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聊斋求仙》 第一章林家林阳 春阳正好,春花正红,吉州郊外林家却是愁云惨淡,林家的独生子林阳已是昏睡两天未醒了。林家这两日不知请了本地多少良医也未知病因,都只是摇头叹息。唯一尚可欣慰的是,林阳的脉息平稳,并无危病症状。 林家算是耕读传家,林家主人林清流也略懂些医术,只能安慰自己的妻室林王氏说林阳未必生病也许是玩累了,多休息几日而已。 这日黄昏,有一老者叩门,林清流应门而去,老者自云本是游方郎中,因天色渐晚而欲寻一地借宿一晚。清流本自好客,更兼儿子怪病欲积善行德,故自行相迎而入。 引入厢房,主宾分座,奉茶相谈。清流开言问道:“长者贵姓,不知意欲何往?”老者回道:“免贵姓王,平日里游走四方居无定所,倒是未曾有意定之往。主人家愁容满面,可是有何难事?” 清流踌躇一阵方开口道:“小儿林阳,前几日庙会游玩归家后就昏睡至今,远近的郎中都遍请而至,皆未得其病因。小子虽知贵客不敢轻易劳动,但内子忧儿情深,故想相请一诊,不知意下何如?” 老者闻得此话,便说:“何言劳动,医者父母心,此事遇见必得一诊方好,请主人家前厢带路。”林清流闻言大喜,亲自引路而行,老者甫进得房内,轻轻一嗅,脸色便有些怪异。 清流见其脸色有异就急急问道:“长者可是有何发现?”王老者道:“此病并非大病,无有大碍,我自有祖传方子可与治疗。但是须得诸人回避,不得我出言不得入房内,不知主人家意下如何?” 林清流与其妻闻得儿子有救,自是大喜过望,皆云:“一切如老丈所言。”夫妻二人并奴婢皆退出房外,闭紧房门,独留老者施救。 老者待得诸人回避、静听无音后,突手捏法诀,轻声喝道:“还不现身吗?难不成非得我出手相逼才肯出来吗?” 房中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却见一股轻烟从林阳身中绕绕而出,渐渐凝聚而成一素装女子,盈盈相拜,“小女子女子,见过仙长。” 老者此时非复初见时风尘仆仆状,颇有几分仙风道骨气,轻声斥责道:“尔即开窍修道,当知木植求道之途较之人兽更为艰难,何以附身此小儿子,损其年寿而自得其孽?” 女子回道:“我本本地庙祠前牡丹,日受香火,而开灵窍。此地人皆护我爱我,故我也知护佑一方,从未曾现身祸害人等。” 王老者又诘问道:“自知不能祸害人等,日之事又当如何辩说?” 女子粉脸涨红,连忙说道:“前日是此地庙会,林阳随父而游。此时正是我花开之际,淋漓簇沓,开至数百朵,观者甚多。然林阳不与众人一般,他似能与花中得见我此身之象,直呼我为姐姐。 其父以为眼花,怎知林阳所见不同。我讶其异于常人,夜中潜入梦中与其嬉戏,许是寂寞太久,一时玩闹居然忘却时辰确是我的不是。但我并未损其身坏其寿,请仙长明鉴。” 老者轻哼一声,上前轻探林阳的经脉,脸上亦有讶色,沉凝一会方说:“你倒是慧眼独具,此子居然是不俗资质,自是和你气味相得,更兼年少清澄,偶然窥得你真身倒也不是奇事。此事你虽无大过,然因你而起,依你之见该当如何了结?” 沉思片刻便开言道:“此事之后我自当潜身以修,不复现身于人前。而林阳我想仙长亦当带回贵门以求仙道吧。如此我自当分我气息,助其近草木以易其求道。”言毕纤指轻点,只见一缕轻烟直入林阳神思。 老者见女子如此行径,轻叹道:“你此番所为,必将折损修为。念你并无大错,来,我将门中修炼之法传授于你。 只望日后你潜修有为,能脱得木植之羁绊而另寻修炼之良所。”女子闻言大喜,然其得法后依旧恋恋不舍,频频回望林阳数次而终隐没不见。 老者收拾首尾后,开门将林家父母等人唤入,说道:“林阳病已无大碍,明日清晨必当苏醒,勿复挂怀。”林家上下大喜,重奉香茶请上高座以谢其恩。王郎中辞谢,说:“明日待林阳醒转,老夫还有一事与你们商量,到时再谢不迟。”林家父母闻言心中也未有芥蒂。 林清流与老者秉烛而谈,大有所得,直呼其为异人,宾主相谈甚欢,入夜方散,各自安息。 第二日早早,林王氏就听得林阳在房中唤饿,想想也不禁莞尔,细细算来儿子已经几日未曾进食可不是饿了吗? 远远地,还听见林阳不停地在说:“我要瘦肉粥,要麻团,要桃花糕。”林王氏最后一丝忧虑也被风吹走了。 ……………… 林王氏轻声说道:“儿子好生进食,一会你父亲要带你去拜见你恩人,千万莫要失礼于人。” “救命恩人?我怎么了吗?母亲,我只不过是在梦中和一个漂亮姐姐嬉戏罢了,并未有什么不妥?”林阳不解地抬头望着母亲。自 “傻儿子,你已经昏睡数日了,要不是王恩人,你爹娘就要被你吓死了。” 林阳没想到自己一梦已经数日过去,原来不过是想逗逗那妖怪,但回头见母亲眼中复有泪意,不禁也有点心酸,急道:“母亲,是我贪玩累你们担心,望双亲不要再为我担心害怕。” 这样的话语,在林阳前世短短二十载的人生中,可是闻所未闻的。 林阳前世并不叫林阳,他有一个名字,叫做林封。他父母早年离异,各自组建了新家庭,也有了新儿女,所以,对于两方来说,他都是一个多余的人。 第二章清泉真人 小时候他在父母家辗转,如同一颗皮球,被踢来踢去。 寄人篱下的滋味比刀割还要难受。那些弟弟妹妹和所谓新父母看他眼神,更是让他如鲠在喉。 许多年后他才明白,那是一种……看着息肉的眼神,好像在说,这东西本来就不该在这里,到底要忍多久才能把他割掉? 幸好,感谢寄宿制学校给了他最后的容身之所,感谢爷爷奶奶留下遗产让他能负担这么些年的学费,感谢身边好友的长期相伴。 终于,他毕业了,在一切结束就快熬出头的时候,他居然穿越了,就在毕业旅游途中穿的! “听我的,阿封,就去翠嶷山,听说那儿简直是人间仙境,传说有仙女看到这个地方都忍不住下凡来,欣赏凡间的美景。 山顶还有一口温泉,是她当年洗过澡的地方,咱们这次正好去泡一泡。你看地图,旁边还有一座仙女庙哎,你还能去拜拜她!” 舍友的话仿佛从天外传来,而林封的人生早在他进入那口温泉时就如同脱缰的疯马,彻底拐向了一个未知的方向。 他跌下温泉,浪花涌入他的双眼,他无法视物,却并不觉得难受,温暖的水流包裹着他,当他以为自己会在水中待到天长地久时。 突然有一日,一阵猛烈的挤压传来,就如同钻隧道一样,他从娘的腹中出来,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时。 母亲抱着她喜极而泣,父亲一面用宽厚的大手抚摸他的面颊,一面笨手笨脚地宽慰母亲。 他听到娘说:“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不能有孩子了,没人会投胎到我的肚子里。没想到……真是得天之幸,得天之幸!” 这时他才知道,他又投了一次胎。 母子两人一时感慨无限,林阳将母亲脸上泪滴轻轻拭干,笑着问道:“如今儿子已是无事,母亲今晨陪我用饭如何?”林王氏如何不肯,于是两人欢欢喜喜用了早饭,闲谈无事。 林清流也早起吩咐下人备好早饭,相请老者。饭中无甚言语,饭后收拾妥当,林清流便使下人去将妻儿唤来以拜谢长者。不一会,林王氏携林阳便已来到,一家人请恩人上座,便欲施大礼叩谢其恩。 王老者端坐虚扶,三人却都感觉有人将自己扶起,皆心中诧异,林清流心知得遇异人连忙开口道:“山野人果不识真人面,昨日多有怠慢,万望海涵。” 王老者缓缓开口道:“吉州本近道门,当知饶州有名山曰清灵山。” “清灵山?林某久闻其名,但未知其幽径所在。”林清流面有惊色。 “清灵山可是凡俗人等随意可近,奇山自在飘渺间,自在白云中。我本清灵山清泉真人,入俗世观人情,得遇几位也是有缘。” 说到此处,清泉真人向林阳招招手示意其近前来,“林阳本是有资质的,与我道门有缘,我欲向林施主求此子为徒,不知你意下何如?”闻言林家三人大惊,一时间都默然无语。 良久,林清流方开言:“仙长求林阳为徒,自是他的福分,可是我夫妇二人膝下只此一儿,清灵山与凡俗世间所隔岂是万里,父母之心,仙长不知可否体谅?” 林王氏更是眼眶微红,心中那不舍之意溢于言表。林阳虽则心向仙人造化,可是父母深情岂是能轻言割舍的?见此情状,清泉真人也是喟叹,“仙缘难求,况且林阳体质异乎常人,留在俗世未必是福呀。” “真人所言自是不错,且待我与妻儿细细商量后再做决断,如何?”林清流迟疑着问道。 “也好,也好。父母恩情人之天伦,轻易割舍也未必是修仙之道。”清泉真人转身出门,回头又劝道:“望贤伉俪多加思量,以林阳为重,有了决定再来找我一叙。” 清泉真人转身离开,只留下林家三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语,好一阵林清流才开口问道:“林阳他娘你觉得此事如何?”此时林王氏已是珠泪滚滚,哽咽无声。 林清流又转向儿子,问道:“林阳,你虽然年纪尚小,但也是个有想法的孩子,且此事关于你的前途,我想问问你待如何?” 林阳沉吟许久,终是开口说道:“儿子年岁虽小,家中虽然富裕,可是我不想要这样的生活,我想不拘此身,去见识天下山水,赏风月良景。可是父母亲恩也是我割舍不下的,儿子也不知如何是好。” “林阳,为父倒不知你心中有此胸怀,看来也是我小觑了我家儿子。你暂且去休息,待我与你母亲细细考量后再做决定。” 林家夫妇关闭房门,无人知其二人如何言语,只知是夜,房中灯火一夜未息。待到天明,红烛熄灭,夫妇二人方启门而出,眼角犹有泪痕残留。林清流使唤下人端水净面后请清泉真人和林阳前来相见。 待到二人来到,林清流直接开口道:“真人,我夫妻二人昨夜未眠,反复思量,终是觉得不能误了林阳这般天资。”随后林清流与林王氏双双跪拜于真人面前,“我家林阳就此拜请真人费心,不求他真能得道飞升,成神成仙,只望他能随心而行,肆意而为,不负天纵之姿。” 清泉真人闻言,将二人扶起,“既入我门,即为我徒,导其入道,当为我本分。”转面对林阳说道:“既如此,还不肯来叫我一声师父么?”林阳当即拜在真人面前,三叩首后改称师父,就此定了名分。 清泉真人受了大礼,心中欢喜,便对林阳说:“五日后你当随我而去,这几日你当承欢父母膝下,以尽儿儿本分。”又转身对林家父母说:“林阳去后,膝下凄凉,而此情当于两年后得解,儿孙绕膝之时林阳亦喜。”话毕,飘然而逝。 良辰易尽,欢愉难久,五日转眼而过,这日清泉真人一早就在林家门前等候,只带了一个小包裹便携林阳远离而去,背后只留下一对肝肠寸断的父母。 第三章离家 离开家很远了,林阳眼睛还是红红的。清泉真人见状,也未曾开言,离家的伤感不是别人的安慰可以开解的,必须要自己心情的沉淀。 于是师徒二人就默默地在路上行走,走着走着。 清泉真人看着林阳,心中不免有几许温情,一时也是感慨。 又走了许久,太阳渐高,和风煦煦,林阳的伤感也慢慢淡去了,渐渐开始关注路边的一草一木。 清泉真人也细细看了看,说:“果然是资质不凡。” “林阳,你知道为什么何为木吗? ”师父这是考我吗?东方青木,四季春木,木就是花草树木吧。”林阳答道。 清泉真人笑了,”这样说也对,其实木不简单是指草木。春天生机勃发,草木生长鸟兽奔走,是为阳气初发则气体蒸腾扩散,类于草木的生长升发。其实林阳的名字蕴含木意,你父亲也算是有先见之明了。” 林阳简单地消化了一下这几句话,突然问道:“师父,那我们现在要回清灵山吗?” “暂时不回去,你陪着师父在这俗世间看看人情百态如何?领略下人间山水如何?” “那我的修炼怎么办呢?俗世间也可以修炼吗?”。 清泉真人又笑了,“清灵山固然是真气充沛易感易知,固然是很容易进入修炼的第一步,但是反过来说容易得到的东西对心境未必是好事。 为师希望你能在真气稀薄的俗世,磨练忍心,感知天地。另外,清灵山四季如春,草木早就不是俗世中的春生夏长秋收冬藏了,其实对灵力的领悟未是好事。” “仙人仙人毕竟还是人,如果脱离人世那还是仙人吗?神仙还是人来做呀。”清泉真人又接了一句。 林阳听得似懂非懂,就脱口问了一句“那么神是什么呢?” “神呀,上诉民情,下示天意。” “哦,师父我们就这么一直走着吗?” “你不觉得行走也是一种修行吗?行走可以看看沿途的风景对吧。你也可以感知下天地之间的能量。” “师父我走累了,我们歇一会吧?”林阳毕竟是个孩子,且在家江王氏颇为娇惯。 “行呀找个地方坐一会吧。”路边有一片绿油油的草地,师徒二人也没什么顾忌就直接坐下了。林阳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看看风吹垂柳, 看看禾苗青青,看看荷叶尖尖,看看落英缤纷,觉得都好亲近。 手下的小草也好似调皮地和自己痒痒玩,林阳被草木之息感染,觉得渐渐身心放松,慢慢也不累了。 “师父,我什么时候开始学修炼之法?” “林阳着急了吗?” “恩,有点儿,师父会飞的感觉是不是很好?”林阳和清泉真人慢慢熟识了,说话间孩童的稚气显露无疑。 自从穿越过来为了不被人当做妖孽活活烧死,林阳处处谨小慎微,装扮孩童,按照年龄来演戏,已经习惯当自然了。 “飞呀,有点随心所欲,高高在上的感觉吧,感觉很不坏。不过走的感觉也不错,一步一个脚印。”清泉真人慢慢地说,“你走都不行,不是就着急要飞了吧,臭小子。” “小子歇够了吧,我们该赶路了不然错过了人家就要露宿野外了,怕不怕?” “师父不怕我就也不怕,师父是仙人呢我有师父保护。”林阳回道。“师父你是不是真的懂医呀?” “你没听过十道九医吗?医道同源,况且丹药之属,未知药性怎可为之?”清泉真人指着那边的桃树。 继续说道:“比如这桃树于医家,性平,味苦微甘,行淤破血,可以治跌打损伤,风火牙痛等等。桃木于道家,五木之精,可压服邪气,过年你家门前不是还有桃符吗?那就是驱邪迎瑞的。” “师父那你边走边教我点药草吧,我也要学。” “行,好学也是个好习惯。”似这般慢慢行来,师徒终于在日落前赶到了落脚的村落。 师徒二人在村落中找了一家殷实的农家借宿,是夜,清泉真人收起一路和蔼的语气。 严肃地对林阳说:“为师来着清灵山,你已经知道了。现在为师给你简单讲讲清灵山和我自己的情况。为师俗世姓王名濯,因故你师祖赐名清泉,是清灵山的第十代亲传弟子。清灵山是东胜神洲的道门,但本门处事低调,门下弟子并不很多。门中规矩详细等我回去再于你细细分说。” 想了想,清泉真人接着说:“这次我入世收你为徒事出偶然,所以你修法还是待得回山后再细细挑选,且你尚未引气入体,功法也未必重要。我先传你门中最基础的天地感应篇,你先沟通天地真气,引气入体夯实基本,倒为更好。你意如何?” 林阳也是懵懵懂懂,自是毫无异议,“师父我听你的,你说如何便是如何。” “那好我传法于你,望你勤加练习。并且以后师父行医之时望你多学多问,针灸之术也要熟练为之,一则可助人,二则气行全身,穴位是为根本。” 清泉真人轻点林阳额头,林阳感觉自己脑中突然多了一篇经文,“徒儿细细体会经文,心中沉静,内无杂念,自可感知真气。感知真气而留为己有,留为己用运转经络,则引气入体第一步可成矣。” “初为之不求必成,毕竟俗世真气稀薄,勤加练习,以你资质又加气息近草木,感知真气非为难事。” “若未成也非得气馁,为师盼你成则不傲,败则不弃。方为我留你于俗世练气的根本。”柔和的声音让林阳莫名的安心。 清泉真人的声音渐渐远去,林阳也慢慢地沉入天地感应中。天地是为何物?真气由何而起?万物因何而生,草木因何繁花,禽兽因何繁衍。 第四章水磨工夫 道为何物?人为何情? 一夜修炼,林阳并未觉得累,反而觉得自己对真气有了一点朦朦胧胧的感觉。 热情的农家留师徒二人用了早饭,饭后师徒俩便告辞上路继续前行。 山路弯弯,山花烂漫,杜宇声声。 林阳对路上种种颇为有兴趣。清泉真人也不去拘束他。哪怕最后他要面对人世间修真界的残酷,那也且待以后吧。 午间他们赶到了山中的小山寨稍作休整。听说来了郎中,村中不少人都来求医,林阳跟着师父忙进忙出。 方知山中寻医问药的不易。很多人都是旧病新伤,不到不得已都不愿远行去城镇求医。忙活了一下午,还有很多人一脸殷切地望着师徒二人。 村中耆老期期艾艾地说能不能请他们在此地停留几日,帮他们村落的人好好医治一番。 师徒二人犹豫了一会,便答应下来,村民闻言大喜,纷纷请他们去自家用饭安顿。 自此师徒在这个山村停留,白天治病,夜晚修炼。 林阳由开始时的见血心慌慢慢到对皮肉外伤坦然自若,由当时的一无所知到现在的初识药性,所有的一切都在一点一滴地改变着林阳。 林阳对修炼也颇有自己的心得。但是最近真气感应似乎到了瓶颈期,心中有些焦急躁动,夜间修炼便有些难以静心。 清泉真人发现后却并未斥责也没警告,他似乎想让林阳自己解决这个问题。 林阳夜间的烦躁延续到了白天,做事时老是丢三落四。清泉真人见状说:“林阳你今日心中不净,如此做事要是将药配错岂非要害人。你还是出去转转排解少许吧。” 林阳想想也是就应了一声直接出门。还未出院门,林阳就看见主人家的刘爷爷正在屋前编竹筐,手指上下翻飞,颇为灵巧。林阳蹲在边上瞧着,心中觉得很有意思,心想似乎是蛮简单的活嘛,就问道:“爷爷,我能不能试一试?” 刘爷爷笑笑就递给林阳,林阳上手方知没那么简单,只好哂笑着递回给老人,问道:“爷爷这个好像挺简单的,为啥我却编的却歪歪扭扭的?” 老人笑了笑,说:“我小时候也是编的不好,现在编了几十年了熟了就好了呀。你才刚学编不好那是肯定的。等你也能编我这么久你肯定能编的比我好。” 简单的话语却直接触动了林阳,林阳若有所思,是啊熟能生巧,急躁也于事无补呀。修炼虽然是练气但是何尝不是炼心呢? 林阳烦躁的心绪渐渐平复了,转身回去继续帮忙做事。 是夜开始林阳的修炼渐能静心,清泉真人知晓了心中也颇为欢喜。 日子慢慢流逝,转眼师徒二人在这个小村落已是待了半月有余。白天救人,夜晚渡己,林阳的心境大有长进。 村落中的半大孩子和林阳也颇为熟稔了,见他没事时常带他上山采小笋捉野禽,下溪摸小鱼捕小虾。清泉真人也不怎禁他,总是笑笑由着他去嬉戏。 这日无事,小枝阿柳他们正要去磨粉,林阳未识此物,便央告跟着同去,阿柳取笑道:“林阳才几岁,可有磨盘高?” 林阳脸红了说:“自今日后便知阿柳姐不是好人,小枝姐你可要帮我。”一群小孩打打闹闹也就到了磨房。 南方主食除米饭外,大抵就是米粉,糯团,米糕等等,后者就需要将糯米细细碾磨,林阳家中颇为殷实是以从未见过磨盘。 此时一见好奇心起,抢着上前,磨盘轻推起来也不是十分吃力,林阳得意洋洋回头看了阿柳一眼,颇有让你小看与我的意思。 阿柳也不开言,就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神情,林阳愈加愤愤,便加力推了起来。 谁知未过多时,双臂便已经酸痛,阿柳他们见状也不再逗弄与他,赶紧接了下来,说:“小林阳,推磨如你这般可就要累死了。推磨讲究用力匀用力缓,才能推磨时间久,磨出的粉才能又细又匀呢。”别的小姑娘也连声称是。 林阳大感窘迫,小枝赶忙道:“推磨就是个水磨工夫,林阳以前没干过,能做这样已经是很好了。林阳别生气了,阿柳逗你玩哦。” 林阳近日修炼倒也心境平和,别扭了一阵也知是自己与人起了胜负心而强要炫耀自己未知之物终究致己于此等境地,不免笑笑,上前虚心求教热心相帮。 晚间回到房中,林阳回想此事,突然问道:“师父,我现今于真气感应似有欲破未破之意,勤加练习水磨工夫是不是就能功到自然成呢?” 清泉真人闻言,微微颔首开口道:“基本之处最是磨人心性,可是基本之处又是最要紧不过,不厌其重复烦琐,则心志更坚。师父见你近日心境渐入佳境,甚是欣慰。” 顿了顿又说:“林阳,你可留意屋前青石上的水孔,水性柔,石性坚,但屋檐雨水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终究水也能克石。” 林阳垂首细细思量,而后展笑靥,说:“师父所言极是,正是所谓瓜熟蒂落,水到渠成。” “感知真气,以之为友。乐之,惜之,珍之,重之,何愁不成?” “道之所在,未必是所谓神仙,俗世之中知道之人也不在少,是故道在天地,道在草木,道在禽兽,道在人心,方有齐物论之言。” 林阳揣摩其言,心里有感,天地感应篇运转越发自如,那层薄薄的隔膜似乎轻点即可破之,于是收敛心神,沉浸其中。 暮春时节,草木欣欣,林阳气息与草木本就契合,心神意念似乎能感觉草木的呼吸喜乐,草木的微动律舞。 第五章融入血脉 恍惚间,林阳觉得自己就是月光下那竹那柳那草,神识迸发,有无数点点摇曳的精气嬉戏身旁。 林阳放松心怀亲之近之,感觉自我与精气同在同化。精气也不在逃避,纷纷随林阳神识运转飞舞。 林阳心神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精气感知他的欢喜,似乎更加欢快如乳燕投林般直入林阳心怀。 点点精气不断进入林阳体内,融入血脉,温润身体,第一步引气入体成矣。 引气入体初成,林阳的眼前仿佛推开了另外世界的大门,这世界从没有这般的灵动活泼,这般的多姿多彩。 一草一木,一鸟一兽不再像以前那样无情无感,一砖一石一山一水似乎也有了自己的喜怒哀乐。 一叶一花的舒展摇曳都有其舞动的节拍,一吟一啸间都有其暗和的旋律。 引气入体已成,接下来就是炼气,化之为己用。真气慢慢引入体内,在经络中循环流转,期间真气会因为滋养拓宽体脉而有损耗,而只有反复循环压缩炼化最后得到那一丝丝真元才是真正能为修士所有。 本来林阳以为引气入体已然是水磨工夫,现在方知炼气以上才是真正的水磨工夫,没有一丝丝侥幸的成分,都是需要自己不断去重复不断去运转修炼。 大量的真气引入体内,却不断被损耗,初入炼气,几个时辰下来也未必能得到一丝真元,林阳觉得自己需要大量的真气,可是这俗世的真气太过稀薄,不堪使用。林阳的心中又开始有点迷茫了。 “林阳,今天怎么心不在焉?”清泉真人问道。 “哦,没什么。” “没什么?脸上都写着你心里有事了,今天正好无事,你好好与为师说说。” 林阳想了想开口说:“师父,我昨夜引气入体已成,您已经知晓了吧。” “恩,那是自然,为师一直有关注你那边的情形。” “引气入体之后就是炼气化用,可是我感觉真气不足支持我的需求,故此烦恼。”林阳回道:“师父我要不要回山修炼呢?” “林阳,看来你还是着急了,炼气修为自然是修行,心境磨练也是修行,一味苦修未必为佳。心境比修为低,心中易出心魔,境界也会不甚稳固,你明白吗?” 清泉真人娓娓道来:“不用急于炼气几层的境界提升,有多少真气化多少为己用,功法圆滑,心境坚固。回山后自然是事半功倍。” 林阳低头细想,自己似乎是被炼气成功的美妙吸引了,有点急于得到这种力量,心中又有了焦躁。 “林阳此处我们也待了一月有余,病者也基本无甚大碍了,明日我们就告辞继续上路远行吧。” 当夜师徒各自修行,一夜无话。 第二日清晨辞别了村中诸人,师徒继续上路了。 再度出发,林阳的修为与前大不相同,对诸物的感知也不同。虽然还是嬉闹。 但是对待生灵的态度迥然不同,只见他问道 “师傅为何如此” “天地万物皆有开窍生灵之机会,你不是已然知晓吗?何必再大惊小怪。傻小子。”清泉真人笑骂道。 “莫要玩闹了,赶紧赶路吧,过了这里我们今日就能到浔州了,要不要去尝尝浔州有名的回鱼?” “回鱼滋味如何?师父。” 清泉真人一脸的回味,说道:“鲜美无匹,记得上次还是几十年前为师上次入世问情时所尝,也不知那有名的浔江楼可还在否。” “真那么味美?那我们就快点赶路吧。”林阳也被勾出来馋虫。 加紧脚步,二人终于望见了那座依江而建的大城。 浔江楼前,人流如织,清泉真人感叹道:“几十年岁容易过,往昔饕餮复又来。”回头看看形容尚小的林阳好奇地眼光,随即笑笑带头进店中。 店小二见师徒二人虽风尘仆仆衣着普通然器宇不凡,便客客气气将人迎上二楼,并无以衣取人之意。落座安好,随即有人奉上香茗,清泉细细品之,轻赞一声:“云雾茶自是不凡。” 店小二闻得亦有笑意,“这位客官果是熟稔,一品就知是云雾山中的上品云雾。那菜品是我来推荐还是客官自点?” 清泉真人微微笑道:“这位小二倒是伶牙俐齿,那么就要清蒸回鱼,石鱼炒蛋,黄焖石鸡,汤要石耳炖骨汤吧,蔬菜随意搭配。对了再来一壶陈年封缸酒。” 小二一听:“客官以前可是曾惠顾过呀,云雾三宝,浔江美味一尽皆知。” “是啊,上次来时可是几十年前了,我也垂垂老矣,贵店却热闹不减呀。” “哟,那你老可得好好品尝。菜已经点好,请二位先事品茶,稍候片刻,菜随后就到嘞。”店小二热情招呼后转身去传菜。 师徒二人大快朵颐,喟叹美食。封缸酒香甜醇美,连林阳都忍不住少少喝了一盏。 “师父,你不应该是辟谷,不食亦可吗?怎么还这么贪吃?”林阳出言打趣道。 清泉真人乐了,“谁说神仙不食人间烟火,美食当前神仙与凡人何异?” “江风习习,江水泱泱,把酒临风,乐而忘忧。”清泉真人轻敲酒杯,随口吟道。 兴致正好,结账出门,师徒二人乘兴直上云雾山。 ”云雾山,苍润高逸,秀出东南。又兼俯视大江,侧影阔湖,正是襟江带湖,云蒸霞蔚的好所在。林阳你正要好好观赏一番。” 师徒二人异乎常人,一路随性而上,指点山水,颇为融洽。 行至无人深处,林阳耳听得嘤嘤悲鸣,循声而去,只见一小狐瘦弱不堪,哀哀不已。 “师父,这小狐甚是可怜,不知其父母何在?” 清泉真人回答道:“也许贪玩不知狐穴归处,又或父母为猎人所捕,孤身一狐吧。且寻上一寻再做定论。” 林阳近前想抱起小狐,小狐却颇为警惕,一跃避开。林阳想起包裹中尚有肉脯若干,取出一块扔给小狐。小狐轻嗅许久,大概敌不过腹中饥饿开始吃起来。 第六章狐狸 “师父,这小狐甚是可怜,不知其父母何在?” 清泉真人回答道:“也许贪玩不知狐穴归处,又或父母为猎人所捕,孤身一狐吧。且寻上一寻再做定论。” 林阳近前想抱起小狐,小狐却颇为警惕,一跃避开。林阳想起包裹中尚有肉脯若干,取出一块扔给小狐。小狐轻嗅许久,大概敌不过腹中饥饿开始吃起来。 小狐吃完,大概觉得来人并无恶意,便用乞求的眼神怯怯地盯着林阳不放。 “看来这小狐已有数日未曾进食,其父母大概是被捕杀了。” “师父那怎么办?我们能带着它吗?”林阳心中对小狐很是怜惜。 清泉真人叹叹气,说道:“你想养着它便养着它吧,不过这小东西未必肯跟我们走呢。” 林阳抿抿嘴说:“师父那你可是答应了哦,要是它肯跟我走就得让我养着它。” 小狐听得二人对话,歪着头满是迷惑的样子。林阳哄得半天小狐也不肯让他近身,林阳甚为遗憾,正要放弃离开,小狐却近前叼住他裤脚不让他离去。 林阳喜道:“你可是愿意与我同去?”小狐定定地望着林阳双眸,突然跃入其怀中蜷卧不再动弹。 林阳抚摸小狐瘦弱的身躯,心里好似多了一份责任,心中暗暗说道:“你信任我,我则护你平安。” 师徒二人当夜修炼于云雾山,清风明月倒也别有滋味。 草木繁盛,更兼林阳心中多了一份担当,林阳修炼格外得流畅。 浔州,古来众水汇集之所,自然商贾云集,接踵摩肩。 师徒二人带了小狐寻了一条逆流而上的商船,准备溯流直上古蜀。 林阳初次上大船,兴奋非常。初夏时分,水光潋滟,帆影碧空,沙鸥群集,更兼两岸或是青山耸立,禽鸣不断,或有树木葱茏,青果累累。 只可怜小狐,本是陆生小兽,恹恹懒动,多半躲于林阳怀中不肯进食。上船三,四日后,小狐方才将将适应船上时光,林阳也放心不提。 这日船行至鄂州,鄂州本是商船的第一站,自要下锚靠岸。林阳师徒也要上岸凑个热闹,临下船时,船老大热情地叮嘱道:“王先生,船要停靠两日,你们祖孙后日中午前回来便可。”林阳亦颇喜欢这豪爽的赵老大,回头笑答:“赵叔,我们省得,不会误了时辰。” 鄂州城中小吃奇多,清水粽,春饼边,绿豆皮,油果,面窝等等不一而足。林阳吃的应接不暇。大约南来北往的人都带来了自己家乡的风味,糅合而成,小狐也吃的不亦乐乎。若问之风味如何,回味再三只能对答说味道极好,南甜北咸在此也算是中庸了一回。 鄂州城还有一景,林阳颇为不解:“师父,这里较之别处,道士多了不少,何故?” “笨林阳,东神州第一道门清武山可是离此处不远。清武门处世高调,门下弟子无数,且清武门惯于庙堂多有联系,朝中贡奉也不在少数,方圆数百里道门都是以其马首是瞻。” “哦,原来如此。那师父你于清武门可有旧识?” “那是自然,不过此番出游不必涉及道门,且待以后带你再去见识名门大派的风范。” 第三日下午,商船继续扬帆上行,就来到了岳州城边。师徒二人并小狐熟门熟路下了船一径游玩去了。 岳州城中,熙熙攘攘,清泉真人带着林阳直往其间名楼,岳阳楼而去:“林阳,岳阳楼乃是此地名楼,因范氏先哲一文而名动天下,其中有云: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其胸怀可见一斑。” “岳阳楼景致故是极佳,当山水之间若无文人佳士增光添彩,也不过是一死物而已。想范氏先哲颇有先古晏子之风,民重于君,国重于己。此等人物,不求己之长存而为民之长乐,焉能说其不知天道?” 停了一会,清泉真人自顾自又说道:“若于国于民而言,吾等即使得窥天道,也不过是自私之人罢了。且休且休,如今东神州政通人和风景如画,我又何发此等颓废之语。林阳,师父之言你听听就可,不需多想。” 林阳听得此言,心中似懂非懂,然对先哲未尝没有悠然神往之情。 师徒各怀心思,到是小狐对酒颇为中意,偷偷喝得烂醉,在桌上转圈不止。此事惹得林阳师徒开颜大笑,满腔心绪亦做风云散。 晚间归船,小狐犹是烂醉不起,师徒各自功课不提。 沿江再上,也就到了江陵城,此地相对较小,停留时间也短,师徒二人也未多做观赏就上船进舱。 林阳每天修炼时间虽则不多,但是持之以恒功法圆润修炼时已经能不为外物轻动,更于江湖山水熏陶而得心态洒脱,不复有急躁之气。 小狐初始见林阳功课,很是无聊不解,时日渐多,居然也学之望月,似有打坐引气之势。 近几日,船行两岸,气势渐异,青山相对而出,猿声声声不断。三峡已然在望了。 船行至夷陵,停船靠岸,赵老大就上岸去找有经验的老艄翁和纤夫头。 林阳颇为不解,清泉真人解释道:“三峡之险异乎寻常,浪涛汹涌,两岸山高险峻。如今江水充沛,暗礁掩没,航道曲狭,非本地艄翁不能熟识。若无人力拉纤助力,船也是难行。非老艄翁和熟识纤夫相合方能有惊无险过得。” 林阳方知天下之大,绝非一小小吉州所能比拟。 正说着赵老大已然回转,跟着同来的是一个精瘦的艄翁和几个光着膀子的黝黑汉子。他们争辩了几句,貌似谈妥了价钱,艄翁上得船来,船上的船工被吩咐要听从张艄翁的口令。船头前也已经有几十个赤条条的纤夫准备好了。 林阳目瞪口呆之余偷偷问道:“师父,这些汉子怎么如此?” 第七章纤夫 “傻小子,若不是家中贫寒,何人愿意以此为业?衣裳贵重,绳索磨坏,岩石划破,水汗浸渍,叫他们如何舍得?更何况水来石往,滩险浪高,纤夫有时还得下水推船呢。” 林阳心中方才释然,心中也是心酸感慨。 只见纤夫们弓背虾腰,脚蹬乱石,手扒砂土,背着纤绳,步履蹒跚,一步一步地拉着商船逆水而行。 林阳心中不忍,扯了扯清泉真人,说道:“师父,能不能施法帮帮他们,太苦了。” “帮一帮二可能帮永远?人间苦难,非有大毅力者不能入世救赎人间,且其人须得忘却己身,不惑繁华。道门虽则每逢乱世必有张子房之流入世救难,但能做到有公无私者有几何呢?” 林阳也沉默无语了,连小狐都似乎有点知道气氛不对不敢随意出声。 正沉默中,江面陡然收窄,江势大变。本来和缓的江水至此似乎不甘心被青山锁住,卷起大浪直撞上陡壁,直要叫峻岭让路。 “师父,水势浩大,是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么?” “万物相生相克,却无绝对,反复只在势的转变。水舟如此,其他也莫不如是。” 师徒正在相谈,只听得船头老艄翁快慢击鼓口令不绝于耳,统一扳桡节奏。纤夫听鼓声节奏加快或放慢速度。 前行不久,便看到一横空出世的石壁:黄牛岩。来到此处就进到了黄牛峡,船行越发谨慎缓慢。浪急时船似乎不得寸进,再看岸上纤夫越发吃力,手足并用都不足形容他们的艰辛。 林阳心中恻隐,哀求不已,清泉真人也是不忍,船尾正无人,偷偷施法。纤夫顿感肩头轻松,风浪之势也大减,众人皆喜笑,口称神仙显灵,怜惜苦命人。 因得相助,黄牛峡过得十分顺利。纤夫之苦得以缓解,师徒二人也觉宽慰,放下心思观赏美景。 清泉真人低声指点峡谷的景色与林阳观赏。两边山顶岭头怪石不绝,间或飞瀑垂挂,林阳看得连声称奇。如此这般,西陵峡数日便已在船后。 这日,船过香溪口,赵老大扯着嗓门叫道:“王先生,到了姊归溪口了,此处有灵均大夫,明妃娘娘显灵,此次行船顺利莫不是他们保佑?”林阳不禁莞尔。 船行至巫峡,风光又是一变,峡谷幽深曲折,江水又变得温柔细致,正是所谓似断又连,移位换景。巫峡十二峰各个相依,各个相异,奇峰秀丽,烟云增色。 待得行到瞿塘峡,江面又极窄,江水似乎在低吼,在盘旋。崖壁也毫不相让,青苍如铁,屹立如城。 出得瞿塘峡,回首再看南白盐山,北赤甲山双峰欲合,如门半开,方知不负夔门天下雄之意。 一路赖得清泉真人法力,无往不利。众人皆以为神佑,口中喃喃有词不知再还愿何方神圣。 三峡已过,水路就无甚险境,渝城已然隐隐在望了。船靠岸停稳,师徒二人算了船钱,融入渝城的喧喧人群中不见了。 渝城,古巴国都城,江南与蜀地往来的水路商业重镇。木材,盐,丝绸,瓷器等等因江出入。方至码头,就能感受这浓重的气息。挑夫,艄翁,纤夫头,商贾,游客各类人林林种种,各地不同口音的官话也是纷纷交杂。 然一到此处,林阳和小狐就被渝城来了个下马威。蜀椒之香之麻,一入口林阳是目瞪口呆,小狐是抵死不食了。清泉真人被逗得开怀不已。抄着渝城口音的店家笑道:“二位是初来的客人吧,我们店里的蜀椒可是武都过来的,最最地道,吃不惯了吧。” 林阳皱着眉头,苦笑而已。清泉真人笑着劝解道:“林阳呀,巴蜀之地味接秦地,好滋味,重辛香。且此地湿热,尤赖辛味发散行气解表。初尝不惯,久之就喜之。你且慢慢适应吧” “况且,蓉城,利州,梁州此一线皆巴蜀秦地,你若不惯,那么就只好看为师独享美食了。” 林阳闻其言,也知出门在外,入乡随俗,入地知味的必要性,慢慢细细品尝起来。 “等我们过了金城一带,再往西,风味又是不同。不仅饮食不同,人相貌也不仅相同呢。”林阳听得此言,心中又是好奇万分,自是神往不已。 “我东神州地大物博,南北冷暖各异,东西滋味各异。蜗居一山一地,怎知天高地远,造化神秀?更兼神州之外更有异邦,张氏通西域,易有无,开商道,亦是不凡之业。” 林阳与师父闲谈有趣,倒也不觉麻味难耐了。清泉真人也随意说来:“道者,路也,万千皆大道,独择其一,坚守以成。屠者,知构造,依天理,中音律,动之若舞,静之无音,彼非道耶?厨者,善知五味,调之和之,随手拈来,便成美味,于其位则为统领,于它处则静默,此到极致能非道?” 林阳闻言思忖道:“天下之大,包之容之,是为天地待万物之理?因人而异,因地而异,因时而异,方有我东神州处处繁华,人烟鼎盛。对吧师父。” “小子渐知事了。”清泉真人摸摸林阳的头赞道。 渝城已过,前面就是蓉城,古蜀旧都,二人一狐少不得要去热闹一番,蜀锦富丽,美食纷繁,花木掩映,一见就知是富庶之所。 蓉城风味与渝城相近,但辛麻之味更为柔缓,犹如瞿塘峡之水奔流至巫峡,其源同,其势缓。林阳较之更为喜欢此地的食物。 “蓉城之中,武侯翘楚,得过此地,不可不祭。”清泉真人携着林阳正往武侯祠而去,“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这句话林阳应是知晓吧?” “师父又要考我,此为武侯名言,林阳虽幼,家中父亲也曾教导。林阳还知后有诗圣为诗赞道: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当时心甚往之,今日得亲至此地,心中也是澎湃不已。” 第八章三绝碑 “师父又要考我,此为武侯名言,林阳虽幼,家中父亲也曾教导。林阳还知后有诗圣为诗赞道: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当时心甚往之,今日得亲至此地,心中也是澎湃不已。” “正是,道门常说身死道消,若武侯等身虽死,神常在,名长存,不可谓不得天地之道吧。林阳,正直可以为神。 忠义可以为神,慈悲可以为神,守信可以为神,择道而后百折不回可以为神,天地之仁或也在此。 为师盼你以后择道而行,坚守信念,得证大道也罢不得也罢,都能至死不悔。”林阳正衣肃容诺之。 二人在祠中对三绝碑观赏良久,赞叹有加,连小狐都摇头晃脑若有所得状。 出得祠门,人声鼎沸,林阳是个看热闹的,剪纸摊前流连。咿咿呀呀的小曲中,市井烟火也就是这般简单。 挥别蓉城,北上过利州、梁州、定州,一路风尘直至金城。 金城,西域商户往来之重镇。 林阳大开眼界,方知师父所言人貌各异是何意。高鼻凹目,有的肤色白如雪,有的肤色黑如炭;眼睛颜色有的如湛蓝晴空,有的如一泓碧水;发色不同,有的如金丝垒就,有的如烈火狂放;有直发,有曲发,各各不同,不一而足。更兼服饰多变,颜色艳丽到极点。 为了不被清泉道人看穿,林阳只能装作自己的眼睛应接不暇,一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但怀中小狐却是真傻眼了 “林阳,为师所言不虚吧。也是你年少少识,怎不知古长安城内有胡姬十八正当炉,素手招饮奉金樽之说。胡姬多有此等金发碧眼之属。”清泉真人笑道。 “师父,此等人也为我东神州属民?大异常人矣。” “林阳又着相了,焉不知入我神州则为我之属民,入彼狄夷则为狄夷之流。心怀我东神州之人,何论其相貌衣着如何也当为我神州子民。” 林阳微赧,“师父所言正是,是我狭隘了。” 金城非只人物与中原大不相同,饮食更是千差万别。林阳终于知道什么叫引刀分肉,据案而食。 安息茴香的香味更是浓烈,待得整只烤全羊上得桌来,林阳彻底傻眼。清泉真人忍笑叫住小二再要了葡萄酒。 清泉真人取出随身小匕首示范,林阳笨拙地试用。初尝觉得微微膻味,但口齿留芬。继以血红的葡萄美酒,又觉齿颊余香。 小狐在旁已经是急的乱转,林阳轻骂小馋鬼,割下肉块若干喂之。 谁知小狐仍不罢休,绕着葡萄酒转圈不已,无法,只得唤来小二取小碟乘少许安抚。 酒足肉尽,二人一狐都是满意而出。乘兴直出金城而望武威而去。林阳虽仅是炼气一层,倒也不惧风尘。 穿武威过张掖,越酒泉,一路皆是骠骑将军的传奇。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清泉真人清吟间,景色日渐荒凉,草木越发稀少,大漠风沙中,玉门关已然在前。 玉门关,东神州通往西域的要隘。驼铃声声,人马嘶鸣,商队使者往来不绝。 出得玉门关,西侧林阳见有一大片连绵的墓冢,落日之下,格外悲凉。近前去只见一老迈的兵士守望着这片安息之地。 “大叔,这里怎么这么多墓地?”林阳出言相询。 “这是连年征战士兵的坟头呀,能收回来尸骨的也就这些了,还有多少不知散落在何处,无人问津。”老兵言语中颇为悲凉。 “何不收敛回家安葬?魂归故里,也算是得其所哉。” “姓名尚不得全知,如何归葬家乡,他们血洒此处,那么就归葬此处,何须马革裹尸而还。待我老去,我也安葬于此,与他们结伴,来世还做兄弟。” 听闻此言,林阳心中苍凉,若无这片片有名无名的坟冢,若无这散落大漠的烈烈英魂,哪得东神州今时今日的繁华富庶。 默默离开,林阳说道:“师父,若武侯、骠骑将军者,功成名重,造福千秋,可谓得道的话,那么他们呢,无名于后世犹自知忠骨报国,此岂非也是道?” 清泉真人也是无言,虽言悠悠岁月,见惯生死,可是这种情怀可是轻易能看穿? 林阳沉默一会又说道:“师父,若我有日不惜此身,不求名著人前,只求功利千秋。” 东神州几千载以下,守家卫国,开疆拓土者不知凡几,不言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只说是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 不亲入大漠焉知何为沙如雪,不夜宿大漠何以知月弯如钩。亲临大漠方知沙粒也可如汹涌的波浪,劈头盖脸地撞向你,掩盖你,湮灭你。多少旅人就此成为荒漠中那累累白骨。 林阳虽已经是炼气一层,但遇到这种光景也是措不及防,小狐吓得完全躲入他怀中不再探头,清泉真人倒是闲庭信步一般,却不肯施以援手。林阳知道师父想要磨砺自己,也是咬牙坚持。 以神识引导真元,密布全身,如此可隔绝风沙于外,但林阳真元稀少,若是如此,不到半个时辰就会被风沙耗尽。只得小半个时辰吗?林阳知道自己的弱小,但是自己绝不认输。 一咬牙,林阳将小狐交给师父护着,自己方自思索对策。 大漠五行属土,而风因气体流动而成。 大漠之可怕在于狂风席卷砂石而动。木本克土,但此时土势过大而林阳木势太过孱弱,若直接相抗,弱木必被强土所克,此法不可行。 林阳再想真元乃林阳之气,林阳之气属木,最是发散蒸腾,亦能生风,若是以真元生风,借风导势,将自身周围风向稍作牵引,则可将风沙走势偏移,而无风沙掩没之虞,不会受到根本性伤害,其他小的刮擦就算不得什么了。 主意已定,林阳以神思导引真元而周身生风,风力果将迎面的风沙带偏至林阳侧面,只是手足被砂石擦伤,此时也顾不上了。强风裹挟着砂石不断地冲击过来,林阳周身的风力虽弱小但坚定。 用少量神识引导真元运转风力,同时引气入体炼化补充,林阳神识分用,只觉得自己神识前所未有地高速运转。 第九章练气二层 等到风沙停止,林阳跌坐下来,方觉得精力透支,衣裳破烂,血痕无数。小狐看到心疼得过来舔着伤处。 清泉真人拿出伤药给林阳敷上,眼神中满满的都是赞许。林阳看到师父的眼神觉得自己做的都值得了。 稍作休整,又要踏上前路。大漠中的风沙不知疲惫,不知时间,任意来去。林阳也只能随时接受这天地的挑战。 随着与风沙纠缠次数的不断增加,林阳心中的豪气日增,心中只是一个声音在不断叫嚣:来吧来吧,林阳何惧有之。 一次又一次,反反复复,林阳觉得自己神识分用流畅无比,炼气运转越发圆润,隐隐有突破之意。 林阳越发喜欢每一次风沙的来临,将身心经脉置于天地之间千锤百炼必定能成就刚柔并济的自我。 水到渠成,炼气二层破。 炼气二层已成,林阳对付风沙更加得心应手,可是他并不能满足简单的闪躲,他想要更强。 引动真元,木力生风风力更强,林阳一股神识带动天地真气炼气补充,一股神识带动风力直迎上风沙,两股风力在空中相遇。 狂风暴沙咆哮着想要把这蔑视它的风力神识绞碎,而林阳死死支撑其力虽小却绵绵不绝。 每次最后林阳都会累得瘫软在地,可是他不愿放弃。 似这般走走停停,终于来到了幼泽。 每日沙丘满目,风沙漫天,突然看到一片牛马成群,草木繁盛,水流清澈的绿洲,二人一狐都是欢喜异常。 八月的幼泽天高云淡,湖水湛蓝清澈,湖边的胡杨林颜色纷呈,红色、黄色、橘色、绿色如同交错的彩带,又如天边流动的彩云。 美景如斯,前面再多的艰险都好似流云飞散了。 “塞上秋来风景异,亲眼所见才知不是虚妄。”林阳感叹道。 小狐则最是无赖,抱着肉脯躺在地上就不肯动弹了。 流连了两日,终是不舍地继续上路了,重复那与风沙无休无止地对抗。再单调的日子还是一点点地过去,大漠边缘已在眼前,西海遥遥在望了。 见识过幼泽,林阳以为所谓西海也不会给他更大的惊喜,然而他错了。 西海水域辽阔,烟波浩渺,远接天山,苍茫无际,若不是回首还能看到来时的大漠,林阳几乎以为他回到了浔州城外的鄱湖。 秋水荡漾与蓝天相连,芦苇飘扬共白云起舞。 残荷短梗犹可想见夏日荷叶田田。 林阳闭上眼睛,心中酸涩,林南的故乡已经离开那么久了呢。甩甩头,睁开眼,把思乡的情怀放到一边,自己选的道路再难也要自己走。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西海接天山南麓,师徒准备从此处直上天山去见识见识诗文中的可是虚妄。 正要动身,有一飞剑传信而来,清泉真人知信后,面有异色,直对林阳道:“小子,本想师徒共游数载后复归师门,奈何事急,不能如愿矣。稍作收拾,我们就此回程。” 林阳也无甚收拾事物,唯抱住小狐。清泉真人袖出一卷轴,迎风而舒展,相携林阳飞身而上直向清灵山而去。 千山易渡,万水飞越,林阳只知去时舟行陆量用了大半年,归来只消大半日而已,怪道人人愿作神仙。 回至清灵山,清泉真人未在山门停留,直飞至玉华峰,安置好林阳便又急急飞去议事。可怜林阳清灵山美景都未得欣赏,只瞥见某处有紫玉兰一片煞是好看。 林阳枯坐洞府也是百无聊赖,正欲起身,清泉真人一脸轻松引着几个青年男女归来。 “林阳,这是你大师兄海倾波,”清泉真人指着最年长的男子道。 “这是你二师姐朱槿娘。”这次引荐的是一个一身火红的俏丽女子。 “这个就是三师兄谢宛白。”最后介绍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子。 清泉真人再说:“这是你们的小师弟林阳,才得九岁,此次下山不小心结缘的,以后你们几个多带着你师弟点,别让我一把年纪再操心。” 林阳上前一一施礼,师兄师姐叫得甜甜的。三人一看林阳礼数周全又还是未足十岁自然也是欢喜无限。 清泉真人又说道:“林阳只将将学了入门天地感应篇,你们谁明日带着他去挑选功法?” 朱槿娘最是爽朗,自然接这话茬说道:“自然是我陪师弟去,我们一起说话也方便,是吧小师弟。”稍停了停,又说:“我一会带师弟去安顿,顺便明日带师弟在师门逛逛,认认道,认认人。” 林阳闻言也点头称好,正要跟随朱槿娘出去,清泉真人在后面说:“槿娘,记得把门规给林阳分说分说,这个就不用我操心了吧。”林阳和槿娘听得哭笑不得,清泉真人归来越发惫懒,两人笑笑相携而出。 出得门来,林阳仰着小脸问道:“师姐,清灵山门规很是严厉?” 槿娘拍拍他的头说:“你别听师父的,门规无非就是不得擅杀同门呀,不可枉断人命,不可修炼邪门外道心法,大致就是这些意思。赶明儿我去找一本你翻翻就成。” “哦,那师姐我要住的离你近一点,可好?” “玉华峰就我们几个人,仆役都甚少,师父不喜那些伺候来伺候去的,所以你想挨着我住,容易得紧呢。” 说说笑笑间,槿娘来到了自己的洞府,想了想他说,“师弟貌似有只小狐,就住我左首那个洞府吧,那间宽敞一些,便于小东西活动。灵田什么的你要是不能打理就找人来吧。”林阳对此毫无所知,自然是唯师姐之话是尊。 槿娘传音告知选定洞府,开了禁制,安顿了林阳,笑道:“今日姑且如此,明日带你去制玉牌,选功法等等,杂事不少,今日你早些安歇吧。明儿一早我来叫你。” 林阳再三谢了,槿娘笑吟吟地受了礼出门而去。林阳闭了禁制,回头看小狐已然大喇喇地安卧床头,不禁莞尔。 晚间修炼,林阳不禁失色,真气之充裕简直是他所不能想象的,一夜之间他的炼气三层似乎就在眼前。 第十章清冥决 时已深秋,玉华峰却不知时令,处处可见春华秋实,夏茵冬枯。草木毫不在意,肆意生长。 清晨,林阳修炼而起,未见师父在畔,微微有点不适。对了,已然回到清灵山中,不再是师徒二人相依相伴的时节了。 出得洞府,林阳自然往师父住处行来,细细想来大半年的时光。清泉真人洞府从人不多仅得两位,见得林阳便引路而进。 “林阳,山上可还习惯?” “还好,就是灵气充沛倒是惊了我,炼气三层已经隐隐在望了。”林阳眨巴眨巴自己的眼睛,满眼都好像在说赞许我吧,赞许我吧。 清泉真人见此情状,轻敲其头道,“兀自作怪。对了你还未得辟谷,一会叫你二师姐带你一往饭堂。” 正谈笑间,朱槿娘似一阵风直卷入内,身形未定就已听得话音,“小师弟,这么早也不等等我。” “槿娘,你风风火火的性子就是不改。林阳修为方是炼气二层,饭食你多多注意。” “师父你不提我倒是未曾注意,我先带师弟去进食,然后制玉牌,选功法等。你可还有什么吩咐么?” “甚好,你们且去吧。” 当下二人告退出门,槿娘取下发间一簪向空中一抛,只见一朵鲜红如火的朱槿盛开眼前。槿娘带着林阳直飞往飞云岭而去。 林阳说:“怪道姐姐名唤槿娘,法器如人鲜艳夺目。” “那是清峰师叔替我精心打造的本命法宝,我心甚爱之。”槿娘倒也不谦虚。 待到飞云岭,法宝仍旧一花簪装饰发间。槿娘带着林阳甫一进饭堂,就有人招呼道:“槿娘?你今日如何到此?” 回头一看乃是一清秀男子,槿娘笑道:“我今日是带我小师弟来认认门的,夏师兄缘何在此?”转身又对林阳说:“林阳这是玉京峰夏漱石师兄,快去见礼。” 林阳乖乖上前,“夏师兄好。” 清秀男子倒也温和,问道:“清泉师叔这次入世带回来的小师弟么?怕是不足十龄吧,当真可爱得紧。” “林阳师弟修为不足,以后每日都得来饭堂进食,夏师兄可知进来谁是饭堂执事?”槿娘问道。 “可不就是在下了,我被师父抓了差事管理饭堂呢。”夏师兄挤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逗得林阳偷笑不已。 “那正好,以后我家小师弟就拜托给你了,要是以后瘦了病了我只管找你麻烦。”槿娘言词间很是随意,想来与这位夏师兄过从甚密。 熟人好办事,林阳进食后稍作停留就直奔流云岭制作身份玉牌。刺血分制玉牌两份,一份是为林阳身份识别之用,另一份施法留存门中,以知林阳安危。 霞云岭,朝霞绚烂,晚霞瑰丽,更兼烟云袅绕,是为流光霞影,景色大好。藏法阁就在其中。 “林阳,传法阁清石师叔为人严厉,处事规矩,你进去选功法谨言慎行,但若有疑惑直问无妨。只要谨守阁中本分就好。”槿娘叮嘱道。 进到阁中,槿娘先带林阳去拜见清石真人,说明来意。青石真人闻言挥手让林阳入内,“以你功力第一层尽够了,木系功法在右边第三排起。切忌贪。” 林阳从未见过如此多的书,层层叠叠,让人眼花缭乱。每本功法都有简要的介绍以供来者挑选。林阳大半年与师父游历神州,与木系灵根也有所得,于是细细挑选起来。 天地感应篇是最为基础的功法,各系皆可用,缺点也就在于通用,必得另修一木系主功法。还得选几门法术以备不时之需。 林阳选来选去,心中对一本《青冥决》颇为满意,但此本功法只得结丹期,元婴以后功法已是残缺。林阳思来想去还是下了决心。 再选了《小治疗术》,《草木催生术》,《缠绕术》就出来了。看见槿娘犹在等候,林阳心中暖暖的。 清石真人见林阳选的《青冥决》似有讶异,但也未曾多言。以玉简拓印影本,青石真人说道:“下品灵丹五块。” 林阳立马呆了,槿娘见状笑着摸出五块灵丹付了账,收起功法拉着林阳出了门。 “师父这个马马虎虎的,大概什么是灵丹都没告诉你吧。” 林阳呆呆地点了点头,不知所措。 槿娘伸出手指点了点林阳的小脑门,笑道:“没事的,来师姐讲与你听。黄白之物乃是世俗通用之物,于修行者无用。灵丹可用于补充真元即是修行人之间的钱物,下品灵丹之上还有中品,上品,极品。每一千下品灵丹兑换一中品灵丹,以此类推。不过极品灵丹几乎无人提起,实在是太稀少了。” “啊,这可如何是好?那师姐我现在可没灵丹还你。” “小子,那几个灵丹值什么,师姐还没备得见面礼与你,待以后补上,你可别怪师姐才好。” 林阳急急地摆摆手,“不会不会,师姐待我极好,林阳怎会怪你。” 正说话间,槿娘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说:“果真糊涂了,师弟玉牌已得,今日就去把师门每月发放的灵丹,衣裳,灵药都领了吧。” 林阳感觉自己就是个一无所知的傻瓜,急问道:“那些又是什么?” 槿娘无奈地说:“师父到底带着你游历,教了你些什么,是不是每日只管带你吃喝玩乐了?”林阳细想,“差不多吧。” 林阳一一数来:“除了带着我游医,教我医药经脉穴位外,师父就是带我观美景,品美酒,尝美食吧。” 槿娘闻言,几乎要晕倒,“就知道师父是个不靠谱的。走吧我们去秀云岭领东西。” “每个月师门会有定量的灵丹,丹药和师门规定的衣裳发放,因你的修为不同而不同。你大概能领到二十块下品灵丹,两瓶清气丹,一瓶辟谷丹,两套衣裳。” “师姐今日带你去领,以后逢每月初十你自己记得去领。”槿娘不厌其烦地叮嘱道。 林阳只能一一答应,暗想师姐对我却是不错,就是比师父啰嗦了些。 第十一章法器 林阳只能一一答应,暗想师姐对我却是不错,就是比师父啰嗦了些。 领了东西,路过秀云峰一处人较别处尤为拥挤,林阳问道:“师姐,那里是何处,怎么这许多人?” “那里呀,那是秀云峰的求与阁,那里会有一些师门或师祖师叔的需求发布,弟子们帮忙完成就会得到对应的灵丹丹药法器等等。一般弟子也会有些需求互换什么的,所以这里很是热闹。师弟待你修为再高一些就可以去瞧瞧了,要不等下一次师姐有任务的时候带你一起去见识见识?” 林阳自知修为尚低,槿娘已经是筑基三层,若是带着他前去只是负累,连忙推辞。转了一圈,槿娘觉得大致差不多了,便祭出发簪带着林阳回到玉华峰去了。 将要分别之时林阳对槿娘说:“师姐,以后进食我自己去便好,不需师姐再带我前往。” “你步行可是要走大半个时辰呢,你行吗?” “没事,我与师父游历多半是步行,你也别太小看于我。” “那你小心点,若有事只管找夏师兄帮忙,若你受了欺负我只管找他的不是。” 林阳笑笑,点头称是。两人 分手各自归洞府而去。 刚进得洞府,小狐甚为不满,对着他嗷嗷低叫,似乎在说抛下我,独自去吃什么好吃的了? 林阳抱起小狐,轻声安慰道:“初到门中,未得熟悉,以后出去都带上你如何?”小狐歪着脑袋,好似在看林阳说得可是真的。 小狐初遇林阳时瘦弱不堪,毛色抖索,大半年过去了小狐已经被养的机灵古怪,皮毛油滑。只是毛色不甚好看,花色繁杂,林阳常取笑小狐是只花脸猫。 林阳将衣裳换了,蓝白色的道袍林阳穿着就像一个小道童,倒也十分可爱。正收拾间,发现小狐将清气丹瓶盖咬开,偷吃了一颗,林阳大骇,也不知小狐吃了丹药会不会有事。 小狐吃了丹药,倒是若无其事,林阳观察许久见其安然无恙,也就安心了。 林阳拿出今日所得的玉简,细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拿起青冥决贴近额头,放出神识阅读起来。 读完反复琢磨后,林阳开始依法运转。有针对性的功法果然不同,更有清灵山充沛灵气配合,林阳将青冥决运转得十分顺利。 下丹田中的真气团似乎是一个小的漩涡,不断把新的真元吸纳,壮大自身。炼气三层似乎轻而易举地就突破了。林阳调整好心情,继续运转周天,稳定境界。 待得境界稳固,林阳将三则法术也修炼起来。木系灵根治疗术虽不如水系那么神速,但也是不可或缺的,木系灵根多半习有此法。 草木催生术是神识沟通种子催发草木生机,速生草木,再以不同物种配合以缠绕术,木刺术,绞杀术,吸灵术等等困敌杀敌。更有精通阵法者催生草木组成阵法作用尤更胜之。 林阳反复试炼法术,心中始终记得那时有一位老爷爷说过的话:我小时候也是编的不好,现在编了几十年了熟了就好了呀。熟能生巧,万事不易其理。 正在苦磨之时,忽然觉得腹中饥饿,转眼已是申时,正是饭时。 林阳抱上小狐就急急往飞云峰而去,赶到饭堂,大部分弟子都已进食完毕,堂中寥寥数人而已。夏师兄说道:“林阳何来太迟,申时一过就无饭食了,可不要错过了哦。” 林阳也知来得过晚,笑笑说,“我省得了,下次我会早点来的,谢谢夏师兄提醒。”林阳和小狐随便用了些饭食,又急急赶回玉华峰。 林阳觉得这般来回太费时了,思量着怎么能更快地来回。忽而想起,在大漠时以木力生风相抗风沙之事,心想以风力轻身术赶路岂不是大妙。 神识分用对林阳也不是难事,风力操控亦不是难事,林阳一试果然如己所想,速度快上许多。上下山不再仅仅是赶路,林阳把这也当成了修炼。路上林阳还常常用草木落下的种子练习草木催生术逗弄小狐。 林阳心中感叹以往常以为掌中生花、枯荣一瞬间不过是传说,如今一切却尽在自己掌中。 这一日清泉真人飞信林阳将其叫到自己洞府,递给她一个储物袋,道:“你修为尚浅,上好法器也不能催动,为师找了点你用得上的东西你自己看看。” 林阳探入神识,见其中有木荆棘,鸟不踏,五爪龙的种子若干,下品灵丹数千,符箓数种各有几十张,清气丹若干瓶,益气丹若干瓶,补血丹若干瓶,生肌去毒丸若干瓶,其他杂物等等,正是自己现在用得上的。 “就知道师父记挂我。”林阳笑道。 “小子又来了。等你筑基时师父帮你去找你清峰师叔打造一柄好的本命法宝,如何?” “师父说如何就是如何。”正嬉闹间,海倾波进来先见过清泉真人,随后也给了林阳一个储物袋。 “师父和师兄今儿个可是约好了么?”林阳笑道:“师兄要给我什么好东西?” 海倾波也笑笑,“上次初见师弟,我们都未曾备下见面礼,这可是我和你二师姐三师兄商量后给你备下的,看看满意不。” 林阳也用神识略略看了一眼,灵丹也有近千数,丹药也有若干,主要是益气丹补血丹,另外还有对叶荷、落霜红、青风藤、抱石莲等灵药种子若干,最让林阳喜欢的是一件法剑法器当即取出把玩。 海倾波见状笑了,说道:“这是你二师姐炼气期的一件小法器,就知道你会喜欢,驭器之法你师姐也在玉简中详细于你分说了。那些灵药种子你看你是自己打点还是请人打理,若是自己打理其间也帮你准备了一本灵植大全。炼气期丹药我们许久未有因此也没什么可给你的。不过以师弟的资质筑基当是转眼而至的事。” “承师兄吉言,林阳自当早日筑基,以免辜负你们的期望。”林阳一本正经地说道。 清泉真人笑骂:“惯会促狭,师兄好意不谢,倒是捉弄起来了。”师徒几人一团和气。 第十二章接任务 “承师兄吉言,林阳自当早日筑基,以免辜负你们的期望。”林阳一本正经地说道。 清泉真人笑骂:“惯会促狭,师兄好意不谢,倒是捉弄起来了。”师徒几人一团和气。 回到自家洞府,林阳想到灵药种植的事情,决定还是先请人打理不提。 山中无岁月,寒暑不知时。林阳慢慢习惯了修炼的时光。 时光慢慢流逝,当山外的映山红重新染红青山之时,林阳突破了炼气四层。 春雨绵绵,青山如洗。杜鹃漫野,苍山滴翠。 若是风急雨骤叹花落,怎知残红常喜伴花眠。神仙长叹人间苦,俗世也笑神仙孤。 洞府中,小狐满眼祈求地望着林阳,一脸的渴望。林阳哭笑不得,自从第一次偷吃清气丹,小狐就三五不时地讨要一颗,好似吃糖丸。幸好小狐吃完也不见异常,林阳也就随它去了。 林阳在大漠时早已习惯于艰难的环境修行,故此对丹药也不甚上心,丹药法器本是外物,有亦可,无亦可,自身修为才是根本。清气丹大部分就成了小狐的零食,倒是小狐吃了这许多清气丹,未见身长肥大,也未见有脱胎换骨之感仍旧还是那只花脸猫。 进入炼气四层,林阳在熟悉已有法术之外,又陆陆续续地习得木刺术,吸灵术,吸血术,绞杀术等等,用以配合草木催生术。另外,清泉真人,师兄师姐又帮林阳收集了许多适用的植物种子,如缠龙藤、石龙芽、曼荼罗、醉云烟等等。草木催生术越熟练,木系法术就越得其威力。 随着法术的熟练,林阳暗自思忖要实际用上一用方能知其效;更何况法剑也已祭炼得法,随心而用,平时饰于发间,催动时可突然直取敌人要害。 这日与师兄们闲谈间,林阳便出言相询,可有何处适合自己试试手。 “小师弟何不往求与阁瞧瞧,接取一些简单任务,倒不是为了那点子灵丹丹药,只不过一是去练练手二是见识见识他人手段。”谢宛白脑子转得极快,立马就给出一答案。 “正是如此,小师弟自回山以来一心修炼,也太过闭塞了,三师弟所言极好。”海倾波也随声附和。 林阳闻言相谢,回得洞府即收拾停当,准备出去一探,小狐见状急急咬住衣摆,以示随行。林阳思虑再三还是预备独行,将小狐托付朱槿娘而去。 秀云岭求与阁,依旧人来人往。林阳进得阁来,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拱拱手询问近旁之人,“这位师兄好,我初次来到此处,敢问求与阁规矩如何?任务如何接取?” 这位仁兄倒也热心道:“你看到那边那面大影壁没?任务都公布于上,越往上任务越难要求也越高,修为不够者千万不要妄自接取。看中任务后,去到影壁之后找管理的师兄接取,若任务需求量多则多半接取人也多,你也可与人结伴而行。” “多谢师兄。”林阳告辞而后径自去到影壁前从下看起。 “凤眼蓝,需求量不限,但最少三十株起,每三十株得下品灵丹五块或灵珠五颗。修为炼气二层起” “一阶赤鸟血,一瓶三块下品灵丹或灵珠三,修为炼气三层起。” “二阶晶玉兽卵,一枚二十块下品灵丹或灵珠二十,修为炼气七层起。” 任务之多,之杂,大大出乎林阳的意外。斟酌再三,林阳去把凤眼蓝和赤鸟血的任务接了下来。接完任务,林阳才想起来自己居然对任务详情一概不知,暗自想来自己回山以后真的太痴迷于修炼了,完全不知庶务不晓世情了。 正在徘徊间,就看见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过来问道:“这位师弟可是接了赤鸟血和凤眼蓝的任务?” 林阳点头称是,那少年热情地说道:“我们几个人也是,师弟一同前去如何?” “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怀玉山外层飞仙谷虽然说炼气三层就可去得,但是人多还是安全些,我看你也是孤身一人,一起走好了。” “如此甚好,我是林阳,第一次来什么也不懂呢,请教师兄贵姓?” “什么贵姓不贵姓的,我姓云,云秋白,你叫秋白就好了。走,那边还有几个师兄妹呢一起认识认识。”说罢,带着林阳就往求与阁门外而去。 外面有三男一女等着,云秋白指着林阳介绍道:“这位是林阳林师弟。”又介绍其他人道:“这位黑黑的是欧阳佳,别看他老实其实最是狡猾。这位小胖子是元微之,是个老好人。这个和我有点像的是我弟弟云孤岚。最后这位是柳清吟,你们多亲近亲近。” 分别见了礼,又叙了年岁,林阳自然又是最小的那个,其余人都是十三岁上下,只好又都是称呼师兄师姐。 大家的修为也差不多,柳清吟稍弱也是炼气三层了,最高的云秋白也就是炼气五层,说笑了一会就开始向飞仙谷出发了。 “林师弟是第一次去,大家都带着点,都注意别往深处去,化形妖怪可不是我们现在惹得起的。”云秋白倒是一派领袖气质,路上也不厌其烦地叮嘱大家。 欧阳佳也插话问道:“林师弟好像以前都没见过哦,年纪小小修为倒是不低。我们在幽云岭都没听说过你呢。” 林阳也赧然,说道:“我自入得门来,醉心修炼,根本未曾出来走动,其他弟子我大都不识得,你们自然眼生。”大家一听都一副了然的模样,也不再问了。 “林师弟,飞云谷中,一般就是普通妖怪,我们几人已经去过好几次了,配合也习惯了,你一会跟着我们点,别乱走。” 林阳答应不提。六人脚程都不慢,不消两个时辰已经到了飞仙谷口。 临将入谷,云秋白又说到:“赤鸟成群结伴,喜食兰花蜜,我们直接往兰花繁盛处去寻找就好。凤眼蓝喜水喜肥要往沼泽附近去寻找。我们先去取赤鸟血好了。” 众人皆无异议,云秋白当先而行,就往那谷中林下溪边找去。 六人运气很是不错,很快就发现了一大片岁兰,虽花不艳丽但香气十分浓郁。林阳与草木之气相得于此间颇为舒适。正在诧异如何不见赤鸟,云秋白轻声说道:“林师弟怕是没见过赤鸟吧,放出神识看花边飞舞的红点就是赤鸟了。” “那么小?只怕仅得孩童拳头一半大小吧。那该如何取血?” “赤鸟虽小却极为机警,且每只鸟只能取一滴活血,取完即将赤鸟放飞。所以这任务不在于难而在于烦琐。柳师弟有一云罗帕,欧阳佳也有一烟云网,正好适用此处。一会他二人捕鸟我们其余人取血装瓶。” 第十三章益气丹 各人分工已毕,就开始合作了。只见柳清吟云罗帕轻抖,悄无声息就将一只赤鸟裹入其中,可见平时于此法宝上用功不少。欧阳佳的烟云网也不遑多让。林阳也开始帮忙取血,用一金针刺入赤鸟胸口挤出一滴血即可收手放飞,此法对赤鸟伤害不大,不会妄杀性命。 忙活了半天也只得了两玉瓶血,大家已经停下来暂作休息,柳清吟和欧阳佳的真元消耗不少,额头上都有汗滴沁出。林阳见状取出两瓶益气丹分给二人。 “林师弟很是大方,益气丹也随意送人?”元微之笑问道。 “益气丹很贵重吗?我山中修炼较多,益气丹师父师姐给了也没有用过,颇有几瓶了呢。” “师父?林师弟已经拜在哪位真人门下了吗?”云秋白也颇为好奇。 ”难道你们不是吗?我自入师门就是跟着我师父清泉真人呀。” 其余人等闻言一是羡慕一是无语,羡慕是林阳直接拜得名师,无语是这清泉真人居然连清灵山收徒规矩都不给自家徒弟讲上一讲。 “林师弟果然是一心修炼,两耳不问窗外事呀。清灵山入门两年内未得进阶炼气一层则为外门弟子,一般都只能在门中打打杂或是回归俗世。像我们这样两年内进阶炼气期的为内门弟子,居住幽云岭,若是能筑基有成就有真人择为亲传弟子。内门弟子虽比外门弟子强,但是丹药、法宝、修炼哪样不要灵丹,若是靠每月所发物品过得也不宽裕,所以我们才结伴做任务赚取灵丹呀。”云秋白解释道。 林阳这才明白原因,心中暗自羞愧,暗想自己在凡俗中已然见识过人情苦楚种种到得此处倒是不识人间烟火一般了。 想到此处,林阳取出益气丹,补血丹,清气丹若干瓶,想要分增与五人。可是大家纷纷推却,林阳气呼呼地道:“几位师兄师姐可是看不起林阳不通世情?不然就给林阳收下。林阳不是怜悯你们,也不是高高在上赏赐你们,只不过林阳得你们相携相助,又得你们点拨回赠小礼物罢了。不过是投之以桃李报之以琼琚而已。” 众人见其模样,也知林阳真心赠予,就也不再客气,各自收下丹药道谢不提。休息了一会,大家又起身继续,可是这次赤鸟却明显减少很多,云秋白叹了一口气说道:“这里的赤鸟群大概就这么多了,还得另寻一处了。” 抬头看看天色也不早了,商量了一下大家决定野外露宿一夜,明天再继续。 是夜,林阳似乎找到了一点当初和师父游历神州的感觉,天地为庐草木为友,心神莫名地舒畅,青冥决运转得也格外流畅圆和。 第二日清早,六人早早起来继续寻找兰花,又忙活了好半天才将将采集够六瓶赤鸟血。各自收好一瓶,云秋白又带着众人往潮湿之处去寻沼泽。 “沼泽周边,都小心下脚,要是滑将进去可不是好玩的,越挣扎越陷得深。你们有轻身术,风系法术啥的能用就都用上。凤眼蓝也不算什么极难得的灵药,估计不会有什么妖怪看守。但是沼泽之中变幻莫测常常有特别的妖怪需要提防。” 云秋白的准备事项做得实在是好,顿了顿他又说道:“还有凤眼蓝不以种子繁殖,而是分蘖,大家采药时莫要整棵取走,将主株采走,旁边的蘖苗可不要弄坏了,还要留待以后。” 林阳想云秋白真是个好队长,以后要与他们多多亲近,可不要成了坐井观天之人。 六人稍微分开成扇形搜索了许久,终于在午后发现了一个极大的沼泽,当然也少不了一片极好的凤眼蓝。终究是少年心性,元微之还轻轻得欢呼了一声。 事先有了云秋白的交代,大家采药时还是十分地小心,取走该要的部分,小苗分蘖都仔细地留下了。每人采够了三十株,看看还有偌多凤眼蓝未采,心中不舍,想着多采一点好再多换一点灵丹。 正犹豫间,林阳感觉气息不对,大漠养成的警惕心立刻做出反应,神识迅速探查四周,同时大声叫道:“大家退后,有危险。”其余人都大吃一惊,本能地向后退去,沼泽中的一条黑影先出身形。 “练气中期土系妖怪,食腐鳄!快退。”云秋白大骇,声音都不稳了。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六人对视一眼,知道走已经是不可能了,要么齐心一战,要么被食腐鳄各个击破。元微之反应最快,先给自己施了坚石术,然后一个土盾术先将食腐鳄拦上一拦。林阳催生木荆棘直向食腐鳄缠将过去,木荆棘上的尖刺也直刺食腐鳄。柳清吟操控云罗帕,欧阳佳祭出烟云网也朝食腐鳄网罗过去。食腐鳄措不及防,被这许多法术控制在地上动弹不得。 众人心中大喜,各系攻击法术直接轰上食腐鳄的身躯。怎知食腐鳄全身都是坚硬的鳞甲,一般的法术奈何不得,唯有云孤岚的一记金针术伤了它的眼角。食腐鳄吃痛,开始大力挣扎,云罗帕和烟云网吃不住力,被挣扎开回到主人手中,柳清吟和欧阳佳也被力量反噬,嘴角流出了几许血丝。 食腐鳄大尾得脱随即一扫,将土盾破坏。木荆棘则被它的利齿咬得七零八落,更可怕的它大嘴一张,喷出一股瘴气。众人知晓厉害,纷纷屏息避开。 “用针状法术攻击它眼睛,微之你土系法术死扛。林师弟草木缠绕困之”云秋白高声叫道。 元微之闻言连出四面土盾,随后截住食腐鳄来路,林阳缠龙藤直向恶兽绞杀过去。云孤岚的金针术,云秋白的炎锥术,欧阳佳的冰凌术,柳清吟的火球术也都向食腐鳄的眼睛砸去。 林阳催生鬼针草,神识引导细小的针刺悄无声息地顺着食腐鳄鳞甲的缝隙扎将进去。 食腐鳄左右闪避,奈何攻击无处不在,终究躲不开全部攻击,左眼睛被冰凌术打个正着,身上又被鬼针草刺得生疼。食腐鳄在这大沼泽称王称霸许久,几时吃过这样的亏,发起狂来。 第十四章食腐鳄 食腐鳄左右闪避,奈何攻击无处不在,终究躲不开全部攻击,左眼睛被冰凌术打个正着,身上又被鬼针草刺得生疼。食腐鳄在这大沼泽称王称霸许久,几时吃过这样的亏,发起狂来。 鳄尾不断地摆动,抽向拦住去向的土盾,元微之不断施法死死扛住撞击,但脸色发白,已然是撑不了多久了。 林阳也不惜真元,神识分用一边不断催生出鬼针草攻击食腐鳄的躯体,一边催生有毒的刺球果攻向妖怪的眼睛。其余人也是不停手的施法攻击。 元微之终是修为不够,土盾被食腐鳄击碎,坚石术被破,人也被击飞,不知受伤严重与否。 少了土盾术的拦截,缠龙藤根本困不住凶猛的食腐鳄,只见它直扑向伤了它左眼的欧阳佳,一爪将他的寒冰盾击穿,大腿抓伤,鲜血淋漓。 余人大急,法术更是如狂风暴雨般倾泻而出,只盼望转移那妖怪的注意力救得欧阳佳一命。 正着急,林阳的一枚刺球果打中了食腐鳄受伤的左眼,成功激怒了它,让它掉头奔向林阳。 林阳逢此危机,心中倒是反而平静下来。心中暗想,刺球果有昏迷头晕之效,即使不能让这大家伙晕倒也能滞后它的步伐,暗暗催动法剑以待妖怪。 众人不知他心中所想只以为他被吓得不敢动弹,皆惊呼出声。正惊呼之间,只见一截剑型法器从食腐鳄脑后穿刺而出,食腐鳄当即痛得在地上翻滚不已。林阳的手臂虽有木盾术保护也被抓得血肉模糊,衣袖残破不堪。 云秋白第一个赶了过来,将林阳护在身后,眼见得食腐鳄不再动弹,方才放心。元微之被云孤岚他们扶将过来,幸好只是胸骨折了两根别无他碍。 劫后余生的喜悦在彼此眼中流动。益气丹,补血丹,生肌去毒丸各自根据需要服下,打坐调息至最佳状态后收拾停当。大家的眼光落到了食腐鳄的身上,练气中期妖怪的皮肉血骨无一不是上好的材料,更不要说妖怪的内丹了。 看看天色已近戌时,因害怕再有妖怪出没,林阳收了法剑,大家就带上食腐鳄的尸身远离了这片惊魂之地。 足足走了十几里远,大家才安心驻扎下来。燃起火堆,未伤的三人忙着收集起了材料。受伤的三人在一旁捣乱,都是一脸的债主像。嘻嘻哈哈间,生死与共的情谊越发深厚。 “材料怎么分配?大家都说说。”云秋白询问道。 结果其余五人都是一副你看着办,反正你不会亏了我的欠揍表情。云秋白气得牙痒痒,恨不得上前一人踹上一脚。 “鳄皮能炼制上好的护甲,鳄骨是法器的好材料,这些我们自用。血肉内丹这些就于坊市换取灵丹吧。林师弟,这妖怪得诛你是首功,你先挑。”云秋白说道。 林阳摆摆手,说:“材料我就不要了,我还是回去烦死我师父吧。灵丹分我些就好了。” 大家知他谦让,也不推让了,鳄皮归了元微之,鳄骨云氏兄弟分了。其他待得换取灵丹再议。 事情处理妥当,大家也各自做功课去。夜晚,经历生死大战的林阳感觉自己对法术的掌控更上了一层楼,对法术的理解也较以往更加清晰,这也许才是这次任务的最大收获吧。 一夜安心休整,六人的身心都恢复到一个相对满意的状态,于是结伴回程。 任务完成,又意外得了一头三阶妖兽,一路上就都是欢声笑语。男孩子们露出顽皮的本性,打打闹闹就没停止过。多少路程在欢乐中也不过是一眨眼的光景。 回转山门,交了任务,林阳与大家依依惜别,约定去坊市时带上他去见识见识后就直上玉华峰而去。 林阳先去到槿娘处,接回寄养的小狐,小狐颇不高兴,满脸都是一副被人嫌弃的沮丧。槿娘笑道:“小师弟,你这小狐狸自从到了这里,就一直恹恹的,本以为它是生病了,原来是觉得被你抛弃了呀。赶紧赶紧带走,看着真是太可怜了。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虐待与它呢” 林阳抱上小狐,讪讪地说:“这小家伙被我惯坏了,这几天怕不是一味作怪打扰了师姐吧。”槿娘只是看着那一人一狐笑倒也不说什么,只是问了问林阳出门的情形如何。 林阳也就细细地与槿娘讲来,槿娘也是被吓了一跳,忙问道:“手臂的伤如何了?回去好好休养,莫要留下什么不好。师父知道了估计要骂你大意了。” “我要骂林阳什么大意了?”清泉真人不知何时在后面接了一句,倒把二人惊着了。 林阳只好又把情形叙说了一遍,清泉真人敲了敲他的脑袋,说道:“我倒不想骂你大意,我只想问你我给你的那些符箓呢?都不会用?自己学的治疗术都成了摆设么?也不会用?” 林阳摸了摸自己被敲的地方说:“那时候哪里还记得那些,我只记得怎么用法术去轰杀那妖兽。” “装可怜,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可见你养气工夫不到家。其次,对自己法术和手段不能了然于心,说明你的锻炼还不够。现在知道什么叫做修炼还在工夫外了吧。” “师父,以后我恐怕要经常出去见识见识了,实际运用确是磨练自己的最好方式。这次虽然受伤了可是我也获益良多。”林阳转过来又谢槿娘:“二师姐,谢你赠我法器,这次若不是法剑,我怕是也不能重创那凶兽。” 槿娘故意板着脸说:“师父,师弟这可不对,莫不是不拿我当师姐,怎么这般疏离客气呢?”说完自己却又板不住脸,轻轻笑起来。 谈笑间,林阳心中暖洋洋的,有师父师姐师兄如此夫复何求? 回得洞府,林阳和小狐也嬉戏也许久以安慰它那颗受伤的心灵,当然少不了清气丹的贿赂。 又过得几日,就到了上次约定一起去坊市的日子,一早林阳就赶到幽云岭和其他人汇合。 “这边,这边,林师弟。”远远的就听到云秋白的招呼声。林阳听到熟悉的声音也是会心一笑。 第十五章坊市事端 “今日是坊市的小圩日,人应该不少东西估计也很多,正好去热闹热闹。”元微之喜气洋洋地说道。 林阳低声问云秋白:“坊市应该就是集市吧,怎么还有大小之分呢?” 云秋白早已习惯糊涂师父教出的糊涂徒弟,当下解释道:“坊市呢和俗世的集市差不多,只不过交易的都是灵丹丹药法器材料等等。其中大部分都是一些不甘心的外门弟子,留在坊市一边赚取灵丹修炼一边寻些仙缘或给自家后人积攒些家当。另外呢,还有些散修,交易些需要的材料或有稀奇古怪之物也来坊市碰碰运气。因大家常日都要修行并不是每日都能来坊市交易,所以坊市规定每月初二初十二初二十二是小圩日,每月初十五是大圩日。” 林阳一听也就明白了。大家都兴致勃勃地要去看热闹,顺便将上次的材料出手。 小圩日果然热闹,俗世因井成集,修者因仙成市。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有叫卖清气丹、益气丹的,有叫卖异香丸的,有卖符箓纸笔兽血的,林阳未曾来过,看什么都觉得有意思。 云秋白因为要去出手材料因而和欧阳佳去了坊市最有名的珍宝阁,留其他人在坊市慢慢挑选物品。 云秋白和林阳流连在一个法器摊位,法器虽不珍奇,但是胜在新颖十分讨巧。云秋白看中了一支玉箫,心中正在比较难舍时,一个骄纵的声音传来:“这些法器我都要了,多少灵丹?” 摊主忙不迭地说:“全部只要五个灵丹,林公子。” 对面当即扔过来一个,说:“喏,灵丹在此,法器给我。” 摊主把云秋白手中的法器和其他的一起打包,殷勤地送了过去。 林阳不禁愕然,皱着眉诘问摊主:“不是我们先来的吗?你怎么能这样待客。” 摊主说:“你们挑了半天也不买,可见只是来看看的,还不许我另卖别人吗?林公子可是大主顾。你们还是赶紧走吧。” 林阳正要继续理论,云秋白拉住他说:“算了,林引箫看上的东西没有他不弄到手的,争也没用的。” “那个林引箫是何人,怎么这般骄横,这些摊主好像也都很奉承他?”林阳十分讶异。 “他你都不知道,你师父真是个惫懒的。掌门师祖清流真人知道吧?” “知道一点,不熟。”林阳每到此时便是一头雾水状。 “掌门师祖原名唤作林远溪,林引箫正是他的宝贝儿子。金火双灵根,从小就被掌门师祖用各种灵药养着育着,加上他本身资质也不错,如今年方十四已经是炼气八层的修为了。清灵山一般 人还有不奉承他的吗?其实他也还算不错了,看上的东西还都是按价强买的,倒也不曾强抢。”云秋白苦笑道。 林阳听了也是无语,两人一下没了兴致,汇合了其余二人便在原地等着云秋白他们回来。所幸不多时,云秋白和欧阳佳就笑容满面地回来了,想是价钱不错。 “珍宝阁说我们的材料都是上好的,足足给了我们两百颗下品灵丹呢。” 听得此言,大家都很高兴,少年心性一时的不高兴也不过是转头的事情。六人在坊市足足逛了到日头偏西才赶了回去。 灵丹按上次约定的方法分配好后,大家相约十五日后一起再去接任务。修炼毕竟是根本,赚取灵丹也不就是为了修为更上一层吗? 日子就在修炼、任务、修炼的反复中前进。随着六人配合的默契程度日益提高,他们也敢越阶接一些任务。 虽然每次结束任务后,六人都基本是真元用光,神识疲累,但生死一线的感觉让他们的警惕性和法术控制度都有了飞速的提高。每个人都喜欢上了这样的挑战,即使是皮开肉绽,伤痕累累也在所不惜。 林阳早已突破了炼气五层,草木催生术操控术已经是熟练无比。神识分用也是信手拈来,林阳常常是木荆棘的缠绕木刺,缠龙藤的绞杀,小治疗术并举,一心三用毫不费力。 清泉真人对林阳的进展十分满意,常常和林阳说要他每一阶尽量夯实基础,每一次进阶都要顺势而为绝不能用丹药等外力堆砌而成。林阳也深以为是。 这日林阳修炼间隙,信步来到自己灵田所在,只见请来的外门弟子将灵药照顾得很是不错,枝枝叶叶舒舒展展,不同属性不同喜好的泾渭分明。 林阳心想,为什么同是草木,却有不同的属性呢?土属性的抱石莲,木属性的青风藤,水属性的对叶荷,金属性的海金砂,火属性的落霜红,林林总总各不相同。 若说草木都是木属性,实际却又不尽然。若说草木非是木属性,木系操控术催生术何以无往不利?不但草木如此有意思,飞禽走兽也莫不如此,五种属性各不相同。 林阳越想越有意思,他突然有了个主意,他用神识将自己微量的木系真气引导进一棵火属性的落霜红,若是木生火岂不是落霜红火属性增强?结果落霜红并未产生属性的变化,而是突然快速生长后倒伏地上。其他属性的灵药也莫不如此。 第二天再来看是,输入木系真气的几棵灵药犹是半死不活的模样,虽然比其他灵药长得高大但明显是没有生气。林阳再想催生而得的草木也无不是维持不过半个时辰就会枯萎,心中若有所得。 木是林阳之气的蒸腾,是生机,是生命的成长,催生只不是过度借用生机。生机断则生命远逝。 木系是生命是载体,是故草木禽兽皆有开窍成灵的机缘,并非是唯独人可求道。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原来天地自无偏私,无论是草木禽兽还是人皆是同样地给与阳光雨露,一样地给予生存空间。不仁非是不慈,不是无情。 若是要脱离万物的生存法则,也必定要付出代价。 果然欲求大道岂有坦途?窥探天道岂是易事?只不过求道之人坚其心志,定其心性,迎难而上,虽九死而不悔,虽湮灭亦不弃。 第十六章练气六层 突然体内真元自动流转,精气群涌而至。林阳知突破炼气六层时机已至,当即运起青冥决,神识引导精气一遍一遍在体内运转炼为己用。 丹田的真气漩涡旋转越来越快,汇集成巨大的力量直向炼气六层的壁垒撞过去。 一次不行,那就两次,三次,壁垒不破誓不罢休。终于轰的一声,一切豁然开朗,林阳顺利进阶炼气六层。 林阳进阶后,并未立即收功,而是继续运转法诀,稳固境界,直到真元平复,灵气平和才缓缓起身。 检查了一下自己的情况,林阳感到很满意,正要离去,却见恹恹的几棵灵药倒有了起色,似乎是沾了刚才自己进阶的光。 林阳神识探入其中一棵灵药,不敢带上一点点木系真元,用心细细检查,忽然觉得一丝喜悦的心情传了过来。林阳大为好奇,神识数分检查其他几棵灵药,有的是劫后余生的感觉,有的是悲喜交加的情绪,十分有趣。 莫怪人说百年灵药多有神识,千年灵药可得开窍。林阳将神识数十分继续感知其他灵植们的悲欢喜乐。可是感悟了一会,林阳就觉得神识一空,头也隐隐作痛,心中后怕,赶紧回转洞府休息。 第二日,林阳觉得自己神识已无大碍,便试着放出神识看看可有损伤,反复试验后林阳觉得颇为奇怪,好像神识感知范围微微地增大了一些。皱起眉头,林阳想来想去,只能是昨天胡闹的结果了,决定今天再去一试。 经过数天的试验,林阳发现每次将神识分几十份后耗尽对神识的增涨颇为有效,只不过每次的副作用比较难受,必定要头痛一个时辰左右。 思来想去,林阳决定每日酉时来进行这种修炼,头痛不算什么,毕竟神识增涨对以后法宝的操控,危险感知,法力控制都是大有裨益。 林阳将此法告知师父及其他人却无甚收效,颇为诧异。后来还是清泉真人一语道破,林阳本属木灵根,与草木自然相得。众人方知缘故,叹息各人缘法不同罢了。 时光终是慢慢流逝,不因人不因物不因事而稍作停留。 又是一年温风醉人的时节,炼气七层的林阳已经整整离家三年。 垂柳依依,依稀何处传来柳笛声声,林阳似乎看到曾经的自己牵着父亲的手在春日嬉闹。这一刻,思乡的情绪再也无法压抑。情势汹汹,不可自已。林阳禀明清泉真人,便匆匆下山直向吉州而去。 一路峻岭逶迤、翠屏如障不能吸引林阳的视线,临州的才子如云、诗文若画不能停留林阳的脚步,心中只有一个心心念念的家。 近了,近了,吉州已经在眼前了。近了,近了,爹娘就在不远前处。 林阳却近乡情怯了,不知三年来父母是否忧思成疾华发林生,不知父母可能识得这远归的林阳?再犹豫再胆怯,家依然在前方等着。林阳终是鼓起勇气叩响了那久违的家门。旧日老仆努力辨识这似乎熟悉的来人,忽然转身高声回报道:“大少爷回来了,大少爷回来了。” 房中传出数声脆响,想是有人失手碎了物件。 林阳进得门来,远远只看见檐前立得的两人。 “爹,娘,不孝林阳回来了。”野外露宿不知泪,风沙漫天不知泪,生死相搏不知泪,鲜血淋漓不知泪,唯有父母的轻唤只需一声便是泪流满面。 三人抱头痛哭,好一阵才勉强收了泪,相扶进了房中。 “林阳变成大人了,娘都快认不出了。这次回来能停留多久呀?”林王氏打量着走时犹是孩童如今的林阳问道。 “大概能有月余陪伴爹娘。”林阳靠着母亲回道,“对了,我要吃娘亲手做的粉蒸肉,酸菜细笋,青艾团,好多好多。” “好,好。你想吃什么就做什么。”林母轻轻拍着林阳,眼眶红红。 林父含泪看着林阳,心中喜忧参半。 正在柔情满满,内屋一声婴儿啼哭打破了气氛。林阳一脸诧异望着父母。 “你弟弟醒了,想是饿了,叫乳娘喂了抱来给林阳瞧瞧。” “爹爹想是高兴得很,估计以后我都要靠后了。” 林清流摸了摸林阳的头,轻叹一声:“一点都没变,想来你师父对你亦是颇为头痛。” 闲谈间,乳娘抱来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林阳轻轻地捏捏他的脸颊,问道:“弟弟多大了,可曾取名?” “已经八个月大了。你父亲早就取了名字叫唤作林晨,小名都叫他二伢子。说起来你弟弟还是承你师父吉言呢。” 林晨不甚怕人,见得哥哥也咿咿呀呀地叫着,还伸着手要林阳抱抱,很是可爱。一家四口说说笑笑,其乐融融,暂时把离别抛之脑后。 自此,林阳每日或是陪伴母亲闲谈家中琐事,逗弄幼弟。或是和父亲出游旧地,畅谈周游神州之趣事。 林阳大都是报喜不报忧,免得父母惊吓,伤怀。父母大概也心知肚明,避着不提。 欢乐的时光大约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就溜走了,转眼又是分别的前夕了。 这一日,林阳去到父亲书房,取出两瓶延年丹给他,并叮嘱道:“药力甚猛,万不可整颗服下,每月爹娘分食半颗延年丹,长此以往当得长命百岁,无病无灾。弟弟甚小还当不得此药,不可过早服用,若要用药,也得弱冠之后。” 言毕,眼角已是含泪,跪拜,“林阳不孝,不得常伴膝下,只望父母心中长安乐,勿以我为念。” 林父沉默许久,开口说道:“林阳你本非尘世中停留之人,我与你娘若是强留你却是误你。 常言道:父母爱之深则必为计深远,林阳不是俗人当知此意。我只盼你时时记得自己心中所求所愿,行事有自己法则,则吾愿足矣。” 说到此处,林父立起身来,窗外桃花纷纷如雨,“人活一世,草木一秋。 林阳你看这繁花随风可有怨言?我们待到那日,林晨家业有成,你参悟有得,就是寿命长短又有何憾? 人世间莫不如此,所谓传承传承也不过就是祖祖辈辈将一粥一饭、一衣一簪、一歌一咏的点点滴滴长久流传罢了。” 林阳闻言,再拜而起。当天桃花树下,林阳伫立良久,不辞而别。 良久以后还有人传说某日林家桃花分外妖娆,落花若有灵性随风起舞,观者莫不痴醉。 第十七章临州 临州,古来山川明秀,人杰地灵之地。 人文昌盛之处,自然美食也是蓬勃鼎盛。于是在城中某处小食摊中有一少年令人侧目,只见他面前摆着糍粑,泡菜,冻米肉丸,五香麻鸡块,碧绿鱼圆汤等等,满满摆了一小桌。 此人正是被父亲解了心结的林阳。归家时脚步匆匆未得细品临州,此时心无牵挂悠游自得被个吃货师父带坏的林阳自是要大快朵颐。 其实此时临州城中气氛颇有怪异,常有一些修行之人出入而且言谈之间都有喜色。 林阳吃完起身结账时随口就问了一句:“大叔,最近临州城是不是出什么奇事了,我看外乡人不少呢。” 摊主说道:“小伙子,你还不知道呀我们这里的丹霞山传说千年一开,其中有仙人留下的宝贝呢。 最近说是夜有宝光,他们都是去寻宝的。 听说他们都是能飞天遁地的仙人呢,小伙子你不是要去凑热闹吧?那可是危险。” 林阳闻言,哦了一声就敷衍离去了。一面闲逛一面思量丹霞山几时在哪儿听过,猛地想起有一次闲聊师姐貌似说丹霞山是以前蔡真人结丹前的洞府所在。 蔡真人本一散修,然其道意通玄,法术超群,已是升仙多时了,来往的更是麻姑一流的神仙。 此等仙人的昔日洞府不知风采如何?自己要不要去凑凑热闹呢?林阳犹豫不决。 机缘,就算是有其巧合,但若是自己不去机缘大概也不会找上门来,如此想想林阳也往丹霞山行去。 丹霞山,仙人故居,果然不凡。烟云横飞,峰峦留翠。其间有双瀑于山间分分合合最终汇集为一玉龙飞溅而下,直撞碧潭。 越过此处,只见悬崖相对而立,中有危桥其上若不胜风,俯视而下则心旌摇曳,凡俗人皆逡巡不敢向前。林阳兴致勃勃,心甚爱之,暗以为若无机缘也不枉此行了。 正欣欣然间,隐隐有人声传来,隔竹林也可望见人影,林阳心想大概路途就要终于此处了,心中不知是喜是憾。 越过竹林,眼前是一块开阔地,溪水潺潺,青峰耸立,峭壁如削,再无去路。 大概有几十个各种模样的人立于此地,他们大都三五成群,也有孤傲独行者,修为也都是炼气六层到九层不等,若有再高也不是林阳所能识得了。 林阳初初看了一遍,选了一个看着相对和气的老者拱手轻问:“这位道兄,小可林阳有礼了。敢问众人齐聚此地,所为何事?” 老者听得此话,一脸讶异,脸色微沉,反问道:“不知何事你怎到此处?” “似曾听说蔡真人故洞府将现,但未知其详细,林阳只不过是为景而至仙人宝物也不过是随缘罢了。况洞府将现,何以众人滞留不前?” 老者闻言,脸色方转好回道:“在下陈修文,方才以为道友故意戏弄于我,故此相问,勿怪。蔡真人古洞府传说就在这峭壁之后,不到时辰不会现世。” 林阳听得此言,方知众人逗留之因,继续问道:“陈道友,蔡真人洞府,知者无不向往,何以不见筑基期以上的修士来此?”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蔡真人故仙府曾有传言,筑基期以上修为者入烟霞洞必死。开始无人看信,但是后连连暴毙数位筑基修士,方知不谬。” 林阳正要谢其解惑,陈老者又道:“林道友,可是孤身一人?若是,何不与我等同行,也算有个照应。” 林阳心想自己年幼,经验不足,有同行者倒也不错,就答应下来。于是陈老者就将同行人一一介绍,其一为陈老者的师弟唤作文允明,炼气八层。 韩娇蕊,炼气七层。 还有一青衫男子,神情冷淡,年约二十,自称司马青衫,炼气八层。 林阳也上前彼此见礼,韩娇蕊见之似乎十分欢喜。林阳幸得与师父在外周游多时,也见识过各类人物,不然非得被其闹得头大,于是也就笑着应承着。 “传闻说是明日辰时丹霞洞映日而开,大家今夜可要做好准备,入得洞府彼此照应。” 陈老者人缘颇好,又很热心,修为炼气九层也算不错,是故一队人隐隐以他为首。 大家都应了下来,都开始做准备。林阳也将自己的符箓,种子,丹药等等准备好了。 司马最是奇怪,依旧那副懒洋洋冷淡的样子,也不见他怎么准备。 丹霞山甚为奇怪,仙人故所,灵气却不充裕,仿佛曾经的灵气一瞬间被人抽走了,林阳百思不得其解,也就不再去多想。 是夜,整个空地都洋溢着一股难言的兴奋之情,窃窃私语中大都展望自己明日收获如何如何。 林阳心境越加坚韧,未曾多加留意就自顾自功课去了。 东方既白,阳光一寸寸地将黑夜驱散,草木山川犹自好睡就被恋恋不舍地唤醒。 阳光无往而不利,但是到得此间却被阻碍。 峭壁挺立身躯,犹如温柔地母亲护着幼儿般尽力遮挡阳光掩住自己所欲保护的。 阳光被激怒了,和峭壁彼此纠缠不放,终于峭壁退让了,阳光直直洒遍每一个角落。 辰时就在此时。 众人屏息以待。阳光的到来似乎唤醒了未知的躁动,溪水上忽然蒸腾出烟霞无限,盘旋着,飞舞着。 终于烟霞静止下来,再看峭壁不知何时如流沙一般逝去了,眼前出现的一座古朴的洞府,上书四字:烟霞洞天。 人群开始躁动了,心急的已经步入其中。林阳等五人也不紧不慢地进入,陈修文低低地叮嘱:“大家都小心点。” 林阳木力生风,风力轻身术已经是用至随心所欲,盈亏自运转的地步。左手藏有几张炎爆符箓,右手随时准备催生草木用以困敌。 烟霞洞天本是天生福地,大约蔡真人因势利导、未做大的人工雕琢的缘故,烟霞洞仍保持有岩洞风貌。 洞门并不甚高大,但进的数丈,洞顶盘空而起,四周皆石质丝幔悬结,若锦帛垂挂。四周有小洞门若干,从入口望进去都是迂回曲折莫知所 第十八章烟霞洞天 烟霞洞天本是天生福地,大约蔡真人因势利导、未做大的人工雕琢的缘故,烟霞洞仍保持有岩洞风貌。 洞门并不甚高大,但进的数丈,洞顶盘空而起,四周皆石质丝幔悬结,若锦帛垂挂。 四周有小洞门若干,从入口望进去都是迂回曲折莫知所踪。 人群到此,有的已经先选择小门进入,有的还在讨论抉择。林阳等人到此也不知如何是好,最后陈修文下决定选了当中的一处小门带头走了进去。 进入小门,初极狭小,渐行渐宽,时有石笋石柱突兀而出,倒未有危险出现,只是空气中有种诡异地气氛在流动。各人越发小心谨慎,都不愿开口,唯有韩娇蕊似乎对危险一无所知,还在自顾自地喋喋不休。 “这里有血迹,貌似是先进来的人留下的。”转过一个岔道,前面的陈修文突然低声惊呼道。其余人听得此言,纷纷上前查看,只见地上一滩血迹犹未干透,应该不过一个时辰。 六人小心翼翼地散开,查看四周,文允明的方向又传来了声音:“这里,这里有血迹一路向前。” “也不知是有人受伤由此逃逸还是被妖兽什么的拖走,我们现在该如何?”陈修文询问大家道。 大家沉默了一阵,司马开口道:“我们还是换一条岔道进入好了,那名伤者估计凶多吉少,我们没有必要涉险。”余人也觉得颇为有理,只有林阳心中隐隐有点不安,将神识探查的范围放到最大。 半明半灭间,五人又行进了半里有余,突然林阳神识边缘出现了危险的感觉,有异物疾飞而来。林阳高声叫道:“小心头顶,有异动。”自己随即催生鬼针草,飞针向来物袭去。来物速度奇快,飞针被它一闪而过。转身它朝韩娇蕊进行袭击,只见韩娇蕊法术操控着实不坏,一记水箭术瞬时发出,同时一把小巧的轻灵伞出现在手中。陈修文也一记火球术向异物轰去,借着火光,大家看清了袭击他们的是什么东西。 “风妖,大家速战速决,这种妖兽最喜群居,一只我们不怕,可是被一群纠缠上可不是开玩笑的。”文允明说道。 大家都不留手,林阳催生缠龙藤三根不同方向缠向风妖,同时刺球果也攻向风妖。韩娇蕊水箭术,陈修文火球术,司马风绕术,文允明金光箭都不约而同地发出。风妖虽然速度无匹,但是这么多攻击也不能一一避过,直接被轰杀。 陈修文正要过去收拾了妖兽然后带着大家退出这个岔道,就听得不远处有异响,这次不需要林阳提醒每个人都脸色都变了。 只不过一眨眼间,一群风妖就已在眼前。 文允明苦笑道:“这下大家只能苦战到底了,跑是跑不掉的。” “也未必,大家全部屏息,司马道兄狂风术助我。”林阳高声说道。话音未落,只见三株婷婷而立的植物瞬间成长开出魅惑的紫色花朵。“曼佘罗!”陈修文惊呼道。 狂风术起,花粉纷纷扬扬顿时充满了整个空间,将所有的妖兽和人都笼罩其中。小半个时辰后,花粉才慢慢消散,只见风妖闻得曼佘罗花粉都理智全无,与自己身边的同类相互厮杀,满地都是掉落的血肉块。 众人心中大定,正在庆幸之时,其中一头风妖似乎从迷惑中醒来,直向灭其同族的罪魁祸首林阳扑击而来。这头风妖个头也不同寻常,速度更是较一般的风妖快了好几分。林阳淬不及防,被它狠狠地在手臂上抓了一把,血透衣裳。众人见状纷纷出手阻扰,但那异兽似乎认准了林阳,奋不顾身地攻击,似乎要和林阳玉石俱焚。 林阳迅速给自己加了小治疗术和木盾术,风力轻身术用到极致方能勉强与异兽周旋,木荆棘缠龙藤不断催生以干扰风妖,爆炎符则不断激发用以攻击。饶是如此,林阳身上仍然多了好几道伤痕。 “这应该不是普通的风妖这应该是三阶的风妖王了。”韩娇蕊叫道。 听闻此言,众人手上的攻击更快了几分。只是苦了林阳,风妖王受到的攻击越强他受到的压力也越大,节奏一快身上又被异兽抓了好几道。 随着时间推移,林阳的真元越来越少,已经是苦苦支撑了。风妖王也是强弩之末了,攻击终于慢了下来。场上除了林阳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一点点的变化都能明了于心,攻击更加紧密。就在林阳感觉自己真元见底的时候,风妖王被司马一个风刃打落在地,剩下的事就很简单了。 战斗结束后,大家赶紧服下丹药调整了一下状态,然后一起收取风妖的内丹,其他材料大都被撕裂不堪使用了。因为担心血腥味引来别的妖兽和寻宝人,五人未将内丹分配就直接离开了。 历经了一次大战,彼此的关系似乎更亲近了,司马那冷冰冰的脸也和蔼很多。 “阳兄弟,刚才陈道兄惊呼的曼佘罗是什么?”韩娇蕊貌似毫无心机一脸好奇地问道。 林阳也无甚戒心,直接答道:“曼佘罗的花粉有迷幻作用,吸入就会进入幻境。只不过种子难得,我也不过得了五颗,刚刚一下就用了大半呢。不过人若预先知晓,屏息不吸入就无甚大用了” “这样呀。阳兄弟倒是直爽,不遮遮掩掩的。”韩娇蕊得了答案也不多做纠缠,又转向陈修文,“陈道兄,刚才所得三阶内丹应该在你手中吧,不知你欲如何分配呢?” 陈修文倒也不回避这个问题,“三阶内丹估计人人想要,如何分配大家认为呢?” “现在还未进入烟霞洞,不若待到最后看有何收获再做分配吧?”司马青衫在一旁提议道。大家一听都觉得这个方法不错,于是纷纷表示同意。 没有异议没有怀疑又一起经历过生死的队伍终是格外的和谐,连司马都开始时不时地在大家交谈时插话。 第十九章无忧木 又前进了数里,转了好几个岔道,却未再见到一只妖兽和一个修士,大家心中都颇为讶异。陈修文和文允明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同时脸上露出忧色。韩娇蕊眼尖,直接问道:“二位道兄可是有什么不好的发现?” 陈修文苦笑一声说:“只怕我们进了护阵而不自知,我师兄弟两于阵法也算得之皮毛,却未能及时察觉,可见此阵高明。” “那该如何是好?陈道友我们可于阵法不通,此阵还得依仗你兄弟二人呀。”司马的语气也微含焦急。 “且待我二人试上一试再做道理。”言毕陈修文和文允明各袖出一罗盘。两人左右一分,催动罗盘。罗盘飞起空中,滴溜溜地转个不停,似乎不能指定方位,二人见状法力加大输出,罗盘指针越发剧烈转动,良久才安定下来指向同一个方向。 “各出法器,集中攻击。”陈修文白着脸叫道。众人闻言,都不藏私,操纵法器直攻上去。只听一声闷响,四周景象一变,五人已不在刚才的岔道中,眼前出现的是一片奇异的树林。树林葱郁,翠滴,见之忘忧。 “无忧木?难道这是真的存在吗?”陈修文也算是见多识广。众人皆一脸疑惑地看着他,眼光中带着询问。 “无忧木,传说以之为琴,可以一曲安神定魂,若心中生魔,境界不稳都可因此安定。” 听得此言,韩娇蕊嘴中啧啧称奇脚步却已经开始向树林中移动。 “慢着,娇蕊姐,这树林不对劲你别进去。”林阳突然出言阻止道。 韩娇蕊一反平时亲热的模样,笑着问道:“少年可是怕我独占宝物,故此阻扰?” “娇蕊姐,那树木虽然貌似繁盛,但无草木勃勃生机且隐约有死气萦绕,可见不是好物。你快快回来。”林阳也不生气仍然好声好气地劝道。 韩娇蕊却听不进去,执意要前行。林阳无奈只得盘龙藤飞出意图将韩娇蕊阻上一阻。韩娇蕊也不甘被阻,轻灵伞飞出护住自己同时水漫四方一招攻向四人。 众人愕然,无奈匆促之中出手抵挡就被生生阻了一步,眼见韩娇蕊已是入林而去。 “如今这般,我们几个是跟进去还是如何?”剩下四人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林阳是担心韩娇蕊的安危,其余人等却担心无忧木的归属。最后一致决定跟入林中,但要小心谨慎。 进得林中,安静得骇人,韩娇蕊也不知所踪。林阳将自己神识探查范围放到最大,但是一无所得,这林中似乎除了他们四个人再无一个活物。 突然,陈修文师兄弟的罗盘又开始剧烈抖动,像是鸣警示意。陈修文大惊失色,他虽自谦于阵法只是皮毛之得,但心中也对自己阵法造诣颇为自得的,且文允明也是阵法高手,两人联手居然也不止一次轻易地着了道,心中隐隐不安。 林阳正在用神识将这片树林彻底探查,木系真元也不断与草木之息感应,终于在西北角感受到丝丝生机,于是回身说道:“陈道友,西北角貌似还有生机,你看如何?” 陈修文和文允明二人神情凝重,再一次操纵罗盘直往西北角而去,并示意林阳司马跟上。 罗盘带路,四人一路疾奔,正要走出树林,无忧木却不再是祥和气息而是一派狰狞。树枝拦截,根须缠绕,树干阻挡,整个树林好似活转一般,众人方知林阳所言无误,可惜悔之晚矣。 陈修文收回罗盘,一招火树千重花耀眼夺目。文允明也不示弱,金剑狂舞锐利无比。司马青衫风卷残云气势逼人。林阳催生鬼针草,万针齐发。四人不惜法力将无忧木击退后转身狂奔出树林。惊魂未定的四人再转头一看,这哪里是一片无忧木林,其实是一棵独木成林,巨大无匹的缠人榕。 树下到处散落着白骨森森,树上还有几位生死未卜的修士被树枝、须根紧紧缠住。林阳隐隐看见一红色身影,应该就是贸然进入的韩娇蕊。 “缠人榕,其气味迷人神智可成幻阵,其枝叶须根喜缠人绞杀。这棵缠人榕如此繁茂,树下遗骸如此之多,估计已经近妖了。”陈修文喟叹道。 林阳看着不知生死的韩娇蕊,问道:“陈道友,那娇蕊姐该如何是好?” “你还要为了她去冒险吗?再说她一开始已经拒绝你的好意了。”文允明似乎有点惊魂未定,顿了顿又说道:“要去你去救,不要拉我们下水。” 林阳闻言,眼光一一扫过诸人,“大家都是这个意思吗?” 沉静了许久,司马说道:“我同你去吧。陈道友和文道友若是不去便在此等待吧。”听得司马如此说,陈修文似乎有点惭愧,呐呐说道:“我,我也去吧。” 林阳合计了一下,说:“司马道友,一会你以狂风术将我卷向娇蕊姐所在,待我将娇蕊姐救下后,你和陈道友以法术拦截追击我们的枝叶须根,如何?” “好。”司马并无赘言,倒也爽快。 只见林阳风力轻身术起,配合狂风术便如风中落花,盘旋而起直往妖树而去。空中林阳就已催生无数鬼针草刺向缠住韩娇蕊的须根,须根吃痛但并未缩回而是将韩娇蕊缠得更紧。林阳见状,花簪急出,直取最粗的那根须根。这次须根大概痛的厉害,感觉整棵榕树都在悲鸣,韩娇蕊被须根抛出直落树下,林阳缠龙藤出将韩娇蕊卷回后急退。缠人榕痛其伤更恨林阳抢人成功,无数的枝叶须根扑击而来。 司马和陈修文见状,飞火流炎,风击千浪连忙出手接应。文允明也讪讪地出手,一个极光剑影抢出。救回韩娇蕊,众人狂攻一气便回身远离,缠人榕终归是木植未脱离羁绊,追之不及,大家远远还能听见它愤怒的鸣叫。 待到安全之地,众人皆是喘息不已。服食丹药,回复状态这就不肖说了 第二十章桃花生死意 林阳伸手试探韩娇蕊鼻息,且喜呼吸还算有力,取出丹药撬开舌根喂食。 约莫过了一盏茶,韩娇蕊悠悠醒转,脸有愧意,但过了一会就大大方方地起身谢过大家。 文允明倒是还颇为不忿,余人也不过摆摆手示意不必挂怀罢了。 待得五人状态都回复到最佳后,大家方有时间仔细打量现时所在之地。 原来不知何时他们已经在一个极大的洞穴入口,洞中有一窍直通山顶,日光洒落满室生光。 阳光与洞壁上的石莲垂柱掩映中仿佛有仙灵出没游戏其间。 然景色再好,也不如洞中央一几上所摆之物吸引目光。 几上物品倒也简单,只一剑一书一玉瓶而已。 “此剑必是蔡真人曾经随身之轻灵剑,玉瓶中莫不就是筑基丹?” 文允明心中激动,眼中都是几上之物,正要上前,风云突变。 林阳和韩娇蕊本并肩在左侧,突地韩娇蕊狂涛骇浪一吐将林阳直直击出数米远。 同时司马青衫也一招风卷残云把陈修文摔将出去。 文允明大惊失色,金剑狂舞匆匆出手,但怎奈一人难敌四拳,被韩娇蕊司马二人击成重伤。 林阳深恨,吐出一口鲜血后怒道:“韩娇蕊,你就如此报答我们对你的救命之恩吗?你怎可如此?” 韩娇蕊笑道:“阳兄弟可见是长期被师门护佑而不知修炼艰辛呀。大道无情,什么恩什么情岂能挂怀?” “机缘当前怎能相让,欲求长生只不过是一个争字。若是日后,我证得大道心中倒是或许能感念少年几分。” 陈修文在一旁缓缓说道:“司马道友你应该是炼气十一层了,你二人如此隐藏实力掩盖身份,暗下杀手,真是好心机。” 司马青衫也不再掩饰,清冷冷地说道:“娇蕊与我两家本乃旧识,已有婚姻之约。此番作态无非是欲借重你师兄弟二人的阵法造诣。林道友只不过是被你们拖累罢了。” 文允明听闻此言,哀求道:“司马道友,韩道友你们尽管将蔡真人旧物取走,我们绝不阻拦,只望手下留情,莫伤我性命。” 陈修文闻言,怒道:“师弟,你怎如此没有骨气,只管哀求他们作甚。他们若想取我等性命也未必能得全身而退。”言毕,罗盘唤出,直攻向韩娇蕊,两人功法相克但陈修文修为较高,两人倒也战了个相当。文允明却犹犹豫豫不知出手与否。 林阳木盾术,小治疗术齐出,五爪龙直绕上司马,刺球果袭向其眼睛。司马青衫也不再隐藏实力,招出金剑,四方剑雨笼罩林阳全身。金本克木,且司马青衫修为高过林阳三个境界,林阳只能苦苦支撑。 “文师弟还不出手么?你当真要苟且求生吗?若我等战败,他们也不会饶过你。”陈修文见状怒喝道。 文允明听得此言,却转身取了几上玉瓶,直往洞外逃去。司马见状,不屑地一笑:“陈道友,你家师弟看来不是个有骨气的,你且看我替你清理门派。”说完,金剑飞起,直袭文允明后心。剑穿胸而过,文允明萎顿倒地生死不知。 陈修文眼见如此,心中大痛,状若疯虎,不顾韩娇蕊直取司马青衫而来。陈修文这般不顾生死的模样倒一时也将司马逼得手忙脚乱,但必不得长久。 暗想今日莫不是要葬身此处?不,绝不。林阳神情越发坚定。 洞中忽然桃林环绕,桃花灼灼。隐约听得桃林深处道:绯雨自醉人。 花雨纷纷洒洒,柔美无数,令人心醉。 韩娇蕊见此美景,心神沉醉,花瓣纷纷飘向她的身边伴她起舞,乱人心怀。 司马咬了咬舌头,神智一清,手上风系法术金系法术同出,欲将桃林灭杀,花雨吹散。 金克木,果然法术所到之处,桃花纷纷残落凋零。 残败的桃花散做点点精灵,堙没入桃林不见,而桃枝又现花蕾点点,转眼又是桃之夭夭。 司马大惊,如此几番司马的神智也有点迷糊。 “陈道友趁此时速杀司马,我支撑不了多久的。”林阳低低叫道,面色苍白如纸。 陈修文听得此言,不顾伤害,手上攻击更是疯狂,终将司马焚灭,自己也一臂被斩断,跌坐在地。 司马已死,只见花雨纷纷飘向韩娇蕊,不复刚才的柔美。韩娇蕊被落花缤纷击成重伤,林阳也支持不住了。 法力枯竭,神识一空,林阳只觉得自己昏昏欲厥。 好像有一声巨响,天崩地裂。好似有一道黑影将自己护在身下。然后林阳只感觉自己直往下坠,便失去了知觉。 不知在黑暗中里徘徊了多久,林阳方觉得自己活转过来了。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思绪也好似被疼痛扯乱了,猛然间居然想不起自己在何处也不知自己怎到这里的。 林阳勉力爬将起来,将自己全身散乱的真元收拢,青冥决艰难地运转。破损的经脉和还有点狂乱的真元简直就是老牛拉破车。新感悟的桃花生死意果然不是自己现在可以随意使用的,用一次简直是半条命都没了。好不容易纾解点痛苦,林阳的神智也慢慢回来了,林阳的记忆也慢慢回来了。 昏迷前,韩娇蕊似乎引发了真气爆裂,似乎有一个人把自己护住。对了,是陈修文。自己掉了下来陈修文呢。此间石色洁白,莹莹泛光,四下倒也看得十分清晰。林阳很轻易地就找到了倒在不远处的陈修文。 林阳赶忙过去扶起他,陈修文的气息已经十分微弱。林阳心中着急,取出丹药给他服下,木生火,林阳运转真元帮他疏导经脉,带动药力快速化开。林阳忙活了很久,可是陈修文还是未能醒过来。 良久,陈修文睁开眼睛。 林阳看到他醒了,忙问:“你可好一点了,可要喝点水?可要再吃颗丹药?”陈修文心中也觉得温暖,只觉得自己救人的决定并未做错。勉强支撑起来。 陈修文缓缓开口道:“林道友,这次大变是我带累了你。如今我经脉尽断已是无力回天,你能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林阳安慰道:“你一定会没事的。” 第二十一章丹田异物 陈修文笑了笑:“林道友,我自己知道自己的事,你别再忙了好好听我说的话。我救你只是一时起意,你不必挂怀。但是他日你要是能出得这洞府,可否将我这储物袋交予我儿?” 林阳除了点头说不出一个字。陈修文继续说道:“我本是温陵人氏,此番和师弟出门周游历练却未知得此下场。林道友日后将我遗物带至温陵西城陈氏交付我儿陈远志,你切记勿忘。”这几句话,陈修文已经说得是断断续续,话不能成句。 林阳看着更加伤感,陈修文却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头以示安慰,口中低低吟唱着不成句的诗文。俯身反复听了几遍,方能听清唱的是: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陈修文重复着这几句,声调渐渐低下去直至无声。林阳转头狠狠地抹了抹眼泪,看着含笑而逝的陈修文默默无语。 沉默了很久,林阳终是开始收拾起陈修文的遗物,散落在四周的物品不论是谁的都被他一一整理好预备以后交给陈家后人。 收捡完东西,林阳有点茫然,定了定心神开始仔细打量自己现在的位置。这次真气爆裂,将丹霞洞府上一层炸裂才露出了丹霞洞天的二层,林阳现在所处的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丹霞洞府天外天。只可惜,爆裂也将一层彻底破坏,以林阳现在的修为想要破山而出也是妄想。且喜天外天中真气也算浓郁,修炼倒不成问题,辟谷丹林阳也还有不少,食物也没有问题。 整个天外天真气感觉是流动不止的,像轻风微微拂过脸庞。林阳细细感知了一下真气的来源,溯源而上发现一接天石柱后还隐藏着石窦。石窦狭似弯月,是故以林阳的身材还须低头侧身方才得过。 行得数十步,豁然开朗,林阳方知丹霞洞天的真正面目。洞壁四周鬼斧神工,形似绡围珠珞,宛如诸神宝盖。石柱石笋石树石花参差其间,浓郁得犹如实质的真气萦绕回环。更有石棋盘,其上数子未收,若主人未曾远去。 林阳终于知晓何以丹霞山真气稀薄,原来都被人用大法力聚敛此间,丝毫不得外泄。恐怕丹霞洞天一层与二层之间另有封禁,不是那次强力爆裂破坏了封禁,林阳也不得来到此处。 林阳轻轻地进入其间,似乎害怕打搅了这一份悠然仙境。 绕过花园,后有一石榻,榻前一几,几上无他物,仅一玉瓶尔。林阳拿起玉瓶,好奇地打开欲观其中有何物,不料一物直飞眼前,没入眉心无影。林阳大惊,不知此物是何怪异,是否于己有害。青冥决运转,经脉尽搜也不知异物藏在何处,林阳别无他法,更是心中惴惴。 林阳虽百思不得其解,但终无办法,心想还是安心修炼早日脱困,想来师门中良师益友见己逾时久不归也是颇为担心,更不消说还须守信前往温陵践约。心中计较已定,林阳开始静心修炼。 林阳没料到,修炼开始才是给了自己一个最大的惊吓,不是因为真气太过浓郁,而是因为五系真气纷纷涌入体内。木灵根本是感应炼化木系真气,其他真气是不堪驱使的。五系真气涌入体内,青冥决依旧只能炼化木真气,多余的真气却被长鲸吸水般不知所踪。 林阳分出神识顺着真气直至上丹田,发现罪魁祸首正藏于其中。一团似黑还白,似阴犹阳无法形容的气团盘踞在自己上丹田中央,无数的真气都被这气团吞噬,可是这气团却没什么变化,就好像一个填不满的无底洞。所幸这贪吃的饕餮也有饱足之时,不然这洞府中所有的真气不知可否足够它进食,也不知林阳会否被它撑爆。 林阳心中大骇,审视许久,不知此为何物。可是观察了好久,异物除了贪吃五系真气时,致使自己经脉被大量真气胀痛倒也无他。林阳也曾用神识探查,可是此物不入五行,亦无神智,屏蔽林阳的神识,不与林阳交流,林阳无计可施。思来想去,林阳以为既来之且安之,安心修炼不提。 除了修炼中时有偶发性疼痛外异物倒也不给林阳带来任何困扰,而经脉在时不时经受大量真气的拓宽考验后,倒是越发宽阔坚韧也算是异物带来的一点益处吧。 修炼间隙,林阳出到天外天的外洞将陈修文的尸骸掩埋标记,更有一意外之喜就是捡回了轻灵剑。轻灵剑本是蔡真人筑基期的随身佩剑,不知何故留在此处。只可惜那本书札和玉瓶不知掉至何处去了,或许这又是后来人的机缘吧。林阳的花簪虽然可以乘人不备取人要害,但正面对敌威力始终是不足。如今有了轻灵剑,林阳也算是有了一件法宝,对脱困也多了一分把握。 日子就在修炼、间隙性疼痛和温养轻灵剑中缓缓前进。天外天内洞的真气也是非比寻常,两年间林阳先后跨越了炼气八层和炼气九层,如今境界稳定在炼气九层。轻灵剑也温养得如臂指使,随心而动。如此这样,林阳方感觉脱困也有了把握因而退出天外天内洞。 本欲直接离开,林阳想了想又搬来落石土块将石窦填实,心中暗道如此仙境还是留待后来有缘人吧,不需成为何门何派的专属修地。 来到外洞,林阳在陈修文坟墓前祭拜施礼,心中默默祷念,将自己将要离去且必将去往温陵一行的想法告之。 调整自己的状态到最佳,林阳来到自己当初掉下来的位置,人剑齐起,一招落花舞缤纷,只见花雨舞动环绕人身剑影,直向头顶上的山壁冲击而去。 重见天日的滋味如此之好,以至于林阳连自己引起的山体崩塌山石滚落都不甚在意。 丹霞洞天当初的峭壁已经坍塌了大半,溪流倒是犹自潺潺。丹霞山依旧明媚,只不过两年的岁月就如这溪水般溜走再不回还。林阳心中乍喜乍悲,较之丹霞山中的云雾还要阴晴不定。踌躇了半天,林阳才收敛情绪,向着清灵山而去。 第二十二章轻灵剑 清灵山,依旧是花开花落任缤纷,只是林阳看在眼中却是格外地亲切。不知何时,清灵山的点点滴滴沁入心怀就成了自己心中的第二个家。 风力轻身,花影穿梭,林阳直往玉华而去。 未到半途,一物直扑向林阳的,明显肥胖的身躯将林阳冲得后退好几步方站稳,毛茸茸的尾巴蹭得林阳痒痒的。 小狐不知如何得知林阳的归来,居然在此等候。 后随而来一人,朗声笑道:“小师弟,果真是今日归来。不枉这灵物今日一早就在师父洞府焦躁不安。师父说它感知你的气息我们还颇为不信,看来倒是我们小看了它。” 林阳见得海倾波亲来迎接自己,连上前行礼,“大师兄几年不见,不知师父和你们都还好吗?” “小师弟你归家迟迟不归,师父虽不言忧,可是已经使唤我们三人往流云查看了好几次你的留存玉牌。现在你平安归来,我们可要大大松了一口气以后可算少了一桩跑腿差事了。”海倾波笑答道。 林阳也知师兄轻松的口气后掩藏的是他们几人对他的深深关切,心中也是感念。当即抱着耍赖的小狐跟随着海倾波直往清泉真人洞府而去。 师徒相见,林阳自是激动不已,急急上前跪拜。看着越发仙风道骨的小徒弟毫发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清泉真人表面倒是颇为镇定自若,但是他不怎么稳定的双手出卖了他。随后闻讯赶来的朱槿娘和谢宛白看到小师弟也是唏嘘不已。 “林阳,你可算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看师父就不是要我们跑流云峰了而是翻遍神州了。还有哦,你的小狐狸茶饭不思的样子简直是见者伤心闻者流泪呀。”朱槿娘这一番言语直接就把众人逗乐了,初见面的那点伤怀一下子就被抛诸脑后。 彼此见礼,分座闲谈。林阳自是要将自己如何入丹霞山,如何与人结伴,如何被韩娇蕊二人暗算,如何被陈修文相救等等简要说来。众人故是倾耳相听,就连小狐也是一脸紧张。 听完林阳这两年的大致情形,清泉真人开口叹道:“这倒是我的不是了,将林阳教得太过良善居然于人心半分不知。你们这三个师兄姐也是,平日也不与他多分说分说,方有此次遗祸。” 座下其余人暗暗想明明是师父自己惫懒却将责任推脱,口中却只好随口应了这罪责。可见这有事弟子服其劳真不是说假的。 “师父,此事于师兄师姐何干,都是林阳自己不谨慎,师门中也无此等伪善自私等人方有此次遇险。 可见天下之大景色各异,人物也各异。 这世间虽有以己道之私而肆意为恶之人,亦有舍身救人虽死犹笑之人,林阳以后自会细察体会,此等事情也不是言语可以轻易说明白的。”林阳见状忙帮大家脱身道。 林阳更将轻灵剑取出给众人传赏,待得传到清泉真人手中,清泉真人细细鉴赏后说道:“虽说是此番凶险,林阳能得此剑倒也算得上是机缘不浅。 轻灵剑果不负其盛名。”轻轻一弹剑身,复又说道:“听其声,清越凌冽,有出尘离俗之想。观其锋,刃如秋霜,未敢轻试其利。宝剑有灵,林阳万不可轻以其为器,当尊之重之,方能人剑一心,运行无碍。” 林阳闻言自是点头称是。师徒几人谈笑一番也就各自散去,独林阳流连未出。众人皆以为二人师徒情深,也未多想。 待得洞府中只余二人一狐,林阳方将丹霞洞天中天外天的情形详细告知清泉真人。清泉真人于此事处理倒也无甚异议,本来机缘就是个人缘法,若是强求反而不美。 关于林阳上丹田中异物清泉真人也一无所知,只能叮嘱林阳自己多加注意。 最后林阳说到了温陵之行,清泉真人说道:“君子一诺,重逾千金。更何况陈修文于你有救命之恩,温陵之行你势必一往,师父也不多言。只望你经此一事而长一智,又不可妄断人心险恶。诶,中庸之道岂是平庸之论,制衡最是难为。林阳你自己慢慢体会吧。” 言毕,清泉真人出一玉简递于林阳,“为师闻你桃花生死意中醉人以意境人心智见长,但若配合阵法使用当更能困敌。 此中乃是为师于阵法的粗浅心得,你可回去多加揣摩,融会贯通。”林阳谢而受之。师徒又谈论些修行疑难之处林阳方告辞而出。 小狐自再见林阳那一刻起就未曾出来,可怜巴巴的样子简直就是个被抛弃的幼儿,林阳自觉食言多有歉疚,也就任由它去了。 小狐这两年身长见长,毛色也基本都变成了红褐色,唯有耳朵四爪是黑色,双眼炯炯似能人语。 多时,小狐方才放松,表情也更为灵动,两年的分离并没有让一人一狐产生隔阂。 接下来的几日,林阳数次前往幽云岭与云秋白等几人叙旧。 故友相见也是分外热闹,众人的修为也是大有长进,云秋白已经是炼气八层,柳清吟最差也有了炼气六层。 在听闻林阳的这次险遇,倒也各自感想不同,有本是艰困人家出身者打趣林阳境遇一帆风顺不知人间疾苦的,有感慨人心险恶的,也是七嘴八舌。 林阳听着身边伙伴的种种言论心中满满的都是暖意。 平静半月有余,林阳带着小狐悄悄离开了清灵山前往温陵。清灵山下历九,过建瓯,温陵就在眼前。 温陵咋看颇不起眼,城并不大,楼无巍巍气象,市井无绵延数里之势。 然则红砖脊飞檐掩映着绿树红花小桥流水,自有一派娟秀气质。 若是如此你就以为温陵是一无甚见识的小城,那可就错了。 林阳带着小狐在城中行走并无人投以奇怪的眼神,更有若无其事悠闲惬意的食人、人等夹杂其中,方觉之开放犹甚于。强盛方得八方来客。 第二十三章陈家 如此温和的城中,温陵西陈氏并不难寻找。不多时林阳已经站在一典型温陵大宅门前,上前敲门询问陈远志其人,却被告知陈志远一房已经迁至温陵不远的鲟浦渔村。 林阳闻言直奔鲟浦,未进渔村,已经被眼前美景倾倒。 已经见过三峡江水的不驯暴躁、温婉柔和,也曾见过幼泽、西海的浩浩荡荡横无际涯,可是此时方晓不临沧海无以知其广大。 飞鸟翔于其上若无所依,孤岛浮于其中若无所恃。 渔村不大,稍微打听就寻至陈家。陈远志是一个精壮黝黑的中年汉子,与陈修文颇为相像,进得门来只见茅屋十数间,收拾得颇为整齐并不简陋,可见主人不俗。 林阳心中微微有点讶异陈远志居然是炼气二层的修士而后又释然,陈修文本身修为不弱,其子修道也无可惊异。 彼此见礼分座后,林阳将出陈修文的遗物,并将当年事一一告知。 陈远志初见其父随身事物时,已经有所预感,眼角泛红。 待得听完林阳的述说,陈远志掩面而泣,呼出妻儿齐齐拜谢,一谢林阳葬其父遗骸,二谢林阳不辞远行前来践约。 林阳急急起身拉起众人,心中想起那临死犹做豪语的故人不知该如何开言。 陈家诸人虽是哭泣却也颇有陈修文遗风,不多时各自收泪。稍作收拾,陈远志说道:“林恩人,今日前来未知行至如何?” 林阳连连推辞:“切勿如此称呼,想陈道友当日救我于危难。我今日前来应诺何敢当此言。况我年幼,陈大哥年长于我,只管如俗世中唤我林阳就是。”顿了顿又说,“我前来此处只为当日陈道友的托付,行至倒是未有定处。只不过初见沧海,心神为之所夺,大约会在温陵左右一带稍作盘桓。” 陈远志性本爽快,闻言便道:“林家兄弟既出此言,我便托大称长唤你一声林阳兄弟。 林阳喜爱这海天景色,何不就在我家多住一段时间。若是你拒绝那可便是嫌我家简陋不堪了。”林阳喜其脾性,当下便爽快地应承,当夜就在陈家安顿不提。 陈家的人口倒是很简单,夫妻二人带着子女五个打渔为生。 关于陈远志为何带着妻儿离开大家族来此独居,林阳不想去问,但是看着陈大嫂典型的鲟浦女子装扮想来也不过是大家子与小家女千古不易的故事。 因陈志远以林阳为弟,其子女都须得唤林阳为叔叔。 可是年长的几个比林阳年岁犹大这个称呼就有点不好意思出口,唯有老幺陈方正年方九岁满口的林阳叔叔叫个不停。 所以林阳在此间的向导自然非他莫属。于是鲟浦的滩涂边就时常看到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在那边指指点点。 美丽的贝壳屋旁就能听到这样的对话。“方正,这个贝壳屋真漂亮。为什么这里的房屋多用贝壳呢?”“笨叔叔,我们这里石头少,滩泥多贝壳多呀。” 红树林边,有人问道:“方正,这红树种子落下来不就被海水冲走了吗?它们怎么还能长成如此大一片?” 也有童音答道:“我爹爹说红树林是大树生小树哦,没有种子落下来的。” 林阳仔细查看方知红树林的果实成熟后要在母株上生根发芽后方才脱离。 在海滩,就有小孩老气横秋地教导说:“叔叔,你放松点,别慌呀。” “笨叔叔,你得记着换气呀,不换气又呛着了吧。” 林阳这个旱鸭子也只好乖乖听着训诫。严厉的老师哪怕再小自己也得听话是吧。 一个夏天两人一狐没事就在海边流连,都晒得黝黑无比,感情也是与日俱增。 偶尔林阳也跟着陈志远乘着小舢板在近海少少捕捉鱼虾,当问及为何不去外海时,陈远志解释说道:“本地俗语二八好行船,更何况待得八月鱼虾肥美,所以要去远海须得八月以后了。” 这几个月大概是林阳修炼以来最奇妙的时期,修炼随心似乎没有任何的追求,一切就如冰冻期中的林水一般安静无声但是又确确实实地在流淌。 月光映照海面,格外的静谧,只听得海浪一起一落地拍打着海滩的声音。 林阳似乎被蛊惑了,缓缓地一步一步走出院门,小狐紧紧地跟随寸步不离。 一起一落,一呼一吸,林阳被这种节奏抓住,感觉那海浪声声就是大海的呼吸,如此悠长如此安详。 自己的呼吸、心跳也被这节奏感染,慢慢与这节奏相合相应。 神识也就这么荡漾开来,突然感觉有另一个节奏也在自己体内呼应这海的呼吸,一开始是轻轻的,逐渐逐渐越来越强烈。 随着这个节奏的增强,天地精气突然卷起了强大的漩涡向林阳涌来。 这汹涌的精气就如那破冰的春风,将林阳修炼的严冰瞬间击破并带起狂野的波浪直直地撞向炼气十层的禁锢,那力量是如此之磅礴,以至于练气十层被它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 但如此这般仍不罢休,这力量还要咆哮还要怒吼,直要炼气十一层与它让路。良久,这精气漩涡才平息下来,林阳也稳稳地进入了炼气十一层。 林阳稳定境界后,神识循着那节奏直至上丹田,发现了一个目瞪口呆的现象,居然是那异物自己在一张一缩,就如活物一般。 林阳小心翼翼地用神识感知那跳动着的异物,似乎朦朦胧胧地感觉到一种初生的喜悦,莫非此物有了自己的意识? 但再去沟通,又好像没有感觉了。林阳观察许久也无所得,只得怏怏地退出,抱着在精气风暴中晕厥的小狐归家了。 时光飞快,转眼八月就要来临。鲟浦村的渔民都在加紧检查村中的大船是否能适应远航,长网拖网是否都完好无损,因为一年中的第二次渔汛就要来了。 陈远志是村中渔船的掌事,更是忙碌。林阳对此盼望已久,早就和陈远志说好到时跟船去见识更辽阔的海天。 第二十四章海怪 终于到了出海的那一天,村中妇孺纷纷去到码头送行。船驶出港湾,林阳抱着小狐站立在甲板迎着朝阳心中满满地都是期待。 渔船听着号令上帆转舵往北而去’船上的汉子一边忙着手中的活计一边高声开着他们自己的玩笑。 一碧万顷,银光万点,天气实在是好得无以复加,自然船速也是让人心情愉悦。 船队正行进间,远远地也来了一队渔船,还未近前就当先有人大声叫道:“陈老大,今年你们的船队怎么出来得比往年晚一天呢?” 陈远志似乎和喊话之人也颇为熟悉,爽朗地笑着和他对答起来。两边的汉子也不陌生,纷纷扯着嗓子谈笑对骂。 林阳眼光略略扫过对面的人,觉得衣着与东神州大致相同小处却多差异,心中讶异就悄悄地询问陈远志。陈远志低低回道:“温陵对岸夷洲,你可知道?” 林阳颔首,陈远志就继续说道:“前朝曾功成尝不臣本朝,独立于夷洲,经历数年才因不敢为神州罪人而自表降之。 本朝也因此对曾家多有优待,故此夷洲风俗人情大约都与神州相近,服饰因有前朝之风而略有差异罢了。”林阳方才明了。 二人正低声交谈,对面的船老大又叫道:“陈老大,你们今年去往何处发财?”陈远志回道:“老地方,与那岛,飞鱼岛一带呀。” 对面人惊呼道:“陈老大你们还没得到消息吗?” “昨天回来的船队说那一带最近有海怪出没,昨天他们好像死了一个人伤了好几个呢。”陈远志大惊:“真的假的?那一带的鱼虾可是最多最好的,别处可是大大不如。” 对面又说道:“那肯定是真的,我骗谁也不能骗你陈老大呀。你们要不改往焦尾岛一带,那样也可以与我们同行。” 陈远志又隔船和对方聊了好一阵,将详细情形问了个明白。 随后将船队管事人员召集在一起,交谈了好一阵,林阳只听得有人说:“沧海如我等良田,祖祖辈辈渔耕其上。岂有祖辈留存之良田有事而不顾?” 群情愤愤,最后决定还是不改方向直往与那岛一带而去。陈远志也辞了对面的好意,两船队各自朝自己的方向而去。 船队越行近与那岛,陈远志脸色越发不好看,往年热闹的海域,今年却冷冷清清,想是海怪之事必非空穴来风。 船上众人也察觉到这怪异情形,脸上露出凝重之色。 船只缓缓减速,最终在捕鱼区停下。四周安静得出奇,没有一个人说话。小狐也从林阳怀中窜到肩上,警惕地四处张望。 这般压抑的气氛下,大家的脸上有紧张有微微的惊惧但却没有一个人说退却,只不过都是紧紧握着了手中的东西。 沉默间,林阳突然神识感知有危险气息在中船船尾,正要出手只见小狐飞跃而起,迎着一物直抓过去。 小狐的实力其实林阳并不知晓,他一直把小狐当成是需要保护的孩子从不曾希望它涉险。 这次小狐的出手让林阳大吃一惊,平时隐藏的爪子简直是锐利无比,将怪物的身躯抓出数十道伤痕,深可见骨。 就这样小狐仍不罢休,身子灵活地在空中一转,落在一个人的头上借力后又轻盈地咬向怪物的头颈将它直拖落在后甲板。 见怪物被小狐制服,大家都围了上去,小狐摇着尾巴眼睛望着林阳好像在说:“看吧,我也很厉害的哦,你每次都不带我出来可是你的损失。” 林阳看得简直要笑出声来,小狐见自己的举动没得到预定效果悻悻地跑了回来赌气又窝进了林阳的怀中。 林阳只好轻轻拍拍它安慰它还取出一颗清气丹贿赂它。 陈远志查看了一下怪物说:“这是小判蛟,说是蛟其实类大海蛇。奇怪,这种怪物一般只在深海不到这一带活动的。也不知是深海出了什么变化还是被人驱赶而来。” 停了一会,又转向林阳说道:“还好,这种怪物也就是一阶左右,林阳我们二人应该能护住这三艘船,怕只怕还有更厉害的怪物。” 林阳听得此言,想了想也不避讳众人,直接取出丹药若干交予陈远志,说道:“陈大哥,这丹药,你先留着。小狐与你在后方甲板各处守护,我去往头船之上探查。”陈远志也知自己能力如何,当下也不客气。 船上的汉子也算是久经风浪,生死关头滚过,见二人笃定的样子倒也放心,纷纷往船舱中集合躲避。一时间,三只船甲板都空寂下来。 林阳将自己神识在海面完全地铺陈开来,细细感应海中生命气息,过一会,他转过头扬声对陈远志说:“陈大哥,往与那岛那边有不寻常的暴虐气息,想必刚才的海怪必出自此处。船队周围倒是暂无危险。你看如何是好?” 陈远志闻言,便欲下小船孤身往前一探,林阳连忙阻拦道:“陈大哥,不如我去吧。” 陈远志摆摆手说:“你又不会划船,如何去得?况且船上少不得你的守护。” 言毕就准备走,林阳如何肯,强要同往。 陈远志拗不过他,只得看着林阳嘱咐小狐守护船队,并在船沿布上催生的五爪龙。随后二人一舟往与那岛方向划去。 越靠近与那岛,两人越是奇怪。还在外围就已经遇到了五条鱼妖,虽然打发起来不费力,但是这么多怪物聚集一处,还是让人心生疑惑。 正是两人诧异间,远处突然隐约响起了箫声,海面立刻翻腾起巨大的浪花,数十条鱼妖居然一齐向小舟围攻。林阳如今的草木催生术可谓是炉火纯青,随手十几条缠龙藤将鱼妖死死缠住绞杀。 这时听到有人用很奇怪的神州语说:“居然来了个高手,那么就试试我的八爪怪吧。”箫声又起,两只硕大的八爪海怪挥舞着触手出现。 林阳犹有几分孩童心性,一时好胜心起,风力轻身直将自己送至海怪头顶,轻灵剑出鞘,却见无边落叶纷纷下将八爪怪笼罩在内。 落叶纷纷,其意萧瑟,入心伤情,沾血尤利。若不是海面血腥味极重,这画面倒是十分赏心悦目。 第二十五章倭国 收拾了八爪怪,林阳飞身回船,两人此时已经看见与那岛站着几个奇怪的人。林阳转过头看了看陈远志正要询问,却发现陈远志的脸色铁青,兀然喝道:“尔等倭国人,何故入我神州国界,驱赶海怪伤我渔民?” 岛上数人低声叽叽咕咕说了几句,出一人回道:“此处几时为你神州国界,海中孤岛又无标记何来国界之说?” 陈远志越发生气,脸色阴沉得可怕,怒喝道:“向来两国有约,与那岛往北直至飞鱼岛一带皆是神州海域。更何况自古以来此处都是我们的渔耕之所,今日你们却出此言论是何道理?” 那个倭国人又强词夺理道:“两国有约,不知你可有文本出示,若无有那就是你空口白话了。” 这句话一说,不但是陈远志大怒,连林阳都已是怒不可遏,“若要如此说,请问诸位可有何凭据说此地非是神州疆土?若是无有那么我只好也认为各位是擅闯我神州海域并且以邪术驱使海怪伤我同胞。” 倭国人支支吾吾,最后却甩了一句:“两位如此咄咄逼人,那么我们只好如贵国谚语所说手底下见真章了。” 听得此言,陈远志低低叮嘱道:“林阳,倭国人往昔学了神州些许法门便以为得我神州道家真意而自创神道教。其门下多以驱使山精野怪、五行遁术见长,另外要小心倭国人的暗器层出不穷且多有淬毒。”林阳点头示意自己明白。 箫声又起,海面浪花迭起,林阳见状问道:“此等海怪陈大哥你可应付得来?若是可以,擒贼先擒王我先上岛将驱使之人制住。”陈远志金光锥配合冰暴符倒也应付自如,就示意林阳上岛拿人。 林阳身轻如无物,恰似落叶随风飘至岛上。倭国人见状,为首者一声唿哨各自分开隐没无踪。箫声既断,海怪无人驱使纷纷负痛潜入深海不复出现。陈远志驾舟靠岸也往林阳身边赶,突然土中出一人飞菱直击脸面而来,幸得陈远志坚石术护体而未有损伤,而偷袭者转眼又遁入土中不复出现。 倭国人五行遁术运用熟练,不知何时不知何地就现身一击,一击之后不问结果即刻远遁。如此种种,林阳二人虽未有损伤但也不胜其扰。你欲走则其扰之,你欲留则其困之,林阳渐渐觉得此种颇有古怪,倭国人似乎不想他们二人深入岛中。 陈远志也略有觉察,眼中有点烦躁。林阳猛然间想起上次残存的曼佘罗,心中有了计较。此时南风正盛,二人低声合计了几句,陈远志转身径直往与那岛深处走去,果然倭国人困扰战术又出,可是他们没注意一朵暗紫的曼佘罗在幽幽开放。 古有火攻借东风,此番擒敌用南风。二人联手将沉迷幻境中的几个倭国人捆绑结实,心中大为畅快,相视一笑并肩往与那岛深处搜索进去。 与那岛并不很大,东西长约二十多里,南北极窄只有约莫八里地。林阳和陈远志从西端开始搜索,二人不想惊动岛中可能存在的其他倭国人因此进展十分缓慢。 可能是因为倭国人驱使海怪于此伤人造成附近无人敢来之故,一路搜索并无所见。渐渐逼近岛中央时,林阳居然捕捉到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小岛上的声音:锹、锄等物的挖掘声。声音不很明显,貌似是从地下很深处传出。跟随着挖掘声,林阳二人来到了偏东方的一座小山下,在一处树木繁盛隐蔽之处发现了一个洞窟。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一前一后悄悄地进入其中。越往里走,挖掘声越明显而且其中还夹杂着奇怪的呵斥声皮鞭声。甬道十分悠长,林阳的神识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甬道尽头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人工洞穴,其中大约有近百个使用铁器挖掘的男子,衣着褴褛,毫无生气。其中有几个倭国人,拿着鞭子不时抽打着他们认为是偷懒的人,貌似监工。林阳二人的出现并未引起很大的骚动,只有那几个监工骂着不清不楚的话,扬着长鞭直往二人身上招呼。普通招数对付普通人自然是十分有效,对上林阳的下场就是被木荆棘困住。 眼见监工被制住,那些劳力纷纷跪下磕头,口中大声说着什么,一时嘈杂无比。陈远志见此情形,挥手让大家安静,随手点了一个看似神州渔民的人来说清缘由。 原来,这群男子是被倭国人掳来的神州渔民、倭国流民和附近波邪渔民,他们已经在这里日夜不分地劳作了好几个月,但是具体为什么要挖这个山洞都一无所知。林阳和陈远志无可奈何,看来只好询问那些倭国人了。 那些监工倒很是硬气,虽然被木荆棘刺得鲜血直流但仍不吐实。林阳又下不了狠心整治他们,只好无奈地看着陈远志。陈远志也是苦笑,倒是束手无策了。 这时几个大胆的汉子大约平时被倭国人欺压狠了,趁着监工被困缚跑上去拳打脚踢出气。有一就有二,一群人见林阳他们未曾开口阻拦,居然一窝蜂地跑上去动手发泄怒气。眼见得就要出人命,林阳终究不忍正要出口阻止,一个倭国监工操着生硬的神州话叫道:“我说,我说。别打我了。” 林阳赶紧喝止众人,转身向那人说:“你若是原原本本将实话说与我听,我就叫他们饶了你,不然的话我们转身离开会出什么事就不管了。” 那人连连叩头,说道:“小的明白。小的是倭国伊始神宫的大祭官的近身仆从,此次大祭官得亲令至此择地挖掘,说是待得完成后会有神宫来人携带法器用困灵术将海中隐灵脉困住,而后用大法力导往倭国。好像说是可以添倭国国运,夺他国气势。”林阳和陈远志听了此话,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怒火。 陈远志压抑火气继续问道:“如此重要之事,为何才有你们几个不甚重要之人在此镇守?” 第二十六章困灵术 那人又回到:“大祭官的意思说如今东神州气运正隆,若是人手过多不够隐秘就怕神州朝廷道门发觉而出手干涉,与我国不利,故而只是驱赶海怪来此掩人耳目罢了。如此一来渔民被海怪吓跑就无人知晓我们的行动了。” 陈远志又厉声问道:“神宫一共派出几路人手,各往何处,你可知晓?” “好像是四路。我们这一路是与那岛和飞鱼岛一条灵脉。其余三路我只知道大概是在波邪、郁陵、千岛附近。别的实在是不知道了。”说完不住叩首以求活命。 林阳深恨自己不到生死关头不能下狠手的弱点,若不是这些被掳劫男子的愤怒可能都不能知晓这么骇人的事情。 “不经此事怎知虽则天下承平,狄夷却从未轻易放弃对神州沃土的渴望。”林阳对自己暗暗说道。 众人一齐动手将倭国监工紧紧束缚后囚于洞穴,陈远志安抚大家后问道:“你们是如何来得此处,可有人知道倭国船队的隐藏之处?” 有人高声叫道:“我知道,在东北方向的港湾呢。我带你们去找。” 林阳与陈远志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分头行事,林阳随众人前去寻找船只,陈远志去将自家船队的人先带上岛来安置顺便将先前擒获的倭国乱波带回。 暮色降临,两群人在约定地点汇合。小狐远远就朝着林阳奔了过来,满满的都是依恋之情。 林阳俯身抱起小狐,过去和同船的人各自打了个招呼,却看见每个人脸上都有不豫之色,且被带回的乱波有被饱以老拳的模样,就给了陈远志一个不解的眼神。陈远志示意林阳没事,回头再说。 船上的人颇为热情,带下来了许多干粮食物、衣物。篝火边,大地为席大家很快就熟识,有人开始唱起了家乡的咸水歌,会唱的人高声相合,不会唱的也打着拍子聆听。这也许是很多人这么多天以来最为放松闲适的一天。陈远志和林阳在远处看着,心中也颇多感慨。 “刚才,柴四他们好似不高兴,出什么事了?” “也没什么,就是前朝末年神州衰弱,倭国人常常往我温陵、榕城附近烧杀掳掠。柴四他们多有先人死于倭国人之手。此等血仇岂是心中轻易能解?今日看见倭国人揍一顿算轻了,若不是我拦着估计都要打死了。”陈远志回道。 “原来如此,祖先血仇那真是不能轻易遗忘。” “是呀,倭国人性似豺狼,弱时乞怜与我神州,视我神州如师如父,并将我神州风俗文化奇巧文字一并学习。但是神州稍有衰弱,就反口咬来直欲弑人。欺软怕硬反复无常的小族。”陈远志话语中也隐约带有恨意,也许其陈氏一族也曾有人死于其中,林阳也不愿问。 “陈大哥,明日将掳劫来的人用倭国人的船只送走后,那些倭国人怎么处理?放了心中不喜,杀了似乎过于残暴且失信于人。”林阳转换了个话题。 “找只小船,给少许水和食物让他们去海上听天由命吧。要是救他们估计柴四那几个脾气急的就能和我杠上了。” “恩,这样也好。对了陈大哥明日我要去往飞鱼岛。飞鱼岛和与那岛是一条隐灵脉的话,那么那边肯定也有倭国人在捣鬼。” “你一个人去?还是我和你同去吧。” “我一个人去比较好能进能退,而且小狐的实力你也看到的,不在你之下。明日你送我到飞鱼岛后回转,带着船队在此休整捕鱼,三日后去飞鱼岛接我吧。” “那也好,你自己一个人小心点。”陈远志想想也对,接着他又说道:“对了说到此事,我刚想起曾经我父亲说过的灵脉若是开窍就可于地底游走,若再蕴养千年化龙脉也未可知。也不知飞鱼岛与那岛这条灵脉是何等灵脉,居然还要用上困灵术,想必不是一般的灵脉。这次幸亏我们发现及时,要是让倭国人得逞不但神州气运有损而且估计这片渔场就彻底要消失了。” 两人议定后又随便闲聊了几句,就各寻隐秘地功课不提。 次日清晨,掳来的男子带上柴四他们馈赠的食物、盐等各自上船归家,远远地还看见他们依依惜别的招手。那些倭国人也在仇恨的眼光中被扔到一条小船中逐浪求生去了。诸事已毕,林阳和众人纷纷道别后和陈远志趁着南风直往飞鱼岛而去。 八月南风正好,几百里海路乘风也不过是几个时辰的事情。也不多时,远远的就看到飞鱼岛的小飞屿,为了方便潜入,林阳带着小狐就在此下船。 飞屿极小,也就是一亩多点地。海风吹拂,绿草茵茵倒也颇为宜人。从飞屿望向四五里远的飞鱼岛十分清晰。 此时的飞鱼岛十分安静,上空觅食的飞鸟也没见几只,海怪也只偶尔出现一次。这样寂静的情形倒让林阳心中隐隐有几分不安。身轻如鸥,顺风而起,每次将要坠落时脚尖在海面稍微借力,如此几次林阳就已落在飞鱼岛之上。 风中有极淡的血腥味,林阳暗想:“渔民已然不敢前来,海怪并无撕咬对象。这血腥味莫不是倭国人完工后灭口所致。”思及至此脸色骤变,忙放下小狐寻找血腥气味来源。 飞鱼岛较与那岛小很多,不多时就在一丛茂密的矮树掩盖下找到了入口。林阳轻车熟路地进入甬道,血腥味也越来越重。甬道尽头,相近的大洞穴中林阳看到了让自己怒意迸发的一幕惨剧。 地上几十个不知生死的男子被分成八个方向摆放,几个倭国人正在将摆放好的人割断脖颈放出鲜血。鲜血汩汩顺着地上挖好的八道小沟向中央一个深不可测的深处汇集。 林阳顾不得许多,盘龙藤即发直取倭国人,小狐也腾身扑向其中一人。这群倭国人遇袭倒也不慌乱,各出法器相抗。八人各守其位将林阳和小狐团团围住。 第二十七章以身饲魔 其中一人唧唧呱呱地不知说甚,八人闻言同以血为引勾勒诡异地符文。林阳见状,心生异样,轻灵剑涔然出鞘,幻化秋之落叶簌簌而下欲打断对方施法。然八人不闪不避只用自己血肉身躯接下这攻击,不多时几人已是血肉模糊,奄奄一息可仍然将符文坚持着勾勒完毕。 符文完结,八人流出的血如有灵性各自倒流至所执法器。只见丝丝暗雾流出,变幻出八只妖异的摩罗。以身饲魔,林阳脑中立即闪出这个念头。 忽而,洞中情形大变。水势滔天,巨浪盛起直向林阳卷来。林阳心中暗笑:“米粒之珠焉敢放光华。” 手中急点却见点点绿意勃发,转眼一小片桐华林已然挺拔而起。狂浪迭起,而桐华树依然不惧,依土深扎其根,以水繁盛其枝。 不多时繁花满树续以青果累累,果实渐熟而跌落树下,树木繁衍生生不息。 可是巨浪并不愿如此,狂暴地扑来将果实冲走不让桐华树衍生更多的树林。生命之绵延不断,岂会因为环境险恶而颓然? 只见桐华树果实既熟,却不再直落树下,而是直接于母体发芽生根成一棵树苗后再落地,落地后随即就用根深植土中。 常见无根之木可移,可见暴雨洪水冲走原上之草? 曾有诗赞道:咬定青山不放松,任尔东西南北风。此番看来,树木成林风浪何惧? 桐华林既然站稳脚跟,繁衍生息反是将波浪围困,此消彼长之下却将这滔天巨浪化作了一池温柔春水。 春水悠悠,草木青青,杂花生树,正是江南好风景,暖风正欲醉人时。 那是父亲温言携我放纸鸢,欢声笑语犹似在耳边。 那是母亲暖语同我品新点,和言细声正藏在心间。 林阳脑中走马灯似的都是旧时家中趣事。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对自己说: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春雨幽幽,缠缠绵绵不断,正是游子远行多含泪,慈母心忧送别时。 仿佛看见父亲独立书房,提笔欲写还跌坐,长吁短叹不开颜。 依稀看见母亲孤坐绣房,拈针正做娇女衣,眼中垂泪不得欢。 林阳又好似傻了,心中都是对父母的愧疚依恋,心中充满的全是父母亲情和对自己的谴责,何苦求道舍下这父母在凡尘煎熬?那个声音又在不停地说: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小狐看着林阳脸上的神情忽喜忽忧,阴晴不定,心中大骇,急的团团乱转。攻击摩罗? 摩罗并无实体,撕咬无用。攻击倭国人?那几个倭国人以血肉饲魔,已然是油枯灯尽之势。 不得已,小狐冲着林阳的小腿狠狠地咬了一口,希冀疼痛可以将林阳唤醒。林阳此时神迷其间,悲喜交加最是伤情,小狐一口咬下,虽未完全脱离其中,但也有了几分清醒。 心间又传来另一个声音:父母爱之深则必为之计深远。 是了,父母爱我甚深,所求者非是我碌碌凡尘而是我不负天资肆意人生,我岂可轻言放弃? 如今我怎能有退意? 心中已定,就如巨浪中的桐华林,其根深植其他能耐我何? 林阳兀然醒来,眼中神采飞扬,眼前依旧是那个洞穴,所谓摩罗也不过是一时障目过眼云烟罢了。 弯下腰来林阳抱起小狐,口中称谢,小狐倒也不客气,颇有居功之意。 如此一来,凝重气氛也得以缓解,林阳过去检查血泊中的众人可惜已无一个活口。 最终的眼光落在了中央的深渊,林阳别无他法怀抱小狐飘然而下。 落至实地,只见一奇异女子脸上傅粉白似雪,手捧一镜,正以八条血道中的鲜血为引不知施展什么法术,想来必是所谓之困灵术。 林阳也不多问,轻灵剑直击其镜,小狐也上前撕咬其手臂。 轻灵剑和小狐都正中目标,林阳还在纳闷此女如此不济,却见得该女刚才所在之地跌落一个替身木偶。 真人已然移至左侧,用生硬的神州语冷冷地说道:“能来到此处,可见也不是一般人。只是我原姬身负倭国大任,今日不成功便成仁,便请赐教了。” 林阳见此女所为倒是颇有几分佩服,若是平时说不得能结交一番。 可是事关家国,岂能是一般情感所能左右?于是林阳按剑施礼,说道:“正是如此,各为其国是无需多言了。” 原姬倒也不如外表一般倨傲,屈身回礼后也不多言,数只妖怪直接现身。 同时苍凉的箫声缓缓流出,妖怪居然随箫声而动开始有攻有守地攻击林阳和小狐。 人熊依仗身材气力近前大掌直扇,狡狼窥视伺机扑咬,碧眼雕盘旋不已爪如利钩。 小狐倒也机灵,人熊自是不肯对上,它就盯着狡狼撕咬,倒也棋逢对手。 林阳对上人熊可是郁闷,一般的植物对它根本无甚效果,此时方知一力降十会是何道理。 盘龙藤缠绕而上它可以挣断,木荆棘之刺难破其坚厚皮甲,五爪龙纠缠的却是它的毛发,地刺草人熊根本不在意直接踩踏而过。更兼碧眼雕在头上不住骚扰,林阳好几次差点被这畜生破了木盾术的防御。 莫可奈何林阳只得借风腾挪,暂避人熊之势。轻灵剑起,秋风催落叶,秋叶歌迷离。 落叶飘飘洒洒满是肃杀之意直卷碧眼雕而去,叶落声声最是悲秋之意却是直与箫声纠缠。 箫声被悲秋哽咽之音干扰,苍凉之意大变,怪兽也一直无所适从不知如何是好。 机会大好,小狐自是不会放过,狡狼被它咬住咽喉。任凭狡狼爪在身上挣扎留下道道伤痕,小狐终是死死不放,眼见狡狼已是不行了。碧眼雕一时失神,被纷纷落叶斩落地下也不足为惧了。 原姬见此情形,箫声顿转只做尖锐单音颇有焦躁催促之意,人熊闻得此音突发狂暴神智若失,横冲直撞往林阳而来。 第二十八章驱兽术 原姬见此情形,箫声顿转只做尖锐单音颇有焦躁催促之意,人熊闻得此音突发狂暴神智若失,横冲直撞往林阳而来。林阳倒也不惧,落叶微风中更见身影灵动,落叶如刃虽不能阻挡人熊的脚步但也给它增添了累累伤痕,血滴滴答答如花开落在地。如此这般,时间纠缠越久人熊也必死无疑。 原姬似乎也看出此点,箫声越发凄厉,人熊也似回光返照一般突然急冲至林阳面前,林阳一时避让不及木盾被击破,肩膀被抓出五道深深的伤痕。人熊还欲继续,只听得一声愤怒的兽叫,一团红色的身影急速扑向它的左眼,人熊未作防备居然被小狐将左眼全部挖出。林阳也驱动花簪直没入人熊脑中。人熊无力再战哀叫不止,独眼望向原姬似有无限眷恋,最终倒地不起。 林阳急急给小狐和自己各加了个小治疗术勉强止住血流,转身对原姬说道:“神宫驱兽术果然不凡,林阳大开眼界,不知原姬还有何等手段?” 原姬面上傅粉甚厚倒是看不出神色变化,但深深望了人熊一眼后眼中隐约有恨意闪现,声音倒依旧是清冷:“神宫法术千变万化,原姬未得之皮毛,倒是见笑人前了。” 言毕,原姬取出初时所见之镜,口中念念有词只见平静的镜面突然有妖异的声音传出,原姬咬破舌尖以自身血似于镜中之物缔约。林阳大骇,突然想起一凶镜忙高声叫道:“八魇之镜,难怪此间血道为八数。你何以与魇为约,若是如此死后生生世世痛楚不得尽轮回不得入,原姬你何必如此?” 原姬眼中尽是默然,不多时神情渐渐不类人,口中发出怪异的嘶啸声,突然强作人语:“神州地域广大物产丰富,如何知晓倭国困地之痛。”此语勉力说完,原姬已经完全非人了。 林阳深知魇之凶煞,忙叮嘱小狐说:“九摩罗未必抵得上一鬼魇,小狐要小心了。”小狐也重重地点了点头,以示明白。 此时鬼魇大约十分满意自己的躯体,居然发出了一声难听的笑声,利爪直向林阳攻来。林阳也不敢再有留手,桃花生死意运转,刹那间桃花灼灼耀人眼,绯雨纷纷醉人来。鬼魇非人并不为之所惑,利爪直接将美景残破,欲往林阳处去。桃花残破萎顿落地,却又幻化点点重上枝头化作点点蓓蕾,又是年年岁岁花相似,残红无泪犹护花。 鬼魇在其中左冲右突不得而出,愤怒得长叫,越发摧折桃木。林阳暗道若不是听得师父所言,混用简易阵法简直要被这妖物冲出了。 如此数次,花雨跌落不再重新幻化回枝头,却是往鬼魇身前聚集,层层叠叠渐渐将鬼魇包裹得犹如一个巨大的桃花花蕾,又好似一株满是花蕾的巨大桃树。 此时远远地仿佛有孩童齐声歌道:“一夜春风急,桃李争先发。”那巨大的花蕾犹如得春风号令,瞬时绽放,其力直将鬼魇身上击破无数伤口,抽搐倒地,眼见是不能活了。 林阳最后一击春华之迸发已经是真元用尽,神智有点不清。 且喜还勉强能支持,于是将小狐召回喂了颗清风丹并嘱咐其守护自己,随即就服药打坐回复自身。 小狐也颇为尽忠职守,警惕地盯着鬼魇尸首不肯稍稍松懈。可是没人注意有一缕极为淡淡的烟雾从鬼魇残骸飘出往林阳萦绕而去。 恍恍惚惚,林阳看到 小孩在饥肠辘辘中成长,随着小孩看着父母的卑躬屈膝,随着家中被盘剥日益加剧。 原子心中不禁怨愤如何我家须得如此穷苦,为何我家须得被人如此压榨? 心中怨愤慢慢累积,直到某一天原子被大祭官看中成了原姬,疑惑方得解答。 大祭官教导原姬说:“倭国地域窄小,出产不丰,故此民众穷苦。虽有明主亦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 大祭官待原姬甚好,和颜悦色从不任意打骂,令她衣食无忧。唯一有一点就是修行时对她十分严厉,可是原姬知道那是为她好,心中毫无怨言。 原姬还有了自己的阴阳术契伙伴人熊,虽它不是十分通晓人意但也是原姬心中最好的依靠。 大祭官常常在修行之余,指着远处茫茫的大海说:“原姬,越过这沧海那边有一片沃土。我尝于年少时游历该处,犹记得神州之广大、物产之丰盛令人赞叹。若是有日神州为我倭国所有,则明主之志可张,如尔等父母之贫者当生活无虞了。” 原姬心中渐渐对神州有了向往,常以为若是他日不惜此身也要助倭国一展宏图。那日大祭官命她前往飞鸟岛以魇困灵时原姬毫不犹豫就领命而去。 飞鱼岛上,原姬犹豫了,看着那些手无寸铁的人在自己面前用自己不懂的言语哀求怒骂,她开始问自己的心真的是要如此作为吗? 心砰砰地跳动,原姬转过身对自己说为了倭国即使滥杀无辜也是应当的吧?此时突然脑中出现了一个异样的节奏如鼓如雷振聋发聩。 即使国贫,岂能以所谓之为国而肆意欺凌他人他族?心意坚定,蒙昧必去,鬼魇之残存焉能惑人? 林阳醒,鬼魅退,细细探查之下却觉神识更甚平时。 第二十九章灵脉有智 林阳站起身来,看着满地血腥不免有点伤感叹息。此时小狐轻轻跃入他的怀中,疑惑地用眼神看着他好像在说:“我们得胜,不是应该高兴吗?”林阳微微笑了笑,拍拍小狐的头以示安抚。 捡起跌落地上的八魇之镜,已经是了无灵气如同俗物,谁能知晓它曾经是大凶之物呢? 林阳正想将此镜放置于原姬身边时,突然脑中响起一个怯生生的孩童之声音:“你也是来抓我的吗?”林阳疑惑了,环顾四周并未见得有人,可是这声音又问了一句:“这位哥哥你也是来抓我的吗?” 林阳暗想难不成如陈远志所言,此灵脉已开神智?犹豫好一阵方才迟疑地问道:“你是这海中灵脉?” “刚才与你打架的人都是来抓我的。哥哥你不知道吗?” 林阳不知是惊是喜,莫怪得飞鸟岛与那岛一线的渔产如此丰富大约和这灵脉也脱不开干系吧。 于是林阳朗声答道:“自然不是,神州灵脉乃我东神州之人共有,怎可一人独有,异族觊觎更是不可。” “真的吗?前面那群人好凶哦,说要把我困住把我带走呢。还说什么我关乎气运,哥哥你真的不会抓我?我在这里住得很好呢,这里是我的家我不想离开这里哦。”童音回道。 林阳慰道:“不会,没有人会要你离开这里的。” 听得此言,石壁闪闪现出一条小肉蛇,只不过蛇头多了两点凸起,一副无害可怜的模样。 林阳见得此物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小狐倒是很好奇的样子,急急跃出近前做围观状,小狐与小蛇对视一会,小肥蛇开口说道:“哥哥的小狐甚是无礼,目光炬炬意欲何为?” 方才撒娇卖小,如今装老成持重,林阳禁不住要扶额太息。 见林阳无语,小肥蛇又开腔了:“我叫阿善,哥哥如何称呼?” “林阳,阿善知道了没?” 林阳和阿善你一言我一语慢慢熟稔,林阳也慢慢知道了阿善神智开启也不过数十年,大约与人世六岁左右相当。 不知父母为何物,只知自己醒来就唤作阿善。阿善大约也是寂寞许久,软磨硬泡一直拉着林阳陪他玩耍。 小狐则蹲在旁边一副虎视眈眈的姿势,生怕阿善分了林阳对自己的宠爱。 阿善乃是天生灵脉,林阳与之相处感觉十分舒适,只是久而久之脑中却有个蠢蠢欲动的声音急切地一遍又一遍说着:“抓住它,占为己用。“林阳颇为诧异,那似乎不是自己的想法,那会是谁的渴望呢?林阳远离阿善,留小狐与阿善玩耍。 林阳用神识探查后哭笑不得,那渴望的声音居然来自上丹田的不速之客。 只见那异物用它自己独特的节奏一伸一缩向林阳传递着对阿善的贪念。 林阳结合此前它对天地灵气的无限吞噬倒也能理解,偌大一灵脉还有神智对这家伙可是莫大的吸引力呀。 幸好客人还须随主人意,异物不得自专否则早就将阿善吞噬一空。 这样倒是提醒了林阳,阿善天生灵物不但异族觊觎恐怕东神州道门知晓后也会有不少人动心吧。 林阳反复想了很久,最后决定飞信请清泉真人前来处理此事。 转眼就到了和陈远志约定的日子,林阳一早就在岛南端等候。陈远志果不食言,远远地就看见船队的帆影片片,居然不是他独自前来,而是整个船队的人都前来迎接林阳。 林阳直飞上前船甲板与大伙儿招呼,船上的汉子见到林阳无恙也都高声回应,林阳心中真是满满的都是暖意。 与大家闲聊了半晌,林阳方才有时间与陈远志单独说事儿。 林阳将岛上的事情大致与陈远志都说了一遍,只将阿善隐下未讲,他私心里是不想因为阿善以后给陈家带来什么祸患。另外林阳告知陈远志飞讯请他师父前来善后之事,所以不能与船队一同回鲟浦。 陈远志也知此事也非是自己所能插手,只能嘱咐林阳以后一定要再来鲟浦。船上众人得知林阳不能与之同返,都是一脸遗憾。 再度一一道别后,林阳依旧回到飞鱼岛等候自家师父的到来。 阿善对林阳的停留十分欣喜,短短地相处它已经对林阳颇有依恋之情,小狐也和它已经混得极熟,也不复一脸醋意。清泉真人尚未降落飞鱼岛,阿善却已然发觉并隐回海底灵脉。 林阳见清泉真人缓步往自己而来,其后居然跟着大师兄海倾波,连忙上前迎接二人。“林阳这次可是惹出甚样祸事自己难以担当?居然传讯为师前来救护。你看吓得为师把你大师兄也带来助力。”清泉真人一到就打趣自己徒弟。 林阳一脸无奈,对着自家师兄抱怨道:“大师兄,这是哪家惫懒师父?难得我求救一回,居然百般奚落于我。” 海倾波看着这对拿自己作伐子的师徒倒是保持了自己一贯的温和笑容,说道:“也不知是谁在清灵山心急如焚,忧心忡忡?也是,也不知是谁数年前音讯全无,白白叫人担心?” “原来大师兄才是最会打趣人,只不过一句话把我们两全兜了进去。 三人边闲聊边来到阿善隐身的洞穴中,路上林阳已经将整个事情详细说了一遍,阿善的由来困境也说得十分明白。 林阳唤出阿善,清泉真人沉吟良久后示意两徒儿出外等候,自己要单独与阿善相谈。 不多时,清泉真人唤林阳入内,阿善依依不舍地说:“哥哥,真人将布阵掩我踪迹,以免再有人窥探于我。你放心离去吧,阿善会好好的,待得阿善化龙一定去找哥哥。” 言毕,阿善口中吐出一物置于林阳手中,转身不顾而没。小狐欲要上前拦住,只落得撞向石壁,只好口中嗷嗷叫着,其不舍之意溢于言表。 清泉真人平洞窟移草木,以岛上固有之物布一匿灵阵,飞鱼岛又重得安宁祥和。与那岛上也同样施为确保无所遗漏后,师徒三人方才放心往苇原去了。 第三十章伊始神宫 海上飞行俯瞰海中点点岛屿,微微帆船,痕痕海波,感觉与船行海上大不相同。 在海天相接辽阔无极中,上可一戏白云,下可一掬海浪,林阳似乎将所有的恼人事抛之脑后,身心渺渺与天地一同。若不是倭国将至,林阳都不愿从这种感觉中走出。 伊始神宫外围方正,四周树木葱茏,绝无花草杂木,十分严谨肃穆。 尚未降落,就已见得有人率众于外相迎。清泉真人似于其人相识,从容落下后亦笑脸迎上。 “真人,你我算来已有近百年不得相见了,今日不知何风将贵客带来?” 迎接之人慈眉善目一口流利的神州话,衣着与神州盛朝极为相似。其样貌与原姬残留的记忆相重叠,应该就是伊始神宫大祭官了。 清泉真人也含笑答道:“正是,正是,年岁悠悠不予人留,转眼间距离你到神州游历时已然有近百年之久了。 前几日无事往海上一游,忆起大祭官往昔邀约也就不请自来了,万勿见怪。” 林阳方知此人游历神州之时还与自家师父相交,但心中因大祭官诱使原姬为恶,对他始终难有好感。 大祭官听得清泉真人所言,笑道:“难得真人肯上门,何来见怪之说?求之不得,求之不得。”说完,不假下人自己于前亲自导引三人入神宫。 伊始神宫建筑处处隐隐有神州盛朝遗风,今时神州也不多见了。 林阳心中感觉颇为微妙,不知是亲切,是骄傲还是沮丧,五味杂陈大概也不过于此了吧。 海倾波眼见小师弟脸色变来变去,心中暗想毕竟林阳还小,神色阴晴都在脸上一览无余。 思及此处,海倾波拍拍林阳肩头对他温和一笑以安抚林阳散乱的情绪。 林阳尽力收敛自己的表情,耳听得清泉真人说道:“此次东海一行,多有裨益,只不过过飞鸟岛时遇一怪事,不得不与大祭官分说分说。” “哦,何事能让真人动容?愿得其详。” “飞鱼岛得遇一女,自称原姬,系出神宫,且言自己得大祭官之令而往我神州行不轨之事。不知此人此事大祭官可否知晓?” “真人心中自有定论,何必多问。想神州与苇原相处甚为融洽,必是有宵小之徒假令行事欲坏两族和睦。 原姬么,我倒是从未听说神宫有此人,待我吩咐下人详查则可水落石出了。” 听得此言,清泉真人也就笑笑不再说起。林阳在一旁却气得半死,暗道原姬因此人言辞蛊惑而以身许魇,以后生生世世苦楚不得解脱,大祭官只不过一句话就将他全部否认,实在是替他不值。 若不是海倾波从旁拉住,林阳几乎要冲上前去与大祭官一番理论。不得已林阳只好地跟着自家师兄再不开言。 不多时,便来到了神宫待客偏殿,谦让一番后宾主分座,下人也适时奉上香茶。清泉真人开言赞道:“大祭官此处单单以桧木香草为材,居然能得如此质朴天然之神殿,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可见这许多年不见大祭官于神道之意更为精进了。” 大祭官自是不肯自夸,回道:“真人此言莫不是笑话与我,谁人不知清泉真人得山水真意,法术奇妙?” “在彼此徒儿面前,我们就不要互抬身价了。不过我还是颇想见识见识大祭官别后所得呢。” “固所愿也不敢请尔,稍作切磋也算是给后辈开开眼界吧。”大祭官倒也有针锋相对之意。 两人相顾一笑,径直往修行场而去。众人也纷纷跟随不肯落于人后。修行场中二人闲适随意,修行场外众人倒是群情汹涌。 “真人远来,我姑且以清溪之音相迎。”大祭官话音未落,琴音已起。 初时其声叮叮咚咚其意奇巧,则见九溪和声蜿蜒而出,时而若跌落石间时而若汇集深潭。 顷俄琴音一变洋洋洒洒其意开阔,则九溪汇集一河,其势也日益浩大,一路奔流不回。 琴音再变浩浩荡荡其意广博,则河流奔涌直至沧海,时而犹如波浪翻滚时而有如碧波万顷。场外闻者无不沉醉其中,莫知己身之所在。 忽听得有人朗笑:“水中三味,大祭官尽得矣。好水无佳山何以成景?当年相伴游历的神州佳山乐水,不知大祭官还能记得几许?莫如让我为你重现昔时美景。” 清泉真人出卷轴,其中江山如画历历在目。催动法术,则九溪得秀丽青峰为伴,掩映其间或为飞瀑或为碧流各自成趣。 大河两岸或有巍巍高山阻挡去路令河水咆哮冲撞愤怒激浪,或有险峻奇峰令河流曲折悠长暗流回转,或有山势和缓令河水温柔多情婉转轻柔。 沧海畔则见千仞绝壁任海水肆意拍打,又见山石悚峙以凸显沧海辽阔千里。 如此一来,大祭官琴音节奏皆为山石所破,终不如初时流畅动人,众人方能从琴音迷境中彻底清醒出来。 林阳经此一战,心中若有所得,山水其意各不相同则气势各异,草木何尝不是如此?春华迸发,夏枝葱茏,秋叶萧瑟,冬实隐忍。自己还须得多多领悟将草木变化融会贯通,方能算是有所得吧。 再仔细瞧瞧清泉真人所布之山林阳感觉都似曾相识,但非要细细追究又不完全相同,心中疑惑不已,正想向师兄询问一番,却听得大祭官道:“百年沧桑,我却终不如你,不如就此罢手?”清泉真人自谦道:“平分秋色罢了,何苦自贬至此呢?若真要分出高下恐怕结果难料。”如此一番虚与委蛇终见两人并肩含笑而出。 正要离去,大祭官却开言道:“真人,两位高徒估计已得你真传,何不下场稍作切磋也算是彼此亲近亲近,不知意下如何?” 清泉真人目视海倾波与林阳,得两人微微点头示意后答道:“有何不可,两劣徒也少有见识,今日机会难得,必得向神宫讨教一二,免得做了坐井观天之人。”大祭官也已唤来一佩剑男子,欲与海倾波相斗。 修行场中,二人正彼此施礼,互通名号,林阳只听得对方自称秋原,虽然很生硬倒是十分字正腔圆。 第三十一章比斗 林阳从未见识过自己大师兄的手段,倒也十分兴致勃勃。 只见海倾波现出法宝乃是一柄软剑,泓如秋水可想见其锐利。 待得秋原拔剑出鞘,林阳不禁惊讶了,其剑与神州大不相同颇为似刀,但又不完全是刀,须得双手握持。再观其剑身,隐隐有戾气流动似有活性。 秋原手中握剑后全身的气质为之大变,眼神闪烁不定,也不多言,直接上前抢攻,其疾如火气势如虎。 海倾波倒也不惧,剑起波涛奔涌,声如雷鸣直卷起千堆雪撞向秋原,似乎要将秋原湮灭其中。秋原却不肯避其锋芒,连连急斩,将雪浪斩落。 向来有言抽刀断水水更流,可是这句却不适用于此时。 秋原出剑极快,林阳已然看不清他剑的走向,而汹涌的巨浪也被他生生斩出一道水路。 而那丝丝戾气更吞吐不定,将附近水之灵性泯灭。波涛也似乎也不能再支撑,偃旗息鼓不复暴虐。 海倾波见此不能建功,却将巨浪反作春雨出。 江南三月春雨缠缠绵绵悠悠长长,细似花针多如牛毛,伤春之意也夹杂其中扑面而来。 烟雨江南春正好,却忧归去无处寻。当此情景,何人不是心旌摇曳若有伤怀之意? 秋原自不能免俗,心神也有恍惚之状,雨丝纷纷飘落带起的却是丝丝血痕。 此时,秋原剑身忽做长啸,戾气大涨,秋原也从情绪中挣脱,似乎被戾气感染面目有些狰狞。 秋原出剑越发急速,春雨点点霎时被卷落无痕。而秋原却直侵至海倾波前欲将其斩落。 海倾波也未曾料想秋原这么快清醒,只得挥剑相迎。 且喜虽是仓促应战,海倾波倒也不乱章法,水意再变则作暴雨倾盆下。雨势如雪崩,劈头盖脸欲将万物笼盖。 秋原却无所畏惧,眼中好似只盯着海倾波斩杀。 林阳觉得颇为不对劲,秋原的状态和原姬当初颇为相似,心中暗暗有些不安。 海倾波也觉察到其中的不对,也不迟疑将手中软剑化作七柄小剑。 七星阵攻守有序转眼就将秋原困在其中,海倾波心中颇有顾忌,因此不敢下杀手取其性命。 秋原被困却越发癫狂,戾气也越发明显。其人状若疯虎,其刀势若无穷无尽将七星阵搅得大乱,更兼戾气吞噬真元,若不及时应对,海倾波最终将会真元不支而落败。犹豫再三,海倾波终是下了决心,准备将秋原击杀。 正当剑将至秋原要害,清泉真人长笑道:“偶作切磋,何至于此。”一道水幕倾下将二人分隔,秋原剑上戾气也似有畏惧之意,隐没剑中不现。秋原方醒,也不致谢只是默默退下不语。 “真是名师出高徒,居然水之操控已经如此了得。有此佳徒想必真人也是心中欣喜。”大祭官神情淡淡地说道。 清泉真人笑道:“他不过是仗着真元浑厚罢了。秋原与其剑中凶灵若是融合更好,只怕他不是对手了。” 大祭官不置可否,却吩咐下人道:“唤雪姬前来与贵客一见。” 不多时,一女袅袅而来,躬身行礼倒也落落大方。 大祭官说道:“此乃神州贵客,雪姬你且下场去相较一二,领略其玄妙法术以免日后无知而贻笑大方。” 雪姬喏,与林阳同入修行场中。二人彼此见礼之时,突然雪姬低声问道:“原姬可是已去?”林阳愕然,稍稍迟疑方才低声回答说是。 “原姬纯朴,望他转生往乐土,不复今生苦难。”林阳听得此话,犹豫再三仍是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低声怒道:“原姬何来转生,她与鬼魇为约,怕是永坠苦难深渊不得出了。 我虽不能认同其所为,但神宫转身就否认她的存在,真是不能令人信服。” 雪姬闻言脸色虽未变化,但眼角却隐约含泪,说道:“神宫所为雪姬不能置辞。多谢贵客好意,但切磋之时雪姬也不会手下留情,请勿在意。”言毕,雪姬已是眼中冰冷,气质迥异,刚才问话之人好似从未出现。 袖舞雪花飞,洁类寒梅白胜梨花,纷纷扬扬颇有诗情画意。 林阳也不示弱,轻灵剑起可见红梅点点伴雪清,翠竹片片傲风寒,势要与白雪争色。 可是朔风劲且衰,雪花密复紧,转眼已是寒意入骨,积雪千里。可是楠竹犹不肯低头,红梅亦不改本色,好似要为春风东来擂响战鼓。 寒雪岂肯轻易认输,更加暴虐的雪片夹带着冰雹向红梅翠竹倾泻而下,誓要将整个世界化为冰雪世界。 红梅残花断枝衰败不堪,翠竹绿叶散落满地,雪花在空中盘旋似乎十分满意这结果,雪势犹不减弱,渐渐白色掌控了整个天地。 场外大祭官终是脸露微笑,小狐急得嗷嗷乱叫想进去帮忙,清泉真人却不动声色,轻轻地安抚小狐,示意它稍安勿躁。 正当大家以为雪姬必胜之时,只听得冰层出现了咔嚓咔嚓的破碎声,恰如一声号令只见得无数竹笋一瞬窜出地面,迅速成长片片绿竹将冰雪分割。 红梅岂肯落于其后,凌雪碎冰报春来。众人以为林阳大败,却未料其蓄势而发,隐忍不是忍让只不过是为了一举报得春风归。 雪姬一敛眼中寒意,正欲上前言败,却见空中灵气聚集,磅礴而来,大为诧异。众人也见此异象,皆抬眼张望,只见林阳身边灵气翻飞滚动,俨然就是突破之态。 “真人此徒可谓不凡,居然战中得悟。”大祭官修养十分到家。清泉真人自是含笑不语,海倾波深得其师真传自是一脸温和,只有小狐是欢喜得四下转圈。 约莫小半个时辰,灵气开始渐渐平和,林阳已是炼气十二层。 收功而起,林阳先谢雪姬,再上前谢过大祭官与师父,“若不是今日先得大祭官与师父山水相争点拨,后得雪姬冰封雪舞之重压,林阳怎能一窥冬藏而后春发之深意。” 雪姬自是不敢当其谢,自谦后告退离去。切磋已毕,大祭官还请诸人回返偏殿,依然是叙叙旧,喝喝茶。未及多时,便有下人来报客人住处已备好,林阳三人自是闻弦歌而知雅意顺势跟随下人前往住处。 第三十二章人之善恶 师徒三人到了下榻处屏退了伺者,清泉真人就笑道:“林阳想是已经有一肚子的抱怨了,赶紧让他说说不然该闷气坏了。” 海倾波也笑道:“正是,若不是我今儿个死命拉着,想是小师弟已然冲上去指责大祭官了。” 林阳看着这一搭一唱的两人哭笑不得,满腹话语居然不知道从哪儿说起了。冲动的劲儿缓了一缓,方才慢慢说道:“师父,今日你何不直接将原姬之事挑明与大祭官,却非得如此婉转隐晦,平白地给他们抵赖否认的机会?” “笨徒弟,请问你可有带来证据?原姬和其他死难之人被你心软葬于飞鱼岛,活着的人被你一叶孤舟不知放去何方?请问你用什么质问?由此可见我家林阳还是虑事不周呀。”清泉真人不紧不慢地说道:“更何况就算你有所凭据人家抵死不认你又能奈他何?” 林阳忙道:“八魇之镜就是明证呀,伊始神宫三大镇宫之宝他们还能抵赖么?” “笨,那镜乃是仿制之物,若是遇上正品你还能得了好?更何况真品也不是原姬所能驱使。方才你若是上前提起此事,大祭官必说八魇之镜犹在神殿供奉,从未出宫,可能还唤人带你前去一览呢。若是这般,我家林阳告诉为师该当如何?” 林阳听得此言,仔细想想满腔热情也是冷了不少,只能恨恨地跺着脚说:“照师父这么说,原姬那些人都白白死了么?也不能为他们讨个公道?我神州也白白吃了暗亏不成?” “林阳,为师此次前来一是暗示大祭官灵脉之事我们已然知晓,告诫他们不要妄动。二来你以为切磋是白切磋了么?就是为了示敌以强,威吓震慑神宫众人呀。至于渔民之事,若是我们威逼之下,他们也不过是扔出几只替罪羔羊又有何意义。此等事务还是由神州朝廷与倭国交涉更为合适。” “那,那好像也是。只可惜原姬真是可怜。”林阳听到此处,声调也低了几分。 “可怜?不可怜? “傻徒弟世上的事情要是能那么简单地说可怜也就好了。” “你觉得原姬可怜,可是她献身鬼魇自己却未必觉得可怜。” “恐怕她是以为自己为国为民死而无憾了。” 清泉真人也不无感叹,“神州沃野千里,可这何尝不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呢? 觊觎神州者数不胜数了。若是神州气运衰弱被他族蛮力占有,那时你方知可怜的是谁。 许是有人要说,道门中人何必在意王朝更迭百姓疾苦,却忘记神州动荡之时道门多有入世之人,非是为其它只为祖先安息之地岂容他族觊觎。” 说到此处,清泉真人顿了顿又说:“人之善恶,可怜与否会因时因族因地而变化,万勿轻易有定论。林阳,你可懂了吗?” 林阳听到此处,心中翻腾不已,暗恨自己为人处世还是过于莽撞。 海倾波见其神色,已知林阳必有懊恼之意,于是开口问道:“师弟,今日切磋雪姬可有什么异常?我看秋原就有点诡异之处呢。” “雪姬?我看不比非常女子,拿得起放得下,哀原姬之殇却不会动摇其意志。只不过比试之时分外冰冷,如同冰雪附体呢。” 清泉真人在一旁插话道:“哦,为师忘记告诉你们倭国神道的特别之处了。” 林阳与海倾波对视一眼,貌似在说这是什么师父,惫懒就罢了还放马后炮。不过二人也不过腹诽罢了,依然乖乖听着师父教训。 “神道与神州道门差异极大。神道是单纯崇拜天地万物之力,不管善恶只要不同凡物皆可奉为神谛。 修炼之法也不相同,他们多以意志沟通所奉之神,借奉神之力为己用,故而对战时如同鬼神上身一般。秋原所奉是剑中之凶灵,雪姬所奉应是雪女。” “原来如此,果然是天下之大无所不有。”海倾波叹道。 “这也不算什么,早很多年前,为师东游跨海至另一大陆,其人修炼之法更为奇特。修炼之人皆信奉一神,修行却以炼器为主,以多法宝法器为胜。” “这倒是极为有趣,那该处炼器水准必是十分之高明了?”林阳也来了兴致。 “那是自然,护身法宝、逃逸法宝、攻击法宝数不胜数,只不过要是法宝被人所破就唯死而已了。” “这样修行也算得上旁门左道了吧,法宝丹药皆是手段罢了。”林阳接道,“不过有机会去见识见识也算是增广见闻了。” 师徒三人说说笑笑气氛十分之好。林阳突然又说道:“师父与大祭官切磋时,所构山水颇为眼熟,但细细思量却与我所想不同,这是为何?” 海倾波闻言轻笑代为答道:“师弟想是于书画一道所得不多,写意讲究的是得其神韵不求形似呀。胸中藏千壑,笔下出奇峰。” “求其神韵而不拘泥形似?这句话倒是颇有点意思。大师兄你这句话我得好好琢磨一番,若以法术一道而言,这话也应该使得吧。” 清泉真人笑了,“傻小子,倒成了修炼狂,莫要将自己逼得太紧,一张一弛才好。”林阳应了,也就不再将此话放开,不再提起。 接下来两日,师徒三人在神宫盘桓,林阳也得以见识了真正的神宫三宝。 大祭官和清泉真人也心有默契不再提起飞鱼岛之事,左右也不过是谈些往昔趣事、倭国趣闻罢了。 如此这般,也到了要告辞的时候了,清泉真人婉谢了大祭官带着两个徒儿往神州而去。 来时愤恨归时默默。林阳虽是知晓清泉真人的话十分在理,但想起心中仍是犹有不平之气。 清泉真人和海倾波倒也不多做安慰,只不过间或岔开话题,以免其过度思虑。 三人一狐未多时便已望见云雾缭绕的清灵山,山门前亦不做停留直上玉华峰,彼此也无须再多客套,各自回归洞府。 小狐性子越发跳脱,一进洞府便满地撒欢,将东西散落一地。 林阳板起脸正要假装生气训斥几句,这个机灵鬼却又拱手做告饶状,逗得林阳开怀不已。 第三十三章怀玉山 小狐一见就知自己这次又可免遭责罚,跳上肩头讨好地舔着林阳的脸庞。 一人一狐也难得这般轻松惬意,索性出去在玉华峰玩了个痛快。峰上见者都被这勃勃生气所感染无不微笑以待。 无所顾忌的时光终是少数,大多数的时候清灵山都是白云自来去,草木独荣枯。修行人一心追求的是天道的悠长丝毫不在乎的是时光的流逝。 转眼距离倭国归来已经有半年之遥,林阳闭关方出,就得一飞信,原来是师姐朱槿娘邀请自己过两日去怀玉山采集麦兰。林阳想来左右无事,也就回讯答应了,约好后日在山门汇合。 后日一早林阳带上小狐就往山门而来,远远地就看见自家师姐和饭堂夏师哥正在亲昵地说说笑笑。 林阳暗想朱师姐貌似和夏师哥关系很是不错。 二人聊得十分热络,居然林阳快到跟前方才发觉。林阳猛地瞥见自己师姐脸上似乎有点红晕,就听见朱槿娘说道:“小师弟,怎么来了都不招呼我们一声呢?” 林阳笑着打趣道:“师姐想是和夏师兄聊得投机,压根就没在意我吧。” 朱槿娘脸更红了一些,亏得本性大方不扭捏,红红脸也就混过不说了。夏漱石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林师弟,怎的来得这般早,我们还得再等几个人呢。” 林阳虽然未知男女之情,但也隐约知道这二人之间的特别情怀,也不好意思再打趣,随意找了个话题与二人闲聊等人。 又过了半个时辰,远远地来了三个身影,为首的男子颇为不悦地叫道:“朱师姐,怎么不等我一起从玉京峰下来呢?”朱槿娘似乎有点尴尬,对夏漱石笑了笑方才回答说:“不是说好在山门等候的吗?众人均是如此约定,你我就不要与众不同了吧。” 夏漱石于是将几人相互介绍了一番,当先的林师弟原来唤作林引箫,修为也不低已经是炼气十一层了。跟着他而来的二女一人唤作夜月心,炼气十层;一人唤作夜兰心,炼气十层。此二人乃是孪生姐弟,是林引箫的伴从。 大家彼此见礼倒也十分和睦,只除了林引箫。他不但十分傲气,而且盯着夏漱石和林阳的眼神很是尖锐,好像有点敌意,倒是在看到小狐的时候眼中闪动着不明的光芒。 六人汇合,朱槿娘带着林引箫和夜兰心,夏漱石带着林阳和夜月心往怀玉山飞去。路上林阳反复思量十分不解,心中暗想我和师兄似乎没有得罪林引箫,怎会这样?想来想去没有头绪也就丢开不想了。 不多时,六人降落在怀玉山腰,夏漱石边走边说:“麦斛兰,多喜生于林间岩上,多单株而生。采集时不需全株拔起,只需采其茎叶过后自然会复生。另外麦斛兰多有三级木系妖兽毒跳蛛守护,所以采集时要格外注意。” 林引箫听得此言,争着说道:“三级妖兽对筑基修士不算什么,不如我们三人一组分开寻找比较快一些。”说完不等大家开口说话,又急急说道:“朱师姐我和你一起,再带上月心就好了。他们三个也正好一组,如何?” 朱槿娘无奈地望了望夏漱石,见他并无不悦才温言道:“你还是和夏师兄一起吧,但还是莫要相离太远,若有危险及时发出警讯。对了夏师兄你带二人照应得来吧?” 说罢,朱槿娘笑着不等林引萧说什么,就带领和林阳夜兰心转身往另一侧走去。 此时已是深秋,山中树叶斑斓五彩十分美丽,天气凉爽晴好让人心情也格外愉悦。 林阳三人运气还算不错不多时就在林间寻得一棵麦斛兰。麦斛兰叶如瑟瑟,碧绿可爱。朱槿娘给林阳使了个眼色,林阳心领神会鬼针草轻弹触动麦斛兰一片椭圆嫩叶。 三人稍离静待,不多时麦斛兰叶片颤动,爬出一只黑黄相间的毒跳蛛。小狐居然对这种怪物有点不知如何下手,逡巡不敢轻进。 毒跳蛛的眼神居然十分锐利,八只奇怪的眼睛在三人一狐身上扫射不定,似乎想要寻找一个便于下手的敌手。 林阳射出五爪龙欲将毒跳蛛困住,却见得毒跳蛛高高跳起,避开的同时口吐蛛丝向夜兰心缠绕而去。 夜兰心也不慌张,飞剑轻盈而出,想要将蛛丝斩断。殊不知毒跳蛛的蛛丝绵密且有粘性,飞剑无法着力反被蛛丝困住,不得而出。 小狐还好比较谨慎,未敢扑上不然估计黏住的就是它了。朱槿娘见状,火凝一线直往蛛丝缔结处烧去,口中还提醒道:“蛛丝畏火,不畏斧劈刀削。毒跳蛛的脆弱处在其关节,全身也畏火。” 听得此言,夜兰心将脱困的飞剑收回,水珠凝聚粒粒往毒跳蛛关节处袭去,林阳也不落后,拍拍小狐示意它暂时避开,手中叶刃翻飞片片削向毒跳蛛眼部,倒是朱槿娘似乎有意想培养二人并未出手。 毒跳蛛一点也不如外形看起来那么笨重,腾挪跳跃闪开攻击,但是闪避间它离护卫的麦斛兰越来越远。 朱槿娘见时机已到,只见得一朵鲜艳的朱槿花徐徐盛开,火花繁盛红焰点点将毒跳蛛笼盖其中。 毒跳蛛此时似乎感觉到了危机开始慌乱,毒液喷出意欲将火焰湮灭,奈何火势凶猛,夜兰心和林阳又在一旁不断骚扰。不多时,毒跳蛛就被三人联手杀死。 朱槿娘上前取出内丹,便吩咐夜兰心用金系法术去采集麦斛兰。 林阳十分好奇:“何以用金系法术方能采集呢,师姐?”“麦斛兰这种灵药颇为有意思。早先也是随意采集但是采后效用常常低于预期,后来方才发现用金系法术采集能最好地保存药效呢。” 二人说话间,夜兰心已经将麦斛兰仔细采下收入玉盒后交给朱槿娘。 如此顺利地采得一株麦斛兰,林阳和夜兰心也大概了解了毒跳蛛的战斗方式,对接下来的采集也颇有信心。三人清脆的笑声不时飘荡林间。 第三十四章火炎妖 麦斛兰虽然不难获得,但是分布并不密集,大部分的时间其实都是用在寻找上。林阳不禁问道:“麦斛兰如此难得,何不种植,也可节省这许多时间呢。” 朱槿娘笑道:“林阳想是偷懒,对灵植不曾上心,连麦斛兰密植则只存其一其余必死也不知晓?”林阳只好讪讪地笑了笑,答道:“师姐又不是不晓得我无有空暇,灵植大全怎能细读?” “只怕是闲暇时多与小狐嬉闹去了,方才无有空闲吧。”朱槿娘点点林阳的脑袋笑骂道。林阳也不接话,倒是小狐嗷嗷冲着朱槿娘不满地叫着,愤愤不平之意溢于言表。夜兰心看着他们彼此打趣倒也不参与,但是言谈间微微流露出羡慕的意思。 三人费了不少功夫,也收集了十余株麦斛兰,却见得天色已经渐渐昏暗了。朱槿娘与夏漱石飞讯交换了情况后,决定两边各自在所在之地休息一晚,明日再继续。 朱槿娘不多时就寻得一块平坦的背风之地。林阳近前就看出此地之妙,几块岩石相互支撑之间正好似一间天然石屋,干燥无风无虫。朱槿娘又在外围撒上驱虫粉,布下简易警示阵法。 林阳看着自家师姐熟练的动作自叹不如,朱槿娘倒也不谦虚,“你也知晓师父不似其他师伯师叔一般好静,最喜的就是游走尘世浪迹山水。我们几个弟子自炼气五层起每二三年也必有一段时间要入世问情,长此以往这露宿野外什么的也就熟能生巧了。” 夜兰心听得此言,浅笑道:“我倒喜欢如此,只可惜身有羁绊不得自专。” 林阳二人听得此言,想想伴从之位,倒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换其他话题闲谈。聊着聊着,林阳忽然问道:“师姐,此次收集麦斛兰是何等任务?须得数量几何呢?”夜兰心闻言倒是十分惊讶,反问道:“林阳不知为何前来么?” 林阳点点头,说道:“师姐叫我来,我也未曾多问就跟随前来了。”朱槿娘笑着接话:“我家师弟就是个迷糊性子,和师父倒是很是相似。兰心你问他还不如问我。” 正了正神色,朱槿娘又说道:“林阳,我清灵山门下弟子并不很多,对修为低下的弟子也不强行派下任务,一般都是往求与阁自行接取。但是,炼气十层以上弟子就不同了,每年必得自行择一任务完成算是报恩师门。此次本是林师弟强拉着夏师兄要做麦斛兰任务,夏师兄又怕自己一人无法带得三人转求至我处。我本不想应允,后思及林阳也须得做此任务才勉为其难而来。” 林阳此时方知自家师姐的拳拳爱护之心,谄媚地笑道:“多谢师姐,下次若有差遣林阳自当万死不辞。”小狐也跟着林阳做狗腿状,逗得大家捧腹大笑而不自知。 谈笑一阵,三人也各自修炼去了,就连小狐也在一边直立望月做吞吐样。 蔼蔼风烟醉,煦煦秋阳初。 林间鸟儿欢叫声中,三人又开始了一天的寻觅。不知何时,小狐开始在前面带路,它天性中对气味的敏锐开始慢慢显现,搜寻速度比人要快上许多。连夜兰心都笑称托小狐的福,今日节省了许多力气。小狐也得意洋洋,搜寻起来更加卖力。这日半天所得都快赶上昨天一日所得,三人对此都很是满意。 午时渐近,朱槿娘虽自己不需进食,但也猎得两只肥硕的竹鼠,破开洗净以山中香草腌制后用火系法术烤制,味道十分之好。三人一狐饱食一顿,相坐林间格外惬意。突然一道飞信急速而来,夜兰心查看后大惊失色道:“不好了,夏师兄处貌似遇上不可匹敌的妖,月心来信求援,我们赶紧去吧。” 朱槿娘听闻此言,脸色不变,但急切问道:“兰心,你可知他们所在何处?”夜兰心答道:“我与月心隐约有感应,我来指引必能寻到。” 林阳二人也不多言,点头同意。朱槿娘出其法宝携带二人一狐跟随夜兰心的指示而去。大半个时辰后,远远看见一断崖边夏漱石正与一妖缠斗,左支右绌已有不支之象。夜月心在一旁飞剑相助,却收效甚微。林引箫却忙乱不堪,不知所谓。 朱槿娘落定尘埃,让林阳二人暂待一时,自己的朱槿花却更为娇艳直取妖而去。夏漱石未曾回头,就已知晓何人前来相助,低声道:“槿娘,你也来了么?”朱槿娘也低低应了一声,便高声问道:“此妖似乎少见,夏师兄可知其为何物?” 夏漱石答道:“此乃炎火妖,一般为四级火系妖。但是这只颇有古怪,似乎已然变异,能识人语辨人形,实力应远高于其同类颇为难缠,大家小心点。” 那边夜兰心已经在低声询问事情的缘由。夜月心虽然说得十分隐晦,林阳他们倒也听得十分明白:原来此断崖上生有一变异帝女花,傲立挺拔如玉如雪纯净非常。林引箫见后要夏漱石帮忙采摘,夏漱石好言相劝说异物必有异妖看守望其不要多惹是非。林引箫不听自行前去,结果是帝女花未得却引出来这只奇异的妖。 前因后果已知,三人转看那厢,夏漱石得朱槿娘相助后形势已经稳定不复颓势,但要说取胜恐怕也非易事。林引箫却似发狠,火系法术更加漫无章法地挥洒而出,对妖无甚伤害。 林阳等人各自在心中暗暗叹息,林阳稍稍安抚小狐切勿妄动后, 也出桃花生死阵欲将怪妖困住。 桃花夭夭,艳于枝头,舞于风中,残于淤泥。纷纷洒洒,迷醉人眼。妖神智已开,居然也有沉醉之思。众人大喜,不惜真元,法术齐出以期一举伤敌。 林阳轻灵剑也直取炎火妖,却只是在其身留下了浅浅的伤痕。朱槿娘红焰一朵绽放炎火妖身,火入血肉若有灵性火焰更炙,隐约可见白骨嶙峋。夏漱石出手更快,金光四射,锐利无匹,炎火妖顿时多了数十道伤痕血流如注。 第三十五章吞噬妖丹 众人皆喜,林阳心中暗叹自己与筑基期差别之大。正当此时,炎火妖一声嚎叫,双目圆睁,口中内丹吞吐不定,似乎要暴走了。 妖暴走实力会比平常高上几分,炎火妖一旦暴走原本的平衡就被完全打破。只见炎火妖迅捷更胜方才,无视林阳几人的轻微伤害,闪避朱槿娘的烈焰繁花,却将内丹烈烈直攻向夏漱石。 火本克金,即便是实力相当,夏漱石也难于与之相抗衡,更遑论此时。不多时夏漱石的防护盾就被击破,形势岌岌可危。场中诸人大急,林引箫已是急得语无伦次,胡乱使唤他人。奈何夜家姐弟修为有限,伤害更是低下。 林阳定定心思,服用灵丹将真元稍稍补充后,又想故技重施以桃花生死阵缓解夏漱石的危机。 可惜妖暴走,凶性大起神智既无,惑其心神并不可得,桃花困阵也被妖以内丹心火焚为灰烬。 其余春华之迸发在绝对实力差距面前也不过是在炎火妖身上留下了数十处浅显的伤痕,并无大害。 幸得林阳如今较初时不可同日而语,否则此阵一破林阳不但真元净空还要被其反噬。 桃花生死阵虽然被破,倒也将炎火妖阻了一阻,朱槿娘趁机赶上将自己的本命法宝与炎火妖内丹相抗,以解夏漱石的燃眉之急。 鲜红的朱槿花与灼灼妖丹在空中翻舞,若是平时当是十分赏心悦目,可是此时何人还有心情观赏? 朱槿娘之实力毕竟与妖还有不小的差距,支撑不久朱槿花就被妖丹逼退,槿娘嘴边也流出丝丝血痕,花的光泽都黯淡了许多。 夏漱石被炎火妖丹逼近,已是勉力支持,眼见已是难以为继,形势愈发危急了。 林引箫见状更加慌乱,居然不顾自身修为奋力向前意欲相护夏漱石。 林阳怎能让他前去送死,顾不得自己真元已然不多急急催生藤蔓将其轻巧地拉回自己身边。 林引箫却不肯领情,眼见自己的盘算落空,心中愤恨居然不分敌友攻击起林阳来。 林阳真元本已见底,刚刚为了救回林引箫又用了少许,已经是无力招架只得用风轻术左右闪躲,避开要害。 小狐注意到此处的不对劲,正要扑上逼退林引箫,却发现林阳离炎火妖只在咫尺之间了。 小狐急得高声悲鸣,想要提醒林阳,自己也不顾林阳叮嘱直往炎火妖咽喉处攻击而去。 炎火妖虽神智不清,但对突然接近的敌人还是十分警惕,只见那颗内丹改变目标朝着林阳而来。 朱槿娘等人见此情形,欲救已是来之不及,夜家姐弟更是惊叫出声。 林阳只见一颗内丹往自己面门飞来,脑中突然有个声音说道:“吞下它。”林阳未得反应下意识就张口将内丹咽进腹中,顿时一股炙热之感弥漫全身,好似烈火灼烧,疼痛难当蜷曲倒地。 失去内丹的炎火妖功力大损,被小狐死死咬住咽喉不放。 小狐大约是深恨炎火妖袭击林阳,居然将炎火妖血生生吞入,大有食其肉啖其血之势。 朱槿娘见自家小师弟不多久前还和自己谈笑风生,此时却是生死不知,急得乱了分寸。 夜家姐弟也是无有主意,林引箫已经清醒眼见自己闯下大祸自然也是不敢出声。 “这可如何是好,今日林阳弄成这般我该如何向师父交代? 林师弟你怎能如此不知轻重将林阳逼至险境?兰心月心你们也不拉着你家少爷一点?”朱槿娘此时也不顾惜林引萧的面子,责骂起林引箫三人来。 夏漱石虽然身上数处受伤,倒还是十分冷静,沉吟一会说道:“林阳必是为妖丹所伤。炎火妖丹份属至阳,正所谓孤阴不生独阳不长,炎火妖附近必有极寒之物存在,想来非它守护的那株变异帝女花莫属了。槿娘你以为呢?” 朱槿娘只不过是一时情急,倒也不是神智不清,听得此言冷静想想也深以为然,于是点头说道:“正是此理,夏师兄你有伤在身,就留在此处联系我家师父,我且下去将那株帝女花采回。” 言毕朱槿娘驾起法宝往断崖下采药去了。夏漱石叹了一口气,并不和林引箫多言只是转身对夜家姐弟说道:“你们二人帮林师弟稍作收拾,不多时师父师叔就要前来,到时再听从他们如何发落吧。” 林引箫见此情形,听此言语,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脸上表情不知是恼怒,是后悔,是害怕还是什么,夜家姐弟也不敢多说,只是好言劝说罢了。 清泉真人来的十分之快,见自家小徒弟这等模样倒在地上,脸上也微有怒容只是并未当场发作。不多时,清流真人也匆匆赶到,看着自家宝贝儿子和伴从的样子已经是明白了大半,脸上已是带有歉意。 两位真人仔仔细细地询问了夏漱石事情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后,清流真人的脸色更是难看,也不看林引箫一眼只管对着清泉真人深施一礼道:“师弟,此番确是我家引萧闯下大祸,若说要轻易原谅,我都不能答应。只不过修炼之人子息艰难,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么一个孩子,内子爱惜不想却惯得骄纵成性了。万望师弟多多体谅。” 清泉真人压抑火气回道:“待得槿娘采药归来,服食过后再说其他。但若是林阳此关难过,我也不能不给他一个交代。”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此次林阳若有其他丹药需求,师弟只管使人上我玉京峰取。”清流真人自知理亏也只好放低身段。 二人话语间,朱槿娘采药归来,见自家师父和师伯已到就上前请安并问帝女花如何喂食。清流真人斟酌再三说道:“全株服下,不必捣碎只须稍作分割利于吞服即可。” 朱槿娘也知清流真人炼丹造诣,自是不敢不从,轻轻扶起林阳将帝女花一点一点地喂入其口中。 抱着全身如火的林阳,朱槿娘心中恨恨,忍不住就向林引箫处白了一眼。 清泉真人却是十分细心,大家忙于林阳服药无暇他顾,他却讶异小狐未曾守着林阳。 环顾四周,清泉真人发现小狐也倒在妖尸体旁边一动不动,于是招手示意夜兰心去将小狐抱来。 小狐倒是并无大碍,似乎只是熟睡不醒。清泉真人虽已安心却也不假他人之手,将小狐护于自己怀中似乎这样也可安抚自己对林阳伤情的焦躁不安。 第三十六章恶客 夏漱石的判断十分正确,帝女花服下不久林阳的体温就已经缓缓下降。这一变化朱槿娘自然是最先知晓,当她把这一消息告知众人时大家都长吁了一口气,感觉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可是大家还没放心多久,朱槿娘就又高声报急,原来林阳的身体却又起了变化,变成了一半炙热一半冰寒。 两位真人分别探查了林阳的情况后对视一眼,清流真人默不开言,清泉真人只好苦笑道:“不知何故林阳体内阴阳势均力敌,各自盘踞一边不肯妥协,只怕这须得林阳自身调节,外力插手只怕会适得其反。若过得此关林阳自当无碍,若是不得怕是林阳危矣。” 朱槿娘闻言心中难受,追问道:“为今之计,只能置林阳不顾么?真是别无他法吗?”清泉真人摇摇头,叹气道:“槿娘带上你师弟,我们先行回山吧。待到洞府再做其他打算吧。” 朱槿娘别无他法,只得带着林阳起身与清泉真人离去,临走之前朱槿娘仍不忘狠狠地瞪了夏漱石和林引箫几眼。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边众人担忧林阳焦虑满怀之时,林阳也并不好过。 初时,咽下妖丹身心欲焚,林阳身体大约是疼痛难当居然自己关闭了与外界的交流。 林阳神识依旧清醒,只不过神识也如入火窟般煎熬。 幸得以往练习神识分用时已然习惯这种痛苦,林阳还能在痛楚之下保持自我的清醒。 林阳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自己会有那么荒唐的念头和作法,最后追根究底才发现居然又是上丹田的异物贪心惹出来的麻烦。 若是异物贪心能一举吞噬这妖丹也就罢了,可惜见妖丹至阳至烈异物又毫无动静了。任林阳如何与它交流它都是装聋作哑,气得林阳暗暗骂它惹事精胆小鬼。 异物可以躲起来,林阳不可以,毕竟这是自己的躯体一个不慎倒霉的终究是自己。炎火兽内丹极其刚猛,林阳想来想去似乎只能用神识每次少量缓缓疏导将其引体外,只是此法虽然可行但是所需时间恐怕极长。 林阳叹了叹气认命地开始完成这浩大的工程,每次用神识裹住少量至阳之气将其分离出来。 这时有意思的事又出现了了,大约这少量至阳之气威力不大,异物却又开始吵吵嚷嚷想要吞食,不给它就在林阳脑中发出类似哭闹的声音。林阳被它气得哭笑不得,原来自己最后倒成了一个婴儿喂食者。 林阳与异物合作倒也愉快只是速度太慢令人发指。 正在合作顺利之时,林阳感觉自己又被灌入了什么药物,此药至阴至冷一进体内就将妖丹打压下去,林阳的神识都感到一阵清凉,心想这次恐怕自己是有救了。 可是妖丹岂肯轻易屈服,原本趋于平缓的妖丹重新暴烈,阳气再盛。阴气亦不相让,反反复复数次之后,却成了一半海水一半火焰,阴阳各据半边。 林阳被折腾得简直没脾气,神识好似一半被火灼烧一半被冰冷冻。 方才吵闹的异物又不出意料地噤声了,林阳简直有暴走的欲望,从没见过这等好吃懒做趋利避害之恶客。常言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何这异物就没这种自觉呢? 林阳又叹了叹气,感觉自己这十几年加起来叹的气都没有今时今日多。 无奈何,林阳只能又使出老方法神识分用。一半耐着灼烧包裹少量阳气,为了平衡另一半耐着冰冻包裹大致等量的阴气,这次不须恶客叫唤林阳自觉地送到了它的身边。 林阳一边喂着恶客,一边恶狠狠地诅咒道:“吃,吃,吃,也不怕撑死你。” 一点一点,阴气阳气似乎多得无穷无尽,林阳苦中作乐居然想出个坏点子,想要整整那个只吃不干活的异物。 将那少量阳气和少量阴气悄悄融合成一个阴阳小球,林阳本意是想要逗逗异物,却看见这少量的阴阳之气如此协调地融合为一体,阴阳往复周而复始不尽不灭。 林阳不禁想到:“若是无有阴何以谓之阳?若是无有死何以有生?若是无有呼气又何必吸气?若无有黑暗何以知光明?若无苍天何以必有大地呢?原来自己所谓的桃花生死意只是得其表,未得其里呀。正是阴阳割昏晓,原来如此,我懂了。” 所谓悟字也不过是吾心所得,阴阳既分,天地初知,林阳只觉得自己置于一无限广大的空间,那里阴阳平和,自成一体循环无极,自己体内的那点阴阳二气之争简直就是萤虫之光。 不多时,自己体内阴阳之气也跟着空间的节奏缓缓转动,阴阳无争相生相灭缺一不可。林阳沉迷于其中,感知这阴阳初分的喜悦,不知外界纷争。 林阳在这厢沉醉不醒,却不知玉华峰已经闹翻了天。清灵山中人人传说玉华峰不知何故雷云沉沉,若是结丹渡劫似乎过于简单,若是筑基又太过隆重了,一时传言四起莫衷一是。 玉华峰上,海倾波等人看着林阳身边所聚灵气之浓郁已经是目瞪口呆。清泉真人倒是十分镇定,只是眼中满是喜悦,其余各峰纷纷遣人相问。 雷云翻滚了数天,好似已有不耐烦之意,气势更是骇人。清泉真人突然说道:“林阳就要醒了。”果然不多时,林阳缓缓睁眼,修为已是筑基一层了。 雷电总算等到肆虐的时机,毫不吝啬地将闪电惊雷一气轰向林阳。 在旁观者的惊呼声中,林阳不躲不避,反而直向雷电迎了上去。天雷似乎被此举激怒,更大更响的雷霆霹雳挟天威而下。 修为低者无不为天威折服,但林阳越发御风而上,毫不畏惧。两层雷劫过后,天雷似乎认可了林阳雷云也缓缓消散,清灵山又是一番风轻云淡花繁叶茂之境。 林阳慢慢落下,还未落稳便跌坐地面。朱槿娘大骇,急忙奔上前去将他扶起,问道:“可是何处受伤了?” 第三十八章游历四方 轻轻地摆了摆手,林阳停了好一阵方才回道:“师姐,我就是累了,不打紧。先扶我回去稍作休息。” 转过头来,林阳对清泉真人他们笑道:“师父,师兄我没事呢。这几日累你们担心了。林阳一会再来致谢。” “小师弟何出此言,同门之谊何以言谢?放心休息去吧。你既然安好,修为又有精进,师父心中必是欣慰。我们也甚为欢喜。你且去吧。” 海倾波向来稳重温和,此时也有些微微激动。清泉真人也点了点头,示意林阳回转休息。谢宛白更是大声附和自家大师兄。林阳见此情形也不再矫情,转身和朱槿娘离去。 回到洞府,朱槿娘细心给林阳重整了发髻。林阳乖乖地配合,逗得朱槿娘都乐了。 朱槿娘低声说道:“阿阳,此番你若是醒不来,师姐我拼着得罪师伯也要那个什么林引箫付出代价。” 林阳闻言也不免眼红了气氛格外温馨。两人就这样默默地待了一会,朱槿娘方才起身低低叮嘱他好好休养后离去了。 一夜静修,晨雾淡淡中,林阳已是神清气爽,雷劫其实对他并无十分大的伤害。 众人皆以为天雷之威皆加诸于己身,只有林阳自己才明了其实自身承受的天雷只不过是小半,大半的天威之力却是被异物所用。 否则以筑基一层的实力实在不足以单独对抗这天地之威。此时的异物得天地之力不复混沌,阴阳分明居然是两仪之象。 林阳神识游走,细细探查自身的变化。首先下丹田中的真元自然是化气为液,别无异常。 只不过自今日起林阳便可凌空御剑,遨游随意再也不必拘泥于舟车远行了。 其次得阴阳二气相斗,并继以雷霆淬炼之功,林阳如今的身躯坚韧度恐怕已是不惧一般的低级法术。 再次,神识也远远胜于以前,神识本就是林阳所长,炼气十二层时就和朱槿娘相当,如今更上一层楼恐怕已经敌得过自家大师兄了。 一时兴起,林阳迎风舞出轻灵剑,却见得人剑相合中有花起花落叶新叶枯,然并无悲喜之情却是别有一番气定神闲洒脱自在之意;亦无所循之剑招只不过是随心而舞随意而发享受一个过程。兴尽落下还未见人已经听得有拊掌喝彩声,定睛却见海倾波不知何时来到,于是迎上前笑道:“大师兄,几时前来为何不叫我呢?莫不是想见我出丑?” “如此精彩何必惊扰?昨天离去时我们还兀自担心,今日一见忧心全无矣。” 林阳知海倾波必是担忧自己才一早前来探望,却也不点破只是心中甚是感念。往昔虽有父母百般怜惜疼爱从不知兄弟亲情,今日林阳方知兄长爱护是何滋味。 “师兄,昨天一时忘却小狐,现由谁人帮我养着这小东西呢?” “师父自那日起,不假他人之手帮你护着呢。只不过小狐好似吸食变异妖兽血过多,也陷入昏迷中。不过师父已经检查过了,并无大碍也许再过几日就能醒来了。” 二人说说笑笑,要往清泉真人处而去,未及出门就遇到朱槿娘和谢宛白前来探望,最后是四人同行前去问安。 清泉真人处,却见有两人正在不知急急地分辨什么,但真人的脸色却不是很好。林阳等人进去还未开言,就听得清泉真人问道:“可是全好了?莫要留有什么不妥才是?”林阳对自家师父向来亲近,疾走至跟前施了个礼便回道:“没事了师父,放心吧林阳好着呢。这两位师兄从何峰而来?可是有什么事惹恼了师父?” 清泉真人笑了笑,说:“这是玉京峰你清流师伯门下林峰岚林师兄和葛千帆葛师兄,还不去见礼?转过去又对二人说道:“这就是林阳,性子懒散也不喜走动,不识得你们可不要见怪。” 海倾波等人大约与那两位是相识的,当下也各自见礼还礼不提。 沉寂了少时,那位林师兄对清泉真人说道:“师叔,不知方才的提议您意下如何?若是无有异议我二人就回去复命了。如有不当之处,也请您示下,我也好报于师父知晓。” 清泉真人想了想也不开口,却对林阳说:“林阳,此事本就和你相关,不可不让你知,我看最后还是你自己拿个主意吧。两位师侄烦劳再将原话相告林阳由他定夺。” 听得此言,林阳心中大约也能猜得几分,却不出声只听林峰岚娓娓道来:原来此次林阳遇险,自然与林引箫脱不得干系。昨日听得林阳脱困筑基后,清流真人一早便遣人来和解,意思是林阳既然无碍可否就此原宥,对林引箫幽闭问心堂三年小惩大诫,另外林家承诺林阳筑基期丹药全数供给。 林阳心中暗暗叹气,若是不答应自家师父自然是帮自己撑腰可必然让师门中闹出不和,若是答应自己心中还是小有气闷不得排遣。左思右想,林阳还是开口道:“林师兄所言倒也大致不错,那就请回去复命说我僭越替师父允了,只不过望师伯以后多加管束莫要再出此等事情才好。” 林峰岚闻言大喜,长揖相谢后袖出一物交予林阳道:“林师弟果是胸襟广阔不同一般。此乃引萧所修一信,来时他千般叮嘱要我亲交你手,我现今方是不负重托呀。”言毕二人笑辞而去。 将玉简细细阅读,林阳不禁笑了,朱槿娘在一旁见得不由出声问道:“信中何事这般好笑?” 林阳掩袖笑道:“林师弟这高傲性子恐怕是一时半会难改了,就连致歉都是如此强硬,说什么他之过失他自承担,万勿迁罪他人。 若是今日我不允所求,所有怒火只管冲他一人而去等等。我常以为我有师父师兄师姐娇宠着已是行事过于冲动,今日方知人上有人天外有天了。不过倒也有些可爱是吧。” 师徒几人听言也不由笑了。清泉真人开口对林阳说道:“此事这般处理,倒是全了大家的颜面,免了许多争执。” “若说无有怨气那必是我骗师父,但是非有林师弟之高傲何以突出我之谦和呢?就算我是自修自得自正自知吧。且经由此事我修为精进,人前风评甚好,丹药更是无虞,想来是我多有益处,对吧师父。” 清泉真人如何不知林阳是宽慰自己,当下也不再提起此事转而问道:“林阳筑基已成,为师意欲让你独自入世数年,将你所得多加印证,你意如何?” “师父所言极是,我正待将琐事稍作处理再行下山。行前或不告辞,师父师兄师姐勿要责怪。” 清泉真人着人将沉睡的小狐抱出交还林阳,叮嘱道:“此灵物觉醒血脉,醒来或会承袭炎火妖部分能耐,你且小心看护。” 谢宛白在一旁提醒道:“师父那年应允小师弟筑基之时往清峰师叔处求一本命法宝呢,可不要忘却了。” “你也不是个省心的,难不成你以为为师会耍赖?”清泉真人笑骂道,顺着此言对林阳说:“对本命法宝可有想法?” “此事待我入世归山后再说,如今轻灵剑和我颇为契合暂时也不需他求”。 这日因得知林阳即将远行数年,众人皆有惜别之意,叮嘱之余各有所赠,林阳也不矫情一一收下了。后数日,林阳独往流云岭更换身份玉牌、秀云岭领取月供、幽云岭一探旧友。但无人知晓其何日携小狐飘然而去。 ………………………… 自从林阳入世之后,就一路东行,以书生的身份游戏凡俗,小狐自从觉醒血脉以来一直沉睡在林阳腰间的布袋里,没有醒来的迹象。 这日,林阳来到云溪,这里毗邻君山,却杳无人烟。林阳缓步沿山势上山。 周围不见平日用来接待游子的米粉铺子,于是他一路摘枣、杏、桃、橘子、葡萄来果腹,总算不再饥肠辘辘。 在他坐在地上毫无形象地吃着时,一只憨憨的肥兔子“咚”地一下撞到他身边的枫树上,晕了过去。 这不是天赐美食嘛! 虽然林阳此次入世,师兄师姐唯恐他不着调,不管什么都替他准备了个遍,个中却也有一些火折子、盐油之类的调料。 于是他返回溪边,利落的斩了兔子,刷上油盐腌渍,直到吃完了水果,才慢腾腾地开始烤兔子。 果然,腌渍是烤肉的通行证。林阳虽然没有什么厨艺,却也将肥兔子烤的金黄流油,香气扑鼻。熄了柴火,林阳将兔肉大卸八块,铺在荷叶上,将腰间布袋的口子拉了拉,遮住香味后拿着银签子慢悠悠地享用美食。 “诶!孝廉,前面有人在烤肉。” “好香呀。咱们快点走,请主人让一点给我们。” 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从山下传来,是个年轻的男子,听脚步声应该是个胖子。 “孟兄,人家正吃饭,我们怎么好冒昧打扰呢。我听走过这条路的人说过,山上有一个寺庙,僧人很是慈悲。” “忍一忍我们去寺中讨要些吃的吧。”一个文弱的声音劝道: “在这里讨是讨,去寺里讨也是讨,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讨呢?” “去寺里只有粗面馒头,在这里还能吃些荤食呢。” 说着,孟姓书生已经见到了滋滋作响的烤兔子,以及边上的林封。 “这位兄台,我是此届的举人孟龙潭,这是我同乡朱孝廉,我们正要上京赶考。” “途径贵地,竟没有食铺。不知您愿不愿意将这烤肉分与我两人一点,我们……” 说着他摸了摸身侧的荷包。 赧然说不出话来,想来是囊中羞涩了。 “相逢即是有缘,孟兄不必客气。这兔肉乃是一只兔子撞树而死,本就是天赐。你们若是想吃尽管吃吧。” 说着,将荷叶往前推一些,自己依旧悠然地吃着,没有因二人冒昧而来感到不便。 孟龙潭闻言也不忸怩推脱,学着林阳随意地坐在草地上,肆意洒脱得很 第三十九章朱孝廉 朱孝廉稍落后孟龙潭两三步,这会听他们说,也跻坐在一边。 朝林阳拱手道:“多谢公子。” “不客气,大家都是进京赶考的考生,应当多多扶持互助才是。”林阳笑道: “我是实在受不了,怎么这么高的山,竟然连一个歇脚的茶档都没有,真是奇怪。” 孟龙潭抱着兔腿,嘴里嘀咕着。 “而且不是说这里有千年古刹吗?” “香客都到哪里去了?” “孟兄果然也觉得奇怪吗?我也觉得此地有点不大寻常。”林阳皱着眉应道: “是啊!若是这里真的有千年古刹,那前来礼佛的香客,应当会源源不绝才是,怎会如此。” 我家住离此地不远金华县,早年就听人说这里的千年古刹,香火鼎盛,香客络绎不绝,寺内和尚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朱孝廉一边捧着肉细嚼慢咽,一边插话道: “原来如此,只是不知道此地发生了什么竟然让一座千年古刹如此没落。”林阳笑道: “二位可是要继续赶路到金陵县再落脚?” “还是去那寺庙中暂时借宿?” “走不动了,我可走不动了,我要去那寺里休息。”孟龙潭率先说道: 朱孝廉也不愿意再继续赶路。于是三人约定,吃过肉就沿着山路上山借宿。 一盏茶的功夫后三人终于来到了一座宏伟的古刹前。 空气中淡淡的檀香味道如岚雾飘散,此时暮色四合,天地悠悠,令人心神宁静。 林阳不自觉的运行起金丹要术。 一个大周天过去,吐出一口浊气,感受身体的变化。 林阳感觉自己离筑基二层境界又进了一步。 此次顿悟,让林阳有预感自己突破在即。 …… 三人三两步就到了百米开外的古刹大门前。 啪~啪啪。 朱孝廉一边理了理衣服,一边敲门上的铜兽拉环。 吱呀!~朱红的大门开了,走出一个小和尚。 “阿弥陀佛!” 小和尚,头上顶着诫疤,打了个佛号。 朱孝廉见状作了个揖。 “小师傅有礼!” “三位施主,远来即是客,请随我来吧。” 小和尚领着他们进了寺庙后院的厢房,让他们先安顿下来。 此时正值皇考之际,来此借宿的书生不少,寺庙里的空房寥寥。 只余下两间禅房。 孟潭和朱孝廉同住一间,那间位置不错,隔着一间大殿。 三人放下包裹,随小和尚去主持禅房拜访主持 小和尚虽然面色冷淡,却有问必答。 朱孝廉、孟龙潭对这座千年古刹有诸多疑问,所以问题颇多。 小和尚也丝毫不见不耐,认真回答每一个问题。 原来这寺庙果真大有来头,正是大燕朝惠帝时的国师,元真大师,从白马寺游历至此,见此处遍地饿殍。 心中不忍便在此挂了单,建了一座寺庙来给人看病施米救济百姓。 “阿弥陀佛!世间一切苦楚皆是前世因,今生果,今生果,来世花。鉴真口诵佛号一脸严肃道: …… 途中几人路过了厨房,一阵熟透的麦香在空气中流动。 香油、芝麻油的香气更是久久不散。 三人自下午那一顿兔肉外,再没有吃过其他东西,如今已经过了一两个时辰。 尤其是孟龙潭,早已饥肠辘辘,腹内空空。 “小师傅,我们可否先吃点东西。” “这一路上山,饿得慌。” 孟龙潭闻着香味实在心痒难耐忍不住说道: “这,也好,施主自去吧。” “我寻师父说去。” 鉴真要走,朱孝廉却拦道:“圣人子弟,怎可因为口腹之欲失约。 “孟兄,你若不去,孝廉自去吧。” “好啦!好啦!等我填饱肚子就去找你。” “朱兄,我原先也有些饿了,既然孟兄起了头,如此我便陪着孟兄。” “你~你们~,朱孝廉气急道:那我不管你们了” 鉴真露出笑意道:“有心算无心,无心算有心,既然如此,朱施主且随我来吧” 孟龙谭进了膳房。 只见蒸屉里正窝着百来个白色的馒头。 另有给借宿这边的书生准备的米粥、米粉、面条之类的主食。 供给的果蔬也十分丰富。 “奇怪这间古刹香客稀少哪里来的这么多香油钱采办物资?”孟龙谭一边抓着馒头一边说道: “如此大的古刹!想来定是另有财路,供给全寺开销”林阳笑道: 在白面馒头和各种果蔬酱菜面前坐下后,孟龙谭一口一个馒头。就着米粥,刷刷往嘴里塞着馒头,吃相奇特,看得林阳嘴角抽搐。 …… “不好了,不好了 两位施主,朱施主不见了。” 鉴真匆匆跑进膳房,不待停留,抓着二人的胳膊就要将他们拉走。 孟龙潭想要挣脱,那么壮实的一个男人却在小孩纤细的手腕下无能为力,只得放下馒头,跟着。 林阳顺从甚至表露急切地跟着鉴真,往朱孝廉消失的地方去了。 “这个地方果然不太平,孝廉一个大活人说不见就不见了。”孟龙谭落后一步朝着林阳小声说道: 过了门,就见一处朴素的房舍,和周围刷新漆的回廊房舍不同。 鉴真施了一礼,方才推开门,道: “这是我师父的禅房,我与朱施主过来的时候,师父就已经不在了。 我想着他既然要接待你们,自然不会走太远。 于是我便让朱施主在此稍后,自己出门去找师父了。 谁知师父没找见,回来时发现朱施主也不见了。” 到底年纪小,鉴真有些仓皇无措。 “看来朱孝廉是进入画壁了”林阳暗道,又问鉴真,“你师父应当是个守时守约的人。以前出现过这种情况吗?” 鉴真摇头,“师父他严于律己。” “那就奇怪了,你师父不见了,其他人知道他在那里吗?” 却说当夜,寺庙里的主持和朱孝廉都消失,寺内众人惊慌,四下搜寻,却没有踪迹。 林阳和孟龙潭一夜未闭眼。跟着十几个在寺庙挂单的僧人,将这里外都看了个遍。 更有人心中忧虑,领了两队人马,在黑黢黢的山中探查有无二人下落。 …… 第四十章千年古刹 主持不在这寺里能做主的就是监寺。 古刹监寺是一个胖和尚。 此时正手中拿着串佛珠,双手合十道:“二位施主,朱施主在我寺中走失,我们自当有义务要寻到他的。” “只是,我有几个问题,还望二位解惑。” “我听鉴真说,当时三位施主一同去见我师兄,你二人却中途离去,当时可曾发现朱施主有何不妥?” 这里是主持的的禅房也是朱孝廉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 林阳一边在禅房四处打量,一边听孟龙潭说道: “当时,我闻着膳房的香气,觉得饥饿难耐,便同奉先一同去膳房用餐。” “朱兄不愿与我们一起,说是要重信守诺,便同小师傅鉴真去了。” “我看朱兄当时神色,到没有什么不对。” “这画倒是有些奇怪。” 林阳故意吸引众人的目光蹙眉道: 胖监寺走到林阳身旁,打量着壁画道:“这如何奇怪了?” “这壁画自寺庙建成就在这里了。” 听说是元真祖师所画之物,所以多年来寺院翻修,都没有将其移除,可有不妥?” 一旁的听了林阳的话也靠了过来的孟龙谭,皱着眉头,不知为何,听了林阳的话后就觉得这画有问题,便越看越觉得古怪道: “壁画中假山流水、亭台楼阁皆精细入微,花鸟蝴蝶、虫蛇走兽皆栩栩如生。” “再看画中美人,一颦一笑,宛若真人藏在画中一般活灵活现。” “怪哉,怪哉!” “孟施主说的也有道理。” 胖监寺转了转佛珠,凝神看画中景致,却毫无所得。 众僧人见胖监寺如此,也都围着壁画,细细思量,一时间大家都想从壁画中看出些有用的东西。 “哎呀!奉先,奉先呢?” 孟龙潭看着画,正转头想问旁边的林阳,这画看出了什么怪异之处没有。 只这一看,却吓了自己一大跳。 原先站在执纨扇的美人身边的林阳,突然不见了踪迹。 林阳目不转睛地看着墙上壁画想着,身侧突然散发出一层淡金色的光晕,越来越浓。 片刻之后,只觉眼前一花,周遭环境一变,已经身在画中了。 殿阁之上,一个老和尚正在讲法,四下站着大大小小一堆和尚。 一进去就看见朱孝廉正坐在和尚下面听经法 殿里的和尚仿佛未曾发觉他的到来,一个个低眉合什,专心听讲。 而林阳在众人还没有注意的时候,就偷偷走到一边,躲在一根柱子后面,时刻留意着朱孝廉的动静。 没过多久,就有一个垂髫女子翩翩而至,拉了拉朱孝廉的衣服下摆。 他一见到美女,就跟丢了魂一样,跟着她走了。 林阳不远不近地跟在两人后面,一路绕过诸多殿堂,最后来到了一个小小的房间。 那女子把锁打开,首先踏了进去。 而有贼心没贼胆的朱孝廉在外面踌躇半晌,直到女子又冲他招手,他才屁颠屁颠地跑了进去。 房间里面很快就传出了不可描述的声音。 林阳正听着房间里的动静。 突然,他一脚踏空,身体朝后一仰,就这么摔了下去。 层层白云和亭台楼阁在眼前一晃而过,凛冽的大风刮得脸疼。 他试图在半空之中调整一下姿势,未果。 没有触地,没有痛感。 身体一暖,似乎是落入了一个人的怀抱之中。 只见抱着他的那个人正低头看着他,一又漂亮的丹凤眼中流露出浓烈的好奇之色。 林阳端详了一下那张脸,一个翻身回到了地面 “姑娘,多谢你的救命之恩,请问此处是何地?” 那姑娘盯着他,眼睛里面流露出极为满意的神色,过了一会儿,方才开口,声音娇滴滴,软绵绵:“我叫小柳。” “姑娘是从小就住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吗?” 林阳旁敲侧击道: 小柳嘻嘻笑道:“与世隔绝?是什么呀?” 见女孩答非所问,林阳也没有继续纠缠下去看向四周。 目光可及的范围之内,只有云雾缠绕,绿树红花,飞鸟出林,灵猴跳跃。 …… “姑娘” “小柳,公子直接叫我小柳就行。” 这姑娘总是抓不住谈话的重点。 “好吧,小柳,你一直拉着我干什么?”林阳只得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当然是怕你跑啦!” “我们这是去哪里!” “回我家啊!” 林阳想再次开口提问的时候,小柳笑而不答,拉着他健步如飞,如履平地。 从山顶一口气走到了山腰。那里有好几处朱墙绿瓦的楼阁,冉冉祥云出没其间。 小柳径直进入了其中一间,简单粗暴地用脚踢开房门,蹬蹬几步走到床边,把他拉了上去。 林阳松了一口气,可算是恢复自由了。 然而小柳的下一句话,差点让他从床上跳起来。 “好了,一切准备就绪,我们开始洞房吧。” 第四十一章小柳 “……什么?” “洞房啊!”小柳一脸坦然地说。 “你知道洞房是什么意思吗?”林阳轻笑道: “知道啊,”小柳一脸什么都懂的表情。 “姑娘此事,恕在下不能答应” 小柳叹了一口气,在床边坐了下来。 两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把想要站起来的林阳又按了下去。 “你刚才是不是从上面掉了下来?”小柳一脸严肃道: “嗯。” “按照正常情况,你是不是会摔在地上,摔个半死不活?”小柳又接着说道: “……不会” 林阳轻笑道: “我不管” “我就问你,刚才是不是我把你接住了?” “嗯,姑娘身手了得,在下佩服……” “所以我救了你的命。” “多谢姑娘……确实是如此,只是……” “不用谢,”小柳打断他的话。 干脆道:“那你要怎么报答我?” 林阳笑道:姑娘有什么事情尽管差遣,我自当尽力帮姑娘完成” “我要你答应我件事!” “以身相许” “恕难从命” “从不从命没关系,反正你只要躺着不动就行?” “是吗?”林阳 “我知道你不信,但是你可以试一试。” 林阳叹了一口气,不做回应 小柳见他老实了,没有再试图站起来。 便松了手,走到窗边,把纸糊的窗户一扇一扇地关好,再把门拴上。 然后一阵翻箱倒柜,居然找出了一对龙凤蜡烛,立在桌上点了起来。 从窗纸处透出的天光,混合着淡黄的烛光,把整个房间的气氛渲染得极其暧昧。 小柳的眉梢眼角都沾染着点点喜气,越发显得眉目精致,难描难画。 “我手上有样东西,你看过再说罢” 说着拿出一只草编的蚱蜢。 小柳不谙世事,说不出什么秘事。只说这里的金甲使者很是厉害,但凡这里藏有凡人,都会被捉去,让林阳切切小心。好在金甲使者也是每三日的日暮十分才过来,听说昨夜已经来过,牡丹的男人就差点被发现,不过他还有些时间。 “我知道了,”林阳颔首,“那芍药带来的男子,不是也会被捉去吗?难道她们有办法躲过金甲使者?” 小柳翻了翻手中的草蛐蛐,又挑挑拣拣,拿了一只大螃蟹,每一种都很喜欢,难以取舍。她分神道,“能有什么主意,不过先藏着罢了。” “也罢了。你们为什么被困在这里,那金甲使者又是谁派来的,怎么如此厉害?”林阳也看到小姑娘的心思,一边从储物袋拿出竹篾片和迎春、紫薇数种花藤,编了个精巧的花篮。 小姑娘拿到花篮,哪里还顾及其他,笑嘻嘻地将林阳编的物什统统收拢在花篮里,道,“你果然比蝴蝶好玩些,我要让芍药她们看看。” 一边说着小柳一边拉着林阳走出房间 …………………………………… 林阳跟着小柳穿栏杆、绕楼阁。 一路上有女妖看到他,也不阻拦,只偷偷掩面轻笑。 一路上到七楼,清一色的朱红门,并不做什么区分。 小柳却对这里了如指掌,她走到左手第一间门口,抬手敲了敲门道: “芍药,芍药,快开门,我有宝贝给你看。” 屋里头细细索索的一阵声音后,才来开门。 门开了,只见入眼的是一个姿容秀美,眉眼有些风流韵味的少妇。 “你总是咋咋呼呼,说罢,来找我什么事。” 少妇就是芍药了,该与小柳差不多年纪,面容稚嫩,身姿怯弱 芍药刚打开门,小柳就往里头冲。 小柳一进屋,芍药这才看到一直站在小柳身后的林阳,惊呼道: “你作死啊!怎么带了外人过来。” “他并不是什么坏人,我的宝贝就是他给我做的。” 小柳在屋里头答道: “别站在门口了,快进来吧!让你看看好东西。” “听说你找了个男人,怎么不请出来相见?” 我有宝贝,定然不会抢你的人的。”小柳故作老成道: 林阳在一旁哭笑不得 芍药踯躅片刻后,也爽朗一笑道: “倒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只是怕冲撞了你才让他避一避。” “既然你这样说了,那我去叫他出来吧。” 说完芍药就穿过了屏风,往内室走去。 不多时,她便带了个身材微丰的男人出来。 “果然是你!”林阳原就知道,此时见了朱孝廉也不觉得出乎意料。 朱孝廉却大惊失色道: “奉先你怎么也在此?” 林阳将缘由,如此如此这般这般这般地说了。 朱孝廉才道: “果然是壁画的问题。我当日见一少女执花而笑,再醒来就到了这里。” 他看了芍药一眼道: 自己一睁眼就见到了壁画中的执花的少女 “好在有芍药收留,不然我都不知道该往何处去了。” 芍药闻言,羞涩地笑了。 林阳试探道:“听小柳说后日不就有金甲使者到来。” “难道芍药姑娘有办法躲过他的搜查?” 芍药听林阳如此说,不禁面色一白,片刻后又坚定道: “天无绝人之路,船到桥头自然直。总有办法的。” 朱孝廉想来也是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有些丧气,两人便凄凄切切地拥在一起。 林阳见状用手中的折扇挡住了小柳的视线笑道: “你们怎么也不注意些,在小孩子面前就如此拉拉扯扯。” “我不是小孩子了。” “芍药和我一样大,她都已经是妇人了,我怎么还是小孩子。” 小柳嘟喃着说道: 正说着话! 门口突然传来嬉笑的声音,等芍药开了门,原来是几个芍药的好友来串门。 “姐妹们怎么过来了?可是来看我的宝贝的?” 小柳举着一只肥肥的蚱蜢对战一只铁翅秋蝉问道: 一个身穿柳绿衣裙的少女摆摆手道: “谁稀罕你那些小孩子的东西。” “我们啊!可是听说了芍药的喜事呢。” 她捂着嘴吃吃的笑着。 另一个紫色衣裙的少女沉静道: “我们听说了芍药妹妹的喜事,特来庆贺。” 说着拿出一只锦盒,打开来却是两柄玉如意。 见此,众人纷纷拿出准备的礼物。 第四十二章拜堂成亲 “姐姐们,你们贺什么喜,怎么不叫上我。” 小柳待手下那只肥肥的蚱蜢输了后,便将两样东西又收回篮子里,这才注意到大家都拿出了贺礼。 绿衣少女是个爱笑的,她眉眼弯弯,局促道: “你看芍药和我们有什么不同?” 小柳恍然大悟道: “原来成为妇人是有礼物收的。” 众人看小柳依旧懵懂,也不解释。 推着芍药去了内室,嘻嘻闹闹着要给她梳妆打扮。 于是内室就剩了朱孝廉和林阳二人。 “朱兄是什么打算?” “难道是想要留在这里和芍药姑娘拜堂成亲不成?” 二人一室,你不言我就得语。林阳捡了个话题道: “难道奉先看不起芍药是妖? 她们本就可怜,青春年华,却被如同服刑一样在牢狱壁画之中出不去。 朱孝廉似乎知道些内情,对芍药百般维护。 “孝廉多想了。” 林阳一头黑线,他自己怎么会歧视别人。 看着朱孝廉,林阳笑着说道:“世间,物有两极,人有好人坏人之分,当今世上有些人或许比妖魔鬼怪要来得可怕的多。” “芍药的男人,快进来换衣服了” 屏风后面小柳伸出一个脑袋喊道: 一盏茶后芍药同朱孝廉换了喜服出来了,几个女妖将客厅收拾成喜堂模样。 又有人点了两根大红的龙凤烛。 在林阳和众花妖的见证下,朱孝廉同芍药拜了天地。 待二人进了洞房,林阳就同花妖们退了出来。 不料小柳在房间里,死活不肯出来,还说要看着朱孝廉和芍药洞房,以备将来和林阳同房时有经验。 被林阳一巴掌拍在脑袋上,拖了出去。 在众花妖就要回房时 林阳见此机会,拦了绿衣和紫裙道:想要了解画壁世界的事情,及怎么出去。 “都拜堂了,怎么还想着出去。” “你们这些凡人,莫不是想要戏耍我们?” 绿衣女妖是荷花妖,性格有些急躁,好打抱不平。 林阳笑道:“朱兄和芍药姑娘拜堂了,自然要留在这里。” “可我于此地毫无牵扯,自然是要出去的。” “如此说来,倒是我错怪你了。” 荷花道:“我们这些花妖常年在里面,也不曾出去过。 你问我们却是问错了。” “哦,为何会这样呢? “怎么会有人把你们特意困在这里?” 林阳顿了顿又道:“那金甲使者又是什么人?” “为什么要定期来这里巡视呢?” 紫裙少女见此,沉吟一会才道: “虽然我们不曾外出过,却听说曾有凡人进来。” “但凡有那凡人进来都会被金甲使者抓去,至于抓去哪里,最后怎么样了,却是不得而知了。” “百合姐姐博学多才,她说的必然不会错。”荷花道: “看来朱兄也不是安全的。”林阳叹气,不知朱兄有没有思考过和花妖的未来,既然这里常有金甲使者来清查,他便不可能永远躲在这里的。 百合听得林阳之言,似乎看出他的担忧,只是简单道,“菩提本无树,心事明镜台。公子勿要自扰之!” 说着,她和荷花便袅袅娜娜的走了,只剩下仿若被霹雳镇住的林阳。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何处惹尘埃?”喃喃数遍,小柳在身边焦急地看他身影越来越淡,却毫无办法。 “大师,您想办法救一救朱兄和奉先吧,我亲眼看到奉先进了这壁画里。这是您的屋子,您肯定有办法的。”孟龙潭拉着主持鉴真的袖子,恳求他想办法救人。 那日林阳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着实让众人紧张了许久。本打算请了上清观的道士来降妖,没想到在山脚下碰到了只身一人慢悠悠走着的鉴真,于是才有了这一幕。 胖监寺却慈眉善目,气质淡泊。他没有拂开孟龙潭的手,而是神秘莫测地道,“施主不必着急,林施主正在回来的路上哩!” “你瞧,他不是回来了吗?”胖监寺指了指林阳消失的地方,果然眨眼间林阳就出现了。 林阳定了定神,这才看到眼前众人。他朝孟龙潭安抚一笑,又朝众人欠身,道,“失礼了,未曾想到会突然消失,让你们担心了。” “回来就好!”胖监寺开口笑道,“施主,我看你与佛有缘呐。” “这是鉴真主持。”孟龙潭开口指点,又道,“大师莫要开他玩笑了。我奉先兄弟是个读书人,如今已经授了官职。” 鉴真定睛瞧了瞧林阳,转了转佛珠,道,“观他命格,也是个屡试不第的面相。”见孟龙潭怒目而视,又道,“不过他另有机遇。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林阳闻言大惊,这胖监寺果真有几分本事。于是拱手道,“大师佛法无边,晚生叹服。” “不必,不必,你且跟我说说,这里头有什么。”胖监寺说起话来,有些小顽童的样子。 “难道大师不知道?” “这是一处试炼,我们佛心纯净,自然看不到。”鉴真阿弥陀佛了一下,“孟龙潭心性纯良,也是个与佛有缘的。” “阿弥陀佛,大师您过誉了。我也是要参加科举考试的,还满脑子都是烧饼馒头的,实在没有佛性。”孟龙潭一听要出家,脑袋都大了,忙推辞。 “原来如此,看来是我心性欠佳。”林阳自我反省,又说起画壁中的事情来。“那里头真真是人间仙境,就跟我们眼前的壁画一样,亭台楼阁无一不精美,花草树木无一不繁茂,里头的花妖也个个貌若神仙妃子。” “还有这种地方,奉先你可有看吃食如何?”孟龙潭闻言问道。 林阳摇摇头,“我却是未曾见她们用膳的,只怕这些花妖餐风露宿,不需要进食吧。” “那有什么趣味!”孟龙潭瞬时没了兴趣。 “难道里头就只有这些?”问话的是鉴真,“师父说这里是佛祖的一处秘宝,特特为修行人试炼的场所,怎么会没有写神通法宝呢?” “大师这样说,我倒想起一个典故。”林阳想起自己是如何出了画壁的,“佛祖拈花,迦叶一笑。难道这不是最好的试炼吗?” “怎么想到这里了?”鉴真不解。 “大师可记得这画中女子,是何姿态模样?”林阳也是想起朱孝廉所说,见一女子拈花而笑,于是回来后立即看了壁画,果然女子神态大多如此,只除了扑蝴蝶的小柳。 “果然是佛家真言。”胖监寺抚掌而笑。 “那你是如何出来的?”鉴真也很快明白了,问道。 “这就不得不说我和朱孝廉相逢了。”林阳也将如何遇到朱孝廉,朱孝廉和芍药如何成亲,他如何询问荷花而人,百合如何指点他等等一一说出。 第四十三章画壁金甲使者 “这就不得不说我和朱孝廉相逢了。”林阳也将如何遇到朱孝廉,朱孝廉和芍药如何成亲,他如何询问荷花而人,百合如何指点他等等一一说出。 “原来如此,这就解释通了。”胖监寺道,“我观你本就是从心所欲的人,想来进入画壁也没有非分之想。听到佛家真言,自然心如止水,符合了拈花一笑的奥义。原来如此!我佛慈悲。” 林阳也隐隐有所感,如今在胖监寺大师这里证实了,便有些担忧朱孝廉,“我也问过朱兄,他是甘愿与花妖成百年之好的。如此一来,他如何放得下,如何看得空……” “也并非没有办法,只要……”胖监寺突然说道。 林阳按照了空和尚的计划,再一次穿过壁画,进入到小柳扑蝶的花园。 “大哥哥,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小柳将乌龟螃蟹扔到一边,朝林阳扑了过来。 原来自从林阳消失了,小柳就拿着一篮子玩具,在林阳消失的地方等着,终于等到了他。 “想大哥哥了吗,小柳今天做了什么?朱兄和芍药如今在哪里?”林阳是休息了一天才过来的,因此,画壁里也过了一天。 “哇……”小柳突然大哭。 “这是怎么了?”林阳忙细心拍打她后背,防着她打嗝。 “这里好无聊,小柳整天扑蝴蝶,每天醒来都在扑蝴蝶,一点都不好玩……” 林阳叹息后把从小僧从山下带回来的泥人木马一股脑递给她。看她在回廊找了个地方,垂头摆弄,林阳蹑手蹑脚地走了。 “北方有佳人,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画壁里没有时光流逝,没有人事变迁,院子里的花被小柳折了,过了两天来看,那一处又开出一朵一样的花。 草长莺飞,缓哥曼舞,芍药桃粉色的纱裙和嫩绿披帛,在百花中旋转、绽放。墨色长发梳起高髻,左右簪一只盛放的芍药,巴掌大小的桃心脸一片绯红,眼波流转,眉目含情。 她的歌声清丽澄澈,唱到激越之处,越见明亮高亢,沉吟时,也有亲密呢喃之柔情。她的歌为一人唱,舞为一人跳,眼波和情意都为了一个人。 林阳第二次叹息了。 朱孝廉盘腿坐在青葱草地上,腿上架着一架桐木古琴,琴声铮铮。曲风一转,却成了“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芍药会心一笑,一个回眸,就袅袅娜娜地换了舞姿。 这两人真是情意绵绵,旁若无人,一点没有注意到,双手交叠在脑后,百无聊赖地望天的林阳。 “不好了,不好了,他们来啦!” 远远地有人尖叫。 “他们来了……” “我害怕……” 一时间,静谧的园子一阵鸡飞狗跳。 “芍药,芍药,你怎么啦?” 林阳正诧异,突然间听到朱孝廉焦急地声音。 “她这是怎么了?”林阳也大步走过去。 “芍药,芍药,别怕……别怕……”朱孝廉搂着她,用棉帕细细擦拭她脸上的汗水。手在背后托着她,一边轻轻拍打她肩膀。 林阳看芍药仿佛失了魂魄,心里也有些慌林。 这可怎么办!这金甲使者是什么来头尚且不清楚,若是芍药被发现失踪了或者偷偷成亲了,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快和我一起,找个地方藏起来。”百合匆匆跑来,看了一眼芍药,问道,“她这是怎么了?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百合,你来得正好,芍药好像患了失心之症。”林阳急忙说。 百合掀起芍药的眼皮,点点头,道,“没有大碍,就是气急攻心了。”又对朱生说道,“你且将她放下,我让海棠妹妹来照顾她。” 说着,一声细若蚊吟的哨声,不多时,就见一个双环少女提着银壶穿花拂柳而来。 “姐姐放心,我特意带了净坛菩萨赠我的琼浆玉露来,只一口就能醒来。” 海棠从荷包中拿出一只碧玉杯,轻轻将银壶倾倒,就有叮叮咚咚的水声激荡,如环佩相击。琼浆玉露色如流金,凝而不动;闻之有百花之甜蜜,又有草木之凛冽。 “你们还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走。”海棠举起碧玉杯,看一眼两人,对百合说道。 百合点点头,“你二人快跟我走,这里的动静瞒不住人。一会金甲使者就会到来。” 林阳虽然好奇琼浆玉露的效果,也知道现在敌我不明,应该避其锋芒。于是拖着失魂落魄的朱孝廉大步流星地走了。 百合将二人藏在一个屋子里,这里同别处没有差别,小柳和百合的屋子也是这种装扮,林阳住的客房也和这里一样,不只是什么样的人设计了这些房子,千篇一律,甚是乏味。 “奉先,这里安全吗?”朱孝廉躲在床底下,颤颤巍巍地伸出一个脑袋。 “你终于清醒了。”林阳躲在衣柜里,他也想去床下,却被朱孝廉一个健步抢走了。“芍药是怎么回事?我来时,你们还浓情蜜意的。怎么突然就昏迷不醒了?” 朱孝廉皱眉道,“海棠仙子拿了仙药去,自然好了。奉先,先不说这些,你看咱们会不会被金甲使者找到?听说他们身长八十尺,面如银盆,眼若铜铃,耳垂有三寸长,动一动手指,就叫人呆若木鸡;竖起瞳仁,就让人灰飞烟灭……” 这形容真骇人!林阳问他,“芍药跟你说的?”又自言自语,“看来这里曾经也出现过你我这样的凡人,被金甲使者找到后击杀了。这金甲使者到底是什么来头?照理说佛祖慈悲,不过误入了一二个凡人,并不该有这等惩治手段。” 朱孝廉点头,“奉先聪慧,这里曾经出现过一名士子,同百合结了盟。后来因没躲过金甲使者搜查,被就地杀了……” “你既然知道这事,怎么还……” “这事芍药和我成亲之后说的。”朱孝廉赶忙说道。“我从第二日,就知道这一天始终回来到的。我看百合并未受什么处罚,想来芍药是安全的……” “那你是怎么想的。”林阳逼问道。 朱孝廉垂头掩面,不多时传出了哭泣的声音。 “你别哭呀,男儿有泪不轻弹,怎么哭起来了。”林阳赶忙从衣柜里钻出来。 “奉先弟弟你有所不知,”朱孝廉闷闷地说道,“我出生在萍乡的落霞峰,家中只有高堂,没有兄弟姐妹。家里不过三四亩薄田,没有旁的生计。如今家严家慈都年事已高,家慈从前日夜针线,现在已经不大能看见东西,平日里多靠着乡亲们的接济过活。原想着我能高中,有了钱资,能回馈亲友,可如今……” 林阳从前觉得朱孝廉太学究,没想到这死生大事之时,他心里还想着爹娘,竟然是个孝子。推己及人,他肯定想活着去尽孝。 “既然如此,我倒是知道一个方法。端看你愿不愿意了。” 第四十四章佛经 “什么办法?奉先快快说来。”朱孝廉问。 林阳道,“朱兄应该知道我出去过吧。” “对,你怎么出去的?我这一天着急忙慌,忘了这桩事情。”朱孝廉忙说。 “我们在的这世界,就是主持师父房里的画壁中的世界。”林阳低头看朱孝廉一眼,见他果然没有惊讶之色,便接着说道,“我那天听闻百合一言,竟然灵台清明,物我两忘。再一睁眼就到了主持师父的禅房。” “竟如此神奇。不知道百合同你说了什么?”朱孝廉慢慢从床下爬出来,问道。 “你真愿意就这么出去?芍药姑娘怎么安置呢?”林阳再次确认。 朱孝廉摇头,“百合如今也活得安稳,芍药定然不会受什么影响。” 林阳见他态度坚决,只好拿出一卷《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这是主持和尚的私物,天天供奉在禅房,已有了些佛性,镀上了淡淡金光。林阳怕他心性不坚定,特意求来的。 “这是佛经?百合当天念了佛经?”朱孝廉好奇。 “并不是,百合当时只说了十个字,菩提本无树,心事明镜台。”林阳随口念道。 朱孝廉还没接过佛经,只是低低念着这十字真言,脸上渐渐露出惊恐的神色,看到林阳方才好一些。 “这是怎么了?怎么我还在这里呢?” 林阳也十分诧异,他见朱孝廉似乎悟到了些东西,应当是如他一般,可以直接出去的。可怎么他还留在原地,一脸慌张之色。 “怎么这里都是残垣断壁,更有些粉红骷髅,穿红着绿穿梭期间。那一个桃粉色衣服的骷髅,身姿窈窕,声声朝我问,朱郎,朱郎,云胡不归?”朱孝廉迷迷瞪瞪,将心事讲出来。 这倒好,不仅未见清明,反倒陷入了新的魔怔。 林阳便盘腿而坐,将《般若波罗蜜多心经》搭在腿上,灵台放空,虔诚地轻声念经。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 如此反复四五遍,林阳渐渐觉得毛孔打开,身体轻盈,鼻翼有清香浮动。他想睁开眼睛,却不由自主闭眼运行起《青冥决》。 曾有真佛言曰,天地间有七窍可修炼。人有七窍,所以能够沟通天地,吸纳真气,排除身体污浊,如此凝练体魄,超凡脱俗。林阳正在这超凡脱俗的最初阶段。 人体穴窍似满天星辰,林阳牵引着细弱的气息,一点点拂过经脉,打通孔穴。最初真气自如运转,毫不凝滞。渐渐有些细微障碍,林阳一鼓作气冲过去。再后来,穴窍似乎不见空隙,林阳那缕细弱的真气,寻不到出路,被挡在门外。 即便如此,林阳也感觉出不同来。他的身体仿佛成了一个容器,随着《青冥决》运转,真气越来越急,冲击的节奏越来越快。 仿佛突然有了光! 林阳感觉一缕真气已经穿过堵塞的经脉。然后有了第二缕,第三缕,直到所有凝聚起来的真气穿过。林阳心里长长地舒了口气。 所谓柳暗花明又一村,就是这一种感觉吧。真气穿过障碍,一路高歌猛进,遇到下一处障碍,又是如此循环往复,直到走过全身经脉。 真气中蕴含的天地灵力滋养了脉络,又排出了不少油脂污垢,朵朵清莲在灵台绽放,浅粉色的花瓣和鹅黄色的蕊心,释放出清幽纯粹的香气。 林阳双手合十,默念了一遍心经,才慢慢睁开双眼。 此时,他的世界,已经发生了大变化。 漆黑的瞳仁漆黑如墨。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目力已非往日可比,如今百里之内尽在他心中。哪一座山头有毛猴子,哪一处深溪有鲟鱼,他已经了熟于心。 “善哉善哉!林施主年纪轻轻,就已经步入筑基二层,真是天纵奇才,无怪乎师兄说你与我佛有缘。”胖监视身着袈裟,道一声阿弥陀佛。 林阳此时见胖监视,已经是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的阶段了。 “大师真是客气。我看您很有造诣,想来早已领先我多时。我能够突破,还多亏监寺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当我念起经书时,似乎有佛莲襄助,使我灵台清明,身体舒展,如此才有了吸纳真气的机会。” 林阳也不太能说清楚,这个机会是什么,一切都是水到渠成。他自然而然地就引进了第一缕真气,接着第二缕第三缕……仿佛就成了本能。这种玄之又玄的状态,实在难以言说。 胖监视自然也知道这种玄妙的感受,于是不再多问,又体贴地说起林阳关心的事情。 “说来施主闭关已经有七日。那一日我师兄弟二人在此处静候施主和朱施主,突然间一片佛光闪动,我二人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之后就见你和朱施主凭空出现在地上。我们看你似乎有突破的征兆就没有打断,只是把朱施主送回厢房了。师兄原先也在你边上护法,只是出了件急事,他匆匆离开了。” “已经有七日了!”林阳惊呼。“无怪乎人们都说修真无岁月,这一闭关时间流逝都无知无觉了。” 又道,“好在任务是完成了。若是朱兄没有出来,我真是罪过大了。师父您看朱兄神态如何,精神可好?我担心他沉浸在离散之情中,伤了身体。” 胖监视笑道,“施主倒是过虑了。朱施主醒来后,虽然恍惚了一阵,却很快就养足精神了。如今和春晖院的士子们,日日寻芳踏春,吟诗作画,好不快意。” “哈?”林阳反应不过来。 “施主,城里套路有点深,我看你也回家去吧。”胖监视笑笑,又说,“我和寺里的师兄弟已经商量好,要将这禅房封存,免得再有无辜人士因此丧命。” 第四十五章扎马步 “这倒是应该的。我看那金甲使者很不讲理,又滥杀无辜,凡人避着些倒好。” “只是这画壁中人改如何为好。”林阳片刻后又叹息道 “施主莫要焦急,我还有些事情要确认,只怕这些你是不知道的。你只去把朱施主叫来,让我细细垂询。”胖监寺道。 “比如呢?”林阳顺口问道。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胖监寺打起了佛腔,林阳闻言也默然,这不是他知道的事情。 朱孝廉的行踪十分易寻,问一问小僧人,就知道他和一群整日把酒言欢的士子去了哪里。 林阳在厢房找到孟龙潭,他的造型十分独特。 房间里的窗户没有打开,点燃了一段蜡烛,微微光晕,照不亮整个房间。 林阳一进门,一眼就看到白瓷盘里的一摞馒头。 再一看一只肥厚大手刷刷拿了一个,又一个,都没听见咀嚼声音,光见到他手不停舞动了。 开门和走动的微风,带动烛光轻轻晃动。一道亮光反射。 林阳定睛一看,好家伙,好好的椅子上被人放了两根铁签子,顶头磨得尖锐。 孟龙潭扎着马步,稳如泰山。 “几日不见,孟兄倒是有了新爱好。”林阳突然出声。 “哎哟!” 孟龙潭转身看来人,身子没稳住,眼见着要坐下去。 林阳向前,准备一把扶住他。 却只见孟龙潭小二百斤的身体,在空中灵活的一个弯折旋转就轻易地避开铁签子。 重重地倒在地上,发出砰砰声。 林阳太过惊讶,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没有接住他。 “我的娘呀,痛死我了。” 孟龙潭倒在地上半天不动,口里叫着:“都说男人的腰就是命,我的小命都被你吓掉一半了。” 林阳笑着,伸手拉起了孟龙潭。 “你要找朱孝廉? “我不去,你自己去。我还要看书呢!” “你知道,我家不止有老父母等着我的喜讯,我的兄弟姐妹、乡里乡亲都等着我的好消息呢。” 孟龙潭挣开林阳的拉扯,把椅子拉开,继续蹲起马步来。只是盘子里的馒头却不见少了。 林阳一看就知道,孟龙潭刀子嘴豆腐心。 于是笑道:“我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你怎么朝我发火呢。” “即便要将我定罪,好歹还要给我个理由呢。” “我不是冲你。”孟龙潭转过头,摆摆手。 “那就是朱兄了。” “你们两个不是向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吗?怎么,闹矛盾了?说来我听听。” 说起这个,孟龙潭激动了,他推开椅子站好,“你来评评理。” “我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读书的时候还是同桌,从来无话不说。” “我俩家庭情况都十分贫寒,因着乡里乡亲宽厚,见我们有些聪慧,很是照顾我们两家。” “我们出来时候就说好了,要好好努力,争取能够双双进士及第。” “可你看他,每日不是同王举人饮酒,就是同刘秀才赏花,鸡鸣时分就收拾妥当出门,到半夜三更才回来。” “却又什么都不说,也不温书,倒头就睡。” “学如逆水行舟,他这个样子还想考什么功名,我呸!” “孟兄这是气话了。我同朱兄被困在画壁里,发生了一些事情。” “想来是因为这些事情,朱兄才会性格大变。” “解铃还须系铃人,咱们还是得解开朱兄的心结。” 孟龙潭道,“我也知道他这样是有原因的。可是……” “别可是了,想知道什么,咱们去抓住他问问就好。” 林阳一把拉起孟龙潭,就朝着方才小僧说的望月湖走去。 望月湖是这寺周边的一处暖泉,因夜晚月色如熔银,波光凝月辉,而得了望月之名。 这里也是这无名山上的盛景,却因为当地人对这山不熟悉,一直为这些文人骚客私藏。 林阳同孟龙潭从寺后墙的一处葫芦门出去,沿着斑驳的红墙和摇曳的油菜花田,一路走 百十步后,渐渐能听到流水潺潺,琴音叮咚 一片枫叶林,还有书生们吟诗作赋和嬉笑打闹的声音。 倒是没有莺歌燕舞,这些书生还有些节操。 从枫林中隐隐现出一条小路,林阳和孟龙潭信步走上去,又不过三五百米。 就有三三两两的书生,团聚在一处,或是高谈阔论,或是品茗弹琴,或是吟诗作赋。 林阳只一眼,就找到朱孝廉。 他醉眼惺忪,满面驼红,横卧在一丛芍药花边。 有三五个书生,以他为中心,或是提笔成画,或是款步赋诗,很有情趣。 林阳瞅一眼孟龙潭,他已经挽起袖子,大步走了上去。 “朱孝廉,你这是在做什么?跟我回去。” 说着,拎着他的衣领把他拉起来。 朱孝廉的小身板,只有孟龙潭的二分之一不到,因此孟龙潭很是轻松地就将他带起来。 “你做什么,我不走,我不走……” 朱孝廉深情款款地望着芍药花,嘴里嘟嘟囔囔。 林阳自然知道孟龙潭的考量,这些文人墨客最厉害的就是嘴皮子和笔杆子。 别以为人家就是圣人,餐风饮露,不食人间烟火。 这些人最是八卦,最易骚动,什么事情到了他们口中,口耳相传,渐渐就失了原貌。 朱孝廉还要参加科举,若是此时被人传出放浪形骸,到还能说是性情豁达,品行率真。 若是传出为一个女子这般失魂落魄,就等着私德有亏之类的言辞泛滥吧。 于是林阳直接上去一个手刀,将他砍晕了。 众人知道孟龙潭和朱孝廉亲厚,且围着人家取乐也有些羞惭,倒没有阻止他们。 将朱孝廉带回厢房,孟龙潭又忙前忙后地安置他,脱衣脱袜、净面漱口,事无巨细。 一看就是个手熟,常做这些事情的。 “他经常这样子?”林阳突然说道。 “没有,就是从壁画中回来以后就奇奇怪怪的。” 孟龙潭头也不抬,仔细给朱孝廉掖了掖被角。 “也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想的,人妖殊途,仙凡有别,他和那芍药本就有违天道。 你才将他毫发无伤地带回来。他怎么就不知道感念恩德,还满脑子浑浑噩噩地想着那芍药姑娘。” “芍药,芍药,是我负了你……芍药,芍药……” 朱孝廉似乎有些意识,感受到到了一个安全的环境,于是压抑着的情意再也掩盖不住。 “你看看他,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孟龙潭嘀嘀咕咕。 “情之一字,最是动人。”林阳笑道:“ “只是……有些事必须朱兄自己处理” “什么事情,不是已经安全了吗?”孟龙潭奇怪道: “我们是暂时安全了,可那些女子着实可怜,从小就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每天也浑浑噩噩,同朱兄如今又有何差别呢!”林阳顿了顿又说道: “什么!和那些女子有关?” 第四十六章桃花源 “什么!和那些女子有关?不行,朱兄还有理想和抱负,怎么能和那些不知是什么的女子牵扯。”孟龙潭看似单纯,却十分固执。 “孟兄,你这是走了歧途呀。你看朱兄,他早就清醒,却一直没能勘破情关,一日比一日消沉,这情结不是听之任之,交付时间平息就能解决的。”林阳是个过来人,想得自然多一些。 他又继续说道,“朱孝廉行事规矩,有章法,定然是个对自己要求极高的人。他同芍药既然已经成亲,不管芍药是什么,他总是自愿的。因此于他,芍药就是秉明天地的妻子,如今他再有千万种理由,总是让妻子陷于困顿,如何能苟且偷安?孟兄,如果是你,你难道会这样吗?” 看孟龙潭摇头,林阳继续道,“我们尚且如此,更何况朱孝廉呢。我先前说过,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情应在芍药身上。朱孝廉不参与却是不行的。” “我虽然不知道情之一字,却明白朱兄不仅是他一人,他身后还有众多人的殷切期盼和牵挂。画壁中九死一生,你们都是侥幸存活。如今却还要硬凑上去,这不是送死是什么?都说金甲使者法力无边,难道他们查不出有人进去过?若是他们早有防备,如今等着瓮中捉鳖又当如何?” 林阳不得不承认,孟龙潭的思虑十分中肯。他对金甲使者的了解,来源于监寺大师的佛家真言,来源于朱孝廉的芍药之言,他对金甲使者的威慑没有切身体会。 可他依旧记得,他和朱孝廉两人离去的那天,画壁中的鸡飞狗跳犹在眼前,百合和海棠的对话还历历在目,这些人对金甲使者是发自内心的畏惧。 这畏惧,总有缘由。 即便林阳想要说服孟龙潭,也无法自欺欺人。这畏惧只能是因为金甲使者法力高强,为人严苛冷酷。尤其是朱孝廉说的,他们手中还有人命,他们杀人不过眨眼间。 “可是,即便如此,那些女子也是无辜的。”林阳声音渐渐少了底气。 “奉先,我不是个善言辞的人。只是你说的话,有太多漏洞。”孟龙潭此时,仿佛变了个人,沉静地坐在朱孝廉床边。 林阳没有说话。 孟龙潭继续说:“你说那些女子无辜,可朱兄也不是故意进入画中世界的。他遇到的第一个女子温柔娴静,对他情意绵绵,如何能够不为所动?于是他沉浸在情网中,和她共结连理,这本就没有什么可以指摘的。朱兄的错,就错在不该始乱终弃。可这是有原因的,因为他们本就不能在一起,因为画壁中不安全,因为朱兄还有责任和负担。即便你觉得他是个负心人,我却不会因此而看不起他。” “再说那些女子无辜,奉先,你还太小,不要故作老成。我和朱兄也经历过世事,有了些阅历,仍旧对很多事情看不清,弄不明白。因此,我们谨言慎行,谨小慎微。而你,似乎生活在桃花源中,你的想法那么想当然。” 他顿了顿,也叹息一声,道,“你怎么知道她们不喜欢现在的生活,你怎么确定她们想出来,想来到这个对女子苛求的地方?你又怎么确定她们出来后能够很好地适应,活得比画壁中好?”。 孟龙潭看林阳欲言又止,直接打断他的话,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想说牡丹,说芍药,可这只是少数人的意见。而且她们的想法,也不一定就是成熟理智的。说不定等她们在这里生活两三年,变成当炉卖酒的文君或者破皮们骚扰的金莲,她们就要后悔,怪你将她们的生活打乱,坏了她们的人生。等到三五十年以后,她们容颜老去,芳华不再,更加会痛恨你,让她们变成凡人,失去美貌和生命。” “你,能为她们的人生负责吗?”孟龙潭见林阳陷入沉思,掷地有声地说出最后一句。 林阳此时,却莫名想起了不相干的:“原来孟龙潭能不为妄念所扰,不是因为他懵懂单纯,而是他将世事看得透彻,又心志坚定。这种人,哪里是一副念几卷经书就能破解的画壁所能困住的。” 林阳看了看迷迷瞪瞪的朱孝廉,又看了看像母鸡护着崽子似的的孟龙潭,说道:“孟兄,朱兄愿不愿意为画壁中的女子们出力,也该由他自己来决定。如今他昏迷不醒,日后知道你我替他善做主张,定然也会遗憾懊悔。” 又说:“孟兄,于道义上我亦无法说服我自己,决定牺牲一人来救千万人。我的决定,从来只和我自己相关。不论朱兄作何决定,我都要去的。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虽然我不知道牡丹、芍药她们,以后会不会怨恨我,可我却无法因为这未知的不确定因素,就拒绝对现如今正在困境的人不管不顾。或者,若是她们不愿意,我就将牡丹带出来……我看得出来,她会喜欢这个世界。” 孟龙潭摇摇头,神情有了几分沉稳睿智,他说:“有所为有所不为!你既然知道这点,为何还苦苦纠结。若是我力之能及,我自然全力以赴;若是我之力不过螳臂当车,还会伤害其他人,这样的情况下,不如就将这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放下。毕竟,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我知道你如今的年纪,正是怜贫惜弱、好胜侠义之时,然而,你要面对的不是只有蛮力的匪徒,而是一群和我们截然不同的族群的人。” 是呀,我力所能及,自然要全力襄助,否则如何在午夜安睡。我与他们不同,虽然如今我尚且初窥大道,然,以我之能,我仍然想尽一尽力。 孟龙潭苦口婆心劝阻,却不想反倒逼出了林阳的道心。 这道心不是简单的心念或者想法,而是一种信念,一种誓约。一旦确立了道心,那就该始终为了这个目标努力,一旦对这种信念产生怀疑,那么道心就会有损毁,修为也将难以寸进。 “虽千万人,吾往矣!” 第四十七章世界观 林阳一声长叹,向孟龙潭秉明身份。虽不会巨细无遗,但也将来龙去脉说了清楚。 “想不到奉先果然另有机遇,监寺大师佛法无边。”孟龙潭笑着念了句,他没有纠缠在朱孝廉该不该去的事情上,紧张对峙的空气也缓和下来。” “我看奉先和这寺里的尚们,都有些大神通。不知对上画壁中的金甲使者如何?若是他们背后另有高人,你们胜算几何?”孟龙潭似乎开始考虑计划的可行性。 “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林阳见两人干坐着,甚是无趣,因此从条桌上拿来茶具。这是回答他先前的问题。 这里地处洞庭湖畔,也有些上好的银针。于是他洗茶暖杯,看到舒展开来的白毫和浅金色温厚的茶汤,斟一盏与孟龙潭,又斟一盏给自己。 “好茶!白马寺果然有底蕴。”温润的茶盏,虽看不出来是不是官窑,但入手犹如温玉,触之有暖意,映着黄澄澄一碗茶汤,相映成趣。 孟龙潭不爱喝茶,因此牛饮一口,也就放在一边,耐心地等林阳品茗,说道:“你这人有时候成熟稳重得不像个年轻人,有时候又像现在这般真不知说你什么好。” “嘿嘿,孟兄懂我。”林阳笑嘻嘻,他倒不是真跳脱,却也有些生活情趣。“总是端着有什么趣味,你时而严肃正经,时而率真,时而温柔……” “又说傻话了,你这孩子还未及冠,怎么就开始想。”孟龙潭敲了林阳一记,他并不十分顾忌林阳的身份。 “言归正传,想来孟兄早就从朱兄那里知道,在金甲使者驾临时,我们两个匆忙地藏匿了。而后监寺师父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将我们带了出来,因此,我没有机会正面接触过金甲使者。” 林阳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要想说动一个心志坚定的人,需要的可不是吹牛皮扯大鼓。 “然而,我们与监寺师父交流过,此处画壁应当是佛家拈花一笑的典故演化而成,必然是有佛性的。佛慈悲,怎会滥杀无辜?因此,朱兄所说的故事中的男子,定然举动有所冒失,或者有其他行为,才招致惨剧。我看朱兄的画壁中,言行举止恪守礼仪,同芍药姑娘也合情合理,即便不是佛推崇的,也不会因此就受到惩处。” 孟龙潭依旧听得专注,手里来回颠着,看不出情绪有何变。 林阳于是继续说:“孟兄你看,现在虽然我也说不清金甲使者的法力,却十分清楚,这画壁画在主持的禅房中,定然是和这白马寺有些牵连。监寺、监寺两位大师,法力比我高强,有精通佛法,想来虽然不一定能够战退金甲使者,却也能够在对峙中保留我和朱兄的性命。我猜,他们对画壁的某些属性是十分熟悉的——” “什么?”孟龙潭顺口接道。 “林施主果然早就猜到了。” 监寺师父推开门,直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鉴真。他随意找了个座椅坐下,才道:“虽然是你求我,我才将心经给你,但……我确实存了其他念头。” “我猜想,大师近日频频外出,可是和此事相关?” 沉思片刻,监寺和尚这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白马寺从立寺至今,已有一千五百又八十年。元真祖师当初设立本寺,就是为了兼济。然而,千百年间,世事变迁,更迭,出家人不干,于是,白马寺一直龟缩在这无名山上……” “大师难道感觉遗憾?”林阳问。 “并不。我只是难过,白马寺辉煌的已经不再了。”监寺大师狭长的丹凤眼满含慈悲,语气却有着说不出的伤感。“原本,我们出家人就不喜争端,却不想树欲静而风不止……” “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罢了,等我悟了佛真言,抬手就能将他们通通镇压。”监寺和尚突然又恨声道。 “若是真这么简单,大师现在不应该还在禅房念经吗?”孟龙潭道。 监寺大师噗嗤一笑,灿若雪莲。他接过话头,道:“人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话不错。虽然我不承认那兰若寺的小妖有什么造化,不过靠着黑山老妖,也混出了一些名堂。师兄,你我修为自然不惧,只是鉴真他们都还稚嫩,若是……” “什么!”不等监寺不满,林阳先惊呼起来。 “你这小子怪叫什么,吓了老衲一跳。” 林阳此时可顾不上监寺和尚了,他听到了什么……黑山老妖、兰若寺,这,这不是他儿时演的电影吗?难怪,他在听到孟龙潭的名字时,觉得有些事熟悉,对画壁两个词隐隐约约也有些印象…… “倩女幽魂!画壁!的,竟然……” “什么倩女幽魂?倒是怪贴切,我记得兰若寺,有个小鬼,就是叫小倩吧。”监寺大师咀嚼着这四个字,回头看了鉴真一眼。 鉴真木着脸点点头。 “没什么。没什么。”林阳否认,端起一边的茶杯,一口牛饮下去。孟龙潭正冲他露出微笑…… “你们别这样看着我,搞得我心里慌乱。”说着抿了抿嘴,才压低声音说:“不是我不想说,而是佛门净地,别被我了。” “你这人废话真多,干干脆脆说,别瞎攀扯我们白马寺。”监寺实在受不了他那忽闪忽闪的小眼睛。他不知道,这亮晶晶的小眼睛里,闪烁的是想听。 监寺和孟龙潭两个,倒是恭听。 第四十八章画壁变故 “平日里你们的小僧行迹隐秘,因此,大家都以为这里是一座无名荒山。 这年月家里都不宽裕,想吃点荤腥,就要有胆子。 人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里的小溪却没有湖边的物种丰富,因此,村民为了找口吃的,只能往山上来。” “山里吃的多好,两条腿的野鸡、兔子个个体态肥硕,运气好的打了野猪呆鹿,一年的口粮就有了。 即便有时打不了什么好东西,几只麻雀乌鸦,几条冬眠的蛇,也都是肉,这对村里人来说,就是极大的享受了。” “让你说鬼怪,你怎么偏偏说起吃的来了。”孟龙潭手里的馒头,已经被他啊呜一口吃掉了。如今抱着一杯银针,有滋有味地唆着,好像迟到了了不得的美味。 林阳哈哈一笑,见话题果然转了,就跟他们细细说起了杜撰出来的“山中女鬼和农夫的爱情故事”。 这一聊,就到了月上柳梢。昏睡着的朱孝廉,在三个不停在他耳边聒噪,并用奇怪眼神盯着他的人的视线下,终于绷不住,慢慢睁开了眼睛。 原来林阳讲的就是以他和芍药为原型的故事,一个农夫误入深山,摔断了腿,被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所救。 农夫欺负少女没什么见识,半推半就就和人家成了好事。 回头他腿好了,就想起家里的父母妻儿,无情无义地抛下少女就走了…… 于是,朱孝廉茫然四顾,就只见到三人你知我知的对眼。 “我这是怎么了,”朱孝廉用手捶了捶脑袋,似乎这样,可以让混沌的脑袋清醒一些。缓过来了,才抬头看向林阳道:“奉先,你终于醒了。你……”朱孝廉望着他,欲言又止。 “怎么?有什么话,还要藏着掖着?” “我,当日……你当日……” 林阳好歹是浸润在各类才子佳人的偶像剧中长大的,哪里还猜不出他的意思。只是,虽然当时大义在前,却也是毫不犹豫地离开了的,如今还在这里故作深情…… 于是他疑惑地问道:“你什么你,我什么我,朱兄出口就是锦绣文章,怎么突然结结巴巴了?” “我,我,哎!”朱孝廉说不出那个名字。 “你别戏弄他了。”孟龙潭制止了林阳,又对朱孝廉说道:“不就是个女人嘛,扭扭捏捏的,哪里像个大丈夫。” “对对,奉先,你,你知不知道芍药她现在如何了?” “芍药?”林阳拉长声音,“朱兄不是说,百合既然活得好好的,芍药也不会出什么事情吗?怎么突然会问起芍药姑娘呢?” 朱孝廉脸色羞赧,有些不知所措。 “哎哟,师父,师父,发生大事啦……” 正在此时,一个小和尚脚步带飞地跑了进来。 监寺用没握佛珠的手,接住了他,缓解了他向前的冲劲儿。“缓口气,坐下来慢慢说。” 说着筛了一盏茶递给他。 小和尚也不客气,一口饮尽,才缓缓道:“师父不是让我们守着那壁画么,我们四个人分成两班,轮着看守。这几天倒是一直风平浪静,直到刚才……刚才,我们看到画壁眨眼间就有了变化……” 小和尚说到这里,目光有些发直。 “什么变化?难道芍药她出事了!芍药我妻,是我的错,不该苟且偷生呀!”朱孝廉神色惊慌,口中连连都是懊悔之词。 “你别吓到小孩子!”林阳拉开朱孝廉,看着小和尚道:“别理他,失心疯了,你继续说,壁画怎么了?” “那画上的人,突然就变了样子,奇奇怪怪 的模样,和以前不大相同。发髻突然高高的,衣服也变成朱砂颜色,很是艳丽。”小和尚想不出该用什么来形容这种变化。 “妇人模样?”林阳问道。 小和尚不明白什么是妇人模样。 “是我糊涂了。”林阳好笑地拍拍他,说道:“没有其他的了?” “在这里也说不明白,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一会让他对着壁画指出来,不就一目了然了嘛。”孟龙潭招呼大家一起去看看。 等一行几人来到禅房,果然有三个小和尚坐在壁画前,有两个目不转睛地盯着壁画,还有一个在捡佛豆,见到主持和监寺和尚,捡佛豆的小孩站起来,恭敬地站到一边,另外两个小和尚却一动不动。 “就是这里了,你们瞧,这个姐姐,原来是留着头发,半披散下来,不见装饰。可现在她不仅把头发挽起来了,还带了金银环佩。原来她穿的衣服也是和这个小女孩一样,”他指着小柳模样的少女说,“可现在她成了唯一一个穿红罗裙的人了。” 还真是如此。不过林阳早就见过芍药如此打扮,因此没有惊讶。 倒是监寺,闻言凑到壁画前,伸长脖子仔细研究起来。 “不对!” “不对!” 林阳惊呼,他如今不仅五感通灵,且对事物的理解也加强了,因此对身边事物的变化十分敏感。 他先前在监寺大师的禅房里看过三次壁画,前两次为了研究这壁画有没有问题,他特意从下至上,左左右右地仔细看过这壁画。之后他又去过画壁之中,与里头的人物情景有过接触,因此,对这画壁的印象深刻细微。 “又怎么了?” 林阳看向朱孝廉,他此时满目都是芍药,无暇他顾。看他神色似喜似嗔,又怒又怨,林阳偏过头去。 “这里头少了两个人。”林阳肯定地说,他走上前去,抬手指着一处闺房,之间此处是以虚写实,从外头往里面看过去,隐隐约约,有个人影子。“你看这里,是不是?” “诶,没有人。怎么会呢?”小和尚随着林阳的手指,定睛一看,才发现纱窗影影绰绰,其实并没有他臆想中的美人,于是摸摸脑袋,“那估计是我一开始就看错了,这里只有一个花架,并没有人迹……”说着,面带羞愧之色。 “乖孩子,你做得好。”监寺和尚也摸摸他的光头,“这里本就在墙角,烛火盈盈,哪里是影子哪里是人物,连我都分不清了,更何况是你呢。” 小和尚闻言,才展开笑颜。 第四十九章看家法宝 林阳失笑,这监寺和尚倒是性情温柔和善。他朝小和尚说道:“你其实没有看错,这里曾经,应该有个人的。” “真的吗?我就记得,有一个神情有些哀怨的女人,隔着纱窗朝我看。”小和尚顿时开心了。 “只是,怎么突然就不见了呢。”他又看了好几眼壁画,企图找出原因来。 “我也不知道,不过,你很细心。”林阳也看着那个地方,他记得那是一个穿浅紫色衣裳的女人,侧倚着窗檐,巴掌大的脸蛋在纱窗的掩映下,看不分明。一头乌压压的长发垂落在窗边。 “哪还有一个呢?” 林阳退后三小步,这样能够将壁画收入眼底,然而他转过身子,看向另一侧,如此几遍,已经确定自己的猜测了。 “是海棠。海棠应当在树下荡秋千的,可是,现在却只剩下晃在半空中的秋千了……” 低哑的声音从墙边响起,朱孝廉似乎忍受着巨大的悲痛,每说一句话都要用尽全身力气。 “没错,这里也少了一个人。”林阳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测,这种危机感让他不由浑身战栗。 “那个窗边的女子,是百合……她和海棠,就是我们最后见到的人。”朱孝廉声音似乎哽住,林阳听了却更难受。 “这……”监寺大师迟疑,“我听你们说过,当时金甲使者突然到临,芍药又陷入昏迷了,想来情况万分危急。你们惊慌之下遇到百合,而海棠就是后来给芍药拿来良药的女子……” “难道她们二人被金甲使者抓走了,或者……” 此时此刻,即便原先最不赞成林、朱二人重返壁画的孟龙潭,也有些动摇。读书人讲衔环结草,若是有恩不报,又哪有什么品德可言。 于是一行人就在监寺师父的禅房里商议,该如何行事才能了解事情经过,若是有人守株待兔等他们自投罗网,又该如何谨慎行事,若是二女真的被抓了,又该如何将二女救出……就连他二人自己遇险之后如何脱逃,都有了妥当的应对之策。 等待几人定出较为周全的计策,林阳一想,择日不如撞日,二女危在旦夕,片刻迟延,说不定就会错失一条人命,于是提议即刻动身。 监寺,少不得要拿出些看家宝贝,其中一件九转金莲生慧剑,品相不凡,莲台佛光熠熠,合抱的金台处,是一柄寸许宽二尺来长的宝剑。宝剑剑刃不过如丝帛,却幽幽的泛着冷光。这就是传说中普贤菩萨所持的智慧之剑。 另一件倒是原来就拿出来过的,不过,原先林阳他们只拿了个简单复刻版本,如今监寺和尚知道事态紧急,匆匆拿出了原版。 原来监寺和尚的禅房,看似简单,无甚么装饰。然而,此处却另有乾坤。外间待客的厅堂中,四扇画壁本就珍奇。他自己个儿念经的佛堂里头,更藏了一处密室。 林阳看监寺和尚轻轻在观音菩萨的杨枝玉净瓶上,敲了渔舟唱晚的最后一节。因着洞庭湖上文人骚客如梭,这首宁静悠远的曲子林阳倒是耳熟能详,虽然家里没有条件学习古琴,也能在两三个音符过去后,确定这所谓的“密码”。 待到最后一声“啪”音落在宫调上,“唰”地一声,菩萨像往右三尺的墙壁,慢慢收回去,露出一个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小口,里头黑漆漆的,看不出是什么所在。 林阳伸头林望,这显然取悦了监寺和尚。于是他领头走了进去,他走了七八步,突然回头朝在入口处的林阳等人露出微笑,一时间密室墙壁上的五六个烛台,“噌”地一下燃起来,暖融融的光晕中,监寺大师竟有了几分庄重慈悲。 监寺大师守在入口处,并不进去,也不让其他人进去。 只看见监寺和尚在烛光中行进,来到一处佛像边。那佛像就是普通的古铜偏金色,佛陀的面容却十分陌生,显然不是殿内的菩萨和罗汉之一。 此处不见蒲团,监寺和尚双手合十,朝佛陀念了声阿弥陀佛,才直愣愣跪了下去。 “啊!” 林阳似乎明白了这人是谁。 监寺和尚拜了三拜,又神色肃穆得给这个佛陀少了三炷香,而后才走到一边的箱笼处,翻出一只灰扑扑的匣子。不过巴掌大小,上面也朴素没有纹饰,监寺和尚双手端着它慢慢走出来,口中还念着佛偈。 “林施主,此物是我寺的传承之物,能趋吉避凶,更能够驱散邪祟。”监寺和尚托着此物,将其交给林阳。 “那里不是正统佛祖之境吗?”林阳一边躬身接过,一边问道。 “你打开看看。” 林阳依言,金灿灿的一卷丝帛,“这不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吗?” “对,这就是我白马寺从元真祖师起,就代代相传的秘宝。”见林阳有些怀疑,又继续说道:“之前那卷,是我参悟了部分此卷后,自己炼化的法宝,虽然法力不及此物万一,也有几分用处。” 不及万一! 这可是极高的赞誉了,那卷经书,就能够勘破佛法幻境,不知道这卷还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呢。 “不错,虽然是我寺的藏宝,我等能够领会的佛法却不多,因此也只能使用部分功用。而此物除了破障之外,最重要的是,能够开辟出一道穿越空间的通道……” 监寺继续说:“虽然它能够穿越空间,凭我现有的法力,却只能让它在画壁和白马寺之间穿梭两次。你二人此次有了防备,只怕再难自如地进入画中世界,此物倒是可以帮你们一次。只是,若是二女被抓走……”监寺和尚知道林阳有股子侠义之心,于是只能言尽于此。 “机会十分宝贵,你们切要珍惜。” 第五十章侠义之心 “机会十分宝贵,你们切要珍惜。” 孟龙潭正拿着佛经像是要把它看出一朵花一样左看看右看看。 胖监寺继续说:“虽然它有破开虚空结界的能力,但凭我现有的法力,却只能让它在画壁和寺庙之间穿梭两次。 画壁只有心无防备的人才能进去。 你二人此次有了防备,只怕再难自如地进入画中世界,此物倒是可以帮你们一次。 只是,若是二女被抓走……”胖监寺知道几人有股子侠义之心,于是只能言尽于此。 林阳和朱孝廉本意想节省一次穿越的机会,于是二人都静坐在禅房中,盯着画壁想要自然而然地进入。 然而不知是不是却如胖监寺所言,他们心中对这画壁已经有了警惕。 难以在此意乱神迷,整整一个时辰,两人依旧盘坐在房中。 尤其朱孝廉眼睛紧闭,眉头紧锁,面色绯红,满头大汗,显然是极想进入画壁,却又不得其法。 还是要在这里用掉一次机会了。 于是林阳打开乌木匣子,对着灿灿经书,念起了胖监寺教给他的口诀。 “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一阵浓郁的金色华光,从经书中投射而出,落在画壁的一处楼阁之中。 林阳觉得熟悉,正待细看,却觉得身体已经轻飘飘,不受控制地缩成一个小点,落在画中的楼阁里,就像梦游仙境一样。 这卷佛经果然神奇,原本朱孝廉,来到画壁之中时,都会神魂恍惚,久久难以平静,仿佛肉身和灵魂就要脱离。 可此次进入,却仿佛踩着绵软云朵,轻飘飘的,一转眼就到了,没有任何不适,朱孝廉奇道:“佛法无边。” “奉先,芍药的男人,你们来啦。”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林阳还没有站稳,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还没有等林阳回过神来,小柳就一个燕投扑向林阳,一把抱住他一脸欣喜道: 林阳还来不及回应,却又听到有人重重地在门外三步作两步的跑进来。 小柳闻声,高声应道:“芍药姐姐,快进来吧。” “我就说他们一定会回来的。你的朱孝廉也来了。” 朱红大门咯吱一声,缓缓向里推开,点点罗裙随风飘动,一个美人款步走了进来。 “朱郎……”她喊道,眼泪随即落下。 “芍药……”朱孝廉一个健步,将她搂入怀中。 “朱郎,你为何还要回来,这里很危险,你不应该回来的。”芍药轻抚着朱孝廉的脸颊,深情款款地说道: “芍药,我……我是个懦夫。”朱孝廉想到当日如何苟且偷生,如何对芍药毫不留恋,悔恨与惭愧一起涌上心头。 “你知道的,只有你安全,我才能放心。” 芍药握着他的手,摇摇头,双目含情地盯着他的眼睛,任谁都能看出她的情意。 “如此就好,你们皆大欢喜了。”林阳见他们二人有长谈的迹象,于是出言打断。 此时他方才才发现,这屋子陈设虽然普通,却十分眼熟。 等到芍药推开门,光线投射进来,让他看到衣柜漆面的反光,才又确认这就是他和朱孝廉曾经离开画壁的房间。 他当日就觉得奇怪,那个被自己抓住的金甲神会说:这个房间可以出去。 于是细细打量了屋里的陈设格局,虽然粗粗一看,和屋里楼里其他屋子无甚差别,然而,有些细节却不同寻常。 譬如床前的衣柜,这是这屋子里的柜子,虽然外形和色泽看似寻常。 虽然隔得远却能闻到一股清幽细腻的清香,还有屋子里萦绕着却不令人眩晕的气味,这就是传说中顶级千年香木的香气。 距离十米就能闻到,可见其浓郁,却又不会令人烦腻,又醒脑提神,殊为不易。 林阳仔细看才发现这屋子里但凡家具,皆是上乘法器,可见奢靡。 而院中少女们,虽然每日里彩衣翩跹,妆容精致,住的秀楼也不过简单陈设。 “这屋子为什么不住人?”林阳提出自己的疑惑道: 屋子为什么不住人?”芍药愣了片刻,才答道:“我们也不知道,只是原先这里就一直阳闭的。” “我们姐妹们胆小,从没想过来看看。却是小柳初生牛犊,瞒着我们偷偷推开门来看过,发现里头并不见什么人迹,于是带了我们过来。” “是我发现的,我就想着这个姐姐怎么不和我玩,天天关在屋子里,是不是生病了。” 小柳笑嘻嘻地说道:“没想到是个空屋子,却是香喷喷的,闻着觉得很舒服。” “如此,倒也罢了。” 林阳知道她们这些原住民,也十分懵懂,便不再强问,只是又说道:“我和朱兄是因为两桩事情来了。” “这其中一桩呢,就是芍药你了。” 说着朝朱孝廉看了一眼,顿了顿又道:“另一桩,却是那百合和海棠,怎么不见在园子中?” “你们已经知道了……”芍药也很是吃惊。 “哇~~”小柳突然大哭了起来,她这一路都不太言笑,林阳以为她如今心智成熟稳重起来,原还觉得欣慰,不想是另有原因。 芍药一脸沉重的说道:“几日前,我们囚禁金甲使者的事情败露了,百合为了保护我们一力承担被几个金甲使者抓走了。 “也是我的错,她不过代我受过……”芍药说着便开始垂泪。 看着哭泣不止的芍药林阳示意朱孝廉安慰安慰。 果然,在朱孝廉轻声细语的抚慰芍药不一会儿就好了。 芍药沉默片刻,才继续说起了那天发生的事情。 原来当日她喝了百合的琼浆玉露,不过片刻就苏醒过来。 醒来后听到周围乱糟糟的,依稀有人说起金甲使者。 …… 第五十一章百合被抓 “那海棠呢,是怎么回事?” “海棠她,却搬救兵了。”芍药沉默片刻,才说起了那天发生的事情。 原来当日她喝了海棠的琼浆玉露,不过片刻就苏醒过来。醒来后听到周围乱糟糟的,依稀有人说起金甲使者。她大骇,于是拽着海棠要去找朱孝廉。 然而金甲使者已经到了,让所有的女孩儿去花厅,他们要检查巡视。虽万般不愿,却也无可奈何,芍药回房,将朱生的痕迹略微收拾,就匆匆出了门。 芍药这厢收拾妥当,却没想到百合那头却出了问题。 原来百合将二人送到厢房,正往回赶。也不知是谁泄漏了消息,或者是金甲使者本领高强,察觉到了不对,在百合刚刚走到花园里的时候,两个高大威猛,神情严峻的金甲使者,正在一丛小柳花旁候着她。 见到她时,二人二话不说,立时将她押解,随后将她带到花厅。此时芍药和海棠才匆匆赶到。 金甲使者严辞呵斥,说百合行止不端,数次勾结凡人,乱了此界秩序,行为很是恶劣,需要收押到天水河畔,日日受水滴之苦。 这天水河说不清来历,只是水中灵力深厚,很是不凡。芍药只是初生神智时,受了天水河一滴灵水,很是受用。然而,这水里的灵力十分强横,当时她用过一滴后,只是站在河边,就觉得浑身被灵力撕扯,若不是及时离开,刚生出的灵魂就要消散了。 因此,天水河虽然就在画壁百十里处,周遭风景秀丽,又有益于人身,却少有人会去玩乐。 “是我不好,那时候,使者问,为何芍药屡教不改,要勾结凡人。我……我是准备说话的,只是,百合低声承认了,我一时间,竟然,竟然又惊讶,又有些松了口气。最后……我也没有勇气……” 芍药眼神含泪。 林阳不由看了她一眼。 “不是这样的,芍药你不要这样。”小柳握住她的手,“我看到了,百合姐姐,她给你使了眼神,她想要阻止你。” “怎么回事,金甲使者为何会以为,是百合和我们有牵连?”林阳又看一眼芍药,意味不言而喻。 芍药浑身一颤,却垂头不说话。 “我觉得使者们早就认定,是百合姐姐犯了事,若不然,怎么会问也不问,径直将她抓走了。”小柳说道。 “不可能是芍药的,我们都听到了,她和海棠,一起匆匆赶到,她们是最后到的。”朱孝廉也握住芍药的另一只手。 是呀,即便芍药可能存了坏心思,海棠不是和百合亲近嘛。这不可能。 林阳知道,这是自己对她有了偏见。只是若不是她,她浑身颤抖做什么。按下疑惑,他问道:“那海棠又是怎么回事?她怎么会想到找人求助,那人能够制止金甲使者?” “她去找了净坛菩萨,说起来,倒也和这使者们有些牵连,因此,上一回,是使者们就轻轻放下了。”芍药说的是百合和之前那个男子的事情。 “你们怎么能出去呢?”林阳倒是想起了这一桩事情。 “这,似乎只有海棠能出去,我就见她,出去找过净坛菩萨一次,后来也没见有什么不同。” “也不知道这净坛菩萨是何方神色?” 并没有人回答他,虽说知道海棠求了净坛菩萨来襄助,却从未见到他出现过,因此,也没人说的出他的身份背景。 “这倒也罢了。先不说这个,既然是去求人,已经几日了?怎么还没有回来?”林阳又问道。 芍药说有六日了,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 那就不能太过寄希望于她了。 此时,朱孝廉将神色倦怠,彷佛好几日不曾安眠的芍药搂在怀里,小柳也担忧她随时会崩溃,因而小心翼翼的守着她,曾经少不经事的脸上,多了几分郑重。 合着就我一个坏人了。林阳一想自己的质问,对此倒也没有异议,于是问道:“金甲使者还在这里吗?或者是在守着百合?” “那倒没有,”依旧是芍药在回答。“使者们那日训诫了我等,又将百合带到天水河畔,就离开了。那天水河十分霸道,想来即便是他们,也是有些受不住的。” “那倒是给了我们机会。荷花呢,怎么不见她?”林阳记得曾经见到百合和荷花形影不离。 “荷花近日一直在佛堂里,为百合姐姐祈祷。”小柳答道。 “那你陪着芍药去休息吧,想来你们有不少离愁别绪需要述说。”林阳对着朱孝廉说道,又说:“小柳,你就陪我去找荷花吧。” 林阳找到荷花时,她果然正在跪经,神色庄重,面带忧虑。 “你竟然回来了。”荷花睁开眼,慢悠悠地说道。 “不只是我,朱兄也回来了,此时正陪着芍药呢。” “看来你们还有点良心。”荷花这话有些嘲讽的意味,声音微微上挑。 林阳呵呵一笑,只说:“我找你,也是和这相关。” “什么?我若能知道什么,能做什么,就不会被困在这里了……” “我也知道。只是一直有个疑惑,原来我准备找百合解惑的,可是她被抓走了。我又想过海棠,她和百合看着亲近,人也没有什么纷争之心,可不巧她也不在。” “于是你只能问我了。难道我有纷争之心吗?” “那倒没有,我怎么敢,荷花姑娘不是个软柿子。”林阳道:“只是你和百合关系最亲近,难免同气连枝同仇敌忾,你说的话也不是十分客观的。” “算你会说话,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了。”荷花从蒲团上坐起来,面朝着林阳。 “那太好了。我只是想问……” “那天百合为什么要假托他人之事,而不直接说是她自己的事情吗?”荷花抢先接过话头。 “那就劳烦荷花姑娘解惑咯。” “我以为你会猜,是她不愿让人知道她的私事呢。” “我确实也这样想过,只是,她为何要自愿去受罚,并且你还在这里念佛。”林阳会想到这个,似乎是灵光一闪。 百合若是因为误会,为了保护芍药而上赶着受罚,也说得过去。毕竟故事里的她,已经罹受情伤,一心求死也说得通。 可是,荷花不是海棠,她性格有些强势,又十分护着姐妹,没道理对最好的姐妹不管不顾。这时候,她起码应当寻找个开口的机会…… 而她,却恰恰选择了沉默。反而在事发后,做着徒劳的祈祷。这不是她,也不应该是她。 第五十二章潜心修炼 荷花闻言,突然笑了,她容貌艳丽,气质妩媚娇艳,此时一笑,四周的群花失了颜色。 “早该知道,你是个见微知著的人。” 荷花将一串桃木佛珠放在小几上,整个人索性站了起来。“请坐,劳先生听我慢慢说。想来先生才智聪慧,能想出办法来救救百合也未可知。” “先生对金甲使者,为何不问她人,认定了是百合之事有些疑惑?”荷花抿嘴,也不看林阳点不点头,又径直说道:“确实是应当疑惑的。” “金甲使者虽然法力高强,严肃正派,却从不毫无缘故就对我们怀疑,更不会有这么重的惩治手段。只其中,是有人从中作梗了。” “是你,还是百合?” 不会是海棠的,若是她,即便是念在净坛菩萨的份上,百合会被如何处罚,也是很难说的。一个不好就要弄巧成拙。 “先生不妨猜一猜?”荷花有些狡黠。 “这可就有些为难了。若我猜,定然找个与众不同的来猜,因此,常人认为你做这事的可能性大,我却不得不说,是百合自己捅的篓子。” 荷花点头,却不说话。 林阳无奈,这半点提示没有,他又有许多不了解的地方,总不好胡乱猜测的。于是率直地说道:“我就是直觉,说不出百合是怎么做的。但想来,她不是想死,而是想去天水河……哦,我猜猜,那个书生,被囚禁在天水河?” “是也不是……” “愿闻其详。”难道他还真猜对了一部分吗? “事情是我做的,也是百合一起做的。”荷花半眯着眼眸,似乎在回想:“百合倒是想一人做事一人担,不牵连我们。只是,我和她何等熟悉,她的一举一动,我虽不能说完全理解,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她听说了张生的事,唔,就是她的那个书生。” “那我知道,她为何会告诉我出去的方法了。菩提本无树,心事明镜台。她是个有心人。” 林阳想起芍药和朱举人成婚当日,百合和荷花会对他不满,是因为他提出离开之法。而后他解释,并表达了心意,百合才似是而非地说了句经意。 “想来她好早以前,就开始研究这个了。”林阳说的是那句佛经。 “你说得是,她也是个有心人,自从那个林生之事后,她就开始去找寻这里的不同之处,去寻找出去的方法了。” “她想过要出去吗?”没想到百合也早早发现,此处有些古怪限制。 “她想找个方法让姐妹们能出去……想个方法保护进到这里的人……她自己倒也罢了,出不出去有什么分别呢……” 听到此处,林阳感觉整个人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是因为恐惧。“那个林生……” 竟然哑然。 “他原本应该在天水河畔,潜心修炼。人呐,就是比我们这些精怪好,犯了事还能够通过修行,驯服暴躁的灵力。不像我们,到了天水河畔,只能直愣愣硬抗着。” 原来还有这等好事,只是张生出什么事情了呢? “还能怎么了,自然是人往高处走了。”荷花此时对那个林生十分不忿,言谈之中难免有些怨怼。 “既然如此,百合又为何还要想方设法地去那里呢?” “不去那里,又能够去哪里呢?此处位置封闭,无法进入凡尘,更不要提能上九重天了。” “海棠不是能够去找菩萨?” “那是菩萨为她开的通道,我们是进去不得的。若是可以,我不会让她这般自损八百。” 林阳还是第一次听说,心里有些怅然若失,这难道是一处痴情女与负心汉的情感故事吗?那芍药和朱举人真的会有好的结局吗?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百合万般无奈之下,只有出此下策。她在天水河畔呼天抢地,责骂上天不公,又哭喊林生姓名……那里虽然没有使者真身在守卫,却也有法外化身的镜像。如此大的动静,怎么会不惊动他们呢。” “如此倒也罢了,只是如此不是更无法让人确信,她会移情别恋,窝藏其他凡人,不是吗?”此时很是说不通,林阳自忖,百合搞不出这种乌龙来。 “你若这样猜,就有些傻气了。谁知道进来的是谁?为什么不能是你林奉先呢?同样的少年才子,一样的风度翩翩,她为了抚平创伤,移情于你也是可以理解的。” 荷花似乎终于找回了场子,笑得得意,一双眉目含情的荷花眼,此时更加波光粼粼,分明是笑出了眼泪。 “我便是我吧,然后怎么着,她自己跟金甲使者说,要去找个替身吗?” “怎么会,如此那使者估计要跳脚,天水河畔指不定就待不了了。若是被气得很了,一掌下来也是有的。毕竟我们人如浮萍,全无寄托……” 她又娇笑起来,声音如银铃,脸颊绯红,彷佛很是得意。只是,此情此景,她的话语怎么都令人心酸…… “这也便罢了,金甲使者等闲不窥探你们。既然如此,该是你动手了?”林阳问道。 荷花徒手演化出一串晶莹粉嫩的荷花,执在手中,又挽上单髻,将这插入发间:“像不像你们人间的小媳妇?虽然金甲使者他们本就不解风情,我什么装扮于他们不过是草木山石,我却也想试一试呢……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呀……” 这不是对林阳说的,林阳却不能不回答:“总是会有机会的,只要你想,你就可以去做。” 荷花又是一串咯咯娇笑,似乎不以为意,继续说道:“那就承你吉言了。不过我也确实利用了你一把呢。你看我这样像不像一个泼妇?”说着双手叉腰,做一个茶壶状,手指着林阳就要开骂。 “我们两个假作情敌,我骂她偷了我的男人,偷偷藏在了自己房里……又说你进来已好几天,金甲使者找不到,是因为,百合知道了庇护你的方法。” 林阳双目圆瞪,难道这进出的秘诀就那么告诉他们了。若是他们修复漏洞,做出增强版本呢? “我自然说不知道,百合如今,应当是被拷问此事吧。如此一来,你倒是个不起眼的小罗喽,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说着停了片刻,意味深长地说道:“你的通天之路,也被我们阻断了……” 林阳摆摆手,道:“我素来信逍遥游,对这个阿弥陀佛想来是没有慧根的,去了天水河畔也是耽误了我,还要多谢姑娘让我躲过一劫呢。” “算你识趣。”荷花终于一声冷哼。 第五十三章从长计议 “那如今百合姑娘在天水河畔如何了?她是想要留在那里等张生,还是愿意回来了呢?若是我们兴冲冲去了,她却不愿意回来,又该如何呢?” 虽然还没有想到将百合解决出来的方法,林阳却十分笃定,能将百合救出来。 “这……自从百合去了天水河,我们就一直没有见过她。她如今好不好,有没有完成心愿,我实在不确定。” “如此说来,此时还需要从长计议。” 晚间时分,园子里的姑娘们似乎知道来客了,嘻嘻闹闹的出来了。一点没有受金甲使者的影响。 林阳和小柳等人,被众人围在中间,讨论如何处理百合之事。 “要我说,直接问她不就可以了嘛?朱孝廉和张秀才不都是读书人嘛,一定可以像张生一样,直接去天水河的。” “这怎么说呢?读书人就可以直接去了?”林阳望向荷花,她摇摇头。 “我也不知道。你们不要说这些没有根据的事情了,不如踏踏实实想个办法。”荷花认真起来也有几分架势。 “我就是说说嘛,这也是一种方法。不是说不知道百合有什么想法嘛?我有没有说错。”那姑娘比小柳稍微大一些,五官精致,神情高傲,她撅着嘴说话,也说不出来的可爱。 “这倒也确实是个办法。”林阳点点头,朱孝廉此时也注意到大庭广众之下,不适合过分亲热,因此规矩地坐在芍药身边。 “此事因为你我二人而起,是应当由我俩来解决。”朱孝廉说道。 芍药抿紧嘴唇,手张开又握紧,抓着茶盏,似乎有话要说。 “既然如此,我们午夜就潜行过去,行或者不行,试一试就知道了。只是,若是不行,只怕会惊动金甲使者。”林阳只作没看到芍药的欲言又止,果断地说道。 “如此,你二人……” 林阳也知道此行不会轻松,因此,那方乌木匣子就在他怀里。“我们自然有法子躲过去,你们不必担忧。” 朱孝廉闻言刷的一下看过来,静默了片刻,才叹了口气道:“你们不要担心,我们从白马寺过来时,主持曾经给了我们宝物防身。”说着拿出那柄智慧剑。 那柄剑也是个宝贝,因此被主持装在匣子里,朱孝廉一直将它背在肩上。 他解下匣子,将它托着放到桌子上,揭开缠着的棉布,只见玄铁匣子冰冷的光泽冷冷划过。 朱孝廉念了声阿弥陀佛。他小心翼翼地掀起盖子,从打开的角落里,有一道金光突然蔓延开来。 “啊!” 正对着他的芍药首当其冲,被汹涌的力量,撞得倒向身后的柱子,发出一声闷哼。脸色显见有些灰败。 “芍药……”荷花赶忙站起身,顾不得被带倒的茶杯和鬓角半萎的山荷花,三步并作两步,将面如金纸的芍药扶起来。 原先和她争锋相对的少女,也推开倒在身边的椅子,走到芍药身边,一手搭在她手腕上:“伤了心肺,倒是没有伤到筋骨。需要调养些时日,回头我制些药丸,小柳你过来取。” 朱孝廉匆匆将剑匣关上,才走过来,一脸担忧。他从荷花手中将芍药抱过去,小心托着她,脸色十分难看,口里不住说着安慰的话语。 芍药在他怀里,安静而温顺,听他说什么都笑着。他说抱歉说担忧,她都摇头。 “你这人怎么尽过来碍事了。先把她放在椅子上,不要引她说话,也不要让她牵动心思,否则只怕思虑伤身,伤情更严重。”诊脉的女孩看不过眼了。 将芍药安置好,林阳拉着朱孝廉走了出来,留下小柳和方才的女孩照看她。 “真没想到会这样……”林阳道:“不过转念一想,咱们此行倒是多了些胜算。哎呀!我这记性,一打岔全忘了。我原先还准备告诉她们出界之事呢!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希望此行顺利了。” 朱孝廉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荷花领着两人往天水河,此时已经是星夜时分,暖月融融,凉风习习,一路走来,都是朱红绣楼,相似的院子,假山流水也都彷佛一个模子刻出来了。 荷花在一个张嘴衔珠的铜狮子门前停下,只见她从随身携带的荷包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东西,手帕包住了,看不出是什么。 “小荷花呀,我就猜着你要来的,你看我给你编的花环。” 铜兽突然开头,雄浑低沉的声音,就像个沉稳的中年人。 “那就谢谢狮大哥了,给我看看。”说着手往前一摊,手中的布包已经不见,变成一个缀着各色荷花的花环。碧绿鹅黄的叶片,衬着粉嫩娇艳的花骨朵,这狮子显然费了心思,各种品类各种花色的荷花,错落有致,显得精巧可爱。 “今天的荷花糕不错呀,嗯,用的就是我上次送你的蜂蜜吧。我吃着比之前甜一些。” 荷花和他你来我往寒暄了几句,才转到正题上来。 “我就是看到百合被押解过来,才猜到你今天过来。我也听他们说了。”他说的是这院子里门上的其他铜兽。 “他们怎么说的?” “似乎听金甲使者说,张生已经在佛前挂上名头了,可惜就是有这么个在拖他后腿的。似乎张生也因为百合受了些影响。他们说得隐隐绰绰,我只知道这些了。” “那关于百合的处置呢?有没有说什么?” “就是说关在天水河畔,由她自生自灭。也是可怜可叹,怎么偏偏就喜欢上外界的人了呢!”说着,拳头大的鼻孔,朝林阳二人喷出冷气。 “唉,她太傻了……”荷花也难以理解所谓感情,只是摇头,“我们要去找她,劳烦你帮帮忙。” 铜狮子沉默片刻,在开口依旧声音洪亮,“你和我说什么劳烦,太客气了些。并不怎么为难的,你们退后些。” 林阳等人往后退了几步。 一阵红色光晕,从铜兽依附的门上析出。定睛一看,上面的铜狮子已经不见了,那扇门变成了简单的木板门。 “咦,狮大哥呢?他不是说不会有什么影响的吗?”荷花奇怪的摸了摸门。 “诺,在那里呢!”林阳指了指地上一个拳头大小的小狮子。 第五十四章牵肠挂肚 小狮子灰褐色的毛发细细软软,杏仁形状的黑色瞳仁水汪汪的,若不是鬃毛厚厚的像个长毛兔子一样,一点看不出它曾经是一个王者。 “嗷呜!”小狮子扯了扯荷花的裙角,欢快地摇着尾巴,好像在告诉她,它就是那只铜狮子。 “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了?”荷花将小狮子抱在怀里,顺了顺它细密的毛发。 “不用担心,我没有事情。只是此去天水河不比以往,使者在河边留下了禁制,若没有我领路,你们只会迷失在阵法中。”狮子窝在荷花的怀里嗡嗡地说道。 “那你这样不会有什么影响吗?” “没有,放心吧。”小狮子摊开肚皮,十分慵懒。 出了朱红大门,就是山石铺就的小径,两旁是幽幽古柏,明显能感觉到空气中的湿气。 沿着石阶往下走,不知道走了多远,渐渐能够听到一个女子轻柔嘶哑的歌声。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是百合,她就像禅房墙上画中的女子,痴痴地守在窗边,看着皎洁的明月,思念着不知在何处的良人。 荷花抱着小狮子,甩开步子就往声音来源处跑去。林阳二人赶紧跟上。 “啊!” 荷花一声惨叫,跌倒在地上。 “这是怎么了?”林阳运行起功法,三步并作两步,就到了荷花身边。 将荷花扶起来,林阳远远地看到,她似乎被一股阻力推了回来,没控制住,倒在了地上。于是他伸出右手,试探性地往四周触碰。 有一个透明橡胶一样的东西,林阳轻轻地往前用力,那橡胶薄膜也跟着向前凹进去。可力气大了,就能感觉到有相反的力,将他往回推。 “这就是传说中的结界吗?” “你小子不错,有点见识。”小狮子伸了个懒腰,他刚才被荷花抱着,也跟着倒在地上。不过荷花做了他的肉垫子,因此除了毛发乱了些,并没有受伤。 林阳拱拱手,道:“方才您说的禁制,难道就是这个?” “我就说你聪明,不错,这里就是第一处禁制了。”小狮子从荷花怀里蹦下去,迈着小碎步,慢悠悠地走到屏障前,道:“这个结界是使者们的法术,没有修为的人撞上了,虽然不能进去,却不会有什么影响。你嘛……” 林阳这就知道,小狮子已经发现他修炼的事情了。 “你要是法力高强,挥一挥手,这结界自然就破了。若是不行嘛,就只能干看着了。”似乎感受到荷花在瞪他,小狮子赶忙加一句:“只能看着我轻松地带你们进去了。” “那就有劳了。”林阳才不在意这个喜欢在嘴皮子上占便宜的小猫咪呢,因此情真意切地道谢。 小狮子摇了摇尾巴,厚实的爪子在地上擦了擦,撅起后蹄子,冲了出去。“诶?” “你这进去了,我们也进不去呀?”荷花着急的说道,小狮子无辜的睁着杏仁儿小眼睛,小爪子无措地在肚皮上胡乱抓。 “这确实是个问题,却也不急于一时。”林阳焦急了片刻,就定了心神,说道:“我们此行也就是想问问,百合姑娘想清楚了没有?愿不愿意跟我们出去?还是要在这里苦等张生?” “既然我们暂时进不去,就劳烦狮子大哥去问问她,若是她愿意,我们自然想办法让她安全出去。若是她不愿意,也要说个让大家放心的理由。让她知道大家都为她牵肠挂肚,除了张生,她还有一群姐妹们呢。” 小狮子捧着爪子看了看荷花,见她没有异议,就转过身跑了。 “若是百合想出来,我们又进不去,如何才能救她呢?”朱孝廉一路都很沉默,到了此处,也只是静静地站在屏障边,听百合唱歌。此时他突然说话,林阳才发现,原来他刚才一直在观察结界。 “此事倒是有好几种方法可以做成,只是我现在担忧的是,百合出去了,是不是还会被金甲使者捉回去?若是姑娘们想要离开画壁,之后会不会再被金甲使者找到呢?” “你们在说什么?我们可以离开画壁吗?” “对不住,我们忘记跟大家说了。”林阳早已经在心里,把要说的话组织了好多次,因此说起来简单明白:“其实,此间世界对我们来说,只是一处壁画。” 见荷花一脸惊诧,林阳继续说道:“你没有听错,我和朱兄三番两次进来,都是因为白马寺的一处壁画。你们就是画中的女子。主持说,这里是佛祖拈花一笑而演化成的秘境,能够历练心智,因此这或许是张生进来后,能够修炼有成的原因。那金甲使者我们猜不出来头,想来应当是哪个菩萨座下的使者或罗汉。” 说到重要的地方,林阳顿了顿。荷花只是侧耳倾听,垂着眼帘看不出在想什么。于是他继续说道:“我见小柳年少却不知世事,而芍药为情所苦,因此向主持建议,想办法将你们愿意出去的女子带出去……也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早先我准备说出来让你们讨论讨论,谁知道除了芍药的事情,场面一乱,我倒忘记了。” “出去?”荷花低声重复:“外面,就是你说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呢?难道就可以自由自在地,不受拘束地活着吗?百合和芍药可以遵从心意,而不用考虑戒律吗?那是个什么样子的世界呀?” 荷花的声音轻飘飘的,似乎带着无限的期待,又似乎弄不明白外面的意义,有些迷茫。 “出去了,我就取芍药为妻。你们都是我的妻妹,我和芍药会安排好你们的。”朱孝廉似乎勘破了什么,沉静地脸上是少有的沉稳和担当。他在一瞬间成熟了。 林阳侧目,他虽然曾为朱孝廉的孝道感动,却依旧看不起他。因为他反复无常,既没有决断,有没有担当,既做不了伟丈夫,也成不了好夫君。然而此时,埋在他眉头的犹疑和不确定终于消失了,双眼里的坚定证明了他的决心。 第五十五章沉稳和担当 “出去了,我就取芍药为妻。你们都是我的妻妹,我和芍药会安排好你们的。”朱孝廉似乎勘破了什么,沉静地脸上是少有的沉稳和担当。他在一瞬间成熟了。 林阳侧目,他虽然曾为朱孝廉的孝道感动,却依旧看不起他。因为他反复无常,既没有决断,有没有担当,既做不了伟丈夫,也成不了好夫君。然而此时,埋在他眉头的犹疑和不确定终于消失了,双眼里的坚定证明了他的决心。 “这倒是个好消息。”小狮子的声音响起。 “对,是个好消息。我到时候一定去参加你们的喜宴。”林阳抚掌大笑,这一路上的不快和负担似乎都不见了。 荷花虽然还在考虑,却也为朱孝廉的话感到高兴,起码,芍药是找到了良人了。 “百合姑娘说,她想出来。”小狮子叹了口气:“我去的时候,她已经有些神智不清了,只是重复唱着歌。你们是没看见呀,那暴虐的灵力,让她脸上,身上都是刀锋一样的伤痕……” “我问她是不是想清楚了,愿不愿意出来。她原先还推脱,我看她支持不了多久,也知道她只是害怕拖累了我们。于是我就把你先前说的话跟她说清楚了,她又哭了很久,才说对不起荷花、海棠和芍药,对不起姐妹们……我说大家都等着她回来,都很担忧她。说芍药受伤了,海棠又不在,需要她回去照顾呢……” “从我有记忆开始,百合就一直在照看我们姐妹们。她对我们既像姐妹一样亲近,又如母亲一般慈爱。所以,我们看到她和张生定情以后,很为她开心。真的有一见钟情呀,就为了那一眼,她就愿意帮助他藏匿,谁知道恰好就犯在使者们手里了……” “放心,我们会把她救出来的,也会把你们救出去!”朱孝廉看着林阳,很是诚恳地说道。 林阳等人回到园子里,小狮子却没有变作铜兽,依旧赖在荷花怀里,卖萌蹭糕点吃。 芍药已经好了许多,吃完药继续躺着养神。朱孝廉进了院子,就撇下林阳几人,大跨步往楼上走。等林阳他们到了芍药房里的时候,朱孝廉已经在温声安慰她,叫她多休息不要操心。 林阳耸耸肩,因着天色已晚,姑娘们大多入睡了。此时也不好将大家都叫醒来,于是林阳和朱孝廉打了个招呼,将荷花和小柳送回房间,自己也熟门熟路地回到之前安排的房间修炼起来。 这一天他精神时刻紧绷着,此时运转起《青冥诀》,感受着那丝丝缕缕精纯的气息进入身体,才觉得整个人轻松起来。每一个毛孔都打开的感觉实在太棒,他忍不住喟叹起来。 林阳跟小柳来到花厅,此处已经坐了许多姑娘,见到林阳都笑着打招呼。荷花最着急,抱着小狮子频频看向林阳,最后直接问道:“奉先,你昨日不曾细说,到底怎样才能救出百合?并且将我们姐妹们带出画壁之中呢?” 她的话音落下,姑娘们却都平静,想来是荷花在他来之前已经和她们交代过了。 “我和朱兄之前说过,主持师父给了我们些防身的法宝,其中一样十分神奇,能够穿越这画壁世界,如此就能够将百合姑娘先救出去了。” 林阳又跟她们解释,为何将这次机会用在百合处。那结界林阳也能不清楚是什么,更没有破解的方法。他们之中只有小狮子能够自由通过,却也没有力量将百合直接救出来。这条路基本上算是阻绝了,只能使用唯一的方法。 “这……确实是最好的方法了。只是我们剩下的人呢?”荷花见姐妹们窃窃私语,于是问道。 说到这里,林阳却是没有完全之策。 荷花见林阳沉默,哪里还不明白。又听林阳如此这般把实情说出来,更加难以抉择。 若是她还没有同姐妹们说,她也会赞同林阳的选择 毕竟百合的处境艰难。然而,方才见过了姐妹们那么欢欣鼓舞的神色,她哪里还能那么自私地为了成全和百合的姐妹之情,就剥夺其他人到外面去看看的权利呢。 况且,若是百合在这里,必定也是会反对林阳的选择的。 荷花心下一番思量,终于打定主意:“奉先,你不能这样做。”说着隐晦的看一眼其他姐妹们,又继续说道:“我看朱孝廉的那柄剑是个宝贝,必定有些法力,我们就去那结界边试一试,若是可以,就将百合救出来。若是不行……我们就放弃吧。” “你……”林阳闻言惊奇。 荷花摇摇头,没有说话。 姑娘们有些懂事的,已经知道荷花做的是什么选择了,因此踌躇着不知该不该应下。有些如小柳先前时一样懵懂的,只听到可以出去,就不再关心其他事情了。 林阳见此,就知道荷花的顾虑。是呀,这些无辜又懵懂的女孩,不应该受他们拖累的。林阳在心里批判了一下自己的“个人英雄主义”。 只是这终归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因此他又望向朱孝廉,朱孝廉沉吟稍许,道:“我也赞同荷花的话,这事情都是我们引起的,还是不要牵连其他人吧。” 于是几个人就这么达成了默契,只是,他们若是都不出去,这些姑娘们由谁来安置呢?林阳想到这个,跟荷花和朱孝廉商量起来。 “我不出去,百合还在等我去救她呢。”荷花见两人都盯着他,赶忙摇头,表明立场。 “那好吧。”林阳和朱孝廉都理解她的情义。“朱兄你看有什么办法呢?本来自然是芍药为上上之选,只是她本就需要养伤,不能过于劳神……” 朱孝廉闻言,却是丝毫没有困扰,笑道:“寺里不是还有监寺大师在吗?我且修书一封,带给监寺将这里的情况说清楚,他们自然就知道如何处置了。” 林阳哑然,这朱孝廉似乎完全没有处理家事的经验。他哪里是担心这个呢,监寺的能力他自然知道的。只是这么些女孩子突然到了个新地方,不说心里的忧虑,便是生活琐事上,也有许多不便。 第五十六章安排 于是朱孝廉写好信,荷花趁机将大小姑娘们都叫过来,如此这般细细嘱咐了一番,再三强调要听监寺等的安排,不要失了礼数。 姑娘们叽叽喳喳地应了。荷花知道她们此时听不进话,满脑子都是对外界的憧憬和向往,于是也打住话头,颇为无奈。 林阳让她们都站在花厅中间的空地上,他自己盘腿坐了下来,将随身携带的乌木匣子拿出来。朱孝廉和荷花站在他身后。 他打开匣子拿出那卷经书,口里念着《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在姑娘们哗然之下,一道金光灿灿的通道,就出现在林阳跟前三丈之处。 “你们且进去吧,直接往前走,一个接一个来,不要拥挤。”朱孝廉领着她们排好队,一个个走进去。 “你真的不走了?”朱孝廉最后一次问荷花。 荷花只是新奇地看着通道和林阳,仍是很坚定地摇头。 朱孝廉见此也不再说话,径自退了出来。林阳将经书念完三遍,姑娘们已经都陆陆续续走了,只有最后的小柳和芍药,再三回首后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总算是完成了一桩大事。林阳和留下来的朱孝廉、荷花相视而笑。 “有什么好笑的,还有一个大难关在前面呢!”小狮子抱着荷花的衣袖,嗷嗷叫着。 他不懂人们复杂的心思,只是不满意荷花的注意力被别人牵着走。 林阳笑笑,将经书收起来。 此时金光灿灿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已经失去光泽,露出真容。灰褐色的丝绸质地,笔墨只是简单的隶书,原来这是一册汉译佛经,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了穿越空间的力量。 林阳平静的将乌木匣子放进袖口,看了看日头:“已经辰时了,咱们是直接过去,还是要在商量一下对策?” “让我来理一理思路,咱们目前面对的第一关,就是那道结界。我们能拿出来的武器,只有奉先和我手中的智慧剑。其后还有那些关卡……”朱孝廉将颤颤巍巍想要在荷花怀里直立行走的小狮子拎起来,放到椅子上立好。“就只有狮子大哥知道了。” “不错,我喜欢这个姿势。”小狮子缩着两只前爪,在椅子上蹦跶了两下,喜得眼睛眯成了弯月。 “第一关是结界,第二关却是阵法,其后还有第三关,就是那两个金甲使者的法外化身。阵法我熟悉,因此你们不需要在这里下功夫。只是,金甲使者的化身……我上回偷偷溜进去,因为气息熟悉,他们倒没有警惕。你们嘛……” “这么说,如果我们能够破了结界,就到最后一关了。”荷花喜笑颜开。 心真大。林阳苦笑。 “荷花说的是,我们当务之急其实是想想,如何应对这个法外化身。反正咱们破结界的方法就只有一个。”朱孝廉却赞同荷花的看法。 两个乐天派。林阳虽心里有些悲观情绪,可是事到如今,除了想法子应对,也并没有什么万全之策。 “不知道二位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典故。”林阳从来博闻强识,虽然对法外化身这个词十分陌生,抓耳挠腮想了一会,也有了主意。 “什么典故?” “拾得、寒山和丰干入灭。”林阳想了想,似乎是《楞严经》中说的。 “对,那就是法外化身呀。”朱孝廉垂眸思索片刻,继续说道:“这是《楞严经》中的说法。拾得、寒山和丰干是国清寺的禅师。一天闾刺史头痛难以抑制,最高明的医生也无法。突然间一个僧人出现,治好了他的头痛病。闾刺史问他,若再犯如何治疗?僧人说他是国清寺的丰干禅师,闾刺史若是再犯病,可以去国清寺找拾得、寒山二位禅师,并言及不要以貌取人,说二人就是文殊、普贤菩萨的化身……” “闾刺史于是到国清寺找二人,寺中僧人都说二人举止古怪不逊,不过是个比丘如何能称菩萨?于是同闾刺史去找拾得、寒山。二人听闻是丰干将其来历说了出来,闾刺史又追着二人叫菩萨。于是一路跑往后山,在一座石壁前停下,这石壁突然裂开一道缝,二人笑着钻了进去。众人再回头看,丰干禅师也骑着老虎不见了。菩萨乘愿而来,化作俗世中人,因此我们对待众人要一视同仁、真诚恭谦。” 朱孝廉将故事娓娓道来,末了,他仔细品了品,问道:“这和我们说的有什么关系呢?” 荷花原先为故事中的拾得、寒山的率性之举而着迷,听了朱孝廉的问题,也疑惑地看向林阳。 “这只是我初步的一个设想,你们听听看有什么问题没有。”林阳说:“我听这个故事,确实觉得菩萨们值得尊重,也应当爱护世人。可是,这里也讲了一个法则……” “我知道,菩萨们怕人家知道他们是菩萨!” 荷花本就听得认真,因此一点就通。 倒是朱孝廉,荷花已经说得十分清楚,他却依旧皱着眉头,显然还不能接受这个说法。 “没错,这就是拾得、寒山等人入灭的原因啊。若是没有人说破,他们依旧可以装作普通的僧侣,即便行为出格,举止乖张也没什么。可是一旦被人说破,追随者就会蜂拥而至,哪里还能够静心在人间历练呢?”林阳想了想,还是加上一句:“这个原因是我自己的看法,或者有别的什么限制,不过不论如何,结果就是,他们被人识破以后就必须入灭!” “你是说……”朱孝廉不再纠结菩萨入灭的真意,瞬间理解了林阳的想法。 “你们不要打哑谜,要做什么?直接说出来不行嘛!” “荷花别着急,我听懂了。我来给你解释。”小狮子直立着身子,提着前爪蹦到荷花的怀里,陶醉地伸了个懒腰,才慢慢说道:“这俩个想得就是利用法外化身必须入灭的规则,让那两个金甲使者的法外化身主动遁走。” 第五十七章权宜之计 “想法倒是好,只是,金甲使者法力高深,难道真就这么走了?况且这只是他们的法外化身,若是真身来了,又该如何应对呢?”朱孝廉将想法在脑海中过了几遍,仍旧觉得不是十分牢靠。 “我也是先走一步看一步了。你们说,还有更好的办法吗?”林阳将两手摊开,无辜地望着两人一狮。 “原来只是权益之举。”朱孝廉点点头,“既然如此,便照这个计划行事吧。” 于是三人带着一只小狮子急匆匆来到结界边,林阳和朱孝廉将各自的法宝都拿出来。荷花和小狮子被勒令退后十几丈,以免误伤。 朱孝廉的智慧剑也是有口诀的,林阳不通佛经,了解的也仅仅是最粗浅的佛法,因此,对这口诀的出处不甚知之。 之间朱孝廉将剑匣子取下来,郑重其事地取出智慧剑,清凌凌的光泽从剑中射出,结界犹如泡沫一般,闪过彩色的光斑。 互换了一个眼神,林阳也用真气引出清灵剑。都是上品宝贝,林阳的清灵剑,被彩光托在半空中,和智慧剑的宝光交相辉映。 二人同时念出口诀,两剑仿佛开了锋,锐利的剑气直愣愣地朝着结界。林阳用意念牵动清灵剑,灵活地穿梭在结界的接触面,见缝插针般快速刺击结界。智慧剑紧随其后。 结界上细碎的光斑越来越多,虽然智慧剑仿佛撞到了一块软胶上,使不上太多的力气,那清灵剑却剑剑有力,在结界上留下了或深或浅的印子。 已经有了一点点细小的裂纹,林阳见机,将全身能够调动的真气都使了出来,灌入清灵剑。 这是最后一击,这次要一击必中! 清灵剑带着凌厉的风声,“嘭”地一声,在结界上擦出了紫光,待光芒散落,一道裂缝就那么出现在结界上。 林阳一鼓作气,用清灵剑刺了结界好几下,直到用尽最后一点真气。 此时结界已经不再是透明状的屏障了,而是泛着细微彩光的有些摇摇欲坠的玻璃似的,看不出材质,却知道并不是天然的。 “成了!”荷花抱着小狮子走了过来,拿手锤了一下结界,她用了七八分力气,却没有被弹回去。看来结界上的法力已经崩溃了。 几个人顾不得打扫战场,挨个侧身钻了过去。 结界的两边是两个世界。一侧是花团锦簇,衣香鬓影,一侧却是凄清寂寥,荒草丛生。 这里已经能够听到水声,还有女子略带嘶哑的歌唱声。 林阳看向小狮子。 “百合说,一切要照常行事,免得引人怀疑。”小狮子说道,“这里就是天水河境内了。” 此处地表附着着厚厚的褐色苔藓,湿漉漉的山石嶙峋,几从干枯的盘曲的怪树枝干交缠,却看不见什么青绿的生物。山岚氤氲,溪流宁静。 林阳等人只能听见百合的声音,却看不见她的人,也看不见天水河在哪里。 小狮子抱着胸,拽着荷花不让往前走。荷花低下头看它,它却挤眉弄眼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竟然只有一条山路。”朱孝廉将衣服鞋袜掖好,林阳也有样学样。虽然觉得此路泥泞不堪,只怕鞋袜衣裳都要脏了,他俩却还是抬腿走了上去。 此间唯有这么一条路,若是不这么走,只怕就要在入口处徘徊一天了。谁知道一天后又会有什么变化。 山中岚雾缭绕,林阳和朱孝廉小心翼翼地踩着碎石和枯枝,想让自己看上去整洁一些。一路往上,只有些微裸露的山壁土坡,抬头望,这条路似乎没有尽头。 “怎么回事?”荷花捂嘴惊呼,林阳和朱孝廉却仿佛听不到她的声音,丝毫没有停顿。 原来这里在荷花眼中,却不是平静温柔的岚烟和安静祥和的山道。林阳和朱孝廉走着走着,他们周身的雾气就浓郁起来,渐渐将他们裹成蝉蛹,只能看到两个模糊的人影在移动。 最令人惊讶的事情是,明明前路是一片坦途,虽有些淤泥让路面看着不干爽,却也没必要将腿抬那么高吧?然而,林阳和朱孝廉却熟视无睹,抬高了步子,依旧步履维艰。 一阵山风吹乱了岚雾,渐渐和蝉蛹混成一色,分不清彼此。荷花急了,一把将小狮子抓进怀里,赶忙冲进了岚雾中。 “咦?” 明明先前看这是平地,怎么此时再看,却明明是一条山道,直通天际?难道我方才被障眼法骗过去了?难怪奉先二人要那样走路呢。 “别,别走!”小狮子拽住荷花:“你现在看到的都是假的,刚才所见到的,才是真实的地貌。” “怎么回事?” “哈哈,”小狮子得意地笑了两声,“我不是老早就说过,结界后面还有一关嘛,就是这里咯。” “这就是阵法?”荷花道:“倒也真厉害,将两个聪明人都骗过去了。” “可不就是咯。这只是简单的动心阵,就叫他们失了方寸。若是遇上更高明一些的阵法,只怕就要不好。”见荷花实在焦急,他慢悠悠地补上一句:“不过,这就是迷幻人心,不会出事的,就像你之前在阵外看到的一样。” “不要玩闹了,救人要紧。”荷花有些生气他不合时宜的玩笑。小狮子笑得乱颤的手一顿,表情停留在要笑不笑的扭曲时刻。 荷花虽然火爆泼辣,也不是不知事,于是顺了顺它的毛说道:“是我急躁了,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不是生你的气……”想了想觉得不对:“我虽然生你的气,却也感激你给我们带路,给我们传话……只是,当务之急是将百合救出来,我心里恼得不行,你却在一边放肆玩乐,我生你气也是应该的。” 小狮子被她说得一愣一愣,道:“好了,我不做弄他们就是了。”于是示意荷花抱着它赶上林朱二人。 “嘿!你们这样走,什么时候能有个尽头?” 林阳和朱孝廉倒不觉得累,只是心里存着事情,一路便没有交谈。不想耳边却突然出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总要走到尽头的,难道因为远就放弃了吗?”朱孝廉仰头,看到曲径通幽处,山道尽了,却又在其上有一条小路盘旋蜿蜒。 这里没有烈日,阴风阵阵,细雨绵绵,难免有雨珠滴落到眼睛里。他偶尔举起袖子往脸上擦擦。 “你这样走,永远也走不到的。”小狮子拉着林阳的袖口,一个筋斗,翻到了朱孝廉肩上,也眺望远山尽头。 第五十八章歧途 “走一段是一段,总归我尽了全力。你若是累了,便在我身上待着吧,或者陪荷花在山脚下休息,等我们回来。”朱孝廉道。 小狮子还要说话,林阳却从荷花即将扬起的手上,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我看它不是累了,也不是诚心和你讨论山路有无尽头之类的胡话。要我来猜猜,只怕是你我走了歧途了。” “怎么会是歧途呢?明明我俩观察过,山下只有一条通道?”朱孝廉停下脚步,垂眸望着小狮子。他是端方的国字脸,眼睛也很方正,看人之时,原先还有些迷惑犹疑,如今却有着不怒自威的架势。 “你这样看我做什么,我又没有做坏事,这里的阵法也不是我设置的,我也没有鼓励你们走这条路呀。”小狮子左顾右盼,林阳和荷花却都没有想要救它的意思。 “阵法?”林阳环视左右,“这里和一般的水边没什么不同,山林里的雾气,耳边的水声,泥泞的山路,丛生的青苔,嗯,还有一股密林特有的潮湿的枝叶腐败的气味……什么阵法可以这么逼真?” “我倒是没有闻到你说的腐败的气息,也没有看到什么青苔,就是有些山色空蒙的迷蒙感,又有些夜雨潇潇的凄惶感……”朱孝廉迟疑的说道。 “你看到下雨了!”林阳说得很肯定,可是,朱孝廉的衣袖却干爽没有洇湿,只有衣角沾染了些泥水。 “看来你小子还挺有慧根的。”小狮子功成身退,在朱孝廉宽阔的肩膀上擦拭爪子上的泥,玩得不亦乐乎。 迎着朱孝廉和荷花疑问的目光,林阳说道:“我听说朱兄家里住在山边,和我家仿佛,哪里下起雨来淅淅沥沥,却因为山势不高,雨季不长,不会有浓重的腐殖质的味道……” 似乎说了个奇怪地名词呢,林阳假装没看到二人一脸的“懵”状态,自顾自继续说道:“朱兄天**漫,爱好诗书礼乐,因此见雨则必想到些诗情画意的场面。而我,从前有机会去过上了年纪、荒无人烟的森林,哪里丛林密布,上百年上千年的古木森森,遮天蔽日,时至今日,依旧为那里的树木苔藓和潮湿的气息震撼,于是想到水边密林,我就情不自禁带入了那些画面和场景……” “你是说,这都是我们先入为主的幻想,其实并不真的存在?”朱孝廉拿出帕子将手擦干,用干燥的手握了握衣袖,又凑近鼻尖闻了一下:“可我还是觉得它是湿的……” “我也老觉得空气里的味道上了年纪呢!”林阳感觉到腐殖质气息的时候,就默默想一下朱孝廉那边是下雨天的事情,以毒攻毒,以保持精神清明,渐渐开始不受幻象控制。 哪里有什么泥泞的小路,哪有什么山路盘桓,哪有什么阴雨绵绵,阴风阵阵。拨开云雾之后,这里的真容向他显露。 虽然有些凉风习习,却是个天朗气清,艳阳高照的好日子。平坦宽阔的一条大路横亘眼前,两边是细碎的野花绿草,各色树木蓊蓊郁郁,形成一片绿荫。一条小路从绿荫处蜿蜒下去,一路是摇曳的浅蓝、淡紫、嫣红的百合花,摇曳着细瘦颀长的枝叶,身姿婀娜。 林阳将他所见到的情景娓娓道来,空气中的野花香气,让他整个人暖洋洋、醉醺醺的。只是有两条煞风景的肥硕的银鱼,撒欢儿似的在水上嬉戏,不停地弄出“啪啪”的落水声,让他情不自禁想要皱眉。 “呀!我这是在哪里?” 荷花抓着一只鹅黄的蝴蝶,变出一枝香气浓郁的碧桃,轻轻托着它。小狮子难得见荷花如此畅快开怀,于是自发衔了那枝荷花,引着彩蝶翩翩起舞。 “怎么回事?”朱孝廉不明所以,为何他们突然爱上了遛狮子这件事? 林阳强忍住想要发笑的胸腔,起伏了两下,正色说道:“朱兄,闭上眼睛,跟着我慢慢念,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若夫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气之辩,以游无穷者……故曰: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 这是《逍遥游》的开篇,其想象奇特,辞藻瑰丽,更难得的是其中所蕴含的,大气磅礴,豁达不羁的情怀。 林阳自习了《九阳震雷诀》后,偏好道家学说,于是也修习了几册道家经书,又以庄子为其最钟爱的,闲暇时诵读,也有平心静气,渐至通明之感。 朱孝廉此时正是为“人己”所迷惑之时。从朱孝廉平常言谈举止就能够发现,这是一个规矩的读书人。他不缺见闻学识,也有处世之道,只是极其固执,认定的东西难以改变。 林阳曾跟他讨论孝义、讨论佛法,他虽然会接受别人的观点,内心却很难有所改变。这种囿于己见无法接受新知,一方面是秉性使然,一方面也可以说,林阳的合纵术还有待修炼。 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朱孝廉从幻境中唤醒,就要行非常之法。林阳此时正好想起了百合一句佛经就将其点醒的事情,佛家经义我不熟悉,可道教学说不正好是我所擅长的吗? 朱孝廉虽不解,却十分信任林阳,因此也闭上眼睛,念起了《逍遥游》。时人读书背诵,大多讲究心到、眼到、口到。需要字字句句响亮,不可多少或是错误。(朱熹朱子童蒙须知)因此,朱孝廉渐入佳境,不仅有了气吞万里如虎的架势,还在空地里摇头晃脑,状若醉酒,想来是为文中畅游之状陶醉。 于是林阳也不理他了,找了处朝阳的草地,掸了掸衣服盘腿坐下,眯着眼睛研究河里蹦跶的起劲的双鱼。 “奉先,我觉得奇怪,明明我和狮大哥一起的时候,看这里也是云雾缭绕,泥泞潮湿。狮大哥能够勘破幻境,那我看到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呢?”荷花不过一瞬间的放松,见林阳坐了,忙将狮子和蝴蝶放下,过来追问道。 第五十九章老气横秋 “你看到的自然是幻境了。”林阳道:“不要着急,先听我说。狮子大哥他有不畏幻境的本事,所以他知道这里有幻境后,就叫你和他在一起,不要轻举妄动。然而,你在此之前,是不是也准备和我们一起走?于是也一直看着我们的举动?”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其实也是后来才想明白的。我们都看到了泥地,也都看到了山岚水雾。其实原因想想也很简单。我们一路上都在说这里有水气,进来以后,我听他说此处只有一条山道可过,又见朱兄挽裤腿,自然而然,就有了这里山路泥泞,山道崎岖的念头。” 林阳想起了他哥们最爱讲的小故事,“二僧辩论风幡,慧能曰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仁者心动。”想当初在图书馆的角落里,对着随风扬起的窗帘,他俩还争论了半堂课,后来终于接受了他哥们的观点。 “其实我们对事物的感知,一方面来自于事物的具体形象,但是更多时候,我们会用固有的观念和想法来看待和解释事物。这个幻境正是利用了我们思维的困境,它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指示,利用的正是人的所思所想,环环相扣。它根本不需要设置复杂的关卡,让闯入者自己为难自己,就是最大阻碍了!” 林阳并不是个好为人师的人,说起故事来不如朱孝廉激情澎湃、跌宕起伏,荷花却依旧捧场,听了故事还能有所收获。她很快找到了故事和阵法的契合点:“难怪这个阵法叫什么动心阵,只要我们动了心念,阵法就开始启动了。果然神奇!” “那算什么,还有更神奇的呢!”荷花不和它玩,小狮子没忍住,自己和蝴蝶玩了好一会。到这时候,才抽空插了一句。 “哦,哪里还有比这更神奇的阵法?”朱孝廉显然也听到了他们刚才的谈话,他拢着袖子站在一边,好奇地问。 “这里不过是小节,这些使者修炼侧重修行积善,对这种法术到不甚在意。你们若是遇到了道长,可以请教一下,那些都是精于此道的人。” 小狮子不知是什么来历,有时候懵懂贪玩,有时候说话行事却老气横秋。林阳好奇极了,却知道有些隐私只能等别人主动开口。 “遗憾的是现在无法见识了。”朱孝廉不过叹息一句。 “有什么好遗憾的,这里还有更神奇的呢。”小狮子毛茸茸的细胳膊环抱,一副你们这些凡人的傲娇样。 “哪里哪里?这里虽然比幻境好些,也比不上我们的院子,看久了就腻了。你快说说,哪里有神奇的事物,让我看一眼好马上起程去找百合。” 荷花虽然心里念着好姐妹,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要以救人为第一要务。可是,见过了幻境阵法的神奇之处,本就过剩的好奇心被牵动起来。 “嗯?”小狮子拉长鼻音,望着林阳,其他人都好捧场,就他老神在在的,实在打击它的解说欲呀! “不用理我,我是个惯会拆台的。若是你不介意,我倒是可以发表一下看法……”林阳故意逗它。 “别别别,你可以自己一边玩去。”见林阳似乎真的知道些什么,为了在荷花和朱孝廉面前保持高人形象,它赶忙制止林阳讨人嫌的行为。 林阳于是继续盯着水里的两只肥鱼。怎么此河中寸草不生,连野鸭子、鸳鸯都没有一只,怎么会有两只如此肥硕的鱼? 按照小狮子的说法,过了阵法,就到了最后的关卡了——两个金甲使者的法外化身……林阳越看,越觉得这肥鱼的鳞片上有着浅浅的金色,难道? “我不是说了这里有法外化身吗,诺,他们猜猜他俩在哪里?可以发挥想象哦,高大威严的使者们,会选择哪一种生物来化身呢……” 林阳发现,小狮子果然是个极其喜欢设置悬念的人。它现在这个样子,就像一个裹着皮裘的贵妇人,即将要仰天大笑……得意地笑。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我也不拆你台了。”朱孝廉听完限定条件,环顾一下四周,除了河里的肥鱼,并没有其他生物,而且还是成双成对的肥鱼,很可疑呀! “你们脑筋都转得好快。”荷花看看野花,看看蝴蝶,那棵看不出年纪的银杏树,嗯,也很可疑呀!“快跟我说说,到底是什么。原来还不觉得,想一想使者们曾经的形象,我觉得好期待。还是那棵银杏树好了,银杏树和蝴蝶?毕竟它够大……” 我怎么没想到还有植物可以化身呢。林阳侧头,看向那棵茂盛得不同寻常的银杏,金黄的叶子洒落了一地,树梢上也密密扎扎,和整个院子里的春景不同。 这就是人和其他物种最大的不同了。虽然没有非我族类的种族歧视,却在考虑问题时,不自觉就套用人类最通俗的观点和思维。想来朱孝廉也是这样的。 “你们怎么猜到的,我明明已经一直安静地待着……” 银杏树唰唰地落着扇形的金黄色树叶,明明没有嘴也没有五官,林阳他们却听懂了这“唰唰”声的意味。 “是你在说话吗?”荷花迟疑。 “当然。”树叶纷飞了两下。 “好神奇呀!我明明没听见你说的话,怎么就懂了呢?我是不是也可以这样呢?通过落花让人家了解我在说什么?” “嗯,你修为到了自然可以了。”我才不会说,是因为无法化形无法修炼出凡人的话术,才只好通过声韵来表达意思呢。 “到什么阶段才可以呢?”荷花打破砂锅问到底。 “时候到了你就知道了。”银杏叶子沉默了一会,又唰唰起来:“不要岔开话题,你们怎么猜到是我的?” “因为你是一棵强大的树,并且有深厚的功德。”荷花指着银杏树边盛放的花木说:“若不是有你的泽被,她们怎么会开得这样好!” 花木们有些似乎有了灵性,摇动着身子,仿佛是在说你好。银杏树掀起了一阵金色浪潮:“哎,我这个记性,明明他说过我这个破绽的。” “算了,下次再注意好了。”银杏树突然欢快起来。 真是个活泼的使者。 第六十章极力推崇 “您既然已经被我们发现了,是不是……”林阳想说入灭,只是具体该如何操作,难道要表现出极力推崇追捧的样子吗?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诺,这个是菩萨给你们的。” 一根看不出原色的半旧扁担从树梢掉下来,落在地上,发出了厚重的声音,压着的银杏叶儿却不大动弹。 “这是扁担……” 乡下收作是农家大事,私塾也会在那几日放假,让学子们帮家人去劳作。朱孝廉虽然从小上了私塾,身体又不大好,有时候忙起来,也是需要担些米粮去送餐。因此,他见了扁担两梢的两颗钉子,就知道是用来防滑的。 “使者给我们扁担做什么?难道是要我们担什么东西吗?”林阳也奇怪。 “咦~使者?”银杏雨听了一秒,“我可不是什么使者。这扁担嘛,就是给你们看看咯。让开让开,看够了我要收起来了。” 落在地上的银杏叶此时仿佛有了生命力。汹涌翻腾的银杏叶一波又一波往上涌,近处的叶子推上去了,就将远处的叶子牵引过来……浪潮越来越高,将那其貌不扬的扁担推到了树梢,倏忽,扁担不见了,叶浪也偃旗息鼓。 林阳等人看傻了眼,直到银杏伸着壮实的枝干挠了他们,才回过神来。 “您不是使者?那您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荷花见过它这神奇手段,不自觉变了敬称。 “你猜~~” 银杏是打定主意什么也不说了,不论荷花哀求也好,赞扬也好,都不动如山,沙沙的声音也不见了。有风吹过的时候,就自然地落下几片叶子,如同一棵普通的银杏树。 “诶,你们看,那两条肥鱼游走了。”林阳一直关注着河里的两条肥鱼,也许是出生渔家,对肥美的鱼充满兴趣。且这两条鱼独霸一条河,也真是奇怪。 “稍等,让我去抓住它们。我早就觉得它们应该是金甲使者的化身。如此成双成对,又是金色的细鱼鳞,特征非常明显了。”朱孝廉也顾不得衣裳鞋袜,撩起外裳就要入水。 “别,还是我去吧。毕竟,抓鱼可是我的拿手好戏呢。我看这里花木繁茂,草木葱茏,回头我采了能用的调料,给你们烤鱼吃!等着哦!” 林阳说着,一个猛子扎近河里。 他的确是故意那样说的,不知道这有些来历的鱼,怕不怕被人吃了呢?若是怕了,就快快现出原形吧。 两条鱼儿似乎感觉到身后的水流波动,左右摆动着鱼尾和鱼鳍,像两只金色的剑一样刺了出去,一下子就冲了好远。 林阳依赖着从小习起的娴熟水性,也模仿着鱼儿,灵活地摆动四肢,一口气可以憋老长。又加之有真气薄薄地覆盖在他的体表,只感觉身体仿佛到了虚空中,行走间没有一点阻碍。 这就是单方面吊打呀。毕竟,肥鱼们没有法力。 眼见着林阳就要追上两条肥鱼,翻滚的波浪就在他和双鱼之间架起天堑,林阳既要稳住身子不被浪花驱走,又要保持一定的速度,免得两条鱼脱离了他的视线。渐渐就感觉身体轻飘飘,有些拉扯的刺痛,应该是真气使用过度了。 调整一下呼吸,林阳继续往前游,那鱼儿就在伸手之间了。 “奉先,奉先,快停下。”朱孝廉在岸上追着林阳跑,索性这河水虽然宽广,沿岸的路线却平直,朱孝廉能够远远跟上林阳在水里的步伐。 “怎么了?等一下,我抓住了他们再说。”林阳伸出脑袋,对着朱孝廉回应了一声。 “不要……” 林阳只记得朱孝廉惊恐的神情,随后感觉到眼前一黑,身体就轻飘飘不受控制了。 “嘀嗒,嘀嗒……” 水打在岩壁上的声音。 此处是一处岩洞,里头的石柱形状天然,只是湿漉漉的,让人难受。石壁边上有一块大石,虽有些坑坑洼洼,躺个人却是不成问题的。 此时,大石头上有一个闭着眼的男子,他睫毛微微颤动,眼皮慢慢掀起,露出一双墨黑的眼睛。 “我这是在哪里?” “奉先,你醒了?”一阵忙乱的脚步,接着一个低沉嘶哑的女声回应道。 却是百合从隔着的石壁后面走了出来。她依旧是一袭浅色衣裳,不染尘埃,眉间有些轻愁,然而眉眼却比以往清亮坚定很多。 只是到底在这里受了苦,丰润的脸庞瘦削下来,脸上有些岁月的记忆了。 “百合姐姐,我怎么到了这里?我记得……唔,我在追两条鱼,朱兄在岸上提醒我,有危险?”林阳慢慢回忆起朱孝廉的神态。 “竟然是如此。说来也是缘分了,我一天难得去一次水边,却看到你倒在浅滩上。” 我怎么会突然晕倒呢?又怎么会到了天水河这边?那两条鱼又是怎么回事?说不清楚想不明白,林阳索性将这些放下,跟百合说起他们这一路的见闻经历。 他想要起身,毕竟在女士面前躺着,十分失礼。 “诶哟!”痛死宝宝了,浑身仿佛被车裂过,每一块肌肉和骨头相互碰撞,都有难以忍受的刺痛感。 林阳习惯性地想要用真气修复伤口,然而他仅有的真气也是杯水车薪,只是让伤口看起来好看些。 “我看到你的时候,简直就是个血人了。我用了些方法也不见好,虽知道伤口倒是自己好了。”百合见了只是嘀咕一句,没有追问的意思。 林阳于是安心在这里开始养伤,反正现在他也无力将百合救出去。只能看看朱孝廉那边是否能够找到这里了。 林阳想要计算日期,然而这天水河边却没有日月轮转,树梢上的太阳每天都停留在一个位置,一丝不动。 等他略好一些,就开始在河边踱步。这一天不要紧,他整个人简直惊呆了。 在追小黄鱼的时候,他见到的不过是寻常的河流,虽然宽广平直,也只是平平,比之洞庭湖只辽阔不值一提。然而,此时他站立的地方…… 细细的白色砂砾铺就了浅滩,浅蓝色的湖水一望无际,远处还有隐隐约约的冰川和雪山。这里只有蓝白二色,这里只有冰川流水的清凌,这里的风中只有雪粒的味道。这里的世界干净而冷清,有一种远离尘嚣的静谧。 林阳不自觉练起了《青冥决》,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第六十一章来历 “想不到老兄竟然是有来历的人呐!” 林阳本就是为一时心动所驱,临时修炼起来,因此直到他呼入最后一口气收功为止,他一直是站在浅滩上。 潮起潮落,天地悠悠,让他顿觉渺渺,修炼到底是为了什么,林阳的大脑和思绪在这一刻急速地旋转起来。 林阳脸色胀得通红,额头上出现豆大的汗珠。他本就瘦弱,如今体态强健些,脸上却没有多少肉。只见他红肿的脸上根根青筋鼓动,仿佛控制不住脸上的肌肉,他体内的真气也开始躁动起来,在他身体内到处乱窜,他只感觉自己成了筛子。 “老兄,你这样可就危险了!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说着,一股清凉的清泉落在林阳脸上、身上,这水平平无奇,然而,只见这泉水渐渐没入林阳的身体,一丝一毫都没有落在细沙上。 修炼本就是违背物理规律的一件事情 人能够一帆风顺是运气,有不顺心的难免的,强求什么呢!有坎儿,鼓劲儿过了就好。而且,我不过是个凡人,我有境遇难道人家必定没有吗?不过技不如人罢了,没必要自怨自艾。 我看人待物难道没有问题吗?因为片面的了解,就认定一个人的性格,这是人的通病,只是我的身份让我讲这个通病变得极端了。即便率性而为,也要对人事谦卑,我这个毛病何时才能改好呢? 林阳在心里慢慢捋清思路,这是他修炼以来,难得有这么一次机会,完完全全的反思过错。 随着想法渐渐厘清,林阳只觉得一股清气从丹田冒出,不受控制的真气开始按部就班,被这股清气带着在周身行过一遍,又回到丹田之中。 啊,已经筑基三层了。如今我也算是窥到道门了。修心果然是修道的基础,我若是能够时时警醒就好了。 林阳清楚地记得,有股灵液在他身体里游走,才让他的真气顺畅起来。他抬眼一看,果然有一个腆着肚皮的七尺大汉,穿一件墨蓝色短褂,着一身灰褐色短裤,光溜溜的头因为一脸横肉,看着十分和善。 “多谢兄台相助,大恩大德,没齿难忘。”林阳拱手,对着一米开外的高壮汉子道谢。 “既然如此,不如你就此离去吧。”汉子粗着声音说。 “什么?” “我就是值守的使者,你要救的人就是我要看管的人。你也不要说什么忘不忘记的,既然要报恩,不如就这么走了,省得让我不好和上面交代。” 汉子理直气壮。他一双眯缝小眼笑咪咪的。 “这……不行。”林阳还没过脑,就脱口而出。“百合……” “你这人说要报恩,我就给你机会报恩,这是多少人求不来的福缘。你怎么却出尔反尔。”汉子怒目而视。 修道之人,都是不能轻易沾因果的。汉字给他机会报恩,便是要及时了却因果。 “没有,多谢兄台宽厚……只是,能不能换一种报恩方法。百合姑娘本就是冤屈的,我正准备去找使者们替她洗刷清白。我若是走了,她就得含冤被禁于此了。况且,她的冤情也是因我而起……” “报恩有许多方法的,我这次不会强行救走她,也就不会耽误你的看守职责。我知道这不算报恩。下次再有机会,我一定还你。只是,君子有所不为,我做不到为求心安就对百合姑娘的苦难熟视无睹。” “我们又没有关着她,也没有短她的吃食,怎么就是苦难了。你们这些书生说话太麻烦,对了是理,错也是理,反正我是说不过你们了。” 汉子嘟囔着,走了一个张生还不够,又来了一个。 “你说她有冤屈,什么冤屈?” “这……不知金甲使者们在哪里?我想当着他们的面说。”林阳深知,一句话每经过一个人的口,就会增减一些东西,直至面目全非。 “你小子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汉子哼唧一声,拍拍胸膛,意思十分明显。 你……这略有些反差。 “我听人说,你们应当是法外化身才对。” 林阳还是无法相信,使者诶。 “嘿嘿,这就是我的化身呐。像不像你们凡人说的屠夫,你看我这壮硕肌肉,还有这一身短打。”大汉笑嘻嘻。 您这一脸的横肉最有代表性。 林阳在心里默默接了一句。 “那我之前见到的小黄鱼是什么?” “小黄鱼?什么样子的?” 林阳想了想,指着天水河说道:“就是在河里嬉戏的两条鱼呀。难道你没有见过?有这么宽,身上的鳞片是浅黄色,像细碎的金子。游起来特别快,还可以引动波浪。” 林阳手脚并用地比划着。 大汉瞅了半天,才焕然大悟:“哦,你还下过水?真是命大。” 大哥,您的关注点不对呀。 不过,林阳捕捉到另一个消息。“这里还有一条路上通道,在哪里呢?” “嗯,就在那雪……”大汉意识到似乎透露了过多的消息。“你管这么多做什么。你说的鱼我见过呀,就是两条福相的鱼啦?” 福相?原来大哥的什么这么奇特。林阳认定了两条鱼就是肥溜溜的,难以接受其他评价。 “为什么它们能够在这水里游走呀,我之前试过伸手到水里,即便只是一小会,就感觉血肉有些撕裂感。”而且还能养得这样好。 “这个呀,当然是有秘密的啦。”大汉凑过来:“我跟你说,这鱼呀,可是佛家至宝,叫做警昏宝鱼,对之念经可以警昏聩,明心智。正因为它们不凡,寻常河水难以寄身,于是佛子从天山引了千年莲池水来。毕竟有上千年积淀了,你不过刚刚入道,身体还是凡人一样,有什么能够抵抗它的呢?” “神奇!”若是能够将这两条鱼带回这么去给了监寺,想来能够偿还他们借法宝的恩情了。林阳心里盘算着。 “只是,为什么这鱼会这么厉害?是品种来历不凡,还是有什么别的缘故不曾?”虽然知道这里不缺奇幻,林阳却是个刨根问底的性格。 第六十二章警昏宝鱼 大汉还真仔细思考了一下,说:“还真叫你说中了,这警昏宝鱼果真有些来历。相传,我门中有位大师带着门徒取了真经,在回程时,突然风浪大作,一条大鱼张口就将经书吞了。然后大师就发现这大鱼能够听懂佛家经义,它也爱听这些,大师就将它带了回去。这大鱼品格贵重,于是千百年来,也就繁衍了两尾小鱼。” “那就是这两条鱼了?那大鱼又去了哪里呢?”林阳好奇地问道。 “我也知道得不确切,听说是追着爱侣走了。”大汉一声叹息:“后来,门人发现,对着两条小鱼念经,能够深思通明,进步神速,于是这两尾小鱼就被秘密保护起来了。” 他这样说,林阳越发觉得这鱼十分宝贵,于是问道:“兄台你知道,我本不是此界中人,因缘巧合,才来到这里。出去之后,想到这里的孩子们实在可怜,就求了大师……这个世界,是我那个世界一个寺庙中的壁画。” “我求了寺里的大师,他们于是给了我两个护身的法宝,您看……”林阳将乌木匣子递给他。“我想将这两尾警昏宝鱼带回去。不知您这边会不会有问题?” “没问题,随意,只要你能抓住它。”大汉摆摆手,心神都沉在经书上:“这倒是个宝贝,只是如今灵力枯竭了。嗯!你怎么用的它?” 大汉屈指一算,面色已经冷凝:“你将人都送到哪里去了?” “兄台……” “别磨磨唧唧,这里可不是寻常地方,你来了我没有处罚你是我看你顺眼。可是她们出去,就是乱了法则。你快快把她们的去向说清楚,我将她们抓回来,再带你回去请罪。” “兄台,你听我说,她们都是些苦孩子。凭什么别人家的孩子,都可以有父母亲人,能够成婚生子,她们就要从小就被困在空荡寂寥的壁画里?这是谁决定的,你若是有孩子,你愿意让她这样吗?怎么就不能出去了,难道又要造成百合这样的悲剧吗?” “她们有什么悲惨的?这里终日安静祥和,不用忍受饥寒之苦。若是能够参研佛法,也有离了这里去西天修习的机会,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呢。” 大汉低声说:“她们本就孑然一身,最应当明悟的,只有自身强硬,才有未来可言。可你看看,她们追求的又是什么……” 大汉这是怒其不争呀。 林阳也曾经有过这种想法,很能理解大汉的心思,于是他劝解道:“你是这样想,是因为你不是她们,是因为你经历过世事。可是,她们都是些年轻的小女孩,经历过最大的挫折,可能就是扑到的蝴蝶飞走了,院子里的花枯了一朵这样的小事。” “她们会想将来吗?可能会。没有人引导,也没有任何修炼的基础,她们会沉下心来钻研经义吗?基本不会。没有任何复杂的人生阅历的她们,能够勘破心境关卡,理解佛祖慈悲吗?我完全不抱有期待。” 林阳完全无法想象,打着为你好的旗号,逼着别人走上一条她根本无法理解的道路。 “况且,即便她们孤苦无依,得了你们的点化才有了生命。可这并不意味着,她们要用一生,用所有的一切来还这份恩德。你瞧,你救了我,我有很多种方法报恩,她们,也应该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可是,她们生来的作用,就是在画壁里……”大汉嗫嚅道,她们本是众生中极其普通的花朵,只是佛祖慈悲,让她们有了生命。难道,她们不应该按照佛祖对她们的期许来行事吗? “没有人生来就是做什么的。我懂你的意思,可是,只要是有生命能够思考的物种,就不会永远按照别人的意志来生活。她们可以尊敬你们,可以敬爱佛祖,可以每日认真诵读经义,可是你无法要求她们完全依照你的意志生活。有很多种方法可以来表达感恩的。” “你这样会害了她们的。毕竟,她们只是花木,去了凡间,怎么存活。”大汉终于有些松口了。 “难道,你反对她们和凡人牵扯,是因为这个……”林阳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实在离奇!林阳肯定,任何一个知道这事情来龙去脉的人,都不会相信大汉的说法。困住她惩罚她还是为她好?限制她的行为和思想是因为怜惜? “人妖殊途。”大汉坚定的说道。 “可是你们不是老说众生平等吗?骨子里怎么还是这样?”林阳实在忍不住岔入另一个话题,毕竟这大汉言语行为都十分古怪。 “那是我们对人和妖怪的态度。你看,我们将无依无靠的花妖们,好衣好饭地养在院子里,反而担心人类会给她们带来危险。我们并会因为她是妖怪就看低她,也不会因为他是人类,就高看他一眼……”大汉说到这里,脸上是一种林阳看不懂的慈悲和怜悯:“只是,人类会理解吗?他们不是总是喊叫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吗?连我这个大老粗都知道的道理,他们总是不明白……” “想不到你们存了这种想法。”林阳叹息,就他所知,壁画里的姑娘们可理解不了这么隐晦的感情。反倒一个个惧怕使者们,恨不得能够躲着他们走。 “那你们怎么把百合关了起来?”林阳耿耿于怀,有对百合的遭遇,也有对自己在水中的经历。 “有第一个,难免就有第二个。不如惩治了百合,也让其他人知道做错事的后果。另外,那个张生不是走了吗,正好也让她过来静静心神,省得总是为个凡人就晕头转向的。” “这么说还是为她好,我怎么见着她整个人都形销骨立了呢?” “真搞不懂,你们为什么纠结这些细节。我只要达到目的就好,何必在意这个无伤大雅的过程呢。”大汉说得轻飘飘又淡然。 第六十三章功德无量 “那什么才是你们在意的有伤大雅的东西呢?难道是生命?哦,不,你们还有复生这一说。这么说来,你们根本没有什么应该在意的问题了。”林阳见不得他那个样子,有些争锋相对。 大汉一噎,道:“你何必这样子呢?若是芍药因此看破,就是功德无量。她日后扶摇直上,岂不妙哉?若是她看不破,在这里待着,也不会致死的。你们常说,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我替她断了应当断的,难道不好吗?” “你又绕到了那个问题,她们本不需要断,是你们设了限制,才让她们认为应当断。然而她们内心却是在断不了,即便你们逼得再紧。佛说,四大皆空,是我看空。若是因你要求我这么做,才致看空,于心性无益。” 林阳始终认为,大汉对这些女孩的要求,是不人道的。 “我总是说不过你们。”大汉叹息:“既然如此,就让我看看,你的决定会不会给她们带来好处。我给你一年的时间,一年之后,我来验看成果。” “你……” 林阳想说,总要先把我俩放出去呀。可是大汉已经如流星一般消逝,留下话音余韵。 “没想到你既然说动了他。”一只鹅黄翅膀的小蝴蝶,身上有些细细的黑色斑点。它说出的话,却是个粗犷的男声。 吓我一跳!林阳怔怔的,后知后觉地说道:“原来另一个使者是你。看你被小狮子追着跑,还挺乐在其中的。” “蝴蝶嘛,喜追逐,爱花蜜。我们入世,就是为了体验人生,而不是表现自己。”蝴蝶扇了扇翅膀:“当然,附带着看管一下小百合。我如今正无事可做,既然你们定了一年之约,不如就由我来做个见证人吧。” 粗犷的男声爽朗又喜悦,仿佛这是个极有意思的事情。 “那我和百合可以走了?就这么走了?你们不听一听百合的冤屈。不行,你们应当告诉百合,你现在认为她没有错。” 百合虽然有心为恶,背后的原因却是因为金甲使者对其要求过于严苛。她有可以惩罚的地方,但是起码应当让她知道,错误不是因为她爱上了凡人。 “哈哈,一年之约都还未开始,你怎么就能确定我们最初的想法就是错误的呢。是对是错,让我看看你们的表现吧!”小蝴蝶扇着翅膀,留下一道金粉的痕迹在半空中:“出路就是这个,你们跟着走吧。这个是小柳花粉,虽然留香时间长,显影清楚,却只能显示三个呼吸的时间……” 林阳目瞪口呆地看着无赖的小蝴蝶也飞走了,再回头看,花粉已经消失了。 好在我现如今记忆力不错,尤其是图像记忆。 林阳会岩洞找到百合,将这里的情况跟她简单说了一下。两人稍作收拾,就循路出去。 走的路依旧是天水河畔的盐湖,那终点似乎在皑皑雪山。林阳二人原以为雪山就在眼前,谁知道沿着河岸线绕了一圈,也没有看到雪山山脚。真是望山跑死马! 等到林阳和百合第五次休息的时候,二人终于听到潺潺水声。抬头也可以看到高耸入云的雪山顶。有了动力的二人相视一笑,走得更快了。 雪山前有一条宽阔的河流,从雪山流向天水河。这水里却感觉不到暴虐的真气。于是林阳和百合终于能放开心修炼一会,补足体力。河水清澈见底,有些冰块顺着水流流向下游。铿铿锵锵,叮叮咚咚。 到了这里,不再是细碎的白沙,渐渐有了大块坚硬带着水流纹路的石头,上面附着浅浅土层和矮小的草木。这是到了另一个世界的感觉。 能够使用真气,二人的速度上去了。 山顶和溪水中都有冰川,然而,林阳二人走到山脚下,却只是一片苍茫的戈壁和浅浅的黄沙。 “这里像是风沙侵蚀而成的雅丹地貌。”林阳心里分析着。 百合似乎有些不耐严寒和风沙,见林阳长久伫立,提醒他走快些。 往上是一道宽阔的斜坡,依稀能够看见有一个洞窟。“想来应该是这里了。” 走了几个呼吸时间,二人在沙坡上翻腾跳跃,没什么高人形象。那处果然看到一个斑驳的洞窟,原来是一个拱桥形状的入口,是黄土夯造而成的,周围的墙壁上已经侵蚀得看不出原貌,只有些粗粝的风蚀线条。 入口似乎年旧,黄土色的门顶,明显能够看出,有些地方厚度不同。好在没有扑簌簌往下掉灰。 “进去看看吧。”百合抬腿走了进去。 进入洞窟里,有一阵凉飕飕的冷风,和百合之前暂住的洞穴不同,这里的风干涩涩的,没有一点水汽。 十里不同天,没想到天水河畔也有两个不同的世界。 “咳咳……怎么这么呛!”林阳刚进去,就被沉闷又有些颗粒感的空气来了个下马威。 “这边怎么这么多沙子。”百合也被糊了一脸。 因为感觉这里有出口,二人只能强忍着不适,继续往里走。 洞穴里黑黢黢的,林阳想念他的手机内置手电筒了。百合却没有停顿,似乎没受影响。 渐渐的,林阳有些适应黑暗的环境,真气凝于眼睛,也能够看清楚四周的东西。 这里似乎也是一处壁画,只是和白马寺的画壁不同,白马寺上的是美人如花,繁花似锦;这里却是一个个漆黑的夜叉——实在无法形容这些人的长相,因此林阳在心里吐槽着。 百合似乎看出了些意味,在一处夜叉边上稍稍驻足,旋即继续往前。林阳凑上前一看,也只是一个面黑腰细露着肚皮胸膛的夜叉,实在不知有什么神奇之处。 这一路没什么奇特,他本就摸不着头脑。既然百合表现得如此有决断,林阳乐得跟从。 第六十四章壁画 这一路都是些色彩艳丽的壁画,主题都是人物,或悲悯,或慈悲,或欢快,或狡黠,不一而足。 人物的面庞和着装也渐渐变化,从圆盘脸大眼睛,到细长眼方形脸,人物渐渐露出手臂,带着金钏。 走了有百十来步,到了一个分岔路口,两边的壁画笔触灵动起来,线条流畅飘渺,衣着繁复美丽。 只是,一边是一个坐在莲台上的菩萨,一个是面目狡黠的夜叉。百合竟然老早就注意到这个了吗? 林阳按下心中猜疑,见百合果然选择了那条夜叉指引的路,忙快步跟了上去。 这一路阴森森,只有二人的鞋底在沙地上摩擦的声音。 进了这处洞穴,墙壁上更加丰富起来,面目黢黑夜叉,开始着华服,面带庄重,神态举止有了几分仙气。 林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最后一幅图上,虽然艳丽的颜色有些剥落,只留下不平的、色块斑驳的残色,可林阳一眼就认出来这幅壁画来。 飞天!这里是莫高窟? 林阳只是从新闻和电视寥寥的报道中,了解过这个地方。他是个地道的南方人,对关内外的风光慕名已久,只是苦于一直无瑕去游览,深以为憾。 虽然他没有去过,可是莫高窟在他离开的时候,正好组织了上百名摄影爱好者进入其中,有不少精美的照片流出。 呀!我这个纠脑壳。那哪是什么夜叉啊,明明就是从波斯和西域流传过来的飞天图的雏形,那是个佛像啊。 百合和之前不同,不再目不斜视,而是仔仔细细观察着画壁两边的人物。时而面带沉思,时而面容凝重,只是不曾在她脸上看到笑容。 “百合……” 林阳隐隐有些担心。 百合疑惑地看过来,从容清淡,林阳却不好再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没什么。我看你看得入神,提醒你一句。” 百合勾起一个慈悲又悲伤的古怪面容,复又继续观察石壁。似乎看出了些门道,她又走动起来。 林阳一直观察百合,等看到周遭的环境时,才确认他们来到了前一个死胡同。前方的风已经静止,空气的流动缓慢下来。 百合却没有顾忌这个,依旧往前走。“我们到了。” “什么?不是要找出口吗?这里又是什么?” 百合再次露出古怪的笑容,“你只管跟着我,我总没有坑过你。” 林阳无法,只有点头。 百合于是侧头凝视眼前某处,林阳看来,似乎是一个飞天仙女,和其他飞天仙女没有区别。 百合在仙女目之所及一尺二丈范围内,轻轻的又急促的敲了几下。她身上似乎有铃铛,叮玲玲应和着他没有听过的旋律。 仙女的眼睛亮了一下,就像一枚光泽璀璨的宝石。紧接着,林阳就看到眼前的百合消失了。 “你来了,你还是来了。果然佛祖的预言从不出错。” 一个威严厚重的声音响起,空洞洞的有些回声。她坐在宝台上,垂首看着座下的紫衣女子。 “是吗?是你给我传的梦境?你又是谁?”紫衣女子正是百合,她一贯的沉稳,一贯的温和。 “我原来也是和你一样的少女,在这里遇到了一个凡人。我比你好,早早醒悟,苦心修炼,如今你瞧,我已经位列仙班,而他,却不知道在哪里呢……” 女子说着,兹兹娇笑两声,似有些嘲讽,很快又长了雍容慈悲的女仙。 “只有真正了悟的人,才能够看到我给你们的梦境。” “你是说?” “没错,有很多人和你一样,她们没有看到梦境,进不到这秘境,也没有这份佛缘……我不知道她们后来去了哪里,只是,你,我对你寄以厚望!你可以成为另一个我,甚至超越我。” 女子越疯癫痴狂,越显得百合过分冷静,甚至有些漠不关心的寡淡。 百合再次出现的时候,林阳已经从入定中醒来了。 “走吧,我带你找到出口。”百合说道,脸上看不出发生了什么。 林阳是个尊重别人隐私的人,别人不说,他从来不主动探听。 于是,即便心里再好奇,有再多疑问和嘱咐,都只能压下。 百合带着他,从巷道出来,到了佛和飞天的分岔口。这一回,百合选择了佛。 这一条道上,也是壁画,有些雕刻的彩色佛像,都是上了年岁,有种沧桑大气的美感。 林阳因没去过莫高窟,于是对着些画像、雕刻很感兴趣,反倒走得慢下来。 两人一路无话,渐渐有风声呜呜,还有些海水的腥气。 “这就是出口了。”百合站定,看着远处的拱门,透过拱门,能够看到苍翠的酸枣林和一些不知名野树整齐排列,就像一个个卫兵。 林阳上前两步,此处竟然是个高地,正面是一处流水汇集形成的湖泊,湖水瓦蓝,树木葱葱,远处雪山渺渺,美不胜收。 诶!不是冤家不聚头,竟然在这里看到了敌人,林阳眯起眼睛,思考起对策。 百合没有走近,远远看林阳抓耳挠腮,终于有些表情。张了张嘴,却又什么也没有说。 “松溪……百合……” 风声传来远处的呼声。两人俱耳聪目明,于是便看到朱孝廉和荷花二人,带着一只看不出发色的小狮子一路呼喊着走过来。 还有一棵一会出现,一会隐没的,刷刷掉叶子的树,黄色的银杏树…… 林阳想要应答,只是看看湖泊里的宿敌,只能安静地隐藏自己。他想要出其不意,先抓了一只到手上。 那两条黄鱼,一点没有被朱孝廉的高音和荷花的大嗓门惊倒,依旧悠闲自得地在水里游曳。应当是这几日没少受他们的摧残,已经习以为常了。 天助我也。 林阳给百合一个眼神,整个人就轻飘飘浮起来,一路屏气凝神飘到水面一丈来高处,侧耳感受黄鱼的动静。 这胖鱼应该有些修为,若是直愣愣盯着,会引起他们的警觉。 朱孝廉等人的声音渐近,林阳不由加快动作。可能是此处有暖阳,寒凉的湖水在日光照射下有些暖意,这两条黄鱼贴着水面,不愿意沉下去。 就是现在了。 黄鱼们甩动鱼尾,有时吹出一串串水泡泡,有时翻腾起来,来一个空中转体。林阳盯着的,正是这个机会。 一个黄鱼蹦起来,欢快地在空中,一圈,两圈,正要转第三圈的时候,一只魔爪已经在一边等候多时了。 林阳手眼沉稳迅捷,已经欺上了鱼肚,一手就要握严实了。 谁知变故就在此时发生了。 黄鱼并不是无齿,反而牙口尖利,动作灵活。林阳根本没有想到这肥鱼还有反抗之力,于是傻傻的被咬个正着。 嘶,流血了。肥鱼舔了舔血液,似乎感到满意。此时二人的攻守换了个个,黄鱼虎视眈眈起来。 第六十五章兵贵神速 两条小黄鱼似乎在嘀嘀咕咕,水面浮起一串细细的泡泡。它们似乎商议出了对策,林阳慎得发慌,感觉到两双充满恶意的眼睛盯着他。 他的预感很准,两条鱼也有兵法谋略,不仅前后夹击,还懂得兵贵神速,林阳只感到眼前唰唰的亮光,之后就看到身上多了血糊糊的伤口…… 即便林阳用真气将全身裹住,依旧无法躲过黄鱼的利齿;即便林阳将真气汇集脚底,也躲不过黄鱼们虚影一般迅捷的身姿…… 力量的悬殊,林阳只能被动挨打。 于是他开始进攻,用真气拍打起涛浪,将黄鱼们冲开,他如今无法困住黄鱼,只是想要同态复仇。 “奉先这是在做什么?”朱孝廉和荷花面面相觑。多大仇多大恨呀,都好几天了,林阳还和这两条鱼纠缠在一起。 “奉先,别打了,百合在哪里?你找到她了吗?”荷花想要冲上前拉开林阳,却被小狮子死死咬住裙角无法动弹。 “荷花……”百合的声音空洞凄婉,“我在这里,你往上看,我在洞窟里。我有些话想和你说,你上来陪我一会吧。” 荷花没感觉到不妥,望了一眼洞窟和湖水之间的距离,在岸边化出了一株细弱的桃树。桃树叶子仿佛一张张张开的嘴,疯狂地吸收着空气中的灵气,变成挺拔小树、变成如盖大树,最后成了一个粗壮的枝叶繁茂的古木,枝干舒展,就可以一点点攀上洞窟。 荷花在柔软的叶伞上行走,像超级玛丽一样往上跳跃,只是她似乎耗尽了体力,连怀里的小狮子都抱得不稳当。 百合等她到了洞穴,将她引进去说话。 一阵狂乱的波涛和暴虐的撕咬之后,林阳和黄鱼们两败俱伤,都倒在沙滩上不动弹了。 “朱兄……”林阳朝他招手。 朱孝廉走了过来,侧耳倾听。林阳将黄鱼的来历告知朱孝廉,并说明想要以此报答白马寺。朱孝廉大为赞同,对趁人之危的负罪感,都被他强压下来。 因为林阳跟他说过,这黄鱼十分凶悍,朱孝廉便处处小心谨慎。用衣衫包裹了双手,权当防具了。 没想到小黄鱼这次却没有露出尖牙利齿,虽然挣扎了几下,却没有太过反抗。 这是歧视吗? 为什么我费了千辛万苦,却似乎和胖鱼结下了深仇,朱孝廉不过抬手,就幸运地捕获了宝鱼? “这是佛家至宝,自然能够感受到恶意。你现在对它们嫌隙很深,还是少接触为妙……另外,它们偏爱有修为的人的血液。朱孝廉虽然是人中龙凤,能成大器,却不合它口味了……” 不知何时同荷花说完话的百合,站在阴影处一直看着这里的动静。 百合竟然懂得望气之术。 “如此,朱兄你就帮忙拎着它们吧。”林阳说着,用衣料做了绳结递给他。这里草木干枯凋敝,不适合用来栓鱼。 朱孝廉将绳结接过去,果真就要穿鱼嘴拴住它们。然而,此时一直装死的小黄鱼突然剧烈挣扎起来,用闪着利光的鱼尾拍打朱孝廉的手背。 好家伙,只是两下,他手背就通红了。 “看来这办法也不可行。”朱孝廉皱眉。 原来这肥鱼抓起来这么麻烦。难怪大汉对林阳说出那句,只要你能抓住它们。 林阳本就没有势在必行,此刻只是有些失望,基于对宿敌的敌意,他无奈地围着肥鱼转了两圈,成功吸引了肥鱼对朱孝廉的攻击。 “这警昏宝鱼倒是有本事。”银杏树这时候也到了河边,落下一片金黄。“我曾经听说,它们祖辈因佛经受感化,它们血脉中的神奇之处,只怕就是来源于这佛经了。你不妨试试这个办法。” 林阳正好对《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烂熟于心,于是找了一处有些细碎草屑,但整体干净的地方,盘腿坐下。 只是他心有执念,难以平复,便久久没有效用。两条小黄鱼虽然乖顺些,人一碰也会露出利齿。林阳反复了三四遍。 看来这警昏宝鱼和白马寺、和林阳都没有缘分了。 “菩萨摩诃萨虽见众生诸恶过咎,终不说之。何以故?恐生烦恼。若生烦恼,则堕恶趣。如是菩萨,若见众生有少善事,则赞叹之。云何为善?所谓佛性,赞佛性故,令诸众生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 小黄鱼翻了个身子,白白的鱼腹朝上,渐渐平静。有过一次惊艳的林阳,却不敢就这样去触碰它们。 百合站在昏暗的窑洞边,斜射的阳光投在荷花艳丽的红裙上,极静极动,两般模样。 “去吧。”百合念完经书,低声却沉稳地说道。 桀骜不驯、善用武力的小黄鱼,双双直立其身子,恭顺地朝她躬身,弯成一个拉满的弓,旋即投到了林阳的肩上——因为他见到黄鱼的架势,赶忙将手捂好了。 “这……” “百合悟了。”小狮子难得正经地说道。“悟了什么?”林阳下意识接口问道。然而他茫然间似乎也知道些什么了…… 百合念了一卷不知名的经书,然后警昏宝鱼归服。百合见到佛,突然失踪又突然出现,这一切都那么奇怪,有那么自然而然——百合如同大汉说的那样,终于步入了佛教徒的行列…… “你……”林阳还要再问。百合却说:“你们这就离开吧,此处本是修炼胜地,不该让你们扰乱了此地的清静。” 这话有些难听。 “你不用激我们,我知道你的意思和你的安排……只是,你想好了吗?为了他值得吗?”荷花似乎很激动,脸胀的通红,质问道。她不是普通的生气,而是有些不知所措。 “荷花,你知道我,决定了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的。我如今有了机缘,从此青云直上,难道不好吗?我不是为他,是为我自己。”百合一字一句肯定地说,荷花不为所动,她终于说了一句:“也许,我还想问个原因吧……” 这一声很轻,飘忽,林阳却听得清楚。她虽然悟了佛道,似乎仍旧放不开过往。 “盈袖、荷花,姐妹们就劳你们安顿照料了。你们只要教会她们生活的基本技能就好,若有时间能偶尔照拂,那我感激不尽。 奉先,你本是不相干的,我们已经牵连你了……”百合的话突然断了,又说:“我是个自私的人,你们会做得比我好的……” 百合没有等人回复,一步一步走回了洞窟,只听得砰的一声,烟尘扬起,洞窟落下一道石门。 “百合……” 第六十六章洞房花烛夜 一大早,林阳就出了僧房,去找朱孝廉和孟龙潭。 “朱兄,恭喜你洞房花烛夜。这可是个好兆头,芍药是富贵之花,想来金榜题名也指日可待了。” 朱孝廉原先眉宇间有些晦涩,是好事多磨之像,如今云销雨霁,看着和往日不同,林阳替他高兴。 “你如今倒是像个街头的算命半仙了,没准的事儿说得头头是道。”爽利的声音,一听就是芍药。朱孝廉笑得矜持含蓄,却十分志得意满,想来是高兴的。 林阳于是放心了,这一对没什么差池,百合的嘱托他算完成了一部分。 孟龙潭不在此处,出门给新人布置装饰的彩布去了。原来朱孝廉家中亲族单薄,出了五服才有些瓜葛不深的亲戚。于是,虽然他父母亲至,却没有兄弟帮着操持婚事。 孟龙潭和他一起长大一起读书,情深意切,说是亲兄弟也不为过。林阳还怕孟龙潭对芍药依旧有心结,如今一看,确实他自己多虑了。 林阳告别朱孝廉后就独自在寺庙闲逛。 路过大殿。 小沙弥尽职尽责,虽然闭着眼睛敲木鱼,却在林阳到门口的瞬间,睁开了眼睛,十分警惕。 “原来是林仙人,您请进。”林阳这回办了件大事,不仅将朱孝廉和这些姑娘们救了出来,还给寺里带来了两份珍宝——警昏宝鱼和大涅槃经。 不说警昏宝鱼的神奇效用,大涅槃经就更加珍贵了。小沙弥只是听说过这部经书,连他师傅也说不清这部经书流落何处,却不想林阳将它带回来了。有了这部经书,他们对佛教经义将有更深的理解,裨益难以言述。 于是寺里的每一个和尚,都知道了林阳,他们不叫他施主了,反倒别出心裁地去了个林仙人的称号,也不是道号,倒真像芍药说的街头算命先生。 ………………………… 转眼朱孝廉和芍药的喜宴就要开了。 喜宴当然不能办在君山,按照时人的观点,朱孝廉高堂俱在,因此将喜宴办在白马寺也十分不妥当。然而,芍药和花妖们对外界都不熟悉,考虑到这一点,朱孝廉恳求了父母亲人,最终还是将喜宴办在了白马寺。 因而,白马寺今日张灯结彩,锣鼓喧天,爆竹之声,不绝于耳。林阳和孟龙潭帮着招呼客人,拜了天地之后,还要给朱孝廉挡酒。 也因为喜宴办在白马寺,除了朱家及其亲密的亲友,还有借宿在此的书生和林阳一家子,就没有旁人了。因此,大家也都知晓内情,只是闹一闹新郎官,却没有想着闹洞房,怕吓着姑娘们。 喜宴过后。林阳和监寺商量后 最后,考虑了一番后,决定由荷花出面,在白马寺下金华县城鼓楼东街上开一处绣楼。另外在对面开一处鲜花铺子和点心铺子。 这些都是有本事的人,姑娘们动动手指,就有娇妍美丽的花朵;想要穿针引线,也不过是心念一动的事情。因为孟龙潭爱吃,曾经追着她们要鲜花饼,倒是磨练出另一个技艺,点心铺子也是这么个由来。 这开铺子的钱,朱孝廉自然都出不起。好在林阳拿出一块玉牌,托了孟龙潭找了个地方折成现银,够她们随意折腾一段时间了。 因为有点心铺子做引子,孟龙潭虽然心不甘情不愿,还是被驱使着做了很多事情。这以后开店的事情,大部分还是要落在他身上。 如此一来一回,就是三天。林阳在寺里又待了两天,他才收拾行囊下山继续东行游历。听胖监寺说人有县城,妖族也有自己的城池,今妖族有一城,名为芙蓉城,传有真龙出现。 角似鹿,头似驼,嘴似驴,眼似龟,耳似牛,鳞似鱼,须似虾,腹似蛇,足似鹰……”有鼻子有眼的说出了传说中龙的样貌。 鉴真也在旁边附和“大家都看到了,都说是龙呐,而且还是蛰龙,逢着雨天这才出现的!” 所以林阳准备去芙蓉城看一看真假。 ……………………………… 深山之中,道路难行。 林阳走后小柳也带着一个小厮和车夫笑着追了上来。林阳无奈只能让她跟着。 不知道芙蓉城具体地址的小柳也曾向人问过芙蓉城在哪里,可惜这车夫是个一问三不知的。 出白马寺之后,走了一段时间的官道,他们便拐到了小道上,然后就一直在深山中行走,一路同行的除了小厮,车夫之外,还有林阳。 在官道上的时候,小柳还曾从窗子看到外面一些行人,来来往往,并不十分密集,而到了小道上,人就更少了,除了偶尔的樵夫猎户,便是不得不走此路行色匆匆,面露戒备的路人,等到了深山之中,就更是四下无人了。 车子不能入山太深,车夫便跟车子一起留在了外面,行走在山中的便唯有小柳,林阳和小厮三人。 一路走着。 脚下的软草好像生了利刃一样,没踩下去,脚上都疼,小柳还从来没有走过这么远这么长时间的路,一滴滴汗水顺着下巴留下,也顾不得抹去,林中的闷热愈发明显了。 忽然一阵狂风起,正觉得凉爽的小柳抬眸,林阳面露戒备,手持剑柄,而小厮,面色有些惶然,往后缩了缩,躲在一棵树后。 前头隐隐有人喊“二青,二青……” 一片翠绿色中,看不到什么人在,然而三人都停下了脚步,并不贸然向前。 “……更嘱一言:深山不乏食饮,勿扰行人,以犯天谴。” 这一句话,声音朗朗,小柳探了探头,还是什么都没看到,满目的翠色,并不见人在,一时间,鬼狐妖精的想法占满了脑袋,也不知是害怕多些,还是好奇多些。 又等了一会儿,再不见声音,三人才继续走,小柳好似完全忘了自己的脚疼,走在了最前头,然后,“啊——是蛇!” 比曾经见到的蟒蛇腰身还要粗的青色大蛇正在蜿蜒前行,听到后头的惊叫声,回头看了一眼,那蛇昂头回望的样子,只让人记住那一双褐色的眼睛,冰冷无情的凝望好似要把人的全身都冻住一般。 第六十七章阴神速去 小柳立定了再不敢则声,眼睛也不敢眨,这蛇这么大,会吃人吗? “你自带小蛇去,我们不扰。”林阳也立住了,却是注意到了打折旁边有小孩儿胳膊粗的一条青蛇在,也昂首看向他们。 大蛇低首回头,额上一颗朱点十分明显,那小蛇也跟着回头,蜿蜒前行。 这一景观显然出乎意料,原以为要生死搏斗的小柳松了一口气,再看林阳,便觉得格外高大,让人有安全感! “那大蛇听得懂人话?”目送大蛇走后,小柳忍不住问。 “也许。”林阳道。 “这山中怎么有这等东西,我不去了,我在山下等你们!”小厮仿佛害怕了,再不肯往前走,想要下山去。 林阳皱眉看着小厮,面对小厮的坚决,他也无奈,只好道:“随你!” 仿佛松了一口气似的,小厮也不跟小柳打个招呼,眼睛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匆匆返身往下走,这时候日头还早,他若是赶紧,还能在山下找到住宿的地方。 即便早知道小厮跟自己不是一条心,但是面对这种好像被抛弃的局面,小柳还是觉得有些难言的不舒坦?! 至少,至少,也应该犹豫一下的吧! 不管好受不好受,还是要赶路,即便不知道目的地到底还有多远,跟在林阳后头走着的小柳愈发觉得脚疼了,却是咬牙忍着,并不仄声。 小柳的步行能够有多快?即便她已经发挥自己不怕苦不怕累的精神了,但是赶路这回事,步幅这回事,到底还是要受体力和年龄限制的。 晚间星光满天的时候,他们还在山中野地,并无可遮顶之屋脊。 林阳跃至树上,自靠着树干,闭目似睡,小柳抱着林阳扔给他的包裹,四望茫然,在发现树上那人绝对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的时候,方才找了一处石头上坐下,打开了包裹,取出块馒头吃,馒头的外皮早就干硬,咬起来,竟刺得嘴内生疼。 山林中的夜晚很冷,潮气也大,湿乎乎的让人很不舒服,更有山风,吹来的不止有泥土的味道,花香草香,更有不知何种禽兽身上的味道,令人不安。 小柳年龄小,到底扛不住,也不知在半夜什么时候,竟是睡着了,在她睡着之后,树上的林阳睁开眼睛,跳下树来,随手往地上抛了两个黄纸符箓,符箓爆裂开来,点点火星带起一缕青烟。 “阴神速去!” 一声轻喝毕,风吹草动,伏倒的草上面似乎有隐隐的黑色影子飘忽而去,林上叶响,哗啦啦竟似鬼蜮之音。 林阳皱紧眉头,又从袖中摸出两张符箓扔下,这一回的符箓并不如前两张一样有火花影子,而是落在地上消失无踪。 符箓消失之后,位于符箓之间的小柳似乎睡得更加安稳了一些,抱着包袱的手松了松,包袱欲落不落,而他的脸色也舒缓了一些,若是再仔细一些看,当能够看到林中风过叶摇,而小柳却连一根发丝都不曾扬起。 这是——结界。 弄好了结界的林阳松了一口气,只是检视剩余符箓的时候又皱起了眉头,不由道:“走得真慢!” 按这样的走法,恐怕还不到芙蓉城,符箓就用光了,而用光符箓的后果,不会画符的林阳感觉很头疼,他的剑术可不是万能的,有形可斩之,无形的,怎么破?! 早知道这样,应该把师兄的桃木剑带来的,他的桃木剑对付这种阴神可是有效多了。 再看即便坐着却也安然入睡的小柳,林阳嘀咕了一声:“真是麻烦!” 不知道林阳做了什么的小柳睡了一觉发现天亮了,再看,树上没有人,正着急地四下张望,林阳从林中走出,扔给了他几颗果子“吃完就走!” 小柳不敢耽搁,也不敢说不好,这种深山老林之中,若是被扔下了,凭她的能力,那是绝对活不下来。 就着果子又啃了两口硬馒头,觉得肚里有点儿食了,便跟着林阳继续走,还是昨天那种模式,林阳在前头走着,自己在后头跟着,两人之间总要错一些距离,每当距离拉得远了一些,林阳便立住脚等着他,等到距离差不多了再走。 这般行进甚是无聊,小柳一边走着一边想,怎么昨天在那样凉的石头上坐着睡觉,吹着山风吹了一夜,自己竟然没有感冒发烧吗?这身体素质也太好了吧! 忽而又想,好像脚上不怎么疼了啊!昨天还疼得那么厉害,还觉得一定是破了呐,怎么今日就好了?还有腿上,明明从事过大量活动之后,必然要有些腿酸腿胀的,怎么今日竟是如此自然,难道是用了药了? 想着,眼神便往林阳的后背瞟,可是,没感觉他给自己用药啊?难道是睡得太死了? 也不应该啊,林中那样恶劣的条件,她怎么可能睡得那么死啊! 完全不知道符箓存在的小柳越是想越是琢磨不透,而林阳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却也没有意会她的心思的意思,依旧一步步走着。 上山,下山,过谷地,过平野,再入山……这一路,时日无算,小柳从第一日的倍感委屈到后面几乎是机械地跟着走,也是无聊,正觉得此路绵绵无尽头的时候,那一股袭人香气飘然而来。 满城花似锦,袭人有芙蓉。 养眼的深深浅浅绿中,那一片粉粉白白的云霞格外引人注目,蜿蜒的小路顺山势而上,宛然坐落在山顶的城池用巨石砌成,巍峨虽有,却因那繁花而柔和,竟似云中城落生芙蓉,欲满香气告世人。 “这便是,芙蓉城么?”不用看那城门上的文字,只看那些几乎要包围了城池的芙蓉花,那些茁壮繁盛到要溢出城墙的芙蓉花,也当知此地何名。 “正是。”林阳终于开了金口,表情轻松了不少。 第六十八章望山跑死马 望山跑死马,看着好像要到了,但是真的走起来,却还是要一天的路程,应该也就是一天的路程吧! 小柳不甚确定地看着那座芙蓉城,明明已经在眼前了,怎么还是走到天黑还没走到呢? 林阳似乎对这种情形早有所料,到了晚间的时候,依旧是把包裹扔给小柳,包裹里头的干馒头早就吃完了,现在带着的是一些果子,并不见肉类,呃,好吧,道士是不吃肉的。 看见那些果子,嘴里头好像就泛起了酸,素食什么的,早知今日,以前绝对不嫌弃肥肉多油,瘦肉塞牙,一定都大口大口吃了! 无可选择地捡起了一个红色的果子啃着,依旧有些酸,不过总比那还有些青色的好。 夜晚的黑暗笼罩着城池,不知道城中是怎样,但从外面看,唯有那花朵所在亮一些,忽而有橙色光芒,渐行渐近,竟是灯笼。 衣袂飘飘的侍女好似行走在宴席之间,长裙逶迤,款步行来,纤纤玉手执着琉璃宫灯,远观是橙色,近了便可看出几分七彩之光,与侍女身上佩饰相映生辉,更有那发上金钗银簪明珠流苏,各有华彩。 四个侍女夹着一辆小驴车过来,那驴车小而精致,锦缎上隐隐有光泽,倒是那黑驴,并无甚特殊光彩,唯独一双黑眸明亮。 “城主道,有贵客至,原来竟是清泉真人高徒来了。” “你认得我?”林阳诧异。 “自然白马寺监寺已经飞剑传信与城主言有贵客将至,城主才派我等在此等候。” 林阳微微蹙眉,先上了车,被落在后头的小柳也跟着上车 “小姑娘,生的好生水灵。” 被这般说着的小柳抬眼看了林阳一眼,正看到他皱眉的样子,也不与那侍女答话,垂眸跟在林阳左右。 那侍女扁扁嘴,很是无趣地说:“先生也不是头回来,自去找城主,或者找地方住吧,阿静告退了。” 这般说着,他牵着车与那三位女子上车而行,未曾走远,便笑起来,有笑声隐隐歌着:“夜来郎来爱娇娘……梦与相交喜身柔,醒时恨煞求断肠……” 曲调轻快,又有笑声,但听那词,却不似什么好词,小柳还要凝神细听,再看林阳已经大步往前,他也不再听,急忙跟上,竟是来不及看左右行人,只觉这城灯火如昼,繁华异常。 林阳确如那侍女所说并不是头回来,熟门熟路地找到了一处客栈,不等那店小二迎上来,便自丢了几颗珠子过去,那小二喜笑颜开:“先生来了,随我来,您的房间还留着呐!” “再来一间,给她。”林阳指了指身后的小柳。 那小二笑着应了:“就在您隔壁成么?” 林阳点点头,对小柳说:“你随他去。” 小柳看了看林阳,见他没有解释的意思,那小二又热络招呼:“随我来吧,房间在这里,我们这儿的房间,最是干净整洁了……” 跟着小二走了几步,上了楼梯回头去看,林阳已经不在,也不知去了哪里,可能,是去找那城主了? 想及侍女说的话,小柳皱了皱眉,这芙蓉城的城主也不知是什么人物,怎么觉得诡异得很? 夜来迎宾的侍女,放浪不恭的歌声,再有这城中的热闹,记得古代都应该是有宵禁的啊,怎么会这么热闹? 没点灯没电视没电脑,夜晚可还有什么好玩儿的吗?莫不是这里还有歌厅舞厅酒吧影院之类的地方?也不像啊! 不得其解的小柳随着店小二到了房间,到底不是小孩儿,即便不用小二叮嘱,他也知道要锁门,只锁门的时候,却见到一眉心红痣的青衣男子从门前走过,他的臂上缠着一条小孩儿胳膊粗的青蛇。 倒吸一口冷气,这人,怎么养蛇当宠物,怎么把宠物带到客栈了? “二青大人回来了?”小二招呼着,显然也是熟人。 青衣男子淡然地点了点头,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正是拐弯那间,与小柳所在斜对。 “那男子是谁?”仗着这城中无人知道自己身世,小柳略放开了些,张口询问道。 “啊,那是二青大人,据说有神龙血脉,修行极速,便是跟着一个普通养蛇人,却不过几十年就修成人形,实是我辈榜样。” “神龙血脉”“修成人形”随着这些字眼,小柳的心里头已经是惊涛骇浪,但面上却是丝毫不显,甚至还带这点儿好奇地问那小二:“你不也是人形么,何必羡慕?” “我这还差一些呐!”小二也不避讳,撩起了系在腰间的围兜,一条宛若鞭子一样灵动的尾巴摇晃了两下,“要把这化去才是正好呐!可惜,咱们妖要修成,总是不易去尾,倒不似那精怪,轻易便可化形,只咱们这是正道,它们,恐不得善果。” “我才来这城中,知道得少,你给我说说,这是怎么分的?”小柳愈发好奇,想要拉着小二到房中聊。 小二看了小柳一眼,见他没甚表示,道:“这等事情有甚好说,你还太小,长大就知道了,我这里忙,先下去了!” 小柳愣了愣,反复想了想刚才所言,明明开始好好的,啊,问消息,没给钱!知道失误在何处,却也不知如何弥补,金银且不必说,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钱,仙境自给自足,可是没什么地方要用钱的。他没见过,自然不会有。 而适才林阳所给,大约也不是钱吧! 一般来说,货币单位最小的就是铜板,然后是银子,金子,所以,刚才那珠子是什么?小柳以为那是百合她们提及的灵珠了,比灵石次一等,能够存储灵气的珠子。 想了一会儿,不得其解,正好小二送吃的上来,小柳便没有再想,看到那热腾腾的饭菜,他几乎热泪盈眶,多少天了,他都没好好吃过东西,以前在仙境的时候,即便不受重视,却也没有这么惨啊! 即便饭食里头依然没有肉,但他还是很开心地填饱了肚子,完全不顾形象地打了个饱嗝,这才摸摸肚皮躺到了床上,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第六十九章二青 想了一会儿,不得其解,正好小二送吃的上来,小柳便没有再想,看到那热腾腾的饭菜,他几乎热泪盈眶,多少天了,她都没好好吃过东西,以前在仙境的时候,也没有这么惨啊! 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一窗之外,有黑影憧憧,好似夜色景。 拐角房中,化为原形的二青大人竟是小柳路上所见的那条青蛇,而它昂起头来,看向窗外,褐色的眸中似有同样的阴影划过,小蛇不安地在他身边绕圈,若非蛇头昂起,几乎要绕成一个圆圈。 大蛇抬起蛇尾,好像抚摸一样,顺了顺小蛇的身子,又低头叼起一块儿桌上的肉送到小蛇的面前,小蛇好像不满一样尾巴敲了敲地板,但最终还是低头吃肉,一块儿肉咽下,肚子鼓起了一块儿,小蛇伸直了棍子一样躺着,不动了。 院子里,小二拿着一个怪模怪样的网兜,做了一个捕的姿势,然后扣紧网兜,骂骂咧咧地说着:“什么时候阴祟都能入城了,城门那些吃干饭的,光吃饭不干活,怎么看得门?!” 网兜里空无一物,却似有什么在动,不时把兜子撑起一块儿,小二腾不出手去,正要上脚踩,才把那网兜放到地上,那兜子一扁,竟似空了一样。 “笨蛋东西,这东西能沾地气吗?你是故意放跑的吧!”掌柜的毫不客气地在小二的头上来了一巴掌,小二的帽子被打塌了,帽沿几乎遮住了眼睛,忙往上推了推,讪讪笑着,“这不是一时忘了嘛,委实没想到这阴祟这么厉害!” “晚上被吃饭了,盯着点儿,若让它跑到屋子里头,你这月工钱就没了!”掌柜的一点儿不为所动,冷声说了一句再不理会。 小二拿起网兜正欲发奋,林阳回来了,从小二所在往上看了看,那间房正是自己房间的隔壁,也就是说……一声不吭走上楼,推开房门,自去睡了,她终于可以安静睡个好觉了。 这条路是哪里来的? 模模糊糊,还记得自己是在芙蓉城的客栈里熟睡,可是,怎么突然站在这条土路上,而且…… 远处隐有笑声若银铃,随着那笑声渐渐近了,土路周围的一切也逐渐清晰起来,绿草如茵,缓步行来的少女踏着夕阳的余晖,身姿窈窕,莲步隐在裙下,露出个尖尖头来上有一朵白绒花。 “四妹,你也快着些,就在前头了!” 十五六岁的少女,嫣然含笑,媚丽欲绝,闻言垂了头,似娇羞似暗恼,也不理会身边女子的言笑。 走在她身边的女子也是绝色,容华若仙,虽比那少女略逊色一些,乍然看去,却也不分轩轾,那种美,总含着些妖媚,不似凡人。 “呀,哪家的小姑娘,呆呆站在这里做什么,倒是好相貌!”那女子头一个瞧见了小柳,笑着便上前要摸小柳的脑袋,小柳偏了头,不太喜她身上的脂粉气。 “呦,竟还害羞了!”那女子摸了个空,也不恼,却又笑起来,倒是个爱笑的人。 “三姐,不是要去见姐夫么,还不走?”那少女催促了一句,拉着女子的衣袖拽了拽,三姐闻言不再理会小柳,只对少女调笑,言语略有酸意,“我还道你真个清净无求,闹半天还是个俗的!” 说着话,两人并肩把臂径自走了,小柳回头看那两人背影,不过倏忽之间,便已然有了十几步之远,这步行的速度委实快了些。 “好奇怪的两个。”虽对世风民情并不清楚,但是两个女子结伴行路,又是在这种时节,夕阳西下,正是逢魔时刻,而她们的言语之间又……说不出古怪在何处,看到周围四下茫茫,并不是自己认识的地界,犹豫了一下,小柳向着那两人行去的方向追去。 隐约猜测到自己是在做梦,这样的情形其实也有过几次,只不过他的梦大概跟别人的梦不一样,都说梦中掐自己是不会疼的,但是真的把自己掐一把,还是挺疼的,以为是真的,比如再穿越什么的,但是到了鸡鸣时分,必然会醒,醒来就是旭日东升,并不差池。 于是,也许那个梦中掐自己不会疼的说法是错的? 脑子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但是走路的脚步却并未停顿,她步伐小,竟是要小跑才能勉强跟着那两个女子,那两人在前头边说边走,主要是那个三姐在说,四妹在听,似乎并没注意到后头跟了个小尾巴。 “秀才看我家四妹如何?” 墙垣之内,门扉敞开,并行的两女一前一后走入屋中,三姐笑声起,传至屋外。 在看到那院墙的时候,小柳本想要止步的脚顿了顿,找了块石头直接翻墙而过,不是她太神勇,而是这院墙实在是太低矮,怀着一些忐忑不安的心情翻过了院墙,往里走了些,并不见人影,却循着笑声来到了那屋子前头,远远观望。 按照以前百合她们的经验,除了那几个的确独特一些的,其他那些,无论怎样都是生与之交,或丧命,或得了好报,多半于女色男色上打转,看得多了,也就千人一面,并无特例之处了。 第七十章胡三姐 这时。 屋中有男声在说话,却是看上了那四妹的颜色,请求三姐为之说情,留了四姐下来与之相交。 少顷,三姐笑着走出,“狂郎情急矣,妹子就一为少留吧!” 小柳及时躲闪了一下身形,藏身在花木之后,看着三姐穿墙而走,微微睁大了眼睛,这,也许是狐狸精? 屋中传出男女说话声,然后是喘息声,作为一个有着已经知晓男女之事的小柳来说,里面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小柳微微尴尬,想着可要往别处走走,又恐那三姐去而复返,便继续藏着,一直等到那两人事毕,那四姐与那书生言语来历。 这般不避隔墙之耳,倒让小柳听了个清楚,果然是狐狸精。 说来这狐狸精之间的事情实在是古怪,前头那个胡三姐是最先认识这姓尚的书生的,可是她之后,却又偏偏在那书生的面前提及家中四妹的好,然后此趟专门引了胡四姐来,促成她与书生的事情。 小柳,继而细听,胡四姐正说着自家三姐如何如何黑度,说她已经害死了三个人,然后说她对尚生不忍,让其与三姐断绝来往。 尚生当时就怕了,求问方法,四姐又说自己是从仙人那里得到了法术,为他画符,可以退却三姐。 小柳在外头听得一愣一愣的,这叫做什么?狐狸精都是个什么逻辑啊,只是见了一面,若是没听错,这两人才是第一次见面,第一次见面就圈圈叉叉什么的就不说了,狐狸精多半都是如此行事的,但是这两个好了之后就开始要抛却媒人,做妹妹的那个竟是毫无顾忌地与人说自家姐姐如何狠毒如何害人如何不好,这是个怎么逻辑? 快到天亮的时候,姓尚的书生出来贴符,也就是才贴好没多久,天亮了,三姐也来了,看到门口的符,她并未进屋,而是退了几步,在门口道:“婢子负心,倾意新郎,不忆引线人矣。你们两个和当有缘分,我也不结仇,但是何必这样呢?”说完走了,脸上却也看不出伤心神色,走得也极为干脆。 天亮了,胡四姐也没再留,不过一会儿,也走了,尚生出来相送,小柳避了避,等到男女主都退场,他也不知还留在此处有何意思,瞧见那尚生回屋去,他便悄悄上前,踩着门口的青石揭了那门上的符箓。 黄纸上的鬼画符也看不出什么来,只是一触手似有电一般,烫了一下手,再碰上去也没什么了,也许刚才是静电? 小柳没有多想,因为动作带了影子,房中的尚生也并未睡着,瞧见窗上影子,喝了一声:“是谁?” 这一声惊了小柳一下,再要跑走,却来不及了,跳下石头的时候崴了脚,正被尚生还有两个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小厮给逮住了。 “公子,是个小姑娘,不知从哪里跑来了!” 被小厮扣住双臂,极为不舒服的感觉让小柳拧着身皱着眉,看着从屋中走出的书生,倒是一副好面目,也不见什么色虚体弱之相,瞧见是个小姑娘,眉宇之间舒缓了一些,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跑到我家院子里?” “我……”小柳正要答话,忽听得一声高喝:“阴神速退!” 仿佛晴天霹雳一般,他立足不稳,抖了一下,再睁开眼,屋中一灯如豆,竟还是深夜,他还在床上,而旁边站着的林阳一脸凝重,手持利剑,直盯着她。 那目光好像刀子一样直戳心口,小柳一时愣怔,呆呆地瞪大眼睛看着她。 床脚阴影交汇处,一丝游动的阴影宛若蛇行缓缓而去,林阳一直看着那游丝去得干净,这才松了一口气,移目看向小柳:“睡吧,没事了。” 好像没睡醒一般,小柳愣愣地点了点头,闭眼睡觉,少许,呼吸便平稳了。 听得这边儿无事,林阳便收了剑,也不再灭灯,也不回自己房间,寻了椅子一坐,守在了一旁。 烛光被林阳的身影挡了大半,还有小半,晃晃忽忽,在小柳的身上落下了影子,小柳藏在被中的手捏了捏,指间那一张薄薄的触感,莫不是那纸符箓? 强行压抑着心跳,脑中却转着种种思绪,适才那一梦,若是真的把那符纸拿回来了,那么,梦还是梦吗? 这些问题都无处可问,小柳硬挺挺躺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着了,这一次,再没做梦,一觉到了天亮。 天亮,林阳又要出门,小柳犹豫了一下,问林阳要了些那种珠子。 “你要这灵珠作甚?”林阳不太乐意给的样子,皱眉问。 小柳哑然,从没有人告诉她买东西要付钱,更加没有人告诉她这珠子是有什么用,而且,灵珠,想要的心思又坚定了一些,解释道:“我就是想要看看,我见那珠子挺漂亮的。” 小孩子,喜欢漂亮的东西不是错。 这个理由大概说服了林阳,他想了想,从衣袋里摸出两个来,又想了想,退回去一个,只拿了一个小的给了小柳,“这灵珠与你无用,拿着玩玩便可。” 到底是大人,给出的东西即便不舍得,也不好说再收回,林阳忍着心疼表情,又叮嘱一句让她不要出去,便自己急匆匆走了。 掌心的珠子也不过拇指大小,莹莹瑞泽,倒似珍珠一般散发着柔和的白光,却又有些不同,只是拿在手上便有些清爽之感,小柳拿着珠子,仔细看了看,心思飘远,灵珠,有灵,则,真的有灵气么? 也许,自己也能像二青一样修成正果。 那么,……眼中光芒一时璀璨,神采熠熠,衬得那张白嫩小脸愈发光彩,玉女一般盈盈可爱。 第七十一章精怪修行 “胡四姐,今儿怎么独自行路?” 天色渐黑时候,有一女子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来,守城的兵士见到了,问了一声,言语亲切。 “出了些事故,不知哪里的道士来捉了三姐去,我这里正要找人援手。”胡四姐言辞直白,妩媚俏丽的容颜上添了一抹焦愁之色,更见可怜。 “这样啊,四姐可要快着些,那些道人,可未必都是……” 话未尽,便有一人拉了他一把,“可莫胡说,如今城中就有道人在呐!” “我知道,清灵山的道人可不是那等野道,我说的是那等野道,可碍不着他们。” “那不还是道人么,让人听了可不误会,都说官官相护,这道人也都是一样的,谁知道是不是一般黑呢?可省些口舌才是。” “得了,我不说了,做什么呐,”守城的兵士略有不满地甩开了同伴的手,再看四姐又添了一抹笑,“四姐也知了,如今城中有道士在,往来可小心些。” “多谢大哥提点,必不会错的。” 胡四姐犹豫了一下,还是往城中走,在她走后,那两个守城的才关了门,巨大的城门才一合拢便消失不见,周围的城墙边际也无,浅浅一层雾色不知从何处而来,笼罩四方,再看不到路。 第二天,天色大亮,小柳醒来的时候,林阳早已不见,看了看手上的符箓,黄纸上涂抹着红字,那红字如字亦如画,除了看不懂之外再看不出什么特殊,也不知是朱砂写成还是添了血的,即便过了一夜,颜色还是鲜艳欲滴。 仔仔细细看了个遍儿,实在看不出什么蹊跷来,便折了两下收入随身的荷包之中,又摸出了那灵珠来玩,这东西若是不说灵珠,估计也就是个玻璃珠吧,那样子实在是没什么不同,小柳甚至常识了一下所谓的“引气入体”什么的,意念空想了许久却也没得什么效果,完全体会不到玄奥也只得放弃,睁眼之后又把珠子把玩了一会儿,却是没留意到那珠子的大小有了一丝丝变化。 洗漱之后吃了早饭,叫来那小二打听事情,这一回小柳好似开了窍,先把那灵珠亮了亮,小二的眼睛一亮,口气也好了许多。 “这妖精妖精可是大不同,妖是妖,精是精,咱们妖是修行有道,得以化形,那些精却是吸了阳气这才得形,虽有些幻化之术,到底是那等鬼魅手段,上不得台面,哪里比得上咱们,便是一样手段都无,也是正统,自有庇佑……” 看得出小二对自己的妖身份十分自得,洋洋洒洒数百字,先把妖赞上了一通,言辞之间也少不得对精怪一流鄙视一通,但细细听去,小柳又从那鄙视的言语中听出了另一种羡慕,想想倒也明白,妖修虽正途,却不容易,而那些精怪,有些阳气就能够成形,容易不说,以后的修行进益也简单,完全不必担心什么灵气心魔之类的东西,只要阳气充足就行,而阳气么,是人都有,男人最多,所以,精怪多是美女化形,以吸男人精气。 “我听得这精怪修行容易,怕是不少人都去修精怪了吧!”小柳试探性问着。 小二正自得意,闻言卡壳,叹了一声,倒不因为他是小孩儿而欺骗,直言道:“可不是么,这些年,妖修有成的越来越少了,除了芙蓉城,别处竟是很少看到,倒是那些精怪,随便什么人类的地方都能待,可是比咱们好多了。” 小柳又问:“这修到最后能怎样呢?” 这一问可是问到了小二的心里头,他不由大吐苦水,“我已修行六百多年,这尾巴还没去掉,却也有望,但去掉尾巴又能怎样却又是不知,如二青大人那样的还好,修行有成,总有龙行布雨的时候,也自有天地纵横,如我这等鼠类,便是有成也不过蝇营狗苟罢了……倒不如那些精怪,同样千百年,若运气好些,不被道士和尚收了,自可游戏人间,享受荣华富贵……” 言语间,隐隐有些不太明显的羡意。 “你们,都是如何修行的呢?” 即便知道人和妖修行必然是不一样的,但是小柳还是心急,一时问出,便有了生硬,纵是看在那灵珠份上,小二也很快醒悟,眼前这孩子再可爱,也是人,而非妖,一时那热情略有消减,敷衍道:“人和妖总是不一样的,你若要修行,只管问你家大人,必有方法的。” 没想到自己言语中的意思被人一语道破,小柳添了尴尬之色,而更尴尬的是,就在小二的话出口之后,林阳便进来了,刚才那一句,他怕是听得一清二楚。 本是存着赖账的意思不要把灵珠给小二的,但是当着大人的面儿,总是不好,小柳扔出了香饵,看着那小二高兴离开,对进来的林阳说:“我就是看着他的尾巴了,奇怪问问。”这一句解释一出,他就想自打嘴巴,哪里有这样不打自招的? 急忙又补道:“我也能够修成人身吗?” “凡事循序渐进,岂可心急?”林阳皱了皱眉地打断了小柳的话。 小柳羞赧,她的确是心急了,看着林阳,保持着脸皮微微发热的状态讷讷承认道:“是我心急了。” 话毕,抬眼看向林阳,再未说什么,但眼中那深深的渴望是那般明亮,却是不容人忽视。 看到小柳这般,想到传闻中的种种,再想到她自从出了白马寺平日里总是默默的情形,何曾有今日这般情绪,到底还是个孩子。 这点儿心思一起,口气便柔和了几分,“你不用如此心急。” 头一次听得林阳说这些话,小柳微有诧异,听得话语中的意思,心中存了些希望,或许自己真能修成人身常伴左右? “今日无事,你可自去走动,只把这牌子带上。”林阳从怀中摸出一块儿小小的银色牌子递给小柳。 小柳接过,看着牌子上的芙蓉花,倒是十分有代表性,想来这是芙蓉城的标志吧,又或者是某个组织的标示? 第七十二章真龙传闻 乖巧应下之后揣好了牌子,再要出门,林阳又给了他几个灵珠,难掩肉疼地说:“城中交易多用此物,你可自行花销,却是不多,看着用吧!” 已知这物用途的小柳立刻接过收好,再要出门,却又回首:“你,你不出去了吗?” 林阳说:“你不必管我,我自有寻你的方法,你且自去。” 踌躇一下,一脚已经抬起,却又落回原地,回头去看,神色犹疑。 “还有何事?”恢复冷酷脸的林阳道。 “我,咱们来芙蓉城是要做什么?” 问到此语,就不由想起自己在监寺说话那时候的走神,小柳觉得,随时随地走神什么的,一遇到关键时候就太掉链子了。 只见得林阳摆摆手,说:“原以为此地有真龙传闻来见见。” 小柳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后天就回,总也没多少时间,总要看看这芙蓉城到底是个怎样的地方,也不白来这一场。 走出客栈的时候还回头看了看客栈的招牌,又看了看左右邻里,确定第二回见绝对能够认出起始地,小柳这才迈步往右走,她隐约记得进城时候的方向是在左边儿。 就在小柳走后不久,胡四姐来到了这家客栈门口,悄声向小二打听可是有道人在此。 “还请道人救救阿姐!” 往日不见多少姐妹情的胡四姐泪水涟涟,跪在客房的地上,微微仰着头,水汪汪的眸凝视着道人因站立而格外显得高大的身影,那身影挡在窗前,透窗而过的光被遮挡了大半,周身被庇在阴影中的胡四姐一抖,像是冷像是怕像是瑟瑟然,又添了一层可怜。 花瓣一样的唇被贝齿咬白了两分,粉嫩嫩的脸上泪珠晶莹,求人的眼神若有实质,林阳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眼神,他还未曾修到见形知原的程度,猛然间见到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即便知道对方的根脚必然不正,但也起不了什么厌恶之心。 林阳的不动声色显然让胡四姐有了另一番解读,她匍匐下身子,跪行两步,更为恳切地求道:“小狐不敢以尘情染尊驾,若得援手,必让家姐为仆为婢,伺候左右。” 求人办事,却让那人自去找受益者得利,这种逻辑……饶是林阳早知妖精所思与人不同,这时候也有了些愣怔。 把林阳的愣怔当作了不允,胡四姐抹了抹泪水,也不再多求,起身之际喟然一叹:“如此,也是家姐命数该当,却是怪不得我了。” 言罢,不及林阳言语,她便自拂了拂衣上尘埃,转身而去,也不怕林阳这个道士偷袭于她,倒格外有一分潇洒。 门打开,站在外头的小柳反应不及,有些尴尬地微微后退了半步,让开了道路。 胡四姐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心里嘀咕,倒似在哪里见过似的,那小柳的样貌……等到那扇门再度关上,她才重新恢复步伐的从容。 晚间,趁着林阳外出未归,小柳唤来了耗子妖小二,问生不如问熟,就是冲着这小二对林阳的熟悉,想来也不可能蒙了自己去,毕竟,他也不知自己跟林阳关系如何,轻易不会说谎的。 城中的光怪陆离对真正的小柳自然是有吸引力的,哪里的人不像是个人了,哪里的人还有些毛绒绒的小爱好了……抛开这些,世情俗套,买卖往来,却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了,也有为了钱货争执的,也有为了价格锱铢必较的,也有为了赚钱口灿莲花的,更有那等拿着似是而非好像是法器什么的古怪东东要求交换钱财或者其他物件的。 小柳手中的几个灵珠灵丹在这里的价值大约是不小,看到那用热情嘴脸对着自己的小商贩险些露出原形来,就知道哪些灵珠灵丹的魅力有多大了,也正是如此,小柳才觉得用那数量仅为个数的灵珠灵丹买些没什么用的东西实在是太不划算了,倒不如多知道一些消息,即便这也有些不划算。 见到灵珠灵丹,小二脸上的笑容立马热情了五点:“客官有什么要知道的,尽管问,小的肯定不会欺瞒。” 这话说得很有水分,不会欺瞒不等于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小柳也不要求太多,直接问道:“白日那女子是谁?” “她啊,是胡四姐,一个狐狸精。”丝毫不在乎暴露了他人根底,小二垂涎地看着灵珠灵丹,倒出了更多的事情,“那胡四姐本是跟着胡三姐修行的,今日独自前来,却是因为那胡三姐被一个野道捉了,这些野道,成日里不好好修道,尽搞一些歪门邪道,通过杀妖捉精来修炼什么的,真是恶心透了……” 话到此处,恍然觉察出眼前这位也是个人,还是个道人预备役,小二忙补救道:“啊,我这不是说你们,你们清灵山谁人不知啊,那是天下最正统的道家,只那些野道,一个个妄图长生妄图法力,却一点儿也不肯自己修,非要抄近路,可不是没事找事么!” 言语之中的鄙夷之意不减,隐隐还有两分对于人类的恶意,不管怎么说,野道也是人,而那样的方法也只有人才能如此不择手段用出来。 小柳不是无知幼儿,自然听得出话语中有些不妥当的意思,却也无惧,今日他早弄明白那银色的芙蓉牌是做什么的了,那是芙蓉城主发下来的代表芙蓉城客人身份的牌子,拥有这样的牌子,只要是在芙蓉城内,就无人敢动手伤害,而若是在城外,这个牌子不仅有一定的护身功能,就是别的妖精见了,也要给芙蓉城主几分薄面,不去伤害牌子的主人。 对此,小柳表示,这种牌子,他完全不介意多拿几个。 “你说远了。”淡淡地把话题扯回来,把玩在手中的灵珠灵丹就是筹码。 第七十三章狐狸精 小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也知道眼前的人充其量只能算作“小人”,还不是大人,负担不了大人的恶,他也完全不必要迁怒。 “狐狸精嘛,修行都是靠阳气的,胡三姐总是有点儿贪吃,胡四姐却是难得的佛性,据说曾得过高僧的一串念珠,很是有些慧根,未必不能修成……”言语中透着淡淡的羡慕,小二又说,“我估摸着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愈发傲了些,瞧不上三姐,如今来求人,也不见多么诚心……” 如今的妖精不似以前那般藏匿深山无人知,倒是经常出入俗世,就连这可谓隐若桃源的芙蓉城,也有着不少人类城市相似的踪迹。 天性纯朴的妖精究竟熏陶,也不再是那么直心直性,小二这个经常接触家长里短,来往客官的,心里的那些弯弯绕更是多了不少,只把胡四姐今日所行想上一想,就知道她求助只为断因果,并不是真的要求人救胡三姐的。 否则,连妖都知道官官相护,即便不是同一家的道人,也未必会对同行怎样的事实,她一个久居人世的狐狸精能不知道吗?放着城中那么多有能的妖精不求,非要来求一个谈不上渊源,甚至还可能包庇同行的道士,吃饱了撑的吗? 小二绝对不相信她是真的相信世间的公平,相信人会为了妖精主持公平,那么,她的用意,无非作态而已。 如同佛家修行讲究因果一样,妖精修行也是要讲究因果的。 胡三姐当年在胡四姐微弱之时,帮扶着她,带着她修行,对她是有着大恩的,而她若是见死不救,或者落井下石,将来自会有孽果,对人来说,这孽果可能是心魔,是身边人连带己身的诸事不顺,家破人亡,但对妖精来说,这孽果只有一种,便是修行不成,雷火加身。 没有什么比修行不成更可怖的了,也没有什么比雷火加身死得更惨的了,自来妖精都怕雷劫,这威胁,可比死无葬身之地更厉害一些。 “……真是可怜了三姐了,也不知如今在何方……”感慨着说了一句,小二结束了这段对答。 小柳默默地看着小二离去,嘴角弯出一个薄凉的笑容,若是真的可怜,怎不见去救助,那可怜也就是嘴上说说,心里头怕是半分都没在意的。 摸出揣在兜中的符纸,仔细看了一遍上面的符文,依旧看不懂,却又别有一番凉意。不似胡四姐的相见不识,小柳是第一时间认出了这符纸的主人的,自然也不会奇怪那胡四姐最后的离去,当时能够狠下心对付姐姐的,又怎会真心去救,若不是为了一个骗天骗地骗自己的因果之故,恐怕她连作态都懒得做吧! 妖精,妖精,如此薄情。 想及鬼狐有情,再想到胡四姐,小柳为胡三姐不平,那所谓的有情,都是用在人的身上,具体来说是男人的身上,而她们的同类,怕是享受不到那样的优待了,这算什么,同类相残吗? 如此,大约可以安慰一下了。 不算勉强地把脑子中的固有印象颠倒了一下,仔细正了正三观,身上似有一轻的感觉,又像是错觉,并不明显。 把剩余的灵珠灵丹收入袋中,连同那符纸一起放置的小柳没留意到又一颗小灵珠灵丹在触及符纸的一刹那消失无踪,而那符纸似有光芒一闪,不似先前黯淡。 第二日林阳便要带着小柳离去 真龙一事,前几日见到的二青恐怕就是传闻中的真龙,只是以林阳的眼光,这二青只是觉醒一丝真龙血脉而已,既然已经得知真龙一事是假又逛遍了妖城。 也是时候离去了。 小柳吩咐小二去牵两匹好马出来。 林阳瞥见墙角下有两个孩童在用秸秆编东西玩,正好编了两匹十分精巧的马,便去拿了过来,道:“出门还要看顾那些畜生太麻烦了,我们用这个就好。” 一指点上一匹秸秆马,使出真元在上面绕了一圈。 唏律律一声嘶鸣,一匹红鬃马乍然出现立在了堂下。 林阳又要再变一匹出来给小柳,被小柳拦住了。 她第一次见识这种方法,却心中一动,直觉自己也能做到才对。 端起手边没喝完的茶水往外一泼,心里想着马马马,就有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力量随着意念从体内涌出飞快地溶进泼出的茶水中。 只见又是唏律律一声嘶鸣,一匹黄骠马和前头那匹红鬃马齐头站在堂下。 居然真的成了?! 平日里在画壁仙境不需要自己用法术,自己也不曾学过这些。这一次能做到化马,已经让小柳很是高兴。 除了小柳自己,林阳都没对她能用茶水变出马来感到惊讶。 山中无岁月,一出门才知道人间已是暮秋时分。 小柳和林阳骑着马,后面跟着小柳在城中收的两只小狐狸。几人骑马哒哒哒地离了芙蓉城沿着大路小跑。 小柳骑在马上顾盼神飞,无论是田里劳作的农人,还是往来叫卖的货郎,看什么人都觉得有趣。 “奉先你看那个——”,“奉先你看这个——”叽叽喳喳比比划划,吵得林阳头疼。 小柳化出的人形眉目如画,神态天真,惹得路人频频注目。 林阳最不爱被人盯着看,皱着眉头有些不耐烦。 好在走出一段之后路上的人就渐渐少了,林阳才自在些。 他们的坐骑都是幻化出来的,不需要饮食,跑得也快,就是跑得久了,路边的景色都差不多,时间一长小柳也感到无聊起来。 随侍的狐狸一个叫胡二,一个叫胡三。都是小柳在芙蓉城吃鸡时收的跟班。 胡二机灵地发现小柳神色恹恹地有些厌倦了,就拍着毛驴凑上来,说道:“小姐,前面有可以投宿的地方,今天是第一天上路,咱们不如早点儿歇下,说不定有哪家客栈的厨子擅长做鸡肉呢?” 听到有鸡肉可以吃,小柳的眼睛一亮,忙道:“那奉先咱快走吧。” 林阳没有意见。 胡二便道他先去前头探听一下。 果然走不多远就能看到前方有袅袅的炊烟升起。 胡二骑着毛驴哒哒哒地迎面过来,笑道:“我去打探好了。前面有三间旅店可以投宿,两家都没有专门请厨子,只从边儿上茶棚买些包子面条之类的给客人吃。只有一家旅店有厨子,那厨子做烧鸡的手艺据说还是一绝,可惜最近那家旅店传闻是闹鬼,生意非常不好。” 第七十四章烧鸡 小柳只听到有好吃的烧鸡吃就高兴了,至于闹鬼不闹鬼的,他们这一行哪个会在乎。 又走了几里地,果然看到路边有几家旅店,还有几间茶棚,周围种了不少果树,枝叶间结了不少青涩的果子。 屋后都围着篱笆,里面种了不少菜,还散养着鸡,咕咕地叫。 小柳看到有活鸡就高兴了,连忙问胡二说的那家会做好烧鸡的旅店是哪家。 胡二伸手一指,道:“就是最大的那一间了。” 这会儿天色还早,来投宿的客人并不多,倒是几家茶棚里都坐了些客人。 按说那间最大的旅店房舍很新,看着也干净,还提供饭食,可来往的客人真的都宁肯去其他两家条件更差的旅店投宿。 林阳仔细地打量这家门前寥落的旅店,还真觉得里面有股子不舒服的味道,但是很淡。 小柳转过来撒娇似的拉着林阳的斗篷道:“我们住这家吧,有好吃的烧鸡呢。” 林阳无所谓地点头,“随你。” 那旅店老板是个矮胖的中年人,大概是最近生意不好的缘故,整个人看着特别憔悴,脸上的皮都耷拉了。 见到有客人进门,那老板头也不抬地趴在柜台上有气无力道:“走吧走吧,去别家投宿吧,我这客栈有东西作祟,住不得的。” 宁肯没有收入,老板也不想再给受到惊吓的客人赔钱了。 胡二服侍小柳和林阳先去坐下,自己去柜前跟老板笑道:“您可别把贵客往外推,我家主人可是特地慕名来贵店吃烧鸡的。若是这烧鸡当真名不虚传,就算为了下回还能吃到这美味,我家主人也会想办法帮您一把的。再说了,我家主人可不是一般人,说不定在您看来的大难事,对我家主人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呢。” 那老板听了抬起头,仔细打量了这主仆几人,看到林阳的时候才直起身子,脸上露出些讨好的笑容来。 他之前也不是没请过和尚道士神婆之流的来消灾解难,可他花了一大笔钱,请来的那些人连个毛都没看出来。 都说神鬼怕恶人,老板看林阳的气质实在是凶得很。 说不定这次真的就有希望了呢,即便没有,这好歹还能卖出几只烧鸡呢。 “二小子!二小子——”老板扬声喊,“生火,抓鸡,有客到——” 后面帘子一掀,钻出个和老板很像的青年来,瞪圆眼睛看了一眼,确认是真的来客人了,赶紧去灶房忙活了起来。 老板赔笑道:“不瞒各位贵人,那烧鸡就是我儿子做的,别看他愣头愣脑的,手艺最好,干活也利索,各位放心,晚饭的时候烧鸡肯定能吃上。” 旅店的房间说不上大,家具齐全,打扫的也还干净。 干起来老板也没真的死了做生意的心。 小柳第一次住旅店,在后辈面前还绷得住,等胡二和胡三一出房间,就原形毕露了,到处摸摸碰碰,连茶碗茶壶都要拎起来看看。 林阳也没住过,不过这种路边的旅店房间十分简单,只有几样最基本的家具和被褥而已。 两只小狐狸不愧是小柳特意挑出来的,不大一会儿功夫,不但把他们房里的被褥和茶具都换了自己带来的,还熏了香,摆了花,把个简朴的屋子弄得雅致富丽,又去打了热水来让他们擦洗。 林阳脱了外衣,露出里面一身方便随时动手的短打,洗了手脸,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为了遮住自己半长不短的头发,林阳一路上都披着个连帽的黑色短斗篷,用兜帽罩着头脸,只露出个苍白瘦削的下巴。 背后背着他的球棍。 本来气质就很冷漠了,这么一身打扮就更让人不敢多看了。 所以那老板才觉得他凶得不得了。 小柳和林阳放在一起一比,就跟个柔弱无害的富贵小姐似的,毫无杀伤力。 晚饭的时候,小柳果然吃到了烧鸡。 别说,滋味还真是不错,厨子的手艺非常好,自己这几百年从来都是饮露食花,何曾吃过凡俗之物自从在芙蓉城吃过一次烧鸡就迷上了,这鸡肉中咸香中带着些酸甜的果香,还挺和谐适口。 “这鸡肉好吃,不如咱帮那厨子一把吧,这样回来的时候还能再吃一次。” 小柳兴致勃勃道,嘴上油亮亮的。 林阳瞥了她一眼,心知肚明小柳根本是孩子气地想要凑热闹罢了。 凑热闹无所谓,想赖在他房间一起睡就有所谓了。 呵呵。 毫不客气地杵着小柳的后腰把人给怼出去。 衣服也不脱,直接躺到床上闭目养神,手里的球棍始终抓着不放。 隔着薄薄的墙壁,林阳能清楚地听到整家旅店的动静。 楼下老板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紧张地到处打扫擦洗。 老板的儿子在灶房里闷不吭声地做烧鸡。 胡二和胡三两个安静地好像不存在一样。 只有小柳最吵,翻来覆去,折腾得木床咯吱咯吱地响个不停。 月上中天,月色寒凉。 白天的时候显得很有野趣的地方,到了晚上就变得阴森起来。 夜风起,草木沙沙作响,树枝摇曳的影子映在纸窗上,更阴森了。 非常适合发生鬼故事的地点和场景,还被做了预告,结果林阳凝神静气等到快睡着了也什么都没发现。 想想也对,就算有什么东西作祟,当着林阳的面出来作妖,那也是纯找死。 平安地睡了一晚上,早上下楼吃饭。 店老板看到他们居然平安睡了一晚上,激动地眼泪都出来了。 “您几位早,早,啊,对对,我给几位端早饭来。”回头就是一嗓子:“二小子!客人来吃早饭了,你昨晚上做的烧鸡呢?还不都给贵客送上来!” 老板的儿子做了一晚上的烧鸡,把自家养的鸡都给宰了,做了足有二十只烧鸡来。 可见这父子俩都有些昏了头了,搁一般人身上谁能干出这种事儿来,一般人谁一大早能吃下这么多油腻腻的烧鸡啊。 不过歪打正着,小柳正好没吃够,眼见又有烧鸡吃,眼睛歘歘亮。 林阳没有那么热爱鸡肉,见小柳实在喜欢,就只意思意思地吃了一只,剩下的几乎都被小柳包圆儿了。 好在这位还没忘了两个跟班,还记得给一边眼巴巴看着的胡二和胡三留了一只。 两只受宠若惊的小狐狸喜好十分互补,一个爱吃鸡头鸡脖子鸡翅膀鸡爪子这些活肉,一个喜欢鸡胸脯鸡大腿这种实诚肉,剩下个鸡屁股被十分有眼色地献给了老祖宗——小柳就好这口。 嚼着肥肥的鸡屁股,满嘴是油,吃相依旧是不给自己留下半点儿少女风范的豪放。 惊得旅店老板父子俩眼睛瞪得滴溜圆。 风卷残云之间,桌上就只有一堆被啃得一丝肉不剩的鸡骨头。 第七十五章笑逐颜开 “那个......”看小柳吃的笑逐颜开,老板鼓起勇气,小心地看了林阳一眼,最后还是把目光看向“无害”的小柳,搓着手试探地问道:“敢问几位贵客,昨晚睡得还好吗?” “挺好啊,挺有意思。”小柳接过胡二递上的帕子仔细擦拭脸和手上的油。 “有......有意思?”老板发蒙。 “对啊,”小柳点头,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笑得更开心了,“睡觉的时候屋里冒出来个小媳妇上吊给我看呢,可有意思了。” “啊?!”老板和角落里偷听的儿子都傻住了。 “可不是,”胡二笑道:“我那屋里是一堆小人儿冒出来出殡唱大戏呢。”说着转头去问胡三:“你屋里呢?” 胡三道:“墙上钻出个女人头。” 老板和儿子没亲眼见过,也听之前的客人说过,可那些客人哪个不是被吓得屁滚尿流,哪像这几位,不仅没事儿一样,还当笑话说呢。 别是吓傻了吧。 老板心里犯嘀咕,偷眼去看林阳。 林阳面无表情。 旅店房都是空的,他们就干脆一人住了一间。 感情四间房,就只有他什么都没见到,无风无浪到天明。 呵,他这运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小柳帕子一丢,拍拍手站起来:“吃饱啦,看在这鸡肉好吃的份儿上,这点儿麻烦我给你们解决了吧。” 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又道:“不过话说在前头,我给你们解决了麻烦,你们得多做些烧鸡给我带走吃,有多少做多少,刚才那点儿可不够吃。” 林阳懒得跟几只狐狸抢食,补充道:“再去买些包子,要肉馅的,多买。” 老板一听,这事儿是有门儿啊,激动得不得了,“成成成,贵人但凡能帮小店这祟给除了,烧鸡和肉包子管够!” 只要买卖别倒了,吃的能值几个钱啊。 胡二笑道:“老板别说大话了,尽力就好,管够你们可管不起。” 老板一激灵,想起这几位的食量来了。 这一看就是异人,嘴上还是把门吧,讪讪地赔笑,谨慎地不敢再多话了。 小柳当先往楼上客房走。 老板和儿子战战兢兢地跟在林阳和两只狐狸身后。 想象了一下几只狐狸描述的画面,林阳觉得之前的客人没有被吓死的,也算是这老板命好了。 只见小柳进了昨夜住的那间房,目标明确地往梁上一指。 胡二就灵巧地拎着老板跃了上去。 房梁就那么宽,老板根本站不上去,全靠胡二几根手指拎着领子,吓得差点尿出来。 等看到胡二指给他看的东西,就真的使尽浑身力气才憋着没尿出来了。 只见房梁朝向屋顶的那一面被钉了一根长钉,钉子上栓了一根麻绳,麻绳上捆着个三寸来长的纸片小人,那纸片人眉眼妆髻俱全,正好被麻绳套在脖子上。 胡二伸手,拔草一样连钉子带纸人轻巧地拔了下来,拎着老板落回地上。 老板一屁股瘫坐在地,冷汗哗哗落。 儿子本要去扶父亲起来,看见那几样东西,也吓得没力气了。 老板到底是做惯生意的,有些见识,缓过气来咬牙切齿:“别让老子知道这是哪个龟孙损了阴德地害老子!” 颤巍巍地站起来,恨恨地问道:“敢问几位贵人,其他屋里也是这些东西在作祟吗?” 小柳一个眼色,胡二和胡三就出去了。 老板和儿子跟在后面看。 两只狐狸轻车熟路,各自从房间的墙壁和墙角里都掏出了东西。 墙壁里的是个人偶的头。 墙角的比较精彩,居然是一整套迷你的出丧行头,从小棺材小牌位,到丧服唢呐招魂幡,应有尽有。 老板气得脸都绿了,硬撑着行礼央求道:“还请几位贵人费心,看看小店里可还有这种脏东西?” 胡二笑嘻嘻地应了,和胡三一起吧旅店上下翻查了一遍,又从其他几个房间和楼下通铺里翻出了几件大同小异的东西来,丢在地上道:“就这些了。” 老板瞪着堆了一地的东西,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就说他这才翻新重盖的房子怎么会闹鬼,可坑苦了他了啊! 这是“厌胜术”嘛,林阳心道,所以这是得罪了木匠? 老板百思不得其解:“不能啊,我辛苦了十年才攒足了钱将原本的旧房子推翻重建,哪里能不小心,对来干活的每一个都招待得妥妥当当,虽然怕误事不敢给喝酒,可每隔几天我儿子都会亲手做烧鸡给他们吃呢。” 林阳忍不住看向小柳。 小柳眨眨眼睛,露齿一笑,“是木匠,也不是木匠。” 什么意思? 小柳道:“这里的味道很重,估计是那家伙经常会得意地回来看看成果。” 难得看到林阳好奇什么东西,小柳兴奋地使唤胡三,叫他麻利地去把那个布置这些东西的给拎回来。 老板父子见他们一个个胸有成竹的样子,大喜过望,忙去给他们准备说好的报酬——烧鸡去了。 包子省事,烧鸡可费时间。 没过多长时间,就听见外面一阵喧哗。 老板赶紧出去一看,就见胡三抓着个浑身黄毛的动物回来了。 仔细一看是只特大的黄鼠狼,像只待宰的猪一样被四爪捆在一起,脸上人性化地露出恐惧的表情,还稀里哗啦的掉眼泪。 这架势一看就是有新闻啊,其他的店家和客人都被吸引了过来。 胡三话不多,心眼不少。 见小柳和林阳都下了楼,干脆就把那黄鼠狼往大门口一丢,道:“作祟的就是这个了,我去抓的时候好险来不及叫它跑了。” 老板有些半信半疑,他也是知道忌讳的,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黄鼠狼啊。 胡三也不多言,踹了一脚那哭唧唧的黄鼠狼,喝道:“你自己说!” 那黄鼠狼被胡三揍怕了,也不敢不听话,哭的一抽一抽的把事情全交代了。 这黄鼠狼是被附近村里一个老头供着的保家仙。 老头的娘亲是从东北嫁过来的,最信保家仙。老头受娘亲影响,也跟着笃信。 那老头供奉的虔诚,平时也没什么要求,就是六十多了也没有个儿子,怕死了之后没人给摔盆供饭。 第七十六章黄鼠狼 这黄鼠狼一想,自己好歹也享用了人家几十年的供奉,就这么一个要求怎么也得给满足了。 可它也不过一两百年的道行,能力不大,干脆就自己幻化成个男孩去给老头当了儿子。 那老头是个木匠,黄鼠狼就跟着学了一手木工,还学得似模似样的,翻新旅店的时候请的木匠里就有他一个。 事情的起因还在老板儿子做的烧鸡身上。 狐狸爱吃鸡,黄鼠狼也爱啊。 那老板儿子的手艺太好了,黄鼠狼吃了就忘不了,几天一只鸡根本不够他吃的,就跟老板商量能不能多给他一只。 老板当然不能直接答应啊,这不患寡而患不均,多给了这个一只,那别人能乐意吗,可他也不敢在盖房的时候得罪木匠,就跟黄鼠狼商量,说要是他比别人干得多干得好的话他可以私底下多给他一只。 黄鼠狼还真是卖了大力气,老板也觉得这样的话多搭出一只鸡也值得。 谁知道黄鼠狼实在是太馋那烧鸡了,就想着反正老板都答应了,他先享用了也可以嘛,不被别人发现就行呗,就趁着晚上变回原形去吃鸡了。 结果被老板的儿子给发现了,抄起扁担就把它撵走了。 黄鼠狼鸡没吃着还挨了好几下狠的,顿时就怒了。 趁着盖房子的便利就下了手,也没想害人性命,就是想把这老板的生意给搅黄了好出气。 见那些投宿的客人被吓得半死不活,那老板不但赚不着钱还得倒赔人家钱,它正得意呢。 本想着这下那老板的生意肯定完蛋了,谁知道就撞上了铁板。 林阳住的那间屋子里没被动手脚还真的是因为那是黄鼠狼特意给自己留着来偷看时待的地方。 发现来了客人,昨晚它本来也是打算来看热闹的,结果还没靠近就被吓跑了。 胡三抓到它的时候,它正收拾东西准备逃走去避风头呢,结果还是没跑掉。 黄鼠狼知道自己那点子微末本事跟人家比连个屁都不如,一时间心如死灰。 老板父子俩也是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这话是怎么说的,这不是无妄之灾吗! 父子俩更委屈,老板对那黄鼠狼恨声哭道:“我根本就没想反悔啊,可我们这肉眼凡胎的凡夫俗子,哪里能分辨得出来啊!你要吃鸡,我们给啊,你就直接来要不就行了,为什么要偷啊?!” 这冤的,要不是他老儿运气好遇到了贵人,被害得丢了买卖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唉,他一直都得意自己儿子的好手艺,如今一看,真是败也是它,成也是它啊。 旁边两家旅店都是没有厨子的,一早上住店的客人不少都在茶棚里吃饭呢,正 好赶上了这场热闹。 这年头娱乐不多,小地方新鲜事儿也不多,围观的人得了这么个谈资足够他们显摆上好久了。 顺带的,这倒霉老板家的烧鸡也跟着出了大名。 来来往往的都听说了这儿有家旅店的烧鸡特别好吃。 好吃到什么程度呢? 听说有个黄鼠狼没偷着鸡吃,恨得要把人家的买卖都给搅黄了。 后来老板请一个过路的高人吃了烧鸡,那高人吃了也觉得非常好,一高兴就帮忙把那黄鼠狼给解决了。 你说这得有多好吃吧! 老板儿子做的烧鸡一下子就火了。 后来父子俩干脆卖了旅店,专门去卖烧鸡了,买卖还越做越大,招牌就叫“黄皮子烧鸡”。 不知道还以为是黄皮子教他们做的烧鸡呢。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眼下,旅店老板对小柳几个简直感激涕零,亲自跟儿子一起忙活,把自己的鸡都宰了不说,还借了钱把周围能买到的鸡都给买了,雇了好多人一起帮忙,做了好有一百来只烧鸡,又让所有茶棚里都帮忙蒸包子,忙得不亦乐乎。 按说这么多吃的装一车也装不下啊。 围观看热闹的知道林阳小柳这几位就是逮住黄鼠狼的“高人”,都以为能看到个袖里乾坤什么的仙法呢。 结果,那头刚做好一批烧鸡,或者刚正好几笼包子送过来,这头这几位“高人”当场就给吃了。 吃到最后围观的也不觉得没看到仙法遗憾了,这么能吃的他们也没见识过啊。 那可是百来只烧鸡和两百多个拳头大小的肉包子啊,光拌馅的肉都用了半扇大肥猪啊! 吃过瘾了,继续上路。 那捣乱的黄鼠狼也罪不至死,就被他们丢给了那旅店老板做活赎罪。 林阳跟着小柳出来本来是打算借机找个没有人烟的地方安家的。 他受够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苦,也不想再被当做什么珍禽异兽或者灵丹妙药一样被人垂涎。 却没想到,这一路越是走,就越是发现这个世界的不同。原以为是个修仙的世界,却越发觉得像聊斋世界起来。 倒也不是说这是个什么和谐的大同世界,只是大概是在他从前那个世界不过是传说的神鬼妖怪在这个世界都是真实存在的,见识的多了,导致这个世界的人心大的可怕,接受能力强的不行。 就像那个旅店老板,还觉得白捡黄鼠狼那么一个劳力是个大好事儿呢,根本不觉得身边儿有个妖怪,有什么了不起。 这一路走来听到的种种不可思议的传闻数不胜数。 像什么有个女人进门不久就守了寡,因为夫妻情深所以拒绝改嫁,自己塑了个丈夫的泥像守着过日子,丈夫的鬼魂很感动,就附身泥像继续跟妻子过日子,最后居然还生了个儿子出来。 还有个人,遇到匪徒被一刀砍到了脖子,差一点脑袋就掉了,遇到个高人,给他把伤口合上了,这人就跟没事儿人一样又活了好几年,结果某日笑得太用力,伤口崩开了,脑袋掉了,死了。 又有个渔夫,跟河里的水鬼成了酒友,常常请那水鬼喝酒,水鬼为了报答就帮他赶鱼,最后这渔夫就发家致富了。 诸如此类,各种不可思议,居然还都确有其事。 第七十七章赏银 诸如此类,各种不可思议,居然还都确有其事。 当然,这些传闻里最多的还是关于狐狸精的。 不管走到哪里,十个故事里有八个都是一个套路的——某处有个清贫有才的书生,有个美若天仙的狐女仰慕他,跑来以身相许,还各种送钱送东西,甚至还帮忙找媳妇。 “为什么总是清贫书生?”林阳百思不得其解。 小柳也不懂这个。 还是胡二微带嘲讽地解释道:“当然是他们好骗又好打发的缘故啊。” 哈? 胡二解释道:“我们狐族虽成精容易,却不是每一个都能有资质有条件更进一步的,那得百里挑一。不少自觉前途无望的,或者不耐烦清修苦日子的,就喜欢到处找乐子。 狐女幻形漂亮的多,也有一般些的。 高门大户有钱有势的人家眼界高,性子傲,又不好惹,不好上手也难脱身。可不就是那些读了两本书就自命不凡的穷书生最容易上钩嘛。 一说仰慕君子人才就立刻信了,随便给点儿银子就心满意足。不光那些爱胡闹的狐女鬼女乐意找这类人消遣,那些走邪路子吸人阳气精血的也都爱找他们当血食。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呗。” 哦,原来如此。 林阳恍然大悟。 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嘛。 一路东行。 离开芙蓉城越来越远,经过的地方也渐渐开始变得荒凉寥落。 可能走上一天都看不到个村落人家,只有驿道上还有些做来往客商生意的小旅店和茶棚什么的,条件也很差,吃的就更不用说了。 即便如此,绝大多数人也还是宁肯去投宿在这些地方忍耐一下,也要坚持走驿道。 荒山野林中不仅有可以果腹的野味,还有蛇虫虎豹。 驿道虽然也不能保证绝对的安全,至少关系着朝廷物资政令的传递,有官兵巡查清缴,盗匪也不敢太放肆。 林阳冷眼看着,这些地方倒是人烟稀少了,要是刚来的时候他落到了这里,大概干得出来找个易守难攻的隐秘地方就此隐居不出的事来。 当然一般这些地方都是已经被盗匪占山为王了的。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干掉就是了。 不过如今他的想法慢慢变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若是能和常人,哪怕和寻常妖魔鬼怪一样,能平静正常地过日子,他也不愿意去做一辈子的野人。 其他人怕不安全,林阳他们不怕。 动不动就去林子里野炊打牙祭,或者干脆就在林子里使妖力幻化出个宅子来住。 反正这些都是轻而易举的小事,都不用小柳或者林阳动手,胡二和胡三就能轻松搞定。 倒是有伙不长眼的土匪盯上了他们,结果几十号膀大腰圆的悍匪,反被四个“肥羊”给收拾了。 准确的说是差不多都是被胡三摆平的,胡二就打了打下手,林阳和小柳根本就没动手。 不过两狐,轻易不会伤人性命,怕坏了道行渡天劫的时候被天道算账。 虽然结果了这批手上沾了不少人命的匪徒也不算什么,但胡三和胡二两个都是性情谨慎的,只把这些匪徒打断了手脚,让他们以后无法再作恶而已。 几只狐狸解决了事情就想继续上路,林阳忽然心念一动,道:“不知道官府有没有悬赏这些匪徒,要是有花红可领,也别浪费了。” 胡家银子大把的,根本就没想起这点儿“小钱”,既然林阳说了,胡二自然笑应道:“还是少爷您想得周到,小的这就去打听看看。” 小柳好奇道:“原来打坏人官府还给钱啊!” 林阳“嗯”了一声,摇摇头,“也不是都有,悬赏的才有,我看城门上都有海捕文书。” 小柳也就听了个热闹,看到草丛里跑过个兔子,马上就把悬赏的事儿忘到了脑后,抓兔子去了。 小柳才出画壁仙境不久,举止言谈天真了些,也还有个富家小小姐的样子。 探手就把兔子给抓着耳朵拎起来了。 他其实也不是饿了想吃,就是觉得好玩罢了。 可怜那兔子被她揣在怀里吓得瑟瑟发抖,快抽过去了。 林阳已经能分辨出妖精和普通动物了,更别说这兔子还表现得这么人性化,便问道:“你要吃这兔子吗?” 小柳盯着那兔子,喉咙里发出一阵吞咽吼叫,吓得那兔子腿一蹬,嘎一下就晕过去了。 这才嘿嘿笑着,拎着兔子的耳朵好玩地晃来晃去,道:“这只已经开了灵智,百合她们说这样的就不能吃了,会坏了道行,过天劫的时候容易被劈死。” 也就是说妖怪其实也能吃妖怪,只是正经修炼的妖怪不这么干而已。 正说着,去打探花红的胡二回来了,眯眼乐道:“小姐,少爷,我们这运气不错,这伙匪徒作恶多端,又狡猾的很,官府抓了好多次都徒劳无功,眼下光是能把这群匪徒的老窝给报上去就有五百两银子可以拿呢。” 报个信就有五百两? 林阳一挑眉。 不过是伙打家劫舍的土匪,再狡猾还能强的过官兵? 次次落空,肯定是有通风报信的呗。 小柳其实也不知道五百两到底是多少,只是觉得有趣,追问道:“那要是全抓了给送去值多少钱啊?” 胡二抓抓头,道;“这个官府就没说了,大概想着也没人能做到吧。” 小柳好奇心一起,道:“那你去问问呗,要是多的话,咱给那当官的送去,赚的银子买烧鸡给大家吃。” 她还没忘了那烧鸡。 小柳一直在画壁仙境中待着,根本对钱没概念。 他们经过的那几个县城里,最好的酒楼里最上等的一桌席面也才几两银子。 就算只用五百两买烧鸡,那都能买一万来只了。 林阳扭脸。 行吧,反正虽然是花妖但小柳胃口大,还有两只跟班狐妖,也就不觉得什么了。 果然,胡二和胡三只觉得真是小柳的主意能带来大把的烧鸡,都没觉得那是个馊主意。 不仅如此,胡二和胡三还特别有行动力地把这伙人的头儿给拎了起来,开始拷问他们老窝在哪里。 迷惑人心是狐狸的看家本事,两只狐狸三两下就把他们的老底都给掏了个干净。 也不怪官府无能,原来这伙盗匪的头子竟然是个通法术的术士。 第七十八章造畜术 据那小头目,也就是那个术士的心腹交代说:那术士大约是出身白莲教,先帝的时候白莲教造反失败,这人逃了出来,隐姓埋名扮成了个在家的居士。靠教人法术赚钱,收了不少徒弟。 他小妾跟其中一个徒弟私通。 他就趁那徒弟去喂猪的机会,用法术把徒弟给变成了猪,然后请了屠户来把猪宰了卖肉。 后来事发,被另一个徒弟出首把他给告了。 官府出动了上千兵马才把他给逮住。 结果押解赴审的路上又被这人使法术轻松脱了身。 想着反正也是被通缉,就干脆落草为寇,占山为王。仗着一身本事,很快招揽了几百人,只要是到了他的地盘,不管是官府押送银两贡品的车队也好,过往的商队也罢,全都照抢不误。 早就成了此地一大患。 偏偏那老巢被使了障眼法,又有各种手段,官府几次大动干戈都无功而返。 “这么说我们要是把那个会刷戏法的头儿给官府送去,肯定能拿更多钱呗?” 小柳眼睛亮晶晶。 多赚钱就能买更多烧鸡。 打算好了,心里挺美,又一把抓住林阳的袖子,撒娇道:“奉先,奉先,我们去抓贼赚钱吧,赚了钱然后去买烧鸡。” 林阳本来就有自己的打算,当然不会反对,点头 “走吧。” 胡三留下看着那一地俘虏。 胡二拎着小头目带路。 土匪的老巢位置其实并不偏僻,难找的主要原因是那个术士不仅使了障眼法,还布了个阵。 也是他们赶上了个好时机。 正好那匪头子的儿子要娶媳妇,这些土匪也是出来找贺礼的,结果贺礼没找着,死找着了。 所以这会儿那匪头子肯定是在老巢里给儿子张罗婚礼的。 此地多山,又有驿道经过。原本有不少百姓靠山吃山,也有做生意招呼过客吃住的,日子都算过得去。 自从来了这么伙强盗,没人再敢进山,往来的客商吃了教训,宁肯绕远路也不经过这里了。 生计没了,有办法的都纷纷改行搬家,过不下去的不是卖身为奴,就是流离失所,还有些本来就不正派的干脆就拜了那匪头,也跟着当起了土匪。 也就只有府城附近的山里还太平些。 然而谁都没想到,所谓艺高人胆大,这土匪头子还把自己的老巢就安在了府城外的山里。 “你们那个老窝在哪儿?”小柳抬腿在胡二手中小头目的屁股上踹了一脚。 小头目欲哭无泪,“就......就在此地。” 小柳四处一望,怒道:“别糊弄人,我怎么没看到!” 明明就是个山坳,除了荒草就是乱石。 林阳道:“他应该没撒谎。” “嗯?”小柳不解。 林阳环顾周围的环境,“这里是山北的山坳,刚才爬山的时候我看到了山南的山坳,和这里一模一样。” 而且他还感受到这附近有个东西很吸引他,这古怪应该就是那东西造成的。 小柳听了又去踹那小头目,“说,你们平时都怎么回老巢的?” 小头目哭道:“有......有符箓。” “符箓呢?” “在......在我怀里。” 胡二果然从小头目怀里掏出一张符箓,可惜已经沾上了血,不能用了。 “小姐,您看......” 小柳挠头,打架她拿手,这术士的手段她不熟啊,就问胡二,“你知道怎么进去不?” 胡二也没有法子:“小姐,这只怕不是单纯的幻术,阿田也没发现破绽。” 林阳道:“我来试试吧。” 小柳惊喜道:“奉先你有法子吗?好啊好啊,你快点。” 抓到土匪=领导悬赏=可以买很多很多的烧鸡。 算明白这个账,小柳很积极。 林阳点点头,闭上眼睛,凭着感觉走。 小柳他们就看到林阳走着走着就不见了。 闭着眼睛,林阳也走得如履平地。 顺着那股吸引力一直走,周围的水汽越来越重,直到感觉到一股凉意,林阳才停下来。 他确认那个吸引他的东西就在他所在位置地下挺深的地方。 防止再度陷入幻境,林阳也不睁开眼睛,运足了身体里那股力量,举起拳头找准位置大力一砸。 轰地一声巨响,土石飞溅,水浪乱拍。 一个东西猛地飞了出来。 林阳顿时就觉得好像是小柳看到烧鸡一样,许久没有动静的体内异物传来一阵催促,一股子冲动催着他张开了嘴,朝着那东西的方向用力一吸。 咻—— 一团莹润的白光被林阳吞了下去。 顿时有一种奇妙的感应在他脑中生成,林阳顿时陷入了一股很玄的状态中。 似乎是过了很久,其实也不过一瞬间。 小柳刚被一声巨响吓了一跳,就见林阳的身影一下子露了出来,幻境破了,眼前的景物整个儿都不一样了。 “奉先?” 听见小柳叫他,林阳睁开眼睛。 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狼藉中,身上也糊满了泥。 难怪,原来他一拳头砸毁了一口井,又是水又是土的,不和泥才怪。 “这是什么道理啊?为什么砸了口井幻术就破了啊?”小柳十分好奇。 林阳道:“不是井,是井里的蜃珠。” 别问他为什么知道,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知道。 林阳觉得人家的日子都是越过越明白,他的日子却是越过问题越多,明明是他的身体,他却一点儿都不了解。体内异物对自己也没有什么影响,但对于天材地宝,却总是传来贪婪的意思。 小柳倒是半点不奇怪地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蜃珠啊,怪不得找不到破绽呢,还好有你在。” 那口井就在条小路边。 顺着小路往里走,拐过一个弯就能看到土匪窝。 那匪寨依山而建,鳞次栉比的砖瓦小院足有百来座,越往上越大,最顶上那一座最大,几乎像个略小些的王宫了,却比一般的行宫都来的更奇巧更华丽。 “哇,看着比我们家别院都不差什么了,肯定很有钱。” 小柳不通银钱事,对自家的富贵程度还是有了解的,眼珠咕噜一转,跟林阳商量,“不如我们先把他们打劫了吧?” 林阳理所当然地点头,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挑着拿,别都拿走。” 胡二听了点头,“小姐,这群盗匪还截过贡品和官银,那个我们最好还是别拿,别的都好说。” 小柳也不挑,那多少都是白捡的便宜啊。 兴奋地就带头往前钱冲。 第七十九章邪道 那土匪头子反应也不慢。 没冲出多远,就见面前忽然扬起滚滚烟尘,烟尘中传来轰隆隆沉重的仿佛小山移动的脚步声。 一个林阳目测得有个十层楼那么高的人形怪物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 浑身的皮青灰皲裂,跟枯树成精了似的,瞪着灯笼大眼,张着血盆大口,呲着一尺来长的獠牙,缓缓朝他们逼近。 林阳脑中忍不住倒带重现了一下破庙里遇到的那对怪物,嘴角抽了抽。 这些怪物都是一个系列的吗? 怎么丑的这么统一。 “这个让我来!” 小柳一马当先冲了上去,跃到半空化出原型。 一棵郁郁葱葱的柳树,长喝一声,猛的朝那怪物猛扑过去。 轰—— 又是一声巨响,尘土飞扬,群鸟惊起。 小柳这干架的声势从来都这么有魄力。 可惜这次却是雷声大雨点儿小。 等尘土落下,林阳一看,柳树扑在地上,茫然地愣着,那怪物竟然不见了踪影。 柳树回过头来,朝林阳不解的摇摆枝条。 林阳走过去,眼尖地看到柳树下好像戳了个什么东西。 拿起来一看,是个木头雕出来的偶人,说是雕出来都亏心,也就是能看出个人形的轮廓,外头还有层黄纸,用根红绳捆住。 林阳看那黄纸上有模糊的红色,闻了下,是朱砂。 估摸着这本来应该是张符箓。 只是林阳也不知道这玩意儿怎么就忽然没了用,不过也只可能是操纵这东西的人出事了的缘故吧。 安抚地拍了拍柳树,对胡二道:“你去看看?” 胡二把小头目随意一扔,领命去了。 那小头目眼睁睁地看见被他当成“肥羊”的小小姐变成了一只小山一样的巨大柳树,当时就吓得尿了裤子昏死过去,醒了之后不疯就不错了。 片刻后,胡二回来了,哭笑不得又十分得意地对自家小姐拱手作揖道:“小姐的道行竟是越发精神了,阿田去匪寨里上下里外都察看过了,包括那匪首在内,所有人都被小姐那一声长啸给震晕过去了,没有几天只怕都醒不过来。” 嗯—— 林阳肩膀可疑地抖动了一下。 小柳好动,在外面不方便,林阳很久没和她切磋过了。 现在好不容易有个对手可以名正言顺地打一打,一兴奋,就用力过猛了。 小柳蔫头耷拉脑的,身上的柳条都不绿了。 正好地点也合适,一人一树便又掐了起来。 轰轰轰地打得飞沙走石,树叶乱飞。 等这俩打痛快了终于歇下来的时候,胡二早就把土匪寨子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给困成了长长的一串儿,顺便借机去黑吃黑占了一把便宜。 一共两百七十八个,只有四个是女的。 看打扮,一个是待嫁的新娘子,一个年纪大的是喜娘,还有个刚留头的小丫头。 还有一个看样子是那土匪头子的老婆。 加上胡三正看守着的几十号,这群匪徒就有三百多人了。 这还是在府城边儿上,知府老爷的眼皮子底下。 这么人啸聚山林,那可真称得上是胆大包天。 匪头子大约三四十岁,留了一把道骨仙风的胡子,穿着宽袍大袖衣服,身材不高也不壮。 这大概就是人不可貌相。 光看外表,绝对想象不到这个人做了多少恶事,手里有多少人命。 林阳扫了一眼,就没兴趣了,转头对正趴在地上舔爪子的小柳道:“人太多了,去让官府自己来人带回去吧。” 小柳也懒得变成人形,随意点了点头,动动柳条。 胡二见状,也知道这种情况下自家小姐不太靠得住,只得看向林阳,“少爷,您看” 林阳道:“你去吧,我看着。” 盘腿坐在一棵大树的枝干上,垂目往下看,小柳在小憩。 刚痛快地活动了身体,小柳心满意足地睡得直打呼噜。 林阳面无表情地盯着无忧无虑的巨大柳树看了半天,眼神几度变幻,最后移开了目光,望着不远处已经空无一人的匪窝静静地出神。 此地知府姓朱,官声素来不错,眼看任职期满就能晋升,谁知治下竟然出了这么一伙无法无天的悍匪,开始还只是劫掠过往客商,后来连连得手,竟然连官府车队押送的银子和贡品也不放过。 大军出动抓了几次都无功而返,这下别说晋升了,头上乌纱都要不保了。 朱知府也是个不错的官,眼见治下被祸害得不行,也是心急如焚。 那会法术的匪头子一天不抓到,就算他被去了官,下一任知府再来,面对的还是这么个问题,治标不治本。 他也张榜广邀奇人异士相助,也邀请过有名的和尚道士,奈何几度大举搜山,还是连根毛也没搜到。 无计可施之下,朱知府只好着人备了各色供品,准备到城隍庙去虔诚祭拜,祈求神仙能助一助他。 谁知还没出门呢,就来了人告诉他事情解决了。 要不是胡二手里还抓了那个吓尿裤子的小头目做证明,朱知府一准以为是有人胆敢趁机来消遣他或者骗钱来的。 这是怎么个情况,天上真的掉馅饼了?! 还是个超大个儿纯肉馅儿不要钱使劲吃的! 不,还是要钱的。 胡二跟朱知府明说了,这群不长眼的土匪得罪了他们小姐,被收拾了一顿抓起来,顺便送来换两个赏钱,也算废物利用。 换不换赏钱的,朱知府才不在乎呢。 别说这件事情本来就是有很高的赏格的,就是让他自讨腰包他也乐意啊,与公与私,这都是件大好事啊! 三百多土匪,朱知府亲自带着心腹,领着一千多府兵,花了足足一天的时间才全部收押完毕。 为了以防万一,整个官衙的人都忙得团团转,一直熬到快天亮,这才把所有人的犯人都录了名,收了监。 尤其是主犯匪首,单独关押,重兵看守,绑手绑脚,堵嘴蒙眼,这些都不算完。 防止这家伙再跑一次,朱知府吸取了经验,什么黑狗血啦,五谷轮回之物啦,和尚给的念珠,道士给的符箓啦,全都布置上了还是不放心,试探地跟小柳想借胡三或胡二一用。 第八十章仙子治悍匪 小柳被朱知府这架势逗得不行,笑的哈哈的,道:“不用不用,你要不放心,我让我家这两个小的去给你看着也成,就是真的用不着。 这个匪头子会的那两下子大多数都是幻术,吓唬人的,花架子。其实身体还不如那些普通土匪呢,那些人都醒了他也不见得能醒。” 根本没掩饰过身份,朱知府心知肚明这几个都不是人类。 吼一嗓子就震得几百人一起晕过去,好几天都醒不过来,这得是多厉害的大妖怪啊。 就是服侍的小妖怪身手也厉害啊,那几十个劫道的土匪每个都断手断脚,惨得很大快人心。 这些全都是秋后问斩的下场。 至于主犯就得看命了。 挑衅皇权,劫贡品打皇帝脸? 不是腰斩就是凌迟吧。 朱知府才不管胡三他们下手重不重,他只知道这几位简直就是天赐给他的“大贵人”,他眼看到头的前途这就算是又给续上了! 故而态度极好地跟小柳商量:“这伙人罪大恶极,乃是钦命要犯,所悬赏格数额也大,需得一一审明之后才能发放,不知几位可否在府城中盘桓几日,等下官将这些贼人审查核实上报了之后,才好让几位把赏银领走啊。” 小柳他们东行,这府城就在必经之路上,又是难得的繁华之地,没有这事儿他们也会待上几天四处吃吃玩玩的。 因此答应得相当痛快。 朱知府殷勤备至,自掏腰包,包吃包住,生怕招待不周,还要派心腹做导游。 被再三拒绝了才作罢。 林阳他们被安排下榻的是府城里最好的客栈。 知府老爷亲自让人安排的,客栈给的自然也是最好的房间,那干脆就已经是个独立的院子了。 甚至还配了专门的厨子在院儿里伺候,生怕怠慢了贵客。 为害一方的匪徒被一网打进了。 这个大好消息在府城烟花一样炸开,并光速传播出去。 关系到生计钱路的大消息,穿得总是特别快。 府城里一时间人人都在说这件事,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 “你外甥女婿不是原来是当猎户的吗?这回可好了,山匪抓着了,一格不落,你外甥女婿可以重操旧业啦。唉,可算是有盼头了,这不能进山,我这酒楼都多长时间没有野味卖了。” “你儿子不是要去南面走商吗?听说了吧,那群丧天良的贼人全被拿住了,这回可好了,不用憋屈死了!” 一时间,打猎的,开旅店茶摊儿的,走商的,全都兴奋起来了。 按照经验,这伙人被清理了之后,且能安生一段日子呢。 至于咋抓住的? 那八卦起来就更来劲了。 各家七大姑八大姨拐着弯儿连着的亲戚朋友都能跟衙门沾上边儿,都说的跟真事儿似的。 倒有一点是真的,一伙几百人的山匪,全是被一仙子给逮住的! 为啥仙子要收拾山匪呢? 开始还说的靠谱,因为山匪不长眼,倒霉抢错“肥羊”了呗。 后来就传走样了。 仙子貌美 山匪那群丧良心都贪财了,能不好色吗? 所以啊,肯定是因为山匪见色起意,狗胆包天调戏人家仙子了,这不自己找死吗? 结果就被人家仙子给连锅端了呗。 后面这种说法引人联想,充满爆点,逐渐就被传成了主流。 人家为民除害了不说,还没伤人命,最后还把一窝匪徒都交给官府了,多符合世间道理啊,多讲究啊! 等没两天,林阳和小柳他们出去吃饭的时候,都能在酒楼茶楼里听到《仙子治悍匪》的段子了。 听着那些说唱艺人用大段大段的赞美来描述“仙子”的容貌,天花乱坠地把个“仙子”描述得倾国倾城,连林阳都觉得有些受不住了。 目光诡异地往小柳身上看过去,却见这家伙心大脸厚,好像说的根本不是她似的,面前各种吃食摆了一大堆,吃的津津有味。 林阳忍不住问她:“听他们这么说你,你还吃得下?” 小柳疑惑道:“为啥吃不下?”腮帮子里是刚塞进去的一口酱肉,鼓溜溜,一动一动的,还嚼呢。 林阳梗住,他又不善言辞,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复杂的心情。 胡二见状,笑着解释道:“少爷想是还不习惯。 说起来,我们狐族之所以名气大,就是因为我们狐族的故事多啊,十个这种故事里头,七八个都是说我们狐族的。有时候我们听了什么给狐族抹黑的故事觉得不高兴了,还自己编了故事往外传呢。 说起来别看阿三不多话,编起这种故事来可是个好手,写的本子卖出去还能赚不少体己钱呢。” 哦? 这可真是没看出来。 林阳惊讶地看了一眼埋头苦吃的胡三。 胡三也跟自家小姐似的,腮帮子鼓鼓的,抬头对他露出一个脸蛋子都被撑变形了的憨厚笑容。 啊,辣眼睛。 果然什么根结什么果,上梁不正下梁歪。 当天押送土匪的队伍那么长,足足折腾到后半夜才全部收监。 本朝没有宵禁,老百姓通宵在外面宴饮或者做生意的有的是。 不少都是亲眼目睹的,那长长的队伍,重兵着甲执刃,举着火把,火光映着冷冷的甲胄和冰刃,远远看着,活像是一条麟片火红的巨蟒,蜿蜒不知尾在何处。 府城里热闹的跟过年了似的,到处都能听到有人在吹嘘这件事儿。 放鞭炮的,还愿的,烧纸上香以告慰受害者的,借机搞优惠活动招揽生意的,还有干脆开堂会的。 简直眼花缭乱。 进了城了,小柳就开始发人来疯,每天东游西逛到处吃喝。 当初周围都是狐狸也还罢了,真正置身闹市,林阳满身的不自在,脸色板的更沉了。 头两天还勉强跟小柳出去看看,后来就宅在院子里躲清静。 也没清静几天,就又被听说有热闹可凑的小柳撒娇打滚地拖去看堂会了。 做东请堂会的是个做布匹生意的,据说曾经被那货山匪吞了好大一批货,若不是家底厚实,就要一蹶不振了。 听到那群匪徒被抓,心情巨爽,干脆开了三天堂会。 请的都是府城有名的百戏班子。 唱戏说笑话的林阳听不大懂,倒是武戏挺精彩。 此外还有跳舞的,口技的,皮影戏,变戏法的和耍杂技的。 个个功力深厚,十分精彩。 那变戏法的还略会几手粗陋的幻术,与手彩结合,看得人眼花缭乱目瞪口呆,博得满堂彩。 第八十一章穿衣表演的老鼠,了得驯兽师 林阳也觉得很有创意,放在他之前那个世界,风靡世界都不在话下。 不过更有创意的是一伙杂耍和一伙驯兽的合作。 两伙同台,表演的都是竿技。 杂耍这面,一个年约二十七八的女子顶起一杆十米多高的长竿,长竿顶端用彩帛金箔等物装饰出天宫仙山的样子,五六个年纪从七八岁到十三四不等的窈窕少年男女就扮做仙童仙女,在“天宫仙山”上上下翻飞,甚至翩翩起舞,姿态飘然若仙。 非常精彩,也极端危险。 若是觉得心脏受不了了,就转头去看那驯兽的松快一下。 那驯兽师也是了不起,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也顶着一竿竹竿,竹竿不过一米来长,顶上照样弄了个迷你版的天宫仙山,竹竿上表演的却是一群裹着轻纱彩衣的小老鼠。 不仅动作都全盘照搬旁边儿的,连神态都微妙的很神似。 让人看了捧腹不已。 这些小老鼠个个干净精神,很通人性,可林阳看得出,这些就是普通的老鼠,一个开了灵智的都没有,不知道驯兽的是怎么做到让这些小老鼠听话得如指臂使的。 忽略掉熙熙攘攘的人潮,这一晚堂会上看的表演,和夜市上吃的东西都挺不错。 然后第二天,林阳依旧继续宅着。 小柳则乖乖带着胡二出去浪,晚上回来给林阳带一堆吃的玩的,哪儿买的都有,唯独青楼,他嫌气味污浊,从不踏足。 林阳觉得荷花她们操心过头,其实小柳有自己的生存之道,直觉相当灵敏。 就是之前撒娇打滚拖他出门看堂会的事儿,也是感到了他最近的纵容才做得出。 府城所辖为凤阳,就在淮水边儿上。已经算是东胜神洲东南地界,风土人情,风物景色等等都与北方颇有差异。 时节已经算是初冬,有些湿冷,还不算难熬。 东南方与北方不同,冬日屋里只靠炉火,很少地龙,往往冷起来比北方难受多了。 林阳看着自己十指修长有力,皮肤骨骼毫无瑕疵的双手,想起曾经前世在南方艰难辗转的那两年。 没钱,住的是狭窄阴暗,毫无安全性可言的群租隔间。 夏天溽热,冬日苦寒。 南方的蚊虫毒,叮咬之后一片红肿,奇痒难耐。 冬天则是动辄就生出冻疮,一茬接一茬,也是皲裂红肿。 加上那时候他只能躲躲藏藏打一些不要身份证明也能做的工,几乎都是非常繁重,但报酬非常低的工作。 冻疮老茧什么的做工的人手上都是一层叠一层的。 体质的缘故,那些苦楚都只能影响他那么一小会儿,连个痕迹都留不下。 为了防止露出破绽,林阳得一直带着长袖手套。 什么紫外线过敏啊,洗涤剂过敏啊,总之找各种能把自己包起来的理由和借口。 刚开始的时候林阳也想过,要是他没有这些奇奇怪怪的体质和能力,就像是个普通人一样,日子肯定会好过很多吧。 后来见多了和被四处追捕的他一样,活得像是阴沟生物,不见天日,没有前途的普通人,林阳就把原来那些无聊的念头抛到脑后了。 单看当下,他也算是成功地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脑子里面咕嘟咕嘟地,八百年前的古旧记忆都翻出来了。 并不是林阳突然伤春悲秋,他纯是太闲了。 也不知道那笔赏银到底有多少。 他们一行已经在府城待了有多半个月了。 胡二打听了一下,要把银子领到手,流程很麻烦。 朱知府得先把被抓住的那些犯人都查一遍,确认没有抓错的,再审清有没有漏网的,然后往上报给刑部。 刑部再审核,本来可能还要把犯人都提走,不过这一批犯人太多了,主犯还有过成功越/狱的前科,还是上级加派重兵把守的可能性更大。 总之要刑部确认犯人都是该抓的,抓了犯人的人的确是有功的,盖章发下公文备案,这笔赏银才能被发到手。 没办法,数额巨大的赏银是人家刑部或者说是刑部代表皇帝老爷悬赏的。 至于知府老爷悬赏的,朱知府早就在审完主犯之后就痛快地给了。 朱知府是个体贴细致人,解释说本来是要敲锣打鼓放鞭送匾以示表章的,考虑到他们还得在府城留住等待皇帝的表彰,提前被人知道了身份,百姓肯定要围观,就不方便行动了,不如留着一起热闹。 小柳通常很好说话,觉得有道理她就会听。 倒是两只狐跟班都是有心计的。 觉得多个朋友多条路,很是用心和朱知府搞好关系。 朱知府要表示,要包吃住,他们领情。但平时的吃喝玩乐就不用包在内了,他们其实也很不缺钱来着。 不仅如此,看官衙的老爷们都忙得脚不沾地,朱知府还记得派心腹隔三差五就来关心一下他们,更是反送了不少吃的喝的慰问品去温暖人心来着。 一来二去的,就熟了嘛。 这年头的人讲究个“白发如新,倾盖如故”。 朱知府觉得小柳这一家子又厉害又有心,非常可交,也觉得多个朋友多条路。 后来过来和他们打交道的,就从府衙里的文书变成了朱知府自己的密友。 见到这位“密友”,林阳才知道这位朱知府明知他们非人还能相交无碍的缘故——人家早有经验啊。 天上下了一点小雪,零零星星地随风飘着。 院里有个小池塘,里面养着水莲和鲤鱼。 雪花落在水面上,荡开一圈圈的涟漪。枯败的荷叶间,圆圆胖胖的鲤鱼甩着尾巴,一惊一乍地到处游。 人类听不到雪花落在水面的声音,水里的鱼一定觉得吵得烦死了。 林阳让留下来随侍的胡三去找厨房要了个炉子,又要了些食材,坐在廊下尝试着做烧烤。 一天三顿小烧烤。 林阳曾经也是在东北长大的,可惜他一直都没有机会体验一下撸串喝酒的感觉。 食材大部分都是人家厨子做出来的半成品。 像什么卤好的猪头猪耳猪拱嘴,猪舌猪心猪排骨,切成两半的卤猪蹄这样直接就能吃的下酒好物。 还有腌过的鸡肉羊肉,风干的腊鱼腊肠这样得加工一下的。 第八十二章鬼书生 兴致不错,林阳还要了些馒头肉包煮鸡蛋之类的东西,都用竹签穿了,慢慢放在炉子上烤。 林阳是有自知之明的,烧烤用的酱料直接拿的是厨子调好的。 人家甚至连酒都烫好了给他送了来。 怕贵客吃多了烤肉上火,还送了些在这个季节已经价格颇高的水果和青菜来。 林阳领情地打赏了不少银子,虽然他不会上火,这么一看确实更有食欲了。 他现在也算是有钱了。 有朱知府给的赏钱,不过他自认没怎么出力,就只拿了一点意思一下。 算一算,若是他愿意,其实完全可以在这府城里买上一套不错的宅子,之后还能过上几年宽裕的日子。 雪渐渐大了起来,刚刚过午,天色就已经昏暗了。 小柳本来是被新认识的人请去游湖的,结果天公不作美,只好改日再去。 离的老远,就闻到了一股烤肉的咸香。 嗖嗖几步窜进院子。 就看到林阳懒洋洋地瘫坐在铺了厚厚垫子的躺椅里,面前一只红泥火炉,炉子上正烤着一堆串好的鸡翅膀和猪排骨。 林阳一口温酒一口肉,时不时给炉子上的鸡翅和排骨翻个面,刷点酱,十足惬意。 周围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各色食材。 边上胡三还在勤勤恳恳地把羊肉和葱段往竹签子上串。 “哇——” 眼睛精光一闪的,纵身就是一个飞扑。 手疾眼快地顶住了脑袋,“别逼我拿柳木烧火。” 小柳嘿嘿地搓手笑,嗖地从林阳手边的盘子里抢了一条烤好的腊鱼。 鱼用竹签串了,上面刷了蜂蜜,还撒了点儿葱花。 吃起来咸中带甜,还有点儿辣味,风味十足。 “嗯嗯嗯,好吃好吃。”小柳腮帮子鼓鼓,几口下去,一条鱼就没有了。 又下手抓了半块猪蹄,继续啃,还不忘回头招呼送他回来的两人,“叶先生,朱公子,一起来吃啊。” “那我师徒就不客气了,也叨扰一回。”叶先生爽快的拱手应邀,带着自家学生也加入了烤肉的队伍。 院里伺候的人很有眼力价地赶紧又送了两个小炉子并一堆各色食材来。 林阳稍微有些好奇。 这位叶先生叫做叶志长,与朱知府相交甚笃,一直住在朱知府家里教他儿子念书,据说学问特别好,教出来的学生也出息,就是自己没有考试运,一直没中举。 据小柳说这人就是没有文昌运,活着的时候不管文章多好也考不中科举的。 不过要是他现在去考,说不定就能上榜了。 嗯,没毛病,这是个鬼书生来着。 有脚,有影子,有体温,有心跳,脸色也和常人没有差别。 看在常人眼里和活人也一般无二,没有破绽。 不过在林阳眼中,就像是全息投影和真人的对比,差别还是挺明显的。 他就是好奇,这鬼书生也能吃饭喝水,可下肚的那些东西都去哪儿了呢,鬼又不需要饮食。 不过也不是一定要知道答案的事情。 念头转了一下,就抛到了脑后,对叶志长和他的学生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继续喝酒烤肉。 那朱公子就是朱知府的独子,叫朱再昌,才十五六岁,聪明俊秀。 跟老师一样,他也没用随从,自己尝试着烤肉吃。 都是些半成品,只要不烤糊了都不会难吃。 朱小公子兴致勃勃,觉得很有趣味,又很有成就感。 一边儿吃着自己烤出来的冒着诱人油光的腊肉,一边儿一眼一眼地偷瞄林阳从不离身的布袋。 朱再昌到底是个少年人,对江湖豪侠,神仙鬼妖都怀着憧憬。 他只认为布袋是什么奇门兵器,加上林阳长得俊秀锋利,人又沉默寡言,非常符合他对高手奇人的一切幻想,这会儿难免对那把漂亮的“兵器”充满好奇。 林阳其实无所谓,他还没有病态到有人碰他的布袋一下就发飙的地步。 倒是小柳注意到了,示警道:“里面有凶兽,你要小心哦。” 顺便一说,她最近的吃相有了长足的长进,至少不会吃得一脸油了。 凶兽? 林阳心中疑惑。 这要是让小狐听到了,恐怕两人是要拼命了? 朱再昌一听,眼睛更亮了,跃跃欲试地恳求林阳:“先生,能让我看看吗?” 林阳点头。这布袋是灵兽袋凡人是打不开的。林阳也就由着他了。 朱再昌顿时喜动颜色,特意跑去用水洗干净手脸,又正了仪容,这才朝布袋小心翼翼地伸手。 林阳看他就差焚香斋戒了。 那态度搞得他都快觉得对不起自己那布袋里的小狐了。 布袋就被林阳习惯性地放在手边儿,一伸手就能拿到,十分方便。 冷眼看着朱再昌抓住布袋口,双手用力打开。 满脸通红,青筋暴起,汗都下来了,那布袋口依旧纹丝不动。 啥玩意儿?! 林阳自己都看傻了,心中呐喊:他这老家伙什么时候变得重如泰山了? 不就是个布袋吗? 还没有只肥鸡沉的布袋啊。 林阳微微出神,好在脸上一贯没有表情,没人看出来。 朱再昌试了好几遍,都没成功。 最后还是叶长志看不下去,担心徒弟用力过猛伤了手筋,制止了他。 林阳默然地把布袋拎起来,打开又关紧。 一抬眼,就见朱再昌看他的眼神敬仰得简直要放光了。 叶志长也好奇地问道:“敢问先生这布袋到底何物?” 林阳很耿直:“灵兽袋,凡人打不开。” 叶志长和朱再昌:??? 林阳难得解释了一下,“我不觉得重。” 叶志长和朱再昌:什么意思,不明白。 小柳看得发噱,笑道:“那是奉先的灵兽袋来着,别说你们了,就是我也打不开啊。” 叶志长和朱再昌:“原来如此。” 仰头又干了一杯酒,林阳没发觉,手边的布袋身上的颜色微微亮了一下。 有酒有肉,没多久气氛就热乎起来了。 “来来来,叶先生,朱公子,吃鸡翅膀,这个鸡翅膀好吃。” 看样子小柳对着师徒俩的印象不错,林阳想,因为他表达好感的方式就是把喜欢的东西推荐给人家吃。 酒酣耳热,师徒俩也放开了,鸡翅膀这东西真是很难能吃得斯文。 第八十三章烧烤 小柳就厉害了,一个鸡翅膀放进嘴里,两秒钟拿出来,肉和皮全部都被嗦进去,只剩下干干净净的骨头。 论起吃鸡啃骨头的技术,这位有一千多年的经验。 他还念叨,“有机会你们去我家,我家厨子做的鸡肉最好吃。包你们吃过一次一辈子都忘不了。对了,”小柳想起来,“来的路上也吃到了不错的烧鸡,那家店还挺有意思的。” 顺便把黄鼠狼和烧鸡的故事给讲了一遍,听得师徒俩,尤其是朱再昌两眼放光,津津有味。 叶长志慨叹:“那旅店老板算是得遇贵人,时来运转啦。” 朱再昌也叹道:“诸位也是我们家的贵人啊,早些日子我爹都吩咐家里人打理行装,准备好要被罢官回乡了。” 说着俩人眼圈一红,诚心诚意又敬了小柳和林阳一杯。 林阳受不了肉麻场面,拎起酒壶给这俩人满上。 那意思,多喝酒,少说这些有的没有的煽情。 师徒二人受宠若惊,眼泪还真给惊回去了。 小柳嘿嘿笑道:“其实都是奉先提醒了还能拿赏银,我们才去缴了那土匪的老巢报给官府的。其实本来还想把那土匪窝里的金银珠宝也一起端了的,可惜里面有皇帝老爷的钱和东西,不好拿的。” 咂咂嘴,小柳挺遗憾。 他当然不缺钱,就是可惜没能享受到黑吃黑的快/感。 师徒二人对视一眼,心中不约而同叹了一声万幸,这会儿看着林阳的面瘫脸也觉得十分可亲了。 一念之差啊,朱知府这官差一点儿就做到头儿了。 林阳被看得不自在,眉头一皱,脸一转,“不是我出手,不必看我。” 看出这位恩公是真的不喜欢客套话,叶长志识趣地换了话题:“劳烦诸位在此等候了那么多天,实在是这案子直达天听,主犯又不同寻常,需得等上面派了得力的人下来才好审问。” 小柳摆摆手,“我们玩够就走了,这趟出来是要去赴婚宴的,不能误了日子,回头赏银下来就先放你们那儿,等我们回程的时候再拿也是一样。” 叶长志一想也是,自然应下了。 朱再昌年少,酒量一般,这时候已经有些醉了,耐不住地好奇道:“听说这回为了那个会法术的匪首,上头还特意派了个有能耐的道长来,听说是叫焦螟的,胡公子您听说过他吗?” 文人知道文人,武人知道武人,少年觉得奇人肯定也得知道奇人吧。 小柳没啥印象,看一眼胡二。 胡二唇舌微动,用人类听不到的音量给小姐解释了一下人物背景。 小柳听罢,皱眉摇头,“本事一般,脾气不小。” 师徒俩听了一愣。 胡二解释道:“这位道长很有身份,道行也不错,不过和我们小姐差着好些辈呢,就是听说为人很是板正。” 言下之意,不是很待见妖精鬼怪之流。 朱再昌有些失望,“那焦螟道长能治住那个匪首吗?” 叶长志看了学生一眼,见他脸色涨红,显然是醉了,便按住了酒杯不让他再喝了。 小柳只顾吃,空不出嘴来,就摇了摇头。 意思是他又不认识那道士,能不能的他也不知道。 结果朱再昌就给误会成小柳说那道士本事不行,当时就急了。 人喝醉的时候跟做梦的时候差不多,都是没逻辑可讲的。 喝醉的时候还强点儿,于是朱再昌的脑子里就记得林阳是厉害的。 这会儿就直接往他觉得最厉害的林阳那扑过去。 林阳的身手肯定不能让个文弱少年给扑到,问题是他要是躲开了,那朱再昌就扑炉子上了。 情急之下,林阳顺手一拦。 朱再昌就把手,当林阳给搂住了。 甩,再甩,甩不掉。 林阳:...... 这小子是用了多大劲。 林阳满头黑线。 朱再昌抱着个林阳的手不撒手,跟咬钩的乌龟似的。 一边儿几人扑哧扑哧地偷笑。 叶长志见状,竟也乐了。 他其实也有点儿酒意上头,想着自家这学生平时都懂事得很,还是头一次见他醉酒丢脸呢,不知道酒醒之后这小子还会不会记得。 林阳等了半天,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笑话,没人打算上来把那个“乌龟”给弄走。 脸渐渐就黑了,不耐烦地一抬手。 把朱再昌整个人给挑起来塞进了叶长志的怀里。 胡二和胡三麻利地扑上去把朱再昌扶起来顺了气,送去屋里好生歇着,然后啥也不知道地就睡着了。 揉揉太阳穴,一回头,发现小柳已经顺势躺下了,肉包早就吃完了,正跟叶志长干杯呢。 小柳只以为他在发小脾气,压根儿没当回事儿。 叶志长呢,喝的也晕乎乎的,以为自家学生喝多了在发酒疯,根本没发觉方才的险状。 行吧,这俩货真是一点儿用都没有。 天色已晚,又都喝得醉醺醺的,叶长志师徒就被留在小院儿睡下了。 林阳心情不大好,就着冷酒,一个人坐在廊下把剩下的肉也都吃了。 下午的时候下的还是小雪,南方的初冬,雪很快就变成了雨,断断续续的一直都没停。 雨水顺着屋檐往下淌,淅淅沥沥的。 房檐下两盏灯笼,烛火随着风雨明明灭灭的。 小柳早就被赶去睡了,胡二和胡三也被打发走,院里就剩下林阳一个人。 雨夜不见月,很有些阴森。 林阳恍若不觉,依旧往炉子上烤剩下的腊肠,时不时喝口酒。 忽然,噗噗两声,灯笼不知怎地灭了。 院里顿时一片漆黑。 腊肠烤热发出的肉香被一股子腥臭味给压得丝毫不剩。 夜晚对林阳的视力毫无影响,他冷眼看着雨水纷纷变红,从冬雨变成了血雨。 这是演的哪部恐怖片啊? 林阳对眼前所见无动于衷,只是也没有胃口继续吃了。 雨势不见变大,院里的积水却迅速上涨,很快漫出了池塘,把整个院子都淹了,水位还在不断上升。 按说这么大的动静的味道,小柳他们绝对会发觉不对的,可一个出来看看的都没有。 没有人声,也没有其他声音。 第八十四章幻术 小院似乎是被封闭了的水缸一样,只有林阳一个被关在了里面。 换了普通人大概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好巧,林阳正气不顺,不知道往哪里撒好呢,天上就掉下个出气包。 幻术,又是幻术。 用脚指头想,嫌疑最大,又跟他结了仇的,肯定就是那个正准备给儿子娶媳妇呢,转脸就被一锅端了丢进大牢等着被明正典刑的土匪头子了。 说起来这土匪头子还能有能耐,都被关进大牢重重重押了,还能动手脚。 就是这么多天才想起来折腾,反射弧也是够长的。 院里的血水见风就涨,腥臭味浓的几乎没法喘气。 小院一共也没多大,回廊道院子不过就是几个阶梯的高度,愣是被弄出了一股血海滔天的气势来。 忽地一阵腥风大作,卷起一个几丈高的巨浪,照着林阳所在当头砸下。 林阳不为所动。 那来势汹汹的浪头轰然砸落,溅起的水花连廊前台阶都没没过,林阳身上半个水点子都没有。 一招不成,不过片刻,腥风又起,这次血海分波,从水里刷地窜出一条巨大的白蛇来。 光是一个蛇脑袋就有石桌子大,身子有水缸粗,不知道有多长。 林阳就那么看着那条蛇吐着信子往他这儿冲过来,冷笑地想,院子就那么大,这么大条蛇,怎么装下的? 所谓幻术,欺骗的就是人的眼睛,鼻子,耳朵。 若是信了,那虚幻就能变成真实。 若是不信,也就这样了。 林阳原本是属于那种闯荡江湖全靠打的,若不是机缘巧合地吞了那颗蜃珠,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对付这些手段。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运气真的变好了。 那颗蜃珠在匪首手中不过是当做阵眼,用来布置障眼法的。 被他吞了下去之后,却让他醍醐灌顶般领悟了幻术的精髓。 抓起轻灵剑往前一挥,心念流转之间,一米来长的暗红色法剑就变成了一竿丈八蛇矛。 刷刷两下,那白蛇的大脑袋被砍了下来,蛇身则被缠在长矛上带了出来。 林阳收手,长矛变回轻灵剑。 大蛇已经不见了,球棍上只有一条大概是白色的布条缠在上面。 布条参差不齐的断口一看就是从衣服上撕下来的,料子应该是不错,但已经肮脏恶臭的不成样子了。 林阳记得当时那个土匪头子穿的好像就这是这种料子的衣服,宽袍大袖的,很是装X。 很好,破案了,就是那货没跑了。 林阳难得地咧嘴一笑。 来而不往非礼也啊。 那匪头子被捆手捆脚,蒙眼堵嘴地独个儿关在地牢里。 周围各种辟邪破邪的偏方,什么黑狗血啦,屎啦尿啦的,味道非常不可说。 牢房栏杆四面都密密贴了一圈符箓,大锁上头还挂着佛珠。 这货犯案累累,又有非常邪门的手段,朱知府怕他跑了要担责任,因此一直不敢动他,更别说提审了,只等着上面派了有能耐的人来接手,他好甩锅。 牢里实在太臭了,狱卒也受不了啊。 仗着外面里三层外三层都是好手,甚至还有军营的精兵把守,狱卒就分了班,隔一会儿去看一眼。 他们可没有古怪的本事,真不错眼的看着,那他们就先得被熏死。 匪首正是钻了这个空子,才勉强能动手。 不是他不想越狱,如果可以,他当然愿意故技重施,可没有实际操作的可能性啊。 没错,那些偏方正方都没啥效果,真正有效的反而就是最普通的枷锁。 手脚嘴没有一样能动,眼睛也看不到。 吸取了前人的教训,朱知府吩咐狱卒做的十分到位。 喂饭喂水,两个狱卒配合,一个把匪首的嘴松开,另一个就快准狠地往里塞一口吃的,灌一口水。 也不管匪首会不会呛着,够不够吃,反正饿不死渴不死就行。 要拉要尿就随他去,反正不会给他任何可趁之机。 这样十几天下来,匪首已经狼狈恶臭得不像活人了。 他恨得要死。 死他自觉还真不见得怕,但这种侮辱他受不了。 不能念咒,不能做偶,没有媒介,匪首对付不了看守他的官兵,没法越狱,但匪首能存想啊。 费了好几天的功夫,匪首终于掩人耳目地从袖子上搞了个布条下来。 没见过坑他进了大牢的人不要紧,蜃珠不是被拿走了吗,有蜃珠作为存想媒介,他就有对象可以报复。 匪首借着狱中的污水兴起血海,用撕下的布条幻化巨蟒。 想象着那个拿走蜃珠破了他阵法的仇人被巨蟒绞得四分五裂,在血海中死无全尸的样子,阴笑到全身颤抖。 想他天资不凡,当年一眼就被他师父徐鸿儒给看上了,收做了亲传弟子,在教中的地位也曾一呼百应。 若是他师父当年起事成功,他早就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帝王心腹了。 哪至于沦落到如此境地! 奈何师父起事不成,自己被腰斩,教中的兄弟也都被枭首,他隐姓埋名逃出一命,时也,命也,如今也成了阶下囚。 匪首知道自己肯定逃不过死刑,脑中一时愤懑自己的处境,一时又怀念起当年跟随他师父起事时候的风光。 那时他还不过是个童子,他师父徐鸿儒的术法已经大成。 匪首亲眼见到师父用一面再普通不过的铜镜幻化成“照世镜”,能照出对镜人的前世因果,未来前程。见识过的人无比被震慑,对徐鸿儒心悦诚服,敬若神明。 徐鸿儒野心勃勃,发展教众,操控人心,攫取金银,过奢华无度的生活,单纯这些满足不了他,他想要的是操控整个天下。 那些教众都被他蒙的五迷三道,一见徐鸿儒站在“照世镜”前,镜子里显示出的竟是他有王者之像,大多都信了他是天命之主的鬼话。 被他教唆着,为了自家未来的富贵荣华就跟着走上了造反的路。 师徒俩一脉相承,都是靠幻术和口才起家的,什么为君为将的能力半点都没有,手底下也是一群乌合之众。 对上朝廷大军怎么办,靠幻术。 第八十五章幻术二 徐鸿儒用两个木偶人幻化了两个使双刀的少女,派出去领兵与朝廷大军交战,三天三夜,竟然生生耗死了朝廷一员悍将。 生平最得意之事莫过于此。 可惜,徐鸿儒手下没有将才,朝廷却能派出同样有道行,善法术的人来。 不多时,徐鸿儒的所谓大军就如无根飘萍一般被打得七零八落了。 仗着人小不显眼,匪首在混乱之中逃了出来,还把徐鸿儒手录的一本幻术秘笈给顺了走。 他改名换姓,背井离乡。 为了谋生做过伙计,耍过百戏,走过商,跑过船。 在船上做伙计的时候遇到海上起暴风,船被浪拍碎了,一船的人都没了,只有他抱着个木板随波逐流,竟然误入了仙家海市。 匪首当时身无长物,只有一块绣帕,是个看上他的小绣娘临行前塞给他的。 就用这块不起眼的绣帕,匪首和深海鲛人换来了一颗蜃珠。 运气太好了,匪首回去就娶了那个小绣娘。 他也的确是天生适合幻术一道,靠着一本书自学,竟也被他学成了。 又有蜃珠为助力,他的幻术比师父的更精妙。 渐渐的,有人慕名来拜师学艺,钱也来的越来越容易。 他建了大宅子,纳了娇美的妾室。 唉,为什么要纳妾呢。 他的好运都是老婆带来的啊,这一纳妾运气就败了。 小妾水性杨花,红杏出墙。 他一生气,就出了篓子,只好落草。 这次匪首学乖了,他就一心一意地只要能给他好运的老婆。 守着个山寨,收了好些手下人。 要钱有钱,要粮有粮。 他还有蜃珠,幻术用的如指臂使,朝廷的废物根本连他的衣角都摸不到。 他的人越来越多,地盘越来越大。 最后终于让他得了天下,坐上了龙椅,做到了连他师父都没做到的事情。 他是皇帝了。 皇帝得有三宫六院了吧,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嘛。 征兆了全国的美人儿入宫,他先挑,剩下的给他儿子。 美滋滋地喝了喜酒,被所有人奉承着晕陶陶地入洞房。 却发现,每一个美人儿都长着和当初那水性杨花的小妾一样的脸孔。 每一个,每一个都是! 皇后,他的皇后呢? 跌跌撞撞地去找皇后。 皇后生了一张屠户的脸,手里举着屠刀,咧嘴大笑,冲他磨刀霍霍。 想要逃,一个一个生着小妾面孔的美人儿把整座宫殿都给堵了个水泄不通。 美人儿们异口同声:“你把我情郎变成猪宰掉,如今也让你尝尝这滋味。” “睡饱吃, 吃饱睡。 吃完找个母猪睡。 可笑猪槽当龙椅, 不如桌上添一味。” 男女老少的声音混在一起,絮絮叨叨地念着,重重叠叠的人影,个个手里都有一把杀猪刀。 匪首脑中全是当年那个给他带了绿帽子的徒弟的凄惨下场,当时看到那场面有多得意,现在就有多恐惧,硬是被吓尿了。 罗刹海市。 林阳顺利地得到了这个地名,可惜那匪头子也是误打误撞才到了那里的,又年深日久,已经不可能问出来路线了。 第一次催动蜃珠使用幻术,与御水的法术结合,成功得到了一个“隐身”的新法术。 只不过这个隐身并不是他消失了,而是让所有人都心理上忽略他,视力上看不到他而已。 顺着那根脏布条子的味道,穿过重重□□手,林阳亲自溜达到了地牢里,给那匪头子造了个噩梦。 看守的重兵和狱卒半点异常都没发觉。 林阳虽然是第一次用幻术,却用得非常成功,完全像是与生俱来的本事。 至于对付那匪首时用的,与其说是幻术,不如说是催眠术更恰当。 黑猫白猫,反正抓到了耗子就行。 林阳也受不了地牢里的味道,把想知道的东西套出来,顺便报复了一下,就赶紧走了。 至于那匪头子会不会被吓出个好歹来,林阳并不担心,他下手又不重,再说就他不动手,被捆成那样关在那种地方,时间长了人该疯也会疯的。 地牢里实在是太脏臭了。 林阳身上没沾到秽物也觉得浑身不自在,干脆趁夜找了口井,提水好好地冲了几遍。 一身清爽地回到小院儿的时候,天已经微微亮了。 小院儿还是原本的样子,池塘里胖胖的鲤鱼们甩着尾巴游来游去。 头天晚上的腥臭血海本就是一场幻觉。 叶长志和朱再昌师徒俩还宿醉着没起床。 小柳倒是精精神神地已经洗漱了出来打算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看着不错的早饭可以尝尝了。 见林阳从外面回来,嘿嘿一笑,冲他眨眨眼睛。 林阳瞅瞅他,心照不宣地点点头。 小柳问道:“一起去吃早饭吧?” 林阳这会儿心情不错,“等我换衣服。” 寅时末开城门。 卖菜的,送水的,卖鱼卖肉的,还有其他赶着开市的买卖人都早早等着进城。 因此做早饭生意的都聚在几个城门口,有的甚至四更天就要起来张罗。 林阳和小柳去城门晃悠了一圈,油饭、面条、大饼、肉包、胡辣汤,连吃了好几家,还打包了一堆回来。 正好赶上叶长志师徒俩洗漱完毕,就招呼着他们一起吃了一顿分外丰盛的早饭。 又待了两天,小柳已经把府城逛了个遍,觉得再没有新鲜的,想要离开了。 朱再昌与林阳很投脾气,舍不得他这么快就走,就劝他,“听我父亲说,上面派下来处理此事的人这几天就要到了,奉先不如多等几天,到时候也好一起领了朝廷嘉奖啊。” 林阳摇头道:“不等了,你替我领了吧,回头我再来找你拿。” 朱再昌觉得这样也不错,至少肯定会再见面的,不过还是求林阳给他留个信物,“我父亲本来就要到任期了,经此一案,定会调任,下次见面还不知是何时何地。你来找我容易,我找你就不容易了,不如留个信物给我,等我想你的时候也好登门拜访,或者托人送信啊。” 多日相处,他觉得林阳可为知交。 林阳说话做事都坦诚热情,比好多学富五车但虚伪做作的人强多了,还那么厉害有本事。 朱再昌再聪明懂事也不过是个中二期的小少年,正是喜好追求与众不同的时候,对林阳就更上心更有好感了。 还偷偷地觉得没机会能看看林阳出手实在是很遗憾。 第八十六章文昌运 反正林阳也觉得这小少年品行不错,性情也挺投脾气,身上的文昌运比他那个鬼师父强出一千来倍,将来仕途必定通畅,青出于蓝指日可待。 交个这样有品质有前途的朋友,也是不错的。 便掏了个样子精致的小铜铃出来。 那铜铃用红线串着,上面有一圈篆字的纹样,晃一晃,却没有声音。 这铃铛还是清泉炼制给林阳的,作用相当于防御法器。 这铃铛既能追踪,又能护身。 林封筑基之后虽然再用不着这些,也珍惜地把师傅的心意都好好收了起来。 别的宝贝凡人都受用不起,只这个铃铛还成,给了朱再昌当做信物,还能护身。 “你带着这个,洗澡也别拿下来。这是我师傅做的,我又带了有许来年,你带着它,等闲的小妖和鬼怪都不敢近你身的。” 朱再昌听到林阳轻松说出百来年的时候就已经呆住了,又得了这么个铃铛,当即如获至宝,立刻就给系脖子上了,决定说啥也不拿下来了。 就是不知道这红线结不结实啊。 林阳笑道,“也不用这么小心,那红线不是凡物,刀砍不断,火烧不着的。要是真有能把红线轻易弄断的敌人,你就捏着铃铛叫我的名字,我听到了就尽快来救你。” 朱再昌激动得脸都红了,再三道谢。 听闻小柳他们要走,朱知府坚决要设宴给他们送行。 几百个山匪要审问,这些天朱知府忙了个昏头涨脑,好不容易才审问得七七八八,剩下的就等上官来收尾了。 宴席设在府城最好的酒楼。 说是酒楼,跟个庄园也差不多了,依山临水的,风景非常好。 朱知府忙得瘦了一大圈,精神倒是极好,态度也非常热情。 酒过三巡,说起那些山匪,朱知府忍不住透了些内情出来。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们可知那匪首要娶的儿媳妇是什么来历?” 这倒真不知道。 朱知府微醺着八卦起来,“老叶你可记得几年前我在山东做知州的时候,有个县学生叫王子巽的,来官衙告过他被一伙人讹骗,财物尽数被卷走的事情。” 叶长志记性极好,点头道:“记得,大人派人按王子巽描述的形貌和名字去找了,并无所获,见那学生可怜,当时大人还资助了他盘缠。” 朱知府叹道:“这便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我也没想到那匪首的儿媳就是那伙骗子的家眷,可惜这次还是没能将那伙骗子也绳之以法。” 一下押了几百人进牢房,声势那么浩大,那伙骗子就是聋子也知道风头不好,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和犯案累累,杀伤人命无数的山匪相比,骗子的罪行都显得不算什么了。 不过审了那犯妇之后,见识了这伙儿骗子的手段心机,朱知府觉得虽是疥癣之疾,也还是早日除了的好。 提起这件事也是朱知府的好意。 他见小柳天真烂漫,林阳沉默寡言,随从再机灵,也做不了主人的主。 当年那王子巽的随从也是极老道的,千防万防还是防不住主人面子薄、耳根软,最后财物被人卷了个底朝天。 朱知府知道这几个都是本事极高强的,但他半生都在官场打滚,见识过的人心险恶多不胜数。 又是对着对自家有大恩的贵人,自然千叮咛万嘱咐,生怕小柳和林阳单纯上了恶人的当。 细细把听说过的骗子惯用的手段给讲解了一遍,对林阳小柳,也对作陪的自家儿子道:“善念不可缺,警惕之心也不可少。善念长存,则世间正气长存,百姓方能安居乐业。警惕之心常在,则鬼蜮伎俩不可侵,方能保有用之身为国为民。” 叶长志也感叹道:“至善至恶者,皆人之心也。” 这就是教诲了,朱再昌忙起身,面色严整,垂手恭听。 人心能有多险恶,再没有比林阳更知道的了。 小柳满脸不解道:“你们怎么都那么严肃?有坏人怕什么,揍老实不久行了。”她的世界观里,拳头大的就没人敢招惹啊。 ......………… 行吧,跟愣头妖怪讲这些勾心斗角大概和对牛弹琴差不多。 小柳也不是不懂事,见席上众人都被她噎的够呛,掏出个小瓷瓶塞给朱知府,“我知道你们说的都是好话,这个你收着,我家里姐姐们炼的药,治病解毒都行,只要不是阎王要你死,吃了这个就能好。” 朱知府被惊住了,捧着小瓷瓶,跟捧仙丹似的,不知道该不该收下。 叶长志见状,怕老友耿直地把宝贝推出去,忙道:“这药对我等凡人实属珍品,对胡公子来说也只是平常,东翁就收下吧。” 小柳点头道:“没错,没错,留着吧,就是轻易别吃,对你来说药性太大了。” 朱知府受宠若惊,把瓷瓶贴身放好,又不好意思地问道:“敢问,其他人若有需要,也可以用吗?” 小柳理所当然地点头,“你想给谁吃都行啊,不过常人可以吃一丸,体弱的人和老人小孩吃的时候有个三分之一丸就差不多了。” 朱知府连连点头,如获至宝——这可是能救命的药啊。 瞄到叶长志,林阳想了想,欲言又止。 叶长志失笑,道:“林公子不必为难,在下并没有什么缺少的。” 林阳看着叶长志终究没有说出来 这书生与常人无异,小柳犹豫的是那知府父子俩知不知道他是鬼啊,更有甚者,这书生自己知不知道呢。 一顿饭吃得古古怪怪的,也算是宾主尽欢。 临别的时候更是把他们送出了好远。 小柳还特别热情好客。 列了一长串儿的菜单,说是等他们去了请他们吃,说的自己口水都快下来了。 被他一搞,什么别情都被好笑取代了。 一路南行,天气越来越冷。 路上来往的客商却反而多了起来,应该是土匪被肃清,路上安全系数增加了的缘故。 接下来都没什么好看的,也没什么新鲜事儿,速度就快了不少,很快就出了凤阳府。 行路无聊,冷风吹着又不舒服,骑马很受罪。 第八十七章又遇狐狸精 还是胡三考虑的周到,连马车也给准备了。 外面看上去很普通的黑油马车,里面十分宽敞。铺了柔软的被褥和皮毛,躺上去舒服得简直不想起来。 小柳,长拖拖懒洋洋地一摊。 一个大字,几乎把整个儿车厢都占满了。 林阳也不客气,躺在旁边。 就这么懒在车里睡成一堆。 反正有胡二负责赶车,胡三负责任劳任怨地投喂。 一直到翻过月去,都风平浪静。 小柳是习惯了无聊的时候就大睡一觉,一睡几年几十年的时候也有。 林阳则是很久很久都没能放肆地大睡一场了。 结果俩个越睡越想睡,后来干脆连投宿都省下了,就睡在车里,迷迷糊糊地一路南下。 等林阳终于睡够了,车已经快要走到苏州 了。 伸个懒腰,全身的骨头爆豆似的噼里啪啦一顿响。 身体也该活动活动了,林阳又用茶水化了马出来骑着。 胡三殷勤地指路道:“再有一两天的功夫就到苏州府了,那里可热闹,好吃好玩的可多了,咱可以多留些日子,好好逛逛。” 苏州啊...... 林阳也是去过的,当然不是这个苏州。 说起来,他去过的地方还真是不少呢。 “什么好吃的?” 车帘儿一动,一个头拱了出来。 林阳翻了个白眼。 小柳吭叽了一声,不依不饶,“你们刚才说什么好吃的?哪有好吃的?” 林阳没理她,比了个安静的手势,侧耳细听,道:“刚才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尖叫着跑过去了?” 胡三笑道:“回少爷,是只小狐狸,人形变的还不怎么稳当呢,怕是被少爷身上的阳气吓着了。” 咦? 小柳来了精神,他还没怎么见过外头的狐狸崽子呢,咧嘴搓手,“那得是个小崽子吧,正好抓来撸撸毛。” 胡三见小柳就要跳车,忙阻止道:“小姐,那小狐狸身上人味儿重的很,想是跟着什么人一起来的,看方向是往前去了,我们快走一段,肯定能赶上的。” 胡二默契地给马车提速。 果然,急速飞驰了一大段路,在路边一家酒肆里逮住了那小狐狸。 小狐狸还不只一只,另外还有一只大一些的。 两只狐狸本来都隐身跟着个书生模样的人,这会儿被小柳他们吓得连隐身都隐不住了,缩成两团毛球,藏在那书生的大氅里。 幸亏这是冬天,穿的多,不然早就被人发现了。 那书生打扮的人大约三十岁上下,长得很有男子气概,身材也比一般书生魁梧健壮,看着倒像个练家子。 书生身后站着个小厮,手里提着东西,就要离开的样子。 同桌还有个穿着挺富贵的中年男人,看着不像是认识的。 见到林阳和小柳他们进了酒肆,大氅里躲着的两只狐狸又惊又怕,心里快要恨死了。 本来他们能及时离开的,偏偏那个自称姓黄的家伙赶在这个要命的时候来搭话,结果正好被堵住了。 也不是它们心虚,就只是纯粹的恐惧而已。 就好像平常人忽然见到了一只猛虎,肯定要有多快跑多快啊,还能上杆子去和老虎聊聊看能不能交个朋友吗? 同行的还有个一身彪悍气的林阳,看着就更不好惹了。 两个狐狸大的两百多,小的不过几十岁,还没被吓尿已经算是心性了得了。 那姓黄的倒精乖,默默地就走了。 俩狐狸恨得咬牙切齿,算是记住那家伙的味儿了,他别想跑了。 林阳对小柳的恶趣味没什么想法,闻见酒肆里的酒味还不错,径自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叫小二给上酒。 小柳跟着坐了过去,还不消停,瞅着那书生,视线在书生的脸上和大氅里扫来扫去,笑眯眯地招手道:“书生,过来一起坐坐呗?” 书生苦笑一下,心知推脱不得,便干脆地一拱手,坐了过来。 “在下淄川吴安仁,前往苏州访友,不知几位怎么称呼?” “叫我小柳就行。”又介绍了一下林阳,便好奇地盯着吴安仁大氅看。 眼神亮,好像能透过大氅看进里头似的。 吴安仁感到衣服里的两只毛团抖得厉害,只好用手搂着,稍做安抚。 小柳两手扒着桌子,伸长了脖子,眼巴巴地看,“给我也抱抱好不好啊,一只也行啊。” 那眼神儿就跟小孩儿可怜巴巴地要糖吃似的。 吴安仁早年丧妻,独身至今,一儿半女都没有,对这种眼神抵抗力低得很。 发觉他的动摇,两只毛团儿抖得更厉害了,四只爪子死死抓着吴安仁的衣服。 吴安仁苦笑着无奈地看向小柳,心道,也不知道面前这几个个到底是多厉害的人物,竟然把他这平日里八风不动的兄弟吓成这样儿。 小柳也不是不讲理的小孩儿,见吴安仁不肯把毛团儿给她撸,也只好放弃。 还是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你是怎么认识这两个崽儿的啊?” 崽儿? 吴安仁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小柳指的是怀里的两只狐狸。 脑中艰难地把这名词和他那俊秀文雅的兄弟关联了一下,顿时笑意上涌,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没笑出声儿来。 正色答道:“我孤家寡人一个,闲居寂寞,多亏柳兄不嫌弃,常来与我谈论诗文,故而相交莫逆。” “柳兄?”小柳眨巴眨巴眼睛,“哦,那个大崽儿姓柳啊,真不错,听着就很有文化。” 林阳本来自在地喝酒看热闹,见小柳一脸羡慕的样子,递了块下酒的渍梅子给他。 有吃的! 小柳一低头把梅子叼走,立刻笑逐颜开,梅子肉吃掉,含着个梅核玩。 林阳见惯不怪地继续喝酒。 吴安仁素来胆大,发现小柳和林阳都并不跋扈,便放松下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怀中狐狸的毛。 小柳在画壁仙境待久了,心性单纯。 她喜欢好吃好玩儿的东西,好奇心强烈,大多数时候都像个小孩儿和小兽的结合体,却奇妙地很容易就能交到朋友,而且能轻易地就让人不自觉地宠爱纵容她。 第八十八章女扮男装的狐狸书生 就好比眼前的吴安仁。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方才那些戒备就都不见了,跟小柳谈笑风生。 甚至在小柳充满期待的眼神下开始给她描述起苏州的风光,重点列举了一长串很值得尝一尝的食物清单。 当然,他自认为很隐蔽的小动作在林阳眼中一清二楚。 两只狐狸都被他单手揽住,可他只会觑着机会抚摸那只大的,从头到尾一遍一遍地给它顺毛。 聊天聊得兴起,顺理成章地,吴安仁跟他们一起上了路。 马车超出想象的豪华舒适,吴安仁大加赞叹,赞叹地都有些夸张了。 两只毛团儿借着吴安仁上车的动作作掩护,哧溜哧溜地飞速逃走了。 林阳和三只妖怪都看得一清二楚,没理会,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吴安仁表演。 也知道自己的演技挺拙劣,眼见瞒不过去,吴安仁尴尬地咳嗽一声,“那个,失礼了,实在是我那两个小朋友胆子小,还请几位见谅,见谅。” 小柳就是忽然看到就想要撸撸毛团子,既然毛团子不让撸,她也就算了。 这会儿的注意力早就全都转移到能给她介绍一堆美食的吴安仁身上了。 林阳习惯性地把自己的存在感降低,安静地听吴安仁描述他几次到苏州府的见闻。 吴安仁的口才和文采都很不错,为人也风趣。 苏州府的风土人情,周遭的各色景致,琳琅满目的美食美酒都被他栩栩道来,和友人一起宴饮出游,联诗夜话,甚至邂逅美人儿之类的故事也被他叙说得妙趣横生,让人心向往之。 林阳也听得入了神。 吴安仁是个很会生活,也很享受生活的人。 他的话里不乏风花雪月,更多的却是烟火气,这是个活得很惬意也很实在的人。 同样都是孤身一人,看看人家这日子过的。 林阳都要可怜自己了。 给吴安仁倒了一杯茶,顺手也给小柳倒了一杯。 吴安仁有些受宠若惊,觉得自己误会了林阳。虽然脸很冷,气质很可怕,还是很好相处的嘛。 “奉先…………。”小柳突然凑在林阳跟前说话 吐气喷在林阳耳朵上,太近了。 林阳皱眉,没有躲开。 单手按着小柳的脑门把她推回去,喊胡三拿吃的出来让她老实点儿。 小柳接了胡三投喂的果脯,一颗一颗往嘴里塞,倒是不闹了,就是眼睛还皮卡皮卡地看着林阳。 林阳无奈,刚才那点儿微妙的心情都被小柳折腾干净了。 干脆不再理会他们,自顾自地靠着车厢闭目养神起来。 小柳恶作剧得逞地呲了下牙,转头笑眯眯地看吴安仁,“咱刚才说到哪儿了?啊,吃的吃的,还有什么好吃的?” 刚才他说的明明是和朋友野炊的事情,吴安仁心道。 还是聪明地顺着小柳的意思转移了话头,开始讨论哪家食肆的菜最好,哪家酒楼的酒最好。 吴安仁也是个老司机了,哪怕心里知道自己可能还赶不上小柳年纪的零头,对着那张青葱小脸儿还是忍不住打起方向盘,话题一路歪到哪家青楼的姑娘最漂亮有才华,适合一起从诗词歌赋谈论到人生哲学去了。 林阳对这种话题没有半点儿兴趣。 小柳倒是很满意。 溜走的两只毛团离开了小柳他们远远的,重新又化出人形。 大的那只化成个一身青衫的年青书生。 这狐狸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柳善词。 百多年前她刚开灵智,住的山上有座书院。狐狸经常去书院里混点儿吃的。 书院里有个学生,姓柳,爱好诗词,也擅长作词,狐狸当时其实也听不懂,就是觉得那学生念的那些抑扬顿挫的词儿好听,总是溜去偷听。 那学生发现了也不赶它,后来还把它当成个知己,饭菜水果什么的都跟它分着吃。 所以狐狸后来化形也女扮男装化成了个书生,比起修炼,更喜欢念书。 不过一码归一码,爱念书不代表她脾气就好。 柳善词也知道,人家,就是兴起了想逗他们玩玩儿而已,根本不会把他们放在眼里的。 可知道跟不害怕也是两码事儿啊。 要是当时他们及时就走了,人家也不见得会追,那不就躲过去了吗? 偏偏遇到个不识相的来碍事。 柳善词可不是小柳这种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单纯妖怪,在人世间打滚了百来年,他见识的可多了,一眼就能看出那个自称姓黄的男人大概是个什么路数。 凤眼一眯,露出个冷笑来,招呼化作个书童的小狐狸,“鬼头,走着,今儿咱们也去给人上上课,教教他们什么教偷鸡不成蚀把米。” 那自称姓黄的男人悄悄出了酒肆的门,骑马行出好远才松了一口气,心中暗道晦气。 他已经盯了吴安仁好几天了,正好动手的时候被截了胡,这气憋的。 想那吴安仁也是倒霉,被他们盯上也就罢了,顶多是没了财物,截胡他的那伙人里头一看就有不好惹的练家子,皮肉受苦还算好的,别丢了命也没处喊冤。 和他认为更倒霉的家伙一比,立刻舒坦了不少。 反正最近驿道上来往的人多了,打点精神再找新的目标就是。 唉—— 想起这个,男人长叹了一口气。 早知道那伙土匪那么快就会被人一网打尽,他们何苦顶风冒雪地跑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来。 许是否极泰来了,男人本来打算今天就这样了,随便找个地方吃碗面就进城回去歇着。 不想吃面的功夫,就听见外头忽然吵吵闹闹的,一看,是一伙书生在送别。 一路从城里送出这么远,又是喝送别酒,又是做送别诗的,热热闹闹看着感情十分不错。 被送别的是个姑娘,生的很是秀丽,哭得眼睛都红了,更显得楚楚可怜。 姑娘哽咽着再三谢过,她的那些亲友们才停下不再送下去了,纷纷塞了不少程仪到姑娘那辆青蓬马车里。 姓黄的男人一看,眼睛顿时就亮了,面也不吃了,赶紧跟上去盯着“肥羊”要紧。 姑娘一行三人,随行的有一个丫鬟和一个车夫。 男人认出那青蓬马车和车夫都是车行租的,也就是说只有一个丫鬟是那姑娘的自己人。 第八十九章扒皮团伙 盯了一天,看那青年吃饭投宿,出手都颇大方,又腼腆不爱与人搭话,不怎么习惯出门的样子。 暗自一拍大腿。 这就叫东边儿不亮西边儿亮。 急忙兴奋地给他那几个搭子传信儿去了。 这种大多专门在驿道或商路上设套做局,引得“肥羊”入觳,卷人财物之后消失无踪的,有个独有的名字,叫扒皮。 扒皮者的耐心往往出乎意料的好,为了能赚一笔银子,可以纠缠上数百里,简直跟王八似的,咬定青山不放松。 那伙人开始是盯上了吴安仁,后来又挡了她的路。 新仇旧恨的,柳善词打定主意要把这伙人一网打尽,才能算出了这口气。 果然,隔天中午吃饭的时候,赶在饭口人最多的时候打门口进来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美貌夫人,锦衣貂裘,唇红齿白。 那美貌夫人站在门口蹙眉看了一圈,果然粲然一笑,朝柳善词这桌过来了。 “敢问兄台可方便拼个桌?” “自然,请坐。”柳善词也笑,能不方便吗,她可是特意给创造的机会来着。 美貌夫人出手格外大方,叫了好几个菜,还点了壶好酒,请柳善词一起吃。 “金氏小蝶,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柳善词装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道:“在下姓柳,名善词,是个县学生,这次是要回乡赴试的。” 秀才功名可是他实打实考出来的呢,虽然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儿吧。 金小蝶顿时露出仰慕的神色来。 俩人就着酒菜,诗词歌赋、四书五经、时文制艺的一顿侃。 侃到后来柳善词都觉得有些可惜了,这人肚子里还真是有些墨水的,偏偏正道不走,非要来走这歪门邪道。 席间金小蝶频频斟酒,柳善词装出推辞不过的样子来者不拒。 俩人越说越投契,一顿饭从中午一直吃到了天黑。 酒喝了不少,附近又没有旅店,金小蝶就提议,说是附近有个他家的亲戚在,不如去借宿一晚。 柳善词装得烂醉,书童鬼头畏畏缩缩地也不吭声。 金小蝶半揽半扶地就把人给弄到她车上去了。 本想着要是这小子直接醉死倒方便了,谁料到半路上,柳善词掀开帘子吹了阵风,竟然慢慢醒酒了。 金小蝶暗道一声可惜,面上却笑得更温柔了,倒了茶水就要亲手喂给柳善词。 柳善词心道,这加了料的茶水他可真受用不起,便受宠若惊地慌乱道:“这怎么使得,在下自己来......” 推拒之间,巧劲儿往金小蝶手腕的麻筋儿上一敲,整杯茶都泼回金小蝶胸口了。 “哎呀,这怎么是好,都是我不小心。”柳善词手忙脚乱地找能擦拭的东西,“这大冬天的,可别着了凉。” 一来二去的,俩人的手就碰一块儿了。 金小蝶的衣襟被扯得半开,这下正好把柳善词的手按在了露出的那一小块白嫩皮肉上。 车里光线昏暗,金小蝶的眼神儿眼看着就媚了起来。 柳善词使法子让脸色涨红,赶紧把手抽回来,低下头挪开视线。 心道,这可还真是豁得出去啊。 忽然又想起,当初这伙人盯上的可是吴安仁。 这么说来,被这美貌姑娘勾搭的也可能是那吴大胆了。 嗤,若真成了事,那可真不知道是谁倒霉了。 想起吴安仁的“天赋异禀”,柳善词的脸色倒真的红了几分。 金小蝶不知道柳善词在想什么,只以为她脸皮薄,不好意思了,行动间就更露骨了些,直接把湿掉的外衫脱了,中衣半敞,借口车里冷,一个劲儿地往柳善词身上贴。 一团软玉温香 柳善词脸蛋发烫,对身边挨挨蹭蹭的金小蝶不耐起来,装着害羞的样子一路闪躲,差点儿掉出车外去。 嘴里大声疾呼,“鬼头!鬼头!” “公子我在这儿呢!”后面一两青蓬马车滴答滴答地追上来,正是书童鬼头带着车夫赶着他们自己的车追了上来。 见柳善词几乎跳车,金小蝶也顾不上妩媚作态了,赶紧一把把人抓住,急慌慌道:“柳兄危险,都是小妹冒犯了,柳兄切莫在意。天黑夜寒,我那表叔家就在前面,且柳兄暂住一晚。” 说完就扬声大喊。 马车不知何时已经进了村子。 就听一阵犬吠,一个人提着灯笼从前面一个小院里出来了。 正是之前那自称姓黄的男人,这会儿换了一身儿布衣,像模像样地装成个村里人。 “叔侄”俩都热情好客,一个拉一个拽地把柳善词让到了院里。 小院儿不大,一正两厢三间房而已。 寒暄一阵之后,见柳善词哈欠连连,就把他让到了里间去安置了睡下。 不多时,就听见外面有人进来。 你来我往地唱大戏一样热闹了一阵之后就开始赌起钱来。 柳善词暗自嗤笑,这套路还真是老把戏了。 便闭上眼睛养神,等着好戏上演。 不想没一会儿,就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香风袭来,一个娇小的少女悄悄摸进了屋。 柳善词挑眉,这是见他对那个成熟女子没有“兴趣”,就换了个青葱少女来使美人计了? 对这飞来艳遇毫无兴趣,随手扯了个枕头变作人形,自己躲了出去。 那小娘子被障眼法迷惑,恍然不觉被子里只是个枕头,依旧解了衣裳软语着钻了进去。 果然,小半个时辰之后,犬吠声大作,人声喧哗,院门被敲得咣咣作响。 金小蝶抱着一包赌具急惶惶地冲进里屋,口中道:“柳兄救命,”就去掀被子。 一摸摸到个小娘子,立刻做出震惊的模样来,大声质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小娘子还被柳善词的法术迷着,床上又没有别人,自然没有回应。 屋里黑漆漆一片,等了半天没听到动静,金小蝶只好转回去取灯火。 到了外屋,大门紧闭,屋外的人叫着官差搜赌,咣咣踹得大门直颤。屋里的几个人也配合着制造紧张气氛。 转头看见金小蝶抱着赌具又出来了,都很疑惑。 几个人跟着金小蝶打着灯进了里屋,发现好不容易被带进圈里的“肥羊”竟然消失无踪了,都是大惊失色。 床上桌下的找了一圈,连院里的鸡窝猪圈都找了,也没有。 院门外还在大声叫嚷,吵得人心烦。 第九十章肥羊 那个姓黄的“表叔”不耐烦地去开了门,对官差打扮领头砸门的那个怒道:“人都没了,还演什么!” “人没了?”那几个同伙也急了,冲进来蒙头蒙脑地到处乱翻找人。 小院儿一共就那么大,一群人把箩筐被褥鸡窝猪圈都被翻一遍,也没找到他们的“肥羊”。 有脑子灵活醒过神儿来的就嚷,“别是跑出去了吧。” 装作官差的那个恶狠狠道:“来的时候还看到那小子的马车了,肯定没跑远,追!” 找到了必要让那小子知道知道厉害。 “大哥,门打不开啊?”一个小子懵头使劲儿推院门,就那么两扇木头门,竟然用了全身力气都推不晃动的。 又有几个小子不信,跟着也去推,那两扇破木头门还是纹丝不动。 “起开。”那官差打扮的男人脾气不好,几下把几个小子都推搡开,自己去试,结果用力到脸都憋成紫茄子色儿了,门就是不动。 院子里闹哄哄的。 金小蝶心眼儿多。 她久经风月,里屋连个窗都没有,若是真做过那事哪能没有味道,偏床上的小娘子两眼迷蒙,一副事后不醒的样子。 她就知道这里头肯定有什么不对劲儿,九成,她们这是踢到铁板了。 金小蝶一拉那姓黄的男人,使了个眼色。 俩人悄没声息的收拾了些东西,顺着屋后小路打算翻篱笆逃走,为了避人耳目,连个灯火都没点。 想的是挺好。 这晚的月色本来也挺亮。 偏赶上这个关头,也不哪里来了一阵风,推着云雾把月光遮了起来。 黑咕隆咚的,俩人拎着包袱小心翼翼地走了老半天也没摸到后院儿的篱笆。 明明就那么巴掌大点儿的地方,却好像怎么走都走不到头。 俩人头上冷汗顿时就下来了。 这是惹到不能惹的东西了啊。 他们这种走歪门邪道的,其实平日里反而最是谨慎,但凡觉得惹不起的都不会动,一旦得手也会立刻远走高飞躲个无影无踪。 要是遇到那种惹不起的,她们也比谁都识相。 她们不傻。 一是惹不起那手段莫测的匪头子,生怕那匪头子的儿子得了他媳妇去又看他不顺眼。 二来,金小蝶往日里也做了不少“仙人跳”的勾当。 若是知道那伙子无法无天的山匪这么快就能被一网打尽,她们何必要跑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来重起炉灶啊。 两个人就这么摸着黑在后院里跟无头苍蝇一样深一脚浅一脚地乱窜,越走心越颤,冷汗把衣服都打透了。 想要找回头路,却发现前后左右都是一片漆黑。想停下来,也不敢,一停下来就有阴冷的风嗖嗖吹,隐隐约约还有恐怖的呜咽声从风中传来。 两个人吓得腿都软了,金小蝶更是直接哭了出来,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半点儿楚楚可怜的样子都没有了。 前院的一群人也没好到哪去。 院门打不开,发现不对劲儿的人想要翻墙逃出这邪门的院子。 不过一人高的泥巴院墙,也不知道怎么就跟镜子一样滑,根本无处着力,还怎么跳都够不到墙头。 眼见着不大的破院子,就是出不去。 一群做惯了坑蒙拐骗的人失了耐性,开始互相推诿指责,一言不合就上了拳脚,内讧得那叫一个热闹。 柳善词就坐在不远处的一颗老树上,看着里面的闹剧,笑的白牙森森。 该,让你们谁的主意都敢打,非让你们长长记性不可。 不多时,被派出去的鬼头回来了,三两下也窜上了树,“主人,我把官差给引来了。” 柳善词问道:“都照我说的办了吧?” 鬼头嬉笑道:“放心吧主人,我都说清楚了。可惜县衙我进不去,不过那捕头肯定能把话传给知县的。” 柳善词满意地点点头。 不多时,被鬼头引来的真正官差就找到了这小院儿。 领头的那个捕头让手下把这院子围了,自己带了几个人,侧耳贴到院门上听了听,试探地一推门。 木头门吱呀一声就开了。 举起火把灯笼一照,就看见院子里七八个人已经躺了三四个,剩下的还在口里不干不净地对打,脸上都看不出人样了,衣服也破破烂烂的。 捕头眼神儿好,看见几个胆敢穿着官差服色的,眼睛一眯,悬着的心算是落下了一半儿,也兴奋起来。 三更半夜的,他正老婆孩子热炕头呢,不知哪里来的一篇话儿就传进他耳朵里了,偏全家只有他自己听见了。 捕头是个有主意的,富贵险中求,一咬牙就照着话里说的地方来了。 若是他听到的事儿是真的,那这回功劳且不说,起码兄弟们都能捞到不少赏钱。 念秧这伙已经被折腾得只剩半条命的倒霉蛋三两下就都被抓住捆上了。 后院那俩已经被吓尿的,这会儿看到了真官差,也不想着跑了,跟看见亲人了似的,哭着就扑上来了,被捆上带走的时候简直跟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打都不会跑。 前面那伙内斗得半死不活的就是根本没力气跑了。 没料到还有个小娘子。 捕头瞅见那伙人停在院里的马车,正好了,拿棉被把还没清醒过来的小娘子一卷,往马车上一搁,全打包带回衙门去,等着天亮上衙之后交给知县审问。 这头吴安仁善谈又风趣,还知道不少苏州府好吃好玩的东西,小柳立刻觉得这人不错,反正顺路,大方地包揽了吃喝住行,就想听他多介绍介绍。 吴安仁也是个大方豪气的性格,并不推辞,也不占便宜。苏州有他的好友,他也曾在苏州念过几年书,熟悉得很,到时候正好可以做个向导,报答一二。 有吴安仁分散小柳的注意力,林阳顿时觉得轻松不少,也清静不少。 夜已深沉。 此处距离苏州府已经只有不到半日的路程,客栈的条件相对很不错了。 即便如此,墙壁和地板也没有能力隔绝声音不传到林阳耳朵里。 那两只跑走了一天两夜的狐狸崽子似乎是长了胆子,竟悄悄地回来了。 第九十一章肉麻 小的那只跑去通铺。 大的那只直接跑到了吴安仁的屋里。 林阳听着听着,忽然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他也不是没有见识的。 当年东躲西藏的时候混过不少地方,酒吧后街收瓶子的时候,更糜烂混乱的也见识过。 住的隔间不隔音,薄薄的三合板别说声音,就连味道有时候都挡不住。 甚至几个人一起的,林阳统统都见惯不怪了。 还见识了男的和壁画里的花妖。 只是这男的和母狐狸他就真的头一次见识了。 那母狐狸也是知道羞的,还使了手段遮掩声音。可惜对林阳半点儿用处都没有。 听着那放纵到后头干脆哭起来的声音,林阳难得地有些坐立不安。 若不是听得清楚,是那母狐狸主动的,他都要以为是吴安仁硬来了。 林阳见识是有的,经验是半点儿没有的。 也不知道那狐狸明明都叫得那么惨了,为什么两个纠缠得还好像越来越如胶似漆了。 那种事到底有什么好做的? 皱着眉头挺了半晌,隔壁的声音反倒越来越大了。 林阳被闹得,一杯冷水泼出去,整件屋子被一层薄薄的发着微微蓝光的真元包裹住。 这下终于什么幺蛾子也别想烦到他了。 林阳扯过被子,松了口气,睡了过去。 第二天吴安仁照旧被请到了小柳的马车上。 小柳盯着他的大氅道:“让那崽儿出来吧,我不会再摸她了。” 吴安仁安抚地揉了柳善词两把,抬眼疑惑地看小柳,不知道她为何忽然改了主意。 本来她昨晚,啊,不对,是今早,还好生劝说了柳善词,给揉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小柳是个孩子脾气,就当是结个善缘了。 小柳努嘴道:“我家奉先说不可以摸有相好的狐狸。她都跟你相好了,我不能摸她的。” 林阳尴尬的将头别过去一幅我不认识她的样子。 此言一出,饶是吴安仁脸皮厚实,也有些涨红了。 怀里昨夜被他好一顿折腾的柳善词更是毛都炸开了,小爪子在吴安仁身上狠狠抓了几下。 吴安仁忍疼苦笑。 柳善词人形秀丽,与他言谈相得,性情相合,他本就不忌的,又旷久了,不由得生出些心思来。 试探了几次,柳善词也并不厌恶。 吴安仁是个大胆的,也不怕柳善词是个狐狸,暗自欢喜地就把柳善词拖进了床帏。 自家人知自家事,他那物事着实是生的异于常人,当年妻子早逝也未必没有这方面的原因,故此多年下来也绝了续弦的心思,免得再害了别家闺女。 柳善词是个狐狸正好能受得住他。 可惜他是打算与柳善词做个长久的露水夫妻的,柳善词却更多是把他当可以谈诗论文的蓝颜知己。 吴安仁便有些失落,也渐渐熄了心思,不想昨夜柳善词竟然忽然开了窍似的,主动得很,他大喜过望,就失了分寸,导致柳善词浑身无力,又疼得很,跑也跑不了,这才被藏在衣服里带上了车。 好不容易得偿所愿,被调侃几句吴安仁内心还有些暗喜。 可惜柳善词脸皮比他还要薄的多,这下只怕要别扭上好久了。 不过,吴安仁此刻完全变成了恋爱脑,想一想柳善词闹别扭的样子,也觉得十分可爱,手痒地不由得搂紧了怀中小狐狸,在软乎乎的肚子上揉个不停。 柳善词刚才还在为自己昨晚一时迷了心窍做下的蠢事恼羞成怒,这会儿下腹不可说的地方被吴安仁逮住就是一顿欺负,也顾不得羞恼了,大尾巴在吴安仁大氅里乱甩一通,嗤拉两下就把那蠢材的衣襟给抓出两道口子。 小两口打情骂俏的,本来还挺宽敞的马车里被这股子黏黏腻腻的粉红气氛占了个满满当当。 小柳半懂不懂地瞅着,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身上直痒痒,往林阳这边蹭了过来。 这种感觉就叫肉麻了。 林阳无奈地往外让了让,省得小柳贴到他身上来。 后来干脆出去骑马了,眼不见心不烦。 小柳也跟着出来骑马,还一脸懵懂地问林阳:“他们是怎么回事儿,我怎么觉得那么奇怪,感觉车里好像忽然没我待的地方了似的,不自在得很。” 是被恩爱的酸臭气熏出来的啊。 林阳翻了个白眼,不耐烦道:“问胡三和胡二。” 胡三赶着马车,吴安仁的书童报儿挨着他坐着,怀里还抱着狐狸鬼头。 方才小柳他们说话都没遮掩,他们听得一清二楚,这会儿都笑嘻嘻的,连鬼头都唧唧地咧嘴。 胡二本来骑着马在前边儿开路来着,这会儿也忍不住溜达回来听八卦了。 这家伙闷骚的,还脑洞大开地打算这回就用这个题材写个本子呢。 听见林阳甩锅的话,胡二若无其事地拍拍马屁股就溜了。 胡三跑不掉,苦笑地对着自家小姐充满求知欲的眼睛,难得地结结巴巴:“这、这个......” 别看他这会儿就像个圆滑的普通侍从,人家好歹也有三百年的道行,能是一般狐狸吗? 不能,放出去那都不是好惹的。 人间打滚几百年,那肯定都是老司机了。 这种事儿要是跟个别的崽子解释,那他肯定乐不得的调侃一顿。 可这是他家小姐啊! 那是他敢瞎教的吗? 万一把小姐教歪了,他哪还有活路啊! 都是狐狸,胡三一双眼睛水润润的,又委屈,又哀怨地看林阳。 平时觉得这位公子沉默寡言的,本事大,性格干脆,不愧是小姐的朋友。 这会儿才发现,这也是个切开黑。 坑小辈可不道地啊公子! 林阳视而不见。 他年龄还不到他们零头呢。 骡子大马大值钱,辈分大,不值钱。 胡三也是机灵的,一二来去的搞怪,果然很快就把小柳的注意力给转移了。 车走了不到半日,就到了城门口。 苏州府果然热闹,往来行人身上穿的衣服也与北边儿不同,样式花色都很时新。 排队入了城,胡二去找客栈。 胡三赶着车先送吴安仁去他朋友府上。 吴安仁这朋友是他当年在苏州念书的时候认识的,叫李化,比吴安仁年长二十多岁多。 第九十二章灵窍不通 俩人都是没什么文昌运的,几次考试都不成。 吴安仁家资不丰,也不执著仕途,就回家成亲了。李化家里是当地的大户,颇有些田地,干脆就回家当了个地主。他打理家财的天分比念书强多了,家业逐年丰厚,日子过得也算顺心。 这俩人不仅科考上同病相怜,子嗣上也是半斤八两。 吴安仁是膝下空虚。 李化跟老婆感情很好,后院干净,只是一直无子,快四十的时候才得了一个闺女,夫妻俩爱如珍宝。 女儿也貌美聪慧,可惜长到十四了,眼看要相看人家的时候,突然一病去了。 夫妻俩差点儿也跟着女儿一起去了。 好不容易挺了过来,又因为家产被族里贪心的远亲给盯上了,打着过继儿子谋取家产主意的比比皆是,搞得俩人烦不胜烦。 后来两口子忍无可忍,李化老婆便给他纳了个妾。事先签了文书,承诺只要生了儿子便厚赏给那妾找个好人家发嫁。 隔年,喜出望外地,李化的妾真的给他生了个儿子。 夫妻俩欢喜的跟什么似的,李化也不讲究什么文雅有内涵了,直接给儿子取名珠儿,如珠如宝。 李化写信给吴安仁报喜的时候,他正跟柳善词出去游历,直到去年才回来。 侄儿洗三、周岁都错过了,这回也是特地来补礼的,算起来这孩子也该有五岁了。 吴安仁实际上也有三十七八岁了,只不过柳善词经常找些能延年益寿的好东西给他吃,看着也就三十出头而已。 若是从前,老友得了老来子,自己还膝下凄凉,他定然也是会有些自怜的。 如今有了柳善词在身旁,吴安仁就心大把这些都放开了。 便是往后他年老体弱,柳善词也必定会打理他后事,不叫他晚景凄凉的,哪里还需要担心。 于是就欢欢喜喜地备了厚礼来老友家串门了。 到了地方,吴安仁当先下了车,回身一掀帘子,伸手扶了一个秀丽的妇人出来,正是做了一路心理准备,终于化出妇人装扮出来的柳善词。 林阳看了一眼就算了,小柳却好奇地一直打量。 虽然明知林阳没什么恶意,柳善词还是腿发软,便宜了吴安仁,打着扶人的幌子抓着他的手不放。 直到林阳和小柳他们走了,方才长出了一口气,往腰上拧了吴安仁一把,自己站稳了。 报儿熟门熟路地去叫门。 吴安仁也有好几年没来拜访李化了,打量着李府大门,不知怎地忽然生出些不好的感觉来。 按说老友得了老来子,李府应当生机勃勃才对,怎么看着有些凄凉呢。 柳善词看得更清楚些,那李府上头一层阴翳的晦气,只怕是遇到了不小的劫难。 果然,老门子出来一看,见是吴安仁,眼泪差点儿下来,一面叫小子去通报,一面赶紧把人迎进去。 一路唉声叹气,也不敢多说什么,只盼吴安仁就算不能帮什么忙,至少也开解老爷几分,不然他们这府这回只怕就真的散了。 吴安仁跟着迎出来的管家进了李府,管家比老门子强些也有限,眼袋也浮肿着,一路上遇到的丫鬟和小子都面无欢色,整个儿李府都阴沉沉的。 等看到李化的时候,吴安仁都惊了。 李化一向身体都不错,不然也不会五十好几了还能得个老来子。 可眼下李化头发花白,面色灰白苍老,整个人都没力了,必须撑着身边儿的小子借力才能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看着就像是比死人多口气的样子。 见到吴安仁,李化眼泪当即就下来了。 “兄弟,我苦啊——” 吴安仁赶紧上去一把把李化扶住,让他慢慢坐下来,劝道:“李兄莫急,慢慢说,有什么事咱们一起想办法。” 李化哽咽着断断续续地把事情说了。 原来李化的老来子珠儿,虽然生的玉雪可爱,却是个灵窍不通的,长到五岁了还不怎么会说话,更别说开蒙了。 李化虽然不嫌弃儿子,却也担心自己百年之后,珠儿的日子会过不下去。 拜遍了道观寺庙,能找到的大夫都请来看了,也不见成效。难免病急乱投医,找些市井间的“能人”来开些“偏方”。 可怜一片爱子之心,却被人抓住了当做谋财的大好机会。 苏州城繁华,有钱人多,城里就有不少专门做这些有钱人“生意”的小道人士。 这些人良莠不齐,有些纯属骗子,有些却有些邪门本事。 李化遇到的这个就是后者。 那是个独眼的和尚,在苏州城里还颇有几分名气,据说断人很准,上来就能把人家里事儿都说个七七八八。 虽然要价贵,信他的还真不少。 这和尚主动找到李化,说是能解他的烦忧,一张嘴就是一百贯钱。 李化忧心儿子不假,也还没到丧失理智的地步。 这和尚挺有名,他也曾经让人去打听过。 打听到的消息五花八门,大多都是这和尚主动上门的,说的倒是挺准,要价也高,有时候人家家里没问题或者只有小问题,并不想给那么多钱,结果转脸就出了事儿,只好给钱让这和尚给“消灾”。 李化心知这和尚是有门道的,就想破钱免灾算了。可百贯也太多了,他家底和寻常人家比算是丰厚,也还没到可以挥金如土的地步,就跟那和尚讨价还价。 给十贯不行,涨到三十贯,和尚还是不满意,就要百贯,少一文都不行。 李化也是暴脾气,甩袖子就走了。 当天珠儿就暴病,心脏剧痛,小小一个孩子,疼得脸色发青,被面都被他抓裂了。 李化心疼得不行,赶紧把账上能提出来的钱都提出来了,一共八十贯,带着去找那和尚。 那和尚笑话他,既然心疼银子,还来找他干嘛,他又没本事。 把李化赶走了。 李化苦求不得,无奈回了家,才发现珠儿早就咽气了,老妻也惊痛得倒在床上起不来了。 李化当时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死过去。 吴安仁听罢,勃然大怒,拍案而起:“那和尚何在?” 李化摇摇头,“我满城都找过了,找不到啊!” 第九十三章恶僧 走投无路,若是吴安仁今天没来,这会儿李化已经要去告官了。反正他已经断子绝孙了,就是拼了全部家产不要,也要那恶僧不得好死! 苏州城非常繁华,即便是冬天,这城里的百姓也有法子把日子过得花红柳绿温温软软的。 胡二大把银子撒出去,很快就在城里最大的客栈里租了个清静的院子。 客栈前面就是酒楼,大厨做的好肘子,店里还有自酿的好酒。 舒服地吃了一顿饭,小柳带着胡三出去闲晃,林阳照旧留在客栈里享清静。 苏州水多,棋盘样的河道纵横交错,穿城而过。 知道林阳喜水,胡二特地挑了个临水的院子,不仅与河水只有一墙之隔,院子里还引了活水进来修成蜿蜒的溪流和小池塘,水上有精致的木桥,院子里亭台楼阁一应俱全。 虽然这时候是冬天,没有满院繁花可看,可院中的几棵腊梅开的正盛,香气氤氲,别有意境。 住个客栈都能这么享受,林阳再次感叹了下有钱的好。 要了不少咸的甜的点心和零嘴,点了壶甜酒,对着窗外的腊梅花慢慢享用。 花香沁人心脾,舒缓了林阳的心情。 柳善词都能看出李化家晦气照顶,林阳自然也能。 凡俗游历,这一路隔三差五就能遇上些事故和故事的,他都要习惯了。 这也不错。 寒风挟着冷香,林阳倚在窗边喝酒,喧闹声都隔得远,他的神经也松弛了不少。 正惬意着,忽然,一股子臭味儿冲了过来。 那味儿臭的跟吃坏了肚子的人放的屁一样,恶心的不行。 林阳顿时皱起眉头,胃口全无。 很显然,这么贵的客栈是不可能让茅房这么煞风景的东西来破坏景致和住客心情的。 林阳也听到了声音,他可以确定,绝对是相邻的院子住进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懒得多管闲事,直接一杯酒泼了出去,淡蓝色的水膜罩住了整座小院儿。 用过一次之后这个结界熟练多了。 味道虽然被隔住了,胃口也伤的差不多了。 这种味道他之前也闻到过,就是那个匪头子,不过那匪头子打家劫舍的,手上也不知多少血腥人命,身上的臭味都没有这么重。 所以隔壁到底是住进了个什么玩意儿? 林阳不想管闲事,不代表事情不找上他。 实际上,一进客栈,他就被盯上了。 从芙蓉城出来,衣食住行都是两只狐狸跟班给打理的。林阳也知道身上穿的都是好东西,却不知道这些东西的具体价值。 不过他不识货不代表别人也不识货。 林阳身上穿的戴的大略加一加,足够一个富裕家庭奢侈的过上好几年了。走了这一路,怎么说也跟人交流的多了不少,林阳身上的煞气收敛了许多,虽然还是有生人勿进的冷漠感,搭着一张格外年轻俊美的脸,看上去就和个傲气单纯的年轻公子没有什么差别。 身后还只跟着胡二这么个看着普通的随从。 口音一听也肯定是外地来的。 当然很容易就被当成个“肥羊”。 就是这么一来,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一头儿的运气才叫不好了。 小柳只要有好吃好玩的,那精力充沛的就没边儿,半夜要是有吃的,他半夜也不会回来。 反正也有胡三照顾着,林阳半点不挂心。 跟小柳这个正宗吃货不一样,林阳的胃口也大,但他纯粹是为了积攒能量才会使劲儿吃。 没什么必要的时候他也会懒得进食。 被那股子臭气熏得不爽,林阳不打算吃晚饭了。 好不容易能舒服清静地待一会儿,连叫热水都省了,直接用自己新开发出的技能冲了个澡,换了衣服就躺下了。 胡二很有眼色,存在感低得很,基本不会来打扰他。 可惜林阳今天注定是吃不好睡不好了。 刚眯缝着一点儿,就感到自己布置的水膜被什么阴冷的玩意儿给触动了。 这里毕竟是客栈,有个小二掌柜的出来进去的都很正常,林阳的水膜也不过是阻挡声音和味道,再有个预警的作用,并不妨碍进出。 他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当成软柿子对付。 眼睛都没睁开,皱着眉头仔细感应着。 反正麻烦都遇上了,不如利用一下看看自己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好了。 那闯入的东西果然没有察觉林阳的法术,也对自己已经被发现的事实一无所知,自顾自地在院子里各处巡视察看,像是个挺有经验的探子。 林阳惊讶地发现,那东西居然是没有实体的,移动全靠飘,身上一层灰蒙蒙的阴气里还泛着微弱的蓝光,那是穿过法术的时候沾到的真气。 有这个,不管那东西藏到哪里都躲不过林阳的感知。 这不会是个鬼吧? 林阳见识过了妖怪,见识过了可以进人壁画,见识过会做法的术士和花里胡哨的幻术,还真没见识过名副其实的鬼——之前见过的鬼书生叶长志看上去更像活人。 不过那身形也忒矮小了,不是个侏儒的话,只怕就是个孩子。 一想到那些养小鬼的故事里被养的基本都是童鬼,林阳的那点儿兴头也沉了下去。 这阿飘身上虽然没有那么臭,也带了不好闻的味道。 对比一下大概就是陈年没清理过的茅坑和新鲜榴莲的味道那种差距。 虽然都挺让他受不了的,但有本质的区别。 那小鬼谨慎地在院里飘了一圈,没发现什么人,便小心翼翼地靠近了小楼。 这客栈建的很有趣致,住的地方不是正房厢房那种端端正正的房子,而是用回廊连起来的前后两座小楼,高的那座甚至有三层,在楼上打开窗就可以直接欣赏到半个苏州城的景色。 相当不辜负它高昂价格。 林阳住在靠后面的那座小楼里。 然而还没等那小鬼飘过来呢,就先在前面的那座小楼里遇到了也早有准备的胡二,然后被一举成擒。 林阳沉默地反省了一下,是自己的警觉心降低了,还是胡二的存在感比他还低,他竟然忘了院里还有一只实力也很不错的狐狸。 第九十四章为虎作伥 “公子。”果然不出一会儿,胡二就来敲门了。 “进来。” 林阳见胡二右手攥了个拳头,还是一副老实沉默的样子,顺服有礼地进了屋。 “公子,有宵小闯进来,已经被我抓住了,您看要怎么处理?” 林阳有些好奇,“放出来看看?” 胡二右手张开,一个灰扑扑的影子瞬间落地,颤抖地缩成一团,连逃跑都不敢,跟个受惊的耗子似的。 大概是受惊过度,那团灰影子散了聚,聚了散,好半天才影影绰绰地稳定下来,能看出大约是个七八岁的男孩子,五官模糊不清,呜呜咽咽地憋着不敢哭出声。 “你是谁?来干嘛的?”林阳问道。 他的声音本就偏冷,还一贯没什么感情,那小鬼听了更害怕了。 感觉自己变成了欺负人的大魔王似的,也是很无奈了。 对着个孩子样儿的小鬼,林阳的耐性还是多了几分。 那小鬼也识相,没让林阳多等,战战兢兢地有问必答,丝毫不敢隐瞒。 “小......小的姓詹,就是苏州城里人,六岁上没了父母,被兄嫂赶去了外祖家里住,后来被妖僧做法迷杀在桑树底下,炼成了役鬼,多年来为虎作伥,害了不少无辜......”那小鬼也是个有主意的,一狠心,叩拜求道,“小的自知罪孽深重,奈何身不由己。小的知道那妖僧勒索蒙骗所得的财物所在,愿意都献出来给大人,只求大人能让小的解脱,小的愿意入地府赎罪。” 小鬼做久了鬼,也是有见识的。 心知肚明,再这么被那妖僧操纵着作恶下去,迟早是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如今有个机会摆在面前,一狠心就赌了。 林阳不说,但是胡二想要灭了他也就不过动动手的事儿,小鬼反正没什么可损失的。 再说他也发现了,魂魄上被那妖僧施法上的枷锁不见了,不然他也不敢说出那些话来,可见他那位“主人”这次是看走眼,惹到了大麻烦。 他的赢面还是很大的。 小鬼的心机很浅显,也不算过分。 林阳就当没看见,反正也是那妖僧先动手的。 连他布置的水膜都发现不了,可见不是什么厉害的对手,林阳也没了兴趣,便对胡二道,“你去处理了吧,”想了想又补了一句,“那家伙臭的很,别带过来。是妖怪就随你处置,是人的话,就丢官府去吧。” 胡二应了一声,重新把那小鬼抓在手里,攥着就出去了。 小院儿里回复了安静,林阳却并没把重新穿起的衣服换下回去继续睡。 他离开了小楼,顺着小院儿的围墙走了一圈。 这样奢华的院子客栈不只有一套,而是有好几套,院子与院子之间有月亮门连通,每一座院子都不尽相同却又风格相似,连起来便是一整座园林。 住的客人是不相干的人时,位置隐蔽的月亮门就是锁起来的。 林阳站在被锁住的月亮门前,一面伸手无意识地触摸自己布置下的水膜,戳得蓝色的光点一小片一小片的散开,若是夜里想必会更漂亮;一面微微地出神。 他住的院子位置比较特别,为了临水的位置是凸出去的,与之相连的两个院子,连通的月亮门都在同一侧的墙上。 方才那个什么妖僧的味道太臭了,把味道隔绝掉之后,他才隐隐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 像是有什么东西藏匿在一片静谧中观察他一样,当然不是方才那个小鬼之流的东西,比那隐蔽多了,也有恃无恐多了。 似乎没有恶意,却让他耿耿于怀。 林阳闭上眼睛,放开了自己的感知,仔仔细细地去感应,一寸一寸地毯式地搜查。 一无所获。 只是顺便围观了一下胡二干脆利索地出手过程。 真的,那妖僧的胆子太大了,到底是谁给他的勇气,让他觉得一个住了三只妖怪和一个筑基的院子是可以随便试探挑衅的。 明明就是个纯靠外物的半桶水来着。 林阳本来还想着再不济,也能看看妖怪是怎么对付这种邪门歪道的。 结果,胡二比当初打山匪还轻松。 山匪还会两下拳脚,这货,身上那几样“家伙”没用了之后就是个菜鸡。 被胡二一把把脖子抓住,立刻连半声都坑不出来,又惊又恨,没憋死也差点被气死。 因为那个小鬼真的当着他这个“主人”的面儿把他的老底全给掀了。 林阳随便听了两耳朵,就觉得把那臭得跟茅坑似的家伙扔官府去简直是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了。 钱都拿走,法术破了,还犯了那么多事儿。 当官的没理由放过他的。 这些念头不过一瞬间,林阳便又把主意放回了搜索上面。 但跟犁地一样把附近几个院子,甚至河道和街市都扫了一遍,也没有发现那股视线的源头。 仿佛一切都不过是他的幻觉。 但林阳可不相信自己会敏感过度。 以从前被追捕了数年都没被逮进实验室的成功经验作保——要是他真的那么神经质,根本挺不到背后主使发疯对他闹市追击那个时候,先一步自己就要疯掉了。 试了几次之后,仍旧无所得。 林阳睁开眼睛,放弃,决定回去继续喝酒。 找不到,证明对方比自己强。 他决定不把自己的水平拉到跟那个恶臭妖僧一个水平,不做不自量力的傻逼。 虽然这让他非常心塞。 心塞,即便他有了如今的本事和实力,依旧没有强到可以横着走。 再一次的,林阳下定决心要去那个山匪交代的罗刹海市去看看。 蜃珠让他领悟了幻术,也许能在那里触发更多的技能也说不定呢? 夭折的幼童并不需要像是成人一样大办丧事之后点穴厚葬,事实上,很多夭折的孩童都是被火化后一个罐子草草埋葬的。 李化和妻子都舍不得如此残忍对待他们可怜的珠儿。 小小的孩童被收殓在一具小小的棺材里,就停放在后院。 第九十五章恶僧的狡辩 李化和妻子都舍不得如此残忍对待他们可怜的珠儿。 小小的孩童被收殓在一具小小的棺材里,就停放在后院。 青白的小脸和扭曲的双手都显示着这孩子死前收了多大的折磨,让坚持来给未曾有缘谋面的侄儿上一炷香的吴安仁心中悲愤不止。 来时准备的礼物已经用不上了,吴安仁便将这些东西都交给了李化,至少让珠儿带着下葬,也算是他这个叔叔的一片心意了。 对李化要告官的主意,他是赞同的。 只是这样的恶僧过往还不知道害了多少人,在上报官府将他的恶行宣扬出去之前,他更想狠狠给一顿教训出出恶气。 吴安仁对李化介绍了一直默默然没什么存在感的柳善词,直称这是他内人。 换了平时,李化可能讶异吴安仁找了个如此年轻女子共度余生,可眼下,他更惊讶吴安仁说看上去柔弱的女子可以帮他报仇。 “善词身怀异术,往日也助我良多,李兄不必担心。”吴安仁并没有说出柳善词的狐狸身份。 柳善词忍着听到吴安仁称她为“内人”时内心涌上的羞意,配合地做出高人装点头将此事应下。 向李化告罪一声,亲自去查看了珠儿的尸身,心下有底,道:“李兄安坐,我让童儿先去查探那妖僧藏身之处,稍后必将之擒来谢罪。” 说完便打发鬼头出去找人。 李化见吴安仁和柳善词都是信心十足的样子,也相信自己好友,不过他之前派人全城去打听,都没能找出那恶僧,本以为怎么也要等上一阵子。 不想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鬼头就急惊风似的跑了回来,上气不接下气道:“主、主人,那、那恶僧已经被人抓住送到衙门去了。官老爷正在审呢,衙门口好多百姓都聚着在看。” 几人当即惊得站了起来,李化更是眼睛瞪圆,急急确认道:“当真?!” 鬼头道:“真的真的,现在就在审呢,那恶僧不知道是犯到了哪位大人手里,差点儿被掐死呢,小的看见他脖子上一圈紫黑掐痕,真真的,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李化顿时喜怒交加,握紧了吴安仁扶住他的手,半晌说不出话来。 吴安仁见李化激动过头,便做主道:“我陪兄长去衙门确认下,也使人去慢慢说给嫂夫人听,好让她能打点精神,振作起来。” “好好。”李化连连点头,让管家听吴安仁的。 几个人立刻往衙门口赶。 隔了好远就被拥挤看热闹的人群给阻住了去路。 柳善词暗地里使法让人群让出一条路来,几个人才挤到了前面。 往大堂里一看,果然堂前趴着个半死不活的人。 身上穿得绫罗绸缎挂金佩玉的,可只看个侧脸,李化就确认这就是那个恶僧,化成灰他都认识。 顿时老泪纵横,哀嚎一声:“苍天有眼——”就再也无力支撑,跪倒在了地上。 堂上正过堂的知县老爷被李化这抽冷子的一嗓子给吓了一跳。 这两天也不知走的是什么运,平平常常坐着堂,天上哐哐掉馅饼,还全是肉馅儿的。 先是前两天半夜三更的,手底下的捕头忽然领人抓了一串儿从北骗到南的扒皮子回来,刚审完,还没等上报贴公告呢,这就又送上门个害人勒索的恶僧。 虽然赶不上抚农得力和教化有功,可这也都是政绩啊,还是不费力气白来的。 县老爷这两天心情都乐的轻飘飘,这会儿被李化吓了一跳也并没生气,反而很和蔼地问了一句,“这位老人家是怎么了?” 天地良心,县老爷比李化年轻几岁也也有限,只是李化现在的面相,说他有七十都算是安慰他了。 吴安仁上前一步行礼道:“大令容禀,草民淄川吴安仁,此乃草民好友姓李名化,乃是大令治下百姓,今年不过五十有八,皆因堂上恶贼索金不成,使邪法将好友家中五岁独子虐杀致死,才一夜白头痛心欲死,以致衰老至此啊。” 一番话痛心疾首,又见若不是柳善词搀扶,李化几乎瘫在地上的可怜模样,县令也是心有戚戚焉。 遂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问道:“堂下贼子,苦主在此,还不快快从实招来!” 那恶僧嘶哑地边笑边咳,声音跟老鸹似的,身子都跟着颤抖,脸上肌肉抽动,一边的脸皮眼看着就慢慢滑落。 后面围观的百姓看不到,堂上的县令,师爷,和一边儿的差役简直被惊得瞪圆了眼睛,差点被吓得绷不住跳起来。 好在那其实不过是恶僧受了伤,维持不了脸上的伪装戏法,那皮子便滑脱了,露出一只青白无瞳孔的吓人瞎眼来。 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何况这独眼和尚根本就是常年在河里游。 踢到铁板算他有眼无珠,他认了,可那个厉害人物拎着脖子把他甩到公堂上就走了,剩下这些普通人,又有什么可怕的。 县令要打,他面不改色,有恃无恐。 两个膀大腰圆的差役抡起棍子就打,结果杀威棒打到他身上就跟打的是牛皮鼓似的,嘭嘭嘭的动静挺响。 那和尚却面有得色,不疼不痒。 心理素质好的一比那啥。 贪财和贪财不一样。 扒皮那一伙也贪财,却不像这独眼和尚,他们知道害怕,还有点儿底线,这和尚可没有。 他本性就是恶的,用林阳那个时代的说法,完全就是个变态杀人魔。 杀害无辜孩童炼成役鬼,咒杀无辜孩童报复胆敢跟他讨价还价的李化,这些耸人听闻的事情对他来说就和普通人杀鸡吃肉或者毒死偷粮食的耗子一样,根本没什么了不起的。 独眼和尚毫不在意地抬起头,刻意要吓唬人似的,偏着脸让县令等人能清楚的看到他那可怕的瞎眼,桀桀怪笑道:“大老爷可不要冤枉好人,我可什么都没做过。他说我杀了他儿子,谁能证明,我连见都没见过他儿子,怎么杀的了人呢?” 李化听了,目眦欲裂,悲喝道:“无耻!” 第九十六章咒杀之术,借尸还魂 柳善词颇为不善地看着那死到临头还嘴硬的恶僧,对县令行礼道:“民女见过大人,这恶僧身负邪术,却是个半桶水,需要有外物为依仗才能行咒杀之术。这等要紧的物事他必不敢离身,大令使人一搜便知。” 这恶僧身上不仅有孽障深厚,还有阴森鬼气,肯定养了小鬼。想来那些什么对人家里的隐秘之事也能铁口直断了若指掌的“神通”都是役鬼替他探查得知的。 柳善词从未作恶,身上甚至还有功名,虽说是几十年前女扮男装考的吧,那也是货真价实的。她并不怕公堂上的狱讼正气。 可那恶僧身上那点儿小玩意儿和年头尚浅的役鬼,哪怕是堂上借狴犴之形展现出的威慑都够受了,没了这些东西,那独眼和尚也就是个白给的菜鸡。 县令听了柳善词的话,果然让俩差役去搜那恶僧的身。 独眼和尚听说要搜身,脸色就有些变了。 等到差役从他身上搜出了两个木头小人儿,一口小棺材,五面绣了诡异鬼面图样的小旗子之后,冷汗如雨下,浸得完好的那只眼睛也睁不开了。 也是气数到了头,他也料不到自己居然能倒霉成这样。 不过是一时贪心和意气之争,就引来了铁板两连击。 脖子也不梗着了,自知脱身无望,顿时脸如死灰。 此时不必多问,县令也能看出这人肯定有问题了,便下令再打。 这次杀威棒打到他身上,可就没那么轻松了,几下就让独眼和尚疼得大声惨叫告饶。 杀死别人,伤害别人,他都无所谓。 疼落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就完全不一样了,半点儿骨气都没有,虫子似的让人没眼看。 这次再审,独眼和尚就倒豆子一样吧自己干过的事情都说了。 这人好逸恶劳,心术不正,偏又有几分小聪明,跟几个也走邪门歪道招摇撞骗的人身后伏低做小,套了不少手段出来。 当然,等他这个徒弟学会了,“师父”也就没有必要存在了。 那几样看着就不详的东西都是他从“师父”那“继承”来的“遗产”。 姓詹的小鬼也并不是唯一一个被他害死之后炼成的役鬼,不算曾经反抗被他打散了魂魄的,和已经虚弱不堪使用之后被他抛弃自生自灭的,现在他身边也还有另一个叫哥子的小鬼供他驱使。 基本套路就是,先利用小鬼将他盯上的“肥羊”情况摸清,再“铁口直断”装个逼,然后狮子大开口。 被勒索钱财的从了便罢,不从,轻则家中人重病不起,一个不高兴,搞出个灭门来也是有过的。 就像是李化,老两口本就这么一个指望,若是这次不是有报仇的心撑着,现在一家三口同赴黄泉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这和尚没有师承,学到的也不过是半桶水,却贪婪无度,玩弄人心,犯下了累累血案。 桩桩件件简直耸人听闻。 听得堂外围观的百姓一片哗然,纷纷喝骂。 李化已经是哭倒在地。 市井间消息传得快,小柳在外头就听说了这件奇案,等晚间回了客栈才知道自己竟是错过了一场热闹。 林阳见他一副可惜的表情,也觉可惜。 这案子性质实在恶劣,隔天,官府的公告贴了出去。 很快,各家茶馆酒楼里就都有说书先生说起了这桩新闻,又有念秧一伙的罪行也审清了,贴了告示。 两桩案子一出,城里一时间讨论得热闹的很。 县令也是好生风光了一场。 消息传出去,听到的受害者先后赶来,不少都敲锣打鼓放鞭送匾地感谢青天大老爷为他们伸冤昭雪。 柳善词与胡三深藏功与名。 吴安仁本来打算好了要给小柳和林阳他们做向导,好好带他们玩一玩苏州城的。却不想老友李化遇到这种事,等他们再见面,已经是三天后了。 吴安仁安排了一家城中出了名擅长做鱼的酒楼。 倒不是参加完了侄子的丧事终于倒出了时间,事实上,他侄子根本就没办丧事。 而是死而复生,嗯,也不对,是被借尸还魂了。 “若不是那孩子说起,我还不知道原来恩人就在眼前。” 吴安仁端正地给林阳和胡三敬了一杯酒。 从柳善词那里知道胡二和胡三也是他惹不起的大狐狸之后,他丝毫也不敢把这两个当做普通随从看待。 柳善词也跟着敬酒,颇有些夫唱夫随的意思。 让胡三把那恶僧丢去衙门就没再理会了,林阳还真不知道这事情还有后续。 恶僧是完蛋了没错,那两个得回自由身的小鬼却运气都不错。 叫做哥儿的那个到冥府认了个大户家做螟蛉子。 姓詹的小鬼也下去打转了一圈挂了个号,然后打着报恩的名头,竟然直接上了珠儿的身,给李化做了儿子。 “借尸还魂,你那李兄也愿意?”林阳不解。 吴安仁叹道:“珠儿五岁了还不能言语,李兄原本也以为是天生痴儿,不料还有内情。李兄当年做生意,曾经欠过金陵一个叫严子方的人不少钱。严子方死后,这事儿没人知道,李兄便也没还这钱。听那个小鬼说起,才知道珠儿本是金陵严子方讨债来的,便是没有这一劫,也阳寿不久。” 柳善词道:“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说罢又笑,“说起来,这旧瓶装新酒的儿子可是了不得。不仅从前的小兄弟在冥府成了大户家的公子,还穿针引线地帮李兄找到了他夭折的女儿,算起来,李兄如今也算是皇亲国戚了,那姑娘可是楚江王的小儿媳妇呢。” “楚江王?”林阳只知道阎王,楚江王又是哪一位大王? “正是楚江王,十殿阎王第二殿,掌大海之底,活大地狱的楚江王,所辖纵横八千里,这门亲戚可真是了不得,太了不得了。” 林阳是真的不知道,但其他人都只以为他在感叹,柳善词还配合着也感叹了一下,倒正好给林阳解了惑。 很好,十殿阎王也是阎王,可惜具体是哪十殿,林阳就真的两眼一抹黑了。 第九十七章楚江王的亲戚 小柳长期在画壁仙境,这些常识性的东西她是理直气壮的不懂。 好在身边儿有个周到的胡二,可以随时给他解释科普,林阳也蹭着听了一耳朵。 楚江王掌管的活大地狱在正南方沃焦石下,另设十六小地狱。 凡间上到贪官污吏以权谋私吸食民脂民膏,下到黑心媒婆骗婚啦,黑心医生卖假药啦,统统都归楚江王他老人家判罚。 像那恶僧干的那些以符咒谋害人,拐骗咒杀无辜少年,也都在他老人家的管辖范围。 也就是说,这独眼和尚在人间被砍了之后,下了地狱还得被李化的亲家再罚一遍。 也是活该。 小柳听得津津有味,问道:“那小孩儿怎么不跟你们一起出来见见,多有缘分啊。” 柳善词总算没那么害怕与他们相处了,言行间虽然十分尊重,偶尔也能说几句俏皮话,此时便笑道:“那孩子此时魂魄还不稳,再说好不容易失而复得,李兄夫妻俩简直一刻都离不得眼前,哪舍得让我们两个带出来玩儿。” 吴安仁在桌底下一握柳善词的手,附耳悄声道:“阿词的手可不粗。” 柳善词被他弄得面红耳赤,拿这个浪荡的冤家没有办法,气得在吴安仁腰上狠狠拧了一下。 吴安仁讲义气,与李化同仇敌忾,好不容易李化拨云见日了,一高兴就有些失了分寸,被掐了也不敢吭声,只伏低做小地给柳善词斟酒夹菜地伺候着赔罪。 这点儿桌上桌下的手脚眉眼官司根本瞒不过席上众人的耳目,当然,吴安仁俩口子也没想遮掩就是了。 林阳觉得莫名其妙。 所以这是吴安仁那傻大胆的口水吃多了,所以胆子也被传染大了? 当初还怕的像什么似的,如今都敢在同一张桌子上秀恩爱给他们看了,这胆量长得可是够快。 所以这就叫爱情带来力量? 这对超越了物种的夫妻也不是真的没有眼色,就是在对他们知根知底又很纵容的大能者面前忍不住有些放肆罢了。 基本上就像是忍不住想在长辈面前炫耀一下的小辈那种感觉。 要林阳说,这俩货根本就是斯德哥尔摩症候群。 或者,给点儿阳光就灿烂。 不过算了。 顺带着被科普了一遍地府的版图和构成,林阳正在被推开新的大门。 从前只听人骂什么“真是活见鬼”,“下地狱去吧”之类的话,在如今这个世界里,这些话都成了可以实现的。 而且地府也不在“另一个世界”,而是真正属于世界完整不可分割的重要部分。 阳世有律法,地府也有律法。 双方就像是一个球的两面,组合成了一个完整的循环。 这一刻,林阳更深刻的认识到,自己是真的已经置身在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里了。 这世界无比神奇,想想也是,有修仙,有妖怪,有鬼怪,有地府也是再正常不过了,说不定还有天庭的存在,只是以林阳的实力还接触不到那个层次。 柳善词觉得吴安仁是个傻大胆。 傻不傻有待商榷,大胆这一点的确是真的。 即使明确知道这几位随便一个都能轻松一指头把他碾死,吴安仁也并不害怕,尤其小柳,天真无邪到让他想怕都怕不起来。 由于跟柳善词的很多腿,吴安仁的脑洞大了些。 开始看到小柳与林阳的互动,还觉得这二位之间是不是也有些什么。 吴安仁说起的李化家的事儿挺新鲜,小柳很有兴趣。 林阳却有些走神儿。 同一具肉身,不同的灵魂,这样还算是同一个人吗? 应该不算吧。 听吴安仁话他们里话外的还挺为那个李化高兴的,可不是得高兴嘛,来讨债的傻儿子没了,换了个聪明伶俐的,还能连上冥府的贵亲,当然是大好事来着。 明明不久之前还在为自己的傻儿子痛心欲死的。 林阳没有过家人,不知道别人遇到这种事儿都是什么反应的,大概也是趋利避害的多吧。 挺没劲的。 林阳情绪不高,当然不是为了李化那儿子的事情悲春伤秋。 拒绝了被小柳拉着去逛街,也没让胡三跟着,独个儿租了条船,顺着城中密密麻麻的水道想到哪儿就划到哪儿,瞅见个山头不错,挺清净,就下了船,爬上去, 山就在城里,自然不会杳无人烟,山腰上有亭子,一群书生在吟诗作对。 山顶还有寺庙,看起来香火颇盛。 不想再遇上一面能把人吸进去的壁画,也不想再遇到一个不知深浅的老和尚,林阳绕开了那座庙,往林子里去绕了绕。 忽然想起来已经离开初来的山头有段日子了,当时还是夏天呢。 冬天的林子里萧瑟枯败,山上还好些,也没什么生气。 地面有些泥泞,应该是下过雪却不够冷,所以都融化了。 林阳一个人在林子里晃悠了半天,只遇到了几只鸟儿。 鞋底粘了不少泥,厚重得很不舒服。 反正也不会有什么收获了,林阳干脆地下了山,乘船回了客栈。 小柳今日倒是没有浪到半夜才回来,林阳回到客栈的时候,他已经回来了。 原来是街上晃了一圈,又遇到了吴安仁柳善词两个,就干脆跟他们去李化家看热闹了。 正好赶上了李化的闺女,楚江王的小儿媳妇借了从前闺蜜的肉身与父母团聚。 小柳手舞足蹈地给林阳一顿描述。 林阳对别人家的闺女回门这种事兴趣不大,嗯嗯啊啊地敷衍了一阵子,就连出声的兴趣也没有了。 胸中一股郁气,很烦躁。 小柳停下了话头,关切地看着林阳,怕他不快,小心拎起了他一点儿袖角儿,软软地问道:“阿阳,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开心啊?” 说实话,林阳的表情一贯不多,高不高兴真的很难看出来,偏偏小柳每次都能精准地发觉他心情好坏。 有人这么了解自己,林阳很难形容这种感觉他到底觉得是好还是不好。 最后也没说什么,摸了摸小柳黑亮的头发,道:“喝酒吗?” 小柳十分欢欣,“好啊好啊。” 林阳一直都拒人千里之外,这还是第一次主动摸摸她呢。 第九十八章亲缘关系 两个都不是一般人,也不走寻常路。 一人拎着一坛酒飞身上了后面小楼的屋顶,胡二把下酒菜装到小篮子里,给他们飘上去,正好放在倾斜的屋瓦上也不会洒。 明月初升,夜色正好。 抿一口酒,闭上眼睛,小院里的溪流声潺潺,远处的河水温柔地兴波,更远处还有数个大大小小的湖泊。 林阳本来应该是十分喜欢的。 可惜,那股子窥视感一直萦绕着他,既不出来,也找不到,让他直如困兽,毫无办法。 算了,林阳仰头又喝了一口酒。 他对这个世界的神奇之处了解的还是太少了,好些基本的常识都完全不知道,又能推测出什么来。 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林阳实际上非常擅长调节心理状态。 隔天,他的情绪就恢复正常,至少是表面恢复了正常。 并且,小柳惊喜地发现,阿阳开始跟着她一起逛街了,果然他们的感情变得更好了吧。 这样下去应该很快就能在一起了吧,小柳高高兴兴地转着自己的想头。 可惜林阳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幸亏如此,小柳才没有被泼上一缸冷水。 他只是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是太过依赖旁人了。 这一路行来,衣食住行全有胡二和胡三打点。 他都只需要冷眼旁观,坐享其成就可以。 当然需要他出面的时候,他也是会出面的 李化应“珠儿”的要求宴请恩人的时候,就算根本没兴趣,他也去了。 不为别的,好歹那个李化的女儿如今是楚江王的儿媳妇,“珠儿”又成了他家的儿子。 纵使转世之后这亲缘关系也就淡了,眼下也还是给个面子的好。 李化是个普通人,“珠儿”也不当紧,他们背后却有不少硬关系,纵使不能交好, 至少也别得罪了。 林阳也是可以世故起来的。 饭吃一吃,酒喝一喝,不要钱的好话说一句,表达一下对“珠儿”有个好归宿的欣慰,再把银子拿一拿,做个银货两讫恩情了结的高人相,收货几个人敬仰得眼神儿,这就算成功了。 林阳自己都觉得自己虚伪的不行。 应该是对的吧,林阳板着一张脸,带着一身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也依旧混得如鱼得水的,稍微说两句软话就能让人受宠若惊了。 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他有强大的实力,和所谓的“强大背景”的前提下。 心情不是很好,又听说小柳居然要去庙里吃素斋席面,她还真是有恃无恐,也不怕被收了啊。 对素斋没兴趣,也不愿意去庙里,林阳再次单飞。 照旧是租了条船在河上漂着,不过这次林阳心里是有了主意的。 他打算给自己找个工作——除妖抓鬼驱邪。 算命他不会,其他的,能动手的就能搞定。 抓了那些作恶多端的妖精鬼怪,一则能赚钱,更重要的是可以废物利用,比他们给自己做个科普,等肚子里的货倒完了,再灭掉以绝后患。 一举两得,多好。 林阳甚至都开始想,也不知道之前抓山匪时认识的那个姓朱的官儿之后会在哪里任职,不行他就去那里混,还能混个官方背书。 他并没发觉,自己已经越来越融入这个世界了,出来时那种冷眼旁观的态度已经渐渐淡去了。 找到了一个适合自己的有前途也有钱途的新职业,那么接下来就要升职加薪,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 咳,那是不可能的。 没名没气的,谁会主动找林阳去驱邪抓鬼啊。 他又不可能自打广告,见人就说,知道那哪哪那伙被一网打尽的山匪不? 我干的。 知道前阵子那落网的恶僧不? 我派人抓了送官的。 还不够丢人的,打死林阳也干不出来。 于是,先来点儿练手的积攒经验也好,林阳眼下也不缺钱,当务之急是拓宽自己的知识面,多掌握些常识。 于是,他就成了个白天晚上没事儿就到处巡逻的“义警”。 在林阳的印象里,夜黑风高杀人夜,害人的都是晚上出来的居多。 本朝无宵禁,晚上闹市中比白天还热闹些,也更放浪和危险。 夜色昏暗,灯火迷蒙,丝竹靡靡,酒色之间,有几个还能清醒地辨认身边一起寻欢的是人是鬼。 秦楼楚馆里多的是在男人堆里打混吸取阳气滋补自己的小妖小鬼。 可惜,这些都是风尘里滚了多年的,有分寸的很,林阳闻着没有一个达到需要被打死的标准的。 至于那些被吸了阳气的,林阳觉得反正他们都夜夜跑出来寻花问柳了,那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就算精那啥身亡了也都是自找的。 混在有钱的大爷里面小偷小摸的也有不少,林阳也没管。 小妖小鬼的,修炼已经不易,又没什么文化,人间讨生活艰难。 若不是当初几次遇到给他银子的,如今他也可能做着一样的勾当给自己搞点儿生活必需品呢。 转悠了好几天,也没什么收获,正当林阳觉得自己这个主意是不是太蠢了的时候,他发现了个拍花子的。 或者说,他以为是个拍花子的。 为求自保,林阳已经自私成了习惯,可这不代表他没有底线。 离人骨肉,罪不可恕。 拐子就跟蟑螂似的,发现了一个,就说明有一窝。 林阳跟在那拐子后头,打算看看他的老巢在哪儿,可有其他被拐的孩子。 结果发现这还真是开张了。 这并不是个普通拍花子的。 那拐子牵着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孩子三拐两拐钻进个堆满杂物的死巷子里,掏出张黄纸往那个迷迷糊糊的孩子嘴里一塞,然后把那孩子按着头往地上压。 孩子被压到,四肢着地的瞬间居然一滚,变成了一只羊。 林阳都看愣了。 还有这种操作? 这拐子一看就是做熟了的,当即给这孩子变成的羊套上绳索,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牵着上街了。 没有半个人多看他一眼。 林阳跟在拐子后头,看他一路慢悠悠地牵着羊往西走,路过酒店,还进去打了壶酒,哼着小曲很是得意。 第九十九章造畜 人家拐了人要藏人的,老巢肯定得弄得隐秘些,这货不用,就在街面上随便租了个房子。 进去一看,除了拐子手上牵着的,院里还拴着四只羊,另有五头骡子。 按着尿性,那骡子估计也是人变的。 林阳极有耐性地等那拐子把“羊”拴好,进屋喝酒。 等拐子那壶酒喝了大半,林阳催动了蜃珠,轻车熟路地给他制造了个幻境。 一宿的功夫,林阳把这拐子的生平经历都掏了个干净。 长了不少“见识”,让人想把这拐子千刀万剐的“见识”。 默默地,弯起嘴角,林阳笑了。 阴森冷酷的笑容。 “去吧,去你该去的地方。” 县令又被馅饼砸脑袋上了。 不过这回这块不咋好吃。 一大早的,衙门口的鸣冤鼓就被敲响了,他还郁闷呢,怎么这么早就有告状的。 结果升堂一看,从县令到师爷到满堂的衙役都傻了。 这七早八早的,来了个击鼓告自己的。 别是没睡醒发病,耍他们呢吧! 县令就怒了,准备先把这个胆敢戏弄公堂的给打一顿让他醒醒神。 结果棍子打到身上,这货嘴里吱哇乱叫的喊疼还不耽误他自首的。还没打两棍子呢,就秃噜秃噜地说了一堆干货出来。 县令听出苗头了,赶紧让衙役停手,派人照着拐子交代的地方去找。 果然找到了拴在屋前的五头骡子,五只羊。 周围光秃秃的,没有水槽也没有草料。 骡子和羊都饥渴不堪,半死不活的。 将这些“牲畜”带回公堂,照那拐子自己交代的法子,打了水来让它们喝。 果然,个个都就地一滚就变回了人。 五头骡子都是年轻的姑娘,五只羊都是小孩子,男女都有。 县令问话,这些才变回来的可怜人虽然神志恢复了,舌根却还是硬的,说不出话来。 好在那拐子也不知道是被哪路神仙给出手整治了,自己已经交代的差不多了。 这造畜的恶行尤甚普通拐子,常人根本无处察觉。 若不是这拐子自己送上门来,他治下还不定要丢多少良家女子和孩童呢。到时候要是一下子被苦主告了出来,他的考绩还能不能好了。 县令后怕地擦了头脸上的冷汗,赶紧派人去贴告示,马上贴,又派人去反复宣讲。 务必让这造畜的恶行广为传播,让百姓都有了警戒才好。 县令又派人照着拐子交代出的买家一一找去查问,果然又找回不少被卖掉的女子和孩子。 还往上级和临县都递了公文说这事儿,亡羊补牢,试图把篱笆尽量补牢靠了。 这样双管齐下,的确又抓到了好几个造畜拐人的,解救了不少落难的无辜女子和孩子。 终于开张了,林阳也算是满意。 人心的恶永远是难以想象的恶心,好在结局还算是不错,应该也算是做了好事吧。 有了开门红,林阳四处溜达得更起劲儿了。 被拒绝了跟随的小柳还气得撅了好几天的嘴。 林阳敷衍地给她摸摸毛就不管了。 不过他也有点儿烦恼,不,是正经挺烦恼。 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自来水系统和下水系统。 城市繁华的地段还稍微好些,有官府负责维持市容市貌。但老百姓是需要生活的啊。 尤其是普通百姓聚居的生活区,水井不可能普及到每家一个,甜水井就更少。洗菜做饭,洗衣服,甚至洗马桶,往往都指望着门前的河水。 稍微想象一下就知道那个味道非常不美丽。 不美丽到林阳甚至都不愿意借用水去帮助感知了,尽管他几乎是他的本能。 偏偏还就是这种地方最容易找到他的目标。 大户人家有个什么风吹草动都能引得全城八卦一下,若是出点儿什么事儿,官府也会重点关注。 像是那个独眼和尚那么自信过头外加缺心眼儿的其实不多。 可以借助空气中的水汽,又有蜃珠辅佐,林阳基本上可以做到让自己随时隐形。 第一百章陶望三 这天林阳又在县城外晃荡,看见一个茶棚,走了进去茶棚,找了一个无人的桌子坐下,对正在忙活的老板道:“一壶茶,两个馒头。” “好嘞。”老板应和了一声,连忙给人沏好了茶,又从蒸笼里拿出了几个馒头给人送过去。 到走到人桌前的时候,老板才发现自己的客人是位极其俊美的道长,这俊美得让他不由地恍惚了一下,不过到底是在路边摆摊的人见多了南北各色各样的客人很快地回了神,笑着道:“客人,你要的东西。” 林阳虽然内心很着急很想吃,但是他还是淡淡地点了头:“放下吧。” “好。”老板尬笑着放下这些东西后又去忙活了。 这时候茶棚里又来了几个人,在要好自己想要的东西后,都盯着林阳看。 林阳虽然察觉到别人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但也不能骂过去,心中暗恨,早知道就不捏这一张男神脸了,只能淡定地给自己倒杯茶,然后吃完东西早点走。 林阳正在吃第二个馒头的时候,一名老者走到了林阳桌边:“这位道长可否拼个桌?” 林阳看了看对自己笑得和蔼的老者道:“可。” 听到这句话老者笑眯眯地坐了下来,又问道:“道长在哪处仙乡修行?” 在哪里修行?林阳当然不知道,再想想自己游戏角色的门派回答道:“华山纯阳宫。”天下道观千千万,林阳就不信还有人能把道观走遍。 那位老者听了,连忙道:“原来是华山的仙人啊。” 正在老者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远方传来了呼救声,林阳皱眉,再看其它桌的客人,个个扭脸,只当没有听见这呼救声。 “这是?”林阳皱眉问道。 老者叹息了一声:“那是本县的陶望三,常常作诗讽刺当地的乡绅官员,这次是惹到了王家公子,定要让这陶望三吃个挂落才行,道长你还是不要管的为好。” 偏偏林阳一听陶望三的名字就起了兴致。 林阳在桌子上丢下十几个铜板后就拔出了周流星位,运起了大轻功落在了人群中间,和陶望三组好队后,唰唰落下几个气场,再使了一个万剑归宗后,这一群追赶陶望三的打手便全部倒地不起。 陶望三看着林阳使出的招式还带着漂亮的蓝光,心中便知自己这是遇到高人了,虽然自己平时不信鬼神,对道士和尚也少几分尊重,但对有真本事的人确实尊重万分。 见林阳将人全部打倒在地,陶望三连忙感谢道:“多谢道长相救,不知道高姓大名?” 林阳收好了周流星位,看了眼陶望三后道:“林阳。” 陶望三虽然被林阳的冷淡镇住了,但是自己该有的礼节却不能没有,于是笑着道:“原来是道长啊,不知林道长可有落脚之地?” 林阳一听便知道今天自己的住宿问题解决了,按捺住自己内心的高兴,淡淡地吐出了两个字:“尚无。” 陶望三笑了笑:“不如谢道长到我家暂住吧。” 说完这句话,陶望三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自己家的那几间小茅草屋连他都住的不舒服,怎么能用来招待客人呢?但是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 于是陶望三便引着林阳往自己家走,指着一个方向道:“再走个五里就是我家了。” 林阳点了点头,跟着陶望三继续往前走,床啊,三天了,他终于睡到了床。 再穿过一片竹林后,陶望三指着那几间破草屋对林阳说道:“寒舍简陋,还请不要见笑。” 林阳看着那大风一吹就能倒的茅草屋沉默了,《聊斋》中的书生都是这么穷的吗? 陶望三觉得也有些尴尬,连忙说道:“明日我就要搬去姜部郎的别院,谢道长可以同我一起去。” 林阳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坚持守住高冷人设,能不说就不说。 “道长,里面请。”陶望三将林阳带到了自己的卧室,这几间屋子也就自己的房间能让客人住下了。 林阳看着放满书的书架和摆满经史典籍的书案,开口问道:“这是你的房间?” 陶望三尴尬一笑:“屋舍简陋,只能这间能住人了,今晚委屈道长了,我去旁屋睡。” 林阳看了看这房间,收拾得还算干净,就是因为是夏天并且是茅草屋不经让人觉得湿热难忍。 看完以后,林阳说了一句“多谢。” “不及道长的救命之恩。”陶望三又接着说道,“道长稍等,我去做晚饭。” 林阳点了点头,目送着他离去。等听见陶望三在厨房里忙活的声音后,林阳立马躺在了床上。 好舒服,好几天都没睡过床了,但又突然爬了起来,碰见了书生,今晚该不会见鬼吧。内心紧张的林阳又开始了皱眉。 而在厨房里忙活的陶望三也是舒了口气,那个林道长长得真不似凡人,让他这个不爱龙阳的人都要对那位林道长生出几分照顾之心来,不过这位林道长也不像那些江湖道士一样骗人说自己印堂发黑,且还有几分真本事。 心中想完,陶望三便开始做饭,当他打开米缸时发现只有贴着缸底的小米时不由皱了皱眉,叹了口气,他是真的穷啊! 可再穷也得吃饭,陶望三拿起了瓢将缸底的米全部刮了起来,然后就用水淘了下米,放进锅里准备煮一锅小米粥。 等把米下锅后,陶望三又揭开了木盆上的盖子,果然前几日捉的鱼还活着,正好把它杀了招待客人。 将去好鳞的鱼往盘子里一放,再往蒸笼里一蒸,出锅时再撒上葱花、盐和酱油就算是一道蒸鱼了。 等饭菜好后,陶望三便去敲了林阳的门。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