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铁马秋风颂》 第一章 青衫白衣(上) 汉时高祖刘邦听取韩信之言,自汉中古道出陈仓还定三秦,至此天下跟了高祖姓刘,虽然后世又几经朝代变更,这“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却广为流传。而被称为“川陕之咽”的大散关就位于此处。 时值六月,正是酷暑之际,烈烈骄阳当空而悬,晒得过往行人无不汗流浃背。就在这当空烈日下,一队人马正缓缓穿过宝鸡县古朴的道路向着大散关的方向前进。 队伍当头的是一白衣少年,这少年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生的却是丰神俊秀面若冠玉,头束白玉发冠,腰间左跨龙泉长剑,右悬一块羊脂玉佩,立坐于马上,一副雍容气派尽显其中,别看他衣服样式普通,如有行家在此,却定会看出这少年身上的白衣乃是由天云锦裁制而成的,而这天云锦又是由蚕丝、藕丝、蛛丝以特定的比例配合特殊药水织成的,能耐水火、避刀枪,人称寸锦寸金,乃是西域进贡皇宫的贡品。 “公子,前面就是大散关,出了关就是西夏的国土了,”一名年轻骑士忽然离开队伍来到那少年身边,“我大宋和西夏现今虽无战事,但如此贸然前往也并不安全,而且若要去那女真部落,应从开封取道北京大名府再经过真定府入辽,何必舟车劳顿先前往西夏呢!况且公子您金枝玉叶,何必非要犯险前往女真部落寻那事物呢,我大宋未必便没有……” “我与皇兄一奶同胞,乃是世上最亲的兄弟,又怎能看着皇兄受病痛折磨而不管不顾呢,尔等休要劝我,若再要多言,便统统给我滚回开封去吧。”那少年厉声喝道,说完却看到那名骑士关切的眼神,言语间不由得放轻了声音又道:“楚遥,你是知道的,皇兄最近病情反复,太医说需要百钱重的百须人参做药引方可痊愈,这人参常见,可百钱重还要有百须的人参就是宫里也从没有过,在我大宋若是别人有,恐怕也要藏的死死的,你我没有头绪一时间如何寻找?倒不如到那以盛产人参而闻名的长白山去碰碰运气,说不定那些女真部落的采参人会有些消息。”那少年摆手令那名为楚遥的骑士不必再说下去,听那语气,他竟应是一位王爷。 “可寻仙参这种事公子大可以交代给我等进行,何必劳驾公子千金之躯呢?我听闻长白山地处偏险,若是公子此行出了什么差错,我等如何向相爷和皇上交代啊。”楚遥忧心的说道,这位白衣少年身份可不一般,他便是当今圣上一奶同胞的亲弟,也是当朝宰相章惇未来的外孙女婿,大宋的十三王爷赵似。 “皇兄的事,我这做弟弟的自当是亲力亲为,至于取道西夏,我自有打算,别告诉我你没有发现自从我们出了开封便一直有人偷偷打探我们的行踪,要知道,朝中定有不少奸佞不想皇兄好起来,皇兄尚无子嗣,觊觎皇位之人不在少数,若我们直接取道大名府,路途虽近,但定有人沿途堵截,我们反其道而行之,先往西北处经西夏再往东北走,路途虽远,但却要安全稳妥的多。”赵似正说着,一只雪白的信鸽扑腾着翅膀落在他肩头,他伸手从信筒中取出一张字条,看过上面的字后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丝讥笑。 “十一皇兄果然沉不住气了,外公说他最近和朝中一些大臣往来频繁,而且还偷偷的派人出了开封,似是正奔我们而来。”赵似说着悄声吩咐楚遥:“我们一行人里恐怕有奸细,如今我们须得快些出关,想办法找出奸细甩掉十一皇兄派来的追兵。” “是,属下一定会保护好公子您的安全。”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关口。这大散关地处大宋和西夏边境,关内与关外通商频繁,为了防止西夏奸细冒充外族商人混进关内,关口的守卫对入关的行人盘查得十分仔细,反倒是出关行人的并没有被过多的盘查,只是与通缉榜文对比一番,若不是通缉犯便也都放出关去了。 “看来十一皇兄还没大胆到张贴榜文来追查我,这倒是省了我不少麻烦。”赵似策马来到出关口,见那些官兵手中的榜文并无自己的画像,低笑着轻声说道。 “瑞王殿下尚未执掌大权,自然没有权利通缉公子,况且公子并无任何不妥的行为,瑞王也没理由通缉公子。”楚遥上前回答道。 “你这话说的在理,走吧,我们快些出关,到了西夏境内就可以加快行程了。”赵似说罢翻身下马来到守关卫兵身边笑着躬身施礼道:“几位官爷辛苦了,在下一行人要到凉州行商,我们的行程紧,这么多人排队出关要耽误不少时辰,官爷可不可以宽容一下,快些放行?”边说还边悄悄塞了几锭银子在其中一个大胡子的卫兵手中。 那大胡子卫兵是个小头头,他见赵似穿着打扮华贵出手大方,便捋着满面的大胡子笑道:“公子客气了,公子年纪轻轻就能独自带马队到凉州经商,真可谓是少年才俊了,且公子一行人各个英姿飒爽,绝非官府通缉的匪类,我老胡怎么能这点面子都不给公子呢,来人,开栅放公子的马队先出关。” “那在下便感谢胡统领了,待在下的商队从凉州回来,定要带回葡萄美酒胡人美姬送予胡统领以示感谢。”赵似说罢翻身上马招呼楚遥等人策马出关。 顶着烈日奔驰了约有半个时辰,赵似挥手示意马队停下来休息,众人虽不明白为何才走了这一小会儿便休息,但又不敢询问,只当是赵似自己累了要休息,便都纷纷下马。 “楚遥,你来。”赵似见众人下马,便喊了楚遥到身边来附耳对他说了些什么,其他骑士正好奇着赵似有什么事单独交代给楚遥,就见楚遥忽然脸色一惊,耳边同时传来赵似的声音:“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了,本王先行一步!” 赵似说罢不待其他骑士反应过来便已纵身上马,同时手中长鞭向众骑士的马匹中抽去,那些马匹没人牵着,这会儿挨了鞭子受了惊吓纷纷嘶鸣着向两旁的林子间跑动,而赵似则在众骑士追赶马匹的功夫策马飞奔着离开了。 “公子,公子!快,快跟上!”楚遥见赵似策马而去,急忙呼喊身后人马追去,可赵似胯下乃是日行千里的大宛良驹,待众人重整马队前去追赶,早已不见了赵似的行踪。楚遥想着刚刚赵似附耳对他说的计划,心中着急,思忖片刻,他一咬牙招呼身后的马队沿着赵似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晌午一过,天气便稍稍凉爽起来,且说赵似已马不停蹄的前行了百余里才停下来观察了一下附近的地势,这道路的两旁都是密密麻麻的树林,现在才过晌午,可林中竟阴森森不见一丝阳光,正是藏身的好地方,想到这里,赵似翻身下马到林间拾了些草木树枝绑了个架子,又脱下身上价值连城的长袍,连着头上的白玉发冠一并摘套在架子上,又将架子绑牢在马背上。做好这一切后,赵似便躲到道旁的树林中,而那匹白马却依着主人的意思继续向着东北方向奔去。 赵似在林中一声不吭的藏着,过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一队人马旋风般飞奔而过,为首的一人正是楚遥,此时正有一条白蛇盘旋在他的肩膀上,正是宫中专为追踪而培养的白蛇,此时白蛇那鲜红的蛇信吞吐着正指向白马去的方向,楚遥见状喊道:“快跟上,公子独自往东北方向去了,要是公子有什么闪失我们就是有十条命也赔不起!” “是。”几十名骑士闻声都拼命加速赶路,转眼这一队人马就消失在官道的尽头。 见众人走远,赵似从林中走出来笑道:“楚遥倒是越来越机灵了,这戏配合的还真不错。”说罢便大摇大摆的往大散关的方向又走了回去。原来为了避开奸细方便行动,刚刚赵似便已附耳交代楚遥,让楚遥带着马队追着自己的白马走,而他自己则偷偷返回大散关内从其他路赶往长白山。赵似的马是大宛良驹,而且没有载人,跑得极快,为了让楚遥等人不至于跟丢而返回关内,赵似还特别在自己那身华服上下了追魂香为楚遥等人指引方向。 回关这一路有百余里,但赵似年轻力壮,又轻功了得,是以这一路走得也十分轻松。很快他又再次回到关口,进关前,他先在地上抓了把泥土涂在脸上,又将发髻弄乱,身上的里衣也撕开几块,远远看去,就像刚刚被打劫了一般,十分狼狈。 “守卫大哥可还认得在下吗,在下刚刚带商队出关不久便遇上山贼,身上的财物被洗劫一空,商队也被冲散了,只有在下一人侥幸逃了回来,还烦请胡统领放在下进关报官。”赵似装着连滚带爬的来到关口向那大胡子守卫哭丧着说道。 那胡统领听到赵似的声音,抬起头仔细辨认,发现是刚刚为了尽快出关而孝敬了自己大把银子的少年,心中暗叹还以为他能带那么大一只商队应该有些本事,却没想到竟是个草包,于是便也不细查,只道:“还记得的,刚刚兄弟的商队急着出关,我竟也忘记提醒,这周围却是有不少西夏蛮子拦路抢劫,兄弟赶快进关报官去吧。”说罢便也放行了。 赵似向胡统领连连称谢,许诺待报了官重整商队后定有重谢,便赶紧进关去了。到了关内,赵似先找了家成衣铺,挑了套绣着回形花纹的白色缎子长袍和一双黑色的抓地虎快靴换上,并着店家打来清水洁面重梳发髻,又再挑了几套其他款式的白衣以作换洗,一切收拾停当后,他从换下来的旧马靴中取出银票会了钞,刚出店门准备找家酒楼,忽然听到对面药铺传来一阵喧嚣。 “你这蛮子,我说值二两就只值二两,你若不卖,就滚出去。”药铺的掌柜手里捧着一只硕大的人参凶巴巴的对着门口一个穿着破烂皮衣满面胡须的男子说道。 “不卖便不卖,你将人参还给我,我便不信全宝鸡县的人都如你这般市侩。”那男子想必是被那掌柜逼急了,便要夺过掌柜手里的人参走人。 这回换得掌柜不乐意了,只见他左躲右闪避开男子的手,嘴里还说道:“还给你什么,这本就是我店里的镇店之宝,昨夜被贼人偷了,想必你就是那盗参的贼人,现在被我抓了现行还想要行凶,我看你还是快滚吧,不然官差来了要你好看!” 周围一众围观之人因着这男子乃是外族,便也附和着那老掌柜的嘲笑那男子。 “你这老头儿怎地这般说话,这人参明明是我带来变卖的,你刚刚还说只值二两。不卖便让我走,现在我不卖,你又怎地说这参是你店里的镇店之宝!你这分明是欺负我是外族,想要强买我的人参!”那男子倒也聪明,一下就知晓那老掌柜的意思,不由更是愤怒。 “这位兄台,掌柜说的可没错,你这这人参虽须长而韧,身呈寿星像,重愈五十钱,但在我泱泱大宋,这样品相的人参随处可见,顶多也就能值二两银子,掌柜的,我没说错吧。”赵似忽然插到对峙的两人中间说道,那掌柜见有位漂亮公子替自己说话,顿时气焰高涨,连声说是,却不料那赵似又道:“只是我家的人参刚好吃完了,而我娘今日就想吃人参炖鸡,这人参来的倒是及时,不如便卖给我吧,我出五两银子如何?” 那男子见那赵似说话不像有假,又听闻他为母买参,只觉他亲和又有孝心,而他与自己说话客气有礼,不似周围其他人那般嘲笑蔑视自己,故而心生好感道:“这位公子客气了,既然令堂想吃人参,这人参便送给公子了。”说罢便转身要走,不料却被赵似轻轻拉住。 这时那掌柜才回过神来,发现赵似并非向着自己说话,而是也想讨这个便宜,不由指着他大怒道:“你算什么东西,这人参你说五两就五两吗!我已经先买下来了,你要是想要,拿五千两来!” “这位掌柜,大家可以作证,你刚刚说这人参只值二两,怎么又能要我五千两?”赵似冷然一笑,“你说你买下了,可这位兄台并没有收你的钱,这人参便不属于你,所谓价高者得,你出二两,我出五两,这人参应当归我,不是吗?况且这位兄台刚刚说要将这人参赠予在下,在下可是却之不恭了,还请掌柜的把人参交给在下吧。” “你……”那掌柜气极,半晌才缓过神悠悠说道:“你休要逞口舌之快,我告诉你,这宝鸡县的县令大人是我女婿,你若再与我争这人参,我便叫大人治你二人盗参之罪,将你二人拿到衙门里法办。” “法办?哼,你这女婿倒真厉害,宝鸡县的县令大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吴不惟吧,哼,他倒真是无恶不为啊。”赵似说着,给了身边男子一个眼色,示意他准备夺参而逃,男子回给他一个了然的眼神,忽然纵身而起,手掌翻飞,直奔掌柜怀中的人参而去,那掌柜刚刚赵似的话吸引,正惊讶他是如何认得自家女婿的,哪料得那男子忽然出手,急忙想躲,却又被赵似挡住去路,只一眨眼,怀中的人参便换了主人。 那男子一得手,立刻招呼赵似离开,二人在街上飞快奔走,那老掌柜人老体弱,才追了几步便再也寻不到二人的踪迹,只得站在街上大骂晦气。 第一章青衫白衣(下) 再说那男子与赵似一直跑出了四五条街才停下,停下来后两人相视一笑,都不由莞尔。赵似打量着大汉那一身破烂皮衣道:“这位兄台,我大宋本就仇视西夏大辽,你这一身外族打扮在宋境行走很不方便,另外也有无良奸商专门欺骗那些外族人,所以小弟劝你换套衣装,正所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换了宋人的衣服会更方便一些。” “这位兄弟,你有所不知,我离家时走的匆忙,本就没带多少银钱,前几日又在关外遇上几个被劫的商人,剩下的盘缠都救济给了他们,现在是身无分文,本想今日进关卖了这人参才有盘缠,可谁曾想又遇到那贪婪的掌柜,险些叫他将人参强买了去,我第一日到大宋地界,真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情。”那大汉无奈地说道,“对了,在下萧慎,还没感谢兄弟相助之情。” 赵似听闻大汉身无分文,又想到刚刚他却说将人参赠予自己,心中不由感动,说道:“萧大哥过奖了,小弟赵似,家中排行十三,你便称呼我十三弟便成,想来大哥也饿了,不如由小弟坐庄,咱们兄弟到酒楼喝一杯如何?”萧慎见他如此豪爽,心中也很是欢喜,道:“如此甚好。” 为了避免再被那掌柜撞上,赵似先带着萧慎到成衣店换了一套文人的青衫长袍,又带他去理发修面,这才发现剔去满面胡须,萧慎竟是个十七八岁的翩翩美男子。 “没想到大哥竟然生的如此俊美,叫我看得都有些神魂颠倒了,却不知大哥为何做那粗犷虬髯的打扮,倒教我以为西夏外族人都生得那般粗犷恐怖呢。”两人坐在酒楼中边吃边聊着。 “十三弟此话差矣,愚兄并非西夏人,而是契丹人,不瞒兄弟,愚兄原本是大辽贵族萧家的独子,自幼蒙家师教导中原文化武学,在辽皇宫做禁卫统领,辽王惠妃萧氏便是家姑,只是近日辽王有意将小公主耶律楚燕许配与我,我不愿意,便逃了出来,一路上从大辽到西夏辗转闲游,又怕教人认出我来,便故意蓄起胡须乔装打扮一番。如今盘缠都花光了,便只剩下这一只人参。”萧慎说着喝光面前的酒,又为自己斟上一杯。 “哦?辽皇宫禁卫统领?大哥的身份可是不低呀,只是这话咱兄弟二人说说便可,可不能再叫他人听去,不然恐有杀身之祸啊。”赵似说道。 “是了,多谢十三弟提醒,我定当注意。” “不知大哥接下来有何打算呢?”赵似又问。 “这倒是没有想过,只要不回大辽娶耶律楚燕,到哪里都可以,”萧慎似乎对那个大辽公主很是忌惮,“好在我父母早逝,族亲有姑母照应也不会受到牵连,所以逃婚倒是方便。那十三弟你准备何去何从呢?” “既然大哥坦诚相交,小弟也就不做隐瞒了,我来自皇宫,大宋当朝天子便是我一母同胞的兄长。”萧慎闻之大惊,连忙拱手道:“原来是简王殿下。” 赵似见状摆手道:“你我即已兄弟相称,便不要管他简王还是侍卫统领了。近日皇兄病重,太医说需要百钱重的百须人参为药引方可获救,所以小弟打算前往长白山寻参,只是朝中的奸佞之臣定不会让小弟这一路顺风顺水,哎……” “十三弟不必过于担心,愚兄自忖武功不错,便由为兄陪你一同前往长白山,也好有个照应。”萧慎拍着胸脯说道。 “那可就麻烦大哥了。”赵似闻言大喜,身为大宋简王,赵似也有自己的情报网,自然知晓大辽第一高手萧慎的厉害,刚刚听闻眼前的青年便是萧慎时便计划着如何劝他与自己同行,如今萧慎自己主动开口,赵似自然喜不自禁。这二人都是少年心性豪爽性格,对对方都没有存什么猜疑算计之心,倒真真成了一对好兄弟,赵似提议拜把子,萧慎一口赞同,于是两人皇天后土一番,又着店家燃了三柱清香便拜了把子。一顿酒菜下来,二人喝的酩酊大醉,互相搀扶着一步三摇的回客栈歇息去了。 睡到丑时左右,萧慎感觉口中干渴难耐,便起身找水,不料刚一起身,便听到窗外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萧慎轻轻来到窗边向外查看,只见原本空阔的客栈小院此刻站满了人,竟是有大批官兵手持兵器悄无声息的潜了进来。见此情形,萧慎闪身回到床上轻轻摇醒睡梦中的赵似。 “大哥……”“噤声,外面有官兵。”萧慎拉起赵似弓身来到窗边示意他向外看,赵似宿醉未醒,头还痛的厉害,迷迷糊糊的揉着太阳穴向外看去,这一看,立刻便惊得完全清醒,“是宝鸡县县令吴不惟和梁州都督康宁,还有白天药铺那个掌柜,可恶,这帮害群之马,动作竟然如此迅速。”赵似恶狠狠的说道,“他们应该是冲我来的,想来是那掌柜向自家女婿求助,刚巧碰上十一皇兄派的人来到梁州寻我,通过那老掌柜掌握了我的踪迹,可恶,我百般算计,好不容易甩开了内奸,却还是要被这帮小人阻拦,真是气死人了。” “十三弟不必忧心,他们人数并不多,而且也不便在宝鸡县引起大规模械斗,咱们还是有机会突围出去的。”萧慎说罢取出随身携带的弯刀和弓箭,赵似也拔出白日买来傍身的青钢宝剑,二人蹑手蹑脚来到客栈马厩。下午时客栈来了大批走镖的镖师,马厩里也有不少好马,二人随便挑了两匹割断缰绳翻身上马便要悄悄离开客栈。 “来人呐,有人偷马!”两人刚刚来到客栈后门,不料一名镖师半夜醒来解手,见二人骑得是自己的马,立刻大喊道。前院的官兵一听喊声便知道行动被人发觉,康宁立刻指挥埋伏在客站外的士兵包将二人团团包围。 “开封一别三载,简王殿下别来无恙啊,属下这厢有礼了。”康宁笑眯眯的上前拜会道,他年纪在三十左右,高挑的个子很健壮,手提一把红缨银枪,很是威风,只是那双狭长的眼睛让人看了很不舒服,仿佛无时无刻不在算计。 “难得康都督还记得小王,小王深感荣幸,只是不知道这次康都督劳师动众的围攻这小小的客栈,是奉了向太后的意思还是十一皇兄?”赵似向来不喜欢这个康宁,总觉得这人城府极深,为人阴险狡猾。 “简王殿下说笑了,属下只不过和宝鸡县县令吴不惟吴大人是挚友,这两日受他邀请在宝鸡县作客,今日听闻两个强人抢了吴大人岳父的人参就躲在这家客栈,便陪着吴大人来捉贼,不料简王殿下也在,让殿下受惊了,真是罪该万死。”康宁嘴上说着,脸上却毫无半分恭敬,想来他自恃奉了瑞王的命令前来,毫不把赵似放在眼里。 “既然康都督要抓贼,小王就不打扰都督的雅兴了,小王还有事,咱们开封再会。”赵似说罢打马前行,准备离开。 “最近边关不太平,简王殿下金枝玉叶,还是留下由属下保护比较安全。”康宁说着示意一旁的亲兵去牵赵似的马缰。 “康宁,难道你认为本王不能保护自己的安全?别忘了三年前是谁在擂台上被我三招挑断了银枪,与大内侍卫总教头一职失之交臂。”赵似略带嘲讽的说道,原来三年前哲宗开擂台比武在开封的武将中选举大内侍卫总教头,当时康宁凭着一条红缨银枪击败许多对手,但最终被赵似以一套杨家枪法,只三招便挑断了手中的枪。 “简王殿下自幼得高手传授武艺,武功自然高过属下,不过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殿下觉得这三千地方军敌不过殿下一把普通的青钢剑吗?”康宁一直对三年前的事怀恨在心,于是也不再顾忌君臣之别,示意那些官兵动手。 “敌不敌得过也要试试再说,况且今日我并非孤身一人,有萧大哥相伴,我有何惧。”赵似说罢右手提起宝剑砍倒一名贴近的官兵,左手一扯马缰,胯下的马儿扬起前蹄,将前方拦路的几名官兵踢倒。 萧慎见状大喝道:“十三弟好功夫!”说罢也挥舞着弯刀加入战团迎上康宁的长枪。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尤其在马上,长兵器更是占尽了优势,但萧慎手中的弯刀虽长不及一尺,却灵活多变,总能在不经意间挡住康宁的长枪,任康宁将手中的枪舞得天花乱坠,也不能靠近萧慎身边一尺,而萧慎却可以在抵挡康宁之余抽身砍杀靠近的官兵,且手法极快,转眼间便有三十余人死于刀下。康宁见状大急,又见另一边赵似如猛虎入羊群,一把宝剑耍的密不透风,凡靠近他身前一丈的官兵皆是身首异处。知道若再近身肉搏,自己的人就如待宰羔羊,毫无反抗能力,于是康宁躲过萧慎划向颈项的一刀打马离开战团示意身后的官兵放箭。 “十三弟小心,莫要恋战,咱们快走。”萧慎说罢夺过一名士兵手中的长枪挥舞开来,将倾射而来的羽箭尽数挡在身前,赵似见状便也夺过一杆长枪效仿萧慎。这两人俱是武艺高强之辈,一时间上百名弓箭手竟无法攻破二人的防线,只能眼睁睁看着二人边挡箭边打马后退,眼看便要逃脱了。 “再加一百弓箭手掩护,长枪营一百枪手每人带十只竹枪跟我上前!”康宁下令,身后便又有一百人拿起弓箭加入战团,赵萧二人压力顿时增加,突围的速度也慢了下来,而康宁则亲自带领一百长枪营枪手快速向二人靠近。待到距二人五十步之时,康宁挥手示意停止前进,百名枪手分两拨分立前后,每人手中握着十支细竹削制的长枪。这种长枪既细又长,枪头重于枪尾,经过训练的枪手一掷轻易便可将长枪掷出一百五十步。赵似并没见过这种长枪,见康宁带人停在身前百步之处,甚是疑惑不解,可萧慎却曾见识过这枪阵,心道不好,也不顾身后的飞射而来的羽箭扯起赵似的马缰打马便走。康宁哪能让他如愿,在萧慎回身那一霎,康宁便下令进攻,只见那百名长枪手每五十人一拨轮流取枪掷枪,配合得天衣无缝,上百支长竹枪呼啸着向二人背心射去。 赵萧二人提起马缰左右闪避,凭着高超的马术竟硬生生躲过第一轮的长枪。康宁见状大怒,夺过身旁一名长枪手的竹枪向赵似掷去,他的臂力远大于一般枪手,且心中对赵似甚是怨恨,大有置他于死地之意,所以这一枪威力无比,枪头带着划破空气的锐声冲向赵似,这一枪来的极快,角度也极是刁钻,赵似一时竟无处可躲,将背心直对着长枪敞开。 “十三弟小心!”千钧一发之际,萧慎弃马飞身跃到赵似背后,堪堪抢在那长枪之前挡住赵似,而他的肩胛则被长枪贯穿,登时鲜血长流。 “大哥,你怎么样?”感觉身后的萧慎身体一颤,赵似便知大事不妙,立刻驱马前行。 “还死不了,你不要管后面,专心御马前行。”萧慎咬着牙反手将竹枪露在外面的部分砍断,却听到身后又传来康宁的命令,伴着那呼喝声,一支支竹枪如飞蝗般逼近。萧慎见状大喝着一声,竟应声站在马背上反手抽出背后长弓羽箭,只见他双臂发力,将那四石的长弓拉满,将一支支羽箭向身后长枪手射去。也不知萧慎使的是什么功夫,任脚下战马如何奔走跳跃却岿然不动,那一支支羽箭在他手中更是成了夺命的凶器,看似随意的一射,却箭无虚发,转眼间一壶三十支箭便射光了,而对方也有三十名长枪手倒地。没有了箭,萧慎却并不就此作罢,反而更加神勇,竟伸手抓住康宁手下射向他们的羽箭反手射回。抓箭,搭弓,射箭一气呵成,转眼又有十几名长枪手倒下,而赵萧二人也已脱离长枪的射程。 “可恶,赵似从哪里找来这等英勇的帮手,竟坏了我的大事。”康宁怒喝道,他原本以为自己带三千人围捕赵似一人绰绰有余,谁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竟让他们仅凭二人之力便脱困了! “你们这帮没用的蠢材!”康宁怒骂着,忽然一阵劲风扑面而来,他只道有人偷袭,赶快将头偏向一边,可他反应虽快,却不敌萧慎的箭快,萧慎恨他身为大宋官员却对赵似狠下毒手,是以这一箭力道十足,虽然只在康宁脸侧划过,却生生将他的右耳射了下来。康宁堪堪躲过这一箭,却觉的耳边疼痛,用手一摸,发现鲜血淋漓,右耳早已不见踪影,不由得惨叫一声。 “康都督,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待本王回到开封,取的便不只是你的耳朵。”赵似浑厚的声音远远的传来,转眼两人一骑便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来人啊,传我军令,让萧然和王龙各带一千守备军分两路追击,务必阻止简王前往辽东一带,必要时,生死不论。”康宁恶毒的眼睛似两条毒蛇狠狠的盯着前方,仿佛想要追上赵萧二人一般。 “康都督,那位公子是简王,你这样做不太好吧。”被刚刚的战斗镇住的宝鸡县县令吴不惟这时反应过来,出声问道,若是被人知道在他管辖下的宝鸡县发生了守备军都督追杀王爷的事情,他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掉的啊! “吴县令,好像没有人告诉你那位公子是简王殿下吧。”康宁冷血的一笑,吴不惟看见那笑容,忽然明白了什么,连忙拉着还呆立在一旁的岳父跪倒在地连声求道:“康都督说的是,那分明是一名贼人,康都督是在领兵围剿乱贼,小人什么都不知道,求康都督绕过小的吧。” “饶过你?当今圣上仁孝重义,最重兄弟之情,若是我今日饶你一命,他日你告上开封参我一本,又有谁能绕我的命?”康宁的笑容如毒蛇蚀骨,令吴不惟仿若坠入隆冬寒冰之中。 “康都督,小人对天发誓什么都不会说的,小人……”“我从不相信誓言,我只相信死人,来人啊,传我口令,宝鸡县县令吴不惟勾结山贼谋害简王殿下,罪恶滔天天理不容,人人得而诛之。”康宁抬手打断了吴不惟的话,随后两名官兵抽刀砍向吴不惟和他岳父,另有一队官兵冲进客栈,一片喊杀声顿时划破夜空,鲜血伴着烈火成了这浓浓的夜色中一抹沉重的色彩,康宁拾起鲜血淋漓的右耳背对着火光狠狠地看着远方,赵似,早晚有一天我要将你二人碎尸万段,以报今日之仇! 第二章雪山寻参(上)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清晨弥漫着雾气的嘉陵江上传来渔夫船家浑厚的歌声,唱的正是大学士苏轼的新作《念奴娇·赤壁怀古》,雄壮的歌声伴着嘹亮的号子响彻在嘉陵江上。又是新的一天,靠着嘉陵江吃饭的人们又开始了辛苦的劳作,男打渔女织网,一副平和景色。忽然一声长长的马嘶打破了这融洽的景色,远远的,一匹高头大马驮着两人嘶鸣着飞驰而来,待到渡头时,已累得口吐白沫,蹄下一软,便倒在地上。马上二人在马倒地那一刹那双双落地,就地一滚,避免被马压在身下的悲剧。 “大哥,你没事吧!”其中一个白衣少年对着身边紧皱眉头的青衫青年询问道,这二人正是从客栈逃出来的赵似和萧慎,原来昨夜萧慎被康宁一枪刺中肩胛受了重伤,之后他带伤勉强拉开四石硬弓射杀五十余人更让他伤上加伤,是以任凭他是大辽第一高手,也已筋疲力尽。赵似为了躲避康宁的追击,这一夜一直驱马前行,经过连夜的奔波,这匹马终于也疲劳过度倒地不起。 “我还撑得下去,十三弟,你去看看附近有没有空闲的渔船,我们走水路。”萧慎强挺着疼痛说道。 “好,大哥你先忍忍,我马上去找船和金疮药来。”赵似轻轻背起萧慎转身走进江边的小渔村。 “这位老伯,我兄弟二人是进京行商的商人,不料沿途遇上匪徒,我大哥被伤了肩胛,敢问大叔这村中可有郎中?另外我二人想要走水路进京,老伯可否为我二人寻一条闲置的渔船?”赵似拦下一位看着和蔼可亲的老伯问道。 “哎呀,受伤了,那可要快点治疗,快把你兄弟抱到我家来,老婆子,老婆子你快出来把床铺收拾收拾,叫二小子去把赵大夫请来!”那老伯古道热肠,见赵萧二人甚是狼狈,赶快过来帮忙,将萧慎扶到一间干净的小屋中。 “老头子,这是怎么回事啊,这位公子怎么伤的这么重啊!”一位穿着简朴的大婶从屋中出来,看见面色惨白的萧慎也吃了一惊,赶快叫二儿子去请大夫,而她自己则去厨房烧了些开水准备着。 很快一位花白胡须的老者被一个年轻人搀扶着走进小屋,想来便是那位赵大夫。赵大夫来到床边看了看萧慎的伤势,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吩咐那老妇人准备烧酒小刀和开水。赵似见大夫面色不善,心中不由紧张,连忙上前询问道:“老先生,我大哥他怎么样了?” 赵大夫一边解开萧慎的外衣一边回答道:“无碍,只是竹枪贯穿了肩胛又奔波了一夜,伤口被磨伤很难愈合。” 赵似听闻萧慎没有大碍,一颗心也放了下来,一阵疲意涌上来,双脚一软便坐到地上。那位老伯赶忙和二儿子将赵似扶到椅子上坐下,又为他端了碗热腾腾的蛋花。另一边,赵大夫小心的用小刀划开伤口将折断的竹枪从萧慎肩胛取出,用干净的棉白布堵住伤口止血,待血止住后在伤口上撒上金疮药,再用干净的棉布包扎好。 “这位公子身体强健,只要好好休息几日,喝几副补血汤药便可恢复。”赵大夫在铜盆中净手后对赵似说道。 “老先生,我兄弟二人急于进京,不便久留于此,不知您可否为我大哥配几副药丸,这样我们携带也较为方便。”赵似这时也缓过乏来,放下手中的空碗问道。 “这,可以倒是可以,但是制成药丸,药性便会减弱,不过若是有人参做药引倒是可以解决。”赵大夫捋着胡须说道。 “这不难,我兄弟二人身上正有一只人参,老先生便拿去准备吧。”说罢,赵似取出萧慎送给他的那只人参递给赵大夫。 “咦?这只人参你们从什么地方得来的?”赵大夫接过人参却并没有去配药,而是略带惊讶的上下打量着那人参,片刻后又仔细打量二人道:“如若老夫想得没错,二位公子应该从大辽来的吧,可是姓萧?” “这,老先生如何得知?”赵似被赵大夫问的一头雾水,转头看向萧慎,却见他也一脸迷惑,显然并不认识这老者。 “这只人参还是我亲自从长白山上采来的,为了它,我在长白山深山里一住就是四个月,还险些喂了黑熊。后来我将它送给在大辽做中军都督的好友萧天行,一晃都已经过去三十几年了,想来你二人便是天行大哥的孩子吧。”赵大夫笑道,“忘了说,老夫赵乾明。” “原来,原来是赵世伯,自从您三十年前辞去御医一职后,家父一直很想念您,只是始终没有机会去看您,前几年家父病故,临死前还念叨着再也见不到您了。”萧慎勉强撑起身体向赵乾明施了一礼,“这位是我拜把子的兄弟赵似,我们二人有事前往长白山一带,但我这兄弟被仇家追杀,他们人多势众,我二人昨夜与之激战,不慎受伤,幸蒙世伯出手相救,小侄感激不尽。” “去长白山?难道是为了千年仙参?”赵乾明一手捋着胡须问道。 “仙参?长白山真的有仙参?敢问世伯那仙参可是重愈百钱生有百须?”赵似略带激动地问道。 “不错,当年天行兄身体抱恙,于是我前往长白山想采一只百年山参为他补身体。我在山上寻了四个月,除了这只人参,竟还让我寻到一只千年仙参,那人参须茎粗壮韧长,品相极佳,但却长在长白山主峰白头山的峰顶崖边,极难采摘,我当时在山上住了四个月,急于下山,便只记下了它的位置,并未采摘。”赵乾明说道,“难道二位世侄真的是为了那仙参而去?” “不错,不瞒世伯,家兄近日身患重病,须得那仙参做药引方可救治,还请世伯将那仙参所在告诉小侄,小侄感激不尽。”赵似拱手施礼,恳求的说道。 “告诉你们也无不可,但这白头山高有千丈,山顶常年冰雪不化,山上多得是雪狼黑熊,传说还曾有人在白头山附近见到过身形巨大的野人怪兽,很不安全的,还是不去为妙。”赵乾明摇头说道。 “世伯,你便将位置告诉我兄弟吧,不论多危险我二人都要一试的,况且您也说了,野人怪兽之谈只是传说,雪狼黑熊这等畜生以我兄弟二人的武功应该不难对付。”萧慎开口求道。 “这,好吧,你二人先在这里稍事歇息,我配好药就给你们绘制地图。”赵乾明说罢拿着那只人参离开。 “老伯,我二人还要稍事歇息,就得麻烦您老为我们准备一条小船和清水干粮了。”赵似掏出一锭银子放在刚刚搀扶他的那位老伯手中,那老伯一生靠打渔吃饭,哪里见过如此大的一锭银子,接过后乐得合不拢嘴,赶紧招呼着自家老婆子和二小子去准备了。 待到傍晚时分,赵乾明拿着一只白瓷瓶和一个锦囊回到小屋中,顷刻,那老伯也捧着大包小包的干粮清水回来了。赵似休息了一日已然疲态全无,见状赶快接过包裹和瓷瓶锦囊,连声道谢。 “公子,船已经准备好了,就在嘉陵江渡头放着,您二位随时都可以启程。”拿人钱财与人消灾,那老伯收了赵似的银子,自然是恭恭敬敬。 “那就谢过老伯了,我兄弟二人这就上路,不打扰各位的清修了。”说罢,赵似背起还在沉睡中的萧慎,随着那老者往渡头前进。 “二位世侄路上小心,记得这药丸每日早中晚各服一粒,待把药吃完伤便没有大碍了,不过要谨记不要太过操劳。”赵乾明送到村口便停下脚步叮嘱道,“另外,白头山上遍布危险,这地图你们切记要瞧仔细了。” “世伯放心,小侄定当将世伯的话谨记于心。”略带感激的别过赵乾明,赵似背着萧慎上了小船,风帆轻扬,小船欢快的向嘉陵江下游奔走,想来很快便能汇入长江了。 “人走了,你们可以出来了。”赵乾明见小船划远了,便冷下声音转身对着江边的树林说道。他话音一落,便有上千官兵从林中无声涌出,为首的一名将领头部包扎着白棉布,正是康宁。 “我已经按照你吩咐的将他二人骗去白头山了,你也该放了我小孙子了吧。”赵乾明脸上略带愤恨,却是敢怒不敢言。 “放?如今我得知那姓萧小子的老爹和你有旧,此时若放了你孙子,难保你不会再去给他二人通风报信。”康宁狞笑着,他昨夜派探子四下寻找,本已发现萧慎二人的行踪,正欲再派大军围剿二人,却得到消息称楚遥带人在西夏的境内追上了那匹白马,现在正带人赶回大散关,自己若在这个关头调大军围捕赵萧二人,必然叫楚遥得了消息去,若是到时传到朝中,就算有瑞王千岁的庇护自己也在劫难逃。 于是他心生一条毒计,他知晓赵似此行意在寻找人参,便连夜赶在赵萧二人之前来到嘉陵江码头处的小渔村,抓了村中郎中赵乾明的孙子威胁赵乾明在为萧慎治病后以百须人参为饵用假地图将二人骗上白头山,而他的亲信早已率先赶往长白山开始准备陷阱了,长白山在大辽境内,赵似便是死在那里也不会有人怀疑与自己和瑞王有关。 “你这混蛋怎可言而无信!”赵乾明大怒,为了救自家孙儿,他不惜将老友的孩子骗上绝境,可谁又能料到眼前这朝廷将领竟是言而无信的无耻之徒! “你要骂便骂吧,一会儿你再想说话恐怕都难了。”康宁说罢对身后的官兵比了个手势,于是一场血腥的屠杀降临在这宁静的江边渔村,村民们惨叫着躲避,却最终被官兵砍杀殆尽,天上忽然飘起了小雨,淅沥沥的雨水将满地的鲜血汇成一条奔腾的水流涌向嘉陵江,满江的血红久久不能散去,仿若在诉说一个悲惨的故事,只是这里发生的一切,赵似不知,萧慎不知…… 第二章雪山寻参(下) 一路顺风顺水,赵萧二人很快便从嘉陵江汇入长江流域,经过短暂的休息和补给之后,二人又往长江上游前行,在应天府弃船改骑马。此时萧慎的伤已几近痊愈,二人为了弥补走水路浪费的时间便昼夜兼顾策马飞驰,终于在十五日后进入大辽的南京祈津府,想来再往东北行进数日便可到达长白山了。两人这一路足足颠簸了两个月,待到达大辽东京辽阳府时已是八月初旬了。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这样八月飞雪的景致竟然真的存在,古人诚不欺我,只是苦了我兄弟二人,还要在这寒风酷雪中前进。”这一日清晨,赵似醒来,发现客栈外竟飘起了鹅毛大雪,他常年居住江南地区,难得见到如此大雪,不由出声感叹。 “这大雪想来一时半刻停不下来,我们今日便采买用度好好休息,明日再进山吧。”萧慎常年居住在上京,对北方寒冷的天气早已适应,便让赵似在客栈中休息,自己到街上买些吃喝用度。 傍晚时分,萧慎捧着大大小小的包袱面色紧张的回到客栈,这时雪已经停了多时。“十三弟,快换上皮衣我们准备进山,我们被人盯上了,可能是康宁的人马,只是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一进到客栈萧慎便将买来的雪狐皮大衣递到赵似手上。 “康宁是梁州都督,不可能有权利调配大量人手离开梁州进入大辽境内,更何况东京与中京相邻甚近,辽国也不会让大宋的兵马如此长驱直入,我想应该只有几个先行的探子。大哥你也不必担心,如今天色已晚,我二人乔装进山,谅他们也不可能在茫茫的长白山中寻到我们的。”赵似披上狐皮大衣,萧慎也披上一件灰白色的貂裘,二人拿好包袱趁着夜色悄悄的离开东京辽阳府进了长白山山脉。 长白山被称为关外第一名山,夏日白岩外露,冬日白雪皑皑,常年都是一片洁净之色。山脚下生活着靠长白山吃饭的女真族人,山上盛产人参鹿茸等名贵药材。每年八月中旬,长白山便开始飘起大雪,待到十一二月的隆冬时节更是大雪封山。上一场雪下了一天一夜,地面上堆积着厚厚的雪花,让人每行一步都甚是艰难,萧慎和赵似就在这白雪中拖着步子慢慢前进。 “十三弟,前面那里好像就是赵世伯在地图上绘制的那件供人休息的小屋,我们加快步伐,天越来越暗,到了晚上山里的气温会很冷的。”连着走了两天,两人来到白头山附近的山坡上,萧慎停下脚步向远处眺望,前面半山腰上隐约是一间小屋。 “好。”赵似跟在萧慎身后,“这该死的天气,我好像听到狼嚎了。”似乎是呼应赵似的话,远远地不知从哪个山坡上传来一阵阵凄哀的狼嚎。 “嘶,听着都觉得瘆人。”赵似听到狼嚎赶紧加快脚步,萧慎笑了笑,也跟了上来。那间小屋是红松木搭建的,看样子已经有些年头了,好在应该常有人来修葺,倒也并不破败。两人进到屋中燃起柴火,顿时暖和了起来。 “大哥你来看,我们现在在这里,明日只要顺着这条小路往山上走,在三棵雪松处左转直走就可以到达长有仙参的山峰了。”赵似心急兄长的病势,才一安顿好便拿出赵乾明绘制的地图在火光下翻看。 “十三弟不要动。”萧慎正要凑过来一同看图,却忽然一皱眉出声制止赵似翻动地图的动作,赵似闻言立刻停手不动,萧慎则凑到他身前对着他胸前的衣襟细看,只见火光透过薄薄的羊皮地图在赵似黑色的狐裘上映出一排细小的光斑,却是一行小字。 “地图有诈,切勿靠近山中小屋!这,莫不是赵世伯留下的?难怪当时他老人家千叮咛万嘱咐叫我们将地图看仔细了。”萧慎惊道,“是了,定是康宁那厮赶在我们之前到达小渔村并威胁赵世伯给我们假地图,好让我们落入他事先布置好的陷阱中,以方便他在长白山神不知鬼不觉的解决我们。只是他没想到赵世伯与我爹有旧,竟然在地图上戳出小字提醒我们。” “都怪我急着赶路,竟忽略了赵先生的提醒,如今我二人已然身处小屋之中,可该如何是好,若是因我一时鲁莽害了大哥,哎,真该死!”赵似怒极道,“我看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 “不可,且不说我们还不知道康宁到底布置了怎样的陷阱,如今已是半夜时分,正是雪山里最寒冷危险的时候,有这间小屋做保护总好过我二人在山中走夜路,我们只需夜间警醒着些,想来也无大碍,待到明日天明我们再离开,也好寻找附近居住的山民询问那仙参的事。”萧慎阻止赵似道。 “还是大哥思虑周全,那我们就暂住一宿再作打算。”赵似同意道,于是二人将门窗关紧,又在门后和窗下都燃起火堆以恐吓野兽。待得一切布置妥当,二人才各自抱着武器睡下。 不知过了多久,赵似在睡梦中隐约听到些细微的响声,惊得他赶忙起身,却发现萧慎不知何时依然醒了,此刻正警惕的趴在门口向外察看,而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一股似有似无的血腥味。 “救命……救……”微弱的呼救声从屋外传来,却越来越微弱,赵似爬到门口和萧慎一同观望,不看则已,一看顿时惊得全身汗毛战栗,皎洁的月光将那银白色雪地上的一切照得清清楚楚,暗红色的鲜血冒着热气从残破的肢体里流出,很快就被寒冷的温度冻得凝上了冰碴。雪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五六具尸体,一大三小四头黑熊正满意的啃食着难得的美食。 “大哥,这……”赵似虽然武功高强,也没少杀过人,可他到底从小生活在皇室,从未见过猛兽食人的场景,这时看到这血腥的场面,胃中一阵恶腻,几乎要吐了出来。 “从服饰来看这些人就是白天跟踪我的人,想来他们是跟着我们进山的,不料遇到黑熊捕食过冬,相斗之下力有不逮,被黑熊杀光了。”萧慎说着,却发现那四头黑熊忽然放下正在啃食的尸体,竟向小屋慢慢走来。 “十三弟,小心!”就在大的那头黑熊撞上小屋的门板的一瞬间,萧慎扑倒赵似就地一滚来到屋中火堆旁。小屋的门被黑熊肥厚的身体撞破,冷风卷着地上的雪花扑飞而入,屋中顿时冷如冰窖。赵萧二人躲在火堆旁死死地盯着门口的黑熊,手中的弯刀宝剑具已出鞘。谁料那黑熊并不攻击二人,却是坐在门口从雪地中抓起一块破碎的门板舔了起来。 萧慎感觉奇怪,轻轻挪动身形向前靠拢了几步,借着微弱的火光,萧慎看到原来那门板上竟然涂了大片的蜂蜜!看来那门口死去的那些人本是想将蜂蜜涂在小屋的门板上引来黑熊对付自己二人,却不料黑熊比预料的早到,反而搭上他们的小命。 “大哥,这几头黑熊不除,难保它们吃过蜂蜜后不会来袭击我们,你看我们现在该要如何行事?”赵似握紧宝剑蹭到萧慎身边。 “这,不如这样,我先用箭攻其不备对付那头大的,十三弟你先用火把驱赶那三头小的,待那大的死了之后你我二人再合力解决它们。”赵似听了萧慎的话点了点头,回身从火堆中抽出两只火把拿在手中。见赵似准备妥当,萧慎抽出背后的长弓羽箭,引弓对准正在舔食蜂蜜那只大熊的眼睛射去。羽箭飞快,只听噗的一声,便从那熊的左眼射入,又从右眼射出。那黑熊被刺瞎双目,剧痛之下挥开肥厚的前掌乱打一气。 另外三头小熊见母亲被射伤,也都怒吼着向前扑来,赵似挡到它们面前左右挥舞着火把,黑熊惧怕火把,不能靠近他,只得在他身边徘徊。趁着三头小熊被赵似吸引,萧慎悄身来到大熊身边,对准熊的喉咙便是一刀,不料那熊为了准备过冬,身体囤积了过多的脂肪,一刀虽划破一个一寸深的口子,却只流了几滴血,倒是那黑熊剧痛之下胡乱拍出一掌,竟扫到了萧慎的左臂。只听咔嚓一声,萧慎赶忙捂住手臂退开,这黑熊身形高大,一掌之力不下千斤,萧慎的左肩胛本就有伤,受了这一掌,整个左侧身子几乎不能动弹。 “大哥!”赵似见状欲上前帮忙,却被萧慎制止,“我不碍事,你自己小心。”萧慎说罢弃刀换箭席地而坐,抬脚撑起长弓,仅用右手搭弦,又是一箭射出,这一次却是瞄准胸口。这一箭威力无比,而那大熊被两处伤口折腾的筋疲力尽,是以竟然让整个箭身没入胸口,挣扎片刻后巨大的黑熊最终受不住这一击轰然倒地。 那三头小熊见母亲被杀,都红了眼睛,一个个都弃了赵似奔着萧慎而去,赵似哪能让它们得逞,两只火把分别扔向两只小熊的背部,腾出手来操起宝剑劈向当中的一只小熊。那两只小熊不料赵似背后袭击,先后被火把击中,背上的皮毛顿时燃起,发出一阵焦臭味,萧慎见两只小熊背部着火,心思一转,操起包袱中的酒囊,打开塞子向两只小熊泼去,那酒囊中装的是浓烈的烧刀子,酒水遇火便着,一眨眼两只小熊就变成两个火球,疯狂的跑出屋子来到雪地中打滚灭火。而剩下的那只小熊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被赵似一剑劈在肩头,宝剑卡在骨头中拔不出来在地上痛得直打滚。 赵似趁这个机会跑到萧慎身边,只见萧慎左臂沉在身侧,已然骨折了。“大哥,我们赶快走吧,不然一会儿那三头小熊缓过来我们可要危险了。” “好,你去拿好行李。”萧慎勉强站起身用长弓支撑着,准备向门外走,却不料门外竟传来两头小熊撕心裂肺的嚎叫,还有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萧慎探头向外看去,只见暗处一双双幽绿的眼睛闪烁着诡异的光,待它们靠近,萧慎看清,竟是一群雪狼! “大哥,怎么回事?”赵似也听到外面有骚乱,便要前去查看,却被萧慎拦下,“不要出去,是雪狼,大概有四十多头。十三弟你扶我回去,之后在门口点一把火,外面有三头熊,还有那些人的尸体,我想这些狼应该不会冒险进屋的。” 赵似闻言赶忙照做,但狼群似乎并没有如萧慎所想的那般做,而是在杀死两头小熊后将矛头对准了木屋。那领头的是一只雪白的公狼,比其他狼足足大了一倍,只见它仰头长啸一声,其他的狼便躁动起来,纷纷作势欲向小屋扑来。 “不好,这头狼好生聪明,它们并不只是为了果腹,而是为了储备过冬的食物在狩猎!十三弟,快拿武器!”萧慎说罢抽出箭壶中的箭向外射去,同时,那头狼嚎叫声一变,狼群纷纷向小屋扑来,虽然被门口那堆火阻挡住,但也不知那火堆能坚持多久。赵似的剑还卡在小熊的骨头上,这时那小熊已筋疲力尽流血而亡,赵似赶忙拔下宝剑,想了想,又用力将小熊推到门口挡在火堆之后。 待他做完一切,萧慎已射出八九支箭,每一箭必然有一头狼毙命。那头狼见群狼畏惧火堆不敢上前,而萧慎又箭法如神百发百中,忽然长啸一声。群狼听闻啸声回身看向头狼,那头狼又是一啸,众狼闻罢纷纷掉转身形,将背部对准小屋。就在赵似以为这群狼准备放弃离开的时候,群狼却做出了令他吃惊的举动。只见群狼同时抬起后腿向外踢雪,大片的雪花被高高扬起,纷纷落在火堆上,转眼火堆的火焰便开始转小。 “这畜生竟如此了得!”萧慎见状将羽箭对准那头狼,奈何他受伤颇重行动不便,而那头狼又甚是狡猾,竟然是屡射不中。 “大哥,你对付狼群,那头狼交给我。”赵似见火堆马上要熄灭,立刻学着萧慎刚刚的样子将一酒囊烧刀子倒在火堆上,那火苗登时又高涨起来,之后赵似拿起屋中木柴纷纷淋上酒水,点着了当做武器向那头狼掷去,那头狼左右跳动闪避,甚是灵巧,但其他的狼群却躲之不及,很快一阵阵焦糊的肉香飘来,竟有十几头狼被柴火点着皮毛,被烧得满地打滚。 “十三弟,我的箭用完了,你过来帮我将断肢固定,我们想办法杀出去。”萧慎射出箭壶中最后一支箭,这时屋外也仅剩五六头狼可以行动了。 “大哥你放心,我们一定能冲出去。”赵似找来棉布木棍,将萧慎断掉的手臂固定住,心中却是一阵凄凉,想他和萧慎,一个是堂堂大宋简王,另一个是大辽第一高手,竟可能会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在长白山狼群之口…… “十三弟,不要胡思乱想。”萧慎似是看破了赵似的心事,拍拍他的肩头说道。 “是,大哥,我们这就冲出去。”到了这个关头二人也顾不上行李包袱,连皮衣都来不及披上便携手冲出屋外。屋外那头狼此时正怒火中烧,想来是没料到带来四十几头狼竟然被杀得只剩五六头,此刻看见赵萧二人冲出屋子,便仰头长啸一声。剩下的几头狼听到号令纷纷飞扑上前,赵似二人没了羽箭和火把相助,只能与之肉搏。 这长白山的雪狼常年与黑熊猛虎和女真人相斗,各个具是凶猛彪悍,看似纤细的腰肢和麻杆一样的腿却有着惊人的力量,尖锐的利爪可以轻易划破人的皮肉。到了这时候赵似只得挥舞着长剑与群狼游斗,萧慎则跟在他身旁时不时用弯刀偷袭,这两人相互配合,一时间狼群倒也奈何不得他二人。 那头狼看这阵势狠狠地龇着牙,迈着步子向战团靠近,就在这时,山脚下忽然传来人声,一排排火把如长蛇一般排列着向山上奔来,那头狼见势不妙呼啸着招呼同伴离去。赵萧二人见状欣喜,心道有救了。谁知那头狼怨恨二人,临走前见二人放松心神,便趁其不备攻向赵似,赵似躲闪不及,被它扑倒在地,一狼一人在雪地上打起滚来。 “十三弟小心!”赵似终于得势一脚踢开那头狼,不料已在不知不觉中和那头狼滚到山坡边,他这一脚踢出去,自己也不受控制向山坡下滚去。萧慎见势不好赶忙扑上去抓住赵似的手臂,但雪地松软无处着力,二人竟一同滚下山坡。 也不知滚了多久,萧慎只觉浑身酸疼,最终砰地一声落入一个温暖的水池中。他费力的睁开眼睛,发现赵似和他落在同一个池子中,已然昏迷了。 “十三弟,醒,醒醒。”萧慎费力地想向赵似靠拢,却始终不能动弹半分,最终疲惫和疼痛击败了他,在昏迷的前一刻,他仿佛看到眼前飘过一个白影,耳边传来银铃一般的声音,说的却是完全听不懂的语言,他本能的伸出手抓住那白影,口口中喃喃道:“快救我十三弟……” 第三章白首许约(上) 当萧慎再次醒过来时已是日上三竿,他费力的撑起身子打量着四周,发现此刻他正躺在一个大帐幕中,身上盖着一张熊皮披风,厚重的毛皮甚是温暖。 “你醒了啊,太好了。”就在萧慎四处打量的时候,一个灵巧的白色身影闪入帐幕内,那是个清秀的少女,洁白的皮肤如晶莹的白玉,大大的眼眸像是天上闪烁的繁星,长长地如瀑布般的黑发被紫色的貂皮的发带束起来,几个白玉的铃铛系在发带上叮当作响,而那少女银铃般的声音甚是耳熟,正是萧慎昏倒前听到的那个声音。“你不要乱动,手臂的伤还要再休养一阵子的。” “这里是?我十三弟呢?”萧慎看着那少女不确定的问道,他只记得和赵似一同滚下山坡,掉在一个温泉池子里,当时自己晕倒前也听到过这少女的声音,只是说的却是听不懂的语言。 “这里是白头山女真人的营帐,前天阿浑①(女真语,意思为兄长)带着我去打猎,碰到你和你兄弟受伤,是我把你救回来的,你已经昏迷了两天了。你的兄弟现在在另一个帐子里养伤,阿莎②(女真语,意思为嫂子)在照顾他。我叫淑伊尔哈,用你们汉人的话就是莲花的意思,我还有个汉文名字,叫完颜清,是我玛法③(女真语,意思为祖父)给我取的,他是我们女真族的大长老,是最有学识的人,我的汉语就是他教的。”那少女拿出药膏棉布边轻轻地为萧慎换药边叽叽喳喳的说着。 “莲花?我觉得你更应该叫雪莲花。”萧慎半开玩笑的玩笑的说道,那少女听罢脸颊一红,手上力道不自觉的加重,疼得萧慎轻哼了一声。 “我才不要叫那种白菜一样的花的名字,你就叫我完颜清吧。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你来白头山做什么?这里经常有熊和雪狼出没的,山腰的小木屋那里都是黑熊和雪狼的尸体,还有人的,它们是你和你的兄弟杀死的吗?”完颜清好奇的问道,那日她发现萧慎二人后便去喊阿浑来帮忙,在山坡上看到了她至今都不敢相信的一幕,四头黑熊和一个狼群的尸体让她对杀死它们的人感到好奇。 “我叫萧慎,是契丹人,你不用怕,我是从上京逃出来的,不是来征讨女真族的。”完颜清听闻萧慎是辽人吓得身子一颤,萧慎见状赶忙解释,“我十三弟是汉人,近日家中有人患病,需要百钱重生有百须的人参做药引,我们两个听一位老郎中说曾在白头山见过此参,便来寻找,昨夜在半山腰的小屋歇息,不料遇上黑熊和雪狼的连番追击,幸得姑娘相救,在下感激万分。” “阿清,巴图鲁醒了吗?”就在二人谈论的时候,帐帘再次被打开,这次进来的是一个腰围狼皮的青年,那青年看起来和萧慎年岁相当,长相较之俊逸的萧慎也不遑多让,与完颜清有五六分相似,他的皮肤雪一样白,鼻子高挺着,尤其是那一双狭长而邪魅的眼睛,无论从哪个方向看去,都好像在紧紧地盯着你,却又并不令人厌恶。 “巴图鲁?”萧慎不解的看着完颜清,“就是英雄的意思,阿浑昨天发现雪地里的一头母熊双眼被一箭贯穿,射箭之人箭法高超,而在场的人中只有你带着弓,他们敬佩你的勇气和力量所以称呼你为巴图鲁,目前在我们族里,只有阿玛和斡啜阿浑能独自杀死一头准备过冬的成年母熊。呐,他就是我斡啜阿浑。”完颜清指着刚进来的青年对萧慎说道。 “阿清,玛法有事找你,就在他的大帐里,你快去吧。”斡啜对着完颜清说道。“哦,知道了,萧大哥你就在这里休息吧,我去去就来。”完颜清应了一声便出了帐幕。 “你是契丹人?为何来我白头山?”见妹妹出了帐幕,斡啜的脸上没了刚刚的和颜悦色,而是冷冽的盘问。 “不错,我来是为了寻一只百钱重生有百须的人参,并无意对你们女真部族不利。”萧慎知道近年来大辽对待女真人甚是苛刻,每年要求女真人进献的贡品不计其数。一个偌大的女真部落常常会因为少进献一只海东青而被围剿,所以对斡啜的盘问和顾忌萧慎很理解。 “但愿你说的是真话,我也不妨告诉你,最近玛法准备为阿清招亲,我们都很中意塔撒部落首领的依诺④(女真语,意思为外甥)阿木青,如果成功的话,我们两个部落便可合而为一,到时候你们就算再来围剿,我们也是不怕的。”斡啜略带威吓的说道,说完便转身出了帐幕。 萧慎虽然刚认识完颜清,但这时听闻她要嫁人,心中忽然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没来由的,说不出的难受,就这样呆呆的一个人坐在帐幕中,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到了下午申时左右,完颜清回到帐幕中,手中端着热腾腾的参汤和烤的金黄酥脆的熊掌。“萧大哥,你也饿了一天了吧,我也真笨,被玛法叫去,竟忘了吩咐人给你送饭菜。这熊掌是我刚刚烤的,就是昨晚你杀的那只母熊的,准备过冬的熊掌肉肥厚,我还用了蜂蜜和松子油,特别香甜,你快尝尝。”完颜清嘴上虽说的轻快,但萧慎却看得出,她心中并不愉快,或许是对招亲的事并不满意。不知为什么,一想到完颜清不愿意嫁给那个什么阿木青,萧慎憋了一下午的烦闷忽然统统都不见了。 “恩,真好吃,和楚燕那丫头的手艺不相上下啊。”萧慎心中没了烦闷,自是胃口大开,用没受伤的右手抓起熊掌张口便吃。 “楚燕是谁?”完颜清听萧慎将自己和别人比较,满脸的不情愿。 “她是大辽的小公主,是我青梅竹马一同学武的师妹,”萧慎说着,却看见完颜清皱着小脸满是不喜,连忙改口道:“不过大辽皇帝想将她许给我,我没干,就从上京逃出来了。” 完颜清这才露出笑容,笑嗔道:“你逃不逃婚与我有什么关系。” “清儿,呃,我可以这么叫你吧,你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萧慎见完颜清真心的笑了,便小心的问道。 “烦心事是有,不过你解决不了。对了,你兄弟醒了,我带你去看看他啊。”完颜清似乎不想让萧慎知道她心中所想,便将话题岔开了,萧慎一听赵似醒了,心中分外欣喜,便也不多问。 完颜清拉起萧慎的手出了帐幕,这是萧慎第一次到女真部落,只见方圆几里都是密密麻麻的帐幕,帐幕外不时冒起青烟,还有淡淡的火光伴着落日的余晖,正是勤劳的女真妇女们在准备食物。赵似此刻正在斡啜的帐幕中休息,由斡啜的妻子兀娜拉照顾着。完颜清和萧慎手拉着手在一座座帐幕间穿梭,完颜清时不时的停下来和帐幕门口的老人孩子们打招呼,人们也对这个精灵一样的少女回以热情的微笑,还有好些小孩子跟在二人身后叽叽喳喳的说着萧慎听不懂的女真语,之后就见完颜清笑着从貂皮的小口袋里拿出大把的松子榛子递给那些孩子们,孩子们得了零嘴一个个都欢笑着跑开,整个部落一派祥和融洽的景色。 “孩子们都很喜欢你啊。”萧慎冲着完颜清问道,这时的夕阳照在她的脸上,给原来雪白的肤色带来一抹暖人心脾的红晕,煞是好看。 “那是,阿浑出去打猎的时候会给我带很多松子榛果,我吃不完,就拿来逗这些孩子,也别有一番乐趣。”完颜清见萧慎直直的盯着自己,有些害羞,松开拉着萧慎的手向前跑去,“那个就是斡啜阿浑的帐子,你兄弟就在里面,你走快些。” “嗯。”萧慎应了一声也快步向前。 “十三弟,你怎么样了?感觉好些了吗?”斡啜的帐子比完颜清的要大得多,萧慎跨进帐子,就看到赵似正半躺着靠在厚厚的皮垫子上,身边一名年轻的女子正在给他受伤的手臂换药。 “大哥,我,嘶,我没事,就是些皮外伤,倒是大哥你,你的手臂骨折了,可好些了?”赵似见到萧慎立刻激动地想要起身,却不小心扯到身上的伤口,疼得他又靠回垫子上。 “不碍事了,女真部族的伤药真的很神奇,现在已经不疼了。”萧慎说着还晃了晃包扎着的左臂。 “那是因为你运气好,从山坡上滚下来的时候刚好掉在了药水泉里,这药水泉对治疗刀伤骨伤特别有效,阿玛和阿浑受伤的时候都去泡一泡,几天就可以痊愈了。”完颜清俏皮地说道。 “大哥,这位是……”赵似看了看眼前精灵一般说个不停的少女又看了看萧慎,一脸疑惑。 “她是这个女真部落大长老的孙女,叫完颜清,昨天是她救了我们。”萧慎介绍道。 “女真长老的孙女?那姑娘你一定知道这附近的山上哪里有百钱重生有的人参喽!”赵似略带激动的问道,原先他和萧慎只有赵乾明画的一张三十年前的地图,能不能找到人参,山里的地形会不会有改变都是异数,而如今既然有女真族人在,那么要找这人参便容易多了。 “这我还真不知道,不过呀我可以帮你们去问玛法,白头山这一带的一草一木他都熟悉极了,不过若是玛法也不知道,那我也就没办法了。”女真人都很热情好客,完颜清也不例外,尤其是这事还是萧慎想要知道的,她就更认真了,和萧慎说了两句就去找大长老了,只留下赵似和萧慎在帐幕中闲聊。 “大哥,这阿清姑娘好像很喜欢你啊,说说,怎么趁我昏迷的时候结交上这么美的姑娘?”帐幕中只有这兄弟二人,赵似便开起萧慎的玩笑来,却不料萧慎红着脸,竟说不出话来。 “怎么,难道大哥你也对阿清姑娘有意思?”赵似有些诧异,萧慎放着青梅竹马的大辽公主不娶,竟然喜欢上才认识一天的完颜清? “十三弟你不要瞎说,清儿,清儿姑娘很快就要嫁人了。”萧慎低着头有些懊恼的说道。 “怎么回事?还有人敢和大辽第一高手抢新娘?”赵似调侃道,萧慎听着他的调侃露出一丝苦笑,道:“斡啜兄弟说清儿的爷爷有意和塔撒部落联姻,想把清儿嫁给塔撒部落首领的外甥阿木青,过几天他们就要为清儿办招亲大会了。” “大哥,你糊涂了吗?据我所知,女真族为女孩儿办的招亲大会有些类似我中原的比武招亲,方圆百里所有对那女孩有意思的少年都可以参加,只要能在招亲会上取胜就能抱得美人归。我想阿清姑娘的爷爷只是有把阿清姑娘嫁到塔撒部落的想法,但是女真人崇尚力量,他不能确定那个阿木青是否有过人的能力,所以才要用招亲大会来比试,而不是直接联姻。如此一来大哥你就有机会了,我看得出阿清姑娘也并非对你无意,你就去参加那个招亲大会,女真人都很守信用,只要你赢了,就可以和阿清姑娘共结连理了。”赵似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摇头晃脑地说道。 “你看得出来?说得好像你很懂感情似的,你还不是个没我大的黄毛小子,和我装什么情圣!”萧慎见赵似一脸得意,出的主意却是不赖,也放下心事和他开起玩笑。 “我怎么不懂感情,我六岁的时候父皇就给我订了亲事,我和我家娘子青梅竹马十几年的感情可不是白来的,等我找到人参回去之后啊,就让皇兄为我主持大婚。”赵似得意的说道,脸上眉间,满满的全是幸福的味道。 “萧大哥,赵大哥,我问到了,玛法说白头山上的确是有一只你们要的那样的人参,只不过……”二人正闲聊着,完颜清忽然冲进帐幕对二人兴奋地说道。 “只不过什么?”赵似听闻人参有了消息赶忙问道。 “只不过,只不过玛法说这人参不能给你们,因为过几日玛法要为我办招亲大会,这人参是我的嫁妆……”完颜清绞着手指不安的说着,眼睛还时不时的瞟向萧慎。 “这……”萧慎此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大哥,我有些累了,你和阿清姑娘出去走走吧。”赵似见萧慎神色犹豫,连忙用眼神示意。萧慎自然知道赵似的意思,若是自己参加招亲大会,必然可以夺冠,到时自己娶了清儿,再想索要那只人参也就不是难事了,一想到可以和完颜清白头偕老,萧慎心中甚是欣喜,便鼓起勇气红着脸对完颜清说道:“清儿,我,我们出去走走吧,我在帐子里闷了一天想去山上走走。”“好啊。”完颜清一口答应,两人便离开帐幕往山上走去。 第三章白首许约(下) 夕阳下的白头山与夜晚时有很大的不同,暖暖的红辉照在莹白的雪地上,反射出一片姹紫嫣红,煞是好看,完颜清的部落驻扎在白头山下,营地的附近刚好有一条近路通往山顶的天池,两人此刻正往天池的方向走去,山上本就寂静无声,不知为何这两人一路上也没说过一句话,整个广阔的雪山上只能听见脚步踏在雪地上吱吱的声响,过了半晌,当太阳只在山的另一边留下个小半个头时,两人到了天池。 长白山天池就位于长白山主峰白头山的山顶,池水常年不冻,平日里湛蓝的湖水映着湛蓝的天空甚是美丽,而在这傍晚时分,斜晖之下也不逊色,一湍飞瀑从天池倾泻而下,其声轰鸣如雷,水花四溅,雾气遮天,配上偶尔被风卷过的雪花,仿若仙人下凡,又似佳人起舞,空灵美丽。 “萧大哥……”“清儿……”一路无话的两人忽然同时开口呼唤对方,又在听到对方的声音后红了脸庞,完颜清莞尔一笑,低头不语,萧慎轻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小声说道:“清儿,这天池,真,真好看。” “那当然,不过还有更好看的呢,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缘分能看到。”完颜清道。 “再好看也不会有你好看吧。”萧慎闻言脱口而出,说罢只觉耳根发烫,想来自己的脸应该像煮熟的虾蟹一样红透了吧。 “你别瞎说,呀,萧大哥快看那里!”完颜清也红了脸,好在老天也帮忙,刚巧在这时天池出现奇景,让她将话题岔开。 萧慎顺着完颜清雪白纤长的手指看去,发现她所指之处在天池的中心,此时太阳已完全下山,玉盘般的圆月也悄悄地爬上山头,伴着盈盈的月光,萧慎看到墨一样浓暗的池水中忽然发出一阵红绿色的光,再仔细看去,竟是一团团的火焰从水中冒出,如花般在水面绽放开。 “这是……”萧慎从没见过如此奇景,不由愣住了。 “好看吧,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可吓坏了,还以为天池里的妖怪要来吃我呢,吓得我拼命地跑,结果不小心跌到天池里,差一点就淹死了。”完颜清见萧慎目瞪口呆,觉得甚是有趣,不禁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我真的不知道世上还有如此神奇的景致,清儿,你知道这水里为什么会冒出火焰吗?”半晌萧慎才缓过神来,略带兴奋的问道。 “我也问过玛法,玛法说那是神迹,只有被神眷顾的人才能看到,我后来也来过很多次,除了这次,再也没见过这样的景色,你好好看着,等一下还会有更精彩的。”完颜清拉着萧慎跑到池边欢快的说道,“快看,来了!” 萧慎再次看向那火焰,发现火焰越长越高,渐渐开成一朵莲花的样子,然后湖中心的水中忽然冒出大片大片的荷叶,一支支小小的莲花在叶片中冒出头来,似是被那火焰吸引,纷纷向那火焰靠拢,很快,那火焰莲花的光华开始减弱,而那一支支小莲花竟两两连在了一起,变成了无数支一黑一白的并蒂莲。又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那火焰莲花彻底熄灭,那那一支支并蒂莲也纷纷沉入水底,不见了踪迹。萧慎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满月的华光依旧照射在天池平静的湖面上,只是早已寻不到那奇景的踪迹,仿佛那绝美的景致从未出现一般。 “那些小小的并蒂莲是我们女真族的圣物,名叫墨雪玉莲,花生并蒂,长开不败。我上一次跌落天池便是靠着它的叶子获救的,玛法还给我讲过一个关于天池,火焰和墨雪玉莲的传说。”完颜清随便捡了块大石坐下望向天空,这里是整个长白山最接近天空的地方,璀璨的繁星挂满天际,长长地银河仿若天池倾泻下的瀑布,两岸还有着明亮的牛郎织女。萧慎也挨着她坐下,随手捡起几块小石子打着水漂。 “玛法说白头山原本是没有天池的,在很久很久之前,白头山上有两姐妹,姐姐叫长瑶,妹妹叫长曦。她们都是掌管长白山的女山神,生得极美,连天上的星星瞧见她们都会害羞的。”完颜清调皮的说道,萧慎听了打岔道:“星星会害羞?那清儿你以后出门可要戴上面纱了,万一哪个星星被你的美貌倾倒从天上掉下来砸了人可不好。” “油腔滑调,刚刚说句话还会脸红,这会儿怎么就油嘴滑舌了,别打岔!”完颜清口中嗔怪,眉眼间却满是笑意。 “是,我不打岔。”萧慎也不知自己是哪根筋不对,如此肉麻的话竟说得这般顺口,连忙缄口不言。 “有一日天上掌管王母娘娘宝物的上仙安韶路过长白山,见到了貌美如花的长曦,竟是一见钟情,为了讨好长曦,安韶悄悄偷了王母娘娘的梳妆镜送给她。这梳妆镜据说法力无边,可以分辨人的美丑,还可以照出镜中人的姻缘。长曦得了仙镜十分欣喜,便拿回家与姐姐长瑶分享。长瑶满怀欣喜的对着镜子照了好久,越看越觉得自己美艳无双,但当她将镜子还给长曦时,长曦只照了一下,那镜子就开口说道‘我看还是妹妹长曦更好看一些。’长瑶听了十分生气,刚好这时安韶来找长曦,长瑶见安韶仙风道骨俊朗不凡,心中暗暗地喜欢上了他,可是那仙镜却照出了长曦和安韶百世的姻缘,长瑶心中嫉妒,便将安韶偷拿仙镜的事告诉了王母娘娘,王母娘娘怒极,将那安韶和长曦去除仙籍打入人世轮回。从此白头山上就只剩下长瑶一位山神,而那仙镜也就落在了长瑶的手里。” “长瑶得了仙镜后常常会对着它照,但每次镜子都说还是长曦好看,最后长瑶一生气就把镜子扔到了白头山山顶,那镜子一落地就飞快地长大,很快就变成了一汪碧蓝的池水,那池水干净清透,能倒映长白山上发生的任何事,长瑶见状很是欢喜,于是以自己的名字将那池水命名为瑶池并每天坐在池边观察长白山上发生的事,后来因为王母娘娘也有一座瑶池,长瑶才不得已改瑶池为天池。”“女人的嫉妒心真可怕。”萧慎听罢不禁开口,完颜清见他又打岔,白了他一眼,萧慎见状连忙保持沉默。 “后来长曦和安韶都转世投胎,就出生在白头山。二十年后两人都长大了,由于他们两个有着上百世的姻缘,所以一见钟情准备成亲。成亲那日,长瑶照例坐在天池边观察长白山上发生的事,当她看到两人成亲时十分生气,心中的怒火化为实体,竟将天池的水烧干了却还不能平息。白头山上的动物们见状纷纷跑到长曦和安韶面前希望得到两人的庇护,于是两人携手来到天池边,果然见到天池里冒着熊熊烈火,而长瑶正站在火心中一身红衣满头红发怒视着二人。长曦和安韶借来了狂风和冰雪与长瑶对抗,但是长瑶的法力十分高强,两人力有不逮,最终长曦想了个主意,和安韶一起抱着从王母娘娘的瑶池中采来的千年寒冰跳入天池,化作一黑一白两朵莲花。那莲花一进入天池就开始吸收火焰,很快熊熊烈火就被吸收殆尽,长瑶也法力全失,而长曦和安韶虽化身为两朵莲花,但两朵莲花却连到了一起,变作并蒂双生,永不分离。不久之后天降大雨,天池很快又蓄满了水,也渐渐开始有了人类居住,那些人就是我女真族先祖。”完颜清舌若莲花,整个故事说得生动有趣,加上刚刚看到的奇妙景色,竟令萧慎听得有些沉醉。 “先祖们为了纪念长曦与安韶的功劳和鹣鲽情深,将他们化身的莲花定为族内圣物,取名做墨雪玉莲。在我们女真族也有个传说,若是男子能为心爱的女子摘一朵墨雪玉莲戴上,两人便可得到长曦和安韶的保佑,可以天长地久,白头到老,而白头山这名字也有白头偕老之意,而被摘下墨雪玉莲也可花开不败。只不过墨雪玉莲生长在天池中央,而且只有在天池水底喷出火焰时才会合而为一化为并蒂,所以很难得的。”完颜清说着,语气中略带失望和向往,似乎很希望有人可以为她采来一朵墨雪玉莲。 “你若是喜欢,我现在就采来给你。”萧慎见完颜清一脸向往,立刻站起身准备下水摘花。 “你疯啦,你的手臂还没好,而且现在天气这么冷,若是下水会伤寒的!”完颜清见状连忙拉住他。 “清儿,今天斡啜兄弟和我说,你玛法打算将你嫁给塔撒部落的阿木青,本来这事与我无关的,可是,可是我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就很喜欢你,我……”萧慎有些笨嘴笨舌的表白,若是此刻大辽禁军士兵在这里,定会怀疑眼前这个男人是不是他们雷厉风行的大辽第一高手,可谁也无法完全明白感情这东西,面对心爱的女孩,纵使是大辽第一高手,也变成了情窦初开的少年郎。 “萧大哥,你,那个,天色晚了,我们快回去吧,不然我阿浑要担心了。”完颜清听了萧慎的话红着小脸跑开了,只留下萧慎一个人懊恼的站在天池边,不知是应该回帐幕休息还是应该下天池去摘墨雪玉莲。 “十三弟,你说,清儿是不是不喜欢我啊。”萧慎没头苍蝇一般闯入赵似的帐幕大喊道,自从天池一别后,萧慎足足五日没有见到完颜清,而斡啜似乎也并不想把完颜清的踪迹告诉萧慎,于是这五日成了萧慎最难熬的日子。 “大哥,你至于吗!或许阿清姑娘只是害羞而已,又或者她有什么事忙着要办,总之你不要想得太悲观。”赵似头疼的看着满帐幕转来转去的萧慎。 “有什么事情五天了还办不完,你说,清儿会不会已经被嫁出去了!”萧慎越想越急,就差没拿着刀冲出去了。赵似见状心中暗叹,没想到一向潇洒不羁的大哥居然也会有如热锅上的蚂蚁这样的一天,想到这儿,他不由得笑了一下。“十三弟!你还笑得出来,我……”萧慎正要发火,帐帘被掀开一角,一个娇俏的身影闪了进来,正是萧慎朝思暮想的完颜清。 “萧大哥,赵大哥。”完颜清笑着和两人打了招呼,萧慎见到心上人,连忙凑了过去抓住完颜清的手说道:“清儿,我那天在天池说的都是真的,我是真的喜欢你的,你,你可不可以不嫁给阿木青啊!” 完颜清听了萧慎的话俏脸一红,道:“萧大哥,赵大哥听着呢,你不要瞎说。”萧慎闻言回头,果然见赵似似笑非笑的看着二人,眼神中略带暧昧。 “哎呀,今天天色不错,我也在帐幕里躺了好几天了,这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是该出去走走了,一个人在帐幕里真闷啊。”赵似无视萧慎的眼神,一脸我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晃晃悠悠的出帐幕自己溜达去了。 “清儿,我……”萧慎见赵似出了帐幕,刚要开口,却被完颜清打断,“萧大哥,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我们的事情,你的心意我也是知道的,其实,从你开玩笑说我应该叫雪莲花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你很好,我们女真的男子很少有像你这么会赞美人的,其实,我也很喜欢你的,不过玛法执意要为我办招亲大会,所以我们没有可能的……”完颜清说的很是伤心,她从小就在长白山长大,身边都是些木讷粗犷的汉子,难得见到像萧慎这样英俊有风趣的男子,又怎么能让她不动心,只是身为大长老的孙女,她的婚姻就和那些皇室公主一样,是由不得自己做主的。 “清儿,你放心,我一定会赢得那个招亲大会的,我们两个会得到天池传说里的那对情人的庇佑的,我们一定会白头到老,永不分离。”萧慎知道了完颜清的心意,心中暖暖的,“瞧我这记性,竟忘了它,清儿,我最后还是没听你的话,下了天池。”萧慎忽然狠狠地拍着自己的额头,说罢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一朵如玉雕一般的小莲花,一黑一白并蒂双生,似乎在寓意着两人美好的未来。 “这不是……”“阿清,阿清你在哪儿?”就在完颜清因为得到墨雪玉莲而开心时,帐幕外忽然传来兀娜拉的声音,“塔撒部落的首领和阿木青到了,玛法说下午便要开始招亲大会……” 第四章雪原招亲(上) 朔风吹卷着远处的红云渐渐迫近,飞雪压弯了干枯的枝头,几只小鸟在漫天雪花中迷失了方向,只得随意停在枝头,歪着头看树下慢慢飘起的炊烟。松厚的雪踩起来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孩子们在林子中穿越奔跑,兴高采烈的寻找干枯的树枝和树下的蘑菇,偶尔寻到一个松鼠的粮仓,便更是兴奋的掏出里面的松子榛果,各自分得少许后又小心翼翼的剩下一半放回洞中。鹅毛般的大雪并没有影响女真人的日常生活,男人们早早的扛上武器到山中狩猎,女人们依旧围着帐幕生火做饭。 嘎吱吱的踩雪声接连不断的传来,像是有人正向着营地的方向跑着,忙碌中的女真人们抬起头,看到远远地,那一片乌压压的人群。几个领头的强壮的汉子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身着毛皮手拿武器的随从。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那声音很清脆,却传出很远,塔萨部落首领努阿塔到了。 阿骨打代替他的长老父亲和病重的族长哥哥出来迎客,身后还跟着他最美丽的胡人妻子娜莎和他最得意的儿子斡啜。说起来娜莎和努阿塔还有些渊源,娜莎原本是西域胡人,长相极美尤善歌舞,一次她与父亲到长白山收购山参,遇上了风雪,父女二人失散。正是努阿塔救了她,并娶她做了第三位妻子。后来塔萨部落与阿骨打的部落发生了小型斗争,斗争最终以阿骨打获胜而结束,战败了的努阿塔不得己将自己心爱的妻子赔给阿骨打做了填房,阿骨打对娜莎也十分宠爱,两人先后生下斡啜和完颜清两个孩子。 “努阿塔,不过是个招亲大会,你居然亲自来了,这真是我家阿清的福气啊,过了这三天的招亲,或许我们就要做亲家了。”阿骨打迎到一名大汉马前,那大汉虬髯胡须,披着一件虎皮披风,甚是威武,正是塔萨部落的首领努阿塔,他见阿骨打亲自来迎接自己,也翻身下马道:“你也说我们要做亲家了,我当然很重视,你家阿清可是整个长白雪域远近驰名的美人儿,我家阿木青又是雪原上最勇猛的武士,他们在一起是会受到长曦女神和安韶上仙的庇佑的。” 跟在努阿塔身后的阿木青听了舅舅的话翻身下马,一脸桀骜与不屑的对阿骨打说道:“阿布哈①(女真语,意思为岳父),我觉得这招亲大会根本就没有举办的必要,这雪原上还没有几个男子有能力和我抢萨里甘②(女真语,意思为妻子)的。”那高傲的语气竟是将整个长白雪原的青年都看低了。 阿骨打在听到他的话后稍稍皱了皱眉,尤其是那句阿布哈让他心中多了几分反感,努阿塔见状道:“没大没小,你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吗!我听闻阿骨打的四子斡啜六岁便能活捉海东青,十岁随阿骨打狩猎时独自一人杀死四头雪狼,十四岁的时候更是独自猎杀了一头斑斓猛虎,用虎皮做礼物赢了招亲大会迎娶了当时的雪原莲花兀娜拉,成就一时佳话。你觉得斡啜比你差吗?他可没像你这般猖狂。” 阿木青被舅舅训斥,脸皮一红,只得称是,但心中却甚是不服,他可不相信那个长得像女人一样漂亮的斡啜会有这么大的本事。努阿塔见阿木青不再作声,继续道:“其实我来还有另外一件事,最近该死的契丹人又来骚扰我们,我在来的路上听说老布塔的部落前日遭了辽阳府守卫军的袭击,整个部落全散了,老布塔和他五个儿子全都死了,七个女儿和四个妻子都被辽阳府的守备军官抢回去做了小老婆,这帮契丹人真是欺人太甚了,我们每年为了岁贡已经费尽了心思,他们还要时常派守备军来骚扰,这根本就是不打算给我们活路了啊,所以我这次是想和你们商量商量部落合并之事,我们只有团结起来才能抵抗契丹人的攻击。” “老布塔的事我也听说了,我和阿玛阿浑都觉得很可惜,不过马上就要举办招亲大会了,这些不愉快的咱们就先不说了吧,快进营地休息休息,我已经让兀娜拉去叫阿清了。”阿骨打并没有回应合并部落的问题,努阿塔便也不再提起,只是带着队伍跟着阿骨打进到营地中休息。 这会儿正是晌午,女人们都在生火做饭,营地中央架着高大的木架,上面烤着整只狍子,油滴伴着滋滋的声音掉落火堆中,两个女人正坐在烤架边往狍子上抹着调料,很快便将狍子烤的香飘四溢。 阿骨打在营地中央为努阿塔和其他参加招亲大会的青年们设了欢迎的酒宴,一道道不同的烤肉很快便被端上桌,阿骨打和努阿塔坐在主位上,面前放着的正是那只烤狍子。“这几日参加招亲的青年都赶到了,竟然有百十来人,比当年兀娜拉的招亲大会还要热闹,真是我家阿清的福气,不过说真的,我和阿玛都很看好阿木青这孩子,若是他能娶到我家阿清,我们两个部落的关系就更加紧密了。”阿骨打趣着端起酒杯说道。 “那是当然,哈哈。”努阿塔也是爽快人,两人各自端着大酒碗哈哈笑着一饮而尽。 就在这时,下席的座位中传来一阵唏嘘声,努阿塔抬头望去,只见一位少女身着大红的裙裾端着一盘烤熊掌施施然而来,那女子步子轻快灵动,身材曼妙无方,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似轻柔漫舞,看得下席的青年们心驰神往。努阿塔愣了愣,就见那少女端着熊掌走上主位,调皮的对着阿骨打叫了声阿玛,这才知道原来这美貌少女就是这次招亲大会的主角,完颜清。 完颜清刚刚在赵似的帐幕中和萧慎正聊着,兀娜拉就拿着一套红色的裙裾冲了进来,将萧慎推出帐幕就为她打扮了起来,完颜清虽然心里老大的不愿,但一想到萧慎刚刚对自己说的话和那朵墨雪玉莲,又不由自主的开心起来。换上那套红纱裙裾的完颜清显得分外妖娆,踏在白雪上,就仿佛初升的红日,光彩照人。兀娜拉给她打扮完就拉着她来到营地中央,在那里,所有来参加招亲大会的青年们都在等着一睹芳容。 “阿骨打,这就是阿清吗?真不愧是雪原上的莲花,我努阿塔活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美的姑娘。”努阿塔毫不吝啬的赞美道。阿骨打听到努阿塔的赞美也很是高兴,又端起酒碗喝了起来。 “阿玛,阿清有件事情想求你。”完颜清见阿骨打高兴,连忙晃着他的袖子撒娇道。 “哦?我的小阿清有什么事要求阿玛?”阿骨打好奇地问道。完颜清道:“这个,就是,就是想让阿玛同意阿清一个小要求。” 阿骨打见完颜清支支吾吾,更是好奇,问道:“什么要求?”完颜清俏脸通红,没有回话,倒是萧慎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拜倒在阿骨打面前道:“请您同意我参加下午的招亲大会。” 北风呼呼地刮着,吹起了满地的浮雪。几只小松鼠来到藏粮食的洞口前,发现洞口被人破坏过,赶忙进到洞中,见里面粮食虽然少了些,不过好在还有剩余,便拿着几颗干果到洞外,边吃边看着不远处热闹的人群。营地的中央寂静无声,上百双好奇的眼睛盯着拜倒在主位前的英俊少年,仿佛看着什么奇怪的事物,片刻后,惊雷般的笑声从坐席上传来,前来参加招亲的青年们哄堂大笑,不住的调侃着萧慎,更有甚者竟问阿骨打这眼前的少年是不是他另一个女儿女扮男装的,否则怎么如此柔弱俊俏。 阿骨打皱了皱眉头看向完颜清,见女儿一脸娇羞,知道眼前这少年是女儿的意中人,但部落的利益使他不能成全女儿的心意,他思索片刻后对萧慎说道:“萧小兄弟,你是契丹人。”一句话便表明了他的立场,萧慎是契丹人,在场的女真人哪一个不是常年受契丹人的压迫,他在这里提出此事,等于直接断了萧慎参加招亲大会的希望。 果然,在场的青年们一听闻萧慎是契丹人,纷纷破口大骂,满口的女真语虽然萧慎听不懂,但却可以从语气中明白他们的愤怒,但他依旧没有起身,只是静静的说道:“我希望参加招亲大会,这与我是否是契丹人无关。”说罢,他从怀中再次取出那朵墨雪玉莲,轻轻地站起身别在完颜清的发间,女子红裙黑发,配上墨玉白雪般的莲花,更是美艳动人,这一刻,所有的人都痴了…… 半晌,阿骨打才回过身来,语调微微颤抖的问道:“你何处得来的墨雪玉莲?” 萧慎道:“五日前,在长白山天池。”清冽的声音使所有人都回过神来,他们不可思议的看着完颜清发间的莲花,那是他们的圣物,代表长曦女神和安韶上仙的墨雪玉莲! “既然你只是请求参加招亲大会,我便不阻拦你。”阿骨打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前几日救萧慎二人回来的是斡啜而不是阿骨打,所以阿骨打并不知道萧慎武功了得,只以为他是个文弱书生,想着让他参加也不碍事,便允诺了。斡啜坐在一旁并没有说话,一双精致狭长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萧慎和那朵墨雪玉莲,嘴角含着笑意,似乎对这个妹妹心上人的表现很是满意。 萧慎闻言大喜,连忙再次拜倒,赵似在人群里看着自家大哥高兴的样子也不由莞尔,两日之后刚好是中秋佳节,看来这个中秋节虽然没有皇宫里精致的宫饼,但是能喝上大哥的喜酒也是不错的。 阿骨打命人为萧慎摆了座椅,完颜清便坐在萧慎身边,满脸欣喜和女儿家的娇羞,瞧着甚是好看。坐在一旁的阿木青此时心中却很是愤怒与不屑,他虽长得鲁莽,但也看出完颜清心仪萧慎,他自两年前见过完颜清后就对她念念不忘,好不容易有机会赢得美人,谁知完颜清却对眼前这个契丹小白脸有所垂青,这怎么能让他不愤怒,不过相信凭自己的本事眼前这个瘦弱的小白脸定非自己的对手,想到这里他又得意起来。 酒足饭饱后,阿骨打的父亲,大长老完颜容烈被众人从大帐中被迎出来,准备主持招亲大会。萧慎跟着人群涌向大帐,就见一名面色和蔼满头白发的老者拄着木杖站在人群中央。萧慎来到阿骨打的部落也有六七天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完颜清口中睿智博学的大长老,不免要多打量了几下,却发现那老者忽然抬起头,温和的双眼透过人群也在打量着他,那眼神温柔慈祥,却仿佛能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萧慎一惊,赶紧低下头,就听耳边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不错,孩子们真不错。”说话的正是大长老完颜容烈,只是不知道他那句不错,说的是来参加招亲的青年们,还是另有所指。 一套冠冕堂皇的说辞后,为期三日的招亲大会正式开始,今日下午这第一场比的是驯马,长白山虽不比西北草原,却因为漫山温泉的缘故有着大片的草场,尤其是天池附近的云杉坳,常年青草茂盛,所以也生活着几个野马群,大辽每年要女真各个部落进献的岁贡里有一项便是马匹,所以女真人从小便要学习驯马和马术。这驯马比赛其实很简单,这一下午所有参加大会的青年们便都去山下驯马,傍晚时分带着自己的马回到营帐,由完颜容烈和阿骨打判断谁驯服的马最好,谁便获胜。 萧慎等人在斡啜的带领下来到了天池边的云杉坳,以阿木青为首的一众青年早已轻车熟路,纷纷取出准备好的套马索等用具开始寻找马群的踪迹。萧慎是头一次来云杉坳,刚进山坳的他就被眼前的景色吸引,如今时值八月,白头山上早已飘过几场大雪,可这小山坳里却温暖如春,遍地的青草鲜花,翻飞的蝴蝶乳燕,让人有种置身世外桃源的感觉。 “整个云杉坳地下流走着长白山脉最大的温泉,所以这里的气候四季如春,有很多动物生活在这里。传说这里曾出现过一匹神驹,是龙和马所生的孩子,是万马之首,浑身赤红,蹄大若碗,肋生双翅,头顶长角,可腾云驾雾,日行万里,谁要是能驯服它,便可成为这长白山的主宰。这虽然是个传说,从没有人见过肋生双翅的神驹,但我小时候和阿玛来云杉坳驯马的时候曾见过一匹火红色的马,它跑得极快,一眨眼就不见了。”斡啜见其他人都分散开了,便对萧慎说道,萧慎有些不解的看着斡啜,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前几日斡啜对他还很不友好,今日怎么忽然说了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呢? “如果我没记错,阿玛看见那匹马时曾说过,这匹马应该就是传说中那匹神驹的后代,这绝对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的马。嗯,当时那匹马好像是奔着云杉坳的温泉去的。”斡啜见萧慎不解的看着自己,不由得笑了笑,狭长的眼弯成两道好看的弧线。“谢谢。”萧慎听了斡啜的话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便奔着温泉的方向去了。 第四章雪原招亲(下) 萧慎虽得了斡啜的指点,但却并不熟悉路,是以费了好大一番周折才找到云杉坳里的温泉所在。那里有着大片的草场,萧慎刚赶到时,就听到一阵喧嚣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接着便是大地的颤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靠近。萧慎抬眼向声源处望去,正是阿木青带着一众青年在赶马,大量的野马飞奔着向温泉的方向跑去,带起一路的飞尘黄土。阿木青和青年们骑着马分三路追在马群后,随着与马群距离的拉近,阿木青举起套马索,青年们似乎以阿木青为主心骨,这时见了他的示意,便开始渐渐收拢队伍准备包围马群。马群顿时一片慌乱,眼看外围的几匹马便被几个青年套住了。 阿木青倒是并不着急,只是举着套马索四下寻找,似乎是想找出这个马群的首领,但他纵观整个马群也没有发现,心中不由得略有沮丧。就在他准备再挑一匹比较强壮的马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嘶鸣,众人纷纷回头观看,只见一匹火红的骏马从草场的一端飞奔而来。那红马照比一般的马要高大许多,深棕色的的鬃毛炸开,隐约可见里面赤红色的短鬃,一对耳朵略尖,肋间长着两块巴掌大的黑斑,乍一看去,真正如头上长角肋生双翅一般。这马的速度极快,眨眼间便到了马群近前,只见它扬蹄嘶鸣,刹那间原本慌乱的马群便都镇定下来,竟渐渐开始组成了几个三角形的小冲击阵型。 “那匹红马是马王!快抓住它!”也不知是哪个青年大吼了一声,便有六七条套马索和套马杆飞向那匹红马,谁料那马身形矫捷灵敏,在人群中穿来走去,人们非但伤不了它。还被它冲散了合围的阵型。 “看我的!”从这红马出现开始阿木青就一直准备着,刚好它为了躲一条套马索跃到阿木青身边,阿木青见状立刻将套马索轮圆扔出,刚刚好套在马颈上,之后他单手一撑胯下骏马的马鞍,另一只手借绳索之力将身子带起飞身跃到那红马马背上。那匹红马乃是长白山一带的万马之首,从未被人骑在身上,当下便左窜右跳扬蹄嘶鸣。阿木青坐在马背上双腿夹紧马肚子,一只手抓住马鬃和套马索,另一只手试图去蒙住马眼,但那红马甚是彪悍,几个纵跃便甩得阿木青头昏眼花,手上一松,整个人从马背上滚了下来。那红马将阿木青从背上摔下来后便向马群中跑去,可阿木青还不肯放弃,这时那根套马索还在他手里,他拼命地拉紧绳索,整个人被那红马拖在身后。 这时萧慎离得并不远,他见阿木青坠马后被拖着冲进马群,眼看便要葬身马蹄下,立刻纵身向前来到他身边抓起他就地一滚让开了马群的铁蹄。原本散乱的马群因为红马的加入而统一起来,所有的马匹冲着同一个方向冲去。萧慎确认安全后站起身四下打量一番,就见那匹红马正领着马群冲击包围,眼看那些青年便守不住了,一眨眼的功夫就有十几匹马冲出重围。萧慎见那红马左窜右跳,行进间很有章法,知道这马定有不凡的智慧,心中也升起一丝豪气,想将那红马驯服。刚好这时一匹藏青色的马从萧慎身边经过。萧慎见状探出右手,一把抓住那青马的鬃毛翻身上马。那青马也是烈性子,窜动着身子妄图将萧慎甩下马背,奈何萧慎一双手好似两把铁钳,牢牢地卡住它的鬃毛和脖颈。挣扎了一会儿,那青马似是累了,无奈之下只好臣服,驮着萧慎往红马处跑去。 那红马这时刚好带着马群冲破重围准备逃脱,却看见青马驮着萧慎奔着自己跑来,口中还不住哀鸣。红马见状立刻掉头迎向青马,口中嘶鸣着,待两马靠近时,那红马扬起前蹄纵身从青马背上越过,竟欲将马背上的萧慎踢落马下。萧慎自小和父亲生活在军营,马术一流,那红马刚扬起前蹄,他便松开马鬃改抱住马颈,同时抬腿侧身,整个人滑到青马腹下,堪堪躲过红马一踢。那红马一击落空,刚要掉头,萧慎却抓住这一刻探手抓住套在红马颈上的套马索,手臂一抖,便借力上马,牢牢骑在红马背上。那红马比那青马彪悍得多,立刻故技重施,想像甩走阿木青那样将萧慎也甩下马背,谁料萧慎上马后立刻使了个千斤坠,那马顿觉背上沉重,几乎站之不稳,可它依旧顽强的甩动着不肯臣服。萧慎见状道:“好马!”手上却变掌为拳击在那红马额顶三分处。萧慎意在驯马,所以在这一下只用了三分力,就是这样那红马也受之不住,头晕眼花加上背上的千斤之力,那红马终于嘶鸣一声不再挣扎。 萧慎见红马臣服,心中高兴,哈哈大笑着下了马,并从背囊中取出一块用油纸包着的白色物体放到那红马面前。那红马被武力驯服,这时正大口喘着粗气,谁料一见那白色物体竟是异常高兴,赶忙用嘴叼了去。一旁那些青年见红马被萧慎驯服,纷纷上前来观看。斡啜也早就赶到了,这会儿他凑到萧慎身边拍着那红马说道:“不错,这匹马应该就是阿玛当初见到的那匹,只是不知你给它吃的什么?” 萧慎道:“是饴糖,我在大辽的时候也喜欢驯马,马儿都很喜欢饴糖,驯马的时候喂马吃饴糖会有很好的效果。”斡啜闻言道:“哦?看来我以后驯马也要试试。”两人说笑着,宛如一对兄弟。 众人见马王已经被萧慎驯服,知道这一场比试是萧慎胜了,心下虽有不甘,但萧慎的功夫有目共睹,倒也令这帮崇尚武力的青年另眼看待。于是众人纷纷寻回自己的马匹回到营地。萧慎和斡啜也准备返回营地,那红马跟着萧慎,而萧慎先前驯服的那匹青马则不舍的跟在红马身后,想要贴着它走却又不敢,样子有些失落。那红马走了几步,将头贴着萧慎的脸颊蹭了蹭,萧慎笑着拍了拍它的头,说道:“知道它是你媳妇,让它跟着吧,正好带回去送给我媳妇。”那红马似乎能听懂他的话,欢快的叫了一声,那青马听到立刻跟了上来,两匹马耳鬓厮磨,样子甚是亲密。 回到营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女人们早已准备好了丰盛的晚餐翘首等候着。阿骨打有些诧异地看着包括阿木青在内空手而归的青年们,有些不敢相信这些英勇的青年们居然一匹马都没驯到,但当他看到萧慎牵回的红马和青马时,眼底涌现了兴奋和疑惑。阿木青讪讪的站到努阿塔身后,和他说了些什么,努阿塔冷哼了一声,看向阿骨打的目光冷了几分。阿骨打知道他的意思,明眼人都看得出努阿塔和阿骨打想靠联姻来联合两个部落,所谓的招亲大会只是个幌子,可半途杀出萧慎这匹黑马,一举赢得第一场,这让努阿塔失了面子。阿骨打有些尴尬的看向完颜容烈,希望睿智的父亲能出个主意,哪知老人家并没有看他,而是来到萧慎面前笑呵呵的拍着他的肩膀道:“好小子,居然把长白山的马王和马后都驯来了,有前途。” 完颜清也高兴地跑上前打量着那匹藏青色的马,只见它浑身藏青,唯有马背处星星点点的有几处白斑,看上去犹如雪原夜空上的繁星,煞是好看,完颜清越看越喜欢,抚摸着马鬃道:“萧大哥,这就是长白山马王的妻子吗?真好看啊,可以送给清儿吗?”萧慎点头允诺,并让完颜清为两匹马取名。 完颜清思索了半晌道:“就叫朝煦和晨星吧。”萧慎听罢点头道:“这名字取的倒是贴切。”赵似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说道:“是啊,只要是阿清姑娘取得名字就是好名字,也不想着给兄弟我驯一匹好马。”言语间甚是调侃,羞得完颜清红了俏脸。 晚上自是一番歌舞欢闹,酒过三巡,完颜容烈宣布了第二日的比试内容,采参。长白山漫山是宝,女真人世代靠着它生活,采参已经是必不可少的技能。这第二场采参比的便是谁能在一天内采到最多或最好的人参。 听到这个比赛规则萧慎皱了皱眉头,论对人参的认识,他就是骑着马也追不上这些土生土长的女真人,尤其是看到阿木青那胸有成竹的样子,萧慎便觉得心中憋闷。完颜清知道萧慎心中所想,偷偷将他叫到一边准备临时抱佛脚教萧慎一些采参的方法。阿木青在一旁看着心中甚是得意,阿骨打早就将比试的题目告诉了他,为了保险起见,他早早就派人进了白头山,将山上人参的分布绘制成一张草图,明日比试,他只需照着草图寻找便可轻易获胜。 “萧大哥,我们现在没有时间了,我先教你一些辨认人参和采参的方法吧。”完颜清拉着萧慎进了储备人参的帐幕,捧出一堆人参放到萧慎面前。 “大哥,我看你是关心则乱啊,你难道忘了我要的那只人参了吗。”赵似见完颜清偷偷摸摸的将萧慎拉进一个帐幕,便跟了进来。 “十三弟,你的意思是,我明日直接照着赵世伯画的图去白头山山顶寻找那只百须参……”萧慎何等聪明,赵似一点就明白了。 “不错,这场比试的是谁采的参好或多,大哥不熟悉寻参采参的方法,比数量就会落了下乘,所以咱们索性只采最好的回来,在品质上压他们一头。” “这主意好,萧大哥,我现在就叫你采参的法子,你记好了。”完颜清赶快拿出采参用的红绳小铲开始示范。 转眼晨曦初现,这一夜在萧慎忙碌的学习中流逝,待到卯时,众人在营地中央集合,开始了第二场的比试。和众人分散开后,萧慎骑着朝煦带着工具一个人到了白头山半山腰,白头山山势颇为陡峭,地上堆满积雪很是湿滑,好在萧慎轻功了得,攀爬起来倒也并不费力。很快,他就按照赵乾明绘制的地图找到了一只人参。 那人参生长在一处峭崖边,长有五枝叶子,叶茎粗壮,想来正是那千年百须参。萧慎见了甚是欣喜,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他先是按完颜清说的对着人参的方向跪拜山神,之后小心地来到断崖边寻了块大石系上绳索,将绳索放下崖壁,人也顺着绳索滑了下去。待到了那人参附近,萧慎寻了块垫脚的石头,将绳索系在腰间便开始采参。 完颜清和萧慎说过,上百年的人参都是有灵气的,很容易成精遁走,所以采参的时候要先用红绳将它拴住,用玉签和毛刷轻轻清理芦头,再用鹿角签由下至上由近至远一条一条的将人参的须根清理出来系上红绳。 这支人参品相极佳须根足有百条,萧慎第一次采参,又怕弄断须根坏了人参的药性,故而进度极慢,眼看着日正当头了才清理出十几条须根,不过萧慎对这活儿也渐渐上手,清理起来也快了起来。 眼看着萧慎又清出一条须根,正从怀中扯出红绸线打算系上时就听天际传来一声清啸,萧慎抬眼望去,就见天边飞来一只海东青,这海东青浑身雪白,比一般的海东青大了一倍不止,样子甚是凶猛。萧慎心中一动,人们常说天材地宝附近都有奇兽守护,难道这海东青是守护这人参的奇兽?想到这里,萧慎赶忙奋力向上攀爬,可那海东青速度极快,眨眼的功夫便到了萧慎身边,一双翅膀闪动着强烈的风,刮得萧慎随着绳索左右摆动。萧慎见状忙从靴口中抽出宝刀插入石壁稳定身形,另一只手则向那海东青击去。谁知那海东青忽然调转身形,一张铁嘴向系着萧慎的绳索啄去,萧慎见势不妙忙从手边拾起一块石子向那海东青掷去,正击在翅膀处,海东青身子一歪从萧慎的绳索边滑过,又扑腾起翅膀返了回来。 这时萧慎已重新选好落脚之地,见那海东青再次飞来便又抽出一把匕首迎战。海东青身形极快,眨眼间飞到萧慎眼前一双翅膀向萧慎扇去,萧慎双手持匕首交替着将匕首插在身后的土石间借此在崖壁上翻转腾挪以躲避那海东青的攻击。那海东青见几次攻击都被萧慎堪堪躲过,长啸一声向系在萧慎身上的绳索啄去,法师萧慎见状着急,若绳子断了,他或许不至于掉下山崖,但是采参的事便一定要耽误了,眼看着比试的时间就要到了,片刻也耽误不得,思及至此,萧慎决定铤而走险,就见他拔出插在土石间的匕首脚下发力一个纵身来到那人参旁抬手便欲拔出。 那海东青本就是要阻止萧慎采参的,此时见他伸手拔参连忙放弃绳索飞到萧慎面前,萧慎见状一笑,抬起的手没有将人参拔出,而是对准那海东青的翅膀扬手将匕首甩出。那海东青虽然凶厉,到底也不过是一个没什么智慧的扁毛畜生,被萧慎这虚晃一招打个正着,雪白的翅膀被削铁如泥的匕首整个没入,惨厉的清啸一声后跌跌撞撞的飞开逃命去了。 萧慎见海东青离开长叹了一口气将匕首还鞘后继续开始采参。又过了两三个时辰,眼看着西下的落日在皑皑的白雪间映出一片绚丽的红,萧慎终于将那人参整个清理出来。系好最后一条须根,小心的将整支人参放入锦盒中固定好,萧慎活动活动僵直的身子准备离开。他将锦盒缚在身后,双手拽住身上的绳索一使力准备纵身飞上崖顶,却不料就在此时那绳索竟是拦腰断开了! 原来刚刚那海东青虽未啄断萧慎身上的绳索,却也将那绳索划了道口子,萧慎采参时有突出的土石借力那绳子倒也没断,可这会儿萧慎发力一拉绳子,那绳子便承受不住断了开来。 萧慎在绳子断落的瞬间想抽出匕首借力,被下方突出的土石撞到手臂,整个人直接向崖下落去。那山崖下是片不见阳光的深山老林,地上满是秋日里的落叶和刚刚下的积雪,萧慎在坠下的过程中几次抓住两旁的树枝,减缓了下坠的速度,当到达地面的时候,又被厚厚的落叶和白雪擎住,是以没有受伤,只是这林子甚是隐秘,萧慎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回去的路。 转眼间天色已晚,上山采参的青年们都赶回了营地,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些收获,其中最得意的要数阿木青了,他整整采回了十一只人参,虽然没有极品,但却在数量上有着明显的优势。完颜清站在营帐前看着远方,可是却始终看不到萧慎的身影,赵似和斡啜站在她身边,脸上也难得有了焦急之色,按说以萧慎的功夫,这个时间早该回来了,莫不是遇上了什么意外…… 太阳终于沉到了山下,所有的参赛青年都回来了,除了萧慎。完颜容烈看了看满脸急切的孙女,略带遗憾的上前,准备宣布这一场的获胜者,可就在这时,远方传来了阵阵的马蹄声,声音洪亮清晰,正是向着营地的位置跑来的…… 第五章花好月圆(上) 马蹄声越来越近,完颜清心中一喜,莫不是萧慎赶了回来,可这念头才起,却发现那马蹄声不对,听起来并非单人独骑,而似马群狂奔,轰鸣声响彻山头。几个放哨的女真人爬上树梢眺望,一个个均是大惊失色,“不好了,是辽阳府守备军!” 很快,人们站在地上也能看到那些兵马的身影,银亮的铠甲在晚霞下反射着异样的红光,天边的云朵伴着飞扬的战旗格外抢眼,正是前几日才平了一个女真部落的辽阳府守备军。女人们惊慌失措的抱起孩子向营地跑去,而男人们则在短暂的诧异后纷纷拿起武器跨上了战马。 “都不要惊慌,第一卫队保护女眷们进林子躲避,第二三卫队跟我迎敌。”阿骨打手持钢叉翻身上马,斡啜、努阿塔和阿木青紧随其后,数千名女真汉子也纷纷跟了上来。辽阳府这次是有备而来,十个三千人编制的守备军团攻打只有数千战斗力的女真部落似乎游刃有余。虽然女真汉子们各个骁勇善战,却也双拳难敌四手,况且阿骨打不谙兵法布阵,是以这千余人犹如一盘散沙,很快便被敌人分割包围了。完颜清见父兄受困,心中焦急,连忙牵过晨星准备冲入敌阵。 赵似眼明手快,立刻伸手拦住了她,道:“他们人多势众,你赶过去也于事无补,还是我去吧,你跟着女眷们进林子找找大哥,若是他在这一战我们必胜。”说罢赵似抢先跨上繁辰,扬起手中的青钢剑向包围圈冲了过去,完颜清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翻身跨上另一匹马进了林子。 赵似武功高强而晨星身为长白山马后,也自有一番震慑力,辽阳府守备军的马匹均是女真族进贡的,具是来自云杉坳,这时看见马后,都纷纷躲让,倒生生为赵似让出一条路来。“斡啜兄弟,敌人人数众多,我们不可恋战,叫兄弟们凑到一处,我们冲出去。”赵似挥舞着青钢剑砍翻敌军一名先锋官,来到斡啜身边。 斡啜受完颜容烈的影响,平日倒也读过些兵书,知道这个时候的确应当将人手聚到一处,便打了呼哨,招呼女真汉子们向他靠拢。又过了半晌,众人经过奋力厮杀终于聚到一处,每个人身上皆是伤痕累累,阿骨打被敌军的钢刀划破了眉角,鲜血模糊了整张脸,但他依旧挺立在马上,远远看去一张红脸好似关二爷转世,努阿塔肩头中了一枪,但也依旧勇猛无敌,接连斩翻数人。 “阿玛,看这阵势敌人是准备消灭整个部落了,我看女眷们都进了林子躲起来了,我们也想办法冲出吧。”斡啜凑到阿骨打身边说道,“不错,阿骨打前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敌人人数众多,兄弟们都受了伤,若是再战下去,恐怕情况不妙。”赵似说道。 阿骨打见赵似长相羸弱,却勇猛无比,心中也是佩服,当下便同意了两人的意见。赵似得了阿骨打的支持,立刻整理队伍开始突围。这时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只要他们能从包围中冲出来躲到林子里,凭女真人对白头山的了解,这些辽兵便再无胜算了。那辽兵将领似乎也发现了这一点,招呼着士兵点燃火把加紧围攻,赵似组织人手突围三次,皆因人数相差悬殊而落败,正当赵似准备四次突围时,包围圈的外部忽然传来了士兵的惨叫声,声音渐渐从一个变成两个,三个,接着便成了成片的惨叫,赵似定睛一看,心中一喜,大喝道:“大哥!” 且说萧慎坠下悬崖后在林子里迷了路,直绕到日落西山也没找到出路,好在朝煦很有灵性,见他迟迟不归,便到白头山下的林子里寻他,萧慎这才出了林子。 这时天色已晚,他马不停蹄的往营地赶去,生怕错过了时辰被判输了这一场。可他还没到营地,却遇见了撤进林子的完颜容烈等人,在得知辽兵突袭营地时,萧慎皱了皱眉头,刚巧完颜清这时也赶了上来,两人打了个照面,完颜清疾声道:“萧大哥,我阿玛和阿浑带着人去抵挡辽兵,赵大哥也去帮忙了,他去之前叫我来找你,说若是你在这一战我们必胜。” “你别担心,有十三弟在应该可以支撑一会儿,待我想想办法。”萧慎打马在原地转了几圈,忽然看见完颜容烈拄在手里的木拐杖,又想起这几日为了欢迎前来参加招亲大会的青年们,营地周围插满了彩旗,顿时计上心头,转身对完颜容烈说道:“大长老,我有办法退敌,可否请大长老帮忙呢?”完颜容烈道:“小兄弟有什么需要?” 萧慎道:“敢问营地周围有多少面彩旗?”完颜容烈有些不解,不知他问此作何,但也如实相告道:“约有一两千面。” 萧慎又问:“那护送女眷这些女真汉子臂力都如何?”完颜容烈仿佛明白了什么,笑答道:“我女真的汉子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不说有千斤臂力也差不多了。” “那就好,那就请这些好汉随我回去迎敌。”萧慎说罢打马向营地跑去,护送女眷的第一卫队五百余名女真汉子得了完颜容烈的允诺后也跟了上去。到达营地后,萧慎发现赵似正带着剩余的人在离营地不远的地方突围,但对方人多势众,始终不能得逞。这时那五百余人也赶回营地,领头的一人问萧慎道:“萧兄弟要我们做些什么?” 萧慎笑着道:“还请各位大哥将那彩旗和旗杆分开,我们先用旗杆做长枪射杀敌人外围的兵士,帮助阿骨打前辈突围。”说罢,萧慎翻身下马,轻拍着朝煦的头对它说道:“去把你的马群叫来,越快越好。”朝煦似是听懂了他的话,转身向云杉坳飞奔而去,眨眼间便不见了身影。 见朝煦离去,萧慎换了匹战马,并从营地的帐幕中取出弓箭箭壶背负于身上,这时那五百余名汉子也已将几千根旗杆拿到手中,白头山上的风极大,当初为了能使彩旗固定不被狂风吹走,所有的旗杆都削成尖形,并且在尖处加了重量,这正与当日康宁用来对付赵似和萧慎用的长枪极为相似。 “请各位兄弟挑出箭术最好的一百人埋伏在附近的树上,每人要带足够的弓箭,待敌人追到射程时便放箭射杀。其余的人背好旗杆与我到营地前,咱们为阿骨打前辈开出个缺口。”这些女真汉子平日也是训练有素,立刻按萧慎的部署做好了准备。这时赵似组织的第三次突围刚刚失败,萧慎知道若是再无援救,赵似等人便撑不过去了,想到这里,他驭马上前弯弓搭箭,同时口中大喝:“瞄准了,射!” 随着他的号令,数百名女真大汉先后将手中旗杆掷出,这帮大汉常年在山中狩猎野兽,一个个臂力不凡,准头极佳,瞬间便有几百士兵被射杀跌落马下,而萧慎手中的弓箭也没有闲着,只见他一气呵成连发数箭,箭无虚发,每一箭都刚好射在失去主人的马匹身上,力道巧妙,虽不致命,却疼痛无比。那些马儿没了主人的制衡,又遭受巨痛,当下乱了步子,在包围圈外部横冲直撞,将好多兵士撞翻在马下。 赵似见到马上战神一般的萧慎,心里也有了底气,立刻召集人手再次突围,同时,萧慎一方又开始了第二轮攒射,数百根旗杆出手,又是数百人倒下,这些女真大汉连续重复着相同的动作,而每动一次,必有上百人丧命,终于,辽兵的外围彻底混乱了,赵似趁机带领众人杀开一条血路。 “阿玛,您带着努阿塔首领和其他人冲出去,我和赵兄弟殿后。”斡啜和赵似受伤最少,两人挥舞着长剑跟在众人身后,这时努阿塔又中了几刀,已不能独自骑马,阿骨打见状也不推辞,纵身上了努阿塔的马带着他先从缺口冲了出去。那辽阳府的守备将士哪能轻易放过他们,只见为首的一名白袍小将大喝一声,原本散乱的辽军聚合到了一处,紧追着赵似等人,众人离营地本就不远,眨眼间阿骨打的和那些女真汉子就进了营地,而辽军距营地也只有几十丈的距离了。 “十三弟,斡啜兄弟,小心身后。”萧慎轻轻挥了挥手,树上那百名女真汉子见了纷纷弯弓搭箭,对着紧追在赵似和斡啜身后的辽兵射去,他们箭速极快,更有几人可同时射出五箭,箭无虚发,眨眼间辽兵便又损失了上百名兵士。 “退后,不要进营地,他们有埋伏!”那白袍小将大喝一声,所有的辽兵便不再追赶,“萧将军,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那白袍小将身边一名参将上前问道。 “放火箭,烧他们的营地,我们这次就算不能消灭这个部落,至少也要让他们元气大伤,马上就要过冬了,没有了营帐,我看这帮女真人怎么生活!”那萧将军冷笑两声。参将领了命令,连忙吩咐下去。 第五章花好月圆(中) 营地这边,因为辽兵不敢冒进,众女真汉子得以稍事休息,赵似拍着萧慎的肩膀笑呵呵的说道:“我就说只要大哥在我们必胜,那些个辽国将军哪个是大哥的敌手。”斡啜也在一旁附和,阿木青却不以为然,冷哼着说道:“这场仗就算胜也是因为我女真人勇猛,关他个契丹狗什么事!况且这仗还没胜呢,有什么好得意的,有本事的话就一个人去把那三万辽兵杀光,你若真能办到,那完颜清我拱手让给你。” 萧慎原本对阿木青的恶语相加不予置评,但听了他最后一句话,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这个莽夫怎的如此无礼,那语气似乎竟将完颜清当做一件事物。完颜清乃是萧慎心头挚爱,阿木青这话怎能让萧慎不心生厌恶,可萧慎还没来得及反驳他,对面的辽兵阵营忽然亮起一片火光,紧接着那火光伴着一阵风声呼啸着扑向营地,萧慎大惊,暗道不好,连忙抽出弯刀迎向那火光。只听铛的一声,那火光被弯刀砍灭,竟是一支火箭!萧慎见状连忙抽出一名大汉身后的长旗杆冲出营地将那火箭抽飞,可不给萧慎喘息的时间,辽兵阵营中刹那间射出无数火箭,赵似和斡啜连忙组织一众女真汉子学着萧慎的样子提着旗杆冲出营地抵挡火箭。 那萧将军正在为自己的计策得意,却见女真营地中策马奔出一队人马,人人手中挥舞着两根长长的旗杆,旗杆在他们手中翻转飞跃,好似数面大墙,竟挡住了大部分的火箭,而那少数射到营长上的火箭很快便被完颜清带人熄灭,原本大好的一条计策竟变得毫无用处了。那萧将军对此很是惊讶,抬头向营地望去想看看那个领头破坏自己计划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不料在借着火光看清来人后大吃一惊,口中不禁大喊道:“御前侍卫统领萧慎!” 那萧将军本是萧慎的本家,更是仗着是萧慎的远房亲戚在辽阳府混了个不大不小的将军,时常带着辽兵骚扰周边的女真部族,谁成想这次竟在战场上见到了萧慎,怎能让他不吃惊。可还没等周围的将士听清他喊的是什么,他的声音就被湮灭在阵阵轰鸣声中。萧将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扭头看去,却发现身后不知何时来了一大群野马,那些野马快速的向辽军靠近,很快便从背后冲进了辽兵阵营,这些野马足有上千匹,刹那间就将辽兵阵营冲乱,而那野马群为首的一匹大红马更是凶悍,它左躲右闪让过兵士们的兵刃呢,张嘴便咬那些兵士胯下战马的尾巴,那些被咬的战马疼痛难忍,乱闯乱撞,整个阵营便更是混乱了。这红马正是朝煦,萧慎让朝煦带来马群就是为了冲散辽兵阵营,这时见时机成熟,萧慎策马冲入敌阵,足下轻点马鞍,借力飞身上了那萧将军的马,将那萧将军来了个生擒活捉。 女真营地的那些汉子们见萧慎单枪匹马便生擒对方大将,立时齐声呐喊喝彩,唯有阿木青和斡啜低着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赵似站在斡啜身旁,见他皱着眉头,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了句:“他是真的喜欢阿清姑娘的。” 斡啜闻言抬头看赵似,却见赵似正望着敌营中的萧慎,手中却把玩着一块雕龙玉佩,上书两个篆体小楷,斡啜认出那两个字正是简王。斡啜见此顿时释怀,这女真小族虽不与大宋相交,但也听闻大宋有位十三王爷简王,想来便是眼前的赵似了。大宋和大辽势成水火,若萧慎还是御前侍卫统领,断不会与大宋的王爷交好。 “十三弟,斡啜兄弟,你们也不来帮忙,在那里谈些什么。”说话间,萧慎已押着那萧将军回到营地,身后那残余的两万辽兵没了主帅,也都弃械投降,被女真汉子们用绳索捆着都蹲在了营地外。 “大哥胸有成竹大势已定,小弟怎好上前相帮,不然岂不驳了大哥的面子,倒要叫大哥被阿清姑娘瞧不起了。”赵似玩笑道。 “赵兄弟这话可不对了,萧兄弟如此英明神武,竟能驱使云杉坳里的马群帮忙驱赶辽兵,我那傻妹子怎么会瞧他不起,定是将他当做大英雄喜欢到心底里了!”斡啜也学着赵似开起玩笑,刚巧这时完颜清策马过来,闻言羞红了一张俏脸,道:“阿浑你不要瞎说。” “这次多亏有萧兄弟和赵兄弟,不然我们部落可就要像老布塔的部落一样被剿灭了,这份恩情我们粉身碎骨也难报啊。”阿骨打也走上前来拍着萧慎的肩膀笑呵呵的说道。 “阿骨打前辈言重了,晚辈既然想迎娶清儿为妻,自然将自己当做部落的一员,晚辈的所作所为是为了自己的部族,又何来恩情一说,况且若不是阿骨打前辈和众女真勇士勇猛无敌,晚辈区区小计又怎能大破辽军三万呢。”萧慎很会见缝插针,赶忙拍着阿骨打的马屁顺便表白心意。 “阿玛,萧大哥,你们两个有话等一会儿再说吗,先看看怎么处理这些契丹……契丹人。”完颜清见阿骨打和萧慎两人越说越离谱,赶快脸红的打断二人的话,只是她本欲说这些契丹狗,但猛地想起萧慎也是契丹人,便赶紧打住了。 “放他们回去吧,顺便让他们告诉辽阳府那些辽军,咱们女真部族今非昔比,已经不是他们可以轻易骚扰的了。”完颜容烈驭马上前和萧慎说道。 “晚辈也正有此意,这姓萧的小将是晚辈一个远房亲戚,若是伤了他的性命,晚辈心中也是过意不去,晚辈在这里就感谢前辈饶他一命。”萧慎对完颜容烈躬身施礼,转身对那小将道:“萧林,今日暂且饶你性命,回去如何与辽阳府官员交待你应该知道,若是敢提我半个字,别怪我不顾兄弟情义,带着你的兵滚吧。”萧林一听萧慎肯放自己一条生路,连忙满口答应,连滚带爬的带着自己那些残余的兵马逃回了辽阳府。 阿木青见萧慎立了大功,阿骨打等人对他另眼相看,心中很不是滋味,便大声道:“大长老,契丹狗也滚蛋了,你该宣布今日大会的胜者了吧。” 完颜清闻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自己没本事嘴里就不要不干不净的,你以为你赢定了吗!” 阿木青受了完颜清一记白眼,心中恼怒,道:“先不说这姓萧的没能在比赛结束前及时赶回来,就算他赶了回来,我也不信他能胜了我,姓萧的,有本事拿你的人参出来,别总叫个娘们儿替你说话。” 完颜清听他口出秽言,面皮一红,就要骂人,却被完颜容烈示意住口,“萧小兄弟,你的人参在何处?”完颜容烈和颜悦色的问道。 “在这里,还请前辈过目。”萧慎打仗的功夫也没忘那只人参,一直将它背在身后,这时完颜容烈提起,便取来递了出去。完颜容烈打开包着人参的布包,那硕大的芦头便露了出来,上面隐隐有着几个小圈,排列十分整齐,而那百条须根被红绳系着铺展开来,每一根都完好无损令人一眼便可看出采参人的细致。 “这是白头山顶那只千年人参?”完颜容烈轻轻地抚摸着芦头那些小圈,不多不少正是十个。 “没错。”萧慎的回答让所有人为之震惊,那千年人参很多人都知道,但至今没有人采到,一是因为白头山山体陡峭难攀,那人参又生在峭壁之上,二便是守着人参的那只海东青难以对付,没想到萧慎竟然将这人参采了下来。 阿木青见了那人参脸色铁青,口中却还狡辩道:“这人参确是千年人参不假,可也就只有这一支,此刻若是有两人生病同时需要人参,却也是只能救一人的,而我采了十一支人参,便可救十一人的性命,这场比赛一看便是我赢了。” 完颜容烈闻言笑道:“阿木青说的也不无道理,只是萧慎这支千年人参重量并不比你的十一支人参差太多,而药性却要也较你的人参好上一些,所以依我看这一局便算作平手吧,接下来便由阿木青与萧慎来比试第三回合,各位意下如何?” 完颜容烈德高望重,众人自然没有意见,于是众人休整了一番便开始准备第三场的比试。这第三场比试的是箭术试和武功,其中箭术的比试的规则是由萧慎和阿木青二人骑马在赛道两端向中间奔驰,期间会有女真汉子向外掷出靶子由二人来射,射中靶子多者获胜,而武功比试便是二人到达赛道中心后真刀真枪的比试,谁先落马便输了。 萧慎二人了解了比赛规则后分别背上箭壶牵马来到赛道两边,为了公平比试,萧慎没有选择朝煦而是另外选了一匹白马,阿木青也选了一匹膘肥体健的黄骠马。见二人就位,完颜容烈高声道:“比试开始!” 随着完颜容烈号令声下,二人同时驭马前进,与此同时几个藏在林中的女真汉子也纷纷扔出手中的靶子。阿木青驭马前进,忽见眼前一物飞过,知道是靶子,连忙抽箭便射,他箭术了得臂力惊人,这一箭带着风声向那东西射去,却不料箭头挨上那东西后那东西却向旁一偏,箭头与那东西顿时是擦肩而过,阿木青见了吃惊,再定睛一看,原来那所谓的靶子竟是一面小小的彩旗。彩旗柔软,阿木青的箭才一挨上它它便受力偏转,这才导致阿木青一射不中。阿木青见此有些懊恼,不过却也想出对策,见又一面彩旗飞出,连忙抽箭瞄准彩旗与旗竿相连的位置射去,这次因为瞄准了的木制的旗杆,阿木青倒是射中了那彩旗,与此同时他听到身边传来一阵轰鸣的喝彩声,正要得意,却见那喝彩声是对着萧慎发出的,原来萧慎此时正一箭射中彩旗,与他射中旗杆不同,萧慎那一箭又快力道又狠,竟是一箭将那彩旗旗面射穿! 见到如此情景,阿木青便知萧慎箭术远在自己之上,只是他仍是心有不甘,见又有彩旗飞出便也拉弓放箭,同时却也在关注萧慎那边,忽然见萧慎的视线被一面掷出的彩旗挡住,顿时心生恶念,射箭时手上一偏,手中箭飞一般向萧慎胸口飞去。 萧慎此刻正专心瞄准最后一面彩旗,并没看见飞来的暗箭,倒是一旁完颜清等人看得清楚,完颜清急得大叫萧大哥小心,可奈何与萧慎相距甚远,萧慎听不到她的喊声,倒是一旁斡辍和赵似调侃她不必太担心。 果然,虽然萧慎被彩旗挡住视线,可箭飞过带出的风声却没逃出他的耳朵,完颜清在一旁就见萧慎将手中长弓拉满,一箭射出,箭头射穿彩旗后方向略改,接着竟将阿木青偷袭那支箭拦腰折断!完颜清见此放下心来,连声给萧慎喝彩。 萧慎与阿木青二人这时已在赛道中间会和,萧慎丝毫不在意阿木青暗箭射他的事,举手对阿木青道了声承让,阿木青也红着脸道声承让。阿骨打听了女真汉子报来的成绩后上前道:“这次箭术比赛中阿木青贤侄共射中彩旗九面,萧贤侄共射中彩旗十面,所以箭术这一局是萧贤侄获胜了,接下来便是功夫的对决了,二位贤侄请准备吧。”说罢阿骨打退到一边,将赛场交给二人。 这箭术比赛的成绩虽说阿木青只比萧慎少射中一面彩旗,可萧慎每一箭都射中彩旗的正中心,而阿木青却只射中了旗杆,这两人的箭术高低一目了然,再加上萧慎最后一箭不但射穿了彩旗还顺带射断了阿木青射向他的暗箭,这等高超箭术让在场一众女真人都为之侧目。如今萧慎赢了箭术比试,这第三场比试便赢了一半,完颜清心中高兴,喝彩声更大了。 阿木青听着完颜清的喝彩心中不是滋味,抽出腰间跨刀向萧慎杀去,萧慎也不抽刀,打马迎上前去抬手用手中的硬弓迎战。阿木青见此觉得面上无光,一张脸涨得通红,手上更是使出了全力。 二人斗了几个回合,阿木青见拿萧慎一点办法都没有,便从腰间抽出两枚飞镖向萧慎胯下白马射去,萧慎见了在马上一个翻身抬腿将那两枚飞镖踢开,其中一枚正中阿木青胯下的黄骠马,那马吃痛,发起狂来扬蹄长嘶一声,阿木青不备,眼看就要被摔下马去,萧慎虽厌恶他却也不想他受伤,便纵身跃上黄骠马马背稳住那匹马。阿木青见马稳住也稳住身形,对萧慎一抱拳,就在众人以为他要认输时却忽然出刀砍向萧慎,萧慎为了躲刀身子一歪,阿木青见一击不中就竟抬手抹了胯下战马的脖子,而他自己则飞身跃上萧慎的战马。 那匹黄骠马被抹了脖子哀鸣一声倒在地上,萧慎眼看着便要跌落在地,完颜清在一旁看着心都提到了嗓子了,却忽然看见萧慎左脚轻点右脚,一口真气提起,平地跃起一丈多高,飞起一脚将正跨坐在白马背上的阿木青踢下马背。 “看来这场比试也出了结果了,阿木青贤侄,你第三场比试两项都败给了萧贤侄,所以这第三场便是萧贤侄赢了,你可还有意见?”阿骨打在上前笑道。 阿木青偷袭萧慎不成反被萧慎踢落马,这会儿面色涨红,半晌才堪堪对萧慎抱拳道:“甘拜下风。” 第五章花好月圆(下) “既然如此我便宣布,这次招亲大会的优胜者是萧慎小兄弟,婚礼将在今晚举行。”完颜容烈捋着胡子笑道。 赵似见萧慎和完颜清听了完颜容烈的话具是满脸的欢喜,上前打趣道:“今日是八月十五,大哥大嫂又是由墨玉雪莲定情,真可谓是花好月圆啊,不可不浮一大白啊,哈哈。” 完颜清闻言脸更红了,倒是萧慎听闻喝酒来了兴致,道:“今日我兄弟定要不醉无归。”斡啜闻言调笑道:“这酒吗,我和赵兄弟喝就好了,妹夫你若是喝醉了,我这妹子该打人了。”说罢三个大男人一同哈哈大笑起来。 完颜清见这三人没个正经,也不理他们,转身和兀娜拉准备婚礼去了。阿骨打和完颜容烈招呼着前来参加大会的青年们一起入席喝酒,众青年虽招亲失败,但见识了萧慎的本领,倒也心服口服,便纷纷入席喝酒吃肉,互相谈起雪原上其他家美丽的姑娘们。努阿塔这会儿包扎了伤口也入了宴席,见阿木青在身边铁青着脸不说话,知道自己这外甥向来不是个大度的,便开口劝道:“雪原上美丽的姑娘有的是,别在意了,那克出①(女真语,舅舅的意思)回去为你寻上十个八个就是了。”阿木青也不答话,依旧板着脸坐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努阿塔见状也不劝他,跟过来敬酒的阿骨打喝了起来。 这场宴席一直喝到晌午时分,众人才醉醺醺的各自回到帐幕中休息,留下那些女人孩子们在外面张灯结彩的忙活着。萧慎本想留下帮忙,却被众女子嫌弃笨手笨脚,最终被赵似和斡啜拉去喝酒庆祝。 “大哥,别看啦,再看脖子便要扭断了。”赵似见萧慎时不时回首望向营帐,便笑道。“就是,这会儿阿清应该是在帐幕里妆扮,你便是扭断脖子也看不到的。”斡啜也笑道:“当年我和兀娜拉成亲的时候可没像你这般紧张。” “我说斡啜兄弟,你有没有汉名啊,这斡啜斡啜的叫你,总感觉我是在骂你,哈哈。”赵似貌似心情不错,调侃完萧慎又调转枪头对准斡啜。斡啜闻言一愣,而后反应过来自己名字与龌龊二字同音,倒确实不怎么好听,便道:“汉名倒是有的,唤作完颜宗弼,只是大家叫我斡啜习惯了,倒是这汉名,差点便不记得了。” “宗弼兄弟,你们女真人成亲有什么讲究没有,说来听听,省的一会儿大哥心急出错,失了面子便不好了。”萧慎闻言也凑了过来认真地听着,生怕出什么岔子惹得完颜清不快。 “这倒没什么特别之处,无非便是骑马射箭跨火盆之类的,倒也不难,比起你们汉人拜什么天地可要简单得多了。”完颜宗弼答道。 “哦,这倒别有一番风趣,待会儿我可要拭目以待了。”三人闲话着又喝了一通,直到日落西山,一个孩子跑来唤萧慎去换礼服,这婚礼便要开始了。 赵似和完颜宗弼乐呵呵的拿着酒坛跟着萧慎回到帐幕中换衣裳,这衣裳并非女真人常穿的皮衣,而是有些类似汉人衣物的大红色绸衣长衫,抽口的紧袖宽大的下摆搭配着没有一点绷挂之处,很适合练武的时候穿,长衫外配了件同色的齐腰马甲,领口处嵌着一圈虎皮,煞是威风。 “宗弼兄弟,这喜服做工倒是别致,你们女真人成亲都穿这样的喜服?”赵似对那衣裳倒是挺喜欢,“这是玛法设计专为阿清设计的,我可没这运气,我成亲的时候穿的也就是普通的皮衣而已。”完颜宗弼笑道:“玛法其实是汉人,生意失败流落到我们部落,后来娶了我们部落老长老的独生女。自从玛法来了我们部落,带来了你们宋人很多文化和技术,所以我们的部落发展的倒是很快。” “哦?原来老爷子是汉人?看来这也是一种缘分啊。”赵似笑道。“那倒是。”完颜宗弼也笑了,两人对视一眼,继续喝酒。 放下两个酒鬼不说,且说换了衣裳的萧慎,这时正如热锅上的蚂蚁在营帐中踱来踱去,满脸的兴奋又略带着点担忧,总觉得这喜服穿的不真实,而且这大红衣裳一上身,他就莫名的紧张。 “我说大哥,刚才在战场上谈笑风生来去自如那个你到哪里去了,怎么这会儿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傻小子啊。”赵似被萧慎转得头晕,赶忙出声制止。 “十三弟,宗弼兄弟,这么快就要成亲了我还没什么准备呢,你们说清儿会不会不愿意嫁给我啊?”萧慎一句话把赵似二人逗乐了,完颜宗弼连忙将口中的酒咽了下去道:“不会不会,估计阿清做梦都想嫁给你呢,你呀,就别自己折腾自己了,再这么下去你不疯我和赵兄弟都要魔障了。” “就是,我说大哥,刚才也不见你惊慌,怎么马上就要心想事成了你给我们来上这么一出啊,你这话也就和我们俩说了,出去可别说,让外人知道可要说你英雄气短了。” “英雄气短有什么不好,可以空出时间来儿女情长,总比你们两个酒坛子好。”兀娜拉挑帘子进了帐幕,“都准备妥当了,玛法让我来唤你们。” “这么快啊,这要是清儿真不愿意嫁给我那……”萧慎还要说什么,却被完颜宗弼打断,“是是,娘子有命,为夫莫敢不从。”完颜宗弼笑嘻嘻的答道,说完和赵似交换眼神,忽然一同架起萧慎将他倒着拖出帐幕,奔向营地中央。 这婚礼早已准备妥当,营地中央立着五个箭靶,朝煦也被牵来,就拴在箭靶边,箭靶后方早已摆好酒桌,众人早已入席等待一对新人,阿骨打换了身威风凛凛的虎皮大麾坐在主座,颇有几分王者之气,完颜容烈也换了红衣长衫,一头白发披散着很有些仙风道骨的感觉。大家喝着酒闲聊着,刚刚完颜容烈见时候差不多了,便着兀娜拉去唤萧慎和完颜清。没过多久,一身红裙的完颜清娉娉婷婷的由娜莎搀扶着到来,她二人刚到,就听营地里传来一阵孩子们的笑声,之后又听到萧慎的喊声,似乎是叫谁将他放下来。众人不解,往声音传来之处打量,就见赵似和完颜宗弼架着萧慎正快步向营地中央走来,周围围了一群孩子笑着唱到:“新郎官,羞羞羞,不敢成婚要逃走……” 这话听得众人皱起眉头,再看萧慎背对着众人被完颜宗弼二人架着一直挣扎,倒真有几分要逃婚的架势,心说这萧慎怎么回事,参加招亲大会的时候还显得那么情深意重,更是摘到女真族的圣物做定情盟约之物,怎么这会儿要逃婚了? “你们这帮小鬼,不要瞎说,我哪里有要逃婚,我是怕清儿不肯嫁给我罢了……”萧慎挣脱开赵似二人的铁钳大喝道,待他说完,才发现自己正身处营地中央,而大家正满脸笑意看着他。 “萧大哥,我,我什么时候说不愿意嫁给你了。”完颜清见萧慎并非要逃婚,长出了一口气道。萧慎这时才看到完颜清,只见她身穿与自己相同布料的绯红长裙,裙下套着红色马裤和一双嵌着兔毛的红色马靴,长裙外也套着一件和萧慎相同款式的马甲,只不过领边换做貂绒,红白相间甚是好看,萧慎看得心驰神往,半晌说不出话来。 “吉时已到,婚礼可以开始了。”完颜容烈满意的看着一对新人,宣布婚礼开始。女真人的婚礼与汉人辽人不同,并非拜天地高堂,所以萧慎有些茫然,只得听从一旁主持婚礼的完颜容烈的指示。这女真人的婚礼倒也新奇,这营地中央每隔十丈便要立一个箭靶,总共五个,新郎在一端,新娘在另一端,新郎需要策马跃过箭靶到新娘身边将新娘接回起点,途中更要用手中弓箭射中靶心,若有偏失便要重新来过。 这点小事自然难不了萧慎,他翻身上马,轻拍马股,朝煦立刻飞一般向前奔去,眨眼间便来到第一个箭靶前,萧慎弯弓搭箭,一箭命中靶心,同时朝煦扬起前蹄,飞身一纵跃过箭靶,众人看了纷纷叫好,这萧慎的马术箭术这可谓一流。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萧慎便策马跃过五个箭靶来到完颜清身边,完颜清见萧慎如此神勇,心中欢喜,拉住萧慎伸过来的手臂,一个纵身跃上马背,朝煦欢喜叫一声又将二人驮回原处。 到了起点,两人一同下马,跨过火盆来到完颜容烈面前,萧慎按完颜容烈的指示将桌上的墨雪玉莲别在完颜清发间,完颜清则用一把八宝弯刀取下萧慎一缕发丝与自己的系在一处。 “系过同心发,那你们二人会得到长曦女神和安韶上仙的祝福,下面你二人便向白头山方向拜上三拜,这礼便成了。”完颜容烈接过完颜清手中的发丝放到一个锦盒中,完颜清和萧慎对视一眼,一同携手对着白头山三鞠躬,便正式成了夫妻。 礼成了之后一众女真青年非要拉着萧慎喝酒,赵似和完颜宗弼见完颜清脸色不善,相视一笑,将那些青年拦下,示意萧慎带着完颜清赶快入洞房去了。这一夜的月亮特别的圆,似乎在昭示着这是个花好月圆的好日子。 众人喝到亥时才作罢,大家都醉醺醺的纷纷回到自己的帐幕休息,唯独赵似依旧拎着个酒坛寻了块大石坐下继续对月独饮,“婉芙,今日是八月十五了,似哥哥不能和你一起吃宫饼,你会不会感觉很寂寞,”赵似凝望着明月轻声道,仿佛那月宫中身姿摇曳的倩影并非嫦娥仙子,而是心中朝思暮想魂牵梦绕的佳人,“再有个把月似哥哥就会回去了,到时候我们就让皇兄为我们主持婚礼,我们的婚礼一定会比大哥和大嫂的更隆重的,芙儿,我真的很想你……”月夜无声,虫息鸟寂,赵似的叹息声飘飘渺渺的,而这时远在开封的楚婉芙也正对着院中明月翘首,那皎洁的明月似乎在倾诉着一个思念,乞求着,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第六章龙争九五(上) 次日清晨,赵似宿醉醒来,觉得头痛欲裂,伸手揉了揉眼睛,才发现自己竟是一夜没回帐幕,就那么抱着个酒坛子靠着大石睡着了。想来应是自己昨日见大哥大嫂有情人终成眷属,心中艳羡,不经意间喝得多了些,便醉倒了。 轻叹了一声,赵似起身往帐幕走去,这个时候大家也都该起来了,他盘算着今日向完颜容烈求来那只人参便返回开封了。来到营地中央,赵似看到一如往日的忙碌场景,微微一笑,心中觉得暖暖的,这几日的生活让他更加了解了女真这个崇尚武力却又民风淳朴的部族,待这次回京救了皇兄的命,赵似便打算带着未婚妻楚婉芙到这里隐居几年,过上些平淡的日子。 这会儿萧慎夫妻和完颜宗弼夫妻都已起来了,见赵似衣裳略带湿气发丝眉梢带着水珠走过来,都吃了一惊。 “我说十三弟,你这是上山里抓兔子去啦,怎的弄了一身的水汽。”萧慎上来拍了拍赵似的肩膀问道。 “哪有,还不是昨夜替大哥高兴多喝了几杯,小弟我这孤家寡人的又没个眷属,喝醉了没人接,自然就被扔在林子里睡了一夜了,这不,才醒过来,身子可不舒服呢,可得叫嫂子煮一碗姜汤给我喝喝,别是伤寒了。”赵似挤眉弄眼的对着完颜宗弼和兀娜拉说道,原来昨夜完颜宗弼最先醉倒了,正是兀娜拉寻出来将他接了回去,这会儿二人听闻赵似的调侃,都有些脸红,完颜宗弼赶紧对着兀娜拉道:“快去给赵兄弟熬碗姜汤。”兀娜拉闻言赶忙去了。 “大哥大嫂,小弟有个不情之请,大哥你也知道我这次来长白山正是为了那人参而来,”赵似擦掉脸上的水珠忽然正经的说道,萧慎听他开口便知道他要说什么,连忙道:“十三弟放心,这人参的事我昨日已与玛法说好了,玛法已经同意将人参送予你,只是那人参已生长了千年之久,按女真人的规矩要在山神庙供奉上一个月将人参的仙气传承给山中其他人参才行,所以你要等待一阵子了,待一个月后我便会将人参交到你手上。” 赵似此时虽然归心似箭,但这女真人的规矩也不能破,只得等着,好在这女真部落虽地处偏僻,却不乏有趣之处,每日里与萧慎和完颜宗弼上山打猎倒也舒缓了赵似些许归乡的急迫,只是隔三差五的便要看到萧慎与完颜清、完颜宗弼与兀娜拉在一起秀秀恩爱,倒教赵似这孤家寡人更加思念远在开封的楚婉芙了。 很快这一个月的时间便过去了,完颜容烈亲自将那人参从山神庙中请出来放入锦盒中交与赵似。赵似这会儿人参在手心里又踏实了些,便来跟萧慎和完颜清告别,准备离开。 “十三弟,真的不需要我送你吗?我觉得康宁不会善罢甘休的,你一旦现在身在辽境,康宁的人不会有什么顾忌,若是他派人阻拦你,那可就不妙了,不如……”营地前,萧慎满脸担忧的问赵似,赵似笑了笑摆手道:“大哥放心吧,你毕竟身份特殊,若是你随我回京反倒会招人话柄,恐怕对大哥你不利,况且大哥新婚不过月余,我怎好让阿清嫂嫂独守空闺呢。我这次回去治了皇兄的病便会求皇兄让我来这边居住,到时候还等你准备好上好的貂裘熊掌给你弟妹我媳妇呢。” 萧慎见赵似心意已决,也不坚持,接过完颜清递来的干粮酒水挂在赵似的马边道:“你虽然这样说但我还是不放心,不如这样,辰州和苏州的太守和我都有些交情,你拿着我的书信从辽阳府过辰州到苏州登船经海路到登州上岸再往开封去,我想康宁应该不会想到你会走海路,这样会安全得多。”(注:这里的苏州并非与杭州并称苏杭的苏州,而是北宋时期辽国的苏州,就在现在的辽宁省大连市附近。) “就按大哥说的办吧。”赵似心中觉得走海路耗时较久,但见萧慎一脸关切,也不好驳了他的面子,便口中应承,心中却还是决定先走陆路,若是康宁拦截的紧再作打算。萧慎见赵似赞同,便着完颜清取来纸笔写了两封书信交给赵似。赵似接过书信揣入怀中,终于一狠心翻身上马离开营地。 放下女真营地满心不舍的萧慎夫妻不说,且说赵似归心似箭,一离开女真营地便策马疾驰,不到第五日天黑便赶到了辽阳府,进了城内,赵似找了间不错的酒家打算吃顿饭,顺便让马匹稍事休息,今晚好连夜赶路。赵似进的这家酒楼名唤全福楼,是辽阳府数一数二的大酒楼,赵似衣着华贵,身上的披风是完颜清用最好的貂裘为他缝制的,更是价值连城,是以他一来到酒楼前便有眼尖的伙计上来招呼,赵似这一阵子和萧慎学了不少的契丹话,此刻他怕暴露宋人的身份便直接用契丹话告诉那伙计准备上好的酒席,顺便将马喂好。那伙计瞧着赵似虽然打扮与寻常辽人有异,但那一身气度贵气逼人,竟全然没有想到赵似并非辽人,只当他是达官贵人,更是殷勤招呼,弓着腰恭恭敬敬的将赵似请进酒楼雅间。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伙计过来上菜,刚好是四个热菜两个冷拼还有一锅香气浓郁的桂花汤圆和一壶酒。连赶了几天的路,赵似早就吃够了硬的足以硌掉牙齿的肉干,难得到酒楼吃饭,所以这菜自然点的极为精致,那四个热菜分别是蜜烤熊掌心,鹅血炖鹿唇,松鼠桂鱼和松仁腰果,两个冷拼一荤一素,荤的是酱鹅掌配酒酿芦花鸡,素的是三鲜三干的果盘,那锅桂花汤圆则是用花房中栽种的新鲜桂花所制,味道清和淡雅,这几样菜式虽然普通,但用料无不是一等一的极品,大厨的刀工手艺也是一流,看起来是色香味俱全,让人食指大动。 赵似夹了块熊掌尝了尝,这一个月他在女真部落的时候完颜清没少给他和萧慎疱制些好菜,这烤熊掌更是必不可少的,而这全福楼的烤熊掌与完颜清所作的不同,用的是年龄在一岁左右的小熊的熊掌,烤制的时候加入曲酒蜂蜜作调味,烤好后仅取掌心五分食用,肉质鲜嫩爽滑,酒香浓郁,别是一番美妙滋味,赵似赞叹一声,难怪是辽阳府第一大酒楼,这全福楼的手艺真是不错。 一块熊掌下肚,赵似顿时感觉胃口大开,又尝了尝其他菜式,都是爽口宜人,那鹅血鹿唇鲜滑细嫩,入口即化,松仁香甜腰果酥脆,具是令人垂涎三尺。赵似奔波了五天都没正经吃饭,遇上这般可口的饭餐便是一阵风卷残云,过了半晌,赵似也吃得差不多了,便倚着雅间的窗子品酒,才一杯下肚,赵似便眯着眼睛道好,这酒可是不可多得的好酒,正是辽国的贡酒,三蒸三酿的三锅头。这酒赵似早年喝过,是辽国在哲宗登基的时候送来的贺礼,不料在这酒楼也能喝到,真是不错,待会儿可要叫伙计给装上几壶带在路上喝。 赵似正想着,忽然有人敲了敲雅间的门,赵似一皱眉头,开口道:“进。”雅间的门被推开,进来的是先前招呼他的那个伙计,只是他不知怎的脸色有些白,似乎有什么急事。 “什么事?”赵似放下酒杯问道,不待那伙计答话,门口忽然飞出三支袖箭直射赵似面门咽喉和胸口,赵似连忙掀起桌子挡住袖箭,扭身闪到一旁向门口观望,只见那伙计吓得面如筛糠瘫坐在地上,他身后不知何时多了十几个蒙面黑衣人。赵似知道定是康宁派来人截杀他,道了声晦气抽出腰间长剑。 “赵似,你还是乖乖的束手就擒吧,真没想到白头山上的黑熊野狼竟没伤你分毫,也算你走运。”为首那黑衣人不是别人,正是康宁,之前康宁设计赵似萧慎二人进入白头山准备利用野兽将二人一网打尽,不料这二人不但完好无损,还找到了千年百须参。康宁得知后很愤怒,便亲自带人埋伏到辽阳府准备截杀赵似,今晚赵似一进入辽阳府就被康宁的探子发现,刚刚那会儿康宁正是准备利用伙计吸引赵似的注意力偷袭于他,不料赵似身手敏捷竟然躲了过去。 “小王还没感谢康都督引来那些黑熊,那几只黑熊吃了康都督手下的肉后都长得肥美无比,那熊掌吃起来可是爽口极了。”赵似认出康宁嘲笑道。康宁气得面色不善,也不多废话,抬手便叫众人围攻赵似,不料赵似此时正站在窗边,忽然打了个呼哨,一匹雪白的高头大马便嘶鸣着来到窗下,赵似笑着翻身从窗户跳下,刚好落在马背上,这匹马是临行前萧慎在云杉坳的马群中特别为赵似挑选的,虽不如朝煦,却也是百里挑一的品种,及是温顺听话。赵似跨坐在马背上对雅间里的康宁一挥手,便策马离去。康宁不料赵似忽然跳窗逃走,气得在雅间大骂,命人赶快去追,可待他们牵了马来,哪里还有赵似的身影。 第六章龙争九五(中) 且说赵似骑着马一路奔出五十余里才停下,这时候天色已晚,赵似思索一番,觉得若按原计划走陆路肯定会遇到康宁的拦截,便决定按萧慎安排的从苏州走海路吧。想到这,赵似改变了方向,骑着马连夜向辰州赶去。这一路上安然无事,果然没有再遇到康宁的追击。又过了数日,赵似终于经过辰州到达苏州境内见到了苏州太守。 苏州太守方尚是萧慎的好友,一听闻赵似带着萧慎的书信而来便热情款待,赵似也不多言,直接表明心意希望借方尚之力助他走海路入宋,方尚闻言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道:“走海路倒是可行,只不过我大辽与大宋近年偶有战事,登州附近驻有水军,想要通过水军防线入宋难比登天啊。” 赵似闻言一笑,道:“这便不用劳烦方兄费心,方兄只需为小弟提供船只船员,其他的小弟自有办法。”方尚见赵似坚持,便点头允诺,并着下人去准备船只用度。 在苏州休息了两日后,所有出海所需的物资全部准备齐全,赵似辞别方尚,便登船出海。也是该着赵似时运不佳,虽然方尚安排给他的全是些靠海吃饭的老水手,但这海上的天气不是谁都能掌控的,众人才出海三日便遇上大风浪,甲板上湿滑风浪又大,众人只能躲到船舱中任船只随波逐流,过了几日待风浪稍有平息,一众水手才发现他们已经停靠在一座小岛上了。众人见状赶忙取出罗盘校对航线,发现他们已飘到高丽附近,与原先航线已偏离了许多,赵似听了水手们的汇报心中着急,命众人赶忙掉头往回,却不料海上风浪又起,船只无法下海,又将他们困在岛上数日方才启程。不过好在方尚为赵似准备的物资丰富,倒没饿到众人,只是经过这一番颠簸,便足足折腾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待赵似看到宋军驻登州的水军时,已经是十二月初旬了。 这一日,赵似的船离登州渡口还有不到三十里的航程,忽然海边驶来一支舰队,赵似抬眼望去,发现站在船头站着的一人刚好是熟人,正是几个月前被他甩在大散关外的近身侍卫统领楚遥。赵似见到楚遥大喜过望,连忙招呼水手打旗语向那支舰队靠近。 且说那一日楚遥依照赵似的吩咐带人追着白马一路北行,一直追到西夏境内夏州才追上那白马,众人当时见马上无人都吃了一惊,楚遥便也假装吃惊带众人快马赶回大散关,可没想到待到了宝鸡,竟听闻宝鸡近日发生惨案,一家客栈失火,包括宝鸡县县令吴不惟在内六十七人均烧死于客栈中,无一幸免。 楚遥料知这事定不简单,派人暗中调查,得知是康宁所为,一颗心顿时吊了起来,康宁是冲着王爷来的。想到这里,他立刻带人马不停蹄赶往辽境辽阳府准备接应赵似,不料这一路被康宁的人马多番阻挠,损失惨重。本来楚遥打算回开封调来重兵救援,但后来打探到跟在赵似身边的还有一人,正是大辽第一高手萧慎,这才放下心来,他早年听赵似分散在辽国的那些探子回报过关于萧慎的消息,知道此人与辰州苏州太守有旧,若是他在王爷身边,那么王爷归宋便不会走有康宁阻拦的真定府这一条路而是走海路到登州登陆,所以他带着剩下的人手去往登州守候,希望赵似会从海路回宋境。 今日楚遥照例与巡逻舰队出海,忽然见到前方驶来一艘大船,船上水手不停打着旗语表示并无敌意准备靠近,楚遥正感觉奇怪,忽然见对面船头跃上一人,此人白衣飘飘,飒爽英姿,正是他苦等月余的简王赵似。楚遥大喜过望,连忙命人将船靠近,过了半晌,两船接到一处,赵似飞身跳上巡逻舰,对着楚遥的肩膀拍了拍,道:“好些日子不见,可曾想念本王啊。”楚遥连忙跪地参拜,口中道:“末将对王爷可谓朝思暮想,若王爷再不还朝,恐怕末将就要在这登州岸边化作望王爷石了。” 赵似闻言大笑道:“把你们甩开这么久,再听你用这么正经的语调说冷笑话倒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呢,行了,起来吧,我已经找到千年百须参了,我们立刻回开封救皇兄。” 楚遥道:“王爷,末将有事要禀报,末将在来接应王爷的途中曾被梁州都督康宁拦截,末将怀疑……” “不必说了,此事我已知晓,那康宁也曾派人截杀过我,哼,先留着他的狗命,待我回开封救回皇兄,再拿他的狗头去祭客栈里无辜死去的那些人。”赵似打断楚遥的话,眼神中闪烁着怒不可遏的杀气。 众人很快便在登州渡头登岸,赵似命人好生招待那些苏州的船工后便带人连夜离开登州往开封方向前行。这时候已接近年关,各地府衙州城都张灯结彩的,赵似归心似箭,也无暇关注这些,只是近日连番降雪,百姓们都说年关降雪,有瑞雪兆丰年一说,明年定是个好年,但这却苦了赵似众人,原本要躲过康宁和赵佶暗中派来阻拦的杀手便已颇费时日,加上雪大路滑,为众人行进又增添了困难,是以当赵似回到开封之时,已经快到上元节了。 赵似刚进开封城便快马加鞭赶往皇宫,谁知刚到宫门前,就听皇宫中传来一阵悲痛嚎哭之声,赵似感觉不妙,也来不及待侍卫通传便飞奔入皇宫,待来到哲宗的寝宫,就听宫中忽然响起丧钟,伴着钟声从屋里传来了皇嫂们的哭声,常在哲宗身边伺候的老太监魏公公见到赵似,哭丧着脸用尖细的嗓子道:“王爷,皇上,皇上驾崩了……” 赵似手捧着装人参的锦盒有些不敢相信的冲进屋,就见屋里太监宫女跪了满地,太医颤颤巍巍的站在一旁,对坐在床边痛苦的皇妃和尚太后道:“太后,各位娘娘请节哀,皇上已经驾鹤仙去了。” 第六章龙争九五(下) 赵似冲上前去扯住太医的衣领恶狠狠的道:“你胡说,你不是说只要有百须参就能救我皇兄吗,百须参我给你拿来了,你赶紧给皇兄备药,皇兄不会死的,皇兄若是死了,我要你人头落地!”那太医吓得跪在地上道:“王爷请节哀,如今皇上已经气绝,便有百须参也是枉然了。” 赵似闻言茫然地松开太医的衣服,手中的锦盒也掉落在地,眼前浮现起儿时和皇兄一起玩耍的画面,皇兄大了自己七岁,从小便很听话,不像自己,总是调皮惹得母后不开心。但是每次母后生自己的气,皇兄都会帮着自己,还会替自己受罚。还记得自己离开开封准备去长白山寻参之前,皇兄还曾拉着自己的手说不想自己这么奔波,还说等自己回来就亲自为自己和婉芙主持婚礼,可没想到这一次竟然就天人永隔…… 赵似怨恨自己,为什么不再快一些,为什么会在路上有所耽搁,若是自己及时赶回来,皇兄就有救了。 原本坐在床边抹着眼泪的尚太后站起身来到赵似身边握着他的手安慰道:“似儿,你皇兄已经去了,母后又少了一个儿子,你要振作,千万不要再病了,母后不想再失去一个儿子,母后不想再白发人送黑发人了,况且你皇兄膝下无子,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当前最重要的便是从你们几兄弟中选出继位人选。”赵似抬头看了看满脸泪痕的尚太后,嘴角轻轻扯出一个僵硬的微笑道:“母后教训的是,只是似儿大悲之后难以平静,还需些时日调养,至于登基继位之事似儿并不关心,便由母后做主吧。”说罢赵似头也不回转身离开皇宫。 向太后看着赵似远去的背影,原本老泪纵横的脸上忽然扯出一抹不明意义的笑,继而她又收回那笑容坐回床边安慰着哭得一塌糊涂的孟皇后和贤妃等人,皇宫中一片阴沉死气,给这个新年带来一丝沉重的意味。 由于皇帝驾崩,这个正月十五取消了一切游乐活动,只剩下满街的白雪映着白色奠灯中的烛火,看来一派潇湘凄然。赵似拎着个酒坛坐在王府院子里一脸的醉意,三日前他从皇宫中回到王府便一直坐在院子里酒不离手的喝,似乎想用酒来麻痹自己,好让自己忽略皇上驾崩的消息。这三日朝中大臣不停地来拜会赵似,都被楚遥以王爷抱恙在身为理由推拒了,楚遥知道,这些大臣是在观望。先帝无子,向太后要在先帝的几位皇弟中选出一人继承大统,而几位王爷中呼声最高最德才兼备的便是自家王爷,所以这些大臣打算借拜会之名探探王爷的口风,也好做到心中有数,不要选错主子,影响前程。只是王爷现在的状态,又怎么能为外人所知,真不知道王爷何时才能重新振作,若是一直这样醉生梦死下去可如何是好。 “堂哥,似……王爷他还在喝酒吗?”楚遥刚刚回绝了户部尚书的拜请,就见不远处来了架轿子,一个身着紫衫的清丽少女由丫鬟搀扶着下轿来到楚遥面前问道。 “芙儿,哎,王爷还是那个样子,我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派人去请你来的,若是你也劝不了王爷,我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原来那来的少女便是赵似未过门的妻子楚婉芙。楚遥见楚婉芙来了略微松了口气,他是楚婉芙本家的堂哥,自然知道自己这个堂妹在王爷心中的重要性,此次王爷心灰意冷,恐怕也只有楚婉芙能劝得了了。 “堂哥,就是你不派人去找我我也会知道的,今早外公来见我,他老人家的意思是想拥立王爷,他也知道王爷今日为了先帝的驾崩而心神恍惚,所以让我来规劝王爷。”楚婉芙满脸担心的跟着楚遥走进赵似的院子,她平日足不出户,还是今早她的外公,当朝丞相章惇来找她,希望她出面规劝赵似争夺皇位,她才得知赵似的近况。 “哎,他老人家也是为了你好,王爷就在里面,我就不进去了,你和王爷好好聊聊。”楚遥将楚婉芙送到院门口便转身离开了。 楚婉芙进了院子,便见到那朝思暮想的人。赵似此时正趴在石桌上睡着,满地的酒坛和满面的胡茬让楚婉芙心疼不已,在她的印象中赵似向来是那个一身白衣干净潇洒的公子爷,何时有过这般狼狈的样子。“似哥哥,似哥哥你醒醒,我是芙儿啊,芙儿来看你了。”楚婉芙从怀中取出丝帕沾了水轻轻擦了擦赵似狼狈的脸,赵似微微动了动眼睛,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 “芙儿?芙儿是你啊,你看我这几天只记得喝酒,都忘了要去找你了,来,跟似哥哥进宫,我让皇兄为我们主持婚礼,芙儿,我好想你,许久不见你清瘦了许多。”赵似见到眼前的楚婉芙,连忙伸手将她拥入怀中,楚婉芙也掉下了眼泪,轻声道:“似哥哥,煦哥哥已经不在了,你醒醒吧,芙儿看到你这个样子真的很伤心。” “芙儿,不要瞎说,皇兄不是还好好的在宫中吗,刚刚他还来看过我和我把酒对饮呢。”赵似有些疯魔的说道。 “似哥哥!你不要在这样了!煦哥哥这几日就要下葬了皇陵了,你还不相信这是事实吗!难道你真打算这样醉一辈子?似哥哥,你听我说话啊,我告诉你,早上外公来找我,他告诉我,梁州都督康宁刚刚在端王的保荐下做了兵部侍郎。”楚婉芙是个聪明的女子,早上章惇来找她的时候她便将朝中大小事务问了个遍,刚刚她又与楚遥稍作交谈,知道了赵似此次出行的来龙去脉,自然知道此时用什么话才能让赵似重新振作。 果然,赵似一听到康宁两个字忽然身子一震,然后狠狠将石桌上的酒坛扫落在地,“是了,是康宁那个混蛋,若非他百般阻拦,我怎会赶不及回京救皇兄呢,原来他果然是受赵佶那个混蛋指使的,赵佶,你害我皇兄,我又怎能让你如愿以偿……”赵似有些语无伦次的说着,说罢忽然从院中的井里提上水来浇在身上。此时正是隆冬时节,那井水冰凉刺骨,赵似一激灵,整个人便清醒了。 “王爷,端王来了,说要见您。”楚婉芙本还要说些什么,楚遥却忽然进来通传。“赵佶……哼,”赵似冷笑一声,对楚遥道:“你请他在前厅稍坐,我换身衣裳便来,芙儿,你也先随楚遥过去吧。”说罢,赵似转身进了里屋。 楚婉芙跟着楚遥出了小院往前厅走去,赵佶是王爷,楚遥不能像拒绝一般大臣那般拒绝他的拜会,只能在心中着急,这会儿见赵似灵台清明神色自若,知道定是楚婉芙的劝解起了作用,一颗心也就放了下来。 二人到了前厅,赵佶早就坐在上座品着茶。“端王爷,我家王爷请王爷您稍坐片刻,他换身衣服便过来了。”楚遥恭敬地对赵佶施了一礼。 赵佶挥挥手示意知道了,之后便转脸对站在楚遥身后的楚婉芙开口道:“芙儿你怎么也来了,数月不见你漂亮了不少啊,十三弟也真是不懂事,回京都三日了也没去看你,还要你亲自来看他,真是不像话。” 楚婉芙温柔的笑了笑,嘴上却话语犀利的说道:“有劳端王关心了,先帝驾崩,我想身为先帝的皇弟,王爷一定是痛彻心扉的,这时候顾不上儿女私情也是理所当然,怪只能怪王爷太重情重义,太不成熟,至今都还沉浸在悲痛中不能自已,倒真是不如端王爷这般懂稳重懂得控制情绪了。”她知道赵佶此行不怀好意,心中怨怼,话里也不饶人,暗讽赵佶寡情薄义,根本没把先帝驾崩当做一回事。 赵佶其实心中爱慕楚婉芙,奈何哲宗疼爱赵似,早早将楚婉芙指给了赵似,他心中不忿,此时本想趁机挑拨两人关系顺便讨好楚婉芙,不料出师不利,碰了一鼻子灰,只好端起茶杯假借饮茶来遮掩脸上尴尬之色。 “十一皇兄,抱歉抱歉,皇兄这次走了,我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所以情绪有些波动,让十一皇兄担心了,十一皇兄最近应是日理万机,还能抽出时间亲自来看小弟,小弟真是受宠若惊。”赵似出来的时机恰到好处,刚好打破了尴尬的气氛,赵佶原本以为赵似经此一事会一蹶不振,此次正是打算来他王府冷嘲热讽挤兑一番,不料如今见赵似虽有些形销骨立,但却精神饱满,不由得大吃一惊,一时间也答不上话,只是嗯了一声道了句“哪里哪里,为兄也是好久没见十三弟了,有些想念。” “有劳十一皇兄挂念了,不知皇兄此次前来还有什么事情要和小弟商讨吗?”赵似谦和的问道。 “十三弟,你也知道,皇兄驾崩走的突然,留下许多政事要处理,愚兄不才,处理起来有些吃力,如今十三弟你精神不错,不如便请十三弟助为兄一臂之力,也好让为兄更快将政事处理妥当,不知十三弟意下如何?”赵佶稳定心神说道。 赵似闻言道:“十一皇兄请放心,这政事既然是皇兄留下来的,我这做亲弟弟的自然要为他善后,力求做到十全十美。十一皇兄既然觉得处理政事辛苦,那小弟我便当仁不让了,务求将政事处理得妥妥当当无需十一皇兄费神为止。”赵佶闻言心中一颤,他说这话意在试探赵似有无称帝之心,而赵似的回答则有些似是而非,他到底是愿意辅佐自己还是有称帝之心,赵佶也推敲不出个所以然。 赵佶看不出赵似的心思,赵似却把他那点儿想法看得通透,心中不由怒火中烧,赵佶看来是真想做皇帝,为了夺帝位竟罔顾骨肉亲情,果然皇家难享天伦,只不过凭他的那点微末的才智恐怕难成大器,怕就怕赵佶的背后还有支持他的人,若这个人真是自己心中所想之人,那倒真是有些棘手。 “王爷,您这样说就不对了,端王也是先帝皇弟,当然也要为先帝出一份力,怎么能将所有政事都交与您来处理呢,况且天下皆知端王才高八斗,尤其是一手书法更是笔走龙蛇入木三分,依芙儿之见,不如王爷先将对政事奏折的批阅写在纸上,再交由端王殿下誊写到奏折上,这样那些上奏折的大臣看了还会觉得赏心悦目些。”楚婉芙忽然开口道,赵似看了她一眼,见她眼中透着些狡黠,知道她又在讽刺赵佶。 “芙儿说笑了,我这几笔书法比起十三弟那可是云泥之别,怎么能拿得上台面。今日天色已晚,为兄就先行告辞了,十三弟要好好调养身子,尽快上朝协助为兄啊。”赵佶见在赵似口中套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消息,楚婉芙又不待见自己,便也不再多留,随便客套了几句便起身告辞,赵似以身体不适为由也不相送,这兄弟二人久别重逢的见面便如此草草收场。 赵佶走后,楚婉芙满脸不屑的表情终于柔和下来,赵似凑上前去刮了刮楚婉芙的鼻子道:“芙儿,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大家闺秀,没想到也会拐着弯骂人了,骂的真不错,解恨。” 楚婉芙白了他一眼道:“少来,我骂人还不是为了你,你小心着点儿,赵佶背后支持他的人,估计就是宫里那位老祖宗。” “这也被你发现了,我的芙儿真聪明。”赵似闻言嘴上应和着,心中却暗叹楚婉芙不愧是老狐狸章惇的外孙女,果然机智过人。 与此同时,刚刚离开简王府的赵佶却没有回自己的王府,而是进到宫中,拜会了在佛堂念经的向太后,并将在简王府所见和与赵似的对话一一告知给向太后。向太后闻言略显讶异问道:“哦?似儿真这么说?不简单啊不简单。”赵佶又道:“母后,康宁在十三弟面前已然暴露了,您还让儿臣提拔他做兵部侍郎,这不是摆明了告诉十三弟是儿臣从中作梗导致了先帝驾崩吗,这样十三弟以后可能会处处与儿臣为敌,儿臣岂不是更不易继位登基?” 向太后闻言冷哼一声道:“佶儿,不得不说,你果然比不上似儿那么聪慧机灵,不过那小子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一切都在哀家的掌握之中,这事你就不要再管了。”说罢,向太后吩咐身边的小太监道:“小安子,哀家记得钦天监监正今日呈上来一份折子,就放在御书房,去,给哀家取来。”那小太监领命下去了。 赵佶此时一脸茫然,那钦天监不过是负责气候星象,为何向太后会要他们的折子呢?想着,他便要开口询问,向太后冲他摆了摆手道:“佶儿不必多问了,明日早朝你只管称病不去,之后不管似儿有何要求,你一律上书附和便是,其他的哀家自有主张,呵呵,双龙争九五,真是一场不可多得的好戏呢。” 第七章庙堂风云(一) 第二日一早,不出向太后的预料,已经闭门多日的赵似竟然容光焕发的来到朝堂之上。他这一出现便有如在平静的湖水上抛出一颗石子,不说引起轩然大波,但也引得朝堂之上一片猜疑之声。先前一直观望着的大臣们心中又没了底子,简王赵似在这个时候出现在朝堂之上,而端王赵佶又称病迟迟不到,这皇位之争,到底会有何变数,又会如何收场呢?倒是丞相章惇捋着胡子一脸得意的看着与众大臣打招呼的赵似,怎么看都觉得自己这个外孙女婿很有胜算。 很快,向太后在小安子的搀扶下来到朝堂之上,按说后宫不得干政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但先帝无子,也没有设立辅政大臣,是以这几日的早朝一直是由向太后和章惇主持的。众臣齐声拜过太后,向太后坐在屏风后轻声说道:“似儿近日身体如何,哀家听闻似儿身体不适,这几日又不见你来上朝,心中很是挂念啊。” 赵似闻言出列拜倒道:“儿臣不孝,要母后担心了。” “无碍,只要似儿身体无恙哀家就安心了,只是似儿你才好些,你十一皇兄便又病了,哎。”向太后叹着气挥手让赵似免礼,同时转身问众大臣道:“今日各位爱卿有何事启奏?” 钦天监监正出列拜倒道:“臣近日夜观天象,见南方星宿轸水蚓似有异象,轸宿属水,主凶,近日定将有雪灾水患。” 工部尚书蔡汴上前道:“启禀太后,钦天监所言不假,今年自入冬以来天气异常,晋州一带连日大雪,另有几个州县下起了冻雨冰雹,到如今竟已有数百人死于饥寒,晋州太守昨日上书希望朝廷给予赈济。” 向太后闻言惊道:“常听闻说瑞雪兆丰年,没想到这大雪还会引起灾害,却不知各位爱卿有何意见?” 御史大夫裴忠林道:“启禀太后,先帝驾崩不过几日便有如此灾害,若不谨慎处理,在灾民之中可能会传出谣言,有损我大宋国运,是以微臣认为应当派一名钦差亲自前往晋州一带赈灾。”蔡汴闻言附和道:“微臣认同裴大人的看法,只是这钦差人选须得仔细斟酌,定要选派一位德才兼备的官员才好。” “两位爱卿所言甚是,原本佶儿倒是个不错的人选,之前先帝在位的时候也曾派他去赈过几次灾,可惜病的不是时候,哎,各位爱卿对这钦差人选有何看法呢?”向太后扶额一脸叹息的道,赵似闻言道:“母后,儿臣不才,愿为母后分担此事,不如便派儿臣去赈灾吧。” 一旁蔡汴闻言亦附和道:“臣觉得此事可为,简王殿下德才兼备,又是先帝的胞弟,定可镇住灾民。” 向太后微微点头道:“众爱卿觉得此事如何?”一众大臣齐声附和表示赞同,只有章惇在一旁微皱眉头不说话。 向太后众人附和便笑道:“那便指派似儿为赈灾钦差,即日前往晋州赈灾。众爱卿还有其他事情要奏吗?” 章惇闻言向身后一名官员使眼色,那官员乃是章惇的门生,见了章惇的眼色后上前一步道:“臣有事要奏,先帝无子嗣,臣认为当务之急是要从众位王爷中选出一位继承大统,然后再由新帝选贤能之臣前往晋州赈灾,如此一来才更能安抚民心。” “晋州灾情严重,赈灾之事才是当务之急,况且诸位王爷常年不在京中,文武百官对他们的能力才干并不十分了解,总要多商讨几日才是,此事就暂缓几日,待似儿自晋州赈灾回来再议不迟,若再无其他事就退朝吧。”众臣见向太后这般说辞便也不好再提继位之事,纷纷退出朝堂。 出了朝堂,章惇追上赵似悄声道:“简王殿下,老夫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赵似对他轻施一礼道:“外公多礼了,似儿愿闻其详。” 章惇道:“似儿,这儿没有外人,外公便大胆说一句,对这皇位继承人,太后似乎更中意端王千岁,这次赈灾虽然不是什么特别紧要的事,但却是个在群臣面前展现才干的重要机会,老夫觉得太后不会如此轻易将机会让给你,可偏偏这时端王无端生病,向太后又不同意先选人继承皇位,或许这其中另有阴谋,太后怕是要调虎离山,让你离开朝堂好方便端王在朝中笼络人心。” 赵似闻言笑道:“外公考虑的甚是周到,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我刚刚在朝堂上也曾想过,只是这赈灾也是件大事,似儿想着若是办得好了必可得民心所向,所以似儿是一定要去的,况且太后想调虎离山,却不知似儿乃皇嗣龙子,岂是寻常猛虎可比。” 章惇听罢叹了一声道:“朝堂之争向来波谲云诡,外公知道你为人刚正不阿,只是这适当的笼络人心还是必要的,你这次去赈灾,一定要事事小心谨慎,万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啊。” 赵似不以为然道:“这事似儿会妥善处理的,外公不必过于担心。” 章惇见他不以为意,又道:“你这走了大半年才回来便又要走,想来婉芙定会不舍,况且端王对婉芙的心思你也是知道的,若你走了他定又会对婉芙诸多纠缠,不然这次便让婉芙陪着你去吧。” 赵似心中也不舍楚婉芙,想想这赈灾也不知要多少时日,倒是真可以让楚婉芙陪着自己,况且楚婉芙自幼受教于章惇,论起官场处事诡计智谋比起自己这个逍遥王爷还要轻车熟路些,有她在身边出谋划策也是好的。赵似想到这里当下便点头应允。 回到府中,赵似吩咐楚遥收拾行装,第二日便准备出发。同时,章惇没有回自己的丞相府,而是去了女婿家,他一进楚府便命人唤来楚婉芙,爷孙俩在书房嘀咕了半晌这才离去。 第二日清晨,赵似和楚婉芙在浩荡的军队护送下启程前往晋州,而与此同时,抱病在床的端王赵佶却忽然不药而愈,出乎意料的回到了朝堂之上。一些支持赵佶的官员心中为赵佶叹息,觉得他错过一次大好的机会,只有章惇在看到赵佶出现在朝堂上时心中一凉,这莫不是真被自己猜中了,太后使的确是调虎离山之计?! 第七章庙堂风云(二) 放下朝堂上暂且不说,且说赵似一行人出了开封向着晋州方向前行,由于赈灾物资繁多,加之各地大雪不停,是以队伍行进起来甚是缓慢,待过了十余日才赶到晋州。 这一日正值晌午,一行人来到了晋州城外,晋州太守邹亮早已得到消息,带着晋州城内官员富豪在城门处列队迎接,场面极为隆重。赵似为人一向逍遥惯了,见了这万人空巷的场面倒有些不自在,便吩咐邹亮遣散人群,在前方带路前往受灾地区。 邹亮为官多年,深谙官场之道,一见赵似这番作风便知道这次来的是个办实事儿的钦差,心中不免有些打鼓。往年这晋州也曾有过几次天灾,不是黄河泛滥便是蝗虫旱灾,虽然都不严重,但由于挨近开封,朝廷还是会做做场面派钦差前来赈灾,当然,那些赈灾的拨款通常最终都进了钦差和邹亮的腰包,落到百姓手中的那是少之又少。邹亮原本以为此次受灾又可以大赚一笔,却没想到的是这次的钦差竟然是出了名的贤王赵似,好在他事先做了些场面上的安排,希望可以蒙混过去,不然这次可是要出大事了。 邹亮心里想什么赵似当然不知道,他只是想着赶快协助当地百姓赈灾脱困,一来救百姓于水深火热,二来也可为他夺皇位增添些民心,楚婉芙站在一旁看着满脸急切的赵似轻叹一口气,刚刚邹亮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她都看在眼里,也察觉到这次赈灾定有猫腻,赵似的刚正不阿她是知道的,她真怕应了外公来时和她说的那番话,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这后果可就严重了。 赵似可不理楚婉芙的担忧,跟着邹亮一路来到受灾最严重的东合村。这东合村位于晋州的西北处,靠近汾州和黄河,这几年黄河泛滥给这个小村庄造成了不小的损害,很多青壮年纷纷携家带口迁离这里另谋生路,只剩下少数老弱病残对故土恋恋不舍不曾离开。在来的路上赵似调来了晋州州志,加上邹亮的汇报,他对对这东合村也多少有了些了解,由于东合村只剩下少数老弱留守,所以也只有几间简陋的茅草房,这次天降大雪冰雹,东合村的草屋不堪冰雹撞击,都塌了顶,屋内的老人被砸伤冻伤也不在少数。 当赵似亲临东合村时才发现,真正的灾情比起邹亮汇报的要严重得多,满目的残垣废墟,满地的茅草断木,几个老人靠着一间修补好的茅屋的墙壁,手臂腿上都用树枝固定着,看样子是骨折了。不过看样子邹亮的救灾工作还是做得很好的,在村口有几个人搭了粥棚正熬好香糯的八宝粥,有十几名正在修理房屋的壮汉闻到香味都放下手中的修补的活计,纷纷去取了粥来,先端给那些老人吃了后才又盛来自己喝过。赵似开始的时候看着甚是欣慰,只觉得这赈灾并没有想象中那样黑暗,还是有为百姓着想的好官的,可是不知怎么回事,他越看这场面越觉得不对劲,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一时间却又说不上来。 “各位父老乡亲,这位是这次来赈灾的钦差,简王千岁。这次简王千岁亲自带着白银三十余万两,粮食二十万石来救济我们晋州百姓,希望各位父老乡亲配合简王千岁,重建我们的家园。”邹亮见赵似只是看着不说话,脸上还有着些疑惑,心道不好,连忙出来说道。 众人闻言纷纷向赵似看去,赵似就势打量着众人,却意外地发现,那些受伤的老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包含着怨怼,而那些大汉的眼里却流露出一种可以称得上是紧张的情绪,见到这些,赵似心中顿时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这赈灾的工作下官一直不敢懈怠,简王千岁舟车劳顿的,这一路也辛苦了,不如便先到驿馆稍作歇息,明日下官再陪同千岁一同巡查灾情如何?”邹亮道,赵似想了想点头道:“就依邹太守的意思办吧。”说罢转身与楚婉芙一同离开。邹亮见赵似真的离开,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抹了把脸上的冷汗赶忙跟着准备酒宴去了。 回到驿馆,赵似铁青了一张脸狠狠的一掌拍在桌子上,楚婉芙跟在他身后道:“似哥哥,你也别恼了,赈灾还不就是这个样子,都是做做表面功夫的,似哥哥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赵似闻言惊道:“芙儿你也看出来了吗?” 楚婉芙笑道:“似哥哥你当我是京中那些整天只知道伤春悲秋的千金小姐吗?正常赈灾搭粥棚,粥好了都是让干活的壮年们先喝,一来他们要工作,必须先喝了粥才有力气,二来这刚熬好的粥都是上面的稀下面的稠,让壮年先喝了稀的,剩下米多的留给老人和孩子,这样才能让老人和孩子吃饱。可今天的情况却刚好相反,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邹太守是为了表现出他对赈灾的认真,故意找人演戏,表现得他对灾民有多么体贴,可这反倒暴露了。” 赵似道:“芙儿你可真是聪明,难怪外公常说你满肚子心眼儿。说真的,我现在一想起那些老人看我的眼神就觉得好像在他们眼里我也是个无恶不作的贪官一样,向来从前赵佶和其他钦差大臣来赈灾时没少捞好处,才会搞得百姓们视钦差如饿虎,哼,我这次一定要想办法把这些贪官污吏一并铲除,否则这些老人不会过上舒心的日子,我永远都不会安心。” 楚婉芙劝道:“似哥哥,此事要三思而行啊,其实也不一定要大动干戈,只要这次我们什么事都亲历亲为,想来那些个贪官也就没法子再打这赈灾款的主意了。” 赵似叹道:“芙儿,你真的认为我们亲手把赈灾银两挨家挨户的发到百姓手中他们就能收到吗?我们才能在晋州呆多少时日,怕是待我们一走,那些贪官便会巧立名目,挨家挨户的将那些银子全部搜刮回来,甚至可能连原本属于他们自己的钱粮都搜刮走,这样反而会更糟糕,所以这一次我必须把这些贪官一网打尽。”楚婉芙见赵似神色坚决,便也不再劝诫,她本身也希望除去这些贪官换百姓们一个太平盛世的。 次日清晨,邹亮派人来请赵似,说是今日要到灾区派送赈灾物资,问赵似是否一同前往,赵似正想着找到邹亮贪污舞弊的证据,一听去派送赈灾物资自然是应允下来,楚婉芙从未见过赈灾派粮,也是欣然前往。 用过早饭,二人在邹亮的陪同下来到晋州府衙门前,就见此时府衙门前堆满了成袋的粮草,衙役们也搬来许多斛槛和空麻袋,晋州府下属十几个县的官员带着人马在府衙前静候着赵似下令派粮。 “简王殿下,时辰差不多了,可以开始派粮了。”邹亮看了看时辰说道,赵似闻言挥手示意他可以开始了,于是邹亮吩咐手下衙役开始派粮。 衙役们得了命令,纷纷将斛槛搬到府衙前事先准备好的高台上,拆开装稻米的麻袋,将稻米倒入斛槛中称量,后又倒入空麻袋中交给前来领粮的官员。赵似见衙役们忙碌着,便招呼楚婉芙上前观看。 看了好一会儿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妥,赵似觉得或许这派粮的过程中没什么手脚,不然邹亮也不会敢让自己这般近距离的观看,便也失了兴趣,寻思着是否该换个方向查找邹亮贪墨的证据,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了些不对劲,正待他要细看,一旁的楚婉芙拉着他的衣袖道:“似哥哥,这鬼天气,都快晌午了却还这般凉,芙儿觉得冷的慌,你陪芙儿回驿站好不好,芙儿昨日听驿站的伙计说这晋州府的野味锅最是驱寒的美味,你就陪芙儿去试试吗。” 赵似不解的看向楚婉芙,却见她俏皮的对自己眨了眨眼,顿时明白了她的用意,便对邹亮说道:“邹太守,芙儿身子弱,我怕她受了风寒,便先带她回驿站去了,这边派粮的事就交给你了。” 邹亮闻言道:“既然楚小姐身子不适便快请回驿站吧,下官这便派人去请晋州府最好的厨子去驿站为楚小姐炮制野味锅。” “那便劳烦邹太守了。”赵似说罢扶着楚婉芙上了马车回到驿站。 第七章庙堂风云(三) “楚遥!”一到驿站,赵似立刻喊来楚遥,“你且带人密切关注邹亮等人,如果可以的话,将今日派粮用来称粮的斛槛给我弄一个回来,记得要小心,不要打草惊蛇。” “是。”楚遥领命下去,楚婉芙端了茶盏来递给赵似道:“我的似哥哥果然机智过人,这么轻易的就发现了问题所在,只是这邹亮的胆子也太大了些,竟敢当着你这钦差的面做手脚,真当我们都是瞎子吗。” 赵似接了茶盏道:“我还差得远,刚才若不是芙儿你及时拉我回来,我要是再仔细观察那些衙役派粮,可就要打草惊蛇了。他敢在你我面前使出这般手段自然是为了那些赈灾粮食,这些米粮运到各县镇去容易,他想再弄回来却很棘手,虽然下面那些地方官可能与他沆瀣一气将下发的赈灾粮克扣出来,但无论是粮食还是将克扣出的粮食便卖成银两都为数不少,这么大批的物资要从地方不动声色的再运回晋州府衙是不可能的,而且这笔贪污来的钱财他们也不敢存入银号兑换成交子,所以今日是邹亮唯一的机会,真没想到这家伙为了些钱粮竟真是连命都不要了。不过说起来邹亮这手脚做的倒也隐蔽,寻常的钦差来派粮多半都不曾发现,也难怪他如此大胆。” “我可没有似哥哥的能耐看出问题所在,我只是了解似哥哥你,看你的脸色就知道你发现了什么,怕你打草惊蛇才将你拉回来的,你倒是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发现不对的?”楚婉芙笑盈盈的给自己倒了杯清茶说道。 “你这鬼灵精,这赈灾为了验证米粮的质量和数量,都是现场将粮食从麻袋中倒入斛槛称量后再倒入新的麻袋中运走的,这本来也没什么,只是刚刚两个苦力一个扛新麻袋下去一个扛旧麻袋装的米上去称量,两人擦肩而过,我同时看到了那两个麻袋,便被我发现那新扛下去的麻袋较之前的要小上一些,显然在称量的时候被做了手脚了。”赵似说道。 楚婉芙听了赵似的话了然,随后灵机一动道:“原来如此,难怪似哥哥你要堂哥将那称量的斛槛弄来一个,既然我们已经发现了问题所在,不如晚上宴请邹亮,也好给堂哥制造机会?” 赵似本也有此意,两人相视一笑,遣人去府衙邀请邹亮等一众官员,说是赈灾物资正在派发,待过几日派发完毕简王便要回京,只是简王见众位大人赈灾派米这一日多有劳累,在驿馆命人摆了酒宴,请各位大人忙完赈灾派粮之事后到驿馆赴宴。邹亮等人巴不得赵似回京去,听闻此事都应了下来。 暮色西沉,这一日的时间过得匆匆,待到华灯初上,邹亮派好了今日的粮食后便领着一众官员到驿馆赴宴,赵似带着楚婉芙与一众官员觥筹交错,与此同时楚遥则带人悄悄潜进邹亮的府衙。 “王爷,芙儿,果然不出王爷所料,这赈灾派粮果然有猫腻。”待宴席散了,赵似与楚婉芙回房便发现楚遥早已回来了,身边还放着一个斛槛。 “你发现了什么,仔细说说。”赵似追问道。 “王爷你看,”楚遥说话间先将那个斛槛拿了起来在上面轻轻一按,就见那斛槛里忽然弹出一块钢板,将那斛槛拦腰分成两个部分,同时斛槛的底忽然翻开,“王爷,这斛槛里藏着机关,那赈灾的台子也有机关,”楚遥将斛槛递给赵似细看说道:“那赈灾的台子下面是空的,里面铺满了棉絮,台子上有几个以机关控制的开口,与这斛槛底大小相当,那些称粮食的官兵都是邹亮的人,当他们将米倒入斛槛后按动开关,斛槛中弹出钢板将少量米封在钢板下,之后斛槛的底部和台子上的开关同时打开,钢板下的米便落入台下,因为台下铺着棉絮,所以听不到米落地的声音,而同时因为有钢板撑着,斛槛中的米也看不出异常,等到他们将斛槛中的米倒回麻袋时再关掉机关,斛槛又恢复原样,如此一来很难看出破绽,臣刚带人试过,按他们的操作每一斛粮食能被他们克扣两斗,如此一来二十万石粮食在邹亮手里就要少四万石,这可不是个小数字。” 赵似仔细看了那斛槛,又听了楚遥的解释不由大怒,这二十万石粮食才到晋州府衙就少了四万石,若是再层层下发到了百姓手里却不知还能剩多少,心中更生出了将这些贪官一网打尽之心。 “楚遥,这几日我会叫邹亮陪我在晋州四下游玩,你借这个机会找两个可靠的人想办法找一找他贪墨的证据,四万石粮食便要值上五六万两银子,加上其他的赈灾银款不是小数目,牵扯其中的人定不在少数,百密终有一疏,你们仔细查验,定能找到蛛丝马迹。”赵似吩咐道。 第二日起,一向赋有贤名的简王殿下忽然沉迷于晋州的雪景,每日里带着未婚妻被大批官员簇拥着四下游玩,完全将赈灾之事交给了邹亮。前几日邹亮还有些警惕,生怕出什么岔子,可后来他见赵似日日游玩,夜夜笙歌,便也放松了警惕,敛财的行为便也更加大胆了。 如此一来过了十数日,一日赵似与楚婉芙游玩归来,楚遥早早便候在府门口,待二人进到内堂,屏退下人后才向赵似汇报道:“启禀王爷,这几日邹亮做事愈发大胆,终于被我抓到漏洞,我跟踪邹亮找到他家的密室,在密室里找到了这些年和他有往来的官员书信以及他贪墨的账册,这次便是人赃俱获,待明日王爷便可将这帮贪官一网打尽了。”楚遥说着将一旁的书信和册子交给赵似,赵似打开翻看,越看越是心寒,想不到邹亮一个小小的晋州太守竟与朝中数位权臣有关系,一个地方的贪污案竟牵扯了数十位官员! “这个混账东西,着实可恨,杀他一百次也不足以平息百姓的怒火!”赵似将账册摔到一旁怒道,“楚遥,你去传我的话,就说我明日启程回京,要邹亮组织全晋州城的百姓来送我,我要当着百姓的面办了他!” 楚婉芙闻言连忙阻止道:“似哥哥不可如此鲁莽,还是带着证据回京再做处理吧。” “不必。”赵似打断楚婉芙的话道:“这种败类多活一天都对不起天下苍生,楚遥,就按本王说的办。” 楚遥也觉得赵似有些冲动,但他已经发话,自己也不好再阻止,只得与楚婉芙对视一眼,领命退下。 第二日清晨,接到楚遥传令的邹亮以为赵似打算回京,便吩咐全晋州城的百姓夹道欢送,却不料赵似竟当众命人将那斛槛抬出来,还当着一众百姓的面将几本账册摔在地上,不容邹亮辩解,大声喝道:“邹亮,你身为晋州太守,在位期间多次贪污赈灾粮款,折合数额高达九十万两,今天本王就代晋州的百姓处置了你。”说罢赵似抽出青锋剑手起剑落,邹亮那圆滚滚的头便滚落了一旁。道旁一众百姓一时没反应过来,忽然糊里糊涂的就看到赵似拿了些纸出来,然后一向作威作福的邹亮便当场被砍了脑袋,都惊呆了。 “简王殿下英明!”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一众百姓哗然,纷纷应和。 第七章庙堂风云(四) 赵似处决了邹亮后没有多做停留,只是吩咐楚遥留在晋州将邹亮手下一众贪官捉拿便启程回京。这一次他没有带着大队伍,而是单人匹马昼夜不停的赶了回去。回到开封后,赵似稍作梳洗便拟了一份奏折呈到向太后面前,奏折里上表本次赈灾贪污案涉案大小官员五十三人,其中包括户部尚书,礼部侍郎等十七位朝中重臣参与此案,贪污赃款可达数百万两之多。向太后看了奏折也十分愤怒,吩咐赵似全权处理此事,赵似领旨后便带着皇城禁卫军将这十七位官员抓进天牢候审。 这一下朝野震惊,章惇听闻此事惊得大叫不好,连朝服都来不及穿便赶到宫中想要制止赵似,不料却晚了一步,气得章惇直骂向太后最毒妇人心,他现在算是明白向太后的心思了,论声望能力,赵似远胜于赵佶,所以很多官员都很支持赵似。而向太后这次之所以把赈灾这样可以彰显功绩的差事交给赵似,就是因为她算准了赵似耿直的个性眼里容不得沙,他这一去赈灾势必要揪出一些贪官。这朝中势力盘根错节,哪有几个真正清白的,赵似这一整顿,朝中大小官员自是人人自危,想想赵似这股子刚正不阿,若是他日登基即位,这些大小贪官还不都得掉了脑袋。所以在性命和利益权利的驱使下,这些官员便会调转枪头不再支持赵似,反而支持较为中庸无甚作为的赵佶。这次赵似看似是得了民心,实则却是失了臣心,看来近日向太后便会有所行动了。 不出章惇所料,就在赵似忙着在大理寺审理那十七位官员的贪污案时,皇位所属一事被再次班上朝堂,不同的是这次是由蔡汴等几位老臣联名上奏的,只是这背后授意的是何人大家都心知肚明,便是宫里的老祖宗向太后。 “太后,这国不可一日无君,更何况前不久简王千岁刚刚惩治了一批贪官,这时候朝野动荡,臣认为应当及时推选新帝继位,加开科举选拔人才以添补官职的空缺。”才一开始早朝,蔡汴便首先上奏。向太后闻言笑道:“哀家也正有此意,不知各位卿家对这新帝人选有何建议?” “臣认为,端王千岁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先帝在位时也常常协助先帝处理政事,对朝政很有见解,是绝对的帝王之才。”兵部侍郎,赵似的老对头康宁上前启奏道。向太后点点头道:“佶儿的确是很聪慧也很孝顺,不错,其他爱卿还有什么意见?” 几位朝中重臣闻言都附和道:“臣等保荐端王千岁荣登大宝。”向太后闻言略带笑容道:“佶儿你看如何?” 赵佶赶忙上前一步道:“蒙各位大臣抬爱,佶儿惶恐。” 章惇这会儿气得胡子都飞了,心道似儿啊似儿,这会儿人家都在朝堂上准备登基即位了,你还在大理寺审什么贪污案啊,这一下先机尽失啊。只是他心里虽然埋怨赵似不分轻重,嘴上却偏帮着赵似道:“老臣认为端王殿下行事轻佻浮躁,不足以震慑天下,而简王千岁与先帝哲宗一母同胞,均为先神宗朱皇后所生,弟承兄业,由简王继位更为合适,况且众所周知,简王千岁文韬武略都胜过端王,所以臣保荐简王千岁登基。”章惇的这些理由听着似乎名正言顺,但他自己心中却没什么底气,这关键时刻正主都不在场,让他一个花甲老人家独自支撑还真的很吃力。 “臣认为丞相之言不足听取,首先,端王和简王都是先帝神宗的子嗣,哲宗的兄弟,无所谓是否一母所生,”康宁似乎早有准备,不慌不忙的上前道:“其二,简王殿下神功盖世臣等都极为信服,但皇位的继承人并非贩夫走卒以武取胜,臣认为,简王殿下年少轻狂,行为处事特立独行,很难服众。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简王殿下尚未成婚,而端王殿下已有两位侍妾怀有身孕,端王妃王氏更于日前诞下麟儿,”康宁说到这里忽然撩衣襟跪倒道:“请太后恕臣不敬。”向太后道:“说罢,哀家恕你无罪。” 康宁叩首谢恩道:“正是因为先帝哲宗未有子嗣才会有今日的朝堂之争,简王殿下虽然现今身强体健,但人食五谷杂粮,都有病死的一天,若今日选了简王继位,若是他日简王殿下有所不测,而他膝下又无子嗣,这皇位难保又要有一番兄抢弟夺,所以臣认为端王千岁才是帝位的不二人选。” “大胆,康宁你居然敢当众诅咒我十三弟,该当何罪!”赵佶蹦出来大喝道,康宁闻言连忙跪倒道:“臣知罪。” 赵佶见状又道:“母后,佶儿自忖才疏学浅,不及十三弟半分,这帝位还是让给十三弟吧。” 向太后笑道:“佶儿莫要谦虚,似儿固然在才学上略胜于你,但身为帝王,更需要你这种宽大的胸襟,依我看,这帝位你是当仁不让的,众卿家说对吗?” 重臣齐道:“太后英明,臣等听从太后懿旨。”章惇在康宁说出子嗣那一条时便知道大势已去,只能冷眼旁观满朝堂的君君臣臣演着不知给谁看的好戏。 “那就这么定下了,钦天监,为哀家择良辰吉日庆新帝登基。”向太后见大势已定,一挥长袖道。钦天监监正出列接旨去推算时日,众臣心满意足的下朝去了。 章惇下了朝没有回府,而是直接去了大理寺找赵似,彼时赵似刚审完那些官员,听闻章惇讲述朝堂上皇位已定之事,不由愣住,片刻后赵似惨然笑道:“天不由人,皇兄,我欲为你报仇,奈何时不予我,是似儿刚愎自用未听外公的教诲从轻处理贪污案,只是此事似儿不觉有错,只能说皇位不适合似儿,罢了,便暂且让赵佶做几日安稳皇帝,至于皇兄你的仇似儿早晚会报的。” 又过了三日,端王赵佶正式登基为帝,同日,简王赵似奏请离京成婚,赵佶本有不愿,意图纳楚婉芙为妃,但奈何赵似与楚婉芙二人有哲宗赐婚,最终只得应允,并派赵似改镇武昌、武成,徙封蔡,拜太保,改封号蔡王,就此,一场兄弟之间的庙堂之争就此拉下了帷幕。 赵似离京那天章惇来送行,看着章惇苍老的面容,赵似和楚婉芙都面露惭愧,赵似对章惇道:“外公,似儿不孝,似儿给外公添麻烦了,外公在朝堂上当众支持似儿,想来皇上会心生怨怼,外公您老以后要多加注意啊。” 章惇拉着赵似的手叹息道:“似儿,外公知道你要暴光养晦,外公也不留你,不过你人不在开封,却一定要时刻小心仔细康宁这人,如今新帝登基,他正是得宠的时候,你与他三番两次结仇,我怕他暗中下绊子。” 赵似道:“外公放心,似儿还记得皇兄因何而死,这次离京也是为了减轻赵佶的警惕,至于康宁这厮,似儿迟早会解决了他,免得留下祸根。” 章惇闻言道:“既然如此,外公就不多说什么了,天色也不早了,你们去吧,芙儿,你要好好照顾似儿,去吧,去吧……”说罢转身离开。 第七章庙堂风云(五) 楚婉芙和赵似满怀不舍的辞别章惇离开开封,却并没有赶去封地,只是派楚遥前去武昌府处理些正事,而后两人便转道去了长白山,眨眼间他与萧慎已有半年未见,他仍记得与萧慎约定带楚婉芙去女真部落,不如便趁此机会到长白山暂住,也好与萧慎商量如何为皇兄报仇。二人途中一番游山玩水暂且不说,待到达长白山时,已经是七月下旬了。 赵似记得上一次来的时候正是去年的八月初,那时长白山已经飘起了鹅毛大雪,自己还和萧慎调侃说胡天八月即飞雪的场景果然壮观,古人诚不欺我,如今时隔将近一年,这长白山的风景依旧没变,只不过寒冬未至,那翠绿的郁郁葱葱的林子较之白雪皑皑之时又多了许多生气,这倒是让赵似迷了路,两人在在林子里转了好久也没找到营地,最后赵似不得已纵身跃上树顶想找到出路。 楚婉芙见赵似站在树端四下瞭望,便逗他道:“似哥哥,你这个样子真像只顽皮的小猴子。”赵似闻言道:“是吗,那你这只小母猴怎么还不上树来呢?”楚婉芙见他反过来逗弄自己,也不生气,道:“那猴哥哥,你可找到出路了吗?” 赵似纵身跳了下来道:“当然是找到了,不然岂不要让我的猴妹妹和我露宿山林了。”楚婉芙闻言一笑刚要说什么,却听到身后一个声音打趣道:“我怎么不记得我们山里有这么好看的两只小猴子啊,还穿的这么富贵,怕是从开封城里溜达出来的吧。” 楚婉芙闻言吓了一跳,倒是赵似哈哈大笑道:“斡啜兄,一年不见,你就这么迎接我和你弟妹啊,这可不厚道啊。”原来来人正是完颜宗弼,完颜宗弼笑道:“你不是说这么称呼我像是在骂我吗,难不成你真的是想骂我不成?” 赵似又道:“哪敢啊,你是我大哥的大舅子,那就是我的大舅子,我敢骂你吗,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妻子楚婉芙,芙儿,这是我结拜大哥萧慎的大舅子,完颜宗弼。” 楚婉芙闻言上下打量完颜宗弼道:“我一直认为女真男人都是五大三粗的汉子,今日见了完颜大哥才知道,是小妹我见识短浅了。” 完颜宗弼还未答话,赵似就抢道:“芙儿你不知道,他可是女真人里的特例,万中挑一的美男子啊。” 完颜宗弼用好看的丹凤眼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你小子一年都不回来,这会儿回来又不知会一声,若不是今日我刚好来打猎,你们俩说不定就真的要露宿山林了。” 赵似笑道:“我俩一路上游山玩水的,也没个准日子,怎么好提前知会让你和大哥大嫂空等呢,而且,我也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吗。” 完颜宗弼道:“行了,就你能说会道,咱们赶紧回去吧,我跟你说,一会儿回到营地我也有份惊喜给你。” 赵似听闻略带疑惑,张口欲问,但见到完颜宗弼一脸得意的神情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憋了回去,楚婉芙见赵似不说话便也不搭话,三人顺着晦暗的林子行了约莫半个时辰便到了营地。 这时候正是晚饭时辰,家家户户帐幕门口生着火堆,炊烟伴着肉香扑面而来。女真的孩子们仿佛一年四季都那么快乐,他们围着正在劳作的阿玛额娘兜圈子,男孩子们两两一起练习摔跤,女孩子们凑在一起跳舞,那样子就像一个个活泼的小仙童。楚婉芙还是头一次看见这样的场景,不由得有些痴了,看了许久才转身凝视赵似道:“这里可真自在啊,似哥哥,我们便在这里定居吧。” 赵似笑道:“我也正有此意,只是你要忍受的了这里的冬天才行。”说罢他走进营地内拦住一个正和同伴追打玩闹的孩子道:“阿鲁补,看见我萧慎阿浑了吗?”那个名叫阿鲁补的孩子正是阿骨打的九子完颜宗敏,他见眼前站的是许久未见的赵似阿浑,高兴地道:“他和厄云(女真语,意思为姐姐)在帐幕里照顾小依诺(女真语,意思为外甥),赵似阿浑,他们见了你一定会很高兴的。”说罢,阿鲁补拉起赵似往完颜清的帐幕跑去。 “厄云,你快看,赵似阿浑来了!”阿鲁补喊着冲进萧慎的帐幕,赵似和楚婉芙紧随其后,甫一进帐幕,就有一阵婴儿的笑声声断断续续的传来,赵似一惊,就见眼前的完颜清怀中正抱着个白胖的小子,萧慎坐在二人对面正拿着拨浪鼓逗孩子开心。那孩子长得圆润可爱,这会儿正抿着嘴咯咯的笑着,一双胖乎乎的小手扑腾着抢萧慎手中的拨浪鼓。 “十三弟?!你这臭小子,一年都没有消息,回来也不知会一声!”萧慎初见赵似,喜得将手中拨浪鼓往孩子怀中一塞站起来将赵似拥住。 “大哥,你怎么也和宗弼兄弟问一样的话,我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吗,只是没想到你倒是给了我一个惊喜。”说罢赵似伸手从完颜清怀中抱过孩子道:“大侄子都这么大了我这当叔叔的可还没送见面礼呢。” 那孩子本来在完颜清怀中玩得高兴,忽然被赵似抱起,可能是感到不舒服,放声大哭起来。完颜清哪见得了心肝宝贝哭鼻子,连忙抢回孩子道:“那你这当叔叔的就送份大礼,实在不行的话,”她说着,看了看跟在赵似身后一直盯着孩子看的楚婉芙调侃道:“让你媳妇儿给我家湛儿生个童养媳。” 她这一句话臊得赵似和楚婉芙都红了脸,两人沉默许久,还是赵似厚着脸皮打岔道:“孩子叫湛儿吗?萧湛?” 萧慎接话道:“没错,怎么,你可是对孩子的名字有意见?。” 赵似笑道:“我哪里敢,我若是有意见,你还不得狠狠揍我一顿呀。” 萧慎也笑了笑,对完颜清道:“清儿,我和十三弟好久没见了,我们出去走走,你就和弟妹好好唠唠,千万可别拿弟妹开玩笑啊。” 完颜清笑道:“知道了,你出去顺便到玛法那里拿些酒,我看你们兄弟俩今晚是要痛饮一回了。”萧慎应了一声,和赵似出了帐幕。 两个男人出了门,完颜清和楚婉芙倒方便说话了,加上楚婉芙十分喜爱萧湛,两人倒是很谈得来。萧慎和赵似取了酒叫上完颜宗弼,三人随便找了处山坡坐下喝了起来,酒过三巡,醉意微醺,三个大男人开始倾吐心中不快,大到庙堂之争部落结盟,小到柴米油盐老婆孩子,萧慎说要赵似在部落定居,还要给他和楚婉芙举办女真婚礼,完颜宗弼说想要赵似将来生了女儿给他下一个儿子当媳妇,赵似则是来者不拒统统答应,三人有说不尽的话题,直到朝霞初升,三人才晃晃悠悠的回了各自的帐幕休息去了。 第八章祸起萧墙(上) 北风飒飒,飞雪漫天,寂静的山林里隐约传来马褂銮铃的声音,不多时候,一名青年御马而来,直向着那飘着炊烟的女真营地奔去。飞奔的马蹄带起一片白雪,被风一吹,扬得四散飘去,那青年似乎有急事,手中马鞭不停地挥舞着,终于在下山坡的时候,胯下马儿力有不逮被一块朽木绊倒在地,那青年也摔在马下一路滚下山坡。 山下玩雪的女真孩童们被从天而降的青年吓了一跳,待那青年站起身抖落头上的白雪,那些孩子才看清楚他的面貌,便都围上去开心的喊道:“楚遥阿浑!” 那青年不是楚遥可又是何人。自从赵似离开开封定居女真已一年有余,期间一直由楚遥镇守武昌府,每当开封传来什么旨意,也都是楚遥不远千里赶来通知赵似,这一来二去,一众女真孩童对他甚是熟识。只是这次楚遥并没有像以往一样陪着孩子们玩耍,只是将腰间百宝袋中的糖果分给他们,便急匆匆的冲进营地,孩子们好奇,也都跟了回来。 “什么?向太后殡天了!”正在帐幕中与萧慎对弈的赵似被忽如其来的消息震得一惊,向太后身体向来不错,直到半年前还在辅佐徽宗处理政事,怎么会忽然殡天呢?赵似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皱着眉头问道:“太后是怎么死的?死的时候身边都有些什么人?” 楚遥道:“禀王爷,太后三个月前由于操劳过度体虚气弱,已经将政事交给皇上亲自打理,之后不久宫中传出太后身染风寒,皇上为此招募了五十名女医进宫将原本照顾太后的宫女都替换掉了,前几日,皇上颁下圣旨,说太后久病不愈已于近日殡天,还派人到武昌府招王爷携王妃回宫悼念。” 萧慎闻言道:“堂堂大宋太后,手握重权垂帘听政已久,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就死了,死的时候身边还一个亲近的人都没有,十三弟,看来你那皇帝哥哥开始过河拆桥了。” 赵似冷哼了一声道:“看来向太后这次是养虎为患了,赵佶这家伙倒是坏的彻底。” 萧慎皱着眉头想了想道:“十三弟,你说你那皇帝哥哥招你回去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怎么会没有呢,赵佶那个混蛋,也不知外公怎么样了。”说话间,一个身着貂裘小腹微隆的女子走进帐幕,却正是楚婉芙。赵似见楚婉芙一副杏目怒瞪咬牙切齿的样子吓得赶紧扶住她道:“我的祖宗啊,小心你的肚子!不是让你在床上休息吗,都有身孕的人了怎么还满地乱跑。” 完颜清跟在楚婉芙身后进到帐幕内,听到赵似的话笑道:“十三弟,你是不是有点紧张过度了,婉芙这才怀了五个月你就这么紧张可怎么行啊,你看我阿莎,都八个多月了还不是挺着个肚子给阿浑洗衣烧饭。再说了,婉芙还不是因为听说楚遥大哥来了才急着赶来的。” 赵似闻言道:“谁家的娘子谁不疼?我可听说大哥快当爹那会儿比我还紧张呢。”萧慎佯装生气道:“休要拿我开玩笑,还是想想你回京的事吧。” 赵似打了个唉声道:“我若是不回,首先就要背上抗旨不尊和不孝的罪名,其次赵佶为了独揽大权已经对向太后下了毒手,我也不放心外公留在京中,所以现在只好先回京看看了。” 完颜清道:“回去一趟也好,玛法前几日夜观天象,这个冬天恐怕要比往年更冷,你带着婉芙回开封也好安胎,婉芙肚子里的那可是我家湛儿的宝贝媳妇儿。”完颜清话音刚落,完颜宗弼就挽着挺着大肚子的兀娜拉进到帐幕中道:“阿清,你可不要抢我的儿媳。” 完颜清见了四哥吐了吐舌头道:“阿浑怎么就知道阿莎一定生男孩儿呢!”完颜宗弼笑道:“就算这次不是,将来也总有一个会是,怎么,阿清你难道会为了一个儿媳诅咒阿浑绝后吗?”完颜清闻言白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那就这么决定了,楚遥,你先回武昌去打点一下回宫的随军,我和芙儿随后就到。”赵似吩咐完楚遥后转身对萧慎和完颜宗弼道:“大哥,宗弼兄弟,我这一去也不知何时归来,咱们兄弟今晚不如大醉一场如何?” 萧慎道:“如此甚好,我兄弟三人也好久没有好好喝上一回了,清儿,你帮着弟妹好好收拾行囊,这天冷路滑的,多给弟妹在马车里铺上几层熊皮貂裘。” 完颜清笑道:“这还用你说,你们三个酒鬼赶快去喝你们的酒吧,啰嗦,对了,喝酒的时候可不许再带上湛儿,可别叫你们三个把他教坏了。”说罢便扶着楚婉芙和兀娜拉离开了。 三个男人闻言面面相觑,想起前几次喝酒时教小湛儿喝酒的事,都纷纷笑了出来,过了片刻,赵似止了笑声轻叹道:“这样的日子多好,去了浮华名利,只可惜身处王室,身不由己。” 完颜宗弼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向来是穷人羡慕官宦巨富衣食无忧,你倒是那少有的王孙贵族会羡慕寻常百姓的青衫布衣。” 赵似反问道:“青衫布衣又有什么不好的呢?朱门酒肉臭,侯门深似海,谁又知道王孙贵族的悲哀,罢了,便不提这些了,咱们兄弟去喝酒。” 萧慎略有不安的看了赵似一眼,开口欲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只是调侃道:“这回玛法的酒窖可要遭殃了。” 第二日清晨,赵似早早地带着楚婉芙出发了,萧慎骑着朝煦一直将二人送到辽阳府才在赵似的再三劝说下返回了营地,却不料才一到营地就被一个红色的身影迎住,萧慎一见眼前之人大吃一惊,再想躲却也来不及,只见那红色身影脚下施展轻功飞奔而来一把拉住马缰大声喝道:“大师兄!你还要躲着我吗!” 萧慎面色尴尬道:“楚燕,你怎么来了?”原来来人正是大辽小公主,先前与萧慎订了婚约的耶律楚燕。耶律楚燕见萧慎言语间似乎不愿见到自己,恶狠狠地道:“区区一个长白山女真部落而已,我堂堂大辽公主难道不能到这儿吗,我告诉你,今天你必须和我回去成婚,如若不然,我便叫父王派兵平了你这小小的部落。” 两人正说着,正在营地前等候萧慎的完颜清被吵闹声惊扰,抱着萧湛出来一探究竟,正听到耶律楚燕威胁萧慎,这气便不打一处来,伸手抄起萧湛抱在怀中把玩的长鞭向耶律楚燕背后抽去,口中还大喝道:“哪里来的悍妇,敢在我女真营地撒野!” 第八章祸起萧墙(中) 耶律楚燕正和萧慎说话,不料背后恶风阵起,知是有人偷袭便撒开手中马缰拧身抓住来物,这才看清偷袭自己的竟是一个抱着孩子的美妇,耶律楚燕见那美妇眉目间尽是怒火,似乎想到了什么,便也狠狠地拽紧了手中长鞭,两人各执鞭子的一端僵持不下。许是完颜清在抢拽鞭子的时候没有控制好另一只手上的力道将萧湛弄疼了,只见萧湛挥舞着小手哇哇大哭,口中含含糊糊的喊着阿玛。这下子完颜清可心疼了,也顾不上吃醋,连忙松开手中的鞭子去哄儿子,她这一撒手,倒是让耶律楚燕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莫非你这刁妇便是抢走我大师兄的狐狸精?”耶律楚燕站稳身子上下打量着完颜清道:“倒是有几分姿色,比起我宫里那些烧火的黑丫头可要好看上许多呢。” 萧慎闻言皱起眉头,刚要说话,却听完颜清开口道:“呦,难怪没人要呢,原来堂堂的大辽公主还没个烧火的黑丫头好看呢。” 耶律楚燕从小娇生惯养,又自负美貌过人,那里受过这等嘲讽,气得她甩起手中的鞭子道:“泼妇,看本公主撕烂了你的嘴!” 完颜清听她一口一个泼妇,也来了气性道:“癞蛤蟆打哈气,好大的口气,有本事你倒是试试看!”说罢将萧湛递到萧慎手中抽出腰间另一条艳红色长鞭迎上耶律楚燕。 耶律楚燕是萧慎的师妹,自幼跟随名师习武,轻身功夫更是不俗,只见她翻转着身子挥舞长鞭,那身形灵动飘逸,一身红衣在银白的雪地中犹如火狐一般煞是好看。另一边完颜清虽不懂轻功,但她常年跟着完颜宗弼在林间马上狩猎,这一年又有萧慎的指点,步法行进间极有章法,与手上的长鞭搭配得当,一身乌黑的貂皮大麾显得虎虎有生气。两个姑娘家你来我往斗了三十多了招未分胜负,到了最后两条鞭子都缠在了一处,两人也都僵持不下。耶律楚燕见招式上胜不过完颜清,便暗中运起内劲,打算以内力震伤完颜清,萧慎在一旁瞧见心道不好,别看完颜清那一条鞭子耍得有模有样,可却是一点内力都没有的,想到这,萧慎便要出手相助,却不料完颜清见僵持不下忽然撒开鞭子扬手将什么东西掷向耶律楚燕,口中还大喝道:“着暗器!” 耶律楚燕被晃了一个趔趄,内功完全没使出来,却见眼前有个闪光的东西奔着自己面门飞来,又听到完颜清大喊,便侧头躲闪。她这一躲的功夫,完颜清却栖身上前,狠狠一拳打在了耶律楚燕的胸口。完颜清虽是女子,但这一拳却极重,耶律楚燕本就憋着内劲,这一下更是一口血喷了出来,半跪在雪地上起不来身了。 “你输了。”完颜清笑眯眯的拍拍手走到耶律楚燕身边拾起刚刚她丢向她的暗器戴在手上,却是一只鎏金指环。 “你,你这贱蹄子使诈!大师兄,咳咳,你便不管吗?”耶律楚燕气得嘴唇发紫,想不到她堂堂大辽公主竟被一个小小的女真女子戏耍,还被打伤在心爱的人面前失了颜面,这叫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楚燕,你不要闹了,我和清儿已经成亲两年有余了,便是孩儿都一岁了,你还是回去吧,就当我已经死了,别再来烦我了。”萧慎把过完颜清的脉象,发现并没有受内伤才放下心来说道。 耶律楚燕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萧慎的话,却又将萧慎对完颜清的关怀尽数看在了眼里,心中不由一阵酸楚,眼眶间顿时便泪蒙蒙的,与萧慎相识以来的种种犹如走马灯般在眼前不停徘徊。她是辽道宗的幼女,极得道宗喜爱,宫中众人也对她言听计从奉承巴结,是以自幼便养成了一身娇生惯养的臭脾气,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直到她跟随师父习武遇到了萧慎,那英武的少年却并不像其他人那样讨好夸赞她,可以说,他对她只是尽到了师兄关照师妹的义务,这可激起了她的公主性子,想尽了各种办法非要捉弄萧慎不可。 她还记得有一日师傅教的是轻功,正是传闻中的轻功绝技燕子飞中的平步青云。寻常的轻功运起功来具是要借助外力的,可这平步青云使起来,却如在半空中抬步登梯,功力高强的竟可在半空中凭空升起一丈有余。 师傅教了她二人口诀心法后便让二人自己在院中练习,这门轻功入门之时先是要配合心法步伐以树木峭壁等物为借力处练习的,耶律楚燕头天晚上便听说了,便暗中命仆人将院中树木锯开一半。待到师傅离开,耶律楚燕难得一改骄横的语气柔声对萧慎道:“大师兄,这招平步青云你学会了吗?我还有些不明白,你可不可以示范给我看?” 她到现在还记得当时萧慎用古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然后运起内力配合步伐先是窜起一丈有余,接着身体在半空中一顿,双脚在空中步伐变换,有如攀登一般又上升了一尺有余才落了下来。耶律楚燕知道自己当时的表情是震惊的,她没想到萧慎竟如此天纵英才,竟不必用树木练习,当然,当她想到接下来自己要用那些断了一半的树练习轻功时脸上更是尴尬。萧慎落地后寻了块石头坐下好整以暇的看着耶律楚燕,这些日子他这个小师妹总是会想尽办法捉弄他,倒是让他觉得十分有趣。 最终耶律楚燕鼓起勇气腾身而起,谁知右脚刚刚点在树干上,那树便拦腰折断,害得她身子前倾,若如是萧慎扶住她,便要跌在泥坑水洼中了。后来,当师傅回来验查二人成果时,看到了满院子的断树,萧慎跪在地上请罪说是他练习时没掌握好力道讲树尽数弄断了。最终师傅罚萧慎扎了一夜马步。 想到这里耶律楚燕的泪更是止不住,自那次之后她便真心拿萧慎当师兄看待,萧慎也对她日益关怀。那段日子她过得很快乐,她本以为两人会就这么快乐下去,可当她兴高采烈的请求父皇赐婚时,萧慎却逃了,如此一去三年有余,再相见,他却成了别人的丈夫,孩子的父亲,她真的不甘心。“你们会后悔的,你们不会有好结果的!”耶律楚燕感觉五内俱焚,终于狠狠地一把抹去眼角的泪水转身离去。 第八章祸起萧墙(下) 见耶律楚燕离开,萧慎松了口气,却听耳边完颜清怪里怪气道:“看什么看,连鬼影都没了还要看,怎么就那么舍不得吗?那你倒是去追啊。” 萧慎闻言笑道:“吃醋啊,这可不像你啊。”完颜清狠狠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道:“人家都追到家门口了,难不成我还要弄个仪仗队欢迎她来抢我相公!你呀你,都把人家招回家里了还好意思笑!” 萧慎手臂上吃痛,苦着一张脸赔不是道:“清儿,我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寻来的,想来是萧林那兔崽子走漏了风声,待为夫抽出空来杀去辽阳守备军营揍那小兔崽子一顿给娘子你出气。”完颜清这才松开了掐着萧慎的手抱过萧湛回营地了。 两人刚到了营地,就见阿骨打迈大步从帐幕中急匆匆的走出来向完颜容烈的帐幕走去。萧慎连忙追上去叫住阿骨打:“阿玛,发生什么事了吗?”这几日完颜容烈的身子不太好,一直在帐幕中静养,阿骨打很少去打扰他的,这次一定是有什么急事发生了。 “慎儿,阿玛刚想让斡啜去找你,快跟阿玛来,阿清,你去把你阿浑叫到玛法的帐幕里。”说罢阿骨打拉起萧慎加快步伐进到帐幕中。完颜容烈许是事先得了知会,这会儿也撑起病弱的身子在帐幕里坐着候着。 “阿玛,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过了片刻,完颜宗弼也进了帐幕,阿骨打这才答道:“部落联合的事情出岔子了。”萧慎和完颜宗弼都皱起眉头,部落联合的事是这一年他们二人和赵似一同策划实施的,为的便是将女真各部落联合起来以对抗强大的辽国。原本各部落并不准备联合,但这一年中辽国的守备军曾多次袭击各个女真部落,由于萧慎对辽国兵马布防了如指掌,这几次袭击辽国都败兵而回,众女真部落也便默认的联合的事。 “慎儿办事向来谨慎,怎么会出事?”完颜容烈不解的问到,阿骨打闻言叹了口气道:“还不是因为塔撒部落,自从两个月前努阿塔病了开始,整个塔萨部落就交由阿木青管理了。我也是刚刚才得知,阿木青不久前偷偷召集其他部落的首领,说是在我们部落附近发现了大辽小公主的行踪,他还说……”阿骨打顿了一下,瞥了一眼自己那宝贝女婿叹了口气:“他说慎儿是契丹人,不会真心为我们女真人着想,这么处心积虑的谋划部落联盟的事一定有所图谋,说不定是为了将女真部落统一后一同消灭。” “狗屁!这混蛋也真敢说,他怎么不说他自己没本事娶我家阿清就嫉妒萧慎,趁着自己那克出生病靠着勾搭那克出(①女真语,意思为舅舅)的新宠才掌握了部落的大权!”完颜宗弼骂了一句,阿骨打瞪了他一眼道:“这种事没有根据不要乱说。” 完颜宗弼噗呲一声笑了出来道:“阿玛,这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阿木青和他那年轻貌美的额克出(②女真语,意思为舅妈)勾搭上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阿玛,其他几个部落族长对这件事是什么态度?”萧慎询问道。 “几个老头子倒是挺相信你的,毕竟这两年你的所作所为没有一样不是为了我们女真好,这些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可是坏就坏在真的有人在我们部落附近发现了大辽公主的踪迹,阿木青就是抓住了这一点……”阿骨打口打唉声,这大辽公主不在她辽国好好呆着总往自己这小小的女真部落跑什么,还是说自己这小部落钟灵毓秀,竟是引来些大人物,不是大宋的王爷就是大辽的公主。 “阿玛,楚燕,哦,我是说大辽公主,她确实来过我们部落,我和清儿刚刚还见过她,她是,她是来找我的。”萧慎思索片刻,将见到耶律楚燕的经过了两人的瓜葛娓娓道出。过了半晌,完颜容烈缓缓地叹了口气道:“孽缘啊孽缘,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看来慎儿你命中有此一劫,我女真一族也是劫数难逃啊。” 萧慎等人闻言一惊,完颜宗弼皱着眉头问道:“玛法,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在劫难逃,难道我女真一族会……”灭族两个字他没敢说出口,这事情超出了他的想象。完颜容烈摇头不再言语,阿骨打见状只好唤了萧慎二人出去。 “慎儿,近日你要多加小心,防备着阿木青和那辽国公主,千万不要出什么差错才好。”阿骨打出了帐幕向萧慎交代道,萧慎闻言点头称是,转身和完颜宗弼去准备布防。 耶律楚燕离开女真营寨后一路奔到树林中,被一棵老树裸露的的树根绊倒在地,一时间所有的委屈不甘和失落涌上心头,这个大辽呼风唤雨的公主千金终于放声痛哭。身后,一个人影悄悄的靠近,忽然一把将耶律楚燕搂到怀中,言语间轻佻的说道:“怎么样,我没告诉你错吧,见到你那情人师兄了?他的小日子过得挺滋润吧,难得公主你对他朝思暮想,他却根本没有把你放在心里,你难道就甘心?” 耶律楚燕冷不丁被抱入怀中吃了一惊,待听到来者的声音后,她抬手抹掉满脸的泪水冷声道:“拿开你的脏手,本公主怎么想的用不着你操心。” 来人讪讪的松开手道:“难道公主就不想教训那个负心人?就任由他这么潇洒自在的活下去?” 耶律楚燕原不愿理他,但又想到萧慎与完颜清那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样子,怒火不由得涌上心头,于是一挑秀眉冷声嘲讽道:“那你有什么好办法吗?师兄的手下败将,阿木青。” 原来来人正是当初招亲败给萧慎的阿木青。两年前众人在雪原上会战辽阳府守备军,守备军将领萧林在两军阵前喊出了萧慎的名字,当时场面混乱,众人都没有听到,倒是被阿木青听到了。后来阿木青招亲败给了萧慎,心中暗生恨意,待回到塔萨部落后便只身潜入大辽中京调查了有关萧慎的事。一年前他开始着手接管塔萨部落的大小事宜,在部落联盟的事情上又与萧慎有了分歧,于是他暗下决心要除掉萧慎。不久前他暗中联系上了耶律楚燕,将萧慎的行踪告诉她,便是希望借由耶律楚燕的事破坏萧慎在各个女真部落长老心中的形象。 “萧慎武功高强,听闻曾是大辽第一高手,想来他若是在女真营地里,公主还真拿他没办法,可若是他回到了辽国又当如何呢?”阿木青一脸的算计的说道,耶律楚燕闻言满脸怒气道:“他若肯跟我乖乖回到辽国,我还在这里听你说什么废话!” 阿木青一手摸上耶律楚燕的肩膀调笑道:“公主何须生气,我听闻辽国当朝惠妃娘娘萧氏是萧慎的亲姑姑吧,公主只需伪造一封萧氏的求救书信给萧慎便可。以萧慎的性子收了书信一定会离开部落去打探书信上所说之事的真伪,那时以公主的武功半夜时分偷入女真营地偷走他的儿子总不是难事了吧,到时候公主有人质在手……”阿木青适当的停了口,耶律楚燕却豁然顿悟,若是自己掠了萧慎的儿子,便不愁萧慎不随自己回到辽国了,一旦到了辽国,面对数万兵马,萧慎纵使武功再强也于事无补,只得乖乖束手就擒了。 想到这里耶律楚燕一阵兴奋,挥手拍开阿木青的手道:“我一直觉得你们女真人都是淳朴的傻大个,倒没想到竟也有你这种精于算计的,你这计策不错,若是成了,我定然好好赏你。” 阿木青笑道:“那阿木青就多谢公主赏识了,只不过公主若要实行此计,还须得等上些时日。”耶律楚燕不解:“这是为何?” 阿木青解释道:“目前各个女真部落都知道了公主曾在这附近出没,为了公主的安全,还是先回到辽阳府比较好,另外萧慎才见过公主,定然会对部落加紧防备,即便萧慎这时离开,可完颜清的阿浑斡啜也不是好对付的。” 耶律楚燕听他罗里吧嗦说了一通,也没弄明白何时动手,便问道:“那我该何时动手?”阿木青诡魅的一笑道:“再有两个月,斡啜的妻子就要临盆了,到了那时,斡啜自然是没功夫防备公主,剩下一个完颜清,对公主来说解决掉她还不手到擒来?” 耶律楚燕不得不佩服起阿木青来,整个计划被他策划的几乎天衣无缝,想罢耶律楚燕开口道:“那么本公主就先回辽阳府待一阵子,你要密切注意萧慎那里的动向,及时向本公主汇报。”说罢便转身离开。 阿木青看着耶律楚燕的身形渐渐远去,戏谑的表情收敛起来,取而代之的是残酷的笑,自从比武招亲摆在萧慎手下后,他便一改往日嚣张鲁莽的性子,取而代之的是满腹的精明算计。 “萧慎,赵似,完颜斡啜,你们都等着吧,迟早有一日,我阿木青会统统收拾了你们。” 第九章帘卷西风(上) 不与胡天连飞雪,却教空巷雨沾衣,八月的长白山早已白雪皑皑,可地处江南的皇城开封却下着绵绵的细雨。街道两旁挂着的白色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灯笼上大大的奠字看得人触目惊心。行走在街头的人们都戴着孝带,酒馆歌馆妓院一律停业,原本繁盛的开封街头一片冷清。两个守城侍卫懒懒的靠着城门站着,太后薨殁,皇上下令举国哀悼三月,在各封地驻守的王公大臣纷纷被传召回宫,白日里他们迎接了不少回京的官员,早已疲惫不堪,便乘着这会儿夜幕降临之时稍稍怠懒,打算偷偷小憩一会儿。 这两人睡意正浓,忽然仿佛听到有马挂銮铃之声从远处靠近,那声音若有若无,时轻时重,在这飘着细雨的傍晚显得十分诡秘。两人拍了拍脸清醒过来,就见远远地,雨雾昭昭的路上缓缓地行来一辆华丽的马车,那车由金丝楠木制成,由八匹墨身白蹄骏马拉着,车上所有的缝隙都用貂绒塞好,车窗和车门外也隔着厚厚的貂裘,显然车主不想让一丝风进入到车内。更诡异的是,那马车并没有车夫,却是直直的向城门行来。 两个侍卫对视一眼,壮起胆子上前想拦住马车,却不料那马车行至城门前竟自行停下,随后,一只白皙的手打开车门撩起门前的貂裘。两个侍卫乘着傍晚的薄暮看到车中坐着一男一女两人,那男子便是开门之人,他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穿着简单,人倒是生的极其俊俏,举止间自成一派潇洒之态。那名女子坐在男子身后,身上裹着厚厚的貂裘,手中握着暖炉,那身量看起来略显臃肿,似是有孕在身。 “请问二位是何人?此时城门理应关闭,只有返京凭吊太后的王孙贵族方可入内。”一个侍卫上前说道,那男子看了他二人一眼,没有说话,而是递出一块牌子,侍卫接过来一看,那巴掌大的牌子上雕龙刻凤,正中间是个大大的蔡字,原来来人正是蔡王赵似及王妃楚婉芙。 那日赵似别了萧慎,便带着楚婉芙回了武昌府。向太后忽然逝世让赵似心中敲响了警钟,如今的赵佶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无甚大才,中庸无为的端王了。他是手握生杀大权的皇帝,他可以顷刻间扳倒支持他上台的向太后,当然也可以随时处置如今只是个闲散王爷的赵似。 赵似知道这次回京之事定是赵佶的阴谋,或许当初赵佶登基之时便想过要处置自己的,可那时一来大权尚在向太后手中;二来自己刚刚办理了赈灾贪污案,在百姓中颇有盛名,所以赵佶才不得已放自己离开京城,可如今他已经大权在握,而自己对于他便如芒在背,始终不得安心。 思及如此,赵似知道自己此次进京凶险万分,更何况赵佶的旨意还要求楚婉芙一并返京,如今楚婉芙身怀有孕,赵似是不敢让她冒一点点险的,所以他一回到武昌府,便和楚遥商议了一系列对策,最终决定由他带着楚婉芙进京,楚遥带着他的令箭领三万精兵悄悄从武昌府沿淮南西路经庐州到达陈留驻扎。 那两名侍卫一见蔡王令牌连忙放行,赵似打了个呼哨便放下貂裘关上车门,那八匹骏马得了命令又自行前进。直到车马消失在街道尽头,其中一个侍卫才悄悄走到城楼上对着暗处道:“大人,刚刚那辆马车上坐的便是蔡王夫妇。” 过了片刻,暗处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可看清楚了?”侍卫恭恭敬敬道:“看清楚了,他们拿的蔡王的令牌,那男子和画像上的一般无二,而且车中的女子身材臃肿,看着像是有孕在身,应该便是蔡王王妃。” “好了,你下去看着吧。”暗处那人打发了侍卫静静站在城楼上,一双狭长的眼睛好似毒蛇般盯着赵似马车远去的方向,脸上露出一丝阴险的笑容:“赵似,这次便叫你有来无回!”,那人言语间尽现恨意,不是康宁却又是谁! 放下康宁不说,且说赵似与楚婉芙,两人进了开封城却并未回到京中的府邸,而是直接来到了章惇的宰相府,与章惇商议一阵后,赵似楚婉芙安置在宰相府中,自己却趁夜悄悄潜入宫中。 原来章惇告知赵似,在他离京的这一年多里,朝中诸多手握重权的官员听命于向太后,赵佶名义上是皇帝,实则无权干涉政事,时间久了,赵佶心生不满,想要揽回政权,但他似乎有什么把柄在向太后手中,太后在宫中亲信众多,所以他不敢有什么明目张胆的动作。前不久,向太后偶感风寒,许是今年天气太阴冷,太后竟一病数日未曾好转,后来甚至昏迷了数日,赵佶便借此机会以照拂太后为名调了数十名女医进宫换走了太后身边的亲信宫女太监,不久之后宫中就传来消息,向太后病重殡天。 章惇怀疑向太后的死绝非并重那么简单,赵似也十分赞同,于是便打算趁夜悄悄潜入皇宫查探是否有蛛丝马迹。 赵似在先帝哲宗在世时与其十分亲厚,虽早早被封了简王赐了府邸,但他却经常住在皇宫中陪伴哲宗,加上他曾任大内侍卫总教头,对皇宫地形与侍卫排班十分熟悉,所以虽然宫中守卫虽然似有增加,但他依旧很轻松的便潜入向太后生前的寝殿。 进了寝殿赵似便察觉有异,按说向太后已殡天月余,这寝殿内除了白日有宫女打扫外便不准再有人出入,可是这屋中有些烛台上的蜡烛却不曾有半点灰尘,且有使用过的痕迹。这蜡烛若是太后殡天之前用的,那么便早该落满灰尘,若是之后有宫人换过便不该有被使用过的痕迹,既然二者皆有,那么只能说明近日有人在夜晚来过太后寝殿,太后都已经殡天月余,到底是何人出于什么目的夜晚来太后寝殿呢? 正当赵似百思不得其解时,寝殿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赵似环视四周,见窗边有个半人高的小几用厚厚的桌布盖着,便闪身钻到几下藏着,同时就听屋门打开,接着屋内一片光明,却是来人点燃了屋内的蜡烛。 赵似轻轻将桌布撩开一角向外窥探,他怕暴露行踪动作不敢太大,所以只看到外面几人的衣摆,看样子是宫里的太监和侍卫,其中一人点了蜡烛后走到太后床边似乎做了什么,就听嘎吱一声,之后是机关运转的声音,片刻后太后的凤床一分为二,中间的地上出现了一个洞,接着便有脚步声从洞中传来。 第九章帘卷西风(中) 赵似知道是有人要从洞中出来,他怕那人刚出洞口视线低发现自己,赶忙将手中桌布放下只是细心听外边的事,果然片刻后听到有人纵深从洞中跃出的声音。 “事情办的怎么么样了,那老妖婆可说了那东西的下落?“一个赵似觉得十分熟悉的声音询问那从洞中出来之人。 “太后她还是不肯说。“洞中出来那人回禀道。 赵似听了确实大惊,那人说太后不肯说,莫不是太后竟然还没死,只是被软禁了?! 那询问之人显然气急了,大声喝道:“可恶,那个老妖婆还说什么了,给我一五一十的报上来。“ “这,太后,太后她还说死也不会告诉您她将那东西藏在什么地方了,她还说,说……“那人说到这儿有些犹豫,想来太后说的话定然会惹得面前之人不悦。 “她说什么了,你说!“那询问之人命令道。 “是,太后她还说当初有眼无珠,才,才选了您当皇上,她还说让您不要妄想找到那东西了,她要让您一辈子担惊受怕,怕那东西重见天日。“那人战战兢兢地回答道,赵似在小几下听得清楚,才想起那听着熟悉的声音原来便是当今皇上赵佶。 “哼,她有眼无珠?她当初不过是觉得朕比赵似好控制罢了,若没有她手里那东西,朕会受制于她这么久?不想让朕找到那东西,哼,她能藏东西的地方总逃不出这寝殿,大不了朕着人一把火烧了这里,看她还能得意多久!“赵佶怒极反笑道,“另外赵似已经回京了,把这里看紧了,别让人走漏了风声。“说罢便起身离开了。 那洞中出来之人见赵佶离开长出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赵似人才刚回京,哪那么快发现这里的秘密,就为了问那东西的下落我都在那间破密室待了三四天了,既然出来了还是先去弄点好吃的犒劳自己才是。“说罢他转动机关将床恢复原样后熄了烛火离开寝殿。 赵似听到他离开寝殿才悄悄从小几下出来,借着月光他来到太后的凤床前四下摸索,很快便在床栏上发现了机关,轻轻扭动机关,凤床再次一分为二露出黑洞洞的入口。赵似怕下面还有人看守,也不敢点烛火照明,只好摸黑进入洞中。走了片刻,前方忽然出现了亮光,赵似小心的探头望去,就见亮光处是一间石室,里面有张床,床上似乎绑着个人,除此之外便再无其他人。 赵似猜测那床上之人应该便是向太后,便小心翼翼的向床边靠近,那床上之人听见脚步声咳嗽了一声颤巍巍的道:“哼,去和赵佶那狗崽子汇报了吗,怎么样,那狗崽子气得不轻吧,哼,你告诉他让他别太早放心,他以为我会笨到将先帝遗诏藏在我的寝殿之中吗,真是可笑,你,嗯?似儿,怎么是你!“那床上之人说着扭过头与赵似面对面,二人皆是吃惊,原来那床上之人不是向太后却又是谁! “母后,您果然没死!似儿这就救您出去。“赵似虽怨恨向太后暗中谋划助赵佶登上皇位,但如今见向太后被软禁于此,不由又心生可怜,便赶忙走到床边要替向太后松绑,不料却被向太后制止。 “似儿,没想到哀家到了今天这步田地,却是你来救哀家,真是天意啊!“向太后惨笑一声接着说道:“似儿你既然能来这里,想必是听到那侍卫与赵佶那狗崽子的对话了吧,你可知他们处心积虑想要找的是什么吗?“ 赵似听她问话,又想到她刚刚当自己是侍卫时说的话有些不确定的回道:“莫不是,先帝遗诏?“ “不错,其实煦儿去世之前曾手书遗诏传位于你,不过哀家想着你聪明能干,若是按遗诏继位哀家便没可能垂帘听政手握大权,于是哀家将遗诏藏了起来,并拥护中庸无为的赵佶登上皇位。原本朝中大臣都听从哀家的吩咐,而赵佶忌惮哀家手中的遗诏,怕哀家将遗诏公开让他丢了皇位,于是便对哀家言听计从,哀家也知道他在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摆脱哀家的控制,但哀家觉得他不成气候,便也不甚在意。可也是天意,今年的开封较往年冷得多,哀家身体不适,一次偶感风寒便教赵佶得了机会将哀家身边的亲信尽数换掉,之后的事你也该猜到了,他对外宣称哀家殡天了,实际却将哀家软禁于此想从哀家口中得到遗诏的消息。“向太后一口气讲整个事情的原委说与赵似,言语间尽是悔恨,倒教赵似不知该恨她还是如何了。 “母后,这些事都过去了,似儿先救母后出宫,其他事以后再议……“ “不可,你今日回京,赵佶为防你进宫发现哀家,必然在宫中加强人手守卫,若是此时你救了哀家出去,不消片刻便会被看守哀家的那名侍卫发现,只怕到时候我们还不曾踏出御花园便被赵佶的侍卫包围了。“向太后再次制止赵似道,“哀家本就风寒未愈,这几个月又被赵佶关在这地底密室中,早已病入膏肓,你救不救哀家哀家都活不了多久了,所以此刻你首要的是去取回先帝遗诏招兵买马准备好扳倒赵佶,在此之前哀家会尽量拖延住赵佶的。“ “这,好吧,似儿便听从母后的,只是不知母后将那先帝遗诏藏于何处?可是在这宫中?为何赵佶百般寻找却毫无踪迹呢?“赵似想想觉得向太后所说不无道理,便也认同了。 “哼,哀家在患病前几日曾将遗诏拿出威胁过赵佶一次,之后赵佶安排在哀家身边的眼线也不曾发现哀家拍人将遗诏送出哀家宫中,所以赵佶那兔崽子便认为哀家将遗诏藏在了自己宫中,却不知哀家后来拿来威胁他的一直是仿造的遗诏,而真正的遗诏,哀家早在第一次用它威胁赵佶后便派人将他藏入你在开封的府邸中,你回到府中便会找到。赵佶登基后你不愿留在开封,一直在长白山附近定居,除非有大事譬如哀家殡天了,否则轻易不会回京。哀家早已算好,若是赵佶那兔崽子没有异心,哀家殡天前自然会派人取回遗诏,可若是赵佶有异心谋害了哀家,便是你见不到哀家,回到府邸中也能找到遗诏反了赵佶。“向太后说着露出一丝苦笑,“似儿,哀家如此这般机关算尽,不过为了一个权字,煦儿在世的时候身体不好,也是哀家一直掌权,煦儿过世后哀家因着习惯了大权在握的感觉而不愿放权,哀家如今走到这般田地,还希望你不要怪哀家……“ “母后,似儿不怪您,母后您在此要多保重,似儿一定会尽快取回遗诏公诸天下的。“赵似天性良善,此刻见向太后话语间尽是悔意,早已不再怪罪于她,叮嘱她注意保重后便沿原路返回地面,殊不知在他走后,身后的向太后满是悔意的脸上露出一丝得逞的笑容,“赵佶啊赵佶,哀家能扶你上位,便能挑拨似儿将你拉下马,你们兄弟二人便斗吧,只要哀家坚持活着,大权还是会回到哀家手中的。“ 第九章帘卷西风(下) 放下向太后不提,且说赵似从密室中返回后便悄悄地离开皇宫回到自己的府邸中,果然很轻易便在府中找到了一封遗诏,赵似不由慨叹向太后老谋深算,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赵佶说什么也不会想到向太后会把用来威胁自己的重要筹码藏在赵似的府中。 赵似拿了遗诏后便立刻赶到章惇府中,此时章惇还未睡,正在书房中等他。 “似儿你回来了,如何,此次进宫可有收获?“见赵似回来,章惇急忙问道。 “外公,似儿此次进宫收获颇丰,你且看这是什么。“说罢赵似将手中的先帝遗诏递给章惇,章惇打开看后惊得合不拢嘴。 “这,这,似儿,这份遗诏你从何得来?“ 赵似便将在宫中遇见向太后,以及向太后对于自己所说的一番话告知章惇,章惇听后便条沉默不语。 “外公,此事可是有不妥之处?“赵似知道章惇也是个老谋深算的,当年向太后借赈灾之事调虎离山,满朝文武包括自己在内,也只有外公一人有所察觉,此时他不言语多半是对此事有所怀疑。 果不其然,听到赵似的询问后章惇开口道:“这份遗诏字迹的确是先帝的,盖的也是玉玺,先帝生前最疼你,拟定遗诏传位于你是极有可能,所以这份遗诏应该是真的无疑,老夫只是很在意向太后的话,这个老女人可不一般,自先帝生病后她便独揽大权拉拢朝臣,其势大有效仿盛唐武皇之意,若非她的身子不好,怕是此时早已是女皇了。她这种人向来只在乎大权在握的感觉,又怎会心生悔意,我只怕她所谓病入膏肓大限将至全是骗你的,无非是想挑动你与赵佶争斗,好叫她从中受益,甚至能让她重揽大权,似儿你可要小心谨慎才好。“ “这……果然还是外公想的周全,只是便是知道了太后的意图,似儿也不得不按她想的做,若想为皇兄报仇,似儿便免不了与赵佶想斗,况且他也容不得似儿。“ “似儿,此次之事你我二人可要仔细商榷安排,你之前办贪污案的果断决绝令百官对你心有忌惮,就算你反赵佶名正言顺,但若是百官不支持你,你依旧不能成事。所以这次你一定要听外公的,既然向太后想挑拨你兄弟二人争斗,我们不妨借她的势,我们便如此这般……“章惇说罢讲自己的计划一一说与赵似听,赵似听罢点头称赞,连夜派亲信将计划悄悄送至陈留交到楚遥手中。 又过了几日,朝中诸多大臣家中都悄悄的被塞入了一些书信,书信借向太后名义表明皇帝为了重揽大权而谋害了向太后,下一步便是要清理那些从前与附庸于向太后的官员从而培植自己的势力,书信的最后还附上了那些官员的名单。 本来这些官员还不甚在意,有些消息灵通的认为这不过是近日才回京的蔡王搞的一些危言耸听的小把戏罢了,可接下来上朝时,兵部侍郎康宁上奏弹劾了三位户部官员关于军需处理不当之事,而这三位官员的名字都在那份清理名单之上!一时间收到书信的官员都开始心惊胆战,在他们看来康宁是赵佶的心腹,他提出弹劾必然是受了赵佶的指示,这说明那封信中所说非虚,再一想到自己的名字也在所谓的清理名单之上,都不由得焦头烂额的思索对策,有几个干脆悄悄带人去到宰相府拜访从一开始便不支持赵佶登基的章惇寻求对策。 “外公这几天估计有得忙了,说起来还真是姜是老的辣,外公这一招离间计用的倒是不错,只是外公是如何知道康宁会弹劾那三人的呢?难不成康宁会听外公的话?“楚婉芙坐在宰相府对面的酒楼包间中看着一群当朝大官打扮得不显山不露水的悄悄往自家外公的院子里跑便觉得好笑。 “康宁是赵佶手下最忠心的一条狗,况且他与我有削耳之仇,如何会听外公的话,不过是外公知道康宁这人虽然颇有些才能也够阴狠,但却好色得紧,恰巧又打听到他最近纳了一房美妾,那小妾有两个哥哥,一个是城中的粮商,另一个则是布商罢了。“赵似坐在楚婉芙对面喝着酒笑道。 “他纳小妾与他弹劾官员有何关系?“ “我的傻芙儿,老人们都说生一个孩子傻三年,你这还只是怀胎六甲呢怎么就傻了,你想想,他弹劾的是哪个官员?“赵似听了楚婉芙的问题调笑的答道。 “呸,你才傻三年,嫌弃我傻你自己生孩子去。“楚婉芙不满的啐道。 “好,我的芙儿不傻,那你说说你现在想明白了没有?“ “哼,你都能想明白我自然也想明白了,“楚婉芙听了赵似的话便懂了他的意思,“康宁弹劾的是三位管军需的户部官员,想来是这三位官员往日仰仗向太后跋扈惯了,如今没了靠山,又不肯听康宁这位圣上面前的红人的话到他两个大舅子的店里采购军需,才被弹劾的吧。“ “聪明,“赵似轻点楚婉芙的额头赞道,“向来采购军需的油水最大,康宁的小妾给他吹枕边风想让自己两个哥哥从中得利,而那三个官员若是从康宁那两个大舅子手中采购军需得到的油水自然不如从前的多,他们不愿损了自己的利益便宜了康宁的大舅子,自然不会和康宁合作。康宁为了自己那美艳的小妾,也为了自己的面子自然要弹劾那三位官员,顺便换上自己的亲信。外公就是知道此事,才会定下此计,那些收到信的官员见果然有名单上的官员被弹劾,自然人心惶惶,为了自保便会投靠我们,有了这些官员的支持加上我手中的遗诏,便有七八成的胜算了。“ “我不管几成胜算,我只要似哥哥平安就好。“楚婉芙抬手抚摸赵似的脸颊道,“似哥哥近日又瘦了,若是被萧大哥和完颜大哥看到怕是要嘲笑你弱不禁风了。“ “哎,你不说倒还罢了,我这次若是胜了赵佶便要登基为帝,只怕这辈子再也没机会与大哥和完颜大哥纵马山间捕熊猎虎了。“赵似闻言叹了一声,楚婉芙见他似是不开心,便也不多说些其他的,只是轻轻为他斟酒。 不同于赵似二人,赵佶此刻在皇宫中可一丝饮酒的心思都没有了,看了探子送来的情报,赵佶气得将桌案上的奏折全掀了怒骂道:“废物,都是废物,向太后殡天了便都投靠了章惇那老家伙!朕原本还打算提拔他们安抚人心,如今这般公然的拜访宰相府,教朕如何容得下他们!“ “皇上,臣觉得此事必有蹊跷,这些大臣原本虽然听从于向太后,但自从皇上宣告向太后殡天后他们在朝堂政事上对皇上您的决断并无反驳,怎么会忽然间都去投靠了宰相呢?您想想,宰相可是支持蔡王的,蔡王才回京不久便出了这等事,怕是蔡王对太后的死有所怀疑了,皇上不得不防啊。“康宁在一旁说道。 “你的意思,莫不是赵似已然知道了向太后被朕软禁之事?“赵佶闻言大惊,先帝遗诏如今依旧下落不明,若是此时被赵似知道了太后被软禁之事后果不堪设想,殊不知赵似此时不止知道了太后被软禁之事,就连赵佶心心念念的先帝遗诏也早就在他手中了。 “臣觉得他便是不知也应有所察觉了,皇上,如今我们应先下手为强了,臣以为向太后不能再留了,如今只是少数官员投靠了宰相,可若是向太后仍在世的事被发现,那些昔日追随向太后的官员恐怕便再难听从皇上您的话了。“康宁说道,“另外皇上可以传蔡王进宫试探他的口风,也要时刻派人注意蔡王驻地的驻兵,一旦有军队的调动便要先发制人。“ “不错,若是赵似那家伙对此事一无所知,朕便着手除了他,若是他知道了什么朕便先发制人。来人呐,传朕旨意宣蔡王入宫觐见,至于向太后那老妖婆便麻烦康爱卿了。“赵佶阴笑着说道。 “是,臣遵旨。“ 第十章雨夜之乱(一) 这厢康宁领了旨意去了结向太后的性命,那厢赵似在传旨太监的带领下进了上书房面见赵佶,说实话,在赵佶的心中自己始终都不如眼前的十三皇弟,无论文韬武略还是为人处事自己始终敌不过他,就算如今自己已然高居帝位,站在了这天下至高的位置上,可见了赵似,想到这样一个人要与自己作对心中仍不免打了个寒战。 “臣弟参见皇兄,皇兄万岁万岁万万岁。”赵似见了赵佶恭身施礼三呼万岁道,“臣弟因着婉芙怀有身孕,是以未来得及及时进京,无缘见母后最后一面,还请皇兄恕罪。” “十三弟无需自责,母后的病来得快,也怪皇兄未曾及时派人告知你母后的病情,让你未能见母后最后一面。来人呐,给蔡王赐座。”赵佶见赵似十分恭敬,便也装作和善道。 “多谢皇兄,不知皇兄此次传臣弟面圣所为何事?” “是这样的,十三弟你常年不在开封居住,朕对你十分想念,尤其是这两年内皇兄和母后先后辞世,让朕着实觉得亲情可贵需的珍惜,便想趁此次十三弟回京拜祭母后的机会留十三弟你在开封多住些时日,也好教你我兄弟二人好好聚聚。” “皇兄有命臣弟不敢不从,不瞒皇兄,臣弟原也打算陪婉芙在开封养胎的,既然皇兄不急着赶臣弟回封地那是最好的了。” “如此甚好,对了十三弟,母后在殡天之前听闻婉芙有孕十分欣喜,还曾对朕说过皇兄在世的时候曾写过一道圣旨为十三弟的后嗣赐名,只是这圣旨朕在皇宫中遍寻不得,不知十三弟可曾听说过,这圣旨也算得上是先帝遗诏了,如今婉芙有孕刚好能用得上。”赵佶满面为难的说道。 “哦?还有这等事?皇兄驾崩前臣弟一直在外为皇兄寻药,不曾听说过这份圣旨,怕是有这份圣旨也只有母后才知道在什么地方了,只是如今母后殡天,怕这圣旨也再无缘见天日了,也是我儿没有御赐姓名的福分,皇兄不必在意,若是皇兄觉得可惜,不妨待婉芙生产后也亲自为我儿赐名。”赵似闻言知道赵佶是在试探他是否知道先帝遗诏之事,便也不明说,只是在话语中隐约透露出他知道只有向太后才知道先帝遗诏在哪儿之事。 赵佶也不笨,听了赵似的话皱起眉头,赵似果然知道先帝遗诏的事,可恨自己将太后那老妖婆软禁了这么久,却不知是哪里出了纰漏竟被赵似发现了,如今只希望那先帝遗诏尚未落入赵似手中,看来康宁给自己出的主意倒是对的,向太后不肯告诉自己先帝遗诏的所在,便没什么价值了,若是还留着她被赵似救走可救麻烦了,还好自己已经派康宁去杀她了。可他哪里知道,赵似之所以隐约的向他透露遗诏之事,就是等他派人去杀向太后呢。 兄弟二人虚以委蛇的又聊了片刻,就见一名宫人急急来报,说是宰相章惇今日带外孙女蔡王妃楚婉芙进宫由皇后陪着拜祭太后,途径太后寝殿,楚婉芙说太后生前待她极好,想去太后宫中取几件太后生前所用物品回家供奉,皇后自然不好拒绝,谁知三人才进到太后寝殿中就看到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从寝殿中出来,四人打了个照面,便发现那人正是兵部侍郎康宁。 按说后宫之中除了侍卫不应有其他男子私自出入,更何况是随意进入太后的寝宫,是以康宁当下便被皇后派人拿下,之后皇后与章惇楚婉芙进到太后寝殿中查看,发现并无异样,就在此时楚婉芙忽然觉得腹中阵痛,一时站立不稳抬手在床边扶了一把,却不料竟无意间打开一间密室,皇后派侍卫进密室查探,发现密室中有两具尸体,一具是个侍卫打扮,而另一具赫然便是早已殡天的向太后,可那两具尸体身体尚有余温,显然才死不久,皇后被此事惊得六神无主,便派宫人来请皇上去再做定夺。 赵佶听闻此事心中知道不妙,显然赵似早已知道向太后被自己软禁之地就在太后寝殿,而他也猜到自己近日要杀太后灭口,所以设下圈套派人在太后寝殿监视,待探子发现康宁进入寝殿后便报信给章惇,章惇再带着楚婉芙和皇后到太后寝殿捉赃!这一切安排得天衣无缝,又有皇后和许多宫人侍卫作证,康宁这谋害太后的罪名就落实了,而且若是康宁不能解释为何本已殡天的向太后会出现在寝殿的密室中,此事再被朝臣们知道,那么所有的人便都会怀疑是他赵佶因着不满太后揽权而指使康宁软禁谋害太后了,到时候赵似便可名正言顺的反他,若是那时赵似手中再有一张先帝遗诏证明先帝原打算传位于赵似,自己便全完了。思及如此赵佶如若三九天被一盆冰水兜头泼下,整个人都凉透了。 他这边思虑着,那边赵似听了宫人的话却是拍案而起我怒喝道:“你说什么!母后竟然被康宁软禁在寝殿密室之中!皇兄,你我须得赶快去母后寝殿查个究竟才是!” 赵佶心中烦乱,听了赵似的话口中胡乱的应了一声,两人便匆匆赶往太后寝殿。到了太后寝殿,只见康宁被两名侍卫押解在一旁,皇后与楚婉芙满面惊恐的坐在一旁由宫女们伺候着喝着压惊茶,而章惇则指挥侍卫们讲太后与那名侍卫的尸体从密室中抬出。 “母后!母后!儿臣原是进京凭吊母后,怎曾想在此时此地见母后如此惨死,教儿臣怎能不恨啊母后。”赵似见了向太后的尸体便哭着扑了上去,那悲痛的样子看得一旁的楚婉芙一阵心痛,若非早已知晓这是赵似的计划,怕是楚婉芙也会被感动的痛哭流涕吧。 “康宁,你之前不是和朕提过说太后尚未逝世,只是人已昏迷,所以朕让你将太后藏于寝殿密室内好生治疗,待太后苏醒再昭告天下吗,怎么太后竟会莫名的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朕从实招来!”赵佶此时见了向太后的尸体倒是冷静了些,给康宁使了个眼色问道。 第十章雨夜之乱(二) “不错,正如臣先前报予皇上所说的,臣,臣本与太后宫中一名医女晓翠有私情,前不久太后病重不治后皇上下令所有宫人医女为太后陪葬,臣为了臣那相好的晓翠便在下葬当日买通守灵侍卫在杀那些宫人之时悄悄将晓翠藏在陵寝中,待到夜间臣便悄悄潜入陵寝将她救出,本来这一切安排得天衣无缝,却不料当臣进到陵寝中时却听到太后棺椁中似有声响,臣斗胆打开棺椁却发现太后正睁着眼睛看着微臣。”康宁顺着赵佶的话编了下去又接着说道:”臣当时吓坏了,可过了半晌也不见太后再有动作,臣便仗着胆子探了探太后的鼻息,发现太后还有气息,于是臣便和晓翠悄悄将太后抬出陵寝藏到宫中,晓翠是医女,医术还不错,经她诊断发现原来太后当时并非真的过世,只是误服了两种相冲的药物因而进入假死状态,后来太后在棺椁中醒来,只是棺椁密封着,太后在其中长时间缺少空气伤了脑子,是以又再度昏迷。臣想着这也不是办法,便将此事上报给皇上,皇上为了太后能安静的得到医治便腾出这间密室,并打算待太后痊愈后便昭告天下太后死而复生之事,适才微臣想来瞧瞧太后病情如何,却不料下去后发现太后早已没了气息,而那侍卫也死在一旁,想来是他照顾太后时太后殡天了,他怕承担责任便也畏罪自尽了,于是臣急忙出来想将此事禀告皇上,不曾想刚出寝殿便被皇后和章宰相给擒住了,皇上,臣冤枉啊!” 赵似听了赵佶与康宁的话心中不由得要为他二人鼓掌,这康宁倒也有几分急智,三言两语将太后的死推的一干二净,只是他这番话表面上听着合情合理,可明眼人细细思索便知道其中的问题,赵佶到底是逃不过朝臣们的猜疑的,只不过是时间的早晚罢了,想到这里他刚要开口却话,却见一旁侍卫来报,说有一名叫楚遥的侍卫拿着蔡王的腰牌说有急事求见蔡王。 赵似闻言一愣,此时楚遥应该在陈留带兵才对,怎么会忽然来开封,还到皇宫来找自己,想必定是有要紧之事了,思及如此,赵似对赵佶恭身施礼道:“如此说来康大人倒着实无辜,只是不知康大人的话有几分可信,臣弟还有急事要去处理,便不能陪皇兄一道审问康大人了,还望皇兄事后能给臣弟一个答案,臣弟告辞。”说罢搀起一旁的楚婉芙一起往宫外走去,只留下满面笑意的章惇在一旁,显然是打算陪皇帝一起审理太后之死一事了。 放下赵佶这边不说,且说赵似跟着那名通报的侍卫快步来到宫门口,就见果然是楚遥站在宫门外。 “楚遥,到底有何事让你急着见我?”赵似来到楚遥面前开口问道,可不待楚遥答话,他身旁一辆马车中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含着哭腔道:“十三弟,你大哥出事了!”说罢来人掀开车帘,却是完颜清坐在车中。 赵似这厢见了完颜清大吃一惊,又听闻萧慎出事,连忙追问究竟,楚婉芙见完颜清眼泪汪汪的,也知事情紧急,便拉着赵似上了完颜清的马车吩咐楚遥回宰相府,一路上完颜清便在马车中将事情的原委讲予赵似二人。 原来赵似二人走后不久,萧慎便收到一封来自大辽的信件,信上署名是萧慎的姑姑惠妃萧坦思,信中说月前大辽皇帝久病不治驾崩了,由于昭怀太子耶律浚早亡,所以由皇太孙耶律延禧继位,然而耶律延禧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童,于是各位皇太叔开始不太安分准备逼宫篡位,萧坦思虽坐镇后宫但到底是个女子,于是便来信向自己的亲侄子求救。 萧慎也曾想过这或许是耶律楚燕为骗自己回大辽设下的阴谋,可他原本便与萧坦思这个姑姑感情深厚,他怕若是这信真是姑姑所写,自己不去相救岂不害了姑姑。是以便打算悄悄潜入辽阳守备府找萧林那小子探个究竟。 萧慎将信件之事说予完颜清等人,完颜清知道他与姑姑关系亲厚,便也不阻止他,只是嘱咐他小心行事。萧慎答应后便离开,谁知当晚,原已进入隆冬的长白山竟离奇的下起了瓢泼大雨,完颜容烈望着满天的电闪雷鸣,心中隐约觉得是不祥之兆。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当夜完颜宗弼的帐幕中传来声响,竟是兀娜拉要临盆了。按说兀娜拉才怀胎九个月,不该如此早便要临盆的,只是近几日她便总觉腹中阵痛,今夜实在痛的厉害,便让完颜宗弼去寻稳婆来,才发现原来是要生了。 兀娜拉这一胎生的十分费力,完颜清也在帐幕中陪她,折腾了大半夜,才终于生下了一名男婴,按着完颜容烈的意思取名唤做完颜溯,只是小阿溯生下后兀娜拉的痛苦并没有减少,稳婆仔细察看后告诉完颜清,兀娜拉怕是怀了双生子,此时腹中仍有一个孩子。完颜清闻言也不知该惊喜还是担心自己家嫂子的身体,便将小阿溯抱出帐幕带到自己的帐中为他清洗身上的污渍。 待她为小阿溯收拾妥当,就听完颜宗弼在外唤她,说是兀娜拉是生第一胎时耗了太多气力,如今第二胎有些难产了,让她去帐幕中帮忙。完颜清应答着唤来小萧湛让他好好看着弟弟,自己则去了兀娜拉的帐幕。又过了许久,兀娜拉费尽力气终于又诞下一名女婴,取名唤做完颜漓。 完颜清见嫂子安然无恙便吩咐稳婆替小阿漓收拾,自己则返回帐幕中打算将阿溯抱来一并交给兀娜拉,却不想一进到帐幕中竟发现帐幕中空无一人!完颜清大惊,就在此时萧湛晃着短胖的小胳膊从门口踉踉跄跄的走了进来,完颜清连忙抱过他问帐幕中发生了什么事,萧湛才一岁多些,话还说不太清,只是含糊的说自己饿了出去找东西吃,这会儿才吃饱了回来,根本不知道弟弟不见了。 完颜清听罢急忙跑去完颜宗弼的帐幕中唤他,兀娜拉此时正抱着小阿漓喂奶,一听完颜清说孩子不见了,登时急得昏了过去,完颜宗弼也是大吃一惊连忙随完颜清回到她的帐幕中,二人将帐幕翻了个底朝天,并未发现阿溯的身影,只是在床上发现了一封信,完颜宗弼打开看一一眼便气得要将书信撕毁,还是完颜清从他手中奋力抢下书信,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第十章雨夜之乱(三) 那封信便是大辽公主耶律楚燕所留,她在信中说孩子被她抱走了,若想要回孩子便让萧慎一人独自前往大辽公主府,否则便等着给孩子收尸吧。原来近日兀娜拉有临盆迹象之事被阿木青的探子打探到了,于是阿木青与耶律楚燕便按计划行事,先是伪造书信骗开萧慎,之后耶律楚燕便趁兀娜拉生产,完颜宗弼无暇他顾的时候潜入女真部落中盗走孩子,只是没想到阴差阳错,她进入帐幕之时刚巧萧湛出门找吃的。耶律楚燕按照阿木青给的情报进到帐幕中,果然发现帐幕中有一个男婴,只是这男婴看起来似乎比月前她见时仿佛是小了些。 此时正是夜色暗淡,耶律楚燕怕出差错,正待上前细细查看,却不料听闻账外传来脚步声,她怕行踪败露,也便没仔细查看,只是抱着孩子留下书信便逃走了。 完颜清和完颜宗弼哪知各中缘由,只道是耶律楚燕半夜闯入女真大营寻找萧慎不得便盗走了孩子,两人心中急切,连忙派人到辽阳府寻萧慎回来商议。 且说萧慎离了女真大营来到辽阳府,却发现辽阳守备军竟然毫无异动!按说这辽阳府守备军虽归萧林管理,但掌控大权的却是皇太叔胡卢斡里,若是真如姑姑萧坦思信中所述两位皇太叔不满新帝年幼登基企图造反逼宫,那么辽阳府守备军不可能还依然安稳的驻扎在辽阳府内,而是应该往上京方向调动才是,如此看来,莫不是姑姑的求救信是假的? 为了谨慎起见,萧慎当天夜里便悄悄潜入了萧林府中,萧林初见他吓了一跳,还道是萧慎终是怕自己泄露他的行踪来杀他灭口的,后来听了萧慎的询问也是奇怪,他告诉萧慎自己并不知道所谓皇太叔谋反之事,事实上就他所知宝信奴和胡卢斡里两位皇太叔本就中庸无为,近年来年事已大更是有些不问世事,加上辽王除了早逝的昭怀太子耶律浚外便只有四个女儿,女子不能继承皇位,所以现存的大辽皇族根本对皇太孙耶律延禧继承帝位毫无威胁,更遑论逼宫造反了。 萧慎听了萧林的话觉得他所言不错,那么说来姑姑的求救信便真的是假的了,那么到底是谁寄了封假的求救信给自己呢,最让他不解的是那求救信上确实有姑姑的印信,若是假的,那此事定是姑姑身边亲近之人所为,他这么做到底所为何事呢?萧慎想着,忽然一个名字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耶律楚燕!对了,定然是耶律楚燕,她是辽王最宠爱的女儿,那么辽王驾崩这段时间她必然在上京皇宫中陪王伴驾,自然有机会接近姑姑盗取印信,可若是这假的求救信真的是出自耶律楚燕之手,那么她的目的是什么?用姑姑的安危骗自己回大辽吗?不会,她知道自己谨慎的性格,不会不调查清楚就贸然回大辽的,那么……一个可怕的想法闯入萧慎脑中,耶律楚燕是要趁自己不在对清儿不利! 想到这里萧慎便坐不住了,连忙向萧林告辞后便快马加鞭的往女真营地赶去,半途中正遇上了完颜清派去找他的人,听闻完颜宗弼新生的幼子被耶律楚燕掠去,萧慎暗道不妙,果然被他猜中,只不过耶律楚燕并没有伤害完颜清,反而是掠了孩子威胁他回上京。 萧慎两人连夜赶回了女真营地,此时营地里早就乱了套,兀娜拉从昏迷中醒来,听完颜清说了事情的原委后便在营帐中哭泣,期间几次哭昏过去,几个侍女在一旁忙着给她端水喂参汤,阿骨打和完颜宗弼召集一众女真汉子在营地附近巡逻,唯恐耶律楚燕尚未走远再次来袭,而完颜容烈则是坐在营帐前的高石上观看天象,看他的面色凝重便知这天象并不吉利。 很快萧慎在自己的帐幕中找到了带着萧湛和小阿漓的完颜清,兀娜拉处于悲痛中几度昏迷,期间小阿漓一直由完颜清照顾着,加上完颜清觉得是自己的失误才害的小阿溯被掳走,故而几乎没有合过眼,整个人憔悴了很多。此时她正看着睡得正香的两个孩子叹息难过,忽然见萧慎回来,原本还在眼眶中打转的泪珠便像泉水般涌了出来,看得萧慎一阵心疼,连忙将她揽入怀中好生安慰,直到她止住哭声才又去到完颜宗弼处与他商议对策。 说是商议对策,但孩子在耶律楚燕手里,他们终究是被动的,也没什么好的对策可想,最终萧慎提议自己到上京公主府中假意与耶律楚燕交换孩子,吸引她的注意力并且打探孩子的所在,再由完颜宗弼带一些机灵的女真汉子悄悄去营救,完颜宗弼也没有别的方法,只好暂定如此。 第二日萧慎便背着完颜清悄悄的离开了女真营地,完颜宗弼也带着一些女真汉子从另一条路悄悄赶往上京,却不料他们的计划被阿木青的探子探听到报告给了阿木青,阿木青早就想将他在女真各部落最难对付的两个对手萧慎和完颜宗弼除掉,如今知道此事大喜,立刻派人通知耶律楚燕详加防备,同时派出人去截杀完颜宗弼等人。 完颜宗弼怎么也没料到自己的行踪败露了,半路上被一伙来历不明的黑衣人截杀,幸好随他而来的女真汉子都是百里挑一的高手,在众人的掩护下方才逃回女真营地,完颜清见阿浑如此狼狈的逃了回来,又听说萧慎独自一人去了上京见耶律楚燕,心中大急但却没有办法,完颜宗弼见妹妹焦急,便上前安慰她随口道若是赵似此时在此就好了,他是大宋的王爷,在武昌府也是有驻兵的。 他也就是随口一说,却提醒了完颜清,于是完颜清当天便骑着晨星赶奔武昌府,到了武昌府后刚巧遇上赶回武昌府安排军事的楚遥,便随楚遥来到了开封。 第十章雨夜之乱(四) 完颜清刚说罢就感觉马车停了,原来说话间的功夫已经到了宰相府,楚婉芙拉着完颜清进府,赵似在后面跟着却是皱起了眉头,真没想到自己才离了女真多少天,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如今大哥独自去了上京公主府救孩子,可没有援兵,就算有十个大辽第一高手也是无用啊!想到这里,赵似回头问楚遥道:“我们的兵马除了在陈留驻守的还有多少能用?” 楚遥面带难色道:“我们这一年来培植的亲信兵马总共不过三万多人,此番王爷要对抗赵佶,所以我将三万精兵全部带到陈留驻扎,武昌府里只留了少部分的精兵,其他兵马都是用老弱病残凑数的,以防赵佶发现武昌府守备军数量有异,如今要想调动武昌府其余的兵力,恐怕只能抽出五百人的精兵小队。” “若是暗中救援大哥的话人多反而目标大,不易潜入上京,有五百人倒也够了,只是这五百人少不得要由我亲自带队了,楚遥,你现在便传我的命令,到武昌府带一支五百人的精兵小队到登州,大辽苏州府的太守与大哥有交情,我们便从登州走水路从苏州府悄悄潜入大辽。”赵似心中思索一番对策,觉得自己亲自带五百人去援助萧慎便已足够,于是对楚遥下令道。 “王爷万万不可,此时正是你与赵佶争夺皇位的关键时刻,若您又不在开封,我怕形势对您不利啊!不如便让属下带兵去救萧爷吧。”楚遥听闻赵似要亲自带兵赴辽救连忙劝道,上一次赵似便因身在大理寺审理贪污案才与皇位失之交臂,若此时又不在开封,那么他们的计划便很难实行。 “楚遥,你这一年虽也曾多次往返武昌府与白头山,但对大辽却并不熟悉,你带兵去成功的几率比起我亲自去便要少了五成以上,我不能拿大哥和你的生命冒险,所以还是我去吧,说实话,相比起皇位,我还是更喜欢与大哥他们纵马山林的感觉,待到皇位的争夺结束了,不论胜败我都再也不能这般了,这次我去救大哥,也当是我与他告个别,你便不要拦我了,传完令便到陈留去带兵吧。”赵似摇摇头拒绝了楚遥的提议。 楚遥还想说些什么,被身后的楚婉芙拉住了,楚婉芙深知赵似的脾气秉性,他为人最注重兄弟情谊,之前他与先帝兄弟情深,不惜只身犯险去到白头山为先帝寻药,萧慎是继先帝后赵似最为看重的大哥,赵似当年没能赶得及救先帝,此次自然不能眼睁睁看萧慎涉险而不施以援手。楚遥见楚婉芙对自己摇了摇头,知道此事绝无回转的余地,便也不再说什么,领了赵似的命令快马回到武昌府抽调兵马去了。 这厢楚遥才刚走,赵似正打算安顿完颜清先休息一番,就见章惇满脸怒气的回府了。赵似想着正好这会儿和章惇支会一声自己带兵去大辽救萧慎的事,却见老宰相走到他身旁气哼哼的骂道:“向太后这个坏事的老妖婆,真是死了活该!” 赵似见老爷子气得胡子都要飞起来了,便也不提去大辽的事,而是反问道:“外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您不是应该和赵佶一同审理康宁谋害向太后的事吗?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章惇听着赵似问他更生气道:“康宁那小子咬死了刚刚那番说辞,老夫暂时也不能奈何他,赵佶便叫人把他放了,之后赵佶忽然说有军政要事与老夫谈,将老夫留在御书房中说了一些没用的话,老夫觉得奇怪便找了个借口回来了,在路上老夫安排暗中在你蔡王府的守卫来报告老夫,说是有人刚刚偷偷潜入蔡王府,直奔着向太后藏先帝遗诏的地方去的,那人到了藏遗诏之处翻找了一番没有发现便去了皇宫。” “去了皇宫?莫不是向太后临死前将先帝遗诏所藏的位置告诉了赵佶?!” “不错,定是如此,想来是康宁去杀向太后,向太后为了保命假意告诉康宁先帝遗诏藏在你府中,她想着康宁为了确保找到遗诏一定会先留她一命去你府中查看,到时候惊动了你你便会到宫中救她,可她没想到康宁无论能不能得到遗诏都会杀了她,而我们也要利用她的死来扳倒赵佶。只是被这老妖婆如此一搅和,赵佶便知道了先帝遗诏已经落入我们手中,我们此时便要先发制人,不然被赵佶占了先机我们就又少了两成多把握了。” “可是外公,我大哥现在身陷大辽生死未卜,我须要赶去营救他,若现在便公开与赵佶抢夺皇位,我怕分身乏术啊。”赵似闻言也不由暗骂向太后坏事,本来赵佶不知道他得到先帝遗诏的话他至少还有两三个月的准备时间,这段时间足够他去营萧慎了,可如今给他的时间并不多了。 “似儿,孰轻孰重你要分清,时不我待,你若此时不留在开封,只怕今生便与皇位无缘了,你甘心吗?先帝的仇你便不报了吗!”章惇见赵似竟有意带兵去大辽救人,口中怒喝道。 “可是外公,大哥待我不薄,当日在大散关,若非有大哥相助,我早就丧命在康宁的竹枪阵里了,如今我已然救不了皇兄,便不能再看着大哥有危险不去救他啊!”赵似想到当年在大散关外萧慎为他挡竹枪,在白头山萧慎护着他杀出狼群,他想不出理由不去救他,“外公,天意如此,似儿此生便与皇位无缘,怕是要教外公失望了,至于皇兄的仇,我想用一张先帝遗诏换康宁的人头赵佶必然会愿意的。” “你决意如此?” “是,似儿决意如此,请外公谅解。” “罢了,那你便去吧,只是拿康宁的人头换先帝遗诏也太便宜赵佶了,既然遗诏在我们手中,不能拿它换到皇位,老夫便用它换你与婉芙一世平安吧。”章惇叹了口气,赵似什么都好,只是天意弄人,就因为他太重情义嫉恶如仇,反而与皇位无缘啊。 “那便有劳外公了,似儿明日便会启程前往登州,婉芙便交由外公照顾了。”赵似言罢双膝跪地给章惇磕了三个头,便回房收拾行装去了。 楚婉芙安顿好了完颜清出来便看见自家外公坐在院子里长嘘短叹,便知道外公也没有劝住赵似,她心中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也不觉可惜,在她看来只要赵似平安便好,当皇帝其实并不适合他,先前想方设法与赵佶斗,也不过是怕赵佶对他们不利而已,如今这般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想到这里她的嘴角不由的翘了起来。 章惇正在叹气就见自家外孙女笑着望着自己,心里也明白她所想的,只得无奈的又叹了一声,回去想法子用先帝遗诏对付赵佶去了。 第十一章计探公主府(一) 时值九月,处于北方的上京已经开始飘雪,辽王驾崩后街道上便挂满了奠字的白色气死风灯,灯笼在狂风中摇曳着,和那雪花倒是相得益彰。 近日耶律楚燕的公主府有些不太平,原本在丧期内耶律楚燕应该在上京为其守孝的,可不知何时耶律楚燕竟悄悄出京去了,待回来时便吩咐下人请了宫中御医来公主府常住,还命护卫们将公主府围了个水泄不通,着实叫人不解。 “王统领,听说咱们公主最近抱了个小孩子回来,莫不是公主在外面不检点和别的野男人……”一早上,公主府两个守后门的护卫正在闲谈,其中一个看着像是新来的,拉着一旁看起来很老练的护卫悄声说道。 “闭嘴,瞎说什么,不想要你的狗命了吗!”那姓王的统领闻言呵斥道,提及那孩子的事他便一阵恼怒,那日公主带着这孩子回府时他嘴欠问了句这孩子的来历,惹得公主大怒将他好一顿责罚,若非如此,他堂堂公主府护卫统领又怎么会和一个新来的护卫一同看守后门。 “是,是,我闭嘴,不过统领,我就是好奇,公主对明明对那小崽子十分重视,说那孩子早产,特地请了宫中的御医来照顾,还派我们每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保护着,可为何公主每次见那孩子都带着满脸的不痛快呢?”那新来的护卫被呵斥了却还意犹未尽的问着。 “不该你问的就别问,公主的事岂是你我二人可以揣度的。”王统领依旧不肯透露任何消息,倒不是他嘴紧,确是他也不知晓那孩子的来历。 那新来的护卫觉得没趣,便也不再问,捡了个其他的话题和那老练护卫攀谈起来道:“统领,我听说烟华楼新来了几个胡姬,胡旋舞跳得那叫一个妖娆,今日换了班后不如咱们兄弟一道儿去瞧瞧?” “现在是先帝丧期,你倒是有兴致去逛窑子,也不怕被公主知道要了你的小命!”王统领说道,说罢却抬头四下望了望,见没有其他人,便又道:“不过那烟华楼新来的胡姬我也听说了,一个个确实妖娆不凡,若能去见识一番倒也不错,只是我最近花销太大,手头有些紧……” “统领这你就不要担心了,小弟前两日在赌场里小赚了几个,今日刚好咱们哥儿俩去消遣一番。”那新来的护卫谄笑道。 “既然你有这份心,我也不好驳你的面子,那咱们今日换了班便去烟华楼见见世面。”那王统领也是个色中饿鬼,这会儿那一脸严厉早已换成丝丝坏笑。 烟华楼是上京有名的烟花之地,里面不但美女如云,据说还有些官方背景,常有达官显贵光顾着,因此这阵子虽是辽王丧期,但这烟华楼一到晚间依然灯火喧嚣,车水马龙。 “萧玉,你小子刚换班的时候滚到哪里去了,叫老子好等!”烟华楼侧门,一个魁梧的汉子冲着正向他走来的年轻人喝道,正是白日公主府里那位王统领。 被唤作萧玉的年轻人正是那新来的侍卫,只见他一脸惭色快步跑到王统领身边道:“统领您别急啊,小的这不是取银子去了嘛,难得统领肯赏脸,小弟还不得多带些银钱好好陪着统领您玩好才是。” 王统领闻言哈哈大笑道:“算你小子有孝心,妈的,这个把月没占荤腥,可是要憋死老子了,走,我倒是要看看这胡旋舞到底有何不同。”说罢挥挥手招呼萧玉便往烟华楼里进。 “呦,这位军爷,看您这气势便知道您是个有身份的人,快请进来喝杯薄酒,也看看我家的胡姬舞技如何。”一进到楼里,便有鸨儿妈迎了上来。这烟华楼虽说是上京有名的烟花之地,但辽地与宋地从生活习俗到文化根源都大有不同,像是开封城里最出名的烟花之地大多是文人骚客的聚集地,那些市井莽夫少有花冤枉钱逛窑子的,有个把的有需求,便往烟花柳巷里一钻,找个暗娼快活了事。而这上京则不同,辽人尚武,这烟华楼别看有官方背景,可最多的客人却都是些当兵的统领校尉,这帮人平日里在军营里憋得久了,所以一有机会逛窑子都是出手大方得很,所以鸨儿妈一见王统领那身军皮,便热情无比的贴了上去。 “去去去,我们统领是来看黄头发绿眼睛大胸翘屁股的胡姬的,可不是来看你这张皱巴巴的老皮子的,赶紧给我们统领找个好地方,叫两个漂亮胡姬来。”萧玉冲着鸨儿妈不耐烦的说道,顺手将一块不大不小的银锭子扔到鸨儿妈手里。 鸨儿妈得了赏钱连忙喜笑颜开的将二人引进包房,又和二人道了声稍后,便扭着屁股走了出去。 “妈了个巴子的,憋得久了,竟觉得这鸨儿妈都颇有姿色了。”王统领望着鸨儿妈那风骚的翘臀咽了口唾沫道。 “统领,嘿嘿,您这也太生冷不忌了,这老东西那张老脸上的褶子都赶上这核桃果多了。”萧玉撇了撇嘴道,“这烟华楼里的胡姬那才叫真绝色,细腰肥臀的,跳胡旋舞的时候身上的衣服那叫一个少,转起圈来白花花的一片,那才叫美。” “呵,你小子知道的倒是不是。”王统领好奇的看了看眼前的萧玉。 “嘿嘿,统领您别看我不过是公主府新来的护卫,其实兄弟我以前也是个公子哥儿,这样的市面也没少见,不过我那短命的老子爹时运不济做买卖叫人坑了个倾家荡产,他老人家倒好,一根腰带把自己吊房梁上了,可苦了兄弟我,一屁股的外债也不知道啥时候是个头儿。”萧玉惨兮兮的说道,“好在兄弟我还会几下子,干脆把自己卖公主府里当个护卫,这样那些个债主也不能奈我何了。” “呵,没想到你小子还有这么些个故事,你也是不容易,不过我看你刚刚这出手可不像欠债的样子啊。”王统领虽然是个急色鬼,人倒也精明,不然也不能在公主府里做到统领的位置,萧玉这小子说他家道中落欠着外债,可刚刚看他扔给鸨儿妈那块小银锭,少了说也得有十两,他这钱又是哪儿来的,总不会真像他说的是赌来的吧。 “统领您目光如炬,小弟我也瞒不住您,不妨告诉您,我这钱啊,是有人孝敬的。”萧玉坏笑的说道,“说来也托了公主带回来那小崽子的福,统领您是知道的,咱们公主当初便最受皇上喜爱,如今先皇驾崩,公主地位依然极高,这上京里多了想攀附公主之人,这次公主带了个小崽子回来,虽然保密,但是公主府里每日用好些个小孩子的东西,这消息早就传到坊间了。坊间好多仰慕咱们公主的公子哥儿都以为这小崽子是公主什么人,所以变着法的打听,哎,统领您别生气,这小崽子什么来头我也不清楚,肯定不会和那些纨绔子弟多嘴,只不过那些个公子哥儿们太过仰慕咱们公主,就算打听不出个所以然,也愿意大把银子的往小弟身上砸,就指望小弟能给他们透露一星半点公主的事,这有钱不赚是王八蛋,小弟不知道那小崽子的消息,但小弟可以编呀,所以最近小弟便谎称那小崽子是公主半路捡的,看着合眼缘就留下养了,这下那帮子公子哥儿心里都有底了,觉得自己还是有机会能攀附上咱们公主的,于是便毫不吝啬的大把给兄弟我赏银,兄弟得了银子不能自己花不是,所以才请您来潇洒潇洒。” 第十一章计探公主府(二) 那王统领闻言放下心来,这些年仰慕公主的世家子都快把公主府门槛踩烂了,可公主一门心思的喜欢萧慎大家都是知道的,所以这些人没一个得偿所愿的,这会儿公主抱个孩子回来,这帮相当驸马的肯定要打听的,想到这儿,王统领撇了撇嘴,就是这帮子纨绔子太没见识,怎么打听消息也不找自己这个统领,而是去找那个新来的小子,想想萧玉得到手的那大笔的赏钱,王统领眼睛都红了。 这厢王统领正眼馋萧玉的赏钱,包间的门忽然被推开,王统领吓了一跳,往门口看去,却看见那个鸨儿妈带着一排姑娘进门来了。王统领这一眼不看还好,一看堪堪把口水流出来,只见那一排胡姬一水儿的金发碧眼,雪白的皮肤在柔和的灯光下泛着白玉般的光泽。这会儿上京已经开始飘雪了,可这几个胡姬都穿得单薄,上身仅用一块绸布裹着,细细的腰肢露在外面,裙子也是开叉的,裙摆抖动间隐约可见雪白的大腿。 王统领这会儿也顾不上惦记萧玉那两个赏金了,一双眼睛仿佛要冒出火般盯着几个胡姬。那几个胡姬也不怕生,进到包间里便排排站好,有两个拿乐器的坐到一旁开始奏乐,几个姑娘便伴着音乐扭动起来。这些个胡姬自小受训练,一个个腰肢软的水蛇一般,行动间一派异域风情,看得王统领欲罢不能,不多时,便扯过一个胡姬的小手开始调戏。 萧玉在一旁看着暗暗撇去一个鄙夷的眼神,心道若不是为了大哥的事,他又怎会和这等粗鄙之人一同逛窑子! 原来这萧玉非是旁人,正是萧慎的堂弟,与那辽阳府守备军的萧林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只是这萧玉从小尚武,一直在外游学,是以京中少有人认识他。前番耶律楚燕掳了小阿溯回到上京,萧慎与完颜宗弼兵分两路前往上京救人,可完颜宗弼的人马被阿木青的人半路截杀,萧慎在公主府附近潜伏多日,也不见完颜宗弼前来汇合,无奈之下打算偷偷潜入公主府救人,谁料公主府守备森严,耶律楚燕心里虽然厌恶小阿溯,但这是她引来萧慎的诱饵,是以每日都寸步不离孩子身旁,让萧慎无从下手。 萧慎等了几日都没有下手的机会,正在着急,却意外在上竟遇到了游学归来的萧玉。萧玉自小就很崇拜自己这个武功卓绝为人豪爽的堂哥,尤其是对萧慎宁可辞官远遁也不愿娶耶律楚燕的行为十分钦佩,所以立刻拍着胸脯表示会帮着萧慎想办法引开耶律楚燕。萧慎觉得萧玉在上京算是个陌生面孔,不如自己这般醒目,想来应该更好办事,便同意了,于是萧玉便假扮侍卫,混到了公主府里。 “萧老弟,还是你小子够义气,咱们公主府其他那些个小崽子们,可从来没一个想着陪老哥哥我来喝酒取乐。”这厢萧玉正暗自鄙视,那边王统领就着胡姬柔嫩的小手饮了一杯酒道。 “统领这么说可是见外了,弟弟我请哥哥饮酒作乐在正常不过,不过话说回来,这些个歌姬舞姬都是庸脂俗粉,要我说,咱们公主才是真正的绝色。”萧玉在王统领耳边悄声说道,“只是不知道将来便宜了哪个祖上冒青烟的。” “嘿,你小子,怎么的,也打上咱们公主的主意了?”王统领此时有了几分醉意,一张黑红的脸庞上挂着调笑,也没了白日的严肃。 “小弟哪敢有那贼心,不过有贼心的人倒确实是不少的,前几日就有个富家少爷找到小弟我,一掷千金就为了能有个机会与咱们公主来个邂逅,只是小弟我不过是个新来的侍卫,哪里能知道咱们公主的行踪,哎,只能眼看着大笔的银子从指缝里溜走,徒留伤感啊。”萧玉给王统领满上一杯,神秘兮兮的说,话语中满是可惜。 “哦?还有这事?说来听听。”王统领闻言来了兴致,许是刚刚萧玉那扔钱给鸨儿妈的动作刺激到了他,此刻听到萧玉说的大笔银子,不由得精神一震。 “事情是这样的,这两天上京里来了一位姓赵的公子,说是经常来往于辽宋两国,做些个倒卖物资的生意,赚的那叫一个盆满钵盈,”萧玉说着忽然放低了声音,“这赵公子不知道从哪儿得知了小弟是公主府的侍卫,便找到小弟,愿意出白银三千两求小弟帮个忙,统领您也知道,小弟这两个微薄的俸禄平日里连买口酒喝都不够,一听这三千两,眼睛都要直了,可是这赵公子提出的要求太过为难,小弟根本做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白花花的银子却拿不到。” “你小子,就别卖关子了,说说,那个什么赵公子让你帮什么忙?嘿嘿,说不定哥哥我有办法,到时候那三千两还不是手到擒来。”王统领嘴上说的轻描淡写,心中早已按耐不住,那可是三千两,要知道,就算他的俸禄比萧玉高了好几个等级,那也不过区区数两银子,帮一个小忙就能赚三千两银子,那真的是天降的财运。 “不瞒您说,其实那姓赵的小子曾经机缘巧合见过咱们公主的芳容,至此便仰慕咱们公主仰慕得紧,一直希望能有机会与公主相会,可是咱们公主是什么身份,怎是他们说见就能见的,所以这赵公子便找到了小弟,希望小弟能将公主的行踪透露一二,也好方便他与公主偶遇,以解相思之情。”萧玉道,“这事本来也不难,只是最近为了那个小崽子,公主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弟我又是个初等侍卫,根本没机会接近公主,所以这个忙根本就帮不上。” “我以为是多为难的一件事,不过是想知道公主的行踪,方便他与公主邂逅罢了,这有多难,包在我身上了,你明日便去联系那赵公子,就说我老王有办法将公主的行踪告诉他,如果他舍得花钱,给他制造个机会与公主单独相见也非难事。”王统领闻言笑道。 “真的?果然还是统领您高明,却不知您有什么方法,也叫小弟知道知道?”萧玉搓了搓手赔笑道。 “此乃生财之道,怎么可以轻易透露,放心吧,老哥我得了钱,忘不了你小子的。”王统领美滋滋的饮了一杯酒,拉起两个胡姬便奔着内室快活去了。 萧玉见他那急色的模样,讥笑了一声,便悄悄出门联系萧慎去了。 第十一章计探公主府(三) 此时萧慎正在烟华楼对面的客栈内等着,不多时,就听客房的门被轻轻敲响,他走到门边轻声问道:“谁?” “萧玉。”外面的人压低声音道。 萧慎闻言打开房门,门外的萧玉快步进到房中将房门关了后道:“大哥,那姓王的上钩了,让我明日联系那所谓的赵公子呢。” “萧玉,这姓王的办事可还稳妥?为何我总觉得他答应的太过顺利了。”萧慎皱着眉头道。 “大哥你放心,那姓王的别看是个急色鬼,可办事稳妥,从前很受耶律楚燕的器重,否则也不会让他做侍卫统领,这次也是该着了他倒霉,前一阵子耶律楚燕从女真劫了小公子回来,王统领当时好奇问了一句,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刚好那时公主发现掳错了人,心中恼火,便拿他出气,将他罚出来看门,本来还是要处罚的更厉害的,可是好像是耶律楚燕从什么人那里得到消息说女真族丢了个极重要孩子,大哥你已经带人来大辽营救孩子了,这才堪堪放过了那王统领。”萧玉将这几天打听到的事告诉萧慎道,“那王统领虽然被罚出来守门,可是要论公主府里谁最了解耶律楚燕的脾气和行事,那必然是这王统领,所以他说有办法让耶律楚燕和赵公子见面,那么他就必然有办法。” “如此最好,只是这般心思缜密又了解耶律楚燕脾性的人真的会为了三千两银子给我们帮这个忙?”萧慎心头疑虑放下大半,可是心中仍有不安。 “若我们用三千两让他想办法把耶律楚燕引出来好方便我们救小公子,那他肯定不会做,可如果只是一个仰慕公主的富家子想在这个时间见公主一面,他绝对不会放过这样的赚钱机会的。”萧玉轻笑道,这几日,他可是把这个王统领了解了个十成十。 “既然如此,那你明日便以赵公子的名义约他出来,只是公主府的人都见过我,这王统领也不例外,我要扮这赵公子还挺麻烦。”萧慎叹了口气道。 “你若要个别的公子还有些难度,这赵公子嘛,现成的就有一个,不知道大哥满意不满意。”萧慎正思忖着如何假扮赵公子,却听窗外传来一声轻笑,伴着调侃的话语声,一个身着黑衣的俊秀青年从窗外翻身进屋,却正是从开封远道赶来救援的赵似! “十三弟!你怎么来了?”萧慎看见赵似又惊又喜,惊的是本应在开封的他竟然会忽然出现在上京,喜的是赵似回京吊唁后还安然无恙。 “我若是再不来,阿清嫂子可要把我开封府里的宅子都给拆了。”赵似调笑道。 “你又笑我,多少年了你这用清儿笑话我的毛病还没有改,你不是应该在开封吊唁向太后,怎么会来到上京?”萧慎问道。 赵似闻言便将开封府发生的一切与萧慎二人讲述一番,最后说到那日完颜清进开封求助一事,那日他与完颜清楚婉芙一同离了开封直奔武昌府调兵救人。到了武昌府,赵似着楚遥调三千精兵前往女真领地,打算与完颜宗弼的人马汇合一同前往上京救人,人马刚刚调齐,就有完颜宗弼的人传来消息,原来那日伏击完颜宗弼的正是阿木青的人手,此时阿木青已然知晓完颜清到开封求助之事,正在安排人手在前往女真的路上,准备伏击赵似的人马,完颜宗弼得了消息便带人去与阿木轻周旋。 赵似知道此时想与完颜宗弼汇合显然是不行,于是便让三千人马分散潜入大辽,他也带着几个手下准备变装潜入上京。完颜清本打算与他一同前往上京,可听闻完颜宗弼与阿木青在周旋,又担心独自留在女真的萧湛,便只好先回到女真部落探探情况,也好顺便照看兀娜拉和小阿漓,至于楚婉芙自然是被留在武昌府待产。 “你说什么?竟是阿木青那厮与耶律楚燕联手了?!”萧慎闻言大吃一惊,无论如何他也不曾想到当初那个粗莽的汉子,竟会有这般缜密狠毒的心思,将他与完颜宗弼都狠狠的暗算了。 “大哥,还记得我说的,耶律楚燕原本发现自己掳来的并不是你儿子的时候气得差点发疯,可是有人给她传了消息说是女真丢了特别重要的孩子,她才又平静下来,想来这个给她传消息的人就是你们口中的阿木青了,说不定耶律楚燕能把小公子掳回来,也是这阿木青策划的。”萧玉思忖片刻道。 “错不了了,若非有熟悉女真部落之人出谋划策,耶律楚燕如何知道大哥的帐子在何处,如何绕开部落里的巡逻人马潜入帐子,又是如何知道兀娜拉嫂子那日生产,宗弼兄无暇顾及巡防。”赵似对萧玉的推断十分认可。 “这个混蛋,待我救了小阿溯回去,定要叫他好看!”萧慎气得握紧拳头道。 “那等小人想来现在在宗弼兄手上讨不到好处,我们大可先不必理会,此时还是先救孩子要紧,这位萧玉兄弟,你与我细说说你和大哥定的计划,我也好知道明日见了那王统领该如何做。”赵似开口问道。 “我明日会将王统领约出来,到时候赵大哥你只需说自己是大送来的富商公子,因少时偶然得见公主芳容,念念不得而忘,如今愿一掷千金换个机会再见公主一面便可。到时候小弟在一旁给你打打圆场,我们再将这银子往王统领手上一放,我就不信他不上钩。”萧玉笑道。 “不错不错,等那王统领想办法把耶律楚燕引出公主府,大哥便借此机会潜入公主府救人。” “但愿此计一切顺利。”萧慎轻声道,只是此刻的他心中仍有些许不安,总觉得好像遗漏了什么,反倒是赵似与萧玉对这个计策十分有信心,于是三人又对细节的部分做了些商讨,一切谋划妥当,萧玉便又悄悄离开客栈,回到了烟华楼的包厢之中。 第十一章计探公主府(四) 第二日一早,潇洒了一夜的王统领志得意满的回到公主府值班,萧玉则是告了假。过了晌午,萧玉装作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赶回公主府,销了假后找到王统领汇报了今日约见赵公子的情况。 “你说那赵公子晚上想约我见上一面?”王统领略一吃惊,转念一想,这赵公子他都不曾见过,若是就这样轻易把公主的信息透露给他恐怕自己也有风险,如今若是和这赵公子碰上一面倒也好,也能了解一下他的底细,于是便应了下来。 晚上,依然约在了烟华楼,王统领和萧玉依约赶到烟华楼,鸨儿妈早早地便候在门口,见了王统领笑眯眯的上前引路,说是姓赵的公子今日包下了最大的厢房,喊了全烟华楼最红的姑娘候着王统领大驾呢。 王统领闻言眼睛都绿了,昨日那胡人舞姬柔弱无骨的腰肢仿佛又出现在他怀中,让他忍不住心火上扬,要知道,那舞姬也不过是寻常货色,都已让他销魂蚀骨,若是换了烟华楼最头牌的姑娘…… 想到这里,王统领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两人很快被鸨儿妈引到一处厢房,推开房门,一股奢靡之气映入眼帘,只见房中灯火通明,十数个漂亮乐师围坐在一旁演奏着各种乐器,屋子中央,四五个妖娆的美人儿正跳着柔媚的舞蹈,回首顾盼间宛若惊鸿。 王统领不由得看直了眼睛,正在发呆愣神的功夫,却听对面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道:“这位可是王统领?赵某这厢怠慢了,还请统领恕罪才是。” 王统领这才回过神来看向舞姬的对面,却见一个白衣公子正端坐一处,一手执扇轻摇,另一只手正拿着只白玉酒壶斟酒。 “这位可是赵公子?”王统领见那人气度不凡,又自称赵某,便知晓那人应是赵公子,于是开口确认道。 “正是小子,王统领还请快快落座,小子这厢还有要事相求,怎可怠慢统领。”那对面所坐之人正是赵似,他这会儿演戏演得不亦乐乎,真真将自己当做有求于人的富家子一般,起身招呼王统领落座。 “不知赵公子所求何事,王某人无功不受禄,可不敢当赵公子如此客气。”王统领到底老于世故,言语间一双眼睛在赵似身上不住的打量,似是想找出什么破绽。 “王统领不必拘束,咱们坐下说话,来人,给王统领斟酒。”赵似拉着王统领坐到桌旁,立时有两个漂亮姑娘坐到两侧斟酒打扇,赵似喊来姑娘伺候王统领后又让萧玉一同坐下,这才又开口道:“小子赵似,乃是宋国武昌府人士,祖辈经商,到了小子这辈儿也是小有积蓄,不瞒统领说,小子几年前随家父来上京采买,无意中一睹公主芳容,被公主的绝代芳华所吸引,回到家中念念不忘,日思夜想,辗转反侧,只是后来宋辽通商禁严,我便不得机会再来上京,最近正逢宋辽两国介是国丧,边防不严,我便又前来上京采买,谁知竟在坊间听闻公主带了个孩子回府,小子仰慕公主,自然想知晓内情,这才请萧兄弟帮忙打探。后来证实孩子不是公主的,小子也放心不少,对公主的仰慕自然是只曾不减,因此才想求王统领想个办法,能否让小子有机会与公主单独相见,实在不行,能偶遇一下也是好的。” 赵似口中说着,手上早已准备好的大块儿银锭子早已塞到了王统领手中。王统领掂量了那沉甸甸的银锭子,又看了看一副贵公子模样的赵似,心中疑虑大减,顺手将银子揣到怀中道:“其实这事说难也不难,说不难嘛,倒也不是十分容易。公主最近带回来那个孩子很受公主的重视,公主总是日夜守在他身边足不出户,所以说你想与公主见面十分的困难。” “那该如何是好?”赵似连忙摘下随身的钱袋塞到王统领手中,王统领打开看了看里面满满的金锞子和珍珠宝石,喜笑颜开道:“我们公主重视那孩子,无外乎因为一个人,你这般仰慕我家公主,我说了你可不要拈酸吃醋,我家公主少时便爱慕我大辽第一勇士萧慎,此番她带回的孩子也与萧慎有关,这会儿若想让公主出门,除非有萧慎的消息。我看公子这般英挺俊朗,与萧慎也不遑多让,你二人身材也有相似,不若公子你换上一套辽人的服饰稍作打扮,装成一个与萧慎相似之人,我再与公主传信,就说在街上遇上了萧慎,公主定然前来,到时候你与公主便有机会相见,只是公主为了萧慎而来,若是发现你不是萧慎,怕不会给你好脸色看,恐怕你也不会再有机会出现在公主面前了,你可要想好了。” 赵似闻言心中腹诽,谁要与你家公主再见,但他心中虽这般想,口中却道:“只要能再见公主一次,哪怕是最后一次也无所谓,况且公主见了小子未必就会生气不是,如此一来就要麻烦王统领帮小子传递消息了,只是王统领传了消息,公主殿下发现小子不是那个萧慎,会不会连累统领你?” 王统领见赵似说的真诚,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完全消退,开怀道:“不会,公主关心萧慎的事,嘱咐我们只要是关于萧慎的消息,无论真假一律要上报给她,我在街上遇上一个长得像萧慎的人,汇报给她再寻常不过,她不会怪罪于我,倒是赵公子还关心我老王的安危,真是难得。” “统领哪里的话,小子虽仰慕公主,可也不能为了个人私事枉顾统领的安危,毕竟统领你是为我办事的,”赵似一脸感激的说道,“如此这般便有劳统领了,还请统领尽快安排小子与公主相见,以解小子相思之苦,事后小子定有重谢。” 王统领闻言笑道:“好说好说,我尽快安排,赵公子等我的好消息便可。”说罢搂起身边的姑娘喝起酒来。 第十二章身陷辽营(一) “咱们公主到底从哪里弄来这么个小祖宗,我的天啊,他再这样哭下去我们可都要疯了!” “你还好意思说,你才伺候那小祖宗几日,我这当奶妈的才难熬,连吃奶的时候都在哭,一边哭一边吃居然也没呛到他!” “要我说最辛苦的是咱们公主,公主明明十分厌恶这小祖宗,还要日日守在他身边听他哭闹,若是换了我可没有咱们公主的好耐性,说不定早把那小祖宗掐死了。” 上京自入了九月便连日的飞雪,今日难得放晴,明媚的阳光照在满地白雪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公主府一众丫鬟婆子见天气难得的好,纷纷拿出被褥到院中晾晒,趁着挂被子的功夫三个两个的凑到一起便说起话了,只是还没说上几句,就听到几声响彻天际的哭喊,几人互相对视一眼,俱是无奈,知晓又是公主带回来的那个孩童在哭。 “咱们公主好耐性?!你怕是说笑吧,这几日公主可没少发脾气,只不过这小祖宗来历极为重要,公主不好对他动火,只好把气都撒在我们这些下人身上,前几日公主近身几个丫鬟都被打了,小脸儿打的和花猫儿似的,那叫一个可怜,只是不知道今日又是谁倒霉呢。”那奶妈撇嘴说道,随着奶妈话音落地,就听中堂传来一声女子暴怒的训斥道:“连个小兔崽子都弄不好,要你们何用!”接着便是几声杯瓶落地之声。 在公主府内敢如此大呼小喝的,除了被掳来的小阿溯,自然便只有耶律楚燕一人。此时的她正坐在中堂对着跪了满地的丫鬟们发脾气。这个孩子从被她掳来那天起就没消停过,整天没日没夜的哭,任谁哄劝也是无用,耶律楚燕几次控制不住火气差点便要把他摔死了事了,尤其阿木青传来消息说这孩子是那个小贱人完颜清的侄子,她更是对这孩子恨得要命,可偏偏这孩子是诱萧慎来的诱饵,不得有半分闪失,于是她只好对着伺候的丫鬟们撒气。 “都哭丧个脸做什么,整日里养着你们这些个废物,一点好消息都没有!”耶律楚燕刚摔了手里的茶碗,听着小阿溯的哭声怒火中烧,又抄起手边一个花瓶向面前的丫鬟们砸去,几个丫鬟也不敢躲,被崩碎的花瓶碎片划了满身的伤。 “公主,小人有要事禀报!”耶律楚燕正抄起第二个花瓶要砸,就见一个身穿侍卫服的中年男子跪在堂外。 “王福军?你不在后门给本公主好好守着,跑来中堂做什么!是还嫌那日挨得处罚不重吗!”耶律楚燕抬眼细看,却见那跪在中堂外的男子正是自己的侍卫统领,前阵子因多嘴问了小阿溯来历而被她罚去看守后门的王福军。 “禀公主,小人有关于萧统领的消息要报。”王福军道,耶律楚燕闻言一愣,萧统领,莫不是萧慎?! “是何消息,速速禀来。” “是,小人母亲早上身体抱恙,小人请了半日假去给母亲抓药,结果在清徽堂遇见一位年轻的公子,那位公子相貌不凡,小人便多看了几眼,可越看越觉得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后来小的回到家中,忽然回忆起来,那年轻公子的长相与原大内侍卫统领萧慎有几分相似,只是小的与萧统领也仅有几面之缘,时隔几年,无法确认那公子是否就是萧统领,只是公主早就和我等吩咐,四处打探萧统领的消息,小的怕错漏了消息,这才赶紧来和公主禀报。”王福军一本正经的说道。 “你是说你看到了师兄!”耶律楚燕这会儿早已坐不住了,等了这么多日,萧慎终于来了! “小人也不敢确认,只是宁杀错不放过,所以才来禀告公主,还请公主找熟识萧统领之人与小人一同去确认一番才是。”王福军没有咬死说看见的人就是萧慎,这样一来即使公主到了地方看见那赵公子不是萧慎,最多只能是失望,也不会怪罪自己。 “这世间还有谁比本宫更熟悉师兄,本宫要亲自去,王福军,你前面带路,此次若是真的看见师兄,本宫定要好好赏你!”耶律楚燕可没管王福军话语中流油的余地,反而一门心思的认定那人就是萧慎,满怀喜悦的便要出门去。 “你们几个,把这小崽子给本宫抱到内堂去看好了,若是出了什么差错,本宫要了你们的命!” “喏。”几个丫鬟连忙起身,也顾不上身上的伤口和发软的双腿,一同来到正嚎啕大哭的小阿溯身边手忙脚乱的将他抱到内堂。 耶律楚燕见孩子被抱走,这才随王福军一同出门,奔向清徽堂附近去了。 很快,王福军便带着耶律楚燕到了清徽堂附近便道:“公主,小人见那公子就是顺着条路离开清徽堂的,咱们往这边追吧。”说着伸手指向一处,正是他日前与赵似约定好的位置。 耶律楚燕不疑有假,便着人向那个方向寻去,而她自己也向那个走去。 一众人绕过了几条小巷毫无所获,耶律楚燕有些焦急,刚要询问王福军位置是否有误,就见前方不远处一个身影一闪而过,那背影像极了萧慎。耶律楚燕见状大喜,连忙向那个方向追去,只是两人相隔较远,待她拐过弯去,那人又不见了踪迹。 耶律楚燕心中不甘,又向前寻找,很快又找到了那道身影,只见那身影长身玉立,穿了一身大辽常见的武士服,却显得异常的精干,而那武士服,正是萧慎平日喜好的青色。耶律楚燕这次更加确定前面的人就是萧慎,便又加快步伐追了上去,可奇怪的是无论她如何加快步伐,最后甚至用上了轻功,却依然追不上萧慎。 跟在耶律楚燕身后的王福军见状有几分疑惑,赵似分明与他说相与公主见面邂逅,为何如今却仿佛是在带着公主遛弯一般,莫非他还另有意图?! 第十二章身陷辽营(二) 赵似当然另有意图,此时萧慎正在萧玉的帮助下潜入公主府救人,而他此刻的任务便是引着耶律楚燕兜圈子。 公主府内,原本正看守后门的萧玉见耶律楚燕抽调了许多人马外出,便知晓王统领的计策应是成功实施了,于是他假意肚子痛,快步离开岗位来到公主府后巷中,此时萧慎正在巷中等候。两人会了面,萧玉换了便装,带着萧慎从一处不显眼的围墙翻进公主府。 这几日萧玉虽然一直在看守后门,却也通过换防、巡查将公主府的布局摸清楚了,这会儿两人驾轻就熟,很快便通过几条隐蔽的小路来到内堂。 “萧玉,你可知道耶律楚燕将小阿溯藏在了何处?”两人行进间,萧慎开口问道。 “这我倒是不知,只是想知道孩子在何处并不十分为难,这几日这孩子每日里不哭上三五个时辰都不罢休,想……”萧玉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内堂里传来孩童嚎啕大哭的声音。 “你看,这根本不需要费心思去找,跟着哭声就对了。”萧玉耸了耸肩道。 两人说话间便绕过后花园的假山来到了内堂附近,许是耶律楚燕对抓住萧慎的执念太深,所以将公主府内大批的人马都抽调出去随她去抓萧慎,导致这偌大的公主府内人烟稀少,以至于两人这一路上居然一队巡防的人马都没遇到。 其时也不能怪耶律楚燕大意,她本来也防着萧慎使调虎离山之计的,可是前不久阿木青传来消息说是完颜宗弼派来进上京的人马全部被他拦截,一个都没能进到上京,而赵似貌似是回了开封吊唁向太后,也不在女真境内,如今萧慎是一个人潜入上京的,这才使她放下心来。毕竟没了帮手,萧慎想要调虎离山也是不可能的。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萧慎还有萧玉这个低调的堂弟,而本应在开封的赵似也竟然能为了救义兄连皇位都不要了急匆匆的赶到上京。 “大哥,那边就是内堂,门口出来那个丫鬟我见过,是耶律楚燕的贴身丫鬟,被安排来专门照顾小阿溯的,前几日曾抱着小阿溯到后花园散步来着。”萧玉二人绕到内堂旁的长廊边,萧玉指着前面从内堂出来的一个丫鬟道。 “看来孩子定是在这内堂之中,我们过去瞧瞧。”萧慎招呼萧玉悄声来到内堂门边,此时屋内几个丫鬟婆子正被哭闹的小阿溯折腾的手忙脚乱,哪里注意得到门口忽然出现了两个人。萧慎二人见屋内人不多,便猛地窜进屋中将一众丫鬟婆子点了穴道。 “大哥,你快来,这儿有个孩子,你瞧瞧到底是不是小阿溯。”两人点住丫鬟婆子的穴道后分别进入内堂的房间寻找,很快萧玉便在北边的房间里发现了一个正在哭闹的孩童,萧慎听到萧玉的喊声便也来到北边的房间,就见房间内一张极大的雕花软床上,一个裹着金丝绣花被子的孩童正挥舞着小手哭闹着。 萧慎抓起孩子挥舞的左臂查看,就见孩童左臂上有一个拇指大小的玄色胎记,与完颜清当日告诉他的小阿溯的特征完全一致,可以肯定这个孩子就是小阿溯。 “没错,是小阿溯,我们赶紧走。”萧慎抓起那张金丝绣花小被子将孩子重新裹好抱在怀中招呼着萧玉赶紧离开,谁料两人刚走到内堂门口,便遇到了一队二十余人的巡逻队,说来也是萧慎二人倒霉,今日公主府的人马大多被耶律楚燕调走,仅剩这一队巡逻的人马,竟就被他二人撞上了! “大哥,我们杀出去!”萧玉见状抽出腰间的佩刀扔到萧慎手中,自己则又从背后抽出自己平日里惯用的长剑向着那对巡逻人马的小队长砍去。 “快去通知公主,萧慎来劫人了!”那小队长大喊了一声,同时用手中的盾牌挡住萧玉砍来的长剑。听到队长的喊话,那队二十多人的侍卫里跑出了三四个侍卫分别向不同的方向跑去。 萧慎见状一皱眉头,这几个侍卫明智硬拼打不过萧慎二人,便兵分几路前去报信,此时萧玉被大队人马困住,自己抱着孩子十分不便,定然难以将去报信的几个侍卫逐个击杀,耶律楚燕得到消息是迟早的事,如今他二人只有尽快摆脱这队侍卫的围困才行,想到这儿,萧慎也挥舞起佩刀加入战团。 那几个侍卫见萧慎没有去追击那几个去报信的,而是加入战团,知晓他们想要尽快脱身,便纷纷换了围困的阵型。这些巡逻的侍卫俱是佩戴长枪盾牌,二十余人围为一个大圈子将萧慎二人困于其中,也不强攻,萧慎二人向哪个方向砍杀,哪个方向的人便用长枪挡架,同时极速向后退去,而对面的侍卫则极速向前,依旧保持着圈子的完整。 萧慎二人武功虽强,可这些侍卫行进间极有章法,像是受过什么特殊的训练,让萧慎二人一时之间难以得手。 “大哥,现在要怎么办?我们再不走耶律楚燕便要回来了!”萧玉急得满头大汗,萧慎也有些焦躁。 “这些侍卫行进间似是什么阵法,配合十分默契,我们从四周怕是无法突围,想要走,只能通过那里!”环顾四周环境后,萧慎发现了不远处的假山。 这公主府的假山极大,是由天然奇石拼建而成的石林,假山内道路蜿蜒曲折,常人进去定是要迷路的。萧慎见那假山石林离自己所处之地不远便示意萧玉向石林看去。 萧玉何等机灵,一见萧慎眼神看向石林便知晓他的意图,于是便收起长剑靠近萧慎。周围的侍卫见二人忽然收招,有些怔愣,就在此时二人忽然挥舞兵刃向靠近假山方向的几个侍卫奔去,那些侍卫稍一愣神,险些没有反应过来,急忙格挡后退,却不料几步便退到了假山边缘。 萧慎二人见到了假山边缘,也顾不上砍杀侍卫,一同使出轻功,萧慎的轻功卓绝,怀中抱着小阿溯足尖轻点便跃上假山,萧玉也稍一使力,在一个侍卫手中的盾牌上轻点借力飞上假山,两人上了假山便头也不回的往来时的矮墙奔去,几个侍卫武功不济无法跃上假山,只好钻进假山石林里寻找出路,可待他们走出石林,哪里还有萧慎二人的踪影! 萧慎二人一路狂奔来到来时的矮墙边,萧玉回过头去看了看身后,见侍卫们没有追上来,松了一口气道:“甩开他们了,我们现在暂时安全了,赶紧走吧。” 萧慎并没有回应他,气氛一时间安静的可怕,萧玉有些疑惑的回过头,却被吓了一大跳,只见刚刚还空无一人的矮墙上,此时正立着一位布衣老者,那老者看着有六十来岁的样子,一副雪白的胡须看起来有几分仙风道骨,只是萧慎在一旁确是少有的警惕,他盯着老人看了良久,才将手中的小阿溯递到萧玉的怀着,之后忽然对着老者轻施一礼,口中却道:“我道那些侍卫是从何处学来能困得住我的阵法,原来耶律楚燕竟是将您请来坐镇了,师父!” 第十二章身陷辽营(三) 萧玉闻言一惊,没想到眼前这看似和蔼的老者竟然是萧慎和耶律楚燕那存在于传说中的师父。 说起二人的师父,在整个大辽皇宫中都是一个传奇的存在,包括萧慎二人在内没人知道他的来历,众人所知道的不过是一个叫袁天华的名字和一身绝世的好武功。 据说这袁天华初来大辽是在二十多年前,当时的他带着一身的伤口倒在中军都督萧天行家门口,被下朝回家的萧天行和同行而来的赵乾明所救,他醒来后只说自己是中原人士,遇仇家追杀流落到大辽,萧天行为人豪爽仗义,也不问他的来历如何便将他收留在府中做客卿。 袁天华似乎也是无处可去,便在都督府留了下来,每日里闲时除了读书散步,便是逗萧天行刚刚会走路的小儿子萧慎玩耍。不知不觉过去了几年,一日里萧天行闲着无事,与夫人带着萧慎到京郊游玩,途径一处美景,夫妻二人一同下车观赏,便将孩子独自扔在了车上,谁曾想对面忽然跑来几匹骏马,马上之人黑纱罩头挡住面容,手中俱是挥舞着长刀,却是几个拦路打劫的山匪。 萧天行武功高强,萧夫人少时也是女中豪杰,夫妻二人不慌不乱便将几个匪徒打翻在地,只是其中一个匪徒刚好落在了萧慎的马车边,拉车的马受了惊吓,扬起蹄子快速向前跑去。萧夫人吓得惊慌失措,生怕儿子在马车中受伤,却不料马车的门忽然被打开,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门内轻身一跃,落地时一个漂亮的翻滚便化解了坠地的力道。 萧夫人见儿子落地,连忙上去查看孩子是否受伤,倒是萧天行看出些许不同,上前询问儿子如何会的武功。小萧慎兴奋的告诉父亲,是客卿袁先生平日里无聊逗他玩儿的时候教的,萧天行这才知道袁天华乃是个比自己还要厉害的武林高手,于是回到家中便拉着儿子来到袁天华面前拜师学艺。 袁天华感念萧天行的救命之恩,便将萧慎收入门下悉心教导,又过了没几年,才不过八九岁的萧慎便已经能打得过两三个普通侍卫了。 真正使袁天华在上京成名还是在几年后,一次西夏使臣来访大辽商讨联合抗宋之事,道宗与一众军中大将设宴接待来访使者,酒宴间西夏使团中一名壮汉仗着酒意提出与大辽名将比武的要求,还口出狂言说大辽将士俱是小妾养的软蛋子,比不得他们西夏勇士勇猛。萧天行当时也在席上,顿时怒火中烧,便与那壮汉动起手来,谁料那壮汉虽说长相鲁莽,一柄长剑却舞得滴水不漏,而且人也十分细致狡猾,他先是在打斗中言语激怒萧天行,而后又暗中使诈,趁萧天行不备以藏在袖内的短刀刺伤了萧天行的手臂。 萧天行输了比试,令西夏使团气焰大盛,而道宗丢了面子自是不悦,便下令三日后于军中设比武大会,由大辽高手对战西夏高手。那西夏壮汉自是满口应下,而大辽军士虽对西夏壮汉使诈之事颇为不服,但也不得不佩服那汉子确实有些真本事,毕竟萧天行也是军中数一数二的高手。 宴席散了后,萧天行被道宗喊到内殿,道宗对他今日殿前战败十分不满,要求他三日之后的对战必须获胜,否则便判他个欺君之罪。萧天行原本与那壮汉武功不相伯仲,今日也是大意之下才受了伤,可是如今他伤了手臂,自是斗不过那西夏汉子。 正待萧天行一筹莫展之时,好友赵乾明却提醒他,何不去求助袁天华,萧天行闻言顿时欣喜,袁天华能将不过七八岁的萧慎教导得能与三五个侍卫交手,那功夫自是高出自己许多。于是萧天行忙不迭的赶回府中去与袁天华商量对策。 袁天华听了萧天行对那西夏壮汉的描述后告诉萧天行,那西夏汉子应该是中原名门天山派的旁支弟子,对付起来也非难事,萧天行闻言大喜,连忙将此事汇报道宗。 道宗袁天华的能力半信半疑,奈何军中少有能与那汉子匹敌的高手,便只好放手一试。比武当天,那西夏汉子傲气十足的来到场地,对着辽军几员大将冷嘲热讽一番,便开始叫嚣着比武。 萧天行见不得那汉子得意的小人嘴脸,便邀请袁天华上台比试。那汉子初见袁天华时一愣,之后便捧腹大笑,嘲笑大辽无人,居然派了个瘦小的半大老头来应战。袁天华闻言也不恼怒,只是唤他尽快比试。那汉子见他气定神闲不似作假,这才收起轻视之心开始比试,却不料袁天华不但身手了得,居然用得也是那汉子的门派武功,而且行进间比那汉子高明了不止一点半点,咋眼间不过十数招便将那汉子打的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那汉子见他使得也是天山剑法,而且看着更加精妙绝伦还以为他是天山派哪位师叔伯门下的高徒,连忙停手认输,口中十分恭敬的询问袁天华可是天山派哪位师兄,袁天华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耍了一套剑法便转身离开比武台回归本队。台下有个别有见识的军中高手见了那套剑法十分震惊,那剑法竟是融合了天山、昆仑、蜀山三大剑派剑法精髓,剑招之奥妙无与伦比。 道宗看不出那剑法中的奥秘,却也知道这袁天华是个难得的高手,立刻便要给他加官晋爵,却是被袁天华一口回绝,道宗退而求其次,只好请袁天华做公主耶律楚燕的师父,教导耶律楚燕武功。袁天华原本也是不愿,可不知为何见了耶律楚燕后便同意了。 于是萧慎便与耶律楚燕成了师兄妹,后来萧慎成年出师,做了大辽的侍卫统领,萧天行夫妇却相继离世,袁天华便离开都督府再无消息,如今算起来,萧慎大约也有五六年的时间没有再见过他了。 第十二章身陷辽营(四) “燕儿和我说你有负于她,她气不过便劫了你妻子的侄子回来,后来她怕你生气找她麻烦,便请我回来坐镇。你也知道,你父亲虽与我有救命之恩收留之义,我与你的师徒之情也比燕儿更久,可燕儿的脾气相貌像极了我一位故人,当年若非为了她,我也不至于身负重伤流落塞外,所以这些年我一直将燕儿当做女儿般宠爱,如今你辜负她在先,闯入她公主府找她麻烦在后,为师便不能不管教管教你了。”袁天华依旧站在墙上没有动,可对面的萧慎却十分的紧张,难怪耶律楚燕敢为了王统领一个似是而非的消息便抽调大批人马,原来是请了袁天华坐镇,要知道,袁天华的武功卓绝,在武学方面也十分博学,就如他当年对阵西夏武士使出融合天山、崆峒、蜀山三派武功精髓的剑法一样,他这些年展露出的武学功夫涵盖中原武林各大门派,连少林寺的罗汉拳法、恨天宫的对影剑法也略通一二,萧慎近年来虽号称大辽第一高手,其实功夫远远不敌袁天华。 而正如袁天华所说,他自见过耶律楚燕那日起便将耶律楚燕当做女儿看待,每日里宠爱有加,萧慎曾有几次问过袁天华原因,他也只是说从耶律楚燕身上仿佛看到了一位故人,一个他深爱一生而不得的女子。后来耶律楚燕和萧慎的婚事也是他去与向道宗提出请求才得以实现的。 “师父,我并非为了找楚燕的麻烦,当初你主张为我和楚燕订婚,我不同意,你便找了先皇下圣旨赐婚,我被逼无奈只能逃婚。如今楚燕为了我逃婚一事迁怒我的妻子,先是在女真部落对我妻子儿子大打出手,之后又使出调虎离山之计引我离开女真部落继而盗走我内兄的儿子,我如今也并不想找她麻烦,只是想救回孩子罢了,还望师父念在你我师徒二人的情分上,放徒儿离开吧。” “为师受燕儿所托,帮她看着这公主府,如今你这般闯了进去,又想从容的出去,为师若放你,便对不起燕儿的嘱托了。”袁天华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摆明了不会让萧慎离开。 萧慎未曾想过袁天华如此不近人情,为了耶律楚燕几句话,竟罔顾师徒二人多年间的情分,此时闻言心底一凉,看来今日怕是逃不出这公主府了。 “大哥,这老头儿如此不讲情面,亏得当年大伯还曾救过他一命,这等狼心狗肺之人还有什么资格做你师父,你也不要为难了,我们一起杀出去,我就不信,就算他袁天华当年打遍大辽无敌手,如今他已年近六旬,都说年老不以筋骨为能,如今他还能打得过我兄弟二人不成?!”萧玉哪里知道袁天华的厉害,抱紧怀中的小阿溯举起手中长剑便要会斗袁天华。 “小子不自量力。”袁天华冷笑一声轻身从矮墙上纵身跃下。 “萧玉,不可鲁莽。”萧慎喊住萧玉道,“我师父内力浑厚招式多变,就算他再老上二十岁你我二人也不是他的对手,你切不可冲动,一切听我指挥。,一会儿我……” “慎儿,你有几斤分量为师清楚的很,便不要再做挣扎了,老实的带着那个小娃娃留下,我还可以放这愣小子一条生路。”袁天华见萧慎放低声音与萧玉商量对策,便开口道,耶律楚燕前不久刚把孩子抱回来时就来求他帮忙,要他镇守公主府,若是萧慎来创府,便将萧慎和那孩子一起留下。 “师父想留徒儿自是可以,不过这孩儿的父母还在家中苦等孩子回去,便不留下叨扰师父了,萧玉,走!”萧慎一面与袁天华说话,一面巧妙地挡在萧玉与袁天华之间,待袁天华听他说话之时忽然大喝一声,让萧玉抱着孩子快走,而他自己却抄起弯刀迎上了袁天华。 要说萧慎的武功确实不如袁天华,可实则相差也并非十分悬殊,在未逃婚之前,萧慎虽不如耶律楚燕受宠爱,可是他的武学天分极高,所以袁天华在教他武功时也是倾囊所授。这些年萧慎将袁天华的功夫学了七八成,也就在内力上不若袁天华浑厚罢了。此时萧慎为了能让萧玉带着小阿溯离开,更是一开始便用上了十层的功力,一把弯刀在他手中似蛟龙盘缠,又似脱兔疾奔。上下翻飞间一片刀光将袁天华笼罩的密不透风,而与此同时萧慎身后的萧玉抱着孩子纵身跃上了墙头。 “大哥!”萧玉见袁天华虽不能追上自己,但应付起萧慎却十分从容,心中急迫,开口喊道。 “不要管我,带着小阿溯去找十三弟!”萧慎忙着应付袁天华,无暇分心,便大喊萧玉快走。 这时的萧玉也看出袁天华功力深厚,知道自己留在此处也没什么大用,便赶忙抱着孩子离开了,萧慎见萧玉离开,紧揪着的心放下一半,便开始专心应付袁天华,试图寻找机会逃脱。 “慎儿,为师看在你的面子上放那小子带着孩子离开了,怎么你还想要从为师手下逃走不成,你莫不是真当为师老了不成!”袁天华见萧慎的攻击不若刚刚迅猛,行进间似是在寻找撤退的机会,便开口道。 萧慎被袁天华戳破计谋也不恼,开口道:“师父自是老当益壮,只是徒儿家中妻儿还在等待徒儿回去,还请师父开恩。” “师父!师兄!”就在萧慎再次开口请求袁天华放他一马之时,就听假山方向传来一个女子的惊呼,萧慎不用看也知道,定是耶律楚燕回来了,心中暗叹不好。 且说耶律楚燕,原本正带着人追假扮萧慎的赵似,可无论她怎么追都追不上,还是那王统领感觉出了不对,那赵公子当时托他骗公主出来见面,怎么会面都不见就带着公主遛弯?众人又跑了许久,王统领愈发感觉奇怪,他忽然想到一种可能,那赵公子莫非与萧慎相熟,是用调虎离山之计骗耶律楚燕的!思及如此,他赶忙向耶律楚燕汇报了自己的想法,耶律楚燕闻言也心生疑惑,可她舍不得放弃与萧慎见面的机会,便要吩咐人手继续追,正在此时,几个公主府侍卫忽然跑来报信,说是萧慎带人闯入公主府劫了孩子,此时怕是已经跑了。 耶律楚燕这才相信自己真的中计了,忙不迭的带着人马赶回公主府,才入府便沿着萧慎一路走过的路线来到矮墙边,这才看到了正在打斗中的师徒二人。 第十三章苍天不佑(一) 入冬的上京即便不下雪也依旧十分寒冷,刺骨的寒风如锋利的刀刃不断试图割破人们的脸庞,然而就是在这般寒冷的天气下,抱着孩子一路狂奔的萧玉却是出了一身的汗,足可见他使了多大的力气。 公主府已被他抛在身后越来越远,与赵似约定的会面之处也近在眼前,萧玉这才缓过一口气,回望公主府方向,心中不由得担心,萧慎若是脱身,这会儿也该奔着此处来了,可如今身后一条笔直大道,却根本不见他的踪影,可见他此刻若不是被袁天华缠住,便是被赶回公主府的耶律楚燕擒住了。 “萧玉兄弟,怎么只有你一人,我大哥呢?”正当心中担忧之时,就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他回过头定睛瞧去,正是假扮萧慎的赵似。刚刚赵似引耶律楚燕兜圈子,谁料半途中耶律楚燕忽然带人离开,赵似便觉不妙,只是心中算算时辰,觉得也可能是萧慎二人得手了,耶律楚燕得了消息带人去追捕二人,便也不做多想,直接回到三人约定会合之处,谁料到了约定之处却只见萧玉一人,赵似暗道不妙,这才开口询问萧玉。 “我与大哥救了小阿溯便往要撤退,本来我们已经摆脱了公主府的侍卫,却不料遇上了大哥的师父。他师父受耶律楚燕之托要拦住大哥,大哥本就不是他师父的对手,为了拖住他师父给我和小阿溯争取逃脱的时间勉强与他师父交手,此时恐怕已经被擒了。”萧玉心中虽不愿承认此事,却也不得不承认。 “什么?你说大哥可能被擒了!这可是真的!”赵似闻言大惊,自他与萧慎相识,萧慎便一直无可匹敌,无论是带他逃离康宁的追捕还是在女真大破辽军生擒萧林,都是智计百出无往不利,怎么这次便失手被擒了呢! “难道我还能拿此事骗你不成,袁天华二十多年前便是打遍大辽难逢敌手,大哥的功夫全是他一手教会的,面对这样的强敌,大哥便是再有计策又能如何,我们现在得想个法子救大哥才是,不能救了小的搭上大的啊!”萧玉急切的说道。 “不错,而且小阿溯也需要好好安置,说起来耶律楚燕对大哥乃是由爱生恨,擒住大哥想来也只是想将他拴在身边罢了,大哥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落脚,再从长计议吧。”赵似惊慌过后冷静下来,如今萧慎被擒,他和萧玉不能自乱阵脚,还得想办法救人才是,只是他的人马要全部悄无声息的潜入上京还需些时日,这救人之事不能急于一时。 “也好,这孩子也需要奶娘照顾,我们两个大男人还真的看不好他。”萧玉觉得赵似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便应和道。 赵似此次来到上京救人,楚遥一直跟随着他,到了上京安顿好之后楚遥便去联络其他潜入上京的手下。他临走前和赵似约定好几日后还在这家客栈汇合汇合,但如今赵似怕耶律楚燕抓了萧慎还不肯放过小阿溯,若是再回那家客栈恐怕暴露了了行踪,便与萧玉又找了一家偏僻些的客栈,在门上留好与楚遥约定好汇合的记号。 “我的人估计很快会汇合,此次我带的人不多,只有三千人,现在大辽国丧,又时至冬日,上京过往人流不大,大批人马想无声无息的混入上京是不可能的,不过我带的这三千人已经是我武昌军的精英了,有他们在想来闯个公主府也并非难事。”在新的客栈落脚后,赵似看着抱着孩子紧锁眉头的萧玉劝慰道。 萧玉也知晓赵似这三千人带来有多困难,上京虽比不上开封一般繁华,但毕竟是大辽皇城,守卫盘查也极为严格,否则什么人都能轻易混进来,道宗早被刺杀几百回了,哪里还能像如今这般寿终正寝。只是他不知道赵似此次带人进上京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困难,毕竟是国丧时期,很多的交易买卖都被暂停,此时若有大批宋人入上京,守城官员必有察觉,为此赵似动用了好几个潜入上京多年的细作,想尽了各种方法。 “叩叩叩”就在两人说话间,客栈房间的门忽然被敲响,萧玉紧张的抽出宝剑,赵似摆手拦住他侧耳细听,只听那声音三长一短,正是他与楚遥约定的暗号。 “不必担心,自己人。”赵似说罢伸手拉开房门,就见门外果然站着楚遥,只是楚遥身后还有两个令赵似意想不到之人,赵似见了那二人顿时觉得头痛不已暗道不妙,此时大哥刚刚被擒,这娘俩跑到这里做什么!原来来者非别,正是完颜清与萧湛母子。 “十三弟,怎么样,想到办法救小阿溯了吗?”完颜清见赵似站在门口不说话有些着急,便拉着小萧湛挤到屋内,前些时日她担心兄长的安全,便与赵似在武昌府分开后回到女真部落。待她回到女真部落才发现部落内已乱的不可开交,阿木青前不久彻底夺了他舅舅的位置,如今也是一个女真部落的头领了,这几日他又以萧慎和完颜宗弼与辽人勾结为由头联合几个小部落攻打他们的部落,阿玛和阿浑忙着应战,无暇他顾,而兀娜拉产后痛失爱子,大悲之下伤了元气,大病不起。完颜宗弼知道阿木青一向觊觎完颜清,此时若是阿木青带人马来犯,完颜清在部落内怕是十分不安全,便叫完颜清带着小萧湛先到武昌府赵似的府中住上一段时日,待他将部落内的事处理好再接她回来。完颜清见自己在部落内也帮不上什么忙,便也同意了,待她到了武昌府,刚好遇上楚遥从上京回来接应最后一批士兵,她此时已有多日未见萧慎,心中挂念,于是便央求着随着楚遥一同来到了上京。 “小阿溯已经被救回来了,只是,大哥却失手被擒,此时应该是被耶律楚燕关在公主府了。”赵似见完颜清问的急切,知道瞒不住她,便开口道。 “你说什么!”完颜清闻言如晴天霹雳,一时竟就那么愣住了。 第十三章苍天不佑(二) 正如赵似二人猜测一般,此时的萧慎的确被困在公主府,就在刚刚,萧慎正与袁天华苦斗,眼看便要落败,就听身后传来耶律楚燕的喊声。袁天华见耶律楚燕回来,手下便也不那么犀利,生怕那臭丫头埋怨自己伤了她的好师兄,他这一留手,萧慎便感压力减轻不少,心下算计,这正是逃跑的好机会,若是一会儿耶律楚燕走近了唤一众侍卫围攻而上,自己便是想走也走不了了。想到这里萧慎忽然发力,右手弯刀一招撩刀式自下向上划向袁天华咽喉处,与此同时左手五指并拢运内力向袁天华胸口击去,此时袁天华手无寸铁,他若是想躲刀招便要侧身让过刀锋,可如此一来便将自己半侧胸口送向了萧慎的掌口。萧慎此时一心想着脱身,便也顾不得其他,只是袁天华到底是他师父,他在出掌时只用了三四分的内力。 “慎儿,如此便想伤了为师,可是有些低估为师了。”袁天华见萧慎忽然出招便知他要借机逃走,毕竟萧慎的每一招一式都是他教的,他再了解不过,此时他哪能给萧慎这样的机会,于是他也不躲那刀锋,只是抬起右手轻轻一挡,那削铁如泥的宝刀竟就被挡住了,而萧慎打向他的左掌也被他轻易地拦下。 “怎么会……”萧慎见袁天华以手臂挡住宝刀有些吃惊,难道几年不见他师父已经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不成?他这厢想着,便稍稍有些分神,袁天华见状那里肯放过他这破绽,只见他二指并拢快似闪电般向萧慎的穴道点去,萧慎连忙侧身闪躲,却不料袁天华手指如彩蝶般灵活飘然,两根指尖如影随形般一直贴着萧慎的穴道。萧慎闪避几次都未能成功,正待抽刀拨开袁天华的手指,手臂却传来一阵刺痛。萧慎忍痛低头看去,就见袁天华两根手指此时竟夹住他的手腕,一股似有似无的内力从手腕处向手臂蔓延。 萧慎还是头一次见袁天华使这门功夫,他哪里知道这点穴功还可以配合内力如此使用,大意之下被袁天华擒了的手腕已被内力冲撞得脱了臼,手中的宝刀也掉落地上。 袁天华见萧慎已彻底被制服,便也不再动手,只是从被萧慎砍破的衣袖里取出一把六寸长的铁扇轻轻扇着,萧慎这才知晓方才不过是宝刀砍在了铁扇上,难怪袁天华毫发无损。 “师兄,你明知不是师父的对手,又何苦如此和师父对抗呢,如今伤了手臂,叫我好生心疼。”耶律楚燕此时也来到二人近前,见萧慎手腕脱臼,心中心疼不已,连忙上前要为萧慎医治,然而萧慎却并不领情,另一只手拂开耶律楚燕的手道:“我之前与你早已说清,我心中只有清儿一人,此生也只会与清儿在一处,你便是叫师父擒了我也没有用,自始至终我对你只有师兄妹的情分,今日你若还认我是你师兄,便放我离开,从此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否则你便是将我杀了,也休想我再给你半分好脸色。” “师兄,你便如此无情吗?我到底哪里不如那个完颜清!”耶律楚燕恨恨的道。 “你纵使好她百倍千倍,可你不是她,在我心中她是最完美的女子。”萧慎见耶律楚燕依然执迷不悟,也不与她多言,只是自顾自的将脱臼的手腕推回原处,他还要想办法逃走,带着伤可不行。 “好小子,这么多年,你终于有一点像为师了,变冲着你这一点,为师倒有些想见见你那女真的小娘子是何风采,竟叫我这徒儿如此痴心对待。”袁天华在一旁听了萧慎的话开口道,他少年时曾得遇一奇女子,一见而为之倾心,为了那女子他甚至不惜与家人反目,被仇敌追杀险些丧命,可奈何襄王有心神女无梦,那女子心中所思所想终究不是他,如今他见自家这小徒弟将一个女子如此记挂在心上,不由得又想起当初的自己,竟有些后悔刚刚拦下他了。 “对,师父,我怎的将那小贱人忘了,师父,你最疼爱燕儿了,你帮帮燕儿,帮燕儿去杀了那小贱人吧,如今师兄被我擒住,若那小贱人死了,时间久了,师兄就不会记得她了,还有,还有她和师兄生的那个小畜生师父你一块儿帮我杀了吧,这世上怎么可以有别的女人为师兄生儿育女呢!”耶律楚燕听到袁天华的话忽然想到什么一般,连忙跑到袁天华身边哀求。 “燕儿,为师帮你擒住慎儿已经是对不起当年萧都督的救命之情了,如今你困住慎儿,让他待在公主府内陪你就是了,至于伤害他的妻儿,为师不会做的。”袁天华到底与萧慎师徒一场,虽然偏爱耶律楚燕,也助她擒了萧慎,但却也不会轻易答应耶律楚燕杀人的要求。 “耶律楚燕,你若伤我妻儿,我萧慎此生定将你碎尸万段!”萧慎听闻耶律楚燕恶毒的话语心中既怕又恨,怕的是袁天华真的帮她去对付完颜清,恨的是耶律楚燕竟如此恶毒,连稚子也不放过。 “你若不想我伤她也可,那师兄你就要呆在这公主府好好地陪我了。”耶律楚燕知道萧慎言出必行,同时袁天华也没有助她杀完颜清的意思,于是她便口中答应着,心中却在暗想,阿木青觊觎完颜清多年,前不久阿木青传信来说是与完颜阿骨打的部落开展了,想来就算自己不动手,完颜清也等不到萧慎了。 萧慎闻言没再说话,心中却同样惦念着完颜清,耶律楚燕的性格他知道,那是个说一不二的人,越是得不到的她便越想要得到,此时她虽不再提杀完颜清之事,那也只是因为现在动手的条件不成熟,可决不代表她会收手。 耶律楚燕见萧慎不再说话,便挥手叫一众侍卫将萧慎带到公主府的密室内好好照料,而她自己则留下来陪袁天华聊天去了,此时她若虽萧慎一同离开,定会被师父说她不孝顺的。 第十三章苍天不佑(三) 耶律楚燕陪着袁天华聊天吃饭自不必提,倒是萧慎,方才耶律楚燕叫侍卫带他去密室关押时央求袁天华点了他周身几处大穴,如今他虽行动无碍,但手脚却轻浮无力,一身功夫完全使不出来。 “师父到底师从何门,为何这点穴功夫如此诡异,他却从未展示过呢?”被关到密室之中,萧慎活动着软麻的手脚自言自语,袁天华这门点穴功夫与寻常的点穴功夫十分不同,寻常的点穴多是叫人不能动弹,而袁天华这点穴手法却是能将内力顺着被点的穴道传到身上任意一个穴道,让人全身疲麻无力,如此神奇的功夫他从前闻所未闻。 “师父会的武功繁杂,想来当年也是中原武林中响当当的人物,罢了,如今想他也没有用,倒不如想想如何逃出去才是,这次逃出去,我便与清儿到武昌府去住上一阵,我就不信师父再厉害,还能在万千军士的包围中来去自如。”萧慎如此想着,心中又开始思念完颜清和小萧湛,也不知那臭小子多日不见他这亲爹是否有哭,清儿怕也担心坏了吧。说起来此次真的是老天都不保佑他,好好地调虎离山之计,先是被他遇上仅有的巡逻卫队,又被他遇上他师父。 “萧玉那小子机灵,此刻应该和十三弟汇合了,此次十三弟来上京助我带了些人马,我如今得想法子传些讯息出去才是。”想了老婆孩子良久的萧大侠觉得自己不能自暴自弃,还是需要想办法自救的,于是便喊来守卫向他讨要些酒喝,还得是上京城中全福楼老店珍藏的三锅头老酒。 那侍卫奉命看守萧慎,耶律楚燕交代过他无论萧慎有什么要求都要满足,于是便应下萧慎的要求,只是在离开时不由得心中腹诽,这萧慎还真有闲情逸致,都已经成为了阶下囚,还有工夫想三锅头老酒,他哪里知道,在行动之前萧慎就与赵似定下暗号,萧慎若失手被擒,耶律楚燕定不会亏待与他,到时候他便唤看守的去全福楼老店买酒,若要的是三十年的女儿红,便是受伤严重不宜行动,若要的是五十年的竹叶青便是没在公主府内,需要派人跟随买酒之人打探关押地点,而要的是三锅头老酒便说明他并无大碍,并且还被关在公主府内,需要尽快来营救。 那侍卫并不知道萧慎与赵似定下的暗号,只是依着萧慎的要求去全福楼老店沽酒,那全福楼是上京里的一家老字号,幕后的大老板据说便是那两位不问世事的皇叔,许多珍肴美酒都是和皇宫里御用的一个级别的,在大辽境内也有多家分店,当年赵似离开女真途径辽阳府时便是在全福楼遇到了康宁的追杀。 “伙计,上好的三锅头老酒来上一坛,再来几个下酒的小菜。”那侍卫招呼着正忙碌的伙计道。 那伙计闻言十分为难道:“抱歉这位军爷,咱们店里酒虽多,但有几种是宫中流出来的御用,不是谁都能买的,我们掌柜的定下规矩若非官宦子弟是不卖的,这几种酒便有您说的三锅头老酒,您看要么您换一种如何,我们店的二锅头也是极好的。” 那侍卫闻言皱眉道:“少要狗眼看人低,老子是公主府的守卫,这酒是我家公主的客人要的,你赶快拿来,不然别怪老子回去和公主汇报,将你这店封了。” 那伙计听闻他是公主府的人,又见他腰间确实有一块公主府的腰牌,便请那侍卫在内厅稍候,他去请掌柜的来。 不多时,就见一个面容微胖的老者来到内厅,见了那侍卫后弓手施礼道:“这位军爷,非是小老儿为难军爷,只是我家主子定了规矩,卖酒的人身份必须尊贵,您说您是公主府的侍卫,还得烦劳您将腰牌给小老儿一看。” 那侍卫见这胖脸掌柜的说得倒也恳切,便将腰间的腰牌解下来递给他,那掌柜的反复瞧了片刻,确认无误后才将腰牌递还回去,同时吩咐伙计下去准备酒菜。 又过了不多时,一坛上好的三锅头老酒和一个精致的食盒被递到侍卫面前,那侍卫接过食盒和酒问道:“多少银子?” “军爷您说笑了,公主的客人要酒那是我们小店的荣幸,怎么能要钱。”那掌柜的笑道,侍卫见不用花钱自是欣喜,拎着酒菜便离开了。 那老掌柜的见侍卫走远的,这才唤刚才那伙计到身边来吩咐道:“你快去通知小王爷,是三锅头老酒。” 原来这老掌柜和这伙计便是赵似在上京安插的暗桩,此次赵似带三千士兵进上京,也是这位老掌柜仗着那两位幕后老板的权利想了些法子才成功的。前几日赵似派人来通知他暗号的事,他便吩咐手下的人每个来买暗号提到的这几种酒的人都要仔细查问,看看是否是公主府的人。 那伙计应下了后便连忙赶往赵似所在的客栈报信。 而此时赵似正手忙脚乱的安抚着哭得泪眼朦胧的完颜清,自从知道萧慎被擒,完颜清一颗心便被吊着不上不下的,担心的情绪上来便一直哭到现在,小萧湛见母亲哭,也跟着哭起来,而好不容易被安抚下来不哭了的小阿溯听见哭声便也嚎了起来,一时间屋内哭声此起彼伏,吵得赵似等人头昏脑涨。 “嫂子,你先别哭了,你这般哭下去,两个孩子也跟着哭,我怕把耶律楚燕的人引来,你先缓一缓,我们得先想想法子救大哥。”赵似正说着就听门外传来敲门之声。 完颜清被敲门声吓了一跳,止住了哭声盯着门口有些紧张,赵似将她与小萧湛护在身后示意楚遥开门,身后萧玉也将小阿溯抱得更紧了。 “小王爷,掌柜的让我来报信,刚刚有个公主府的侍卫来沽酒,要的是三锅头老酒。”楚遥打开门,就见全福楼那小伙计正站在门外,见了门内的赵似轻声开口汇报道。 第十三章苍天不佑(四) “三锅头?这是什么意思,和慎哥有关吗?”完颜清不解为何如此紧要关头赵似会听一个小伙计汇报公主府买酒的事。 “这是我与大哥定的暗号,公主府侍卫替大哥来买三锅头老酒,就说明大哥没有受重伤,只是被暂时关在公主府内,如此以来我们便可以直接计划救人了。”赵似解释道。 “公主府的布局我之前打探过,能关人的地方不多,应该只有两处,一处是府内地牢,一遍用来关押犯错的家奴,另一处则是耶律楚燕房内的密室,那密室平日里是耶律楚燕用来存放贵重物品和书信的,里面空间很大,我偷听到伺候耶律楚燕的丫鬟说她偶尔会住在里面,据说是……”萧玉说着抬头看了一眼完颜清,有些难以启齿的道:“据说是里面摆满了大哥的画像和从前用过的物品,想来那密室关一个人应该不难。” “这个疯女人!”完颜清闻言不由怒火中烧,她与耶律楚燕是见过面的,当时她仗着自己机智聪明还伤了耶律楚燕,可尽管如此,她依旧对耶律楚燕爱慕萧慎一事耿耿于怀,虽然萧慎再三拒绝了耶律楚燕,可耶律楚燕疯魔的行为还是刺激到了完颜清,让这个平素开朗清雅的女子都不由得骂起人来。 “嫂子你别急,那个女人就是再痴迷大哥也是无用,大哥这一生挚爱只你一人,你又何苦自己找气受,不过萧玉刚刚提到那处地牢是关押家奴的,我想以耶律楚燕对大哥的心思,定然不会将他关进那等环境恶劣的地方,所以大哥应该是被关在密室之中,如此一来我们想要救人就更是难上加难了。”赵似开口道。 萧玉道:“不错,耶律楚燕好不容易捉了大哥,又知晓我和赵大哥逃脱了,定会猜到我们会想尽办法营救大哥,此时一定会严加看守,况且她又爱慕大哥,自然不会离开他身边半步,我们若想救回大哥便只有强攻,只是只公主府就有府兵近千人,若赵大哥带着三千兵马去救大哥,定会被他们阻拦一阵,而这段时间足够皇城守卫赶来支援,况且赵大哥可是大宋的王爷,就这般带人硬闯大辽公主府,到时候可就要挑起两国的争端了。” “萧兄弟说的不错,王爷这次虽然带了三千兵马,不过也只是为了救人后策应断后用的,绝不可能就这么带着三千人去闯公主府,那样的话完全是给了大辽一个攻宋的理由,这几年宋辽之战刚刚缓和,若是因为这事再挑起争端,皇上必定借机给王爷安上什么里通外国谋逆叛乱的罪名。”一旁的楚遥略带担忧。 “我自是不会带人强攻,如今我们得想个办法将耶律楚燕骗出公主府,只是经历了这次的调虎离山之计,恐怕她不会再轻易上当,况且还有一个人我们不得不想办法对付,那边是大哥的那个师父,连大哥都不是他的对手,我们几个更是白费,到时候若是救人碰上他,我们恐怕不但人救不了,还要搭上自己。”说来说去,其时袁天华才是赵似最担心的。 “萧大哥的师父武功十分高强?”楚遥并未不知道萧慎师父的功夫到底有多高,只是大约知道萧慎是被他擒住的,便好奇的问道。 “袁天华乃是打遍大辽无敌手的一等一高手,不仅如此,他还通晓中原武林多门功夫,据说连少林寺的功夫都会,连大哥都打不过他,我们碰上他确实没什么胜算。”萧玉解释道。 “会多门武功的中原高手?”楚遥似是想到了什么道:“我虽没见过这袁天华,但我曾听我师父提起过二十多年前中原武林的一些事,据说当年有一个天纵奇才的年轻人一个人挑战了中原武林各大门派高手,每赢了一个门派便要人家演示一套门派绝学给他看,连少林寺罗汉堂的长老也曾输了他一招,被迫将一套罗汉伏虎拳打给他看,后来这少年挑战到我师门,被我师伯打败了,从此便销声匿迹了,你说这袁天华会各门派的武功,想来便应该是当年那个年轻人,如此说来想要对付他还要请我师伯或者我师父出山才行。” “当真如此?”赵似闻言大喜。 “我也不能确定袁天华到底是不是当年那个年轻人,不过我师父的武功就极高,我师伯如今更是成为了本派掌门,我若能请她二人之一前来相助,想来定能制住那袁天华。”楚遥说着便连忙取出纸笔写了张求助的字条,随后来到窗边打开窗轻吹口哨,不消片刻,一只比鸽子略大,看着却勇猛许多的鹞子落到了楚遥手臂上,楚遥将字条放到鹞子腿上的竹筒中,便又将鹞子放了出去。 “解决了袁天华的问题,接下来便是要研究如何将耶律楚燕调离公主府了,只是有什么办法能让她离开呢?”完颜清见楚遥找了帮手,心中顿时安稳了许多,只是想到有上千人把守的公主府,心中又一阵不安。 “耶律楚燕如今定然不会随意离开公主府,就算我们把她调离了公主府,怕只怕她还是会留大量的守卫看守大哥,我们依然救不了人,如今最好的方法便是我们想个主意让耶律楚燕带着大哥一同离开公主府。在公主府内,那上千兵马随时处在戒备状态,我们难以攻破,但若是他们出了公主府,我们便可以制造混乱借机救走大哥。”赵似道。 “王爷此计甚妙,只是如何引出耶律楚燕还有待商榷,毕竟在这关头,她不可能随意出府,更不可能带着萧大哥。”楚遥道。 “在这关头,她的确不会随意出府,不过再过几日便有一个她不得不出府的理由,”萧玉听到了赵似的话手中掐算着时日道,“先帝道宗驾崩至今已停灵近一月了,再过几日先帝便要起灵前往皇陵下葬,到时候耶律楚燕也必须跟随一同前往为先帝守灵,我们只要想个法子让耶律楚燕守灵的时间长一些,她自然不放心将大哥一个人关在府中,肯定要带着大哥一同前往,到时候我们便可趁机营救。” “好主意!耶律楚燕去守灵自然不能带太多人马,正方便我们营救。”赵似拊掌称赞道。 “只是此计若想成功,我们还需求一人帮忙。”萧玉道,“若她肯相帮,咱们的胜算便又多了几分。” “是何人?”完颜清好奇的问道。 “便是大哥的亲姑母,当今的萧惠太妃娘娘。” 第十四章皇陵之战(一) 骤雪初晴,天地间一片纯白颜色,宫墙四角挂着的白色奠灯将凄凉的气氛烘托到了极致,原本不甚热闹的雍宁宫自天祚帝登基后终于有所缓和,只是这宫里的主人性子一向淡漠,热闹与否与她都无太大关系。 “启禀太皇太妃,皇上派魏公公传来旨意,说是皇陵最后的修缮已经竣工,近日便要为先帝起灵,请太皇太妃安排守灵的皇亲贵女。”一个掌事宫女打扮的女子跪伏在一张软榻前轻声禀报,塌上一个长相端雅清丽的中年女子正斜倚着绣花,正是雍宁宫的主人,太皇太妃萧坦思。 “你去叫魏公公给皇上回信,就说哀家稍后会派人将守灵的名单呈上,请皇上不必为此等小事挂心。”萧坦思放下手中的绣花绷轻声道。 “是。”那宫女领命出去。 “守皇陵的名单,哼,臭小子,还真的被你算到了。”见那宫女离开,萧坦思轻笑一声从袖口取出刚刚收到的萧玉的求助密信,信中正是央求萧坦思这次一定要调耶律楚燕去守皇陵。 说起耶律楚燕,萧坦思一向淡漠的性子也难得起了波澜,耶律楚燕是先皇后萧观音的幼女,她出生后不久萧观音便被奸相耶律乙辛诬陷与伶人通奸被道宗赐死,后来耶律乙辛谋逆伏法,萧观音被诬陷一事真相大白,道宗觉得对不起萧观音,便对耶律楚燕愈发的宠爱。 萧观音被赐死后耶律乙辛曾上书奏请道宗册立萧坦思为继后统掌六宫,此事看似只是一众大臣担心后宫无掌事之人,皇帝会后宫不稳家宅不宁,实则其心可昭,不过是因为萧坦思无儿无女,做了中宫皇后能更好的钳制太子一方势力。萧坦思本不愿做这出头鸟,但奈何皇帝下令,她便也只能顺从,可这在年幼的耶律楚燕眼中变成了她为了当上皇后,与耶律乙辛合谋暗害萧观音。于是待耶律乙辛伏法后,耶律楚燕便开始想方设法报复萧坦思,小小年纪的她先是想方设法将萧坦思已婚的妹妹斡特懒招入后宫以此来恶心萧坦思,之后更是设计萧坦思之母对还是梁王的天祚帝用厌胜之术,使得道宗大怒,将萧坦思贬为庶人发配宜州幽居。直到前几年道宗身体愈发不适,这才招她回来侍候。 说起来耶律楚燕原先为了给亲娘报仇,百般设计陷害萧坦思,但当萧坦思被发配宜州后耶律楚燕却成了萧坦思亲侄子萧慎的师妹,还不可救药的爱上了萧慎。 后来萧坦思能被从宜州召回宫中也有耶律楚燕的功劳在,彼时萧慎父母均已过世,耶律楚燕为了能与萧慎完婚,便求道宗赦免萧坦思的罪过,请她回来作为萧慎的长辈为他二人证婚,只是不曾想萧慎居然会逃婚了。 萧坦思经历大起大落,人变得十分淡漠,对道宗和耶律楚燕都不冷不热的,平日里也只是守在雍宁宫里为萧慎和其他萧家子弟祈福,后来道宗驾崩,天祚帝登基尊她为太皇太妃,很多后宫上的事务都向她请教。天祚帝幼时虽被萧坦思母亲施厌胜之术谋害过,但自幼便是由萧坦思养大的,对萧坦思极为恭敬,萧坦思也愿意帮他处理些宫务。 “害了哀家便够了,还要害我家慎儿,这不要脸了贱蹄子。”难得往日吃斋念佛的惠太皇太妃吐了脏口,从身旁的小几上拿了纸笔写下几个名字便唤道:“来人呐,将哀家这份名单呈给皇上,就说先帝起灵安葬乃是国之大事,事关国运,不得怠慢,得请四位公主及一众皇亲贵女一同守灵三月,以示哀思。” 公主府内,刚刚在密室内被萧慎无视而满心怒火的耶律楚燕才出了密室便听丫鬟禀报说宫中派了人来传旨,耶律楚燕听了禀报轻皱眉头,她与耶律延禧这个亲侄子关系并不亲厚,如今耶律延禧会传旨给她让她十分意外。 “请传旨公公到前厅,本宫稍后就来。”耶律楚燕思索片刻吩咐道。 “是。”丫鬟领命下去。 过了片刻,耶律楚燕稍作打扮来到前厅,就见来传旨的内侍魏公公正在一旁候着。这位魏公公自小便跟随耶律延禧,在耶律乙辛谋反之时还曾以身护主救过耶律延禧的命,很受耶律延禧的器重,耶律楚燕见今日是他来传旨,大约猜到该是件极为重要的事。 果不其然,魏公公见了耶律楚燕后开口道:“奴才传皇上圣旨,先帝陵寝修缮竣工,不日将起灵入土安葬,现着四皇姑耶律楚燕为众贵女之首,即日起带一众贵女前往皇陵守灵三月以示孝心。公主,接旨吧。” 耶律楚燕闻言眉头轻皱,如今萧慎刚刚被擒,萧玉和那个姓赵的公子还在逃,耶律延禧居然此时让她去守灵三月,若是此时她离开公主府,岂不给了萧玉二人可乘之机! “公主,接旨吧。”魏公公并不知耶律楚燕心中所想,见她并不言语,便开口提示道。 “是,本宫一时想起父皇,心中悲痛竟一时失神,还望公公莫怪。”耶律楚燕被魏公公唤了一声,回归神来连忙双手接了圣旨,又命人取了银两打赏魏公公,这才着人将他送出公主府。 魏公公离了公主府,耶律楚燕这才面色凝重的打开圣旨仔细观瞧,见圣旨上果然写着让她去皇陵守灵三月,不由得火往上撞,这个耶律延禧,早不下旨晚不下旨,偏偏赶这个时候下旨让她去守灵,难不成有什么玄机? 耶律楚燕左思右想,总觉得这圣旨有些不对,可也想不出什么,就在此时,有丫鬟来报,说是大公主差人来请她一同进宫拜见惠太皇太妃,如今天祚帝后宫未立,后宫一众事宜均由惠太皇太妃操办,此次四位公主都要去皇陵守灵,作为一众贵女的首领,她们还需要向惠太皇太妃多请教守灵时的规矩礼节。 耶律楚燕原本念着萧慎,对萧坦思态度转圜了许多,可后来萧慎逃婚后她便也不与萧坦思亲厚了,如今冷不丁听丫鬟的话才想起这位先帝在世时十分低调的太皇太妃娘娘。 第十四章皇陵之战(二) “你去回了大姐的话,就说本宫身体不适,还需好好休养才好为父皇守灵,至于请教守灵礼节的事就还要麻烦她与二姐、三姐费心了。”耶律楚燕打发丫鬟下去,便又坐在前厅细细思索这次守灵的事。 只是这次她刚稳定心神,忽然一个想法映入她的脑海,惠太皇太妃!刚刚大公主的人提及惠太皇太妃她只是想着自己差点忘了这个人,可如今想来,那惠太皇太妃萧坦思可是萧慎的亲姑姑,如今有关后宫及皇亲贵女的事耶律延禧都十分听从萧坦思的意思,那么这次安排自己去守灵三月是否也是出自这位惠太皇太妃之手呢?若果是,那是不是就意味着萧玉极有可能联系上了萧坦思,并求萧坦思帮忙将自己调离公主府,好方便他们救人呢! 耶律楚燕越想越觉得此事十分可疑,然而耶律延禧已然下旨命她去守灵,她虽然身为皇姑,但也不能随意抗旨,如今看来还需要想个办法才是。 思及如此,耶律楚燕忽然想到师父袁天华还在府中,她师父平日里足智多谋,想来能有办法助她,于是耶律楚燕忙不迭的赶到袁天华的房间。 “师父,师父您在吗?”到了袁天华的房间,耶律楚燕虽然心中火急火燎,却依然恭敬地先敲门询问,她师父一向注重礼节,便是她也不能随意往他房里闯。 屋内半晌没有传来声音,耶律楚燕再次敲门,屋内依然没有回应,她这才推门进屋,却见屋中空无一人。 “来人啊,谁知道袁先生去了何处?”耶律楚燕唤来伺候的下人问道。 “回公主,袁先生晌午吃了饭后便一直呆在屋中,小的不曾见过先生出门,倒是好像有只鸽子还是什么的从窗口飞进袁先生屋中了。”那伺候的小厮回道。 耶律楚燕闻言有些不解,晌午她与袁天华一同用的午膳,怎么会下午袁天华便一声不响的走了呢?想着,耶律楚燕在屋中环视一周,这才发现书桌上似乎有张信纸,她走上前将信纸拿起,就见是袁天华留给她的一封手书,手书上道:“燕儿,为师听闻仇家之子近日出现在辽夏边界,为师此生最恨大仇不能得报,如今有次机遇自当把握。你不必担心为师,为师去几日,报了仇便回来。” 耶律楚燕看了那手书暗道不巧,她师父曾经和她提过此生有几个仇敌,若是大仇不能得报死不瞑目,只是这仇敌之子怎地偏要在这个时候出现,如此一来没有袁天华与她商讨对策,也不能为她镇守公主府,那么她一旦离开公主府,萧慎便有被救走的风险。 “可恶,若是如此,便只有让师兄随我一同前往皇陵了。”耶律楚燕想了半晌也没有好的对策便只好出此下策,既然她不能亲自看守萧慎便不能放心,那她便将萧慎带在身旁,倒要看看萧玉等人来到公主府费劲辛苦却扑了个空是何表情。 只是她一心想着怕萧慎被人救走,却忘了她的公主府固若金汤,若是萧慎被关在公主府内,即使袁天华和耶律楚燕不坐镇公主府,萧玉等人想救人也难上加难,而此时的萧玉等人正等着她将萧慎带出公主府呢。 与此同时,守在客栈中的萧玉等人也得了萧坦思的回信,正围坐在桌旁研究着下一步行动呢。 “姑母说此次耶律楚燕会带一众皇亲贵女守灵三月,以耶律楚燕对大哥的心思和她做事小心谨慎的态度,怕是一定会带大哥一同前往。皇陵乃是皇家重地,除了正常的守灵军队外,是不会允许众人带大批人马前去的,想来她能带上百十来个仆人伺候便是极限了。”萧玉对赵似等人说道,“这皇陵守卫军里有一位副将是我同门的师兄,与我关系极好,与大哥也是相熟的,到时候我去找他帮忙,让我们几个混进他的队伍里见机行事。” “也好,只是你这位师兄是否可靠?”赵似问道。 “这你大可放心,当初我这位师兄的亲妹妹曾因为些小事得罪过耶律楚燕,被她的人好悬没打死,还是大哥出手救了她,我师兄对大哥十分感激,同时也十分厌恶耶律楚燕。” “那就好,只是只我们几个就算混进皇陵守卫军里也没什么用啊,耶律楚燕就算不能带大批人马去守皇陵,但带个百十个人也不是我们三人能对付的,若我们带太多人马去,还是会惊动皇陵的守卫军的,毕竟你那个师兄也只是个副将,守卫军还不是他一个人做主的。”楚遥提出疑问,此次行动十分危险,他可不能让他家王爷身陷险境。 “这倒不用担心,”赵似倒是气定神闲,“耶律楚燕怕是很难料到我们会混进皇陵守卫中,到时候她在明我们在暗,即便只有我们三人也可便宜行事,只要打探到大哥的踪迹,便弄上一包蒙汗药也就够了。” “不错,赵大哥这一招才叫绝妙,耶律楚燕很难想到是我们设计让她带大哥去皇陵的,到时候必然不会十分警惕,只要我们小心行事不走漏风声,自然可以瞒天过海。”萧玉道,“我这边去联系我师兄。” “我也要去!”三个男人讨论的热火朝天,一旁的完颜清却是有些急了,她已许久没有见到萧慎,心中极为思念担心,便也想跟着三人一同混入皇陵守卫军中。 “嫂子,这可不行,皇陵守卫军中哪里有过女子,你去了十分不方便,况且你还带着小湛儿,如何能和我们一起混进去。”萧玉一口回绝道。 “不错,我们此去行事机密,万事都要小心谨慎,不可有半点纰漏,阿清嫂子你还是在这里候着我们吧,放心,我们很快便会将大哥毫发无伤的给你带回来的。”赵似调侃道。 完颜清见几人意已如此,也只好不在提起一同前往之事,只是在心中仍是不甘,便思索着不然便跟在三人后面偷偷前往吧,无论如何,她也要见到萧慎的。 第十四章皇陵之战(三) 北风卷地,胡天飞雪,转眼便到了道宗起灵入土之日,耶律延禧率一众皇亲贵胄文武大臣拜过棺后,萧坦思与耶律楚燕等四位公主又一同率一众贵女女眷上前叩拜。众人拜了棺行了大礼,这才由礼部官员宣布起灵。 耶律延禧尚无子嗣,而他身为天子也不便出宫送葬,于是送葬的队伍由耶律楚燕带领,十六个壮汉将重逾千斤的金丝楠木棺抬上由八匹骏马拉着的车上,后面跟着数百壮汉抬着无数随葬物品,再往后便是送葬的官员、皇亲和随行的侍卫仆役。 “此番为皇祖父送葬,朕与太皇太妃不便前往,便有劳四位姑姑了。”耶律延禧对耶律楚燕四人轻施一礼,“此去皇陵路途遥远,之后四位姑姑还要为皇祖父守灵,还请四位姑姑保重身体,也好好安顿这些皇亲贵胄。” “皇上不必担心,我等为父皇尽孝是应该的,为皇上分忧也是分内之事。”耶律楚燕与耶律延禧客套了几句,眼神却飘向了耶律延禧身后的萧坦思,仿佛想从她身上看出什么端倪,只是萧坦思面色平静,只是站在耶律延禧身后交代一些随行的丫鬟女官注意送葬礼仪,不要出了差错。 “有四位姑姑朕自然放心,那么便请四位姑姑启程吧。”身后的钦天监官员示意吉时到,耶律延禧也不再多说,便吩咐众人启程。 耶律楚燕没能从萧坦思身上看出什么端倪,便也不再多想,随着三个姐姐一同回到送葬的队伍中去了。 送葬队伍十分浩大,随葬物品极为丰富,所以队伍行进速度十分缓慢,好在现在快要进入冬月,天气寒冷,否则恐怕还没有赶到皇陵,道宗的尸身便要腐烂了。 索性皇陵离的也并非十分偏远,一众送葬者皆是徒步而行,耶律楚燕跟在棺椁的后面慢慢的走着,时不时的回过头去忘向身后不远的随葬品队伍,那里有几口十分大的箱子,放的是瓷器布匹,而此时其中的一口中装的确是被迷晕了的萧慎。 原来为表示对先帝的躬孝之心,所有送葬的人都要步行,没有马车的遮掩耶律楚燕无法将萧慎带在身边一同前往皇陵,无奈之下只好出此下策,将萧慎迷晕放入随葬品的箱子中由耶律楚燕的侍卫亲自抬着随行。 “赵大哥,你看耶律楚燕。”扮成侍卫模样的萧玉与身边同样打扮的赵似说道,他与赵似和楚遥原本在他师兄吴起的帮助下一同混入皇陵守卫军,没想到如此凑巧,他们才刚混进去,他们所在的那支队伍就被派去接应守卫送葬队伍,所以三人早早便混到了耶律楚燕的身旁,而耶律楚燕却毫不知情。 “她好像一直在看后面的随葬品队伍。”赵似顺着耶律楚燕的眼神看去。 “不错,她这次若是真的把萧大哥带在了身边,那么应该便是把萧大哥藏在放随葬品的箱子里了,只是这箱子太多,抬箱子的人也谨慎,我们一时不好靠近,还得找机会确认才行。”楚遥猜测道。 “嗯,此去皇陵虽然不是太远,可送葬队伍行进缓慢,怎么的也要个一两天的时间才能到,这期间耶律楚燕不可能一直把萧大哥藏在箱子里,只要她把大哥放出来,我们便有机会。”赵似道,“我们现在当务之急便是盯紧耶律楚燕和那些随葬品箱子,好确定大哥是不是真的被带来了,一会儿我们三个分头行动,萧玉你盯紧耶律楚燕,楚遥你盯着前面那些箱子,我盯着后面那些,一定不能看漏了。” 三人说罢便分开行动,分别盯着自己的目标去了。 随着送葬队伍的缓慢前进,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很快夜色便降临了,飘着细雪的夜幕透着一种异样的橘红色,将天地间映出一片诡异的色彩,守卫军带队的正是萧玉的师兄吴起,他见天色已晚,便吩咐队伍安营扎寨,很快随行的军士便先为这些皇亲贵胄搭好了帐篷,平日里娇生惯养出门必然乘车坐轿的达官贵人们奔波了一天,一个个都累得恨不得瘫软在床上,都急匆匆的由随从们搀扶着进到帐篷里休息,倒是耶律楚燕因为常年习武倒是十分精神。 “你们几个,把这几箱东西抬到本宫帐篷内,这些都是我为父皇准备的随葬品,本宫今夜要再抄写些经文放到一处为父皇祈福。”耶律楚燕溜达到几口大箱子附近,吩咐抬箱子的随从将箱子抬到她的帐篷内。 “赵大哥,楚大哥,你们快看,耶律楚燕叫人抬箱子进帐篷了,我猜那箱子肯定有问题。”一旁监视耶律楚燕的萧玉见状连忙喊了赵似和楚遥过来。 “看起来确实可疑,一会儿那些个随从离开了,我们再悄悄上前查看。”赵似说着,忽然四下环顾一周道:“怎地没看见有哪个老者像是那个袁天华?萧玉,我没见过袁天华,你来看看。” 萧玉闻言也四下环顾一圈,确定没有在人群中发现袁天华的身影,开口道:“没有,白日里我就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原来是袁天华没有跟来,可这不应该呀,若是耶律楚燕真的带了大哥来,以她谨慎的性格必然会求袁天华一同随行的。” “那老头不来更好,他若来了我们根本对付不了,我师父前几日给我回信,说他并不认识什么袁天华,当年那个败给我师伯的少年也并不叫袁天华,只是我师父听了我的描述也觉得那袁天华可疑,刚好我师弟回家省亲就在这儿附近,师父便吩咐我师弟来帮我,他的功夫可比我强得多,比萧大哥也不遑多让,我们如今先想办法救了萧大哥,若是那姓袁的老头儿来了,到时候我师弟与萧大哥一同联手,恐怕那老头儿也要吃亏的。”楚遥开口道。 “如今你师弟还没到,我们也不能指望他太多,还是要靠我们自己,我们还是先确认一下大哥是不是真的在那些箱子里吧。”赵似对身边二人说道,说罢便猫腰向耶律楚燕的帐篷靠近。 第十四章皇陵之战(四) 萧玉和楚遥对视一眼,也一同跟着悄悄前往。三人避开巡逻的守卫来到耶律楚燕的帐篷旁悄悄听着,就听到里面传来细细碎碎的说话声,像是耶律楚燕正在和什么人说话一般。 此时帐篷内,耶律楚燕正端着个小碗在塌边坐着,而她身旁榻上此时正倚着一个人,却不是萧慎又能是何人! “师兄,我也不过是为了不让你被萧玉等人救走罢了,你不必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是不会解开你的穴道的,你也不要想着弄出什么声响引人注意,这里周围都是我的人,他们便是看见了你也不会怎样,而此时萧玉和你那位义结金兰的好兄弟赵似赵王爷恐怕正研究着怎么从公主府里把你救出来呢吧!”耶律楚燕将手中的汤匙递到萧慎嘴边,“师兄你便吃一口吧,明天还有一日的路程要走,这一路上你在箱子里没吃没喝的,饿坏了你燕儿可是会心疼的。” 被点了穴道不能说话也动弹不得的萧慎只能狠狠地瞪着耶律楚燕,此时见耶律楚燕递来的汤匙,便使出全身的力气将头偏转到另一侧不肯接受。 “师兄,你这是何苦,我也是不想你离开我身边才出此下策的,将你关在箱子中也是迫不得已。明日到了皇陵燕儿就放你出来,到时候我白日里守灵,晚上就陪着师兄你,这样多好。”耶律楚燕也不恼,这些时日她在萧慎处受气颇多,每日里受了气便要责打丫鬟仆役来出气,可当着萧慎的面,她永远是这幅温柔似水的面孔。 在帐篷外躲着的三人将帐篷内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三人对视一眼,悄悄地离开耶律楚燕的帐篷来到他们自己的帐篷内。 “大哥果然被这个疯女人带来了,如今正是大好的机会,趁着袁天华不在,耶律楚燕也没有太大的戒心,我们不如趁今夜救大哥出来吧。”萧玉与赵似楚遥商量道。 “不可,我的人还没来接应,如果我们贸然出手,一旦不成功被人发现,不仅大哥救不出来,就连我们三个也有危险,我们再等一日,我看今晚的天色,明日必将有大雪,送葬队伍前进的不会很快,明日夜里怕也到不了皇陵,估计我的人明日便可到附近接应,到时候我们再动手,以确保万无一失。”赵似开口道。 “王爷说的极是,我们便等上一日吧,也好做好充分的准备。”楚遥自然是赞同赵似的。 “也好,那便明日动手,到时候我和楚大哥去引开火头军的注意,赵大哥想办法把蒙汗药下到众人的饭食里。”萧玉道,“赵大哥你那蒙汗药可还靠谱吗?” 赵似笑道:“这你放心,这可是我斡辍兄在长白山里药黑瞎子的蒙汗药,五六百斤的黑瞎子一包下去便迷倒一片,迷晕个把个人的不成问题。” 第二日果然如赵似所说下起了大雪,整个送葬队伍的行进更加缓慢,过了晌午,跟在可能装着萧慎的大箱子旁的赵似发现周围似乎有异动,便吩咐楚遥去查看,楚遥去了片刻回来禀报,原来是赵似的人马到了,此刻正跟在送葬队伍后面时刻准备接应着,另外楚遥在送葬队伍的最后还发现了完颜清母子的踪迹,完颜清不知怎么混进了挑元宝香烛的一众丫鬟的队伍中,小萧湛就老实的藏在放元宝香烛的筐里也不出声。 “阿清这也太鲁莽了,这下可倒好,爹在箱子里装着,儿子在筐里装着,爷俩儿没一个能动弹的。”赵似实在拿完颜清没办法,“楚遥你多关照着她些,小萧湛虽然年岁不大,可也有些分量了,这天寒路滑的,阿清一个人挑着他走也非易事,可千万别叫她受了伤,不然我可没办法和大哥交代了。” “王爷放心,只是就这样让阿清姑娘跟着真的好吗?要不要叫我们的人先带她回去,若是我们晚上动起手来我怕顾不上她们母子。”楚遥略有些顾虑。 “阿清不会听我们的,她一日不见大哥便一日不会放弃,她们这些女人啊,都这么不可理喻婉芙也是,若非她快要临盆了行动不便,恐怕此次也要陪着我一同来这上京了。”赵似无奈道,“算了,反正她混在送葬的队伍里没人认识她,我们晚上便是无暇顾及她也无妨,没人会想到她与我们是一伙儿的,你叫我们的人多看着点她们娘俩。” 楚遥点头应了,心中却暗道,其时他那个王妃堂妹还真的挺了个大肚子跟来了,这还是他发现得早,把人安排在离上京不远的一处宅子里了,不然估计这会儿她也得如完颜清一般混进送葬队伍了。 “赵大哥,情况如何了?”萧玉见楚遥和赵似汇报了什么事之后便离开了,便来到赵似身边询问。 “我的人都到了,咱们晚上便动手。”赵似道。 下午天气终于有所好转,雪也渐渐小了送葬的队伍加快了行进的脚步,可上午落下的路程太多,众人紧赶慢赶也没能在天黑前赶到皇陵,于是众人再次安营扎寨。 萧玉和楚遥按约定的计划去伙头军造饭的地方吸引注意,赵似趁机将蒙汗药放到几口大锅中。 晚饭很快便做好了,赵似特地叫楚遥去嘱咐完颜清不要吃饭,他自己却端着饭食送到了耶律楚燕的帐外。 “什么人?”耶律楚燕见帐外有个人影,便开口问道。 “回公主的话,小的是给您送饭食的。”赵似低声道。 “本宫没有胃口,先放在外面吧。”耶律楚燕在帐中道,此时她又将萧慎放了出来,萧慎依旧对她不理不睬,她惹了一肚子火,根本毫无食欲。 “公主今日舟车劳顿,晌午便没进多少吃食,若是您身体饿出了问题,小的可没办法担待,还请公主尽快用膳。”赵似再次开口道。 耶律楚燕听了赵似的话,又看看眼前的萧慎,忽然想起萧慎从昨日清晨起便没有进食,此时定然饥肠辘辘,便吩咐道:“你从门口将饭食递进来吧,本宫已经更衣歇息了,你不可进到屋内。” 第十四章皇陵之战(五) 赵似闻言应了一声,将饭食从帐子的门口递到帐内便转身离开,到了耶律楚燕看不见他身影的地方才停下来观望。 耶律楚燕见赵似的身影走远了,这才走到帐门口取了饭食坐到萧慎身边轻声道:“师兄,你无论如何也吃一点吧,不然身体真的支撑不住,你不必这么敌视我,我是真的担心你的身体,师兄,这世上只有我不会伤害你的,你就吃一点吧。” 萧慎此时已有两天滴水未进,整个人严重的虚脱,,可他依然没有接耶律楚燕递来的汤匙,只是盯盯的看着耶律楚燕。 “师兄,你若不吃,饿出个好歹的岂不是更没机会从我手中逃走了,难道你就不想再见完颜清那个小贱人吗!”耶律楚燕实在没有办法,只好用完颜清做引,萧慎听见完颜清的名字眼睛一亮,神色终于有了不一样的变化。 耶律楚燕见了心中难过,更多的却是怒火,在师兄的心中,她的万般温柔竟都抵不过完颜清的名字!思及如此,耶律楚燕难得的在萧慎面前发了火,将手中的汤碗狠狠地摔在地上。巡逻的守卫听见声响连忙上前查看,可还没来得及靠近帐子将就听见耶律楚燕带着怒火压抑着的声音道:“本宫无事,不过手滑摔了只碗,你们不必大惊小怪。” 众人听耶律楚燕如此说,便也不在询问,纷纷回到自己的岗位去巡查了。只有赵似躲在一旁的帐篷后皱着眉,那耶律楚燕也不知道发的哪门子的疯,竟然把碗摔了,也不知她现在有没有用膳,那蒙汗药可对她起作用了? “师兄,你等着吧,这次从皇陵守灵回来,我便求皇上派人带兵灭了你那小小的女真族,将完颜清那个小贱人和她那个儿子一块儿捉到你面前,让你们一家团聚,也好叫你看看她们是如何被我弄死的!”耶律楚燕打发了巡逻的守卫后再次回到萧慎面前恶狠狠的说道。 “你敢!”原本应该被点了穴道浑身无力地萧慎忽然猛地坐起身来一手狠狠掐住耶律楚燕的脖子。 原来萧慎这两日虽然滴水未进,但却也并非一直束手就擒,袁天华点穴的手法虽然奇妙,但萧慎毕竟跟他学了多年的武功,即便不曾学过这手点穴功夫,可袁天华点他穴道时所用的内力他确是十分熟悉。这两日他被关在箱子中无人打扰,便自行琢磨着解穴之法,终于在刚刚,他成功的用自身的内力融合了袁天华点穴时打入他穴道内的内力,将上半身的穴道完全解开,是以耶律楚燕开口说要杀害完颜清母子时他才忽然掐住她的脖子。 “师兄……你……你是如何解开师父点的穴道的……”耶律楚燕没想到萧慎居然能够解开袁天华点的穴道,一时间被萧慎制住无法动弹。 “不好啦,有敌人袭击送葬队伍!”就在萧慎与耶律楚燕僵持之时,帐外忽然传来一声喊声,与此同时一道响箭亮彻天际,在暗红的天空中绽放出一朵璀璨的火花。 此时的帐外一片混乱,就在刚才,送葬队伍都用了晚膳准备休息,赵似一直盯在耶律楚燕帐篷外,准备等众人一旦昏迷便要动手救人,可谁料众人还没有昏,皇陵方向就来了一队人马。 领头的是一个年轻的将领,他与送葬队伍带头的吴起通报,说是今夜天象恐有暴风雪,皇陵守卫统领怕这些皇亲贵胄夜里在郊外扎营不安全,便派他们来接应送葬队伍连夜赶往皇陵。 为了安全起见,萧玉并没有告诉吴起他和赵似的计划,所以吴起晚上也用过了晚膳,这会儿他与那年轻的将领通了话,便着手开始安排众人拔营,却不料还没来得及吩咐,便觉得头昏眼花,脚下站立不稳。那位年轻将领以为他身体不适想要扶他,手还没伸过来,吴起人已昏倒在地,与此同时营寨中许多的官兵侍从也都陆续的昏倒在地。 那年轻将领见势不妙,知道众人恐怕是中了蒙汗药,想来是有人混到送葬队伍里了,他虽然不知道这些人混进送葬队伍是何意图,可这送葬队伍里多的是达官显贵皇亲贵胄,光大辽仅有的四个皇姑便都在这儿,若是这时候出了什么事,可不是他能担待得起的,于是他高喊了一声有人袭击送葬队伍,同时将怀中的求救响箭扔上天空。 赵似见状暗道声不好,怎地这几次救人都如此的天公不作美,这年轻将领虽然带来的兵马不多,但也快有近千人了,加上皇陵已经不远,若是此时双方缠斗起来,要不了多久皇陵守卫军就会赶到,到时候他们可就是瓮中之鳖了。 “赵大哥,这会儿要怎么办?”萧玉趁乱溜到赵似身旁问道。 “这……”赵似还没来得及做决定,就见耶律楚燕的帐篷内飞出一个身影,紧接着另一个身影追了出来,两人在帐篷外的空地上交起手来,却正是耶律楚燕和萧慎! “是大哥!看来我们也只有硬拼了,楚遥,喊我们的人尽快策应我们离开,不要恋战,速战速决,把身上能表明身份的东西都扔了,不要说汉话,若是被抓了,便说是当年耶律乙辛的旧部,想要抓了大辽公主为旧主子报仇。”赵似见萧慎已经被那年轻将领带兵包围起来了,百般无奈之下只好吩咐楚遥带人来策应。 “你是何人,为何闯入送葬队伍,识相的便赶快束手就擒!”那边萧慎正与耶律楚燕动手,那年轻将领怕他对耶律楚燕不利,连忙出口喊喝。 萧慎此时哪有时间管他喊了什么,就在刚才他在帐篷中制住了耶律楚燕,本打算挟持耶律楚燕逃离送葬队伍,可没成想外面异变突起,萧慎稍一晃神便被耶律楚燕逃了出来,此时他已身在对方重重包围之中,若想逃生便只有再次制住耶律楚燕以她为人质了。 第十五章李代桃僵(一) 呼啸的北风将地上的积雪吹卷上半空,天空暗红的颜色昭示着即将降临一场极大的暴雪,对环境十分敏感的动物们早已藏匿了起来,如今这冬日的寒夜里没了虫鸣鸟叫,显得十分静谧,然而与周围的静谧截然不同的是那一片灯火通明的营帐,此时虽然也没有太大的喊杀声,可也能感受到一片箭拔弩张的气氛。 “师兄,天意都不让你逃离我的身边,你孤身一人还在苦苦挣扎什么呢。”耶律楚燕略带得意的声音打破了四周的静谧。 “耶律楚燕,你已自身难保,还有时间在这里和情郎打情骂俏吗!”忽然一个蒙面穿着侍卫服的青年操着一口熟练的契丹话说道,与此同时营帐四周忽然被许多黑衣人包围了起来。 “你是何人?”耶律楚燕没想到此时忽然会有一伙儿黑衣人出现,有些困惑,忽然她又想起刚刚那年轻将领喊的有人袭击送葬队伍,心头暗道不妙,难道是萧玉等人来救萧慎了?只是他们怎么可能会悄无声息的带这么多人手进入上京呢!萧慎那个义弟可是大宋的王爷,他带这么多人马潜入大辽难道就不怕引起两国纷争? “耶律洪基那狗皇帝当年诬陷我们大人谋反,你这贱人也带人满上京捉捕我家大人,最后害我家大人被捕,死在牢狱之中,如今狗皇帝死了,我们便要用你这小贱人为大人祭奠!”那蒙面人义愤填膺地说道,而他身边的另一个蒙面人却在心中暗自腹诽,没想到赵大哥不但契丹话说的极好,连演技也如此之好,编起谎话来一溜溜的。 耶律楚燕被赵似唬得一愣,心里思索着当年自己曾带人抓捕过的叛臣,好像也就只有耶律乙辛等人,莫非他们是耶律乙辛的旧部?倒是萧慎听出了赵似的声音,心中一喜,暗道十三弟果然好计谋。 “保护公主!”那少年将领听了赵似的话赶紧招呼他的手下过来保护耶律楚燕,赵似也招呼自己的人马过来与皇陵守卫军对峙。 “师妹,如今我再称呼你一声师妹,你今日已然自身难保,便不要在苦苦相逼了!”萧慎口中说着,人却不动声色的往赵似所在的队伍靠近了几步。 “哦?看来这位公子并非是这小贱人的相好,那便和我们是同一阵线的,不然我们联手一同干掉这个小娘们儿怎么样?”赵似总是忍不住调侃萧慎。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既然这么巧遇上了,我自然要和这位兄台联手的,只是兄台要报酬可要尽快,他们已经给皇陵守卫军发了信号,相信大部队很快就要到了。”萧慎亦装模作样的假装与赵似结成联盟。 耶律楚燕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原本跟着她的送葬队伍全部被迷晕了,那年轻将领也不过带来不到一千人,而对方却有超过己方三倍的人马,此时若是真的动起手来,恐怕要不了多久便要被人家一网打尽了,如今她想要活命便得在众人掩护下先逃,可送葬队伍中的皇亲贵胄包括她三位皇姐都在地上躺着,她父皇的棺椁也在马车上放着,若她这时候逃了,他们怎么办,况且萧慎此时好像已经与对方达成协议,若是自己逃了,恐怕便再也拿不住萧慎了,这让她如何能甘心! “皇陵距这里还有多远,援军大概多久能到?”耶律楚燕思索良久开口问道。 “回公主,皇陵距此还有不到二十里的路程,只是如今天色不佳,大军恐怕很难尽快赶到,还请公主先行撤离,末将自会带人拦住对方,绝不让他们伤害公主分毫。”那年轻将领回应道,不得不说,耶律楚燕虽然骄纵任性些,可在大辽这些年轻的官员公子眼中还是仙子一般的存在的。 “不可,我若逃了,父皇的棺椁该如何,皇姐们又该如何!他们若是耶律乙辛的旧部,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如今只能指望皇陵守卫军能尽快赶到了。”耶律楚燕拒绝了那年轻将领的好意,她实在是不甘心萧慎就这样从她身边逃脱。 “小娘们儿,还在那里墨迹个什么,想指望你身边那个小白脸带的那些人救你?别白日做梦了,还不束手就擒!”赵似拿出一副混不吝的架势道,实则心中却是十分紧张,他的本意不过是救萧慎逃离,之前言语恐吓,不过是希望耶律楚燕顾忌自身安全带人逃离,这样他便可以带萧慎离开,可如今看耶律楚燕这架势是要与他们硬拼,这可与他的本意相违背了! “你也不必说这些没有用的,想杀本公主报仇,便抓紧时间,若是皇陵守卫军来了,死的可就不一定是谁了!”耶律楚燕开口道,虽然对方的人马比她的多了三倍不止,可若是死拼,对方恐怕一时半会儿拿不下他们,只要能坚持到皇陵守卫军到来,她就安全了,萧慎也便逃不掉了。 赵似闻言暗道不好,看样子耶律楚燕是真的打算与他们死磕到底了!思及如此,他转过头看了萧慎一眼,就见萧慎也回望向他,眼神示意他只能硬拼了,赵似见状对萧慎轻轻点头,对身后的楚遥递了个手势,口中道:“既然公主殿下如此说了,小的可就却之不恭了。” 赵似话音刚落,身后的黑衣蒙面人便纷纷举刀上前,那年轻将领连忙带人将耶律楚燕护在身后,却不料对面黑衣人虽然上前,可带头的赵似和萧慎却同时退后,向远离队伍的方向跑去。 耶律楚燕这才惊觉不妥,对面这些人这架势哪里像是来报仇的,分明是想拖延住他们好救人的!此时耶律楚燕才算是想明白了,看来对面这伙人根本不是什么耶律乙辛的旧部,应该就如她开始时所想的,是赵似等人前来营救萧慎的! “混账东西!你们不要管我,赶紧把我师兄给我追回来!”想清楚这一切的耶律楚燕恶狠狠的喊道。 第十五章李代桃僵(二) 可是此时皇陵守卫的人马已经和赵似的人马搅在一起了,赵似的人马是他们的三倍,虽然只是为了给赵似逃走拖延时间没有全力以赴的厮杀,可人数的差距依旧让皇陵守卫军自顾不暇,哪里有时间去追萧慎等人。 耶律楚燕心有不甘,一脚踹翻一个靠近身边的黑衣人,夺过他手中的长剑便向赵似与萧慎离开的方向追去。 且说赵似与萧慎,刚刚赵似一声令下后两人便急忙撤离,紧随其后的是萧玉和楚遥,还有被楚遥顺手带上的完颜清母子。萧慎许久没见到自己的妻儿,此时见了完颜清母子不由得百感交集,完颜清也是眼泪汪汪的看着十分消瘦憔悴的萧慎,一时间有些无语凝噎,倒是小萧湛最是释放自我,一见爹爹便伸手要抱,一边抱还一边哭的涕泪横流,惹得一旁的赵似等人不由得笑了出来。 “湛儿不哭,爹爹抱抱。”萧慎接过萧湛哄着。 “大哥,如今不是说话的时候,我们赶紧先走,待到了安全之地你们父子再唠家常。”赵似催促着萧慎,他与手下人约定好了拖延上一炷香的时间便撤离,否则皇陵守卫军真的赶到的话,他这三千人马都要折在这里了! “想走,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老夫刚刚杀了仇人家那个小兔崽子,就碰上慎儿你逃走,哈哈,真是天不佑你啊。”赵似的话音刚落便有一老者的声音传来,楚遥与赵似吓了一跳,萧玉和萧慎却是都皱起眉头,怎么偏赶在这时候被袁天华赶回来了! “师父,您大仇得报徒儿也替您高兴,既然有如此高兴的事发生,您老人家何不就此高抬贵手放过徒儿这一次呢?”萧慎开口央求道,今日与在公主府那日又有所不同,赵似和清儿湛儿都在,若是真的被袁天华擒住,那可就全完了。 “师父不可!”就在萧慎进一步求袁天华高抬贵手之时,耶律楚燕却是提着宝剑追了上来,“师父,师兄身旁的女子便是那个勾了他魂的小贱人,你快帮燕儿将她杀了。” 袁天华闻言看向萧慎身边的完颜清,眼神中透出些许玩味,他对这个让自己徒儿情根深种的女子十分好奇,是什么样的女人能让萧慎放弃燕儿这般优秀的女子?只是他这一眼看去,就见完颜清虽然长相清丽可人不输耶律楚燕,却也无甚太大的特色,心中不由失望。 “耶律楚燕,你少要贱人长贱人短的叫着,你自己就是个贱人别以为别人就都同你一般,想杀我有本事自己来,求师父帮忙抢男人,是不是有点太不要脸面了!”完颜清自做了母亲后便一直温柔贤淑,可她遇见萧慎之前也是雪山上出了名的小辣椒,此时与耶律楚燕仇人相见自是没什么好脸色,也将隐藏好的一贯的泼辣劲儿都使了出来。 袁天华难得见一贯泼辣的耶律楚燕被人被人追着骂,不由觉得好笑,同时又觉得这场景看着十分眼熟,是了,当年的她不也是为了个男人和她的姐姐如此争吵,只可惜那个男人并不是他…… 袁天华因着两个女人的骂架陷入自己的回忆中,萧慎等人却还清醒得很,眼看着耶律楚燕骂不过完颜清,气得举剑便要刺伤完颜清,萧慎赶忙将完颜清护到身后招呼赵似带她先走。 “师兄,你还护着她!”耶律楚燕伤不到完颜清,气得暴跳如雷。 “他是我相公,不护着我难道护着你这个丑八怪不成!”完颜清明明打不过耶律楚燕,却偏还嘴上不饶人,她这些日见不到萧慎一直提心吊胆,如今见萧慎不但神色憔悴,连身形也消瘦了不少,心中自是恨极了耶律楚燕,是以嘴上越骂越狠。 “老夫的徒儿还轮不到你这小姑娘教训。”就在此时,一旁的袁天华忽然回过神来,见耶律楚燕被骂得还不了口,到底还是心疼自己的小徒弟,开口训斥完颜清道。 “师父,清儿不过是担心我才一时呈口舌之快,您千万不要记挂在心上!”萧慎见袁天华开口,连忙求情道,生怕袁天华向着耶律楚燕伤了完颜清。 “罢了,两个都是我徒弟,两个女娃子都像她,今日之事为师便不参与了,慎儿,你便自求多福吧。”袁天华听了萧慎的求情,忽然开口道,人却是意味深长的看向了皇陵的方向。 “那慎儿便在此拜谢师父了。”萧慎躬身向袁天华施一大礼,正要拉着还想上前和耶律楚燕吵架的完颜清离开,却忽然听到身后的方向传来喊杀之声。 “不好!是皇陵守卫军杀来了!”萧玉向皇陵方向看去,映入眼帘的是溃不成军的黑衣人,紧追其后的却是不计其数的身着甲胄的皇陵守卫军! “怎么来的这般快!十三弟,你快带着清儿湛儿离开,我与萧玉指挥你的人马抵挡一阵,你身份尊贵,万万不可被辽人擒获!”萧慎见状连忙将怀中的萧湛递到完颜清怀中催促她赶快跟着赵似离开。 “我不走!你我夫妻一场,之前你为了救我侄儿身陷囹圄,吃了那么多的苦,如今我们好不容易团聚,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你的,便是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处,赵似,慎哥说得对,你身份尊贵,你快些带着湛儿离开吧,帮我将他与阿溯一同送到我阿浑哪里!”完颜清这会儿却是怎么也不肯离开了,只是又想要将怀中的萧湛递给赵似。 “这个关头你们还在这里争什么!要走都一起走!”萧玉见不惯几人这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袁老先生已经不再阻拦我们,我们还是有机会跑得出去的!” “王爷,快,皇陵守卫军马上追上来了,我们的人挡不了太久了!”楚遥看着身后的战况急切的喊道,而此时赵似的手下们已经追上赵似等人与之汇合了,而他们身后不足百米便是皇陵守卫军的追兵。 第十五章李代桃僵(三) “不行,对方是训练有素的皇陵守卫军,更有将领统帅着,我们的人虽然身经百战,可各自为站是很难逃脱的,兄弟们都是为了陪我救大哥才来的大辽,我不能将他们扔在此处独自逃走!”赵似开口道,“大哥,你带着阿清嫂子先走,我稍后便跟上来。” “主子,我们今日便是杀到只剩最后一个人也要保护您安全逃脱,您赶快与萧公子一同离开吧!”几个靠近赵似的黑衣人纷纷开口道,与此同时皇陵守卫军已经距他们不过五十步了。 “十三弟小心!”就在赵似依然坚持要留下带兵对抗之时,皇陵守卫军的阵营中忽然射出一支冷箭直奔赵似后心,一旁的萧慎见了连忙抽刀将那支箭拨开。 一旁的楚遥惊了一身冷汗,也顾不上什么王爷的身份了,仗着自己比赵似武功高些,一把将赵似扯到身旁推他上了一匹马,同时手中长剑狠狠抽向马臀,那马挨了一击,嘶鸣了一声便带着赵似向前奔去。 “萧大哥,你也带上阿清姑娘一同离开,我与萧玉兄弟带人马殿后,你们不要担心我们,我们这些人生来便是为王爷尽忠的,能为王爷出力我们死而不悔,耶律楚燕志在捉到你和阿清姑娘,你们不离开若是被抓到更是麻烦,恐怕阿清姑娘和湛儿都会有危险。”楚遥送走了赵似,又开口劝导萧慎。 “楚大哥说的不错,大哥你便赶紧带着嫂子离开,多拖上一时,我们也更危险一分,快不要耽搁了。”萧玉也开口劝萧慎。 萧慎原先还担心这些人马的安全,可听了楚遥与萧玉的话也并非毫无道理,尤其是楚遥说的对,若是被耶律楚燕捉到清儿母子,那后果才真的严重,想到这里他终是狠下心对一众黑衣人拱手道谢,带着完颜清母子跨上马背便要向赵似的方向追去,耶律楚燕见了哪肯放过他,也飞身上马拦在萧慎马前。 皇陵守卫军很快便与黑衣人又战在一处,萧玉与楚遥忙着指挥黑衣人抵挡皇陵守卫军,无暇顾及耶律楚燕的动向,反倒是耶律楚燕挥剑招呼了一队皇陵守卫军的兵士想要围住萧慎不让他离开。 “师兄,如今老天都要助我,你不如便跟我回去吧,你只要不再抵抗,我可以放过那个小贱人的。”耶律楚燕事到如今依然不舍得伤害萧慎。 “楚燕,你也不必在浪费口舌了,我的心意早已和你说过多次,我是不会和清儿分开的。”萧慎说着搂紧怀中的完颜清,夫妻二人相视一笑。 “好,师兄,你即如此,就别怪师妹我无情了。”耶律楚燕似是被眼前的一幕刺激到了,挥舞着长剑便向完颜清刺去。 萧慎连忙驾马躲闪,同时挥舞着从皇陵守卫军手中夺过的长刀砍杀着围着他的兵士们,他怀中的完颜清也从腰间抽出长鞭左右挥舞抽打,夫妻二人配合默契,竟慢慢杀出一条通路。 “来人!别管那些黑衣人,给本宫抓住那个小贱人,谁能砍下那个小贱人的脑袋,本宫重重有赏!”耶律楚燕几次进攻都被萧慎挡了下来,有一次还被完颜清的长鞭扫过脸颊,险些便破了相,她哪里受得了这般羞辱,便呼喝着一众皇陵守卫军上前追赶萧慎夫妻。 一旁的萧玉见状暗道不妙,连忙也带着黑衣人向萧慎的方向靠拢,希望可以帮助萧慎脱困,只是黑衣人与皇陵守卫军的人数差距过于悬殊,一时间也难以给到萧慎什么支持,萧玉见此心中焦急,自己抽剑想要杀上去挟持耶律楚燕,可他才刚靠近耶律楚燕身旁,就听萧慎大叫了一声低头,他闻言低下头,就听头顶一阵风声传过,却是一把钢刀扫着他的发髻而过,若非萧慎刚刚出言提醒,他恐怕此时便要身首异处了。 “萧大哥,如今我们该如何是好?”楚遥原以为萧慎夫妻若能带着孩子顺利逃出去,他们便也可四散逃脱,皇陵守卫军虽然人多,但是单兵作战能力根本不及黑衣人,加上如今天色已晚,又有暴风雪将至,他们要逃脱也更加容易,可如今萧慎都未能逃脱,皇陵守卫军只要集中围攻萧慎,他们想撤退都不行。 “如今这形势对我们十分不利,我们怕只有挟持耶律楚燕才有办法逃脱,只是我师父还在一旁观战,他是不会让我们伤害耶律楚燕的。”萧慎也无甚办法,“到了不得已的地步,你们便撤离吧,不必再管我,只是清儿与湛儿还要劳烦你们了。” “大哥,我们是不会扔下你的!”楚遥还没答话,萧玉先喊了起来。 “萧玉!小心!”萧慎听到萧玉的喊声回头望向他,这一望却是吓出一身冷汗,就见不远处一个皇陵守卫军手中端着一把弓弩,弩箭明晃晃的箭头正对着萧玉。 眼看着萧玉根本躲闪不及,萧慎夺过完颜清手中长鞭振臂一抖,将那射向萧玉后心的弩箭震飞,然而与此同时,皇陵守卫军中又有数人端起弓弩瞄准发射,萧慎见状想也不想便纵身跃到萧玉身后长鞭钢刀左右齐发将大部分弩箭斩落,然而弩箭速度极快力道极强,到底有几支没被拦下,狠狠地钉在了萧慎的腰腹上。 “慎哥!”“大哥!”“师兄!” 完颜清等人见萧慎受了伤,都不由得喊出声来,尤其是完颜清,一张俏脸吓得惨白,连带着她怀中的萧湛都白了一张小脸哭喊着要爹爹。 “我无事……”萧慎在马背上踉跄了一下,被萧玉扶助这才稳住身形。 “谁让你们伤我师兄的!没用的东西,去抓那个小贱人和那个小贱种,本宫要将她们扒皮抽筋以泄心头之恨!”耶律楚燕见萧慎并无大碍才松了口气回身对身后的士兵破口大骂。 “萧玉,你带清儿她们快走!”萧慎听了耶律楚燕的话心中一凉,强撑着身体挥舞着长鞭抽翻一个企图靠近完颜清的士兵。 第十五章李代桃僵(四) “可是大哥你……” “我无事,只是经此一役耶律楚燕一定会更加谨慎,况且此次惊动了皇陵守卫军,想必很快辽帝便会知道此事,肯定对边防控制更加严格,你回去告诉十三弟,便不要再费尽心思救我了,我若是有机会,定会自行想办法逃脱。”萧慎说罢忽然手上使力,将萧玉一把抛到完颜清的马上。 “慎哥!我不要离开你!”完颜清离萧慎不远,刚刚萧慎与萧玉说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她深知萧慎若是落入耶律楚燕之手,绝不会有生命危险,可是这就意味着她与萧慎可能再无相见之日,萧慎也将一直受困于耶律楚燕之手,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这让她如何能够接受! “清儿,只要你和湛儿安全便好,我自会想办法逃出去,只要我活着,我们夫妻总有团聚的那一天。”萧慎再次稳住身形驾马杀到完颜清身边轻声说道。 “慎哥……”完颜清一时无语,只能眼睁睁望着萧慎流泪。 “萧玉,快走!”萧慎伸手将完颜清的眼泪擦干,又轻轻摸了摸她怀中小萧湛的脸蛋儿,终是狠下心肠喊萧玉快带人离开。 “楚遥,你再助我抵挡一阵,为清儿争取些时间,只是一会儿若是我失手被擒,便带着你的人快撤,告诉十三弟不必救我!”萧慎一边砍杀一边吩咐楚遥,眼看着黑衣人已伤亡过半,萧慎心中十分凄凉,难道真的是天要绝他?若真是如此,自己是不是应该就这般认命束手就擒呢,只是周围这些黑衣人都是赵似的心腹手下,如今为了就自己伤亡惨重,自己心中实在是过意不去。 “你们还愣着什么,快去把那小贱人抓回来!”那厢耶律楚燕哪里管得萧慎想什么,只是见完颜清要逃,连忙呵斥身边的皇陵守卫军。 萧玉见状也顾不上男女之别,绕过完颜清扯起缰绳策马便走,而他身后的萧慎则再次挥舞起手中的钢刀长鞭为他们抵挡蜂拥而至的追兵,一旁的楚遥也率一众黑衣人一同帮忙。 “爹爹!爹爹快跑!”此时暴雪将至,天空中弥漫着一片诡异的暗红,坐在完颜清怀中的小萧湛透过完颜清的手臂向萧慎的位置望去,恰好看到一个士兵手中的钢刀划过萧慎的手臂,急得他在完颜清怀中不停地叫嚷着,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不停息的马蹄声。 完颜清将小萧湛抱得更紧,一行清泪无声的滑落,滴落在小萧湛的脸上、肩上,那感觉凉丝丝的,就如天空中正飘下的雪花一般…… 终于,一支无情的弩箭泛着寒光没入萧慎的胸膛,萧慎的身子轻微的颤动,终是不敌伤痛坠落下马,那伟岸又略显凄凉的身影就这样映入萧湛幼小的心灵,成为这个年幼的孩子毕生难忘的噩梦。 萧玉强忍着没有回头观望,而是将马御得飞快,如今大哥怕是落入了耶律楚燕之手,自己必须要将阿清嫂子和小萧湛安全送回女真才行!思及如此,萧玉又再次催马疾行,只是此时天空已飞降起鹅毛大雪,路面很快被白色的雪花覆盖,那马匹驮着三人本就不堪负重,一番疾行下蹄子一软便栽倒在一旁,萧玉与完颜清三人也被甩到一旁的山坡边,萧玉倒是身手敏捷的抓住一旁凸起的石块稳住身形,而完颜清抱着孩子行动不便,就这样直直的滚下山坡去了。 回往上京的路很快被大雪淹没,一个人策马先行的赵似始终不放心萧慎等人,正犹豫着要不要赶回皇陵方向查看,就听身后渐渐传来马蹄声响,赵似连忙躲进路旁的林子中观望,很快一支马队从小路上疾驰经过,看马上骑士的装束,却正是赵似手下的黑衣人,此时他们虽大多身负重伤,但却依然保持着整齐的阵型前进着。赵似在人群中巡视片刻便找到了被护在队伍当中的楚遥,只是没见到萧慎和萧玉的身影。 “楚遥!”赵似从藏身的树后探出身子轻声喊道,楚遥听了赵似的喊声整个人微微一颤,之后便四下寻找赵似的身影,待他看清赵似的所在,连忙纵身来到赵似身旁膝盖微弯,便直接跪了下去。 “王爷,楚遥有负王爷所托,没能将萧大哥救出来,还害得兄弟们死伤惨重,还请王爷责罚!” 赵似没在队伍中看到萧慎的身影本就纳闷,此时听了楚遥的话才知晓萧慎居然再次被俘了,思及如此,他不由得轻声喝道:“什么!你是说大哥他又被耶律楚燕抓了去?!” “萧大哥他为了给阿清姑娘争取逃脱的机会,被耶律楚燕手下的弩箭射穿了胸口……”楚遥将赵似离开后发生的事情一一向赵似汇报,说道萧慎中箭之时声音不由得放低了许多,“萧大哥中箭到底前吩咐我带着人马撤退不要管他,我为了兄弟们的安全,只能扔下萧大哥了,还请王爷责罚。” “你起来吧,这不怪你,是天不助我,大哥如此也是怕伤了你们的性命,只是他伤得如此重,却也不知如今怎样了……”赵似听闻萧慎被弩箭贯穿胸口,惊得几乎站立不稳,身形几番晃动,还是靠楚遥扶着才稳住身形,当年在大散关外萧慎为了救他而被竹枪贯穿肩胛那一幕仿佛又出现在眼前,那样一个为了自己出生入死的大哥如今被弩箭贯穿胸膛就躺在数里之外的雪地上等待他去救援,可是他却什么也做不了,这种无可奈何使得赵似这堂堂七尺男儿也不由得落下泪花。 “王爷,那耶律楚燕爱慕萧大哥已久,想必不会为难于他,也会想方设法为他疗伤的,如今我们还是先到武昌府再从长计议,否则一旦耶律楚燕将您的身份上报给辽帝,您恐怕有生命危险。”楚遥开口轻声劝导赵似,“对了王爷,您这一路可曾看见萧玉兄弟和阿清姑娘?他们比我先离开的,您可曾遇见过?” 第十五章李代桃僵(五) “不曾,怎么?莫不是阿清嫂子也出了事?”赵似哪里知道,此时萧玉与完颜清就在离他不远处的山坡下躺着呢。 “应该不会,耶律楚燕的人马还在我们身后,想来萧玉兄弟是带着阿清姑娘走了别的路了,王爷,我们还是先行撤离吧,阿清姑娘若是无视总是要回到女真的,待我们到上京还得接了小阿溯送他回女真,刚好可以打探阿清姑娘的消息。”楚遥见暴雪越下越大,生怕皇陵守卫军追赶上来,便劝着赵似离开。 赵似此时留下也再无意义,便也在众人的护送下回到上京。到了上京后,赵似叫一众黑衣人乔装打扮潜伏起来,自己则仅带着楚遥化装改扮来到一处民宅。 当初赵似带萧玉潜入皇陵守卫军,本是留完颜清在客栈看着孩子的,可是完颜清担心萧慎,小萧湛也吵着要爹爹,于是完颜清便联系了出要留下保护她们的手下,将孩子寄养在一个细作的家中,如今完颜清没有回来,还是那名手下将小阿溯的位置告知楚遥。 “关先生,关先生您在吗?”楚遥来到民宅前轻轻敲门,口中呼唤道,不多时,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身着文生服饰的老者探出头来,见是楚遥二人,连忙将二人让进院中,又在门外左右观瞧,见无人跟踪,这才放心的将门落锁。 “草民关胜清拜见王爷千岁。”那关姓老者进到院中对着赵似行叩拜之礼,赵似连忙上前双手搀扶老者起身道:“关先生不必多礼。” “关先生,那个孩子怎么样了?”楚遥见关胜清起身站稳便开口问道。 “那孩子刚吃了奶睡下了,说来也奇怪,这孩子刚来时还经常哭闹,可过了一两个时辰,似乎是知道我们是他的自己人一般,听话的像只小绵羊,整日里吃了睡睡了吃,乖巧的不得了。”关胜清笑道,“老夫这就让人将他抱来。”说罢便招呼妻子将孩子抱来。 “关先生,关婶儿,这两日劳烦您二老照顾这孩子了,您二老隐居辽地多年,此番打扰二老的清净,小王十分过意不去,只是这上京一众细作多是潜伏在酒馆客栈钱庄之处,寄养孩子实为不便,所以只好劳烦二老了。”赵似恭敬地对关胜清说道。 这关胜清年轻时曾在开封公开讲学,偶然的机会下教导过年幼的赵似几日,让赵似自觉受益匪浅,所以赵似后来一直将他奉为文师父,对他礼遇有加。数年前关先生唯一的女儿嫁给了一个经常与宋国通商的辽国商人,关胜清便带着夫人随女儿一同搬到辽地居住。当时宋辽关系并不和睦,关胜清为了女儿的婚事还特地求了赵似帮忙,后来搬到辽地后他也常与赵似和楚遥书信往来。 此次带人马救萧慎,赵似动用了不少潜伏在辽地的细作,但考虑到关胜清的安全,并没有借用关胜清的关系,只是当完颜清要找地方寄养小阿溯时,楚遥的手下实在没有合适的地方,不得已才联系了关胜清,另外在前去和赵似汇合前,楚遥还求关胜清办了一件别的事。 “关先生,那处宅子可还安全?”楚遥结果关夫人手中的小阿溯问道。 “安全着呢,只是婉芙那小闺女这两日就要临盆了,王爷还得赶紧过去才是。”关胜清答道,赵似却是听了一愣神,这怎么还扯到楚婉芙身上了? “怎么回事?婉芙怎么了?” “王爷有所不知,王妃她在王爷离开武昌府独自潜入上京后便十分担心王爷,于是便借着上香祈福的机会偷偷从武昌府跑了出来,还好被我半路遇上。我本想将王妃带回武昌府,可王妃死活不肯,就是要跟我进上京找您,没办法我只好将她带进上京,暂时就安排在关先生京郊的一座宅子中。”楚遥挠挠头解释道,他这个王妃堂妹别看样子柔柔弱弱的,成亲前也是个大家闺秀,可是心里主意多得很,可不是他随便能劝动的。 “什么?婉芙也在上京!楚遥!婉芙可是快要临盆了的,你怎么可以让她跟来上京!”提到爱妻楚婉芙,一向处变不惊的赵似也变了颜色,“那宅子在何处,快带我去看看!” 楚遥被赵似骂了个狗血淋头,也不敢抱怨,赶忙请关先生引路,自己则抱着小阿溯跟在赵似身后。三人乘上关家的马车悄悄地奔向京郊,路上关先生为了隐蔽,特地多兜了几个圈子,赵似心中火急火燎的,单却也知道关先生这是为了安全,只得急得抓耳挠腮不得个安宁。 “王爷,您歇会儿吧,这一路上折腾的您自己不累我看着都累了。”眼看着便要到地方了,楚遥实在不能忍受赵似一会儿一掀车帘往外看的样子,开口劝阻道。 “又不是你媳妇儿生孩子,你当然不着急!”赵似瞪了他一眼道。 “我媳妇儿是不生孩子,可我堂妹也要生孩子啊,王爷,您这会儿还是消停些吧,您再这么掀几次帘子,怕是要让路上的人都看见您的样子了,到时候为了您和王妃的安全,关老先生还不知道要多绕几个圈子呢!”楚遥知道赵似心中焦急,疏导他也是无用,便直接用激将法刺激他。 “哼,你倒是给本王看看,这鸟不拉屎的路上有几个行人!”赵似气呼呼的说道。 关先生在外面驾着车听着两人在车内斗嘴,脸上挂满了笑容,就在这时,对面的路上忽然跑来一匹快马,那御马之人似是有什么急事,将马鞭挥舞的飞快,就在马匹和马车交汇之时,楚遥透过赵似掀开的门缝看到了那名骑士的脸,不由一惊,口中喊道:“赵源,你不好好保护王妃,如此着急是要去到何处!” 那名骑士本将马骑得飞快,这会儿忽然听到楚遥的呼喊,连忙勒住缰绳定睛观望,这才发现了一旁驾车的关先生和从车门探出头来的楚遥。 “楚统领,不好了,王妃娘娘刚刚难产后产下一名死婴,如今人已经昏过去了,小的这正要赶去关先生家给您和王爷报信!” 第十五章李代桃僵(六) “你说什么!”车内的赵似闻言疯了一般的冲出马车,那骑士赵源见了赵似连忙翻身下马跪地回道:“回王爷,王妃娘娘刚刚诞下小郡主,只是小郡主胎里不足,才降生便没了气息,王妃娘娘也因为生产消耗太多体力,已然昏迷了。” 赵似闻言如同晴天霹雳,楚婉芙这一变故比萧慎被擒更令他无法接受,他是如此的期待他和婉芙的爱情结晶,可如今孩子生下来便没了,婉芙该要多伤心,她的身体该如何是好!思及如此,赵似一刻也待不下去,夺过赵源手中的缰绳翻身上马便向赵源来的方向快马奔去。 “王爷!您不知道路啊!”关先生和楚遥在后面急得不行,却也毫无办法,只好叫上赵源上车三人驾着马车在后面追赶赵似。 赵似一路上御马狂奔,他从前没来过京郊的宅子,本不熟悉道路,可这一路上人烟稀少,他顺着赵源来时留下的马蹄印竟也找到了那处宅子。到了宅子门口,赵似翻身下马大步来到门前紧扣门锁,很快一个门房便跑来开门询问。 “婉芙在哪儿,她现在如何了?”赵似随手将代表身份的玉佩扔给门房观看,口中却是问的楚婉芙的情况。 “回王爷的话,王妃还在昏迷,大夫给瞧了,已然无大碍,不过是产后虚脱,稍事休息便会醒来,只是小郡主却是没救了。”那门房看了玉佩知晓赵似的身份便将他引入内堂。 很快二人到了内堂门口,就见一众丫鬟婆子正围着内堂打转,大盆的热水,小碗的参汤一趟一趟的往屋中送赵似叫住一个在一旁指挥的老妈子问道:“婉芙可醒了?” 那老妈子是楚婉芙的奶妈李妈妈,楚婉芙一向与她亲近,这次私自逃离王府来到上京也是带着她和另一个使唤丫头,这会儿楚婉芙昏迷,李妈妈急得焦头烂额,忽然被人叫住正不耐烦的要骂,却见站在眼前的正是自家王爷千岁,连忙轻施一礼回道:“回禀王爷,王妃娘娘如今已经好转,产房血腥,王爷不易在此久留。” “婉芙为何会诞下死婴,这到底是真么回事,你快给本王从头说来!”赵似听闻楚婉芙身体无恙,提着地心终于放下了,可他与楚婉芙的孩子到底是没了,他又怎么能高兴得起来! “回王爷的话,今儿晨起王妃娘娘用了早膳后听下人禀报说王爷今日大约会回来,王妃许久不见王爷心中十分挂念,便叫我们陪着她到前门去等着,谁知还没来得及走到前门,王妃忽然感觉腹痛难忍,我们连忙找了大夫来看,却是王妃娘娘即将临盆了。”那李妈妈说道。 楚婉芙即将临盆,宅子里一众丫鬟婆子手忙脚乱的准备着,几个稳婆和丫鬟合力将楚婉芙抬到内堂去,几个大夫便在外候着,顺便为楚婉芙煎煮参汤提气。 楚婉芙怀胎期间多次舟车劳顿,先是从白头山赶往开封,又从开封赶往武昌府,最后又偷偷跑来上京,期间她为赵似担惊受怕的,耗费了不少心神,所以这一胎生的十分费力,折腾了一上午,连孩子的头都没出来,楚婉芙身子柔弱没有习过武,根本扛不住这般折腾,几次三番疼晕了过去,又被丫鬟们灌了参汤唤醒,如此反复折腾了几次,这才勉强将孩子产下。 楚婉芙生了孩子便彻底昏迷,几个稳婆吓得连忙喊大夫进来救治,几个大夫针灸推拿的一番抢救,终于将楚婉芙的情况稳定住,这时众人才回过神来去看那孩子,却没料到那孩子静静地躺在一旁,早已没了呼吸。 丫鬟婆子们吓得三魂丢了七魄,都没了主意,还是李妈妈叫了赵源赶紧去通知赵似等人,这才有赵似在路上遇到赵源的一幕。 “老奴没能护住小郡主,也没能照顾好王妃,还请王爷降罪。”李妈妈说到最后双膝跪倒在地便磕头向赵似请罪。 “李妈妈,这不怪你,是本王连累了婉芙,若非担心我,她又怎会千里迢迢追来上京,她若不来,便不会发生这样的事,说到底都是本王的错,只是苦了本王那可怜的女儿,却不知她如今尸首在何处?”赵似此时哀痛大过愤怒,到底是因为他才导致楚婉芙诞下死婴的,他又如何能与一心伺候楚婉芙的老妈妈发火呢。 “这……王爷请赎罪,老奴怕王妃醒来见了死婴心绪激动影响身体,便擅作主张吩咐人将小郡主到尸首拉出去埋了……”李妈妈听闻赵似问起死婴,连忙又再磕头请罪。 “什么!”赵似这才真的动了肝火,如论是死是活,那都是他蔡王府的郡主,怎的就能让一个老妈子擅作主张给扔掉了! “王爷!王爷快来呀王爷!王妃醒了,正四处找孩子呢!”就在赵似即将发火的同时,一个小丫鬟跑来说道,赵似闻言也顾不上还跪在地上的李妈妈,连忙跟进内堂来到楚婉芙床前。 “婉芙!你怎么样了?”赵似看着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楚婉芙心疼的问道。 “我无事,似哥哥,我们的孩儿呢,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我也是真没用,生个孩子居然也能晕过去,都没能第一时间看看我们的孩儿,你快叫人把他抱来我看看。”楚婉芙握着赵似的手轻声撒娇,赵似听了她的轻声娇嗔,心中更是心疼,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与她说出死婴之事。 “孩儿刚出生身子弱,还要养养,你先歇着,等你好了我再叫奶妈将她抱来给你看。”赵似到底无法说出口,只想着先瞒着楚婉芙,待她养好身体再说与她听。 “谁说我们孩儿身子弱,似哥哥你听听这哭声,多响亮,我孩儿定也是相见母亲了,你快将他抱来我瞧瞧!”楚婉芙开口道,与此同时,屋外真的传来了一阵阵孩童哭泣之声。 赵似不明所以,连忙走到门口观望,却见门外站着的正是楚遥,而那嘹亮的哭喊声,正来自于他怀中的小阿溯…… 第十六章风云变幻(一) “似哥哥,你愣在那里做什么?”楚婉芙的声音适时地响起,赵似忽然灵机一动,从楚遥怀中夺过小阿溯抱进屋中来到楚婉芙床边。 “芙儿你看,这便是我们的孩儿,我先让奶妈带他下去喝奶,你好好休息,等你养好了我再叫人抱他来见你。”赵似抱着孩子在楚婉芙面前晃悠一下便要抱走,却不料一向身子柔弱的楚婉芙这会儿却眼疾手快,一把将孩子揽入怀中道:“我也不似别的官太太那般娇弱,自己的孩儿我自己喂养着便好。” 赵似望着空了的双手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本想着暂时用小阿溯糊弄一下楚婉芙,待楚婉芙恢复一些,要么告诉她实情,要么再找个孩子假装是两人的孩儿,可没曾想楚婉芙夺了孩子便不撒手了,这可该要如何是好! “芙儿……”赵似还想说些什么,被跟进来的楚瑶拉住了。 “王爷,现在王妃的身体禁不起刺激,切不可现在和她说出实情,不如先将孩子放在王妃那里寄养几日,待回大宋之时再找个长相差不多的孩子将小阿溯换出来。” 赵似闻言抬头望向抱着孩子正欢喜着的楚婉芙,心中也不忍将实情在此时告诉她,便也作罢,只是走到床边坐在楚婉芙身旁也伸出手指逗弄着小阿溯的脸蛋儿。 “似哥哥,你看我们的孩儿多可爱,明明才出生,就如此白皙可爱,你说我们给他取个什么名字好呢?”楚婉芙笑语晏晏的问赵似。 “这,就叫阿溯吧,如何?”赵似随口回答,这些时日他们阿溯阿溯的叫着这孩子,怕是孩子已经习惯了这名字,若是换了恐怕是一时难以适应吧,况且早晚要把他送还给完颜宗弼,这时给他改了名字着实不好。 “赵素?这名字不好,素,听着便寡淡的紧,咱们的孩儿可不能叫这名字。”楚婉芙将溯字错听成了素,心中觉得赵素这名字寓意不好,便开口拒绝,“要我说,似哥哥你这一生最重兄弟之情,与煦哥哥和萧大哥都是兄友弟恭的,如今萧大哥家有了小湛儿,咱们这孩儿不若便叫友恭如何?将来也好叫他与小湛儿也如你和萧大哥一般兄友弟恭。” 赵似本是随便应对楚婉芙的,不料楚婉芙竟忽然说出这些话,想起生死未知的萧慎和下落不明的萧湛母子,赵似忽然忍不住心中的郁结之气,一双眼睛也泛起红了。 “对了,说起萧大哥,你这次去营救他可还顺利?我听堂兄说阿清嫂子和小湛儿也一同去了,这会儿可都回来了?当初在白头山小湛儿就总缠着我和兀娜拉嫂子要小弟弟,这会儿我与兀娜拉嫂子都给他生了小弟弟,他该要开心了,只是兀娜拉嫂子想要儿媳妇这事儿是要泡汤了……似哥哥,你这是怎么了?”楚婉芙正说着,忽然见赵似脸色阴沉不定,双手握拳似是在和自己较劲,而那一双眼睛尤其吓人,已是一片血红之色了。 “大哥他……他为了让我和阿清嫂子脱身被弩箭射中,如今生死未明,而阿清嫂子和小湛儿如今也下落不明……”赵似沙哑着声音说道,“芙儿,对不起,我一想到大哥便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吓到你了,友恭这名字很好,你先带着孩子好好休息,我与楚遥要去商讨一下派人手寻找阿清嫂子。” 楚婉芙心中心疼赵似,但见他这一副强自支撑的样子,也实在不知该劝他些什么,便点头应了。赵似见楚婉芙也再无其他大碍,便唤楚遥一同出屋,同时吩咐在场的众人谁都不允许将王妃诞下死胎的事传出去,对外就称王妃生了个小世子,取名做赵友恭,另外再派些人去寻个长相与小阿溯相似的宋人婴儿,找机会将小阿溯换出来送回白头山。 “王爷,如今我们该怎么办,刚刚关先生的手下来通传,说是上京的街上巡逻的队伍忽然增多了,我怕是耶律楚燕将您的事说与了耶律延禧,我们得赶快想些办法找到萧玉兄弟和阿清姑娘母子好离开上京,否则日久生变啊。”楚遥见赵似吩咐完下人后将赵似拉到一旁无人处禀报道。 “你说的这些我都清楚,这样,你与关先生商量着想办法先派些人送芙儿回宋,我带着剩下的人在皇陵附近寻找萧玉他们,若是实在寻不到我们便启程去白头山和斡辍大哥汇合,此次我们营救大哥闹出如此大的动静,我怕耶律楚燕借此机会怂恿耶律延禧对女真部落下手,得叫他们先做防范才好。”赵似道。 “王妃是不会扔下王爷一个人先回去的,不若王爷您先带着王妃回宋,我留下寻找萧玉兄弟。”楚遥顾及赵似的安全,这个时候哪里还敢让他带人在重兵把守的皇陵附近寻人。 “楚遥,你不必与我争……”赵似正要说什么,忽然就见关先生一脸急迫的向二人快步走来。 “王爷!不好了王爷!开封传来消息,章相爷病危了!”关先生此时也顾不得君臣礼仪,三步并两步的来到赵似身旁大声道。 “什么!你说外祖父他老人家病危!”赵似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住了,他与章惇分别不过月余,彼时章惇身体康健老当益壮,为了给赵似营救萧慎争取时间,还拿了先帝遗诏去与赵佶斡旋,怎地会忽然就病危了! “是开封刚传来的消息,前些时日相爷总被皇上招进宫中商讨国事,一日商讨的有些久了,相爷出宫之时天色已晚,夜色里相爷辨不清道路,被一块石子绊了一跤不慎摔倒,这一摔伤了筋骨,在床上疗养了数日,没曾想不但没有丝毫好转,反而愈加严重,如今已是病入膏肓朝不保夕了!”关先生回道,章惇当年与他曾有知遇之恩,自己能有机会教导赵似也是因为章惇,此时章惇受伤不治,关先生心中也是急迫得很。 第十六章风云变幻(二) “一定是赵佶那个混蛋!他居然敢对外公下手,我定饶不了他!”赵似听了章惇受伤的缘由,顿时联想起章惇手中的先帝遗诏,莫不是赵佶知道了先帝遗诏在外公手中,所以才如此急不可待的对他动了手? “无论如何,皇上肯定与此事脱不开关系,如今相爷人在开封没个照应恐怕是不行,可是若这一切都是皇上的圈套,为的是引王爷回开封,那又该如何是好呢?”楚遥此时比起赵似要冷静沉着许多,就算皇上知道先帝遗诏在相爷手中,但相爷毕竟是三朝元老,在朝廷内根基深厚,不到万不得已皇上不会轻举妄动,而如今皇上既然选择对相爷出手,那就意味着皇上此时极有可能已经真正的掌握了朝中大权,那么若是赵似此时回到开封,迎接他的恐怕便是雷霆一击了。 “赵佶即便真的设下什么全套等着我,我也不能因为害怕落入圈套而放任外公于不顾,我为大哥的事放弃了皇位已经让外公伤透了脑筋,如今他老人家因为为了我斡旋而被赵佶那混蛋迫害,我若是还不回去救他,如何有脸面面对他老人家和芙儿呢!”赵似心中也知道楚遥的顾虑,只是顾虑归顾虑,人也还是要设法营救的,否则他这一生都会心中有愧。 楚遥见状也不再相劝,他跟了赵似这么久,深知赵似此人最是重情重义,为了亲人朋友不惜以身犯险都是常事,之前为了萧慎,连唾手可得的皇位都弃之不顾,更何况如今需要他去营救的是向来疼爱他的章惇。 “楚遥,如今外公情况紧急,我必须尽快赶回开封,此行极为凶险,我独自前往便可,你先陪着芙儿回武昌府修养,顺便打探阿清嫂子和萧玉的消息。”赵似吩咐道,“外公的事切不可与芙儿提起,她那么聪慧,定会发现其中蹊跷,若是她发现了,定不会叫我一人前往的。” “王爷!您要回开封属下也不拦您,只是您只身一人前往太过危险,我听闻那康宁虽然之前陷入谋害太后的罪名中,但是并没有受到惩罚,反而接手了一部分皇城羽林军的人马,当年萧大哥在大散关为你报仇射落他一只耳朵,他这么多年一直记恨在心,这次得了机会定会暗中出手对付您的,还是让属下陪着您一同前往,也好有个照应。”楚遥听闻赵似要独自一人前往,哪里肯任由着他胡来,如今的开封对赵似而言不亚于龙潭虎穴,赵似这般贸然独身一人回去,其中凶险不言而喻。 “如今除了你根本没有人能让芙儿乖乖的回武昌府,除了你,我也不放心任何人护送她回武昌府。你放心,我到底还是先帝一奶同胞的兄弟,这几年安居白头山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在朝廷也罢、乡野也好,都也还算有个贤名,这个时候外公已经重伤难愈,若是我回去再出了什么问题,天下人都会知道与他有关,以赵佶的心思此时定然是不敢轻易对我下手的。况且若他真的对我下手,你陪着我又能如何,不过多赔上一条人命罢了,你听我的话,只要将芙儿顺利送回武昌府,再找到阿清嫂子便算是对得起我了。”赵似说罢也不再给楚遥反驳的机会,交代关先生切莫将消息外传后便吩咐人牵来马匹行李离开了宅子。 楚遥见赵似头也不回的策马离去,不由得头都大了三分,想想还在屋中搂着完颜宗弼家孩子乐呵呵喂奶的楚婉芙,真不知道该编个什么样的理由哄她回武昌去。 簌簌的北风卷着雪花在地面打着卷儿,寒冷的冬夜里没了虫鸣之声略显寂静,只有夜枭时不时扑腾着从一个枝头飞向另一个枝头,破锣一般的嗓子发出难听的嘎嘎的声音。 萧玉大半个身子被掩埋在厚厚的积雪下,一只外出觅食的雪兔在经过他身边时两只长长的后腿不经意在他胸口踩过。萧玉本就冻得麻木的身体被这不轻不重的一脚踩的生疼,重重的咳嗽了一声,才慢慢睁开沉甸甸的眼皮。 “嘶……”强撑着坐起身,萧玉感觉浑身疼的厉害,待他慢慢缓过神来,才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事。当时他带着完颜清母子逃命,却不料胯下骏马不堪负重滑倒在地,他堪堪稳住身形,完颜清母子却是顺着山坡滚了下去,他怕他们母子二人受伤,便也飞身扑过去想要拉住完颜清,却不料山坡上的积雪虽然很厚,却很松软,根本撑不住他的重量,于是三人一同滚下山坡,失去了知觉。 “嫂子,嫂子你在哪里,能听得到我说话吗?”萧玉抬眼向四周望去,只见入目均是一片苍白,月光晃在银白的雪地上,与暗黑的天空形成鲜明的对比。 萧玉喊了几声不见有人答话,心中不由急切起来,萧慎临危之时将完颜清母子交托给他,此时若是母子二人有什么闪失,他该如何面对萧慎!思及如此,萧玉又强撑着疼痛的身体在四周找寻起来。 许是苍天保佑,就在萧玉遍寻不得之时,不远处树上一只夜枭扑腾着翅膀飞下枝头奔向雪地中的一只野鼠,那夜枭个头极大,翅膀极为有力,在抓获野鼠的同时将周围地上的雪花溅起不少,埋藏在积雪下的地面也裸露在空气中。萧玉听到声音向那个方向看去,正看到完颜清露出雪地的一角衣裳。 “嫂子,湛儿!”萧玉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完颜清身旁扒开积雪,就见萧湛正被完颜清紧紧地抱在怀中,看样子并无大碍,倒是完颜清脸色苍白,呼吸也十分孱弱,若是再晚发现些时候,怕是要冻出问题了。 “嫂子,嫂子你醒醒!”萧玉此时也顾不得身份之别,抬手在完颜清任重处用力按压,同时口中轻声唤着。许是按人中出了效果,过了片刻,完颜清悠悠的转醒过来。 第十六章风云变幻(三) “湛儿?湛儿怎么样了?”清醒过来的完颜清首先想到的便是萧湛,她抬起冻得麻木的双手轻轻摸了摸怀中的萧湛,见萧湛小脸儿红扑扑的睡得正香,这才放下心来。 “嫂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萧玉见完颜清只顾着萧湛,便开口问她的情况,她也被埋在雪地中良久,怕是身体也不好受。 “我还好,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些麻木,缓一缓便好了,我们现在这是在哪里?”完颜清问道。 “我们估计是在滑下来的那个山坡下面,这里应该离皇陵不远,并不十分安全,嫂子,你再休息片刻咱们便赶紧离开这里吧,我看这天色还不错,可以看到北斗星的方向,咱们应该不会迷路。”萧玉怕耶律楚燕的人追上来,不敢生火取暖,可这寒夜漫漫,若是不生火三人很快便会冻僵,不如便趁着月色如水能辨别方向,还是连夜赶路得好。 “你说的不错,我们现在便走吧,也不知我们在这坡下耽搁了多久,想来是追不上赵似了,不如我们便先赶回白头山吧,赵似若是平安脱险,自会带着小阿溯去白头山的。”完颜清说起赵似,心中又忆起萧慎,也不知他的箭伤如何,是不是依然被耶律楚燕囚禁着,想到这儿,不由得掉了两滴眼泪。 萧玉见她落泪,知晓她思念萧慎,连忙岔开话题道:“去白头山也好,我游历大辽数年,却还从未到过白头山,听闻白头山上终年积雪皑皑,比之现在的大雪恐怕更要壮观三分吧。” 完颜清闻言忆起家乡的雪山,神色神往道:“不错,白头山的景致是这天地造化之功,每一处都美得很。”每一处都有她与萧慎的足迹…… “娘……”完颜清怀中的小萧湛忽然醒了,一双小手在完颜清手上拍了几下,“湛儿饿了,湛儿要爹爹。” 完颜清闻言却没有再流泪,只是轻拍着小萧湛道:“湛儿乖,娘亲让小叔叔给你抓兔子好不?” “不好不好,湛儿要爹爹,不要小叔叔!”小萧湛似乎还能想起萧慎在他面前中箭倒地的身影,便一门心思的要找萧慎来确定他是否安全。 “湛儿,你爹爹还在和坏人打架,很快他打赢了便会回来了,你不要担心,小叔叔先给你抓兔子吃,不然你饿坏了你爹爹和娘亲是要心疼的。”萧玉开口哄道。 “那小叔叔,你抓一只肥一些的,让娘亲也吃。”小萧湛极为早慧,早已知晓父亲中箭倒地,恐怕此时已凶多吉少,只是见母亲伤心难过,萧玉叔叔又极力哄劝自己不要担心,便顺应着萧玉的意思假装不记得父亲的事了。 萧玉闻言赶忙应答着去抓兔子,不多时便真的捉了只胖乎乎的兔子回来。此时入冬不久,兔子还膘肥体健,萧玉将兔子皮剥了用雪擦拭干净后又用兔子皮将肉块包起,之后在地上挖了个大坑,点了些许木柴扔到坑中,再将兔肉放到火堆上,再用火将坑中的火焰遮挡上。 “嫂子,点篝火烤兔子我怕被耶律楚燕的人发现,只能委屈你和小湛儿这么吃兔肉了。”萧玉道。 “无妨,便当是叫花鸡一般吃法了。”此时完颜清也顾不得讲究什么,不一会儿兔肉熟了,萧玉熄了火将烧焦的兔皮,打开兔皮包,将其中的兔肉取出来递给完颜清和萧湛,自己也拿了两小块吃了起来。 很快一只兔子便被三人解决了,稍微添了添肚子,完颜清也恢复了不少体力,萧玉从她手中接过小萧湛,三人便开始向白头山方向前进。 路上积雪深厚,三人行进实为缓慢,但也一直在前进着,待道东方微微露出鱼肚白时,三人已走出山坡下的地界,眼看着前方便是一处位于上京郊区的村落。萧玉怕暴露身份,不敢带着完颜清进村,便吩咐她与小萧湛藏在一棵树后,自己则趁着天色还未大亮悄悄潜进村子。 这个村子靠近皇陵,平日里以为皇陵供给粮食果蔬为生计,村落里倒是十分富庶,冬日里农家不用种田,起的晚些,这会儿整个村庄里静悄悄的。萧玉寻了一处看着便十分精致的人家溜了进去,果然在后院看到了马棚,里面有几匹拉货的驽马正在悠哉的嚼着食草里的草料。 萧玉先是轻手轻脚的顺着马棚的方向找到了厨房,在厨房中翻了几个馒头几根腊肠当做干粮,之后又溜回马棚摘了缰绳牵了两匹马出来,顺手从怀中掏了块银子扔到马棚中,便牵着马赶回完颜清身边。 “嫂子,这村子里也没什么骏马,只有几匹拉货的驽马,凑合着骑,总比我二人走着快些。”萧玉道。 完颜清接过缰绳抱着小萧湛翻身上马,萧玉也跟着翻身上了另一匹马,两人便向着辽阳府的方向赶去。原本完颜清是打算直接从上京回到白头山的,可萧玉担心耶律楚燕不放过完颜清,在上京去白头山的路上设置障碍,于是便带着完颜清绕路赶往东京辽阳府,再从辽阳府取道回白头山,想来耶律楚燕便是再聪明,也不会想到他们不但没尽快离开辽国,反而还先是更加深入了。 三人一路上小心谨慎,生怕暴露了行踪,好在耶律楚燕也的确没有派人往辽阳府方向查去,毕竟现在还在国丧时期,耶律延禧不可能为了一个区区的女真首领之女便大动干戈的任耶律楚燕调人四下追捕。 三人一路相安无事,很快便到达了辽阳府,进了城,萧玉御马来到完颜清身边轻声道:“嫂子,这几日舟车劳顿,你和湛儿都辛苦了,如今到了辽阳府,我们便安全了许多,我们先休息一下用了午膳,我带你去见一个熟人。” “熟人?”完颜清先是一愣神,然后想了起来,当年萧慎与阿木青雪原招亲之时恰巧遇上辽军袭击女真部落,当时那位带兵的辽阳守备军统领萧林,不正是眼前萧玉的亲大哥嘛! 第十六章风云变幻(五) “你要去找萧林?”完颜清有些不解,当初萧慎在女真对阵萧林,让他吃了不少苦头,纵然他是萧玉的亲大哥,此时也不见得会帮助萧慎的妻儿吧。 “嗯,虽然辽阳府的看守没有上京严格,可是要想从这里出关去白头山也极为困难,还是要求我大哥帮忙的。”萧玉说道,“而且听赵大哥和楚大哥所说,那个叫什么阿木青的正带人和嫂子你的部落打仗,咱们这一路要回白头山着实不太安全,我想着求我大哥帮忙,一则可以顺利出关,二则让他借着收缴女真纳贡的名义带兵护送我们。” “可萧林似乎与慎哥哥的关系并不好,他真的会为我们出这么大力?”完颜清有些怀疑。 “嫂子你有所不知,其实我大哥和堂兄根本就没有不和睦,堂兄是我萧家这一辈最杰出的人物,我和大哥从小就以他为榜样的,之前大哥带兵去你的部落被堂兄生擒,回来后还传信给我说他见到了久违的堂兄高兴地要命。”萧玉笑道,“这次堂兄找我帮忙大哥也是知道的,若非他公务在身恐怕都要亲自来帮忙了,你就放心好了。” 完颜清闻言这才放下心,便带着小萧湛与萧玉一同找了间酒楼用膳。三人一路上风餐露宿,几乎没怎么吃饱饭,小萧湛原本白胖胖的小脸都变得黑瘦黑瘦的。完颜清看了心中十分心疼,便点了满桌子的好菜往小萧湛嘴里塞,小萧湛断奶也才不过一年多些,勉强能吃些软乎的肉食,这会儿被完颜清塞了满满一嘴,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咽下去,看得一旁的萧玉乐个不停。 三人吃了没多时,小萧湛的小肚子便撑得鼓鼓的,完颜清见孩子吃得差不多,自己便也随便吃了些。 “嫂子,你与小湛儿先在此处稍事休息,我先回府去看看。”三人用罢午膳,萧玉会了账后将完颜清母子安排在附近的一间客栈里,自己则悄悄潜回萧府。 萧姓在大辽是大姓贵族,人口极多,萧慎、萧林这一支又因为萧坦思的原因更为尊贵,如今萧林年纪轻轻便做了辽阳守备军统领,除了他个人能力极为突出外,也不乏有家族原因在其中。因此人们提及辽阳守备军统领萧林,总是习惯性的认为他纯粹是靠家族关系才能上位的。萧林对这种说法极为反感,因此和家中闹得十分不愉快,后来便搬出萧家在辽阳府的大宅,自己建了守备军统领府。 萧林尚未娶妻,这守备军统领府中没有女眷,伺候的人也不多,只有几个从小便跟着萧林的家将,这便让萧玉的潜入变得十分容易。 “大哥,大哥!”潜入府中的萧玉轻车熟路的来到萧林的书房,果然见到自家大哥正倚着书桌认真的看着手中一册兵书。 “小玉?”萧林闻声抬起头,看见萧玉正趴在窗口喊他,就抬手唤他进来。 “大哥,你怎么还在看这些无聊的兵书战策,看了这么多也不见你能打过慎堂兄。”萧玉大剌剌的走到萧林身旁直接便坐在他的书桌上。 “下来,这么大个人了,没个正经样子。”萧林放下手中的书册道,“你这次协助慎堂兄救人,怎地这么久才回来,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慎堂兄如今在何处,那孩子可是救回来了?” 萧玉闻言神色黯淡,声音有些哑瑟道:“孩子倒是救了回来,只是慎堂兄却落到了耶律楚燕手中,如今依旧生死不明。” “你说什么!”萧林闻言大惊,“为何会变成如此局面,你快说来听听!” 萧玉深吸一口气压住心中的烦闷与懊恼将萧慎被擒以及他与赵似联合救人失败的来龙去脉说与萧林听,“慎堂兄最后为了救我被弩箭射中,他被俘之前将阿清嫂子和他儿子萧湛交托给我,让我送她们回女真,我怕耶律楚燕封锁上京的出关口,不敢从上京出关回白头山,只好改道回辽阳府求大哥你。” 萧林听闻萧慎中箭被俘心中大惊,又听闻萧慎把妻儿托付给了萧玉,连忙问道:“嫂子和侄子目前身在何处,可还安全?” “我将嫂子和小湛儿安排在客栈了,如今女真部落也不太平,我不敢独自带她们回去。那个塔撒部落的阿木青曾经与慎堂兄争夺过阿清嫂子,这些年也一直和阿清嫂子的部落有冲突,最近他和耶律楚燕联手,正带兵攻打嫂子的部落拖住他们的人手不让他们能支援慎堂兄呢。”萧玉道,“我寻思着之前因为先帝驾崩,朝中都没有时间征纳今年的岁贡,女真各部落也没有主动送岁贡来,不若就以这个为理由,大哥你带些兵马去女真部落纳贡,我和阿清嫂子就混在你的人马里一同出城,之后你还可以借机打压一下塔撒部落,助嫂子的部落一臂之力。” “你小子倒是难得出了个好主意,看来这些年在外面游历倒是让你长大了不少,这样,我现在就给辽阳府大都督上书请求带兵去女真纳贡,你把嫂子和小湛儿悄悄接来我府里,过几日收拾人马一同出兵去白头山。”萧林说罢便取来笔墨着手写起了请战书。 “萧统领!上京有密旨传来,大都督让末将来寻您一同议事。”就在萧林书写完请战书准备吩咐人送往辽阳大都督府时,一个参将在外求见。 萧林听那参将的声音应该是辽阳大都督的副将张靖,便叫萧玉藏到书房内室,自己则收拾好书桌上的笔墨吩咐张靖进来。 “大都督可有说找我何事?”萧林问道。 “具体内容末将也不了解,只知道是上京传来了消息,好像是四公主前些时日为先帝送丧的时候遇到了袭击,有几个刺客当时逃脱了,如今皇上为安抚四公主的情绪,唤各州府加强戒备,抓捕疑犯。”张靖回道。 萧林闻言心中暗道不好,看来耶律楚燕没在上京周边抓到萧玉三人,这会儿是猜到了三人会从别处逃回白头山,此时已经派人全国搜捕了! 第十六章风云变幻(六) “好了,我知道了,刚好我也有事要找大都督,你先出去候着,我收拾一下便随你一同去见大都督。”萧林知道再拖下去辽阳府也不安全,如今便要速战速决,尽快将完颜清母子送出大辽。 “是。”张靖听了萧林的吩咐便退出门去。 “大哥,看来这辽阳府也不安全了,我们还得尽快行动才是。”见张靖出门了,萧玉才从内室出来道。 “不错,我们还得要速战速决,你这次去协助慎堂兄,可曾暴露了身份?若是耶律楚燕知晓了你的身份,恐怕对我们的行动大为不利。”萧林询问道,若是耶律楚燕知道萧玉是他的弟弟,那么这次极有可能给辽阳府大都督传的旨意便是将自己一并拿下。 “大哥你放心,我从小便随师父游历在外,这些年变化极大,怕是爹娘现在一时间也不敢认我,耶律楚燕从未见过我,又哪里知晓我们的关系,况且萧姓是大姓,我虽然混进公主府用的是本名,可叫萧玉的多如繁星,她不会联想到我们的关系的。”萧玉对这点倒是极为自信,“我猜测此次皇上传旨捉拿皇陵一事的刺客,许是因为耶律楚燕认出了赵大哥,所以才如此兴师动众,毕竟一个大宋手握重权的王爷带了三千兵马悄无声息的潜入大辽,又悄无声息的逃出大辽,于皇上而言是件极为丢人的事。” “但愿如此吧,在确定真的没有危险之前,你还是先不要带着嫂子到我府中了,否则若真的是被耶律楚燕发现了我们的关系,恐怕你们在我府中反而不容易逃脱。”萧林略带顾虑道,“我先去大都督那里打探一下消息,你带着嫂子和湛儿先到福伯家藏着,若是没问题,我晚上便去寻你。” “如此也好,那大哥你小心些。”福伯是萧玉家的老管家,萧林和萧玉兄弟俩从小便是由他照顾的。前些年萧林见他年纪大了,便在辽阳府靠近守备军军营的附近为他买了一间三进三出的宅子养老,萧玉这些年游历途径辽阳府又不愿回家的时候便总去他那里借住,如今却也正好方便萧玉带着完颜清前去躲藏。 “你放心好了,记得去的时候注意周围的情况,一定护着嫂子和湛儿的安全。”萧林说罢便拿着写好晾干的请战书出门了。 此时张靖正在门外候着,见萧林出门,便随着他一同前往大都督的府邸。 辽阳府守备军的大都督名唤耶律崇义,乃是昭怀太子耶律浚年少游历之时结拜认下的义弟,按照辈分,当今皇上还要尊称他一声皇叔。这耶律崇义在结识耶律浚之前虽然不过是一介平民,可却是饱读诗书,精通契丹、汉文,也善骑射,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当年先皇后萧观音因十香词冤案被害,耶律浚也被诬陷后被贬为庶人。耶律乙辛等人数度设计暗害耶律浚,也都是耶律崇义几次三番救耶律浚于危难。后来耶律浚被害身亡,耶律崇义便转而保护年幼的耶律延禧。耶律浚被平反后,道宗皇帝感激耶律崇义对耶律延禧的保护,便将他封做东京辽阳府的守备军大都督,手握整个辽阳府的兵权。 对于此时来见这位精明的大都督,萧林还是有些打怵的,毕竟若是稍微露出什么破绽,恐怕自己便很难活着出大都督府了。 “去回禀大都督,就说萧统领到了。”二人到了大都督府,张靖先上前几步到门房通报。那门房见了张靖的腰牌便进到内堂去做通传。过了片刻,那门房便快步回到门前将二人让进前院道:“萧统领,张参将,大都督有请。” 萧林与张靖随着门房穿过花园来到内堂书房,就见耶律崇义此时正端坐在八仙椅上面色沉重地看着手中的书信。见二人到来,耶律崇义将书信放好,命人为二人端了茶点来。 “末将见大都督面色不悦,可是发生了什么?”萧林端坐在耶律崇义下首开口问道。 “萧林,你可识得萧慎?”耶律崇义没有说明他召萧林来所为何事,反而是开口询问萧林是否与萧慎相识。 “大都督说的可是原禁卫军统领萧慎?”萧林听到耶律崇义的询问心中不由犯起嘀咕,耶律崇义这可是要试探他?想归想,萧林脸上却是不动声色道:“末将自然是识得的,算起来他还是我本家的堂兄,末将幼时便以他为目标努力修习武功,只是后来堂伯父过世后我们两家便稍有来往,后来我听闻他不满先帝的赐婚,独自一人逃去宋境了。前两年末将带兵去女真缴贡遭遇抵抗吃了些亏,当时好像看到了他在女真阵营中,只是不知此时他身在何处了。” 耶律崇义闻言面色有几分奇怪,过了片刻后才开口轻叹道:“你与他没有什么来往便好,前些时日他潜入上京作祟,如今他被四公主擒住,正关押在公主府中。” “哦?我听说当初我这位堂兄就是不满他与四公主的婚事才逃走的,怎么会上赶着回辽国,还被四公主擒住了?”萧林听闻耶律崇义提及萧慎的消息,心中不由有些焦急,迫切的想从耶律崇义口中打探到萧慎的消息。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了解,只是皇上派人传来密旨,说是萧慎前些时日伙同大宋的蔡王一同潜入上京,在皇陵大闹了一场,险些坏了先帝入殓的仪式,幸亏四公主带皇陵守卫军将萧慎擒获,只是那蔡王赵似以及其他几个同伙却是都逃走了。”耶律崇义开口道,“这事令皇上龙颜大怒,本欲将萧慎处以凌迟之刑,奈何四公主拼死也要护着他,只好作罢,可这蔡王和其他的同党是断然不能放过的,所以皇上给各个州府的都督和刺史都发了密旨,让我们严加封锁境内,尽快将蔡王等人抓捕归案,今日我找你来为的也是此事。” 第十七章四面楚歌(一) “这等鼠辈竟敢大闹皇陵,这简直是对先帝的大不敬,不知大都督要末将做些什么,可是要带兵挨家挨户的去搜捕在逃的蔡王等人?”萧林听闻萧慎无生命危险便放下心来,面上却表现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这倒是不必,全城搜捕太过兴师动众,况且让百姓们知晓竟有数千宋兵悄无声息的潜入上京,于皇上而言也是件极为丢面子的事。你如今要做的便是守好城关,那在逃的一行人中有萧慎的妻儿,她们都是女真人,极有可能准备逃回女真,四公主派人在上京到白头山的路上严防死守都没有发现,所以四公主推测他们极有可能反其道而行,先从上京逃往了辽阳府,然后再准备着从辽阳府出关回白头山。”耶律崇义道,“我也觉得公主的推测极有道理,所以这些时日你便辛苦些,务必对出关的人严加盘查。” “是,末将遵令。”萧林闻言起身叩拜领令,“只是大都督提起女真,末将却是想起另一件事,恐怕对寻人有力,还请大都督指示。” “你且说来听听。”耶律崇义对萧林这个统领一向高看一眼,倒并不是因为他背后庞大的萧家势力,而是因为萧林此人年少却多才,不仅武艺出众,还熟读兵法战策,是年轻一辈中不可多得的人才。因此耶律崇义听到萧林的请示,心中有些好奇自己这得力干将可是有什么好主意了。 “是。说来也巧,今日都督便是不派张参将来寻末将,末将也是要来求见都督的。”萧林说罢将收在怀中的请战书递到耶律崇义手中道:“今年女真的岁贡本该在前几月便应缴纳,只是恰逢先帝驾崩,举国同悲,末将也一直没来得及亲自去催缴,只是派人通知各部落将岁贡自行送到辽阳府。前些时日末将得空查点各部落送来的岁贡,竟然发现有个别部落的女真蛮子竟然没有将岁贡缴纳上来!这等驳我大辽颜面之事末将如何能忍,便一直筹划着带兵去缴贡,今日刚写好了请战书。” “哦?那这岁贡与萧慎余党之事有何关系?”耶律崇义接过萧林的请战书快速的审阅一番。 “这便是末将所说的巧事,那未送来岁贡的部落是塔撒部落,而当初末将正是在围剿这个部落时遇上的萧慎,还在他手中吃了大亏,险些丢了性命。末将猜测这个塔撒部落极有可能便是萧慎这几年藏身的部落,那么他的妻儿若要逃回女真,必然也是逃去这个部落,我们只要带兵去清缴了她们的部落,她们便无处可逃了。”萧林所言并非全部都是假的,这几年阿木青仗着有耶律楚燕撑腰,已经很久没有缴纳岁贡了,这些小事耶律崇义这个大都督不清楚,萧林这个负责岁贡征缴的统领却知道得一清二楚。如今刚好可以以此为借口合情合理的派辽兵前去清缴塔撒部落,除了捎带完颜清母子出关,还可以光明正大的帮助完颜清的部落抵抗阿木青。 “你所说可是真的?”耶律崇义问道。 “末将所言句句属实,想来这塔撒部落定是仗着有萧慎撑腰才肆无忌惮的不缴纳岁贡,只是如今萧慎已经被四公主擒获,我们自然要趁此机会出兵清剿。”萧林恭敬的回答道。 “如此也好,敢对我大辽不敬便要让他们自食苦果,要知道便是那宋国前些年也因为战败向我大辽交了不少岁贡,他一个小小的女真部落不过因为仗着我大辽的前禁军统领打了几场胜仗便如此张狂,真是蚍蜉撼树,可笑至极。”耶律崇义前些年受道宗耶律洪基的指派与大宋有过几次交战,均以大胜告终,如今听闻一个小小的女真部落竟然就敢不将大辽国放在眼中,不由得勃然大怒,“萧林,你这便去守备军营点三万兵士随你一同前往白头山清缴那个塔撒部落。本都督还不信了,一个小小的女真部落竟也敢如此嚣张。” “是!”萧林见自己计策得逞,连忙叩谢领令。 “看来大都督还没有怀疑到我身上如今这辽阳府也不可久留,还得快些行动才是。”出了都督府,萧林小声嘀咕着,人却奔着福伯家的宅子赶去。 “大少爷,怎么样了?”萧林到了福伯的宅子附近,远远地便看见福伯正在门口候着他,之前萧玉带着完颜清母子来到福伯家已经将发生的事说给福伯,福伯担心萧林的安全,便一直在门口候着。 “我无事,咱们进去说。”萧林将福伯让进宅内道,“小玉呢?” “二少爷与他带来的那对母子正在后厅的密室休息,我听二少爷说那女子是慎少爷的妻子。”福伯回道。 “不错,那对母子正是慎堂兄的妻儿,福伯,你带我去见她们。”萧林道。 福伯应了一声便带着萧林前往后厅。进了后厅,福伯先是小心的关了门,然后来到书桌旁轻轻挪动桌上一方砚台,随着那砚台的挪动,萧林就听到桌子下方传来轻微的嘎啦嘎啦的机关转动的声音,很快,桌子下方便出现了一个能容一人通过的洞口。 “大少爷请随我来。”福伯拿起桌上一盏烛台率先进入洞口,萧林也紧随其后,两人下到洞内,福伯将烛台放到墙上一个凸起的台子上,就听周围又响起机关转动的声音,很快头上的洞口又恢复了原样。 “福伯,可是大哥来了?”就在萧林慨叹福伯家不知何时竟设置了如此隐蔽的密室之时,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密室内传来,却正是萧玉。 “知道是我来了还不滚出来。”萧林想到自己一箭双雕的计划可以实行,便心情愉悦的和萧玉开起玩笑来。 “大哥,我滚出来可以,只是你总不能叫阿清嫂子也滚出来见你吧,我看还是你滚进来比较好。”萧玉打小便与萧林皮惯了,此时也仗着有完颜清撑腰调侃起萧林来。 第十七章四面楚歌(二) “你这小混蛋。”萧林轻骂了一声,人却还是恭恭敬敬的进到密室内对着密室内的完颜清轻施一礼道:“嫂子,许久不见,可还记得小弟?” 完颜清见状连忙还礼道:“自是记得的。”说罢又拉过小萧湛轻声道:“湛儿,这是你萧林叔叔,是你萧玉叔叔的哥哥。” 小萧湛这些时日一直与萧玉玩耍,对他十分喜欢,如今听说眼前这人是萧玉叔叔的哥哥,便也十分欢喜,奶声奶气的开口道:“小侄萧湛拜见萧林堂叔。” 萧林不曾想这才不过三岁的孩童竟然如此早慧,连忙轻轻将他抱起,手中却已从怀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点心递到萧湛嘴边。 “大哥,那大都督耶律崇义找你所为何事?他可有为难于你?”萧玉开口问道。 “还能为了何事,还不就是你们为了救慎堂兄闯皇陵的事。耶律楚燕对皇上说这大闹皇陵的人中有一个是大宋的十三王蔡王殿下,皇上听闻龙颜大怒,觉得蔡王悄无声息的带人潜入上京是对大辽的一种羞辱,便派人加强对各个关隘的看守,以确保能将蔡王及其余党抓获。”萧林一遍逗弄着小萧湛一边说道。 “谢天谢地,皇上发出这样的密旨,就说明赵大哥还没有被抓获,这么多天都过去了,以他的本事恐怕早已逃出辽国回到大宋了。”萧玉拍着胸口庆幸道,“只是皇上知道了赵大哥的身份,恐怕不会与宋国干休的,就怕宋国那个狗皇帝以此为借口拿赵大哥问罪,那可便是糟糕透了。” “这你放心,涉及到两国外交的问题,皇上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是不会轻易找宋国兴师问罪的,毕竟如今的宋国国力较之前几年要鼎盛许多,与他们交战我们也讨不到好处。”萧林分析道,“只不过如今关隘的防守更加严密,你和嫂子便有很大的危险了,所以我们要尽快行动,赶快将嫂子送出关去。” “我也急着想知道白头山如今是什么情况,只是这关隘看守严密了,我和萧玉该如何出关呢?”完颜清不知道萧林与萧玉商讨的计划,这会儿有些急切的问道。 “嫂子你大可放心,我自然有办法送你出关,不光如此,我还有一份大礼要送给你。”萧林笑道,“说起来这还是小玉的主意,我听闻那塔撒部落的阿木青一向与慎堂兄和嫂子作对,如今他正带着他的人马和嫂子的部落争斗,也该着他倒霉,今年该缴的岁贡没有及时缴纳被我发现了,我刚刚在大都督府内告了他一状,顺便告诉大都督我当年就是在他的部落里看见过慎堂兄,还被慎堂兄擒获险些丢了性命,大都督听了也断定慎堂兄这些年所躲藏的女真部落便是塔撒部落,派我带三万兵马去清缴塔撒部落,顺便看看慎堂兄的妻儿是否逃回了那里,若是逃回去了便一并抓回来。” “哈哈,大哥,你看看我这一箭双雕之计是不是十分高明,如此一来你不但可以光明正大的送我和嫂子去白头山,还可以派兵协助嫂子的部落攻打塔撒部落。”萧玉得意的笑着。 “瞧把你嘚瑟的,我这不是向嫂子给你表功呢吗,不过主意虽好,我们也要尽快实行,萧玉毕竟在耶律楚燕面前露了脸,我怕她真的查到我身上,你们就更没办法离开了。”萧林先是调侃了萧玉一句,转而面带严肃的对完颜清说道,“嫂子,你今日先带着小湛儿在福伯这里休息,我带着小玉回去准备,明晚我们来接你混进军营,后日我们便整队出发去塔撒部落。” “这样也好,只是我倒是可以女扮男装扮作士兵,可是湛儿该怎么办呢?”完颜清担忧的问道,军队里是不可能有幼童的。 “嫂子,你忘了当初怎么带着小湛儿混进送丧队伍的了?”萧玉打趣道,“我哥这次可是带了三万人马前去清缴塔撒部落的,这一路上粮草辎重自是要多多准备,你不妨便扮成一个押运粮草的小兵,再委屈我萧湛侄儿藏到装运粮草辎重的箱子里不就得了。” 完颜清闻言轻拍额头道:“我这脑子,真是急中添乱,怎么连这都忘了。” “嫂子你不必紧张,我们我与小玉定不负慎堂兄所托,拼死也要保护你离开大辽回到女真的。”萧林正色道。 三人商量完混入军队的细节后一同在福伯家用了晚膳,萧林这才与萧玉一同离开。 “大哥,你说我们此次能顺利过关吗?”离开福伯家,萧玉也收起了在完颜清面前那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整个人庄重起来,没办法,完颜清这些时日为了萧慎日思夜想,又因为耶律楚燕的追捕担惊受怕,他实在不好再扳着一张脸面对她,只好想尽办法逗她和小萧湛暂时忘掉那些令他们不安的事。 “从目前来看问题不大,耶律崇义虽然老奸巨猾,但这些年对我还是极为信任的。”萧林回答道,“只是此次我们一定要想办法将阿木青和塔撒部落全部清缴,最好再从他们部落里抓一对母子假装是嫂子和小湛儿,这样我回来交了差,耶律楚燕也不会再派兵去女真部落追杀嫂子母子。” “还是大哥你想得更周到。”萧玉道,“那阿木青与耶律楚燕相勾结,若是不杀了他,难保他不向耶律楚燕通风报信,到时候嫂子母子反而危险。” “所以我们这次主要的目的除了保护好嫂子和小湛儿,还有便是一定要想办法杀了阿木青,连带着让他的塔撒部落永远的消失在白头山上。”萧林恶狠狠的说道,其时他如此狠辣的想置阿木青于死地也不仅仅是因为完颜清,要知道,这些年辽阳府守备军经常会与女真各个部落作战,完颜阿骨打的部落因为有萧慎在与辽阳守备军一直还算和睦,可其他部落便不同了,这几年仅折损在塔撒部落的辽阳守备军便不下两万人,这都是萧林的手足泽袍,因此他对塔撒部落可是积攒了满腔的怨恨的。 第十七章四面楚歌(三) 两人一边商讨计策一边向守备军军营走去,他们这次的行动安排得十分急迫,他们需要尽快整顿队伍出发才行。三万人马的调动在粮草辎重的准备上需要做很大的准备,好在辽阳府守备军常年与各个女真部落有所冲突,虽然规模都不大,但也都对搞突然袭击这种事情习以为常,人马整顿和粮草押运都准备得十分迅速。 第二日傍晚,萧玉借着月色再次来到福伯家中接了完颜清和小萧湛去了守备军军营。到了军营中,萧玉将完颜清领到了萧林的军帐内,随后给完颜清拿来事先准备好的小号军服,又将一个特殊设计的有暗格透气性极好的大箱子取了过来。 “这是我和大哥特地叫人定制的,小湛儿暂时藏在里面绝对没有什么问题,只是不能随意行动,还是委屈他了。”萧玉道。 “无妨,只要能平安将湛儿带出关便好。”完颜清道,此时能尽快将萧湛带回女真部落才是最重要的,况且这箱子颇大,里面的活动空间也很充足,藏在其中倒也不是多难受的事。 “嫂子放心,明日一早我们便整军出发,到时候我会扮成小兵跟在你身边一起押运粮食,你就像上次混进送丧队伍时候一样便好。”萧玉安抚完颜清道。 完颜清应了一声,将军服收好。萧玉交代完完颜清,又将小萧湛抱到身边和他说了许久,还将他放到那大箱子中玩耍了一阵,逗得小萧湛咯咯的乐,吓得完颜清赶紧叫二人噤声,生怕被营地中其他兵士听到。又过了片刻,萧玉见时间不早了,便嘱咐完颜清早些歇息,自己则退出军帐去到萧林事先安排他住的军帐中了。 第二日一早,东方的天空刚刚露出鱼肚白,军营中便响起了三通鼓,一众兵士听闻鼓声便迅速的穿戴战甲整理队伍,很快,一支有三万人构成的大队便排列整齐。 此时战鼓还擂得震天响,耶律崇义在萧林和张靖等一众统领参将的护卫下登上点将台,看着台下整装待发的兵士,耶律崇义心中不由得意,这都是他辽阳府守备军的精英,俱是他这些年精心调教出的兵士,这些年来纵横于辽阳府周边各部落,鲜少有敌手,今日他们又要出发去平缴一个部落,他这个做大都督的自然要战前盟誓振奋三军。 “我大辽的热血男儿们!我们生于潢水之滨,长于辽阔草原,我们是天地之子,是这天地间一等一的英雄!如今那小小的女真部落,竟敢趁着先帝丧期对我大辽不敬,此等行为,你们说该当如何!”耶律崇义站在点将台旁举起手中的宝剑示意停止擂鼓,口中却是对台下将士们高声喊道。 “该杀!该杀!该杀!”台下一众将士高声喊喝道。 “不错,小小女真部落于我大辽,便如蚍蜉之于鲲鹏,米粒之珠,怎敢与日月争辉!今日本都督便在此通告三军,此去女真部落,定要杀得称心,杀得痛快,管教那些白山黑水里钻出来的蛮子知道我们的厉害!” “杀得称心!杀得痛快!”“杀得称心!杀得痛快!” 出征前一番短暂的鼓舞,便叫所有兵士士气大增,耶律崇义满意的看着点将台下满腔热血报国门的契丹汉子,轻轻招手,将萧林唤到身前将手中宝剑交于他手道:“此次之战由萧林统领,三军将士需听令于你,来,你且带着三军将士盟誓!” 萧林恭敬地接过耶律崇义手中的宝剑高高举起对着台下的兵士们高声喝道:“三军将士听令,今次之战,随我深入长白,平复塔撒,威慑女真,以振我大辽雄风!” “深入长白,平复塔撒,威慑女真,以振我大辽雄风!” “深入长白,平复塔撒,威慑女真,以振我大辽雄风!” “深入长白,平复塔撒,威慑女真,以振我大辽雄风!” 台下的兵士们同声共喝,一时间威吓之声响彻云天。三声喊喝过后,萧林挥剑示意众人安静,待一众兵士平缓激动的心情后,萧林才再次开口点将道:“此次平缴塔撒部落,由我统帅三军,张靖,你为先锋官,带先锋营三千轻骑先行探路,萧齐,你带五千人马从左翼出发,萧允,你带五千人马从右翼出发,其余人马跟随我中军出击,萧石,你带七千人马押运粮草紧随大军后方,记住,不可冒进,对方虽然是个小小的女真部落,但我们仍不可掉以轻心!明白了吗!” “张靖得令!” “萧齐得令!” “萧允得令!” “萧石得令!” 被萧林点到名字的四位将官纷纷出列叩拜领令,完颜清混在押运粮草的队伍里定睛观瞧,却发现那负责押运粮草的萧石参将虽面貌看着陌生,可身材声音却与萧玉一般无二! 其时正如完颜清所见,那负责押运粮草的运粮官正是萧玉假扮的,事实上此次萧林带兵出征,除了先锋官张靖,其余三人皆是萧氏子弟,那位原本的运粮官萧石更是萧林嫡亲二叔家的堂弟,正因为如此,萧林才放心让萧玉带上人皮面具假扮萧石混入运粮队伍,好方便他照顾完颜清母子。 “三军将士,出发!”点将台上的萧林见四位参将都领了军令,便挥剑示意大部队出发启程。 “你们几个,把这几箱子东西单独抬到那辆马车上,你,对就是那个小个子的,你负责押运看守这些个箱子,机警着点,这些箱子里可都是萧统领特地找人配置的各种伤药,价值连城,到了战场上可是要派上大用场的!”先头大部队已拔寨先行,萧玉也指挥余下的兵士押运粮草。他在一众粮草辎重中很快找到了藏小萧湛的箱子,之后便顺理成章找到了一旁紧张的盯着箱子的完颜清。 完颜清被那“萧石”参将钦点去照看藏着小萧湛的箱子,心中越发觉得这人眼熟,刚要开口应着,就见那“萧石”参将冲着她眨了眨眼睛,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指了指装着小萧湛的箱子比了个暗号。完颜清这才确定,这眼前的押粮官正是萧玉。 “嫂子,那箱子侧面有个暗扣,可以拉开,一会儿到了用膳的时候你便可以将它拉出来,再把给小湛儿的食物放进去便可,我昨日陪着陪着小湛儿在箱子里玩儿了一阵子,他知道在里面如何拿出食物。”萧玉见完颜清认出他了,便悄悄走到她身边低声道,“到了晚上扎寨的时候我会以药品贵重为理由单独将它们放置在一个帐篷中,到时候你便可以将小湛儿叫出来休息了。” 第十七章四面楚歌(四) “我知道,你昨日已与我交代了数次,我知道你想让我放心,你自己也不必如此紧张。”完颜清见了萧玉话唠的样子,不由得好笑。 “……”萧玉被完颜清说了一句,有些不好意思,事实上他确实也有些紧张,毕竟事关完颜清母子的安全,若是有个闪失,他该如何与萧慎交代。 “那嫂子你便注意安全。”萧玉再次嘱咐道,之后便去到别的地方督促粮草辎重的押运。 辽阳府到女真领地的距离不过七八百里,可辽阳府守备军人马众多,除了三千先锋军是轻骑,其他的俱是重甲骑、步兵,加上粮草辎重极多,所以行进起来速度极慢。一众人马行进了三五日才不过走了二百余里,照这个速度来看要想抵达女真部落至少还需十五六日的时间。 这一日清晨,大部队休整完毕正要拔营出发,就见昨夜派出去探路的先锋军探子回来汇报,那探子深色有些怪异,回到军中便直接到帅帐中向萧林汇报消息。 “禀萧统领,前方二十里处有两支兵马正在交战,其中一支人马已经显现败像,恐怕支撑不了多久了,只是不知这两支人马是何人麾下,我们贸然赶过去恐怕有埋伏。” 萧林在中军帐中端坐,张靖、萧允、萧齐也都坐在一旁听着,只有萧玉因为要安排拔营收理物资,没有在。这几日他们的队伍已经靠近了女真部落的边界,所以萧林倍加谨慎,每夜都要派先锋军先去探路三十里。 “那两支人马大约有多少战力,装备服饰如何?”萧林问道。 “兵力强的那支大约三千人,弱的那支也有两千余人,服饰相似,均以兽皮麻布为主,兵器多为钢刀长矛,也有几个用猎叉的。”探子回报。 “兽皮麻衣?看来这两支兵马便应该是女真人了,只是不知为何竟然会打起来,你可还有什么其他发现?”萧林依据探子的回报猜测出两支人马的身份,可是为何会有两支女真队伍在此交战?莫非是大嫂所在的部落和阿木青的塔撒部落在交手? “这小的倒没有什么其他发现,对了,倒是那强些的兵马打着仗嘴里还不饶人,一边打一边龌龊、龌龊的骂着对方,倒是有些奇怪。”那探子确实没有什么其他发现,便将自己隔岸观火时听到的喊骂当做一个趣事说给萧林听。 “龌龊?”萧林闻言皱起眉头,为何这女真人打架却要用汉话来骂人? “大……统领!”就在众人疑惑不解之时,一人忽然闯入营帐,刚欲开口唤一声大哥,却见屋内人都在,这才改口唤了声统领,却正是萧玉。 原来早上萧林计划与几位参将一同商讨到达女真部落地盘之后的相关事宜,他吩咐萧玉安排完拔营之事便赶去营帐一同商讨。这会儿萧玉安排完了拔营的事赶来营帐,才到帐门口便听到帐内探子的话,萧林或许不太清楚,可他却清清楚楚的知道,那所谓的龌龊根本不是什么骂人的话,而是完颜清的兄长完颜宗弼的女真名字,如此说来,那处于弱势的女真队伍便该是完颜宗弼所率领的队伍了!思及如此,萧玉又怎么能淡定,抬腿便冲进营帐内,这才有了之前改口那一幕。 “冒冒失失的,拔营之事安排妥当了?这几日粮草消耗如何,我们马上要进入白头山的范围内了,此时我们一切都应该小心谨慎,切不可出现任何纰漏。”萧林见是萧玉,口中严厉的教育道。 “禀统领,末将刚刚在帐外听到探子回报,心中急切,这才冲进来冲撞了各位,还请统领责罚,只是末将有一要事,还请统领先听末将将此事汇报完。”萧玉见萧林满脸严肃的样子,连忙跪地道。 “何事让你如此慌张?说来听听”萧林见萧玉如此着急,对自己原先的猜测又有了几分肯定。 “末将从前随统领去女真缴贡,曾结识了一位女真汉子,名唤完颜宗弼,而他的女真名字便唤作斡辍。”萧玉似模似样的编着瞎话道:“这位斡辍兄弟所在的部落不大,但是人都很和善,岁贡缴纳的也十分及时。末将和斡辍兄弟一见如故,后来也经常找他买些雪参貂绒孝敬家中父母。刚才末将听闻有两支女真人马在交锋,其中一支竟是斡辍兄弟的人马,便有些心急,因为斡辍兄弟曾与末将提起过那塔撒部落的阿木青这些年野心颇大,似乎想一统白头山的女真部落,借由此壮大声势好与我大辽抗衡,想来如今正是他带着人马与斡辍兄弟的部落交战呢,还请统领尽快出兵增援我斡辍兄弟,也好围剿一些塔撒部落的兵士,达成本次出征的目的。” “哦?你说的可当真?”萧林闻言假装十分感兴趣道,“你怎知和你那女真朋友交战的就一定是塔撒部落呢?” “统领,关于塔撒部落末将也有所听闻,这几年塔撒部落的首领努阿塔身体日渐衰败,他的外甥阿木清渐渐接手了塔撒部落,成为了新的首领。阿木青此人心胸狭隘却奸狡无比,这些年陆陆续续吞并了几个周边的小部落,将塔撒部落发展的声势浩大,那完颜宗弼末将也听说过,他所在的部落里有位德高望重的大长老是个宋人,所以他的部落一向崇尚宋国文化,待人较为平和。这两个部落这些年有很多意见不合,末将觉得萧石参将说得很对,若那两支人马中一支是完颜宗弼,那么另一支便应该是阿木青的人马无疑了。”左翼参军萧齐说道。 “如此看来我们要想达成此次围剿杀一儆百的目的,便要借着两个女真部落鹬蚌相争之时快速下手,方能省时省力。”萧林说道,“既然如此,便传本统领军令,张靖先带先锋营两千骑兵以最快的速度赶往战场处探查情况,若是情况真如我等分析这般,便出手协助完颜宗弼对抗阿木青,萧石,你与完颜宗弼相识,便一同跟去,以防对方误伤我军,萧齐随我点五千重骑随后赶去支援,萧允你在后方带领剩余兵马向战场方向行进,现在便出发吧!” 第十七章四面楚歌(五) 张靖与萧玉一同领命先行,萧齐与萧允也纷纷领命前去准备,萧林见众人都忙碌起来,这才悄声出了营帐来到粮草帐来寻完颜清。 “嫂子!嫂子你在吗?”萧林轻唤了几声,在一旁帐子里陪着小萧湛玩耍的完颜清听到喊声赶忙将小萧湛藏回箱子中,这才出了帐子。 “阿林?你怎么亲自来了?阿玉呢?”完颜清出了帐子只看见萧林一人等在帐外,四下都不见萧玉,心中不解的问道。 “刚刚有探子回报前方二十里处有两支人马在打斗,领头的可能就是阿木青和你哥哥斡辍,我怕你哥哥吃亏,所以派小玉带两千人先去支援了,嫂子你先别急,你哥哥那边肯定没事的,小玉是带的先锋军的轻骑去的,很快便可以支援的。”萧林见完颜清神色急切,连忙劝道,“我这番过来找嫂子,便是要嘱咐嫂子,小玉不在押粮队,你带着小湛儿小心些,现在留下来督军的是我堂弟萧允,你若实在有什么麻烦,就拿我的令牌去找他,只是千万别暴露身份,更不可让他发现你是女子,若他问起你我之间的关系,便说你是我的亲卫,小湛儿是我此次出行在半路捡到的弃儿,如今已认作我的义子了。” “这,好吧,只是你们也要小心,千万想办法保证我阿浑的安全。”完颜清知道按军规女子不可进军营,若是被人发现了,萧林这个统领也难辞其咎,便也不强求能跟着萧林的重甲军前去相助完颜宗弼。 萧林见她答应了,便赶忙回到自己帐中准备着。不多时,萧齐再次进到营帐中回报,说是重甲军已经集合完毕,随时都可以出发了。萧林见状也不多做耽搁,便唤来萧允嘱咐他带着后续部队尽快跟上前军步伐,便带着重甲军将士向二十里外的战场赶去了。 放下萧林与完颜清不提,只说萧玉,先前萧玉得了军令,此时正与张靖带着两千人马在探子的带领下飞快的向战场赶去,二十里路本也不是很远,加上先锋军此次出动的都是轻骑,不多时众人便赶到两支女真人马争斗之处。 到了地方,萧玉挥手示意兵士们停在距战场不远的山坡上,这个山坡地理位置极佳,下面战场的人注意不到他们,他们却能将战况尽收眼底,最重要的是他们可以借地势从山坡上冲进战场,以这个山坡的高低落差,下面战场的人绝对难以抵挡这一波冲击。 “斡辍,你还不认输吗?你我这几月已经交战数次,哪一次不是以你的人马失败而告终。虽然我不愿承认,但萧慎却是是个人才,有他在的时候我可没从你们部落讨得过半点便宜,不过你嘛,还是面对现实,乖乖认输吧,毕竟萧慎如今已经落入耶律楚燕之手,想必是再也没有回来的机会了。”战场上此时胜负已分,双方虽然都死伤惨重,但阿木青一方至少还有上千人能够战斗,反观完颜宗弼这边,不过寥寥数百人将完颜宗弼保护在中间。 “阿木青,你少要说大话,阿慎何等身手,怎会被耶律楚燕抓到!”对于阿木青的话完颜宗弼只当他是为了混乱军心才说的,在他心中,妹夫萧慎可是个一等一的高手,可他哪里知道,前些时日阿木青便收到耶律楚燕的消息,说是已经将萧慎擒获了。 “信不信由你,不过我劝你识相些,回去劝你阿玛和我的部落合并,咱们也好共谋大事,当然,至于清儿你们也最好献出来,放心,我是不会介意她嫁给过萧慎的,不过她生的那个小崽子嘛,还是送到地下去陪他的死鬼老爹吧!”阿木青得意的笑着,他对完颜清觊觎已久,完颜清比武招亲被萧慎抢走后他便一直惦记着如何夺回完颜清。之前耶律楚燕传回来的消息里也有关于完颜清的消息,说是完颜清带着孩子从上京逃脱了,叫他在女真部落密切关注,一定要抓住她们母子。 “你这混蛋!”完颜宗弼向来最疼爱完颜清这个妹妹,如今听到阿木青如此侮辱完颜清,哪里还沉得住气,当下便不顾身边部下的劝阻举起长刀便要和阿木青拼命,谁料身后山坡上却忽然传来震天的马蹄声,完颜宗弼定睛回望,却见山坡上飞驰而下不下两千人的人马,这些人马虽然没有重甲长刀,但也是各个背着弓弩持着刀剑的。 完颜宗弼警惕的看着这支忽然冒出来的队伍,这队伍的制式他并不陌生,正是打了多年交道的辽阳府守备军,只是为何辽阳府守备军会突然出现在女真部落附近?莫非他们收到了消息,知道女真的部落最近有战事,所以打算坐收渔人之利?他与阿木青刚刚一战损耗了不少人马,如今两支队伍加在一处也不过还有一千五六百人,对方虽然是轻骑,但到底人数占了优势,若是此时打起来,他和阿木青恐怕一个也跑不掉。 “斡辍大哥不必与这小人硬拼,待小弟前来助你一臂之力!”就在完颜宗弼思忖着如何解决当下困局之时,萧玉却是带头冲着他喊了起来。原来刚刚萧玉在山坡上将山坡下的战事看得一清二楚,他眼看着完颜宗弼要带着残部和阿木青拼命,哪里还坐得住,若是完颜宗弼有个好歹,完颜清可饶不了他,于是他也顾不上完颜宗弼尚不认识他之事,率先带着人马向山坡下的战场上杀去。 “那是何人?为何辽阳府守备军会识得我?”完颜宗弼见带头的萧玉他并没有见过,便问身边的部下。 “四公子,那个带头喊的小将叫萧石,是辽阳府守备军的督粮官,归属在辽阳府守备军统领萧林的麾下的,前几次萧林带兵来纳贡的时候我曾经见过他几次,只是奇怪了,他一个督粮官,不在队伍后面押粮,怎么跑到先锋军里了。”完颜宗弼那个部下刚好见过萧玉假扮的那个萧石参将,便和完颜宗弼回报道。 第十七章四面楚歌(六) “督粮官?”完颜宗弼也纳闷,他从未见过这个辽阳守备军的督粮官,为何他会认识自己,还会带着辽阳守备军的先锋军给自己帮忙? 战场上的事总是瞬息万变,完颜宗弼还在疑惑是怎么一回事,萧玉的先锋军却已经冲进了战场。只是两支女真人马的服饰相近,有混在一起,一时间难以分辨敌我。 “斡辍兄,叫你的人先退开,免得误伤。”萧玉趁着混乱的空档来到完颜宗弼身边道。 “你是何人,我为何要听你的指挥。”完颜宗弼事到如今依然难以分辨对方是敌是友,为了部下的安全,他也顾不得其他,便开口询问。 “斡辍兄放心,萧慎是我堂兄,我家兄长是辽阳守备军统领萧林,如今阿清嫂子也正在我兄长军中休息,我是特地来助你的。”萧玉见完颜宗弼一脸警惕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便开口小声回道,同时取出了完颜清交给他的信物展示给完颜宗弼看。 那信物是完颜清随身带着的一条艳红色的小羊皮皮鞭,还是上次她与耶律楚燕过招之后央求完颜宗弼亲手为她做的,此次完颜清从部落离开走得匆忙,没带什么贴身物品,所以当时萧玉问她要信物之时她便将这根皮鞭交给了萧玉。 完颜宗弼一见那皮鞭眼神一亮,那皮鞭是他亲手所作,他自然再熟悉不过,看来眼前这个年轻人并没有骗他,恐怕真的是完颜清让他来相助自己的,当下便放下心来,抬手招呼自己的部下后退,很快便脱离了战场。 “兄弟们,站在你们对面的就是常年与我们为敌的塔撒部落的狗崽子们,他们本就是我大辽的附庸,却仗着生活在这白山黑水之间行踪不定,常年拒不向我朝纳贡,同时还肆意欺辱我大辽其他恭顺的附庸部落,此等行为该当如何!”萧玉见完颜宗弼的人马脱离了战场,便挥剑激励士气道。 完颜宗弼在一旁听了他的话神色一滞,脸上写满了诧异和好笑。那年轻将领口中恭顺的附庸部落说的难道是他们部落?可明明他们部落才是常年不纳贡的那个,反倒是阿木青的塔撒部落,由于这两年与耶律楚燕交往过甚,反而是将关外不少好东西都献到了上京城。看着萧玉一本正经的混淆是非,完颜宗弼不由得想起另一个一张嘴就能颠倒黑白的人,说来奇怪,这年轻人不是萧慎的堂弟吗?怎地性格竟像极了赵似。 “该杀!该杀!该杀!”一种辽阳府守备军的将士可不管完颜宗弼是如何想的,此时一个个被煽动的群情激奋,恨不得立刻拔刀斩下敌人的头颅以示忠诚。 “那你们还等什么!随我一同杀敌!”萧玉一声令下,一众守备军将士纷纷拔刀杀向阿木青的阵营。此时阿木青的人马剩下不过千余人,且各个身上多少都有些伤,面对两倍于自己人数的守备军将士几乎没有什么抵抗能力。 “你到底是何人!我与四公主向来交好,你们带兵的统领是谁,叫他来与我说话!”阿木青原本对阵完颜宗弼还有着极大的优势,可转眼间自己的人马便被别人包围了,他哪里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况且这些人马看样子是辽阳守备军的人马,那就更不应该会袭击自己的部落了,毕竟自己与耶律楚燕关系密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耶律楚燕断不会叫辽阳府守备军来袭击他的。 “你不过一个附庸部落的小头领,也敢大言不惭说与我们四公主交好!你可知四公主乃是我大辽一等一的女子,是常人多看一眼都觉得心中有愧的仙子!我大辽多少男儿将公主封为心中信仰不敢玷污,岂是你这等粗鄙之人就能相识的。”萧玉口中煽动道,一众守备军将士听了更是义愤填膺,杀起敌人更是额外卖力。 阿木青见萧玉铁了心要清缴自己的人马,此时也顾不得再与他计较到底是什么人派他来的,只好先组织自己的部下结阵抵抗,可这会儿辽阳守备军气势正旺,一个个犹如天降杀神,反观阿木青手下,本就各个受伤了,此时被守备军杀得溃不成军,半点章法都没有了。 “首领,我们掩护您先撤离吧!”阿木青的部下将他护在人群中心努力的向战场边缘转移。 “将士们!别放跑了为首的那厮!他敢诋毁我们公主,我们定要叫他付出代价!”萧玉见阿木青要跑,连忙招呼人手去堵截。 “兄弟们,咱们去助守备军将士一臂之力,为我们死去的兄弟们报仇!”完颜宗弼此时也呼喊着脱掉身上的毛皮大氅加入战团,他身后的女真将士们见状也纷纷效仿他脱掉外衣加入战场与塔撒部落的士兵相区分。 “首领,兄弟们快要坚持不住了,您快想办法先走!”眼看着完颜宗弼的人马加入战团,塔撒部落更是颓势毕现,阿木青的部下几次三番想要护着他逃离,不但没有成功,反而被候在外围的守备军用弓弩杀死了不少。 “可恶!我就不信我阿木青今日命绝于此!”阿木青为人虽奸狡阴险,但对自己的部下还是有深厚感情的,如今见部下为了保护自己被杀得残尸遍野,不由得也红了眼睛。 “你信与不信,今日这里便是你的埋骨之地,阿木青,若想你的部下少些牺牲,便乖乖的束手就擒吧!”萧玉对着还妄图负隅顽抗的阿木青道。 “谁说他今日必死!哪里来的小将,本公主的人也敢轮到你动手清缴!”就在萧玉以为大局已定之时,对面的古道上忽然迎面跑来一支队伍,为首的是一名英姿飒爽的女子,她跨坐在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之上,身上正穿着套艳红色的战袍,银亮的甲胄套在战袍之外,在雪地中泛着明晃晃的光泽,手中一条丈余长的皮鞭肆意挥舞着在空中打了几个空响,却是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出现在此处的耶律楚燕! 第十八章道是他乡是故乡(一) 冬日里,万物陷入沉睡,巍峨的雪山上一片静默,只有偶尔飞过长空的海东青拉着嘹亮的叫声,让这天地间有了些许生的气息。正午时分的阳光跨过雪山之巅照射在皑皑白雪上,让人仿佛置身于一片金色的世界。几朵洁白的云被风吹拂着遮挡住那耀眼的阳光,雪地上本应再次恢复它原本的白皙,可此时的它却被一片艳红笼罩,那是将士们的鲜血,也是女骑士身上的战衣。 耶律楚燕的忽然到来令战场上的局势再度发生改变,萧玉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耶律楚燕竟然会在此时此刻出现在了女真的领地上。 “问你话呢,你是谁家的小将,见了本公主还不下拜!”耶律楚燕将手中的皮鞭抽得噼啪作响。 “这,末将辽阳守备军督粮官萧石拜见公主。”萧玉见耶律楚燕带了不少的人马,知道此时不宜与她动手,况且身边的将士都是张靖先锋营的人马,让他们和女真人动手还有可能,让他们对耶律楚燕动手,他们是断然不肯的。 “督粮官?你一个督粮官为何会出现在先锋营,还带着先锋营的人马和塔撒部落的人交战,到底是何人统帅你们的?”耶律楚燕再次询问。 说来也巧,此次她能如此正好的赶到战场救了阿木青一命,还真是天意不绝阿木青,之前在皇陵,耶律楚燕为了抓萧慎让他受了重伤之后便一直惦记着抓完颜清母子杀了泄愤,只是即使她向耶律延禧告状说是大宋王爷混进了大辽,让耶律延禧派重兵全国搜捕,依然没能找到完颜清母子二人的踪迹。于是她又想到了完颜清的部落,刚好阿木青给她发了消息说是和完颜宗弼的部落之争近些时日很是胶着,请耶律楚燕帮忙,于是耶律楚燕便带着自己的私兵打算奔赴女真部落将完颜清的部落一网打尽,到时候便是完颜清逃过了大辽层层的追捕回到女真,也依旧是无家可归,没想到却阴差阳错的救了阿木青一命。 “回公主,是辽阳守备军大都督下令清缴塔撒部落的,此次统领队伍的是统领萧林。”萧玉此时只能老实回话,手却避开耶律楚燕的视线一直再给不远处的完颜宗弼打手势。 此时的完颜宗弼已经认出眼前这红袍女子非是旁人,正是与他有夺子之仇的耶律楚燕,一时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恨不得立时就在万军之中取她首级,可奈何耶律楚燕身边亲为众多,根本无法靠近,加上萧玉一直在和他比暗号,似乎是希望他隐忍,不要因小失大,于是他只得混在一众女真人马之间低头不语。 “崇义哥哥?他为何让你们攻打塔撒部落,你们难道不知这个部落乃是本公主的附庸嘛!你们都好大的胆子!说,是不是你们假借崇义哥哥的命令私下行动的!”耶律楚燕自小便认识耶律崇义,虽然她随着耶律浚的辈分唤耶律崇义一声哥哥,可事实上耶律崇义的年纪足可以当她的叔父,所以耶律崇义向来很是照顾耶律楚燕,而耶律楚燕对他也极为尊重,是以此时听闻萧玉是耶律崇义手下的兵马,第一反应便是追问他们是否确实奉了耶律崇义的命令。 “末将不敢!”萧玉闻言连忙翻身下马跪倒道,“是前些时日大都督接到皇上的密旨,说是要捉拿偷入大辽的蔡王以及叛逃的前禁卫军统领萧慎的妻儿,大都督思忖着那萧慎叛逃大辽后去了女真部落,而三年前有人曾在与塔撒部落交战时见到过萧慎在塔撒部落的阵营中,刚好这几些年塔撒部落都没有缴纳过岁贡,大都督觉得应该给他们些教训,这才派我们来带兵清缴。” “哦?你说的可是真话?”耶律楚燕听他说的不无道理,言辞便也不再咄咄逼人,只是该询问的还是依旧要询问的。 “回禀公主,三年前那场战斗,我们守备军的萧林统领亲自参加了,您或许有所耳闻,萧林统领乃是叛臣萧慎的堂弟,便是他在塔撒部落的阵营中认出了萧慎,后来萧林统领失手被擒,还是萧慎看在本家的情分上饶他一命,所以萧慎与塔撒部落相勾结这事必然是不会错的。”萧玉道,此时敌众我寡,他只能凭借一张巧嘴颠倒黑白,让耶律楚燕相信他们不是有意针对塔撒部落的,这样她才有可能放他们离开,完颜宗弼等人也可以假扮成塔撒部落的人逃走,当然,这还多亏了刚刚见了耶律楚燕的人马一激动便晕了过去的阿木青,幸亏他昏迷着,身边的亲兵也被杀得死伤殆尽,否则若他醒着,即使他没听到自己与完颜宗弼的对话,可凭着完颜宗弼的身份,恐怕他们今日也是在劫难逃。 “哦?阿木青,他说的可是事实?本宫怎么没听说你与我师兄还有勾结,你们不是为了争完颜清那个小贱人打得不可开交嘛!”耶律楚燕转身对身边的阿木青问道,却看到他身子歪着趴在战马上,依然昏迷了,口中骂了句窝囊废,便唤完颜宗弼那边的几个女真汉子帮忙扶着他。 “塔撒部落是本宫的附庸,这些年的岁贡都交到了公主府,便不必向你们辽阳守备军交纳岁贡了,你回去和崇义哥哥说一声,以后多护着些塔撒部落,倒是完颜清那小贱人的部落才应该派人去清缴。”耶律楚燕说道,“今日阿木青虽然晕过去了,但好歹人还没事,只是死了些女真士兵,不过这些女真士兵死也就死了,反正非我族人,我便也不处罚你了,这会儿我还要赶去扫平那小贱人的部落,你们自行收兵回去告诉萧林撤了吧。” “末将领命,只是公主您舟车劳顿,那女真部落距离此处还有不小的距离,若是您此时带兵前去,恐怕兵马疲劳,不若今日便到我们营帐中休息,明日末将辅佐您一同去荡平那女真部落。”萧玉恭顺道。 第十八章道是他乡是故乡(二) “这样也好,你们几个,抬着阿木青随我去守备军的军营,其他人回去你们的部落打探一下那小贱人部落的动向,晚些时候回来向本宫汇报。”耶律楚燕觉得萧玉所说不无道理,便随手点了几个女真人让他们抬着阿木青。 那几个被点名的女真人俱是完颜宗弼的部下,几人一边点头应了耶律楚燕的指派,一边向完颜宗弼递了眼色示意他放心。 “公主这边请,我们萧统领此时怕是正在带着重甲军赶来支援的路上,很快便能亲自迎接您了。”萧玉说着将耶律楚燕引向他们来时的方向,又对一直候在一旁的张靖道:“还烦请张参将先护送公主,末将带人打扫了战场便赶过去。” “去吧,记得,不可为难塔撒部落的人。”耶律楚燕嘱咐了一声便随张靖离开,萧玉听了她的话却是大为好笑,为难塔撒部落的人?唯一一个还活着的塔撒部落的人已经被耶律楚燕抬走了,他们想为难也是为难不到的。 “完颜大哥,我们时间不多了,你快带着你的人马回去通知部落的人转移,我和我哥会想办法拖住耶律楚燕的,阿木青我们也会想办法除掉。”见耶律楚燕的队伍已经走远了,萧玉这才凑到完颜宗弼身边说道。 “那你们怎么办,耶律楚燕已经发现你们带兵攻打塔撒部落,虽然刚才你圆了过去,可若是阿木青这会儿清醒过来就全完了,况且我此时若是带族人逃了,耶律楚燕也定会查出蹊跷,你和萧林怎么办?”完颜宗弼到底还是将对耶律楚燕的恨意暂时压下,对萧玉道。 “这你放心,萧石并非我本来身份,包括耶律楚燕在内没人知道我真正的身份是萧林的弟弟,而真正的萧石此时被我迷晕了藏在萧家宅子里,若是耶律楚燕回去发现蹊跷,我哥大可以推说是有人假扮萧石给他传了假消息他才带人来围剿塔撒部落的。”萧玉拍着完颜宗弼的肩膀叫他安心,“我萧家在大辽也算名门望族,宫中惠太皇太妃是我们本家的姑姑,辽阳府大都督耶律崇义也十分器重我哥,断然不会因为这些小失误重罚我哥,况且说句你不爱听的,在别看塔撒部落是耶律楚燕的附庸,可在耶律楚燕和耶律崇义这些人眼中,女真人的命都是不值钱的,断没有为了几个女真人让大辽年轻有为的统领偿命的道理。” “你说的倒也不错,在他们眼中,我女真汉子便是命如草芥,可笑阿木青还以为攀上耶律楚燕这个高枝便可纵横这白山黑水之间,真是可笑至极。”完颜宗弼嘲笑般的说道,“那我便回去叫部落众人赶紧先躲到白头山中了,你回去千万小心,能除了阿木青最好,如若不能,便要保护好自己,还有清儿……” “完颜大哥你放心,我答应过慎堂兄送阿清嫂子和小湛儿回女真便一定能做到,你便等着与阿清嫂子兄妹重逢吧。”萧玉拍着胸脯打包票道,“好了完颜大哥,时间紧迫,其他的话待我们在白头山再会时再说吧。” “那好,你们保重。”完颜宗弼说罢便带着参与的数百女真汉子翻身上马向部落营地飞驰而去。 “不好,光顾着催他离开,却忘了告诉他小阿溯已被救出,正在赵大哥身边之事,罢了,待再会之时再说与他吧,到时候恐怕赵大哥已经将小阿溯顺利送回女真了。”见完颜宗弼的人马走远,萧玉忽然一拍脑子嘀咕道。 “统领,您怎么了?”一旁的士兵见他自己打自己,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便开口询问道。 “无妨,你们快些打扫,我们的人马都带回去厚葬,至于那些女真汉子,便也都好生埋葬吧,记得坑挖的深些,填土的时候夯实些,别再叫林间的野兽刨出来吃了。”萧玉吩咐道,他本来是不欲管塔撒部落人马的尸首的,可是看着此时塔撒部落的死尸和完颜宗弼部落的死尸都混在一处分不出敌我,便嘱咐人一块儿埋葬了。 放下萧玉不说,且说萧林率领五千重甲军正马不停蹄的向战场赶去,忽然被派去前方探路的探子来报,说是前方不远处有一队人马正缓慢地向他们的方向赶来。 “可看清是何人?是不是张靖的队伍?”萧林对探子询问道。 “禀统领,看那队人马的服饰旗帜确实是张参将的先锋军,可是为首的却是一名红袍女将。”那探子道。 “红袍女将?”萧林低声念叨着,他的先锋军怎么会由一名女将率领,要知道,大辽这些年可是没有女将的,莫不是那两支女真队伍中有女将?萧林想着,又觉得哪里不对,正待细想,忽然一个酷爱穿红色衣衫的女子映入他脑海,是了,倒还是有一个的!思及如此,萧林厉声闻那探子道:“可是一身穿红袍银甲,手持一鲜红的长鞭的女将?!张靖和萧石是否跟在她左右!” “这,没错,确实是一穿红袍银甲手持长鞭的女将,至于两位参将,哦,张参将一直跟在那女将领身后,倒是萧参将,属下并没有发现他的踪迹。”那探子回忆了一瞬回复道。 “不错了,是四公主!萧齐,快与我一同去迎接四公主。”萧林厉声吩咐道,心中却犯起嘀咕,耶律楚燕此时怎么会忽然出现在女真部落的境内,萧玉没有跟在她身边一同回来,可是出了什么事?目前当务之急还是要赶去耶律楚燕身边了解情况狂,同时也要提醒还在押粮队里的完颜清注意回避才是,想到这里,他又吩咐那探子道:“张胜,你快去通知萧允的押粮队,叫他们加快步伐赶来迎接四公主!” “是!”那探子张胜领了萧林的命令快马加鞭的向落在大队伍最后方的押粮队赶去,而萧齐则整理妥当随着萧林一同驾马向耶律楚燕来的方向迎去。 第十八章道是他乡是故乡(三) “四公主,前面好像有人过来了,您先靠后些,你们几个,保护好四公主,末将去看看是不是萧统领来了。”这厢张靖正带着耶律楚燕往回赶,远远地看见对面有人正驾马赶来,距离较远,一时还看不清楚来人是不是萧林,张靖也不敢轻易让他们靠近,便唤来几个士兵护着耶律楚燕靠后,自己则驾马上前观望。 “张靖!你可是正护送四公主回我们阵营?”萧林在对面见张靖单人匹马的向自己方向赶来,便高声喊喝道。 “统领,果然是你!”张靖快马赶了几步上前,见对面的人是萧林和萧齐,这才喊道,“我和萧石在攻打塔撒部落时碰上了四公主的人马,我们都错了,塔撒部落是四公主的附庸,和萧慎没有半点关系。” “什么?!”萧林闻言大惊,心中却暗道不好,萧玉带人去围剿塔撒部落竟被耶律楚燕撞了个正着,那他帮着完颜宗弼的事岂不是也败露了,他此时没跟着一起回来,可是出了什么事情?想到这儿,萧林提心吊胆的又问了一句:“萧石呢,他怎么没有与你一同回来?” “他留下打扫战场了,不过说起来有些奇怪,本来我们已经帮着萧石那位斡辍兄弟将塔撒部落的人杀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个阿木青,可四公主来了之后,萧石却绝口不提斡辍那些部下不是阿木青手下的事,恐怕是怕四公主迁怒那些女真汉子吧。”张靖开口道,耶律楚燕后到战场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张靖却是清楚得很,刚刚耶律楚燕吩咐那些女真汉子去打探公主仇家部落的事时,他就觉得不妥,毕竟这些人并不是塔撒部落的人,与四公主是否也是附庸关系也并不清楚,但是看在萧石的面子上他却也没有多说,此时萧林问起萧石,他便将心中的疑惑一一说了。 “想来也如你所说,萧石是怕四公主迁怒他的朋友,这小子胆子也太大了,什么人都敢袒护,也亏得你没揭穿他,否则四公主必然震怒,只是我听你说那塔撒部落还剩了一个叫什么阿木青的,那人为何没有向四公主说明情况呢?”萧林佯装生气道,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小玉这臭小子,没事便好。 “那阿木青?那家伙眼看着自己的部下被杀的一干二净,一口气没上来,把自己憋晕过去了,现在还让人抬着在队伍后面呢,不过我想他醒来必然要和四公主说清事情的原委,到时候萧石还是逃不了四公主的责罚,这该如何是好?”张靖到底与萧石共事多年,这时候还是很关心他的。 “这……这女真部落互相争斗是常有的事,只要萧石放走的不是四公主仇家的那个部落的人马,想来便不会有什么大事,最多被四公主责罚,打他三十军棍,也算给他长长记性,省得他一天到晚的瞎胡闹。”萧林笑着应了一声,心中却百转千回,张靖不清楚,他确是再清楚不过了,被萧玉放走的不但就是耶律楚燕要找的完颜清的部落,被放走的人马里更有完颜清的亲哥哥完颜宗弼!所以一定不能让阿木青有机会醒来,否则萧玉和自己、完颜清母子都会有危险的。 “这倒也是,哎呀,光顾着和统领说萧石的事,四公主还在那边等着呢!”张靖和萧林说了一句,忽然一拍额头道,他也真是,就这么放着四公主在那边等着他,自己却和萧林聊了起来,真是该死。 “说的是,你快在前面引路带我去拜见四公主。”萧林道。 于是张靖便引着萧林和萧齐一同向耶律楚燕方向驾马而去。 “末将萧林拜见四公主!” “末将萧齐拜见四公主!” 萧林与萧齐到了耶律楚燕马前纷纷下马叩拜,耶律楚燕仔细端详了二人,见萧林与萧慎眉眼间有些许相似,便开口道:“起来吧,你就是辽阳府守备军统领萧林?你可是我师兄的堂弟?” 萧林闻言道:“不错,萧慎是末将的堂兄。” 耶律楚燕闻言语气随和了许多道:“既然是师兄的堂弟,便是自己人,带本宫去你们营帐歇息,待明日便随我去抄了完颜清那小贱人的部落。” “是,末将领命,公主这边请。”萧林说罢起身上马引着耶律楚燕向营帐方向走去,人却是一直盯着被台在队伍最后方的阿木青身上,现在在耶律楚燕眼皮子下不好出手,等到了营帐,便要想办法除掉他了。 一行人在萧林等人的带领下很快便和重甲军汇合并回到了营帐,当他们到达营帐时已过了晌午,留在押粮队的萧允接到通知早已命人埋锅造饭接待耶律楚燕,而完颜清则在看到张胜来禀报的时候便将藏着小萧湛的箱子往医药箱子堆的更深处藏了藏。 “你这次阵仗倒是挺大,三万守备军精英,崇义哥哥也舍得让你带出来围剿一个小小的女真部落。”耶律楚燕在萧林的营帐中逛了片刻问道,“你们兴师动众的来,耗时耗力的缴了我的附庸,还真的是很威风啊。” “公主息怒,大都督也是得了皇上的旨意准备严抓萧慎余党,而末将刚好在数年前在阿木青的阵营里见过萧慎堂兄,这才怀疑塔撒部落与萧慎堂兄相勾结,加上这些年他们都没有缴纳岁贡,这才出动兵马来剿灭他们的,没想到他们居然是公主的附庸,末将有错,还请公主责罚。”萧林陪着耶律楚燕在营帐中逛着,生怕她发现完颜清母子,此时听她如此问了,便应答道。 “你和那个叫萧石的小将说的倒是一致,几个女真人,死便死了,本宫倒不至于为了他们的狗命责罚于你,只是这阿木青本宫用的十分顺手,好些女真部落都是在他的控制之下,所以你叫军医好好为他诊治,否则他若是死了,本宫在女真可就少了些人手了。”耶律楚燕说着,忽然站住对着一个从前方经过的小兵喊了一句:“你,站住!” 萧林听见她的喊声抬头向那小兵方向看去,这一眼险些吓破了他的胆,那被喊住的小兵分明便是藏在军营中的完颜清! 第十八章道是他乡是故乡(四) “去给本宫烧几桶热水,这一路舟车劳顿的连个热水澡都没洗上,你这军营中也没个使唤的婢女,真是麻烦。”耶律楚燕没发现萧林的异常,对着完颜清吩咐道。 完颜清闻言连忙低下头粗着嗓子回了声是,便赶忙跑去拿了水桶离开了。 “军中规定不允许女子入军营,当然,公主非寻常女子,自是可以随意进出军营的,只是其他女子无故不可出入军营,违令者斩,所以还请公主见谅,末将这便叫人去附近村落找几个婆子来伺候公主。”萧林见耶律楚燕没发现什么,这才定下心神,倒也是,完颜清扮作男装混进军营时萧玉可是给她贴了假的人皮面具的,耶律楚燕又怎么会发现她的身份呢。 “不必了,乡野村妇,一个个笨手笨脚的,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本宫自己收拾便是,你叫那个小兵动作快些,待会儿本宫收拾妥当还要去看看阿木青那个蠢货。”耶律楚燕说罢径自转身回了营帐,萧林见她进了营帐这才去找完颜清。 “嫂子,一会儿我叫别人去给耶律楚燕送水,你便到小湛儿那边藏着不要出来了,你现在虽然带着人皮面具,可难保耶律楚燕从你身上看出什么破绽。”萧林很快便找到正在烧柴架锅的完颜清。 “耶律楚燕怎么会忽然到女真,还带着阿木青,他不是在和我阿浑战斗吗?那我阿浑现在怎么样了,还有萧玉……”完颜清见了萧林便是一连串的问题问了出来,刚刚她听见那探子张胜回来传信说是萧林去迎接四公主耶律楚燕,心中便十分不安。 “嫂子你放心,萧玉被留下打扫战场了,很快便会回来,我听张靖说完颜大哥也没事,只是有一事你还须得知晓,”萧林说着脸色多了几分凝重,“耶律楚燕此次是为了剿灭你的部落而来的,适才萧玉带着人马协助完颜大哥围剿阿木青的人马,眼看着便要成功了,却被耶律楚燕横插一杠将阿木青救下了,多亏小玉机灵,完颜大哥才没有暴露身份,不过小玉帮着完颜大哥的事张靖等一众将士都看在眼里,只是他们不清楚完颜大哥便是耶律楚燕要围剿的部落,这才看在袍泽的面子上没有在耶律楚燕面前多说什么,可是若是阿木青醒来,小玉和完颜大哥的事便瞒不住了。” “什么?!那我该怎么办?我阿浑和萧玉会不会有危险?”完颜清有些不知所措,近日来接二连三的变故让这个原本冰雪聪明的女子也变得束手无策。 “我打算先下手除掉阿木青,如此一来耶律楚燕一时半刻便也不能发现什么异常,之后等小玉回来便让他先护送你和小湛儿离开军营,耶律楚燕在这里,嫂子你便是带了人皮面具也依然不安全,况且完颜大哥回了部落必然会带着部落的人躲藏起来,明日耶律楚燕带人去围剿若是扑空了,定会想明白个中缘由,肯定还会想到小玉身上的。”萧林道,让萧玉和完颜清留在军营中都不安全,还是让他们先离开才是。 “可从这边去女真的路只有这么一条,如此一来我便暂时不能回去女真了,况且阿浑回去带族人藏到白头山中,我便是回去也找不到他们。”完颜清道,“那不若这样,耶律楚燕要去围剿我的部落,那待萧玉回来,我们便反其道而行之,原路返回再由西京大同府入宋境与赵似汇合,待这边的事情平息了再说。” “这样也好,只要嫂子你和小湛儿安全,我和小玉便算是没有辜负慎堂兄的嘱托。”萧林道。 “嗯。”完颜清听萧林提起萧慎,心中不由百转千回,若是没有耶律楚燕,没有阿木青,他们一家三口还应该好好的在白头山上生活,小阿溯也不会刚刚出生就被迫离开母亲身边。每每想到这些,她都无比的怨恨耶律楚燕等人,恨不得这会儿便从一旁的兵器架上抽出一把长刀杀进耶律楚燕的营帐将她砍上个十刀泄恨,可便也只能是想想罢了,此时的她还不是见到耶律楚燕便要躲得远远的。 萧林见完颜清变了脸色,知道自己提起萧慎勾起她伤心的往事,便也不再多说,只是嘱咐她先藏好,待萧玉回来便走,他会想办法多拖延耶律楚燕一些时日。 完颜清知道萧林完全是好意,也没再多说什么,便去了藏小萧湛的地方一同躲着,萧林则是又喊来几个亲卫一同将烧好了的水抬进了耶律楚燕的营帐。 “统领,萧石回来了。”萧林这厢刚安排完耶律楚燕的事,就有亲卫来报,萧林闻言赶忙吩咐亲卫唤萧石来见他。 不多时,萧玉便牵着马进入军营。来到萧林近前,萧玉将马缰递给身边的亲卫后倒身便跪道:“末将萧石有错,还请统领责罚。” 萧林被他突如其来的一下弄的一怔,低头向他看去,却看到萧玉虽低头跪倒,却用手掩着半张脸对着他正在挤眉弄眼。萧林顿时明白萧玉这是在演戏给周围的兵士们看,好让大家都认为自己是被萧石蒙蔽了才会带兵前来围剿塔撒部落,这样一来便是耶律楚燕发现萧玉并非真正的萧石,也不会怪罪到他的头上,这臭小子还真是长大了,机灵了不少。想到这儿,萧林板着一张脸道:“萧石,你犯了什么错?” “禀统领,末将对统领之前误认为塔撒部落与萧慎的余党有关系,加上我斡辍兄弟与塔撒部落有仇,这才骗统领带人去剿灭塔撒部落。末将本以为一个小小的女真部落剿灭也就剿灭了,可没曾想这塔撒部落竟是四公主的附庸,虽然四公主没有怪罪,可到底还是末将做错了,所以请统领责罚。”萧玉一本正经的说道。 “如此说来你倒是的确有错,只是公主已经不罚你,本统领便也不再严惩你,只是你这脾气还要收敛,便罚你去了战甲先到营帐中思过三日,之后便在押粮队里当个小兵抬二十天粮草辎重,以示警告。”萧林开口道。 第十八章道是他乡是故乡(五) “末将领罚。”萧玉躬身拜倒道,他自然明白萧林这般罚他是何用意,这军营他无法再待下去,否则很快便会被耶律楚燕察觉到蹊跷,可今日他在耶律楚燕面前露了脸,若是此时离开军营定会被发现,可如今萧林罚他闭门思过便又不同了,闭门思过不能见人,到时候他在不在营帐内又有谁能知道呢,先别说明日耶律楚燕就要带人马去围剿完颜宗弼的部落数日不会有机会召他,便是这三日的思过时间,也足够他带着完颜清母子逃得远远的了。 萧林似模似样的“惩罚”了萧玉后便去到了阿木青养伤的营帐,此时已有几个军医在营帐中为阿木青诊治,见萧林进来了,便纷纷行礼。 “众位不必多礼,这人的伤怎么样了,何事能醒来?这可是四公主的人,四公主稍后可是要亲自过问的。”萧林看了看依然处于昏迷之中的阿木青问道。 “回统领,这人倒是没有什么大的外伤,之所以昏迷不醒不过是因为受了刺激心火上扬,我等已为他施针救治,也命人准备了汤药,想必不久就会转醒。”为首的军医道。 “那便好,你们几位也辛苦了,便下去休息吧,本统领唤两个亲卫来守着他,待他醒了,再劳烦几位为他继续诊治。”萧林说罢唤了两个亲卫进来。 “那我等便告退了。”几个军医闻言便纷纷施礼告退。 “你们几个,好好看着他,一旦他醒了第一时间告诉我。”萧林见几位军医出了营帐,便吩咐两个亲卫。其时他本欲此时杀掉阿木青灭口的,可几位军医都说他无大碍,若是此时莫名其妙的死了,定会叫耶律楚燕怀疑,如此一来还得暂时留着他的狗命从长计议。 耶律楚燕沐浴过后用了午膳,之后便一直待在营帐中没有外出,也没有找萧林询问什么,只是嘱咐萧林时刻关注着有没有塔撒部落的探子来回报完颜清部落的消息,另外做好准备,明日拔营前往完颜清的部落进行围剿。 萧林自然是应承着,心中却好笑,若是耶律楚燕知晓被她放走去打探完颜清部落消息的人正是完颜宗弼,不知会是怎样的场面。 时间便这样平静的度过,很快便到了晚上,萧林趁耶律楚燕不曾召他,便悄悄潜入萧玉面壁的营帐内。 “大哥,现在外面怎么样了,阿木青那祸害如何了?”萧玉见了萧林连忙问道。 “为了避免耶律楚燕怀疑到我,我还不能下手杀他,索性我偷偷在他的药中加了蒙汗药,他现在也还未醒,你今夜便趁夜色带着嫂子和小湛儿离开,一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我尽量多拖延耶律楚燕些时日。”萧林道。 “那大哥你也千万小心不要露出破绽。”萧玉自然是对自己大哥言听计从,当即便收拾了些行装卸下脸上的人皮面具换了便装悄悄出了营帐去接完颜清。 “萧石,你这小子,白日里认错还算诚恳,此时怎地说你几句便不行了!混蛋小子,你便给我在这营帐中好好待着,灯都不许点!”萧林见萧玉出了营帐,便自顾自在营帐中演了起来。 “混蛋小子,还敢跟我顶嘴!”萧林将营帐中的烛台灭了拿在手中气呼呼的走出营帐对营帐外的兵士们道:“传本统领的命令,这几日便让萧石在这营帐中待在,不许他跨出营帐一步,也不许给他送吃食,更不准给他送灯烛炭火,让他自己在里面好好反思!” “这……”有几个和萧石关系不错的兵士想开口替他求情,其中便有张靖和萧齐,可还未待开口便被萧林瞪了回去,便只好做罢,他们哪里知道,此时的“萧石”早已接了完颜清母子悄悄出了军营向西京大同府的方向赶去了。 繁星疏落,星河渐残,一丝淡淡的红光自天边划破天际,打破白头山的夜色,原本被夜色映得乌黑的云朵此时慢慢变淡,终于在朝阳初升之时变作一片雪白,与那漫山的白雪共成一色,漫长的一夜终是过去,雪山上新的一日即将开始。 耶律楚燕昨日休息了大半日,此时整个人都神清气爽。用过军营中简单的早膳,她唤来萧林及张靖等人到她的营帐之中,准备商讨围剿完颜清部落一事。 “萧林,可有塔撒部落的探子回报消息?”耶律楚燕率先问了萧林,到底还是女真人更了解女真部落的消息,若是阿木青的手下能打探到完颜清部落的消息,对于她们的围剿才更容易实行。 “回公主,末将守了一夜,并没有塔撒部落的人回来禀报消息,想来这些女真人办事也不靠谱,此次围剿完颜清部落,还得仰仗我大辽男儿才是。”萧林抱拳回复道。 “哦?没有消息?”耶律楚燕有些疑惑,阿木青的人一向办事稳妥,这些年为她提供的许多消息都十分可靠,怎么这次会毫无音信,莫非有何变故? “确实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公主您看我们是继续等他们的消息,还是派我们的人去打探?那些女真人到底靠不靠谱,会不会阳奉阴违,背着公主给那个完颜清的部落通风报信?末将觉得此事有些蹊跷,我们还得快些派人去围剿那完颜清部落,否则迟则生变,就怕他们藏到白头山中,我们便不好行动了。”张靖也在一旁说道。 “这倒不会,阿木青的人与完颜清部落的人向来不和,完颜清的部落被剿灭对他们有大把的好处,他们是不会自己给自己找麻烦的,想来许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不过张靖说的倒也对,我们兵多粮足,也无需非要打探他们的部落,直接拔营去围剿便是,若是去的慢了真的被他们逃到白头山里藏起来,我们还真的不好将他们一网打尽。”耶律楚燕思忖片刻道,“那今日便拔营向女真部落赶过去吧,此处离那完颜清的部落也不远了,便让先锋军和重甲军先少带些装备以最快的速度前往完颜清部落实施围剿。” 第十八章道是他乡是故乡(六) “末将领命。”萧林等人纷纷拜倒领命。 “具体的事宜还是萧林你来安排,对了,将阿木青那个没用的东西带上,他若醒了随时告诉本宫,本宫有话问他。”耶律楚燕道。 “是。”萧林道,“张靖,此次便由本统领与你一同率领先锋军在前方探听情况,萧齐萧允率重甲军少带些粮草辎重跟在其后,至于押粮队,若带着他们肯定要影响队伍前进的速度,便让他们今日先在原地待命,待萧石明日出了禁闭,便继续由他安排,若是前方有需要,便随时跟上补给。” “如此便好,安排好了便出发吧。”耶律楚燕见萧林安排的还算妥当,便也没再说什么。很快,先锋军的队伍便集合完毕,在萧林和张靖的带领下先往女真部落方向奔袭而去,耶律楚燕则骑着马被护在重甲军的队伍中紧随其后。 完颜清的部落离萧林的军营有四十多里路,萧林率领先锋军一路疾驰,要不得大半日便能赶到,只是他怕完颜宗弼不够时间带族人撤离,便以天冷路滑为由命先锋军压低速度慢行。 “统领,末将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大军行进中,张靖驾马来到萧林身边道:“昨日公主放走的那些女真人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加上他们昨日与塔撒部落对立,现在想来,恐怕他们并不是四公主的附庸部落。”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萧石瞒着四公主放走了那些女真人?这话可不能随便说,若是传到四公主耳朵里,恐怕萧石便不只是被本统领罚禁闭那么简单了!”萧林口中说着,心中却暗道张靖好生敏锐,竟将事情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末将并无怀疑萧石,只是觉得他极有可能也是被那些狡猾的女真人骗了,我们此行还需得小心谨慎些,若昨日被公主放走的那些女真人真的不是公主的附庸部落,这会儿恐怕那个完颜清的部落已经得到公主要围剿他们的消息了,若我们直接进入他们的营地,恐怕会遇到埋伏。”张靖说道,他从心里还是相信萧石的,毕竟到底是多年的好友,只是常年与女真人对战让他不愿随意相信女真人。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这样,你便带着他们再放慢些速度等等重甲军,本统领先带几个探子去探探情况,若是无事,我们再一举进攻。”萧林说道,他正思忖着如何让先锋军在放慢些速度好争取更多的时间让完颜宗弼带族人逃脱,此时张靖提出的疑惑刚好给了他理由。 “统领您怎么可以以身犯险,还是末将带人前去吧。”张靖哪里肯让萧林独自前往。 “我是主帅,保证你们和公主的安全也是我的责任,况且先锋军的将士更熟悉你的指挥,你便留下吧,放心,本统领自有分寸。”萧林说罢也不给他反驳的机会,在身后的队伍中点了支十人小队随着他一路向前策马而去。 一行十一人很快便到了完颜清部落的外围,几个跟随的士兵都觉得有些奇怪,他们现在所到之处已经是女真族人日常活动的范围,通常这时候便该看到出来打猎的汉子和砍柴的妇人了,部落中也该升起炊烟才是,可此时却异常的平静,周围一个人影都看不到,雪地上连个脚印都没有,远处部落里更是半点声息皆无。 “统领,此处如此静谧,恐怕有诈。”一个士兵上前对萧林说道。 “确实不太寻常,你们几个下马将马匹藏到林中,我们走过去瞧瞧。”萧林说罢翻身下马将马缰拴在身边的一棵树上,其余十人纷纷效仿他。几人将马栓好后便悄悄的向女真部落匍匐而去。 此时天色刚过晌午,正是阳光最盛之时,今日的天气格外的好,金灿灿的阳光洒在雪地上泛起晃眼的金光。萧林带着一众侍卫小心翼翼的靠近着女真部落,这一路上风平浪静,半个陷阱也不曾有。没过多久,几人便顺利的来到女真营地中。 “怎么会这样?这帐子中怎的半个人都没有!”那女真营地中静谧的可怕,一个士兵仗起胆子掀开一个营帐的帘子,却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 “统领,这边也没有人!” “统领,这边连些日常家用都不见了!” 几个士兵将整个营帐翻了个遍,半个人都没见到不说,还发现这营帐中但凡能搬走的粮食衣物工具通通都不见了。 “看来真的被张靖说中了,想来是昨日被放走的那些女真人给他们通风报信,他们连夜逃走了!”萧林恶狠狠的说道,心中却暗自高兴,看来完颜宗弼的速度还是很快的,如此一来耶律楚燕便要白跑一趟了。 “统领,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一名士兵问道。 “在营帐里好好搜索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留下。”萧林吩咐道。 几名士兵纷纷向各个营帐探索去,萧林也在营帐周边巡视着。 “啊!”忽然,一名士兵惨叫了一声,其他人连忙向他那个方向奔去,萧林更是拔出了长剑。 “发生了什么事?”萧林来到那士兵出事的地方,却看到他正一脚踩在了一个捕兽夹上,那捕兽夹是女真人放到山里捕猎狼和熊的,力道十足,看那士兵满脸痛苦的样子,恐怕此时骨头都要折了。 “大家小心些,这些女真人虽然逃了,可是极有可能在营帐里设了陷阱埋伏……”萧林刚说完,一旁又传来一声惨叫,众人定睛一看,却是一个赶过来的士兵一脚踩空掉进了一个被茅草和雪掩盖了的打洞里,好在那只是个空洞,里面并没有设置暗桩长矛之类的武器,所以那士兵只是摔下去伤了筋骨,倒也没什么太大的生命危险。 “你们几个将他拉上来,我们暂时离开这里,等张靖的大队人马过来再搜查这里。”萧林虽然希望完颜宗弼等人安全逃离,可到底他是辽人,自然不希望身边的兄弟们受伤,所以便吩咐另外八个没受伤的人将受伤的两个救了出来,做了简单的包扎之后,几人一同回到刚刚拴马的地方等候。 第十八章道是他乡是故乡(七) 又过了许久,来路上远远的传来了马蹄声,萧林知晓该是张靖的人马到了,便甩了颗信号弹发了信号。 这边的确是张靖带着人马赶来了,适才萧林独自带着十人便前往女真营地,他到底是放不下心,便也没有等耶律楚燕的重甲军,带着先锋军快马加鞭的赶来,这会儿忽然见了萧林的信号弹让他大吃一惊,莫非萧林遇到了什么麻烦不成? 思及如此,他连忙下令大队快速前进,很快,队伍便来到萧林等人等候的树林。 “统领,出了何事?你可有受伤?”张靖远远的见到萧林几人都还在林中,心中的担忧放下了一大半,可又看到那雪地里有大块明晃晃的血迹,不由又提心吊胆起来。 “我无妨,是他们不小心着了女真人的陷阱,受了些小伤。”萧林道,“这些女真人甚是狡猾,不但逃得无影无踪,还在营地内设了陷阱埋伏,看来你猜的没错,定是昨日那些逃走的女真人来给他们通风报信了。” “什么!逃得一个都不剩了!”张靖闻言大吃一惊,他之前猜测女真部落有变,还猜测他们会不会是在营地中设陷阱埋伏自己的队伍好将自己的队伍一举打败,却没想到这些女真人如此狡猾,知道不敌,竟然抛下老窝逃走了。 “萧石这个臭小子,看来他那个什么斡辍兄弟真的是骗了他,连带着将我们一同骗了!看我回去如何处罚他!”萧林似模似样的骂了一句,“如今这营地里一个人也没有,公主来了怕是要怪罪你我,你且带人去营地中仔细搜查,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记得一定要小心那些陷阱。” “是,末将领命。”张靖说罢喊了后面的士兵拿了刀剑向营地走去。 此时的女真营地依然安静,只是随着天色渐晚,原本晃眼的雪地慢慢露出它本来的颜色。张靖带着人马一边用刀剑探着地面一边慢慢在营地里搜查着,只是搜了许久,除了百十个捕兽夹地刺和地洞,其他的一无所获。 “统领,他们恐怕是连夜逃走的,末将看那营帐中大件的家什都还在,只少了粮草衣物棉被一类的东西,看样子他们走的很急。”张靖搜索完整个营帐后对萧林回报道。 “这可不妙,这些女真人生在这白山黑水之间,对这里的一切无比的熟悉,此次被他们逃进了白头山内,恐怕短时间是抓不到他们了!”萧林紧皱着眉头,“看来公主这顿责罚你我是逃不过了,只是萧石该如何,到底那个斡辍是他放走的……” “这……末将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张靖向来与萧石交好,自是不忍他受罚,于是心生一计。 “何计?你说于我听。”萧林本来说那些话只是想让张靖为自己作证摆脱嫌疑罢了,毕竟萧玉假扮的那个萧石此时早已逃之夭夭,即使耶律楚燕要处罚也找不到人,可没想到张靖似乎还有什么其他的注意。 “这些女真部落相聚都不算远,这附近便应该有其它的部落,重甲军的脚程慢,我们足够时间可以去杀一个别的部落,将他们的尸体搬回来布置在这营帐中,再将营地一把火烧了,到时候公主来了,便说我们已经将这个部落屠杀干净,如此一来公主便不会怪罪我们了。”张靖说道,不是他残忍,这些年来他们与各个女真部落都有争斗,各有死伤,所以在他看来杀个把个女真人便能让自己和好兄弟免于责罚,真的是再好不过的事。 “这倒确实是个好主意,只是还需交代我们的人马对公主守口如瓶,半个字也不得透露,否则你我可就犯了欺瞒公主之罪。”萧林说道,说起来张靖这主意还真不错,若是耶律楚燕知道完颜宗弼等人跑了,即使抓不到萧玉和完颜清,以她的性格也断然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还会派人搜山,如此一来完颜宗弼等人便很难安全,可若是制造个假的围剿现场,耶律楚燕说不得便被瞒了过去,况且说起这附近的女真部落,塔撒部落不是刚好便在这周围嘛。 “这是自然,我们的将士们只要能够杀到女真狗便可,定不会在公主面前多言。”张靖说着阴险的一笑,萧林也心领神会的笑了笑,两人便带着人马杀向了附近的塔撒部落。 日落半山,黄昏渐近,正是倦鸟归家之时,阿木青做梦也不会想到,就在这一日中最温馨团聚的时刻,他的部落正迎来了灭顶的灾难。 昨日阿木青带大批精英与完颜宗弼交战彻夜未归,留守在部落中的人便都十分担心,今日里也派了人出去寻找阿木青,却一无所获。到了傍晚,这些外出寻人的人马回到部落中,还没来得及吃一口热乎的饭菜,便听到周围传来阵阵马蹄声。 营地中的人以为是阿木青的人马归来,纷纷出了营帐相迎,却不料迎接他们的却是拂面而来的弩箭和长矛。 萧林与张靖毫不费力的便找到了塔撒部落,当然,张靖并不知晓这是塔撒部落,否则借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继续围杀耶律楚燕的附庸部落。 “张靖,速战速决,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萧林说着率先杀入营地。那些塔撒部落的汉子们原本以为是阿木青的人马归来了,一个个都毫无防备,被杀了个措不及防,待他们反应过来,营地中的青壮已被弓弩射杀了小半。 “是辽狗!大家拿武器!老弱妇孺赶紧撤到山里去!”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被杀得愣神的塔撒部落汉子们终于回过神来,纷纷拿起武器抵抗起来,可此时的辽军已杀红了眼睛,哪里肯给他们留还手的余地。 “不要管那些老弱妇孺,先把眼前这些杀了赶紧带回去!”萧林见有些辽兵向营地后的老弱妇孺追去连忙喝住他们,他到底还是狠不下心赶尽杀绝,那些老弱没有什么战斗力,放他们撤进山中自生自灭也好。 第十八章道是他乡是故乡(八) 残阳似血,晚霞若火,当耶律楚燕被重甲军簇拥着趁着这一天中最后的亮光来到完颜清部落的营地时,看到的是比残阳晚霞更加热烈的红,那些艳红的火焰像是跃动的精灵,在整个营地中蔓延开来,那火热似乎要将这遍布皑皑白雪的白头山融化一般。 耶律楚燕站在营地前看着眼前摇曳的火花,心情忽然愉悦起来,那火光映在她银白色的甲胄上,将她的脸庞也映得通红,她便这般看着那漫天大火愉悦的笑着,开始只是浅笑,后来愈笑声音却是愈发的大了,到了最后,她干脆笑弯了腰,清脆的笑声伴着火光一同在雪山中蔓延开来。 “公主……她这是怎么了……”萧允有些担忧的问萧林。 “这我也不知……”萧林无法回答,心中却明白,耶律楚燕这是发自内心的兴奋,她在用笑声庆祝完颜清的部落被屠杀殆尽了。 “小贱人,你和我斗啊!抢我的师兄,骂我的时候不是很嚣张吗,只可惜你不在此处,不然倒要叫你看看,你的父母兄嫂是如何在这大火中化作漫天飞灰的。”耶律楚燕似是笑够了,抚着胸口笑骂道,言语间言笑晏晏,看着不胜美丽,可那话语却恶毒的叫人心寒。 “萧林,张靖,你二人此次做得十分好,回去本宫自会和崇义哥哥夸奖你们几句。”耶律楚燕看着眼前的大火渐渐熄灭,这才笑盈盈的回过身对身后的众人说道。 “末将不敢当,只要公主不怪罪末将等人误伤公主附庸部落一事便好。”萧林闻言连忙叩拜道。 “起来吧,杀几个女真人的小过错,哪抵得过提本公主报了大仇这等大功。”耶律楚燕心情大好,便唤萧林起身回话,“这边也没什么好看的了,你们留下打扫打扫,另外阿木青那蠢货还没有醒吗?这等好消息本宫也要和他分享一番才是。” “阿木青伤的不重,此时约莫也该醒了,末将这便去看看。”萧林向耶律楚燕轻施一礼便向重甲军队伍那边载着阿木青的马车的方向走去,心中却在想着,若阿木请知晓了那些葬身火海的都是他塔撒部落的人时该是何等有趣的表情。 “来人呐,那阿木青如何了?”到了马车处,萧林喊来看守阿木青的军医询问阿木青的情况。 “完颜宗弼!有本事不要靠那些辽兵,你我光明正大的打上一场!”就在萧林询问那军医之时,原本正昏迷的阿木青却是忽然在车中开口喊道。其时阿木青的伤并不严重,若非萧林昨日给他下了蒙汗药,早便该醒了,如今蒙汗药的药效已过,此时他便也渐渐转醒了。 “快去看看,他可是醒了?”萧林听见他的喊声连忙道。 “发生了什么?本宫怎么听到了完颜宗弼的名字!他在何处!”就在军医手忙脚乱的进到马车中查看阿木青的情况之时,耶律楚燕却是听到了喊声过来了。 “回公主的话,是那阿木青昏迷中喊的胡话,那完颜宗弼早就葬身火海了,怎么会出现在此处。”萧林连忙上前解释道。 “哦?阿木青为何会喊完颜宗弼的名字?他可是醒了?”耶律楚燕心中忽然有种不安的想法一闪而过。 “回公主的话,阿木青确实已经醒了,只不过还有些虚弱,还请公主先稍事休息,待军医为他调理完毕再唤他去给公主问话。”萧林见耶律楚燕脸色有异,心中暗道不好,看来阿木青的话已经让她起了疑心,他还得想办法再为萧玉拖延些时间才行。 “那便叫他们快些。”耶律楚燕说话间细细地打量了萧林的表情,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看来这萧林应该没什么问题,可那萧石恐怕就不简单了,阿木青刚刚分明是在喊完颜宗弼不要仗着辽人的威势,虽然这是些昏迷时喊的胡话,可这也刚好证明了阿木青曾与完颜宗弼打过一仗,而当时完颜宗弼依靠了辽兵,那么会不会就是她赶去救下阿木青那一次呢! 耶律楚燕越想越觉得事有蹊跷,若真如她所想,那么当时被她放走的所谓的塔撒部落的人会不会就是完颜宗弼的人马!思及如此,她又连忙询问道:“萧林,你可曾亲手杀死完颜宗弼?” “这,末将并未亲手杀死完颜宗弼。”萧林心中暗叹耶律楚燕的精明,仅凭着阿木青一句胡话便能想明白这个中缘由,但嘴上却还应对着,“末将等人赶到之时这些女真人似乎是正要拔营离开,我与张参将当时急着剿灭他们,也未曾注意完颜宗弼是否在营帐内,事实上当时他们已经逃了一些老弱妇孺,只是末将觉得他们并不能构成什么威胁,才专心一志的先围杀那些青壮年。” “罢了,这事也怨不得你,不过那个叫萧石的参将本宫觉得一定有些问题,你现在便派人去传他来,记得,不许提前为他通风报信,否则本宫必当重罚于你。”耶律楚燕见萧林说的滴水不漏,便也不多怀疑于他,只是吩咐他传唤萧石来。 “是,末将领命。”萧林嘴上说着,心中却叹气,看来这时间是拖不了多久了。 见萧林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派了名亲兵回军营去传唤萧石,耶律楚燕便没再说什么,只是溜达着来到阿木青所在的马车旁守着。不多时,那军医便拎着药箱从马车中走了出来,见耶律楚燕守在一旁,连忙施礼道:“草民拜见公主。” “不必多礼,那蠢货怎么样了?”耶律楚燕没时间与那军医啰嗦,便直接问道。 “回公主,他已经醒了,公主随时可以问话。”那军医道。 “那便好,你下去吧。萧林,你喊两个人把那蠢货抬出来,本公主可不愿在那乌烟瘴气的破马车里和他对话。”耶律楚燕听了军医的话本欲撩开车帘上车,奈何阿木青在马车中躺了多时,车中药味混杂着其他的味道,刺鼻的令人作呕,耶律楚燕只得捂着鼻子吩咐萧林着人将阿木青抬出来。 第十八章道是他乡是故乡(九) 萧林听到耶律楚燕的吩咐,连忙唤了两个亲兵到马车上将阿木青抬出来放到了地上。此时阿木青虽然已经清醒,可却因着昏迷多时,手脚都有些乏力,就这样被扔在冰冷的地上竟也动弹不得,只能打着哆嗦不停地咳嗽着。 “给他铺个毯子,别弄死了,本宫还要问话。”耶律楚燕被他咳嗽的声音吵得心烦,他这般样子怕是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又怎么能回答她的问题呢。 “是,还是公主心地善良,对这女真狗也如此仁慈。”一旁的小兵一边行动还不忘拍耶律楚燕的马屁。 “哼。”耶律楚燕懒得回应,心中却是受用得很,“阿木青,你这没用的东西,叫你灭了完颜清的部落,你不但没做到,还要本宫救你,你说你还有什么脸在这里给本宫咳嗽!本宫问你几个问题……” “公……公主!公主救我,这些辽兵与完颜宗弼相勾结,杀了我部落好些人马了!”还没等耶律楚燕问完,阿木青忽然激动地喊了起来。他那日眼见着部下被绞杀殆尽,心中悲愤导致昏迷,如今醒过来一时分不清时间地点,只是见耶律楚燕在面前,便连忙高声求助。 “你说什么!那些女真人真的是完颜宗弼的手下!还有你说辽兵相助完颜宗弼是怎么回事!”耶律楚燕之前虽猜测到了一二,但此时听到阿木青亲口诉说,心中却依然震惊。 “公主……那日我与完颜宗弼的人马再次交手,当时他的人手远少于我,原看着便要被我围剿,杀得一干二净,却不料忽然杀出一支军队,便是辽阳府守备军的先锋军,那为首的将领应该是识得完颜宗弼,还亲切的唤他斡辍兄,后来他说我的部落与大辽叛臣萧慎有关,又说我们常年不缴纳岁贡,要来剿灭我们,再后来那些辽阳府守备军便和完颜宗弼的人马一同对我的部下下手,若非公主及时赶来,恐怕我这条命也是不保了……”阿木青听了耶律楚燕的怒喝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此时已不再当日的战场上,身边站的也不是当日那些屠杀他部下的守备军先锋军,这才将当日发生的事一一与耶律楚燕道来。 “这混蛋,竟敢骗我!萧林!看看你的好参将!”耶律楚燕原本只是觉得萧石有问题,此时才发觉他竟与完颜宗弼相勾结,顿时怒上心头,连带着对萧林也迁怒起来。 “公主请息怒,萧石平日里在守备军里十分本分,不曾与女真人有什么太大的交集,那斡辍他倒确实提过,说是去缴岁贡的时候认识的,却没想到竟就是那完颜宗弼,想来他定是被那完颜宗弼蒙蔽了,这才犯下这番错误。”萧林嘴上说着,心中却暗骂,这女人真是麻烦,明明刚刚还说这事于他无关,此时却又对着他发起脾气来。 “被蒙蔽?!萧林,你便不要替你那个不成器的堂弟说话了,他昨日与本宫对话时的样子可机灵的很,一点都不像是那么容易被蒙蔽的样子。”耶律楚燕怒极反笑,萧石也算是萧林的远房堂弟,也不怪萧林会向着他说话。 “末将不敢,只是此事个中缘由不可听这女真人的片面之词,待亲卫将萧石带回来后公主再做询问,孰是孰非便一清二楚了。”萧林道。 “也罢,本宫倒要看看他如何辩解。”耶律楚燕说罢转身便要去兵士临时为她搭建的营帐内休息。 “报!”萧林刚要随着护送耶律楚燕,就见一人一骑快马加鞭的向这边奔来,一直到了耶律楚燕近前,那骑马之人才扯住马缰翻身跪倒禀报道:“禀公主,禀统领,萧石参将跑了!” “什么!”耶律楚燕与萧林同时惊呼道,只不过耶律楚燕是真的惊讶,萧林却是装出来的。 “属下刚刚奉命去请萧石参将来见公主,不料到了半路就遇到军营那边的来人,说是萧石参将趁人不备逃走了!”那骑马之人正是刚刚萧林派回去带萧石回来的那个亲兵。 “怎么会跑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萧林大声问道,实际上他心里最清楚,萧玉若是速度再快些,这会儿恐怕已经带着完颜清和小萧湛跑到大同府了。 “事情是这样……”那亲兵当下便将刚刚发生之时一一说来。 萧林昨日罚了萧石面壁思过,不允许人给他送饭食,可平日里萧石对待下属极好,所以到了晌午时分,还是有几个火头军悄悄的端了饭食给他送去,谁曾想到了萧石的营帐,却发现营帐内早已人去楼空。 几个火头军思忖着萧石该是偷偷出了营帐,怕他受罚,也没敢声张,只是在营帐里四下寻找,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人。萧林这次出战只留了萧石在营帐,此时营帐中没有其他将领,几个火头军连个汇报的人都没有,只好备了马准备去向萧林汇报,只是几人还没出营地,就见到远远的有人穿着辽阳守备军的军服驾马赶来,几人迎了上去,才发现来人竟是耶律崇义的亲兵。 那亲兵到了营地便要找萧林,几个火头军告知他萧林等几名将领均不在营地,那亲兵闻言连忙询问营地中可还有可以负责的将领,几名火头军不敢隐瞒,便直言原本还有督促押粮的参将萧石在,可如今萧石却不知所踪。 那亲兵闻言面色大变,几名火头军甚为不解,便询问出了何事,那亲兵这才说起他此次赶来的缘由,原来前几日耶律崇义正在都督府办事,忽然有一名萧家的家仆赶来,说是陪老妇人去萧家老宅,居然发现堂少爷被捆着藏在老宅一间破屋中,而那堂少爷非是旁人,正是辽阳府守备军参将萧石。萧老夫人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便叫家仆来大都督府询问。 耶律崇义闻言大惊,那日出征,他是亲眼看见萧石在押粮队中的,又怎么会忽然被囚禁在萧家老宅中,难道那日出征时看到的萧石竟是个假扮的不成! 第十八章道是他乡是故乡(十) 若是真的有人假扮萧石,他的目的是什么,又为何将萧石藏在萧家老宅?萧家人口众多,各家均有自家的主宅,老宅只做年节时阖家欢聚之所,平日里只留几个老仆看守。那假扮萧石之人没有伤萧石的性命,还将他藏在了少有人去的萧家老宅,可见他对萧家十分熟悉并且不能对萧石下杀手,那么会不会就是萧慎的余党呢?耶律崇义到底是老谋深算,思忖片刻便想到了个中关键,那假扮萧石之人定然是萧慎的余党,那么他混进萧林的队伍,会不会便是要与女真人里应外合呢? 耶律崇义越想越觉得这事情不简单,便连忙唤来亲兵去萧林的队伍传信,让他千万注意不要中计,可这亲兵到底来晚了一步,那假的萧石早已逃得无影无踪了。 几个火头军听闻此事也大为震惊,当下便带着那亲兵向萧林大军去的方向追赶,半路上遇到了萧林派回去带萧石的人,这才把事情的过往又交代了一番。 “怎么会,你说我堂弟被人关在我家老宅中,那这些时日跟在我们身边的到底是何人?!”萧林明知故问装得似模似样的。 “本宫知道了!定是跟在师兄身旁那个小子!”耶律楚燕虽不知道萧玉的身份,却是见过他数次,此时想起萧石的身形确实是与萧玉极为相似,这才反应过来,“不对,这么说的话,那小贱人定也在军营之中!” 萧林闻言不由暗道这耶律楚燕好生机敏,若非他早与萧玉商量好演了几出戏给她看,恐怕此时她已经怀疑到自己身上了吧。 “那小子定是想假扮成萧石的样子带着那小贱人混进军营,也好借着军队作掩护将那小贱人送回女真部落,对了,攻打塔撒部落是不是也是他提议的!这小子好生狡猾,竟想到借辽阳守备军之手攻打塔撒部落给那小贱人的部落削弱对手!”耶律楚燕越想越觉得可恨,自己的人马被人算计着杀了对自己忠心耿耿的狗,这对她来说无疑是一件极其羞辱的事。 “这倒不是,是末将怀疑塔撒部落与萧慎有关系,才要围剿他们的,不过倒确实是萧石提出带兵协助完颜宗弼的。”萧林知道不能一味将事情推到萧玉身上,否则反而会让耶律楚燕这精明的女人觉得自己在推卸责任而怀疑自己。 “之前本宫因为萧石迁怒与你,如今看来这萧石是他人假扮的,本宫倒是冤枉你了。”耶律楚燕道,“不过你到底也杀了本宫的人,本宫便给你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现在便派人去寻那小子和那个小贱人,定要把他们千刀万剐以泄本宫心头之恨。” “是,末将领命。”萧林嘴上应着,同时吩咐一众兵士尽快拔营回原先的营帐,也好沿路搜索假扮萧石之人的行踪。 “统领,那塔撒部落的人……”见萧林离耶律楚燕远了些,一旁的张靖这才上前询问,白日里他给萧林出主意围杀了其他部落的女真族人假装是完颜清部落的人,刚刚他在处理尸体时发现了些端倪,那些被杀的女真人竟然塔撒部落的人,如今阿木青已然醒了,若是待他好转起来,回到自己的营地发现部落内的人被烧杀殆尽,难保他不向耶律楚燕告状报复。 “这你不必担心,他也没有证据证明是我们杀了他部落的人,即便是那些逃走的老弱病残出来指正又能如何,女真人那么多,我们杀错几个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还是先把公主交代的事办了,我倒要瞧瞧到底是何人敢假扮我堂弟戏耍你我!”萧林安抚他道,此时耶律楚燕尚未怀疑到他,可不能出半点差错,至于阿木青,他心中倒是有了些法子对付。 张靖听他成竹在胸,便也放宽了心带人拔营准备返程了。这几日里守备军的将士们不是在赶路便是在厮杀,此时一个个都十分疲惫,可奈何耶律楚燕急于抓到萧玉和完颜清,众人也只得抓紧时间连夜赶路返程,待回到原先的营地已然是第二日晌午了。 萧林与耶律崇义的亲兵见了面,将萧石的事又了解了一番,这才派出亲兵分别向上京、东京和西京的方向去追寻萧玉的踪迹。 “公主,不如让我带领些人马去追捕那带兵的小子和完颜清吧,他们杀了我那么多族人,我定要好好折磨他们一番。”阿木青此时身体已然痊愈,见萧林派了不少人去寻萧玉,便去耶律楚燕处请命。 “没用的东西,你当这里是你那没用的部落不成,我大辽的兵士怎么会听一个女真人的统领!你做本宫的走狗就要有些走狗的自觉,滚回你的狗窝里好好待着,待本宫将那小贱人抓回来自会亲手处置。”耶律楚燕向来瞧不上阿木青,若非是想让他给自己出钱出力,又怎么会有时间去理会他。 “是,公主教训的是,那我便静候公主的佳音。”阿木青听了耶律楚燕的话气得额头上的青筋都显现了出来,可气又如何,他现在身处守备军军营,身边连一个手下都没有,只能老老实实的说好话奉承着,只是那双阴狠的眸子看向耶律楚燕却多了些许的怨毒。 斜阳落寞,晚霞伴着炊烟染红天际,听着天空不时传来的老鸦叫,这一日便又到了黄昏。耶律楚燕在营地中百无聊赖,她本打算让守备军直接返回辽阳府的,可此地到辽阳府以他们来时的速度最快也要半个多月才能够到达,此时他们兵马疲惫,禁不起如此折腾,所以在萧林的再三请求下,耶律楚燕才勉强同意大军原地修整五日。 阿木青用了晚膳后便也在营地内闲逛,白日里他被耶律楚燕骂过之后本欲离开营地回去塔撒部落,可没有看到完颜清被抓他又不甘心,便留在了营地中。此时他正闲逛着,忽然在一处营帐旁见到两个人鬼鬼祟祟的在说些什么,其中一个人他认得,正是萧林。 第十八章道是他乡是故乡(十一) “统领,这次咱们杀了那么多塔撒部落的女真人,那个阿木青知道后会不会向公主告状,若是那样我们会不会受罚?”阿木青见两人说话十分小心的样子,心中好奇,便悄悄靠近两人身边偷听,却不料入耳的消息却是令他肝胆俱裂! “自是不会,实话告诉你吧,此次行动便是公主暗中授命的,这塔撒部落虽然是公主的附庸,可我听说那阿木青半点作为附庸的自觉也没有,听闻他还曾肖想过咱们公主,所以公主才借这个机会命我给他点颜色瞧瞧,不然你以为我为何非要拿塔撒部落来立威。”萧林一脸得意的对那属下说道,“他阿木青一个女真人,也敢肖想咱们公主,白日里居然还自己和公主请命要带兵抓人,也不想想,我大辽响当当的汉子们怎么会听命于他。” “原来如此,这么说我们不但无过反而有功了!属下前几日见公主因为塔撒部落人马被杀之事好像有些生气,还以为这次铁定要受罚了,统领这么一说属下便放心了。”那下属听了萧林的话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放心放心,杀几个女真狗,没什么大不了的,公主不过是在那个阿木青面前摆摆样子,毕竟还要指着他的部落进献人参貂裘呢。”萧林哈哈大笑道。 躲在一旁的阿木青闻言已气得浑身颤抖,一双眼睛充满了血丝,好似恶鬼一般。亏他还为耶律楚燕出谋划策骗萧慎被捕,亏他还将部落中都余存不多的山参貂裘东珠都进献给了耶律楚燕,耶律楚燕回报他的便是灭族之灾吗!耶律楚燕真是好狠的心,好得很啊! 阿木青越想越觉得怒火难压,也顾不得自己孤身一人身在辽阳守备军的营地中,便径直奔向耶律楚燕的营帐去想讨个说法了,他哪里知道,原本被他偷听谈话的萧林在他离开后却是坏笑了起来。 “少爷,咱们这一计真的可行吗?”那下属虽穿着军服,却是萧林府中的家仆,对萧林忠心耿耿,“阿木青这般去找公主,公主会不会有危险?” “她若没有危险又怎么会狠下心杀了阿木青,若阿木青不死,我和小玉的事早晚会被耶律楚燕发现,到时候不光是我和小玉,整个萧家恐怕都有危险,如此一来还是委屈她吧,毕竟若不是她非要招惹慎堂兄,也不会有这么多麻烦。”萧林冷笑道。 “倒也是,公主若不是非要抓慎少爷,也不会有这么多事,小少爷也不用如此以身犯险。”那家仆对耶律楚燕也是满腹怨言,他家小少爷常年在外游离,本就不在家中,此番又发生了这等事,恐怕一时半刻便更不能回家了,如此一来老爷和夫人又该挂念他了。 “好了,这里没你的事了,记得千万不要走漏风声,我去耶律楚燕的营帐看看,虽然要让她吃些苦头,可却不能让她死在我的营地里,否则我可真的就百口莫辩了。”萧林说罢挥手示意那家仆离开,自己则向耶律楚燕的营帐走去。 此时天色已晚,耶律楚燕白日里待得无聊,早早便梳洗休息了,如今她的营帐周围除了偶尔路过的巡逻队,竟是静悄悄的半点声息也无。 阿木青怒气冲冲的赶到她的营帐旁本欲直接闯进去,可到了营帐门口却又冷静了下来,白日里耶律楚燕对他态度确实不佳,可这几年两人的合作还算融洽,有他和塔撒部落在耶律楚燕的势力在女真部落里可是扩张了不少,她又怎么会因为一些抬不上台面的原因自断臂膀呢? 那萧林刚刚看似是在与属下闲聊,可万中有一,那萧林是算计到自己会在一旁偷听,才特地说了这一番话给他听好叫他与耶律楚燕反目呢? 阿木青想到这里整个人顿时清醒了,是啊,这萧林可是萧慎的堂弟,虽然当初在女真部落萧慎曾生擒过他,可后来也毫发无伤的放他离开了,如此看来两人的关系应该并不差,那么萧林便极有可能帮助萧慎,甚至针对塔撒部落的这场屠杀就是他主导的! 阿木青为人心思恶毒,向来将人想到极坏,此次却是歪打正着,将萧林的所作所为猜了个正着。 “师兄,师兄你别走!完颜清那小贱人有什么好的,女真人向来便低人一等,你等着,等我把她抓回来,就把她赏给阿木青,他这些年给我当条听话的狗也是不容易,该奖励也要奖励。”就在阿木青胡思乱想的时候,耶律楚燕的声音忽然从营帐内传出,阿木青吓了一跳,连忙躲到一旁,可等了半晌,却不见营帐内有进一步的动作。 “师兄,只要你愿意回到我身边,你想怎样都好,你是不是不喜欢阿木青那没用的东西,是了,这些年他总与你作对,你回来,回到我身边,我帮你杀了他,杀了他全族,师兄,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的,不,不行,只有完颜清那小贱人不行,师兄是我的,谁也不要肖想!”耶律楚燕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阿木青听了个仔细,却正是耶律楚燕梦魇中说的胡话,只是这胡话的内容狠狠地戳中了阿木青的心,原来在耶律楚燕心中他真的不过是一条听话的哈巴狗,随时可以杀掉! “耶律楚燕,你既如此,便休怪我无情无义!”阿木青好不容易压制住的怒火再次涌上心头,当下便闯入耶律楚燕的营帐中。此时营帐中灯火全熄,阿木青凭着些微的月光在营帐中寻找耶律楚燕的所在,索性这营帐并不大,绕过桌几便来到了榻前。 耶律楚燕此时正在梦魇中苦苦挣扎,那梦中恐怕萧慎正言辞拒绝着她,耶律楚燕一张娇艳的小脸为此愁眉紧锁,几滴泪珠自紧闭的双眸中滑落,口中依然含糊不清的喊着萧慎的名字,那双修长白皙的手也死死的抓着身下的被单,仿佛那被单便是萧慎的衣袖,只要抓紧它,萧慎便不会再离开。 第十八章道是他乡是故乡(十二) 阿木青借着月色将耶律楚燕的神情尽收眼底,忽然一个邪恶的念头涌上心间,耶律楚燕,你不是觉得自己是大辽公主自视甚高吗,你不是觉得这世上除了萧慎没人配得上你吗,你不是觉得我阿木青就是你身边的一条狗吗,今天便要叫你看看,被这条狗侮辱是何滋味! 想到这,阿木青轻轻俯身伸手去解耶律楚燕衣衫的带子。耶律楚燕似是觉得身上有异样,那双秀气的眼眉皱的更加严重,眼珠在紧闭的双目中轻转,眼看着便是要醒了。 “燕儿,我是师兄啊,我不去找完颜清了,我只要你,燕儿,师兄陪着你,你开心吗?”阿木青见耶律楚燕似乎要醒来,连忙在她耳边低声呢喃道。 “师兄……你真的是师兄吗?师兄……你不要走,要陪着燕儿……”耶律楚燕听了阿木青的话竟又安静了下来,一只雪白的柔夷甚至覆上了阿木青的手。 “师兄不走,师兄还要陪着燕儿快活……”阿木青说罢再次伸手去解耶律楚燕的衣襟,这次耶律楚燕没再反抗,便由着他任意施为…… “何人在公主营帐中!来人呐,有刺客!”萧林按着计划的时间引着一众巡逻兵向着耶律楚燕的营帐赶来,可到了营帐旁却发现事情有异,萧林本以为阿木青会闯到耶律楚燕的营帐中伤她,如此他便可以护驾的名义名正言顺的杀了阿木青以绝后患,可他不曾想阿木青这人竟如此色胆包天,竟敢在营帐中做出侮辱耶律楚燕之事,如此一来若是耶律楚燕醒了,他们这些人可都别想要好过了! “公主!公主您还安全吗!可是有歹人挟制于您!”萧林明知道营帐内发生了什么,却不能带着巡逻兵闯入营帐,只能站在帐外高声喊喝。 许是萧林的喊喝起了作用,营帐内正做着与萧慎共赴云雨的美梦的耶律楚燕被吵醒,可她醒来却发现在梦中与她翻云覆雨的萧慎竟是那个没用的阿木青,而自己此时也衣衫不整,床榻上隐隐的血色正宣告她刚刚已然失身给了阿木青! “啊!阿木青你这混蛋!来人啊!萧林!给我杀了这混蛋!千刀万剐!”耶律楚燕疯了一般的嘶吼,凄厉又尖锐的声音划破长空。萧林听了耶律楚燕的召唤,逼不得已,也只得提着宝剑闯入营帐。 进入营帐的萧林不敢四处观瞧,生怕见到耶律楚燕衣衫不整的样子,便只得低头看向地面,通过看脚的方位寻找阿木青。而阿木青刚刚快活完本来还神游天外,忽然被萧林和耶律楚燕的喊声惊醒,这才惊觉自己身处险境,当下也抽出防身的短刀准备挟持耶律楚燕威胁萧林放他离开。 “公主小心!”萧林心中虽厌恶耶律楚燕,却不得不救她,此时见阿木青身影向耶律楚燕跑去,便也跟了过去。 耶律楚燕到底是袁天华的爱徒,虽然此刻情绪不稳,可功夫依旧不弱,见阿木青奔她而来,当下便是一记窝心脚踹了过去,阿木青没防备耶律楚燕此时竟能出手,被踹了个正着,当时便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便是这后退几步的功夫,萧林已提剑追到了近前。 “贼子,受死吧!”萧林举起宝剑对准阿木青分心便刺,阿木青提起短刀拨开宝剑便要向外逃窜。萧林哪里肯放他逃了,当下手腕翻转挽了个剑花又向阿木青头颈削去。阿木青见势不好连忙弯腰闪躲,却还是慢了一步,萧林的长剑划过他的头顶,将他半边头发连带着头皮都削了下了。 阿木青强忍着疼痛就地打了个滚依旧向帐外逃去,萧林甩掉宝剑上的血迹再次跨步去追。萧林自幼也算师从名师,加上少时常向萧慎讨教,武功也十分不俗,阿木青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真汉子,仗着一把子蛮力,如何斗得过萧林,两人又纠缠了数个回合,阿木青终是体力不支,被萧林一剑挑断左脚的脚筋。 阿木青疼的扑通一声趴在地上,挣扎了数次依然无法站起来,只能手脚并用的向外爬。萧林知晓他逃不掉了,便也不急,提着剑慢悠悠的来到他身侧一边挑断他的手筋一边道:“居然妄图行刺我们公主,阿木青,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呸,行刺那小贱人?你问她,老子行刺她行刺的如何,数不舒服!”阿木青自知逃不掉,口中便也没轻没重起来。 “混蛋,行刺公主还敢嚣张!”萧林怕他再说出什么刺激耶律楚燕的话,若是让外面的巡逻兵们到耶律楚燕被阿木青侮辱了,以耶律楚燕那爱面子的性格,这些人便都得没命!想到这,萧林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拾起阿木青掉在一旁的短刀,手起刀落便将阿木青的舌头割了下来。 “呜呜……呜!”阿木青没防着萧林这一手,顿时满口鲜血喷射而出,。 “阿木青,你这混蛋!本宫平日对你不薄,还在完颜宗弼手中救了你的性命,你居然敢如此对待本宫!本宫今日定要叫你粉身碎骨!”耶律楚燕此时已穿好衣服,她见萧林自进入营帐便不敢抬头,而刚刚阿木青满口荤腔时有及时割了他的舌头,便知道萧林在给她留面子,不想让她被侮辱的事被外人知晓,便也不多说,只是走到了阿木青身旁,从萧林手中拿过那把短刀,轻轻地在他身上比划着。 “呜呜!”阿木青此时脚筋被斩断,没了舌头也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以示愤怒,可这一切在耶律楚燕眼中都变作了挑衅。 “你既然敢做,那么就得忍着本宫的报复。”耶律楚燕此时已不复刚刚的愤怒,一张美艳的脸上表情却十分狰狞,她拉起阿木青的一只手臂,手起刀落间便先斩了他一根手指,阿木青疼得顿时冒了满头的冷汗,耶律楚燕似是不过瘾,又继续砍了他其他的手指,砍完了手指,又开始一刀一刀的从他手背上削肉。 第十八章道是他乡是故乡(十三) 萧林默不作声的守在一旁看着耶律楚燕一刀一刀慢慢的割在阿木青身上,心中对耶律楚燕却是更加戒备,寻常女子若发生了这等事,不是为了名节自杀也要精神崩溃,可耶律楚燕身为整个大辽最高贵的公主,竟然只是失控了那么一刻,接下来便是用最残忍的手段报复了欺辱她的人,如此看来耶律楚燕此人不仅性格偏激,还十分的残忍,如此一来便更不能让小玉和嫂子落入她手中了。 “疼吗?是不是恨不得现在就死了好一了百了?”耶律楚燕没空理萧林想了些什么,在将阿木青一条手臂割得只剩森森白骨后,她近乎疯狂的问道,“可你怎么会有本宫疼!你怎么敢如此对本宫!明明,明明是师兄的,怎么会是你!如此一来师兄又怎么会再要我了,你让师兄怎么再要我了!” 阿木青一张脸此时因疼痛变得惨白,头顶被萧林划伤的伤口不停地流出鲜血,血液顺着他的额头流淌而下,与因剧烈的疼痛而产生的汗水混在一处。他张着满是血水的嘴,却什么也说不出,那番惨烈的样子让萧林都有些不忍直视。 “公主,您……”眼见着耶律楚燕将刀子移向阿木青另一只手臂,萧林实在有些于心不忍,便开口劝道。 “谁都不要劝本宫!今日本宫不砍他千刀万刀,又如何解本宫心中之恨!”耶律楚燕红着眼睛继续动手,萧林实在看不下去,只得退出营帐。 此时那些巡逻兵还在营帐外守着,他们不知道营帐中发生了什么,只是听着里面不时传来呜呜的惨哼,一个个又是好奇又是觉得恐怖,这会儿见萧林出来,连忙上前询问到底发生了何事。 “是阿木青,他白日里对公主有所怨怼,晚上不知犯了什么疯病竟来行刺公主,如今他已经被本统领擒获,公主对此事十分气愤,对他用了点刑。”萧林道,“都接着去巡逻吧,记得今日的事不许对外声张,若要让本统领听到有人谈论起今夜之事,小心本统领拔了他的舌头!” 一众士兵连忙称是,心中却都在犯嘀咕,听这营帐里的动静可不小,看来公主可不仅仅是如萧林所说的对阿木青用了点刑吧,只是不知这阿木青还有没有命活到明天。 阿木青自是活不到第二日的,萧林带着人离开并没有让耶律楚燕停下手,没有人在一旁看着,她反而更加肆意,也不知过了多久,当耶律楚燕感到疲惫,手中的刀也不再锋利时,阿木青的双臂和双腿都变作了森森白骨,而他本人更是早已气绝多时。 耶律楚燕将手中的短刀扔在地上,看了看脚边几乎变作肉泥的阿木青忽然笑了,她越笑越用力,比起她看到完颜清部落的那场大火时笑得更加疯狂,终于,她似是笑得脱力,整个人仰躺着倒在了营帐的床榻上。床榻上的被单被她紧紧握在手中,她手上阿木青的血与被单上暗色的血迹混在一处,渐渐分不出彼此。 “来人呐!将本宫的营帐收拾了,再把萧林叫来。”耶律楚燕不知躺了多久,天边却已泛起亮白,初升的朝阳照亮了整个营帐,也将动也不动的耶律楚燕唤醒,就这般躺了一夜的她似是想通了什么,忽然站起身对营帐外高声吩咐道。 几个在附近巡逻的兵士听见喊声连忙赶了过来,为首的一个撩起营帐的门帘走了进去,却不料刚进到营帐内就被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呛得几欲作呕,他屏住呼吸强忍着想走到耶律楚燕身边,却不料一抬脚便踩到了什么滑腻之物,他低头查看,这一看才真真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胃,顿时捂着嘴退出营帐吐了起来。 其他的兵士见他如此,也不敢再进营帐,几人相互看了看对方,纷纷决定还是先去寻萧林来才是。 “没用的东西,不过是些血肉,也至于便吐了。”几个士兵去寻萧林的功夫,耶律楚燕已精神矍铄的走出营帐对着那还在呕吐的士兵骂道。 “参见公主,不知公主找末将所为何事?”萧林及时赶到为那士兵解了围。 “找几个胆子大的进去把那堆东西处理了,还有,本宫叫你追查那小贱人的踪迹,结果如何了?”耶律楚燕问道。 “回公主的话,昨日末将又派出数队人马从几个方向追击,今日有消息回复,说是在辽阳府和上京都有可疑,末将已着人通知大都督在辽阳府加强戒备,同时命人向上京的方向追击,当然,西京大同府的方向末将也派了人马,只是尚未有所发现。”萧林听了耶律楚燕的询问赶忙回复道。 “那便多加派些人马,本宫定要抓到那小贱人!行了,折腾了一夜本宫也饿了,你不必跟着本宫,去处理你的事吧。”耶律楚燕说罢转身向营地中走去,萧林见她离开,这才喊了几个士兵进到营帐中。 萧林才一进营帐,也闻到了满帐子的血腥味,他叫人将帘子挂了起来,借着帐外的光亮这才看清营帐内的情况,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几个胆子大的士兵跟着进到屋内,也俱是一惊,那营帐内的地面上此时泥泞不堪的,到处都是些褐色的滑腻的东西,几人起初不知道是何物,可被这刺鼻的血腥味一呛,顿时明白了那东西是什么…… “统领,这……这可是……血肉……”一个士兵仗着胆子问萧林。 “少说话,赶紧做事,你们了两个,去拿个布袋,你去拿两把铁锹,把这些东西铲起来装到布袋中拿去扔了,记得扔得远些,别污了公主的眼。”萧林自然知道地上那些是阿木青的血肉,昨日耶律楚燕可是当着他的面活剐了阿木青两了手臂的,想到这里,一向骁勇的萧林竟也泛起恶心,便吩咐那些士兵快些行动,而他自己则回到自己的营帐研究着如何让耶律楚燕相信萧玉三人是向着上京的方向逃去了。 第十八章道是他乡是故乡(十四) 塞外的风雪向来凛冽,尤其到了隆冬时节,风更如刀子般裹着石子飞沙,刮在脸上稍不注意便是一道伤口。 萧玉在旷野中顶着寒风策马奔了数里依旧没有看到任何村庄,这才无可奈何的调转马头向回跑去。不多时,他便跑到一条岔路口,那路口旁有一片还算繁密的树林,林中完颜清正骑着马抱着小萧湛等着他。 “嫂子,这条路上往前数里都没有人家,看来我们得该走另外一条路了。”萧玉对完颜清道。 “那便走这边吧,小玉,这一路辛苦你了,你先休息片刻咱们再上路。”完颜清见萧玉一张俊俏的脸庞冻得通红,心中也有些心疼,这少年本可以与世无争的在四处游历做一名游侠行侠仗义,可如今偏生因为萧慎和她卷入了耶律楚燕的追杀,这叫她心里如何不愧疚。 “没事的嫂子,咱们快一步走便多一分安全,谁知道我大哥能拖耶律楚燕几时,我们越早进入宋境越安全,这点辛苦不算什么的,况且是马跑又不是我跑,也没什么累的。”萧玉知道完颜清心中过意不去,便故作轻松的说道,然而事实上从带着完颜清和小萧湛逃出营地这一路上不是疲于奔波便是夜间守夜警惕,到如今他已有近三日没有合眼了。 “小玉,你再这样硬撑着,你的身体便要垮掉了,若是你垮掉了,我和湛儿该如何,听嫂子的话,这林子还算隐蔽,你便在此处休息片刻,待恢复些精神,我们再上路。”完颜清开口道,这一路上萧玉的疲惫她完全看在眼中,好几次他因为在马背上睡着了险些被甩下马,若是他再不休息,恐怕真的要有危险了。 “小叔叔,爹爹从前常教育湛儿,该吃饭的时候就要大碗吃饭,该睡觉的时候便要睡到打呼,这样才是真正的男子汉,湛儿如此,小叔叔也要如此才行,否则小叔叔便不是男子汉,是个小姑娘。”一旁的小萧湛也跟着说道,他从前淘气,总是不好好吃饭,到了晚上也总想着玩不愿睡觉,那时候萧慎便总假装板着脸教训他,还说他若是不好好吃饭睡觉就要变作小姑娘了,如今他见娘亲劝小叔叔休息,便也学着萧慎的样子似模似样的教训萧玉。 “好好好,小叔叔这就去睡觉,小叔叔可是光明正大的男子汉,才不要做小姑娘,小湛儿要不要同小叔叔一同睡,不然小湛儿也要变作小姑娘了。”萧玉被小萧湛的童言无忌逗得笑弯了腰,难得的放松了一直紧绷的神经。 “湛儿才不是小姑娘,湛儿是小男子汉,长大了还要保护娘亲的。”小萧湛昂着头拍着小胸脯说道。 “好,小湛儿是小男子汉,小叔叔是大男子汉,咱们爷俩一块儿休息休息,之后便一同保护你娘亲去找你赵叔叔,好不好?”萧玉抱起小萧湛道。 “自然是好的。”小萧湛点头应道。 一旁的完颜清看着叔侄二人也难得露出了笑容,自从萧慎被擒,她已经多久没有如此开心的笑了呢? 许是这些时日确实十分疲惫,萧玉靠着树干坐着很快便睡着了,小萧湛被他抱在怀中也不闹腾,只是乖乖的也闭上眼睛休息。完颜清守在一旁看着二人,心中又想起了萧慎和完颜宗弼,不知道阿浑和阿玛如今是否安全,慎哥在耶律楚燕手中有没有受罪。 “吁……你们几个往那边找,你们几个往另外一边找,剩下的和我进林子看看。”不过了多久,林在外的小路上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紧接着便有几人说话的声音传来。完颜清听到声音心中一紧,莫非耶律楚燕的人马这么快便追来了?想到这里她连忙轻轻摇醒还在酣睡的萧玉和小萧湛。 “嫂子,发……”萧玉揉着朦胧的睡眼刚要说话,却听到林中传来脚步声,整个人顿时进入了警戒状态,一旁的完颜清见状也将他的长剑递到他手中,又将小萧湛从他怀中接了过来。 “嫂子,你与小湛儿先上马,一会儿若来人真的是耶律楚燕的人,你们便先往大同府走,这个追魂香你先拿着,我解决了他们自会寻着香味来找你们。”萧玉将怀中的追魂香交给完颜清,这追魂香还是之前楚遥给他的,效果十分出众。 “他们人多势众,我怕你一个人应付不来,慎哥这些年也教过我些招数,我还是留下来同你一起吧,也好有个照应。”完颜清无论如何也不肯独自带着孩子离去,刚刚林子外的阵仗她听得一清二楚,那么多人可不是萧玉一个人能应对的。 “嫂子……”萧玉还待说什么,林子中的脚步却越来越近了。 “张大哥,你确定小少爷走的是这条路?我们已经快马加鞭的追了,怎么会现在还没追上小少爷,会不会我们寻错了方向?”来人中的一个对着刚刚指挥之人问道。 “不会,小少爷走时和大少爷约定好的从大同府入宋境,定是走的这边,我们再仔细找找,等等,前面好像有声音,你们几个小心点,我们去看看。”那为首的张大哥道。 “张凌!”那几人才拿着武器警惕的往林子深处走,就听林中传来一声高喊。 完颜清不解的看着原本还一脸警惕的萧玉忽然高声喊喝,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而来的那些人却纷纷放下手中的兵器兴奋的向这边跑来。 “小少爷!我可找到你了,若是再找不到你可要急死老张我了。”那为首的张大哥正是萧玉口中张凌,此人也是萧府的家仆,萧玉自小便由他照顾着,这次萧玉绑了萧石藏在萧家老宅也是托他偷偷照顾的。 “我无事,你们怎么会忽然赶来,我还以为也耶律楚燕的人马,险些便要伤了你们了。”萧玉不解的问道,他当初和萧林说好了带完颜清先离开,萧林这会儿怎么会让张凌来寻自己,难道他不怕被耶律楚燕发现破绽? 第十八章道是他乡是故乡(十五) “是大少爷让我们来给您送信,顺便帮着您护送堂少夫人入宋。”张凌道,“大少爷让我给您传信让您放心,那阿木青已经死了,他也没有暴露,只是耶律楚燕还惦记着将您和堂少夫人捉回去泄恨,所以一直催着大少爷派人寻你们。” “阿木青死了?是大哥动的手吗?他怎么如此急躁,阿木青这么在耶律楚燕眼皮子下死了,耶律楚燕怎么会不怀疑他,他怎么可能不暴露!”萧玉闻言顿时急切起来,他大哥现在可还和耶律楚燕在同一个营地内,若是耶律楚燕真的发现什么,他大哥可是插翅也难飞了! “小少爷您放心好了,大少爷心思缜密,怎么会做没把握的事,他设了一计挑拨阿木青和耶律楚燕的关系,让阿木青自己去寻耶律楚燕报复,结果不但没报复成,反而被耶律楚燕剁成了肉酱泄恨,据说那日收拾耶律楚燕营帐的士兵好几顿都没吃下饭,那场面实在是太惨烈了。”张凌笑着将萧林如何算计阿木青让他自己去送死的事和萧玉说了一遍。 “还是大哥高明,如此一来我便放心了,对了,当时大哥不是跟着耶律楚燕去嫂子的部落了吗,后来怎么样了,完颜大哥他们如何了?”萧玉听说阿木青是耶律楚燕亲手杀死的,这才放下心来,忽然看到身旁的完颜清满脸焦虑的样子,知道她是担心自家父兄的安危,便开口向张凌询问。 “大少爷出手自然是无事,完颜少爷早早便带着族人逃到白头山中了,大少爷和张靖赶到的时候不但半个人没发现,还被他们留下的陷阱伤了几个人,后来张靖怕被耶律楚燕责难,给大少爷出主意杀几个别的部落的女真人充数,这一下正中大少爷的下怀,于是大少爷便带人直接屠了塔撒部落的人马假装是完颜少爷的部落人马,耶律楚燕自然也没有发现。”张凌笑道,“大少爷此次让我告诉堂少夫人不必担心她的族人,但是暂时先不要回白头山,最好便还是先去宋境住上一阵子,堂少爷那边他也会想办法营救。” “这倒不必,我想慎哥是不会愿意再有人冒险去救他的,我也不愿萧林和小玉再为我们夫妻的事奔波,慎哥的事便让他自己处理吧,我相信以他的本事,耶律楚燕是困不住他的,迟早有一天我们夫妻一定还会团聚的。”完颜清轻声道,萧林兄弟二人已为他们付出太多,她不可能再让他们兄弟二人去冒险。 “好了大嫂,这些事以后再说,我们先赶路要紧,虽然大哥派人将耶律楚燕的注意力引到别处,我们依然不安全,还是赶快去与赵大哥汇合才是正事。”萧玉知道完颜清心中所想,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催促她快些与他一同离开。 完颜清见状也不再多言,便抱着小萧湛随着众人一同离开树林奔着大同府的方向赶路。 许是萧林的计策得逞了,众人这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追兵,一直到了大同府都安然无恙。 进了大同府,萧玉先是寻了个不起眼的小客栈将完颜清母子安顿好,并让几名手下保护着,自己则带着张凌等人去道大同府内打探情况。 “小二哥,麻烦给上几个拿手的好菜,再来两壶好酒。”进了城中一家还算大的酒肆,萧玉扔了块银子到店小二手中吩咐他给众人准备些饭食,这些时日他们一路风餐露宿,都没有吃过什么正经食物,如今也刚好借着打探的机会好好吃上一顿。 “得嘞,几位客官请上座,小的这便去给几位准备饭食。”那小二收了钱乐得眉开眼笑,连忙将几人请上楼上的雅座,几人落座不多时便有人送上干果酒水,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便陆陆续续的有美味佳肴送了上来。 “小二哥,你先别走,我有些事问你。”那小二最后一次来送菜之后刚要离开,便被萧玉喊住,“我们兄弟初到大同府,人生地不熟的,所以想和你了解些事,你说的要是能帮到哥几个,这赏钱便是你的了。” “您有话尽管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那店小二看着萧玉手中拇指大小的一块儿银子谄媚的说道,要知道,那么大一块儿银子他少了说也要给人端上小半年的菜才能赚得到,这次若是回答几个问题便能得到岂不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倒也不是什么太难的问题,是这样,我们哥几个是从南京析津府来的,想去宋地谋个财路,”萧玉说着忽然降低声音附耳对那小二说道:“不知你们这大同府有没有什么好路子。” 那小二闻言先是怔楞了片刻,然后似是听到什么笑话般笑道:“这位客官便是要问这个?这可值不得这么多银子的。咱们这大同府不仅靠着宋地,也挨着西夏,每年过往通商的不计其数,客官们别看辽阳府和析津府靠近上京,可论起繁华不见得比得上我大同,几位若是想去宋地也不难,虽说皇帝陛下前些时日好像封锁关卡抓捕什么人来着,不过也不是十分严苛,几位若想出关,小的倒是识得一位守城的军爷,他是我家的常客,这些年也帮了不少往来通商的商人们进出大同府。” “哦?那可太好了,便劳烦小哥帮忙了。”萧玉说罢又将一块银子塞到小二的手中,那小二得了赏钱,自是尽力办事,当下便领着萧玉的一个手下去找那守城官办理通关的手续去了。 “张凌,你悄悄跟去查查那个守城官靠不靠谱。”见那小二走了,萧玉便吩咐张凌跟着,前些时日耶律延禧下令封关捉拿赵似,这些时日一直无果,便也慢慢撤了封关的禁令,只是萧玉不敢拿完颜清的安全做赌,所以事事还是查清为妙。 不多时,张凌便赶了回来向萧玉汇报道:“小少爷,我在城里打探了一下,那守城官确实常年帮着往来的商贩办理通关手续,只是收费十分高昂,便是前些时日皇上下令封关之时他也冒险放了好些人出去,想来应该没什么问题。” “如此便好,你去通知嫂子来汇合,一会儿我们拿了通关手续便赶紧出关。”萧玉闻言这才放下心。 很快那店小二便带着萧玉的手下回来向萧玉道贺,说是通关手续已经办妥,随时可以出关了。萧玉笑着又赏了那小二些钱财,这才带着人接了完颜清向城门走去。 众人手中有官府的通关文书,这城门出的十分顺利,到了大同府外,萧玉终于松了口气,如今他们已不在大辽境内,耶律楚燕便是有心要追杀他们恐怕也鞭长莫及了。 “嫂子,咱们快些走吧,离太原府还远着,我们要尽快入宋。”萧玉对着身后的完颜清说道。 “好。”完颜清嘴上说着,却回头向大同府的方向眺望,说是看向大同府,实则却是在看白头山的方向,此去入宋,恐怕一年半载都不能再回到白头山,眼看着故乡便要变作他乡,完颜清心中满是辛酸,可辛酸又能如何,到底还是要离开的,终于,完颜清忍着心中的难过回过身,手中长鞭轻挥,一行人便策马向着太原府方向去了。 第十九章 龙困浅滩(一) 天连衰草,练霞如绮,山色渐墨,远处村落的炊烟似丝绦般在风中舞动,江南的冬夜如一个面带倦容的女子,神色凝重的俯瞰着整个大地。 村边的河水潺潺而过,瞬息也不肯停留,几只捕鱼的小船被拴在码头上,船身却在水中顺流飘荡,几个渔夫躺坐在渔船中,硕大的斗笠便随意地盖在脸上,一个个竟是随便的睡着了。 随着天色渐晚,村落中不时传来些许吴侬软语,夹杂着犬吠声显得格外的热闹,许是哪个渔户家的嫂子急着寻自家的回家吃饭,软糯的笑骂声很快便充斥了整个村落,让这并不十分寒冷的冬夜带上了些许的缱绻和温柔。 赵似并没有过多的时间享受这茶余饭后的宁静柔和,于这村落而言他不过是个行色匆匆的过客罢了,在村子里随便寻了户人家匆匆的用了晚饭,他便要御马离开。 “这位小郎君,做什么这么着急,这夜间的路可是不好走,怎么不休息一日再离开?”这户人家户主是为年过花甲的老婆婆,村户人家常年做些重活记,身体硬朗的很,人也爱说话,她见赵似急着赶夜路,不放心他,便开口劝他留下过夜。 “谢谢婆婆的好意,我家中长辈身患重疾,还等我回去探望,便不多叨扰婆婆了。”赵似礼貌的向婆婆道别,便策马踏上回开封的路。 “这个小郎君,生的倒是极好,就是这性子这般着急,老人家有哪个不是身上带点病的,有什么值得急着赶夜路回去看的,这更深露重的,若是在路上出了什么事可该如何是好。”那婆婆见赵似走远,还自顾自的嘟囔着。 自从听闻章惇在开封重病不治后,赵似的心便如油烹般时刻不得安宁,这一路上他已接连多日不曾休息过,一张脸上虽然收拾过不至于太过狼狈,可泛红的双眼和苍白的双唇依然昭示着他的憔悴,若是楚婉芙此时在他身旁,看见他这番样子恐怕要心疼死了。 然而赵似并没有觉得疲惫或不适,事实上他心中的急切一直支撑着他,上一次他如此急切的赶回开封还是先帝在世之时,那时的他拿着可以续命的仙参,却因种种缘由迟来一步,连最疼爱自己的嫡亲兄长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没有人知道他有多恨自己为何在海上耽搁时辰,为何被大雪阻挠归路,为何没能早一点赶回皇宫,所以这一次他半点也不敢耽搁,生怕迟来一步,章惇便也如先帝一般与世长辞了。 “去通知都督,蔡王已经过了河南府,奔着开封去了。”就在赵似急着赶路之时,却没有发现一路上一直有人悄悄的跟着他。 “咱们这位蔡王还真是拼命,这都几日不曾休息过了,马都换过几匹了,若不是必须吃饭,我看他怕是早就骑着马一路杀回开封了,军营里的八百里加急怕也没他这般速度吧。”一个跟着赵似的人对另外一个调侃道。 “行了,少说些废话跟紧些,妈的,这些天这么跟着他,咱们弟兄也不得休息,一个个累得龟孙子一般,若不是咱们人多一路上都有接应恐怕早就把人跟丢了。”另一个开口骂了一句。他们都是奉了康宁的命令,自赵似回到宋境开始便一路跟踪他的行踪,自然知道赵似这几日是如何拼命。 “这么急着赶回去送死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你说都督也是,又不让我们半路动手截杀蔡王,为何又要我们一路跟着他呢?” “都督的心思岂是你我可以揣测的,叫你跟着就跟着,哪那么多废话,还动手截杀蔡王,你可知道蔡王当年何等英武,那一条长枪使得出神入化,连康都督也不是对手,就我们几个如何是他的对手。”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我也就是说说,就是让我截杀我也不敢啊,谋害一朝王爷是多大的罪名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几人嘴上说着,手中长鞭却挥得飞快,胯下骏马也扬蹄狂奔,只是他们的马蹄上用棉布厚厚的包裹着,落在地上没有响亮的马蹄声,只是有些厚重的闷响。 赵似全部的心思都放在章惇的安危上,根本无暇旁顾,也完全没有发现自己被人跟踪,他便这般策马疾驰,待到天色渐亮时,他已赶到郑州城外。 郑州作为临近开封的府州,城门的关卡巡查之严远非河南府可比,赵似本不欲声张自己回开封之事,是以此时也不能再策马疾驰,只得在城门附近停身下马,牵着马向城门走去。 此时天光渐亮,进出城的多是些买卖的商贩,赵似一个牵着马的英俊公子混在一众挑着担推着车的商贩中十分显眼,几个守城的士兵远远地便看见了他,立刻便有两个人向着他的方向走来。 “你是何人,从何处来,可有身份文牒?”其中一个士兵将赵似拦住问道。 “这位军爷,在下楚似,开封人氏,常年在外做生意,前些时日家中传信说是外祖父病种,唤我回去探望,这才星夜兼程的往回赶,如今在下归心似箭,还请二位军爷通融一下,让在下尽快通关。”赵似知晓这些守城军官向来看见书生公子打扮的人便要去拦上一拦,才好讹诈些钱财,便也不和他们多废话,抬手便递了二十两的纹银过去。 “少说这些没有用的,将身份文牒拿出来给军爷检查,若是掺了假,定要叫你好看。”那当兵的一手接过赵似的银子,口中却呵斥道,原来那拦住他的士兵虽然也算是个小头目,可也少见出手如此阔绰的少爷,此时见了这么多银子,顿时生出多刁难他一会儿好讹诈更多钱财的念头。 “这位军爷,这是在下的文牒,在下实在并非可疑之人,还请军爷通融。”赵似说着将早已仿造好的身份文牒递给那军官,同时手中又递了张一百两纹银的银票过去。若换做平时,赵似断然不会如此妥协,可此时他不便暴露身份,想要快些通关,也只能任由这些小人讹诈了。 第一章 华佗骨经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孩童稚嫩的声音随着风声传出很远。狂风刮着旋,带起无数黄沙漫天飞舞,沙尘弥漫下一座小镇若隐若现。东篱镇,这个凉州边境本该热闹的小镇,却因连年的征战而荒凉不堪,镇上仅有的一些人也多是征兵剩下的老弱病残。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忽然,一个清朗的声音顽皮的接着那雄壮的诗句念了这样两句,随后,一个苍老的声音笑骂道:“湛儿,你又乱背诗词了,你再这样扰乱课堂,爷爷可要打你屁股了。”原来正是镇上的夫子在教孩子们念书,而一个顽皮的孩子胡乱将两首诗记得混淆了。 “爷爷,湛儿都已经十九岁了,都有好几位媒人上门说亲了,就只有您还把湛儿当成小孩子。”学堂门口,一个剑眉星目丰神俊秀的少年对着学堂里正在给孩子们上课的老夫子说道。 “你这臭小子倒还数落起爷爷的不是了,说吧,又有什么事求我啊?”那老夫子及是了解自己这个顽皮的孙子,一看他跑到平日最不愿来的学堂找自己,就知道他一定又有事要求自己了,当下便对屋子里的学生们道:“今天就到这里吧,回去将这首出塞背熟,别像你们湛哥哥一样不学无术。” 原来,那顽皮少年正是萧湛,自从辽国那场大乱以后,萧慎便失去了踪迹,而面临着赵佶的咄咄相逼,赵似已自顾不暇,更是无力寻找在战乱中走失的萧家母子。几经波折的完颜清带着儿子来到了东篱镇定居,一晃便已过去了十余年,而这教书的老夫子姓华名清远,为人博学多才,尤善岐黄之术,正是这东篱镇的镇长。 “是,镇长爷爷。”学生们一个个兴高采烈的离开了学堂,只留下华清远和萧湛两人。 “爷爷,每日教这些小鬼诗词歌赋有什么意思啊,湛儿已经照着您上回说的雕琢了一副石头骷髅了,这回你该教湛儿小天星错骨手了吧。”萧湛晃着华清远的手臂撒娇道,他从四岁开始就和母亲定居到东篱镇,小时候一次被蛇咬伤,便是华清远救了他,之后华清远见他天资聪颖,便认他为干孙教他诗词歌赋经史子集,可惜萧湛从小就桀骜难驯,对这些个文雅的东西一概不感兴趣,却偏偏迷上了那岐黄之术,是以华清远每日教他辨识草药,号脉针灸,如今萧湛已学满出师,成为方圆百里最出名的郎中。 “湛儿,你难道就非要学那小天星错骨手吗?”华清远低叹了一声,萧湛如今的医术已经是青出于蓝了,只有这错骨手自己从没有教过他,倒并不是不愿,而是这其中……哎,也怪自己心软,三个月之前萧湛缠着自己要学那小天星错骨手时自己拗不过他便说学习时需要一副石头骷髅,如果萧湛能亲自雕琢一具出来便教他,他原本以为萧湛的性子最是没有耐心,定是无法达成要求,自己也就不用教他,可没想到这孩子居然真的去做了。 “爷爷,您可不能反悔哦!”萧湛说着搀着华清远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为了雕琢这具骷髅湛儿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呢,那些个石头啊,可都是山上最好的汉白玉,湛儿冒着好大的风险才采回来的呢,而且怎么把那些骨头固定在一起,湛儿可是想破脑袋才想出来呢。娘,我回来啦,爷爷也来了。”两人说着,已来到一间破旧的小屋前。 伴着萧湛的喊声,一个系着围裙的中年美妇人从里屋走了出来,正是完颜清。“湛儿,你又去学堂捣乱了吧,你这孩子,哎,快把你爷爷掺进来,娘去准备晚饭。”望着儿子那和他父亲相像的面容,完颜清怎么也狠不下心教训他,只好作罢。 “爷爷你快进来吧,那具骷髅就在我屋里。”萧湛冲着完颜清的背影吐了吐舌头,拉着华清远来到自己的屋中。那是一间狭小的屋子,好在屋中的采光特别好,倒也显得不那么寒酸了,屋角摆着一张破旧的小床,床上正放着那具骷髅。 华清远一见到那具骷髅,眼睛不由一亮,那是具等身量的骷髅,通身由雪白的汉白玉雕成,骨骼匀称,关节处都用上好的薄牛筋和钢钉包裹固定,使得这骷髅不但不会散开,还能活动自如,便如真的骷髅一般无二。看到这些,华清远再次叹了口气,华氏一门只剩下自己这个糟老头了,将来自己百年之后,总不能把那华氏绝学带到棺材里吧,好在湛儿这孩子天性善良又天赋极高,罢了,便让他继承自己的衣钵吧。 “湛儿,从明天开始你每天晚上三更便背着这具骷髅到镇外的竹林里找我,我传你小天星错骨手,只是你学过之后切记不可外传。”华清远对萧湛叮嘱道,“还有,不要轻易在外人面前显露这门功夫。” “是,湛儿知道了。”萧湛兴奋地几欲蹦跳起来,但他还是压制了下来,他可没告诉华清远他曾偷偷看过华清远用这门功夫在一炷香的时间内活生生将一头冲进庄稼地的野猪全身的骨头都拆开了,自那时起,他就下定决心要学习这门功夫了。 也许在华清远和完颜清心中,他一直是那个天真无邪的小鬼,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无论是和华清远学医还是学这小天星错骨手,都是为了替父亲萧慎报仇,虽然辽国大乱时他才不到三岁,但是父亲以一敌万重伤倒地的画面一直刻画在他幼小的心灵中无法磨灭,他知道自己或许没机会学到什么绝世武功,所以才去学那医理,为的是可以研制特殊的毒药来弥补不会武功的缺憾,但他心中还是留有一丝期许的,在他看来华清远定是隐居山林的绝世高手,若是可以随他学习武功,将来为父亲报仇的机会便更大了。 第一章 华佗骨经(二) “湛儿,这本华佗骨经你先拿去看,会对你有所帮助的。”华清远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从怀中取出一本看似破旧的书,那书的封面上用狂草写着四个大字,华佗骨经,书的书页已经泛黄破烂,只有那扉页也不知是什么材质竟是坚硬无比,上面同样用草书写着“天道酬勤,仁者无敌”,另外还画了一只怪模怪样的小貂。 “这是我先祖华佗留下来的一本医书,主要讲的便是这人体骨骼,想当年先祖为蜀将关羽刮骨疗毒便是依据这书中的理论,只可惜后来先祖欲为曹操开颅医病,却被曹操害死,但他死前将一生所学尽数整理在这本骨经中,一直流传到我这一代,如今我已是年逾七十了,留着它也没用,便,便将它传给你吧。”华清远将那医书递给萧湛,眼中满是不舍。 “谢谢爷爷,湛儿一定好好学习,定不辜负爷爷的一番苦心。”萧湛对于华清远传自己家传医书很是感动,想这十几年来这位和蔼的老者对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萧湛忽然有一种想向华清远坦白自己想法的冲动,却又被自己狠狠的压制下去,最终只是双膝跪地向华清远磕了三个头。 吃过晚饭,送走了华清远,萧湛把自己关在屋子了里开始研究那本华佗骨经。萧湛原以为那医书和别的医书并无区别,但翻开才发现竟是大有不同,书里详细的介绍了人体每一块骨骼的形状位置以及作用,内容巨细无遗,别的医书恐怕望尘莫及。而除了骨骼,书中另记载一套小天星内功心法,便是配合那依靠分布在全身不同的穴位快速接骨拆骨的小天星错骨手来使用的。萧湛津津有味地看着,不觉中便已到了二更。萧湛看时间差不多了,便背着那具骷髅悄悄离开家来到镇外竹林,待他到时,华清远已在那里等候多时。 “爷爷,湛儿来迟了,让爷爷久等了。”萧湛放下骷髅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不碍事的,湛儿,我问你,你用了多少时间将这些雕琢好的骨头连接在一起呢?”华清远轻捋已经花白的胡子笑看着萧湛。“这个,一个月。”萧湛不好意思的说道,他雕琢这具骷髅一共用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其中雕刻骨骼的各个部分并不难,因为很多医书上都有人体骨骼的细节图,用两个月的时间只是因为要雕琢的骨骼太多,可这连接骨骼一事,却着实难住了萧湛,他试过将骨骼用石灰连接,但这样骷髅的关节便无法活动,而用麻绳捆绑又太过容易散开。他就这样废寝忘食足足折腾了一个月却依旧没有合适的方法,终于有一日,完颜清心疼儿子的身体为他炖了一只羊蹄,看着羊蹄上的肉筋,萧湛幡然大悟。他找来了韧性极佳的薄牛筋紧紧地包裹在关节外并用钢钉固定,这才完成了这具骷髅,只是他始终觉得自己没用,竟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才想出这样的方法,不知道爷爷会不会嫌弃自己太笨。 “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爷爷当年为了学这小天星错骨手也被命令做一副骷髅,当时我为了这连接骷髅的法子足足想了小半年也不得其果,最终还是得了家中一位老木匠的帮助用制作木偶的方法用木楔连接了一具木骷髅。”原来雕琢骷髅并不难,难的是如何让这骷髅关节活动自如却不会散开,想当年华家便是用这道难题来寻找族中有天赋善变通的孩子继承下一任的家主,而华清远便是凭着这木骷髅继承了华氏家业,虽然这木骷髅始终不如石骷髅耐用,但在拥有上百弟子的华家,却也只有他一人想出。如今萧湛的方法和他的木骷髅比起来却又不可同日而语了,是以在刚看到那石骷髅时,他便决定将华氏家学传给萧湛。 “真的吗?那就是说湛儿将来可以超过爷爷喽!”萧湛的得意忘形气得华清远抬手敲了敲他的脑袋,“别在这儿臭美,爷爷十八岁的时候已经是杏林高手,可以在一炷香的时间将一头牛的骨骼拆解开,你小子,还差得远呢。” “是,爷爷教训的是。”萧湛不满的吐了吐舌头,却被华清远看在眼里,“你小子别不满意,我问你,可还记得人体的穴位图?”“记得的。”萧湛看着华清远忽然严肃的面孔不由得恭敬的答道。 “那就好,你现在用牛皮将这具骷髅完全包裹起来,然后将穴位写在牛皮上,要是写错一个,小心爷爷拿大板子打你屁股。”华清远接着捋着他那花白的胡子丢给萧湛又一个难题。好在萧湛早已能将那穴位图倒背如流,做起来倒也并不吃力,很快他便画好了穴位图。 “要学习这门小天星错骨手,必须对人体骨骼构造十分了解,这也是要你雕琢石骷髅的目的之一。”华清远指着那石骷髅说道,“而运用这门功夫的关键则在于这些穴位,只有将内力透过穴道作用在骨骼的相应位置上,才能在一瞬间让对手无法动弹任你摆布,至于这拆骨接骨的速度则要看你的熟练程度了。”说罢华清远手上一动,点上石骷髅的期门穴,刹那间就拆下它的肋骨,继而他又手指翻飞,很快将那骷髅尽数拆开,再又一节节接回去。萧湛看得眼花缭乱,只觉眼前满天都是手指的影子,仿佛一个眨眼那一具骷髅就被拆开后又装回原样,不由大觉神奇。 做完这一切,华清远捋着胡须笑道:“刚才爷爷这几招你可看清楚了?”萧湛红着脸道:“没有。”华清远笑道:“你现在没有内力,看不明白也不稀奇,爷爷再演示一遍给你,看好了,这一招是蛟探天宫,”口中念叨着,手指再一次点中石骷髅的期门穴,这一次的动作很是缓慢,萧湛清楚的看到原本并在一起的两根手指在接触期门穴之前忽然一分为二,仿若蛟龙张口,又如龙首长角,隔着牛皮狠狠叨住石骷髅的肋骨,手腕轻翻,就将那肋骨拆了下来,“这门小天星错骨手是根据周天二十八星宿演化而来的,这一招是取自东方角宿,角宿是二十八星宿之首,主攻,乃斗杀之首冲,《晋书·天文志》云:‘角二星为天关,其间天门也,其内天庭也。’所以这一招的关键就在于如何在接触敌人的一刹那化指为蛟,探明敌人天宫死穴,一击得擒。”华清远说罢看了时辰后又道:“时候也不早了,咱们今天就到这里吧,你回去好好揣摩这一招,明日爷爷教你修炼内功。”“是,湛儿晓得。”于是这一老一少相约第二天夜里继续传授小天星错骨手。 第一章 华佗骨经(三) 第二天夜晚,祖孙二人再次来到竹林,子时刚过,天空中繁星闪烁,想来这一天会是个晴朗的天气。华清远看着漫天的繁星慨叹,看来这日子选的刚刚好。 “爷爷,今天你要教湛儿什么内功啊?”萧湛看华清远一言不发的看着漫天的星星发呆,不由好奇地问道。“湛儿,你看那南中天的二十八团星群,你可知道那是什么?”华清远没有回答萧湛的问题,却反问道。 “这,应该就是爷爷昨日说的周天二十八星宿吧。”萧湛嘟着嘴不解的看着华清远,爷爷明明知道自己对医术之外的东西全都不感兴趣,为何还会问他这些天文风水的问题啊。 “没错,那便是用来表示日月五星位置的周天二十八星宿,又称四维,分别是东方青龙的角木蛟、亢金龙、氐土貉、房日兔、心月狐、尾火虎、箕水豹,南方朱雀的井木犴、鬼金羊、柳土獐、星日马、张月鹿、翼火蛇、轸水蚓,西方白虎的奎木狼、娄金狗、胃土雉、昴日鸡、毕月乌、觜火猴、参水猿以及北方玄武的斗木獬、牛金牛、女土蝠、虚日鼠、危月燕、室火猪、壁水獝。”华清远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将对应的星宿指给萧湛看。 “爷爷,那个什么龙什么蛟的和你要教我的功夫有什么关系吗?那个那么多,名字又那么奇怪,你不是打算让湛儿都记下来吧!”萧湛不满的牢骚着,自己要学的是武功,又不打算给人家瞧风水看手相,记这些个什么星什么维的有什么用啊! “湛儿,这小天星错骨手一共有二十八招,便是根据这二十八星宿演化而来,另外想让小天星错骨手发挥威力还有另一个条件,就是配合本门小天星内力使用,而修习这小天星内力,更是要暗合周天二十八星宿。”华清远轻抚着萧湛的头发说道,“爷爷知道你只喜欢医术,但想要修习这小天星内功便得修习这周天二十八星宿。” “这,好吧,真是的,没想到当个大侠还得学风水看相。”萧湛略带不满的随着华清远辨识着二十八星宿,并绘制了一张星宿图。 “湛儿,这小天星内力的修炼心法便记载在华佗骨经上,想必你已经看过了,你便照着心法修炼,须记得,每练出一丝内力,便要根据星宿变化推算出日月和金木水火土五星当前的位置,并将内力按五星的五行阴阳顺序在体内游转一个周天再归到气海丹田处,切不可操之过急,否则会内力反噬走火入魔。”华清远见萧湛已记下周天二十八星宿,便又教他如何根据星宿推断日月星辰,以此来修炼内力。很快萧湛就在华清远的指导下修炼出一点内力并顺利的将它归到丹田。 当这一切都结束,雄鸡又再次啼鸣,新的一天便又到了。 第三日,第四日,华清远将小天星错骨手的二十八招全部传授给萧湛,经过两天的苦练,萧湛已经可以用那一点点微末的内力配合小天星错骨手了。华清远看着欣喜,教起来更加起劲,这爷孙二人一个巨细无遗的教,一个囫囵一气的学,竟然还略有成效。转眼过去了小半年,在华清远的倾囊相授下,萧湛凭着极高的天资和不懈的努力,小天星内功终于小有所成,而小天星错骨手的使用也愈是熟练,两者配合使用更是不可小觑。 这一日,天气已近隆冬,许是今年天气异常,竟是寒冷无比,刚巧近日完颜清得了风寒,虽然吃了药已经有所好转,但萧湛始终不放心母亲的身体,于是便想着进山打几只野兔为母亲做一件皮衣,当然,要是能遇见雪狐黑貂,那便更好了。拿好干粮和自家酿制的米酒,萧湛告别了母亲一个人向深山前进,当然,随身携带的还有华清远送给他的匕首和那本华佗骨经。自从得了这本书,萧湛便一直将它带在身上,不光是因为书中的内功心法对他练习小天星错骨手有极大的帮助,更是因为这书是华清远的家传之宝。 要说萧湛的运气真的不错,最近已经连着几日下着鹅毛大雪,唯独今天却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还没走到半山腰,萧湛便已收获了五只雪白的野兔,这五只兔子都是先被他用小天星错骨手拆开了骨头,再剥下毛皮的,所以毛皮一点都没有伤到。看了下时间,已近晌午,萧湛感觉腹中饥饿,便拾来柴火用火折点燃,同时用雪将兔肉搓洗干净准备烤来吃。现下虽然是隆冬,但这几只野兔却甚是肥美,在火上烤了不到半晌便有琥珀色的油珠滚落下来,掉落在柴火堆中发出噼啪的响声,而那烤肉的香味更是老远便能闻到。萧湛大马金刀的坐在石头上一边喝着米酒一边翻动着烤架上的兔子,忽然,旁边一丛矮树中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似是有什么小动物在靠近。萧湛以为又是一只不长眼的小兔子,心道来的刚好,便放下酒囊,谁料他正待出手擒住,却发现那树丛中探出一个黑乎乎毛茸茸的小脑袋,看样子似是一只小黑貂,但又和普通的貂决然不同,那光溜溜的小脑袋上似乎长了两个软角,雪白的大眼睛和黑色的毛皮很不相称。那小东西见萧湛似乎没有恶意,便大胆的溜出来拿了萧湛放在一旁的酒囊喝了起来。 萧湛饶有兴趣的看着那小东西用大而松软的尾巴保持着平衡,两只小小的前爪费力的抓着酒囊往嘴里送,心中不由暗笑,这小东西竟然也贪这杯中之物,只是,怎么觉得这小东西甚是眼熟呢?萧湛正想着,一阵焦糊味飘入鼻中,原来他只顾着看那小东西喝酒,竟忘了还在炭火上烤着的兔子,这会儿烤的时间长了,兔肉已然烤焦了。 萧湛手忙脚乱的将兔子翻了个面,再抬头,却看见那小东西竟一边拍着腿一边乱蹦,看样子竟是在嘲笑自己笨手笨脚。 第一章 华佗骨经(四) 萧湛不由勃然大怒,却又忽然想到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这小东西,这小东西不就是华佗骨经扉页上画的那只小貂吗!看来这小东西甚是古怪,须得擒它回去给爷爷瞧瞧才是。想到这里,萧湛下定决心要抓住这小东西,是以用最快的速度使一招燕飞东南直奔那小貂的前爪肘部的曲泽、尺泽两穴,虽然动物和人的穴位略有不同,但大体上还是比较一致的,而且经过了那五只野兔的实验,萧湛已经能更好的将小天星错骨手用在动物身上了。 萧湛将小天星的内力灌注在指尖,准备一击得擒,却不料那小貂身体甚是灵活矫捷,竟堪堪从萧湛的指缝中逃开,看着那小貂得意洋洋的神色,萧湛气的脸色铁青,手腕轻翻,左手白猿展臂右手万马奔腾一同奔向那貂儿腿部的殷门穴,眼看就要得手,那貂儿便要变成瘸腿貂了,可那小貂并不着急,一条大尾巴轻轻往萧湛脸上一扫,便挡住了他的视线,同时,一声轻响,那小东西在萧湛面前放了个奇臭无比的屁,呛得萧湛闭目咳嗽着,等萧湛再能看到眼前事物时,那小貂却已经跑得老远了,而自己胸口竟有种热热湿湿的感觉,闻着还有股腥臊之气,竟是那顽皮的小貂把自己胸口当成茅厕般撒了泡尿! 萧湛大叹晦气,但这一身尿骚味却容不得他再进山打猎,只好拿着那几张兔皮返回家中,连烤好的野兔也懒得吃了。回到家中,萧湛换下身上的衣服,却发现自己那本宝贝华佗骨经的封面竟然也湿透了!萧湛赶紧翻开书页查看,好在那书的扉页极厚,所以书页并没有潮湿。嘴里恼骂着那只小貂,萧湛取来火烛轻轻烘烤着书的扉页,却不料原本还腥臭无比的书页经过火烛的烘烤竟透出一种淡淡的飘渺无形的香气,而随着扉页渐渐干透,原本“天道酬勤仁者无敌”的字样和那副小貂的画像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一行行的蝇头小字。 “余华氏医学,尽得于本门神农氏先祖。神农门自先祖立门以来已有千年,历代门主尽是当代名医,吾为当世门主,本该振兴吾门,奈何世事纷乱,今吾遭曹贼暗害,命不久矣,特将吾神农门绝技撰于三册医经内,望吾门后代有聪慧者重振吾门……” 原来,这竟是神医华佗写下的绝命书,根据其中的记载,萧湛大概了解了神农门。神农门原是上古大神神农氏所创,当初神农氏先败于蚩尤之手,又在逐鹿败于黄帝之手后,便不问世事,专攻医学药理,并从医药血脉中研究出一门强劲的内功心法,晚年便创立了神农门,门下有三大弟子,分别是华佗的先祖华氏,神农氏的次子姜氏和轩辕黄帝的幼子姬氏。由于神农氏研究出的那套内功心法只有神农门的门主可以修炼,所以待神农氏过世后,三大弟子每十年便相约比斗医术武学,以争夺门主之位,在数千年的争斗中,这三个支系常有才华横溢的弟子出现,分别将本门的医术编纂成三本医书,分别是华氏骨经,神农本草经和黄帝内经,而每一代神农门的门主都是当世名医,便如扁鹊便是轩辕一脉最杰出的一位。待到神农门传到华佗这一代时,由于三国鼎立的战乱,神农门开始人才凋零,大多数弟子都隐居山林,以致华佗被害时无人搭救。华佗为了防止神农门的内功绝学失传,分别将它记载在由他修改后的华佗骨经,神农本草经和黄帝内经中,并将内功的总纲分三段和绝命书一起用药水写在三本书的扉页上,以待后世子孙得以发现。 萧湛越看越是吃惊,没想到这华佗骨经中还隐藏着这样的秘密,只是不知道爷爷是否已经知道了呢?他哪里知道,华佗虽不想神农门的武功失传,但也怕内功心法被曹操的人得去,是以那内功心法也是用药水写的,只是比扉页上的药水更容易解而已,当日他托人将医书交给自己的家人时曹操曾心存怀疑翻阅过,虽然见真的只是医书但还是将这三本书据为己有,后来神农门派高手夜入曹营盗书,这三本医书才分别回到三脉传人手中。现在他手中这本华佗骨经中之所以会有小天星的内功心法,也是百年来华氏先祖中才华过人之辈巧的机缘才发现的,而这扉页上的总纲,却一直没有人发现,只因想让这扉页上的药水显现出来,必须要用松尾狐貂的尿液,这松尾狐貂本就少见又刁钻狡猾,而且只在饮酒后排尿,尿液初闻腥臭无比,经过火焰微醺便会发出悠远的清香,是难得一见的珍贵药材,闻过之后可去体内浊气通扩经脉,修炼内功更会一日千里,比之从前快了何止十倍之多。也是萧湛运气好,才巧遇松尾狐貂,得到了神农门内功总纲,还无意间具备了成为一个高手的身体条件,只是他自己还不知道罢了。 不过萧湛可没想这么多,抱着好奇的态度,他快速将华佗骨经揣到怀里去找华清远。平日这个时候华清远不是在学堂教孩子们念书就是在家午睡,可今日萧湛跑遍了整个东篱镇也没有找到他,最后,累到不行的萧湛来到了镇外的竹林里,他心想,反正晚上三更的时候华清远要来这里教自己小天星错骨手,不如就在这里休息等着他吧,想到这里,萧湛便枕着胳膊睡着了。 当萧湛醒来的时候,已是月朗星稀,算起来也快三更了,他想站起身走走,不料睡得太久手脚都麻痹不能动了,正在这时一个脚步声传到他耳中,应是华清远到了,他刚想叫,却又听到另一个脚步声。 “华清远,四十年不见,你还没死啊。”萧湛躺在草丛里偷眼观望,说话的是一名灰衣老者,那老者身高七尺鹤发童颜,目光如炬,白净的脸庞没有一丝皱纹,颌下一把雪白的美髯随风轻摆甚是潇洒,可见这老者平日很是注重保养。 “姬长风,华某还等着你在黄泉上给我引路呢。”华清远也一改往日老态龙钟的样子,精神矍铄的站在那名叫姬长风的老者对面。 “哼,别和我呈口舌之快,识相的,赶快交出华佗骨经!” 第二章 轩辕门徒(一) “华佗骨经?哈哈,姬长风,四十年不见你还是那么猖狂,你以为就凭你那点微末的点穴功夫就能从我这儿得去便宜吗,你也把老夫想得太简单了,当初要不是我华氏出了华天远那个孽障,怎么可能被你姬家乘虚而入!”华清远虎目圆睁怒瞪着姬长风,脑海里却浮现出四十年前华氏被灭族的惨状,当年为了争夺华氏家主的位子,他的弟弟华天远不惜借助轩辕黄帝一脉姬家的势力,不想反被姬家利用,导致华氏满门除了华清远无一幸免,每每想到这些,华清远便心如刀绞,恨不得杀光姬家满门以泄心头之恨,而如今站在他面前的姬长风,却正是当年屠杀华氏满门的领头人,俗话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一刻沉寂在华清远心中四十余年的仇恨被一股脑儿翻了出来,让他怎么能不激动。 “我的功夫是很微末,但不知道你如乌龟一般躲在这东篱镇四十余年又有什么长进呢。”姬长风嘴上嘲笑着,心中却也别有一番滋味,当年他是姬家同辈中最优秀的,所以他的大伯姬威云才会让他去华家抢夺华佗骨经,还许诺等他回来后便让他继承姬家,可他这一去,虽然灭了华氏满门,却并没有抢到华佗骨经,相反的,他带去的人手也死伤过半,事后姬威云安了个办事不力的罪名将他逐出家门,第二天他的堂兄,也就是姬威云的儿子姬长霜便继承了家主的位置,他这才明白姬威云是在利用自己,同时也在设法除掉自己为姬长霜铺路。如今不止姬威云就连姬长霜都已经作古了,可他却依旧背负着家族弃徒的罪名在外四处流浪,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除了姬威云,便是眼前的华清远了,是以,姬长风和华清远一样激动。 两人没有再继续说话,风吹拂着一片云遮挡住了天上的皓月,沙沙的竹叶声伴着林中虫鸣清远而悠长,任谁也不会想到,在这个偏远小镇的普通竹林里,四十年前闻名江湖的两大高手对视矗立着。他们在审视,力求在动手时能占得先机斩杀仇敌。时间过得很是漫长,萧湛手脚的麻木感渐渐消失,只是他还不敢站起身来,他知道高手对敌稍有破绽便会万劫不复,若此时他出现,华清远定会分心,这样那个姓姬的老者便多了一分胜算,他不能让华清远有危险,况且没有人知道自己藏身在草丛中,关键时刻说不定自己还能帮华清远一起对敌,想到这里,萧湛轻轻偏过头仔细观看姬华两人的情况。 又是一阵风拂过,将那遮天蔽月的云朵吹散,在月光初露的一霎那,姬长风动手了。只见他似是轻轻地跨出一小步,却竟如缩地成寸般轻易地便来到了华清远的身边,长袖一展,看似如翩翩起舞,实则却暗藏杀机,长袖所过之处带起一片灰影,铺天盖地的罩向华清远的头部,华清远不急不慢的偏头避开,小天星错骨手施展开来,当先使出一招斗折蛇行,那两根纤长的指头化作蛇首,在虚空中轻轻一夹,便在一片袖影中抓住了那灰色的长袖。姬长风见衣袖被抓,面上诡然一笑,脚下步法一变,玄而又玄的避开华清远袭向他的另一只手,那步法优美灵动,便如同与大地融合般顺畅,由姬长风一个老人施展开来并不影响美感,却如少女漫舞般优雅动人。躲开错骨手后,姬长风变袖为爪,那被擒住的衣袖豁然被他撕破,同时,他的利爪亦抓向华清远的手腕。 四十年前华清远和姬长风便不知比斗过多少次了,对姬长风的武功路数,华清远再了解不过了,他知道姬长风这一爪的厉害,也不硬挡,而是反掌劈向姬长风的手肘。两人眨眼间交手数十招,却都避重就轻,虽打得天花乱坠,却并无受伤。五十招一过,华清远的招数忽然凌厉起来,小天星错骨手在他使来威力无比,姬长风一个不小心露出破绽,右手的小指便被华清远拆成数截,疼得他面上冒出冷汗,但奇怪的是他的脸虽然疼得扭曲了,却依旧保持着诡异的笑容。华清远知道他素来狡猾,不由心生防备,却不想手头忽然一阵麻木,待他低头查看,整个手掌已经变成了青蓝色。 “这是狼蔓草?你找到黎升了!”华清远点住手臂上的穴位问道,神农门传到现在,华家被灭,姬家也大不如前,只有那神农一脉最擅长施毒的姜家早在四十多年前就在江湖中消失,姬华两家找了几十年都没有任何消息。 “在你心中会用狼蔓草的就只有姜黎升那个老鬼吗,你错了,哈哈,你难道忘了吗,姜黎升那个老鬼隐居前娶了谁。”姬长风轻笑着为自己接上指骨,顺便摘下右手拇指上的玉扳指扔到地上,那扳指上磷光闪闪,显然是淬了毒的。 “你是说玉容?是玉容给你的狼蔓草!”华清远恍然大悟,娆玉容是姬威云太太家的外甥女,当年曾因家道中落寄居在姬家,是姬家最美最温柔的女子,而姬长风曾经是江湖上出了名的温文如玉翩翩佳公子。四十五年前这二人相知相恋,但娆玉容却被迫嫁给了姜黎升,为此姬长风性情大变,变得好大喜功嗜杀成性,最终落得现在这样的落魄结果。华清远年轻的时候和姜黎升是很好的朋友,自然知道这三人之间复杂的关系,联想到自己少年时那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心中的恨忽然就淡了,仿佛就这样被姬长风杀了也是件不错的事,或许这样,欠下的情便可以抵消了。想到这里,华清远放弃警惕慢慢闭上了眼睛,口中却低声唱道:“相思未老先别离,情路无涯恨无际,就中更有痴儿女,望君君不语……” “就中更有痴儿女,望君君不语……”华清远已经放弃了抵抗,这本是杀他的大好机会,可姬长风完全不理,竟也痴了一般呢喃着。 第二章 轩辕门徒(二) 萧湛没有料到华清远随口道来的几句词竟然让姬长风愣住了,但是这样绝佳的机会他不会放过,于是萧湛拼尽全力跃出草丛使出小天星内力点向姬长风的膻中穴。姬长风是成名多年的高手,要在平时,断然不会被萧湛这等才修习内功不足半年的小子所伤,只是他刚刚与华清远激斗消耗了一定的内力,现在又被华清远清唱的那几句词所吸引,一时间毫无防备,只仿佛娆玉容就站在他面前,一双杏目含着两行清泪,朱唇轻启想要说些什么,却终是无语凝噎,那一举一动,引得他竟痴了,是以当他察觉到有人偷袭时,已然躲闪不及,只得以自身独门步法生生左移一寸,使萧湛原本点向膻中穴的手指点在了期门穴上,随着一口鲜血喷出,姬长风瘫坐在地上,只觉体内真气乱流血脉不稳。 “爷爷,你没事吧。”萧湛见一击得手,便跑到华清远身边查看他的伤势。“爷爷不碍事的,你把地上那枚玉扳指取来给爷爷,记得别用手直接碰触,上面有剧毒的,对了,再弄点水来。”华清远喘息着说道,当年姜黎升曾告诉过他,天下所有的毒,除了那万毒之王蚩蜮外都有其解法,这狼蔓草只有附着在沉玉上才能发挥毒性,而狼蔓草的解药刚好也是这沉玉。 “爷爷,给你。”萧湛撕下一块衣袖包住那枚玉扳指并砍下一节蓄满水的竹节一并递给华清远,华清远接过扳指用竹节中的水冲涮着,直到那碧绿的扳指变作羊脂般洁白,才停下手用内力将扳指震碎服下。“湛儿,扶爷爷回去吧。”调息了半晌,华清远见手臂上的青蓝色已经褪去,便喊了萧湛准备回去。 “爷爷,这个臭老头怎么办?”萧湛指着姬长风问道。“罢了,他也是个可怜人,不要管他了,我们回去吧。来,和爷爷说说,你怎么会在这里的,今天要不是你爷爷这把老骨头就要埋在这里了。”“爷爷你不要瞎说,要不是这个臭老头下毒暗害你,你才不会输给他呢。”萧湛说着狠狠瞪了姬长风一眼,但姬长风不以为怒,目光中反而露出一丝狡黠,只是华清远和萧湛都没有发现。 这一老一少二人慢慢离开竹林,一路上,萧湛把今日上山遇到松尾狐貂和发现华佗绝命书的事通通告诉了华清远,华清远越听越觉得离奇,真没想到几百年来华氏一族都没有人能破解那扉页上的秘密,没想到萧湛竟巧得天机,看来真的是天命如此,自己这个传人总算没有找错。 “爷爷,你说那只小貂到底是什么品种啊,为什么那么聪明,而且为什么它的尿液可以让华佗骨经扉页上的文字显示出来呢?”萧湛憋了半天终于问出心中的疑问。 “那是松尾狐貂,一般生长在祁连山天山一脉,性喜饮酒,酒后排尿,尿液初闻腥臭无比,经火烤后呈微香,乃是天下间顶好的灵药,可以去体内浊气通扩经脉。另外,华佗先祖应该是用一种特殊的药水写的这篇绝命书,而这种药水要遇到松尾狐貂的尿液才会显现出来。”华清远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对了爷爷,那个姓姬的老头是谁呀,他为何要杀你?”萧湛忽然想到这个问题,他在草丛里听了一晚上,却并没有完全明白两位老者之间的恩怨,是以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向华清远提出了疑问。 “哎,湛儿,你既然看过华佗先祖的绝命书,就应该了解我神农门的事了,而那老者姬长风,便是我神农门轩辕黄帝一脉的后人,而这恩怨啊,还得要从四十五年前说起……”华清远苍老的脸庞在这一刻忽然明朗起来,那一双原本灰暗的眸子闪烁着点点光芒,仿佛是在回忆一件很久远的事情。 自从华佗去世后,神农门的绝世神功便失传了,不光是因为没有人能够发现三本医书扉页上的秘密,更因为三脉都把自己那本医书藏得严严的不让其他两脉看到。所以神农门渐渐没落了,但三脉却分别依靠着医书上记载的一部分本门武功而名扬天下。 四十五年前,华清远,姬长风和神农一脉的姜黎升都还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他们之间还没有所谓家族的仇怨,有的只是年轻人之间不服输的好胜心。这三人中姜黎升最大,好胜心也最强,相反的,姬长风虽然最小,却是三人中最稳重淡泊的一个,也是江湖上最富盛名的翩翩佳公子,无数少女心中的英雄人物。 直到一个女人的出现,改变了姬长风和姜黎升,也改变了华清远的一生,这个女人便是姬威云夫人的外甥女娆玉容。还记得那一天是中秋佳节,一大清早姬威云便叫姬长风到议事厅去,姬长风本以为大伯有什么要紧事要自己去办,却没想到大伯竟介绍了一位姑娘给他认识。那姑娘年方二八,长相绝美,一张白净的鹅蛋脸上嵌着一双俏丽的杏目,那深邃的眼神仿佛一波秋水能将人吸入其中,绛点的樱唇边一颗小小的美人痣将那绝美的脸蛋更映得光彩照人,她,便是娆玉容,因为家道中落不得已来投靠姨母。姬威云叫来姬长风的目的便是介绍两人认识,在他看来,姬长风是族中这一代最有能力和威望继承家主之位的,可是人都有偏心,姬威云更想把这家主之位留给自己的儿子姬长霜,所以他希望通过娆玉容使姬长风陷于温柔乡中放弃对家主之位的争夺。其实他这一手美人计原本不用也罢,凭着姬长风那淡泊的性子,就是将家主之位给了他他也不见得会去做,可偏偏姬威云用了这美人计,反而铸成大错。 娆玉容本来是个大家闺秀,生的便是端庄温柔,而姬长风才华绝世,人又俊朗,这一对金童玉女相处不足一月,便已暗生情愫私定终身。 第二章 轩辕门徒(三) 娆玉容本来是个大家闺秀,生的便是端庄温柔,而姬长风才华绝世,人又俊朗,这一对金童玉女相处不足一月,便已暗生情愫私定终身。 转眼,便到了九月初九重阳节,这一天,姜黎升约华清远姬长风一起登高赏菊,姬长风想着娆玉容一人在家中也无甚事可做,便带着她一同赴约。谁料姜黎升一见娆玉容,便如见到九天仙子一般,竟是一见倾心,第二日便向姬威云提亲,先时姬威云并不同意,后来姜黎升许诺若能娶到娆玉容,便将姜氏一脉的神农本草经借与姬威云,姬威云这才同意。 两日后,姬威云借口派姬长风外出办事,姬长风一去便是月余,待他回来时,刚巧赶上娆玉容与姜黎升拜堂成亲。眼见着心爱之人嫁与他人,震怒之下,姬长风大闹喜堂,可偏巧不知内情的华清远也赶来参加姜黎升的婚礼,他见姬长风动手,还道是他在闹事,便出手助姜黎升一臂之力。 当时姬长风的武功已在姜黎升之上,可奈何不敌姜黎升和华清远联手,只得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被迫嫁与他人,而他自己也受了重伤,烂泥一般趴在喜堂外看着喜堂里宾客欢声笑语。 他还犹自记得,娆玉容就那样如若天仙般站在他面前,只是那一身大红的嫁衣狠狠的刺痛了他的眼睛,还有那绝美的脸庞上,含在杏目中那两行清泪,狠狠地扎在他的心头。 从那天之后,姬长风就变了,他不再是原先那个温文尔雅的翩翩少年,他开始变得冷酷无情,他恨横刀夺爱的姜黎升,恨将娆玉容嫁出去的姬威云,恨助纣为虐的华清远,他要复仇…… 而自从娶了娆玉容,姜黎升也仿佛变了个人似的,性子忽然淡泊起来,两人成亲不到一个月,便带着整个姜氏家族隐居起来,使得姬长风只得先报复华清远。 四十年前,身为华氏家主的华清远爱上了邪教恨天宫的一个女子,为此族中长老甚是不满,而一直觊觎家主之位华天远便打算趁机抢夺家主之位,但他自知并非华清远的对手,便联络姬长风,他本打算用姬长风和华清远五年之前的恩怨来挑拨两人之间的战争,好让自己渔翁得利,谁料姬长风嘴上答应助他,背地里却集结姬家高手,一夜之间灭了华氏满门。只有华清远带着重伤逃到了这偏远的边关小镇,一待,便是四十余年…… “原来那个臭老头还有这样的伤心过往。”萧湛听完华清远的话轻叹一声,“果然是可恨之人也有其可怜之处啊。” “湛儿,这世间啊,什么都可以碰,唯独这情啊,须得万分慎重,否则便会伤人伤己,你要记得,如若将来你和哪个女孩相爱,便要好好对她,若是哪个女孩对你有情,你却并不钟情与她,便早早与她说明,不要误了人家的大好青春。”说罢,华清远似是想到了自己的往事,忍不住轻叹道:“月露清影照千江,芙蓉醉舞凤求凰,而今相别四十载,佳人何处敛霓裳……月姬,我这四十年,无时无刻不想着你啊,可是你现在在哪里呢……” 萧湛看着向来淡然稳重的华清远老泪纵横的呢喃着,心中不由想起了母亲偷偷对月流泪思念父亲的情景,此时,情之一物,忽然在这个少年心中留下了一丝神秘的影子。 渐渐地,天边露出一丝鱼肚白,雄鸡的报晓声高亢洪亮,已然是新的一天了。华清远坐在屋子里研究着华佗骨经扉页上的内功总纲,萧湛开始的时候还跟着他一起看,但这总纲并不完整,所以萧湛都可以倒背如流了却还是不明白其中的意思,百无聊赖之下,他忽然想到昨天那只松尾狐貂,想着那小东西神奇的功效,萧湛眼睛一亮,提了一壶米酒再次进山了。 天气依旧很是晴朗,萧湛踏着厚实的白雪来到昨日遇到松尾狐貂的地方。昨日升起的那堆炭火还在,只是那只烤焦了的兔子不见了,想来是被出来觅食的野兽叼去了。萧湛重新拾来柴火点上火堆,将那壶米酒的盖子打开放到火堆边温着,自己却在周围布置了起来,原来萧湛想要擒住那只松尾狐貂,可那貂儿狡猾得很,所以他才用米酒做引,在周围布置好陷阱。 萧湛很快在周围布置好了陷阱,之后便躺在火堆边的大石上假寐,过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萧湛便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左边的树丛里传来。萧湛身子没动,却偷偷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果然看到一个长着角的小脑袋从树丛中伸出来警惕的环视着四周,正是那松尾狐貂。只见那小貂儿确定安全后甩着大大的尾巴轻轻地从树丛后面跳了出来,但是却并没有急着奔向酒壶,而是掉过身体背对着酒壶的方向倒退着前进,每跳一步便会用那毛茸茸的大尾巴扫扫地上的积雪以确定地上没有陷坑。很快,它便扫除了五六个陷坑来到火堆边。小小的前爪捧起酒壶闻都不闻便放心大胆的喝了起来,别看它小小的一只,酒量却大得惊人,一壶酒很快就被它喝了个底朝天,放下酒壶,小东西还晃晃悠悠的在酒壶里撒了一大泡尿。 萧湛见松尾狐貂晃晃悠悠的离开酒壶,知道时机已到,立刻纵身扑了上去。松尾狐貂本来喝的醉醺醺的,忽然见原本一动不动的萧湛扑向自己,吓得赶快沿着原路往回狂奔,却不料刚跑出两三步便掉到陷坑里。原来萧湛在松尾狐貂经过的地方全部挖了陷坑,只是有些陷坑上只盖了薄薄的雪,就是被松尾狐貂发现的那些,而另外一些则盖了几层枯叶和白雪,刚刚松尾狐貂过来时是慢慢走的,它的身体很轻,所以虽然踩在陷坑上,但却并没有掉下去,这样它便认为这些路是安全的了。可现在它被萧湛追赶的全力奔跑,速度自是极快,是以那些原本没被踩塌的陷坑便承受不住这冲击力塌陷了。 第二章 轩辕门徒(四) 萧湛将酒壶中的尿液收好后得意的拎着松尾狐貂那毛茸茸的大尾巴将它从陷坑中拎出来,“小东西,让你上次嘲笑小爷,看小爷不打烂你的屁股。”只是他嘴上虽然说的凶狠,但看着松尾狐貂倒悬在空中不停地扭动着身子可怜巴巴的样子,萧湛还是心软的松开它的尾巴将它抱在怀里。 “哈哈,好聪明的小子,不愧是华清远那老鬼的孙子,果然又聪明又狡猾,哈哈,这松尾狐貂的血可是百年难遇的补药啊,与其被你小子糟蹋了,不如让给我老人家吧。”就在萧湛庆幸抓住松尾狐貂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萧湛大惊之下回头查看,竟是昨日那老者姬长风正站在他身后不足一丈的位置。萧湛怀里的松尾狐貂听到姬长风的话后吓得往萧湛的怀里又缩了缩。 感受到怀中小东西的恐惧,萧湛轻轻将它取出放到地上,“你先逃命去吧,我帮你拦着这老头,定不让他伤了你的性命。”说罢便摆出小天星错骨手的起手式防备着姬长风。那松尾狐貂有些不舍的看了看萧湛,然后嗖的一下跑开了。 “没想到华清远那老贼的孙子还有这样的好心肠……” “闭嘴,不许你说爷爷的坏话!”萧湛怒喝道,同时舞动着双臂分别使出蛟探天宫和潜龙在渊两招奔着姬长风左右臂的小海穴和少海穴而去。 “华家的小天星错骨手是门不错的功夫,若是老家伙华清远使出来对我倒是很大的威胁,不过就你这小鬼的三脚猫功夫老夫还不放在眼里。”姬长风说着,脚下一动,便鬼魅般的来到萧湛身后试图点住他的穴道。 萧湛见状不妙赶忙拧身形回转身体,手上又是一招水猿拜月向着姬长风的百会穴压去,姬长风见了也不急着躲,似乎是在逗着萧湛玩耍一般,待他双掌拍到近前,这才轻轻侧身,堪堪躲过这一招。 姬长风闪躲这一招看似朴实无华,甚至闪躲的有些勉强吗,可实则用得十分精妙,它考验的便是人对于细节距离的把控,若是有哪些个有些见识的武林人士在此,多半便要叫好称赞,可在萧湛眼中,这一招却让他觉得姬长风不过如此。 “臭老头,你以为你一把胡子便可以欺负我了吗?看你这步伐不稳的样子,昨日在小爷手底下还是吃亏了吧,识相的赶紧离开这里,否则一会儿小爷大发神威,还要叫你多吃些苦头。”萧湛有些得意的说道,他自以为姬长风刚才躲避自己招数时脚步虚浮,是受伤未愈的表现,还道是自己昨日重伤了他,此时还十分的得意。 姬长风听他如此出言不逊倒也不气,只是抬起手来,对着萧湛轻轻一比划,脚下步伐变幻,竟瞬息来到萧湛身侧点中他的穴道。 “臭老头,你放开我,你这个臭不要脸的老东西,老不羞,还什么江湖上出了名的翩翩佳公子,我看你就是茅坑里的臭虫,碰到你的人都要倒大霉的……”萧湛哪曾想这老头竟如此厉害,顿时便动弹不得,只能破口大骂。 姬长风不以为忤,反而面带笑容道:“小娃娃,你这张嘴可比你爷爷厉害多了,想我放开你也可以,只要你把华佗骨经上的内容和小天星的内功告诉我我立刻就放了你。” “呸,臭老头,我才不会什么小天星内功呢,我也没看过华佗骨经,我告诉你,你要是再不放开我等我爷爷来了你就完了,没有了那个什么狼蔓草,你一定不是爷爷的对手!”萧湛挣脱不开,心中急切,嘴上却分毫不肯讨饶。 “小子嘴倒是挺硬的,既然你没看过,那我就用你威胁华清远将华佗骨经交给我,说不定我还可以趁机报仇呢。我可不信他会放着亲孙子的命不管,宁可留着那本华佗骨经。”姬长风嘴上说着,心中却是另一番想法。昨夜他被萧湛用小天星内力所伤,当然知道萧湛身怀小天星的内力,而他伤势虽不严重,但是一时半刻却也难使出全力与人比斗,是以才在此引诱威胁萧湛传授他小天星的内力。 “我又不是爷爷的亲孙子……”萧湛小声嘀咕着,但心里却知道如若姬长风用自己来威胁华清远,华清远定然中计,思索再三,萧湛下定决心对姬长风道:“我告诉你,但你不许伤害我爷爷!” “好,不过小子,华清远那老家伙发现你不见了很快就会找到这儿,到时候我和他难免一战,不如你便跟我走一趟吧,我带你去看看我大宋的广袤山河,一路上你再慢慢替我默写华佗骨经和小天星内功如何?”姬长风一见阴谋得逞,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这……好,不过你要在这地上留下字迹告诉爷爷我被你带走了,否则我不明不白的失踪我娘会急死的。”萧湛说着,心中也有自己的想法,这姓姬的老头武功不弱于华清远,尤其是那一身诡异的轻功步法更是神妙无比,如果自己跟着他,说不定另有机遇。 “看不出你还是个孝子,好,老夫就依你。”说罢,姬长风解开萧湛的穴道并在萧湛刚刚躺过的大石上刻上一行字。“这回你可以和我一起走了吧。” “走吧。”萧湛转身对着东篱镇的方向跪下磕了三个头,眼中流转着不舍的神情,便要离开这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了,也不知离开后会遇到什么,还会不会有命回来,希望娘可以好好地,不要担心自己…… 两人走了半个时辰后,一位老者在松尾狐貂的引领下来到那大石边,正是华清远。 “来晚了吗……”华清远看着空无一人的雪地,只有那大石上刻着一行龙飞凤舞的话:“华清远,你这小孙子老夫带走了。” “四十年真的太久了,看来我也该回到那个江湖上去会会那些老朋友了,姜黎升,姬长风,还有,月姬……” 第三章 千江鬼姥(一) 崇山峻岭茂林修竹,溪水潺潺清风浮云,当边关的小镇还是白雪皑皑时,这天下粮仓的蜀中却是如春般温暖和睦。远远地,伴随着初升的旭日,官道的尽头走来一老一少,那老者看着年逾七十,身着灰布长衫脚踏芒鞋,虽风尘仆仆,却未露倦色,脚下依旧健步如飞,倒是他身后那十七八岁的少年郎,手拄着一根竹杖,却步履蹒跚满脸疲态,显然是再也走不动了。 “臭小子,快走!”那老者看着少年终于扔了竹杖坐在地上,不由怒喝道,“没用的笨小子。” “臭老头,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精力充沛吗,告诉你,我不走了!我要是累死了,你这辈子也别想得到小天星内功心法!”原来这一老一少正是姬长风和萧湛,只是不知为了什么原因,姬长风带着萧湛一路向着西南方赶路,两个月不到便到了这山明水秀的蜀中。 “臭小子,你还敢和老夫提那内功心法!当初你答应老夫若是老夫不找华清远的麻烦你便将小天星内功心法悉数默写给我看,谁知你这小子,居然每天只肯默写一句内功心法,这两个月下来老夫得到得心法还不到整个内功心法的十之一二,照你这样子下去,等到老夫死了也不见得能得到全部的心法了!”姬长风怒不可遏的说道,这两个月他好吃好喝的供着萧湛,可萧湛这臭小子不光满肚子的鬼点子,嘴巴还刻薄得很,这一路上不知出了多少鬼主意刁难自己,而且自己稍一强迫他写内功心法,他就以死相逼,还顺带把自己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如今若不是舍不得这每日一句的内功心法,姬长风只恨不得一掌拍死萧湛,也好落得个耳根清静。 “我答应你默写给你看,但又没说一次写完,万一我一次写完你觉得我没用了把我扔在这儿,我又没钱又不认识路,还不得饿死啊。”萧湛得意洋洋的说道,“再说了,你天天带着我拼命的赶路,我都休息不好,怎么可能有心情默写内功心法给你。” “怎么不说你小子自己偷懒!”姬长风气急,这小子又开始强词夺理了。 “你没听说过吗,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黄鹤之飞尚不能过,猿猱欲度愁攀援。这蜀中的道路啊,又崎岖又难走,我又不像你一样轻功了得,当然会累啦!要不然你教我轻功,这样我走的就能轻松一些了,那,说不定我人一轻松心情就好,还能多默写几句内功心法给你。”萧湛吊儿郎当的调侃着姬长风。 “没想到你这个不学无所得臭小子还知道李太白的蜀道难,不过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你无非就是想学了老夫的轻功,然后再趁机逃走,老夫才不会上你的当呢,反正走了两个多月也没见你累死。”姬长风不以为意的说道。 “切,我逃走干什么,跟着你有吃有喝的不知道多逍遥呢,而且啊,你觉得我学了你几天轻功就能从你眼皮底下逃走吗,你也太高估我了。”萧湛枕着双臂躺在地上,“也是,人家都说,教会了徒弟饿死师傅,你怕我在轻功上超越你也是情有可原的。” “臭小子,别和老夫使什么激将法,老夫这门轻功靠的是悟性,就算教给你小子,你也不见得学得会。”姬长风说着,却站起身打量着萧湛,萧湛正躺在地上,样子虽不正经,但却气息绵长,显然他正在一边休息一边修炼内功,而且估计内力比之四十五年前的华清远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能用十几年的时间就将小天星内力练到如此地步,这少年可谓是天才了。他哪里知道,其实萧湛修习小天星内功才不足一年,之所以有如此大的成就,正是因为当日雪山中松尾狐貂的那泡尿扩通了萧湛的经脉所致,是以见这少年天才至此,不由脱口而出:“不过今天老夫心情好,便把这轻功教给你,若你学得会,也可省去路上不必要的休息时间。” “哼,臭老头你要教我还不学了呢。”萧湛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心中却激动不已,当初他之所以情愿跟着姬长风除了为了防止姬长风加害华清远,另一个原因就是为了学习他的轻功步法,如今这机会就摆在面前,怎么能让他不激动。 “小子,别和老夫耍鬼心思啦,老夫既然说了要教你就不会反悔,你说,从你那里到老夫这里要走几步呢?”姬长风本来还有些恼悔自己一时激动许诺教萧湛轻功,但被萧湛这一说,却起了脾气,硬要将这轻功步法传给他了。 “这,总要三步吧。”萧湛看了一下两人之间的距离,大约有十丈左右,想来便是施展轻功一跃三丈,也总要三步。 “是吗?”姬长风说着,左脚轻轻向前跨出一步,落地时却已来到萧湛身边。 “这怎么可能?一步十丈,那可是十丈啊,你这莫不是缩地成寸的法术不成!”萧湛认出这便是姬长风与华清远打斗时使过的那种瞬间来到华清远身边的轻功,只是这轻功步法未免太恐怖了,若是内功高强的人自然可以一跃数丈,只是这法子很费内力,但是姬长风只是轻轻地跨了一步就跨越十丈的距离,这与缩地成寸有何区别,若是对敌之时凭此步法,那岂不是可以出其不意先发制人! “只要知道这其中的道理,想达到一步十丈根本不是问题,想我神农门先祖神农氏晚年悟出此等步法,可一步百丈,就连那逐日的夸父也自愧弗如。”姬长风得意的说道,“这门轻功步法名曰天地洪流,我轩辕一脉的《黄帝内经》灵枢·通天卷曾提到,‘天地之间,六合之内,不离于五,人亦应之。’,人体之中肝属木,心属火,脾属土,肺属金,肾属水,另有任督二脉为阴阳气海,这门天地洪流步法便是通过体内阴阳五行,分别感知自然界的阴阳五行,以寻找到达目的地的捷径。是以要想修炼这门步法,首先便要学会感悟天地万物自然的法则,你先闭上眼睛,放松精神,用你的身体去感受周围自然的变化。” 第三章 千江鬼姥(二) 萧湛闻言闭上双眼放松精神,只觉仿佛置身黑暗之中,除了耳朵能听到虫鸣鸟叫,微风拂叶,便再也感受不到别的东西了。不知过去了多久的时间,萧湛依旧毫无斩获,正想睁开眼睛询问,却听耳边传来姬长风的声音,“小子,就知道以你的悟性想学成这门轻功步法是痴人说梦,怎么,这才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坚持不住了?” 萧湛闻言在心中狠狠怒骂了姬长风一句,但他心中却明白,如果自己不能坚持下去,这门高深的轻功步法恐怕便与自己无缘了。想到这里,他努力放松心神,用心去感悟周围的变化的同时,却无意中在手足间注满了小天星的内力。 又不知过了多有,萧湛忽然感觉一丝凉气顺足厥阴肝经直达期门穴。萧湛大喜过望,但再去寻找,那凉气却消失的无影无踪。萧湛毫不气馁,继续感悟着,过了片刻,又是一道凉气顺着足太阴脾经而上,直达冲门穴后没入腹中,这一次萧湛感觉的清清楚楚,那气息,是从足边一颗被风吹动的沙粒上传来的。随后,足少阴肾经,手太阴肺经和手少阴心经也分别感受到了一丝丝的凉气,这些气息无不来自周围的山川河流虫鸣花影,它们在萧湛体内的奇经八脉中奔腾流走,很快便在萧湛脑海中形成一幅山川河流图,在这幅图中,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逃不出萧湛的感知,他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姬长风就在自己身前三丈处笑望着自己,而两人之间的花草顽石,无不历历在目。 萧湛尝试着控制奔走在体内的气息,使它们汇集到任督二脉中,形成一阴一阳两股气流,随后两股气流阴阳碰撞,引得更多气息涌入萧湛体内。萧湛借着那阴阳气流为媒介感受着他与姬长风之间那些花草顽石的细微变动,寻找着姬长风口中所谓的捷径。这时仿佛有千条丝线指引着不同的道路,终点一致,过程却不尽相同。萧湛细细的品味着,观察着,然后从千条丝线中找出最短的那一条,足下轻动,仅一步,再睁开眼睛,竟真的到了姬长风面前。 “我做到了,我真的做到了!”萧湛高兴的忘乎所以,姬长风的眼中也露出惊讶之色,想当初自己感悟这天地洪流步法时在父亲的指点下也还用了整整一年才能做到一步一丈,而这小子竟能仅用半天的时间就达到一步三丈,难道这油嘴滑舌的臭小子真的会是那种惊才绝艳的旷世奇才吗? 事实上纵然萧湛天资聪颖,但本也不可能进步如此飞快,只是因为当初华佗将神农门的绝世内功一分为三,分别记载在华佗骨经,黄帝内经和神农本草经中,若想练成,须得三书合一。萧湛因为修习过小天星内功,深谙天时星宿,而他在感悟天地时无意间将小天星内力置于手心足底。星宿转移之势暗合阴阳五行,是以他才能以半天的时间内学会这天地洪流步法。 “小子,想不到你还有几分聪明才智,若非你先认识了华清远那老匹夫,老夫真要收你做关门弟子了。”姬长风很快收起惊讶说道,“不过你小子也不必得意,以你现在的功夫,最多只能达到一步五丈,若再想有所进步,就必须修习我姬家的洪荒心法,只是这心法,老夫是不会传给你的。” “哼,你传给我我还不稀罕呢,一步五丈就够了,只要能出其不意,我便可手刃仇敌。”长久以来一直隐藏在萧湛心中的复仇大计此时终于被他脱口而出,有了这天地洪流步法,自己报仇的路便更近了一步,看来跟着姬长风果然另有机遇。 “报仇?就凭你这点微末的技艺还想报仇?哈哈,可笑蚍蜉撼大树,不自量力啊。”姬长风听了萧湛的话哄然大笑,“老夫凭这天地洪流步法可达到一步二十丈,却也不敢说想报仇就能成功,若遇上内力高你数倍的对手,这天地洪流步法也只能用来逃命罢了。” “是这样吗?内力,内力的差距真的就没办法弥补吗?”萧湛喃喃自语,他不会忘记当初围攻父亲萧慎的那些辽国高手,他们每一个的内力都远高于现在的自己,想到这儿,萧湛不免气馁,心中郁气堆积,险些一口血喷了出来。 “小子,怎么,觉得报仇无望了吗?”姬长风不屑的看着满脸郁色的萧湛,“要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手到擒来的,你若想报仇就好好跟着老夫,若是老夫开心了,说不定会指点你一二,定叫你在武学上的修为一日千里。” “我又没说不跟着你,臭老头神气什么。”萧湛终是少年心性,忽然想到自己一日内功未有大成便一日不去报仇,自己年纪轻,但仇人却会越来越老,总有一日自己会超过那些对头仇人,便可报仇雪恨,是以心情又明朗起来,跟着姬长风再次上路了。 又过了几日,随着对天地洪流步法的熟练,萧湛已可达到一步五丈的境界,想要跟上姬长风的步伐亦非难事。这一日,两人奔行一夜,待到天明时腹中都甚是饥饿,便找了官道边的茶棚坐下吃饭歇息。 “千江鬼姥,识相的快把那血丝天蚕交给我兄弟四人,否则便要你好看。”两人正吃着,官道上忽然传来粗犷的叫嚷声,姬长风背对着官道,而且也并不关心官道上发生的事,连头都没有回,萧湛坐在他对面却将官道上的人看得一清二楚。只见六人分两拨向茶棚走来,先头的是一老一少两位女子,那老妇看样子便有四十几岁,一张瓜子脸白皙红润,只有在眼角处细细观察方能看到些许细纹,想来是用了什么神奇药物让容颜不老,只是奇怪的是她却有满头银色的白发,看着甚是怪异,却也不胜美丽。老妇身旁的少女看来是二八芳龄,明眸皓齿,生得柔美可人,一袭白衣随风舞动,竟端庄的如九天仙子。跟随在二人身后的是四个打扮一致的壮汉,想来刚才便是他们在叫嚷,而那老年美妇便是他们口中的千江鬼姥了,只是不知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 第三章 千江鬼姥(三) “这几位壮士,你们也,也忒不讲理了,你们押镖丢了镖,便想从婆婆这里强抢吗!这血丝天蚕是婆婆费尽心力才在蜀山找到的,并不是你们丢失的那一只,你们不要再跟着我们啦,就算跟着婆婆也不会把它给你们的。”那白衣少女对着四个大汉启口说道,那声音软软诺诺的,不似恼羞成怒的训斥,倒仿佛是江南儿女的柔声细语,甚是悦耳。 “你这小娘皮少要废话,我们哥四个刚丢了一只血丝天蚕,这老虔婆便捉到一只,这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你当那血丝天蚕是狗屎马粪一般常见吗!我看你二人便是那劫镖之人,识相的就赶快交出血丝天蚕,不要逼我兄弟动手。”为首的大汉满嘴脏话叫骂道,惹得那白衣姑娘羞红了脸。 “诶,姬老头,你说狗屎马粪常见,可这满嘴喷狗屎一身马粪味的人还真不常见,也不知道我们运气好还是不好,居然就遇见了四个,哎,真是奇臭无比,臭死小爷了。”萧湛见那大汉一脸蛮横的样子便知道这四人定是押镖时武功不济被人劫了镖,而那所押之物便是血丝天蚕,这四个大汉后来不知如何知道这少女和老妇手里也有一只血丝天蚕,便想欺负这孤儿寡妇,抢夺她们手中的天蚕去交差,想到这儿,萧湛不由心生怒火,他是少年心性,最看不惯这等欺凌老弱的事发生,是以脚下使出天地洪流步法瞬间来到四人身旁,手上使上小天星内力,狠狠赏了四人每人一记耳光。 “臭小子,老夫教你天地洪流是为了让你不耽误行程,可不是为了让你逞英雄出风头的管人家的闲事。”姬长风依旧没有回头,只是言语中对萧湛管闲事的做法很不赞同,他这两个月之所以加紧赶路来到蜀中,一方面是为了躲避华清远,另一方面却是有要事要办,他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管闲事上。 萧湛听到姬长风的话不甚在意的把嘴一撇道:“姬老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可是怕你被臭晕了不能赶路才准备替你赶走这几个臭人的,你还不领情。” 那四个大汉被莫名其妙的打了一耳光,都是勃然大怒,纷纷抽出刀便要与萧湛动手,却不料一直静立在一旁的老妇人忽然出手,四枚银针分别刺中四名大汉的穴道,那四人顿时瘫倒在地不能动弹。 “老身本不想与你们动手,心想反正你们也不能伤我祖孙半分,跟着便跟着吧,可现在老身遇到了故人,怎么也不能让你们四个莽汉打扰了老身与故人叙旧,你四人便先躺着吧。”那老妇人的声音甚是柔美,却不知为何给人一种冰冷的疏离感,那老妇制住四人后忽然抬脚向茶棚走去,萧湛心中一惊,难道这老妇口中的故人会是姬老头吗? “若雅公子,我们又见面了,一别四十载,不知若雅公子可安好?”那老妇对着姬长风的背影说道,姬长风听后惊得立刻转身,若雅是他的字,当年自己还没被逐出姬家时江湖上都称他若雅公子,想不到如今竟还有人记得!他赶忙看向那老妇,待看清那老妇的容貌之后更是震惊,不由得问道:“你,你是月姬……还是月奴?” “若雅公子这话问的好生多余。”那老妇笑道,只是那笑让萧湛从内心感到不寒而栗。 “是了,人人都知道莫月奴现在是恨天宫的宫主,他们既然称你是千江鬼姥,你便是莫月姬了,没想到一别四十年,你还是这副摸样,我却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风华绝代的若雅公子了,所以这个名字以后便不要再提了。”姬长风慨叹道,“你找我可不是为了叙旧吧,是打算为华清远报仇吗?” 萧湛在听到莫月姬这个名字的时候便觉得耳熟,这会儿又听到华清远的名字,才想起那夜华清远与自己讲述姬华两家恩怨时能提到的那个名字,莫月姬,眼前这个老妇难道就是爷爷念念不忘四十年的那个恨天宫的女子吗?想着,萧湛不由得冲口而出道:“月露清影照千江,芙蓉醉舞凤求凰,而今相别四十载,佳人何处敛霓裳……月姬婆婆,爷爷他,他很是想念你。” 莫月姬闻声先是一惊,随后脸上扬起一丝嘲讽的笑意,那笑声中,伴随着一丝不甘又怨恨的声音:“他想念我?哈哈,小子你说他想念我,这真是世上最好笑的事,先不说四十年前他先负我,如今他都有你这么大的孙子了,居然还敢恬着老脸说他想念我……”莫月姬的声音凄厉尖锐,仿佛要把这四十年来所受的委屈全盘发泄出来。 “婆婆你误会了,我不是爷爷的亲孙子,我……”萧湛正待解释,却被莫月姬打断,“你不是他的亲孙子那又怎样,四十年前他先负我,这已是不争的事实。我在这蜀中千江湖住了四十年,他既然想念我,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莫月姬的声音尖利而颤抖着,这四十年来,她一直住在与华清远第一次相遇的千江湖畔,盼的便是有一日华清远会回来找她,可一晃四十年过去了,她从芳华少女变成了白发老妪,华清远却一直没有出现过。如今这小子却还要说什么而今一别四十载佳人何处敛霓裳,这难道不是对她天大的嘲笑吗,为了华清远,她放弃了恨天宫主的位置,她怕岁月无情,再见时华清远认不出她,所以搜罗天下灵药研制驻颜奇药,难道这一切,就只换来一句佳人何处敛霓裳吗! “婆婆,爷爷他,过得也很清苦。”莫月姬的话让萧湛几乎无言以对,试想一个女子,为了一个男人放弃荣华富贵,一等便是四十年,这等痴情,又有什么言语可以评论呢,想到这里,萧湛又想起远在东篱镇的母亲,身为女真部落的长公主,她又何尝不是为了父亲放弃一切空守十几年呢…… 第三章 千江鬼姥(四) “他过得清苦,哈哈,那是他应得的。若雅公子,老身和你也算旧交了,今天老身有一个请求不知若雅公子能不能答应。”莫月姬忽然脸色一正对姬长风说道。“什么请求?”姬长风观察着莫月姬的脸,想从她神色的变化中找出些什么,但却一无所获。 “华清远欠我的,我会让他慢慢还,不过难得能遇到他的传人,我想先拿着小子抵抵利息,不知若雅公子肯不肯割爱呢。”莫月姬这一刻的面容变得坚毅而残酷,萧湛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从那眼神中散逸出的恨意,还有她那句话,什么叫做抵抵利息?难道说她要…… 不待萧湛想完,莫月姬忽然动了,那身法飘逸灵动。便是身怀天地洪流步法的姬长风和萧湛也没有看出她行动的方向,只一瞬间,她便来到萧湛身边用银针制住他的行动,同时抬手间,一道红色的影子直射萧湛的面门,最终钻进萧湛口中。 “月姬,我可没有同意将这小子交给你,你不要太过分。”姬长风不知道莫月姬给萧湛吃了什么,但凭他对莫月姬的了解,那绝对不会是什么灵丹妙药,多半是蛊或者毒,现在自己才得了一小半的小天星内功心法,不能就这样让萧湛死在莫月姬手里。想到这儿,姬长风脚下也动了,天地洪流步法在他使来比起萧湛不知高了多少,只见他长袖一舞,便为萧湛解开了穴道。重获自由的萧湛跪坐在地上捂着喉咙想将刚刚莫月姬给自己吃的东西吐出去,可是任凭他如何努力,却只能感觉到那东西慢慢的顺着他的喉咙向下蠕动着。 “婆婆,你,你给我吃了什么!”萧湛惊恐的看着莫月姬,那蠕动的感觉,难道是什么怪虫子?想到这儿,萧湛便一阵反胃,想吐,却怎么也吐不不出来。 “就是那四个蠢材朝思暮想的血丝天蚕,小子,这血丝天蚕可是上等的蛊虫,只要你跟着婆婆我,我可以保证你安然无事,同时还能用血丝天蚕增加你的内力,不过如果你不跟着婆婆我,那么这天蚕就能让你肠穿肚烂而死。若雅公子,现在你还要和我争吗?”莫月姬冷冷的说道。 “婆婆,这天蚕不是……”“息儿,闭嘴!”那白衣少女听了莫月姬的话反问道,却被莫月姬喝止,只得低着头站在一边,看着那个刚刚为自己出头教训四个壮汉的英俊少年怒目瞪视着自家婆婆。 “既然月姬你连血丝天蚕这么宝贝的蛊毒都使出来了,我还和你争什么呢,这小子就留给你吧,对了,顺便告诉你,华清远那老匹夫正在找这小子,你留他在身边,说不定还能和华清远见上一面。”姬长风说罢使出天地洪流步法转身离开。 “你这个老妖婆,我好心好意帮你们解围,你居然这么对我!我还以为爷爷喜欢的女人是天仙一样的温柔女子,没想到居然是你这么个心狠手辣的老太婆,我看爷爷当初念那首诗的时候提到的人一定不是你,一定是我听错了,说不定,对,说不定爷爷当初日思夜想的是那个恨天宫的月奴婆婆,根本就不是你!”萧湛听说自己被下了蛊毒,又见姬长风弃自己而去,不由得怒火中烧,破口大骂道。 “闭嘴,不要在我面前提起莫月奴那个贱人。”萧湛的怒骂换来莫月姬的一记耳光,“息儿,带上他,我们回家。” “是。”那名叫息儿的白衣少女搀起坐在地上的萧湛跟着莫月姬向千江湖方向走去,“我叫莫风息,刚刚谢谢你替我说话,你叫什么名字啊?” “哼。”萧湛此时怒火中烧,面前仙子一般的少女在他眼中仿佛也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妖女。 “你,你别生气,其实婆婆人很好的,只要你不在她面前提起莫月奴这个名字她是不会发火的,还有啊,那个血丝天蚕……”“息儿,不要废话。”莫月姬再次打断莫风息的话。莫风息似是很惧怕莫月姬发怒,这一路上都没再说话,直到太阳落山时,三人还在林间左转右转,那茂密的丛林仿佛一个巨大的迷宫,就在萧湛以为自己要迷失在这森林里的时候,眼前的景色忽然一变,变成一座美丽的山谷,谷中心是个湖泊,淡蓝色的湖水在落日的余晖下发出淡淡的金光,晚霞也为这澄清的湖水添上一抹艳丽的色彩。湖泊边的花草甚是美丽罕见,萧湛自负饱读医书,也只认得其中几种,而就是这几种,也都是世上少有的珍品。 “怎么样,漂亮吧,这些都是婆婆这些年悉心栽种的,每一样都是世上少有的珍品,你看那湖中的并蒂莲,那是太湖特有的梦莲,它的莲子有安神的功效,只不过太湖的梦莲每枝只生一朵,而这里的梦莲是婆婆精心培养的,每一枝都是并蒂双生,是不是很漂亮啊,还有啊……”莫风息见萧湛震惊的神情,不由得心生得意,不停地为萧湛介绍起湖边花草,而萧湛则越听越是吃惊,没想到这么多奇珍异宝都是莫月姬亲手培养的。 “小子,我告诉你,这小谷两面是山,一面是这湖泊后的百丈瀑布,唯一的出路就是刚刚我们走的那一条,不过婆婆我在那条路上布了奇门阵法,没有阵法图,你是出不去的,所以收起你那些个鬼心思老老实实的给我在谷中呆着……”莫月姬厉声说道,那命令的语气令萧湛甚是反感,眼前的美景仿佛忽然变成了修罗炼狱,想到姬长风临走时对莫月姬说的话,萧湛忽然心生一阵寒意,这老妖婆认为爷爷负了她想要找爷爷报仇,而爷爷估计现在正在找自己,如果这老妖婆用自己为诱饵因爷爷来,那…… 萧湛暗叹自己没用,功夫不到家运气还不好,总是被抓来对付爷爷,现在自己肚子里还有那个恶心的血丝天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发作要了自己的小命,想到这里,萧湛不由的起了轻生之念,在他看来,就是死,也要想办法逃出这老妖婆的手心……看了看澄清的湖水,想到莫月姬刚刚说这湖后面是瀑布,萧湛忽然灵机一动,纵身跳入湖中,手脚并用的向瀑布游去。 第三章 千江鬼姥(五) “诶,那边危险,你快回来!”莫风息和莫月姬没有料到萧湛忽然跳湖,都吓了一跳,莫风息赶快跳下湖去追萧湛,她从小生活在这谷中,每日在这湖水中嬉戏,水性自然比在边塞长大的萧湛强得多,很快她便要追上了。看着莫风息追了上来,萧湛更是手忙脚乱,可不识水性的他仅凭手脚乱扑腾又怎么能比得上莫风息呢,情急之下,他忽然想到了天地洪流步法,如果自己可以感知这水里的事物,那么天地洪流步法是不是也能在水中施展开呢?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萧湛开始感知水中的事物,很快,一丝丝凉气从脚趾处顺足少阴肾经涌向肋间的神封穴,那是属于水的气息,萧湛大喜过望,立刻寻找到去瀑布的最短路径,双手轻轻划水,那水便似没了阻力一般,只那么轻轻一下,他便跨越十余丈的距离,顺着那一湍清流坠下瀑布。 “不!”眼看着萧湛坠下瀑布,莫风息急的哭了出来,“婆婆,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呢,告诉他那血丝天蚕根本就不是蛊毒,而是解百毒的灵物,告诉他其实你一点也不恨华爷爷,你之所以那么说完全是为了把他从那个姬爷爷手中救出来,告诉他你带他来谷里是想帮他化解吸收血丝天蚕的药力……如果,如果您说了,他就不会自杀的,他一定是怕落在您手里成为威胁华爷爷的人质……” “息儿,你喜欢那个小子吗?”莫月姬看着水中哭泣的小孙女,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小子虽然不是清远的亲孙子,却和他有一样的性子脾气,我不告诉他,是不想他记着我的恩情,谁知道这小子竟然宁死不屈……息儿,听婆婆的话,不要再想那小子了,生死有命,那小子的面相不是短命的人,或许,或许你们将来还会相遇,但是婆婆真的不希望你喜欢上他,你太善良太单纯了,而他那样性格品貌的男人,注定会有很多女人喜欢,婆婆不想你也步上我的后尘,心爱的男人被别的女人抢走后伤心一辈子。” “对不起婆婆,息儿不会的……”莫风息看着婆婆沧桑的脸庞,轻轻纵身回到岸边轻声安慰,只是那个潇洒的为自己出头的少年,已经悄悄地在她心头烙下了一个难以磨灭的印记,成为她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神农卷四蜀中奇案 放下莫月姬祖孙二人不说,且说萧湛落下瀑布之后。本来萧湛是抱着必死之心跳下千江湖游向瀑布的,可当他知道天地洪流步法可以在水中施展开时,他心中便有了另一个想法,所以当坠下瀑布时,他并没有惊慌,而是运起小天星内力狠狠抓住瀑布中突兀出的一方巨石,另一方面使出天地洪流感悟天地以减少水流的冲击力。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萧湛吊着的手臂感觉有些麻木的时候,他发现飞流而下湍急的水流拍打在他身上已经没有任何的感觉了,他试着运起小天星内功,一道道属于水的气息从足少阴肾经涌入身体,一时间瀑布里的一切对于萧湛变得清晰可见。 萧湛放开了手,整个人便如急流中的一滴水珠顺着瀑布的水流流向下游,几经辗转最终停在一个水潭边。 “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如今我不但逃出老妖婆的魔掌,还将天地洪流感悟的更加透彻,想来我的运气还不是太差的。”从水潭中爬出来拧干身上的衣服,萧湛环视了一下周围,发现并没有被茂密的森林环绕,前方隐隐还有路可循,想来附近应该会有人家。 “只可惜我不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东篱镇该怎么走,离家也有两个多月了,想来娘一定是急死了,我得赶快想办法回去。”随便吃了几个野果果腹后,萧湛准备在附近找人问问如何回凉州东篱镇,可奇怪的是他使出天地洪流步法走了一个多时辰,连着路过了五个村庄,可村子里都毫无人烟,真是好生稀奇。 萧湛心中虽然奇怪着,但奈何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只得继续前行,又过了一个时辰,萧湛才来到一座小镇,这镇子的街道上也没有人烟,但总算街边的小客栈还有小二哥在招呼着,也算有点生气。萧湛摸了摸口袋,里面还有一些银钱,那是他在东篱镇时存的私房,一直都贴身带着,好在掉下瀑布时没有遗失。 “小二哥,麻烦给我弄些吃食,不必太精致,随便做几个家常菜便好。”萧湛来到客栈中坐下,暗自盘算着,也不知这些钱能用到什么时候,想来一定是不够支持自己回到东篱镇的,看来得找个地方做工挣些盘缠了。 “这位客官,现在您想**致的都没有啦。店里的大厨不做了,现在厨房里就只剩下包子馒头了,您稍等喝杯茶水,小的这就给您端去。”那小二哥麻利的用抹布擦了擦桌子并为萧湛续上茶水。 “好生生的,这大厨为什么不做了?”萧湛端起茶杯润润喉咙问道。 “哎,这位客官,看来你不是本地人,小的劝你啊,吃了饭便赶快离开吧,”那小二哥端了一盘包子出来放到桌上,见四下没人,小声地凑到萧湛耳边说道:“我们镇子最近闹女鬼,附近小村子很多长相清秀的少年都被一个穿着黄衣服的女鬼抓去了,剩下的人也都逃走了,我们店里的大厨本是我们东家的长子,虽不比客官你俊朗,但也是个美少年,前几天啊,也被那女鬼抓去了,现在整个镇子上的人都人心惶惶的,怀疑那女鬼抓了那些少年是要吸他们的阳气修炼。我看客官你面貌俊朗不凡,可不要被那女鬼盯上才好。” “哦?我只听说女鬼喜欢穿红色白色,倒是不知道还有喜欢穿黄色的,想来这女鬼倒是也有些不同凡响啊。”萧湛从不信这鬼神之说,听罢半开玩笑似的说道,“不过话说回来,你们这里的的地保和镇长呢?难道就没有管一管这事吗?” 第四章 蜀中奇案(一) “镇长和地保刚听说有女鬼便假借去蜀山请高人捉鬼的名目逃跑了,这镇上很多家都逃跑了,剩下的都是家里的孩子被抓走的老人,小的我也是自忖长相丑陋,那女鬼看不上才敢留下的。至于解决之法,我们不是没想过,这蜀中的丛林里有一个小谷,里面有座千江湖,湖边住着一位高人,人称千江鬼姥,她经常带着孙女来我们镇子采买日用。你别看鬼姥的名字取得恐怖,但人却极好,本领也极高,我们本来是想求鬼姥出面帮我们驱鬼的,可最近她老人家一直没有出来,而她们居住的那座山谷也仿佛被施了法术,谁都走不进去,所以这个想法也只能作罢了。”小二哥满脸无奈的说道。 “千江鬼姥?那老妖婆是不会帮你们的。”萧湛自然知道这些人进不了山谷是因为莫月姬在谷外设置的奇门阵法,不过他对小二口中的蜀山派有些兴趣,便开口问道:“那个蜀山高人我很感兴趣,小二哥你给我讲讲吧。” “小哥,我听你这话好像认识鬼姥似的,怎么却连蜀山派都不知道吗。”那小二哥有些蔑视的看了看萧湛,觉得这个客官除了英俊不凡外,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再加上萧湛言语间对小二崇拜的千江鬼姥很是不屑,是以倒叫这小二生出几分炫耀的心思来,言语间也不那么客气了,又道:“要问这蜀山派的事我可是最清楚的了。传说这蜀山上原本有个仙剑门,里面都是些会飞天遁地擒鬼捉妖的神仙,后来这群神仙中有一人在人间收了一名天资聪颖的少年为徒,这少年艺满出师后便成立了这蜀山派,所以蜀山派都是些道士,他们不只武艺高强,还能擒鬼捉妖,很是厉害,是江湖上出了名的大门派呢。” 萧湛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也来了兴趣便又问道:“那小二哥你还知道什么其他的江湖门派吗?” 小二一听萧湛追问,更是得意的说道:“那当然,我听下山来采买用度的蜀山弟子说过,当今江湖上最出名的门派有七个,人称‘一宫一寺一山庄,三门剑派一大帮’,这宫是指点苍山的恨天宫,寺就是嵩山古刹少林寺,山庄是说雁荡山的归雁庄,三门剑派是指三个以剑法闻名的门派,分别是祁连山的天山派,敦煌的崆峒派,还有我蜀中的蜀山派。至于那一大帮吗,就是天下第一大帮丐帮。” “恨天宫?恨天宫不是邪教么?怎么也被列在七大门派中?”萧湛不解的问道,对这培育出莫月姬,害了华清远一生的恨天宫,他还是很好奇的。 “这个那些蜀山弟子可没说,不过要我说管他什么邪教正派的,势力大人多的话列入七大门派也是正常的。”那小二说道,“客官,我说也说完了,你也吃得差不多了,我看你还是快赶路趁天黑之前离开这儿吧,不然真被那女鬼抓了可就不得了了。” “多谢小二哥提醒。”萧湛虽然心中并没有将女鬼抓人当做一回事,但还是很感激小二哥的好心提醒,会了账后,萧湛问了去凉州的方向便离开了。 一路上萧湛虽然加紧赶路,却还是没能在天黑之前赶到下一个镇子,最终只好在林子里过夜。也不知是怎的,今夜的天空连半颗星都没有,只有一轮残月散逸着血红的光芒,天空飘着毛毛细雨,一丝丝的打在脸上舒服的很。这树林里也是万籁寂静,丝毫听不到该有的虫鸣鸟叫。萧湛心中虽不相信鬼神之说,但他从小也没少听华清远讲一些传奇故事,所以这时也加倍小心,更何况下着雨也无法生火取暖,于是他便纵身躲到一棵粗大的树上歇息。 不知过了多久,细雨已经停了,林子里升起一层薄雾,一切事物开始变得朦胧起来。萧湛正睡得香,却忽然感觉身边一阵劲风拂动,仿佛什么人刚从身边一跃而过,还有一缕带着桂花香气的发丝从他面颊上扫过。 萧湛顿时惊醒,警惕的查看四周,很快他发现在离他不远处的一棵树上站着一个身材娇小的黄衫女子。那女子身材玲珑娇小,看样子当是个少女,只是此时她正撑着一把血红的绸伞,脸上戴着一张惨白的巫傩面具正桀桀的盯着萧湛的方向看去。 萧湛看到这些心中一惊,那店小二说的女鬼不就是一身黄衫吗?难道便是这眼前的黄衫少女,难道这世上真的有鬼神之说? “快追,那小妖女逃不远的,定是在这林子里藏着,你们都仔细着些,都追了这么久了,今晚一定要抓住她。”还不待萧湛思考清楚,远处便来了一群衣着怪异的人举着灯球火把冲进树林,顿时照的树林亮如白昼。 “知道了,还有,大家都小心着点,那小妖女手底下硬着呢,想我和我兄弟二人纵横漠北鲜有敌手,这几天却没少在她手下吃亏。”一个披头散发的白面大汉说道,只见这大汉身穿袈裟,颈项间却带着一串用婴儿头骨串成的项链,看起来倒是比那女子的面具更为诡异,他身边还站着一个黄面大汉,装束与他一般无二,想来便是他的兄弟。 “哼,孟老大,又在吹嘘你们漠北尸妖的本事了吗,可我怎么听着你这话里的意思竟是惧怕本姑娘区区一个小妖女呢。”那树上的黄衫少女忽然发话,原本娇嫩的声音被面具挡住变得有些发闷,听起来怪腔怪调的,吓得树下那些大汉一个个握紧武器戒备着,看来正如他们说的,这几天没少在这姑娘手下吃亏。 “小妖女,要不是你那施毒的功夫巧妙,谁又会怕你。现在你出来的正好,省得我们到处找你,识相的就乖乖束手就擒,我们还能在主人面前为你求情美言几句,如若不然,可别怪我们手下无情了。”那个白面大汉显然就是那黄衫少女口中的漠北尸妖的孟老大,此刻他紧张的额头沁出一层细细的薄汗,只能虚张声势,“没错,小妖女,有本事收起那些个长虫咱们重新比过。”那黄面汉子孟老二也为兄长助阵。 第四章 蜀中奇案(二) “笑话,本姑娘用你们几个笨蛋求情吗,我告诉你们,就是你们那个老妖婆主子亲自来,本姑娘也是不怕的。”黄衫少女说罢和起手中红伞掷向孟老大,同时手上长袖没有丝毫犹豫的甩了出去,只见一道绿光从袖间滑出,直奔孟老二的面门,正是一条翠绿色的青蛇,孟老二不料她忽然出招,仓皇间躲闪不及,眼看便要丧命蛇口。 “蠢材,连个小女孩儿都对付不了,本宫要你们何用。”远远地一道妩媚却又冷厉的声音传来,随着那声音,一道红绫飞卷而过,将那青蛇弹回黄衫少女肩头的同时也缠上了飞向孟老大的红伞,只见那红绫接触红伞的一瞬间便冒起一阵黑烟,霎时间红绫尽断红伞落地,想来那伞上竟是擦了剧毒,只要一砸中孟老大登时便会要了他的性命。 黄衫女子纵身跃下树梢向红绫飞来处打量,刚刚那红绫飞来的力道拿捏得一丝不差,刚刚好解救了孟氏兄弟又没有伤到她的青蛇半分,可见来者武功之高,应该是孟氏兄弟的主人了。 就在她思索的时候,林中传出一阵琴箫和鸣的声音,奏的正是司马相如那一曲《凤求凰》,有十几个年轻的声音同时和着琴声清唱道:“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伴随着歌声,一行长队出现在林中,先前便是那十几个唱歌的白衣清秀少年,随后分别是四个弹箜篌的蓝衫少年和四个吹箫的翠衫少年,最后是八个赭衫少年,其中四个手中挥舞着数条殷红的红绫,红绫中被灌注了内力,在空中上下飞舞,煞是好看,而另外四人则是抬着一顶艳红的软轿以漫天红绫为借力点凌空飞踏而来。那轿子三面都是垂下的红绡,唯有前面是用血红色的珊瑚珠串成的珠帘,看起来艳而不俗,随着轿子晃动互相碰撞还发出好听的声音。 那黄衫少女见此场景,更是确定了自己的想法,同时她又想到了轿中那人的武功修为,心中不由一凉,恐怕今日想全身而退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可她素来要强,所以即使身陷险境,嘴上却也不饶人道:“哼,老妖婆,算你来得快,识时务的就赶紧跟本姑娘赔礼道歉,不然那红绫便是你的下场!” “小姑娘年纪轻轻便出言不逊,难道你家的长辈没有教过你何为礼仪吗。”那轿中之人扬声问道,正是刚刚出声并救下孟老大的人。说话间,四个抬轿的少年停下脚步将轿子停落在黄衫少女身前,只见轿中伸出一只纤白的玉手轻轻挑开软轿前的珠帘,里面的人抬步走下轿子,却是一个身着红色裙裾的年轻宫装美人,而这美人不是别人,正是与萧湛有着血海深仇的大辽皇姑耶律楚燕。 耶律楚燕出了轿子后上下打量了黄衫少女几眼笑道:“也对,你要是有家教,也不会弄个鬼面具戴在脸上,本宫想啊你一定是个没什么脸面见人又没人要的丑丫头吧,所以才要为了几个俊朗不凡的少年郎到本宫宫中捣乱。” 耶律楚燕话音一落,那群跟着轿子出来的少年便都哄堂大笑,有那么一两个大胆的还扯着嗓子喊道:“宫主说的没错,那丫头一定是貌比无盐,见不得宫主天姿国色,所以才来找宫主麻烦的。” “哼,老妖婆,你别和我耍嘴皮子,你在千江镇和周围村落冒我的名义抓走那么多清秀少年,难道便很合礼仪吗。我只不过想把那些被你蛊惑的少年救出来而已,你便派这些个没用的家伙追了我五六日,如此以多欺少,就不怕江湖人耻笑吗!”那黄衫少女怒喝道,树上的萧湛这才知道,原来那镇子和村庄里丢失的少年是被那宫装女子抓去的,而这黄衫女子是为了救这些少年才被这些怪人追杀的。 “小丫头,这江湖上除了那六大门派的掌门和丐帮帮主,还没几个人值得本宫以多欺少,既然你不服气,本宫便和你玩玩,也好看看你这没脸见人的丑丫头到底丑到什么地步。” “来就来,谁怕谁!老妖婆,小心本姑娘送你几条长虫美美容。”说罢,黄衫少女右手轻挥,肩上的青蛇便沿着诡异的路线向着耶律楚燕奔去,同时,她轻抬左手,先是在空中洒了一把药末,又从腰间抽出一只翠绿的小铃铛轻轻摇了起来,可奇怪的是那铃铛虽然摇动着,却并没有声音。就在萧湛疑惑那黄衫少女的举动时,却忽然发现原本寂静的林子里忽然传出沙沙的声音,仿佛是什么东西在落叶上飞快的爬行一般,很快,那沙沙声的源头出现在众人面前,竟是无数的毒蛇蜈蚣。 那些毒蛇毒虫很快便将耶律楚燕围住,同时随着少女手上铃铛摇晃的力度和速度的改变,毒虫们有规律的游走着扑向耶律楚燕进行攻击。 “碧翠铃?原来是凤鸣峡蒋家的小丫头,看来你爷爷给了你不少好东西啊,难怪这几个没用的废物奈何不了你。”耶律楚燕嘴上说着,却似乎对满地的毒物并不在意,手中红绫轻舞,先是挡住了不知何时绕到自己身后的青蛇,然后随着那红绫的纷飞转动,一只只扑向她的毒虫被劲风带起,又在坠落时被翻飞的红影绞碎,变成一滩滩腥臭的碎肉。 萧湛看着满地密密麻麻的毒虫和虫尸,胃中不由泛起恶腻,而原先追捕黄衫少女的那些人和跟随耶律楚燕的那些少年早已在一旁呕吐不止。 “一群没用的东西。”耶律楚燕口中说着,手上的红绫却不慢半分,片刻便将黄衫少女唤来的毒虫杀了个干干净净。 第四章 蜀中奇案(三) 黄衫少女见毒虫奈何不了耶律楚燕,便赶忙抄起落在地上的红伞飞身后退,耶律楚燕自然不能就这样放过她,举手间两条红绫脱身而出,直奔黄衫少女面门胸口要害而去,黄衫少女武功也不弱,只见她迅速停下后退的步伐向前猫腰,同时手中红伞撑开将她整个身子挡在伞后。 她那红绸伞显然也是件宝贝,被耶律楚燕灌了内力的红绫击中竟然没有半分破损,而她更是借着耶律楚燕的攻击飞快向后掠去。耶律楚燕蹙起眉头,显然并没想到黄衫少女能如此轻易地挡下自己的攻击,还能借自己的攻击逃走,当下便双掌翻动纵身向黄衫少女追去。 那黄衫少女的武功显然不比耶律楚燕,眨眼间便被耶律楚燕追上,耶律楚燕此时眼露杀机,抬掌运起十成内力向黄衫少女打去,那少女仓促之间反手接了这一掌,登时便觉得内力一滞,脚下虚浮无力,若非用红伞撑着地便要瘫倒了。 “小丫头不愧是蒋老鬼教出来的,倒还有几分本事,不过你接得了我一掌,却不知道这第二掌会不会要了你的小命。”耶律楚燕冷笑道。 那黄衫少女见耶律楚燕抬掌逼近自己,心中暗道不好,口中却大喊道:“树上睡觉的大哥哥,老妖婆要杀人了,还不下来帮忙!” 耶律楚燕同她的一众手下俱是一愣,不知道这周围是真的有人埋伏还是这黄衫少女使计糊弄他们,只有萧湛知道那少女是在喊自己。他皱了皱眉头,在他看来耶律楚燕武功高强自是不必说,就是那黄衫少女也绝对在自己之上,如果贸然出手自己也很难全身而退,反之这个时候若是自己不去帮忙,耶律楚燕也只会认为是那黄衫少女在诓骗她,并不会对他的安全造成威胁。 萧湛心中想着,本不欲出手,可一瞬间仿佛有一阵清风携着些许淡淡的桂花香味飘到他身前,仿若是那黄衫少女发丝的香气,不由让萧湛有些出神,就在他晃神的功夫,自己的身子却动了起来,只见他使出天地洪流步法纵身沿着一条诡异的路线后发先至,竟赶在耶律楚燕之前将那黄衫少女揽在怀中,同时他使出一招天狼啸月手指上翻对着耶律楚燕的手腕拆去。这一招取自西方白虎的奎宿,是小天星错骨手中较为取巧的一招,它讲究的是快、准、巧,无论对方打来的内力有多少,只要赶在被击中前抢先拆了对方的腕骨扣住对方的脉门便可化险为夷以弱克强。 耶律楚燕见眼前忽然窜出一个大活人不由吃了一惊,同时吃惊的还有那黄衫少女,她原本是打算用喊声分散耶律楚燕的注意力好趁机逃走,却不料那个素昧相识的少年却真的挡在了她身前,两根纤长的手指翻转间就破解了险些要了自己性命的招数,看着揽着自己的挺拔俊逸的身影,黄衫少女的眼神流露出几分娇羞。 “呦,哪儿来的少年郎和姐姐动手啊,呵呵,我还道这小妮子怎么如此大胆在本宫手中救人,原来还有个如此厉害的小情郎在背后帮忙啊。”耶律楚燕仅是一愣便缓过神来避开萧湛的手指,变掌为爪抓向黄衫少女,萧湛连忙将黄衫少女推到自己身后,同时探掌附着耶律楚燕的手臂攀上她的肩头,五根手指灵活的在她手臂穴位上划过,在耶律楚燕堪堪碰到黄衫少女脸上的面具时轻巧的拆开了她的肩骨。 耶律楚燕肩胛受伤,吃痛着退后诧异地看着萧湛,她哪里知道萧湛胜在取巧,实则内力远不及她,还道是遇上了少年高手,但当她仔细打量了萧湛那酷似萧慎的面容后却是心中一动,她多年来一直收集长相和萧慎相似的少年郎,却从没遇到过如萧湛这般让她仿若看到萧慎站在她面前的人,她心中不由起了占有之意,口中赞叹道:“好俊的小子,快过来让姐姐瞧瞧清楚,哎呀,真是张俊美无俦的脸庞啊。” 耶律楚燕的赞叹得她身后那十几个少年一同哀怨愤恨的看着萧湛,萧湛哪料得到刚刚还敌对的耶律楚燕忽然开口调笑自己,除了浑身的不自在,还登时红了脸皮。 “臭不要脸的老妖婆,谁说他是我的,我的情郎,我只不过是刚好看见他在树上,而且看起来武功好像还不错才叫他下来帮忙的,你,你别胡言乱语。”这时被萧湛挡在身后的黄衫少女忽然开口,娇俏的声音却是在反驳刚刚耶律楚燕的话。 萧湛听到她的声音与刚刚和耶律楚燕对话时有些许不同,便回过头瞧过去,这才发现刚刚耶律楚燕虽没伤到她,却打掉了她戴在脸上的巫傩面具,这会儿就着淡淡的月光,黄衫少女的的长相尽数落入萧湛眼中。 那张小巧的瓜子脸上装点着一对明珠般闪亮的眸子,琼鼻挺立,小巧的红唇带着三分盈盈的笑意,羞红的两颊上小小的梨涡令人看着便觉舒心,一颗小小的泪痣点缀在眼角下,将那双本就灵动的眸子映衬得更为朦胧空灵。娇小的身材包裹在淡黄色的长衫中,乌黑的发丝瀑布般披散在背后,手中紧握着那翠铃红伞,俏皮却又空灵的样子给人感觉仿若旷谷幽兰,美得让人赞叹,又如空山新雨,让人觉得舒心。萧湛看着竟是看痴了,心中想到华清远在私塾里曾教过的诗,不由得脱口而出道:“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笨蛋,哪有你这样乱背诗词的!”那黄衫少女闻言开口娇喝道,萧湛这才应过来,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脸上却是又泛起一片酡红。 “好弟弟,怎么不见你念首诗词来赞扬姐姐啊,难道姐姐没有那小丫头美吗?”耶律楚燕在一旁将肩胛安好后一副吃味又妩媚的娇嗔道,那样子和声音惊得萧湛紧退了两步。 第四章 蜀中奇案(四) “小丫头,看来你这小情郎心很是偏向你啊,你不是一直想把那些少年从我手中救走吗,我看这样吧,你把你这小情郎让给姐姐,这十几个少年就都归你了,如何?”耶律楚燕见萧湛躲着自己,语气更带了几分酸意的说道。 “主人……”“闭嘴!”那十几个少年一听耶律楚燕要将自己送给黄衫少女来换萧湛,都纷纷开口想要抱怨,却被耶律楚燕一眼瞪了回去。 “老妖婆,你想的倒美,这几个小色鬼跟在你身旁得了甜头,哪里还肯跟我走,就算我前脚把他们带走,他们也会自己回到你身边,所以啊,你这笔交易我可是敬谢不敏,大哥哥咱们走吧。”黄衫少女说话间忽然挥手指挥地上剩余的毒虫拦在耶律楚燕身前,同时拉起萧湛的手腕向林子外飞奔而去。 “小丫头哪里跑!”耶律楚燕哪肯轻易放弃,只见她挡开那些毒虫后飞身便追,她的轻功飘逸诡谲,很快便要追上了萧湛两人。黄衫少女见状大急,连忙对萧湛喊道:“还愣着干什么,你再不施展轻功她就要追上来了,难不成你想被她抓回去做男宠?!”原来她刚刚见萧湛从树上跳下却能后发先至抢在耶律楚燕之前救下她,便知道萧湛的轻功绝对在耶律楚燕之上,所以她便存了趁耶律楚燕不备逃走的心思。 萧湛当然也不想被耶律楚燕抓住,这会儿一听那黄衫少女的喊声连忙反手抱起她,脚下使出天地洪流步法。之前萧湛在千江湖中坠落瀑布时对这天地洪流步法的运用更进了一步,已可达到一息十丈的距离,而这逃命的关键时刻,萧湛更是使出全身力气健步如飞,转眼便将耶律楚燕远远地落在身后。 那黄衫少女忽然被萧湛抱了起来,本想破口大骂,但忽然感觉周围的景色在快速的向后移动着,而耶律楚燕也离自己越来越远,这才知道自己竟然还低估了萧湛的轻功,于是便也老实的依偎在他怀中,任凭萧湛抱着她一口气狂奔了一个时辰才停下脚步。 “笨蛋,还不放我下来。”那黄衫少女见萧湛停了下来,便轻捶着他的胸口娇斥道。萧湛连忙放下那少女,一脸酡红的坐到一边休息,这时才过子时,天上渐渐出了些许繁星,两人相对无话,一时间气氛很是尴尬。 “哇,手臂好痛,肯定是刚刚被那宫装女子手臂上的内力震伤了,还好她没追来,不然我们俩可就死定了。对了,他们为什么会冒你得名义抓那些少年呢?他们要那些少年又有什么用啊。”萧湛才放松精神便感到手臂酸痛,挽起袖子一看整条手臂却是肿起了老高。 “你叫什么名字?”那少女没有回答,而是扬起娇俏的笑脸笑着边帮萧湛揉了揉手臂边反问。萧湛被她笑的愣了神,半晌才答道:“我叫萧湛。” “萧湛,萧湛,我叫蒋寻儿。我说你也真可以,就这么两下子还真的敢下来救我,我还真以为你功夫和那老妖婆不相上下呢。”少女将萧湛的名字念了两遍,觉得颇为顺口,便大方的告诉了萧湛自己的名字。 萧湛听着蒋寻儿用甜甜的声音叫着自己的名字嗔怪自己,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只不过是取巧罢了,若论真功夫我是怕还不如你呢,不过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那个宫装女子到底是谁啊?”原来萧湛虽然幼年之时见过耶律楚燕,可那时他还太小,印象并不深刻,况且这些年来耶律楚燕采阳补阴,整个人不但没有老去,反而装扮得越发妩媚妖娆,便是完颜清见了她怕也认不出来了,是以他和耶律楚燕斗过两招还伤了她,却并没发现她便是自己的仇人。 “那个老妖婆叫耶律楚燕,是个不折不扣的**贼,她命人抓那些俊秀的少年就是供她狎戏玩乐采阳补阴的。”蒋寻儿口中答着,心中想到耶律楚燕肯用那十几个少年来换萧湛,又狠狠地哼了一声。 “什么?耶律楚燕!”萧湛大吃一惊,“这个该死的女人,我和她拼了。”说罢想都不想便往原路跑去。 蒋寻儿被他恶狠狠地表情吓了一跳,手上却是一把抓住了他问道:“笨蛋你要干什么,你功夫不如她,那女人又手下众多,你是没有胜算的!” “可她是我的杀父仇人!”萧湛并不知道萧慎并没有死,在的记忆里一直认不能忘记萧慎倒在血泊中的一幕,想到这十几年来母亲的痛苦与泪水,那怒火便如喷涌的火山,怎么都熄不灭。 “萧湛!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知道你的轻功高强,可你静下心好好想想如果你现在回去又有几分胜算,如果你连命都保不住,又怎么给你爹报仇!”蒋寻儿死死的抓住萧湛,生怕一松手他便跑了,“我娘在我小的时候被人害了,我整整忍了十年,从战战兢兢的努力活着到大权在握,最终将仇人逼迫的在恐慌中自尽身亡,我都可以忍,难道你还不如我一个女子吗。” “寻儿,我……”萧湛感觉有什么凉丝丝的东西落在手上,低头一看却发现蒋寻儿已是满脸清泪,那泪水如此冰冷,瞬间便将萧湛心头的怒火浇熄了。 “我想你可以先听听我的故事,再决定要不要现在去报仇。”蒋寻儿拭去眼角的泪水轻柔的诉说着自己的过往,那声音淡淡的,不带一丝感情,仿佛只是在说一个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故事一般。“我出生的在凤鸣峡蒋家,蒋家是武林世家,我的父亲是这一任的家主。只是他虽然贵为家主,却生性懦弱,我的爷爷,也就是上一任家主很少管家事,一般都是大爷爷和三爷爷帮忙父亲的……” 凤鸣峡蒋家是以医术闻名的武林世家,这一任的家主是蒋寻儿的父亲蒋丰,而蒋丰的父亲蒋誉自从将家主之位传给蒋丰后便一直陪着身体不好的妻子游历山水,家里的事都交给蒋丰和他的大伯三叔一起完成。蒋丰为人处世很是得体,人也十分聪颖,将蒋家打点的井井有条,只是他一向性格懦弱,对长辈的话很是盲从。 第四章 蜀中奇案(五) 蒋寻儿的母亲凌氏是蒋丰的大太太,两人十分恩爱,奈何成亲十年,却依旧膝下无子。为此蒋丰的大伯为他娶了蒋氏远房一个外戚家的女儿做了二太太,开始他本是不愿,但当大伯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理由逼迫他的时候,他只得同意了。这二太太很是争气,进门三年连生了两个儿子,又过了三四年,凌氏才怀上了孩子,生下来却是个女儿,这让二太太很是得意。 蒋寻儿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那是她七岁生辰的时候,早上父亲出门办事,还答应自己晚上会尽早回来和母亲一起为自己庆生,可父亲前脚刚走,家里便悄悄溜进来几个黑衣人,而且还刚好出现在凌氏的院子里,蒋寻儿那时刚送完父亲回到母亲房里,在那里,她亲眼目睹了二娘如何指使黑衣人将母亲活活勒死,如今每当午夜梦回,蒋寻儿还能看见母亲那被勒的突兀的双眼,还有那因呼吸不畅而伸的长长地舌头。 后来,凌氏被扒光了衣裳吊在了屋子的房梁上,待蒋丰回来后,二夫人哭着对蒋丰说她今日如何发现了凌氏与外人通奸,而后凌氏因没有面目在家中在待下去,便上吊自尽了。 蒋丰虽然不相信凌氏会与外人通奸,但奈何二夫人证据确凿,还请来了蒋丰的三叔主持公道,蒋丰不得已便以凌氏自尽处理。那个生辰,是蒋寻儿一生噩梦,从那一天开始,她几乎不说话,不在家中走动,只是猫在屋子里像个陶瓷娃娃一样,她并没有把亲眼看到二娘害死母亲的事告诉父亲,她已经在心里对那个懦弱无能的父亲不再抱有希望。 她知道如果自己想要活着,便要将这事永远压在心里,否则若是让二娘知道她目睹了一切,一定不会放过她。但就是这样,二娘也并没有打算放过她,食物中的剧毒,忽然出现在屋子中的毒虫,这些戏码几乎每天都会发生,为了生存,年仅七岁的蒋寻儿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这样的情形直到一年后蒋誉和妻子回到家中才停止。 蒋誉的妻子玉氏一向很疼爱蒋寻儿,当玉氏回来的时候,蒋寻儿几乎高兴的疯了,因为她知道她不用再小心翼翼,每天生活在被害的恐慌中。可当她将母亲被害的事说给玉氏听,并要玉氏为母亲报仇时,玉氏却并没有同意,蒋寻儿还记得,当初她那慈祥的奶奶是这样和她说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通常是没有依靠的,如果你软弱,只希望借助别人的手来帮助自己保护自己,那么到最后你只能任人宰割。寻儿,既然这一年你可以平安无事,就说明你有在这个世界上独自生存下去的能力,那么,这个仇,奶奶希望你凭着自己的努力去解决,当你大仇得报的时候,便再也没有人能伤害你了。” 当时的蒋寻儿并不明白奶奶的意思,但她却知道,母亲的仇,只能自己报。于是在接下来的九年里,她除了拼命跟着爷爷学习武功用毒外还修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就连厨艺女红也一样不落,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一年前,她打败了二太太的大儿子,成了蒋家年青一代的第一高手,而她的多才多艺也被爷爷认可,就连传家之宝,能招引百毒的碧翠铃都交给了她。 “虽然我是个女孩子,但爷爷已将我定为凤鸣峡蒋家新一任的家主,只要我到了十八岁随时可以接替我父亲的家主之位,”蒋寻儿巧笑着说道,“只要我愿意,别说是二娘一个如夫人,就是我那两个蠢材哥哥,要他们的命不过是一句话而已,只不过我并没有直接杀了我二娘,你知道为什么吗?” 萧湛看着蒋寻儿的笑有些毛骨悚然,不太明白为何这样一个出尘脱俗仙子般的姑娘会有如此诡异悚人的笑容,不过却对她不杀她二娘的原因猜测到了一二,开口道:“你要她自食恶果,如你最开始那一年一般活在恐惧中惶惶不可终日。” “我的萧湛哥哥果然聪明。”蒋寻儿一转脸,那悚人的笑容已变成明媚如春光般的笑容,“我成了继任家主之后便将我那两个蠢材哥哥安排到全族最能捞到好处的采买房做主管,顺便安排了几个大的药材商和他们勤沟通着,好好地交流感情,果然,那两个蠢货不负众望的贪墨了族里一笔不小的财产,顺便进了批有那么一点点问题的药材,险些把我那只有一把老骨头的三爷爷给吃死。为了给三爷爷一个交代,我只得大义灭亲,将那两个蠢货关到鬼峡涧面壁个一年小惩大诫。至于我二娘嘛,我对她还是很孝敬的,毕竟两个哥哥不在身边,她也就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了,所以我呀,每天亲自照顾她的生活起居,她所有的吃喝用度都是我一手包办的,为了她我可真是煞费苦心呢,每天水鱼黄鳝,鲍参翅肚的伺候她,外人看来都说我们母慈女孝,一幅和谐景象。只不过只有我和二娘两个人知道,我每日给她端去的所谓黄鳝甲鱼,其实是蝰蟒鳄龟,鲍参翅肚是毒蝎黄蜂。不止如此,我还吓她,我告诉她,二娘,今日女儿在您房中发现了一条巴掌那么大的银环蛇,就藏在您常穿的那双绣花鞋里,女儿觉得这蛇不错,就拿来给您泡个酒,也好祛祛寒意。我二娘就这样一天天担惊受怕的,但是她还是苟延残喘的活着,她总觉得我那两个哥哥会想办法扳倒我,回来救她。终于有一天,家里传来了一个不幸的消息,我们蒋家的仇人来寻仇,火烧鬼峡涧,大火被及时控制住,而我那两个哥哥为了救火,被活活烧死了。二娘听到这消息整个人都崩溃了,哈哈,我跟你讲,我还记得二娘当时披头散发双目通红的瞪着我,她大骂我是魔鬼,是我害死两个哥哥的,可那又如何,一个中年丧子可怜女人的疯话没有谁会在意不是吗,于是啊,我二娘就彻底疯了,然后在我两个哥哥头七那天,大家都忙着顾不上她的时候跌到井里淹死了。” “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算计到这般,你那两个哥哥斗不过你倒也是应该的了,只是害你娘的是你二娘,你两个哥哥却并无过错,你如此这般未免有些心狠手辣了。”萧湛听罢感叹道,却忽然想到蒋寻儿如此这般将心中秘密告诉自己,不过是为了开导自己隐忍,自己却这般说她,倒真是有些狼心狗肺了,想到这,他讪讪的一笑,有些抱歉的开口:“当然相对你这些年所受的苦和你娘所受的侮辱,这也是他们该有的报应。” “我知道你或许会认为我这么做很坏,”蒋寻儿此刻笑得天真烂漫,“可是呀,每日看着二娘心惊胆颤小心翼翼的生活着,我便有一种报复后的快感,这比直接杀了她更让我解恨。况且那两个蠢货也不是我杀的,鬼峡涧那场大火真的是仇人放的,所以说这都是天意,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在你报仇之前,你首先要把自己变得强大,试想想,如果有一天你成为这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并扬言要找那老妖婆报仇,那老妖婆还会不会像今天这样有心情抓些少年来狎玩?”说到这里,蒋寻儿忽然想到什么一般开怀大笑道:“我猜那时候她一定每天担惊受怕,容貌一定会老上几分,还可能不用我们去找她她自己便把自己吓死了。” 萧湛也被她的话逗乐了,看着眼前红着眼眶却笑得灿烂的姑娘,萧湛一阵心疼道:“寻儿,你一点都不坏,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女孩儿,以后有我在你身边,谁都不会再欺负你了,我会让你一直快乐的生活着的。” “我知道,我知道你会保护我的,从你跳下树救我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世上啊,再没有像你对我这么好的人了。”蒋寻儿将头埋在萧湛怀中轻声嘤咛。 月无声,人亦无声,两人就这样坐着,仿佛下一刻就可以是天荒地老,沧海桑田…… 第五章 黄沙少年(一) “寻儿,你接下来打算去哪里呢?回家吗?”天边泛起鱼肚白,金灿灿的朝阳渐渐从山头冒出身影,萧湛拍了拍身上的露珠问道。 “我才不回家呢,萧湛哥哥,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蒋寻儿嘟着小嘴说道。 “这怎么行,你不回去的话你爷爷奶奶会着急的。”萧湛说道,“况且你要一个女孩子家行走江湖也不安全,若是再遇上耶律楚燕那样的敌人怎么办。” “我奶奶前几年就去世了,我这些年因为娘亲的事与父亲并不亲厚,加上他隐约知道两个哥哥和二娘的死和我多少有些关系,所以也不愿理我,最近就连最疼我爷爷都不要我了,要把我嫁给一个我见都没见过的人。我再也不想回家了,我没有家了,萧湛,你就让我跟着你吧,我们一起游山玩水,那多逍遥自在。”蒋寻儿忽然埋头呜呜的哭着,可哭着哭着却又盈盈的笑道:“萧湛,你的轻功那么好,耶律楚燕那老妖婆都追不上你,我跟着你自然是安全的,你就带我走吗,好不好?” 萧湛见她又哭又笑,样子却可爱得紧,心中一软,便答应道:“好吧,不过算来我被抓出来也有两个多月了,再不回家我娘可要急死了,不如这样,你先陪我回凉州东篱镇,等我向娘和爷爷报了平安就陪你去游山玩水,要是,要是你爷爷来抓你去嫁给别人,我也是决计不会答应的。” “好呀,我就知道只有你对寻儿最好了。”蒋寻儿拍着手高兴地说道。 “呀,不好,我都忘记了,寻儿,我中了血丝天蚕的蛊毒,也不知还能活多久,千江鬼姥那个臭老太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让那蛊毒发作,我死了不打紧,可若是我死后你爷爷非要把你嫁人,我岂不是保护不了你了!”萧湛想到这里忽然一阵失落,想到华清远和他说过姬长风的故事,又看看眼前娇美可人的蒋寻儿,只觉得若是蒋寻儿嫁给别人,他也会和姬长风一样变得恨世嫉俗吧。 “笨蛋,那血丝天蚕可不是什么蛊毒,相反的,它可是这天底下毒物的克星,能解百毒的。”蒋寻儿家学渊博,在家时闲来无事也会翻阅藏书阁中的古籍,自然知道这血丝天蚕的功效。 “不是蛊毒?那个老太婆为什么骗我?难道,是了,她定是想将我从姬老头手里救出来又不想我领她的人情,可是那姬长风那老家伙是神农门姬家一脉的传人,连你都知道血丝天蚕不是蛊毒,他怎么会不知道呢?”他哪里知道,姬长风虽然也是神农门后人,医术世家,但姬家一脉主要钻研的是《黄帝内经》中关于人体奇经八脉部分,而非像拥有《神农本草经》的姜家一脉那般精通蛊毒药材,是以他不了解血丝天蚕也属正常。 “好啦萧湛,我又不是神仙,怎么会知道为什么那个姬长风不知道血丝天蚕,再说了,不管千江鬼姥为何给你血丝天蚕,总归是对你有好处的,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你不是着急回凉州吗,快上路吧。”蒋寻儿催促道。 “是了,总归是对我有好处,便不想了,寻儿,咱们走吧。”萧湛倒也想得开,于是两人结伴向凉州方向行进。 萧湛挂念爷爷和娘亲,自是归心似箭,恨不得一日十二个时辰都赶路,蒋寻儿虽然也很想见萧湛的母亲,但她难得从家中逃出来,沿途见到景色秀丽的和光山水,便时常停下脚步赏玩一番。于是两人常常因为赶路的事情拌嘴,萧湛不是嘴笨的人,可却不舍得和蒋寻儿较真,加之蒋寻儿着实口齿伶俐,所以多数的时候都是蒋寻儿胜了,所以两人的脚步便也慢了下来。 这一日清晨,两人起了个大早,买了蜜饯果子等零食带着准备上山游玩。原来昨日二人到了宝鸡县境内,因为天色已晚,所以便直接找了客栈投宿,在吃晚饭的时候,蒋寻儿询问店小二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店小二介绍说在大散关关外的东北方向有座断崖山,这山上景色还算不错,最绝的还是山顶的断崖,那断崖正对着大散关的方向,而那断崖通往大散关的一路上都是漫漫黄沙。每日朝阳初升的时候从那断崖看去,那遍地黄沙犹如金色的海洋,原本就雄阔的大散关浸润在一片金光中,便如天宫一般雄伟壮丽,甚是巍峨。蒋寻儿小女孩儿天性好玩,听说有这等美景当然按耐不住,是以第二日一早便叫了萧湛准备上山游玩。 “萧湛,你看我这一身男装如何,是不是比你还要英俊呢。”今早蒋寻儿穿的是一身月白色的男装,手中还拿了把折扇,看样子倒真像个没长大的清秀少年。 “你呀,就知道乱花钱,这一身可没有那黄衫好看。”萧湛故意恼她。 “是呀,是呀,那黄衫好看,也不知是哪个笨蛋盯着人家看痴了,还乱背诗词,说什么‘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真是好笑死了。”蒋寻儿见萧湛故意气自己,不满的说道。萧湛被蒋寻儿抓住小辫子,一时羞赧却想不出说些什么,只得红着脸说道:“好啦,我错了,寻儿穿什么都好看,我们快走吧,不然赶不上日出了。” “怕什么,萧湛你轻功那么好,几步就到山顶了。”蒋寻儿这会儿却偏又不急了,两人慢慢悠悠的从断崖山下的小路往山上走。这断崖山虽不太高,却颇为奇特,在蒋寻儿二人脚下的这边山体舒缓,景色别致,而山体正对大散关的那面断崖却仿佛刀削斧劈一般垂直而下,断崖的表面遍布大块光滑的墨色晶石,竟神奇的能将对面黄沙中矗立的大散关映现出来。据当地传说曾有天神长途跋涉途经此处,欲整理仪容,却苦无铜镜映像,于是一斧子将断崖山削去一半,嵌上墨色晶石用以照映,也因此这座山才被命名做断崖山。如今这些黑色晶石的来历已无从考证,只是这景色却真真堪得上是鬼斧神工。 第五章 黄沙少年(二) 蒋寻儿家学渊源,加上她故意捉弄萧湛,是以每到一处和她心意的景致便要吟诗作对,还要萧湛点评,萧湛虽然聪明绝顶又自小精通医学博览群书,却最是讨厌这些个诗词歌赋,这会儿他被蒋寻儿左一句“侧岭千峰尽,入目云海中”,右一句“横坐玉山巅,只手捣破天”弄得心乱如麻,只得借口山势险要不快走赶不上日出,拖着兴致勃勃的蒋寻儿赶快上山。 “萧湛,我都说了来得及吗,呀,好像有人比我们还早呢。”两人一路上山,在绕过一片小树林后看到了那片断崖,只不过这时崖边还站着一人。 那人背对着二人,叫人看不清面孔,身材倒是纤长,看起来略显柔弱,看气质仿佛是个病怏怏的书生,只是那羸弱的身板却穿了一身玄色武生长袍,衣袍质地柔软,上面隐约用墨色丝线绣着一幅大鹏展翅,腰间挂着把三尺余长的宝剑,剑鞘没有像普通世家子弟拿来装饰的宝剑那般嵌着八宝玉石,而是刻了些许普通的花纹,只不过那剑鞘墨色中透出的细微紫光,却摆明了是上好的紫檀木所制。 此时,那人正背着手举目远望,想来是在欣赏那巍峨雄阔的大散关,二人顺着他看的方向望去,正赶上朝阳东升,眼前一片黄沙反射着朝阳的金光显得耀眼刺目,而三人脚下断崖上的黑色晶石又反射了黄沙的金光,一时间整个天地间金碧辉煌,而那雄伟的大散关就屹立在那片璀璨中,,仿若矗立天宫之上的神殿,真如那店小二说的一般神秘壮观。 “万仞青山千丈天,黄沙百战一少年。请君北破胡虏日,便立巍巍大散关……”一个年轻却满怀壮志的声音回荡在天地间,正是那玄衣人有感而发,想来他该是个少年,被这雄壮的景色所感染,心生了从军报国的想法。 “请君北破胡虏日,便立巍巍大散关……好诗,好诗。”萧湛听了这少年随口吟诵的诗句,头一次被诗词激起了雄心壮志,不由脱口而出道。 “切,蠢蛋,你懂什么,你倒说说这诗好在哪里?”蒋寻儿见萧湛不假思索便开口赞赏,又想到刚刚在路上他对自己的诗不屑一顾,便存心和他捣乱。 萧湛张口便要说,却发现不知道说些什么,他到底不擅长这些文绉绉的东西,所以初见蒋寻儿才会因为记乱了诗句被她笑到现在,如今他只是觉得这少年的诗句雄阔高远,意味深长,可让他点评他是决计说不出什么的,所以只得硬着头皮道:“我说是好诗便是好诗。” “哼,我就说你不懂你还嘴硬,这首诗呢说的是在这万里黄沙围绕的大散关外,有一个志向高远从军报国的少年,希望这个少年可以上战场杀敌,直捣番邦外族的老巢,待到他马到功成那一日,便可像这大散关一样屹立千年流芳百世。整首诗呢,就没有什么绝佳名句,不过呢,好就好在这吟诗之人心怀社稷抱负,志向高远,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真有这个本事呢。”蒋寻儿摇着折扇摇头晃脑的给萧湛解释道。 “你这小丫头说的倒是有趣,可你又怎知我没这个本事呢?”那玄衣少年听闻身后有人议论,转身回应道,萧湛这才看到他的面容,只见他眉目俊秀,鼻子却是少有的高挺,白皙的肤色薄薄的嘴唇还长了双男人中少见的丹凤眼,整张脸给人的感觉妖娆却又不女气。他人很是羸弱但身材却很是匀称高挑,确是个翩翩美少年。 “你怎么知道我是女子!我的装扮又没有破绽。”蒋寻儿这会儿可没功夫管那少年是胖是瘦,只是瞪着他想知道自己如何露出了破绽。 “破绽呢倒还真是没有,”那玄衣少年从腰间摸了个酒坛出来喝了一口道:“只是啊,我还没见过哪家的小公子和同行男伴说话的时候目光里还那么情意绵绵的,你若不是女子,莫不是个好男色的?” “我哪里有情意绵绵!”蒋寻儿头一次见如此无赖之人,恨得牙根痒痒,刚要开口大骂,忽然间却心念一转,从腰间掏出碧翠玲摇了摇。这时候正是端阳节前后,蛇蚁众多,这会儿被那碧翠玲引来,纷纷听着蒋寻儿的指挥向着那少年靠近。 那少年嘴上讨了便宜,正得意地喝酒呢,哪料一口酒刚到口中就见到一群花花绿绿的蛇虫扭动着身躯向他爬来。蒋寻儿得意的看着那少年惊得变了脸色,被那一口酒呛得直咳,心说总算出了一口恶气,谁料那少年忽然甩了酒壶扑了过来狠狠地抱着萧湛不放,口中还大喊着:“蠢蛋救命啊!有蛇!” “喂,放开他!谁准你说他蠢的!”蒋寻儿瞪着眼睛狠狠地看着那少年,萧湛还没见过蒋寻儿这幅样子,扑哧一下笑了出来,道:“兄台可不是个好男色的,你若再不松手我这妹子可要吃人了。” 那少年闻言放开萧湛哈哈大笑,口中道:“有趣有趣,我听你一路上被那姑娘说的哑口无言,还道你真是个傻大个,没想到只是对这小姑娘嘴笨而已,哈哈,有趣,真是有趣。”这两人一唱一和将蒋寻儿弄糊涂了,她左右打量着两人半晌,忽然发现那些毒蛇似乎对那少年很是畏惧,不知何时竟全部溜走了。 “这是……好啊你,你喝的是雄黄酒!”蒋寻儿嗅到那少年身上传来的雄黄味这才明白过来,刚刚那少年抱住萧湛时将手中的酒坛摔在地上,正是坛子里的雄黄酒将蛇群驱散了,这个家伙根本就不怕蛇,还抱着萧湛,分明就是在逗自己!蒋寻儿想到这气的直撇嘴,那少年见了大笑道:“呦,姑娘莫不是姓包的,怎么生气起来这么像薄皮大馅的肉包子啊!”蒋寻儿气极,破口大骂道:“你才是包子,你全家都是包子!” 第五章 黄沙少年(三) “这位兄台就别逗她了,在下萧湛,我这妹子姓蒋闺名寻儿,敢为兄台尊姓大名?”萧湛觉得这少年人虽无赖浪荡,倒很是有趣,便生出了结交之意,那少年似乎很喜欢逗蒋寻儿生气,一边又摸出一坛酒喝着一边道:“尊姓不敢称,在下江离,小丫头,叫声江大哥听听。”蒋寻儿翻眼睛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不再理他。 “生气啦,真是的。”江离见蒋寻儿面色不善,也不道歉,拎着酒坛晃晃悠悠就要下山。萧湛二人见这山顶也无其他景致了,便也跟着下山。待到了宝鸡县,萧湛才发现江离竟和他二人住在同一间客栈。 “萧湛,我不想和这个讨厌鬼住在同一家客栈,我们换一家吧。”回了客栈,蒋寻儿气鼓鼓的说道,萧湛这一路上一直被蒋寻儿压着,难得见她被别人欺负,倒觉得别有一番风趣,便笑道:“寻儿,一路上一直是你说要住在最好的客栈的,我劝你都劝不了,这家就是宝鸡县最好的客栈,你怎么这会儿倒改主意了啊,江兄弟还真是好大的面子啊。”蒋寻儿见萧湛不劝自己,言语间反倒有些赞同江离的意味,气得别过脸不理他。萧湛无奈,只好出门张罗午饭。 萧湛到了大厅,正好看到江离也拎着个酒坛子坐在靠门的一桌喝着。江离见了萧湛连忙招手招呼他过来一同坐,萧湛见他样子放荡不羁,又想起他调侃蒋寻儿的样子,觉得这人有趣,便坐了过来。 “伙计,再上几个好菜,来两坛英雄冢。”江离喊道,“这家客栈的酒楼在宝鸡县可是数一数二的,菜式倒是不见得有多好,不过这招牌美酒可是好的不能再好了,萧兄弟你可一定要尝尝。” 萧湛好奇道:“英雄冢这名字取得倒是霸道,莫不是这酒极烈,喝了连英雄也要醉死过去?” 说话间小二端了酒上来,江离接过酒壶在鼻尖轻转,深吸了一口酒气满足的笑道:“那倒不是,这酒啊,只是当年的竹叶青,不过是在酿制的时候加入新鲜的牡丹花,所以酒中多了一丝软糯香甜,却又回味甘长,这种酒因此得名竹叶映牡丹,也有人叫它君子佳人,不过我却偏爱叫它英雄冢。” 说话间,伙计已经将两坛酒送了上来,萧湛饮了一杯道:“的确是味香甘甜回味绵长,不过这英雄冢的名字又由何而来呢?” 江离笑道:“人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正所谓温柔乡是英雄冢,这酒中的牡丹就好似劝酒的佳人,所以这酒也就是温柔乡英雄冢了。” 萧湛又道:“可这酒中又不是只有牡丹,这酿制竹叶青的修竹又与英雄冢有何关联?”江离闻言默然,片刻后又道:“萧兄弟这便有所不知了,这竹是花中君子,常有些文人骚客以竹自居,想我大宋重文轻武,这骑马打仗的大英雄到了自命君子的文人面前身份就低了三分,不也算是英雄末路吗。” 萧湛听他这话中别有用意,知道他在慨叹这几年徽宗重文轻武的举动,也不多言,只是笑道:“咱们兄弟不说这些,难得有这等美酒,咱们兄弟可要喝个痛快,”说到这儿,他忽然拍腿道:“糟了,光顾着喝酒,却忘了得先给我那考究的妹子准备饭食了,晚了我可就要受罪了。” 说罢便叫来伙计道:“伙计,吩咐厨下准备四菜一汤给我那妹子送到房里去,四个菜就要银鱼瑶柱炖蛋羹、八宝云腿粽子、龙井焖鸭舌和麻油豆腐,甜汤就要冰糖雪梨。我那妹子挑嘴,材料一定要用最好的,银鱼一定要用西湖的银鱼干,用鸡汤泡开,云腿要用大理的上好云腿,八成瘦两成肥的,包进粽子之前要两烤一蒸,蒸的时候不能用水,要用十八年的女儿红,烤的时候要在云腿上刷上蛋黄蜜汁。另外准备龙井五钱,一定要是今年的新茶,鸭舌要不多不少刚好五十条,每条在焖之前要用刀切上三个十字花,必须切在相同的位置,焖的时候不加任何作料,麻油豆腐的麻椒一定要蜀中的麻椒,油要用当年新榨的菜籽油,豆腐要山泉水磨制的,用竹刀一半切丝用糖醋腌制,另一半切成方块用猪油和麻椒腌制,之后一同放入菜籽油中爆炒,至于那冰糖雪梨就没什么讲究了,不过一定要用最好的鸭儿梨,炖至无色为止。” 那伙计听得一愣,面有难色的看着萧湛,萧湛见状笑道:“你就按我吩咐的做吧,银子我还是有的。” 那伙计见状只好到后厨去吩咐,江离见伙计走了笑道:“没想到萧兄弟对厨艺还颇有些研究啊。” 萧湛闻言一笑,道:“这哪里是我的本事,还不是我那妹子,厨艺好所以嘴刁,和她走这一路我想不会也难了。”萧湛这话倒是真的,他与蒋寻儿同行月余,早已习惯了蒋寻儿那就算在深山老林里露宿也要做个四菜一汤的考究。 江离听完他的话笑着说道:“萧兄弟果然是性情中人,来,咱们兄弟先喝着。”说罢将手中酒坛举起大口喝了起来。 “两个酒鬼只知道喝酒,仔细姑娘在你们的酒里下毒,让你们英雄冢变成狗熊坟。”二人正喝着,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传来,正是蒋寻儿。蒋寻儿原先一个人在房里生闷气,这时伙计来传菜,说是萧湛为她准备的饭食,蒋寻儿见那菜式具是自己喜爱的,知道萧湛用了心思,她本也不是个小气的,这会儿也不生萧湛和江离的气了,便吩咐伙计随她一起将饭食端到大厅和萧湛江离一起吃。 萧湛见蒋寻儿不生气,自是十分高兴,连忙拉开椅子让蒋寻儿坐下,倒是江离,招呼都没打一个便举起筷子吃起新上的几道菜式,边吃着嘴里还道:“这大姑娘家喜欢的东西还真不一样,就是比我们这些大老爷们儿吃的细致讲究,真是不错。” 第五章 黄沙少年(四) 蒋寻儿也不知为什么一见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便生气,口中讥讽道:“你这大老爷们儿少要吃我们这些姑娘家喜欢的细致吃食,仔细吃得多了也变成姑娘家。”江离闻言哈哈大笑,提着酒壶对正要吃菜的萧湛道:“萧湛你听见了,这菜可不能吃了,吃了会变大姑娘的。”萧湛闻言大窘,举着筷子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 “你这娘娘腔是存心来捣乱的是吗,这病人明明是来我店里诊治的,我说治这病要吃十两银子的药,你却说只要三钱,是在和我抢客人吗。”萧湛正尴尬着,客栈对面的药铺传来一个男人粗鲁的叫骂声,三人不由抬头看去,就见药铺门口摆了个小摊子,摊边挂着块悬壶济世的牌子,一个白衣公子正坐在摊前,一个身着长衫的大汉正在他面前叫骂。 “这位先生,正所谓医者父母心,你这药方中这半钱首乌可有可无,若是不要这首乌,的确只要三钱,况且半钱首乌也不值十两银子,你为了赚钱欺瞒病患,这本就是不道德的,如今病人来找我医治,你却又来寻我的麻烦,这可更是先生的不对了。”那白衣公子看似有些孱弱,说话的语调也是软绵绵的,但却是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你这个小白脸,我看你细皮嫩肉的,识相的就快滚,如若不然,休怪大爷大坏了你这张吃软饭的脸。”那大汉看样子不像个大夫倒像是个混混,张口便威胁那白衣公子。那公子身边还站了两个小丫头,这会儿见主子受了欺负,一齐开口道:“不得无礼,你可知道我家公……”“青蘘紫苑,退下。”那丫头还没说完便被白衣公子喝退。 萧湛笑了笑道:“这公子倒也有趣,自己是个郎中,就给两个丫鬟起了药名。”蒋寻儿则是皱了皱眉头,对那大汉的做法十分反感,倒是江离看着那白衣公子忽然笑道:“是挺有趣的。” “死酒鬼,不就是一个公子两个丫鬟吗,有什么有趣的?”蒋寻儿不解的问道。 “要叫江大哥啊,”江离举起酒壶呷了一口道,“我是觉得有趣的是怎么这年头的漂亮姑娘家都喜欢扮个男装出门,难道就不怕将来找不到好婆家吗。”蒋寻儿和萧湛闻言先是一愣,待明白过来他话中的意思俱是一惊,双双抬头仔细打量那白衣公子,却依旧看不出丝毫脂粉气。 “喂,那公子无论身姿样貌气质风度都看不出半分女气,你是如何发现的?不是胡说八道的吧。”蒋寻儿瘪瘪嘴道。 “她的男装扮得的确天衣无缝,有些小姑娘那满身破绽的男装打扮和人家比起来那真是云泥之别,不过我家师门女子甚多,我从小就与那些师姐侍女们生活在一起,深谙女人的行为习惯,所以自然一眼便可认出。”江离笑眯眯的说道,还顺带着戏弄了蒋寻儿两句。 蒋寻儿气的小脸通红,这才知道早上在断崖山这家伙发现自己是女扮男装的原因根本不是他所说的什么她看向萧湛的眼神含情脉脉,心中顿时怒火中烧,没想到这个混蛋竟然三番四次的戏弄她! 萧湛原先也是个爱开玩笑的调皮鬼,只是这几个月和蒋寻儿一起斗嘴一直在输,这会儿见蒋寻儿气红了脸,便哈哈大笑,举着酒壶给江离敬酒,直说要拜江离为师,好好学学这专门调侃蒋寻儿的功夫。蒋寻儿见这两人没个正经,便也不理他们,转头继续看热闹。 “哼,小白脸,识相的就服个软,再拿点银子赔给大爷,否则可别怪大爷我……”那大汉见白衣公子似有退缩,更是不饶人,不料就在他说话的功夫人群中忽然伸出一只长长的壶嘴,一股热水当头浇下,烫得他起了满脸的大泡。那大汉哪受过这个罪,疼得他哇哇直叫,四下寻找倒水之人,却听到一旁茶摊的小二哥高声喊道:“小乞丐,快还我茶壶!” 原来刚刚这小二哥凑在人群边看热闹,便把手边的长嘴铜壶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这种铜壶传说是三国时期诸葛孔明先生发明的,为的是防止刺客借为蜀帝斟酒而靠近蜀帝行刺。这铜壶壶身照比一般铜壶要小些,但壶嘴却足有三尺,又细又尖。刚刚正是有个小乞丐看不惯这大汉的行径趁众人不备将那铜壶拿到手中,将一整壶的开水倒在了那大汉头上。 “好小子,竟敢在我邵大爷的地盘上撒野,看我不收拾了你!”那大汉邵大爷抽出一旁随从腰间的刀向那小乞丐砍去,小乞丐倒还有几分功夫,见自己挤在人群中无路可退,便举起那茶壶翻手腕向前一挑,那壶嘴较之钢刀要长出几分,如若不变招式,那么不等钢刀砍到小乞丐,邵大爷倒是先要被壶嘴扎个透心凉。那邵大爷看样子功夫还算不错,只见他抬手腕用刀将壶嘴挑开,同时打垫步拧身上前,对着小乞丐的胸口砍了下去,那小乞丐手中铜壶被挑飞,手中连个抵挡的东西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钢刀砍向自己而束手无策。 蒋寻儿见那小乞丐马上便要丧身刀下,心念一转,抬脚踹翻江离胯下的凳子,江离这厢正美滋滋的剥粽子吃,冷不丁挨了蒋寻儿一脚,踉跄着后退了两三步,刚站稳,蒋寻儿又劈来一掌,这一掌结结实实打在江离的胸口,江离没防备整个人飞了出去,不偏不倚却正将那小乞丐扑倒,那钢刀贴着他的后脑而过砍在了地上。 “哪里来的多管闲事的,不想活了吗!”邵大爷见又飞出来个黑衣公子,只道是又有人多管闲事,心中恼怒,手中的钢刀再次劈头而来。江离这会儿刚扶着那小乞丐站起身来,忽觉耳后一阵恶风,知是邵大爷举刀来袭,连忙就地一滚躲到那小乞丐身后道:“君子动口不动手!” 第五章 黄沙少年(五) 蒋寻儿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低声道:“窝囊废。”周围围观的人也都哈哈大笑,邵大爷举着刀气得胡子都歪了道:“你是什么人,没能耐还敢出来打抱不平!”江离一边拾起掉在地上的铜壶一边委屈的道:“你没看到我是被人扔出来的吗。”说罢他将铜壶塞到小乞丐手里道:“给你武器,揍他。” 小乞丐接过铜壶一愣,邵大爷见江离大言不惭冷笑一声使了个缩颈藏头式抡起钢刀劈了过来。江离赶忙躲在小乞丐身后将小乞丐的手臂往前一推,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那铜壶嘴像条蛇般在空中划过一条长长的弧线绕着刀背转了几个圈停在邵大爷双眉间,看那架势倒有些像少林的沾衣十八跌。邵大爷大吃一惊,连忙后退闪避,这边江离见他躲避乐的蹦跶着叫好,萧湛眼尖,看到江离行动间似乎带动了那小乞丐的身形,知道是江离在戏耍邵大爷。他见江离武功似乎不错,而戏耍邵大爷的招数也甚是有趣,便也不挑明。 这会儿就见小乞丐在江离的带动下一背手拧身上前,铜壶嘴就在邵大爷面前划了条长长的弧线,邵大爷见刚刚还不堪一击的小乞丐见这一招竟来势汹汹,立刻抬刀便挡,江离这时大喝一声:“好一招龙行天下,小兄弟的杨家枪使得忒好!”话语间江离一抬手,带着那小乞丐虚晃一招将铜壶由右手交由左手,同时左手腕轻抬,壶嘴直挑邵大爷胸口,这正与小乞丐刚刚使用的那招相同,只不过同样一招在这会儿使来却是快捷灵活了许多,真有如一条巨龙腾空而行一般。邵大爷躲闪不及,眼看便要被刺中,江离无意伤他,只是想让他难堪,于是一拖小乞丐的手臂,将壶嘴轻轻挑起,将邵大爷长衫上的一排扣子全部挑开。那件长衫没了扣子顿时敞开,邵大爷那肥硕的身躯便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街上看热闹的大姑娘小媳妇们尖叫着捂住眼睛,那女扮男装的白衣女子也皱着眉头。 “小兄弟好功夫。”围观的人不知是江离相助,还道那小乞丐武功高强深藏不漏,他们中不少人平日里没少受这恶霸邵大爷的气,这会儿见有人出头教训邵大爷,都纷纷叫好,那小乞丐自是知道江离在帮他,只是他心中有些好奇,这人功夫这么好为什么不亲自教训那恶霸呢? 邵大爷见自己出丑,顿时火往上撞,甩开手中单刀使了一招猛虎扑食扑向江离二人,江离见他来势凶猛,也不打算再藏拙,脸上倒依旧是一脸玩世不恭的笑,一手拿过铜壶另一只手不知从何处拎来一壶酒喝了起来。蒋寻儿在一旁看着嘀咕道:“死酒鬼,一刻不喝会死吗!”萧湛闻言一笑,死酒鬼这称呼倒是贴切,他可还没见过像江离这般嗜酒的人。 “呀……”那小乞丐见邵大爷已经到了近前,本能的抬手想挡,才想起来铜壶被江离拿了去,惊得他叫了出来。江离放下酒壶挑眉看着邵大爷笑了笑,对小乞丐说道:“小兄弟,我看你的杨家枪使得不错,应该学过些功夫,那你知道他这一招叫什么吗?”那小乞丐没想到江离会问他,愣了一下轻声道:“这是猛虎扑食。” “小兄弟眼力不行啊。”江离抛开酒坛抬手提壶,长长的壶嘴绕过肩膀架住邵大爷的刀往回带,只见他手腕稍一用力,邵大爷刀拿不稳,整个人便向前栽倒,“这一招呢,要叫恶狗扑屎,嗯,好臭好臭,臭不可闻。”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萧湛却是哈哈大笑道:“江兄弟的杨家枪也不错啊,这招童子抱佛使得漂亮,这邵大爷的恶狗扑屎也是名副其实,臭不可耐啊!”众人闻言纷纷看向趴在地上的邵大爷,这才发现不知是巧合还是江离有意为之,只见他嘴边刚好有一坨狗屎,这可不正是恶狗扑屎吗。 “你给我等着!”邵大爷连滚带爬的站起身恶狠狠的放下一句话便逃也似的跑开了。众人见好戏收场,便纷纷散开了,这时那白衣女子来到江离和那小乞丐面前躬身施礼道:“感谢二位出手相助,不知二位恩公高姓大名?” 那小乞丐乐呵呵的道:“我叫阿飞,嘿嘿,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倒是这位大兄弟还救了我一命,大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啊?你的杨家枪可使得比我好太多了。” 江离没有作答而是凑到那白衣女子耳边道:“两个丫鬟一个叫青蘘一个叫紫苑,都是花名,也是药材名,却不知这位郎中主人的芳名是什么药材,让我猜猜,是芍药呢,还是牡丹?” 那白衣女子闻言一皱眉头,刚要开口,却见江离哎呦一声捂住嘴角,原来正是蒋寻儿见不惯他那副混不吝的样子,拈了条鸭舌丢他,却刚好打在了嘴角上,倒像是江离嘴里长了条鸭舌般,十分有趣。 “他就是个混不吝的死酒鬼,这位姐姐不要理他,过来坐吧,还有那位小兄弟也过来坐啊。”蒋寻儿小鸟般挽住那白衣女子的手臂将她拉到客栈中坐下。 “你是女的?”阿飞听了蒋寻儿的话就是一惊,那白衣女子也是一惊,开口道:“不错,我的确是女子,只不过出门在外行事有所不便这才扮作男装,还望诸位莫要见怪,只是我自忖扮相绝无破绽,但不知这位妹妹是如何发现的?” 蒋寻儿着两人坐下后笑道:“我可没这本事,是那个从小在女人堆里长大的死酒鬼说的。”白衣女子闻言微微一愣,没再说话,倒是阿飞看了满桌子香气四溢的菜肴食指大动,萧湛见他两眼放光,知道他定是饿了,便吩咐伙计添置碗筷。 江离先是被蒋寻儿丢了条鸭舌头,又被她数落成死酒鬼却倒也不生气,拎着酒壶回到客栈里接着喝酒,只是嘴里依旧不依不饶的道:“我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救人,怎么就有人连个名字都不肯告诉我呢,哎,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蒋寻儿瞪了他一眼刚要开口,那白衣女子倒先说话了:“我姓穆,双名梓缬,不知三位如何称呼?”蒋寻儿不待开口,话又被江离抢了去道:“子偕?可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子偕?呵,这名字听着挺怪,意境倒是不错,却不知穆姑娘心里想着与谁偕老呢?” 第六章 公子无双(一) 午时的烈日当空,晒得滚烫的沙土被飘过的热风狂暴的带起,铺天盖地的将小县城原本古朴的街道席卷成耀眼的金黄,只是这耀目的颜色着实热得烦躁,使得原本还逗留在街上的人不得不加快步伐回家,有的人热得实在难受,干脆钻进就近的酒楼铺子,招呼小二上一壶冰镇的美酒外加几个小菜,自在的避起暑来。 同在酒楼中,穆梓缬听了江离没正经的调戏后却并不生气,只是蘸着酒将自己的名字写在桌子上,口中道:“常人听了梓缬的名字俱不会想到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想来定是想与兄台你长相厮守的佳人太多,所以兄台才这么容易根据梓缬的名字联想到那两句诗句吧。” 江离听了不由大笑道:“说的不错,我自幼长在红粉堆里,况且生得这般玉树临风俊美无俦,喜欢倾慕我的女子自然不在少数,哈哈,你也别兄台兄台的叫着,我叫江离,长江的江,离别的离,你可以随着小寻儿叫我一声江大哥,或者,也可以叫我声离哥哥。” 蒋寻儿听了呸了他一声道:“谁要叫你江大哥,好不知羞。” 穆梓缬抬眼看了看江离,忽然轻笑道:“你确定我该叫江大哥不是江姊姊?我瞧着你长得可比我俏美得多了,尤其是这一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比起名震京师的艳妓李师师也是不逊分毫的。” “咳……咳……”江离这厢正喝着酒,闻言好悬没喷出来,被酒呛得直咳嗽。蒋寻儿却在一旁乐得拍手称好道:“穆姐姐了不起,说得好!这死酒鬼定也是个女扮男装的老手,不然怎的能一眼看出姐姐的装扮。” 江离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听了蒋寻儿的话反驳道:“是了是了,我不但是个女扮男装的,还是个好男色的,来,英俊不凡的萧湛萧少侠,小女子陪你喝上两杯如何?” 蒋寻儿闻言再度想起断崖山上江离调侃她那一幕,气得哼了一声转身不理他,倒是萧湛见气氛尴尬出来打圆场道:“江离你可不要扯上我,什么少侠不少侠的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不过话说回来,穆姑娘好厉害的一张嘴,难怪敢带着两个侍女女扮男装闯荡江湖,江离,这就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你不服气可不行。” 江离闻言笑道:“自然是服气的,猛虎也有被小野猫挠花脸的时候是吧。”说罢便不再言语,只是继续喝着酒。 又过了半晌,众人酒足饭饱,蒋寻儿席间与穆梓缬相谈甚欢,这会儿便要陪着穆梓缬逛街,萧湛和青囊紫苑自然是要跟着的,五人正要起身出店,街边远远的传来一阵吵杂声,萧湛举目观瞧,就见街头来了两人一马,走在前面的正是刚刚逃走的邵大爷,这会儿他手里正牵着一匹雪白的骏马,马上端坐着一白衣公子。 “公子,那几个人的就在前面,您可一定要为要的报仇啊!”邵大爷低声下气的说道,那公子却摇着手中折扇开口道:“邵大,一品堂这次请我来可不是为了给你出气用的,若是那几人不是我要找的,你知道后果的。”那声音有些慵懒却又珠圆玉润,叫人觉得甚是好听,只是那言语的内容让人心惊。 一品堂是西夏广纳武林高手的组织,据记载是在仁宗年间由西夏开国皇帝李元昊所创,近年来西夏虽然国力日渐衰退,可这一品堂却日益壮大。宝鸡县毗邻西夏,常年受西夏武士骚扰,而这些武士大多都出自一品堂,是以宝鸡人听闻一品堂无不变色,只是他们没想到这看似孱弱的白衣公子竟也是西夏一品堂的高手。 “这,小的知道,啊,公子,就是他们!”邵大一眼就看到站在客栈门前的萧湛,连忙喊道,那白衣公子顺着邵大指的方向看去,刚好与萧湛五人打了个照面,在看到穆梓缬时,他轻轻颔首笑了笑,那一笑恰若春风拂面,又似冰玉温润,仿若有引力般生生带走了围观众人心中那因烈日炎炎而引起的燥热。再加之他那一身白衣翩翩如画,手中折扇轻摇间透出一丝淡雅,真真是个温润如玉的俊朗少年。青囊紫苑两个丫头被那公子看了一眼便羞红了脸蛋,倒是穆梓缬和蒋寻儿都皱起了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邵大,看来你没骗我,还真让我找到穆姑娘了,穆姑娘,在下姬朗玉,受李良辅将军所托,请您跟我到一品堂作客。”白衣公子姬朗玉笑着下马来到穆梓缬面前,他身后的邵大长吸了一口气,他本是一品堂派遣到宝鸡县常驻的一名细作,刚刚他只是想请姬朗玉替自己报仇才骗他说找到要找的人了,没想到歪打正着居然真叫他蒙对了。 “无双公子姬朗玉?”穆梓缬还没答话,倒是蒋寻儿疾呼一声,萧湛与蒋寻儿相处这段时日,非常了解她的性子,便是遇到像耶律楚燕那般武功高强的仇人都未曾见过她如现在这般急躁的神情,想来怕是和这公子渊源颇深,只是不知是否于自己心中所猜一般无二。 他正想着,一旁的江离却是笑了道;“我当是谁这般风姿绰约气度不凡,原来是无双公子,倒也难怪了。”萧湛听江离言语间似是认识这人,便开口问道:“你知道这人?” 江离不紧不慢的倒了杯酒道:“我之前也只是听师姐们提过,见面却还是头一次,不过瞧他样貌风度倒是真当得起这无双公子的称号,我那几位师姐确是所言不虚,真真是公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 萧湛见他说了半天却没什么实质内容,倒是把姬朗玉好一顿夸奖,心中略是不悦,却又听江离说道:“我听闻这无双公子是落屠峰百蝶谷姬家的少主,年纪轻轻却武功高强,早早便名震江湖,而他本人又生的丰神俊秀俊美无俦,对人也极是温柔体贴,生生迷倒了一片江湖侠女世家闺秀,所以便得了江湖第一公子的称号。不过话说回来,百蝶谷的风水一定很养人,不然为何他姬家出来的男子总是霸着江湖第一公子的称号呢,他的叔祖姬长风是,他也是。” 第六章 公子无双(二) 江离如是说,萧湛听了却是大吃一惊,没想到姬朗玉居然是姬长风的侄孙! 这厢他二人正说着,那边姬朗玉听了蒋寻儿的话轻声道:“哦?这位姑娘识得在下?”说罢便上下打量这蒋寻儿,眼光最终停留在她的腰间,言语间竟也带了些惊讶道:“敢问姑娘,可是凤鸣峡毒仙蒋老前辈的孙女蒋寻儿?” 蒋寻儿这才想起碧翠铃正挂在腰间,想要藏却为时已晚,只得懊恼道:“是又怎样,反正那婚事是爷爷乱定的,不作数的。” 萧湛这厢方才确定眼前这温润如玉的俊雅公子的的确确就是寻儿口中她爷爷为她定下婚事的那个未婚夫,想到这儿,他不由泛起醋意,开口酸溜溜的说道:“我当是什么绝世公子,原来却是姬家的大少爷,你的祖父抢了你叔祖的家主之位,你却承了他江湖第一公子的称号,爷孙两个都这么不要脸的倒真的是世所罕见,举世无双了。” “你这小子长得一副精明像,怎的说起话来却是胡言乱语的。”姬朗玉听了萧湛的话怔了一下,姬威云和姬长霜设计姬长风一事早已过了四十多年,姬朗玉自然不知,这会儿听了萧湛的话只当他是在信口胡说,便又道:“我叔祖当年因为犯了不可弥补的大错被赶出姬家,这是江湖上人所周知的事,何来抢了家主之位一说,至于我与蒋姑娘的婚事,若是姑娘有所不愿在下自是不会勉强,只不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初毒仙前辈与家父定下的婚事却也不是姑娘和在下说不愿便可取消的,这其中牵扯你我二家的恩怨不是一时能说清的。不过姑娘放心,在下今日并非为了迎娶姑娘而来,而是受朋友所托来请这位穆姑娘的。” 听了姬朗玉的一番话,萧湛一行人各有各的心思,蒋寻儿是觉得这个朗玉公子怎么看都觉得虚伪做作,不如萧湛英俊潇洒,萧湛则将心思放在姬朗玉那句婚事牵扯两家恩怨上。 穆梓缬看蒋寻儿和萧湛默不作声的在想着什么,忽然笑道:“无双公子这么有把握能带走我吗?我虽不会武功,可李良辅应该告诉过你我擅长什么吧。况且,父亲为我找的这位江护卫也非常人,公子未必是他的对手呢。”说罢,她轻轻拍了拍江离的肩膀道:“我说的没错吧,江护卫。” 江离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个穆丫头看着文文静静一股子书卷气,倒是个厉害茬子,不但言语间嘲弄了他,还要拖他下水管闲事,只不过他也不是好欺负的,闲事是可以管,这口头上的便宜吗,也是不得不占的,想到这里,江离反手抓住穆梓缬的手道:“老爷曾许诺过把小姐下嫁给在下,这次带小姐回去后就为在下和小姐准备婚事。在下和小姐既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当为小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他这一说,蒋寻儿和萧湛也从各自的沉思中清醒过来,穆梓缬被他说得羞红了脸,青蘘和紫苑却因为小姐被调戏而铁青了脸色,若不是阿飞拉着,两人便要上来骂人了。 姬朗玉原本听了穆梓缬的话,只当江离真的是穆梓缬的护卫,但见了这一幕却不由得警惕了起来,穆梓缬的身份他是知道的,也自然知道她父亲不会将她许配给一个普通护卫,想来这看似羸弱的少年真实的身份定是没有想象中那般简单的。 “既然这位江兄弟与穆姑娘有婚约,那不如一并到我一品堂去坐坐,也好让李将军为二位准备一份贺礼。”姬朗玉捉摸不出江离的底细,便决定放手一试,倒是江离听了他的话笑道:“不牢姬兄记挂,我大宋泱泱大国,我家老爷更是家财万贯,是不屑西夏的贺礼的,况且西夏这种小国,若是凑够了给我和小姐准备的厚礼,估计也就剩不下什么钱了,到时候可别亡国了,若是因为我和小姐的婚事导致西夏亡国,我们可就过意不去了。” 姬朗玉闻言微微一愣便又笑道:“江兄果然风趣,却不知江兄手上的功夫是否和嘴皮子一样厉害呢?”说罢他抖出手中折扇,那扇子打着旋儿飞向江离面门,江离抬手将它拨开,却不料那扇子上还连着跟带倒钩的天蚕丝,蚕丝的另一边就握在姬朗玉手中,姬朗玉手腕轻抖,扇面便倒转着飞了回来,江离没料到这扇子中还藏有机关,但听耳边恶风不善,连忙上步猫腰闪开这一击,顺势抽出腰间长剑缠住姬朗玉手中的蚕丝。 江离的本意是想借着掌中宝剑之利斩断姬朗玉手中的蚕丝,却不料那蚕丝乃是用特制药水泡过的冰蚕丝,韧性和弹性极佳,任江离掌中宝剑如何锋利却也切之不断,于是江离与姬朗玉两人之间便成了拉锯的局势。 两人僵持数息不分胜负,江离正想使内劲震开剑上的蚕丝,却见姬朗玉脚下步伐突变,眨眼间便来到江离身后,原本因两人拉扯而绷直的蚕丝因没了拉力纷纷软垂下来,折扇也重回姬朗玉的掌控,带着风声向江离后颈攻来。 “江离小心!那是姬家的独门轻功天地洪流,可以在瞬息跨越数丈,你须得留意他脚下步伐变动的方向小心防范!”萧湛大喝一声,江离闻声却已来不及躲闪,便抬左手将长剑剑鞘挡在颈后,同时右手反手将长剑贴着自己的腰身向后刺去,给姬朗玉来了个以攻为防。 姬朗玉手中的折扇长度自是不如江离掌中三尺青锋,此时若不收手,虽然也能避开剑鞘伤到江离,但自己也难免被长剑刺伤,这等两败俱伤的打法可不是他想见到的,是以姬朗玉步下轻移,施展出天地洪流险险的擦过剑身来到江离面前。 “萧湛,我看姬朗玉施展的轻功步伐似乎与你上次施展的轻功颇为相似,而且你又能一口道出这轻功的名字,莫不是你与姬家也有瓜葛,而你学的轻功也正是这天地洪流?”那厢姬朗玉也满怀疑问,不知为何萧湛知晓自己家密不外传的轻功名称,但奈何他正与江离对战,无法分心询问,倒是这厢蒋寻儿瞧出了些端倪,开口询问道。 第六章 公子无双(三) “不错,我所使的轻功步法正是这天地洪流,便是我与你提过的姬家那个被逐出家门的姬长风教授于我的。”萧湛附在蒋寻儿耳边悄声说道。 “便是那个将你从东蓠镇掳来蜀地的那个姬长风?他既然掳了你来,又为何教你如此绝妙的轻功?”蒋寻儿心中不解,那姬长风便不怕萧湛学会了轻功从他身边逃跑? “这事说来话长,待有机会我再与你细说,我们且先看看江离如何对付姬朗玉那神出鬼没的轻功。”萧湛正说着,就见那边姬朗玉施展轻功在江离身边辗转徘徊,江离得了萧湛提点,仔细留意着姬朗玉脚下变动,倒也能将姬朗玉的行动方向寻个大概,但时间一长江离的精神无法持续集中留意,且姬朗玉的去向虽被察觉却步伐奇快,忽近忽远,忽上忽下,往往眨眼间便从江离预料之处翻腾到其他意想不到的地方,同时他手中的折扇时而翩然若蝶,时而快似燕雀,配合上他的步伐身形,便将江离围攻了个密不透风。 “江离的形势不妙啊,再这般下去他定是防御不及的。”穆梓缬见姬朗玉的攻势越来越快,有些担心道。 萧湛和蒋寻儿倒是没穆梓缬那般担心,他们二人武功也不算弱,自然看得出江离尚未使出全力。 果然,就在姬朗玉再一次用折扇攻向江离时,江离举剑格挡的同时反手向姬朗玉胸口划去。姬朗玉赶忙闪身后退,长剑擦着他的衣襟划过。险险躲过一击,姬朗玉额头也沁出细细的汗珠,江离出手极快,此刻他二人虽说看似不分胜负,但若不是他仗着天地洪流的精妙,此刻恐怕早已伤痕累累,显然江离的武功招式要比他强上一些,但也只是强上一些,他也并非没有胜算。 就在姬朗玉思索的一刹那,对面的江离勾起嘴角坏坏的一笑,姬朗玉见他笑了便觉不对,忽然胸前一痛,一道细长的剑痕出现在胸口,雪白的长衫被沁出的血珠染红一片。姬朗玉吃痛的哼了一声,飞身退到江离身前三丈之外不解的看着还在渗血的胸口,刚刚江离那一剑自己明明避开了,怎么可能会被划伤呢? 就在姬朗玉不解之时,江离已举剑攻了上来,眼见剑锋闪着寒光向自己扫来,姬朗玉收回心神甩手将袖中蚕丝甩出缠住江离的长剑,同时另一只手合拢折扇向江离胸口的膻中穴点去。 江离长剑被缠住无法脱身,眼见折扇攻来,连忙扯着宝剑仰身后退,连退出丈余方才稳住身形。姬朗玉一击不中,正欲施展轻功再次攻击,却不料江离忽然松开手中的长剑抬掌向自己肩胛打来。 “呀!江大哥他怎么把剑扔了!没有武器难不成赤手空拳的打?!”阿飞在一旁看得入神,见江离忽然撒手不由急呼一声。 可他呼声未绝,就见那长剑长了眼睛般奔着姬朗玉的胸口疾驰而去,原来在刚刚的僵持中姬朗玉手中的蚕丝被绷紧,那蚕丝弹性极佳,这会儿江离忽然撒手,蚕丝一端没了拉力便缠着长剑弹了回去。 那蚕丝弹回的速度极快,姬朗玉闪避不及,只得用折扇格挡,同时脚下轻移企图躲开江离这一掌,可他才抬腿便觉腿上一痛,却是腿上不知在何时被长剑划出一道伤痕!这道伤痕虽说不大,倒也拖延了姬朗玉的步子,让江离这一掌打了个正着。 “噗”,姬朗玉被江离的内力震伤,一口血喷了出来,而他身旁的江离早已取回长剑立于一旁轻轻拱手道:“无双公子承让了,看来今日无双公子是带不走我媳妇儿了。” “江离你可恶!”穆梓缬刚刚见江离长剑脱手却能眨眼间伤了姬朗玉,心中正在叫好,哪料得他忽然开口说出如此调笑的话,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倒是姬朗玉似是没有听到江离的话独自轻蹙眉头思索着,刚刚打斗之时他两次都避开了江离的长剑,却为何两次都会受伤?忽然,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般向江离手边看去,片刻后他恍然大悟道:“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原来这便是四十年前名震江湖的对影剑,那么阁下便应是恨天三十六宫的少宫主了吧,是在下看轻了你,这一仗输的倒也不冤。” 萧湛对江湖之事不甚了解,听了姬朗玉的话略显迷茫,倒是蒋寻儿和穆梓缬一脸震惊,显然是知道江离的身份了。 “寻儿,为何你会如此吃惊,江离那柄什么对影剑又是怎么回事?”萧湛实在看不出什么名堂,便开口询问道。 “对影剑是恨天三十六宫,也就是江湖人口中所谓的恨天宫的宫主莫月奴的配剑,四十年前莫月奴凭着这把剑杀了无数成名的剑客,在当时武林之中剑术鲜有敌手。”蒋寻儿说道,“据说这把对影剑有主剑和影剑两部分,影剑剑身为淡墨色,与剑影肖似,平日藏于主剑剑身中,对敌时可按机关放出影剑,若使剑者剑法到家,那么影剑会时刻藏于地上主剑的影子中而不会被对手发现,交手时对手将注意力集中在主剑上,这时影剑便可出其不意伤到对手。”蒋寻儿赞叹般说道,“另外就算对手知道对影剑并且对剑影有所防备也是没用的,我听爷爷说过,当年莫月奴将对影剑使得出神入化,出手时将影剑与主剑剑影分开,主剑剑影、影剑、影剑剑影同时呈现在对手眼前,三道黑影虚虚实实,让人难辨真假防不胜防。” 萧湛闻言也不由赞叹江离剑术高明,难怪刚刚姬朗玉明明两次避开了江离的剑却还是被划伤,原来便是伤在了影剑之下。 “无双公子果然不凡,不但武功高强,见识也是十分广博,不错,这正是对影剑,这次我奉家师之命出宫查询一件旧案,临行前家师特地将它传给我做防身之用。”江离笑吟吟的说道。 第六章 公子无双(四) “恨天宫与西夏一品堂也有交情,阁下既是莫宫主的高徒,那么在下今日便给阁下个面子,不与穆姑娘为难,不过在下另有一事要询问这位萧少侠,还请阁下不要阻拦。”姬朗玉点住伤口边穴道止血后对江离说道,江离不知此时他忽然找上萧湛是何原因,轻蹙眉头正要拒绝,却见一旁萧湛对他点了点头,便也不再过问。 “刚刚萧少侠喊出在下所使轻功的名字,又听到蒋姑娘提及萧少侠似乎也会我这轻功天地洪流,”姬朗玉沉声问道,“并且方才萧少侠还曾提及我祖父抢夺叔祖家主之位一事,是也不是?” “不错,我的确是会天地洪流,也曾提及姬长风与姬家旧怨,那又如何?”萧湛刚刚便猜到他要询问自己关于天地洪流的事,只是没想到他的听力竟然如此好,连蒋寻儿与他的耳语都听了去。 “如何?天地洪流是我姬家的不传之秘,祖上有训不可被外人所习,更何况你的天地洪流是姬家叛徒姬长风所授,今日我便是要在这里废了你的轻功以遵祖训。”姬朗玉说罢闪身出现在萧湛身侧,折扇轻展,三枚扇骨从扇面中飞出直奔萧湛脚踝。 萧湛没料到他说动手便动手,反应稍慢了些,亏得他近日天地洪流运用的越来越熟练,虽比起姬朗玉仍略有不及,却也险险避开那三枚扇骨退到了与姬朗玉一丈远的地方。 姬朗玉见萧湛使出的确是天地洪流,温雅的脸上闪出一丝狠厉,姬朗玉素日为人温和,纵使如今日欲抓穆梓撷回一品堂,言语行动间也极是温柔,只是他自小受祖父与父亲的教诲,虽对四十年前叔祖姬长风叛族一事不甚了解,却常被教导要将铲除叛徒、保住姬家武功秘籍不被外传视为己任,是以温雅如他此时面对师从姬长风的萧湛也不由得激起一丝杀气。 蒋寻儿见姬朗玉一击不中,提着的心放了下来,转而娇喝道:“姬朗玉你是疯了吗,你说那个什么狗屁天地洪流是你们姬家的武功别人不能学我就要信吗,那我还说这天下武功都是我蒋家的,你只要学了武功便违背我家祖训,也要被我斩断手筋脚筋呢!” “蒋姑娘不必在言语间激怒在下,今日在下一定要废了这小子的轻功以正我姬家的威名。”姬朗玉说罢强提一口真气,足下方位瞬息变换,眨眼间便来到萧湛身旁,抬起折扇向萧湛颈间划去。 萧湛不似江离善使兵刃,他与华清远修习华佗骨经,一身功夫尽在双手之间,是以无法以兵刃抵挡折扇,只得以进为退,转守为攻,一双纤长的手如燕雀般巧妙地从姬朗玉的折扇下穿过直奔姬朗玉哽嗓咽喉。 姬朗玉见状忙收回折扇向萧湛指尖削去,同时足下轻点,瞬息间换了位置,可萧湛对天地洪流的了解显然超过他的想象,他才转变位置便被萧湛运功躲闪开,无奈之下他只得再次变化步伐,手上扇骨进攻起来却是更狠辣了些。萧湛此时也并不轻松,一边要闪避扇骨的攻击,另一边还要寻找破绽进攻,脚下步伐变幻起来也是一刻不停。两人一时间便如两只大鸟追逐着翻飞起舞,看得周围路人眼花缭乱。 “萧湛小心!姬朗玉你身为姬家的大少爷居然就会那么点微末的半吊子轻功身法,连萧湛的边你都摸不着,还好意思要废人家的轻功,真是好不要脸,我看你们姬家的族长肯定打不过那个什么姬长风。”蒋寻儿见萧湛被姬朗玉逼得紧无法出手,便出口讽刺姬朗玉,意图分散他的注意力让萧湛能轻松些,只是姬朗玉对蒋寻儿所说的却充耳不闻,脚下步伐越来越快,配合手上折扇直击萧湛面门。 萧湛堪堪躲过,心中暗惊,姬朗玉之前与江离比试受了内伤,腿上也被江离的对影剑划伤,此时两人比试他却依旧能追上自己,可见他的功夫高出自己许多。 萧湛心中虽是这样想,但比试也不仅是轻功高强便可以的,有时比斗时的机变对战况都会有所影响,就如此时,萧湛眼见姬朗玉的折扇到了近前不但不再躲避,反而拧身上前,左手一招天犬食日击中姬朗玉持扇手臂的合谷、阳池两处穴道,之后反手握住姬朗玉的腕骨顺经脉穴道方位轻轻一扳,同时右手一招狡兔三窟向姬朗玉腹部太乙、商曲、石门三处穴位击去。 之前萧湛在修习的华佗骨经隐藏部分的心法后发现华佗骨经除了可以如华清远所示那般按穴位招式拆人骨骼,还可于对敌时将自身小天星内力打入对手穴道经脉,内力按经脉走势合星宿之势,直接将对手穴位周围的骨骼震碎。只是这法子太过耗费内力,萧湛自习得至今也不曾用过,今日姬朗玉步步紧逼妄图废他的轻功,萧湛为求自保便也顾不得其他,他使出的两招中天犬食日不过是为抓住姬朗玉的手腕防止他使出轻功躲过自己的攻击,而另一招狡兔三窟则被他带上了十层的内力,那太乙、商曲、石门三处穴位分属三条不同的经络,若是萧湛击中,他的内力将沿着姬朗玉腹部的三条脉络在其体内乱窜,虽不足以击碎姬朗玉全身的骨骼,至少可以保证姬朗玉会全身骨骼酸痛不已,短时间内不再有能力再找他的麻烦。 姬朗玉似乎察觉到萧湛这一招的强势,立刻拧身背对萧湛,同时折扇便欲离手向萧湛面门飞去。此时萧湛若是不肯躲闪,虽然可以擒住姬朗玉的穴位,但他自己的手也绝对会受伤,只是若是就此收手,自己很难再有机会使出这一招,如此一来再斗上数十回合他必输无疑,既然如此,还不如就此拼上一次。 思及如此萧湛便也不曾收手,可就在二人即将两败俱伤之际,他们的动作忽然一滞,与此同时,一个苍老却振聋发聩的声音自远处传来:“哪里来的小子,这一招狡兔三窟使得怎的如此不同,还有那使扇子的小子,你那天地洪流使得倒是正宗,老夫且问你二人,可是一人姓姬一人姓华?” 第七章 身陷囹圄 滚滚烈日散发出的光芒灼得人眼前恍惚,就在萧湛与姬朗玉战于一处时,一个苍老的身影拄着根碧绿的双蛇盘龙杖缓缓向众人走来,那人看来年纪有六七十岁,满面红光须发皆白,看着倒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 “哪里来的小子,这一招狡兔三窟使得怎的如此不同,还有那使扇子的小子,你那天地洪流使得倒是正宗,老夫且问你二人可是一人姓姬一人姓华?”那老人的询问之声让萧湛吃了一惊,别人可能不知道,萧湛和姬朗玉确是清清楚楚,刚刚二人动作一滞,便是因为有人远远地掷出两枚飞蝗石分别打中萧湛和姬朗玉的右手,而抛出飞蝗石的正是眼前这位老者,而如今老者竟一口道破萧湛招式的名称,还询问他可是姓华,使得萧湛不由得揣测,莫非这老者是爷爷华清远的故人不成? 萧湛这厢吃惊的功夫,姬朗玉却仿若未曾听闻老者的询问,他刚刚与萧湛同时停手,此时见萧湛虽仍擒住自己的右臂却站在一旁似有所思,立刻翻转折扇划过萧湛手背从他手中挣脱开来。 “姬朗玉你好不要脸,我家萧湛哥哥都已经停手,你却还要偷袭伤他,真是不知羞耻!”蒋寻儿见萧湛手背被折扇划伤鲜血直流,心疼得大骂道。 “果然是姓姬的,小寻儿,可不得无礼,还不快给我过来!若要再闹,仔细爷爷抓了你回去关到鬼峡涧的鬼竹林里面壁。”那老者确定了姬朗玉的身份后笑了笑,却又对着蒋寻儿处喝道,听那言语间的称呼却竟是蒋寻儿的爷爷蒋誉。 “爷爷,寻儿说的是事实嘛,您可不能因为寻儿说了实话就关寻儿禁闭,那鬼竹林您又不是不知道,白天都阴森森凉嗖嗖的,万一把寻儿冻病了心疼的还不是您老人家。”蒋寻儿原本发现老者出现的时候便吓得躲在江离身后,若不是姬朗玉伤了萧湛,她决计不会自己蹦出来自投罗网,这会儿既然出来了,又听出自家爷爷语气中略带不满,连忙讨好般凑到蒋誉身旁,“倒是爷爷,您怎么来了啊?” “死丫头,你还好意思问,还不是因为你私自逃婚,我怕婚期将至无法与姬家交代,只好出来抓你回去!”蒋誉一早就看到自家孙女见到自己后吓得躲在一个男人身后,本就心生怒火,又见蒋寻儿维护那个叫萧湛的少年,言语间似有情意,更是怒火中烧,此刻听了蒋寻儿的询问,铜铃般的双眼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只是对上蒋寻儿那张肖似她祖母的脸,语气便软了几分,透露出些许的宠爱之意。 这厢蒋家爷孙俩说着,萧湛听闻那老者竟是蒋寻儿口中为她许了姬家亲事的爷爷,心中有些诧异,倒是姬朗玉听闻蒋誉的身份便在一旁躬身施礼道:“晚生百蝶谷姬朗玉拜见毒仙蒋老前辈。” “哦,我就说看着眼熟,原来是百蝶谷的玉小子,如今也长得这般大了,倒是出落得温文尔雅俊朗不凡,配我家小寻儿也是足够了,看来老夫的眼光倒是不错。”蒋誉打量了姬朗玉一番后说道。 “哼,爷爷您的眼光才不好呢,就您给寻儿挑的这好夫婿,他啊,刚刚仗着轻功高欺负寻儿,还要废了寻儿朋友的武功呢!这样的夫婿寻儿嫁过去肯定会吃亏的。”蒋寻儿见蒋誉夸赞姬朗玉心中一阵不悦,皱着鼻子说道。 “哦?你说你的朋友?可是那使狡兔三窟的小子?你这臭丫头,我听你喊他萧湛哥哥,他与你怕不是一般的朋友关系吧,小子,你既不姓华,却是如何会使华家的武功,且为何你使出的狡兔三窟与我所知有所不同?”蒋誉听了蒋寻儿的话才想起一旁的萧湛。 “蒋老前辈,这小子是我姬家叛徒姬长风教出的徒弟,四十年前姬长风背叛我姬家之事与华家有所关联,这小子是姬长风的徒儿,会华家的功夫也不奇怪,今日晚生便是要遵循家规废除他的武功,此事还望蒋老前辈谅解。”姬朗玉在一旁说道。 蒋寻儿听了他的话大为恼火,娇声道:“哼,若不是刚刚爷爷出现,你早就败在我萧湛哥哥手下了,这会儿那还轮得到你如此嚣张,爷爷你说是不是!”蒋寻儿说罢向蒋誉问道,却见蒋誉脸上神色阴沉不定,也不知是为何。 “姬长风?玉小子你是说这小子师承姬长风?”蒋誉在听闻姬长风的名字时便有些不对。 “哼,就那个老王八也配做我师父?他姬长风是老王八,你姬朗玉就是个小王八,你们姬家还有一窝王八蛋,都不是好东西。”萧湛自从和蒋寻儿一路开始这毒舌的功夫便已收敛了几分,这会儿听了姬朗玉的话,想起和姬长风自东篱镇到蜀中这一路上所受的苦,心中激起几分怒气,嘴上便也不饶人了。 “不是姬朗玉的弟子?那你师父姓甚名谁,家住何方?”蒋誉闻言面色一缓,倒是许多前尘往事涌上心头,心中有些五味陈杂。 “晚辈萧湛拜见蒋老前辈,不瞒老前辈,晚辈武功是由晚辈的祖父所授,晚辈虽不姓华,但晚辈祖父姓华,名讳上清下远。”萧湛因着蒋誉乃是蒋寻儿的祖父,是以言语间分外恭敬。 “不错,果然是清远教出来的孩子,却不知玉小子为何说你师承姬长风?老夫刚见你足下所使轻功也确是姬家的天地洪流,这是怎么一回事?”蒋誉与华清远原是旧友,此刻见到故人之徒心中欢喜,言语间也慈祥了许多。 见蒋誉面色和蔼了许多,萧湛便将姬长风与华清远于东篱镇一战及后来自己如何被姬长风所擒带到蜀中,又如何遇到千江鬼姥逃离姬长风的魔爪以及如何遇到蒋寻儿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只是他略去了《华佗骨经》中发现神农门武功心法一事,只说姬长风抓他是为了威胁华清远。 第七章 身陷囹圄(二) 蒋誉听罢沉默了许久开口道:“想不到四十多年清远便是在边关孤身度过的,到头来却是我这个最坏的过得最好,想来真是祖先保佑吧。” 萧湛等人不太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也不好追问,只得站在一旁等着。蒋誉暗自神伤了片刻又开口说道:“玉小子,这萧小子的祖父是我的老友,也与你姬家有旧,况且今日你已败在他手上,这学了天地洪流之事便就此作罢了吧。” 姬朗玉见蒋誉都这般说了,便也不再强求,对蒋誉恭身施礼道:“既然蒋老前辈这般说了,晚辈便恭敬不如从命,今日晚辈本是受人所托想请那位穆姑娘到西夏小坐,未曾想冲撞了寻儿姑娘,晚辈这厢先给寻儿姑娘陪个不是,待有机会定当携礼去凤鸣峡登门道歉。” “罢了,我这鬼灵精的孙女什么脾性我是知道的,你也不算得罪她,倒是她刚刚言语间对你不太友善,你不要在意才是,好歹你们也定了亲,将来成了亲她这脾气会改掉的。”蒋誉挥挥手示意姬朗玉不用在意。 “那晚辈便告辞了。”姬朗玉恭敬道,后又转身对站在一旁的穆梓缬和江离道:“今日姬某技不如人,改日有机会再与江少宫主切磋,再会。”说罢转身潇洒的离去。 “好了,今日之事到此便结了,小寻儿,跟爷爷回去吧,看这半年你在外面野的,都不知道家字怎么写了是吧,若再不好好关你几天禁闭你还怎么嫁人!”蒋誉见姬朗玉走后对蒋寻儿说道。 “爷爷!我说了我不要嫁给姬朗玉,你总说我不听话要关我禁闭,要是奶奶还在怎么会让你这么轻易将我许出去!”蒋寻儿听了蒋誉的话气红了一张俏脸,“反正我是不会嫁的,我又不欠他姬家的,要嫁你自己去嫁吧,我要和萧湛哥哥一起!” “你!你奶奶最识大体,若是她在世也定会让你听我的安排,真不知你这无法无天的性子像谁!”蒋誉被蒋寻儿气得不轻,抬起手便要打她。 萧湛早就答应过蒋寻儿就算是她爷爷来抓她也一定会保护她的,这会儿见蒋誉要打蒋寻儿,心中着急,又怕给蒋誉留下不好的印象也不敢和他动手,只得一把拉过蒋寻儿,便如被耶律楚燕追杀那次一般抱起她,脚下使起天地洪流便向远方奔去。 “喂,萧湛,你就这么跑了也太不够意思了吧……”江离见萧湛抱着蒋寻儿狂奔而去,便挡在蒋誉的身前冲着他离去的方向大喊了一声,萧湛自是没时间搭理他,他便回过身对被他挡在身后没来得及第一时间追出去的蒋誉讪讪的说道:“那个,蒋老前辈啊,我和令孙女还有那个萧湛不是很熟的,我们才认识不到一日,这个,他们跑了您应该不会迁怒于我吧。” 原本蒋誉见自家孙女被人当面抱走了,心中气得不行,刚想追却被眼前这小子似是无意的挡住了去路,待他闪开那小子后就发现萧湛早就不见了踪影。蒋誉心里这个气啊,眼前这小子明显是故意放跑萧湛二人的,这会儿却在这儿装无辜,若是寻常人这般自己定然不会饶了他,可偏生这小子是恨天宫的少宫主,一想到恨天宫的莫月奴他就头疼,若是真动了她的弟子她还不得杀上凤鸣峡薅了自己的胡子!真不晓得为什么清远的孙子会和莫月奴的传人在一起,想到这蒋誉摇着头叹了口气转身便离开了,都是孽缘。 “哇,江大哥你可真行啊,那老头竟然也没把你怎么样。”见蒋誉走了,阿飞等人长出了一口气,他们都看出来江离刚才故意拦着的蒋誉,见蒋誉生气也都为江离捏了一把汗。 “蒋老爷子应该是个明事理的,况且知道我是恨天宫少宫主的江湖前辈很少有会找我麻烦的,毕竟我那个师父真的是,很麻烦啊……”江离想到自己那护犊子的师父也是一阵头疼,估计蒋誉也是怕被她薅光胡子吧。 “江离,现在寻儿他们也走了,你接下来想怎么办?这大散关我不宜久留,你若没什么别的事,我想请你送我开封可好?”穆梓缬思忖片刻开口道,她本是出来游历的,如今一品堂掌握了她的行踪,虽然今日姬朗玉来抓她失败了,可难保不会再有别人,思来想去还是请江离护送自己最为妥当。 “原本送你也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我在开封有仇家,我家长辈告诫过我不要轻易到开封去,所以我是爱莫能助了,不过我想你也不是非到开封不可吧,只要能逃过一品堂的人就可以了吧,不如这样,我刚好有事要找萧湛帮忙,你随我去追萧湛和小寻儿,我保你安全,如何?”江离似是看透了穆梓缬的心思,“你想来也想在江湖中多游历一番吧,就这么回去难道不可惜?还是你被一品堂的人吓怕了?” “这,好吧,青蘘紫苑,去把我的行李收拾了,我们跟着江少侠走。”穆梓缬听了江离的建议觉得不错,便吩咐两个丫鬟收拾行装。 “哪要如此麻烦,行李什么的,有钱可以再置办的,我们得快追萧湛他们,迟了酒的味道就散了,而且我师姐来了,被她们抓住就不好玩了。”江离说罢坏坏的笑着学着萧湛的样子抱起穆梓缬便跑,顺便还从腰间抽出一块玉坠甩给阿飞道:“小阿飞,想学正宗的枪法就拿着这个玉坠到江阴县找一个姓周的老头。”说罢人已渐行渐远。 青蘘紫苑两人见小姐被人抱走了,气得在后面跳脚大骂江离流氓,奈何也只能骂骂,却根本追不上,倒是骂了一阵子后身后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道:“别骂了,那小子本就是个小流氓,你们这般骂他叫他听了去反而觉得是称赞,放心吧,他也不会对你们小姐怎样的,最多言语上调戏几句罢了。” 第七章 身陷囹圄(三) 青蘘紫苑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回过神就见身后站着几个身着粉衫手持长剑的女子,说话的正是为首的一个,想来便是江离的师姐们了。 放下阿飞他们不说,且说江离二人,穆梓缬冷不丁被江离抱到怀中吓了一跳,又听闻江离的话不由好奇问道:“你说迟了味道就散了?什么味道啊?” 江离笑道:“先前我与萧湛在客栈喝酒,见他对客栈里的英雄冢也是赞不绝口,便叫掌柜的用大牛皮水囊给他装了满满一水囊挂在腰上,刚刚我挡着蒋老前辈的时候偷偷用牛毛针在他的酒囊上扎了个孔让酒流出来,虽然流出来的酒少味道也淡,但是却逃不过我的鼻子,只是我们要加快脚步,萧湛脚程快,我怕酒味彻底散了就追不上他了,所以你就委屈一下让我抱着吧。” 穆梓缬闻言便也不再说什么,只是任江离抱着自己一路狂奔,待到夕阳西沉之时,江离二人终于追上了萧湛与蒋寻儿。 “萧湛,你小子脚程也忒快了,要不是我鼻子好使,这会儿早就跟丢了。”见萧湛此时正和蒋寻儿坐在路旁的茶棚里歇脚,江离长出一口气将穆梓缬放下。 “江离?穆姑娘?你们怎么追来的?”萧湛本以为一口气跑了半日早该将众人甩开了,却没想到江离竟然跟来了。 江离将顺着酒味儿的事与他说了,萧湛听了大笑称绝,刚好萧湛的酒囊中还剩下几口酒水,两人便笑着分喝了去,看得蒋寻儿在一旁直呼两个酒鬼。 “江离,你说有事要找我帮忙,是什么事,不妨说来听听。”四人休息够了,便趁着天尚未黑赶往邻近的城镇住宿,途中萧湛听闻江离有事找他帮忙,便开口询问何事。 江离思忖片刻说道:“你也知道我是恨天宫宫主的关门弟子,也就是恨天宫的少宫主,此次我师父派我出来,其实是为了查一桩旧案。十七年前我师兄,也就是我师父的儿子莫思远娶了天山派掌门朗天钰之女朗月为妻,一年后他二人带着刚出生不久的女儿去天山派探亲,没想到从此一去不复返。我师父后来派人到天山派打探,得到的消息是他三人从未到过天山。这十六年来我师父不断派人去探查,前不久得到消息,师兄家三口人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在息风渡口,当时他们正被一群不明身份的武林人士追杀,后来三人便失去了踪迹,恐怕,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如此来说你师父此次派你来便是让你查出当年追杀你师兄一家的武林人的身份了,可我初入江湖,连七大门派都是听茶棚伙计说的,怕是对你没什么帮助。”萧湛听了江离的话后说道。 “你说的没错,我师父的确是让我来查那些人的身份,而我要你帮忙,是因为刚刚你和蒋老爷子的对话,我没听错的话,你说过你的爷爷是叫华清远的。”江离道,“我想你应该听你爷爷提起过莫月姬,却不知是否听过家师莫月奴之名呢?” “我的确听闻过你师父的名讳,却并非是爷爷与我提起的,而是姬长风在遇见千江鬼姥之时提及的,他当时问那老太婆是月姬还是月奴。”萧湛听了江离的话想起数月前自己与千江鬼姥相遇之事反问道:“莫非你师父与那千江鬼姥是姊妹不成?” 江离轻叹道:“不错,我师父莫月奴与师伯莫月姬原是一对双生姊妹,两人具是我恨天宫宫主的候选人,四十年前她二人出外闯荡江湖之时认识了华清远老前辈,结果二人都对华老前辈倾心,几经纠葛后我师伯莫月姬叛出师门,而我师父则怀了华老前辈的骨肉,便是我师兄莫思远。” “什么!可是,可是爷爷他爱的明明是莫月姬啊,怎么会……”萧湛闻言惊道。 “其中的纠葛如何我也未曾可知,只是师父派出去的人查到当年师伯她刚好也在息风渡口附近出现过,所以她怀疑师兄的事和师伯有关。我想着你是华老前辈的义孙,想来应该知道我师伯的踪迹,便来寻你帮忙。”江离解释道,“另外我也想查查当年那些武林人的身份,这事我一个人怕是忙不过来,可我又不愿意我那些个师姐跟着,所以你可要多担待了。” “哼,萧湛还要回凉州和他娘报平安呢,才没时间带你找什么师伯啊武林人的。”蒋寻儿在一旁听了许久,似乎觉得和江离同行不是一件能让她觉得愉快的事,便开口说道。 萧湛也是一脸为难的道:“我的确知道莫月姬的踪迹,可是她身在蜀中,与凉州方向相反,我如今已离家数月,若是再不回家我娘和爷爷怕是要担心了。” “看吧,百善孝为先,我和萧湛要去和他娘亲报平安,这可是天大的事,所以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无期啦。”蒋寻儿得意的说道,“穆姐姐要不要与我们一同到凉州走走呢,萧湛说东篱镇的边塞风光也是别有特色呢。” “既然如此,我更要与你们同行了,反正这事十几年了也没查出个究竟,也不急在这一时,我便同你们先去凉州拜访伯母也是好的。”江离调侃道,“若是我们不跟去,小寻儿你一个人跟着萧湛去拜访伯母,怕是要被伯母当成儿媳妇儿了吧。” 蒋寻儿被江离一句话噎得不知说什么好,只得愤愤的将脚边的石子狠狠的踢出去,却刚好踢在走在他们前面的一个路人腿上,那人一个趔趄险些摔倒,站稳后四下打量,发现身边没有人绊他,吓得边走边念叨山神饶命。 “既然你都这般说了,我若再不帮你便不够义气了,况且此事与我爷爷有关,你那师兄也算是我的叔叔,我为他的事出力是应该的,只是你我平辈论交,你可别因此觉得你大我一辈。”萧湛笑道。 江离听了他的话笑道:“那是自然,我在恨天宫一众弟子中年纪最小辈份却是最大,从六岁起便被恨天宫弟子们小师叔,小师叔祖的叫着,这些年早就烦透了,又怎么会在你这儿讨口舌之快。” 第七章 身陷囹圄(四) 说话间的功夫,四人便来到就近的一个镇子,萧湛依着蒋寻儿的脾气选了镇子里最好的客栈,又按她的口味张罗了一桌子美食,蒋寻儿见他这般体贴自己,这才消了因江离同行而生的气,打算去找穆梓缬讨论美食,却见穆梓缬此刻仍是白日里那一套雪白的文生公子装扮,忽然想起刚刚到客栈之时掌柜的听闻她与穆梓缬同屋时露出了然的笑容,面上不由一红,赶忙和萧湛打了声招呼拉着穆梓缬去附近的成衣店买衣裳去了。江离看在眼里不免和萧湛调侃了几句,萧湛倒不似蒋寻儿般容易生气,只是笑着让店家沽了酒来与江离对饮。 他二人兴趣相投,谈笑间两坛酒早已入肚,却仍未见蒋寻儿和穆梓缬回来。萧湛有些奇怪,便要到附近去找,江离劝他说那两个姑娘怕是被好看的衣裳吸引了,一时半会儿不回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二人正说着,却见刚招呼过他们的伙计急匆匆的跑来道:“二位客官不好了,刚刚和你们在一起的那位黄衫姑娘被抓走了!” 萧湛一听大惊,和他们一起的黄衫姑娘不正是蒋寻儿!他想到这连忙追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详细说来。” 那伙计缓了缓说道:“刚刚店中仅存的两坛女儿红被两位客官点了去,掌柜的怕二位不够喝,便吩咐小的到附近的酒庄去取,那酒庄就在一家成衣店旁,小的取了酒出来就见一众穿着着红纱的女子和那位黄衫姑娘在成衣店打了起来,那些穿红纱的女子人多势众,黄衫姑娘似乎在保护和她同行的人,有些施展不开,被一个红纱女子一掌打在肩上,之后二人便都被抓了起来。当时街上行人挺多,有几个不满她们当街掳人开口声讨,却被那些红纱女子打伤了,其中一个女子还说她们是上辽宫的婢女,众人若有什么不满大可到上辽宫找她们宫主去。” 萧湛和江离听那伙计黄衫红纱的说了一番,大抵知道了事情的经过,蒋寻儿二人极有可能是在买衣裳时与上辽宫那些女子发生了冲突才被抓走的。 思及如此,江离从袖中掏出一块碎银子递给那伙计道:“如此还多谢小哥前来报信,只是不知那上辽宫是什么地方,又所处何处,怎的如此嚣张跋扈?” 伙计接了江离的赏钱道:“那上辽宫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地方,它就建在这儿往东三十里的乱云谷,据说宫主是大辽国的皇姑,叫什么耶律,哦,耶律楚燕,她常派些宫里的婢女出来,见到谁家有相貌俊秀的少年便掳了去,这些年光我们镇便有五六个少年被掳走了,期间也有不少武林侠客去讨伐她,可无奈她武功太高,这些侠客都是一去不返。前些时日听闻耶律楚燕带着一众宫人去到蜀中办事,我们还都庆幸,却不料她这般快便回来了,而且竟然连姑娘都要掳走,两位公子,小的说句不中听的,若是二位前去上辽宫救人,可千万要当心,最好是将容貌遮挡住,否则以二位容姿怕也难逃毒手。” 江离闻言笑着摇摇头,倒是没想到有一天会有个客栈伙计会说他容貌好看会遭个老女人的毒手,而一旁的萧湛早已坐不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带着蒋寻儿乱跑一通竟然闯到耶律楚燕的地盘里了,寻儿和她在蜀中结怨,若是此刻落在她手中必然要吃苦头的,想到这里,他也顾不得自己武功不如耶律楚燕,连忙向伙计询问了上辽宫的具体位置便要去救人。 “那耶律楚燕武功竟如此了得吗,连你和小寻儿联手也打不过?”前往上辽宫的路上,江离听萧湛说了在蜀中与耶律楚燕交手的事也略带诧异。 “我并未和她正面对决,只是取巧才险险将寻儿救出来,但她内力深厚,寻儿才不过接了她一掌便被她打伤了。”萧湛紧皱眉头担忧的说道,“我与她有杀父之仇,本来我已经听了寻儿的劝抛光养晦,没想到这么快就又遇上她。” “杀父之仇?”江离听了萧湛的话也皱起眉头。 “你不必担心,寻儿说的话我还记得,此时我们主要是救出寻儿和穆姑娘,我不会轻举妄动的。”萧湛说道,江离见他只是急切,却并未有愤怒的神色,便也不多说,两人趁着月色一路赶到乱云谷。 到了谷口,萧湛见没有守卫便要进去,却被江离拦了下来道:“小心些,这谷口虽没有守卫,却布有五行阵数,若是贸然冲进去便要着了他们的道了。” 萧湛闻言大惊,仔细打量谷口,却并未发觉有何异样,想起当初被莫月姬抓到千江湖时经过那变化莫测的奇门五行阵,心中不由一阵后怕,好在江离及时制止了他。 江离绕着谷口转了几圈伸手将谷口几块大石挪了地方道:“好在这个阵法只是为了防止野兽乱闯入谷的,并不难解,就怕这谷中另有机关。” “不管如何我们都要进去,只能多加小心了。”萧湛见江离解了阵法便起身走入谷中,江离也紧跟在他身后进入谷中。 或许是耶律楚燕对自己的武功太过自信,所以除了谷口的阵法外便再没有阵法机关了。江离二人顺利进入谷中,过了片刻走至一条岔路旁,萧湛便建议两人各走一边,不管能否找到人,天明前都要回到这里,若是有人天明前没赶回来另一个人不要等,直接出谷到落脚的那家客栈等候,江离表示同意,两人便分头行动。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且说萧湛顺着左边的岔路走去,过了片刻便来到一处院落,萧湛刚想进去探个究竟,就见几个身着红纱的女子巧笑着向他这边走来,他连忙闪身躲到树后,就听那几个女子边走还边闲聊着。 “宫主这次出门据说从蜀中抓了好些俊朗的少年,看来我们又有得玩了。”其中一个高挑的女子说道。 第七章 身陷囹圄(五) “瞧你那风骚的样子,宫主带回来的少年自然是宫主先玩,倒是这批新人来了,原来那些宫主玩腻的便真真是归我们了。”另一个挽了云髻的女子调笑道,其他女子听了也都咯咯的笑着。 萧湛在树后听她们说这些无耻淫秽的话语皱了皱眉头,刚要离开便听那高挑女子又开口道:“听说那个在蜀中从宫主手中逃脱的小丫头竟不知好歹的闯到了我上辽宫的地盘,刚刚被杨姊姊带人抓了回来,还多抓了个挺斯文的丫头,这下杨姊姊她们可立下大功了,想必公主会奖赏几个俊美的新人给她们吧。”那言语间尽带艳羡。 “可不是吗,听说那丫头还有个武功高强又俊美无俦的情郎,眨眼间就把她从咱们宫主手中救走了呢,我听宫主身边的宇文姊姊说,宫主很是喜欢那小子呢,今天又是那个日子,宫主忙着沐浴打扮,没时间管那臭丫头,云姊姊,不如我们去审问一下她,想来那俊小子定是和臭丫头同路的,若是我们从臭丫头口中得到俊小子的下落将他抓来宫主定然高兴。”一个小个子的女子提议道。 “这主意不错,不过我们得小心点,若是那俊小子发现臭丫头被抓了定会来救人。”那挽云髻的女子便是小个子女子口中的云姊姊,想来便是这几个女子中地位最高的。 “云姊姊放心啦,且不说谷口的五行阵那小子进不进得来,就算进来了,我们这么多姐妹,每人摸他一把都要叫他掉一层皮了。”那高挑女子笑得风情万种,其他女子也起哄,几人说着向其他院落走去。 见众人走了,萧湛才从树后出来,想到刚刚那高挑女子的话心中不由暗骂荡妇,果然耶律楚燕是个妖女,她手下也都不是什么好人,不过好在打听到了蒋寻儿的下落,而且听她们的意思今晚耶律楚燕另有别的事做,正是救人的大好时机,想到这,他使出天地洪流悄悄跟在一众女子的身后。 这上辽宫中庭院众多,萧湛跟着几人兜兜转转了很久才走到一座阴森的小院。这院子中有数人在把守,萧湛抬眼望去发现那把守之人竟都是熟人,便是当然在蜀中险些被蒋寻儿的青蛇毒死的孟老大等人。 “哟,各位姐姐怎么这么好兴致到牢房这阴森森的地方了?”孟老大和几个女子很是熟稔,上前打招呼道。 “怎么,我还不能来你的地方了?”那高挑女子拧腰走到孟老大身边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点着孟老大的心口,“你这没良心的,和宫主出去一趟便瞧不上老娘了是不是。” “佻儿,我怎么会瞧不上你,我不过就是问问,莫不是你们也要找这小丫头问她小情郎的下落不成?刚才玉娘她们来过了,不但什么都没问出来,还被那丫头招来毒蛇毒虫给伤了脸,云娘你们要进去可得仔细些才好。”孟老大显然和那佻儿极为亲昵,调笑的摸了佻儿的脸蛋一把才和那云姊姊说道。 “算你有良心,还知道提醒我,不过杨姊姊问不出来的事未必我们云姊姊问不出来,你让我们进去,若是我们问出那俊小子的下落,定少不了你的好处。”佻儿道。 孟老大可是在蒋寻儿那里吃足了苦头,见小情人不以为意也不再多说,只打开牢门道:“云娘请进吧,我们兄弟便在外看守着。” “那便有劳了。”云娘说着带着一众女子一拥而入。萧湛远远透过敞开着的门看去,就见蒋寻儿被锁链绑在刑架上身上倒是没有酷刑留下的痕迹,只是肩头的衣衫染着血迹,想来是在和佻儿口中那个杨姊姊打斗时被伤的。 萧湛看到蒋寻儿的伤心中急切,正想着如何营救,就听屋中的蒋寻儿不屑的道:“呸,就凭你们几个丑八怪还要抓我萧湛哥哥,做梦吧。” 那几个女子一向自恃貌美,此般听蒋寻儿骂她们丑八怪,一个个都气得很,那云娘从手边拿起一根皮鞭便要抽打蒋寻儿,却听身旁佻儿等人惊叫了起来,同时她觉得手中似是有什么在动,低头一看险些将自己吓死,原来她手中拿的哪里是什么皮鞭,竟是丈余长的一条银环蛇! “哈哈,丑八怪们,别怪本姑娘没告诉你们,这牢房里阴暗,毒蛇毒虫还多得很,先送几条给你们美美容,也不枉咱们相识一回。”蒋寻儿俏生生的笑道,她在成衣店为了不误伤路人并没有用碧翠铃招来蛇虫相助,是以才在保护穆梓缬时被打伤肩膀。当时她听那几个女子说是耶律楚燕的手下,便悄悄将碧翠铃藏在舌下,果然她被孟老大等人关到此处时被他们搜了身,只是他们没找到碧翠铃便也作罢。 后来那打伤她的女子带人来找她询问萧湛的下落,她知道她们要抓萧湛送给耶律楚燕气得不行,便趁着说话的功夫控制碧翠铃招来毒蛇赶走了她们,没想到第一批刚走又来了一批,她也乐得拿她们撒气。 门口的孟老大听了屋中的声音赶忙待人进去驱散毒蛇,刚刚玉娘在这里被蜈蚣伤了脸他就觉得不对,可在蒋寻儿身上又没搜到碧翠铃,他便作罢,没想到这次又出现银环蛇,看来这丫头另有招引蛇虫的方法,如今便不能让人再靠近她了。想到这里,孟老大拉起吓得花容失色的佻儿等人道:“云娘,你也瞧见了,这贼丫头厉害着呢,我看你们还是回去吧。” 云娘这会儿早就吓傻了,哪里还顾得上找萧湛的下落,听了孟老大的话连忙带人风一般的离开了。 孟老大见人离开了,便在牢门边撒上雄黄,转身对蒋寻儿说道:“贼丫头,你最好老实点,否则等宫主办完事回来有你好看的。” “孟老大,你这般吓唬我一个小女子有什么用呢,不如想想你自己今天好不好看吧。”蒋寻儿忽然笑着说道,孟老大正诧异她的话,背后却是吃痛,他吃力的回过身,发现那些守卫都被点了穴道,而站在他身后的正是萧湛。 第八章 相见不相识(一) 今儿正是十五,不到子时一轮圆月便伴着虫鸣高悬天际,皎白的月光柔柔的洒在地上,将一切都照得清晰起来,萧湛和蒋寻儿在这月色中无处躲藏,正和迎面而来的上辽宫弟子打了个照面,那些女子没想到有人来救蒋寻儿,都愣在一处,萧湛见状忙抱起蒋寻儿使出天地洪流朝着北边跑去。 “啊!那贱丫头被人救走了!月儿快去通知宇文姐姐,我们去追。”那带头的玉娘缓过神来连忙喊人去追。 “杨姊姊,你瞧见刚才救走那贱丫头的人了嘛,你瞧他像不像那画中之人?”一个鹅蛋脸女子问那玉娘。 “你这一说到确实是像,不只是眉眼,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啊,是了,那小子一定就是宫主此次去蜀中相中的那个俊小子,宫主这么多年一直在找和那画像相似的少年,这少年和那画像如此相像,难怪深得宫主青睐,姐妹们,我们快追,一定要抓住他献给宫主。”玉娘说道,一众女子听了齐声附和。 放下这些女子不说,且说萧湛抱着蒋寻儿往北方一路狂奔,起先途中还能遇上几队守卫,后来越往北走却发现守卫越少,萧湛心中奇怪,却也顾不得太多。又跑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萧湛来到另一个山谷的入口,谷口处血红三个大字,锁情谷。 “萧湛,这锁情谷似乎有古怪,我们还是不要进去好了。”蒋寻儿盯着那三个血字片刻,胸口忽然一阵憋闷,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寻儿,你没事吧。”萧湛见蒋寻儿吐血,连忙为她把脉,却发现她脉像平和,并无大碍,可她又怎么会忽然吐血呢?正当萧湛百思不得其解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不好,她们追来了!”萧湛回身发现正是玉娘等人追来了,连忙抱起蒋寻儿进入锁情谷中。 “杨姊姊,他们进了锁情谷,这可怎么办啊!”一众女子停在锁情谷前,那鹅蛋脸女子问道。 “锁情谷是禁地,我们无法进入,不过没关系,谷里到处是泥潭沼泽他们根本逃不了,况且今夜宫主还要入谷,我们只需守在这里便可。”玉娘说道。 “奇怪,她们竟然没追进来。”萧湛抱着蒋寻儿狂奔,却发现玉娘等人并没有追进来,有些不解。 “萧湛小心脚下!”萧湛正不解,忽然听蒋寻儿的喊声连忙停下脚步,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你小心脚下,你脚边这块地便是个小的泥沼,若是陷进去便出不来了。”蒋寻儿家中的鬼林里也有沼泽,她自然知道这表面看起来平稳的土地下隐藏着怎样的危险。 萧湛听了长出一口气,还好蒋寻儿喊住他,不然两个人都陷入泥沼可不是好玩的。想罢他从身边的树上扯下一根树枝小心的探着地面行走,虽然走起来慢了些,可倒也安全。 “萧湛,那里有个山洞,我们过去歇会儿吧。”蒋寻儿见萧湛又要抱着自己又要探路很是辛苦,便唤萧湛去休息。 那个山洞留有很明显的人工凿刻的痕迹,看来应该是人工开辟的,只是不知是什么人会在这样遍布沼泽的谷中凿个山洞,萧湛抱着蒋寻儿来到山洞边,刚要放蒋寻儿下来坐,就听一个声音从山洞中传出:“你来了。我早已说过不管你带谁来都没有用,我不会和你走的。” 那是个中年男子的声音,萧湛吓了一跳,没想到这里还有人,听着他说话的语气像是被人关在这里的,莫不是正是被耶律楚燕关着的人? 思及如此萧湛轻声道:“前辈在上,晚辈萧湛与朋友被敌人追杀逃入此处,扰了前辈清修,还望前辈恕罪。” 那洞中人许久未说话,就当萧湛要再度开口时,那人似有迟疑的问道:“你说,你叫什么?” “晚辈萧湛。” “是不是耶律楚燕叫你来骗我的?叫她收起这些伎俩吧。”那人冷哼一声道。 萧湛不知那人为何如此说,开口问道:“前辈何出此言?倒叫小子摸不着头脑了。” “这么说你不是耶律楚燕派来的,你真的叫萧湛?哈哈,没想到我居然还能在这锁情谷中遇到个叫萧湛的,倒真是你我的缘分。”那人说着从洞口走出来,却是个身着麻衣满面虬髯的大汉。 “这位前辈不知如何称呼,为何会在此处呢?”萧湛见来人并无恶意便开口询问道。 “我的姓名你不必知道,只消知道我也姓萧便可。至于为何在这里,哈哈,我是被耶律楚燕关在这里的,细细算来也有十七八年了。”那大汉笑道,只是看着萧湛的眼神很是温柔,想来是因为与萧湛同姓的缘故。 “原来是萧前辈,晚辈见前辈身上并无锁链禁锢,为何前辈不逃出去呢?”萧湛听闻那大汉也姓萧,觉得甚是亲切,又想到若是自己父亲萧慎还在世,说不定也是这般虬髯狂放的样子,不由心生好感。 那大汉听了他的话摆手道:“我儿子落在耶律楚燕手中,她以此来要挟我不得离开锁情谷半步,倒是小兄弟你如何来到这谷中?我看你身边那小姑娘衣襟上带着血迹,可是在入谷时看了谷口那三个血字后吐血了?” 萧湛闻言大惊道:“不错,正是如此,前辈可知是怎么回事?” 那大汉道:“谷口那三个血字是耶律楚燕请高人写上去的,那人内力高强,写字时代入内劲,而写字用的血水中也被加入了一些迷幻药物,除了与那高人修习同样内功之人,其他人只要看那血字便会吐血,耶律楚燕这么做便是为了防止有人潜入谷中寻我。” 萧湛和蒋寻儿闻言互相看了一眼都觉得奇怪,那大汉并不知道,萧湛在谷口看了锁情谷三个字却并未吐血,蒋寻儿却知道,莫非萧湛所修习的小天星内功心法与那写字的高人出自一脉?萧湛也不由得怀疑,爷爷明明说华家在四十年前便被姬家灭门了,如今会小天星内力的应该只有爷爷和他才对,那么那个高人到底是谁呢? 第八章 相见不相识(二) “这位前辈不知如何称呼,为何会在此处呢?”萧湛见来人并无恶意便开口询问道。 “我的姓名你不必知道,只消知道我也姓萧便可。至于为何在这里,哈哈,我是被耶律楚燕关在这里的,细细算来也有十七八年了。”那大汉笑道,只是看着萧湛的眼神很是温柔,想来是因为与萧湛同姓的缘故。 “原来是萧前辈,晚辈见前辈身上并无锁链禁锢,为何前辈不逃出去呢?”萧湛听闻那大汉也姓萧,觉得甚是亲切,又想到若是自己父亲萧慎还在世,说不定也是这般虬髯狂放的样子,不由心生好感。 那大汉听了他的话摆手道:“我儿子落在耶律楚燕手中,她以此来要挟我不得离开锁情谷半步,倒是小兄弟你如何来到这谷中?我看你身边那小姑娘衣襟上带着血迹,可是在入谷时看了谷口那三个血字后吐血了?” 萧湛闻言大惊道:“不错,正是如此,前辈可知是怎么回事?” 那大汉道:“谷口那三个血字是耶律楚燕请高人写上去的,那人内力高强,写字时代入内劲,而写字用的血水中也被加入了一些迷幻药物,除了与那高人修习同样内功之人,其他人只要看那血字便会吐血,耶律楚燕这么做便是为了防止有人潜入谷中寻我。” 萧湛和蒋寻儿闻言互相看了一眼都觉得奇怪,那大汉并不知道,萧湛在谷口看了锁情谷三个字却并未吐血,蒋寻儿却知道,莫非萧湛所修习的小天星内功心法与那写字的高人出自一脉?萧湛也不由得怀疑,爷爷明明说华家在四十年前便被姬家灭门了,如今会小天星内力的应该只有爷爷和他才对,那么那个高人到底是谁呢? 那大汉可不知他二人心中所想,见二人不说话,便开口道:“其实吐口血并不碍事,不过是耶律楚燕为了警示入谷之人而已,倒是小兄弟你们二人还未回答我为何会在谷中?” 萧湛闻言便将发生在蜀中和镇子上的事说了一遍,并毫不隐瞒的告知那大汉耶律楚燕乃是他的杀父仇人。 “耶律楚燕这些年杀了不少姓萧的,她对外宣称二十年前有个姓萧的负了她,所以她这些年除了收集俊美少年玩乐外做的另一件事便是要杀尽天下姓萧的负心人,你说她和你有杀父之仇,莫非你爹也是个负心人?”那大汉听了萧湛的话开玩笑道。 萧湛却是愤怒道:“我爹与我娘在长白山定情,两人恩爱无比,是她耶律楚燕非要搅进来的,虽然我爹当年逃婚没有娶她,可那是辽王不顾我爹心意擅自指婚的,我爹并不爱她,何来的所谓负心之称。倒是她趁我爹不在,偷入我娘营帐抱走我表弟,害我家破人亡,表弟不知所踪,如此深仇大恨,我只怪自己如今没有本事去报,但只要我萧湛活着一日便不会忘记此仇,还请前辈莫要再拿此事开玩笑了。” 萧湛口中说着,心中又想起父亲来,不由一阵神伤,却不料那大汉听了他的话原本笑着的面容竟是僵住了,片刻后他才又缓缓开口,声音却有些暗哑了道:“如此倒是我口不择言了,那小兄弟你这些年与你娘,过的可好?” 萧湛没想到大汉竟这般问,开口道:“我们很好,娘当年为了不改嫁他人带我从家中逃了出来,后来我们在凉州东篱镇落脚,这些年来过得很好,只是娘每到八月十五便会暗自神伤,据说她和我爹便是在八月十五在白头山上成亲的。”萧湛说着说着眼中也泛起泪光,“我被坏人抓出来已经快半年了,也不知娘她现在怎么样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那大汉低声念叨了几句又道:“今日是十五,再过片刻耶律楚燕便要来此,你们得尽快离开。这锁情谷另有一处出口,就在这西北方向,我听你说这位寻儿姑娘似有御蛇之法,这再好不过了,这谷中遍布泥沼,只有蛇虫知晓如何避开沼泽,你们可招来蛇虫为你们引路,快去吧,再不走便来不及了。” 萧湛没想到耶律楚燕今日所谓的大事便是来见这个大汉,连忙说道:“前辈既知晓离谷的路,不如便和我们一起逃吧,待出了谷晚辈再陪前辈一同去找令郎的下落。” 那大汉摇头道:“不可,耶律楚燕此行是来见我,若是我不在,她定会派人追寻,上辽宫人多势众,你我便是武功再了得也不见得能逃得出去,我在此处还可以拖住她,别多说了,你们快走。” 萧湛见那大汉决议如此只得抱起蒋寻儿道:“那晚辈就告辞了,还不知令郎之名,晚辈出了锁情谷也好替前辈找寻。” “我儿,哈哈,我儿尽随了他母亲的聪慧机智,想必早已从耶律楚燕手中逃脱了,便不劳烦小兄弟了,咱们后会有期。”那大汉轻声道。 萧湛闻言不再多说,抱起蒋寻儿向西北方向跑去。那大汉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惨然道:“一十八载未曾见,却是相见不相识。我还道缘分至此让我遇到与湛儿同名之人,却不料竟就是湛儿,也算是老天对我这些年被囚禁做了些补偿,说起来倒也是我老眼昏花,湛儿如此像我,我怎就没有发现呢。”说罢他便盘膝坐在洞口的大石上望着天际那一轮皎月不再言语,思绪仿佛回到那一年的八月十五,他身边站着身着喜服的佳人,对面的好兄弟笑他可谓花好月圆,不可不浮一大白…… 不知过了多久,天边飘来一朵云彩将那月光遮住,就在此时,一个柔媚的声音遥遥的传来,似是倾诉,又似抽泣般道:“萧郎……师兄……你还是不肯与我回去吗……” “楚燕,出来吧,每次你都这般又有何用处,不过徒增我对你的厌恶之情罢了。”那大汉叹气道,原来他正是当年在大辽被耶律楚燕活捉囚禁十八年的大辽第一高手萧慎。 第八章 相见不相识(三) “萧郎,你看我带了谁来,你不是想见你儿子萧湛吗,我将他带来见你了。”伴着那遥遥的声音,一个红衣女子飞身来到萧慎身边,正是精心打扮过后的耶律楚燕。 “爹爹,我是湛儿啊,爹爹,您就和耶律姑姑出谷去吧,这样湛儿就可以一直与您在一起了。”耶律楚燕手里还拎着一个穿月白长衫的青年,萧慎借着从云间洒落的月光看去,就见那青年眉目间尽是自己年轻时的影子,脸型和嘴角都是极像的,若不是自己刚刚见了湛儿,此刻怕也要认错了。 “楚燕,叫他闭嘴吧,你这些年来叫人按我的画像找些样貌与我相似的少年,每个月都要带一个来骗我说是湛儿,我却不知我当年竟和清儿生下了这么多孩子了。”萧慎知道儿子安全,不由得开起了玩笑,却不料这玩笑正是耶律楚燕最不能忍的。 “是了,他虽是这些年我找来的与你最为相似的少年,但他的确不是你的湛儿,因为萧湛那小兔崽子早在十八年前已经被我一掌打碎了全身骨骼丢到锅中煮来吃了!”耶律楚燕狠狠的说着,说罢转身对身边的青年道:“让你装个小兔崽子都装不好,本宫要你何用!”话落竟一掌将那青年打入一旁的泥沼中,任那青年百般呼救求饶也只当未曾听见。 萧慎见她如此心狠手辣,轻皱眉头纵身来到那青年身边抬手将他从泥沼中拉出。 “萧郎,你对这么个没用的东西都还有些同情,为什么就不肯可怜可怜我呢?”耶律楚燕凄凄然的说道,那样子又不复刚刚的狠烈,真真是我见犹怜,只不过萧慎并不买账。 “楚燕,当年师父虽然助你将我擒住,却不肯依你所言废我的武功,所以你便用清儿和湛儿的安危来威胁我留在谷中,这么多年你每月都要来劝我跟你离去,看似是对我情深意切,实则你可知我对你做的这一切有多厌恶,楚燕,我最后再和你说一遍,我萧慎至始至终和你只有师兄妹的情谊,而且这情谊亦在十八年前你潜入女真大营盗走阿溯开始便已荡然无存,所以你还是死心吧,看在师父的面子我不会对你动手,你也不要再来了。”萧慎说罢再不理会耶律楚燕和那满身泥浆的少年,转身进到山洞之中。 “好,萧郎,你竟如此这般说些狠话伤我,待我回去便将萧湛那小兔崽子和他那该死的娘一块儿宰了剁成肉泥喂狗!”耶律楚燕狠狠的说了两句拂袖离开,那少年也小心翼翼的跟在她身后,生怕再惹怒她。 萧慎听到她离去后再次从山洞中出来叹了口气,这些年每次耶律楚燕带来的少年被他识破后都会大发雷霆说萧湛和完颜清已经被她杀死了,可转眼下一个月她又会带一个少年来,如此反复,萧慎其实一直都不曾相信耶律楚燕和他说过的话,他始终认为当年萧湛母子已经被赵似救走了,可他却不敢赌,他怕万一萧湛母子真的落入耶律楚燕之手。如今既然已经知道萧湛母子是安全的,他也该找个机会出谷去了。 正当萧慎想着,不远处的一块巨石边忽然传来轻微的响声,萧慎一皱眉头低喝道:“是谁?!” 随着萧慎的喝声,巨石后边闪出一男二女三个年轻人来,其中那男子身穿一件玄色暗纹长袍,看似羸弱,人倒是十分精神,这会儿怀中正抱着个穿雪青色罗裙的姑娘,看那姑娘的样子似是受了些伤,最有趣的是站在他二人身边的女子,明明是个娇俏年轻的小女孩儿却穿了一身藏青色的男装,不仅如此还偏偏要在腰间挂上一条艳红色的长鞭,还贴了两撇小胡子,看起来滑稽得很。 “萧伯父,晚辈江离,与令郎萧湛乃是八拜之交,此番来到上辽宫救人,我二人在谷口分头行动,晚辈救了人后仓惶逃到此处,不想听到前辈与萧湛和耶律楚燕的对话,还望前辈见谅。”那玄衣少年将雪青色罗裙少女交给一旁女扮男装的少女后对萧慎躬身施礼道,却正是江离。 原来江离与萧湛分手后沿着右侧的岔路向上辽宫内院走去,才走了不远也遇到几名穿着红纱的婢女在小花园中嬉闹,江离躲到一旁悄悄听着,就听其中一个女子说道:“姐妹们,你们听说了吗,今日宫里抓来了不少漂亮女子准备送去伺候宫主,我听说其中有一个长得比宇文姊姊还要美,更有趣的是她竟是扮着男装被抓来的。” 她这一说,其他女子也都叽叽喳喳的说了起来:“女扮男装?这倒是有趣,不过她的男装扮相肯定不像,否则怎么会被杨姊姊发现是女儿身送到我们这里调教。” “就是就是,依杨姊姊的性子抓到俊美的少年定是要背着宫主好好玩上一玩的。” “你还敢这样说,杨姊姊最小气了,小心被她听了去到宇文姊姊那里告你一个乱嚼舌根。” 江离将几人的话听了个真切,不由感叹得来全不费功夫,那女扮男装的美貌女子定然就是穆梓缬,于是便纵身来到几名女子身边一一点了穴道将几人制服。 “几位姐姐不必惊慌,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几位姐姐,若姐姐们如实回答,我定不伤姐姐们的性命。”江离对着几名女子笑呵呵的说道,“我媳妇儿今儿个傍晚在镇上被几个穿红纱的女子捉走了,听镇子上的人说是被捉来上辽宫了,所以我便来寻我家媳妇儿,诸位姐姐看着都人美心善,定然不舍得我们小两口新婚燕尔便劳燕分飞,所以还请各位姐姐告知今日捉来的女子都关在何处。” 那几名女子相互看了几眼,知道若此刻不答应江离的要求怕就要小命不保,于是其中一个女子便示意江离给她解开哑穴,江离见那女子不似有异,便解开她的穴道,那女子轻声道:“我看这位公子相貌俊朗,身手高强嘴也甜,便告诉你也非不可,只不过这捉来的女子都被分散关在各处,还请公子告知你娘子的衣着特征,我也好告诉公子具体的位置。” 第八章 相逢不相识(四) “那就劳烦姐姐了,我那媳妇儿别的都好,人长得也美,可就有个坏毛病,喜欢女扮男装,我刚刚听各位姐姐说抓了个女扮男装的,怕就是我那倒霉的媳妇儿。”江离笑着想若是穆梓缬在这里听到自己又戏称她是自己媳妇儿怕是要气得骂人了。 “竟有这般巧的事,那女子本是要送去调教伺候宫主的,可宇文姊姊瞧见她身上有个什么牌子,说她身份特殊便将她关在南跨院人字三号地牢里,地牢的钥匙就在我腰间,公子取了去边去救你娘子吧。” “那就谢过姐姐了。”江离在那女子腰间取了一串钥匙后又点了那女子的哑穴道:“不过还得请几位姐姐忍耐着些,在屋子中藏一阵子,待两三个时辰过去我救了我媳妇儿离开,各位姐姐的穴道自然会解开,小子这里便得罪了。”说罢便首先将回他话那女子抱起送到旁边的屋子里。 待将几名女子送到房间藏好后,江离带着钥匙来到南跨院,这会儿时辰已晚,南跨院仅有两名守卫看守者,江离悄悄潜到两人身后伸手点了二人穴道,便潜入院中。这南跨院是个极大地花园子,院子里种满了各种奇花异草,却一间屋子都没有,江离有些不解,莫非那红纱女子骗自己? 江离在院子中转了两圈,将每一处细细的观察一番,便发现这院子中有几处地面有问题,他靠近其中一处细瞧,便发现地面上有个小小的钥匙孔,孔边巴掌大的石块背面浅浅的刻着天一的字样,江离顿时明白,这所谓地牢正是建在这跨院的地下的,而这刻有天一字样的便应该是天字一号牢房了。想到这儿,江离将刚刚发现的几处地面一一检查,终于找到了刻着人三字样的石块。 江离将钥匙插入钥匙孔中轻轻转动,就听地下一阵轻微的响声,钥匙孔旁的地面轻轻震动后便沉了下去露出一个容一人进出的洞口。江离拿出火折子点了进入洞口,顺着洞内的盘梯拾级而下,走了约莫六七十级便来到洞底。这地牢洞底十分宽阔黑暗,周围的石壁上隐隐能听到水滴滴落的声音,江离将火折子举高想仔细看看周围的环境,却不料刚刚举起火折子,就听耳后一阵恶风。 江离连忙侧身躲过,却是一条艳红色的鞭子对着他狠狠抽来,这一鞭子角度刁钻,又是偷袭,江离虽然躲了过去,可手上的火折子却掉落地上熄灭了,顿时洞底又恢复黑暗。那鞭子的主人见一击不成,连忙变换招数甩鞭子向江离抽来,洞底地方小,江离闪避不开,只得抬手一把将那长鞭抓住后喝道:“穆姑娘别动,我是江离!” 他本以为那袭击他的人会住手,谁曾想那人虽鞭子被夺,却一抬脚揣在他腿肚子上,口中还娇喝道:“什么木姑娘土姑娘的,本公子统统不认识,识相的赶紧放本公子出去,否则让我阿爹知道了要你们好看!”听着声音娇蛮无礼,哪里是穆梓缬的声音! 江离听那声音便暗道不好,想不到竟认错人了。他正想着,对面的人又一脚踹了过来,江离这次有所准备,一伸手将那人脚踝抓住使劲一拉,那人重心不稳便摔倒在地上,江离快步靠前点了那人的穴道,再在地上找回火折子点燃,这才看清对面之人的样子,不由得笑了出来。 只见对面那人身着一件藏青色的武士长袍,长着一张雪白的小脸,一双妖艳的丹凤眼在火光照射下顾盼生辉,鼻高唇薄,却是个美人坯子,只不过明眼人一眼便看得出她乃是个女子,却偏偏梳着男子的发髻,唇上还贴着两撇小胡子,看起来好不有趣。江离这会儿明白过来不由觉得好笑,他以为被抓到上辽宫女扮男装的女子便应该是穆梓缬,谁料阴差阳错,竟还有一个女扮男装得如此不像的女子也被抓到了上辽宫。 “你这混蛋笑什么!还不快放开本公子!”那女子见江离看着她笑了,气哼哼的喊道。 “我就不明白这世道是怎么了,好生生一个大美人儿,非要扮成个假小子出来现眼,这么好笑的事你还不让我笑,岂不是要憋死我。”江离调侃那女子道。 “我呸,你们上辽宫没一个好东西,耶律楚燕那个老妖婆捉走我哥哥害我娘亲郁郁而终,我这次假扮男装就是为了能被捉到谷中再与我手下里应外合灭了上辽宫的,哼,我看你长得不错,想来应该是耶律楚燕的男宠吧,我告诉你,你们上辽宫没几天好日子过了,识相的快放了本公子,我还可以考虑放你一条生路。”那女子恶狠狠地说道,只不过那两撇随着她说话而动的小胡子着实让江离觉得有趣,让江离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 “你说你哥哥被耶律楚燕捉走了?想来他也该是个英俊的男子,至少也得有我这般美貌的七八分吧,否则怎能入了耶律楚燕的眼,不过话说回来,我倒还真的不是耶律楚燕的男宠,只不过是我媳妇儿也如你这般女扮男装被耶律楚燕的人捉了来,我来救她,听了上辽宫宫女说这里关了个女扮男装的美人儿,自然以为是我那媳妇儿,谁曾想竟然不是,不过看看你,我倒觉得上辽宫的人眼光倒还挺差的,这样子也好意思说是美人。”江离莫名的就像看那女子生气的样子,言语间便多了些许调侃。 “本公子美不美岂是你这丑八怪能评判的!”那女子向来自诩美貌,没料到江离竟说她不美,气得登时破口大骂。 “你若承认你是个小姑娘,我便承认你长得美,如何?”江离说话间将那女子的红色长鞭拿在手中掂量几下又悄声嘟囔道:“扮个男子也不想想,哪里有男子会用这般艳红的长鞭做武器。” “那鞭子是我姑姑留给我的,你快还给我,不然我可要对你不客气了!”那女子这厢被江离点了穴道,但见江离拿了那鞭子竟是十分着急,咬紧牙关想要强行冲开穴道去夺那鞭子。 第八章 相见不相识(五) 江离自小在女人堆里长大,最是怜香惜玉,这会儿见那女子手脚因强行冲开穴道而颤抖,怕她伤了自己连忙给她解了穴道。那女子正自己较劲呢,哪料到江离忽然给她解开穴道,劲力没用好,一下子便扑到了江离怀中,倒是将没防备的江离撞了个大跟头。 “你这小女子忒是恩将仇报了,算了,我还是去找我那倒霉的媳妇儿吧。”江离被她撞了一下,玄色的长袍上粘了不少灰尘,他起身拍了拍衣摆将鞭子扔给那女子便要向地牢外走去。 那女子这会儿得了自由,思及刚刚江离对自己的调侃之言,便不由怒上心头,哪里肯轻易让江离离开,便又抬起手一鞭子抽了过来。江离听着耳后又是恶风一阵,连忙闪到一旁,那女子的长鞭被江离躲过,狠狠抽在一旁的地面上,将地上散碎的石子抽了个漫天飞舞。 “小丫头,你若心疼这鞭子,可不该这般用它。”也不知为何,江离屡次被这女子袭击却也不恼,反手又夺过女子手中的长鞭挥舞起来。他舞鞭的动作与那女子乍看相似,细看之下脚下的步伐配合、手腕的抖动都有些微的不同,但偏是这一点点不同却教这套鞭法威力十足,长鞭随着江离的手腕上下翻飞,渐渐编织出一张密不透风的红色鞭网,长鞭所到之处或缠或绕,虽然不曾正面直击,但威力却大了许多,那女子开始还想要夺回长鞭,这会儿将江离的动作看在眼中,竟有些晃神了。 “这些年我师父每每思及师公及师兄便会在林间舞鞭,我见你这鞭子舞得与我师父形似,可却不得神髓,若叫你这般继续抽几下,只怕你姑姑留给你的这根宝贝鞭子便要不保了呢。”江离一套鞭法舞罢将手中长鞭递还给那女子道:“还发什么呆,你不是要和手下里应外合灭了这上辽宫吗?怎么待在这地牢中便算是里应外合了?” “我自然是要出去的,那个,还没问呢,你叫什么名字?”那女子抬眼看了看江离,神色中有些古怪,却是因着不知为何刚刚江离教她舞鞭的样子竟与她记忆中阿爹教她舞鞭的身影有些重合了。 江离自是不知那女子心中所想,见她问了便道:“我叫江离,长江的江,离别的离,你若不嫌弃大可叫我一声江大哥。” “你名字也有个离字?” “是了,怎的你名字也有个离字不成?”江离心想这倒是件巧事,便笑着问道。 那女子怔了一下赶忙道:“没,我叫李延宛,离李同音罢了。对了,你说你来救你媳妇儿,你可知你媳妇儿在哪儿?” 江离耸耸肩膀道:“我若知道便不会到你这里消磨这般多的时间了。” 李延宛思索片刻又道:“我听管事的丫头说这次耶律楚燕去蜀中损失了不少人手,贴身的几个使唤丫鬟都被杀死了,所以她手下这些人最近在附近的镇店给她物色丫鬟,你说你媳妇儿被她的手下抓来,会不会和那些被抓来当丫鬟的姑娘关在一起?” “这倒是有可能,是了,我那傻媳妇儿是和小寻儿去买女装的,想来是换了女装之后才被上辽宫的婢女抓走的。”江离轻拍额头道。 “那便应该是如此了,这边院子里只关了我一人,关丫鬟的地方应该在西跨院。”李延宛轻声道,“不如这样,你救我出去,我帮你去找你媳妇儿。” “怎么,不是要等你家手下和你里应外合攻破上辽宫杀了耶律楚燕为你娘亲哥哥报仇吗?怎么这会儿又要我救你出去了?”江离这人什么都好,就是看见顺眼的小姑娘喜欢言语上调侃两句。 “那几个不成器的东西在我被抓的时候就被上辽宫那几个泼妇打的七零八落,指望他们我这辈子也见不到我阿爹了。”李延宛有些脸红的悄声说着,而后又忽然抬起头愤愤的道,“本小姐叫你救我是给你面子,你可别得寸进尺!” 江离被她逗得哈哈大笑道:“好了好了,不得寸进尺,咱们走吧。”说罢便举着火折子给李延宛引路。 二人出了地牢便奔向西跨院,上辽宫本来守卫森严,晚上一众红纱婢女常常三两个结伴巡视,可今天倒也赶巧,被江离绑了几个,剩下的都被喊去追捕萧湛了,这会儿偌大的西跨院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倒叫二人不知从何找起了。 “小丫头,你去那边房间看看,我在院子里找找有没有机关。”江离想着南跨院既然有地牢密室,难保西跨院没有,便在院子里找了起来,只是这关丫鬟和关要犯必然不同,本就没那么严谨,这厢他半个院子还没看全,李延宛便在一间房间内找到几个女子。 “江大哥,我找到了!”李延宛低喝了一声,随后又对几个女子道:“别说话,不然杀了你们!” 几个女子都是镇店上本分人家的女儿,无端被抓到上辽宫本就心神混乱,冷不丁被李延宛一阵恐吓,更是吓得一个都不敢出声。 “小宛儿,我觉得你作为一个姑娘家,更该对姑娘们温柔些才是。”江离进到屋中见满屋子娇俏可怜的小姑娘一个个泪眼汪汪却不敢出声,从小就养成的那股子怜香惜玉的性子当下表现出来,软言细语道:“各位妹妹不必害怕,只须回答我两个问题便可。” 许是他长得俊朗不凡,说话又柔和,几个小姑娘互相看了看,终于怯生生的回答道:“公子请问。” “姑娘们是何人,为何会在上辽宫中?另外,各位姑娘们可见过一个姑娘?” “我们都是附近镇店上的姑娘,这几日陆续被抓来做使唤丫鬟的,至于公子问的姑娘,我们这最多的便是姑娘,却不知公子问的哪个。”有个胆子大的女子回应道。 江离想想也是,暗笑自己急着找穆梓缬竟有些失了理智,便又又细细描述道:“那姑娘是今日被抓来的,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瘦瘦高高的,长得十分秀美,穿着……”想到这他又是一阵头疼,若是穆梓缬换了衣衫后被抓来,他哪里知道她现在是什么衣着…… 第八章 相见不相识(六) 江离耸耸肩膀道:“我若知道便不会到你这里消磨这般多的时间了。” 李延宛思索片刻又道:“我听管事的丫头说这次耶律楚燕去蜀中损失了不少人手,贴身的几个使唤丫鬟都被杀死了,所以她手下这些人最近在附近的镇店给她物色丫鬟,你说你媳妇儿被她的手下抓来,会不会和那些被抓来当丫鬟的姑娘关在一起?” “这倒是有可能,是了,我那傻媳妇儿是和小寻儿去买女装的,想来是换了女装之后才被上辽宫的婢女抓走的。”江离轻拍额头道。 “那便应该是如此了,这边院子里只关了我一人,关丫鬟的地方应该在西跨院。”李延宛轻声道,“不如这样,你救我出去,我帮你去找你媳妇儿。” “怎么,不是要等你家手下和你里应外合攻破上辽宫杀了耶律楚燕为你娘亲哥哥报仇吗?怎么这会儿又要我救你出去了?”江离这人什么都好,就是看见顺眼的小姑娘喜欢言语上调侃两句。 “那几个不成器的东西在我被抓的时候就被上辽宫那几个泼妇打的七零八落,指望他们我这辈子也见不到我阿爹了。”李延宛有些脸红的悄声说着,而后又忽然抬起头愤愤的道,“本小姐叫你救我是给你面子,你可别得寸进尺!” 江离被她逗得哈哈大笑道:“好了好了,不得寸进尺,咱们走吧。”说罢便举着火折子给李延宛引路。 二人出了地牢便奔向西跨院,上辽宫本来守卫森严,晚上一众红纱婢女常常三两个结伴巡视,可今天倒也赶巧,被江离绑了几个,剩下的都被喊去追捕萧湛了,这会儿偌大的西跨院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倒叫二人不知从何找起了。 “小丫头,你去那边房间看看,我在院子里找找有没有机关。”江离想着南跨院既然有地牢密室,难保西跨院没有,便在院子里找了起来,只是这关丫鬟和关要犯必然不同,本就没那么严谨,这厢他半个院子还没看全,李延宛便在一间房间内找到几个女子。 “江大哥,我找到了!”李延宛低喝了一声,随后又对几个女子道:“别说话,不然杀了你们!” 几个女子都是镇店上本分人家的女儿,无端被抓到上辽宫本就心神混乱,冷不丁被李延宛一阵恐吓,更是吓得一个都不敢出声。 “小宛儿,我觉得你作为一个姑娘家,更该对姑娘们温柔些才是。”江离进到屋中见满屋子娇俏可怜的小姑娘一个个泪眼汪汪却不敢出声,从小就养成的那股子怜香惜玉的性子当下表现出来,软言细语道:“各位妹妹不必害怕,只须回答我两个问题便可。” 许是他长得俊朗不凡,说话又柔和,几个小姑娘互相看了看,终于怯生生的回答道:“公子请问。” “姑娘们是何人,为何会在上辽宫中?另外,各位姑娘们可见过一个姑娘?” “我们都是附近镇店上的姑娘,这几日陆续被抓来做使唤丫鬟的,至于公子问的姑娘,我们这最多的便是姑娘,却不知公子问的哪个。”有个胆子大的女子回应道。 江离想想也是,暗笑自己急着找穆梓缬竟有些失了理智,便又又细细描述道:“那姑娘是今日被抓来的,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瘦瘦高高的,长得十分秀美,穿着……”想到这他又是一阵头疼,若是穆梓缬换了衣衫后被抓来,他哪里知道她现在是什么衣着…… “公子说的可是位姓穆的姑娘?”那女子忽然道,江离闻言大喜,没想到这些姑娘竟真的见过穆梓缬,连忙道:“不错,正是位姓穆的姑娘,她现在在何处?” “就在我们这屋,只不过……”那女子犹犹豫豫的说着,伸手拿起李延宛找人时点燃的那盏油灯向屋内里间走去。 江离和李延宛跟在后面,就见那女子走到里间的床前,轻轻挑起垂挡着的帷幔,露出床上身着雪青色长裙的女子,却正是穆梓缬,只不过此刻她秀眉紧促,额角沁着细密的汗珠,似是十分痛苦。 “这位穆姑娘是今日傍晚时分被送来的,来的时候就受了伤,说是和她同时被抓的姑娘是上辽宫宫主的仇敌,被单独关起来拷问了,而这位穆姑娘似乎也有些特别的身份,所以送来让我们这些丫鬟们照看着。”那女子轻声道。 “如此这般,倒是要谢谢几位姑娘照顾我家媳妇儿了,不知几位姑娘之后有何打算?如有力所能及的,江某在所不辞。”江离拱手对几名女子谢道。 几名女子互相对望一眼,还是那名说话的女子犹犹豫豫道:“她们将穆姑娘送到我们这儿,若是在我们这儿丢了,我们可是要倒霉的,况且来做丫鬟本也不是我们自愿的,不如江公子想办法助我们一同逃出去?” 江离思索这女子所说不错,便应承下来,转身抱起床上的穆梓缬带着李延宛和一众姑娘逃了出去。 江离对五行术数较为熟悉,加之运气较萧湛好上太多,竟顺利的将一众姑娘送到他来时那个入口处,几个女子感恩戴德的和他道谢后便纷纷离去。 “你怎么不走?”江离回过头见李延宛还站在他身边,便开口问道。 “我不愿意走不行吗!耶律楚燕抓了我哥哥,我得借这个机会在上辽宫好好探查一番。你呢,你接下来要去哪儿?”李延宛觉得江离言语之间似是在撵自己离开,气得嘟起嘴没好气道。 “别胡闹,上辽宫高手众多,我且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但看那几名红纱婢女对你的形容便知晓你对上辽宫还有几分用处,你这会儿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又怎么好再回去自投罗网。”江离难得的没有调侃她,那一本正经的样子竟叫李延宛想起了自家那个让人肃穆又威严的阿爹,一时也不敢反驳什么,只是小声的仿佛撒娇般道:“凶什么凶,不去就不去嘛。” 江离见她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心中觉得既好笑又亲切,便也不再板着脸轻声开口道:“罢了,让你一个小姑娘独自离开我也不放心,你便先跟着我,待逃出这里再作打算吧。” “哼,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领你的情。” 第十七章 龙困浅滩(八) 赵似一边慨叹这暗号的花样繁多一边走着,终于在一个路口前看到了一个精致的如意标记,这个标记的画风笔触与之前的图案均有不同,样式十分精致。这个如意赵似曾见过陈瑜带了一个,陈琦也有一个,是当初章惇收养他兄弟二人之时特地为他们打造的,陈琦的上面刻着天官赐福,陈瑜的则刻着百无禁忌,这是章惇对他兄弟二人的祝愿,这些年来兄弟二人一直贴身带着不曾离身片刻。 “看来便是这条路了。”赵似见了那如意标记自然知晓这条路便是通往章惇的相府的。他自进入暗道到如今都不知走了多久,这暗道中不见天日,也不好分辨时辰,赵似早已走得乏累,此时见通往相府的路就在眼前自是十分开心,便连忙走向那条标有如意记号的暗道。 在暗道中又复前行不远赵似便发现道路走到了尽头。赵似走到暗道尽头举起夜明珠在墙壁上四下打量,很快便又发现与留客来水井中一般无二的月牙标记,他轻车熟路的将带有月牙标志的青砖按住,随着他的动作,四周的墙面微微的震动,片刻后震动停止,请转墙壁忽然向前滑动,滑出一寸厚的距离后便又向左滑动,很快便露出一个洞口。 赵似知道这机关也与留客来相同,便也不管它,自顾自的进了洞口,没走几步便被迎面而来的阳光照了满脸满怀,他在暗道中走了许久,适应了夜明珠昏暗柔和的光芒,此时忽然见了那刺目的阳光,一双眼睛被晃的根本无法睁开。赵似用手挡着阳光休息了许久后缓缓睁开双眼环顾四周,这才发现此时自己竟身处一口干枯的浅井中。 “入口也是井,出口也是井,这兄弟俩是有多喜欢这阴森森的水井啊!”赵似这一路上可没有少腹诽陈琦兄弟二人,此时自然也不会放过。 “水井有何不好,若无水井,这开封府的人岂不是都要出城挑水吃了,每日里成千上万的人挑着水桶排队出城去打水,倒却也是一道奇特的风景。”赵似这边正腹诽,头上忽然光影一暗,一个温润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王爷还不上来,是要属下背吗?” “陈琦,你和陈瑜到底是不是亲兄弟……”赵似扶额轻叹道,想想办事稳重靠谱的陈瑜,再看看眼前这长得倒是一本正经人模狗样,说起话来却不着边际的陈琦,赵似有时真的觉得这两人恐怕没什么血缘关系。 “王爷您如此说,可要叫属下伤心了,话说回来,您真的不用属下背吗?”井口边的陈琦如是说着,声音依旧温文尔雅,手上却麻利的抛了绳索下来。 “行了,别这么一本正经的和我说不正经的话,我听了你那口温润如玉的公子哥儿声音便浑身难受。”赵似顺着绳索爬出井口道。 “王爷不喜欢属下如此说话,那这样如何?”陈琦口中说着,话音忽然一转,一双修长雪白的手翘起兰花指轻点赵似的胸口道:“王爷~您都多久没回相府了,可叫属下好生想念呢。”那声音婉转若黄莺初啼,娇娇俏俏的叫人浮想联翩,尤其是那一声王爷,不轻不重的还带着些许撒娇的鼻音,让听的人觉得仿佛有双柔若无骨的手在你心上不轻不重的抓痒痒,若不看那张脸,只听声音,怕是要觉得是个水灵灵的大姑娘站在身前了。 “陈琦!你给本王好好说话!”赵似原本还神情自若的脸上难得出现了气急败坏。 说起这陈琦也是个奇人,他与陈瑜乃是一对双生兄弟,刚出生便被父母遗弃在开封城城北的陋巷中,这兄弟二人也是命大,被一个跑江湖卖艺的老人收养。 那老人没什么太大的本事,只会变些小戏法逗乐子,所以生意向来惨淡,捡了两个孩子后生活便更是拮据,好在陈琦和陈瑜十分争气,不过长到五六岁的时候便将老人的戏法学了个十成十,你看那戏法老人变起来看客们觉得简单无趣,可换做两个五六岁水灵灵的半大孩子来变,便有趣许多,尤其陈琦,还常常会故意出错让看客发现,之后再装憨卖傻以此逗看客开心。 自从陈琦兄弟二人开始卖艺后,老人的生活也好了许多,他将兄弟二人当做亲生孩子一般,后来便将自己一项绝学传给了二人。 这绝学说起来其实也并不神秘,不过是模仿他人说话,可说起来简单,练起来却十分困难,好在五六岁的孩子声音可塑性极强,加上陈琦天资聪颖,没过多久便将老人这一绝活学得活灵活现,有时陈瑜贪玩偷懒,陈琦便会假扮老人的声音吓他,从未失手过,倒是陈瑜,虽然与陈琦是双生子,可却无论如何也学不会这招。 学会仿声口技的陈琦后来在卖艺的过程中将这绝技运用得活灵活现,偶尔扮作个小姑娘唱个小曲儿,都会有不少看客信以为真,真的认为他是个小姑娘。 只是这样的日子没有过多久老人的“仇家”便找上门来。原来老人年轻时在宫中当差,他会的这些戏法和口技都是在宫中学的,后来老人被牵扯到一场谋害宫妃的案子中,被当年的皇后娘娘责令杖毙,好在老人命大,晕死后被扔在乱葬岗两天后竟自己苏醒过来,后来老人便隐姓埋名做了个江湖卖艺人讨生活。 而如今找上门来的“仇人”便是当年那位被谋害的宫妃的嫡亲兄长,也就是当朝的相爷章惇。 章惇的妹妹贵为皇贵妃,当年怀着龙嗣被害,皇后娘娘只是处死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小太监,章惇对此耿耿于怀,几经波折才找到幸存的老人,这才上门来“寻仇”了。 奈何章惇的时运不济,当他找到老人的时候,他已病入膏肓,连句完整的话都无法说出。章惇见他这般,心知最后的线索也断了,自己妹妹惨死之事只能成为悬案,他虽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第十九章 龙困浅滩(十七) “水井有何不好,若无水井,这开封府的人岂不是都要出城挑水吃了,每日里成千上万的人挑着水桶排队出城去打水,倒却也是一道奇特的风景。”赵似这边正腹诽,头上忽然光影一暗,一个温润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王爷还不上来,是要属下背吗?” “陈琦,你和陈瑜到底是不是亲兄弟……”赵似扶额轻叹道,想想办事稳重靠谱的陈瑜,再看看眼前这长得倒是一本正经人模狗样,说起话来却不着边际的陈琦,赵似有时真的觉得这两人恐怕没什么血缘关系。 “王爷您如此说,可要叫属下伤心了,话说回来,您真的不用属下背吗?”井口边的陈琦如是说着,声音依旧温文尔雅,手上却麻利的抛了绳索下来。 “行了,别这么一本正经的和我说不正经的话,我听了你那口温润如玉的公子哥儿声音便浑身难受。”赵似顺着绳索爬出井口道。 “王爷不喜欢属下如此说话,那这样如何?”陈琦口中说着,话音忽然一转,一双修长雪白的手翘起兰花指轻点赵似的胸口道:“王爷~您都多久没回相府了,可叫属下好生想念呢。”那声音婉转若黄莺初啼,娇娇俏俏的叫人浮想联翩,尤其是那一声王爷,不轻不重的还带着些许撒娇的鼻音,让听的人觉得仿佛有双柔若无骨的手在你心上不轻不重的抓痒痒,若不看那张脸,只听声音,怕是要觉得是个水灵灵的大姑娘站在身前了。 “陈琦!你给本王好好说话!”赵似原本还神情自若的脸上难得出现了气急败坏。 说起这陈琦也是个奇人,他与陈瑜乃是一对双生兄弟,刚出生便被父母遗弃在开封城城北的陋巷中,这兄弟二人也是命大,被一个跑江湖卖艺的老人收养。 那老人没什么太大的本事,只会变些小戏法逗乐子,所以生意向来惨淡,捡了两个孩子后生活便更是拮据,好在陈琦和陈瑜十分争气,不过长到五六岁的时候便将老人的戏法学了个十成十,你看那戏法老人变起来看客们觉得简单无趣,可换做两个五六岁水灵灵的半大孩子来变,便有趣许多,尤其陈琦,还常常会故意出错让看客发现,之后再装憨卖傻以此逗看客开心。 自从陈琦兄弟二人开始卖艺后,老人的生活也好了许多,他将兄弟二人当做亲生孩子一般,后来便将自己一项绝学传给了二人。 这绝学说起来其实也并不神秘,不过是模仿他人说话,可说起来简单,练起来却十分困难,好在五六岁的孩子声音可塑性极强,加上陈琦天资聪颖,没过多久便将老人这一绝活学得活灵活现,有时陈瑜贪玩偷懒,陈琦便会假扮老人的声音吓他,从未失手过,倒是陈瑜,虽然与陈琦是双生子,可却无论如何也学不会这招。 学会仿声口技的陈琦后来在卖艺的过程中将这绝技运用得活灵活现,偶尔扮作个小姑娘唱个小曲儿,都会有不少看客信以为真,真的认为他是个小姑娘。 只是这样的日子没有过多久老人的“仇家”便找上门来。原来老人年轻时在宫中当差,他会的这些戏法和口技都是在宫中学的,后来老人被牵扯到一场谋害宫妃的案子中,被当年的皇后娘娘责令杖毙,好在老人命大,晕死后被扔在乱葬岗两天后竟自己苏醒过来,后来老人便隐姓埋名做了个江湖卖艺人讨生活。 而如今找上门来的“仇人”便是当年那位被谋害的宫妃的嫡亲兄长,也就是当朝的相爷章惇。 章惇的妹妹贵为皇贵妃,当年怀着龙嗣被害,皇后娘娘只是处死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小太监,章惇对此耿耿于怀,几经波折才找到幸存的老人,这才上门来“寻仇”了。 奈何章惇的时运不济,当他找到老人的时候,他已病入膏肓,连句完整的话都无法说出。章惇见他这般,心知最后的线索也断了,自己妹妹惨死之事只能成为悬案,他虽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那老人到底还是在章惇眼皮子底下咽了气,章惇知他也是个可怜人,便命人好生收殓了他,顺便收养了陈琦兄弟二人。 陈琦兄弟二人一直跟着老人为生计奔波,见惯了世间人情冷暖,本以为老人死了他兄弟二人又要流落街头,却不料章惇不但收殓了老人,还主动收养二人,他二人那是年纪尚小,自是被感动的一塌糊涂,自此便死心塌的为章惇办事。 陈瑜向来头脑灵活心思缜密,办起事来沉稳可靠,多年来一直潜伏在各地为章惇安插暗桩亲信,而陈琦仗着自己出色的口技和后来学的一手出神入化的易容功夫常常扮作他人为章惇打探消息,兄弟二人这些年来为章惇建立了庞大的情报网络,为章惇稳固朝堂地位做了十足的贡献。 赵似年幼时常到章惇府上寻楚婉芙玩耍,与他兄弟二人也十分熟稔,当然,作为从小一处长大的朋友,陈琦没少扮作楚婉芙的样子调戏赵似,赵似虽不至于上当,可见的多了,对陈琦这女人姿态早已十分敏感。 “王爷若不喜欢也大可不必如此凶悍,这般凶神恶煞的,若真是个小姑娘家在你面前,可要被你吓哭了。”陈琦听了赵似的怒骂微微一笑,倒是恢复了他的本音。 陈琦与陈瑜长相虽然十分相似,可身材却不似一般男子那样高大,这与他常年爱好扮作个小姑娘有必不可少的关系,加上他本身的声音是那种少年感十足的声音,因此他正经说话的时候便像一个十四五岁明月清风般的少年郎,让人十分亲切。 “好了,别闹了,外公怎么样了?”陈琦平日里最爱拿赵似逗乐子,赵似也是见怪不怪,不过此时他还能有心思拿自己逗乐子,说明外公应该已经有所好转了。 “相爷身体已无大碍,大约今日便会苏醒,王爷您来的到时及时。”果不其然,章惇的身体果然康复的差不多了。 “那府中如今情况如何了?周赟那逆贼可还掌控着府内上下?”赵似问道。 “周赟最近更换了府内大批下人,将府内上上下下都清理了数次,小瑜应该与您说过,属下猜测他应该是在寻找相爷藏的一样东西,另外他昨日又派人出府,属下这次终于跟着那细作找到了他的上家,”陈琦收起了之前的不正经道,“是康宁。”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