下自己的丈夫女儿,就此气绝。 床下那男子见到妻子死得如此之惨,悲愤之下,双目血红,牙齿咯咯直响,唇边流下血来。一只手却紧紧捂住怀中女儿双眼,不叫她瞧见自己母亲临死的惨状。 王宝秀身子已在半空,本可趁着夜色就此远走,可他见到这妇人的惨死之状,又转过头去,看了那满面血泪却仍用颤抖的手紧紧捂住女儿眼睛的中年男子一眼,忽地大吼一声,猛地转身回头,手中霞光绽放,千道剑光如天幕低垂,带着轰轰雷震,直朝姜英头顶砸到。 姜英见了如此威势,也觉心惊,长枪一横,纵身飞退,口中长笑道:“秦老弟,看你的了!” 秦永庭见王宝秀双目血 红,满脸肌肉扭曲,表情极是骇人,与他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样子大相径庭,他转头朝床榻下那低泣的男子瞧了一眼,忽地叹息一声,喃喃道:“罢了,少主,得罪了!” 说着手中凌月宝镜一旋,镜上玄光凝炼,聚成一道光柱笔直而上,将漫天霞光一分为二。 姜英飞退的身子一凝,复又前冲,长枪如毒龙出洞,笔直冲上,左手拇指不忘一翘,夸道:“秦老弟,好本事!” 王宝秀狂怒攻心,想将姜英一招毕于剑底,全然不管自己能否脱身,因此这一招霞光天落已用尽全力,没留半点余地,谁知这式绝招竟被秦永庭以凌月宝镜轻轻巧巧的破去。王宝秀一招使老,变势不及,眼见姜英长枪迎面击来,只得手臂勉力一缩,将霞光剑横在身前。m.33s. 只听铛地一声大响,王宝秀虎口剧震,漫天霞光消散,长剑脱手,远远飞了出去。那长枪着他一格,只略略一偏,仍朝他心口击到。 忽听秦永庭道:“留活口!”宝镜脱手,如流星飞坠,堪堪撞在长枪枪腰。 姜英长枪着宝镜一撞,也觉经络剧震,长剑险些脱手,他不禁一惊,暗道:“没料到姓秦的这老小子一直不显山露水,手段却这般厉害,功力明显比我高出一筹,老子以后想做稳总统领的位子,定要设法将这姓秦的除去才是!” 他心中打着戕害同僚的主意,脸上却满是笑意,朝秦永庭一乐,高声道:“老子倒忘了,圣上还有话要问这逆贼,多亏秦老弟出手,要不然姓姜的今天可闯了祸了。” 王宝秀先让凌月宝镜破去了霞光剑,接着又硬接了姜英一记枪刺,只震得他内腑欲碎,便连在空中稳住身形也有所不能,在姜英说话之时,早有人上前将他擒住,以寒蛛索捆了个结结实实,重重摔在了地上。 王宝秀内息如沸,又着寒蛛索上寒冰铁刺一扎,寒蛛毒气入体,只冻得他瑟瑟发抖,伏在地上,一时无法起身。 姜英早年与这相府大公子也曾相识,只是当年两人地位悬殊,王宝秀高高在上,自是正眼也不会瞧他一下。姜英想起他往日的神气,现下却中一条癞皮狗一般缩在地上发抖,心中不禁涌起阵阵快意,上前两步,一脚踏在王宝秀胸口,啐道:“王大公子,你当年的神气呢?你出身相府又如何,修得一身神通又如何?不一样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你们相府之人当年春风得意之时,可曾想到有一天会落到如此下场么?” 王宝秀身上寒意愈重,牙关格格相击,无暇理会他的讥讽之言,秦永庭和那灰袍人当年同为相府一系,听到姜英这番言语,不由对视一眼,心中都老大不是滋味,那灰袍人修为位份均不如姜英,听了此言虽觉不悦,却是敢怒不敢言。秦永庭听了此言,想起往日相府当权时的风光,不禁幽幽一叹,低头向王宝秀瞧去,见他被姜英踏住胸口,动弹不得,姜英足掌缓缓上移,故意将足底污秽尽都抹在王宝秀绸衫之上,他足下不停,继续上移,转眼间已踏住 王宝秀脸颊。 秦永庭见此情形,心生不忍,心想少主平生何时受过这等羞辱?当下上前一步,在姜英肩头轻轻一拍,说道:“姜统领,士可杀不可辱,王公子是体面人,咱们奉旨拿人,捉到人便赶紧回去交差要紧,你这般折辱于他,他重伤之下,万一羞愤而死,到时候看你如何向圣上交待!” 姜英着他在肩头一拍,只觉足底一滑,不由自主的向旁移了半尺,他心下一惊,忙凝视内视,察觉体内真元一无异状,这才放心,对这秦永庭的修为不禁又高看了几分,心中只暗暗发狠:“姓秦的,你现在越是向着这小狗越好,你越顾念这份旧情,到时候老子便能叫你死得越惨!” 王宝秀脸上被姜英踩得黝黑一片,连嘴角也沾上了姜英足底泥尘,他转头朝地上呸了一口,接着朝秦永庭看了一眼,长叹道:“秦大哥,你若要和这帮杂碎一伙,就别顾念这一点旧情,别留着这少许良心,这样将来日子也许会好过些。” 秦永庭一怔,略一沉默,忽地苦笑一声,喃喃道:“秦某也想把这最后一点不忍喂狗,可我毕竟还有孩子,不能只喂饱他便算,将来终究想让他好好做人,虽说这世道禽兽横行,有时候便想好好做人也不可得,但有些禽兽不如的事,还是少做为好……” 姜英仰天打个哈哈,大声道:“姓秦的,你说谁禽兽不如?” 秦永庭转头朝地上那妇人的两截尸身看了一眼,指着床下那小女孩儿道:“方才你那一下砸击,被王公子格了一下,本可就此收势,但你偏偏毫不收招,仍是故意奋力砸下,非要当着这小女孩的面砸死他的娘亲,姜统领,恕秦某问一句,你到底为何非要杀了这无辜的妇人?” 姜英见他满脸怒容,声色俱厉,倒是微微一愕,缓缓道:“我还纳闷秦兄是为了什么生我的气呢,却原来是为这等小事,你说得没错,方才我收招不难,但这一式我所用劲力着实不轻,若硬要收回,身法劲力难免会露出空门,说不定便会为人所乘,我岂会为这妇人的一条凡命,而将自己的性命置于险地” 秦永庭轻叹道:“怕露出空门?原来在你眼中,旁人的性命便是这等不值钱!” 姜英听他如此说话,哈哈一笑,说道:“好,好!就你们相府之人有良心,咱们都是衣冠禽兽行了吧?秦老弟,你这般说,却是将下旨诛杀相府满门的圣上置于何地啊?”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姜英说话甚是大声,那床下搂着女儿悲泣的男子听他说话,忽地止住哭泣,咬牙大呼道:“苍天啊!还有天理吗!还有王法吗?难道咱们老百姓的性命,在你们这些神仙和朝廷眼里,竟是这般一文不值吗!”更新最快电脑端:/ 姜英见这凡人居然敢朝自己怒吼,不由大觉有趣,上前两步,低头道:“这位在床底下逞英雄的兄弟,实话告诉你,在这金井国,咱们便是天理,咱们便是王法,你们一家人平日里定是做了什么恶,今日苍天才借老子之手给你些报应……”

第十一节 可怜当年凄楚 床下那男子本来躲在床下,不敢出来,这时听了姜英的言语,又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妻子血肉模糊的尸身,不禁怒火冲天,再也顾不得害怕,猛地从床下窜起,指着姜英的臭子大骂道:“放你娘的狗臭屁,老子行得正坐得直,一辈子没做过亏心事,哪里造过什么孽?咱们平生唯一的罪过,便是不该生在这金井国,让你们这帮禽兽任意欺凌!你们等着,举头三尺有神明,终有一日,你们这帮畜生会遭报应!” 姜英见这凡人居然敢朝自己戟指大骂,微觉好笑,他也懒得与这等蝼蚁多废话,手指连弹,两道电光疾射而出,一道射向这汉子小腹,另一道却朝他身后床下那小女孩直击了过去。 忽见玄光一闪而收,两道电光消于无形,只听秦永庭淡淡道:“不过是一个凡人,姜统领已杀了他妻子,他不忿咒骂几句也是人之常情,还请姜统领不要再计较了!” 姜英两眼一眯,恨恨道:“这狗都不如的东西居然敢指着我的鼻子痛骂,当着这许多兄弟的面,你叫我这一张老脸往哪里搁?姓秦的,你真要为了这两只蝼蚁与我撕破脸么?” 秦永庭微微一怔,脸现犹豫之色,姜英怒哼一声,袍袖鼓起,猛地向外甩出,忽听得一声清斥,一道月华当空而落,如九天明月坠入凡尘,耀得场中一片雪白。 姜英见这月华来势之快,几是间不容发,危机之间不及细想,脚下一点,向后直窜出去,同时将手中长枪高高举起,盼能挡下这惊天一击。 长枪与月华相交,只发出叮地一声轻响,似乎这月华力道并不甚大。众人见这月华来势如此之猛,威力却如此不济,都略感放心,却听姜英惨叫一声,身子如弹子儿一般被猛地弹了出去,但听得轰轰声响,也不知撞塌了几座屋宇。 余下六人见此情形,都知来了厉害对头,齐声叫道:“什么人!”六件法宝一齐朝月华击去。 那月华见六件法宝齐齐来攻,似乎不敢硬拼,光华一黯,化为一柄小小银铲,缓缓向后飞回。 眼见六件法宝要将这小小银铲击为碎片,忽见落英缤纷,姹紫嫣红,无数花瓣凭空生出,织成一堵花墙立在空中。六件法宝撞入花墙,竟是无声无息,便如陷入了棉花堆中,内陷尺余,便无法再前进一分一毫。 秦永庭识得厉害,急忙运劲收回凌月镜,将宝镜挡在身前,守住门户,抬眼看时,却见月华与花墙都已消失无踪,那凡人男子连同床下那小女孩也已不见,他见此情形,轻轻松了一口气,转头看时,见王宝秀仍是躺在地上,身上寒蛛索白光隐隐,在夜色之中显得格外刺目。 那床下男子一时激愤,不管不顾地咒骂姜英,本道这番再也没有命了,谁知轰轰几声大响之后,只觉疾风扑面,吹得他挣不开眼来,勉力向前看时,只见眼前灯火倏忽而过,连成一片光影,正纳闷间,风声止歇,人已到了一片寂静田园之旁。他不知发生了何事,转头看时,见 自己的女儿正好端端地站在一旁,一手下垂,一只手被一个女子的雪白手掌握着。那女子衣着甚是清雅,长相却极普通,她身旁站一青年男子,身着宝蓝绸衫,手握一把乌木扇子,背对着月光,面貌却一时瞧不真切。 这男子见爱女无恙,立时大喜,一把抱过女儿,重重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忽地又想起爱妻惨亡,不禁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那小女孩儿也是满面泪水,这男子见了女儿悲伤情状,微微一怔,低声问道:“娟儿,你……,你都看见了?” 那叫娟儿的小女孩儿轻轻点了点头,眼中眼珠滚滚而下。叶澜看在眼里,心中大感不是滋味,他方才观斗之时不知屋中有人,待姜英一枪砸下之时,他有心相救,但离得远了,却已不及。他早看出姜英这厮是故意杀那妇人取乐,心中对他极是痛恨,见他还想对这父女二人不利,当时便想出手,谁知刚祭出乌木扇,莫瑶便已忍耐不住,冷月铲破空斩出,将那姜英一铲斩飞了出去,她这一击是含恨而发,劲力着实了得,也不知姜英这家伙现下生死如何。 那男子抱着女儿哭了一阵,渐渐止住悲声,放开女儿,朝叶澜和莫瑶伏地跪倒,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大声道:“多谢两位神仙救命之恩。” 这人在中都开店做个小买卖,平日里广迎八方来客,这中都修士云集,他每天也不知见到多少这等会飞天行法的修士神仙,因此早已明白自己父女二人是被这一对神仙男女所救。 叶澜见他叩谢,轻叹一声,伸手将他扶起,想要劝他两句节哀的言语,话到口边,转头看了娟儿一眼,又重重叹息一声,终究没有说话。 娟儿见叶、莫两人默然不语,自己的父亲也只是止不住地抽泣,想起方才母亲死时的惨状,忽地一咬牙,在莫瑶脚边跪倒,连连叩头。此地是一处菜园,园旁地上泥土疏松,但泥土中仍不免有些砂粒石子,这小姑娘叩头极是用力,只磕得几下,已在泥地上砸出一个小坑,土中砂粒突起,刺入她额头肌肤,溅起粒粒血珠,鲜血与泥沙混在一处,腥红污浊,触目惊心。 叶澜见了如此惨状,心中大是不忍,莫瑶却任娟儿叩头,并不阻拦,待她磕了七八个,忽地轻叹一声,幽幽地道:“你是要跟我学本事,好给你娘亲报仇么?” 娟儿听她发问,又重重磕了三个头,抬头看向莫瑶,却是一语不发。她这时头发散乱,满面血污,被惨白的月光一照,凄厉有如鬼魅,但她一双眼中却没了泪水,双瞳亮得惊人,天上明月映在她眼瞳之中,熊熊有如烈焰,似要燃尽天地万物。 莫瑶与她对视片刻,忽地轻轻摇了摇头,娟儿见她摇头,眼中烈焰旋即熄灭,泪水复又流下,垂下头去,小小的身子抖动不休,瞧来极是无助。更新最快电脑端:/ 莫瑶蹲下身去,轻抚她面颊,手掌到处,娟儿脸上血污尽去,伤口愈合,娟儿任她施为,不躲不闪,只如受伤小兽一般低声呜咽。m.33s. 莫瑶将她揽入怀中,轻拍着她背脊,缓缓道:“娟儿,我知道你的心思,杀母大仇,你不愿假手他人,因此宁愿那姓姜的多活几年,也要自己学成本事,亲手报仇,但我不想骗你,修道一途,极重根骨,似你这等凡人,便一万个里也不见得有一个适合修道。我观你根骨并不甚佳,纵勉力为之,成就也必有限,那姜英已是元婴境高手,你此生若想杀他报仇,实是难如登天,娟儿,我说这些话,你明白么?” 娟儿任莫瑶将自己揽在怀里,不言不动,便如是死了一般,莫瑶双手外推,与她四目相对,见她目光直愣愣地盯着前方,虽与自己对视,双瞳却是动也不动,眼中一片死气。 莫瑶盯着她无神的眼瞳看了片刻,忽地一咬牙,恨恨地道:“罢了,惹麻烦便惹麻烦,你在这里等着,三天之内,我将那姜英的脑袋取来,让你祭奠你娘亲的在天之灵便是!” 娟儿听她说完,眼珠动了一动,直起身来,抹去泪水,伸手牵着父亲的手,低头不语。 叶澜取出一张银票塞在那男子手中,低声道:“那伙人只是途径你家,与你并无仇怨,想必他们也懒得再来寻你父女的麻烦,这笔银子你且拿着,当够重新开店之用……”,说着抬起头来,朝远处望了两眼,接着道:“过了这片菜园,向前三里,有一处小客栈,你先带娟儿在店中等着,不出三日,我二人必然来找你们。” 那男子木然的接过银票,也不看银票上数目,随手将银票放入怀中,一只手紧紧握着女儿的小手,片刻也不愿松开。 莫瑶只感眼睛发涩,上前抓起叶澜的手,转身便走。行出菜园,又向前数里,重又回到夜市之上。两人并不着急赶路,缓步而行,都是良久无语。叶澜见身边行人如织,都在兴高采烈的欣赏花灯,他对着各色彩灯出了一会神,忽地轻声问道:“真要动手吗?你不是说这些人是金井国朝廷命官,你身为太虚弟子不便出手么?怎地现在不怕给太虚门惹麻烦了?” 莫瑶叹息一声,轻声道:“我自小便不见了娘亲,自我记事起,我爹爹便告诉我说娘亲是被坏人捉走的,现在回想也不知这话是真是假,后来爹爹积郁成疾,撒手而去,这世上便只剩下我孤零零一个人,方才我见了那娟儿的凄苦神态,便想起爹爹死后我自己孤苦无助的往事,不同的是,我毕竟不知我娘亲是生是死,心底便还存着一丝念想,她却是亲眼看见母亲被姜英那厮一枪斩为两截,再也没有一丝希望,便只余下报仇这一个念头了。我当年孤苦无依,无人助我怜我,我只能自己卖身葬父,如今这娟儿却遇到了我,我替她去杀了姜英,便如是在帮当年的自己一般。”说到此处,忽地轻哼一声,淡淡道:“不过是去诛杀一条走狗,我又不会把太虚弟子四个字写在脸上,取了他脑袋便走,又怎会给太虚惹麻烦?” m.33s.

第十二节 刑部天牢 叶澜与王宝秀甚为投缘,见他受人围攻之时便想出手相助,但莫瑶此番下山乃是降妖伏魔而来,便连别个正道的派系之争也不愿插手,自是更愿不管金井国朝廷的闲事,叶澜不愿拂她之意,这才强自忍耐,没有出手。后来姜英残杀娟儿的娘亲,叶澜未能及时阻止,深以为憾,他本就打定了主意要去寻那姜英的晦气,此番听莫瑶也说要为娟儿报仇,他心下很是欢喜,暗道:“你当年为总督府那段恩怨,宁愿违背师门严令,更不惜借二哥的赤玄斧毁掉仙器拘神索,也要下山杀了仇家满门,你打定注意要做的事,便连被门规处死的风险也不放在眼里,又岂会真的在乎会不会给太虚门惹下一点小麻烦?方才任这些人围攻王宝秀,想来你已是强自忍耐,现下你被娟儿那小丫头勾起了心中恨事,却如何还能忍得?哼哼,如此最好,若不将姜英那杂碎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老子也咽不下心头这口恶气!”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两人徐徐而行,来到方才众人斗法之处。夜市之上本来人涌如潮,王宝秀等人打得墙穿屋倒,闹出的动静着实不小,自然引来更多人围观。姜英等人擒住王宝秀后立即退走,只余数间倒塌的屋宇还在原地。叶、莫二人分开人群,行到近处,见地上原先娟儿的娘亲阵尸之处焦黑一片,略能看出是一个人形,知是秦永庭等人临行时随手放了一把真火,将尸首化成了飞灰。叶澜看着地上人影,轻轻叹了口气,暗道:“可怜这妇人好端端的与丈夫女儿坐在家中,享天伦之乐,虽知不到半个时辰间,便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人生无常,莫过如是。” 他不知要到何处去寻姜英,便问莫瑶道:“咱们去哪儿寻那厮给娟儿报仇?” 莫瑶皱眉沉吟片刻,轻声道:“方才听他们言语,王大哥是相府余党,是昏君亲口下旨缉拿,这等重犯,捉住了自然要送到昏君面前发落,只是现在夜已深沉,久闻这昏君好色之极,每晚都要服下修士以秘法炼制的红丸,一口气翻七八个妃嫔的牌子,聚在一起开无遮大会,以时辰掐算,此时那昏君激战方酣,便是有天大的事,也无人敢此时前去打扰,王大哥现下被擒,定然是先行押入天牢,等明日早朝时再押他面见昏君。咱们既然打定主意要摘姜英这厮的脑袋,左右是要惹麻烦,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把王大哥先救出来,说不定正好能碰到姜英那厮。” 叶澜本想去救王宝秀,听莫瑶先提了出来,正合心意。那刑部天牢所在两人并不知晓,但这等事甚好打听,叶澜寻了一处乞丐窝,挑一个样子精明的小乞丐,给了他一锭银子,那小丐便乐滋滋地带两人穿街过巷,不一会便来到一座府衙之前,那衙门大门洞开,院中火把通明,门外门内皆站满了侍卫,空中亦有修士来回游荡,守卫极是森严。 那小乞丐将两人领到此地,向叶澜躬身行了一礼,低声道:“两位神仙要干大买卖,小的这等小虾可经不起这般大风浪,这就先行告辞了!”说罢转 身便走。 叶澜和莫瑶并未显露神通,这小乞丐居然能猜出两人是修士身份,倒真是有几分精明。叶澜等他走远,回头问莫瑶道:“这天牢有修士守卫,说不定院中还布有阵法,咱们怎么进去?” 莫瑶抬着望着空中修士,凝眉沉思,一时却无善法,忽听得蹄声,远处两名官差骑马缓缓行来,这时夜市未散,街上花灯绚烂,街上满是行人,两名官差被挡住了道路,大感不耐,手中长鞭挥动,朝前方路人没头没脑地直抽下去,口中嚷着:“别挡道,快滚开,耽误了官爷们的正事,你们吃罪得起吗!” 莫瑶见两名官差过来,眼珠一转,已然有了计较,身子靠向叶澜,伸手朝其中一名官差一指,在他耳边轻声道:“千里追魂。” 叶澜见两名官差已至衙门口,轻声答应一声,双手法诀变幻,已在左首那名官差身上施了千里追魂法术。 莫瑶见他施法已成,拉着他的手转身便行,寻一僻静角落停下,低头看他掌心虚影,见两名官差在衙门口拉缰下马,早有守门侍卫上前,大喝道:“干什么的!” 左首那官差听侍卫如此大声吆喝,眉头一皱,甚感不悦,右首那官差道:“大理寺听说抓住了相府余孽,特地派咱们来看看,问犯人几句话。” 那侍卫听了,丝毫没有放松警惕,仍是大吼道:“天牢要犯,闲杂人等不得探视!” 左首那官差冷哼一声,从怀中摸出一物,厉声道:“大理寺卿令牌在此,速速放行!” 那侍卫一愣,接过令牌仔细查验一番,忽地面色一松,将令牌双手呈还,低声道:“既然是大理寺卿的令牌,那两位里边请。只是现下尚书、侍郎连同宫中几位神仙正在审问那犯人,两位现在进去,恐有不便啊。” 右首那官差听了,脸色微变,问道:“圣旨未下,刑部怎地先行审起犯人来了?”说着转头对同伴道:“咱们快进去,可别迟了……” 右首那官差一点头,踏步便闯进门去,守门侍卫不敢再行阻拦,任他们直冲了进去。两名官差对这刑部天牢显然甚是熟悉,一路高举令牌,穿过前院,来到后院重兵驻守之处,进得大牢正门,曲折前行,由楼梯拾级而下,显是关押重犯的天牢设在地下,两人连下三层,过层层关卡,来到最里面一间牢房。那牢房甚大,此时有十数余人站在牢内,都看着被锁在墙上的一名犯人,那犯人周身染血,神情委顿,他身上除重枷铁索之外,手足之上还缠着寒蛛索,白色蛛索与黑色铁索交缠,将这犯人裹得如粽子一般。这人垂着头,周身染血,显已受过一番拷打,叶澜凑近掌心,仔细辨认掌中虚影,才确认那人便是王宝秀。 叶澜见王宝秀被折磨得如此之惨,不由怒哼一声,轻声道:“这帮官差下手怎如此狠毒!” 莫瑶却淡淡地道:“王大哥现下还好好的,既没有断手断脚,也没有割鼻剜眼,这 帮官差八成是念着明天还要带他去面圣,已然是手下留情了呢。” 叶澜听他这说割鼻剜眼之刑,不由心中一寒,问道:“阿瑶,你……,你怎知道他们的这些残忍行径?” 莫瑶道:“天下乌鸦一般黑,我在那总督府数年,这等事见得多了,又有什么稀奇?” 两人说话之间,那两名官差已来到牢房中审问王宝秀的众人身前,那手执令牌的官差走上前去,朝一个身着官服的胖官员躬身行了一礼,说道:“卑职见过尚书大人。” 那胖子微一点头,却不说话,那大理寺的官差直起身来,收起令牌,朝那胖尚书身边众人扫了一眼,朝众人拱手道:“见过侍郎大人,见过各位仙长。”(、域名(请记住_三<> 叶澜随这官差目光瞧去,见这牢中只两人穿着官服,听他方才称呼,这二人显是这刑部的尚书并侍郎,而他口中的仙长,正是今夜擒拿王宝秀的一干人等。 莫瑶见姜英也在其内,不时以手抚胸,轻咳几声,显是伤得不轻。莫瑶见此情形,轻哼一声道:“想不到这姓姜的功力倒也不差,受我全力一击,居然并未受多严重的内伤,只是他那杆长枪法宝受不住冷月铲的锋锐,灵力大损,这家伙和法宝神意相联,法宝受损,灵力反噬,他措不及防之下,这才经络受震。这家伙受了伤不好好滚回家里服丹养气,却非要来这天牢折磨犯人,哼,今日定叫他难逃公道!”更新最快电脑端:/ 那尚书连同一众修士正在拷打王宝秀,被大理寺两名官差打了岔,那胖尚书朝两人瞪视一眼,说道:“本官有话要问这犯人,大理寺卿有什么事,一会再说不迟。”不等二人回话,转过身去,对王宝秀道:“宝秀,我劝你早早说了,免得零碎受苦。” 王宝秀听他问话,勉力抬起头来,干笑两声,嘶声道:“李大人,不必叫得这般亲热,草民听着恶心!” 那李尚书面露尴尬之色,微一沉吟,喃喃道:“宝秀,你自小我便这般叫你,现下怎地叫不得,哎,圣意不可违,你还是快些招……” 王宝秀不待他说完,忽地呸地一声,狠狠啐了一口,满口鲜血连同唾沫都喷在李尚书脸上,只听他恨恨地道:“李丹阳!亏你还有脸提以前,你扪心自问,家父待你如何?” 两旁狱卒见尚书受辱,尽皆大怒,手中长鞭挥动,在王宝秀身上狠抽了几记,这几名狱卒显是身有修为之人,王宝秀一身功法尽被寒蛛索毒素压制,无法以真元护体,身上着了两鞭,登时皮开肉绽。 李丹阳手掌一摆,示意狱卒停手,接着伸手摸出一方绢帕,在脸上轻轻擦拭,抹去了脸上血污,而后轻笑道:“宝秀啊,你自小待人平和,少与人争,但真发起性儿来,却是执拗得紧,直是天不怕地不怕,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竟是半点也没变……”

第十三节 大金井万兽无缰 李丹阳擦去脸上血污,见王宝秀冷冷地看着自己,眼中尽是不屑神气。这王宝秀可说是李丹阳看着长大的,自幼他看自己时眼中都满是崇敬,这时却换作满眼鄙夷,李丹阳见状,轻叹一声,接着道:“宝秀,你现下本事很大,又找了群玉盟这等大靠山,本来你只要不回中都,咱们虽有圣旨在身,却也不会去寻你的麻烦,你……,你又何必再回来趟这一滩浑水。” 王宝秀哼了一声,淡淡地道:“便是禽兽畜生,也知报反哺之恩,我举家遭难,只恨我只身在外,未得到讯息,到知道时却为时已晚,我虽无法救得全家人性命,但身为人子,我岂能不回来将父母尸骸好好安葬?”说着眼睛在屋中扫视一周,接着道:“和你们这些东西说这等做人的道理有什么用?李尚书,顾侍郎,还有秦大统领,你们皆是家父门生,如今家父尸骨未寒,你们便要把我相府最后一点血脉也斩尽杀绝,你们这等行径,当真是连畜生都不如!” 秦永庭一直站在一旁,垂首不语,这时听王宝秀相骂,忽地抬起头来,幽幽地道:“阿秀你骂得不错,想当年宁王谋反,我奉旨平叛,因敌军势大,我假装不敌,诱敌深入,被朝中宵小参了一本,说我畏战不出,请圣上治我怠军之罪,是相爷一力为我担保,才让我有了半月之期,于凤尾峡一战尽灭宁王叛军。我秦永庭能立下战功,得圣上赐下无数天材地宝,达至今日修为地位,全赖相爷当年一言。相爷虽不会道法,但这份见识气肚秦某一向极为佩服,相爷于我这份知遇之恩,秦永庭必也永世不忘,现下你王氏一脉获罪,谁都不愿再与相府扯上关系,以免被扣上一个相府余孽的帽子,可我方才在那胡同中与你动手之时,仍然大着胆子叫你一声少主,便是因着相爷这份恩德……”(、域名(请记住_三<> 王宝秀听他如此说,眼中狠厉神色渐退,轻叹一声,柔声道:“秦大哥,你一向与他们不同的,只是,似你这等人,在这禽兽横行之所,怕是无法长久安稳吧……” 王宝秀提起老相爷,在场李尚书、秦永庭还有数名修士都面有惭愧之色,唯有那姓顾的侍郎面作愤然之状,指着王宝秀的鼻子骂道:“你这小狗还敢说什么良心!在顾某看来,忠君便是最大的良心,我早就看出他王安有不臣之心,我以前与这逆贼确有师徒之份,但忠君乃是大义,师徒之情乃是小节,我顾修烈岂是因小节而失大义的糊涂虫!王安有负圣上隆恩,大逆欺君,我和他师徒之情早断,这时奉公办案,缉拿王氏余孽,乃是出于对圣上的一片赤诚,这等天日可表的忠心,又岂是你这等反贼所能明白的?!”更新最快电脑端:/ 王宝秀哈哈一笑,嗤道:“想不到顾侍郎往日不显山露水,拍马屁的本事却是这等精纯,你若再这般说下去,我听着受不住恶心,说不定便会招了……” 顾修烈听他讥刺,纵是他脸厚如城墙,面皮也禁 不住微微一红,抹了下唇边唾沫还待再说,却听秦永庭叹息一声道:“阿秀,朝中现下人才济济,这些国之栋梁,又有谁没受过令尊的提携之恩?但圣上乃是天生雄主,少时便有壮志,如今年岁渐长,且已亲政数年,令尊却欺圣上年少,于朝中军政大事仍事事主理,丝毫不将圣上放在眼内,这等行径,确是欺君大罪,圣上隐忍已久,到现下才降罪,已是顾念想爷往日功勋,只可惜……”说到此处,轻叹一声,接着道:“圣上心胸如海,言明只消朝中群臣不继续附逆,则不论往日与相府有何瓜葛,一概既往不咎,但相府这件案子却仍是走脱了令妹和她的两个孩子。查抄相府之时,朝廷在中都布下天罗地网,却仍走脱了她们这三个丝毫不会道法的凡人。若无朝中要员和大本领的修士相助,断然不会发生此事。其实走脱了令妹和两个小娃娃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圣上连你这等元婴境大高手流落在外也不在意,又岂会因为走脱了一个妇人和两个孩童而动雷霆之怒?只因她们三人走脱,便表明朝中有人仍然一心向着老相爷,便是腹诽圣上不该降罪相府,这等事圣天子如何能忍?阿秀,你这次本不应回来,既然回来了,落到了咱们手里,那边也不必再强项,你只消将暗中帮令妹逃脱之人说了出来,咱们这些相府往日门生便会一起向圣上说情,让圣上不再追查令妹并她两个孩子的下落,圣上所在意者只是朝野上下是否忠心,对于你王家这一点残存血脉,也并不一定非要斩尽杀绝。” 王宝秀呵呵干笑两声,缓缓道:“这小皇帝年纪不大,倒是一块当皇帝的好料子,别的本事没学会,这帝王心术倒是玩得顺风顺水。他守着金井国这一座聚宝盆,身处北疆仙凡两不管的地界,本当安心做他的富贵安稳皇帝,谁知他竟这般疑神疑鬼,活得忒不痛快。也罢,你拿来纸笔,我将这几位仗义出手的朋友的名字写下来给你,反正他们良心不泯,迟早要被这小皇帝活活害死,不如我现下将他们供出来,逼他们死了心,现下远走,或许还来得及。” 秦永庭听他愿意将名单写出,都感惊讶,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却也吩咐狱卒呈上纸笔,接着松开王宝秀右手铁索束缚,却不给他解开捆在身上的寒蛛索,狱卒将狼毫饱蘸墨汁,顾修烈在一旁催促道:“快写,快写!” 王宝秀提起笔来,运笔如飞,唰唰写出两行大字,众人见他只写了几字,便知他写得不是名单,但各人都任他书写,并无人出言阻拦。王宝秀一气写完,将毛笔扔在地上,恶狠狠看着众人,顾修烈哈哈一笑,指着宣纸念道:“亲小人,远贤臣,圣天子千秋百世,毁社稷,愚黔首,大金井万兽无缰!” 秦永庭听他念完,忽地轻叹一声,缓缓道:“这等大逆不道之言,还是赶紧撕了吧,若是传到圣上耳中,少不得又是龙颜大怒。” 顾修烈却摇了摇 头,喜滋滋地道:“圣上治了王安欺君大罪,朝野上下明着无人胆敢多说,但私下少不得有见识短浅之辈为王氏一族鸣不平,说圣上卸磨杀驴,诛杀功臣,现下有了王宝秀这一幅亲笔,正可作为他王氏一族忤逆的一大罪证,妙极,哈哈,妙极!”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莫瑶盯着叶澜掌中虚影许久,听了他们的言语,大约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猜了个大概,只是她对金井国朝政并无半点兴趣,至于这一干官员修士能否从王宝秀口中问出暗中出手助相府之人,她更是半点也不关心。她与叶澜此来全是为绢儿报仇,顺便救出王宝秀,既然姜英和王宝秀都在地牢之中,她便也懒得再多耗时光,这时见那顾侍郎捧着王宝秀的笔墨眉开眼笑,只觉此人卑鄙无耻,看着便讨厌,便抬头对叶澜道:“这帮人说的事无趣得紧,我懒得再听,咱们这就动手吧?” 叶澜早有此意,一挥手,收了千里追魂法术,掌中幻影立时消失无踪,接着祭出乌木扇,抬头朝刑部院子上空瞧了几眼,问道:“咱们怎么混进去?这里守卫颇为森严,空中有修士洞观全局,要想偷偷溜进去,只怕不太容易。” 莫瑶素手轻挥,光华闪动间,手中已拎起那小巧花篮,她右手一探,从花篮中摸出冷月铲,冷冷地道:“何必偷偷摸摸地那么麻烦,既然要劫大牢,不如闹得动静大些,直接打进去便是!” 叶澜听了,微一犹豫,说道:“刑部重地,不知暗藏几多高手,贸然冲过去,可别着了他们的道儿……” 莫瑶手中冷月铲盘旋两圈儿,不耐道:“打得过便打,打不过先逃便是,反正咱们和娟儿定的是三日之期,我就不信,他姓姜的这颗脑袋还能在他脖子上呆三天!” 叶澜苦笑一声,说道:“如此倒爽快,只是杀人容易,救人却不易,王大哥伤得如此沉重,咱们要带上他,脱身可就难得多了……” 莫瑶听他如此说,脸上忽现出无奈神色,嘴唇微动,似想说些什么,犹豫片刻,终究没有说出口,叶澜与她朝夕相处,有些事不用她说出口,便已能猜到她心意,这时见她如此,便知她心中所系只是要杀姜英,至于这王宝秀是否能救,她并不十分关心。 这王氏一族与朝廷恩怨,本是凡俗君臣之争,按规矩修士本不应插手,王宝秀是王安亲生儿子,但因着修士身份,这次回来也只是偷偷安排族人后事,并未起找皇帝报仇之念。莫瑶无端卷入这场纷争,答应了娟儿要替她杀姜英报仇,也只是出于一时激愤,其实她心中仍不愿管金井国朝廷的闲事,但叶澜行事却没什么门户顾虑,心中对仙凡之别也不是太在意,不管什么事都是想做便做,极少把修真界种种规矩放在心上,他既然想救下王宝秀,莫瑶便也不愿阻拦,是以刚才微一犹豫,便没有将不救王宝秀之言说出口。

第十四节 现世报 天牢内众人见王宝秀气息奄奄,但眼瞳却仍满是倔强神气,知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反正将他捉住便已是大功一件,至于能否问出口供,众人倒也不急于一时,宫中有修为的大太监手段多得是,哪怕王宝秀是钢嘴钢牙,不消几天工夫,也定能从他口中问出话来。 此时夜色已深,顾修烈手中捧着王宝秀所书对联,越看越是欢喜,脸上满是笑容,正得意间,忽听得外面有喧哗之声。他一时未听清究竟,回到看时,只见守卫地牢的侍卫大声叫嚷,乱作一团,但听得有人叫道:“点子厉害得紧,兄弟们顶不住啦!” “诸位大人快走,有刺客硬闯天牢!” 顾修烈听到有人来劫狱,心中一惊,他虽是一个不会道法的文官,却也知这刑部天牢守卫森严,明岗暗哨无数,且都是手段高强的修士,到底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来此地送死? 正纳闷间,只见火光并月色共舞,有一男一女缓步而前,手中法宝任意挥洒,大是行有余力,一众天牢守卫结成阵势,各出法宝抵挡火光月色,但在这两件法宝的大威力之前,却是一触即溃,居然半点无法阻挡两人前行。 牢中诸高手见到众守卫这等不支,知道来了高手,姜英见到月光离合变幻,面色大变,他虽未见过叶澜和莫瑶真容,但在这月色光华之下吃了大亏,不但本命法宝有损,经络亦大受震荡,若不好好调理数年,怕会就此毁了修行根基。他受此大挫,居然连对头的面也没见到,不由对这月色光华的主人极是畏惧,此时见到这让自己吃了大亏的人居然是个面貌平庸的女子,不由微微一怔,心中只感老大不是滋味。忽听得秦永庭叫道:“是方才胡同中藏身的高手,大家小心!” 叶、莫二人从刑部大门直闯而入,一路打进地牢三层,所遇对手都是些金丹境修士,这些修士聚而成阵,虽也颇具伟力,但十余个金丹境修士合力也不见得抵得过一个寻常元婴境修士,更遑论叶、莫二人在元婴境中亦是超类拔群,众守卫自然无可与抗。还好叶澜和莫瑶不愿多有杀伤,众守卫这才只是节节败退,在月华火光之下受了些许轻伤,却无人重伤殒命。 莫瑶来到众人容身的牢房之外,朝被绑在墙边的王宝秀一笑,脆声道:“王公子,咱们又见面了……” 方才胡同之中,莫瑶出手之时王宝秀已然被擒,躺在地上只见光华一闪而收,并不知这月华是出自莫瑶之手,这时听到莫瑶语声,不看他面容便已知来人是谁,他微微一笑,轻叹道:“白日里刚说过后会有期,不意这么快便又和两位重会,只是现下王某如此狼狈,倒叫两位见笑了……”m.33s. 牢房中七名御前侍卫皆是元婴境修为,手段比一众刑部看守高得多,但这七人方才在那胡同之中都可说与莫瑶过了一招,她以一敌七,击退七件法宝,更将众人中修为m.33s. 最高的姜英击成重伤,而后还从从容容地掳走了娟儿父女,神通之强,令这七人都大感惊惧。如今见这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厉害女子夜闯刑部天牢,身边还有一个修为明显不弱于他的男子为伴,想当然尔,这两人定是来救王宝秀出狱。这王宝秀乃是相府余孽,皇帝钦点的要犯,好不空易将他抓住,若是被这两人劫走,以小皇帝的火暴脾气,在场众人怕是个个都要获罪。秦永庭等人想到此节,虽明知敌不过这二人神通,却也只有硬着头皮祭出法宝,伺机便要击出。 叶澜见王宝秀满身伤痕,居然仍是谈笑自若,不禁佩服他的豪气,伸手一招,漫天火光倒卷,火作一柄雪白长剑守在身前,对王宝秀一点头,朗声道:“王兄,小弟来迟一步,却是让你受苦了,咱们这就救你出去。” 那尚书李丹阳正站在王宝秀身旁,见忽然冒出两个青年男女来劫狱,不禁又惊又怒,指着二人大喊道:“抓反贼,抓反贼,万万不可让他们把犯人劫走了!” 叶澜知莫瑶定会亲手诛杀姜英,料来这几人也非她对手,因此也懒得对这几人出手,闪身来到牢房之中,伸手便向王宝秀抓去。(、域名(请记住_三<> 众修士见他如此,尽皆大怒,姜英之前与莫瑶的冷月铲硬拼一记,受伤颇重,一时间无法出手,秦永庭等六人六件法宝齐出,都朝叶澜手中的雪白长剑直砸过去,叶澜见六件法宝袭来,也不细看,运剑成圆,将六件法宝尽数卸了开去,身子却如游鱼一般一闪,绕过七大高手,已来到王宝秀身旁。 六人只见叶澜的长剑舞成一个白光光圈,有如明月当空,自己的法宝与圆月相撞,竟不发一丝声响,也无劲力反击而回,六件法宝却忽如不听使唤了一般,陡然便变了方向,绕过叶澜,继续向他身后飞去。 后边那女子这时也已闪身进了牢房,手中月华逆势而上,光影闪动间,月华一分为六,分朝六件法宝击去。 这六人都见识过这冷月铲的大威力,各人修为都比姜英略逊一筹,连姜英都在这月华一斩之下身受重伤,这六人自是无人再敢重蹈姜英覆辙。是以见月华斩来,都不敢以法宝硬挡,而是急忙收回法宝护住周身,不敢再行进击。 那尚书李丹阳见两名刺客如此厉害,知道这六名大内高手也无法阻住二人,危急之间不及细想,指着王宝秀大喊道:“先将要犯杀了,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把人活着救出去!” 叶澜来到王宝秀身边,任由莫瑶与六大元婴境高手斗法,他竟理也不理,只轻轻拉住绑在王宝秀身上的寒蛛索,正要为他解开束缚,忽听这李尚书下令杀王宝秀,不禁怒哼一声,一把隔空抓出,冷冷地道:“你倒杀杀看!” 李丹阳只觉喉头一紧,似已被人牢牢扼住,他身子离地,双手在脖子上乱抓乱挠,一张脸转眼间便胀得通红,似乎随时便会断气一般。 叶澜见他如此,生恐不慎掐死了他,手上轻力微微一松,让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尚书得一丝喘息之机。李丹阳察觉喉头微松,连忙深吸几口气,嘶声道:“快停手,停手!这位仙长,咱们有话好商量,你先放我下来!” 顾修烈见自己顶头上司落入刺客之手,却是半点也不惊慌,指着秦永庭等人大声道:“大家并肩子齐上,万万不可让刺客将犯人救走!” 李丹阳见他这般说,显是全没将自己的性命放在眼里,不由大怒欲狂,指着顾修烈大骂道:“顾修烈,你小子没安好心,想故意害死老子好自己爬上刑部尚书的位子么?” 顾修烈双眼直视李丹阳,大叫道:“尚书大人,圣上钦点的要犯决不能让人掳去,大人对圣上赤胆忠心,今日为国尽忠,必定名垂青史!” 李丹阳大怒,指着他鼻子大骂道:“放你娘的狗臭屁,这刑部有老子在,还轮不到你来发号施令!退下,都给我退下!” 顾修烈对他的话理也不理,上前两步,对方才以长鞭抽打王宝秀的两名狱卒连使眼色。 两名狱卒见状,忽地暴喝一声,两条长鞭一挥,同时向王宝秀头顶击去。叶澜一手隔空掐着李尚书的脖子,另一只手将缚在王宝秀身上的寒蛛索慢慢解下,这时见两条长鞭破风袭来,一时间也懒得祭法宝格挡,只将李尚书的身子稍稍挪移,挡住了两条长鞭来路。 叶澜并不想伤这李尚书性命,心想两名狱卒是刑部小吏,绝不会对尚书大人有点半无礼,见尚书大人的脑袋挡住了长鞭去势,两人定然会立时收手。 谁知两名狱卒长鞭扬起,未有丝毫犹豫,直直抽在了李丹阳身上,长鞭破体而入,将他一个身子斩成数块,散落满地,只余一个头颅被叶澜隔空托着,头颅上双眼瞪得大大的,似是至死也不信这两名狱卒竟敢对自己痛下杀手。 叶澜见两名狱卒如此干脆的杀了李丹阳,倒是一怔,大感出乎意料,却听莫瑶叹道:“这位尚书报应来得好快,他是老相爷的下属兼门生,老相爷蒙难,他不思回报,却来落井下石,对付相府后人,现在他自己被下属害死,正是现世的报应,又何必死得这般不甘心,至死也不肯闭眼呢?” 叶澜这时已解开了王宝秀身上的寒蛛索,顺手以冰剑将他身上枷索斩去,伸手将他扶住,免得他伤重不支,摔倒在地。耳听得莫瑶语声平淡,抬头向她看去,只见她手握银铲,却不再进击,秦永庭等人却都离她远远的,各自将法宝护在身前,不敢有半分松懈。 顾修烈见叶澜除去王宝秀身上束缚,而在场一众大内高手居然拦不住一个女子,不由大急,心想若任由两人将这要犯劫去,皇上怪罪下来,自己如何吃罪得起?当下指着王宝秀大叫道:“诸位统领,不分生死,绝不可叫犯人跑了!”

第十五节 借你人头一用 莫瑶见顾修烈躲在秦永庭等高手身后,叫得甚为起劲,忽得咯咯一笑,脆声道:“这位侍郎大人杀伐决断,小女子实在是让人佩服得紧!”说着右手光华暴涨,冷月铲如电驰星发,直朝秦永庭等人击去,六人不敢硬挡,在这狭小的牢房之中也无法纵跃远避,只得以小巧身法腾挪躲闪。m.33s. 莫瑶这一式只是虚招,月华一闪而收,光华散去,众人定睛看时,只见顾修烈已凌空悬在莫瑶身侧,以手护颈,双腿乱踢,一张嘴撑得大大的,只片刻工夫,便已白眼上翻,似乎立时便会憋死。 莫瑶未硬闯进来之前,暗地里观这顾侍郎种种无耻行径,便对此人极是厌恶,这时有心要一把掐死了他,但想起太虚门规,知这般杀死一个全无道法的凡世朝廷大员毕竟不妥,当下轻叹一口气,将手上劲力微微一松,抬头对顾修烈轻笑道:“顾大人,方才李尚书为我们所擒,你力劝他为国尽忠,以报君恩,现在你自己名垂青史的机会来了。”说着手指一转,让顾修烈转过身,指着对面两名狱卒道:“不如你再向这两位使鞭子的大哥使个眼色,让两位送你一程如何?” 顾修烈闻得此言,只吓得面无人色,瞥眼瞧见两人长鞭上满是鲜血,虽明知自己这两名心腹不会向自己出手,却也不敢看向二人,生怕这两个蠢货会错了意,一鞭抽来,那就万事休矣。 叶澜救下王宝秀,只觉他浑身绵软无力,便是站立也极为勉强,自己要带他出困,实是要花些力气,当下对莫瑶道:“阿瑶,此地不宜久留,办完了正事儿赶紧走,不要再胡闹了。” 莫瑶嫣然一笑,指着王宝秀道:“你救下了王大哥,此行目的已然达成,我要办的事却还没有办。”说着将顾修烈的身子朝叶澜一抛,接着道:“我要找这位姜统领借一件东西,这狗官你先拎着,若是这帮人敢动手拦我,你就先把这狗官的脑袋拧下来!” 顾修烈听了莫瑶之言,顾不得喉头剧痛,嘶声叫道:“后退,后退!大家千万不可动手。” 姜英在莫瑶手中一招败北,知道此女厉害,自己万万不是她的对手,听她要向自己借东西,不由心下震恐,向后退了两步,缩在墙角,颤声问道:“你要向我……,向我借什么?” 莫瑶上前两步,微笑道:“有个叫娟儿的小姑娘托我借你人头一用,还盼姜统领不要吝啬。” 姜英面色惨白,问道:“娟儿?娟儿是谁?” 莫瑶叹道:“你将人家的娘一枪砸成两段,却连人家小姑娘的名字也不知道么?” 姜英听她如此说,立时恍然,喃喃道:“原来姑娘是路见不平,要替那小娘皮报仇来着……”他知这时跪地求饶也是无用,身处绝境,反激起他心中蛮横狠厉之气,当下怒哼一声,恶狠狠地道:“不过是捏死一只雌蚂蚁,亏你们这两一对小狗男女还练就这一身本事,没想到却如此不成器, 竟为这等芝麻小事来与老子为难,呸!当真是叫人瞧不起大家一起上,和这两只小狗拼了!”说着长枪一引,作势便要冲上。 秦永庭等人任他大声吆喝,却无人敢先向莫瑶出手,姜英忽地大吼一声,长枪一挺,向头顶直刺而上。此处是地底三层,这刑部天牢建造的甚为结实,每层之间以尺余厚大石板隔绝,但这些石板虽厚,毕竟只是寻常石头,并非珍异之物,姜英虽然负伤,以长枪击碎尺余厚岩石于他而言仍是轻而易举,但听得轰隆声响,地牢洞穿,他身子拔起,直冲而上,长枪连颤间,连破三层坚石,接着冲破地上房顶,人已来到半空之中。更新最快电脑端:/ 他知道斗莫瑶不过,情急生智,破壁而出,这一下变起仓促,想来等那妖女回过神来,再闯过秦永庭等人的拦阻,自己早就飞出十万八千里了,想到此处,心中甚是得意,身形一转,正要向皇宫方向飞去,忽觉身子一沉,似是被一股大力吸住,居然无法在空中稳住身形,眼见便要直坠而下。 他这一惊直是非同小可,以为莫瑶已然追了上来,低头看时,只见下方屋顶洞穿,一片狼藉,却无人从屋顶破洞中冲出,自己身下空空如也,即不见叶澜和莫瑶身影,也未见到有什么法宝冲出。 他心下疑惑,实不知拉住自己的这股莫名力道来自何处,这力道霸道异常,他连番挣扎,却无法摆脱这力道束缚,身子寸寸下坠,转眼间穿过屋顶破洞,回到厅内,借着厅内灯烛火光,只见一只小巧花篮从地上破洞中徐徐上升,花篮口正正对着自己,想来这力道便是由这小小花篮发出来的。 姜英见无法挣脱花篮吸噬之力,情急拼命,运起全身功力,将手中长枪直掷而下。长枪脱手,直刺入花篮之中,那花篮小巧玲珑,深不盈尺,似乎一触即碎,但长枪刺入,却立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与他真元也再无一丝感应。 姜英识得这花篮正是方才莫瑶手中所提之物,他这时身陷绝境,才真的害怕起来,大声道:“仙子饶命,姜英与你无冤无仇,何必为如此小事大动干戈?只消你饶我性命,姓姜的愿为姑娘做牛做马,赴汤蹈火!” 莫瑶的身子从地牢中徐徐升起,来到姜英面前,轻笑道:“方才还是狗男女,怎么才一瞬工夫就变成仙子了?你说话如此客气,倒叫本姑娘有些不习惯了……” 姜英见她笑意盈然,心中更感害怕,结结巴巴地道:“仙子,且慢动手,我不知仙子是什么来路,但在这中都诛杀禁宫统领,罪过非小,仙子虽然本事大,却也不见得能轻易脱身……” 莫瑶轻哼一声,冷冷地道:“不过捏死一只雄蚂蚁,哪里称得上什么罪过?” 姜英嘴一张,还待再行求饶,忽见月华一闪,一颗脑袋已被冷月铲切了下来。 叶澜右手揽住王宝秀,左手如提一只小鸡一搬提着顾修烈,从地牢破洞冉冉升上,停在莫瑶身边,见他已杀了姜英,便朝 她点一点头,问道:“这狗官怎么办?” 莫瑶低头下望,见秦永庭等人手各持法宝,在地牢三层仰头上望,伤势要冲上夺人,便对他们喊道:“各位统领稍待,咱们要侍郎大人送我们一程,各位若是硬要跟来,那咱们侍郎大人脖子上这颗脑袋可就不怎么安稳了……”说着提着姜英血淋淋的首级,在顾修烈面前晃了两晃。 顾修烈见姜英一颗脑袋血肉模糊,面目狰狞,人虽已死去,但他一双眼眼却仍瞪得大大的,瞧来极是可怖。顾修烈见此情状,又听了莫瑶的言语,心下大急,冲着下方大叫道:“诸位统领千万不要跟上来!”m.33s. 秦永庭等人本就恨顾修烈为人无耻,不愿当真出力救他,只是众人若是任他被劫走而不出手相救,那此事传入皇帝耳中,不免是一桩不小的罪过,这时听这姓顾的自己发话不要众人出手相救,众人自是乐得不找麻烦。 莫瑶见众人收起法宝,一个个都脸现喜色,不由咯咯一笑,转头对顾修烈道:“还是侍郎大人的话管用,你不叫他们跟来,他们立时便听命收起了法宝,看来顾大人平日行事颇得人心啊……” 顾修烈老脸一红,讷讷不语,叶澜也哈哈一笑,提着他同莫瑶向西飞去,转眼间便隐入夜色之中。 两人向西行了数十里,叶澜回头张望,见确是无人前来追赶,便又提着顾修烈在莫瑶面前晃了两晃,意在问她如何处置,莫瑶微一撇嘴,满不在乎地道:“这等狗官是生是死,全没什么打紧,你若闲杀之脏手,随手将他扔在这儿便是。” 顾修烈闻言大喜,连连点头道:“仙子说得是,小的命贱如狗,仙长杀了我也是脏手,不如把我扔……”刚说到这个扔字,忽地想起自己身在半空,又忙改口道:“不如把我放了吧!” 叶澜也懒得同他多废话,手一松,将他从空中直扔了下去,他手上劲力并未全撤,顾修烈一路下坠,落地时速度却不甚快,只会重重摔他一跤,并不会将他摔死摔伤。此时夜市已然散场,街上几无行人,顾修烈坠地之处,恰是一处拐角,说巧不巧,正有一辆马车经过,只听扑通一声,他人已跌到那马车拉的一个大桶之中。 那大桶粗有合抱,里面装满粪水,乃是一辆进城拉净桶的马车,顾修烈措不及防,张口呼救,登时给灌得满嘴都是粪水。 叶澜见他跌入净桶之中,微微一怔,接着眉头一皱,鼻中涌入一股恶臭。莫瑶见此情形,又觉好笑,又觉恶心,捂着鼻子笑道:“亏你扔得这般准,可别让这狗官给粪水溺死了……” 叶澜苦笑道:“我真不是故意的,谁知竟有这般巧法……” 那拉净桶的车夫听得动静,急忙下车察看,莫瑶知有人在侧,这顾侍郎定不会真的给粪水淹死,便也捂着鼻子道:“他死不死咱们先别管,咱们若再呆在这儿,我可要被活活熏死了……”

第十六节 天下虽大 无处安身 王宝秀在天牢中苦受拷打,受伤极重,浑身几无半点力气,自出得天牢,便一直由叶澜搀扶着,不言不动,闭目养神。这时听到叶、莫两人言语,低头一看,见顾修烈正在粪桶中挣扎呼救,不由大乐,想起这厮恩将仇报,落井下石,恨不得他就此溺死在粪桶中才好。 叶澜立在空中,也觉臭气阵阵上涌,中之欲呕,便牵起莫瑶的手,接着向西飞去,王宝秀回头看时,见顾修烈已挣扎着从车上爬下,满身秽臭的瘫在地上,呕吐不止。王宝秀见状,轻叹一声,喃喃道:“可惜好好一只盛粪水的净桶,却让这厮给熏脏了……”m.33s. 莫瑶听他如此说,忍不住扑哧一笑,脆声道:“真看不出王大哥你长这一幅宽厚相貌,说话竟这般阴损,我还当你是个老实人呢……” 三人缓缓西飞,片刻工夫便回到方才与娟儿父女分别之处。三人在娟儿父女栖身的客栈上空停下,莫瑶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方油布,罩在姜英的首级之上,而后轻飘飘落下地来,径自行入客栈之中。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叶、莫二人此去耗时并不甚久,娟儿父女进得客栈之后,虽在柜上开了一间房,但两人谁也无心入眠,便在客栈厅内等候,盼那两位神仙男女尽快取了仇家的首级回来。这时莫瑶方一进厅,便听得娟儿叫道:“爹爹,爹爹,两位仙长回来了!” 娟儿的父亲见两人如此快便回来了,微觉一惊,又见叶澜还搀扶着一人,那人满身鲜血,情状可怖,他心感害怕,不敢上前迎接。 店中伙计见空中忽地降下三个人来,其中一人还浑身是血,自然惊得面色煞白,但这金井国不似别处,老百姓对修士司空见惯,早已习以为常,那伙计略一宁神,便上前招呼,问道:“三位神仙,是打尖还是住店?” 莫瑶对那伙计微一点头,指着娟儿的父亲说道:“你自去柜上接着打盹,我们来找他有些事,一会儿便走。” 那小二回头朝娟儿父女一望,接着朝莫瑶一躬身,答应一声,转身又回到了柜上。娟儿见莫瑶手中虚提一物,上盖油布,她脸上立时欢喜与哀伤交织,颤声问道:“这位仙子姑姑,这……,这便是那人的……” 莫瑶点一点头,将手中那物一提,低声道:“此处不便,咱们到你们房中说话。” 娟儿的父亲闻言,答应一声,引两人上三楼,来到一处小屋之中。他本是个小买卖人,勤俭惯了,这时虽蒙横祸,却也不会随意铺张,是以开的房间是最便宜的丙字房,房中只一桌一榻,颇见局促。 众人进房,叶澜扶王宝秀轻轻躺在榻上,接着从莫瑶手中接过油布包,剥开油布,将姜英的首级放在桌上。娟儿父女见仇人伏诛,都忍不住又流下泪来,娟儿更是扑通跪倒,向着自己原来家的方向连磕三个响头,哽咽道:“娘,您的仇两位神仙已经给咱们报了,娘亲在天有灵,现在可以瞑目了!” 莫瑶见娟儿涕泪横流的可怜模样, 想起自己父亲亡故之时,年龄也只比这娟儿略大,只是娟儿没了娘亲,尚有爹爹活着陪她,而自己当年父亲死后,却真的是孤苦伶仃,孑然一人。 她想起当年悲伤往事,心中伤感,叶澜见她满面哀伤,知她心中所想,伸手拉住她的手掌,轻轻捏了她掌心几下,以示安慰。 娟儿父女哭了一阵,渐渐收住悲声,叶澜见他二人不再哭泣,忽地想起一事,便从乾坤袋中摸出一只盛放杂物的小木盒,随手劈下一块木板,以真气削成一方灵位模样,接着取出笔墨,问娟儿的父亲道:“这位兄台,不知可否告知尊夫人姓名,我写下来制个灵位,也好以这仇家的首级祭奠尊夫人。” 娟儿的父亲点了点头,报上自己并夫人姓名,叶澜提笔挥毫,在那木牌写下了:爱妻韩良花之位。并在灵牌上写下了夫君万庆祥的落款。 万庆祥捧着妻子灵位,又落下泪来,怔忡半晌,珍而重之的将灵位摆在桌子正中,而后将姜英的首级拿起,又重重地放在灵位之前,接着又拉着娟儿扑通跪倒,分别对叶澜和莫瑶各磕了三个响头,大声道:“多谢仙长为我父女二人做主,小的一介凡夫,两位是天上神仙,这等大恩,我却注定一生也无法报答,只能一生日日为两位神仙祝祷,祝两位长命百岁,多子多福!” 叶澜听他祝自己和莫瑶长命百岁,不由面色尴尬,暗道:“我和阿瑶都已至元婴境界,只消不遭劫难,便可活到六七千岁,你祝我们长命百岁,便与咒我二人早死无异了……” 这万庆祥新丧爱妻,正自伤心,叶澜自不会真的介意他这等无心之言,转头看莫瑶时,只见她双颊飞红,目光中微有怒意,却也掩不住眼中浓浓娇羞之色,叶澜见她如此,微微一怔,不明她为何会忽地如此害羞,略一思索,这才想起,方才万庆祥除了祝自己二人长命百岁,还接着说了一句多子多福,自己听了那句长命百岁便是一怔,微微出了下神,可莫瑶显然对后边这句“多子多福”更加在意,想要开口斥责,又觉不妥,一句话到了口边又缩了回去,直将一张雪白面颊烧得灿若红霞。 万庆祥与娟儿磕头已毕,直起身来,将桌上灵位细细包入一个包袱之中,珍而重之的收了起来,接着双眼恶狠狠地朝姜英的首级瞪了一眼,忽地长叹一声,对叶澜道:“多谢仙长大恩,小的已祭奠过了亡妻,还请仙长将这人的首级用真火毁了吧……” 叶澜听了,微一点头,祭出乌木扇,扇子围着姜英首级来回绕了两圈,只见一团小小火苗腾起,姜英的首级燃起火来,只转眼之间便皮焦肉枯,化为飞灰,接着飞灰也被真火烧燃,尽数归于虚无。火燃熄灭,桌上空空如也,不留半点痕迹,连那木质方桌也未损毁半点。 万庆祥知娟儿毕竟是凡人,只道修士便是神仙,个个神通广大,能翻江倒海,是以对叶澜这一手焚烧首级而不伤木桌的手段并未有丝毫惊讶,反倒是半躺在榻上的王 宝秀见了这幅景象,不由拇指一翘,大赞道:“叶兄弟好手段!能让炎力聚而不散,烧灼姜英首级而不伤木桌分毫,这等控火之术,当真是妙到巅毫,王某佩服,佩服!” 叶澜听他如此大声夸赞,心中微有得意之情,又有些不好意思,说一声王兄谬赞,接着转头对万庆祥道:“万大哥,不知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你若要重新开店,原来那处居所却不能回去了,但今夜之事,你们一家人乃是受了池雨之殃,现下姜英已死,那帮恶人料来不会刻意来到你们父女二人的麻烦,你们只要另选一处店面盘下来,便能再接着过安稳日子。” 万庆祥长叹一声,幽幽地道:“安稳日子?我们一家本来过得便是安生日子,谁知一夜之间,便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这金井国禽兽横行,朝廷拿咱们老百姓不当人看,这帮当差的修士老爷要杀我们这等草民,便如捏死一只蚂蚁相似,全然没有一丝忌惮,这等险恶之地,我父女是真不愿再呆下去了,仙长若不嫌麻烦,不如带我父女离了这金井国,让我们另寻一地谋生吧!” 叶澜听了,微微一怔,暗道:“你要寻安稳居处,我送你父女去叶香居,让你在仇叔叔他们手下寻一份差事自然甚是容易,但阿瑶被师门处罚,下山伏魔赎罪,我随她方来金井,怎能为你再折回宁都?”正不知要如何开口拒绝,忽听王宝秀说道:“我形迹已露,此番明着与朝廷交了手,便不能在金井多呆下去,此去向东北方三十余万里,出群山,到大圣帝国境内,临山有一座广源城,是我群玉盟在大圣西南第一重镇,我要到那里暂避养伤,你若不嫌弃,我倒可以带你父女二人到广源安家……”说到此处,微微一顿,暗想:“你说这金井国禽兽横行,此话确然不假,但你以为别处便有安稳居所么?这世间只消还有强弱之别,似你这等不能自保之人,到哪里便都是案板上的鱼肉,总逃不了任人宰割的命数罢了……”更新最快电脑端:/ 万庆祥一生长于中都,从未去过别处,似他这等凡人,脚力有限,平生到过最远处也只是到中都京郊,这时听王宝秀要带自己父女二人远行数十万里,到一个从没听说过的广源城安家,他却丝毫不感害怕,心想不管去哪里总比这中都要强些,便朝王宝秀重重点了点头。 王宝秀见他答应,咳嗽两声,转头对叶澜说道:“叶兄弟,多谢两位仗义相救,我却还有个不情之请,盼两位能送我到广源走一遭,我受伤实在不轻,此去广源数十万里,我自己现下是万万动不了身的了。” 莫瑶与叶澜对视一眼,见他轻轻点了点头,便转头对王宝秀笑道:“久闻广源风景雄奇,城旁群山峰顶积雪万载冰封,玄冰缓缓消融,成飞瀑流云,蔚为壮观,我早有心去欣赏一番,现下正好送王大哥过去,顺便赏景游玩一番,只是整个大圣帝国都可说是你们群玉盟的地盘,等咱们到了你的地盘,你可要好好尽一尽地主之谊哦……”

第十七节 明净若水 众人既议定要去广源城,便不愿再耽搁,以免夜长梦多。王宝秀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铜铃,轻轻摇了几下,过得半盏茶工夫,但听得窗外风声响动,叶澜上前推开窗子,见窗外一兽大鼻阔口,背生雷纹,却是一头息雷兽。那息雷兽隔窗见王宝秀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形容委顿,便低鸣一声,身子一晃,硕大的身子忽地缩小,从窗户中直穿而过,来到王宝秀身旁,在他腿上挨挨擦擦,神态极是温顺。 叶澜当年曾在火山山腹之中与这等息雷兽斗过法,此兽行走如风,吐息生雷,且脾气暴躁,极是难以对付,这时他见这息雷兽举止轻柔,便如一只小狗一般温驯,不禁大感错愕。 王宝秀在那息雷兽头顶轻拍两下,夸道:“大雷儿乖,不用担心,我死不了的。”说罢对叶澜微笑道:“这息雷兽是我自小未修道法时家父送我的礼物,算是与我一同长大的玩伴。我长大后离开金井,在外有了些因缘际遇,习得了一身神通,后来入了群玉盟,却未带这小家伙随我一同闯荡江湖,只让他一直留在相府中等我。这次相府蒙冤,举家被抄,少有人逃脱,没想到这小家伙却机灵得紧,居然自己偷跑了出来,想来去抄家的修士只顾拿人,无人愿意去招惹这无关紧要却又难以对付的厉害灵兽。”说到此处,伸手朝万庆祥一指,接着道:“我现在伤重,这位万老弟和娟儿姑娘也不会道法,正可一同骑在大雷子背上,他背脊宽阔,便是再多两个人也坐得开的。”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莫瑶见这叫大雷子的息雷兽对王宝秀极是亲昵,忽地想起了二蛋和苏婉,不禁微觉鼻酸。王宝秀在大雷子背上轻轻一拍,又朝窗外一指,大雷子便闪身出窗,身子一晃,已变回了原来大小。叶澜上前搀起王宝秀,扶他上了息雷兽,王宝秀在大雷子背上冲娟儿一笑,勾手示意她爬上来。娟儿年少胆大,毫不犹豫的爬出窗户,万庆祥见这息雷兽鼻间雷电缠绕,心中甚为害怕,犹豫了好一阵,才磨磨蹭蹭的爬到了大雷子背上。 叶澜等三人坐好,便牵着莫瑶的手飘身出窗,一行径向东北方飞去。这大雷子只是金丹境界,但灵兽飞行之速远胜同境界修士,叶澜与莫瑶并不全力疾行,大雷子蹄下生云,跟上两人并不为难。 如此一路疾飞,到天蒙蒙亮光景,便出了群山,来到一座大城之侧,那大城依山而建,群山高耸入云,山顶冰封,经旭日照耀,光华闪烁,如万顷琉璃。山侧融冰为水,汇聚合流,化为条条大瀑,飞流直下,落入山下大湖,激得湖水巨浪翻涌,有如海潮。湖岸筑有大堤,隔绝水势,堤上每隔十数里便有闸门,闸门后河道密布,随时将湖水引入城中,城中河道交错,密如蛛网,竟比道路多出数倍,每条河道中皆布满大小船只,显是这广源城居民以船为马,才能在这水城之中安居。 叶澜和莫瑶见多识广,见到这万千飞瀑从天而落的奇景也觉赞叹,万 庆祥和娟儿生平第一次出中都,见到这等人间胜景,自是惊得张大了嘴巴,良久无法合拢。 王宝秀引大雷子挑一处空旷广场落下,万永祥便拉着娟儿从大雷子背上滑了下来。王宝秀却并不起身,朝万庆祥一拱手,说道:“这位万老弟,我要带叶兄弟和莫姑娘到我群玉盟分堂去,却不便带你们两个同去了,咱们就此别过吧!” 万庆祥初来此地,只觉天大地大,自己和女儿可说无依无靠,本以为寻到这几个修士可做靠山,没想到王宝秀一上来便要与自己分别。他心中极是不愿,可知这三个修士肯费这许多工夫带自己父女二人离开中都,已是莫大慈悲,自己若再粘着人家不放,未免太过得寸进尺,因此求肯的话虽到了嘴边,却终究不好意思说出口。 王宝秀见他神情,微一摇头,从乾坤袋中摸出一枚晶币,抛在他手中,轻声道:“你无须害怕,这广源城民风纯朴,向不欺生,城中修士虽也不少,却都讲究仙凡之别,不似中都修士那般仗着金井朝廷任意胡为,你在此安家,当能安稳过活。这一枚晶币你且拿着,换成银子,足够你在城中买房置产。”说着又朝他一拱手,淡淡地道:“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无期!”m.33s. 万庆祥久在中都,见惯了修士,自然也知道一枚晶币价值几何,他听王宝秀说后会无期,便不再假装推辞,将这晶币牢牢攥在手心,朝三人各自拱了拱手。 娟儿见分别在即,抬头望着莫瑶,眼中颇有不舍之意,莫瑶见她瞧着自己时脸上全是眷恋神情,蓦地又想起苏婉,心中也涌起温柔之意,伸手轻抚娟儿面颊,叮嘱道:“以后跟着爹爹,好好过日子,不要总念着往事。”说着朝万庆祥紧紧握着的手心瞧了一眼,接着道:“只消你爹爹不染上什么败家恶习,想来你父女今后当能衣食丰足,待你长大之后,寻一户好人家嫁了,切记,只可嫁人为妻,不可给人做妾,你纵是小门小户没了妈的弱女子,也万不可那般没骨气!” 娟儿小小年纪,不意这位女仙长在分别之时会嘱咐自己这件事,不由微微一怔,却见莫瑶满面坚毅地问道:“记下了么?” 娟儿心中五味杂陈,重重点了点头,说道:“娟儿记下了!” 莫瑶弯下腰,替她理了理鬓边发丝,接着转身道:“走吧!” 娟儿上前两步,眼中忽地流下泪来,想要张口呼喊,还未出声,便见眼前一花,已不见了莫瑶等人的影子。 王宝秀骑着大雷子,也不再飞腾上天,只在街上缓步而行,遇到水道,便在水上飘行而过,路上行人并河中楼船见了这息雷兽穿行于闹市,丝毫不以为异,倒是王宝秀满脸病容,无精打采的模样引得几人多看了几眼。 这般向东直行四百余里,来到一处方圆百余里的小湖之旁,那湖心有三座小岛,列成品字之形,每岛方圆不过十数里,岛上楼宇雄伟 ,烟雾缭绕,远远看去颇有仙气。王宝秀伸手朝那三座小岛一指,对叶、莫二人道:“这品仙湖便是我们群玉盟在这广源城的驻地了,此湖是广源灵气汇聚之地,便是城主府比之也要差上三分,两位,且随我来。” 说着在大雷子背上轻轻一拍,径向左下方那小岛行去。 叶澜与莫瑶踏波而行,随在王宝秀身后,转眼来到那小岛之侧。三人从拴满楼船的小码头上岸,径向岛心行去,路两旁零零散散有几个守卫,见一行人走过,也无人前来过问,显是这些守卫都信得过王宝秀,相信他领来的人便是群玉盟贵宾,自然不需上来盘问。 三人又行数里,来到岛心一座木制小楼之前,王宝秀勉力从大雷子身上下来,扶着它背脊朝小楼内喊道:“明家妹子,你老哥哥在中都让人打了个半死,现下来你岛上蹭医蹭药来啦!” 只听脚步细碎,一个轻柔的女子声音从屋内传来:“是宝秀哥哥么?听你说话中气不足,隐有鸣音,显是肺经重伤之相,是那路对头将你伤得这般重?” 这女子言语之中满是关切,同时也因有人胆敢伤了王宝秀而带三分薄怒,但这话中怒意却丝毫掩盖不了她声音的轻柔悦耳,使人一听便觉如沐春风,心生暖意。 叶澜和莫瑶听了王宝秀之言,知道此女正是此岛主人,当下上前两步,要与之见礼,抬眼看时,只见一水绿衣衫的女子盈盈走出,莫瑶一见这女子,立时便是一怔,只见她双瞳剪水,转盼流光,皓肤如玉,傲雪欺霜。(、域名(请记住_三<> 莫瑶自己便是绝色美人,陡然见到此女,也觉心折。她生平所见美人,只生平大敌云丹儿可与自己相提并论,但云丹儿的美高贵脱尘,傲立于九天之上,使人一见之下便生顶礼膜拜之心,只能跪地仰望,不敢生一丁点儿不敬的念头。而莫瑶自己却是于清丽至极处再生丝丝魅惑,颠倒众生,使人不能自持。眼前这女子单以容貌而论,虽比自己和云丹儿略逊一筹,但她的美却另有一番味道,明净如水,却又灿若春华,使人一见便生极亲近之感,便如是见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亲姐姐一般。 那女子出得小楼,双眼在王宝秀脸上来回扫了几扫,轻声道:“还好,伤得虽重,根基未受大损,我为你配几味药,安心调养月余便好。”说到此处,这才注意到王宝秀身后的叶、莫二人,她目光在叶澜脸上一扫而过,接着瞧见莫瑶,脸色忽地一变,就此怔住,呆立半晌,忽地轻叹一声,幽幽地道:“真想不到,天下竟有如此美人!” 莫瑶在脸上施了惑尘诀,此时在修为不及她的人看来,她相貌可谓平庸,莫瑶虽是初入元婴境第一层,但以她的神通,诛杀别个元婴境第二层顶尖的高手也是易如反掌,可这女子居然仍能一眼便瞧破她的惑尘诀,则此女实力之强,至少是元婴境第四层,甚或是她已至混沌境界也未可知。

第十八节 难产 王宝秀见莫瑶和叶澜都面有惊叹之色,便微微一笑,指着那女子对二人道:“叶兄弟,莫姑娘,这位姑娘叫明若水,乃是这明仙岛的主人。”说着抬头对明若水一笑,分别朝叶澜和莫瑶一指,将二人的名字向明若水说了。 莫瑶听这女子叫明若水,不由喃喃道:“明若水,明若水,姐姐当真是是人如其名。” 明若水上前两步,伸手拉住莫瑶的手,转头朝叶澜瞧了一眼,接着对王宝秀笑道:“王大哥,你从哪里找来这一对神仙人物,直如画里走出来的一般,今日我这小小明仙岛可真说得上是蓬荜生辉了。” 王宝秀苦笑一声,摇头道:“这两位可不是我找来,是我在中都被朝廷找到,抓入了天牢,若非这两位路见不平救了我,那我现在说不定已被那小昏君砍了脑袋,便再也见不到明家妹子了。” 明若水见他面色凄苦,想起他举家蒙难,不由长叹一声,轻声道:“王大哥你听闻消息时,再回去已然迟了,但咱们群玉盟毕竟是修真大派,于凡世朝廷君臣恩怨实在不便插手,如若不然,牵连必广,当时你执意要回中都,小妹便劝你不要去,却没能拦住你,哎,还好你这一趟你虽失手被擒,但有贵人相助,终究保住了性命,待你伤好之后,能不能……”m.33s. 王宝秀双目低垂,沉默半晌,轻声道:“若水,你不必劝我,当年我离家之时,家父便已与我言明,不管他将来是何下场,我都不可因他而与金井为敌,还让我指天立誓,不可违背。想来当时家父便已料到自己不会有好下场,却仍为金井攘外安内,鞠躬尽瘁,他既然求仁得仁,我又怎会违背他的遗志?家母随夫而去,死而无憾,我只一个妹子,还得朝中义士护佑,安然脱身,我此去宁都,本没打算为家父报仇,只是想偷偷将妹子和两个侄儿安顿好,然后再去二老坟上磕几个头而已,我为隐藏形迹,连咱们在中都的分堂也没去落脚,没想到却仍然被朝廷的鹰犬发觉,哎,我得遇贵人,能活着出刑部天牢已算命大,如今舍妹已安然脱险,我在中都再无牵挂,从今以后,我与那金井国再无瓜葛,你倒不必担心我再去找那小昏君寻仇。” 明若水听他如此说,大感放心,回头对莫瑶道:“阿瑶妹子,快进屋里坐,我一见到你,便打心眼儿里觉得欢喜,你还救了我王大哥一命,我更要好好款待你和叶公子才行。” 说着拉着莫瑶的手,与她并肩而行,神态极是亲昵。 莫瑶容貌清丽无双,旁人初见她时,不分男女,在她在绝世容光之下,不免自惭形秽,往往只敢偷眼瞧她,极少有人会一上来便与她如此亲近,这明若水与她只是初见,一上来便拉着她的手不放开,便似两人是已相识多年的好姐妹一般,莫瑶任她拉着手前行,心中也无一丝不适,只觉此女清眸流盼,映照人心,让人对她难起半点防备。 一行人正要行进小楼,忽见人影一闪,一人神色慌张的从天下直扑而下,见到明若水,大叫道:“明岛主,不好啦,洪夫人忽感腹痛,血流不止,已然晕了过去,郑堂主说怕是难产,洪舵主急得跟什么似的,急派我过来寻明岛主过去诊治!” 明若水脸色一变,问道:“见大红了?怎么会这样?明明还没到日子啊!” 王宝秀听了那人之言,也是一惊,皱眉道:“沙万年,你说谁难产?洪夫人?哪个洪夫人?” 沙万年匆忙过来,只惦记着叫明若水前去救人,对旁人自然视而不见,这时听到王宝秀发问,转头朝他一瞧,不由喜道:“王长老也来啦……”脸上喜色只一闪,接着又换作一幅忧愁模样,大声道:“还能有哪个洪夫人?当然是洪舵主洪道的老婆啊,你的结拜三弟你怎地忘了!” 王宝秀疑惑道:“洪老三要当爹了?我怎不知道?我在中都时怕我和朝廷的恩怨牵扯到本派,才没有去群玉别院找他,怎地他不在中都呆着,却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明若水松开莫瑶的手,微一跺脚道:“救人要紧,哪里还有空说这些闲话,快去快去!”说着起身便跟在沙万年身后,径朝对面那小岛飞去。 王宝秀伤势未愈,不但驾不得云,连爬上大雷子的背也仍勉强,叶澜见状,忙上前将他扶到大雷子背上,接着牵起莫瑶的手,也飞到了对面小岛之上。 对面那小岛呈月牙之形,与明若水这座明仙岛相隔只二十余里,对这一众高手而言,自是弹指即至。沙万年当先而行,在月牙下方停下,飘身行到一座小院之中,大喊道:“洪舵主,我把明岛主找来了,你大哥王长老恰好也来了,洪夫人现在怎么样了?” 叶澜见那洪舵主国字脸,身形昂藏,颇为威武,但此时满脸惶急,额头见汗,急得直如热锅上的蚂蚁,他听沙万年说王宝秀来了,脸上浮起一丝喜色,却重又被忧色所掩盖,只对王宝秀一点头,接着便上前抓住明若水的左臂,拉着她疾行两步,口中嚷道:“明家妹子,你可算来了,快进去,快进去!” 明若水更不多话,直冲入房。洪道却在门口止步,并不随她进去,只是在门口来回踱步,两条浓眉皱在一处,急得团团乱转。 叶澜知凡俗女子产子,便是一只脚跨进了鬼门关,当真是凶险异常,但他却不知修士产子也会难产。修士体质远非常人可比,以他看来,修士生子虽也要历些苦痛,却应当没有性命之忧,眼见洪道如此忧急,便问莫瑶道:“阿瑶,修士产子也会难产么?我倒不知。” 洪道正值心如火焚之际,听这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傻小子忽然如此说话,立时气得火冒三丈,若非自己老婆在产房内生死未卜,便要好好教训一下这臭小子,当下指着叶澜鼻子骂道:“哪儿来的小杂种,在这里说这等风凉话,快滚快滚! 叶澜自知失言,见洪道双目圆睁,眼中布满血丝,自然不愿再触他霉头,当下只尴尬一笑,闭口不言。王宝秀走上前去,在洪道肩头轻轻一拍,说道:“三弟,这位叶澜叶兄弟是我的救命恩人,他这一问也并非有意冒犯弟妹,你说话不可无礼。” 洪道见他面色苍白,手上无力,连站着也甚是为难,不由皱眉问道:“怎伤得这般重?对头是谁?” 王宝秀微一摇头,说道:“事已了结,不必再提,你只消记得你大哥我这条命是这两位好朋友救下的便好。” 洪道见王宝秀说得郑重,便点一点头,朝叶澜一拱手,歉然道:“多谢公子和姑娘相救我大哥,我与王大哥义结生死,你们救了他的性命,便是救了我洪道的性命,以后两位但有差遣,洪某定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内子现下难产,吉凶难测,我心中忧急,方才出口无状,还请恩公宽宥则个。” 叶澜听他如此说,躬身还了一礼,正色道:“洪大哥言重了,其实你教训的是,我出言无状,本是我的不对,只是叶澜对此事确然无知,是当真不明白修士为何也会难产,倒不是有意在这里说风凉话。” 洪道苦笑一声,喃喃道:“此事说来也是凑巧,本来咱们修真之人,体格比之凡人强健千百倍,生孩子这等事,凡俗女子险死还生,但修士却本没那般凶险,只是内子修的功法乃是阴寒一路,在怀上这孩子之前,服食了一些至寒的丹药以增功力,待得发现怀有身孕时,那药力却还未全然炼化,她一发现有孕,立知事情不妙,便以自身功力阻住药力,使之不损及腹中胎儿,如此分心二用,那药力更是无法炼化,这本用来增加她功力的灵丹,却忽地变成了耗损她真元的祸胎,固结在她体内,成了一处病根,这等境况,外力无可施为,只能靠她自己勉力支撑,她怀胎十月,一刻不敢松懈,还未到临盆之日,便已是筋疲力尽。我唯恐她生产时有何闪失,想到明姑娘医术高明,便于半月前带她离开中都,来到了这品仙湖暂住,明姑娘今早还为她诊过脉,说再过几天才到日子,我这才大着胆子带她来这月仙岛上赏景,谁知她竟突然腹痛的昏晕了过去,这……,这可如何是好!”m.33s.更新最快电脑端:/ 王宝秀和叶、莫二人听他说完,都点了点头,同时低声道:“原来如此!”三人虽明白了此事起因,却谁也想不出办法,只得在产房外干等。又过一盏茶时分,产房里仍无动静,洪道脸色越来越是难看,踱步也越来越急。莫瑶被他来回晃得眼晕,心想明姐姐进去之后只忙着救人,自然没空出来给你们报平安,你们几个大男人不能进产房,我身为姑娘家进去看看却是无碍,待我进去看一下屋里情形如何,再出来告诉你一声,也好让你安心一点儿,说不定还能帮明姐姐一把。心念于此,便对洪道说道:“洪舵主稍安,我替你进去看看。”

第十九节 龙凤呈祥 洪道听莫瑶说要进产房察看,忙点头道:“如此有劳姑娘!” 莫瑶一点头,径自入房,只过得半盏茶时分,便见她快步而出,面色凝重对洪道言道:“洪夫人昏迷未醒,现下气若游丝,全靠明姐姐以自身功力支持,才得暂时保得性命,她至进房便全力施为,连吩咐丫鬟出来通报一声的余裕都没有。”说到这里,脸上忽地现出犹豫并惋惜之色,低声续道:“洪舵主,明姐姐让我问你一句,问你……”说到此处,语声却顿住了,眼中满是不忍之色,一时间竟无法将这句话问出口来。 洪道见她如此神情,他脸上也现出极为痛楚的神色,不等莫瑶说完,便伸手掌一摆,缓缓道:“不用说了,自然是保大人!”语声坚决,并无一丝犹豫。 莫瑶听他说保大人,脸上痛惜之色却更加重了,将嘴唇抿了几下,摇头叹息道:“不是的,明姐姐让我问的不是这句话……” 洪道闻言一怔,接着脸上现出惊恐至极的神情,颤声问道:“不是这句,那……,那是问什么?” 莫瑶面色哀伤,面对洪道灼灼的目光,忽地低下头去,不忍看他,犹豫片刻,才低低地道:“明姐姐说,尊夫人数月来竭力压制药力,使之不累及腹中胎儿,到现在已是油尽灯枯,再也无法压制药力,那股阴寒药力此刻脱了束缚,犹如出匣猛虎,汹涌而前,无可阻挡,明姐姐现下以自身真元为引,让这药力暂且绕开她腹中胎儿,但这药力在尊夫人经络内多运转就一刻,便对她生机多一分消磨,到得如今,实已无力回天……”(、域名(请记住_三<> 洪道听闻爱妻无救,只觉天旋地转,双膝一软,坐倒在地,喘息片刻,才勉力抬起头来,哽咽道:“既然如此,若水还有什么事要问我?” 莫瑶面露犹豫之色,似是实在不忍心将那句话说出口,但她知此时片刻也耽误不得,只好咬了咬牙,沉声道:“明姐姐说,尊夫人体内药力随真元而转,若她体内真元停止运转,药力侵蚀便会止歇,她腹中胎儿便可不受这股阴寒药力所害……” 洪道一时不明白她话中之意,喃喃道:“修士体内真元在经络内奔涌流转,片刻不息,若要真元止歇,除非,除非……”说到此处,忽地跳起身来,结结巴巴地道:“她想让我先杀死小沁,再剖开她肚子取出孩子?” 莫瑶面色凄苦,别过脸去,轻轻点了点头。洪道如中雷击,后退两步,脸上再无一丝血色,只是摇头道:“不行,不行……,不能杀了沁儿,不能有杀了沁儿啊!” 叶澜见洪道本来颇具英气的脸上现下满是泪水,瞧来极是无助,心想:“哎,他老婆无论如何是救不活了,但若及时动手,孩子或许还有救,只是大人救不活归救不活,但若要在她咽气之前将之杀死,那又全然是另一回事了,这……,这真是两难之境,不管这位洪大哥如何选,都必将会后悔终生了。” 他虽与这洪道只是初始,但见他陷入如此绝望境地,也禁不住地为他伤心,轻叹一声,喃喃 道:“哎,要是计回在这里就好了,阿瑶,你去问问明姐姐,真没别的法子了么?” 莫瑶微一摇头,缓缓道:“明姐姐说,洪夫人体内阴寒药力强猛霸道,只能用至阳的灵药方可化解,但这等灵丹难得不说,且药力都太过刚猛,洪夫人现下命若悬丝,身子虚弱已极,自然扛不住这等霸道药力。除非……,除非有天下至阳却又药性平和的灵药,才能救下洪夫人的性命。” 叶澜虽不精通药理,但也知此言不通,摇头叹道:“天下至阳却药性平和?世间哪有这等灵药!” 莫瑶叹道:“我听明姐姐这般说,也是如此作答,明姐姐却说这种药是有的,只是遍寻整个北疆也不见得能找到这味药,咱们在这一时三刻之间,自然是无法可想了。” “什么药?” 莫瑶还未回答,却听一旁王宝秀叹道:“天下至阳却又禀性平和,不伤人根基的灵药,据我所知天下便只一味。”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洪道值此绝境,听说天下有一味药能救爱妻性命,虽明知此药不可得,但心中仍不免存了一丝指望,上前捉住王宝秀的手,急道:“大哥,快说,是什么药!” 王宝秀又是长叹一声,低声道:“龙血至阳,凤血至烈,然龙凤呈祥,至烈归真,龙血与凤血混合,便是这一味天下至阳却又禀性平和的灵药了……” 洪道听他如此说,心中最后一丝指望便也破灭了,喃喃道:“龙血和凤血混合?遍寻整个北疆,只怕也找不到一滴龙血,至于凤血,只有比龙血更为难得,却叫我一时之间到哪里去找这两味药?” 叶澜听了王宝秀之言,心中却忽地一醒,转头看了莫瑶一眼,沉吟片刻,忽地小声嘀咕道:“救人要紧,怎么也要试上一试。” 莫瑶见他忽地神色坚毅,似是下了什么十分重要的决心一般,不由皱眉问道:“你在嘀咕什么,难道你有办法?” 叶澜上前两步,伸手拉住她手掌,迈步便向厅外走去,口中说道:“阿瑶你过来,我有话要和你说!” 莫瑶回头朝房内一望,急道:“你干什么!明姐姐还在里面等着我回话呢!” 叶澜足不停步,盯着莫瑶的眼睛道:“生死攸关,出来说话” 莫瑶与他对视一眼,忽地点了点头,随他来到厅外,叶澜拉着闪身来到湖上无人处,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倾出一颗火红丹药,在她耳边低声道:“你去把这颗丹药给洪夫人服下!” 莫瑶见他手中是一颗龙眼大小的火红丹药,光华隐隐,一看便非凡品,不由心生疑惑,问道:“这是什么药?” “亢龙丹!” 莫瑶显是听说过亢龙丹的大名,脸上现出一丝喜色,可这喜色只是一闪,接着她眼中神采便又黯淡了下来,轻叹道:“只有这亢龙丹有什么用?这亢龙丹中只有龙血,现下要救洪夫人性命,却要有龙血和凤血才行……” 叶澜瞧着她的眼睛,面现犹豫之色,莫瑶见状,皱眉道:“有 话便说,不必遮遮掩掩,生死之际,片刻耽搁不得!” 叶澜听了,点了点头,说道:“我有一个法子,自己也不知成不成,只可一试。” “什么法子?” “你拿这颗亢龙丹进去,喂洪夫人服下,同时刺破手腕,将你的血一并送入她的口中!” 莫瑶一愕,不解道:“用我的血?现下只有用凤血才能救命,用我的血有什么用?” 叶澜忽地脸一红,似乎知道自己将要说的话十分愚蠢,但这时实在没有别的法子,只好硬着头皮道:“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见你周身浴火,双瞳碧绿,接着化为一只火凤冲天而去。我想,我想……” 莫瑶当此燃眉之际,听了这话也不禁又觉好气又觉好笑,跌足道:“梦?生死大事,梦怎能做得准!” 叶澜赫然道:“反正左右是死,现下除了死马当作活马医,难道还有别的法子?” 莫瑶心想这话倒也不错,但心中仍觉此举太过异想天开,不禁喃喃道:“这……,这也太过胡闹了!” 叶澜忽地松开她手掌,双手捧住她面颊,正色道:“阿瑶,不知怎地,我心里就是觉得这法子会管用,不如,不如咱们试上一试……” 莫瑶与他对视一眼,心中一时间闪过无数念头,有无数问题想要问,沉默片刻,终究没有开口,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叶澜见状大喜,拉着她手闪身回到厅内,接着走到洪道面前,郑重道:“洪大哥,我有一个法子,或可救得尊夫人和孩子的性命!” 洪道处于绝境,虽明知要救孩子便只有先杀死爱妻一途,如若不然,便是一尸两命的惨剧,但要他亲手杀死爱妻,却无论如何狠不下这个心肠,正值生死两难之时,忽听叶澜说有法子,当下扑通一声跌倒在地,叩首道:“公子慈悲,公子慈悲!”更新最快电脑端:/ 叶澜忙将他扶起,沉声道:“洪大哥,咱们有言在先,这法子是否奏效,我并无把握,如若救不活,叶某任由洪大哥处置,但若此法奏功,我想请你先答应我一件事!” “答应答应!我什么都答应!” 叶澜听了,微一点头,缓缓道:“如若此法能救下尊夫人和孩子,我想请诸位不要追问我们是用了什么办法救的人,也不要将此事再向任何人提起!” 洪道和王宝秀听他有如此要求,心下都有老大疑问,但洪道当此境地,如何还会有半分犹豫,当下又重重点了点头,说道:“我答应便是!” 叶澜听了,将手中亢龙丹交给莫瑶,轻声道:“去吧,喂药之前,也将我刚才的话和明姐姐说一遍。” 莫瑶点头应了,飘身进房,众人在外等候,人人心中忐忑,一时无人说话,屋中落针可闻。过了良久,仍不闻产房内有何动静,洪道忍耐不住,起身想要冲入房中,正当这时,忽听屋内哭声响起,接着人影一闪,莫瑶人已冲出屋外,满脸欢喜地道:“生啦,是个儿子!母子平安!”

第二十节 喜当爹喜当妈 上 洪夫人母子平安,洪道欢喜得如同炸开了一般,心中自然将叶澜和莫瑶认作救命恩人。洪夫人虽保得性命,但她此次险死还生,一时不得下床,洪道悉心照料,几是片刻不离,只嘱咐明若水和王宝秀好好招待叶、莫二人,万不可放他们走了,待他妻子身体稍复,他夫妻二人再一同当面谢过救命大恩。 叶、莫二人来这广源城只是来送伤重的王宝秀,本想将他送到这群玉盟分堂便走,谁知刚一落脚,便又救下了洪夫人母子性命,明若水本来见了莫瑶便大有好感,将其奉为上宾,这时得两人相救同门,更是殷勤款待,自然不会让两人匆忙离开。 叶澜和莫瑶本无别个要务,要去降妖伏魔,倒也不急于一时,莫瑶与明若水一见如故,恨不得要认她当亲姐姐才好,心中也不愿与她过早分别,两人便在明若水的明仙岛上住了下来。明若水吩咐下人给两人收拾一座雅致院落,让二人暂且住下。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王宝秀伤势不轻,明若水医术颇高,虽不如叶回那等医仙亲传弟子出神入化,但王宝秀只是在刑部天牢中被酷刑折磨损了经络,并非受了致命之伤,着明若水妙手诊治,服灵丹温养数日,伤势便好了大半。 这数日之中,叶澜白日里临湖垂钓,赏景散心,晚上便与莫瑶饮酒谈情,日子过得甚为舒心,他本不喜打打杀杀,只是莫瑶有师门严令在身,才不得不陪她四处伏魔,现下能在这明仙岛上闲散度日,正合他的脾性,隐约间便似回到了少时在柳叶岛无所事事的时光,只是在柳叶岛时,身边相伴的是整天只会给自己捣乱的冰丫头和一头脾气古怪的小母龙,实不如现下佳人在侧,软玉满怀让人欢喜。 这几日晚间与莫瑶独处闲谈之时,两人自然也提起了相救洪夫人一事,叶澜不叫洪道、王宝秀和明若水再提此事,三人自然对此事再也不提一字。但他们两个不许别人来问,自己心头疑惑却无可逃避,两人心下均知,洪夫人能得脱必死之局,定是因服下了龙血和凤血之故,那亢龙丹中含有龙血且不去说它,可这凤血却又从何而来? 传闻太古时妖祖执掌天下万妖,威势之盛,与魔帝、龙帝龙后、巫祖、青灵、炎螭和佛门四祖并称世间至尊,那妖祖本相便是一只凤凰,凤族出此不世出之奇才,由是而称妖门皇族,尊贵无比,然太古佛魔阴川一战,牵连甚巨,不但魔帝身殒、佛门式微,便连妖祖也不知所踪。后来兽祖横空出世,统领天下万妖,凤族不尊兽祖,与妖门决裂,兽祖为立威,以雷霆手段平叛,几使凤族一脉灭绝,如今亿万年悠悠而过,龙族仍统领四海,威势鼎盛,而凤凰却只存在于传说之中,无人再有缘得见。叶澜当年在火山之中见到的那星瞳火凤,虽是太古异种,但毕竟只是灵兽,虽有灵智,未脱禽兽之形,自然无法与传说中真正的凤凰相提并论。 洪夫人的性命只有龙血混合凤血可救,莫瑶的血既然奏功,那她的血定含凤凰血脉,既然凤凰亿万年未再现于世间,那她体内的凤血却是哪里来的? 自莫瑶成功救下洪夫人,这个疑问便一直萦绕在叶澜和莫瑶心头。叶澜曾断言莫瑶如此资质容貌,绝非凡尘一个普普通通地落魄书生之后,但莫瑶之父莫颉确然是一个不会半点神通道法的画师,并无可疑之处,难道莫瑶那自小不见踪影的娘亲竟是凤族中人?除此之外,实是想不出为何莫瑶体内会有凤凰血脉。 莫瑶对此事左思右想数日,越想越觉得荒唐,对叶澜言道:“想不到我整日降妖伏魔,自己却成了妖族血脉,这……,这事要从何说起?” 太虚身为北疆正道第二大派,于正邪之别看得极重,莫瑶得乃师救得性命,心中早将太虚门当成自己在这世间唯一的安身之所,自然也理所应当的将降妖伏魔视为己任,可忽然之间,竟发觉自己身有妖族血脉,而且还是消失已久的妖门皇族,这却叫她如何自处?是以这几日她面上虽甚是平静,心里却已掀起滔天巨浪,一时之间,竟有些不知所措,实不知以后自己要去向何方。 叶澜长于海外,放浪于长天阔海之间,心中本无北疆修士那般看重正邪之别,他在柳叶岛时,所结交修士朋友之中,也是人族、妖族、龙族皆有,他都一视同仁,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之处。待得来到北疆,见北疆各国正道昌盛,邪道修士只能夹缝求生,他心中反有些同情起这些邪派修士,后来与森罗殿一众魔徒交手,对其残害无辜之事深恶痛绝,自此对魔门大有恶感,但心中对妖族却仍是半点恨不起来。其实不止叶澜这等海外散修如此,便是北疆凡俗百姓,在谈及魔族之时,满心都是厌恶惊惧,而在说到妖族之时,心中念头却要复杂得多,凡俗百姓于龙、妖、灵兽等等也分不太清,说到龙凤麒麟等等,皆以之为祥瑞,用来顶礼膜拜,祈求福址,而说到狐妖,凡俗男子还少不得相互递个眼色,呵呵怪笑几声,其中真味,只可意会。更新最快电脑端:/ 因叶澜对妖族不存芥蒂,是以猜到莫瑶是凤族血脉之后,只是对莫瑶母亲的身份大感好奇,心中并无别样想法,并不似莫瑶一般心事重重,为此事大感忧心。 两人知道单凭莫瑶体内流淌的凤血无论如何也猜不出莫瑶的母亲到底是谁,因此也就暂且不再纠结此事,莫瑶自幼便听莫颉说娘亲被坏人捉走了,她小时候自然立志长大后定要寻回妈妈,但随着她渐渐长大,便猜测自己的娘亲其实早就死了,莫颉那般说法,只是哄小女孩时的戏言,现下得知自己体内有凤凰血脉,她心中蓦地升起无穷希望:“以我身有凤血推测,娘亲若非身属凤族,便是凤族与别族之后,总之她定然不是凡人,那爹爹说她被坏人捉走了,想来并非是哄小孩子的鬼话,那就是说,娘亲或 许还活着,她或许还活着!只要她还活着,别说她是只凤凰,便算她是巫是魔,是狐是魅又如何?只要她还活着,我便不再是个没爹没娘的苦孩子……” 又过几日,莫瑶与明若水闲淡时问及洪夫人病情,明若水道:“多亏妹子给洪大嫂服下灵丹,不但使她体内寒毒尽消,还将她洗经伐髓,几至脱胎换骨,本来她难产险些丧命,纵然熬了过来,也非得卧床月余方可下地,可自服下妹子的灵丹,只经这几日工夫,洪大嫂便几已恢复如初,若非洪大哥不放心,非让她多静养几日,只怕她这时早抱着那孩子亲自来向你道谢了。” 莫瑶听了,微一点头,暗道:“那亢龙丹乃是龙族圣品,本有提升修士资质的奇效,再加上我身上凤血为引,其效用会如何神奇,当真是难以估量,说是洗经伐髓脱胎换骨,当真是半点也不夸张,这洪夫人因祸得福,修行资质猛增,将来修行之路定会比原先顺畅得多。” 如此在明仙岛上住了八日,这一日午间,莫瑶闲来无事,一时技痒,便在岸边支起画架,想要画一画湖边景色,眼见叶澜在专心垂钓,王宝秀在一旁悬空而坐,调息疗伤,明若水在岸边伺弄药草,便随手将三人都收入了画中,一幅画将要收笔,忽听头顶一个爽朗的声音道:“沁儿,便是这两位救了咱一家人的性命……”m.33s. 叶澜听到声音,知是洪道一家来了,便将手中钓杆随手往地上一插,抬头看时,见洪道牵着一美貌妇人缓缓落下,那妇人身穿黄衫,杏眼桃腮,手中抱着一个襁褓,瞧着莫瑶,眼中尽是感激之色。 莫瑶曾在产房中见过这洪夫人,但当时她命若游丝,双眼紧闭,面色苍白,直如死人无异,而现下她面色红润,目生华彩,与八日前判若两人,莫瑶见她竟恢复得如此之快,也觉讶异,看着她的点漆双瞳,想起这女子身上流着自己一缕凤血,心中不由对她生出亲切之意,放下画笔,正要上前招呼,却见洪夫人抱着孩子上前两步,盈盈拜倒,哽咽道:“小女子上官沁,谢叶公子与莫姑娘救命大恩!” 叶、莫二人见她行如此大礼,忙一起上前将她扶起,叶澜瞧着上官沁怀中婴儿,微笑道:“好漂亮的娃娃,不知起名字了没有?” 洪道微一摇头,说道:“还没有,叶公子,莫姑娘,洪某一家三口之命,全是公子与姑娘所赐,我与内子商量,如若公子与姑娘不嫌弃,我想让你们认他为义子,这名字么,也由义父义母来取,好叫他一世铭记两位的大恩大德!” 叶澜听他要让自己与莫瑶当他儿子的义父义母,不禁脸一红,转眼看莫瑶时,只见她脸上也瞬间爬满红霞,叶澜心中大羞又喜又羞,正不知是否要答允此事,却听莫瑶红着脸小声道:“我们……,我们两个还没成亲,怎能……,怎能先收一个义子?”

第二十一节 喜当爹喜当妈 下 上官沁见莫瑶满面娇羞,不禁微笑道:“妹子害羞呢,叶公子一表人才,妹子你容貌更是举世无双,你二人正是天生一对,嫂子看得出来,你二人情投意合,成亲只是早晚的事,妹子你又何必害臊?” 莫瑶听她如此说,心中也自甜甜的,接着忽地一愣,看着上官沁的眼睛叹道:“想不到嫂子修为如此之高,居然一眼便看穿了我的惑尘诀。” 上官沁听她这般说,也是微微一怔,满脸不解的转头问丈夫道:“莫姑娘脸上有惑尘诀么?” 洪道微一点头,说道:“以我元婴境第三层的修为,此时瞧莫姑娘面容,也只是相貌平平一普通女子,莫姑娘境界如何,我并不知晓,但她修为比我为高却是确然无疑之事,沁儿你修为尚不及我,居然能看穿莫姑娘的惑尘诀,这……,这当真叫人想不明白。” 莫瑶听洪道说他身居元婴境第三层,却仍看不穿自己的惑尘诀,心中并不如何惊讶,她自升至元婴境后,每晚与叶澜用那双生宝鉴练功,那雌雄双镜神妙非常,两人真元在镜中一转,转眼间便会增强数分,两人以此为依,修为进境极快,几是一日千里,她方升元婴境时,实力便与普通元婴境第三层修士相当,又经这数月修炼,神通更有精进,洪道看不穿她的惑尘诀,那是半点不奇。可上官沁修为尚比其夫为低,却为何能一眼看穿?莫瑶沉吟片刻,与叶澜对视一眼,两人心有灵犀,同时想到一件事,相互点了点头,莫瑶暗道:“这上官沁服了我几口凤血,一身功力与我便隐隐有莫名感应,这惑尘诀只是个小小障眼法,并非什么了不得的神通,我与她有这一丝感应,这惑尘诀便迷惑不了她了。” 莫瑶体内流淌着凤血一事,其原由连她自己也不知,但她与叶澜均知此事若被旁人知晓,牵连必广,其中不知藏着多少惊天秘密,以两人现下元婴境的修为,实不足以面对此事将引发的山呼海啸。也正是有此顾虑,两人在救上官沁之前便有言在先,不许洪道等人再提及此事。其实洪道、王宝秀等人都明白,上官沁既然能活,必然是服下了龙凤之血,但莫瑶喂上官沁药之时,将明若水也支开了,无人亲见她以自身鲜血入药,上官沁当时昏迷不醒,自然对此事一无所知,是以众人虽知叶、莫二人以龙、凤之血救了上官沁,但各人心中仍都满是疑团,自然谁也没想过莫瑶会是凤族后裔。明若水等人都是极重然诺之辈,既然已答应不会再提及此事,那明里暗里便无人会再多嘴一句。这时见叶澜和莫瑶对视一眼,随即闭口不言,洪道等人见状,心中都已猜到上官沁之所以能看穿莫瑶的惑尘诀,定与她服下的龙血凤血有关,但此事不可问,众人便谁都不发一言。 上官沁见众人忽然间都不再说话,便上前两步,将怀中婴儿递给莫瑶,笑问道:“莫姑娘,这义子你和叶公子到底收是不收?莫不是嫌我这儿子长得丑,看不上 么?” 莫瑶接过孩子,低头逗弄两下,抬头笑道:“这孩子浓眉大眼,骨秀神清,一看便是人中龙凤,若这娃儿还叫丑,那天底下哪里还有好看的娃娃?” 一个修士资质如何,大都一出生便已定下,修为高强之辈,大抵能看出一个孩子的资质,明若水恰是此道高手,她当时一见这婴儿,便说这孩子资质之佳,世间罕有,将来成就必然不可限量。洪道听后,心中极是高兴,这时听莫瑶夸她儿子,便也不再客气,点头道:“这孩子容貌资质,那可当真不坏,比我这当爹的可强太多了,哈哈,还好长相随他娘亲,资质更不随我,很好,很好!” 莫瑶又朝怀中孩子一笑,抬头与叶澜对视一眼,暗想:“上官沁服下亢龙丹和我的血时,这孩子尚未出生,这亢龙丹入腹之后,和凤血混而为一,于一瞬之间遍及全身,自然也流入了这婴儿体内,这孩子一生下来便有龙血和凤血加持,若资质还不是万里挑一,那才是咄咄怪事。” 上官沁听丈夫使劲夸自家孩子,微微一笑,对丈夫嘲道:“这般将自己娃儿吹上天,也不害臊,咱们这孩子虽说资质相貌都不算差,但毕竟咱们二人又笨又丑,纵是一株好苗子,学着咱们长只怕也长歪了,所以我才盼着叶公子和莫姑娘将他收为义子,盼他能沾一沾两位的灵秀之气,只是他们两位是真正的人中龙凤,将来生的孩子定然也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娃儿,到时候可就把咱们这小娃儿比下去喽……” 叶澜听她说自己与莫瑶将来生的孩子定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孩子,心中立时甜甜的,极是受用,莫瑶一张脸胀得重枣也似,跺脚道:“嫂子再拿我们两个取笑了,妹子可要生气了!” 明若水见莫瑶轻轻抱着那孩子,满脸怜爱,便对她笑道:“阿瑶妹子,这孩子当真是讨人喜欢得紧,做姐姐的看着眼馋,这干儿子你们俩若不认,那姐姐我可要收他做义子了。”m.33s. 莫瑶抱着孩子,见他一双大眼睛明净清透,无一丝杂质,心中忽起异样情愫,暗想:“我以自身鲜血为引,这孩子才能安然出世,现下他身上更流着我的一缕凤血,我与他当真是注定的缘分,他们夫妻既然有这番美意,那我又何必拒绝?可我和澜哥哥毕竟还未成亲,总要等我回山禀明师尊之后,得她老人家答允方可定下这终身大事,现下便与他一起认下这干儿子,当真是羞死人了……” 明若水见她满脸犹豫娇羞之色,忽地咯咯一笑,作势欲抢,口中说道:“既然妹子这般为难,那不如成全了姐姐我吧!”(、域名(请记住_三<> 莫瑶忽地后退一步,将孩子紧紧抱住,摇头道:“不给不给!洪大哥洪大嫂明明是让我们认这娃儿做义子,姐姐独身一人,就别来凑这份热闹了!” 明若水听了这话,俏脸一板,轻斥道:“哼,不让便不让,干什么说这待话来 讽刺于我?你们一个个都是神仙眷侣,便来嘲笑我这没人要的老姑娘了!” 莫瑶无心之言,没想到触到了明若水的痛处,忙赔礼道:“明姐姐,你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 明若水扑哧一笑,捂嘴笑道:“姐姐逗你呢……,这孩子你到底认不认?” 叶澜见莫瑶满面羞红,并不点头答应,但抱着孩子的手却半点不肯松开,便上前拉着那娃娃的小手,对莫瑶笑道:“白捡的大胖儿子,为什么不要?” 莫瑶秀眉一挑,佯怒道:“又来胡说八道!” 叶澜松开那孩子的小手,接着在他肥嘟嘟的小脸上轻轻一捏,转头对洪道和上官沁轻笑道:“既然洪大哥洪大嫂如此盛情,我们两个却之不恭,便认下这个义子了!”更新最快电脑端:/ 洪道闻言大喜,拱手为礼,大声道:“妙极!妙极!还请叶兄弟给犬子赐名!” 叶澜闻言一怔,他自幼不喜读书,腹中墨水着实有限,想当年在海外荒岛之上以天帝之名糊弄蛮人,以使蛮人改掉食人恶习,众蛮人跪祈天帝尊号,他便编不出个像样名号,还要回家请叶冰给胡乱编了一个“高穹上圣紫极长生法天立极英明神功太玄大帝尊”的名号,这才蒙混过关,这时听洪道要让他为孩子取名,不禁眉头大皱,敲着脑袋思索半晌,忽地灵光一闪,抬头对洪氏夫妇说道:“这孩子降生时经了一番凶险,若非明姐姐妙手医治,定然不能逢凶化吉,所以我在这孩子的名字中加上一个明字,以让这孩子一生都记得明姐姐的恩德。” 洪道听了此言,点头道:“明家妹子与我是过命交情,名为同门,实为兄妹,她为我出力,我心中无比感激,但因为太过相熟,这一声谢反而不易说出口,现下在孩子名字之中加上这一个明字,当真是合了我夫妻二人的心意。” 明若水自见了这孩子,便对他有说不出的喜爱,听叶澜要以她的姓氏给这孩子命名,心中极是欢喜,当下也不推辞,欢声赞道:“还是叶公子有良心,这一个字用得极好,极好!不过看叶公子心意,似乎我这一个明字还不够,还需再加一字才行,不知叶公子是否已有了主意?” 叶澜点了点头,转头朝莫瑶一笑,缓缓地道:“洪夫人能平安生下这孩子,阿瑶这一份功劳倒也不小,我便从她名字之中拆出一个山字,咱们便叫这孩子洪明山,不知洪大哥你意下如何?” 洪道听了,低声念道:“明山,明山……,洪明山,哈哈,好名字,真是好名字!” 莫瑶也低声将这名字念了几遍,忽地将怀中孩子高高举起,原地转了几圈,身上裙裾飞舞,飘然有如仙子,接着将那孩子轻轻放下来,重又抱好,低头看着他的眼睛柔声道:“乖宝贝,记住,你叫洪明山,愿你一生顺遂,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心性明若水,巍峨如高山。”

第二十二节 姐妹 莫瑶与叶澜本想不数日便与众人告别,可忽然间认了个干儿子,自然便不急着走了,两人直在明仙岛上住到洪明山将近满月,白日里在广源城中游山玩水,晚间回来同明若水、王宝秀等人饮酒作乐,一起逗弄洪明山玩耍。 莫瑶奉师门之命,身有降妖伏魔之责,可她自从得知自己身怀凤族血脉之后,降妖之心便也淡了,她自己便与妖族大有关联,说不定还是妖族子嗣,这时再来降妖,难不成要先把自己宰了? 这一日,已是洪明山满月,洪道夫妇为生这个孩子,险些家破人亡,得保平安之后,自然对这大难不死的孩子加倍珍视,这满月酒也就办得格外隆重。叶澜和莫瑶在这品仙湖中与明若水、王宝秀等人欢聚,闲时逗弄洪明山为乐,日子过得虽然快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两人私下商定,吃完这场满月酒之后,便向群玉盟群豪辞行。 莫瑶这一月来与明若水朝夕相处,感情日深,二女食同桌,卧同榻,几是无话不谈,相处虽只一月,却已彼此交心,一想到要和她分别,不知何日才能再见,心中竟是十分地不舍。m.33s. 她暗里自思,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何会与明若水如此投缘。只觉平生所识女子之中,便数与这明姐姐在一起时最是舒心自在。 莫瑶自幼孤苦,小时在市井之间与莫颉相依为命,自无机会结交同龄玩伴,后来到了那总督府中,为图自保,整日里与人勾心斗角,处处提防,自然也交不到什么朋友,后来虽与苏婉交心,但苏婉娇怯柔弱,莫瑶处处照拂于她,于莫瑶而言,苏婉虽是丫鬟,但在她心中,婉儿更像是一个事事需要她看顾的妹妹,莫瑶心中疼她惜她,爱她护她,但莫瑶自己若有什么心事,却难以向苏婉倾诉。 后来入得太虚门,萧乃清座下众位师姐本来待她是极好的,可自她一招将丁文英击成重伤之后,除罗文琪外,合山师姐再看她时,眼中便难以掩饰一股敬畏之意,自然也就谈不上彼此交心。 本来初识朱紫云之时,对此女大有惺惺之意,谁知她竟是自己的命中注定的仇敌,一时不防,险些使叶澜和苏婉都死在她手里。当时云丹儿制住她和苏婉,曾说若非生而为敌,倒想和莫瑶做姐妹,莫瑶当时呸了一声,说谁要做你姐妹,其实在她心中,对云丹儿此语颇有同感,虽明知自己与云丹儿终将一决生死,但说也奇怪,自己对她竟无半点恨意,若非两人分属紫阳太虚,说不定还真能成为好姐妹。 思来想去,在认识叶澜之前,她也就只有罗文琪和文峰这两个谈得来的朋友,文峰和罗文琪远在太虚山,三年之内不得相见,如今又要和明若水分别,一时之间,心中竟有些怅怅的,难以排解。 洪道身居群玉盟金井分舵舵主,在群玉盟中位份着实不低,他在这广源分堂虽是客人身份,但为了给儿子摆满月酒,却也摆起了主人家的排场,在月仙岛上大摆流 水席,凡广源城群玉盟弟子,这一日便都齐聚在月仙岛,来祝贺洪舵主喜得麟儿。 这品仙湖三岛平日里甚是清净,今日却极是热闹,席间哄饮之声不绝,叶、莫二人对这些群玉盟弟子多不相识,也就懒得挨桌敬酒,只在桌边与王宝秀、明若水慢饮闲淡。他二人相救洪夫人之事,明若水等人也未向旁人提起,一众群玉盟弟子见这两个年轻人居然与洪舵主、明岛主、王长老等头领坐在一桌,一个个都暗自纳罕,实不知这一对男女有什么了不得的来头,居然能让本派如此奉为上宾。 酒过三巡,莫瑶放下酒杯,抬眼看了明若水一眼,只见她酒气微熏,霞生双颊,眼波流转,丽色醉人,不禁在心中暗赞道:“明姐姐生得当真是好看,怎地如此佳人,却在明仙岛上深居简出,整日便只知道摆弄些药草,岂不辜负大好韶华?”(、域名(请记住_三<> 想到此处,又转头向王宝秀瞧去,见他也称得上是龙章秀骨,英姿勃勃,与明若水坐在一处,当真似一对璧人。她与两人相处一月,平日里言笑无忌,无话不谈,这是借着三分酒意,指着王宝秀道:“王大哥,你看明姐姐生得多好看,王大哥也是一表人才,怎地居此近水楼台,却不举手摘月,岂不太过暴殄天物了么?” 王宝秀听她居然来调笑自己和明若水,不禁哈哈一笑,举杯喝一口酒,却不回话,明若水也是咯咯娇笑,伸手在莫瑶脸上轻轻一捏,轻声道:“阿瑶调皮,在这里乱点鸳鸯谱,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王大哥是有心上人的。” 莫瑶轻哼一声,脆声道:“这个我是知道的,我初识姐姐之时,只道你便是他说的那个心上人,可在岛上住了一月,才发现根本不是,王大哥,不是小妹多嘴,我实不信这天底下有比明姐姐更好的女子,你……”她酒量甚豪,并未真醉,话到此处,想起王宝秀对那女子着实痴情,自己这句话若说出来似乎有些不妥,便将话头止住,举杯啜了一口酒,不再言语。 王宝秀听莫瑶这般说,却半点不以为意,转头瞧着明若水,点头道:“莫姑娘所言不错,我也不信这天下有比若水妹子更好的女子,我与她情同兄妹,自然也盼她早日觅得仙侣,至于我,哈哈,就不劳莫姑娘费心了……” 他听莫瑶提起这个话头,忽地想起自己的心上人,脸上不由露出温柔之色,莫瑶见他神情,也幽幽一叹,转头问明若水道:“明姐姐,那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居然让咱们一向稳重的王大哥如此神魂颠倒?” 明若水听她发问,放下酒杯,微一摇头,说道:“妹子你这一问,我也深感好奇,只是我并未见过那位女子,只知她被对头所伤,偶为王大哥所救,又得王大哥悉心照料,这才恢复如初。那女子傲性的很,问她师承来历,她也是守口如瓶,不肯透露半点,只说她这次能得不死,全赖王大哥相助,已然欠下王大哥一条性命,来日若有机缘,定会还此人情 ……”说到此处,语声一顿,伸手指着王宝秀,接着道:“王大哥是宰相公子,不官是当年在相府之中,还是后来踏入修真之途,平生所见仙凡美人可说数不胜数,却从未见他对谁如此动心过。可惜那位姑娘不见外人,病愈之后,就此走了,哎,这位姑娘病是好了,可害得咱们王大哥自此得了相思病……” 正谈笑间,忽听得屋外席上人声喧哗,有人喊道:“祖堂主和刘副堂主回来啦,大家快来迎接!” 明若水和王宝秀等人听得此言,也都起身向外走去,不一会儿,便同两名男子重又到屋中,王宝秀指着当先一名白袍书生向叶、莫二人道:“叶公子,莫姑娘,我与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咱们广源分堂堂主祖玉书……”说着又朝另一名灰袍汉子一指,接着道:“这是咱们副堂主刘金豹。你们二位已在这品仙湖中住了一月,却还没见过此间主人,两位堂主赴京师总坛处理帮务,今日方回,咱们正可一起喝上几杯。” 说着便吩咐下人在桌上添了两把椅子,让祖玉书和刘金豹在主位坐下。 祖玉书却不急于入座,分朝叶澜和莫瑶拱一拱手,轻声道:“敢问两位是?” 叶澜见状,忙躬身还礼,莫瑶也朝两人福了一福,只听王宝秀接着道:“这位莫瑶姑娘乃是太虚门萧乃清座下高徒,这位公子名叫叶澜,乃是海外而来的散修……” 莫瑶二人与王宝秀初识之时,并未向他表明真实身份,如今在品仙湖住了一月,与王宝秀等人早去了当时猜忌,与明若水更成了知己,自然也就不再隐瞒身份,将自己是太虚弟子的事如实和众人说了,这时王宝秀见郑堂主归来,便也将两人身份如实和他说了。 祖玉书听王宝秀说莫瑶是太虚弟子,不禁哦了一声,又朝莫瑶拱了拱手,说了声久仰。引见已毕,众人落座,对饮数杯之后,王宝秀问祖玉书道:“祖堂主,我记得你与刘副堂主启程之时,明明说一月便可归来,怎地这一去便是两个多月,可是有什么事耽搁了么?” 祖玉书微一摇头,伸手朝洪道一指,缓缓道:“我回到总坛,向盟主禀报完咱们广源分堂的帮务之后,便打算和金豹即日启程返回,谁料还未动身,总坛便接到了洪兄弟的火羽鹤传书,说要带着沁儿来品仙湖找若水调理身子,当时数位长老向我明言,说宝秀只身赴金井处理家事,不知会生出什么波折,眼下洪舵主又去了广源,那群玉盟在金井便没了高手坐镇,咱们在金井国的买卖着实不小,若是因此受损,祸患非小,我和金豹听闻此事,便自动请缨,直奔中都。”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说到此处,转头看着王宝秀,轻叹一口气道:“王长老,你在金井这一番大闹,可真给本派惹下大麻烦了……” 88106

第二十三节 雾林之约 王宝秀听了祖玉书之言,轻轻叹了口气,自斟自饮一杯,缓缓道:“我本有此顾虑,生怕我与那金井国小皇帝的私怨会累及本门,是以此行低调行事,只图救下舍妹,再偷偷去父母坟前上一炷香便走,没想到还是被朝廷的爪牙发现,惹出这一场事端,祖堂主,现下那小皇帝铁了心要跟本派为难么?” 祖玉书也喝一杯酒,摇头道:“王长老,金井国不同别处,这个你是知道的,这金井地下金晶矿脉冠绝北疆,乃是一口实打实的聚宝盆,要不然也不会引得天下正邪各派齐聚中都,说白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大家在此鱼龙混杂之地刀头舔血,所图者不过一个财字。那小皇帝成堆晶币撒下,不愁各路高手不给他卖命。王长老你虽长于中都,但自修行有成之后便离了金井,一直在本派总坛,于本派在金井诸务并不熟悉。这金井虽小,但真可说得上是财源滚滚,本派在金井分舵一处所得,便抵得上咱们在大圣并神圣两国的进项。咱们群玉盟在金井打拼多年,早已站稳脚跟,各派不分正邪,在金井这一亩三分地界,总还要卖咱们群玉盟一些颜面,但此番令尊一案下来,牵连极巨,小皇帝余怒不消,居然迁怒本门。本来咱们与朝廷互为臂助,那小皇帝对本门也一向客客气气,不敢摆皇帝架子,但你这一趟回去,却又触了他的逆鳞,这小皇帝现下有心疏远本门,咱们在金井国的诸般买卖,便干得有些不大顺当,只这一月之间,金井分舵的进项便比上月少了六成,若再这样下去,势必惊动总坛,到时候盟主他老人家怪罪下来,咱们大家可都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域名(请记住_三<> 洪道身为群玉盟金井分舵舵主,听祖玉书说这个月的进项短了六成,不由骇然失色,猛地站起身来,大声道:“少……,少了六成?怎么回事?” 祖玉书听他发问,却不急于回答,而是转头看了叶澜和莫瑶一眼,面上微有尴尬之色,显是有些话当着外人不便说得太细。 王宝秀见状,也朝叶、莫二人微一点头,接着对祖玉书道:“祖堂主,叶兄弟和莫姑娘于我和洪舵主都有救命大恩,你有话直说即可,不必瞒他们两位。” 祖玉书微一犹豫,接着道:“咱们群玉盟在中都布局多年,除了正道十二大派在中都的分堂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其余大小门派,不分正邪,每月都要孝敬本派一份常例钱……” 叶澜听到此处,转头于莫瑶对视一眼,两人心中都立时恍然,叶澜心道:“我当群玉盟做得是什么生意,原来也和那天行教一样,干得是坐地收钱的买卖……” 知道此节,他心中微觉不是滋味,他与莫瑶二人在这品仙岛住了足有一月,只觉王宝秀和洪道都是慷慨豪迈之士,明若水更是秀外慧中,灵秀超群,这几人个个是人中龙凤,使得叶澜对这群玉盟也大有好感,这时听了祖玉书之言,明白了群玉盟的生财之道,心中不免大是失落。 他这微 一失神,便没有听清祖玉书在说些什么,待得回过神来,只听他接着道:“那小皇帝本来凡事皆依仗本门,咱们也不怕他来使小性耍脾气。可这时那天行教来横插一脚,咱们便不免有些棘手,中都正邪各派也都是看风向行事,眼见朝廷意在打压本门,他们自然也就对本门看轻了三分,这个月的例钱交得便也不怎么爽快……” 洪道听祖玉书说到此处,忽地叹了口气,转头地上官沁道:“沁儿,我这一月来只顾着你和山儿,却忘了本门的大事,我身为本门中都执掌,现下可得赶紧回去,你和山儿在若水妹子这儿先呆上几天,等我忙我这一阵子再接你们娘俩儿回去。” 上官沁听丈夫要把自己留在广源,心中大为不愿,但要去对付天行教这等强敌,颇多凶险,若是伤及洪明山,那就悔之晚矣,她沉吟片刻,忽地叹了口气,轻轻点了点头。 叶澜方才略一走神,没听清祖玉书和明道都说了些什么,这时见洪道似乎立时便要赶回中都,不禁皱眉问莫瑶道:“阿瑶,他们回中都有什么要事,居然这般着急?”m.33s. 莫瑶微微一笑,低声道:“天行教有备而来,一上来便要抢地盘,洪大哥身为舵主,岂有不急之理?” 明若水见洪道站起身来,立时便要动身,便也站起身来,轻声道:“洪大哥,小妹随你一起去。” 王宝秀见明若水要随洪道一同回中都,便也站起身来,却见明若水嘴一呶,脆声道:“王大哥,那小皇帝现下恨你入骨,你若再现身中都,定然又是一场风波,于本门诸事也大为不利,依我看,你还是在小妹这明仙岛再住些时日吧。” 王宝秀听她如此说,不由轻叹一口气,犹豫片刻,终于又缓缓坐回了椅中。 莫瑶本打算等喝完了这顿满月酒,便要向莫瑶和王宝秀辞行,再去中都走上一遭,这时见洪道和明若水也要动身前往中都,自然要与明若水同往,以便和她再多相聚几日,当下也站起身,走到上官沁跟前,俯身在她怀中婴儿额上轻轻亲了一下,而后站直身子,对明若水淡淡地道:“既然明姐姐要去,哪我们两个也陪你一起去中都赏赏景。” 明若水与叶、莫二人相处一月,几是无所不谈,自然也大体知道二人的修为,明若水自己是元婴境第三层境界,稳居这广源分堂第二高手,仅比堂主祖玉书略低一层境界而已,她虽能看穿莫瑶的或尘诀,功力也只是比莫瑶稍胜一筹,加之莫瑶毕竟身属太虚门这等大派,而明若水是家传之学虽也有其独到之处,其功法精深奥妙却无法与太虚门赢天神尊亲传的诸般神通相提并论,明若水与莫瑶略一比试,便知若真要动才,自己决占不到莫瑶半点上风,尚不论莫瑶还身怀数件厉害神器,若真与她性命相搏,自己输面还大过赢面,而叶澜战力比之莫瑶只强不弱,此行对上天行教,异常凶险,自己与洪道等人若能得这两人相助,自然便能多出几分胜算m.33s. 。只是这毕竟是群玉盟帮务,且坐地收钱这等事也不太光彩,她虽与莫瑶交好,却也不好意思开口求她助拳,这时见她自告奋勇,正合心意,便拉着她的手道:“如此也好,我也不舍得和妹子分开,咱们正好一起到中都耍耍。” 祖玉书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对洪道言道:“我虽为广源分堂执掌,但金井归你管辖,我也不好多加出手干预,眼见事态紧急,便用你的名义和天行教定了约会,要与他们今夜子时在雾林相见,咱们现下就收拾一下,一会便动身吧。” 各人点头应了,都回房中略作收拾,叶澜和莫瑶回到明仙岛上两人的小院,不一会便收拾停当,叶澜上前拉住莫瑶的手,轻声问道:“天行教和群玉盟同属正道十二大派,这两派起衅,波及必广,你身为太虚弟子,真的要趟这滩浑水么?” 莫瑶朝明若水所居的小楼瞧了一眼,轻声叹道:“正道十二大派之中,天外天、太虚门、紫阳宫、天幕山庄这四派底蕴深厚,不用在俗世谋财,而大宁寺的众秃驴,分龙观的牛鼻子老道,归真剑派和神剑门这两伙剑痴加上明德书院的一群书呆子都讲究安贫乐道,自然也不会去做没本钱的买卖,而晶帮虽是一帮出苦力的,但他们凭力气挣钱,手上最不缺的便是晶币,屈指算来,正道十二大派之中,便只群玉盟和天行教要在俗世讨生活,两派明里暗里抢地盘是常有的事,只是这许多年下来,两派早已将各自地盘划清,平日里互不相犯,这次却不知怎地又在金井斗了起来,本来他们两派狗咬狗一嘴毛,也不用咱们两个多管闲事,我太虚与这两派都无深交,也无仇怨,本也犯不着为其中一派而得罪了另外一派,只是现下情势却又不同,你与天行教早已结怨,而我也不放心明姐姐,咱们今晚索性便去凑凑热闹,但是记得,只消能保得明姐姐和洪大哥平安便好,不要贸然出手,更不能让天行教的人认出我这太虚弟子的身份,如若不然,那我可就真的为本门平白树敌了……” 叶澜自来北疆,所历强敌着实不少,其中最让他切齿痛恨者,便是那残杀秦家面馆一家三口的皇甫修,此事他平日念及,仍是怒火中烧,恨不得将皇甫修千刀万刮,心中对天行教也是越来越瞧不起,这时见莫瑶为了相助明若水,居然不顾门规也要插手群玉盟和天行教之间的争斗,正是合了他的心意,当下点头对莫瑶道:“阿瑶你放心,我一身功夫大都来自玄天无极功,并不会半点太虚道法,便是与天行教中人动手,也必无人能识破我的身份来历,倒是你精通太虚绝学,危急之时难免以之自保,到时候可别人天行教的众贼人认出来才好……”

第二十四节 天降富贵 众人收拾停当,径向中都进发,明若水、洪道和刘金豹皆是元婴境第三层的修为,只堂主祖玉书是元婴境第四层,叶澜和莫瑶虽比群玉盟众人境界低了两三层,但两人皆是天赋异禀之辈,实力自不可以常理度之。 六人脚力皆快,一路疾行,只傍晚时分,便已翻过群山,飞至金井上空。洪道离开中都一月,此时重回故地,想起门中变故,直是归心似箭,径自引五人来到群玉别院门前落下地来,迈步便朝大门走去。守门侍卫见洪舵主归来,都脸有喜色,齐齐向一行人躬身行礼。 洪道朝守门人微一点头,径向里行,叶澜和莫瑶却同在大门外停步,抬头朝那群玉别院的匾额瞧了一眼,接着两人相视而笑,都在心中暗想:“这群玉别院听起来倒真像个窑子,今天咱们倒要到里面见识见识了。” 洪道进到别院之中,吩咐下人准备酒饭,接着叫齐分舵众高手,一起来见过众人。 祖玉书和刘金豹今日方从这中都回广源,只半日便又回来,中都分舵众人便只和两位堂主打个招呼便罢。但明若水却是久未来中都,洪道手下众人显是对这位明岛主都颇为敬重,一个个都抱拳行礼,恭恭敬敬地喊一声明岛主。明若水面带微笑,向众人一一还记,洪道等众人向明若水行礼已毕,便指着叶澜和莫瑶道:“这两位是我和你们嫂子的救命恩人,若非两位施以妙手,你们的嫂子定会落得个一尸两命的下场,老子便也不会再回来当你们这群小兔崽子的舵主了!” 众人不知前因后果,但见舵主说得郑重,登时便对叶、莫二人肃然起敬,一名长须道人上前两步,朝两人一揖到地,朗声道:“贫道灵机子,代本门中都分舵上下百余口,谢过两位大恩!”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叶澜见他越群而出,而洪道其余手下对这道人也都颇多恭敬之行,知他是这中都分舵的二当家,便也向他还了一礼,说道:“我二人不过是运气好,手上有几样合用的药物,恰能救下洪夫人,也可说是天定的机缘,这是洪舵主和洪夫人自己洪福齐天,我二人些些微劳,实在不足挂齿。”(、域名(请记住_三<> 灵机子见他不肯居功,心中不禁对他又增几分好感,这时下人已将酒饭准备停当,洪道便拉着众人入席,他也不和祖玉书客气,定要将叶澜和莫瑶在推为上座,叶澜早非当年初入北疆时的懵懂,在宁都当了几年国师,各样礼数规矩都已摸得明明白白,他性子恬淡,自然不愿,推让再三,仍是让祖玉书在上座坐了。 祖玉书一天之内来回奔波进百万里,纵是他修为精深,也略感疲惫,众人饮了几杯酒,他放下酒杯,问灵机子道:“灵机道人,可派人查探了对方动静?今晚对方可有棘手的点子?” 灵机子面上一直隐有忧色,这时听他发问,缓缓答道:“这中都一向是咱们群玉盟的地盘,天行教虽 在此设有分堂,但一直未派多少高手在此地驻守,那天行教中都分舵的舵主叫欧阳观,他本事虽然不小,但手底下却没几个能拿得出手的高手,只那二当家是元婴境第二层修为,其余教众,皆未到元婴境,实是不足为虑,显是天行教对这金井并无染指之意,但经王长老一场风波之后,天行教中都分舵这月余之间便不断有高手到来,据咱们查探所知,现下天行教在中都的元婴境高手,只怕已增至十人之多……” 洪道听到此处,脸色微变,喃喃道:“十个元婴境高手?这天行教还真够看得起咱们中都分舵,他们明知这群玉别院之中只有四名元婴境修士,却仍是派来了十余名元婴境高手,可见他们早已打定了要与咱们撕破脸的主意,今夜的约会,只怕是有一场好斗,我这次虽有明姑娘、祖堂主还有刘副堂主相助,但仍是输面大过赢面,哎,早知如此,咱们也应该从总坛多搬几个高手才是。” 莫瑶听他说今晚有祖玉书和刘金豹相助,却对自己和叶澜只字不提,显是他心中觉得这种事乃是群玉盟私事,若再求这两位救命恩人出手,不免太过不知耻,因此便没将他们两人计算在内。 叶澜见洪道面上忧色越来越重,略一沉吟,缓缓道:“洪堂主,小弟这几年一直在天宁京师居住,于天宁帝国仙凡诸事多少也知道一些,那天行教专横霸道,目无法纪,天宁国君早就看他们不顺眼,只是天行教势力着实庞大,宁战也拿他们没办法。据我所知,那天行教中高手虽多,但修为至元婴境的,也就只有十人,这十人常年驻守各地分堂,等闲不会聚在一处,我虽不知这中都有多少油水可捞,但若天行教真愿意为此事一下子派来这么多元婴境高手,那他们便是对此地志在必得,今夜的约会,怕是没有这么容易收场。” 洪道听叶澜说完,脸上忧色更加重了,却听明若水轻哼一声,冷冷地道:“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他怎地?前些年咱们明里暗里和天行教打的架难道还少了?这几年大家划定了地盘,才没再怎么动过手,既然他们不讲规矩,那咱们就跟他们再比划比划,我倒要看看,天行教这帮家伙这些年整天喊着替天行道,可曾长了点本事没有!” 洪道素知明若水的手段,听她如此说,心下稍定。莫瑶见明若水面色如常,但眼中光华闪闪,似有火焰升腾,不禁暗自咋舌:“想不到明姐姐平日里待人温柔似水,可要动起怒来,却也是个火爆脾气,我没见明姐姐和人真动过手,今晚倒要看看她的本事。” 众人又吃喝一阵,眼见月上中天,便停杯不饮。众人知此次与天行教一场较量,全无金丹境修士插手的余地,去了只会碍手碍脚,全然帮不上忙,因此众人便只聚齐了元婴境众高手前去应战。这群玉别院中本有四名元婴境高手,加上明若水、叶澜 、莫瑶、祖玉书等人,共有九大元婴境高手,一起飞至半空,向东飞了二百余里,来到一片密林之上。 此时已近子时,明月在天,照得万物通明,但月光照到这密林之上,却似照不进去,林上微风轻动,搅起一团雾气,遮住了重重树影。 叶澜见此情景,才知这雾林之名从何而来。那树林正中树木无踪,露出一块方圆四五里的空地,地上满是碎石焦痕,显是常有修士在此地斗法,才留下了如此多的打斗痕迹。 这中都修士云集,正邪杂处,修士争斗厮杀几是家常便饭,北疆各大国和正道大派都严禁修士在闹市之中斗法,以免伤及凡俗,但这金井国却与北疆任何地界不同,不但金井朝廷对修士不加管束,便是各正道大派,于金井国内诸务也都不闻不问。但这中都毕竟是金井都城,若整天在闹市之中法宝横飞,雷轰电闪,终究不成体统,因此中都各派修士若有冲突,便会约定到这雾林正中的空地上分生死,了恩怨。 两派约定子时见面,众人早来了片刻,在空地上落下,并不见天行教诸人身影,又等片刻,见空中人影闪烁,对面已站了十来人。叶澜一想起天行教,便记起秦家面馆一案,眼见天行教诸人来到,忙定睛朝众人细看,只盼皇甫修那厮也在其中,可他目光从各人脸上扫了一遍,却未见到皇甫修的影子。m.33s. 叶澜见皇甫修没来,微觉失望,忽听对面一人朗声道:“洪兄弟,一月不见,兄弟可真想念你的紧,掐指算来,嫂子现在应该生了吧,兄弟先在这儿给你道喜了,不知你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叶澜未来之前,见洪道和祖玉书、灵机子等人都面色凝重,显然各人都知道今夜会有一场大战,但两方见面,对面却似全无敌意,竟和洪道唠起了家常,叶澜听在耳中,微微一怔,实不知对方在搞什么名堂。 却听洪道重重哼了一声,大声斥道:“欧阳观,咱们在中都这些年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大家和气生财,我叫你一声欧阳老弟,你喊我一声洪大哥,面子上总归过得去,谁知我这才离开中都一月,你小子便想骑在老子头上拉屎,姓欧阳的,我倒想问问,是谁给的你这个胆子!” 欧阳观叹息一声,缓缓道:“大家各为其主,洪兄弟也不用这般生我的气。要怪,就要怪你们群玉盟出了一个王宝秀,他是小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既然他是你们群玉盟的人,那小皇帝岂有不迁怒你群玉盟之理?这金井国地下金山银海,当真是数不清的富贵,只可惜咱们当年划地盘时这金井让你们群玉盟拿了去,兄弟们空在宝山,却整日里穷得吃屁喝风,你说冤不冤枉?现下是你们自己得罪了小皇帝,他为了牵制群玉盟,自然便找到了咱们天行教头上,你说这天降的富贵,我天行教若是不接,岂不有损祖宗阴德?”

第二十五节 四六分成 洪道听欧阳观说完,怒哼一声,冷冷地道:“当年你我两派互争雄长,双方都死了不少人,这才划下了势力范围,如今贵派来金井横插一脚,便等同于撕毁当年盟约,若群玉盟天行教战端再起,必定会是血流成河的局面,到时候贵我两派所损者,可远不止在金井国这点进项,这其中利害,孰轻孰重,欧阳老弟,你心中不会不明白吧?” 欧阳观轻叹一声,幽幽地道:“兄弟在这中都与洪老哥相处已久,一向敬佩洪老哥的为人,不到万不得已,实不愿与洪老哥你撕破脸。可洪老哥你且想想,这等关系你我两派的大事,岂是我一个小小的中都分舵执掌所能决定得么?” 洪道两眼一眯,咬牙道:“如此说来,要插手中都之事,是贵派总坛的意思喽?” 欧阳观点头道:“不错,相府被抄,王宝秀回中都被抓后又逃出刑部天牢,还杀死了刑部尚书,将侍郎大人扔进净桶,险些溺死在粪水之中,种种行径,实在是无法无天,致使龙颜震怒,本来朝廷与贵派相互依持,谁也离不了谁,但此事之后,圣上便对贵派起了戒心,这才找到了我天行教头上。我知兹事题大,不敢擅自做主,立时将此事飞报本派总坛,本教教主降下法旨,说小皇帝既然对群玉盟起了戒心,那中都诸务,我天行教不插手自然也会别的门派来接替群玉盟的位子,既然如此,倒不如本派接手得好。” 洪道与那小皇帝见过几次,深知他的脾气,知欧阳观所说不错,轻叹一口气,忽地挥手祭出一柄金背单刀,恶狠狠地道:“既然如此,那就废话少说,大家手底见真章吧,我倒要看看,你天行教到底有几分本事,能从老洪手底抢下这中都的买卖!” 灵机子见舵主亮了兵刃,便也挥手祭了一柄青钢长剑,群玉别院的另两名高手也都亮出了兵刃,只等洪道一声令下,便要上前拼命,却见对面欧阳观摆手笑道:“洪大哥,灵机道长,你们几位先消消火,咱们若是真有意要引发天行教和群玉盟之间的大战,今晚也不会约几位到这里费这一番口舌,更何况,本门和贵派虽同属正道十二大派,但上面毕竟还有一个天外天压着,贵我两派若真全面开战,想来那龙化云也不会答应。咱们有事先好好商量,真谈不扰,大家再动刀了拼命不迟……”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洪道单刀微收,缓缓道:“商量?这事有什么好商量,让我把本门在中都的基业拱手让给你么?” 欧阳观笑道:“那小皇帝有意要与贵派一刀两断,但朝廷诸多买卖一时之间却又离不开贵派,王宝秀一案,他与贵派计较丢的是金山银海,若不计较,损的却又是他这位新皇的颜面,如此左右为难,自然要找个台阶下,眼下观之,贵派前些日子送到宫中那位绝色美人算是一个台阶,而我天行教便是另一个台阶,至于贵派愿不愿意用咱们,就要看贵派总坛的意思了。” 莫瑶听到此处,忽地眉头一皱,凑到明若水跟前,附耳她道:“你们送了一个大美人给那小昏君当妃子 么?” 明若水听她语声中满是不悦之意,便微微一笑,轻声道:“是啊,那小昏君年轻急色,咱们要消他心中火气,送美人自然是最管用的法子……” 莫瑶心中有气,轻咬着嘴唇道:“法子虽然管用,可那位大美人愿意么?” 明若水轻笑道:“我就知道妹子会在意这个,你放心,那位姑娘巴不得入宫享福呢,这件事是祖堂主一手操办,那位姑娘临行时还向祖堂主磕了三个响头,以谢过祖堂主助她入宫之恩。” 莫瑶闻言一愕,略一沉默,忽地叹气道:“她自己愿意便好,只是那深宫实非善地,一入宫门深似海,可怜这位绝色美人,只怕一生都要困守在禁宫之中了……” 明若水听她左一句美人,右一句绝色,似是为那位女子大为惋惜,不禁扑哧笑出声来,在她耳边轻声道:“其实这位姑娘是祖堂主家仆之女,脸上天生布满胎记,容貌几有狰狞之相,长到二十来岁,还只能待字闺中,无人敢娶,郑堂主征得她同意之后,便请高手在她脸上施了惑尘诀,让凡人看她时,所见却是……,却是我的面容,而后把他送到了宫中,那小昏君一见了这位姑娘,立时被迷得神魂颠倒,一连三日未曾早朝,这姑娘借此机会,在小昏君耳旁着实说了几句本门的好话,那小皇帝才稍微消了消气,咱们只道此计得授,谁知他却仍然要借天行教之手后给咱们惹麻烦。” 莫瑶听她说群玉盟居然把一个满脸胎记的丑姑娘送进了宫,不由又觉好玩,又感快意,正微笑间,忽地想起一事,又低声问道:“宫中高手众多,其中不乏元婴境高手,这位姑娘只是脸有惑尘诀,怕是瞒不过宫中众高手吧?” 明若水微一摇头,低声道:“这个却是妹子多虑了,那位姑娘脸上的惑尘诀,乃是本门总坛一位长老所施,那长老是混沌境的修为,小昏君皇宫之中高手虽多,却无人能达混沌境,自然也就无人能看穿那位姑娘脸上的惑尘诀。” 莫瑶听到此处,心中幸灾乐祸之念大起,脸上笑容绽放,忍不住呵呵笑出声来,她这一分神,便没有再接着听洪道和对面天行教诸人所述言语,微笑出神半晌,忽闻对面欧阳官大声道:“贵派这一招美人计着实奏效,小皇帝虽不至于再铁了心的和贵派一刀两断,但经此一事,却也不会再坐视贵派在中都一家独大。洪舵主,眼下这等局面,贵派要么彻底激怒小皇帝,闹一个鱼死网破,要么便是分一杯羹出来给本门,这其中的厉害得失,想必洪舵主心中也有数,便不用我再多说了吧?” 洪道面现犹豫之色,心知到此地步,群玉盟若一味强项,非要独占中都诸般好处,只怕是难以办到,当下只得轻叹一声,问道:“也罢!欧阳观,你们天行教想要得几分利,这就划下道儿来吧!” 欧阳观听他口气松动,眼中现出喜色,接着缓缓说道:“洪大哥,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其实这中都正邪各派每月的例钱,只是蝇头小利,本门手头虽不宽裕, 却也不在乎这点小钱,这中都真正的油水,却在开采晶矿并铸币一节,这北疆别国凡采集晶矿并铸造晶币等务,皆被晶帮把持,贵我两派这些年虽都想从这帮痨病鬼手中捞些好处,却一直无法得手,只是这金井却与北疆别处不同,这金井国地下满是晶矿,晶帮那帮痨病鬼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却始终插不进手来,贵派这些年一手把持金井晶石铸币等务,可说是财源滚滚,当真叫人好生艳羡……” 洪道听欧阳观说到此处,忍不住心头火起,暗道:“这铸币一事,乃是本门命脉,采矿铸币,非金丹境以上修士不可为,只是这等活计又脏又累,还损及修士根本,本门兄弟自不会向晶帮众人一般去干这等贱役,好在金井朝中多得是命贱如草的太监,金井朝廷用无数天材地宝灌下去,总能硬生生拔出一批金丹境的苦力,咱们群玉盟从中运作,所得当真丰厚非常,只可惜如今得罪了这小皇帝,让他对本门生了戒心,可这小昏君却也知道本门的厉害,也不敢当真与本门撕破脸皮,这才引来天行教,好牵制本门一二,哎,眼下局面,形势比人强,本门若还想一家把持这笔买卖,怕是难以办到。”(、域名(请记住_三<> 想到此处,不由重重叹一口气,接着抬头瞧了欧阳观一眼,大声道:“既然如此,那也不再多说,你们想要几成,不妨明言。”更新最快电脑端:/ 欧阳观哈哈一笑,拍手道:“好!爽快!”接着抬起右手,五指张开,笑道:“兄弟也不敢多要,贵派只消将这笔买卖的油水分五成出来,兄弟敢向洪大哥保证,朝廷那里,今后再也不会给贵派使绊子,洪大哥,你说如何?” 洪道听他如此狮子大开口,气急反笑,冷冷地道:“五成怎么够,不如给你六成好了!” 欧阳观笑道:“如此更好,既然洪大哥如此美意,小弟却之不恭,那就要六成便了!” 洪道怒哼一声,手中单刀上光华泛起,嘴唇紧抿,不再说话。欧阳观见他单刀上光华越来越是耀眼,不由也祭出一把烂银钩,护在身前笑道:“洪大哥,莫急着动手,我看贵派这次来的都是高手,却只四位是老相识,我猜你身后这几位,当有贵派总坛来的大人物,这等大事洪大哥若拿不定主意,不妨请真正的主事之人上来说几句话。” 洪道脸上肌肉抽动,手中单刀颤动两下,终究没有击出,他将单刀微微一收,向后退了两步,转头朝祖玉书瞧了一眼。祖玉书微一点头,缓步而出,向天行教众人拱手为礼,朗声道:“在下忝为群玉盟广源分堂堂主,倒也不敢自称主事之人,只是代洪兄弟出个主意,欧阳舵主,本门这些年在这桩买卖上花了无数心血,贵派一来便要分走五成,未免有点欺人太甚……” “是六成!” 祖玉书脸上怒色一闪而过,接着又恢复从容气度,接着道:“为宽皇帝之心,也不能让贵派分成太少,依我看,这买卖便分你们四成,我派仍占六成,不知欧阳舵主意下如何?”

第二十六节 三局两胜 一 欧阳观将手中烂银钩抛接两下,干笑道:“大家都是刀尖上刨食之人,终究要手底下见真章。”说着银钩平举,直指着祖玉书道:“贵派着实派来不少高手,姓欧阳的也从总坛拉来几个兄弟助拳,大家来之前心里便都明白,今夜要把事情谈妥,便少不得要比划比划,若不动手,咱们便算废话说到天亮,魔破了嘴皮,怕也没个了局。不如咱们先痛痛快快打上一架,赢者得其六,输者得其四,不知祖堂主意下如何?” 祖玉书轻哼一声,挥手祭出一支判官笔,慢悠悠地道:“我群玉盟汇聚天下英豪,讲究四海之内皆兄弟,万事以和为贵,不似贵教整天把替天行道挂在嘴边上,动不动便要和人抄家伙拼命,但若有人非要骑到咱们头上来,那我群玉盟倒还不至于怕了谁!” 欧阳观见他判官笔上寒光闪闪,似是立时便要脱手飞出,便将手中银钩一斜,守住门户,手掌一竖,大声道:“祖堂主,且慢动手,听我一言!” 祖玉书判官笔微收,冷冷地道:“要打便打,还有什么好说?” 欧阳观手掌朝群玉盟众人一划,接着朝自己身旁同伴指了一指,朗声道:“贵教共有九名高手,我方却有十一人,若是一拥而上,我天行教不免占了贵派便宜,且大家一场混战,死伤必多,到时候若是贵我双方有一方死绝,那咱们今晚谈的事情不免又泡了汤,依我看,不如咱们按江湖规矩,双方各派一人出战,不分生死,输四胜六,祖堂主,姓欧阳的这主意还使得么?” 祖玉书知此战难免,他也觉一拥而上大为不妥,但若只一场比试,输赢之数实是难料,众人之中,只他一人是元婴境第四层,自是由他亲自出战,但对方出手之人必会也是元婴境第四层高手,此战胜负,实是难以预料,想到此处,转头瞧向洪道和明若水,暗道:“以修为而论,我在同境界之中实力只属寻常,但明姑娘天资超凡,虽比我低了一层境界,但以神通而论,我未必便能胜过她。由她出手,当是胜券在握,且洪道也非泛泛之辈,若由我三人出手,三局两胜,实比我一人出战要稳妥得多。” 想到此处,忽将袍袖一拂,背负双手说道:“如此大事,一场定胜负未免太过仓促,不如咱们三场定输赢如何?” 欧阳观也是元婴境第三层境界,他身后诸人之中,有一位是总坛来的长老,乃是元婴境第四层的修为,由这位长老出战,是否可一战而胜,他心中实无半分把握,对方愿意以三场定输赢,正合他心意,当下点头道:“好,三场便三场,不知你们由谁下场?” 祖玉书与洪道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一起上前两步,朗声道:“洪舵主身为本派中都执掌,自然要为本门出战一场,今晚来的众兄弟之中,以我在门中的职司略高半分,为本门出战自也义不容辞……” 还未说完,忽见欧阳观背后一人向前迈出两步,朝祖玉书拱了拱手,慢悠悠地道:“祖堂主,在下孙佳才,忝为总坛长老,也是此行的主事之人,贵派若是由你出手,那咱们兵对兵,将对将,也只能由我陪祖堂主走上几招,到时候法宝无眼,若是咱们俩有谁不小心死在对方手里,那今晚难免便没了主事之人,说不定谈妥的买卖再生变故。不如咱们这两个老东西坐镇,让手下兄弟们比试比试如何?”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祖玉书听了孙佳才之言,心想他这话却也不理,且观这孙佳才说话有气无力,但目光炯炯,显非易与之辈,自己实无胜他把握,能不以身犯险,当真是求之不得,当下微一点头,将手中判官笔收归气海,说道:“如此也好,那祖某便给兄弟们掠阵,洪兄弟,这中都分舵毕竟是你的地盘,这第一场,便有劳洪兄弟了!” 洪道早已等得不耐,单刀一摆,跃入场中。对面欧阳官观不等孙佳才吩咐,也大步跨入场中。 洪道和欧阳官都久驻中都,两派自多年前划分地盘,各守其界,双方已多年未曾交手,天行教和群玉盟同属正道十二大派,在这小小中都,当真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这几年两人在朝野应酬之时,着实还一起喝过几杯酒,这时忽要性命相搏,两人心中都有慨叹之意。 欧阳观平视洪道,轻叹一声,幽幽地道:“按说洪兄你初为人父,还未尽享天伦,本来姓欧阳的不该与你为难,但大家分属两派,身不由己,今日咱们性命相搏,若是洪兄败在我手下,那可正应了我手中这把银钩的命字了。”m.33s. 洪道两眼微眯,盯着那银钩喃喃道:“绝命钩,绝命钩,天地变色鬼神愁,垂绦小儿哭其父,美人新寡泪空流……”说到此处,心觉这流传于中都说书先生口中的歌谣太不吉利,忽地呸了一声,怒道:“你这绝命钩名字太过丧气,你带在身上久了,晦气缠身,早晚要给自己送终!” 欧阳观哈哈一笑,手中银钩一晃,一抹银光绽放开来,转眼化成一个斗大光球,直朝洪道面前击到。洪道见他一上来便以法宝催发神雷,当下不敢怠慢,也大喝一声,金背大刀上金光大放,猛朝那光球劈斩而下,刀至半途,一道电光沿刃而上,映得刀刃一片雪白,白色电光与刀背所化金影重叠,交相辉映,似金乌裹玉兔,赤焰雪中升。两人各发神雷,两道雷光相撞,轰然炸开,一时气浪翻涌,尘土飞扬,地上沙石抵不住神雷之威,被炸得激飞而起,其速若矢,但听得砰砰之声不绝,无数细小石子打在四周树上,直嵌入了树干之中。 双方此来皆是元婴境高手,自不惧两人斗法时的余波,只以数分功力在身周布下真元,将射来的沙石弹开。众人虽不惧些许流石飞沙,但这些飞石实是太过密集,遮挡了视线,加之天上轻云遮月,雾掩林梢,众人虽然修为高深,目力超卓,一时之间却也看不清场中情势如何。 但听得兵器碰撞之声密如爆豆,两人连声呼斥,显是斗得甚为激烈。这两人一上来便都使出雷法攻敌,但几道神雷击出,却只激得气涌如潮,沙飞石走,却是谁也没伤到对方半根毫毛。这雷法施展起来极耗真元,两人见雷法攻敌不能奏功,便都不再耗费功力凝聚神雷,以免神雷不能伤敌,反使自己功力耗损,为对方所乘。 又斗片刻,场中沙石纷落,不再遮挡视线,叶澜定睛看时,只见欧阳观手中银钩离合变幻,化作一条银蛇,不断去缠洪道的金背大刀,洪道将金刀舞成一团黄光,朝银蛇硬砍硬砸,无奈银蛇极是灵动,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躲了开去。 两人法宝在场中纵横来去,疾如电光,欧阳观以巧制力,一味缠斗,并不与洪道的金刀硬碰,两人激斗良久,让双方观斗之人瞧得目眩神迷,但因法宝未交,是以并无兵刃相交之声。众人摒息观斗,知两人如此快斗,若有一人出招稍慢,立时便会命丧当场,双方都不禁为自己人捏了一把汗。(、域名(请记住_三<> 叶澜和莫瑶在品仙湖与洪道处一月,已与他极为相熟,加之两人又认了洪明山为义子,与洪道关系自也与旁人不同。叶澜见洪道久斗无功,情急关心,低声问莫瑶道:“阿瑶,你说洪大哥能胜么?” 叶澜与莫瑶功力相当,眼光自也相近,他自己已看出两人胜负之机,因此心下焦急,此时有此一问,不过是想让莫瑶安慰两句,以宽己心,没想到莫瑶却轻叹一声,摇头道:“洪大哥这路金背刀法大开大阖,劲力刚猛,走得是一力降十会的路子,而欧阳观银钩招式繁复,灵动非常,显是使得四两拨千金的法门。两人本来功法互有所长,要说胜负之机,还要看两人功力如何。方才两人初动手便以雷法硬碰,这是最考较功力的打法,两人在雷法上谁也没占便宜,可见他们两个功力悉敌,那此战胜负之数,便看各人心境……”说到此处,她眼中露出浓浓忧色,重重叹了口气,接着道:“洪大哥身为群玉盟中都执掌,辖下生出这档子事来,他心中本就憋了一口气,现在与天行教三战决胜负,若胜了还好,若是败了,这中都本来好好的基业便要给天行教分去大半,因此洪大哥心中便抱定了此战只能胜不能败的念头,这般久战不下,他急于求胜,刀法便不免越使越快……” 叶澜心中也是这般想法,不待她说完,也长叹一声道:“洪大哥刀法沉猛狠辣,欧阳观钩法灵动快捷,如今洪大哥却与对方一味比快,舍己之长而用己之短,这般斗下去,实是有输无赢!” 两人说话时并未压低声音,洪道与欧阳观虽全力相拼,却仍将这几句话听得清清楚楚,他心中一醒,暗道:“叶兄弟和莫姑娘所言不错,我一味心急,不但不能成事,怕还会栽在欧阳观这小子手里……”当下刀势一缓,一刀横斩而出,刀势虽缓,却是气凝如山。

第二十七节 三局两胜 二 欧阳观见洪道刀势由急而缓,这一刀中宫直进,凝重非常,当下冷笑一声,并不直撄其锋,银钩一挑,划出一道弧光,要绕过金刀,直取洪道首颅。 谁知这一钩只到中途,便被一股莫名大力一撞,向上猛地弹出。欧阳观只感手臂酥麻,脸色立变,心道:“这姓洪的好不厉害,居然单以刀罡便能撞开我的绝命钩。” 他被刀罡一撞,真元剧震,一时气息不匀,只得取了守势。洪道一招占先,金背刀横砍直击,每一道都重如山岳,欧阳观调息片刻,待缓过劲来,又想以快招抢攻,但任他银钩东挑西拉,上下翻飞,却始终无法突破洪道刀上所发的刀罡,他银钩每与刀罡硬碰一下,真元便震荡一番,如此只过半炷香工夫,欧阳观体内已然真元如沸,直欲破胸而出。 他这时也知无法以快招取胜,便放缓银钩招势,将真元源源送到银钩之上,咬紧牙关,与洪道硬劈硬斫。他与洪道功力本来相当,但绝命钩以招式阴毒见长,钩法重招不重力,以力而与金背刀对拼,自然占不到便宜,加之他方才被刀罡所创,经络已然有损,这时再硬拼几招,立时便觉不支。又苦撑半盏茶时分,只觉真元逆行,直欲破脑而出,银钩只得狂挥乱舞,拼命护在身前,已顾不得什么招式章法。更新最快电脑端:/ 洪道见他面色苍白,嘴角也溢出血来,知他已是强弩之末,当下大喝一声,犹如当空打个霹雳,伸手一招,金背刀光华大放,回到他手中,洪道人刀合一,身子高高跃起,一刀猛斩而下。 这一刀是他全身功力之所聚,刀未至,刀风已卷起一道狂飙,压得欧阳观透不过气来。欧阳观见此刀来势,知道躲闪不开,只得暴吼一声,左脚后撤,跨步如弓,双手牢牢握住银钩,高举过顶,盼能以本命法宝驾住这开山裂海的一记斩击。 只听轰地一声大响,欧阳观身子一沉,双膝跪地,整个人被这一记斩击生生砸入土中,入地几有半尺,他双臂抵不住这股大力,双腕齐断,再也拿不住法宝,将银钩抛在了地上。 洪道得手不容情,一刀复又斩落,欧阳观面色大变,嘶声叫道:“洪大哥,饶命!” 洪道这一刀已斩在他左肩,刀锋入肩数寸,只需再加半分力,便可将他这支左臂卸下,若是金背刀稍稍一偏,斜切而下,便可将欧阳观由左颈直斩至右肋,将他生生剖为两截。 两派三场定胜负,本来就是即定输赢,又决生死,洪道恼天行教趁火打劫,本不欲手下留情,但听得欧阳观出声求饶,想起两人虽分属两派,但这些年同在中都,着实没什么仇怨,这时忽要对他痛下杀手,心中便微有不忍,当下劲力一收,金背刀微微上抬,瞧着欧阳观惨白的脸轻叹一声,低声道:“洪某初为人父,不愿多造杀孽,既然你开口求饶,洪某便留你一命,也算给我那刚满月的儿子积点德……” 欧阳观身子一晃,双手扶地,抬头朝洪道看了一眼,颤声道:“多谢洪大哥不杀之恩!”说着以头触地,彭地一声给洪道重重磕了一个响头。 洪道没想到他以中都舵主之尊,居然会向自己行此大礼,不由大吃一惊,心中却也隐隐有瞧不起他之意,见他磕了一个头之后,又要以头抢地,忙伸手去扶,口中说道:“欧阳老弟,不必行此大礼……” 欧阳观不去理他,又是彭地一声磕了一个响头,洪道挥手一晃,将金背刀收归气海,弯腰以双手去扶,忽听背后莫瑶急道:“洪大哥,小心!” 洪道微微一怔,心中生出警兆,脚下一点,身子疾向后撤,只觉蓝光耀目,有两道细小光华从欧阳观后背发出,疾朝自己胸前射到。 这光华来势如电,他虽得莫瑶提醒,提前躲避,但终究晚了一步,两道蓝光不分先后,同时命中,这蓝光不知是什么法宝,入体之后,立时汇入体内经络,洪道只觉身子一麻,摔倒在地,那两件物事随他真元而动,所到之处,剧痛锥心,让人难以忍受,洪道向来硬气,咬牙死撑,想要站起反击,可这暗器入体,周身再无半分力气,连翻滚挣扎也有所不能,更不要提运神 通拼命了。 欧阳观呵呵一笑,双眼朝地上银钩一瞧,直元到处,那银钩猛地跳起,直朝江道喉头划到。洪道无法躲避,心中只闪过一个念头:“我一时心软,害死自己不打紧,却让明山刚满月便没了父亲!”m.33s. 两人生死之势互易,只是转瞬间事,明若水见洪道命在顷刻,顾不得比武之中旁人不得插手的规矩,祭出法宝便要击出,但她动念救人之时,欧阳观银钩已到半途,她便算祭法宝将欧阳观立毙当场,也已来不及救下洪道的性命。 眼见银钩距洪道喉头已不过数尺,忽见空中五彩缤纷,无数花瓣飘洒翻飞,犹如下了一场花雨,花瓣绞成一团,织成拳头大小一团,堪堪挡在了洪道喉头。 欧阳观重伤之下,以神驭钩,这一下劲力本就不强,银钩击在花团之上,便入陷入一团大棉花之中,软绵绵地毫不受力,击又击不下,抽也抽不出。他不知这花瓣是谁人所发,但知自己此时伤势,若再以真元与此人纠缠,当真是凶多吉少。当下不再犹豫,将真元一收,断了与银钩的联系,任自己本命法宝被那花团夺去,同时身形一闪,躲在了孙佳才之后,以防对方趁势追击,那自己无法应付,难免性命不保。 莫瑶见机极快,在出声提醒洪道之时便祭出冷月葬花魂,驭花瓣笔直而前,这才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下了洪道的性命,她收回花瓣,随手将银钩丢在地上,接着拉着叶澜上前两步,两人同时伸手将洪道扶起,缓缓退了回来。 明若水见洪道本已取胜,却因一时心软,险些葬送了自己的性命,她性子本来甚是恬淡,极少与人红脸,这时见洪道痛得两眼翻白,也不知他受的是什么歹毒暗器,居然能叫这位一向硬气的洪大哥痛得如此厉害,不由心中大怒,纵身而前,指着欧阳观的鼻子,方要痛骂几句,还未开口,却见欧阳观忽地圆睁双目,指着莫瑶大声道:“你这小娘皮,到底懂不懂规矩!咱们以三局定胜负,这等比试,绝不容旁人插手,你这般不守规矩,到底是仗着谁的势头!” 明若水和莫瑶没想到这人无耻偷袭,居然还恶人先告状,不由都为之气结,一时说不出话来。莫瑶扶着洪道,见他额上豆大汗珠滚滚而下,已然痛得昏了过去,这时也顾不得和欧阳观这等小人做那口舌之争,只是瞧向叶澜,目带询问,不知他可有法子医治。 明若水听欧阳观如此说,再也按捺不住怒气,指着他大声道:“无耻小人!你明明已经输了,我洪大哥一时心软,饶你一条贱命,你恩将仇报不算,居然还恶人先告状,真想不到我正道之中会有你这等无耻之人,便是妖魔一流也未见过如你这般无耻的杂碎!” 欧阳观怒哼一声,冷冷地道:“江湖规矩,这等约定的比试,只两种结果,要么是一人身死,要么是一方认输,除此之外,别人万不可中途插手,如若插手,插手一方便等同认输。敢问这位姑娘,方才姓欧阳的是被洪舵主宰了,还是开口认输了?” 明若水怒道:“你明明已开口求饶,怎就不是认输了?” 欧阳观将头一摇,大声道:“此言大谬,人皆贪生惧死,我欧阳观也不例外,将死之际,开口求饶乃是本能,但我并没说要认输,这求饶是求饶,认输是认输,本就是全不相干的两码事,我求饶不假,却未认输!” 明若水听他如此狡辩,只觉此人强词夺理,简直不可理喻,但要对他的话加以驳斥,却也难以办到,正如他所言,求饶是求饶,认输是认输,确也无法浑为一谈,明若水平日里口舌甚是灵便,这时听得欧阳观一番胡言,只气得张口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 欧阳观见明若水气得浑身发抖,心觉好笑,低头接好双手断骨,以真元温养,抬头朝洪道看了一眼,见他双眼翻白,昏迷不醒,心中不禁大是得意,暗道:“我本以为老子功力能稳压洪道一头,没想到却输在了他手上,哈哈,大丈夫斗智不斗力,你有几斤蛮力又怎样?在老子这噬魂针之下,不一样是不堪一击?” 想到得意处,又哈哈一笑,对明若水道:“第一场 胜负已分,第二场贵派由谁出战,便是姑娘你么?” 明若水心中怒气不消,圆睁双眼,大声道:“谁说胜负已分?我洪大哥也还活着,咱们可也没开口认输!”说着又朝欧阳观瞪视一眼,接着道:“不但没认输,连求饶也没半句,更别说跪地磕头,大喊饶命了!” 欧阳观老脸一红,呵呵干笑两声,心知方才那以花瓣救人的小妞只是挡了银钩一下,自己若硬是纠缠说她插手便是认输,那群玉盟众人也可坚称求饶便是认输,如此便是磨破了嘴皮也分不出输赢,当下眼珠一转,已有计较,指着洪道言道:“姑娘说得是,洪舵主没有认输,我也没有认输,咱们两个到现在还都好端端地活着,如此说来,这场比试便还没有分出输赢,不如咱们咱来分个生死如何?” 说到此处,趁莫瑶和叶澜察看洪道伤势,伸手一招,将莫瑶脚下银钩招回到手中,而手随手挥动两下,带起一片银光,嘻嘻笑道:“现下我身上有伤,洪舵主也在我手下受了点伤损,不妨咱们再来打过。” 祖玉书见洪道昏迷不醒,上前伸手按在他背心,将真元缓缓渡入,过了片刻,洪道呻吟一声,悠悠醒转,祖玉书面有忧色,轻声问道:“洪兄弟,胜负未分,你可还能再战么?” 洪道体内犹如万虫嘶咬,痛得他面目扭曲,无法开口说话,听得祖玉书问他能否再战,却仍是勉力点了点头。 欧阳观见他点头,忽地哈哈一笑,拇指一翘,大声赞道:“洪舵主真是硬气,若是旁人中了我这噬魂针,此时受针上毒性侵蚀,早已痛得七窍生烟,生不如死,没想到洪大哥居然还能再出手来教训我,当真叫人好生佩服,来来来,兄弟舍命陪君子,咱们再来亲近亲近!”(、域名(请记住_三<> 洪道周身内外无处不痛,如陷火狱,若非由叶澜和莫瑶扶着,便早已软瘫在地,这时听欧阳观要他下场再战,有心想要祭出金背刀,可体内真元半点也不听使唤,自然无法祭出法宝。 祖玉书见他如此,脸现犹豫之色,可手掌仍是在他背心之上,将真元缓缓送出,盼能助他暂缓伤势,却见明若水忽地一跺脚,大声道:“罢了!这一场我们认输便是!” 祖玉书听她认输,面色一变,想要开口说话,见她面色决绝,目光冷冽,话到嘴边却终于没有说出口。欧阳观见状,冷哼一声问道:“恕姓欧阳的眼拙,却不认得姑娘是谁,不知你在群玉盟中任何职司?你说认输,不知做不做得数?” 明若水面色一寒,方要说话,却见祖玉书袍袖一拂,朗声道:“这位明若水明姑娘是我广源分堂品仙湖明仙岛岛主,她说的话,自然做数!” 欧阳观听了,脸现狂喜之色,点头道:“做数便好,做数便好,久闻品仙湖明岛主是举世难逢的美人,今日一见,果然明不虚传,看来这第二场比试,明岛主是打算亲自下场了……”说到此处,转头朝自己左右瞧了几眼,问道:“明大美人亲自下场,不知兄弟们谁愿上去讨教几招?” 他话音方落,左右各有一人大步行出,一人手持禅杖,身披七宝袈裟,头顶戒疤,显然是个和尚,另一个身着白袍,手持折扇,形貌颇为儒雅,可一双眼睛却骨溜溜乱转,直在明若水脸上身上不住打量。 欧阳观见两人同时出场,不禁哈哈一笑,说道:“马寨主,莽和尚,咱们这是一对一比试,二打一可不合规矩,更何况你们这两个大老爷们对付一个美娇娘?你二人商量一下,便先退下来一位吧。” 莽和尚禅杖一顿,方要开口,却见那马寨主折扇一合,啪地一声拍在掌心,冲莽和尚笑道:“莽和尚,你这紫金禅杖太过沉重,下手又没有分寸,你这和尚又从来不懂怜香惜玉,如此绝色佳人,若是让你一禅杖打坏了,岂不可惜?不如你先退下,这一场便让于我吧!”

第二十八节 三局两胜 三 莽和尚听这马寨主要自己退下,立时摇了摇头,粗声道:“马建业,你修为虽比老子高了那么一分半分,但依我看,这一场还是由和尚出场更为稳妥。” 天行教在场共有十一人,只长老孙佳才并这叫马建业的寨主是元婴境第四层的修为,欧阳观商定与对方三场定胜负,所依仗者便是己方有两名元婴境第四层的高手,方才孙佳才以言语挤况住对方祖玉书,致使群玉盟再无元婴境第四层高手可用,而欧阳观又使计赢下了第一场比试,这第二场自然便应由马建业下场,将对面这娇滴滴的明若水拿下,那这第三场自然也就不用比了。这时众人见莽和尚非要抢着出手,心下都感不解,孙佳才也微一皱眉,问道:“莽和尚,咱们这些人中,除本座之外,便属马寨主修为最高,这一场理应由他出手为本门建功,和尚,你先退下吧。” 谁知莽和尚却仍是摇了摇头,伸手指着明若水道:“若是对方换别人下场,那莽和尚自不会出这个风头,但如今群玉盟派这女子下场,这一战便非和尚出手不可。” 众人听他这话说得斩钉截铁,都不明他话中之意,马建业更是摸不着头脑,将手中玉扇举起,在头顶搔了两下,问道:“莽和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是姓马的夸口,你这一柄紫金降魔禅杖虽也使得,但比之我马建业的手段,怕还是要弱上这么一分半分。” 莽和尚不去理他,转身向孙佳才施了一礼,回禀道:“孙长老,你是总坛派来的主事之人,这件事还得你来拿主意。我观对面这位明岛主仙姿玉色,当真是我见犹怜,想我出家人四大皆空,视红粉如骷髅,和尚自问禅定功夫也有几分道行,见了此女都险些道心失守,众位兄弟都没学过禅定功夫,见了这等祸水,想来三魂七魄早就飘到了九霄之外,原本十成的神通只怕已丢了九成,如何还会是这女子的对手?本来以马寨主之能,要对付这女子当无可虑,但马寨主有一桩毛病,想必大家都清楚得很,他那寨子名为百芳寨,立誓要凑齐一百名绝色美人当压寨夫人,如今好像才只凑了六十余人……”说到此处,又朝马建业一指,接着道:“自从对面这位明岛主下场,马寨主一双眼睛便再也没有挪开过半分,显是动了要将这明岛主掳回百芳寨当压寨夫人的心思,他既存了这等心思,自然不会对这明岛主下杀手,这等生死相搏,容不得丝毫容情,马寨主不舍得对明岛主下杀手,纵然他修为高出一层境界,此战必也是有输无赢,他好色成性,曾言牡丹花下死亦无憾,若是败了,倒也算死得其所,可此战是本门大事,岂容如此玩闹?孙长老,请你发句话,让马寨主在旁观斗,这一场还是让和尚来为妥!” 孙佳长听了莽和尚之言,心想他所说倒也不无道理,犹豫片刻,问道:“莽和尚,你有把握么?” 明若水生性喜静,平日多在明仙岛上侍弄药草,一向少在江湖行走,在江湖上可谓籍籍无名,她能在广源分堂稳坐第二把交椅,在分堂中位份仅次于祖玉书,还在副堂主刘金豹之上,凭的便是一身精绝神通。莽和尚法号中虽带一个莽字,性子却半点也不莽撞,他知群玉盟已败了一场,这第二战只能胜不能败,明若水明知这等情势,却仍欣然下场,而群玉盟众男子也无半句异言,由此可知,这明若水修为必然远超一众同门,且观她静立场中,气定神闲,显然不管天行教谁人下场,她都无半分惧意。 莽和尚见了明若水这等神态,心中也不禁打鼓,他修为虽已至元婴境第三层绝顶,但对上这等强敌,自然不敢言必胜,这时听孙佳才相问,他犹豫片刻,终于轻叹一声,如实答道:“我佛慈悲,出家人不打逛语,和尚若与这位女施主放对,并无必胜把握,只是,只是……” 马建业听莽和尚说并无必胜把握,当下玉扇一展,不悦道:“莽和尚,不必再行多说,我毕竟比你高出一层境界,若真是性命相拼,便是三五个和尚怕也不是马某人的对手。本门如此大事,断没有藏良驹而让驽马下场的道理。你退下,且看本寨主的手段!” 莽和尚脸上怒气一闪,转头看向孙佳才,孙佳才朝马建业看了一眼,心中左右摇摆,始终拿不定主意,权衡再三,终于轻叹一声,有气无力地道:“马寨主,男子汉大丈夫,以建功立业为重,万不可为美色所惑,你若为本门立下大功,我便向教主禀明,让本教在北疆各国搜罗绝色美人,一次性凑足你百芳寨的百芳之数,你看如何?” 马建业哈哈一笑,朗声道:“孙长老所说不错,老子的老子给老子取名时,便是想让老子将来建功立业,老子虽然爱美人,但更爱荣华富贵,孙长老放心,姓马的以项上人头担保,一定为本教拿下此战!” 孙佳才听他这般说,微觉放心,轻轻点了点头。莽和尚见状,知再说也已便用,便长叹一声,转身行到了孙佳才之侧。 马建业哈哈一笑,上前朝明若水拱手为礼,柔声道:“明岛主,马某人这厢有礼了。” 明若水见他虽在行礼,但一双眼睛一直贼兮兮地看着自己,说话之时,还用舌尖轻轻舔了舔嘴唇,一幅焦渴难奈的模样,当真是让人瞧着便觉讨厌。她见了这等无礼目光,心中恚怒,但面上却盈起笑容,也朝马建业敛衽为礼,淡淡地道:“马寨主请了,此战关系你我两派荣辱,还请马寨主莫等闲视之,下手时万不可手下容情。” 天行教众人听明若水如此说,都不禁一怔,欧阳观暗道:“这女子好狂,明知自己比马建业低了一层境界,却说什么让他不要手下留情,好似生怕马建业不肯尽全力一般,显是全没将对方瞧在眼里,以元婴境第三层的修为 而敢藐视元婴境第四层的修士,若非是真的实力超类拔群,那便是得了失心疯了。” 马建业听明若水如此说,微微一怔,瞧着她若无其事的神态,心下也不禁打鼓,暗道:“莫非这小美人儿真的有这般大本事?”凝目看她时,见她柳眉如烟,清眸流盼,站在清冷月光之中,清净娴雅,飘然若仙,混不似尘世中人。 马建业生平阅尽美人,却从未见过如此绝色,见她如此娇弱模样,心中傲性复又发作,暗道:“这小美儿如此堪怜,料来纵有几分本事,又岂会是我的对手?待我将他掠到寨中,定要好好痛惜……”m.33s. 他心中这般想,口中便道:“你要我不要手下留情,这可难为马某人了。明姑娘你仙姿绝色,为马某生平仅见,我平生最是怜香惜玉,宁愿自己粉身碎骨,也不愿伤及佳人分毫,待会儿咱们动手,我定会点到为止,并不会真的伤了你,这点还请明姑娘放心。” 明若水听他不停夸自己容貌,只微微一笑,回头瞧了莫瑶一眼。莫瑶此来替群玉盟出头,不愿天行教之人识破,她虽在脸上施了惑尘诀,但此次天行教来人修为大都高出她甚多,自会看穿她的惑尘诀,她这一幅容貌,实是太过容易让人记住,来日若与这些人再见,让他们知晓自己太虚弟子的身份,不免会为太虚门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因此她来时便在脸上蒙了一层幻颜纱。这幻颜纱只是普通法宝,各大修真商会中均有售卖,莫瑶当年便有一幅,只是让叶澜给撕碎了,便一直没再去买,今日想起要用到此物,便从明若水房中取了一幅戴了出来。 明若水瞧着那雪白幻颜纱,轻叹一声,转过头来对马建业道:“我这幅样子便是绝色美人了么?马寨主的寨子虽号称百芳寨,料来却没收罗到真正的美人,若是你见到真正的绝色佳人,怕是再也不会多瞧我这相貌平庸的女子一眼了……”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马建业见她一颦一笑皆有勾魂夺魄之功,只觉心摇神驰,连周身骨头都酥软了几分,听她自称相貌平庸,不禁哈哈一笑:“若明姑娘这等相貌还算平庸,那天下还有谁称得上美人?明姑娘你所说不错,在见你之前,我只道天下美人十之已入我寨中,今日见了明姑娘,才知马某人其实没见过世面,那些所谓美人,只不过是庸脂俗粉而已,其实绝色佳人,贵精不贵多,我只消能得明姑娘青眼,又何必劳神费心的要去凑齐什么百芳之数?我回去便将那六十余名姬妾全都赏给下人,只消有姑娘一人相伴,马某便心愿得偿,死而无憾了。”(、域名(请记住_三<> 明若水一笑,轻声道:“既然马寨主如此垂青,那若水也只好遂了你的心愿了。” 马建业闻言大喜,颤声道:“你……,你愿意随我回百芳寨?” 明若水微一摇头,轻笑道:“那肯定不行,我在明仙湖住得惯了,懒得去别处,不如让你死而无憾,倒是容易得多……”

第二十九节 三局两胜 四 马建业听明若水如此说,知她立时便要动手,他身为男子,面对如此美人,自然不会率先出手抢攻,明若水肯抢先出手,正合他心意,他虽觉自己稳操胜券,却也不敢过分托大,当下凝神端立,将手中玉扇展开,护在胸前,要看明若水如何出招。 明若水一句说完,却未动手,仍是静立于清冷月光之下,便连法宝也未祭出。马建业不知她在搞什么名堂,正要发问,忽觉脚下泥沙轻动。他心知不妙,立时腾身飞起,猛见绿影映目,无数粗大青藤破土而出,直朝他双足缠来。 马建业不妨明若水有此一招,失神之下,险些着了她的道,虽于千钧一发之际离地飞起,躲开了青藤绕身之祸,却也躲得甚为狼狈,眼见青藤如灵蛇起舞,当空盘绕,仍是朝他四肢猛缠而至,当下冷笑一声,玉扇一划,幻成一片青光,朝条条青藤斜斩而下。 青光划过青藤,如入无物,青藤应手而断,散落于地。马建业落下地来,伸足将地上满布的青藤踢开,抬眼朝明若水瞧了一眼,微笑道:“明姑娘好手段,手不动,足不抬,神通随心而发,大有出其不意之功,这份手段心机,着实叫人喜欢,不似有些女子,美则美矣,却呆得木头也似,无法给人以半分惊喜。明姑娘,说句心里话,马某可是越来越中意你了……” 明若水伸手一招,地上散乱的青藤扭动聚集,绞成一处,越缩越小,转瞬工夫,已绞成一条拇指粗的软鞭,鞭作青绿,由条条细柳枝编成,有小小嫩牙生发于外,点缀鞭身,瞧来似乎是乡野女孩顺手编来的玩物,浑不似仙家法宝。 马建业见这青藤鞭如此秀气,不由轻叹一声,摇头道:“明姑娘,你修为不弱,怎地法宝却如此寒酸,我百芳寨虽说不上巨富,手上却也有几件厉害仙器,等你来当了压寨夫人,我再送你一件趁手兵刃如何?” 明若水眉头大皱,眼中满是不屑神色,转头朝对面天行教众人瞧了一眼,问道:“孙长老,欧阳舵主,咱们三场比试,以神通定生死,谈得是正经买卖,贵教这位马寨主却满嘴胡言乱语,没半点正经,他这般不堪,两位不觉得有损贵教颜面么?” 孙佳才见马建业如此油腔滑调,也觉面上无光,但他素知这位马寨主嗜色如命,见到明若水这等美人,老毛病发作,要他不占几句口头便宜,也确是难为他了。当下只是轻叹一声,不予作答,欧阳观却是哈哈一笑,高声道:“马寨主仪表风流,明姑娘国色天香,依我看,你两个正是天生一对,马寨主对明姑娘一见倾心,宁愿为你而舍弃百芳寨中所有美人,这等专情,当真是感天动地,不如明姑娘就此答应下来,岂不是一桩美事?” 明若水星瞳闪烁,忽地幽幽一叹,喃喃道:“我一向醉心医道,发心治病救人,平生最不喜杀人,便是此次为本派下场比试,我也未动杀心,原来只打算将你打败而已,并没想要取你性命,但我现下却真的准备杀你了,马寨主,你可知我为何会变了主意?” 马建业听她语声淡漠,判人生死,却如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一般,他心中忽地涌起一股惧意,但这惧意也只一闪,随即便消失无踪,看着明若水的如画面容,心中又生出贪慕之念,嘻嘻笑道:“为什么想杀我?欢喜冤家,自然打是亲骂是爱了……”(、域名(请记住_三<> 孙佳才虽也不耻马建业的为人,但对他的修为却知之甚详,他本不信明若水能胜过马建业,但见明若水这份淡然神气,心中忽地涌起一丝不安,当下沉声喝道:“马寨主,不可轻敌!” 明若水见马建业仍是一幅笑嘻嘻的无赖神气,不由微微摇头,眼中居然浮现出一丝可怜之色,轻声道:“马寨主,我之所以要杀你,并不是因你口头轻薄,说要掳我去当什么压寨夫人,而是你说要将百芳寨中六十余名美人都尽数赏给手下。想来这些美人都是你从各处掳来,如今你另看上新欢,便将这些掳来的美人随手丢给手下,直是将人看得猪狗也不如,我便想想这些你掳来的女子,也不禁为她们心酸,为了这些被你害惨的可怜女子,我今天可要开杀戒了……”m.33s. 说着青藤鞭一抖,鞭身若柳叶随风,轻飘飘地朝马建业击去。 马建业见青藤鞭这一击全无力道,当下也不使玉扇格挡,左手伸出,快如闪电的朝鞭梢捉去。 明若水见他伸手来捉青藤鞭,手腕一抖,长鞭上扬,避开了他手掌一抓,马建业玉扇脱手,当空一悬,化作一片光幕压向长鞭,将鞭梢向下压低了两尺,接着嘿地一声,左臂上探,大手箕张,已将鞭梢捉在了手中。 明若水见他捉住了鞭梢,便跨步曲臂,似欲夺回法宝,马建业哈哈一笑,高声道:“小美人,还不快到本寨主怀里来!”说着猛力回拉,明若水惊呼一声,抵不住他的拉扯之力,身子向前跌出,眼见真的要扑入马建业怀中,忽见她手一松,放开青藤鞭,腰肢一扭,身子斜飞而后,堪堪避开了马建业揽来的手臂。 马建业一拉无功,也不介意,左手牢牢握住鞭梢,右手却抓住鞭头方才明若水所握之处,只觉入手微温,不觉心中大荡,伸鼻子凑近鞭头,使劲吸一口气,只觉一股幽香若有若无,直钻入鼻孔之中。 他闻到这股幽香,只觉神魂皆醉,不由大声赞道:“好香!”说着抬头注视明若水,大笑道:“明姑娘果然是人间绝品,不但清丽无双,便只是掌心这一丝香气,也足以**,只可惜你修为却远不如自己所说那么高强,不过没关系,等你做了我百芳寨的压寨夫人,郎君我自会好好助你提升修为。” 明若水微微一笑,后退一步,似乎不打算再行动手,马建业见她如此,倒是微微一怔,问道:“怎么?不打了么?这么快就认输了?” 明若水还未回答,忽听背后莫瑶娇笑两声,脆声道:“明姐姐好手段,只是这么快杀了这人,未免太便宜他了。” 马建业听得此言,心中忽生无边惧意,只听背后孙佳才大叫道:“马寨主,快丢开那鞭子!” 马建业听得此言,立时警醒,便要将手中青藤鞭远远扔出,那长鞭却忽如活了一般,顺势一绕,便将他双手牢牢缠住。马建业大惊,忙运功力于双臂,想将长鞭崩开,却忽觉周身无力,一身真元居然无法调动半点。 他大惊之下,张口想要大呼,忽见那青藤鞭上点缀的小小嫩芽抽枝散叶,于转瞬之间化作万千柳枝,直从他七窍之中钻了进去。 马建业只觉体内剧痛,似有无数长蛇在体内纵横穿梭,只一瞬之间,他肌肤龟裂,条条柳枝从他四肢百骇直钻而出,长得茂密非常。 场边观斗之人只觉眼前一花,马建业方才所立之处已是郁郁葱葱,变成一株绿柳。柳树枝叶繁茂,绿意盎然,略无一丝血迹。 明若水伸手一招,那绿柳一缩,又化成一条小小鞭子,嗖地一声飞回到她掌中。众人定睛再朝马建业所立之处一瞧,只见他所立之处只浅浅两道足印,足印之旁,散着一把半开的玉扇,还有一只外绣了骏马的乾坤袋,除此之外,再无别物。 天行教众人只道这第二场比试己方十拿九稳,方才见两人动手,只一招之间,马建业便夺下了对方法宝,强弱之势可说显而易见。谁知只瞬息之间,胜负之势便已逆转,且马建业死得尸骨无存,连一滴血迹也未留下,直似这世间从未有过此人。 天行教众人看着马建业遗留在场中的玉扇和乾坤袋,抬眼见明若水神色淡然,一挥手间,掌中青藤鞭已不见了踪影。众人想起方才所见,瞧着这女子的绝美容颜,忽地都起了悚然之意,有几人心中害怕,都低下头,不敢再看她。 孙佳才上前两步,弯腰拾起地上玉扇和乾坤袋,顺手放入怀中,而后直起腰来,瞧着明若水,缓缓道:“明姑娘好霸道的手段,好深沉的心机,方才你是故意让马寨主捉住了鞭梢,且你二人运劲夺鞭之时,你气力也并不弱于他,你故意示弱,让他心生懈怠,便傻乎乎去闻你手掌握过的鞭子,没想到却因此中了毒,致使一身真元无法运驶,这才被你这青藤鞭裂体而亡,姑娘只在一招之间,便连使数般巧计,这等心机手段,着实让人敬佩!”m.33s. 明若水面无喜怒,淡淡道:“我轻易不愿杀人,既然决意要杀他,自然求一击必胜,我于那一拉之中,已察觉我与这马寨主功力相当,若凭真本领相拼,我虽未必便输,却也无必胜把握,这才略施小计将他杀死。这人自大念淫,蠢笨无比,这等人便不死在我手里,将来也必死在别人手里,他早日死了,说不定还能少误贵教几回大事,如此蠢材,死便死了,孙长老倒也不必介怀。” 孙佳才对她的话不置可否,脸上也无恼怒神色,抬眼朝群玉盟众人扫视一眼,缓缓道:“贵我两派各胜一场,这第三场比试,不知贵派何人下场?” 祖玉书听孙佳才发问,暗想己方除自己之外,修为最高的便是明若水和洪道,两人均已下场,余人修为皆是元婴境第二、第三层,但功力却无法与洪道和明若水相比,权衡再三,转头对副堂主刘金豹道:“刘副堂主……” 刘金豹不等他说完,朝他躬身行了一礼,面有坚毅之色,沉声道:“堂主无须多言,金豹定然全力以赴,不负堂主重托!” 祖玉书听他只说全力以赴,却只字不提胜负之事,知他心中全无把握,只是眼下除他之外,实无别个人选,当下重重叹一口气,转身朝孙佳才拱了拱手,方要开口,却听明若水插口道:“祖堂主,我举荐一人,可操必胜。” 祖玉书听她这般说,知她心意,转头朝叶澜和莫瑶瞧了一眼,轻声问道:“若水,你拿得准么?” 明若水朝叶、莫二人所站方位瞧了一眼,轻声道:“胜负之事拿得准,但叶公子是否愿意下场,我却说不准了。” 自洪道中了欧阳观的噬魂针,到明若水杀死马建业,其实只过得片刻工夫,洪道自中针之后,便觉剧痛攻心,只在咬牙苦忍,叶澜不通医术,见他如此难熬,形似身中剧毒之相,便祭出辟毒珠,虚悬于洪道头顶,缓缓转动数周,果见有几缕黑气从他七窍之中缓缓溢出,尽数钻入了辟毒珠中。叶澜见此法奏功,心中大喜,眼见再无黑气从洪道体内溢出,而随着这丝丝黑气离体,洪道脸上痛楚之色也缓缓消退,他心知洪道体内毒性已解,方要收起辟毒珠,忽听明若水说道:“叶公子,这第三场比试,咱们想请叶公子代为下场,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叶澜陡听此语,心下大是讶异,挥手收起辟毒珠,站起身来,皱眉问道:“什么?要我下场比试?”他向来直肠直肚,想什么便说什么,他与莫瑶来此,只是因不放心洪道和明若水安危,若两人遇险之时,自己和莫瑶可从旁相助,救下二人性命,至于替群玉盟下场斗法,却是想也没想过,这时听了明若水之言,不由眉头大皱,满眼疑惑的看着她,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十分离奇的事情一般。 明若水见他如此神情,微觉尴尬,脸微微一红,垂下头低声道:“若公子不愿意,那……,那就算了。” 莫瑶在一旁看她如此神情,心中暗道:“这一月之中,我与明姐姐数次切蹉,她知我手段其实未必在她之下,而对面所余高手之中,显以那莽和尚修为最高,那和尚论本事尚不及马建业,明姐姐杀马建业如屠猪狗,那我要斗这莽和尚,自也万无一失,她有心要我下场,但一来因我是太虚弟子,插手天行教和群玉盟之争多有不便,二来有澜哥哥在此,他必也不会让我以身犯险,因此便直接问澜哥哥是否愿意下场。只是澜哥哥也算半个太虚弟子,如非必要,我二人实不愿插手这档子闲事……” 她心中所在意者,只是明若水和洪道二人的安危,至于群玉盟这场赌斗的胜负,她是半点也不在意,有心想要替叶澜回绝此事,但见明若水面有求肯之色,嘴唇轻抿,想要开口再说,却终又强自忍住。这时洪道体内毒性尽去,也站起身来,静静瞧着叶澜,眼中也有相求之意,却也如明若水一样,双唇紧闭,不发一言。 莫瑶见两人这般神色,不禁幽幽一叹,上前拉住叶澜的手,轻声道:“洪大哥毕竟是中都执掌,此战若败,总坛必有怪罪,咱们身为明山的义父义母,岂能让他亲爹这般为难,这多出来的两分得利,便算是咱们给明山的满月礼金吧。” 洪道闻言大喜,向莫瑶一躬身,大声道:“多谢莫姑娘!” 叶澜与莫瑶对视一眼,见她轻轻点了点头,又回头瞧向明若水和洪道,见两人脸上都现出喜色,当下轻叹一声道:“好吧,要比试也行,不过,如非必要,我也实不愿伤了这大和尚。” 明若水呵呵一笑,说道:“你只消愿意下场,这和尚是杀是饶,还不是在你一念之间?你不想杀他,那便逼他认输便是。” 叶澜点一点头,说道:“也只能如此了。” 他们说话之时并未刻意压低声音,群玉盟众人就站在不远处,自然将这些话都尽数听了去,莽和尚方才见了明若水的雷霆手段,心中也有栗栗之感,好在她胜了一场之后,不会再行下场,想来除她之外,群玉盟更无别个高手,那么以自己元婴境第三层绝顶的修为,拿下第三战当无什么难处,这时听众人说话,显是全没将自己放在眼里,不由又惊又怒,将手中紫金禅杖在地上重重一顿,暴喝道:“小子,如此大言不惭,当真叫人笑掉大牙,也罢,这等狂妄之徒,打杀便打杀了,今日和尚免不了也要破戒杀生,你速速上来领死吧!” 叶澜看着他紫金禅杖上微微晃动的金环,忽地轻叹一声,暗道:“想那卓文长与我斗法之时,也是元婴境第三层顶尖的修为,他身集太虚门和紫阳宫两家之长,却仍不是我的对手,现在距我与卓文长交手已有数月时光,这些时日来我与阿瑶借双生宝鉴修行,功力与日俱增,几是一日千里,与数月前相较,我境界虽未提升,但战力却已远非当时之可比,这大和尚纵有几分手段,必也无法与卓文长这等奇才相比,我要胜过这和尚,实在不是什么难事,但若不伤他性命却又让他甘愿认输,只怕也不易办到……”

第三十节 三局两胜 五 叶澜见那莽和尚环眼圆睁,满面怒容,紫金禅杖朝地上重重一杵,作势便要抢上,当下轻叹一声,缓缓行入场中,依着佛家礼节向他合什行了一礼,直起身来轻声道:“这位大师傅,我修为浅薄,出手难有分寸,若是不小心失手伤了你,实非出于本心,还请大和尚原宥。” 莽和尚见他合什行礼,心中火气便消了两成,暗想自己是出家人,本不该妄动无明,正也要合什还礼,却已听到他的说话,只气得三魂暴跳,七魄生烟,当即大喝一声,如半空响个焦雷,紫金禅杖高举,划为一片紫影朝叶澜当头砸落。 叶澜身形一晃,从容闪避,却未祭出法宝还击。莽和尚一击不中,禅杖立止,也不追击,脸上金光一闪,有无数电光沿禅杖盘绕而上,在禅杖之顶聚成一团,那禅杖顶端本来便硕大如球,这时他聚电成雷,积于杖端,转瞬间便涨到磨盘大小的一团金光。 一般元婴境修士凝聚神雷,不过尺余粗细,这莽和尚聚电生雷,居然如此硕大,群玉盟众人见了,都不禁为叶澜捏一把汗,只明若水和莫瑶却未现出担忧神色,脸上还都盈满笑意。洪道见这和尚功力深厚,略感担心,大声叫道:“叶兄弟,小心些!” 叶澜听到喊声,转头朝洪道微微一笑,说道:“洪大哥放心,这点雷火,倒还耐何我不得。” 说话之间,只听莽和尚“呔!”的一声大喝,那金色神雷离开禅杖,发出咔嚓一声巨响,直朝叶澜当胸击到。 叶澜不闪不避,身子微沉,足踏马步,左拳回拉,置于肋间,接着嘿的一声,右拳平平击出。 这一下冲拳乃是凡俗武把式初练拳时的基本功,两个元婴境高手做生死之争,居然使出这等粗浅至极的招式,围观之人瞧在眼里,不由都愣在当地。天行教众人一愕之后,都忍不住哈哈大笑,纷纷高声道:“这小子若想寻死,自己在家找根麻绳便是,何必到这里来丢人现眼?” “堂堂正道十二大派,居然派乡间的武把式下场出丑露乖,你群玉盟可算无人!” “莽和尚,对付这等小丑用不着耗费功力施展神雷,一禅杖砸死了是正经!” 莫瑶这些日子以来与叶澜每日以双生宝鉴练功,深知他功力进境,知以他的功力对付这莽和尚,丝毫不用担心,是以一直在场边笑吟吟地观斗,眼见莽和尚一上来便施展神雷,她也毫不惊慌,以为叶澜会取出双生宝鉴,将这神雷吸入,而后再趁势反击,没想到叶澜不但不祭双生宝鉴吸纳雷火,居然连玄冰离火扇也不祭出,而是忽然得了失心疯一般,以拳劲硬扛神雷,莫瑶见此情形,心下大惊,不禁捂嘴惊叫道:“澜哥哥,你干什么!” 叶澜一拳平平击出,其速甚缓,然拳锋过处,忽激起龙吟之声,有一道火光随拳而生,旋即凝成一条火龙,与那斗大雷光撞在一处。 但听轰地一声大响,雷光被火龙逼住,再也无法寸进,莽和尚见状大惊,未曾想对方居然只以阳刚拳劲便抵住自己的灭魔神雷,当下大吼一声,再催劲力,那雷光受他真元激发,陡得又涨大数分,缓缓向叶澜移去。 雷光前行,激得炎流四溅,条条火舌逆转,飞向群玉盟众人,刘金豹、灵机道人等人见状,忙祭出法宝格档火流,火焰沾到各人法宝之上,立时被其上所附真元熄灭,但众人却感一股灼热之感逆行而上,烧炙经脉,只得暗运神通,费了好大工夫才将这炎力消解。 莽和尚一招占先,双手紧握禅杖,踏步而前,那雷光在他真元催发之下,气势如虹,笔直而前,压得火龙毫无反击之力。眼见雷光距叶澜拳锋已不过半尺,莽和尚又是一声大喝,将十成功力都注入了雷火之中。 那雷光一震,陡然炸开,众人只觉白光耀目,一时眼不开眼来。莫瑶心下焦急,祭出双生宝鉴在眼前一遮,待光华消散,急往叶澜看去,只见他笔直站在场中,满脸沮丧,盯着自己右手,微微摇了摇头。 莫瑶见他无恙,微觉放心,又见他眉头紧皱,终究怕他受伤,便问道:“怎样?受伤了没有?” 叶澜听她发问,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受伤倒没有……” 莫瑶听他说没受伤,担忧之情立时化为怒意,骂道:“好端端地干什么用这等笨法子硬扛神雷?有法宝不用,留着生崽儿么!” 叶澜苦笑一声,将右手接连甩了几甩,苦笑道:“阿瑶你莫生气,我方才见这和尚雷火威势不小,一时见猎心喜,便想试试这几月来的修为进境,这才徒手去接神雷,我初时以烈焰拳力与雷火对拼,终究抵不住雷火威力,险些被雷火所伤,危急之时只得以乌木扇凝成冰盾护住拳锋,没想到这道雷火如此厉害,居然连冰盾也击裂了,而后才消于无形,若是这和尚功力再深上几分,于冰盾破裂后再留几分后劲儿,那我非受伤不可。” 莫瑶见他说话时不停甩动右掌,轻哼一声,皱眉问道:“既然没受伤,干什么老甩手?” “麻了……” 莫瑶复又有些担心,问道:“你不是说没受伤么,怎么麻了?” “电你你也麻!” 莫瑶微一跺脚,嗔道:“没个正经!好好打,别只顾逞能,误了明姐姐他们的正经事!” 叶澜点一点头,挥手祭出玄冰离火扇,双后握住扇子两端,缓缓向左右拉伸,那扇子受他双掌一拉,慢慢变细变长,眨眼之间,化作一条雪色长鞭,在月光照耀之下,熠熠生辉,几如透明。 莽和尚见他化扇为鞭,想起方才明若水以青藤鞭击杀马建业的狠辣手段,不自禁只觉一阵心寒。他以十成功力发出的神雷被叶澜空手接下,心中便自馁了,不由禅杖一横,护在身前,颤声问道:“你功力如此高强,莫不是元婴境第四层境界?怎地你只以烈焰拳接我神雷,却不聚雷火与我对拼?你以功力,若以神雷与我对攻,我定不是你的对手!”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叶澜听他一问,微微一愕,倒转雪色长鞭,以鞭头轻轻搔了搔头发,讪笑道:“我倒是想用神雷和你对攻,只是境界未到,还没学会……” 他此言一出,场中除莫瑶、明若水和洪道以外,人人失声惊呼,实没想到这能以陡手化解灭魔神雷的高手,居然只是元婴境第一层境界。 叶澜徒手接下神雷,虽未负伤,但残余电劲侵入手臂经脉,也电得他手臂发麻,良久不消,忍不住又甩了几下手臂,好消一消这扰人的麻木之感,随着他手臂疾甩,他手中雪色长鞭也随之抖动不休,在夜色中舞成一条银蛇。 孙佳才见此情形,忽地大喝道:“莽和尚,再运神雷相攻,快!” 莽和尚听孙佳才呼喝,立时醒悟,暗道:“这对头比我足足低了两层境界,却能徒手接我神雷,这等奇才,实非我所能力敌,眼下只有趁他手臂酸麻,再以神雷相攻,或许还有一丝获胜的指望!”心念动处,手中电劲迸发,疾行而上,在杖头聚成一点雷光。 叶澜不等他聚成神雷,忽地手腕轻抖,雪色长鞭倏忽而起,轻轻巧巧地缠在杖头,将那尚未凝聚成形的一点雷光一击而散。 莽和尚兀自不肯死心,运足功力,继续凝聚电劲,却见那雪色长鞭崩得笔直,如一条琴弦一般,发出嗡地一声轻响,有一道霜华随音而生,如电一般漫过禅杖,杖上紫金光芒一黯,立即为霜华遮盖。莽和尚只觉奇寒入骨,如坠冰窟,只转瞬之间,便被冻得牙齿相击,咯咯直响,想要丢开禅杖,无奈双掌也被禅杖上的寒霜冻住了,居然丢之不开。 叶澜催动功力,寒冰真气源源送出,莽和尚抵敌不住,身上生出寒冰,只数息工夫,便冻成一座冰雕,再也无法动弹半分。 叶澜见玄冰渐厚,以这和尚功力,无论如何也无法自行破冰而出,便手腕轻抖,收回雪色长鞭,而后长鞭盘绕数下,忽地化为一柄利斧。他手持斧柄,跨步而前,将斧头对准冰雕的脑袋,作势欲砍。更新最快电脑端:/ 群玉盟众人见他手段如此高强,都由衷敬佩,又见他取胜手法如此胡闹,也不禁暗觉好笑。天行教连折两名高手,三战两负,这场比试就此输了,都大觉沮丧,但各人居然都谨守规矩,见叶澜要斩碎冰雕,却无人出言阻拦。 叶澜将斧头在莽和尚上头顶虚击几下,问孙佳才道:“孙长老,你们认不认输?” 孙佳才不知他此问何意,没好气地道:“输都输了,又何必再问?” 叶澜伸手朝欧阳观一指,说道:“这位欧阳舵主方才说了,这等比试,除非一方身死,或是一方认输,要不然便不算了局,我虽将这大和尚冻住了,他却还没死,我并不愿杀他,自然要问你们认不认输了。刚才我洪大哥便是这般吃了亏,没问清楚便饶了欧阳舵主的性命,却险些把自己的命给丢了,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我便先将这和尚冻住,再问你们认不认输,想来他冻成了一大块冰疙瘩,再想施展贵教绝技以毒针偷袭,怕也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众人见他将莽和尚冻成一块冰雕,只道他是顽皮胡闹,听他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才明白他原来打得是这个主意。 莽和尚身在玄冰之中,虽然真元封冻,无法动弹分毫,但他神智却一直甚是清醒,这时听到叶澜居然真的不打算杀他,心中立有死里逃生之感,这时他但求活命,哪里还顾得上其它?有心要开口认输,但嘴巴也被玄冰封住,无法说出一字。他知自己能否活命,全在孙长老一言,可苦等良久,却仍未听到孙佳才回答,不禁在心中狠狠咒骂,将孙佳才家中祖宗十八代的女子全都骂了一遍,骂辞之狠毒,便是市井流氓也要自叹弗如,这等言语若是听在佛祖耳中,只怕立时便会降下天罚,让这大和尚去拔舌地狱走上一遭。 莽和尚在冰中苦受煎熬,心忧自己性命,自然觉得一瞬也似无尽头,其实孙佳才听了叶澜之言,只是略一沉吟,便点头说道:“公子真是仁义之士,你放和尚出来吧,我们认输便是。” 叶澜听他认输,转头朝洪道和祖玉书瞧了一眼,见两人同时点头,这才放心,手中斧尖刷地一声直朝冰雕斩击而下。 他若一开始便一斧劈下,不分天行教还是群玉盟帮众,都不会有丝毫讶异,只因这等比试本来就是不死不休,手下留情才是罕有之事,但他明明口口声声说要饶了莽和尚的性命,待得孙佳才开口认输之后,却又一斧斩下,自是叫观斗之人都看傻了眼。 莽和尚见自己命在顷刻,直吓得心胆欲裂,心中连咒骂叶澜的心思也给忘了。孙佳才见状,眼中涌起狂怒之色,掌中华光绽放,大声道:“臭小子好大胆子,居然敢这般戏弄老子!” 方要将手中法宝击出,却见叶澜的冰斧之上红光一闪,火光自雪白冰刃上生出,直烧到冰雕之上,但见冰雕上白气升腾,化为浓浓雾气,只片刻工夫,便听莽和尚啊呀一声,摔倒在地。 孙佳才见莽和尚脱身而出,知道错怪了叶澜,当下收起掌中华光,上前两步,伸手扶起莽和尚,朝叶澜微一点头,轻声道:“公子好手段!你肯留莽和尚一命,我天行教很是承你的情……”说到此处,忽地直视叶澜双眼,缓缓道:“我听祖堂主称你为叶公子,而你身后这位蒙面女子却又称你为澜哥哥,想来公子是姓叶名澜的了,只不知公子是否便是那位在宁都大出风头的天宁国师?” 叶、莫二人今夜来此为群玉盟助拳,本不欲显露身份,没想到莫瑶一句澜哥哥出口,却泄了叶澜的身份。他见对方叫破自己的名字,知道隐瞒也是无用,当下将手中乌木扇一展,沉声道:“不错!我便是上一任天宁国师叶澜,不知孙长老有何指教?” 孙佳才一笑,朗声道:“原来真的是叶大国师,你的名头,孙某可真是久仰了。不止孙某,便是在我天行教总坛之中,叶国师你的名头也是如雷贯耳,无人不知呢。” 叶澜与天行教过结甚深,当年在宁都之时,有宁战为依仗,天行教纵然想对付他,却一直不得其便,后来皇甫修率人对晶帮荣必大出手,又被叶澜出手搅了局,皇甫修逃脱之后,自将此事如实回报了天行教总坛。 叶澜三番五次坏了天行教的大事,早已被天行教列为必杀之人,只是他与莫瑶行踪无定,天行教纵然人多势众,要在北疆茫茫亿万人中找到他,却也是大海捞针,没想到踏破铁鞋不见其踪,却在今夜这雾林之中遇到了他。 孙佳才盯着叶澜看了片刻,眼中神情极是复杂,忽地叹一口气,问道:“叶国师,我有一事不明,盼你指教。” 叶澜合起乌木扇,背负双手,淡淡地道:“孙长老请讲。” 孙佳才道:“我天行教与公子过去着实打过几次交道,本教在公子手下吃了不小的亏,想来公子对本教也颇有芥蒂,对本教皇甫堂主更是要亲手诛杀才甘心,却不知为何方才明明可以名正言顺的诛杀莽和尚,却又手下留情放他一条生路呢?” 叶澜微一摇头,喃喃道:“可以名正言顺的杀人,就应该随随便便地杀人么?”他不等孙佳回答,又轻叹一口气,喃喃道:“其实不管贵教替天行道也好,坐地收钱也罢,我叶澜都不想管你们的闲事,但秦家面馆一家三口的性命,我却无论如何也忘不了,皇甫修这杂碎的脑袋,终有一日我要亲手摘下来,至于这和尚,我与他今晚才第一次相见,与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只是一场比试而已,又如何狠得下心肠取他性命?我是自海外而来的散修,海外修士闲散无争,不似你们北疆这些修士整日刀头舔血,动不动就要喊打喊杀。你因我可以杀这和尚却不杀而稀奇,我心中同样也有不解,只是我所不明白的却是,为什么你们北疆的修士,都这么喜欢杀人呢?”m.33s. 孙佳才听叶澜说完,脸上居然也闪过一丝惆怅之意,接着轻轻一叹,看着叶澜道:“叶公子,正所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些时候,你不杀人,人便杀你,根本由不得你心慈手软,公子若想与世无争,便应该好好在海外呆着,不该到北疆这花花世界来凑热闹,如今你既然已陷身在这江湖泥潭之中,若还想独善其身,便无异于痴人说梦了。” 叶澜听了他这一番话,幽幽叹了口气,眉头深皱,满面郁郁之色。孙佳才转过头去,朝祖玉书拱了拱手,说道:“本教与贵派这桩买卖,今晚便这么定下了,朝廷那里,本教自会打理,管教那小皇帝不再为难贵派,日后贵我两派在这中都和气生财,当不会再生事端。” 祖玉书点一点头,也朝他拱手为礼,说道:“如此最好!” 孙佳才放下双臂,看着叶澜,淡淡地道:“至于本教和叶公子的仇怨,今夜却又加深了一层,我天行教将恩仇二字瞧得极重,一各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叶公子,咱们后会有期!”

第三十一节 财不可露白 孙佳才几句话说完,转身便走,天行教众人紧随其后,转眼隐于雾林之中。明若水见天行教自得知叶澜身份之后,便立时如临大敌,似乎天行教和群玉盟这场争斗反成了不值一提的小事,她不知叶澜和天行教到底有何深仇大怨,瞧着他时,眼中不自禁的露出担忧神色。 叶澜听孙佳才临行时所言,说什么“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对照自己来北疆后的种种际遇,不禁心有戚戚。他离开柳叶岛时,岛上长辈千叮万嘱,要他到北疆少招惹事端,更不要插手正邪之争,当时他满口答应,可这几年他接连与森罗殿、灵月宗、天外天、紫阳宫、罗刹阁、天行教等等大派交手,或多或少都与这些门派结下了梁子。如今回想,自己之所以与这些正邪大派结怨,并非是自己有意找麻烦,而是麻烦总是落到自己头上,躲也躲不开,当真是应了那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以他的性子,其实更喜欢在柳叶岛上清静闲散的时光,在北疆虽说过得甚为热闹,惊险刺激处胜过在柳叶岛百倍,但毕竟心不能静,终究比不得柳叶岛上无忧无虑的日子。 回想起柳叶岛上的岁月,心中忽地生出神往之意,接着转头看了莫瑶一眼,暗道:“柳叶岛纵有千般好处,却终究少了一个阿瑶。她身负振兴太虚的重担,自然无法陪我回柳叶岛过那等悠闲时光,也罢,她愿意去哪里,我便护着她到哪里便是,待得二十年期满,总要她陪我回柳叶岛走一遭,到时候爹爹妈妈见到我带回去这等儿媳,不知会有多开心……” 明若水见他听了孙佳才一席话后,便自静静发呆,过了片刻,嘴角却又挂起甜蜜笑容,实不明他心中是何想法,只是仍不自禁地为他担心,忍不住出言提醒道:“叶公子,我虽不知你和天行教因何结怨,但我劝你一句,定要小心提防,天行教虽名为正道,但行事狠辣处比魔门犹甚,你惹上他们,只怕难以善罢。” 叶澜听了明若水之言,只微微一笑,朝她轻轻点了点头,心中暗道:“明姐姐真是心细,这孙佳才只是说两句恫吓之言,她便真的为我担心起来,其实想杀我而后快的,又岂止一家天行教?灵月宗宗主之子死于我手,天外天的颜面在我手下也多有折损,更不用提那卓文长和云丹儿,哪一个不想要我叶澜的性命?可这四五年过去,我不一样活得好好的?天行教要取我项上人头,只怕还排不上队吧……” 此间事了,众人飞身而起,离了雾林,回了群玉别院。此时已是深夜,便先各自歇息。第二日一早,祖玉书、刘金豹等人便要返回广源城。群玉盟为讨好小皇帝,送了一个施了惑尘诀的女子入宫,因那女子现下的相貌与明若水全无二致,明若水恐被人瞧见另生枝节,便也不愿在这中都多呆,要和祖玉书两人一道返回。洪道想接上官沁和洪明山一起回中都,便也与三人同行。 经过昨日一场大战,群玉盟众人对叶、莫二人都是千恩万谢,极力挽留二人,盼他们能在群玉盟再多住几日,莫瑶盛情难却,加上她也有心要和明若水再相聚几日,便也答应与群玉盟众人一起回广源。 众人简单用过早点,径向东北方进发,只中午时分,便已回到了品仙湖上。 明若水拉着莫瑶,说要亲手做几个小菜来谢过她出手相救洪道之恩,却听祖玉书道:“中都之事,让天行教分一杯羹已是无可挽回之局,咱们好歹为本门保住了中都六成进项,也算给总坛有了交待,咱们能办成这件事,多亏叶公子和莫姑娘相助,若水,不如今天我做东,大家一起到我这玉仙岛上喝上几杯,反正咱们要好好再留两位在品仙湖多住几日,你若想亲自为两位下厨,过了今天还有得是机会。” 明若水点头应了,众人便径自落在了祖玉书所居的日仙岛上。洪道亲去月仙岛上接来上官沁和洪明山,众人围桌而坐,只片刻之间,下人便将一张大桌摆满了各色珍馐。 众人吃喝一阵,自然句句不离昨晚的三场比试,莫瑶口才便给,绘声绘色的将昨夜经过和上官沁细细说了,上官沁听到惊险处,直吓得面色惨白,拉着丈夫的手,问道:“毒质可去尽了不曾,现下可还觉得痛么?” 洪道任由她将手握着,运一股柔和真元缓缓渡到爱妻体内,轻声道:“放心,已全然无碍了,多亏了叶兄弟身负解毒奇宝,如若不然,你和明山只怕再也见不到我了……” 上官沁察觉丈夫真元浑厚,显是已身无半点损伤,立时大感放心,但想起昨夜他险些丧命,仍止不住后怕,伸袖轻轻拭了拭眼泪,而后站起身来,向叶澜盈盈拜倒,轻声道:“沁儿先得阿瑶姑娘救了我母子二人性命,昨夜又蒙两位出手救下外子,这等大恩大德,沁儿实不知要如何感谢两位才好……”m.33s. 叶澜忙将她扶起,柔声道:“大嫂,我二人身为明山的义父义母,见洪大哥有难,自然会全力相救,咱们现在可说是一家人,如何还说得上一个谢字?这不就显得太见外了么?” 上官沁任他扶起,还未开口,却听莫瑶在一旁咯咯笑道:“一家人归一家人,咱们出了力,谢总归还是要谢的,只是上一回大哥大嫂已送了一个干儿子给我们,这次要谢,怕只能赶紧再生一个宝贝女儿来送给我们才行了……” 上官沁听她这般说,忍不住脸一红,嗔道:“要生哪有这般快法,你想要女儿也容易,自己和叶兄弟生一个不就是了?” 她此言一出,叶澜和莫瑶立时一起羞红了脸,便如两只煮熟了的螃蟹也似。上官沁现下与他们同住在明仙岛上,居处正是一墙之隔的两座小院,自然知道两人夜间各居一室,并未同床共枕,眼下见两人如此害羞,知道不便再开这等玩笑,当下拉起莫瑶的手,轻轻摇晃两下,脆声道:“好了阿瑶妹子,咱们不开玩笑了,方才你说外子与那欧阳观斗法,听得我手心直冒汗,却不知剩下两场情势如何,阿瑶妹子,你快接着说,嫂子没能亲眼见若水妹子和叶兄弟大展神威,大感遗憾,只能听阿瑶妹子你转述此事,我听来过过干瘾了。” 莫瑶脸上满布红霞,良久不褪,听上官沁要她接着诉说昨晚之事,暗想能岔开话题,正合心意,当下便将明若水如何以青藤鞭击杀马建业,叶澜如何以雪色长鞭将莽和尚冻成一团冰雕之事详详细细地说了。 上官沁听罢,拍手赞道:“那马建业强抢美女,恶事做尽,这般死在若水妹子手底,真可谓大快人心。叶兄弟,我自生了明山之后,这一月来只顾看孩子喂奶,当真是片刻也不得闲,因此也不知叶兄弟你神通如何,用什么法宝,方才听阿瑶说,才知你是用一把乌木扇子当法宝。这等能随意化形的神妙法宝,我过去只曾听闻,一直未曾亲见,叶兄弟,不知你方便不方便让我开开眼界?”m.33s. 祖玉书听上官沁这般说,也点头道:“叶公子昨晚弹指克敌,不费吹灰之力,修为之深固让人赞叹,所用法宝也叫人神驰目眩,祖某当时只惊鸿一瞥,并未看真切,现下也想沾一沾沁儿的光,和她一起开开眼界。” 叶澜自认了洪明山为义子之后,早不将上官沁当作外人,听她说想看乌木扇,当下想也不想,随手一挥,将扇子祭出,随手交在她掌中。 上官沁展开扇子,在扇子正面群山图上扫了几眼,接着将乌木扇翻转过来,盯着素白扇面,喃喃道:“玄冰离火,玄冰离火……,这名字听起来怎这般熟悉?” 明若水与叶、莫二人朝夕相处一月,对二人所用法宝自是知根知底,叶澜和莫瑶均与明若水极为投缘,早将玄冰离火扇和冷月葬花魂的真容给她看过了。只是这两件神器的来历,却未向她明言。 明若水是冰雪聪明之人,不点便透,叶澜既然不说这两件神器从何得来,她自不会多嘴问上一字半句。这时见上官沁要看玄冰离火扇,而叶澜竟毫不犹豫地在祖玉书、刘金豹等人面前将扇子取出,她心中只觉咯噔一下,暗道一声不好,朝祖玉书瞧了一眼,又转头看了看叶澜和莫瑶,秀目之中忽地涌起一丝忧色。 上官沁瞧着扇面上玄冰离火四个大字,低声念了四五遍,只觉这名字熟悉之极,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在哪里听过,又念两遍,不由苦笑一声,摇头道:“人说一孕傻三年,看来连修士也不能幸免,玄冰离火这四个字我明明听过的,却怎么也想不起它的来历了……” 祖玉书瞧着她手中乌木扇,眼中精光闪动,淡淡地道:“沁儿你糊涂了,这玄冰离火扇的掌故,还是半年前我与洪兄弟喝酒时我在席上讲给他听的,当时你明明在侧,怎地却将这故事忘了?” 上官沁听了祖玉书之言,蓦地想起半年前的情景,当时祖玉书途径中都,到群玉别院与洪道叙旧,席间两人谈及天下神兵,曾说起过太古时有一位赤玄神尊,以大识见独订神器谱,为天下诸般神器排了座次,两人言谈之中,对这位赤玄神尊的能为大是钦叹,对神器谱上的诸般法宝,也都心驰神往。上官沁当时已有数月身孕,整日里只觉神困力乏,虽勉力在席间相陪,却也是昏昏欲醒,将两人所说之事听过便算,未能记得清楚,这时听祖玉书一言提醒,这才想起此事,不由低头朝手中乌木扇瞧了一眼,接着抬头看着叶澜,颤声道:“这便是那柄以阴川扶桑木为骨,以太古天蚕族族长一身精元为扇面而制成的玄冰离火扇?”更新最快电脑端:/ 她见叶澜微微点了点头,忙将手中乌木扇一合,迅捷无伦地塞回他手中,慌道:“这等宝贝,我可不敢拿着……”说到此处,语声一顿,接着道:“我一想起这扇子中封印着一位大罗境妖神的一身修为,但不自觉地感到心惊肉跳,这赤玄神尊的手段,当真,当真是……”她连说两个“当真是……”语声却忽地顿住,似是不知如何措辞才好,叶澜见她欲言又止,便将折扇展开,轻轻扇动两下,笑道接口道:“当真是又坏又狠,不要脸之极!” 众人听他随口辱骂太古神尊,心下都是一惊,他们这些修道之人虽精通种种法术,但毕竟有寿数终了之日,到时候身归尘土,便与凡人无异,因此在这些修士心中,只有将那些修至洪荒境界与天地同寿的神尊看得更加神圣,平日别说出言辱骂,便是连心中对其不敬的念头也不敢生出半点。对洪荒境神尊尚且如此,那洪荒境之上的大罗境,在普通修士眼中自是更加尊崇,而大罗境之上的破碎境,更是让这些修士连仰望也觉胆怯的存在,上官沁本不知那赤玄神尊是何等境界,但记得祖玉书当时曾言,说这位神尊立誓要以一己之力集齐天下十大神器,绝不是信口胡言,他敢立此誓言,便是自信能凭本事从各族手中抢下他们镇压气运的神器,则想当然尔,这位赤玄神尊的修为自然已臻至破碎境,这等人物,便是毁天灭地也非难事,而叶澜居然敢随口辱骂这等破碎境神尊,当真可说是胆大包天。 上官沁听他辱骂赤玄神尊,险些吓得魂飞魄散,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颤声道:“叶兄弟不可胡言,赤玄神尊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在太古之时便可叱咤风云,如今亿万年悠悠而过,谁也不知赤玄神尊身在何方,但破碎境神尊神通何等广大,若是得知你对他口出不敬之言,只怕随时便会降下天罚,那可就遭了……” 叶澜见上官沁吓得在无人色,居然说什么怕赤玄降下天罚,不由哈哈大笑,心想赤玄那老小子一身修为早被风火琉璃球吸了个精光,自身变成一具火红骷髅,死得不能再死,如何还能降下什么神罚?他想到此处,微一摇头,对上官沁道:“嫂子不必担心,赤玄那老儿早已……” 刚要将赤玄已死的话如实说出,忽觉自己大腿上一阵酥痒,低头看时,只见莫瑶以手指轻点,在他大腿上接联虚戳了几下,同时朝他连使眼色,显是叫他不要将此事说将出来。 叶澜得了赤玄宝库之后,自知身怀数件神器大是凶险,因此一直不敢向旁人提及此事,但他在这明仙岛上已住了一月,深觉不论是明若水、王宝秀还是洪道夫妇,都是正直磊落之士,自然不会贪图自己的法宝,因此见上官沁提及赤玄时如此害怕,,便想将实情相告。谁知在这个当口,莫瑶却朝自己连使眼色,不让自己说出实情。 叶澜心下不解,却自然便改了话头,说道:“早已……,早已消失了不知几亿几千万年,谁也不知道他是破开虚空离了神州,还是在什么洞天之中沉眠,这等威能通天的神尊,如何会同我这等小人物一般见识?会只因我出言稍有不敬便降下神罚?嫂子你这般说,未免将破碎境神尊想得太也小肚鸡肠了……” 上官沁见他神色自若,丝毫不以辱骂破碎境神尊为意,心中害怕之余,也不禁佩服他的胆气,眼见他手中折扇轻挥,素白扇面上光华流转,有如活物,想起这扇面来历,心中又是一寒,犹豫片刻,忍不住心中好奇,问道:“叶兄弟,这件玄冰离火扇,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第三十二节 夙愿 叶澜深知自己得了赤玄遗宝之事不可随意告诉旁人,但他这玄冰离火扇是从龙鳞岛上偶然得来,却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这时听上官沁发问,便将如何在龙鳞岛上巧遇众太虚弟子,如何与众人一起山腹寻宝,如何在分宝物时自己随手取了这件乌木扇等情简略说了。 上官沁听罢,微微一笑,赞道:“叶兄弟真是有大福缘之人,与一众太虚门高徒寻宝,随手拿了一件不起眼的扇子,便得了一件不世出的神器……”说到此处,转头瞧了莫瑶一眼,轻叹道:“阿瑶,你的一众师哥师姐苦苦寻觅宝藏,忙碌了半年有余,却让偶然路过的叶兄弟拔了头筹,当真是命数向来由天定,成败半分不由人啊!” 莫瑶微微一笑,淡淡地道:“由他拿去和由我一众师兄师姐拿去还不是一样?他早晚总归是我太虚门的人。” 莫瑶此言,是指叶澜和罗文琪有二十年之约,言明二十间期满,便会拜师太虚,后来她与叶澜相识相恋,自然便将份约定更敲定了三分,但此事叶、莫二人并未向群玉盟群豪提及,众人只知莫瑶是太虚弟子,而叶澜是海外而来的散修,当过几年天宁国师,并不知他将来也会拜师太虚,是以上官沁、明若水等人听莫瑶说叶澜早晚是太虚门的人,都以为她说得是自己与叶澜的亲事,叶澜既然早晚是太虚门的女婿,自然也算是太虚门的人。上官沁听她这般说,不自禁与明若水对视一眼,两人都不禁莞尔,上官沁心想:“阿瑶妹子真是好豪爽的性子,你和叶公子情爱虽笃,毕竟还未成亲,你现在便随口说他将来必是太虚门的人,未免有些轻浮了……” 莫瑶见了上官沁和明若水对视的眼色,猜到了二人心中所想,不禁觉脸上发烧,但心中却隐隐也有一丝甜意,便也懒得再向二人解释。 祖玉书目不转瞬地瞧着叶澜手中乌木扇,看了良久,忽地轻叹一声,又转头朝莫瑶瞧去,微一沉吟,缓缓道:“莫姑娘,昨夜洪兄弟被欧阳观那小人暗算,身中暗器之后,已全无还手之力,眼见要被绝命钩一钩穿喉,幸被莫姑娘以神妙法宝救下,祖某平日里对天下各色神兵多有涉猎,见到神妙法宝,便忍不住想多看几眼,不知莫姑娘是否方便将昨晚所用法宝取出来让祖某一观?” 莫瑶和叶澜对明若水、王宝秀、洪道夫妇都深有好感,一月相处下来,与这几个可说已是生死之交,但二人对群玉盟这个门派却说不上有什么好感,二人对群玉盟这等坐地收钱的行径都不太瞧得上眼,昨夜肯出手相助,纯是看在明若水和洪道面上,并非有心为群玉盟出力,二人与这祖玉书只是初识,可说是全无交情,这时听他要看冷月葬花魂,莫瑶心中便极不乐意。这冷月葬花魂是在神器谱是排名第十位的顶尖神器,莫瑶虽自负神通不弱,却也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她与明若水等人倾心相交,不用将这神器藏着掖着,但若是让别的不相干的人知道这宝贝在自己手里,难保不会起意抢夺。她有心想要一口回绝,一时却不知如何措辞,正犹豫间,忽听祖玉书幽幽地道:“姑娘手握如此神器,不愿轻意示人原是人之常情,姑娘与叶公子是本派贵宾,又先后数次对本派施以援手,可说是有大恩于本派,祖某虽非什么正人君子,却也不是恩将仇报的无耻小人,岂会觊觎姑娘的法宝?只是我于天下各路神兵所知颇为不浅,若亲眼见到诸般神器,便忍不住想一开眼界而已,姑娘若不肯成全,那也没什么……” 莫瑶听他如此说,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但心中仍不愿轻易将冷月葬花魂示于此人,祖玉书见她仍是犹豫不决,微微一笑,淡淡地道:“姑娘昨日出手之时,繁花飘散,五彩缤纷,虽只惊鸿一瞥,也足以醉人,天下能以轻柔花瓣而生如此大威力者,除了那件东西,此外更无别物,祖某能亲眼见得这人间春色,已是足慰平生,至于这件冷月葬花魂的全貌,能见最好,若是无此福缘,祖某也不奢求,姑娘倒不必为此介怀。” 在场诸人之中,明若水、王宝秀和洪道夫妇因与莫瑶交好,都见她用过这件花篮法宝,但他们四人对天下诸般神器少有涉猎,因此都未识出这花篮便是那天下排名第十的神器,这时陡然听到冷月葬花魂之名,想起传说中这件神器的种种无上妙用,脸上都不禁变色,那副堂主刘金豹吃惊过甚,手一松,将手中酒杯摔落在地,啪地一声,跌得粉碎。 众人循声向刘金豹看去,只见他面色煞白,嘴唇发抖,连呼吸连变得粗重了,喘息数下,颤声问祖玉书道:“堂主!你……,你拿得准么?这位莫姑娘所用法宝,真的……,真的便是冷月葬花魂?” 祖玉书静静看着莫瑶,淡淡地道:“未曾见其全貌,如何能拿得准?但祖某精研天下神器千余年,实想不出天下还有第二件花瓣样法宝有如此威力!” 刘金豹听完,咽了一口唾沫,转眼瞧着莫瑶,眼中光华灼热异常,刺人眼目。 莫瑶此时已将幻颜纱摘下,脸上也未施惑尘诀,众人看她时,所见便是她的真实相貌。刘金豹这等灼热目光,她从小到大也不知见过多少次,但莫瑶心知,此时这刘金豹心中所贪恋之物,却非自己的绝世容颜,这于她而言,倒还是平生第一次遇到。 她淡淡瞧了刘金豹一眼,目光中微有不屑之态,接着轻哼一声,转头看向祖玉书,冷冷地道:“祖堂主当真好眼力,我昨夜只祭出花瓣,一收而回,并未拿出银铲和花篮,祖堂主却仍能一眼便瞧出我所用的是冷月葬花魂,这份见识,实在是让人佩服。”说着手腕一翻,手上已多了一个精巧花篮,她随手将花篮往桌上一放,接着道:“一件兵器而已,无非是御敌防身的一个物件,也没什么了不起,祖堂主既然想看,那看一看又有何妨。”m.33s. 祖玉书听了,微微一笑,伸拇指赞道:“莫姑娘好气魄,半点也不小家子气,倒是祖某小人之心了……” 说着珍而重之地拿起花篮,仔细端详半晌,而后伸手入篮,抓起一把花瓣,放在鼻端嗅了几嗅,最后拾起冷月铲,以指尖在冷月铲刃锋上轻抚几下,满脸赞叹神色。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莫瑶见他如此把玩冷月铲,心中也不禁佩服他的胆气。这祖玉书虽是元婴境第四层的修为,但以功力而论,在同境界之中并非拔尖之人,明若水曾说她与这位祖堂主曾切蹉过几次,若真的各出全力,明若水未必便输,若是祖玉书大意轻敌,便如昨夜天行教那马建业一般,那明若水要杀他更是不会费什么力气。莫瑶资质超卓,天下除云丹儿以外,几无人可与之匹敌,加上手中神器之利,战力便丝毫不弱于明若水,因此若是莫瑶对上这祖玉书,胜负之数也殊难预料,而这人居然敢把冷月铲凑到面前赏玩,胆气不可畏不大,若是莫瑶想杀他,只一动念间,冷月铲便可直朝他喉头抹去,以两人不相伯仲的功力,莫瑶猝然发难,祖玉书绝难幸免。他这般把玩冷月铲,便等同是将自己性命交在了莫瑶手中。虽说莫、叶二人与群玉盟是友非敌,但祖玉书毕竟与二人只是初识,便毫不犹豫地这般将性命交于彼手,便只这份胆色,便不愧为群玉盟广源分堂主一方执掌。m.33s. 刘金豹见堂主端详这冷月葬花魂神器,他脸上现出极为艳羡的神情,想要伸手也去摸一摸花篮,一双手抬起却又放下,终究鼓不起勇气,似是怕自己一碰到这件神器,便再也舍不得放手一般。 祖玉书将冷月铲在手中把玩片刻,又将银铲放入花篮,而后将花篮轻轻一推,送到莫瑶面前,接着站起身来,朝莫瑶一揖到地。 莫瑶忽见他行此大礼,心中不解,但她身为太虚弟子,自不能在群玉盟这等大派的一方执掌之前失了礼数,当下忙起身上前,将祖玉书扶起,皱眉问道:“堂主忽行如此大礼,叫小女子如何敢当?” 祖玉书直起身,又低头瞧了花篮一眼,接着抬起头来,缓缓道:“姑娘有所不知,咱们修行之人寿元修长,平日除修炼神通,忙些俗物之外,仍有大把时间要打发,因此修士多有一些自己的小癖好,比如若水妹子喜欢侍弄药草,沁儿抚得一手好琴,洪舵主于围棋一道颇为痴迷,常醉心于黑白方圆之间。而我别无所好,便只对天下各色神器感兴趣,想当年赤玄神尊制定神器谱,为天下诸般神器排座次,这等识见气魄,实是令人神往,他老人家誓言集齐天下十大神器,我祖玉书敬慕先贤,也立下了一个誓言……” 莫瑶听到此处,不禁与叶澜对视一眼,两人都以为这祖玉书也要立誓集齐天下十大神器,心想这家伙莫不是得了失心疯?却听祖玉书接着道:“姓祖的有几斤几两,自己清楚得很,自然不会得了失心疯去立志集齐天下十大神器,因此便退而求其次,只觉此生能亲眼看一看天下十大神器便心满意足了。只是这志向已立下千余年,却连一件也没见过,我只道必然抱憾终生,没想到今日居然有缘见到了这冷月葬花魂,当真是死亦瞑目,姑娘能让我一偿夙愿,祖某对你感激涕零,狠不得要向你三拜九叩道谢才好,只这深深一揖,又如何算得上大礼?”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三十三节 让位 祖玉书爱宝成痴,广源分堂诸人自是熟知,王宝秀见祖玉书向莫瑶行礼道谢之后,一双眼睛仍不时朝桌上花篮瞧去,眼中全是恋恋不舍之意,便哈哈一笑,指着花篮对莫瑶道:“莫姑娘,这冷月葬花魂神器,我看你还是赶紧收起来吧,要不然花魂还没葬,便把咱们祖堂主的魂给吸走了……”m.33s. 莫瑶微微一笑,衣袖轻摆,桌上花篮一闪而没。祖玉书脸上闪过一丝落寞神色,随即恢复宁定,又朝莫瑶拱了拱手,以表谢意。 叶澜见祖玉书这幅痴态,不禁暗暗好笑:“这人见了神妙法宝,比之酒鬼见佳酿还要失魂落魄。若是他知道我和阿瑶身上还藏着的别的法宝,不知会吃惊成什么样子?” 叶澜除了惯常使用的玄冰离火扇之外,身上还有风火琉璃球、双生宝鉴雄镜以及因缺了一颗水元珠而损毁的天下第三神器五行轮盘,莫瑶乾坤袋中更放着那天下第一魔宝,在神器谱上排名第二的天浊地清幡。这几件东西,每一件都可说是惊世骇俗之物,若是让祖玉书这宝痴知道了,只怕是真要给自己和莫瑶三拜九叩也要看一看这几件神器了。 众人直饮至深夜,方才尽兴而罢。第二日一早,洪道夫妇便带着洪明山回了中都,王宝秀早已养好了伤,他是总坛长老,自也不便一直呆在品仙湖,便也动身离了广源城,骑着大雷子回了群玉盟总坛。叶、莫二人自认下洪明山这个义子,便整日以逗弄这小娃娃为乐,忽地与他离别,居然都大有不舍之意,上官沁在一旁见了,自勉不了要说几句“阿瑶妹子这般喜欢孩子不如自己赶紧生一个”的玩笑,直羞得二人满脸通红。 王宝秀和洪道夫妇一离开,这明仙岛上立时便冷清了下来,莫瑶自得知自己身有凤族血脉之后,心中满是困惑,一时之间全无奉师门之命接着降妖伏魔的念头,这一月之间思来想去,暗自打定主意:“妖族在俗世作孽本就远不及魔门,我这一路行来,所诛者多为魔道修士,几乎不曾和妖修交过手,以后若遇到妖修,若是为祸人间的,我自然要下手除去,但若他们没有作恶,那我又何必去找他们的麻烦?”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她想通了这节,又起了伏魔之念,便不愿接着在品仙湖多呆,这一日早间,与叶澜一道用过早点,便有意去寻明若水辞行,正要和叶澜商量几句,忽见明若水人影一闪,已然进了二人暂居的小院之中,冲两人一笑,轻声道:“叶公子,祖堂主想请公子到玉仙岛上坐一坐,一起喝一杯茶。” 叶澜不知祖玉书要见自己何事,但自己与莫瑶既然是客,此间主人相邀,自然没有不去的道理,当下答应一声,伸手拉住莫瑶的手掌,说道:“走吧。” 明若水见叶澜要拉着莫瑶同去,脸上不禁露出尴尬神色,微一犹豫,缓缓道:“祖堂主只说邀公子前去,特意嘱咐我来这里陪阿瑶妹子说话解闷儿,就不要一同过去听他们这帮男人说些废话了……” 叶澜听祖玉书明言不让莫瑶前去,不禁眉头大皱,脸现不愉之色,却见莫瑶轻笑一声,瞧着明若水脆声道:“明姐姐,你性子冲淡,少与人争,但有时候人不去寻麻烦,麻烦却总是会落到头上来,躲也躲不开,你身为群玉盟部众,终究也会有些无可奈何之事啊……” 明若水听她这般直言,微微一怔,接着轻叹一声,摇头道:“妹子明白就好,他若真对你二人有丝毫歹意,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但现下他只是要我传个话,我身为他座下部属,便不好一口回决……”说到此处,转头看着叶澜,轻声续道:“祖堂主这般想法,直是异想天开,他和我提起时,我便向他言明此事绝无可能,可他偏不死心,非要让我舍着这张脸来叫公子一趟,当真叫人好不烦心。还请公子瞧在若水面上,去玉仙岛坐一会儿,待你亲口回绝了他,他便也死心了……” 叶澜不知祖玉书求自己什么事,自然更不知自己是否会一口回绝,听明若水这般说,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仍是伸手摸了摸脑袋,转头问莫瑶道:“阿瑶,明姐姐在打什么哑谜?” 莫瑶微一摇头,在他肩头轻轻一推,说道:“要你去你便去,这般磨磨蹭蹭,岂不是让明姐姐面上不好看?至于祖堂主要求你什么事,你去了自然便知道了。” 叶澜心中本不愿独自去见祖玉书,但听莫瑶如此说,又见明若水垂目低首,脸上满是无奈神色,便也轻叹一声,说道:“也罢,我去去就回。”说罢也不飞身上天,缓步出门,离了明仙岛,踏波而行,眨眼间便来到玉仙岛上。 玉仙道的下人侍卫皆识得他,早有祖玉书座下大丫鬟亲自上前相迎,领他直进到祖玉书的迎客厅中。 叶澜进得厅去,见厅中只祖玉书与刘金豹两人,正自对坐品茗。祖玉书见叶澜入得厅内,脸现喜色,急忙起身相迎,吩咐那大丫鬟端来香茗奉客。 叶澜与祖、刘二人见礼已毕,坐到椅中,问道:“不知祖堂主相召,有何要事?却怎地还不许阿瑶一道过来?” 他此语中满是见责之意,祖玉书听了,脸上微有歉然之色,刘金豹见叶澜对堂主不敬,立时便有些恼怒,只是祖玉书还未发话,他便也不敢先说什么,当下只是轻哼一声,并不多言。 祖玉书轻咳一声,收起脸上尴尬,对叶澜道:“既然叶兄弟问起,那祖某不妨明言,叶兄弟,我听说你已向宁战辞去了天宁国师一职,现下可说是无拘无束,无门无派,不知是也不是?” 叶澜尚未拜师太虚,他柳叶岛是家传之学,海外散修,也谈不上什么门派,听祖玉书问自己是否有门派,当下便微一点头,如实答道:“不错,叶某现在是一介散修,可谓大庙不收小庙不要,不知祖堂主问这个是何用意?”更新最快电脑端:/ 祖玉书站起身来,上前两步,朝叶澜躬身行了一礼,朗声道:“我群玉盟汇天下英豪,建不世伟业,叶公子乃是盖世之才,但一人之力终究有限,难成大事,不如公子入我群玉盟,大家一起轰轰烈烈地干一番大事!” 叶澜听他方才问自己有无门派之时,已料到他会有此一问,他心中早将自己当成太虚弟子,自与莫瑶相识之后,更是没起过半点投入别派的心思,这时见祖玉书满面希冀之色,便摇头道:“不瞒祖堂主说,我早已答应过别人,将来要拜师太虚门,祖堂主一番美意,叶澜只好心领了。” 叶澜与罗文琪的二十年之约,莫瑶和叶澜均未向群玉盟众人提起,便是明若水也不知晓,似叶澜这等良材,本就是各修真大派相互争抢的对象,群玉盟群豪见他与莫瑶这太虚弟子为伴,自己却非太虚弟子,自然便以为他并不打算拜师太虚,这才起意要拉他入伙,祖玉书这时听他说将来要拜师太虚,虽感失望,心中倒也不感惊讶,他听叶澜一口回绝,却仍是不死心,眼睛一转,缓缓道:“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那太虚门位列北疆正道第二把交椅,论声势仅次于天外天,而我群玉盟几居正道十二大派之末,公子既然能拜师太虚,自然便不会将群玉盟放在眼里……” 刘金豹听祖玉书将群玉盟说得如此不堪,不禁心中有气,大声道:“堂主不可妄自菲薄,我群玉盟聚天下豪杰,英才济济,内里实力之雄,未必便弱于旁人……” 祖玉书手掌一立,示意他不必再说,双目直视着叶澜眼睛,沉声道:“更何况公子与莫姑娘两情相悦,莫姑娘玉质天成,美艳无双,公子得此佳偶,自然是事事要顺着她的心意,但公子想过没有,太虚门因与紫阳宫之仇,对半路上山的弟子一向极为提防,你若拜师太虚,入门便只会是二十四峰长老座下一普通弟子,谈不上半点权势。男子汉大丈夫,当胸怀四海,成就大业,不能只一味沉迷于美色,若公子入我群玉盟,祖某以性命担保,包你前途无量……” 说到此处,微一沉吟,似是忽地下了什么重要决定一般,猛一点头,大声道:“不瞒公子说,祖某刚接到总坛旨意,要我卸下这广源分堂堂主之职,回总坛另掌职司,公子若答应加入本门,这广源分堂堂主的位子便是你的!” 刘金豹听祖玉书这般说,转眼瞧向叶澜,目光中满是怨毒神色,叶澜听他要自己背弃太虚,另入群玉盟,心中只感荒唐可笑,但听他说一上来便让自己做广源分堂堂主,却也不禁吃了一惊,这广源城是大圣国第二大城,地位仅次于群玉盟总坛,并非别的一般分堂可比,祖玉书开口便许下这等大位,其心不可谓不诚。叶澜能得他如此看重,心中隐隐也有欢喜之意,便朝他躬身还了一礼,客客气气地道:“蒙堂主如此厚爱,叶某受之有愧,只是,男儿生于世间,便当言而有信,一言九鼎,叶某既然已答应了要拜师太虚,莫说只去当一个寻常弟子,便是当一个烹茶洒扫之人,那我也是非去不可的……”

第三十四节 吃人嘴短 祖玉书见叶澜一口回绝,也不再劝,只是轻叹一声,缓缓地道:“叶公子现下毕竟还不是太虚门弟子,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死,如若有一天公子改了主意,记得,我群玉盟的大门一直为公子敞开。”m.33s. 叶澜虽不愿加入群玉盟,但见祖玉书相邀之意甚诚,还以堂主大位相让,他心中自也不能无感,着实说了一些多谢抬爱的言语。祖玉书见他言语虽然客气了许多,但仍只字不提加入群玉盟,知再劝也是无用,便也懒得多废口舌。叶澜见此间事了,又说了几句客套的言语,便起身告辞,离了玉仙岛。 刘金豹见叶澜走远,瞧着岛外湖水沉默良久,而后长叹一声,问道:“堂主,小的实在不明白,你为何如此看重这小子?” 祖玉书望着明仙岛方向,怔怔出神,听刘金豹如此相问,便转过头来,朝他微微一笑,淡淡地道:“别慌,这广源分堂堂主的位子,终究逃不出你的掌心。” 刘金豹面露惶恐之色,躬身道:“堂主何处此言?小的对堂主忠心耿耿,不敢有此奢望!” 祖玉书摇头笑道:“都是自家兄弟,有些话不必藏着掖着,我知你对我忠心,我升到总坛之后,这堂主之位本就是你的,我方才说要将这大位许给那姓叶的小子,不过是试探之言,你不必放在心上……” 刘金豹听祖玉书如此说,立时大感放心,也朝明仙岛方向瞧了一眼,略一沉吟,缓缓道:“堂主,你是放不下这一对小鸳鸯手中那两件神器?” 祖玉书长叹一声,喃喃道:“神器重宝,可遇不可求,本派之所以居于正道十二大派之末,一是咱们群玉盟兄弟是因义成盟,天南海北聚在一处,虽各有所学,但终究没有镇派功法绝学,自然比不得天外天、太虚门这等传承数百万年的大派,这二来,便是因本门没有镇压气运的神器。那叶澜手中的玄冰离火扇虽是赤玄亲手炼制,但毕竟不是天外而来的神器,纵然神妙,终究有限,但那莫瑶手中的冷月葬花魂却是在神器谱上排名第十的无上妙品,这等神妙法宝,若是落到本门手中,便足以镇压本派气运,到时候本门虽不敢说可与太虚门、紫阳宫等大派一争雄长,但要盖过天行教、晶帮甚或是归真剑派,想来都不是什么难事!” 刘金豹听罢,眼中也生出灼灼光芒,朝祖玉书躬身道:“堂主所言不错,这法宝确实足以镇压本门气运,而堂主得了这件法宝,便可以之提升境界,踏足混沌境,到时候,嘿嘿,本派下一任盟主之位,想来也落不到旁人手里!”m.33s. 刘金豹这番马屁可说正中祖玉书下怀,他眼中现出神往之色,怔忡半晌,忽地轻轻摇了摇头,叹道:“这叶小子与莫瑶那小狐狸精一路,自己却非太虚弟子,我本以为他没有拜师太虚的打算,这才以广源分堂堂主的位子相邀,盼能引他入得本门,到时候再相机行事,总能将那两件宝贝弄到手,没曾想竟被他一口回绝,眼下他和莫瑶那丫头定会很快离开品仙湖,本座此计不成,一时之间可想不出别的办法来留住这两件神器了。” 刘金豹轻哼一声,阴恻恻地道:“不过是两个胚元境的小娃娃,纵然有些天资,又能掀起多大风浪?堂主既然有心要留下这两件东西,不如咱们……”说着提起手掌,在自己颈间轻轻抹了一记。 祖玉书微微一笑,轻声道:“这两人修为不弱,但若咱们想动手,谅这两个小娃儿也翻不出我的掌心,只是……” 刘金豹见他满面犹豫之色,问道:“堂主可还有什么顾虑?” 祖玉书沉吟良久,缓缓道:“那叶澜虽当过天宁帝国的国师,但现在毕竟只是一介白身,他是海外来的散修,在北疆无甚根基,杀之当无后患,可那莫瑶却是太虚门中被寄予厚望的天才弟子,太虚门实力雄强,非咱们可以力敌,若是此事做的不够干净,那麻烦可就大了……”说到此处,又抬头朝明仙岛方向看了一眼,轻叹一声,接着道:“洪道夫妇和王宝秀他们三个都蒙这两人救过性命,为保同门之谊,这件事自不能让他三人知晓,还有……,若水妹平日里只爱侍弄药草,钻研医术,向来少与人打交道,这次却不知中了什么邪,居然和这两个小家伙打得火热,咱们手脚若不干净些,若是让若水发觉什么蛛丝马迹,那可就糟了……” 刘金豹见祖玉书满面忧色,不禁长叹道:“堂主,你方才还和叶澜那小子说,大丈夫应胸怀四海,不可沉迷于美色,怎地事情落到自己头上,却也这般看不破?明岛主虽是绝色佳人,但堂主留她在品仙湖这许多年,便是一块寒冰也捂热了,可她却直到今日仍对堂主不假辞色,堂主你雄才伟略,谋算深远,可什么事一牵扯到明岛主,便会如毛头小子一般患得患失起来,恕属下直言,堂主若不克此心魔,大事难成!” 祖玉书怒哼一声,回头注视刘金豹,眼中威棱毕露,寒气有如实质。刘豹面色大变,想要后退,却又强自忍住,抱拳躬身道:“忠言逆耳,盼堂主三思!” 祖玉书注视刘金豹片刻,眼中怒气缓缓消退,轻叹道:“我知道你对本座向来忠心,这等言语,若非出于一片赤诚,谁会轻易说出口?可是……,金豹,情之一字,最是熬人,祖某又不是大宁寺里的秃驴,这颗心既然拴在了若水身上,自己想解却是解不开的。你的担忧,本座明白,但方才那种话,以后不可再提。” 刘金豹直起身来,满面无可奈何之色,略一沉默,轻轻点了点头。 祖玉书沉默良久,缓缓道:“这件事,即要瞒着若水和王宝秀等人,得手之后,也不能让总坛知晓,如若不然,这两件东西便不一定能落到你我手中……”说到此处,语声一顿,伸手掌在刘金豹肩头轻轻一拍,轻声道:“该怎么办,你明白了吧?”更新最快电脑端:/ 刘金豹点头应了一声,接着脸上忽地现出为难神色,略一犹豫,低声问道:“需要几人?” 祖玉书微一皱眉,缓缓道:“以叶澜那小子冰冻莽和尚的手段来看,非元婴境第四层顶尖的修士不能应付,为求稳妥,以二对一才能万无一失,如此说来,至少便得四人……” 刘金豹听罢,脸上为难之色更加重了,轻声叹道:“刺玉堂要价一向奇高,最近还又涨了价,而且收钱之后,若事情办不成,钱也不退,咱们动用如此大笔财物,还要瞒着总坛,属下……,属下怕是一时筹措不出这笔数目。” 祖玉书微微一笑,说道:“钱财乃身外之物,神器重宝才是性命交关的东西。咱们广源分堂多年积聚,这点晶币当能拿得出来,你便放手去干,不必畏手畏尾。” 刘金豹点头应了,跨步出厅,祖玉书看他远走,又抬眼瞧着明仙岛方向,幽幽叹道:“明若水,明若水,明净若水,不染片尘,为何你对别人都温柔似水,却偏偏对我寒冷如冰?” 叶澜回到明仙岛,见莫瑶撸起袖子,提着一只大水桶,与明若水一起在给药草浇灌,那水桶中金光灿灿,凝练无比,莫瑶一勺浇下,滚烫金汁落在松软土壤之中,发出滋滋声响,那药草被灼烧的金汁一浇,却未有半点枯萎迹象,而是以肉眼可见之速抽枝散叶,萼上结起花苞,隐约露出点点金光。 莫瑶一勺接一勺浇灌药草,神情专注,连头也不抬一下,待得一桶金汁浇完,抬起头来冲叶澜笑道:“你不肯加入群玉盟,这么快便被祖堂主赶回来了么?” 明若水见莫瑶桶中金汁见底,便打开药圃旁一只大木箱,素手摆处,箱中大块金砖纷纷弹起,落入水桶之中,莫瑶一边冲叶澜甜笑,一只手握着长勺,在桶中轻轻搅动,她长勺到处,块块金砖受不住真火之威,片刻间便化为滚汤金液,在桶中翻滚不休。 叶澜见莫瑶忙得热火朝天,连双颊也熏得微微发红,冒出细细汗珠,而明若水却脸上微有惭色,只顾低头摆弄药草,不敢抬头看向叶澜。叶澜见状,哈哈一笑,从莫瑶手中接过桶子长勺,给脚边药草浇了满满一勺,而后对明若水道:“明姐姐不必不好意思,你和祖堂主本不知我与人约定要拜师太虚,我蒙祖堂主抬爱,心中只感荣幸,并无他念,我将实情告诉祖堂主后,他也未再多言,总之祖堂主是一番好意,明姐姐你在中间传个话,倒也不必摆出这幅似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的模样。” 明若水抬起来,伸手将一缕秀发拨到耳后,赧然一笑,缓缓道:“没让公子为难便好。哎!我挂着这品仙湖二当家的虚衔,平日什么也不做,只知摆弄些花花草草,却花费了本门无数天材地宝……”说着朝脚边药草一指,接着道:“便只这一圃金盏花,每天便要耗费数万两黄金,我种药练丹花销巨大,一分一毫全是群玉盟的钱财,因此祖堂主但有什么吩咐,只消不是太过伤天害理,我便不愿拒绝,此事还盼叶公子能够体谅。”

第三十五节 望北方 叶澜听明若水还是不住口地致歉,一时倒不知要说些什么,莫瑶见一朵金盏花将要吐蕊,便伸指在花苞上一触,看着指尖金粉喃喃道:“明姐姐,有一句话,我自识得你以来便想问你,却一直憋在心里,不知当讲不当讲……” 明若水一笑,幽幽地道:“不知当讲不当讲,那八成便是不当讲却又想讲的了,既然想说,那就说吧,别再把妹子给憋坏了。” 莫瑶在自己指尖轻轻一吹,指尖金粉飞起,在空中飘飘洒洒,居然幻出七彩光华,如梦似幻,莫瑶待光华消散,抬头瞧着明若水轻声道:“明姐姐,你们群玉盟干的是坐地收钱的买卖,便与天行教相似,这两派虽属正道十二大派,但这名气么,一向不算太好,依我看,贵派的行事风气,与姐姐的性子大为不和,却不知明姐姐你为何会栖身于群玉盟中?” 明若水轻叹一声,微一出神,缓缓道:“当年我身遭大难,亲人丧尽,自己也身负重伤,是这广源分堂上一任老堂主将我救了下来,我感其恩德,自此便留在了品仙湖,老堂主知我性子,也从不勉强我为群玉盟做事,后来更收我为义女,将这品仙三岛之一改名为明仙岛赐给了我。我在这明仙岛上种药炼丹,治病救人,倒也不违本心。后来老堂主渡混沌之劫不成身死,我以义女身份为其守孝三年,三年期满,也曾动念离开,但我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在这明仙岛上住得久了,早已惯了,便就此留了下来。”说到此处,抬头与莫瑶坦然对视,轻声续道:“阿瑶,我知你嫉恶如仇,对群玉盟有些行径不大瞧得上,群玉盟既号称汇聚天下英豪,帮众难免良莠不齐,但本派行事尚有规矩,不似天行教那般明里替天行道,暗里无所不为,从上到下全然烂得透了。若有朝一日本派也变成天行教那般的贼窝,我自会离开。” 莫瑶伸出手去,握住她双手,轻叹道:“姐姐喜静不喜动,但总在这品仙湖呆着侍弄花草终究无聊,待我三年受罚期满,请姐姐到太虚山住上几天,我太虚诸峰奇景无数,天虚峰与天争高,紫霄峰林海生涛,飞来峰虚悬万仞,这许多景致,便是三天三夜也看不完,到时候咱们姐妹一起赏景谈心,岂不比姐姐自己闷在这里种浇花种草来得舒心?” 明若水转头朝叶澜瞧了一眼,微笑道:“你要赏景谈心,自有人陪,我可没这般不识趣,硬凑过去碍眼……” 莫瑶脸一红,握着明若水的双手轻轻摇晃几下,嗔道:“姐姐又来取笑我。说不定明姐姐到时候也已有了心上人,到时候便可带着姐夫一起去太虚了。”说到此处,又注视着明若水面容,仔细端详一阵,幽幽叹道:“只是,似姐姐这般人物,要找一个配得上你的男子,怕是没那么容易……” 明若水脸一红,不去接她的话头,忽地轻叹一声,问道:“真的要走了么?” 莫瑶也轻叹一声,松开她双手,轻声道:“我也不愿和姐姐分开,但我有师门严令在身,本不该随意耽搁,现下我已在这品仙湖空耗了一个月,若是让本门长辈知道我这般偷懒,我回山定要挨板子了……” 明若水面有不舍之色,喃喃道:“我本来一个人在这明仙岛上惯了,倒也不觉什么,这一个多月天天有妹子相陪,让我这小岛陡然热闹了起来,现下你一走,这里便显出寂寞来了……” 莫瑶伸手将臂上袖子捋下,盖住雪白手臂,轻声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现下不分别,将来如何能重聚?”说着朝仍在一勺勺认真浇花的叶澜道:“喂,种花的,该动身了!” 叶澜放下手中家什,直起身来,笑道:“这就走么?” 莫瑶道:“说走不走,难道留下来吃午饭么?” 叶澜抬头看了看已到中天的太阳,嘟囔道:“也不是不行……” 莫瑶想起此次与明若水分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心中便止不住有些发酸,若是再磨蹭下去,必然会撒泪而别,她不愿这般露出小女儿情态,当下伸手拉过叶澜手臂,足下一顿,聚起一朵祥云,而后升高数尺,转头对明若水道:“明姐姐,待我受罚期满,回太虚复命之后,即刻便来明仙岛看望姐姐!” 明若水微一点头,嘱咐道:“以你和叶公子的本事,加上你们手中诸般厉害神器,只消不去招惹混沌境的高手,我也不必为你们担心,但你们毕竟只有两个人,猛虎难敌群狼,若是遇到敌人势大,定要暂避风头,不可硬拼。” 莫瑶笑道:“姐姐这是让我们打不过就跑了?”说着咯咯娇笑两声,接着道:“明姐姐放心,我两个活得好好的,可没有白白送死的兴致。”说罢朝明若水一拱手,道一声保重,转身掠水而去。明若水跟着二人行出院落,见两人身影越变越小,转眼间便消逝于万顷碧波之中。m.33s. 叶澜和莫瑶离了品仙湖,一路向西,来到山峦与广源相接处,在惊涛飞瀑之间俯瞰全城,那品仙湖离此处甚远,在满城水气之中朦朦胧胧,折着顶上日光,晶莹有如泪滴。 两人都望着品仙湖静静出了一会神,叶澜忽地轻叹一声,喃喃道:“阿瑶,这一月以来咱们在明姐姐岛上钓鱼养花,无所事事,不由让我想起了在柳叶岛的时光,我自小便过惯了这等闲散日子,这一月光阴,实是我离开柳叶岛之后过得最舒心的一段时光,将来……,将来你在北疆诸般事情了结,可愿陪我回柳叶岛去,过这等无所事事的日子么?” 莫瑶听他这一问等同是婚姻之约,心中一甜,但一转念,又不禁微微苦笑,暗道:“诸般事情了结?我身上担子之重,你不是不知,太虚门与紫阳宫仇深似海,这了结二字,不知要经历多少腥风血雨,更何况,我既身有凤族血脉,那我的娘亲说不定还尚在人世,只要她还活着,便是踏遍北疆……,不,哪怕是寻遍北疆中土东荒西域南国,我也一定要找到她!等这些事情都了结,就算你我都还没有中途损命,也不知是几千几万年之后的事了,修行之路劫难重重,无穷岁月之后的打算,说它做甚?” 在明仙岛上这一月悠闲时光,实是她平生少有的安心日子,若是能长长久久与叶澜结伴海外,闲散度日,任无穷岁岁悠悠而过,实是神仙一般的逍遥,思之令人神往。她出神片刻,忽地轻哼一声,嘟嘴道:“想得美,你还没跟我回太虚山,便指望我跟你回柳叶岛了?你先过了我师父这一关再说……”m.33s. 叶澜从未见过萧乃清,但知莫瑶对她这位师父极是尊重,几是言听计从,这时听莫瑶说连婚姻大事也要师父点头允可,他心中不禁惴惴,暗道:“难道你师父不答应,你便不嫁了?你师父这一把年纪还孤身一人,我常听三叔说,这等嫁不出去的老姑婆,脾气最是古怪,要过她这一关,可能还真不容易……” 他这等念头,自然不敢让莫瑶知晓,只苦笑两声,不再说话。莫瑶见他一幅心事重重的模样,不禁噗嗤一笑,轻声道:“走吧?” “去哪儿?” 他这一问,莫瑶倒是一愣,皱眉思索半晌,轻声道:“金井龙蛇混杂,朝廷昏聩,正是大有可为之地,我本想在中都搅一搅这一滩浑水,可咱们先救王宝秀,再帮群玉盟斗天行教,已在中都闹出不小的动静,更何况天行教与你结冤极深,欲杀你而后快,咱们现下再去中都,等同是自投罗网。”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叶澜心中虽不怕天行教,但想起那孙佳才认出自己眼中的狠厉之色,知道天行教决不会放过自己,对方毕竟人多势众,自然是能避则避,莫瑶说不去中都,乃是稳妥之计,当下朝她轻轻点了点头。 莫瑶见他点头,伸手朝广源方向一指,接着道:“这大圣国是群玉盟的地盘,少有妖魔踪迹,由此向东便是神圣帝国结界,有大宁寺坐镇,妖魔邪秽更是几近绝迹,咱们得明业方丈传授镇派绝学无垢真诀,可数月修行下来,居然全无长进,自然无颜再去大宁寺见他老人家。本来咱们打算去神圣国之东的神凤帝国走一遭,去会一会罗刹阁的一众魔崽子,可前些日子咱们与他们也交过了手,还撞破紫阳宫和罗刹阁的暗中勾结,此事我已火羽鹤告知了本门,想来此时本门已派出许多高手在神凤暗地里查探,我受罚下山,不愿与本门高手照面,这神凤咱们也就去不成了。” 叶澜听她说完,微微一笑,朝北一指,说道:“如此说来,咱们便只有到北方诸国去走一遭了。” 莫瑶也朝北方瞧了一眼,微一沉吟,喃喃道:“北方有大楚、天龙、永昌诸国,因地势偏远,灵气远较南方诸国为薄,因此正道大派少在此设立宗门。北方诸国少了正道大派管束,邪魔外道便不像南方那般谨小慎微,躲躲藏藏,我既要伏魔,说不得,不如到北方诸国走上一遭!”

第三十六节 收人钱财 两人即议定了行程,当即启程北行,他二人也不急着赶路,慢悠悠地离了广源城,沿神圣与大圣两国边界徐徐而行。这两圣河极为宽阔,两国皆在岸边驻有重兵,两人上次途经此地,当时见两国剑拔弩张之势,还颇为担忧,这时再观两**容,比之上次所见犹盛,莫瑶见状,却只是轻叹一声,不再多言。 两人走走停停,飞累了便挑一处酒家歇歇脚,住上一晚。一路无话,过了五天,来到大圣和大楚边界。两国以连绵山峰为界,两圣河便是由此发源。两人到得山下,见天方正午,过得这十万里山峰,便是大楚疆界,莫瑶不愿再耽搁,也不在山下小城歇脚,和叶澜疾飞入山,打算在天黑之前赶到大楚。 入山只一万余里,两人心中同时生出警兆,回头看时,只见极远处四个黑点正疾速赶来。 两人一路行来,在空中也远远瞧见过别的修士,但大家各自赶路,互不相干,自是谁也不会去打搅谁。但这四人来势汹汹,显是不怀好意。 两人回头之时,仍在奋力前飞,但见只一瞬工夫,那四个小黑点便又大了数分,显然这四人都是修为极高之人,脚力都比己方二人为快,叶澜见此情形,眉头一皱,暗道:“瞧这四人脚力,怕都是元婴境第四层的好手,哼!天行教好大的手笔,要对付我和阿瑶,居然动用了四名元婴境绝顶高手!只是……,只是他们是怎么知道我和阿瑶行踪的?” 莫瑶见了这四人脚力,知奋力逃走也无可能,当下凝住身形,朝身下葱翠群山一指,说道:“下去!” 叶澜瞧着脚下密林,心想:“不错!敌众我寡,不可硬拼,不如先到山中躲起来,若能寻个山洞让这四人找不到最好,便是寻不着,也能借地势与这几人周旋一二。” 心中念头方转,便拉着莫瑶的手,身形一个转折,直冲而下。可身形还未藏入林中,便见四道流光迅若流星,朝两人直劈过来。 叶澜瞥眼一瞧,见这四件法宝是一刀一剑,一柄匕首和一把拂尘,这四件法宝同时飞至,在空中布成一个阵势,封住了两人躲闪之机,以两人身法,只能躲开其中两件,另外两件,便只得以法宝硬拼。 两人见状,更不犹豫,各祭法宝还击,莫瑶身形一侧,避开长刀,冷月铲如风斩出,直朝那匕首击去。叶澜见那长剑来势威猛,不愿力敌,便闪身避开长剑,乌木扇带起一道火光,直朝拂尘上千根白丝烧去。 击向莫瑶的匕首通体碧绿,隐隐透明,显是由一块碧玉雕成,似乎一触即碎,冷月铲化为一道月华,与那匕首撞在一处,两件小巧法宝相交,发出叮地一声脆响,接着月华消散,莫瑶闷哼一声,身子摇晃两下,险些从空中跌下,接着伸手捂住嘴唇,轻咳两声,松开手时,掌心已是一片殷红。 叶澜以乌木扇化出烈焰去烧拂尘,那拂尘甚是惧火,见烈焰袭来,并不硬拼,千百丝线散开,疾速而旋,带起一阵狂风,将火焰吹得四散迸飞,化为点点火星,直坠入山下密林之中。 火星入山,触林木便燃,这扶桑木化生的火焰乃是至阳之火,比之修士的三昧真火威力大出数倍,火星碰到林木之上,立时将树木尽数点燃,只眨眼之间,周遭数个山头便都燃起了滔天烈焰,将好好一片生机盎然的山林变得如火焰山一般。 叶澜的火焰虽被吹散,那拂尘却也未再度进击,这一招他与偷袭者平分秋色,并未受伤。他一招接过,耳听莫瑶咳嗽之声,转头看她时,只见她面色苍白,嘴角溢出鲜血,映在她雪白肌肤之上,格外刺目。 他见莫瑶一招负伤,心下大怒,挥手间化出三道冰墙护在身前,接着问莫瑶道:“怎样?伤得重不重?”(、域名(请记住_三<> 莫瑶掌心燃起真火,将手上鲜血烧炙一空,而后摇头轻声道:“不碍事,这人力气不小,让我经络震荡,积了一口淤血,吐出来便没事了,哼,这人仗着功力高过我,又有上佳仙器在手,便毫无顾忌的和我以法宝硬拼,只一下便在冷月铲上吃了大亏,现下想来他也不太好受!” 击向两人的法宝共有四件,两人分别将拂尘和匕首格开,那一刀一剑击空之后,却不飞回,在空中一个转折,又朝两人击到,正中在叶澜祭出的冰墙之上,砸得冰屑四散。砸得几下,冰墙上现出条条裂纹,似是转眼便要崩碎,叶澜真元奔涌,缓缓送入冰墙之上,将裂纹从墙上抹去,但刀剑连斩,毫不停歇,裂纹生而复起,越来越难以弥合,但听得轰轰声响,每多一记斩击,叶澜身子便是一震,脸色也越来越是苍白。 莫瑶略一调息,脸上现出一抹血色,看着叶澜微一摇头,轻声道:“这四人功力均高过你我,你这般硬以功力抵挡是不成的,撤去冰墙,咱们法宝胜过这四人甚多,伺机而用,或有取胜之机。” 叶澜听罢,点了点头,挥手撤了冰墙,那一刀一剑见冰墙消失,却并不进击,在空中微微一顿,接着倒飞而回,飞到了主人手中。 那四人这时也已来到近前,在离两人数十丈外站定。叶、莫二人定睛瞧时,只见这四人是三男一女,一名男子头顶圆髻,身披道袍,手中握着一柄拂尘,显然是个道人。另两名男子却是俗家打扮,分持刀剑,面色肃然。那女子身着水绿衣衫,与手中碧绿匕首交相辉映,这女子却不瞧向叶澜和莫瑶,只低头看着手中法宝,满脸心痛之色,看了片刻,抬头看向莫瑶,眼中满是恶毒,咬着牙道:“小贱人,居然敢伤我法宝,损我根基,不将你这小贱人大卸八块,难消姑奶奶心头之恨!” 六人在空中相对而立,脚下山火越烧越旺,转眼间火焰已升腾数十丈,浓烟滚滚,遮天蔽日。众人都是元婴境高手,这区区山火自是无法损众人分毫,但浓烟之中难以视物,且呛得人喘息为难,六人不约而同,身形冉冉而起,直上数里,这才停下身形。叶澜见四人一时不再动手,便开口说道:“贵教好大的手笔,对付咱们两个胚元境的小修,居然动用四位灵婴境的高手,未免太过小题大做了一些!” 那道人拂尘一摆,皱眉道:“贵教?”说着转头对身边那使剑的汉子说道:“这小子认错人了吧?莫不是以为咱们是天行教的人?” 那使剑人轻哼一声,不耐道:“谁知道这浑小子把咱们认成了什么人?这北疆以教为名的门派,除了一个天行教,别的也都没几分能耐,这小子八成说得便是天行教,哼,一提天行教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他们堂堂正道大派,却整天找咱们兄弟出力,这几个月来我手下已折了十余名兄弟,倒有一多半是因为天行教的买卖丧的命,虽说天行教给钱从来够爽快,但我折了这许多得力干将,终究叫人不舒坦。”m.33s. 那道人听他这般说,微微一笑,说道:“不过几个手下,死了再收便是,你这半年来生意兴隆,着实干了几票大买卖,当真叫贫道好生艳羡……” 莫瑶听这几人忽地说起闲话,显是全不将自己与叶澜放在眼里,在两个死人面前,自然无话不可谈,当下轻叹一声,对叶澜苦笑道:“澜哥哥,这番你可猜错了,他们并非是天行教人物,如我所料不错,他们应当是刺玉堂的人。” 刺玉堂和冷月谷并列为北疆两大杀手门派,据说内里实力深不可测,不弱于四大魔门和四大妖门,而这两派行事只有比妖、魔二道更为诡秘。叶、莫二人前些时候在晶帮之时,曾与前去刺杀荣必大的刺玉堂杀手交过手,自此便多少对刺玉堂有了一些了解。 刺玉堂行事狠辣,手下从无活口,此派收钱杀人,无论对方是仙是凡,都来者不拒,若杀人不成,则刺客必死,银钱也不退还。刺玉堂有个规矩,只认晶币,不结私仇,上次天行教请刺玉堂刺杀荣必大,叶澜出手相阻,杀了刺玉堂几名高手,事后刺玉堂也未向荣必大和叶澜寻仇。因此叶澜所结仇人虽多,却也从未把刺玉堂计算在内,这时见忽有四名元婴境第四层的高手来对付自己,不禁大是惊异,问道:“不知我哪个仇家这般有钱,居然一下子请了四位灵婴境的高手来取叶某的脑袋,这可要让他大大地破费了……” 那使剑的汉子听叶澜相问,却不答他话,只是盯着莫瑶面容,眼神中即有赞赏,又有惋惜之色,瞧了片刻,忽地摇头道:“这小娘子长得愣是要得,可惜吕某收了钱,不能为美人怀了规矩,这人总归是要杀的,只是在杀之前,嘿嘿,少不得要先快活快活了……” 那使刀的汉子将手中单刀抛接两下,狞笑道:“只是杀之前么?老吕你就是不会找乐子,美人新死,余温尚存,另有一番味道呢……” 那吕姓剑客听他这般说,脸上忽地现出厌恶神色,摇头道:“早就听你云臻你这老小子口味重,却没想到竟这般重,你要这般找乐子,随你便是,不过总要等老子先乐呵完了才行……” 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第三十七节 替人办差 叶澜自陪莫瑶伏魔以来,遇到的对莫瑶垂涎的邪徒着实不少,声称要用她来做鼎炉者有之,试图掳她去当压寨夫人者有之,叶澜对此早已习惯,也并不如何生气,但这叫云臻的家伙居然一开口便如此下作,居然要先杀而后奸,实是令人作呕。他只觉一股狂怒直冲头顶,气得双手发颤,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莫瑶见他气得浑身发抖,轻叹一口气,在他肩头轻抚两下,柔声安慰道:“澜哥哥,大敌当前,不可乱了方寸。其实这等下流胚子,我在总督府见得多了,可说是见怪不怪。既然你如此生气,那这人就让于你来杀便是。” 叶澜眼中紫气一闪,恶狠狠地道:“好!不过这等杂碎,一剑杀了就太过便宜他了。哼哼,我自有别的法子来对付他!” 云臻见了叶澜咬牙切齿的模样,不禁哈哈大笑,对那使剑汉子道:“吕自雄,你瞧这小家伙多有意思,自己命在顷刻,居然还在这儿咬牙发狠,盘算着要怎么折磨老子,当真是叫人笑掉大牙了……” 刺玉堂行事向来隐秘,上次行刺晶帮荣必大时,刺玉堂众杀手皆穿了夜行衣,唯恐被晶帮识破身份,若非叶澜以天魔噬灵心法拷问出消息,荣必大至今还不知是什么要对付他。现下这四人在叶澜和莫瑶面前言谈无忌,直呼同伴姓名,丝毫不怕泄露身份,显然是有恃无恐,确信叶澜和莫瑶不会生离此地,因此也就懒得隐瞒身份了。 吕自雄见云臻捧腹大笑,显是全没将对面二人放在眼里,他不禁眉头一皱,沉声道:“老云,不可大意,别阴沟里翻船!” 云臻听吕自雄这般说,微微一怔,笑得却更加欢畅了,直笑得面色发红,才直起腰来,摇头道:“不过是两个胚元境的小修,与咱们四人足足差着三层境界,若咱们还收拾不下这一对野鸳鸯,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吕自雄轻哼一声,朝身边那水绿衣衫的女子一指,沉声道:“咱们四人全力出手,却未能击杀一人,苏秀儿还损了本命法宝清玉匕,受伤已然不轻。咱们接下这单生意时,我还极是纳闷,那主顾说要咱们杀的只是两个胚元境修士,却坚称必要四名灵婴境高手同时出手,咱们听了,都觉此举乃是杀鸡用牛刀,莫不是那主顾得了失心疯,有钱没处花不成?但对方既然出得起价钱,咱们兄弟和晶币没仇没冤,自然乐得接下这笔买卖。现下看来,那主顾并非是有钱没处扔,而是知晓这两个小娃娃的厉害,若非咱们四人出手,定然收拾不下,现下秀儿一招受伤,你若再大意轻敌,说不定咱们四人今天都会折在这里!” 云臻转头朝苏秀儿瞧了一眼,见她本来红润的脸上一片惨白,良久无法恢复,不由心中一惊,收起脸上笑容,皱眉问苏秀儿道:“伤得这般重,这小美人真这般厉害?” 苏秀儿自与莫瑶对拼一记,便一直低头细看清玉匕,脸上满是愤怒并婉惜之色,这时听云臻相问,便抬起头来,又朝莫瑶瞪视一眼,轻叹道:“这小狐狸精功力倒还罢了,她手中法宝却着实厉害得紧,我这清玉匕已是仙器中的上品,竟被她以法宝硬生生的斩出一个缺口来,此物是家师亲赐,我向来珍若性命,如今有了破损,我……,我非亲手宰了这小贱人不可!” 众人听她如此说,都朝她手中清玉匕瞧去,果见那清玉匕刃锋之上破了一个小小缺口,虽只米粒大小,却是极为显眼,清玉匕宝光流转,光华行到这缺口处,便瞬间黯淡下去,显是这匕首灵气大损,已不复往日神妙。 那道人见了这匕首情状,脸上也现出婉惜神色,接着忽地目露奇光,朝莫瑶手中瞧去,此时莫瑶仍手持着冷月铲护在身前,却未祭出花篮,那道人不识得冷月铲,瞧着泛着寒光的月牙小铲喃喃道:“能在锋锐上胜过以锋锐见长的清玉匕,这小铲必是神器之属,看来那主顾花这般这大价钱,其意并不在杀人,而是在夺宝了……” 吕自雄长剑一引,剑尖颤动,耀出点点寒光,只听他冷冷地道:“管他是意在杀人还是夺宝,咱们刺玉堂的规矩,收人钱财,替人办差,咱们既然每人三十万晶币落袋,今天便得把这两个小家伙的命留在这里,多说无益,这就动手吧!” 莫瑶听吕自雄说他们四人每人收了三十万晶币,不禁一吐舌头,轻笑道:“澜哥哥,到底是哪位财主这般有钱,居然肯出一百二十万晶币来买你的命?” 叶澜双目注视云臻,心中怒气难抑,听莫瑶说笑,微一摇头,没好气地道:“我得罪的大有来头的人着实不少,哪里猜得出这次是哪位财主如此破费?你怎知这些人不是你的仇人花钱请来的?” 莫瑶一笑,脸上居然现出羡慕神色,轻声道:“我是一个穷丫头,得罪的仇人也没几分油水,而且还多数都让我杀光了,我仇人之中,只有一个云丹儿算有些来头,但想来她便算有钱,也不会假他人之手来杀我,因此这四个家伙定是冲着你来的。”说到此处,转头瞧着吕自雄大声道:“这位爷台,到底是谁花大价钱请你们出手来杀我们啊?麻烦好心告诉我们一声,让我们死也做个明白鬼!” 吕自雄听莫瑶相问,轻哼一声,却不作答,口中轻斥一声,剑上幻出万点寒光,转眼便要击出。 云臻将手中大刀虚劈两下,大声道:“小美人,兄弟们收了钱,你这条命无论如何是留不下的,既然难免要做冤死鬼,那做明白鬼还是糊涂鬼倒也没什么分别,不过你放心,老子和吕老哥定会在你生前死后都将你侍候得好好的,让你做个快活鬼便是!” 莫瑶听他还在占口头便宜,脸上也露出既无奈又厌恶的神色,转头对叶澜道:“这两个家伙恶心人得紧,我杀他们也嫌脏手,便交给你了。”(、域名(请记住_三<> 叶澜更不多话,袍袖挥处,无数冰箭拖着火羽迤逦而前,向四人直撞过去,星星点点,状若流萤。 这一式火羽流星是他惯用招式,本来便威力奇大,他曾以此招对阵卓文长,令卓文长也应付为难。卓文长与他交手之时,虽只是元婴境第三层的修为,但他融汇紫阳宫与太虚门之长,加上功力远超同境界修士,战力殊不弱于元婴境第四层修士。叶澜数月来每日与莫瑶以双生宝鉴炼功,功力突飞猛进,与数月前和卓文长交手时已不可同日而语,也正是为此,他陡受四名灵婴境修士围攻,却无半点惧意,心觉以自己和莫瑶功力,加上两人身上各色神器,与这四人相斗,赢面远大于输面,因此不等对方出手,便率先出手抢攻。 吕自雄等人见叶澜抢先出手,都心生荒唐之感,四人都是灵婴境顶尖高手,早已元婴大成,结成婴孩,可说已摸到了混沌境的门槛,叶澜这等胚元境修士,虽也称元婴境,但元婴只是刚刚化生,孕育成胚,这等修士,只勉强会运使电劲,连神雷也不会使,以神通而论,与灵婴境相差不可以道理计。是以四人方才偷袭虽未得手,却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叶澜功力能与己方四人抗衡,这时见无数冰箭拖着火羽击来,四人脸上都露出轻蔑之意,云臻冷笑一声,说道:“好一个不自量力的小子,就这点道行,也好意思出丑露乖!老子若用法宝挡你这几支破箭,反倒是给你长脸了!”说着长刀一收,立在身侧,左掌一张,一掌轻拍而出,高声续道:“瞧仔细了!老子便只用三层功力,便能你让这些破冰箭倒转而回,若多用一分真元,老子便跟你姓!” 叶澜听他这般说,心头一个念头闪过,立时将真元一收,冰箭上劲力大减,只余三四成威力,吕自雄等人的法宝与冰箭相撞,冰箭登时碎裂,直如纸糊的一般,化为漫天冰粉,箭尾火羽被法宝上所附的强横真元一逼,跳动几下,旋即熄灭。更新最快电脑端:/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云臻掌力与冰箭相交,千百冰箭如扎进一堵看不见的墙上,再难寸进。云臻试出箭上劲力微弱,脸上现出极为不屑的神色,大声道:“我就说你小子不济事,没想到却这般不济事,臭小子,瞧仔细了!” 说着一催掌力,悬在他身前的千百冰箭忽地倒转,激射而回,与后续冰箭凌空相撞,发出轰轰声响,激得冰屑四散,火羽横飞。 叶澜见冰箭反向,脸上露出惊慌神色,匆忙间又是衣袖一摆,零零散散祭出几十枝冰箭朝云臻击去。云臻大笑两声,又是一掌拍出,本拟将这几十枝冰箭尽数折回,在叶澜身上穿上几十个透明窟窿,忽觉冰箭劲力有异,方觉不妙,欲再催掌力时,却见冰箭陡然加速,发出尖锐声响,激射而前,他掌力与冰箭相交,未能阻碍冰箭分毫,几十枝冰箭穿破他护身罡气,透体而入,分别钉在胸腹四肢之上,却全然避开了心脏和咽喉要害。 云臻身中数十箭,因要害未损,只觉周身剧痛,却未丧命,冰箭上发出刺骨寒气,将他周身真元封冻,全身上下再也无法移动半点。

第三十八节 神雷 吕自雄等人见云臻冰箭入体,尽皆大惊,立时便想上前相助,忽听叶澜大喝一声,三人只觉热气扑面,抬眼看时,只见无数火焰凝成的恶兽齐声嘶吼,猛扑而来。 三人方才以法宝轻而易举的击散了叶澜化出的冰箭,都以为他功力不过尔尔,但只眨眼之间,云臻便被数十枝冰箭洞穿,显然方才叶澜使得是诱敌之计,在第一波冰箭上并未附上几分劲力,云臻大意轻敌,真的只以三层功力去阻冰箭,立时落了个乱箭穿身的下场。 三人见这时迎面扑来的火焰猛兽形象凶恶,来势迅猛,自然再也不敢大意轻敌,都舞动法宝,出全力招架,将一头头火兽搅成漫天花火。只是这些火兽被搅散之后,又旋即弥合,仍是奋力前冲。三人法宝在火焰中纵横来去,每搅碎一头火兽,便觉法宝上传来的灼热之感增强数分,直烧得体内真元如沸,当真是难熬难当。 云臻体内真元被冰箭上的寒气封住,无法动弹半点,可他身子却并不坠落。他周身麻木,伤处丝毫不感疼痛,正欲强运功力化解体内寒气,却见叶澜轻斥一声,眼中闪过离离火色,那冰箭上附着的焰尾忽地一跳,继而钻入了冰箭之中,将雪白箭杆染出一抹艳红。 云臻见状,心知不妙,想要开口救饶,无奈嘴也被冻住了,发不出一丝声响。 叶澜待火羽尽数隐入冰箭之中,忽地五指一张,喝道:“暴!” 但听得轰轰声响,刺在云臻身上的冰箭便如是爆竹一般,尽数炸将开来。 吕自雄等人受火兽围攻,一时间目中所见尽是雄雄火焰,忽然间眼前一清,火灭烟消,继而有无数极为细小的红色冰屑扑面而来。三人不知这些红屑为何物,忙运足真元,不让红屑及身,待得红色冰屑纷落,场中却不见了云臻身影,这才明白云臻已被那数十枝冰箭炸成碎屑,死得尸骨无存。 吕自雄等人皆是刺玉堂杀手,平生杀人如麻,何等残忍之事没有见过?但见同伴死得如此之惨,心中也不免有狐悲之意,三人齐齐注视叶澜,眼中都闪过一丝畏惧之色。 叶澜一招炸死云臻,脸上却露出极为遗憾的神色,微一摇头,重重叹了口气。 莫瑶见他如此,问道:“怎么?你将云臻这家伙炸得尸骨无存,难道还不解气么?” 叶澜又摇了摇头,轻哼道:“这杂碎这般死法,也就是看着解气,却是死得太快,死时并未受多大痛楚。我本想用那心法将他元神掳来,好好折磨他十天半个月,让他经受世间最难熬的痛楚之后才让他神形俱灭,谁知对面这三个家伙碍手碍脚,让我不得不立时将他炸死,这般死法,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莫瑶一笑,柔声道:“好了好了!别生闷气了,这家伙不过是说几句下流言语,便将你气成这幅样子,若是让你知道我和婉儿当年在那总督府中受的屈辱,怕是要将你的肺也气炸了……”m.33s. 莫瑶未上太虚之时,在凡世着实经受了一幡苦楚,叶澜因怕勾起她的伤心事,对于当年之事也并未细问,这时听她提起,眼中不由闪过一丝痛色,正欲出言安慰,却听对面吕自雄大吼道:“秀儿,殒心道人,大伙儿齐上!咱们若再不出全力,今天只怕要在这两个小家伙手上全军覆没!” 苏秀儿与莫瑶只交一招便损了手中清玉匕,心中虽恨极了莫瑶,这时却不敢再以清玉匕和她相拼,听得吕自雄之言,轻斥一声,手中匕首幻作一道清光,直朝叶澜咽喉刺去。 莫瑶本以为苏秀儿会向自己抢攻,没想到她一出手却是直指叶澜,当下冷月铲斜挥而出,朝清玉匕直斩过去,口中喝道:“有道是兵对兵,将对将,咱们便也来个男对男,女对女,苏姑娘,让他们三个男子自去拼命,咱们两个女子多亲近亲近!” 说话之间,冷月铲连斩,盼能与清玉匕再碰几记,苏秀儿在这冷月铲上刚吃了大亏,自然不敢再与这等神兵硬拼,见月华袭来,只得疾速躲避,她法宝受损,虽然经络大震,但受伤并不甚重,莫瑶功力虽厚,毕竟与她差了三层境界,她一心要躲开冷月铲,莫瑶便无法以月华击中清光。苏秀儿将清玉匕舞得疾如电光,躲闪冷月铲之后,仍是将清光朝叶澜要害不停招呼。 吕自雄与云臻臭味相投,两人平日里极为要好,这时见他惨死,心中大是恼怒,有意要为他报仇,当下长剑连闪,直朝叶澜胸腹刺到。 叶澜见剑光袭来,丝毫不惧,手中乌木扇白光一闪,也化为一柄雪白仙剑,与吕自雄的长剑斗在一处。更新最快电脑端:/ 吕自雄与他硬拼几招,只觉阵阵寒气袭体,极不好受,但以功力而论,却仍是自己稍胜一筹,看来这叶澜虽是天赋异禀,但因境界所限,劲力仍是比自己差了不少,自己以强横真元为基,与对手硬拼,不消片刻,便能震得他吐血而亡。 他心觉自己与叶澜相斗稳占上风,便微一转头,对殒心喊道:“牛鼻子,你不必帮我,这小姑娘便交于你了,她法宝虽然厉害,但只是在锋锐上无可匹敌,你的拂尘大有以柔克刚之效,不妨与这女子斗上一斗” 殒心哈哈一笑,拂尘挥处,万千丝线交差错落,盘旋而出,便如无数触手一般,从千百个方位朝莫瑶卷去,任她向何方闪避,都无法避开。 莫瑶见殒心以拂尘来攻,只得不再去理会苏秀儿,收回冷月铲,双臂开合,将冷月铲旋成一道光圈,护住周身。殒心知道这冷月铲的厉害,并不与之硬碰,丝线将要触及光圈之时,顺势一折,绕过光圈,仍是朝莫瑶卷去。 莫瑶见这殒心道人将一把拂尘使得如此灵动,倒也吃了一惊,匆忙间不及收回冷月铲,只得祭出花篮,手掌一翻,无数花瓣随她掌势而起,聚成一个花球,将她周身牢牢护住,围得密不透风。 殒心这拂尘刚柔随心,本以为拂尘尾绕过冷月铲之后,便可将莫瑶一举击杀,没想到这女子身上另有奇宝,居然以一把花瓣便挡住了自己妙到巅毫的一击。他吃惊之下,劲力一凝,万千丝线重又聚成一柄拂尘,接着真元微收,想要将拂尘收回,再做打算,便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忽见花球之中伸出一只纤纤素手,轻轻一握,便将那拂尘一把抓在了手中。 殒心法宝被莫瑶握住,却半点也不惊慌,只是在心中冷笑,我只惧你法宝神妙,对你这丫头的修为却是半点也不放在心上,你这小贱人只是胚元境的修为,还是个女子,若是在劲力上能胜过我,那道爷还不如一头撞死来得干净!你肯和道爷对拼功力,道爷正是求之不得,这是你自己寻死,可怪不得旁人!” 他想到此处,不禁大笑出声,并不运劲回夺,而是一声清斥,运起一道电光,沿拂尘直击了过去。莫瑶见拂尘上电蛇狂舞,当下也是一声清啸,运起一道电光逆行而上。两道电光疾速而前,于拂尘正中撞在一处。电光相交,发出噼啪声响,莫瑶身子一晃,闷哼一声,显是吃了点小亏,殒心双目一张,又是一声大喝,将功力运至十成,拂尘上电光蜿蜒而前,朝莫瑶越压越近。 这边厢叶澜独斗吕自雄和苏秀儿,在两人法宝交错之下,渐感应付为难,他功力虽厚,毕竟比这两个对头低了三层境界,修士到了元婴境,在修真界已可算一方霸主,各有各的看家本领,可说是无一弱者,叶澜这几年精修玄天无极功,体内真元极厚,这才能以胚元境的修为力斗灵婴境修士,但在三层小境界的差距之下,以一敌一已是难能,以一敌二,立时便感不支,在两人长剑与匕首的夹攻之下,只有招架之功,没有反击之力,想要再使流星火羽等绝招,总是劲力未凝,便被两人抢攻而至,不得已只得取了守势,若不是苏秀儿清玉匕被冷月铲斩了一个缺口,使得她经络受损,功力大减,叶澜怕是早已抵敌不住。m.33s. 他全力与两人激斗,全无分神去看莫瑶的余暇,支持片刻,不闻莫瑶和殒心道人有何动静,心中不由大是担忧,又斗半盏茶时分,实在是放心不下,只得将乌木扇幻成冰盾,在自己身前左遮右挡,然后转头一瞧,只见莫瑶与殒心在空中僵立不动,两人各握拂尘一端,显是在以真元对拼,那拂尘上电光闪闪,耀人眼目,细看之下,却见拂尘上电光缓缓而下,径朝莫瑶蜿蜒而去,此时离莫瑶掌心已不过数尺,却仍以肉眼可见之速缓缓而前,行得虽慢,却是不可阻挡。 叶澜见状,知道莫瑶功力毕竟不及这老道深厚,不由大是焦急,他知这时莫瑶与殒心全力相拼,已无取巧之机,也半步退缩不得,只消她功力弱得半分,对方必运电劲长驱直入,那莫瑶必然会命丧当场。 他心下焦急,想要上前相助,顾不得自身安危,行险变招,将手中冰盾复化为长剑,一剑直刺而出,行到半途,剑影一闪,一分为二,分指吕自雄和苏秀儿心口,两人见他反守为攻,正合心意,两件法宝不闪不避,直迎而上。 忽听得叶澜大喝一声,冰剑之上生出斗大雷光,接着这雷光也一分为二,脱开剑尖,朝吕、苏二人猛击而至。

第三十九节 双生宝鉴 金丹境修士若想晋升元婴境,须经历天雷裂体之劫,此劫凶险无比,远胜于之前任何劫数,金丹境修士能渡此劫者,十不存一。然从元婴境第一层胚元境晋升到第二层胎生境,却无什么凶险劫数,只消修士能将电劲凝成神雷,以之防身攻敌,便算到了元婴境第二层。这凝电劲成神雷说来容易,但若功力不至,便算修士再怎么用尽全力,也无法运使雷法,别个修士从初入元婴境到能运使神雷,快则十余年,慢则三五十年,资质较差者,便是苦修百年也不稀奇,叶澜渡元婴雷劫还不足半年,从未想过要聚电成雷,但他功力之深,实已超过天下任何胚元境修士,便是云丹儿和莫瑶这两个盖世奇才,以功力浑厚而论,也比他略逊一筹,其实以他功力,只需将体内电劲稍加运转,早已可聚电生雷,只是他自己从未动过这番心思,自然也就不知道自己其实已修至元婴境第二层境界,这时他见莫瑶与殒心道人对拼真元,转眼间便有性命之忧,而自己却被吕自雄和苏秀儿两人压在下风,无法分身去救,情急之下,意到力至,体内电劲迸发,自然行至冰剑剑尖,聚成斗大雷光,直朝吕自雄和苏秀儿轰去。 吕自雄和苏秀儿见叶澜忽以神雷相攻,都是微微一怔,实不明白这小子怎地忽然便提升了一层境界,两人初时大意轻敌,以为对付一个胚元境的小修,若动用神雷,实是大份。到后来云臻轻敌被杀,苏秀儿大意损了清玉匕,两人不敢再丝毫小觑叶澜,各以法宝全力相攻,立时便将他压在了下风,便没再起意施展神雷。这时见他以神雷击来,当下更不迟疑,人齐喝一声,体内电轻迸发,聚电生雷,长剑和匕首上各凝雷光,轰然击出。 四道神雷隔空相交,猛地炸开,一时间气浪翻涌,响声震耳欲聋。殒心道人和莫瑶离神雷相交之处不远,两人正全力比拼,谁也不敢先行撤力躲闪,殒心道人见气浪夹杂丝丝电光袭来,无奈之下,只得以自身真元硬扛神雷。他功力浑厚,这气浪虽猛,毕竟只是余波,不是正面硬扛神雷之威,他虽被震得气血翻涌,倒也勉力抵敌得住。m.33s. 气浪猛烈,激得他睁不开眼来,他闭目抵挡,心中暗道:“这小妖女与我全力对拼真元,如何还能抵挡这滔天气浪,现下只怕已是强弩之末,我正可一举将其击杀!” 心念于此,待得气浪停息,便撤去护体真元,大喝一声,运起十成功力,驱一道电光沿拂尘猛击而下。 电劲长驱而下,如入无物,殒心道人见莫瑶果然已是油尽灯枯之境,心中一喜,抬眼瞧见她的清丽面容,微微一怔,暗道:“这女子劲力枯竭,在这我这全力一击之下,只怕会立时被这道电劲撕成碎片,这等美人,实为老道生平仅见,瞧她根骨,当是做鼎炉的绝品,老吕方才说要拿这小娘子来快活快活,待他完了事,老道不妨也凑个热闹,事后再将她炼成药鼎傀儡,以之为平日惯常所用妙物,岂不甚佳?若是这般打成碎片,未免有些暴殄天物了……” 想到此处,劲力便收了七成,这一击只图将莫瑶击成重伤,却不伤她性命。电劲蜿蜒而下,直击入莫瑶体内,未遇丝毫阻碍。殒心道人知这道电劲入体,莫瑶经络大损,周身酸麻,再也无法反抗,当下手腕一返,将拂尘在腕上缠了两道,而后微一用力,将莫瑶向自己缓缓拉来,口中笑道:“小美人儿,乖乖到道爷这儿来,道爷炼傀儡手段高明得紧,保管不叫你受太多苦便是!” 莫瑶面色惨白,似已全无力气,待得身子前移数尺,忽地抬起头来,朝殒心道人甜甜一笑,眼中尽是得意神色。 她笑容绝美,几可使天地失色,殒心见了这笑容,先是一怔,接着心底忽地生出无边恐惧,方要运劲护体,却觉一股大力倏忽而至,只转念之间,便由他手臂钻入,一路逆行而上,势如破竹,将他体内真元冲得七零八落,乱如煮粥。(、域名(请记住_三<> 莫瑶与殒心道人对拼,本来已处于下风,忽听得神雷炸响,继而气浪袭来。殒心道人离神雷炸裂之处较近,他先分出神通去抵挡神雷余波,攻向莫瑶的力道自然便弱了许多,莫瑶得了这个余裕,便分出一丝神念,再次祭出花瓣护在周身,轻轻巧巧地便将气浪挡住了。她本想借此机会发力,扳回劣势,却见殒心道人已挡住气浪,再次运劲来攻,莫瑶与这一瞬之间,心念一转,运一道真元于面上,将脸色变作一片惨白之色,而后默运神通,将师传虚空道法运到极致,阴阳二劲便如一道磨盘,将殒心道人来劲缓缓消解。阴阳二劲只转得数下,莫瑶忽觉殒心道人击来的功力大减,似乎只余下三四成力道。莫瑶心下不解,抬头看时,只见殒心目光灼灼地瞧着自己,眼中尽是贪婪神色。这等目光,莫瑶平生也不知见过多少,自是熟悉无比,当下朝殒心道人报以一笑,趁他心神微失之时,化阴阳二气为纯阳真元,全力击出,她功力深厚之极,本来便只略低于殒心道人,这下全力而发,有如大河堤溃,势不可挡,殒心道人发觉不妙,欲运内息相抗,却已然不及,立时便落了个身受重伤的下场。 殒心道人身受重创,口中鲜血狂喷,手一松,放开了拂尘,身子向后倒飞而去,其势若箭。 莫瑶一招得手,却不追击,转眼朝叶澜瞧去,只见他冰剑连刺,每刺一下,便有一道雷光生出,朝吕自雄和苏秀儿猛轰而至。吕、苏二人面色凝重,也运劲生雷,与叶澜以神雷对轰。叶澜功力本来便只与这二人相当,方才以法宝拼斗,借神器之力尚斗不过二人连手,这时以神雷相拼,纯是考较各人功力深浅,他数雷发过,登时不敌,每与两人对轰一记,便被震得浑身发颤,向后连连倒退。 莫瑶见三人以神雷相拼,不禁一怔,喃喃道:“怎么忽地会使神雷了,晋升境界这等大事,怎得也不告诉我一声?” 四人所发神雷威力奇大,气浪四散,连绵不绝,莫瑶毕竟境界不及,便是在这气浪之中定住身形也要借花瓣护体,有心上前相助,却是插不上手。眼见叶澜又是冰剑连刺,轰出四道神雷,莫瑶心中忽有电光闪过,朝叶澜大叫道:“澜哥哥,不可硬拼,用宝镜!” 叶澜被吕、苏二人震得气血翻涌,似乎转眼便会吐血而亡,听了莫瑶喊叫,恨不得腾出手来连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口在喊道:“真是笨死了,我怎早没想到?” 眼见吕、苏二人又是两道神雷轰来,他却不再运雷反击,手一挥,冰剑消散,化为扇子隐于气海之中,接着手掌一翻,双掌已捧出一面铜镜。此时两道神雷已飞至面门,眼见他要被这两道神雷轰成齑粉,却见他双臂一举,将铜镜挡在头顶,两道神雷只一闪,便钻入了铜镜之中,未激起半点涟漪。 吕、苏二人见神雷无功,都是一怔,苏秀儿在莫瑶的冷月铲上吃了亏,本就对两人身上的神器大为忌惮,这时见叶澜又祭出一面古怪铜镜,居然能吸噬神雷,她不禁吓得面色惨白,颤声问道:“你……,你这是什么宝物?居然能吸噬神雷!” 叶澜方才与二人对拼,此时胸中气血翻涌,一时说不出话来。莫瑶飘身而前,也翻手祭出铜镜,对苏秀儿笑道:“吸噬神雷有什么了不起?这双生宝鉴的威力,你还没真正见识到呢!” 双生宝鉴在神器谱是排名第二十六,也是天下知名的神器,修士中稍有见识之人,无不知晓其名,只是对其神妙之处所知不详。吕、苏二人听了莫瑶之言,都是大惊,苏秀儿身子一缩,躲到了吕自雄身后,吕自雄面色微微发白,指着二人颤声道:“双生宝鉴?你们手中的这两面铜镜,居然便是那传说中的双生宝鉴?” 莫瑶呵呵一笑,说道:“如假包换,不信你看!”说着手臂一振,一道电光自她手中的雌镜生出,朝二人猛击过去。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吕自雄见镜中生出神雷,一惊更甚,失声道:“怎么?你也突然间升到了元婴境第二层?” 他心中惊惧,却未曾乱了方寸,眼见神雷击到,忙运神雷还击,两道神雷凌空相交,轰然炸开,吕自强只觉一股大力迎面而至,这力道熟悉之极,竟与他自己所发神雷一模一样,只是力道比自己全力所发还要大了四五成,这力道霸道异常,吕自雄抵挡不住,被炸得直飞出去,苏秀儿在他身后,也难逃厄运,两人在空中翻滚数圈,这才勉强凝住身形。吕自雄正面被神雷轰击,受了这神雷大半力道,苏秀儿只被余波所伤,但她之前清玉匕受损,经络已然受伤,这时再受神雷余波一击,伤上加伤。两人站起身来,都感体内气血翻涌,同时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第四十节 就怕贼惦记 吕自雄一口血吐出,抬眼瞧着莫瑶,幽幽地道:“果然不愧是神器谱是排名第二十六的神器,居然能将我的神雷反击而回,力道还凭空大了许多,如此神妙,已是立于不败之地,吕某能死在这等神器之下,倒也不枉了。”说到此处,语声一顿,站直身子,伸手整了整衣襟,昂然道:“姑娘已将我发的神雷反击而回,秀儿那一颗却还留在镜中,这便动手吧!” 莫瑶一笑,脆声道:“吕先生真是聪明人,一眼便瞧出了这双生宝鉴的玄妙,只是,苏姑娘这一颗神雷,我却不准备还给她,而是准备借花献佛,借此雷送殒心道长一程,你看,道长很顾念同门之谊,这就准备自己先逃走了呢……” 殒心道人被莫瑶以刚劲击中,身子倒飞而出,口中鲜血狂喷,他凝住身形,抬头看时,正看到吕、苏二人被莫瑶以神雷击伤。殒心见此情形,知道若再不逃走,定然将性命送在此处,当下转身便要远走,身形未动,便听到莫瑶之言,只吓得心胆欲裂,知道纵使飞逃,也不及莫瑶驱动的神雷迅捷,只得大喝一声,伸手招回拂尘,朝莫瑶头顶猛劈而下! 莫瑶见拂尘如一条白色长鞭当头劈下,鞭未至,劲风已是扑面生疼,知这牛鼻子情急拼命,这一记可说是他全身功力之所聚。叶澜见了这一鞭威势,脸色微变,叫道:“阿瑶,不可硬接!” 谁知莫瑶却是不闪不避,待拂尘距自己头顶只有丈余,又是手腕轻抖,一点闪光从镜中盈盈飞出。那闪离镜时只拳头大小,待得飞离铜镜尺许,陡然变大,化作斗大一团雷光,朝拂尘直撞过去。 拂尘触到雷光,发出嗤地一声轻响,而后轰隆一声,雷光炸裂,拂尘寸寸断绝,化为漫天丝线,飘飘而落,有如细雪。神雷余威不止,将寸寸白丝缠上点点电光,继而向前直冲入殒心道人体内,但听得殒心道人惨呼一声,身子轰然炸裂,化为一阵血雨,飘飘洒洒,坠入下方熊熊山火之中。 莫瑶以铜镜一举轰杀了殒心道人,而后将手中铜镜一转,收入气海,接着祭出冷月铲,转头对远处瞠目呆立的苏秀儿道:“苏姑娘,现下咱们以二对二,谁也不占便宜,来,你我再来打过!” 苏秀儿虽是杀手出身,但一向胆子却不算甚大,平日接手的买卖,也都是十拿九稳的生意,若不是确信自己实力高过对手甚多,她从不出手。这次听闻要杀之人只是胚元境的修为,这直是白送给自己的三十万晶币,叫她如何会拒绝?没想到几番交手之下,却让这两个胚元境小修连杀自己两名同伴,且连累得自己身受重伤,这时她心中早已怕极了莫瑶,眼见她轰杀殒心道人的手段,如何还敢上前应战?当下惊呼一声,转身便欲逃走。 莫瑶秀目一张,轻斥道:“这时还想跑,怕是来不及了!”手中月华暴涨,猛朝苏秀儿后心击去。 吕自雄受莫瑶一记神雷击打,虽经络震荡,受伤却不甚重,这时见苏秀儿惊慌逃走,全然顾不得背后如电击来的月华,当下轻叹一声道:“秀儿,跑不掉的,事到如今,不如放手一搏!”说着长剑一振,猛地脱手飞出,长剑之出,声若龙吟,剑到中途,光华大涨,有如一条电龙,直朝月华击去。更新最快电脑端:/ 叶澜见这一剑矫夭如龙,心中暗赞一声,乌木扇当空一旋,也化为一条火龙,直朝长剑撞去。眼见两件法宝便要相交,忽听下方火焰与浓烟之中响起一声大喝:“叶兄弟,我来助你!” 叶澜听这声音甚是相熟,微一分神,低头看时,只见四条人影从浓烟中直冲而上,手中宝光闪动,径朝吕自雄和苏秀儿击去。 叶澜一瞥之间,已瞧清来人面目,见这四人正是祖玉书、刘金豹以及品仙湖另两名元婴境第三层的高手。这两人叶澜都识得,一人使金棍,名叫袁秋雨,另一人使短戟,唤作梁春风,叶澜在品仙湖时,曾与群玉盟群豪聚饮,听到这两人的名字时,还借着酒意开起两人的玩笑,说这两人名叫春风秋雨,极是般配,便如是异母异母的亲兄弟一般。当时两人听了便面有不愉之色,只是碍于明若水、王宝秀等人的情面,也不好多说什么。 这时叶澜陡见祖玉书领着手下一众高手现身,不由一怔,眼见众人都全力攻向吕自雄和苏秀儿,不禁暗觉好笑,心道:“这祖堂主真会挑时机出手,我和阿瑶已胜券在握,他不早些来帮忙,现下却冒出来打落水狗了……” 眼见吕自雄和苏秀儿便要在几人的法宝之下被乱刃分尸,叶澜便劲力一收,熄了扑向吕自雄长剑的火龙,将乌木扇招回了手中。正要将乌木扇收回气海,而后上前和祖玉书攀谈几句,忽听莫瑶大吼道:“澜哥哥,小心!” 叶澜听到莫瑶叫声,心中闪过一丝疑惑,还未有所动作,忽见眼前宝光耀目,有三道化华分上中下三路朝自己袭来,他匆忙间不及细看,手中乌木扇一闪,化为一面冰盾挡在身前,因事起仓促,劲力并未运足,冰盾只厚有寸许,也不知能否一举挡下这三件法宝。 只听得轰轰轰三记炸响,冰盾碎裂,叶澜只觉三股大力袭来,持冰盾的右臂立时折断。眼见两道光华直朝自己心口咽喉刺到,另有一片黄影直袭左腰,他匆忙间不及细想,身子奋力向上一拔,但觉小腹和胸口同时一凉,接着腰间剧痛,身子被一股大力砸得直飞了出去。 叶澜陡受三记重击,抬眼看时,只见祖玉书手持判官笔,笔尖上一片殷虹,鲜血点点滴下。吕自雄将长剑一颤,抖去剑上鲜血,对祖玉书长笑道:“祖堂主,没想到你们花了钱还不放心,居然要自己出手,你一击得手,倒显得我刺玉堂没本事了!” 叶澜听吕自雄这般说,心下登时雪亮,心道:“原来是这姓祖的要杀我们,我和阿瑶对群玉盟有恩无怨,他……,他便因我不愿加入群玉盟,便要恩将仇报,非要取我二人的性命?” 他小腹被祖玉书以判官笔刺中,右胸被吕自雄一剑贯穿,两处伤口均是血如泉涌,左腰上还受了袁秋雨金棍一记横扫,这一扫势大力沉,他虽有真元护体,也被这一扫砸得肋骨粉碎,内腑碎裂。这三处伤势皆是致命之伤,他陡受如此重创,只觉周身再无半点力气,便连在空中稳住身形也难以办到,身子如大石一般朝下方山火直坠而下。眼见便要落入火中,忽见黄影一闪,莫瑶已飞身而至,将他抱在怀中。 叶澜勉力睁开眼睛,看莫瑶时,只见她左肩衣衫破裂,肩头血流如注,创可见骨,整条左臂软软垂下,显已不能动弹。 原来莫瑶见祖玉书带着三名手下陡然现身,立知这四人不怀好意,虽见他们出手向吕自雄攻击,却马上收回冷月铲,祭出花瓣护住周身,同时大声呼喊,叫叶澜小心。果然祖玉书等人只朝吕自雄等人佯攻一记,法宝中途转向,分向叶澜和莫瑶攻到。m.33s. 莫瑶先一步瞧破对方奸计,有了防范,但她初入元婴境未久,功力究不如叶澜浑厚,虽有花瓣护体,却也抵不住苏秀儿、刘金豹和梁春风三人的合力围攻。刘金豹和梁春风皆是元婴境第三层境界,法宝轰在花瓣之上,只将花瓣震散,并未伤到莫瑶,但莫瑶也被两人法宝上的大力震得气血翻涌,再也无法抵挡苏秀儿的清玉匕,被她一匕首割在左肩之上,将肩上筋肉骨骼一同斩断,若不是莫瑶危急之时冷月铲逆挑而上,苏秀儿惧怕冷月铲锋锐避了开去,那莫瑶这条左臂便已被整个卸了下来。 叶澜见莫瑶肩头鲜血不停涌出,将她一身鹅黄衣衫染成鲜红颜色,不禁大是心痛,问道:“阿……,阿瑶,伤得重不重?” 莫瑶见他说话也有气无力,不禁苦笑一声,轻叹道:“你自己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还为我肩头皮肉之伤担心……”说着抬起头来,朝祖玉书瞧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之色,喃喃道:“这位祖堂主平生爱宝如痴,见你我手中有如许神器,想要据为己有并不稀奇,我只是有一件事想不明白,祖堂主,我们离开品仙湖已有数日,却不知祖堂主是如何寻到了我们的行踪?” 祖玉书将手中判官笔在指尖转了两转,轻笑一声道:“当日莫姑娘将那冷月葬花魂取出来之时,我心中便打定了主意,只是当着若水妹并王宝秀等人之面,不能让他们瞧出破绽。你这小丫头虽有些天资,毕竟境界不及我远甚,我在你那花篮上小小做了点手脚,以你的功力,自然是全无所觉了……” 莫瑶听罢,轻轻点了点头,低头对叶澜苦笑一声道:“澜哥哥,人说财不可露白,果然是大有道理,咱们手上这几件宝贝既然让祖堂主这等人见到,他无论如何总要将这些神器弄到手的……”说着幽幽叹息一声,脸上现出温柔神色,低头在叶澜唇上轻轻一吻,而后抬起头来,轻声道:“看来今天这场劫数,咱们两个是逃不过去了……” m.33s.

第四十一节 绝处逢生 叶澜身中三处致命之伤,周身再无半分力气,莫瑶左臂受创,右臂紧紧抱着叶澜,脸上满是即凄楚又甜蜜的神气,显然也全然没了还手之意。祖玉书见状,知两人身上诸般神器转眼便会易主,忍不住心中欢喜,大笑两声,手中判官笔乌光绽放,便要脱手飞出,一举结果了二人性命。 吕自雄见他要出手,忽地长剑一摆,喝道:“且慢!” 祖玉书一怔,转头瞧了吕自雄一眼,皱眉问道:“怎么?阁下要自己动手?”(、域名(请记住_三<> 吕自雄剑上电光闪烁不休,耀得他一张阴沉面孔忽明忽暗,只听他咬着牙道:“为接祖堂主这单生意,本门连折了两名灵婴境高手,这笔买卖我刺玉堂可说是大亏特亏,祖堂主等我们和这二人斗个两败俱伤之后再来收渔利,当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祖玉书听他这般说,轻哼一声,缓缓道:“贵派收钱杀人,一向极有信誉,我请四位前来时,已将这两人境界讲明,你们开出的价钱祖某也没半分含糊,怎地到了这个时候,阁下又来同我??拢??皇腔瓜爰蛹郏俊?/p> 吕自雄微一摇头,说道:“咱们刺玉堂办事,向来最讲规矩,谈妥了的价钱,自然没有再加钱的道理,你要杀人夺宝,那也由得你。”说到此处,语声一顿,伸剑朝莫瑶一指,接着道:“我看祖堂主立时便要杀人,半点也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既然你不要这小美人,那还请堂主看在我还算卖力的面上,先留这小娘子一命,将她交给我处置如何?” 祖玉书见他说话之时双眼注视莫瑶,连眼皮也舍不得眨一下,眼中尽是贪婪神色,不禁微一摇头,不屑道:“祖某只求他二人身上宝物,对这女子实无半分兴趣,阁下若有意,还请自便,只是,这小姑娘野得很,阁下还是小心些为妙,别采花不成,反让花上的刺伤了手……” 吕自雄哈哈淫笑两声,大声道:“野才有味道,这小美人伤势不重,我得在她右肩再补上一记,然后再用寒蛛索将她捆个结实,到时候,这小娘子还不任由我摆布?”说到得意处,脸上不禁满是笑意。 叶澜受伤虽重,神智未失,听得吕自雄这般说,只气得两眼发黑,有心起身将这厮一刀砍死,可手臂却有千斤之重,只抬起数寸,便又无力垂下。 莫瑶知自己与叶澜已陷入绝境,本已不存反抗之心,但见吕自雄满脸猥琐之相,止不住觉得一阵恶心,心想自己和叶澜死便死了,若死前还要受吕自雄这等禽兽凌辱,当真是死不瞑目。她在心中打定主意,只等吕自雄靠近,便要将真元逆行,炸裂元胚,到时自己和叶澜粉身碎骨自不待言,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拉吕自雄一齐垫背。纵是要不了他性命,总强过被他活捉受辱。 眼见吕自雄的长剑直指自己右肩,转眼间便要将这条右臂也废掉,莫瑶一咬牙,真元逆转,正要自裂元胚,忽觉背心一暖,一道柔和力道直入丹田,将她刚刚开始逆行的真元理顺。这力道熟悉已极,莫瑶陡得强援,登感心安,抬头朝吕自雄一笑,娇声道:“吕大哥,不必动粗,你只消留我一命,我什么都依你便是。” 吕自雄见她灿然一笑,只觉浑身骨头也酥了,又听她软语相求,这一剑如何还能下得去手?当下长剑一收,立在背后,左手入怀,从乾坤袋中摸出一条寒蛛索,口中讪笑道:“小美人,不是老吕我刹风景,若不用这寒蛛索将你捆个结实,万一你想不开自爆开来,老吕便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莫瑶眼中笑意盈盈,摇头道:“我活得好好的,干什么要自爆?只求吕大哥看在小女子还有几分用处的份上,能饶我一命!” 吕自雄哈哈一笑,手一甩,寒蛛索已搭上莫瑶右臂,莫瑶任他施为,并不反抗,蛛精丝毒质入体,她真元登时凝结,再也无没有半分力气,手臂软软垂下,怀中叶澜失了依托,身子直坠而下。 吕自雄见莫瑶被寒蛛索缚住,知她再无半分抵御之力,当下狞笑一声,喉头滚动两下,咽一口唾沫,伸手去摸她的脸蛋,眼见这绝色女子终成自己手中玩物,心中欢喜得直欲炸开,连伸出去的手也有些微微发抖了。 眼见手指离莫瑶脸庞只差数寸,忽觉手腕一紧,整条手臂已被一物缠住。吕自雄一惊,实不知莫瑶为何此时尚有反击之能,低头看时,见臂上缠着细细一截柳枝,枝上嫩芽新发,瞧来极是柔弱,似乎一触即碎,他心下疑惑,皱眉问莫瑶道:“小美人,你这是什么法宝?” 莫瑶一笑,淡淡地道:“这柳条叫青藤柳叶鞭,却不是我的法宝,而是我姐姐的东西。” 吕自雄伸出手去,想要将这小小柳条拉断,可这看起来一碰即折的柳枝却是坚如金铁,无论如何拉之不断,他心下惊恐,一边拉扯,一边颤声问道:“你姐姐?你姐姐是谁?” 莫瑶抿嘴轻笑,摇头不答,只听下方一个清脆的声音道:“品仙湖明若水,这厢有礼了,你害得我阿瑶妹子动念要自裂元胚,险些炸得粉身碎骨,我这做姐姐的要为妹妹出气,便不能给你留下全尸了……” 吕自雄循声低头,见一个极柔美的女子扶着叶澜,从下方熊熊山火中冉冉升起,她人虽处于浓烟烈火之中,却仍是眼波如水,笑容恬淡,让人一见之下,心中便生即赞叹又亲近之感。更新最快电脑端:/ 吕自雄见来人这等相貌,不禁微微一怔,待听她把话说完,不禁大怒,喝道:“就凭你这小娘皮,也想杀我?不过一根破柳枝,能耐我何!”说着一咬牙,手中长剑疾落,径朝自己左臂上柳枝斩去。 他这一剑力道拿捏极准,本拟斩断柳枝,却可不伤自己手臂,却见那柳枝有如活物,扭动缠绕数下,便避开了剑锋,任吕自雄一剑斩在自己手臂之上,划出半尺长一道口子。 吕自雄一剑不中,不敢再斩,改以剑尖轻轻去挑柳枝。他臂上伤口不浅,血液汩汩流出,柳枝的嫩芽染血,旋即抽枝散叶,从他伤口中直扎了进去。 吕自雄见无数细枝从他手臂钻入,脸上现出惊恐之极的神色,张口欲呼,还未喊出声,整个人便轰的一声散开,爆成了一团血雾。 苏秀儿见吕自雄身死,大叫一声,转身便逃,明若水见她逃走,丝毫不加理会,一手扶着叶澜,另一只手一挥,将缚在莫瑶身上的寒蛛索解了开来。 莫瑶身得自由,以真元温差肩头伤口,止住血流,挥手祭出冷月铲,正要朝苏秀儿背心击去,却见两道华光自下方升起,快如闪电般朝苏秀儿飞至。 苏秀儿见宝光击到,心中怕极,勉力格挡,却因方才接连受伤,清玉匕上已无多少劲力。两道华光与清玉匕一碰,各自现出本相,一件法宝是一柄厚背大刀,刀背金光闪闪,十分夺目,另一件是一柄三尺长剑,剑身纹露纵横,不绝发出离离彩光,灿若晚霞。 莫瑶见了这两件法宝,不用看下方人面目,便知是洪道和王宝秀来了。她知在两人夹攻之下,苏秀儿决计难逃,因此便不再去管她,转身来到叶澜身前,低头察看他的伤势。 金背刀和霞光剑与清玉匕硬拼一记,在空中只微微一顿,便又朝苏秀儿直击过去。苏秀儿体内真元本来就左冲右突,乱如煮粥,再与刀、剑各交一招,自是伤上加伤,眼见金背刀和霞光剑复又袭来,知道自己无力再行格挡,有心以身法躲闪,身子方动,便觉胸腹间一凉,被两件法宝从身上交叉而过,将她一个身子生生斩为三截。 祖玉书及一众手下眼睁睁看着吕自雄和苏秀儿被杀,谁也未加阻拦,待苏秀儿的尸身从空中坠下,没入山火之中,才听祖玉书轻叹一声,瞧着明若水道:“若水,你是怎么发觉的?” 空中金背刀和霞光剑一个闪烁,飞至明若水等人身旁,两道人影疾冲而上,分别握住刀剑,正是洪道和王宝秀,两人分立于叶澜左右,也都低头看他伤势,脸上满是关切之色,待见他伤势沉重,性命垂危,两人脸上都现出极为愤怒的神色,抬头瞪视着祖玉书,眼中直欲喷出火来。 明若水听祖玉书相问,也轻叹一声,缓缓道:“祖大哥,我知你一向爱宝如命,当日叶兄弟和阿瑶妹子以神器相示于你,我未能及时阻止,心中便有些不安,当时便留上了神,只是我想他二人有大恩于本门,你纵是眼馋他二人的宝物,也不会不顾廉耻地恩将仇报,没想到……,哎!” 她幽幽一声长叹,瞧着祖玉书的目光之中,即有鄙夷责备,又带有几分惋惜怜悯,还有丝毫不加掩饰地浓浓失望之色。 祖玉书既然做出这等事,在心里早就不把叶、莫两人对群玉盟的恩情放在心上,也丝毫不以恩将仇报为耻,但在明若水的点漆双瞳注视之下,却禁不住地脸上发烧,红着脸嗫嚅道:“若水,不……,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第四十二节 求之不得 不若毁之 明若水听了祖玉书之言,手一伸,招回青藤柳叶鞭,双手抱胸,淡淡地道:“说吧,我听着呢。” 祖玉书张了张嘴,又忽然闭上,怔怔出了会神,而后长叹一声,幽幽地道:“既然被你撞破,确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明若水也是轻叹一声,喃喃道:“我也是这般想,做贼便是做贼,若是大方承认,好歹还算是敢作敢当的汉子,若是再巧言狡辩,便更加叫人瞧不起了……” 祖玉书嘴唇紧抿嘴唇,额上青筋暴起,双眼霎时间布满了血丝,过了好一会儿,才听他哑着嗓子道:“若水,非是万不得已,我真的不愿与你动手。” 明若水软鞭一抖,在身前甩出两个圆圈,轻声道:“但你现在却要动手了,对不对?看来抢人宝物,在你眼中便是万不得已的事情了……” 祖玉书眼中忽地闪过一抹痛色,咬着牙道:“若水,你自己说,这些年我待你如何?我的心意,难道你不明白么?” 明若水冷哼一声,高声道:“你是何等样人,我早已瞧得明白,你的心思,我自也清楚,我便是孤独终老,也不会让你遂了心意。这些年我之所以违背本心守在品仙湖,便是知有我在,你行事还有所收敛,我不愿义父留下的基业在你手中沦为贼窝而已。可惜,贼便是贼,纵能忍得一时,却忍不了一世,果然见了叶兄弟和阿瑶妹子手中的神器,便忍不住出手抢夺了……” 祖玉书听明若水说完,知道自己一腔情意终究要落空,再也难遂心愿,不禁心丧若死,耳听得刘金豹吼道:“这等不知好歹的女子,要来何用?堂主得到那几件东西,将来位列洪荒,天下美女还不是予取予求?堂主何必在这一棵树上吊死?到了这一步,难道咱们还有退路么!” 祖玉书并不答话,手中判官笔光华绽放,条条铺展,在身前交织出一片光影。 王宝秀见状,霞光剑一振,幻出漫天霞光,朗声道:“我群玉盟聚天下英豪,虽不免在尘世中谋利,但行事总有规矩,伤天害理之事从来不屑为之,祖堂主这般行事,已是大违门规,王某身为总坛长老,今日便要为本派清理门户!” 洪道先后两次得叶澜和莫瑶救得性命,又让自己的儿子认两人为义父义母,心中早已将两人当自己家人看待,他自诛杀苏秀儿之后,便一直不发一言,只专心将真元渡入叶澜体内,助他疗伤,眼见他伤口上鲜血虽止,但眼中神光黯淡,生死仍是未知之数。洪道见他如此,即忧且怒,眼见王宝秀将霞光剑幻为漫天晚霞,便将手掌从叶澜背上移开,猛一挥手,金背刀金光大盛,刺人眼目,只听他大吼道:“你们将我叶兄弟伤成这幅样子,老子今天和你们几个贼骨头拼了!”m.33s. 一语方罢,手中金背刀如猛虎出匣,直朝祖玉书斩去。 祖玉书任金背刀斩至,并不出手还击,眼中露出极为轻蔑的神色,忽听刘金豹大喝道:“就凭你这点本事,也配和祖堂主过招?”大吼声中,也是一刀疾斩而出。两刀对斩,发出尖锐声响,刺人耳鼓,洪道和刘金豹对拼一记,两人身子都是一晃,竟是不分胜负。刘金豹一刀无功,又一刀横斩而出,口中大喝道:“没用的东西,本门在金井大好的基业,险些毁在你手里,这你人心里只知老婆孩子热炕头,便和乡野庄稼汉子无异,这等没出息的东西,如何能当大任?今日老子便结果了你,为本派去掉一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33s. 刘金豹虽是广源分堂副堂主,但因明若水身份特殊,在品仙湖稳坐第二把交椅,便使得这副堂主只得排在第三,刘金豹唯祖玉书马首是瞻,平日里唯唯诺诺,全没有元婴境高手应有的气度,是以洪道一直有些瞧这人不起,这时以金背刀与他硬撼,居然震得自己手臂酸麻,心下不禁一惊:“我只道这人是个只会拍马屁的小人,没想到手底功夫这般硬,往日里倒是有些小瞧他了……”心念于此,轻敌之意尽去,当下打点精神,全力运刀,金背刀带起道道光影,有如金色火焰,不绝向刘金豹涌去。 明若水得知祖玉书欲对叶、莫二人不利之后,知道以自己之力无法阻拦,她在品仙湖并无交心之人,思来想去,只有洪道夫妇和王宝秀是可信之人,当下修书两封,以火羽鹤传书二人,将此事前因后果说与二人知晓。中都与广源近在咫尺,群玉盟总坛便设在大圣帝国京师,距广源足有一百余万里,但王宝秀有大雷子这个脚力,也是不到半天工夫便来到广源。 明若水得知祖玉书谋算之后,在修为最低的袁春雨身上使了千里追魂之法,一路尾随而来,但生恐祖玉书察觉,因此不敢追得太近。待得祖玉书终于出手,三人方才赶到,却是迟了一步,致使叶澜身受重伤。 这时明若水见洪道与刘金豹以刀法对决,杀得难分难解,转头看祖玉书等人,见袁秋雨和梁春风各自擎起法宝,只待祖玉书一声令下。明若水见此情景,轻叹一声,心中盘算:“叶兄弟重伤垂死,阿瑶妹子伤得也不轻,我全力出手,或可与祖玉书一搏,但王大哥功力尚不及我,必斗不过袁秋雨和梁春风二人合力,这……,这个如何是好!” 正没主意处,忽听祖玉书长叹一声,转头对袁、梁二人道:“本座心有牵绊,对明姑娘出手颇多不便,我便陪王长老过上两招,至于明姑娘,便交于你二人了……”说到此处,微一犹豫,接着脸上现出决绝之色,沉声续道:“全力出手,不可容情,我祖玉书得不到的东西,宁可毁了,也不能落到别人手里! 袁、梁二人听了,同时答应一声,各自上前,袁秋雨金棍一立,先向明若水行了一礼,低声道:“明岛主,小的唯堂主之命是从,对岛主失礼之处,还请岛主不要见怪才好。” 明若水是老堂主义女,人生得温婉美丽,待人又极是随和,加上她精于医道,虽不掌实权,但广源分堂上下徒众对这位久居品仙湖第二把座椅的女子都心存敬意,袁秋雨曾与人争斗身受垂死之伤,还多亏了明若水救治才捡回一条性命,这时奉祖玉书之命对战明若水,便不愿失了礼数,因此便先向她躬身致歉,先礼后兵。 梁春风却未受过明若水恩慧,见袁秋雨对明若水还如此客气,不由气往上冲,短戟一挥,戟上电光流转,熠熠生辉,只听他喝道:“和小娘皮假惺惺客套什么?这贱人仗着堂主对她的情意,在品仙湖予取予求,将兄弟们辛辛苦苦挣来的银钱如流水般都浇在她那一片破花圃上,老子早就瞧她不顺眼,现在堂主终于认清这贱人真面目,她就是头养不熟的白眼母狼!袁兄弟,你可不能和这贱人客气,咱兄弟两个合力,将这小贱人抽筋扒皮,好出老子胸中这一口恶气!” 明若水一笑,轻声道:“梁大哥,大家同在品仙湖经年,你我虽少打交道,却也没什么过节,我却不知你心里竟如此恨我。只是你说得这般豪气,却终究不肯和我公平一战,对付我这女流,却还要拉着袁大哥才敢动手,这般作为,却是将你这一腔豪气给打了折扣了……” 梁春风脸一红,短戟上电光凝聚,化为斗大雷光直冲出去,大吼道:“小贱人休要猖狂,且吃我一记神雷!” 明若水柳叶鞭一抖,嫩绿柳枝上电光离离,也弹出一团神雷迎上,两雷相交,轰然炸开,梁春风功力不及,被神雷余波一震,脸色立时变作惨白,抽身后退,袁秋雨纵身而前,金棍过顶,如天柱般砸下去。梁春风微一运气,压下胸中翻涌的气血,短戟脱手,化为一道乌光,与金棍一前一后,直朝明若水击到。他二人法宝皆是重兵刃,力道极强,二人有心欺明若水是女子,料她鞭法虽妙,但气力终究有限,因此一上来便硬砍硬砸,要让明若水无法取巧。 明若水见两件法宝扑面击来,兵刃未至,破空之声已刺人耳鼓,她见此威势,却不躲闪,手腕轻抖,长鞭连旋,在空中抖出两个碧绿光圈,将两件法宝套在圈中。 两件法宝入得鞭圈,袁、梁二人只觉劲力一偏,金棍和短戟当空转折,轰地一声撞在一处。两人功力相若,如此硬拼一记,都震得手臂酸麻。他二人从未见过明若水与人动手,虽知这女子功力不弱,没料到却一强至斯,两人对视一眼,相互点了点头,袁秋雨双手交错,将金棍舞成一片光影,缓缓向明若水逼进,梁春风短戟连刺,不停驭神雷相攻,两人一攻一守,显是对明若水都收起了小觑之心,不再打算三两下重手便将她毙于棍戟之下,而是要攻守合度,与她慢慢周旋。

第四十三节 胜负之机 这边厢洪道与刘金豹刀刀沉猛,打得难分难解,明若水鞭若柔丝,飘忽无定,在袁秋雨和梁春风的金棍与短戟之间周旋进退,一时也不露败相,但王宝秀与祖玉书只过得数招,便被震得气血翻涌,霞光剑上光华越缩越小,转眼间已被判官笔上所发黑光压住,便如黄昏近末,夜幕来临,天际晚霞纵然绚烂,却终究逃不过被黑夜吞没的命运。 祖玉书连攻十余招,压得王宝秀只有防御之功,毫无反击之力,便哼一声,嘲道:“王长老,凭你这点本事,也配为本门清理门户?不瞒你说,我已接到总坛调令,命我即日前往总坛,接任神机院副统领之职,说起来,以后我便是你的顶头上司。只是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吃里爬外,留你活着也没什么用处,不如我便趁现在料理了你,省得你这等没用的手下在外面给祖某丢人现眼!”话音方落,衣袖一摆,判官笔猛地刺出,中宫直进,朝王宝秀胸口击到。 王宝秀见了判官笔来势,知道躲闪不开,霞光剑一立,顺势横扫,斩向判官笔笔腰,盼能将之砸开。祖玉书清斥一声,判官笔去势立止,改直进为斜挑,与霞光剑硬碰了一记,王宝秀功力不及,霞光剑被击得向上飞出,带得他手臂也猛地上扬,胸口空门大开。 祖玉书眼中电光一闪,五指箕张,向前猛推而出,判官笔受他电劲隔空催发,笔尖绽出绚目光华,凝出一点神雷,直朝王宝秀胸口击到。 祖玉书这三势连环,实是毕生功力所聚,王宝秀被判官笔震得气血翻涌,哪里还能再接下这道神雷?便是他能勉力凝聚神雷,但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两道神雷相撞炸开,也足以将他炸成碎片了。 王宝秀自知无幸,便不去理会神雷,而是右手手指并拢,猛地向下压去,被击飞出去的霞光剑受他真元牵引,在空中一个转折,径朝祖玉书顶门击去。m.33s. 祖玉书见状,轻哼一声,不屑道:“临死还想着拉本座一起么?当真是痴心妄想!” 说罢手臂斜挑而上,判官笔倒飞而回,正撞在霞光剑之上,霞光剑光华一黯,远远飞了开去。 王宝秀一击无功,微微叹一口气,垂手待死,忽见一道镜光斜飞而至,挡在了他胸前。那神雷与镜面一触,如鱼入深潭,消失得无影无踪。 王宝秀见到胸前铜镜,回头朝莫瑶瞧了一眼,说道:“多谢莫姑娘救命之恩!” 莫瑶朝他微一点头,伸手招回铜镜,接着飘身而前,与他站在了一处。 祖玉书见自己所发的神雷被莫瑶以铜镜吸去,想起方才她曾以此法将吕自雄的神雷反击而回,将吕自雄和苏秀儿击成重伤,念及此事,祖玉书心头一凛,急将判官笔舞成一团乌光,守住门户,满脸戒备之色。 莫瑶见了他这幅如临大敌的模样,微微一叹,轻声道:“祖堂主,你不必如此害怕。你精研天下神器,当知我们这双生宝鉴若想将神雷反击而回,便得双鉴同使才行。我独使雌镜,只能将你的雷光吸入镜中,若想将神雷反击回去,便要澜哥哥用雄镜施展才成,他现在被你们伤成这幅样子,自然不能再施此技了。” 祖玉书听她这般说,微觉放心,轻轻点了点头,微笑道:“我本来以为你们两个身上只有玄冰离火扇和冷月葬花魂这两件神器,没想到双生宝鉴也在你们手上,哈哈,双生宝鉴虽不是神器谱上前十的神器,却也是罕有神物,祖某运气着实不坏,哈哈……” 叶澜伤势极重,已然昏死过去,自然也无法再自行凌空,莫瑶施法聚起一朵祥云,托住叶澜,让他平躺在云朵之上。祖玉书见叶澜双眼紧闭,脸如金纸,显已是命若游丝。而莫瑶左肩之上鲜血淋漓,受伤也自不轻,他自忖以自己手段,要对付王宝秀和莫瑶二人合力,输面只怕大过赢面,但想到叶、莫二人身上的这三件神器,心中贪婪却直如火焰,烧得他两眼通红。 他朝莫瑶手中瞥了几眼,转头又朝明若水瞧了一眼,暗道:“若水能支持这许久,当真是好手段,我之前只觉她般般可心,事事遂我心意,却将她的修为瞧得小了。哎,如此佳人,却终不能入我怀中,可惜,可叹!但正如金豹所说,大丈夫不可沉迷于美色,待我得了这三件神器,以此为凭借,修到洪荒境界,那天下名花还不是任我采撷?又何必只心心念念的记挂着一个明若水?可是……,可是天下虽大,如若水这样的女子,怕是再也难寻到第二个了……”更新最快电脑端:/ 明若水在袁秋雨和梁春风的夹攻之下,已不似一开始的气定神闲,手中柳叶鞭狂舞,招式中已颇有凌厉之态,祖玉书知她出手越是凌厉,败相会愈发显露,他在心中幽幽一叹,暗道:“若水神通虽强,终究不是袁、梁二人合力之敌,我与王宝秀还有莫瑶这小丫头动手,不必求胜,只需支持到袁、梁二人取胜,则大事定矣!”心念于此,将判官笔捉在手中,脚踏奇步,径取守势,显然存着多拖一刻是一刻的心思。 莫瑶身受清玉匕一击,一直未能好好运功疗伤,方才匆忙之中以真元运至伤处,盼将伤口愈合一二,却感肩头麻痒,创口筋肉受真元滋养,只是止住了血流,并无愈合之相,显是这清玉匕上带有毒质,能阻人运功疗伤。本来这等毒质,让叶澜以辟毒珠略加吸噬便好,但现下叶澜伤重垂死,自然无法替她解毒。 场中胜负之机,莫瑶早已看得明白,洪道与刘金豹势均力敌,以两人神通,便是打个三天三夜也未必能分出胜负,而明若水力战袁秋雨和梁春风,渐渐落在下风,若是莫瑶与王宝秀能在明若水落败之前杀了祖玉书,刚此战便是己方取胜,若是明若水先于祖玉书落败,刚己方五人便无一能活。双方胜负之机,便只在祖玉书和明若水谁先落败而已。 在场诸人皆是元婴境高手,与双方的强弱之势都瞧得明镜也似,莫瑶眼见明若水身形越发仓惶,当下不敢再行耽搁,顾不得肩头麻痒之感越来越重,挥手祭出花篮,左手持篮,右手持冷月铲,双手一合,月华横斩而出,无数花瓣也在此时升起,结成一条五彩长龙,直朝祖玉书扑去。 祖玉书存着只守不攻的主意,判官笔在身周盘旋飞舞,不离手边三尺,笔上乌光纵横交织,编成一张大网,黑网所及,花龙迸散,霞光倒卷,无法攻进黑网半分。祖玉书以一只判官笔,将霞光剑和花瓣的攻势尽数化解,他知冷月铲锋锐,不敢直撄其锋,遇到月华袭来,或以身法相避,或以神雷击打,或以判官笔朝冷月铲无锋处挑击,莫瑶手中法宝虽妙,但毕竟比祖玉书低了三层境界,加之她身中清玉匕之毒,肩头麻痒之感越来越重,慢慢弥漫至周身,使得她右手也不太灵便了。毒伤交煎之下,冷月铲上劲力不足,便不敢和祖玉书硬拼功力,有心要借冷月铲的锋锐去削判官笔,无奈祖玉书将判官笔舞得迅如疾电,始终斩之不中。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莫瑶斗得一盏茶时分,仍无法破开祖玉书的守御,心下渐感焦躁,她担心明若水落败,转头看时,只见她手中长鞭已然消失无踪,在她身前左右,各有一道树墙,三道树墙相抵,围成一个小小穹顶,将她罩在其下。袁秋雨和梁春风各舞法宝,一下下向树墙猛击,每击一下,树墙便震颤连连,被撞得枝叶四散,明若水躲在树墙之后,双手平伸,按在树墙之上,树墙每震一下,便带得她身子剧震不止,一张脸苍白得透明也似。 莫瑶见此情形,知道明若水这般以功力硬挡金棍短戟,定然无法长久支持,若无援手,她性命只在一时三刻之间,当下银牙一咬,冷月铲光华大放,朝祖玉书猛斩而至。 祖玉书见了冷月铲光华,知莫瑶情急拼命,心下只是冷笑:“你越是着急,老子胜算便越大,你越是气急败坏越好……”想到这女子身上三件神器传说中的种种神妙,禁不住心头火热,伸手捉住判官笔,将防御圈子又向内缩了一尺,任莫瑶这一记斩击有多大力道,他都自信可稳稳接下。 冷月铲行到中途,忽地光华一敛,去向疾转,向莫瑶身后的袁秋雨席卷而去。祖玉书不料她如此沉猛地一记斩击竟能中途转向,且去势比之方才还要快了三分,不禁大惊失色,他方才全力取了守势,仓促之间,想要转守为攻业已不及,只道大叫道:“秋雨,小心了!” 袁秋雨听得叫声,心头一惊,不及转身去瞧,伸手握住金棍,向背后横扫而出。 祖玉书见莫瑶反手去帮明若水,不禁勃然大怒,暗道:“你两人合力斗我,祖某尚惧你三分,你现下舍我去斗秋雨,留这王宝秀与我对决,却是太小瞧我了,看我三招之内结果了他的性命!” 一念方罢,身前乌光消散,聚在一处,拖出一道残影,快如闪电般朝王宝秀喉头击到!

第四十四节 断尾求生 冷月铲翩若惊鸿,朝袁秋雨后脑猛劈而至,袁秋雨听祖玉书一声吆喝,急忙金棍后扫,盼能格开冷月铲一击,谁知一格之下,竟是格了个空,他心知不妙,转头看时,见月华急旋而返,又朝祖玉书劈了过去。 莫瑶以冷月铲分击二人,前两记都是虚招,她以**虚空道法御使冷月铲,阴阳二劲交替轮转,将冷月铲舞得飘忽无定,于转瞬之间连变三回方位,祖玉书和袁秋雨都未料到这如此沉猛的劈击居然只是虚招,都立时上当。 祖玉书本想趁着莫瑶偷袭袁秋雨之际,全力一击,一举杀死王宝秀,因此刺向王宝秀喉头这一击用了十成功力,全无半分留力,眼见莫瑶冷月铲再次转向,月华扑天盖地而来,耀得人睁不开眼来,他心头大惊,想要收势却已不及,无奈之下,只得改直刺为下击,向霞光和月华交汇之处砸去。 三件法宝相交,发出轰地一声巨响,场中乌光、月华和漫天晚霞同时消散,莫瑶只觉手臂剧震,胸中气血翻涌,她身受清玉匕荼毒,伤势本已十分沉重,这时再与祖玉书硬拼一记,再也支持不住,右臂发出咔擦一声轻响,软软垂下,同时樱口一张,喷出一大口鲜血。 王宝秀在空中连退三步,脸上血色褪尽,嘴角也溢出一丝血来。抬眼看祖玉书时,只见他一张脸也苍白得怕人,手捧判官笔,眼中满是凄凉神色,他双掌轻抚判官笔,苍白的脸上现出一丝柔情,便像是在抚摸自己心爱孩子的脸庞一般,过了片刻,只听他咳嗽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接着双手分开,垂在身侧,两只手中却都紧紧握着判官笔。 王宝秀见此情形,这才明白祖玉书为何面无血色,满脸哀伤,原来……,原来他这护身奇宝竟被冷月铲生生斩成了两截! 莫瑶假装以冷月铲偷袭袁秋雨,而后与祖玉书硬拼一记,两人各有伤损,只是一瞬间事。明若水本来在袁、梁二人棍戟交攻之下支持为难,袁秋雨忽地抽身而退,以金棍去格冷月铲,明若水立觉压力大减,她知这一瞬之机是莫瑶冒死还来,当下更不犹豫,双掌相合,轻斥一声,三面树墙合而为一,复又化为长鞭,朝梁春风鼻头直击过去。 梁春风见她反守为攻,不敢硬接,闪身欲躲。忽见明若水鞭头光华绽放,有无数金光自鞭上生出,夹杂丝丝电光猛击而出。这金光密密麻麻,无可躲闪,梁春风只觉金光刺目,无法看清金光来路,当下短戟狂旋不休,盼能阻住金光,谁知那金光有如薄雾,碰到短戟舞成的光圈,轻轻巧巧地便漫了过去,待得金光过了短戟,金色雾气忽地凝结成大朵金花,轰地炸将开来,朵朵金色花瓣有如利刃,朝梁春风四肢百骇击到。 袁秋雨金棍后扫,格了个空,也立时明白上了莫瑶的当,他变招极速,金棍在背后交于左手,在他身后划出一道金色弧光,从他左侧奔出,径朝明若水右腰扫去。便在此时,明若水鞭上金光绽放,无数金色花朵炸裂开来,金色花瓣四散,激起锐音刺耳,使人闻之心寒。 这些花瓣锋锐之极倒还罢了,最难当处是这金光初时只是金粉,梁春风以法宝格挡,却是徒劳无功,等得金粉漫过短戟,复又凝结成花,而后炸将开来,如此神出鬼没,自是防不胜防。m.33s. 袁、梁二人见金色花瓣扑面而来,以法宝格挡已然不及,无奈之下,只得运转玄功,在身前布满护体真元,盼能以自身功力硬扛这不知从何处生出的金色花瓣。但听得噗嗤之声不绝,如利刃刺入败革,袁、梁二人痛哼一声,周身护体真元被破,身上被无数金色花瓣贴了个严严实实,远远瞧来,便如两个镶金王八也似。 明若水一招得手,更不迟疑,左掌一立,猛击而出,袁、梁二人身上花瓣受她真元一催,便如活了过来一般,直朝二人体内钻去。袁、梁二人同时惨呼,呼声只喊出一半,便戛然而止,接着金光一闪,两人身形一晃,消失无踪,两人原本所立之处,现出两朵斗大花朵,花呈纯金之色,只花蕊之上略有一丝艳红颜色。 明若水柳叶鞭一抖,两朵金花越缩越小,轻飘飘地飞到了她长鞭之上。祖玉书见状,双手一松,将手中断为两截的判官笔抛入下方山火之中,指着明若水大喝道:“明若水!你这金盏花用了我无数黄金浇灌,你却告诉我一直未能育出成品,可你现在却用这金盏花来对付我,看来你对我早有提防之心了,好!好得很!” 莫瑶双臂尽折,体内真元如沸,便是在空中稳住身形也极为勉强,知道自己已全然不能再战,王宝秀脸色惨白,口中鲜血不停溢出,显然也受了极重的内伤,不知他是否还有一战之力。祖玉书法宝被毁,牵动经络,伤得也极为沉重,但瞧他面色肃然,眼中杀机如沸,显然伤势比自己和王宝秀轻得多了。 她见洪道和刘金豹仍杀得难分难解,而明若水柳叶鞭抖出几个圆圈,似要向祖玉书击去,却是蓄势不发,似是心生犹豫一般。莫瑶见状,不禁大急,对明若水喝道:“明姐姐,到了这个时候,不是他死便是咱们全都死在这里,事到如今,姐姐不可再顾念旧情!” 明若水苦笑一声,摇头道:“我对他哪里有什么情?正是因为无情,想起他这几年对我种种,我才有些不忍出手……”说到此处,语声一顿,脸上又显出愤恨之色,重重哼了一声,接着道:“不过我义父在这广源分堂打下的大好基业,却也被他生生弄成了贼窝,我群玉盟义字当先,岂能容他这等见利忘义的小人?今日正是我为本门清理门户之时!”说着柳叶鞭笔直弹出,如一标长枪一般,直朝祖玉书胸口击去。 祖玉书见长鞭击到,脸上露出即苦涩又甜蜜的神情,似乎这般死了,甚是不甘,但能死在明若水手底,却也算是死得其所。眼见长鞭距他心口已不到数尺,明若水忽地心中一软,长鞭改直刺为盘旋,在空中绕出半个圈子,径朝祖玉书腰间缠去,盼能将他活捉,再行处置。 祖玉书瞧着柳叶鞭缠向腰际,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忽地大喝一声,双拳交错,连环发出四拳,每拳之出,便有一团雷光从他拳锋上生出,迅速凝成一股,分别朝场中诸人直击去过。明若水怕莫瑶伤得太重,经不得神雷相撞后的余波,便将长鞭舞得有如一条青色小蛇,将击向莫瑶和击向自己的两道神雷消于无形。 明若水以长鞭同时拦下两道神雷,已倾尽全力,她本以为剩下两道神雷是冲着洪道和王宝秀去的,谁知神雷行到中途,忽地偏了方位,两道神雷一左一右,径朝叶澜直击过去。 明若水方才以长鞭化解两道神雷,用得虽是以柔克刚的法门,但这两道神雷实在太过刚猛,柳叶鞭柔则柔矣,刚却未必能克,眼见叶澜要被这两道神雷炸成碎片,忽见人影一闪,莫瑶于千钧一发之际直冲到叶澜身边,显是要以自身替他挡下这两道开山裂石的神雷。m.33s. 明若水见状大惊,调息两下,正要出手相救,却听得轰隆一声大响,两道神雷便在莫瑶身前炸裂开来。 两道神雷炸开,场中白茫茫一片电光,叫人一时间目不能视物。明若水深知祖玉书功力,见莫瑶硬抗两道神雷,定然已被炸得尸骨无存,只觉心头一阵酸楚,眼睛霎时红了。 明若水双眼含泪,眼前一片模糊,正欲举袖擦去眼泪,忽听莫瑶的声音叫道:“明姐姐不必伤心,我没事,快点拦住祖玉书,可别让他跑了!” 明若水听得莫瑶无恙,立时大喜过望,听她这般说话,心中明白过来,挥鞭朝祖玉书方才所立之处圈去。 柳叶鞭横扫而过,却是击了个空。此时神雷余波耗尽,场中已能看得清楚明白,莫瑶只见身前空空如也,却哪里有祖玉书的影子?(、域名(请记住_三<> 祖玉书发出神雷之后,立时身子下坠,直扑入下方山火之中。这火烧得虽然极大,却只是山上林木燃起的野火,自然无法伤到祖玉书这等元婴境修士。他身入山火,被烈火浓烟遮住了身形,自然转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明若水知道再追也是枉然,且以自己本事,便算追到他,也不一定能沾人家多大便宜,她心中最担心者,乃是莫瑶的安危,眼见祖玉书逃走,便急忙循着声音瞧了过去。 只见莫瑶双臂软软下垂,站在叶澜躺着的云朵之侧,在她身前,虚悬一面铜镜,正是祖玉书求之不得的那一件双生宝鉴。 明若水见她无恙,大感放心,对她喊道:“阿瑶妹子,你没事儿吧?”她见阿瑶点头,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转头对洪道大声喊道:“洪大哥,我来助你!”

第四十五节 心照不宣 刘金豹见袁秋雨和梁春风双双殒命,祖玉书仓皇而走,知道再不逃走必会命丧于此,眼见洪道一刀当头砍至,便大喝一声,双臂力挺,刀锋反转,硬接了金背刀一斩,接着身子一沉,借洪道这一斩之力,如流星一般向下方坠去。 洪道与刘金豹对拼一记,身子不由一晃,待得稳住身形,刘金豹身子已大半钻入山火之中,眼见阻拦不及,洪道心有不甘,仍是一刀猛劈而下。忽见绿影一闪,一截柳枝已将刘金豹的脚踝牢牢缚住。 刘......努力更新中----请稍后刷新访问 此章节正在努力更新n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阅读 如果此章是作者求票之类废话的,请跳过继续看下一章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阅读,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咯 推荐大神作者:月关新书:南宋异闻录 南宋异闻录 内容简介: 一个小小家丁,却牵扯着一个千古之秘。一桩离奇命案,把一个恋爱脑的多情大小姐和一个清冷傲娇的小俏婢送到了他的面前。她们,真的只是无辜涉入的人?西湖断桥,诡谲重重。情缘牵一线。真相,只在咫尺之间。 南宋异闻录转送地址:/33s/317/317553/ m.33s./33s/317/317553/ 内容试读 第001章衣锦还乡 南朝,齐国,钱塘,西泠桥畔。 月轮高挂中天,夜雾袅袅于途。 一辆油壁车由远而近,轻驰在江南乡间的小路上。车前挑着一对灯笼,随着辘辘的车轮颠簸着车子,灯上一个精致娟秀的“苏”字也是摇曳不定。 车上披着轻纱的帷幔,车前有一车夫持缰而坐。月光如水,照得大地并不黑暗,更重要的是,这路他早走熟了的,闭着眼也能如履平地,所以夜晚丝毫没有影响车行的速度。 帷幔随风起伏,时而便露出车中三道倩影。居中是一个绯衣少女,云寰雾鬓,步摇轻颤,自后望去,只见纤秀颈项,宛如优雅的天鹅。m.33s. 左边少女着白,右边少女着青,看服饰与发型,仍作待字闺中的少女打扮,显然是这中间绯衣美人儿的丫环。不过,看这三人同座,月下夜行,清脆的笑声撒了一路,显然是情同姐妹。 这居中的绯衣少女乃钱塘第一名伎苏窈窈,左右的青白衣裳少女则是她情同姊妹的一双丫环:白素与青婷。三女夜行,乃是去赴官宦之家的阮公子之约,今夜阮公子设了盛宴,遍邀本地才子佳人,诗书风流,一时无双。(、域名(请记住_三<> (、域名(请记住_三<> 突然,原本如霜的夜色瞬然一变,由清冷的浅白色突然变成了金光万道,仿佛一颗被封印万年的太阳突然挣脱了束缚,一下子跃到了空中。 驾车的车夫老黄双目顿时不能视物,慌得他急忙一勒缰绳,两匹骏马被他猛地一勒,人立而起,四只碗口大的蹄子“啪”地一下重重砸在地上,猛地止住了车子。 “哎哟!”车中三名少女措手不及,险些因为这骤停的车子一下子摔出去,亏得三人挤坐着,三个少女虽然娇躯轻盈,可一辆油壁车能有多宽,因此才没有滚将出去,跌一个钗横鬓乱倒也罢了,万一来个以面呛地,那可毁了一副我见犹怜的绝好容颜。 “老黄,怎么回事?” 苏窈窈有些愠怒,以手遮面,挡了一下那强光,旋即一掀帷幔,折腰而出,站到了车上。白素和青婷两个丫头也跟了出去,三人立在车头,举目向天上望去,一见天上奇景,顿时目瞪口呆。 只见一个巨大的金色的如天王所持金轮状的东西正在空中盘旋,那灿若太阳的光芒正是由它放射出来的。 它在空中摇摇晃晃,似乎已无力支撑,突然间,这金轮状的东西爆炸开来,巨大的冲击波仿佛一圈圈涟漪,迅速向四下荡漾开来,车夫老黄惊叫一声,一个懒驴打滚翻下车去,一头钻进了车底。 而苏窈窈、白素和青婷三女却是避之不及,被那金光透体而过,三个美丽的少女摇晃了一下身子,就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金光消失了,空中的金轮也消失了,远近有几处火起,有硝烟升起,夜色重归清冷,静静地照在三具窈窕动人的胴体上。 夜露晶莹,幽兰露,如啼眼。草如茵,松如盖,小径寂寂. 油壁车停在那儿,两匹马儿茫然地打着鼻息,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时光荏苒,五百年后…… 月上柳梢,华灯初上,正是秦淮热闹时候。桃叶渡旁,一个少年摇着小扇,施施然地走了过来。路上很多行人见了他都要热情地打一声招呼:“瀚哥儿”,那少年也是笑吟吟地还礼不迭,十分的客气。 这位瀚哥儿一袭圆领袍衫,革带束腰,头戴一副无脚幞头,鬓边还插了一朵美丽的蔷薇花,衬得那俊美的容颜,未免显得有些妖孽。不过,没办法,这就是大宋的习俗,上到皇帝下到百姓,只要是个男人就喜欢簪花。 眼前这位簪花少年身材颀长、眉眼清秀,唇角儿不笑时也带着三分笑,微微地向上翘着,十分讨人喜欢。一双黑而亮的上挑眉,衬得他的眼神特别的精神灵动,顾盼之间仿佛会说话儿似的,比起那些满身油腻硬要簪花的男人可不同,大姑娘小媳妇儿的瞧见了他,总忍不住要多看几眼。 此人名叫杨瀚,三天前还是咱大宋建康府南京街道司的人。街道司是主管城市街道的,其职能、地位大抵与后世的城管相仿,只过宋代的城管职能相当的多,几乎是集片警、环卫、税务、消防、物价检查、工商执法、绿化清洁、处理违章占道等事务与一身。 能干这一行的,要么是牛二那般的泼皮无赖,镇得住人,要么就得八面玲珑,见风使舵,机警伶俐,可真要他跟人硬刚的时候,也使得一手好拳棒,不仅能屈能伸,也得能软能硬。 杨瀚就属于后者,能说会道,机警伶俐,还有一身的好功夫。虽说是社会底层的一个小民,可这两宋三百年江山,是列朝列代中平民百姓生活最优渥、最富裕的朝代。 如果你没有建功封侯、征伐天下的雄心,就想当一个平头百姓,又或者只有能力做一个平头百姓,那么你生在宋朝,便是修了几世的功德了,其他朝代,平民百姓的生活可是远远不及。 所以,杨瀚这个大宋建康城的小城管儿,活得倒也是有滋有味儿的。可惜,三天前,他却丢了这个肥差。 倒不是杨瀚秉公执法,得罪了什么大人物,也不是碰上了有什么背景的泼皮无赖,挤兑的他干不下去,是因为街道司的主司黎老爷看上他了,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主司,那就相当于“城管大队长”了,人家是衙门里的人,而像杨瀚这种,都是由主司负责招聘的,所以准确地来说,杨瀚端的就是人家主司老爷的饭碗。能成为主司老爷的乘龙快婿,那是祖坟冒了青烟才对。更新最快电脑端:/ 可是,杨瀚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跟建康城的城狐社鼠们十分熟稔,耳目非常灵通,对于这位主司老爷的宝贝女儿,他了解的比主司老爷自己还清楚,怎么肯答应。 黎老爷这个女儿叫黎秀,生得倒也标致,可就是闱中不甚检点。杨瀚听到的消息中,这位黎姑娘有过几个相好儿的,还曾为最近一个相好儿的叫沐丝的秀才堕过胎,两个人到现在仍是勾勾搭搭、不清不楚。 常言道,宁可娶妓从良,不娶红杏出墙,杨瀚也是个志气男儿,才不给那姓沐的当刷锅的,背后遭人指点,惹人耻笑。因此上,杨瀚是使尽浑身解数,不惜自污,死活不肯就范。 可这黎老爷也不知道是哪根筋儿不对了,居然不懂得强扭的瓜儿不甜的道理,居然用辞了他的差使相威胁。杨瀚自然是不肯屈从的,于是他就失业了。这两天街上的人提起消失了的杨瀚,许多人不免就长吁短叹,替他惋惜一番,却不想今儿个傍晚居然露面了。 桃叶渡旁有一家食馆,杨瀚走进去,捡了张桌子坐了,扬声道:“掌柜的,鸭血粉丝汤一碗,蟹黄包子一屉,再打一角酒!” 系着围裙的杜小娘一见是杨瀚,心下欢喜,姐儿爱俏,谁不爱看俊俏后生?她和爹爹打理这店,每次杨瀚来了,那鸭血粉丝汤都是材料十足,还舍得给他放勺胡椒。她马上脆生生地答应一声,便忙活起来。 杨瀚扭头一瞧,看见挑担子经过的老范,忙又喊一声:“嗨!老范,进来进来,给我切半两羊肉、一副猪胰子。” 这老范是个挑担卖熟食的,杨瀚也熟悉,一听他叫,忙挑着胆子进了店来,放扁担一放,案板往杨瀚桌上一放,拈了块羊肉就切起来,一边切一边笑道:“瀚哥儿这是另谋高就了,如今在何处发财啊?” 杨瀚等地就是他这句话,他傲然向四下瞟了一眼,见众人都竖起了耳朵,这才矜持地一笑:“谈不上,谈不上,就是承蒙咱建康府通判李老爷赏识,现今在李府做了个小管事。” 老范吃了一惊,惊叹道:“哎哟!可了不得!宰相门前七品官呢。瀚哥儿你这到了通判李老爷府上做管事,怕不比黎主司身份低吧?” 杨瀚淡淡一笑,不好吹捧自己,不过也不否认,显然是默认了他的话。本来么,要不他今儿个为什么簪花打扮,腰间还系了个香囊,风流倜傥地出现在他以前负责的地段儿上啊? 衣锦还乡嘛! 南宋异闻录转送地址:/33s/317/317553/ m.33s./33s/317/317553/

第一节 幌子 明若水等人与祖玉书各有所忌,都有心将此事遮掩,不让总坛知晓。天宁帝国一向是天行教根本之地,群玉盟向来难以在天宁立足,祖玉书将王宝秀调离总坛,驻守宁都,显然没安好心。只是天行教虽然霸道,但宁都毕竟是天宁京师,在宁战眼皮底下,天行教素来极是规矩,生恐触怒这位元婴境帝王。宁战身为修士,对别个修士的神通只有更加忌惮,在宁都城中花了无数天材地宝,布下诸般厉害阵法,便是混沌境修士在城中乱闯,也难逃大阵诛杀。宁战不许元婴境以上修士随意出入宁都,王宝秀和洪道等人都是元婴境高手,若要进入宁都,需得守门侍卫通报,由宁战亲自点头才成。 叶澜与天宁皇室关系非同一般,他听闻王宝秀和洪道被派至宁都,大感开怀,嚷着要与众人一道先回宁都一趟,与众人一起进宫见宁战,有他这前任天宁国师的面子在,宁战爱屋及乌,定也会对王宝秀等人另眼相看。 群玉盟在天宁素无根基,王宝秀和洪道忽被派往宁都,另立分堂,此举便如是从天行教口中夺食无异。总坛有此号令,一来自是因祖玉书从中作梗,二来也是为报复天行教插手中都之事。王宝秀与洪道忽承此重任,心中都甚是忐忑,听得叶澜愿意同回宁都,替群玉盟在宁战面前说项,两人正是求之不得。 众人在这小城之中已呆了七八日,叶澜和莫瑶的伤势也早已痊愈,众人既然定下了行程,自然便不愿再呆在这冷清小城消磨时光。莫瑶自从得知了自己身有妖族血脉之后,对降妖伏魔之事便不似原先那般热心,只是身有师门严令,不便违背。她本来便是东游西逛,路见不平而已,既然叶澜要回宁都,她自不会有什么异言。如此一来,众人便皆往宁都而去,只明若水一人需前往广源。 莫瑶不愿与明若水分别,再三相劝,要她一同前往宁都,好歹在宁都陪众人住上一段日子再走,明若水却只是不依,说道:“祖玉书受命去了总坛,刘金豹、袁秋雨和梁春风等人又已殒命,好好一个广源分堂,忽然之间高手尽失,无人驻守,要是别处倒也罢了,但这品仙湖是我义父打下的基业,我实在不忍心它就此衰落……” 莫瑶急道:“姐姐,祖玉书便是看准了你的心思,这才让你当驻守广源。你自己在品仙湖无依无靠,他必会再出奸计与你为难,这……,这叫我如何能放心?” 明若水微微一笑,摇头道:“阿瑶,你不必替我担心,我与祖玉书同在品仙湖多年,他的心机手段,我最是熟知不过,这次他起意夺你二人宝物,事情做得也算隐秘,却仍被我发觉,以后我坐镇广源,他若不来惹我最好,他若还不死心,那他有什么招数,我接着便是。”说到此处,伸手捋了捋莫瑶鬓边秀发,轻声续道:“妹子,你莫要小瞧了姐姐,那广源城接神圣,临中都,乃是我群玉盟除总坛外最要紧的所在,广源分堂堂主一职,实是本门极为要紧的职司,总坛能将此重担放在我肩头,也非全是祖玉书举荐,而是盟主对我的能为心中有数。以前我只顾打理药草,不理外务,乃是一介闲人,但从今以后,我却不得那般清闲了,我手中权势并不弱于祖玉书,他若想对付我,并不十分容易。更何况……,更何况他对我并未死心,既然他无法得偿所愿,那以他脾性,必会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来给我看,在他修至洪荒境界,身登盟主大位之前,只怕他还舍不得杀我呢……” 莫瑶听她这般说,大感放心,摇着她的手臂道:“只消他不去寻姐姐麻烦,那我便放心了,哼!只不过是一个见财起意的小人,居然还敢对姐姐这等人物生出痴念,当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明若水听她这般说,微一皱眉,摇头道:“祖玉书能隐忍,善谋断,妹子万不可小瞧了他!这次若不是我侥幸撞破了他的谋划,那你们两个早已死在深山之中了……,我断定他一时不会来对付我,但他爱神器如命,你和叶公子手中这几件神器,他若得不到手,只怕觉也要睡不安稳,妹子,你心计手段均高,又有叶公子在旁,做姐姐的本不用替你担心,但自负则不免轻敌,便易为人所趁,这祖玉书绝非易与之辈,你万不可掉以轻心。” 莫瑶听她细细叮嘱,心下感动,握着她的手道:“姐姐放心,阿瑶理会得,只是,我真是好舍不得与姐姐分别。那品仙湖虽少了刘金豹等人,但余人仍心怀旧主者应当不少,姐姐虽坐了广源分堂第一把交椅,但你这些下属却不一定忠心于你,说不定会有人私底下与祖玉书互通消息,对姐姐不利,这一点姐姐不可不防。”m.33s. 明若水轻哼一声,缓缓道:“这等人定然有,但若想逃过我的眼去,怕也不易,阿瑶你放心,我自有法子对付他们。以后我坐镇广源,与祖玉书相互牵制,便能让他心有所忌,不敢轻易向你们还有王大哥、洪大哥动手,至于他到时候会如何发难,却非咱们可以预料,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域名(请记住_三<> 明若水说完,忽地伸开双臂,将莫瑶揽入怀中,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脊,轻声道:“妹子,保重,你受师门之命伏魔之事,想来也只是贵派为平息你闯下祸事的幌子,贵派师长一来为平依云朝廷怒气,二来也是为磨炼你的修为,这才给你定下三年之期,让你下山伏魔赎罪,现下此事已过去年余,那总督府恶事做尽,不得人心,依云国仙凡两界本就没人真的向着他们,只是这等朝廷大员被你诛了满门,依云国朝廷面子上过不去,总要讨个说法,后来你被罚下山,依云朝廷有了台阶,挣回了面子,那依云女帝还从你掌门师伯那里得了不少好处,这件事便这般揭过了。你这三年要回太虚山自是不便,但这降妖伏魔之事,却也不必太过当真,江湖风波险恶,便不去招惹是非,也是步步凶险,你四处降妖伏魔,得罪的对头越来越多,做姐姐的实在放心不下,听姐姐一句劝,这伏魔之事,不如先放一放,你与叶公子风华正茂,大好韵华,不如借着被罚不能回山的幌子,在尘世间好好游玩一番,过几天舒心日子。依我看,这天下太平日久,江湖暗流汹涌,大变怕只在旦夕之间,将来你俩回到太虚,纵是成就姻缘,必也会身负无数重担,到时候若想再有这般无忧无虑的闲散日子,只怕就难喽……” 莫瑶听她说自己与叶澜成就姻缘,脸上微微一红,也伸手在她背上轻拍两下,说道:“姐姐,保重!” 明若水松开莫瑶,后退两步,朝叶澜福了一福,说道:“叶公子,我这妹子便交给你了,你若欺负他,我可饶不了你!” 叶澜瞠目道:“我欺负她?她不来欺负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莫瑶怒道:“欺负你又怎样?你不乐意?” “乐意,乐意……” 明若水一笑,眼中有几分揶揄,也有几分艳羡,而后从上官沁手中接过洪明山,在他肥嘟嘟的小脸上轻轻亲了一口,恋恋不舍地将孩子交还给上官沁,抬头与王宝秀和洪道对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接着微一跌足,脚下聚起一道祥云,托着她冉冉升起,径向南方行去。 莫瑶见她远走,怔怔地瞧着她背影,不言不动,过了良久,忽听她叹一口气,说道:“走吧!” 众人更不耽搁,径向宁都进发,此地处大圣帝国最西北处,距宁都足有一百五十余万里。众人除上官沁外,皆是元婴境高手,全力赶路,日行百万里不在话下,王宝秀将他的息雷兽坐骑大雷子让于上官沁,让她抱着洪明山安坐于息雷兽背上,稳稳前行,飞得丝毫不比一众元婴境高手慢。这般白日赶路,晚上找客栈歇息,只用三日时光,便到了宁都城外。 王宝秀和洪道修到元婴境界,当年都曾游历天下,自然也都到过宁都,知道此间规矩,两人身为群玉盟高手,不便来天行教地界随意行走,且这宁都不许元婴境修士擅入,是以两人都已有数百年未来此地,此时故地重游,心中颇多感慨。更新最快电脑端:/ 叶澜轻车熟路,带众人来到宁都之东,在城门口落下,步行来到城门之侧,那守门侍卫认得他,知道这位叶公子虽已不再是本朝国师,但此子在圣上面前深得隆宠,比之现任国师石敬更得圣恩,自己当好生巴结他才是,只是上次叶澜离开宁都,明明说要远行,这侍卫只道他要出去数年才会回来,没想到叶澜只月余便重回宁都,他陡见叶澜,微微一怔,接着便脸堆笑地迎上前去,躲身道:“叶公子回来啦!”说完直起身来,向莫瑶也躬身行了一礼,接着转头朝王宝秀等人瞧了一眼,微一沉吟,轻声问叶澜道:“敢问叶公子,这几位朋友是……?”

第二节 绿帽子 叶澜听侍卫相问,便朝王宝秀等人一指,说道:“这几位乃是群玉盟的高手,也是我的好友,还请大哥取两块令牌出来,好叫我两位大哥入城。” 这宁都城上空布满大阵,元婴境修士若身无禁宫令牌,贸然闯入宁都,便会触发大阵,到时候要杀要剐,全凭主持大阵之人心意。众人之中,只上官沁未至元婴境界,而叶澜和莫瑶都身有令牌,是以叶澜要那侍卫再取两块令牌出来。 那侍卫也是修士,自然知晓群玉盟之名,只是群玉盟虽贵为正道十二大派之一,却一向少在天宁行走,这时忽有两名群玉盟元婴境高手入城,这侍卫自是不敢擅自做主,但他知叶澜是圣上面前的红人,自然不敢有丝毫得罪,当下朝叶澜深深一躬,恭恭敬敬地道:“叶公子,不是小的不给公子行方便,只是圣上有令,凡元婴境修士要进宁都,必要陛下亲允,小的们才敢放发放令牌。这两位神仙初来宁都,小的不敢擅自放两位进城,要进宫请旨,请圣上定夺,还请公子不要见怪。” 叶澜微一点头,轻声道:“大哥职责在身,如何谈得上怪罪?大哥自去请旨,我们在这里等着便是。” 那侍卫躬身应了,闪身入城,只过得半炷香时光,便疾行而返,又朝叶澜行了一礼,然后伸手入怀,取出两块令牌,分别交给王宝秀和洪道,朗声道:“圣上有旨,说叶公子乃是皇家贵宾,公子的朋友,便是天宁皇族的朋友,还请几位即刻入城,几位过几日得闲,不妨和叶公子一起去宫中一坐。” 叶澜听侍卫这般说,心下甚喜,那侍卫又道:“这令牌两位在城中片刻不可离身,如若不然,立时便会触发大阵,麻烦非小,万不可掉以轻心。” 王、洪二人点头应了,将令牌收入怀中。叶澜又向那侍卫道一声谢,便与众人鱼贯入城。 叶澜与莫瑶并肩而行,闪身来到叶香居大院之上,径朝自己居住的小院落下。春云这时正带着一众小丫鬟侍弄花草,忽见叶澜牵着莫瑶的手从天而降,立时欢呼一声,快步走近,上前朝莫瑶行礼道:“少奶奶,不主,你们回来了!” 莫瑶本任由叶澜牵着自己的手,见到春云和一众丫鬟也未有分开的意思,忽听她又以少奶奶相称,不禁脸一红,轻轻挣脱了叶澜手掌。 这时王宝秀等人也相继落到院中,春云从未见过息雷兽,见这巨兽鼻中电光扭动,蹄下云雾缭绕,不禁害怕,向后退了一步,问叶澜道:“少……,少主,这几位是?” 叶澜一笑,指着王宝秀等人道:“这几位都是我的好友,以后便在宁都长住了。春云,婉儿去哪儿了?她不是住在这院子里吗?怎地不见她人?” 春云一笑,伸手朝东南方一座绣楼一指,脆声道:“婉儿姑娘最近喜欢上了下围棋,嫌我们这几个小丫头太笨,棋力不济,一大早便去找陆姑娘下棋去了……”说着抬头朝天上一望,见烈日当空,已至正午,便微笑一摇头,接着道:“瞧这个时辰还未回来,准是连中饭也不回来吃了,我若不去叫她,苏姑娘定要到太阳落山才肯回来。”说完也不等叶澜吩咐,迈步便出院门,回头对叶澜道:“少主和少奶奶提前回来,几位少东家定然欢喜得紧,我这就去把这事儿告诉他们,顺便把婉儿姑娘叫回来。”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叶澜点头应了,任由春云去叫人,接着转身请王宝秀等人入厅落座,吩咐几个小丫鬟奉上茶点。 众人便坐在厅中,饮茶闲谈,那小婴儿洪明山一路由母亲抱着,安安稳稳地坐在大雷子背上,一直睡得甚为踏实,这时落下地来,他反倒醒了过来,圆睁着一双乌黑的眼睛,冲着众人咯咯直笑。 莫瑶见他笑得可爱,心下喜欢,便将他从上官沁怀中接过,以手指轻轻逗弄,对他轻声说道:“小家伙,乖,叫妈妈,叫妈妈……” 她专心逗洪明山玩儿,未瞧见有人进得厅来,待听到动静,抬头看时,只见门口已站满了人,仇思雨、杜元枫、陆韬三个纨绔皆在其内,在三人身后,站着两名妙龄女子,正是苏婉和陆嫣。 莫瑶和苏婉自小一起长大,自两人相识以后,一直未曾分开过,这次与叶澜远行,将苏婉留在叶香居,乃是两人第一次别离,莫瑶本以为自己一去至少年余,没想到只月余便回了转来,她陡见苏婉,微微一怔,见她面容清减,比一月之前更消瘦了一些,不由大是心疼,轻声说道:“婉儿,你瘦了……” 苏婉重见师姐和叶澜之面,眼眶立时湿了,只是她却不上前,只远远地站在陆嫣身后,一双妙目直勾勾地瞧着莫瑶怀中的孩子,脸上满是疑惑神色。 莫瑶见她如此神情,立时明白了她心中所想,不禁暗觉好笑:“你听我让明山叫我妈妈,便给吓成这幅样子,以为这孩子是我生的。傻丫头,人道是十月怀胎,便算我和……,和澜哥哥结成了夫妻,要生孩子,也不是一个月便能生得出来的,你这小丫头不知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其实苏婉听春云禀报说师姐和叶澜回来,心中欢喜得如要炸开一般,快步来到这小院之中,本想一头扑进师姐怀里痛哭,可一进得门来,却看到师姐正抱着一个小婴儿,让那小婴儿叫妈妈,她陡见如此情景,立时糊涂了,心想:怎地才出去不到两个月,孩子却这般大了?” 仇思雨今日从彩凤楼中寻来两个粉头,正在兴头上,听屋外有人喊少主归来,急从床上跃下,直奔叶澜的小院而来,匆忙间只罩了外袍,光着腿跳入长靴之中,连靴子也穿反了。他随在苏婉陆嫣身后迈入厅中,也正见到莫瑶逗弄洪明山,听莫瑶让这小婴儿叫妈妈,不禁也是满心疑惑,上前朝莫瑶怀中看去,只见那小婴儿金质玉相,瞳似点漆,年纪虽幼,却已生得极为出众,更与莫瑶有几分神似。仇思雨本来对莫瑶这么快就有了孩子有所怀疑,但见了这婴儿模样,心中再无半分怀疑,只是在心中嘀咕:“瞧这小婴儿模样,才只刚刚满月,少主和莫姑娘离开中都也才不到两月,便是莫姑娘走时已珠胎暗结,也要至少十个月才会诞下胎儿,怎地只这一个来月便生下这么个大胖小子?莫非他们修士与常人有异,并不用怀胎十月?头天晚上把事儿办了,第二天便能生出娃儿来?乖乖,做修士还有这般好处,当真叫人艳羡!”想到此处,抬头向莫瑶瞧了一眼。莫瑶此时脸上仍施有惑尘诀,却保留了七八分本来面貌,仇思雨瞧着她清丽面容,只觉目眩神迷,忍不住咽口唾沫,心道:“少奶奶这幅长相当真要得,便是整个宁都所有窑子里的花魁加在一起,也比不上她一根小指头,少主能飞天遁地,证道长生,姓仇的倒也不多羡慕,但能与少奶奶这等美人共享**之欢,却着实是让人流口水了……”想到此处,忍不住大拇指一翘,对叶澜笑道:“少主,真有你的,办事就是利索,仇思雨佩服,佩服!”m.33s. 叶澜见他满脸淫笑,瞧来猥琐无比,不由皱眉道:“什么办事利索?办什么事?” 仇思雨想起被自己抛在床上的两个粉头,心里一热,笑得更加猥琐了,上前两步,举手臂在叶澜臂上轻轻一蹭,斜着眼睛道:“大家都是过来人,装什么糊涂?生娃儿要办什么事,你还不明白么?我只是没想到修士生娃这般方便,你们这般搞法,直比兔子生得还快,还不耽误自己快活,不似咱们凡人,女人怀胎十月,男人要么忍着,要么就得到窑子里销金泄火,嘿嘿,当修士真是方便,方便得紧哪……” 叶澜越听眉头越是深皱,不耐道:“你这厮在这里胡说八道些什么?生什么娃?方便什么?” 仇思雨见他一脸不解,又低头朝莫瑶怀中的婴儿瞧去,只见这婴儿神态气宇处处有莫瑶的影子,却与叶澜没半分相似,仇思雨见状,不由咦地一声,指着洪明山道:“少主,这孩子莫非不是你的种?” 叶澜怒道:“臭死鱼,莫再胡说,什么种不种的?这孩子自然不是我的,我的……” 他本想说“这孩子不是我的儿子”,但心想义子也是儿子,因此这一句话说到一半,便不知要如何措辞,连说两遍“我的”,还未说出我的什么,忽听仇思雨啊呀一声,跳起身来,指着莫瑶的鼻子大骂道:“你个贱人,这般不守妇道!果然世间红颜多祸水,越是好看的女人,便越是害人精!上次少主带你来叶香居,我初见你真容,便觉你这女子狐媚妖娆,不似良善之人,心里便一直为我家少主担心,没想到却真被我猜中了!我们少主多好的人啊……,虽然他脑子笨了点,长相也比姓仇地差上那么一分半分,但少主他心地着实不坏,正所谓嫁鸡随你,你这小浪蹄子这般给人戴绿帽子,不怕遭报应么?”他越说声音越大,到得后来,已是声色俱厉,气愤已极,恨不能将莫瑶责打一顿才能解气。 (、域名(请记住_三<>

第三节 天子搏命 莫瑶见了仇思雨咬牙切齿的模样,却不生气,只微微一笑,在洪明山小鼻尖上轻轻一点,柔声道:“臭死鱼你别误会,这孩子可不是我生的……” 仇思雨余怒不消,指着洪明山大声道:“你看这小野种长得多像你!却一点也不像我家少主,你说不是你在外面找野男人生了这野种,叫谁能信!” 莫瑶听他骂洪明山为野种,抬头见上官沁怒容满面,洪道脸色铁青,双手颤抖,显是在极力克制,她见两人如此,忍不住喜盈嘴角,腮现梨窝,笑得更加灿烂了,顺手将怀中孩子交在上官沁怀中,接着朝上官沁一指,说道:“我不骗你,这孩子不是我生的,是这位上官姐姐生的。” 仇思雨听闻叶澜归来,匆忙间奔来,并未注意到有外人在此,他进厅便听到莫瑶逗弄洪明山,一想到这小贱人居然敢给叶澜戴绿帽子,立时气得七窍生烟,更无余暇去理旁人。这时见莫瑶忽将孩子交到上官沁怀中,不由一怔,凝目看时,见这女子腕白肌红,细圆无节,桃腮粉脸,淡扫蛾眉,倒也有几分楚楚之姿,只是与莫瑶的倾世姿容相较,不免大落下风。仇思雨见了这女子容貌,又低头去看她怀中婴儿,见这女子与她怀中婴儿眉眼倒也有几分相似,只是这孩子灵秀之极,神韵上反倒像莫瑶更多一些。 仇思雨看了孩子几眼,又抬头在莫瑶和上官沁脸上来回扫了几眼,脸上忽地现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暗道:“少主真是荤素不忌,上桌都是菜,有莫姑娘这等绝色,却仍能看上这怀抱婴儿的女子,还和人家生了孩子,我本道莫姑娘这般泼辣的性子,定然是眼里揉不得沙子,没想到却是这般好脾气……”想到此处,伸出手去,拇指一翘,对叶澜笑道:“少主真有你的,我本道你是老实人,当年拉你去**,你从来都红着脸不肯去,我只当你是个雏儿,哪知行家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一鸣惊人,想不到少主对付女人竟这般有手段,不但能脚踏两只船,一龙配双凤,还能让两人如此和睦,不似杜元枫那般,宠着小妾,正室吃醋,依着正室,小妾不依,搞得家里整天酱园也似,醋味冲天,把我叶香居茶酒香气都盖住了。” 杜元枫便站在仇思雨身后,听他这般胡说八道,一记弹腿便朝他臀上踢去。仇思雨虽不会道法,但得叶澜传授打坐练气之法,武功几至化境,比杜元枫高出甚多,身形一晃,已将这一脚轻轻巧巧地避开。杜元枫大怒,左右张望,口中念道:“姓仇的,你再这般满嘴喷粪,看老子不剁了你!他妈的,老子刀呢?” 正寻找间,忽觉掌中一凉,已被人塞了一物,低头看时,只觉金光耀目,手中已多了一柄厚背大刀,那刀脊成暗金之色,不绝发出夺目光华,耀得人神迷目眩。杜元枫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物,自然知道这是仙家法宝,他心中迷糊,实不知这金背刀是谁塞到了自己手中,看着刀光尴尬一笑,又抬头朝王宝秀和洪道分别扫了一眼,喃喃道:“不知是哪位仙长这般热心,看杜某要砍人,便递了这柄金刀过来,不过,这家什是仙家法宝,是会砍死人的……”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仇思雨看着金色刀光,忍不住缩缩脖子,后退两步,颤声道:“疯子,你小心些,让这刀子划一下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莫瑶见仇思雨怕得如此厉害,不禁噗嗤一笑,脆声道:“方才还敢指着我鼻子大骂,怎地这会一见人家操家伙,便全没了英雄气概?杜元枫,洪大哥这柄金背刀重六千六百斤,若非有他法力另持,这柄刀你怎会拿得动?你不用怕,随便砍两刀试试,若真砍死了臭死鱼,大可将此事全推在洪大哥头上……” 杜元枫闻言一凛,急忙松开刀柄,大步后退。那金背刀脱开他手,却不坠落,便这么横在空中。洪道轻哼一声,伸手握住刀柄,将金背刀立在身侧,瞧着莫瑶沉声道:“阿瑶妹子你不必拿话这么将住我,我岂会真与这小家伙一般见识?只是听这位姓杜的小兄弟要找刀,便凑个趣,顺便吓一吓这位姓仇的朋友,省得他再这般胡说八道下去,气坏了沁儿……” 上官沁本来满面怒容,听了丈夫言语,便也轻哼一声,白了仇思雨一眼。 仇思雨看着金背刀上寒光,忍不住缩了缩脖子,问莫瑶道:“少奶奶,这位仙长是?” 莫瑶伸手朝上官沁和洪道分别一指,笑道:“这位洪道洪大哥是我上官姐姐的夫君,乃是群玉盟元婴境高手……”说到此处,又朝上官沁怀中的洪明山一指,接着道:“这孩子是他二人亲生,我和澜哥……,和你家少主与这孩子有缘,因此便认他做了义子,可不是你说得那般乱七八糟,你若再胡说,小心洪大哥一刀宰了你!” 她称叶澜为澜哥哥,平素叫得惯了,便是在王宝秀等人面前也不避讳,但这时澜哥哥出口,只说到一半,忽地想起苏婉在场,瞥眼瞧她时,果见她垂目低首,神情落寞,莫瑶见她如此,心中忽生不忍,临时便改了口,将一个“哥”字强咽入腹中,改称叶澜为叶香居少主。更新最快电脑端:/ 但她声音清脆,“澜哥哥”三字虽没叫全,众人早已听得明白,又听她说与叶澜一起认洪明山为义子,仇思雨等人听了,自是心领神会,彼此对视一眼,一幅心照不宣的模样。 苏婉听了莫瑶之言,双手摆弄着衣角,头垂得更加低了,莫瑶见她如此,知道她与自己和叶澜分别一月,不但未曾忘情,只怕相思之下,执念更加深了。她见苏婉如此,心中忽地涌起一股怒意,但看到苏婉满面哀伤的可怜模样,这怒气又忽地消于无形,忍不住轻叹一声,不再言语。(、域名(请记住_三<> 这时仇海正、杜长显等三位大当家听闻少主归来,也都快步赶来,向少主见礼。叶澜见叶香居众人到齐,便命春云整治酒席,另吩咐下人去国师府请石敬。三位大当家与王宝秀等人各自见礼,说一些久仰大名的寒暄言语。仇海正见仇思雨衣衫不整的模样,自是知道自己这宝贝儿子又在搞一些不三不四的名堂,只羞得老脸通红,暗地里将他一脚踹入里屋,叫他换过衣物,省得在厅中接着丢人现眼。 不一会儿,酒席备齐,众人坐定,石敬也恰在此时来到。叶澜曾向王宝秀等人提起过石敬,众人都起身迎接,王宝秀和洪道以后要驻守宁都,对这位天宁国师更是不敢失了礼数,虽说石敬只是金丹境界,但两人都不以此为意,对他无半分轻慢之念。 众人举杯对饮,酒过三巡,叶澜问起这一个多月来宁都诸事,石敬放下酒杯,对叶澜道:“圣上在元婴境第四层已停留数百年,早已至灵婴境绝顶,却一直无法有所突破,自得你传授功法之后,圣上便一心修炼,以期早日达混沌境界,朝中大事,便多交于太子打理。” 王宝秀听得此言,不禁与洪道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现出一丝忧色,混沌之劫凶险非常,元婴境修士能过此劫者,十不存一,宁战身为在帝王,若渡劫不成身死,所牵连者非止他自身性命,还有整个天宁帝国的国运。 王宝秀自己也是元婴境第三层境界,那混沌之劫,他自己早晚有一天也要面对,想到那劫数的凶险,禁不住喉头发干,举杯喝了口酒,问石敬道:“国师,不知圣上打算何时渡劫?以国师看,圣上他……,他有几分把握?” 石敬与他对视一眼,微一沉吟,忽地叹一口气,说道:“王堂主,你修为比我高出甚多,在修行的见识自也比我强,这混沌之劫,咱们心中都明白得很,不论是谁,在混沌之劫面前,谁又能说得上把握二字?” 王宝秀知他所言不错,轻叹一声,举杯喝酒。石敬见他面有忧色,知他心意,淡淡地道:“群玉盟在天宁素无根基,王堂主初来宁都,要想让贵派在宁都站稳脚跟,自然要讨好君王。现在恰逢圣上起意渡劫,倒给阁下出了个难题。我与叶兄弟是过命的交情,你们几位既然是叶兄弟的朋友,那石敬也信得过几位,咱们明人之前不说暗话,我说几句大不敬的言语,若是圣上渡劫不成,身死道消,那这天宁便会迎来新皇。在这个节骨眼上,王堂主来到宁都,是要依附圣上,还是要在太子面前多露脸,这其中利弊,倒真是颇费权衡。” 王宝秀心中正是这个盘算,只是石敬身为天宁国师,这些话说来不便,未想到石敬却这般开门见山,将此事直接说了出来。 叶澜当过两年天宁国师,虽是个闲差,但对宁战这位帝王,心中倒颇有好感,知他准备渡混沌之劫,倒真的有些为他担心起来。只是渡这等大劫,会引发天地异相,别说他这元婴境小修帮不上忙,便是如龙化云那般位列洪荒,也无法替旁人挡劫,既然担心也是无用,叶澜也就懒得多想,只能希望宁战这位天子真能邀天之宠,平安过关了。

第四节 同生共死 众人宴饮至夜,各自回房安睡,石敬也懒得再回国师府,便在仇思雨的居处歇下。第二日清晨,天尚未明,他便早早起身,去宫中早朝去了。 到得叶澜等人起身,石敬便已退朝回来。叶澜和王宝秀等人方用完了早点,见石敬去而复返,都起身相迎。石敬也不客气,在院中石桌旁石凳上坐了,用了些春云奉上的茶点,对王宝秀等人道:“王堂主,昨日你们几位入城,守门侍卫便传了圣上口谕,说几位得空之时,不妨到宫中一坐,最近早朝圣上多不与会,今天却难得亲自临朝,散朝之后,又将我留下,命我传话,让几位得闲入宫小聚,不知两位何时得闲?” 王宝秀道:“圣上下旨相召,我等自当即刻入宫,有哪里说得上什么得闲不得闲?” 石敬一笑,摇头道:“王堂主此言差矣,我等修士,不同于凡俗子民。天宁规矩,修士至金丹境界,便可面圣不拜,你和洪堂主都是元婴境界,圣上要见两位,也只能以平辈之礼相邀,是否入宫面圣,全凭两位心意,却如何说得上什么圣旨相召?” 王宝秀道:“话虽如此说,但圣上雄才伟略,天纵之才,毕竟与凡世帝王不同,我群玉盟以后是否能在天宁立足,也全赖圣上心意,国师,事不宜迟,我二人这便随你入宫如何?” 石敬点头答应一声,转头朝叶澜看了一眼,叶澜会意,起身道:“我陪你们一起去。” 上官沁正哄洪明山,见莫瑶只是坐着喝茶,并无起身之意,便问她道:“阿瑶妹子,你不和叶兄弟一同入宫面圣么?” 莫瑶一怔,放下茶杯,皱眉道:“入宫面圣么?我……,我当年差点被人当成礼物敬献入宫,自此一直对皇族有心疾,哼,皇帝也不过一个鼻子两个眼睛,又有什么好看?”更新最快电脑端:/ 叶澜和她相处日久,知当年总督府往事是她心底一块伤疤,既然她不愿往事重提,叶澜也不便多问,这时听她说当年差点被献入宫,叶澜倒还是第一次听说。想来是总督府见她容貌绝美,便居为奇货,待她身段长成,便敬献入宫,讨好皇帝,以保总督府富贵,但那依云王朝皇帝明明是个女子,却不知要美人入宫何用,这一节叶澜却是想不明白了。m.33s. 苏婉便坐在莫瑶身旁,听她又说起当年之事,也勾起了心事,忍不住轻叹一声,脸上现出哀伤之色。 叶澜见她两人如此,也轻叹一声,转头对石敬等人道:“走吧!” 众人也不飞腾上天,闪身出了叶香居,直朝禁宫而去。上官沁见丈夫与王宝秀等人的身影一闪而没,低头瞧了一眼洪明山,见他鼻息匀净,睡得正甜,她微微一笑,抬头问莫瑶道:“阿瑶妹子,你是元婴境高手,身份非同一般,我知道这宁都城的规矩,元婴境修士入城,必要皇帝亲允,你拿了朝廷的令牌,却不肯入宫面圣,怕是有些不妥吧?” 莫瑶笑道:“宁战生性多疑,因他自己即是修士又是皇帝,在北疆只此一家,因此更怕别的修士来与他为难,便花了无数人力物力,将这宁都打造得铁桶一般,便是正道十二大派的护山法阵怕也没有这宁都上空的大阵来得厉害,若是别个元婴境高手来到宁都却不肯入宫去见他,自是大为犯忌之事,但叶大哥却与别个不同,不但给这皇帝当过两年便宜国师,有不少香火之情,前一阵子还将那玄天无极功传给了他,宁战便是以此功为依,这才敢冲击混沌境界。叶大哥可算于这皇帝有恩,别说只是我不入宫面圣这等小事,便是叶大哥将他的皇宫拆了,这皇帝怕也不会放在心上。” 苏婉听莫瑶这般说,忽又想起总督府中的往事,当年莫瑶卖身葬父,入了那总督府,总督府得此绝色佳人,自然想着将她献与帝王,当时依云女帝尚未登基,老皇帝行将就木,却仍贼心不改,搜罗天下美女入宫,莫瑶在总督府住了四年,整日里便被逼着学宫庭礼仪,以及种种房中秘术,有许多年迈女官专门教给她伺候老男人的法门,种种下流淫邪之处,便是苏婉在旁听着也觉恶心,莫瑶身当其难,自是苦不堪言,自此留下心病,对俗世皇族颇有恶感。苏婉想到此处,又轻叹一声,轻声道:“师姐你不入宫面圣也好,这位天宁国皇帝虽是修士,但做皇帝的人,予取予求惯了,见了姐姐这等美人,不见得不起意据为己有,师姐和叶公子修为虽高,但这在宁都之中,便是混沌境修士也不是这皇帝的对手,师姐能不与入宫面圣,便少了许多麻烦,自是最好不过。”(、域名(请记住_三<> 莫瑶一笑,缓缓道:“以宁战的名声而言,他当非见色忘义之人,他后宫佳丽无数,什么女子没有见过?他以后还有用得着叶大哥和我太虚门之处,岂会为了我一个野丫头而干出横刀夺爱这等不体面的事来?不过,话虽如此说,那禁宫毕竟是多事之地,能不入宫,我自是乐得不去。” 上官沁抬头朝皇宫方向瞧了一眼,隐约可见宫宇高耸,巍然如山,脸上现出神往之色,轻声道:“久闻天宁皇宫巧夺天工,璀璨绝伦,我倒是有心去见见世面,只可惜禁宫之上不许修士飞渡,却没法让我饱这眼福了呢……” 莫瑶道:“姐姐想入宫看看,方才跟着洪大哥一起去便是,又有什么顾虑?莫不是也怕那皇帝见了姐姐心动,要强留姐姐在宫中?” 上官沁脸一红,嗔道:“妹子你又来胡说,那皇帝见多识广,阅尽人间春色,只有如你这等绝世容貌,或是若水妹子那等楚楚之姿,入宫才可能有会招惹麻烦,我姿色平庸,还生了孩子,那皇帝哪里会看上我?” 莫瑶摇头道:“姐姐说哪里话来,姐姐你气度婉约,质若幽兰,美而不妖,当真好看得紧呢!” 上官得得她一夸,心中甜甜地,嘴上却道:“我哪有妹子说得这般好?经你这么一夸,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呢……,妹子你清丽无双,叶公子一表人材,似你两个这等人物,才真是羡煞旁人,我夫妻二人和你们两个相比,可真是土鸡比之凤凰,没法比啊,没法比!” 莫瑶听她如此说,转头向苏婉瞧去,见她听了上官沁之言,眼中神光一黯,神情甚是落寞。莫瑶轻轻一叹,对上官沁道:“洪大哥外表粗豪,行事沉稳,看着不似一个会知冷知热的人物,但姐姐难产之时,他急得眼泪直打转,听明姐姐说无法救你,他恨不得替你死了才好,姐姐有这等痴心郎君,又有明山这等可爱孩儿,这才称得上神仙眷侣,就不要拿我和叶大哥取笑了。” 上官沁想起自己生洪明山时的险象,心头犹有余悸,在自己胸口轻轻拍了两下,轻声道:“还好有妹子和叶公子妙手解救,这才救下了我一家三口的性命,大恩大德,姐姐便一生也报答不了……” 莫瑶眉头一皱,疑道:“一家三口?” 上官沁点一点头,说道:“自然是一家三口!我当年和洪大哥定情之时,便约定我夫妻二人同生共死,生死不离,不管谁先离开人世,另一人决不独活,因此妹子你当时虽只救下了我的性命,却等同时救了我们一家三口之命了……” 莫瑶听她这般说,心头一凛,接着柳眉竖起,沉声道:“怎么,难道当日我救不活你,洪大哥便会自尽殉情,随你而去么?” 上官沁丝毫没有注意到莫瑶语声中极力压制的怒意,她脸上反而现出一丝甜蜜之色,喃喃道:“那是自然,洪大哥一言九鼎,说了与我同生共死,如果我没有熬过来,我信他绝不会偷生于世!” 莫瑶秀目中涌起狂怒之色,只觉此女不可理喻,想要大声斥责,但瞥眼她怀中洪明山睡得正香,终于强自忍住,只是重重哼了一声。 上官沁这才发觉她面色不善,问道:“阿瑶妹子,你怎么了?不高兴么?” 莫瑶听她相问,微一犹豫,终于忍耐不住,不屑道:“蝼蚁尚且偷生,人生于世,最不可恕者便是不惜己命,若天下尽是这般遇事便自寻短见没出息的自了汉,这世间哪里还有活人?” 上官沁听她说活如此难听,不禁也变了颜色。苏婉见两人忽地说僵,也不禁怔住,莫瑶的性子,这世上只怕无人比苏婉更摸得清楚明白,她知莫瑶自小没了母亲,父亲是她唯一依靠,正因如此,莫颉困顿于情,英年早逝,才使得莫瑶更为伤心愤怒,以致莫颉过世多年,她仍旧无法释怀,连带着将天下有殉情念头的男女都厌烦起来。这时上官沁说与丈夫同生共死,夫妻皆不独活,本以为莫瑶会心生感动,没想到却犯了她的大忌。 上官沁面色难看,嗫嚅半晌,忽地垂下眼睑,轻叹一声,幽幽地道:“妹子说得是,我本就是个没出息的女子,以我资质,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跨过天人之隔,修到洪荒境界,自此长生不死,与天地同寿。我已活了五六百岁,既然早晚要死,那么早死几年,迟死几年,于我也没有多大区别,我一生所愿,便是如凡人一般,和心爱之人安然终老。但修行之路步步荆棘,不管是渡劫不成身死也好,与人相争被杀也罢,修士安然终老者能有几人?既然与心爱之人安然终老不可求,那与他同生共死也算是幸事了吧?妹子,你说呢?”

第五节 托孤 莫瑶听上官沁发问,轻哼一声,别过脸去,不与她对视,上官沁叹息一声,缓缓道:“阿瑶,你是身负大气运之人,外柔内刚,不弱于须眉,你与叶公子情爱虽笃,但我知你若与叶公子分开,仍然会活得好好的,可你却不能指望这世上女子个个都如你一般。阿瑶,姐姐是个没什么用的女子,没有洪大哥,我自己是活不下去的……,我说得皆是肺腑之言,妹子若觉得不中听,我也没有办法。” 莫瑶瞧着她的双目,良久不语,上官沁与她坦然对视,并无低头躲避之意,过了好一会儿,莫瑶忽地轻叹一声,缓缓道:“人各有志,不可强求,只希望你夫妻二人吉人天相,真能如你所说可安然终老,如果……,如果你二人真有什么不测,那么,我只盼到那时候,明山已经长大成人,可别如当年的我一般,还在需要人照顾怜爱的年纪,便早早没了亲人……” 上官沁听她提起洪明山,眼中忽地闪过一丝犹豫之色,低头朝怀中孩子看了一眼,略一沉默,喃喃道:“当年我与洪大哥约定同生共死之时,并未怀有身孕,当时我俩好得蜜里调油,只觉这天地宇宙之间便只我二人,别的万事万物皆可置之不理,现下有了明山,却又与当日景况不同,也许,也许……,哎!只希望我夫妻二人有此福份,可以看着明山平安长大。” 苏婉在一旁听两人说话,一直转默不作声,这时听上官沁越说越是不吉利,忍不住插嘴道:“上官姐姐,你是金丹境第四层的高手,洪大哥更已达元婴境界,在修真界已可算一方豪雄,有你二人护佑,明山一生定然平安顺遂,姐姐净想这些不吉之事,却是多虑了。” 上官沁点一点头,轻声道:“借苏姑娘吉言,希望如此吧!”m.33s. 说到此处,转头看着莫瑶,沉吟片刻,忽地一咬牙,似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沉声说道:“阿瑶妹子,我求你一件事,盼你答允!” 莫瑶垂下眼去,端起桌边茶碗,轻啜一口热茶,而后放下茶碗,冷冷地道:“我不答应!” 上官沁听她一口回决,不由大失所望,脸上现出哀伤之色,莫瑶见她如此,眼中也闪过一丝不忍,微一犹豫,轻声道:“姐姐,按说我是明山义母,你和洪大哥若身遭不测,抚育明山长大成人之责便应由我担当。但是,你长年主内,不涉江湖,离渡劫时日亦远,在明山长大之前,终究没什么凶险,你以此事求我,便是担心洪大哥会有什么不测,而你仍决心随他而去,怕明山无人照料,这才行此托孤之事,我若答允此事,便无异于允你殉情,便是同意你撇下自己的亲生儿子,只为自己不再受相思之苦,这等事,恕莫瑶不能答应!” 她这番话说完,见上官沁满面凄苦,眼中泪光盈盈,随时会夺眶而出,不禁心中一软,轻叹道:“姐姐,我受师门之命下山,整日里降妖伏魔,得罪的仇人数不胜数,我这等人,自己都朝不保夕,说不定哪一天便被仇家取了性命,又如何能答应替姐姐照顾明山?” 苏碗听莫瑶这般说,忽地连呸三声,皱眉道:“师姐怎也说这等丧气话,忒不吉利。” 莫瑶见她如此,伸手指在她鼻尖上轻轻一刮,笑道:“你这小丫头当年在凡世时便有这许多忌讳,如今成了修士,却哪里还有这些讲究?” 苏碗连连摇头,道:“不吉利的话,总是少说为好。” 上官沁出神半晌,喃喃道:“这些不吉利的念头,我本也不应多想,可最近不知怎么了,脑子里总是会冒出这些不好的念头,止也止不住,也许是忽然当了妈妈的缘故,我与洪大哥夫妻恩爱,如今又有了明山,可谓心愿已足,本应开开心心才对,可我总觉得这等开心的日子并不能长久,总害怕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希望这只是我瞎担心而已……”m.33s. 莫瑶笑道:“姐姐能有这等想法,正是因为现在日子过得舒心。身处逆境者,心有所求,总盼有一丝转机,能脱离苦海,而姐姐现下万事遂心,唯一担忧之事,自然是现下的美满景况不能持久,这等担忧,世上人人皆有,凡人修士皆不能外,不独姐姐一人如此。” 上官沁听她说完,细细品她这番言语中的道理,默然半晌,忽地展颜一笑,羞道:“妹子说得是,想来是我没事瞎琢磨,自寻烦恼而已。”说到此处,低头瞧了瞧洪明山,见这孩子睡梦中忽地皱起眉头,满脸恐惧,似是做了噩梦一般,上官沁见他张嘴欲哭,忙轻轻晃动他两下,柔声安慰。洪明山睡梦中得妈妈抚慰,登时安静下来,抿了抿嘴,又自沉沉睡去。 上官沁看着怀中孩子,脸上满是温柔神色,过了良久,才抬起头来,瞧着莫瑶道:“阿瑶妹子,你年纪虽轻,却于世事颇为通透,不似我虚活了这一把年纪,遇事却总是糊里糊涂的。自从巴乌魔尊北来之后,我心中便常有不安之意,只觉天下从此再难太平,这北疆不分仙凡,怕是有一场大浩劫,这……,这念头我在心中琢磨良久,却从未向旁人提起过,连跟洪大哥也没有说起,怕他嫌我妇道人家见识短,庸人自扰。也许是我自己胡乱担心,但世事难料,谁又能保证自己事事平安顺遂?万一……,万一真有那一天,妹子,还请,还请你……” 莫瑶听她仍执意提及此事,不由微觉不耐,而心底深处,也随之涌起一丝不安。上官沁见她面有犹豫之色,已不似方才产决绝,便接着道:“本来这等事,我托付给若水妹子或是宝秀大哥亦可,但是一来你是明山义母,二来,我觉得妹子是有大气运之人,别人终会遭了劫数,妹子却当能逢凶化吉,有你一言,无论遇到何事,我终能放心就是,妹子,你……,你就当哄我开心,应我一声吧?” 莫瑶见她眼中泪光闪闪,满脸哀求模样,不禁心中一软,轻轻点了点头。 上官沁见她点头,心中大喜,两行清泪终于溢出眼眶,缓缓流下。正在这时,忽见空中人影一闪,叶澜等人已落下地来。 上官沁见丈夫归来,急忙伸衣袖擦去眼泪。洪道见妻子两眼发红,不由一怔,问道:“沁儿,怎地哭了?可有什么不爽快的事么?”(、域名(请记住_三<> 上官沁一怔,不知如何作答,却听莫瑶娇笑道:“还不是你们久去不回,上官姐姐怕皇城中尽是美貌宫女,你流连忘返,就此陷身温柔乡中,不再回来,这才急哭了。” 洪道听莫瑶这般说,知她在随口敷衍,但既然妻子不肯说,在众人之前,他也就不再追问。只是关心之下,仍是紧紧盯着妻子,见她脸上虽隐有泪痕,然眼中却尽是喜悦神色,这才放下心来,暗道:“他们女子间的私房话,自是不方便说与我听,女子多愁善感,说不定提起小时养的小猫小狗死了,也能哭上半天鼻子,这等小事,我问了做甚?”当下微微一笑,闭口不言。 莫瑶见洪道不再追问,也就不再提起此事,想起自己方才虽只一点头,但冥冥之中,却似乎有一幅重担落在自己肩头,不由低头朝洪明山瞧了几眼,又抬头看了看上官沁,在心中幽幽一叹,而后朝叶澜一笑,问道:“怎地这么快就回来了,皇帝老儿富有天下,怎地也不管你们一顿酒饭啊?” 叶澜笑道:“皇上日里万机,哪里似我等修士闲人,终日无所事事?他才与王大哥他们说了几句话,说什么群玉盟来到宁都,朕心甚慰,今后天宁皇族与群玉盟一定要相互扶持之类的言语,接着便有大臣求见,说有紧急军情,皇帝要商议国事,咱们在一旁听着不便,就起身告辞了。” 莫瑶叹道:“既然皇帝不管饭,那只有咱们自己破费了。春云,天色不早,快去准备酒饭!” 春云应了,自去吩咐后厨备席,众人聚饮闲谈,良久方散。当日晚间,莫瑶和叶澜以双生宝鉴修炼功法,运功一个时辰,二人都觉功力又有进境。叶澜现下已是元婴境第二层境界,这元婴境第二层能聚电生雷,亦可将自身雷电之力凝于符上,制成雷符,除此之外,修士体内元胚也渐渐长成,脱了胚芽之形,隐约现出一个小小胎儿样貌,也是因此,修士便将这元婴境第二层称为胎生境。莫瑶见叶澜升至胎生境,自己也有心一鼓作气提升境界,但她初升元婴境未久,虽说功力浑厚,但体内元胚新发,终究未能凝结成胎,她知此事欲速则不达,倒也不如何心急。 两人修炼完毕,叶澜又如往日一般将莫瑶搂入怀中,低头便朝她樱唇上吻去,莫瑶嘤咛一声倒入他怀中,并不抗拒,但只亲得数下,忽地想起一事,猛地将他推了开去。 她这一推使力甚大,叶澜出其不意,险些摔倒在床上,不由搔头问道:“阿瑶,你做什么?” 莫瑶竖起手指,轻轻贴在自己樱唇之上,做噤声之状,接着凑到叶澜耳边,轻声道:“婉儿便住在隔壁,这会儿也不知睡了没有,你老实些,若要让她听到什么动静,那……,那岂不羞死人了?”

第六节 生死由命 叶澜见莫瑶一幅娇羞不胜的模样,一颗心更是痒得厉害,将抱着她的手臂紧了一紧,附在她耳边轻笑道:“男欢女爱,天经地义,婉儿早晚也会找到心上人,将来也会有这般柔情蜜意的时候,咱们小声些,尽量不吵到她便是……”m.33s. 谁知他不说还好,一番说辞之下,却见莫瑶柳眉一竖,伸手在他臂上一推,从他怀中脱身出来,斜着双目白了他一眼,嗔道:“呆子!一点也不明白人家的心意!” 叶澜见她方才还好好地与自己温存,却忽然之间板起脸来,不由大是没趣,不解道:“怎地还真生起气来了,你的心意,我……,我哪里不明白了?” 莫瑶一怔,盯着他瞧了一会,忽地轻叹一声,眼中怒色褪去,变成一抹无奈神色,心道:“明明平时挺聪明的一个人,怎地在这件事上如此糊涂,哼!想来也不是真糊涂,只是连看一眼的心思都没有,又哪里会费力去揣摩心意?罢了,不明白也好,省得大家麻烦……” 心念于此,对叶澜温柔一笑,在他耳边轻声道:“婉儿一向睡得甚浅,一有动静便醒,莫要吵着了他。这几日你便老实些,等……,等咱们离了宁都,再,再……” 叶澜见她吞吞吐吐,便也轻声笑问道:“再怎样?” “你说要怎样便怎样!” 叶澜见她满面羞红,心头一震,在她耳边轻声道:“这几日便先欠着,到时候再加倍补上,若是欠得多了,我可要动真格的了……” 莫瑶又白他一眼,嗔道:“小色鬼,整天便只想着这回事,从来没个正经。”更新最快电脑端:/ 叶澜在她腮边轻吻一下,忽地向后平移两尺,正襟危坐,说道:“莫姑娘有什么正经事,还请见告。若无事,或是事不够正经,那小生可要告退了!” 莫瑶扑哧一笑,方要喝斥他快滚,忽地想起上官沁白日里的言语,不由心头一黯,脸上现出忧虑神色。 叶澜察言观色,知她这次是真的有心事,并非故意做作,便轻咦一声,皱眉问道:“阿瑶,你怎么了,有什么心事么?” 莫瑶轻叹一声,将上官沁白日里所求之事,详详细细地说了。叶澜听上官沁说离了洪道活不下去,并不如何惊讶,只觉此语于我心有戚戚焉,但听到莫瑶说答允了上官沁的求恳,要替她照顾洪明山,不由吃了一惊。他知莫瑶最瞧不起自尽之人,若是这寻短见之人还是殉情而死,那她更是将这人瞧扁三分。上官沁这般相求,明明白白便是打着若洪道有个三长两短,她便要撇下洪明山殉情,这等行径,以夫妻之情而言,可谓情动天地,以为人之母而论,却是狠心无情。此举大犯莫瑶之忌,她能不当面怒斥其非已是十分难得,谁曾想她居然还将此事应允下来,这实在是大大出乎叶澜意料。他见莫瑶提及此事之时,满面皆是无奈之色,便伸出手去,轻轻握住她手掌,柔声道:“阿瑶,我不知你为何会应允此事,但你既然答允了,那咱们便一起接下这担子……”说到此处,忽地一笑,接着道:“其实这等不吉利的念头,只是洪夫人自己的胡思乱想,又岂会真的应验?若是洪大哥还如往日一般驻守中都,或许还有些风险,毕竟那中都鱼龙混杂,规矩不同于北疆诸大帝国,但在这天宁地界,却与金井那等小国不同,在这天宁京师,任你修为通天,凡事也得依着朝廷的规矩。这位皇帝陛下眼见要冲击混沌境界,虽说此劫凶险,渡劫者十不存一,但我心底总有感觉,宁战此劫当能安然渡过,到时候有这位混沌境的帝王坐镇宁都,天下正邪诸般修士更是无人敢来宁都造次。洪大哥虽说是群玉盟宁都分堂的副堂主,但咱们心都明白,有宁战在上面压着,不分是天行教还是群玉盟,这坐地收钱的买卖在宁都只怕是走不通,王大哥和洪大哥这正副堂主的位子,想来只是闲差,并无多少油水可刮,却也少了许多凶险之事,落得清净。依我看,洪大哥以后在这宁都当职,实在安稳得紧,怕只怕把他闲出病来,除此之外,更无别的可忧心之处,你也不必担心洪夫人随夫而去,留下一个便宜儿子让咱们两个来抚养……” 莫瑶听叶澜这般说,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此言倒也有理,我也觉得是上官姐姐有些多虑,算是自寻烦恼了……” 接下来几日,王宝秀和洪道便在宁都之中物色了一处大宅院,出高价买下,在那门楣之上挂上了群玉别院的匾额。两人原来分在中都分堂和总坛当值多年,这许多年下来,在群玉盟中也着实培养出几个心腹手下,这时两人在宁都新立门户,自然便也将这些心腹都叫来了宁都。因此不消七八日光景,这群玉别院便从门可罗雀变作了人丁兴旺。 叶、莫二人闲来无事,也常到群玉别院中坐上一阵,寻王宝秀饮酒闲谈,顺便逗弄一下义子洪明山。在此期间,叶澜也蒙宁战相邀,到禁宫之中去了几次,每次进宫,宁战必亲自相迎,取出宫中珍藏的灵芙仙酿与叶澜共饮,叶澜美酒下肚,心怀大畅,与宁战无所不谈,自然也会问及宁战何时渡劫,宁战谈及生死大事,脸上却无一丝波澜,只淡淡地道:“澜哥儿,自得你传授玄天无极功真法,便将我修行中一直悬而未解的疑难尽数解开,我在元婴境第四层停留数百年,除自身修炼还算勤免之外,更是服用了无数灵丹妙药,功力积聚本已够了,只是我自知功法大有缺陷,一直不敢引发混沌天劫,现下我心中疑惑尽解,自然不愿再多等,若非身为帝王有太多俗务牵绊,我早已引发了劫数,只是现在朝中正值多事,勋儿虽久在太子大位,平日里处置朝政也算稳妥,但若我渡劫有什么闪失,以他现在威望,朝中恐有大变,因此在渡劫之前,我要将朝野上下都好好敲打敲打,这才能放心渡劫,依我打算,快则三月,慢则半年,我便能去渡劫了。” 叶澜听了,脸上现出担忧神色,轻声道:“还要那么久,我……,我可在宁都呆不了那么久,到时候无法留下来助陛下一臂之力,也不知能否听到到陛下平安渡劫的消息……” 宁战做惯君王,平生最不缺的便是溜须拍马之辈,早炼就了他识人的火眼金睛,此时见叶澜脸上担忧之色甚诚,心下也觉感动,伸手在他肩头一拍,朗声道:“澜哥儿,你的心意,朕记下了,以后不管你身在何处,朕都能保你叶香居在宁都的无尽荣华。你也不必担心你身在别处无法得知讯息,这混沌大劫不同于元婴境之前任何劫数,修士逆天而行,大干天地之忌,到混沌境界,已隐有逆转阴阳造化之能,因此天地之力反噬,必有大异相现于世间,这阵仗可比混沌境之前的劫数大得多了,修士渡混沌之劫时,劫云积聚,连绵数十万里,便是想瞒也瞒不住,因此每有修士渡这混沌大劫,不管成功于否,都会轰传北疆,到时候朕是会让北疆仙凡共仰,还是沦为笑柄,便要看我的命数了。至于你说要助我渡劫,这份心意朕便心领了,便算你留在宁都,又怎能助我什么?别说是你,便是龙化云愿意亲来相帮,又岂能助我渡这混沌天劫?朕贵为天子,但在这等劫数之前,想来天地也会对我一视同仁,澜哥儿,我也不来瞒你,这混沌大劫,不分是谁,也不敢说有十成把握,但朕在这灵婴境实在已呆得太久,不想再等了。若是我渡劫成功,自是万事大劫,若我渡劫不成身死,那也是我天宁皇族的命数,也是天宁帝国亿兆苍生的命数,天意如此,那是谁也强求不来的……”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天宁帝国从蕞尔小帮而成幅员数百万里大国,全赖宁战的文德武功,天宁帝国中无分仙凡,皆视这位皇帝为天宁支柱,天宁普通百姓多数都觉这位神仙皇帝必会长生不老,压根就没想过他也会渡劫身死,这等威望,对天宁军民士气确有益处,但其弊却也甚是明显,万一宁战渡劫不成身死,天宁朝野人心涣散,国必大乱,太子宁勋才德皆与宁战差之远甚,仓促登基,必难服众,天宁周边尽是强国,与天宁时有摩擦,只因有宁战这中流砥柱,这才稳住整个天宁,若是他突而驾崩,则天宁内忧外患,势必大乱,到时候这持续六百余年的太平光景便将不可复见,天宁亿兆苍生,自此便也就没了好日子。 叶澜本来只担心宁战一人的安然,听了他这一幡话,才明白他此番渡劫所涉非只他一人性命,而是天宁亿兆苍生命数,想到此节,叶澜只觉心中咯噔一下,脸色不禁有些发白,盯着宁战,颤声道:“陛下,兹事体大,还请三思!” 宁战微一摇头,将杯中灵芙仙酿一饮而尽,而后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冷冷地道:“生死由命!”

第七节 心有千千结 叶澜离了皇宫,在叶香居与仇思雨等人一起斗鸡投壶,饮酒钓鱼,终日无所事事,着实闲散了几日。莫瑶每日里便与苏婉相伴,两人虽只分别两月,却似有说不完的话一般。莫瑶既然不提离开宁都之事,叶澜自是乐得不提。 这一日,众人来到群玉别院,欢宴聚饮,酒过三巡,王宝秀举起杯来,对叶澜道:“叶兄弟,咱们相识未久,我与洪兄弟夫妇却多番得你和莫姑娘相救,这番恩情,无以为谢,只得以一杯水酒聊表感激,等喝完这一场酒,咱们也要暂且分别了,却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 叶澜听他说完,微微一怔,不解道:“我们还没打算走啊,怎么,王大哥这么快便厌烦了我来群玉别院蹭吃蹭喝,这就打算下逐客令了么?” 王定秀大乐,摇头道:“叶兄弟说哪里话来,莫说你来兄弟这里吃几杯水酒,便是你想吃龙肝凤胆,做哥哥的也会想办法帮你弄来……” 叶澜听他说龙肝凤胆,与莫瑶对视一眼,两人都是一笑,叶澜心道:“阿瑶身有凤血,身世成谜,不管她母亲是何等人物,反正定与凤族大有干系便是,这凤胆是万万吃不得的,至于龙肝……,嗯,不知小青现下怎么样了?在北海龙宫过得好不好?” 他想起小青,念及北海龙宫距此遥遥亿万里,自己此生怕是再也不能和小青相见,不禁大觉遗憾,待回过神来,只听王宝秀续道:“此间已无要事,有洪兄弟坐镇,王某并无不放心之处,我此去中都,至少要月余才会回来,想来到时候叶兄弟和莫姑娘业已离开宁都,咱们要再相见,怕是要等些时候,为兄明日便动身,是以今天便以这杯水酒和两位先行道别。” 叶澜方才只顾出神,没听全他的话,这时忽听他说要去中都,不由怔住,疑道:“王大哥你要去中都?你和那小皇帝有仇,上次去便差点死在刑部天牢之中,我记得你曾说过,并不打算向这小皇帝寻仇,那你又何必再去中都犯险?莫不是你在中都还有什么未了之事么?令妹和令侄不是已经救出并安排妥当了么?” 王宝秀脸一红,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抿嘴轻笑,却不说话。一旁莫瑶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叶澜,嘻道:“澜哥哥你好不糊涂,王大哥在中都未了之事是有的,只不过不是家事,而是心事……” “心事……”叶澜微一皱眉,瞥眼瞧见王宝秀眼睑低垂,双颊居然有些微微发红,隐有羞态,叶澜见他如此,心中一醒,笑道:“我说王大哥怎会甘冒奇险也要去中都走一遭,原来是要去见心上人!” 王宝秀赧然一笑,却未摇头否认,莫瑶见他眼中精光闪动,脸上满是柔情,不由娇笑两声,说道:“能叫咱们一向铁骨铮铮地王大哥如此心动,定然是一位了不起的奇女子,可惜我与澜哥哥不日便要离开宁都,待得王大哥领了那位姑娘回来,我却见不着了,如此人物,不见一面当真可惜,等我和澜哥哥重回宁都,第一件事便是要来此处见那位姑娘一见。” 王宝秀听她这般说,脸上羞意更加重了,眼中却难掩一丝憧憬之色,轻声道:“莫姑娘此言为时尚早,我与她只是互有心意,但之前我二人皆有事未了,一直都未将此事言明,现下我与朝廷恩怨业已了解,便想去找她表明心迹。至于她是否愿意与我同来宁都,却……,却还是未知之数。” 莫瑶见王宝秀满面患得患失之色,不禁失笑道:“瞧王大哥说起那位姑娘时的神色,显对她极是钟情,你于那位姑娘有救命大恩,又如此痴心,那位姑娘感你恩德,定会以身相许,又怎会不随你来宁都呢?” 王宝秀听了莫瑶这话,忽地抬起头来,轻轻摇了摇头,缓缓道:“她愿意自是最好,若她心中不愿,那我决不强求,我并不希望她是为报我救命之恩而应允此事,我一心待她,只希望,只希望……” “只希望她也是打心底里欢喜你,并非是为了要报答你,对不对?” 她见王宝秀点头,便微微一笑,接着朝众人扫视一眼,不由在心中轻叹一声,暗道:“想不到这一桌高手,却个个都是痴情种子,洪大哥和上官姐姐立志同生共死,王大哥对中都那位姑娘也是情根深种,澜哥哥对我如何,更不必多说,屈指算来,这围桌而坐的众人之中,只有我没将这个‘情’字看得如何重要。我与澜哥哥两情相悦,这滋味当真美妙难言,让人沉醉,但情爱之事只是小节,远非关乎生死的大事,你们这些人平素里都豪气过人,怎地一牵扯到情爱之事,便会这般死啊活啊的婆婆妈妈,实在是有些小家子气了……” 众人直饮至深夜,叶澜和莫瑶喝至半醺,也不回叶香居去,便在群玉别院住下,第二日两人直睡到日上三杆,醒转之后,由群玉别院的下人伺候洗漱完毕,去寻王宝秀时,却被下人告知堂主已起身前往中都,这时早已去得远了。 两人见王宝秀已走,便到上官沁房中逗弄洪明山玩耍。当日众人初来宁都之时,仇思雨一见洪明山,便觉这孩子与莫瑶十分相像,加之正好听到莫瑶让洪明山叫妈妈,便以为这孩子是莫瑶亲生,还因此指着莫瑶大骂了一通。经他这么一提,莫瑶便也觉得洪明山眉眼气度之间确与自己有几分相像。这其中原因,自然是因她以自身凤血相救上官沁,凤血与亢龙丹中龙血混合,产生微妙变化,不但把上官沁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灵力所及,还使当时尚在上官沁腹中的洪明山大为受益,这孩子一出生便有龙凤之力加持,其资质之佳,必是举世罕有,因凤血中灵力太过充沛,竟使这孩子越长越像莫瑶,倒是始料未及之事了。 莫瑶自己还是黄花闺女,怀中抱着一个与自己长得十分相似的孩子,且这孩子还是自己义子,心中自不免生出怪异之感,但洪明山实是生得玉雪可爱,莫瑶将他抱在怀中,与他明净的眼瞳对视,只觉与这孩子心神相联,心中满是怜惜之意,一抱起这孩子,便逗弄良久,不愿放开。 王宝秀走后,叶、莫两人又在宁都住了十余日,莫瑶虽不是第一次来宁都,但上次并未在宁都游玩赏景,这宁都是天宁国都,便在整个北疆也是数得着的大城,城中人马如沸,楼宇接云,实是凡世极致的繁华,莫瑶闲来无事,便整日里拉着苏婉四处游玩。叶澜在宁都住了四五年,对宁都城熟门熟路,他见二女要游览宁都,便自告奋勇地要为二女引路,可莫瑶却说她姐妹久未相见,有许多体己话要说,叶澜若跟着颇为碍眼,不如大家各玩各的,互不打扰。 叶澜久在宁都,城中名胜景致早已看得腻了,想到莫瑶是元婴境修为,在这有无数大阵守护的宁都之中,料来无人能与她为难,因此见莫瑶不让他跟着,也乐得留在叶香居与三名纨绔饮酒斗鸡,图个逍遥自在。(、域名(请记住_三<> 苏婉与莫瑶分别月余,自己住在叶香居之中,月香居众人知她身份特殊,对她极为客气,陆嫣和春云更是终日与她相伴,陪她下棋赏景,以遣寂寞。苏婉是丫鬟出身,忽地有人侍奉左右,初时极为不惯,凡事仍是亲历亲为,倒让这小院之中的一众丫鬟无所事事起来,春云见她如此,也不勉强,平日也只以苏姑娘相称,并不行主仆之礼,苏婉这才觉得自在了些,也与众人去了生份。春云见她平日里言笑嫣嫣,但与众女饮酒下棋之时,总会时不时失神片刻,接着眉宇间便会闪过一丝愁苦,春云年纪虽轻,但在大户人家伺候得久了,极会察言观色,知这位苏姑娘有心结难解,有心想为她开导,却因与她相识未久,未曾交心,有些话不便相问,如此过了一个来月,正想找个日子与苏婉长谈一番,还未选好时机,叶澜却又带着莫瑶提前回来了。m.33s. 苏婉自此每日里与莫瑶在宁都中游荡,每到风景绝佳之处,便陪在一旁,看莫瑶作画,见莫瑶将市井繁华尽收入画中,恍惚之间,仿佛又回到了太虚山上,自己更如现下这般站在师姐身侧,看薄雾冥冥,萦绕于山前画中。她有莫瑶相伴,大感心安,脸上笑容日多,憔悴之色大减。只是晚上回到叶香居见到叶澜之时,脸上光华便会黯淡下来,总是低下头去,讷讷地叫一声叶公子,并不与叶澜对视,却仍是时不时地偷渺叶澜几眼。叶澜眼中只有一个莫瑶,对此全无所觉,然苏婉一颦一笑,却全然逃不过莫瑶的眼去。她本有心要留在宁都多陪苏婉几天,但见她瞧叶澜的神情,知她心结难解,越是多见叶澜之面,便越会陷溺其中。既然如此,那自己与叶澜还是早些离开宁都为妙。 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第八节 在明明德 莫瑶受命下山,已一年有余,她幼年失母,少年丧父,少历人世温情,后来卖身葬父,入了总督府,更看尽世事凶险,人心鬼蜮,本来她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心中纵有滔天怒火,却苦于无力反抗,后来被萧乃清所救,习得一身仙法,便再也压不住满腔杀意,拼着被师门处死的风险,硬闯下山血洗了那总督府,出了心中一口恶气。她本道此仇一报,自己心中杀机便会消解,可仇人死后,她胸中杀机翻涌,不减反增,直是难以抑制。 她闯下这等大祸,本以为定会被太虚处死,没想到太虚众长老这般护短,宁愿损及太虚名声,也非要力保她的性命,最后居然只是大事化小地罚她下山三年,伏魔赎罪。她心中杀机如沸,被师门安排了这个差事,正合心意,是以下山之后,遇妖降妖,遇魔伏魔,虽说自古正邪不两立,正道弟子向来以降妖伏魔为己任,但如她这般从不留活口的狠辣手段,亦不多见。 在遇到叶澜之前,死在她手下的妖、魔二族修士着实不少,后来遇到叶澜,与他共历生死,而后倾心相恋,莫瑶心中杀机陡然大减,一时竟半点也提不起打打杀杀的兴致,自救了上官沁以后,得知自己身有凤族血脉,更是不愿再去无端寻妖族的麻烦。她心中暗自嘀咕:“我只用自身几缕鲜血便能让上官姐姐脱胎换骨,更是让明山这小娃儿天生一幅绝佳根骨,我体内凤血如此之纯,那么我那自小不见踪影的母亲大人若非是凤族中人,便是我的外公或外婆身属凤族,不管真相如何,我自己都算是妖族血脉,而且还是妖族中身份最为尊贵的皇族,若我再闲着没事去降妖,岂不是同门相煎?” 她心中杀机消解,加之自己身世隐约露出一些端倪,自是更不愿去找妖族修士的麻烦,只是她有师命在身,不得不为,这让她很是烦恼了一阵子,前些日子经明若水一语点醒,说太虚诸老罚她下山赎罪,只是一个幌子,一个给依云女帝的台阶,叫她大可不必当真,莫瑶想起自己下山时师父萧乃清的叮嘱:“伏魔事小,你们两个的安危事大,若妖魔可杀则杀之,若是斗之不过,则可暂避其锋,总之三年期满,你们两个一定要平平安安回来,这才是最要紧之事。” 莫瑶回思起师尊这番言语,心中登时雪亮,暗道:“师尊和掌门师伯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以他二位的眼光,自然看出我心中杀机,若不将之宣泄,恐生后患,这才借惩罚我过错这个幌子,派我下山伏魔,此举既给了依云女帝一个交待,又能让我消解胸中杀机,当真是一石二鸟的良计,只是……,只是我心中杀机为何会如此之重?” 此事她思索良久,终究想不明白,只隐约觉得此事当于自身血脉有关,却也无法确定。既然想不明白,她就懒得再去想。 她心中杀机既消,又听了明若水一番劝解,便已将伏魔之事放下,这次回到叶香居,本打算就此住下,与叶澜借双生宝鉴精修神通,待得三年期满,便带着他和婉儿同回太虚,向萧乃清禀明心迹,求师尊答允自己和叶澜的亲事。只是苏婉自叶澜回来,眼中愁苦之色不减反增,莫瑶使尽浑身解数,带她在宁都游玩散心,观景遣怀,却是收效甚微,如此过得十余日,莫瑶心中渐感不耐。她与叶澜两情正浓,恨不能时时在一起,但有苏婉在侧,自不便与叶澜有任何亲昵举止,她与叶澜正当热恋之中,如此拘束,极不自在。莫瑶在心中一向将苏婉当作亲妹妹看待,若是别的物事,苏婉既然喜欢,她自会毫不犹豫的割爱相让,但情之一物,半点勉强不得,之前她对叶澜尚无情意之时,便看出苏婉这一腔深情终究无着落处,当时便劝其挥慧剑斩情丝,如今她与叶澜两情相悦,以莫瑶的通透爽利,自不会将叶澜硬推给苏婉,干出这等损己不利人的蠢事,以致为苏婉一人的痴念而使三人一起受苦,倒不如大家暂且分开,来一个眼不见心不烦,至于苏婉能否自己解开心结,便要看她自己的慧根了。 既然打定了主意,便不耽搁,这一日晚间,与叶澜以双生宝鉴练功之后,收起宝镜对叶澜道:“走吧?” 叶澜好不容易耐着性子练完功,正要搂她入怀,好好温存一会儿,忽听她说走,不禁皱眉问道:“走?去哪儿?” “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北疆广大,何处去不得?” 叶澜知她不喜分别伤感,又因苏婉性子柔弱,与她分别,必会以撒泪而别收场,大为不美,因此上次离开宁都时,两人便是半夜动身,不告而别,现下莫瑶这般说,显是要故技重施。叶澜这几天白日里与仇思雨等人尽心情玩耍,晚上有莫瑶相伴软语温存,过得直是神仙般的日子,听莫瑶说要走,只道她又要去降妖伏魔,他心中极不喜这等打打杀杀的日子。只觉若遇到恶徒逞凶,自当仗义出手,锄强扶弱,但如莫瑶这般四处去寻邪道修士的麻烦,却总是不大好,不好在何处,他却又说不上来。 莫瑶见他面有难色,眼珠一转,已明白他的心意,不悦道:“看你这幅为难的样子,不愿意陪我去伏魔么?” 叶澜不想说愿意,也不愿说不愿意,一时之间倒不知如何作答,就此怔住,莫瑶轻哼一声,缓缓道:“你不用为难,我听了明姐姐一番话后,也已想得明白,我师门命我下山伏魔,只是保我性命的借口,想来师尊和掌门师伯他们也不愿我四处惹事生非,为我太虚门多竖强敌。若是遇到邪魔外道行凶逞恶,我仍会出手,但我却已不打算再专门去找这些邪道修士的麻烦,你倒不必摆出这一幅左右为难的样子。” 叶澜听她说不再专门去寻邪道门派的晦气,不由心中大乐,若不是顾忌到莫瑶现下面色不善,几乎便要欢呼出声。 莫瑶见他满面喜容,无奈一笑,起身轻声道:“别傻笑了,快走吧,莫要磨蹭到天亮,到时候道别起来婆婆妈妈地,好不烦人。” 叶澜答应一声,起身要走,忽地眉头一皱,脸现疑色,问道:“既然咱们不用再去伏魔赎罪,那又何必急着走?便留在宁都,静等三年期满岂不更佳?”他此番归来,有佳人为伴,有美酒佳肴,有三五好友,有朝堂荣华,直可说是意气风发,春风得意,心中其实不愿就此离开宁都,他本道莫瑶有伏魔之责,不得不然,她要走自己自然要陪着,但她既然再无伏魔之念,那继续和莫瑶留在宁都这安乐窝里,显然要比与她出去浪迹天涯舒服得多了。 莫瑶听他发问,转头朝隔壁苏婉所居房舍瞧了一眼,轻叹一声,缓缓道:“我不愿呆在这里,自有我的缘由,你自己既然不明白,那也不必再问,我不方便说与你听……”说到此处,眼中微露不耐之色,续道:“你到底走不走?” 叶澜叹一口气,并不回话,伸手入怀,摸出乾坤袋来,莫瑶见状,皱眉问道:“你做什么?” 叶澜从乾坤袋中取出笔墨,铺一张宣纸于书案之上,轻声道:“上次好歹还留下句话才走,这次也依样办理便是。”(、域名(请记住_三<> 说着微一沉吟,不知要写些什么,想了片刻,索性手腕一甩,写了“我去也”三个大字。莫瑶一笑,接过狼毫,也挥笔写下三字,叶澜低头看时,见她写得是:“我也是”。 两人说走就走,出得门去,腾空上天,一闪身间便出了宁都。到得城外,叶澜忽地凝住身形,问道:“咱们要到哪里去?”m.33s. 莫瑶但求离开叶香居,不再看苏婉日益憔悴的模样,但要去何处,她却并未打算,听叶澜相问,登时怔住,凝眉半晌,却仍打不定主意,便摇头道:“我也没想好要到哪里去,你可有什么打算没?” 叶澜伸手指在额头轻敲两下,喃喃道:“除你之外,我相熟之人大都在宁都,你既然不愿再呆在此处,那咱们不妨去别处会一会朋友……”说着朝西方瞧了一眼,接着道:“我与文二哥久未相见,甚是想念,有心要去太虚山见他一面,但你被罚下山,还有两年才能返回太虚,那咱们自然不方便现在去找文二哥。本来品仙湖也是一个好去处,但明姐姐初掌广源分堂,定有许多大事要处置,咱们方与她分别,自也不便现在前去搅扰。既然如此,不如咱们折而东南,到天全帝国走一趟,听说天全帝国举国之内重文轻武,民风与别国迥异,那正道十二大派之一的明德书院便坐镇天全之西,总领天全文脉,我那结义大哥燕卓然便是明德书院弟子,燕大哥儒雅倜傥,飘然出尘,正是人中龙凤,我早有心带你去见一见他,一直不得其便,现在咱们左右无事,不如去明德书院走一遭。” m.33s.

第九节 妙说书生 宁都位于天宁最东北处,此城北临大圣、太和,东接天全,地势险要,宁战定都于此,正是天子守国门的气势。天宁、太和和天全交界之处,有一座方圆近十万里的大湖,北疆内陆之人平生难见大海,因见此湖广大,几是无边无际,有似大海汪洋,世人便称此湖为分龙海,分龙海内岛屿星布,不下千数,这些岛屿大者千余里,小者只数十里,湖中岛民自成一国,号曰大秦。此国名虽为大秦,可在满是疆土动辙数百万里大国的北疆而言,却与这个大字半点也沾不上边儿,只是此国虽小,却是大大有名,只因这分龙海千岛之中,有一座方圆三百余里的真仙岛,岛上别无居民,只建有一座道观,住着一群道士,便是位列正道十二大派之一,大名鼎鼎的分龙观。叶澜和莫瑶要去明德书院,由宁都径向东南,入大秦境,过分龙海,再向南直行七十余万里,便是明德书院地界了。 莫瑶拉叶澜离开宁都,只是为了让苏婉不再见叶澜之面,免得她更增惆怅,至于要去何处,她本来也没做打算,现下她已将伏魔赎罪之事放下,又有叶澜相伴左右,只觉前所未有的轻松自在,叶澜既然说要去明德书院寻燕卓然,她自无不允之理,当下两人牵手而前,徐徐向东南飞去。 两人既然此行既然是去见燕卓然,路上闲谈之时,自不免反复将他挂在嘴边。叶澜与这位结义大哥相处之日虽不甚久,但对他的人品才德都极是钦佩,这数年不见,极是想念。莫瑶在天虚峰时,常与文峰斗酒闲聊,文峰酒后言语无忌,说起燕卓然时,总是左一句臭穷酸,右一句假正经地胡骂。莫瑶的父亲莫颉便是个落魄书生,她心中虽怨父亲痴情而死,撇下她一人在世间受苦,可心中实是爱极了父亲,因此所遇之人若有几分书生气,她便不自觉间更先多出几分好感。这时听叶澜没口子的夸燕卓然如何俊逸出尘,心中便也对这位明德书院的得意弟子高看了几分。 叶澜有莫瑶相伴,心神俱醉,说起燕卓然时,忽地想起自己这位结拜大哥还没有心上人,便眼珠一转,暗道:“燕大哥人中龙凤,怎地至今仍未娶亲?婉儿姑娘极是文秀,与燕大哥正是良配,不如我从中撮合一二,或能成就一段姻缘……” 莫瑶将苏婉视为亲妹一般,叶澜若能为这位苏姑娘寻到一个如意郎君,莫瑶必也高兴,他知苏婉性子柔弱,自己没什么主意,平生诸般大事,全是由莫瑶为她做主,当下更是不住口地向莫瑶夸赞燕卓然,说他如何超凡拔俗,如何坦荡磊落,莫瑶初时只道叶澜思念大哥,这才不停提起燕卓然,后来听他有事没事便要找机会夸燕卓然几句,心中便大觉奇怪。两人每在路上遇到俊美男子,叶澜便要说一句“我燕大哥比他俊朗多了。”在名胜景致处看到文人骚客留下的上佳诗句,定会评一句“这诗文写得倒也有几分功力,但意境不到,文采风流比之我燕大哥实在是差得太远了……”m.33s. 两人每遇到才貌出众的男子,他便要点评讥刺几句,最后说一句不如我燕大哥,总之容貌俊美者不如燕卓然有才,才貌双全者不及燕卓然仁义,胸怀四海者不如燕卓然温柔,善解人意者不及燕卓然眼大。说到口沫横飞处,还不时感叹几句:“世间自无十全十美之人,比如我燕大哥最大的缺点便是太过完美,易使人自惭形秽,心生疏离之感。其实燕大哥性子极是随和,从没半分架子……”待夸完燕卓然之后,便会接着念叨婉儿现下岁数也不小了,终日只是修行当真无趣,若是她能找到一个可以托付之人,那你这做姐姐的便也能放心了…… 他这般絮絮叨叨地反复诉说,莫瑶便是再蠢笨十倍,也早已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她知叶澜为苏婉和燕卓然牵线,本是出于一片好意,但得知他有这般念头之后,仍是止不住地生气,心中暗想:“你眼里只有我一个,看不到婉儿瞧你的眼神倒也罢了,我便将你拉出宁都,离婉儿远远的,不再让她越陷越深,可你居然还想要把婉儿推给你的结义大哥,这若要婉儿知晓,不知会多么伤心?哎!真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呆子!” 这一天两人在一家酒楼打尖,叶澜几杯水酒下肚,又提起燕卓然来,说我燕大哥儒雅有节,从不贪杯,平素里饮茶多过饮酒,从不醉酒误事,不似我文二哥一般,惯常酒后撒泼,满口胡说八道。 莫瑶虽是女子,酒量却是深不可测,平日里亦喜饮酒,听叶澜连喝杯酒也要夸燕卓然几句,顺便还要损一损文峰,心中登感不喜,放下酒杯,淡淡地道:“这几日听你尽说燕大哥的好处,当真是让人听得心动。你说他现下还是孤身一人,并未寻着心上人,不如,不如……”m.33s. 叶澜见她如此说,以为她终于领会了自己的意图,同意撮合苏婉和燕卓然,他心中欢喜,喝一杯酒,笑问道:“不如怎样?”(、域名(请记住_三<> 莫瑶嫣然一笑,接口道:“燕大哥才貌人品如此出众,直是百世难逢的好郎君,不如我请掌门师伯下旨,将我许配给他,这样我即得了一个如意郎君,又使太虚门和明德书院结了姻亲,互为臂助,正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叶澜虽明知道她在说笑,但听了这话仍止不住地生气,怒道:“你嫁给了他,那我怎么办!” 莫瑶满不在乎地道:“你这些天把燕大哥夸得这般好,直是天上有地上无的人物,显然比你强了这么老大一截,既然世间有如此上佳的郎君,我又何必守着你这一棵歪脖子树?不过你这人倒也不算太差,若是便宜了别人,倒也可惜,这些天你还整天念叨着要给婉儿寻一个心上人,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不如我便把你让给婉儿吧……” 叶澜大怒,有心发作,但见莫瑶浅笑盈盈,神色狡黠,一腔火气却无论如何也发作不出,只得怒哼一声,别过脸去,沉着脸生闷气。 莫瑶知他真的会为此生气,便不忍再故意气他,伸手握住他手,轻轻摇晃两下,柔声道:“好了好了,不让就不让,我自己留着便是,谁也不让,行了吧?” 叶澜手握纤纤柔荑,听她软语相求,满腔火气登时化为乌有,只听莫瑶接着道:“哪里是什么宝贝东西了?很希罕么?我对婉儿这么好,什么东西都是给她最好的,似你这等呆头鹅,也只能自己留着,要送给婉儿,我却是拿不出手的……” 叶澜听她还拿此事打趣,甚感无奈,叹一口气道:“你知道我这般夸赞燕大哥,是想为婉儿寻一个可依靠之人,婉儿限于资质,若无天大机缘,将来成就必也有限,你虽待她如亲妹,却终究不能护她一生。唯一可行之计,便是寻一修为高强之人,与她合体双修,助她提升功力,燕大哥温厚仁德,天姿超凡,正是婉儿的良配,虽说姻缘天定,他二人是否有缘,并非你我能左右,但咱们尽人事,听天命,在中间牵一牵线总是好的。你觉得呢?” 莫瑶苦笑一声,暗道:“也不知婉儿这傻丫头得了什么失心疯,她与你也未共历过什么生死波折,不似我与你数番共历生死,这才日久生情,却不知她为何会心心念念只挂着一个你?我一直担心是你为她聚合魂魄时以天魔噬灵心法扰了她的心神,于无意之间在她心中留下神识烙印,这才令她神魂错乱,不由自主。但这只是猜测,也不知是也不是,便是我猜得没错,你终究也不会运使这门魔族无上神通,无法将婉儿心头烙印抹去,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去提它?只能听之任之,听天由命罢了。她心中痴念不绝,莫说那燕卓然未必如你说得这般好,便算他真的是天上有地上无的人物,婉儿心有所属,在斩断情丝之前,终究不会再看上别人,咱们帮不上她也就算了,这时再去为她撮合别人,岂不是在她伤口上撒盐么?哎!想我莫瑶勉强也算是个聪明人,怎么喜欢的人会是这么一个不解人心意的傻哥哥?怎么又会有这么一个死心眼的傻妹子?”想到此处,不由苦笑摇头。 叶澜见她摇头,只道她认为此事不妥,他心中失望,忍不住哦了一声,不再言语。 莫瑶见他脸上满是遗憾之意,便在他手掌上轻轻揉搓几下,轻声道:“澜哥哥,修士寿元悠长,婉儿年纪尚小,这等事倒也不急于一时,缘分到时自然会来,不用强求,也强求不来,再说这丫头自己性子柔弱,因此便不喜男子有文弱之相,连带着将天下读书人都看轻几分,不似我这般欢喜书生气度。” 叶澜听她如此说,微微一怔,问道:“你喜欢书生么?我倒不知。” 莫瑶随口一言,听他相问,也不由怔住,沉吟半晌,缓缓道:“算是吧,可能是因为我爹爹平日里便是书生打扮,潜移默化之下,让我将书生高看几分而已。”

第十节 妖女传说 莫瑶提起亡父,脸上现出即思念又哀伤的神气,叶澜知她心意,伸手握住她手掌,并不出言安慰,过了一会,见她脸上伤痛之色渐退,才问道:“莫伯父平常做书生打扮,他很爱读书么?” 莫瑶微一摇头,缓缓道:“爹爹只喜画画,并不常读书,但买画之人多是雅士,言谈之间多是圣贤文章,爹爹提及这些书上道理,便常常破口大骂,说书上道理大都是狗屁不通的东西,还说写这些书的人蛊惑人心,天下腐儒个个当杀。” 叶澜平素也不喜读书,但平生所识书生着实不少,不但柳叶岛上自己的父亲和诸位叔叔皆是书生打扮,便是自己的结义大哥燕卓然,也是货真价实的书生,是以他一向对书生大有好感,听莫瑶的父亲如此痛恨读书人,不由大是不解,皱眉问道:“莫叔叔为何会这般痛恨读书人?你知晓其中原由么?” 莫瑶轻叹一声,摇头道:“爹爹并不是痛恨读书人,只是瞧不起他们罢了……” “瞧不起” 莫瑶点了点头,轻声续道:“爹爹虽只是个靠卖画为生的落魄之人,可口气却大得紧,平生目空四海,放眼北疆……,不,放眼整个神州,古往今来人物也没有一个能让他瞧得上,不分是前圣先贤,还是神圣仙佛,在他看来,皆不入眼,皆不入流,我也不知他只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画师,却是哪里来得这般大的气魄。” 叶澜听她这般说,暗道:“爹爹曾经和我说过,世间越是没本事的人,越是爱吹牛,莫叔叔没了爱妻,落魄街头,以卖画为生,本就活得极为不易,还要带着一个女儿,自然是身心俱疲,他境况如此不如意,自然更易愤世嫉俗,指天骂天,斥仙骂佛皆属寻常,这只是一个失意之人的怨念,却并不是真的有什么大气魄……” 他知这一番念头只能在心里想想,若是说给莫瑶听了,她定然极不高兴,当下朝莫瑶一笑,说道:“我虽没见过莫叔叔,但观其女而知其父,能生出你这等女儿之人,定然不是寻常之辈,说不定莫叔叔真是来历非凡人物,只是龙困浅滩,沦落江湖,虽不得志,但往日的识见气度总还是有的。” 莫瑶点了点头,幽幽地道:“我自得知我是凤族血脉之后,便常常想起爹爹,我虽不记得娘亲的样貌,但她身属凤族,定当是位有大本领的女子,可我爹爹确然只是一个寻常画师,除了口气奇大,再无半点特异之处,我实不明白如娘亲那等人,为何会委身下嫁给爹爹?这其中原由,我是当真想不明白了……” 叶澜微一皱眉,不解道:“这有什么不明白?两人若是有情,便是历尽万难也要在一起,又岂会在乎什么身份地位,道法神通?你娘喜欢你爹,自是他们的姻缘,又有什么好奇怪?” 莫瑶轻哼一声,说道:“凤族是妖门皇族,个个目高于顶,便连普通妖族也不入眼,又岂会看上一个全无道法的普通人?这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叶澜笑道:“阿瑶这你就不知道了,我在柳叶岛上闲来无聊,看过的话本着实不少,种种神话传说之中,便属各种美貌女妖嫁给穷困书生的戏码最多,其中自以狐妖最是多情,几是见了穷书生便拔不动腿,不是偷偷给人做饭叠被,便是哭着喊着要给人生孩子,还变出无数金银当嫁妆倒贴,除狐妖之外,其余蛇妖鼠妖蝎子妖也是应有尽有,说之不尽,虽说我没看过有凤凰化为女子看上穷书生的故事,想来也只是因为凤族太过少现于人世而已,你娘能看上你爹,不过是又一出美貌仙女看上穷书生的戏码,并不如何稀奇。” 莫瑶一笑,轻声问道:“澜哥哥,那你说这等美貌女妖精看上穷书生的,都是什么人写的呢?” 叶澜一怔,挠头着道:“大概,大概是穷书生们写的吧?” 莫瑶拍手道:“着啊,这帮穷书生科举不成,读了一肚子书,除了在私塾里误人子弟也没有半分别的用处,教书所得不厚,那点银子,能填饱肚子已不容易,要想买房置地娶妻生子,便无异于是痴人说梦。这些穷困书生平生所愿,一来自是高中状元,二来便是有大户人家的美貌小姐看上自己的满腹诗书,到时候娇妻在抱,还附送万贯家财,那便万事足矣。可他们自己也知道,自己除了几笔酸腐文章,别无半分本事,别说什么大户美貌小姐,便是中户寡妇夜叉也看他们不上,因此便只能寄希望有美貌女妖能看上他们,女妖不但美貌,尚且法力无边,要金有金,有银有银,想什么有什么,可比大户人家非讲究什么门当户对的美貌小姐要强上千百倍。可这些书生左等右等,连半夜睡觉都舍得关门,却也等不来半个美貌女妖,寂寞之下,只好把自己这点念想付诸笔端,写成话本,以供自己和旁人意淫为乐,这等故事,你听听便罢,却如何能够当真?” 叶澜听她说得有理,想起自己看过的无数才子佳人戏码,居然大半都是假的,不免大是失望,出神半晌,讷讷地道:“难道就没有美貌女妖真的会看上穷书生吗?世间广大,无奇不有,或许真有这等痴心的女妖也未可知……” 莫瑶微微一笑,缓缓道:“据我所知,这等脑子坏掉的女妖也是有的,但你且想想,连你们柳叶岛这等海外散修,也有修士不得与凡人通婚的岛规,那北疆诸派,不分正邪,是人族修士还是妖修,又有哪一派能任由门中弟子去嫁给一个凡人?若门中真出了这等糊涂女弟子,八成会被她门中长辈重重责罚,先关上一两百年再说,到时候这女妖思过百年,她那恋人早已化为一堆枯骨,便有多深的痴念也都烟消云散了。” 叶澜听她说完,心中大感不是滋味,怔忡半晌,轻叹道:“照你说来,你娘和你爹并不是美貌仙子下嫁给穷书生的无聊戏码,那么,也就是说,你爹也不是寻常人物了?” 莫瑶点头道:“我也是这般猜想,但我这些天不停回想,却也记不起爹爹有半分不同寻常之处,现下他谢世已久,我娘亲也不知是死是活,爹爹的身世之秘,我自然是无法索解了。”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莫瑶每次提及亡父,心情都会大怀,这番话说完,便一杯杯喝闷酒,直喝到酩酊大醉,叶澜这些天一直记挂着莫瑶说得那句“你想怎样便怎样!”这几天本想趁机再进一步,可莫瑶现下满脑子便是父亲的身世之迷,整日里眉头紧锁,叶澜心中虽搔痒难耐,却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自找没趣,只好接着苦苦忍耐。m.33s. 两人缓缓南行,过了半月光景,终于来到分龙海之畔。那分龙海烟波浩淼,一望无际,叶澜自幼在海中长大,自来北疆之后,再未听过潮声,这时见了一片汪洋,心中顿生亲切之感,接着便想起柳叶岛众人,只在心中暗自嘀咕:“我来北疆已五年,按里说以冰儿资质,早应已修到御风境界,依着岛规离开了柳叶岛来北疆游历,我离岛时千叮万嘱,叫她来到北疆之后不可任意疯玩,要径来宁都找我,怎地过了这许久,她还没到叶香居,莫非……,莫非是路上遇到了什么波折,因此耽误了?” 想起自己自来到北疆之后,一路上可谓历尽大风大浪,数次险死还生,若是叶冰也遇到这等风雨,不知她能否平安涉险过关,想到此处,不由大是担心,可北疆实是太过广大,叶冰若不自己来叶香居,他便是手段再高十倍也无法在这偌大的北疆寻到叶冰的踪迹。想到此处,只得轻叹一声,默念到:“冰丫头,你来了北疆便老老实实到宁都去,可千万不要学我这做哥哥的,一路上尽是惹事生非……”(、域名(请记住_三<> 莫瑶平生从未履足海疆,这时见这分龙海如此广阔,不由大感兴味,便也不急着赶路,两人便在分龙海岸边一个临海的客栈住下,就近欣赏海景。 这一日午间,两人离了客栈,沿海岸闲游,岸边海浪起伏,将海中鱼虾带到岸边,有无数海鸟翱翔岸边,不停俯冲入海浪之中啄小鱼虾为食,今日海风甚大,浪花翻卷,有些海鸟躲避不及,便会被海浪卷入海中,但有道是鸟为食亡,其余海鸟见此情形,却仍是不停飞起落下,在翻涌浪花中捕食猎物。莫瑶凭风临海,衣袂飘风,只觉天高海阔,蔚然一色,心怀大畅,正怡神间,忽见海中无数鱼虾不停跃起,高出水面数丈,无数海鸟见猎物送到口边,尽皆大喜,不停在空中极速穿梭,将这些小小鱼虾吞入腹中,不用再担心被疾速翻涌的浪花卷入海中。 莫瑶见此情形,知道有修士施法逼出海中鱼虾,以助鸟儿捕食,便凝目四望,看是何人出手。这时海边游客不少,空中亦时有修士经过,一时倒也不易看出是谁所为。看了片刻,忽地眼前一亮,见不远处一对男女正面朝大海,欢声谈笑,那男的目如朗星,气宇极是不凡,那女子面如春华,肌肤胜雪,海风猎猎,吹得她身上霓裳狂舞,飘然有似神仙。

第十一节啼天鸟 莫瑶见那女子一边与情郎谈笑,一边手掐法诀,遥对大海,暗运神通。海中鱼虾受她法力逼迫,尽皆竭力跳出水面,立时被空中飞鸟捉在口中。莫瑶见了这女子于轻描谈写间神通自成的手段,不由暗自敬佩,心想:“要使海中无数鱼虾跃起,却不带动海水和水下泥沙,这法子可比移山填海难得多了,这法术我可不会,不知这位姐姐使了什么法子?”m.33s. 她又仔细瞧了那女子半晌,实是看不出她到底使了什么神通。眼见她笑吟吟地投鱼喂鸟,不由暗自一叹:“这女子可怜水鸟捕食不易,怕鸟儿被大浪卷入海中丧命,便把海中鱼虾尽数逼出喂鸟,这本是一片好心,可鸟儿有她可怜,这无数鱼虾却又有谁来可怜?” 正感叹间,忽听得一声龙吟响起,海水翻涌升腾,直上数十丈,海水之中,现出一只巨兽,生得尾细腿短,龙首龟身,却是一只龙龟。(、域名(请记住_三<> 那龙龟在巨浪中摇头摆尾,驭起道道水流,直朝空中海鸟卷去,无数海鸟避不开这滔天巨浪,尽被水流扫中,那龙龟张口一吸,水流卷着海鸟倒卷而回,尽被它吞了腹中。 那施法喂鸟的女子见此情形,怒哼一声,挥手祭出一柄流光匕首,便要朝那龙龟刺去。匕首尚未脱手,却被那男子抓住手腕拦住,只听那男子道:“秀秀,弱肉强食乃是天道,龙龟一向以海鸟为食,这龙龟体型如此庞大,年岁已然不小,灵兽修行不易,你不可无故伤它。” 那女子微一犹豫,终于幽幽一声轻叹,手中光华旋即黯淡下去。 那龙龟捕鸟吃得兴起,全然未将岸边行人放在眼里,它法力强横,鼓起的海潮高达数十丈,潮水有如一道巨墙,扑天盖地般直朝岸边拍去,岸上游客行人见此天地异象,都吓得呆了,眼见潮水汹涌而前,全无停顿之意,都吓得大哭失声,只道这番再也不能活命了。 莫瑶和叶澜见此情形,对视一眼,都挥手祭出了法宝,叶澜手中寒气氤氲,方要击出,忽见那施法喂鸟的女子一声轻斥,与身边男子各自出掌,同往海潮拍去。 那数十丈高的海潮受了两人掌力,登时顿住,再也无法前进半分,接着潮头轰然崩碎,落入海中,砸得浪花激荡,却只激起数尺水花,微浪滚到岸边,只将仓皇奔逃的游人裤角打湿,并未卷走一人。 那龙龟虽是畜生,但修为高深,灵智殊不弱于人类,见自己翻起的海潮被人轻易击散,知道有高人在此,当下不敢嚣张,身子一沉,便要隐入海中,就此遁走。身子方一入水,还未潜入水底,忽听头顶一声清鸣,有一只大鸟从天而降,那鸟爪生寒光,翅染金霞,双翅张开足有数里,便似将天也遮住了。 那龙龟见这鸟儿长喙如戟,直朝自己头顶刺来,吓得哀吼一声,龙首一抬,掀起一道里许粗的水柱,直朝那大鸟击去,同时身子迅速下沉,盼能避开这鸟儿一啄。 那大鸟见水柱袭来,并不闪避,长喙一张,又是一声鸣叫发出,叫声清越,直上云霄,一道肉眼可见的声波聚而不散,正击在水柱之上,那水柱经声波一震,立时溃散开来,化为一阵疾雨,飘散于海面之上。 莫瑶见了这大鸟形貌,又听到这两声清鸣,不由脆声赞道:“好一只啼天鸟!”说着朝叶澜一笑,接着道:“澜哥哥,这鸟儿叫啼天鸟,只生长于险峻高峰之上,你长于海外,怕是没见过这鸟儿吧?” 她见叶澜摇头,微微一笑,接着道:“我们天虚峰上便养着一对儿啼天鸟,师父说这鸟儿活得越久,叫声威力越大,传闻中活到几万岁的啼天鸟,叫声便能连天也破开,因此这鸟才叫被叫做啼天鸟。天虚峰上那一对鸟儿才八百来岁,相当于人族的金丹境界,双翼展开也只长约里许,眼前这一只啼天鸟翼展足有数里,依我看,它至少也已活了两三千岁,那便相当于咱们的元婴境绝顶了。这只小龙龟法力虽也不弱,却显然不是这啼天鸟的对手,只怕数合之间便会死在这鸟儿的长喙之下!” 两人说话之间,那啼天鸟爪撕喙击,已将那龙龟杀得狼狈不堪,不但龙首之上满是血痕,便连坚硬的龟壳之上,也被啄出了十余个大洞,洞中碧血如泉,将周遭血水染得一片血红。 海边那施法喂鸟的女子显然极为喜欢鸟类,本来见这龙龟将岸边海鸟捕食一空,使得她大为恼怒,若非身边那男子拦着,这女子早就以匕首去斩杀这龙龟了,谁知只一眨眼工夫,便飞来一只啼天鸟,将这小龙龟当成了口中之食。这女子见龙龟满身是血的惨象,却半分高兴不起来,只是轻叹一声,喃喃道:“到了哪里都免不了大鱼吃小鱼的命数,当年在镜心湖身为禽鸟时如此,现在咱们夫妻修成一身本事,游遍天下,却发现天下仍处处如此……” 那男子脸有悲悯之色,也是轻叹一声,黯然不语。 这夫妻二人说话声音极低,海中两只灵兽打得海沸波翻,岸边凡人早已逃得一个不剩,只零零散散留下几伙修士在岸边或空中看热闹。这对男女只道在滚滚海潮之侧,自无人会注意两人之间的闲谈,是以言语之中并未刻意隐瞒身份。莫瑶站得离两人不远,她对这两人大感兴趣,便留心倾听两人言语。她将神通运于双耳,虽在海风浪潮遮掩之下,仍将这夫妻二人的话听了个清楚,当下凑到叶澜耳边,低声道:“这一对夫妻是禽鸟成精的妖怪,却不知是什么鸟儿变的,澜哥哥,你能猜得出么?” 莫瑶本来身负降妖伏魔之责,一路上遇妖屠妖,遇魔降魔,手下从无活口,现下她虽说已将这伏魔赎罪之事放下,但叶澜却不知她心中到底打得什么主意,不知她是否有意与这一对夫妻为难。叶澜与人相处,从不因种族而起分别心,在海外之时,不分仙凡,他都与之为友,莫说是妖修,便是灵兽蛮人他也从不介怀,、此时见这一对夫妻男的丰神俊朗,女的飘逸出尘,心中便对这二人大有好感,实不愿莫瑶无端与二人为难,便在心中打定主意,只要这一对妖修不出手为恶,阿瑶若执意降妖,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出手阻拦。 他出了一会儿神,待回过神来,见海上已然风平浪静,那龙龟横尸海上,并不下沉,鲜血仍不停从身上无数伤口中源源涌出,将海水染成一片赤潮。那啼天鸟双爪撕开龙首,伸长喙入龙龟腔内,将那龙龟的心脏肝胆一股脑儿吞入腹中,接着在那龙首的眼睛上一抓,抠出两只龙睛,清鸣一声,振翅而起,转眼之间,身形便隐入云霄之中。 莫瑶本来只是出来欣赏海景,偶然间遇到这两只灵兽大战,打得风云变色,蔚蓝大水转眼间化为一片血海,闻之欲呕,自是使人赏景的雅兴全无。她轻叹一声,拉一拉叶澜手掌,方要转身回客栈,忽见远处观斗的修士都身形闪动,一起朝海中那龙龟的尸身飞去。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各人来到龙龟的尸首之旁,各自遥望,彼此脸上都有戒备之色。人人低头瞧着海上那龙龟的尸身,眼中尽是贪婪。 莫瑶见众人如此,眉头一皱,微一思索,登即恍然:“瞧这龙龟方才与那啼天鸟斗法的手段,这龙龟至少也是元婴境第三层的修为,如此异兽,可说是浑身是宝,那啼天鸟只取走了这龙龟的内脏双目,却将大半尸身留在了此处,这龙龟身上龙鳞并这一只大乌龟壳,都是制宝炼丹的绝佳材料,也难怪这帮修士一个个两眼放光了……” 海上诸修士相互打量几眼,谁也不敢先下去采集龙鳞龟壳,生恐露出空门,为旁人所趁。叶澜远远观之,见这些修士共分为四拨,每拨或五六人,或七八人,各人手中法宝灿然生光,只靠看,叶澜自是看不出这些人的修为,但这龙龟是元婴境的灵兽,一身鳞片龟甲坚固非常,远胜于一般仙器,若这些修士只是金丹境界,那么无论他们如何使力,也无法用法宝取走半片鳞甲,则想当然尔,飞到海上谋财的这些人,至少也都是元婴境界。这许多高手聚在一处,若是斗将起来,那这场比拼可比方才两只灵兽的大战要热闹得多了。 海上诸人踌躇良久,谁也不敢先行动手,过了良久,一个长须道士朗声说道:“天材地宝,有缘者得之,大家既然有缘遇到这件宝物,自是见者有份,不如咱们将这只龙龟分成四份,大家各取其一如何?” 众人低头瞧着海中的宝贝,眼中都放出光来,但宝物虽好,终究不及自己的性命要紧,诸人自忖谁都没有灭掉其余三拨人独吞宝物的本事,听了这道士之言,都觉此言有理,当下都点了点头,吩吩出言附和。

第十二节 舐犊之情 海上众修士商定平分龙龟尸身,接着便抓阄决定谁先动手,那道士拔了头筹,便让同伴在空中掠阵,自己飘身而下,祭出长剑,径向龙首上的犄角斩去。 众人虽商定平分这龙龟,但这龙龟的尸身各部位价值亦不相同,其中自以那两支龙角最为宝贵,那道人既中了头签,自然老实不客气的要将一支龙角据为己有,只是那龙角坚硬之极,这道人修为不低,手中长剑亦是仙器之属,但数十剑下去,却只将那龙角斩出一个小小缺口,想来要将整支龙角斩下,至少要耗去一炷香时光。 叶澜见众人瓜分龙龟尸身,人人两眼生光,如食腐豺狼,不由心中大是不喜,见那道人斩龙角斩得火星四溅,便转头对莫瑶轻声道:“这儿也没什么好看的了,还满是血腥气,阿瑶,咱们走吧!” 莫瑶对众人瓜分龙龟亦无半分兴趣,但她却对那对妖修夫妻大感好奇,想看看这两人来此有何作为,实不愿就此离开,听得叶澜要走,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方要寻个由头劝他陪自己在此再逗留一阵,还未开口,忽听得一声鸟鸣从天而降,音似金玉相击,龙龟上空的众修士听得这声鸣叫,都是脸色一变,抬眼看时,只见空中一黯,那啼天鸟去而复返,双爪箕张,朝众人猛扑而下! 众人方才都见识过这啼天鸟斗龙龟的场面,知道这鸟儿的一双利爪威力更胜仙家法宝,自是谁也不敢硬挡,都发一声喊,齐朝岸边飞退,底下那道人一支龙角眼见便要斩下,实不愿到嘴的鸭子就此飞了,当下运足功力,全力斩下,只听铮地一声响,长剑卡在龙角裂纹之间,那道人大惊,连运三次功力,却无法将长剑拔出,还欲再催功力,忽觉头顶风声劲疾,已将他束发金冠吹落。 这道人披头散发,大是狼狈,知道若再不飞身退走,必然丧身于这啼天鸟的利爪之下,当下一咬牙,松开长剑,掠水疾退。 那啼天鸟落到海上,双爪分捉住那仙剑首尾两端,用力一拗,那仙剑发出啪地一声脆响,从中断为两截。那道人方退到岸边,法宝忽被毁去,真元反噬,立受重伤,扑通一声跌在地上,口中鲜血狂喷。 那啼天鸟毁去长剑,利爪探处,已剖开那龙龟的头颅,将软塌塌一坨脑髓捉在爪中,接着扶摇而上,逍失于云端之上。 众人见这大鸟反复奔波,心中都起了疑,一齐抬头,极目上望,只见云端之上还盘旋着一只小小鸟儿,身长不过数丈,与这啼天鸟一比,直是苍鹰之于蚊蝇,那啼天鸟飞到那小鸟身旁,将爪中脑髓喂入那小鸟口中,那小鸟张开口,将那龙龟脑髓几口吃光,接着伸颈在那大啼天鸟身上挨挨擦擦,状极亲密。 莫瑶见此情景,轻轻哦了一声,喃喃道:“原来这大鸟在给幼鸟喂食,瞧这小啼天鸟体魄,显是方出世未久,亏得这大鸟如此细心,尽挑最可口、最负灵力的部位给这幼鸟吃。” 叶澜抬头注视空中大小鸟儿,听得莫瑶之言,轻轻点了点头,岸边众修士惧这啼天鸟厉害,本想等它离去后再瓜分龙龟鳞甲,但此时看到这小啼天鸟,各人心中忽又生出无边贪念,只听一名黑衣汉子大声道:“这啼天鸟在灵兽中极为稀有,啼天鸣幼兽比之火羽鹤价格高出千百倍,如今有这等大富贵摆在眼前,大家不如并肩齐上,将这小鸟儿捉了来,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成年灵兽野性难驯,无法驯为坐骑,各大修真商会所驯养的灵兽坐骑,皆是由幼兽自小养起,因此修士遇成年灵兽,多不会打什么歪主意,若遇刚出生的灵兽幼崽,便会伺机抢夺。眼见空中这啼天鸟幼兽如此之小,若卖到修真商会之中,价格会比这龙龟尸身高出数倍,不由得这帮修士不心动。 啼天鸟刚才飞扑而下,众人措不及防,自然都狼狈奔逃,但若以实力而论,这啼天鸟不过是元婴境修为,众人若是单打独斗,当然远不是这啼天鸟的对手,便是这四伙人中任意一拨与这啼天鸟对拼,也不一定能占到这鸟儿便宜,但若四伙人联手,以这二三十名元婴境修士的能为,这啼天鸟便万万不是对手。众人想到此处,无不心头火热,只待这大鸟再度飞下,便要一齐出手,将这啼天鸟乱刃分尸。 那被丈夫呼为秀秀的女妖见众修士人人祭出法宝,个个严阵以待,不禁怒哼一声,松开丈夫手掌,身子冲天而起,径向那啼天鸟幼崽飞去。(、域名(请记住_三<> 众修士见这女子身形如箭,去势劲疾,都以为她要先行出手抢夺这啼天鸟幼兽,众人到手的肥肉,如何肯便宜了这女子?当下也都冲天而起,紧随在那女子之后。m.33s. 那女妖修来到空中,直朝那幼崽扑去,人未至,手中匕首已然泛起一片清光,直朝那幼鸟刺到。众修士见她这一击狠辣无比,显是要将这幼鸟立毙于匕首之下,不禁大怒,喝骂声中,法宝纷纷出手,都朝那一片清光击去,盼能将这匕首阻住,救下那幼鸟性命,但这女子修为甚高,她既然早出手片刻,众修士想要阻她便已不及。 那啼天鸟活了几千岁,不但法力高强,心智已不弱于人族修士,它早已见到海岸边聚了这数十修士,但这大鸟仗着自己法力通玄,丝毫不将这些如蚂蚁般的人物放在眼里,若是这些修士不识相敢来触霉头,它有把握与瞬息之间连杀数人,然后再从容逃走。灵兽天赋异禀,飞行之速是同境界人族修士数倍,这大鸟打着斗不过便跑的算盘,自然是有恃无恐。更新最快电脑端:/ 这鸟儿取了龙龟脑髓喂了孩子,听那幼崽呱呱叫了几声,显是意犹未尽,正要落到海上再取几块龙龟肉上来,忽见一道清光如电升起,直朝幼鸟击来。这啼天鸟见了这清光来势,知道来袭者功力不过尔尔,当下低鸣一声,伸出足爪,方要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撕成碎片,忽见清光之后光华闪动,有数十件法宝同时击来。 这啼天鸟见状一惊,知道敌不过这许多修士联手,当下毫不犹豫,足爪回收,一把抓住幼崽,双翅一张,只扑扇两下,身形已在数十里之外。 那女妖修一招惊走啼天鸟,微微一笑,收回匕首,身子下沉,又回到了丈夫身边。一众修士见啼天鸟远走,知道凭诸人脚力无论如何追赶不上,这嘴边的肥肉飞了,着实让人恼怒。诸人也落下地来,指着那女子破口大骂,有数人晃动手中法宝,便要向那女子动手,却听那女子娇笑一声,脆声道:“方才那啼天鸟闹出的动静着实不小,说不定会有左近修士过来察看动静,这龙龟一身宝贝既然见者有份,那再来的修士自然也想分一杯羹,诸位放着这现成的宝贝不要,却要耗费工夫来与我这小女子为难,不是太也不分轻重缓急了么?” 众人一听,都觉这女子所说不错,且众人共分四拨,并不齐心,瞧这女子方才出手,修为着实不弱,她身这那男子眼神凌厉,瞧来也是个厉害角色,若自己这一伙人与这对男女拼斗,必然会便宜了旁人,那未免太不划算。 众人都是这般心思,便都垂下法宝,朝那女子瞪视几眼,低声咒骂几句,又回身来到那龙龟尸身上空,开始轮流切割鳞甲。 那女子见众人不再与自己为难,便转头朝夫君微微一笑,说道:“走吧。” 两人牵手回身,不再看众修士分割龙龟尸身,那女妖修似有意似无意,恰朝叶、莫二人所站方位走来,与莫瑶擦肩而过时,二女对视一眼,相互点了点头。 莫瑶等这一对不知是何等禽鸟化成的妖修夫妻走远,也拉着叶澜转身,轻声道:“澜哥哥,咱们跟上他俩看看。” 叶澜以为她又动了降妖之念,不禁眉头一皱,不悦道:“这对夫妻好端端地,又没做什么恶事,方才那女子以匕首去刺那小啼天鸟,显是不愿众修士将这小鸟劫去卖掉,因此出手将这两只鸟儿惊走了。我看这一对夫妻不似恶人,咱们就不要去找他们的麻烦了吧?” 莫瑶只是对这一对夫妻好奇,心中并无半分降妖之念,可听了叶澜这番说辞,又见他满面肃然,不由心中有气,故意赌气道:“这一对夫妻毕竟身属妖族,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们两个在此人族聚集之地现身,说不定有什么对我正道不利的图谋,我看还是察探清楚比较好!” 叶澜听她这般说,脸上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嘴唇翕动,想要说话,却终又闭上了嘴。 莫瑶看在眼里,轻哼一声,淡淡道:“有什么话想说就说,你这幅欲言又止的样子,叫人看了心里着实不舒服。” 叶澜叹息一声,缓缓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阿瑶,你是不是忘了,你自己便身有妖族血脉,对人族修士而言,你自己便是你所说的‘非我族类’啊!”

第十三节 千金买马屁 正道之士虽将妖、魔二族同归为邪道,但北疆仙凡两界对妖、魔二族的态度却迥然有异,魔族自是人人痛恨,但妖族修士因恶事不彰,且与人族多有暧昧传说,因此名声要比魔族好上许多。莫瑶自得知自己身有凤族血脉后,心中并无多少自怨自艾之情,反倒因自己身有尊贵无比的妖门皇族血脉而暗自窃喜,这时听叶澜说自己其实于人族而言也算“非我族类”,不禁心中一酸,怔忡半晌,喃喃道:“我……,我到底是谁?” 叶澜见她脸上忽地布满迷茫并哀伤之色,不由心生怜惜,深悔方才自己话说得重了,伸手握住她手掌,轻声道:“你是莫瑶,天上地下,千秋万古独一无二的莫瑶!” 莫瑶苦笑一声,轻声道:“独一无二?我身有妖门皇族血脉,却投身正道大派,想来这等际遇,放眼天下确也找不到第二个。澜哥哥,深究起来,我怕是难逃一个小妖女骂名,你……,你不会嫌弃我么?” 叶澜听她如此相问,心中忽生荒唐之感,伸手在她脸颊上轻轻一捏,微笑道:“我喜欢的是你,你父母是何等人物,身属何族,又和我有什么关系?莫说你身有妖族血脉,便算你是魔门女子,我对你的心意也不会变上半分。” 莫瑶扑哧一笑,说道:“这个我倒是相信的,你这人死心眼,既然认准了我,怕是没那么容易变心。哈哈,听说魔族女子容貌冠绝各族,个个美若天仙,你倒是想找个小魔女呢,怕是没那个福分呀……” 叶澜一笑,瞧着她的无双姿容,暗叹一声,心道:“魔族女子纵然如何美法,却又怎及你丽色的万一?” 他见莫瑶眼中愁色消退,展颜微笑,知她方才只是为身世微一伤神,这愁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当下大感放心,对莫瑶微笑道:“魔族女子美还是不美,与我全没什么相干,我便只喜欢你这个小妖女……” 莫瑶俏脸一板,呸道:“你说谁是小妖女?我看你才是小魔头,专门以天魔噬灵心法控人心志任你摆布的小魔头!” 叶澜哈哈大笑两声,双手平举,沙哑着嗓子道:“天灵灵,地灵灵,天魔噬灵显威能,小妖女!听我号令,命你速速与叶澜成亲,从此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给他生一堆大胖小子!” 莫瑶听他这般说,先上脸上一红,而后想起天魔噬灵心法的大威力,不禁心中一寒,虽明知叶澜只是玩笑,万不会对自己施此邪法,但心中仍不自禁地感到害怕,后退一步道:“澜哥哥,你别拿这邪法开玩笑,别不经意间将这心法魔种唤醒,那……,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天魔噬灵心法能吸人法力,控人心智,凡知此法威能者,无不闻之丧胆,叶澜对自己体内这心法魔种也甚为害怕,他对这心法施展之法可谓一窍不通,心想万一不小心泄露此法威能,那可当真遭了,急忙放下双手,在自己手臂上轻轻一拍,柔声道:“阿瑶你别怕,我是万万不会对你施展这法子的……” 莫瑶微一点头,缓缓道:“这门邪功能吸人法力倒还罢了,那控人神识之能,确是天下最为阴毒的邪术。人之所以为人,便是心智神识皆能自主,若是心智也被别人控制,便只是一具躯壳,一具傀儡,再不能称为人了。” 叶澜心中也是这般想法,点头附和道:“不错,一个人若心智神识也不能自主,那真是比杀了他更为痛苦,莫说对你,便是与我有深仇大恨之辈,如皇甫修、卓文长、司空铎等人,我也只是想杀了他们,并不会对他们施展这等邪术,至于旁人,更是万万不会!” 莫瑶听他说完,点了点头,忽地想起苏婉,暗道:“婉儿性子虽然柔弱,却不是糊涂人,虽说情之一字难以琢磨,但婉儿这份痴念却总叫我觉得奇怪,我一直怀疑是澜哥哥当日以天魔噬灵心法聚合她魂魄时,于不经意间迷惑了她的心智,这才使得她情丝错缠。只是澜哥哥救人毕竟是好心,这邪法也并不受他控制,即便我所料不错,澜哥哥也不能为婉儿去了这邪法荼毒。哎!可怜的婉儿……” 想到此处,不由轻叹一声,缓缓道:“你自不会有意用这邪法控人心志,我只怕这邪法太过厉害,让你于不经意间便损了别人神识也未可知……” 叶澜也一直有此顾虑,听她这般说,也是一声轻叹,皱眉不语,沉默半晌,缓缓道:“这邪法既然长在我身上,想丢也丢不掉,只能自求多福了,大宁寺明业方丈说这邪法会不停暗中损我心智,让我慢慢沦为一个祸害苍生的大魔头,他这才传我佛门无上心法镇压这邪功,只是那无垢真诀当真难练得紧,我这数月来每天都会修习这门真诀,到现在却仍觉未窥得门径。阿瑶,你这无垢真诀练的怎么样了?” 莫瑶微一摇头,说道:“这真诀繁复艰深,天书也似,我也摸不清半点头绪。”说着朝叶澜头顶瞧了几眼,坏笑道:“我寻思着,八成是咱们的练法不对……” “怎么不对?” 莫瑶伸手捉住叶澜鬓边发丝,在手指上缠了几缠,轻笑道:“秃驴们的神通,自然要秃驴练起来才得心应手,你头顶三千烦恼丝,如何能修成这佛门无上神通?”说着以手作刀,掌心生出一片寒光,作势要往叶澜头顶抹去,同时脆声道:“这儿离分龙观不远,正所谓和尚道士一家亲,不如我帮个忙,替你除去这三千烦恼丝,你就近在分龙观出家,静心参悟,说不定便能练会这无垢真诀了!” 叶澜见她掌中光华如刀,却不躲闪,而是伸出手去,也在掌中化出一片寒光,虚悬在她头顶,正色道:“有道理,我看你这主意使得!不如咱们都剃光了脑袋,一起去分龙观出家,做一对和尚尼姑,一起生一堆小和尚出来!” 莫瑶对自己一头秀发极是钟爱,虽明知叶澜在开玩笑,却也吓得一缩脖子,拔腿便跑,抱着脑袋娇笑道:“我才不要做尼姑!” 叶澜见她跑的方向正是方才那一对妖修夫妻远去的方向,微微一怔,迈步跟上,皱眉问道:“阿瑶,你要到哪里去?莫不是还要与这一对妖修为难?” 莫瑶见他面有忧色,便摇头道:“放心,那女子出手救那小啼天鸟,很是合我脾胃,我并没有找他们麻烦的意思,再说了,以她出手的凌厉狠辣观之,这女子已是灵婴境绝顶的修为,以我本事,怕也不是她的对手。我只是对这一对夫妻甚感好奇,想知道他们的身份来历,到这里来做什么,只要他们不无端残害生灵,我绝不先出手找他们麻烦,如何?” 叶澜听她这般说,登时大感放心,轻轻点了点头,说道:“跟过去看看不打紧,但要小心些,北疆正道昌盛,向来容不下外道,这一对妖修在光天化日之下四处闲游,定然对人族修士极有戒心,咱们暗中跟随,可别惹恼了他们才好……” 两人方才说了一会儿话,耽误了不少时候,那一对妖修虽是缓步而行,却也早已不见了踪影,本来莫瑶有心要在那女子身上做些手脚,以便跟踪,但她忌惮那女子修为了得,以自己手段,要在她身上施展追魂之法,定会被她发觉,也就只好作罢。这片海岸离两人栖身的小城不远,两人飘然入城,莫瑶沿街四望,寻了半炷香时分,不见那一对妖修的踪影,她知若再如此消磨时光,说不定那一对妖修便会离了这小城,到时候自然更是寻他们不着,当下老实不客气地向叶澜要了一大把金叶子,逢人便给上一片,问人家有没有看到一对如神仙般的璧人。这些人拿了金子,一个个都嘴甜似蜜,人人都指着两人道:“看到了,看到了!两位郎才女貌,不正是一对活神仙?” 莫瑶连问数人,人人皆是如此回答,她大把金子撒出,却只换了一堆马屁,没问出半点那对妖修的消息,叶澜实在看不过去,待得她再如此问路人,便抢在对方大拍马屁之前说上一句:“我们是问另一对如神仙般的人物,不是说我们两个!” 此时莫瑶脸上施有惑尘诀,在凡人眼中看来虽不丑陋,但与仙姿玉貌却也沾不上边儿,路人听了叶澜此语,脸上都现出尴尬之色,待两人走远,都忍不住嘀咕一句:“这对散财童子好厚的脸皮,长得如此普通,却还有脸自称是神仙人物,若非是看在金叶子的份儿上,老子定要当面骂上一句臭不要脸!当真是人傻钱多,合该老子发财!” 有道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钱多能使磨推鬼,莫瑶大把金子撒出,除了买来谀辞如潮,却也真找到了几人见过那一对妖修,这几人所述那对妖修的穿着形貌分毫不差,她一路问寻,待得几十斤金叶子撒出,终于来到了一家酒楼之前,抬头看时,只见那一对妖修正在酒楼中临窗而坐,饮酒观景,意态甚是闲适。

第十五节 万妖之国 北疆举凡正道之士,对妖魔邪道大都深恶痛绝,莫瑶身为太虚弟子,受本门师长及同门诸位师姐熏陶,也一向将降妖除魔视为己任,但自从知道自己身有凤族血脉之后,对妖门一脉便再难起敌意,现下她明知袁青松、杨秀秀夫妇的妖修身份,却与之欢宴聚饮,这在数月之前的她看来,直是不可想象之事。莫瑶想到此节,心下大是感慨,便说现在与之前再也不同了。 杨秀秀见她话只说到一半,与以前有何不同,却住口不言,她心下好奇,微笑道:“话说到一半,没的吊人胃口,正邪不两立乃是北疆亿万年来的规矩,我却不知现下和以前怎地就不同了?” 莫瑶举起手臂,注视着自己手背,想起这肌肤之下有凤血滚滚流淌,心中颇多感慨,轻声道:“最近我遇到了一件事,由此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妖生而为妖,便似人生而为人,并不是自己选的,一个生灵是否有罪孽,只能依其行事而定,不能以身世而判定其善恶,我们与两位只是初始,并未见你夫妻两个做什么恶事,若只是因两位的妖修身份而找两位麻烦,岂不显得我们太也不讲道理了么?”(、域名(请记住_三<> 杨秀秀听了此言,与袁青松对视一眼,忽地咯咯一笑,拍手赞道:“莫姑娘此言大妙,若是北疆正道弟子皆如你这般,那本门也不用隐居深谷,避世不出了。” 莫瑶一笑,摇头道:“同为四大妖门,灵月宗、通天门还有留云阁皆无避世之意,正道诸派虽对这三大妖门巨宗整日里喊打喊杀,却也耐何这三大门派不得,且灵月宗和通天门还有日趋壮大之势。传闻四大妖门之中,以真正实力而论,反倒是不涉世事的翠薇宫最是深不可测,其余三大妖门皆能在正道昌盛的北疆屹立不倒,想来贵派更不缺自保之道,那么这隐居避世之行,显然不是怕了我正道诸派,贵派为何如此,却不为世人所知了。” 杨秀秀听莫瑶相问,苦笑一声,摇头道:“哪有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只是咱们翠薇宫不乐意整天打打杀杀,便找了个隐秘所在,大家踏踏实实过日子罢了……” 莫瑶和叶澜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都现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莫瑶怔忡半晌,疑道:“一群妖,踏踏实实过日子?” 杨秀秀淡然道:“对啊,莫姑娘,你可知晓,当年神州广大,妖族在东,魔族在西,人族占据中土腹地,后来天地五分,东荒便为我妖族占据,那东荒也与你们这北疆相似,大国小国无数,只国中不分君主臣民,皆是我妖族而已,听闻东荒和西域也多少有些人族之士留存,但数量稀少,便如妖、魔二族在这北疆的处境一般无二,莫姑娘,你且想想,那东荒处处皆妖,大家除了踏踏实实过日子,还能有什么别的活法么?” 莫瑶听了,眉头微皱,若有所思,轻轻点了点头,杨秀秀又道:“我翠薇宫举宫上下有心东渡忘情海,到我妖族根本之地居住,但北疆距东荒遥遥亿万里,且中间有无数天堑阻隔,除非修为到了传说中的大罗境界,要不然断不能横渡忘情海而到达东荒,我等去东荒无望,便只好寻一隐秘之地,自成一个妖族小国,大家安稳度日,不参与北疆正邪之间的是是非非,日子过得倒也舒坦,是以我翠薇宫名虽为一派,其实是藏在北疆的一个妖族小国……” 杨秀秀正说得兴起,忽地袁青松轻咳一声,举杯对叶、莫二人道:“相逢是缘,大家初次相会,甚是投机,袁某敬两位一杯。” 他这话明着是说给叶澜和莫瑶听,其实言下之意,是提醒妻子与叶、莫二人只是初始,且两人还是正道弟子,与翠薇宫是敌非友,与这两人说太多翠薇宫根底,终究不好。 杨秀秀听夫君如此说,登时会意,当下尴尬一笑,也举杯啜了一口酒水,就此住口不言。 叶澜喝完杯中酒水,放下酒杯,见众人忽都没了言语,为免冷场,便想找些话头,几个念头转过,不知要说些什么,微一沉吟,问道:“两位来到这分龙海,不知是来赏景,还是有什么正经买卖?” 杨秀秀方才被夫君提醒,深觉自己失言,不该把本门机密告诉两个外人,但不知怎地,她一见莫瑶之面,便绝与此女十分亲近,心中实在无法把她视为外人,因此便对她少了防范之心,此时听叶澜相问,一时不知要如何回答,便别过头去,假装欣赏酒楼外风景,袁青松见状,微微一笑,轻声道:“方才内子说了,我翠薇宫名为一派,实为一国,方才她说得兴起,我怕她一不小心将本门处所说了出来,本门所在山谷位于何处,乃是本派最大的秘密,断然不能叫外人知晓,否则便是我翠薇宫高手如云,不惧正邪诸派前来滋扰,可以后要想再安稳度日,怕是便有所不能了。至于来此地有何事,不瞒二位,我夫妻二人在咱们翠薇国皆有职司,同在朝中户部任职,我们这番来分龙海,是来找晶帮做些买卖。” “晶帮?”叶澜听到晶帮二字,与莫瑶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想到了荣必大,叶澜曾救下荣必大性命,又帮他揪出手下内奸,可说于晶帮有大恩,荣必大为报叶澜出手相助之德,曾送给他一块令牌,便是晶帮金玉令。凡晶帮弟子,在帮中职司不至分舵堂主,皆须听从金玉令调遣。叶澜得了这块令牌之后,便将这令牌一直收在乾坤袋中,从未取出使用把玩,这时听袁青松说是来和晶帮做买卖,不由心下好奇,问道:“翠薇宫和晶帮有什么买卖可做?” 袁青松呵呵一笑,淡淡地道:“和晶帮还能有什么买卖可做?自然是拿东西和他们换钱了……” 叶澜在海外之时,平生从不知钱财为何物,他只道翠薇宫既然也是避世隐居,那便和柳叶岛上相似,半点也用不到钱财,这时听袁青松说是来找晶帮换钱,不由一怔,问道:“贵派不是一直避世隐居,不涉尘世么,一群隐居的妖修,却不知要钱有什么用?” 袁青松哈哈一笑,摇头叹道:“要钱有什么用?我翠薇宫自成一国,下有妖族臣民七十余万,这许多人聚在一处,若想安稳度日,便不能没有钱财,要不然大家互通有无只可以物易物,三只鸡换两只鸭,一头猪换四只大鹅,一枚还魂丹换四两伐髓露,未免太过麻烦。有了金银晶币,万物有个价钱,凡事就方便得多,总之你们人族要钱做什么,我们妖族便也用钱做什么……” 莫瑶听袁青松说完,脸上忽地现出神往之色,轻叹一声,幽幽地道:“想不到北疆还有这么一处可以供妖族避世的清净所在,我若也身属妖族,定也会投到贵派门下,从此逍遥度日,总好过在北疆整日提心吊胆的夹缝求生。”更新最快电脑端:/ 杨秀秀听莫瑶这般说,脸上现出赞许之色,微笑道:“北疆妖修如莫姑娘这般想法者着实不少。本门所在为本门第一绝密,莫说对人族修士不能泄露,便是对同道妖修,也不能透露半句,但若有妖族同门机缘巧合之下寻到了翠薇宫并想要留下,咱们便从不将之拒之门外。如此一来,我翠薇宫越来越大,渐渐由一派而成了个小小妖国,北疆故老相传,说翠薇宫高手如云,远胜其余三大妖门,这话倒也不假,灵月宗、通天门等派,纵然人多势众,门下弟子也不过万余之数,而我翠薇宫足有国民七十余万,若是高手还不及其余三大妖门,那才是咄咄怪事。不是我吹牛,若论及混沌境高手数量,便是其余三大妖门加在一起,怕也比不上咱们翠薇宫!”m.33s. 莫瑶听杨秀秀如此说,心中不禁一惊,暗道:“修士若成功渡过混沌大劫,天地便会生出大异象,祥云华光数十万里方圆皆可见到,无论如何瞒不过正道诸派的眼目。因此北疆各大派有几多混沌境高手,正邪各派向来都知根知底。三大妖门之中,以灵月宗实力最强,足有混沌境高手二十一人,余下两派,通天门有混沌境高手十九,留云阁实力最弱,只得混沌境高手十七人,这三大妖门的混沌境高手加在一起,共计五十八人,杨秀秀说翠薇宫的混沌境高手数量比三大妖门加起来还多,那翠薇宫岂不是有六十余位混沌境修士?我太虚位居正道十二大派次席,尚只有混沌境高手二十四人,这翠薇宫以一派之力,便将近抵得上三个太虚门!这……,这翠薇宫当真是厉害得紧!还好翠薇宫的人避世不出,一向不在人间为恶,如若不然,北疆只怕不是现下这般太平景象……” 叶澜来北疆时日已然不短,这四大妖门的名头,他自然是听得多了,只不知这翠薇宫居然是一个隐于世外的一个妖族小国,他自幼隐居,听闻北疆也有此清净之地,不禁悠然神往,对袁青松道:“想不到北疆也有些清净之地,北疆遍地大城,人口动辙千万,若是在人族地界,人口七十万只能算是一个小镇,连城池也算不上,但翠薇宫国民皆是妖族,七十万之数,已确可称之为一个小国了。只不知贵国占地多少里方圆,想来不会太大,若是占地大了,便不会一直不被外人发觉……”

第十六节 妖兽之别 袁青松听叶澜问翠薇宫占地多少里,摇头微笑道:“本派规矩,凡本派弟子,绝不可向任何人泄露本派所在,新入本派的弟子,一百年内不许离开翠薇宫,亦不可与外界互通讯息,便是怕有奸细混入本门,将本门这最大的秘密泄露出去。我夫妻二人与两位一见如故,因此我听内子向两位说了一些本派的底细,却也未加阻止,但涉及本门所在,却万万不能向两位透露一字半句,便是本门占地大小也不能吐露,失礼之处,还请叶公子不要见怪。” 叶澜本无打探翠薇宫山门所在之意,听袁青松这般说,脸上不禁一红,嗫嚅道:“小子并非有心探听贵派机密,如有冒犯,还请海涵。” 袁青松微一点头,举杯和叶澜对饮一杯,朗声道:“叶公子,方才莫姑娘说你是自海外而来的散修,却不知海外之地我妖门一派处境如何?可也是如在北疆一般夹缝求生,任人欺凌的局面么?” 叶澜摇头道:“海外修士皆是厌倦纷争出尘避世之辈,如何还会有什么门户之见,正邪之分?海疆广大,岛屿零落,大家各占一岛,彼此相距极远,大家又都怕麻烦,平日里少有往来,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羞辱欺凌。” 袁青松听了,脸上现出神往之色,沉默片刻,忽地想起一事,问道:“天下海疆皆归于龙族,海外散修占据海岛,龙族之士可会来找你们的麻烦么?” 叶澜笑道:“海外名义虽为龙族属地,但他们好像也只会管水下之事,我们这些海岛上的修士,与龙宫一向少有往来,只要咱们不去捉龙宫的虾兵蟹将来炖汤,龙族便也不会来寻咱们的麻烦,倒是我与龙族颇有些渊源,还在龙宫之中住过一阵子,不过……”说到此处,又想起小青,心中泛起又是甜蜜又是忧伤的情愫,这念头一闪而过,使他悚然一惊,转眼去看莫瑶,只见她秀目低垂,似有所思,当下忙岔开话头,问袁青松道:“袁兄,你说此行是来和晶帮做买卖,不知晶帮知晓二位的身份吗?”m.33s. 杨秀秀不等丈夫回答,微笑道:“咱们和晶帮又不是第一天做生意,他们哪里会不知道咱们的身份?” 叶澜一怔,皱眉道:“晶帮位列北疆正道十二大派之一,碍于正邪不两立的规矩,怎么,怎么……” 莫瑶不待他说完,忽地苦笑一声,摇头道:“澜哥哥,晶帮之人行事是什么做派,咱们两人都是见识过的,你以为以荣大哥的性子,只消有油水可捞,他真的会把正邪之别放在眼里么?” 叶澜眼前浮现出荣必大面容,想起他骂骂咧咧的样子,不禁莞尔,摇头道:“说得也是,只要有钱赚,别说是妖族,便是魔族要和他做生意,荣大哥怕也不会放过任何捞油水的机会。” 莫瑶一笑,拍手道:“着啊!我也是这般想法!”说着朝袁青松和杨秀秀分别瞧了一眼,续道:“只不过,晶帮富甲天下,能让他们瞧得上眼的东西只怕不多。却不知翠薇宫能拿出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能叫晶帮甘冒被别个正派发觉的风险,也非要和贵派做生意?” 袁青松一笑,淡淡地道:“也没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不过是一些天蚕丝、蛛精丝、散尘丸并三千年以上的灵兽内丹而已。” 这天蚕丝和蛛精丝叶澜是知道的,这两样东西可用来炼制寒蛛索,索上蜘蛛毒质奇特,任你法力再强,寒蛛索着身,也叫你英雄无用武之地。天蚕丝和蛛精丝除了能用来炼制寒蛛索外,还是打造法宝并炼制各色灵丹的妙品,质地上乘的天蚕丝和蛛精丝向来价格昂贵,亦且供不应求,袁青松夫妇有大量天蚕丝和蛛精丝在手,晶帮自然不会放过这送到嘴边的肥鹅,至于年过三千岁的灵兽内丹,更是可助益修行的无上妙品,价值直是难以估量,至于那散尘丸,叶澜却是第一次听说,并不知是何种灵丹,有何功效,他既然不明白,便老实不客气地问了出来。袁青松听他相问,也不隐瞒,轻声笑道:“说来这散尘丸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只是晶帮的众位兄弟多身有隐疾,终日咳嗽不止,这散尘丸能将附着在他们肺上的金晶尘粉慢慢清洗消散,虽不能使其完全拔除病根,却也能大大缓解病势,使服食此药者不再终日憋闷,生不如死,这等丹药放在别的修士眼中自是一文不值,但在晶帮弟子眼中,这却是救命的灵药,他们自然愿意为此花上些本钱……” 叶澜听他这般说,轻叹一声,暗道:“听荣大哥讲起过,说晶帮弟子皆是穷苦人家出身,本来资质不足以修道,是晶帮花费无数天材地宝,将这些本来资质平庸的小孩子生生培养到金丹境界,他们这才能深入地底岩浆层之下,去采集铸币所需的金晶矿脉,这活计极是辛苦,晶石被敲打凿击时晶粉四散,在诸晶帮弟子肺内纠缠固结,难以拔除,我只道得了这病只能咬牙苦忍,没想到这什么散尘丸却能缓解此症,那对晶帮弟子而言,这散尘丸当真是宝贵无比,比之什么天蚕丝和灵兽内丹要有用得多了……” 他正自在心中感慨,忽听莫瑶轻咳一声,犹犹豫豫地问道:“你们还带来了许多上品灵兽内丹?” 杨秀秀妙目微转,点头道:“是啊,怎么了?” 莫瑶微一沉吟,缓缓道:“世间灵兽皆是太古异种,生来便有灵智神通,年岁越长,神通越强,待得寿至十万载,灵兽便可脱去寿身,化为人形,就此成洪荒大道,与诸神同列。世间妖族也是生为兽身,修行有成之后,亦会化而为人,只是妖族修至逍遥境第一层便可化而为人,可比灵兽容易太多了。灵兽与妖族皆可由兽身化为人形,因此在人族仙凡两界看来,灵兽与妖族本无太大区别,两位来找晶帮做买卖,居然带了大量灵兽内丹,在我等人族修士看来,未免……,未免有点同类相残的味道了……” 袁青松夫妇只听莫瑶说到一半,脸上便都现出不愉之色,杨秀秀耐着性子等她说完,怒哼一声道:“世人将灵兽这等畜类与我妖族修士混为一谈,实是对我妖族的极大羞辱!” 莫瑶见她忽地怒容满面,微觉吃惊,朝二人拱手赔礼道:“我方才所言,只是北疆人族修真惯常看法,小女子见识浅薄,并无冒犯两位之意,若是说得不对,还请两位莫要动怒。” 杨秀秀脸色一缓,轻叹一声,低声道:“这也怪不得你,除我妖族之外,旁人确也不在意这些区别。莫姑娘,我且问你,太古之时,神州仙凡共分为几族?” 莫瑶微一皱眉,不解道:“太古之时,神州生灵共分人、妖、魔、龙、佛、巫六族,后来诸神大战,神州碎裂,巫族举族而亡,自此天下生灵便只余五族,此乃人所共知之事,不知杨姐姐为何有此一问?” 杨秀秀听莫瑶说我,点一点头,沉声道:“对啊!太古分六族,现下余五族,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灵兽可曾被天下生灵列为一族过?” 莫瑶一怔,皱眉思索片刻,轻轻摇了摇头。 杨秀秀脸上愤然之色兀自不退,愤愤地道:“灵兽名字里虽有一个灵字,但灵智比六族之士差之甚远,还极无骨气,只消从小养大,便会心甘情愿的给人当坐骑,这等又蠢又贱的畜类,怎配与我妖族相提并论?” 灵兽灵智只是较人稍逊,叶澜因通灵兽之言,从不将之视为无知无觉禽兽,在柳叶岛时便结交过几个灵兽为朋友,后来在北疆与二蛋相识,又蒙它舍命相救苏婉,心中极是感激,这时听杨秀秀如此贬低灵兽,心中大是不以为然,冷冷地道:“你们妖族既然如此看不起灵兽,那方才你为何又出手相救那啼天鸟幼崽?” 杨秀秀轻哼一声,淡淡地道:“我因灵兽甘心给人当坐骑才瞧不起他们,自然不愿瞧着那小啼天鸟被人捉去当坐骑,这又有什么不对?” 叶澜听她所言倒也不无道理,只是听她方才如此斥责莫瑶,心中大为不悦,皱眉道:“灵兽也没有你说得那般不堪吧?况且灵兽一旦寿过十万载,便会引发洪荒大劫,待得成功渡劫,不但能褪去兽身,还会灵智大涨。同境界灵兽功力一向远胜各族修士,同是初入洪荒境,灵兽化形的洪荒境修士功力往往高过同境界修士数倍,这等厉害角色,难道还入不得杨姐姐的法眼么?”m.33s.更新最快手机端:https:/m.33s./ 杨秀秀一怔,接着又怒哼一声,大声道:“灵兽寿过十万化为人身,这只是传说,何曾有人亲见?自太古以降,流传下来的无数传说之中,可曾有什么灵兽化为神灵事迹?这等传说,只是修士哄小孩子入睡的把戏,如何能够当真?”

第十七节 带诸天神魔来娶你 叶澜听杨秀秀语气大是不善,有心要反驳于她,可他读书本少,遍思自己听过看过的太古传说,果真是想不出一个由灵兽化为人身的神灵,皱眉沉思半晌,忽地灵光一现,伸手掌在桌上轻轻一拍,冷冷地道:“哄孩子的把戏?那传说的妖族至尊,统领天下万妖的兽祖,难道也是哄小孩子的把戏么?” 杨秀秀听他提起兽祖,脸上浮现出又是愤怒又是尴尬的表情,而眼神之中,却也难掩几分惧怕,她抿着嘴,默然片刻,这才嗫嚅道:“说兽祖是灵兽化身,这在我妖族之中也只是传说,并无确凿记载,这传说,这传说……”说到此处,忽地一咬牙,斩钉截铁道:“这传说虚无缥缈,谁知道是真是假?我反正是不信的!” 兽祖为妖族至尊,威名播于天下,北疆虽是人族昌盛之地,但修士间提及兽祖之名,仍不免心有栗栗之感。这等传说中的人物,众说纷纭,有种种故事流传世间,其中一种,便是这兽祖并非妖族人物,而是一只灵兽修成了人身,继而登上了妖族至尊的大位。此时听杨秀秀之言,知妖族之人皆视灵兽为下等禽兽,非是妖族正宗,那天下万妖岂会认一个灵兽而为本族至尊?想来这兽祖本相为灵兽只是杜撰之言,并无凭据。m.33s.更新最快电脑端:/ 叶澜在海外之时,所识妖族人物个个礼敬兽祖,但对兽祖本相,众妖皆讳莫如深,叶澜问不出所以然,才回家问三叔叶长华,叶长华翻了几本古籍,只说兽祖或为灵兽化形,并不可考。叶澜本以为这兽祖自古便是妖族至尊,后来到得北疆,听一众太虚弟子说起,才知太古之时妖帝本是妖祖,此女本相是一只凤凰,被称为万妖之母。这妖祖法力无边,与魔帝、巫祖巫后、青灵、炎螭、四大佛祖、龙帝龙后并称于世,统领六族,后来却不知怎地,这妖祖忽地消失无踪,亿万年来再也没有一丝音讯,如今天下,神州妖族皆以兽祖为尊,却是少有人再提及妖祖的名号。(、域名(请记住_三<> 莫瑶身有凤血,听叶澜和杨秀秀提及兽祖之名,自然便想起那妖族前任至尊。那妖祖本相是一只凤凰,究其渊源,说不定自己还与这妖祖有些沾亲带故。心念于此,她心中忽起异样之感,对杨秀秀轻声道:“兽祖是否为灵兽化形,除了兽祖本人,旁人纵有怀疑,也无确证,咱们暂且不去说它,杨姐姐,我中记载,说妖族至尊本是妖祖,却不知于何时换了族长,那位……,那位妖祖本是凤族首领,被逐下妖族族长大位后,却不知她去了何处,这些疑问,我却没在书上看到答案,你们身属妖族,可知妖祖后来的下落?” 杨秀秀听莫瑶相问,转头与丈夫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现出尴尬之色,过了半晌,杨秀秀才轻叹一声,幽幽地道:“妖祖之事,实为我妖族忌讳,凡我妖族,皆不愿多提此女,只因……,只因她做了一件大错事,不但害了自己,还使我整个妖族蒙羞……” 叶澜和莫瑶都心感好奇,同声问道:“什么事?” 杨秀秀听两人同声发问,不禁微有恼怒之意,心想:“这两个小娃娃好不晓事,咱们不过萍水相逢,还有所谓正邪有别,我既然已说了此事是妖族忌讳,怎地你二人还要刨根问底?” 正想开口拒却,不愿再提此事,忽地袁青松道:“秀秀,这件事在我妖族之中人人皆知,人族高手对此事也多有耳闻,这两位小朋友年纪轻,没听过这段故事,他们既然想听,咱们便和他们说说也无妨,这些往事不知已过去了几亿几千万年,早已只是故事传说,咱们便当是酒桌上的闲话,说之以助酒兴罢了。” 杨秀秀听夫君这般说,略一犹豫,接着微微点了点头,轻声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那位妖祖好好的妖族至尊不当,不知得了什么失心疯,忽然铁了心的要嫁人……” “嫁人?”叶澜和莫瑶均知妖祖是女儿身,但她为一族至尊,法力通玄,却不知世间何人能入她法眼,两人对视一眼,一起问道:“嫁给谁?” 杨秀秀轻叹一声,缓缓道:“妖祖不但神通冠绝妖族,美貌亦公认为妖族第一,妖族之中高手如云,仰慕她的着实不少。她若在这些妖族才俊之中任选一位,甚或是嫁给一个神通名望一无足取的阿猫阿狗,以妖祖权势,量来合族之中也无人敢反对,但妖祖千不该万不该,却爱上了妖族最大的死敌!” 太古之时六族各踞一方,彼此攻战,亿万年间合纵连横,也不知上演了多少明争暗斗的戏码,却不知这世间谁有资格可称妖族最大死敌。莫瑶在心中将太古传说中最知名的厉害人物在心中挨个默数了一遍,却想不出何人有如此本事,当下皱眉问道:“是谁?” “魔帝!” 莫瑶听到魔帝之名,手一抖,杯中酒水撒了大半,只听她颤声问道:“什么?妖祖居然嫁给了魔帝?” 她见杨秀秀点头,不禁转头与叶澜对视一眼,两人在对方脸上都看到了骇然之色。莫瑶伸手在自己怀中乾坤袋中一摸,想起这袋中放着那太古第一魔器天浊地清幡,想到魔帝真身此时还被拘在幡中,心中不由大是感慨。 太古之时,六族首领皆是惊天动的人物,其中佛门有四大佛祖,然以至真佛祖位份最高,龙族由龙帝龙后共御四海,不分轩轾,人族以青灵女帝为尊,然其弟炎螭帝君据说修为更胜青灵,巫族亦有巫祖与巫后平起平坐,这四族之中,至尊皆非止一人,而魔族和妖族却只得一位至尊高手,便是魔帝和妖祖。两人皆以一已之力,使魔、妖二族声势丝毫不弱于佛、巫、龙、人四族,是以魔帝和妖祖以个人声威而言,隐隐更在其余四族各位至尊高手之上。这两人若是联手,天下复有谁人可抗?因此叶、莫二人听说妖祖居然嫁给了魔帝,两人不由齐齐变了颜色。 杨秀秀见了两人的震惊神色,轻叹道:“连亿万年之后你们听到这消息都如此神情,可以想见,当时妖门各族听到妖祖这个决定是何等心情。别说各族高手皆反对这门亲事,便是妖祖本族的凤族之人也大都劝妖祖三思,但女人一旦铁了心,任谁也拉不回来,便是强如一族至尊,也终究过不了情字这一关……” 叶澜海外之人,对北疆正道与妖、魔二族的恩怨并不十分了然,他私下以为,既然正道之士将妖、魔二族一同视为邪道,那妖、魔两族理应同仇敌忾才对,这时听妖族皆视妖祖嫁给魔帝为奇耻大辱,不禁心下大奇,问道:“你们妖族和魔族同为邪道,不应该妖魔一家亲么?怎地妖、魔二族之间还这么不对付?” 杨秀秀和袁青松听得此言,脸上都现出极为不悦的神色,只听袁青松怒哼一声,冷冷地道:“所谓邪道,只是你们人族修士硬栽给咱们的恶名,袁某一生行得正坐得直,可不觉得自己邪在哪里,至于将魔族宵小与我妖族混为一谈,更是对我妖族的莫大羞辱,我妖族生于天地,汲万物灵气而成大道,讲究道法自然,顺乎天地,而魔族残忍狠毒,嗜杀成性,与我妖族崇尚之生机自然背道而驰,因此我妖族最痛恨者便是魔族,你们所谓正道还要排在后面,可笑世人愚昧,居然将妖、魔二族浑为一谈!” 叶澜听了袁青松一席言语,心中似一扇门忽然打开了一条缝,竟有豁然开朗之感,轻声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莫瑶方才听杨秀秀说妖祖要嫁给魔帝,却不知后续如何,她心中对此事极感兴趣,便问杨秀秀道:“杨姐姐,正邪之争,妖、魔之别,非咱们这几个小修所能论断是非,你说妖祖要嫁魔帝,后来怎样?” 杨秀秀眼望东方,出神半晌,轻声道:“还能怎样?妖祖一意孤行,不得人心,这一门至尊之位自然也就坐不稳了。当时天下妖门高手齐聚帝都,一齐决定罢黜妖祖,另立新君,再由新任妖帝治妖祖一个背叛妖门之罪。那妖祖虽然厉害,如何抵得过各族高手合力?本来她已束手就擒,各族高手正商定如何推选新任妖帝,如何以妖祖头颅祭天,以为新任妖帝登基之礼,正说得口沫横飞,魔帝忽携天浊地清幡从天而降,一声呼喝,六十四大魔神王分列四方,布下了乾坤错乱大阵……” 叶澜陡闻太古第一杀阵之名,惊得低呼一声,颤声道:“乾坤错乱大阵?便是佛魔阴川大战之时,魔帝以之使佛门三千诸佛几乎尽数涅??的乾坤错乱大阵?” 杨秀秀和袁青松提起这乾坤错乱大阵,脸上也都现出即赞叹又惊惧的神色,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 莫瑶听了杨秀秀诉说,想到当年妖祖被擒,在将要被手下叛徒杀死的紧要关头,忽有自己的心上人带着诸天神魔,布下无边魔阵杀来,只为救下爱人性命,不禁悠然神往,喃喃道:“想不到,杀机滔天、魔威盖世的魔族至尊,居然是如此痴情的一位男子……” 杨秀秀听莫瑶如此说,脸上也现出温柔神往之色,伸出手去,在桌下握住丈夫手掌,轻声道:“是啊……,魔帝虽是我妖族大敌,但他为心爱之人如此大张旗鼓,不惜灭尽妖族也要救下心上人的举动,实是令天下女子心折……”

第十八节 粪土王侯 杨秀秀和莫瑶提起魔帝率诸天神魔布下太古第一杀阵相救妖祖之事,二女眼中都现出艳羡赞叹的光芒,叶澜和袁青松瞧见二女表情,两人相视一笑,都轻轻摇了摇头。 莫瑶出神半晌,接着问杨秀秀道:“乾坤错乱大阵威力无穷,能颠倒阴阳,使万物尽归混沌,当年佛门实力稳居六族之首,至真佛祖尽起座下三千诸佛西尽灭魔,仍是在这太古第一杀阵之下铩羽而归,神州佛门就此一蹶不振。妖族实力尚不及佛门,在这乾坤错乱大阵之下,只怕死伤颇为惨重吧?” 杨秀秀摇头道:“那倒没有,当日妖族高手齐聚,若是伤亡惨重,一时元气难复,后来的诸神大战也就不会有妖族什么事了。” 莫瑶脸上疑色一闪,皱眉问道:“没有太大伤亡?我倒不知妖族实力如此之强,竟能硬抗这乾坤错乱大阵!” 杨秀秀苦笑一声,轻声道:“莫姑娘却是将我太古妖族瞧得太高了,当时魔帝现身,于转瞬之间布下大阵,妖族众高手皆知此阵厉害,都吓得面如土色,狼狈奔逃,哪里有勇气去硬抗这太古第一杀阵!” 叶澜在一旁听了,也轻咦一声,问道:“我听我的义兄说起过,说这大阵一旦布成,便可弥天盖地,涵盖十方,是放之宇宙还是收于隐微全在布阵者一念之间,妖族众高手等大阵布成再想跑,只怕是跑不了吧?” 杨秀秀脸上忽地现出轻蔑之色,点头道:“自然跑不了!” 莫瑶脸上疑惑之色更重,微一沉吟,问道:“难道……,难道是魔帝大发善心,手下留情了?” 杨秀秀抬起眼来,注视莫瑶,眼中露出一丝嘲弄神色,似乎是她说了什么极为愚蠢的言语一般,接着摇头道:“魔帝魔威滔天,待敌从无一丝怜悯,别人纵不得罪他,他也将旁人生死玩弄于股掌之间,妖族众高手居然将他的至爱擒拿羞辱,以魔帝的脾性,岂会有半点留手?若任他施为,只怕当时整个妖族便要就此化为飞灰,比巫族还要率先灭族了。” 莫瑶一怔,接着脸上现出恍然神色,轻轻哦了一声,叹道:“原来妖祖虽遭举族背叛,却终究不忍妖族就此覆灭,因此开口向魔帝求情了。哎,妖祖妖祖,万妖之母,天下哪一位母亲会忍心看自己的子女被人屠戮?纵然子女千百般对她不起,生死之际,她终究还是原谅了妖族……” “是否原谅无人得知,但经此一役,妖祖便再也不是我妖族帝君,而是摇身一变,成了魔族圣后,从此与妖族老死不相往来。后来阴川佛魔大战,魔帝身殒,妖祖便也消失无踪。阴川一战之后,天下诸路神明都想寻到妖祖的下落,却是谁也没找到一丝线索,但想那妖祖是何等修为,她定然仍在世间,不会无端陨落。只是料来她对妖族也已恩断义绝,不想再为妖族出头,后来诸神大战打得天地崩塌,神州碎裂,妖族高手死伤无数,也没见妖祖再现身出手过。” 叶澜和莫瑶听杨秀秀说起这段太古秘闻,两人心中都颇多感慨。莫瑶想起那妖祖为了一个情字,居然甘舍一族帝君大位,视滔天权势有如粪土,这份洒脱气度,着实令人心折,想到此处,转头瞧了叶澜一眼,心中忽地起了温柔之意,暗道:“我常和婉儿说情爱只是小事,我肩头有无数重担,实在不愿将这些小儿女之事看得太重,其实我肩头担子再重,又岂重得过妖祖?这女子不惜舍弃帝君大位,背弃天下万妖,也要与心上人在一起,这一份果决豪气,当真是痛快得紧,深得我心,哈哈,深得我心!”想到此处,不禁伸出手去,轻轻握住了叶澜的手掌。 杨秀秀的手也在桌下与丈夫握着,一直未曾分开,在这小小酒桌之下,一对妖族夫妇,一对人族情侣,便这般各自双掌相握,一起想着太古时魔帝与妖族的情事,四人心中都起了甜蜜惆怅之意,一时间都魂为之销,久久无言。 也不知过了多久,叶澜回过神来,想起方才的话头,轻声问袁青松道:“妖祖既然不再是妖族至尊,那兽祖又是如何登上这妖族帝君宝座的?” 袁青松微微一笑,缓缓道:“还能是怎么坐上去的?和这天下任何宝座一样,能坐上去的人,自然就是拳头最硬的那一个了……” 叶澜眼珠一转,点头道:“如此说来,这兽祖的修为一定是深不可测的了,却不知他神通与妖祖相比如何?” 袁青松和杨秀秀对视一眼,同时摇了摇头,杨秀秀道:“兽祖在我妖族之中可说是横空出世,妖祖在位之时,从无兽祖记载,妖祖与本族决裂之后,本族高手争帝君之位,最后便由兽祖胜出,妖祖和兽祖是否见过面都无人知晓,想来这两位也从没交过手,至于他两个谁强谁弱,更是无从知晓了……”m.33s. 莫瑶凝眉思索片刻,缓缓道:“本来默默无闻,忽而横空出世,这位兽祖来历之奇,当真是匪夷所思,莫非……,莫非他真的是灵兽化形而来?” 杨秀秀听莫瑶又重提此事,眼中现出一丝怒色,接着眉间却也浮起些许疑惑,微一犹豫,终于轻叹一声,摇头道:“我不知道。” 莫瑶见了杨秀秀脸色,知她不喜提兽祖之事,便微微一笑,举杯喝了一口酒,不再言语。 叶澜自见了这一对妖修,心中便一直对一件事大为好奇,就是想知道这一对妖修的本相。只是恐问之无礼,便一直没有开口,这时见众人又陷入沉默,他一时也找不到别的话头,便与袁青松对饮一杯,大着胆子问道:“袁兄,小弟有一个疑问,恐问之无礼,不知当讲不当讲……” 杨秀秀不等他说完,忽地打断他话头,嫣然道:“叶公子,你是想问我夫妻是什么变的,对不对?” 叶澜尴尬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杨秀秀也报之以一笑,说道:“天下万妖皆有本相,但大家一至逍遥境,便都是一幅人身,若不现出本相,自然谁也瞧不出来,你想知道,也是人之常情……”说到此处,转头瞧了莫瑶一眼,见她面色沉静,脸上全无丝毫好奇之色,遂微微一笑,对她道:“瞧莫姑娘这幅样子,想来已猜出我夫妻二人的本相了?” 莫瑶轻轻点了点头,微笑道:“方才在分龙海岸边,杨姐姐见海鸟捕食不易,便施法驱鱼喂鸟,小妹私心揣度,想是姐姐忆及当年未得妖身时捕食艰难,这才帮那些海鸟捕食,再者两位如此恩爱,又一个姓袁,一个姓杨,如我所料不错,两位本相应是一对鸳鸯吧?” 杨秀秀双掌一拍,赞道:“莫姑娘果然聪明,一猜便中……”说着转头朝丈夫瞧了一眼,笑道:“我就说咱们取姓氏时应该用点心,你偏偏这般偷懒,说既然是鸳鸯,那就一个姓袁一个姓杨便是。你看叫人一猜就猜出来了吧?” 袁青松喝一口酒,嘿嘿干笑两声,说道:“秀秀你是知道的,咱们妖族取姓名一向如此,由妖修所生子女自然随父母之姓,但像咱们这种汲天地灵气脱去本相的妖修,从来都是这般随意取姓名,比如鱼虾成妖,多半姓龙,孤兔成妖,大多姓林,老虎得了妖身,要么依着额上花纹取王姓,要么便复姓端木,咱们既是鸳鸯,以袁、杨为姓,那是最合适不过,又何必费心思再去想别的姓氏?” 叶澜听他说得有趣,也喝一口酒,放下杯子笑问道:“别的我倒明白,这老虎以端木为姓,却是什么道理?”m.33s. 袁青松道:“老虎捕食,向来是蹲在草木丛中,等野兽近身才猛然扑出,这端木二字,正与蹲木谐音,众虎妖们想起当年蹲木丛中捕食的艰辛,便索性以端木为姓了……” 叶澜听了,微微一怔,抚掌大笑道:“原来如此!哈哈!原来如此!” 莫瑶见他笑得如此开心,也抿嘴一笑,脆声道:“那四大妖门之一的通天门,门主叫做端木啸林,澜哥哥,这通天门门主本相为何,不用我多说了吧?” 叶澜听了,笑得更加欢畅:“端木啸林,端木啸林……,亏得通天门主这般不忘本,生怕别人不知他是老虎得了妖身。”更新最快电脑端:/ 几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间已喝光了四坛高粱,烤全羊也吃了大半,四人因正邪有别,本来心中难免有些微芥蒂,但酒至半酣,越聊越是投机,便不觉去了生分。此时四坛酒见底,莫瑶兴致正浓,正想再叫跑堂去搬酒水,忽地心中念头一闪,暗道:“我们与这夫妻二人毕竟正邪有别,虽然谈得投机,但初次相识,互不知根底,也不知他们所说是真是假,若再这般喝下去,万一喝得醉了,为人所趁,那可就大大不妙了……”想到此处,便垂下眼去,不再去看站在不远处满脸堆笑的跑堂。

第十九节 你瞎啊? 袁青松见酒水见底,而叶、莫二人也没有再向跑堂要酒水之意,便向两人一拱手,朗声道:“两位,我夫妻还有正事要办,量浅不敢多饮,先与两位别过,来日有缘,再图相聚。” 叶澜想起方才他说此来是要与晶帮做生意,便问道:“你们是要去晶帮在此处的分堂么?” 他见两人一齐点头,便也点了点头,接着道:“两位若是不嫌弃,不妨带我二人也去晶帮走一趟,有我在旁说上几句话,或许能让两位从晶帮手中多得几两银子。” 杨秀秀闻言,双目一张,轻咦一声,问道:“莫非你是晶帮弟子?” 叶澜摇了摇头,说道:“我现下无门无派,将来也只会拜师到阿瑶的门派,并不会加入晶帮。” 杨秀秀哦了一声,摇头道:“晶帮的钱都是拿命换来的,一向只认钱不认人,将晶币看得比什么都重,和他们打交道,他们恨不得石头里都榨出油来,你除非在晶帮中身居高位,要不然,便是与他们有甚私交,也决计不会在银钱上卖你半分面子。” 叶澜一笑,从怀中取中乾坤袋,伸手入袋,摸出一块令牌,轻轻放在桌上,推到两人面前。 袁青松夫妇一齐低头看那令牌,见那令牌约有孩童手掌大小,色泽晶莹,隐隐透明 ,显是以晶玉所造,令牌上花纹繁复,交相缠绕在一柄锄头之上,那锄头小巧纤秀,便如是女子种花锄草之物,不似农家人的粗陋用具。 袁青松与妻子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满是疑惑,杨秀秀微一沉吟,问道:“这牌子有什么用处?可是和晶帮有什么关联么?” 叶澜微一点头,说道:“不错,这令牌唤作晶玉令,乃是晶帮堂主信物,凡晶帮弟子,位份在堂主以下者,见此令牌,皆须听此牌号令。我二人曾帮过晶帮一位姓荣的堂主一些小忙,他便送了这令牌给我,这令牌我们一直也未曾用过,今日与两位有缘,不如持这晶玉令随两位一同到晶帮走一遭,咱们虽不便用这令牌强行让晶帮做亏本买卖,但以这晶玉令的面子,让他们些许让两三分利出来,想来不难办到……” 袁青松和杨秀秀听叶澜说完,两人对视一眼,脸上都现出一丝喜色,袁青松伸手拿起晶玉令,反复把玩半晌,与妻子对视一眼,接着将手中晶玉令交还给叶澜,拱手道:“叶公子既然与晶帮有这般深的交情,你肯替本派说几句话,那是再好不过。如此便有劳了!” 叶澜接过令牌放入怀中,顺手摸出一片金叶子抛在桌上,对袁青松笑道:“我好久不见荣大哥,还真想和他再喝几杯,不知这晶帮在此处的分堂归不归荣大哥统属……”说着转头朝莫瑶一笑:“阿瑶,咱们随袁大哥他们一起去晶帮瞧瞧?” 莫瑶点头应了,四人在跑堂的慢走之声中缓步下楼,到得楼下,袁青松取出天地罗盘,一指点出,众人眼前便现出一片茫茫沧海,海中岛屿星布,不计其数,袁青松手指一拨,空中海岛虚影交错变换,迷人眼目,他又是一指点出,一座狭长岛屿便从虚影中脱身出来,袁青松指着那小岛虚影,对叶、莫二人笑道:“晶帮在大秦国的分堂便设在这刘公岛上,只是这分龙海中岛屿实在太多,我夫妻二人又是初来此地,若不是有天地罗盘指路,我们便无论如何也无法寻到这座小岛了……”说着又是一指点出,漫天虚影消散,只余那刘公岛的虚影缩为一点,飘在众人眼前。袁青松当先飞起,随在那虚影之后,径向南飞。叶澜牵着莫瑶的手,随在袁青松之侧,皱眉问道:“袁大哥,你不是说你们翠薇宫经常和晶帮打交道么,怎地你又说是初来此地?” 袁青松一笑,说道:“翠薇宫常和晶帮打交道是真,但翠薇宫办这桩差事的远不止我夫妻二人,咱们每次选的晶帮分堂也总刻意与之前几次不同,因此咱们虽经常与晶帮做买卖,却与两位一样,是第一次来到这分龙海中……” 叶澜听了,点一点头,说道:“原来如此,你们为了不让旁人猜出翠薇宫山门所在,可真是费心了……” 杨秀秀轻叹一声,接口道:“世事纷扰,北疆又尽是爱无端寻人麻烦的所谓正道弟子,咱们想要多过几天安生日子,便不得不一切小心……”说到此处,转头向莫瑶瞧了一眼,接着道:“莫姑娘,我可不是说你,你虽也是正道大派弟子,但我总觉得与你大有亲近之感,我平生所见正道弟子着实不少,却从未有人让我有如此感觉,你……,你与那些无是生非寻人晦气的家伙自然是不同的……” 莫瑶苦笑一声,摇头道:“若是在月余之前,我便是杨姐姐口中所说的这些无是生非之徒中最爱寻人晦气的一个,只是现在,现在……,哎,自己的事还糊里糊涂,又何必去管别人什么闲事?” 杨秀秀见她眼中微有迷茫愁苦之色,想要问她有何心事,又想到自己虽对这正道女子大觉亲近,但两人毕竟无甚交情,交浅言深,未必是好事,当下也只摇头轻叹一声,不再说话。 四人脚程极快,入海南行六千余里,那刘公岛便已在眼前。这小岛只四五百里方圆,比之柳叶岛还要小上几分,叶澜见这小岛孤悬海上,倒与柳叶岛有几分相似,心中不免浮起几丝乡愁。四人落到岛上,临海便是一座小镇,镇靠海港,港中渔船零落,岸上行人亦不甚多,间或有吆喝叫卖之声,所卖者无非是虾蟹水产,衣物小食之类。 叶澜见这小镇并不繁华,心想晶帮豪富,又贵为正道十二大派,岂会将分堂设在如此不起眼的一个小镇上,便问袁青松道:“袁大哥,晶帮的分堂真的便设在此处?” 袁青松点头道:“咱们常年和晶帮做生意,他们在北疆各处的分堂,本门之中都有详载,决计错不了,只是我也是第一次来这刘公岛,只知晶帮大秦分堂在这刘公岛上的刘家集小镇,但这分堂的宅子在何处,我却不知道了……”说到此处,拦住一个挑担的小贩问道:“这位小哥,麻烦问一声,晶帮分堂怎么走?” 那小贩见他只是问路,满脸不耐,大声道:“瞎?” 袁青松听这小贩口气不善,出口便伤人,不禁大是不悦,皱眉道:“不愿说便不说,何必骂人呢?” 那小贩双目一张,伸手朝自己挑的担子里一指,喝道:“谁骂你了?我是问你是不是要虾,若是不要,赶紧让开,莫要耽误我做生意!” 四人一齐向这人担子里瞧去,见鲜虾满筐,兀自不停跳动,袁青松见状,微微一笑,让了开去,轻声道:“我们只是问个路,不是买虾,打扰了。” 那卖虾人白眼一翻,迈步便行,走出一步,低头啐了一口,小声嘀咕道:“神经病!” 叶澜听见这人脾气如此之大,微觉错愕,但他是修真之人,自然不会与这贩夫走卒一般见识,转头看袁青松和杨秀秀时,见两人也是满脸无奈,嘴挂苦笑,眼中却皆无怒容。叶澜见两人如此,登感放心,暗道:“正道弟子整日说妖族是邪道,为祸人间,滥杀无辜,此事我本就不信,这一对夫妻别说滥杀无辜,便是这小贩如此无礼,也未见他们对这小贩有丝毫为难,这等通达之士,又哪里能称得上一个邪字?” 莫瑶听了那小贩的咒骂之言,却是咯咯一笑,身形一闪,阻住了他的去路。叶澜知她决计不会真的去为难一个凡人,至多戏弄一下,也就没有阻拦,看莫瑶要如何逗弄这臭脾气的小贩,却听莫瑶问道:“敢问这位大哥,晶帮分堂怎么走?” 袁青松听莫瑶问的话与自己方才所问并无不同,心想我既然碰了钉子,那这小贩又岂会同你客气?正猜测这小贩又要说什么无礼的言语,却见他身子一僵,便似被施了定身法一般,站在当地一动不动。莫瑶不耐,又问道:“怎么,你不知道么?” 那小贩忽地将肩头担子一撂,两个盛满鲜虾的藤筐登时倾倒,千百头大虾散了满地,在地上跳动不休。那小二对地上散落的营生理也不理,躬身对莫瑶行了一礼,满脸堆笑道:“知道知道,小的对晶帮熟络得紧,晶帮里的诸位神仙最是喜欢我卖的大虾,昨天我才刚送去了两筐,哪里会不知道?那地方离这码头不远,小的这就带仙子过去!”说着转身带路,不忘也朝叶澜和袁青松等人也行了一礼,满脸谦逊之色,却哪里还有方才的半分傲慢无礼? 袁青松见他如此,满脸讶异,瞧着莫瑶问道:“天下能控人心智之术,便只有魔帝的天魔噬灵心法,自魔帝身殒,天下便无人再通此法,莫姑娘是正道弟子,更是不可能会使这一门邪术,却不知姑娘是使了什么手段,居然能让这人转变如此之快,直似换了个人一般?”

第二十节 大秦分堂 叶澜虽知袁青松只是随口之言,但听他提及天魔噬灵心法之名,心中仍不禁咯噔一下,脸上也微微变了颜色。莫瑶听袁青松相问,微笑摇头道:“我自然不会什么天魔噬灵心法,但要这卖虾小贩前倨后恭,乖乖听话,倒也用不到那传说中的无上魔门神通,只需要给他一件东西就行了……”说到此处,举起手臂,两指捏着一物,在袁青松面前晃了一晃。 袁青松定睛一瞧,见她两根纤指之间夹着小小一片金叶子,那金叶在阳光照耀之下,发了灼灼光华,耀人眼目,袁青松见状,以手抚额道:“是了,我糊涂了,有钱能使鬼推磨,我空口相问,自然得不到好脸色。” 那卖虾小贩已得了莫瑶一片金叶子,但见她又取出一片,双目便直勾勾地盯着她指间黄金,再也挪不开眼去。 莫瑶一笑,随手将金叶抛出,脆声道:“还不快点带路!” 那小贩伸手将金叶子接住,又朝莫瑶深深鞠了一躬,而后转身便行。 四人跟在这小贩身后,缓缓向南而行,那小贩挑担卖虾惯了,身子甚是壮健,这是肩上无担,步履更是轻快,沿大街小巷左折右拐,不一会儿工夫便行出数里。 袁青松见一路行来如此曲折,若无这小贩亲自带路,便是听他指了路径,怕也不易走对。只是这晶帮分堂设在这寻常小镇上已极是奇怪,而位置又如此偏僻难找,更是让人生疑,实不知晶帮在小小岛屿上搞得什么名堂。 正寻思间,忽听那小贩道:“便是这里了!” 袁青松回过神来,抬头看时,见面前是小小一座宅院,院门中开,一眼望去,不过普普通通几间屋宇,这宅子平平无奇,便是在这并不繁华的小镇之上也略显寒酸。那院门之上,横挂一匾,匾上只写了一个大大的“晶”字,那字晶莹剔透,光华流转,一看便是晶玉所就,这一块晶玉若是用来铸币,足可得晶币数千枚,别说是这小院,便是这一座刘公岛,怕也能买下了。 袁青松见到如此豪奢的一块匾额,便知找对了地方。那大门两侧各站一劲装男子,一着黑衣,一穿灰袍,那黑衣人见众人停在门前,双目一张,喝道:“哪里来的朋友?此处是晶帮的场子,诸位朋友若是闲游,还请移步!” 这黑袍人话虽说得客气,但舌绽春雷,震人心魄,那卖虾小贩毕竟是凡人,听这一喝,心下怯了,身子一缩,颤声道:“这……,这位神仙,您老人家不认得我了?我前几日还来给诸位神仙送过虾呢!” 那黑袍人一怔,又低头朝这小贩看了一眼,接着脸上露出恍然之色,轻哼道:“原来是你小子。你那虾倒还新鲜,只是后厨一次买得也太多了些,这几日咱们油焖大虾油炸虾仁都吃得腻了,也才只吃了半筐,剩下的都被后厨晒成虾干,留着下酒,想来咱们一时半会是不会再买虾了,你小子却又跑过来作甚?” 那小贩朝莫瑶瞧了一眼,脸有乞求之色,显是不敢当着晶帮帮众说自己是带人来此。莫瑶一笑,摸出一块金元宝抛给那小贩,说道:“你为了给咱们带路,吃饭的扁担都丢了,那以后也不用卖虾了,拿了这锭黄金,去盘家小店,干个省力气的营生吧!” 那小贩接住元宝,双臂不由一沉,伸袖揉了揉眼睛,只觉金光耀眼,这才相信这一大锭金子真的归了自己,他双目含泪,扑通跪倒,朝莫瑶磕了三个响头,口中高呼:“多谢女神仙,多谢女神仙!”他怕晶帮弟子怪罪,也不敢再行逗留,三个响头磕完,急忙爬起身来,低头转身,快步走了。 那黑袍人瞧着小贩背影,轻哼一声,转头对莫瑶道:“姑娘出手好阔!我晶帮所在,这刘公岛上无人不知,姑娘要这人引路,给他个三钱五钱银子便能让他感恩戴德,姑娘却一出手便是五十两金子,想来家里定有金山银海了,只不过,我晶帮别的没有,独不缺钱财,姑娘若是想来摆阔,怕是找错了地方!” 莫瑶一笑,说道:“这位大哥你误会了,咱们到这儿不是来摆阔的,却是来看热闹的。” 黑袍人瞧了袁青松一眼,问道:“什么热闹?” 莫瑶指着袁青松和杨秀秀道:“我们今日与这两位也是初相识,听这两位说自己身怀诸般宝物,要来与晶帮做生意,我心下好奇,心想晶帮万物不缺,不知这两位朋友有什么了不得的宝贝,因此便来开开眼界。” 那黑袍人咦了一声,瞧了袁青松一眼,目光中满是疑问,一旁那灰袍人忽地冷哼一声,说道:“天下谁人不知,我晶帮只做采矿铸币这一门生意,从不过问别的买卖,诸位若有什么东西要卖,天下各处皆有修真商会,却也不用找到咱们晶帮地盘上来。” 这灰袍人说话有气无力,话方说完,忽地面露痛苦之色,接着便手抚胸口,大声咳嗽起来,只咳得弯下腰去,良久不息,一张脸涨得通红。 袁青松见了这灰袍人的狼狈情状,只微微一笑,伸手入怀,取出一物,平伸手臂,张开手掌,送到了那灰袍人面前。 那灰袍人咳嗽不止,勉力朝袁青松掌中看去,只见是小指头大小一粒丹药,灰溜溜地毫不起眼。他看到这粒丹药,眼中现出震惊神色,袁青松见了他神情,又是一笑,手掌又向前数寸,将那丹药送到灰袍人口边,意示让他服下。 那灰袍人面露感激之色,毫不犹豫的伸过手去,从袁青松掌中取过药丸,送到口中,一口吞下,丹药入腹,灰袍人又咳几声,脸上痛苦之色却渐渐消退,只弹指工夫,咳嗽便已止住,那灰袍人脸色缓缓恢复如初,直起身来,朝袁青松拱一拱手,说道:“多谢!” 那黑袍人见同伴服下陌生人的丹药,却从始至终未有半分阻拦之意,听同伴道谢之后,也朝袁青松拱了拱手,朗声道:“原来是女字旁的朋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几位稍待,容小的入内禀报堂主。” 袁青松点头答应一声,那黑袍人又一躬身,转身入了院门,只过得数息工夫,便见那黑袍人领着数人快步而来,居中一人紫袍金带,远远看见门口诸人,便扯着嗓子冲门口那灰袍人叫道:“冯清远你个小兔崽子,贵客远来,怎地让人这般在门口忤着?这岂是咱们晶帮的待客之道!” 冯靖远听了这紫袍人训斥,却是面不改色,只袁青松拱了拱手,接着转身朝那紫袍人一躬身,恭恭敬敬地道:“堂主,这两位女子旁的朋友来访,说要和堂主谈一笔买卖。” 那堂主本来满脸堆笑,听冯清远说完,却忽地收起笑容,疑道:“两位?”说完分朝叶澜和莫瑶看了一眼,问道:“看两位不像是翠薇宫的朋友,却不知是哪门哪派的高弟?” 他不待叶、莫二人回答,忽又双目注视莫瑶,沉声道:“这位姑娘,恕孙某眼拙,瞧不出姑娘的惑尘诀,在下是元婴境第三层的修为,却仍看不清姑娘真容,以姑娘修为,已算是修真界一方霸主,若姑娘是翠薇宫中人,那以这等修为驾临本帮倒也不奇,但姑娘与这位公子既然不是翠薇宫中人,那似你二人这般高手来到本帮,已然不是小事,恕在下失礼,想请问两位来此有何贵干?” 莫瑶身为太虚弟子,若是让外人知道自己与妖门大派弟子做了一路,定然与太虚声名有损,这时听这孙堂主问自己门派,她自然不会如实相告,微一沉吟,正要找个由头敷衍一番,却听叶澜说道:“我们和这位翠薇宫的朋友今日只是初识,但与贵帮却可真说得上好朋友了……” 那孙堂主面听叶澜这般说,面色一滞,接着干笑两声,说道:“有道是四海之内皆兄弟,既然公子不嫌弃咱们这些挖矿铸币的苦力,大家有缘相见,自然便是朋友,只不知公子和姑娘是哪一门哪一派的朋友,若不方便见告,孙某也不勉强。只是本帮与翠薇宫两位朋友有正经生意要做,若不明两位身份,恕咱们不能请两位朋友一同入内了……” 他话说得虽然客气,但此语已与逐客无异,叶澜一笑,伸手入怀,摸出晶玉令,双手递到孙堂主面前,轻声道:“刘堂主不必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我们两个真的不是外人。” 众人只朝他掌中晶玉令瞥了一眼,都不禁啊地惊呼出声,那孙堂主面色一变,颤声道:“晶玉令!这……,这令牌是谁给你的?” 莫瑶见众人一齐变了颜色,不禁微觉纳闷,问道:“孙堂主,这晶玉令很稀罕么?明明是你们晶帮自己的东西,怎地你们却个个如此吃惊,便如是凡人白日里见了鬼一般?” 那孙堂主脸上震惊之色不减,微一定神,这才缓缓道:“姑娘有所不知,这晶玉令是本帮信物,只有于本帮有大功的堂主才能得帮主赐下这晶玉令,本帮在北疆各国皆设有分堂,堂主不下百数,但时至今日,帮主他老人家也只赐下了六枚晶玉令,且一名堂主一生只能送出一枚晶玉令,以后不管他再立下多大功勋,帮主也不会再以晶玉令相赐,这晶玉令所到之处,本帮凡堂主以下人物,皆需听此令调遣,如有不从,便是叛帮之罪,这令牌在本帮徒众看来,实在是一件顶了不得的物事,是以我等见公子有此令牌,难免失态,倒让公子和姑娘见笑了。”

第二十一节 旧宅 晶帮众弟子瞧着叶澜手中令牌,各人脸上震惊之色久久不褪,孙堂主又瞥了那晶玉令几眼,喉头滚动两下,干笑道:“我孙业自当上堂以来,一心想要为本帮立下不世功劳,也好让帮主也赐我一枚晶玉令,好好风光风光,却一直未能如愿,那六位堂主的晶玉令,只有两人受了旁人救命大恩,这才将晶玉令送给了晶帮之外的朋友,却不知公子这枚令牌是本帮哪一位堂主送给你的?” 叶澜本以为这晶玉令凡晶帮分堂堂主皆有一枚,却没想到这东西如此稀罕,他手抚令牌,珍而重之的放入乾坤袋中,而后朝孙业一拱手,朗声道:“不瞒孙堂主,这晶玉令是贵帮荣必大荣堂主赠给小生的,我们当时帮了荣大哥一点小忙,他便送了这令牌给我,我当时不知这令牌如此珍贵,便老实不客气地收下了,若是知道这令牌在贵帮之中也只区区六枚,我便不会老着脸皮收下荣大哥如此珍贵的礼物了。” 孙业听到荣必大三字,脸上立时浮起笑容,上前拉住叶澜的手,大笑道:“哎唷,原来还真是自家兄弟,老孙失礼,失礼了啊!” 这孙堂主本来虽不至于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对几人也远谈不上热络,叶澜见他忽地与自己这般亲热,不禁一怔,又听孙业接着道:“荣大哥是我义结金兰的大哥,我这大哥的脾性,姓孙的最是清楚明白不过,他平素一向一毛不拔,自舍命为本帮立下大功,得帮主赐下这晶玉令之后,他便将这令牌视为平生最大荣耀,曾言一生也不会将这令牌赠予外人,现在他既然能将令牌给你,与你便是过命的交情,那叶公子与我姓孙的自然便是自家兄弟,来,叶兄弟,咱们里面说话!” 叶澜听这孙业居然是荣必大的拜把子兄弟,不禁大乐,笑道:“竟有这般巧法,我自与荣大哥分别后,一直甚是想念,不意今日却遇到了他的结义兄弟。” 孙业牵着叶澜的手,迈步便向院中行去,同时大声吩咐左右置办酒席,说今日来了贵客,定要一醉方休。 袁青松和杨秀秀来晶帮有正经生意要谈,却未料到叶澜先成了晶帮贵宾,却将自己夫妻二人晾在了一旁。两人苦笑两声,也只得随在众人身后进了小院。 众人进主厅落座,叶澜游目四顾,见厅内阵设甚是简陋,桌椅用具皆是老旧之物,人坐在椅中,不时发出吱呀声响,摇摇欲坠。他见此情景,不禁心中暗暗纳罕:“这大秦分堂的阵设,莫说是天下第一富贵的晶帮,便是寻常中等人家,也不至如此寒酸,却不知这位孙堂主搞得什么名堂?” 孙业身为晶帮大秦分堂执掌,平生多历风雨,自是深谙察颜观色之道,这时见了叶澜脸色,不由哈哈一笑,问道:“叶兄弟,看你满眼疑惑,可是在想我这大秦分堂为何会如此寒酸么?” 叶澜被他看穿心思,不禁赧然一笑,心想这念头也不必否认,当下轻轻点了点头。 孙业抬起头来,瞧着斑驳墙壁,微一出神,忽地重重叹了一口气,说道:“叶公子,此事却是说来话长了。当年我与荣大哥结拜之时,共有三人,荣大哥年岁最长,是咱们的大哥,孙某年纪最轻,排行第三,我与荣大哥之间,尚有一个老二……” 说到此处,他脸上浮现出哀伤之色,略一沉默,接着道:“当年我三人结拜之时,只是方入晶帮的孩童,大家都是苦出身,若非如此,谁愿意甘冒九死一生之险深入地底挖晶矿?当年我兄弟三人誓言同甘共苦,可谁知苦楚大家一起受了,待得苦尽甘来,我那可怜的二哥却病发不治,就此撒手人寰了。” 说到此处,伸手朝厅门一指,续道:“这分龙海之底有金晶矿脉,但海底采集矿石,只有比别处更加凶险,我与荣大哥在本帮混出名堂,我本可去油水更多些的分堂担任执掌,但我却向总坛求了这大秦分堂的差事,只因我那位刘二哥当年未入晶帮时,便是大秦国民,这一间小院,便是当年他的居所。我顾念兄弟之谊,便将大秦分堂设在了这小小的刘公岛上,如今二哥已过世数十年,他这间老宅年岁太久,未免有些寒酸老旧了,只是我总是尽力让这老宅维持原状,不愿有所休整,只因一旦将这小院修缮翻新,那便不是当年我二哥记忆中的样子了……” 众人听他这般说,才知这堂堂晶帮的大秦分堂为何会如此寒酸,原来是这孙堂主顾念结义之情。这时已有下人摆上了酒菜,为众人杯中斟满了酒水,孙业举起酒杯,仰天一祝,接着将满满一杯酒水都洒在了地上。而后又让下人将酒满上,这才与叶澜等人对饮,一杯酒水饮罢,孙业放下酒杯,接着道:“二哥死后,我按照他的遗愿,将他的尸身葬在了他刘家祖坟之中,我与大哥约定,每年到二哥的忌日,我兄弟二人便要到他坟前一拜,插指算来,我与大哥也有一年没见了……” 莫瑶听他说到此处,忽地插口道:“你和荣大哥每年要在此相聚一次,你又说已与他一年没见,莫不是孙堂主二哥的忌日便在最近这几日?” 孙业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二哥的忌日便在三日之后。”说着转头瞧了叶澜一眼,接着道:“叶公子既然来到此间,定然要在这里多住几日,早则明日,晚则后天,我荣大哥必然会来到此间,公子能得我大哥相赠晶玉令,他必然对你极是看重,大家正可一起再大醉一场。” 叶澜与莫瑶此番出来本就是闲游,并没什么正经事,要去明德书字寻燕卓然,自然也不急于一时,这时听说荣必大一两日间便会来到此地,心下甚喜,转头与莫瑶对视一眼,点头道:“如此甚好,我们本是陪着袁大哥夫妇来此与贵帮谈一桩买卖,没想到却能见到荣大哥,当真是意外之喜,如此我们二人便要在此多叨扰几日了。” 孙业听叶澜说完,转头朝袁青松瞧了一眼,微一沉吟,说道:“本来有叶公子金面,咱们万事好商量,但我听叶公子说起,他二人与两位今日也只是初始,这个……,不瞒两位说,本帮与贵派常年打交道,这价钱皆有向例,我也不好擅自做太大的主,两位若是不急着走,不如一起等我大哥,待我兄弟给二哥祭拜过二哥,我与荣大哥再一起合计合计与贵派这桩生意,荣大哥与我虽同为堂主,但在本帮总坛眼里,他说话的分量可比我大得多,有他来做这个主心骨,说不定能给两位多行一些方便,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杨秀秀向来万事皆由丈夫做主,见他只略一思索,便点头应了,当下轻笑一声,拉起莫瑶的手道:“我自与莫姑娘相见,不知怎地,心中便大有亲近之意,本以为今日与晶帮谈完生意便要与莫姑娘分别,没想到还能一起在这大秦分堂多呆几日,听说这分龙海周遭海景颇有可观之处,咱们正可趁这两日无事,一同赏景游玩一番。” 莫瑶也觉与这杨秀秀甚为投缘,只是她心中正邪之别几是根深蒂固,虽知自己身有凤血,至少算半个妖族之人,但陡然与一个妖修如此亲热,心中仍感不大自在,只得借喝酒举杯之际,不着痕迹地将手从杨秀秀掌中移了开去。 这一晚众人开怀畅饮,席上各人虽门派不同,正邪有别,但人人对旁人都无提防之意,众人直饮至深夜才各自回房安歇,莫瑶虽也喝得有七八分酒意,但听孙业要将自己与叶澜安排在同一个卧房之时,却仍坚持与叶澜分住两间,孙业见两人举止亲密,却显然未有夫妻之实,便只哈哈一笑,让下人领两人去了两间相邻的卧房。 第二日一大早,杨秀秀便兴冲冲地来到莫瑶门前,大力敲门叫她起床。莫瑶睡眼惺松的开了门,只来得及略一梳洗,便被杨秀秀拉着去同游分龙海。 这刘公岛上并无什么名胜景致,但分龙海中名岛无数,景色颇有可观,孙业身为地主,自然当了四人向导,五人在几处名岛游玩一阵,莫瑶想起这分龙海中最为有名的分龙观,便问孙业道:“孙堂主,那分龙观身为正道十二大派,听说在这分龙海中独占一岛,却不知那岛离此处远不远,景色如何?” 孙业朝袁青松夫妇瞧了一眼,接着朝东南一指,说道:“从刘公岛向东南八千余里,便是分龙观所在的隐仙岛,那岛方圆千余里,景色颇见雄奇,此岛除了分龙观一派之外,别无岛民,分龙观身为正道十二大派之一,自然也在岛上布置了种种厉害之极的阵法机关,不分仙凡,皆不可擅闯,特别是这两位翠薇宫的朋友修为虽高,但身上难免还有几分妖气,咱们修为浅薄看不出,却未必能瞒得过分龙观的诸般大阵,到时候若被分龙观发觉两位身份,少不得又是一场麻烦,依我看,咱们还是离那隐仙岛远一点为妙。”

第二十三节 听房 莫瑶听荣必大说完,转头看了叶澜一眼,回思与他相识之后,确然数次经历生死大险,不分是紫烟阁的紫光雷火大阵,还是罗刹阁的焦黎神风,都险些要了两人性命,若当时两人命丧敌手,虽说有情人携手共死,死亦无恨,但生时未能共枕,未免是一桩憾事。自巴乌北来之后,北疆暗流汹涌,想来不久便会席卷天下,不复今日太平景象,自己与叶澜身在旋涡中心,势必多逢凶险,两人能否安然渡过诸般劫数,实是未知之数,想到此节,回思方才荣必大之言,不禁大是心动,一时只觉酒气上涌,脸热心跳,双颊云蒸霞蔚,灿若桃花。 众人说话之时,足未停步,叶澜和莫瑶听荣必大提起此事,都羞得低下头去,魂飞天外,只知脚步移动,浑不知走向何处,待得随诸人停步,抬头看时,却已来到莫瑶这几日所住的卧房之前。荣必大朝隔壁叶澜所住的卧房一指,粗声粗气地道:“老子这间屋子住得惯了,换个地方怕是睡不着觉,叶兄弟,你且与莫姑娘挤一挤,便把这间卧房让于我吧!” 说着双臂一探,双掌分别抓住叶澜和莫瑶的手臂,向前疾送而出,叶、莫两人都低呼一声,身子前冲,被荣必大一起甩到了卧房之中。 莫瑶进得屋内,转过身来,跺脚嗔道:“荣大哥,你若再借酒装疯,我可真要生气了!”说着迈步便要出屋,却见荣必大哈哈一笑,挥手甩出一道灵符,直朝屋门射到。 莫瑶不知这灵符威力如何,倒也不敢硬闯,只得撤步后退。那灵符飞到门口,陡然光华大放,继而隐于无形,莫瑶轻斥一声,挥手祭出冷月铲,便要朝门口击去,却听荣必大笑道:“莫姑娘,我劝你不要出手,咱们这大秦分堂的守护法阵虽比不得总堂,却也不是摆设,现下这间卧房被大阵封锁,便是混沌境修士以神器轰击,怕也无法破阵而出,如此良辰美景,莫姑娘待会还有许多正经事要做,不如先省些力气。” 莫瑶又羞又气,怒道:“没个正经,快滚,你再杵在这儿碍眼,姑娘可要骂人了!” 荣必大哈哈一笑,转身进了隔壁卧房。孙业见义兄如此胡闹,也只是摇头微笑,隔着门户朗声道:“叶公子,莫姑娘,我这位大哥一向爱开玩笑,今日多喝了两杯,若有失礼处,还请匆怪,我本应撤去大阵放两位出来,但这阵法由我大哥以灵符开启,便是我也无力将之撤去了,待明日我大哥酒醒,我立时便让他放两位出来,现下天色不早,两位早些安歇吧。”说着上前两步,顺手将房门关上,转身对在一旁微笑看戏的袁青松和杨秀秀道:“我大哥酒后忘形,倒叫两位见笑了。” 杨秀秀微微一笑,牵着丈夫手掌,迈步朝自己居所行去,一边走一边对孙业脆声道:“我看这一对小情侣早已情动,荣堂主想帮他们一把,本是一片好心,但他这般大张旗鼓,却是弄巧成拙,莫姑娘本来便算有意,让荣堂主这般硬推入房,今夜又岂会当真与叶公子成就好事?荣堂主这一番折腾,连守护大阵都用上了,想来却是白费力气了……” 孙业哈哈一笑,摇头道:“杨姑娘此言差矣,依我看,我大哥是胡闹没错,但今晚本门这守护大阵,怕也不会白白开启。” 杨秀秀一怔,皱眉道:“此话怎讲?” 孙业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道:“莫姑娘脸上施有惑尘诀,我修为浅薄,无法看穿,荣大哥修为虽较我为高,也只是略胜一筹,想来他功力亦远不及莫姑娘,听荣大哥说叶公子修为更在莫姑娘之上,以他们两人的修为,我大哥方才纵是突然出手,也万不可能将两人一举擒住,就此甩入房中。叶公子固愿依荣大哥之意,莫姑娘心中怕也不是真心抗拒,大哥胡闹一番,给了她这个台阶,她便也就借势顺水推舟了,嘿嘿……” 杨秀秀见他笑的又贱又坏,不禁微微摇了摇头。孙业送两人到房外,与二人拱手告别。接着转身离去,却不回自己卧房,只寻僻静处站了半炷香时光,接着轻声嘀咕道:“**,酒助色心,过了这老大一会儿,有什么扭捏害臊的劲头儿也都过去了,老子现在过去,怕是能正好听一出好戏……” 想到此处,淫笑两声,轻飘飘来到叶、莫两人卧房之后,透过后窗见屋中漆黑一片,不见一丝灯火,不禁心中奇痒,心道:“想不到莫姑娘看起来扭捏,办起事来却这般利索,这么快便熄了灯烛……”当下纵身而起,钻入靠窗一株大树的树冠之中,好就近偷听。身子弗一入树冠,便听一个熟悉地声音小声道:“怎地才来?我等你半天了!” 孙业干笑两声,也轻声道:“原来大哥也睡不着,有闲情跑到树上来纳凉醒酒……” 荣必大食指竖在唇边,压低了声音道:“少说废话,我正听到要紧处,你不要打岔,没地让人分心。” 孙业一怔,懊悔道:“这么快就到了要紧处?我以为莫姑娘害臊,还要装模作样一阵子才会开始,哎,来得晚了!可惜,可惜!” 荣必大听他唠叨不休,不禁怒道:“你别说话这么大声成不成,你不想听就赶紧滚,莫要耽误我听好戏!” 孙业一边竖起耳朵凝神细听,一边轻哼道:“这大阵内外隔绝,互不通声息,只有启动大阵之人方能将阵法开出一线,好察看阵内动静,他二人在阵内却无法听到阵外半点声息,咱们便算做贼心虚,也大可不必这般轻声细语……” 荣必大听他还待再说,狠不得一脚将他踹下树去,咬着牙道:“老子半夜出来爬树是来听屋里这对小鸳鸯洞房的,可不是听你来放屁的!他们本就将声音压得极低,你这般不停放屁,我还能听见什么?!” 孙业心中越来越痒,便也懒得和兄长斗口,身子前倾,恨不得整个人都从那小小后窗中钻进去,细听半晌,果听得屋内微有响动,仔细分辨,但觉这声响之中包含数种微声,有粗重喘息,有软语呢喃,亦间杂床脚吱呀之声。孙业听到这些声响,立时眉开眼笑,脑中浮现出此时屋中的香艳情景,不禁魂飞天外,心神激荡。 兄弟两人越听越是入神,听到欢喜处,不禁对视一眼,目光中都满是淫邪笑意,孙业还朝荣必大拇指一竖,满脸赞叹之色,那意思自然是:“想不到叶公子看起来文质彬彬,床上竟如此生猛!了不起,了不起!” 荣必大见孙业竖起拇指,也邪笑一声,朝他竖了竖拇指,接着又竖耳倾听,屋内传来的声音极是细微,若不凝神细听,实是难以分辨,正在此全神贯注之际,忽觉耳边一声轰雷炸响,直击耳鼓,两人措不及防,立时心神大震,都哎呀一声,从树上直栽下来。这一声巨响好不霸道,不但震得两人耳鼓鸣响,还使得两人真元停滞,便这般重重摔在地上,跌得四仰八叉,狼狈不堪。 两人被这一声炸雷震得头脑昏沉,一声不知发生了何事,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勉强爬起身,相对搔头,不知所对。忽听莫瑶清脆的声音从屋内清清楚楚地传了过来:“荣大哥,我这一记贯耳雷滋味如何?” 荣必大和孙业听了这话,这才知道莫瑶料定会有人来偷听,方才屋内种种声音只是故意做作,其实两人在屋内并未真的成就好事,种种声响,都是故意发出迷惑屋外偷听之人的。 两人明白了此节,心中大不是滋味,这贯耳雷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杀招,虽能震人心魄,却不取人性命,只会使中招之人数个时辰之内双耳鸣响不止,乱人心神。莫瑶这一记贯耳雷就近而发,两人耳中此时便如万千知了在脑中一起鸣叫,叫得人脑子乱得直如浆糊一般。 荣必大讨了个没趣儿,还被莫瑶狠狠修理一顿,却不生气,伸手拍拍身上泥尘,冲屋内大笑道:“叶兄弟,这小丫头鬼精灵得很,做哥哥的只能帮你这么多,能否成事,便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说到此处,忍不住伸指堵住耳朵,嘀咕道:“这臭丫头好狠的手段,老子的脑袋都快让这鸣叫声给弄炸了!” 孙业也被这鸣叫声搞得头疼欲裂,冲荣必大吼道:“大哥,咱们这大阵内外隔绝,便是混沌境高手的神雷和法宝也无法破开大阵,这贯耳雷只是小法术,却怎能破开大阵将你我震成这幅样子?” 两人现下耳中吵杂不堪,虽是面对面,却也只能大吼才能勉强听到对方说话,却也听不甚清,荣必大将双手从耳旁移开,也大吼道:“这一对小家伙年纪虽然不大,却极是古怪,身上也不知有多少神妙法宝,我猜是这臭丫头以什么神妙法宝无声无息的将大阵破开了一丝缝隙,这才让你我吃了这个苦头,也算是这丫头心肠不坏,只是让咱们受几个时辰耳鼓鸣响之苦,她方才若真有意伤人,你我兄弟这两条性命便已不在了!”

第二十四节 旖旎 荣必大和孙业两人耳中鸣响不止,头疼欲裂,相对苦笑两声,各自回房。荣必大躺在床上,耳中轰鸣之声良久不歇,自然也无法安睡,如此在床上辗转反侧,直过了两个多时辰,那耳鸣之声才渐趋渐弱。他折腾了一晚上,心烦意乱,睡意全无,便又起身下床,来到叶澜和莫瑶的卧房之后,凑到窗前,运法诀在大阵中开出一丝缝隙,侧耳细听。他耳中鸣叫声虽有所减轻,却未完全消失,且他生恐莫瑶发现自己去而复还,再给自己来上一记贯耳雷,那可真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因此便只敢将大阵开出极细微一丝缝隙,只能使屋内声息隐约外泄一星半点,以免被莫瑶发觉。这般凝神倾听半晌,却听不出有何异样,心中不禁大感失望,方要离去,忽地眼前一亮,又将耳朵凑近窗子细听,听了片刻,嘴角缓缓向上扬起,就此凝住身子不动,如此直听了半个时辰,方才落下地来,掩嘴轻笑两声,心满意足的回房睡觉去了。 荣必大折腾了一夜,又加上宿醉难消,直睡到日上三杆兀自未醒,正睡得香甜,忽听门外有人大叫道:“大哥,快起床啊,你再不放莫姑娘出来,我这大秦分堂怕是要被她给烧了!” 荣必大起身开门,见孙业站在门外,嘴上虽说得十万火急,脸上却满是笑意,荣必大搔了搔头,抬头看了看太阳,嘀咕道:“都这个时辰了……,三弟,你怎地不早些来叫我?” 孙业道:“我耳鸣半夜,不得好睡,一早起来又同袁相公他们交割货物,直忙到现在,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一口,待得钱货两清,这才想起还有一对小情人被咱们关在房里,大哥,你快去把他们放出来吧,总不能一直把他们关在屋里不是?” 荣必大打个哈欠,笑道:“怕什么?我帮他们玉成好事,他两个谢我还来不及,哪里还真会来找咱们的麻烦?走,咱们一起去放这一对小情人出来便是。” 孙业随在荣必大身后,伸手揉了揉耳朵,嘀咕道:“成什么好事?这大阵开了一整夜,耗费灵石无算,咱们晶帮便是家大业大,也经不起大哥你这般折腾,何况你这一番胡闹,除了换来咱们兄弟两个半夜耳鸣,却是什么也没办成,亏你还笑得这般开心……” 荣必大邪邪一笑,说道:“你没听到,又怎知没成?”两人转眼走到叶澜卧房之外,荣必大伸手入怀,又取出一张灵符,手中法诀连变,而后将灵符挥出,那灵符飞到门前,旋即隐去。荣必大迈步上前,伸手在门上轻轻一推,高声道:“叶兄弟,时辰不早,咱们一块去吃点东西,你饿坏了吧?” 房门应手而开,荣必大只觉眼前一花,一股掌力迎面击来。他知莫瑶害羞,由羞生怒,总要耍点儿小性,出一口气,方能将此事揭过,当下也不反击,举掌一封,只守不攻,要硬接下莫瑶这一记掌力。 他知莫瑶功力已胜于己,这一下格挡便运足了真元,待掌力及身,忽觉莫瑶这一掌力道极弱,便如是真元不济一般。荣必大心下一怔,暗道:“莫不是这小丫头折腾了半夜,现下骨软筋麻,没了力气?嘿嘿,叶兄弟初通人事,不晓得怜香惜玉也是有的……,哎哟!我这一掌劲力不弱,可别震伤了这丫头才好……”他动念极快,掌力疾收,正要撤掌后退,却觉莫瑶的掌力一震,有如狂涛怒潮般席卷而至。 荣必大暗呼一声不好,身子一晃,连退七步,只觉巨痛攻心,直是难以承受,咬牙苦忍片刻,终于还是痛哼一声,脸上升起一道青气。 孙业见他脸色铁青,惊呼一声,上前将他扶住,接着抬起头来,朝莫瑶瞪视一眼,怒道:“我大哥只是酒后开个玩笑,并无歹意,莫姑娘自持神通,居然对我大哥下如此重手,未免太过蛮横了些!” 他担心荣必大伤势,回头见他脸上青气由浓转淡,渐渐消退,忙问道:“大哥,伤得重不重?” 荣必大脸上青气片刻间便消于无形,却仍是双目紧闭,不言不动,孙业只道他已身负重伤,说不定转眼便会狂喷鲜血,心中更怒,伸手指着莫瑶,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荣必大察觉孙业扶着自己的手掌微微颤抖,知他怒极,便睁开眼来,轻轻摇了摇头,微笑道:“三弟放心,莫姑娘出手极有分寸,我未受半点微伤,你不必如此生气。” 孙业一怔,皱眉道:“没受伤?那你怎痛得如此厉害?还半天不言不动,我只道你已受了沉重内伤呢……” 荣必大抬眼瞧了莫瑶一眼,接着回头对孙业道:“莫姑娘这一掌确然让我剧痛攻心,可这痛楚转瞬即逝,我方才凝神内视,发觉身无半点伤损,才知莫姑娘只是小施惩戒,若她真想伤我,我现下便是不死,也早已经络大损。这一掌能让我吃足苦头却又使我不致受伤,莫姑娘这一掌力道拿捏之准,实是精微奥妙之极,我方才不言不动,并非是不能言动,而是在静心体悟这一掌的妙处,只是这一掌太过玄奥,我领会到的却是不多……”说到此处,又转头向莫瑶瞧了一眼,问道:“莫姑娘,你能再打我一掌么?” 莫瑶与他对视一眼,转头瞧向叶澜,想起昨晚种种,心中又羞又喜,脸上立时布满红霞,听荣必大还要自己再打他一掌,不禁轻啐一口,骂道:“好歹是个大帮的堂主,整日里没个正经,我……,我不理你了!” 荣必大见她脸红得如重枣也似,知道自己若再加调笑,这姑娘害羞之下,说不定便会拉着叶澜立时逃之夭夭,当下便哈哈一笑,高声道:“不打便不打,我今天还有要事,莫姑娘这一掌确实让人痛得厉害,我若再挨一记,待会若是在朝堂上当着皇帝和满朝文武打起滚来,那我晶帮的脸可就丢得大了!” 叶澜的心神还沉浸在昨夜的欢愉之中,这时听了荣必大之言,微笑一怔,问道:“荣大哥,你要去见大秦皇帝么?” 莫瑶脸颊烧烫,生恐荣必大再提昨晚之事,这时听他岔开话题,心下稍安,这才微微抬头,不再低头找寻可钻的地缝。只听荣必大说道:“不错,在三弟驻守此地之前,我曾在这大秦分堂担任堂主,当时这大秦皇帝还未登基,只是一个不得势的皇子,我与他颇有些私交,大家没少一起喝酒下棋逛窑子。如今他虽当了皇帝,却也不忘当年交情,我每次来祭拜二弟之后,都会入朝和这位皇帝叙叙旧。这大秦虽小,海底金晶矿脉却着实不少,有我和皇帝这层私交,咱们晶帮和大秦朝廷诸般买卖也能更稳当些。”他说到此处,语声一顿,转头对叶澜道:“叶兄弟,这位大秦皇帝和我着实有几分情谊,我每次入宫,他都定要与我饮酒下棋,而后同榻而眠,有时他来了兴致,更会拉我一起出宫游玩,数日不放我回来。但咱们兄弟也久未见面,我甚是想念,还有许多话要同你说,你和莫姑娘本是四处游历,也没什么别的要紧事,这几日便先别急着走,定要等我回来。” 莫瑶因昨晚之事,心中娇羞不胜,一见到荣必大等人便羞得满面通红,本打算今日一早便拉着叶澜逃之夭夭,这时听荣必大说要自己和叶澜留在岛上等他几日,心中自是老大不乐意,但昨日她明明亲口说了自己和叶澜并无要事,这时想找个立时要走的由头,却一时想不出来,正犹豫间,忽听叶澜笑道:“这分龙海岛屿无数,景色怡人,便是一两个月也浏览不尽,我们这几日同袁相公他们一起也只看了四五座岛屿,荣大哥你尽管入宫,我们再在周遭玩上几天,好好等你回来便是!” 莫瑶听他满口答应下来,心中大恼,转头朝他瞪视一眼,但瞧着他的面容,想起昨夜的柔情蜜意,些许怒气登时消了,只得轻叹一声,不再说话。 荣必大瞧着莫瑶又羞又气的模样,想起昨夜自己临窗所听的种种旖旎声响,不禁大乐,有心要调笑她几句,又知这姑娘现下实是招惹不得,若羞得她急了,发起狠来,自己能否再接她一掌而不受伤,实在是难说得紧。 荣必大又交待孙业几句,让他万不可任叶澜和莫瑶离开,接着便纵身飞起,直朝分龙海正中飞去。 此时已近午时,孙业见兄长飞远,便领两人来到前厅,吩咐手下人准备酒饭,酒饭须臾备齐,又让下人叫来袁青松和杨秀秀,众人一起落座用饭。 袁、杨二人早间已将所带货物尽数卖给了孙业,两人借了叶澜的脸面,着实多得了几十万晶币,心中对叶澜甚是感激,便不停向叶澜和莫瑶敬酒,五人喝了十余杯,叶澜问及两人行止,袁青松道:“我夫妻二人此间事已了结,这番前来,诸事顺利,离本门掌门给的期限还有些时日,我们倒也不急着回去复命,这分龙海景色甚佳,我和秀秀便想着在此游玩几日,再行折返本门。”

第二十五节 湖泛轻舟 叶澜听袁青松说并不急着走,心下甚喜,朝他微一点头,说道:“我们要在此处等荣大哥回来,这两日无事,便打算在左近再游玩一番,贤夫妇既然不急着走,咱们再结伴同游如何?” 袁青松感叶澜相助之德,对他这小小请求,自然不会拒却,杨秀秀却观莫瑶自出屋之后腮边便一直隐有一抹羞红,久久不褪,知这姑娘初经人事,羞于见人,恨不得天地间只余她与叶澜两人,自是不愿再有别人在场,自己与丈夫若真与他二人结伴同游,未免有些不识趣儿,正想找个由头拒却,却听袁青松道:“如此甚好,人多热闹,咱们赏景之余,也多个酒伴!” 杨秀秀听夫君如此说,抬头瞥了莫瑶一眼,心中微生歉意。她是女子,远较夫君心细,虽未像荣必大那般将叶澜和莫瑶昨夜**听了个清楚明白,但见了莫瑶的神情举止,早已心中有数。她听夫君答应了叶澜之请,知这时若出言阻拦,反而着了形迹,只会使莫瑶更增羞赧,当下只轻轻叹了口气,并不说话。 此时还只午时,众人因定下要去游玩,便不多喝,只略得酒意,便停杯不饮。孙业刚与袁氏夫妇做完这桩大买卖,有一些清点入库的帮务办理,便不再随四人同去游玩。叶澜问他附近还有什么名景,孙业略一思索,说道:“此去东南七千余里,有一座心湖岛,那岛成环形,内含一湖,足有百里方圆,湖水清透,平整如镜,在这尽是海岛的大秦国,可算是少有的淡水湖,大秦百姓平日看惯了大海波涛,这一汪净湖反成名景,湖中满是画舫,供人游湖垂钓,四位若有兴趣,不如到那心湖岛一游。” 叶澜向喜垂钓,相比于海钓,平湖之上一杆在手,更有韵味,这时听孙业说有小湖可供垂钓,登时大喜,拍手道:“如此甚好,现下才只午时,咱们左右无事,不如现下便到那心湖岛去如何?” 杨秀秀听叶澜说要去游湖,与袁青松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都盈起温柔笑意。两人本是一对鸳鸯,生于一个叫镜心湖的小湖之中,机缘巧合之下,得天地灵气,同时修成妖身。两人修为有成,并不忘本,平时路过大小湖泊,便忍不住逗留赏玩良久,回忆当年身为禽鸟时无知无觉的时光。 四人说走便走,在孙业指点之下,取出天地罗盘,认清那心湖岛方位,一齐向东南进发。几人都是元婴境高手,数千里路程,直是弹指而至。那心湖岛果如孙业所说,湖水清透,一目见底。众人寻了一处码头落下,见码头上停满了画舫,却都牢牢用绳索系在岸上,并无一艘入湖。 叶澜见岸边船夫三五成群,都在下棋赌钱,并无一人上来招揽生意,他心中微觉纳闷,走到一艘画舫之前,轻咳一声,郎声道:“这画舫是哪位船家的?有生意上门了!” 一旁正在埋头赌钱的中年汉子抬起头来,不耐道:“这船是我的,小相公,今天咱们不做生意,你们要游湖,还请改天再来。” 叶澜转头向湖中一望,见湖上微风不起,水平如镜,并无一丝异样,却不知这些以游船糊口的船家为何放着上门的生意不做,他见这小湖景色怡人,颇有垂钓兴致,不愿就此离去,当下也不多言,手一扬,一道金光亮起,拖起一道弧光,直落到那中年汉子掌中。 那中年汉子掌心一沉,低头看时,见是老大一锭黄金,不由变了颜色,只听叶澜笑问道:“船家,今天做生意么?” 那汉子脸上微现犹豫神色,又低头看了看手中黄金,忽地一咬牙,站起身来,将金子猛地塞入怀中,朝叶澜一拱手,大声道:“今日来了财神爷,小的舍命陪君子,几位请上船吧!” 和这汉子聚赌的几人也是船夫,见叶澜出手如此阔绰,各人眼中都现出贪婪神色,但看到那中年汉子伸手去解系船的缰绳时,各人却仍是一惊,脸上都现出恐惧神色,其中一名干瘦汉子喊道:“老张头,你真要接下这单买卖?那几位神仙明明白白地发下话来,不让咱们今日入湖,不然必生凶险,你……,你不要命了么?” 那老张头伸手按在胸口,直觉怀中黄金沉重,虽隔着衣衫,仍觉烫手,他将心一横,大声道:“有道是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姓张的接了这单生意,三个儿子娶媳妇的钱连同我老两口的棺材本儿都有了,我便算上拼了这条命,也算值了!” 一众船夫听他这般说,便不再劝。叶澜等人见了这帮船夫这等神情,自然知道今日这湖中定有不同寻常之处,但各人修为高深,自然无惧,莫瑶和杨秀秀好奇这些船夫所惧何物,反而更想到湖中一游,各人见老张头一脸决绝的解开绳索,上船扳桨,便也都欣然上船。 小船离岸,缓缓向湖心驶去,不消半个时辰,便已远离岸边,再也看不到岸上景致。 今日这小湖中也不知有什么变故,湖中除了众人所乘画舫,此外空无一物,船至小湖深处,四野一片空无,如镜湖水倒映苍穹,天水一色,这一叶小舟便如浮于云端,别有一番意境。 众人方才见众船夫满脸惊惧,只道入湖之后必有异相,可泛舟大半个时辰,除了这艘小船泛起的阵阵涟漪,湖中更无别个动静,远远瞧来,阔湖轻舟,便如是一幅水墨。 杨秀秀久等不见有何异样,微觉失望,心想一众凡人船夫没有见识,也不知听信了什么方士骗人之语,因此大惊小怪,倒也不用理会。她不喜垂钓,见这湖中风景静谧优美,心中泛起柔情,便拉着袁青松在船头赏景。叶澜找老张头要了鱼竿鱼篓,自去船尾垂钓,莫瑶便依偎在他身旁,随手从一旁取过一顶斗笠戴在头上遮阳,伸手除去鞋袜,将一双秀足伸入明净湖水之中,双足微荡,不时溅起细微水波。 叶澜看着她的纤美足踝在水中微荡,一颗心也随她双足起而复落,想起昨夜缠绵,如何还能静心钓鱼?眼见她身子微侧,将脸颊贴在自己肩头,双目微闭,鼻息细微,似乎便要睡去。叶澜瞧着她的清丽姿容,心中发痒,便低头朝她唇上吻去,莫瑶一侧头,只让他吻在了香腮之上,轻笑一声,小声道:“好好钓你的鱼,不要胡闹,我昨晚一夜没睡,现下倦得紧,你别扰我睡觉。” 叶澜一笑,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你一夜没睡?我不也一样一夜没睡?阿瑶,现下咱们生米煮成了熟饭,你……,你不会再把我推给婉儿了吧?” 莫瑶闻言一怔,微一出神,这才想起前几日自己曾戏言说自己喜欢儒雅书生,燕卓然正是佳偶,要把叶澜让给苏婉,自己好去找燕卓然,叶澜虽知这话只是玩笑,心中却仍极不乐意,这时两人得成好事,他终于放下心来,便拿这话与莫瑶调笑。 莫瑶想明此节,微睁双目,冲叶澜嫣然一笑,压低了声音道:“有了那档子事儿便算生米煮成了熟饭?便能长相厮守了么?” 叶澜双目一张,讶道:“那是自然,难道有了这一步,还能再反悔不成?” 莫瑶打个哈欠,轻笑道:“我在太虚之时,常听文师兄酒后吹牛,说和他有过露水姻缘的女子数不胜数,依他的说法,他和这些女子个个都将生米煮成了熟饭,饭多到足以用来震灾,却也没见他和谁长相厮守呀?” 叶澜伸手挠了挠头,嘀咕道:“我……,我二哥是有名的浪荡子,他这等风流事,如何能和咱们相比?不算数,不算数的!” 莫瑶本来满脸笑意,这时似忽地想起什么事,猛地直起身来,朝叶澜瞪视一眼,噘嘴道:“不错,文师兄在这方面确实浪得可以,你是他结义兄弟,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你若敢学他,看我以后还理不理你!” 叶澜见她忽地目蕴怒火,不由失笑,拍着胸脯道:“你放心,二哥这等性子,我便想学也想不来的。” 莫瑶更怒,伸手便要来扭耳朵,斥道:“什么?你还想学他?” 叶澜见她伸手来扭耳朵,只是侧头微躲,正想再调笑两句,忽听一声闷雷自水下传来,整个小湖一震,复又归于平静。 那老张头本来一直便将心提在嗓子眼儿,这时只觉小船一晃,立时吓得双膝酸软,滚倒在地,接着以手抱头,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口中不住念叨:“各位神仙饶命,饶命!” 莫瑶见奇变陡生,不惊反喜,跳起身来,抛下斗笠,也不去穿鞋袜,便这么赤着双足飘行到船头,来到杨秀秀之侧,问道:“杨姐姐,发生了什么事?” 杨秀秀面色平静,见两人来到身侧,便轻轻点了点头,接着朝湖心一指,轻声道:“莫姑娘,你看现下这湖心景致如何?”

第二十六节 没死就快滚出来! 莫瑶朝着杨秀秀所指方向瞧去,只见平湖之上,一点漩涡渐旋渐大,将周遭湖水拉入湖底,水中游鱼受了惊吓,纷纷从水中跃起,但落水之后,终究脱不开激流,尽数被这漩涡吞没。 众人所乘画舫离那漩涡本来甚远,但这漩涡实在太大,吞噬湖水之速极快,只片刻工夫,这小船便也抵不住激荡水流,疾朝那漩涡冲去。 老张头见了这等天地异变,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只是缩在地上不住叩头,口中念叨几句求救之言,因声音颤抖,众人也听不清他说些什么。 袁青松见小船转眼便要被漩涡吞没,忽地左脚一抬,一脚猛地踏在了甲板之上,发出轰的一声大响。他是元婴境的修为,足下若用了真力,别说是一层船板,便是半座山峰也能踢成碎石,这画舫地板只是普通木料所制,受了这一击重击,却是丝毫未损。他一脚踏下之后,画舫前行之势力止,任船下水流奔涌,却再也无法带这小舟移动一丝一毫。 袁青松定住小船,正要察看这漩涡因何而生,忽听一个雄浑的声音透水而至:“何方道友?这儿有正经生意,还请回避!” 杨秀秀见水中鱼虾在漩涡中挣扎不休,却无一得脱,心中不禁有气,又听这说话之人语气甚是霸道,便轻哼一声,小声道:“也不知是哪里来得狂徒,好好一座幽静小湖,让他们搞得这幅样子,幸好咱们是修士,能让这小船不被漩涡卷入,若是寻常船家,现在不早已粉身碎骨?” 莫瑶想起方才岸上众船家今日都不敢入湖,知道湖中之人行事尚有分寸,不敢伤及无辜船夫,因此便事先警告沿湖船家今日不得入湖,这等做派,想来当是正道之士,太虚弟子闯荡江湖,遇到别个正道弟子,只要对方不是紫阳宫修士,太虚弟子便当以礼待之,不可无端得罪正道英杰,因此莫瑶听杨秀秀语气不善,却只微微一笑,并不出声附和。 湖底之人出声示警之后,等了良久,仍不见这小舟动上一动,这时那漩涡已卷至小舟之下,小舟离水,虚悬于漩涡之上,从上俯瞰,如临万丈深渊。水下之人见船上之人并无离去之意,怒哼一声,喝道:“诸位若再赖在这儿不走,等会若生出什么凶险,可莫要怪道爷没事先提醒!” 叶澜等人听这人自称“道爷”,都是心中一凛。便在此时,漩涡中水花微溅,窜出四个人来,团团将小船围住。这四人均头梳道髻,身着道袍,手中都执一柄拂尘。此时湖中漩涡疾转,带起阵阵狂风,四个道士道袍并手中拂尘随风劲舞,猎猎作响。 袁青松见这几人打扮,转头与妻子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闪过一丝惊慌,同声道:“分龙观的人!” 四名道士中正对着诸人的是一个中年道士,那道士朝船头四人微一躬身,朗声道:“在下分龙观玉真子,敢问四位尊性大名,是哪一派的高足?” 他话一说完,还未等船上四人回答,忽地双目一张,指着杨秀秀道:“小妖女,是你!” 杨秀秀一怔,皱眉道:“你认得我?”凝神朝玉真子细看,但见他长须随风而动,飘飘然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瞧来甚是眼熟,微一思索,拍手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前几日斩龙角不成,被那啼天鸟毁去仙剑受伤的道士。小道士,你现下面色红润,伤好得很快啊……” 玉真子满面怒容,指着杨秀秀大声道:“那啼天鸟毁我护身奇宝,险些损我根基,我本想将那小啼天鸟捉来稍做弥补,又被你这小妖女生生给搅黄了,你……,你到底是谁!” 他见过杨秀秀出手,知她已是元婴境第四层的高手,这等修为,在修真界已是一方豪雄,不会是籍籍无名之辈,他不知杨秀秀身份,生恐她是正道大派人物,因此心中虽然生气,也骂了几声小妖女出气,却不敢在未探明对方身份之前冒然出手,若对方真是出身名门,则自己不分青红皂白的出手,便是为分龙观无端树敌,回头必受师长责罚。 翠薇宫避世隐居,虽是妖门大派,但与正道诸派向无仇怨,翠薇宫弟子出门办差,遇到正道弟子向来是能避则避,从不主动招惹是非。这次游湖遇到分龙观的道士,袁青松立时便有了退走之意,却不料遇到了前几日照过面的玉真子。这时听他问及自己夫妻的师承门派,他自然不会如实以告,便朝玉真子一拱手,说道:“我们几人是小派散修,门派不足挂齿,咱们今日只是来游湖赏景,别无他意,事先不知贵派在此公干,若是扰了诸位的事,还请海涵,咱们现在就走,便不在这里碍诸位的事了!”说着又在船板上轻轻一踏,那小舟轻轻一荡,向上飘起数尺,便要朝岸边飞去。 玉真子心中对杨秀秀颇有怨念,但她毕竟只是纵走了一只小啼天鸟,若说是什么仇怨,却也算不上。眼下湖底情势不明,自己若因这等小过节而误了本门大事,罪过非小,当下只得朝杨秀秀瞪视一眼,哼道:“既然如此,那便快走,若再在此耽搁,待会几位便是想走,怕也来不及了!” 袁青板和杨秀秀身属妖族,久闻分龙观道士有望气识妖之术,担心被他们瞧破身份,早有退走之意。太虚门与分龙观是友非敌,莫瑶身为太虚弟子,自也不愿意无端得罪分龙观。众人都心有退意,因此虽听这玉真子说话极不客气,却也都不以为意。袁青松衣袖一摆,小船一弹,疾往岸边飞去。 小船只飞出数丈,忽听湖中一声龙吟,一道金光直冲而上,正撞在小舟之上,将小舟撞了个粉碎。船上众人修为皆高,见这金光来势猛恶,都在船碎身前便飞身而起。叶澜手中抓着老张头,伸手在身前布下一道屏障,阻住金光带起的巨浪。老张头本来就吓得魂不附体,这时又逢异变,抬头看时,只见一道龙卷冲天而起,接天凌云,有若天柱,那天柱当空一折,直砸而下,那龙卷之中真的生出一个龙头,那龙双目如线,眼生重瞳,额上生角,遍体金鳞,口中利齿森森,张口便朝自己直咬过来。 老张头肉眼凡胎,只不过想挣一锭金子当棺材本儿,谁料到今日葬身龙腹,连棺材也用不着了,他大骇之下,双眼一翻,立时昏了过去。 叶澜在柳叶岛时曾在龙宫中住过数月,又与龙族公主是至友,自然识得龙族本相,他见这破湖而出之物遍体金鳞,额虽生龙角,双目却非龙睛,细看之下,见这恶兽两眼如缝,舌长而分叉,长得甚是诡异骇人,绝无龙族雄伟气相,眼见它一口朝自己咬来,当下也不硬挡,身子一侧,乌木扇旋成一道水屏,在这恶兽身侧一弹,轻轻巧巧地避了开去。 他这一记用得虽是巧劲,却也用了四五分功力,乌木扇所化水屏与那恶兽一弹,居然震得他手臂微微发麻,他心下一凛,暗道:“这怪兽好大的力气,却不知是什么异种,我见识不足,却叫不出这灵兽的名字。” 玉真子见这巨蟒忽地窜出水面,不由大惊,手中拂尘一摆,大喝道:“诸位师弟,守住阵位,莫让这畜生跑了!” 众道听到玉真子吼声,也同时大喝一声,手中拂尘挥动,万千丝线暴涨,在空中纵横交错,织成一张白色大网,朝那金蟒当头罩下。 莫瑶和杨秀秀入湖之前便知今日湖中必有变故,两女都有心来瞧个热闹,便仍租船入湖,但此时知道这热闹居然是分龙观众道大战妖兽,二女一个怕被分龙观道士看破妖身,另一个不愿得罪正道同门,便都没了看热闹的兴致。眼见四道士布下大网,直有遮天蔽日之势,二女都怕被罩入网中,当下分别上前拉住袁青松和叶澜手掌,远远避了开去。 那金蟒眼见大网当头罩下,不闪不避,嘶吼一声,正撞在大网之上,那大网虽由拂尘织成,但与金蟒相撞,却发出金铁交击之声,那金蟒一撞未能破网,身子一顿,昂头又撞,如此接二连三,轰轰连声,有如雷震。大网每被撞击一下,四名道士便身子巨震,脸色也越来越苍白。如此撞了七八记,玉真子忽地痛哼一声,大吼道:“两位师叔,你们两个小家伙死了没?不会这么容易便遭了这畜生的毒手吧?若是没死,赶紧滚出来帮忙,别再水底胡闹贪玩,师侄们快顶不住啦!” 莫瑶听了玉真子之言,不禁微微皱眉,在心中暗自嘀咕:“瞧这几名道士修为着实不弱,这玉真子胡子里已隐有白丝,年纪已然不小,听他之言,这湖底还有他两位师叔,想来也必是寿过千载的高手,怎地这玉真子口称师叔,言语中却无半分恭敬之意?语气还甚为轻挑,什么死了没,别贪玩,哪里是晚辈向长辈说话的语气?分龙观位列正道十二大派,出家人又重清规戒律,如何会如此长幼不分,没半点规矩,这真是叫人想不明白了……”

第二十七节 接天龙 玉真子连声呼喊,水下却一无动静,四名道人受那金色大蟒连番撞击,越来越是难以支持,玉真子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又熬片刻,嘴角也溢出血来,眼见两位师叔仍不上来,不由大急,朝自己身侧的同门瞧了一眼,犹犹豫豫地道:“莫不是两位师叔已遭了这重瞳蟒的毒手?” 他身旁那道人生就一张国字脸庞,颌下无须,一双眉毛却是又瘦又长,他听玉真子言语惊慌,心下也甚为不安,长眉抖动,颤声道:“两位小师叔法力高深,如何会无声无息地便遭了毒手?定是在水下贪玩……”说着也低头朝水面之下大吼道:“两位师叔,你们若再不出来,师侄们可真要死光光啦,我死了不打紧,以后可就没人给你们捏糖人吃啦!” 叶澜等人听这长眉道人的话也是哄小孩儿之言,半点也不像是生死之际对长辈的言辞,众人各自对视一眼,都感甚为纳闷,对水下众道的两位师叔也都充满了好奇,想看一看湖底两名道人是何方神圣,便不急着飞走,只离那叫重瞳蟒的巨兽远远的,以免被它的长尾扫中。 玉真子和那长眉道人同声大叫,叫了数声,忽地水下一个清脆的声音道:“别叫了,你们四个家伙的修为本师叔是知道的,凭这小泥鳅的能耐,顶多让你们受点伤吐点血,要死哪有这么容易?” 叶澜听说话之人语声轻脆明快,且带极为明显的童音,这被玉真子等人称为师叔的人,居然是一幅孩童嗓音。众人心下更奇,一齐朝湖心看去,只见翻滚的湖水中一个小小人影升起,缓缓飞到玉真子身旁,朝四人合力织成的大网瞧了一眼,拍手笑道:“小泥鳅,我这几个师侄不济事,你再撞几下,这破网便能撞开了,你若能三下之内撞开这网,我今日便放你一马如何?” 这人现出身形,叶澜等人终于看清了他的形貌,只见他身高不足四尺,头梳两个小道髻,胸前挂一长命金锁,满脸稚气,生得粉雕玉琢一般,瞧年纪不过七八岁,却是一个极为俊美可爱的小道童。 玉真子等人竭力困住这重瞳蟒,眼看便难以支撑,本以为师叔上来之后会出手相助,没想他居然让这大蟒再使些力气,好尽快破网而出,玉真子此时体内真元如沸,自忖还真不见得能抵得住这大蟒三记撞击,当下转头对那小道童怒道:“朗月师叔,你快出手帮咱们把这大蟒收了,莫要顽皮胡闹,若真纵走了这畜生,掌门师伯又要打你板子了!” 那重瞳蟒见这小道童上来,吓得身子一缩,一时不敢再行撞击,待得了他的话,忽地嘶吼一声,凝神聚力,朝大网疾撞过去,显然是明知斗这小道童不过,便指望三击破网,盼这小道童能言而有信,放自己一条生路。 这一撞力道猛恶,玉真子等人抵受不住,都啊呀一声,齐齐喷出血来。 那叫朗月的小道童见众师侄受伤呕血,丝毫不以为意,但听玉真子提起掌门,满是稚气的脸上却闪过一丝惧色,吐着舌头道:“又拿老头子来压人,你当我害怕不成?” 那重瞳蟒一撞不成,身子落回水面,盘成一团,长信吞吐,喷出一颗金丹,悬在额头,做势欲再行冲上。 玉真子见这恶兽祭出内丹,知接下来这一撞定然石破天惊,眼见朗月仍无出手的意思,不由大叫道:“师叔,你再胡闹,我可真要向掌门师伯告状了!朗星师叔,你在水底干什么呢?快点上来帮咱们一把啊!” 玉真子喊了两声,不闻有人答应,心中大是焦急,转头问朗月道:“朗月师叔,朗星师叔怎么还不上来?可是受了什么伤损?” 朗月摇了摇头,微笑不答,眼见那大蟒蓄力良久,昂首吐信,转眼便要冲上,他忽地笑容一收,满是稚气的小脸上居然露出一本正经的神色,低头朝湖底喊道:“师弟,你快上来!这小泥鳅要用内丹拼命,你再不上来,咱们这四个师侄怕是真要死绝啦!” 他话音方落,只听哗啦一声响,一个童音懒洋洋地说道:“死就死呗,这四个家伙都已活了一大把年纪,现下死了也没什么可惜……” 叶澜等人循声下望,见破水而出之人与那朗月一般衣饰打扮,只是这叫朗星的小道童脸上涂满了污泥,额头上还用黑泥画了一只小乌龟,模样甚是滑稽。这道童脸上涂抹显是湖底普通黑泥,他在水中良久,脸上黑泥本应被湍急湖水冲刷的一干二净才对,现下他脸上小乌龟清晰可见,未见半点模糊,显是他以法力定住了脸上黑泥。 叶澜等人见这道童如此模样,都不禁失笑。那道童满脸懊恼,见了众人目光,立时低下头去,伸双掌遮住脸面,显是不愿众人看到自己这幅丑态,但说也奇怪,他对自己脸上情态如此羞愧,双掌却只是虚掩,并不打算抹去脸上污泥。 朗月见他遮住脸面,大笑两声,说道:“师弟,你别把脸挡住啊,师兄我难得画一只好看的乌龟,被你遮住了,大家想看便看不到了。” 那叫郎星的小道童轻哼一声,赌气一般将手一甩,凌空一跺脚,噘嘴大生闷气,模样神态,便与凡世闹脾气的懵懂小童一般无二。 那重瞳蟒本来祭出内丹,凝聚功劲,想要做拼死一搏,但见到这满脸污泥的小童也出了水面,与那叫郎月的小道童并肩而立,便将身子缩起,连额上内丹的光华也黯淡了许多,显是极为害怕。 那朗星的道童见这重瞳蟒这般模样,忽地怒哼一声,指着那大蟒怒斥道:“小泥鳅,现在知道害怕了?若不是因为你,小爷岂会输给师兄,让他将小爷摸得满脸黑泥?今天不让你吃些苦头,小爷跟你姓!” 说话之间,双掌合拢,如抱太极,有一道气流在他双掌之间生出,轻轻旋转,只听他喝斥一声,双掌左收右放,他掌心气流离掌而出,忽地涨大千百倍,化为顶天接地的一道龙卷,直朝那大蟒卷去。 袁青松等人瞧见这道龙卷,才知方才那湖底漩涡竟是这小道童空手化出。叶澜方才与这重瞳蟒过了半招,被这大蟒震得手臂酸麻,深知这巨兽的能为。眼见这小道童只是空手幻化龙卷,便能将这大蟒吓得垂首缩身,他心中不由暗暗纳罕:“瞧这小道童满面稚气,不过七八岁年纪,便算从娘胎里便开始修炼,也不过修行了七八年,怎会有如此浑厚的功力?虽听说过有些人修习的神通奇特,能使人寿过千岁而仍是孩童容颜,但这些人只是面容稚嫩,心智和脸上神情却与成人无异,不似这两个小道童满脸稚气,行事说话亦满是童真,显然不具成人心性,这……,这当真叫人想不明白了。” 那龙卷去势极猛,那金蟒被拂尘织成的大网阻住了去路,无处可逃,眼见龙卷袭至,只得硬扛。那龙卷与它细长的身子撞在一处,转眼绞成一团,化为一道接天金柱,光柱之中,有哀吼之声不断传出,过得片刻,只见金光迸散,有道道鳞光自光柱中激射而出。叶澜掌心凝冰,接住一道金光,凝目看时,却是一片金鳞,鳞边染血,触手冰凉。 玉真子见师叔大展神威,便挥手撤去了拂尘大网,只听光柱之中那大蟒越叫越是凄厉,金光之中亦染上丝丝艳红,知道朗星若再不收手,这大蟒怕有性命之忧,当下大吼道:“朗星师叔,快收了神通吧,若是将这小泥鳅满身金鳞都刮下来,咱们便捉了它也没什么用了!” 一旁朗月脸有讥嘲之色,也慢悠悠地道:“是啊师弟,咱们方才赌得是你能在水底单以这‘接天龙’的掌法便能困住这小泥鳅,这赌约你已经输了,也被我在脸上抹了烂泥画了乌龟,现下你要出气,便是以这接天龙掌力把这小泥鳅一身龙鳞拔干净,却也仍是输了赌约,你这一脸烂泥,三个时辰内总归是不能抹掉的了!” 玉真子等人听朗月这般说,才知方才两位师叔在水底久久不出,原来是朗星输了赌约,由朗月在他脸上抹黑泥画乌龟,四名道人方才险些被这重瞳蟒撞死,没想到己方高手明明可以轻易制服这大蟒,两人却忙于在水底胡闹画乌龟,险些送了四人的性命。四名道士显然熟知这两名小道童的脾性,只得轻叹一声,脸上满是无可奈何的神情。 朗星听了玉真子之言,脸上怒容稍敛,双掌一合,那龙卷势道立缓,朗月见那大蟒在龙卷中现出身形,便也轻斥一声,挥手祭出一只朱皮葫芦,高悬于顶,伸手拔开葫芦塞子,葫口对准那大蟒,大喝一声:“收!”那大蟒哀鸣一声,扭动数下,身子越缩越小,转眼之间变成手指粗细一条小蛇,嗖的一声,被吸入了那朱皮葫芦之中。

第二十八节 照妖法眼 朗星见那重瞳蟒被朗月吸进了朱皮葫芦,便双掌一分,撤去了“接天龙”掌力,那龙卷失了他法力支持,瞬间崩散,无量大水轰然砸落,震耳欲聋。湖水震荡片刻,渐渐平静,只是经两名道童在水底水上这一番乱搅,弄得湖水浑浊不堪,一时无法恢复往日明净。 袁青松自见到这几名分龙观道人,因恐被众道瞧出身份,便一直想要循走,只是自小船碎裂到两名道童收伏那重瞳蟒,只不过瞬息间事,他为躲避那接天龙卷,一时未能远走,这时湖面恢复平静,袁青松更不迟疑,拉起妻子手掌便要转身飞走。 玉真子见那金蟒被两名小师叔收服,此间已无凶险,不由长舒了一口气,瞥眼瞧见袁青松要走,便对杨秀秀厉喝道:“妖女!你前几日坏了道爷的事,现下也不放下句话来,这便想要走么?” 他知自己不是这女子的对手,因此不敢贸然向她出手,但现下有两名小师叔在场,他有这等大高手撑腰,说话便也硬气了许多。 杨秀秀见识了这两名小道童的手段,心中也有些发怵,但对方既然口出恶言,她也不愿在言语上落下风,当下回头瞪视玉真子一眼,冷冷地道:“不过是放走了一只鸟儿,你要怎样?” 玉真子尚未回答,却听朗星咯咯一笑,脆声道:“玉真师侄,这位姐姐便是你说的从你手中放走小啼天鸟的妖女么?” 杨秀秀刚刚见识了朗星朗月的手段,也知自己夫妻远不是这两名小道童的对手,若加上叶澜和莫瑶,或许还有一丝取胜之机,但自己夫妻和叶、莫二人只是萍水相逢,远远谈不上过命的交情,彼此还正邪有别,太虚门和分龙观同属正道,莫瑶身为太虚弟子,万没有为着两个新结识的妖族而得罪正道大宗的理由。杨秀秀有着这层顾忌,便也不敢再耍小性,听玉真子和朗星一口一个妖女的乱叫,却也自得强忍怒气,并不反唇相讥。 袁青松见众道并没有立时动手的意思,不知是这几个道人修为有限还是怎地,一时还无人识破自己夫妻二人是妖族身份,他心存侥幸,盼能向这几个道人说几句软话,就此蒙混过关,总好过与这几名道人硬拼。他现下身有晶币近千万,若真动起手来,自己夫妻二人不敌殒命还是其次,两人受师门重托,带了翠薇宫大批货物换了这许多晶币,若不能将这笔钱带回本门,则自己夫妻二人便成了翠薇宫的罪人了。 心念于此,袁青松便理了理衣衫,拱手对玉真子道:“这位道长,贱内当时见那小啼天鸟可怜,不愿它小小年纪便离了母亲,因此才出手将那两只鸟儿惊走,并非有心要和道长做对。道长若觉吃了亏,我夫妻二人身上倒也有些晶币,便依市价赔钱给道长,聊表歉意,不知道长意下如何?” 杨秀秀惊走啼天鸟之事,毕竟只是小冤,玉真子心胸虽不甚广,倒也不会因这等小事便与人结下大仇,只是又重新见到杨秀秀,仗着有两位神通广大的小师叔撑场面,才说几句狠话找回些面子,耳听得袁青松服软,气便消了大半,且当时海岸边要捉那小啼天鸟的人甚多,自己先行负伤,而当日分龙观除了自己,并无别个高手在场,就算杨秀秀不出手惊走啼天鸟,想来那小啼天鸟也不会落到自己手上,想到此节,他心下便觉释然,心想若真依着市价要这夫妻二人数十万晶币,未免有些讹人钱财的意思,这等名声传将出去,于分龙观正道大宗的脸面须不好看,当下也只轻哼一声,拂尘一摆,说道:“罢了!出家人不恋钱财,我要你晶币作甚?这位相公,你这老婆,须得好好管教,让她学点规矩才行,若总是由她任性胡为,万一哪天惹到了不该惹的人物,到时候后悔就晚了!” 杨秀秀听他这般奚落,心中自是大怒,但也知形势比人强,这时若再强项,祸患非小,当下也只得板着脸,不发一言。 袁青松苦笑一声,又朝玉真子一拱手,说道:“道长教训得是,我回去定会好好管教,这就先行告辞,不打扰诸位道长的正事了!” 说着拉着杨秀秀的手一晃,转身便行。叶澜见他要走,便挥手化出一朵祥云,将老张头扔在上面,接着转身牵起莫瑶手掌,也要纵身离去。却听一个清脆的童音喝道:“且慢!” 袁青松听这童音一喝,身形一滞,转身看时,见朗月秀目圆睁,紧紧盯着自己,袁青松心中闪过浓浓不安,深吸一口气,极力定住心神,淡淡地道:“朗月小道长,你有什么事么?” 朗月听袁青松发问,并不回话,而是举起手中朱皮葫芦,在朗星眼前一晃,说道:“师弟,你且看看这葫芦!” 叶澜等人听了朗月之言,齐齐朝他手中葫芦看去,只见那朱皮葫芦毫光绽放,闪烁不休,那葫芦本来色作朱红,但此时所发光芒却是一片青碧之色,碧光与红色葫芦交相辉映,分外夺目。 朗星盯着朱皮葫芦所发的碧绿毫光瞧了片刻,忽地转过头来,抬头朝杨秀秀等人甜甜一笑,说道:“本来只是出来玩一趟,顺便捉一条小泥鳅,没想到却遇到了正儿八经的妖族高手,师兄,咱们将这几个妖孽捉回道观去,你说师父会怎生奖赏咱们?” 朗月伸掌在朱红葫芦上一拍,满脸得意的道:“别的不敢说,这个月的糖人儿肯定管够!” 朗星听师兄这般说,笑得更加甜了,直高兴得手舞足蹈,双掌拍击几下,忽地举起手来,双手食中两指并拢,在自己眼前缓缓抹过,口中念道:“天地无极,乾坤正法,妖魅现形,急急如律令!” 他这一声咒语念过,双指也从眼前抹过,袁青松和杨秀秀见这小童如此,心中生出极大不安,还未有所行动,忽觉有极大威压扑面而至,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两人抵受不住,身子都有些发抖。莫瑶和叶澜立在两人之侧,对两人所感威压却是一无所觉,连叶澜身旁那老张头也是满脸懵懂,浑不知发生了何事,显然也未受这威压影响。 莫瑶见杨秀秀忽地面色苍白,嘴唇却已涨成淡紫颜色,不禁一惊,问道:“杨姐姐,你怎么了?” 杨秀秀身如木石,显已失了行动之力,只是身子仍止不住微微颤抖,带得她衣衫也轻轻摆动。莫瑶心知不对,转头去看朗星,只见他双眼紧闭,眼皮上泛起淡淡青光,莫瑶心知不妙,正想祭出双生宝鉴护住袁、杨二人,却听朗星轻喝一声,猛地睁开眼来! 他双眼一开,有两道青光凝如实质,直朝众人照来。叶澜和莫瑶有心躲避,但见袁、杨二人一动不动,心知不妙,正想为二人格挡,但那青光来势快捷无比,只一闪念间便已袭至,将几人都笼罩在青光之中。 叶澜和莫瑶被青光笼罩,都是一惊,急忙将功力提至十成,护住周身,以防被青光所伤,但两人运功片刻,却觉这青光照在身上只是凉凉的,甚是舒适,除此之外,便别无异状。 两人见了这青光来势,只道这青光必然极是厉害,没想到却无半点威力,正感纳闷,却听得身边袁、杨二人同声哀鸣,身子连连颤抖,只片刻工夫,两人头脸之上便生出细细绒毛,那绒毛初时极为细小,越长越大,转眼之间,已变成尺许长的片片翠羽。 袁、杨二人弓背缩身,神情极为痛苦,两人身形缓缓涨大,周身衣衫龟裂,露出其下羽毛。 莫瑶这才明白,朗星双目所发青光只对妖族有效,竟将袁、杨二人瞬间打回原形,露出鸳鸯本相。莫瑶明白了此节,心中忽有一个念头闪过:“我身有凤血,怎地这青光对我却无半分效用?是了,想来我母亲虽是凤族,但父亲终究是一个不会半点法力的凡人,我身有一半人族血脉,这青光只有降妖之能,便耐何我不得了……” 只这一失神之间,袁、杨二人已彻底褪去人形,化为两只高有丈余的巨大鸳鸯,叶澜在这一瞬之间,连想了数种方法想解救二人,但他一身神通多来自玄天无极功,不分是烈火还是玄冰,显然都无法帮正在化为禽鸟的袁、杨二人回归人身。这时见两人彻底变成鸳鸯,而朗星双目之中的青光却不稍减。两只巨大鸳鸯在青光照耀之下,身形渐渐缩小,又过数息工夫,便成了两只巴掌大的两只小小鸟儿。两只小鸟似乎甚为害怕,紧紧依偎在一处,脖颈交缠,瑟瑟发抖。 朗星见两只鸳鸯化为普通大小水鸟,便双目一合,收了青光,再睁开眼时,双瞳又成点漆颜色。朗月朝空中两只小鸟瞧了一眼,呵呵一笑,在朗星肩头轻轻一拍,夸道:“师弟好手段,你这照妖法眼威力十足,功力只怕还在我之上……”

第二十九节 佛道争锋 莫瑶见袁青松和杨秀秀变成的两只小鸟依偎在一起瑟瑟发抖,心中立时生出不忍之情。朗星这照妖法眼的神通霸道异常,莫瑶遍思自己所学,始终想不出破解之法,便是她有法子破解这照妖法眼,能助袁、杨二人回复人身,宥于自己太虚弟子的身份,也不便为着两个只是薄有交情的妖族而得罪分龙观这等正道大宗。心念于此,不禁幽幽叹息一声,别过头去,不忍再看这两只小鸟儿的可怜模样。 叶澜却没有莫瑶这许多顾虑,他心中对妖族向来无半点分别心,当年在柳叶岛时,还结交了好些个妖族朋友,这两日与袁、杨二人相谈甚欢,眼见他夫妻二人好端端的来游湖,未做半分恶事,却被朗星无端以照妖法眼打回了原形,不禁大为恼怒,朝朗星瞪视一眼,喝道:“小道童,人家好端端的没招你惹你,你怎地这般不讲理,一上来便出手伤人?你快撤去神通,将我这两位朋友恢复原身,要不然,我可要对你不客气了!” 朗星满脸污泥,瞧不他表情,只一双黑漆漆的眼珠骨碌碌乱转,他听了叶澜喝斥,也不生气,嘻嘻笑道:“我只道你们两个也是妖怪,谁知却不是,你说我出手伤人?”说到此处,伸手朝空中两只小鸳鸯一指,接着道:“那你这话可就说得不对了,一来这两只小鸟儿并未受伤,二来,这明明是两只小鸟,怎么能算是人?” 叶澜见他眼中满是狡黠神色,听他如此狡辩,一时倒不知要如何反驳,恼怒之下,便想动手将这小童制住,逼他撤去照妖法眼的神通,他意到力至,这念头一转,手中便燃起熊熊火焰,在他掌心跳动不休。 朗星见他要动手,笑得更见欢畅,方要迎上,忽又生出犹豫神色,转头对朗月道:“师兄,师父说咱们俩功力不到,能发不能收,下手不知轻重,让咱们只可出手对付妖魔,万不可对正道修士动手,可现在是这位大哥哥想要动手,咱们总不能只挨打不还手吧?” 朗月听他相问,眉头一皱,脸上也露出为难之色,微一沉吟,撇嘴道:“也不知这人是什么门派,他这等修为,想来也不是籍籍无名之辈,若是正道大宗的弟子,咱们失手打死了他,定要被罚去面壁思过,我看咱们还是不要招惹他们为好。” 朗星听师兄提起面壁思过这四个字,不禁吐了吐舌头,皱着鼻子道:“我最怕面壁思过了,闷也闷死了……”,说到这里,忽地抬头对叶澜道:“这位大哥哥,你不是妖怪,我不能和你打架,若是打死了你,我会挨师父骂的,你和这位姐姐还是快些走吧!” 叶澜自离开柳叶岛闯荡北疆以来,数年来经历的恶战着实不少,他以少胜多,以弱胜强之战不知凡几,这时见一个小小童子口出大言,说不想出手,是怕失手打死自己,不禁又觉好气又觉好笑,但转念一想,又觉这小童并非口出狂言,方才那重瞳蟒法力强横,自己与那大蟒对了一招,虽未用全力,却毕竟吃了点小亏,而那金蟒在这小道童一招“接天龙”掌法之下便败下阵来,至于方才这朗星的照妖法眼,更是莫测高深,袁青松和杨秀秀修为都已至元婴境第四层绝顶,在这朗星的双目清光之下,居然没有半点反抗之能,这小童的修为,直可说是可畏可怖,实不知他已到了何等境界,便是已臻混沌境也不稀奇,自己与这等对手过招,可说没有半点胜算,他说怕失手打死自己,确非妄言。 叶澜并非莽撞之人,既然对方不想与自己为难,他自是没必要同这等可怖高手搏命,这小道童既然不肯撤去法力将袁氏夫妇变回人身,那自己只好将这两只小鸳鸯带回晶帮,与荣必大一起再想主意。 想到此处,身形一闪,来到这一对鸳鸯之前,轻轻将两只小鸟捧在掌心,转身便要离开。却听朗月喝道:“且慢!将这两只妖孽留下!” 叶澜一手护住两只鸳鸯,一手护身,转头对莫瑶喝道:“快走!” 莫瑶答应一声,与叶澜并肩便向外冲,那老张头正缩在云朵之上,吓得浑身发抖,叶澜知道分龙观身为正道大宗,必然不会为难这一个无关紧要的凡人,因此也不打算带着老张头这个累赘,两人身形一错,便要朝刘公岛方向飞去。 两人身形方动,忽听玉真子一声呼喝,只见白光闪动,四面八方已结出一张白色大网,将两人牢牢罩在其中。只听玉真子大声道:“两位若要自己走,咱们不会有半分阻拦,但你们说也不说一声便想将这两只妖孽带走,未免太也不把咱们分龙观瞧在眼里了吧!” 叶澜更不多话,右掌伸处,一抹赤焰横扫而出,莫瑶本不想和分龙观众弟子动手,但见叶澜动手,她哪里还管什么同为正道的顾虑,也轻喝一声,挥手一斩,一抹月华直劈而下。 这白网是四名道人合力织成,玉真子是分龙观元婴境弟子中的佼佼者,其余三名道人也与他同为元婴境第四层,功力只比玉真子稍逊,四人合力布网,这网上的劲力当真是非同小可。只是方才四人与那重瞳蟒相拼良久,都被震得气血翻涌,这时体内真元兀自未复,眼见叶澜掌中火焰撞在白网之上,四人只觉一股灼热大力袭来,身子都是一震,便在这时,莫瑶冷月铲也已斩至。四人方与叶澜的玄冰离火扇硬拼一记,再受这锋税无匹的月华一斩,但听呲呲声响,如若裂帛,丝线飘飞中,白网轰然崩散,四名道人同声闷哼,身子踉跄,在空中后退数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叶澜和莫瑶一击破开玉真子等人阻拦,方要疾冲而走,忽见青影一闪,朗星已阻在两人之前,咧嘴笑道:“看不出你们两个还真有两下子,若不是师父不许,我倒真想和你们比划两下了……” 朗星满脸污泥,这般咧嘴而笑,露出一排雪白牙齿,细如编贝,配着他小小身形,明净双瞳,虽隔着这满脸泥污,仍能看出这小童的玉雪可爱,叶澜瞧着他这般可爱模样,想起他方才的雷霆手段,心中不禁生出荒唐之感。他知若不加紧离开,待会儿若朗月也出手阻拦,自己和莫瑶定然无法离开,当下一狠心,挥拳便向朗星面门击去。 他知朗星神通精绝,这一拳若想将他逼开,不得不使全力,因此这一拳便用了十成力,他急于离开此地,心中生出一往无前之气,这一拳之出,声如龙吼,巍如须弥,拳到中途,忽地生出梵唱之声,空中金光普照,似有片片花影凭空生出,飘然坠落。 这一拳有如此威势,叶澜反倒吃了一惊,心中念头一闪,这才明白,这一拳所用功力居然是天宁寺明业方丈所授的“无垢真诀”,这无垢真诀艰深繁复,他与莫瑶虽每日也都一同修习此功,但两人对这门佛门神通都摸不着半点门径,自然也全然谈不上学会二字。但不知怎地,每当叶澜遇到真正的生死大险之时,这门神通便会自然而然现于拳底,上次叶澜与卓文长做生死之争,便是凭着这无垢真诀的拳劲将卓文长惊退,现下遇上朗星这等强敌,叶澜无心之下,居然一出手便显露出了这佛门神通的大威力。 朗月见叶澜一拳击出,空中金光大放,天女散花,并隐隐有万佛吟唱之音,不禁大惊,心道:“居然是大宁寺的人!师父不是说大宁寺的弟子全是秃驴么?怎么这人头上青丝满满,头发比我这几个不成器的老杂毛师侄还多?”他见了这一拳威势,生恐朗星招架不住,忙喊道:“师弟,快闪开!” 朗星见叶澜一拳击到,也是一怔,接着双目一张,眼中露出郑重神色,双掌一合,在身前幻出一片清光。金光与清光相撞,发出轰地一声大响,音波到处,激得湖水激荡迸溅,浪花直上数丈。叶澜只觉手臂剧震,胸口一滞,后退两步,哇地一声喷出一口血来。 莫瑶大惊,没想到朗星只以清光护体,并不出手反击,单凭反震之力便能将叶澜震得受伤呕血,她心下惊慌,急忙扶住叶澜,问道:“澜哥哥,你……,你伤得重不重?” 叶澜低头朝自己左掌中瞧了一眼,见两只鸳鸯好好卧在自己左掌之上,虽仍怕得厉害,但被自己以真元护着,并未受伤。他见两鸟无恙,微觉放心,对莫瑶轻轻点了点头,示意无碍,抬眼对朗星道:“多谢小道长手下留情!” 朗星护体清光被叶澜一拳震碎,拳劲不止,正正击在他脸上,将他满脸污泥尽都冲散,未留下一星半点儿,露出他极为俊秀的一张小小脸庞。他听了叶澜的道谢之言,忽地脸一红,噘嘴道:“谁手下留情了?你这拳法厉害,我护体清光不能完全消解,险些被你打伤呢……”说着转头对朗月道:“师兄,我脸上黑泥是被这人一拳打没的,并不是我自己抹去的,没能把这些黑泥和你画的小乌龟在脸上留满三个时辰,这可不是我不守赌约,你若要怪,那就怪他好了!”

第三十节 大千道人 朗月见朗星脸上干干净净,未留半点泥污,不禁大怒,跺脚噘嘴道:“你就会耍赖!” 朗星嘻嘻一笑,并不否认。朗月朝叶澜瞪视一眼,愤愤地道:“都怪你!你再不把这两只鸟儿给我,我可要对你不客气了!”说罢身形一闪,右臂前探,张开小手,径朝叶澜手中的两只鸳鸯抓到。 叶澜自知远不是这小道童的对手,见他动手来抢,只得一咬牙,在身前凝出一面冰盾。这冰盾只一尺见方,半寸来厚,盾上蓝光流转,瞧来并不结实,但叶澜已将全身功力都凝在这面冰盾之上,此盾虽小,却是坚硬无比,只盼能阻得朗月一阻,再侍机逃遁。 朗月见冰盾挡在身前,并不闪避,手掌微收,五根手指轻轻插在冰盾之上,那冰盾碰到他细如春葱的小小手指,便如是纸糊的一般,立时碎为片片碎冰,叶澜大吼一声,身子飞退,口中鲜血狂喷。 莫瑶见叶澜一招败北,怒喝一声,手臂疾挥,冷月铲全力斩出,朗月见月华如电袭至,直如不见,不闪不避。身子被月华一带而过。莫瑶没想到如此轻易便得手,微微一怔,却见朗月的身子由实变虚,转眼消失不见,却原来被月华斩中的只是一个幻相。 莫瑶从未遇到过如此高手,心头一慌,只觉眼前一花,朗月已来到面前数尺之处,笑嘻嘻地道:“是你先用铲子斩我的,我轻轻还你一掌,师父应该不会生气吧?”说着抬起小手,随手向下一挥,便似小孩子与人斗气胡闹一般,全然称不上什么招式功法。 莫瑶见这一掌袭来,只觉天地失色,日月无光,便似天幕崩塌而下,直是无处可躲。她不甘就死,双掌上扬,无数花瓣凝成一条五彩长龙,直朝朗月手掌冲到。 朗月见花龙奔至,随手一抄,花龙崩散,立时消失无踪。他张开手掌,看着掌心的一小把五颜六色的花瓣,轻笑道:“好漂亮的法宝。”说着又朝莫瑶瞧了一眼,轻叹道:“好漂亮的小姐姐……,算了,我不打你了,怕挨师父骂倒是其次,这样好看的姐姐,若是失手打坏了,那就太可惜了……” 莫瑶见这两个小道童如此神通,知道无可与抗,叹息一声,闪身来到叶澜身旁,扶着他的手臂问道:“澜哥哥,你……”一个你字出口,声音便哽住了,眼中泪水莹莹,缓缓溢出眼角。 叶澜伸手指抹去她脸上泪滴,接着用衣袖擦去自己嘴角鲜血,摇头道:“朗月道长压根儿没想伤我,只是他手上劲力实在太强,无意间震伤了我的经络,放心,死不了的……”说到此处,低头看了看手中鸳鸯,又朝莫瑶满布凄楚的面容瞧了一眼,长叹一声,抬头向朗月道:“敢问道长,你们将我这两位朋友捉去,要怎生处置他们?” 朗月道:“我们捉了妖怪,自然是交给师父发落,若是这两个妖怪作恶多端,师父多半便会将其诛杀,若是他们罪孽不重,便会将他们关在镇妖塔下,消其身上妖气,至于他们什么时候能出来,便要看他们的造化了。” 叶澜听朗月说完,轻轻点了点头,接着注视掌心鸳鸯,轻声道:“袁大哥,今日我和阿瑶斗不过这两个道童,救不得二位,只得暂且让你们受点委屈,好在你夫妻虽受这一番劫难,终究仍能彼此相伴。叶某发誓,待日后我修为有成,定会亲赴分龙观,救二位脱此灾劫!” 一旁玉真子听叶澜如此说,呵呵干笑两声,指着叶澜大声道:“你小子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若不是我这两位师叔受本派掌门严令,只能对妖魔一流出手,你二人早成我两位小师叔掌底亡魂。你二人连本派掌门座下两名使唤道童也斗不过,居然还想到本派山门救这两个妖孽出难?本派高手如云,比两位小师叔修为高深的前辈不知凡几,更有诸般大阵守卫岛周,莫说你这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浑小子,便是那天外天的龙掌门,想从本门严密守卫之下救人,怕也难以办到,偏生你这般不知天高地厚,在这里吹这等牛皮,当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他与三名师弟斗叶澜和莫瑶不过,又明白两位小师叔宥于掌门严令,不能当真同这两人动手,因此虽对两人大有敌意,却也奈何两人不得,这时听叶澜大言不惭,便趁机大加讥讽,好出一口胸中恶气。 叶澜听了玉真子讥嘲之言,只如不闻,便这般静静瞧着掌中两只鸳鸯,目光中既有歉然,又有决绝之意,玉真子见他如此神情,心头忽地涌起一股浓浓不安之意,接着猛一咬头,似乎要甩开心头忽然生出的荒唐念头,指着叶澜咬牙道:“臭小子,凭你这点能耐,竟也想就此挑了整个分龙观吗?你到底凭得什么!” 叶澜微微一怔,抬起头来,喃喃道:“我……,我凭得什么?”他心头念头转了几转,想说几句豪言壮语,一时却想不出什么豪迈言语,正踌躇间,忽听莫瑶淡淡地道:“凭我和他一起!” 叶澜只觉掌心一暖,左手已被莫瑶轻轻握住,他听莫瑶说了这几个字,心中蓦地生出无边信心,重重点头道:“没错!便是凭我们两个一起!” 玉真子与两人对视片刻,心中的不安之意越来越浓,忽地转头对朗星朗月道:“两位师叔,这两人与妖族为伍,实非善类,现下两人口出大言,欲对本门不利,两位师叔不如顺手将这两人打杀了,掌门师祖那里,咱们几个自会替两位师叔遮掩,担保叫掌门他老人家不会因这等小事怪罪两位师叔便是……” 叶澜和莫瑶听玉真子动了杀心,两人心中都是咯噔一下,彼此对视一眼,相握的手掌不由握得更紧了。两人均知自己神通与这两名小道童相差实在太远,几可说是毫无还手之力,这两名小童心智便与普通**岁的孩童无异,极易为人哄骗,若他们真听信了玉真子之言,那两人的性命今日便真的会葬送在这里了。 莫瑶心知自己与叶澜命在顷刻,心中却忽地起了庆幸之意,暗道:“幸好昨夜荣大哥酒后胡闹,让我和澜哥哥有了这一夜缠绵,如今我二人命丧于此,生既同衾,死亦同穴,人生复有何憾?只可惜我母亲生死未知,我却再也没机会去找她了……” 玉真子一番话说完,紧紧盯着朗月朗星,盼两人点头答应,却见两名道童同时将脑袋摇得拨浪鼓也似,一个说:“这么漂亮的小姐姐,我是不忍心打她的,更不要说杀她!”另一个却道:“师父神通广大,未卜先知,我们若不听话胡乱打杀了这两人,定会被师尊知晓,到时候师父罚我们面壁思过,那可就苦了……” 玉真子听两人不允,大感失望,正想再编些言语哄这两个小孩儿出手,忽听一个浑厚地声音缓缓道:“玉真子,你可知罪!” 这声音并不甚大,便似在众人耳边轻声细语,但这几字钻入众人耳鼓,场中诸人却都感神魂震荡。玉真子等人听了这人嗓音,立时脸色大变,同时凌空跪倒,大声道:“参见掌门至尊!” 分龙观位列正道十二大宗,其掌门大千道人执掌分龙观两万余年,在北疆威名赫赫,声势比之齐乃谦这等千年一换的太虚掌门无疑更胜一筹,叶澜虽少涉江湖,也知此道威名,莫瑶身为太虚弟子,更是深知这道人的能为,现下忽地遇此高人,两人俱感心惊,抬头看时,只见空中清光耀眼,一条极淡的人影立于清光之中,一时瞧不清面目。 朗月见了这团清光,不由吐了吐舌头,对朗星轻声道:“乖乖,这身外化身的神通用一次便损一次功力,师父说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决不会用,不知现下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竟让师父不惜耗损功力也要立时现身于此……” 他说话声音虽轻,却显然瞒不过大千道人的耳去,只听那清光中的人影怒哼一声,大声道:“还不是你们这两个小鬼头,没事净给我惹祸,赶紧给我滚回道观,好好面壁思过去!” 朗星朗月听到面壁思过四字,不由同声叫苦,两童在师尊面前,却是不敢再顽皮胡闹,二童都不明白自己惹了什么祸,但在师父盛怒之下,也不敢问,只得垂头叹气,满脸苦闷之色。 玉真子听掌门问自己是否知罪,立时吓得魂不附体,只是跪地叩首,不敢说话。那虚影轻哼一声,接着朝莫瑶微一拱手,柔声道:“不知姑娘大驾光临,大千有失远迎,我这两个徒弟年纪小不懂事,若对姑娘有所冲撞,还请姑娘还涵,万万不要和这两个无知小童一般见识。” 大千道人对叶澜视而不见,却对莫瑶甚是相敬,他称莫瑶为姑娘,叫她时并不冠姓,显然也不知莫瑶姓甚名谁,他以分龙观掌门之尊,居然对莫瑶如此客气,几是在软语求恳,实是大违常理,玉真子等人想起掌门平日威严,见他忽对一个不知名的女子这般低声下气,都感惊诧,实不知掌门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第三十一节 断了指头的老祖宗 莫瑶也看出这大千道人明明不认识自己,却不知为何会对自己如此客气,听他话中之意,似乎生怕自己对朗月朗星这两名小道童不利,这两名小道童法力之高,直是匪夷所思,莫瑶虽自负天姿超群,但要在修为上胜过这两名小道童,也不知要何年何月才能办到。大千道人有此高徒,理应全然不用担心自己会向这两名道童寻仇才是,可他身为一派之长,一上来便软语相求,实是叫人摸不清头脑。莫瑶念头转得极快,她虽不明白这大千道人为何会对自己另眼相看,但他既然对自己如此看重,那自己便不可不趁机占这个便宜,让他们就此放过袁、杨二人。当下朝大千行了一礼,起身轻声道:“道长言重了,贵徒修为高深,小女子甚是佩服,若非两位小道长手下留情,我二人早已尸横就地,我感激两位的不杀之恩还来不及,怎会有胆子去记恨两位小道长?” 她说虽说得客气,但言语中怨念却丝毫不加掩饰,大千道人听了,似乎颇为尴尬,微一沉吟,忽地朝朗月朗星怒骂道:“两个臭小子,有眼无珠,净挑惹不起的人得罪!还不快点过去给这位姑奶奶磕头谢罪!” 莫瑶听大千道人称自己为“这位姑奶奶”,显然既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也不知道自己身属何门何派,莫瑶自忖自己无父无母,若抛开太虚门这个大靠山,自己除了资质尚可之外,并没什么特别之处,实不知自己怎生就得罪不起了。这位身为分龙观至尊的大千道人对自己如此忌惮,不惜自降身份,称自己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毛丫头为姑奶奶,却不知是出于什么原由。 朗星朗月二童听师父居然让自己去给莫瑶磕头求饶,自然极不愿意,但大千道人平常御下极严,积威深重,万余年来,他在分龙观中言如法随,从无人敢有半分违抗,朗星朗月二童虽然顽皮惯了,却也没有公然违抗掌门法旨的胆量,二童对视一眼,都重重叹一口气,缓缓飘行到莫瑶面前数尺之处,双膝一弯,作势便要跪倒。 莫瑶见二童如此,心道:“有道是得饶人处且饶人,给个台阶抓紧下,这两名童子小小年纪,修为已不知比我高出多少倍,我本以为我和那云丹儿已是世间罕有的资质,没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己原来只是井底之蛙,现下他二人受师尊严令,不得不向我磕头认错,这口气可就憋得狠了,将来若再与这两人重逢,他们想起今日之怨,少不得要明里暗里给我使绊子,得罪这等高手,当真是有百害而无一利,我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将这梁子轻轻揭过?” 心念于此,连忙上前两步,伸手将正欲下跪的两名童子扶住,柔声道:“两位小道长万不可行此大礼,小女子可不敢当。” 朗星朗月虽不愿向莫瑶叩头,但无奈师命难违,眼见莫瑶阻拦,二童便暂不下跪,满脸乞求的回望那清光中的大千道人,盼师父能收回成命,大千道人轻哼一声道:“难得人家宽宏大量,还不快点道谢!” 朗星朗月闻言大喜,一起向莫瑶躬身致谢。大千道人仍不放心,问莫瑶道:“姑娘,这两个小畜生生性顽劣,是我疏于管教,你……,你真的不再同他们一般见识了?” 莫瑶见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追问,似乎生怕自己会记恨此事,将来再来找他这两名修为通天的小徒弟算账,她心下微觉荒唐,心想你这两位高徒能不来找本姑娘的麻烦我便谢天谢地了,我怎敢再去记恨他们?当下朝大千道人又行了一礼,起身正色道:“道长,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们一行四人今日只是游湖玩耍,贵徒自恃神通,无端向我们出手,我们四人不是对手,败得甚是狼狈,我心中难免有些怨气……”说到此处,伸手朝叶澜掌中两只鸳鸯一指,接着道:“道长若想让我不再计较此事,只需将我这两位朋友恢复人身,咱们便可将这点小过结一笔勾销,其实小女子修为虽然不济,却也是名门大派的弟子,只是我身属何门何派,现下却不方便告知道长,总之只消道长放了我这两位朋友,以后大家江湖相见,我与贵派是友非敌,不知道长意下如何?” 正道弟子遇到妖魔一流,出手收伏乃是份内之事,此节莫瑶自是心知肚明,她只说是朗星朗月无端向己方出手,却只字不提袁氏夫妇的妖族身份,大千道人听她这般说,也不申辩,只轻轻点了点头,合掌笑道:“能与姑娘是友非敌,实是本门幸事,劣徒胡闹,仗着几手三脚猫的法术胡乱逞能,得罪了姑娘的两位朋友,实在是抱歉得很,我这就为他们二位除去这禁制。”说着袍袖一摆,一道清光发出,将叶澜掌中的两只小鸟笼罩其中,那清光并不耀眼,但两只鸳鸯被清光一照,便隐去了身形,众人凝目细观,却是谁也瞧不出那清光中发生了何事,只见那团清光缓缓飘离叶澜手掌,越涨越大,转眼之间,便长至一人高矮,接着清光消散,露出两个人来,却是袁青松和杨秀秀已恢复了人身。 袁、杨二人虽被朗星以照妖法眼打回了原形,但两人神智不失,于种种前因后果都已看得明白,两人是翠薇宫弟子,自然久闻大千道人之名,他二人方被大千道人的弟子一眼打回原形,心中惊惧一时难消,在这威名震于北疆的分龙观至尊之前,更是心中栗栗,杨秀秀缩在丈夫怀中,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一口,袁青松为安慰妻子,强自镇定,却也始终不敢抬头朝那一团清光中的大千道人瞧上一眼。 莫瑶见袁氏夫妇回复了人身,不由轻轻松了一口气,她不知这大千道人为何对自己言听计从,但心想在这等高手之前,多呆一刻便多一分凶险,还是抓紧脚底抹油为妙,当下朝大千行了一礼,轻声问道:“多谢道长放过我这两位朋友,道长,现下我们可以走了么?” 大千道人笑道:“姑娘要走便走,要留便留,贫道怎敢阻拦?” 莫瑶心中一宽,说道:“既然如此,晚辈先行告辞。” 大千道人也在清光中竖掌为礼,说道:“恕贫道不便远送。” 莫瑶点了点头,拉起叶澜手掌,转身便要离去,忽又凝住脚步,回头道:“道长,你能否告诉我,你为什么对我这本领低微的小丫头这般客气么?” 大千道人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说道:“此事牵涉到旁人,恕贫道不便相告。” 莫瑶毫不惊讶,微一沉默,接着便似下了很大决心一般,幽幽问道:“道长可是识得我的父母?” 大千一怔,接着摇头道:“我连姑娘姓名也不知晓,如何会识得你父母?” 莫瑶听他如此说,脸上现出哀伤失望之色,心道:“他并不是因为我爹爹妈妈才如此看重我,那我便真的猜不出他为何如此了,反正问了他也不肯说,那也不必再问……”想到此处,又轻轻叹息一声,转头对叶澜道:“走吧。” 袁青松搂着杨秀秀,一言不发地跟在叶、莫二人身后,转眼消失于天际之间。朗星见四人远走,便大着胆子问大千道人道:“师父,这位姐姐到底是谁?” “不知道。” “师父真不认得她?那怎会对她这般低声下气,莫不是你看出了她的师承门派,因此不敢得罪?嗯,北疆能让咱们分龙观如此忌惮的门派,便只有一个天外天,莫非她是天外天的人?” “为师也不知她是何门派,或许真是天外天弟子也未可知……” 一旁朗月听师父一问三不知,也不禁眉头大皱,噘嘴道:“这位姐姐生得虽然好看,可修为却稀松平常得紧,只比我这几个老杂毛师侄略强,连徒儿也不将她这点神通瞧在眼里,更不要说和师父你相比了。你老家既不认得她,也不知她是何门派,却是为何如此对她?莫非,莫非……”他话说到此处,不敢再行说下去,但在场诸人均都明白,他想说得是师父你莫非是贪图这女子的美貌? 大千道人手臂一探,在朗月额上重重一弹,直弹得他呲牙咧嘴,这才轻斥道:“小畜生,净胡说八道,没半点规矩,师父活了几万岁,早已了却尘心,岂会贪图一个小姑娘的容貌?实话告诉你们吧,我之所以对这小姑娘如此客气,乃是因受命于人。” 玉真子等人听掌门如此说,心下都是一怔,暗想掌门乃一派之长,整个北疆除天外天龙化云之外,掌门可说是谁也不放在眼里,遍数天下,又有谁能向掌门下号施令? 朗星朗月听大千道人如此说,二童对视一眼,脸上都现出狐疑神色,朗月微一沉吟,轻声道:“能向师父下号施令,莫非……,莫非是那位断了指头的老祖宗?” 朗星听师兄提及那位“断了指头的老祖宗”,脸上露出即是敬重又是害怕的表情,玉真子等人却是面面相觑,显是连这位断指老祖的名字也是头一次听说。

第三十二节 神灵之主 玉真子听朗月提及那断指头的老祖宗,心下甚是疑惑,微一皱眉,斗胆问清光中的大千道人:“弟子愚鲁,敢问掌门师祖,这断指老祖是何方神圣?” 大千道人听玉真子相问,只如不闻,却听一旁朗星轻哼一声道:“玉真子师侄,此事为本门绝密,本门除掌门及诸位混沌境的老长之外,便只我与师兄二人知此秘密,你修为太低,位份不够,这事儿你还是不要打听得好。” 玉真子脸一红,躬身道:“小师叔教训得是,是弟子多嘴了!” 朗星朝玉真子微一点头,走到那清光之前,嘻嘻一笑,对大千道人撒娇道:“我说师父怎会下血本用这身外化身之法也要前来,却原来是老祖宗发了话,难道这女子竟是老祖宗的人?” 大千道人微一摇头,淡淡地道:“这女子确与老祖宗大有关联,只不过不能说她是老祖宗的人,而应说老祖宗是她的人才对!” 朗星朗月闻言一怔,同声道:“什么,老祖宗是她的人?” 大千道人点头道:“不错,老祖宗说这女子是他老人家的主人。” 朗月听了,惊得双眼圆睁,险些将眼珠也瞪了出来,过了半晌才颤声道:“老……,老祖宗的主人?老祖宗修为通天彻地,天下有谁能做他的主人?即便他有主人,又岂会是这么一个本领低微的小丫头?师父,你真的没弄错?” “是老祖宗亲口对我所说,岂会有假?你若不信,不妨自己去问老祖宗。” 朗月吐了吐舌头,身子向后一缩,摇头道:“我怎敢去问?我刚欺负了他老人家的主人,现下送上门去,老祖宗还不扒了我的皮?” 大千道人轻哼一声,说道:“你知道就好!” 朗月朝莫瑶等人离去的方向瞧了一眼,喃喃道:“这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头?老祖宗这等货真假实的神仙人物,居然也要称她一声主人……” 大千道人又摇了摇头,缓缓道:“老祖宗不说,我怎会知道?你们得罪了这等人物,本来我也帮不了你们两个小畜生,还好我舍下这张老脸向这位姑奶奶求情,她才答应不再计较此事,似她这等人物,说过的话自然算数,她说将来与咱们是友非敌,实是我分龙观大幸,你们日后与这位姑娘江湖相见,定要事事依着她,她让你们往东,你们不要往西,她让你们打狗,你们就不要骂鸡,总之把她当亲妈伺候就对了,你们俩臭小子若能攀上这等大靠山,将来便成仙有望,也不枉为师在你们这两个小兔崽子身上花了这许多心血……” 叶澜等人经历这一番波折,险些丢了性命,自然再无赏景游玩兴致,四人一路西行,不一会便来到刘公岛之上,在大秦分堂门前落下,迈步入了小院。守门之人见四人高高兴兴去游湖,没想到没多大会儿工夫便折返,且四人面色凝重,脸色无一丝笑意,显是遇到了什么变故。那守门人也不敢问,径去禀报堂主。 袁青松和杨秀秀被朗星以照妖法眼打回原形,心神大为震荡,此时尚有恍惚之意,袁青松只是心神难安,此外别无异状,倒还罢了,杨秀秀却感头痛欲裂,连番运气凝神,却无一丝效用,她初时还能勉强忍耐,待得回到大秦分堂,众人来到厅中坐定,她便越来越觉难以支持,厅中便只他们四人,一时间无人发一语,极是安静,但杨秀秀耳边却如有轰雷炸响,震得她耳鼓生痛。 袁青松初时也感心神恍惚,静坐良久,终于微觉好转,抬眼看妻子时,只见她面色苍白,眉头紧皱,神色极是痛苦,他心中一惊,问道:“秀秀,怎么了?” 杨秀秀以手扶额,缓缓道:“我……,我头痛的厉害!” 袁青松和他同受照妖法眼,这时只是微觉心神恍惚,并无一丝头痛之感,这时见妻子头痛的如此厉害,直是无法忍耐,他又是心疼,又是不解,上前扶着杨秀秀问道:“头痛?怎生会头痛,我……,我不觉得头痛啊!” 杨秀秀脑袋痛得如要炸裂,听了夫君问话,已是无力回答,只是勉力摇了摇头。叶澜和莫瑶见杨秀秀如此,也大感担心,莫瑶怒哼一声,不忿道:“那老杂毛口口生生求我不要和那两个小道童一般见识,还说已为两位解去了照妖法眼的禁制,没想到这老杂毛说一套做一套,竟让杨姐姐忍受这般苦楚,待我下次遇到这老杂毛,定不与他干休!” 她口中虽说如此说,但自己心下明白,自己连人家的徒弟也斗不过,更不要说能拿那分龙观掌门怎么样,那大千道人对自己客气,想来自有他的原由,自己能凭此占个便宜救下袁氏夫妇已然不易,若还想要凭着人家这份客气前去兴师问罪,未必有点给三分颜色就要开染房的意思了。 在座三人见杨秀秀头痛得如此厉害,都甚感担忧,但三人对那照妖法眼一窍不通,自然也就谈不上解救之法。正愁闷间,忽听脚步声响,只听一人问道:“叶兄弟,袁相公,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来者自是孙业,此时杨秀秀面色痛楚,袁青松全幅心思都放在爱妻身上,自是对孙业理也不理,叶澜轻叹一声,便将游湖遇分龙观诸道,袁、杨二人被朗星以照妖法眼打回原形等情简略说了,又说袁氏夫妇同被照妖法眼打回原形,但两人回归人身之后,袁兄并无大碍,但袁大嫂却头痛得厉害,却不知是什么缘故了。 孙业听了,微一皱眉,喃喃道:“原来是照妖法眼……” 叶澜听他语气,剑眉一挑,问道:“莫非孙堂主知道这门术法的奥妙?” 孙业略一点头,缓缓道:“孙某久驻大秦,分龙观是大秦国最有势力的门派,在这分龙海中的修士,多少都听说过一些分龙观道爷们的神通……”说到此处,微一沉吟,朝杨秀秀瞧了一眼,轻叹一声,接着道:“久闻这照妖法眼的厉害,没想到今日得见,这照妖法眼与其说是神通,不如说是天赋,若与这门神通没有机缘,便是你修为通天,也断不能修成此功,分龙观虽有此法,往往万余年中也不会出现一个奇才能练就这门神通,没想到只一个七八岁的小道童,竟有这等本事,当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袁青松听孙业说知晓照妖法眼的奥妙,这才将目光从杨秀秀身上离开片刻,抬头瞧了孙业一眼,问道:“孙堂主,我夫妻二人都被那小道童以照妖法眼打回了原形,为何我现下已无大碍,而内子却头痛欲死,这却是什么原故?” 孙业道:“传闻之中,这照妖法眼玄妙无比,举凡天下妖族,若遇到会这照妖法眼的修士,那生死便全然操于人手,便是修为比对方高出数个境界,在这照妖法眼之下,也全无还手之力。这法术威力绝大,变幻随心,有镇妖夺魄之功,不但能将妖族修士打回原形,还能使唤其魂魄离散,就此成为一具空壳,是生是死,全在施法者一念之间!” 莫瑶听孙业说到此处,脸上微微变了颜色,喃喃道:“这般厉害?莫非这照妖法眼比那大宁寺的无垢真诀还难练?孙堂主,依你说法,袁大哥和杨姐姐之所以症状有异,乃是因这照妖法眼玄奥随心,那朗星小道童在施法之时,只是将袁大哥打回了原形,却在杨姐姐的魂魄上做了手脚?” 孙业叹息一声,点头道:“想来当是如此!” 袁青松脸上现出惊慌之色,问道:“可有解救之法?” 孙业一愕,摇头道:“这照妖法眼太过玄奇,诸位想想,单凭目光便能将手段通天的妖修打回原形,这等神通,实在太过匪夷所思,若非今日亲见,我只当这法术只是传闻,哪里会知道什么解救之法?” 莫瑶听孙业说杨秀秀是魂魄为照妖法眼所摄,心道:“这照妖法眼震人心魄的功效,倒与澜哥哥身上的天魔噬灵心法相似,哼,这天魔噬灵心法传自魔帝,想来天下各派纵有制人神魂之术,但在这天魔噬灵心法之前,也都是小巫见大巫了,只不知杨姐姐现下魂魄是否齐全,若是三魂七魄被那朗星摄去了十之一二,澜哥哥纵想用天魔噬灵心法助她疗伤,也终不能凭空补足她的魂魄,若真是如此,说不得,我倒真要凭大千道人给我的这三分薄面到分龙观找朗星一趟了……” 苏婉的魂魄曾被天魔噬灵心法摄去,当时她身如木石,无知无觉,而现下杨秀秀只是头痛,并未昏晕,瞧来不似魂魄不全之相,莫瑶有心相试,上前两步,伸手在杨秀秀面前摇了两摇,轻声问道:“杨姐姐,你认得我是谁么?” 杨秀秀已痛得面色铁青,听莫瑶如此相问,勉力抬头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阿瑶妹子,我……,我头痛得厉害,没工夫陪……,陪你开玩笑!”

第三十三节 火羽传书 莫瑶听完杨秀秀之言,直起身对袁青松道:“袁大哥莫慌,我看杨姐姐虽头痛得厉害,但神智清醒,显然魂魄尚全,想来只是魂魄受照妖法眼震荡太过,这才引发头痛,现下虽痛得厉害,但性命当无大碍。” 袁青松听了,心觉有理,大感放心,但见杨秀秀咬牙苦忍之状,忍不住心中剧痛,长叹道:“便是没有性命之忧,但这般下去,便痛也痛死了,怎生能让秀秀别如此难熬才好……” 莫瑶微一沉吟,转头看了叶澜一眼,目光中大有恳求之色,叶澜与她心意相通,见了她的眼神,如何还不明白她打得什么主意?只是这天魔噬灵心法自己并不太会使,只能凭心念勉强运用一二,若用来拷问敌人倒还罢了,但若想要救人而不惑人心神,那他就全然没有把握,这时杨秀秀只是头痛,贸然以天魔噬灵心法为其止痛,若是使她心神受天魔噬灵心法迷惑,伤及根本,即便让她头痛立时消失,那也太过得不偿失了。 莫瑶见他面有为难之色,也登时明白了他的顾虑,上前拉住他手,轻声问道:“杨姐姐为何头痛得如此厉害,咱们只是猜测,毕竟做不得准,澜哥哥,你便只用那法门察探一番,看杨姐姐因何头痛,想来不会那么容易便损她神智吧?” 叶澜微一沉吟,轻轻点了点头,走上前去,伸出右掌,虚按于杨秀秀额头之上,同时眼睑低垂,将一丝真元运于体内心法魔种之上,他这一丝真元极其细微,但天魔噬灵心法霸道非掌,仍是将他眼瞳瞬间染上一层紫意。莫瑶早有防备,身子前探,满怀关切地瞧着杨秀秀,却正好将叶澜的双眼挡住了,好让孙业看不到他眼中紫气,而袁青松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妻子,对叶澜眼中的淡淡紫气自是半点也没察觉。 叶澜天魔噬灵心法一发而收,然后立即撤掌,后退两步,生怕掌中魔气损及杨秀秀心神,袁青松见他只是在爱妻头上虚按一记,不由皱起眉头,实不信他能在这一瞬之间察明什么病因,却听叶澜轻叹一声,沉声道:“袁大嫂魂魄受照妖法眼冲击太过,三魂七魄虽半点未失,但魂魄震荡,微有撕裂之势,这头痛便是由此而生,这魂魄离散之苦实是难熬得紧,魂魄受损非药石可医,全无解救之法,然性命却是无碍。只需静养月余,待魂魄重新聚合无间,这头痛便能彻底消除,只是这一月之中,却是苦了袁大嫂了……” 杨秀秀头痛得恨不得立时死去,听说要这般痛一个月,眼中立时生出浓浓惧意,叶澜瞧在眼中,明白她心中所惧,便柔声安慰道:“魂魄愈合之势甚缓,不似皮肉之伤转眼即愈。但袁大嫂也不必太过烦心,现在每过一刻,你的魂魄便会愈合一分,这头痛之感便也会略有缓解,你现在正是头痛最烈之时,自然难以忍耐,但如我所料不错,只消到了明日,你头痛便会大有减轻,不似现下这般难熬了。” 杨秀秀听了,眼中惧色稍减,但因头痛得太过厉害,忍不住浑身发抖,难以自制。袁青松知爱妻性命无忧,虽见她痛得厉害,终究还是轻轻松了一口气,接着将她轻轻抱起,转头对孙业道:“孙堂主,内子身体抱恙,需要静养一段时日,这一月时光,便要叨扰孙堂主了。” 孙业正色道:“袁兄说这话就太见外了,贤夫妇尽管在我这大秦分堂安心养病,要住多久便住多久,又哪里说得上叨扰二字。” 袁青松微一点头,说道:“如此多谢!”说罢又朝叶澜和莫瑶点了点头,便抱着杨秀秀出了大厅,朝自己卧房而去。 叶、莫见二人回房,便也向孙业告辞,携手回二人卧房。两人方尝**之乐,恨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不下床,只是此时方当正午,又是在这人满为患的大秦分堂之中,自是不好白日里便行好事,只得强自忍耐。莫瑶与叶澜温存一会儿,问他道:“你真的不能为杨姐姐缓解这头痛之苦?” 叶澜微一摇头,轻声道:“也不见得是不能,只是不敢……” 莫瑶一怔,接着点头道:“说得也是,你对这门邪功的用法几是一窍不通,若是贸然施展,万一损及杨姐姐心智,就此埋下心魔种子,说不定她便会认你为主,从此沦为人形傀儡,那便糟糕了。” 叶澜点头道:“不错,我正是有这层顾虑,相比之下,她现在虽头痛得厉害,但与心神迷失相比,毕竟只是小事,只能让她硬熬这几日苦楚了……” 众人便在这大秦分堂住了下来,杨秀秀的头痛之疾果如叶澜所说,一日好似一日,到第三日上,已能勉强出屋小坐片刻,虽仍是疼痛不止,却已不似原来那般痛不欲生。 又过一日,荣必大终于从皇宫中回来,叶澜等人便将与分龙观众道相遇之事同他说了,荣必大听罢,眼见众人并无太大伤损,只杨秀秀魂魄受震,头痛之症也已大为减轻,不由轻轻舒一口气,缓缓道:“还好还好,没有和那帮大小杂毛真得结下什么仇怨,这分龙观平日里行事甚是低调,几乎从不出这小小分龙海,因此在江湖上名声并不甚响,虽位列正道十二大派,但不明就里之徒往往不将其放在眼里,甚至还有人说分龙观徒有虚名,想来纵是勉强能算正道十二大派之一,也只是凑数而已,实力恐是十二大派之末,其实这都是无知之徒的妄言,这分龙观与大秦朝廷关系甚佳,我因与大秦国君颇有私交,因此便对这分龙观内里真实的底子略知一二,依我看,这分龙观以实力而论,稳居正道前五,便是与贵派太虚门相比,怕也只在伯仲之间。” 莫瑶久在太虚,平日里听同门师姐们说得多了,自以为对正道十二大派的实力了如指掌,在太虚弟子眼中,分龙观当和晶帮、群玉盟差相仿佛,实力位于十二大派之末,没想到荣必大竟对这群道士如此推崇,若是在数日之前,她定然对此言嗤之以鼻,但现下回想起朗星朗月二名道童的神通,心中仍有栗栗之感,暗道:“回思那两名小道童的神通,修为怕已不在师尊之下,便是掌门齐师伯与这两名小童之中的任一个对敌,怕也没有必胜把握,徒弟尚且如此,大千道人这师父自然更加了得,只此一人,便将我太虚二十四峰首座都比下去了,荣大可说分龙观实力和我太虚门不相伯仲,怕还是抬举本门了……” 她想到此处,轻轻点了点头,轻声道:“荣大哥说得,大千和他这两个小徒弟果然厉害得紧,别说分龙观还有许多别的混沌境高手,便只是这师徒三人,也足以在正道十二大派之一这位置上站稳脚跟,还好这大千道人不知得了什么失心疯,居然对我大加青眼。与这等厉害人物是友非敌,实是幸事。” 荣必大侧目瞥了她一眼,轻哼一声道:“只怕不是那分龙观掌门得了失心疯,而是你有你自己也不知道的厉害靠山,其实这也没什么稀奇,似你这等人物,一瞧便是身负大气运之人,冥冥中自有天地伟力加诸于你身,不时冒出几个厉害人物暗中护佑,想来也只是寻常事而已,话说回来,莫姑娘,你真不知道那大千道人为何会这般对你?” 莫瑶微一摇头,娇声笑道:“荣大哥可真是抬举我了,我只是个没爹没娘的野丫头,倒让你说得便如流落俗世的天之娇女一般,行走间有神明护佑,若真如此,我自下山之后屡遇强敌,数次险死还生,又怎未见有一个厉害靠山跳出来救我于危难?只是……,只是这大千道空到底为何会对我如此看重,倒叫我真的想不明白了。” 荣必大笑道:“想不明白那便不用再想,反正这个现成便宜是捡着了,这等大靠山,不用白不用,若是姑娘以后遇到什么难题,不妨给大千那老杂毛捎个信儿,如我所料不错,那老杂毛定会全力帮你。” 莫瑶笑道:“本姑娘本事虽然不济,却也不至于事事指着旁人,纵有天大难题,自有我和澜哥哥一起顶着,倒也用不着早早打着求别人帮忙的心思。” 荣必大拇指一翘,赞道:“有骨气!” 众人正说笑间,忽听头顶一声鹤鸣,叫声甚是急切。众人抬头看时,只见一道火光在上空盘旋不止,火光首尾相接,舞成一个圆圈,圆圈之中,鹤鸣不止,一声急似一声。 众人瞧见这等情形,都是一怔,叶澜喃喃自语道:“却不知是谁的信。”说着左臂平举,在臂上燃起一团火光。荣必大等人也都如他一般,平举左臂,同时在臂上燃起真火,只杨秀秀头痛不止,以手支颐,并不学众人平举左臂。 空中那团火光见众人臂上火焰熊熊,便止住盘旋,空中火光消散,现出一只火羽鹤来,那火羽鹤一声长鸣,双翅扑展,直朝叶澜手臂上的火光冲来。

第三十四节 无踪 灵兽飞行之速极劲,往往胜过同境界修士十倍,而诸般灵兽之中,尤以火羽鹤脚程最快,因火羽鹤天生胆小,一遇险境,便运全部功力于双翅,使翅上生焰,进而瞬息远遁,这火羽鹤另有一般本事,便是擅长千里追魂之术,只消闻过一个人的气味,便是相隔遥遥千万里,它们也能以千里追魂之术寻到此人。因火羽鹤有这两般特性,便被修士大批豢养,以为送信之用。火羽鹤将信送达之时,因胆子太小,不敢贸然落下,便会在空中旋成一个火圈,良久不下,以使接信之人知晓这灵兽是为送信而来。叶澜等人见了这信鹤,便依着惯例,在臂上燃起一层薄焰,以宽空中那火羽鹤之心,使其放心下来送信。 那火羽鹤落在叶澜臂上,长颈一探,吐出一只小小竹筒,放在叶澜掌心,接着毫不停留,双翅一展,拖起一道火线,转眼便消失于天际之间。 叶澜打开笔筒,从中取出一张薄绢,展开看了一眼,忽地面色大变,呼道:“不好!” 莫瑶面色一变,取过那薄绢一看,见其上只寥寥数字,写得是:婉儿无踪,速回宁都!字迹娟秀,莫瑶识得,正是上官沁亲笔所书。 莫瑶瞧见这八个字,眼中立时燃起熊熊怒焰,伸手拉住叶澜手掌,嗔道:“还愣着干什么?快走!” 叶澜对苏婉虽不似莫瑶那般关切,但他知莫瑶视苏婉有如亲妹,若苏婉有何不测,莫瑶定然抱憾终生,当下点了点头,朝袁氏夫妇和荣必大等人歉然一笑,说道:“诸位,我二人有急事要回宁都,只能先行告辞了!” 莫瑶心急如焚,连向众人辞别都顾不得了,听了叶澜之言,这才回过神来,心想要走也不差这几句话的工夫,当下也转头对杨秀秀道:“杨姐姐,小妹有个妹子不见了,我和澜哥哥急着回去寻她,不能再在此多呆,来日有缘,咱们再图相聚。” 杨秀秀此时头痛虽仍极为剧烈,但经数日休息,魂魄渐合,这痛楚已不似初时那般难以忍耐,这时听莫瑶如此说,微一皱眉,缓缓道:“不见了?是自己出去散心,还是被敌人掳去了?” 莫瑶轻轻摇了摇头,扬了扬手中薄绢,说道:“我这位朋友信中并未明言,但我离开宁都时对我那妹子千叮万嘱,让她万万不可离开宁都,她一向最听我话,想来不会独自离开。” 杨秀秀听了,轻叹道:“如此说来,那她八成是被敌人掳去了……” 谁知莫瑶又是摇了摇头,说道:“澜哥哥与天宁国君颇有交情,那皇帝亲口答应过澜哥哥,说我那妹子只要不离开宁都,天下绝不会有人能伤她一根汗毛,便是龙化云亲至,怕也不能在宁都将婉儿掳走。既然天外天掌门都没有这个本事,那整个北疆便无人有此本事!” 杨秀秀双目一张,疑道:“即不会自己离开,又不会被人掳走,那一个大活人怎会突然不见了?” 莫瑶满脸焦急之色,说道:“我也是满心疑惑,这才要急着回宁都 一看究竟,诸位,告辞了!” 方要拉着叶澜起身,却听袁青松道:“两位且慢,我夫妻与你们同去!” 叶澜听袁青松说要和自己同去宁都,不由一怔,问道:“袁大哥,你……,你们跟来干什么?” 袁青松正色道:“依莫姑娘所言,此事大有蹊跷,两位莫怪袁某说话不吉利,我隐隐觉得,此去大有凶险,说不定会有一场生死大战,我夫妻二人修为虽不甚高,勉强也能摸到一点混沌境的边儿,多了我们两个帮手,好歹也多个助力。” 莫瑶自看了信,心中便大为不安,隐隐也觉得将有大事发生,听袁青松肯同去相助,心中颇为感动,但仍是摇头道:“袁大哥,贤夫妇身份特殊,与我们同回宁都,恐生事端,现下婉儿为何失踪,还是未知之数,也许并不是什么大事,不敢劳二位以身犯险。” 袁青松听了,并不回话,而是转头瞧了叶澜一眼,淡淡地道:“救命之恩,岂可不报?叶公子救了我夫妇的性命,明知两位此去或有大凶险,袁某誓不能袖手,叶兄弟不必再劝,咱们这就启程吧!” 叶澜苦笑一声,指着莫瑶道:“袁大哥,你夫妇二人的命哪里是我救的?以我这点修为,在朗星朗月二童手下,只怕撑不过三招,两位之所以能脱此劫难,便是凭着阿瑶的面子,若非那大千道人对阿瑶高看一眼,叶某纵有心相救,也只是徒送一条性命而已。” 袁青松点了点头,接着朝莫瑶瞧了一眼,幽幽地道:“说句不怕得罪莫姑娘的话,她毕竟是正道弟子,心中仍大有正邪之别,若非公子执意要搭救我夫妻二人,莫姑娘断不会为了我们这两个并无多少交情的妖修而与同为正道的分龙观诸道交手,更别提拼上这条性命,莫姑娘所以出手,全是因着公子。因此,那大千道人放过我夫妻自是全赖莫姑娘金面,但我夫妻二人的性命,却是因公子慈悲而得全。”说到此处,朝莫瑶躬身赔罪道:“袁某此言乃是发自肺腑,万望莫姑娘不要见怪。” 莫瑶淡淡地道:“若非澜哥哥要为你们拼命, 我虽觉你们无端受难可怜,可也确然没有为你们夫妻出手之意,你说得本是实情,又哪里说得上什么见怪不见怪的? 袁青松微微一笑,说道:“姑娘此言,足见坦荡。叶兄弟,袁某一生,向来恩仇必报,既然受你如此大恩,那从此我夫妻二人的性命便是叶兄弟的,从此以后,你但有差遣,我夫妇无有不遵,现下你身有大事,袁某自然也随你去出一份力。” 叶澜微一摇头,说道:“其实叶某并没出什么力……” 袁青松不待他说完,将手一摆,止住他的话头,淡淡地道:“袁某要说的话,已然说尽,公子若还当我是外人跟我客套,那也由得你,但若想让我夫妇任你去犯险而坐视不理,那是无论如何不能办到!” 叶澜见他目光坚毅,隐有决绝之色,而杨秀秀脸上虽仍大有痛楚,但双目却只静静瞧着丈夫,显然 也早已打定了主意,叶澜瞧了二人神色,知道再劝也是无用,只得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便有劳二位了。”说着朝荣必大一拱手,说道:“荣大哥,小弟先行告辞!” 荣必大与他对视一眼,微一沉吟,说道:“叶兄弟,荣某也有心随你同去,助你一臂之力,然荣某现下有要事在身,一时不得空,况且你现下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荣某便想帮忙也没有着力之处,待你将事情查出一些眉目,若是需要人手,只需差人持我的晶玉令找到晶帮任一处分堂,荣某必会以最快速度赶到宁都,与你并肩御敌!” 叶澜道:“兄弟理会得,希望只是虚惊一场,还盼婉儿平安……”说到此处,语声一寒,接着道:“若真有人胆敢对婉儿不利,我和阿瑶便是把北疆掀翻,也定要把这人找出来!” 袁青松等人听他这般说,脸色都是微微一变,却听孙业轻叹道:“龙生逆鳞,触之则怒,我虽不识得这位婉儿姑娘,但瞧莫姑娘这幅神色,哎!北疆怕是自此便入多事之秋……” 莫瑶听他这般说,只如不闻,然目光中的寒意却是越来越重,她转头瞧了杨秀秀一眼,轻声问道:“姐姐头痛之症未愈,同去无碍么?” 杨秀秀摇头苦笑道:“在这里是头痛,去宁都也是头痛,又有什么分别?” “说得也是,姐姐可还能御风?” 杨秀秀还未回答,却听袁青松抢着道:“孙堂主,内子身子不适,烦请借一头灵兽做脚力。” 孙业应了,吩咐手下去牵一头脚力最劲的灵兽过来,那人领命而去,转眼间便牵来一头黑腹斑豹,袁青松扶妻子在豹子上坐稳,四人同向荣必大和孙业拱了拱手,接着叶澜便取出天地罗盘,一指点出宁都方位,四人一豹疾朝西北而去。 一行人脚程极快,午时出发,入夜便已来到宁都城外,袁氏夫妇是元婴境的修为,又是妖族修士,自然不敢擅闯布满无数大阵的宁都。叶澜领众人来到宁都之东,在城门前落下地来,守门的侍卫统领认得他,匆忙上前行礼,叶澜回了一礼,指着袁青松和杨秀秀道:“我有两位朋友要入城,但身无令牌,烦请侍卫大哥向圣上通报一声。” 那统领微一摇头,笑道:“通报就不必了,圣上正在闭关,闭关前下了旨,说只消是叶国师带来的朋友,不管多高的修为,直接放入城即可,不用再费事通报。”说着取出两块令牌交到叶澜手中,接着道:“叶国师,小人守门多年,从未听圣上对谁下过同样旨意,国师现在虽已脱去职司,然圣眷之隆,当朝仍是无人可及啊!” 叶澜听宁战有这道旨意,心中也大觉感动,从那统领手中接过两枚令牌,分别交到袁氏夫妇手中,方要迈步入城,忽地想起一事,朝那统领尴尬一笑,轻声道:“既然圣上有旨,烦请多给我几块令牌,叶某现下遇到了点麻烦事,过几日说不定还要多叫几个朋友到宁都来……” (本章完) 第三十五节 算命的和尚 叶澜开口向那侍卫多要令牌,话一出口,便大觉不好意思,本以为他会一口回绝,没想到那侍卫统领却毫不犹豫,伸手入怀,抓出七八枚令牌,递到叶澜手中,说道:“小的身上现下只有这么多,若是不够,待会儿卑职便再送到府上几枚。” 叶澜伸手接过,连声道:“够了,够了,哪里用得着这许多?现下还不知道对头是何方神圣,我向你多要几枚,也只是有备无患,或许只是小事,并不会生出太大风浪也未可知。” 那侍卫统领听叶澜话虽说得轻描淡写,却无论如何也掩不住脸上忧色,当下略一沉吟,对叶澜一拱手,说道:“叶国师,据卑职所知,圣上曾金口允诺,让钦天监确保叶香居上下平安,有了圣上这道旨意,国师若遇到什么厉害对头,只须知会咱们一声,咱们故意将你这些对头放入宁都城中,不是小的夸口,不管对方修为如何,是元婴境也好,混沌境也罢,只消进了咱们宁都城大阵,要杀要剐,便全凭钦天监的心意。小的虽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和叶国师过不去,但国师有宁都城大阵为依托,不管对头手段如何厉害,咱们都能叫他们有来无回!” 叶澜朝这统领一拱手,说道:“多谢美意,叶澜心里有数。”他虽如此答应,心中忧虑却不稍减,暗道:“对方掳走婉儿,便是要将咱们引出宁都,又岂会来宁都大阵之中自投罗网?我虽不知对头是谁,但只怕他们这时已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我们了……” 他心中不安,但敌暗我明,现下全无线索,担忧也是无用,当下又朝那侍卫统领一拱手,伸手拉住莫瑶,缓步入城。 四人一豹过得城门,便又升到空中,一闪身间便已来到叶澜在叶香居中的小院,径朝院中落下。此时院中灯火通明,叶澜搭眼朝厅中一看,见厅中坐满了人,除叶香居三大当家和一众纨绔之外,还有石敬、洪道、上官沁、王宝秀这几个叶澜在宁都最是相熟的好友也都悉数在座,各人都眉头紧皱,面有愁容,叶澜与众人分别未久,见到王宝秀,不由微微一怔,暗道:“我和阿瑶走时,王大哥明明去了那金井小国见心上人,怎么才这几天工夫便回来了?”想到此处,又在厅中扫视一眼,并不见有什么自己不认识的美貌姑娘,不禁微觉失望,心想:“莫不是王大哥向那姑娘表明了心迹,却没能抱得美人归?” 厅中王宝秀等人皆是高手,叶澜等人一落下地来,众人便已察觉,各人见叶澜和莫瑶归来,都上前相迎,见两人还带了一男一女回来,各人都是一愣。莫瑶心忧婉儿下落,双脚还没迈入大厅,便高声问道:“怎么回事,婉儿怎么不见了?” 石敬站在众人之前,听莫瑶发问,轻叹一声道:“此事说来话长,非三语两语所能言明,咱们坐下说话。”说着朝袁青松和杨秀秀 一指,问道:“这两位是?” 莫瑶见袁青松正扶着杨秀秀下了那黑腹斑豹,便转过头来,在厅中扫视一眼,确信此处并无外人,心想:“这厅中都是可信之人,袁大哥和杨姐姐打定主意要来帮忙,以后大家同生共死,若是隐瞒身份,以后反增变数,不如向大家明言。”当下也指着二人,缓缓道:“这两位是我和澜哥哥新认识的朋友,我们两个凑巧帮了他们夫妻一点小忙,两位听说婉儿有难,便执意前来相助。” 厅中诸修士都或多或少受过叶、莫二人恩惠,各人都知莫瑶脾气,她说是帮了这两人一点小忙,那八成便是救人性命的大恩,各人此时都心中忧急,只是朝袁、杨二人拱手打个招呼,也不多言,却听莫瑶接着道:“在座都是自己人,这两位的身份我也不必向各位隐瞒,他们二人是翠薇宫的高手,诸位在外人之前,还望不要泄露了他们的身份!” 王宝秀等人听了“翠薇宫”三字,脸上都不禁变了颜色,莫说是在座修士,便是仇思雨、杜元枫等凡人,也都知晓这北疆四大妖门之一的名头,仇思雨瞧着袁、杨二人看了片刻,忽地喃喃笑道:“少爷和少奶奶真是了得,明明是出去降妖伏魔,却带了两个妖族朋友回来,这便似捕快去捉贼,却和贼人成了拜把子兄弟,这……,这却是从何说起?” 王玉秀、洪道夫妇身在群玉盟,十二大派之中,似天外天、太虚门、明德书院等大派,都将降妖降魔、护佑苍生黎庶视为本派之责,但排在十二大派之末的天行教、群玉盟、晶帮等等,口头上虽也整天将正邪不两立挂在嘴边上,无事却不会真的去寻邪派修士的麻烦,为本门利益,这几派私下里与邪道门派还多有纠缠,但翠薇宫避世不出,群玉盟与之却从未有过什么瓜葛,王宝秀陡闻叶、莫二人居然带了两个翠薇宫门人回来,都不禁怔住,一时不知如何回应,一个个都愣在当地。 石敬见除了仇思雨小声嘀咕两声,余人皆不发一言,便轻哼一声,上前两步,对叶澜道:“叶兄弟,石某现下无门无派,于什么正邪之别早已看得淡了,况且圣上广纳贤材,实不相瞒,这宁都中为皇室效力的妖修我也着实认识几个,现下咱们身有要事,石某有话便只能直言,叶兄弟,我不问你和莫姑娘是如何结交上这两位翠薇宫朋友的,我只问你,咱们能信得过这两位妖族的朋友么?” 叶澜毫不犹豫,点头道:“我与袁大哥袁大嫂相识时日虽短,却是过命的交情,当然信得过!” 玉宝秀等人也非拘泥之人,听石敬如此说,也都微微点了点头,不再以袁氏夫妇的妖族身份为异。 石敬听了叶澜之言,手掌一拍,说道:“和叶兄弟是过命的交情,那便是石某的兄弟了!”说着对袁青松一拱手,说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袁青松拱手还礼,报了自己和妻子的姓名,石敬也不多说客气之言,只将在座诸人姓名和袁青松说了一遍,便请众人落座。莫瑶方一坐下,便急着问上官沁道:“上官姐姐,婉儿到底是怎生不见的?你快些详详细细地告诉我!” 她因收到的火羽鹤传书出自上官沁手笔,便向她发问。上官沁正抱着熟睡的洪明山,听莫瑶发问,怕吵着孩子,不敢大声回话,只抬头朝一旁陆嫣和春云瞧了一眼,轻声道:“婉儿被人带走之时,只陆嫣妹子和春云在场,阿瑶妹子若要细问端详,不妨问她们两个。” 莫瑶听了,转头看春云,春云不等她相问,便开口道:“少奶奶,都是我不好,没能拦住苏姑娘!”说到这里,长叹一声,伸手揉了揉眼睛,接着道:“昨日我和嫣少主还有苏姑娘同去逛街散心,迎面遇到一个身材胖大的中年和尚,那和尚瞧了苏姑娘一眼,便说苏姑娘面相奇特,要给她算上一卦……” 修真之士向不信命理一说,然世间凡夫俗子多信命理之言,凡尘之中便多有方士以此骗一骗愚夫愚妇,权是个谋生的行当,这些算命先生多做文士打扮,亦有不少扮作道士,却有人扮成和尚给人算命,莫瑶听春云说碰到一个算命的和尚,不由眉头大皱,喃喃道:“算命的和尚?” 春云点了点头,说道:“我当时也甚是纳闷,还笑那和尚,说平日里只见道士画符捉鬼、算命降妖,和尚算命却还是头一次见到,大和尚,可是最近超度法事的活计接得少,因此不得不改行了么?” “那和尚听我讥笑,也不生气,只是静静瞧着苏姑娘说道‘准或不准,姑娘一试便知,不灵不收钱的’。我听这和尚一开口便提钱,没有半点高人风范,更认定他是骗子,伸手拉了苏姑娘便要走。苏姑娘对那和尚却极是客气,说道‘我们修……,我平素不信命理的,那也不必算了。’那和尚并不纠缠,忽地转头对我一笑,说道‘这位姑娘,你面相与常人也颇为不同,老衲观你脸削而唇薄,鼻挺而根浮,当是与人为奴仆之命,按说这等命理,多是任人欺凌的贫苦之人,但偏偏你又腮生福毛,眼蕴霞光,却主大富大贵之命格,这等面相,老衲阅人无数,却还是第一次见到。’” 莫瑶听得此言,脸上微现惊讶之色,对这和尚不由高看了几分,她知春云虽是下人身份,但身为随侍叶澜之侧的大丫鬟,在叶香居的权柄着实不小,加之叶澜从不将她当下人看待,叶香居众人自是无人敢将她视为普通奴婢,仇海正等三位大当家为讨好于她,还将叶香居的进项每年分一些给她,虽说春云所得不过叶香居岁入的千之一二,但以叶香居生意之大,春云每年所得钱财之巨,便是宁都等闲大富大贵之家也比她不上。这和尚能单从面相便瞧出春云身份和身家,着实是大不寻常。 (本章完) 第三十六节 解脱 春云见众人听了自己转述那和尚之言后都面有惊异之色,便也轻叹一声,接着道:“我听那和尚猜出我丫鬟身份,也是吃了一惊,我曾听少主说起过,说这世间确有未卜先知之术,但只太古巫族有此神通,少主还说那巫族早已举族灭亡,是以当今之世给人算命的全是骗子,我想起少主这些话,心中便认定了这和尚是招摇撞骗之辈,当下便对他言道‘你这和尚倒有眼色,看出了我的丫鬟身份,若不是我身着下人服色,还真叫你骗过去了’,谁知那和尚只一笑,又轻描淡写地道‘你虽是下人,却并非出于小户人家,我观你印堂之下隐有一片血红,若有若无,几不可察,这抹血色主父母早亡之劫,想来是你全家都遭了血光之灾,只你一人得贵人相救活了下来,不知是也不是?’我听这和尚说了这几句话,心中蓦地一酸,立时掉下泪来,心中便想,莫非……,莫非这和尚真有识人命理之能?” 莫瑶只上次来宁都时与春云相处过十余日时光,对她的身世并不熟知,这时听她这般说,不由眉头大皱,问道:“怎么,那和尚又全说对了?” 春云点头道:“不错!我家本是宏州望族,举家出游遇到贼人,我父母连同两位兄长尽被贼人害死,当时仇大当家恰巧路过,便将一众贼人尽数杀了,将我救了下来,老爷怜我无处可去,便带我来了叶香居。这和尚单从我面相便将我身世说了个八九不离十,实是由不得人不信。” 一旁陆嫣一直坐在椅中未发一言,听春云说到此处,忽地轻叹一声,接口道:“春云的身世,我一向熟知,只是这是她的伤心事,大家从不轻易提起,那和尚与我们素昧平生,居然将春云的身世说得如此详细,实是令人惊异,我当时听了那和尚之言,直惊得说不出话来,谁知那和尚说完春云,又忽地朝我一笑,说道‘这位女施主却是天生有福之人,天生不知愁滋味,家财亿万,未嫁时得父兄庇佑,无忧无虑,般般遂意,样样称心,老衲观你面相,双颊饱满,眼目如星,正是旺夫之命,将来嫁得如意郎君,必能使夫君青云直上,位及人臣,似你这等女子,正是天下女子人人羡慕的极品命格,老衲是出家人,六根清净,不恋红尘,认定众生皆苦,须求解脱,但若世间人皆似姑娘这般富贵满堂的命格,怕是体会不到什么凡尘苦楚,也就不用再寻求解脱之道了……’” 陆嫣说到此处,脸微微一红,微一摇头,接着道:“未来之事,谁也不知,但这和尚说我生来富贵,未嫁时得父兄庇佑,事事不须劳心,却真是半点不错。我听他说得句句符合,不由怔住,苏姑娘见我和春云听了这和尚之言,便都如身中雷击一般愣在当地,便明白那和尚所言无差,苏姑娘微一犹豫,便对那和尚道‘大师父,你方才说我面相奇特,却不知是怎生奇特法?’” 莫瑶听到此处,忽地长叹一声,喃喃道:“我这傻妹子,终于还是着了道儿,这和尚有备而来,以有心算无心,婉儿涉世不深,不明人心险恶,原是极易受骗……” 陆嫣听莫瑶如此说,不由瞪大了一双杏眼,讶道:“受骗?难道那和尚不会算命?” 莫瑶见她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不由苦笑一声,摇头道:“春云方才不是说了么,巫族早已举族而亡,如今遍寻神州也找不出一个会推算命理之人,你们在街头遇到一个胖大和尚,如何能推人命理?” 陆嫣脸上仍满是疑惑表情,轻声道:“可……,可那和尚给我和春云算命,确是半点不错啊!” 莫瑶又是轻叹一声,缓缓道:“陆姑娘,日后之事,谁也不知,这和尚无论怎生胡说,都不会被拆穿,至于过去之事,要说对更是简单,只需花点时间打听清楚便是。你生来富贵,得父兄庇佑,但凡识得你之人尽皆知晓,至于春云的身世,想来知道的人着实不少,这和尚只需花点银子,要打听清楚又哪里是什么难事?” 陆嫣听莫瑶这般说,脸上微露失望之色,喃喃道:“原来什么天生富贵,注定的姻缘都是骗人的……” 莫瑶心系苏婉安危,自无暇理会陆嫣这等小心思,只轻叹一声,转头问春云道:“春云,婉儿让那和尚算命,却不是那和尚对她又说了些什么?” 春云也叹息一声,说道:“我当时也被那和尚唬住了,只当他真是什么世外高人,因此听苏姑娘相问,便也凝神倾听,那和尚静静瞧了苏姑娘片刻,忽地轻叹一声,说道‘我佛家讲人有七苦,姑娘是仙家人物,若仙缘深厚,便可得脱生老病死之苦,但怨憎会、求不得、爱别离三苦,便是仙家人物也不得脱,我观姑娘是大有佛缘之人,我佛慈悲,大开方便之门,有无量法可破执念,解痴心,救众生脱离苦海,只是姑娘心中羁绊颇深,六根不净,难得解脱,若要不受此苦,只能紧握智珠,疾挥慧剑,斩却三千烦恼丝,心与此身脱红尘,从此便可得大逍遥,无忧无惧也。’” 春云说到此处,又是长叹一声,接着道:“我听这和尚越说越是不对,居然要劝苏姑娘出家当和尚……,不对,是出家当尼姑,当下便想斥责那和尚几句,让他不要再胡说八道,没想到苏姑娘听了那和尚这一番胡言,居然留下泪来,向那和尚盈盈跪到,泣道‘求大师慈悲,救弟子脱此苦海!’那和尚并不多话,转身便走,苏姑娘站起身来,对我和嫣少主理也不理,迈步便跟那和尚而去。我见苏姑娘忽而鬼迷心窍,忙上前去拉她衣袖,但她是仙家人物,如何能让我拉住?好在那和尚虽是大步流星,但身法并不甚快,我加紧脚步,勉强还能追上,我和嫣少主追了几十步,忽地回过神来,眼见此地离国师 府并不甚远,便请嫣少主速去国师府请国师前来帮忙阻拦,只由我紧紧跟着苏姑娘。嫣少主应了,快步前往国师府,而那和尚和苏姑娘足不停步,直走了大半个时辰,来到南城门旁,眼见便要出城门,少主和少奶奶临走时曾千叮万嘱,叫苏姑娘万不可踏出宁都城半步,我见苏姑娘竟要出城,心中大惊,只是我疾奔半个多时辰,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想要喊住守门侍卫,让他们截下那和尚和苏姑娘,可话还没出口,那和尚便带着苏姑娘出了城门……” 叶澜听到此处,皱着眉头对莫瑶道:“当日咱们和婉儿同在大宁寺住的时日着实不短,咱二人每日里只顾跟着明业方丈学那无垢真诀,却是将婉儿撇在了一旁,她终日无所事事,便在大宁寺前殿听僧人讲经,久而久之,竟真将这些佛家之言当了真,咱们离开大宁寺时,她便曾求明业方丈为她剃度出家,被方丈拒绝之后,似乎还颇为失望,我当时便觉得她此举大不寻常,问她时,却被她随口敷衍,没想到她心中一直便没放下此事,这时被一个不知何处而来的不伦不类的算命和尚数语蒙蔽,便让人牵着鼻子出了宁都城。这……,这真是叫人想不明白,阿瑶,咱们太虚门神通近于道家一脉,想来本门功法中亦不乏修心之术,怎地婉儿道心竟这般不稳?虽说她修为不高,却也不至于被一凡俗骗子给拐了去……” 莫瑶白了叶澜一言,心道:“笨蛋!婉儿落到这般境地,还不是怪你!”她即心疼苏婉,又与叶澜情意正浓,心中明白错不在他,实在难以真的迁怒于他,当下只能轻叹一声,喃喃道:“婉儿自小便没什么主意,在家时听父母之命,后来被卖入总督府,当了我的贴身丫环,便一切唯我之命是从,自在总督府遭了那番变故,她便一直未曾与我分离,事事听我安排,与我分别之后,她六神无主,自是容易受人蒙骗,哎,可怜的婉儿……”她自艾自怨片刻,抬头问春云道:“那和尚和婉儿出了城门之后,可是立时便一把抓住婉儿,就此驾云远去了?” 春云一怔,瞪大了眼睛道:“少奶奶你怎知道?” 莫瑶苦笑一声,缓缓道:“对方有备而来,自然知道这宁都城中大阵密布,任是他手段通天,也不敢在这宁都城中对婉儿动手,若是能出手硬来,那和尚又岂会费尽心思打听了你和陆姑娘的身世,只为取信婉儿?但宁都城的诸般大阵便再厉害,也只能护人于宁都城内,一出城门,这大阵便无半点效用,便是宁战这皇帝亲口答应澜哥哥要护叶香居上下周全,也只敢说可保他们在宁都城内无忧,出了城门,连他也爱莫能助了。这和尚惧怕城中大阵,在城内不敢显露半点神通,但一出城门,立时便没了顾忌,况且他知晓陆姑娘去叫了石国师,哪里敢多有逗留?自然是立时便远走高飞了。” (本章完) 第三十七节 不会是她! 石敬听莫瑶说到此处,忽地长叹一声,缓缓道:“当日陆姑娘到我府中求救,偏偏我当时有事,不在府中,等陆姑娘请管家去将我寻来,我与她赶到城门之时,那恶僧早已将苏姑娘掳去,我存着万一的指望,向那恶僧远去方向直追了两个时辰,却没见到苏姑娘半点影子。我知这般没头苍蝇般乱找定然无功,只好返回叶香居,另去群玉分堂请洪兄弟夫妇过来,一起商议对策,没想到宝秀兄弟也恰巧从金井国折返宁都,王兄、洪兄弟和上官妹子听苏姑娘被恶僧掳去,知事态紧急,大家略一商议,便去修真商会找来数十只火羽鹤,让它们闻了苏姑娘惯常使用之物,分头去寻找,这般找了一日,众鹤尽都回来,却无一只寻到苏姑娘半点踪迹。我等知道再这般拖延下去,苏姑娘越来越难以找到,无奈之下,只得取出叶兄弟一件衣衫,派一只火羽鹤前去寻你们两位回来,另外仍是让其余火羽鹤继续寻找苏姑娘,这般过去两日,仍未找到苏姑娘半点音讯,叶兄弟你和莫姑娘便已赶了回来。” 叶澜和莫瑶听石敬说完,同时点了点头,莫瑶轻叹一声,喃喃道:“如此说来,婉儿已失踪了整整三日了,她……,她现下一定害怕得紧……”说到此处,语声就此哽住,双目之中盈起两点泪光。 叶澜握住她手,轻抚两下,柔声安慰。莫瑶定了定神,伸指在眼角轻轻一抹,接着眼珠一转,轻声道:“火羽鹤擅长千里追魂之术,方圆数百万里之内,火羽鹤一日之间便能寻人踪迹,婉儿修为不足,不耐快飞,那和尚纵然修为高深,也决无可能在三日之内带婉儿远走数百万里,我知有高手可使秘术掩盖身上气息,能破千里追魂之术,想来是那和尚早有防备,以法力掩盖了婉儿身上气息,使这千里追魂之法再无用武之地。咱们想用这法子寻找婉儿,只怕有些难处。” 叶澜知苏婉在莫瑶心中地位,婉儿被人掳去,莫瑶心中定然有如火焚,但她在如此忧急之时,却仍能头脑冷静,剖析利害,叶澜心中又是怜惜,又是敬佩,握住她手掌,轻声道:“这以秘法破解千里追魂的法子,我也曾有听闻,只是不得其法,但我听二蛋说过,灵兽这千里追魂法术虽名为追魂,其实分追魂和追气两种门神通,追魂之术以灵识为依,纵是相隔千万里也不在话下,而追气之术却要简单得多,只依气味寻踪,只有被寻找之人在方圆百里之内,这追气之法才能奏效,二蛋还说过,这追魂之法可以秘法破解,但这追气之术,却无论如何也破解不了,只因会这千里追魂之术的灵兽鼻子都极灵,比之凡俗猎犬强上千百倍,便是被寻之人在身上涂抹许多别的味道浓郁之物,也总逃不过灵兽们的鼻子。现下婉儿被人以秘法掩盖灵识印迹,但她身上气息却是掩盖不了,唯今之计,咱们便只能以这追气之法寻找婉儿了……” 王宝 秀和洪道夫妇一直未曾说话,这时听叶澜说完,王宝秀忽地眉头一皱,说道:“我群玉盟也养有不少火羽鹤,这追魂、追气之别,我也略知一二,正如叶兄弟所说,追气之法覆盖不过百里方圆,那和尚将婉儿掳去已有三日,已不到跑出了几十万里,咱们又不知他向何方逃遁,这般一百里一百里的寻找,与大海捞针何异?” 叶澜叹息一声,点头道:“王大哥说得是,但除了这个笨办法,我一时实在想不出别的法子……”说到此处,转头瞧了莫瑶一眼,目光中满是歉然神色。 莫瑶手掌被叶澜握着,感受到他掌心温热,心中焦灼之感稍缓,她略一沉吟,轻声道:“一时没别的办法,只能先大海捞针,只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不过,既然是大海捞针,那八成是找不到的……” 叶澜听她语声落寞,满面凄苦,心中更觉疼惜,想要安慰几句,却又不知如何宽慰,却见莫瑶忽地抬起头来,对着他凄然一笑,淡淡地道:“找不到也没有关系,他们自会来寻咱们的。” 叶澜一怔,接着明白过来,轻轻点了点头,陆嫣见两人一幅心照不宣的模样,却不知道两人打什么哑谜,便问道:“少奶奶,那和尚将婉儿妹妹掳去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真的是要渡她出家么?你怎么又说他还会回来找你和少主?” 叶澜见莫瑶脸上凄苦之色久久不褪,不待她说话,便抢着对陆嫣道:“那和尚显然是假冒的,又哪里是真的是要渡人脱离苦海的慈悲罗汉?婉儿涉世不深,修为也不甚高,平生几乎从未与人动过手,自然不会有什么仇敌,这假和尚费尽心思把婉儿骗出城,自然是冲着我和阿瑶来的。现下他已成功将我们引回宁都,接下来,自然是要将我们俩也引出城去,然后便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了……” 他说到此处,眉头也紧紧皱起,看着莫瑶,喃喃道:“你我仇敌着实不少,却不知这和尚身属何门何派?是冲你来的还是我的对头?他既然以婉儿为质,想来当是你的仇家,莫非……,莫非是云丹儿?” 云丹儿手段虽强,但一直在紫阳宫中,未曾在江湖上闯荡,以是在江湖上并无多大名声,她与叶澜等人一场大战也无外人知晓,当日她与叶澜交手受伤,仓皇而走,此后便再无半点讯息,也不知她此时是生是死,但叶澜和莫瑶都知,这等女子,当不会如此轻易夭折,只不知她现下身在何处。莫瑶虽只与这云丹儿见过一面,但每想起她,心中便止不住地大起波澜,这时听叶澜怀疑是此女将苏婉掳去,莫瑶略一沉默,接着轻轻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道:“绝不会是她!” 叶澜一怔,皱眉道:“你怎知道不是她?” 莫瑶幽幽一叹,缓缓道:“我与她只见过一面,她还伪装成别人来骗咱们,按说我对她的脾性也无多少了解,但我知 道,以云丹儿的傲性,要对付我,定不会使出掳走婉儿这等手段,她要杀我,必定不会使什么阴谋诡计,只会堂堂正正和我一战,我隐约觉得,现下还没到我二人一决生死之时,她总要等我神通大成,可堪于她匹敌之时,才会来寻我一决高下,在此之前,她只怕比谁都希望我能好好活着……” 叶澜听她如此说,想起那一晚与云丹儿恶斗情景,自己当时与她其实只过了数招,却数次险些死在她手底,现下想起此女手段,仍不自禁感到胆寒,但不知怎地,他就是对这女子恨不起来,这时听莫瑶说以云丹儿的傲性必不会使这等手段掳去婉儿,也大觉此言有理,遂点头道:“你说得不错,不会是她!” 在座除他们两个之外,余人皆未听过云丹儿的名头,听两人之言,这叫云丹儿的女子显是两人大敌,但两人言语之中,却明显对此女大有赞赏之意,上官沁听得满心疑惑,轻轻拍了拍怀中熟睡的洪明山,而后抬头问莫瑶道:“阿瑶妹子,这云丹儿是谁,她与你和叶兄弟到底有什么仇怨?” 莫瑶微微一笑,淡淡地道:“也没什么特别的仇怨,只是我身属太虚,她生于紫阳,说句不羞没臊的话,小妹资质尚可,被本门诸位长辈寄予厚望,她云丹儿更是紫阳宫的小公主,被视为紫阳宫下一任掌门的不二人选,我二人可说是天生的仇敌,终有一日,我与她会分出一个胜败生死!” 众人听语气平淡,但话中杀机却是一听便知,上官沁对这个救了自己性命,又是自己怀中孩子义母的姑娘极是关心,听她有此天生大敌,自然极是关切,当下轻声问道:“阿瑶妹子,听你方才对这云丹儿极是推崇,却不知她资质手段比妹子你如何?” 莫瑶微一沉思,回想起当日在云丹儿手底九死一生的场景,轻声道:“此女资质强于我,神通强于我,手中法宝强于我,连长相也能将我比下去……” 在座众人都是叶澜最亲近之人,莫瑶在众人之前也都露过真容,众人也大都见识过莫瑶的手段,此时众人听她说那云丹儿事事强过她,心中都是不信,上官沁将头轻轻摇了两摇,说道:“妹子此言,想是自谦之言,未免不实……”说到此处,转头问叶澜道:“叶公子,你来说说,那云丹儿神通相貌,比之阿瑶妹子如何?” 叶澜微一沉默,将莫瑶与云丹儿在心中细细比较一番,以期所言公允,而后缓缓道:“说到神通,那云丹儿自幼得紫阳宫宫主悉心教导,而阿瑶是十四岁才入得太虚,云丹儿现下神通比阿瑶高出数分,并没什么了不起,以资质而言,阿瑶纵是不胜,也决不输于云丹儿,至于容貌……”说到此处,转头朝莫瑶脸上深深瞧了一眼,柔声道:“在我心中,阿瑶便是世间最美之人,那云丹儿纵是再美十倍,又岂能与阿瑶相比!” (本章完) 第三十八节 以幡换人 莫瑶现下虽因婉儿失踪忧急如焚,但听叶澜夸赞自己,仍不自禁地心中一甜,一旁仇思雨听了叶澜之言,也拍手笑道:“少主,原本姓仇的只觉你不解风情,拉你去逛窑子你也不去,见了美貌姑娘,也如木头一样无动于衷,却没想到你拍美人马屁的功夫却是如此了得,当着这许多的人说起肉麻的话来,脸不红气不喘,这等厚脸皮功夫,我是自愧不如,怪不得少主你能抱得美人归,我却仍是光棍一条,少主,你再多说几句,让姓仇的多揣摩一下,日后也好有些长进……” 叶澜听仇思雨又来胡言乱语,只是瞪了他一眼,也不与他计较,众人听莫瑶和叶澜都如此推崇那紫阳宫的云丹儿,各人瞧着莫瑶,想象那云丹儿的见姿,脸上都现出神往之色,王宝秀微一出神,喃喃道:“听莫姑娘方才语气,对那云丹儿赞叹之情显是多于仇视,想来对她颇有惺惺相惜之意,只可惜你们一个身在太虚,一个生于紫阳,当真是天生的仇敌,如若不然,莫姑娘与这云丹儿当是一对知己。” 莫瑶听了,眼前浮现出云丹儿的绝世容姿,目光中忽地浮现出一抹笑意,接着微一摇头,轻声道:“这等奇女子,便是与之为敌,亦是人生幸事。上次我们与她交手,她在澜哥哥手底吃了不小的亏,只希望她能平安渡过此劫,不要早早夭折才好,我若不能在她神通大成时与她一决生死,那当真是人生一大憾事了……” 她说到此处,眼中现出神往之色,略一出神,忽地一甩头,喃喃道:“现在可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说着转头注视叶澜,轻声问道:“澜哥哥,既然不会是云丹儿,那到底是谁指使那和尚掳走了婉儿?” 叶澜以手抚额,皱眉思索半晌,缓缓道:“除去云丹儿,你我得罪的厉害人物仍有不少,卓文长素有谋略,手下亦有一伙喽罗,不过他那帮手下修为不高,当不济事,除了卓文长,这几年我得罪的正邪大派着实不少,天行教自不必说,直是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另外灵月宗、森罗殿、罗刹阁这些邪道大派也都和咱们交过手。还有当年我之所以能当上这天宁的便宜国师,乃是因击败了天外天的严烈,此事我虽非有意为之,但毕竟大大削了天外天的颜面,他们若要同我为难,倒也在情理之中……”说到此处,微一犹豫,又轻轻摇了摇头:“天外天身为北疆第一大派,当不会如此没有气量,而且,以他们的身份,便算要对付我,也不至于使出掳婉儿为质这等下三滥手段,我这念头倒有点小人之心了……” 莫瑶听他说完,微一皱眉,说道:“除了这几大派,我下山之后剿灭的邪道小门小派也着实不少,虽说我手下少有活口,但或许有漏网之鱼也说不定,咱们现下没有别的线索,只凭空猜测,实在猜不出这和尚的来历,总不能咱们便这般硬闯到森罗殿、灵月宗等派去找婉儿……”说到此处,苦笑一声,叹道:“便算咱们有那个胆子,也没有那个本事啊!” 灵月宗、森罗殿、罗刹阁三派皆是北疆邪道大派,这三派山门所在,北疆正道修士无人不知,但三派仍能在正道昌盛的北疆屹立不倒,自然皆有其立身之道,莫瑶说要硬闯这几派寻找苏婉,自然只是说笑,莫说是他们这八个元婴境修士,便算是几十个混沌境修士齐聚,要硬闯灵月宗、森罗殿、罗刹阁这三派之中任意一派,在对方护山法阵之下,也必然是有去无回的下场。 叶澜见莫瑶愁眉不展,有心要为她解忧,可他左思右想,也想不到半点可寻到苏婉的办法,怔忡良久,长叹一声道:“那现在咱们怎么办,难道就只能这般干等着?” 莫瑶本来脸上满是忧色,听叶澜这般问,轻笑一声,面色反而转为平静,淡淡地道:“也只能这般等着了,现下对头已将婉儿这饵捉去,待他们布好了陷阱,自会引咱们出洞,现下既然没动静,咱们便算想上钩,却也找不到钩子不是?” 众人听莫瑶这般说,都明白她话中之意,对方布置妥当,张开口袋,静待君来,莫瑶明知其中凶险,但苏婉却又不能不救,此去众人能否活着回来,实在是难说得紧。 厅中诸人皆是重义之人,石敬、王宝秀和袁氏夫妇皆受叶、莫二人厚恩,洪道和上官沁更是让亲生儿子认叶、莫二人为义父义母,是以众人虽明知此事凶险,却也无人有退缩之意。众人便都在叶香居住下,静观其变。 这般过了数日,一直平安无事,众人派出去的火羽鹤以追气之法四处搜寻,没有寻找苏婉的半点气息,众人知现下虽风平浪静,但生死大战便在眼前,因此都勤加修炼,磨练真元。太虚门本有双修之法,于快速提升修为大有助益,莫瑶本就知此法奥妙,只是原先与叶澜未成好事,自然无法依这法门修行,现下她与叶澜琴瑟和谐,便将这法门传给叶澜,与其夜夜双修,盼能在这数日之中快速提升修为,以备来日大战。叶澜初尝云雨滋味,恰逢莫瑶最关心的妹子被人掳去,本以为莫瑶再无与自己欢好的心思,没想到她为提升修为,祭出这双修之法,反使叶澜能夜夜得偿所愿,更增欢悦,若非他心中也挂着苏婉安危,这几日便实如身在天堂一般。 到第六日上,众人久等无果,白里无事,便聚在叶澜院中小酌,石敬身为国师,本当每日早朝,此时宁战早已闭关,由太子宁勋处理朝政,石敬为助叶澜,便向宁勋告了假,这几日来便住在叶澜的小院之中,未有片刻离开,王宝秀和洪道夫妇也没再回群玉别院,生恐错过了什么讯息,本来群玉别院另有许多群玉盟帮众,但这群玉盟宁都分堂只是初创,除王宝秀和洪道夫妇之外,余人修为最高者不过金丹境第四层,若跟众人前去,反成累赘,因此王宝秀便未将一众手下召来候命。 众人各怀心事,一时无人说话,喝了一阵闷酒,叶澜连尽十余杯,大觉无趣,方要挑个话头,忽听头顶一声长鸣,他与众人一同抬头,见一只火羽鹤正在头顶盘旋。这 几日每天有数十只火羽鹤清晨便从叶香居出发,四面八方找寻苏婉遗迹,至深夜方回,此时刚至正午,却不知这只火羽鹤怎地这么早便回来了,莫瑶见到这只火羽鹤,脸上显出一丝期盼神色,喃喃道:“莫不是这只鹤寻到了婉儿?” 叶澜见这只火羽鹤在空中盘成一个大大火圈,久久不敢落下,忽地明白过来,大声道:“不对,这只鸟儿不是咱们放出去的!”说着站起身来,抬走手臂,在臂上燃起一层薄焰。莫瑶等人也已明白过来,叶香居放出去的火羽鹤这几日早已与众人相熟,归来时都会直接落下,并不会在空中盘旋不止,空中这只火羽鹤在空中久久不下,自然是别人派来送信的。 莫瑶想到此处,轻叹一声,也举起手臂,缓缓道:“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石敬、王宝秀等人心中一凛,洪道和袁青松夫妇则彼此深情凝视,各人都知此去凶险,心中畏惧、坚毅、不舍、柔情种种情绪纷至,彼此虽未出一言,却已胜过千言万语。 空中那火羽鹤见众人臂上都燃起薄焰,便轻鸣一声,俯冲而下,落在了莫瑶臂上,而后吐出一只竹筒,振臂飞起,仍在空中盘旋不止,却不飞走。 送信的火羽鹤将信送到之后一向立时远遁,众人见这只火羽鹤并不立时飞走,心中迟疑更增。莫瑶打开竹筒,从中取出薄绢,只瞟了一眼,便轻叹一声,将薄绢递到叶澜手中,说道:“看来是冲着你来的。” 叶澜接过那薄绢一看,见上面写得是:“欲使苏婉活命,可携天浊地清幡随鹤而来”,落款是一座简笔大殿,殿周阴气森森,观之骇人。 叶澜盯着那阴森大殿看了片刻,忽地手掌一合,掌心燃起一道火焰,将那薄绢烧为飞灰,同时切齿道:“我道是谁,原来又是司空铎这厮!” 那薄绢上写明让叶澜拿天浊地清幡去换苏婉,这魔幡在神器谱上排名第二,乃是太古第一魔器,威力足可毁天灭地,修士不分正邪,闻天浊地清幡之名,必会骇然失色。在座众人虽与叶澜都是过命的交情,但这天浊地清幡干系实在太大,如非必要,叶澜实不愿让更多人知晓此事,因此在看过这薄绢之后,立时以真火焚毁,以免为石敬等人看到。 当年巴乌魔尊为叶澜所杀,神魂俱灭,他身死之后,共留下了四件物事,一是天魔噬灵心法的心法魔种,化成紫晶认叶澜做了主人,另外三件,乃是两杆一模一样的黑幡,还有一把黑色铁壶,当年司空铎逃命之时,拼死也要抢走这三件物事,幸亏莫瑶及时阻拦,随手抓住了其中一杆黑幡,才将这天浊地清幡留了下来,但另外一幡一壶,却被司空铎就此取去。巴乌身为魔神王,随身所带之物自然是顶尖神器,司空铎得了这一幡一壶,修为必定突飞猛时,此事叶澜一直颇为悬心,却无力去森罗殿将这厮揪出来,没想到司空铎得了两件神器仍嫌不足,却又来打这天浊地清幡的主意了。 (本章完) 第三十九节 百足之魔 司空铎是森罗殿低辈弟子,在江湖上名声并不显赫,王宝秀等人皆是久在元婴境的高手,自然不识得司空铎这等小人物,洪道听叶澜提起司空铎之时咬牙切齿,满面愤恨,便问他道:“叶兄弟,这司空铎是什么人?他在信上说了什么?” 叶澜听了,微一犹豫,想着怎生将天浊地清幡之事瞒住众人,又能说清自己与司空铎的仇怨,沉吟片刻,缓缓道:“这司空铎是我平生大敌,我初来北疆第一战,便是与这厮交手,当时我与我的结义大哥燕卓然、二哥文峰、三哥长孙文全还有一众太虚弟子合斗森罗殿一众魔徒,森罗殿领头之人便是这司空铎,当年咱们全歼森罗殿一众魔徒,只走了司空铎一人,可惜还是让他以秘法发出一道讯息,给一个要试图来北疆的魔神指明了路途,这才有了大魔神王巴乌北来,北疆正道布万仙伏魔大阵诛杀魔尊等事,说起来,这司空铎虽然修为不高,名声不显,但于这几年北疆修真界种种大事,却颇有推波助澜之功。这些年我一直想找这厮为一众太虚师兄报仇,无奈他缩在森罗殿不出来,我一直深以为憾。没想到我没去找他,他却先来找我了!他让我跟着这送信的火羽鹤离开宁都,前去找他一会,不知他这次叫了多少帮手,布下了什么阵势。哼哼,这厮不过是金丹境界,想来以他资质,纵因立了传讯之功而受森罗殿器重,这几年时光修为也绝不会突飞猛进至元婴境界,他修为不足,叫来的帮手修为怕也有限,咱们便跟着这小鸟儿去会他一会,看看司空铎这厮到底有何图谋!” 众人听他话中之意,似乎是立时便要随这火羽鹤而去,石敬一惊,伸手阻在叶澜身前,大声道:“叶兄弟且慢!对方为掳去苏姑娘,连陆姑娘和春云姑娘的身世也都打探得明明白白,又岂会不知你和莫姑娘这几年修为突飞猛进?又岂会不知你交了咱们几个生死以之的好朋友?他定然将咱们的底细都摸得清清楚楚,然后设好陷阱,将咱们一网打尽,咱们若是这般贸然跟着这火羽鹤前去,只怕会正中对方下怀,到时不但救不出苏姑娘,咱们几个还会白白送了性命,我看此事咱们当从长计议,万不可莽撞行事!” 叶澜听石敬说完,轻轻点了点头,说道:“石大哥说得不错,不知石大哥可有什么对策?” 石敬面色一滞,嗫嚅道:“这个……” 一旁莫瑶见石敬面有为难之色,嗫嚅良久,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当下也苦笑一声,接口道:“司空铎既然掳走了婉儿,便是料定我们不得不前去,至于前方是刀山还是火海,我们都只能去闯一闯,要说有什么对策,也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随机应变而已,眼下她要咱们跟着火羽鹤前去,咱们若不跟去,时候耽搁得久了,说不定婉儿便有凶险……”说着站起身来,接着道 :“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动身!” 叶澜和王宝秀听了,都立时起身,众人这几日早已说定,杨秀秀头痛未愈,自然无法与众人同去,而洪明山尚在吃奶,上官沁自也不能随众人前去拼命,洪道和袁青松见叶澜起身,便也站了起来,却不急着转身,而是各自牵起自己爱妻手掌,眼中都满是柔情,洪道更是伸手接过洪明山,在他小脸上使劲亲了两下,眼中满是不舍神气。 众人均知此去凶险非常,上官沁和杨秀秀都极是担心夫君安危,但莫瑶是洪明山义母,上官沁的性命亦是莫瑶亲手所救,如今莫瑶要去犯险,上官沁纵然担心夫君,心中却也无半分阻拦之意。杨秀秀虽是女流,但与袁青松一般,平生极重恩义,两人既然得叶、莫二人从分龙观众道掌底救了性命,此时要为两人前去拼命,自然不会有一字多言,杨秀秀只恨自己魂魄未痊,同去反成累赘,只能让夫君独自前去,她一生几与夫君寸步不离,平生并不畏死,只惧不能与夫君同生共死,这时不得不让袁青松自己去拼命,她心中实是五味杂陈,忧惧无已,但心中纵有千言万语,却只是任夫君将自己手掌轻轻握住,并未说出一字。 石敬见众人都有意要立时随这火羽鹤而去,他心中不安之感却越来越重,伸手阻住众人道:“诸位,对方有备而来,但们这般贸然前去,几与送死无异,若不得不去,须得多叫帮手才行!” 叶澜在众人脸上一扫,轻叹道:“我在宁都虽呆了好几年,但一直当得是甩手国师,除了石大哥外,并未结交别个修士,一时三刻之间,却叫我哪里去多找帮手?” 石敬微一犹豫,接着轻声道:“叶兄弟,我身为天宁国师,与他宁氏一族颇有些香火之情,你更是将那玄天无极功传给了圣上,按说于他宁氏一族有大恩,咱们此行实在太过凶险,皇族中高手无数,亦有不少厉害阵法,咱们不如……” 叶澜听到此处,忽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与这位天宁皇帝确实有些交情,若向他开口求肯,想来他不会坐视不理,但皇上现下正在闭关,我与这太子宁勋却无半点交情,却是不大好开口,再说了,他宁氏一族从不肯做亏本生意,咱们今日有求于他,来日还起这恩情来,只怕就难得紧了。”说到这里,轻哼一声,接着道:“再说了,这司空铎只不过是一个金丹境的杂碎,虽有几分谋略,但毕竟输在修为不足,纵然布下什么厉害阵法陷阱,因他修为不够,阵法威力必也有限,凭咱们几个的修为,便与他以硬碰硬,想来也不会吃什么亏。” 石敬听了,连连摇头,显然大是不以为然,高声道:“叶兄弟你与这司空铎已有数年未见,叶兄弟你能在短短数年之内连升境界,成元婴境高手,又怎知这司空铎不会有逆天奇遇?便算他修为仍远 第四十节 命若悬丝 叶澜脑海中闪现的这一幅森罗殿众高手合力救治魔王的场景,显然是他从未亲眼见过的,这画面虽是一闪而过,却是无比清晰,决非幻相,他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看到这幅场景,微一思索,终于明白过来,心道:“当年我以风火琉璃球灭杀巴乌神识,进而晋升了元婴境界,根基未固之时,又遇到司空铎等一众森罗殿魔徒,还好他们将我认作了巴乌魔尊,我将计就计,骗他们为我疗伤,而后阿瑶去而复返,加入战团,经一场恶斗,最后只余两名元婴境的森罗殿弟子,我与他二人对拼真元,当时阿瑶对我误会甚深,以匕首来抹我咽喉,我无奈之下,只得全力运转天魔噬灵心法,盼能阻她一阻,没想到阿瑶全然不受天魔噬灵心法所侵,我却无意间将那两名森罗殿的元婴境高手震得神魂俱丧,成了白痴。方才这森罗殿众魔救助魔神的场景,却原来是这两名森罗殿弟子的记忆,这记忆被天魔噬灵心法强行摄入紫晶,我自己却一无所觉,眼下我欲知森罗殿秘密,这紫晶自在有灵,便将这一点记忆送到我眼前,让我知晓……” 他念及此节,心中即喜且惊,喜得是可以借此探明森罗殿秘辛,惊得却是这天魔噬灵心法竟如此神妙,能在不知不觉之间拘人神识。当日在大宁寺时,大宁寺明业方丈曾说这天魔噬灵心法邪恶无比,纵然不去用它,天长日久,这心法也会于不知不觉间侵人神识,惑人心性,到最后便会将叶澜变成了一个为祸人间的魔王,只有练成大宁寺震派神功无垢真诀,才能压制这天魔噬灵心法的魔性。叶澜听了此言,心中惊怕无已,自离开大宁寺后,每日都勤修这无垢真诀,不敢有一日懈怠,怕得便是自己的心智被这天魔噬灵心法慢慢侵蚀。只是这无垢真诀实在太过艰深,自己和莫瑶不论怎生琢磨苦练,都似乎摸不到半点门径,平素练功时试着以这无垢真诀出手发力,也没有半分威力,但每到遇到大敌,生死攸关之时,这无垢真诀的力道却会自然而然的现于拳底,救自己得脱危难。叶澜见这无垢真诀如此古怪,还曾和莫瑶打趣,说佛家讲究参禅,什么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想来佛家神通也大有禅机,这无垢真诀练到高深处,会即是不会,不会即是会,练成与否,倒也不必强求。莫瑶当时听了,也觉好笑,回他道:“什么狗屁禅机,纯属胡说八道!照你这般说法,那练就是不练,不练就是练,咱们又何必每晚费力气练这无垢真诀?这真诀天书也似,我一练便头痛,能不练当真是求之不得!”叶澜听了,哈哈大笑两声,却不敢真的不去练这无垢真诀,生怕自己心智被天魔噬灵心法慢慢侵蚀,真的会心性大变,成为祸乱苍生的魔头。 眼下婉儿被司空铎掳去,叶澜急于知晓森罗殿的虚实,既然看到了这幅森罗殿众魔救治百足魔神的画面,便也顾不得天魔噬灵心法是否会损及自己神识,当下将心神浸 入紫晶之中,盼能探知更多森罗殿的秘闻。 厅中诸人见叶澜先是说森罗殿众高手都脱不开身,待王宝秀问他如何知晓此事,他却面露疑惑之色,口中念了两句“我是怎么知道的?”而后便闭目沉思,不发一言。众人见他如此,都心下疑惑,王宝秀和洪道面面相觑,不知叶澜在搞什么名堂。只莫瑶猜到此事当于天魔噬灵心法有关,她也一直担心这邪法会侵蚀叶澜神智,一直不愿让他施展此术,但这时关系到苏婉安危,又不得不用,心念于此,莫瑶脸上不禁现出又是犹豫又是担忧的神色。 叶澜闭目片刻,忽地面露喜色,睁开眼来,对王宝秀道:“森罗殿所有元婴境以上高手这二十年来足不出户,都窝在森罗殿老巢布下大阵,为一个叫冥夕的魔神疗伤,我虽不知司空铎这厮这次掳走婉儿有什么依仗,但他定然无法叫来诸多元婴境高手,却是确然无疑之事!” 他这话本是为安慰众人,以宽众人之心,没想到众人听得“魔王”二字,人人都立时变了颜色,连莫瑶也柳眉一挑,问道:“什么?森罗殿居然有……,居然有一个魔神?” 西域魔族至尊是为魔帝,魔族全盛之时,魔帝座下有魔神王三百六,每个魔神王座下,又有魔神千百,魔族凡修为至洪荒,达长生不死之境,皆可称为魔神,众人皆未听过冥夕的名头,但听叶澜说森罗殿有一个魔神,这冥夕最低也当是洪荒境的修为,北疆只天外天龙化云一人位列洪荒,是为北疆正道首领,威名播于天下,这时众人忽闻森罗殿居然有一个魔神,却叫众人如何能不惊怕? 叶澜见众人都吓得面色苍白,微微一怔,转念一想,这才明白过来,温言对众人道:“这冥夕是巴乌座下魔神,修为倒也不差,已达大罗境第三层境界……”众人听到此处,齐齐惊呼出声,叶澜语声却不稍停,接着道:“这冥夕二十年前来到北疆,为高人所伤,勉力撑到森罗殿,自此便由森罗殿掌门厉虔连同全派元婴境以上高手布阵疗伤,只是那伤他之人实在太过厉害,冥夕经二十年调养,不但未曾痊愈,伤势反而越来越重,现下已是命若悬丝,本来他盼着他主子巴乌来到北疆能救他一命,没想到巴乌却被龙掌门布下万仙伏魔大阵毁去了肉身,就此不知所踪,那冥夕没等来救命稻草,现下只在苦苦挣命,却哪里能在北疆搅起什么风浪?诸位大可不必担心!可笑那森罗殿掌门厉虔,本以为寻到了冥夕这个大靠山,没想到却成了一个甩不掉的累赘,合派高手日日夜夜为其布阵疗伤,片刻不得脱身。司空铎这厮是金丹境界,修为不到,没资格为冥夕疗伤续命,这才得空跑出森罗殿来寻咱们的晦气。我虽不知他哪来的勇气敢来找咱们的麻烦,但他纵有诡计陷阱,修为不至,一切阴谋诡计便是无源之水,终究耐何咱们不得。咱们尽管跟着这火羽鹤去救婉儿,只要凡事小心谨慎一些 ,想来此行便有些凶险,咱们终能救婉儿平安回来!” 众人听他如此说,略感放心,袁青松听叶澜说这冥夕修为已达大罗境,心中仍感震骇,喉头滚动两下,颤声问道:“大罗境第三层?那离魔神王也只一步之隔了,这等人物,几有毁天灭地之能,却不知什么人有这般大本事,居然将这冥夕魔尊伤成这等模样?” 叶澜以神识搜遍紫晶,也只搜到点滴记忆残片,只知道这冥夕重伤垂死,至于他是何人所伤,紫晶中却无半点讯息。当年他以天魔噬灵心法自救,盼能免于被莫瑶一刀断喉,因此将心法瞬间提至十成,那两名森罗殿弟子受不住这股威压,于一瞬间被天魔噬灵心法冲击得神魂俱碎,只有点滴记忆残片被紫晶吞噬,现下叶澜将这些记忆残片七拼八凑,只勉强知道了冥夕之事的梗概,更加详细之事,他却也无法知道,这时听袁青松相问,便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冥夕是何人所伤,北疆广大,太古诸神隐世不出者不知凡几,龙化云只是名义上的北疆第一高手而已。据我猜测,能将大罗境第三层的冥夕神尊伤成这样,那至少也得是如魔神王一般的修为,只不知伤他之人是正是邪,这等人物,若是妖魔一流,那北疆只怕再无宁日了……” 袁青松和杨秀秀听了叶澜此言,都面露不愉之色,但两人都只是轻哼一声,并不多言,叶澜见了袁青松脸色,这才想起两人身属妖族,他自知失言,心想这事越描越黑,倒也不用再多言解释,当下只是朝袁、杨二人歉然一笑,并不多说。 王宝秀听得森罗殿有魔神坐镇,心中大感不安,沉默片刻,问叶澜道:“那冥夕魔尊真的受了不治之伤?叶兄弟,这些事……,这些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叶澜深知自己身怀天魔噬灵心法之事绝不可外泄,在座诸人虽与自己都是生死之交,但此事实在干系太大,还是不说于众人知晓为好,此时听王宝秀相问,他微微一怔,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莫瑶见他面露为难之色,早已明白他的心思,便轻叹一声,对王宝秀道:“澜哥哥有一门家传的通灵合气术,不但能通灵兽之言,还能隐约窥探他人心思,便与佛门他心通一般,当年澜哥哥与司空铎等一众森罗殿魔徒交手,活捉过司空铎手下几个喽罗,便用这通灵合气术问出了一些讯息,此事澜哥哥曾向我说起过,我还说此法神奇,大有妙用,澜哥哥却说此法极为凶险,非修为比对方高出数个境界不可轻用。澜哥哥能和诸般灵兽说话,咱们都曾见识过,但这神通除了和禽兽说话,我看也没别的大用处……”说到此处,抬头朝空中那仍不断盘旋的火羽鹤瞧了一眼,接着道:“澜哥哥既然说森罗殿元婴境以上高手脱不开身,那司空铎便无力布下太过厉害的陷阱,婉儿被这厮掳去,心中定然怕得紧,咱们还是莫再耽搁时光,这就动身吧!” (本章完) 第四十一节 煞气奔腾六千里 叶澜听莫瑶说要动身,便抬头向空中那盘旋的火羽鹤道:“前方带路。”说着拉起莫瑶手掌,便要纵身飞起。 石敬心觉敌暗我明,这般轻易的跟这火羽鹤而去,未免冒失,叶澜说森罗殿高手无法脱身,不知是否属实,便算森罗殿高手脱不开身,又怎知司空铎不会寻别个帮手?他心中虽有这层顾虑,却也想不出什么对策,莫瑶视苏婉有如亲妹,不得不救,自己与叶澜是生死之交,既然不得不去,那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好在自己孑然一身,无妻无子,此行便算送了性命,倒也不至苦了旁人。想到此处,转头朝洪道和袁青松看了一眼,目光中大有怜悯之色,不禁微一摇头,轻轻叹了口气。 上官沁眼见洪道要走,眼中忽地流下泪来。她知这时落泪大不吉利,忙举衣袖将眼泪擦去。这时她怀中孩子已醒,一双漆黑的大眼睛紧紧盯着父亲,也不哭闹。洪道瞧着妻儿,心中生出无限柔情,想要说几句宽慰言语,一时却又想不出要说什么,只是弯下腰去,在洪明山额头上轻轻一吻,而后伸臂搂住妻子,在他背上轻轻拍了两拍,接着转身便升到了空中。 杨秀秀头痛不止,一直以手抚额,这时见众人要走,也不多说什么,只与袁青松对视一眼,两人同时点了点头。袁青松面色淡然,并无忧惧之色,轻飘飘起身,跟在了众人之后。 那火羽鹤见众人起身,便振翅向东南飞去,转眼之间,这鸟儿身形便消失于天际,空中只余两条火线,若隐若现。火羽鹤脚程极劲,众人虽都是元婴境的修为,飞行之速却仍不及这鸟儿远甚,幸喜这火羽鹤知道自己有带路之责,只远远在众人目力所及之处引路,并不全力疾飞。叶澜等人全力疾行,不到两个时辰,众人便已飞出十余万里,来到天宁与天全两国交界的罗浮群山之中。 那罗浮山北起分龙海,南至无尽汪洋,南北绵延一百五十余万里,东西宽亦有五十余万里,天宁与天全两国此天堑为界,名为比邻,实则老死不相往来。罗浮山中险峰无数,大有洞天,多有邪道门派为躲避正道,将门派设于罗浮山中,其中最为有名的便是魔门四大派之一的森罗殿。森罗殿山门位于罗浮山东南段,距北海只二十余万里,向东八万余里便是天全疆界。森罗殿势力庞大,高手如云,护山法阵更是威力无穷,是以北疆正道各派虽明知此派位置,却是无人胆敢到罗浮山中寻森罗殿的晦气。 叶澜等人见这火羽鹤径向东南而行,显是要引众人往森罗殿山门而去,众人都知晓森罗殿的威名,纵是叶澜确信森罗殿元婴境以上高手脱不开身,但只凭己方这六个元婴境修士,却也无论如何也不敢直闯森罗殿老巢。若是这鸟儿真的这般直奔森罗殿,那众人埋头跟去,当真是自投罗网了。 莫瑶虽与苏婉情重,但这般硬闯森罗殿,只是白白去送了众人的性命,苏婉仍是救不出来,徒死无益。她心有不甘,便一边赶路一般与众人商议对策,众人合计一阵,商定司空铎若在别处与众人碰头,众人自去无妨,若这鸟儿一路不停的飞向森罗殿,那众人便在距森罗殿山门千里处停下,就地折还,再从长计议。 森罗殿山门驻地千魔峰的所在并非什么秘密,各大修真商会皆知之甚详,天地罗盘皆是从修真商会之中购得,众人依着罗盘指引,便能轻松寻到森罗殿总坛。石敬手托天地罗盘,将千魔峰虚影悬于众人前方,众人初入罗浮山时,那千魔峰虚影直直与前方火羽鹤连成一线,并无半分偏移,那火羽鹤一气不停,连飞了六个时辰,随着众人不断前行,那千魔峰的虚影渐渐偏向众人左方,众人见状,都不由松了一口气,既然此去并非森罗殿总坛,那以司空铎的能为,便算他多叫几个帮手,料来众人也能应付。 如此又行一个时辰,堪堪行出八十余万里,恰至罗浮山脉正中,从上俯瞰,千峰竞秀,高出云表,幽谷深深,草木葱茏,只见禽兽走,万里无人烟。这等地界,便是有诸神在此杀个天昏地暗,波及十万里,也定然不会被人察觉。 那火羽鹤又飞一炷香工夫,忽地停住身形,盘旋不前。叶澜与众人来到这大鸟身前,也凝住身形,向下一望,见山川米聚,复岭重山,实在瞧不出什么异样,便以通灵合气术问那火羽鹤道:“司空铎那厮便在这里么?” 那鸟儿头颈扭动数下,而后低鸣几声,叫声中满是恐惧之意,叶澜听罢,眉头紧皱,若有所思,众人皆知他通灵兽言语,都看着他,盼他细说端详。莫瑶见他只是凝眉思索,却不向众人转述这火羽鹤的言语,她心忧苏婉安危,心中焦急,便在叶澜掌心使劲一捏,问道:“澜哥哥,这鸟儿在说什么?” 叶澜朝那火羽鹤瞧了一眼,目光中仍满是狐疑,接着回莫瑶道:“这鸟儿说司空铎不在此处,它本应引咱们再前飞六千里,到一处山谷之中,但现在……,现在这鸟儿却不敢接着向前飞了……” 众人听了,都轻咦一声,王宝秀看了那火羽鹤一眼,微一沉吟,轻声道:“瞧这鸟儿模样,显是自幼驯化了的,这等灵兽最是听话,向不违背主人言语,司空铎既然让它引咱们再前行六千里,那这鸟儿断没有现在停下的道理。火羽鹤生来胆小,对凶险之事向有感知之能,它既然不敢再向前飞,那前方定有十分厉害的人物,以致单凭气息便能吓得这鸟儿不敢前行……”说到此处,摇头轻叹一声,转头对叶澜道:“这鸟儿是忽然感知到前方凶险才不敢前行的,也就是说这鸟儿昨日离开此地时,那厉害人物并不在此处。如此说来,此人定是司空铎请来的帮手。叶兄弟,你不是说森罗殿高手都脱不开身么?却不知司空铎却是从哪里请来了这等高手!” 石敬听叶澜说目的地便在前方六千里,便收起天地罗盘,顺手从怀中摸出一颗浑圆透明的小珠子,以食指在那明珠上一点,嘴唇微动,轻念法诀,一道法诀念毕,那晶莹明珠之中慢慢蕴出丝丝紫黑之气。石敬见状,轻叹一声,转头对叶澜道:“我这避邪珠最能感应凶煞之气,与这火羽鹤的天生感应相似,以咱们的修为,相隔六千里,对前方凶险自然一无所感,但这避邪珠却不会有错,看这紫黑之气如此浓重,则此时那山谷之中凶煞之重,实是令人心惊,发出这煞气的也不知是人还是什么阵法,若只是一人便能发出如此煞气,则此人修为只怕已位列诸神,混沌境修士绝无这般能为!” 众人听石敬这般说,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莫瑶脸色瞬间变作苍白,再无一丝血色,叶澜瞪大了双眼,颤声道:“魔神现世?怎么可能!便算北疆有隐世的魔神,以司空铎的修为,又怎能请得动魔神大驾?再说了,要对付咱们六个元婴境的小修,又如何用得着魔神出手?不可能,绝不可能!” 众人修为最高的不过是元婴境第四层,修为最低的石敬,不过是初入元婴境界,根基尚未稳固,便是六人全是元婴境绝顶,合六人之力,也断无可能与任何一个混沌境高手一争雄长,而前方山谷之中竟有洪荒境以上的大能,则众人前去,直是以卵击石,断无一丝活命的指望。 众人都不是莽撞之徒,知道在这能绝世高手之前,一切谋算尽皆无用,唯一活命之策,便是速速逃走,离这等高手越远越好。王宝秀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但诸人皆是重义之人,谁也不好意思先行开口,便都注视叶澜,盼他拿个主意。叶澜见莫瑶怔怔的瞧着前方,眼中泪光盈盈,缓缓溢出眼眶,知她实在舍不下苏婉,但要从修为已至洪荒境的魔神手中救人,实是痴人说梦,叶澜眼前浮现出苏婉娇怯面容,心下大是伤感,上前牵住莫瑶手中,只是长叹一声,却不说话。 莫瑶知道事不可为,明白除了转身离去,别无它法,可她也明白,苏婉除了自己,别无依靠,自己若要转身离去,那便是整个世界都将婉儿抛弃了。想起这些年与苏婉共历患难,同生共死,心中有万般不舍,实在无法就此离去。 叶澜见她面色凄苦,心下大是不忍,犹豫片刻,忽地咬牙对石敬等人道:“诸位在此稍候,我和阿瑶先到那山谷中探一探动静,若是半个时辰后我二人仍未回来,你们便速速离去,万万不可停留。” 他本想自己前去探路,但明知莫瑶与自己生死不弃,不会让自己独去,因此便不提此节,只让石敬等人在此等候,以免众人一起去白白送了性命。石敬等人听他二人仍执意犯险,心下都感无奈,但各人既然前来,便都已抱了同生共死之心,自无一人肯置身事外。 叶澜见四人同时摇头,不禁大急,正欲再劝,却听那火羽鹤一声长鸣,转身展翅,便欲逃走,显是对前方发出煞气的人物极是恐惧,便再也顾不得司空铎的命令,要先行逃命了。 叶澜见这鸟儿要逃,心中一个念头疾闪而过,当下不及细想,眼中紫气一闪,朝那火羽鹤大吼道:“停下!”

第四十二节 洪荒光明之劫 叶澜见那火羽鹤要逃,心念一动,立时以天魔噬灵心法将这鸟儿制住。这魔门神通霸道无比,那鹤儿只低鸣一声,神智便被叶澜牢牢控制,再无法起一丝反抗之念。叶澜叫它停下,它便只敢以法力将身形定在空中,连翅膀也不敢上下扇动,便如是一尊雕像一般,凝在空中,一动不动。 袁青松见叶澜一声断喝,便将这明显境界已不低于众人的火羽鹤定住,都不禁轻咦一声,心中充满疑惑。叶澜动用这天魔噬灵心法,眼中满蕴紫气,他怕众人瞧破机关,只得将双眼紧紧闭住,不让众人瞧见他眼中紫气。这神通全凭心之一念,他双眼虽闭,心法运转之下,于周遭情景仍能清楚感知,不差分毫。 这时为了让这鸟儿替自己去前方山谷探路,不得不使用天魔噬灵心法,情急之下,已顾不得这心法是否会反噬自身,更无法顾及王宝秀等人是否会疑心,若事后众人相问,自己也只得以通灵合气术为由推诿,至于众人能否相信,是否会刨根问底,眼下火烧眉毛,却是顾不得这许多了。 他以心法制住这火羽鹤,眼中紫气便散,他睁开眼来,向前方一指,那火羽鹤展开双翅,身形转瞬间便消失于天际。石敬等人见此情景,心中都有老大疑问,但各人居然都不发一言,只是这般默默等着,静观其变。 叶澜以心法制住那火羽鹤,此时那鸟儿便是他的眼睛,那鸟儿双眼所见情景,也会立时现于叶澜脑海之中。这鸟儿翅下生焰,脚程极快,六千里路弹指而过,来到那山谷之旁。那山谷四周,煞气有如实质,侵肌蚀骨,火羽鹤天生胆小,若非被叶澜制住,便打死这鸟儿它也不敢飞到如此凶险之地。 叶澜不知谷中有何等厉害人物,不敢径让这鸟儿飞到山谷之上,便让它在山谷之旁落下,借山上林木遮掩,无声无息的飘到山谷之上,伏在长草中朝山谷中窥探动静。 只见那山谷之中,平躺一具魔神,那魔神长臂千眼,腹生千足,这魔神形象前几日曾在叶澜脑海中浮现而出,自然便是魔神冥夕,只见这魔神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周身遍布利刃,头上眼睛连同手臂千眼之上,每一只眼里都插着一柄利刃,这些利刃通体雪白,长有三尺,两头尖尖,中部略宽,但也只两寸有余,这些利刃刺在冥夕身上,有浓浓紫气从冥夕身上源源而出,直涌而上,在利刃尖端汇聚成线,继而涌向空中,汇成一道粗有数尺的紫色气柱,紫色气柱直上数百尺,至与围谷山丘平齐,在紫柱尽头,端坐一人,此人头束金冠,鸢肩豺目,凶相满面,瞧来极是骇人。 气柱上紫气氤氲,不绝涌入这人丹田之中,只见他掌合阴阳,双眉紧皱,显是在全力运功,以化解涌入丹田的巨量灵力。 叶澜在紫晶中搜寻那两名森罗殿元婴境弟子的记忆之时,曾见过这人面貌,识得这端坐气柱上的人正是森罗殿掌门厉虔,叶澜见了此人,心头咯噔一下,暗道:“司空铎这厮要对付我,居然请堂堂森罗殿掌门出了山!这……,这未免也太瞧得起我了!” 这厉虔魔名播于北疆,威名远胜罗刹阁、鬼影宗和坠星谷这三大魔门的掌门,隐隐然便是北疆魔道第一人。这等巨魔,北疆普通修士大都闻之丧胆,叶澜做梦也想不到这等巨魔会来出手对付自己,在这等绝世高手之前,别说己方只六名元婴境修士,便是六人都是混沌境的修为,在这北疆威名最胜的魔头面前,怕也讨不了好去。 叶澜认出厉虔,知道己方六人绝无可能从这魔头手底救下苏婉,以这魔头的手段,六人能否隐藏形迹从他面前逃命都是未知之数,要从他手底救人,当真是痴人说梦,想到此处,叶澜便想解开这火羽鹤的禁制,然后与众人立时逃之夭夭,方要收回天魔噬灵心法,忽又微微一怔,暗道:“这山谷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便是离森罗殿总坛千魔峰也有数十万里,看这谷中除躺着的这尊魔神,便只厉虔这一个森罗殿掌门,除他之外,谷中并无别个森罗殿的魔头。这厉虔不好好在千魔峰当他的掌门,却在这与世隔绝的深山中独自一人搞什么名堂?”他想到此处,紧紧皱眉起眉头,实在想不出厉虔用意,又借火羽鹤双眼盯着厉虔瞧了一眼,脑中忽地灵光一闪,暗道:“是了!这冥夕周身被插满了汲灵刃,一身灵力被厉虔缓缓吸噬,而冥夕这魔头却躺在谷中一动也不动,显然这魔头已然丧命,厉虔舍不得这魔神一身灵力,才这摆下这等阵式,要将冥夕尸身上残余灵力化为己用,这冥夕是大罗境的修为,虽然受伤多年,一身法力被体内伤势消磨了十之**,但只残存这一两分灵力,也绝非厉虔这小小混沌境修士所能吸纳,他之所以独自在此,便是明知自己吸纳灵力之后,以混沌境的修为无法容纳下如此巨量灵力,因此不得不立时提升境界,渡那洪荒大劫。修士渡洪荒大劫,天地会生大异相,十余万里之内修士尽皆知闻,厉虔在这渺无人烟的罗浮山深处渡劫,便是怕洪荒大劫的异相将正道修士引来,他渡劫后神通一时难复,若引来正道之士,那便万事休矣。哼哼,他躲在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渡劫,一来自是怕引来正道之士,二来,怕也是要躲着他那一众手下,听说这厉虔御下极严,手下但有过犯,便会死得惨不忍睹。想来森罗殿门人心中早有反意,只是惧于掌门手段,才一直不敢造次,这洪荒大劫凶险无比,渡不过自然是身化飞灰,若是侥幸成功渡劫,躲得过天灾,却未必躲得过**,厉虔为人谨慎,这等关乎自身性命的大事,他自是谁也信不过,况且渡劫无法借助外人之力,他的一众手下若汇聚如此,只会使天劫更加猛烈,于他渡劫有害无益,以他谁也信不过的性子,自然是躲起来偷偷渡劫,叫一众手下谁也找不到他才好。” 他见这厉虔要渡洪荒大劫,不禁心头惴惴,洪荒大劫凶险无比,混沌境修士能渡此劫者,千中无一,现下北疆各大派混沌境高手不下千数,然跨过天人之隔达洪荒境界者,不过天外天龙化云一人,这厉虔虽说威名赫赫,却也远远谈不上是北疆混沌境第一人,依常理推断,他渡这洪荒之劫当没什么希望才是,但现下他手中有魔神冥夕的尸身为依,情势便自不同,他借尸渡劫,竟真的能跨过天人之境也说不定。想到这里,叶澜心中不自禁地涌起一股恶寒:“若这厮渡劫成功,那北疆便真的多了一个魔神,以厉虔的霸道性子,必然会掀起无数腥风血雨,北疆这些年的太平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他虽忧心厉虔成功渡劫,但他深知以己方六个元婴境修士的能为,便是拼了性命不要,也无法阻止这魔头半分。只因元婴境与洪荒境相差实在太远,便是厉虔渡劫后再虚弱,在如此大的境界悬殊之下,要对付己方六人也是不费吹灰之力,便似老虎不管受了多重的伤,也不会斗不过六只蚂蚁一样。 叶澜想通此节,便不再犹豫,心念一转,遥御火羽鹤轻轻飘下山丘,而后解了这鸟儿天魔噬灵心法的禁制。这鸟儿重得自由,微一失神间,立时便又察觉出周遭凶煞之气。这鸟儿胆小之极,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只轻轻展开双翅,疾向北方飞逃而去。 叶澜放走那火羽鹤,收回神识,缓缓睁开眼来,入眼见王宝秀等人都在注视着自己,各人眼中都满是狐疑。他自知眼中已无紫气,便向众人点了点头,缓缓道:“我已借那鸟儿的双眼探明谷中情景,那谷中并无司空铎和婉儿的影子,只有森罗殿掌门厉虔独自呆在那山谷之中,眼见便要渡那洪荒大劫……” 他说到此处,王宝秀等人都同时低呼出声。叶澜见各人都吓得面色苍白,他也压制不住心头恐怖,只觉自己声音也有些发颤,却仍是接着道:“看来司空铎那厮并没有将婉儿掳来此地,他将咱们引到厉虔渡劫之处,却不知有什么图谋,阿瑶,既然婉儿不在此处,咱们便当速速离开,这洪荒大劫一旦发动,方圆万里之内生灵尽灭,咱们若再耽搁,等大劫发动,神光普照,咱们再想逃可就来不及了!” 石敬等人听他说到洪荒大劫,都被吓得手脚冰凉,脑中一片空白,这时又听他说要尽快逃走,众人这才回过神来,莫瑶一把拉过叶澜手掌,急道:“还愣着干什么?先避风头要紧!”说着便转过身去,拉着叶澜手掌,全力向西北方向飞回。 众人生怕厉虔会立时招来洪荒大劫,众人离厉虔只六千余里,若是此时大劫发动,神光普照,波及万里,众人虽不在大劫正中,但六千里外余光照耀,也能将众人瞬间汽化。到时候别说救人,怕是连飞灰也留不下一把。

第四十三节 岩流 六人全力疾飞,不敢稍停,一气飞出八千余里,忽听背后一声异响,道道灼热光华从背后疾扑而来,尚未及身,便炙得人五脏如沸。六人不敢怠慢,都祭出法宝护在身后,同时紧闭双眼,生恐自己眼睛被这无量神光射瞎,就此成了盲人。 六人以法宝护住背心,只觉滚滚热浪不停从法宝上传来,烧炙经脉,六人各运真元抵御,诸人之中,以石敬修为最低,且他功法偏于阳刚一路,手中流炎枪更是以炎力著称的法宝,而抵御这灼热神光,却是以阴寒真元更有效用,石敬修为不足,功法上又吃了这层亏,只片刻工夫,便已支持不住,手臂上衣衫一荡,忽地燃起火来。 这火焰是由洪荒光明之劫所生的神光引发,自带天地伟力,比之什么三昧真火,太阴焚灵魔焰等等更是难当。石敬被这火焰一炙,只觉剧痛攻心,实是难熬难当,饶是他一向硬气,却也忍不住痛呼出声,他心知命在顷刻,不禁心头一酸,正悲凉间,忽觉手臂一凉,炙热之感全消。这股凉意甚是熟悉,正是叶澜出手相助。石敬心头一宽,却仍不敢睁开眼来,又过片刻,周遭炙热之感忽止,石敬这才睁开双目,见叶澜等五人都一无所损,低头看自己时,只见自己臂上无有寸缕,一条小臂更是烧的如焦炭一般,瞧来大是狼狈。他以真元在臂上经络中游走一遭,心知臂上只是皮肉之伤,经络未毁,不由大感欣慰,这由神光引发的火焰如此霸道,竟让人全无抵御之能,若非叶澜及时以玄冰离火扇相救,那自己便算不死,这一条右臂定也废了。 洪荒光明之劫虽然霸道,但这神光却不似元婴雷劫那般持久,几是一闪而收。叶澜知这神光厉害,在光芒及身之时,便展开玄冰离火扇,以扶桑木之力吸纳神光。这扶桑木可吸纳万火之精,如今叶澜法力至元婴境,扶桑木上的威力与他修为相辅相成,威力更增。这神光毕竟是洪荒大劫,众人虽距厉虔渡劫之地足有一万四千余里,但这洪荒光明之劫凶悍无比,波及万里,以六人区区元婴境的修为,便是在万余里之外,也本当被这神光余波化为飞灰才对,若非叶澜以扶桑木化去神光中七八分威力,料来众人无一得活。饶是如此,石敬仍敌不住这神光残存的一两分威能,险些被活活烧死,若非这神光及时止歇,那叶澜纵有乌木扇为依,怕也救不得石敬的性命了。 众人熬过神光,低头看时,只见下方群山已然无踪,方圆两万里内,生灵尽灭,草木成灰,群山被灼热神光烧化,变为滚滚炎流,地上岩浆奔腾咆哮,有如炼狱。 众人见这洪荒大劫居然有如此威势,尽皆骇我失色,各人心中都只有一个念头:“也不知那厉虔熬过这光明大劫没有……” 众人除袁青松外,皆是正道之士,而妖族与魔族也一向势如水火,众人皆不愿北疆多出一个魔神,人人都盼厉虔死在这神光照耀之下。莫瑶转头回望,喃喃道:“瞧这大劫威力,想来厉虔难以熬过此劫,若是……,若是他真的渡劫成功,那北疆怕是要生灵涂炭了……” 众人瞧着地上滚滚炎流,也都不信厉虔能安然渡劫,但洪荒境神灵威势实在太过骇人,以六人神通,自是不敢去探一探厉虔是否已然身死。王宝秀也回头瞧了一眼,脸上大有犹豫之色,忽地一咬牙,说道:“若他真能熬过劫数,那不管他在大劫中受了多重的伤,要对付咱们也只如捏蚂蚁般容易,咱们回去也是徒然送死,还是快快离开为是,只希望这魔头恶贯满盈,已然遭了天谴,死在了这光明大劫之中……” 他话音方落,忽听一个人重重咳嗽两声,接着有气无力地道:“可惜人生不如意事十有**,想要老夫死,怕是没那么容易……” 这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中间夹杂以阵阵猛烈咳嗽,显是说话之人受伤极重,便是说这几句话也是极为勉强,但众人听了这一句有气无力的言语,人人都立时变了颜色,叶澜拉住莫瑶,纵身便要奔逃,忽觉身子一滞,已被一股大力吸住,再也无法动弹半分,叶澜大骇,知道无可与抗,只是用力握紧了莫瑶手掌,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身子不由自主的倒飞而去,速度之快,比之自己全力疾飞还要快上十倍,不过弹指之间,便倒飞一万四千里,回到了方才“山谷”之中。只是方圆两万里群山皆成岩浆,那山谷自也已不成山谷。场中只见红浪翻涌,岩流之中,那长臂千足的魔神仍静静躺着,任周遭岩浆咆哮,却无法损及这魔神尸身分毫。 莫瑶和王宝秀等人都是第一次见到这长臂千足魔神,这魔神生得实在太过骇人,众人都只道这是厉虔渡劫后的魔神真身,是以人人都紧紧盯着这魔神,不知他要以何等残酷的手段对付众人。 只叶澜知道这冥夕其实早已死去,并不足虑,他知厉虔既然成功渡过洪荒光明之劫晋升到洪荒境界,自此便是长生不老,与天地同寿,混沌境到洪荒境虽只一境,却是天人分界,跨过这条界线,便是人神之别,与混沌境已不可同日而语。已方这六名元婴境修士在已至洪荒境的厉虔面前,便与六个凡人没什么区别。想到此处,不禁长叹一声,知道此番再也难逃,转头看了莫瑶一眼,胸中忽地涌起无限柔情,只觉与她一起,便是死也没有什么可怕,心念于此,便转过头去,朝仍盘膝坐空中的厉虔大声道:“要杀便杀,磨磨蹭蹭地干什么?” 王宝秀等人本来都低头瞧着岩浆中冥夕的尸身,听到叶澜话声,顺着他目光瞧去,这才看见空中盘膝坐着一人,这人周身衣衫都已被神光烧毁,全身肌肤黝黑龟裂,被烈焰烧得有如焦炭一般,若非一双眼睛还睁着,眼珠微微转动,瞧来便如是一具焦尸,却哪里有半分活人的样子? 厉虔听叶澜相问,却不回话,忽地伸手按住嘴唇,又剧烈咳嗽起来,咳得几声,放下手来,掌心中已满是紫血。厉虔瞧着掌中紫血,又低头朝下方那长臂千足的魔神瞧了一眼,接着抬头对叶澜笑道:“洪荒大劫果然明不虚传,本座以移花接木的手法让冥夕的尸身承受了大劫一大半的威力,只这一小半神光之力,却仍险些将本座活活烧死。若是凭我本来实力,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渡过这洪荒光明之劫。冥夕这老小子是大罗境魔神,他的尸身便是无上至宝,这等宝物,可遇不可求,我以混沌境魔门第一人的修为,借冥夕尸身渡劫都如此吃力,却不知当年龙化云那厮是怎生渡劫成功的,了不起,当真是了不起!” 说到此处,又咳嗽数声,接着仰天打个哈哈,对着空中浮云喃喃道:“龙化云,你稳居北疆唯一洪荒神灵百万年,想来早已寂寞了,如今厉某跨过天人分界,以后咱们两个便多亲近亲近!” 他每说几句话,便猛烈咳嗽一阵,口中鲜血喷溅,止也止不住,似乎随时便会呕血而亡,但叶澜等人在这重伤之人面前,却只感有万斤巨石压在胸口,便连大气也难喘上一口,莫说是出手攻击,便连手指也无法动上一动。 叶澜见他既不出手杀人,也不放众人走路,只在那里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浑不似一个刚刚跨过天人之隔的神明,而像是硬拉着邻人拉家长的大妈一般,心中不由大是不解,他明知众人必死,求饶也是无用,索性大着胆子冲厉虔喊道:“喂,厉大殿主,你在那儿嘀嘀咕咕说什么呢?您老人家若是不想杀人,便赶紧放咱们走路,大家都有正经生意,可没工夫陪你一直这么耗着。” 厉虔又喷一口紫血,接着轻笑一声,一挥手间,手中已多出一件紫袍,他站起身来,将紫袍穿起,遮住身上有如焦炭般的肌肤,接着轻声道:“老夫初登洪荒境,毕生所愿一朝得偿,心中实在欢喜得紧,只可惜身边并无亲近之人可供分享这份欢喜,恰巧你们这几个小家伙路过,老夫便想在杀人之前和你们说几句,也好一舒心中欢悦。” 叶澜听他说还是要杀人,不禁长叹一声,说道:“说来说去,还是要杀人,你渡过洪荒大劫,登魔神之列,今天于你而言实在是大喜的日子,如此喜庆之日,理应放生才是,杀生大是不吉,不如便将我们这几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给放了吧。” 厉虔轻哼一声,冷冷地道:“几个元婴境的小修,杀与不杀确然无关紧要,只是老夫有一事不明。我恐渡劫动静太大,引宵小前来找老夫的麻烦,便挑了这罗浮山最隐秘处渡劫,此事便连我门中诸弟子也不知晓,你们这几个小鱼小虾,却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

第四十四节 师徒 厉虔渡过光明大劫,升至洪荒境界,神通已非寻常修士可以想像,他方刚渡劫,险死还生,一身修为被神光烧灼,法力百不存一,饶是如此,却仍能不动声色地将众人定在空中,使众人连手指也无法动上一动。众人情知在这等神明之前,自己便与凡人无异,生死全然操于人手,无半分反抗余地。叶澜和莫瑶两情正浓,虽不甘就死,但两人若同时殒命,也算无恨,洪道、袁青松和王宝秀心中却各有记挂之人,若死在此处,实是不能瞑目。 莫瑶虽处任人宰割之境,但想起此行目的,心中仍放不下苏婉,这时听厉虔问众人是如何找到此处的,便皱眉道:“厉殿主,明明是贵派弟子司空铎掳了我师妹,引我们来厉殿主面前送死,怎地厉殿主这时又假惺惺地有此一问?” 厉虔周身被神光烧得焦黑,连脸上肌肤也都黑得如焦炭一般,但只在这说话工夫,他体内真元到处,已将脸上肌肤修复大半,隐约露出本来面目。他重伤之下,脸上本就苍白,这时听了莫瑶之言,忽地一惊,脸上更无一丝血色,颤声道:“什么?是……,是司空铎引你们到这里来的?” 莫瑶见他面色有异,不由轻咦一声,诧道:“厉大殿主,你现下是洪荒境界,整个北疆除天外天龙大掌门之外,便数你是独一份的神灵境界,方才你还大言炎炎,有心要与龙化云一较高下,怎地区区一个司空铎,却让你惊成这般模样?莫说他只是你手下低辈弟子,修为渺不足道,便是他是混沌境高手,修为比现在再高出千百倍,又能耐你这洪荒境神明如何?” 厉虔脸上震惊之色不减,过了良久,才轻叹一声,喃喃道:“铎儿素有谋算,手段也够辣,厉某自问不曾轻视于他,没想到还是着了他的道儿,今日要死在他手里……”说到此处,又是惨笑一声,摇头道:“我的乖徒儿,既然来了,又何必现躲躲藏藏?为师也瞧不出你这一手谋划是一石几鸟,念在咱们师徒一场,你能让师父我做个明白鬼么?” 此处方历光明大劫,方圆两万里内,群山消融,放眼尽是一片岩浆,全无可藏身之处,叶澜等人听厉虔要司空铎出来,一时都不明白他话中之意,正狐疑间,忽听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道:“师父说哪里话来,徒儿知道师父定能安然渡劫,便想喜上加喜,将这几个人引来,为师父送上一份大礼,师父已登神明之境,徒儿有您老人家这等大靠山,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有半分忤逆之心?” 众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叶澜听这声音是从下方传来,便以为司空铎是藏身在下方岩浆之中,以他金丹境的修为,用真元护体,这区区岩浆确也耐何他不得。 厉虔听司空铎说完,又是冷哼一声,低头瞧着下方冥夕的尸首,淡淡地道:“原来你一直藏身在冥夕的尸身之中,却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宝,居然能瞒过为师的眼目,了不起,真是了不起!”说着又抬头朝叶澜等人瞧了一眼,接着道:“这几个小修不过元婴境界,以这几人的修为,老夫纵是虚弱之极,也不会将这几个小娃娃放在眼里,想来他们是你的仇人,你要借为师之手将这几人顺势除去而已,又何必说成是给老夫送的大礼?哼,以这几个小娃儿的身份地位,又哪里算得上什么大礼?” 叶澜听厉虔说司空铎居然一直藏身在下方那千足魔神的尸身之中,不禁一惊,低头看时,只见冥夕长臂千眼之中有几只眼睛忽地暴开,从中跳出几个人来。其中一人面色阴沉,紫袍血剑,正是司空铎。 只听司空铎呵呵一笑,朝厉虔微一躬身,接着直起身来,朝叶澜一指,而后对厉虔朗声道:“师尊有所不知,这几个正道喽罗本事虽然不大,但这个叫叶澜的小子手中却着实有几件厉害宝贝,纵是师父积聚半生,怕也远不及这小子的家底丰厚。徒儿将这人引来,便是要将他身上这几件宝贝献给师父,实是出于对师父的一片孝心!”说到此处,手掌一翻,冲着叶澜勾了勾手指,高声笑道:“叶公子,咱们又见面了,我要的那件东西,你带来了吧?” 叶澜和莫瑶都知他是开口要那天浊地清幡,此幡叶澜早已赠给了莫瑶,这魔幡虽在神器谱上排名第二,其中封存着魔帝真身,但这魔幡却非魔帝血脉不可使用,如今魔帝早已魂飞魄散,空留一具法身在这天浊地清幡中,世间自然也就无人再能使这神州第一魔器再度发挥威力。莫瑶视苏婉有如亲妹,莫说这魔幡只是一件无用之物,便是它真的仍有毁天灭地之威,只消它能换得婉儿平安,莫瑶也会毫不犹豫地将这魔幡交出去。 她有心想从乾坤袋中取出天浊地清幡,无奈一身法力尽被厉虔以神通定住,现下身如木石,无法动弹,当下只得轻叹一声,对司空铎道:“那物事在我身上,只是我现下被尊师以神通定住了,无法将那物事取出来……”说到此处,语声一寒,接着道:“婉儿呢?你不把人交出来,难道还想要我交出东西!” 司空铎哈哈一笑,摇头叹道:“这小丫头没半点用处,亏你这般放在心上,我师已渡过光明大劫,得窥天道,你们既然来了,那今日一个也无法活着离开,这个时候,你还记挂着这个没用的小丫头做什么?”他话虽如此说,却还是朝身上那冥夕的尸身招了招手,说道:“大师,出来吧!” 话音方落,只听啪地一声轻响,冥夕千眼之中又有一个眼珠暴裂开来,从中窜出一个胖大和尚,手中抓着一名黄衫女子,那女子生得杏脸桃腮,脸上满布泪痕,正是苏婉。 厉虔见到那胖和尚,轻叹一声,向司空铎和他身后的众人扫视一眼,又低头瞧着那胖和尚,缓缓道:“三毒和尚,连你也已归附了司空铎这小儿了么?你的识见神通,在本门中只在本座之下,司空小儿不过金丹境,修为与你们几个老家伙天差地远,我倒真想知道,他到底向你们许了多大宏愿,才能让你们甘心听他调遣。” 三毒和尚听厉虔发问,脸上忽地现出一丝愧色,别过头去,不敢与厉虔对视,却听司空铎哈哈一笑,高声道:“师父说哪里话来,三毒大师、左右护法并三大殿首座与弟子同来,只是来恭贺师父荣登洪荒境界,并献上一份大大的贺礼,师父却总是怀疑弟子有忤逆犯上之心,实在是令弟子惶恐。这女子身上那件物事实在是咱们魔族至宝,师父见了定然喜欢,还请师父将这女子身上的禁制暂且撤去,好让她取出那件物事,谅她一个小小元婴境修士,在师父这等神明之前也掀不起什么浪花来。” 厉虔听他说完,又朝他身后的五人看了一眼,长叹道:“左右护法齐至,四大殿首座来了三个,再加上一个三毒和尚,本门除本座外的七大高手,竟被你拉拢了六个,可叹本座这些年一心为冥夕疗伤,却不知祸起萧墙,竟被自己的宝贝徒儿在眼皮底下换了江山!冥煞殿首座向来对本座忠心耿耿,定然不肯附逆,想来此刻他已不在人世了,却不知他是怎么走的?是被你们偷袭围攻而死的么?” 司空铎微一摇头,脸上现出惋惜之色,轻叹道:“萧首座性子太过固执,大家要来给师父恭贺晋升洪荒之喜,他却硬不肯来,实是太过扫兴,但大家好歹是同门一脉,总不能为这点小小分歧撕破了脸皮,师父说什么围攻偷袭,却是言重了,师父您是知道的,咱们护山的法阵向由左右护法掌管,当时左护法见大家说得有些僵,便把萧首座请进了幽冥万鬼阵之中,好让他冷静冷静,等咱们回山之后,自然会放萧首座出来,师父大可不必担心!” 厉虔听罢,脸上现出悲悯之色,长叹道:“千刃分尸,万鬼碎魂,萧老弟,你果然对我一片忠心,宁愿受这等苦楚,也不肯和这帮小人一起对付我。你黄泉路上走慢些,厉某随后便来!”说到此处,眼中忽地现出狠厉之色,对司空铎等人咬牙切齿地道:“老夫疏于防范,着了你们道儿,但你们却有一事没料到,只因你们谁也没见识过洪荒境修士到底有何等能为!老夫若非是身至此境,也无法明白这一份洪荒伟力,你们只道我熬过光明大劫之后,一身真元被神光烧去了九成九,定然顶不住你们六大高手的围攻,这样想虽说符合常理,却是太也小瞧‘哄荒神明’这四个字的分量了!” 左右护法和三大殿首座听厉虔如此说,知他决意垂死反扑,慑于他往日威严,心中都不免起了几分畏惧之意,但见他脸上焦黑之色尚自未复,衣衫之下肌肤仍如焦炭一般,又略感放心。只司空铎见厉虔发狠,脸上却无一丝惊慌之色,摇头轻笑道:“师父,咱们便算要动手,也不急于一时……”说着伸手朝莫瑶一指,续道:“难道您老人家真的不想知道弟子给你带来了什么大礼么?”

第四十七节 黑云蔽日 一个洪荒境神明自爆,其威力只怕不弱于方才的洪荒光明之劫,方圆万里之内,定然人畜无生。众人离厉虔如此之近,自然人人难逃,一个个必都是尸骨无存的下场。叶澜等人见他如此,个个都面色惨然,却也只能束手待死。但司空铎、三毒和尚等人见厉虔要自爆,各人脸上却无惊惧之色,三毒和尚还轻叹一声,微一摇头,脸上竟生出些许怜悯之意。 司空铎呵呵一笑,右手食中两指向上一挑,朗声道:“师父你反正是活不成了,何不将这一身神通给了徒儿?师父放心,徒儿一定会继承师父遗志,一统魔门,踏平正道,将我森罗殿发场光大!” 厉虔左手本持着他的护身神器七煞绝魂幡,随着司空铎手指一挑,那黑幡忽地一弹,跳出厉虔手掌,幡杆倒转,对准厉虔丹田,猛然插落,幡杆破体,如入腐土。 厉虔本来正逆转真元,意图自爆,忽被七煞绝魂幡插入气海,一身真元再也不听使唤,都汇聚到幡上,化为一道滂沱紫气,汇入空中龙卷,直朝司空铎手中的黑铁壶涌去。 那七煞绝魂幡本是厉虔法宝,法宝一旦被修士祭炼入体,便如是自己的手脚一般,收发如意,变化随心,便算遇到修为远超自己的敌人,斗对方不过,自己的法宝也万不会被对方操控,厉虔正当生死关头,护身神器居然会临阵倒戈,将他置于绝境,实是叫人难以索解。这情形实在太过古怪,叶澜、莫瑶、石敬等人不明其中关窍,都看得目瞪口呆,惊诧不已。 众人之中,只王宝秀面无惊异之色,他轻叹一声,暗想:“方才听厉虔说那司空铎手中所持黑铁壶乃是巴乌的化仙壶,据古籍所载,这化仙壶来自天外,威力无穷,在神器谱是排名第四十七,这化仙壶有养元、收敌、炼丹等诸般妙用,其中最出名的妙用,便是这互换神通之法。传闻这化仙壶可将别般法宝偷偷祭炼,却使其灵力一无变化,被化仙壶炼化的法宝若被别个修士得去,仍能祭炼入体,平素不会有一丝异样,但这宝物再遇化仙壶,便会被化仙壶所制,只能任由化仙壶主人调遣。化仙壶主人以对方法宝为引,佐以秘法,便可与对手互换神通。这法门霸道无比,便只是一个逍遥境修士,也可以此法换来洪荒境神明的修为。但此法却也有诸般弊端,一是这法门一个修士一生只能使用一次,从此之后,化仙壶于他便是无用之物,化仙壶这等神器,可遇不可求,以这件神器与旁人换一次神通,未必是一桩划算生意。再者,这等凭白得来的神通,毕竟根基不稳,空有神力,却因道心体悟差之太远,无法运使新得的一身神通,便如是一个三岁小儿忽得亿万家财,却没有半点花钱的本事,以此法行事,极易走火入魔,纵能熬过凶险,也因根基不稳,有违天道,以后若想再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便是难如登天……”想到此处,转眼朝厉虔看去,只见他满面惊骇欲死,全无一个魔门大派掌门的风度,双掌紧紧握住插在丹田上的黑幡,挣扎着想要拔出,却是徒劳无功。王宝秀又朝他丹田上的七煞绝魂幡瞧了一眼,心道:“瞧这情景,这七煞绝魂幡定是司空铎献给厉虔之物,司空铎将此幡献给厉虔之前,定是将这黑幡在化仙壶中祭炼了一幡,化仙壶所炼之物,便是大罗金仙也看不出半点端倪,厉虔不过混沌境的修为,如何会疑有它?自然便着了道儿,眼下被化仙壶汲去一身神通,纵自爆也不可得,可叹他一世枭雄,辛辛苦苦修到洪荒境界,却终究是为司空铎做了嫁衣!” 他这些想法说来繁复,其实只在一念之间,眼见厉虔被制,司空铎全力运转化仙壶,三毒和尚、左右护法和三大殿首座也都在全力运功,助司空铎盗取厉虔神通,眼下对方无一人可阻众人逃走,这时不走,更待何时?只是方才三毒和尚为阻众人,屈指弹出了一团黑火,在众人身前炸成一片黑色火墙,阻住了去路,瞧那火焰颜色黝黑,正是森罗殿的镇派绝学“太阴焚灵魔焰”,三毒和尚是混沌境顶尖的修为,他所发太阴焚灵魔焰非众人可以力敌,这火焰腾腾跳动,越燃越广,有如活物,众人若想绕过火墙,定然也不能成功。他知此时若想逃命,只能依仗叶澜手中的玄冰离火扇,当下朝叶澜大喊道:“叶兄弟,趁这几人全力对付厉虔,咱们快走,这互换神通之法转瞬可成,之后司空铎便是洪荒境的能为,咱们再想逃走可就来不及了,你快用乌木扇破开这火墙!” 叶澜不等他说完,便大喝一声,手中乌木扇疾旋而出,斩在那黑色火墙之上,扶桑木能吸收万火之精,这太阴焚灵魔焰虽是至阴魔火,却也逃不过扶桑木威能,黑火与扶桑木一触,旋即消失无踪,只在一瞬之间,那阻路火墙便被乌木扇斩出一道两尺来宽的缺口,恰可容一人通过。 叶澜以乌木扇破开火墙,只觉灼灼热力从乌木扇上汹涌传来,其势有如山呼海啸,源源融入气海,只弹指之间,叶澜便觉丹田中炙热难当,化为一片火海。 三毒和尚修为已至混沌境第四层绝顶,他全力所发的太阴焚灵魔焰,实非叶澜这区区元婴境修士所能抵挡,扶桑木虽为太古异宝,能将黑火中九成九的炎力都消于无形,又将这黑火之力化为叶澜真元,但只其中残余这一点热力,也非叶澜可以承受,他只觉丹田中热浪滔天,似乎随时炸将开来,知道自己无法长久支持,当下咬着牙大吼道:“快从缺口中冲出去!我快撑不住了!” 石敬将苏婉揽在怀中,本在寻隙冲出,这时见缺口方现,叶澜便大喊支持不住,当下更不犹豫,携苏婉直冲了出去。王宝秀、洪道和袁青松也不敢耽搁,相继从缺口中冲出。莫瑶见众人都跃过了火墙,忙一把拉过叶澜,朝那缺口直冲过去,便在此时,乌木扇一个闪烁,倒飞回叶澜手中,那两尺长的缺口一颤,迅速收拢,显是叶澜再也无法支持。莫瑶手掌与叶澜腕上肌肤一触,只觉掌心灼热难当,犹如抓住了一块烙铁,她顾不得掌心剧痛,身子一侧,拉着叶澜径往那缺口冲到,那缺口失了叶澜法力支持,转眼间已缩至半尺宽窄,莫瑶见自己和叶澜无论如何无法安然从这窄缝中通过,当下一咬牙,左臂一挥,将掌中天浊地清幡舞成一团黑云,朝火墙猛卷过去。 方才莫瑶一口气血喷在幡上,幡上便生出离离紫气,这时紫气尚未消散,墙上黑火与幡上紫气一交,便如是见了猫的老鼠,竟不敢与紫气纠缠,纷纷避让开来,那缺口本来只余一缝,被莫瑶用黑幡一搅,竟硬生生搅成三尺宽一道缺口,莫瑶身子丝毫不停,拉叶澜从缺口中直冲了出去。 两人冲过火墙,那缺口轰隆一声,猛地在两人身后合拢。莫瑶见众人皆安然穿过火墙,心下微宽,转眼看叶澜时,只见他双眼微闭,牙关紧咬,满面痛苦之色,在他印堂之上,一团紫黑之气越来越浓,转眼间已染上眉间,莫瑶知若再不施救,叶澜转眼便会被这太阴焚灵魔焰烧死,当下真元一转,祭出双生宝鉴,宝镜上玄光幽幽,照在叶澜脸上,他印堂上那一团紫黑之气被玄光一照,登时回缩,凝成黄豆大一点黑紫,定在他额头之上。 莫瑶知叶澜性命一时无碍,心下稍宽,她施法之时,身法未停,与众人埋头疾飞,不过一盏茶工夫,已飞出一万余里,眼见再飞四五千里,便过了那光明大劫所生的岩浆覆盖之地,进得茫茫深山之中,到时群山之中千岩万壑,林木葱葱,众人随便寻树木旺盛之处一躲,莫说司空铎手下只六名混沌境高手,便是六十名混沌境修士,怕也不能在这无尽深山之中寻到众人踪迹。 又飞三千余里,隐约已能看见远方山峦一线,众人眼见逃生有望,心中都松了一口气,便在此时,忽觉头顶上一黯,便似乌云掩日,将天光都遮了起来。众人心知不妙,抬头天时,只见一道黑色长幡有如天幕,绵延千里,朝众人席卷而来。 众人见这黑幡,知是方才厉虔所用七煞绝魂幡,这神器虽能大小如意,但此时居然能绵延千里,大到遮天蔽日,实是叫人心惊,众人明白,这黑幡能有如此威势,则施展此幡之人便绝非混沌境界,方才厉虔已被这黑幡插入丹田,将一身修为源源送入了化仙壶,想来这时司空铎已然功行圆满,强占了厉虔的一世修为,想当然尔,这时施展这七煞绝幡之人,当是司空铎。 果然空中一个阴恻恻地声音大笑道:“叶公子,当年火山腹内种种凌辱,我司空铎一日不曾忘,今天我身登洪荒神位,这等大喜之时,姓司空铎的十分想和叶公子叙叙旧,叶公子留步,咱们好好亲近亲近!”

第四十八节 金瞳 司空铎话音方落,空中如天幕般绵延千里的黑云瞬间消散,司空铎紫袍曳风,手执七刹绝魂幡,朝叶澜迎头击到。 叶澜以乌木扇强行破开火墙,被三毒和尚的太阴焚灵魔焰侵入五脏,熬不住毒火攻心之苦,立时便昏了过去,若不是莫瑶及时以双生宝鉴压制,叶澜早已被为太阴焚灵魔焰由内而外烧得灰也不剩。这时他双目紧闭,斜依在莫瑶肩头,便如是死了一般,如何能闪避这如天柱般砸下来的七煞绝魂幡? 王宝秀等人见黑幡击至,有心要出手阻拦,但此时司空铎已然位列诸神,举手投足之间,自有天地伟力,众人在他的威压之下,莫说反击,便是躲闪也是有所不能。莫瑶见黑幡上紫气弥漫,转眼已至眼前,想要祭出冷月葬花魂勉强挡上一挡,可她真元数转,气海内这位列天下第十的神器却是动也不动,竟然全然没了感应。莫瑶知道自己修为与洪荒境神明相差实在太远,司空铎纵然是盗来的境界,根基不稳,但以神灵威能来对付区区几个元婴境修士,当真是比捏死几只蚂蚁还要容易,众人不论如何反抗,结局都已注定,挣扎顽抗,徒增羞辱而已。 莫瑶想到此处,便不再运转真元,垂首看着叶澜脸庞,幽幽叹了一口气,将手中法宝随手一抛,双臂合拢,紧紧抱住叶澜腰身,将脸颊贴在了他的脸颊之上。 正垂目待死,忽觉眼前大放光明,两声清斥从上方传来,伴着两道粗有合抱的雷光轰然击落。正砸在七煞绝魂幡之上,只听司空铎闷哼一声,黑云消散,现出他瘦削的身形,但见他抬头望天,哑着嗓子道:“何方高人,既然敢向本座出手,何不现身一见!” 莫瑶等人于必死之境中得一线生机,心中都甚是好奇,此时司空铎已是洪荒境界,能出手击退他的人,修为必在洪荒境以上,北疆只龙化云一人位列洪荒,而听方才出手之人发声,却明明是两个人同时出手,难道北疆除龙化云和刚刚晋升洪荒境的司空铎之外,还另有洪荒境神明不成?众人心中疑惑,都抬头上望,举目只见睛空万里,却不见有半个人影,正疑惑间,忽见司空铎之后人影闪动,三毒和尚、左右护法和三大殿首座这六大森罗殿混沌境高手齐齐现身,分列司空铎左右。六大混沌境高手远远看见雷光将司空铎击退,也都大吃一惊,三毒和尚见司空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不由眉头大皱,轻声问道:“殿主,没受伤吧?” 司空铎微一摇头,双目仍是一瞬不瞬地直视上方,过了片刻,不见空中有何动静,便伸手朝叶澜等人一指,提气喝道:“两位高人若再不愿现身,那便速速退去,莫阻了本座诛杀平生大敌的兴致!”说着七煞绝魂幡一卷,做势又要朝叶澜击去,忽听上方一个满是稚气的声音笑道:“师兄,师父只让咱们出手助这位姑奶奶,这扯片破布当大旗的家伙要杀这位叶公子,咱们兄弟还用不用出手阻拦?” 只听另一个声音轻哼一声,说道:“师父叫咱们凡事都要顺着这位姑奶奶,对她的话不可有半分违拗,这位叶公子是她的姘头,咱们自然要救,若是他被人打死了,咱们这位脾气本就极大的小姑奶奶死了男人,发起火来,咱们兄弟哪里会还有好果子吃?” 这两人声音奶声奶气,语气中满是促侠意味,显是说话之人是两个不足十岁的孩童,王宝秀、洪道和石敬三人听了这声音,都是满面疑惑,不知发生了何事,袁青松和莫瑶听了这童子嗓音,却立时脸露喜荣,只听莫瑶抬头大声道:“是朗月、朗星两位小道长么?” 两名小童一起咯咯笑了两声,一起现出身来,司空铎见将自己击退的高手居然是两个不足十岁的小道童,心中戒惧更增。他虽盗得厉虔全部修为,但厉虔毕竟方渡大劫,一身功力被神光烧灼几尽,且司空铎根基实在太过浅薄,便是厉虔这一点残余功力,他也只能勉强发挥出半成威力,这时陡然遇到高手,心中便自怯了,转头见身旁三毒和尚等人个个严阵以待,稍觉放心,便壮着胆子喝道:“哪里来的小娃娃,不好好在家吃奶,却跑到这里来搅爷爷的好事!” 朗星朗月瞧也不瞧司空针一眼,缓缓飘落,来到莫瑶身前,拂衣抖袖,双膝跪倒,朝她连磕三个响头,口中恭恭敬敬地道:“分龙观大千道人座下弟子朗星、朗月,再次给姑奶奶赔礼,谢姑奶奶不再计较我二人上次冲撞之罪!” 森罗殿一众魔徒见这两个一出手便击退洪荒境神明的高手居然是两个小道童,本已满腹疑窦,这时又见这两个修为明显只能用深不可测来形容的高手居然向莫瑶行叩拜大礼,众魔不禁都惊得合不拢嘴来。 莫瑶见两人行如此大礼,也是一怔,她双手还紧紧抱着叶澜,一时也不知是否要伸手去扶两人起身,正踌躇间,却见朗星站起身来,上前一步,朝叶澜眉心瞥了一眼,接着手指伸出,轻轻点在他印堂正中那一团黑紫之上,他手指只略一停留,便缓缓收回,随着他手指回收,叶澜印堂上那一团黑紫便脱出额头,粘在朗星指尖,燃成一豆黑火,朗星将那一团黑火举在眼前,轻轻一吹,将那黑火吹熄,接着转头瞧着司空铎等人轻哼道:“太阴焚灵魔焰!我道是哪里来的不长眼的小兔崽子,居然敢寻咱们姑奶奶的晦气,原来是森罗殿的狗杂碎!我兄弟早有心会一会你们这帮魔崽子,只是师父说我二人神通未成,还破不了你们的护山大阵,现下既然在这里遇到,那是再好没有,哈哈,再好没有!” 森罗殿众魔听这小道童说话如此猖狂,显是将众人全然不放在眼里,各人心下都有荒唐之感,但想到二童方才击退司空铎的手段,又不禁心中惴惴。三毒和尚总领森罗殿机密情报等务,于北疆各派实力莫不了然于胸,他听二童自称是分龙观掌门弟子,可他思来想去,却实不知分龙观何时出了这等高手,瞧两人方才随手击退司空铎的能为,显已非混沌境高手的手段,那分龙观掌门大千道人也不过是混沌境的修为,却如何能教出这般厉害的弟子?正想发问几句,探一探二童的虚实,却听朗星笑声一收,转头对朗月道:“师兄,对付这帮魔崽子,我的照妖法眼却是不管用了,这帮魔崽子一个个又凶又丑,我看着便讨厌,你快些将他们都杀了吧!” 朗月听了,点一点头,更不多话,抬起手来,双手食中两指并拢,在自己眼前缓缓抹过,口中念道:“天地无极,乾坤正法,邪魔伏诛,急急如律令!” 一声咒语念过,手指也从眼前移开,只见他双眼一开,眼中金光迸射,放出万道毫光,朝森罗殿众魔直击过去。 森罗殿众魔见金光扑天盖地而来,全无可躲避处,无奈之下,只得各自御法宝挡在身前,金光击在众魔法宝之人,发出呲呲声响。众魔齐声惨呼,法宝之上都燃起熊熊烈焰。 司空铎舞起七煞绝魂幡,在身前布下一道黑墙,将金光尽数挡在墙外,金光击在墙上,如千百利箭齐至,震得他手臂酸麻,黑幡上烈火熊熊,不绝有炙热之感从幡上传来,烧得他五内如焚,他以金丹境界而窃得厉虔一身洪荒境修为,匆忙之间,对这洪荒神灵之境哪里谈得上半点体悟?以他区区金丹境的见识,在这朗月的伏魔金瞳之下,早已吓破了胆,若非一身洪荒境神力自发护主,与这金光奋力相抗,此时司空铎便早已魂飞魄散了。 那金光前仆后继,源源不绝,司空铎越来越觉难以抵挡,正感吃力之时,忽觉幡上压力一轻,金光消散,他将黑幡一撤,立在身旁,抬眼看朗月时,只见他眼睑下垂,双瞳中金光消退,变回了点漆颜色,司空铎心下纳闷,不知他为何不再接着施展这威力无比的伏魔金瞳,却听朗月苦笑一声,转头对朗星说道:“不成了,我这伏魔瞳火候未到,只能烧死那三个不顶用的,余下这四个魔崽子,看来得咱们兄弟亲手打发了!” 司空铎方才只顾抵挡金光,未注意身旁之事,这时听了朗月之言,不由大惊,转头看时,只见三毒和尚面色苍白,左护法以手抚胸,面有痛楚之色,右护法嘴唇紧抿,嘴角紫血如线,沿下巴缓缓流下,除三人之外,场中再无旁人,方才还威风不可一世的三大殿首座,早已没了半点影子。 司空铎野心勃勃,所谋者大,眼见自己初掌森罗殿大权,便损了三名混沌境绝顶高手,不禁大怒欲狂,一双眼睛立时变作紫红颜色,手中七煞绝魂幡一横,指着朗月大吼道:“小兔崽子,毁我座下栋梁,老子今天和你拼了!”

第四十九节 人小锤头大 朗月见司空铎凶相满面,将手中七煞绝魂幡一抖,猛地直刺而来,声势极是猛恶,他见了这黑幡来势,小脸上难得现出一幅郑重模样,双手一合,如抱圆环,在他双掌之间,现出一个金色项圈,直朝七煞绝魂幡套了过去! 司空铎见朗月以金环来套七煞绝魂幡,并不躲闪,手上加紧,朝金环圆心猛击过去。黑幡与圆环中心相接,发出嗡嗡声响,接着朗月痛哼一声,凌空倒翻一个筋斗,腾腾腾连退七步,方才稳住身形。 朗星见师兄一招被击退,又见他面色潮红,不知他是否受伤,便皱眉问道:“师兄,你觉得怎样?” 朗月苦笑一声,伸袖在唇边一抹,看着袖口的血丝微一出神,喃喃道:“小爷活了这一把岁数,也不知诛杀了多少妖魔鬼怪,说起来,这倒还是第一回受伤,好玩,好玩得紧……” 朗星见朗月嘴角溢出血丝,眼中忽地闪过一丝怒色,手腕一抖,祭出一柄不过巴掌大的小巧铜锤,指着司空铎怒喝道:“没想到你这厮还真有几分本事,盗来的境界,居然这么快便摸着运用法门,来来来,且吃小爷一记碎心锤!” 说着便举起小锤,朝天一抛,那小铜锤飞到半空,一闪之间,已变作小山一般大,朝司空铎当头砸落。 司空铎与朗月的圆环硬拼一记,虽占上风,可受圆环之力反震,一时也觉经络震荡,胸口凝滞,眼见如山头般的一柄大锤飞击而下,却也不敢硬接,身形一闪,躲在了三毒和尚等人身后。 三毒和尚和左右护法以神通硬抗朗月的伏魔金瞳,三人虽未如三大殿首座一般被朗月眼中所发金光烧得灰飞烟灭,受伤却也不轻,正自默默运功疗伤,眼见司空铎闪身躲避,当下三人长叹一声,齐运法宝向碎心锤击去。 三毒和尚所用乃是一柄紫金禅杖,左护法使一柄厚背大刀,右护法所用却是双鞭,三人所使皆是重兵刃,各出全力,合力与朗星对拼。 但听得当地一声大响,震得人耳鼓欲裂。三毒和尚和左右护法各自闷哼一声,齐齐后退,朗月身子一晃,手臂回缩,将变回巴掌大小的碎心锤握在手中,转头对朗月苦笑道:“师兄,咱两个可真是一对难兄难弟,你一受伤,我便也跟着受伤了……”说到此处,小口一张,哇地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 莫瑶、袁青松等人见了方才朗月以伏魔金瞳诛杀三大殿首座的神通,都道二童对付余下诸魔乃是轻而易举之事,没想到以硬碰硬之下,两名道童却先后负伤。莫瑶知这等混沌境绝顶高手之间的拼斗,己方这几个元婴境小修无论如何插不进手去,眼见两名道童也敌不过诸魔,不禁心下黯然,她虽不知这两名道童为何会对自己如此恭敬,却也感激二人出手相救的一番美意,既然终究敌不过司空铎等人,便不忍让这两名小道童也将性命葬送在这里,以二童神通,纵然斗不过森罗殿诸魔,只消二童决意逃走,想来也不是难事,当下轻叹一声,对朗星朗月二童高声道:“两位小道长援手之德,莫瑶没齿不忘,只是这帮魔头手段着实厉害,你二人不是他们的对手,这便速速逃命去吧!” 朗星听她说完,伸手抹去嘴边血污,转头对朗月道:“师兄,原来咱们这位小姑奶奶叫莫瑶,连老祖宗都不知道她叫什么,现下却叫咱们知道了,哈哈,咱们居然知道了连老祖宗也不知道的秘密,你说好玩不好玩?” 说着将手中小锤头一拨,那小锤便在他指掌间飞速旋转,化为一片黄光,只听他接着道:“难得遇到几个经打的,咱们兄弟正好拿出些真本事,好好和他们玩玩儿,师兄,这三个老杂碎且交给我……”说到此处,伸臂朝司空铎一指,接着道:“至于这位刚把自己师父宰了的新晋洪荒神明,便交于你如何?” 他不待朗月回答,忽地大喝一声,伸手一抓,黄光消散,那小铜锤的锤柄忽而变为尺许长短,被他的小手牢牢握住,径朝三毒和尚的光头上砸了过去。 朗月见他动手,忽一撇嘴,跺脚道:“小懒虫,净挑软柿子捏,总是将脏活累活全推给我!”说着将手中金色项圈儿转了两转,身子一纵,跃到司空铎上空,一片金光直洒而下。 司空铎初登洪荒境界,本来不可一世,心觉天下除龙化云之外,再无人是自己对手,谁知方一出手,便被两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小道童年打了个灰头土脸,他被朗星朗月合力以神雷击退在先,接着又着朗月的伏魔金瞳一照,烧得他五如如焚,心下便有些胆怯,方才以七煞绝魂幡击向朗月,固是因损了三大殿首座的激愤,却也有几分试探对方功力之意,不料一击之下,自己只是身形微晃,却将这朗月击得后退呕血,司空铎见状,信心复又大增,暗道:“我就说北疆哪里又冒出两个洪荒神灵,原来这两个臭小子仍是混沌境界,只是学了几手古怪法术,又值本座初升洪荒,根基未稳,占了出其不意之功,这才让本座吃了点小亏,若论真实本领,这两个乳臭未干的小杂种又怎敌得过本座的洪荒神力?” 他想明此节,心中便再无怯意,手中七煞绝幡横扫直击,径往朗月要害招呼。朗月方才以金环与七煞绝魂幡硬拼了一记,被震得受伤呕血,但这道童天赋异禀,虽然受伤,神通却不稍减,见司空铎又以魔幡来攻,便抖擞精神,将手中项圈儿舞成一片金光,与司空铎斗在一处,只是他知自己功力不及对方,便不再以硬碰硬,这朗月心智虽是个不足十岁的孩童,但在修行上的见识却着实不凡,他知司空铎现下虽是洪荒境界,但此人修为全是以邪法偷盗而来,他在修行的识见却仍是区区金丹境,自己功力虽然不及,功法却高出对方远甚,正可扬长避短,以巧斗力,时间一久,未必便输,当下展开身法,越打越快,身形晃动间,一化二,二化四,转眼之间,漫天都是朗月的影子,将司空铎团团围住。 司空铎也明白两人胜负之机,当下便不去管漫天的朗月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只是将七煞绝魂幡舞成一片黑云,任朗月神通千幻,却终究攻不进黑云半分。 洪荒境与混沌境虽只一境之差,却是人神分界,若依常理,便是百余个混沌境修士联手,也万万敌不过一个洪荒境神灵,但朗月一身神通极是古怪,大异于寻常混沌境修士,而司空铎初盗得洪荒境界,限于阅历见识,一身洪荒神力他最多只能发挥出半成威力,此消彼长之下,两人竟斗了个旗鼓相当。 但洪荒境毕竟已不是凡世境界,司空铎与朗月相斗,初时尚略感知力,但他体内经络得洪荒仙元滋养,每过片刻,功力便增长数分,竟是越斗越是行有余力,初时朗月幻出的金光还能将七煞绝魂幡压成两丈方圆一团黑云,只过得半盏茶时分,那黑云便已涨大到四丈方圆。 莫瑶等人在一旁观战,初时见了朗月朗星二童的神通,以为二童能敌得过森罗殿诸魔,又顾念着两名道童出手相助之情,因此便没有急于逃走,待得见朗月与司空铎相斗越来越是吃力,莫瑶才猛然惊觉,心道:“我等与司空铎等人修为差别实在太大,朗星朗月与诸魔相斗,不管胜负如何,我们都帮不上他们半点忙,若二童胜了还好,若是败了,我们在这里等着,徒然送死而已,却是何必?” 她想到这层,更不犹豫,抱着叶澜的手臂紧了一紧,转身朝王宝秀等人使个眼色,转身便欲飞遁。 她身形方动,忽听叶澜轻哼一声,枕在自己肩头的脑袋动了一动。莫瑶关心叶澜安然,低头看时,只见他眼皮抖动几下,忽地睁开眼来,双眼中尽是迷茫之色,接着似乎又忽地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惊慌神情,对莫瑶大叫道:“阿瑶,还呆在这里干什么,咱们不是这帮魔徒对手,快些逃命啊!” 叶澜受了三毒和尚的太阴焚灵魔焰,抵不住魔火威力,就此昏了过去,方才朗星见他额头有此毒火,便随手替他除去了这个祸胎,叶澜毒火离身,却一时未醒,待得莫瑶要拉他逃循,这才悠悠醒转,他脑中所想,仍是昏迷前破开黑色火墙的情景,因此睁眼瞧见莫瑶,便大声催促她逃走。 叶澜说话声音甚大,司空铎虽在激斗之中,却将这几句话听得清清楚楚。司空铎这几年接二连三的在叶澜手底栽跟头,实是恨叶澜入骨,这次他以化仙壶盗得厉虔境界之后,顾不得稳固根基,便急匆匆赶来,誓要将这生平大敌好好戏弄一番,而后再拘住他元神,用森罗殿秘法将之炼成元灵魔魑,以便长长久久的折磨羞辱,倒不舍得痛痛快快的杀了他。这时听他大喊着要逃走,忽地怒哼一声,冷冷地道:“想逃,哪有这般容易!” 第五十节 波纹 司空铎登洪荒神位,体内仙元绵绵,滋体养神,他与朗月相斗,越斗越是行有余力,只是这洪荒神力毕竟不是他这金丹境的见识一时所能掌控,因此出手时难免仍有些束手缚脚,他知只消自己径取守势,时候一久,可操必胜,因此也不急于反攻。正守得风雨不透,忽听叶澜大喊大叫,说要逃走,司空铎恨不得生食叶澜之肉,听了这话,立时怒喝一声,手臂一扬,七煞绝魂幡如长枪一般猛刺而出,直取朗月胸口。 朗月方才以这伏魔金环与司空铎硬碰了一记,吃了不小的亏,他经这一番相斗,知司空铎得洪荒仙力滋养,功力每时每刻都在增长,方才自己的伏魔金环抵不住七煞绝魂幡,现在自然更加与之硬碰不得,当下金环虚晃一记,闪身相避。 司空铎这一击本就是虚招,见朗月相避,也不追击,长幡一抖,黑幡上紫气有如活物,化为一条紫色长蛇,径朝叶澜等人缠去。 洪荒神明出手,天地伟力随身,叶澜、莫瑶、王宝秀、石敬等人均是元婴境,与洪荒境天差地远,司空铎以洪荒之力向众人出手,众人莫说出手抵挡,便是这紫气长蛇上所发的滔天魔威,众人也抵受不住,无不被这紫气长蛇的威势迫住了心神法力,莫说是运功抵御躲闪,便是连小指头也无法动上半分。 莫瑶逃命之时,手中一直牢牢握着那天下第二神器天浊地清幡,方才为双手环抱叶澜,便将这魔幡随手抛开,这天浊地清幡现下是无主之物,按说脱离人手,当从空中直坠而下才对,但这魔幡却并未坠落,而是一直横亘在叶澜身前,纹丝不动。此时司空铎御紫气长蛇攻到,从这天浊地清幡之侧堪堪擦过,那黑幡便似被清风吹拂,幡布微微动了一动,幡上泛起薄薄一层紫气,向外轻轻一弹。 这紫气极薄极淡,但那粗有合抱的紫气长蛇受这若有若无的紫气一弹,便如蛇中七寸,瞬息毙命,只发出嘭地一声轻响,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司空铎一式击空,面色大变,看着那幡上紫气,眼中满是恐惧神色,喃喃道:“天浊地清幡,天浊地清幡……” 紫气长蛇一散,莫瑶等人立时恢复了行动之力,司空铎声音发颤,反复念了几声“天浊地清幡”,忽地一咬牙,七煞绝魂幡一引,转身便欲逃走。莫瑶等人见生此变故,都情不自禁地朝横亘在前的天浊地清幡瞧去,莫瑶见那黑幡上紫气氤氲,隐隐约约之间,似有一个熟悉的影子现于紫气之中,莫瑶见了这道人影,忽地鼻头一酸,涩声叫道:“爹爹!”说着伸出手去,一把将幡杆牢牢握住。 天浊地清幡弗一落入她手中,冥冥中似有魔神发出一声怒吼,陡然间天地变色,日月无光,下方岩浆本已归于平静,这时却似被什么魔力唤醒了一般,升腾咆哮,直上数里,一时间日轮无影,天幕昏沉,朗朗晴空消失无踪,被奔涌岩流染作一片暗红,映照着下方万里火湖,十足便是传说中的炼狱景象,却哪里有半分还似人间? 场中众人忽见这等天地异象,都忍不住骇然变色,连正在激斗中的朗星与三毒和尚等人也都停了斗法,抽身后退。司空铎瞧着莫瑶手中猎猎而舞的天浊地清幡,忽地想起当日巴乌以一身修为血祭这魔幡,唤出幡中魔帝真身,就此破开万仙伏魔大阵的往事来,他心中忽有一个模模糊糊地念头一闪而过,暗道:“巴乌以大魔神王的修为,尚不能舞动这天浊地清幡,只能以亿万年神通为引,这才勉力从幡中唤出魔帝真身,这叫莫瑶的女子不过元婴境修为,却如何能施展这天下第二神器?久闻天下只魔帝血脉才能使这天浊地清幡再现威能,莫非,莫非……” 心念于此,忍不住紧紧盯着莫瑶,眼中现出又是贪婪,又是惧怕的神色,将手中七煞绝魂幡紧了几紧,忽地将牙一咬,暗道:“魔帝血脉,非我所能驾驭,我新得洪荒境界,稳固根基要紧,莫要偷鸡不成蚀把米,把刚得的洪荒神位毁于一旦!”当下更不犹豫,手中七煞绝魂幡横挥而出,将满面惊惧的三毒和尚和左右护法卷在幡中,转身便欲逃走。 莫瑶见司空铎忽地转身逃走,心中甚是疑惑,但暗想这魔头既然肯走,那是再好没有,虽说北疆新增一个洪荒境魔神大是不妙,但这等事自有龙化云顶着,倒也用不着自己区区一个太虚低辈弟子来挑大梁。她心中虽如此想,手臂却不听使唤,隐隐似听得幡中似有一人轻哼一声,天浊地清幡微微一震,朝司空铎背心猛砸而下,莫瑶看这魔幡自行出击,心下大惊,想要松手撒开幡杆,可手掌却被一股大力黏住,无论如何也松之不开。 叶澜此时已全然清醒过来,眼见司空铎转身退走,正是求之不得,却见莫瑶挥幡追击,不禁大惊,叫道:“阿瑶,不可!”匆忙间不及细想,伸出双手,牢牢握住幡杆,奋力回拉,盼能将这黑幡和莫瑶一同拉回来。 他这一位用劲了全力,但那黑幡下击之力全非元婴境修士所能抗御,天浊地清幡受了叶澜和莫瑶合力拉扯,下击之势却未慢上半点,叶澜这一下力道使得猛了,只听卡啦一声,双臂关节已同时脱臼。 司空铎听到背后风声,心中不禁有气,暗道:“魔帝血脉又如何!不过区区元婴境界,本座为求稳妥,暂且避你一避,你却仍不识好歹,难道我堂堂洪荒神灵,还会真的怕了你不成!”当下怒喝一声,七煞绝魂幡一抖,将幡中三毒和尚和左右护法远远入抖了开去,接着转身挥臂,吐气开声,七煞绝魂幡势如疾电,与天浊地清幡撞在了一处。 两幡相撞,竟无声息,接着幡中有一声闷吼响起,似有太古巨兽忽被惊醒,要从幡中脱身出来。两幡相交之处,空间犹如水纹,层层荡漾,起而复落,缓缓向外铺展,波纹沿两杆黑幡而过,天浊地清幡以及握着幡杆的叶、莫二人丝毫无损,波纹触及二人,便如水波轻抚礁石,未扰动二人半点,但七煞绝魂幡受这波纹一荡,幡杆便即扭曲,黑色幡布随波而动,眨眼之间,黑幡上已现出细细裂纹。 司空铎见了幡上裂纹,大叫一声,急忙松手,但终究慢了半分,右手无名指和小指被波纹扫了个正着,两根手指中了波纹,嘣地一声,化为两团血雾,司空铎惨叫一声,再也不敢停留,转身便逃。 朗星朗月见了这波纹威力,齐齐变色,同时惊叫一声,疾飞而去。莫瑶见这波纹越蔓越快,朗星朗月能否逃脱尚是未知之数,王宝秀、袁青松等人修为远逊,在这波纹之下自无半分活命指望,她也不知要如何止住这波纹,当下只能将心一横,手臂疾转,把天浊地清幡搅成一团黑云,盼能将这无端生出的空间波纹搅散了开去。 她这一运转法力,只觉幡上生出一个黑洞,要将她一身真元精血尽都吞噬进去。莫瑶大急,想要停手不再舞动黑幡,可一身修为仍极速涌向黑幡,不见有半点停歇迹象。 叶澜也觉一身功力如长河入海,被这黑幡疾吞而去,这全身功力被人疾速吸去之状,叶澜极是熟悉,正是他自己身怀的无上魔功天魔噬灵心法,不同之处在于,往日是自己使这心法吸别人功力,这时却是自己和莫瑶的功力被这心法吸噬而去,心法虽同,强弱之势却异,身处被吸功力之局,这滋味可当真是难受得紧。 他不愿束手待毙,当下不及细想,从气海中祭出紫晶,将功力运至十成,一双眼睛瞬间布满紫意,以天魔噬灵心法对天魔噬灵心法,盼能救下莫瑶和自己的性命。 紫晶出了叶澜气海,定于搅成一团黑云的黑幡之前,在空中颤了两颤,便如雏鸟投林,眨眼便消失于黑云之中。叶澜见天魔噬灵心法无功,一怔之间,全身功力复又倾泄而出,他情急拼命,祭出玄冰离火扇,朝黑云猛击而去,乌木扇与黑云一接,又被黑云吞入。叶澜与乌木扇心神相联,若乌木扇被大力震荡,叶澜经络亦会大震,但这时乌木扇被黑云吞没,即未发出半点声响,也未觉有一丝反噬之力击回。 他仍心有不甘,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将体内所有法宝都一一祭出,朝黑云击去,那双生宝鉴的雄镜和辟毒珠都被相继击了出去,便如石沉大海,入云无声。除了这几件法宝,叶澜丹田内尚有一件风火琉璃球,球内黑白二气有毁天灭地之威,叶澜生恐这黑白二气溢出小球,将北疆就此毁去,因此一直不敢使用此宝,这时眼见自己和莫瑶要被这黑云以天魔噬灵心法吞噬而亡,当下再也顾不得这许多顾虑,将残余功力注入风火琉璃球,而后将这小球朝黑云猛砸而至! 第五十一节 旋涡 叶澜祭出风火琉璃球,不管不顾地朝天浊地清幡猛击过去,那魔幡本已搅成一团黑云,见风火琉璃球近前,黑云猛地一震,从云团之中发出一声低沉吼声,众人听在耳中,只觉这吼声振人心魄,可人人也都听出,这叫声之中充满着欢悦之情。 方才天浊地清幡与七煞绝魂幡相击,从虚空出搅出道道波纹,波纹威力所及,竟将已达洪荒之境的司空铎的两根手指生生搅成血雾,司空铎想起这天浊地清幡中囚着的魔帝真身,只吓得心胆欲裂,顾不得手上伤势,转身便逃,竟对身旁的三毒和尚和左右护法理也不理。 三毒和尚见连司空铎也抵不住这波纹之威,如何还敢停留,当下也都转身飞循。身子弗动,忽地得背后传来低吼之声,三毒和尚等人听到这吼声,身子一震,只觉心神也被这吼声慑去,身不由主的回过身去,看向那吼声来处,入眼只见莫瑶和叶澜死死抓住天浊地清幡,似在全力回拉,那魔幡已搅成一团黑云,黑云之中,似有一个人影挣扎而出,那人影极小,隐在黑云之中,瞧不真切,但三毒和尚等人只看了这人影一眼,便觉有无边惧意从心底涌起,竟是再也升不起半点逃跑或抵抗的念头,只呆呆虚立空中,静待天命。 莫瑶直面黑云,已瞧出那黑云中人影的形貌,那人影虽身处小小一团黑云之中,但一眼瞧去,只觉这小人通体黝黑,生得顶天踏地,充塞十方,有一青一紫两条巨龙盘于双臂,颈上头颅山峰也似,前后各有一张面孔,那生在后脑的脸孔眉下无目,只额头上竖生一只眼睛,此时正反两张脸上三只眼睛都紧紧闭着,便如是睡着了一般。 万仙伏魔大阵一役,布阵正道修士数以万计,各人都亲眼目睹了巴乌唤出魔帝真身破阵而出的场景,这臂盘双龙的魔帝法相在北疆修真界传得几是人尽皆知,莫瑶虽未能亲见,却也早已听得双耳起了茧子,只是她见了这传说中威震万古的魔帝真身,心中却无一丝惧怕,胸中反倒有一股难以抑制的亲切之感生出,眼见这魔帝真身要从天浊地清幡中脱身而出,她心中却半点也不想阻拦,只盼他快些脱此牢笼,将这世间搅他个天翻地覆。 叶澜也看到了黑云中的小人面貌,立时也已知道这小人正是被囚在天浊地清幡中的魔帝真身。这小人一现出身形,场中不论是三毒和尚还是王宝秀等人,都立时被魔帝真身上所发的滔天魔威震慑了心神,失去了行动之能,只能静静的忤在空中,半点动弹不得,莫瑶神智虽未失守,却也生不出半分要阻拦魔帝脱困的念头,一时间场中人人形如僵尸,不发一声。 叶澜见众人忽地不言不动,心念电转间,已明其理,他真元微转,察觉自己内息运转如常,心智略有昏沉之感,脑中却尚余一丝清明,他也顾不得自己为何会少受魔帝威压震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若魔帝脱身出来,阿瑶如何还有性命?” 他身上所有法宝都已被黑云吸去,只风火琉璃球仍悬在身前,对着黑云震颤不休。叶澜情急拼命,将神识浸入风火琉璃球,在球中缠斗不止的青白二气之间一引,以神识御此二气,只盼能引得青白二气将魔帝真身击退,让他重回到天浊地清幡中。 球中青白二气受他神识牵引,齐齐一弹,不再彼此纠缠,两道气息朝黑云中的人影晃了一晃,似是瞧见了累世宿敌一般,同时漫出风火琉璃球,分左右朝那黑云中的人影猛击过去。 黑云中的那小人三目紧闭,两张脸上未生半点表情,便如是死了一般。眼见黑白二气击到,那小人忽地大口一张,将青、白二气一道都吞了下去。 风火琉璃球中的青白二气浑厚无比,直是无穷无尽,见魔帝真身张口吞噬,便源源不绝地从球中涌出,去势越来越是强猛。那黑云中的魔帝真身本来只是虚影,吞下球中些午青气白气之后,那小人由虚变实,慢慢从黑云中脱身出来,初时只勉强伸挣出一只盘着紫龙的手臂,只过得一炷香时分,双臂和一个硕大头颅便都已露了出来。那黑云见魔帝试图脱身,终于止住胡乱搅动之势,复又化为一杆黑幡,黑幡陡然涨大,无风自动,震颤不止,似要锁住魔帝,不让他脱身出去。 魔帝头颅脱出黑幡,晃眼之间,变做径有百丈,张开如深渊的大口,有若长鲸吸水,将青白二气不绝吸入。每吸片刻,身子便挣脱魔幡数分,又过一炷香时候,已有半个身子出了魔幡。这巨人便只半个身子也足有数百丈高,他面无表情,如是死物,但缠在他双臂上的紫青双龙却在他双臂上游走不休,嘶声怒吼,显是也在使出全身功力助主人脱险。 叶澜一心想将魔帝击回到天浊地清幡中,不停以念力为引,将风火琉璃球中青白二气汹涌击出,但青白二气入得魔帝之口,便如是火上浇油,越烧越旺。莫瑶眼见魔帝半个身子得脱牢笼,只觉鼻子发酸,忍不住流下泪来,抬头上望,泪眼朦胧中,见魔帝双臂虽动,但只是臂上双龙游走之故,魔帝头颅前后双面上三目紧闭,没有一丝表情。莫瑶见状,心中涌起无尽苦楚,暗道:“原来魔帝到底还是死了,这只是一具躯壳,魂魄却早已不在了……” 她想到此处,心中悲苦难抑,低头叹息之时,脑中忽地一醒,心道:“我怎地为魔帝担起心来?这魔帝神魂虽失,法力尚在,若让这魔帝真身得脱牢笼,被魔道人物所用,我北疆正道哪里还有活人?” 心念于此,复又抬头上望,见魔帝一张巨口越张越大,吞噬青白二气之速也越来越快,莫瑶眼珠微转间,已然明白过来,转头对叶澜大叫道:“澜哥哥,这魔帝真身没有神智,天法脱出天浊地清幡,现下是他臂上双龙将他强拉出来,这紫青双龙神通本不足以抵挡天浊地清幡,现下全凭你这球中黑白二气才能将魔帝缓缓拉出,你快收回这风火琉璃球,天浊地清幡自会将这魔帝真身重新囚禁!” 叶澜身有天魔噬灵心法,对魔帝威压自有抗御之能,因此未失行动之能,但魔帝威震万古,虽只留一具躯壳,却仍能于无声无息之间损人心智,叶澜双臂脱臼,一时难复,又被魔帝身上所发威压迫得头脑昏沉,此时全凭一股心念以神识运转风火琉璃球,待听得莫瑶之言,脑中忽地一清,急忙逆转风火琉璃球,将青白二气急速收回。那魔帝真身本来张开大口狂吞,这时气息回收,魔帝便身子前探,想要追赶急缩而回的青白二气,身子方要窜出,忽又猛地下沉,被一股大力拉扯而回。他身子本来以出幡大半,这时失了青白二气之助,便抵不住天浊地清幡的吸噬之力,只眨眼之间,腰身便又隐入了黑幡之中。 魔帝臂上紫青双龙见终究脱不出天浊地清幡的禁锢,不禁同声怒吼,扯着魔帝双臂向内急速合拢,魔帝双掌一合,十指张开,十根黝黑的手指犹如天柱,猛地刺入虚空之中,直没至指根。但听得紫青双龙吼声低沉,奋力将魔帝双臂向两旁拉扯,魔帝双臂缓缓张开,双掌分离,十指在虚空中一划,划出十道裂缝,这十道裂缝漆黑如墨,似能吞噬万物,众人情不自禁的朝裂缝中一瞧,只觉连魂魄也要被这些裂缝吸了进去。 十道漆黑裂缝生出只片刻,便相互交错,纹成一团旋涡。旋涡成形,生出莫大吸力,将周遭万物尽都吸噬过去。魔帝撕开虚空,身子又猛地一沉,整个身子都被吸入幡中,只余两条手臂于外,他身子入幡,所生威压便消失无踪,这威压一消,场中众人便立时恢复了行动之能。三毒和尚和左右护法齐喝一声,奋力前飞,只是这旋涡力道实是强猛至极,三人虽是混沌境界,却也抵不住这旋涡的吸噬之力,身子朝旋涡疾飞而去。便在这弹指之间,魔帝的双臂连同臂上双龙也被天浊地清幡吞入大半,恰在此时,三毒和尚和左右护法恰巧飞至,紫青双龙无法脱困,不甘之余,心生暴怒,那紫龙哀吼一声,消失于黑幡之中,那青龙却将头一扬,甩出一根龙须,朝三毒和尚等人拦腰击到,左右护法首当其冲,被这根龙须斩个正着,两人中了这龙须一斩,立时断为四截。那龙须毫不停留,又朝三毒和尚斩至,便在此时,天浊地清幡上紫气一闪,将青龙也全然拉入幡中,那龙须眼见无法斩中三毒和尚,忽地微微倒卷,卷住左护法的半截尸身,朝三毒和尚猛击而去。三毒和尚全力与旋涡吸噬之力相抗尚且不敌,如何还能抵挡这惊天一砸?立时被左护法的半截尸身砸个正着,痛吼一声,身子直坠而下,扑通一声,落入了岩浆之中。

第一节 殉情 也没知过了多久,叶澜轻哼一声,脑中现出一丝清明,眼前立时浮现出莫瑶被旋涡吞噬的情景,他满心惊惧,想要睁开眼来,却又不敢,只觉心中惊惧苦楚有如毒蛇,将自己三魂七魄不停咬噬,他咬紧牙关,身子缩成一团,口中低低念道:“阿瑶!阿瑶!” 他声音极低,猛听身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声道:“叶大哥,你醒了!” 叶澜听到这个声音,猛地直起身来,转头睁眼,朝声音来处看去,只见一个少女立于床榻之侧,杏眼桃腮,双目含泪,正是苏婉。 他见苏婉好端端地站在身旁,心中立时生出无边希望,猛地伸出手去,双手紧紧抓住她肩膀,大声问道:“婉儿,阿瑶呢?阿瑶呢!” 苏婉听他发问,眼中泪水立时滚滚而下,想要说话,嘴唇抖动几下,声音却哽在喉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叶澜见她如此,只觉顶门有如一盆冰水浇下,将刚刚生出的希望瞬间浇熄,他心有不甘,仍是抱着万一的指望,使劲晃着苏婉肩膀,大声问道:“快说!阿瑶到底怎么了!你当时与她一起被那旋涡吞没,如今你好端端地站在这里,阿瑶却是到哪里去了!” 苏婉神清凄楚,螓首低垂,不敢直视叶澜,一张粉脸血色消退,转眼间变作煞白,额上冷汗津津流淌,与眼泪汇在一处,滚滚而下。叶澜见他这幅又是凄苦又是痛楚的表情,觉她身子瑟瑟发抖,不由心中一醒,暗道:“我情急失度,这般用力捏她肩膀,她如何经受得住?”当下双掌一收,从她肩头撤下,却仍是急急问道:“婉儿,求你快告诉我,阿瑶她……,她现下在哪里?” 苏婉双肩得脱,脸上痛楚之色稍减,然凄苦之状却更加浓了,她闭上双眼,抿紧嘴唇,想要竭力止住哭泣,可却无论如何也忍不住,只片刻工夫,便哇地哭出声来,而后伏在榻边,双肩颤动不休,哭声越来越大,再也无法抑制,一边大哭,一边断断续续地道:“姐姐舍命救我……,她,她自己却……,我,我没用,姐姐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叶澜听到此处,眼中现出狂乱之意,大力摇头道:“不对!不对!我亲眼见到那漩涡闭合,未留一丝缝隙。撕裂空间之能,便是大罗金仙也难以办到,只有以魔帝真身那等能为,才能将空间生生撕裂,你和阿瑶被卷入空间旋涡之中,本来断无生理,以阿瑶只元婴境的修为,便是舍命出手,又如何能救你脱困?现下你既然好端端地站在这里,那阿瑶必然也已脱困!阿瑶,阿瑶,你在哪里?快些出来,不要吓我!” 他大喊大叫,左右张望,盼能寻到莫瑶的踪迹,他方才全心只想着莫瑶,未在意自己身在何处,这时四处张望,放眼之间,屋中桌椅用具无不熟悉至极,正是他住了数年的叶香居卧房。 叶澜见此情形,知道自己已于昏迷之中被人带回了叶香居,他现在满心记挂着莫瑶,对自己如何回来的全不在意,在这小小卧房中张望数遍,不见莫瑶身 影,瞥眼之间,只见桌上斜斜放着一杆黑幡,幡杆盈紫,杆上刻“魔孑”二字,正是那天下第二神器天浊地清幡。 叶澜瞧见此幡,心中念头一闪,已然明白,莫瑶和苏婉被空间旋涡吞没,本来万无脱困之望,临危之际,莫瑶以天浊地清幡将苏婉卷住,以这天下第二神器破开虚空,救了苏婉脱困,她自己却已无力自救,时空乱流强横之极,灭杀洪荒神灵如灭蝼蚁,莫瑶纵然天赋异禀,遇到这等天地伟力必也无计可施,自然是顷刻间便被时空乱流撕碎,就此香消玉殒,连残魂怕也无法留下半缕。 叶澜想到此处,脑中一晕,身子脱力,就此软瘫在榻上,只感一股冰寒从心间升起,转瞬漫延全身,将他残余生机尽都冻住了。 堪堪又将昏迷之际,忽听吱呀声响,房门中开,有两名男子同声问道:“苏姑娘,叶公子醒了么?” 叶澜听这两人正是石敬和袁青松,他请石敬、王宝秀、袁青松和洪道四人同去相救苏婉,如今苏婉平安救回,莫瑶却再也回不来了,想到此处,心中悲苦难抑,勉力直起身来,朝石、袁两人瞧去,只见石敬满面疲惫悲悯之色,袁青松脸上却尽是伤痛愧疚,似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见叶澜瞧来,忙别过头去,不敢与他对视。 叶澜瞧了两人神情,心下生疑,却不细问,只缓缓道:“两位兄长平安便好,不知王大哥和洪大哥现下在何处?” 袁青松听他相问,脸上愧疚之色更加重了,眼中泪光闪闪,并不回话,石敬长叹一声,缓缓道:“王堂主正在料理丧事,脱不开身,便没有在叶兄弟屋外守着等你醒转!” 叶澜听他说王宝秀在料理丧事,微微一怔间,心中蓦地涌起一股狂怒,大叫道:“阿瑶吉人天相,虽被卷入空间乱流,未必便死,如今活未见人,死未见尸,哪里能办什么丧事,王大哥,他……,他怎地如此糊涂!” 石敬听他说完,微微摇了摇头,又长叹一声,轻声道:“不……,不是为莫姑娘办丧事……” 叶澜一怔,心中又涌起浓浓不安,微一沉吟,犹犹豫豫地道:“不是为阿瑶?那是为谁?洪……,洪大哥到哪里去了?” 石敬也别过头去,略一沉默,叹道:“王堂主正是在为洪兄弟和洪夫人办丧事……” 叶澜听到“洪夫人”三字,只觉耳边有轰雷炸裂,震得他耳鼓鸣响,再也听不到其它声息,过了良久,才抬起头来,怔怔地盯着石敬,一字一顿地道:“洪夫人?洪大哥和咱们一道身陷险境,若不幸罹难倒还罢了,上官姐姐好端端地呆在叶香居照看明山,却如何会突然辞世?难道,难道……” 石敬不等他说完,轻轻点了点头,缓缓道:“叶兄弟你猜得没错,洪兄弟夫妇夫妻情深,洪夫人听闻洪兄弟身死,便自尽殉情了……” 叶澜一怔,只觉口中发苦,默然半晌,脸上居然现出羡慕神色,喃喃道:“殉情,殉情……,如此也好,一了百了,两 个人阴世团聚,总好过一个人在世间孤零零地受苦……” 苏婉听他如此说,只吓得面色惨白,直起身来,擦去脸上泪水,伸手握住叶澜手掌,泣道:“叶大哥,你……,你可不要做傻事啊!” 叶澜轻轻挣脱她手,并不回话,转头看了一直默默不语的袁青松一眼,问道:“我见阿瑶被旋涡吞噬,急火攻心,便昏了过去,但我明明记得,我当时被金光困住,无法脱身,而金光之外,司空铎重伤而逃,森罗殿诸混沌境高手尽皆殒命,无一得脱,按说诸位兄长当不会再有什么凶险才对,却不知洪大哥是怎么死的?难道,难道是司空铎那厮去而复返?” 袁青松听叶澜发问,脸上愧疚之色更加重了,沉吟半晌,终于抬头注视叶澜,缓缓道:“叶兄弟,你还记得森罗殿一众魔徒是怎么死的吗?” 叶澜一怔,闭目略一回想,接着睁开眼来,看着袁青松道:“当时魔帝真身被天浊地清幡拘回,他臂上青龙心有不甘,杀人泄奋,以龙须将森罗殿左、右二护法斩死,又用左护法的半截尸身砸死了三毒和尚,一招灭杀三大混沌境高手,这才被重新拘回到天浊地清幡中,这……,这和洪大哥的死有什么关系么?” 袁青松听他说完,轻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叶兄弟你只说对了一半,那青龙以龙须斩死左右护法不假,却没有用左护法的尸身砸死三毒和尚……” 叶澜一怔,说道:“三毒和尚受此重击,身子坠入岩浆之中,难道仍能不死?” 袁青松眼中现出又是恼恨又是恐惧的神色,叹道:“没死。他坠入岩浆后便没了动静,咱们都道他已死了,谁知那旋涡吞没莫姑娘和苏姑娘之后,这三毒和尚却又猛地从岩浆中窜了出来……” 叶澜听了,略一默然,轻叹道:“三毒和尚修为已至混沌境绝顶,距那天人分界只一线之隔,以他的修为,纵然身负垂死之伤,要灭杀咱们几个元婴境修士也只是弹指间事,却不知怎会只洪大哥一人殒命?” 袁青松眼中泪光莹然,却只在眼中打转,并不落下,他喉头滚动几下,涩声道“那三毒和尚从岩浆中出来,周身衣衫燃尽,肌肤浴火,脸上五官被烧得融成一团,不成人形,瞧来有似恶鬼……” 叶澜听到此处,心下起疑,问道:“岩浆虽然厉害,但便是金丹境士运转神通,以真元隔绝岩浆,也能不受其害,三毒和尚身为混沌境顶尖高手,如何会被区区岩浆烧得不成人形?” 袁青松微一摇头,并不回话,轻叹一声,接着道:“我们见三毒和尚死而复生,知斗他不过,都惊得说不话来,三毒和尚喉间呵呵作响,双手十指扭曲,在自己胸腹间乱抓。我们顺着他岩浆横流的手臂一看,只见他胸口深陷,直入半尺,在胸口留下一个海碗大的深坑,胸膛之下,肚腹洞穿,整个左腹全然没了踪迹,露出其中肚肠,肚肠中紫光流转,熠熠生辉,便似紫蛇生焰,跃动不休!”

第二节 遗书 叶澜听到此处,略一思索,已然明白,接口道:“混沌境第四层高手返朴归真,神意相合,混沌与神识化而为一,三毒和尚功力被青龙击散,神通与心神俱毁,此刻法力虽存十之一二,神识却已不清楚了……” 袁青松点了点头,脸上现出追忆之色,轻叹道:“不错,魔帝修为冠绝古今,他臂上双龙自也有通天彻地的神通。三毒和尚虽未直缨其锋,但他身遭左护法的半截尸首一撞,却也受了致命之伤,本来他混沌之体,便是三昧真火也无法损其分毫,但他受那青龙一击,根基尽毁,真元崩散,临死之际,一身神通消解,居然抵不住区区岩浆的热力,全身血肉被岩浆烧得不成模样,连五官也全然化去了……,我们见了他这等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心中惊惧更增,他虽命在顷刻,但混沌境第四层的修为实非我等所能望其项背,便只是余下一星半点,要灭杀我等也易如反掌,况且他情急拼命,我等自无半点抵挡之能。当时叶兄弟你身在金光之中,已然昏晕过去,而我们五人在金光之外,也是惊惧若死,无法再动上一动。” 叶澜听他说到此处,心中念头一转,已明白了洪道的死因,当下也长叹一声,接口道:“当时诸位可说是已陷入绝境,唯一活命的指望,便是趁着三毒和尚神智不清,将他这一点残余功力击散,以诸位兄长元婴境的修为,若想一击奏功,唯有自爆一途,洪大哥,洪大哥他……”说到这里,声音就此哽住,不忍再说下去。 袁青松眼中泪花在眼眶中转了良久,终于缓缓滴下,哑着嗓子道:“当时众人之中,我与那三毒和尚离得最近,我心中也明白只有自爆才可使余人脱困,有心上前舍命,心中却忽生犹豫,叶兄弟,你知道我与秀秀是一对鸳鸯修成的妖身,我鸳鸯一族,生必成对,死亦成双,夫妇任一人身死,另一人必会追随而去,我这一死不打紧,却是连秀秀的命也一起送了,我念起秀秀,身子便如是定在了空中,无法再向前冲出,便在这一瞬之间,猛听洪兄弟一声大吼,拖起一道残影,便朝三毒和尚冲了过去……” 叶澜听他说起洪道自爆毙敌,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脸上未起一丝波澜,众人见他面无表情,双目茫然,便如是僵尸一般,知他心伤莫瑶之死,受激太过,心神受损,都不自禁地替他担心。苏婉一直泪眼婆娑的看着他,这时见他两眼空洞洞的,便忍不住哭出声来,拉着他的手道:“叶大哥,你想哭便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受些……” 叶澜转过头来,淡淡地道:“哭出来好受些?好受难受,又有什么分别?” 苏婉见他双目冰冷空旷,不见一丝人气,不由只觉心中发冷,松开他手,向手退了一步,捂脸泣道:“叶大哥,你别这样,别这样……” 叶澜瞧着她哭得梨花带雨,却不劝慰,怔忡半晌,忽似想起一事,轻咦一声,转头问袁青松道:“洪大哥以命相搏,便算能一举毙敌,以洪大哥的修为,自爆余波必也极猛烈,袁兄与王大哥修为虽比洪大哥为高,但在这等猛烈余波之下,怕也会受不轻的伤,石大哥初入元婴境,受了这等猛烈冲击,性命只怕不保,至于婉儿,更是会被这余波冲 得魂飞魄散,可你们现下都好端端的,连婉儿也未受半点微伤,这倒是什么缘故?” 一旁石敬听他发问,轻叹一声,接口道:“说来也是咱们命大,在洪兄弟自爆之时,原本罩在叶兄弟头上的金光忽地涨大,把咱们四人都纳入了金光之中,洪兄弟一头撞在三毒和尚肚腹之上,两人一起炸得尸骨无存,但这爆炸余波撞在金光之上,居然无法撼动这金光分毫,我等身在金光之内,自也未受半点微伤。只可怜洪兄弟,洪兄弟他……” 叶澜听了,眼中忽地闪过一丝华彩,猛地抬起头来,大声道:“这金光是阿瑶之物,法宝的灵力随主而生,人在则法宝灵力在,人亡则宝上灵力消,那金光能护住咱们,则当时阿瑶便仍在人世,后来,后来那金光怎么样了?” 石敬一愣,脸上现出赞叹之色,恍然道:“原来那金光是莫姑娘之物,那金光……,那金光罩住我等只是一瞬,待得洪兄弟自爆的余波消散,那金光便一个闪烁,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我等死里逃生,都不知是何缘故,当时叶兄弟你已然昏迷不醒,我们怕司空铎那厮去而复返,不敢在那里多行耽搁,便带着兄弟你回了叶香居……” 叶澜眼中本已升起一股生气,听到石敬说到金光消散,这一丝生气瞬间便也消失无踪,口中只喃喃道:“金光散了,散了……,人死法宝灵力消,阿瑶被卷入空间旋涡,那金光自然便散了……” 袁青松见他目光又变成一片空洞,便长叹一声,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塞到叶澜手中,轻声道:“叶兄弟你伤心过度,已昏迷了一天一夜,我们也知洪夫人与洪兄弟情重,但心想她毕竟孩子的娘,洪明山尚在襁褓之中,料来她纵然伤心欲绝,也不会舍明山而去,没想到她当晚便自断经脉,随夫而去了,在她床头,留有一封书信,上书叶兄弟亲启,我等不便代为查看,便一直收着,现下叶兄弟既然醒了,便看一看洪夫人这封绝笔,也好知道她的遗志。” 叶澜朝他手中信笺瞧了一眼,轻声道:“放下吧……”说罢语声一顿,抬头对众人道:“诸位请先出去,我想静一静。” 苏婉听他要赶众人走,眼中露出恐惧神色,想要求他让自己留下,嘴唇翕动数下,却终究不敢,只得泪眼朦胧的看着石敬,哀求道:“国师……” 石敬明白她的心意,却只是长叹一声,轻轻摇了摇头,转身便行,袁青松面色哀伤,也不停留,朝叶澜微一拱手,道一声珍重,飘身出门。 苏婉满面忧惧,即不敢走,又不敢留下,不由愣在当地,叶澜盯着手中信笺,瞧着上面上官沁的绢秀字迹,怔怔出神,过了半晌,又是轻叹一声,对苏婉柔声道:“婉儿,你也出去!” 他声音并不甚大,但苏婉听了他这轻声一语,心中纵有百般不愿,却仍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迈步出门,顺手轻轻关上了门。 苏婉出得门来,心中犹如火焚,抬眼见石敬与袁青松并未远去,只是在院中小亭的石桌旁安坐,不言不动,有如木石。苏婉见两人这般模样,又转头朝叶澜房中瞧去,再回头时,眼中已满是怒意,闪身来到小亭之侧,朝两人大声道:“ 叶公子心伤姐姐离去,现下万念俱灰,说不定便会似上官姐姐一般做下傻事,你们身为兄长,怎地对公子这般不上心,便这般任由他自己留在房中,万一,万一……” 说到此处,心中惧意翻涌,便说不下去了。 苏婉生性腼腆,对旁人说话从来都是柔声细语,在不相熟的男子之前,更是连话也不说上半句,这时面对石敬这天宁国师,语气中竟满是斥责之意,石敬与他甚是相熟,见她忽地如此,倒是微微一怔。他见苏婉满面怒容,默然半晌,摇头叹道:“洪夫人刚刚殉情而死,叶兄弟对莫姑娘一往情深,咱们便算再傻十倍,也知叶兄弟恐有寻短之意……” 苏婉听到此处,怒意更盛,柳眉竖起,指着二人骂道:“你们明知其中凶险,却还不管不问,这算哪门子的朋友!” 石敬见她戟指怒喝,却不生气,只是苦笑一声道:“便是一个不会半点法力的凡人,只要下定了决心寻短见,那便谁也拦他不住,你盯得住他一时,总不能盯他一世。凡人尚且如此,更遑论修士,咱们便算都忤在叶兄弟面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他也能当着咱们的面逆转真元,自毁丹田,冲散自己的三魂七魄,上官姑娘……,哎,上官姑娘便是这般死法。苏姑娘,非是我等对叶兄弟不关心,只是这番情劫他能不能熬过去,端地只看他自己,我等实在是插不上手,只盼,只盼上官姑娘死前尽的这一份心意能发挥效用,若是不能,那也是叶兄弟的命数……” 苏婉听他提及上官沁,不明他话中之意,皱眉喃喃道:“上官姐姐死前尽的心意?你是说那封遗书么?却不知上面说了些什么……” 话说叶澜待众人出房,仍是坐在床上,不言不动,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地身子一颤,便如是大梦初醒,低头看了看手中书信,轻叹一声,打开信封,从中抽出信纸,低头细观。那信上字体细瘦,纤弱秀气,当真是字如其人,信上星星点点,间布泪痕,将许多字迹也洇开了。 只见信上写得是:叶公子金安,我夫妇身受公子与莫姑娘大恩,粉身难报,若非公子与姑娘相救,我临盆之日便已殒命,我夫妻二人能多活这许多时日,得与明山孩儿共享天伦,全赖公子与姑娘恩德。我与洪大哥夫妻情深,誓言同生共死,生死不弃,如今外子殒命,小女子锥心泣血,多活一刻便多受一刻的苦楚,心中只盼尽快与外子团聚,只是难舍明山我儿。过往我曾与莫姑娘长谈,半真半假之间,曾提及若我夫妻遭逢不测,还请莫姑娘与公子瞧在明山是你二人义子面上,照料他长大成人。当时莫姑娘虽然不愿,却终究是点头应允了。未曾想我一语言中,不但外子殒命,莫姑娘也没能回来。公子与莫姑娘心心相印,本是一体,如今明山没了义母,便只好请公子这义父代莫姑娘完此诺言,将我儿明山养大成人。明山如今尚在襁褓之中,记不得我夫妻二人,待他记事之后,便不会有父母双亡之苦。还请公子不要告诉他真相,让他快快乐乐长大,待他成年之后,说或不说,全凭公子心意。小女子来世做牛做马,定报公子恩德。上官沁顿首百拜! (本章完) 第三节 三重惧 苏婉怕叶澜寻短,心中有如火焚,想要留在房中相陪,却被叶澜赶了出来。她六神无主,本盼着石敬能拿个主意,未曾想石敬却说出“拦得住一时,拦不住一世”的话来,她又气又急,再也顾不得其它,大着胆子奔回叶澜房门外,推门便要住里硬闯,手还未碰到房门,便觉一股冰寒之气逆袭而上,直入骨髓,冻得她啊呀一声,向后退了两步。 她知自己修为与叶澜相差太远,叶澜既不想她进房,她便无论如何也闯不进去。她心中忧急,朝屋内大叫道:“叶大哥,你不要,不要……”喊了几句不要,却又不敢说出不要他干什么,犹豫片刻,不闻屋内有何动静,她猛地一咬牙,双掌力推而出,不再理会屋内散发的刺骨寒气,一双纤秀手掌牢牢按在了房门之上。 双掌与房门相接,寒气有如毒蛇沿经脉逆行而上,转眼已至肩窝,苏婉只觉寒气如刀,切肌裂骨,忍不住长声惨呼。这痛楚本就十分难当,她又刻意不遮掩呼痛之声,只盼叶澜听到她的惨呼,心生不忍,就此将房门打开。 她惨呼数声,仍听不到屋内有半点响动,这时寒气已行至心口,她修为浅薄,知若任这寒气再行肆虐,侵蚀心脉,则自己便算不死,也会修为尽失,成为废人。她性本娇弱,临死之际,自难免心生恐惧,想要收回双掌,却心有不甘,又苦忍数息,再也支持不住,想要撤回双掌,却发现双臂已然僵如木石,半点不听使唤。她在心中悠悠一叹,暗道:“姐姐,婉儿有负所托……” 神识昏沉之际,忽觉一股暖流从背后传来,这暖流徐徐而前,不见锋锐,但所过之处,如日照残雪,寒气自消,且这暖流自有一股勃勃生机,将苏婉被寒气损毁的经脉修复如初。 苏婉神智转清,回头看时,见袁青松眉头紧皱,目光炯炯,瞧着面前那已结满冰霜的房门,目光中大有怒容。 苏婉双臂一软,双掌离了房门,对袁青松哀哀地道:“袁相公,求你进去劝叶大哥一句,他心伤姐姐离去,不知会不会,会不会……” 袁青松长叹一声,轻轻点了点头,抬起手来,方要推门,忽听他身后石敬大声道:“老子平生最是不耐这等儿女情长,寻死觅活的勾当,叶兄弟平日里是多么爽快的人物,怎地一遇到这个情字,也变成这等婆婆妈妈的孬种样!”说着左掌一立,将房门震开,大步入房。 苏婉生怕叶澜已然做了傻事,急忙抢在石敬前面,入得房门,但觉寒气扑面,她只迈出两步,便难寸近,方要惊呼出声,又觉身后暖意徐徐而来,将寒气轻轻冲散。 苏婉转头朝袁青松微一点头,以示感激,又急忙转过头来去看叶澜,只见叶澜呆坐于床,双臂低垂,右手之中拿着一纸信笺,这时他双目僵直,并未看信,而是怔怔盯着自己身前,在他身 前一尺处,一柄三尺冰剑静悬于空,剑尖上寒光闪闪,直指他咽喉,冰剑上寒气有如惊涛怒潮,四处奔涌,将这小小斗室变为一座冰窟。 苏婉见此情景,忍不住一声惊呼,当下想也不想,伸手便朝那冰剑的剑柄抓去,盼能阻住叶澜自尽。手臂只前伸半尺,便被袁青松轻轻捉住了手腕,只听他轻叹道:“苏姑娘莫急,叶兄弟若一心寻死,这冰剑便早已刺下多时了,再说了,他若真想让冰剑刺下,又岂是你能拦得住的?” 苏婉听他之言,心觉有理,但见那冰剑的剑尖在叶澜喉前颤抖不休,仍止不住胆寒,她手臂运劲,想要挣脱袁青松手掌,连挣数下,却是徒劳无功,无奈之下,只得对叶澜大声道:“叶大哥,你不许自尽!姐姐在那时空漩涡中对我最后说得话,便是让我看紧你,不许你做傻事,你……,你一向最听姐姐的话,她最后这一句叮嘱,你万万不可违背!” 叶澜听她提起莫瑶,呆滞的眼神中缓缓泛起一丝生气,继而目光中又涌起无尽绝望,喃喃道:“我就知道她会如此说!阿瑶,你……,你好狠心啊!” 他说完此言,回头看着面前冰剑,眼中现出无穷渴望,但这渴望只是一闪,便迅速黯淡下去,代之以一片死灰之色。他长叹一声,转头看向袁青松,将手中信纸向他挥了一挥,摇头苦笑道:“洪夫人和洪大哥早有生死之约,但我本以为洪夫人会念在明山年幼,不会蒙生死志,没想到洪夫人却把明山托付给了我这便宜义父,自己仍是守了他夫妻的同生共死之约,毅然随夫而去了。他二人生则通生,死则共死,当真叫人羡煞了。” 众人听他如此说,知他已消了死志,不禁都舒了一口气,石敬本来满面怒容,这时微微一怔,轻叹一声,脸上怒容褪去,却又浮起一丝怜悯之色。袁青松瞧着叶澜手中上官沁的绝笔,心中又羞又愧,不由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叶澜也朝手中信笺瞧了一眼,长叹一声,将信笺轻轻折起,重又装入信封,继而取出乾坤袋,珍而重之的将这封信收入乾坤袋中,接着手臂一挥,屋中寒气消散,那悬在他面前的冰剑也随之消失不见。他转头朝苏婉瞧了一眼,伸出手去,将她脸上泪珠轻轻抹去,轻叹道:“婉儿,你放心,我不会再自寻了短,我……,我不敢的!” 方才他瞧向悬于喉头的冰剑时满眼渴望,苏婉和石、袁二人都瞧得清清楚楚,三人只从他眼神之中,也知他此时万念俱灰,别无他求,唯求一死,而后见他收回冰剑,虽都微觉放心,却也均感纳闷,不知他为何会放弃殉情念头,这时又听他自承不敢寻死,三人自是更增疑惑。袁青松是鸳鸯成就的妖身,他鸳鸯一族向来成双成对,生死与共,一人先死,另一个决不独生,于他而言,殉情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因此上官沁自尽,他虽 心觉伤感,却无意外之意,这时听叶澜说不敢自尽,他却大为疑惑起来,不由轻声问道:“不敢?” 叶澜抬头与他对视一眼,轻轻点了点头,缓缓道:“对,不敢!咱们身为修士,都会使显影术,都见过人死之后化为鬼魂之事,鬼魂无知无觉,茫然前行,不知飘向何处,不知是去往黄泉,还是奔往来生。若人死后再无魂魄,一了百了,那阿瑶一死,我活着只余无尽苦楚,这般活着,当真比死痛苦万倍。但死后终非万事空,若死后灵智未失,或许我与阿瑶冥冥之中仍有相见之日,阿瑶因其父之事,最不耻殉情之举,以她的性子,若知我为她殉情,定然会瞧不起我,也永远不会原谅我,我不怕死,却怕死后无颜再见她之面,那样死了,却又比活着受这相思之苦更加绝望了,哎,我活着只有受苦,寻死却是永生永世断了与阿瑶再见之望,如此这般,不想活,却又不敢死,阿瑶,阿瑶,你……,你当真好狠的心肠!” 袁青松听他这般说,心下恍然,蓦地又想起上官沁,摇头叹道:“若是洪夫人也这般想该有多好,洪兄弟贤伉俪夫妻情深,早有生死之约,洪夫人信守诺言,为夫殉情,本来可敬可佩,但她毕竟有尚在襁褓中的孩子,我本道洪夫人念在孩子的份儿上……,哎!都怪我,都怪我!当时我明明在洪兄弟前面,上前去拦三毒和尚的人本应是我才对……,是我,是我害死了洪兄弟夫妇啊!” 石敬见他双目含泪,满面羞愧,低着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当下轻叹一声,在他背上轻拍几下,意示安慰,想要开口劝他几句,嘴唇翕动数下,却又不知要说些什么。 叶澜听袁青松如此说,只幽幽一叹,并不多言,眼中重又浮现出一片死气,似乎这世上万事万物都已与他无关。 袁青松自责半晌,忽地抬起头来,问叶澜道:“叶兄弟,洪夫人在绝笔信中说了些什么?洪兄弟夫妇可说是因我而死,袁某羞愧无地,恨不得代两位死了才好,两位若有遗志,袁某定然赴汤蹈火,九死无悔。” 叶澜听他发问,只如不闻,过了半晌,才慢慢抬起头来,缓缓道:“也没说什么,只说我和阿瑶是明山的义父义母,如今她随夫而去,明山没了亲生爹娘,又没了阿瑶这位义母,便只能由我这个义父将他抚养成人。哎,我明白这位上官姐姐的这一点小心思,她打定了主意要守那夫妻同生共死之约,立志随夫而去,至于明山,她群玉盟中自有可信之人替他将儿子抚养成人,王宝秀大哥一诺千金,明若水姐姐柔情侠骨,皆是可托付之人。只是上官姐姐知我与阿瑶情重,料我会自尽殉情,因此便将抚养明山成人这个担子压在我身上,盼我挑起这副担子,能断了寻死之念,其实她却不知我根本不敢寻死,这份心思却是白费了……” (本章完) 第三节 三重惧 苏婉怕叶澜寻短,心中有如火焚,想要留在房中相陪,却被叶澜赶了出来。她六神无主,本盼着石敬能拿个主意,未曾想石敬却说出“拦得住一时,拦不住一世”的话来,她又气又急,再也顾不得其它,大着胆子奔回叶澜房门外,推门便要住里硬闯,手还未碰到房门,便觉一股冰寒之气逆袭而上,直入骨髓,冻得她啊呀一声,向后退了两步。 她知自己修为与叶澜相差太远,叶澜既不想她进房,她便无论如何也闯不进去。她心中忧急,朝屋内大叫道:“...... 《覆海惊澜》第三节 三重惧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