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一曲长歌入天门》 第一章 大战在即 在江湖上行走的人,不可能没有听过神剑凌焓。传说此剑现世时,往往伴随着巨大的灾难,只因这把剑曾多次易主,拥有它的人却无一善终。但多年来,武林中人从未放弃寻找此剑,只因若拥有了它,便再没有任何一件兵器能与之匹敌。 神剑辗转流到塞外,被古门所获。 天底下怎有绝对的秘密? 神剑的下落在中原武林一传开,武林中人,莫不趋之若鹜。 只是许多人还未见到神剑,便已倒在路上,永远也起不来了。 杀他们的,自然也是同去的人。 而此时古门门主古三清带着他的大弟子和九个舵主,趁乱攻入,中原武林危在旦夕。 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 不周山顶,古三清衣袂正被冷风吹动。 飞冰溅雪,血染寒梅。这里已足够冷,却仍不及这些人的杀气。 山脚,弯月初升,肆虐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天龙帮掌门言然殊不禁打了个寒颤。 天龙帮已算作武林大派,可他也只能在这里站着。无论如何,现在还能站在这里的人,已非同寻常。 弱水绕之,其力不能胜芥,鸿毛不浮。 现在这里已变成了血水,已流过了这些人的脚下。 武灵派的几个女弟子正抱在一起痛哭。 实在太惨了...她们从未见过如此惨绝人寰的杀戮。 逍遥门的小师弟已哇的一声叫了出来。 他还能叫出来,但许多人已经开不了口了。 这些人不过是中原武林门派中毫不起眼的角色,他们本不该出现在这里,因为他们根本无法上到不周山顶,看到那场决斗。他们虽好奇,却也惜命。 他们之所以前来,只是想知道一个结果。他们自然也可以等待别人的消息,只是从别人口中听到的,那就完全不同了,因为即使没有看见,他们也可以想象出这惊天地,泣鬼神之战! “呵...那一战,我就在场。” 只凭这一句话,他便足以获得身边人的崇拜了。 ...... 中原武林自然不会无人应战,古三清的对面站着五个人,张正宫、柴少商、冯角、上官徵和闻羽。这五人精通乐器,江湖上又称他们为五音。 古三清望着对面的五个人,右手已握紧了刀。这是一把不同寻常的刀,却有一个简单的名字-魔刀。 他若当这些人只是玩弄乐器的乐师,那便要吃亏了。 在五音身后不远处,还站着春谷堂堂主马甄,天山的天心道长以及华山掌门卓奕衡。这些都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中原人士谁人不晓? 古三清又如何敢以一人之力抵抗中原群雄?他的身后也站着他的大弟子古仲吕,以及九个分舵的舵主。 究竟是古三清想要入主中原武林,还是中原觊觎漠北的神兵,没有人知道。这一战无可避免,只有活着的人才有资格书写真相。 五对一,人数太过悬殊,是否结果也如此悬殊? 古三清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别人若只当他睡眼惺忪,那便大错特错了! 他的右腕一点,魔刀已挥了出去! 第二章 忆殇 极少人知道当年那一战到底发生了什么,武林中但凡重大的决斗总会有许多的说法,但一定会惊天动地,精彩绝伦。 无论如何,古三清从此退出中原,不再进犯。五音便成为了中原武林的英雄,他们抵挡了漠北古门的入侵,他们的名望怎能不高? 五年转瞬即逝,闻羽突然归隐西平郡,与妻陆思音生下了个儿子,取名乐羽。击退古门,本是闻羽名望最盛之时,可闻羽选择急流勇退,不再过问武林之事。自归隐以来,除了和几位义兄相聚,几乎不出西平郡。 这里群山环抱,河流纵横,当真令人向往。西平郡日子闲适安逸,乐羽在这样的生活下已年逾舞勺,他本就生的眉目清秀,除了身材有些消瘦,外形也算是俊朗。 十有三年,应学乐,应诵诗。闻羽希望乐羽像正常孩子那般读书诵诗,并没有传授他任何武功。但闻家的孩子怎可不通音律?乐羽自小便在闻羽的指导下操古琴,习乐谱。但年少心难定,每次抚琴观谱时,乐羽总是叫苦连天。手在弦上,心却逃向了屋外。陆思音虽溺爱乐羽,在这方面却从不纵容。而乐羽想到爹爹的惩罚...也只好收起了心。长此以往,乐羽的琴技虽称不上大家,总也不算折了闻家的面子。 闻羽的义兄时常邀请闻羽上门作客,乐羽便趁机溜出家门玩耍。虽然闻羽再三交代,可陆思音哪里拦得住一心想玩的孩子? 西平郡位置虽偏僻,却有不少人家,林家与顾家都与闻家相邻。闻羽与他们来往甚少,但乐羽与林家之女林静娴,顾家之女顾曦从小一起玩耍,感情颇深。 这日练完琴后,乐羽便迫不及待的要出去。陆思音拉住了乐羽:“又要出门?你爹爹前天的训斥你忘了?” 乐羽扯着陆思音的衣袖,撒娇道:“娘,我想去找顾曦和静娴玩,我已经练完琴了。” 陆思音拦不住他,只好嘱咐他多加小心。 西平郡每隔几日,便会有一次集市。集市上有许多吃的,玩的,还有平时看不到的小玩意儿。 乐羽闻到一股香味,便朝茶摊走去。 “只要累了呀,就来这里喝上几碗茶,看着这水上的风景,舒服哟。”田伯笑道。 “田伯伯,哎呀,赵大叔,你又来喝茶啊?”乐羽道。 赵天平笑道:“呵呵,闲时喝上一杯茶,真是舒坦又自在。小乐羽,你又找顾曦她们玩啊?” 乐羽点点头:“恰好集市嘛,难得出来一趟。” “男孩子整天跟小妮子玩什么,来跟赵大叔学武吧。” “哟,我咋不知道你这么能耐?”田伯已将红茶端了出来。 “嗨,说不过您老,喝茶,喝茶。” “小乐羽,来,尝尝你田婶做的茶点。” 乐羽咧嘴一笑:“可...可是我忘带银子了。” “这孩子,田伯给你吃点豆糕,难道还会收你银子不成?” “嘻嘻,谢谢田伯伯,田婶的豆糕最好吃了!” “就你嘴甜,你田婶听了又要骄傲了,快去吧。” 乐羽接过豆糕,“谢谢田伯伯。” 他一路小跑来到顾家,看到一男子正在屋外浇花,忙问道:“顾伯伯,顾曦在吗?” “是乐羽啊,来找顾曦玩吗?她好像跟静娴她们去河边了。”顾老伯道。 “知道了,顾伯伯,那我这就去找她们。”乐羽说完转身就跑了。 顾老伯摇了摇头:“这孩子,急什么,慢点别摔着了!” 这是一条狭长的河流,名为太昭,河岸旁本是祭祀时阴阳之神的坛,现早已衰败。不过草木苍翠茂盛,风景独好,故乐羽他们常来此处玩耍。 乐羽一路跑到河边,顾曦和林静娴正坐在河边嬉笑。 乐羽喊道:“你们果然在这!” 顾曦回过头去:“咦,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 乐羽皱着眉头道:“好啊!你们出来玩竟然都不叫我!” 林静娴瞪了乐羽一眼:“我们哪还敢再去找你?” 顾曦忙说:“好啦,闻伯伯对乐羽一向严厉,你又不是不知道。” 乐羽挠了挠头:“其实爹爹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只是怪我平时不听话,常常不练琴就偷溜出去,他才会这样生气。” “你嘴边...你是不是偷偷吃了什么点心?”林静娴道。 乐羽抹了抹嘴,神气一笑,“啊呀,这豆糕真好吃。” “你...果然一个人偷吃了,自私鬼!”林静娴骂道。 乐羽也气鼓鼓地回应:“你还有脸说我?你不是也自己偷偷跑出来的?” 顾曦上前挡在两人中间:“好啦,静娴没别的意思啦,你看,她刚刚绣的花,多美啊。” 乐羽一把抢过,看了一眼:“唔,还不错嘛。” “闻乐羽,你小心点,弄坏了,看我怎么收拾你!”林静娴斥道。 乐羽朝她做了个鬼脸:“大惊小怪,这就能弄坏了? “还有说了多少遍我叫乐羽。” “一直想问你很久了,你爹爹姓闻,你怎的不跟你爹爹姓?”顾曦道。 “我哪知道,自我记事起,我就一直叫这个名字,乐羽,姓乐名羽。” “这可真是奇怪,你爹大概是想你每天都很快吧。”顾曦细声道。 “不,是乐理的乐。嗨!管他呢?爹爹说名字不过是个代号罢了。”乐羽吸了口气,只觉十分惬意。 此时正是清明时分,春风荡漾,两岸花开,绿草如茵。偶然飘过青雾,屋舎若隐若现,野地溪水潺潺。 “哎哟,我怎么会忘记你们嘛。”乐羽又从怀里掏出两个豆糕来。 顾曦笑了笑:“田婶做的?” “那是当然,除了田婶,谁还能做出这么香的豆糕。”乐羽仿佛意犹未尽。 “你这么早就出来,你爹爹不管吗?”顾曦道。 “他肯定是偷偷溜出来的!我说你也长点记性吧,别到时候自己被骂,还连累了我们。”林静娴道。 “我常听别人说,吃别人的嘴软,但我看你没什么变化嘛。”乐羽故作无奈。 “你吃我的还少了吗?”林静娴反问道。 顾曦又上前将两人隔开:“平时你练完琴,你爹爹也不让你随便出来的。” 乐羽露出灿烂的笑容:“嘿嘿,爹爹不在家,娘就给我出来啦。” “你娘真好。”顾曦目光闪烁,好像想起了什么。 “那当然了,娘最疼我了。总是架不住我的哀求,每次心一软,就让我出来了,嘻嘻。” 乐羽突然头一低,“可也比不上你们自在啊,想出来就可以出来,哪像我...” “好啦,你这不是出来了嘛,今日天气不错呢,以后我们出来都叫上你好吗?”顾曦道。 林静娴撅起了小嘴:“叫他干什么?就会搞破坏。” “你...哼!”乐羽也嘟起了嘴。 顾曦摇摇头:“你们啊,还是一见面就吵,一点都没有变。” “谁愿意跟他/她吵!”两人异口同声道。 噗嗤,顾曦忍不住笑了出来:“你们俩还挺默契。” 一道光射在了对岸的岩石上,这些岩石似乎都有了活力。不觉阳乌已渐渐西落,日光也不再耀眼。 “也不知道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还能过多久?”顾曦突然叹了一声。 乐羽望了顾曦一眼:“你怎么了?我们离长大的日子还远着呢。” 顾曦两眼直直地盯着前方的太昭河,并未言语。 “顾曦,你今日是怎么了?”林静娴也捕捉到了顾曦的不寻常。 顾曦提了提身上的衣裳,表情有些复杂:“风大了,我们回去吧。” 林静娴瞪了乐羽一眼:“一定是你惹她不开心了。” “你胡说些什么?”乐羽喊道。 两人又吵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毫不相让。顾曦看着这两人,哭笑不得,不知该怎么劝说。 夕阳下,一个胖乎乎的幼童正朝这三人走来。这小童穿着宽大的青布裤褂,头上还用红线扎了两个结。 “姐姐,姐姐!爹爹让你回家吃饭。”小童鼓着脸颊,甚是可爱。 “小高帆,都长这么高了啊。”顾曦笑道。 乐羽连忙摸索着:“哟,今儿没带糖。” 林静娴摸了摸林高帆的头,回头望向顾曦:“顾曦,那我先回去了。” 顾曦点了点头:“嗯,快去吧,不然林伯伯要担心了。” 林静娴牵着林高帆的手往家走去。 “顾曦,那我送你回去吧。”乐羽道。 顾曦沉默半晌,终于道:“走吧。” 余晖落下,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许久都没有说话,他们平时从不这样。斜阳暖暖地落在了两人身上,顾曦突然停下了脚步。乐羽也跟着停了下来,只见顾曦的脸色有些怪,他忙说:“你怎么了?” 顾曦的眼里含着丝丝泪光:“我即将随爹爹去西南了。” 乐羽一愣:“西南?那是什么地方?” 顾曦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一想到要离开你们,我就莫名的难过。” “你...你要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乐羽直直地望着顾曦。 “不知道,也许...不回来了。”顾曦低下了头。 乐羽如梦初醒,大喊道:“什么?不回来了?” “爹爹说我们本就是迁居到此,现在离开也是件很正常的事情。”顾曦躲避着乐羽的目光,往前走去。 乐羽的心里突然有些空,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到家了。”顾曦轻轻地说。 乐羽连忙追了上去,他伸出了手,手里是林静娴绣的花,他喊道:“我不会忘记你的!” 顾曦没有接过花,转身跑进了家门,只留下了乐羽一人傻傻地站在屋外。她转身甩出的几颗炽热的泪珠,谁又能发现呢? 日光已慢慢褪去,泛红的眼睛映入了远方的斜阳。 晚风拂晓笛声残,离别在远方... 第三章 离家 这日下起了大雨,闻羽望向屋外,有些茫然。 陆思音已将油炸糕放在桌上,油炸糕是西平郡一带的特色糕点,分豆馅、糖馅。豆馅有小豆、豇豆、扁豆、芸豆四种;糖馅有红糖、白糖两种,另外各加青红丝、玫瑰、核桃仁、果脯等。吃起来外酥里嫩,回味无穷。 “孩子大了。”闻羽欣慰地点了点头。 “有一件事,我想问你很久了。”陆思音道。 “夫人请说。”闻羽道。 “我不太明白,你为何不让儿子随你姓?你让街坊们怎么想?”陆思音道。 “我做事,还需要理会别人怎么想吗?”闻羽不屑道。 陆思音气得跺了跺脚:“我们的儿子不随你姓,你...” “夫人,你别着急,有些事情我慢慢告诉你。” 只听远处人声鼎沸,骏马嘶鸣,闻羽的脸色突然大变。 “夫人,乐羽呢?” “应该在屋里。”陆思音道。 “快叫他来!”闻羽道。 “吴伯,请少爷过来。”陆思音道。 “怎么了?”陆思音又望向了闻羽。 闻羽叹了声:“你可记得我曾收到过一封信?” “当然记得,那时你神情紧张,急着出门,我也不敢多问。”陆思音道。 “乐羽不能再留在这里了。”闻羽突然道。 陆思音一惊,忙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闻羽已在屋内踱来踱去,“此事,你还是莫要知道的好。” 陆思音的眼神已变得柔和,她轻轻道:“你要孩子走,我还不能知道实情吗?我既然选择与你在一起,自是与你共患难,难道我还会舍你而去吗?” 你...闻羽背过身去。那一战,他仍历历在目。 他附耳轻声道了几句。 陆思音神色大变:“这...这...” “你现在总该知道我为何不让他姓闻。”闻羽颇有些无奈。 “你早就料到了今天?”陆思音狠狠道。 闻羽沉默半晌,道:“我虽归隐江湖,却不敢奢想江湖已放过了我。” 陆思音摇了摇头:“你竟然一直瞒着我。” “我又何必让你也承受这些?”闻羽道。 “难道我现在就可以不必承受了吗?”陆思音喊道。 屋外的雨已经停了,刚才的声音好像也消失了,一切又归于平静。 闻羽将陆思音拥入怀中,“可是至少...这些年...你不快乐吗?” 陆思音只感受到那剧烈的心跳,缓缓道:“我确实很快乐。” “我们也不必如此悲观,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是他们这些人什么都做得出来。”闻羽道。 “你想把孩子送去哪?”陆思音道。 “天山。”闻羽道。 “什么?天山?天山离这里何止千里?”陆思音惊道。 “你该知道,我自归隐以来,许多联系都断了。”闻羽道。 “我知你与马甄素来交好,为何不送去春谷堂?”陆思音道。 “你看那混小子,可有一刻心定过?”闻羽厉声道。 “难道你竟狠心让孩子年纪轻轻就去当道士?”陆思音声音已有些颤抖。 “你胡说什么?我只不过想他修身养性。”闻羽道。 “可你...可你该怎么对他说?”陆思音道。 “此事容不得商量,我押也要把他押到天山!”闻羽道。 “你...你...”陆思音气得说不出话来。 闻羽走上前去,拍了拍陆思音的肩,叹了口气:“我只有这一个儿子,我难道会忍心吗?只是他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 幼时玩伴的离去,又怎能不让人难过? 只是年少易忘事,日子久了,难过便渐渐淡去。 雨已经停了,乐羽已冲出了大门。 “少爷,老爷请您去一下,说有重要的事告诉你。”说话的是吴伯,他是闻家的管家。 重要的事?静娴还在等着我呢...乐羽嘟嘟囔囔,却不敢不去。 待乐羽进入正厅,竟看到娘在一旁小声抽泣。他连忙跑上前去,气呼呼地说:“娘,是谁欺负您了?您告诉乐羽!” 陆思音并没有回答,只是一直望着他,不住地叹气。 “我与你娘商量了许久,已决定将送你去天山。”闻羽的表情似乎从来都是这么严肃。 乐羽张大了嘴:“天山是什么地方?爹娘跟我一起去吗?那里好玩吗?” “玩玩玩!你一天到晚只想的到玩?”闻羽喊道。 乐羽吓了一跳,连忙躲在陆思音后面。 “我会带你去,不过你会一个人留在那里。”闻羽道。 “爹爹让我一个人留在那里?我不去!”乐羽喊道。 闻羽已站起身,厉声道:“这事由不得你!” “娘!”乐羽被这么一吼,吓得连忙躲进陆思音的怀里。 陆思音瞪了闻羽一眼:“你就不能好好说吗?非要吓着孩子?” “乐羽想要留在爹娘的身边,我不要去什么天山...”说着说着乐羽小嘴撅了起来,他扯起了陆思音的衣袖:“娘亲...你跟爹爹说,乐羽不要离开你们。” “傻孩子...娘亲又怎么舍得离开你?可是...”陆思音忍不住去擦拭眼角的泪水。 “好了,这就收拾行李,明日送他上天山。”闻羽道。 陆思音一怔,连忙道:“明日?何必如此着急...” 闻羽脸一沉:“夫人,此事不能再拖了!” 陆思音轻轻地摸了摸乐羽的头:“唉,乐羽,你一定要听爹娘的话...爹娘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啊...” “为什么!为什么爹娘要送我走?你们难道不要我了吗?”乐羽不想哭,可是他的声音都已带着哭腔。他抹了抹眼角的泪,横了心喊道:“我就待在家里,哪都不去...我就要待在娘身边,我不要去什么天山!” “呵!你当然不想去,只因为你娘对你十分溺爱,你以为我当真不知道你经常溜出门?你一心只顾着玩,这样下去如何可行!我意已决,不必多说了!”闻羽冷冷道。 “我...我...”乐羽憋得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 “好孩子,娘虽然舍不得你,可是你爹说的是对的;只有去天山,你方能有所成就,爹娘怎么会害你呢?”陆思音咬紧嘴唇,双手有些微颤,可她也改变不了闻羽的决定。 “娘...连你也...连你也...”乐羽连退几步,难道爹娘都不要我了? 乌云已退,碧空万里,但乐羽此时此刻却如掉入冰窟,他简直一刻都不想待在这里。 “孩子...”陆思音已说不出话来。 “我不要,我不去!”乐羽边喊边跑出了屋子。 第四章 初入天山 大雨冲刷过后的土地,已散发出泥土的清香。 乐羽一口气跑到太昭河旁,他的靴子已湿,衣服已沾满了泥水,可他全然不顾。 “你怎么才来?”林静娴有些恼怒,看起来她已等了许久。 乐羽的脸涨得通红,他的气还没消。 林静娴望着乐羽那副模样,本想嘲笑一番,却又有些担忧,她转而问道:“闻伯伯又骂你了?” 乐羽双手叉腰,喊道:“哼!爹爹太坏了!竟要赶我走!” 林静娴笑了笑:“赶你走?能赶你去哪儿?” 乐羽头一低,又沮丧了起来:“你别笑了!这次爹爹铁了心要送我到天山,我从来都没有听过这个地方。” 林静娴目光突然黯淡,飘向河的对岸。 乐羽拍了拍她:“你又怎么了?” 林静娴微微一颤,一声叹息:“先是顾曦,现在你也要走了。” “你叹什么气啊!该难过的是我!”乐羽气鼓鼓道。 林静娴被逗笑了:“是啊,看你以后怎么逃出去玩耍。” 乐羽跺了跺脚,扬手扔出一块石头,激起层层水花。 林静娴摇摇头:“顾曦走之后,我想了很多,爹爹说人总是会成长的...” “唉,说实话,这次去天山,我真有些害怕。”乐羽突然道。 “何必想那么多呢,该经历的总是会经历,该承受的也要学会去承受。”林静娴缓缓道。 乐羽回头望着林静娴:“我的天啊,静娴!这是你说的话吗?” 林静娴皱了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乐羽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我只是想不到你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林静娴哼了一声。 总角之年的幼童又能对离别有多少感触?更何况他们已经历过一次了。 ...... 陆思音望了望屋外,又看着闻羽:“乐羽年龄尚小,也从未与人同住过,是否可以请天心...” 闻羽打断了陆思音的话:“万万不可!若他不与师兄弟同住,那更免不了遭受排挤;更何况天心道长怎能因我们的私心而作出此等不合规矩之事?” 吴伯走上前道:“老爷,天色已晚,是否要去请少爷回来?” “算了,由他去吧。你去准备准备,我明日便亲自送他上天山。”闻羽道。 “是,老爷。”吴伯道。 ...... 太阳西落,东方已挂起三三两两的小星。 乐羽望了望天,站了起来:“静娴,天色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林静娴摇了摇头:“你先走吧,我还想坐一会儿。” 乐羽有些犹豫:“可...这么晚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 林静娴笑了声:“我们何时出来,不是各回各家?不用担心,我只是想坐一会儿。” 乐羽走到林静娴身边,忽然抓住了她的手:“你放心,我一定很快就会回来的!” 林静娴先是一怔,继而点了点头:“嗯,我等你回来。” 乐羽就这样一步一步地从她的视线中消失。 她起了身,拍了拍身上的尘,若有所思:“呵...是吗?顾曦不也是这么说的吗?” ...... 这一条路并不算短,可是乐羽仍走的很慢很慢,他不想回家,只要不回家,他也就不用去天山了... “哎哟,少爷,您终于回来了,饿坏了吧!”吴伯上前迎道。 再慢也有到达的时候,乐羽徘徊在门外,有些不安:“吴伯,爹爹他...” 吴伯笑着说:“老爷让我给你留了饭菜,快进来吧。” 乐羽上了桌,这里有他最喜欢的醉鸡,清蒸鲈鱼,还有肘子;这一次他回到家的时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晚,但这一次他不仅没被责骂,还有这么多好吃的;可他一想到明日就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就再也没有食欲。 天山是个什么地方...我...我真的要离开了吗? ...... 秋风掠过,层林尽染,一片金黄。 穿过这片密林,便是天山。 天山掌门天心道长在武林中德高望重,深得人心;他的武功高深莫测,一把太阴剑使得出神入化。若不是天心与闻羽相识多年,乐羽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拜在天心门下。 “乐羽,快过来!”闻羽喊道。 乐羽已记不清那日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跪下磕了几个头,就成为了天心道长的弟子。 那一日,许多比他年长的男女围着他,不停地说:“哟,我们多了个小师弟啦。” 那一夜,闻羽拗不过天心的盛情,最终留下来,与他秉烛夜谈。 乐羽坐了一夜,脑子却一片空白。 晨曦微露,树上的鸟儿已开始鸣叫。 乐羽站在石阶上,看着闻羽的背影渐渐变小。 青雾飘起,再一眨眼,爹爹不见了... 乐羽鼻子一酸,眼眶已噙着泪水。 师兄们对乐羽很好,只不过他很不习惯,他从未与这么多人一起相处。 他总是等师兄们洗完澡,才慢慢地开始擦洗。 他挑水时,被木屑挂出一道血痕,也忍着痛不说。 他吃饭时,总是慢别人一拍,所以总饿了肚子。 天山风景优美,下有山地草原,上有积雪冰川;这里是很好的,但却不是他想要的。 这些日子,他经常半夜醒来,然后独坐天明。 “师兄,你又一个人在这里发呆啊?” 说话的是一个女孩子,她的脸红扑扑的,扎了一个辫子,年纪比乐羽还小。 她是前些日子天心道长带上山的,她嘴甜,师兄师姐们都很喜欢她。 乐羽挤出一丝笑容:“文燕师妹,你来了啊。” 文燕笑嘻嘻地说:“师兄,你怎么不说话?你在想什么呢?” 乐羽只露出了一丝苦笑。 “师兄想家吗?师兄的家乡一定很美!有很高的山,山里有很多蝴蝶,还有神仙!”文燕越说越兴奋。 乐羽笑了:“傻丫头,这世上哪有神仙。” “师兄笑了!”文燕拍手道。 乐羽摇摇头:“走啦,回去吃饭。” ...... “孩子送到了?”陆思音道。 闻羽摊了摊手:“嗯...你别总苦着个脸,这难道是我愿意的吗?” 陆思音叹了口气:“我知道...只是可怜乐羽如此年纪,便要离开爹娘...” “对方是什么来头,你也知道。”闻羽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陆思音摇摇头:“可是...” “他在天心那,比在这安全的多。”闻羽道。 “那我们呢?我们也要走吗?”陆思音道。 “不,我们还不能走。他们既然能找到这里,我们又何必再白费心机?”闻羽道。 陆思音一怔:“我们就这样等着他们?可是敌暗我明...” “不错,敌人虽在暗处,可惜他们并不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他们在暗处了。”闻羽道。 “我...”陆思音还想说些什么。 “睡吧。”闻羽吹灭了蜡烛。 黑暗中只传来陆思音几声哀叹。 第五章 险惹事端 道可道,非常道。 名可名,非常名。 无名天地之始。 有名万物之母... 在这里的生活,远不如家里自在。乐羽每日与师兄师姐们晨读,练功;天心道长希望他们不仅有一身武艺,更能以德服人。 新来的弟子少不了干些挑水,劈柴的苦活,每次累的弯不起腰,却又面对青菜豆腐的时候,乐羽就想起了娘亲做的一手好菜;每当一个人在山顶沉思的时候,他的身边似乎总响起顾曦和林静娴的话语。 “臭小子!又溜了出去。”自然,也少不了爹爹的斥骂。 “师兄,到处找不到你,原来你躲在这里偷懒!”文燕眼珠子直溜儿的转。 “谁...谁偷懒了?”乐羽一怔,随即睁开了眼睛。 “师妹,你可真行!后山这么大,这也能被你找到。” “嘿嘿,当然啦!我是谁啊!”文燕一脸神气。 “师妹你来后山干什么?”乐羽坐了起来。 文燕细声道:“师父闭关啦,我想师兄带我去玩,又四处寻不到师兄...” 乐羽摇摇头:“这不被你寻到了...” 文燕拉着乐羽的衣袖:“师兄带我去玩吧?” 乐羽点了点文燕的小脑袋:“师妹啊,你就喜欢胡闹!师父刚一闭关就想着玩,又几日没练功了吧?” 文燕捂嘴笑道:“师兄还说我,你不也是在这里偷懒发呆吗?” “你啊...我说不过你。”乐羽摊了摊手略显无奈。 “师兄带我下山去玩好吗?我还没看过山下的世界呢!你说过山下有很多好吃的,有个叫冰糖葫芦对吧,还有茶馆,对了还有道馆,我们去和他们会会好不好,打他们个落花流水!”说着说着文燕就比划了起来。 乐羽连忙摆手:“这可不行,让师父知道,我们难逃责罚。” 文燕抓着乐羽的手,摇了起来:“师兄,我们偷偷下山好不好嘛?师父不会发现的。” “你啊,快回去休息,明早跟我起来练剑!”乐羽故作严厉,揪起了文燕的发簪。 “啊...师兄,你就放过我吧!我...我起不来。”文燕一脸不情愿。 “师父不在你就偷懒,那你自己看着办吧,啥糖葫芦,茶馆,就别想咯。”乐羽笑道。 文燕看乐羽竟这么走了,气的直跺脚:“哼!师兄就会欺负人。” ...... “静娴,我看你最近怎么闷闷不乐的?”林父道。 “爹爹,我没有...”林静娴咬了咬嘴唇,却不肯承认。 “是因为你的小伙伴们都离开了吗?”林父道。 林静娴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我们也快...”林父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 “爹爹说什么?”林静娴道。 “姐姐,姐姐!带我出去玩啊。”林高帆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一只手抓住了林静娴的袖口。 林静娴摸了摸林高帆的头:“高帆别闹,爹爹有话要说。” 林父笑了笑:“没什么,你去吧。” ...... 炎热的夏天,总是会让人有些烦躁。即使在天山,也躲不过这烈日的垂爱。 众弟子正在练功,汗珠挂满了每个人的额头。 “嗨!这天气!” “湿透了...” “吃饭去。” 众弟子纷纷抱怨。 “文燕...文燕...”乐羽小声唤着。 文燕回头望着乐羽:“师兄怎么了?” 乐羽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你不是想要下山吗?” 看文燕楞住没有反应。 “好嘛,看来是不想了,那我走咯。”乐羽双手一摆,转身欲走。 “师兄别走!哈哈,太好了!可以下山了,我就知道师兄对我最好了!”文燕拍了拍手,赶紧拉住乐羽。 乐羽连忙捂住了文燕的嘴:“嘘,你小声点,生怕别人不知道吗?” “嘻嘻嘻,文燕小声问:山脚有师兄们看守,我们怎么出去啊?” “我知道一条路,应该可以下山,姑且一试。”乐羽道。 “师兄还知道有别的路可以下山?”文燕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师兄那么熟悉,定是经常溜下山吧?”文燕似乎发现了乐羽的小秘密。 “别...别胡说!快走吧,不然就迟了。”乐羽连忙搪塞过去。 这地方越来越让乐羽觉得像个牢笼,可是他却不敢有什么想法,只好借机带着文燕下山,好让自己心里好过一些。 两人避开众多师兄弟,穿过一人高的灌木丛,但这些灌木已被削去了尖角,不知是何人所为。 他们不费多时,便来到一处洞穴前。 看到黑漆漆的洞穴,文燕紧紧地抓着乐羽的衣角:“师兄我怕...” “别怕,师兄走前面。”乐羽宽慰道。 两人刚靠近,突然传出一阵尖利的叫声,接着一群黑色鼠状动物从头顶掠过。 “快跑!”乐羽喊道。 “啊!”文燕几乎哭了出来,只能没命的跟着跑! “好了好了,别叫了,我们已经出来了。”乐羽拍了拍文燕的肩膀。 “这么可怕,文燕不想下山了...” 乐羽摇摇头,望着文燕:“师妹,你就这个胆量啊?” 文燕皱了皱眉:“哼!师兄嘲笑我。” “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很怕,不过它们看起来并没有恶意,快跑出来就好啦,你看我们已经在山下了。” 文燕看了看眼前:“咦,真的啊!” 穿过一个洞穴竟真避过了弟子看守来到了山下。 “好啦,再走一小段路,便是山下最近的小镇,我们去那看看吧。”乐羽道。 “好啊,好啊,我们快走吧。”文燕开心地拍手道。 这里道路纵横,历历分明。 林中已露出一群人马,引着毛驴,悠然地朝镇上走去。 “哇,山下好热闹,不像山中那样冷清。”文燕道。 茶楼、酒肆、武馆、铁铺等等已罗列开来。 老翁,童子,文士,僧徒或行或立。 武馆里传出哈!哈!的喊声。 酒肆里传来诗词歌赋。 铛铛铛...铁铺里的铁匠已忙活了起来。 “这是什么啊,好多奇怪的小玩意啊。”文燕高兴地到处乱蹿。 “你啊,不要乱跑,等下找不到我了,看你怎么回去。”乐羽拉住了文燕。 “嘻嘻,师兄才不会不管我呢。” “师兄,我先过去看看啦。”文燕挣脱开了乐羽,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虽是烈日当头,但文燕全不在乎。 “你...慢点!”乐羽拦都拦不住。也是,师妹从未下过山,对山下的世界好奇也是人之常情。街上人来人往的热闹也使得乐羽感到了心情上的缓和。总不像天山那样孤寂。想着想着,师妹却不见了踪影。 “师妹,师妹!”这丫头又去了哪里?乐羽只得四处寻找。 乐羽正焦急无措时,突然背后被人拍了一下;乐羽转过身去,正是文燕。 “哇,师兄,你看嘛!这么多好吃的东西。”文燕道。 只见师妹手拿着一堆吃的,但后面还跟了几个凶巴巴的人。 “从未见过这么胆大的女娃儿,弟兄们几个,抓住她!”为首的一个中年汉子喊道。 乐羽将文燕护在身后:”你们要做什么!” “喔,原来还有一个男娃儿,我说一个女娃儿怎敢如此。”中年汉子道。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乐羽道。 “哼!她拿了我们的东西直接就走了,没给银两,你现在知道了吗?”中年汉子冷冷道。 “这...”乐羽愣了一下,他忘了师妹从未下过山。 “实在抱歉,我这便将银两给你们。”乐羽从怀中掏出一些碎银子,那是每次离开家,娘亲偷偷塞给他的。 “哼,偷了东西便这样算了吗?”那人得理不饶人。 “那你想如何?”乐羽护住文燕。 “找地方说理去!”其中一人说着就抓住了文燕。 “休要碰我师妹!”乐羽连忙冲上前去,左手一抓,往外一翻。 那人竟没想到这孩童竟有如此大的力量,惨叫一声,险些摔倒。 “你还敢打人!大家抓住他们,不要让他们跑了!”众人喊道。 乐羽毫无惧色,拳头攥的紧紧的。 文燕在身后轻轻地扯了扯乐羽的衣角:“师兄...我们快点回去吧。” 乐羽拳头一松,师父知道下山已是重罚,若是惹事,那还了得? 他故意往前一冲,那些人忌惮他的力量,不由得往后一退。 他回头抓住文燕:“跑!” 那些人还想去追,却被一位老者拦住了:“跟两个小娃娃动武,你们也不嫌丢脸吗?” 那几个人一听,统统红了脸,便散了去。 乐羽拽着文燕一路跑到了天山脚下,一刻也不敢歇。 呼呼...两人气喘吁吁...半天也讲不上话来。 而文燕几乎吓哭了,此时还是一愣一愣的。 乐羽拍了拍文燕的肩:“师妹,没事了,你看,我们回来啦。” “师兄,我好怕。他们为什么要抓住我?”文燕哭啼啼地说。 “是师兄不好,忘了你没下过山。以后凡是这种吆喝你去买的东西,你须得给她们“银两”去买相对的物品,就像你方才手中拿的食物。” 乐羽话锋一转:“可是他们也太咄咄逼人,我已经道歉赔了不是。若不是在天山脚下不敢惹事,我定要他们好看!” “师兄会保护你的,别哭,师兄在这。”乐羽拍了拍文燕。 “嗯...有师兄在,我不怕。”文燕一边哭一边说。 “喏,给你吃。”乐羽掏出了一块山楂糕。 “嘻嘻,师兄真好。”文燕拿起山楂糕吃了起来。 “慢点吃,别噎着。” “还想四处走走吗?乐羽道。 文燕连忙摇头:“文燕怕...” “哈哈,师兄在这,你不用怕。”乐羽笑道。 不过,天色也不早了,乖...那我们先回去吧,给师兄师姐们发现就不好了。” “唔...”文燕塞了一大块山楂糕在嘴里。 乐羽摸了摸文燕的头:“没人跟你抢,好啦,走吧。” 第六章 逃跑 “爹!娘!” 乐羽砰地坐起。 呼...又是一个梦... 虽然房内人很多,可他感觉偌大的房间只有自己一人;他望着摇曳的烛光,时感寒冷。他偷偷打开了门,跑上了山顶。 这里更黑,更冷,只有上空的月亮散发出一丝光芒。 这弯月是否也是爹娘正在看的那一个,那山下的河流,是否流过自己的家乡?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爹...娘...你们为何要送我来这里? 娘...娘您在哪,乐羽想您... ...... “夫人,天心在信上说乐羽做事有规有矩,干苦活也从不抱怨,看来的确成长了不少,不再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了。”闻羽捋了捋胡子,略感欣慰。 陆思音眼前一亮,连忙问:“天心还说了什么?乐羽吃的好不好,住的好不好,瘦了没有?” 闻羽摇摇头:“我们护不了他一辈子,他总会自己面对一切。” “我能去看看他吗?”陆思音小声道。 “夫人!” 陆思音的神情又暗了下去:“好吧...” 她身为人母又怎会不想念这唯一的儿子?这种思念之情实在让她煎熬,她无法想象闻羽为何能狠心不闻不问。她只求...哪怕远远望一眼也好... 孩子...我倒宁愿你生在平常人家... ...... 天山虽不禁七情六欲,却要讲究修身养性。 一群活泼的少年在一起读经静坐,自是艰难。 静娴,你还好吗?近来过的怎样?我离开西平郡好久了,有没有想我? 哈哈...我在这里的日子十分无聊,我时常想起我们去太昭河的日子。 真想快点回去,再找你出去玩啊! 乐羽没有朋友可以倾诉,他将这些都写在了纸上,装进竹筒,再托下山的师兄师姐帮他交给信客,送去西平郡。 他很想家,很想小伙伴,很想那条河。 顾曦离开之后,他的心好像空了不少,多亏有林静娴,他才渐渐淡忘。他与林静娴单独相处的日子并不算长,可奇怪的是,顾曦走后,他们极少争吵了,有时候即使沉默,带来的感觉却很舒服;那种从心里散发出来的温暖就像和煦的春风吹拂脸颊般惬意。 “师弟,你愣着干什么呢?”严新喊道。 乐羽吓了一跳:“啊,师兄,没事...” “水挑来了吗?”严新道。 “啊,我忘了,我这就去挑!”乐羽连忙站起身来。 严新摇了摇头:“你啊!一天天地想什么呢?快去吧!” ...... 树上的枫叶落了,每个人的身上都裹上了厚厚的衣服。 这三年来,乐羽已不知道挑了多少担水,砍了多少斤柴,读了多少本书,寄了多少封信。三年了,他开始感到厌倦,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 有些想法一旦生根,时间越久,愈茂盛。 这些日子,乐羽常常梦到太昭河...那样真实,那样清晰。 事实上他的内心早已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偷溜下山! 他从枕头下拿出了一张纸和一锭银子。这张纸是他手绘的天山路径图,是每一次他挑水的时候刻意记下的;那锭银子是临走前娘亲偷偷塞给他的。 他有想过下山之后直接回家,可是当年是爹爹带他来的,他满脸不情愿,对沿途的一切毫不在乎,自然也毫无印象。况且爹爹若是知道他私逃下山,非揍死他不可! 天下之大,他该去哪,心里实在没有底,可是他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他必须要走!他已将这里当做牢笼,若继续留在这里,那比死还难受! “师弟,你在搞什么?” “来了!”乐羽连忙将纸和银子塞回枕头底下。 “再不去吃饭,菜都没了。” “马上去。”乐羽喊道。 ...... “夫人,林家小姐林静娴在门外等候。”吴伯道。 “喔?赶快请她进来。”陆思音道。 “闻伯母安好,静娴有礼了。” “静娴啊,是来找乐羽的吗?他去天山很久了。”陆思音道。 林静娴点了点头:“伯母,乐羽最近什么消息吗?” 陆思音摇摇头:“这孩子也不寄个信回来,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怎么样了。” “伯母,请您将这封信交给乐羽,静娴告辞了。” “不再多坐一会儿吗?”陆思音欲要挽留。 “谢谢伯母,家父正在等我,再次拜谢。”林静娴退了出去,眼睛却有些泛红。 ...... 这日不过是平常的清晨,可乐羽却决心做出不平常的事情。 每日挑水的时辰最长且无人在旁,于是他决定借挑水之际逃下山。 “师弟,你最近怎么了?怎么天天呆坐着?”严新摇摇头。 “看你今天状态不好,就别去挑水了,去休息一下吧。” “啊,对不住,师兄,我这就去挑水!”乐羽抖了一下,连忙站起身。 挑水的地方与下山的小路是截然不同的方向,但乐羽已知道穿过一处荆棘便可绕回去。 现在他已站在了遍布的荆棘前,他不能用刀去砍断它们,因为这样一定会被发现。他一咬牙,径直穿了过去。 他的手臂,他的大腿都被刺的鲜血直流,可他哪敢发出声响?他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现在他已穿过洞穴,沿路下了山。 “天山的生活很平静,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地方,只可惜我...”乐羽突然有些自责。 可他又突然握紧拳头:师父,对不起!我实在受不了了。 “严新师兄,乐羽师兄去哪了啊?”文燕凑上前问。 严新一愣,突然反应过来:“嗨,他去挑水怎么现在还没回来?” 文燕抓住了严新的胳膊:“师兄,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严新摇摇头:“他也不是第一次去那里挑水了,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这也有些时辰了,算了,我去找找他。” ...... “爹爹我...”林静娴的脸上充满了悲伤,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林父颇有些无奈:“我知道你不愿意,但人生很多事情是难以如愿的。” “静娴,你准备好了吗?”林父道。 “爹爹,我们真的要离开这里吗?”林静娴似有不舍。 林父摸了摸林静娴的头:“是啊,以后你长大了,爹爹会慢慢告诉你的。” “静娴知道了。”林静娴的眼角分明噙着泪水。 “爹爹,我们要去哪啊?”胖乎乎的林高帆一摇一摆的凑了上去。 “小高帆,爹爹带你们去一个有很多好吃和好玩的地方好不好?” “好啊,好啊!”林高帆拍手喊道。 林静娴望向门外,她在等待着什么吗? 第七章 寒冬 路上下起了雪,河里结起了冰,可乐羽赶路赶得全身是汗。这里远不如天山好,甚至空中还有些呛人的烟味,可是又如何?将一座笼子放在天山,那空气也是极好的,可是没有了自由,什么都不算好了。 我回来了!乐羽刚一踏上了西平郡的土地,便立刻放声大喊,好像想洗尽这些年的委屈。 可他有家不能回,若是爹爹知道他偷偷溜下山,一定会重重责罚他。 他压低了帽檐,向静娴家走去。 “静娴正在做什么呢?我突然出现,她会高兴吗?” ...... “岂有此理!”闻羽大发雷霆。 “什么事让你这么生气?”陆思音连忙上前。 “还不是你的宝贝儿子干的好事!”闻羽将手中的信揉成一团。 “乐羽?乐羽他怎么了?” “天山传信,说乐羽私自下山,至今未归。”闻羽扔出了手中的信。 陆思音俯身捡起信来:“乐羽怎么会...那他现在在哪?” “他一定偷偷回来了,肯定是找他的朋友去了。”闻羽怒道。 “可是他的朋友全部都离开了...”陆思音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不再说话。 ...... 太昭河结起了薄冰,树枝也挂上了些许冰晶。没有鸟叫,没有虫鸣,周围异常安静。 乐羽仍是攥紧拳头,一言不发。 这条河原本有三个人,后来有两个人,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直直地望着太昭河,很想大哭一场,可是他只是静静地坐着。 一片片雪已经打湿了他的衣裳,他好似无动于衷。 那褐色的树根正在往下滴着血。 “乐羽,乐羽!” 是陆思音!她正大步跑来。 她冲上前去,抱住乐羽:“傻孩子,你这是干什么?” 乐羽靠在陆思音的怀里,仿佛终于有了寄托:“娘亲...为什么我的朋友都要离开我?” “傻孩子,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她们从来都不会想离开你。” “可是为什么顾曦和林静娴都走了...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了...”乐羽囔囔道。 “她们还小,没办法自己留在这里,父母需要离开,她们也只能跟随啊。” “对了,这是静娴让我交给你的信。” 乐羽抬起头:“信?” 他接过信,展开来。 “乐羽,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随爹爹离开了西平郡,我也不知道爹爹会带我们去哪。我曾多次问爹爹,我们是否必须要离开,爹爹总是笑笑不说话,可是我知道那已是答案。 我很怕你回来,又很想你回来。 我知道顾曦的走对你的打击一直很大,我不想再让你受一次打击,更不想不告而别。 你去了几年,毫无音讯,我也不知道你的消息,只能盼望着你回来找我,可是... 别难过,就算我不知道我会去哪,可是只要你还在这,总有一天,我会回来的。 相信顾曦,也相信我好吗?” 静娴笔。 她竟然从未收到我的信...竟然从未...乐羽不停地摇头... “孩子,你爹爹已经知道你回来了...”陆思音有些害怕,她紧紧地抓住乐羽的手,她不知道闻羽究竟会怎样对待这唯一的儿子。 “孩子,你快走,快离开这里。”陆思音突然道。 乐羽望着太昭河,笑了一声:“可是我又能去哪呢?” “混小子,你果然在这!”这声音太响,竟震的落叶直飞! “乐羽你快走!”陆思音立马挡在乐羽身前。 “你让开,让我教训这逆子!”闻羽怒斥道。 “娘,您让开...”乐羽站起身,他的表情十分平静:“爹爹要打就让他打吧。” “孩子你...”陆思音盯着闻羽:“你要打,就连我一起打吧!” 闻羽的手扬在空中,收不回去,又落不下来。 “你们...岂有此理!” “他才多大?你忍心吗?”陆思音道。 “罢了,让他回天山受罚吧。”闻羽道。 “你休想再把儿子从我身边抢去!”陆思音喊道。 “娘,别争了,爹爹说什么就什么吧,我这就回天山。” 乐羽突然感觉到世界之大,却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他经过闻羽的身边,也没有停留。 他走向那暮色笼罩的荒野,脚步沉重,似有千钧之物。 你...闻羽皱起了眉头。 而陆思音望着乐羽的背影,哭了出来... 第八章 受罚 “你可知错?”天心平时便不苟言笑,此时神情更为严肃,他的斥责声响彻了大殿。 乐羽跪在大殿上,他的身子有些抖:“弟子知错,愿受任何责罚。” “好!就罚你看守天池,三年不得离开天池一步!”天山厉声道。 哇!众弟子开始议论纷纷。 “三年?这也太久了吧。” “天池,那得多冷啊!” “唉,师弟这是何必呢?” “没被逐出师门就谢天谢地吧。” 乐羽磕头拜谢:“是。” ...... 天池冰冷刺骨,寒风侵肌,冬日初雪已将周边染的彻白。 乐羽只是一味地将石子扔进天池,并不作声。 “师兄,你去哪啦?”文燕急冲冲跑来。 乐羽扬起的手举到半空突然停止了,石子从手中滑落。 “都走了,都走了...”乐羽只是轻轻地说。 “咦,师兄你怎么了?看起来闷闷不乐的。”文燕道。 “我...那我又能如何呢?”乐羽似仍在自言自语。 “师兄你说什么?文燕不懂。” 乐羽摸了摸文燕的头:“师妹你还小。” “师兄又拿这个压人!”文燕撅嘴道。 “师父嘱咐了不许弟子来这,你怎么不听话?”乐羽道。 文燕眼睛睁的大大的:“我担心师兄啊,这么久都没回来。” 乐羽笑了笑:“师兄没事,只是师兄有一个好朋友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师兄有些不舍。” 文燕拍了拍乐羽的肩:“若是有缘,必会相见的。” 乐羽瞥了文燕一眼:“哟,这是小丫头说出来的话吗?” “师兄!我已经长大了。有什么话都可以对师妹说,师妹会一直陪着你的。” 群山萧索,百花凋零。 乐羽抬头望去,深蓝色的天空是那样迷人。 “天凉了,你该多添些衣裳,快些回去吧。” “哎呀,差点忘了!” “师兄,我知你好古琴,可我实在寻不到,师兄权当排遣寂寞吧。”文燕从怀里掏出一支竹笛。 乐羽接过笛子:“师妹有心了,你要好好听师父的话,千万别学师兄。” 文燕直跺脚:“师父对你的责罚也太重了。” 乐羽摇摇头:“天山从未有弟子私逃下山,师父未将我逐出师门,已是最大的恩惠,师兄咎由自取,怨不得他人。” “师兄,那我先走了,给师父发现就惨了!” “我再来看你,师兄你保重啊。”文燕咧嘴笑道。 ...... 天心此时正坐在屋里,对故人之子,他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让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摒除杂念,在这里静心修炼本就非常艰难。事实上,想下山的天山弟子又岂止乐羽一人? 只是既然选择来到天山,就要遵循天山的规矩。他将乐羽安置在天池边,是想让他一个人静一静;一个人只有静下来的时候才会有时间去思考。 ...... 文燕走后,乐羽一头扎进了天池,师父让他每日在天池待上一炷香的时间。纯蓝的天池在白雪的素裹下,显得十分洁净,但人体如何抵抗池下的温度? 可他做了错事,不敢不从。 三年又三年,他还要在这里待多少个三年呢? 可是他已对家失去了念想,唯有娘还让他牵挂。 第九章 天池取剑 冬季已经过去,江河解冻,万物苏醒,又是春意融融。 “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 乐羽不再与众弟子一起晨读,练武,吃饭,睡觉。 他好像变得沉稳了许多。 只是当夕阳西下,他那呆立的背影却略显孤独。 人熬过了严寒,迎来了新机,周围处处洋溢着和暖的气息;这种时候,人往往会宽容许多。 文燕趁着天心道长近来心情不错,前去试探他的口风。 “师父,师兄还不能出来吗?”文燕道。 “还不能。”天心道。 “可是...” 天心打断了她的话:“他犯了错,自然要受罚。” “师兄近日经常发呆,我怕如此下去他会...” “师父,我想带他去镜湖...” “胡闹!若是这样下去,天山有何章法?为师如何服众?”天心斥道。 “是...”文燕悻悻而去。 ...... “难道我们再也见不到儿子了吗?”陆思音面容消瘦,憔悴了许多。 “我早已跟你说过此事非同小可,你怎么还整天絮絮叨叨?”闻羽觉得陆思音已不是当年那温柔贤淑的女人了,她近年来的行为简直像个怨妇! “我絮絮叨叨?那是我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陆思音吼道。 “不可理喻!我没想到你会变成这样。”闻羽摇摇头,走了出去。 陆思音瘫在在地上,这种滋味简直比死还难受。 那究竟是怎样的一件事? ...... 晨间青雾已散,群山如黛,纵是夏日,这里也十分凉爽。 这已是乐羽在天山的第五个年头了,几年过去,乐羽棱角分明了许多,身体也健壮了不少,虽不及铜皮铁骨,但至少不像从前那般文弱了。只是他的日子似乎更加孤寂,也更加平淡,但他再没有萌生过下山的念头。 “师父...您怎么来了?”乐羽连忙站起身。 天心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 “不知师父有何吩咐?”乐羽道。 “你可知你来天山多久了?”天心道。 “禀师父,已是第五个年头了。” “这五年来,你可曾想通了什么?”天心道。 乐羽沉默半晌,缓缓道:“徒儿已不再向往外面的世界。” 天心摇了摇头:“你若真是这样想,可就辜负了为师的一番苦心。” “这...”乐羽望向天心,又马上低下头:“弟子愚昧,请师父明示。” “人的一生中或许会犯很多错,其中有些错可以弥补,有些错却无法挽回;外面的世界固然令人向往,但若不能打好根基,你便无法感悟那份精彩。”天心道。 “这些年师父所嘱咐的,未曾敢有一刻懈怠。” “好...你去天池替我寻把剑来。”天心说完已走出许远。 “弟子谨遵师命。” “师兄,师兄!”文燕突然跑了过来。 乐羽点了点文燕的脑袋:“还好你没被师父看到。” “嘻嘻,吓死我了!我一直躲在树后呢。” “对啦,师父跟你说了什么啊?” 乐羽摇摇头:“师妹你还真是闲得很,对什么事都好奇。” 文燕嘟起了嘴:“师兄说嘛,快说嘛。” “师父让我替他寻一把剑。”乐羽道。 “喔,寻剑?听起来好像很好玩!我可以跟师兄一起去吗?”文燕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乐羽想了想,师父好像没有说不能带人去。 “你想去?那走吧。” “师父让你去哪寻剑啊?”文燕道。 “天池。”乐羽道。 “啊!天池?”文燕喊道。 “胆小鬼,不敢去了吗?”乐羽笑道。 “谁说的!”文燕杏眼圆睁。 “哎,师兄等等我。” 天池被十二座山峰环绕,夏融池水试比天蓝。 乐羽住的屋子是从前守护天池的弟子居住,若干年前,传言天山雪莲花可通经活血,延缓衰老,更能增强功力。故引来许多不怕死的宵小狂徒,竟深入天池盗花!不过自从天心道长执掌天山以来,再无人敢犯。这间屋子就空了出来,直到乐羽受罚... 一道木桥凌空飞架,如长虹饮涧。 二人一前一后穿过木桥,来到天池。 这里云杉环绕,雪峰辉映,深蓝的天池冒着彻骨的寒气,而池上却依旧温暖如春,鸟儿争浴相喧,如画一般。 文燕看着那变幻莫测的天池惊讶道:“师兄,你要下去取剑?” 乐羽点了点头,他已除去了衣裳。 可这水,文燕蹲下去撩了撩水。 “好冷!这如何能下去嘛?” 见文燕胆小的样子,乐羽笑了笑也不再说什么:“我要下去了,你就在这等我,可别到处乱跑。”说完乐羽深吸一口气,便跃入了池里。 “哎,师兄!” 乐羽潜入后,睁眼环顾四周,却是一番不同的景象。这里枯木相连,断枝漂浮,寻起来极为不易,师父要找的剑究竟在哪呢? 池下的温度足以冻死常人,只是乐羽每日泡在天池,早已习惯了这里的温度,他的闭气时间也异于常人。 他游到一块略高的岩石上,四处环视,水有些浑浊,却仍能看清西北方一处黑暗异常。 不寻常之处必定有不寻常之物,乐羽连忙游向黑暗之处。水底荆棘很多,乐羽在尝试避开荆棘的同时,缓慢地往深处游去。 这里四处沉落着早已枯朽的树干,树枝;四周也散落着大小不一的岩块。 就在乐羽快要到达黑暗处的时候,他却发现那里有黑影游动,并正向他靠近。 待乐羽定睛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 一群表面漆黑,形似铁饼的鱼蜂拥而来。听师父说过,这种鱼群聚时凶残无比,并且对血液极为敏感。若是被当成猎物,轻则致命,重则尸骨无存。 可是...我怎么会引来这群东西?他不经意的一瞥,才发现自己的右臂左侧有一道血口。 乐羽暗叫不好:糟了!是刚刚的荆棘,定是流出的血引起了它们的注意。 眼看着这群鱼就要逼近,乐羽一掌击出!却是绵绵无力。 这时乐羽才意识到自己身处水中,掌法不起任何作用。 可是铁饼鱼已在咫尺之距,他又是挥出几拳,却险些被咬到! 乐羽暗自心急,他最多只能闭气一刻钟,得抓紧时间。 周围的血腥味越来越重,他的力量也越来越虚弱,可他怎能就这样空手回去?好在他轻功娴熟,边游边跳,拾起枯枝时不时地朝铁饼鱼刺去。 他艰难游到黑暗处,找了许久却什么也没发现。鱼群渐渐又要逼了过来,而他还是毫无所获。 乐羽突然想起师父先前提及的拿起与放下,我刚刚是在荆棘处被割伤,招致了这些铁饼鱼的攻击,那师父让我寻的那把剑有没有可能就在那里? 不管了,须得一试!乐羽一边挥舞着枯枝挡开鱼群的攻击,一边拖着渐渐疲惫的身体往回游。 他硬撑着疲软的双腿游到了先前被荆棘刺伤的地方,他发现底部有几处沙土并不平整,他朝其中一处挖了许久,也没有挖到什么。 奇怪...可是身后的鱼群却不容他多想。他当机立断,竟朝几处不平整沙土所包围的岩石堆游去。他用尽力气推翻了岩石堆,又朝底部挖去;他的喘息越来越重,挖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这是?剑柄!乐羽心中大喜,立即将它抽了出来。 这把剑看起来平平无奇,师父说的是这把吗? 刹那间,几十只铁饼鱼袭来,瞬间包围住了乐羽。 当真可恶!先前赤手空拳,奈何不了你们,如今这把剑看起来虽不中用,但对付你们应是绰绰有余。乐羽定住身,反手握住剑柄,亮出了剑身,横劈竖砍,毫无章法,却颇有成效。 乐羽正砍的开心,却发现自己呼吸已有些不顺。血水突然冲进了他的口中,他咳了几下,便开始挣扎起来。 糟了!不能再拖了。乐羽提剑向前一挥,开出一条血路。他连蹦带跳冲出铁饼鱼的包围圈,跃出了水面。 噗...乐羽吐出了口中的水,倒在了地上。 第十章 冰影之光 “师兄,你怎么了?”文燕忙跑上前。 乐羽扬了扬手,仍在大口地喘气。 “好险...差点上不来了...” 文燕捂住了嘴:“啊!池下竟如此凶险?” 乐羽笑了笑:“胆小鬼,要不你下去试试?” 文燕连忙摆了摆手:“我才不要...” “咦,这就是师父让你取的剑?”文燕指着乐羽握住的剑。 “对啊,呐,你看。”乐羽将剑递给了文燕。 文燕看了半天道,摇摇头:“很平常的一把剑嘛。” “就是!你也这样说;为了寻这把剑,我差点死在下面。”乐羽仍心有余悸。 “也许这把剑有神奇的力量呢?”文燕道。 乐羽耸了耸肩:“谁知道呢,反正现在肯定没有,不然不会让我差点死在那儿。” 说来奇怪,之前在池底疲惫无力,呼吸亦不顺畅,可现在我好像一点事儿也没有。 “对了,方才严新师兄来此,说师父让你拿到剑后立刻去大殿寻他。”文燕打断了乐羽的思绪。 “知道了。” 师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乐羽嘀咕道。 “快去啊师兄!想什么呢?”文燕喊道。 “真啰唆啊你!缓口气都不行吗?”乐羽道。 浓雾褪去,殿外的荷花似燃起了烈火,想那时,它还未开放。 乐羽已许久没来过大殿,往事历历在目;他不敢迟疑,双手将剑捧上。 “师父,这可是你要徒儿寻的剑?” 天心接过剑,望了望剑身:“嗯,很好。你可知道这剑的来历?” “弟子愚钝,请师父明示。”乐羽道。 “这剑唤作冰影剑,你或许会抱怨为师让你为了取这把剑而陷入险境。”天心道。 乐羽怔了一下,忙说:“弟子不敢。” “你是否奇怪为何这把剑在水底如此黯淡无光,且毫无效用?”天心道。 “可是沉于水底太久?”乐羽道。 “你说对了其中一点,最重要的是它需要日光。”天心道。 乐羽一愣:“日光?” “不错,水底无光,即无影,所以你根本无法在水底使用冰影剑。”天心道。 “原来如此,那在阳光之下,它会...?”乐羽仍是不得其解。 “你随我来玄武场,且看为师如何驾驭这把剑。”天心道。 “是,师父。” 乐羽一抬头却发现天心早已不见身影,便急忙跟了上去。 玄武场是天心练武的地方,平常弟子们都不能靠近。 正午阳光正是直射最为猛烈之时,天心站在玄武场上,素有仙风道骨。 师父该不会要传授什么武功给我吧?乐羽直嘀咕。 “看好了!”天心喊道。 他提剑而舞。在阳光的照耀下,剑似乎褪去了黯淡,逐渐绽放出不同寻常的一面。剑影随行,冰影剑散发出的光芒与烈日交融,竟分不清那是日光,还是剑气。 “不知道是否太久没见天日,它显得异常兴奋。” 天心轻轻地用麂皮布拭剑。 乐羽张大了嘴:“剑也有感觉?” “万物皆有灵气;你来天山五年了,你可问过自己,你学到了什么?” “这...”乐羽被罚的这些日子想了许多,可他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他想平淡,可是平淡了太久,他会无趣。如果下山,他又能做些什么?他先前在天池的经历又如何能下山,见识外面的世界呢? “天山之小,已容不下你了。”天心道。 乐羽猛然抬起头:“师父的用心,徒儿岂能不知?若不是日日泡在天池,我如何有今日强壮的身体,又如何能潜入池底,寻得宝剑?” 天心摇摇头:“还不够。” “徒儿曾与兔子奔逐,也曾遇见野猪捕捉猎物。” 乐羽接着说:“徒儿还曾见到一只在雪地上爬行的狼,若是前无猎物,后无天敌,那么它是不肯走快的,因为它觉得将力气用在走路上,未免太可惜。” 天心点点头,却仍说:“还不够。” “弟子总听说师兄师姐说学武是为了惩恶扬善,可弟子在这里并不知道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弟子也多次听从师父教诲,师父告诫我们说,学武只是一方面,需要感悟的是为何而学武。只有当我们懂得为何而学武之时,才能激发你的所有潜力;可在这里,我无法悟出为何而学武。” 天心突然笑了笑:“这剑便赠与你,作为出师之礼。” “什么?出师?师父您...”乐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没错,为师助你们在这里打下根基,至于未来如何,你们须得自己探索;众多天山弟子云游在外正是此理,为师并不想将你们变成无欲无求的人,你既已悟出,我想你定会做出一番事业,强留你在此,适得其反而已。” 师父...乐羽紧紧地抓住了天心递来的剑。 “为师像你这般大的时候,绝不甘心让一个地方限制住自己。” “徒儿一定不辜负师父所望,弘扬天山之辉!”乐羽道。 天心点了点头:“休息一晚,便下山去吧。” “弟子告辞。”乐羽道。 “乐羽,放下是人生中不可缺少的一环,但也极为不易。只是许多人从未真正拥有,便称不上放下,故放下须先拿起,这对你尤为重要。”天心道。 “弟子一定牢记师父教诲。” ...... 五音之一的上官徵数年前建立起上官堡,现在已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门派。 这日,上官徵正在处理一些事务,他抬起头:“言儿,今日怎么起的这么早?” “爹爹,我想外出游历一番。” “哦?你想去哪?” “青海,近日青海一直在梦中出现,又因青海是爹爹娘亲相识之地,故言儿想去一探西北风光。” “哈哈,孩子大了,留不住了,想去便去吧。” “谢谢爹爹。”上官言正欲转身离去。 “慢着,你闻伯伯就住在西平郡,你可前去拜访。” “爹爹...”上官言一脸不情愿。 “爹爹知你向来不喜这些,但你闻伯伯是爹爹义弟,你若前去,怎可没有礼数?” 上官言耸了耸肩:“是,一切全凭爹爹做主。” 上官徵拿出笔墨,写了几行字,递给上官言:“言儿,你将此信带上。” “是,爹爹还有什么吩咐?” “你第一次出远门,万事小心,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说。” “谢谢爹爹,那我先下去准备了。” 第十一章 出师 星月未落,乐羽仍是静静地坐着。这一夜,他索性没有睡觉。 他的眼睛已望向远方,他的心中五味杂陈。天山的生活虽然孤独寂寞,可这里的一切已经烙下他的痕迹;这里的花草树木都承载了他的许多记忆,他又怎能完全舍弃? 数年前,他毫无预兆的被送上天山。 现在,他又毫无预兆的被要求下山。 他苦笑了声:世事当真无常吗? 天已微微亮了,他望了望手中的冰影剑。我带着你,真的能悟出为何而学武吗? 他拍了拍尘土,站了起来。站在山顶的他,也显得格外雄伟。 去找师妹道个别吧,此番离开,还不知何时再见。 乐羽来到天池:咦,师妹不在房内,也不在这,她会去哪呢? “师兄,你找什么呢?”只见文燕手里捧着个篮子,正蹦蹦跳跳地朝他而来。 “你去哪了?我到处找你。” 乐羽往篮子里望了望:“咦...你采这么多花干什么?” “这阵子天气好,山上野花多;我去采些回来,等回头拌上晒干的茶叶渣子,就能做茶枕了。” 乐羽点了点头:“喔,听起来倒是挺有趣。” “师兄找我什么事?” “哦,对了,师父准我下山历练一番,我来跟你告别。”乐羽道。 文燕身子往前一倾:“师父准你下山了?可师父先前还不同意你出来,这么快就...” 乐羽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师父有何打算,师父的想法我们又怎能揣摩呢?” “嗯...你好像不太开心?” “啊...怎么会?师兄终于可以下山了,文燕当然开心。只是日后文燕就少了师兄可以谈天说地了。”文燕说到这里便有些失落。眼看着师兄师姐们都下山闯荡,师父却迟迟不让自己去历练,不知道师父是否觉得自己修为不够,不肯让我下山涉险...唉...我什么时候才能下山呢? “师妹,师父也不会让你在天山呆一辈子,所以你要好好练武,这样师父也会让你下山闯荡的。”乐羽拍了拍文燕的脑袋:“好啦,师妹听话,我不在,要好好听师父的话。” 文燕若有所思,是么,可是我下山又能去做什么呢...“那师兄...你什么时候再回来呢?” “我也不知道,可能会先回一趟家,然后处理一下师父交代的一些事情。” “嗯...或许不会太久。”乐羽话锋一转:“倒是你,你可要静下心来,莫要贪玩了。” 文燕躲了一下:“知道了,师兄真啰嗦!那师兄一定要平安归来。” “放心吧师妹,你也要好好保重。” “唔...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多好吃的。” “哈哈哈哈,师兄可要说话算话!” “走吧,我再向师父问一次安。”乐羽道。 “师兄你先去,我马上就来。”文燕道。 神神叨叨的...“那我先去了。” 青雾飘在远处的山峰,地上散发出了泥土气息。 金雕划过长空,开始长啼。 “师父,徒儿来给您问安。”乐羽道。 “都准备好了?”天心道。 “是,徒儿这就准备下山了。”乐羽道。 “如今冰影剑在手,你须得思量何事拿起,何事放下。”天心道。 乐羽虽不明其意,但也只得点头。 只见文燕气喘吁吁的跑来:“师兄,这是你最喜欢吃的小点心,路上可省着点吃。” 乐羽笑了笑:“还是师妹最懂我。” 与师父,众师兄弟们告别后,乐羽便下山了。他不必再忍受荆棘,不必再穿过洞穴,他可以光明正大的下山了。他一路上走得很慢,但还是走出了天山。他往后望了一眼,又转过身去:虽然并不是第一次接触外面的世界,但身份已经截然不同了。从此身上的担子又重了些,因为一言一行便是代表了整个天山。 唉,好久没有见到娘了,不如先回家一趟吧?不过师父让自己下山是为了历练一番,我若直奔回家,师父知道了恐怕要生气。不如我就沿着回家的路线,一路走走吧。 ...... 一匹枣红骏马从上官堡疾出,这马长鬃飞扬,四蹄翻腾,是上好的良驹。 马上少年英气杰济,此人正是上官堡少堡主上官言! 青海地形复杂,地貌多样,多为高原。 若不是梦中常常出现,惹人寻味,上官言断不会自讨苦吃。 驾!驾! ...... 乐羽一路南下,途径落松村,他本想直接去中卫镇,却瞥见了一家客栈。 咦,这小村还有个客栈?恰好累了,歇息歇息罢。 乐羽活动了下筋骨,走了进去。 “客官,来咧,要尝尝我们这酿造的米酒吗?”小二一路小跑过来。 “酒就不用了,泡一壶茶,再来几碟你们当地特色的小菜吧。”乐羽道。 “好咧。”小二道。 哇!乐羽的眼珠睁得大大的。 冒的出油的灌汤包子,还有腾腾热气的汤面。 太饿了,乐羽正准备拿个包子。 “客官,小心烫咧。”小二又端上一碗汤。 “小二哥,这是什么?”乐羽指着这碗混了许多东西的汤。 “客官,这是我们的特色羊杂碎,里面有羊肚、羊肝、羊肺和羊肠等材料。”小二如数家珍。 乐羽皱了皱眉,就推向一边。 小二见状忙说:“客官尽可尝一尝,羊杂碎虽味道浓厚,但又清爽不腻,还有补心益血的作用。” 见乐羽仍在犹豫,小二指了指四周:“客人们来我们店都必点呢,我们的羊都是当天现杀的。” “小伙子尝尝,不会叫你失望的。”邻桌的大叔正在啃着羊排,说话的时候,嘴上还抹着一层油。 乐羽笑了笑:“行,那我就尝一尝。” “那客官有需要再唤我。”小二一溜烟儿又不见了。 乐羽望着面前这碗汤,倒是很香,他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 咦,还不错,鲜美清淡还没腥味,小二哥诚不欺我。 这下乐羽放心地夹着羊杂放入嘴里。 嗯,这羊肚丝筋道脆生,羊肝新鲜,羊肺滑嫩。 暖胃! “小二哥。”乐羽喊道。 “客官,有什么需求?可是要加些佐料?”小二又是一路小跑。 乐羽有些好奇:“哦?你们一般加些什么佐料?” “春意葱茏的香菜末儿,红灿灼眼的辣椒面和洁白晶莹的食盐。”小二道。 “哟,你们还挺讲究呵。”乐羽道。 “客官见笑了,客官需要哪个呢?”小二道。 “哦,不用了,我只是问前去中卫镇还需多少路?”乐羽道。 “不算太远,客官年轻脚程快,应当在天黑之时能到。”小二道。 “谢了。”乐羽掏出一把碎银子放在桌上。 “客官慢走。”小二道。 “嚯,吃饱好上路。”乐羽走出客栈,伸了个懒腰。 第十二章 救人 只见一个大婶一瘸一拐地正往村外走去。 乐羽见她这副模样,有些不忍,忙道:“大婶这是要去哪?” 那大婶回过身来:“我的孩子一早去山上采药,到现在还没回来,我很担心他。” 她不停地搓着手,显得焦虑万分。 乐羽望了望天:若再耽搁,是赶不去下一个镇子的。只是大婶这身子如何上山?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他上前扶住大婶:“大婶放心,我去将你的孩子寻回来,你的孩子叫什么? 大婶忙道;“年轻人,你说的是真的吗?太谢谢你了,我的孩子叫金河田,他就去了村口的那座山采药。” “大婶你就在家候着吧,我会带河田回来的。”乐羽道。 师父常说要助人为乐,我这便帮帮她吧...这山倒是好找,可这么大,人去哪里寻呢? 乐羽出了村口,眼前就是一座山。他撅了噘嘴,唉,这才下了天山,又要上一座山... 河田,你在哪? 乐羽沿着路一直走到山顶,也没发现任何人。 大婶说他的孩子是去采药了,那么应该会去比较危险的地方采摘? 大婶没说是去采什么药了,否则...嗨!师妹又不在,我知道什么药也不知道在哪采啊。 日照猛烈,乐羽已热的满头是汗,却仍无头绪。 “今天天真热啊。” “是啊,这鬼天气!” 乐羽听到有人说话,连忙迎了过去。 “嗬,你这少年见着眼生,怎么会来这里?”着灰衣之人背着竹篓,盯着乐羽。 “两位大叔可曾见过村里大婶的孩子金河田?”乐羽道。 “哦?你说河田?他上山来了?”着白衣之人道。 “是的,大婶很着急;我沿路登顶,也没见到他。”乐羽道。 “孙大姐近来生了一种怪病,腿脚不好。”灰衣大叔道。 “是啊,河田该不会去采...”白衣大叔张大了嘴。 “你说的是黑节草?”灰衣大叔道。 “胡闹啊!”灰衣大叔跺了跺脚。 “两位大叔可知去哪里寻他?”乐羽忙问道。 “那黑节草生于五百丈有余的阴湿的岩石上。”白衣大叔道。 “走!他应该是困在那了。”灰衣大叔抬腿就跑。 “大叔,他说的是?”乐羽道。 “跟去看看。”白衣大叔道。 三人一路小跑,已是汗流浃背。 顾不上歇息,灰衣大叔拿出背上的小勾刀开始往旁边的荆棘斩去,白衣大叔见状也上去帮忙。 两人很快砍出了一条小路。 乐羽跟在身后...没想到这还有条小路。 “河田,你在哪?”灰衣大叔喊道。 “河田,别怕,大叔来了。”白衣大叔喊道。 “河田!”乐羽也跟着喊道。 “大力,你看那是不是有个人?”灰衣大叔道。 大力朝侧边的悬崖往下看,那峭壁旁生出一块石头,一团黑影在上面,看不太清。 他扯开嗓子喊道:“河田,是你吗?” 那黑影似乎抖动了下,接着一阵喊叫。不过那喊声被风吹散,早已辨不清他说了什么。 “二虎,我们过去。”大力道。 只见那凸出的岩石勉强能撑住一人,那人已全身伏在上面,根本无法再容他人。 “二虎叔,大力叔!”岩石上的人奋力喊道。 “是河田。”二虎喊道。 “我的腿动不了了。”金河田道。 乐羽忽然感觉到即使自己武功不错,轻功卓绝,此时此刻,竟也无能为力。 “你带绳子了吗?”二虎道。 “今天只带了短的。”大力道。 “试试,我把两条拼接一下。”二虎道。 二虎叔先将两根绳子部分重叠,接着在两头各打一个普通的结,然后将两根绳子一拉,并拢在一起。 “你力气大,你拉一下看紧不紧。”二虎道。 大力叔用力拉了几下:“紧的很!” “我们把绳子放下去,看看能不能够到河田。”二虎将绳子的一头牢牢系在崖旁一棵松树上。 “好!”大力将绳子缓缓放下。 “好像还差一点。”二虎道。 “河田,你能站起来吗?”大力道。 “大力叔,我的腿摔坏了,站不起来...”金河田的声音越来越弱。 “二虎,这怎么办?”大力显得焦急万分。 二虎望了望绳子:“这绳子可否支撑两人的重量?” 大力连忙摆手:“肯定不行。” 乐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两位大叔,让我试试,我身体轻。” 两人齐齐转头望着他,有些诧异。 “小子,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搞不好命都丢了!”大力道。 乐羽听到小子即有不悦,声音也冷淡了些:“不试试怎知?” 二虎上前拍了拍乐羽的肩:“河田就靠你了,你看到下面的崖柏了吗,你可以从它那借力。” “大力,你去树那边稳住绳子,以免断裂。”二虎道。 “好的。”大力道。 “谢谢大叔。”乐羽左手持绳,轻轻滑了下去。 若是寻常恐高之人,必要吓得腿软。即使乐羽轻功不错,也不敢在此显摆。 乐羽很快落在崖柏上,他卸了一半力,好在他身轻,还能站得住。 崖柏离金河田并不远,但乐羽既无法踏上那岩石,只能利用自己作绳,将他抓起。 但实在不确定这绳子能否支撑两人的重量。 “金河田,你娘亲让我来寻你,你现在如何?”乐羽道。 “我为了采黑节草掉落于此,好在命大,否则怕是...”金河田冒了一身冷汗。 “小哥,下面情况怎么样?”二虎喊道。 “我已稳在崖柏。”乐羽应道。 “但我的腿动弹不得,恐怕...”金河田面色痛苦。 “你抓住我的手!”乐羽喊道。 乐羽心生一计,他抓着绳子荡到了岩石前,金河田也在此时伸出了他的手。 乐羽身体倒立,抓住金河田,用尽力气往上一甩! 就在金河田离开岩石的那一刹那,他一松手落在了岩石上。 “河田抓住!”乐羽喊道。 金河田闭着双眼,手却死死地抓住了绳子。 “大叔快往上拉!”乐羽又喊道。 哧,几块碎石掉落,岩石开始晃动。 乐羽立马俯身在峭壁上,尽量减少岩石的受力,心却扑通跳个不停。 “小哥,你怎么样?我现在将绳子再放下去。”此时金河田已被拉了上去,二虎又将绳子甩了下来。 乐羽还没回应,一根绳子就落在上空,乐羽笑了笑,脚尖一点,便攀上了绳子。 还不等两位大叔拉,他脚又一踢峭壁,手往绳子上一拉,人便轻轻地跃了上去。 “好俊的功夫!”大力道。 “多谢大侠救命之恩。”金河田道。 “大侠不敢当,我送你回去,大婶应该等急了。”乐羽道。 “有小哥送河田回去,我们就可以放心了。”二虎道。 “河田你还好吗?”乐羽道。 金河田忍住疼痛,艰难地发出一声:“还好...” “坚持一下,就快到了!”乐羽背起了金河田。 乐羽一路将金河田背回了村里,好在金河田不重,乐羽的脚步也没有放缓。 第十三章 不速之客 “岂有此理!”上官徵手一拍,震的纸笔乱飞。 上官堡内灯火通明,守卫呈十字形走动,屋顶上还埋伏着十二个弓箭好手。 下人们议论纷纷,毕竟从他们来到这里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这样的大阵仗。 是什么让上官堡如此戒备森严? 一辆马车疾速出庄,几十位好手紧随其后。 上官徵坐在马车中,他的双手紧握,没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 “大婶,呼...我们回来了。”乐羽将金河田放在床上,已是气喘吁吁。 “河田,你怎么了?”大婶连忙跑来。 “娘...我...”金河田既疼痛又羞愧。 “你到底去哪了?”大婶斥道。 “大婶,人安然无事就好,你说对吗?”乐羽道。 “实在太感谢你了,年轻人,饿了吧,吃点东西吧。” 大婶连忙掏出几张大饼:“大婶刚烙的,可香呢。” “谢谢大婶。”乐羽接过就是一口,他确实有些饿了。 “慢慢吃,孩子,来,喝口水。”大婶又去端了碗水。 “谢谢大婶,这饼果然很香。”乐羽吃的津津有味。 “孩子,你接下来要去哪啊?”大婶道。 “啊!”乐羽猛然记起,自己还要赶路。 “大婶,你提醒了我,我还要赶去琅琊镇呢。” “琅琊镇离这里可不算近啊,孩子要不要在这里住一晚再走?”大婶道。 现在走,有可能天黑前都到不了,可是这里...乐羽望了望四周,若是自己在这留一晚,会给大婶极大不便,更何况河田还伤了脚。 “没事,大婶,我这就告辞了。”乐羽道。 “好孩子,那你带着路上吃。”大婶又拿出了几张香酥烧饼。 “这...谢谢大婶。”乐羽道。 大婶将乐羽送到村口,已有些不舍:“孩子,一个人在外面要注意安全啊。” 乐羽点了点头:“谢谢大婶,河田一个人在家,您赶紧回去吧。” 他揣着大婶给的几张香酥烧饼和一竹筒水出了村子。只是他脚程虽快,但天色仍暗了下来,他离下一个城镇还远得很。他有些害怕,毕竟他从未有在野外过夜的经历。 乐羽不停地飞奔,却仍没越过琅玡山,他实在走不动了。 西平郡外也有座山,小时候他常幻想着和顾曦静娴山上寻宝。 这一夜,星斗挂满了天,乐羽独自行走在琅玡山道上。 在这里过夜倒也有趣!乐羽寻了片空旷草地,将随身的衣服垫在上面,便躺了下去。他拿出包裹内的大饼,好似天上的圆月。他的手不停地数着,寻找着北斗七星。 静谧的深夜使得乐羽感到自由和舒畅,这深夜不同于天山,天山的深夜是孤独的。 他已不再是那个娘亲陪伴的幼童了,他现在有能力去独自面对所看到的世界。眼下空无一人,天上的星光更加闪耀,就好像专为他而闪。从现在开始,他可以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他相信爹爹也不再会像从前那样对待他了。 乐羽紧紧地握住了冰影剑,他定要干出一番事业。 ...... 夏日已接近尾声,路人走在街上已感觉到一丝萧瑟。 但此时的西平郡却异常安静,空有屋宇,却无犬吠。 闻羽踱到院中,已面无表情。 陆思音也跟了上来,她缓缓道:“我只是担心乐羽...” 闻羽望向陆思音,神情又变得平和起来,他轻轻道:“他在天山非常安全,你不必担心。” 陆思音摇了摇头。“这一天,终于来了吗?” 闻羽擦了擦他的古琴,道:“漫长等待的日子里,有时我反而希望它快些来。” 陆思音沉默半晌:“事到如今,我只想问你...你对我究竟...” 闻羽笑了笑:“生死相依,还需要再证明什么呢?” ...... 哎,好晒! 乐羽下意识地用手挡了挡眼睛,一道刺眼的光将他射醒。 糟了!都已经午时了。他连忙爬起身,又突然傻笑了起来,再也不用早起晨读,练武了,好爽! 乐羽喝了口水,抖了抖身子。一个人在天山待的久了,感觉山下的一切都是新鲜的。乐羽悠悠地走在路上,时不时停下,看看路边的花草,时不时挑弄一下小溪。 嗒嗒...驾!驾! 乐羽闻声急忙闪开,一人策马奔来,从他身边呼啸而过。 乐羽险些被马撞到,骂道:“可恶!这么急,赶着去投胎吗?” 吁,那人勒马停下。 “糟了,该不是给他听到了吧?”乐羽心里一惊,师父才嘱咐自己少惹事端。 那人马绳一拉,转了过来,竟是一俊秀的少年;只不过他的脸上却是眉头紧皱,似是遇上了什么大事。 乐羽这才看清,眼前之人年龄也大不了自己许多,便宽心起来:“喂,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你可知道你险些撞伤了我?” 那少年见乐羽没事,又扬鞭而去。 乐羽愣了一下:“喂,你撞了人连句道歉都不说吗?” 这句话很快淹没在马蹄的踢踏踢踏下。 春风得意马蹄疾。 可那少年的脸上却似寒风般冷冽。 乐羽见状也不再纠缠,他离家也就两日的行程了,何必为了粗人坏了自己的心情。 哎,前方好像有个镇子?乐羽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流云镇...这名字倒是有意思,就在这里暂住一晚吧。 乐羽活动了下筋骨,兴奋过后带来的是疲惫,他也有些累了。 喔...这客栈以镇为名,想来应是不错;乐羽走进了流云客栈。 客栈里的几个人见有人进来,都抬起了头。可他们见是一个毛头小子,便又低下了头,窃窃私语。 临走之前,天心嘱咐乐羽,不要轻易亮剑,将冰影剑包裹好,可省去不少麻烦。 小二见有人进来,连忙招呼着:“嗨,客官里面请,客官可是住店?” 乐羽点了点头。 “好咧,客官这边请,客官可以尝尝本店的特色小吃...” 乐羽打断了他的话:“我需要时会与你说。” 啊...乐羽打了个哈欠,累了一天,昨晚就没睡好,今天一定要睡个够。 ...... “快点,快点!” “都利索点!眸子放亮一点!” “误了事,要了你们的命!” 半夜一阵喧杂声将乐羽吵醒。 乐羽皱了皱眉;“可恶,好不容易睡个安稳觉,究竟是谁扰人清梦?” 反正也睡不着了,乐羽索性打开门,看看外面究竟发什么了什么。 门外一片漆黑,乐羽下楼走到院中;只见客栈外灯火通明。 不好,有人来了。乐羽轻轻一跃,伏在了屋檐上。虽是夏天,这些人却裹的很厚,似乎衣服内装着什么东西。 “走!” 不一会儿这些人就井然有序的朝南出发了。 这么多人,是要去干什么呢?是了,爹爹曾说过武林中本不安宁,帮派之间兼并,火拼之事常有。 乐羽趴了一会儿没看出什么蹊跷,哈~啊,好困啊...乐羽伸了个懒腰,还是回房继续睡吧。 第十四章 这就是江湖 “爹爹,究竟是什么人,竟敢在路上截杀我们?”少年有些愤怒。 “必是你闻伯父的仇家怕我们前去救援,故在一路上安排埋伏。”上官徵道。 “难道他们连上官堡都不惧吗!”原来那位少年便是上官堡少堡主上官言。 上官徵摇摇头:“爹爹也没有查清到底是哪条道上的人。” “爹爹打算如何对付他们?”上官言道。 “此行的目的是赶往西平郡与你闻伯父共同抗敌,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拖延我们,所以我们更要加快脚步了。” “那我与爹爹同去。”上官言道。 “若是寻常事,我定不会让你涉险,只是为父义弟有难,必将全力以赴!那些人应该还不知道你是谁,所以我们分头行动,在约定的地方汇合。”上官徵道。 “爹爹...好吧...” “言儿一切小心。” ...... 呵...啊...乐羽伸了个懒腰,看来还是在天山养成了习惯,这么早便醒了。 不对!都怪昨晚那群人,打扰了本少爷的美梦。 乐羽拿起包袱,出了客栈:今天天色不错。他吃了几个馒头后,慢悠悠地晃出了流云镇,穿过一片树林。 这日子还真是美好啊,不过走了那么久有些累了。嗯,就这里吧。乐羽找到一棵大树,刚好遮住了阳光,他准备在这里小憩一会儿。 “你们一路随我至此,倒真是用心良苦。”少年冷冷道。 “明明是你三番五次与我们过不去,坏了我们的好事,现在反而赖上了我们?”一黑衣男子厉声道。 少年一声冷笑:“你们干得那也能叫好事?” “这里还轮不到你来主持公道!”黑衣男子话音未落,左掌已经震出! 少年心一横:“你们自寻死路,那就怪不得我了。” 正睡的朦朦胧胧中,乐羽仿佛听见了一番打斗声。 吵死了...这又是什么声音...睡个觉都不得安宁... 他睁开眼,循声而去,发现一群人持着刀剑正围着一位与他年龄相仿的少年。 那...那不正是骑马的少年吗? 看你再嚣张!现在有麻烦了吧?乐羽顿时幸灾乐祸,在一旁冷眼观望。 可是看了一会儿,乐羽发现他们并不是单纯的打架,有些招数不但狠毒,而且招招致命! 灰衣大汉手持匕首正欲背后偷袭那少年!乐羽已来不及多想,“小心!”他大喊一声。 那少年闻声突然身体向右一侧,偷袭之人扑了个空。 “好家伙!又来一个不怕死的。”一提着大刀的粗犷汉子喊道。 少年往右边瞥了瞥:只见出言相助之人身着白衣,绣着雅致竹叶纹,腰间衔着岁寒三友之梅岚玉佩,倒是跟他脸上一股傲气互相呼应了。看他方才出招速度,轻功应是不弱,乐羽换了身衣服,他竟没认出来。 乐羽此时才发觉自己贸然上前,有可能自己反而会深陷其中,只是箭在弦上... 他斥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持强凌弱,算什么英雄好汉?” 微风轻轻吹拂着他的衣摆,好一个少年英雄! 那少年此时竟皱了皱眉,他望向乐羽,仿佛在说,你又怎知谁强谁弱? “是这个小子多管闲事,坏了我们的事!”一个青衣男子站了出来,他手持长剑,指着持扇少年喊道。 “废话少说!”那少年出手极快,一柄铁扇在手上来去自如,力度极大。 乐羽既已插手此事,便无法置身事外。 两名提刀向他左边砍来,三名使剑向他右边刺去。 乐羽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他护住左边,右边又马上失守,竟被打的节节败退! “小子没点本事,还敢学人行侠仗义?找死!”一个身高九尺的巨人提起铁锤就要将乐羽砸个稀巴烂! 少年连忙奔上前,竟用扇子挡住了铁锤的攻击! 只不过少年的双腿被震得跪出了两个大坑。 乐羽连忙朝着巨人连踢三脚,又一掌拍去! 可巨人纹身不动,反而抓住乐羽像拎小鸡一样扔了出去。 “你没有武器吗?”少年喊道。 乐羽这才想起了包袱中的冰影剑,他欺身上前,抽出冰影,连刺十三剑!仅巨人的左腿就被划了九个口子。 那五人见状又围了上来,乐羽一顿乱刺,却险些被砍断了右臂。 持扇少年一掌拍向提刀之人,那人立即口喷鲜血,倒地不起。 “你不杀别人,别人就会杀你!你若再处处留情,我们都得死在这!”少年厉声道。 血...血!乐羽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他哪里见过死人?哪里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 “找死!”少年赤炎扇一展,已划破使剑之人的喉咙。 “你!”少年护住乐羽,又挡了迎面一刀。 只见乐羽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你在干什么?快起来啊!” 若是少年一人,倒好脱身,只是此时还要护着乐羽,当真艰难。 双拳怎敌四手?少年的左边已暴露出来,他自顾不暇,出招全没了章法。 啊!乐羽突然尖叫一声,他的左臂被人刺中,已鲜血直流。原来他还有知觉,他还知道痛。 他横起一脚踢在那人小腹上,只见那人被踢飞了数米,挣扎了许久都没爬起来。 少年眉头紧皱,不再望向乐羽,只见他铁扇一挥,又是一人毙命! 乐羽蹭的跳起,他的身法极快,他的剑已划过了七人! 只是他宅心仁厚,剑虽快,却并不致命。 这些人本就靠人多取胜,现在多了乐羽相助,他们很快便招架不住了。 “兄弟们,撤!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 少年露出一副鄙夷的神情,将扇别于腰间,冷冷道:“不自量力。” 只见乐羽还傻傻的站在那里,少年上前拍了拍他的肩,“他们都走了。” 乐羽这才缓过神来,“你怎会独自在此?那些人究竟所谓何事,竟对你痛下杀手?” 那少年本不想理他,只不过他出手相救,想了想还是开了口:“我与爹爹前来救人。” “救人?那些人是...?”乐羽正要细问。 少年却打断了他的话:“事不宜迟,我得赶紧前往西平郡。” 西平郡?难道西平郡出事了? “喂,你等等!”乐羽喊道。 可那少年眨眼便不见踪影。 没事没事,爹娘定会平安无事!乐羽如剑一般蹿了出去。 他飞奔中,只见远处黑雾弥漫,火龙飞腾,那正是西平郡所在! 爹!娘!乐羽心里一直默念。 “走开,走开!这里不能过去。”三名壮汉挡住了乐羽的去路。 “你们是谁?为何挡我去路?”乐羽道。 “你不用管我们是谁,你只需要赶紧滚开!”手持长枪壮汉斥道。 “在下只知好狗不挡道,想不到你们却是三条坏狗。”乐羽厉声道。 “臭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对我们哥三儿出言不逊!”手持大锤壮汉便要冲上前来。 “小爷我还有急事,就不陪你们玩了。”乐羽脚尖一点,竟跃上了持锤壮汉的肩,一个借力,已蹿出几丈远。 “可恶!”持锤壮汉怒道。 持枪壮汉正欲追上去,却被持刀壮汉拦下:“你我的脚力是赶不上他的,就让他去送死吧。” 第十五章 家破人亡 咳咳... 浓烟已将乐羽呛得连连咳嗽。 街上的集市已满目疮痍。 赵大叔! 田伯,田婶! 除了滋滋呲呲的火烧声,哪里还有别的回应? 乐羽一口气冲到闻家门前,他呆住了。门上的牌匾已经摔落,两旁石柱全部都染满了鲜血,大门被毁的千疮百孔,极其炎热的夏日,他已觉冰冷彻骨。 他飞身闪进闻家大门,这里明显经过一场激战,血水已融在一起,流向四面八方。 爹!乐羽突然冲向西北面,他连滚带爬的摔到了闻羽身旁。 闻羽的嘴唇发黑,面目狰狞,像是中了剧毒。他的致命伤是在胸口,而浸透了衣裳的血早已风干,看样子已死去多时。 乐羽跪倒在地,扶起闻羽,爹...是谁...究竟是谁痛杀下手!师父好不容易让我下山,我们还没有来得及团聚,您却... 孩儿不孝,孩儿不孝!乐羽跪了下去,他的额头已磕出了血。除此以外,他不知道还能如何释放自己的情绪。爹,您告诉我是谁,我一定要为您报仇! 乌云蔽日,天已阴了下去,乐羽心痛如割,身子一阵抽搐,他只希望来一场大雨,能洗尽这一切。周围的房屋都淹没在一片火海中,乐羽突然起身,他好像想起了什么。 他冲去了右边那满是火光的房屋,那是陆思音的房间! “你疯了?”先前被围攻的少年不知何时闯入,一把拉住了乐羽。 “我要进去救娘!”乐羽甩开了他的手。 少年死死地拉住了他:“你这样进去会没命的!” 不!乐羽眼睁睁地看着屋顶木头一根根掉落,大火将整个屋子都烧成了一片灰烬。他双腿一软,又跪了下去。 爹...娘...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这么对我? “五弟!”门外又一人冲了进来。 那人见到此景不由得哀叹一声:“五弟...四哥来晚了...是四哥无能啊!” 乐羽拔剑而立,指着那人喝道:“是你杀了我爹娘?” 那人并未理会乐羽,却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一定是你!纳命来!”乐羽挑剑欲上。 “不要冲动!”少年连忙挡在乐羽身前。 他看到如此惨象,不由得叹了一声:“爹爹,我们还是迟了一步...” 乐羽皱眉道:“爹爹?你们...” 少年这才认出了乐羽:“是你?你怎会在此?” “荒唐!这里是我家,你们到底是谁?”乐羽斥道。 那男子大吃一惊:“莫非你就是五弟之子?上天护佑,总算保全了闻家血脉!” 乐羽并未让那人近身,他冷冷道:“你唤我爹爹五弟,你究竟是谁?” “我是你爹的义兄上官徵!”男子道。 乐羽放下了警惕,走上前道:“你就是爹曾提过的上官伯伯,上官徵?” 上官徵咳了咳,轻声道:“不错,数月前我听闻五弟恐遇敌家偷袭,故我立即赶来告知,想一起抵御强敌。唉...不曾想,还是来晚了一步!” 乐羽紧紧握住剑柄:“这究竟怎么回事?到底是谁对我爹娘痛下杀手?”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离开这里,我再慢慢告诉你。”上官徵道。 爹...娘...乐羽顿时泪流满面。他突然一拳捶向地面,石板砰的一声裂开,他的手也满是鲜血! “羽儿,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我一定会找出凶手为你爹娘报仇!”上官徵厉声道。 话音未落,只见一群人涌了进来。 “哈哈,我们哥几个本想回来看看有什么宝贝,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给我上!”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你们居然来送死!”乐羽握紧冰影剑,冲了上去。 “羽儿...不要冲动!”上官徵喊道。 这群人怎是乐羽的对手? 不过刹那间,冰影剑已划破五人的喉咙。 “六哥...他居然一剑就杀了六哥!弟兄们快顶不住了,撤!” 乐羽却哪里肯放过他们?他犹如灵蛇摆动,又连刺十三剑! “这小子太强了!啊...” 噗,又是一人倒下... 乐羽气血攻心,突然双腿一软,好在他的剑撑住了他的身体,可他的手已毫无知觉;他已不知刺穿了多少人的喉咙。 “羽儿,不可恋战!”上官徵转向少年大喊:“言儿,你带他先走。” “我不会放过你们!”乐羽一咬牙,又站了起来,可是他眼前一黑,身子一倒,晕了过去。 ...... 一辆马车正在林间疾驰,这是通往上官堡的路。 乐羽的伤势并不重,可是过度劳累和悲痛的他竟昏迷了好几日。 “这是在哪儿?我...我的头,好痛...”乐羽突感头痛欲裂,他望着四周,有些发蒙。 “你气火攻心,晕倒在地,爹爹怕你有危险,便想带你回上官堡,可又怕你伤势太重,这才在这里停留一段时日;你不必担心,好好休息便是。”说话的是个女子,她长身玉立,流畅而华美。她的衣服有些独特,由淡红白面铺满而成,其中点缀着棠花纹。她的声音很平静,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乐羽眼前斗然一亮,这女子一缕青丝垂在胸前,眉心间一点红痣;她肌如白雪,腰如束素,当真般般入画。只是她虽双眸似水,却闪着丝丝冷意。 “上官堡?你...你是?莫非你是昨日那位少年?”乐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女子点了点头。 乐羽想起了女子的来历和昨日发生的一切,以及突然降临到自家的惨剧...他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爹...娘...乐羽猛地坐起了身,可胸口却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唔...乐羽连忙捂住胸口。 “莫动,你身子极虚,如今最重要的是安心调养,不要想别的。来,喝了这碗药。”女子将药递给乐羽。 乐羽喝了药后,稍稍平静了些:“上官伯伯呢,他还好吗?” “爹爹无碍,不过他担心你复仇心切,反而陷自己于险境,所以将你安置在这里。” “你放心,爹爹已差人去调查,相信不日便有结果;你脉象不稳,还需调和,我会依照郎中写得药方差人按时送药过来,你自己也需平静下来。”女子道。 “我...嗯...多谢姑娘。”乐羽点了点头。 “那你好好休养,我便不打扰你了,稍后我会让人送些饭菜过来。”女子道。 “乐羽感谢万分,对了,还未请教姑娘之名。” “上官嫣。”女子道。 “谢谢你,上官姑娘。”乐羽道。 上官嫣朝他点了点头:“女子闯荡江湖多有不便,故常以男儿身份出现,请乐公子人前还唤我上官言。”说罢,转身出了房门。 这一晚,乐羽自是难眠。小时候他总是厌恶爹爹天天逼迫自己练琴,觉得他一点也不关心自己。而娘...娘一直都是那么纵容自己,那么偏袒自己,可是自己到头来却没有能力去救她... 爹娘...你们让我做任何事,我都愿意,哪怕是我不情愿的事情...只要你们能回来,只要你们能回来... 被褥已沾满了他的泪水,只有这样,他才哭不出声。 爹...娘...你们不要离开我好吗?我不能没有你们... 泪水,仇恨,无助夹杂汇聚在一起,随着乐羽一并进入了他的梦... 此后只有他独自一人,他又该如何前行? 第十六章 君山岛 “爹爹,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上官嫣道。 “羽儿是五弟唯一的孩子,我必须要护他周全。”上官徵道。 “爹爹可知对方什么来历?”上官嫣道。 上官徵低吟一声:“应是古门无疑,此事你无需插手,爹爹自会料理。” ...... “师父,这有您的一封信。”天山弟子递上信。 天心拆开信,只看了数行,脸上尽显悲伤。 闻兄...你...唉!他连退几步,手不停地颤抖... “快叫严新来!” “是。”天山弟子道。 天心将信揣进怀里,在殿内地踱来踱去。 “师父,你唤我?”严新道。 “严新,乐羽走了多久了?” “禀师父,师弟走了已有数日。” 严新想了想又接着说:“若是他想要回家,他的脚程快,现在应该已到了西平郡。” 严新无意说出的话却更让天心担忧,“严新,你替我暂管天山事务,我要下山一趟。” “是,师父。” “派几个弟子去寻乐羽的下落,发现了就带他回天山;若是乐羽回来,你定要留下他,让他等我回来。”天心道。 “弟子明白。”严新道。 ...... 咚咚咚,咚咚咚。 乐羽打开了门,天已经亮了。 敲门的正是上官徵,上官嫣父女。 “孩子,昨晚休息的可好?”上官徵关切地问。 “多谢上官伯伯挂心。”乐羽眨着布满血丝的双眼应道。 “不知道上官伯伯是否查出了我爹娘死于何人之手?” 上官徵叹了口气:“我想,五弟应是死于古门之手。” 乐羽自幼在天山修行,对江湖之事所知甚少,更从未听过古门这个帮派。 “就是那所谓的古门杀了我爹娘吗!”乐羽咬牙切齿道。 “羽儿,有些事情,你爹也许从来未曾向你提起过,所以你知之甚少;但现在我必须要告诉你一些事情了。” 上官徵沉默半晌,突然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 “大哥,依你看,这事该如何?”柴少商道。 “神剑被夺,他们自不会甘心。”张正宫道。 冯角摇了摇头:“古三清已承诺有生之年不再踏入中原,怎么会...” “放屁!古门的话你也能信?”柴少商厉声道。 上官徵忙道:“二哥莫急,想来古三清这种人物,也不会不信守承诺...我只怕...” “四哥可是指他的大弟子古仲吕?”闻羽道。 “不错,古三清大败后,声誉必然受损,此事说不定说古仲吕搞的鬼。”上官徵道。 “天底下还有我们五个摆不平的事吗?”闻羽笑道。 “不。”张正宫沉吟片刻,缓缓道:“你们二人已有家室,不宜露面,由我和二弟,三弟先去探个究竟。” “大哥!这怎么能行?”上官徵喊道。 “三位兄长前去涉险,我们又怎能安坐与此?”闻羽道。 “大哥说什么就是什么,难道我们三个还摆平不了那个古仲吕吗?”柴少商道。 “二哥...我不是这个意思...”闻羽正要解释。 冯角摆了摆手:“大哥说得不无道理,古门做事向来行非常手段,谁也不敢担保他们不会做一些出格的事情。万一你们的家人被掳走,岂不更加棘手?” 这...上官徵,二人最后只得妥协,五人大醉一场,挥手而别。 ...... “上官伯伯...上官伯伯...”乐羽轻轻唤道。 上官徵这才缓过神来,他幽幽道:“十几年了...他们从此再无音讯。” “爹爹说的是三位伯伯?”上官嫣神情也黯淡了下来,她已见过多次爹爹与闻伯伯喝的酩酊大醉。 乐羽只觉云里雾里,又不好打断。 “你爹总该和你提起,你有四位伯伯。”上官徵道。 乐羽点了点头:“还有张伯伯,柴伯伯和冯伯伯。” “当年不周山一战,古门门主败退,从此不再踏足中原。可是其他人怎能甘心神剑落入中原?这么多年了,他们一直在寻找突破中原的缺口。十几年了...三位兄长下落不明,恐怕凶多吉少了...”上官徵叹道。 “连三位伯伯也...”乐羽露出哀伤的神情。 “如今看来,他们已准备周全,中原武林即将掀起血雨腥风了...”上官徵道。 上官嫣思忖了片刻:“看来我们昨日遇到的那些人还不算古门的主要人马。” 上官徵点了点头:“古门若是来了顾川他们几个舵主,那么我们脱身也极为不易。” “不过上官堡自古易守难攻,想必他们一时间也不敢来犯,可是此番前去上官堡路途遥远,恐怕路上埋伏了不少好手。羽儿现在正是养伤之际,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对了,你们去君山岛,那里隐蔽,那些人暂时找不到你们。” “我怎么能放心爹爹一人在这?”上官嫣摇了摇头。 乐羽着急地说:“上官伯伯,您这样太危险了。我乐羽岂是缩头乌龟,苟延残喘之辈?”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如今凭你的实力,无异于以卵击石,怕是白白搭了自己一条小命,如何谈得上报仇?”上官徵厉声道。 “仇恨的确会让人丧失理智,可平静下来又如何简单?我想跟上官伯伯一起,我不怕死,只求能为爹娘报仇雪恨!”乐羽喊道。 “胡闹!你乃闻家唯一幸存血脉,你若死了,我如何向死去的五弟交代?”上官徵皱起眉头,带着些怒气道:“复仇此事需从长计议,古门非三教九流般平庸,若是性命不保,谈何报仇?无需多言,你们速速收拾行囊离开这里。” “爹爹,事态竟变得如此严峻?”上官嫣道。 上官徵沉默了一会儿:“他们既然能杀了五弟,肯定也准备了对付我的方法;他们知道我一定会赶回上官堡,必在途中设下了埋伏。这些为父自有计量,你们若是执意不走,我只有亲自护送了。” 乐羽,上官嫣二人低头不语。 上官嫣转念一想,我与他二人武功不精,远远不是古门的对手。若是古门真的攻进来了,我们二人也只有拖后腿的份,届时爹爹还要顾及我们两人,则更加危险。 “请爹爹多保重,我与他这就前往君山岛。”上官嫣突然道。 “上官姑娘你...”只见上官嫣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勿再多言。 “唉,好吧...”乐羽叹了口气。 “羽儿,从现在开始,你切勿泄露自己的姓名,以免遭来横祸。好了,快走吧,我随后便会去君山岛寻你们。” 乐羽为五弟唯一血脉,而嫣儿是自己的女儿,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们涉险。先将他们送到安全的地方,省去后顾之忧,再作打算。 古门...当真来了吗? 上官徵仿佛想起了很多事。 ...... 君山岛是八百里洞庭湖中的一个小岛,这里风景怡人;秋天却笼罩一阵悲愁。 叶随风飘落,谁又知能否归根? 两人到达君山岛的时候已是傍晚,一番收拾后,两人都饥饿难耐了。 “二位公子想吃些什么?”小二热情地招呼着。 上官嫣一身男子装扮,并多次嘱咐乐羽人前莫要暴露了身份。 “来一盘洞庭银鱼,五香酱干,还有君山银针鸡片。”上官嫣看来对这里并不陌生。 “好咧,客官稍坐片刻。”小二应道。 客栈里鱼龙混杂,是最好打听到消息的地方。江湖没有不透风的墙,闻羽惨死的消息就连这隐蔽堵塞的小岛也略有所闻。 “听说了吗?五音之一的闻羽死了。”一白衣老者道。 “怎么没听说,武林中都闹得沸沸扬扬了。五音只剩其一,这可是武林大乱之前兆啊!”这人却是个渔夫模样。 “小二哥,你也听说了吧?” 小二苦笑了声:“江湖上的事,我哪儿知道,客官慢用。” “是古门的人下的手吧,据闻古门重出江湖了。”白衣老者道。 渔夫模样的人嗤之以鼻:“什么!古门这种邪教...”。 “嘘...小心隔墙有耳。古门向来心狠手辣,咱们可得罪不起啊!”白衣老者道。 “恩恩,对,来来...喝酒,不谈那些,我们喝酒。”渔夫模样的人连灌了三口酒。 乐羽皱起了眉,难道古门真的这么可怕? “可是饭菜不对胃口?”上官嫣盯着乐羽那暗淡的眼瞳。 “没有...”乐羽夹了根青菜,却始终无法送入口。 他索性放下了筷子:“我吃不下,出去走走。” 上官嫣摇了摇头:遭遇此等惨事,他心里必定痛苦万分,让他一人静静也好。 第十七章 重提古门 虽已过去数十年,但当年五音与古三清一战早已口口相传,江湖上谁人不知?中原武林人士在惋惜闻羽的惨死后,也开始担心其中背后的阴谋。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故而人人自危。 据悉春谷堂堂主马甄,天山的天心道长以及华山掌门卓奕衡都已下山。 古门是否真的卷土重来,新任门主究竟有多少本事,江湖上又将掀起怎样的风浪?谁都没有底,但他们也清楚,若是古门来袭,谁都无法置身事外。 ...... 骤雪初霁,送来阵阵寒冷北风。当凛冽的寒风侵入骨髓的时候,乐羽才意识到冬天真的来了。可是再冷的天也有取暖的方法,冰冷的心又该如何增温?这些日子,乐羽无时无刻不在煎熬着,他时不时地擦拭着冰影剑,想要手刃仇人,可是他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 咚咚咚... “谁?”乐羽抓起冰影剑,站了起来。 “是我。”上官嫣道。 “进来吧。”乐羽又将冰影剑放回在桌上。 “爹爹来了,让你去找他。”上官嫣道。 “上官伯伯回来了?我这就去。”乐羽几乎是小跑着来到了上官徵房中。 “你看你,急什么?”上官徵道。 乐羽脸上全是汗水,他还来不及擦就连忙问道,“上官伯伯,您终于来了,能不能跟我说说古门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 “十几年前,传说神剑再现漠北,中原群雄为神剑自相残杀。而古门门主古三清带着他的大弟子古仲吕和九个分舵舵主趁机进犯中原,妄想一统中原武林。那时候众人自顾不暇,哪里还能招架?可五音怎能坐视不理?” 上官徵接着说:“我们五个对上他一个,数量上占了优势,有失公允。但是为了拯救中原武林,也别无他法。我们五个抱着必死的决心与他一战,虽说最后合力击败了他,可是我们五个也没有讨得什么便宜。古三清临走前,他承诺在有生之年绝不会再犯中原。” “爹爹,真的是古门重现江湖了吗?”上官嫣道。 “你是指有人借尸还魂?”乐羽道。 “不无可能,古三清这种身份的人不会随便撕毁承诺。”上官嫣道。 上官徵苦笑了声:“嫣儿,你倒是与三哥的口气一模一样。只是凭五弟的武功,能杀他的人实在凤毛麟角。” “况且我已得到消息古三清已经病死,不过...传闻病死,真正缘由谁会知晓?”上官徵冷冷道。 “这么说,古三清已死,他的诺言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上官嫣道。 “古三清究竟怎么死的,谁也说不清,但他的大弟子古仲吕接下魔刀,成为新任门主,实力却是大增。你要知道,古门的九个分舵舵主本就技艺超群,其中几位早已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快鞭舵主司马卓,飞剑舵主易中行,还有红叶舵主顾川,连灭巫山,嵩山两大派,连武灵都差点遭遇灭顶之灾。若是他携九个舵主而前来,那可就糟了!” “他深知一人难以应对爹爹五人联手,所以逐个击破?” “三位兄长已失踪多年,他若带领九个舵主,根本不需要惧怕我和五弟。我想,大概是古三清不允许他入主中原。现在古三清已死,他魔刀在手,更胜从前!当年不周山一战,他也在现场,看来他一刻也没放弃入主中原武林的想法。” 上官嫣沉吟道:“古三清若是个信守承诺的人,那古仲吕...” 上官徵摇摇头:“古仲吕行事可比古三清狠得多,他到处立下战帖,凡不应战者,都惨死在他的手上。” “其实...”上官徵顿了顿说:“当年古三清战败后,古仲吕不服,想要挑战我们。我们自然不愿再生事端,可二哥被他一激,就忍不住了...” “柴伯伯一人对抗古仲吕可是会有些吃力?”乐羽道。 “不,二哥虽然脾气暴躁,武功却是我们五人最强。他虽打不过古三清,但古仲吕应该不在话下。可是古仲吕似乎对他的招数十分熟悉,他多次试探二哥的下招,那可是失败便会丧命的试探!” “这么说,古仲吕倒也是个奇才。”上官嫣道。 “大哥和五弟那时候去与古三清商谈,三哥和我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我们实在不敢想像古仲吕的出招比古三清更快,更狠!那一次打了整整半夜,二哥最终以一招落败。” “柴伯伯自然不会甘心。”乐羽道。 “你说的不错,二哥自然不服,想要再比试一次。可那一次,二哥每当要使出下一招,就会被古仲吕提前预判,不过数十招,二哥已被重创。而古仲吕仍不停手,向二哥奔去!三哥见状连忙挡开古仲吕,而我趁机扶起二哥,这才化险为夷。” “爹爹,这些事,我从未听你提起过。”上官嫣道。 “都是些陈年往事了,但这一次,若真的是古门所为,那么古仲吕定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武林即将有难矣!”上官徵叹道。 “武林代有人才出,竟无人与之匹敌?”乐羽不甘道。 “天下奇人何其之多,只不过多为高深隐士,不理世事。” 唉...上官徵却突然沉默了。 瑟瑟的寒风在青石板路上呼呼地刮过,街上已空无一人。长长的冰柱倒挂在檐前,三人的呼吸也化作了一股白烟。 “爹爹,你这就要走?”上官嫣道。 “爹爹要去漠北一趟,据说那里有克制古仲吕魔刀的办法。” 上官嫣沉默半晌:“漠北可是古门的地盘,爹爹此番前去...” “区区漠北,还能难得倒爹爹吗?” “爹爹,当年古三清败了,神剑是否又重归中原了?”上官嫣突然道。 上官徵猛然抬起头,一声叹息,又垂了下去:“神剑之事,莫要多问。” “难道这剑上真有什么诅咒?”上官嫣骇道。 上官徵神情已变得十分可怕:“我已说了太多,这些不是你该问的。” 乐羽自然不愿继续留在这里,他连忙道:“我愿同上官伯伯一起前往漠北。” “羽儿,你记得上官伯伯的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切勿一时冲动,毁了自己。你要相信上官伯伯,在这里安心养伤。我一定五弟查明真相,报仇雪恨!” “我...可是我...”乐羽急得直冒汗。 “嫣儿,你要好好照顾羽儿。”上官徵道。 “爹爹放心,我会好好照看他的,您在路上也千万注意安全,一切小心。” 上官徵点了点头:“现在形势动荡,你们切记不要乱跑。” “唉!上官伯伯,你可要早些回来。”乐羽捶胸顿足,却无可奈何。 第十八章 洞庭湖畔 天空一碧如洗,日光正从那密密的松针的缝隙间洒落,形成一束束光柱,将飘着轻纱般薄雾的林荫照得透亮。 “上官兄,你着急唤我是因为闻羽的事吗?”来人正是华山掌门卓奕衡,他与上官徵交好,若不是上官徵有事相求,他也不会贸然下山。 “五弟数年前就归隐,他的仇家应该不多,能这样置他于死地的更是寥寥无几。” 卓奕衡神色有些惊恐,“你是说...他回来了?” 上官徵摇摇头:“不,据说古三清已病死。” 卓奕衡冷笑一声:“古三清死了,那还有什么可怕的?” “你还记得当年站在古三清身后的那个年轻人吗?”上官徵道。 “你是说他的大弟子古仲吕?”卓奕衡道。 “正是!他年纪轻轻就已成了古三清的大弟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武功必定精湛许多。”上官徵道。 “可是连他的师父都无可奈何,他又能如何?”卓奕衡冷冷道。 “上官兄多虑了,凭你我之力就可摆平他那大弟子。” “卓兄莫要大意,古仲吕已接任古门门主,九个舵主也尽归他调遣。” 卓奕衡沉吟不决:“这...这可难办了。” 上官徵叹了口气:“若我兄弟五人联手,当真不惧!可五音只剩我一人...” “若是古仲吕布局多年,恐怕这次你我都不会置身事外。”卓奕衡道。 “是啊...听闻漠北有克制魔刀的办法,我这就要去一趟,还希望卓兄能查出古门的下落。” “上官兄既然开口,卓某岂会不从,你尽管去,古门的事情交给我。” 上官徵拍了拍卓奕衡的左肩,“他们来者不善,一切小心。” ...... 光秃秃的树枝在狂风怒吼中摇曳不定,唯有这杜英树仍是红得透明耀眼。乐羽坐在树下,凝视着这冰影剑。师父曾说内力越强,这把剑才更有威力,这难道是我现在使起来还不顺手的原因吗? “你的身体好些了吗?”上官嫣走了过来。 乐羽被打断了思绪,只见来人是上官嫣。 “谢上官姑娘关心,区区小伤,何足挂齿。” “可有打扰你练剑?”上官嫣道。 乐羽摇了摇头:“上官姑娘,前些日子听你说起神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上官嫣沉默半晌,幽幽道:“神剑之事,我也知之甚少,但我隐约觉得你我有可能都会牵连其中。” “上官伯伯前去漠北,是否与神剑有关?”乐羽道。 “这我不知道,我只听过一些关于神剑的传闻。”上官嫣道。 “神剑十几年前曾在不周山附近出现过?”乐羽道。 “你爹爹可曾与你说过?”上官嫣道。 乐羽摇了摇头:“爹爹从未对我说过这些。” “唔...”上官嫣话锋一转:“剑走轻灵,可此剑之轻据说连三岁孩童都可轻易挥动。” “即使这样,也远远称不上神剑。”乐羽道。 “不错,但凡是神剑,其铸剑师必定技艺超群。这把神剑据说是闽族巨匠欧冶子的第十三代传人欧戈所铸。此剑开炉锻造极为神秘,传闻欧戈待到炭火最为猛烈之时,爬上炉台,竟投身于火炉之中,最终铸成神剑。他生前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他的夫人,故这把剑的名字叫作凌焓。” 乐羽张大了嘴巴,忙道:“他为何要以身铸剑?” “古人认为人为万物之长,具有极高的灵性。而人之精气神俱存于血中,以之铸剑,方能使剑生灵气,甚至要用至亲至爱的血才能造出最有灵性的剑。”上官嫣道。 乐羽连连摇头:“实在太荒谬了。” “神剑其后辗转流入多人之手,但这些人多不得善终,这把剑也被认为是灾难的象征。”上官嫣道。 “即使如此,当年神剑重出江湖时,仍有许多人不顾一切的想要得到它?”乐羽道。 上官嫣叹了口气:“武功可以修炼,再笨的人,只要肯花时间,下功夫,也能成为一方霸主。可神兵却可遇不可求,一把武器对练武的人来说,甚至有可能会高过他的生命。” 乐羽望着手中的冰影剑,他现在确实还不能理解。 “好了,神剑的事,我知道的也不多。我们在这小岛待了十几日,还未去过岳阳楼,你可要去看看?”上官嫣道。 “那自是极好。”乐羽道。 二人漫步来到湖边,冬季已鲜有人摆渡,只有一叶孤舟荡于湖中,飘渺朦胧,不知往何处而去。 “据闻岳阳楼下瞰洞庭,前望君山,想不到冬季竟如此萧瑟。”乐羽道。 上官嫣只道洞庭湖的壮阔能让他释怀一些,重燃一些希望,却没料到这里已是白雾漫天。 “我们上去吧。”上官嫣道。 “好。上官姑娘,不知上官伯伯几时才会再来君山岛?” “爹爹才离开没多少时日,漠北路途遥远,不是几日就能到达的。” “不过昨日我收到了爹爹的传信,爹爹再三嘱咐要你在这好生休养,暂时不要离开这里,等他回来。” 乐羽眉头深锁,有些失落。这种日子已让他日夜挣扎,他已暗自决定要离开这里。 二人缓步登上岳阳楼,乐羽望向远处,不仅哀叹连连。人若是处于极度悲观的状态,一点阳光给不了希望,一点黑暗却能看见死亡。 这里等待他的不是波澜壮阔的八百里洞庭。他听不到鸟语,闻不到花香,看不到枝叶繁茂,望不到春红水绿。烟雨蒙蒙,他无法穿透雾尘一窥究竟,他的思绪只能消散在这茫茫大雾中。 上官嫣轻声道:“云开雾散却晴霁,清风淅淅无纤尘。” 乐羽叹了一口气,什么时候雾会散开?散开后会有什么?没有人知道,就如他的将来一样未知。 天色渐深,北风侵蚀了树梢,一切都是光秃秃的;从前在树上的鸟儿也不知去向,路上的一切都没有了往日的生机。二人走在路上一句话也没有说,此情此景,说什么都更显悲伤。 江水流,冰亦柔。 冬意还休。 远眺青山翠柳, 不知愁上心头。 尽眼泪流... 第十九章 人心惶惶 春谷堂堂主马甄与闻羽交情颇深,此番他听说闻羽出事,已立刻赶往西平郡。 只是这里早已千疮百孔,哪还有一丝消息? 他并未在此多作停留,转而奔向天山。天心老道主意颇多,他该有些头绪。 ...... 如絮的雪花飘落在乐羽的脚下,世间万物似乎都在沉睡,再也没有比这更安静的时刻了。屋内已飘出一阵君山银针的清香,显然是上官嫣差人送来的。 他低头捧起腰间的佩玉,那是爹爹送给他的礼物,共三组:其图案为岁寒三友,分别是松、竹、梅。爹爹希望佩玉可以提醒他行为举止从容适度,只有这样,佩玉才不会因为走的太快而发出不悦耳的撞击声;也希望寄其傲骨迎风,挺霜而立的精神让他从容的面对一切。 他想到这里,已流出泪来,爹...娘...你们还好么? 不行...我不能再留在这里了,如果上官伯伯不回来,我难道要在这里躲一辈子吗?师父一定知道我家发生了什么事,说不定正在到处寻我,对!我要回一趟天山,天山有师父,师妹,众师兄弟们,要比这里好得多。 他本早已决心离开这里,只是当下不想再耽搁片刻。 ...... 晨曦微露,乐羽起了个大早,他现在已踱步到上官嫣屋前。 咚咚咚... 他轻轻叩了几下。 吱呀一声,门开了。 只见上官嫣一脸憔悴,显然是被吵醒了。 “上官姑娘打扰了,我是来和你告别的。”乐羽道。 上官嫣看到了乐羽手上的包袱,眯着眼道:“你要去哪?” “经过数月调养,我已无大碍。师父与我爹爹乃是至交,或许他会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应当回天山一趟,问问师父有何线索。”乐羽道。 “这...爹爹叫我们在此等他。” 上官嫣有些犹豫:“现在外面危机重重,我劝你还是暂时不要露面为好。” “师父知道爹娘惨死,必定挂心于我。我若不回天山,师父必会下山寻我,况且世上之大,何处比的上天山安全?” 乐羽见上官嫣不作声,连忙道:“你愿意与我同去吗?你若一人在此,我也难以放心。若两人同行,互相也有个照应。” 上官嫣沉吟片刻,爹爹临走前,让我一定要好好照顾他。若是他一人回天山,那必定凶险万分,可他又不愿留在此处... “若我们离去,只怕爹爹回来寻不到我们,会着急万分。” “上官姑娘留封书信即可,又或者到了天山再传信亦可,苦苦在此等候终究不是长远之计。” “你可想好了?此去天山路途遥远,一路危险未知,搞不好还会丢了性命。”上官嫣道。 “我已想得十分清楚。”乐羽道。 爹爹已很久没来信了,他说的不错,我们是该出去探探消息。 “我们须得小心行事。”上官嫣道。 “上官姑娘愿与我同去?”乐羽自是掩盖不了喜悦。 “你容我收拾片刻。”上官嫣道。 ...... 春风送暖,大地回春,远远望去一片嫩绿。 马甄真踏着步伐走向天山,这老道住的地方真不赖。 “阁下请留步,天山事务繁多,无事请回。”天山弟子道。 嗨...这老道搞什么... “去告诉你们掌门,就说春谷堂马甄来了。” 天山弟子与另外一人耳语几句。 “前辈稍等,这便去通告。” 未等片刻,严新已匆匆而来。 “前辈请,晚辈怠慢了。” “你们掌门呢?”马甄道。 “师父前些日子有事已经下山。”严新道。 马甄眉头紧皱,老道也下山了? “他可说去做什么,什么时候回来?” 严新摇摇头:“师父只交代了一些内部事务,其他的什么也没说。” “也罢,你们山中空气清新,我就在这等他几日。”马甄道。 “是,屋子已给前辈备好,前辈请随我来。”严新道。 ...... 浩渺的江面,阵阵凉风吹来,烟波荡漾着山形塔影。乐羽二人已站在华容县渡口,这里已有三艘船只等候。 “我们走水路吗?”乐羽道。 “不错,那些人绝料不到我们会走水路。况且太湖十三船的名号,在江湖上还是有些分量的。他们帮主龙鸣与爹爹素来交好,你大可放心。”上官嫣已是男儿装扮。 乐羽惊道:“太湖十三船?听说他们干的可都是黑道上的生意,你...” “劫船之举,非太湖十三船所为,不过一些冒名之徒罢了,难道我会害你不成?”上官嫣喝道。 乐羽被劈头盖脸的说了一顿,脸上有些挂不住,“好吧,一切都依你。” “上官公子,近来可好?”此人年纪轻轻,却已是龙鸣最器重的人。 上官嫣点点头:“怎敢劳烦叶兄亲自护送?” 叶博笑道:“帮主与令尊的交情颇深,此番上官公子有需,自当不能怠慢。” “那就有劳叶兄了。”上官嫣碰了碰乐羽,二人随即上了船。 乐羽坐在船头,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前方江水奔腾呼啸,船只已迅速飞下,穿过两岸青山。 上官嫣在旁静默不语,不知想些什么。 二人自君山岛启程,经虎渡河,过荆州,跨长江流域而行。 一路上二人各怀心事,相对无言。 悲歌曲尽故人去, 笛响长江月正明。 ...... 自从闻家被灭后,十几年前的事情又在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古门当年所作所为仍令人心悸。 众多门派人人自危,他们深知无法置身事外。 人心不齐就容易大乱,人只要一乱,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离弃,出卖,背叛都是从人心不齐开始的。若是此时没有一个德高望重,武功高强的人站出来,那么中原武林便是俎上鱼肉,任人宰割了。 五音曾大败古三清,他们理应成为中原武林的领袖。只是五音只剩其一,实力已大不如前。现在武林中有名望的也就四个人:春谷堂堂主马甄,华山派掌门卓弈衡,天山的天心道长,还有就是五音之一的上官堡堡主上官徵。武林中虽不乏英年才俊,可仍远远不及他们。故武林一些门派联信请见,却被告知上官徵早已出堡,卓弈衡已在川蜀一带出现。就连久未露面的天心道长和马甄此刻也不知所踪。 四人同时出门,更令众人人心惶惶,因为这一定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 难道...古门真的卷土重来了吗? 第二十章 重返天山 川蜀一带,就连街边卖面的老汉也不会没听过唐门的名字。唐门雄踞川中数百年,其暗器、机关阵法以及用毒解毒之术独步武林。 这里地处秦岭南麓,既有南方的湿润气候,又有北方天高云淡、艳阳高照的特点。 唐门门主唐离此时坐在屋内,屋内还跪着一个年轻人。 “父亲急着唤我何事?”说话之人身着蓝衣,双眸深邃,是唐门的二公子唐云飞。 “你可听说神剑再现?”唐离道。 “江湖传闻神剑重现漠北,许多人已纷纷赶去。”唐云飞道。 唐离点点头:“我要你也去一趟。” 唐云飞怔了一下,道:“是,孩儿这便出发。” “挑一些人,不得万不得已时,不要轻易出手。”唐离道。 “是。”唐云飞道。 十几年前,神剑再现时,唐门并未插手。为何此时父亲却... 这些话唐云飞当然没有问出口,许多事情,他只要照做就可以了。 ...... 经过长时间的奔波颠荡,乐羽一行人已到了通天河。 “上官兄,船只能行到这了,一路小心。”叶博道。 “叶兄言重了,替我谢谢你们帮主,请他有空来上官堡与家父一叙。” 上官嫣朝叶博抱拳道:“叶兄,就此别过。” 随后他甩出几锭银子。 几名船夫接过银子,纷纷道谢。 二人着陆后,乐羽叹了一声:“没想到又回到了这里。” 上官嫣这才意识到这里已是青海地段,只是现在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回西平郡的。 “走吧。” 行至青海,便需更加小心,上官嫣尽挑一些无人的小径,故路上又耽搁了不少日子。好在现在二人已走到了天山脚下。 上官嫣松了口气,若是路上出了什么事,那爹爹还不知会怎样责罚她。 “上官姑娘,这里就是天山,我师承之处。”乐羽看到熟悉的一切,心情也好了许多。 “唔,果然广袤无垠,秀丽无比。”上官嫣这话说出口却像是敷衍。 “山顶的天池更是美不胜收,池水湛蓝...”乐羽突然有些失落,他才下山多长时日,一切都变了。 上官嫣朝山顶望去,天池?听起来倒有点意思。 “乐羽师兄,你回来了!”天山弟子连忙跑向前。 “快,去告诉严新师兄。” “大家还好吗?”乐羽笑道。 “严新师兄一直在等你,快去吧。”天山弟子道。 “哦?我这就去。”乐羽已飞奔上山。 上官嫣摇了摇头,他为何总沉不住性子。 “师弟,你总算回来了!”严新已走了过来。 “师兄...师兄!真的是你,你可算回来了,大家都很担心你。”文燕也连忙跑了出来。 “师兄,师妹,你们都好吧?”乐羽道。 “师兄挂心,我一切都好。”文燕道。 “咦,这位是?”文燕看到上官嫣,只见这人眉目如画,颇为惊人,只是他冷如霜雪,凛若冰霜,让人不敢靠近。 “这位是上官言,是爹爹义兄之子。”乐羽道。 “见过上官公子。”文燕朝上官嫣行礼。 上官嫣微微一笑,并未出声。 “上天护佑,师弟你可算是回来了。”严新道。 “师兄,师父呢?”乐羽道。 “师父前些日子突然让我暂时负责天山事务,并千叮万嘱,若是你回来了,就在这里等他,千万不要乱走。师父没有回来,你也没有没回来,可真急死我了。”严新道。 乐羽眉头深锁:“师父也下山了?” 师父从来不轻易下山,难道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师父还说了什么?” 严新摇了摇头:“师父走的很急,除了让我吩咐弟子寻你,很多事情都没有交代。” “师兄费心了,也罢,我便在这里等师父回来。师妹,你替上官公子准备住处。”乐羽道。 “知道了。” “上官公子,请随我来。” 文燕将上官嫣领至西边一处屋子,“上官公子,有事请尽管吩咐。” 上官嫣点了点头,却更加怀疑事态的严重性。 据说天心道长自不周山一役后,再也没有下过山,此次突然下山,看来... 上官嫣摇摇头,究竟对方是怎样可怕的角色? ...... 这几日乐羽又好像回到了刚来天山的日子,同师兄弟们一起晨读,练剑。不过他的心却从未平静下来,因为师父仍不知去向。 “师妹,师父到底去了哪里?”乐羽道。 “师父临走前只交代严新师兄,其他的我真不知道。不过按照师父准备的东西,应该是去了比较干旱的地方。”文燕道。 乐羽心中一惊,难道师父也去了漠北?师父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走的如此匆忙? 文燕看到乐羽脸色变得极其慌张,忙道:“师兄,你嘀咕什么呢?” “没...没什么..师父许久未归,我有些担心。”乐羽连忙搪塞过去。 “我们可否请在外的师兄师姐们打探师父的下落,我总担心会出什么大事。” “这...我可不知道。师兄师姐们云游之地各有不同,有的甚至相差数千里。”文燕道。 “你们在这嚷嚷什么?没见到其他师兄弟还在练剑吗?”严新厉声道。 “师兄,师父到底去哪了?”乐羽道。 “师父并没有说。”严新道。 “师父离去多时,大家都非常关心师父的去向。可在这天山上,没有任何消息来源,请师兄准许我下山打探消息。”乐羽道。 “胡闹!师父临走前特别叮嘱,让你回来之后,哪都不准去。”严新斥道。 “这...”乐羽咬紧嘴唇,还在想着什么。 “你下山的事不必再说,我也知道众多弟子担心师父,我这几日便下山一趟,打听师父的消息。”严新道。 “师兄一路小心。”乐羽道。 “师兄,你就在这里安心的等着师父吧。”待严新走后,文燕话锋一转:“师兄,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 乐羽只觉有千言万语冲上喉咙,却哪里说得出一句? “师父当年在路旁捡到了我,我...我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我已把师兄当作了亲人,师兄有心事,千万别憋在心里。”文燕说到动情处,已不禁抹了抹泪。 乐羽沉默半晌,如今我们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了... 他走上前,拍了拍文燕的肩,缓缓道:“师妹,我又何尝不是将你当亲人一般看待,先前在君山岛我就如同行尸走肉般,一日三餐不过保我不死而已。回到天山,见到了你们,我才感觉我又活了过来。” “师兄,振作起来!前面的路还很长呢。”文燕道。 “嗯,我会的。”乐羽道。 “来...我们接着练。” 灭门之仇,不共戴天!若我找出凶手,必定让其血债血偿! 冰影剑已散出森寒的光芒。 第二十一章 冲突 神剑再现漠北的传闻已经遍布大江南北,这个消息令许多人振奋不已。只因昔时若是夺剑免不了授人口实,如今夺剑则为了中原武林抵御外敌! 此时刚刚入夜,汉阳的小酒馆却已打了烊。 “张大力,你干什么去?这酒馆不开了?”酒客们纷纷抱怨。 “嗨,你们还没听说?神剑重现江湖啊!”张大力已露出了贪婪的笑容。 “神剑重现关你屁事?”酒客董天骂道。 “你懂个屁?我问你,神剑重现,江湖上的人是不是都垂涎万分?”张大力道。 “那是自然,听说这神剑威力非凡,得到他,武功必然大增,可你又不会武功,有个鸟用?”酒客田七还算有些武功底子,但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蠢了吧,这些江湖中人平时最喜欢喝酒,可漠北有个屁的好酒?老子在这里带几十箱好酒过去,还不大发一笔?”张大力咧嘴一笑,已开始想象大把的银子飘入他的口袋。 “大力,你真行。但哥几个来一趟,你总得让哥几个今儿喝的痛快吧?”田七道。 张大力已经将三十箱酒搬上了马车,他挥挥手:“等我回来,请你们喝个三天三夜都不是问题!” ...... 星月初升,龙虎山前。 逍遥门大弟子燕东正在与众师兄弟道别。此次漠北之行艰险万分,他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得来。 “你非要去吗?”一个女子已给他添了件衣裳。 “师父吩咐,怎敢不从。”燕东道。 那女子摇摇头:“爹爹竟让你去这么远的地方,我们才成亲不久...要不我去跟爹爹求情...” 燕东轻吻了那女子的额头:“等我回来。” “驾!” 他已随晨雾奔去。 神剑一出,自然会吸引很多人。有想要争夺的人,还有想看热闹的人,更有做生意的人。 没有人会去证实神剑是否真的在漠北出现,但凡有一丝机会,许多人就不会放过,若是得到了神兵利器,一飞冲天怎是妄想? ...... 乐羽回到了天山,像是鱼儿入了水。可对上官嫣来说,日子就难熬许多。早日如此,当初就不该离开君山岛。 “上官兄,可是山上的素菜吃不惯?”乐羽关怀道。 “我们千里迢迢来到天山,只是为了换一个地方等消息吗?”上官嫣冷冷道。 “这...我也不知道师父下山了。上官兄定是在这里待得闷了,不如我领你下山逛逛如何?” “你忘了你师兄嘱咐你不能离开天山?”上官嫣道。 “这...那我带你在天山走走吧,这里的景...” 上官嫣打断了乐羽的话:“先前见你剑招极快,来!我们来比试比试。” 乐羽一怔,忙说:“不妥,不妥。” 上官嫣脸色即有不悦:“学武之人,何以如此扭捏?堂堂男子,有人邀战,岂有不应之理?” 乐羽摆了摆手:“这...师父嘱咐过,勿轻易与人动手,更何况你是...” “哼!你竟敢看不起我等女流之辈,定要你的轻视付出代价!”上官嫣厉声道。 “上官兄,你误会了!”乐羽连忙追了出去。 “小心了!”上官嫣手腕一翻,右手便多了一柄赤炎扇!她急速上前,右手扇门大开。 乐羽见来势汹汹,剑却仍不出鞘;他左闪右躲,此时他的轻功倒是大有用处。 “你就只会躲吗?”上官嫣右手回旋,又是一扇挥出! “上官姑娘...”乐羽边挡边退,他情急之中,又称呼了姑娘。 砰!只见扇劲太大,竟将剑鞘震破! 剑是好剑,可剑鞘只是乐羽花了一两银子找不知名铁匠打造的。 “莫要多言,你还不出招?”上官嫣赤炎扇已合,向乐羽全身要处点去。 乐羽只顾抵挡,也不反击,很快便乱了分寸。 而上官嫣仍是层层紧逼,赤炎扇已抵住他的腹部。 乐羽骑虎难下,已知再不动手,便要有辱师门! 他挥剑挡开扇子,又纵身跃起,一套剑法使得飘逸灵动。 上官嫣只道对方出手极快,已经护住全身要处,再伺机反击。可十几招后,她已知道乐羽并未使出全力。她自习武以来,还从未有人敢这样轻视她,心里便觉得是一大侮辱,手上的力道也不觉加重,出扇速度也快了许多。 冰影剑剑体森寒,在炎日的正午,更散发出令人颤颤的寒气。数秒之内,乐羽就朝上官嫣刺出了九剑!而上官嫣竟也不闪,她以扇作盾,见招拆招,乐羽竟没讨得半点好处。 突然间上官嫣将赤炎扇往回一收,又立马向上拂去! 若说冰影剑能将炎日冰冻,那么赤炎扇便能助燃炎日! 乐羽此时的内力尚不及上官嫣,剑法更是初学。见对方手中扇似烈焰而来,他情急之下,脚尖一点,竟跃过了上官嫣。上官嫣连忙仰身攻其下盘,乐羽一剑挑开,剑尖又是一刺!上官嫣扇柄一点,便避开了剑芒!她忽地转而向乐羽脖颈挥去! 乐羽已退无可退! 但上官嫣却突然慢了半分,这不过是场比试,她万万不该下杀招。 高手过招,最忌分心。乐羽虽剑法初成,但上官嫣这一迟疑也足以使他占据上风。此时恰好正午,日光最盛,乐羽侧身一闪,顺势划出一道剑气! 上官嫣躲挡不及,被挥中右肩,赤炎扇也掉在了地上。 “上官姑娘!”乐羽立马收剑,跃到上官嫣身旁。 “上官姑娘,你没事吧?都怪我...” “让开!”上官嫣顾不得鲜血直流,左掌一推,便跑了出去。 乐羽被推了个踉跄:“这下完了,上官姑娘一定恨死我了!” “师兄,你们在干吗呢?我刚刚看到上官公子气冲冲的走了。”文燕道。 “文燕,你来的正好,帮师兄一个忙。”乐羽在文燕身旁耳语了几句。 “师兄,你要这个干吗?” 乐羽挥挥手:“别问了,快去。” “好吧,那我到时候给你送过去。”说着文燕往半山腰去了。 乐羽站着久久未动,似乎还在自责。 她已手下留情,可我却伤了她...我真是...唉! 第二十二章 线索 夜到深处,只闻几声鸟啼。 今晚上官嫣果然没有去吃饭,乐羽在她屋前呆立了许久,最终没有开口。他将文燕采来的草药和赤炎扇放在一旁,便离去了。 天净云空,月照如镜。上官嫣凭窗远望,突有箫声传来,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上官嫣推开门,已看到了地上的草药和赤炎扇。她走出门亭,屋顶上坐了一个人手持竹笛吹奏,正是乐羽。 此时箫声婉转清越,颇为动人。 她莲步微掂,轻轻一跃便上了屋顶。 “不错。”上官嫣的话从来不多。 见来人是上官嫣,乐羽收起了竹笛。 “上官姑娘见笑,不过少时所学,排遣寂寞而已。今日之事我实在...” 笛声虽止,却余音袅袅,不绝如缕。 “刀剑无眼,此事怎能怪你?今日之事不必再提。”上官嫣道。 乐羽点了点头:“那些药草我已打磨过,你将它敷在肩上,很快便可康复了。” “谢了,区区小伤,不必费神。”上官嫣道。 乐羽尴尬一笑,随即一指:“上官姑娘,你看,是不是很漂亮?” “这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看见的,每年也就是这个时候,月白风清,萤火虫才会满天飞。” 一轮弯月宛如一叶小舟,翘着尖尖的船头,在深夜的星河中划行。 上官嫣在屋顶上来回掂着小步,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色;她已忘了白日的不快。 “以前我常在这玩耍,只不过当时爬上来当真吃力。”乐羽道。 “你还挺会挑地方,在上官堡,爹爹绝不会允许我爬到屋顶上。”上官嫣道。 乐羽有些不解:“可是你的武功比我还好,上来还不是轻而易举吗?” “我虽以男儿装扮出现,但终是女儿身,爹爹会认为这种行为极为不雅。”上官嫣道。 “那你今日怎么...” “出了堡,哪还有那么多限制?”上官嫣道。 乐羽笑了笑:“是啊,其实今日未曾想过有此风光,我只是上来借笛消愁罢了。” “我知你心中定有许多烦闷。”上官嫣道。 乐羽凝视着这月色,缓缓道:“爹爹从小送我来天山,数年来,我只见过爹娘一面。这次下山,本想回家看望爹娘...却不曾想...却不曾想他们已遭毒手...”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你只有找出凶手,才能慰告他们在天之灵。”上官嫣宽慰道。 乐羽反手紧紧握住腰间的冰影剑柄。 爹..娘,你们能听到我的话吗?是谁对你们下此杀手,我会帮你们报仇的!我一定会将那些人碎尸万段! ...... 洛阳城内,老树当风而立,已染了丝丝绿意。 这里人来人往,车马声不绝,不愧是中原最大的城市。 上官徵和卓弈衡正坐在城内最大的酒楼利宝阁里。 桌上已摆满了四镇桌,八大件等美味佳肴。 但二人似乎兴致不高,始终没有动筷。 “卓兄唤我来此,可是有了消息?” 卓弈衡一声叹息:“你猜的不错,确实是古门...” 上官徵沉默半晌,道:“他们来了多少人?” 卓弈衡摇摇头:“九个舵主全来了...” 上官徵心中一惊,已有些慌张。他也不必在好友面前故作镇定,只因卓弈衡的神情比他更加紧张。 “这么说来,漠北之事恐怕是个陷阱?”上官徵道。 “那神剑不过是块烂铁!”卓弈衡狠狠道。 “你疯了吗!这么嚷嚷,想让所有人都听见吗?”上官徵厉声道。 卓弈衡苦笑一声:“那你说现在该如何是好?” “如今只有联合各门各派,同仇敌忾!”上官徵道。 “可是现在大多数门派已经前往漠北,此事怕是...” 上官徵沉吟片刻,道:“联合各派在四月十八在泰山召开武林大会。” 卓弈衡叹息一声:“除此也别无他法了。” ...... 溪流在春日淙淙流淌,春雨已让万物苏醒。 后山的野花开了,这些日子,文燕一直催着乐羽一起去后山采花。 只是师父没有回来,师兄打探消息也至今未归,乐羽练剑也练得心不在焉。 “师兄,你怎么了?你这剑招破绽百出啊。”文燕道。 “师妹,师父下山多久了?”乐羽道。 “五、十、十五...”文燕掰着手指头数着。 “乐羽!”上官嫣喊道。 “嗯?上官...兄,你怎么来了?”乐羽看到上官嫣有些惊讶,平时她从不来这里。 “师妹,你自己先练。”乐羽道。 “好。”文燕道。 “我刚刚收到了爹爹的信。”上官嫣道。 “上官伯伯怎么说?” “爹爹对我们擅自离开君山岛非常不满,不过他知道我们平安到达天山后,也没有再说什么。爹爹说漠北也许是个骗局,不过他还需要一些时日探查,让你不要担心。” “可师父,师兄至今未归,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乐羽思索着。 “不错,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上官嫣应道。 “我宁愿拼个鱼死网破,也不愿坐以待毙。”乐羽道。 “你打算下山?”上官嫣道。 “不错,若是师父五日后再不回来,我们便下山。”乐羽道。 “我虽然也讨厌等待的滋味,但你下山却不是明智之举。你已出现在那里,他们一定会认出你的。对方既然对你一家痛下杀手,自然也不会放过你。” 上官嫣接着道:“据我所知,春谷堂堂主马甄以及华山掌门卓奕衡都已下山,你不必再...” 乐羽打断了上官嫣的话:“若是人人为爹爹的事情奔走,而我却躲在天山,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 上官嫣眉头深锁:“爹爹去了漠北,你师父也可能去了漠北,难道漠北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神剑是否真的重现漠北,它当真有那么强的魔力吗?” “我们去一趟漠北,不就什么都知道了?”乐羽道。 上官嫣瞪了乐羽一眼,冷笑道:“就凭你?” 乐羽有些不悦:“你这话什么意思?” “漠北的主意你就别打了,先练好你的武功吧。”上官嫣摇摇头,走了。 你!乐羽咬紧嘴唇,脸变得煞白,但还是忍了下去。 第二十三章 丧师之痛 玉门关内,龙勒县已聚集了不少武林人士。其中不乏一些名门正派的弟子和世家子弟。只是大部分人仍徘徊在此处,不敢出关。只因关外沙漠气候多变,危险未知,他们仍有顾虑。 夜已深,一处不起眼的小酒馆却坐了不少人。 “奶奶的,这穷乡僻壤,居然还有这种好酒?”说话的是天龙帮的弟子武三。 一人堆着笑跑来:“这可都是我从汉阳带来的松花酒啊。” 此人正是张大力,看来他已挣了不少银子。 “松花酒是个什么玩意儿,你们这里难道没有竹叶青吗?”武三道。 张大力连忙点头:“有是有,可是这价钱...” 武三挥挥手:“去!大爷我喝爽快了,还怕没有银子?” 砰!有人重重地拍了拍桌子。 武三吓得跳起,连忙抓起身旁的长枪:“是谁在此撒野?” “这种时刻,你还出来寻乐?”这人身穿青色的直襟长袍,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其上只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 “帮...帮主”武三已是汗流满面。 “快随我回去。”此人正是天龙帮帮主言然殊。 “是...是...”武三哆嗦道。 “客官还没给付账呢。”张大力喊道。 武三目露凶光,正想拿他出气。 不料言然殊已丢出一锭银子,恰好丢在了张大力手上。 “在外莫要惹事。”他淡淡道。 ...... 春日普照大地,却没能驱散天山的严寒,夜依旧很冷。 乐羽正坐在天池边,他独自望向天空,月下人,影,剑相映生辉。 这也是第四个夜晚,天心仍没有任何消息。乐羽已将行装收拾好,打算天亮便和上官嫣下山。 “师兄!师兄,你在哪里?” 远处已传来的文燕的叫喊。 乐羽站了起来,喊道:“我在这儿,这么夜了,师妹怎么还不睡? “师...师...” “你慢慢说,别着急,发生什么事了?”乐羽道。 “师父他回来了!快...快去!”文燕气喘喘地说。 乐羽眼前一亮:“师父回来了?我马上就去!” 天山大殿已经站满了天山弟子,乐羽已预感不妙。 “师父!师父你怎么了?”乐羽见天心瘫在了椅子上,急忙冲了上去。 天心的衣袍已被染红了一大半,显然经历过一场恶战。 “师父您怎么会受如此重的伤?是谁干的?”乐羽喊道。 “别说话,听我说。古门已重出江湖,必然带来血雨腥风,武林即将有一场浩劫。”天心仿佛用了许多力气,才讲出了这番话。 “师父...”乐羽还想说些什么。 “别说话,你坐下。” 天心的声音已经很微弱了,只不过他的眉目神情还是让人一颤。 乐羽坐下之后,天心稍稍提力,右指封住乐羽的风池穴和天柱穴。 乐羽十分惊慌:“师父!您这是要做什么?” “别说话,凝神静气!”天心厉声道。 乐羽只得听从,他突然感到全身发热,手心也冒出了汗。 啊!乐羽突然大喊一声,他感觉身子一震,不由得往前一倾。 他连忙回头,天心已经倒在地上。 “师父!”乐羽连忙扶起天心。 天心奄奄一息地说:“我自知伤势太重,无力回天,这是天山独门武学心法,你要好好...修...炼,还有这个...你要好好...保护...”天心手中的信物还没来得及交给乐羽,便已垂了下去。 “师父!”文燕喊道。 “师父!”文哲喊道。 “师父,你怎么了?”乐羽托起天心,天心已没有了气息。 “师父...师父!”乐羽仰天长啸! 古门...又是古门!我...乐羽气血攻心,竟昏了过去。 “师兄,你怎么了?”文燕连忙跑了过去... “莫慌,他只是一时心脉不通,稍作歇息便好。”上官嫣道。 文燕瞪着他,这人实在太冷漠了。 只是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又有多少耐心,又有多少同情? 可上官嫣话音未落,乐羽便又醒了过来,他的身体还在不停地颤抖着。 “师兄,你还好吗?”文燕连忙道。 “师父...我...”乐羽的嘴里一直念叨着什么,只是谁也听不清。 天山弟子已经全部跪下,偌大的大殿居然鸦默雀静。 每个人的眼中都有泪,但每个人都没有哭出声。 眼泪是无法控制的,但是哭声却会让人更加软弱。 他们需要的不是别人的同情,而是自己内心的坚定。 ...... 在东西道院进行过葬礼仪式后,乐羽心中满是悲愤。师父既然将武功传给了他,那他理应肩负起整个天山的重任。可是接连遭遇爹娘,师父惨死,谁又能受得了这种打击? 风暖花开,万物复苏,四处散发着春意,姹紫嫣红,本是一片生机盎然的样子。只是乐羽却仍没度过他的寒冬,他现在倒宁愿一场大雪覆盖了所有,免得他也有了生机。 拿酒来! 呵呵...酒呢? 乐羽走的踉踉跄跄,好像下一步就要摔个底朝天。 十七八壶酒散落在地上,他却仍忘不了。 他怎么会不知道要振作?只是孤独,恐惧,仇恨,日日夜夜地折磨着他。 纵使他日日醉醺,却更为痛苦。 “师兄...你别再喝了...你已经...”文燕上前劝道。 “师妹,连你也要管我?” 文燕不知所措,都快哭了出来:“师兄,你这样下去怎么能行呢?你的身子会垮的...” 乐羽直摆手:“别管我...让我喝!” “师兄...师父走了,我们都很难过...可是...” 乐羽突然低下了头,嗝... “师父...师父...究竟是谁害了你!您待人向来和善,少有纷争,怎么会...” “师兄,你不是说一直当我是亲人吗?为什么你心里有事,宁愿憋着,也从不和师妹说?” “师妹,师兄心里难受啊!求你了,让师兄一个人待一会吧,求你了。” 文燕扭过头,不愿再看乐羽的脸,那是一张扭曲的脸... 师兄...她已狠心跑了出去。 很少人会经历过一整夜的岑寂,每个人都有他们发泄的方式。 乐羽又何尝不想一醉方休? 只是顷刻间他便似沉溺在太昭河下,完全迷失方向。 爹爹娘亲从他头顶走过,无论他怎么嘶喊,他们都没有停下来。 每至深夜,这种孤独便愈加的强大,好像要将整个人吞噬那般,使他喘不过气来。 乐羽又拿起了竹笛,这笛声能否划破夜空,带来生机? 揽月浇酒,愁上心头。 不借酒,难道愁就会自动散去吗? 第二十四章 挣扎 天心道长的死讯不久便传遍整个武林,若说闻羽的死令众人人心惶惶,那天心道长的死便令武林人士惊恐万状。因为一个人的死或许是意外,但接连有人丧生,那便是阴谋。闻羽与天心道长在江湖上成名多年,若是连他们都命丧他手,那敌人实力必然无比超群。 可是,那又如何? 漠北,这个令人恐惧又充满神秘的地方仍吸引武林人士蜂拥而去。有危险,就有成功的机会。生活中,多少人梦想着一夜暴富,江湖上,就有多少人梦想着一朝成名。 ...... 酒...酒... 从头发到脸颊,从嘴到脖子,从胸膛到脚踝。乐羽的全身几乎都泡在酒里。 他头一仰,又是一壶酒灌了进去。 上官嫣手一伸,乐羽手中的酒就被夺了过去。 乐羽一怔,接着吼道:“你做什么?把酒还我!” 若不是上官徵久无音讯,上官嫣一刻也不想留在天山,更不想见到乐羽这颓废的模样。 “你若认为你这样就可以逃避一切,那便大错特错了。”上官嫣冷冷道。 “逃避一切...”乐羽囔囔自语。 他忽然笑了起来:“哈哈哈...你懂什么?” “待你酒醒,你的爹娘,你的师父仍不能复活,而你的仇人仍在逍遥快活。”上官嫣道。 “你别说了!” 乐羽已奔向了天池,他一向喜欢在那里独处。从前想家的时候,他就一直傻坐在那里,傻望着池水的倒影;他并不想在一个女子面前展现出他软弱的一面。 “你可知道我为何愿意陪你到天山?”上官嫣竟跟了上来。 乐羽回头望了她一眼,又望回了天池,“你想说什么?” “因为我看得出你的决心,看得出你的愤怒,看得出你很明白你自己在做什么。只是现在,我已经全部看不到了。”上官嫣道。 “遭遇这等大事,你自然难过。可难过不是自暴自弃和逃避的借口;酒更不能缓解你的痛苦。你的爹娘,你的师父全都死了,是谁杀了他们,你已经知道了。你经常将报仇挂在嘴边,可你现在在干什么?你就是这么报仇的吗?” 上官嫣将一壶酒砸在乐羽脚下。 “啪!”一壶酒被砸的七零八落。 乐羽紧握双拳,他的脸部开始狰狞,他的身体开始发抖!他似乎再也压制不住自己的悲恸,而放声大哭:“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这时,上官嫣的左手扶上了乐羽的右肩,这是一只有无穷力量的手,只见乐羽一个抖擞,身体居然平静了下来。 乐羽沉默了许久,缓缓道:“你选择了跟我一起面对,我也不会逃避,我会振作起来,我会振作起来...” ...... 龙勒县内,一家不大却很干净的客栈里,正坐着一位蓝衣客人。他桌上的菜并没有八珍玉食,但却很精致。 “少主,我们何时出关?”唐宁道。 唐云飞向来独来独往,他信任的人不多,唐宁便是一个。 “现在已谁出关了?”唐云飞淡淡道。 “天龙帮,逍遥门,还有碧海庄都已出关。”唐宁道。 唐云飞稍有变色:“哦?碧海庄也来了?” “这种时候,黄钟怎会不来。”唐宁道。 “好,你吩咐下去,今日好好休息,明日出关。”唐云飞道。 “是。” ...... 天还未亮,屋外便传来一阵不寻常的声音,上官嫣连忙披衣而起。 她打开门,来到空旷处,只见乐羽正在练剑。 “嗯?你怎么来了。”夜暗风凉,可汗水早已侵透了乐羽全身。 “你已练了许久?”上官嫣道。 “古时祖逖尚知闻鸡起舞,如今我身负血海深仇,又如何能不奋起,而安枕于眠?” 上官嫣莞尔一笑,有些欣慰。 她拉紧了身上的披衣,晨间的风并不因为些微晨光而温暖一些。 “上官姑娘没睡?”乐羽道。 “不...我只是突然醒了。”上官嫣道。 乐羽收起了剑:“恰巧你还未入睡,我有些事情要对你说。” 他从怀里掏出一份地图,道:“你可知道这是哪?” 上官嫣接过地图,不禁大惊:“图中所指正是玉门关一带!可关键之处已被血染红,无法辨别。” 漠北...师父果然去了漠北。乐羽脑海中不停地想着什么。 “这地图你从何得来?”上官嫣道。 “师父临终前将天山武学心法交予我,地图便夹在里面。”乐羽道。 “我们总算也有了线索不是吗?”上官嫣道。 乐羽苦笑几声,线索...师父拿命换回来的线索吗? “看来只有去了漠北,才能揭开这一秘密。”上官嫣沉吟道。 不觉天已大亮,“师兄,师兄...原来你在这里。”文燕一路小跑过来。 “上官公子也在。” 上官嫣点了点头。 “怎么了?师妹。”乐羽道。 “在外云游的师兄师姐们纷纷来信,说会马上回来吊唁师父。但他们同时也提到了武林许多门派正赶往漠北寻找一个什么剑,我便马上赶来把这个消息告诉你。”文燕道。 乐羽点了点头,他心里已有了决定。 “师妹,你先回去,我还要与上官公子商量点事情。” “喔...好吧。”文燕道。 “众多线索皆指向漠北,看来我也必须得去一趟了。”乐羽道。 “依你现在的武功,还不是时候。”上官嫣道。 “可是...”乐羽正要辩解。 “神剑岂是池中物,并非先行者先得。”上官嫣道。 “话是这样没错,可是晚去一步,便少了许多几率。”乐羽道。 上官嫣不禁笑了出声:“你想去夺神剑?” “你为何总是看不起我?”乐羽双拳紧握,双目已喷出怒火。 “现在武林各大门派都前往漠北想要分上一杯羹,凭你现在的实力,你能与谁一较高低?还不如勤练武功,等到势头过去一些,再去不迟。”上官嫣道。 乐羽叹了口气:“好吧...你说的有道理,贸然前往反而不妥。” 他内心已暗下决心要更加努力地练功。 ...... 此后的一段日子里,乐羽一心钻研天心传授的心法。 没想到心之痕对冰影剑法的提升极大,短短数月,乐羽的冰影剑法竟达到了第七重! 冰影剑法虽只有九重,可从这开始每上一层难如登天,历代掌门不过练到八重而已。 师父曾说过自己剑下的功夫还不够纯熟,须勤加练习。冰影剑讲究冰随影,日光越大能发挥最高功力。可到了晚上,就会变成一把非常普通的剑。只有增强内力,方可在夜晚也能发挥效用,达到影随冰。而练及顶层之时,剑即无影。以手御剑,便可散布寒霜之雪从而冰冻三尺。 叮!乐羽一剑挥去,石凳已断成两半! 为什么这么久我还是无法参悟第八重的奥秘?还是一丝头绪,一点进步都没有...乐羽攥紧了拳头,一拳打在后墙上。 他的心脏剧烈跳动,气急攻心,竟吐了一大口血;血染红了粉白的墙,顺着石壁流下,也染红了青色的草。他俯下腰去,抓起了一把草,血青色的草... 他将手张开,手中的草随着风,不规律地飘了起来。 “师兄,你怎么了?”文燕听到巨响,连忙跑了过去。 乐羽摇了摇头,并未作声。 “师兄你的手...”文燕看到了乐羽满是鲜血的手,忙道:“让我看看。” 乐羽甩开了文燕的手:“我说了没事!” 文燕呆住了,师兄从未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唉...乐羽叹了口气。 “呜呜呜...师父死的太突然了。”文燕竟哭了起来。 “师妹...你...”乐羽仰望上空,咬紧了嘴唇。 “我的武功...唉!” 文燕擦了擦眼泪,缓缓道:“师兄,我知道你会做到的,不要气馁!师妹会一直支持你。” “师妹,刚才...我...”乐羽正想道歉。 “师父走了...我知道你也很不好受。我只是希望师兄能尽快振作起来,早日查明玄机,替师父报仇。”文燕道。 “师妹,你放心,我一定会的!” 乐羽手中的冰影剑又泛起了蓝光... 第二十五章 漠北寻剑 春谷堂位于皖南马仁峰,马仁峰地貌独特,山势突兀,故春谷堂在武林中颇为神秘。但在当年与古门一战中,春谷堂出了不少力,故在武林中也颇有威望。只是春谷堂堂主马甄久病未愈,故春谷堂近年来已很少在江湖走动。 “大哥,你回来了?”迎上去的是春谷堂二把手马霄明。 咳咳...马甄扶着马宵明的手,又咳个不停。 “大哥,旧伤又复发了吗?”马霄明道。 “无妨,我已吞下了几服药。”马甄道。 “大哥,你身体已病成这样,为何还要下山?”马霄明道。 “此事非同小可,我本想去天山找天心老道商量,可是那老道居然也不在,我等了几日,留了封信,才赶了回来。”马甄道。 “大哥可知神剑重出江湖?”马宵明道。 马甄一怔:“你说什么?” “此时江湖上已人人皆知,许多门派已纷纷赶往漠北,我们春谷堂是否也要去一趟漠北?”马宵明道。 马甄沉吟片刻,缓缓道:“即使如此,你便去探探情况,切记不可鲁莽!” “是,大哥,那你好好休养,我去准备准备。” ...... 乐羽在练剑的时候,上官嫣也没有闲着,她不断研究自己赤炎扇的杀招“心火燎原”。爹爹曾说过,真正的火不是由扇引出,而是由心生。但心火威力虽强,若不能及时控制,反而会伤及自身。 “上官姑娘...” “这个时间,你不该在练剑吗?”上官嫣道。 “我已经等不下去了。”乐羽狠狠道。 “你已经决定了?”上官嫣有些惊讶,虽然她早已不想呆在这里。 “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指向漠北,所有的人都去了漠北,我怎么还能留在这里?我必须前去探个究竟,哪怕龙潭虎穴也要闯它一闯!”乐羽高声道。 “怎么,你不敢?”见上官嫣不出声,乐羽出言相激。 “你用不着激我。”上官嫣淡淡道。 “那你去是不去?”乐羽道。 上官嫣摇了摇头:“你可知道外面现在有多凶险?漠北距离甚远,途中会发生什么,谁也不好说。你没有丝毫计划,说走就走,必定惨败而归。” “上官姑娘,你说的我何尝不懂?但你可知道许多前辈都在为爹爹的事奔波,而我却躲在天山的心情吗?” 上官嫣望了望乐羽,她确实从未替他想过。 “他们也许会查出凶手是谁,可是难道我还要期冀别人帮我报仇吗?我知道我现在实力不行,可是若所有事情都等到时机成熟才去做,那么也许得永远等下去。” “师父曾说过,学武只是生活中的一方面,需要感悟的是为何而学武。只有当我们懂得为何而学武之时,才能激发个人的所有潜力;可留在这里,我能悟出来吗? 上官嫣站在那里,久久没有作声。她也许现在才知道乐羽心里想的是什么,他一直在经历,一直在成长。自己闯荡江湖数年,可他终究才初涉江湖… “我答应你,绝不鲁莽行事。”乐羽道。 上官嫣沉默半晌:“唉,好吧,便依你所言。” “你想什么时候走?” “现在。”乐羽道。 现在?上官嫣真是哭笑不得,先前还觉得他的这番话说明他成熟了不少,可是又如此草率行事。算了,反正自己早就想要离开天山,早点也好。 “好吧,我去收拾东西。” 乐羽点点头:“这一去也不知道多久,那我去跟师妹道个别。” 天池边,雪岭杉旁传来一阵细微的抽泣声... 乐羽默默地站了许久,还是走上前去:“师妹,我须得去漠北一趟。” 文燕吓了一跳,连忙抹去了眼角的泪:“师兄你怎么来了?去漠北干什么?” “师父留下了一张地图,所指正是漠北。我此番前去是看看能否发现师父遇害的线索,不过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别人。”乐羽道。 文燕转过身来:“师兄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乐羽道。 “现在?好!师兄,我跟你一起去。”文燕道。 乐羽摇了摇头:“此去漠北非同儿戏,师父不在了,你就是我最亲的人。我怎么忍心让你也涉险呢?看着文燕不说话,乐羽接着说:“乖...师妹,你留在天山,等我回来。” 文燕两眼泛红,囔囔道:“可是...我也不想让师兄一个人涉险。” 乐羽心一酸,缓缓道:“上官公子与我同行。” “那为何不能带我一起呢?”文燕道。 “师妹,若是你也走了,那天山怎么办?严新师兄至今未归,众多弟子云游在外,天山又遭遇此祸,人心不稳。你须得留在这里,这里不能没有你。你要记得,守护天山也是你的职责!”乐羽坚定地说。 师兄...文燕点了点头:“师兄你说的没错,那师兄路上千万多保重,一有结果就马上回来,我在天山等你。” “嗯,师妹放心!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查明真相,安全回来的。”乐羽道。 ...... 月未落,鸡未鸣,夜仍有些朦胧。 文燕一路将乐羽和上官嫣送到了山下的镇子上。 “回去吧。”乐羽喊了一声。 文燕停下了,但仍在不停地挥着手。 “回去吧!”乐羽又喊了一声。 终于,乐羽和上官嫣消失在文燕的视线里,她突然再也惹不住了,蹲下来掩面痛哭。 师兄...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她已说不出更多话来。 ...... 还记得上一次下山,自己踌躇满志,想在武林中闯出一番名堂,不曾想... 而这次下山...唉...乐羽连连摇头。 “你怎么停下了?”上官嫣望了他一眼。 “哦...没事,我们朝哪个方向走?”乐羽道。 “你...你不识路?”上官嫣瞪着乐羽。 “走得匆忙,竟忘了先绘制一幅路线图...”乐羽尴尬地笑了笑。 你...上官嫣十分无奈:“你毫无准备,还要坚持赶往漠北吗?前日我又收到了爹爹的信,他又重提了我们擅自离开君山岛的事情。” “是我连累了你,上官伯伯还说了什么吗?”乐羽道。 “爹爹说武林大会就要在泰山召开了,他希望我们尽快赶去泰山与他会合。可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会与你同去。只是...” “武林大会何时召开?”乐羽道。 “四月十八。”上官嫣道。 乐羽松了口气:“那我们还有些时间;上官姑娘,师父的死与漠北脱不了干系,我必须前往漠北。” “而且我猜上官姑娘早已知道如何去漠北了,对吗?” 上官嫣瞥了乐羽一眼:“算你还不笨。” “自小跟爹爹走南闯北,即使没去过的地方,也知道大概方位。更何况玉门关,谁人不知?也就是你...”上官嫣说到一半,只见乐羽的脸色不对,也只好作罢。 “算了,跟我走吧。” 乐羽默默地跟着上官嫣后面,突然觉得她虽然平时很冷淡,但是做事却很有分寸。自己像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而她似乎已身经百战,懂得许多。唉...我也要更加强大才是! “你嘀嘀咕咕什么呢?”上官嫣皱眉道。 “啊...没有没有,我们抓紧上路吧。”乐羽连忙搪塞过去。 第二十六章 西出玉门 漠北深处,已聚集了不少武林门派。只是漠北之大,他们竟没有碰上。 川蜀温暖湿润,唐门弟子如何承受得住漠北的寒冷? “少主,我们已在这里搜寻数日,别说神剑,就连个鬼影也没看到过。”唐宁道。 “我们带的食物可还够?”唐云飞道。 “少主放心。”唐宁道。 “即使如此,为何不给他一些干粮?”唐云飞指着身后一个唐门弟子,只见他面黄肌瘦,显然饿了几日。 “这...弟子们的食粮已吃的差不多了...”唐宁诺诺道。 “荒唐!把我的分些给他。”唐云飞斥道。 “谢谢少主...”那唐门弟子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唐云飞沉吟片刻,如此下去终不是办法。 ...... 乐羽二人长途跋涉,已来到了一处边陲小镇。 小镇人不多,连家像样的客栈也没有,多数人只在此停留歇息片刻。 “走了几日,想必也累了,就在此处歇歇脚吧。”上官嫣道。 “嗯,也好。”乐羽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咳,两位客官住店吗”小二招呼道。 上官嫣摇了摇头:“只是进食,替我把马儿喂好。” “好咧,客官这边请。”小二道。 “我们坐吧。”上官嫣将包袱放在桌子上。 “两位客官,请问吃点什么。”小二道。 “炒几个小菜,再来壶酒。”乐羽道。 上官嫣皱了皱眉:“你要饮酒?” “只是浅酌,不必过虑。”乐羽道。 “客官,酒来咧,还有你要的炒菜,请慢用!”小二道。 “上官姑...兄也来点?”乐羽看到上官嫣瞪了他一下,立马想了起来。 上官嫣摆了摆手,没想到转眼乐羽就给她斟上了。 “你...好吧。” 两三杯酒下肚,乐羽的话也多了起来。他开始讲起自己在天山的生活,山上的风景虽好,可又多么无趣,他多么想看看山下的世界,多么想自由自在地玩耍。 上官嫣听完顿了顿说:“我曾在渭水一带发现一处风景十分秀丽,便欲走近一探。待我快马赶到,我已见不到那景色了。一座山,远处眺望,你可以看到它的壮阔。可近至山脚,却无法窥得什么。即便登上山顶,也不过眺望曾涉足过的地方。” 乐羽摊了摊手:“你见到了,也追随了,只是结果不如你意罢了。而我跟你不一样,我一直在山顶,看着山下的风景,一直想去亲身经历。但真的到了那一天,却再无那种心情,因为我已经背负了太多的事。” 二人无意间的对话却勾起了双方的往事,都沉默起来... 这时只听屋外“嘭”的一声响,乐羽立即跳了起来。 小二哥立马跑了过来,“公子安坐,屋外只是狂风而已。” 乐羽苦笑一声,“嚯,这风真不小啊!” 小二咧嘴笑道:“狂风时常肆虐,已见了不少。待风一小,我便将马牵来。” ...... 自小镇起,江湖人士已多了起来。 乐羽二人停停歇歇,也终于来到了玉门关前... 无数牛车,挑夫聚在这里,几头骆驼正准备穿入沙漠。 关前堆着许多货物,有人正在报关。 “这弓绝对好!你看!”店家说着就拉起了弓。 “您放心,我让它焕然一新!”木匠正在店前修理车轮。 “你这东西品质如何?”药铺里的人正口咬绑带,为自己带上护腕。 铛铛铛... “来咧,买把刀防身啊!”铁匠已吆喝起来。 二人继续朝前走,在一间客栈前停了下来。 上官嫣扬起了扇:“朝雨青舍,这名字倒是文雅。” “本以为玉门关荒凉至极,不曾想热闹非凡。那上官兄,我们便在此入住吧。”乐羽道。 上官嫣纸扇一合,道:“好。” “掌柜的,两间上房。”乐羽道。 “二位公子,来的可巧,小店就只剩两间啦!”掌柜笑道。 “喔,生意这么好?”乐羽道。 “是啊,最近许多武林人士来此,一下子热闹了不少。”掌柜喜笑颜开。 “咳,你听说没有?古门又重现了!”布衣中年汉子轻声道。 “怎么没听说,前不久那五音的闻羽才惨遭杀害,听说天山的天心道长也难逃厄运啊!”浅衣青年道。 “这古门当真有如此强悍?连这些人都可以轻易摆平?”中年汉子有些不信。 “据闻古门门主古仲吕有一把魔刀,此刀可谓天下未逢敌手。”青年道。 中年汉子有些惊讶:“魔刀?可是当年古三清所用之物?” “正是!听说各门各派正在商量怎么应付这件事。”青年道。 中年汉子摆摆手:“古三清都输给了五音,这个古仲吕能有什么作为?” “五对一,古三清讨不到好处,可一对一,就不好说了。”青年道。 “你说的也是...过不久武林大会就要在泰山之巅举行了。武林近年来群龙无首,这次武林大会的目的肯定是要推选出武林盟主来团结各帮各派!呼声最高的原本是天心和上官徵。现在天心生死未卜,看来非上官徵莫属了。” “还有啊,你听说神剑没有?”中年汉子附耳道。 “你指的是神剑凌焓?”青年也来了精神。 “嘘...小声一点。不错,据说当年他们打起来就是为了争夺神剑。传说神剑不仅自身是一把神兵利器,得之者得天下,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只可惜我等武功低微,今生怕是无缘相见了。”中年汉子叹道。 “武林中人无不心动,纷纷赶往漠北。希望得到神剑,夺武林盟主从而一统天下。”青年似乎也有些向往。 “只怕他们去送死罢了。人性的贪婪总是永无止境,即使知道自己能力不足,却总忍不住要去试试。”中年汉子冷冷道。 “哥啊,那你说咱两来干嘛的?”青年道。 中年汉子拍了青年脑袋一下:“臭小子,拆自己台是不?” “看来这些人,都是要前往漠北的,”乐羽觉察道。 上官嫣冷笑一声:“这些人不必在意,你打算何时出关?” 越晚出关,所获得的信息便越少。如今已经有大批武林人士据守在此,若是慢于他们,想必探寻漠北之谜将更加艰难。 乐羽思忖了下:“我们这些日子赶路也非常辛苦,就在此处歇息几日吧。” 上官嫣楞了一下:“喔,我还以为你会迫不及待的出关。” 乐羽笑了笑:“我答应过你不鲁莽的。” “如此便好,这几日也刚好可在客栈打听一些消息。这里虽不像大漠深处,但我们也要做好准备才是。”上官嫣道。 “是,谨遵上官兄吩咐。”乐羽道。 两人太过疲惫,当晚几乎是触床便睡了。 ...... 在朝雨青舍休整的这几日,乐羽和上官嫣打探到了一些消息,不过大多是无可考证的小道消息,毕竟出关的武林人士还未有人回来。 沙漠的夏天是炎热的,同时又是寒冷的,这里的气候温差极大。 两人不敢冒险,直至身体完全恢复,上官嫣又买了两头骆驼。骆驼由于胃内附生有水俘,能储水,以此维持生命。骆驼可以在没有水的条件下生存数十日,没有食物可生存一个月之久。因此它也作为沙漠中主要的骑乘或者运输工具。 两人将装着几大袋水的羊皮囊挂在骆驼背上,又备了几斤卤牛肉和一些干粮。这才决定不再耽搁,出关去了。 黄沙弥漫,凶险何人能知? 暴风肆虐的大漠,又是何种景象? 第二十七章 唐门少主 “师姐,有人送了封信来。”文哲道。 文燕接过信:“嗯,知道了。” 她拆开信来:喔,武林大会将在孟夏于泰山举行。可是...师父被人所害,严新师兄下落不明,乐羽师兄又远赴漠北。这...如何是好... ...... 这里很静,静得让人窒息。 又时而狂风大作,砂土飞扬,狼嚎不断。 每一阵风似乎都会重新堆起一千座沙丘,同时又可以铲平一千座沙丘。二人只能依靠骆驼,在大漠中横行。 骆驼的速度很慢,能清晰地感受到它的每一次迈步;它巨大的驼掌在沙漠上自由地漫步。 乐羽骑在骆驼上,尽眼望去,才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到处都是一片暗淡的土黄,除了天的蓝色,这里再无其他色彩;甚至有时候天空也只是灰蒙蒙一片,给人十分压抑的感觉。 “你怎么了?”上官嫣道。 “没事,有些困...” 沙漠的广阔让乐羽感到有些疲倦,这里的景色与中原大有不同。周遭没有动静,死气沉沉,远处的沙子跟着大风起舞,谁也不能说这有多美。 骆驼似乎被暴风影响,也开始摇晃起来。 “啊!”乐羽大喊一声,骆驼竟往前冲去。 “用左右两边的绳子来控制骆驼!”上官嫣喊道。 乐羽手心直冒汗,他紧抓着驼鞍,生怕摔了下去。 “莫慌。”上官嫣道。 “吓死我了,我可是第一次坐这玩意儿。”乐羽苦笑一声。 “你若不嫌累,可以下来拖着它走。”上官嫣道。 乐羽直摆手:“别,我还是先保存下体力吧。” 天渐渐地暗了下来,关外不比关内,这里几乎没有人影。 看来看热闹的不少,敢入虎穴的却寥寥无几。 随着夜幕降临,肃杀之气也扑面而来,让人不寒而栗。 二人纷纷穿上了厚衣裳,沙漠的夜可不是开玩笑的。 “你听!”乐羽突然道。 方才还在远处的狼嚎似乎已近在迟尺,几道绿光有条不紊地闪烁着,紧接着绿光越来越多。 “跟紧我。”上官嫣道。 话声未落,狼群便逼了上来。只见这群狼凶恶无比,伸着滴血的舌头,纷纷后腿微屈,一副要扑上去的姿势。 两头骆驼已被吓得四处嘶吼,两人在驼峰间已摇摇欲坠! “小心!”上官嫣扬起一扇,打落了袭击乐羽的狼。 乐羽正要道谢,却见上官嫣身后,一狼已快扑到! 狼群已发起进攻! 他挥手一剑正刺那狼胸口。 嗷呜,那狼惨叫一声,摔在了沙上。 二人正庆幸自己气势占了先机,一头硕大的狼已开始仰头狂号。 不好!二人惊道。 只见狼越来越多,已将他们重重包围。 他们不知道隐藏在沙丘背后的狼到底还有多少?只听见极锐利的嚎叫声从沙丘背后不断地传出。 阳乌降落,他们似乎陷入了险境。因为入夜以后,二人在明,而狼群在暗。狼的眼睛无论日夜都能看清周围的环境,而人只有借助于光。 这一对对绿莹莹的寒光,已让人寒毛直立。 “定是那头硕大的狼呼唤狼群至此。”上官嫣道。 “不错,那必是狼王。”乐羽道。 冰影剑已在剑鞘中蠢蠢欲动。 “速战速决,先杀狼王!”乐羽喊道。 唰!剑已出鞘!乐羽脚蹬驼峰,蹭的跳起,在空中刺出七剑! 纵使狼王再灵敏狡猾,也难敌乐羽的剑速。 嗷呜!只见狼王一声惨叫,响彻天际。 月下一道冷光闪过,蜂拥而上的狼群又倒下五只。 上官嫣不遑多让,只见月下扇影窈窕,火随扇舞。那景象就好似飞舞的火焰缠绕着冰块,纵是狼群凶恶,狼王已死,又如何能抵挡如此攻势? 二人联手,十八只狼纷纷毙命! 原先躲在沙丘背后的狼也落荒而逃了。 “没想到,刚出关不久便遇此险情,看来还得万分小心。”乐羽冰影剑回鞘,松了口气。 “夜了,我们须得寻一处歇息。”上官嫣环视荒芜漆黑的四周,生怕再有事端。 乐羽抬了抬手:“是我疏忽了,日日赶路,想必上官兄早已疲惫。” 上官姑娘毕竟是一介女流,日后还须多照顾才是。 可是到底是谁被照顾的更多呢? “你看那是什么?”乐羽喊道。 只见远处有一点光忽隐忽现,上一秒还很远,这一秒已在十丈开外。 这是什么?上官嫣大吃一惊,手中赤炎扇已大开! 这竟是间客栈! 这客栈外表与平常客栈无异,但是却没有匾牌,整体封闭,也没有窗户,更没有门,显得极为古怪。平常人若是看到,哪里敢进去? 此时乐羽正望着这家客栈不由地深思,这难道是书中曾记载的“瞬移客栈”? 天山有一藏书阁,有一些荒诞不经的奇书,乐羽无趣时便拿来翻阅。 乐羽眉头紧皱,那本书叫什么呢? 对了!那书叫《天行长歌》。书上说瞬移客栈为沙漠独有,传闻其能感应到习武之人的内力,从而瞬移至其面前。这也许是因为沙漠磁场的产生使某些天然物质具有磁性。但瞬移客栈已有些年没出现过,故不再多做阐述。 书上好像没说瞬移客栈怎么来的,又是谁开的,里面是否安全?若是客栈以感应内力瞬移,那醒来又在哪里呢? 可是现状却不容乐羽多想,大漠天气瞬息万变,野兽层出不穷,更有西域马贼夺人钱财甚至害人性命。在夜晚的沙漠,能遇到这样的客栈,更需机缘巧合,哪里还由得你犹豫呢? 上官嫣已扬起赤炎扇,斥道:“你还在发什么愣?” “上官兄,我们进去吧。”乐羽道。 “你我二人完全看不见里面的场景,还是小心为上。”上官嫣叮嘱道。 “事已至此,你我别无选择。”这一次,乐羽却很坚定。 你!上官嫣刚想拉住乐羽。 吱呀,门开了... 客栈虽小,可人却不少,虽说如此,大家都是自顾自的,倒也安静。 可乐羽二人刚踏进客栈,客栈里的人已将目光全聚在了二人身上。 缠着绷带的粗犷大汉在晃着手中的酒笑着说:“童掌柜,你这生意可真不错啊。” “欢迎光临寒舍。”一人迎了上来,他身穿黄衣,衣服上绣着似图腾模样的图案。此人步履轻盈约莫四十岁左右,只见他目光晴朗,说话铿锵有力。好像这里不是客栈,倒像是他的住宅。 乐羽定了定神,走上前去:“请问可是童掌柜?” “想不到你这小娃儿居然知道我的名号,当真不错,不错!”客栈主人笑道。 “这里便是瞬移客栈。” 上官嫣吃了一惊,原来乐羽也不像她想的那般无知。 其实...那粗犷大汉早已喊出了童掌柜的名号,她没有注意罢了。 乐羽望向上官嫣,道:“夜黑无处可去,我们暂且住下吧?” 见上官嫣点头后,乐羽道:“童掌柜,我们需要两间房。” “好的,少侠请!想必二位也是为神剑来的吧?所住江湖人士无不是为其而来。” 这生意倒是好的很啊,童掌柜笑的合不拢嘴。 乐羽心事被戳穿,显得十分尴尬,“这...没想到...消息竟传的如此之快。” 童掌柜笑了笑:“少侠有所不知,这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 “敢问童掌柜,在这里住着的人都是为了神剑而来?”乐羽道。 童掌柜点了点头:“不错,他们都是为寻找神剑而来。” “看来我们还是来晚了。”乐羽摇了摇头。 “少侠此言差矣,他们虽来的早,却一无所获。有些人还被马贼和狼群击杀,若不是瞬移客栈及时出现,恐怕他们凶多吉少。”童掌柜道。 “童掌柜可有任何线索?”乐羽道。 一听到这里,客栈里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生怕错过任何信息。 童掌柜笑了笑:“年轻人,若是我知晓地点,早便去寻了。” “这么说,仍没有人寻到神剑?”乐羽道。 “哼!你当神剑是什么?若是这样就能轻易寻到,还称什么神剑?还是你看不起我们,认为这么简单的东西,我们都寻不到?” 一个满脸横肉的人喊道,他一张嘴似乎就要把人吃掉,他的武器倒也跟他的块头一般,是个大锤。 乐羽看了看他,不想多惹事端:“这位朋友误会了,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说完这句话,他发现右前方有个空位,便径直走了过去。 这...乐羽停下了脚步,因为他发现那并不是一个空位,旁边还坐着一个人,只不过他坐在了斜角,并不引人注意。 此人一袭蓝衣,腰系玉带。鼻梁高挺,眼眸深邃;仍在不停地喝酒。他样貌俊秀,应当是许多女孩子的心上人。只是他的脸上那份哀愁却像是一片乌云笼罩上空,久久未散。他的表情似乎在告诉别人,他刚经历过怎样痛苦而又绝望的事情,然而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素来就这副模样。 只不过了解他的人又有多少?他这种人应该是不会有多少朋友的,凡是有很多朋友的人,脸上都不该这般愁苦。他这副模样却不是自出生起的,他也会笑。剑可以强迫一个女子卖身,而他的笑可以击破一个女子的心。 只是再了解他的人也记不清他上次笑是什么时候了,据说也是因为一个女人。 若不是他腰间佩戴的青玉雕云纹横纹玉佩,别人一定认为他是一个落魄的世家子弟。 乐羽道:“请问...” “坐吧。”蓝衣男子并不等他说完,只是也没有看他一眼。 “多谢,未请教阁下大名?”乐羽抱起了双拳。 “唐云飞。”此人淡淡地回道,只是眼中的哀愁之色并未减少半分。 “唐云飞?莫不是唐门少主唐二公子?” “这个人是唐门少主?看起来可一点不像啊。” “唐门近年来少有人在江湖走动,此番怕是又要掀起风波了。” 客栈里顿时热闹起来,众人纷纷小声议论,毕竟谁也不想得罪唐门的人。 “喔?没想到唐门也插手此事了?”上官嫣上前道。 “阁下何出此言?众多武林人士皆为神剑而来,为何偏偏是我唐门插手此事?”蓝衣男子仍是轻举酒杯,眼中神色却坚定了起来。 “唐兄,我这位朋友并无敌意。”乐羽忙出来打个圆场。 上官嫣轻轻摇了摇手中的扇子:“素问唐门早已不过问江湖事,以隐者自居。今日居然为了神剑而派遣唐二公子来到漠北,着实令人惊奇。” “江湖之大,何以因一些小事,就惊讶不已?”唐云飞冷冷道。 “早闻唐二公子一招漫天花雨已融会贯通,暗器手法更是举世无双,疾如闪电!”上官嫣道。 对上官嫣放的这顶高帽,唐云飞丝毫没有在意,却注意到了她手中的扇子。 他脸上的忧愁散了一些:“凭借一把赤炎扇独闯江西十八寨,难怪阁下年纪轻轻,气度不凡。” “唐二公子过誉,看来唐二公子也确为神剑而来。”上官嫣道。 “你,也是为了神剑而来?”唐云飞看着她,道。 “是,也不是。”上官嫣道。 “喔,这倒有趣了。”唐云飞道。 “我意非神剑,不过我这位朋友却有要事在身,不得不来。”上官嫣指了指被晾在旁边很久的乐羽。 唐云飞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这里的人似乎都有些来头,而自己刚刚下山,倒像个毛头小子。 “在下乐羽,来自天山。”乐羽实在有些尴尬,但此时已不得不自报家门。 “喔,天心道长是你何人?”唐云飞道。 乐羽听到有人唤师父的名字,不由一震,良久才缓过神来:“正是先师。” 上官嫣一惊,却也来不及阻止了;她心里暗自骂道:爹爹明明要他切勿暴露身份,他却... “天心道长名满江湖,却不曾想发生这种事,还请节哀。”唐云飞叹道。 “天色已晚,唐某就不打扰二位休息了。”唐云飞敬了一礼,随即转身离开。 上官嫣扯了扯乐羽的衣袖:“若困了也去睡吧。” “嗯...” 二人分头回房,乐羽却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师父先前来漠北,不知道是不是也是为了寻找神剑。难道爹娘的死与神剑有关?师父又怎么会身受重伤,导致...唉...太多谜团,如今只能见招拆招了。 客栈未动,心先动。 一夜很快地过去了... 第二十八章 挑衅 这一夜,无论风声如何嘶吼,里面的人都睡得十分安稳。 很多时候相遇本就是一种缘分,那些昨晚遇到的人,也许你一辈子再也无法遇见。 天雾迷茫深邃,二人丢失了骆驼,只能步行。 沙漠的天阴晴不定,刚刚还是艳阳高照,转眼便下起了雨。 起初只是沥沥细雨,继而狂风大作,雨点也膨胀了起来。 两人从开始的慢走,到疾行,现在已是奔跑了起来。 “上官姑娘,前方好像有一处洞穴,我们快过去!”乐羽喊道。 那洞穴入口极为狭窄,进入后,倒豁然开朗了。 “上官姑娘,你衣服都淋湿了。”乐羽道。 上官嫣连忙转过身:“你若瞎看,我便挖了你的眼睛!” 乐羽一愣,连忙道:“上官姑娘,你误会了...那我去找找有没有生火之物。” “不必了。”上官嫣不知用了何物,手一扬,洞**就亮了起来。 乐羽竟忘记了上官嫣擅长用火,本还想去拾些木头,不禁为自己愚昧一笑。 “那上官姑娘在里面烤火把衣服晾干吧,我去外面守着。” 山洞外,依旧淫雨靡靡。 无月,无竹柏。 寒风瑟瑟,乐羽不由得缩紧了身体,他展开带有血迹的地图。 这血迹覆盖处到底是什么地方呢? 爹娘与师父的死,难道都与神剑有关吗? 他突然头皮发麻,因为他想起小时候爹爹毫无缘由地送他上天山,会不会也与这件事有关? 爹爹千里迢迢送我去天山,绝不会是我贪玩所致。难道爹爹遇到了什么仇家,所以要把我送出去? “进来吧,外面冷。”上官嫣声音突然从洞内传来。 “不了,我还是在外面罢。”乐羽道。 “同为习武之人,何必在意这些繁文琐节?”上官嫣冷冷道。 洞外的风似乎更凛冽了,乐羽一咬牙:“好罢,我这就进来。” 乐羽说着收起了地图,走了进去。他已将手伸向火堆,他实在有些冷。 “上官姑娘,我想问你,我爹爹的武功高吗””乐羽突然道。 上官嫣怔了一下:“你该知道,江湖上称你爹爹与我爹爹还有三位伯伯为五音,他们当年虽以人数取胜,但既然能打败古三清,武功自然不会弱。” “可爹爹幼时除了轻功,什么都没有教过我。”乐羽道。 “我听爹爹说,闻伯伯在名望最盛之时,急流勇退,突然归隐。不教你武功,可能也是想你做一个正常人家的孩子吧。”上官嫣道。 “那你可曾听上官伯伯说过我爹爹有什么仇家吗?”乐羽道。 上官嫣摇了摇头:“要在江湖上扬名立万,树敌是不可避免的。” 乐羽叹道:“你说的不错。” “你怎么突然问这些?”上官嫣道。 “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我的脑子也很乱。”乐羽道。 “爹爹与令尊乃结拜之交,你的事情,爹爹不会坐视不理,我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上官嫣道。 嗯...乐羽点了点头,满含感激之情:“要不是你们,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想太多也于事无补,眼前的事情要一步步处理,解决问题的办法一定比问题多。”上官嫣挪了挪身子。 “你说的对,武林大会便要在泰山召开,相信一定会有个解决的办法。”乐羽道。 武林大会...上官嫣眉头紧锁:“情况更加危急了。” “上官姑娘何出此言?” “只有在不仁的地方才会强调仁,只有在不义的地方才会强调义。突然把武林群雄聚在一起,正说明了敌人是多么强大。”上官嫣道。 “如今我们只有见机行事了,我相信若是中原群雄统一起来,所谓的古门又算得了什么?”乐羽道。 “睡吧。明早还要赶路,相信我们很快可以找到想要的线索。”上官嫣道。 此时,七八个人也朝着洞穴走来,正是唐门的人。 唐云飞的手上也有一份地图,地图上虽只显示了大概区域,但他还是寻到了这里。只是他们还未来得及仔细探查,便被人挡住了去路。 “我当是谁,素来自视清高的唐门也来争夺神剑?”一位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男子横刀当前! 唐云飞皱了皱眉头:“阁下是谁?为何对我唐门出言不逊?”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春谷堂马霄明!”近日马甄突然大病一场,现堂中大小事务也全交由马霄明负责。 “春谷堂已有数年不曾在江湖露面,想不到为了神剑居然也不甘人后。不过我唐门与春谷堂素无恩怨,不知前辈有何指教?”唐云飞冷冷道。 “素闻唐门暗器天下第一,可我马霄明却偏偏不信。今儿刚好遇到了你们唐门的人,特来比划比划!”马霄明摆弄了下手中的玉锋刀。 唐云飞摇了摇头:“在下受家父所托,出来探寻神剑的下落。不愿节外生枝,还恕晚辈不能应战。” 马霄明大怒:“好一个唐门!居然敢这么瞧不起春谷堂,就让我来领教领教唐门的功夫!”说罢,他提刀向前砍去,唐云飞只是闪躲,并不还手。但这样一来,马霄明怒意更甚,手里一招一式都充满了杀意。 唐云飞在年轻一代中已算佼佼者,只不过他温文尔雅,并不轻易动武。再者此番大费周章来到漠北,还未完成父亲所托,不愿惹事生非。 但对方痛下杀招,自己也避不了太久。马霄明没给唐云飞考虑的时间,他一刀已横切唐云飞腰部!唐云飞随即跃起,脚尖轻点刀背,一个后翻,避免与马霄明近身相搏。他本该在这时出手,理应一击即中!但他虽持暗器,却不愿暗中伤人。 “前辈如此蛮横无理,那晚辈只有得罪了!”唐云飞说话间,几枚龙梭镖已蓄势待发! 叮叮叮! 马霄明挥刀砍落三枚。 “呵呵,唐门的暗器也不过如此。” 唐云飞也不搭话,又是五枚龙梭镖飞出! 马宵明竟不惧龙梭镖,上前就是一招“力劈华山!” 唐云飞暗叫不好,这人内力实在太强。这样下去,我恐怕占不了什么便宜。 唐云飞左手一抖,指间已多了三枚金色的星形梭镖。 此时他已退无可退,他虽不想应战,但唐门的声誉却不能受损! 第二十九章 乱战 叮铃铃...叮铃铃... 二人突然听见驼铃声,似有驼阵到来。果然,一大群人骑着骆驼来到此地。 马霄明见到了为首之人,只好暂时罢手,想不到碧海庄也来趟这趟浑水。 唐云飞见状也松了口气,好再没有多生事端,否则回去后,父亲一定会怪罪于我。 为首之人名为黄钟,他所着衣物都已被黄沙倾盖。虽然经过长途跋涉,略显疲惫。但那刚毅的眼神,仍震慑人心。那衣袂仿佛能够无风自动,偏偏给他增了几分神采。 黄钟仗义疏财,为人刚正不阿,很快便在武林中闯出了名堂,而后建立起了碧海庄。而使其闻名一役莫过于他单枪匹马挑掉了云南三毒。 若想在武林快速成名,只有一个办法,便是去挑战比你更强的人。若是想要威望更高,便是去铲除恶人。说来容易,可是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人?成名已久的人谁没有几招绝学? 云南三毒也使暗器,但唐门在快,而他们在毒。而且他们奸淫掳掠,嗜杀成性,可不顾什么江湖道义。只因兄弟三人联手,所向披靡,前去挑战的人一个个死在了他们的手上。 云南属山地高原地形,西部高山峡谷相间,地势险峻。黄钟出行前,谁又能相信他还回得来?可他初生牛犊不畏虎,毅然前往云南挑战三毒。 黄钟并不是一个鲁莽之人,他在云南潜伏了半年之久。他弄清了三毒的作息,脾气,饮食等等,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可挑战三毒的人何其之多,三毒又怎会把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放在心上? 黄钟自知时机已成熟,那夜丑时,他突然在三毒为首的云立门前大骂,以言语相激。黄钟那时年龄虽小,武功却不弱,近身功夫更是了得。他知道云南三毒一旦联手,那自己便毫无胜算,于是他选择逐个击破。虽然云南三毒早已料想此招,可轻敌的下场,便是断送了性命。 黄钟此役也没讨得什么便宜,他中了一种名为相思子的奇毒,足足在家躺了数月有余。但他也因此在武林中名声大噪。此次前来,他便是要寻找神剑对抗古门门主。 “原来是马副堂主,看来春谷堂终究先人一步啊。”黄钟看到了马霄明,下了骆驼,上前问候。 马宵明虽然算是黄钟的前辈,但如今春谷堂的地位与碧海庄不可同日而语。 “黄庄主哪里的话,你们不也...喔,连逍遥门和天龙帮的人也来齐了,看来神剑是人人觊觎啊!”马宵明笑道。 “只有取得神剑,才有对抗古门的希望,只是我没想到马副堂主也对神剑感兴趣。”黄钟道。 “哈哈,只要是神兵利器,我老马都感兴趣!” “马副堂主不愧醉武成痴,马堂主德高望重,但若论武功,马副堂主可算是春谷堂第一人!”黄钟道。 “哈哈!黄庄主这番话,我老马倒是受用。” 黄钟转头望向唐云飞:“喔,唐二公子竟也来到这荒芜之地?” 唐云飞淡淡一笑:“黄庄主风尘仆仆,看来已费了不少力。” “原来是唐门的人!”人群中有人喊道。 话音刚落,突然有人朝唐云飞暗施冷箭!唐云飞的手下护主心切,立即向前厮杀起来! 马霄明本就对唐门的人没有好感,此番看唐门的人出手,他岂可容忍? 而唐云飞也知道此时再不出手,恐怕无法活着离开这里。 好快的速度! 只见片刻间,三人便已倒地。原本安静漆黑的洞穴外,却被月光染的一片血红! 洞**的上官嫣似是被什么声音惊醒,警惕地问道:“你听到了什么声音吗?” 此时乐羽也已醒来,他揉了揉眼:“好像是打斗的声音。” “我去看看。”乐羽慢慢地站起了身。 “我们一起去。“上官嫣小声地说。 上官嫣跟着乐羽慢慢地向洞口移去,只瞥见几批武林人士竟然在洞穴外兵刃相见! “大家住手!”黄钟惊天一啸,喝住众人:“你们是为了维护武林正义寻找神剑来克制古门,还是为了一己之私,独吞宝物?” 众人心思各异,却也忌惮黄钟,不得不停下了打斗。 “诸位来此,不是为了争夺名利,而是为了对抗古门!如今物未寻到,大家便要自相残杀吗?”黄钟厉声道。 乐羽当初来此,只是因为天心道长手中地图的大概方位指向这里。他并没有细想,只是觉得有线索可寻。可是现在看来,难道地图所指是神剑所在?可是师父从何得此地图?现在只能静观其变,这群人看起来很不好对付。 这时洞外又吵了起来。 “大家已经在漠北寻找了数月,毫无所获。每天受风沙侵蚀,你叫我们如何静的下去?”逍遥门的人喊道。 “是啊,是啊!这沙漠把大家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剩余的人附和道。 “我黄钟做事坦荡磊落,地图所指的确就是这一区域。但神剑真正所在,又怎会轻易被人找到?虽说这样盲目寻找不是办法,但你们还有更好的办法吗?” “什么?他居然也有地图?”乐羽几乎叫了出来,幸好上官嫣堵住了他的嘴。 “嘘...继续听下去。”上官嫣作了噤声的手势。 “哼!你们中有人意欲害我们少主性命,这事又作何解释?”唐宁发难道。 “唐二公子请放心,我一定会找出这个人,给唐门一个交代;并且黄某保证此事绝不会再发生。” 越来越多人卷入其中,事情变得更加棘手了。 唐云飞向手下摆了摆手:“既然黄庄主开了口,这事就算了。” “寻找神剑还要靠众人的力量,请大家再继续找找,给我黄某人一个面子,也给碧海庄一个面子。希望大家可以共同合作,一起找出神剑,对抗古门!”黄钟高声道。 “好,我们就听黄庄主的!大家继续找吧,既然已经找了那么多日,也不在乎这一会儿了。”逍遥门大弟子燕东道。 碧海庄近几年在江湖上名声鹊起,黄钟在武林中的威望已非同寻常,众人听此也只好作罢,继续搜寻起来。 第三十章 护花心切 天龙帮帮主言然殊突然道:“我看这洞穴尚未进过,说不定里面有线索。” “走!进去看看。”黄钟道。 不好,他们要进来,乐羽连忙往后退。 砰!乐羽不知道踢到了什么。 “里面有人!”众人惊呼。 乐羽见状,只好主动走出洞穴:“晚辈无意偷听各位谈话,因大雨瓢泼,恰好在此躲雨。” “不过我朋友正在里面休息,诸位进去恐怕不太方便。” 原来是他,唐云飞看了看乐羽。 这下他麻烦大了,这群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你这样说,我们便会相信了吗?”天龙帮弟子武三道。 “在下所言句句属实,并无虚言。”乐羽道。 “我们千里迢迢来此,不会放弃任何机会。诸位快快进去,看看神剑究竟是不是在此!”逍遥门的几个弟子同时喊道。 “且慢!”乐羽护花心切,一剑击向了首先闯内的几人。 这些人只感寒气逼人,竟不敢向前。 “我看他早已知道神剑的秘密,想要独吞宝物!”武三话音未落,十几个人就围住了乐羽。 言然殊朝武三挥了挥手,那群人便让开了一条路。 “看小兄弟的装扮应也是中原人士,各位何必自相残杀?” “晚辈并非存心要阻挠前辈寻宝,只是在下的朋友仍在歇息,还请恕我不能让你们进去。” 男女独处一室若是给他人知道,那上官姑娘的名声就全完了。乐羽坚守在门口,不让任何人踏入一步。 言然殊笑了笑:“我若非要进去呢?” 乐羽拔出冰影:“那晚辈只有得罪了。” “掌门,让我来会会他!”武三手持长枪向乐羽刺来。 乐羽向左一侧,剑已出手! “哎呀!”只听武三一阵呻吟,他已被刺中左肩。” “即使如此,让黄某来领教少侠的武功!”黄钟突然跃起,一掌拍向乐羽! 乐羽始料不及,被震退几步,立马反手回旋,佯装攻其腰部,黄钟左脚往上一点,右掌又要震出。只见乐羽剑尖朝地面一点,立马跃过黄钟,接着他用力登出双腿,黄钟早已料到,只见他身子向前倾斜,躲过乐羽的攻击,接着马上翻转身体,击出双掌! 乐羽躲避不及,摔出数尺。 “岂有此理!”上官嫣不知何时冒了出来,只见她遥扇一现,竟燃起熊熊烈火,逼退了黄钟。 “你怎么样了?”上官嫣扶起乐羽。 咳咳...乐羽摆了摆手,示意无妨。 好在此时上官嫣已恢复了男子装扮,否则淫雨霏霏,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了出去恐怕让人浮想联翩。 众人见这少年还有帮手,正准备上前助拳。 但黄钟却摆了摆手,他见此人招式虽狠,却无杀意,遂放下警惕。他转身对众人道:“一场误会,各位不必惊慌。”然后走向上官嫣二人。 “站住!”上官嫣喝道。 “这位公子误会了,先前这位少侠伤我同伴,在下不知是敌是友,方才出手,并非有意伤人。” “这位少侠,黄某多有得罪,还望见谅。”黄钟致歉后掏出一瓶药,递给乐羽:“这是碧海庄调制的碧海青天,少侠服下即会无碍。” 乐羽接过了药:“有劳挂心。” “在下碧海庄黄钟,未请教二位大名。”黄钟道。 方才自己出手伤人,不对在先;眼下落败又有些出糗,但好在也没什么人认识自己。 “适才鲁莽,在下乐羽,天...乐羽想到自己刚刚那么丢脸,绝不能让天山蒙羞,转而指着上官嫣道:“这位是上官言,上官兄。” “令尊可是上官堡堡主上官徵?”黄钟望了望上官嫣手中的扇子,心里已知一二。 “呵呵,黄庄主好厉害的功夫。”上官嫣冷冷道。 “上官兄,黄庄主并无恶意。”乐羽连忙道。 上官嫣瞪了乐羽一眼,扭头又进了洞穴。心里暗骂着乐羽,这呆子,我帮他出头,他反而帮着外人来指责我。 黄钟皱了皱眉,已显不悦。以他目前的武林地位,即使是上官堡少堡主,又怎及他万分? 这人也太不懂礼节了。 他压着火道:“不知乐少侠此番前来漠北有何目的?” “先前家父惨死于奸人手中,师父至今不知为谁所害,只留下了一张地图指向漠北。我不远千里来此,正是为查明此事。不知庄主此行是?”乐羽道。 “哎!”黄钟突然叹了一口气:“想必少侠也听说了古门之事,黄某听闻神剑藏身于此,特来取神剑以铲除古门,为武林微尽绵力。” 乐羽望向众多武林人士:“难道诸位都是为了神剑而来?” “不错,莫非乐少侠也是为了神剑?”黄钟反问道。 “不,但神剑也许与此事有关。”乐羽道。 黄钟沉吟片刻:“我方才听乐少侠说有一张地图?” “不错,我们正是跟着地图,误打误撞来到这里的。”乐羽道。 “巧的很,我们也是跟着地图来到这里的。”几个天龙帮的弟子喊道。 “乐少侠可否借地图让黄某一观。”黄钟道。 这...乐羽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从怀里掏出了地图。 黄钟接过地图,只瞄了一眼,就递了回去。 “黄庄主有何发现?”言然殊道。 黄钟摇了摇头:“我们中计了。” 众人连忙围了上来,只见乐羽手中的地图虽有血迹,但两张地图的轮廓还是可以看得出是一模一样的。 两张一样的地图?唐云飞紧紧地按住了绑在腰间的一张地图,慢慢退到一边,如今形式尚不明朗,自己断不可引火烧身。 “什么!一模一样?这可就奇了怪了。”马霄明惊住了。 此时已是深夜,但众人高举火把,却如同白日一般。 这下人声沸腾,众人七嘴八舌,煞是热闹。 若是有人恰好路过,还以为沙漠中有了集市。 “此图是我师父冒死得来,不知道黄庄主手中的地图从何而得?”乐羽道。 “数月前,我在庄外打伤了两个鬼鬼祟祟,试图潜入碧海庄的人;然后从他们身上搜出了这张地图。我那时因为古门的事情焦头烂额,但凡有一丝线索,我都会去试。”黄钟道。 上官嫣冷笑一声,她不知何时又走了出来。 “地图恐怕不只两张。” “这个小朋友说得有道理,不知道是谁故意散发这些地图,将大家引来此处。”马宵明道。 “怎么会这样?”乐羽十分沮丧,难道唯一的线索也断了? 上官嫣拉住乐羽:“这其中必有蹊跷,我们快些离开这里。” “不,既然已经来了,我怎能就这么离去?”乐羽道。 “你疯了吗!明知道是陷阱还去送死?”上官嫣厉声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乐少侠说的在理,若是不探个究竟,我也无法跟诸位交代。事到如今,只能见招拆招,小心行事了。”黄钟道。 “我们附近均已搜过,没有任何发现。唯有此洞,我们还未涉足过。”言然殊道。 “二位可在洞内发现了什么?”燕东道。 “这洞似乎毫无稀奇,不过我们也并未仔细探查,只是作为栖息之地。”乐羽道。 “既然如此,诸位就随黄某进去一探!”黄钟道。 “走,我们也进去。”唐云飞示意属下莫落于人后。 第三十一章 歪打正着 洞**虽不窄,但许多人蜂拥而入,倒显得拥挤了。 洞内还生着火,加上人多,寒冷的夜竟十分暖和。 然而这些人并不是来避雨的,他们已在四处搜寻,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黄庄主,你看这是什么?”言然殊指着墙上一幅壁画。 “好诡异的画像!”马霄明仰头望道。 “哦?待我瞧瞧。”黄钟手持火把走了过来。 众人立刻围了上来,手中的火把照亮了整个洞穴。 唐云飞低头思忖,这壁画倒是古怪,像是人的画像,可这人的长相实在... 黄钟仔细观详了许久,突然道:“这是古门门主古三清的画像!” “黄庄主何出此言?当年在不周山顶,只有五音,天山的天心道长,华山掌门卓奕衡还有我师兄马甄见过古三清。就连言帮主都没见过,你又是如何得知这是古三清的画像?”马霄明道。 言然殊闻此有些尴尬,但当时的他确实还没有能力上到不周山顶。 “前辈有所不知,三年前我曾去天山拜访过天心道长,是他告诉黄某的。” 黄庄主竟去过天山?难道那时候我刚好逃下山了?乐羽不断地回想着。 嗨!师父每日见那么多人,我哪知道谁是谁啊。 “师父曾提起古门的总舵相传就在漠北。”燕东道。 “如此说来,神剑真的有可能在此?”马宵明道。 神剑?众人一听到神剑便开始骚动起来,本来就狭小的空间变得更加拥挤。 “大家稍安勿躁,我知道诸位听到神剑的下落,非常兴奋;诸位协力将它找出来!”黄钟高声道。 众人纷纷摸向墙壁,每个人都怕慢人一步,每个人都想分上一杯羹,甚至都想要独吞这至宝。 上官嫣本不为神剑而来,自然理智的多。她心中一直有一种不祥之感,这会不会是古门设下的圈套... “上官兄,我们也去找找吧。”乐羽打断了上官嫣的思绪。 “好吧。”上官嫣只得跟随。 唐云飞此时却退到了洞穴外,不过他依然对洞内的情况了若指掌。唐门若非眼线众多,如何中立于武林?只是洞内狭小,必要时动起手来,暗器不易出手,还易误伤自己人;故才在洞外等待良机。 “诸位可有线索?”黄钟道。 期间他一直望着那副壁画,并且不断触摸四周石壁,察看是否有机关。 “没有,四周都是石壁,没有发现任何出路。”天龙帮的几个弟子答道。 上官嫣心内仍想,这两张地图一模一样,便可证明这地图是假的。若是古门在此设下陷阱机关,那几乎无人能活着出去! “咦,上官兄,快过来看这是什么?”乐羽指向东面一处不起眼的地砖。 上官嫣四处敲打:“这石砖有些松动,看样子像有机关。” “让我来试试”乐羽摸向石砖,可他突然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摔倒! 他趁机加了一把力,翻了个跟斗,才避免再次出糗。 虽然很滑稽,但终究没有摔个狗啃泥。他右手按着石壁,仍有些窘迫。 轰轰轰... 只听一声轻响,地上的青石板突然张开,上官嫣脚底一软,身子直坠下去! “上官姑娘!”乐羽见状连忙扑了上去!可他只够着了上官嫣的衣袖,上官嫣下坠之势甚劲,将乐羽也带了下去。 “乐少侠!”黄钟闻声赶来,只听啪的一声!石板已经合上。黄钟大力拍出几掌,可石板竟毫无损伤。 乐羽下坠极快,他抓住上官嫣的右肩,左脚立刻向左边蹬去,紧接着右脚又向右边蹬去。如此反复几个来回,两人的坠势减缓许多,但乐羽已满头是汗。 在坠落之际,乐羽护住上官嫣;他背着地后,立马就势翻了几圈。 呼...呼...乐羽趴在地上直喘气。 “你!”上官嫣突然喊道。 “啊?”乐羽直直地望着上官嫣。 上官嫣脸一红,嗔道:“还不起来?” “啊?哦!”乐羽一跃而起:“抱歉,在下无意冒犯。” “看看有何出路吧,这里太高,肯定是无法上去了。”上官嫣起身径直往前走去。 “等等,我来试试。”乐羽双足一点,高高跃起。他左脚蹬向左边的石壁,想要向刚才下来一样的方法爬上去。只是这石壁当真纯滑,一丝细缝都没有。上去速度竟不及下落的速度,转眼身子就落了下来。 乐羽环顾四周,左前方是一条甬道,右边是... “唉,等等我!”乐羽突然发现上官嫣已走出好远。 “你走那么快干嘛?”乐羽道。 上官嫣只顾着走,也没搭理他。 乐羽自讨没趣,干脆也不说话了。 先前二人掉落的地方还有光亮,可越往里走,光亮便越弱。谁也不知道里面会有什么,但谁也不想经历黑暗中的恐惧。 二人都走得很慢。 “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乐羽突然道。 “没有。”上官嫣道。 这声音好奇特...有一种摄人心魂的感觉,如此美妙,却无法记住其中旋律。 乐羽不禁陶醉其中。 啪!乐羽左肩挨了一掌。 乐羽痛的跳了起来:“哎哟!你干什么?” “你发什么呆?想死在这?”上官嫣厉声道。 “你真的没听到声音?”乐羽道。 “别胡思乱想,赶紧找出路!”上官嫣冷冷道。 “这声音很特别,不如我们循音而行吧。”乐羽道。 “你在说什么疯话?”上官嫣不知为何脾气变得异常暴躁。 “嘘,别出声,跟我来。”乐羽道。 上官嫣虽觉得他不太正常,可是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跟了上去。 “前面越来越黑,待先我点火。”上官嫣挥了挥扇子,却发现一点火星子都没有。 “奇怪!”上官嫣又挥了挥扇子,还是没有一丝火花。 乐羽倒吸一口凉气,因为他发现他也使不出力来,就好像当年天池水底那般;难道此地真如此诡异? 乐羽快步向前:“我就不信这个邪了!” “莫急!”上官嫣喊道。 “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亮...”乐羽不停地复述着。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他停了下来:“声音不见了...” 上官嫣持扇四周点了点:“这好像是一道石门。” 莫非秘密在这石门里? “且让我试试。”乐羽拿着冰影剑对着石门一通乱砍,却连一点火花都没溅出来。 上官嫣石门前挥出几扇,也无济于事。 他们都清楚目前的状态,只是不敢说出来,怕对方恐慌。 该如何开启这石门呢?二人在附近搜寻起来。 第三十二章 天降玄音 “少主,里面发现一处机关,在客栈见到的那两位公子全部都掉了下去。”唐门弟子道。 唐云飞点点头:“叫他们都出来,我们回去吧。” “这...少主...”那弟子有些犹豫。 “这种地方设下机关,分明是逃命所用。既是如此,机关便只有一个;既然已经开启,按内部机械的运作,至少要几个时辰才会恢复运作。”唐云飞道。 “少主博学多识,属下佩服!” 唐宁幽幽道:“此事倒奇怪得很。” 唐云飞摇摇头:“千奇百怪的事,我已见得太多,走吧。” ...... 唐云飞见过许多奇怪的事,而乐羽此时就被奇怪的事所困扰。 二人一离开石门,声音便再次响起。起初乐羽并未察觉,可是当他气喘吁吁,坐在地上歇息的时候,终于发现有些不对:“你听到了吗?这声音怎么又响起来了?” 上官嫣不再搭话,因为她真的什么也没听到。 “是啊,乐羽皱起了眉头:我记得刚刚在...对!在石门那里,声音停止了。” “怎么会这样?莫不是石门有古怪?让我再去试试!”说着乐羽跑到了石门处,声音果然又停止了。莫非这里有什么限制了声音的传递...难道在脚下?乐羽蹲下身摸索起来。 “你在干什么?”上官嫣一头雾水,只听到乐羽自言自语。 乐羽掏出身上的火折子。 嘶...吡... 整个秘道都亮了起来。 “你有火折子,为何不早拿出来?”上官嫣已有些怒气,毕竟谁在黑暗中待了许久都不会好受。 乐羽并未应她,却道:“你看,这石板有何不同?” 只见这石板上充满了错综复杂的音律符号。 上官嫣瞥了一眼乐羽:“喏,这不是你的拿手之处吗?交给你了。” “额,好吧。”乐羽看着石板上的符号低头思索了起来。 与此同时,众人久寻再次入内的机关不得,又开始争吵起来。 “大家都安静一点!”黄钟此时心情极差,他离缺口不过一步之遥。 “黄某一再好言相劝,诸位却依旧不忘利益。我知道有些人来漠北是别有居心,但你们要知道,若是古门当道,你们即使拥有神剑,又能如何?此番诸位应该齐心协力,先度过当前难关。” 燕东劝道:“黄庄主何必跟这些人一般计较。” “呵呵,你说的好听,难道你黄钟夺神剑不是为了私利? “就是就是!”这句话引起了一些人的共鸣,场面更乱了。 “哦?方才是哪位说的话,还请出来。”黄钟道。 “是我!”一个粗壮的男子走了出来。 黄钟皱了皱眉:“敢问阁下是?” “王褚是也!” “王兄看来不服我。”黄钟冷冷道。 “哼!我早就看不惯你了,一直带着大家在沙漠里转来转去,也不知是何居心。”王褚道。 “若王兄不服,也可依照江湖规矩。若是王兄胜了,黄某任凭处置!”黄钟道。 “来就来!”王褚拎着一把大砍刀就冲了过去。 黄钟轻轻一躲,便闪过了砍刀,接着凌空一脚正中王褚下盘!王褚立刻被踢飞三尺,哎哟!王褚倒在地上,痛得四处打滚,颇为滑稽。 “我先前只用了三成功力,因为我无意伤人;还有哪位想要比试比试的?”黄钟道。 众人都闭上了嘴,就连王褚的呻吟声都减弱了;逍遥门和天龙帮的人也不想与碧海庄过不去。 “还请各位相信我黄钟的为人。”他话语间充满了诚恳之意。 言然殊站出来打了个圆场:“黄庄主的为人,我们自然信得过。” 马宵明也道:“碧海庄这些年为武林做了不少事,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 “只是我等在此寻了许久,先前掉入机关的两位少侠生死未知,我们是否还要继续耗在这里?”燕东道。 “燕兄说的不错,四月十八便是泰山武林大会,据闻这一次要推举出武林盟主。”武三道。 “这位朋友说的不错,此番武林大会十分重要,将决定我中原武林存亡。”黄钟道。 他又叹了口气:“诸位随我来此已有许多日,这里的环境实在太差,我黄钟深感歉意。等大家回到龙勒县,我为大家设宴洗尘。” “多谢黄庄主!”众人应道。 ...... 秘道内无风,乐羽手上的火折子又散发着热气,上官嫣的汗水已侵透了后背。 而乐羽仍在地上不停地比划着。 “这石板着实奇怪,上面没有任何可移动的迹象,而序列也是正常的。但是...这是? 这座山,有点眼熟...”他在嘀嘀咕咕着什么。 上官嫣上前瞄了一眼,道:“这不是昆仑山吗?” 昆仑山...昆仑山...乐羽还在不断念着。 上官嫣被他念得头都炸了,已失去了耐心:“你到底行不行?” “我知道了!”乐羽喊道。 “据闻古人于昆仑山至阴处,打空不同长度的竹子。天气转冷时,置于山凹处以接天地之气。留一孔平齐地面,并用竹内薄膜将其封住。第二年,待气候转暖,大地积聚之气亦开始涌动。其中以聚气最多的竹管率先冲破竹膜,喷出地气。而这发出的一声“嗡”响,便被成为“黄钟”之声。 “你到底想说什么?”上官嫣听得云里雾里。 乐羽想了想说:“虽然我们无法模拟那样的过程,但或许模拟出这种声音便可打开石门。” 上官嫣呆呆地望着乐羽,突然喊道:“那还不赶紧去做?” “哦哦...”乐羽险些被吓了个踉跄,急忙寻找可以发声之器。 可是二人找了一个时辰,一无所获;乐羽累的瘫在了地上。 上官嫣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捡起一块石头就扔向了乐羽。 乐羽见状,连忙用剑去挡。 “喂,你疯了?” 嗡...石门竟有些松动。 “你再扔一次。”乐羽连忙道。 上官嫣冷笑一声,又扔了过去,这一次比上次还急还狠! “看不出你还有受虐的倾向。” 嗡...石门又有些松动! “再来!再来!”乐羽又道。 上官嫣还道乐羽在挑衅她,这次她已用了十分的力! 噔! 乐羽持剑挡过,只觉手腕发麻,连退几步;他正要抱怨。 嗡...嗡...石门竟慢慢地转动了。 上官嫣怔住了:“竟然...开了?” 二人推开石门后,竟是别有洞天。 一道木桥跨过河流,柳树弯腰在河里清洗,周围杜鹃花各异,青色与红色相映成趣。 乐羽呼出一口气:“这里也太美了吧。” 方才还是黑暗中令人窒息的秘道,现在已是蝴蝶追舞,荷花盛于池上,枫叶尽落,树上挂满雾凇的仙境;二人彷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快!屏住气息!”上官嫣突然道。 “什么?”乐羽立即封闭丹田,沉息。 “我们快离开这!”上官嫣抓住乐羽的手,往回跑去。 好在石门并未关上,二人腾闪挪移,又进了石门。 “上官姑娘,你怎么了?”乐羽忙道。 上官嫣将浊气吐出,道:“难道春夏秋冬能共存一地?凝静心神,勿燥勿乱。” 乐羽恍然大悟:“好险!幸亏你细心...看来这条路行不通,得另寻一条了。” 第三十三章 忽现魔笛 玉门关内的龙勒县,已恢复了往日的萧条。这里也不会再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消息了,曲都散了,人还会在吗? 黄钟苦寻无果,已朝泰安奔去。既然无法寻得神剑,那四月十八的武林大会绝不容有失!好在他在泰安仍有好友,便不必再回碧海庄作准备。 与黄钟同往漠北的武林人士大多清楚自己的实力,其中有些人之所以跟随黄钟,只是想在黄钟寻得神剑时,分得一杯羹。这杯羹与神剑无关,而是可以借机攀上碧海庄这颗大树。只是他们这么长时间的奔波劳累,到头来却换来一场空,不免骂爹骂娘,一直骂到他祖宗十八代。可骂完之后又能怎样呢?只能灰溜溜地打道回府了? 不,因为他们已奔去了泰山,神剑重现或只是传言,武林大会却是真实存在的。这次武林大会事关整个武林的安危,还要选出武林盟主,天下群雄,必定逐鹿泰山!他们并不奢求能在武林大会上一展拳脚,只求在天下群雄面前露露脸,那就心满意足了。 ...... 可恶!久久寻不到出口的乐羽有些泄气了。若是一直没寻到,或许还没那么容易沮丧。可有了希望,又破灭,才让人更加痛恨。 嗯?乐羽突然感到身上有些凉丝丝的。 是风!可是秘道怎么会有风呢? “上官姑娘,你感觉到风了吗?”乐羽道。 “风?”上官嫣经乐羽这么一提醒似乎真的感觉到了。 “我们跟着风吹来的方向,看看能不能找到出口。”乐羽道。 这风力实在太小,上官嫣根本无法判断方位,只得跟了上去。 二人一直往东走,这条路好像没有尽头。 “这地道竟如此之长。”乐羽道。 但他捕捉到的风力也越来越明显。 “这里果然有一道门!”乐羽喊道。 “且慢!”上官嫣忙道。 可乐羽已推开了石门。 只见一道强光突然射入,乐羽连忙用手去挡。 上官嫣恐有暗器,赤炎扇已挥个不停。 待二人定睛一看,这是一座大殿。 殿堂极高,八根柱子支撑穹顶。每根柱子上都雕刻着奇奇怪怪的人与兽,形态各异,或腾云驾雾,或怒目搏杀。 殿内空旷,八根柱子后只有八道石门环绕。 上官嫣松了一口气:“总算不再是幻境了。” “此话怎说?”乐羽道。 “幻境皆由心生,怎会出现不知道的事物?”上官嫣道。 “确实如此,这里有八道石门,此前从未见过。”乐羽道。 “看来这八道石门互有联系。”乐羽又补了句。 上官嫣白了他一眼,不再言语。 “好吧,为何你总是那样凶?”乐羽看到上官嫣此时正怒视着自己,忙说:“好了好了,我自己找。” 我这是怎么了?上官嫣有些诧异,她自洞穴掉落后,便暴躁的很;而乐羽又时常做出危险的举动,她... 乐羽却没放在心上,他将八道石门都看了一遍,可这八道石门上面既无图案,也无文字。 八道石门会与八卦有关吗?可这里是漠北深处啊。不过我听说古门一直觊觎中原,那也该对中原有许多了解才是。 姑且一试吧,乐羽嘴里念了起来。 乾坤定南北,坎离定东西,是天南地北为序,上为天为乾,下为地为坤,左为东为离,右为西为坎。 “你在嘀嘀咕咕什么?”上官嫣道。 乐羽摆了摆手:“别打扰我...我快想到了。” “喔。”上官嫣见状只好退去一旁。 故先天八卦数是:乾一、兑二、离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 只论后天五行:乾、兑为金,坤、艮为土,震、巽为木,坎为水,离为火。 “上官姑娘,古门门主叫什么来着?”乐羽突然道。 “古仲吕。”上官嫣道。 “不是,是之前那个。”乐羽道。 上官嫣想了想,“好像叫什么...古三...清?” 古三清...清... 清属水,那我们就该走坎位。 “上官姑娘,若是我没记错的话,我们该走坎位。” 上官嫣抚了抚手中的赤炎扇,道:“坎位?” “对,就是西面那道门。”乐羽道。 “你觉得这八道石门与五行八卦有关?”上官嫣道。 “不错,只是我没有多少把握。”乐羽道。 上官嫣沉吟片刻,若是一步走错,我们必定死无葬身之地。可是我们已寻了太久,下一步谁也不知道是怎样的险境。留在这里也是死,不如拼了! “你尽管按你所想去做。”上官嫣的这句话说的声音很轻,却似是有千斤重。 乐羽向西走去,他走的很慢很慢,仿佛这就是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乐羽突然有些害怕,只是这时候,谁也不能这样想,否则谁也做不出抉择。 吱呀...乐羽推开了西面那道门。 他的身子往左倾,已做好了逃的准备! 咚咚!西面的一堵石墙竟陷了下去。 “那里有一个缺口!”乐羽喊道。 “我们下去看看。”上官嫣道。 “太矮了,我们得爬过去。”乐羽扑在了地上。 两个人这样一前一后,慢慢地爬着,谁也不知道前面到底有什么。 突然那声音又再次响起!在这漆黑恐怖的地道中,这种声音平添了阴森。 “前面好像有光,我们快爬。”乐羽道。 前方的路越来越宽,可这声音也震得让人发晕。 “终于可以站起来了。”乐羽拍了拍身上的尘。 “那是什么!”上官嫣一声尖叫。 竟有一直笛子,飘浮在上空! “飘...飘着的笛子...”乐羽浑身直打颤。 上官嫣盯着上方的笛子,道:“我曾听说古门有几样世人垂涎的宝物,一个是古仲吕手中的魔刀,还有一个便是魔笛。” 上官嫣顿了顿接着道:“古三清曾在数十年前使魔刀大战爹爹与四位伯伯,可魔笛却从未有人见过。听闻魔笛与一般宝物不同,自身有一股奇异的力量,我想可能这也是为什么它能悬浮于空中而不落下。” “有什么神秘的力量,待我取来便知。” 乐羽正欲跃起,却被上官嫣拦了下来:“且慢!你看周围尽是混沌之气,莫要莽撞,害了性命。” “还是让我先来。”上官嫣紧闭双眼,手心不断地冒出热气。紧接着她凝尽全力,双掌突然朝上空拍去! 砰! 火焰碰到魔笛那一刹那,竟产生了轻微爆炸! 上官嫣被火焰击中,右臂烫伤了一块。 “上官姑娘!你没事吧?”乐羽连忙跑上前去。 上官嫣捂着右臂,有些吃力:“看来...我们还是太小觑了这魔笛的威力。” 乐羽扶着上官嫣坐下:“你先歇息一会儿,不要说话,我来想想办法。” 他围绕着魔笛转了几圈,试探性地朝其下方砍了几剑,自然毫无作用。 “你看,这周围的混沌之气应该是保护魔笛的。若是我们能想办法散去这些混沌之气,或许就可以拿到魔笛了。”上官嫣道。 “散去混沌之气?让我想想。”乐羽又思索了起来。 第三十四章 重见光明 远离漠北,这里已绿荫满目。 摆脱了沙漠风尘,唐云飞的气色已好了许多。 “唐宁,去备一辆马车,我要去一趟泰安。” “少主也要去泰安?是为了泰山武林大会?”唐宁道。 “不过去瞧瞧热闹罢了。”唐云飞淡淡道。 唐宁突然笑了笑:“属下这便为少主准备一切。” “不,你们先回唐门,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唐云飞道。 唐宁点点头:“是,只是门主问起...” “你便照常说就是;你过来,我还有些事要交代你。”唐云飞的声音更加轻了。 ...... 此时秘道更加闷热,乐羽靠在石壁上,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乐羽...你知道世界最纯洁的东西是什么吗?”天心道。 “师父,是什么啊?”乐羽道。 “是冰。”天心道。 “咦...为什么呢?”乐羽不解道。 “因为冰把自己变成一个无法入侵的物体,这样它就能一直保持着它纯洁的本性了。”天心道。 “可是冰不是会化为水吗?”乐羽道。 “呵呵,好孩子,是这样没错。” 天心顿了顿,道:“因为它们再无能力保护自己纯洁的时候,便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我知道了!”乐羽突然醒来。 他喊道:“我知道怎么散去这些混沌之气了!” 在上官嫣还没缓过神的时候,乐羽已走到了魔笛下方,默念心决。 心定气宁,则清风揽月。 心坚神毅,则激荡河川。 心若冰清,则万法归宗。 剑去! 乐羽突然拔出冰影剑用力向上一挥,以冰清之气力抗混沌之气! 你...上官嫣已来不及阻止。 啪! “混沌之气散了!”上官嫣惊道。 魔笛慢慢下落,乐羽性急,跃而取之。 这宝物使得多少武林人士为之癫狂,可是许多人却未曾见过一眼。 乐羽仔细端详着手中的魔笛,笛子由飞禽胫骨制成,七孔,笛身有字,但模糊不清;上面还隐约画有图案,一人手持某样东西正在追赶着什么。 “现下往往以竹笛为主,骨笛倒当真少见。”乐羽道。 上官嫣盯着魔笛,再也掩饰不了她的激动:“天佑我们!没想到我们竟能寻得魔笛。” 乐羽望了望上空,爹爹娘亲...是你们在护佑我们吗? “既然寻得魔笛,我们快些出去吧。”上官嫣道。 “嗯,若它真是宝物,离开这里应该不会太难。不如我们回到刚刚掉下来的地方,看看能否再上去。”乐羽道。 “也好。”上官嫣赞同道。 秘道内虽仍是闷热,但乐羽心情已十分愉快。 “就让我来看看它究竟有什么魔力!”他大步往前迈去。 “等等!你看,那是什么?”上官嫣指向东北角。 方才乐羽取魔笛处的上方,竟有了缺口。 乐羽挥剑震开! “好像有通道,我先上去看看。”乐羽一跃而起。 上面竟还是一层秘道,只不过右面出现了蜿蜒的阶梯。 这里...竟好像在梦中遇到过。不对!彷佛不是梦,是... 乐羽突然头痛难忍... “你怎么了?”上官嫣喊道。 “没事,这里出现了阶梯,上官姑娘上来吧。”乐羽道。 上官嫣一跃而上,道:“你刚刚怎么一直没有动静?” “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我们走吧。”乐羽道。 二人一前一后攀上了阶梯。 起初二人还聊些闲话,毕竟得了魔笛,谁不高兴?只是这阶梯一层又是一层,一个弯又接另一个弯。天旋地转,使人头晕目眩;在这狭窄漆黑的阶梯上似乎一不小心就会掉入无底的深渊。 四周一片寂静,只能听到二人的脚步声和沉重的呼吸声。他们走的很慢很慢,他们已随时准备应付突发的危险。 “没路了。”乐羽拿剑柄探了探上方,竟有些松动。 他推开头顶上方的松动处,爬上去后,发现自己仍是身处秘道中。 当你发现希望后,却又再次丧失,这感觉比绝望还痛苦! 二人的意志几乎被磨灭殆尽,乐羽半蹲着,大口地喘气。 “有光!”上官嫣突然喊道。 西南处突然射入一道光束,在这茫茫黑暗中,竟如太阳般耀眼! 乐羽站了起来,他拉着上官嫣,用尽最后的力气朝尽头奔去! 他们就如追光者一般,不计任何后果。 “是出口,真的是出口!”乐羽激动地喊道。 强光明耀,二人一时之间竟然睁不开眼。 乐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喘着说:“呼...真不容易。以为再也出不来了,这黑暗当真令人憎恶!” “一切真像一场梦...”上官嫣如释重负,缓缓道。 “事不宜迟,我们马上赶往泰山吧。”乐羽道。 “虽然已经出了秘道,但我们仍身处大漠之中。眼下阳乌即将西落,我们在此休息一夜,明日再上路吧。”上官嫣道。 “好吧,你说得也有道理。”乐羽道。 “若是音律之谜你能解开,那不出奇,只是没想到你连八卦也有精研。”上官嫣突然道。 “上官姑娘谬赞,天山有一藏书阁,有许多荒诞不经的奇书,我无趣时便拿来翻阅。如今能脱险,那些书也当真帮了大忙。” “饿了吧?来吃个大饼吧...”乐羽从身上掏出两个烧饼来。 上官嫣楞了一下:“我们的东西不是全都在上面吗?” “随身揣了几个,以备不时之需。”乐羽傻笑了几声。 上官嫣接过大饼,已吃得津津有味。 看来他倒不是我想的那样莽撞。 啊...哈...乐羽打了打哈欠:“都不知道几个晚上没有睡好觉了,我去躺一会。” ...... 呜呜...深夜突然传来一阵细小的抽泣声。 上官嫣睁开眼,发现乐羽不见了。她正准备起身去寻,却又听到了那伴随着微风吹来的断断续续的声音:爹娘...我想...你们...好吗? 乐羽此时正在洞口,仰望着天空。 天上的星星很多,可是不知道哪颗星才是爹娘化作的那颗。触不可及的月亮之上,不知是否有另一个栖息地,悬挂在星空,天人相离... 笛声荡漾在夜空中 一夜又这么悄悄过去... 第三十五章 患难见真情 沙漠气候温差极大,白天让人热的发晕,晚上令人冷的发抖。 乐羽几乎是被冻醒了,身前的火早已熄灭,上官嫣还在熟睡着。 他起了身,想活动下身子,驱除寒冷。 这时上官嫣也醒了。 “行前曾对大漠风光有所希冀,现在真想赶快离开这鬼地方。”乐羽自嘲道。 “你可休息好了?这次武林大会肯定有重要的事情宣布,我们不要误了时间。”上官嫣道。 “走吧,相信很快就能出去了。”乐羽道。 刚开始乐羽还有力气耍贫嘴,可走了两日,依然没有任何水或人烟的迹象。他们的包袱已落在洞内,身上根本就没什么干粮。二人在风沙中寸步难行,而这荒芜沙漠中,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在空旷之地休息的。 那貌不惊人的麻黄草为了寻找水源,把根深深扎进沙土里,它虽窄小,可它高高地扬起,怒视着荒漠,没有丝毫的妥协。二人如今也只得硬撑着,不停地走,坚定地朝着一个方向走。 突然远处一股狂风呼啸而至。 二人连忙俯身,用带来的粗布遮住脸颊。 强风将地面大量尘沙吹起,二人在这狂风里,呼吸已有些困难。 可千万别是沙尘暴!上官嫣默念着。 好在狂风呼啸而过,一切又回归了平静。二人起身拍了拍,都安然无恙。 二人还是太低估了沙漠的威力,这才是磨难的开始。他们能够度过这一难关,昂首离开沙漠吗? 在烈日的烘烤下,沙漠上升起一股股热浪,叫人连呼吸都觉得艰难。 乐羽的嘴角已经干裂,他不自觉地舔着,想去湿润它。可那破裂的嘴唇碰上唾液,情况只会更糟。他的脚步已逐渐放缓,身体似有千斤重。 他瞥了瞥身旁的上官嫣,她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虽然神情无恙,可脚步也越来越慢。 若是寻常女子,恐怕早就丧生于大漠了。 他们心里清楚,越是在这种危难之际,越要坚强。一个人的倒下,也会带来同伴心里的崩溃。所以他们不说话,将所有力气都用于脚上。 只是越往前走,看到的不是希望,反而接近死亡,二人心里只觉一冷。 风沙继续肆虐着,死了也就不必忍受这般痛苦了吧? “乐羽!”上官嫣突然喊道。 乐羽身躯一震,竟发现身体已入沙三分,连忙手脚并用,挣扎出来。 上官嫣这一喊,再也没了力气,瘫在了沙上。 “上官姑娘,你怎么了?”乐羽连忙扶起上官嫣。 上官嫣望了乐羽一眼,显然没有力气回答。 乐羽见她脸色苍白,连忙取出仅剩的一些水。 “不...不...”上官嫣脸色苍白,不断地减少呼吸频率。 “这里若不是沙漠,休息一下倒也无妨。可是眼看太阳便要西落,我们绝对难以承受那等严寒。”乐羽道。 上官嫣这么一倒,似乎丧失了所有动力,再也站不起来了。 “上官姑娘,我来背你!”乐羽蹲了下来。 上官嫣推了推,吃力道:“莫要犯傻...你若是背我,两人终得丧命于此。” “我太累了...几日未曾进食,已经毫无力气了。你先走吧...待找到人,再回来找我。” “不!我既然带你来,就要带你回去,我不可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乐羽不顾上官嫣的反对,执意背起了上官嫣。 只见上官嫣玉睫微润,摇了摇头:“你怎么那么傻?” “作为一个男人,若是连一个女人都无法保护,又谈什么顶天立地,更别谈什么报仇雪恨了!”乐羽向前大步走去。 上官嫣默默地看着乐羽,闭上了眼睛一言不发...在那个时刻,她第一次感受到除了爹爹以外的男人的背脊,也是第一次感觉到了安全感。她不再说话,而是轻轻地把头靠在了乐羽的肩上。 乐羽感到上官嫣靠在了他的肩上,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转而嘴角一笑,摔倒在沙漠之上。 沙漠之丘 绿洲之幽 今何去何从 唯心中有水 方有沙洲 ...... “上官姑娘!”乐羽喊道。 他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毯子上,上官嫣不知去向。 一位商人模样的长者拉开卷帘走了进来:“年轻人,不要着急,跟你同行的姑娘很好。” 乐羽松了口气:“多谢老伯救命之恩,不知她现在何处?” “她就在隔壁的帐篷里。”长者道。 乐羽欲起身,手却使不上力。 “年轻人,不要担心,你先将自己照顾好。你们在沙漠中走了数日,你的体内已经大量缺水。若是不注意休息,难保有什么不适。”长者连忙劝阻。 乐羽咳了咳并未作声。 这时候,上官嫣走了进来。 那长者摇摇头:“你们这两个小娃儿,在沙漠中闯荡着实胆大啊。” “上官姑娘,你还好吗?”乐羽道。 上官嫣望着乐羽那副模样,心里有些难受:“我很好,你不要动...真是难为你了。” 乐羽望着老者,挣扎着起身:“多谢老伯,这几日多有叨扰,这就告辞了。” “这就要走?可是你还没有完全恢复啊。”长者道。 “我们还是休息几日再赶路好了。”上官嫣道。 乐羽沉默半晌:“可是泰山的...” 上官嫣深知乐羽不愿因他而拖累行程,忙道:“这些日子,我们长途跋涉,实在有些疲累,歇息几日再走吧。” 长者点点头:“我们正好要返回中原,你们可以跟我们一程,这样也有个照应。” “这...这...”乐羽不想承别人恩情,又不知如何回报。 “唔...这样吧,我看你背着把剑,应是学武之人。我们商旅行走难免会遇到土匪盗贼,你们留下也可以保护我们。”长者道。 “如此甚好!”乐羽道。 “多谢老伯。”二人同时道。 ...... 沙漠之丘 绿洲之幽 今何去何从 唯心中有水 方有沙洲 “我今日已听他们喊了不少次,都快背下来了。”乐羽笑道。 “也许他们是想借此缓解口渴,毕竟沙漠缺水,即使带了足够的水,也要避免产生依赖性。”上官嫣道。 二人现在正骑在骆驼上,就好似当初出关时那样从容。 一轮浑圆的落日伏在沙漠的棱线上,大地被衬得暗沉。远处透出一层深红,像是一片沉寂的海。 “我从没见过这样的景色。”乐羽欣喜道。 “好美。”上官嫣也不禁脱口而出。 乐羽偷偷地望了上官嫣一眼:“不知道她现在在想着什么呢?” 第三十六章 泰山之巅 泰山安则四海皆安,泰安因此得名。它位于泰山脚下,依山而建,山城一体。作为五岳之首的泰山自然不会冷清,但现下因为武林大会,却更加热闹了。 “庄主,一切已按照您的安排准备好了。”说话的是严之礼,他武功一般,却是黄钟的心腹。 “来的都有谁?”黄钟道。 “上官堡堡主上官徵、春谷堂副堂主马宵明、华山掌门卓弈衡还有天龙帮帮主言然殊;其他的不足为虑。”严之礼到。 “马堂主不来?”黄钟道。 “马甄据说得了重病,卧床不起。”严之礼道。 “你替我写封信以示问候。”黄钟道。 “是,属下这就去。” ...... 商旅在这荒凉大漠中穿行自是枯燥乏味,所以众人时而也会找些乐子。 乐羽和上官嫣正在帐篷内说着什么,突然篷外欢呼声不绝于耳。 “年轻人,一起来吧。”长者在帐篷外喊道。 二人出了帐篷,只见一群人生起了火,烤着羊腿,羊排,其中数十人已欢快地跳起了舞。 “来啊,快来啊!”那群男男女女朝他们招手。 还未等他们回答,那群男男女女已围住了他们,二人被簇拥着一起加入了跳舞的行列。众人手拉着手,围着篝火不停地跳着;他们一会儿拉着手围着走,一会儿高举双手大声的喊着。 一燃篝火,照亮了皎白面容。 在火光的照耀下,乐羽浑身都暖暖的。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地看上官嫣的面容,他突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木头已燃烧殆尽,火光也已消逝。 夜深了,人群也散了,最后只剩下了乐羽和上官嫣。 这里远离城镇,天空澄明,星河璀璨。 如此的夜,即使黑暗,又怎会让人恐惧? 乐羽望着上官嫣,在氛围的渲染下,上官嫣竟有了笑容。 他走了上去,他的双腿已不受控制。 二人距离已在咫尺之遥,周围寂静地都似乎可以听到对方的沉重的呼吸声。 “夜黑了,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上官嫣突然道。 乐羽望着上官嫣的背影,突然有些落寞。他抬头看了看星空透出的月光,他并不想这一夜就这样过去。 ...... 沥沥细雨,将青石板路打湿,湖水便在身前荡漾。 水波粼粼,雨滴落入水中,即荡起波澜。 滴...滴...滴... 连早晨的露珠都留恋不舍,依然悬挂着。 唐云飞此时正站在院子里,欣赏着晨景。 这是泰安镇最豪华的一家客栈。 “少主,你吩咐的东西已经到了。”唐宁轻声道。 唐云飞点了点头,已向屋内走去。 此次武林大会,唐云飞会有什么举动呢? ...... 在商旅的庇佑下,二人离开沙漠,经玉门关回到中原。二人又一路奔波,待到泰安时,离武林大会开始不过两日。 “乐羽,你在屋里吗?”上官嫣在屋外已将门敲的咚咚响。 乐羽眯着眼,伸了个懒腰,打开门:“怎么了?” “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了。”上官嫣道。 乐羽一惊:“那岂不就是明天了?” “不知道爹爹现在何处?”上官嫣显得忧心忡忡。 “此等武林大事,上官伯伯怎会不来?”乐羽道。 “你打算何时上山?”上官嫣道。 “依你。”乐羽道。 “今夜上山吧,可避开人群。”上官嫣道。 “那我再去睡会儿...”乐羽打了个哈欠。 回到房内,乐羽躺在床上,脑海中便开始出现那秘道的阶梯。为何那情景如此熟悉,难道自己真的经历过?这么左思右想,乐羽也睡不着了。罢了,去问问上官姑娘要不要出去转转。 咚咚咚... “上官姑娘...上官姑娘...” 乐羽连叫几声,都没有反应。他试着推了推门,门竟然开了;可屋内空无一人。 他连忙跑下楼,只见上官嫣正准备上楼。 “上官姑娘,你怎么离开也不说一声?”乐羽急忙道。 “我不过出去逛逛,你紧张什么?”上官嫣道。 “我...我...”乐羽涨红了脸。 上官嫣面有愠色:“说了多少遍,人前唤我什么?” 乐羽干笑一声:“一时心急,忘了。” “二位公子,你们的饭菜好咧!请二位公子入座。”小二上前迎道。 桌上已摆满了佳肴:泰山赤磷鱼,酱摩茄,卤下水。还有泰山最为著名的豆腐宴:色白如雪,鲜嫩如***细质纯。由于泰山岩体裂隙流出的泉水清甜爽口,没有杂质,极易使豆腐中的蛋白凝固;因而泰山豆腐口感细腻绵滑。 两人的疲惫也被当前美味一扫而去,吃饱了才有力气去应对接下来的困难。 “哇,上官姑...兄,你这是下了血本吗?”乐羽吞了吞口水。 “这么多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上官嫣道。 女人翻脸果然比翻书还快... 乐羽囔囔道。 ...... 东星两两,夜已深得可怕。 二人洗尽一身疲惫,已换了件雅致的衣裳,这才悠悠地出了客栈。 行人接踵而至,不由得让乐羽好奇,怎的这个时候还许多人?不过这些人看起来却不是江湖人士的打扮。 乐羽拦住迎面走来的男子,道:“小哥,你们这是上山吗?” “是啊,明日是碧霞元君的圣诞,许多人都赶着上山祈福呢。” 乐羽点了点头,望向上官嫣:“那我们还是现在上山吗?” “走吧,白日恐怕更多人。”上官嫣道。 “我还从未夜爬,此番倒别有趣味。”乐羽笑道。 上官嫣若有所思,“武林大会选在此日,是巧合,还是另有安排?” “古门若要侵入中原,平民也要陷入水深火热中,或许也让他们知道,武林大会不仅仅为了武林,更为了天下苍生。”乐羽道。 二人本想避开人群,却不断地遇到武林人士和普通百姓,便索性放慢了脚步。他们欣赏着山中的轮廓,循着旁人少走的野径,又时不时眺望着月色,倒也惬意。 二人走了几个时辰,乐羽发现上官嫣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遂回头问道:“上官姑娘,要歇一会儿吗?” 上官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嗯...那就歇一会儿吧。本以为休息好了,却还是有些乏力。” “呐,给你,我们就在此刻休息片刻。”乐羽从怀里掏出竹筒递给上官嫣。 上官嫣接过竹筒,喝了几口水,缓了缓道:“无妨,我们走吧。” 二人继续前行,只听乐羽突然道:“听说泰山日出堪称一绝,今日有幸来此,若不观望,实在遗憾。” “时间还早,我们这便去日观峰吧。”上官嫣道。 “太好了!谢谢上官姑娘。”乐羽喊道。 上官嫣望了乐羽一眼,心念,我平时对他很恶吗? 夜仍很深,只是月色淡了些。二人来到日观峰的时候,这里已挤满了人。好事者在旁建起了简易房屋,收取银子,供人观日。 众人自然知晓屋上观景更佳,只不过谁也不愿花这一笔银子。毕竟现下也能观赏,姑且认为相差无比了。 乐羽在房屋拐角一处发现了一个缺口,恰好顶端也无人守着。他对上官嫣使了使眼色,两人轻轻一跃,便蹿上了屋顶。 出得起银子的人自然也不会少,但比起下面密密麻麻的一片,这里显得空阔多了。 晨曦微露,众人已仰头四处观望,所有人都在等着。 “来了,来了!”人群中已发出喊声。 只见云层遮盖处漏出了一点红,仅仅只一点红,已足够给大地带来光芒。 它一探,再探,终于跃出了地平,翻上了云背! 回想起数日前还在沙漠中垂死挣扎,如今却感受着旭日东升这美好的景象,谁又能说这不是一场梦呢? 待乐羽从这如痴如画中反应过来时,太阳已临照当空了。 “你醒了?”上官嫣道。 乐羽一怔:“我睡着了?” “我看你睡得熟,便没叫醒你。”上官嫣道。 乐羽轻笑一声,似乎还享受着阳光的暖意。 “糟了!他突然大喊:不会误了大事吧?” 上官嫣摇摇头:“我们快些吧,武林大会在天柱峰上召开。” 乐羽看着上官嫣的背影:“唉,等等我!” 第三十七章 讨伐古门 泰山凌驾于齐鲁平原之上,东临大海,西靠黄河,南有汶、泗、淮之水。天柱峰为泰山绝顶,气势雄伟,拔地而起,有“天下第一山峰”之美誉。 天柱峰上擂台早已搭起,横在中间,为四方擂台。四边都有台阶,各门各派分别站在不同的方位。 乐羽自天柱峰而立,极目四望,确有一览众山小之感。 他暗自哀叹,只是何时才能报仇雪恨! 上官嫣正在四处寻找上官徵,全然没注意到愣在一旁的乐羽。 “请各位安静一下,请上官大侠来主持此次的武林大会。”华山派掌门卓弈衡高声道。 武林大会开始了?乐羽这才缓过神来。 “我们快过去吧。”上官嫣指了指擂台处。 “各位武林同道,相信大家已经听说了古门的所作所为!”说话的正是上官堡堡主上官徵。 他摇了摇头,痛心疾首地说:“他们故意放出消息,吸引众多武林人士前往漠北,趁机铲除了青城派、崆峒派、霹雳堂等门派,妄想独占整个中原!” 众人一阵躁动,“想不到古门竟如此卑鄙下流!” 乐羽和上官嫣愕住,原来这果然是他们的阴谋。 “群雄不可无首,我们必须尽快选出一位武林盟主来带领大家共同铲除古门,保中原武林太平!”上官徵扬起手,振臂高呼。 “上官大侠说的对!” “铲除古门!” “报仇雪恨!” 众人纷纷应道。 “上官大侠武功盖世,名望又高,武林盟主当之无愧啊!”天龙帮武三喊道。 “是啊,是啊!”众人再次应和道。 上官徵笑道:“吾何德何能,能胜任武林盟主之位?自古英雄出少年,许多后起之秀已强出老夫不少。建议大家还是公平为好,按照以往的规定,比武决定吧。” 众人一边称赞上官徵公正公平的同时,心里也知道这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天心已逝,马甄又病重,凭上官徵的武功,现武林还有谁能与其匹敌? “难道不比武了?”乐羽细声道。 “不会,武林盟主必须武艺高超,否则若是大家心不服,口不服,那么到时候该如何服众?”上官嫣道。 “如果上官伯伯担任武林盟主,相信大家应该没有异议,毕竟上官伯伯的武功与威望众人皆知。”乐羽道。 “武林各派早已没有先来后到的规矩;只要你够强,足够推翻前浪,那么你就是胜者。哪一个真正的强者不是不断改进前人传下的武功,融会贯通,引为己用?而那些故步自封者早已湮灭在长河中。” 乐羽扭头一看,正是先前在瞬移客栈遇到的那位唐二公子,他的话让乐羽暗自敬佩。 “在下逍遥门燕东,特来请教。”一人提刀已站上了比武台。 另一人也走上了比武台,他手持长枪:“在下天龙帮武三,请!” 二人几十招下来,终是武三落了下风。 “承让了。”燕东道。 武三和燕东虽在武功上小有所成,可这种资质在武林中也排不上号,故众人也如同看热闹般没放在心上。 “你看那是谁?”乐羽喊道。 “又怎么了?”上官嫣道。 “是黄庄主!”乐羽道。 “他当年力敌云南三毒,早已名声大振。武林大会,他又怎会不来?”上官嫣倒是镇静,只是奇怪黄钟也未免太过心急。 黄钟轻轻一跃便站上了比武台,此时的他一洗当初漠北的疲惫模样,身着一袭绣竹纹的紫袍,脚踏麂皮靴,身躯凛凛,一双眼光射寒星,语话轩昂,吐千丈凌云之志气! “在下碧海庄黄钟,特来领教燕兄的高招!” 燕东又怎是黄钟的对手?不过三招,燕东便被劈落下台。 众人暗自称赞,好戏就要开始了。 “在下武灵派顾星寒,特来请教黄庄主的高招。”又一人跃上台来。 “顾兄请。”黄钟道。 顾星寒虽以拳脚为力,但武功明显在持刀的燕东之上。二人一过招,黄钟心里便有了数。对方拳数虽然精妙,奈何内力仍不到家。黄钟依招拆招,很快便击败了顾星寒。 “还有哪位上来赐教?”黄钟气势凌人,却也不敢大意,因为他深知真正的高手还在后面。 上官嫣紧握扇柄:“他也未免太过嚣张,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上官...乐羽已来不及拦住。 众人看到一位翩翩少年跃上比武台,一片哗然!毕竟黄钟的实力岂容小觑? 上官徵待定眼看到,居然是自己的女儿上了比武台,先是惊讶,接着连呼几声胡闹。 “喔?原来是上官公子。昔日你和乐少侠掉入秘道,我甚是担忧,如今你们安然无恙真是太好了!”黄钟这话倒是说得真诚。 “多谢黄庄主挂心,刀剑无眼,得罪了!”上官嫣赤焰扇平放掌心,竟向黄钟掷去。 女子用扇极为少见,而武功招数亦与男子不同。黄钟不知其为女性,只知她招数怪异,竟不敢硬接。 上官嫣紧接着右脚迈前一步,朝黄钟小腹踢去! 黄钟摸不准她的门道,竟被逼到了台边。 不管你招数如何怪异,谅你内力强不到哪去。 黄钟双掌斗然探出!似一道绿光倾巢而出,碧波荡漾。 上官嫣只得勉力举扇护住胸口。 黄钟见状,连忙又拍出三掌,力道极大! 上官嫣突感膝头一麻,已知对方武功远胜自己,硬拼不是上策。她右肩一闪,便从侧面攻去。 黄钟倒也不急,待其扇子攻到,他左手往上一托,搭住扇子,右掌又是快速震出。 上官嫣早已料到此招,她摺扇回转,犹如孔雀开屏,夹着劲风向黄钟挥去。 可上官嫣终是女流之辈,即使她赤焰扇用的得心应手,可力量终究欠缺。 黄钟欺上官嫣并非近身好手,左掌拍出,右掌疾至,以双掌限制其招式。 在黄钟掌风下,上官嫣只得防御,且无处可躲。 乐羽心急上官嫣,在台下已是大汗淋漓。可他又不能上台相助,坏了规矩;况且他当时在洞穴外被黄钟一掌震飞,实在一点底气都没有。 不能耽搁太久,后面或许还有硬战。 黄钟右腿微屈,左掌一缩,掌力竟加在了右掌之上。 上官嫣已知自己绝非其对手,准备放手一搏。 怎知这掌力太过威猛,竟被震飞了出去! 上官嫣即将落地之际,只见赤焰扇在地上划出一道火光!她借力一跃,轻轻落了下去。 “上官兄!你怎么了?你还好吗?”乐羽连忙上前扶住上官嫣。 咳咳...上官嫣甩开了乐羽的手。 年少气盛的上官嫣,落败后一番怒火,无处可泄,只能发在了乐羽身上。 乐羽倒也不恼,黄庄主怎么能对女子下如此重手? 他看不过眼,脚尖一点,竟也跃上了比武台。 第三十八章 各显神通 乐羽轻功卓绝,众人又是一阵惊呼,少侠好身手! “乐少侠自秘洞一别,一切尚好?”黄钟道。 乐羽上了擂台后,方知失礼。擂台比武,各安天命,黄庄主并没有错;不过上官姑娘受伤,我也绝不能坐视不理。 他抱拳道:“蒙天护佑,请黄庄主赐教。” 化影随行!乐羽一套冰影剑法在烈日下功力倍增。他攻中有守,有紊不乱;只是他与人交手不过数次,哪里有黄钟的经验? 黄钟右掌劈出,如钢铁般硬生生地挡开剑芒! 乐羽反手一撩,剑柄朝前。 黄钟趁机一掌击向剑柄! 只是他的速度快,乐羽的速度更快!只见冰影剑疾转,剑尖险些在黄钟手中划出一道口。 相隔不过数日,他竟有了如此大的提升?得速战速决。 只见他掌风一出,竟正好搭在剑背,他立马转动手指。 乐羽手中长剑若是顺着他转,肩骨必有损伤。眼下乐羽只好弃剑自保,向后跃开。 只见冰影剑直飞上空,剑光闪耀,飞了数秒这才跌了下来。 黄钟已使出他专研多年的掌法“碧海潮天”。 剑已离手,乐羽更不是黄钟的对手。他的左掌已逼近乐羽,乐羽眼看就要败下阵来! 这时上官嫣突然喊道:“还不用魔笛?” 魔笛! 这一声喊叫惊呆了不少武林人士。 马宵明等人更是面面相觑。 使用魔笛有取巧之嫌,乐羽本不想轻易拿出,只不过他现已身处险境;此番自己强出头,若是败了,纵有魔笛,在武林中也绝抬不起头了。 乐羽双膝一屈,挡开黄钟的左掌。待起身时,他的左手已多了一支笛子。 魔笛似乎蕴育了强大的力量,乐羽感到全身都热了起来。 魔笛?黄钟这一愣,出掌的速度竟已放缓。 乐羽右拳突然轰出!竟迎向了黄钟的左掌。 砰!一声巨响! 众人纷纷向四边散去。 噗! 待烟雾散开后,众人只见黄钟倒在地上,连喷数口鲜血。 众人大吃一惊,议论纷纷,这究竟发生了什么?黄钟竟被他打成重伤。 难道是因为那少年手中的笛子吗? 羽儿的武功竟进步如此神速... 上官徵盯着乐羽左手握住的笛子,不由地惊叹:那是...魔笛? “乐兄好功夫!在下甘拜下风。”黄钟愤愤地走下了比武台。 漠北时,他被黄钟一掌击退,毫无招架之力。才短短数日,他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若是此人与唐门为敌,当真棘手。唐云飞在一旁思忖着。 “不知道这个少年从哪儿冒出来,还拥有古门至宝魔笛,只希望他是友非敌啊!”马宵明道。 “马兄知道那笛子的来历?”卓弈衡道。 “据说古门有几件至宝,其中一把是魔刀,另外一件便是魔笛;只是这魔笛从未有人见过。”马宵明道。 “你说的这个我倒也有耳闻,只不过那少年的手中真是魔笛吗?”卓弈衡道。 马宵明还未答话,又有人上了擂台。 “唐某特来领教阁下的武功。”话语间,唐云飞已跃上了比武台,看来他的轻功也着实了得。 “在下唐门唐云飞,也来凑个热闹!得罪了!” “这不是唐二公子吗?”顾星寒道。 “唐门素来不涉武林,如今唐二公子却来这武林大会,不知唐门有何用意?”武三道。 “这下武林大会可热闹了。”燕东道。 唐云飞十五岁便尽得其父唐离真传,一手暗器更使得出神入化!据说他精通的暗器就有三十三种,他在数秒之内能发出一十三种暗器,总量更难以预计。他的出手速度天下不会有三个人超过他,在武林中也是青年一代的佼佼者。 这...乐羽正想说话。 “注意了。”唐云飞道。 数枚金梭镖如闪电般迎面疾来,乐羽忙提剑左右挥舞,方才挡开。 唐门素以暗器出名,出手极快。我根本无法招架,这可如何是好?可他根本来不及想,十根天蚊针夹着飞蝗石又朝着他奔来。 不知我的轻功与他相比如何? 乐羽脚尖一点,轻轻跃起,并顺势一剑刺向唐云飞。唐云飞待剑几近刺入时,右肩一侧,剑便擦身而过。乐羽用势过猛,眼看收不回力,便要离了擂台! 情急之下,他硬力收势,手腕朝下,将剑插入台中,方免跌入台下。 而此时唐云飞也不再留情,一招“漫天花雨”从容使出。 乐羽用剑挑起数块木板,但此招太强,竟穿过木板逼来! 哗!乐羽右手紧按左肩,只见他的左肩被暗器撕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幸好唐门不屑用毒,否则乐羽非残废了不可。 好!台下之人纷纷叫好,也为唐云飞的武功叹服。 乐羽撕下碎布裹住伤口,道:“唐二公子的漫天花雨果然名不虚传,我们再来!” 乐羽此时不再想着如何使用魔笛,剑法已重回轻、灵、巧。他知道唐云飞近战便不易使出暗器,擂台限制了空间,也限制了唐云飞的出手。 乐羽不停在他四周试探,刺三剑便跳到右边,又近身再刺五剑。 唐云飞从未在擂台上与人过招,苦于近身暗器施展不开,也想像乐羽一样利用轻功旁敲侧击。 但乐羽轻功远在他之上,唐云飞无法摆脱乐羽,也无法使出暗器,只好以掌相搏;只是他的掌上功夫比起他的暗器可就差远了。 乐羽冰影八式使出,唐云飞毫无招架之力,很快就被逼到了角落。乐羽突然后撤,紧接着一招“彬彬有礼”,手转剑翻! 唐云飞始料不及,被剑柄击中。可就在这一霎那,他也掷出了九把飞刀! 乐羽来不及跃起,只好仗剑回旋,护住全身要道;只是他的内力如何与唐云飞抗衡? 七把飞刀落地,仍有两把冲出重围,奔向乐羽! 乐羽已经跃起,飞刀也已逼近! 唐云飞一个后翻,落在了比武台下;他拍了拍身上的灰:“阁下好俊的功夫,唐某佩服。”他这话虽是认了输,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若不是擂台限制,台上的人绝不是他的对手。 乐羽此时颇为狼狈,他被其中一把飞刀划破了衣裳,而另一把从他脚边擦过,鲜血已渗入了木板。可落在台下的是唐云飞,他终究是胜了。 第三十九章 一战成名 这两场一比完,已没有人再敢轻视眼前的少年。 “武林代有才人出,长江后浪推前浪。”顾星寒称奇道。 燕东摇摇头:“却不知眼前的少年师出何门,武功竟如此之高。” “适才持扇少年口中的魔笛就是传说中古门的宝物吗”武三道。 眼看众人反应如此激烈,乐羽深知擂台不宜久留,正欲下台。 却被上官徵叫住了:“少侠且慢!” 上官徵对着众人喊道:“还有人要上来吗?” 众人再次交头接耳,却无人应战。连黄钟和唐云飞都败在他手,又何必上去自取其辱? 上官徵拍了拍乐羽的肩,笑道:“一代新人胜旧人啊!既然没有人上来挑战这位少年,那么这位少年就应当成为武林盟主!” 我...乐羽眼睛瞪得像铜铃似的,嘴巴也张得大大的。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气之下跃上擂台不过是想为上官嫣出一口气,压根就没想别的。 “这位少年武功神勇,连碧海庄庄主和唐门少主都败在他的手下,武林盟主名副其实。” 台下已有人喊出了拥护乐羽为武林盟主的口号。 “上官大侠尚未比试,怎能让一个毛嗅未干的奶娃娃来当武林盟主?我第一个不服!”说话的是华山派掌门卓弈衡。 天龙帮的帮主言然殊摆摆手:“何须上官兄动手,我来会会这位少年。” “比试比试!”华山派的弟子喊道。 “对,功夫上见真章。”天龙帮的弟子喊道。 “对对,我们也不服!”众人被带动了起来 “武林还得靠上官前辈主持大局啊。” 乐羽在台上呆若木鸡,真是走也不好,站着又像个傻子。 “卓兄,言兄你们来凑什么热闹?”马霄明站了出来:“年轻人的事,就让年轻人自己处理吧;你也不怕落了话柄,以大欺小吗?” “我...唉...好吧!我本也无意这个盟主之位。但上官兄众望所归,如今还未比试,就让这位少年成为武林盟主,我不能赞同!”卓弈衡脸一红,又退了回去。 “马兄此言差矣,既是武林大会,那么人人都有上擂台的权利。”言然殊道。 “我对笛子知之甚少,但也知现下往往以竹笛为主,那少年手中的笛子却是骨笛所制。”马宵明道。 “你想说什么?”言然殊道。 “若那真是魔笛,恐怕连我都不是对手。”马宵明这番话已是再明显不过,言然殊纵要上台,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还望上官前辈以武林为重,这少年凭什么带领大家去对抗古门?”武三突然道。 “是啊...上官大侠,大家还指望你领着一起铲除古门啊!”众人附和道。 “唉,好吧!这位少侠,那我们便点到为之。”众意难违,上官徵此时此刻也也无法推脱了。 乐羽连忙摇头,细声道:“万万不可,小侄怎可以下犯上?您是爹爹的结拜兄弟,我万万不能跟您动手。” “擂台比武,能者胜之;江湖儿女,不必拘此小节。”上官徵道。 乐羽骑虎难下,只得迎头而上。 他尚未完全参透冰影剑的奥秘,而上官徵修炼的天火早已贯穿通晓,若使上全力,恐怕武林鲜有人能全身而退。只不过乐羽有那支神奇的笛子,使得这场本毫无悬念的比武又充满了变数。 上官徵使的扇子唤作蔽日扇,扇面为精钢所制,张开扇面仿佛可以遮天蔽日;只不过常人连拿起来都吃力,又怎么当作武器? 叮叮叮! 上官徵的蔽日扇已与乐羽的冰影剑对了几招。 乐羽连退几步,手已被震得发麻。 若是寻常的剑,早就有了许多缺口。 上官徵左腿向左侧落成弓步,反手压扇,向乐羽挥去。 剑有剑气,扇有扇风。 乐羽与上官嫣相处甚久,怎敢大意?他既然迎战,就得全力而为,不然便有辱师门。 他的剑极快!已刺到上官徵腋下。 上官徵果然收扇回护,乐羽一剑刺空,又是疾出一剑。 上官徵已瞧出他的路数,不过只是快罢了。他已先发制人,封住乐羽刺出的方向;乐羽的剑招自然放缓。上官徵步步紧逼,扇风呼呼作响,乐羽已被限制的无法出剑! 十招下来,乐羽已有些急躁,竟拼尽全力往前刺去! 上官徵只当他又用了那笛子,竟不敢正面交锋,迟疑间出手便慢了许多。 乐羽抓住时机,立马跃向东南角。 上官徵不知他是何招数,却也只能奔向东南角。 只是待上官徵攻来,乐羽又立刻蹿到了西北角。 台下即有人喊道:“这到底是比武,还是逃难?” 众人哈哈大笑,纷纷嘲讽。 其实上一场乐羽与唐云飞比武也是跳着打,只不过上官徵不像唐云飞需要创造空间扔出暗器,故这场比武显得极为丑陋。而且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上官徵并未使出全力,不然这年轻人早就输了。 虽然乐羽连胜黄钟,唐云飞,可是他怎是上官徵的对手? 只是他现在顾不上众人嘲笑,已默念起心决,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啊!乐羽突然一声叫喊,一股暖流混着寒流竟流遍了他全身。 冰层凝结,可冰层之下则暗流汹涌。 他一会儿热的冒汗,一会儿冷的发抖... 上官徵已知不能再拖,他的右掌已蓄势待发;他已使出五分力,应当能一击即中! 乐羽右手御剑,剑影若隐若现。适才炎热的上空突然飘起了雾,他顺势划出一道剑气,竟是“寒霜之雪”!乐羽竟悟发出冰影剑法第八重!这难道真的是魔笛的力量吗? 这剑气宛如一块巨型的冰剑,朝上官徵袭来。上官徵从未见过如此招式,吃惊之余,手中的铁扇已挡在胸前。 噔!这力量实在太过强大,上官徵竟被震退了数十步,连擂台的木板也被踩碎了十几块。他用尽全力稳住下盘,这才没有摔落比武台。 “爹爹!”上官嫣连忙喊道。 上官徵摆了摆手:“好好好!有此英雄少年,武林何愁不安,古门何愁不除?” 这下众人可炸开了锅,没有人想到连武功高强的上官徵也会落败。 卓奕衡瞠目结舌,不敢望向擂台。 言然殊则捶胸顿足,显得极为懊悔。 而马宵明还在沉思是什么迸发了这样强大的力量。 “上官大侠说的好!铲除古门!” “铲除古门,替武林除害!”众人义愤填膺。 第四十章 各执己见 燕东道:“这位少年连上官大侠都胜了,还不是武林盟主的必然人选吗?” 武三道:“我不得不承认这位少侠武功极高;可是他初出茅庐,如何号令天下群雄?再者说,武林盟主也并非一定要武功最高,否则天下奇人异事何其多?依在下愚见,还是德高望重的上官大侠担任盟主才是。” 燕东道:“呵呵,武兄此言差矣!若是德高望重就可以当上盟主,那又何必摆擂?” 武三不悦道:“你...” 顾星寒道:“我也觉得若是只论武功,没有任何名望而担任武林盟主,恐难以服众。” 我...我居然打败了上官伯伯...这... 乐羽呆站在擂台上,不知所措。 黄钟高声道:“草本靠天滋长,怎也敢抬头望天?” “既然大家同意以比武选出武林盟主,那么就该依照规矩,最终胜者自当成为武林盟主。否则破坏自己立下的规矩,各位武林同道以后还有脸面立足武林吗?诸位可能不知道,这位少侠就是天山掌门天心的徒弟!” 咦,他怎么知道我师从天山?乐羽暗自惊讶。 “原来他是天心道长的徒弟,怪不得武功如此之高。”燕东道。 “武林盟主本为上官徵与天心道长之争,可天心已经过世,没想到他的弟子竟...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顾星寒道。 唐云飞在一旁冷眼观望着,他手中的笛子真的是传说中的魔笛?可是若不是魔笛,他的武功又怎会有如此的增长?此人以后说不定是个难应付的对手。 卓奕衡道:“若是要这个少年当武林盟主,我们华山派第一个不服!” 言然殊道:“不错,我天龙帮可不会把性命交到这个小子手里去对抗古门。” “我看这小子倒是不错。”马霄明道。 马霄明资历老,想法也简单。他崇尚武学,所以自然也推崇武功高的人就有话语权。 “马兄你...”卓奕衡愣住了,他没想到马宵明在这个时候居然支持那位少年。 燕东道:“诸位皆有理,没有一番成就的确难以堵住悠悠之口,那么这事该当如何?” “这样吧...”上官徵打断了众人的对话:“我们给这个年轻人一个机会,让他带领大家除去古门。若是他能成功铲除古门,力保中原武林安定;那么我相信他的这番成就自然可以让他排除众议,担任武林盟主。” 听到上官徵都为这少年说话,众人自然也不再争议。 卓奕衡冷笑一声:“哼,我倒要看看他何德何能,能铲除古门!” 上官徵拍了拍乐羽的肩:“自古英雄出少年,希望你可以做出一番成就。” 乐羽连忙摆手:“我...这万万不可!” 上官徵摇了摇头,示意乐羽不要再说下去。 “来,这位是春谷堂的马副堂主。” “好小子!如此年纪便有如此功力,实在难得。”马霄明道。 “多谢前辈夸赞,在下此战实属侥幸。”马霄明此前为他说话,乐羽自是心有感激。 马霄明大笑道:“胜而不骄,好!” “这位是碧海庄黄庄主。”上官徵道。 “三日不见,当刮目相待,英雄出少年啊!”黄钟上前祝贺道。 “黄庄主见笑,还要向黄庄主多多讨教一番。”乐羽道。 上官徵接着给乐羽一一引见各路豪杰,但乐羽脑子里始终嗡嗡的,不住地点头,心里却一直想着别的事情。 “我在此处有一间屋子,少侠若不嫌弃,便先居住在那里吧。想来近期必有行动,武林人士也都聚居在此,你行事起来也方便不少。”上官徵道。 “多谢前辈,那在下就多有叨扰了。”乐羽道。 ...... 晚风习习,街上的人已少了许多。 弯月如钩,星星似乎都躲进了云层。 远处若隐若现的暗光中,乐羽仍看到了酒字。 “公子来的巧了,除了咱家,谁还有上等的竹叶青?” 这里只不过是个小酒馆,只不过这酒馆的主人却是才从漠北回来的张大力。他漠北大发了一笔,却马不停蹄的来到了泰安,只因武林豪杰谁不饮酒? 乐羽坐了下来,桌上已摆了一壶寒潭香。竹叶青甜绵微苦,乐羽喝不惯。 要说这张大力也是有点本事,小小的酒馆,名酒却不少。 乐羽一杯见底,已是凉遍全身。 寒潭香不愧取自高山寒潭水酿成。 夜虽深,但酒馆里仍有两人,从未有人像他们这般安静。 他们不像是饮酒,倒像是品茶。 乐羽已认出了前面的蓝衣男子。 “唐二公子,想不到在此还能相遇。”寒潭香后劲极大,他起身已有些摇晃。 “你我自漠北以来,多次相遇,倒是有缘。”唐云飞淡淡道。 “若不是擂台所制,我却不是唐二公子的对手。”乐羽道。 “既已同意了规则,就没有借口;输便是输了。”唐云飞道。 “在下初出茅庐,而唐二公子对江湖见解颇深,令在下佩服。”乐羽并非讨好唐云飞,而是觉得这人实在有过人的才智。 唐云飞已站起了身:“江影沉浮,你既已涉入,便只有自求多福了。” 乐羽正想细问,可唐云飞已消失在茫茫月色中。 ...... 泰安的一座大宅里,烛光依然明亮。 “爹爹...不知深夜唤我何事?”上官嫣道。 “你们这一走多日,实在让我挂心。”上官徵言语中带有埋怨,又含着关心。 “爹爹莫怪,此次乐羽倒真有奇遇;原本以为漠北只是一场骗局,哪曾想我们竟发现了失传已久的魔笛!”上官嫣道。 “哦?你们是在漠北发现的?”上官徵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是,那日我们在洞穴,黄庄主还看到了古三清的画像;我和乐羽不慎触碰机关,掉了下去,一番折腾才走了出来。” 上官徵沉默半晌:“看来羽儿功力大增与魔笛不无联系。” 上官嫣面露难色:“只是乐羽那么年少便坐上了武林盟主之位,爹爹...您?” 上官徵笑道:“爹爹已经一把老骨头了;也是时候让年轻人出来历练,举举大旗了。” 上官嫣轻叹一声:“只怕没那么容易,我看卓掌门和言帮主便处处针对他;他的威望与资历实在太浅。” “唔...你说的有道理。不过你无需担心,他是五弟的独子,爹爹一定会帮他的。” “嗯,爹爹这么说,我便放心了。” 第四十一章 晓风残月 月白风清,竹叶莎莎作响,本是一个宁静的夜晚。 乐羽猛然坐起,他已满头大汗,胸口仍扑扑跳个不停。 他梦见爹爹满身是血地朝他走来,仿佛要同他说什么。可是他听不到,他只看到爹爹的嘴在抖动,满脸狰狞;他甚至不敢直视。 他又何曾想要踏入这暗潮汹涌的江湖?只是他大仇未报,夜不能寐。 乐羽本想次日清晨与上官徵说清楚,他绝不能当这个武林盟主,甚至做好了不辞而别的打算;只是现在他已改变了主意。 乐羽望着身旁的魔笛沉默半晌,既然老天让我有次机遇,那我为何不好好把握?那些人不服我,我便做出一番成就让他们心悦诚服! 爹娘你们放心,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 ...... “少主,您回来了?”唐宁道。 “你在等我?”唐云飞已是微醺。 “已收到门主的来信,问少主何时回去。”唐宁道。 “明日。”唐云飞恐酒后,醉失体面,便朝屋内走去。 唐宁忙道:“可上官徵明日在安然楼要商议古门之事...” “那便后日回吧。”唐云飞已关上了门。 ...... 安然楼是泰安最豪华的客栈,这里已被上官徵包了下来,好作为武林人士议事之处。 武林盟主若只是需要调息各门派之间的纷争,那么乐羽担任与否全没有关系。只是如今武林盟主的责任是带领众人讨伐古门,盟主的能力与威望就相当重要了。乐羽深知两样皆缺,可若是能号令天下群雄,为爹娘以及师父报仇的可能性何止增加了千百倍? “羽儿,你来了?”上官徵上前道。 “上官伯伯,我...”乐羽有些不知所措。 上官徵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提,“你爹爹的死还没有眉目,我担心别人对你不利,所以不能与你相认。” 乐羽轻声道:“小侄明白,只是这武林盟主...” “你不必担心,我会全力支持你。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关系,这样也省的落下话柄。走,我们去见见武林同道!”上官徵道。 安然楼的正厅已经挤满了人,大家都想那知道这乳臭未干的少年如何率领大家,都等着看他的笑话。 话说如此,当乐羽进入正厅的时候,厅内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乐羽望了望众人,义正言辞地说:“我深知身为盟主责任重大,此刻诸位聚集在此,便是为了商讨如何讨伐古门。我认为铲除古门刻不容缓!我愿同各位一起讨伐古仲吕,铲除古门!” 若是从前的他,绝不会说出这番话。但如今他已下定决心要做出一番成就,就必须得承受别人的嘲讽。 “想当年五音不过也才勉强取胜,敢问乐盟主有何良策?”言然殊道。 “古门自古仲吕接任门主后,行事手段毒辣,已吞并了不少门派。我想若是各位齐心协力,定能消灭古门,还武林一个安定!”上官徵道。 卓弈衡本也想刁难乐羽,见上官徵替这少年说话,便也作罢。 “上官大侠言之有理,我等必定以铲除古门为己任!”众人见上官徵发声,只好纷纷附和。 “若谁有古门的踪迹,不妨说出来。”乐羽道。 “在下天微阁雷佐,几日前在福建泉州一带,有古门行踪。” “天龙帮总部位于泉州,我想他们应该能够给你援助。”上官徵道。 “惩奸除恶,我天龙帮必定鼎力相助!”言然殊道。 “惩奸除恶,必当义不容辞!”众人振臂高呼! “雷兄请再去探查虚实,若古门确实在泉州一带出没,我便会立即前往泉州,届时也希望得到各位武林同道的支持!”乐羽道。 “是。”雷佐道。 “这小子当真初生牛犊不怕虎啊。”武三道。 “嘘!这话莫让别人听见。”言然殊道。 泉州!乐羽蠢蠢欲动。 ...... 天山上,文燕正坐在天池边。 自从乐羽走了后,她似乎就爱上了这里。 从前她很少来这里,但这里总有许多乐羽师兄的足迹。 “师姐,好消息!”文哲一路小跑过来。 “怎么了?是不是有师兄的消息了?”文燕连忙站起身。 “乐羽师兄在武林大会一鸣惊人,竟连胜唐门少主,碧海庄庄主,上官堡堡主等高手,成为武林盟主!”文哲喊道。 文燕瞪大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 “师姐,你怎么了?怎么落泪了?”文哲忙道。 文燕一展笑颜:“师兄这下可真是苦尽甘来了...” ...... 树上的白兰叶色浓绿,洁白清香。 上官嫣已采下一朵,忽又掷于地上。 “是谁惹了我们上官姑娘生气?”乐羽上前拾起那朵花。 上官嫣见到乐羽心中先是一喜,却又恼他多日不来,便转过身去。 “熏风晓破碧莲莟,花意犹低白玉颜。一粲不曾容昜发,清香何自遍人间。”乐羽竟自顾自地吟起诗来。 “你来干什么?”上官嫣冷冷道。 “你可知我没有一日不想念你?只是这几日我想了许多事情,这些事情没有一样是不让我头疼的。”乐羽道。 “现在已想清了?”上官嫣道。 乐羽摇摇头:“没有,但见到你,烦恼已少了一大半。” “你何时变得这样甜言蜜语?”上官嫣道。 “你待我也不如从前冰冷。”乐羽道。 “哼!看来我还应该待你如从前一般才是。”上官嫣嗔道。 “你随我来。”乐羽竟上前抓住了上官嫣的手。 “你...”上官嫣轻喊一声,却没有挣扎。 二人来到一处高地,放眼望去,万家灯火尽收眼前。 夜晚有些冷,上官嫣坐在浑然天成的岩石上,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条披风,倒也能御寒了。 “这几日,我常常来这里。”乐羽道。 “你是怎么发现此处的?”上官嫣道。 乐羽脸色忧郁了不少:“前几日仰望远处,便追寻着来到了这里。此地人迹罕至,倒也是个冥思之地。” 他忽又笑了笑:“你知道我从前便喜欢去天池一个人呆着。” “你是在想如何集聚整个武林的力量替你爹娘报仇?”上官嫣道。 “我也许过几日便要去泉州了。”乐羽缓缓道。 上官嫣沉默半晌:“你...去讨伐古门?” “我先去探探消息。”乐羽道。 “你...要小心行事,切不可鲁莽。”上官嫣轻声道。 乐羽点点头,转而又道:“你喜欢黑夜中的灯火吗?灯光下,家人围炉而聚,各自言情,还有比这更美好的吗?每个人都有属于他的那一盏灯,点亮那盏灯,就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寒风下,他随黑夜望去,自然望不到底。 上官嫣叹了声:“你背负的太重了。” 乐羽苦笑了声:“夜总是那样宁静,仿佛与世无争。但夜又总是那么充满未知,谁又知道黑暗中是否隐藏杀机。经历过那么多事情,现在我也有些...我不知道此去,会是什么结果。” “你定要平安归来!”上官嫣脱口而出。 “我...”乐羽无奈地笑了笑。 上官嫣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玉佩:“把这个带在身上吧。” 乐羽正欲说什么,上官嫣已伸手止住了他的嘴。 他接过云海玉佩,坚定地望着上官嫣:“好,我答应你,一定会平安归来!” 云渺渺,水茫茫。征人归路许多长... 此番前去,谁又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呢? 第四十二章 泉州 泉州水陆交通便利,溪流密布,光是入海的便有五条,是知名的天然港口!古时战乱连连,中原士族大批入泉多沿江而居,由此得名。 一艘在海上漂浮的商船,内部却大有玄机。 “门主,武林大会有个少年横空出世,竟连胜几大中原高手,夺得武林盟主之位。”一人摇着鹅毛扇,正是羽扇舵主齐邈。 古仲吕不解道:“中原武林竟如此儿戏?” “现在武林中只有那上官徵还有些气候,其他的不足为惧。”齐邈道。 “那他怎么没赢?”古仲吕道。 “这...齐邈尬笑一声:“属下也不知情。” “管他是谁,反正都要死于我的剑下!”一人手持长剑,威风凛凛,正是飞剑舵主易中行。 “我们已经连续消灭了几大门派,现在其他帮派定有所防备,我们也趁此好好休整一番。”齐邈道。 古仲吕点点头:“这些事,就你去安排吧。” ...... 夜风吹过,却吹不散半遮半掩地隐没在层云之中的月亮。街角暗黄的路灯仍未熄灭,乐羽一人行在这大道上,略显孤独。 雷佐已查探出古门在泉州一带招兵买马,甚至传闻门主古仲吕也亲临泉州。这机会可谓千载难逢,如今乐羽有魔笛在手,何愁古仲吕不除,古门不灭? 这是他在泰安的最后一夜,他此时本该与上官嫣在一起。可他不敢,他怕离别伤情,令他心软,使他斗志全无。 乐羽本想再去那小酒馆浅酌一番,可是那酒馆却没了。 想来武林大会已结束,那老板嫌没生意,又去别处赚钱了。 他兜兜转转已来到了泰安最大的酒楼--龙宵阁。 “公子,请里面上座。”这人的打扮也与平常小二不同,虽不雅致,却很得体。 乐羽也不知何时爱上了喝酒,大概江湖中人不爱喝酒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盟主?”突然有人唤了声。 乐羽定睛一看,笑道:“这可真是巧了,黄庄主请坐,大家一起饮个痛快。” “盟主怎么一人在这喝闷酒?”黄钟道。 乐羽摆摆手:“黄庄主在外不需这样唤我。” “哈哈,乐兄弟果然爽快!那你可不能再唤我黄庄主。”黄钟道。 “自是如此,黄兄,我敬你一杯。”乐羽道。 二人一饮而尽。 “不知乐兄弟是否已有了铲除古门的计划,我碧海庄必会倾尽全力相助!”黄钟道。 “多谢黄兄,天微阁已查清古门确在泉州一带,我明日便前往泉州先探访一下。”乐羽道。 “盟主若需要人手,我碧海庄任凭差遣。”黄钟道。 “能结识黄兄这样的正义之士,乃小弟大幸!黄兄,我再敬你一杯。”乐羽道。 “乐兄弟过誉,想我中原武林若是被古门倾覆,碧海庄又怎能置身事外?唇亡齿寒,这点道理我黄钟还是明晓的。” “好个唇亡齿寒!来,今日不谈武林事,只饮个畅快!”乐羽举杯道。 “好!一醉方休!”黄钟高声道。 ...... 唐云飞此时已回到了唐门。 “少主您回来了?门主吩咐请您回来后立刻去他房内。”唐门弟子道。 唐云飞点点头:“知道了。” 父亲急着召唤,看来事情不小。 “路上可顺利?”唐离道。 “神剑之事恐是陷阱,不过孩儿前往武林大会却发现先前遇见的少年手持古门的至宝魔笛。”唐云飞道。 “你说的那少年,可就是战胜上官徵,夺得武林盟主的那个少年?”唐离道。 “是...孩儿无能,未能胜过他。”唐云飞说完竟有些沮丧,他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你的事我都知道了,武林大会上你的表现并不弱,我本来也不屑争什么武林盟主。”唐离道。 “多谢父亲慰藉。”唐云飞紧张的神情散了些,脸上的忧愁却愈来愈重了。 “你可知道那少年的来历?”唐离道。 “他先前与上官徵之子上官言同行,也说出了他师从天心,看来跟上官徵也有些关系。”唐云飞道。 “如此说来,上官徵力挺他倒能让人理解了。”唐离道。 “孩儿得知他近日正准备进攻古门,不知唐门...?” 唐离冷笑一声:“唐门素不插手江湖之事;正派欺我们邪,邪教讽我们正,故这次正邪之争又与我唐门何关?” “孩儿知道了。”唐云飞道。 “你连夜奔波,想必也累了,去休息吧。”唐离道。 “是。”唐云飞道。 ...... 泉州目前作为古门的雄踞之地,虽然他们仍不敢招摇过市,但乐羽也不敢轻举妄动。他先来到天龙帮,想看看有什么线索。 “盟主驾到,有失远迎,还请恕罪。”上前的竟是武三。 此前在洞穴正是他手持长枪被乐羽一剑刺中,故双方都无好感。 “言帮主不在?”乐羽道。 “帮主身体抱怨,请盟主见谅。”武三道。 乐羽已知这是托词,便直奔主题:“天龙帮可探查到什么消息?” “我天龙帮日夜不歇,终于探查到一些行事诡秘之人不断出入一艘大船!我们猜想那就是古门的一个根据地,而且...”武三停顿了一下。 “而且什么?”乐羽道。 “据说过几日古仲吕也会入船!”武三道。 “什么?”乐羽心中暗自叫好。 “你可知他何时入船?” “目前知道的只有这么多。”武三道。 乐羽已将一封信交出:“这是我的地址,若有消息,便来相告。” “盟主慢走。” ...... 乐羽白日在客栈里端详魔笛,夜里便去海边守着。 他曾尝试过携带着魔笛练剑,也曾像使剑那样使用魔笛,甚至吹奏魔笛。奇怪的是,它就如一般的笛子那样,除了声音效果差一些,制作材料古老些,并无不同。他甚至开始怀疑魔笛是否徒有其名,毕竟那都是武林中人传出来的。 但泰山武林大会上,它确实展现了不比寻常的力量。否则就凭我的武功如何能够击退黄兄和上官伯伯? 唉...看来我还不会使用它罢了。 魔笛啊...魔笛...你究竟还有什么过人之处呢? 第四十三章 一触即发 不知不觉乐羽在泉州已经潜伏了整整六日,他调查过夜里海上的每一艘船,可都跟古门毫无瓜葛。 “乐盟主,你终于回来了。”武三显然已在此等候多时。 “武兄可是带来了什么好消息?”乐羽道。 “据说古仲吕明日会上船。”武三道。 “好,那明晚我们就去探他一探!”乐羽道。 “他们是在卯时上船。”武三道。 “什么?”乐羽大吃一惊。 泉州本是第一大港,早晨港口码头卸货,装货再正常不过,又怎会被人注意? “古仲吕果然狡猾!那我明日卯时便守株待兔了。”乐羽道。 “盟主切不可以身犯险!而且...我想以盟主现在的武功...恐怕...恐怕...”武三偷偷瞄了乐羽一眼。 此话果然激怒了乐羽,他厉声道:“这就不劳天龙帮费心了!” “是...在下告退。”武三道。 乐羽冰影剑法已练到第八重,虽然虽不知如何使用魔笛,可古仲吕入船那是天赐良机,他怎能错失?他们不愿暴露行踪,将聚集处安排在大船内,那船内必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我怎能不探? ...... 泰安镇内,各大门派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他们本惧怕古门,可如今众人拾柴火焰高,所谓众志成城,众口铄金。 “庄主,是否需要回碧海庄再作部署?”严之礼道。 黄钟想了想,道:“一去一回,恐耽搁时间。我们便在此处做好准备,随时支援盟主。” “听闻盟主已前往泉州?”严之礼道。 “不错,盟主让各大门派十日后再前往泉州,我们听候差遣便是。”黄钟道。 “我们是否也调动一些人先前往泉州?”严之礼道。 “这样也好,你去安排吧。”黄钟道。 ...... 这日夜里,乐羽准备就绪,在码头旁守着。 清风徐来,似乎吹来了上官嫣的影子。 不知道她怎样了...若是与她一直在一起该多好?只是人生中远没有那么如意的事情。想要做成些什么,必须得牺牲些什么。乐羽看了看头上的明月,星星黯淡了许多,周围寂静地只有几声蛙鸣。 此刻你是否会抬头,看我寄托的弯月? ...... 该死!我竟睡着了。乐羽使劲地摇摇头,他睁开眼,旭日已冉冉初升... “轻点!” 这细微的声音也未能躲过乐羽的耳朵。 看这些人的步伐,显然也是轻功好手;他们正朝着港口走去。 港口已停满了船只,若不是日夜守候,绝发现不了猫腻。 那几人根本不在意四周的环境,就像寻常脚夫那样进入了船舱。 就在此时,乐羽脚尖一点,已蹿了出去! “走咯!” 此时船上传来了嘈杂的声音,船竟抛锚而行了。 乐羽不禁心中一惊,不知这艘船要行往何处。好在此时已是太阳当照,光洒四方。他已化作寻常脚夫,小心翼翼地穿过一个又一个船舱,直至甲板。 海上气候瞬息万变,忽而狂风大作,遮云蔽日。 越来越多的人往甲板走去。乐羽心料古门必定有什么重大之事需要宣布,便立即跃上船桅,藏匿于船帆之上。 甲板上突然灯火通明,竟像白日一样。 “大家安静,有请门主!”齐邈喊道。 古仲吕?好!他终于出现了!乐羽咬牙切齿,好像要将古仲吕活吞了似的。 一位中年男子缓缓走出。 甲板上鸦默雀静。 因为隔得太远,乐羽瞧不清古仲吕的样貌,只见他身形消瘦,声音却极为洪亮:“古门曾经被迫撤离中原,我古仲吕今日带领众人重返中原,就是为了重振我古门雄威!大家亲眼所见,所谓中原武林人士种种不堪一击,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更何况贪生怕死之徒比比皆是。大家或许很奇怪,泉州如此重要的地方如何成为我们的据点?那是因为我们早已有人潜伏在中原武林内部。假以时日,古门便会一统武林!” “门主英明!” “门主威武!” “古门定当千秋万世!” “我等愿为门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古仲吕欣慰地笑了笑,他对这些话很是受用。 什么?竟有内奸!乐羽终究年少,沉不住气,喊出之后已来不及收回。 “什么人!”古仲吕闻声一刀砍向船帆处。 乐羽纵身一跃,落地时一阵风震退了身旁的人,他身后的船帆亦断折两半。 “你是谁?”古仲侣道。 “乐羽!”他虽是脚夫模样,但他的双眼已足够摄人心魄。 “乐羽便是新任武林盟主。”齐邈附耳道。 “哦,你就是那个在泰山击败众多高手的少年?”古仲吕道。 “不错!”乐羽厉声道。 “我说小娃娃,中原武林是没人了吗?居然要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带领群雄,真是荒天下之大谬!看来中原武林的确要完了。”古仲侣笑道。 哈哈哈...众人皆狂笑不已。 “你!”乐羽已拔出冰影,冰影剑已在黑夜散发出森寒的光芒。 “门主,何必跟这小子废话?直接宰了他,丢到海里喂鱼!” “是啊,是啊,门主让这小子瞧瞧咱们的厉害。”众人附和道。 乐羽冷笑一声:“就凭你们?” “哈哈哈,不知几斤几两的小子,竟敢独身闯我古门。不知道是该称赞你的勇气,还是说你太愚蠢。”暗毒舵主姜桑讽道。 “门主,就交给我们好了。”说话的是飞麟舵主尹天,只见他持一柄长枪立于乐羽面前。 古仲吕轻蔑一笑:“嗯,那么你便去会会这所谓的新任武林盟主吧。” “小子,你的死期到了!”尹天冷冷道。 “尽管放马过来!”乐羽高声道。 尹天右手持枪前冲,突然用力往前一击!乐羽左肩偏过,尹天随枪侧翻,直逼乐羽胸部;乐羽又是一跃躲过。 “呵呵,你就这点本事,只会躲藏?”尹天嘲讽道。 “这么热闹,怎么能少得了我?”一人已向乐羽踢出七脚,此人是清靛舵主何群,他并没持任何武器,因为他的绝学全于脚上。他脚下沉稳,出招敏捷,更能以快制敌。 茫茫大海上,对手实力强劲,乐羽本该害怕。可他已抱着必死的决心,又怎会退缩?更何况他已没有退路。 何群虽已踢出七脚,可乐羽已刺出十三剑! 何群侧踢后,顺势翻向右边,躲过乐羽隐藏的剑锋。 此时尹天持枪回旋,一枪险些挑穿了乐羽的胸膛。乐羽双腿稳如磐石,向后仰去,接着一剑朝尹天右肩刺去! 而姜桑两指一别,三枚袖标疾速飞出! 乐羽连忙挥剑去挡,而何群已凌空连环踢,一招快过一招。 尹天又提枪横扫,三人合力要置他于死地! 乐羽猝不及防,左肩已被长枪划伤,腹部也中了一脚,他惹着剧痛,顺势跃出数丈远。 这不是擂台比武,更没有单打独斗,生与死,便在这一瞬之间。 一对三都尚且如此吃力,更别说古仲吕还在一旁,乐羽如何能逃出生天? 众人看这盟主如此狼狈,都没了兴致,只盼三位舵主将他快快收拾了,听门主说接下来的计划。 可恶!乐羽撕下衣服,简单包扎了伤口。他抬头望去,乌云已散,阳光再起。他将剑扬起,低头望去,眼前影子也清晰可见。 乐羽突然大喝一声,于空中划出一道弧形冰柱,颇有横扫千军之势! 三人未料到他保存了实力,此时竟措手不及。 尹天长枪划出一道屏障,挡住了冰柱,却仍被冰柱中散出的冰锥所伤。 而何群利用脚上功夫,不停地踢落袭来的冰锥。但踢完一块,另一块接踵而来。他应接不暇,终被冰锥正中胸口,击出数里之远。 噗!何群一口鲜血喷出。 乐羽趁机一剑刺向何群,何群已是强弩之末,他双脚踢出,竟妄想夹住冰影剑。 啊!何群大喊一声,他已被冰影剑穿胸而过。他到死也没想到,他夹住的只是一堆冰。 何群!姜桑大叫间一伸手,十三枚流星镖已飞向乐羽!乐羽翻转剑身,竟挡住了所有流星镖。 姜桑此时已冲了上去,手中梅花针已顺势待发! 乐羽又是几道剑光划过,接着脚尖一点,也朝姜桑奔去! 尹天长枪已逼向乐羽后背,乐羽已进退维谷。 他突然向前连刺五剑!这剑法当真奥妙无穷,动静之间如行云流水。看似虚招,却是实招;看似实招,却是虚晃。 只见一股鲜血溅出,姜桑已倒了下去,但他落地前手一松,梅花针跟着飞了出去! 乐羽早已料到他有此招,他蹭的伏地,犹如壁虎般死死地贴在甲板上。 呃...尹天面如死灰,梅花针已插入了他的致命要道。 砰!他重重地摔在了甲板上。 第四十四章 鱼死网破 形势陡然翻转,转眼间古门连失三名舵主,古门中人一片哗然。 “这小子竟然杀了三位舵主,太可怕了!” “这小子究竟是何方神圣?看来武林盟主果然不是吹的。” 已有人失了方寸,往舱内溜去。 乐羽的剑尖正在滴血,但他丝毫没有胆怯。他再也不是当初那个蹲下瑟瑟发抖的少年了,他的眼里含着怒火,好像要将整船的人全部吞掉。是古门杀害了他的爹娘,是古仲吕让他家破人亡;他堆积了那么久的怨气,隐埋了这么长时间的仇恨,全要在此讨回来! “废物,全都是一群废物!”古仲吕恼羞成怒,已拔出了刀。 这刀正是当年古三清力战五音时所使的魔刀;但古三清自从败走中原后,此生再未用过魔刀。他病逝后,魔刀便由古仲吕所得。 连斩三舵舵主,乐羽信心高涨,他走到古仲吕面前,冷冷一笑:“古门舵主不过如此。” “我且问你,五音之一的闻羽之死是否与你有关?” “还有你说的内奸究竟是谁?” “想知道真相?去地府问阎王爷吧!”古仲吕不容分说,提刀便上,一招“见血封喉”直逼乐羽命门! 乐羽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招数,忙仗剑去挡。可古仲吕力大无穷,乐羽撑着酸痛的右手,硬推了出去。紧接着他剑影随行,一柄剑在日光下散发出强烈的光芒,更有无数剑影化为无形! 古仲吕左脚收回半步,右手握刀上举。 乐羽剑势极猛,几欲刺破防御。他见古仲吕由攻变守,哪肯罢手?他又使出寒霜之雪,冰影的寒加上海风的凉,竟冷的众人瑟瑟发抖。 此时古仲吕似是看破了他的招数,左脚向前一跨,右手握刀向前弧形劈落! 此招太过蛮横,乐羽不敢硬碰,转而跃向船头。而古仲吕紧追不舍,两人在空中击出一道道刀光剑影! 乐羽实战经验不足,拼的就是年轻力盛。可他此前力战三大舵主,已竭尽全力,此时他不过对了几十招,已感力不从心。 但古仲吕却越战越勇,他左掌拍出,攻向乐羽肩部。乐羽立马以剑护肩,可古仲吕竟是虚招,他立即刀锋偏下,又逼向乐羽下盘。乐羽剑落护体,只能硬扛。古仲吕本是双手握刀,此时他竟左掌疾至,全力拍出! 乐羽已被震飞了出去! 他这一摔,已是压碎了几块木板。若不是木板承了他一些力,他这一跌,怕是起不来了。 “就凭你的武功也敢独闯我古门据点?你们中原有句老话,叫蚍蜉撼树,自不量力!”古仲吕冷冷道。 乐羽的冰影剑需要光,而海上的气候瞬息万变,对他来说极为不利。地利人和,他全无,若再失了天时,他只有死路一条。 乐羽翻身跃起,剑指古仲吕:“老贼!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他深知力拼不是对手,唯有以快取胜。他左掌疾出,右手反握冰影剑,向前挥去。 古仲吕立脚处的木板尽数破裂,他突然大喝一声,向乐羽举刀直砍!乐羽斜身闪开,侧身刺出七剑!但终因力小,隔着古仲吕胸膛擦过。 古仲吕见状顺势击出一掌,乐羽手臂一麻,冰影剑险些脱手。他来不及思考,手腕微翻,长剑挑上,已刺入古仲吕左肩。接着左手也凝成爪状,如鬼魅一般探出。 就在乐羽抓住古仲吕手腕之际,古仲吕右腿屈膝提起,踹向乐羽。 砰!只听乐羽惨叫一声,他的冰影剑已划破数十块木板,这才摔了下去。 他哇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黑血! 生死相搏又岂是擂台比武,点到为止? 古仲吕左脚向前半步,刀刃向上,右腕一转,就要横切乐羽腰部。乐羽右手按住胸口,左手挥剑来挡;可他躺在木板上,已处劣势。 他左手一拍,双脚一点,就要跃起! 哪知古仲吕双脚蹬地腾空,一个回旋踢,竟踢中乐羽头部! 这力量非同小可,乐羽眼前一黑,神智全失,在空中翻转了好几个圈,才重重地摔倒在地;木板碎屑飞散各处。 “门主武功盖世,这小贼真是自讨苦吃。” “敢来挑衅我们古门,找死!” 古门弟子无不拍手称快。 乐羽眼睛一睁一闭,眼前一闪一闪,仿佛马上就要躺下;若这一倒,怕是再无法站起来。他此时竟将冰影放入怀中,难道他已认命? 冰影剑散出丝丝寒光,冰冷异常。可这一刺激,竟让他有了一丝清醒,他感到有人正朝他奔来。 他握紧拳头,顾不得疼痛,大喝一声:“魔笛助我!” 古仲吕不由得大吃一惊:“你这小贼?怎会有我门宝物?” 乐羽此时身体虚弱至极致,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跃起,灵动飞旋,有如飞鸟翔天! 他握住笛身,横在嘴边,竟是《鹧鸪飞》! 在他吹奏的那一瞬间,他感到浑身顿时堆积了无数力量想要迸发出来。 顿时天地变幻,倾盆大雨,雷电交加! 天上的云积聚起来,不停地在上空旋转,渐渐地成为一个漩涡。而海面波涛狂浪,海水像叠罗汉般形成风暴,越来越高,竟与漩涡相容,成为数百年未见的天卷风! 古门弟子哪见过此等场面,纷纷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想不到魔笛竟有翻转天地之势,怪不得能与魔刀并称古门至宝。他们本不听信江湖传闻,因其往往被夸大其说,但今日亲眼所见,如何不信? 古仲吕虽未见过魔笛,也知魔笛非等闲之物。若要取胜,必须先发制人。他左腿微屈,双手握刀,这一招竟使出了毕生力气!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乐羽干脆横下心来,生死由天! 就在古仲吕刀尖与乐羽身处天卷风相触之刹那。 砰!魔笛竟自爆了! 周围海浪跃起数丈之高,古门分舵之船被一劈为二。古仲吕重重地摔在了甲板之上,又摔落至船舱。古门众人更是惊恐万分,竟因踩踏死伤无数。 乐羽被古仲吕这一刀震碎五脏六腑,跌入海中,生死不明... 第四十五章 难题 “庄主,大事不好!”严之礼急忙来报。 黄钟皱了皱眉:“何事竟让你如此惊慌?” 严之礼搓了搓手,显得极为不安:“古门放出消息,盟主已被古仲吕劈落大海,怕是...” “什么?”黄钟惊出一身冷汗。 “庄主,现在我们该如何是好?”严之礼道。 “其他人什么动静?”黄钟道。 “没看出什么端倪,不知道他们是否也听到了传闻。”严之礼道。 “速去泉州!”黄钟道。 严之礼稍作思虑:“后日便是众门派商定去泉州的日子,若是庄主现在去...那么到时候...” “你说的不错,无论到时候去不去泉州,我都需在场;那你先带人过去吧。”黄钟道。 “是。”严之礼道。 即是各派的首要人物,消息又怎会落后得太多?他们只不过要看看多数人怎么做,顺应大潮罢了。只是远在川蜀的唐门却是真实的一片安详,好似一个明哲保身的隐士不受风雨侵蚀。 “父亲,江湖传闻新任武林盟主乐羽被古仲吕重创跌落大海,生死未知。”唐云飞道。 唐离冷笑一声:“螳臂当车,不自量力。妄想一人推翻古门,简直是愚蠢!” 唐云飞有些不解:“他先一步前往泉州,按照计划,应等各门派聚集再行动,却不知怎会落得如此地步;只不过...” “不要吞吞吐吐,有什么话就说。”唐离厉声道。 “各个门派仍停留在泰安安然楼,不见有什么异样。”唐云飞道。 “我唐门虽消息灵通,但他们也不至于毫不知情。”唐离若有所思。 众人定是怕消息泄露出去,乱了众心,事已至此... “父亲接下来作何打算?我唐门是否仍按兵不动?”唐云飞道。 “上官徵本想借武林大会集聚众人力量讨伐古门,先是冒出了个毛头小子夺得武林盟主,接着这小子又不知死活,被古仲吕击败。若是他的死讯传了出去,武林必定化作散沙。”唐离似乎在谋划着什么。 “父亲但有所命,孩儿万死不辞。”唐云飞道。 唐离点了点头:“好!不愧是我唐离的好孩儿。” ...... 茫茫大海中,一截木板上正托着一个人,他虽没有沉入海底,可身子浸在海水中,如何能支持长久?这人的意识逐渐迷失,似梦似实中,仿佛看到有一位女子踏浪而来,离他越来越近。 他想起了那在河之洲的窈窕淑女,使人辗转反侧,梦寐思服。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游从之,道阻且长。 溯洄从之,宛在水中央。 ...... 今日本该是武林群雄前去泉州讨伐古门的日子,可是盟主迟迟没有音讯,这也让等待的众人不安起来。 安然楼里,上官徵正在和卓奕衡交流着什么。 “上官大侠,现在是什么情况,请告诉我们。”燕东道。 “诸位稍安勿躁,天龙帮言掌门已传来消息,古仲吕已离开泉州。”上官徵道。 “离开了泉州?这...这如何是好?”顾星寒道。 “我正与卓掌门商讨,一有消息便马上通知诸位,请诸位在此再歇息几日。”上官徵道。 “爹爹,怎么了?怎么这些人一片骂声?”上官嫣道。 “古门行事向来诡异,突然离开泉州也符合他们的作风。”上官徵道。 “可是他们得到了什么消息?”上官嫣道。 上官徵叹了口气:“我们既然能查到他们在哪,他们自然也能查到我们在哪。” “那我们继续留在这里,还是回上官堡?”上官嫣道。 “再留几日,等爹爹和你卓伯伯安抚了这些人,回上官堡再作商议。” “那乐羽他...”上官嫣欲言又止。 “他没事,你不用担心,你先去准备准备吧。”上官徵道。 “是,爹爹。”上官嫣道。 ...... 细雨横斜,积水顺着屋檐悄然滴落。 乐羽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竟是青色的帐幔。这...这是哪儿?我怎么会在这里?乐羽慢慢地坐起身来。 那用上好檀木所雕成的桌椅上,刻着不同的花纹,处处流转着细腻温婉的感觉。桌上摆着一张微黄的素绢,旁边放着一枚端砚,笔筒里插着几支宣笔。 乐羽站起身,只见窗外一片旖旎之景,假山,小池,碧色荷藕,粉色水莲。不时有小婢穿过,脚步声却极轻,谈话声也极轻。 “你醒了?小姐知道了一定很高兴!我去将小姐叫来。”这姑娘才一进门,又跑了出去。 魔笛...我的魔笛!乐羽突然想起了什么,立刻四处搜寻起来。 “哎,你躺着别动,你才刚醒来。”一女子身穿青衣,外披一层白色轻纱,腰间一条淡青色织锦腰带,显得清新素雅,她入门见状忙说:“这是我家,你已经昏迷了十日了。” 魔笛...我的魔笛...乐羽仍在念叨着什么。 “小蝶,你可拾到这位公子的物品?”青衣女子道。 “没有啊,小姐,救他上来的时候,他什么都没有。”小蝶道。 乐羽才想起魔笛早已化成一堆碎片落入茫茫大海中。 呃...他只觉一阵剧痛,连忙捂住胸口。 青衣女子连忙上前扶住乐羽。 只见那小姐生的纤巧削细,手如柔荑,肤如凝脂,恰似明珠美玉,纯净无暇。 “对了!好像有把剑,这位公子被救上来的时候死死地抱着一柄剑。”小蝶在一个角落找了一会儿,递给了乐羽。 “剑...我的剑!”乐羽抢了过来。 小蝶被吓得连退几步,这人怎的这么粗鲁... “多亏我们小姐那天恰巧出海海钓,见到你漂浮在海上,便将你救了上来。” “我们小姐照顾了你好久呢!从来没看见小姐这么担心一个人...” “小蝶,别乱说。”青衣女子瞪了小蝶一眼。 小蝶咧嘴道:“本来就是嘛,小姐还..” “出去!”青衣女子喝道。 “好吧...”小蝶不甘地走了出去。 “公子见怪了,小蝶跟我久了,说话也自然没大没小了。” “公子,你先把剑放下吧。”青衣女子道。 乐羽死死地抱住剑,一句话也不说。 他浑身颤抖,好像想起了什么惨痛的事。 “对了,你怎么会独自飘流大海?看你的脉象,你像是被火药一类的炸伤,究竟是怎么回事?”青衣女子似乎对他的遭遇很好奇,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乐羽这才从思绪中脱离出来,只见这女子满脸都是温柔之情,双颊晕红,眼睛一闪一闪地满是浓浓地关怀。一如沐春风,带有淡淡幽香。 我...乐羽还未开口,咳咳咳... 青衣女子扶着乐羽躺下:“哎呀,我忘记你才刚醒来,快躺下。你不要想那么多,安心养伤,在南宫府,你不会有任何事的。” 乐羽眼前一片昏暗,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四十六章 一蹶不振 “门主,您的伤好些了吗”齐邈道。 “魔笛的力量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古仲吕似乎仍心有余悸。 “属下该死!未能护得门主安危。”阴阳舵主李乐道。 “哼!那该死的乐什么羽,定要杀了他为我兄弟报仇!”快鞭舵主司马卓冷冷道。 飞剑舵主易中行笑道:“给门主的魔刀击中,掉入大海,岂有生还之理?” “我让你们做的事情做的怎么样了?”古仲吕道。 “一些小门小派,不堪一击。”易中行道。 “顾川正在处理逍遥门和武灵派的事,相信过几日就能回来了。”司马卓道。 “很好,你们都做得很好。”古仲吕这才欣慰的笑了笑。 “门主,我们已经兼并了不少门派,实力大有增进,不知道下一步是哪个门派?”司马卓道。 “华山。”古仲吕道。 “华山?”司马卓一惊。 “司马兄何故如此胆怯?”易中行趁机讽道。 “胡说!门主亲自出马,我有何惧?”司马卓厉声道。 “新任武林盟主死在我手上的消息已经让人传了出去,无论他们信与不信,现在都是中原武林最脆弱的时候。不趁此一网打尽,更待何时?”古仲吕道。 “门主,是否由我和顾川去摆平卓弈衡?”易中行道。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齐邈道。 “如何攻心?”易中行道。 “我这里有一封信,易舵主困惑时不妨拆开一看。”齐邈道。 易中行接过信:“好!多谢齐大先生。门主,属下告辞。” ...... 乐羽再次睁眼时已经是次日的黄昏,他突然大喊:我不能呆在这里...我...咳咳咳...我要回去! 只听到屋内一声惨叫,小蝶连忙跑了进来,只见乐羽从床上滚到了床下,她上前将乐羽扶起。 咳咳咳...我...我的武功! 小蝶面露难色,不知该怎么安慰他。 恰好这时青衣女子也走了进来。 乐羽抓住了青衣女子的手:“告诉我!我的武功怎么了?” 青衣女子突然感到害怕,她的声音有些颤抖:“疼...” 乐羽这才知失礼,连忙放开了手:“冒犯姑娘,实在对不住。” 青衣女子见他恢复正常,这才敢上前咬牙道:“你...你的武功...全失,但你能保全性命已经十分难得了。” 武...武功全失?乐羽身子一软,走路已开始摇晃,好像下一步就要跌倒。 青衣女子和小蝶忙上去扶住他。 “没有武功...我岂不是一个废人?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乐羽囔囔自语。 “你怎么能这么说?只要还活着,就没有不可能的事情。我不知道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既然你活了下来,就该好好珍惜!”青衣女子喊道。 “你这人!小姐为了救你,耗了多少精力,你不感恩就算了,还弄伤我们小姐,实在太可恨了!”小蝶愤愤不平道。 乐羽垂下了头,幽幽道:“对...对不起...” “你要好好休息,你的伤势还不稳定,养好身体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青衣女子道。 吱呀一声,小蝶已关上了门。 屋子里只剩乐羽一人,现在已完全是属于他的空间。 乐羽透过窗和墙的隙间,看到了摇摆的树叶,以及那微弱的光芒。它就这么随着风摆动,仿佛任何一股力量都可以左右它的生死。而他现在,是不是就像那叶子一样,任何人也可以左右他的生死? ...... 泉州港口本该热闹非凡,但现在只有零星几艘大船在港口漂浮。 只因绝大多数船都已出海,这些船只有一个目的,那便是救人。太湖十三船既已出手,水路上的兄弟谁不卖龙鸣三分面子? “庄主,我们已在泉州海域搜寻了数日,却一无所获;盟主怕是凶多吉少”。严之礼道。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个人总不能凭空消失了;你可查出古门现在的下落?”黄钟道。 “古仲吕已经撤出泉州,看来他们也元气大伤。”严之礼道。 黄钟沉默半晌:“盟主落海的事有多少人知道?” “古门故意散播消息,不过这些人大多被我们灭口了,还有些应该也被上官堡的人处理掉了。”严之礼道。 黄钟点了点头:“做得好!此事若是众人皆知,中原武林怕是一盘散沙,一击而溃。” “这件事我想绝大多数的帮派掌门都知情,只是他们也不敢明说,谁都知道这件事若是传遍大江南北,会有什么后果。”严之礼道。 黄钟叹了声:“唉!我本想与上官前辈谈谈,可是他昨日已离开泉州,前往上官堡;其他人都离开泰安了吗?” “是的,上官堡主告知各大门派古仲吕已离开泉州,所以众人也已离去。另外太湖十三船的龙鸣也已出面,我们是否还要继续搜下去?”严之礼道。 “我不说停,谁也不许停!”黄钟厉声道。 “是...”严之礼连忙吩咐下去,近几年他已很少看到庄主发这么大的火。 ...... 黑夜的雨最是猝不及防,你只听得到声音,却不知道它从何而来。你若仍无动于衷,它就会将你覆盖住,侵入你的身体。 乐羽现在就像一个活死人般,目光呆滞,没有丝毫生命力。他本以为拥有了魔笛,就可以报仇雪恨,却没想到落得如此田地,他宁愿死在大海中,倒真一了百了。 黑夜并不会让一个人更加孤独,只因那烛光也足够耀眼。乐羽的豪言壮语,他的雄心壮志,他来之不易的武功全都在他被击中的那一刻消失了。年少轻狂,意气风发的他从最高点跌落,虽然没有跌死,但却生不如死;任凭多好的灵丹妙药也医不好一颗死了的心。 他真希望一切只是一场梦,当明日醒来,爹娘和师父都依然健在。没有人会为了一个噩梦而哭泣,也不会有人因为梦里的经历而痛心。可是经历过的就是真实,梦境与现实,哪个又能说是完全真实,哪个又能说是完全虚假?有时候人是不是情愿活在梦里,筑造自己的一生美梦,情愿永远不要醒来? 第四十七章 相思之苦 天底下哪有不透风的墙,乐羽掉入大海,生死不明,就连天山都得到了消息。 “师弟,查的怎样了?”文燕在大殿踱来踱去,十分不安。 “师姐...泉州附近的弟子探查了许久,还是没有乐羽师兄的下落。不过泰安那边传来消息,说上官堡堡主上官徵告知群雄古仲吕已离开泉州,故许多人仍留在泰安。”文哲道。 “怎么会这样?师兄出发前还写了封信给我,怎么突然就杳无音讯了?若是古仲吕离开泉州,师兄也该无恙才是啊。”文燕眉头深锁:“你可查出师兄最后一次露面是在哪里?” “据说是在泉州码头,不过消息来源不可尽信。对了,据说上官堡和碧海庄的人也在泉州停留,不知道是不是与师兄有关。”文哲道。 文燕点点头:“师兄既然决心要暗访,定不会引人注目。但若是上官堡和碧海庄都去了泉州,那事情肯定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师姐,是否还要继续查下去?”文哲道。 “师兄生死未卜,怎能放弃?师弟你速带些弟子赶赴泉州探寻师兄下落,一有消息即传信给我。”文燕道。 “是,师姐,我这就带人下山。”文哲道。 ...... 乐羽一个人呆在房中...脑海中又浮现起了上官嫣的身影。自己如今这副模样,倒不如让她觉得自己死了。 “你好些了吗?”青衣女子似有些后怕,不敢靠近他。 乐羽强打精神,缓缓道:“在下乐羽,姑娘救我性命,却一直未曾当面道谢,实在不该!” “纵是他人,见乐公子漂浮海上,也不会见死不救的。”青衣女子道。 “请姑娘告知芳名,好让乐羽铭记于心。” “我复姓南宫,单名一个沐字;乐公子言重了,只望你好好珍惜性命。” “多谢南宫姑娘,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乐羽已深深鞠了一躬。 “你要走?”南宫沐已看到了他身旁的包袱。 “这些日子,承蒙南宫姑娘的照顾,我已无大碍,也应该离开这里了。”乐羽道。 “你的伤根本没有好,为何要急着走,发生了什么事?”南宫沐道。 乐羽叹了声:“姑娘救我性命,我怎能恩将仇报,连累姑娘?” 说完他便拿起包袱,往屋外走去。 南宫沐见状,挡在门前:“我当乐公子是朋友,乐公子不知当我是什么?” 乐羽苦笑一声:“乐羽自当姑娘也是朋友。” 南宫沐已面有不悦:“乐公子都是如此对待朋友的吗?” 乐羽摇摇头,决定把事情说出来,让南宫沐知难而退。 “南宫姑娘并非江湖中人,恐怕不知道江湖上的事。我已与人结下梁子,他们做事心狠手辣,我不想牵连无辜。” “我不管你与谁有什么恩怨,我既然选择救你,就不能弃你不顾。”南宫沐竟掷地有声。 乐羽沉默半晌:“事情远没有姑娘想的那样简单,若是因为我连累了他人,叫我如何心安?” “若是你从这里走出去,被你说的这些人发现,我又如何心安?” “乐公子,既然我们有缘相识,又成为了朋友;朋友之间哪有连累一说?”南宫沐倒是像江湖侠客般,豪气干云。 乐羽望了南宫沐一眼,这些话当真触动了他的内心,他又怎好再说什么? “南宫府在广州谁人不知?就连当地的帮派都要给我们家老爷三分薄面。”小蝶喊道。 “小蝶,不要多嘴。”南宫沐道。 “本来就是嘛!”小蝶囔囔道。 “乐公子请在这里安心养伤,若你当我是朋友,请别再说拖累的话了。”南宫沐道。 咳咳...乐羽又是一阵急咳。 “乐公子快坐下,小蝶去端药来。”南宫沐道。 乐羽摇了摇头:“我...那么就多有叨扰了。” ...... 此时上官嫣已随上官徵返回上官堡,但她仍没有探到乐羽的下落。这些日子,她时而想,若是当时与乐羽一同前往泉州,就好似先前一起去天山,一起去漠北;二人共同面对危险,一起克服困难,是不是比现在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胡思乱想要强得多? 咚咚咚... 嫣儿...上官徵轻轻叩着门。 上官嫣打开门:“爹爹,您找我?” “听下人说你已经闷在房里几日了,这样对身子不好。”上官徵看到女儿如此憔悴,也不好受。 上官嫣强作精神:“爹爹,我没事,还没有乐羽的下落吗?”她明知爹爹一有消息就会告诉她,可还是忍不住问。 上官徵摸了摸上官嫣的头:“嫣儿,你不用担心。太湖十三船已经去寻了,羽儿不会有事的。” 他又怎么忍心将听到的消息告诉上官嫣,让她再受打击? 上官嫣心生猜疑,若是古仲吕已离开泉州,现下众人又不前往泉州,乐羽应当返回泰安才是。若是他去别处,肯定也会来信告知,怎么会突然下落不明呢?她咬紧嘴唇,重重地呼了口气,努力使自己平复下来。 ...... 上官嫣苦寻乐羽的下落,而乐羽却不想让上官嫣知道他的下落。二人隔空相思,都极为痛苦。 在梦里,乐羽也不知道呼唤了多少次上官嫣的名字。有时候他会显得很平和,甚至露出笑容。有时候他会抽搐,甚至手脚全都不听使唤。有时候他也会不知觉的抓住南宫沐的手,嘴里却喊着上官嫣的名字。 梦里有多甜,醒来便有多失落。 他在梦境与现实中挣扎,惶惶不可终日。 南宫沐不知道眼前的少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大事。而出身大家的她也甚少接触外面的人,更别提江湖中人。 乐羽被拖上船的时候,全身均遭重创,可他的表情并未扭曲,神情仍然坚毅。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小时候的她手指破了个口,都要爹爹哄上半天,而这人竟... 南宫沐不知不觉中便对乐羽有了好感,也为他的伤势及遭遇施以同情。 刚开始的时候,她的确被这个人的举动吓到了。可是慢慢地,她觉得他很可怜,需要别人照顾,更需要别人带他走出这个低谷。南宫沐那时便已下定决心,哪怕他不愿意告诉我任何事甚至他的姓名,我也愿意成为他的朋友。 若是平常,乐羽绝不会如此消极颓废。 若是平常,南宫沐也绝不会对江湖中人相生情愫。 便是在这特殊的时刻,有些相遇才有了特殊的味道。 第四十八章 虎落平阳被犬欺 古仲吕虽未完全痊愈,可是另几位舵主技艺超群,他们又怎会错过这个机会? 逍遥门地处江西贵溪,背依龙虎山。 传说张道陵曾在此炼丹,丹成而龙虎现,山因得名。 “你们还不如束手就擒?”红叶舵主顾川冷冷道。 燕东喝道:“要杀要剐,何必啰嗦!” 阴阳舵主李乐冷笑一声,正转着什么。只见它器形似笔,笔头尖细,笔把粗圆,笔身中间有一圆环,以金属制成,正是判官笔! “你难道不怕死吗?”顾川道。 “你们还会关心我的生死?”燕东冷冷道。 “顾兄何必与这些人多费口舌?”李乐道。 “齐大先生说攻城为下,攻心为上。”顾川道。 “哼!又是什么齐大先生,门主简直被他迷了心智。”李乐冷冷道。 顾川眉头一皱:“这话别再给别人听见了。” 呸!燕东吐了口痰:“想让我为古门卖命,妄想!我要是求饶一句,就是乌龟王八!” “找死!”李乐判官笔势挟劲风,眼见便要穿胸而过。 “且慢!”顾川三枚飞刀射去。 “你!”李乐大怒。 顾川缓缓道:“杀了他,只会让其他人更愤怒,而留下他,则会让其他人更恐惧。” “把他带走。” “是!”古门弟子应道。 ...... 广州濒临南海,境内河流水系发达,南海发达的海上贸易促使这座位于岭南的小城繁荣壮大,成为著名的港口城市之一。 这些日子,乐羽总算平和了一些,也不再日渐消沉,偶尔还给南宫沐讲一些稀奇古怪的江湖事。 “乐公子何不出去走走?”南宫沐道。 心病还系心药医。他身体的伤虽然重,但经过调理总会好,可是心里的伤,谁也说不准。 “姑娘可否直言,我的武功是否已恢复无望?”乐羽道。 “唉...我自小研习医术,以为大有所成。可对你的病,竟束手无策。”南宫沐竟有些愧疚。 “姑娘这些日子的悉心照顾,已让乐羽无以为报。我本该命绝,如今捡回一条性命,又有什么不知足的呢?”乐羽叹道。 “乐公子若真是这样想,也不枉费了我家小姐一番苦心。”小蝶道。 “我这些日子已在勤翻医书,我不会放弃你,所以你也不能放弃你自己。”南宫沐道。 “天命不可违,你已经做得够多了,我又怎能再奢求更多?”乐羽苦笑了声。 “事在人为,乐公子只管养好身体便是。”南宫沐道。 “那便麻烦南宫姑娘了。”乐羽又鞠了一躬。 南宫沐摇摇头:“乐公子怎么跟我如此客气?我们这便出府走走吧,你来了许久,还没出过府,要知道广州的景色也是不虚江南的。” 乐羽本想拒绝,只因他实在没有心思,可是南宫沐如此照顾他,他又怎能拂了她的意? “这...好吧...” 南宫府地处中心,出府便热闹非凡。广州城中的建筑带有鲜明的岭南色彩,大红的灯笼,飞扬的幡旆,无不洋溢着热闹喜庆的气氛。 街市上的人在交谈,观望。 茶楼里飘出沁著茶香。 道路两旁店肆行铺林立,商贩不停地叫卖,吆喝着自己的物品。 “哇,山下好热闹,不像山中那样冷清!” “这是什么啊,好多奇怪的小玩意啊。”文燕高兴地到处乱蹿。 乐羽想起了先前带师妹下山的场景,天山下的小镇远没有这里热闹,可那却是真实的愉悦。那个时候,他虽不满天山的枯燥生活,可至少他什么都有。 嘿,冰糖葫芦,哟吼... 卖冰糖葫芦咯,冰糖儿多呀哎! 冰糖葫芦! 想不到这里也卖冰糖葫芦...乐羽苦笑一声。 “娘,我要吃冰糖葫芦!”一个幼童拽着女子的衣角,撒娇地说。 那女子轻抚着幼童的小脑袋:“好好好,娘给你买。” 乐羽望着幼童欢快的背影,脑海中回想起自己也曾缠着娘亲买冰糖葫芦的场景,不禁湿了眼角。 “乐公子可要尝尝广州的冰糖葫芦?也许与你家乡的味道不同。”南宫沐道。 “好,拿两串给我。”乐羽说完在怀里掏了掏,已想到自己身无分文。 “喏,给你。”南宫沐掏出一锭银子给那老汉。 老汉擦擦手,惊道:“哎哟!姑娘,我可没那么多碎银啊。” “没事,都给你。”南宫沐道。 老汉连忙鞠了几躬:“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南宫沐轻咬一口冰糖葫芦:“好吃!又脆又甜,与小时候那味道竟没有太大差别。” 乐羽也咬了一口,果然又脆又甜;只是他已忘了小时候的味道。 南宫沐深居闺中,难得出门,今日兴致不错。 “乐公子,你看那是什么?”她说着便走下下一个摊位。 面对集市的喧闹,乐羽突然有些抵触。人群越多,越热闹,似乎就能突显他的孤独。他不想再走下去,他只想回到那个狭小的,只有他自己的屋子;只是他不好扫了南宫沐的兴致。 “滚开。滚开!没见着大爷走路啊?都给我滚开!” “挡了我们大爷的路,要你们好看!” 一人在几名随从前呼后拥下,大步迈了出来;原来是当地有名的土霸主周通,路人见状纷纷躲让。周通本是勤学之人,奈何其父在当地颇有势力。他深感各种手到擒来的好处,渐而养成嚣张跋扈的性格。 “哟...这不是南宫家的千金嘛?在街上遇到你可真难得啊。”周通笑道。 “乐公子,我们快些离开。”南宫沐轻声道。 “咳!这混小子是谁?”周通指着乐羽喊道。 “想走?也不跟咱们爷打个招呼?”周通的随从拦住了二人去路。 “拿开你的手!”乐羽上前抓住周通随从的手往外一甩。 “哎哟哟...”这随从痛得直叫唤。 “放肆!你是个什么东西?”周通的另一个随从立马推了乐羽一把。 乐羽此时毫无功力,竟被推了个踉跄。 “乐公子,你没事吧?”南宫沐连忙跑上前。 乐羽恼羞成怒,已拔出冰影! 只是冰影剑黯淡无光,又有何用? 那随从只轻轻一挡,冰影便已脱手。 “好你个狗杂种,居然还敢行刺本公子?来人!把他带回去,给我好好修理一顿!”周通骂道。 虎落平阳被犬欺!乐羽万万未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会被无名鼠辈侮辱于市井之上。 “周通,他是我们南宫府的客人,难道你连这点面子都不给吗?”南宫沐冷冷道。 “哟,南宫家的千金还挺护着这小子。老子的面子可比南宫府的大多了!只是嘛,你的面子我倒是可以给的,只要你...嘿嘿嘿...”周通露出了坏笑。 几个随从正要上前抓住南宫沐。 乐羽青筋暴起,正欲起身,拼个鱼死网破! “住手!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怎敢如此猖狂?”话语间只见一白衣少年,手执玉萧飘然落下。他肤色白皙,五官清秀,一副书生模样。可是他那乌黑深邃的眼眸,却透露出些许霸气。他身上所衔的纹音佩以及玉双首龙纹饰件一看便珍贵无比,定是世家公子。 白衣少年本在二楼品茶,憎恨这些人打扰了他的雅兴,便打算出手教训他们。 “哎哟,这是哪儿冒出来的公子哥?你可知道我家大爷是谁?劝你不要多管闲事,以免自身难保。”周通的随从高声道。 白衣少年冷笑一声:“就凭你们?今天算你们倒霉,本公子我今天心情不好,正好拿你们出出气。” “岂有此理,给我上!”周通喊道。 白衣少年玉萧一转,“就让我来教训你们这群鼠辈。” “乐公子!”南宫沐突然喊道。 乐羽毒火攻心,口喷鲜血,竟昏了过去。 第四十九章 异乡遇故人 “他不会有事吧?”白衣少年道。 “公子挂心了,乐公子只是气息不顺,没有大碍,休息片刻便会醒来。”南宫沐道。 白衣少年点了点头:“那些人应该伤不了他。” 乐羽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说话,用力睁开了眼。 “乐公子你醒了?多亏这位公子帮了我们。”南宫沐指了指身旁的白衣少年。 乐羽挣扎着便要起身:“多谢少侠出手相助,乐羽感激不尽!” 白衣少年笑道:“路见不平,本是我辈习武之人应做之事。” 只是他忽而眉头一皱,似是想起了什么。 “乐羽...乐羽...”他默念几声。 这不可能,不可能...他又嘀咕了几句。 乐羽见他突然这般,遂道:“少侠认得我?” 白衣少年缓过神来,似是下了一番决心:“阁下可听过西平郡?” 乐羽愣了一下,竟忍不住囔囔自语:“西平郡...西平郡...” 这么久了,再也没人提起过西平郡...他仔细望了望眼前这位白衣少年,却始终记不起在哪里见过他。 “我自小在西平郡长大,你...你是谁?” 白衣少年似有些兴奋,声音也大了起来:“阁下若是西平郡人,可认识林家静娴?那是家姐。” “林...林静娴...?” 又一个久未被提起的名字灌入了乐羽的脑中,他突然觉得头很疼,像要炸开了似的。 “乐公子,你怎么了?”南宫沐连忙上前。 乐羽摆了摆手:“我没事...你是静娴的弟弟高帆?” 他望着眼前的白衣少年,他对静娴的弟弟还停留在那穿着宽大的青布裤褂,头上还用红线扎了两个结的胖乎乎的幼童;那个时常缠着乐羽哥哥要糖果的小高帆。 “没想到乐羽大哥还记得我!是我,我是林高帆!没想到我们竟会在此相遇。”白衣少年激动地喊了起来。 乐羽抓住了林高帆的手:“昔日一别,已匆匆数年,没想到你已经长这么大了,你姐姐还好吗?” 林高帆一展笑颜:“家姐很好,她要知道你在这里,一定会很高兴的!” 乐羽终于也露出了一丝微笑:“没想到竟能在此重遇旧时友人,当真令人愉悦;不过你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自从乐羽大哥前往天山学艺后,我家亦往南迁,随后便在这里定居了下来。但我并不长住这里,今日来此只是有要事在身,没想到竟能见到乐羽大哥。”林高帆面上仍是挂着笑容,但他话锋一转:“乐羽大哥在泰山武林大会击败各路高手,夺得武林盟主,那些人武功平平,乐羽大哥怎会应付不了?” 乐羽愕然:“你怎会知道此事?” “姓乐名羽,又师从天山,这我若再猜不出,岂不枉费了这一声乐羽大哥?”林高帆笑道。 乐羽点点头:“昔日我在泰山侥幸赢得诸多高手,当上武林盟主。随后前往泉州打探古门的消息,与古仲吕在船上激战,掉入大海...” 他将事情和盘托出,神情由低落变为愤怒,又转为消沉。 南宫沐若有所思,原来他先前是武林的盟主,那武功应该很高;怪不得他没了武功这么难过... “那乐羽大哥现在有何打算?何时回去重振旗鼓?“林高帆道。 乐羽神色阴转,幽幽道:“我已武功尽失。” “传闻乐羽大哥有魔笛护身,当不尽于此啊。”林高帆惊道。 乐羽摇摇头:“若不是魔笛自爆,保全我性命,恐怕我早已入轮回之井。” 林高帆沉默半晌:“传闻魔笛与魔刀相生相克,此番魔笛已毁,那世上岂非再无克制古仲吕之物?武林危矣!” 乐羽回想起当时那惨烈的一役,不由得颤栗起来:“当时我已拼尽全力,应是激发出了魔笛的全部潜力!只是...” “唉,我如今武功全无,再无能力铲除古门。” “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龙蛇之蛰,以存身也。乐羽大哥何必自责?你独身闯入古门,灭了三个舵主,更是重创了古仲吕!江湖上又有多少人能做到?”林高帆道。 乐羽摇摇头:“旧事不必再提了...现在外面什么情况?” “你被古仲吕抛尸大海的消息已传遍大江南北...”林高帆道。 “我早已猜想他们会这么做,这样一来,各大门派必定人心惶惶。”乐羽狠狠道。 “乐羽大哥不必担心,此事是我从一个朋友那里得知。江湖中人大多只知道你毫无音讯,并不知具体细节。只要有人能将他们凝聚起来,古门仍不足为惧,所以乐羽大哥,你千万不能放弃。”林高帆道。 乐羽松了一口气:“那现在各门各派都在何处?” “众人只知你先行前往泉州探古门虚实,接着便音讯全无。上官堡主稳住众人,说古仲吕已离开泉州。现在估计各门各派已离开泉州,回到自己的地方。不过碧海庄和上官堡正在加派人手寻你的下落,据说太湖十三船也出面了。” “是否需要我去帮你送封信告诉他们你安然无事?” 乐羽心一沉,缓缓道:“先不要告诉他们。” 他如今这副样子实在没有脸面再见上官伯伯他们,况且若是他没死的消息传了出去,还会牵连南宫一家。 林高帆已瞧出他神情低落,便也不再细问。他今日出手相助,此刻又在此逗留许久,已耽误了不少事。 “乐羽大哥,不如跟我一同回去,姐姐见了你一定很高兴!” “林公子,乐公子重伤未愈,还不适合到处走动。若是伤情复发,那便麻烦了。”南宫沐道。 “不错,是我大意了。乐羽大哥,你好好养伤,我还有些事,下次带姐姐一起来看你。”林高帆道。 “好,你去吧。”乐羽微笑道。 “林公子,我送你出去。”南宫沐道。 林高帆行了一礼:“有劳南宫小姐了。” ...... 泉州临港,本就热闹非凡。 多几个门派,少几个门派,谁又能看得出? 就连太湖十三船的人都无法寻到,其他人还有什么办法? 碧海庄,上官堡还有天山三派虽没有放弃,但搜寻的人数已在不断减少,毕竟茫茫大海几无生还可能。 各大门派本该在乐羽的带领下一起前往泉州铲除古门,现如今乐羽下落不明,武林怎可无首?在天龙帮掌门言然殊和华山派掌门卓奕衡的坚持下,上官徵只好暂任武林盟主。 虽然传来的消息对古门伤亡只字不提,但古仲吕若没有受伤,不会轻易离开泉州。故而上官徵想趁此机会将古门一网打尽,可是古门向来行踪不定,如何寻找?上官徵也陷入了困境。 “堡主,逍遥门也遭了毒手!”这人是上官徵最得力的助手之一赵文拓。 “什么!”上官徵不由得大惊,他原以为古门元气大伤,躲到什么地方去了,没想到他们此时还能再对中原武林产生威胁。 “是谁干的?”上官徵道。 “阴阳舵主李乐和红叶舵主顾川。”赵文拓道。 上官徵沉思道:“古门九个舵主各个武艺卓绝,当真不好对付。” “属下得到消息,飞麟舵主尹天、暗毒舵主姜桑、清靛舵主何群均已命丧乐盟...乐羽之手。”赵文拓道。 “哦?”一愁一喜又在瞬间转换。 上官徵一展笑颜:“无论真假,快将此事散播出去!” 赵文拓已知上官徵用意,忙道:“属下这便去安排。” 第五十章 雨夜 广州城外数十里,有一座颇为奢华的宅院。 院外粉墙环护,绿柳周垂,三间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 院内只觉异香扑鼻.那些奇草仙藤愈冷逾苍翠。 一女子正在院中踱步,只见她身着金黄色的云烟衫绣着秀雅的兰花,逶迤拖地黄色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 “哎呀,公子,你总算回来了,小姐在院子里等你许久了。”林家仆人连忙迎上前道。 “姐姐又生气了?”说罢,林高帆加快了脚步。 “姐...我回来了。”林高帆见到林静娴铁青的脸色,已有些不安。 “你还知道回来?”林静娴冷冷道。 “姐你猜,我今儿见到谁了?”林高帆咧嘴笑道。 林静娴皱了皱眉:“你已不小了,怎的还如此不生性,四处乱跑?” 林高帆恐她不停地唠叨,忙喊道:“我遇到了乐羽大哥!” “乐羽?哪个乐羽?你又在外面结交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林静娴摇摇头,显得极为不满。 “我的天啊!姐姐你连从小一起玩的乐羽大哥都不记得了吗?”林高帆喊得更大声了。 林静娴一怔,已像木头般愣愣地戳在那儿。许多年了,她再也没听过这个名字。当年他们一起走过的路,一起看过的景,一起在太昭河旁玩耍...这些事情她忘不了,这个名字她又怎能无动于衷? “一转眼,那么多年过去了,时间真如流水...”林静娴囔囔道。 “姐,你怎么了?”林高帆道。 啊...林静娴缓过神来:“天山离这千里迢迢,他怎么会来这里,你又是怎么遇到他的?” “这件事说来话长,不过乐羽大哥现在意志比较低沉,而且受了很重的伤。”林高帆道。 “他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林静娴连忙问道。 林高帆耸耸肩:“唉,刚才可是有人说我结交的是乱七八糟的人,姐姐怎么会对乱七八糟的人感兴趣呢?” “皮痒了是吗?”林静娴作势要打。 “哎哟,我都多大了!好了好了,我说就是了。”林高帆将事情大概又叙述了一遍。 “他...他...”林静娴竟有些哽咽了。 “姐,你怎么了?乐羽大哥没事!静下来养养就好了。”林高帆从未见过林静娴这副摸样。 “姐姐若是心疼他,何不去看看他呢?” “他...他现在在南宫府?”林静娴言语中却显得有些犹豫。 “是啊,南宫家千金南宫沐在照顾他。姐姐不必顾忌南宫小姐,我看她人倒是极好,应该不会为难你。”林高帆道。 “那改日我们前去探望他吧。”林静娴道。 “好啊!我想乐羽大哥看到你会很高兴。”林高帆道。 ...... 秋意渐浓,川蜀已飘起一阵桂花香。 唐云飞此时漫步在庭院中,见簇簇桂花绽放,令人不禁想要走上前去,贪吸几口这直达心扉的幽香。 一阵微风拂过,他本该携二三好友,去欣赏这秋季的景象。只是他没有朋友,唐门的人似乎都没有朋友。 他的脸上转眼间又愁云密布,好像有什么天大的烦恼,即使他这张脸似乎从没有愁容退散的时候。 唐门不偏正,不偏邪,看似两不相干,却饱受两方排挤。唐云飞虽然对江湖事早已没了兴趣,只不过生是唐门人,终归免不了要为唐门着想。若是唐门有难,他又如何独善其身?有些时候他不愿选择,可更多时候,他别无选择。 唐云飞不觉已走到门口,正欲出门。 门外弟子却拦住了他:“少主,门主吩咐若无大事,请您勿要离开唐门。” 唐云飞眉头一皱,喝道:“让开!” “是...”那弟子连忙退开。 唐云飞摇了摇头,慢慢地走了出去。 只是走出了门又如何?这条大道更黑,更静,周围没有一个人,也没有一个商铺。 凄凄惨惨戚戚... 唐云飞已向前走了很久,仍是一片漆黑;他并不惧怕黑暗,他已经习惯了孤独;他此时不过想寻个酒馆,哪怕只是三杯两盏淡酒。 星月未起,雨点已落。 唐云飞既没有撑伞,也没有躲避。他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站着。 雨点轻敲着地面,越来越急,越来越响,好像擂鼓那般! 唐云飞仍是一动不动,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 雨夜正是刺杀的好时候!因为此时若有人走动,雨点则刚好掩盖了他的脚步声。 突然! 一道剑气惊鸿袭来,直逼唐云飞背部! 可唐云飞仍是站着,眼睛居然也闭上了。 不过他的右手翻转,竟已扔出了八枚无影针!三枚引出剑气,五枚护住他的致命部位。 这样一来,他已立于不败之地。 “唐二公子好快的速度!”黑衣人一个翻身,剑气竟如白烟般散开。 这黑衣人的剑法必然超群,高手能将剑的威力发挥无穷,而他强势收招而不自伤,显然更胜一筹。 “承让。阁下深夜到访唐门,未知何事?”唐云飞却连看都没有看那人一眼,黑夜中的黑衣人,又何必去看? “唐二公子是否想要振兴唐门?”黑衣人便也直截了当。 “我想你恐怕找错了人,我对江湖之事早已漠不关心。”唐云飞淡淡道。 “唐二公子若真是漠不关心,又怎会漠北寻剑,泰山争雄?”黑衣人笑道。 “阁下若没有事,还请回吧,这里是唐门的地盘,我总算还是唐门的人。”唐云飞冷冷道。 “唐二公子认为唐门的实力与碧海庄相比如何?与上官堡相比又如何?”黑衣人道。 唐云飞默不作声,只因他知道唐门如今的实力是远远不及的。 “唐门正邪不两立,正派若拉拢不了唐门,便会认为唐门是邪派。而邪派拉拢不了唐门,则会认为唐门是正派。如此一来,唐门不仅无法置身事外,反而会成为正邪的刀下鬼。”黑衣人冷冷道。 “阁下好大的口气,我唐门岂容你来取笑?”唐云飞十二枚龙腾梭已蓄势待发! “唐二公子莫要动怒,且听在下一言。”黑衣人道。 雨下得更大了,此时若是有人经过,不会发现任何人,也听不出任何声音... 第五十一章 旧雨重逢 这几日,乐羽一直回想着幼时的往事。 那年夏天,蝉声四起。 他带着二人用弹勾打鸟,静娴害怕地躲在他身后。 他带着二人下河抓鱼,顾曦犹豫着不敢下水。 三人一同坐在太昭河旁,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那时候他们天真无邪,满满地都是快乐,少年怎知愁滋味? 咚咚咚... “乐公子,你瞧谁来了?”南宫沐轻声道。 乐羽放下手中的药碗,起身开门。 “乐羽...”林静娴轻轻唤道。 虽然她早已想出了千百遍见面时的情景,但真正见到时,她浑身还是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你...”乐羽全身如同触电那般,险些站立不稳。 看见林静娴的那一刹那,他仿佛回到若干年前的那个黄昏,那个丧失了希望的黄昏。 二人心思各异,久久没有说话。 “姐,你们聊着,我出去溜达溜达。”林高帆道。 他与南宫沐二人便走了出去。 “我这弟弟还是那么淘气。”林静娴笑道。 “这么多年,你还好吗?”乐羽这才回过神来。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又能有什么特别之处呢?”林静娴道。 “我倒宁愿像你这般平静。”乐羽道。 “你怪我吗?”林静娴突然道。 乐羽苦笑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知道你肯定在怪我。”林静娴叹道。 乐羽摇摇头:“我...呵...” “爹爹要走,我毫无办法。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又不敢去你家问你的消息。”林静娴幽幽道。 “你的信,娘亲已交给了我。”乐羽道。 “伯母还好吗?”林静娴道。 “她...”乐羽鼻子一酸,泪水已经浮上眼角。 “你怎么了?”林静娴忙道。 乐羽闭上眼,缓缓道:“娘亲已不在了...” 林静娴吃了一惊:“伯母怎么会?” 乐羽慢步回到桌前,坐了下去:“我永远不愿回想起那个画面...” “别难过...”林静娴上前拍了拍乐羽的肩。 乐羽头一侧,便靠在了林静娴的怀里;他哽咽着:“静娴...你可知道我这些日子有多苦...有多苦...” “过去了,没事了...事情都过去了。”林静娴轻声道。 “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怎么继续活下去。”乐羽喊道。 林静娴仍是轻拍:“别这样说...我知道你受了太多的苦...” 乐羽突然浑身发起抖来:“你们都走了,只有我一个人,你们知道我有多孤独吗?我在天山毫无依靠,我偷跑下山就是想回来找你,可是...” “我在你家门口唤了你许多声,才发现已人去楼空。我坐在太昭河旁,我不敢回家,更不想回天山。可是娘亲寻到了我,爹爹也跟了上来,我还有什么办法?” “乐羽,别说了...别说了...”林静娴也已清泪涟涟。 乐羽深吸了一口气:“我没有想到还能在这里见到你。” “我曾幻想过无数次相遇的场景,却从未想到我们会如此重逢。”林静娴道。 “无论如何,能再次见到你,再也没有比这更让我高兴的事了。”乐羽道。 “你的伤好些了吗?听高帆说你伤的不轻。”林静娴道。 “已经好多了,前几日多亏高帆出手相助,这才避免被羞辱一番。”乐羽道。 林静娴摇摇头:“我这弟弟,就是喜好打抱不平,这一点倒是跟你幼时无疑。” “姐,可别在乐羽大哥面前说我坏话!”林高帆不知何时又溜了回来。 乐羽笑道:“你姐表扬你呢。” 林高帆望着林静娴,一脸不相信的表情:“哟,姐,这很难得嘛?” 林静娴盯着林高帆:“又皮痒了是不是?” 林高帆两手一摊:“好咯,我什么也没说。” “时候不早了,你早些歇息,改日我再和高帆一起来看你。”林静娴道。 “好,我去送送你。”乐羽道。 ...... 自古逢秋悲寂寥,枫叶已落满了天山山脚前的小道上。文燕刚从山下的小镇回来,她仍对乐羽的下落一无所获。 “上官堡和碧海庄已经逐渐撤出人手。”跟在身后的文哲默默道。 “他们...放弃了?”文燕满是悲伤之情。 文哲摇摇头:“这么久了,乐羽师兄恐怕...” “文哲!你胡说什么?”文燕吼道。 “师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文哲连忙摆手。 “别再跟着我了。”文燕厉声道。 “师姐...”文哲还想说些什么。 可文燕已走出好远。 师兄...你究竟在哪?那么久了,你为什么也不传信回来? 我不信你已经不在人世了,可是你为什么还不回来呢? ...... 秋日的萧索会让人感到悲观,无助;但旧友重逢却让这秋日更胜春朝。 他和静娴似乎仍有许多说不完的话。 二人聊起小时候的趣事,不断传出阵阵笑声。 “你在想什么?”林静娴道。 “见到你后,我便想起了顾曦,自她离开后,便再无音讯。”乐羽默默道。 林静娴摇了摇头:“她说过她会回来,可是哪怕是她的一封信,也没有回来过。” “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乐羽叹道。 “她刚走的那几年,我时常会想起她。朝夕相处的伙伴突然有一天不见了,有过不舍,也有过不甘。”林静娴幽幽道。 “那段日子好在有你。”乐羽道。 林静娴苦笑一声:“我何尝不是这么想?后来慢慢长大,又随爹爹来了广州。身边的人也不断地变化,曾经的好友渐渐变成了过客,再也留不住了。” 太昭河结起了薄冰,树枝也挂上了些许冰晶。没有鸟叫,没有虫鸣,周围异常安静。乐羽回想起若干年前的那个黄昏:“那个时候你们都走了,我一个人呆呆地望着太昭河,突然让我感到孤独,恐惧。” “我们的友情从未变过,你我如此都能重逢,说不定有一日也能见到顾曦,只是我担心那一日已比不上过去的每一日了。”林静娴道。 乐羽摇摇头:“你看我们许多年未见,感情可曾变了?” “希望有一日,我们三个一起回到西平郡,尝着田婶做的豆糕;躺在太昭河旁的草地上,像幼时那样傻傻地憧憬着未来。”林静娴动情说道。 好友重逢本是幸事,乐羽又怎能让她知道西平郡早已毁于一旦? “小高帆都已长大了,变得人品武功俱佳。” 林静娴笑了笑:“你要让他听到你这样称赞他,非跳起来不可!他一直就想去闯荡江湖,可江湖哪里是那么容易生存的?” “你总不能照顾他一辈子,他总得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他走自己想走的路。”乐羽道。 “乐公子,您的药。”小蝶端着药进了屋子。 “乐公子,聊什么那么开心呢?”南宫沐道。 乐羽连忙起身引见: “这是我旧时好友林静娴,就是林高帆的姐姐。” “这位是南宫家千金南宫沐。” 二人点头示意,已算打过招呼。 “若没有南宫小姐,我恐怕早已丧生大海。”乐羽道。 “乐公子言重了,小蝶,将药放下,我们出去吧。”南宫沐道。 林静娴欠身道:“南宫小姐请留步,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乐羽你好好调养,改日再来看你。” 林静娴走后,南宫沐围着乐羽转了一圈。 “你干什么?”乐羽道。 “乐公子的气色好了许多,看来这林家姐弟真有魔力。”南宫沐笑道。 “旧雨重逢,让我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确实让我愉悦万分。”乐羽道。 第五十二章 纠结 乐羽他乡遇旧知,有人相陪,但远在上官堡的上官嫣可就没那么好过了。私下多番打听后,她方知乐羽只身上了一艘船后,便杳无音讯。武林纷纷传言乐羽早已死于古仲吕之手;对乐羽的死,有人叹息,有人嘲笑,但并没有人将其放在心上。 若是上官嫣哭了出来,或许会好受一些,可她不是平常女子,她全都忍了下来。她的表情依然那么冷淡,可是她的内心呢? “堡主,您回来了。”门卫道。 上官嫣连忙跑上前去:“爹爹...可有寻到乐羽?” 上官徵摇了摇头:“我们在泉州水域搜寻许久,但仍没有发现羽儿的踪迹。” 上官嫣脑子一片空白,手心已渗出了汗,竟一时不知该做些什么。 她呆立了半天:“那...乐羽...乐羽他...” “嫣儿放心,爹爹一定会找到他的。”上官徵道。 如果我也在那里,他是不是就不会有事? 我为什么不和他一起去泉州? 你一定不能有事...你答应过我,你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上官嫣暗自祈祷着。 ...... 乐羽何尝不想念上官嫣?他的身体异于常人,早已好的七七八八,可是他一想到自己武功全失,便断了这份念想,他不想获得别人的同情,特别是上官嫣。 好在静娴姐弟时常来找他叙旧,他已不像刚开始那样消沉。 南宫沐虽出身大家,却没有丝毫千金小姐脾气。乐羽在南宫府住了许久,她悉心照顾,毫无怨言。只是乐羽一心念着上官嫣,对南宫沐只是单纯的感激之情。 “乐公子,今儿天气不错,不如我们去河边泛舟吧?把林家姐弟也叫上。”南宫沐道。 “我有些累,改日吧。”乐羽道。 “哦?你当真不念竹马之交?”林静娴突然走了进来。 “你们...”乐羽苦笑一声:“你们原来早已串通好了。” “那你给不给我这个面子?”林静娴道。 乐羽双手一摊:“走吧。” 南宫沐笑道:“哈哈,静娴姐姐的话果然有用!那我们走吧,那地方也不算太近呢。” “对了,高帆呢?他不跟我们一起去?”乐羽道。 “他啊?又不知道跑哪疯去了,我们不管他。”林静娴道。 春光明艳,晴空上飘浮着一层淡淡的烟云,三人走在柳枝披拂的大道口;南宫沐与林静娴说说笑笑个不停,乐羽却不知这二人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熟络。 “对了,静娴姐姐,你们怎么会搬来这么远的地方啊?”南宫沐道。 “爹爹经商需要四处奔波,于是我们便来到了此处。后来生意稳定了,我们也就住了下来。”林静娴道。 “真是机缘巧合...”乐羽不由地感叹。 “哎哟,怎么突然下起雨了。”只听南宫沐一声抱怨。 天已阴沉下来,落下一阵细雨。 乐羽倒是松了一口气:“即使如此,便无法泛舟了。” “好吧,真是不作美!”南宫沐嘟嘟囔囔道。 “来日方长,南宫妹妹,我们下次再来。”林静娴道。 ...... 此时碧海庄内灯火通明,黄钟阴着脸,气氛显得十分沉重。 “你可查清楚了?”黄钟厉声道。 “消息绝对可靠,乐盟主潜入古门的船上,清靛舵主何群,飞麟舵主尹天,暗毒舵主姜桑全都死在他的手上,不过他在最后力战古仲吕时,气力不支被劈落大海!庄内弟子已寻找数月未果,恐怕...”严之礼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谁都猜到了他下面的内容是什么。 黄钟脸上满是悲恸之情:“我本以为那是古门传出的谣言,想让中原武林人心涣散,却不曾想...乐兄...你放心,这个仇我一定会帮你报!” ...... 广州夏季长、霜期短,光热充足,近日更是连连艳阳高照。 乐羽只在屋外站了一会儿,便已汗流浃背,他绝不敢相信这已是深秋季节。 “乐公子,林公子来看您了。”小蝶领着林高帆朝乐羽走来。 “乐羽大哥,我听说你喜欢笛子,特地选了支玉屏笛供你排遣寂寞。”林高帆道。 “高帆有心了,今日怎会来我这里?”乐羽接过笛子,玉屏笛以小水竹制成,笛身呈椭圆形,工艺精细,更以成对的雌雄笛著名于世。雄的笛管稍粗,上面刻有“腾龙“;雌的笛管略细,发音明亮,上刻“彩风“。 “嗨,在家里就没个清净的时候,姐姐一直唠唠叨叨,快被烦死了!”林高帆道。 “呵呵,你姐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乐羽道。 “听你姐说,你想出去闯荡江湖?” “对啊,男儿志在四方嘛!老是待在家里被姐姐管着,也太没有男子气概了吧?”林高帆耸了耸肩。 乐羽笑了笑:“可是你姐姐并不放心你,总觉得你还小。” “可是她总不能管我一辈子,我不愿意在别人的庇佑下成长,因为那样我永远也成长不了,更何况我相信我已经可以独立面对许多事了。”林高帆道。 乐羽点点头:“我也这样劝你姐,但你姐可能也需要一些时间去想清楚。” 林高帆垂下了头,幽幽道:“自从爹娘去世后,姐姐就只有我这么个亲人,其实她的心思,我都明白。” “你能这么想就很好,越是亲人,越该相互理解包容;当然我也会多劝劝你姐姐。”乐羽道。 “真的?谢谢乐羽大哥!”林高帆高兴地欢呼起来。 乐羽看到林高帆这副模样,想起了当年他在天山的日子。那时他也忍受不了天山的孤独,下山后,才发现世界之大,竟无处可去。 他叹了口气:可惜我现在武功全失,无法给他帮助,只愿他少走一些弯路吧。 “我下山前,师父曾对我说学武只是一方面,需要感悟的是为何而学武。只有当我们懂得为何而学武之时,才能激发你的所有潜力。另外在你行走江湖之时,你须得考虑何事拿起,何事放下。” 林高帆听的一知半解,只好咧嘴笑了笑:“乐羽大哥的话我一定会牢牢记住的。” 第五十三章 变故 “乐公子,好消息!”南宫沐竟气喘吁吁跑来。 “怎么了?”乐羽倒了壶茶,“坐下,慢慢说,别急。” 呼呼...南宫沐抿了口茶,缓了缓道:“我近日研读医书,方才读得若是将天山的雪莲花与断弦膏相融,服之可助恢复内力。断弦膏虽然难得,但府内恰好有几支。只是传说雪莲花数百年才开一次花,甚是珍贵;而且没有人知道雪莲花具体的位置,也许连天山弟子都不知道。 乐羽一怔:“你说雪莲花在哪里?” “天山!哪怕有一丝机会,我们也得一试。”南宫沐道。 “天山?”乐羽的脑海中立即浮现了师父,师妹,还有天池... “乐公子可是担心雪莲花如此珍贵之物,他们不肯割舍?如我先前所说,天山弟子也不一定知道雪莲花的位置。我们可以偷偷地上山寻找,我已了解了一些雪莲花的习性,应该会有所帮助。”南宫沐道。 乐羽突然大笑几声,笑得南宫沐有些发慌。 “乐公子,你怎么了?” “我便是你口中的天山弟子。”乐羽缓缓道。 “真的吗?南宫沐也不禁兴奋起来:“那乐公子恢复武功便指日可待了。” 离开天山许久,还未来得及回去。本想用古仲吕的血祭奠爹娘,师父的在天之灵,却落得如此下场...唉!不知道师妹现在怎么样了? “乐公子,我们何时动身?”南宫沐道。 乐羽愕然道:“我们?你要同我去天山?” “自然如此,莫不说我可以在途中照顾乐公子的伤势,便是到了天山,取得雪莲花,也得我来煎药才行。若无人调制,乐公子如何恢复?”南宫沐道。 乐羽连连摇头:“此事不妥,此去天山千里迢迢,凶险未知,你不能和我一起涉险。天山炼药之士众多,这点你不必担心。” “乐公子,为朋友做些事不是理所应当的吗?还是乐公子担心我在途中给你惹上麻烦?”南宫沐道。 “南宫小姐言重了,正因为是朋友,我才绝不能让你跟我一起去冒险。我的仇敌,绝不是平庸之辈,此番我一旦踏上回天山的路,就不知道要遇到多少危险,甚是可能随时丢掉性命!” “南宫小姐对我的恩情,乐羽永生难忘!待我向静娴辞别后,便立刻赶赴天山。”乐羽说完便走出了房门,留下了在屋中呆滞的南宫沐。 乐羽前脚刚走,只见小蝶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小姐不好了,老爷病倒了!” “啊!”南宫沐紧随着小蝶跑到了南宫老爷的房中。 只见南宫老爷的脸色苍白,他不停地呻吟着,显得非常虚弱。 “爹爹,你怎么了?”南宫沐连忙上前。 “咳咳...我怕是大限将至了。”南宫老爷道。 “爹爹,你不要乱说!你一向健朗,怎么会突然病倒?”南宫沐道。 咳咳...南宫老爷只是一味地咳嗽。 “小姐,还不是周通!”小蝶喊道。 “小蝶,多嘴!”南宫老爷斥道。 小蝶连忙退后几步,不再言语。 “到底怎么回事,爹?小蝶?”南宫沐望着二人:“你们快说啊!” “周通那日被打伤后,他爹勃然大怒,在小姐和乐公子出游那日,带人围住了整个南宫府...老爷怕小姐担心,就瞒住了小姐...呜呜呜...”小蝶说着说着就哭了出来。 “岂有此理,他们居然不把南宫家放在眼里!”南宫沐狠狠道。 南宫老爷摇摇头:“沐儿,南宫家早就不复当年了...” “他们到底对爹爹做了什么?”南宫沐着急道。 “唉,爹爹最挂心的就是你啊!你没事就好,只是你绝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他们没有找到你,绝不会善罢甘休。”南宫老爷道。 “不!我不会离开爹爹的。”南宫沐也忍不住抽泣起来。 “沐儿,听爹的话,周通不是好惹的角色。” “爹爹,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害您变成这样!呜呜呜....”南宫沐俯在床边,再也止不住泪水。 此时乐羽来到林静娴家中,准备向他们告别。 “乐羽,你怎么来了?快请进来。”林静娴正准备出门,看到乐羽,便将他迎了进去。 “静娴,我此次是来你们辞别的。”乐羽道。 “怎么突然要走?”林静娴道。 “南宫小姐在医书上得知天山雪莲花有助于恢复我的内力,所以我打算马上启程返回天山。”乐羽道。 “那实在太好了!此去千里,可要高帆相陪?”林静娴道。 乐羽摇了摇头:“不必,此次回去我还要乔装打扮一番,人多反而引人注目。” “你身子好些了吗?这一路你定可要小心。”林静娴道。 乐羽笑了笑:“已无大碍,我虽武功全失,身体还是强出常人不少。” “我看你有事要出门,你忙你的去吧,我这便回去了。” 林静娴拦住了乐羽:“还有什么事能比你重要?今日便不要走了,待高帆回来,我们把酒言欢。” “你何时学会了饮酒?”乐羽道。 “便当为你送别。”林静娴道。 ...... 上官堡的月色朦胧,在云层中透出一点美,可是如此良辰美景却无人与对。 一曲笛声将上官嫣从思绪中唤醒。 上官嫣站了起来:“是你吗?是你吗...” 周围空无一人,是我幻听了吗... 她的梦醒了... 她刚刚还在梦里追着蝴蝶,乐羽就跟在她的身后。 可茫茫黑衣里,如今只剩下她一个人,蝴蝶不见了,乐羽也不见了。她多么希望能一直留在梦里,这样乐羽就会一直在她身边。 她没有人可以依靠,也没有人能看出她的悲伤。 上官嫣从前并不饮酒,但如今唯有与清风对饮,互醉。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梦也好,醉也罢!我...又该如何呢? 她忽然感觉到跟乐羽一起相处的时光虽然短暂,却是那样令人回味。若没有遇到乐羽,若没有发生那些事情,她也不会变得如今这般多愁善感... 你是否迷了路?这盏烛火快要熄灭了,你还不回来吗? 一杯酒落肚,她也只有这样消愁罢了。 第五十四章 路茫茫 这一起,竟是正午了。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乐羽哼着小调,慢悠悠地朝南宫府走去。 一想到天山,他就异常开心,那也是他的家啊。 “乐公子,您终于回来了,老爷请您去他房内一趟。”门人道。 “好,我这就去。”乐羽回答的干脆,却不知发生了何事。 待乐羽进入房中,却看到南宫沐趴在床边抽泣,床上的南宫老爷不停地咳嗽着。 南宫沐见是乐羽,连忙走上前:“乐大哥,你怎么才回来?周通的人包围了我家,还打伤了我爹...” 乐羽握紧了拳头,狠狠道:“岂有此理!他们竟如此横行霸道,我定要他们好看!” “乐公子,我听闻你即将前往天山,我有个不情之请。”南宫老爷突然道。 “您放心,我一定会帮您教训周通,让他不敢造次!”乐羽厉声道。 南宫老爷摆了摆手:“不...我并非此意。” 乐羽愣了一下,道:“您请说。” “可否请你将沐儿一起带走?”南宫老爷道。 乐羽有些吃惊,“这...” “周通伤重,那群人一定不会放过你们。南宫家的名望早不如从前,这次他们师出有名,定会扰得南宫家鸡犬不宁。乐少侠纵有能力可保护南宫府一时,却无法保护南宫府一世...我年纪已大,只是不放心我这个女儿。” 咳咳...南宫老爷又咳了起来。 “爹爹,您说什么?女儿不要离开您!”南宫沐又扑在了南宫老爷的身上。 “乐公子,这是我的唯一心愿,可否请你照顾小女?”南宫老爷缓缓道。 此行去天山,翻山越岭,何其艰险?自己武功全失,若再带上一个不会武功的南宫沐困难可想而知。可是他看到南宫老爷那殷切的眼神,实在不忍出言拒绝,自己总不能眼看着南宫沐陷入险境。 见乐羽犹豫不决,南宫老爷挣扎着就要起身。 乐羽连忙道:“我答应您,您请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南宫小姐。” “不过您留在此处,他们一样会找您的麻烦。” 南宫老爷松了一口气,毕竟南宫沐是他唯一的女儿,他拼尽全力也要保护她。 “乐公子不必担心,南宫府不过是一个躯壳,我早已安排好了去处。” “爹爹...女儿怎么可能丢下您?乐大哥...”南宫沐转身看着乐羽,想让他一起劝劝。 “沐儿,爹爹已经老了,不能陪你一辈子,你也该成长了。乐公子是个可靠的人,你跟他在一起,爹爹才放心。”南宫老爷道。 爹爹...南宫沐使劲地摇头。 咳咳...噗!南宫老爷又吐出一口黑血。 “他们怎么能这么对您?太过分了,我要去找他们理论!”南宫沐说着就要冲出门外。 “沐儿!你要气死爹爹吗?南宫家的血脉,难道你想断送在你这不成?”南宫老爷脸已憋得通红。 乐羽拦住了南宫沐,缓缓道:“他们找的人是我,只要我走了,想必他们不会再为难南宫家。南宫老爷话已说到这一步,自是已想的很清楚了。你还是听你爹的话,跟我去天山吧。” 爹爹...南宫沐呆呆地站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乐羽拍了拍南宫沐的肩:“先去睡一会儿吧。” ...... 这是一个很难入眠的夜,尤其是对整个南宫府的人。 天仍未亮,南宫沐的屋内已亮着烛光。她虽想跟着乐羽前往天山,却不愿这样离开自己的家。只是她也知道,若在留在这里,又会生出不少事端。 见小姐屋内亮着光,小蝶才斗胆上前叩门:“小姐,大家都在门外守着了,乐公子也在堂前等您了;您的衣物小蝶已经全部帮您准备好了。” “嗯,我就出来。”南宫沐看着窗外,天已微微亮了,她突然鼻子一酸,我就要离开这里了吗? 堂前已站满了人,无论是谁,离别的滋味总是不好受的。 南宫老爷拉着南宫沐的手,缓缓道:“孩子,此番出门,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 “爹爹...”南宫沐的眼泪直在眼眶打转。 “南宫老爷请放心,我一定不会让南宫小姐受任何伤害。”乐羽道。 “小姐,您在外面可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啊,小蝶舍不得您!”小蝶道。 南宫沐握住了小蝶的手:“小蝶...你可一定要好好照顾爹爹。” 小蝶抹了抹泪:“小姐,我知道了。” “我到了天山之后便会传信回来,家里有什么事也要传信给我。”南宫沐道。 “小姐,您好好保重!”小蝶道。 “小姐,马车已给您备好了,乐公子说出门在外,不易张扬,所以只准备了普通的马车。”下人毕恭毕敬地说。 南宫沐三步一回头,看着即将要远离的家,她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地涌了出来。 呜呜呜...她突然扑在乐羽怀里嚎啕大哭。 乐羽双手僵持在空中,也不知如何是好。 南宫沐哭了许久,也没有停。 乐羽只好轻轻地拍了拍南宫沐的背。 “南宫小姐,莫要难过,我们会回来的。” “真的吗...?”南宫沐哽咽道。 “嗯,你放心,待我重拾武功,天下便再无人敢欺负你们!”乐羽坚定地说。 “乐大哥...”南宫沐望着乐羽,那是一种复杂的表情。 乐羽沉默半晌:“想当初我第一次离开家的时候,也极不情愿。凡事都有个过程,你也终会慢慢习惯。” “上去吧,不然天黑前落不了脚就麻烦了。”乐羽道。 南宫沐擦了擦眼泪,点了点头。 “驾!驾!”车夫马鞭一甩,马儿便跑了起来! 这马车的外观虽平常,但内部却极为舒适,坐垫又柔软、又宽大。南宫沐昨夜没睡好,先前又哭了许久,已在上面睡的正香。 乐羽望了望南宫沐,只见她双颊晕红,如羽扇一般的睫毛扑闪扑闪的颤动着。 柔弱而又美丽的女人很难不让人喜爱。 乐羽拉开车帘,望向车外,他们已经离开了广州城。 他抓着包裹好的冰影剑,思绪已飘回天山。 第五十五章 武灵已亡 樱花飞舞,太阳当照。 这里东濒长江,北依汉水,历来有“九省通衢”之称。 这本是赏花的季节,可如今武灵派内惨叫声不绝于耳! 易中行一剑穿胸而过!顾星寒跪地而死。 他可不顾齐邈的什么狗屁言论! 正午的太阳何其猛烈,每个人身上都汗流满面,于是这武灵派的血水也淡了许多。 “你...”司马卓摇摇头:“门主那边你自己去交代吧。” 易中行冷笑几声:“呵呵!门主难道还会为了这种废物怪罪于我?” “走吧,听说顾川已经搞定了逍遥门,我们也回去吧。”司马卓道。 “等等!”易中行手持火把往后一扔,身后便燃起熊熊大火,武灵派从此在江湖上销声匿迹! ...... “小姐,乐公子,扶胥到了。”车夫唤道。 “阿阳,这里有几锭银子,你看着用吧。”南宫沐道。 阿阳连忙摆手:“小姐万万不可,老爷待我恩重如山,这点事算得了什么?” “拿着吧,有什么需要补充的,你便自行做主去买。我和乐公子要在这里寻个住处,你和我们一起吧?”南宫沐道。 “谢谢小姐,阿阳自会解决,请小姐不用担心。” 扶胥虽是个小镇,但人却不少。阳乌已落,街上还算热闹。只是风这么一刮,二人都有了凉意。 这一家客栈一看就不同寻常,光是面积就大了其他客栈一倍不止。 二人便走了进去。 “二位客官可是住店?”小二连忙跑过去问道。 乐羽点了点头:“两间上房。” 掌柜见状走了过来:“哎哟,公子真不巧,本店就剩最后一间上房了。” “什么?”乐羽瞪大了双眼:“最后一间房?” 掌柜赔着笑说:“最近房可紧得很啊,公子若不尽快下定主意,这一间恐怕都留不住咯,其他客栈也怕是早已没房了。” 乐羽皱了皱眉:“这怎么可能?” “公子有所不知,过几日便是南海神诞了,这周围的村民都要到这里进香礼拜,祈求平安。这间上房若不是价格不菲,怕是早已被人拿了去。”掌柜道。 “好吧,剩下的那间房我要了。” 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南宫小姐露宿街头。 “小二,带公子去上房。”掌柜道。 走去客房的途中,乐羽心中五味杂陈,脚步也越来越慢。 身后的南宫沐走了许多路,早已疲惫不堪。 “公子,就是这里了。”小二道。 乐羽摇摇头:“这未免太简陋了点。” 小二苦笑一声:“公子,这已是扶胥最好的房间了。” “南宫小姐,这家客栈只剩一间房了...”乐羽道。 啊?南宫沐这才反应过来,脸红道:“那...那怎么办?” “我去看看其他客栈是否有多余的房间,你睡一会儿,我马上回来。”乐羽道。 “乐大哥,都是我不好!在路上耽误了时间,这才没有房了。”南宫沐自责道。 “这怎么能怪你?不要瞎想;奔波了一日,你肯定累了,先去歇息一下吧。”乐羽道。 晚风清凉,乐羽走遍了这个小镇的所有客栈。 小二没有说谎,哪怕是通铺,也全挤满了人;他只好回到了最初的那家客栈。 “南宫小姐,你醒了吗?起来吃些东西吧。”乐羽门外轻声道。 南宫沐打开门:“乐大哥,你回来了?好啊,我也有些饿了呢。” 二人下了楼,乐羽朝着小二道:“小二,拿些饭菜过来。” “好咧!”小二应道。 他们找了一张桌子坐下,没过多久,小二就端了几碟盘子上来。 乐羽看了看桌上,只是些馒头咸菜,有些不悦:“难道你们就是这样招待客人的?” “对不住客官,小店近日客人太多。现在天色已晚,目前就只有这些了,请客官多包涵。” “算了,乐大哥,随便吃点吧。”南宫沐显然也没什么胃口。 乐羽面露难色:“可是...你怎么能吃这些?我们今日疲于赶路,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 “大家都能吃,我为什么不能吃?”南宫沐抓起一个馒头就啃了起来。 乐羽连连摇头,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南宫老爷刚将你托付给我,你就受了苦。 南宫沐虽说不计较,但过惯锦衣玉食的她,想要咽下这些粗粮又谈何容易? 乐羽苦笑一声,这简直比天山的食物还差。不过他也真饿了,只好抓起一个馒头充充饥了。 二人半就着饿意,竟然吃光了桌上的东西。 “南宫小姐,今日实在太过劳累,委屈你了;天色已晚,早日安歇。”乐羽道。 “乐大哥要去哪?”南宫沐道。 “我已在另一间客栈找到一间房,你不用担心,好好休息。”乐羽道。 “好的,乐大哥今日也辛苦了,也请早些安寝。”南宫沐道。 哪里有房?便是连桌子都已搭满了。 乐羽踱出客栈,手里还拿着客栈仅有的一壶酒。 屋顶上,一轮皓月倒挂在天空。 上官姑娘,你还好吗? 他本想一跃而起,却连酒带人摔在了地上。 酒已碎了,他的衣裳也湿了。 “哈哈...哈哈哈!”乐羽开始大笑起来。 这笑声在这静谧的夜里显得极为荒诞。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他可以被平常百姓一推就推个趔趄,也可以一跳就摔在地上,就连他的剑也看不起他,再也没有散发出从前那耀眼的蓝光。 “乐大哥,你怎么了!”南宫沐并未熟睡,她听到这喊声像是乐羽发出的声音,连忙跑了出去。 “我...我已经是一个废人了...我什么都做不了!”乐羽这声凄厉的嘶吼划破夜空,又瞬间转为异样的沉寂。好在他身边只有南宫沐,而南宫沐绝不会认为他是个疯子。 “乐大哥,我们回去吧,你这样会着凉的!”南宫沐道。 乐羽双眼通红的瞪着南宫沐,突然倒了下去... 乐大哥...你不是废人...我一定会治好你的!哪怕只有一丝机会,我便不会放弃。南宫沐任凭泪水浮在眼眶,却始终不让它落下来。 第五十六章 步步为营 马仁峰素有“皖南门户”之称,峰石俊秀,林木森森,是八百里皖江风情画廊中一幅美妙的山水佳作。 “大哥,你可好些了?”马宵明道。 “活着就像死了,死了倒不如活着。”马甄自嘲道。 “大哥,可别说这样丧气的话!你看这奇峰异石、嘉木修竹、珍禽益鸟,何处比得上我春谷堂的景色?”马宵明道。 马甄笑了笑:“没想到你也会欣赏起景来,这次出去有何收获?” “武林大会上有个小子横空出世,竟连上官徵都胜了。”马宵明仍觉得不可思议。 “武林中竟有如此英雄少年?可知师承何处?”马甄惊道。 “碧海庄黄庄主道出他师承天心道长。”马宵明道。 “什么?他...他是天心老道的徒儿?他...叫什么?”马甄神情突然变得异样。 马宵明想了想道:“这名字有些绕口...好像叫什么乐羽。” 马甄沉默半晌:“难道不是他?不然怎会不姓闻...” “大哥你说什么?”马宵明道。 “没事,你接着说。”马甄道。 “这小子当真厉害,只身飞入古门大船,竟砍了三个分舵的舵主!可惜最后被古仲吕击落大海,生死未卜。”马宵明叹了口气。 “他死了?此等英雄少年若沉得住气,武林后继有人啊!”马甄也跟着叹了声。 “大哥,你要快些要好身体,武林怎能少了你?”马宵明道。 马甄苦笑了声,已转动了轮子:“我连站都站不起来,还说什么为武林出力?” “你先出去吧。” “大哥!我早就想问你了,你的腿究竟是怎么回事?”马宵明喊道。 “既有奇人,亦有怪病;大哥累了,你去吧。”马甄道。 ...... 乐羽醒来时,已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 他摸了摸额头,有些发烫;他浑身乏力,已记不清昨晚发生了什么。 “乐大哥,来洗把脸清醒一下。”南宫沐道。 乐羽蹭地起身:“南宫小姐,给你添麻烦了。” “乐大哥,朋友之间不就是该互相照应吗?”南宫沐道。 乐羽将脸浸入水中,已清醒了不少:“昨日是我心急了,今日我们走慢些。” “阿阳已将线路规划得很好,乐大哥尽可放心。只是乐大哥伤势初愈,还是要多加调养”南宫沐道。 乐羽点了点头:“好在马车内应有尽有,倒是省了许多事。” ...... 逍遥门和武灵派拼死一搏也没能躲过被屠杀的下场,武林各门派人心惶惶,谁也不知道下一个遭殃的是谁。春谷堂、华山、碧海庄和上官堡等门派纷纷发声,要铲除古门!这些门派大多实力强大,地形易守难攻。可怜的是那些小门派,从者,安之;不从者,亡也! “门主,顾川他们回来了。”齐邈道。 “让他们进来。”古仲吕道。 顾川鞠了一躬:“门主身体可好些了?” “门主武功盖世,区区小伤算的了什么?”李乐道。 古仲吕点了点头:“你们都坐下,我有事要跟大家说。” “门主,武灵派那件事...”司马卓正要发话。 古仲吕摆了摆手:“大家都做的很好!将大家都召来,是要商讨下一步计划。” “如今除了那几大门派,其余不是被灭就是归顺了古门。”李乐道。 “一群废物,不堪入目。”易中行冷冷道。 “所以下一步我们便要拿下华山!”古仲吕道。 “华山南接秦岭,北瞰黄渭,自古以来就有“奇险天下第一山”的说法。我们贸然前往,恐怕...”顾川道。 易中行打断了顾川的话:“红叶舵主为何长他人志气?若是你不敢去,我代你如何?” “你放屁!”顾川脸憋得通红,他的指尖已夹着三枚细蚊针! “怎么!想试试我手中的剑吗?”易中行已手握剑柄。 “哼!不知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手快?”顾川狠狠道。 “华山还没拿下,自己人倒先斗了起来。”司马卓冷冷道。 “好了,你们都听齐大先生说!”古仲吕厉声道。 易中行此时的脸阴沉地很,不住地盯着顾川。 李乐因为逍遥门的事,也对顾川极为不满,此时正等着看他的笑话。 “红叶舵主说的不错,只是华山虽险,实力却最弱;华山掌门卓弈衡自视清高,我们便是要打他们个立足不稳。”齐邈道。 “门主已有部署?”司马卓道。 “不错,否则也不会急着召你们回来。”古仲吕道。 “既然门主已安排好,我等奉命行事便是。”李乐道。 “稍后齐大先生会告诉你们具体事宜的,你们先出去吧。”古仲吕道。 “门主...”顾川正要说话,却被齐邈拦下:“门主大病初愈,还需静养,各位舵主,请随我来。” ...... 广州城外,林静娴正伫立在木棉树下,木棉花红艳似血,落英纷陈。 “姐,乐羽大哥什么时候走的?”林高帆有些失落的走来。 若是平时她定要斥责林高帆一顿,而她只是轻轻道:“那日我以为你会早些回来,没想到又是好几日未归。” 林高帆跺了跺脚:“哎哟,我要知道乐羽大哥来辞别,肯定待在家里啊;只是平时若也待在家中,也太无趣了吧。” 见林静娴不说话,林高帆又凑了上去:“姐,我这几日要出趟远门。” “这个家留不住你了是吗?”林静娴转过身去,她突然感到非常凄凉;爹娘不在了,她只想与这个弟弟过一份安稳的生活。 “姐,你生气了?”林高帆又绕到她身前。 “你总说什么男儿志在四方,姐姐又何尝不懂?只是你每次出去,姐姐总是担惊受怕...” 林高帆垂下了头,幽幽道:“姐姐说的我都知道,我也知道姐姐为了我,至今都未嫁人;可是姐姐总不能守护我一辈子。” 林静娴叹了口气,默默道:“你已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好啦!姐我答应你,我办完事就马上回来。”林高帆道。 “去吧,路上小心,凡事不要鲁莽。”林静娴叮嘱道。 第五十七章 天维城 此时马车已踏入了天维城,乐羽终于松了口气。 这里离天山不过数日的行程,他打算在这里停留几日。 一来让众人的身体也恢复恢复,二来天山恰好在此处有一个据点,乐羽也想趁机去了解了解天山的近况。 天问阁是天维城最出名的客栈,乐羽和南宫沐就住在了天号。 天号独享一个院子,有六间房,乐羽和南宫沐住在东边,阿阳则住在西边。 价格虽然不菲,但环境极为舒适,也极为安全。 乐羽下山前,天心曾说过天维城是距离天山最近的一座城,天山在这里有一个据点,他现在只记得据点的大概位置是在城北。他从怀里掏出师父当年交给他的信物,这才发现是一张令牌,上面有一些奇怪的图案,好像是...路线? 吃过午饭后,他便急忙往北走去,他的心直上直下,有些不安。 城北的人少了许多,街道也冷清了不少。乐羽走到大道上,心里不知想着什么。 只见他突然左转绕进一个胡同,向前走入一家大院,又从后门出去,再进入一间小屋。 这间小屋毫不起眼,屋外结了数条蛛丝网,看起来像是废弃已久。 乐羽上前敲了敲门,无人应答,便推开了门。 屋内十分阴暗,乐羽只觉不太对劲,便想要退出去。 “公子找谁?”一个人晃头晃脑地走了出来,他打着哈欠,眯着眼,居然像是刚醒。 这声音极为尖锐,乐羽吓了一跳,忙道:“卢老三在吗?” “我就是卢老三,公子何事寻我?” 屋内已燃起烛火,这人不过是个矮矮胖胖的中年人,样子也极为普通。 乐羽这才心定下来:“我想知道天山的近况。” “什么天山?我不知道公子在说什么。”卢老三道。 乐羽不由得皱了皱眉,冷冷道:“这里难道不是天山的据点?” 卢老三连忙挥了挥手:“什么天山,什么据点?你大概是找错地方了,快走,快走!别扰了大爷美梦。” 乐羽怒火中烧,握紧了拳头。 “怎么,想动手?”卢老三的脸色突然阴沉下来,显得十分恐怖。 乐羽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令牌,喝道:“卢老三!” 卢老三定眼一看,马上跪倒在地:“公子请随我来。” 乐羽本来也不知道这令牌有什么作用,只是师父既留给自己,想必他也应该认得;却没料到他的反应如此巨大。 卢老三手一碰,脚一点,一道门便已打开。 乐羽跟着卢老三进了暗阁。 “卢老三顶撞公子,还望公子见谅。”卢老三鞠了一躬。 乐羽摆了摆手:“无妨,我来只是想打探一下天山的消息。” “是。”卢老三也不问他的身份,便从身后的柜子里掏出一个册子,边翻边说:“天山弟子严新下山失踪,生死未卜。天山弟子乐羽掉入大海,生死未卜。” 乐羽打断了卢老三的话:“可有鬼鬼祟祟的人在天山周围走动?” 卢老三又翻开了另一个册子:“数月前有一些人在天山脚下转悠,他们看起来不像是寻常百姓,也不像是江湖中人;他们只守在山脚,不知道有什么意图。” 乐羽沉默半晌:古仲吕定是怕我大难不死,逃回天山;他便派人守在那里,想将我一网打尽!若是我死了,必会引起武林动乱。 “天山可曾与他们有过冲突?” 卢老三摇摇头:“另外还有些江湖中人也在天山脚下徘徊,不过他们也没有上山,更像是盯着另一批人。” “哦?竟如此复杂?”乐羽道。 卢老三稍作思量:“天山虽近来屡受重创,但目前暂时无碍,请公子放心。” 乐羽松了口气:“辛苦了,在下告辞。” “公子慢走。”卢老三恭恭敬敬地将乐羽送了出门。 绕回到主街大道后,天色已暗,乐羽的步伐却轻快起来。 卢老三的话让他心定了许多,心情自然也愉快了许多。 “乐大哥,怎么样了?”南宫沐一直在院内踱来踱去。 “天山一切安好,你一直在等我?”乐羽道。 “我见乐大哥去了许久,有些担心;如今没事就好。”南宫沐道。 乐羽点了点头,见南宫沐还不动,遂道:“南宫小姐还有事?” 南宫沐嘻嘻笑了几声:“乐大哥,难得有这闲暇时光,我们去街上逛逛好不好?” “走吧,回来的急,我也还没好好看看天维城。”乐羽心情不错,便应允了她。 城东的街道很热闹,南宫沐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夜晚的繁华了。 也只有大城的夜晚才会有夜市,寻常小镇百姓在这个点早已睡去了。 “时候有些晚了,不然我倒是该买些东西;天山虽暂时没有危险,我却要避免给人认了出来。”乐羽道。 “乐大哥将这些东西写下来,吩咐阿阳去买就行了。”南宫沐道。 乐羽笑了笑,有一个仆人在身边倒真是方便许多,不过若是随时跟着一个仆人,倒也不那么自由。 二人漫步在城东的大道上,月光皎洁,河畔下柳树倒影依稀可见。 “乐大哥,你看今晚的月色多美!”南宫沐道。 只见云层邀月共舞,在月影下缠绵不休。 乐羽也好久没有享受过这样的惬意了。 “咦?月亮不见了。”南宫沐突然道。 乐羽望了望天空:“云层遮住,怕是要下雨了。” “啊,不会吧!”南宫沐有些失落。 “广州的景又岂会差过这里?你就是闷在家里太久了。待上了天山,你岂不是日夜兴奋不已?”乐羽笑道。 “天山真的那么美吗?”南宫沐两眼直直地望着乐羽,似乎充满了期待。 哈...啊...乐羽打了个哈欠。 “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若不是雪莲花,乐羽不知道自己何时才会再回天山。 此番若是回到天山,寻得雪莲花,能恢复他的武功,那么他...他对上官嫣又多了些念想。上官姑娘,你过得如何?你...你也会记挂着我吗? 他曾怪自己报仇心切,太过急功近利,又因为自己武功全失,自怨自艾。 这些日子若不是南宫沐相陪,且让他燃起希望,他又撑不到这一步。 这一夜,乐羽睡的很安稳,他的心早已飞到了天山,他的手早已伸向了雪莲花... 第五十八章 雪莲花 古门如此猖狂,引起诸多江湖人士不满。各大门派虽然致力共同铲除古门,但应对之策也是各不相同。天龙帮态度不明,唐门依然选择中立,上官堡和华山犹豫不决,未拿定主意是贸然出击,还是以守为攻。春谷堂暗中观望着其他门派的举动,再作打算;而碧海庄则是主战。 “庄主,我们在汉阳的弟兄与古门弟子相遇,死伤无数!古仲吕手下的几个舵主武功果然极高,弟兄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说话的是黄钟的得力悍将秦陌。 黄钟叹了口气:“我让你送信去上官堡,你可曾送到?” “上官堡的弟子说上官堡主不在堡内,所以我只好留下信,独自回来了。”秦陌道。 “不在堡内?看来其他门派都在观望,唯有我碧海庄主战。”黄钟冷冷道。 严之礼上前道:“庄主,可我们的弟兄...” “我碧海庄的人绝不是贪生怕死之徒!乐盟主不畏艰险,单枪匹马杀入古门,至今生死不明,我们又怎么能苟且偷生?”黄钟厉声道。 “是...属下知道了。”严之礼默默道。 ...... 阿阳的驭车技术果然了得,乐羽二人在马车上睡的十分安稳。 “阿阳,辛苦你了。”南宫沐道。 “小姐哪里的话,将小姐和乐公子平安送到天山是阿阳的责任。” “多谢你,阿阳,何不上天山休息几日?”乐羽道。 “多谢乐公子好意,只不过阿阳还要赶回广州,不能久留。” “那你路上注意点,多照顾爹爹,有什么事,就寄信给我。”南宫沐道。 “好的,小姐,你也要保重身体,阿阳走了。” “走吧。”乐羽拉了拉帽檐,走向了小道。 若是我未死的消息传了出去,恐怕节外生枝,我们还是沿小路上山吧。 唉,南宫沐叹了口气。 阿阳也走了... 乐羽带着南宫沐一路从洞中穿过,这洞里早已没了当年的黑色鼠状动物。 “乐大哥,这是什么地方?我们不是先来找你的师妹吗?”南宫沐有些害怕。 “我带你先去天池,一般弟子不会去那里。”乐羽道。 二人走了一个时辰,已穿过一处栈桥,来到天池。 南宫沐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天池就像一块瑰丽的碧玉镶嵌在雄伟的群峰之中。 缕缕阳光透过云层扑进湖中,湛蓝的湖面上倒映着周围的峰壁。 “太美了!”南宫沐感叹万分,她几乎从未离开广州,哪里见过这样的景象? 乐羽笑道:“我没有骗你吧。” “不过一般弟子不来这里,是因为这里太冷吗?”南宫沐缩了缩身子。 乐羽扑哧一笑:“也许是这个原因。” “师兄!” “师兄是你吗?”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叫喊。 乐羽猛然转过身,轻轻道了句:“师妹...” “师兄!真的是你!”文燕冲上前去,一把抱住乐羽。 “师兄...我还以为...还以为...呜呜呜....” 乐羽拍了拍文燕的头:“傻丫头,我这不好好的在这儿吗?” 文燕擦了擦眼睛,一拳捶在乐羽胸口:“师兄!你怎么这么久都不传信回来?大家都很担心你!” 乐羽佯装倒退几步,哎哟! “乐大哥!”南宫沐连忙上前。 “咦!”文燕这才注意到乐羽的身后还有一位女子。 乐羽摆了摆手:“我跟师妹开玩笑,南宫小姐莫要当真。” “师妹,这位是南宫小姐,是她救了我的性命。” “原来是师兄的救命恩人,请受文燕一拜!”文燕作势要拜。 南宫沐连忙扶起文燕:“文燕姑娘不必行此大礼;恰巧经过,见乐大哥漂浮在海上,岂有不救之理?” 文燕点了点头:“再次谢过南宫小姐。” “我的事想必你也听到了一些,若是古仲吕知道我没死,恐对天山不利。”乐羽道。 “师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文燕道。 “说来话长,近日天山状况如何?我去了一趟天维城的据点,卢老三告诉我最近山下有很多鬼鬼祟祟的人是吗?”乐羽道。 “是的,但奇怪的是还有另一批江湖人士也在山下走动,好像在保护我们。”文燕道。 乐羽沉吟片刻,难道是上官伯伯或黄庄主的人? “师兄,你现在回来了,就可以带着大家一起对抗古门了。”文燕道。 乐羽脸色突然变得惨淡,不再言语。 “乐大哥,等我们拿到雪莲花,你就会恢复的。”南宫沐道。 “师兄你怎么了?”文燕忙道。 “南宫小姐与我日夜奔波,恐早疲累,你先去安排一下南宫小姐的住处,再来找我。” “是,师兄;南宫小姐,情随我来。”文燕道。 “慢着!乐羽叫住了文燕:我这一路乔装打扮,没有暴露行踪,为免节外生枝,我回来的消息也不要告诉任何人。” “南宫小姐,你先去休息一下,我还有些话要对师妹说。”乐羽道。 “嗯,乐大哥也别太劳累了。”南宫沐道。 现在只剩下乐羽站在天池前,他望着这湛蓝的湖水,当真是有无限的感慨。他当年便在这里面壁思过,又在这里取出冰影剑... 这湖水冰冷彻骨,可他的身体早已适应了这种温度。只是他适应了自己内心的温度了吗?从前他在这里感受更多的是孤独,而现在他又能感受到什么呢? “师兄!我回来了。”文燕一路跑来。 乐羽笑道:“你现在的武功倒是进步不少。” “师兄不想张扬,我便把南宫姑娘安排在天池不远处的一个小木屋了。” “是我从前住过的那个木屋吗?”乐羽道。 “不,不过离师兄住的木屋很近。师兄的木屋一直空着,我还嘱咐师弟时而前去打扫;南宫姑娘的木屋是后来建的。师兄走后,我也时常来天池,有时候晚了,便睡在那里。”文燕道。 “哎,师兄!”文燕突然凑了上来:“你还真是艳福不浅啊,每次回天山都带一个漂亮的姑娘。这次这个又是谁啊?嘻嘻!” 乐羽拍了下文燕的头:“臭丫头,找打?敢取笑我。” 文燕往后一躲:“哎哟,我可不敢,师兄这次回来便不会再走了吧?” “我此次回来主要为了雪莲花。”乐羽道。 “雪莲花?那是什么?”文燕道。 “南宫小姐在医书中寻得秘方,若要恢复我的功力,需雪莲花方可制药,而雪莲花的地点正是天山。” “师兄你受伤了?”文燕忙道。 乐羽叹了口气:“我的武功已全失...” “什么!师兄的武功竟...”文燕惊讶的捂住了嘴。 “古仲吕的武功比我想象要高的多,他手下的那些舵主也绝非平庸之辈,我此次失去武功已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乐羽的脸上布满了忧愁。 文燕的神色也忧伤起来:“师兄这些日子必是受了不少苦楚;江湖传闻古仲吕将师兄震入海中,师兄已命丧大海!可是我不相信,天山弟子也不相信,师兄答应我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 “都怪我太过意气用事,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坏了大事。”乐羽默默道。 “师兄何必如此自责,你背负了那么多,师妹岂会不知?” “好在天山没有大碍,师妹你当居首功。” “师兄当了武林盟主,本就是天山的荣耀!你在外抗敌,师妹这点事又算得了什么?” 乐羽点点头:“言归正传,你我在天山待了数年,从未听过雪莲花,那么雪莲花极有可能出现的地方是...” “秘境!”文燕脱口而出。 “你时常采花,对天山的植物想来十分了解,而我初至天山时,因耐不住寂寞,早已翻遍山头,可从来也未曾见过雪莲花这种东西。” “我本想前去秘境一探,不过...乐羽略作沉思:天山秘境只有掌门可入,我身为天山弟子,断不能违反门规。” 文燕连连摇头:“师父在你下山前就将冰影剑交予你,临终前更将本门心法传授给你,更别说师兄还当上了武林盟主,师兄若是不该继任掌门之位,谁又有此资格?” “这...好吧!”乐羽似下了决心。 “师兄放心去吧,我会帮你支开看守的弟子。”文燕道。 “嗯,我也许今晚去,也许明晚...去之前我要先祭奠下师父。”乐羽道。 文燕正想说什么... 乐羽摇摇头:“你先回去吧,让我和师父说说话。” 第五十九章 天山秘境 古门将聚集之地放在船上,靠在各个港口,时不时出海装作一般船只。 华山地处黄河中游流域,古仲吕本想借黄河流域,隐藏古门的动向。可太湖十三船已遍及多个水域,而他们帮主龙鸣与上官徵素来交好。 “门主,不如前往商洛,那里地处秦岭山地,因境内有商山洛水而得名。我们在那里,一来不易暴露,而且商洛离华山也不远。”齐邈道。 “就依你所言。”古仲吕道。 古仲吕此次虽然倾巢而出,但若是中原武林联手,他绝无胜算!故此他只能趁此机会,速战速决,以求立下根基。 ...... “师父!”乐羽跪在天心墓前。 “徒儿不孝,未能替师父报仇...”他磕了三个头,已是满脸泪目。 “徒儿此行可谓大起大落,数次死里逃生,现在才真正体会江湖的艰辛险恶...可是大仇未报,徒儿怎敢苟且偷生?” “徒儿自知掌门才能进入秘境,可此时情形刻不容缓,望师父原谅。” 他起了身,拿起身旁那仍旧黯淡的冰影剑,朝秘境走去。 他武功虽没有恢复,但轻功底子还有些。 他从未去过天山秘境,此时倒有些紧张。 天突然下起了雨,他想起那年爹爹带他上山,也是这样的天气。只不过那时是白天,而且有人相伴,如今只有自己一人在这茫然的黑夜中徘徊。 自从天心道长逝后,秘境已无人把守。这里虽然叫作秘境,但从来都没有什么闯入者;天心道长绝不会傻傻地将天山的宝物放在一个大家都知道的地方。 乐羽终于来到秘境前,这是一个狭窄的洞穴,没有门,好像谁都可以进去。 他有些迟疑,这一进去,不知能不能寻得雪莲花,更不知道自己能否活着出来,一切都是未知... 乐羽突然暗下决心:上官姑娘,若是我能恢复武功,便立即去上官堡寻你! 他望了望四周,确定周围没有人,这才入了秘境。 这是一条长道,路不算很窄,乐羽的脚步却很慢。他不是走不快,而是不能走快。 秘境内异常闷热,他每走一步都很艰难,他的额头已渗出了汗珠,他的心绷得更紧。他武功全失,任何一丝危险都可能要了他的命! 可越往内走,他越是诧异,这里的情形似曾相识,他的脚步突然快了起来,好像他已来过很多次。 这条路很快到了尽头,那是一道石门。 乐羽左手轻轻推开石门,身子贴着石门上,随之转动。 这!乐羽突然大喊一声! 眼前出现的竟是天梯,与漠北秘道相仿的旋转天梯! 他的双脚不由得往前迈去,他不敢看脚下,他只能盯着前方,仿佛穿过了山和大海。 待他再次回过神时,他已经走到了一条明亮不少的秘道。 不远处赫然挂着一雪白莲花状之物! 这里怎么看也不像是能生长莲花之物...罢了,取下再说。 乐羽连忙上前摘下此物,端详了片刻:这与南宫小姐所描述的雪莲花倒是有些相似,虽百年所成,却极小无比。 嗡~嗡~ 秘道竟传来一阵声响... 乐羽浑身仿佛被电了一下,冰影剑都掉在了地上。 这里太过诡异,我还是尽快离开。他将雪莲花放入南宫沐特制的篮中,捡起冰影剑就往外走去。 出了秘境,天竟微亮了。 此番也太过顺利了...乐羽不敢相信数百年才开一次的雪莲花竟如此轻易就拿到了手。 可他却忽略了先前漠北之行,他和上官嫣费了多少精力才找到了出口。 “乐大哥,你终于回来了!雪莲花所在处可有眉目?”南宫沐连忙道。 “南...南宫小姐,你怎么还没睡?”乐羽太过专注,竟没看到南宫沐。 “我担心乐大哥,哪里睡得着?”南宫沐道。 乐羽从篮中拿出一莲花状之物:“可是这个?” “乐大哥已取来了?”南宫沐小心翼翼地接过此物,端详了许久,突然喊道:“这正是雪莲花!太好了,乐大哥的武功有恢复的可能了!” 乐羽松了口气,握紧的拳头缓缓松开。 “南宫小姐,谢谢你!若不是你一直激励我,恐怕我早已放弃,又怎会有今日?” “是乐大哥吉人自有天相,我这就去帮你煎药。”南宫沐拿着早已准备好的断弦膏,走向旁边临时搭建的药房。 “煎药之事不必急于一时,你先去休息,明日再说。”乐羽道。 “早一些开始,乐大哥就能早一点恢复。”南宫沐道。 “好吧...那你跟我来。”乐羽见南宫沐如此坚定,也不忍拒绝。 ...... 上官堡壁垒森严,外人绝难入内,这些日子,又添了不少好手。多年前的交手,已让上官徵十分忌惮古仲吕的武功,现在他们卷土重来,不可不防。 闻羽的死与古门脱不了干系,现在他唯一的儿子乐羽又因为古门而下落不明,上官徵怎能安枕而卧?只是他也有自己的考虑,现在贸然出击,只会暴露自己的缺点;对古仲吕只能智取,不能硬拼。 “爹爹,求您说真话...乐羽是不是...是不是已经...”上官嫣说到一半,竟有些哽咽。 上官徵叹了口气:“嫣儿,不是爹爹瞒着你,只是爹爹也不相信这个消息。”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上官嫣道。 “天龙帮言掌门告诉我,乐羽独自登上了一艘船。那艘船如平常一般开出港口,也没人注意;而古仲吕就在船上。” “什么!”上官嫣愕然道:“船上发生了什么?” 上官徵摇摇头:“没有人知道,后来传出消息,羽儿已被古仲吕击落大海,绝无生还可能!我请龙帮主帮忙一起寻找,可是众人搜寻了数月,别说人,就连那艘船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上官嫣脸色惨白,动也不动地站在那儿,只觉得背上流下一股股的冷汗。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爹爹不会放弃的。”上官徵道。 上官嫣已默不作声,乐羽...你还活着吗? 可你若还活着,怎会不让我知道... 第六十章 恢复 煎药对于器皿,水质的要求十分之高,好在天山有专门的炼药房,砂锅,瓦罐应有尽有。而天山水质更不必担心,透亮且纯净。 南宫沐寸步不离,只因煎药的火候尤为重要,不可大意。 况且药材煎煮至少两至三次,方可提取药材的有效成分含量,增强疗效。 南宫沐在内日夜操劳,文燕在外日夜守候,乐羽则时常在天池遐想。 吱呀...门开了。 南宫沐的脸色苍白,显然已筋疲力尽。 文燕见到南宫沐出来,立马迎了上去:“南宫小姐,这可是师兄的药?” 南宫沐点了点头:“文燕姑娘请放心,天山的炼药房应有尽有,药已制成。” “太好了!我们赶紧去找师兄吧。”文燕喊道。 二人还未走到木屋前,文燕就已放声大喊:“师兄,师兄!” 乐羽打开木门:“怎么了?老远就听见你的声音。” “药煎好了,师兄快来吃药。”文燕道。 乐羽朝南宫沐微微一笑:“南宫小姐辛苦了。” “乐大哥客气了,这药需要一日三服,连服七日。而且这七日要好好休息,不能练功,要让身体有一个适应的过程。”南宫沐叮嘱道。 文燕在旁连连点头:“师兄,你听见了吧,不要练功。” 乐羽白了文燕一眼:“就你啰嗦。” 由于乐羽平安无事,天山的弟子也都撤出了泉州。 这几日,文燕怕乐羽呆着无聊,便时不时地来陪他说话。而南宫沐除了端药的时候,也不来打扰他们,毕竟他们很久都没有见面了。 “哈哈哈,是啊,你小时候就那个样子。”乐羽捧腹大笑。 “乐大哥聊什么那么开心啊?”南宫沐端着一大碗药来到乐羽屋内,这是乐羽最后一日服药了。 “我在跟师妹说一些小时候的趣事。”乐羽道。 文燕站起了身:“好啦,师兄,既然南宫小姐来了,我也该去忙我的事情了。” 乐羽点了点头:“去吧。” 南宫沐将药放在桌上,笑道:“好久没有看到乐大哥这么开心了。” “若不是南宫小姐,我怎会有恢复的希望?”乐羽道。 南宫沐听到这话,却有些不安,谁也不知道这药究竟有没有效。 “乐大哥,你...这几日感觉如何?” “唔...我感觉好像有几股暖流冲进身体的每个角落,刚开始的时候,我的身体在反抗,现在我正在努力适应和接受它。”乐羽道。 南宫沐点了点头:“这几日乐大哥已可开始练剑,只是尽量避免发力。” “是,谢谢南宫小姐。”乐羽已将药喝得干干净净。 “那乐大哥多休息,我就不打扰你,先出去了。” 乐羽点了点头,待南宫沐离开之后,他却在想另外一件事。从秘境出来后,他每天晚上都会梦到一个奇怪的场景,在梦中是那样真实。可是梦醒后,自己就忘得一干二净。这与秘境中那似曾相识的场景,会有什么联系吗? ...... 夜凉如水,这是一条荒废已久的古道。 唐云飞牵着马,他不忍这健马长嘶,打破了这少有的宁静。 这时一阵银铃声响起,他竟久违的笑了。 “唤我来何事?”唐云飞淡淡道。 “没事,就不能唤你?”一妙龄女子着苗疆打扮,她双眉修长,一双眼睛不停地转着,像是要把人的魂勾走似的。她腰间挂着一弯吴钩,站在不远处的树下笑嘻嘻地说。 “你该知道,我最近实在烦心的很。”唐云飞道。 “所以我来了。”苗疆女子声若黄莺,酥麻入骨。 “呵呵。”唐云飞又笑了一声。 “你实在该多笑一笑,世上没有多少女子,能经受得住你的笑。”苗疆女子道。 “那其中应该不包括你。”唐云飞淡淡道。 “我若是那么肤浅的人,唐二公子又怎会为了我笑?”苗疆女子道。 唐云飞哀叹一声:“我要做一件很棘手的事情,但我实在不想做。” “哦?天底下能让唐二公子不想做,却不得不做的事情倒当真少得可怜。”苗疆女子倒显得有些惊讶。 “只因那是父亲交代的事情。”唐云飞默默道。 苗疆女子凑上前去:“你不敢违抗?” 唐云飞摇了摇头:“没有人敢违抗。” “若已答应,就别再理会其他,否则只是更加苦了自己。”苗疆女子道。 唐云飞幽幽道:“这些道理我早已明白,只是与他们那样的人为伍,实在...” “你若痛苦,为何不来找我?”苗疆女子微嗔道。 唐云飞苦笑一声:“我已是废人,又何苦把这痛苦也给了你?” 苗疆女子轻轻一笑,左手已攀上了唐云飞的身体,她在耳边柔声道:“谁说你是废人?” ...... 咚咚咚... “师兄,你在吗?” “师妹你最近来得很勤嘛?”乐羽推开门,擦了擦额头的汗。 “好啊!师兄,你居然在屋内偷偷练剑,我要告诉南宫小姐听。”文燕喊道。 乐羽连忙捂住了文燕的嘴:“你这丫头,怎么还是没长大?” “好啦好啦,我不说就是了,但师兄得陪我去镜湖玩。” “镜湖?就是我先前面壁的时候,你想带我去的那个?”乐羽道。 “哇,没想到师兄还记得,对啊,就是那个。”文燕拍手道。 “好,师兄带你去。”乐羽心道剑招练得也无趣,索性也去看看。 二人沿着小路下山,去到山脚。 乐羽苦笑一声,从前为了避开山下弟子,怕被师父知道,才走这小路。如今武功全失,为了掩人耳目,还是得走这小路。 “嗨,我说师妹,我看你轻车熟路,是不是我走后,你偷偷溜下来不少次?”乐羽道。 “师兄,别胡说,我们快点走。”文燕似是心虚,又加快了脚步。 “你慌什么?师兄也不会责罚你。”乐羽也跟了上去。 平静地湖水因为舟的摆动而荡漾起来,树的倒影,亭子的倒影全部都抖动了起来。天空偶尔有几只鸟飞过,伴随微微清风。 二人来到湖旁,乐羽突然有些怀念上官嫣。 “应是良辰美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师兄,下山了还板着脸,开心一点嘛。”文燕拍了拍乐羽。 “是,师妹,我听你的。”乐羽笑了笑,虽然这笑很扭曲。 文燕看着湖水,缓缓道:“师兄你觉得人的一生能否如湖水这般平静?” 乐羽蹲了下来,用手拨了拨湖水,又马上收了回来,这水倒也冷得很。他缓了缓神:“湖水自身或许平静,然而被我这么一拨,它便荡漾起来。很多时候能让你不平静地的事物实在太多,你甚至可能都无法避免。” “我听说如果人往镜湖中看,湖中显出的倒影可以窥探出一个人的未来。”文燕道。 “师兄若认了命,恐怕你已见不到师兄了。” “师兄会一直陪着文燕吗?”文燕突然道。 乐羽沉默半晌:“师妹,你已经长大了。或许不久后,你也会下山,闯荡出属于你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师兄觉得外面的世界好吗?”文燕望着湖水似自言自语:“可是我觉得这样挺好,一切显得那样平静安宁。” “你所看到的只是表象,你并不知道它的内心是否真的平静。正如我所说,有时候平静的生活并不是自己打断的。人毕竟不是神灵,要做到视万物为无物又岂是那么容易?”乐羽道。 “师兄似乎感悟了许多。”文燕默默道。 “许多东西你虽然不想经历,但经历过,就再也忘不了了。”乐羽道。 第六十一章 斗智斗勇 “门主,我有些不明白,我们在商洛修整,便是为了掩人耳目,好攻上华山,可为何现在外面都知道了古门即将攻打华山?”顾川道。 “自古华山以险著称,若为偷袭,须由黄神谷攀上北峰。古人施钩梯而上华山,以松柏之心为博,箭长八尺,棋长八寸,可见何等艰难!”齐邈道。 “但若是其他门派知道此事,赶来救援,又当如何?”顾川道。 “红叶舵主不必担心,华山山高水远,他们若是不带许多人手,如何能敌古门?若是带了许多人手,府内必空!我已差李乐密切关注此事。”齐邈道。 顾川鞠了一躬:“齐大先生,高瞻远瞩,在下折服。” “我看你们几人最近好像不太对头。”古仲吕突然道。 “门主观察入微,各个舵主行事风格自不相同,处理事情时便有了矛盾。”顾川道。 “此时是最重要的时候,不要先起了内讧。”古仲吕道。 “属下知道,定会好好处理此事,不会有误门主大业。”顾川道。 ...... 天山的夏季纵不炎热,乐羽也练得一身汗水。此时他须得更加勤练,只因他知道时间已越来越紧。 这日,他练完剑回到木屋,桌上已摆上了三菇六耳,瓜果蔬茹。 “南宫小姐,山内饮食清淡,可还习惯?”乐羽道。 “我本不喜油荤,这种烹饪手法也当真独特。”南宫沐已夹着草菇放入口中。 乐羽点了点头,见文燕还未动筷:“师妹,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逍遥门、武灵派被古门所灭,还有许多门派甘愿归顺他们!”文燕愤愤不平道。 燕兄...乐羽不由得哀叹一声,他虽与燕东并无深交,但燕东当时在武林大会上替他说话,他一直记在心里。 “古仲吕绝不甘心于此,他必定有更大的阴谋,我已不能再等;看来还得去联合各大门派共同抵抗古门。” “师兄的武功恢复的如何?”文燕道。 “刚开始我仍需要强迫自己去接纳那股暖流,现在似乎已经交融了。” 乐羽望了望冰影剑:说来也怪,这冰影剑从初时的黯淡无光,现在已有了些许蓝光。 他沉吟片刻:“我明日便去一趟上官堡。” “明日?乐大哥武功还未完全恢复,还是再养些时日吧。”南宫沐劝道。 “是啊,师兄,南宫小姐说的有道理,养好身子比什么都重要。”文燕忙道。 “你们也该知道,此事已不容再拖。若是我没死的消息传了出去,可稳定众心。再凭借上官伯伯在武林中的号召力,现在谋划对抗古门或许还不算晚。”乐羽道。 “既然师兄已经决定了,那么师妹也会全力支持,我这就去为师兄准备一些东西。”说完文燕便站起身走出了木屋。 “乐大哥...你会带我去吗?”南宫沐囔囔道。 乐羽沉默半晌:“我此次前去上官堡,不会再隐藏我的身份,你在天山待着,我会放心很多。” “可你的身子...”南宫沐不愿勉强乐羽,可也不愿这么轻易妥协。 “你难道还不相信自己的医术吗?我已受过那样的磨难,如今怎会不好好珍惜自己的性命?”乐羽道。 南宫沐点了点头:“乐大哥若是能这样想,我便放心了。” “我与师妹情同兄妹,你有任何需求尽管去寻她。”乐羽道。 “乐大哥,盼你早日平安归来。”南宫沐默默道。 ...... 这对寻常百姓只是普通的一夜,对乐羽却是极为重要的一夜。不仅他从鬼门关走了一遭,他的武功也从鬼门关走了一回。 天将明,他便要再次面对那强大的对手。 “前去上官堡路途艰险,师兄,你定要小心!”文燕道。 “师妹...天山的事就依靠你了,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师兄,委屈你了。”乐羽道。 “师兄身为武林盟主,心系天下苍生,此番再战古门,也好替曾被古门暗算过的天山弟子报仇!”文燕说着激动了起来。 “南宫小姐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忍她同我一起涉险,你定要护她平安。”乐羽道。 “我一定会照顾好南宫姑娘,师兄勿念,一路小心!”文燕道。 “师妹你已经长大了,天山就靠你维持了!”乐羽道。 文燕望着乐羽离去的背影,突然有些感慨,也许是吧...我们都长大了,我们都有许多的事情需要承担,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任性了... 还记得从前师兄偷偷带我下山的时候,那年我们都那么小,师兄为了保护我,还跟别人起了争执。那时候的日子虽然有些无聊,但平淡又何尝不好呢?师兄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可是...可是我却帮不上什么... 唉...虽说血海深仇一定要报,可是看到师兄如今这番模样,真是令人心痛不已。师兄...你一定要平安归来!师妹答应你的,也一定会尽全力做好。 ...... 古门既已放出风声,卓奕衡即使坐拥天险,又怎能不慌? 古门行事诡秘,此次故意露出风声,不知有何阴谋! 但古门踪迹难寻,难道只有守株待兔了吗? 卓奕衡摇了摇头,已显颓丧之色。 只凭华山之力,如何抵挡古门? 他虽一向自视清高,但已深知古仲吕和古门九个舵主的实力,此刻华山存亡皆在他的肩上,他又怎能安枕以眠? “冷川,拿笔墨来!”卓奕衡喊道。 “是,师父。”卓冷川道。 卓冷川是华山派大弟子,武功人品俱佳,深受卓奕衡器重。 见师父奋笔疾书,卓冷川不由得好奇,道:“师父,何事如此着急?” “你将此信交给一个你最信得过的人,务必要送到上官堡,交给堡主上官徵。”卓奕衡将信封住,他的语气坚定,已由不得他人反抗。 “何不由弟子亲自送去?”卓冷川道。 “不,你留下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让你去做。”卓奕衡道。 “是,弟子这就去!”卓冷川拿着信,往山下跑去。 卓奕衡握紧了拳头:“成败在此一举了!” 第六十二章 久别偶相逢,俱疑是梦中 上官堡位于商雅镇北边,尘土飞扬,马车正一路奔驰! 若是骑马,可快些到达,可乐羽仍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不适,便只好选择了马车。他本想连夜赶路,又想起文燕和南宫沐的临行叮嘱这才作罢。虽然路上时间拖得久了些,但他的身体的确得到了充份的休息。 乐羽坐在车里,一边想着与上官伯伯探讨如何对抗古门,一边又幻想着与上官嫣相逢的情景。他望了望手中的冰影剑,师父当时让我下天池寻你,定是知你不同凡响,愿我能用你手刃仇人! “公子,是否要在商雅镇寻间客栈住下?”车夫道。 乐羽掀开车帘:“哦?我们竟已到了商雅镇?” 此时阳乌将落,上官堡虽离商雅镇不远,但到达时已入了夜。夜晚拜访容易引起对方的误会。看来车夫也深谙此理,故才有此一问。 “不,直接去上官堡。”乐羽应道。 他对上官嫣的思念已再容不下一夜之长。 “驾!驾!” 马车在颠簸的路上行了一个时辰,前方已有了亮光。 把守关隘的人见有马车前来,挥戈喝道:“来者何人?速速停下!” 车夫缰绳一拉,“吁~”马儿便停了下来。 乐羽下了马车,望向前方,上官堡果然地势独特,南有长江之险,北有淮水阻隔,易守难攻。 他朝车夫挥了挥手。 驾!马车已掉头离去。 “在下乐羽,前来拜访上官堡主,还请通报一声。” “堡主现在闭关,不见任何人,请回吧!”守卫厉声道。 乐羽从怀里掏出云海玉佩,道:“既是如此,你将这玉佩交给你们少堡主上官言,她看了自会明白。” 守卫见此人气度不凡,竟与少堡主也有往来,不敢怠慢,连忙通报去了。 此时上官徵和上官嫣正在堂内商量着什么,一弟子来报:“堡主,外面有人求见。” 上官徵厉声道:“不是说了,不见任何人吗?” 那堡内弟子双膝一软,跪了下来,哆嗦道:“那年轻人说有样东西要交给少堡主。” 上官嫣怔住了:“给我?是什么东西?” 堡内弟子递出玉佩:“少堡主,他说您看了就明白了。” 上官嫣接过玉佩,定眼一看,突然全身打颤,一阵眩晕,险些站立不稳。 上官徵上前扶住上官嫣:“怎么了?” “爹爹...是乐羽...”上官嫣缓了缓神,死死地抓住玉佩,眼眶已挤满了泪水,声音也含糊不清。 上官徵眼前一亮,挥手道:“走,我们去看看!” 乐羽低着头,他的手心正冒着汗,再见会是怎样的情景? 他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 “乐羽!”只见一人突然冲上来紧紧地抱住了他。 乐羽被突来的拥抱吓到,一时竟不知说些什么。 “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上官嫣似乎要将这些日子所受的苦楚一下子倾泻出来。 “上官姑娘...”乐羽手一揽,也紧紧地抱住了上官嫣。 他太想念上官嫣了,等到上官嫣真的出现在他眼前时,他反而怀疑这只是一个梦。 “羽儿!”上官徵大步流星而来。 二人立即松手,继而尴尬一笑。 上官徵抓住了乐羽的左肩,激动地说:“真是五弟护佑,五弟护佑啊!” 乐羽脸上的愁容也一消而散:“上官伯伯,能见到你们真是太好了!” “你这些日子都去了哪里?”上官嫣忙道。 “这些时日我一直派人寻你,可哪有你的下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突然杳无音讯?”上官徵道。 “当日我潜入古门船中,本想了解他们的诡计。不料行迹败露,我不敌古仲吕,被他震入大海!所幸一位姑娘将我从海上救起,这才大难不死。” 乐羽缓了缓道:“我伤的不轻,因此一直在那位姑娘府内疗伤,承蒙那位姑娘悉心照顾,这才康复。” “哦?不知那位姑娘现在何处?”上官徵道。 “她一路随我回到天山,全仗有她的医术,我的武功才有恢复的机会。此番来上官堡路途遥远,我怕她承受不了,便安置在天山了。”乐羽道。 这些话,上官嫣一字不落地全听了进去。 救命恩人...一路陪伴... 那我...上官嫣刚刚交付的真情似乎被冷水浇了个透。 “可惜那位姑娘没来,不然定要当面道谢!” “来,正是用餐之时,我们边吃边聊。”上官徵道。 “多谢上官伯伯。”乐羽道。 上官堡背山面水,殿堂巍峨,布局严谨。两侧房屋罗列,井然有序。 堡内戒备森严,守卫们不停地来回走着。 磨光的大理石地面一尘不染,厅堂上两把紫檀木雕花大椅映入眼帘。后面的案几上放着名贵的碧纹瓷器,墙上挂着一柄宝扇,此扇扇面极宽,扇柄往上为六根深蓝色锥形图案,兼以赤色;夹缝中皆为亮黄色,再由赤色封住扇面顶部,似是火中燃烧。 如此宝物,让乐羽惊叹不已。 “羽儿,坐,就当这里是自己家,不必拘束。”上官徵道。 “谢上官伯伯。”乐羽道。 “羽儿,你这些日子受苦了,就让上官伯伯替你接风洗尘!” “谢谢上官伯伯,咦,上官姑娘呢?”乐羽这才发现上官嫣不见了。 上官徵无奈地摇摇头:“这孩子真是不像话!算了,不管她了。” ...... “砰!”上官嫣将房门紧关,她的脸色已从红润变为惨白。 上官嫣紧咬嘴唇,心念道:我是否自作多情...还以为他的心里有我?想不到再次相见,他的身边已经有了一个可以照顾他的人。 可是在那个时候,他...他表现出来的,怎会有假? 是他变了吗?是那位姑娘在他身旁日夜守候,他感动了吗?我虽在这里担忧难过,可是毕竟没有陪在他的身边,陪他度过难关... 上官嫣摇摇头:我从未向他表露过,现在又何必去打扰他? 可是...上官嫣望着手中的玉佩,这玉佩他一直留着,哪怕掉入了大海,他也没有舍弃... 第六十三章 情意浓浓 “上官伯伯,听说古门最近连灭逍遥门,武灵派两大门派?”乐羽道。 上官徵叹了口气:“当初古门放出消息,说你已被古仲吕杀死!这个消息很快被我们截断,没有再传出去。我自然不信,于是派遣众多弟子去寻你,可是哪有你的踪迹?”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消息再次传了出去,武林各门派都人心惶惶。那时候并没有人知道你将古门三个舵主斩于剑下,只知你败在古仲吕手上。群龙无首,我和卓掌门以及马副堂主只能告诉众人,古仲吕已离开泉州。” “是我太过鲁莽!我不该如此冲动,坏了大局,我...”乐羽悔恨不已。 “你不计生死,为了天下武林的安危,独身前往古门分舵!此等英勇,世上何人能及?只是现在古门趁机搅乱武林,已经吞并了多数门派,更有人甘于鞍前马后,做着摇尾乞怜的狗,以求苟延残喘!”上官徵显得极为愤怒。 他接着道:“现在你回来了,我希望你能带领众人继续共抗古门!” “万万不可!我已无脸再面对武林中人。”乐羽苦笑一声:“我本该做出一番成就来证明自己,可我打草惊蛇,坏了大事,只会授人话柄,惹人耻笑,又如何号令天下群雄?还是请上官伯伯出来主持公道。” 上官徵摇摇头:“你连斩三舵舵主,已是立下大功!罢了,此事以后再议。” “上官伯伯准备如何对付古门?”乐羽道。 “原本若我和天心道长联手,古仲吕也占不了上风。可惜天心道长已逝,众多门派皆在观望,我上官堡肯定要先站出来!先前碧海庄庄主黄钟差人送信给我,恰好那时候我去了华山,不在堡内。” 上官徵又道:“现在武林中只有碧海庄表达了明确的态度,我刚才还和嫣儿商量下一步的计划,希望能与黄庄主合作去对抗古门。我听嫣儿说你与黄钟有些私交,不知你能否去趟碧海庄?” “可!明日我便前去碧海庄一会黄庄主。”乐羽道。 “如此甚好!你长途跋涉来此,本该让你歇息几天,只是现在事态紧急,刻不容缓。”上官徵的脸上也显得极为焦虑。 “上官伯伯所言极是,这点劳累算不得什么。”乐羽道。 晚饭过后,乐羽在庭院中踱来踱去,他本想亲自去找上官嫣,可不知道她住在哪,又不好意思问人。 只见东边灯火璀璨明亮,他便朝那走去。 “乐公子好。” 众人已知他是上官堡的贵客,都敬重有加。 此地有出水明晰的青莲,落如红雨的桃花。 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一派春色。 此地难道是上官嫣的庭院?还是莫要鲁莽。 恰好迎面走来一个婢女,乐羽道:“请问这里是?” 婢女答道:“回乐公子,这里是小姐住的地方,你可是要寻小姐?” 乐羽尴尬地笑了声。 婢女倒也知趣,手往东南边一指,道:“小姐就住在那儿。” “多谢。”乐羽道。 上官嫣虽以男儿身现身武林,但终究是个女子。她所住的庭院也与上官堡的风格截然不同。 “想不到戒备森严的上官堡竟有如此秀景。”乐羽不禁感叹道。 他缓步走到上官嫣门前,停留了片刻,左思右想,还是上前叩了叩门。 没有任何回应。 她难道不在屋内?乐羽又再次叩了叩门:“上官姑娘,是我...” “你来干什么?”上官嫣冷冷道。 怪不得人总说女子心思难猜,先前才要托付一片真心,转眼便拒人千里。 “我...我来...我来找你啊。”乐羽一时竟语塞了。 “你来找我做什么?你还来找我做什么?你不是已经...”上官嫣的声音突然充满了悲凉。 “你说什么?我不明白。”乐羽一脸茫然。 上官嫣突然冷笑几声:“你不是已经有了一个朝夕相处的人?” 乐羽一怔:“朝夕相处的人?你是指救我的南宫姑娘?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门突然打开,只见上官嫣怒视道:“那是什么样?” 看到上官嫣满脸怒容,乐羽先是一愣,继而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上官嫣更生气了。 “我们去走走吧。” 她的这副模样非但不难看,简直美极了。 上官嫣脸色通红:“你...你...谁要跟你去!” 乐羽望着上官嫣,沉默半晌:“上官姑娘,难道你...还不明白我对你的心意吗?” 你...上官嫣望着乐羽,她的眼神如柔美的月光那般皎洁。 她刚刚还是脸色苍白,此时竟有了血色。 “你看什么呢?”上官嫣只觉得全身发烫。 “好了,我带你去逛逛上官堡。”上官嫣说着就往外走。 “别走!”乐羽上前一步,抓住了上官嫣的右手。 “你!你...”上官嫣一时惊慌失措,从未有人敢这样放肆! 她想挣脱,却被牢牢握住,动弹不得。 她不经意地抬头,却发现乐羽正深情地望着她。 这双眼好似射出一团火,如夏季的烈日,将上官嫣全身都融化了。 她的手垂了下去,不再反抗。 “这么久不见,你...还好吗?”乐羽轻轻道。 上官嫣紧咬嘴唇:“你生死不明,我如何能好?” 乐羽叹了口气:“我曾答应你一定会回来,但我也一度以为我回不来了。” 清风拂柳,碧草如丝,一弯河流尽收眼底。 乐羽望着远方流淌的小河,轻声道:“我曾感受过这黑夜的迷茫,这恐怖的绝望,但只要想到了你,我总能坚持下去。” 他...怎么变得这样会说情话? 上官嫣的脸又红了,她恐怕从未这样过。 “从鬼门关走过一次,我才知晓,有些事情如果不说出来,就是一辈子的遗憾。也许真正经历过生离死别,才能体会那份情感的珍贵。”乐羽脸上浮起一阵寒意,似乎先前惊险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没有风,就连河水都静止了。 短暂的沉默后,上官嫣终于开了口:“当你去泉州之后,我的心就再没有平静过。我知道你身负血海深仇,才更加害怕。可我也知道这就是江湖,入了江湖就注定身不由己。” “在你失踪之后,我才发现你对我是那样的重要。只是你生存的可能越来越小,我的心也越来越痛。你若是死了,什么都不知道,倒还轻松了。可我呢?我日日夜夜忍受着相思的煎熬,且是阴阳相隔的煎熬。这才是最痛、最致命、最无法磨灭的!” 上官嫣说到动情处,竟忍不住拿出手帕擦了擦眼角。 谁又能想到凭借一把赤炎扇荡平江西十八寨的上官言竟如此多情? “但我见到了你,我觉得所有的痛楚都不存在了,现在我所感受到的全是喜悦。” 上官嫣突然抓住了乐羽的胳膊:“可是...答应我,不要再离开了好吗?至少要走,也带我一起。” 这是上官嫣第一次主动触碰他的身体,乐羽的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只是...” “只是什么?”上官嫣仍在期待着什么。 “古仲吕未除,爹娘,师父之仇未报,我又如何顾及儿女私情?”乐羽叹道。 “可我不想再忍受哭泣、痛苦、不舍甚至还有死亡。我知道你大仇未报,不应拘泥于私情,可我...”上官嫣喉咙哽咽,说不出话来。 “嫣儿,我又何尝不想与你厮守在一起?我不愿意枉死,更害怕你伤心欲绝,再也看不到我。但你可知道黄庄主为了寻我,在泉州死了多少弟兄?天山为了找我,又死了多少弟子?我如何苟活,如何置身事外?即使最后我活了下来,又与死有何分别呢?” 夜更深了,可哪里是黑暗,哪里是死亡? 他们都将这些隐藏在内心的最深处,不再说出来。 二人迎着河边的风,漫步在青石板道上。月光越过花叶的间隙,洒在两人的脸庞上。乐羽望着上官嫣,上官嫣也望着他,不需过多言语,二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 天空是那样的湛蓝,地上的草是那样的葱绿。雨水浇灌后的泥土散发着一种春天的味道。好像冰冻的河流,正在慢慢地融化,白雪覆盖的大地正在慢慢地消退。 上官嫣依偎在乐羽怀里。 你的存在,仿佛唤醒了整个世界,也唤醒了我的心... 第六十四章 碧海庄 黄钟这几日正为古门的事忙的焦头烂额,他一人的力量实在微不足道,他也正苦于怎么游说各门各派共同抗古。他虽年少成名,但论名望还是远远不及上官徵等前辈。 “之礼,各大门派作何回应?”黄钟道。 “碧海庄与唐门素无来往,故秦陌并未去唐门;春谷堂马堂主病重,无暇顾此;天龙帮言掌门似乎对庄主昔日替乐羽讲话,颇有微词,故并未表态。”严之礼道。 “华山呢?”黄钟道。 “卓掌门表示与上官堡共进退。”严之礼道。 “那上官前辈可回到了上官堡?”黄钟道。 “秦陌说他在春谷堂停留几日,便再次赶往上官堡。”严之礼道。 “时态紧急,你亲自去一趟!”黄钟道。 “是,属下这就准备,马上出发。”严之礼道。 “素问上官前辈好扇,你可去挑选几把精美的扇子一并带去。”黄钟道。 严之礼点点头,“属下告退。” ...... 乐羽虽不忍离别,可联合之事刻不容缓。 “羽儿,才奔波至此,又要上路,真是辛苦你了!”上官徵特来送行。 “上官伯伯言重了,乐羽定当不辱使命!” “此番前去,你一定要小心。”上官嫣道。 “嗯,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 乐羽俯在上官嫣的耳边,轻轻道:“我还没走,就已经开始想你了。” 上官嫣脸一红,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乐羽上了马,又回头望了望上官嫣。 上官嫣点了点头,朝他挥手... 一匹枣红骏马从上官堡疾出,这马长鬃飞扬,四蹄翻腾,是上好的良驹! 只是这次马背上的不再是上官言,而是乐羽。 上官嫣将自己的好马给了乐羽,希望也能带给他好运。 “驾!驾!” “马儿,跑起来吧!” 血海深仇自比天高,可割舍儿女情长又谈何容易? 这才相处一日,便不得不再次离开上官嫣,乐羽自感无奈。 他连日赶路,身体已有些吃力。 只见前方有个茶棚,吁~乐羽缰绳一拉,马便停了下来。 “小二,将马儿喂好,再给我一斤卤牛肉。”乐羽道。 “好咧,客官请坐。” 乐羽刚落座,便见前面一人一袭蓝衣,正在喝酒。 这不是?乐羽站起身,唤道:“唐二公子?” 那人转过身,只见他愁云密布,正是唐云飞。 乐羽笑道:“这可真巧,能在这里遇上唐二公子。” 唐云飞已惊出了一身冷汗,“你,没死?” “哈哈,唐二公子放心,这光天化日,鬼也不敢现身的。”乐羽笑道。 唐云飞点点头:“你没死,很好。” “唐二公子这是要去哪儿?”乐羽道。 “出门办点事。”唐云飞道。 “唐二公子可听说了古门的劣迹?”乐羽心想,若是能拉拢了唐门,实力必定大增。 “略有耳闻。”唐云飞的脸色已有些怪异。 “古仲吕心狠手辣,残害中原武林人士,必当诛之!”乐羽高声道。 唐云飞抿了口酒,淡淡道:“自古兼并常有,即是中原武林门派兼并也不难见,死伤则更是无法计量。” 乐羽已是怒不可遏,他没想到唐云飞竟将别人的生死说的如此轻描淡写。 “许多事情,见得多了,你也就习惯了。”唐云飞又道。 “若是古门入侵唐门,你也会如此不痛不痒吗?”乐羽冷冷道。 唐云飞冷笑一声:“若我唐门被犯,我唐门弟子必当奋力抗敌,死而后已。” “不过,唐云飞话锋一转:“若是技不如人,又有什么好说的?既入了江湖,不是我杀你,便是你杀我,一只脚早已踏入了鬼门关。” “很好!我想唐门正因为没有立场,冷血无情,才能做到置身事外。”乐羽狠狠道。 “客官,您的卤牛肉给您备好了,您的马也喂好了,这马的食量可真惊人啊!”小二感叹道。 乐羽接过卤牛肉,厉声道:“既然道不同,何必为谋?在下告辞!” 唐云飞回头望去,乐羽已一骑绝尘! 看他的方向必是前去碧海庄。 唐云飞扔出一锭银子:“将我的马也牵来。” ...... 远在天山,多日没有乐羽消息的南宫沐按捺不住了。 天池风光虽好,但日夜守着,岂有不无趣之理? “文燕师姐,外面有位姑娘急着说要见你。”天山弟子来报。 “喔,知道了。”文燕走出正厅,看到面色有些憔悴的南宫沐,连忙道:“南宫姑娘,你怎么来了?” “文燕姑娘,有乐大哥的消息吗?”南宫沐显然十分焦急。 “我正准备去寻南宫姑娘;刚刚接到师兄的来信,师兄说他已到了上官堡,不过受堡主上官徵所托,前往碧海庄寻找庄主黄钟,让我们不要担心。”文燕道。 “乐大哥信上可说了何时回来?”南宫沐道。 文燕摇了摇头:“南宫姑娘,师兄有血海深仇要报,现在更是为了武林四处奔走,我们应当全力支持他才是。” 南宫沐一怔,脸上已满是落寞:“我只是担心乐大哥的伤...” 文燕才知自己话重了,便拉起了南宫沐的手:“师兄的伤是南宫姑娘治好的,难道南宫姑娘对自己没有信心吗?” “谢谢你,文燕姑娘。”南宫沐道。 “南宫姑娘,你放心,师兄一有消息,我立即告知你。若是平时无趣,也可与众弟子一起晨读。” “嗯!”南宫沐这才挤出了一丝笑容。 ....... 乐羽抚着枣红骏马,道:“马儿,你也想快些见到你的主人对吗?” 马儿似乎通了人性,它嘶吼一声,开始狂奔起来! 马儿是否疲惫他不知道,但他实在有些撑不住了,他的手虽拉着缰绳,他的腿虽夹着马鞍,但他的身体已开始摇晃... 嘶--- 马儿突然停了下来... 乐羽已赫然看到碧海庄三个大字,他一跃而下。 “在下乐羽,前来拜访黄庄主,劳烦通告一声。”乐羽道。 “请稍等...我这便前去禀告庄主。”护卫道。 与上官堡相比,碧海庄更多透出的是它的清新素雅。门口的台阶,甚至悬挂的牌匾都由竹子制成,碧海庄地势虽不险要,但依山傍水,风景十分秀丽。 乐羽未等片刻,便有急促脚步声传来。 “盟主!”黄钟大声呼喊。 只见他的头发散开,还没来得及整理。 “黄庄主!”乐羽也快步上前。 “江湖传闻盟主葬身大海,没想到竟还能相见!”黄钟也不再拘束,紧紧地抓住了乐羽的肩膀。 乐羽也紧紧地抓住了黄钟的手臂,他们此时竟好像是熟识多年的好友。 黄钟一展愁容:“盟主安然无恙就好,安然无恙就好!” “打扰黄庄主,实属不该。”乐羽见黄钟这份神态应在濯发洗身,连忙致歉。 “盟主千万别这么说,听闻盟主在庄前等候,我先是一惊,随后连忙赶了过来。”黄钟难掩脸上的喜悦之情。 “盟主怠慢了,请进来说。”黄钟将乐羽迎进了大堂。 现在盟主二字仿佛一把盐,附在了乐羽好不了的伤疤上。 乐羽苦笑一声:“黄兄从前如何唤我,现在仍旧如此。” 黄钟迟疑片刻:“这...” “黄兄若要见外,我也只好称呼你为黄庄主了。”乐羽道。 “乐兄,请上座。”黄钟笑道。 大堂上方门匾四个大字:“浩然正气”,那是武林同道对黄钟的一种肯定,乐羽见了也不禁肃然起敬。 “来人,看茶!”黄钟道。 此茶条索紧直有锋苗,色泽翠绿显毫,产于君山悬脚岭北峰下,正是阳羡雪芽。 “汤色清澈,滋味鲜醇,此茶果真是名不虚传,黄兄好品味。”乐羽称赞道。 竹风一阵,清茗飘香。 黄钟淡然一笑:“乐兄过奖,若不是乐兄有要事,我们正可煮茗清谈一番。” 他话锋一转:“泰山一别,已匆匆数月。当时我已率众准备前往泉州支援,可乐兄突然失去消息,究竟发生何事?” “我已知黄兄在泉州寻我数月,黄兄这份情谊,乐羽永生难忘!实不相瞒,此次来此,是有事相商。” “乐兄请说。”黄钟道。 “此番前来是受上官堡堡主上官徵之托,请黄兄一起抵抗古门。上官前辈已收到了黄兄的信,正准备修书一封差人送来。我恰好前去拜访,他知道我和黄兄有些交情,便让我前来邀黄兄商议联合之事。素问黄兄正义为先,定不会坐视古门之邪暴而不理!” “武林兴亡,匹夫有责!即使上官前辈不说,我也自当义无反顾。”黄钟大义凛然道。 “黄兄真乃大丈夫也,在下佩服!” “乐兄一人独闯古门,力战古仲吕,此等英勇天下又有几人能及?”黄钟道。 “不过逞匹夫之勇,险些丢了性命。深想于此,实感愧疚。”乐羽叹道。 “乐兄言重了,总好过那些趋炎附会之人!”黄钟厉声道。 “对了,不知道上官前辈有何谋划?” “请黄兄于上官堡一聚,共商大事,届时便一目了然。”乐羽道。 “好!待我处理好庄中事务,便与乐兄同行,还请乐兄庄中小憩几日。”黄钟道。 “那我便在此等候黄兄。”乐羽道。 “之礼,你去安排院子供盟主下榻。”黄钟道。 “是,盟主请随我来。”严之礼道。 第六十五章 扑朔迷离 哒哒哒...哒哒哒... 唐云飞正驱马纵横,尘土飞扬,留下一道道蹄印。 没有人知道他要去的方向,唐云飞向来独来独往,若是认出他的人,定会奇怪素来平稳的唐二公子此次为何如此之急? ...... 黄钟喜竹,园里遍植青竹,更以春夏秋冬四季假山为盛。 只见竹丛中植有石笋,以“寸石生情”之态,状出“雨后春笋”之意,那便是春景了。 竹瘦劲孤高,便好似黄钟一般豪迈凌云。 乐羽闲来无事,便在庄内游走。 园中有一汪清池,驳岸则缀以湖石;石上青苔历历,古雅苍润。 只见假山上像是覆盖着一层未消的残雪,原是色洁白、体圆浑的宣石含有石英,迎光发亮,背光露白。 周围粉墙开着许多扇形小窗,面向清池,真可谓纳千顷之汪洋,收四时之烂漫。 此情此景,乐羽不由得心情愉悦,他正被园中的景色所吸引,耳边突然传来了一段奇异的声音。他发现这声音竟有强大的吸引力,便随音而寻, 曲折的回廊沿溪而建,只见一处婉亭。 小亭伸入水中,卷角如鸟翼展翅欲飞。 冬梅点点,暗香浮动。 亭中有一位姑娘,在摆弄着他从未见过的乐器。她似乎还是个初学者,分裂的音符尚未乖巧的形成一个整体。但是她一边嘴里说着什么,一边手指轻揉,不停地试着将音符融于其中。 她的听众是红花,是青草、是鸟儿、是小虫、是整个大自然。 曲子渐渐有些规律可循,可仍有些不和谐的音符时不时跳动出来,让人突然颤抖一下。 乐羽再抬头时,那位姑娘已经合上了那不知名的乐器,不见踪影。 完美的乐曲诚然使人愉悦,但断裂的音符,却也在她的手中不失美好。 明日她还会在这里吗?这竟成了他在碧海庄的唯一憧憬。 一日、两日、三日... 不知道望了她的倩影多久,也不知何时她的曲子渐渐流畅,乐羽仍是静静地站在远处。 她就如莲上淤泥不染,清涟不妖的芙蕖般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误入此地已是有缘,又何必揭破那层神秘面纱,就让这赞美化作一阵清香,散开在她的四周,包围着她罢。 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我还能听多久呢? ...... “堡主,这位小兄弟说有紧急事要见您。”上官堡弟子道。 “请他进来。”上官徵道。 “见过堡主,在下卓七,奉华山派大弟子卓冷川之命前来送信。” “冷川?” 上官徵拆开信,脸色已变得阴沉。 “岂有此理!古仲吕未免欺人太甚!” 古门不仅将攻打华山的事公告武林,还发出了一封招降书。名为招降,实为羞辱! “卓少侠远道而来,还请休息几日,待我写好回信,再交予你。”上官徵道。 “谢上官堡主。”卓七道。 ...... 屋外的日光很盛,刚涌上心头的激情又被迫淡了些。 不知嫣儿现在正做着什么? 乐羽这几日已将碧海庄逛了个遍,若是再停留几日,他可真要闷死。 “乐公子,庄主有请。”庄中弟子道。 “好,我这就去。”乐羽道。 乐羽穿过满是清新的园子,来到堂前,只见黄钟已在等候。 “乐兄,这几日在碧海庄住的可还好?”黄钟道。 “黄兄挂心,一切都好。”乐羽道。 “庄中事务太过繁忙,耽搁了这么久,实在抱歉!”黄钟道。 乐羽连忙道:“黄兄身为一庄之主,自然有许多要事处理。” “庄主,马车已备好,车夫正在庄外候着。”严之礼道。 “乐兄,事务都已安排好,这便可以上路了。”黄钟道。 “黄兄请。”乐羽道。 两马一车,早已守候在外,此马骨骼粗实,皮厚毛密,显得极为精壮。 “这可是哈萨克马?”乐羽道。 车夫一惊:“正是,乐公子还懂马?” 黄钟笑道:“乐兄当真见多识广啊!” “哈萨克马产于天山北坡,故我也见得不少。”乐羽道。 车夫掀开帘子,二人便坐了进去。 驾!车夫甩了甩鞭子,哈萨克马立即跑了起来! “庄内最近事情太多,无暇顾及乐兄,还望乐兄见谅。”黄钟道。 “是我贸然来访,怎可怪责黄兄?”乐羽道。 “当时各门派正准备一起前往泉州铲除古门,而后被告知古仲吕已离开泉州,各门派不得不各自散去,如今想要重新集聚,当真艰难啊!” “对了,乐兄当时先往泉州探古门虚实,怎么突然音信全无?”黄钟道。 乐羽沉默半晌,实在不想再回味那苦楚。 “乐兄?”黄钟又再次唤道。 乐羽点了点头:“那时天龙帮得到消息,说古门将分舵设于船上,就连古仲吕也将现身分舵中,我便想一窥究竟。那日清晨我跃上船后,船只竟如寻常船只出港!我不得已藏在船帆后,听到古仲吕说他在一些门派安插了眼线。我闻此不由得暴怒,却被他们发现了。” 乐羽摇了摇头:“纵有魔笛在手,我也绝非古仲吕的对手。” 黄钟愕然道:“江湖传闻魔笛已毁...是真?” 乐羽勃然变色,缓缓道:“那日我用尽全力跃起,魔笛已奏,可古仲吕魔刀砍来!我被震入大海,魔笛已尽毁矣...” “乐兄吉人自有天相,能击杀三位舵主已是神功盖世,此番我们联手必成!”黄钟道。 ...... 华阴县,冷风瑟瑟... 唐云飞一改平日蓝衣的穿着,倒是极不显眼。 “怎么样,看好了吗?”说话的却是另一个人,正是雨夜的黑衣人。 “就这点小事,也值得让我亲自跑一趟?”唐云飞有些不悦。 “对于唐二公子是件小事,那是因为唐二公子能力超群!”黑衣人笑道。 “哼,犯不着这样奉承我。” “华山的机关并不复杂,解决的办法也很简单。只不过我唐门弟子绝不能露面,希望阁下理解。”唐云飞道。 “你放心,我们做事也不希望有别的门派弟子插手,你只需将这些机关的所处位置以及破解方法告知与我,那就足够了。”黑衣人道。 “三日后,我将图送到阁下府上。”唐云飞道。 “不必了,自有人会去取!”黑衣人已蹿出一丈远。 夜如此之深,已辨不清那人走了多远。 唐云飞立在那里,直直地望着前方。 乐羽没死,究竟会带来多大的变数?他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对方,是因为他也有自己的考量。 对方即使不说,但在如此关键时刻,讨要华山的地势图,必与古门有关。 只是我唐门远在川蜀,他们志在华山,难道仅仅要我来看一张机关图吗? 古门与各大门派之争,正是唐门崛起的绝好良机!只是稍有差错,唐门便也会掉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第六十六章 兵不厌诈 “堡主,乐公子已到了商雅镇,正向上官堡赶来。”堡内弟子道。 “好,嫣儿,随我去堡外迎他们。”上官徵道。 随着马蹄声越来越大,马车也渐渐显露了出来。 “碧海庄黄钟特来拜访上官堡主!”黄钟声音洪亮,一股正气荡出。 “黄庄主不远千里而来,令上官堡蓬荜生辉,里面请!”上官徵连忙上前迎接。 黄钟抱拳道:“上官堡主客气了,怎敢劳烦上官堡主亲自相迎?” 上官徵前方引路,黄钟和乐羽紧随其后。 “二位舟车劳顿,这一路上可还顺利?我已略备薄酒,为二位接风。”上官徵道。 黄钟点了点头:“让上官堡主挂心了,路上一切安好,这点路程算不得什么。” 上官徵先一步进入正堂,坐于主座。 “来人,看茶!” “黄庄主,乐羽,请坐。二位车途劳累,请先用些糕点。” “谢上官堡主。”黄钟和乐羽一人一边,坐于客座。 上官徵挥了挥手:“来,嫣儿,见过黄庄主。” “上官嫣见过黄庄主。” 黄钟站起了身,正要开口,却觉得这女子有些面熟。 乐羽在一旁早已忍俊不禁... “黄庄主可是觉得在何处见过上官姑娘?” 黄钟闻此恍然大悟:“你是...上官公子?” “黄庄主好眼力!女子之身闯荡江湖终是不便,故不得不以男子装扮相待。”上官嫣淡淡道。 黄钟行了一礼:“哎呀,在下眼拙!此前多有冒犯,还望包涵。” 上官嫣还了一礼:“黄庄主哪里的话,不知者不罪。” “哦?黄庄主认识小女?”上官徵道。 “先前漠北有过一面之缘,堡主千金巾帼不让须眉啊!”黄钟称赞道。 “黄庄主过誉了。”上官嫣道。 “不知上官堡主有何应对古门之策?”黄钟已直奔主题。 “黄庄主先前与古门交过几次手,想必对他们有些了解。”上官徵道。 黄钟点了点头:“不错,我们在泉州与...” 三人已开始商议如何对付古门;上官嫣借故离开,去了花园透气。她虽在江湖小有名气,此时却也插不上话。 风吹的很急,花也落得很快。 上官嫣已猜到乐羽很快又要离开这里,她又不免一阵落寞。 无论她在人前如何冰冷,与乐羽相处时,她已变成一个女人,具有一切特性的女人。 她摇了摇头:这次我定会与他共患难,绝不再忍相思离别之苦。 正堂内,黄钟已率先给出自己的建议:“古门踪迹不定,我们既寻不得,何不直接向他们下战贴,凭我们三人之力,何愁古仲吕不败?” “古仲吕并非只是莽夫,据我所知他的身边有个叫齐邈的谋士,屡次为他出谋划策,颇见奇效。黄庄主此言不差,九个舵主只剩六个,他们又身处中原,若是只凭纸面实力,古仲吕万万不及我们。只是传闻与魔刀相克的魔笛都拿他毫无办法,古仲吕究竟还有多少实力没有展现出来,谁都说不准....我认为我们还需从长计议。” 上官徵虽未明说,但乐羽已脸红地说不出话来。 “上官堡主说的有理,只是古门如今已占据大半个武林,他们的实力不断地壮大,我们若不再马上反击,恐错失良机。” “乐兄,依你之见该如何?”黄钟望向乐羽。 “黄兄莫怪我长他人志气,若无魔笛,我恐怕连那三个舵主都胜不了,更别说那时还有几个舵主并不在船上。可即使如此,魔笛自爆,我被古仲吕震入海中,侥幸不死而已。”乐羽此话虽是实话,却已似失了信心。 “乐兄你...唉!”乐羽这番话颇为打击士气,令黄钟不悦。 “黄兄莫急!我与古门有血海深仇,又何尝不想速战速决,屠之而后快?可正如上官前辈所言,古仲吕武功深不可测,连魔笛都伤他不得,我们实在不可逞匹夫之勇!”乐羽连忙道。 “古仲吕对自己的优劣点十分清楚,他若不是对结果十分自信,也绝不会迎战。”上官徵道。 黄钟沉默半晌:“那上官堡主有何计划?” “古仲吕早在数日前放出消息,将亲自率古门攻占华山!华山派掌门卓奕衡乃我多年好友,我们可劝其诈降。这些日子归附古门的帮派不在少数,如果古门真的拿下了华山,古仲吕必定大喜,而设宴庆功。趁他们酣畅淋漓之时,也是他们防备最弱之时,我们就可冲进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上官徵激动地站了起来。 黄钟皱了皱眉:“乘人之危,这不太妥吧?” 乐羽摆了摆手:“黄兄有所不知,古门行踪千变万化,他若叫你找不到他,你绝找不到他!谁又能想到古门竟将分舵置于船上,正常出港?” “况且古门无恶不作,为了达到目的,更是不择手段!相信逍遥门和武灵派的下场,黄兄已有耳闻。我们此次只不过略施小计,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古门所作所为确非君子之道!与小人行君子之道,岂不可笑?”上官徵道。 “这...若是担心古门难寻,我们自可与华山共抗古门。”黄钟做事一向光明磊落,不愿乘虚而入。 “黄庄主可知古门为何不偷袭华山,反而要公告武林?”上官徵道。 “古仲吕自视甚高,觉得卓掌门奈何不了他。”黄钟道。 “这只是其一,黄庄主请想,若是古仲吕知道我们前去力助华山,是否也知道碧海庄和上官堡已门洞大开?”上官徵道。 黄钟闻此已惊出一身冷汗,他一向正义为先,确实没想到这样的后果。 “这...可那卓掌门是否可信?” “这你们大可放心,卓掌门与我乃莫逆之交,绝对可以信任!”上官徵高声道。 “我觉得此事可行,黄兄你意下如何?”乐羽道。 黄钟轻叹道:“既然二位都同意,那我也再无异议。” “那二位在堡内歇息几日,便前往华山!”上官徵道。 “希望此行可以一举击杀古仲吕!”乐羽手臂已青筋暴起。 第六十七章 华山归降 此时华山全山戒备,闲杂人等一律不得进山。 “掌门,上官堡已有回信。”卓冷川来报。 卓奕衡接过信,这封信盖上了上官堡独用的扇印,又封上火漆,只见上面写着“吾弟亲启。” 卓奕衡摆了摆手,弟子尽数退去,他这才打开了信。 奕衡吾弟: 古门已将城火烧至。 故兄无法坐以待毙,以沦为武林笑柄。 愚兄心生一计,可保华山无恙,更能一举歼灭古门,匡扶正义。 古仲吕肆无忌惮,早已公告天下,誓取华山。 如今之计,唯有诈降。 卓奕衡看到此处,大吃一惊!此举定会毁了华山名声,上官兄怎会出如此下策?他接着往下看: 恕愚兄直言,华山实力悬殊,无力与古门一搏。即使上官堡相助,也未知胜负谁手。 古仲吕心高气盛,若是不费吹灰之力便收下华山,心中必然大喜,大摆筵席。 此乃其戒心最弱之时,方能一击制胜! 非常时机,当用非常手段。 此举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百二秦关终归楚,三千越甲可吞吴。 望奕衡吾弟三思! 上官徵笔。 卓奕衡将信揉成一团,已呆在那里。 古门踪迹不定,此番要取华山,定势在必得。卓奕衡又何尝不知道如今华山的实力与古门硬碰硬,必定无一幸存。可是...他怎敢拿华山名声去赌?若是投降古门,自己便成为了千古罪人! 但若是华山灭亡,自己一样对不起师父,对不起华山的祖师爷们。 这该如何是好...他已陷入深深地沉思中。 ...... 乐羽出来的时候已是夜晚。 今晚的月似乎更圆些,夜也更冷些。 明镜般的月亮高悬在天上,将清如流水的月光倾泻到广阔的大道上。 “你果然在这。”乐羽刚走到后院,便看到了上官嫣。 上官嫣望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转过身来,高兴之余又满是失落:“你们谈完了?” 乐羽点了点头:“我们已有计划,希望这一次能够顺利。” “你穿这么少,不冷吗?”他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了上官嫣身上。 上官嫣没有拒绝,只是她向来冰冷的脸上竟也挂满了愁容。 “所以你...又要走了吗?” “我...这次和你爹还有黄兄共同诛杀古仲吕以祭我爹娘在天之仇!”乐羽厉声道。 上官嫣叹了口气:“相逢不过数日,你又要走了。” 乐羽垂下头,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们相处的时间的确太短。 “可是你知道我非去不可。” “我知道你必须去,当年那惨状历历在目,我又怎会不知你的感受?” “可是我...上官嫣摇摇头:我不想再一次忍受那种朝思暮想,撕心裂肺的痛苦,再一次堕入永远无法相见的恐惧。” 乐羽伸手拭去上官嫣眼角的泪,又握紧了上官嫣的手:“我...我又何尝舍得你?等我杀了古仲吕,我们就从此不再分开好吗?” “我不会阻止你去,因为我会和你一起去。”上官嫣显得极为坚定。 乐羽睁大了眼睛,仿佛想不到上官嫣会这么说。 “不行!你若出了事,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你若不留在上官堡,我跟上官伯伯如何专心杀敌?” 他抓住了上官嫣的双肩:“只有你平安无事,我才能安心去战!” 上官嫣一张脸又像降了冰霜般寒气逼人,她甩开了乐羽的手,冷冷道:“你若不愿我去,我们便也到此为止吧。” 这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五雷轰顶! “你...你不要意气用事!”乐羽的心有点慌了。 “我知道此战凶险异常,但我宁愿一起死,也不要再漫无目的等着!你可知道这滋味有多难熬?如行尸走肉,枯木死灰...” “你懂吗?你懂吗!”上官嫣突然喊了两声。 这喊声在黑夜里显得极为突出,又极为凄凉。 乐羽沉默了许久,他想起了在广州的日子,想起了那份相思之苦... 他终于抬起头,像是下了很大一番决心:“我带你一起去,但你一定要答应我,千万不可强出头...” 上官嫣的眼中已浮出了泪,因为她分明在乐羽的眼中看到了自己。 两人紧紧地拥在了一起。 ...... “不好了,掌门!”门下弟子慌慌张张地跑来。 卓奕衡一脸不悦:“何事如此慌张,竟破门而入?” “古仲吕率人已至华阴县!”华山弟子道。 什么?卓奕衡连退几步,难道天要亡我华山! 又有数名弟子冲了进来,华山大弟子卓冷川道:“师父,弟子已经准备好,与华山共存亡!” 其他弟子立刻附和道“弟子们都已准备好,与华山共存亡!” 卓奕衡望着门下这些弟子,突然沉重的说不出话来。 这些青年才俊本可以有一番作为,不必无辜送死。 “很好...你们都很好...” 众弟子愕然,不知道掌门什么意思。 卓奕衡摆了摆手:“你们都走吧,无谓多添伤亡。” 卓冷川:“师父您...您怎么会这么说?难道我们要将华山拱手让人吗?”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敌我实力太过悬殊,我不忍看你们白白送死,不如保留有用之身,日后还可光复我华山之名!”卓奕衡厉声道。 众人一片哗然! “师父...我...”卓冷川还想说些什么。 “不必多言,为师心意已决!你带领众师兄妹快快下山罢。”卓奕衡冷冷道。 卓冷川摇了摇头:“弟子这次恐怕得忤逆师父了。” “冷川你...快走!晚了可就走不了了!”卓奕衡厉声道。 此时,大殿外面已传出了厮杀声。 卓奕衡冷汗直流:他们竟来得如此快! “快走!”卓奕衡喊道。 “不...弟子要留下来与华山共患难!”卓冷川坚定道。 “弟子们绝不会丢下华山不顾,我们与华山共存亡!”其他弟子也豁了出去,高声道。 “好一个重情重义的华山!”古仲吕带人杀到。 卓奕衡心里抽搐了几下,他本已下定决心留下来,与古门拼死一战。虽难挡古门,但至少不会落个骂名,还可保全华山这些弟子们。但现如今众多弟子的命运皆在他的手上,他实在承担不起华山全员覆灭的后果。 “我敬佩华山这种重情重义的门派,若是华山肯归附古门,我答应卓掌门,华山依然是华山。”古仲吕道。 “呸,你们这种邪门歪道,人人得而诛之!”华山一弟子怒斥道。 “哦,刚才那句话是你说的吗?”飞剑舵主易中行上前一剑划过。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只听见这弟子啊的一声惨叫,一条手臂已飞了出去! “你们欺人太甚!”卓冷川正欲上前拼斗。 “冷川!”卓奕衡将他拦了下来。 看来华山若是不归顺,他们便要屠尽华山。 卓奕衡叹了口气:“如今看来,我也没有更好的方法了。” 古仲吕笑道:“卓掌门果然是一个明事理的人,自古良禽择木而栖。” “师父育我二十载,我实不敢对师父有不敬之言,但士可杀,不可辱!” 只见卓冷川挥剑一抹,鲜红的血洒了一地! “冷川!”卓奕衡大喊一声。 砰!只见卓冷川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冷川...”卓奕衡扑在了卓冷川的身上:“你为何这么倔...” 古门众人笑声不止, 华山弟子鸦雀无声... 第六十八章 偷袭 华山归顺古门的消息霎时已传遍整个江湖!江湖上顿时人心惶惶,他们一边痛骂着华山不知羞耻,丢尽名门正派的脸面;一边又感到恐惧与绝望,毕竟连华山这种大派都如此轻易的归顺古门,可想而知古门的实力有多强么强劲。若是古门来犯,自己又能撑得了多久?他们现在只能期望于上官堡,碧海庄和春谷堂等门派能联合起来,共同铲除古门。 此时上官徵等人已来到了距离华阴县半天路程的潼关镇。这里谷深崖绝,山高路狭,极为险峻。上官徵手握卓奕衡差人送来的华山地形图,地图上标注了各个要道的出入口,以及鲜为人知的小道捷径。 上官徵将地形图摊开,道:“自古华山险,更险在北峰,但数年前卓兄已在北峰开辟一条道路,若不是现在时态紧急,相信他也不会告诉我。” “由黄神谷攀上北峰便可避开古门。”黄钟道。 “不错,从前这段路极险,但已有小道可行,大家若准备妥当,这便随我上山!”上官徵道。 “乐兄,一切可准备妥当?”黄钟道。 乐羽点了点头:“嫣儿,你随你爹同行,还是随我一起?” “爹爹本就不太愿意我跟来,我还是随你吧。”上官嫣道。 众人稍作收拾,各自带上一小部分人马便向华山北峰奔去。 ...... 华山不战而降,令古仲吕十分高兴,拿下华山,离一统中原武林又近了一大步。 众人席地而坐,桌上摆满了上等竹叶青,昭武古法羊肋,九色鹿、雪山驼掌,还有蜜三刀,八宝蜜食等名点。 古仲吕举杯起身,高声道:“弟兄们!我们已经拿下华山,你们通通有赏!” “谢门主!门主武功盖世,英勇无双,才能带领大家席卷中原武林。”古门弟子纷纷附和。 “恭喜门主离一统中原武林又进了一步。”齐邈毕恭毕敬道。 古仲吕举起一坛酒,笑道:“齐大先生功不可没!来,大家饮个痛快!” 众人纷纷响应,一饮而尽。 喜悦会冲散警惕,自负会冲淡防备,古仲吕怎么也想不到上官徵等人正埋伏在不远处,准备将他们一网打尽! “来,干了。” “今儿真高兴,干了!” “干!” 就在众人酣畅淋漓之际,只听一声巨响! 上官徵率人从前门冲入,黄钟率人从后门围堵。 古仲吕若真是那般无谋,他也坐不上门主之位,他早已安排能力最强的三个舵主守在各个通道。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他皱眉道。 此时乐羽带着上官嫣和一些轻功不错的人从屋顶跃下。 “去地府问阎王吧!”乐羽冷冷道。 古仲吕见乐羽从天而降,大吃一惊:“你居然没死?” “呵!”乐羽冷笑一声:“就凭你手中的那把破刀吗?” 古仲吕勃然大怒,拔出魔刀:“我不去找你们,你们反而送上门来,今天叫你们插翅难飞!” “呵呵,只怕你心有余而力不足。”上官徵笑道。 这酒有毒!突然有人大喊。 紧接着几个人捂着肚子倒了下去。 “这菜...也有毒...” 有人脸色苍白,开始口吐白沫。 一阵惨叫,众人又是一片片倒下去。 古仲吕稍一提气,暗叫不好。 “可恶!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名门正派,却使用下毒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古仲吕怒不可遏。 “对于你们这种邪教,又何必讲什么江湖道义?”乐羽冷冷道。 “你以为区区小毒便能困得了我?未免太小看古某人了!” “废话少说!狗贼,这就叫你丧命此处!”说罢,乐羽拔剑跃起。 他此前虽身受重伤,但雪莲花确有灵丹妙药之效。他加以调息,武功竟不虚从前,更别说还有上官徵,黄钟相助,此行势在必得! 古仲吕双手握刀,魔刀贴着地面直挺挺往前,激出一道道混沌火花! 他突然往上提刀,一道血戾之气迎面扑来,乐羽不敢硬拼,侧身使冰影剑一挡,退出数尺远。 上官嫣持扇点向古仲吕腹部,而古仲吕刚挥刀作挡,黄钟左掌便已拍向其胸口,古仲吕对了一掌,黄钟也被震得后退几步。 乐羽脚尖轻点,又是一剑刺出!古仲吕侧身一闪,却被刺碎了衣裳,他大怒中左掌全力震出,乐羽来不及收剑,牢牢地挨了一掌。好在上官徵扇柄一托,化解了不少力,否则这一掌定让乐羽倒地不起。 “呵呵,想不到你还是三脚猫功夫,但吹牛皮的本事倒是更胜一筹了。”古仲吕此时还笑得出来,不知是那毒对他毫无影响,还是他虚张声势。 “你...可恶!”乐羽不顾疼痛,疾速刺出七剑! 上官嫣见他全力进攻,已暴露出不少破绽,不由地大喊:“小心!” 古仲吕虽被乐羽刺的连连后退,却并未落入下风。 待乐羽最后一剑刺完,古仲吕的右掌虚晃一下,左腿已踢向他的腹部。 啊!乐羽惨叫一声。 黄钟连忙上前解围,他右掌佯下攻古仲吕腿部,待古仲吕收势后,上官徵铁扇一转,立马横切其腰部。古仲吕挥刀砍去,已有些疲乏。上官嫣却容不得他喘息,赤炎扇大开,朝他咽喉挥去! “乐兄,可有大碍?”黄钟已将乐羽扶起。 乐羽忍着剧痛喊道:“无碍!” 他担心上官嫣有危险,连忙提剑再战。 古仲吕面对四人围攻,不落下风已是难得。可他独木难支,在车轮战的消耗下,已是筋疲力尽,若再纠缠,必定身丧于此! 他突然大喝一声,双手挥刀朝黄钟砍去,这一刀他用了十足的力! 黄钟未料他突然发难,竟乱了手脚。 古仲吕则趁机跳上屋顶,蹿了出去。 他用力过猛,整个屋顶差点被掀开,瓦砖全部洒落在地上,场面一下混乱起来。 乐羽连忙上前:“黄兄,你还好吗?” 黄钟捂着满是鲜血的脸,狠狠道:“追!古仲吕定逃不远。” “穷寇莫追,小心有诈!”上官徵连忙道。 “管不了那么多了,莫要错失良机!”黄钟也蹿了出去。 “黄兄!”乐羽唯恐黄钟出事,连忙跟了出去。 第六十九章 恶斗 夜很深,很静。 路很长,很窄。 乐羽随着黄钟顺着古仲吕的足迹来到一处险道,只见此处十分褊狭,前方寒索凌空,不见路径,故名鹞子翻身。 乐羽提剑护身:“黄兄...此地恐有诈,还是回去从长计议吧。” 未等黄钟言语,只闻马匹嘶鸣声,一群人从身后袭来! 为首的三人乃快鞭舵主司马卓,飞剑舵主易中行,还有红叶舵主顾川。 司马卓喊道:“好小子!竟然突破了我们的防线,不过就凭你们也想暗算门主,也太过不自量力了。” 易中行笑道:“也不看看你们有几斤几两,我这就为门主料理了你们!” 乐羽转身剑指三人,夜风中,他的衣袂微微飘动。 “就凭你们?古仲吕像个丧家之犬,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还派你们这群无名鼠辈来阻我?” “无名鼠辈?”易中行怒道:“你爷爷我混江湖的时候,你恐怕还没出生呢!” 顾川摆了摆手:“易兄,何必跟这小子一般见识?” 司马卓甩了甩手中的鞭:“小子莫要大言不惭,咱们武功上见真章。” 乐羽望了一眼黄钟,双方皆知得速战速决。 顾川双脚一蹬,马上一跃而起。 黄钟左肩一沉,右掌击出!顾川身形一闪,左手成爪,就要抓向黄钟腰部。黄钟飞脚踢开,顾川又是双掌拍出,黄钟以掌法起家,又有何惧?他双膝微屈,猛然拍出双掌! 只听黄钟突然惨叫一声,顾川的双手竟夹着数十根银针! 顾川紧跟着突起左脚踹向黄钟胸口。 噗!黄钟口吐鲜血,可在那一刹那,他忍住痛疼,用尽力气挥掌打了出去! 顾川一声惨嚎,连退数步,亦伤的不轻。 顾川这一脚力量虽重,却不至于伤了黄钟,只是黄钟此前对掌,已被银针刺的鲜血直流,功力大减。 但乐羽面对司马卓和易中行已非常吃力,此时他若不拼命相博,待三人围攻乐兄,二人必死无疑! 另一边,乐羽手握冰影剑正与司马卓和易中行周旋。司马卓善用鞭,他挥鞭横甩,限制乐羽走向。而易中行是用剑好手,趁隙而刺。 乐羽凭借自己的轻功,闪转腾挪,竟没有落得下风。 司马卓长鞭甩出,全靠易中行护住自身破绽。 易中行剑走轻灵,全靠司马卓打乱对方招数。 二人虽行事有偏差,此时倒是配合的天衣无缝。 易中行又是一剑刺出!乐羽身子往后一弯,左脚踢向了易中行胸部。易中行借力在空中翻了个身,又连刺五剑!这时司马卓的鞭也已打向乐羽身后,但他们显然小觑了乐羽。司马卓的鞭虽快,但乐羽的人更快!只见乐羽奋力一跃,竟随剑旋转起来。 “上!”易中行喊道。 唰唰唰!司马卓左右开弓,甩出一十八鞭! 易中行借着司马卓的掩护,便要以剑破剑!他人已蹿出,剑已刺出! 黄钟看到此景,也不免倒吸一口气。 就在易中行将要刺中乐羽的那一瞬间,乐羽的剑气已聚集归一!易中行的剑急,乐羽的剑比他更急! 这一刺一拔谁都没有看清,只见易中行突然摔了下来。 “易兄!”司马卓连忙挥鞭迎上,可正巧迎上剑锋,鞭子立马断了一半。 “可恶!”司马卓望着手中的断鞭骂道。 “走!”黄钟身负重伤,乐羽深知不可恋战,忙朝黄钟喊道。 “来人,别让他们跑了!”顾川喊道。 乐羽杀出一条血路,扛起黄钟一跃而起。 “想跑?”顾川左手一扬,已扔出三枚铜镖! 黄钟挣开乐羽的手:“乐兄,快走!一个人死总好过两个人都命丧于此!” “我怎会丢下黄兄?”乐羽喊道。 “一个都别想走!”顾川和司马卓带人已将黄钟和乐羽团团围住。 黄钟脚一落地,抓起乐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乐羽推了出去,“走!”黄钟吼道。 “黄兄...”乐羽不忍回头,一路狂奔。 不觉天已亮了一大半,乐羽已奔的瘫在了地上,他正准备歇息一会儿,再寻点水喝。 清晨的林中,雾气不断,他已感到丝丝清冷。 “乐盟主,在下在此恭候多时了。” 乐羽连忙站起身,这声音从西北方传来,他定眼一看,一棵巨大的银杏树下,一人手里正转着什么。 “判官笔?你便是阴阳舵主李乐?”乐羽知道又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呵呵,乐盟主为了铲除古门,倒真是用功,只凭判官笔就知道了我李乐的名号。” “你们还真是煞费苦心,像个苍蝇惹人心烦!”乐羽冷冷道。 李乐并不气恼:“乐公子这种奇才,我们门主自是求贤若渴,希望乐公子能加入古门,一展宏图。” 乐羽抹了抹嘴边的血:“古门是什么东西,也配让我加入?” “那便怪不得我了。”李乐嘴角一弯,冷笑一声。 “哦?你觉得你能拦得了我?”乐羽冷冷道。 “哈哈哈!”李乐大笑几声:“你侥幸胜得那三个不中用的东西,便不知自己几斤几两?” 他挥了挥手,一个人被强押了出来。 “乐羽...”这人竟是上官嫣!她被两人挟持着,脸上几乎没有了血色,连声音都变得苍白起来。 嫣儿!乐羽心里一惊,手中的冰影剑已微微作响。 先前场面太过混乱,黄钟又冲了出去,他以为上官嫣与上官伯伯一起定安然无恙,却不曾想... 乐羽扬起冰影剑指向李乐,厉声道:“你对她做了什么?快放了她,不然我饶不了你!” “只要你交出我想要的东西,我自会放人。”李乐道。 “东西?什么东西?”乐羽漠然。 “呵呵,乐盟主何必在我这里浪费时间,我说的你自然懂。”李乐继续转着判官笔,似胸有成竹。 乐羽眉头紧锁:他到底要什么... “若是顾她性命,就乖乖地交出来。”李乐冷冷道。 就在乐羽一筹莫展之际,远处传来一阵幽怨的箫声。 突然狂风大作,刮得人睁不开眼。只听惊呼两声,挟持上官嫣的人均已倒地。 “嫣儿!”乐羽喊道。 那人身法极快,抓住上官嫣飞奔而去。 李乐火冒三丈,再也无法冷静下来,就连拿笔的手也哆嗦起来。 乐羽见上官嫣被人掳走,忽然凭空掠起,像箭一般射了出去! “可恨!下次再给我抓到,必定将你碎尸万段!”李乐恶狠狠道。 第七十章 别有居心 乐羽又是一路飞奔,数十里后,已力不从心。他身上已血迹斑斑,似乎比之前还要狼狈。 他的步子越来越慢,仿佛马上就会倒下,可是他还不能倒下,他还没有找到上官嫣。 “乐羽大哥,是我!”这声音竟是... “高帆!”乐羽这才松了口气,整个身子都瘫了下来:“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林高帆忙上前扶住乐羽:“我一路走来,知华山有难,你们定不会袖手旁观。我本想加入你们,又担心破坏了你们的计划。所以我在此打探消息,以防万一。后来在华山山脚见这位姑娘被人挟持,我便暗中跟了上去。一路上他们对这位姑娘还算客气,我想他们可能是利用这位姑娘要挟什么人,却没想到遇到了乐羽大哥。” “不错,我们昨夜刺杀古仲吕,可惜被他逃了!”乐羽狠狠道。 “这里不是说话之处,乐羽大哥随我来。”林高帆扭了扭头,示意跟他走。 “慢着!嫣儿可同你一起?”乐羽忙道。 “乐羽大哥可是指我救走的那位姑娘?乐羽大哥不必担心,我已将她安置在一处安全的地方,我们这就过去。”林高帆道。 乐羽长吁一口气,万幸... 二人向东北方向一路走去... 不到五里路,竟有一个村子;这村子十分隐蔽,出口已被参天大树遮住,旁人绝难发现。 二人走到村头偏右的屋子里。 “嫣儿!”乐羽已放声大喊。 上官嫣正倚在门前盼着什么。 听到喊声,她连忙冲了出来。 “乐羽...”上官嫣抱住了他。 “嫣儿...是我不好,我不该丢下你一个人的...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办?你说,我该怎么办?”乐羽一连串说了许多,他实在有些后怕。 我...上官嫣纵有千言万语,此时却说不出一个字。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听说乐羽大哥是和黄庄主还有上官堡主一起行动的,他们呢?”林高帆道。 “黄兄...黄兄他...唉!”乐羽叹了口气:“古仲吕冲出重围,黄兄心急想要一举歼灭古门,却着了他们的道。黄兄他身负重伤,不愿拖累我!而...” 林高帆低头沉吟:“照你这么说,黄庄主逃脱的可能性很小,估计已被古门的人抓住了;这就有些棘手了。” “我想黄兄应无性命之忧,古门抓了黄兄,定想引我们前去,将我们悉数铲除。但无论如何,若黄兄不幸被抓,我也一定要救他出来!”乐羽厉声道。 “乐羽,你看到爹爹了吗?”上官嫣突然道。 “我跟黄兄冲出去后,就与上官伯伯走散了,不过留在屋内的那些人不是上官伯伯的对手,你不用担心。” 乐羽见上官嫣仍是一脸愁容,又道:“高帆,你可知上官伯伯去向?” 林高帆摇了摇头:“目前还没有上官前辈的消息,不过上官姑娘放心,乐羽大哥的事便是我的事,我会请我的朋友们去打听,一有消息便会马上告知你。” “有劳林公子。”上官嫣道。 乐羽拍了拍林高帆的肩膀:“辛苦你了。” 林高帆笑道:“你我之间何必言谢?” 乐羽话锋一转:“古仲吕现在定是受了重伤,但黄兄在他们手上,他们也料我们不敢轻举妄动。我看我们还是先回天山从长计议,最为稳妥。” “天山虽远,但你回去也好召集一些人手。古仲吕虽伤重,但乐羽大哥也伤的不轻,若是被那几个舵主发现,就命悬一线了!我这就去准备马匹。”林高帆说完便出了屋子。 此时屋内只剩下了乐羽和上官嫣。 乐羽望着上官嫣,眼中满是歉意:“当时场面极为混乱,我寻不到你。黄兄受伤不轻,我担心他,只好跟了出去。可你的武功不弱,为何会被古门的人掳去?” 上官嫣紧咬嘴唇,狠狠道:“我太过担心你,着了他人的道...” “你身上有伤,我看你蹿了出去,也连忙跟了出去。可是你脚步太快,转眼就不见了。那时我听见身后有脚步声,立刻反身一击,那人惨叫倒地!我见他没有恶意,怕自己伤害无辜,于是上前看他伤势如何。他小声问我可是上官徵之女上官嫣,我有些奇怪,却还是点了点头。他告诉我,他是跟你一起来的。现在这里太危险,他受你嘱咐,要带我去一个安全的地方等你。” 上官嫣摇摇头:“若是平时,我定不会相信这些话!但那时我太担心你,又因他知我乃女儿身,而且我见他手无缚鸡之力,断定他不会对我有何威胁。” “是我不好,我没有好好保护你...”乐羽垂下头自责道。 “你可知道当我看到你被李乐挟持的时候,我有多绝望?我多怕他伤害到你...” “唉!我居然听信了他的话,他们定是想利用我逼你就范。是我太大意,害你担心...” 乐羽又将上官嫣拥入怀里:“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马匹已在村口,我们赶紧走吧!”林高帆在门外喊道。 三人上了马车,朝天山奔去。 ...... 黄钟此时已被带进了古门的秘舵里,司马卓好几次忍不住想要杀了他,都被顾川拦了下来。 “为什么!”司马卓嘶吼道。 “易中行死了,我何尝不悲痛?但现在却不是意气用事之时。”顾川道。 “黄钟在江湖上还有些名望,我们杀了他,说不定会激起众怒。” “我们既已决定进犯中原,又有何惧?”司马卓讽道。 顾川缓缓道:“齐大先生说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好了!又是这些狗屁言论!”司马卓冷冷道。 顾川无奈地笑了声,道:“正派人士最顾情义,他们纵然知道九死一生,也绝不会不顾黄钟生死。但黄钟若是死了,他们便不再顾忌其他。” “门主要利用黄钟去逼上官徵等人就范?”司马卓道。 “不错,有黄钟在,就不怕他们不来。到时候你想要杀多少,绝不会有人阻拦了。”顾川道。 第七十一章 血满天山 上官徵,黄钟,乐羽三人华山围攻古仲吕之事,本让江湖上的人振奋不已。可古仲吕逃出生天,上官徵下落不明,黄钟却被擒获,这都让其他门派更加胆战心惊。只因这些门派力量轻微,本寄托于那三人能够除掉古门,现在却还得担心古门会趁机加快入侵的步伐,做出什么令人发指之事来泄心头之恨。 ...... 林高帆在这种时候也能寻得一辆舒服而又疾速的马车,倒不像一个刚入江湖的嫩头青。 乐羽躺在这柔软的垫子上,身旁的上官嫣正在帮他擦药,他实在太累,已昏睡了几日。 “高帆,我们到哪了?”乐羽道。 “已经快到天山山脚了。”林高帆道。 “怎得如此快?”乐羽奇道。 “林公子连夜赶车,已许久没有休息。”上官嫣道。 “高帆...”乐羽正想道谢,却突闻林高帆一声叫喊! 乐羽掀开车帘:“怎么了?” 原本有天山弟子把守的山口,已经横躺了数十条尸体。 “怎么会这样!”乐羽从马车上跃下,大吼一声,冲上山去。 “乐羽大哥,别冲动!”林高帆喊道。 上官嫣此时也下了车,二人紧随其后。 “师妹!师妹你在哪里?”乐羽便跑边喊。 他伤没有全好,又长途跋涉,劳累奔波,可此时他哪顾得了那些?他几乎用尽全力,将林高帆和上官嫣远远甩在身后。 “小心埋伏!”上官嫣喊道。 只见乐羽突然呆立不动,上官嫣快步向前。 呃!她不禁倒吸一口气。 大殿内已是满目疮痍,地上铺满了尸体... 上官嫣直摇头,她从未见过这样惨象。 这里的人晨读,练功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转眼间...怎么会变成这样? 呃...哗... 林高帆的胃一阵抽搐,竟呕了出来。 乐羽已走了进去,只不过他双腿一软,险些摔了一跤。这一幕,就像当年目睹全家被灭门的场景。他无法走快,因为他每走一步,都会磕到什么...那是躺在地上的天山弟子。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他嘴里含糊不清,这些话像是吐出来一样。 “乐羽!”上官嫣喊道。 因为她看到乐羽突然扑向尸体堆,开始翻动着一个个尸体。 “你冷静点!”上官嫣冲了过去。 林高帆拦住了她:“上官姑娘莫急,你看。” 乐羽跪在地上,已将一名天山弟子搂在怀里。他眼睛一闭,眼泪就要落了下来。 师妹!他突然放声大喊,这一声嚎叫撕裂了天地间的沉闷! 那弟子正是文燕,她早已没有了气息,她的脸上没有惊恐,也没有期盼,只是平静,出人意料的平静。 上官嫣知道他与师妹感情深厚,便走出了大殿。 林高帆跟了上去:“上官姑娘你...?” “让他一个人静静吧。”上官嫣虽然也很想陪着乐羽,但她知道乐羽此时需要宣泄出来。 乐羽闭紧了眼睛,攥紧了拳头... 师妹...师妹...你...你醒醒啊... 地上凉...你快醒醒啊! 快醒醒...师兄回来了。 你别睡了...别睡了! 难道师兄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师兄带你下山...带你去买冰糖葫芦好不好? 师兄答应你,再带你去镜湖好不好? 好不好... 师妹你说话啊!说话啊... 文燕的身体被摇晃后,从袖口掉出一封信。 乐羽拾起信,打开来: “师兄,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身为天山弟子,我必须肩负重任,万死不辞。我将南宫姑娘安置在了天山山脚的小镇上,那里有一座院子,门口挂着一支竹笛。虽然我还是想再见师兄一面,但我却不能苟且偷生!师兄...我这就去会会古门,我不会让天山蒙羞的!” 乐羽咬着牙不让眼泪流出... 他只痛恨自己没有早一些回来,他只痛恨自己将什么重担都丢给了师妹! 师妹...是师兄对不起你,师兄...对不起你!他的牙齿直打颤,没人听得清他到底说了些什么。 两行泪从乐羽的眼角落下,他将死去的文燕紧紧拥在怀里。 “乐羽,节哀顺变。你...不要太难过,我们还是先把他们埋起来,入土为安吧。”上官嫣轻轻地扶上了乐羽的肩。 “师妹与我一起长大,我在这里没有什么朋友,只有师妹一直陪着我。可是我却连她也保护不了...如果我早一些回来,她就不会死了...就不会死了...” “我知道,我知道...”上官嫣轻轻地拍着乐羽的肩,想让他冷静下来。 “我们会为她报仇的不是吗?”林高帆道。 乐羽双眼已似血红,他悲痛欲绝,厉声道:“我定要杀了他们!” “失道者寡助,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古门定会自取灭亡!”林高帆道。 上官嫣的手仍扶在乐羽的肩上,她能感受到乐羽身体的抖动,可她却不知该如何劝慰他。她怕说错了话反而适得其反,索性就这样默默地陪着。 林高帆上前拍了拍乐羽:“去睡会儿吧,这里交给我和上官姑娘处理就好。” 乐羽推开了林高帆的手:“不!别动我师妹!” 林高帆连退几步:“好好好,我不动你师妹,可是我们总得把这里清理一下对吗?” 见乐羽不作声,他朝上官嫣使了使眼色,两人又走了出去。 “上官姑娘,你看这事如何是好?”林高帆道。 上官嫣摇了摇头:“他与他的师妹自小感情极深,这次恐怕...” 林高帆叹了口气:“古门之事已迫在眉睫,现在自己的内心先垮,实在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只愿他能化悲痛为力量,而不是从此一蹶不振...”上官嫣有些悲观,此时的情形谁也说不准。 这一夜,乐羽一直守在文燕身旁,他心里有许多话想说,但此刻却一句也讲不出。 他又能说什么呢?人死不能复生...他又能做什么呢? 凭他现在的武功,自身难保,谈何报仇?他的爹娘,师父,师妹...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都逐渐离他而去,而他却无能为力,眼睁睁地看着同一幕发生了一次又一次... 乐羽悲痛难抑,又饥饿难忍,头晕目眩之际,直直地摔在了地上。 第七十二章 剑落苍穹 “那群狗娘养的!竟用那些下三滥的伎俩!”古仲吕破口大骂。 若不是他集中一点,击溃黄钟,恐难敌车轮战。咳咳咳...古仲吕险些为自己的轻敌付出代价! “门主,顾川他们回来了。”齐邈道。 “属下该死,未能保护门主安危。”顾川道。 “行了,你们情况如何?”古仲吕道。 “乐羽逃走了,不过我们将黄钟抓回来了。”司马卓道。 只是他们的脸上却没有任何喜悦之情。 古仲吕不由地大喜:“做的好!生擒黄钟不仅可以让其他门派胆战心惊,更能让上官徵等人自投罗网!呵呵,你们务必要将黄庄主好生伺候着。” 齐邈轻声道:“门主,有一事...” 古仲吕摆了摆手:“不必吞吞吐吐,速速道来。” 齐邈叹了一声:“唉...飞剑舵主死了。” 古仲吕勃然大怒:“易中行死了?是谁干的!” “是乐羽!”司马卓恶狠狠道。 古仲吕一掌拍碎了桌子,厉声道:“又是他!我本一心想要招揽他,想他若能为我所用,何愁天下不得?可是此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与我作对,更连斩我数舵舵主,实在可憎!如不将他千刀万剐,难解我心头之恨!” “此人年纪尚轻,做事全凭一腔热血,有勇无谋,不足为虑。”齐邈道。 “齐大先生说的轻巧,他若真如你说的那样不堪一击,那死去的几位舵主算什么?”司马卓冷冷道。 “快鞭舵主不必心急,只要略施小计,便不愁他不入瓮。”齐邈缓缓道。 “哦?你有何妙计?”古仲吕道。 齐邈遂附耳低言道:“只需如此...那么他便...” “好!这事你便着手去办吧。”古仲吕道。 “是。”齐邈道。 ...... 薄暮冥冥,又吹来苦雨凄风。 乐羽呆呆地坐在天池边,手里已没有酒。他身体的伤虽然不重,但心里的伤却让他垮了下来。他现在不仅无法报仇,还不得不待在天山苟延残喘。 从前他还不停地饮酒,现在他觉得任何酒都起不了作用。 上官嫣也静静地站在他身后,她虽知乐羽不会想不开,但她总想做些什么。此时他们的关系已非同寻常,只是乐羽经历的事情却... 从前他还会嬉皮笑脸,如今我也很少见他笑过了。 这几日,乐羽都做着相同的梦。梦里他又走向了天山秘境,又攀上了那熟悉的旋转天梯和另外一条明亮的秘道。每当他想继续往里走时,一道蓝光总是会在这时突然射出,让他顿时睁不开眼;他也就随之惊醒。 冰影剑虽也散发蓝光,可是与那蓝光相比也逊色许多。那蓝光究竟是什么...秘境里究竟还有什么? 乐羽突然蹿了出去!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纵然刀山火海也得闯上一闯,他已下定决心再探秘境。 上官嫣一个不留神,乐羽已不见了。 “这么晚了他要去哪?” 乐羽此时功力已恢复了八成,他很快便来到了秘境处。 “这是什么地方,我好像没来过这里。”上官嫣却跟的有些吃力。 乐羽往里走了数百步,再次打开那道暗门,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条旋转天梯。他已经不再惊讶,小心翼翼地登上天梯后,到了一条明亮不少的秘道,这是他当时取下雪莲花的地方。 乐羽闭上了眼睛,努力回忆着梦境的顺序。 他在这里望东走了三十余步,接着再往北走了五十余步,再接着...他已记不太清梦里的情境了。但他依然没有停下脚步,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暗中指引着他。 突然他停住了,他睁开了眼睛。 面前是一道石门,难道就是这里了吗? 他使劲推了推,石门却毫无反应;他暗自加了几成内力,可石门还是毫发未动。乐羽拔出冰影剑就要一通乱砍,就在冰影剑即将砍到石门之际,石门竟缓缓打开。 映入眼前的竟是玲珑碎冰的湖面,湖上小小一叶扁舟在缓缓地晃着。 乐羽摇摇头,我从不知道天山还有这样的地方。 这是一个冰穴。他抬头望去,只有冰映射出来的光芒,没有白天,也没有黑夜。 乐羽脚尖一点,便跃上了舟。舟身与浮冰之间近到伸手可触,却依然稳稳地避开了它们。有些冰壁太矮,乐羽甚至要低头才能穿过。 约莫半盏茶的时间,乐羽随着轻舟慢慢漂到了对岸。 繁花幽草,清香袅袅,这里竟别有洞天。 他刚走几步,就发现不远处有一座石屋。他推开门,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青石板路。 他已经在这里耗费了太长时间,已顾不得有无机关,疾速往前冲去! 那又是一处石门! 这次他轻轻一推,石门便打开了。 乐羽正诧异中,一道强烈的蓝光自石门内射出!乐羽连忙挥臂去挡,可是他手中的冰影剑竟被吸了进去。 剑...我的剑!话音未落,他也被吸入暗门内。 嘭!乐羽撞到了石壁上。 他还来不及叫唤,只见冰影剑缓缓上升... 咔嚓!冰影剑竟迸裂了! 啊!乐羽感到腰间剧痛难忍。 那是?乐羽睁大了眼睛。 魔笛自爆,碎片竟嵌入了他的体内。 现在碎片正挣脱出来,往上升去。 磁磁磁...咔嗒! 魔笛碎片附上了冰影剑的碎片! 突然极光环绕,乐羽根本无法直视,连忙侧脸,只听见无数碎片碰撞的声音。 “该死!”乐羽突然大吼一声。 一块炙热的玉壁也滚落在地。 这是什么?乐羽弯腰捡起玉璧。 周围忽然黯淡下来,只剩中央一道寒光煞是刺眼。 乐羽定眼一看,那竟是一把剑! 一道蓝光自下而上缠绕,剑身极宽,而剑尖极细,倒像是一把未完工的剑。 剑外围的屏障凹进一块,乐羽望着手中的玉璧,恰好这般大小。 他犹豫片刻,终于上前,将玉璧放入剑体,随即跃开。 霎时间无数道蓝光照满整条秘道,紧接着这些光又从四面八方聚集起来,突然射向乐羽! 啊!乐羽惨叫一声:我...好难受! 他动弹不得,浑身彷佛都要裂开,这些蓝光流经他全身上下每一处要道。 光突然消失了,他也从空中狠狠地摔了下来。 “乐羽!这好像是乐羽的声音。”上官嫣加快了脚步,她先前在秘境前犹豫不决,毕竟这看起来像是天山的禁地,她怎敢随意闯入? 而此时玉璧与剑整合重造,成为其剑格。 凌波微光, 焓翊天殇。 夜下皓月, 剑落苍穹! 乐羽双手撑地,慢慢地站了起来。他等了数秒,上前将剑取下。 只见剑身光泽不凡,透着淡淡的蓝光。乐羽握在手上,竟发现剑的长度,握柄与他身高手宽相契合,就像专门为他打造的一样。 乐羽欣喜若狂地看着这把剑:“这剑...又何止胜过冰影剑千百倍?称为神兵利器也不为过! 这是什么?剑身上雕刻着一些让人看不懂的文字。 轰隆隆...轰隆隆... 周围的岩石开始松动。 不好!乐羽立马往出口冲去。 身后的岩石不断落下,他挥剑挡了几次,险些被石头砸中。好在他轻功卓绝,否则怕是要被掩埋在此! 他逃回到曾经摘取雪莲花之处,仍是对刚才的奇遇难以置信。 “谁!”乐羽提剑喝道。 “嫣儿?你怎么在这?”乐羽怔住了。 “我担心你...就...”上官嫣倒有些难堪,毕竟这是天山的禁地。 砰...砰... 嘣!轰! “不好!”乐羽急忙抓起上官嫣,喊道:“跑!” 上官嫣不明所以,只好跟着他跑。 二人一路狂奔,只感觉身后的落石几欲触碰脚尖,却哪敢有片刻迟疑? 他们居然跑出了几丈外,才敢停下。 二人回头望去,那禁地已变成一片废墟。 乐羽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我竟然毁了天山秘境!” “究竟发生了什么?”上官嫣仍不知所以。 “说来话长,嫣儿你怎么会在这里?”乐羽道。 “我不放心你,于是偷偷跟来了。”上官嫣道。 “发生了什么事?后山竟如此大的动静。”林高帆竟也奔了过来。 “你们看这把剑。”乐羽亮出一把散发着微微蓝光的剑。 上官嫣望了望乐羽手中的剑:“这把剑图形奇异,其形状也与一般剑大相径庭,我从没见你用过。” 林高帆眼前一亮:“这剑的形状倒是奇特,而它所散发出的寒光却是令人发冷!不知是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此剑是我在天山秘境中所得,我们先离开这里,我再慢慢跟你们说。” 乐羽目光坚毅地望着手中的剑:既然我机缘巧合得到了你,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 古仲吕!他紧紧地握住了这把非同寻常的剑。 第七十三章 阴谋 黑暗的地下室,还能听见缝隙中掉落的水声。 黄钟就被关在了这里,他的身上已有数十道鞭痕,那自然是司马卓所为。 “黄某好大的福分,竟要三位舵主作陪。”黄钟冷冷道。 “门主自知你本事不凡,否则又怎会派我几人看守?”顾川道。 “哼!要杀要剐,吭一个字我黄钟就不是好汉!”黄钟厉声道。 司马卓冷笑了声:“黄庄主不必心急,你以为你还能活多久?” “技不如人,我无话可说,我死后,自会有人为我报仇。”黄钟竟是毫无惧色。 李乐耸了耸肩:“哈哈,这话不错。自有人为你前来,只不过是报仇,还是送死,那就不得而知了。” 黄钟破口大骂:“你们这群卑鄙小人,乐兄绝不会上你们的当!” “我们已经放出消息,十五日后将在剑门关斩杀黄庄主,乐羽他们应该这几日就能得到消息。无论你们的感情深浅,基于江湖道义,他也一定会来。”顾川道。 “卑鄙!有本事就杀了我,拿我做诱饵,简直无耻!”黄钟怒斥道。 “到时候你们就在剑门关下,黄泉作伴吧!哈哈哈...”司马卓笑道。 “剑门关...剑门关...”黄钟嘴里不停念叨着。 “你就在这里好好待着,感受这人生最后的时日吧。”李乐道。 黄钟眉头深锁,为什么他们选择了剑门关...那里是四川唐门的地盘,难道他们与唐门... ...... “乐羽,林公子的信。”上官嫣捧着一只信鸽走来。 “信?高帆什么时候离开的?”乐羽这几日忙着练剑,竟不知林高帆已离开天山。 “离开有几日了,他怕打扰你练剑,就没和你说。”上官嫣道。 乐羽摇摇头:“这小子...” “他说好像探到了爹爹的消息,不过他要去确认一下。”上官嫣一日未见到上官徵,终是无法安心。 乐羽取出绑在鸽子脚上的信,卷开来,不禁大喜:“嫣儿,有上官伯伯的消息了!” 上官嫣连忙上前:“真的吗?爹爹现在在哪?” “信上说自从在华山走散之后,上官伯伯也一直在寻我们。现在得知我们在天山,他正在赶来。高帆说他还有些事去做,先飞鸽传书回来,好让我们安心。”乐羽道。 上官嫣松了一口气:“爹爹没事就好。”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乐羽道。 “你又何必跟我说这些?我倒还好,林公子真是忙前忙后,从未停歇。”上官嫣道。 “若没有你们,我真不知如何是好。”乐羽默默道。 上官嫣摇摇头,真是难为他了...上天为何不能对他好一些呢? “我们去天池走走吧。”乐羽道。 “你的笛呢?”上官嫣突然道。 笛...乐羽从身上掏出竹笛。那时他被罚看守天池,师妹怕他无聊,偷偷带给他的... “许久没吹了。”乐羽又放了回去。 “我想听。”上官嫣道。 乐羽沉默半晌:“好,我去天池吹给你听。” ...... 唐云飞已回到了唐门,虽然这里仍是毫无人气,但庭院的廊架、水景、花草均是他亲自设计,站在舒适的地方,也好过与厌恶的人交流。 “少主,易中行死了。”唐宁快步赶来。 唐云飞叹了口气,他总无法获得片刻的安宁。 “哦,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是乐羽,他以一敌二,以剑破剑!”唐宁仍在想象那样的画面,那定是精彩绝伦的场景。 唐云飞脸色一变:“他们三人都未能制服得了乐羽和黄钟?” 唐宁摇了摇头:“易中兴虽死,但黄钟失手被擒,乐羽也逃离不知去向。” 唐云飞心念:这人真的这样顽强吗? 嘴上却道:“他们换了谁来?” “红叶舵主顾川。”唐宁道。 “听说顾川武功并不太强,脸上又总是和和气气,故在古门的地位也不算高,不知怎会派他来。” 唐云飞沉默半晌:“若是一个人给你看出了他的心思,他使得暗器又如何一击即中?” “少主所言极是,易中兴狂妄自大,什么东西都写在脸上,可顾川却不一样,他心思缜密,将所有事情都算的清清楚楚。”唐宁道。 “父亲的病好些了吗?”唐云飞道。 唐宁垂下头:“门主的身子仍不见好转,少主可要去看看?” “走吧。”唐云飞已向前走去。 ...... 偌大的天山,只剩两人。 乐羽既已手握奇兵,又怎能不勤练?他已无暇再想别的,他的脑子里只有报仇二字。 须知练武之人最重要的便是手中的武器,但若不经历个三年五载,又怎能使得得心应手? 他没有那么多时间,所以只能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 这一日,他又在玄武场挥汗如雨。 这把剑不似冰影剑,已不用在烈日下展现最大威力。 “乐羽,爹爹来了!”上官嫣行至玄武场喊道。 乐羽眼前一亮,忙收起剑:“上官伯伯到了?我马上就去。” 他快步来到正厅,喊道:“上官伯伯!” 上官徵抓住了乐羽的胳膊:“羽儿,你还好吗?上次未能及时跟上你们,我深感自责,唯恐你们出了什么事。” “爹爹...”上官嫣低下了头。 上官徵拍了拍上官嫣的肩:“那日混作一团,众人走散,爹爹寻你不得,甚是担忧;如今见你平安,爹爹也放心了。” “黄庄主呢?怎么没和你们在一起?”上官徵道。 “黄兄他...”乐羽已满脸愧疚之色。 “那日我们跟出去后,不幸遇到埋伏,遇到顾川他们三位舵主,黄兄为了不连累我,被他们抓住了...” 上官徵大吃一惊:“黄庄主竟给他们擒住了?这下可麻烦了。” “我们不知道古门下一步会作何打算,只好先回天山,再作部署,可是天...”上官嫣连连摇头,已说不下去。 “上官伯伯连夜赶路,一定倦了,请上官伯伯先在这里住下,我们再作商议。”乐羽道。 “好,我也已传信回上官堡,叫他们时刻准备着。”上官徵道。 第七十四章 抉择 夕阳如火,八月的天已热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此时却偏偏有人让你更加烦闷。 “唐二公子,你意下如何?” “华山之事,我已做的够多。”唐云飞淡淡道。 “剑门关是唐二公子的地盘,唐二公子若不给予方便,呵呵...”那人脸色已阴沉下来。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唐云飞冷冷道。 “唐云飞!你当真以为唐门还如往前辉煌吗?” 唐云飞淡淡道:“那又如何?” “你若是不与我们合作,那便是我们的敌人。” 唐云飞双拳紧握,已罕见燃起怒火。 若不是父亲所托,我怎会与你们浪费时间? 日落西山,月已爬了上来。 唐云飞突然愁容退散:“拿去!” 那人冷笑了声:“算你识相!” ...... 白日已翻越了云背,穿过树林间的空隙,透过晨雾,洒满了天山。 这些日子乐羽一直苦练剑法,他想要快速与这把剑融会贯通,但效果十分不佳。剑恐怕也有灵性,他先前使用冰影剑数年之久才操纵自如。 上官前辈用扇,林高帆也不在身边,乐羽无法找人试剑,也不知道练的效果如何。 “乐羽,林公子回来了,正在大殿等你。”上官嫣朝练武场走来。 “我这就去。”乐羽收起剑,连忙朝大殿走去。 “是啊,现在便是如此...”林高帆正跟人说着什么。 “高帆,你终于回来了。”乐羽道。 林高帆侧身一让:“你看谁来了?” “马前辈!”乐羽一怔,转而大喜。 “我们春谷堂虽不是什么大派,但此时也绝不会袖手旁观!我们堂主重病未愈,故我率本堂弟子前来支援。”马霄明声音粗犷,几乎震荡了整个大殿。 “马前辈...”乐羽此时激动万分。 锦上添花的事情没有人会多在意,但一个人在落魄甚至危难的时候,没有人落石,反而来送炭;这份情谊真是如何回报都不为过了。 林高帆笑道:“有了春谷堂的帮助,我们的胜算高了不少。” 马霄明摸了摸他的玉峰刀:“我早就想会会那古仲吕了!” “马兄!”上官徵大步流星走来。 “上官兄别来无恙?”马霄明道。 上官徵紧紧地抓住马霄明的胳膊:“你能来,实在是太好了!” “马前辈长途跋涉辛苦了,请先在这里小憩几日。”乐羽道。 “马前辈请这边来。”上官嫣俨然成了这里的女主人。 “好!”马霄明道。 “高帆,你过来,我有事跟你说。”乐羽道。 “乐羽大哥但说无妨。” 乐羽却显得颇为神秘,附耳道:“南宫小姐就在天山下的镇子里,院子门口有一支竹笛。我现在无暇顾她,现在外面不安定,等过些时日,你便带她回广州。” 林高帆点点头:“乐羽大哥放心,我定会妥善安排。” ...... 由于马霄明和古仲吕都使刀,于是乐羽斗胆请马霄明与他对招。马霄明本就崇尚武学,于是欣荣同意。乐羽手中的剑遇到强劲的对手,发出的威力竟比先前乐羽单练时大了许多,颇有遇强更强之势! “这剑好似与你先前用的不同?”马霄明道。 “是的,此剑是我在天山秘境所得。”乐羽道。 “可否借我一看?”马霄明道。 “当然。”乐羽将剑递了过去。 “此剑剑身极宽,剑尖极细,实在少见!这图形好似有些熟悉...”马宵明沉吟道。 他突然惊道:“怎得好似神剑凌焓?” “马前辈认得此剑?”乐羽道。 马宵明沉默半晌:“对了,我有些事跟你说。” 乐羽收回剑:“马前辈请说。” “你天赋不错,但你要记住练招最重要不是剑招,是剑意。”马宵明道。 乐羽似懂非懂:“剑意?” “这是我从刀上悟出来的,想来你也可适用。” 马霄明接着说:“若将剑意比作容器,那么剑招便是水。若是剑意广阔无垠,宽如大海,那大成时,万物皆可为剑,无不成招。” “剑意容器...剑招水...”乐羽自言自语着。 马宵明拍了拍乐羽的肩:“年轻人,欲速则不达,慢慢来。” 乐羽鞠了一躬:“多谢前辈教诲,晚辈会好好体会的。” “大事不好!古门放出消息,下个月初八即将在剑门关吊死黄庄主。”林高帆连忙跑来。 “什么!”乐羽惊道。 上官徵父女此时也来到了练武场。 “连碧海庄庄主都被擒住,其他门派只会更加慌乱。”上官嫣道。 “真正的目的是想让我们自投罗网!”上官徵斥道。 乐羽青筋暴起,狠狠道:“明知山有虎,却不得不行!黄兄为了我才被掳去,况且天山之仇,我也必须要血债血偿!” “我也同你一起去。”林高帆道。 乐羽抓住林高帆的肩:“高帆你...你可考虑好了,这可是生死之战。” “世风日下,古门的所作所为,我早有耳闻。他们如此泯灭人道,实为江湖上的人所不齿!大丈夫死又何惧?为天下人而战乃是重于泰山!”林高帆道。 “那我们便去瞧瞧他古仲吕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马霄明已亮出玉峰刀。 “蜀中地势险要,是否要请唐门相助?”林高帆道。 “唐门一向两不相帮,此番他不向着古门,便是对我们的最大的帮助。”马霄明道。 “马前辈说的不错,先前在茶棚偶遇唐云飞,他似乎对什么事情都不感兴趣;对古门滥杀无辜更是漠然。”乐羽似乎还对之前的事情耿耿于怀。 林高帆怔了一下:“这...我与唐云飞有过数面之缘,要不我去一趟唐门?” “你若是能寻得唐门相助,那最好不过,若是不能,也不必强求。”乐羽道。 “你们打算何时出发?”马霄明道。 “事情紧迫,明日便出发吧。”乐羽道。 “我也跟你们一起去。”上官嫣突然道。 “你不要胡闹,马上给我回上官堡!”上官徵斥道。 “我想留下与大家并肩作战。”上官嫣声音不大,却很坚定。 “你!你现在连爹爹的话都不听了是吗?”上官徵气的有些发抖。 “爹爹,你从前不是这样的。”上官嫣眉头深锁,爹爹为何突然变了个人似的,我又不是初出江湖... “上官兄,令爱凭借一把赤炎扇独闯江西十八寨,江湖上谁人不知?”马霄明道。 上官徵叹道:“马兄有所不知,先前华山一战,小女下落不明,我曾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恐怕只有经历过生离死别,才能体会这种感受,此次我绝不能再让她涉险。” “上官伯伯,让我来跟她说吧。”乐羽道。 上官徵摇了摇头:“唉,女大不中留啊。” 第七十五章 两行珠泪,寸肠千结 清风徐徐,天山树木何其之多,蝉声四叫,惹人心烦。 现在偌大的殿内只剩下了乐羽和上官嫣二人。 上官嫣抓住了乐羽的手:“乐羽,我必须和你们一起,我不能一个人留在这里。” “你知道我们是去拼命的,你也知道你去会让我和你爹分心。”乐羽脸上已是愁云密布,他实在知道此战的凶险。 上官嫣连连点头:“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我一定要去,我要跟你一起,不管结果如何,我不愿你一人去面对。” “你...”乐羽叹了一口气。 上官嫣死死地盯着乐羽:“这次,你休想再丢下我一个人!” “你坐下。”乐羽缓缓道。 “你干什么?”上官嫣突然有些害怕。 “坐下。”乐羽仍是轻轻地说。 “我只是担心...你此行会不会有危险...” “我很怕...如果万一...”上官嫣摇了摇头不敢再想下去。 乐羽望着上官嫣一字一句地说:“别再管我的事!” “你!上官嫣似乎不敢相信他会说出这种话:我只是想跟你一起...” “你拿你的命来赌我的安全,你认为我是什么感受?身为一个男人,你认为我该怎么想?”乐羽的神情从未这样复杂过。 上官嫣幽幽道:“我没有想那么多,我只是...” 乐羽打断了她的话:“这种付出我承受不起,你听你爹的话,回去吧。” 上官嫣喊道:“你有没有想过...” 乐羽突然抓紧了上官嫣的肩膀:“求求你...回去吧...” 你...上官嫣气的浑身颤抖!整个大殿充满惶惶不安的气氛,好像死亡前的恐怖那般压抑。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而后缓缓道:“若是你将死之际,没有我在你身旁,你最后一眼看到的不是我,你会不会遗憾,会不会难过,会不会舍不得闭上眼?” “你胡说些什么!”乐羽厉声道。 “你已经准备随时去死了对不对?”上官嫣望着乐羽一字一字毫无掩盖。 “你...”乐羽语塞了,此行他确实抱着必死的决心。 “你...你别胡思乱想。”乐羽竟不敢直视上官嫣。 上官嫣抱住了乐羽:“我没有!你对我的好,即使不说,我也能感觉到。你有更大的事情要做,所以你要忍下来,包括你对我的感情。” “我知道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我也不会阻止你去做这件事。我也知道你不愿意我跟你一起去,是为了不让我受伤害。可是你知道吗?当你一个人战斗的时候,我没有与你并肩作战,那才是对我最大的伤害!” 乐羽闭上了眼睛,已有些哽咽:“嫣儿...你不需要为我...” “如果我明知你要为此付出生命,却不能陪你走完最后一程,我只怕...”上官嫣默默道:“我怕自己都不清楚,我们何时开始,又是何时结束,还是我们之间根本没有发生过?” “你可知道,我为何不再以男子装扮示人?因为我既已选择与你在一起,就相信你一定会保护好我。” 乐羽暗自愧疚,是我的错,我根本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女人... 上官嫣抚摸着乐羽的脸,轻轻道:“我会把你永远记在心里,身为江湖儿女,踏入江湖那刻起,我早知道了各自的宿命。我不怕死,也不害怕一个人活着。可是我怕,我怕再也想不起你是什么模样,想不起我们曾经有过的一切。” 乐羽望着上官嫣,突然紧紧地将她揽入怀中:“你不会一个人的,我...你不会一个人的,不会的...”他轻抚着上官嫣那长长的秀发:“你知道的,我也想带着你一起去很多地方,去做很多事情。” 上官嫣也动情落了泪:“我知道你不忍心丢下我一个人...你有你的使命,我无法阻拦。可是至少让我记住你,也许会很痛,可是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因为这已经刻骨铭心,无法磨灭了。” 乐羽双眼含情,左手两指却猛然一点。 “嫣儿...对不起,这次我决不能再让你跟着我冒险。” “你...乐羽!”上官嫣已动弹不得。 “放开我!你放开我!”她歇斯底里地喊着。 “嫣儿,许多事不知不觉已经刻在了我们的心上。你忘不掉我的,就像我也无法忘掉你一样。就算我死了,哪怕还有一丝魂魄尚存,我们的一切都会像往日般清晰。你是我深爱的人,我绝不能让你涉险。” “万一...乐羽叹了叹气:万一我死了,我希望你记住我们曾经有过的美好时光,记住我会时刻陪在你身边,好好地照顾自己,那么我便再无遗憾了。” 上官嫣没有说话,她从不轻易哭,但眼泪早已挂满了脸颊。 乐羽什么也不能再说了。 谁说眼泪不是女人最致命的武器,尤其是美丽的女人,她的眼泪远比夜明珠更珍贵! 侠侣并肩作战,那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可你若深爱一个人,绝不会让她跟你一起深陷危难之境。莫说共同抗敌,只要她出现在那里,又如何集中精神? 乐羽狠心背过了身,走出大殿。 放开我...上官嫣几乎是苦苦哀求着。 在转身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上官嫣哀求至绝望的眼神,那是她从来不曾有过的。乐羽突然有些心软,但是他不能心软。先前就是因为优柔寡断带着上官嫣夜袭华山,险些害她丢了性命,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让她涉险! 他大步往殿外走去。 林高帆一直在殿外候着,见乐羽独自出来,忙道:“你真的不让上官姑娘同我们一起?” 乐羽看了看林高帆,似是下了一番决心:“我们走吧。” “为什么!放开我...乐羽,我恨你!”上官嫣这一声嘶吼响彻了整个大殿。 “这...”林高帆望了望殿内犹豫道。 “走!”乐羽喊道。 “好吧...”林高帆摇了摇头,原来离别让人这样痛苦。 殿内已经没了响声,取而代之的是眼泪落地的滴答声。 又何必问这是爱还是恨。 当举杯痛饮时,可曾在乎那是酸酒,还是芳醇? 那不是酒,是情... 第七十六章 斗智斗勇 “剑阁峥嵘而崔嵬,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剑阁县境内剑门山脉积石阻云,沟壑纵横,下自成溪。 “这景色倒真是险峻壮美。”古仲吕道。 “只是若不除去他们,难以心安。” “门主请放心,他们一定会来的。”齐邈道。 古仲吕眉头紧皱:“乐羽当时手持魔笛,连灭几大舵主,让我一直如梗在喉,此番他大难不死,恐再生枝节。” “魔笛已爆,乐羽已不复当初之勇。”齐邈道。 “你都安排好了?”古仲吕道。 “是,他们定以为我们会在剑门关设下埋伏,但其实我们真正的埋伏点在他们赶来的路上,他们一路奔驰,定是心急万分,便是要打他们个措手不及。”齐邈道。 “好!齐大先生果然足智多谋。”古仲吕道。 ...... 乐羽和林高帆此时一路骑马狂奔,上官徵已在汇合各处的上官堡人手,而马霄明则聚集各处散落的碧海庄人马。他们二人先行一步探清地形,大家商定不打草惊蛇,初五在剑门关外的普安镇相见。 二人行至一片树林时,乐羽决定稍作停歇。此处枫树枝条横展,形状颇为优美,不远处的石碑显示着“落枫坡”。 乐羽笑了笑:“夕阳西下,枫叶再美,却终究敌不过时间,只得落下。” 他舒展了下身体,夜已深,又凉快了些。休息够了,也是时候上路了,他站起身来,却突然发现远处一人身体斜靠在树上,手里正转着什么,这场景似曾相识。 “又是你!”乐羽厌恶地说。 “哼!上次你们救走了那丫头,让我被门主好一顿臭骂,此债我必须得讨回来!”那人正是李乐。 乐羽拔出剑,冷笑道:““当时我受了伤,也许胜不了你,如今我已痊愈,又获得此等奇兵,你凭何战我?” 白日的阳光还能照耀着乐羽,如此深夜似乎让他的杀欲更加强烈。 李乐定眼一看,已经是汗如雨下,他连退几步,险些站立不稳。 嘴里哆嗦道:“神...神剑凌焓!” “高帆你别插手,免得江湖中人说我们以多欺少,我今天正好拿你试试此剑的威力!”乐羽道。 林高帆笑了笑:“也好,我在前面等你,顺便弄些水来。” “可恶!”李乐勃然大怒:“拼死一战,你们也未必占得了便宜!” 李乐咬牙切齿,他从未被人如此轻视过,他手中的判官笔已蓄势待发! 这深邃的黑夜中,唯有月色带来一丝光芒。 忽见孤影一道,落叶纷飞。 寂静深幽的密林,传来一声咆哮!连仅有的一丝光亮也被浮云罩住了。 蓝光转瞬即逝,天地亦如黑夜白昼般轮转,寒光穿梭中,却不闻兵刃交接声。 月影映在前方,叶碎满地,凌焓将整个树林染成了血一样的枫海。 ...... 啊!上官嫣突然大喊一声,她已冲开了穴道!乐羽的手法并不高深,她凝神静气,引导血液回流。不足半日,竟自己冲破穴道。她未作思索,连忙往剑门关去了。 而另一边,上官徵和马霄明已汇聚人马,仍在赶往剑门关的路上。乐羽到了普安镇后,留下商定的记号后,便去剑门关探探地形。而林高帆已奔赴唐门。 峰峦巍峨,倚天似剑 峭壁相对,其状似门 故称“剑门”。 剑门关壮丽旖旎,一如既往的平静。 乐羽很清楚自己即将要面对的是什么,虽然心中仍有牵挂,但他握紧拳头,显然已经下定决心。离初八不过数日,古门定会在此埋伏。 好在剑门关枝叶繁茂,他不停地穿梭其间,努力记下地形,以求对策。 乐羽回到普安镇后,找了一位书生,将脑海中的地图叙述了出来。这位书生虽不是大家,但大致轮廓却也画的准确。 乐羽回到先前与林高帆分别之处,只见上面已有记号。他跟着记号一路走,走到了一处宅院。 “羽儿,你来了。”上官徵和马宵明也已到了。 “上官伯伯和马前辈一路可顺利?”乐羽道。 “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能走小路,便走小路,能走水路便不走陆路,故他们想要埋伏,也无计可施。”上官徵道。 “二位请先歇息一日,待明日高帆从唐门回来,大家再一起商议对策。”乐羽道。 ...... 天山山脚的小镇未受这场风波的影响,仍是一片安宁。 南宫沐正在院内踱步,前些日子文燕突然把她带到这里,并嘱咐她无论如何都不要离开,否则乐大哥到时寻不到她。南宫沐还没来得及询问清楚,文燕便匆匆离开了。 南宫沐见她走的匆忙,料想有什么大事发生,可是又不好过问。乐大哥临走前让文燕姑娘照顾自己,想必她的安排也有她的缘由。自己虽不愿一直待在这里,但自己身处异乡,又能走去哪呢?好在这里粮食充足,虽然无趣,但也别无他法了。 ...... 普安镇内的院子外只听一声健马嘶鸣,乐羽已快速出了院子。 林高帆一脸倦容,看来又是连夜赶路。 “高帆,你可算回来了,上官前辈和马前辈也到了。”乐羽道。 “路上有些耽搁,好在没误了日子。”林高帆道。 “唐门的事?” 见林高帆摇了摇头,乐羽便不再言语。 二人进了堂内,乐羽在桌上铺开一张地图。 “这就是剑门关的地形图?”马霄明道。 乐羽点了点头:“不错,大致轮廓如此。” 上官徵看了看图感叹道:“剑门关果然为天下第一关!” “敌暗我明,若贸然进攻恐损失惨重。”乐羽道。 “蜀地天险易守难攻,古仲吕将地点设在剑门关自是有所图谋。”马霄明道。 “剑门关地形险恶,易进难返,此为挂形。”林高帆道。 兵法有云,“挂形者,敌无备,出而胜之,敌若有备,出而不胜,难以返,不利。” 其他三人一脸茫然,面面相觑。 “言下之意,如果我们知道他们会在何处设伏,由顶部包抄,则他们反为所困,必将全军覆没。” 林高帆指着地图一点:“若是我猜的不错,他们定会在翠云廊设伏,在这三条蜿蜒三百里的道路两旁,全是修长挺拔的古柏林,号称三百长程十万树。而翠云廊后方有一座翠云阁,若古门在此设伏,占据先机,我们便会落了下风。为今之计,我们需先派人前往翠云阁一探以保无失。古门但有人在,我们必得先攻下此处。” “想不到高帆你对兵法也有一番造诣!”乐羽拍手道。 “不过自小对兵书有些兴趣,算不得什么。若翠云阁上没有埋伏,我们便可依计而行。”林高帆道。 “如此甚好!”马霄明道。 “羽儿你这位朋友可真是了不得啊!”上官徵称赞道。 林高帆微微一笑:“上官堡主过誉了。” “那我们便在此处好好准备,明日便直攻剑门关!”上官徵道。 “好!”众人应道。 夜已是极深,周围的人都睡去了。 乐羽还在院子里擦拭着他的剑。 林高帆拿了两坛酒走了出来。 “接着。” 乐羽稍一侧腰,手心托住了坛底。 “明日这一战,恐是凶多吉少。能少留遗憾,便少留一点吧。”林高帆掀开了酒塞。 乐羽摇了摇头:“其实你不必如此。” 林高帆不悦道:“事到如今,你不该再出此言。” 乐羽望着手中的剑,缓缓道:“为报血海深仇,我别无选择。” “你是为了报仇,那我只好自喻为拯救天下苍生了。”林高帆笑道。 乐羽朝林高帆胸口来了一拳:“哈哈,你小子!” “来!”林高帆举起了酒。 “来!我们一定能手刃古仲吕,平安归来!”乐羽一饮而尽。 第七十七章 决一死战 古仲吕有齐邈此等谋士,自然胸有成竹,更何况黄钟还在他的手里。正派人士最重义气二字,他们若敢来,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插翅难飞! 天才微亮,上官徵,乐羽等四人各带人马动身前往剑门关。 “剑门关地势险要,大家小心行事。”上官徵道。 “知道了!”众人应道。 他们由顶部而下,穿过翠云廊,两旁全是修长挺拔的古柏林。 可出乎林高帆意料的是,古仲吕竟没有在翠云廊设伏,难道他有更强的后招?不过此时已没有退路,只能继续前进,以免众心涣散。 众人小心翼翼地前行。 “黄兄!”乐羽忽然喊道。 大家顺眼望去,只见翠云阁上,一人被悬空吊起,定是黄钟无疑。 “呵呵,既然各位已经入瓮,那么古某人就顺手抓鳖了!”古仲吕突然现身,他手中的刀已入地三分。 古仲吕根本就没有设伏,他不屑做那些事情。 林高帆叹了一声:“如此魄力,武林中绝不多见了。” 众人见古仲吕如此气势,虽早知此战极为危险,却仍有心悸。 古门弟子早已守在前后要道,显然不会放走一个。 乐羽新剑在手,气势凌人:“我正愁不知道去哪寻你,这下倒省了我许多事,这便新仇旧恨一起算!” 古仲吕虎目圆睁,一脸怒气:“小子功夫没有见长,牛皮倒吹得顶天。上次被你们暗算,这次我要宰了你们!” “就让我来会会你!”话语间马宵明玉峰刀已双手在握。 “今日便用你的命祭我好友在天之灵!”司马卓恶狠狠道。 “好,我便先杀了你!”乐羽两眼充血,仿佛要爆裂一般。他最亲的人都死在古门手中,即使再绝妙的心法也无法使他冷静下来。 “神剑助我!”乐羽大吼一声,拔出神剑。 司马卓不甘示弱,快鞭也已甩到! 乐羽持剑疾速猛刺,想削断他的鞭。 但司马卓此次使用的却是软鞭,乐羽正欲发力,司马卓立即撤鞭,还未等乐羽出招,又是一记鞭子朝乐羽左侧击来! 而此时马宵明与古仲吕也战得不可开交。 林高帆趁乱之际,跃上翠云阁,劈落看守两人,就要解开黄钟身上的绳子。 “想救他,可没那么容易!” 右侧一掌突然朝林高帆拍来。 此人正是顾川,他似乎早就算好了有人会来这里,故一早做好准备。 此掌劲风凌厉,若林高帆回身接掌,绳子非断不可,那软弱无力的黄钟就必死无疑!林高帆紧紧握住绳子,身体往左一个翻转,虽然仍中了一掌,但这一转也卸去了不少力。 林高帆将绳子往里一拉,接着左手两指刺出,直插顾川咽喉! 黄钟虽然全身无力,但求生本能怎会丧失?只见他狠狠地抱住了横梁,算是脱离了危险。 顾川见此招来势迅猛,只得往后一跃。 林高帆也不恋战,他扶起黄钟,脚后跟一点,便轻轻荡了下去。 “可恶!”顾川怒道。 司马卓长鞭飞舞,看似乱挥,其实他不仅守住了全身要害,还以守为攻,逼得乐羽节节后退,乐羽新剑在手,却毫无招架之力。 马宵明的玉峰七式霸道无比,能接到他五式的人都寥寥无几。而他现下已使出了六式,却仍未占任何上风,对方却是越战越勇!他的头上已渗出了黄豆般的汗。 上官徵没有上前帮忙,因为他知道马宵明的个性,他绝不愿别人插手他的事情。他看到林高帆救出黄钟,而顾川又紧随其后,遂朝顾川奔去。 “阁下救命之恩,黄钟没齿难忘!”黄钟说完便欲力战顾川。 林高帆拦住了他:“黄庄主重伤未愈,不宜动气。” “众人以命相拼,我又怎可苟延残喘?这点小伤,无碍!” 黄钟上前突然拍出一掌! 顾川万万没想到黄钟居然还能出掌,他猝不及防,被击中下盘,连退几步。 只是黄钟此时的功力哪里伤的了他? 顾川大怒中已扔出九片红叶!在阳光的照耀下,这赫然是漂红了的金叶,红叶飘软无力,金叶却是锋利无比! “黄庄主当心!”林高帆喊道。 上官徵飞奔而来,他纸扇大开,已挡去了数片红叶! 啊!一片红叶钉入了黄钟的左肩,他紧握左肩,鲜血已染红了整个衣袖。 “可恶!”黄钟欲再战,却力不从心。 “让老夫来会会红叶舵主!”上官徵扇锋一转,便朝顾川挥去。 此时马宵明已使出最后一式。 当!只见两刀相拼! 哐当! 刀掉在了地上。 马宵明愣住了,他的手里还握着刀,可是... 那把他赖以成名的玉峰刀,那把他血战无数的玉峰刀,那把他形影不离的玉峰刀,竟然断了...断了... 古仲吕奋起一脚,踢向马宵明! 此力极大,马宵明身子已向后飞起,他刀已脱手,眼神却仍迷茫。 他本可以躲过这一脚! “马兄!”上官徵一分神,顾川十二片红叶又是疾速飞出! “马前辈!”乐羽正欲冲上前去。 而司马卓看准时机,又连得数招,乐羽的腿部已经被甩出了数道血痕。 “乐羽。”林高帆喊道:“长鞭如蛇!” 乐羽此刻方定下心来,只见他凌空一跃,一道剑光飞过!不偏不倚地击在了鞭梢上。长鞭如蛇!这一剑如同击中了蛇的七寸,那长鞭力道尽失,竟瘫了下去! 司马卓大吃一惊,还来不及出手抵挡。 唰! 剑过留红,司马卓已倒在了血泊中。 乐羽一剑得手,立马冲向马宵明处。 “马前辈,马前辈!” 只见马宵明仍是双眼迷茫,唤他不应。 若说他死了,可他还有呼吸。 若说他没死,他这般跟死了也并无区别。 乐羽仰天长啸!他高高跃起,长剑未至,寒光已至! 古仲吕双手挥动魔刀。 锵!刀剑相撞! 剑光漫天,疾如闪电! 刀光黯淡,慢如龟移! 可这刀光却逼住了剑光! 若再不弃剑,乐羽的手便要被砍断。 可乐羽怎会弃剑?若弃剑,他的心中便再也拾不起了。 “羽儿!”上官徵情急之下,将扇掷出,人也向前奔去! 上官徵看似随意一甩,可那扇子竟冒出团团火焰,如旋风之势向古仲吕直面扑去! 古仲吕连忙撤刀,又立即劈向那扇子。 叮! 那扇子居然是玄铁所制,上官徵接回铁扇,竟丝毫无损。 “哼,我本想让你坐古门第二把交椅,可是你却不识好歹,那便不要怪我不客气了!”古仲吕冷冷道。 “呵呵...古门第二把交椅?你杀害我兄弟数人,我如何能助纣为虐?废话少说,接招!”上官徵厉声道。 上官徵执扇紧合,朝古仲吕点去。 乐羽连忙上前助阵,他重心移至左腿,同时右手持剑扣腕,手心朝下,突然向右划出一道弧线,剑起清风。 三人战了几十回合,古仲吕丝毫不落下风。 速度速决!上官徵突出险招,他铁扇一扬,一阵劲风扑向古仲吕,竟带有微香。古仲吕怕风中有毒,忙侧身闪开。 上官徵铁扇再次欺进,那铁扇竟窄如细笔,朝古仲吕腋下点去。 古仲吕右脚向前一步,身体左转成马步,同时右手握刀向后弧形拉举,就要劈下! 乐羽连忙跃起,向古仲吕胸、腹、腿连刺三剑! 第七十八章 天人相隔 “爹爹!你怎么了?”上官嫣突然冲了上来。 上官徵口吐鲜血,见是上官嫣更是惊讶:“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回上官堡吗!” “爹爹,我...我不放心你们。”上官嫣囔囔道。 乐羽见上官嫣突然出现,顿时分了心:“嫣儿!你...你怎么在这里?” “乐羽当心!”林高帆大喊。 古仲吕左脚微屈,他双手握刀,突然大喝一声!魔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他已用了全力! 这千钧一发之际,乐羽已别无选择。 叮!刀剑相撞! 乐羽以剑护手,竟硬生生地挡了上去。 古仲吕没料到他此时的功力竟大胜从前,被震得连连后退。 乐羽大喊一声,他的右手竟垂了下去,连剑都再无力提起, 他的右手竟险些被震断了。 “乐羽!”上官嫣又冲到了乐羽身边。 “嫣儿...”咳咳... “乐羽,你怎么样了?”上官嫣抓住了乐羽的右手。 噗!乐羽突然喷出大口深红色的血。 此时他才感觉死亡离他是如此的近,他不再责骂上官嫣涉险来此。上官嫣的手心虽冰冷,可她的指缝却是发烫的。 这份暖意从手心一直传到了他的心里,他此刻才终于理解到上官嫣的那些话。身边有心爱之人的相伴,即使死亡,又有何惧?他望着上官嫣,眼里充满爱意... “乐羽...”上官嫣拭去乐羽嘴角的血,不住地轻声唤着。 林高帆立即抛出手中的萧扔向古仲吕:“大家快走!” 他竟试图拖住古仲吕,以获取大家逃脱的时间。 黄钟捂住左肩:“黄某尚能...再战!” “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上官徵擦了擦嘴角的血,坦然道。 “我等绝非贪生怕死之辈!”乐羽道。 “快走!不要再无谓挣扎。”林高帆喊道。 “要走一起走,我绝不会丢下你。”乐羽艰难地起了身。 “哼,你们一个都别想逃!”古仲吕连挥五刀。 砰!林高帆也摔落在乐羽身旁。 古仲吕摇摇头:“看来我高估了你们,没想到你们如此不堪一击。就凭你们几人,也敢与我古门对抗,可笑,可笑之极!” “不过我看你们勇气可嘉,不如投奔我古门,打扫些杂物如何?哈哈哈哈...” “呸!可恶狗贼,杀我家人,屠我天山,此仇不共戴天,定要取你性命!”乐羽恶狠狠地盯着古仲吕。 古仲吕立在那里,好像看着一群蝼蚁:“好一句取我性命,我如今便站在这里,等你来取。” “啊!”乐羽大喊一声,冲了上去。 “乐羽不要!”上官嫣喊道。 乐羽连剑都拿不稳,哪里还是古仲吕的对手? 他左胸被一掌击中,咚!竟是头朝了地。 乐羽又喷出大口大口地鲜血,他的头嗡嗡作响,就似要昏死过去。 “乐羽!”上官嫣扑在乐羽身上,她扶起乐羽,双手已沾满了乐羽的鲜血。 乐羽紧紧地握着上官嫣的手,好像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上面。 望着心爱的人这般模样,上官嫣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你...你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傻?”上官嫣轻轻地抚着乐羽的脸,轻轻地擦拭他嘴边的血。 乐羽望着上官嫣,左手缓缓伸起:“嫣儿...” 他的手已触碰到上官嫣的脸颊,上官嫣的手也握着他的手,好像此刻再无他人。 乐羽缓缓道:“我虽然不想你出现在这里,可是此刻有你相伴,我实在很知足。只是...只是我没能报仇..报仇雪恨...我...我不甘心!” 上官嫣紧紧地贴着乐羽的脸:“别说了,我知道,我都知道...” 咳...咳...乐羽此时已无力说话。 就在这时! 上官嫣突然身子一抽,转身冲向古仲吕。 她的赤焰扇已展开,她的眼神已如寒冰! 当上官嫣的指尖离开乐羽指缝的那一瞬间,他霎时清醒过来,伸手大喊:“嫣儿!不要过去!” 古仲吕见这女子突然冲向自己,竟不觉连退几步。他从未看过一个女子有如此恶毒的眼神,可是他的手并没有停着,他右手一放,魔刀脱缰而去! 上官嫣怎会不知这一刀来势凶猛?只不过她冲向前的这一刻,便再无退路。 她已聚集全力在右手,赤焰扇已带有点点火星! 叮! 只是这么轻轻一响,却足以将上官嫣震飞。 “嫣儿!”上官徵喊道。 “嫣儿!”乐羽用尽全身力气扑了上去。 只是这一次,他再没能碰到上官嫣的指尖,眼睁睁地望着上官嫣...跌下了万丈深渊。 上官嫣似笑非笑,脸上依旧带着一层冰霜。 她显然看到了乐羽,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她撩了撩长发,终于嘴角上扬,只是崖边的雾很快地遮住了她。 乐羽再也看不见她了。 上官徵捶胸顿足,显得极为悲伤。 “嫣儿!啊!!!” 乐羽仰天长啸,周围的柏树几乎被震的拔起! 他几欲疯狂,又扑向了古仲吕。 古仲吕抬起一脚,直直地踢向他的腹部。 乐羽被踢向了后方的石柱,趴倒在地,脑子已是一片空白。 “乐兄!”黄钟喊道。 “乐羽大哥!”林高帆喊道。 我不能倒下...我...不能死。 我还要...还要...报仇! “你手中执剑,而心中无剑,如此蛮力如何制胜?真正的强者不是用手中的剑杀人于无形,而是用心中的剑摧毁对方的内心。” 乐羽奄奄一息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了师父的话。 心中的剑...乐羽又再次爬了起来。 他生来是一张白纸,年纪尚小的他无法创造属于自己的画。爹娘写了字,师父涂了色,这幅画即使缺少生命力,但仍五彩缤纷。可渐渐地,家人师门接连被灭,这幅画犹如被染上了血黑色,整个画面都显得极为黯淡阴沉。 他望着剑上流动的血,用那几无知觉的右手握住了凌焓的剑尖。只见他手掌的鲜血融入剑尖,布满剑身。而剑上的血流进手掌,渗入心里,他顿时充满了无尽的怨恨。 乐羽手握凌焓,忽紧忽松。 突然他大吼一声!将凌焓掷落在地,剑却仍屹立不倒。 只见凌焓不停地旋转,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快得连肉眼都无法捕捉。 周围狂风四起,树叶纷飞,鸟类四处逃亡,野兽嚎叫凄厉。 此时的乐羽眼中已泛满了血色,他拿起凌焓,竟径直朝古仲吕走去。 他一步一步,缓慢却不失杀气,竟逼得古仲吕不敢向前。古仲吕挥出一刀劈向乐羽胸口,而乐羽毫无躲避,竟用身体硬生生地扛住了这一刀!古仲吕大吃一惊,立马又是一刀砍向乐羽右腿,此时乐羽离古仲吕不过数步之遥! 乐羽突然上前,手起剑落! 只见一股强大的剑气迸发出来!古仲吕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身首分离了,他的人头滚落在地,嘴唇仍在不停地抖动着,仿佛在诉说这恐怖的一切。 忽然间,地面开始摇摇欲坠。 这强大的剑气居然破坏了整个剑门关的地质! 乐羽握紧了手中的云海玉佩,倒在了地上。 第七十九章 分头行事 “乐兄!”黄钟忙道。 “乐羽大哥!”林高帆立即冲到乐羽身边,使劲地摇他,可他哪有一丝反应? “快走!翠云阁要塌了,这里只怕也要地陷了。”黄钟急忙喊道。 林高帆背起乐羽,跟着黄钟一起冲了出去! 只听见身后木桩,砖瓦,雕像的掉落声,还夹杂着人的凄惨叫声。 二人无暇回头,连忙冲出关去。 乐羽一直昏迷不醒,而黄钟和林高帆也身受重伤。三人好不容易到了普安镇,就再也走不动了。 “庄主,我和之礼寻了您许久,万幸您没事。”迎面赶来的正是秦陌。 “你来的正好,快去寻家医馆!”黄钟道。 林高帆用力将乐羽扛起,随着秦陌奔了一家又一家,终于找到一家开着门的医馆。 “唉,这是怎么了?伤的怎么重?”郎中看到有人扛着一个人冲了进来,连忙上前。 “快看看他的伤势!”黄钟道。 “好好,快把他放在床上。” 诊治了片刻之后,郎中摇了摇头:“这...请恕在下学艺不精,无能为力;他伤及心脉,怕是...” 黄钟暴怒,揪住了郎中的衣领:“你再说一遍!” “要不是这位少侠内力深厚,早就被震碎心脉而亡了。”郎中连忙道。 林高帆劝住了黄钟:“黄庄主,现在更应当冷静下来,我们再想办法。” “办法?什么办法?你有什么办法?乐兄现在命在旦夕...我...”黄钟此时颇为沮丧。 “容我想想...”林高帆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我记得南宫小姐好像精通医术,之前乐羽大哥的伤就是她治好的。突然他扶起乐羽又背在身上:“我们马上回天山,说不定乐羽大哥还有救。” 黄钟怔住了:“回天山?可这里离天山何止千里,乐兄如何撑得住?” “此时也只能赌上一赌,我这里有几颗紫苏丸,乐羽大哥应当能挺过去。事不宜迟,我们快走!”林高帆道。 这...黄钟也想不出别的方法,只好应允:“秦陌,快去备马备车!” 乐羽就这样在颠簸的马车上躺了数日,神志不清的他脑海中开始现出曾经的画面。 爹爹的鞭策、娘亲的疼爱、师父的教诲、师妹的陪伴、嫣儿的许定终身... “乐羽大哥,乐羽大哥!”林高帆看到乐羽眼睛一睁一闭,暗叫不好。忙给他服下一粒紫苏丸,乐羽突然眼前一黑,睡了过去。 “车夫,再快一些!”林高帆掀起门帘喊道。 “好咧!” 驾!驾!车夫将鞭子甩的飞起。 ...... 古仲吕一死,树倒猢狲散,古门再成不了气候。江湖人士无不拍手称快,他们为那些抵抗古门的义士欢呼,然而仅仅是欢呼罢了,义士的死活又与他们何干? 拖着半死不活的身子,加上紫苏丸的服用,乐羽硬是撑到了天山脚下。 只是莫说乐羽,黄钟也再无气力背他上山。 “黄庄主,你就近寻一家客栈,留下记号,我去去就回。”林高帆道。 黄钟连忙道:“林少侠要去哪?乐兄的身体...” “等我回来。”林高帆已跃了出去。 他虽气力不支,好在年轻仍有一股蛮力。根据乐羽之前的嘱托,南宫沐身处小镇南边的一座院子里,院子门前还悬挂着一支竹笛。 这镇子大大小小几十座院子矗立无序,好在竹笛显而易见,他很快便发现了。只见院里正飘着茶烟,林高帆连忙赶上前去,拍了拍门:“南宫小姐,南宫小姐,你可在内?” 南宫沐在此住了多日,从未有人前来打扰,她本有些犹豫,但这声音却颇为耳熟。 她打开门,果然是林高帆:“林公子,怎么是你?文燕姑娘还好吗?乐大哥呢,他怎么没来?” “此事说来话长,你先随我来。”林高帆道。 林高帆带着南宫沐依着黄钟留下的记号寻到乐羽所下榻的客栈。 “快...快!”林高帆喊道。 南宫沐心中已有了不详的预感,她从未见林高帆如此心慌。 “林少侠,你终于回来了!乐兄情况不大秒啊。”黄钟着急的踱来踱去。 “乐大哥呢,乐大哥在哪里?”南宫沐话音未落,突然看到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乐羽。 “乐大哥!南宫沐扑在乐羽身旁:乐大哥你怎么了?” “乐羽大哥力战古仲吕时,身受重伤。南宫姑娘,我听闻你医术精湛,现如今乐羽大哥也只能倚仗你了。”林高帆道。 南宫沐强忍眼泪,已开始察看乐羽全身。 这!她大吃一惊:“乐大哥的胸骨,腿骨均已断裂,可是致命之处在于他的心脉混乱,真气乱蹿,若不稳住四处游走的心脉,恐回天乏术...” “怎会如此严重?难道真是无药可救?”黄钟连忙道。 南宫沐依稀想起医书记载:“也不尽然,碧萝岛中的碧萝花以及千叶林的针叶融合在一起可平稳心脉。” 只是...南宫沐郁郁道。 “只是什么?”黄钟道。 南宫沐叹了口气:“只是太难了。” “只要有一线希望,亦要尝试,人若是遇了困难就放手,那又做得成何事?南宫姑娘但说无妨。”林高帆道。 黄钟点了点头:“是啊,我们又怎能轻言放弃,我相信乐兄也必会挺过这一关!” 南宫沐望着众人缓缓道:“千叶林中针叶虽然难寻,但至少有迹可循,可碧萝岛传说处于蓬莱山中...” “据《山海经,海內北经》记载:蓬莱山在海中,上有仙人,宫室皆以金玉为之,鸟兽尽白,望之如云,在勃海中也。” 黄钟皱了皱眉:“山中之岛?” “蓬莱乃仙山,可遇不可求啊。”林高帆原以为是什么好法子,听到蓬莱山后,似乎显得有些无措。 “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乐大哥死的!我已用银针封住乐大哥的心脉,应能争取一些时间。”南宫沐道。 “但我们时日无多,必须争分夺秒,我去取碧萝花。”黄钟道。 “可黄庄主的身体?”林高帆有些担忧。 “无妨,我在车上亦可调息。”黄钟道。 “碧萝花非寻常之物,一般人无可辨认,且一经采摘,便会失效。我从小通读医书,还是我去吧。”南宫沐道。 “蓬莱距此甚远,南宫姑娘一人前去实在不妥。还是我与南宫姑娘同去,黄庄主还请去千叶林取针叶吧。”林高帆道。 “如此...便依你们所言。”黄钟应允道。 南宫沐连连摇头:“不行,大家都走了,谁来照顾乐大哥?” “跟我来的几个朋友,绝对可靠。你们大可放心由他们照顾乐兄。”林高帆道。 见是林高帆的人,南宫沐这才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们明日即启程!”黄钟道。 “你们定要好生照顾乐羽大哥,千万别出任何差错。”林高帆叮嘱道。 “是!”众人应道。 第八十章 老妪 每个人都知道他们需要休息,因为接下来的日子会更加艰难,但这一夜仍无人睡的安稳。 鸡未鸣,月未落。 “黄庄主已准备好了?”林高帆道。 黄钟点了点头:“这便可以上路了。” 林高帆抱拳道:“那我们就此别过。” “保重!”黄钟道。 皓月当空,谁又知道这一去能带回什么? ...... “少主,您近来消瘦了许多。”唐宁道。 唐云飞摇了摇头,并未作声。 “此事倒真是门主为难你了。”唐宁幽幽道。 唐云飞沉默半晌,终于开了口:“你可知道,生在世家,有许多东西,本就是身不由己。我既生在唐门,便别无选择。” “无论事情是对是错,我都要去做。唐门的每个子弟,生来都是为守护唐门而来,为振兴唐门而来,除此之外,再无别的意义。” ...... 南宫沐和林高帆二人一路往东来到渤海边镇安朔。 安朔临海,居住在这里的人多以出海捕鱼为生。这里虽不及城镇繁华,却有着它独特的宁静。二人来不及休息,便立马打听如何前往蓬莱。可临近深夜,仍一无所获。 “什么声音?”林高帆似乎听到了什么。 “劝你乖乖地交出来,不要逼我们动手!” 只见老妪孤独一人,横坐于地。几个壮汉围着她不知道索要着什么,其中三人已亮出了武器。 林高帆立刻走上前去,大声喝道:“住手!” 为首的一人转过身来:“哦,莫非你也是为此而来?” “为何而来?”林高帆不解道。 为首之人,眉头一皱,推了推林高帆:“我们有要事在身,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可林高帆屹然不动,脸上却极为阴沉。 “唉,我说小子,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惹火了老子,把你也一起收拾了!”一壮汉吼道。 “在下生平最见不得此等恃强凌弱之事。”林高帆道。 “看来你是管到底了,那可怪不得哥几个了。兄弟们,上!”亮出武器的壮汉喝道。 五人已乱刀砍向林高帆!这一次可不比周通,周通虽然横行,却不至于伤人性命。 南宫沐哪见过此等态势?她呀的尖叫一声! 林高帆手腕一转,他的萧便挡开了眼前的乱刀。这萧竟是精钢所制,刀落在萧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几柄刀纷纷只剩半截。林高帆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为首之人的衣领,丢了出去。 哎哟!只见他们一个个全都倒在了地上,四处叫唤,甚为滑稽。 林高帆甩了甩手:“无耻小贼,还不快滚?” “好小子,你跑不了的!兄弟们,走!”几个人连滚带爬地逃了。 “天色已晚,老人家为何一人在此?”林高帆扶起了老妪。 老妪咳了几声:“夜太黑,老身迷路了。咳咳,好心人儿,能送老身回去吗?” “不知老人家住在何处?”林高帆道。 “老身住在安邑。”老妪道。 “安邑?林高帆面有难色:此去来回至少也要一天的路程。” “啊!一天?”南宫沐不觉地叫了出来。 乐大哥的病情实在不容再拖。 “咳咳,既然二位有要事在身,也罢,老身也可以自己回去。”老妪说着便要走。 “老人家留步。”林高帆连忙上前:“在下怎能让老人家深夜独行?南宫姑娘,你留在此处,我送这位老人家回去。我脚程快,明日日出前定能回来。” 老妪指了指南宫沐:“你舍下这位姑娘单独在此,不怕那群人回来报复吗?” 这...林高帆沉吟数秒,若独自护送老人家,最多耽搁一晚。可若是带了南宫姑娘,那可便真要荒废一日了。 “让我这个不中用的人自生自灭吧。”老妪叹道。 “林公子,我们既已从那些人手上救得老人家,何不善始善终?我们快去快回便是。”南宫沐道。 “好吧...也只能如此了。”林高帆道。 另一边,黄钟也在赶往千叶林的路上。千叶林位于千叶镇以南,他事先托人画好了千叶林所处位置。待他赶到千叶镇之时,接过草图,便可直奔目的地。 临行前,南宫沐已将针叶的形貌,大小以及背光等特性都悉数告知。黄钟让人记下,揣于怀中,乐兄性命垂危,他不敢大意。 林高帆三人正走去安邑途中,只是这老妪带着二人左转右转,更时不时记错了路,又得返回去重走。 林高帆虽有不悦,却也不好显露出来。 老妪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自责道:“人老了,脑子不中用了,二位可是嫌弃老身了?” 林高帆鞠了一躬,礼貌地说:“老人家,若不是在下的朋友身负重伤需要救治,纵使走上三天三夜,我也绝不会多说一句。可是现如今他正处于生死关头,还请老人家好好想想究竟住在何处。” 老妪突然笑道:“呵呵,既然如此,你们便回去吧。” 林高帆环绕四周,这里显然无人居住,他忙道:“老人家莫不是责怪晚辈?晚辈先前言语有些不敬,还望谅解。无论如何,我和南宫姑娘都会将您安全送到安邑。” 老妪微微一笑:“方才见你们在镇里四处询问,可是为了朋友之事?” 二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老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错,我们为救一朋友而来。他身受重伤,需碧萝花医治,我们正设法前往蓬莱山中的碧萝岛。”林高帆道。 “呵呵,年轻人,看你们如此心善,老身我就送你们一样东西。” 黑暗中一道绿光冉冉升起! 一块玉璧落在林高帆手中,两人正诧异着,只闻远方传来一阵回音:“回去吧...” 老妪竟不见了踪影。 这...林高帆望着手上这块透着绿光的玉璧,忽感一阵清风扑来。 他将玉璧放入怀里:“看来我们是遇到世外高人了,南宫姑娘,此处也不宜久留,我们赶紧回去吧。” 南宫沐自然也是归心似箭,毕竟再多耽搁一刻,乐大哥就多一分危险。 二人连忙向安朔走去。 第八十一章 赴汤蹈火 黄钟的马车刚至千叶林,他已跳了下来。 他虽有所准备,但此时所见,也不禁冒出一身冷汗。 阴沉的惨淡日光笼罩着这片诡异的森林:粗壮参天的诡异植物,色泽妖娆的无名昆虫,已让人胆战心惊。 森林里弥漫着飘忽不定的紫雾,一条如同雄浑山脉般巨大的黑色蜈蚣,正缓慢爬过。树木交错蔓延,哪里还有路? 严之礼愕然道:“庄主何必亲自进林?” “我叫你办的事,办的如何?”黄钟道。 “属下已在千叶镇贴出告示,凡寻得针叶者,赏银百两!” 严之礼接着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至少有三十个采药能手纷纷进入千叶林寻找针叶。” 黄钟点了点头:“针叶虽然难寻,但并非无价之宝。若是只靠自己一人去寻,那么必然误了大事。” “但即使如此,我也得为乐兄出一份力!”说罢,他大步向林中走去。 ...... 待林高帆二人回到安朔时,已是清晨。 他看到南宫沐一脸疲惫的模样,有些不忍:“南宫姑娘,不如我们先回客栈休息一下。” 南宫沐摇了摇头,硬撑着身体道:“救乐大哥要紧。” 林高帆深知乐羽病情不可再拖,便也不再坚持。 “镇上无人知晓,但出海的人说不定有些线索,我们这便去海边问问船家。” 二人刚到海边,天就下起了濛濛细雨。 转眼乌云密布,海浪翻滚,就连停靠的船家都寥寥无几。 “林公子,那儿有个船家。”南宫沐道。 林高帆走上前去:“船家,可有船出海?” 船家摇了摇头:“你看这天气,谁还敢出海?” 林高帆连忙道:“船家,我愿出双倍银子。” 那船家笑了笑:“年轻人...银子固然好,可是命更重要啊。” 这...这可如何是好?南宫沐急的踱来踱去。 “这么大的风浪,哪里会有人愿意出海?” “不过...”船家好像想到了什么。 “有何要求不妨直说。”林高帆道。 “这等风浪,寻常人是万万不敢出海的。不过海屋边的老李不畏风浪,说不定他可以带你们出海。” 船家话锋一转:“可是请他出海,绝非易事。” “无论如何,都得一试;南宫姑娘,我们这便去寻他。”林高帆道。 二人照着船家的指示,来到一处临海小屋。 这屋异常简陋,连屋顶都缺了一块,门也破烂不堪。若不是别人指引,绝不会想到此处还有人居住。 咚咚咚...林高帆轻叩了几下。 一中年人打开了门,迟疑道:“你们是谁?” 屋虽简陋,但这人却精神抖擞,肌肉强硬。 “在下林高帆,唐突来访,请问可是李大叔?”林高帆道。 李大叔点了点头:“请问公子找我何事?” “在下为救人而来,还望李大叔能够出海相助。”林高帆道。 “我已许久不出海了,公子请回吧。”李大叔说着就打算将门关上。 大叔...林高帆手抓门把,不让他关上。 “不知大叔如何才肯出海?”南宫沐道。 “我老李可真没骗你们,我家小女得了怪病,我照顾她还来不及,哪有时间出海?”李大叔已面带沮丧。 “这位南宫姑娘可算得上名医,可否让她一瞧?”林高帆道。 “真的吗?”李大叔望向南宫沐,脸上流落出一丝期盼。 “大叔不妨带我去看看。”南宫沐道。 她继而转向林高帆:“林公子,请你在这等我一会儿。” “好。”林高帆道。 “我找了许多郎中,小女的病情都毫无起色,若是你们能治好我家小女,老李甘愿受遣。” “请跟我来。”老李打开了门,带着南宫沐来到了内屋。 南宫沐看到躺在床上的女孩,不过七八岁模样。她上前把了把脉:只见她脉象虚弱,正气不足,麻木疼重,甚则废而不用。 “她这是偏风不遂,失音不语之症,需生吞杏仁七枚,逐日增加至四十九枚,周而复始,食后饮竹沥,直到病愈。”南宫沐缓缓道。 “此话当真?”老李似乎有些不信。 “我且开几张药方,大叔可将她带去镇上最好的郎中那里修养,一切费用由我们出;请大叔谅解,我朋友命在旦夕,时不容缓。”南宫沐言语间十分真诚。 老李犹豫了一会儿:“行,那我将小女安顿好,马上回来。” “麻烦大叔再去备些物品,我已写好了单子。这里是些银子,有劳大叔了。”南宫沐道。 见南宫沐走出来,林高帆忙上前去:“可能治好?” 南宫沐点了点头:“已开了几张药方。” 二人等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老李匆匆而回。 “大叔可已安置妥当?”南宫沐道。 老李点了点头:“我老李言而有信,我们何时出海?” “大叔可知如何前往碧萝岛?”林高帆道。 老李想了想:“碧萝岛?此岛可是野花漫布?” “正是!难道大叔曾涉足过?”南宫沐大喜。 老李摇摇头:“我哪里见过啊,只是听别人说那碧萝岛位于蓬莱山中,是个仙岛,只怕是缥渺无踪,无迹可寻啊。” “这可如何是好?”南宫沐手心已渗出了汗,毕竟她也只在医书上看到过有关碧萝岛的描述,心里并没有底。 “事到如今,我们已别无选择。大叔尽管掌握时间,我们随时可以出海。”林高帆道。 “好,那我先去备船,二位准备好了,便来海边吧。”老李道。 “南宫姑娘,你的医术果真了不得,这次可多亏了你。”林高帆称赞道。 “林公子谬赞,这病虽不易治,却并非疑难杂症。只不过这地方实在太过闭塞,他们无法得知治理之法罢了。”南宫沐道。 风又大了些,又夹杂了些雨,无论如何这气候都绝不适合出海。 “南宫姑娘,我们这就去海边吧。”林高帆摸了摸怀中的玉璧,这东西能带给我们好运吗?他的心里也并无把握,但只得一试了。 老李见二人来到海边:“公子可是准备出海了?” 林高帆点了点头:“大叔,我们这便出发吧。” “好咧。”老李果真是不畏风雨,寻常船家对此景象绝对是避之不及,连屋子都不敢出,更别说出海了。 “二位坐稳了!”只见老李解开绳索,扬帆起航! 这风果然极大,船在海浪中摇摇晃晃,南宫沐和林高帆死死地抓住了船把。 他们虽在广州多年,可哪曾见过如此阵势? 老李不亏是能手,险情都被一一化解。 三人在大风大浪中,竟毫发无损。 船开始徐徐前行,林高帆站在船头,一直紧握着什么。 他默默闭上了眼睛,他实在不敢想象睁开眼后的场景,如果没有碧萝岛的踪迹,那该如何是好? 第八十二章 蓬莱岛 此时几辆马车正朝上官堡疾行。 “都给我多长点心。”这人正是上官堡的二把手赵文拓,若无大事,他从不出堡。 “是!”众人应道。 咳咳...马车内发出声响。 赵文拓听到声音,骑马行到跟前:“堡主您醒了?” 上官徵拉开了帘子:“这是哪里?” “我们已经离上官堡不远了。”赵文拓道。 “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怎么会在这里?”上官徵只记得他那时想要跟古仲吕同归于尽。但他急火攻心,昏了过去。他昏前那一刹那感到有人拼命的向他奔来,然后就没有了意识。 “剑门关之战,弟兄们损失惨重。堡主那时怒急攻心,不慎晕倒,属下们拼死护佑,方能全身而退。我们恐堡主身体有恙,故在村里休息了许久,这才赶回上官堡。”赵文拓道。 “可有别的消息?”上官徵道。 “属下一心护送堡主回堡,并未留心。”赵文拓道。 上官徵放下了帘子:“罢了,回去再说吧。” ...... 砰!林高帆突然往后一倒,滑向船尾。 暗绿色的海水,卷起城墙一般高的巨浪狂涌过来!船只已在风浪中左右摇晃。 “大家小心,抓好了!”老李的声音有些颤,也许他自己都不知道能否掌控这个局面。 如巨人般的海水像千军万马席地而卷,在呐喊、嘶鸣中将船只团团围住。 三人都紧紧地抓着身边能抓到的一切,谁也不想被茫茫大海吞噬。 林高帆大吼一声:“有什么本事,就快显出来吧!” 他左手紧紧地握住玉璧,似乎将这个当成了护身符。 南宫沐和老李瞥见他的身上绿光一闪一闪,都惊叹不已。 突然间,风力渐渐弱去,海雾渐渐散去,天竟放晴了。 只见朦胧中一座岛屿隐约可现。 林高帆大惊:“南宫姑娘,那便是碧萝岛吗?” 船又驶近了些,一片花海,跃入三人眼前,这些奇花颜色各异,形状百态,让人应接不暇。 南宫沐朝岛屿望去,不由地大喜:“此情此景,与书中描写无误,没想到我们真的来到了这里!大叔可有办法靠岸?” “没问题。”老李道。 “原来碧萝花有那么多重颜色。”林高帆道。 “是啊,碧萝花又称虹彩,有赤橙蓝绿青靛紫七色。”南宫沐道。 “好咧!”老李将绳索套在一旁,船已靠了岸。 “你们且在这里等着,我去采摘。”南宫沐拿着一个小包袱走上岛去。 “南宫姑娘不用在下同往吗?”林高帆道。 “多谢林公子好意,只是据闻碧萝花附近的草有毒性,你不懂医,若是不小心接触到毒草,那就不妙了,我自己去即可。”南宫沐道。 “南宫姑娘万事小心。”林高帆道。 他本也想上岛去走走,毕竟这可是传说中的仙岛,谁人不好奇?但南宫姑娘这样说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毕竟他们是来救人的。 林高帆坐在船上,此时的海风异常温柔,银色的月光铺满了平静的海面;除了这座岛,都是望不尽的海水。 他和老李就在船上等着,可等了许久,也不见南宫沐归来。林高帆有些担心,他转身对老李说:“我有些担心南宫姑娘,这便上岛看看,还劳烦大叔在此等候。” 老李点了点头:“好的,公子也小心为上。” 林高帆这便跃上了岛,他并不知岛上地形,也不知南宫沐究竟在哪采花,只得盲目地寻找。 他走着走着,来到了一片满是不知名的花的海洋,这里处处是奇形怪状的花朵,光彩耀目,不可名状。 林高帆远远地看到一个女子正俯着腰采摘着什么,他大声道:“南宫姑娘,原来你在这里。” 可是那位女子并没有理会,仍在弯腰采摘着什么。 林高帆径直走上前去,拍了拍女子的肩:“南宫姑娘?” 女子转过头去,一脸木然地看着他,也没有说话。 看到女子容貌的那一瞬间,林高帆整个人都怔住了!世上竟有如此美丽的女子,仿佛身边的一切都静止了,除了自己的心跳,他再也感受不到任何东西。 “你...你真好看。”林高帆在脑海中搜索了半天,却只蹦出这一句来。 那女子笑了一下,这一笑简直快把林高帆的心都给融化了。 “姑娘怎么一人在此采花?”林高帆定了定神。 那女子并未回答,却朝东边走去。 林高帆竟好像中了魔一样,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你...林高帆正要说话。 “林公子...林公子快醒醒!” 林高帆睁开了眼,看到的却是南宫沐:“怎么了?咦,我怎么会在这里?” 他已经走出了花海,躺在一处洞穴外。 “林公子应是中了草毒,岛上危险,不是嘱咐你在船上等候吗?”南宫沐道。 “我看南宫姑娘迟迟未归,怕你出事,便上岛来寻你。”林高帆使劲摇了摇头,想让自己变得清醒。 “是我心急了,我们这就回去吧。”南宫沐知道话说重了,连忙致歉。 “嗯...”林高帆站起身,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但现在他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仿佛脑子里有些记忆被抹除了一样。 “这里面全是碧萝花?”林高帆注意到南宫沐腰间鼓鼓的包袱。 “不错,为了保持新鲜,我需要将这些花封存起来。”南宫沐道。 “林公子饿了吗,要吃点东西吗?” “哈,南宫姑娘果然想的周全。”林高帆接过馒头咬了几口。 回程途中一帆风顺,待老李从郎中处接回女儿,他女儿脸上已有了血色,身子也好了许多。 “恩人啊!”老李说着就要下跪。 林高帆连忙扶起:“大叔万万不可行此大礼。” 南宫沐也连忙道:“大叔带我们出海,我们此行又获得了碧萝花,大叔才是我们的恩人。” “女儿就是我的命啊,多亏了你们!”老李动情处不由得落下几滴眼泪。 “大叔按照我的方子抓药,小妹妹很快就会好的。”南宫沐道。 “大叔出海之情,永不敢忘!只是我们还有要事在身,不敢耽搁,这便告辞了。”林高帆道。 “林公子,南宫姑娘保重!”老李道。 二人告别老李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回天山。 不知道黄庄主那边如何了呢?南宫沐死死地护住腰间的碧萝花。 第八十三章 全凭造化 此时的唐门风平浪静,但是有无暗涌,谁又知晓? “唐二公子,古门灭亡,上官堡、碧海庄、天山均被重创;这可是唐门崛起的绝好良机!” 这句话一直在唐云飞的脑海中回响,他叹了口气,只羡慕有些人不必去承担不想承受的担子,不必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多么简单的一句话,多么深刻的道理。 “少主,门主请您去他的房间。”唐门弟子道。 唐云飞苦笑了声:“自从大哥走后,父亲的头发一夜全白,将所有心血转而倾注在我身上。我又何尝不想像大哥那样?只不过大哥托付了我,我又能托付谁呢?” “父亲,您的身体好些了吗?”唐云飞道。 唐离的气色看起来还不错:“你都听说了?” “是。”唐云飞道。 “你有何想法?”唐离道。 “古门倾覆,乐羽等人必是威望大增,但此番争斗,他们也元气大伤。”唐云飞应道。 “不错,若是我们趁机消灭他们如何?”唐离道。 唐云飞大吃一惊:“父亲想要铲除上官堡和碧海庄?” “我说的话,你好好考虑一下,此事若要成行,必定要万无一失!”唐离道。 唐云飞脸色苍白,却不敢有任何反抗:“是。” ...... 林间一辆宽大的马车正在疾行。 车上的南宫沐正在熟睡,而林高帆还在想在岛上的女子。 那难道真是我中毒所产生的幻觉吗? “林公子,我们到了。”这一声呼喊打破了林高帆的思绪。 马车已停在一座大院子前。 黄钟走了出来:“林少侠,是你们吗?” “南宫姑娘,我们到了。”林高帆轻轻道。 接着他掀开车帘喊道:“黄庄主!” “哎呀,你们可算回来了!”黄钟连忙上前。 “黄庄主,一切可顺利?”林高帆道。 黄钟从怀里掏出了包裹好的针叶草:“南宫姑娘,这可是你要的针叶草?” 南宫沐此时也已醒来,她接过针叶草仔细端详了一番,大喜:“不错,这正是针叶草,黄庄主辛苦了。” 黄钟点点头:“林少侠和南宫姑娘那边如何?” “遇到些波折,好在顺利取回。”林高帆道。 “天山的炼药房应有尽有,可能还需要回天山一趟。”南宫沐道。 林高帆一怔,忙道:“南宫姑娘不必费神,我知南宫姑娘需炼药,早已为南宫姑娘准备好了,请随我来。” 南宫沐朝林高帆微微一笑:“林公子有心了;乐大哥伤势严重,此番炼药需小心谨慎,数日才能研磨制成;在此期间,乐大哥就有劳林公子和黄庄主照料了。” 黄钟拍了拍胸口:“南宫姑娘请放心,乐兄的事就是我黄钟的事。” 南宫沐点了点头,便拿着碧萝花和针叶草随林高帆走了出去。 多日已没有好好合过眼的南宫沐又投入了炼药中,每个人都竭尽全力,她又怎么能言苦呢? 药品的煎制十分劳神,不同药的种类以及药性各有不同,煎制的时间早晚长短也各异。稍不留神,就会导致药的功效发生偏差。更重要的是这些药太过稀有,根本不允许有一丝差错。 经过几日的研制,南宫沐显得极为疲惫,但她只能硬撑着。刚开始她还能靠身体,后来就只能靠意志。为了使自己清醒,她坐在离药炉很近的地方,只因那里不仅烟味呛人,大火也使人汗流浃背。 就在她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药也终于制成了。南宫沐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打开了门。 刺眼的日光好像要将她照出原形。 见门一开,黄钟和林高帆都围了上去。 “南宫姑娘,药可炼成?”林高帆道。 南宫沐点了点头,扬起刚煎完的药。 “太好了!快去给乐兄服下吧。”黄钟催促着。 南宫沐突然身子一软,就要倒下。 林高帆忙上前扶住南宫沐。 黄钟手快,立马接住了碗。 三人都心惊胆战,这药要是一泼,可就前功尽弃了!希望后的绝望比一开始的绝望要让人崩溃百倍。 南宫沐冷汗直流,手不住地颤抖... 若是药洒了,救不活乐大哥,那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南宫姑娘太过操劳,先去休息吧,药的事就让我跟黄庄主代劳吧。”林高帆道。 黄钟端着药附和道:“是啊,南宫姑娘你太累了,去睡一会儿吧。” 南宫沐摇摇头:“不...乐大哥的性命攸关,我必须要看着他服下。” 三人战战兢兢地来到乐羽床前,黄钟将碗递给南宫沐,还是由她喂药;但是乐羽昏迷不醒,药一直从嘴角流出。 “林少侠,你我点住乐兄穴道,可行的通?”黄钟道。 南宫沐连忙阻止:“不行!这样会伤了乐大哥。” 黄钟沉默半晌:“看来...若要让药顺利进入乐兄体内,只得...” 南宫沐明白黄钟的意思,脸立马红了起来。 “南宫姑娘,可曾试过芦管?”林高帆道。 南宫沐点点头:“只是这里怕是没有。” “待我去做一支来。”林高帆道。 约莫半柱香的时间,他弄来了几支芦管交给南宫沐:“南宫姑娘,乐羽大哥全靠你了。” “黄庄主,我们出去等吧。” 于是二人退了出去,守在门外。 南宫沐拿着一支芦管对着乐羽的嘴,虽然并没有肌肤接触,但如此近的距离,南宫沐还是有些羞涩。她从未如此地接近一个男子,好在无人在旁,她挣扎了片刻,知道乐羽不容再拖,只好闭上眼睛,咬住了芦管... 门外的两人也轻松了不少。 “黄庄主你的伤可好些了?”林高帆道。 “多谢林少侠挂心,在下不过区区皮外伤,算不得什么;只要乐兄性命无忧,便也不枉我跑这一趟。”黄钟道。 乐羽服下药后的这几日,对每个人都是一种煎熬;尤其是南宫沐,她守在乐羽床前,几乎没有离开过。她所制的药全是按医书所述,也不知道药效几何,又时而担心药物会在乐羽体内产生什么不良反应。林高帆来了好几次,劝她回房去睡一会儿,然而她心里有事,如何睡得着呢? 第八十四章 大难不死 江湖上盛传乐羽等人在剑门关一役斩杀了古仲吕,彻底铲除了古门,众人无不拍手称快。 卓弈衡此时正站在落雁峰上,但见群山起伏,苍苍莽莽,黄河渭水如丝如缕,漠漠平原如帛如绵。只不过数月,他已白发苍苍。古门消失了,华山的屈服也会随之消失吗? ...... 寂静的深夜总是令人不安,一个人若是胡思乱想,往往会更加恐慌。 这已是乐羽服药后的第三个夜晚,但他仍未醒来。 南宫沐不免有些着急,她已守了三夜,脸色已憔悴的很。 林高帆为她备了些米粥,她才喝过几口,正倚在桌旁小憩。 水...水.. 南宫沐听到床上有动静,快步来到床前。 只见乐羽渐渐睁开了眼睛:咳咳...水...我要水。 “乐大哥!南宫沐激动的叫了出来,连忙取来小碗。 乐羽咕咚咕咚已将清水喝了干净。 “乐大哥你躺着别动!我马上叫人去请林公子和黄庄主。”南宫沐向外跑去。 乐羽呼了口气:“我这是在哪...头好痛...” “乐羽大哥!” “乐兄!” 林高帆和黄钟几乎同时来到床边。 “古...仲吕...他...?”乐羽嘴角蹦出了几个字。 “他已经死了。”林高帆道。 乐羽嘴角一扬:“那就好。” 但当他目光扫过,又忙道:“嫣儿呢?她在哪?” “嫣儿?哦,上官...上官姑娘...”林高帆眉头紧皱,这该如何跟他说... “嫣儿呢?她怎么不在这里?”乐羽这次显得更加焦急。 这...林高帆支支吾吾,有些无措。 黄钟见状连忙道:“乐兄感觉怎么样?你先前昏迷不醒,大家可都吓坏了。” 乐羽惨笑道:“多谢黄兄挂念,我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乐羽大哥,你看谁也在?”林高帆道。 乐羽看到了一旁的南宫沐,点了点头:“万幸南宫小姐没事。” 黄钟笑了笑:“乐兄,这次多亏了南宫姑娘,都是她医术卓群啊。” “是啊,林高帆接着道:南宫姑娘为你寻药可费了不少心思。” “黄庄主,林公子别这么说,你们才是帮了大忙。”南宫沐忙道。 乐羽脸色仍很苍白:“让大家受累了。” “乐兄哪里的话?你大病初愈,我们便不打扰你休息了,明日再来看你。”黄钟 道。 林高帆已瞧见黄钟使的眼色,也凑上前:“乐羽大哥,你多调养。” 二人皆走出了屋子。 黄钟沉默半晌:“乐兄当时亲眼见到上官姑娘掉落悬崖,才爆发出那恐怖的力量斩杀了古仲吕,现在却问上官姑娘的下落,恐怕是暂时性失忆。” “我懂黄庄主的意思,既然如此,我们便暂时隐瞒下来。”林高帆道。 “乐兄现在气息不定,且重伤未愈,绝对不能让他知道上官姑娘掉入悬崖的事情。”黄钟道。 林高帆点了点头:“黄庄主所言甚是,能瞒一时是一时吧,他现在的身体定受不了这个打击。” “那照顾乐兄就依仗林少侠了,我离开庄中数日,仍有许多事务等着我处理,这便要告辞了。”黄钟道。 “黄庄主贵为一庄之主,自是有许多事需要操劳,一路小心!”林高帆道。 “多谢!明日一早我便去与乐兄告别。”黄钟道。 屋内南宫沐在旁抹着泪,她此时在这无依无靠,已将乐羽当作了可依靠的人。 “南宫小姐,你怎得落泪了?”乐羽道。 “乐大哥,你怎么能丢下我一个人去涉险?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先前人多,南宫沐一直忍着不敢宣泄自己的情感。 我...乐羽语塞了。 “你可知道我等了你多久?我多么担心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说着南宫沐扑在乐羽身上。 乐羽只觉她的眼泪已侵湿了床被,这才轻轻地拍了拍她:“辛苦你了,快去歇息吧。” 乐羽既已醒来,这一夜众人总算定下心来,这些日子的辛劳也没有白费。 林高帆坐在屋顶,默默地望着星空,此处颇有淡泊悠远、虚无缥缈的意境。 他的手已扬起,一曲《平湖秋月》已从唇边飘出。 ...... “南宫小姐...”乐羽轻轻唤道。 他的头还是有些疼,不过比起昨天已好了不少。 “咦,乐大哥你醒了?”南宫沐睁眼一看,天已经亮了。 虽然乐羽已经醒了过来,但她仍不放心,依旧守在床边,不敢松懈。 乐羽摇了摇头:“你怎么还在这里,又一夜没睡?” “我这就去唤黄庄主,他等乐大哥很久了。”南宫沐道。 “哦,黄兄找我?”乐羽坐起了身。 咚咚咚.... “黄兄请进。”乐羽道。 “乐兄,我此番是来告辞的。”黄钟道。 “黄兄何不多留几日,待我伤愈,以尽地主之谊。”乐羽道。 “先前乐兄伤重,我怎敢离去?但现在乐兄已渐渐伤愈,又有林少侠和南宫姑娘照看,我已可放心离开;离庄多时,终是放心不下。”黄钟叹道。 乐羽抱拳道:“黄兄救命之恩,没齿难忘!既是如此,也不敢强留,若伤愈定亲自前往碧海庄拜谢。” “那我就在碧海庄等候乐兄了。”黄钟道。 “一定,黄兄保重!”乐羽道。 “保重,告辞了。”黄钟道。 “黄庄主,我送你一程。”林高帆道。 “我也送送你。”乐羽说着便要下床。 黄钟连忙扶起乐羽:“乐兄,你重伤未愈,就别起身了,有林少侠送我即可。” 乐羽连咳几下:“好吧...一路珍重!” “乐大哥,你也歇息下吧。”南宫沐带上了门。 “南宫姑娘,就拜托你照看乐兄了。”黄钟道。 “黄庄主请放心。”南宫沐道。 镇外已是炊烟袅袅,不少人正背着锄头往家走去。 “黄庄主日后有何打算?”林高帆道。 “古门虽除,天下也只是暂时太平,还不能懈怠。”黄钟脸色又沉重起来。 “黄庄主防微杜渐,在下佩服。” “林少侠过誉了,那我们就此别过吧。”黄钟道。 “黄庄主一路平安,他日再会。”林高帆道。 “再会!”车马已渐行渐远。 第八十五章 逝者长已矣,生者如斯夫 江湖上已风平浪静,被古门吞并的小门小派又崭露头角。 古门此次吞并中原,受害者极广,故也没人耻笑这些帮派。 乐羽在众人的心中已称得上是真正的武林盟主。 只是在遥远的天山,他时常望着偌大的天山,感叹霎时只剩下了自己一人,略显凄凉。他虽已做出了一番成就,铲除了古门,可是天山被...他实在有愧师父的托付!他调息了数月,已有好转,自认当务之急便是重建天山。只不过...恢复摆设不难,恢复人气又谈何容易? 乐羽轻叹了声:自剑门关一别,已许久没见过嫣儿了。何不趁此去一趟上官堡,上官伯伯江湖名望甚高,若是能得到他相助,重振天山定然事半功倍。 乐羽将要去上官堡的事情告知了林高帆,却遭到了林高帆的反对。 “你的伤还没好,舟车劳顿定会坏了身子。”林高帆道。 “我已经没事了,要比比轻功吗?”乐羽笑着说。 “我知道你想要重建天山,但何必如此心急?”林高帆道。 “重建天山只是其一,我也许久没见到嫣儿了,我很想她。”乐羽道。 林高帆眉头紧锁:“上官姑娘她...” “嫣儿怎么了?”乐羽道。 林高帆摇摇头:“没事,我觉得你还应该再修养一段日子。” “为何你百般阻挠我去上官堡?”乐羽有些诧异。 “我...我只是为了你的身子着想。”林高帆默默道。 “不对,你有事瞒我!”乐羽冷冷道。 这等大事,林高帆怎敢隐瞒?只是他也不愿轻易说出。 乐羽抓住了林高帆的左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林高帆只觉左肩剧痛,却也忍住不作声。 “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查不到吗?”乐羽竟往山下走去。 “你!罢了...” 若他下山打探消息,或是去了上官堡一样会知道... 林高帆还是决定亲口说出来:“在你重伤之际,上官姑娘为了护你...被古仲吕...” “嫣儿怎么了?”乐羽忙问。 “被...被古仲吕...打下了...悬崖...”林高帆缓缓说出,已是一身冷汗。 乐羽大骇:“什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见林高帆不住地摇头,他紧紧地抓住林高帆的胳膊:“不...这不是真的...不!高帆你是骗我的对吗?” “我...唉...”林高帆叹了一声,他倒像真的失去了这段记忆,我倒希望这段记忆抹去的更彻底些,他便不用这样痛苦... 林高帆的这句话就像一把大锤重重了击打了他的内心深处。 “嫣儿!”乐羽开始歇斯底里地喊起来。 “嫣儿...不...我不相信!”噗...他喷出一大口鲜血。 “我要去找她,我要去找她!”乐羽挣扎着跌倒在地。 林高帆连忙扶起他:“你振作一点,冷静一点。” 乐羽使出全身的力气推开林高帆,怒吼道:“你让开!如果嫣儿不在了,我还活着干什么?” “你说什么?”林高帆一怒之下照着乐羽的脸就是一拳!打的乐羽面部鲜血直流。 “我和南宫姑娘还有黄庄主为了你四处寻药,危险重重,还险些丢了性命。你如今一句活着干什么,你对得起我们所有人的努力吗!” 我...我... 这一拳打得乐羽眼冒金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逝者长已矣,生者如斯夫。” “上官姑娘一定不愿见到你如此这般自暴自弃。”林高帆喊道。 乐羽擦了擦嘴角的血,垂下了头:“嫣儿的墓在哪?” “碧海庄和上官堡都派人在剑门关下寻了数月,但都未搜到上官姑娘的下落...但我想...她从万丈深渊掉落...”林高帆叹了口气,不敢再说下去。 “万丈深渊...万丈深渊...”乐羽不停地捶着地。 “嫣儿...为什么你不听我的话?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去?”咳咳,乐羽想要站起来,身子却又软了下去。 “乐羽大哥,你的伤还没好,你一定要振作起来...”林高帆连忙将乐羽扶起。 “嫣儿...我已报仇雪恨,杀了古仲吕。可是你...你怎么能死?你不要死,我不能没有你...”乐羽嘴角不停地颤抖,脑子一片空白。 “你要知道,活着的人更加不容易。上官姑娘为了救你而...你一定要好好珍惜,这不仅是你自己的命!”林高帆道。 我...乐羽闭上了眼睛。 他的眼睛虽没有滴出泪,心里却滴出了血,就如嘴角那般鲜红。 他的脑海中闪现出了会仙桥... 那年冬天,乐羽和上官嫣上衡山祝融峰祈福。没见过雪的上官嫣似乎被此雪景所吸引,少有的展现出少女的一面。她调皮地乱跳着,一会儿跑到前面,一会儿躲在后面,一片无垠的雪地上,留下了无数两人的足迹。 严寒似乎能刺穿骨头,漫天霜雪几乎淹没了两人,随着温度越来越低,两人走的也越来越慢。 “嫣儿,冷吗?”乐羽突然停下了脚步。 上官嫣哆嗦了一下,嘴上却仍说不冷。 乐羽握住了她的手:“都冻成这样了,还说不冷。”说着就将衣服取下。” “不...这样你会着凉的。”上官嫣连忙阻止。 “我身体好着呢,你快穿上。”他还是将衣服披在了上官嫣的身上。 “我们继续走吧。”冷冽寒风吹的乐羽不禁蜷缩了身子。 上官嫣望了乐羽一眼,眼里已是含情脉脉。 二人继续前行,却误入一处名为会仙桥之地。大雪皑皑,四周挂满了雾凇;成晶状,煞是好看。此地仅一条道,只一人宽,于雪雾中飘渺不定,不知通往何方。 上官嫣指着桥的对面:“乐羽,你看那边多美。” “在迷雾中竟好似仙境一般。”乐羽不由得感叹。 “雪又落了。”上官嫣伸出手,想要接住这些雪花。 “可是想起了堡里的梅花?”乐羽道。 上官嫣有些触动:“你何时变得如此知晓我心意?” “身处此等雪景中,心灵也自然地被洗涤而净,好像再无烦恼之事。” 乐羽点了点头:“确实如此,走,我们过去看看。” 二人走进一看,却哪里像一座桥,倒不如说是一块大石板。 这块石板架在了两座山峰之间,上面没有栅栏,稍有失足便会跌入山底! 上官嫣笑了笑:“看来仙境终究不是那么容易去的。” “这对你我而言,又有何难?”乐羽道。 雪仍未停,先前结的冰化作了水,路则更为湿滑,二人一前一后徐徐前行。 呀!只听一声尖叫,上官嫣脚一滑,身子已测了出去! 乐羽侧目一瞥,左手已探出! 由于冲力太大,他也倒在了石板上,他的双脚立即勾住了另一侧,这才避免坠入山底。而此时上官嫣正悬空于衡山之中,身下是迷茫无际的云雾。 “嫣儿,抓紧!”乐羽死死地拽住上官嫣。 上官嫣悬在空中,不敢动弹。 只见乐羽的脸已变成了紫红色。 “稳住!”乐羽喊道。 他用尽全力,手臂青筋暴露,咬着牙一点一点地将上官嫣拉上来。 起!乐羽突然大喝一声,将上官嫣往上一甩! 上官嫣则借此落在了石板上。 可这一落对石板的冲击太大,石板已发出噔一声。 “快走!”乐羽拉着上官嫣拼命往回跑。 二人刚跑回来,只见石板咔擦,已断了一半。 呼...呼...乐羽大口大口地喘气,而上官嫣也惊魂未定,傻傻地望着乐羽。 过了良久... 乐羽一把抱住了上官嫣:“嫣儿,你吓死我了!若你出了事,我该怎么办?” 上官嫣靠在乐羽怀中,心里满满地暖意:“你不要命了?” “我...我没想那么多,你若有危险,那么我拼死也要护你周全。”乐羽细声道。 上官嫣忽然望着乐羽:“你真的如此在乎我?” 乐羽的脸已变得通红,他避开了上官嫣的目光,缓缓道:“我只知道我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伤害。” “我们有太多东西还没有经历过,我想带你踏遍万里河山,看遍日月星辰,一起去感受,一起去成长;我希望我们老去以后,仍能回忆起当年的滴滴点点,甚至进入轮回后,盼望下辈子还能记得曾经相遇。”乐羽一口气说了许多许多,可是风太大,有些话都被吹散了。 乐羽...上官嫣靠的更紧了。 虽然她只听得只言片语,可是乐羽的神情和眼神已经表达了一切。 很多时候,不需要说话,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就能诠释千言万语。 第八十六章 晚霞落尽 “恭迎庄主回庄,庄主这一路实在辛苦了。”严之礼道。 黄钟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些日子他在那黑暗的地下室已不知受了多少折磨。司马卓并不想从他身上套出什么消息,只是一味地想要折磨他。如今回想起来,仍是如噩梦一般。 古门一战中,他损失了不少人力和财力,还有一堆烂摊子等着收拾。可他现在的名望更胜从前,已有许多武林人士慕名前来拜访。碧海庄一时座无虚席,门不停宾,群贤毕至。黄钟也趁此机会,结交天下名流,壮大碧海庄。 ...... “林公子,乐大哥没事吧?”南宫沐道。 “恐怕他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恢复过来。”林高帆叹道。 “那我进去陪着乐大哥。”南宫沐忙道。 “不...我们让他一个人静静。”林高帆道。 南宫沐手心冒出了汗:“可是...我怕乐大哥会做傻事。” “不会的,他现在不会了,他会好好活下去。”林高帆缓缓道。 屋外红花漫天飘舞,街上熙来攘往。 怎么也比这冷清的屋内热闹许多。 “乐羽大哥,我们出去走走吧,天天窝在屋子里多闷啊。”林高帆道。 乐羽望了望屋外,却感冷风环绕,使他不禁蜷缩着身子。 南宫沐医术超群,都能在鬼门关前将乐羽救起,但她却无法窥探乐羽内心,更无法去缝合他内心的创伤。 只因有些创伤是没有伤口,也不会流血的;既然如此,那又如何愈合呢? 他的爹娘、师父、师妹如今连他所爱的人也... 他还有什么可依靠?他还有什么动力活下去... 林高帆见他这副模样,只好又走了出去。 “乐大哥还是不愿意出来吗?”南宫沐道。 林高帆摇了摇头:“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南宫姑娘,你随我一起进去。” “乐羽大哥,跟我去广州吧。”林高帆道。 “广州?嗯...你是该回去看看你姐姐了。周通的事应该已经过去,南宫小姐 也早想回去了吧。”乐羽道。 “我说的是你和我们一起回广州。”林高帆道。 “天山很好。”乐羽淡淡道。 林高帆眉头深锁:“你...你这样我如何放心的下?” “古仲吕已死,古门也再兴不起任何风浪。南宫姑娘,就托你照顾了。”乐羽道。 “我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乐大哥?”南宫沐一激动,险些又落了泪。 乐羽摇了摇头:“你...你听话,跟高帆先回广州,我想我目前无法去做任何事情,就暂且让我独处一段时间吧。” 南宫沐上前抓住乐羽的手:“乐大哥,你听我说,你待在天山也好,去广州也罢,无论你去哪,我都愿意陪着你。” 乐羽苦笑道:“四处漂泊,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简单,四野苍茫,无家可归的滋味可不好受。” “我不在乎,管它天南地北,塞外蛮荒,我都可以忍受!”南宫沐目光异常坚定。 “我绝不放心你一人独处,你真的想留在天山?”林高帆道。 哈哈哈!乐羽突然大笑几声,这笑声听起来却是冰冷冷的寒意。 “天山...天山...师父不在了,师妹也不在了,全都不在了,不在了... 一个人都没有了,我留在这又有什么意义?” “唉...谁想拿去就拿去吧。” “乐羽你...”林高帆摇了摇头。 “如果你真的想找个地方隐居起来,那么你就让南宫姑娘跟着你吧,这样我也放心些。” 乐大哥...南宫沐双眼充满了期待。 我...你们... 唉...乐羽叹了口气。 林高帆摊了摊手:“你重伤初愈,若没有人与你同行,我如何放心你独自上路?还是说你想随我一起去广州?” 见林高帆如此坚定,乐羽无奈道:“那南宫姑娘就随我一起吧。” “好,既然如此,我也不强迫你去广州。你只要决定留在某处,让南宫姑娘给我寄封信,让我和姐姐安心就好。”林高帆道。 “你打算何时动身?”乐羽道。 林高帆笑了笑:“你什么时候动身,我就什么时候动身。” 乐羽皱了皱眉:“你小子...”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林高帆道。 乐羽挥了挥手:“你们都出去吧,让我一个人想想。” “乐大哥...”南宫沐还想说些什么。 林高帆扯了扯南宫沐的衣袖:“南宫姑娘,我们先出去吧,乐羽大哥也需要多调养。” 二人退出门外,来到院中。 “唉,乐羽大哥的情绪还是不稳定,看来南宫姑娘还是要多多开导他。”林高帆也显得束手无策。 若是我能开导的了乐大哥就好了...南宫沐有些落寞。 “有什么事便传信给我。”林高帆道。 “林公子怎么突然急着回广州?”南宫沐道。 “实不相瞒,家中不知发生何事,姐姐早已唤我回去。先前乐羽大哥重伤不醒,我怎能离去?现在他已经痊愈,南宫姑娘也悉心照顾着,我便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林高帆道。 “林公子,可以请你把这个交给我爹爹吗?”南宫沐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当然可以。”林高帆接过信。 “谢谢林大哥。”南宫沐道。 “南宫姑娘不必客气,举手之劳。”林高帆道。 “我离家太久了,怕爹爹担心,但我现在不能离开乐大哥。”南宫沐道。 “我明白,南宫姑娘放心,这封信我一定交与令尊。”林高帆道。 有南宫姑娘相伴,但愿乐羽大哥能尽快好起来。 夜空深邃,乐羽蹒跚地走向山顶,他的腿仍有些隐隐作痛, 曾何时,有那么一个人许诺着一起看晚霞落尽。 你可还记得岳阳楼上,遥看洞庭八百里? 可还记得那洱海之上,老叟泛舟,我们远眺苍山? 可还记得月亮倒影在海上,映射着山上的雪? 可还记得那钟乳怪石、石板小桥、弄堂上的人儿敲打着乐器,发出的那淳朴的民族乡音? 可还记得那草原下的骏马和那突如其来的大雨,将你我洗净与天地之间? 烟雨湖畔,琴瑟相依。 茫茫雪山,遥望仙亭。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人在何处? 第八十七章 隐世 “堡主,您的身体恢复的如何?”赵文拓道。 “古仲吕的武功当真深不可测。”上官徵仍心有余悸。 “那他也不是堡主的对手,如今古门已灭,天心仙逝,上官堡还不是江湖第一大帮?”赵文拓道。 “哎,休要这样说!古仲吕如此强横,却也免不了遭受倾覆,我们也得吸取经验才是。”上官徵道。 “堡主说的是,属下愚钝。”赵文拓道。 “外面可有什么消息?”上官徵道。 “黄钟已回到了碧海庄,他广交名士,碧海庄如今的名望更胜从前。 “但天山因被古门屠山,现如今大概只有乐羽一人,只是他一蹶不振,也没有任何重建天山的意思。”赵文拓接着道。 上官徵点点头,没有说话。 “堡主,属下还有一事不明。”赵文拓道。 “说。”上官徵道。 赵文拓上前一步,道:“堡主斩杀了古仲吕,名望大增,上官堡本就名声在外,为何不趁此扩张?” 上官徵叹了口气:“嫣儿的尸首还没寻到,我如何能分心做其他事情?” 赵文拓低下了头:“田威他们一直在寻找小姐的下落,我们不会放弃的。” “你先下去吧。”上官徵道。 “是。”赵文拓摇摇头,退了出去。 ...... 转眼便是离开之际,三人行至天山山脚,一路上显得死气沉沉。 曾经的天山... 如今的天山... 唉... “乐羽大哥,你想好去哪了吗?”林高帆打破了沉默。 “不知道,走到哪算哪吧。”乐羽似自言自语。 “别忘了传信于我,好让我知道你们安然无恙。”林高帆叮嘱道。 “知道了,你去吧。”乐羽道。 “南宫姑娘,那么就有劳你照顾乐羽了。”林高帆道。 “林公子请放心,我一定会的。”南宫沐使劲地点头。 “那我们就此别过吧。”林高帆扬了扬手。 “高帆,保重!”乐羽喊道,这一喊似乎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林公子,保重。”南宫沐道。 直到林高帆的背影消失不见,乐羽却依然伫立在那儿。 “乐大哥,我们往哪儿走?”南宫沐看乐羽迟迟不动身,有些奇怪。 乐羽想了想:“我们往西南走吧。” “西南?乐大哥在那边有相识之人?”南宫沐道。 顾曦...乐羽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了这个名字。 她曾跟我说过她迁到了西南,可是西南那么大...呵呵,相遇的概率实在太小太小,不过如今我又能去哪儿呢?罢了... “走吧...”乐羽并未作答。 “乐大哥,等等我!”南宫沐连忙跟了上去。 ...... 此时在湘西边界,唐云飞带着十几个好手来到了一处田野。 “唐宁,你确定是这里?”唐云飞道。 “是的,少主请随我下去。”唐宁道 唐云飞下到深处,远处俨然是一座宫殿。 “想不到地下竟也如此辉煌。” “见不得人的生意自然要在地下做。”一人慢慢走了过来,他身形瘦长,遍身罗绮。 “你就是九叔?”唐云飞道。 “是的,你需要什么?”九叔道。 唐云飞从怀中掏出一个册子:“我要的都在上面。” 九叔接过册子,神情有些异样:“你要的量不少。” “我只需要你回答,能还是不能。”唐云飞冷冷道。 九叔犹豫了下:“这个嘛...” “银子不是问题。”唐云飞道。 “好!既然唐二公子如此豪爽,我九叔也不能坏了我的招牌。” “何时送与送去何处都写在了册子上,我会先付你一笔银子,希望你也能遵守你的承诺。”唐云飞道。 “那是自然!”九叔道。 “告辞。”唐云飞道。 唐云飞出了地道,脸色有些不悦:“这人奇怪得很,你何处寻来?” “少主,这人是湘西一带最知名的黑手,据说你只要有足够的银子,就没有他办不成的事。”唐宁又凑上前去:“少主,唐门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不该问的不要问。”唐云飞冷冷道。 “是...”唐宇道。 ...... 一路上,乐羽自顾自地朝前走,一句话都不说。 南宫沐跟在身后,看到乐羽那低沉的脸色,也不敢上前搭话。 就这样走了几个时辰,南宫沐早已口干舌燥,但她还是不敢开口,她怕乐羽嫌她多事,不让她再跟着。 烈日当头,南宫沐的步伐越来越慢,她感到眼前一黑,脚步已左右摇晃。 咚!乐羽听到后面有声响,往回一看,只见南宫沐倒在地上。 他忙跑上前扶起南宫沐:“南宫小姐,你怎么了?” 南宫沐脸色煞白:“我...对不起,乐大哥...” 乐羽将南宫沐扶至林荫处:“是我不好,只顾着自己往前。” “你在这里歇着,我去打点水来。” “乐大哥,南宫沐从怀中掏出了两个竹筒:“我这里有水,乐大哥也喝点吧。” “好,乐羽接过竹筒:我们就在这休息片刻吧。” “谢谢乐大哥。”南宫沐道。 “该我谢谢你才是,你一直跟着我,照顾我,我很感激。”乐羽道。 “别说话了,躺下歇会吧。” “我没事的,可以走了。”南宫沐忙道。 “不急,时间还早,你放心睡吧。”乐羽道。 “那我睡一会儿就起来。”南宫沐枕着包袱,很快就睡着了。 乐羽摇摇头,真是难为她了,走了那么多路... 他望着手中的剑,不由得苦笑一声:剑当真是用来回护心中之人吗?但师妹,嫣儿,她们都... 剑本无情,纵使人再有情,也无法赋予无情之物。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南宫沐睁开眼,伸了个懒腰。 “休息好了吗?我们走吧。”乐羽轻轻道。 “啊,我睡了很久吗?没有耽误乐大哥的行程吧?”南宫沐有些不安。 “没有,走吧。”乐羽道。 二人沿着西南徐行,方才还是大道,却突然窄了起来。 “乐大哥,这条道怎么会如此窄,但却有如此多的经商之人往来呢?”南宫沐道。 “我们大概是来到了滇僰古道,那本是为连接川滇汉人与古僰人而修建的。”乐羽道。 “怪不得有些人的装束不太常见呢。”南宫沐道。 “也是一条商道。”乐羽接着说。 “好有趣!我还是第一次走商道。”南宫沐已开始好奇那些人箱子里装的什么物品。 “快走吧,不然天黑之前到不了村镇,可就要露宿野外了。”乐羽道。 “哼,知道了。”南宫沐嘟了嘟嘴,紧跟了上去。 第八十八章 人生一梦 “鸣雁薄云岭,蟋蟀吟深榭。” 转眼便立秋了。 乐羽望着缓缓掉落的枫叶,似思念一般,一片片飘向远方,染红远方。 “乐大哥?”南宫沐突然叫了一声。 乐羽思绪被突然打断。 “乐大哥怎么突然不走了?”南宫沐道。 乐羽摇摇头:“没什么,我们继续走吧。” 二人走进枫林,一阵秋风吹过,地上的落叶便迎风起舞。 南宫沐不由得惊叹:“这枫叶好美。” “走出这片林子,便是一个小镇,我们寻家客栈先住下来吧。”乐羽道。 “好啊,全凭乐大哥做主。”南宫沐道。 这天夜里,乐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的心里五味杂陈,又像是空了一块,不知道该做什么,能做什么;他想不到有一天自己的日子竟是走到哪,算到哪。 他虽还活着,可是这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罢了,睡吧,睡一觉醒来是不是就会好一些呢? ...... 此时林高帆刚回到广州的家中,便遭来一顿训斥。 “你...”林静娴已气得浑身发抖:“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林高帆一怔:“姐,别每次一见到我就发脾气啊。” “你不要命了!这种事情也敢去参与?”林静娴喝道。 林高帆耸耸肩:“我现在不是安然无恙吗?再说了,乐羽大哥他们都能去,我为什么不能去?” “他们什么能耐,你自己几斤几两你不清楚?”林静娴冷冷道。 “嗨,姐,你也太小瞧你这个弟弟了吧。”林高帆不满道。 “爹娘泉下有知,非得打断你的腿!”林静娴怒斥道。 林高帆摊了摊手:“得咧,姐姐您骂吧...” 见他这副模样,林静娴反而不知怎么继续说下去:“你!我才懒得说你!” “明明一进门就骂到现在...”林高帆囔囔道。 “臭小子,你嘀嘀咕咕什么?”林静娴厉声道。 林高帆连忙摆手:“姐姐,那是幻觉,我什么也没说。” “乐羽他们怎么样了?”林静娴道。 “乐羽大哥伤势不轻,好在有惊无险。”林高帆虽是轻描淡写,但他自己的神情却绝不平静。 “我听说天山已空无一人,你为何不将他带回广州?”林静娴道。 “姐,我说了,乐羽大哥不愿意啊。”林高帆道。 林静娴幽幽道:“好吧,但你最近给我在家好好呆着!” 林高帆一脸坏笑:“那是肯定啊,姐,我在家好好陪着你。” 林静娴挥了挥手:“去去去!看着你就烦。” “嘿嘿,那我先回房啦!”林高帆见状溜的不见踪影。 你!唉!林静娴跺了跺脚,显得无可奈何。 ...... 乐羽一路走走停停,两人也不知道走过了多少村庄市镇,终于在一个名叫忘初村的村落暂居了下来。 这村子景色并不算秀美,也不依山傍水,他们也不知此处民风是否淳朴。乐羽只是累了,或许是身体累了,抑或是心累了,那都不重要了;他不想走了,于是他就留了下来。 青翠的秋山轻罩着几痕雾紫,这是乐羽在村子的第一个早上。这里虽然有些偏僻,却还有些生气。 顾言,这是乐羽在这里的名字,他不能忘记过去,所以他决定忘记自己。 走累了,他就坐下来。 坐累了,他就躺下去。 他的心空荡荡的,他的脚步也轻飘飘的。 这样率性的乐羽是南宫沐从未见过的。 村里的日子很简单,二人一住便是数月,算是在这里安定了下来。 乐羽这些日子过得很空,他的心很空,空到似乎忧愁都钻不进去。嫣儿不在了,可是以前那种一直压制他的某种心结,也已荡然无存了。 如今的他不必想着报仇,不必想着所谓正义,他只需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可这生活...若内心空了,在哪生活又有什么区别?可若是这样,他又为何要躲到这里来? “乐大哥,你起来了?来吃些包子吧。”南宫沐不停地张罗着。 二人独处时,由于喊习惯了,名字一时改不过来,也就干脆不变了。 沐姑娘放弃锦衣玉食,跟着我吃苦,无怨无悔...可我又能给她什么? 乐羽突然有些内疚。 我又何尝不懂她的心意?可我的心又如何能放下另一个女人? 就算我可以忘记自己,又怎么能忘记所爱之人? “乐大哥,快来啊,包子快凉了。”南宫沐的再次呼唤打断了乐羽的思绪。 “嗯...来了。”乐羽走了过去。 “沐姑娘,你怎么起那么早?” “孙大娘要教我女红,所以我得早点去。”南宫沐道。 “女红?”乐羽瞪大了眼睛。 “是啊,我总不能天天窝在屋子里,得找些事做啊。”南宫沐笑道。 “可...”乐羽还想说些什么。 “乐大哥别担心,我可以的。”南宫沐赶紧打断乐羽的话。 乐羽点点头:“好吧...你试试好了,别太劳累。” “乐大哥快吃。”南宫沐道。 “嗯...”乐羽咬了一口:“赵大叔的包子还是这么好吃啊。” 南宫沐也咬了一口:“是啊,他每天就卖那么点,我都差点没买到。” “乐大哥最近看起来气色不错呢。” 乐羽笑了笑:“是么?可能待在这宁静的村落,少了许多纷争,也就自在不少了。” “嘻嘻,乐大哥能这么想就太好了!”南宫沐道。 “谢谢你,沐姑娘。”乐羽道。 南宫沐望了乐羽一眼:“乐大哥,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这么严肃?” 乐羽尴尬地笑了笑:“没...没什么,来,我们吃饭吧。” “哎呀,我快迟到了,乐大哥,你吃吧,我先走啦!”南宫沐已跑向屋外。 ...... 哗哗哗... 屋前便是小溪,南宫沐选的这个屋子倒真是用了心。 吃完饭后的乐羽总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待在小溪旁。 睁开眼睛,他能看到那缓缓流淌的溪水。 闭上眼睛,他能听到那河流淌过石头的潺潺声。 这是不是就足够抚平他的心? 有时候,他一躺就是一下午。 天空有时候从云缝中射出一道强光,有时候落下细雨。 而他只在乎白云与蓝天间是否勾画出了上官嫣的笑脸,再将这笑脸留在心里。 太阳渐渐西去,光也不再那么刺眼,好像随着他的心情黯淡了下来。 乐羽坐了起来,一切恍如昨日。他突然向右望去,嗯,他囔囔地对自己说道,她已经不在了。 他又望了望自己的手,好似他的指缝还有上官嫣的温度;他心里又问了一遍:她真的走了?而后再苦笑了下,深吸了一口气。这会儿他终于确定,她不会回来了。 夜黑了,街灯虽弱,但已足够将他整个人暴露出来;周围虽然没有人,他却总感到被无数只眼睛盯着,浑身不自在。乐羽摇了摇头,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许他忘记了,但忘记并不代表不存在。 其实最凄惨的不是别人不喜欢你,而是把你对他好的权利都剥夺了。 乐羽笑了笑,站起身,又过了一天。 第八十九章 魂牵梦萦 “庄主,古门一战,我们虽死了不少弟兄,可目前碧海庄已经拥有能与上官堡平起平坐的能力,目前在南方各大城市都有我们碧海庄的人。”严之礼道。 “死去的人的家属安抚好了吗?”黄钟道。 “愿意留下的,庄里自会厚待,不愿留下的,也给了一大笔银子。”严之礼道。 黄钟点了点头:“这些人与我共同作战,万万不可亏欠。” “庄主放心,秦陌会处理好的。”严之礼道。 “可有乐兄的消息?”黄钟道。 “属下只知乐盟主在数月前离开天山,目前不知所踪。”严之礼道。 “知道了,你去吧。”黄钟道。 乐兄怎么会突然离开天山,他的病已经全好了吗? 这么多日了,怎得连封信都没有? 严之礼去而复返:“庄主,扬州的赵员外前来拜访。” “好,我这就去。”黄钟也无暇再想其他。 ...... 这日乐羽手持竹竿,一条麻线落在河中。 “最近怎么钓起鱼了?”一白衣男子立于乐羽身后。 “闲来无事,便以此消遣,此地如此偏远,你也能寻得?”乐羽淡淡道。 林高帆笑道:“看来乐羽大哥不太欢迎老朋友啊。” 乐羽抖了抖竹竿:“你来了,我自是高兴,你最近如何?” “嗨,我刚回家,就被姐姐骂了一通,哪像你闲情逸致...” “你的鱼呢?”林高帆望了一眼空空的鱼篓。 “还未上钩。”乐羽道。 “我在此也待了许久,怎会...”林高帆定眼一瞧:“你没有放饵?” “醉翁之意不在酒,我之意也不在鱼。”乐羽淡淡道。 “哈哈,好!我陪你一起钓。”林高帆坐在了他的身旁。 若是能忍受无尽的空虚寂寞,能不计较一件事的结果,世上便再无难事。 “你就这样钓鱼?”乐羽看着林高帆,他就坐在那儿,什么也没有。 “我本意也不是为了钓鱼。”林高帆笑着说。 “哈哈,你小子学我!” 乐羽收起了竹竿:“说吧,找我何事?” “我只是来看看你,看看你现在过得如何,你在这里多长时间了?”林高帆道。 乐羽想了想:“大概一年了?我也记不清了。” “这一年你过的如何?”林高帆道。 “这里的生活很平静,我的心也逐渐淡了下来,与世无争,谁又敢说不好呢?”乐羽露出和悦的表情。 “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难道你决心在此归隐,不再问江湖世事?”林高帆道。 乐羽沉默半晌;“我此刻的生活已足够了,江湖又有什么值得我眷恋的呢?” 林高帆盯着乐羽,突然道:“这不是你想要的生活,你一直都在逃避。” “我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安定,你看这里的蓝天白云,我呼吸着这里的空气,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自在;还有这里的小溪,每次听着它的潺潺流水声,就让我的内心有说不出的平静。”乐羽道。 “我们应创立一番事业,扶危济困,除暴安良,否则如何对得起大好青春年华?”林高帆高声道。 乐羽缓缓道:“我们铲除了古门,已为江湖除了大害。” 林高帆词严义正道:“你扪心自问,你可是为了天下公理,道德正义去铲除古门的?” 乐羽垂下了头,只因他知道,那全是因为他的仇恨。 而他面前的这个人,才是真正的为苍生,倾家当,舍性命,是为侠者也! 林高帆幽幽道:“一直以来,你都被仇恨所困扰。现在古门已亡,你是不是该仔细想一下以后的路,想一想你真正要的是什么?” 乐羽的神情已透出凄凉:“我确实未曾想过自己的路,只因我下山后,仇恨便一直驱使着我,压迫着我,使我常常从噩梦中惊喜,让我喘不过气。” “你说的不错,我现在本该筹划一下我的未来,我和嫣儿的未来...与她踏遍大好河山...” 乐羽突然哽咽起来:“可是...可是她不在了。她是支撑我的动力,我虽然完成了我的心愿,却失去了我的希望。少了她,我还如何筹划我的未来?我还怎么...”乐羽已不能再说什么,否则他就要落泪了。 林高帆听到这里也沉默了,没有经历过的人怎会理解,又怎能随意指责?昔日他在天山殿外,已感受到了二人的离别之苦。但他只想帮助乐羽,帮他走出这个困境,不希望他为此一蹶不振。 人生还很长,不应就此沉沦。 林高帆指着乐羽腰间突出之物:“这是什么?” “这是她给我的信。”乐羽道。 “你一直带在身上?”林高帆想不到乐羽如此痴情,竟将上官嫣的信随身带着。 乐羽轻抚着信上的文字,缓缓道:“写在白纸上的黑字,是赤裸裸的灵魂,看到这些字,就像听着她对我说的话,感觉她在我心中越发地浓烈了。” “上官姑娘牺牲了自己,难道只是为了看到你如今这般模样吗?她希望你报完仇后能快乐,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是一直被仇恨束缚着。”林高帆道。 乐羽抬头望着上空:“你说的我都知道,可是...当你发现一个朝夕相伴的人真的不再出现了,那么心该往何处停留?每当我闭上眼睛,我的脑海中就出现她的身影;每当房间空无一人时,我仍以为她一直都在;可是当我睁开双眼,我才知道一直只有我自己,从来都是我一个人。她在哪?她不在了...不在了。” “你知道吗...那是我最后一次触碰她的手,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她掉落悬崖,我永远忘不掉那一幕,就好像她的指纹刻入了我的身体,让我一直依赖着这余温。” 林高帆大吃一惊:“你...你早就知道了?” 乐羽双眼闪烁,“我总欺骗自己忘了,以为我就真的能忘了...” 林高帆叹了口气:“是我太急,想的太简单,一切都交给时间吧。” 乐羽拍了拍林高帆的肩:“你远道而来,我怎会不知你的用意;还记得我曾与你说过的拿起与放下吗?无论是什么,都绝不容易。” 第九十章 北斗七星 林高帆走后,乐羽已将竹竿丢在一边。 许多人的身上都扛上了别人的事情,甚至还笼罩着别人的影子。乐羽现在将所有的时间都交给自己,去回想自己的事情。 我真的喜欢这种日子吗? 他笑了笑,又瘫坐在地上。人们常说酒醉时,能忘却一切,他想忘掉一切,却不想失去清醒。醉了不过是暂时忘却,醒来还得面对一切,这一切不仅不会一夜消逝,只怕还会更加严重。 他闭上眼睛,又睁开了眼,溪水仍在缓缓流淌着,只是日光已被白云遮住了些。自从归隐以来,不必说头悬梁,闻鸡起舞,就连一般人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都没有做到。他直起了身,不知沐姑娘在做什么呢? 乐羽缓缓地站了起来,朝村中走去。他从未过问这些,今天却不由得想了起来。 村子不大,他没费多少力便寻到了南宫沐。 南宫沐正在张罗着桌上的布,她的手不知何时受了伤,正缠着麻布。她不顾脸上的汗水,不厌其烦地叫卖着,去吸引来往的人。 乐羽的眼睛突然红了,他不敢再看。他转过身,慢慢地走,然后几乎是逃一般跑回了溪边。这次他直接趴在了草地上,日光虽弱却也照满了全身。他不想面对日光,他已配不上这每日的阳光。 上天倒也配合,方才晴空万里,转眼便乌云密布。 不一会儿,滂沱大雨倾盆而来!乐羽任由雨点坠落,打醒自己。 可是方才的大雨居然停了,他转过身去,发现南宫沐正撑着伞罩着自己,大雨已淋湿了她的衣裳。 乐羽将伞推开:“你怎么来了?快回去。” 南宫沐手一抖,伞落在了地上。她正准备捡起再次为乐羽遮雨时,乐羽却起了身。 “乐大哥,你去哪里?” 乐羽头也不回地说:“你自己先回去吧。” 南宫沐索性扔掉了伞,奔向乐羽! 她紧紧地抱住了乐羽:“乐大哥,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可是我不在乎!我反而很感谢这场雨,虽然很冷,可是跟你一起淋雨,我能感觉到你的温度;哪怕这雨淋得我睁不开眼,可抱住了你,我就知道你一直在我身边...” 乐羽扭过头,大喊:“你疯了吗?你这样会生病的!” “乐大哥都不怕,我又怕什么?”南宫沐没有退怯。 乐羽死死地盯着南宫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习惯了自己一个人,也害怕喜欢上别人。上官嫣死了,却成了乐羽的一个责任,他不敢再喜欢别人,也不愿承认别人还能替代上官嫣在他心中的地位。 可人非草木,怎会没有感情?乐羽犹如踏入了沼泽之地,动的越快,陷得越深,直到被吞噬不见。 雨越下越大,天空还传来几声闷雷。 “乐大哥...”南宫沐抱得更紧了。 乐羽抓住南宫沐的手往外一拨:“你何必如此?” 南宫沐脚一软,已跌在了地上。 乐大哥...她望着乐羽的背影囔囔道... 她的泪水夹杂着雨水落在草地上。 唉!乐羽叹了口气,一咬牙,又走向了南宫沐。 “乐大哥...”南宫沐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光亮,她的心还没有死! “起来吧。”乐羽伸出了手。 南宫沐抓住乐羽的手,站了起来。 乐羽将身上的衣服披在南宫沐身上:“莫要伤了身子,走吧。” ...... 碧海庄近来风生水起,上官堡却如同蒸发一般。虽说上官堡在上官徵的带领下早已是武林数一数二的门派,并且经过古门一役后,上官徵的江湖地位更是无出其右。可是在黄钟趁此机会广交名士的时候,上官徵却选择了大门紧锁,闭关修炼。难道是上官堡的实力超群,他们所设下的地基已经足够稳固,而不屑再去扩张? “堡主自剑门关回来后,一直郁郁寡欢,这可是如何是好?”管家上官震道。 “堡主痛失爱女,自然是悲痛欲绝。”赵文拓道。 “唉...小姐!”上官震满是惋惜。 “这些日子我要经常出堡,堡主还得多依仗你了。”赵文拓道。 “小姐的尸...还没寻到吗?”上官震道。 赵文拓摇摇头:“田威带了许多人,几乎将整个剑门关都翻了一遍,仍无所获。” “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小姐不可能就消失了啊。”上官震忙道。 “理论如此,所以田威还一直在剑门关搜寻。”赵文拓道。 “唉...”上官震又叹了口气。 “以后还是少提小姐,以免堡主触景伤情。”赵文拓道。 ...... 自从上次淋雨后,二人相处十分尴尬,乐羽尽量早出晚归。 这一日他又坐到很晚很晚,直到南宫沐提灯来寻。 “沐...沐姑娘...你怎么来了?” “乐大哥,你还在怪我吗?”南宫沐低下了头。 我...我哪有资格怪你?乐羽心里这样想,脸上却强颜欢笑:“你这是什么话,我怪你作甚?你怎么这么晚了还出来?” 南宫沐轻轻道:“我看乐大哥一直没回去,担心你,所以...” “乐大哥在这里干什么?” 乐羽摆了摆手:““来,坐下,陪我看夜景。” 南宫沐粲然一笑,坐在乐羽身边:“好,我陪你看夜景。” 说是夜景,其实只有天上稀稀疏疏几颗星,大地又被笼罩了一片黑;唯一的亮光是南宫沐手中的灯,她的灯照亮了她的脸。 乐羽看着她的脸,发现她的目光很柔和。深居闺中的千金小姐如今跟着自己栖身在这村落中...她受了风雨的侵蚀,脸上也不再白嫩。有那么一瞬间,乐羽觉得她很美,美到照亮了茫茫黑夜。 “我在想,要不要继续留在这里。”乐羽突然道。 “乐大哥为什么这么说,待在这里不是很好吗?”南宫沐道。 “我...不知道,你觉得我应该留下吗?”乐羽默默道。 “乐大哥有一身武艺,的确不该屈身于此。”南宫沐道。 乐羽神色有些落寞,连你也这么说... 南宫沐偷偷瞄了乐羽一眼:“不管乐大哥作何决定,我都会一如既往的支持你。” 乐羽抬头望了望天,不再去想这事。 “你知道那是什么吗?”乐羽指着天上斗形状的七颗星。 南宫沐抬头望去:“这形状好有趣!刚才好像还没有呢。” “那是由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星组成的;天枢、天璇、天玑、天权曰魁,玉衡、开阳、摇光组曰杓。”乐羽道。 南宫沐顺着乐羽所指望去:“喔?乐大哥知道的真多呢。” “这是小时候娘跟我说的,它在不同的季节和夜晚不同的时间,出现于天空不同的方位。所以我们一般根据初昏时杓所指的方向来判断季节,所谓东乃春、南即夏、西作秋、北为东。它还可以帮助我们找寻方向,将天枢和天旋延长五倍,便可以找到天罡星,面对天罡星,前方便是北。”乐羽一连串说了许多。 “我来看看。”南宫沐数了起来。 “找到了!可是怎么那么小啊,也不亮。” 乐羽顺着她的目光指去:“可它的附近并没有其他星。” “对喔,的确如此。”南宫沐道。 “那你以后出门就不会迷路了吧?”乐羽笑道。 “跟着乐大哥,我才不怕呢!”南宫沐道。 “你啊...乐羽拍了拍身子,伸出了手:起来吧,我们回去。” “嘻嘻,好的。”南宫沐抓住乐羽的手站了起来。 “乐大哥,你还没吃饭吧?” 乐羽只觉腹中一响:“嗯...你这么一说,还真有些饿了。” “那我们快点回去吧,热热就能吃了。”南宫沐又露出少女般那灿烂的笑容。 前路虽昏暗,却敌不过手中的灯。 前途虽迷茫,但总有人相陪。 第九十一章 梦醒还休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村里的生活虽然无趣,但只要内心平淡,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呢? “小顾,你来啦?”马大婶道。 “马大叔今天又出门拉货了?”乐羽打着招呼。 “是啊,你马大叔说有些东西要送给你呢。”马大婶道。 乐羽笑道:“马大叔真是太客气了!马大婶,这是马大叔前几天让我带来的,您拿好。” “真是麻烦你了,小顾,常来家里坐坐啊。”马大婶将东西接了过来。 “马大婶您客气了,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乐羽道。 “嗨,顾老弟,正好你在这,还想去你家找你呢?”一人拦住了乐羽。 “杨大哥脸色如此红润,难不成有什么喜事?”乐羽道。 “嘿嘿!”杨东全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我家养的几头大肥猪卖了不少钱,今天来我家喝一杯啊!” “恭喜杨大哥,对不住了,今晚有些事要早点回去,改天一定奉陪。”乐羽略感抱歉。 “那好吧,后日你可别忘了!对了,到时候把沐妹子也带来,你杨大姐说有独门秘方要教她呢。”杨东全笑道。 “一定一定,那我先回去了。” 沐姑娘让我今日一定要早些回去,不知卖的什么关子。眼见天黑了,乐羽也加快了脚步。 “乐大哥回来了?”南宫沐还在摆着碗筷。 “嗯,今天杨大哥叫我去喝酒,我想起你早上让我早些回来,便没有去。”乐羽道。 桌上有烧鸡,清蒸鲈鱼,茭白虾仁,酱汁牛肉等等。 “喔?这么丰富的菜肴,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那么隆重?”乐羽道。 南宫沐笑了笑:“乐大哥,今天我来给你过生。” “过生?”乐羽楞了一下。 “嗯,乐大哥你不记得了吗?”南宫沐道。 “哈哈,太久没过,我都忘记了,可是你怎么知道的?”乐羽笑完又黯然神伤,爹娘去世后...唉... “是静娴姐姐告诉我的,乐大哥,这是送给你的。”南宫沐从旁屋拿出了一样东西。 “幸苦你了,这是一把琴?”乐羽双手接过。 南宫沐笑了笑:“乐大哥,打开看看。” 此琴由桐木制成,琴身髹黑漆,纹如蛇蚹。 更有诗人为此写道:“古琴蛇蚹评无价,鱼肠宝剑讬有灵。” 竟是天风海涛琴! “沐姑娘,你从何得来如此珍贵之物?”乐羽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激动了。 “真好!乐大哥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来,尝尝我的手艺,我可是和杨大姐学了很久喔。”南宫沐夹了许多菜到乐羽碗里。 乐羽将琴放回琴盒,已眉角含笑:“谢谢沐姑娘...你也多吃些。” 他也夹了些菜到南宫沐碗里。 “谢谢乐大哥。”南宫沐脸上泛起了红晕。 “沐姑娘手艺可是越来越精湛了。”乐羽称赞道。 “嘻嘻。”南宫沐搓了搓手,倒有些不好意思。 斯是陋室,其乐融融。 ...... 溪旁的花儿随风轻轻摇动,蝴蝶也翩翩起舞,乐羽正抚琴高歌。那琴声沁人心脾,那歌声响彻苍茫大地,闻者心醉。 “抚孤松而盘桓,乐琴书以消忧。” 河中柳树的影子突然波动了起来,南宫沐正慢慢朝他走来。他的确很想独自待着,但却无法拒绝她的出现。因为她对自己是那么的好,不求回报,毫无怨言。 南宫沐立于身旁,听得痴了。 一曲作罢,她方走上前:“乐大哥,今日怎么有如此雅致?” “沐姑娘见笑了,天高气爽,岂不快哉!”乐羽道。 乐羽的手已停下,但那琴中飘出的乐声带着无数延长的音符,漂浮于天际间,使人摆脱了烦恼,遐想无限。 然而平静的日子却不会持续的太久,这一天,村外来了几位江湖人士,他们有的温文尔雅,有的凶神恶煞,村民们都避之不及。 乐羽此时静静地依靠在小溪旁的柳树下,他或许不知道,这无忧无虑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一阵微风拂过,柳树旁已站了好几个人。 他们离乐羽尚有一丈远,显然是忌惮他的武功。 “乐公子果然在这里。”为首之人约莫三十来岁,身着绿袍。 “你可让我们哥几个好找。”还有一人身着紫袍,看起来这二人地位最高。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谁,可是被打扰好梦的感觉却着实可恶。 “你们是谁,寻我作甚?”乐羽并不客气。 “我等奉堡主之命,特请乐公子前往上官堡一聚。”绿袍青年道。 上官伯伯?他突然派人来寻我所为何事,难道是担心我的安危?不过上官堡的人我也记得一些,眼前的人却陌生的很,此事必有蹊跷!但沐姑娘也在此处,只得先稳住他们。 “如你们所见,我已决心归隐,不再过问江湖事。诸位还是请回吧,还望上官堡主恕罪。”乐羽淡淡地说。 “我等若是请不回少侠,自然也性命难保,恐恕难从命!”绿袍青年厉声道。 “喔,我若不去,你们又当如何?” 乐羽慢慢站了起来:“你们一句跟你们走,我便得同你们走,你们未免也太看不起我了!” “若乐公子执意不肯与我等前去,那么只有得罪了!”紫袍青年已握住了手中的武器。 “呵呵,就凭你们?”乐羽冷冷道。 “我等自知乐公子武功卓群,此番必是做好了准备。”绿袍青年竟也不慌。 乐羽并没有出手,长时间的平淡已经磨平了他的戾气:“你们走吧,我不想杀你们。” “哼,那么便得罪了。”绿袍青年冷冷道。 “大言不惭,看招!”紫袍青年一声令下,众人一拥而上。 绿袍和紫袍同时出剑!这二人杀意极强,几乎招招致命! 乐羽已许久没与人拼斗,剑又放在家中,他腾闪挪移间,险些被刺伤了胳膊。 乐羽突然大喝一声,拔地而起! “我本无意再伤人性命,可你们如此咄咄逼人,那便怪不得我了!” “呵!看来你也不过如此,大家一起上!”绿袍青年厉声道。 众人以为他要使出杀招,没想到他话音未落,身子已蹿了出去。 第九十二章 追杀 “马大婶,你的布已经裁好了。”南宫沐道。 马大婶笑着接过布:“沐姑娘的手真是越来越巧了呢。” 南宫沐嘻嘻一笑,又将几匹布摆了出来。 乐羽深知自己的行踪暴露,忘初村已不宜久留,可他更担心的是南宫沐的安危,若是南宫沐被他们抓住,后果不堪设想,故他连忙朝村里奔去。 待他冲到集市,只见南宫沐仍在摆弄着她的布匹。乐羽上前抓住她的手:“快,我们回去收拾一下,赶快离开这里!” “怎么了,乐大哥,什么事如此匆忙?”南宫沐正在忙着手里的活。 “我们的行踪怕是泄露了,路上再跟你解释。”乐羽拉着南宫沐就朝屋子奔去。 若是寻常衣物,乐羽自是不理,但他的剑还放在家中,他怎能不顾? 回到家中,乐羽拿起剑,南宫沐抱起琴,二人还没来得及离开屋子,就被数十人挡在门外,其中一位身着红袍之人缓缓道:“乐公子,这便想走?还是请跟我们往上官堡走一趟吧,否则休怪我们无礼了。” “呵...你们还真是阴魂不散!”多说无益,要想让这些人闭嘴,就要让他们再也说不出话来。 乐羽出剑极快,剑光闪烁,他已刺中两人!但来者也均为一等一的高手,怎会善罢甘休?乐羽一面护着南宫沐,一面抵挡对手。 突然一人冲向了南宫沐,吓得她连连尖叫,而乐羽还被前面的人纠缠着。 卑鄙!眼见南宫沐就要被抓住,乐羽立马撤招,奔向南宫沐。 呃!只见乐羽右臂中了一刀,顿时血染红了整个衣袖。 “乐大哥!”南宫沐连忙跑向乐羽。 “无碍!”乐羽左手一挥,一道弧形剑气划过。 冲在最前面的三人见状急忙后撤,乐羽拽着南宫沐冲了出去。 可他们才刚刚冲出村口,又被追上了。 “乐公子何必作困兽之斗?”绿袍青年道。 “我与诸位无冤无仇,诸位又何必苦苦相逼?我本已静下心来不再过这刀口舔血的日子。” 乐羽拔出凌焓冷冷道:“可是你们却偏要破坏了这份宁静,我这把剑许久没有杀过人了,这是你们自找的,可别怪我。” 众人深知神剑凌焓之力,顿时停滞不前。 “哦?你们也知道怕了?那便滚开!”乐羽剑指为首之人,斥道。 紫袍青年笑道:“你的手臂已经中毒,若是不尽快解毒,轻则废去手臂,重则伤及心脉,你还敢在这里大言不惭。” “堡主有令,若乐羽抵抗,格杀勿论!”绿袍青年厉声道。 乐羽暗中提气,果然心脉乱跳。 他故作淡定:“区区毒伤怎能伤的了我?沐姑娘,你且退开一旁。” “一起上!”着红袍之人喊道。 众人再次一拥而上。 乐羽双手握剑,以全身之力灌满剑身,众人已逼上前来,他用力一挥!如流星划破旷野的天际,迅如闪电! 只听到一阵撕心裂肺般的惨叫,乐羽这一挥竟穿透了数人身体...他紧接着将剑挑回剑鞘,剑入鞘的瞬间,中招的人竟活生生地被劈成了两半! 一旁的南宫沐捂住了双眼,忍不住大叫起来,这场面实在太过血腥。 紫袍青年望着惨死的绿袍青年,不住地发抖,其他人犹如中邪一般,再也不敢移动半步。 “沐姑娘,我们快走!”咳咳...乐羽按住自己的手臂。 啊...南宫沐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跑向前,“乐大哥,你没事吧?” “没...没事,快,快离开这里!”乐羽看见自己的伤口已经变成深红,自己急需将毒血逼出。 二人朝最近的镇上奔去,好在镇子并不远。后面的人也没有追上来。 “沐姑娘,他们定会追上来,你我分别寻家客栈,留下记号,我会来寻你。”乐羽道。 “我...我不想与乐大哥分开,我一个人...也怕...”南宫沐囔囔道。 “这...你先去镇尾的客栈要一间房,住一晚再来镇头,别问为什么,照我说的做!”乐羽已不容她再多言语。 “是...乐大哥。”南宫沐已知事态的严重性。 “待在房内,千万不要出去。”乐羽道。 南宫沐点点头,已朝镇尾走去。 “掌柜,一间房。”乐羽将银子扔在了桌上。 “公子请随我来。”小二道。 “不必了,你告诉我房在哪。”乐羽道。 “公子,就在后面。”小二道。 乐羽的伤口已经越来越深,他已经提不起力,他踉踉跄跄地摸到了床边。 这时小二端着盆水来到门前:“公子,你要的水和布,有事请再吩咐。” “好,你先下去吧。”乐羽道。 出门走的急,乐羽没有带上任何药,他将布缠上,以免血再流出,然后坐在床上,运功逼出毒血。 乐大哥...南宫沐在镇尾的客栈内暗自担心,不知道乐大哥伤势到底如何?他为何要这样做呢? ...... 扑楞扑楞... 林高帆推开小木门,看见一只信鸽落下。 喔?是乐羽那边传来的消息。 林高帆捧起信鸽,脚上却没有信。 他暗叫不好,猜是乐羽出了事,好在他未回广州,遂连忙往忘初村赶去。 ...... 整整过了一夜,乐羽打开房门,长吁了一口气。幸亏自己内力深厚,方可逼出毒血。若是沐姑娘中刀,肯定必死无疑。这些人竟然狠下杀手,难道真的是上官堡指使的?上官伯伯为何要对我下如此杀手? 算了,这些日后再想,先去镇尾寻南宫姑娘。 咚咚咚... “是谁?”南宫沐道。 “我。”乐羽道。 南宫沐连忙打开门:“乐大哥,你好些了吗?” “血已去了。”乐羽道。 “那我开些刀伤药,让小二帮忙去拿吧?”南宫沐道。 乐羽摇摇头:“万万不可,这样一来,等于泄漏了我们的行踪。” “乐大哥考虑的是...是我疏忽了。”南宫沐道。 “可乐大哥为何让我去住镇尾的客栈?”南宫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了出来。 “那些人知道我必须要寻一个安静的环境去毒,而一个受伤的年轻人带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一定会惹人注目,他们也一定会问掌柜的是否有一男一女来投宿。”乐羽道。 “乐大哥果然想的周全。”南宫沐恍然大悟。 “很多事情,谁又一开始会懂?不过是经历的多了罢了。”乐羽叹道。 “乐大哥,来吃些东西吧,你运功过度,肯定耗了不少力气。”南宫沐道。 “沐姑娘有心了。”乐羽道。 武林如今必有大事发生,否则高帆不会千里迢迢寻我,跟我说那番话。 乐羽思索片刻,道:“我们得去一趟广州。” 南宫沐愣了一下:“乐大哥怎么突然打算去广州?” “高帆前些日子来寻过我,我想他或许知道一些事情,你也趁此回去看看你爹吧。”乐羽道。 南宫沐欣喜若狂:“真的吗,太好了!谢谢乐大哥。” “我们立即启程吧。”乐羽脸色还是有些苍白。 “可是乐大哥的伤还没好啊。”南宫沐道。 乐羽摇了摇头:“无妨,毒血已逼出。他们定料不到我们脚程如此之快,在此逗留越久,便越危险。” 第九十三章 山西五鬼 夕阳向大地洒下金辉,整个碧海庄都披上了蝉翼般的金纱。 此时碧海庄也少了些清新素雅,金顶石壁,显得更加气势不凡。 “庄主,属下有要事禀告。”严之礼道。 “有事直说。”黄钟道。 “唐二公子近日离开唐门,带着一些好手前往湘西边境。”严之礼道。 “唐云飞极少离开唐门,他上次离开还是前往漠北寻找魔笛,你知道他此番出行是何目的?”黄钟道。 “唐门的人非常谨慎,他们的暗器极快,故秦陌不敢靠近,但他好像是去见什么九叔。”严之礼道。 “九叔?我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你可知道他们有何图谋?”黄钟道。 “属下不知。”严之礼道。 “问什么你都不知道,那你来禀告什么?”黄钟斥道。 严之礼连退几步:“属下知错,属下这就去让他们细查。” 黄钟摆了摆手:“下去吧。” ...... “驾,驾!”一辆马车行走在一条荒废已久的古道上。 只是这里本无人烟,现在马车的声响已显得尤为突兀。 呼哧呼哧... “马儿跑啊!”马夫一鞭挥下。 灰马嘶鸣,却不敢再往前一步。 “怎么了?”乐羽道。 “这马突然停下了。”马夫奇道。 他掀开帘子,只见远处几个人若隐若现,身形若有若无。 “山西五鬼!”乐羽惊道。 “呵呵,没想到乐公子居然认识我们,那便请乐公子跟我们走一趟吧。”五鬼之首成天已飞至马车前。 好快的速度! 乐羽冷笑一声:“难道你们也是上官堡请来的吗?” “不错,堡主已恭候多时了。”二鬼吴仁道。 “连你们也甘为上官堡效力?”乐羽不屑道。 “良禽择木而栖,也奉劝乐少侠识时务。”大鬼成天道。 “呵呵,但你们也未免太小觑了我!”乐羽拔剑而出。 “看样子,乐少侠是不打算跟我们走了,那便怪不得我们哥几个了!”三鬼郝行厉声道。 “废话少说,一起上吧!”乐羽知道又一场恶战在所难免。 五鬼相辅相成,攻守有序。一个人攻之后落下的破绽,立刻被另一个人顶上。就这样,几十个回合下来,乐羽没有占些许上风。而他刚痊愈不久,已有些吃力,他知此战须速战速决,否则拖延下去自己只会丧命于此,更会害了南宫沐。 但五鬼环环相扣,自己已然落入他们一招一式中,难以脱离。处处被牵制的乐羽,轻功也无法施展,更何况马车里还有个南宫沐。 难道自己真会命绝此处?但此时也不容他多想,只得奋力抗战。 只是南宫沐在旁,他还是分了神。 啪!乐羽左肩中了一掌,他连退数步,却仍在五鬼的包围圈内。 咚!他的左腿又中了一拳。 乐羽已浑身是血,他握紧了剑柄,已打算与五鬼同归于尽,无论如何,他决不能让南宫沐涉险! 呼呼呼...霎时间天好像变了色,狂风卷着暴雨像无数条鞭子朝人身上抽来。 可这哪是竹叶,这分明是一支竹萧!郝行连忙用手去挡,而这一挡,便露出了破绽,乐羽趁机跃起,跳出重围。 “乐羽大哥,我来迟了!”来者正是林高帆。 “我正准备去广州寻你。”乐羽道。 “我们先来摆平他们。”林高帆道。 “好!小心别入了他们的圈套。”乐羽叮嘱道。 乐羽已知他们的路数,故一剑刺去,又立即跃开,想以此来打乱山西五鬼的招式。但他们不入阵,自然也无法伤五鬼分毫。 山西五鬼必须同时出招,才威力无穷。若是单打独斗,则毫无胜算,故他们始终不敢盲目上前。 七人就这样打了一炷香的时间,马夫竟笑的咯咯作响。 这实在太像城里的杂耍了,还不要银子。 这时,乐羽跃开后,却刚好撞到了准备上前的林高帆,只见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喷出一口血来。 “乐大哥!”南宫沐尖叫了一声。 五鬼精力早被耗尽,此时见乐羽倒下,怎可错过良机? 大鬼成天一掌震向他右胸,二鬼吴仁一脚踢向他腹部,四鬼孙凯则要在他腿上划出一道口子! 就在这时!林高帆强行杀入,而乐羽顺势一滚,已挥出一剑! 此时山西五鬼才知中计,可是为时已晚,他们的阵法已被打乱。 “三哥小心!”五鬼伍归连喊道。 乐羽弓步上挑?,如闪电般刺入郝行胸膛。 “老三!”成天怒道。 “大哥...我不行了...”郝行身子一软,便倒了下去。 “二哥!”五鬼伍归连冲上前去。 他们若独自应敌,无非是找死罢了。 林高帆一掌拍向吴仁左胸,吴仁立即心脉尽碎而死。 “可恶!我要跟你们拼了!”四鬼孙凯恶狠狠道。 “四弟,不要恋战,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成天一边抵挡,一边后退。 “就凭你?”乐羽反手回旋,剑锋一转,已势不可挡。 只此一剑,孙凯身首便已分家! “五弟走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成天喊道。 林高帆正欲追上去,乐羽却拦住了他。 “为何不趁胜追击?留下他们,必定后患无穷!”林高帆道。 “只剩二鬼已成不了气候...” 乐羽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半跪在地,他的胸口隐隐作痛。 他的毒伤才解,又一番激战,身体自是承受不了。 “乐羽大哥你怎么了?”林高帆扶住乐羽。 “乐大哥!”南宫沐也连忙冲上前去。 “看来乐羽大哥是中了五鬼的瘴气,我们尽快离开这里。”林高帆将乐羽扶上马车,又朝先前的镇子驶去。 这车夫当真胆大,竟没有落荒而逃。 南宫沐抓住乐羽的手,心里默念着:乐大哥千万不要有事,老天一定要保佑乐大哥... 小二见先前的公子又回来了,连忙迎了上去。 “小二,去准备一间房,再打几盆水来。”林高帆道。 “是,小的这就去准备。” 林高帆扶着乐羽进入房内,将他放在床上。 “乐大哥受伤不轻,林公子去帮我抓些药来吧。”南宫沐写了几张药方递给林高帆。 “好,南宫姑娘在这里看着他,我去去就回。”林高帆道。 南宫沐手里拿着块布蘸了蘸水,擦拭着乐羽的额头。 没想到乐大哥这么快又要回到这种日子...村里的生活虽不能让他完全心静,可是这打打杀杀的日子又怎能让人心安呢? 南宫沐知道乐羽不会甘于委身于那小小的村子一辈子,但那毕竟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多待一时,总是好的。她已经感觉到乐羽对她态度的转变,可现在,一切又被打乱了... 第九十四章 为何学武 咚咚咚! “南宫姑娘请开门。”林高帆这一去倒有些久。 南宫沐忙打开门,但林高帆的手中却没有药。 “我已经让店家煎好药送来,你就不用再劳累了。”林高帆道。 “谢谢林公子。”南宫沐道。 “你们怎么突然出来了?”林高帆道。 “那日我正在集市卖布,乐大哥突然拽着我就跑,后来我才知道有很多人要把他带去上官堡。”南宫沐道。 林高帆沉吟道:“想不到他们这么快就知道你们的足迹,可是...他们怎么知道的呢?” 剑!乐羽突然坐起。 “别担心,你的剑在这里。”林高帆递过了剑。 咳咳... “乐大哥,药刚好送来了,你先喝点药。”南宫沐道。 喝过药后,又躺了一会儿,乐羽才醒了过来。 “乐大哥,你好些了吗?”南宫沐道。 “原来你先前已受了伤,怪不得我见你有些气力不支,我就说他们的瘴毒不至于伤你如此。”林高帆道。 “要不是你及时赶到,我与沐姑娘恐怕难以全身而退。”乐羽道。 “对了,你怎会在此?” “我本打算去湘西一带,但路上见到许多江湖人士望忘初村方向走去。你总该知道这地方无故出现许多江湖人士,定是不太寻常。我担心你们有事,却不好转头回去,便在途中一木屋暂作停留。” “前几日,我见信鸽无信归来,觉得事有蹊跷,遂连忙赶来,哪知半路上就看见了你被山西五鬼围攻。”林高帆道。 “你可知道这些人都是上官堡派来的?”乐羽道。 林高帆摇摇头:“他们怎会知道你的行踪?” 乐羽沉默半晌:“这些人似乎无论任何代价都要将我带回堡内,实在让人费解。” 林高帆眉头紧锁:“有些事,我想是时候告诉你了。” “你还有事瞒着我?”乐羽道。 “当初你已决心归隐,我又何必说出来让你困扰?更何况当时我也并不认为有什么严重性,可是如今看来,却有一些必然的联系。”林高帆道。 “到底何事?”乐羽追问道。 “当年你全力斩杀古仲吕,倒下不省人事,可剑门关突然间光芒万丈!明明已是黄昏之时,天空却被照的彻白,更有一道奇异之气直插云霄!我被那烈光刺的睁不开眼,晕了过去。 林高帆接着说:“后来黄庄主将我摇醒,他告诉我他不愿意一代神兵随古仲吕深埋地底,准备拿走他的魔刀,但那时上官徵突然冲了上来,先他一步夺走了魔刀。” “你是说他们二人那时候还在争夺魔刀?”咳咳,乐羽按住了自己的伤口。 “你不要动气。不告知于你,就是不想加重你的伤势,让你安心养伤。况且当时我也不甚清醒,依稀记得两人为了魔刀打了起来。”林高帆道。 “这么说,你并没有看清是谁拿走了魔刀?黄兄不应是信口雌黄之人,但我也不相信上官伯伯会做出趁我们用力抗敌之时,他却坐收渔人之利之事。”乐羽道。 “我也不知道是否应该相信黄钟的一面之词,但近来传闻古门有舵主加入了上官堡。”林高帆道。 乐羽大吃一惊:“古门的人加入了上官堡?” “目前只是传闻,不知上官徵突然寻你,可是与魔刀有关。”林高帆道。 “你是指魔笛?”乐羽道。 “不错,同为古门宝物,必有相通之处。”林高帆道。 林高帆接着说:“但目前都是猜测罢了,不过他们已逼得你重出江湖,你往后作何打算?” 乐羽思忖片刻,道:“你先前来寻我,是不是就打算告诉我这些?” “你既留恋那样的日子,这些不说也罢。”林高帆道。 “重出江湖实乃迫不得已,这事牵扯甚大,我须得调查一番。”乐羽道。 “嗯,我且留下以防不备。”林高帆道。 乐羽摆了摆手:“无妨,你若有事,尽可离去。我毒已逼出,调养几日即可恢复,想必他们也不敢在人多的地方动手。” “如此也好,你们在此修养几日;我还有事去办,到时候我会去跟你们会合的。” “南宫姑娘,就有劳你照看乐羽了。”林高帆道。 “林公子宽心,我会照顾好乐大哥的。”南宫沐道。 ...... “庄主,乐盟主出事了!”严之礼连忙赶来。 黄钟连忙放下手中的书:“快说!” “苏南三秀,江西五鬼已去往西南的忘初村,将乐盟主逼得不知去向。”严之礼道。 “乐兄与这些人素无过节,怎会如此?” “据说这些人是上官堡派去的。”严之礼道。 “哦?林少侠曾来信告知乐兄已隐居世外,不问世事,让我放心。怎么会突然发生这种事,这些人是什么来历?”黄钟道。 黄钟思忖片刻:“上官堡?上官徵不是正在闭关?为何这个时候寻乐兄有何用意?” “他们先是邀请,遭拒后便痛下杀手。”严之礼道。 黄钟愕然道:“可探到乐兄朝什么方向走的?” “乐兄现在在哪?”黄钟道。 “最多离忘初村不过百里。”严之礼道。 “你让秦陌也去一趟西南,若是发现乐兄踪影,定要护他安全。”黄钟道。 严之礼忙道:“可现下庄内事务繁多,人手不够...” 黄钟斥道:“他若去不了,就你去!” “是...是...属下这就去找秦陌。”严之礼连忙退了出去。 ...... 林高帆走后,乐羽突然懊悔为何不让他带着南宫沐回广州。在剑门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清,在他隐居的这段日子,江湖中又发生了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些他都需要弄清楚。 而那些找上门的人既然自称是上官堡派来的,那么无论真假,上官堡至少是一处线索。若是村中归隐,带着南宫沐也无妨。但江湖险恶,若再遇上危险,她难免不受伤害... “乐大哥,来吃些卤牛肉吧。”南宫沐道。 乐羽摇摇头:“我没有胃口。” “吃饱了,伤才能好的更快啊,这牛肉很嫩呢。”南宫沐嘴角似乎还残留着牛肉的余香。 “沐姑娘,你知道我从未把你当成负担,对吗?”乐羽突然道。 南宫沐脸色一惊,已暗叫不好。 乐羽接着道:“你跟着我已吃了不少苦头,这些日子多少人追杀我们,你有目共睹,你跟着我实在太过凶险。” “乐大哥,你要赶我走?”南宫沐已愣在那里。 乐羽轻叹了声:“若是没有发生这样的事,你与我在忘初村待上多久,都没有关系,因为那是你的选择;可如今这已关系到你的生命。” “可与你一起,也是我的选择。我并不会因为危险,便离开乐大哥。我虽然不会武功,但我还能医人。” “沐姑娘,你如此的悉心照顾,我怎会不知?我却是担心我拖累了你。”乐羽望向窗外,谁又知道还有多少危险等着他们? “那些人已见到我与乐大哥同行,难道我回了广州就没有危险了吗?”南宫沐此话倒当真令乐羽一震。 她说的极是,我竟疏忽了。他们已经知道了我和沐姑娘的关系,若是我将她送回广州,说不定还会连累她的家人... 乐羽摇摇头:为何我一遇到事,就想将她送走,我...我到底是真的为了保护她,还是只是为了逃避责任? “天底下还有比乐大哥身边更安全的地方吗?”南宫沐含情脉脉,似乎已将自己交给了这个男人。 乐羽望了望身旁的剑,这把平时也散发着丝丝寒光的神剑。 你...真的能令我保护身边的人吗? 南宫沐幽幽道:“乐大哥,你可知道我曾幻想怎样的画面?你行侠仗义,我救死扶伤,我们二人一起做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 乐羽突然侧目,思绪万千。 他想起下山前与师父的对话,他到现在才真正感悟到为何而学武。 不仅仅是保护身边的人,更是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除暴安良! “乐大哥,让我同你一起好吗?”南宫沐的眼中分明有充盈的泪光,好似下一秒就要落下。 乐羽最怕见到女人落泪,这一落泪,他的心就再也硬不起来。 他苦笑几声:“好好好,那你收拾收拾,明日随我一起去上官堡吧。” “乐大哥答应了?太好了!我一定会听乐大哥话的。”南宫沐的脸顿时舒展开来。 第九十五章 心之忧矣,曷维其已 唐门近来卷入一桩大事,唐云飞感到了无比的压力。 父亲已卧床许久,丝毫不见好转。 他推开门,唐离仍是面色憔悴,虚脱乏力。 “父亲,您好些了吗?”唐云飞跪在床前。 “外面那么噪杂,可是有人上门闹事?”唐离的声音已经很弱了。 “父亲尽管宽心,这点事,孩儿尚可应付。”唐云飞道。 唐离点了点头:“那就好,你靠近些。” 咳咳... 唐云飞伏在床头:“父亲,您有何吩咐?” 唐离叹了口气:“我...怕是命不久矣。” “父亲,请您别这样说。”唐云飞连忙道。 唐离抓住了唐云飞的手:“唐门基业就全仗你了。” 父亲... 唐离的手很热,但唐云飞的心却极冷。 “我们唐门独树一帜,不与正道,亦不屑与邪道为伍。可是往后的路怎么走,你要自己想清楚,我无法再管,也管不了了。”唐离摇了摇头。 “父亲,您会好起来的,唐门还需要您主持大局,我一个人何以支撑整个唐门?”唐云飞愕然道。 “你不必谦虚,即使你大哥仍在世,也不一定能胜过你。你早已能独当一面,我现在就将此物传给你!”唐离挣扎着便要起身。 唐云飞心中一惊,连忙扶住唐离:“父亲...这...莫不是历代门主的信物?” “接着!”唐离喊道。 “是...”唐云飞的手却一直在颤抖着。 “你从此要好好带领唐门。”唐离又躺了下去,轻轻道。 “父亲...是...孩儿必当不辱父命!”唐云飞的嘴唇已咬得发紫。 “你且附耳过来,我有些事要对你说。”唐离道。 唐云飞点了点头。 唐离又在唐云飞耳边轻语了几句。 “是...父亲的话,孩儿定会谨记于心。”唐云飞已退了出去。 ...... 原本路程就不短的商雅镇足足花了数月有余,骑马本该快许多,只是乐羽毒伤初愈,再者携有不会武功的南宫沐,也别无他法。 “乐大哥,我们这是到哪儿了?”南宫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二人已下了马车,乐羽指道:“这便是临近上官堡的商雅镇。” “虽说是小镇,可也蛮热闹呢。”周围人来人往,南宫沐不由地发出感叹。她在忘初村待了许久,已经长时间没见到这么多人了。 “上官堡离此不远,上官徵是一方霸主,来此的江湖人自不会少。”乐羽道。 他见南宫沐一脸倦容,想必她也累了。“走,我们先去寻家客栈住下来。” 南宫沐点了点头:“咦,那家客栈好特别啊,乐大哥,我们就住那家吧,” 乐羽望了一眼横幅,月明客栈...沧海月明珠有泪。 “我们去看看。” 小二殷勤地跑上前来:“公子是住店还是吃饭?” 乐羽拿出一锭银子,道:“两间上房。” “公子,我们这儿若是能对出一个工整的下联,可免费住店。”小二道。 右边有几个人站在掌柜的面前,掌柜道:“客官请看上联。” “雾里看花花不语。” 一老者上前:“云中窥雾雾不透。” 掌柜道:“老人家想必生活经历不少,只是这雾里看花与云中窥雾不太对仗;还有哪位客官有高见?” 一书生模样之人轻摇折扇,缓缓道:“群雄逐鹿鹿无形。” 掌柜沉吟片刻:“客官这下联倒还算工整。” “乐大哥,我们也去试试吧。”南宫沐扯着乐羽的衣袖。 “那边去看看吧。”乐羽道。 “这位公子有何见解?”掌柜道。 乐羽沉默半晌,已想到了天池,遂道:“水中捞月月无声。” “好,好!”掌柜拍手道。 “赵四儿,带这位公子入住。” “好咧,公子这边请。”赵四儿道。 “想不到乐大哥不仅武功不俗,在这方面也有一番造诣。”南宫沐已是更加仰慕。 “幼时爹爹不仅教我学乐,还督促我读过不少名家诗篇;那已是过去的事了,你也困了...先去休息吧。”乐羽道。 南宫沐打了个哈欠:“果真是有些乏了呢,那我先去睡一会儿,等下再来找乐大哥。” 乐羽点了点头,已走出了客栈。 这里既是上官堡的势力范围,他又怎能不注意? 他已粘上了胡子,头发也弄得乱糟糟的,若是没见过他的人,绝不会因为一幅画像就认出了他。 柔弱的月光与街灯融合成一片昏暗的天地,隐隐约约,朦朦胧胧中,只见旗幡飘着大大的酒字。烦恼的事情越多,他喝的酒就越多。在忘初村的时候,他已不再饮酒。 他沉默半晌,终走向了那家酒馆。 乐羽喝酒与别人不同,他不哭不闹不喊,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手一举,就是一坛酒,手一放,便落了肚。 一坛又一坛,桌上都放不下了,他这已不算是饮酒,而是在灌酒了。 “公...公子,我...我们快打烊了,请公子...明日再来吧?”小二在一旁哆哆嗦嗦道。 “打烊?我...我还没...喝够,你们...就打烊了?”乐羽右手扬着酒喊道,他已有些微醺。 见这人并不凶狠,小二胆子也大了些:“我们这儿的酒都差不多给公子喝光了;夜已深,敢问公子您住哪间客栈,小的送您回去?” 哈哈哈哈...乐羽这比哭还难听的笑声并未引起其他人的不适,因为酒馆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不,酒馆里还有一个人,只是他坐的太偏,好像已经到了酒馆外面。 无论如何,这个时候还在喝酒的人,都有着一言难尽的故事。 “喝个酒也不能尽兴,晦气!”乐羽将银子甩在了桌上,站起了身,却险些甩了个踉跄。 小二忙过来扶他。 乐羽甩开了他的手:“我...我自己...能走,能走!” “那公子您慢走。”小二一脸为难的样子。 乐羽出了酒馆,摇摇晃晃地走在街上。夜是深夜,下起了淫靡小雨, 他还未走几步,只见远处泛黄的街灯下,一人撑伞走过。 嫣儿?是你吗?你是来找我的吗? 乐羽已立住了身子,只是上半身仍在摇晃。 那人并没有因为他的叫喊而停下来。 嫣儿你别走!乐羽伸出手,喊着冲了过去。 砰!他脚底一滑,摔在了地上。 那人始终没有回头,距离越来越远,在灯光的照耀下,万物都有了色彩,唯独他失去了颜色。 雨越来越大,大到他已经睁不开眼,更看不见那人的脸,他努力地从脑海中搜索,想唤醒自己的回忆,却什么都找不到。突然一阵悠扬的笛声飘起,乐羽已瘫在了街灯下,他望着那暗黄的灯光,这曲儿多么熟悉;嫣儿...你是想告诉我...你一直在我身边吗? 唐云飞手中正捧着一壶酒,默默地看着这一切,他的眼睛依旧深邃,却怎能深的过这夜?他摇了摇酒壶,酒已不多了。 他仰头猛灌了一口,自古多情多伤人,他这样朝朝暮暮的等待又能换取什么?可笑众人也为我叹息,他们又怎知我经历过了什么? ...... 嫣儿...嫣儿,你别走...别走!乐羽紧紧地抓住了伸过来的手。 南宫沐擦汗的手帕还未落下,她深情地望着乐羽,又哀叹道:可惜我没见过上官姑娘,她到底有何魔力,能让乐大哥如此着迷。 “额,头好痛...”乐羽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客栈的床上,他倚着床,仍不太清醒。 这时南宫沐端了一碗茶进来:“乐大哥,你醒啦?来,喝点茶醒醒酒。” “谢谢沐姑娘!嗯?你的眼睛为何这么红?”乐羽道。 南宫沐立马转过身去:“我应该是太累了。” “你...又一晚上没睡?” 乐羽垂下头:“我...唉...都是我不好,又麻烦沐姑娘了。” 南宫沐将乐羽喝完的茶放回了桌子上。 “乐大哥言重了,月尚有阴晴圆缺,人又怎会没有情绪低落的时候。” “我方才向小二打听,他说聚贤茶楼江湖人士众多,说不定乐大哥能从那里得出什么消息。” “好,我这便去看看。”乐羽已擦了把脸,挣扎着起身。 “乐大哥不再休息一会儿?”南宫沐道。 乐羽摇了摇头:“睡了很久,也该出去透透气了。” “乐大哥,你万事小心。”南宫沐叮嘱道。 “嗯,你昨夜没有休息好,还是再去睡会儿吧。若觉得无聊,去街上走走亦可,我已给你置了身男子衣裳。”乐羽说完已走出了房门。 第九十六章 疑点重重 街上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 有人拉着驴车送货,有人推着单轮叫卖。 乐羽的眼光已停在了江湖人士纷至沓来的茶楼,这茶楼中央挂了一块匾,正是“聚贤茶楼”。 他已经寻了一处不起眼地方坐下,要的茶也只是一般的苦菊。 聚贤茶楼人蛇混杂,他已在等待。 他的旁边已传来一阵争吵。 “我叫你好生保管,你却弄成这样,我如何献给上官堡主?”说话之人一头乱蓬蓬的头发,面孔和双肩好似被锤子迸起的铁屑烫得黝黑,倒像个铁匠。 “大哥,我知错了,但我们有必要这样巴结上官徵吗?”这人却是个书生模样。 这二人怎么看都不像江湖人士,但这恰好给予了他们最好的保护。 “井底之蛙!你还不知道上官徵已经魔刀在手了吗?如今古仲吕已死,他统一武林还不是易如反掌?你啊,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铁匠厉声道。 “大哥...上官徵真有那么厉害?”书生道。 铁匠竟满脸崇拜之情:“据说他以一人之力杀了古仲吕,现在又魔刀在手,可想而知,他的武功已经到了何等境界?” 书生质疑道:“上官徵一人斩杀古门门主古仲吕?这...如何可能?据闻当年五音合五人之力才勉强制服他的师父古三清,就靠上官徵一人如何能...” “老弟...说实话,刚开始我也不信,古仲吕何许人物,怎么会轻易死在他的手上?但是你想,若不是上官徵斩杀了古仲吕,魔刀怎么会在他手上?”铁匠道。 书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的也是,看来这上官徵武功真深不可测啊,可是据说当时碧海庄庄主黄钟还有前武林盟主乐羽也在场啊。” “传言当时古仲吕死后,黄钟想上前夺取魔刀,上官徵不知黄钟有何用意,亦上前争斗。可黄钟哪里是上官徵的对手?上官徵得手后,便带着魔刀匆匆离开了剑门关。”铁匠道。 “喔...可是想来上官徵也必定觊觎那魔刀吧?”书生道。 “嗯,与其说黄钟想夺取,不如说两人为了魔刀而大打出手。”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啊!自从上官徵携魔刀回堡后,这几年来上官堡实力又大增不少,许多人都纷纷投奔。”铁匠道。 书生笑了笑:“大哥,你也是其一吧?” 铁匠狠狠地拍了书生的脑袋:“你还有脸说!现在东西坏了,我拿什么去投奔?” 书生低下了头:“大哥...我知道错了。” 乐羽泯了口茶,心道:上官伯伯是父亲的义兄,嫣儿的父亲,而黄兄同我共过生死,当初更是不惜牺牲自己,救我出重围。可当年剑门关一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上官伯伯难道是一时利益熏心,才去夺取魔刀吗? “听说齐邈也加入了上官堡的阵营。” 远处又传来了谈话声。 “你说的可是古门的羽扇舵主齐邈?”年长之人道。 “对,就是他。”年少之人道。 年长之人若有所思:“早就听闻古门有一位舵主加入了上官堡,可古门的人怎么会加入上官堡?”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江湖中有人盛传齐邈是上官徵安插在古仲吕身边的内奸,也有人说上官徵想通过齐邈得知魔刀的秘密,更有人传上官徵本身就是古门中人。”年少之人道。 年长之人连忙望了望四周:“嘘...你不要命了!这种话你也敢乱说?” “这...都是我听说的...”年少之人似乎也发现自己讲的太多。 “小心隔墙有耳,这种话绝不可再提!”年长之人厉声道。 “是...是我大意了。”年少之人连忙致歉。 乐羽的脑子嗡嗡作响,此后只是一些闲话。他的茶已喝完,人也走出了茶楼。冷风一吹,他的脑子更加混乱了。古门的人居然真的加入了上官堡?看来高帆所说也并非空穴来风,况且上官伯伯也从未提及有内应之事。 现在想来,那日黄兄与我追出去,上官伯伯也没有跟来,而他所设的陷阱看起来天衣无缝,最后却也损失惨重。对了!先前上官伯伯劝降华山掌门卓奕衡,我或许可去试探他的口风。 “乐大哥,事情打听的如何?”南宫沐见乐羽回来,忙上前问道。 “此事仍有诸多疑点,我们先离开这里,去华山一趟。但去华山之前,我要先去嫣儿的墓前看看。”乐羽道。 “嗯,那我在客栈等你。”南宫沐知道上官嫣在乐羽心中的地位,她又何必自讨没趣? 乐羽偷偷地溜进了上官堡,在事情没查清之前,他不想打草惊蛇。 只是刚踏入这地方,他的心就一阵搐动... 这场景多么熟悉,那出水明晰的青莲,落如红雨的桃花;那小桥流水,一派春色的亭台楼阁... 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时候;上官嫣带着他四处走着,他们在桥上相拥,在桥下许下誓言。 嫣儿...他慢慢地寻找着,寻找着他们曾一起留下的足迹;可昨夜的大雨早已洗净一切。 乐羽已缓缓来到后山。 上官嫣的尸体虽没寻到,可上官徵还是为她立了一座墓。 这座墓被安置在上官堡的后山,乐羽曾来过这里,只是早已物是人非。 他跪在上官嫣墓前,眼睛通红:嫣儿...都是我不好!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为我而...为我而...说到这里乐羽再也忍不住眼眶中的泪水,如雨水般洒落下来。 无声地哭泣,发出的是内心的呐喊。 “我终于杀了古仲吕,可你却不在了。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听我的话?我将你困在了大殿内,对你说了那么多的话...为什么你还是要来?” 乐羽突然用力地捶着地面:为什么上天要这样对我! 嫣儿...他抚摸着墓碑上的字,好像就能感应到上官嫣一样... 呀!突然背后传来一声尖叫,令人毛骨悚然... 乐羽回过头去,只见那乌鸦鼓动翅膀,猛一挫身,在空中划出一道黑色的火焰! 这一夜,乐羽又是酩酊大醉。 第九十七章 人来人往 唐云飞立在冷风处,他似乎总喜欢在夜晚出现,他所望的方向正是上官堡。 或许只有在深夜,才无人打扰,才更加宁静,才能沉下心来思考。 只是,近来江湖上的事,他已看不太懂。 若说乐羽是因为上官嫣的死而心灰意冷,退隐江湖,倒还说的过去。 可上官徵这种老谋深算的人为何大门紧闭,几年未曾出堡?他的资历与名望是多年沉淀下来,非黄钟可比的。可碧海庄如今已有了与上官堡平起平坐的能力,他当真一点不着急? 我本以为当年武林大会,他不过是推脱一番,难道他真的对武林盟主毫无兴趣? 还是...江湖盛传他已夺了魔刀,这魔刀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二公子,上官堡戒备森严,我等无法渗入。”唐门弟子来报。 唐云飞摇了摇头:“不怪你们,这样的守卫,连我都不敢说能全身而退。” “唐宁现在在哪?” “禀少主,唐长老仍在湘西。”唐门弟子道。 “知道了,我们这就回唐门。”唐云飞道。 ...... “乐大哥,你醒了吗?” 咚咚咚... 嘭嘭嘭... 乐羽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他昨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现在头更是胀痛的厉害。 他睡眼惺忪地望着一脸着急的南宫沐:“怎么了?” “我在楼下等了乐大哥许久,都不见乐大哥下来;我担心乐大哥,便想着过来敲门,却始终唤你不醒。”南宫沐已急的六神无主。 “哈啊...乐羽打了哈欠;“抱歉沐姑娘,我睡得太沉了。” “乐大哥,那我们今日还去华山吗?”南宫沐道。 乐羽点了点头:“容我耽搁片刻,你在楼下等我吧。” 唉...乐羽用冷水浸了浸脸,这才清醒了些。他草草收拾了衣物,与南宫沐踏上了华山的路程。 ...... 这时林高帆沿着乐羽一路留下的记号,也到了商雅镇。 这镇子挺热闹啊,林高帆找到乐羽下榻的地方,遂问道:“掌柜的,可有一位乐姓公子留下口信?” “有,那位公子只说去了华山。”掌柜道。 华山?他去华山干什么?可怜我刚到这里,又要长途奔波? 反正他带着南宫姑娘,脚程慢,我且在这里休息几日再说。 “掌柜的,给我一间上房。”林高帆正准备掏出银子。 掌柜却连忙摆手:“乐公子的朋友自是不需银子,便可入住。” 林高帆一怔:“哟,乐羽大哥面子还挺大啊。” “赵四儿,带公子上楼。”掌柜喊道。 ...... 赶车的车夫水平很高,二人未受许多颠簸,速度也快的很。 只是乐羽有些担心,当年在泰山武林大会,卓奕衡就多次羞辱自己。此番前去拜访,难保他仍有什么过激行为。现在自己武功虽胜从强,但已不能像那时不懂规矩了。 “乐大哥,你的身子已恢复了吗?”南宫沐道。 “有沐姑娘在,岂有伤病缠身的道理?”乐羽笑道。 “乐大哥见笑了;听说华山南接秦岭,北瞰黄渭,被誉为奇险天下第一山,我还没有去过华山呢。”南宫沐已露出痴痴的表情。 乐羽本想让南宫沐留在华阴县,自己前去华山,但南宫沐如此渴望...他虽知此行并非游山玩水,却也不好再留南宫沐在客栈傻等。 “乐大哥,还记得你问我的那个问题吗?”南宫沐道。 “我是否该留在忘初村?”乐羽道。 “你已离开忘初村,可已有了答案?”南宫沐道。 乐羽苦笑了声:“当你无所事事时,你总觉得不做出点什么,会荒废人生;但当你有许多事情缠身的时候,你又情愿无所事事。” “所以乐大哥更喜欢忘初村的日子?”南宫沐心中不禁一喜。 乐羽摇摇头:“我不知道,我那时候的意志非常消沉,若不归隐忘初村,我也根本做不了任何事情。可师父待我恩重如山,我不能对天山坐视不理;人这一生,受了恩,便要报,这是无法拒绝的事情。” 南宫沐有些失落:“那乐大哥对我?” 乐羽尴尬地笑了笑:“沐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自当以命相报。” “乐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南宫沐连忙道。 吁... “公子,请下来吃些东西吧,马儿也有些累了。”车夫道。 “走吧,沐姑娘,我们去吃些东西。”乐羽道。 ...... 林高帆此时正打算去上官堡看看,早就听闻上官堡易守难攻,戒备森严,去转转一探究竟。 “驾!驾!让开,让开!”一人骑马竟在街中疾行! 只见一孩子正吃着豆饼走过,还没注意到奔驰而来的烈马。 林高帆情急之下左手一挥,一支玉箫直奔马腿! 嘶---只听马一声惨叫,前腿一歪,马上的人就要摔下来。 只见他轻轻跃起,又在马背上一点,这才落了地。 “好小子!是谁这么嚣张,敢阻碍本大爷的去路?”这人一脸浓密的络腮胡子,他恶狠狠地环绕四周,众人都被吓得连连后退。 林高帆正欲上前,却被一人拉住:“公子不必强出头,这里是他们的地盘。” 这声音好柔,林高帆回过头,这女子的眼睛真美... “多谢姑娘提醒,不过这人如此横行霸道,若不教训一番,他如何长记性?” “要不是本大爷赶着回去,非扒了你的皮!”络腮胡子好像有什么天大的事,连马也不顾了,朝前奔去。 那女子嫣然一笑:“公子如此富有正义感,叫人敬佩,然而公子好像并不是这里的人。” 林高帆点了点头:“不错,在下家住广州,离这里倒远得很。” 那女子却道:“公子教训完这人便走,其余的人又怎有公子的身手?” 林高帆眉头紧皱:“姑娘这是什么意思?他还会来报复你们?若他敢伤害一人,我便要他好看!” 女子笑了笑,却似是轻视:“我想公子并不知道他是谁。” 林高帆笑道:“哦?我倒要听听他有什么来历?” “他是上官堡的三把手,田威。”女子道。 “上官徵乃一方霸主,他的手下更该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才是。”林高帆道。 “公子年纪轻轻,竟不惧上官堡?”女子已对目前这男子另眼相待。 “我并未生事,又有何惧?”林高帆淡淡道。 “我见公子侠义心肠,只是行事有些莽撞,公子若不爱听,那便是小女子多管闲事了。”那女子转身便要离去。 林高帆拦住了她:“姑娘的好意,在下岂能不知?在下言语中或有冒犯,还请姑娘见谅。” “我并非公子心中的怕事之人,只是现在这世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女子叹道。 “在下已在棠雅阁略备薄酒,请姑娘万勿推却。”林高帆道。 女子回眸一笑:“公子倒挺懂得人情世故。” “静候姑娘。”林高帆向前深深作揖。 第九十八章 华山之行 乐羽二人来到华山山脚,却发现守在山脚的两位弟子竟披麻戴孝,整个华山也四处弥漫着阴沉的紫雾。 乐羽上前表明来意:“在下乐羽,来此拜访卓掌门,劳烦通报一声。” “掌门数日前暴毙而亡,你却说你要来拜访掌门,是何用意!”其中一弟子上前厉声道。 “什么!卓弈衡居然死了?”乐羽惊道。 “掌门之死太过突然,还未发出讣告,少侠不知也在情理之中。”稍长弟子劝道。 “师兄,跟他说那么多干什么?走走走...快走!”这人的语气十分强硬。 乐羽眉头紧皱,这人如此不敬,正打算教训他一番。 “师弟,勿要鲁莽!这位少侠,我派现事物繁忙,不宜见客,还请回吧。”稍长弟子默默道。 “多有叨扰,告辞。” 卓奕衡已死,乐羽只有先下山,再作打算。 回到华阴县后,二人已点了一桌子菜。南宫沐没有那么多忧愁,她还是对许多东西充满了好奇。 可乐羽就没那么好的胃口。 我本想探探当年卓奕衡诈降的来龙去脉,谁知他怎会无故暴毙...究竟是巧合,还是有人杀人灭口?看来这件事远远没有我所想的那样简单。 只是若真是杀人灭口,那么对方早已盯上了我,不行!沐姑娘跟在我身边实在是太危险,一定得想个办法送她回广州,而且还得让别人护送她回去。 我已在客栈留下口信,高帆在这几日应当就能前来,由他送沐姑娘是再好不过了。 ...... “禀告庄主,华山掌门卓奕衡死了。”严之礼道。 黄钟脸色一变:“死了?怎么回事?” “华山那边说是暴毙而亡。”严之礼道。 “暴毙而亡?卓掌门的身子一向健康...怎么会突然暴毙?”黄钟道。 “卓奕衡决定归顺古门的那天起,华山的地位就注定一落千丈,而他在江湖上只会受人唾弃。如此浑浑噩噩度日,岂能无疾?纵使身体无疾,心中也定当有疾。”严之礼道。 “可卓掌门却是诈降。”黄钟道。 “江湖上谁会相信呢?”严之礼道。 “不行,我得说出真相。”黄钟道。 “庄主,人既已死,又何必去趟这浑水?”严之礼忙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黄钟厉声道。 “庄主可记得是谁让卓奕衡诈降的?”严之礼道。 “是上官徵。”黄钟道。 “不错,既然上官徵都没有为他说话,庄主又何必公之于众?” “庄主如今威望虽高,但为归顺古门的人说话,难免不授人于柄,碧海庄正是壮大的好时机,庄主请三思。”严之礼默默道。 ...... 乐羽在华阴县已待了些日子,高帆照理说早该到了,怎么现在还不见人影?他在这里实在等得有些心烦。 “乐大哥,你看谁来了?”南宫沐在门外唤道。 乐羽一跃而起,他打开门,道:“我就猜到是你。” “哈哈,除了我还能有谁?”林高帆笑道。 “刚才还在念着你小子呢。”乐羽笑着给了林高帆一拳。 林高帆摇摇头:“别是什么坏事啊。” 两人许久未见,少不了寒暄。 “对了,你来华山做什么?”林高帆道。 “先前华山诈降的事,我想你也听说了,我想来探探卓奕衡的口风,看看当年究竟有没有什么隐情。”乐羽道。 林高帆耸了耸肩:“看来没有收获。” “你说对了,我刚到山脚就听说卓奕衡暴毙的消息,只得下山。”乐羽道。 林高帆笑了笑:“就你老实,他们不让进去,难道你就不进去了吗?” 乐羽望了林高帆一眼:“你的意思是?” 林高帆点了点头。 “自古华山一条道,我们如何避开华山弟子?”乐羽道。 “的确只有一条道,可我们却不一定要走道。”林高帆道。 乐羽笑了笑:“确是如此。” 夜幕降临后,二人悄悄潜入华山,他们就如壁虎般伏在峭壁上攀爬。 两人一路轻行,终于在华山的后殿中寻到了卓奕衡的遗体。 林高帆上前仔细检查卓奕衡的身体。 “你可看出他的致命之处?”乐羽轻轻道。 “他腹部的刀伤虽然严重,却不能致命。” “你看这里。”林高帆撩开了他的裤管。 “他脚踝处才是致命伤!” 乐羽上前看了看,道:“这是什么武器?伤口似乎很小。” 林高帆沉吟数秒,道:“若是我没猜错,这应是龙腾梭。” “龙腾梭?听起来像是一种暗器。”乐羽道。 林高帆站起身,“嗯...但像卓奕衡这样的高手,一般人很难暗算他,可是...” “可是对方意在脚踝,他便不放在心上。”乐羽接着林高帆的话继续说。 林高帆点了点头:“不错,龙腾梭本也无法致命,只不过这上面却淬了毒。” “对方竟如此阴险?你可知道龙腾梭是哪家的暗器?”乐羽道。 林高帆沉默半晌,缓缓道:“唐门独家暗器龙腾梭...” 乐羽怔住了:“唐门?可据说唐门从不用毒。” 林高帆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回到客栈后,乐羽神色凝重,传闻唐门门主唐离与上官徵有些交情,唐离本打算向上官徵提亲,只是上官嫣坚决反对才作罢。当年在瞬移客栈,他们虽没见过,但早已认识对方了。 卓奕衡之死若与唐门有关,那自己定要去一趟川蜀,他知道无论如何南宫沐也不能再跟着自己了。 “高帆,我想托付你一件事。”乐羽道。 “但说无妨。”林高帆道。 乐羽在林高帆身旁耳语了几句,林高帆神情有些为难,却还是点了点头。 “沐姑娘,我有些话与你说。”乐羽道。 “怎么了,乐大哥?”南宫沐跟了出来。 乐羽看了一眼南宫沐,顿了顿说:“我想你跟高帆一起回广州,你知道我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已经想了许多。我既然带你去上官堡,来华山,就表明我并不是逃避。” “你一直陪在我身边,照顾我,我自是感激;但有些时候,我更希望你能留在一个安全的地方,让我少些牵挂,专心应敌。” 南宫沐初时听到乐羽又想丢下她,心里已十分委屈,直到她听到了牵挂二字,才又动了情。原来乐大哥心里一直有我,他并没有把我当成累赘,他不想我留下,只是怕我受到伤害。 见南宫沐沉默不语,乐羽怕她难过,又接着道:“我答应你,办完这件事,我便去广州寻你。” 南宫沐眼前一亮:“乐大哥此话当真?” “绝无虚言。”乐羽道。 南宫沐点点头:“好,乐大哥,我听你的话,回广州等你。” 乐羽如释重负:“你同高帆一起回广州,我也放得下心了。” 第九十九章 深陷唐门 “少主,我已经按照你吩咐的安排妥当了。”唐宁此时也已回到唐门。 “很好,很快就能派上用场了。”唐云飞道。 唐宁走上前去:“我实在不明白,少主为何需要那么多...” 唐云飞瞪了唐宁一眼,唐宁立刻低下了头。 “宜未雨而绸缪,毋临渴而掘井。”唐云飞淡淡道。 ...... 乐羽草草写了几行字,他害怕见到南宫沐临别的落寞,还是决定提前一日留信告别。 却不曾想,他刚打开门,就碰到了南宫沐。 两人面面相觑,乐羽一时语塞,竟不知说什么好。 南宫沐心中已知一二,却又不忍戳破:“乐大哥,起这么早啊?” “沐姑娘,情势紧急,我需要马上离开。恰好你在此,你就替我向高帆道别吧。”见南宫沐这样问,乐羽也只好顺着往下说。 “乐大哥,你一定要平安归来,我会记住你的话,在广州等你。”南宫沐道。 乐羽点了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沐姑娘,你多保重。” 看着乐羽离去的背影,南宫沐叹了口气:“他的心若是偏向我,哪怕只是一丁点...我也心满意足了。” 乐大哥你万事小心...想到离别,南宫沐又怎会不难过? ...... 近来连连奔波,乐羽亦是身心交瘁。不过他不敢再有所耽搁,唯恐这线索再毁之一旦;即使再过劳累,也绝不可现在倒下。 他一路上骑死了三匹马,再加上他的绝顶轻功,竟短短数日便到了唐门。 只不过唐门在蜀地赫赫有名,自己不请自来,多有不便。 故踱到唐门门口,乐羽却不知如何开口为好。 恰巧这时一名蓝衣男子走了出来,见门外有人踱来踱去,便开口询问:“阁下拜访唐门,所谓何事?” “唐二公子?”乐羽一眼认出了这个蓝衣男子。 唐云飞一惊,他怎会来此。 “乐公子不远千里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我此番前来拜访唐门门主。”乐羽道。 “哦?不知乐公子寻家父所谓何事,唐某或可代为效劳。” 乐羽递上一份拜帖:“可否请唐二公子代为通报?这里不明细说。” “实不相瞒,家父最近身体抱恙,已许久不见客了。现在唐门事务由我代管,乐公子有何事与我说亦可。”唐云飞道。 这...看来唐门门主身患恶疾的消息并非空穴来风,为何关联之人非死即伤...这难道真的是巧合?唐二公子既代管唐门,想必也知些内情。 乐羽望了望四周,轻声道:“既然唐二公子已经接管唐门,想来唐二公子也知情此事,只是这里...” “唐某失礼,竟怠慢了客人,乐公子里面请!”唐云飞将乐羽迎了进去。 “多有叨扰。”乐羽还了一礼。 四川唐门不愧为暗器之祖,门内每一道缝隙都有可能发出致命暗器。整个大厅看似和谐,却可能有数不清的机关和不知源头的暗器;乐羽暗自称奇。 “自那一别,已有数年,想不到竟会在此遇见唐二公子。”乐羽道。 “乐公子说笑了,我本就是唐门中人,乐公子既专为我唐门而来,自会相遇。”唐云飞道。 乐羽尴尬一笑,不再言语。 “乐公子,这边请,不知乐公子为何事而来?”唐云飞道。 “我素来敬佩唐二公子的爽快,便开门见山了。”乐羽道。 “乐公子但说无妨。”唐云飞道。 “上官堡近年来不断扩张,不顺从的大多惨遭毒手,如此行径同古门有何差别?素闻唐门与上官堡有些交情,在其中出了不少力...”乐羽却是故意将上官堡说的如此不堪。 唐云飞皱了皱眉,不悦道:“这小道消息从何而来?完全是栽赃嫁祸!我唐门虽不屑于正派武林为伍,但也从不挑起事端,上官堡所为与我唐门毫无关系。” “哦?那么请唐二公子看看,这个东西是不是唐门之物?”乐羽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枚菱形铜钱状之物。 唐云飞并未细看:“呵呵,乐公子说笑了。唐门虽说是暗器世家,但普天之下用暗器之人又何其之多,怎能单单凭借一枚暗器便断定是我唐门之物?” “我曾与唐二公子交过手,也曾领略过唐二公子的暗器,若我没记错的话,梭上的这个图案应是与唐二公子所用无差。”乐羽再次伸手,将龙腾梭递给唐云飞。 唐云飞接过龙腾梭,顿时大吃一惊!这梭不是唐门之物又会是哪家之物?他的手心不断地冒着冷汗;他思索片刻,已经猜出了是谁使出的暗器,不禁怦然一震。 “这便是我此行的目的,希望唐二公子能给我个交代。”乐羽打断了唐云飞的思绪。 “你要什么交代?”唐云飞冷冷道。 乐羽突然厉声道:“华山的交代!” “来人,将此人拿下!”唐云飞一个纵跃跳上屋顶,几十名唐门弟子手持暗器,蓄势待发!唐云飞见乐羽单枪匹马来闯唐门,必定是有所准备,他绝不能落入下风。 “唐云飞你!”乐羽此番前来,只是想试探一番,他虽有所防范,却料不到唐云飞竟先发制人。 唐门弟子手中的暗器已经扔出! 这些暗器数量极多,速度极快! 乐羽连连后退,不停挥剑挡落迎面的暗器。 这里太过窄小,不好闪躲。若出了院子,即使自己无法以少胜多,但凭借自己的轻功,离开绝不是问题。 可未容他多想,唐云飞一抬手,五种暗器便已飞出!比起数年前的泰山武林大会,唐云飞的武功日益增进,出手速度更是快了不少。 叮叮叮,乐羽手中的剑吸了三枚袖箭和五枚暗镖,他提剑一挥,袖箭和暗镖朝着唐门弟子飞去,只听几声惨叫,八名弟子便已倒地! 趁着这个空隙,乐羽立即冲出重围。 “来人,不要让他跑了!”唐云飞亦蹿了出去。 话音未落,十二把柳叶飞刀倾巢而出,要把乐羽扎出个窟窿! 唐云飞不是过去的唐云飞,而乐羽更不是从前的乐羽! 仗着神剑在手,乐羽横剑回旋,向前一挥,九枚飞刀立碎两截! 可一枚贴着他的左手腕擦过,还有两枚直逼他的腹部! 他急忙收剑,向后一仰。 唐云飞却哪里会停手?只见风声呼起,十八根天蚊针应声击出。 乐羽翻身鱼跃,已落在空地。 他冷冷道:“你痛下杀手,倒坚定了我的想法,唐门果真跟上官堡有所勾结!” 唐云飞暗自下了决心:“不必多说,今日你便难逃唐门!” “呵呵,恐怕你们现在已奈何不了我!” 此时一马平川,他已无所顾忌。 乐羽瞧准唐云飞的弱点,仍向从前那样打近身战,逼得他无法发出暗器。 “快保护少主!”唐门弟子惊呼一声。 乐羽突然剑起清风,已向唐云飞刺出一十三剑! 正在唐云飞躲闪不及,将被刺中之时,数名唐门弟子竟以性命挡剑! 凌焓所在,皆鲜血直流。 “想不到唐门竟培养出如此有情有义的手下。”乐羽收回了剑,幽幽道:“唐二公子还不愿跟我说出真相?” “许多事情本就无法说清,哪怕是眼见为实。”唐云飞默默道。 乐羽气愤难当,又将神剑扬起:“这么看来,你是不愿说了?” “呵呵,江湖儿女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若是太过在乎生死,恐怕我也活不到今日。”唐云飞淡淡道。 “可他们呢?你是否忍心他们白白送命?乐羽道。 “废话少说,所有事情我唐云飞一力承担,要拿我的命就过来吧,我若多说一个字便是有辱唐门!”唐云飞竟扔掉了手中的暗器。 “少主!”数名唐门弟子喊道。 见唐云飞扔掉暗器,而不是放手一搏,着实让乐羽震惊。 他将剑送回了剑鞘:“我来唐门,不是为了杀人,而是要一个交代,更是为了武林的正义!” “正义...哈哈哈...好一个为了武林正义!”唐云飞仰天长啸。 “乐公子倒说说正义为何物?我唐门虽使暗器,为江湖中人所不齿,但行事向来光明磊落!” “此事非同小可,人命绝非儿戏!我言尽于此,唐二公子好自为之吧。”乐羽头也不回地施展轻功离去。 唐云飞叹了口气,她... 一场大战,还没开始,却已谢幕了。 第一百章 重担 “南宫姑娘,我见你一路上沉默不语,是因为乐羽大哥吗?”林高帆道。 南宫沐欲言又止:“我只是有些担心乐大哥。” “他早已不是当初的他了,经历了这么多,他知道怎么保护自己;你放心,他答应你会去广州,就一定会去的。”林高帆道。 南宫沐莞尔一笑:“谢谢你,林公子。” 她转而又有些感伤:“一别数年...不知爹爹怎么样了。” “南宫姑娘放心,令尊身体硬朗着呢,南宫府一切都好。”林高帆道。 “那些人没有再寻麻烦?”南宫沐忙道。 “钱能通神,他们不过想要些赔偿罢了,再说他们该知道江湖中人,可不是好惹的。”林高帆道。 “多亏了林公子,否则真不知如何是好...”南宫沐道。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林高帆道。 “到了广州,还请林公子来家里作客。”南宫沐道。 “一定,一定。”林高帆道。 ...... 地上已铺满了暗器,唐云飞伫立在院中,一动不动。 “少主,您没事吧?”唐宁连忙跑来。 唐云飞摇了摇头,已让弟子尽数离去。 乐羽突然到来,让他意识到他现在的任何决定都可能导致唐门的衰败甚至灭亡。 我该怎么做?我该如何承担起光复唐门的重任?他的脸上又笼罩了一层厚厚的乌云。 他想起小的时候,唐门素来名声不好,家人怕他受到伤害,所以从来不肯让他走出唐门半步。唐门对他来说就像是一个大笼子,而一个笼子大小的自由,自己却怎么挣扎都无法出来。 他也想过等,可是等到什么时候?等有人来帮助自己,还是等到自己有足够能力可以逃脱?那么在等的过程中,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自己的意志被这种处境所消磨殆尽。希冀,憧憬只会被无尽的失望落寞和恐慌取代,成为一个很渺茫的幻想。夹缝中看到的世界,只有那么一块,好像比自己所处的地方还小。 长大后,他才知道这是因为他所处的地方太小,所以看到的世界才会只有那么点大。若是他真的任由父亲差遣,没有思想,倒不必这般烦恼。可是他还是不断地尝试,他不能等着别人来打开笼子。只有当他足够努力了,机会来临时,他才能把握的住。 回过神来,他想起父亲说的话,当你真的获得自由逃了出去,你会不会害怕外面未知的世界,反而想回到窄小却不愁吃穿的笼子里?从小便被囚禁在笼子里与长大后被囚禁在笼子里是截然不同的,前者并不知道自由的美好,因为其没有经历过。那么现在真正自由了,又该当如何呢? 唐云飞正陷入这无穷的困境中无法自拔。 我应该去找她吗?不!唐云飞突然想起了她,继而又摇了摇头,我应该断了这个念头。 “唐二公子是要忘了我吗?”果然是那苗疆女子,她正坐在远处的墙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你...你怎么来了?”唐云飞表面虽显吃惊,心里却有些高兴。 “哦,我不能来?”苗疆女子娇嗔道。 “不...不是。”唐云飞居然结巴起来。 “听说唐二公子当了门主,怎么,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苗疆女子一跃而下,走到唐云飞面前。 “我...你知道了?”唐云飞轻轻道。 “你的事,我怎么会不知道?先前说的那件事你决定了吗?”苗疆女子凑前问道。 “你是说...唐云飞下意识地往后退:难道真的非那样不可?” 苗疆女子摆了摆手:“莫非还有别的路可行吗?你既决定开始,就该坚决地做下去,有些路,已无法回头。” “可我...此事...此事非同小可。”唐云飞眼神不停地闪躲着。 “所以你就宁愿忘了我?”苗疆女子凤眼圆睁,有些不悦。 “我不想忘了你...可是...可是我...”唐云飞摇了摇头,又叹了一声气。 谁能想到堂堂唐二公子竟被弄得如此窘迫? “可是你现在是唐门的门主,你不能再顾及儿女私情,不能不顾唐门安危对不对?”苗疆女子连连发问。 唐云飞已无可奈何。 苗疆女子脸色一变:“哼!不出声便是默认了。” “你若是一早便来了,就该知道有人已经开始调查这件事了,他们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唐云飞幽幽道。 “所以我才知道你故意隐瞒了实力。”苗疆女子冷冷道 “你...”唐云飞怔住了。 “你们本就不相伯仲,他想轻易拿下你恐怕难于登天,但我却不知道你的用意是什么?”苗疆女子道。 唐云飞摇了摇头,却不说话。 “好了,”苗疆女子接着说:“他们那边由我来摆平,你不需担心。” “可是你...”唐云飞望着她,有些担忧。 “唐二公子怀疑我的能力?”苗疆女子微嗔道。 “不是,可他们绝非等闲之辈。”唐云飞道。 “我自有打算,你不必担心。”苗疆女子看起来胸有成竹。 “唉...如此,便依你所言吧。”唐云飞道。 “嘻嘻,我就知道你最好!”苗疆女子笑了,她的笑好像寒冬中的一道暖风,可以融化世界万物。 唐云飞感受到了暖,却又有些不知所措,“你来找我还有别的事吗?”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 她凶狠的时候像头老虎,温柔的时候却像只兔子。 “不...不是。”唐云飞支支吾吾道。 “瞧你紧张的,我有那么可怕吗?”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苗疆女子挽起唐云飞的胳膊往外走。 “去哪?”唐云飞虽在发问,身子却已被拉着走了许多步。 “去了你就知道了,我还能将你卖了不成?”苗疆女子笑道。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二人来到一处高地。 “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虽说这里能将远处景色尽览无疑,这环形的高地仿佛将眼前的一切都坐拥怀中,可唐云飞依然毫无兴致。 “唉...你这人怎么这样不讲理?我见你心情不好,想着带你出来散散心,你倒是埋怨起我来了。”苗疆女子脸色沉了下来。 “是我失礼了...最近烦心之事实在是太多了。”唐云飞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致歉。 “你总该知道,你有任何事,都可以跟我说的。”苗疆女子的笑声就像银铃般悦耳;她的笑容是如此有感染力,好像可以融化人心中的寒冰,且使人无法拒绝。 “我怕我撑不起唐门,对不起父亲的嘱托。”唐云飞默默道。 “关在一个地方,怎会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若不去尝试,如何知道你无法撑起唐门的基业?”苗疆女子道。 “它压得我太重了...”唐云飞不停地摇头。 “每个人都得学会长大,没有人可以一直躲在绿树的庇荫下,总有一天要自己出来接受阳光,还有风吹雨打。”苗疆女子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睛有些红了。 唐云飞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眼睛,“你说的我都知道,但是现在唐门与武林各大门派都结了梁子,我...我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 “穷则思变,现下有个壮大唐门的好机会。”苗疆女子突然道。 唐云飞惊讶地望着她:“你是说...” 苗疆女子嘴角上扬,道:“没错!就是上官堡。” 唐云飞眉头紧皱:“可是...” “可是什么?这可是你为数不多的机会。恨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苗疆女子冷冷道。 “我...容我想想...”唐云飞道。 “你能不能像个男人!堂堂门主如此畏首畏尾,如何能成就大业?”苗疆女子厉声道。 唉...唐云飞轻轻叹了一口气。 “振作一点,你还有我呢,下次见到他们,我自有办法。”苗疆女子靠入了唐云飞怀中。 唐云飞低头看了看她,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他已经记不清上次这样发自内心的笑是什么时候了。 他的胸膛装不了整个天下,他的心河也常有露底的忧愁,这里他何尝没有来过,但哪有今日这样的喜悦? 他那深邃而不见底的眼眸,似被人投了一块石子,而泛起了一丝涟漪,他望了望远方,似是自言自语道:“但有你,什么都足够了...” 第一百零一章 各怀心事 乐羽已回到了唐昌镇,却更加一筹莫展。唐云飞既已先发制人想要除掉他,证明他心里有鬼。但自己贸然深入腹地,他们若是开启机关,纵使自己握有神剑,也难逃罗网。 可是...他看起来绝非要置我于死地... 现下看来,唐门与华山掌门之死绝对脱不了干系!唐云飞虽不知情,但他想替那人扛下来,这人定与他有深厚的感情,否则他不会如此沉不住气。先前交给唐云飞的龙腾梭不过是他托林高帆找来的罢了。 乐羽靴子一拖,已躺在了床上。 既然唐门与此事有关,我还是在此多留几日吧。 另一边,林高帆和南宫沐已到了广州邻近的新安县,不出几日便可回到广州。 这一路南宫沐闷闷不乐,林高帆虽待人有礼,却不是阅人无数的花花公子,故也不知如何去哄姑娘开心。 “林大哥,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南宫沐道。 “南宫姑娘请说。”林高帆道。 “林大哥有喜欢过一个人吗?”南宫沐道。 “这...”林高帆突然想起了碧萝岛上的那个女子。 若是真实,他可以去争取,若是虚幻,他可以置之不理;可是虚实之间,他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说乐大哥对我,只是责任吗?”南宫沐囔囔道。 “上官姑娘的死对他打击太大,他需要时间,需要自己想清楚。” “我当时就在剑门关,也目睹了一切,我想...那是他永远都不愿意回忆,却无法逃避的一幕。”林高帆的神情也黯淡下来。 “林大哥能跟我讲讲吗?”南宫沐道。 “那正是关键时候,乐羽大哥正与古仲吕硬拼...”林高帆回想起了当年剑门关的种种... “爹爹!你怎么了?”上官嫣突然出现。 我那时很诧异,上官姑娘不是被乐羽大哥困在天山大殿了吗? 乐羽见到上官姑娘,自然分了心,我已来不及提醒,他招架不住,几乎被古仲吕一刀震断了右臂! 他喷出大口深红色的血,上官姑娘马上又冲到了他的身边。 我知道乐羽大哥此番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可是当他看到上官姑娘的时候,他犹豫了。在这个时候,特别是实力悬殊的时候,本不该分心。 我不愿大家做无谓的牺牲,便掷出我的玉萧,想要拖得一丝空隙,可没有一个人离开。 乐羽大哥受不了古仲吕的讥讽,又冲上前去,可被古仲吕一掌击飞,险些昏了过去。 我看到乐羽大哥紧紧地握着上官姑娘的手,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上官姑娘捧着他的身体,轻轻地擦拭他嘴边的血。 乐羽大哥的眼睛没有一丝惧色,是啊...身边有深爱之人的相伴,即使死亡,又有何惧呢? 就在这时,他又吐出了一大口深红色的血。而上官姑娘突然像发疯了一样,将手中的赤焰扇展开,竟冲向了古仲吕! 可是上官姑娘哪里是古仲吕的对手?古仲吕右手一放,魔刀脱缰而去!上官姑娘被魔刀击中,飞了出去。 我听到乐羽大哥大吼一声,扑向悬崖边,可他连上官姑娘的指尖都无法触及,眼睁睁地望着上官姑娘掉下万丈深渊。 林高帆回过神来,眼中已闪着泪光。 南宫沐咬紧嘴唇,他们...竟如此相爱,不惜为对方牺牲自己的生命...自我认识乐大哥后,他就一直对上官姑娘念念不忘... “我知道我比不了上官姑娘,我只是...我只是...” “人与人不同,南宫姑娘又何须去比较?我对感情之事不甚理解,只是希望南宫姑娘分清勉强与等待的区别。”林高帆道。 南宫沐囔囔道:“勉强与等待的...区别...” “过量的关心也是一种负担。”林高帆道。 “负担...勉强...”南宫沐陷入了沉思。 “我们最多不过三日,便可回到广州;有许多事情,可能一个人静静地想一想,便会想通了,南宫姑娘是如此,乐羽大哥也是如此。” 林高帆心道:我也该是如此吧? ...... 白云缓慢的飘着,碧海庄的花儿开的很艳。 黄钟正在院内赏花,这是他前些日子才移植来的风铃花。 他有这么好的兴致,是因为碧海庄如今的实力已足以和上官堡抗衡。 “上官徵仍没有任何动静?”黄钟淡淡道。 “他好像消失了一样,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严之礼道。 黄钟话锋一转:“可是上官堡却并没有停下。” 严之礼点点头:“上官徵虽没有出面,但上官堡扩张的并不比碧海庄慢。” 黄钟冷笑一声:“他做的很隐蔽,我险些没注意到。” “上官堡是上官徵一手创立的,他既没有动静,大家又怎会注意上官堡的举动?况且他痛失爱女,没有动静反而让人觉得人之常情。”严之礼此话倒是一针见血。 黄钟突然停下了脚步:“你觉得我这个时候去拜访上官徵怎么样?” 严之礼沉吟片刻,道:“我明白庄主的意思,只是上官徵既能急流勇退,数年来毫无传闻,他已不是当年的他了。” “碧海庄有朝一日若是威胁到了上官堡的地位,他又怎会坐视不理?”黄钟道。 “庄主想先发制人,可恕在下明言,碧海庄现如今仍比不了上官堡。”严之礼道。 黄钟指了指屋外:“你是指实力?我碧海庄...” “不...庄主,我指的是过去。”严之礼道。 “过去是任何代价都买不了的。” “照你这么说,我碧海庄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超越上官堡了?”黄钟有些愤怒,但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属下认为庄主当务之急是去拉拢乐盟主。” “庄主该知道乐羽与上官徵的关系,若是他站在了上官徵那一边,碧海庄可说是永无出头之日了。” 黄钟连连摇头:“可乐兄怎会帮他们来对付我?自然,我也不觉得他会帮我们对付上官徵。” “没有增强,便是弱了。”严之礼道。 黄钟在院内踱来踱去,“这...” “庄主若不趁他们有间隙之时,趁虚而入,若误会解开,那便无缝可入了。”严之礼坦然道。 “他现在在何处?”黄钟道。 “四川唐门。”严之礼道。 “他去唐门做什么?”黄钟奇道。 “乐羽自出忘初村以来,我们的人分别在商雅镇,华阴县,和唐昌镇发现了他的踪迹。”严之礼道。 黄钟沉默半晌:“上官堡、华山、唐门...乐兄这是要做什么?” “属下猜测他前往华山,是因为上官徵与卓奕衡的关系,他想要探点口风。而他到了华山之后,又去了唐门,可能是他发现卓奕衡的死与唐门有关。”严之礼道。 “哦?竟有此事?你们查的如何?”黄钟道。 严之礼垂下头:“属下无能,华山极为险峻,又被封锁全山,实在无法得知。” 黄钟知道此事确实不易。 “乐兄轻功卓绝,难不成他已查过卓奕衡的尸体?” “不无可能。”严之礼道。 “依你之见,我该如何拉拢乐兄?”黄钟道。 “助他重建天山。”严之礼毫不迟疑道。 黄钟点了点头:“乐兄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天心道长惨死,天山覆灭,这在他的心里一定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惨像。” “所以庄主若能帮助他重建天山,他必定感激万分。”严之礼道。 黄钟眉头紧皱,“可天山与上官堡本不相伯仲,若是天山再起,我碧海庄岂不是...” “的确如此,人一旦成功了,谁也不敢保证他还是不是过去的自己。” 严之礼又道:“庄主熟读史书,定知联吴抗曹。” “你是让我与乐羽联姻?”黄钟道。 “不错。庄主之妹正值芳华,乐盟主一表人才,且为人正义,乃天作之合。”严之礼道。 “这...乐兄的为人我倒是敬佩的很,但成亲之事,我得与黄馨商量商量。”黄钟道。 “自古婚姻大事全凭父母做主,长兄如父,庄主自可做主。”严之礼道。 黄钟摆了摆手:“哎!我岂是那种迂腐之人?待乐兄来庄上时,我自会让他们见上一面,有缘与否,全凭他们自己了。” 第一百零二章 何处不相逢 天起了大风,乐羽正往客栈走去,他这几日四处暗查,却毫无头绪。 只听“砰”,他突然被人狠狠地撞了一下。 那姑娘不仅没有道歉,反而死死地盯着他。 他正欲发怒,却瞧见了她的脸,他突然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虽然这只是一张陌生的脸。 “敢问姑娘叫什么?”乐羽失了神。 那女子极为不悦:“哼!本姑娘的芳名岂能随便告知?” “在下绝无恶意,只是姑娘令在下一见如故,故冒昧问之。”乐羽道。 “呵呵,这种话本姑娘听了何止一百遍?每一个垂涎本姑娘美貌的人都这么说。”那女子冷笑道。 我...你...乐羽上一次跟女子斗嘴还是小时候与林静娴,此时他竟不知如何回击。 “只是你让在下想起一位故人。” “我怎么会认识你?你听好了,我叫尹月雪!”女子冷冷道。 “月雪...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乐羽默念道。 难道不是她? “呸呸呸,酸死了!少给我装文人墨士,本姑娘不吃这套。” “你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白天在街上轻薄女子,晚上便做个采花贼!”尹月雪嘲讽道。 乐羽被人如此侮辱,怎能不气?他愤愤道:“你我并未冤仇,姑娘为何咄咄逼人,如此中伤在下?” 尹月雪摇摇头:“啧啧,采花贼如今讲话也这么文绉绉?真是世风日下!” “我好言好语,姑娘却一再冒犯,看来不给你点教训是不行了!”乐羽右手一抽,神剑已出鞘。 “哎哟,光天化日之下,有人要施暴啊!快来人啊,有人要施暴啊!”尹月雪突然一通喊叫,许多人都围了过来。 乐羽本也只是想吓吓她,可是他剑已出鞘,来不及收回。 周围许多人已对他指指点点,更有好事者站出来对他异同数落。 “我说看你穿的人模人样的,温文尔雅,怎么想在大街上行凶?” “就是就是!是不是以为有一把剑就了不起啊?” “现在的年轻人啊,动不动就打打杀杀。” “哼!”乐羽右手一挥,垂剑离去。 “咦,这是什么...”尹月雪捡起了地上的玉环。 她突然一惊,这是! 时间回到若干年前,在西平郡的太昭河旁... “你要送我什么?这么神神秘秘。”小男孩好奇道。 小女孩从怀中拿出玉环:“这个给你。” 小男孩接过玉环,看了半天:“这是什么?” 小女孩没有回答,只是直直地望着太昭河,轻轻道:“爹爹常说世事无常,长大后,我们可能都会变了模样,但这玉环绝不会变。” 小男孩挠了挠头:“我不懂...” “你好好留着就是了,走啦。”小女孩笑着朝林间跑去。 小男孩玉环塞进怀里:“好啦,我一定会时刻带在身边的。” 尹月雪望着手中的玉环,不禁落泪。 她突然站起来,喊道:“乐羽!乐羽...” 街上早已空空如也... 尹月雪蹲在地上... 这玉环究竟是谁掉的?这人应与我年龄相仿... 若真的是乐羽,他必定住在客栈,唐昌镇的客栈不过几家...但他要是离去... 尹月雪不再犹豫,立马跑向了离她最近的客栈。 ...... 可恶!乐羽骂道。 若不是对方乃女流之辈,他定要上前教训一番!方才众人围观,他真是有苦说不出。 天色已晚,他已备好夜行衣,打算最后探一次唐门,若再无收获,就离开这个鬼地方。 咦,我的玉环呢? 乐羽摸向腰间,糟了!定是刚刚落在街市了。 真是晦气! ...... “掌柜的,可有年龄与我相仿的人来此投宿?”尹月雪道。 掌柜皱了皱眉:“我说姑娘,每天来我们客栈的也有好些人,我哪记得住啊?” “哎哟,姑娘息怒啊...”他已被尹月雪揪住了领子。 “你现在记住了吗?”尹月雪冷冷道。 “小二,快过来!快告诉...这姑娘,有没有与她年龄相仿的人住在这儿。”掌柜已被吓得冷汗直流。 小二屁颠屁颠地跑过,也是满头大汗,他又哪里记得,可是他又怎敢这么说... 他只道若是说有,这姑娘必要找到为止,说不定要将这客栈搅得天翻地覆,便灵机一动:“姑娘...这几日未曾有人来投宿...你看小店可冷清的很呢...” 尹月雪哼的一声,放开了掌柜的领子,又冲去了下一家客栈。 ...... 这已是乐羽在川蜀的最后一个夜晚,明日他便要离开这里,前去广州。 唐门自从上次他与唐云飞交手后,现在恐怕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他走在大道上,突然又想到了顾曦,虽说川蜀也属西南,可西南又何其之大,他只不过妄想罢了,只不过这么一走,妄想也不存在了。 只听一声低吟,乐羽发现大道上还蹲着一个女子。 他走上前去:“姑娘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那女子回过头,二人四目对视。 “又是你!”乐羽横眉怒目道。 “很好,本姑娘心情不好,正愁没处发泄!”尹月雪冷冷道。 她说着便将手里拽着的东西放进怀里。 乐羽眼疾手快,已将她左手抓住:“你这小贼,何时盗得我玉环,害我一顿好找!” 尹月雪只觉他力道极大,竟挣脱不得,嘴里骂道:“放屁,这是我的!” “好啊,还不说实话!”乐羽暗中又加了几成力。 尹月雪咬牙忍着,硬是不吭一声。 乐羽也不愿这样欺负一个女子,他已慢慢卸力:“你倒是硬得很,我只取回我的玉环,其他便不再追究。” “还我!”尹月雪一声怒吼,左手已拍了出去。 “无理取闹!”乐羽剑鞘挡开,便往前走去。 “你口口声声说这是你的玉环,你可知它的来历?”尹月雪忙道。 乐羽冷笑一声,却不停步:“难道你知道?” “这是青玉雕云纹桓纹环,是我送给我好朋友的!”尹月雪喊道。 乐羽突然转过声,他望着眼前的女子,倒吸一口气,极少人知道这玉环的来历。他之所以一直带在身边,因为那正是儿时好友顾曦赠与他的临别之物。 “你...你是顾曦...?” 尹月雪已呆住,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乐羽....你是乐羽?” “顾曦,真的是你吗?”乐羽竟冲上前去,抱住了尹月雪。 尹月雪已泪流满面,囔囔道:“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先前在街上遇到你,我就觉得你有熟悉的感觉,我果然没猜错!”乐羽抱的更紧了。 “这么多年,你到底去哪里了?怎么连名字都换了?” “唉...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顾曦叹了叹气。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来。” 第一百零三章 物是人非 乐羽大闹唐门的事情已传了出去。 此前他一直隐瞒身份,此番似已昭示他重出江湖。 只是他时隔多年,性格仍如此冲动,先前只身飞入古门大船,现在又独闯唐门虎穴,当真是不将自己生死放在心上? 这里没有宽广的河流,没有袅袅炊烟,乐羽随着顾曦在交错纵横的小路上穿行。 这一处有个池塘,只有水莲花还在开着。 “愣着干嘛?进去吧。”顾曦道。 这是一座庭院,只是略显冷清,丝毫没有生活的气息。 “你就住在这儿?顾伯伯呢?”乐羽道。 “爹爹早就过世了。”顾曦道。 “啊...对不起...”乐羽忙道。 “生老病死,我早已看透。”顾曦淡淡道。 “那你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乐羽有些黯然神伤,他只觉得面前的这个人好似完全变了。 “往事不提也罢。你呢?怎么会突然来此?”顾曦道。 “我的变故大概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此次是为了调查一件事而来,却想不到在此处见到了你。”乐羽道。 顾曦点了点头:“现在外面不太安宁,唐门门主病重,唐门戒备森严,好像正筹划着什么事情。不过他们在川蜀的地位一直很高,也不会伤害寻常百姓。” 眼见屋外夜色渐暗,顾曦又道:“走,我们去十里香,那是这里最好的酒楼。” “好,你既已在这里待了许久,自然比我熟悉。我们好久没见了,也想跟你好好聊聊。” 话虽如此,乐羽却觉得两人的感情生疏了许多,难道真的因为时间过去太久了? 来这里的时候,绕来绕去,出去的时候倒是挺快。乐羽跟着顾曦没走多久,便已来到了市集。 “十里香果然配的上这名字,未至其处,便闻其香。”乐羽笑道。 “尹姑娘,还是坐上次的位置吗?”小二已迎上前来。 顾曦点点头,小二已带二人上了二楼。 二楼全是隔间,顾曦笑了笑:“图的就是这里安静。” “你一直待在这里?”乐羽道。 “爹爹带我们来此处之后,我们便在这里扎根了。”顾曦道。 乐羽轻叹了声:“你走后,我和静娴时常想起你。即使我们知道你不会回来,但仍希望得到你的消息,哪怕只是一封信也好...后来我去了天山,再后来静娴也走了;西平郡就真的只变成了记忆中的地方。” 乐羽说的动情,顾曦却似乎不以为然:“叙旧总该说些开心的事情,你这说的我都快落泪了呢。” “要不是玉环被你拾到,恐怕此生在无法遇到。”乐羽不由得感慨许多事情往往就那么一瞬间,就能被轻易改变。 “好在那时没伤了你,否则真是罪不可恕了。” “伤我?恐怕没那么容易。”顾曦笑道。 “喔?乐羽有些惊讶:你学了武?” “没有一技傍身,如何行走江湖?”顾曦淡淡道。 “这也是你改名换姓的原因?”乐羽道。 唉...顾曦叹了一口气:“顾曦对我来说已经是过去式了,我现在就叫做尹月雪,这才是重生的我。” “这些年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乐羽已忍不住问出口。 顾曦端起酒一饮而尽:“过了那么多年,谁又会维持孩提时的一切。你不是一样改变了许多。” 是啊,乐羽突然笑了笑:“总是想找回孩提时的快乐,却发现那只是自欺欺人。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顾曦怔了一下:“嗯?什么?” “我说过,有缘总会相见。事实上,我从来都相信你并没有走远,一直在我们身边。”乐羽道。 “相见总是好的,但...”顾曦突然停住了。 “你又要离开了?”乐羽道。 顾曦似是点头,又似是摇头:“实不相瞒,我也是在调查一件事情。” “罢了,对你无需隐瞒。是唐门的事情。” “喔?唐门?”乐羽暗自有些吃惊。 “是,爹爹之前便与唐门有过节。尚且不论爹爹之死是否与唐门有关,但就目前看来,唐门的确在江湖上起着一个推手的作用。” “为何这么说?据我所知他们从不屑与江湖门派为伍。”乐羽道。 “你可听说过唐二公子?”顾曦道。 唐云飞?乐羽心中有些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最近唐门门主病危,他已经接任了新的门主之位。在我四处探访下,唐门绝不会一清二白。”顾曦道。 “可是与上官堡有关?”乐羽道。 “你从何得知?”顾曦有点诧异。 “江湖上已经传开了,古门的羽扇舵主齐邈已经加入了上官堡。”乐羽道。 “嗯...顾曦点了点头:此事非常蹊跷,更奇怪的是唐门的态度。唐门一直以来保持中立,近年来却不断援助上官堡,实在是有违常理。” 乐羽点了点头:“我只知二者关系不简单,而且差点联了姻。只是不知道唐门如何援助。。” 顾曦笑道:“看来你的消息不比我少多少。” “只是江湖传闻,并未查实。”乐羽道。 “有些传闻又岂是空穴来风?”顾曦冷冷道。 乐羽只觉得她时而笑如春风,时而冷若冰霜,这感觉实在让人不太舒服。 “嗯...你说的不无道理。你可查到了些什么?” 顾曦摇了摇头:“目前还没有,但是我相信很快就会有了。” 我...是否要同她说我来此处也是为了唐门的事情呢?算了,静观其变吧。 “嗯...你说的在理。”乐羽道 “来,吃菜。顾曦招呼着说。 “这可是蜀地有名的崩山豆腐:雪白的豆腐块堆积于盘中,看似崩山之势,散落的葱花铺满豆腐,犹如山石上的绿草茵茵,色泽浓郁,吃起来更是细嫩鲜美,爽滑入口。” “好,我尝尝。”乐羽拿起了筷子。 “对了,静娴怎么样了?”顾曦道。 “静娴啊,她们一家后来也走了,我也是机缘巧合才在广州遇上了她们。”乐羽道。 “喔?广州?那可够远的。”顾曦道。 “是啊,静娴的弟弟高帆,你还记得吗?现在可是生的一表人才啊。”乐羽笑道。 “喔,是吗?一晃眼,连小孩中的小孩也长大了...”顾曦似乎也有所感慨。 “那时候你是打算不辞而别吗?”乐羽突然道。 “我们是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不管有什么事情,我们都应该一起承担,就算是离别之苦,我也不会让你一个人去忍受,相信静娴也不会。那时知道你要离开,我非常不开心。你走后,我开始想通了,也许我们短时间无法相见,但我们的友情却不会断,总有一日,我们会重逢,将这份友谊延续下去。” 顾曦笑道:“那时候的我们又懂什么叫离别之苦?我只是觉得离开你们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情,所以也不想说出来。”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天南地北,各奔东西;我早已见怪不怪了。” “但相聚了便是缘分,即使是过客,也曾在你的生命中停留,况且正因为有离别,所以才会更加珍惜现在的相伴不是吗?”乐羽道。 顾曦缓缓道:“今日结伴同行,明日谁又能保证不会分道扬镳?与其这样,不如谁都不要踏出这一步吧。” 第一百零四章 夜袭 夜已深,偌大的酒楼只剩下他们二人。 突然一整风袭来,室内灯烛尽灭。 顾曦已抽出腰间的弯刀挡住袭来的三枚梭镖。 乐羽惊呼中,已拔出神剑。 只见黑暗中寒光一闪,门外又射入几十枚梭镖。 乐羽护友心切,竟妄想替顾曦挡住全部梭镖! 他的右手已在不停翻转,可他速度再快,又如何在转眼之间挡下二十枚龙梭镖? 嗤嗤!一枚擦伤了乐羽的右肩,他剑势变缓,一枚又刺入了他的左腿。 “走!”顾曦挑开纱帘,抓住乐羽的手便从窗外一跃而下。 二人只觉身后各种暗器呼啸追来,却哪敢回头望? 顾曦的步伐很快,连乐羽都惊讶她的轻功竟如此之高。 好在顾曦住处地形隐秘,别人难以追寻,这才脱了身。 乐羽靠在门前大口地喘气,鲜血已沾湿他的裤脚。 “你怎么了?”顾曦突然看到乐羽发白的嘴唇,才意识到他是一直憋着不出声。 她连忙上前用力托着乐羽的手臂,扶着他进门。 “你撑着点,我去取药。” 顾曦从屋里拿出黑色块状的东西,敷在乐羽的腿上,又撒了点药上去,将他的腿包扎了起来。 “好在毒不深,又未伤及要害,否则你这条腿恐怕是废了。” “你可知他们是什么人?”乐羽道。 “除了唐门的人,谁还敢在川蜀一带如此放肆?”顾曦冷冷道。 乐羽沉默半晌:“可我听说唐门从不用毒。” 顾曦摇头笑道:“如此不更好撇清关系?” “我屡次夜探唐门,他们恐已察觉,便要除掉我,只是害你受伤,我倒真是过意不去。” 乐羽挥了挥手:“区区小伤,不必介怀。” “今日你便在这屋子休息吧,有事我们明日再说。”说着顾曦走了出去。 乐羽确实有些困乏,他躺在床上,却又不想睡。 与顾曦重逢本是一件令人兴奋的事,但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这感觉与静娴重逢时感觉简直相差太大。 她们虽然都与幼时有着巨大变化,但是与静娴见面,二人的回忆一被勾起,便再无隔阂。可与顾曦...他感觉实在陌生的很。 嗯?乐羽耳朵一竖,只听到一声轻响。 他连忙跟了出去。 是顾曦?她这么晚了要去哪? 他虽腿有伤,但轻功仍是不虚顾曦。 乐羽心一惊:“这不是唐门吗?” 顾曦此时已翻墙潜入,他也跟着一跃而上,他伏在墙角,只见唐门亮如白昼,四处呈哀鸣景象。 前几日来此还未见此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乐羽心道:来都来了,下去一瞧便知。 他手一撑,便翻了过去。 哪只双脚刚一落地,已听到“嗖嗖”几声。 各种暗器从四面八方飞来。 “有人闯入!”唐门弟子喊道。 乐羽暗叫不好,挡开数支暗器后,顺势滚入草丛中。 越来越多唐门弟子朝这边涌来,深夜潜入不是君子行径,被人识破恐失了身份,乐羽只能趴在草丛上,等待良机。 谁!乐羽抓住了一只拍向他肩膀的手。 “我...”顾曦已痛的说不出话来。 “你怎么在这?”乐羽立即放了手 “这话不是该我问你吗?”顾曦冷冷道。 这...乐羽尴尬一笑,正准备解释。 “嘘...”顾曦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她竟铺上了一层绿色的薄单。 “这里没有,我们去那边看看!”几队唐门弟子犹如飞转火龙般又跑向了别处。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乐羽轻轻道。 “唐门门主已过世。”顾曦道。 乐羽沉默半晌:与这件事情有关的人接二连三的出事,这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顾曦又道:“据说唐门门主秘密前往一处,回来后身体就一直不好。怪不得他 早早将门主之位交予唐云飞,先前我还不信。” “喔...这么说,唐云飞...是新任门主了?”乐羽道。 “是,此地不宜久留,你快走吧。”顾曦突然道。 “那你...?”乐羽望着顾曦迟疑道。 “我还没查到我要的东西,你放心,这方面我比你强得多。” “快走!他们来了。”顾曦趁机一推,乐羽就此一跃翻出了院墙。 只见身后的唐门弟子举着火把朝他奔来。 他施展身形,如一阵风拂过,很快消失在夜空中。 ...... 屋外灯火通明,屋内却漆黑一团。 唐云飞有时候看起来很忧愁,有时候看起来很冷漠,但他绝不是一个喜欢黑暗的人;他也渴望触摸光明,感受烈日下的美好。 只是他的周围空无一人,就连唐宁也不再。 唐云飞正默默地站在灵柩前,他的手握得很紧,他的脸绷得很硬,他的心跳得很快;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做出什么来。 他自小便听从父亲的安排,好像失去了自己。然而他并不是真的被囚禁在唐门,他当然也会因为各种原因出远门。天下之大,看似处处可容身,却又处处受限。若他彻底变成了傀儡,反而不必忍受这份痛苦。残忍的是他仍有思想,仍想抗争。可现在他千方百计想要摆脱的担子还是压在了他的身上,永远地压在了他的身上。 他表面虽依然平静,心中却早已发出怨灵般的凄叫。 ...... 已是一日过去,顾曦仍未归来。 乐羽在顾曦的家中踱来踱去,竟一时拿不定注意。她似乎在做一件很神秘的事情,并不想别人插手。先前十里香暗下杀手的人不知是为她而来,还是为我而来? 无论如何,这里已危机重重,不该再留下来,只是顾曦... 他本想再去一次唐门,可是又怕打草惊蛇,会弄巧成拙。先前和唐云飞已经撕破了脸,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这一路走来,华山掌门和唐门门主均已过世,我目前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不知浓眉叔叔怎样了?过去了这么久,他该好些了吧?我本该早些去春谷堂拜访...只是嫣儿的事让我沮丧万分... 他草草几笔,留下了封信,便朝春谷堂去了。 第一百零五章 春谷堂 粉墙黛瓦的徽州民居,偎依在绵延的群山间,勾勒出淡淡的素影。 这一黑一白随意延伸,仿佛一幅绝美的水墨画。 那远山的淡影又戏荡着烟云,乐羽走在这片土地上,第一次感到如此的秀美。 现在他已到了南陵,这里地处皖南丘陵向沿江平原过渡地带,是通往两山一湖的重要门户。 一叶扁舟懒懒地躺在江上,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颇为俏皮。 那舟子正躺在一块大石头上睡觉,他的小舟也在睡觉,浮在水面上,随风慢慢地流动。 “舟子...”乐羽只轻轻地唤了一句,那舟子便蹭地跳起。 “公子要过江吗?”那舟子已解开了绳子。 乐羽点了点头,已踏上了小舟;舟子於是搦棹。 轻舟慢悠悠地流荡;这水面平缓,却也显得极为空寂。 他又突然想起在忘初村的日子,虽然平淡,却是无忧无虑。他不用像现在顾虑的这般多,也不必每日奔走;他只需做他自己,一个纯粹的自己,一个自由的自己。 他流目江上,终于体会到了这江湖的无奈。你只要摊上了一桩事,便有无数麻烦随之而来。但他从未忘记马宵明对他的教诲。 那一双宽大的手放在他的肩上:“我见你也是练武的身子,只盼你日后遇到不平之事,能挺身而出,道铲不平,那便不枉你我相识的缘分了。” 这些年他虽做了一些事,有些在别人看来是英雄之举,只是他心里知道,那不过是他的私人恩怨。他虽偶尔记起这番话,却从未真正做到过。 “公子,请上岸吧。”舟子已将绳索套向岸边。 过了这江,便离春谷堂不远了。乐羽迈上了岸,心里已舒坦许多。他咬了一口哈密大枣;他还记得那时他饿的头晕眼花,马宵明那双大手犹如变戏法般,变出了几粒红枣;那甘甜爽口的滋味仍让他记忆犹新。 马仁峰高百丈,既有黄山之瑰伟、武夷之秀逸、九华之层烟叠翠、雁荡之丛石嶙峋,又不乏名山秀川少有的质朴和自然。此时云气升起,但见壁立雾障,更是气象万千,乐羽不由地叹道,春谷堂果真是个神秘的帮派。 山上一老者身着粗衣正在扫着山道的落叶,也不知此人是春谷堂的人还是寻常山上人家。乐羽此时已在山上转悠了一个时辰,见到老者连忙上前道:“老人家,可知春谷堂在什么方位?” 那老者却连头都未抬,仍在扫着落叶:“春谷堂早已衰败不堪,你寻它作甚?” “在下前来拜访马宵明马前辈。”乐羽道。 那老者突然抬头,一对尖利的眼光在他身上霍霍地打圈。 乐羽只觉这眼神实在骇人的很,让他很不舒服。 “随我来。”那老者突然道。 这里奇峰迭起,异石林立,二人穿过百亩的楠木林,乐羽只觉山泉潺潺,遍体生凉。 这里若不是有人引领,莫说寻得春谷堂,就连是否能活着出去都尚且未知。 现在他们已经来到了春谷堂前,那老者果真说的没错。 那“皖南第一堂”的牌匾已结满了蛛网,院内空无一人。 谁能想到曾经威风凛凛的春谷堂竟落得如此田地? 一苍白老人转动着轮椅从右方驶来,他挥了挥手,先前那老者便退了出去。 乐羽上前鞠了一躬:“晚辈乐羽,无意打扰前辈清修,只是前来拜访马宵明马前辈。” 那老人双目突动,又马上恢复了平静:“你就是昔日泰山力战群雄,夺取武林盟主的乐羽?” “晚辈不敢,只是侥幸赢得一招半式。”乐羽轻声道。 那老人的皱纹很深,他似乎笑了下,却没人察觉:“你找他什么事?” “晚辈先前与马前辈于剑门关力战古门,那时晚辈受伤不轻,昏迷多日;本该早些来拜访马前辈才是。”乐羽道。 那老人长长的叹了一声:“他自剑门关一役后,便再没有回来。” 乐羽怦然一惊:“这!我听说马前辈已被春谷堂的人接走。” “春谷堂的人都死在了剑门关,我想他...”那老人平静的脸上又涌现出一股悲伤。 “不会的,不会的!”乐羽连忙道。 “他曾在我面前提起你,我知道你很尊敬他;只是人生有死,死得其所,夫复何恨。”那老人说的平淡,但一字一句却颇为吃力。 乐羽听罢连退几步,以剑鞘作拐,这才没有摔倒。 “浓...浓眉叔叔...”他的眼中不知何时已浮上了泪花。 那老人黯然无光的眼中突然迸发了奇异的光芒:“你...你的剑...” 乐羽连忙拭去泪水,默默道:“我在天山寻得这剑,因这把剑奇异无比,故不敢命名,一直唤作神剑。” “天心是你何人?”老人突然道。 “正是家师。”乐羽道。 老人身体往前倾去,突然又道:“乐天余是你何人?” 乐羽愕然道:“前辈怎知先父名讳?” 老人大笑道:“很好!你果然是他的儿子。” “前辈是?”乐羽忙道。 “你父亲可曾跟你提过马甄?”老人道。 乐羽一惊:“我曾听过爹爹与娘亲谈话,难道你就是春谷堂堂主马伯伯?” 老人笑了笑:“他要是知道他的孩子如此了得,也该含笑九泉了。” 乐羽跪倒在地:“晚辈拜见马伯伯。” 马甄抬了抬手,示意他站起来,随后缓缓道:“那年我听说你父亲出事,便连忙赶去西平郡,可是我去晚了,那里已成一片灰烬。后来我又前往天山,可是天心老道也不在,我只能回来。”“孩子,这么多年,你可还好?” “多谢马伯伯挂心,虽数次遇险,但好在安然无恙。”乐羽道。 马甄点了点头:“你的剑可否借我一看?” “当然。”乐羽已递出了手中的剑。 马甄接过剑,手已在不停地的颤抖:“你说这剑是从天山取得?” “正是。”乐羽道。 马甄惨笑几声:“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乐羽见此异样忙道:“马伯伯可知此剑的来历?” 马甄沉默半晌,终于开了口:“这正是神剑凌焓...” 什么?乐羽已不禁喊出声。 马甄抚摸着神剑凌焓,囔囔道:“这么多年了,没想到还会再见到你。”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乐羽道。 马甄摇摇头:“过去的事你已不必知道,但神剑凌焓在你手中的消息一旦传出,你便再无安宁可言...” 乐羽惊讶得打了一个寒噤:“可...可已有许多人见我使过这把剑。” “听过神剑凌焓的虽然多,见过的人却寥寥无几,你往后需多注意。” 马甄已将轮椅转向左边,他咳了一声,缓缓道:“天色已晚,你早些下山吧,否则迷路在楠木林可不是开玩笑的。” 乐羽接过剑,又深深地鞠了一躬:“马伯伯,请您千万珍重,我会再来看您的。” 第一百零六章 湘西地界 在沅江流域一带,大多是崇山峻岭,其间道路崎岖,坡陡坎深;这里便是令人谈虎色变的湘西地界。 莫说寻常百姓,就连江湖人士也极少涉足湘西地界,只因这里的三邪“赶尸、巫蛊、落洞。” 赶尸又称移灵,发源于古辰州沅陵、泸溪、辰溪、溆浦四县。据说由身穿道袍之人在尸前带路,可那死人却是自己象麻雀似的跳着走,不由得让人惊骇。 而落洞又名落花洞女,传说有一些未婚的女子,走路时经过一个洞口,对着洞望一眼然后回到家不饮也不吃,几天后就死去,脸上还带着笑容。 若说赶尸和落洞只是令人受惊害怕,那蛊术却令人闻风丧胆。寻常人制造毒蛊,大多是将多种带有剧毒的毒虫如蛇蝎、蜈蚣等放进同一器皿内,使其互相啮食、残杀,最后剩下的唯一存活的毒虫便是蛊。而精通医术的苗人则会配制各种药材使得其毒性无以复加。 表面来看,蛊虽是有形之物,但自古以来,蛊就被认为是能飞游、变幻、像鬼怪一样来去无踪的神秘之物。造蛊者甚至可用法术遥控蛊虫给施术对象带来各种疾病甚至将其害死。 林高帆此时便来到了湘西古梅山地区,这里正是蛊术最盛之地。他刚一踏上这片土地,已觉得阴森异常,脚底发寒。这里的路不寻常,这里的人更不寻常。 他这一身装扮已被路上的苗人窥探个不停,他从未来过这样诡异的地方。可是他却不能不来,他来这里只为了寻找一个人,那人的名字叫九叔,只因这个人在湘西地带无所不能,只要有银子,就没有他办不成的事情。 若不是他得知九叔近日在此,他也不会涉险来到此处;他虽对造蛊者可遥控蛊虫害死施术对象的事件将信将疑,可也不敢以身试险。 “林公子?” 林高帆只觉有人唤他,这泠泠珠玉声让他猛然一转。 “骆姑娘!”他不禁大喜,这正是上次商雅镇劝他不要多管闲事的女子。 阆苑瑶台,碧瓦朱檐,四处可见江南风采;谁也没想到这里还有如此豪华的酒楼,更没想到这酒楼的主人居然还是个汉人。 现在他们已上了桌,桌上已摆满了菜胆松茸菌、爆炒凤舌、太史五蛇羹等菜肴。 “骆姑娘,上次一别已有数月,没想到在此相遇,实在缘分不浅。”林高帆已给骆锦枫斟上了好酒。 “每次相遇,便要林公子破费,实在过意不去。”骆锦枫道。 林高帆笑了笑:“骆姑娘哪里的话,银子总是要花的,朋友却不是时常有的。更何况在这里地方遇见姑娘,实在难得。” “看来林公子去过不少地方,也交过不少朋友。不过我有些好奇,这里的苗人倒是嗜酒异常。”骆锦枫道。 “《辰州府志》艺文卷曾有一首苗民的七绝,这样咏道:“江城杨柳绿成围,日暮渔翁换酒归,醉卧晚亭呼不起,白头高枕一蓑衣。”我想这便是他们的风俗吧。”林高帆淡淡道。 “林公子当真才贯二酉,学富五车。”骆锦枫已暗自钦佩。 林高帆默然半晌:“可骆姑娘却让我懂得了一个道理。” “哦?”骆锦枫已将一杯酒送入了口中。 林高帆默默道:“我既习武,便是为了路见不平,出手相助;可是有时候盲目出手,却未必是一件好事。” 骆锦枫摇摇头:“若此事令林公子下次犹豫是否出手,那我便罪不可赦了。” 她又道:“但确实有许多事,你虽是好意,却未必会有好的结果。” 林高帆已连灌了三杯:“我若上前教训他一顿,然后一走了之,他说不定会拿周边百姓撒气。可是我又不能一直守在那处,他罪不至死,我也不能杀了他;这倒真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骆锦枫无奈地笑了一声:“只因人本就是复杂的,野兽为了生存杀人,人却可以因为各种原因杀人。” “你说的实在不错,有些人,你是无法与他讲道理的。”林高帆望向窗外,那腾腾上升的热气,那已染了油污的白布,那正在吆喝着的面主。 那客人大力了拍了拍桌子,面主便堆着笑,小跑了过去。 他突然感慨道:“他们或许只求稳定的生活罢了。” 桌上那精美的菜肴已有些凉了,只是这话题实在不太轻松,二人还未动过筷子。 现在骆锦枫终于夹了一片凤舌到碗中:“现在你总该知道何为忍一时风平浪静了吧?” 林高帆正准备落筷的手,又停了下来,他有些愤愤不平:“一味的忍耐岂不是只能助长了那些人的气焰?” “你可知道那日我为何拉住你?”骆锦枫突然道。 “你不是担心他事后寻不到我,会报复其他无辜的人?”林高帆道。 “不...只因我知道他平日虽有些嚣张,但却不是草菅人命的恶人。”骆锦枫道。 林高帆摇摇头:“无论他平时是不是恶人,若做了恶事,便该受到惩罚。” 骆锦枫默然半晌:“这话我无法反驳,世上的事若是每件都想的那么复杂,那也许什么事都做不好了。” “来,吃菜,我们本难得在此相遇,何故弄得如此忧愁?”林高帆道。 骆锦枫展颜一笑:“多谢林公子设宴款待。” 这两人寒暄几句后又开始谈天论地,却只字不提来湘西的目的。他们也实在该换身衣裳,毕竟一个俊俏的汉人公子和一个窈窕的汉人姑娘在这里实在惹人注目,好在一座大屏风已挡住了二人。 相距不远的另一桌也坐着一男一女,男的高高瘦瘦,女的却是婀娜多姿。这正是唐二公子和那腰间挂着吴钩的苗疆女子。 “你为何总是皱着眉头,难道我也不能使你欢喜?”苗疆女子娇嗔道。 “你...为何带我来这里?这里的人...让我不太舒服。”唐云飞道。 “你看你那深邃迷人的脸庞,就连我都忍不住想要看上几眼,更何况她们呢?”苗疆女子笑嘻嘻道。 唐云飞站起了身:“我有些累了。” “你不想看看我住的地方?”苗疆女子道。 “这...”唐云飞有些迟疑。 苗疆女子随即不悦:“我们相处许久,你还对我有所防范?” 唐云飞摇了摇头:“走吧。” 第一百零七章 五毒教 乐羽漫步在林间,已深深地吸了口气。他才穿过了散落在山林溪水古道间那黑白色调的民居。只是这简约的黑白不再让他感到从容,反而是陷入无比的沉寂。 他实在不忍回想浓眉叔叔断刀后那迷茫的双眼,那种丧失了一切希望的眼神,让人措手不及。他本期望这几年浓眉叔叔早已忘怀当年的事,可怎想到如今他竟生死未卜... 他分明记得先前林高帆告诉他浓眉叔叔已被春谷堂的人接走,怎会...马伯伯说浓眉叔叔死在了剑门关,可是乐羽心里清楚,若是古仲吕被自己杀死,那时混乱至极,绝不会有人对浓眉叔叔痛下杀手,可是他那时神志不清...他到底去了哪里? 他向空中挥了一拳,怒吼道:“究竟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事情?” 天下之大,我该去何处寻他? ...... 这条路上已没有多少人,只因赶尸人昼伏夜行,没有人愿意看到会走的死人。 但唐云飞却不是一般人,更别说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位苗疆女子。 “你可听过五毒教?”苗疆女子突然道。 唐云飞愕然道:“实在没有多少人愿意听过这个名字。” “你与他们交过手?”苗疆女子道。 “我已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唐云飞默默道。 苗疆女子咧了咧嘴:“原来你先前的害怕是装给我看的。” 唐云飞冷笑一声:“呵,闯荡江湖数年,我还未怕过什么。” 苗疆女子上前挽住唐云飞胳膊,面带娇羞:“你知道我就喜欢你这样子。” “阿萝,你要带我去哪?”唐云飞淡淡道。 阿萝凑上了他的耳边,轻轻道:“五毒教。” 唐云飞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随即退开:“你与五毒教有什么联系?” 阿萝仍是笑嘻嘻道:“你许久不唤我的名字,一唤便要划清界限吗?” 唐云飞默然半晌:“我并不是同你划清界限,只是五毒教的人向来心狠手辣,怎能令人不防?” 阿萝却是不恼:“这些日子,我要对你下蛊,早便下了。况且你又没得罪我,我又何必置你于死地?” 她转而又道:“你可知道九叔是谁告诉唐宁的?” “原来是你...我料唐宁也不会认识那种人。你的背后既然是五毒教,又何须拉上我唐门?”唐云飞道。 阿萝叹了口气:“若是到现在,你仍不知我对你的心意,那我真该伤心难过了。” 唐云飞冷笑一声:“我若早知道你是五毒教的人,也不会与你扯上关系。” “你忧愁时十分迷人,冷漠时又十分残酷;你就不想问问我带你去五毒教做什么吗?”阿萝道。 “我虽知你不会害我,却不愿意和五毒教的人扯上联系。”唐云飞淡淡道。 阿萝的脸色已沉了下来:“若是你父亲在世时,你或许还可以这样说;如今你已别无选择。” “你说什么?”唐云飞面有不悦。 “你可知道五毒教已与上官堡合作?”阿萝道。 “什么!”唐云飞大吃一惊。 “你以为上官徵这段日子窝在上官堡是在做什么?”阿萝冷笑道。 “难道他在练蛊?不...这不可能。”唐云飞连连摇头。 “只因他绞尽脑汁也无法参透魔刀的奥秘,这才在齐邈的建议下找上了五毒教。”阿萝道。 唐云飞此时已无法冷静,只因这件事实在太过匪夷所思。 “我带你去五毒教,只是让你去看看所谓的名门正派有时还比不上邪门歪道。”阿萝淡淡道。 唐云飞面色一沉,缓缓道:“你倒真教会了我许多。” 阿萝又上前挽住了唐云飞的胳膊:“走吧走吧,你既肯来这,还顾虑什么呢?” ...... 乐羽到了广州后,便直奔城南。 “小姐,乐公子在门外等候。”林家下人道。 “还不快请他进来?”林静娴道。 乐羽已跨过长廊,来到堂前。 “静娴!许久未见,你还好吗?”乐羽道。 “高帆回来后,都跟我说了,你的伤好些了吗?”林静娴关心道。 乐羽苦笑一声;“好像每次见你都是伤痕累累;我本在忘初村过着平淡的日子,奈何别人不愿意我如此逍遥自在。” 他又道:“你可知道我在路上遇到了谁?” “谁?”林静娴道。 “顾曦!”乐羽道。 林静娴先是一怔,忙道:“顾曦?你说你遇到顾曦了?她现在在哪?她还好吗?她怎么没有跟你一起来呢?” 乐羽面对这一连串的问题有些伤感,顾曦听说他遇到林静娴的时候却是十分平淡。 “她...唔....顾曦现在正在忙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所以没能跟我一起来。” “哦...这样啊...”林静娴失落之情溢于言表。 “等她忙完了,我带她一起来见你。”乐羽忙道。 “好啊!到时候我们三个好好聚聚。对了,你不去看看南宫姑娘?”林静娴道。 “对了,高帆在吗?我有事寻他。”乐羽道。 “他送南宫姑娘回来后,便离开了,说要出去调查一些事情,走了有些日子了。” 乐羽轻叹一声:“你可知他何时回来?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问他。” 林静娴摇摇头:“他做事没个谱儿,有时候很快,有时候许久都见不到人影。你可以在此多留一些时日,南宫姑娘也常念着你呢。” “南宫姑娘...”乐羽不觉得默念了几声。 “你不去看看她吗?”林静娴又道。 乐羽点点头:“你说的不错,我是该去看看她;若是高帆回来,你可要马上告诉我。” “知道了,他若是回来,我便告诉他,让他去找你。”林静娴道。 “嗯...那我去了。”乐羽转身出了林家,心里却有些忐忑。他先前一直在外奔波,不必思考感情的问题;可现在前去看望南宫沐,许多东西又要重新面对。忘初村里能让他烦心的事不多,所以他能时常想着南宫沐。可现在麻烦一个接一个,他究竟要怎么面对南宫沐,他实在也没个底。 罢了,既答应她要来看她,去了再作打算吧... 第一百零八章 恼 林高帆已在这奢华的酒楼栈睡了几日,这几日他简直连酒楼都未走出一步。外面的景象实在让他不自在,他索性就窝在这酒楼里。而骆锦枫居然也随他待在这酒楼里,好似二人只是换了个地方睡觉。 现在林高帆伸了个懒腰,准备出门溜溜,他已经换了身苗人装扮,因他实在受不了别人盯着他的模样。他左脚刚踏出门,便听到骆锦枫唤道:“林公子终于要出门了吗?” 林高帆扭头一看,骆锦枫也换了身苗族衣裳,白皙的肤色衬托出淡淡桃红色的嘴唇,那绣花和银饰让她更突显一种异域之美。 骆锦枫面色泛红:“林公子为何盯着我看?” “只因骆姑娘实在太美。”林高帆道。 骆锦枫嫣然一笑:“我从不喜欢听恭维的话,但我知道林公子却不会恭维我。” “无论谁说这句话,对骆姑娘而言,都绝不会是恭维。”林高帆坦然道。 “林公子这番话倒让我受用得很;呆在这几日,也有些闷了,我也随林公子出去走走。”骆锦枫道。 林高帆笑道:“有骆姑娘相陪,正是再好不过了,请。” ...... 碧海庄现在俨然已经是江南第一大庄,来到江南,若没有拜访碧海庄,那一定是一件憾事。黄钟这些日子实在太忙,他看起来沧桑了一些,但显然乐在其中。 “庄主还未下定决心?”严之礼道。 “我已想过你说的问题,邀乐兄前来作客权当叙旧,至于他与黄馨互相是否青睐则看他们的发展了。”黄钟道。 “庄主不必亲自去请,若是这样做了,他也不会来。”严之礼道。 “为什么?”黄钟道。 “庄主认为他与上官徵的关系如何?”严之礼道。 黄钟默然半晌:“几年未见,确实多了许多变数。” “庄主也不必过虑,乐羽已从春谷堂前往广州,若是他还记得与庄主的情谊,必会前来拜访,我们只需等他上门即可。”严之礼道。 “只是...”严之礼欲言又止。 “你知道我向来不喜吞吞吐吐的。”黄钟厉声道。 “秦陌最近一直在探查唐门的境况,他发现唐云飞去了湘西一带。”严之礼道。 黄钟眉目一动:“哦?我听说他才刚刚接任门主不久,怎会这个时刻去了湘西?” “据说与五毒教有关。”严之礼道。 黄钟愕然道:“你说什么?” “他身边跟着一个苗族女子,那女子与五毒教似乎有些联系。”严之礼道。 “唐门若是和五毒教扯上联系,那事情便复杂多了。”黄钟道。 “五毒教向来利益为先,庄主不必烦恼。”严之礼道。 “即便如此,难道我碧海庄还能与五毒教有利益往来吗?”黄钟斥道。 “庄主莫怪属下直言,江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庄主这一路走来,也深知只凭自己一腔热血,是往往难以成事的。义也分大小,有时候行些小恶,才能成就大义。” 黄钟拂袖道:“这些尚且不论,你让秦陌跟好唐云飞,若是五毒教参与进来,我们便要改变策略了。” “五毒教作恶多端,庄主何不趁机铲除他们?”严之礼道。 黄钟沉默半晌,他现在的实力确实足以铲除五毒教,只是若是前往湘西,不免大费周章;即使能铲除五毒教,碧海庄也必有损伤。从前他挑战云南三毒,不过孤身一人,现在碧海庄这么大的基业,他的顾忌便也多了许多。 “此事再议,你先下去吧。”他缓缓道。 ...... “高阁客竟去,小园花乱飞。参差连曲陌,迢递送斜晖。 肠断未忍扫,眼穿仍欲归。芳心向春尽,所得是沾衣。” 南宫沐自从回了广州后,便一日比一日憔悴。众人只当她害了病,吃了许多药也不见好。 她确实有病,只不过那是很难解的相思病,连她自己都医不好。 桃花已一片片落下来,溪水依旧泛;南宫沐正倚在楼阁前,痴痴地望着手中的一截青布。那是当时在忘初村中逃跑时,她匆忙撕下的;这是她在忘初村的凭记。她总想着那些日子,虽然那个时候她什么都要亲自去做,可是她乐此不疲。马大婶、杨大姐、孙大娘这些她平时绝不会接触的人,也被她记在了心里。 “小姐,小姐!”小蝶嚷道。 “嚷什么嚷?”南宫沐皱了皱眉,她近来的心情也确实差得很。 “小姐,你看谁来了?”小蝶侧身一让。 “谁?南宫沐扭头一看,不禁大喜:乐大哥!你怎么来了?”她朝思暮想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小姐,好久没看见你露出笑容了呢。” “小蝶!”南宫沐娇嗔道。 小蝶嘻嘻一笑,连忙跑的无影无踪。 乐羽望向南宫沐,许久未见,她除了面容憔悴了些,还是那样温柔。他突然想,要是一直在忘初村,说不定就会与南宫沐一直那样下去。 南宫沐被他望得脸都红了,娇羞道:“乐大哥这些日子都去了哪里?” 乐羽这才缓过神来:“我在蜀地遇到了故人,便停留了些日子。沐姑娘,你这些日子还好吗?” “我很好,林公子一路上也很照顾我。”南宫沐道。 乐羽点了点头:“他做事,向来是让人放心的。” 南宫沐凑上前去:“乐大哥呢,这一路可还顺利?这次会在广州停留多久呢?” “其中曲折,自不必多说,好在一路安然无恙;这次来广州还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问高帆,可他至今未归,我便打算在这里待上几日,等他回来再作打算。”乐羽只字不提遭遇的危险,免得让南宫沐担心。 “好啊,乐大哥还住在从前的那座屋子吗?你的屋子一直都空在那里,一直都有人打扫。”南宫沐道。 乐羽忙道:“我便住在林家,沐姑娘不必费神了。只是许久未见,便来看看你。” 南宫沐脸上的光芒又暗了下去:“这样啊...住在静娴姐姐家也好,毕竟你也很长时间没见静娴姐姐了。” 她随即又道:“天色还早,我们去街上走走吧?” 乐羽点了点头:“那走吧,我正好要去街上买些东西。” 第一百零九章 女人的眼泪 江湖上用毒的高手不少,而五毒教却是任何人都不愿意招惹的门派。只因为一旦惹上了他们,结果就只有死。 蜈蚣、毒蛇、蝎子、壁虎和蟾蜍,这五种有毒动物合称五毒。五毒教中人不仅擅长五毒毒术,更精通苗疆蛊术;以无形造有形,以有形载无形,虚实结合,当真令人防不胜防。 五毒教除教主外又有左右两大护法以及五使,只是教主数年前突然失踪,左右护法为立新任教主之事已差点兵戎相见;如今二人共同管理五毒教事务。 “你瞧见了吗?”阿萝轻声道。 唐云飞摇摇头:“你若不带我来,我恐怕永远也想不到五毒教的总部居然会在这儿。” 这里确实普通的很,不过建在梅山山脚下,若寻常人经过,只会认为是一座大庙而已,哪里想得到这里竟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五毒教?莫说唐门,恐怕就连寻常帮派也不会将总部设立在如此不起眼的地方。 只是五毒教以毒为先,若是开宗立派,立在明处,即使他们坐拥湘西之险,江湖上的正义人士也绝不会令他们安宁。 “听说他们寻回了前任教主的遗孤,正打算拥护她为新任教主。”阿萝道。 “那此时岂非五毒教动荡之时?”唐云飞道。 “若非如此,上官徵怎会插手此事?”阿萝道。 唐云飞心道:上官徵究竟打的什么算盘,先是古门的齐邈,又是五毒教,他到底想干什么... “你定是奇怪我为何带你来,我只想告诉你,五毒教的人是我最恨的人,我带你来,只是想你能铲除五毒教!”阿萝突然道。 唐云飞愕然道:“你说什么?” 他还以为阿萝与五毒教有什么关联,却未曾想到事情竟另有曲折。 阿萝心里有许多话,只是俱说不出,只管呜咽对泪。 唐云飞只觉有些心酸,忍不住道:“你从未对我说过你的家人,难道便是他们所为?” 阿萝神情突变,狠狠道:“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日,因为从那一日起,我便成了孤儿,他的样子,我永远都不会忘记!” “你说的是谁?”唐云飞道。 “五毒教的左护法何玉锋!”阿萝的牙齿已在打颤,墙边的瓦块已被她抓的粉碎。 唐云飞沉默半晌:“何玉锋外号鬼童子,他的武功虽未至一流,但心机极深。只因他的样貌身高与孩童无异,正因如此,他便极其容易赢取他人的信任;而他之所以这么多年从未失败,只因见过的他的人全部都死在了他的手上。” 阿萝抓住了唐云飞的胳膊:“你会帮我的对吗?” “这...”唐云飞实在拿不定主意。 他虽不屑与五毒教为伍,可若是得罪了他们...唐门的日子也绝不好过... “你若是肯帮我杀了何玉锋,不仅我的身子,就连我的心也生生世世跟随你。”阿萝靠在了唐云飞怀中。 唐云飞嗅着阿萝身上那奇异的香气,更觉迷茫。 “这世上我只有你一人可以依赖,你若是不帮我,那我真不如死了算了!”阿萝清泪涟涟,虽不是嚎啕大哭,然而这无声之泣,气噎喉堵,更觉得利害。 她软弱的时候,又显得极为可怜,实在令人无法拒绝。 唐云飞长叹一声:“我们先回去,再作商议。” ...... 一连数日,林高帆仍未归来。乐羽眉头深锁,他总不能一直在这里等下去。剑门关之战,黄兄也在场,我虽还未理顺当年黄兄与上官徵争夺魔刀的事情。可现在为了浓眉叔叔,已顾不上许多。况且黄钟当时为他寻药也出了不少力,他早该去碧海庄拜访黄钟。 可他不能一走了之,南宫沐始终是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况且只要他不去南宫府,南宫沐便会来林家找他。 “乐大哥,静娴姐姐说你这几天一直没出去呢。”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乐羽苦笑了番,果然来了。 “沐姑娘你来的正好,我正打算去找你。高帆迟迟未归,我得离开广州了。”乐羽话刚落音,只见南宫沐的神色已变。他又开始挣扎起来,表面上看他好像很嫌弃南宫沐,其实他从没这样想过。 离合多次,南宫沐本该司空见惯,只是每次离别,便又伤了她一次。 “乐大哥那么快就要走?乐大哥要去哪?”她的话还算镇定,但眼神已有些闪烁。 “碧海庄。”乐羽道。 “乐大哥是要去黄庄主那里?我可以一同去吗?在家里待得无趣透了。”南宫沐满是期望地望着乐羽。 这样的回答,乐羽已习惯了。无论自己要去哪里,南宫沐总是想着要同去。他从不反感南宫沐,只是在没有确定对南宫沐的感情之前,他不想这样相处。 他默然半晌,终究还是摇了头:“沐姑娘...你...” “你又想丢下我?我在这里等了你那么多天,你...你便又要离我而去...我...”南宫沐几欲掩面哭泣,似乎已忘了广州才是她的家。 “我...”乐羽苦笑一声,他词穷了。 “我跟随了你那么久,自问没有奢求什么。我想要的不过是那么一点点关心...可是...可是你有给过我吗?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吗?”南宫沐激动的喊了出来。 “你就不能真的关心我?发自内心的关心我?从前你总说怕我受伤害,那么你这一次去碧海庄也是危机四伏吗?你根本就是借口,骗子!”南宫沐从前总是柔声细语,这次不知是否憋在心里太久,一举爆发了出来。 乐羽叹了口气,感情的事他确实有些优弱寡断,他并非对南宫沐毫无感情,只是他放不下上官嫣,又或者说他不愿放下上官嫣。哪怕上官嫣已离开了很久,他仍不愿开始接受别人。 南宫沐也默默地不讲话,眼泪却大滴大滴的落下。 乐羽摇摇头,他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着南宫沐:“走吧,我带你去碧海庄。” 谁说眼泪不是女人最有效的武器? 第一百一十章 弦外之音 这是一条长长的石道,两旁池水几乎与石道平行;每隔百米便会亮起一盏灯。 林高帆独自走在这石道上,他一身白衣在冷凤下纹丝不动。 远处烟雾缭绕,若不是身处地下,林高帆定以为自己来到了天上。 现在他停下了脚步,因为他已赫然见到了一座大殿。 这座大殿比他从前见过的任何建筑都要壮观,庄严。 他确实没有想到九叔会住在这里,他原以为九叔只是一个江湖术士。 他定了定神:“在下林高帆,前来拜访九叔。” “林公子何不进来说话?” 殿内传来一阵声响,声音竟像是来自数丈外。 林高帆心道:看来这九叔武功竟也不俗。 他摸了摸别在腰间的玉箫,便大步朝殿内走去。 ...... 道别林静娴后,乐羽和南宫沐便往碧海庄去了。 这一路已是江南风景,鸟语花香,莺飞草长。 南宫沐虽长在南方,但又如何见识过这样的风光?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乐羽上次来的时候是夏秋时节,这一次他也被这路上的景色所折服。 哪怕偶然飘起濛濛烟雨,也自是行船点墨,晕染河山。 现在,马车已穿过林间,入了城。 姑苏城不愧为江南最大的城市,熙来攘往,不见停歇。 一十五六岁的女子已攀上了乐羽的马车:“公子,可要买些杏花?” 乐羽掀开车帘,见这女子眉目清秀,说不出的稚嫩,他点点头:“好,你便拿一些给我。” 那女子低头在篮中摆弄,只见一阵白光泛起,她右手已刺了出去! 乐羽左手二指不过在她匕首剑尖轻轻一弹,她的手臂便垂了下去。 那女子见一击不成,便连忙落荒而逃。 乐羽摇了摇头,他并非心软,只是在这街市上,不愿引起恐慌。 南宫沐这才凑了过来;“乐大哥,我好像听到有人卖花?” 乐羽苦笑了声,心道:沐姑娘,若是掀开车帘的是你,你可知道有多危险? 嘴上却道:“没事,她的花有些残败,我到时挑些更好的给你。” 车夫此时拉紧了缰绳,马车缓缓地停了下来。 “公子,到了。” 乐羽掀开车帘,跳了下去,又扶住南宫沐:“沐姑娘,请下来吧。” “乐公子,什么风把您吹来了?”碧海庄的守卫上前道。 想不到匆匆数年,碧海庄的守卫还记得自己。 乐羽笑道:“在下此番特来拜会黄庄主。” “请乐公子稍候片刻。”其中一个守卫连忙跑去通告。 “庄主,乐羽已在庄外等候。”严之礼道。 “喔?他竟来得如此之快?快,随我出庄迎接。”黄钟道。 “属下遵命。”严之礼道。 ...... “乐大哥似乎与黄庄主许久没见了。”南宫沐道。 “是啊,想不到时间竟过的如此之快。”乐羽叹道。 “乐兄!”黄钟人还在庄内,声音已飘出庄外。 “哎呀,乐兄怎么来也不提前告知我一声?” 此时的黄钟一身紫袍,不苟言笑,相比先前更多了几分稳重。 “自上次一别,已匆匆数年,现在才来拜访,望黄兄莫要怪罪。”乐羽抱拳道。 黄钟摆了摆手:“乐兄这是哪里的话?喔,南宫姑娘也来了,快,请进来说。” “黄兄近来如何?碧海庄今日已是江南第一大派,实在可贺。”乐羽道。 黄钟笑道:“那都是江湖上的朋友给的面子,乐兄的伤已经完全痊愈了吧?” 乐羽突然鞠了一躬:“先前黄兄为我寻得奇药,救我性命,此等恩情,实在无以为报。” 黄钟连忙扶起乐羽:“乐兄言重了,你为了武林同道铲除古门而身受重伤,我等岂能坐视不理?” “请上座。”黄钟道。 “叨扰黄兄了。”乐羽道。 “来人,看茶!” “乐兄客气了,我听林公子说乐兄已隐居西南,此次出来可是发生了大事?”黄钟道。 “黄兄有所不知,我原本确于西南一村落中隐居,与世无争。但前些日子一群江湖人士来到村里,硬是要将我带往上官堡,我自然不从,这才杀出了一条血路!”乐羽轻描淡写,其中凶险却只字不提。 “岂有此理!黄钟厉声道:乐兄和南宫姑娘可有受伤?” “一些小伤,不足挂齿;黄兄可知古门的羽扇舵主齐邈加入了上官堡?”乐羽道。 黄钟点了点头:“确有此事;古门作恶多端,齐邈作为谋士难辞其咎!故我实在不明白上官前辈的用意。” “黄兄可还记得华山掌门卓奕衡?”乐羽突然道。 “当然!当初若不是因为华山诈降,我们绝不可如此轻易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他也算是个人物。”黄钟轻叹了声。 “诈降此事是由上官前辈建议,故我便想去华山探探他的口风,可是我才至华山,却已得知他居然死了。”乐羽道。 “是,据说是暴毙而亡,前些日子我也去祭奠过了。虽然事有蹊跷,不过华山之事,外人也不好插手。”黄钟道。 乐羽摇了摇头:“黄兄有所不知,卓奕衡并非暴毙而亡,他真正的死因是因为暗器!” 黄钟愕然道:“什么!卓奕衡之死乃是暗器所致?乐兄此话切不可随意说出口。” “我知卓奕衡之死兹事体大,故没有说出去。”乐羽又道:“那日我与高帆夜访华山,穿过峭壁,来到后殿,找到了卓奕衡的尸体。” “我想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华山,也只有乐兄的身手了。”黄钟叹道。 乐羽笑了笑:“黄兄过奖了,高帆对暗器略有研究,他判断出卓奕衡真正致命的部位在脚踝,乃龙腾梭所致。” “龙腾梭?听起来像是一种暗器,却不知是哪门哪派。”黄钟道。 “不错!高帆说这龙腾梭是唐门的独门暗器。”乐羽道。 黄钟默然半晌:“唐门?莫非唐门也与此事有瓜葛?” 乐羽长叹一声:“我已去过唐门,也与唐云飞交过手。” “你已与唐二公子交过手?”黄钟惊道。 “华山之事应不是他所为,但唐门脱不了干系!”乐羽厉声道。 黄钟点点头:“华山一事,我并不知晓内情,还道卓奕衡真的暴毙而亡。既然乐兄告知了我,我定会差人查个清楚。” “乐兄远道而来,还请先吃些东西,歇息一下;从前乐兄住的屋子,也早就准备好了。” “那便多有打扰了。”乐羽道。 第一百一十一章 选择 屋外夜黑深邃,屋内红烛摇曳。 一张宽大的床上躺着两个人。 “你想好了吗?”阿萝轻轻道。 “你记得他的样子?”唐云飞道。 “我死也忘不了。”阿萝狠狠道。 “唐宁已在路上,你只需要将你所知道的告诉你,其他你就不必管了。”唐云飞淡淡道。 “你真好!”阿萝将床沿青帐一解,便扑向了唐云飞。 屋外已下起了雨,这深夜的冷雨是敌不过火热的娇喘声的。 ...... 乐兄既已重出江湖,不知道日后作何打算?”黄钟道。 乐羽颇有些无奈:“做了过河卒子,也只能拼命向前。” “乐兄若不嫌弃,可留在山庄与我共商大事。如今江湖上一些所谓正派早已不复当年,而一些小门派早已被上官堡收入门下。我黄某不才,但碧海庄这些年也小有成就,不至于让上官堡独霸武林。”黄钟豪情更胜当年。 “黄兄所言极是,只是天山覆灭,作为天山中人,重建天山,责无旁贷。”乐羽道。 “乐兄乃重情重义之人,我自然知晓,只是天山如今...黄钟顿了顿:“乐兄所想绝非易事。” 乐羽长叹一声:“黄兄所言不虚,我自知一人难以成事,还望黄兄相助,日后可成犄角之势。” “大哥,你们在说什么呢?”一着淡青衣女子姗姗然而来。 乐羽定眼望去,这女子一缕长发飘然于胸前,肤光胜雪,眉目如画,容貌惊为天人!乐羽望着她那清澈的眼睛,竟有相识之感。 南宫沐瞪了乐羽一眼,心里满是不悦:乐大哥眼睛都看直了... “你今日怎么有空出来?平时你可是觉得我们这种谈话烦闷的很啊。”黄钟笑道。 黄馨朝众人笑了笑:“好久没见兄长这么开心了,这位难道就是?” “咳,我竟忘了介绍,这位就是武林盟主乐羽,这位是南宫姑娘。” “乐兄,南宫姑娘,这是舍妹黄馨。”黄钟互为介绍。 “哦~原来是乐公子,早就久仰乐公子大名!先前乐公子只身独闯古门,后又铲除了古仲吕,今日一见,果真令人敬佩!” “南宫姑娘,你好。”黄馨上身微俯,双手互握合于胸前,行了一礼。 “黄馨姑娘,多有打扰。”南宫沐还了一礼。 乐羽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却始终想不起何时见过这女子:“黄兄莫要取笑于我,盟主早已是过去之事,何必再提,姑娘叫我乐羽便好。” 黄钟叹了口气:“唉,我这妹妹可真让我头疼!婚事毫无着落,相了多少名门之后,亦无结果;说是想自己挑选,可是过了这么久,依然未见人影啊。” “哥哥!你...你说什么呢?像是妹妹没人要似的。”黄馨红着脸道。 “黄兄莫急,令妹如此优秀,何愁找不着如意郎君?”乐羽笑道。 “咳咳,长兄为父,眼看她也不小了,哪能不操心?黄钟接着话锋一转:咦?乐兄,你应当还未成亲吧?” 嗯?乐羽突然一怔:“并未成亲,但我...” 黄钟打断了乐羽的话:“咦,乐兄未娶,舍妹未嫁,我看你们简直是郎才女貌,不失为天赐一对啊!” 南宫沐在一旁脸都青了,心道:什么!黄庄主这是要逼亲吗? 乐羽尴尬一笑,却不知如何作答。 “哥,你乱说什么...不理你了!”黄馨面露娇羞,随即走了出去。 “哈哈!我这妹子倒害羞了。舍妹温柔贤淑,多少世家子弟上门提亲,她都瞧不上眼,难得她跟乐兄如此投缘。”黄钟自然也有他的打算,若是乐羽能同他结为亲家,双双联手,上官堡又有何惧? 乐羽已有些后悔来到此处,浓眉叔叔的事情还未来得及问,自己又摊上了这事... 他自是懂得这弦外之音,若没有黄钟的帮忙,自己重建天山无疑痴人说梦!这...该如何是好。 他情急之下忙道:“天山如今百废未兴,若是无法重建天山,恐怕我无暇...” 黄钟笑道:“哎,乐兄,重建天山与成亲可不是一件矛盾的事情;若是你与舍妹成亲,我们结为亲家;那么天山的事,自然也是我碧海庄的事。” “这...我...”黄钟的话已经说的再明白不过,可我...乐羽竟被这事逼得手心全是汗水。 南宫沐一直望着乐羽,心中默念着:乐大哥千万不要答应...乐大哥千万不要答应! “乐兄不必急于答复我,还请好好想想,你我联姻可谓百利而无一弊。”黄钟道。 ...... 回到房中,乐羽的眼里满是那摇曳的烛光,他的心里也如烛光那般摇摆不定。黄钟的话再明白不过,他已不能装傻。 眼下武林,上官堡独霸北方,而南方皆以碧海庄为首。天山虽已覆灭,可师父留下的威望,谁人不尊?只是我若要重建天山,在这夹缝中实在难以生存。 我隐世许久,江湖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上官伯伯突然差人寻我,有否关联?黄兄此番以联姻之名拉拢我是否也为了增强自身的实力好对抗上官堡? 上官堡现在实力仍比碧海庄高出许多,寻我是否怕我与黄钟联手,对他不利?先前那些人初时还彬彬有礼,见我不肯,不惜痛下杀手!看来上官伯伯已决定即使杀了我,也不让我有与黄钟联手的机会! 先前和那些人大打出手,已与上官堡撕破了脸,若是不答应黄钟的亲事,很明显就是不愿与碧海庄合作。那黄兄也绝不会助我重建天山。若凭我一人之力重现天山威望实乃痴人说梦... 乐羽长叹一声:这究竟是怎么了?我们曾经一起上华山,闯剑门关...如今却... 呵...若没有一定利益,谁又愿意倾力相助? 唉,黄兄这么做也并无不对。重建天山谈何容易,那需要大量的人力财力;更别说上官堡还在一旁虎视眈眈。即使黄兄无所求,我也承不了这份情。可我既已重出江湖,就该振作起来,为了师父,为了师妹,还有众多天山弟子,我一定要重振天山! 若不答应黄兄,他是否也会像上官堡那样将我除之而后快? 若答应了他,便是挑明了与上官堡对立。 我若助上官堡,那碧海庄顷刻间可覆,然而我自己的下场又会如何?商雅镇那一对兄弟的对话如果属实,那么上官伯伯与古门究竟有何瓜葛?古门可是害死父亲的凶手!他...他怎么能这么做? 我若助碧海庄,那么互成犄角之势,既能相互依靠,又可相互制约,黄钟也必会全力助我重建天山,天山自可凭借碧海庄的实力东山再起,重拾名望。 谁又想受制于人,可如今我有得选择吗? 我不能再如此优柔寡断,否则谈何重振天山?为了天山,我定要摒弃一些东西! 乐羽扬起了酒,一饮而尽。 若酒不能消愁,又有什么能消愁呢? 第一百一十二章 前因 一抹云霞悬挂在天穹,微风轻轻地摆弄着唐云飞的衣袂。 他所处的地方总是很安静,所以他才有许多时间思考,正因如此,他才会有那么多的忧愁。 方才晚霞满天,现在他望去的地方已蒙上了一层灰色。远处的梅山就快要消失在夜色中,那啼血的杜鹃花更加显眼。 一钩斜月攀上了小楼的栏杆,杏花在微寒中绽放。唐云飞的背影在这冷风下略显凄凉。 他是不是一个可怜的人?恐怕没有人会这么认为,或许连他自己都不这么觉得。若是让你用自由去换取富贵以及地位,你肯换吗? 大多数人是愿意的,因为有许多人既牺牲了自由,也得不到荣华富贵。 “门主,这是您要的所有信息。”唐宁已走上前来。 唐云飞点了点头,挥手让他退下。 “何玉锋虽然长的像小孩,可是他毕竟不是一个小孩;可又因为他长的像小孩,他从未感受过男女之情,故他每隔几日便要寻女子发泄一番。”唐宁叮嘱道。 “你既给了我所有信息,又何必再多费口舌?”唐云飞淡淡道。 唐宁退了几步又停了下来:“门主,您确定要对何玉锋下手?我们与五毒教素无恩怨,此时对他们的左护法下手...恐怕...” 唐云飞点点头:“你的顾虑我明白,我会做的很隐蔽,绝不会让人发现此事与唐门有关。” “门主何须露面?还是属下去做吧。”唐宁道。 “不行,何玉锋既然能坐上护法之位,武功也定差不到哪去;此事我亲自去,你不要插手。” 唐云飞又道:“唐门现在如何?” “一切如常,老门主在您继任前已将一切都布置好了。”唐宁道。 唐云飞默然半晌,父亲已为我铺好了路,我能否就此高飞? ...... 逸气横秋,旷而弥真。 正是古曲《平沙落雁》。 乐羽推开了门。 清秋寥落,鸿雁飞鸣。 不知是何人所奏? 他循声而行,这情景让他想起了数年前的那个夜晚。 他果然又来到了这个地方,曲折的回廊沿溪而建,一处婉亭突现。 小亭伸入水中,卷角如鸟翼展翅欲飞。 乐羽怔住了:果然是她! 只是她今日所奏已与往日大有不同。 新日遇旧人,此情此景,让乐羽回想起数年前他为了联合碧海庄共抗古门来到此处。现在古仲吕已死,来此的心情自然不比从前,他仍没有走上前,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 一曲作毕,那女子已收起了乐具,而乐羽却依然沉溺于那婉转回旋之音中。 那女子并未向先前那般离开,而是向他走了过来。 乐羽木在那里,突然有些心慌;他想要走,却发现双脚死死地定在那儿,无法动弹。 “原来乐公子早就在这儿了。” 乐羽只觉一阵淡香迎面扑来,却仍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只因他已认出了这声音。 “乐公子竟不敢看我?可是我样貌丑陋,扰了公子的兴致?”黄馨道。 “姑娘何出此言?”乐羽连忙抬起头,却对上了黄馨的眼, 他终于知道为何对她有一种相识之感了。 二人双眼对视,仿佛是相识已久,久别重逢的好友。 不需要任何话语,一个眼神便足以说明一切。 只是樱花树下,另一位女子黯然失色,泣不成声。 ...... 天微亮,青雾笼罩了碧海庄,屋外的紫罗兰四处摇摆。 乐羽换了身淡青衣裳,心情看起来不错。 他走出屋外,发现南宫沐正俯身做着什么。 “沐姑娘怎么起的如此之早?”乐羽道。 “乐大哥也起了?辗转反复睡不着,索性采点露珠作凝神之用。”谁又知道南宫沐是一夜无眠呢? 露珠...凝神...乐羽自言自语着。 “乐大哥?你怎么了?”南宫沐见乐羽突然愣在那里,便轻轻唤了他一句。 “啊?没事。”乐羽显然没回过神来。 “乐大哥有心事?”南宫沐道。 乐羽长叹一声:“自从离开忘初村,我便没有一日没有心事。” “乐大哥,我们再回去好吗?”南宫沐忙道。 乐羽苦笑一声:“回不去了,许多事情都是无法回头的。” 南宫沐忍住泪,转过身去:“黄庄主的妹妹,长的真是天姿绝色。” “哦...”乐羽随口搪塞着。 “黄庄主也有意替乐大哥做媒,不知乐大哥怎么想的?”南宫沐已在小心试探。 “你在乱想些什么?”乐羽却不愿承认。 南宫沐咬了咬嘴唇,先前乐羽望黄馨的眼神,她并非没有捕捉到。 “好了,你在附近逛一逛,这里的景色还不错,我先出去一趟。”乐羽道。 另一间房内,黄家兄妹正商量着什么。 “妹妹,你觉得乐羽此人如何?我看他初次见面便一直望着你,似对你有意。”黄钟道。 “大哥与他交好,他自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只是我看他眉宇之间虽引发着一种正气,但这股正气竟使人不寒而栗。大哥应当也清楚,他此次前来碧海庄,绝不只是拜访大哥那么简单。天山已毁,他既已重出江湖,便不会坐视不理,定要重建天山上。既是如此,又怎会对我有意?大哥怕是会错意了。”黄馨缓缓道。 黄钟默然半晌:“我与他相识已久,共过患难,他绝对是一个可以托付的人;若是你们可以喜结良缘,九泉之下的爹娘也该安心了。” 这...黄馨有些不知所措。 她对乐羽的印象不错,可若要托付终身,还是快了些。 “你可愿意?虽说长兄如父,但你知道我一向尊重你的选择,从未勉强过你做任何不愿意的事情。”黄钟道。 黄馨的脸上泛起了红晕,轻轻道:“不知道人家是否肯答应,更何况他的身边不是还有南宫姑娘吗?” 黄钟大笑几声,已心领神会:“此事你不用担心,我自会处理。大哥只是想知道你的态度,毕竟我只有你一个妹妹。” 大哥...黄馨涨红了脸,低下了头,只轻轻答应了一声:“那就全凭大哥做主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蜕变 暮色已如一张大网,笼罩了整个大地。 黑沉沉的夜,犹如无边的浓墨涂抹在天穹,遮挡了一切星光。 街上已没有人,寻常人在此刻都早该进入梦乡。 只是黑暗处,还有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 “门主,何玉锋就在里面。”唐宁道。 “他在这里?”唐云飞有些吃惊,这地方他曾来过,却未料到里面还有这种营生。 “门主,真的不需要属下辅助?”唐宁道。 “人多未必有利,你只需在我得手后,按我吩咐的做即可。”唐云飞冷冷道。 屋内哀嚎,求饶。 这叫声让人听得心生寒意。 何玉锋此时正挥舞着软鞭。 那女子的背上已被甩出了数条鞭痕,还有十几条抓出的血痕。 何玉峰的脚突然踩在了那女子的头上,他笑得十分狰狞:“你说!我像不像一个小孩?” 那女子被踩的喘不过气来,也只得忍着,只因她知道若是出言求教,只会被打的更惨。 “不...不像...” 何玉峰抓住了她的头发,将她拎了起来:“那你说,你会爱上我吗?” 那女子望着何玉峰这模样,实在有些想吐,可是仍赔着笑道:“公子英俊潇洒,貌比潘安,奴婢怎有福气受公子青睐呢?” 何玉峰笑了笑,将她扔在床上:“很好!你说的话我很受用,你滚吧。” “是...是...”那女子抓起衣裳就往门外跑去。 啊! 只听屋内尖叫一声,那女子已经倒下,一条毒蛇已咬穿了她的喉咙。 哈哈哈!女人!贱人! 何玉峰突然大笑起来。 此时正是何玉峰最懈怠之时,唐云飞本该出手,以他的手法及速度,当能一击毙命! 可他竟一脚踢开了大门! “你是谁!”何玉峰大笑中突然一惊。 “取你性命的人。”唐云飞淡淡道。 “大哥哥,你在说什么?”何玉峰声音却变得稚嫩起来。 唐云飞皱眉道:“怎么还有个小孩?” “刚才有人进来杀死了这个姐姐...我好怕...”何玉峰抹着眼泪,连鼻涕都流了出来。 “你不必怕,我这便带你出去。”唐云飞道。 “谢谢大哥哥。”何玉峰嬉笑中,袖中一条毒蛇突然射出,唐云飞侧闪不急,大腿被咬了一口。 你!唐云飞大怒中想要还击,却瘫在了地上。 “就凭你也想取我性命?”何玉峰冷笑道。 啊...他话音未落,突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口深红色的血。 你...这毒... 他“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门主,您没事吧!”唐宁见何玉峰倒地,连忙奔了上来。 唐云飞摇摇头,站了起来:“蛇头已被我除去。” “属下愚昧,不知门主为何如此大费周章...”唐宁道。 “致命伤若是暗器,就连寻常庸医也能看得出来,更别说我唐门手法举世无双。”唐云飞冷冷道。 “可是他已中了剧毒,门主若是直接拳脚相向,岂不是更加直接?”唐宁道。 “你可知道鬼童子的意思,并不是说他人不人鬼不鬼,而是指他心机颇深。我故意露出腰间的梭镖,袖中的梅花针也若影若现,他怎会看不出?可是这暗器越明显,他便越不相信我是唐门的人。”唐云飞淡淡道。 唐宁点点头:“可这毒?” “我已将五毒教平日用的毒物研制成药膏,嵌入了那女子的身体内。他未中暗器,又死于五毒教中的毒药,自是不会牵扯到唐门。”唐云飞淡淡道。 唐宁愕然道:“这...” “接下来你便按我吩咐的办吧。”唐云飞已消失在夜色中。 唐宁望着地上仍睁大瞳孔的何玉峰,连连摇头:“少主再也不是当初的少主了...” ...... 天晴万里,暖阳当照,对于开心的人,这是美好的开始。 然而对于忧愁的人呢? “乐公子,我家庄主有请。”严之礼轻轻地叩了几下门。 无奈挣扎的时候已经过去,乐羽此时显得十分平静:“请告知黄庄主,我这便前去。” 他换了身淡青衣裳,便大步走了出去。 大厅的下人已尽数散去。 “乐兄,这几日歇息的可好?”黄钟道。 乐羽笑道:“黄兄的庄院景色怡人,江南美食令人齿颊留香,怪不得人常说江南极好。” “乐兄若喜欢这里,住上一年半载也不是问题。”黄钟道。 “那怎好打扰黄兄?”乐羽道。 “若是你我结为亲家,那便没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了。”黄钟笑道。 “江湖儿女婚姻大事向来自己做主,黄兄又是懂礼之人,不知令妹是否另有所属?”乐羽道。 “乐兄不必担忧,舍妹与我早已坦露心事,只待乐兄答应了。”黄钟道。 黄钟见乐羽仍有些犹豫,又道:“到时候天山的事,也自然是我碧海庄的事情;届时乐兄重建天山便容易多了。” 听完黄钟的这段话,乐羽的心像是被上官嫣的赤炎扇割开了一个口,又被天山慢慢地缝上。 乐羽握紧了拳头,心道:重振天山,我责无旁贷!否则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师父和师妹,以及天山同门? “舍妹已和我谈了许多,我知你们早已相识;若乐兄对舍妹毫无情意,我又怎舍得妹妹远嫁天山?”黄钟道。 乐羽正了正身,缓缓道:“那么便依黄兄而言,只是我天山仍破旧不堪,恐怕...” 黄钟摇了摇头:“这些乐兄不必操心,等我差人去挑个黄道吉日,你与舍妹即刻成婚;今儿开始你我便是一家人了,天山之事,我必鼎力相助!” “多谢黄兄。”乐羽鞠了一躬。 黄钟皱眉道:“嗯?你叫我什么?” “大哥!”乐羽的脸色有些苍白,声音甚至有些颤抖。 黄钟大笑道:“哈哈哈,好妹夫,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好!”此时乐羽心中五味杂陈,他不知道这个选择会伤害了多少人,但有的时候他并没有选择。 第一百一十四章 黎明之前 林高帆已从九叔那里获得了他想要了东西,虽然他也付出了不菲的代价。他松了口气,不仅仅是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而是他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在这里,他实在难受的很,若不是前些日子遇到了骆锦枫,他恐怕一日也待不下去。 现在他已回到了酒楼,桌上又摆满了菜肴,只是骆锦枫再也没有出现。 林高帆举起酒杯,饮了一小口,只觉这酒有些苦涩:“既然相遇是偶然,又何必在意离别时的突然?” 他已大声吟道:“故人已去,空余此楼;白云千载,空使人愁。” 右面传来一阵掌声,接着那人也走了过来:“这么大的排场我就想到绝不是寻常人。” 林高帆笑道:“唐二公子竟也来到了湘西?” “林公子不知我为何来湘西,我却知道林公子为何来湘西。”唐云飞淡淡道。 林高帆抿了口酒,不再说什么,只因唐云飞的话一向作不了假。 “自上次一别已匆匆数年,唐二公子如今已接手门主之位,实在可喜可贺,在下先干为敬。” 而后他又给唐云飞斟满了一杯酒:“唐二公子若不嫌弃,请坐下来一起吃些。” 唐云飞点点头,已上了座。 “我陪朋友来办些事,不曾想还能在此处碰到林公子。” “唐二公子看来已来了多日,既然现在才出面相见,若是有什么用得到在下的地方,还请尽管开口。”林高帆道。 “林公子既是聪明人,我也向来不喜拐弯抹角;你等的可是一位姑娘?”唐云飞道。 “不错,只是她已有几日未曾出现了。”林高帆道。 “她恐怕不会再出现了。”唐云飞道。 林高帆已夹了块醉鸡放入口中,咀嚼起来。 片刻后,他缓缓道:“唐二公子认识骆姑娘?” 唐云飞摇了摇头:“我虽不认识她,但我有一位苗族好友却认出了她;她已是五毒教的新任教主。” 林高帆愕然道:“你说什么?” “她正是前任教主骆云的遗孤。”唐云飞表面十分平静,你永远看不出他的内心究竟在想些什么。 林高帆苦笑一声:“我说一位姑娘怎会平白出现在湘西地界,好在我与她是友非敌,否则恐怕我已客死异乡。” 唐云飞已将面前的酒灌入了喉中。 “你现在想走,怕是也走不了了。” “为什么?”林高帆道。 “只因他们的左护法何玉峰死了。”唐云飞道。 “那与我何干?”林高帆冷冷道。 唐云飞掀开了帘子,道:“在没有查出真凶之前,五毒教已封锁了这里的所有通道。” 此时已入了夜,但仍灯火通明,五毒教的弟子已在四处搜寻,显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已有人自家里被拖出,哀嚎不断;只因他们知道,这一走,便再也见不到光明。 林高帆望向窗外,突然冷笑一声:“我虽不愿与五毒教产生过节,但我却不惧他们。” 唐云飞摇了摇头:“剑门关一战你虽有出力,但江湖中人却不会记得你的名字。” 林高帆的脸色已有些微变:“唐二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我想与你共同铲除五毒教。”唐云飞道。 哈哈哈!林高帆突然大笑三声:“唐二公子莫非与在下开玩笑?” “骆锦枫并非不愿来找你,只是她来不了;无论是怎样的一个女子,都不会愿意去做五毒教的教主。就算是男子,也不会愿意日日夜夜守着一堆毒物。”唐云飞道。 “她怎么了?”林高帆忙道。 唐云飞微微一笑:“看来林公子与骆锦枫交情匪浅;自古以左为尊,何玉峰早已想取代教主之位,这时突然冒出了个前任教主的遗孤来接替教主,他怎会甘心?” “所以何玉峰囚禁了骆姑娘,想要挟教主以令教众,而你杀了他?”林高帆道。 唐云飞笑道:“这便是我为什么愿与聪明人打交道的原因。” “但我想唐二公子并不是为了救骆姑娘才杀了何玉峰。”林高帆道。 “自然不是,但无论如何,至少没有人再对她的生命构成威胁。”唐云飞道。 林高帆点点头:“不错,唐二公子既救了我的朋友,我自然便也要还唐二公子这份恩情。” 他默然半晌:“那么唐二公子打算怎么铲除五毒教?” 唐云飞自怀中掏出一封信:“有些话说出来,反而显得冗杂;林公子看过信后,若愿与唐某合作,便在信上所提的时间以及地点与唐某会面。” ...... 夜已深,风已凉。 南宫沐仍在院前等着。 只见乐羽一摇一晃地向她走来,她连忙上前扶着乐羽:“乐大哥,你怎么了,怎么喝了这么多?” “黄兄与我于房中饮酒,不知觉中亦酩酊大醉。” 乐羽默然半晌:“而我...我已经...已经答应了黄兄的亲事。” 乐羽说的断断续续,声音又极细,可南宫沐还是听的一清二楚。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似晴天霹雳当头一击! 你...你... 她好似被人从头到脚淋了盆冷水,全身颤抖不已。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南宫沐突然瘫在了地上。 乐羽一怔,酒也醒了... 但说出来的话已收不回,那醉意已变成阵阵痛意,他倒宁愿醉的不省人事。 南宫沐总是那么乖巧,那么善解人意,自己非但没有给她一丝温暖,反而屡次做出这种伤害她的事。 乐羽长叹一声,在广州的时候,他对南宫沐只有感激之情,若不是因为南宫老爷恳求,自己也绝不会带她离开广州。可在忘初村,他已经能深深地体会到,那情感已远远超出感激之情。 南宫沐瘫在了地上,现在乐羽竟也坐在了地上,他自己都不清楚究竟对南宫沐是什么感情。 南宫沐的脸上挂满了泪珠,她的眼神是悲伤,是哀怨,是不解。 可是乐羽却无法对她说出一句安慰的话,只因他此时说出的任何话对南宫沐的打击只会更深。 夜很冷,但没有雨。 二人坐在地上,仿佛这一夜永远没有光明。 第一百一十五章 扬名立万 在别人的地盘铲除别人的门派,听起来是不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林高帆也揣摩不透唐云飞的想法,他从未听过唐门与五毒教有什么过节;况且五毒教前任教主骆云无故失踪后,五毒教已很少在江湖上走动。 只是唐云飞的那一句:“剑门关一战你虽有出力,但江湖中人却不会记得你的名字。”却深深地刺痛了他。 若想要在江湖上扬名立万,你必须要做出几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黄钟力战云南三毒、上官嫣挑平江西十八寨、唐云飞年纪轻轻便与华山掌门卓弈衡战了个平手、乐羽更是在武林大会力压雄夺得武林盟主。 他们每个人都做出了一件能让自己成名的事,可是我... 林高帆默然半晌,他做的事虽不少,出的力也很多,可是江湖上连听过他的人都很少。 他握紧了拳头,已决心要做一件大事,一件能让自己成名的大事! ...... 现在已是晌午,太阳将血河照的更加浓烈。 这味道也实在够腥,比死人的气味还腥。 只因毒蛇的内胆已喷的四处都是,蝎子的毒尾已断成两截,蜘蛛挂在网上,仿佛永远也落不了地。 林高帆已靠在墙角,不住地喘气... 他的衣裳已没有一处完整,他至少已经中了蛇毒和蝎毒,危难之际,还不惜用牙齿咬穿了蜈蚣! 五使果然不是浪得虚名,若不是他提前知道几人的习性,恐怕此刻连喘气的机会都没有了。 唐云飞也好不到哪去,他的脸上又多了数道刮痕,他的头发已凌乱,他的大腿已鲜血淋漓。 他们的血流经石板道,汇聚在一起,在太阳的照耀下,显得更加璀璨;不凋不败,妖冶如火。 两位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竟落得如此下场,若是给那些迷恋他们的女子瞧见,岂不大吃一惊? 唐云飞虽计划周全,只是五毒教并没有那般不堪一击,他本以为五毒教教徒间防范心奇重,却没想到危难关头,他们视死如归,竟不虚唐门弟子。 他们二人如此惨象,岂非要交代在这里? 好在对面也只剩下两个人,二对二,胜负仍很难说。 五毒教右护法葛天冷冷道:“两位当真以为五毒教徒有其名,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 “我二人虽已受了重伤,但你们五使只剩一使,还能有什么能耐?”唐云飞冷冷道。 “我五毒教极少涉入中原,你们先是害死我教左护法,又带人屠教,究竟有何图谋?”葛天厉声道。 林高帆冷笑一声:“五毒教的教众是如何组成的,葛护法难道不比我清楚?五毒教平日干的什么勾当,葛护法还用我一一道来?林某不图什么,图的只是正义而已。” 啊哈哈哈哈!葛天突然仰天长笑:“唐门的人居然和我谈正义?” “我唐门虽用暗器,却从不屑于用毒,可你们五毒教就连弟子之间都可以互相毒害;比起你们,我唐门确实可算作正派了。”唐云飞淡淡道。 纵使三人气力不支,言语上也绝不输了气势。 “好,纵使五毒教只剩我二人,我也定会竭尽全力!”他的毒物全都死了,他只剩下一柄大刀。 他挥动着大刀,已冲了上去:“毒蛇灵使随我捍卫五毒教!” 那毒蛇灵使双袖大开,已射出数十条毒蛇! 林高帆气力已竭,实在连躲闪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去抵挡对方的冲击。 唐云飞虽也累的坐在了地上,但他的双手往外一甩,已射出了十三枚龙腾梭!龙腾梭本是唐云飞的看家武器,事到如今,他也不能再有所保留了。 龙腾梭与毒蛇此时皆为武器,只不过龙梭镖为死物,毒蛇乃活物,究竟谁会胜出? 噗嗤噗嗤...那数十条毒蛇已吐出信子。 只听“呼呼”几声,十三枚龙腾梭竟全对准了葛天。 林高帆正诧异唐云飞这招是否太险之时,毒蛇竟好似转了个向,咬在了葛天的各个要道。 你!葛天还来不及回头,龙梭镖已刺破了他的胸膛。 只听“砰”的一声,他跪在了地上。 石板尽裂,葛天又倒在了地上;他的嘴唇发紫,竟没有流出一滴血。 那毒蛇灵使突然仰天长啸:“爹...娘...你们安息吧!” 林高帆望向唐云飞,满目迷茫,好似在说:“这究竟怎么回事?” 唐云飞艰难地站了起来,慢慢地走到毒蛇灵使身旁,轻轻道:“阿萝...” 那毒蛇灵使伏在他的怀中开始痛哭起来,原来阿萝竟是五毒教的五使之一。 残阳如血,这里的血却更深,更浓。 林高帆眼一黑,突然跪在了地上。 唐云飞拍了拍阿萝的背,阿萝这才走向林高帆,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瓶,将它涂抹在林高帆中毒的五处地方。 “多谢...”林高帆的声音弱了许多。 现在五毒教的人已全死光了,此事传出去,他定能扬名立万。可是他看到这尸横遍野,突然觉得空得很,这似乎并不是他要的方式。 他慢慢地站了起来,长叹一声:“扬名立万的背后究竟需要多少鲜血的堆积?” “这便是江湖,你若不打败武功前列的人,怎能跻身高手之列?你若不做出正义的举动,又怎会增长你的威望?” 唐云飞又道:“侠者,不惜身,不惜财,敢为常人所不敢为之事。义者,天下公理,道德共识。你今日铲除了五毒教,已皆具二者矣。” “你已全然不在乎?”林高帆道。 唐云飞惨笑一声:“你总该知道,很多时候我并没有太多的选择;我与你说的话总是比别人多些,只因我很羡慕你的潇洒不羁,可以肆意妄为,有自己的选择,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我却还没能过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林高帆摇摇头:“是吗?可你至少还知道自己想要过什么生活,而我却连自己想过怎样的生活都不清楚。” “通常只有一种人才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唐云飞道。 “哪一种人?”林高帆忙道。 唐云飞长叹一声:“什么都有的人。” 林高帆沉默半晌,突然抬头,喊道:“骆...骆姑娘呢?” 阿萝往南边的屋子一指,他已朝南边奔去。 唐云飞望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转向阿萝:“你现在有何打算?” 阿萝已哭得梨花带雨:“我还能怎么办?” 她往唐云飞胸口一锤,又靠了上去。 “唐宁,去准备马车。”唐云飞道。 唐宁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门主,马车早在守候。” “林公子呢?”唐云飞道。 “门主放心,林公子一切需求,我都已备好;请门主和阿萝姑娘先上车吧。”唐宁道。 马车疾行,伤心的人已经离开了伤心地。 第一百一十六章 电照风行 五毒教在江湖上消失了,谁敢想像这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所为?黄钟当年也只是打败了三个人,而他却灭了整个五毒教! 林高帆这个名字一时之间已响彻整个江湖,只要你提起林高帆三个字,就没有人不点头称赞的。每个人都想和他攀点关系,似乎这样,他们也能为铲除五毒教作出了一些贡献。偶尔有人说他没听过这个名字的时候,便立刻被人嘲笑道:“嗨,你这个井底之蛙!” 毕竟林高帆如何力战五毒教的场景已被吹的天花乱坠,那一刻他好像天神附体,五毒教无人能敌。 现在,头疼的当属上官堡堡主上官徵,他将赵文拓和田威全部召了回来。 “这实在太荒唐了!”上官徵眉头紧皱,他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唐云飞身上,哪会想到林高帆竟也去了湘西。 赵文拓此时站在一边,简直连话都不敢说。 “那小子怎会有这样的能力?”田威道。 “这就是你们所说的万无一失?”上官徵斥道。 赵文拓连忙上前:“堡主息怒,我们与左护法何玉峰已达成一致,我们助他当上教主之位,他便提供我们想要的东西。只是没想到那右护法葛天从哪找回来什么前任教主的遗孤,这才坏了事。” “还有唐云飞突然出现在湘西,我们也很奇怪。”田威道。 “唐云飞去湘西干什么?”上官徵道。 “我看他与毒蛇灵使走在一起,想必也是为了应付新任教主这件事。”赵文拓道。 “你们觉得唐云飞与此事有无关联?”上官徵道。 赵文拓摇了摇头:“我从未听说唐门与五毒教有什么过节,唐云飞向来谨小慎微,他断不会无故对五毒教下手;更何况唐门自己都不受中原武林待见,他灭了五毒教又能如何?” “有他唐云飞在,难道便能灭的了五毒教吗?”田威不服道。 上官徵在屋内踱来踱去,五毒教一亡,他先前的所有部署便全都失效了。 “事后你们可曾派人去五毒教查探清楚?” “林高帆一把大火已将五毒教烧了个干净...”赵文拓诺诺道。 上官徵沉默半晌:“难道才几年不见,他的武功已登峰造极?” 他转而又道:“他与乐羽有些联系,你去把他的底给我摸个透!” “是...”赵文拓道。 他与田威已退了出来。 “你难道真的相信这是林高帆一手做的?当时他在剑门关的武功,我们可都瞧在眼里。”田威道。 “他确实是一个有脑子的人,但他的武功...赵文拓摇摇头:只是我不相信何玉峰会练蛊反噬而死。” “但他中的毒确实是五毒教的毒,不然你认为是谁做的?”田威道。 “五毒教的水太深了,你我恐怕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五使之间互不往来,左右护法又为教主之位明争暗斗;而后又多出了什么新任教主。”赵文拓苦笑一声:“好一场大戏啊。” “且不论林高帆有无能力铲除五毒教,却不知他铲除五毒教的目的是什么?”田威道。 “你我二人但凡能杀掉左右护法一人,便早可自立门户了。”赵文拓冷冷道。 “奶奶的,老子不服!下次见到那小子,定要和他比试比试。”田威骂道。 “走吧,先去把他的底摸清再说。”赵文拓道。 ...... 林高帆此时正抱着骆锦枫在荒漠中穿行,这里干旱异常,两旁沙丘呈柱状,风沙并起,可正中间的道路却干净地出奇。 “风月谷...风月谷...”骆锦枫的口里只是不断地冒出这三个字,她不知中了怎样的毒,神智已不太清醒。 风月谷的铁衣婆婆医术高超,林高帆早有耳闻,只是没有人见过被沙漠环绕的风月谷,听说那里南面有茂密的芦苇、北面有粉红的桃花、东面有飞舞的蝴蝶、西面有通直的黄杉、中间则是一汪清泉。清风拂过弯月倒影在谷下的河流,看似美好的景象给沙漠的荒芜铺上了一面绿洲的假象。 但无论如何林高帆都不会让骆锦枫死在他的怀里,他中的毒才解了不久,他的嘴角仍有尚未流尽的黑血。 周围没有人烟,没有植物,没有水。只有狂嚎的风沙,想要将两人吞噬。 前去风月谷的路上从来不缺死人。 林高帆抱起骆锦枫已步步维艰,眼前的道路纵横交错,每一条路都是一种方向,没有人知道究竟哪条路才通往风月谷,通往生命。 骆锦枫好像记起了什么,一直努嘴望向自己的胸脯。 林高帆此时也顾不得男女有别,从她身上拿出了一幅地图;他打开地图,这才展颜一笑,又朝前奔去。 ...... 夜幕早已降临,许多人都已沉睡梦乡。只是黄钟却还在房中坐着。 “庄主,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做?”严之礼道。 “林公子既已铲除了五毒教,也省的我碧海庄再费心思。黄钟冷笑一声:但上官堡那边,我听说上官徵仍闭门不出,外面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仍不闻不问,倒是真沉得住气。” “就算五毒教久未涉入中原,可是铲除五毒教也算是为江湖除了一个隐患;可是庄主,林高帆会不会对我们以后构成威胁?”严之礼道。 “他与乐羽素来交好,我与乐羽既已成亲家,又何必担心他会做出什么不利于碧海庄的事情?”黄钟道。 “还好庄主已与乐羽订下婚事,否则凭如今林高帆的威望,他若与乐羽联手,恐怕碧海庄也要逊上一筹。”严之礼道。 “此事你有功劳,若不是你一直提及,我也不会往这方面想。”黄钟道。 严之礼笑道:“庄主深思熟虑,心中早有打算,属下不过多言罢了。” “奉承的话,就不必多说了,让你办的那件事怎么样了?”黄钟道。 “庄主放心,一切按计划进行。”严之礼道。 黄钟点了点头:“让秦陌回来吧,看看他有什么新的消息。” “是,他已在路上了。”严之礼道。 第一百一十七章 联姻 有那么一方天地,?美轮美奂,远离世俗;有那么一抹云谷,一泓清秀,绝世而独立;有那么一处海角,依山绕云,风月清幽。 这便是传说中的风月谷,现在林高帆已踏过淙淙溪流,前方碧草青青,沧桑的竹桥卧在翠溪之上。 那桥上正站着一个人,一个挂着半副面具的人。 “你是谁?怎会闯入我风月谷?”她双目如电,炯炯有神,向林高帆瞧来之时,自有一股凌人的威严。 林高帆已见过不少怪人,但对方居高临下,那慑人的气势,仍让他有些心惊。 他鞠了一躬:“晚辈贸然闯入,只因这位姑娘已身中剧毒,命在旦夕,故来风月谷求铁衣婆婆施以援手。” “哼!人人有病便要来我风月谷,我风月谷不是悬壶济世的善堂。”铁衣婆婆冷冷道。 原来这人便是铁衣婆婆,她人前永远挂着半副面具,谁也没有见过那面具下的面容。 “若是寻常毒伤,自不会麻烦前辈,只是这位姑娘中了五毒教的蛊毒;况且她一直唤着风月谷的名字,否则晚辈也不会寻到这里。”林高帆不卑不亢,从容回道。 “哦?你将那姑娘的脸露出来让我瞧瞧。”铁衣婆婆道。 这一张脸已煞白,竟毫无一丝血气。 铁衣婆婆此时一惊,连忙跃下;“枫儿!你怎么了?” “是谁干的?”她厉声道。 她这一喊一跃,人已在面前,林高帆不禁感叹此人轻功极高。 “五毒教左护法何玉峰。”他缓缓道。 枫儿怎会与五毒教结仇?不过此时她已顾不得许多。 “快随我来!”她已经疾步向前走去。 瀑布留影,如丝如缎。 林高帆已随着铁衣婆婆在蜿蜒的小径中穿梭。 古树枝蔓,空寂轻灵。 只是待他到了这云深谷处,却觉得奇怪得很。这里似乎没有男人,这里的女人全都蒙着一层面纱;她们的脚步总是很快,听不到一丝欢声笑语。 他的脚步没有停,他的眼睛也没有停。传说果然不假,这里南面有茂密的芦苇、北面有粉红的桃花、东面有飞舞的蝴蝶、西面有通直的黄杉、中间则是一汪清泉。 可是这里的景色虽美,但却像是假的一样;因为它并没有给林高帆带来愉悦的感觉。 风月谷...这究竟是怎样一个地方? 此时他们已来到了水边,铁衣婆婆突然跃了上去。 林高帆抬头望去,才发现这是一间屋子,只是这间屋子未免也太奇怪,不仅因为它全身漆黑,还因它悬在水上。 林高帆向来是一个好奇心极重的人,若不是有那份地图,他也绝发现不了风月谷。但此时既来到了这里,他便不会放过所见到的一切。 娇荷婷婷,一圈一圈的水晕缓缓散开,他赫然见到对岸也有一间漆黑的屋子。 “你既有本事来到这里,难道还上不来吗?”铁衣婆婆斥道。 林高帆这才回过神来,他脚尖一点,抱起骆锦枫也跃了上去。 这屋子只有一张床,但其实这并不能算是床,只因它全部下陷,上面灌满了不知名的银色物体。 “将她放上去。”铁衣婆婆道。 “这...”林高帆眉头紧皱,竟没有动。 “你若不相信我,又何必让我救她?”铁衣婆婆冷冷道。 林高帆摇了摇头,将骆锦枫放了上去。 只见她先是一沉,竟又浮了起来,那银色物体已流入了她的全身。 他正待细看,却感到一股强大的推力,将他推了出去。 “她的命,我会保住的;现在你赶快离开这里!”铁衣婆婆赫赫威严,不容人有一丝抗拒。 聪明的人若想活命,此刻绝不多嘴;林高帆拍了拍尘土,已往谷外走去。 他这一路简直连蒙着面纱的女子都见不到了。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竟比先前的碧萝岛还要诡异... 此时星月初升,他突感饥饿难当,他已好几日没有吃过一顿正常的饭了。只是他并没有傻到想要在这里讨一碗饭,因为他已看清了这里根本没有男人。 现在他已站在了谷外,他很想回头看一看这个神秘的地方,可是他终究没有回头;只因他知道,这一回头,也许以后他的眼睛就都看不见了。 他突然回想起与骆锦枫行走于群山环抱,绿水萦绕的苗家山寨;踏着那光溜溜的石板路,经过那长满苔藓的木墙黑瓦,看到那些已停止运作的旧磨坊。他很少经历过这样的情景,但却能让他想停下来,融入缓慢的节奏里。 这一走,也许与骆姑娘就再也见不着了。 但他转而一想,骆姑娘留在这里,至少命是保住了,还有什么事能比保住命更重要吗? 林高帆松了一口气,消失在夜幕中。 ...... 江湖儿女,本无多少繁文缛节。乐羽与黄馨拜堂成亲的日子已定在了下月初三。碧海庄现已张灯结彩,到处张贴着喜庆之物。黄钟也广发喜帖邀请江湖人士前来参加婚宴。 婚事已定,乐羽已不能反悔;他也不会反悔,他的天山还依仗着黄钟出力相助。自那日起,乐羽便再没有见过南宫沐,他不是没有派人寻过;只是一个刻意要躲着你的人,怎会轻易的让你发现?或许这个时候离开碧海庄反而对她更好。 只是南宫沐虽已不在他的身旁,他的日子并没有好过多少;他虽然还能时而再听到那乐声,但他再没有出过门。 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般意马心猿,还是自小便这样优柔寡断。无论他有没有爱过南宫沐,此时都不愿与另一个女人扯上瓜葛。 他望着自己手中的神剑,囔囔道:“神剑啊神剑,我才知道了你的名字和来历,便要埋没了你吗?你看我的好友林高帆以一己之力灭掉了五毒教,你是否怨恨我没有带上你一展你的神迹?” 谁人想到人人觊觎的神剑凌焓,竟在我的手中渐渐黯淡无光... 乐羽一仰头,这已是第十八壶酒,他只愿能醉倒不醒,好歹省去了今日的忧愁。 第一百一十八章 愁 唐云飞在五毒教一战中出力不少,却将功劳全让给了林高帆,这一举动就连跟随他许久的唐宁也不理解,他发现他已越来越不认识这曾经的少主了。 杀掉何玉峰的目的究竟是不是为了阿萝姑娘,向来视用毒为下流手段的少主怎会狠心将毒嵌入无辜女子的背上?唐宁有许多东西都想问唐云飞,只因他并不是一个寻常的属下,他与唐云飞已相知多年。 但现在唐云飞无时无刻不与阿萝姑娘在一起,有些话他是无法在阿萝姑娘面前问出口的。 天边已落起雪来,天地间已静的可以听见雪花飘落的声音。 白雪已覆盖肉眼所能见到的所有东西,包括那小小的酒家。 酒家内却冒着腾腾的热气,桌上还温着热酒。 唐云飞已披上了一件大袄,他的身体好像差了许多,才饮了一杯,便咳起嗽来。 这么冷的天,酒家里已没有别人,就连那老板也不愿在这个鬼天气开门迎客。 只因唐云飞给了他无法拒绝的报酬,他才愿意跑去厨房拿酒。 唐宁此时也进了酒家:“门主,您好些了吗?” 唐云飞点了点头:“阿萝正在熬药,吃完了这副药,便可以上路了。” 唐宁怒了努嘴想要说什么,见到阿萝端着药碗走出来,便又止住了嘴。 “喝吧,喝完就好了。”阿萝轻轻道。 “你也辛苦了,来喝点吧。”唐云飞道。 唐宁摇了摇头:“门主知道我出了唐门,便不再饮酒。” 唐云飞笑道:“出门办事自然不能饮酒误事,但既然已经办成了事,饮些酒又如何?” “属下只有将门主安全送回唐门,才叫完成了任务。”唐宁道。 唐云飞望向阿萝,轻轻道:“你见他也是样貌俊俏的人,可曾想到他这样迂腐,不懂变通?” 阿萝抿嘴笑了笑,却未作声。 唐宁此时又走了出去,他总觉得阿萝姑娘有些古怪。可是随后他又冷笑一声:五毒教的五使之一若是不古怪,那才不正常吧。 他已经联系好了川蜀地区最有名的医师,待门主回唐门后,便要为他查个彻底。 ...... 初三转眼便至。 红日初升,黄钟所邀宾客逐渐而来,这些人不乏江湖成名之士,更有富甲一方的大财主。乐羽在外迎着宾客,不断地微笑示意。 黄钟逐一向众多江湖人士问好,他朗声道:“诸位,今日是我舍妹黄馨与天山掌门乐羽的成亲大喜之日。承蒙各位同道赏脸,在百忙之中前来,黄钟在此谢过了。” “黄庄主太客气了,我们有幸应邀前来,十分荣幸啊。”新安帮帮主成鹏道。 “恭喜黄庄主,令妹与乐掌门当真是男才女貌啊,珠联璧合。”太湖十三船叶博贺道。 “新娘子凤冠霞帔,灿如春华,皎如秋月。江湖上多少侠士都求之不得,我等就没有这种好福气啊。”众人纷纷道。 大厅之中,众人就坐。黄钟自然坐于上座, 管家喊道: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黄馨由人引进了洞房,乐羽则继续招待着众宾客。 “乐公子果然英气逼人啊,久仰久仰。”江浙一带拥有三十八家酒楼的大少赵先桂道。 “果然是名师出高徒啊。”青城派掌门虚云居士道。 “乐掌门与黄馨姑娘真乃天造地设的一对。”连叶城少城主叶商洛道。 众人纷纷向乐羽祝贺。 乐羽归隐忘初村不过几年,这些人对他来说已面生的很,除了昔日送他回天山的叶博,其他人他连听都没有听过。 他举起了手中的酒,朗声道:“多谢诸位赏脸前来,请大家尽兴,不醉不归。” “好,大家干了!”众人应道。 “还要多谢叶兄当年护送之情。”乐羽道。 “乐掌门客气了,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叶博道。 “若不是我脚程快,岂不是错过了你的人生大事?” 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说话者正是林高帆。 “高帆!”乐羽连忙上前抓住他的胳膊。 众人也纷纷围了过来。 “莫非这就是那位一人灭了整个五毒教的英雄少年?”青城派掌门虚云居士道。 “林少侠神迹,在下早已听说,若林少侠有空,还请前去连叶城作客。”连叶城少城主叶商洛抱拳道。 大少赵先桂也走了过来:“我平生最敬佩林公子这样的人,想那五毒教作恶多端,林公子可谓是为武林除了一大害啊。” 林高帆笑了笑:“今天是我乐羽大哥成亲之夜,其他事我们改日再说。” 他举起了酒杯:“来,让我们再敬新郎官一杯。” “喝!”众人应道。 一轮作罢,乐羽已和林高帆出了正堂。 “你小子神龙见首不见尾,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乐羽打了高帆一拳。 嗨嗨嗨,林高帆往左一闪,喊道:“新郎官一见面就打人了啊。” “你怎会突然去了湘西?”乐羽道。 “湘西的事我日后慢慢跟你说,姐姐应该收到了你的喜帖,可是我一直没有回广州,她一个人这么远也来不了。我出了湘西才得知你竟要与黄庄主的妹妹成亲,这才连忙赶了过来。”林高帆想了想,又道:“可你怎么会突然与黄庄主的妹妹成亲,我先前从未听你提起过她。” 乐羽摇了摇头,却没有作声。他自己也万万没想到,自己第一个成亲的人不是嫣儿,却是黄馨。呵,真是天意弄人。 “我听说你回了趟广州,可见着南宫姑娘了?”嗨,林高帆连忙止住:“这日子我不该提她。” 乐羽苦笑一声:“我碍不住她的请求,带她来了碧海庄...” 林高帆瞪大了眼睛:“那她现在在哪里?” 乐羽摇了摇头:“她存心躲着我,我也找不到她,但我知道她肯定还在附近。” “你好好顾你的事,南宫姑娘的事情你不用再操心了。”林高帆道。 乐羽还想说什么,却被林高帆推了推:“走吧,他们还在等你呢。” 第一百一十九章 多情却被无情恼 此时南宫沐站在漆黑的石板路上,她所处的地方虽离碧海庄并不远,可是仿佛一边是光明,一边是黑暗。 她见证了婚礼的喧闹,也看见了乐羽被推进了屋内;她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从前这样的黑夜,她是绝不敢独自在外的,只是现在她的脑海中似乎已分不清白天黑夜。 现在她已经踱步到一座桥上,望流水潺潺,弦乐绵绵,她更觉孤独。 身下的河水就那么“哗哗”不知疲倦的流逝着,她觉得自己的情感,甚至自己的生命也随着这河水慢慢地流逝。 他...他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是我...只是我一直自作多情罢了... 呵呵...我自作多情罢了。 ...... 瑟瑟冷风吹动,乐羽抬头望去,只有一弯如钩的冷月相伴。梧桐树寂寞地孤立院中,幽深的庭院被笼罩在清冷凄凉中。 宾客都离开了,他的前方就是一座屋子,黑夜里只有一盏孤独的灯。 他很想大醉一场,但大家都知道这是他大喜之日,怎会让他如愿? 他慢慢地迈向那屋子,每走一步都似有千斤重。 一个人一旦成了亲,便肩负了更大的重任,无论他是否真的心甘情愿,这份重任他是绝躲不了的。 又一阵冷风吹过,比先前的风更凄,更凉! 但他已感受不到了,因为他现在已经回到那贴着大大喜字的屋内。 黄馨已连忙起身,为他倒了一杯茶。 乐羽突然盯住了她,她泛红的脸颊上带些娇羞,实在算得上是个美人。 黄馨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忙道:“相公,醒醒酒,早日休息吧?” 乐羽点了点头,此时此刻,他还能拒绝什么呢? ...... 黑夜仿佛让人更加孤独,更加绝望。 南宫沐咬紧嘴唇,突然身子前倾,就要跃入河中! 喂!远处一人见此情景,已来不及叫唤,他脚尖一点,已蹿了出去! 他的衣袂已被流水沾湿,但他也搂住了南宫沐的腰;只见他用力一摆,已落在了对岸。 “姑娘为何轻生?” 南宫沐已认出了这声音,顿时无地自容。 而那人也瞧清楚了她的脸,他大吃一惊,失声道:“南宫姑娘!怎么是你?你怎么...” “林公子...”南宫沐囔囔道。 林高帆愕然道:“南宫姑娘...你为何想不开?” 南宫沐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伫在那,但她眼眶打转的泪水已经说明了一切。 林高帆怎会不知乐羽迎娶黄馨对她的伤害有多大,只是未曾想到会让她做出如此极端的举动,他心里正愁怎么去劝说。 南宫沐却道:“你千万别和乐大哥说起此事,否则他...” 林高帆苦笑一声,她都这样了,仍是想着乐羽大哥... 唉,他长叹一声,心道:我本以为他若是放下了上官姑娘,必会与南宫姑娘有一段姻缘,哪曾想不过数月未见,他竟娶了黄馨,这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你放心,我不会与他说,但你也绝不能再做这种蠢事。”林高帆道。 他见南宫沐仍是呆立不动,便拍了拍她:“走吧,我随你四处走走。” 南宫沐咬紧嘴唇,没有拒绝。 “乐大哥成亲,我应当为他高兴,可是...”南宫沐突然开了口,可她更像是自言自语:“我与他相处那么久,怎会没有感情?如今他成亲,我只觉内心剧痛无比,甚至喘不过气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已泣不成声:“我本以为我能放下,甚至还天真的以为能继续跟在他的身后。” “可是...我错了...自我看到他被推入洞房那刻起,我才知道我根本无法接受!我听你说过他与上官姑娘的事,他心里一直记挂着上官姑娘,我当然能理解。可是...可是现在他却与...” “我想要的其实很简单,只是想乐大哥能真正的关心我,呵护我,难道这也很难吗?”南宫沐少有失态地喊了出来。 林高帆默然半晌,心道:只怪那些人将你们逼了出来,否则在忘初村的日子平静闲适,恐怕成亲的便是你们二人了。只是这些话他不能说出来,因为这会让南宫沐更加难过,他也不能劝她放下,他自己仍有许多事都放不下。 “林公子,你能送我回广州吗?”南宫沐突然道。 林高帆目露难色:“这...可乐羽大哥在四处寻你,我们若要回广州,至少要先告知他一声。” 南宫沐摇了摇头:“他何时在乎过我?现在他成亲了,正躺在温柔乡里,哪会理会我的死活?” 林高帆尴尬一笑,他没想到南宫沐竟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也知道这样为难林公子了,只是除了回广州,我也没有别的去处。” “林公子,保重。”南宫沐竟大步向前走去。 “南宫姑娘且慢!”林高帆连忙上前阻拦:“我并非不愿陪南宫姑娘回去,只是现在天色已晚,若是上路,至少也该等到明日吧?” 南宫沐回头望了望不远处的碧海庄,她知道若是过了今晚,她未必还能下定决心。 乐大哥...从前你赶我走,我都厚着脸皮留下来。从此以后有别人照顾你了,我也可以放心地离开了... 她一扭头,又往前走去:“林公子不必为难,我自己也能回去。” 林高帆一个闪身,又挡在了她面前。 “南宫姑娘,你可知深夜赶路有多危险?切不可冲动行事啊。” 南宫沐竟大哭了出来:“那你要我怎么样?回碧海庄吗?我该怎么面对乐大哥?” 林高帆苦笑一声,突然有些心酸,他突然想到碧萝岛与那位神秘女子的邂逅,风月谷与骆姑娘的诀别;许多事情本是无可奈何的。 “好,我带你回去。”林高帆道。 如此深夜,又怎能留她一介女流在此?带她回广州,也好对乐羽大哥有个交代吧。 “真的吗?”南宫沐直直地望着林高帆。 林高帆笑道:“我何时骗过南宫姑娘?” “庄里亭台庄外道。 庄外伊人,庄里君子笑。 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第一百二十章 野外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一个时辰,竟无一言一语。这条路上异常静谧,林高帆正思忖该在哪里歇息,却瞥见南宫沐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他忙道:“南宫姑娘,可要歇息片刻?” 南宫沐摇了摇头:“没事,我还没那么弱呢,我们走吧...” 她话音未落,双腿一软,便倒了下去。 “南宫姑娘!”林高帆连忙上前扶住她,并从怀里掏出竹筒来:“我本就打算寻处地方歇息,南宫姑娘,请先喝点水吧。” 南宫沐惨笑一声,接过水来:“林公子见笑了...” 林高帆趁着南宫沐休息的时间,目光已向四处望去,只见东南方有一处屋子,那屋子看起来已衰败不已,似是久未有人居住。 荒郊野外出现了一处弃屋,本就不是一件寻常的事情,只是有屋子总好过露宿野外。林高帆便道:“真是巧了,南宫姑娘,前方貌似有座废弃的屋子,我们进去看看吧。” 南宫沐应了一声,也朝屋子走去。 “在下林高帆,偶遇贵地。还望能在此借宿一晚,不甚感激。”林高帆连说了两遍,都无人应答。他轻步上前,用手中的玉箫顶开了门,他发现门上已结了丝网,看来确实是许久没有人住了。 南宫沐有些害怕,躲在林高帆身后:“林公子,这里看起来有些阴森呢。” “南宫姑娘莫怕。”林高帆将先前拾起的苔藓,木屑,干死的植物草等物料铺在一起,再用火石一点,便燃烧了起来。 林高帆又将屋内稍稍整理了下,轻轻道:“南宫姑娘坐吧。” “谢谢林公子。”屋子四周都被火光映的通红,南宫沐这才不那么紧张了。 咕咕... “南宫姑娘饿了?”林高帆道。 “嗯...”南宫沐摸着肚子不好意思的说。 林高帆望了一眼空空的包裹:“那我去找些食物来。” 南宫沐连忙起身:“可我...” “南宫姑娘不必担心,我去去就回。”林高帆道。 一阵肉香扑鼻,南宫沐睁开了眼,她竟然睡着了。 这些日子来,她又何尝能睡个好觉? 林高帆将一块熟透了的腿肉递了过来:“南宫姑娘看来太过疲累,我才没叫醒你。刚刚烤好的,快吃吧。” 南宫沐接过来,将腿肉一片片撕下,咀嚼起来,虽无佐料,味道却很是鲜美。 “谢谢林公子,没想到林公子这么快就将猎物捕了来。” 林高帆也撕下一片腿肉:“我们运气不错,以前在野外的时候,有时候找不到东西吃,便只好吃些野果来充饥。” “一个人在野外过夜?难道林大哥不会害怕吗?”南宫沐惊讶道。 林高帆笑道:“习惯了就还好,黑夜也没有那么可怕。” “吃完早些睡,我们明日还要赶路呢。”林高帆接着道。 “我们今晚就睡这吗?”南宫沐还是有些害怕,毕竟她从未在野外的荒屋中过夜过。 “南宫姑娘见谅,这里离附近村镇有些距离,再者深夜在野外赶路甚是危险只好委屈南宫姑娘,暂且在这露宿一晚了。”林高帆道。 看到南宫沐有些担忧,林高帆又道:“南宫姑娘不必害怕,我先前已在周围设置绊网,防止野兽入侵。我在外屋守候,无人能伤你半分。” “嗯...我又怎会信不过林公子?”说完南宫沐这才靠着软草安心地睡去。 林高帆摇了摇头,转身去了外屋:南宫姑娘这又何苦呢? 正当两人熟睡中,嗒嗒嗒...嗒嗒嗒... 一阵脚步声传来! 林高帆睁开了眼,连忙坐了起来。 “林大哥,怎么了?”南宫沐此时也醒了过来。 “噤声!怕是野兽寻火光而来。”林高帆奔进了里屋。 “那怎么办?”南宫沐紧张道。 林高帆护在南宫沐前面,轻轻道:“别怕,有我在,它不会伤你分毫。” “哈哈,这儿果然有人!我说今天咱们怎么可能落了空?”看来这些人是循着火光而来。 “里面的人,乖乖把钱财交出来!” 啊!南宫沐身体不停颤抖着,死死地抓住了林高帆的手臂。 林高帆松了口气,安抚着南宫沐:“不用担心,一些蟊贼不足为惧。” 见没有人回答,为首之人推开门,想要冲进去。就在他推开门之际,林高帆随手将一根点燃的树枝朝他扔去。 哎呀呀...火!为首之人不断拍打着身上的衣服。 “老大,你怎么了?”其他人也跟了上来。 “兄弟们,这里的确有人,都快点进来!”为首之人怒不可及。 众人进来后,看到护在身前的林高帆和一直躲在身后的南宫沐。 “喔,原来是两个小娃儿。” “咦,老大,这个妞倒是不错嘛。” 为首之人敲打了说话之人的头:“这也是你敢想的?” “是...是...” “嘿,小子,不想活了是吗?把钱财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为首之人厉声道。 林高帆拍了拍衣服,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呵呵,区区几个贼人,也敢如此叫嚣?劝你们快滚,不要坏了本公子的心情。” “臭小子,让你知道我们的厉害!”几个人立刻抽出各种武器冲向林高帆。 “南宫姑娘,你且退到一边。” 风来!林高帆只轻轻一挥,狂风卷杂着树叶,不断积聚。 去! 几个小贼还没来得及反应,被弹出门外,立毙当场。 想不到林高帆年纪轻轻,竟学会了御风之术! “南宫姑娘,害你受惊了,恰巧天也将明,我们不如上路吧?” 南宫沐还未反应发生何事,呆在那里,一动不动。 直到林高帆唤了几遍,她方回过神来。 “啊?林公子你说什么?” “恰巧天也将明,我们不如上路吧?”林高帆又重复了一遍。 “啊...喔...好。”南宫沐不停地点头。 “林公子,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二人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南宫沐才开口问道。 “只是区区毛贼盗人钱财罢了。”林高帆淡淡道。 “毛贼?我看他们全都一动不动了,林公子没有伤他们性命吧?”南宫沐回头望了望。 “这...怎么?南宫姑娘可是怜惜他们?”林高帆道。 南宫沐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每个人只有一次生命,若只是一些轻罪,尚且不至死。人总要有一些改过的机会,林公子你说是吗?” 林高帆笑了笑,终究还是没有承认他们早已死了:“南宫姑娘真有菩萨心肠,你大可放心,我只是将他们打晕,他们没有性命之忧。” 南宫沐点了点头:“嗯...那就好。” 慢慢地,天亮了,路也渐渐宽了。 林高帆也松了一口气,毕竟南宫沐乃千金小姐,如此赶路终是不妥。 “看来野外不太安全,我们宁愿累些,加快脚步,也绝不可再露宿野外。”林高帆道。 南宫沐垂下头,幽幽道:“林公子,对不起,是我昨天任性,险些连累了你。” 林高帆摇了摇头:“南宫姑娘多虑了,我并未责怪你,只是人心叵测,还是小心点好。再走不远便是兰德镇了,我们去镇上好好吃些东西。”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天南海北 而另一边,乐羽也起了身。 他推开门,一道阳光洒在他的身上。身上是温暖的,心里却是冰冷的;这种结合真是说不出的奇怪。 这是他成婚后的第一个早晨。 “姑爷,这是林公子留给您的信。”下人弓腰,双手递出。 乐羽已拆开了信:“恩,下去吧。” 唉...乐羽长叹一声,沐姑娘...是我辜负了她一片真心。只是离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一直跟着我,终究不是办法。她若回了广州,我也能释怀了。 黄馨见乐羽站在门外久久一动不动,便问道:“相公,你怎么了?” “无碍。”乐羽转过身来,望着眼前的黄馨,乐羽莫名地说不出话来。 心道:沐姑娘,你多保重... ...... 若说此刻谁最失意,那自是现在铁青着脸,连一刻都坐不住的上官徵了。 乐羽此时与黄钟联姻,岂非明摆着针对自己?而林高帆一战成名,他又是乐羽的好友,自己岂非腹背受敌? 他轻轻抚着手中的刀,缓缓道:“魔刀啊魔刀,你究竟还有什么奥秘?” “堡主,赵文拓来了。”管家上官震道。 “文拓,可是查到了林高帆的底子?”上官徵道。 “他父母皆已逝世,只有一姐姐叫林静娴,住在广州城南,与乐羽乃青梅竹马。”赵文拓道。 上官徵皱眉道:“就这些?” 赵文拓惨淡一笑:“林高帆行事向来低调,若不是此次他一举歼灭五毒教,江湖上的人恐怕连听都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他师承何处,父母有何背景,这些也一概不知?”上官徵厉声道。 赵文拓嗄然道:“属下无能,可确实未能探得一二;只是我们若知道他有个姐姐,有些事情也好办的多。” 上官徵默然半晌;“罢了,这些事暂且不提,那件事齐邈可有眉目?” “田威已随齐邈去往漠北,相信回来的时候,一切就都清楚了。”赵文拓道。 ...... 呼...总算来到兰德镇了,林高帆也不再忧心忡忡。 哪怕只是个小镇,也绝不会有用银子买不到的东西。 青色的碟子里已呈上了密炙云腿和那白玉般的冻鸡。 “南宫姑娘可要饮些酒?”林高帆道。 “林公子要饮酒?”南宫沐惊道。 林高帆笑道:“下酒菜岂不正是为了饮酒?” 南宫沐已许久没有过过这样的日子,居然点了点头,她平日里虽不饮酒,现在却想尝尝这滋味。 她已接过林高帆斟满的酒,一下灌了进去。 咳咳...她已忍不住咳了起来。 “南宫姑娘如此饮酒,只怕几杯便要大醉。”林高帆道。 “醉了岂非更好?”南宫沐道。 林高帆笑了笑,道:“南宫姑娘还请尝尝这兰溪鸡子馃和金华汤包。” 只见这鸡子馃色泽金黄,蛋香扑鼻;而那金华汤包竟散发出松针的清香味,南宫沐才发觉自己也有些饿了,可她却没有动筷。 林高帆见状又道:“我想碧海庄绝不会怠慢了南宫姑娘,只恐南宫姑娘腻了那些山珍海味,故只点了些当地的特色小吃。南宫姑娘若不尝些,岂非辜负了在下一片苦心?” “林公子费心了。”南宫沐这才将鸡子馃夹入口中,慢慢咀嚼了起来。 ...... “你这便要走?”乐羽颇有些吃惊。 “相公心系天山,又怎会安心待在碧海庄?”黄馨道。 乐羽苦笑一声,自己的心思被她看的透彻,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黄馨缓缓道:“我曾听人说,共过富贵的人,不一定记得,但共过患难的人,却是忘不掉的;你我既已皆为夫妇,天山的事,我又怎能让你独立承担?” 乐羽望着黄馨,默然半晌,只因此刻他的想法却是无论如何也对不起黄馨的,他虽不想承这份情,却又不得不承这份情。 他点点头:“好,我们这便去找大哥。” ...... 喝着凉酒,吃着冻鸡,心岂非更冷? 出了镇继续往前走就可以到一个城市安阳城,好在他们已不需步行去安阳城了。 这又是静悄悄的一路,闷热的天气已殃及了马车内。 南宫沐此时脸色通红,她躺在那柔软的座垫上,却无法入睡。 林高帆摇了摇头,唉...大概家是她唯一的依靠了吧。 他自小桌下拿出一壶酒,他也不知何时开始饮起了酒,他本没有那么多的忧愁。可是他自碧萝岛后,也开始有了烦恼。 一个人若是招惹上了女人,那就很难没有烦恼了。 天色仍未昏暗,马车已缓缓驶入了安阳城... ...... 风吹拂着竹叶,宛如浪涛。 黄钟深吸一口气,已嗅得茶汤,又缓缓呼出一口气。 “妹妹,何时如此急着唤我?” 乐羽方在屋外,已闻得这香气鲜嫩清高。 “大哥,我想陪乐羽回天山去。”黄馨道。 黄钟正将西湖龙井细细品啜,随后缓缓道:“何必如此着急,不在庄里多待些时日?” “大哥,庄内事务均已安排就绪,请体谅我心系天山。”乐羽道。 “既然你心意已决,大哥也不再挽留。我本想和你一同去天山,奈何仍有些事情需要处理,我无暇脱身。”黄钟道。 乐羽长揖道:“天山路途遥远,又何需大哥亲自前往?大哥倾囊相助,已是感激不尽。” 黄钟摇摇头:“哎!你我既成一家,也不必说这些话;走,我送你们一程。” “谢谢大哥。”乐羽道。 庄外已有数十辆马车守候,这里面装了数不尽的黄金白银,车后还跟着几十个劲装大汉在马上等候。 黄钟拍了拍乐羽的肩;“这是我妹妹第一次出远门,你可得好好照顾她,莫让她受了委屈。” “大哥放心!黄馨既已嫁给我,我拼尽全力也定会护她周全。”乐羽道。 黄钟又朝黄馨叮嘱道:“你既已嫁为人妻,必当以丈夫为主,好生侍奉,他若有所求,你也当全力相助。” “知道了,大哥。”黄馨点了点头,已忍不住悄悄抹泪,这毕竟是她待了二十年的碧海庄。 “去吧。”黄钟挥了挥手。 “大哥,保重。”乐羽喊道。 “大哥...保重...”黄馨已泣不成声。 第一百二十二章 凤求凰 唐云飞已回到唐门,唐宁已请遍名医。 只是近日来,唐云飞的咳嗽越来越严重。 莫非门主得了蛊毒!唐宁也不禁为之一震。 不过片刻,他已冷静下来,他脑中快速飞转,已锁定了两个人。 第一个便是鬼童子何玉锋,唯一的可能便是门主骗了他,其实他已中了何玉峰的蛇毒;可是门主既已知晓他的一切,又怎会对他不防?更何况若是中了他的蛇毒,又怎能再与林高帆力战五毒教? 第二个便是阿萝姑娘,她日夜守在门主身旁,最有可能下手的就是她。若说门主为了她杀掉何玉峰还说的过去,可是联合林高帆灭掉五毒教,又将这功劳全都给了林高帆,这就令人费解。 可是他现在还不打草惊蛇,若是门主中了蛊毒,那世上只有阿萝一人能解...唐宁不动声色,已暗中寻访了数位略知下蛊之术的医师,想要判断唐云飞究竟是否真的中了蛊毒。 ...... 安阳城不愧是大城,林高帆不是没有见过这么多人的城市,只是他希望这热闹的景象可以稍微缓解一下南宫沐的苦楚;可当他看到南宫沐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时,便让马车停在了当地最大的酒楼--云来阁。 一切都已打点妥当,林高帆住的自然是天号。 天号有六间房,两人入住自是有些空旷,不过这里还有一个院子,不仅景色优美,更是无人打扰。 他已知南宫沐不愿出去,便已在其中一间房备好了酒菜。 “林公子,实在抱歉,我困乏的很,这便先去歇息了。”南宫沐的脸上已没了血色,她看起来的确有些疲累,连说话的声音都小的几乎听不到。 “南宫姑娘请,若是饿了,唤人热些饭菜即可。”林高帆道。 南宫沐一入屋内便安静了下来,林高帆只当她入睡的未免有些太快,却怎知南宫沐在屋内盖着被子大哭,这才没有让声音传了出来。泪水已经沾湿了被套,她却还是止不住泪... 夜已深了,她还是那么难过,似乎一点都没有好转,不仅如此,现在她还要面对这漫漫黑夜。 她拖着鞋,做了个惊人的举动。她竟打开门,想要面对这茫茫黑夜。 只是她并没有她想象的那般强大,还未走到庭院,她便已小声抽泣起来:“乐大哥...乐大哥...你难道心里真的对我没有一点感觉吗?” 林高帆静静地站在远处,长叹一声,还是决定让她独自静一静,有些事情自己若不想清楚,别人是绝对无法叫她想清楚的。 他又苦笑一声,他何尝不是这样,这些日子他又时刻在碧萝岛与风月谷中徘徊。 这两个地方都称得上是仙境,都有一个他想要见到的姑娘,却也都是一个绝难寻到的地方,哪怕他已涉足过一次。 ...... 千里迢迢的路程,相对无言的马车内,乐羽二人竟有些尴尬。 他们虽数年前便有过交集,但那时仍有朦胧之美,现在这层纱纸已破,二人竟已成了夫妇,这进程也未免太快了些。 黄馨只道他是心系天山,便道:“相公莫要担心,江湖上的人都知道你要重振天山,此时在外云游的天山弟子也必会回来;凭着相公当年斩杀古仲吕的威望,又何愁天山不复当年盛举?” 乐羽笑了笑:“大哥不仅慷慨解囊,更在武林同道面前声援我天山;若不是大哥倾力相助,却是当真艰难。” 黄馨此时却握住了乐羽的手:“无论如何,我也会与相公一同度过难关。” 乐羽望了望黄馨,只觉一股热血即将涌了上来,他轻轻地拍了拍黄馨的手:“先去睡一会儿吧,离天山还远着呢。” ....... 风一飘,叶一落,不过才至南宫府,南宫沐已落下了泪。 林高帆长叹一声:南宫姑娘倒是真的不容易... “小姐,小姐你回来啦!”只听到一人叫喊着,已冲了出来。 “小蝶...”南宫沐面带泪光,见到小蝶更加伤心了。 “小姐,你怎么了,是不是他欺负你了?”小蝶指着林高帆跺脚道。 林高帆一怔,忙道:“这位姑娘误会了,在下...” 南宫沐这才截断道:“小蝶别闹,是林公子送我回来的,多亏了林公子这一路的照顾,我才得以安然归家。” 小蝶忙道:“哎呀,林公子真对不住,快请进来喝杯茶,歇一下吧。” “多谢小蝶姑娘,我已久未归家;南宫姑娘既已平安人府,在下也便告辞了。”林高帆道。 “既是如此,我也不便强留;林公子若是闲时,还请来府上作客。”南宫沐道。 林高帆笑道:“一定一定,请南宫姑娘也多保重。” 回到家后,林高帆发现姐姐正坐在正厅,只好前去问候。 林静娴望了一眼林高帆:“嗯?乐羽成亲这么大的事,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也不帮着点?” 林高帆摊了摊手:“碧海庄的人手那么多,他哪里需要我帮忙。而且...我临时有些事,就先回来了。姐,我有些累,过几日在与你细说。我先去休息一下。” 林静娴看着林高帆的背影嘀咕道:“你这孩子...这是怎么了?” 林高帆回屋躺在床上,他感觉他再也不能像从前那般潇洒自在了。南宫姑娘放弃优越的生活,一直跟着乐羽大哥,不离不弃是因为她有了牵挂。 如今自己仿佛也有了牵挂,这几日他只要一闭上眼,便会出现碧萝岛的那位女子,她的容颜虽然模糊,但却好像美若天仙,在他脑海中挥散不去。 林高帆又叹了口气,这些日子他实在叹了太多的气,有时候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而叹气。 他索性起了身,手执长萧 一曲《凤求凰》悄然而出: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于飞兮,使我沦亡。” 第一百二十三章 再探碧萝 天山的景色依在,只是再没有了人的气息。乐羽望着这衰败的天山,知道自己重建的路还很长。若是要将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建立起来,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但若是将一个什么都有却又毁坏了的地方重新建立,那就更难了,因为这其中还掺杂了无数挥之不去的回忆。但是此时只有自己才能撑起这个担子,才能重振天山。 ...... 人的一生很多时候是很奇妙的,林高帆虽对碧萝岛上的那位女子有些好奇,但却未深究自己的内心。而这些日子,他竞像着了魔般,满脑子都是那神秘女子。 这一日清晨,他醒来,发现自己又憔悴了许多,这已经是七日内第五次梦到那位女子了。 他们去了很多地方,聊了很多东西,她的音容,她的一举一动... 林高帆长叹一声:梦里有多甜,醒来便有多失落。 很多事情,本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林高帆自己也不清楚,仅仅那一眼,好像就忘不掉了;记住的不是她的容貌,而是她整个形态。 林高帆又何尝不想见她,可是...那可是传说中的蓬莱仙岛,上次机缘巧合才得以登岛... 啊!林高帆用被子捂住脸,他满脸全是沮丧之情,他自知再见那神秘女子的希望极其渺茫... “高帆。” “爹爹?” 林高帆的思绪一下回到了小时候。 “今天爹要给你讲山海经里的两个小故事。” 一则出自《山海经·北山经》: “炎帝之少女名曰女娃,女娃游于东海,溺而不返,故为精卫。常衔西山之木石,以堙于东海。” 另一则出自《山海经·海外北经》: “夸父与日逐走,入日。渴欲得饮,饮于河渭;河渭不足,北饮大泽。未至,道渴而死。弃其杖,化为邓林。” 林高帆忙道:“爹,我知道!这不是人们常说的精卫填海和夸父逐日吗?” “不错,爹爹引用这两则故事是想对你说,世上有许多事情,往往不遂人意;很多人觉得希望渺茫便放弃了。” 林高帆不解道:“爹爹,若是一件事希望渺茫,还要费尽心思去完成吗?” “到了那个时候,你便要问自己,这件事对你有多重要。希望渺茫说明还有希望,若是你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只要你还没有感到真正的绝望,那么你都该去尝试一番。” 林高帆回过神来,自言自语道:“这件事到底对我有多重要?” 我既已去过一次,又怎能还说希望渺茫?那神秘女子说不定还在那!林高帆突然睁开了眼,起了身,竟开始收拾起了行囊。 咚咚咚... “进来。”林高帆轻声道。 “高帆你要出远门?”林静娴看林高帆许久没出房门,便差厨房做了些点心;看他屋内还亮着,便亲自送来,顺便和他聊聊。 林高帆点了点头:“嗯,姐,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必须要亲自去一趟。” “可这么晚了,你现在就要走?”林静娴知道这个弟弟已经长大了,她不能再用从前的方法对待他。 “本来想天亮走,但晚上赶路会凉快些。”林高帆道。 看林静娴还想说什么,林高帆连忙说:“姐,我不小了,你放心,我做事有分寸的;这件事对我很重要,我实在...” “好吧,你万事小心。”林静娴摇摇头,她早已管不住这个弟弟。 ...... 林高帆脚程极快,他已经来到了安朔的临海小屋。 他带着满怀希冀,轻轻地叩了叩门:“老李叔,老李叔...” 他敲了许久也无人应答,于是他推开门,却发现屋里已结满了蛛丝,空空如也,显然这里早已无人居住了。 林高帆连忙向周围的船家打听,这才知道,老李一家早在数年前搬走,不知去向了。 林高帆愁眉紧锁,老李不仅经验丰富,更与他们一起前往过碧萝岛。更何况现在的风浪竟似比上一次的还要大,别的船家可不像老李,无论多少钱,他们也不愿冒险出海。 林高帆将怀中的玉璧拿了出来,只见它黯然无光,那色泽连一般的玉璧都比不上;但林高帆知道,在关键时刻,它定会冒着那绿色的光芒。 他已下了决心:事到如今,我便豁了命罢!老李虽走了,但他的船必定还留着,没有了他的掌舵技术,相信他的船也能助我一臂之力。 老李那么在意他的船,绝不会忍心毁了,而据说他走的是陆路,也不可能把船带走。那么可能便是送人了...那么送给谁了?林高帆思忖道。 好在安朔并不大,他并没花多少时间便找到了这船的新主人,此人名叫郭崖,这人曾在数年前帮助过老李,是以老李离开之前拿他的船来用以回报。 “在下林高帆,数年前与老李叔共同出过海,据闻他临走前,将船赠与郭大叔;在下愿出双倍价钱将它买下,请郭大叔成全。” 郭崖笑了笑:“少年人,老李的船虽好,却也不是什么稀奇宝贝;你为什么想要买他的船呢?” 林高帆长揖道:“实不相瞒,在下是想乘他的船出海;老李叔人虽不在,但我相信他的船或许会指引我方向。” 郭崖大吃一惊,失声道:“你说你要独自乘船出海?” 林高帆点点头:“实不相瞒,在下数次梦见岛上的一位姑娘,只一眼,便辗转反侧,不得入眠;今虽知如泥牛入海,但仍愿以微薄之力,以求无悔。” 郭崖摇摇头:“少年人...你...你说的好听是寻梦,说的难听那是找死啊!” 林高帆淡然道:“无论是寻梦,或是找死,在下须得一试;请郭大叔将船卖与我吧。” 郭崖叹了口气:“如今这样的年轻人已经见不着了,船就在后院,你自己去取吧。” 林高帆双手抱拳道:“多谢郭大叔!” 寻的是梦,梦的是人。 若能将梦境与现实结合,那么再大的艰难又算得了什么呢? 林高帆不顾旁人劝告,独自往碧萝岛驶去。 第一百二十四章 神秘往事 一个人的年龄会增长,实力会下降,可是他的威望却不会随之褪色。一无所有自是艰难,可是有威望,有银子,有人力,那么一切便简单的多。现在天山大殿比以前更辉煌,更雄伟,天山弟子比从前还要多。 只不过一年而已,天山天山,碧海庄和上官堡成三足鼎立之势。而上官徵凭着自己的实力让上官堡的实力远远超天山与碧海庄。适时天山与碧海庄联姻抗上官堡颇有三国时蜀国联吴抗曹之象。 这一天,门外弟子来报:“掌门,有一名女子求见,说你看了这个就知道了。”说着呈上信物。 乐羽定眼一看,忙道:“请她进来。” “是。”弟子道。 “顾曦!你怎么大老远来了天山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乐羽看到顾曦有些惊喜。 顾曦却眉头紧锁:“我此次来天山是想要寻求你的帮忙,只因我势单力薄,无法...” 乐羽截断道:“你我本是故交,你的事我必然义不容辞;发生了什么事?” 顾曦摇了摇头:“你可曾听过五块玉璧之事?” “五块玉璧?我从未听过。”乐羽道。 “此事极其隐秘,若不是我跟踪齐邈一年之久,恐怕我也不会发现。”顾曦道。 “齐邈?可是从前古门的舵主?”乐羽道。 “就是他,只不过他目前已归顺了上官堡。”顾曦顿了顿又道:“据闻古时有一位出生寒门的侠客结识了一位官家小姐,他们一起行走江湖,劫富济贫,救治伤者,好不幸福!但他们的爱情却不被世俗接受,官家小姐的父母强行将其嫁给了门当户对的另一位官家公子哥。” “你可知道爱情能注入多大的魔力?”顾曦道。 “他将那位公子哥杀了?”乐羽道。 “他灭了公子哥全家!”顾曦道。 “什么?”乐羽惊道。 顾曦接着道:“此事闹得满城风雨,黑白两道都在追杀他,他的项上人头也越来越值钱,甚至被出到了黄金万两!可是价钱虽高,却始终没有人拿得到;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他们都成为了那位侠客的剑下亡魂。只因那位侠客的手中有一把惊世骇俗的剑,名为凌焓。传闻此剑可以在人迷失心智的时候,增加功力百倍。是否真实,尚且不得而知。” 乐羽大吃一惊,失声道:“凌焓?” 先前嫣儿也说过这把剑虽神勇无比,却会影响持剑者的心智... 顾曦点了点头:“这把神剑乃闽族巨匠欧冶子的第十三代传人欧戈所铸,便是先前人人争相赶去漠北的原因。” 顾曦喝了口水,又说了下去:“他本想带着自己心爱的人远走高飞,奈何追杀他们的人实在太多。他们的落脚处不出几日就会被追寻,接着又开始了无尽地逃亡。官家小姐虽说愿意跟着他,可是这种日子实在太过艰辛,太过可怕。“ “于是那官家小姐偷偷离开了?”乐羽道。 “你猜得不错,有一天,那侠客醒来再也没有见到那官家小姐,他发了疯似的寻找,可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是生是死。他就像边找边杀,不再相信任何人。而且还...” “怎么?”乐羽道。 “搜寻数日后,他怀疑那官家小姐躲在一座城内,不过城里的人却不肯把她交出来。最终他...他屠了城。”顾曦缓缓道。 乐羽怒不可遏道:“什么!他既然为了一个女人屠城?竟如此丧心病狂!” 顾曦摇了摇头:“谁又会知道这爱情究竟给他带来了多大创伤...” 嫣儿...乐羽突然想到自己当初也是难受的几乎如万箭穿心,无法自拔。 “他从一个令人崇拜的侠客,最后变成了一个嗜血的狂魔。不为名,不为利,只是为了情。少了身边人,仿佛一切就失去了意义。只是他虽然不想继续活在世上,却不愿自己的东西就这样伴着自己孤寂千年。”顾曦道。 “什么东西?”乐羽忙道。 “黑白两道都找他的原因,你以为是因为他杀了公子哥一家?只不过是因为他藏下了他最重要的三件宝物。”顾曦道。 “那其中一件必是他手中的剑了。”乐羽道。 顾曦摇了摇头:“如此神剑,他怎舍得离手?那藏下的其中一件是他的剑谱。” “不错,一个人若是习得了这位侠客的剑谱,那么哪怕只凭一根树枝也可跻身高手之列了;那另外两样呢?”乐羽道。 “有一样据说是可以令人起死回生的菱芷,至于另外一样,至今无人知晓,据说是富可敌国的财宝,无论如何,它的价值也绝不会低于前面两样。”顾曦道。 乐羽失声道:“起死回生?这世上真有起死回生之物?你从哪听来的?” “我从齐邈那里听来,只是不知道古门与那位侠客有何关联。那位侠客将这三样东西藏在一个地方,又制造了重重机关,最后制成了金,木,水,火,土五块玉璧,这五块玉璧据说由数万年异化的陨石打造而成,只有拿到了这五块玉璧,才能得知这三样东西的具体位置,才能解开重重机关,获得它们。”顾曦道。 乐羽冷笑一声:“他没有后代,无法传下去,却又不能眼看宝物沉寂,可又不愿轻易赠人,这种做法可当真令人啼笑皆非。” “世人不都如此,自己得到的东西,怎会轻易予人?”顾曦接着道;“玉璧的藏身处有两种说法,一种是他临死前留给了不同的五个人,另一种则是他将五块玉璧分别藏身于“埋名,浮桑,问癸,归云,绝寂。” 乐羽默念道:“埋名,浮桑,问癸,归云,绝寂...这又是什么?” “时间过的太久,连齐邈都未能探得一二,这也许只是当年的一个代号,所以无法查出这地点在哪。”顾曦道。 乐羽叹了口气:“那侠客距今恐怕已有数百年之久,他若藏在地底还好说,若是留给了五个人,怕是早已易主多次。” “你说的不错,当年古三清入主中原,便是为了那神剑凌焓。那凌焓据说也是由异化的陨石打造而成,与那五块玉璧之间能互相感应。”顾曦道。 乐羽皱眉道:“怎么听起来越来越离谱?” 顾曦摊手一笑:“这本是古门的禁忌,只是古仲吕死后,古门也随之消亡,这秘密才传了出来。” “神剑的事当初已弄得沸沸扬扬,现在又多出了这么一档事儿,会不会是有人刻意为之,引起江湖争端?”乐羽道。 “恐怕有件事你还不知道,上官徵其实早就寻回了上官嫣的尸体,并将她放入了冰棺。”顾曦突然道。 乐羽大吃一惊,喊了出来:“你说什么?” “现在我问你,若是有那么一丝机会,你能得到那传说中起死回生的菱芷,你是否愿意为之拼命?”顾曦道。 “当然!若真能让嫣儿活过来,便是豁了我这条命也在所不惜!”乐羽已有些哽咽。 顾曦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似乎在告诉乐羽,许多事情,就算是假的,也总会有人相信。至于这种行为傻不傻,只有当事人才知道值不值。有人为武,有人为财,有人为命,这囊括了世间最重要的三样东西,又怎能不让人心动? 第一百二十五章 恍然大悟 “相公,怎的有客人也不说一下,我好准备茶点。”黄馨嫣然一笑,从门外走了进来。 “黄馨,来,这是我幼时好友顾曦。”乐羽道。 “原来是相公故友,黄馨见过顾姑娘。”黄馨行了一礼。 “嫂夫人不仅貌美,更是端庄静雅,乐羽你能得此佳人为伴,此乃大幸啊!”顾曦道。 黄馨低头挑眉,向顾曦微笑致谢。 “只可惜静娴远在广州,你又不知去向,未能赶赴我的婚礼,我们三人已有许久未曾在一起畅聊了。”乐羽道。 “相公,你们聊,我去吩咐厨房做些好菜。”黄馨道。 见黄馨走后,顾曦笑道:“有这样的贤内助,怪不得天山短短时日便能东山再起了。” 她未等乐羽回应,又道:“你可知道五毒教其实是唐云飞和林高帆一起铲除的?” 乐羽惊道:“什么?唐二公子竟也插手了此事?” 乐羽眉头紧皱:她先提古门,又提上官堡,现在又说到了唐门和五毒教,她究竟想说些什么... 顾曦点了点头:“自从唐云飞当上门主之后,他大刀阔斧,几乎将唐门革新换代。许多有名望的唐门长老悉数被以各种原因驱离。而同时,唐云飞不断地提升唐门在江湖中的地位。以往唐门封闭自锁,但如今很多唐门弟子开始不断涌入江湖之中。” 乐羽笑道:“门派扩张本是正常之举,只要唐门未作出危害江湖,危害百姓之事,这也在情理之中。” “可他若要使唐门扬名,铲除五毒教的名望却为何全给了林高帆?”顾曦道。 乐羽默然半晌:“这...我实在想象不出还有什么能比消灭五毒教更快的方法去提升江湖地位了。” “只因唐云飞知道五毒教藏了一块玉璧。”顾曦道。 “哦?他怎么会知道?难道他与五毒教也有勾结?”乐羽道。 “他身旁的一位姑娘便是五毒教五使之一。”顾曦道。 “如此说来,他与五毒教合作,岂不更加有利?”乐羽道。 顾曦反问道:“你愿意与他人分享宝物,还是愿意一人独享?” 乐羽笑道:“照你这么说,五毒教若拥有玉璧,岂非也知道这其中的秘密?” 他又道:“金、木、水、火、土五行衍生出埋名、浮桑、问癸、归云、绝寂五个方位,那宝物该是埋在地底才对。” “你可知道唐门传递门主之信物为何物?”顾曦道。 “我先前以为是暗器一类,照你说来,莫非是其中一块玉璧?”乐羽道。 顾曦点点头:“正是金玉璧;唐云飞是个怎样的人,你或许也听说了;他做事一向稳重,更不愿轻易陷入泥潭。而唐门与五毒教素无恩怨,他既然做出此举,定有蹊跷。” 乐羽长身而立,才意识到此事确实没那么简单,而他也实在想象不出林高帆为何要远去湘西做这等危险的事情;只是他还没来得及问,林高帆便已离开了,他不能说什么,因为林高帆是护送南宫沐回广州,才不得不走的。 “若如你所说,玉璧之间互有感应,五毒教若拥有一块玉璧,骆云岂不是早该去唐门夺取金玉璧了?”乐羽道。 顾曦摇了摇头:“唐门距五毒教何止千里,若不是那五使之一透露给唐云飞,这么远的距离如何能有感应?” “你可知道若干年前骆云曾与你爹与上官徵大战于梅山山巅?”顾曦又道。 乐羽愕然道:“这我从未听过。” 顾曦缓缓道:“骆云扬言要血洗西平郡,夺取神剑,故你爹与上官徵先发制人,竟敢前往湘西挑战骆云。事实上,也没有人知道那一战的结果,只是骆云自此之后便音讯全无,而我听说你爹也断了一条左臂。” “啊!”乐羽心道:爹的左臂原来早就断了...原来是骆云干的! 他嘴上却道:“这些事你怎么会知道?” 顾曦笑道:“我若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恐怕早已饿死街头。” “这么说来,我还得感谢唐云飞替我除掉五毒教。”乐羽道。 顾曦冷笑一声:“是吗,你看完这封信再说不迟。” 乐羽眉头紧锁,接过顾曦的信。 “岂有此理!”他大喝一声,双拳紧握,已怒气冲天! “唐云飞若已取得两块玉璧,形式便大大不妙。”顾曦道。 乐羽脸色已沉了下来:“一把神剑便引起如此大的争端,此事若广为人知,江湖岂不再无安宁之日?” 顾曦摇了摇头:“此事但凡有一个人知道,便不再是秘密。” “照你这么说,上官徵夺去魔刀,又招纳齐邈,为的是知道这背后的秘密?”乐羽道。 “不错,当年昆仑山之战,古三清败退,你爹与四个义兄,春谷堂堂主马甄、华山掌门卓奕衡还有你的师父天心道长为神剑归属之事各执己见,但江湖上谁也不知道是谁拿了神剑,只是你爹事后不就便归隐江湖,众人皆说神剑便是你爹拿的。” 顾曦顿了顿,道:“我想这也就是骆云为何要扬言血洗西平郡,以及为何你年纪轻轻便送你去天山的原因了。” 乐羽恍然大悟,这一切的一切又在脑海中重现... 可是...他突而想到,凌焓是我在天山秘境中发现的...怎么会? “我来找你,不仅需要你帮我,而且你也涉入其中,便很快再无安宁之日。”顾曦突然道。 “何出此言?”乐羽道。 顾曦一字字道:“只因你手中的剑便是神剑凌焓!” 乐羽悚然失色:“你认得凌焓?” “我怎会认得?可齐邈认得,上官徵也认得,那就足够了。”顾曦冷冷道。 乐羽默然半晌,已想起了昔日马甄的叮嘱:“过去的事你已不必知道,但神剑凌焓在你手中的消息一旦传出,你便再无安宁可言...” 天山弟子此时走了进来:“掌门,夫人说饭菜已备好,请掌门与顾姑娘前去用餐。” 乐羽笑道:“走,顾曦,这些话明日再说,你在此留几日,我们好好聚聚。” 第一百二十六章 生死攸关 林高帆已独自在海上飘了很久,只是这一次他却没能寻到当年那一片花海。现在的海面很平静,月光还撒下一道银光,映在海上。 那时候还有老李叔和南宫姑娘,如今却只有他一人。从前即使他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野,也不会慌;而现在他只觉得有些害怕,有些不宁。这不仅仅因为海上瞬息万变,稍有不慎便会命丧大海,死无丧身之地。而是他的内心有一种极强的渴望,这种渴望越强烈,他的心就越紧张。 他不禁拿出别在腰间的玉箫,只希望这箫声能够抚平这海浪,能驱除这寂静的可怖,能带他去到那无迹可寻的地方,寻找他朝思暮想的女子。 天空突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巨雷声,然后那海浪也跃了起来。林高帆暗叫不好,只见远处气流旋转,似水龙一般,直连天际,将海水吸上天空。 林高帆失声大惊道:不好,是龙吸水!他连忙撑杆划船想要逃离,可无奈吸力太大,船疾速地向那气流中心靠拢。 眼看就要被卷入其中,林高帆只得先发制人,竟主动向龙吸水奔去!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达到风眼。风眼处相对平静,而通常此类龙吸水并不会持续太久。 林高帆闭上眼睛,孤注一掷。只见他大喝一声,竟真跃到了风眼。可是这里并不如他想象的那样简单,由于气压太低,他感到呼吸急促而困难。被气流拖着的林高帆随着龙吸水忽快忽慢,忽上忽下地动荡着。 就在林高帆有些头晕目眩之时,他感觉到风眼内的旋转风力正在减弱,而气流也逐渐下沉,这意味着龙吸水很快就会结束了。他做好调整,保护自己从高空落水而不受伤。 砰!他沉入了海底... ...... “堡主,齐邈和田威都回来了。”上官震道。 “快请他们进来。”上官徵道。 “堡主,我们回来了!”田威扯着大嗓门喊道。 “老远就听见你的声音了。”赵文拓道。 “嘿,怎么什么时候你都在这?”田威道。 赵文拓笑道:“这不是因为知道你要回来,特来等你。” “好了,自己人还说什么客套话?齐大先生,探访的怎么样?”上官徵道。 “堡主可否借魔刀给我一看吗?”齐邈道。 “这有何不可?”上官徵将魔刀递出。 齐邈接过刀,仔细端详了半晌,又摇了摇头:“此刀虽是好刀,却是无关紧要。” “齐大先生此去究竟探得了什么?”上官徵道。 “堡主可曾听过秦天这个名字?”齐邈道。 “你指的可是数百年前名震江湖的侠客秦天?据说神剑凌焓便曾为他所用。”上官徵道。 齐邈点了点头:“不错,堡主既已知道他,我便长话短说,他不甘手中的宝物随他沉寂,深埋地下,又不愿宵小之徒轻易取得,故将他的宝物藏在一处,并布下了重重机关。传说他制成了金,木,水,火,土五块由数万年异化的陨石打造而成的玉璧,只有拿到了这五块玉璧,才能得知宝物的具体位置,解开重重机关,获得它们。” 上官徵冷笑一声:“我虽知道他武功盖世,却也想知道他究竟有如何宝物值得如此大费周章?” “绝妙的剑谱,令人起死回生的菱芷,以及富可敌国的财宝。”齐邈道。 上官徵沉默了,确实没有任何人能拒绝这三样东西。 “那五块玉璧现在何处,齐大先生可有线索?”赵文拓道。 “这消息是我从古门探得,故我想魔刀或许与玉璧有些关联,可是我并没有看出什么所以然。另外铲除五毒教并非林高帆一人所为,唐门也插手了此事,据说他们在五毒教还有内应。”齐邈道。 上官徵恶狠狠地瞪了赵文拓一眼,赵文拓一个哆嗦,连忙垂头不再言语。 齐邈又道:“江湖上从未听过五毒教与唐门有何恩怨,而且唐云飞一向求稳,此番铲除五毒教,必定有所图谋;我一番打听方知原来金玉璧早已落入唐门之手,定是有人告诉了唐云飞,五毒教藏有另外一块玉璧,他这才动了杀心。” “可是唐门怎会知道这件事?”田威道。 “唐门既有玉璧在手,又怎会不知此事?”齐邈道。 “这么说来,唐云飞岂非已有两块玉璧?”田威道。 “玉璧之间互有感应,他若是得到五块玉璧,那唐门必然一飞冲天,他唐云飞也自然无人能敌了。”齐邈道。 上官徵沉默半晌:“齐大先生长途跋涉,一路辛苦了,请先去休息,此事我们从长计议。” ...... 林高帆再次醒来之时,发现自己正趴在一块木板上,在海上漂浮着。被海水浸泡多时的林高帆,全身上下都像棉花,软软的;用不上一点力。 他头痛欲裂,海水还在不停的拍打着他的脸。此时的他又渴又饿,可也知道海水是万万不能喝的。他使劲摇了摇头,又拿海水擦了擦脸,努力地让自己清醒起来。 呕... 他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 他开始有些后悔,为了一个可能不存在的人,把命丢在这里是否值得。人的意志力本就没有那么坚定,只是此时后悔并不能让他重回陆地。 恍恍惚惚中,他的脑海里又出现了一张脸...他的眼睛一睁一闭,似乎又要昏睡过去。这时,一群鱼居然在他身边徘徊,他用尽力气,左手突然探出! 一条鱼已被他抓在手里,此时林高帆已顾不上什么君子行径,他一口咬掉鱼头,用力地吮吸里面的水分。 他只觉活了过来,浑身都有了热量。他不再去想什么碧萝岛,但求有远航的船只能发现他,将他带回陆地。 只是他猛然抬头却发现一座岛已清晰可见。 那碧萝岛赫然呈现在眼前! 林高帆心里早已叫出了声,碧萝岛!这个在自己梦境中一直出现的地方...他顾不上身体上的疼痛,用尽全身力气朝碧萝岛滑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秋天 晚秋的清晨,一片雾气蒙蒙,这几日,乐羽起得很早,他实在无法睡的踏实。他拿在手上的太多,却一个也不能放下,哪怕这已是他不能承受之重。 神剑凌焓在他手上的消息,恐怕已传了出去,江湖上不知有多少人在打这把剑的主意,更不必说那玉璧的秘密又被揭示了出来。他本只想光复天山的声望,如今他也陷入了这张无尽的黑网中,不能挣脱了。 ...... 秋雨凄凄,唐云飞接住一片被雨打湿的晚秋残叶,他的脸竟不再愁容满面,好似变了个人。 “门主,齐邈已回到上官堡,他们已经开始怀疑五毒教之事你也插手其中。”唐宁道。 “我早知没有不透风的墙,我既已取得我想要的,其他的已不重要了。”唐云飞淡淡道。 唐宁点点头:“可门主您的病...” 唐云飞冷冷道:“你真以为我有病?” 唐宁恍然大悟:“原来门主一直提防着阿萝姑娘。” “我既已知道她是五毒教的人,又怎会不防?”唐云飞道。 唐宁默然半晌:“可门主还是帮她除去了五毒教...还把功劳全都让给了林高帆。” 唐云飞负手而立:“你真以为我在帮她?她编出一套惨痛的身世说给我听,我又怎会不知?至于林高帆,他既取得了想要的名望,就得去承受名望下的无可奈何。” 唐云飞这一手可谓是一举三得,他既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又获取了阿萝的芳心,还卖了个人情给林高帆,可唐宁怎会明白其中的玄妙? 唐宁眉头紧锁:“若身世是编造的,阿萝姑娘又为何想要铲除五毒教,她难道想成为五毒教的教主?可如今五毒教已倾覆...” 唐云飞突然死死地盯着唐宁,一字字道:“你可知唐门的传教之物是什么?” 唐宁不敢直视那目光,垂下头道:“属下只知道是一块玉璧。” 唐云飞点了点头:“不错,这玉璧共有五块,五毒教也有一块,这便是阿萝的用意。” 唐宁愕然道:“这五块玉璧难道有什么惊人的秘密?” 唐云飞已走进了屋子,但他的话却在唐宁耳边萦绕:“知道的越少,活的越久。” ...... 白雾已遮去了天池的湛蓝,沥沥细雨已落。 “你若还当我是朋友,为何要在此一人胡思乱想?”顾曦道。 乐羽苦笑一声,转过身去,他指着天池缓缓道:“我从前曾在这里无数次想起你和静娴。” 顾曦轻叹了声:“谁又没有经历过这漫长孤寂的日子?” 乐羽默然半晌:“已有许多江湖人士徘徊在天山山脚。” 顾曦摊了摊手:“我早已说过,只要有一人知道,秘密便不再神秘,更何况你剑不离手,旁人想认不出都难。” 乐羽望着自己手中的凌焓,这把众人梦寐以求的神剑。 顾曦说的不错,他自从得到这把剑后,便是睡觉,也从不离身。他实在不敢想象若有一天,凌焓不见了,他该怎么办。 难道!他突然一惊,上官徵费尽心思请他前往上官堡的目的岂非就是为了他的凌焓? 这时只听顾曦缓缓道:“但江湖人士来此的原因绝不是因为知道你手中握有神剑,否则天山大殿早已挤满了人。” “那他们为何来此,难不成来挑战我?”乐羽道。 “众人皆知你曾闯入古门禁地夺得魔笛,并在武林大会上使用魔笛,一战成名;他们认为魔笛与玉璧也必有关联。”顾曦道。 “这么说来,上官徵闭关多年,只是为了找出魔刀与玉璧之间的关联?”乐羽道。 “不错,此事既由古门传出,古门的至宝当然脱不了干系。”顾曦道。 “可他们不去找手持两块玉璧的唐云飞,握有魔刀的上官徵,却来找我,岂不是可笑至极?还是他们觉得我好欺负?”乐羽冷冷道。 顾曦摇了摇头:“我知道你自持与碧海庄联姻,实力不容小觑,可你莫要忘了,若是黄钟机缘巧合下得到其中一块玉璧,你又当如何?人这一生无非为名、利、命而奋斗,这三种宝物难道还不足以使得整个江湖为之所动? 乐羽默然道:“江湖...江湖...既是江湖,又怎会太平?我本以为杀了古仲吕,便是一个完美的结局,哪只这只是噩梦的开始...我实在想的太简单了...” 他又突然喊了出来:“到底还有多少阴谋我是蒙在鼓里的!” 顾曦面色如铅,她抬头望着乐羽,沉下脸道:“你可知道,许多事情若要深究,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相公,我就猜到你在这儿。”黄馨缓步走了过来。 顾曦拍了拍乐羽的肩:“先去吃饭吧,吃饱了才有力气想,想好了才能知道怎么应对接下来的事情。” 黄馨已将一件披衣披在了乐羽身上:“相公,天气阴晴不定,可别着凉了。” 乐羽轻轻拍了拍黄馨的手,心中已暖意十足。 ...... 广州的秋天,叶子仍是绿的,花也照样开着,这里的秋天没有落叶,也不下雨,使人感受不到秋天的寂寥。 林静娴正望着丛桂怒放,痴痴地出了神。 “少爷,您终于回来了。” 林静娴只听门外一声叫唤,也快步走了过去。 只见林高帆目光呆滞,正跨过台阶。 “臭小子,你这些日子跑哪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高帆?高帆!”林静娴一连叫了几声,可林高帆毫无反应。 他好像经历了什么痛苦的事,只是他的脸上却一点表情都没有;他一步,一步,慢慢地走着。 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怎么了,他就好像一个木偶,没有了灵魂,失去了知觉。 林静娴看着他慢慢地踱回房间,正想进屋问他怎么了,可是门已紧闭起来。林静娴皱眉道:“这小子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林高帆此时正躺在床上,他本该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然后倒头睡一觉;可他怕这样一来,他便忘了发生了什么。 事实上,他已经忘了,他已记不清是如何回来的;他慢慢地张开左手,一只凄艳的残花,似乎在泣诉着什么...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北上 深秋的最后一片枫叶飘落,四处早已染起白雪。 乐羽已随顾曦来到了最北的流水镇。 这镇子实在普通的很,除了镇口一条已经干涸的溪水,便是那镇外高耸入云的松树。二人只在这里吃了一碗再普通不过的面,就又出了镇子。 这里本来就偏,现在又干又冷,走在路上的人就更少了。 雪落的很慢,乐羽和顾曦走的更慢;其实这景色并不错,他们若是停下来,还可好好欣赏这雪景。但心里有事的人,是无暇观望风景的,虽然有时候这种风景错过了,就再也看不到了。 二人很快地走到了河边,但只听顾曦长叹一声:“我本以为这河水还未结冰,怎知今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 “难道这是唯一的路?”乐羽道。 顾曦沉默半晌:“你可听过兴安镇?” 乐羽摇了摇头:“莫说兴安镇,便是方才吃面的镇子我也从未听过。” “那里闭门成市,独居一方;百姓的生活如同桃花源图卷描述的那般安详。”顾曦似已露出了向往的眼神。 “哦?如今还有这样封闭的地方?”乐羽道。 顾曦踩了踩那结冰的河流,缓缓道:“其实我本不该带你去兴安镇,那里的人甚少与外界打交道,更不愿外人破坏了兴安镇的宁静。” 乐羽默然半晌:“难道说那里藏着一块玉璧?” 顾曦点了点头:“你可知道你手中的凌焓与水玉璧相通?” “走吧。”乐羽已知道了顾曦带他来的原因,便也不再说什么。 顾曦失声道:“可...可这河流已结了冰...我们怎么过去?” 乐羽笑道:“小时候敢做的事,长大了反而胆怯了?”他抓住顾曦的手臂便在河上滑了起来。 啊!顾曦闭上眼睛,已忍不住大叫起来。 乐羽被吓了一跳,两人摔了个踉跄。 哈哈哈!乐羽干脆直直地躺在了冰上,大笑起来。 顾曦一愣,也随之露出笑容。 二人大声欢呼着,乐羽感觉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他们已不知道在太昭河上摔过多少次跤,屡站屡摔,越摔越勇;那时候的天气虽然很冷,但大家的心都是热的。 “这些年你怎么都不回去?”乐羽突然道。 “你可知道有时我甚至要为下一餐而奔跑?”顾曦的脸沉了下去,她已实在不愿回顾那些往事。自从爹爹去世后,她的日子实在可用悲惨形容...有些时候,有些事已顾不上对错,毕竟饭都吃不上了,还有什么对错? 乐羽见此也不再说什么,他小心翼翼地站起,又将顾曦拉了起来。 “你随我来。”顾曦突然道。 万物褪尽繁华,现在他们穿过一片杂草;北风呼啸而过,那屈曲的虬枝和粗糙的树干仍在风雪中屹立着。 “其实那里面的年轻人也怎会不想见见外面的世界,只是里面的人也不愿年轻人破坏了镇里的稳定。”顾曦道。 乐羽摇了摇头:“如此说来,这里看似安居乐业,自给自足,其实不过像一个巨大的牢笼?” 顾曦嗄然道:“你说的没错,可是哪里又不是一个牢笼呢?有多少人可以真正跟随自己的内心行走。错,并不可怕,可怜的是连错的机会都无法得到。” “柳汀斜对野人窗,零落衰条傍晓江。 正是霜风飘断处,寒鸥惊起一双双。” 乐羽突然放声吟道。 顾曦笑道:“你还是没变,一没话说就开始吟诗,小时候我就常想你怎么能记住那么多的诗词。” 乐羽轻叹了声:“以前的诗大多是死记硬背的,根本不知道什么含义;现在脑海中的一些诗倒真是入情入景...” “懂得多,不过是因为伤的多,走吧。”顾曦已向前迈去。 ...... 林高帆已在屋里躺了一天一夜,林静娴紧张地在屋外踱来踱去。 “咳咳...” 林静娴听到声响,连忙推门进去,可是林高帆仍未醒来。 林静娴擦拭着林高帆冒汗的额头,囔囔道:“你这是怎么了,你当时急着出门,怎的一回来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啊!”林高帆突然抓住了林静娴的手。 林静娴吓了一跳:“高帆,你怎么了?” 林高帆睁眼看到林静娴,才意识到那又是一个梦。 他忙挣扎着起了身:“姐,你怎么在这里?我没事...可能前些日子有些劳累过度了,休息休息就好。” “饿了吧?快来吃些东西,都是你平时最爱吃的。”林静娴道。 桌上摆着虾饺、白切鸡、牛杂、云吞面... “哇,好香啊。”林高帆闻着这香味,才发现回家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可他转而又道:“哎...姐,怎么没有马蹄糕?” “就知道你嘴馋。”林静娴又将马蹄糕端了过来。 林高帆咬了一口这色泽金黄透明的马蹄糕,眼前一亮:“姐...这味道不是家里做的吧?” “他们哪有这本事?这是城里李记卖的马蹄糕,他们才将分店开到了广州。”林静娴道。 林高帆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就说这口感比从前好了很多;对了,这些日子可曾有人来找过我?” 林静娴想了想道:“南宫姑娘来过两次;见你不在,也没留下什么话,就离开了。” 林高帆坐起了身:“喔,南宫姑娘来过?那我得上门拜访一下了。” “也好,你已在屋内待了太久,出去转转吧。”林静娴道。 林高帆点点头便下了床,他推开门,只见一道强光射入,刺得他睁不开眼。他左手扶门,险些要晕倒。 林静娴快步上前:“你没事吧?” 阳光越盛,春意越浓,却越能凸显他的内心深处。 在阳光穿透的那一瞬间,他心里的一切都暴露了出来。 现在,他的心,是空的。 林高帆硬撑着笑了笑:“你真当你的弟弟是个病秧子?” “要不要耍套拳给你看看?” 林静娴摇摇头:“你啊,就会贫嘴!那你去吧,南宫姑娘看起来心情也不是很好呢。” 林高帆洗濯一番后,这才出了门。 第一百二十九章 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兴安镇确实是一个奇怪的地方,镇中有一汪湖水,这湖水清澈,竟没有结冰;两岸还有许多郁郁葱葱的柳树。 乐羽不由地叹道:“看来这里不仅人与世外隔绝,就连这寒冬也闯不进来。” “你见这湖水清澈平静,但是下水之后方知水流急湍,我水性不好,因此无法潜入湖底,但你水居如鱼,定可取得水玉璧。” 乐羽愕然道:“你是说水玉璧就在湖底?” “我不敢确定,但是有一丝机会,我也不愿错过。”顾曦道。 乐羽眉头紧锁:“我并非不愿帮你,可是...这湖水之广,只凭我一人之力如何能行?” “若传言不虚,你手中的凌焓定会与水玉璧产生共鸣。”顾曦道。 “好,我便帮你去看看。”乐羽除去上衣,一头扎进了湖水。连天池的寒冷他都不惧,这湖水又算得了什么? 顾曦摇了摇头,他做事还是如此冲动... ...... 那阁楼窗户半开,灯火朦胧,南宫沐正拖着香腮坐在灯畔,幽幽地出神。 “小姐,林公子来了。”小蝶道。 “哦?我这就下去。”南宫沐道。 “南宫姑娘近来可好?听家姐说南宫姑娘曾来家里寻我,故前来上门拜访;只是路上有些事耽搁了,否则不该这么晚才到,实在抱歉。”林高帆道。 南宫沐莞尔一笑:“林公子是我的朋友,无论多晚来,都不会失礼的。” “你知道我深居闺中,也没什么朋友,近来实在闷得慌,便想着找静娴姐姐和你聊聊天。” “家姐一人在家也寂寞的很,南宫姑娘若有时间,欢迎常去家里做客。”林高帆道。 “林公子此去可是见了乐大哥?”南宫沐轻轻道。 林高帆笑道:“没有,他现在忙着重建天山,哪有功夫顾我?” 南宫沐点了点头:“是啊...有黄馨姑娘的照料,乐大哥肯定能将天山弄得比从前更好。” 这些日子,南宫沐何尝不想忘了乐羽?只是她越想忘记,却偏偏忘不了。南宫府里的每一处都有他的行迹...喜欢一个人不容易,忘掉这个人却更是难上加难, 林高帆看着南宫沐那呆滞的眼神,知道她又在想一些和乐羽的往事了,其实他也暗自为南宫沐忿不平,南宫姑娘一直悉心照顾他,任劳任怨,更不惜放弃自己优越的生活,随他前去忘初村隐居,过着什么都要自己动手的日子。如今他却...乐羽实在不该这么对她,就算他的心里因为放不下上官姑娘而无法接受南宫沐,可是又为何会与黄馨成亲呢? 南宫沐默然半晌:从前他有上官姑娘,现在又与黄馨姑娘成了亲,我又算什么呢?我不过是他眼中的小妹妹。虽然回到府内,什么事情都不需要她操心,可是她仍怀念忘初村的日子,那是她与乐羽走的最近的日子,那是让她感觉到乐羽心里有她的日子... 唉,日夜的等待终究没有任何结果...一直以来都是我自作多情吗?”南宫沐似在自言自语,又似与林高帆诉说。 林高帆长叹一声:这世上有许多事本就令人无法琢磨的,就像别人也不会理解我出海去“送死”一样。 其实林高帆早该猜出乐羽与黄馨成亲的目的,只是他不愿意那么想,一个人若是可以为了功业舍弃自己的幸福,那么他还有什么不能舍弃的呢? “我知道...我知道他的心里只有上官姑娘,他直到现在都不肯相信上官姑娘已经死了。”南宫沐囔囔道。 “我想...那大概是支撑他活下去的一个信念。”林高帆缓缓道。 他想了想又道:“南宫姑娘,喜欢一个人是没有对错的,只是世上有许多东西都无法令人愉悦,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我知道...我知道...我从来没有勉强过他...”南宫沐几乎就要掉泪了。 “唉...他还有很多事要做,在他的心里...”林高帆却也不知道怎么继续说下去。 南宫沐垂下了头:“也许我真的应该死心了...” 林高帆望着南宫沐这副模样,有些心酸,两情相悦是多么美好,多么令人向往的啊...可是又有多少人能真正得到呢? “说出来吧,把心里的事情都说出来,你也会好受很多。”林高帆礼数周全,只是在安慰姑娘这一方面,实在有些拙劣,他憋了半天只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南宫沐望了林高帆一眼,似是感激,又似是无奈:“谢谢林公子听我唠叨了这么多。” “南宫姑娘哪里的话,你将我当成朋友,才会与我说这些内心的感触。”林高帆道。 “林公子可有心上人?”南宫沐突然道。 林高帆怔住了,他的心上人?那恐怕都算不上是个人,那只是个梦罢了... 南宫沐见他脸色有些异样,忙道:“林公子怎么了?” 林高帆摇了摇头:“还未遇到良人。” “其实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有时候很美好,至少让我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值得我去为他付出;看到他的存在,就会有一种莫名的喜悦。”南宫沐道。 林高帆苦笑一声,心道:只是那单相思的滋味也绝不好受... “哎呀,天色已晚,小蝶,去为林公子准备一间屋子。”南宫沐道。 林高帆摆了摆手:“南宫姑娘不必客气,家姐还在家里等着我,我改日和家姐一起来看望南宫姑娘。” “那林公子路上可千万小心,最近广州城外可不太平。”南宫沐叮嘱道。 林高帆笑道:“他们小心莫要遇上了我才是,告辞。” 乐羽成亲有些日子了,可南宫姑娘仍没有忘记他。人们常说量力而为,但如何量力?尺度如何把握?有些时候,人们总会错误的定位自己,在无知或未受到挫折的时候,总会认为自己可以克服一切,似乎任何难题在当下都不算任何问题。有些人的确会因此激发自己的潜能,可也有些人会因为过度自信而丧失自我。 那么我呢?林高帆又轻叹了声,他好像已丧失了自我... 第一百三十章 冬去春来 这已是乐羽在兴安镇停留的第十日,他这十日无法再为别的事烦心,每日只需下水探寻一趟。现在他刚上岸,自然仍是一无所获,而顾曦似乎在这里有些朋友,也还没过来。 他裹了件衣裳,朝屋子走去。 乐羽虽未和这里的百姓过多接触,仍感觉到他们的怡然自得,就好像当年在忘初村隐居的生活那般安逸。想到忘初村,乐羽也不自主地想起了南宫沐。想到了南宫沐,乐羽停下了脚步,坐在了草地上。 自碧海庄一别,他已有许久没见过南宫沐了。人确实是一个很奇怪的动物,有人跟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不太情愿;当那人离开的时候,他又有些怀念。 乐羽在这种突然空寂的时候就想起了南宫沐。 不知道沐姑娘现在怎么样了,我们好像已认识了许久;她也跟着我经历了许多事情。无论我身体重伤之时,还是我意志消沉之日,她都是无怨无悔地陪着我身边。 乐羽摇了摇头:初次见面的时候,我的心中完全被嫣儿占据了,哪怕是嫣儿死了之后,我的心也一直没有变过。但是沐姑娘为我做的实在太多,她贵为千金小姐,却愿意跟随着自己闯荡天涯,不惜涉险。她总是做着她觉得应该做的事情,对我所做所为也不过问。她总是那样的理解我,照顾我... 乐羽苦笑一声,他已不知道对南宫沐的感情究竟是否只夹杂着那份救命恩情,其实若是忘初村的日子再过的久一些,恐怕他都认为会和南宫沐有个结果... 当初为了不耽误她,才一直赶她走。可是现在她走了,却又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珍惜身边人,这句话他已经听过了不少...或许有时候感情就是这么旁观者清吧,身入其中的时候,你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乐羽站起了身,哎...我想那么多干吗?我不是一直都想让她回去吗,跟着我,她不会有好日子的。 顾曦已从湖的那边走了过来,乐羽突然觉得她好像有些奇怪,只是他也说不出来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还没有找到吗?”顾曦道。 乐羽摇了摇头:“这十日,我已经潜入了湖中各个边角,连凌焓也没有任何感应,或许水玉璧根本不在这。” 顾曦眉头紧锁:“这就奇怪了...” 乐羽默然半晌:“你知道天山仍有许多事要处理,我不能在这里待得太久。” 顾曦点了点头:“你肯来这里,已算是帮了我大忙,你既然说这里没有,那这里肯定就没有,既然如此,我们便离开这里吧。” 乐羽看着这连寒冬都无法侵蚀的兴安镇,感觉这份安详已经逐渐磨灭了他的意志...遂连忙道:“好,我们这就走吧。” ...... 若不是林家住宅颇为隐秘,林高帆平时又极为谨慎,否则凭着林高帆铲除五毒教的名望,林家必是座无虚席,门不停宾。 可惜现在江湖人士只听过林高帆这个大名,除了乐羽婚礼上那些人,还有许多人连见都没见过他。但他既已决定铲除五毒教,便不会再继续神秘下去,只是他在思考该如何自然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咚咚咚...”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什么事?”林高帆思绪被打乱,有些不悦。 “高帆,你都几天没有出门了,把自己锁在屋里又是何苦?”林静娴道。 “姐,我已经不是小孩了,你就不要管我的事情了。”林高帆幽幽道。 “好好好,我不管你;南宫姑娘在厅内等候,你不出来,那我叫她回去了。”林静娴道。 林高帆打开了门:“嗨,有客人来,你早说便是,我这就过去。” 林静娴骂道:“哟,还是姐姐的不是了?” “南宫姑娘,今日怎么出城了?”林高帆道。 南宫沐笑了笑:“闲来无事,就出来走走透透风;恰好走到了这里,就想看看你在不在家。正在门口观望呢,静娴姐姐就将我请了进来。” “他一听到你来了,就马上跑过来了。”林静娴笑道。 “姐,你瞎说什么呢?”林高帆嘀咕道。 “听说城外的木棉花开了,静娴姐姐和林大哥想一起去看看吗?”南宫沐道。 “哎哟,真不巧,我正好有些事要处理;不过高帆,如此绝好天气,有佳人邀约,你总不会还想闷在屋子里吧?”林静娴道。 林高帆笑道:“南宫姑娘若不嫌弃,在下可陪同前往。” “太好了,那林大哥我们走吧。”南宫沐道。 木棉花正开在城南,林家出门不过十里,便有许多木棉花绽放。 “哇,没想到这里也那么热闹,城里现在人更多,听说快要举办花市了。”南宫沐道。 林高帆点点头:“喔,原来如此,怪不得姐姐最近时常在摆弄些什么。” “你到时候会去看吗?”南宫沐道。 “花市?我若在广州,便会去看的;姐姐应该会去的,她向来热衷弄一些花花草草,南宫姑娘一定也会去吧?”林高帆道。 南宫沐想了想,道:“我应该会去的。” “多出去走走,总比待在家里要好。”林高帆道。 南宫沐抿嘴笑了笑:“林大哥说的对,那林大哥也要多出来走走啊。” 二人就这么说说笑笑,已看到了大片的木棉花在明媚的阳光里怒放着。 阳春二月,二人信步在这花林下,只觉十分惬意。 “林大哥你看这花多大啊,听说它从树上落下之时,旋转而下,空中却仍保持原状;不褪色,不萎靡,生的红艳却不媚俗。”正说着,一朵木棉花落在了南宫沐的眼前,它没散掉一片花瓣,完完整整地落在地上。南宫沐望着它,痴痴地出了神。 林高帆也若有所感:“嗯,它的躯干壮硕,花葩的颜色其红无比,倒有种悲壮的姿态。” 南宫沐已在四处追寻着那落花,仿佛在花海中徜徉。 林高帆望着那霞光,心道:只愿这红棉的怒放,真能驱去了严寒。 第一百三十一章 何处为家 离开兴安镇后,乐羽本该立马返回天山,但他却没有这么做;因为他突然想起,不久便是爹娘的祭日了。这种日子他本该记在脑海,可是那场景只会令他抓狂。 所以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回过西平郡,哪怕寻找隐居之处的时候,他也没有想过西平郡。只是因为他怕...他怕他一回去,便又要承受那无边的恐惧与无奈... 他长叹一声: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于情于理,我都该回去一趟。黄馨与我成亲,便是乐家的人,可是她远在天山,这一去一回恐耽搁不少时间;索性我就一个人回去吧。 他若是坐在马车上,躺在马车里,便可避免那些伤心地,可是他却偏偏选择了步行。 现在他已走在了琅玡山道,这片草地依旧茂盛,那片星空依旧璀璨,只是那家里的人... 乐羽躺在了若干年前他曾躺过的草地上,他还记得那大婶送的大饼,好似天上的圆月,那时他的手不停地数着,寻找着北斗七星。 他突然抬头望向苍穹:北斗七星,你变了吗? 他手中的冰影剑已变成了凌焓,他所做出的事情早已威震江湖,可是那家里的人... 天上流动着一条河,这条河只夹杂了几颗星星,要比平常的天空更黯淡些;这条河好似在流动,一直伸向远处,毫不停歇。乐羽不知不觉中竟睡着了,他再次醒来的时候,能回到刚下山的时候吗? ...... 清晨,降落在杏花上的露珠伴随着日光将乐羽唤醒。 新的一天蕴含着新的希望,那时候的他确实满怀希望;繁花似锦,绿草如茵,还有那耳畔轻快的鸟鸣,他的心中,全是美好的模样。 乐羽抖了抖身上的草,站了起来,家...已经不远了。 他当然也想记得当初那美好的模样,然而现实总是给抱有幻想的人致命一击。鸿雁哀鸣,乐羽望了望手中的剑,它也静默不语。 他突然快速狂奔,不一会儿便到了一个镇子,他在镇子寻了匹马,又飞速地离开了这个镇子。他只愿快马奔驰,他已无法忍受这些伤心地,他记得多少快乐,就不得不去记起多少快乐过后的惨痛。 只是他忘了,他还有一个最惨痛的伤心地... 现在他已来到了乐家门前,他的心仿佛被巨石压住,沉到了底。 家,这还是家吗,还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家吗?门前老树已经垂弯了腰,新芽?哪怕只是一丁点生机,也能重燃他对家的念望。门上的牌匾受风雨侵蚀,已辨不清何字。 这已不能称作门,因为这里已没有门。乐羽呆立了许久,还是走了进去。 地上的血迹还依稀呈现在眼前,他踏着残叶而入,这里只剩下了坚硬的青石板路,残破不堪的门屋,以及垂死挣扎的树;阑干、朽木、碎石纵横地卧在草丛里。 门沿的那刻秋千树早被烧毁了,他还记得每逢夏夜,娘亲总是手摇蒲扇,哼着小调。 那蒲扇驱散了蚊虫,那曲调赶走了寂寞。 乐羽的胃突然收缩,似有一股酸水,他忍不住想要吐出来。人并不是在恶心的时候才会呕吐,在悲伤过度,却无法宣泄的时候也会想吐。可是他吐不出来,只能不断的干咳,接着他就流出了泪水。 几颗不多的星星黯淡地挂于上空,有一颗却格外闪亮,乐羽看着它,它似乎也注视着乐羽。残光渐渐被夜色的云遮挡,依稀只露出了一点蓝。 乐羽恍恍惚惚地出了家门,来到一座坟前。这是一座空坟,有两座墓碑,是上官徵吩咐人建的;那场大火将能烧的都烧了个干净。 乐羽见坟前干净整洁,像有人打扫过似的。 他不禁奇道:“这里本该荒草丛生,难道还有人来祭拜过爹娘?” 唉!爹爹威名远播,一生交友无数,又真诚待人;有人上来祭拜又有何稀奇?倒是自己,身为独子,生前毫无建树,爹娘死后,也没有尽到任何责任,实在无法饶恕! 乐羽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孩儿不孝,现在才来祭奠你们...你们在天上过的...还好吗?” 他从怀里掏出了两样东西:“爹,这是您生前最喜欢的涌溪火青,孩儿给您带来了。娘...还记得您最喜欢的萱草吗?您说看着萱草,能忘记一切不愉快的事情。” 乐羽抹了抹眼角的泪:“我有许多许多话藏在心里,我没法与人说...刚下山的时候,我只是一个懵懂的少年,可是我却承受了许多我无法承受的事情。这些年来,我却经历了太多太多,这些事情无一不让我精疲力竭。” “孩儿曾遇到一位姑娘,就是上官伯伯的女儿;那是我最低谷的时候,可是她从没有嫌弃过我,那时候我感觉我的世界又明亮了起来。可是...我此生挚爱,为了救我...”乐羽闭上眼睛,硬是逼回了泪水。 “在我面前...被...被打落山崖!而我...这种感觉,就像是当年看见娘的屋子被火吞噬,我却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掉落山崖。” 乐羽猛然抬起头:“但我直到现在都不敢相信,一个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就没了...突然就没了...” 乐羽长叹一声,抓紧了手中的凌焓,缓缓道:“孩儿机缘巧合下得到神剑凌焓,本以为手刃了古仲吕便是报了大仇;可如今许多事情接连发生,太多太多不确定,太多太多迷惑,我甚至开始怀疑这究竟是不是古仲吕干的。” “我知道爹娘无论何时都会给予我保护,也会充当我的指路人,至少在我迷茫的时候,会亮起一盏灯,指引我家在何方...爹...娘...你们能给孩儿一些指示吗?我...” 星月初升,一道月光洒在了他的面前,乐羽什么话都说不出了,他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又站了起来:“爹...娘...我不是来诉苦的,也不想打扰你们的安宁。只是这么多年,我太难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阳春三月 阳春三月,这片独一无二的高山雪梨,便会释放出让人惊艳的景象。 雪白的花朵在这座屋子前后绽放;微风拂过,蝴蝶已在空中振翅飘飞,散发出令人心醉的香味。 唐云飞望着手中的金土两块玉璧,幽幽地出了神... 他现在好像进了一个深坑,而且还在里面挖到了价值不菲的宝物,无论是谁,在这个时候也不会停下来的。 唐宁立在身后,什么话也没有说,唐云飞每年春天都要来这里待上几日。 这里空气虽然稀薄,但景色确实蔚为壮观,万亩梨花同时竞放,粉妆玉砌,随风飘摇,如白色的蝶翅在枝头颤动,飘盈在山川河谷之间。 “让你去探的事有眉目了吗?”唐云飞突然道。 “几年前,有人曾在一老妪身上发现了木玉璧,那伙人正要得手时,那老妪被一个少年救走了。”唐宁道。 唐云飞沉声道:“你可打听出来那少年长什么样?” “那人一袭白衣,手持玉箫,身旁还跟着一位姑娘;按照时间线来算,那人应该是林高帆。”唐宁道。 唐云飞冷笑一声:“看来我和他的缘分还远远未尽。” “门主打算怎么办?”唐宁道。 “他既救了老妪,老妪定会将木玉璧送给他。”唐云飞道。 “有这个可能,但木玉璧并非寻常宝物,怎可轻易送人?”唐宁道。 唐云飞并未回应,又道:“听说火玉璧在上官徵身上?” 唐宁点点头:“齐邈若不交出火玉璧,他怎能活到现在?” 唐云飞将两块玉璧放进盒子里,缓缓道:“事情真是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看来只剩最后一块水玉璧下落不明了。” “林高帆或许还好对付,可上官徵这个老狐狸可就得费心思了。”唐宁道。 唐云飞淡淡一笑:“五毒教的真相上官徵恐怕早就知道了,现在我想他也是先要找出水玉璧的下落,毕竟只有五块玉璧都寻到了,才能找到那三件宝物;他若想要先夺取我这两块玉璧,岂不是少了一个唐门帮他寻找,更将许多仇家都引去了上官堡?” 唐宁默然半晌:“看来若想在江湖上长青不倒,不仅需要武功,更需要过人的谋略...” ...... 斜阳凋落,远处江上已起了晨晨白雾;朦胧孤舟,却要行往何处? 一簇飘动的酒旗,印着大大的四个字:“何处酒家”。 乐羽正在里面饮得天昏地暗,回到西平郡的乐羽似乎与酒成了好伙伴,他们形影不离,朝夕相处。 他兴起时,竟以酒舞剑;直到他一个踉跄,酒坛也碎了一地,消逝在风里。 酒家见他持剑乱挥,哪还敢上前训斥?只是默默地计算着今儿要赔多少钱。 乐羽扔出了一锭银子,喊道:“酒家,全归你了!”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酒家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接过银子,热泪盈眶,他觉得又活了过来。 乐羽出来的时候,天已微冷,他抖擞了一下,继续往前走。 但他现在已不能继续走下去,因为他已看到了那个没有门的家。 他的步伐突然快了起来,他只觉得再待下去,就会喘不过气来。可是他才走了数十步,便又停了下来,他决定坐在了离家不远处的草地上。 他就这么直直地望着那曾经的家,那是他童年的记忆,只是好像这里已不再属于他。他望着眼前深黑的石阶,远方依稀透着微光的路。风不断地从他身边掠过,他觉得身子有些冷,他虽然很想再回到那个家,那个他很熟悉的地方,可是那里再也不是记忆中的那番模样了。家应当是有人的,可是人去哪儿了?都不见了,都没有了... 现在这里只是成为了他的寄居之地,而他好像也只是它众多的过客之一。 “谁?出来!”乐羽厉声道。 “被发现了,撤!”有人喊道。 “呵,想跑?”只见凌焓出鞘,一道剑光闪过!那人便被划破了喉咙,血溅不止。 剩下那人双脚直抖,已说不出话来。 “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你呢?”乐羽冷冷道。 “我...我不会说的。”这人倒有骨气。 乐羽冷笑一声:“呵呵,嘴倒很严,那我只好让你去见你的那位朋友了。” 那人双腿一软,吓得跪在了地上:“别杀我...别杀我...我说...我说。” 剑尖顶在那人的胸前,他大气都不敢喘... “说!谁遣你而来?” “黄钟...是...黄钟。”那人哆哆嗦嗦道。 乐羽眉头紧皱:“多谢你坦言相告。” 只是他突然目露凶光:“如此,你也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你...啊!” 剑锋一划而过,只闻惨叫一声!那人便倒地而亡。 乐羽望着鲜红的凌焓,有些迷茫:我...我是怎么了?他已说出被谁指使,为何我还会痛下杀手? 我怎会变得如此暴戾? 他虽然知道黄钟将黄馨嫁与他之举,是为了联合他共同对抗上官堡。但却没想到黄钟对他防范如此之深。我们相识已久,他不像这种人。不过先前高帆也提起过,剑门关夺取魔刀之时,黄钟未必就没有私心。依现在的局势来看,我还没有与他撕破脸的必要,不过我天山独当一面的步伐势必要加快了。 于是他站起了身,往西平郡最大的客栈走去,这滋味谁又会懂? ...... 天又微微亮了,仿佛夜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乐羽花了一大笔银子差人将乐家都清理整修了一番,他还记得从前家的模样,那玩耍的回廊,噩梦般的琴房,粗大的秋千树,全都回来了;是的,家已经恢复了往昔模样,只是空无一人罢了。 乐羽望了望门前那棵近十围的大树,不禁叹道:“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街上的人熙熙攘攘,车马处也尽是人声。 其他人都显得很高兴,只有乐羽眉头深锁。 回家有回家的喜悦,离家有离家的壮酬;只不过他离家的原因是因他已没有了家。 少小离家老大回 乡音未改 却也无人相认。 乐羽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西平郡,往天山走去。 第一百三十三章 争夺 现在江湖上的人都听说了五块玉璧的事,但他们对这些玉璧的下落毫无头绪。唐云飞和上官徵心知肚明,却不愿打破这神秘;而林高帆还不知道他手中握的竟是木玉璧。 他不是一个悲观的人,所以当一件事已不受他控制的时候,他便会及时止损。更何况像他这样的翩翩公子,又有多少女子投怀送抱? 南宫沐今日邀他去城郊赏景,他闲来无事,便欣然应邀。 南宫沐看来脸色好了许多,时间的确会慢慢冲淡感情,她对乐羽的感情也是一天一天,一点一点的减少。只不过这渐渐变淡的感情,对于南宫沐来说,到底是好是坏呢? 其实林高帆与南宫沐倒相配得很,只是他们各怀心事,此时倒也算是同病相怜了。 景色大都是不会变的,变的是那份看景的心情。 “林大哥最近好像闲了不少。”南宫沐道。 林高帆笑道:“姐姐常抱怨我经常不回家,这次回来就好好陪陪她。” “可惜静娴姐姐在家里弄花,没办法和我们一起。”南宫沐囔囔道。 绵延的春雨,已洗去了那寒燥,天地间灰蒙蒙一片;那细雨缓缓飘落,带着丝丝凉意,这样的天气若去赏景恐怕徒增伤感罢了。 “小心!”林高帆突然护住南宫沐,轻声道。 十几个劲装大汉已将他们团团围住,这一次不像安朔,因为这些人明显都是朝着他来的,而且显然有备而来。 林高帆正色道:“诸位是哪条道上的,又为何而来?” 一中年汉子走了出来,他身着长衫,倒像个读书人,他轻摇纸扇,缓缓道:“在下久仰林公子的威名,还请林公子能去府上一聚。” 林高帆冷笑道:“这就是你们请人的架势吗?” “小子,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人群中走出一个黑衣壮汉,他拿着一把大锤对着林高帆吼道。 “我若是喜欢吃罚酒又如何?”林高帆道。 “那我就请你喝一锤!”那壮汉举起一百斤的大锤就要将林高帆砸个稀巴烂! 啊!南宫沐已吓得闭上了眼睛。 可林高帆非但不后退,反而奔上前,只见他左手成爪,扣住那人的右腕,只那么轻轻一拽,那壮汉就像车轱辘一样滚出了许远。 砰!那一百来斤的大锤已把草地砸了一个大坑。 那长衫读书人抚掌笑道:“林公子好功夫!我早说了你们不是林公子的对手,却偏要献丑。” 林高帆见这人礼貌有加,便道:“府上是谁?” “上官堡上官徵。”长衫读书人道。 林高帆面色一变:“我与上官堡主素无来往,他此番请我所为何事?” “林公子到了便知。”长衫读书人道。 “我若不去呢?”林高帆道。 “我等也是替人办事,若是林公子不去,那我们也不好交代了。”长衫读书人道。 “我见你温文尔雅,不愿与你动手,而其他人,不想死的话就速速离去吧!”林高帆冷冷道。 那十几个人狠狠地盯着林高帆,本想着他听到上官堡的名号,会收敛一些,没想到竟变本加厉。 “这小子太嚣张了!大家伙一起上,劈了这小子!”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这么一句,大家这才缓过神来,一拥而上朝林高帆扑去。 林高帆冷笑几声,身形如风,已拍中了一人的左胸! 这些人当真不知死活,竟敢挑战铲除五毒教的林高帆?只是他却忽略了南宫沐毫无武功;临阵对敌,最忌分神,自保不难,要顾他人安全却就不易了。 果然,已有三个壮汉冲向了站在树下的南宫沐;既然已经开展生死搏斗,还讲什么江湖道义? “林大哥!”南宫沐见有人突然向她跑来,不禁紧张地大声呼喊。 林高帆听到喊声,暗叫不好,他连忙撤招,想要突出重围,前去拯救南宫沐。可是那些人齐齐变招,只守不攻;这些人虽然伤不了林高帆,可是他们招招防守,林高帆也奈何不了他们。寡与众,终是人数上占了下风。 眼见南宫沐危在旦夕,林高帆突然大喝一声,重重向前拍去!那些人见他突然狠招,连忙往旁边闪去,林高帆瞧准空隙,径直往前冲去。 可是他的背后却全部暴露出来,五人持刀砍下,他怎能全数挡下? 额!林高帆踉跄了一下,后背已被砍了两刀,他硬是咬牙忍住没有喊出声。他已没时间犹豫,那三人已经朝南宫沐扑了上去!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高帆也扑了上去,他右掌劈出,一人应声而亡。 可是仍有两刀砍在了他的左肩上,好在这两人出招只为制服南宫沐,否则林高帆这条手臂必断无疑! 他双腿踢出,那二人也倒了下去。 南宫沐被推倒在地,目睹了林高帆被砍一幕,撕心裂肺地叫了起来。 林高帆撕下自己的衣裳,包住了左肩,朝南宫沐喊道:“你走,快走!” “我怎么能丢下林大哥一个人?”南宫沐实在不忍,她看到林高帆的肩上和后背已经被鲜血浸透了。 “快走!你在这里会让我分心!”林高帆厉声道。 南宫沐从没看过林高帆发这么大的脾气,痛哭中连忙往城内跑去。 林高帆啐了口血,狠狠道:“你们竟然对女人下手,留你们何用?” 那长衫读书人作了一揖,缓缓道:“实在抱...” 那歉字还未出口,已有一蓬银芒暴雨般射了出来。 林高帆未料到他还有此招,闪避已来不及了,那银芒已射进了他的胸里! 哈哈哈!笑声四起。 只不过数秒,笑声戛然而止。 因为林高帆没有倒下去,他还活着。 那长衫读书人脸色一变,喊道:“果然在这。” 其余人往林高帆望去,只见他的胸前绿光一闪一闪,颇为惊人。 林高帆将木玉璧拿了出来,点了点头:“原来你们是为了这个来的。” “弟兄们,抢得玉璧,有大赏!”读书人竟也狂吼起来。 林高帆已拿起了别在腰间的玉箫,已冲了上去! ...... 春风本该是最温柔的风,可此时吹拂在林高帆的身上,却比那寒风更加刺骨。 他右手扶着左肩,缓慢地朝前走去,那鲜血已滴了一路。 广州城内的百姓见到这么一个人,连忙避开好远。 一辆马车正在大道疾行,见到他,连忙停下,在大道上留下数道车辙。 “林大哥!”南宫沐喊道。 林高帆望了南宫沐一眼,什么也没说,倒在了马车前。 第一百三十四章 相濡以沫 乐羽已踏在了上山的路上;山脚的弟子向他问好,道上还有几个扫去落叶的小弟子避让。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 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乐羽听到这熟悉的晨读,已泪流满面... 他忍不住跟着喊了出来。 那一年他刚上山,晨读完还不能去练功,得去挑水,劈柴。 天山这一切的复苏都离不开黄钟兄妹的相助,他又怎能再怀疑他们的动机呢? “相公你回来了?快坐下歇歇吧。” 黄馨已端了一壶茶进来,这茶正是轻清为佳的君山银针。 元稹曾为茶作了一首一字至七字诗: “茶. 香叶,嫩芽. 慕诗客,爱僧家. 碾雕白玉,罗织红纱. 铫煎黄蕊色,碗转曲尘花. 夜后邀陪明月,晨前命对朝霞. 洗尽古今人不倦,将知醉后岂堪夸.” 此诗为罕见的宝塔诗:先后表达了三层意思:其一由茶之本性凸显人们的喜爱,其二由茶的煎煮展现了人们的习俗,其三则提及了茶的公用,既能提神醒酒。 黄馨将茶具置好,便开始洗茶冲泡。 “想不到你对茶也有研究?”乐羽道。 “不过略懂皮毛,让相公见笑了。从前夏天,我常用小纱囊装上茶叶少许,放置在荷花花蕊中;待到次日取出,烹天泉水泡之,茶香味道绝佳。”黄馨缓缓道。 乐羽点点头:“听起来倒是有趣的很。” 过了一会儿,黄馨手持茶壶将茶汤倒入闻香杯。一股清新地茶香随着热气冒了出来。 乐羽接过闻香杯,嗅了嗅,倒入品茶杯。抿了抿:“果然是好茶,入口清香沁人。” 黄馨嫣然一笑:“相公喜欢便好。” 乐羽放下了茶杯,缓了缓道:“先前你在碧海庄弹奏的乐器可曾带来?额...待我想想要怎样形容。就是...就是那个...”他又稍稍比划了下。 黄馨看了一眼,便心领神会:“相公稍等,我这便去取。” 片刻之间,黄馨再度回到屋子里时已携带了一方长之物,她托起手中之物:“相公可是指这个?” “正是,正是。”乐羽点了点头:“不知馨儿可否弹奏一曲?” “相公有此雅致,自然却之不恭。”黄馨道。 只见黄馨纤细修长的双手在那乐器上轻扬,缓缓流动的音符,散发着各种律动,这一曲又将乐羽带回了当年的碧海庄,只是如今距离更加地近,也少了那份神秘。 此时他正坐在宽大松软的垫子上,品着好茶,听着乐曲;有着这样体贴的夫人,他才突然意识到家虽重要,可是有人的地方才能称之为家啊。其实他也清楚,若是对黄馨没有丝毫感觉,纵使再多牵扯,自己也决然不会娶她为妻的。 呵呵...乐羽暗自苦笑了声:我何时变得如此多情... 一曲作罢...乐羽惊叹不已,相比从前,她的琴艺出色了许多。只是他总觉得少了什么,他望向黄馨,恍然大悟。 若没了情感,不过如雕花一般,美则美矣,却只余工法。 “来天山这么久了,可曾想家?”乐羽突然道。 黄馨摇了摇头:“大哥自会照顾好自己,而我既已与相公成亲,相公之事,便是我之事。” “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将天山打理的井井有条。”乐羽微笑道。 黄馨脸一红:“相公取笑馨儿了,你日夜在外操劳,我做的这些根本算不得什么。” 乐羽起了身,道:“来...陪我出去走走。” 黄馨点了点头,随乐羽走出了屋子。 一道阳光洒在二人身上,乐羽已经很久没有觉得这么暖了。 “你可曾后悔嫁给我?”乐羽突然道。 “那相公可曾后悔娶我?”黄馨反问道。 乐羽默然半晌:“你一定也认为我娶你只是为了让你大哥帮助我重振天山对吗?所以你想尽一切可能辅助我,希望我可以...” “相公与上官姑娘的事情,我早听大哥说过,我从未想过要占据她在你心目中的地位。” 黄馨又道:“但是我知道相公现在身边最需要的是能打点好一切的人,而我愿意成为这样的人,我也一直学习着去做一个贤内助。” 乐羽走上前,拨了拨黄馨的头发,缓缓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又何必为了别人去委屈自己;何必做最真实的自己,跟着自己的内心走?” 黄馨摇了摇头:“可是...我并不委屈,这些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乐羽长叹一声:“若干年前,我曾受上官堡主之托来碧海庄邀大哥前往上官堡共商如何灭古门之策;那时恰巧大哥事务繁忙,让我在庄中等他几日,我虽心急,却也没有办法。” “在庄内等待的那几日,我有些烦闷...直到一日夜里,我听到一位女子的乐声,我顺着声音寻去,她在摆弄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乐器。虽然声音断断续续,绝称不上完美,但我却听到了真诚。她的四周传来阵阵花香,使我沉醉其中;我虽从未见过她的容颜,可这一幕,我却难以忘怀。” 乐羽望着黄馨,缓缓道:“你可还记得那次在亭外的相遇?当我再次看到你时,竟有一种相遇故人之感。” “所以...你明白了吗?若只是因为你大哥,我也不会与你成亲。我不希望你不快乐,那时候的你虽然不懂什么是情爱,可是我能感受到你的纯真和快乐。” 相公...黄馨动情地唤了声...将头靠在了乐羽怀里。 她从未想到乐羽竟也如此深情,这当真是天底下最朴实的情话。 乐羽笑了笑,抚摸着黄馨乌黑的秀发:“所以你不必再有其他担忧,我既与你成了亲,我们便是一家人了。” 黄馨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把头埋得更深了。 昨夜月明,几度春风悠悠。 相思不见,一曲往事,度一叶扁舟。 海棠不知时节,为谁回首。 唯故人归来,一笑相逢。 第一百三十五章 再探秘境 林高帆已在床上躺了整整三日,这期间南宫沐寸步不离。 一个人如此奋不顾身的来救你,又为了你受此重伤,你又怎能不一直守候在他身旁? 南宫沐不停地搓手,她很紧张,也很自责。若不是她邀林高帆去城郊,又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她望着林高帆那副摸样,不禁落下了泪:林大哥,你何苦...何苦为了我如此,我值得你如此拼命吗?你可千万要醒过来! 激动之下,南宫沐竟握住了林高帆的手。只是林高帆毕竟不是仙人下凡,单靠意念就能战胜一切。 “南宫姑娘,你在这已经守了那么久了,去休息休息吧?”林静娴虽担心弟弟,但也不忍南宫沐一直在这守着。 南宫沐连连摇头:“静娴姐姐,林大哥是为了我才受伤...我...我得留在这里。” “好妹妹,听姐姐的话,快去歇息歇息,你看你的脸色,越来越差了。我在这里看着他,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呢?他醒了,我会告诉你的,否则到时候他好了,你却病了;那我这个弟弟可是要责怪我的。”林静娴边说边推着南宫沐去休息。 “好吧,静娴姐姐,林大哥醒了可一定要叫我啊。”南宫沐道。 林静娴点了点头:“南宫姑娘快去吧,不用担心。” ...... 冷风瑟瑟,细雨迷离。 乐羽正伫立在曾经的天山秘境前,这里绝没有人来打扰。 天山秘境在乐羽取剑之时已然崩塌,后来他将其多做掩盖,并且设置诸多陷阱使人不敢靠近。至于其中的其他秘密,他还未一窥全豹。只是先前听顾曦之言,乐羽觉得这神剑所藏之地或许有更大的秘密存在。 为了不让人发现,他竟亲自搬出里面的巨石。 堂堂天山掌门,竟会干这种体力活,若是被江湖上的人知道,岂不惹人耻笑? 可那些人若是知道了其中的奥秘,恐怕只会争相来挖了。 ...... 第三日的夜里,林高帆终于醒了,他先是看到了穹顶,然后一侧脸,就看到了趴在床边的南宫沐。她的脸色不见得就比林高帆好到哪里去,他轻轻地碰了下南宫沐,南宫沐没有醒。他起了身,将身上的被子裹在了南宫沐的身上。 林静娴自然也睡不踏实。 她听到声音,便睁开了眼,喊道:“高帆,你终于醒了!” 这一声喊也将南宫沐唤醒,她喜极而泣:“林大哥,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我多怕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林高帆苍白的脸上仍挤出一丝笑容:“这点小伤又怎能奈何得了我?” “这个时候就别逞能了,快躺下。”林静娴厉声道。 林高帆活动了下筋骨,笑道:“姐,你看,我没事了。” “林大哥,刀上有毒,你还得修养一阵。”南宫沐轻轻道。 “什么?”林高帆耸了耸肩:“可我并未感到异样啊。” 他说话间已暗自提气,咳咳!果然一阵钻心的痛涌了上来。 “小子,你听话一点!人家南宫姑娘都说了,你得在床上好好休养,这事非同小可。”林静娴道。 “我...唉,好吧。”林高帆无奈地点了点头。 ...... 现在乐羽已搬空了秘境内的最后一块石头,他的眼前虽千疮百孔,但也豁然开朗起来。 这一次他不费多少力,便来到了玲珑碎冰的湖面,那湖上小小一叶扁舟仍在缓缓地晃着。 他突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里仿佛没有黑夜,也没有恐惧和失落,那浮冰映射出来的光芒足以让一切黑暗消失。 乐羽轻叹一声,已跃上了小舟。 繁花幽草,清香袅袅,他已随这轻舟漂到了对岸。 可前面哪还有路?这里一样也被巨石挡住了。 乐羽眉头紧锁,凭他一人之力,这些石头要搬到什么时候? 他坐在那光滑的石凳上,有些沮丧。 这时他才注意到这石屋仍然完好无缺,他当时一心向前竟没在意这座石屋。 他站了起身,开始打量起这座石屋。 这石屋周围漆黑无比,方方正正,只是这石屋却没有顶,显得异常奇怪。 乐羽突然眼前一亮,这简陋的地方居然还有文房四宝;看来不仅有人在此居住过,这人还很在意生活的品质。 乐羽走上前去,发现歙砚压着一张宣纸,那纸上还有字。 他移开歙砚,拿起宣纸读了起来。 少年人,你若有缘见到这封信,那代表天山已遭遇灭顶之灾。我虽并不知你是敌是友,却也知道无法阻止你继续走下去的脚步,可是我希望你能慎重的考虑,因为接下来的那样东西会改变你的一生。 乐羽暗自吃惊,这字迹怎跟爹爹的如此相像? 你若有本事来到这里,也必定听过神剑凌焓。这确实是一把神兵利器,却也的确是一把不祥之物!你若是将它藏起来,当一件藏品,倒也还好。但我知道江湖中人一定会利用它扬名立万,届时你虽会得到许多人的敬仰,可随之而来的还会有更多的麻烦。 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又何必再让它逞凶于人间呢? 言尽于此 望君珍重! 乐羽又将这石屋四处翻了一遍,然后坐在了石凳上。 这字迹明显就是爹爹的,可是爹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乐羽大吃一惊,失声道:难不成神剑凌焓竟是爹爹的? 先前我听人说爹爹等五人和师父,卓掌门,马前辈,谁拿到写着剑的纸条,便可带走神剑,那么爹爹自然也有可能带走神剑...可是爹爹为何要把神剑藏在这里?这与送我来天山究竟有何关联... 他现在已无力再去搬走眼前这些巨石,只好将信揣进怀里,又穿过玲珑碎冰的湖面,走出了秘境。 灰暗的天空又下起了濛濛细雨,乐羽只觉得全身冰冷异常,好像又丧失了许多希望。 他的脚步快了起来,他只想赶紧回到那还露着光亮的屋子,那里还有一丝温暖,还能感受到一丝希望。 因为他知道他的妻子定捧着碗热茶,站在屋外,等他回家。 第一百三十六章 竟然是他 林高帆自觉身体无恙,可是却不得不躺在床上。虽然他有个姐姐,可又从未被人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过。可这里终究是别人的府邸,他虽感受到了温暖,却有些不自在,不过他也正好利用这闲暇的时间去理清一些事情。 他想起了几年前和南宫沐在安朔救下的老妪,那时候也是一群人围着她,好像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东西。 林高帆掏出了怀中的玉璧,城郊的那些人也是为这而来,难道这东西真的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林大哥,你好些了吗?”南宫沐走了进来,小蝶跟在她身后,手里还捧着碗药。 林高帆呼了口气:“我这几天感觉好多了,也不是什么大伤,碍不得事。” “毒清出后便只需调养了,林大哥莫要大意。”南宫沐道。 “这些日子多谢南宫姑娘的悉心照顾了。”林高帆道。 “林大哥这话可让我无地自容了,你是为了救我而受伤,我的心里一直过意不去;照顾你本就是我该做的。”南宫沐又摇了摇头:“都是我不好,连累林大哥休养了那么久。” “南宫姑娘不必自责,你身处险境,我怎会坐视不理?若不是那些贼人趁人之危,就对女子下手,我也不会受伤,那是他们的卑劣,和你没有关系。”林高帆道。 南宫沐终于忍住了眼泪,喃喃道:“谢谢林大哥...” ...... 屋外阳光正盛,草木苍翠茂盛,只要走出屋外,便可感受那一阵萦绕的清香。 只是乐羽没有出去,他还在思考,他已想的焦头烂额。想要将这么多断断续续的碎片整合在一起,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而且他也不能破口大骂,由着性子的去发泄,只因为他已是天山的掌门,掌门这个词听起来好像很威风,但往往还伴随着许多束缚。 “掌门,顾姑娘求见。”天山弟子道。 乐羽连忙起身:“快请她进来。” 顾曦风尘仆仆而入,显然赶了不少路。 “你可是探出了什么?”乐羽道。 顾曦神色沉重,缓缓道:“你可知道当年昆仑山一战神剑的归属?” “我略有耳闻,但是谁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取走了神剑。”乐羽道。 “是你爹。”顾曦道。 乐羽心中不禁大惊,他不过只是猜测,为何顾曦已如此肯定? “其实有些事,你若花时间去整理,或许早该想通了;你爹为何突然归隐,又为何突然送你去天山...这些事情的原因一定是一个他无法控制的局面。”顾曦道。 “你如何知道是我爹取得了神剑?”乐羽道。 “你可曾记得你家有一个没有窗子,也没有屋顶的屋子?”顾曦道。 乐羽点了点头:“记得,但那里就像是一座寻常的屋子,谁都可以靠近。” “谁都可以靠近,只是谁也无法进去。”顾曦似话里有话。 “你我相知多年,有话但说无妨。”乐羽道。 “那屋子里就装着神剑。”顾曦道。 乐羽失声道:“什么?” 他已想起那天山秘境那座奇怪的石屋。 顾曦默然半晌,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你爹娘的死也许并非是古门一手造成的。” 乐羽悚然失色,忙道:“你说什么?” “这是当年唐门与上官堡的信件来往,我极其惊险才拿得此物,也得亏了那时唐老门主病故,唐门一片哀悼中,我才有此机会。”顾曦道。 乐羽接过信,狠狠地盯着信中的内容。 他倒吸一口气,双腿一软,瘫在了椅子上,迟迟没有缓过神来。 “不!这不是真的...他虽对上官徵的一些行为有所不齿,却没想到他竟与爹的死...他当年出现的时间又是如此巧合...” 他又连连摇头:“不!不可能的,嫣儿怎会骗我,她不可能骗我的!” “也许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顾曦缓缓道。 “可是他如何得知神剑在爹爹手上?”乐羽道。 “只因你爹太沉不住气,在那种时候归隐,谁会不加以猜测?”顾曦道。 乐羽不再说话了,因为他突然想起,那时候爹爹正要把他送上天山,可是一位伯伯突然到了。他那日正想着怎么溜出门,却无意中瞥见了爹爹和那位伯伯跃起飞入了那座石屋内。 那伯伯正是上官徵! “若是如此,他早该知道神剑在我的手上,他又为何不抢去?”乐羽道。 “若不是你的爆发,他也未必能除去古仲吕;剑门关一战之后,你便隐居忘初村,他也是费了好大心思才找到你的。”顾曦道。 乐羽苦笑一声:“他当真是苦心积虑...” “慢着!”乐羽突然大喝一声:“你是说唐门也有插手此事?” 顾曦点点头:“不错,这种事他上官徵难道还能亲自出面吗?那他在江湖上也不必混了。” 乐天余嘴唇发黑,面目狰狞,像是中了剧毒的模样,乐羽怎能忘得了? 一切都清楚了...都清楚了... 乐羽拳头紧握,牙齿咬得嘎嘎作响:“哪怕是整个江湖阻挠,我也必定要踏平唐门和上官堡!”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这样的事实,只是他们如今的实力今非昔比,你绝不能莽撞。”顾曦道。 乐羽盯着手中的凌焓,缓缓道:“我现在才知道爹爹的死原来中的是唐门的毒...我真傻...像古仲吕那样的人怎会屑于用毒呢?” 顾曦走上前去:“乐羽,越到这个时候,你便越要冷静下来。” 乐羽似乎没有听见她的话,他长身而立,厉声道:“我便要先灭唐门,再屠上官堡!” 顾曦连连摇头:“你以为唐云飞还是从前的唐云飞吗?他变了,变得更加可怕了。” 乐羽冷冷道:“无论他变得怎样可怕,这笔帐唐门是逃不掉的。” 顾曦一再劝诫:“我并没有阻止你复仇,只是希望你可以从长计议,莫要被仇恨抹去了理智...” “此事我自有安排,你舟车劳顿,辛苦了;来人!送顾曦姑娘前去休息。”乐羽道。 你...顾曦长叹一声,走出了殿外。 第一百三十七章 坐观虎斗 那青石板路在雨水中被洗刷一新,褪去旧日的浮尘,满院已呈现出一种深深绿意。林高帆踱步在院内,已深深吸了口气,他感到无比的清新。 他看起来已经痊愈了,只是他还留在这里,他的姐姐林静娴也没有走。他知道那些人既然有备而来,必定也摸清了他的住处,那么林静娴若回家,说不定还会被挟持来威胁他就范。 他虽然已知道那帮人是为何而来,却不知道这其中有何玄机。 雨雾斜飞,他又咳了起来。 “高帆,你这身子还没好,还敢在外面淋雨?”林静娴喊道。 林高帆苦笑一声,已被林静娴架着弄进了屋子。 “我说姐,你这脾气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你还好意思说我?我问你,你为什么不愿意让我回家?”先前她为了照顾林高帆才留在这里,现在林高帆伤好的七七八八,她也不愿再待在这里,这里毕竟是人家的府邸。 “我哪有不让你回家,只是我伤了嘛。”林高帆道。 “胡说!你还不说真话?”林静娴脸色沉了下来, 林高帆的笑容戛然而止,他知道若不说出真相,姐姐必定不肯罢休。 他长叹一声:“姐,你可知道那些人是冲我而来?” 林静娴抓住林高帆的胳膊,忙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些人狠下杀手,绝不是平常事。” 林高帆摇了摇头:“我也不太清楚那些人为何而来,但他们既未能得手,难说会不会卷土重来。现在家里肯定是危险的,可他们还没见过你,所以你就留在这里,也好让我安心。” 林静娴默然半晌,终于点了点头;她还想说什么,却又止住了。 “林公子,外面有只信鸽飞进来了,不知道是不是您的?”小蝶在门外唤道。 “喔,好的,多谢小蝶,我这就去瞧瞧。” 林高帆展颜笑道;“这小家伙,真不愧我教会了它认路的本领。” 只听见扑棱几声,鸽子就飞到了他的手上。 林高帆轻轻地拍了拍鸽子,笑道:“好了好了,知道你来了。” 他抓住鸽子的翅膀,取出了绑在鸽脚的信件,左手一扬:“还是你自由,想去哪,就去哪。” 待看到信上的内容,林高帆大惊失色,竟流出几滴冷汗。 “怎么了?”林静娴道。 “这事当真十万火急,来不及和你说了,我马上就要走。”林高帆已冲了出去。 “你给我站住!”林静娴厉声道。 林高帆立马停了下来,因为他知道姐姐这次是真生气了。 他转过身去,已见到林静娴满脸怒容。 “你不要命了是吗?你是不是准备随时赶着去投胎?”林静娴冷冷道。 “唉!”林高帆跺了跺脚,将信递给林静娴:“你看完就知道了。” 林静娴捧着信,手一刻也没停下颤抖... 待她读完信,却哪里还能见到林高帆的身影?可她也不再抱怨了,这事,他确实不去不行。 林高帆现在已没有时间去调查那究竟是不是上官徵派的人,因为这件事比起信中的事简直微不足道了。 ...... 乐羽如此的兴师动众,黄馨又怎会不知?只是她三番五次想要探清缘由,全被乐羽以各种借口打发。 她虽不悦,却不能表露出来;她作为天山的掌门夫人,要端庄贤淑,要大方得体。无论是谁,只要被安上了一个头衔,就总有些行为会被限制。 她知道此次乐羽所面对的绝对不是一件小事,她只希望能与他一起承担,毕竟他们已是夫妻,同甘共苦,哪怕只是共苦,她也愿意。可乐羽一个字也不肯说,她也不敢再问,哪怕她真的很想知道,也不愿意再去惹人厌烦。她只能尽力做好乐羽交待的事情,努力做好一个妻子应有的本分。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乐羽怎会不懂这其中的道理?唐门实力比从前更胜一筹,唐云飞究竟有多少能力没有展现出来,谁也不知道。他已聚集了天山最精干的弟子,便要一举拿下唐门。 当两者实力接近时,便看谁有更强的动力去推出更大的潜力。只是乐羽此番师出无名,无论是胜是败,他都需要面对江湖的悠悠之口。但是仇恨包围下的理智,谁又能轻易冲破? ...... 不知道秘密的人,自然什么都不知道,知道秘密的人,自然什么都知道。 唐云飞既然猜到上官徵拥有火玉璧,那上官徵自然也知道唐云飞已手握金土两块玉璧。 两块玉璧对一块玉璧,谈判的时候自然弱了一截,可上官徵与唐云飞的想法不谋而合;他现在也不打算与唐云飞合作,而是把心思都花在了寻找剩下两块玉璧的身上。 这差事自然又交给了田威,苦差事似乎总是交给他,谁叫他脑子不太灵光呢。 “堡主,据闻乐羽率一干天山人马往唐门去了。”赵文拓道。 上官徵眉头紧锁:“他去唐门干什么?” “看他如此大张旗鼓,看样子是想与唐门决一死战。”赵文拓道。 上官徵冷笑一声:“他若是这样做了,那一定是疯了。” “他的武功虽然比以前好了很多,但是脑子却没有什么进展,这也是为什么堡主从来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的原因。”赵文拓道。 “无论是谁得到了神剑凌焓,都不该大意!”上官徵斥道。 “是...属下疏忽了。”赵文拓诺诺道。 “不过乐羽若真能灭了唐门,对我们是有益的。” “怎么说?”上官徵道。 “他若灭了唐门,那两块玉璧就归了他,可他不知道那其中的奥秘,便不会将其视为珍宝;如此一来,我们要取得那两块玉璧,岂非容易得多?”赵文拓道。 “你真当他是个傻子?”上官徵冷冷道。 “他虽不傻,却容易中计。”赵文拓笑道。 “哦,你有何计划,不妨说来听听。”上官徵道。 赵文拓附耳道:“是...我们...那么...” 上官徵点了点头:“那我们就先坐观虎斗吧。” 第一百三十八章 再战唐门 冷雨戚戚,乐羽心中的怒火反而燃的更盛。 众人已走到唐门门前,只见大门紧闭,没有任何守卫。 乐羽拦住众人,低吟道:“小心有诈。” 接着他一剑劈开大门,缓步进入门内。 这里已变成了长方形的空地,只是仍空无一人;天昏暗无比,偌大的唐门连一盏灯都没有亮起。 “都等等!”乐羽喊道。 他环绕四周,却看不出端倪。 呼呼!只听风声突起, 唰唰!咻咻! 四面八方射来无数弩箭,袖镖,甚至还有火弹! 只听“嘣”的一声,几名天山弟子已被炸的血肉模糊。 乐羽拔剑跃起,怒吼一声:“唐云飞,你给我滚出来!” “这么多年了,你为何还是如此沉不住气?”唐云飞冷笑一声,已现身庭院之中。 乐羽剑指唐云飞:“我还道你像缩头乌龟一样躲起来了。” 唐云飞冷冷道:“你们这些所谓的正义之士时常仗着侠义之名,污蔑我等残害无辜而诛杀之,又何曾犹豫过什么?当真令人厌恶!” “有些事,我料你也不会承认;所以无论你承不承认,你都死定了!”乐羽厉声道。 唐云飞仰天长啸:“你曾犯我唐门一次,那时父亲病重,我无心与你决战;这一次,我便要你尝尝“漫天花雨”的滋味,你休想再活着离开唐门!”此时他一扫先前的忧郁,变得异常自信。 “好!我便要看看你有多大能耐!”话音未落,乐羽已欺身上前。 唐云飞双手一挥,左右各五枚袖镖已向乐羽疾速飞出。 乐羽剑身未到,剑光先至,只见那森寒的蓝光已击落七枚袖镖,剩下三枚却偏离方向,射向了天山弟子。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三名弟子已经倒地。 “可恶!”乐羽身子蹭地跃起,他的剑已如长虹,便要刺穿唐云飞的胸膛! 唐云飞见他来势汹汹,十三片红叶又已扬出。这红叶散出金光赫然是漂红了的金叶,红叶飘软无力,金叶却是锋利无比! 只听“叮叮叮”几声,乐羽已挥落九片。他冷冷道:“原来你与顾川还有联系。” 唐云飞大笑道:“他不过一次才能发出九片红叶罢了。” 他自然是一个聪明人,知道近身不是对手,便要充份利用唐门地形想要将对方一网打尽。 这虚无缥缈的暗器四处飞来,乐羽左支右绌,又如何近身? 只听“嗖”一声,七枚龙梭镖又向他射来,他身体向后一倒,躲过了三枚,紧接着凌焓挑落两枚,剩下两枚紧紧地擦着乐羽的腰间呼啸而过。待他缓过神来,才发现腰带已成碎布。 “呼...好险。” “专心!”耳边似乎传来了上官嫣的声音,那是当年他们在塞外遇到狼群时...乐羽不敢多想,连忙重新凝神静气,专心应敌。 乐羽躲开暗器,便要刺向唐云飞,而每每此时,唐云飞又轻轻跃起,手中又发出数只暗器。乐羽的轻功虽然强过唐云飞,但却从不擅长以守为攻。 针,镖,袖箭,飞刀,抑或是随处可见的石头,树枝;没有人知道唐云飞究竟会使用多少种暗器,也不知道他会从哪里放出暗器,更没有人知道哪些暗器才会置人死亡。 唐云飞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等待一个一击必中的机会;若是不能一招得手,留下破绽,那死的就会是自己。他知道乐羽也一直在找寻自己的破绽,等待一剑毙命的良机。 乐羽剑锋虽利,但唐云飞手法极快。乐羽挥剑的功夫,唐云飞已经甩手扔出了数十种暗器。这样下来,他逼的乐羽刚要持剑攻,便立即要护身防。况且这里的地形以及如何走位,唐云飞都了如指掌,他知道怎样出招,以及在哪里出招对他最为有利。 有凌焓相助,乐羽的实力本在唐云飞之上。只是唐云飞坐拥地利,且暗器难以防范,故唐云飞可以全力释放,乐羽却不得不防。两人这样下去倒势均力敌,短时间竟难分胜负。 唐云飞知道乐羽无法击败自己,可自己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他还在等着,不仅是等待时机,更是等着她的到来,只要她来了,一切的事情都迎刃可解了。 此时的乐羽也正苦恼,他知道唐门难以攻克,却没想到唐云飞的武功竟高的难以想象,况且唐门弟子视死如归又训练有素。这里是他们的地盘,就此下去,自己带来的人恐怕凶多吉少,而自己好不容易将天山又恢复了人气... 啊!转眼间又有数名天山弟子倒下。 可恶!乐羽只觉一股热血上涌,他再也抑制不住了。 他大喝一声,凌空侧翻,不断地挥舞着凌焓,只见一道蓝光突然化作无数冰影,向唐云飞奔去。这剑气看似范围极小,却将唐云飞四周通通罩住。 唐云飞未料到他竟不顾性命,出此险招,此时想闪避,却是无能无力了。 乐羽人已飞起,剑已刺出! 天依旧暗,雨仍未停,一切都散发着冷漠的光。 就在这危难之际,一支穿云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来! 只见这穿云箭朱红如血,似有穿云裂石的威力,乐羽未料还有暗器袭来,大吃一惊,连忙撤剑回转。这样一来,唐云飞周围的剑气也消散了。 唐云飞暗自松了一口气,双手已蓄势待发,他正要施展出唐门的绝学“漫天花雨”, 相传一双手可以打出64个部位,令人防不胜防。 乐羽只道此招既出,必有后招,已准备死守。 哪知唐云飞竟惨嚎一声,鲜血长溅。 乐羽望向唐云飞,只见那鲜血溅落在地,宛如点点梅花。 唐云飞低头望去,发现这支穿云箭竟插入了自己的胸口...他的肢体已僵硬,表情已狰狞,他的双眼直直地盯着远方,倒了下去。 乐羽大吃一惊!连忙冲上前去,扶住了唐云飞:“唐云飞!唐云飞你...” 唐云飞没有说话,他再也说不出话了。他的两只眼睛瞪得很大,好像无法接受这突来的变故。 “是谁!”乐羽箭一般的飞了出去。 第一百三十九章 难以置信 乐羽奔出数十里,也未寻得那人的踪影,还道那人轻功了得;他自然不知道穿云箭可射出数十里开外。 唐云飞一死,剩下的唐门弟子也像泄了气一样,再也提不起力了。所以当乐羽回来的时候,为数不多的唐门弟子已经被人数更少的天山弟子制服。 “来人。”乐羽喊道。 “掌门有何吩咐。”两个天山弟子连忙赶来。 乐羽长叹一声:“将唐二公子厚葬了。” “是!”天山弟子道。 那两名弟子抬着唐云飞准备离开,乐羽突然想起了什么,正准备上前,可又停了下来。 那两名弟子一番激战,本就劳累,现在又抬着个人,摇摇晃晃地,已是气力不支。 别人若不知道,还以为他们喝了酒。 只听“哐当”两声,唐云飞的身上掉落了两样东西。 乐羽不动声色的走上前去,拾起那两样东西,揣进怀中。 他早想起了顾曦的话,只是唐云飞好歹是唐门的掌门,死也该死的有尊严,他又怎能去搜他的身呢... 乐羽无暇多谢,让剩下的天山弟子留守在这里,又急忙朝海螺沟赶去。 顾曦告诉他,若灭了唐门,便去海螺沟,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告诉他。 海螺沟处于极高山地,其东面为陡峻的高山峡谷,地势起伏明显,谷窄水深,崖陡壁立。 为何顾曦定要在此相见?罢了,她说这件事与爹爹有关,我又何必犹豫。 ...... 林高帆没有去天山,而是直接来了唐门。但他还是来晚了一步,唐门已经残破不堪了。 他长叹一声:“这下可就棘手了...” 他拦住一名天山弟子,道:“你们掌门呢?” 那天山弟子望了他一眼,道:“掌门走的很急,好像去什么海螺沟了。” 林高帆皱了皱眉:“海螺沟?他去那里做什么...” “多谢!”他又如一阵风般蹿了出去。 ...... 恶战之后又急忙赶路,乐羽已累的气喘吁吁。 “你已灭了唐门?”顾曦道。 乐羽虽点了点头,但看起来并不兴奋,他又拿出怀中的两块玉璧。 “那唐云飞?”顾曦道。 乐羽长叹一声:“他...他死了。” 顾曦笑道:“呵呵...是我多此一问,他若不死,你怎能取得这两块玉璧。乐羽,可否借凌焓一用。” 乐羽犹豫片刻,还是将凌焓递了过去。 顾曦拿到凌焓后,又将两块玉璧放在地上,开始仔细端详起来。 良久,她终于缓缓道:“乐羽你来瞧瞧。” 乐羽见她如此神秘,早已有些好奇,现在听她叫自己过去,便忙凑上前去。 可哪只顾曦趁机一掌袭出! 乐羽万万没想到顾曦竟会对他出手,猝不及防地挨了一掌,连喷数口鲜血。 这一掌顾曦几近用尽全力,再加上乐羽本就体力不支,竟再无抵御之力,倒在了地上。 “顾曦你!咳咳...”乐羽捂着胸口,厉声道:“为什么?难道只是为了这两块玉璧?” 顾曦扬了扬剑,冷冷道:“还有你的凌焓。” 乐羽的脸色变得黯淡,他苦笑一声:“凌焓...你若真的问我要,我又怎么...怎么可能不给你...小时候...” 顾曦打断了他的话:“不必再提小时候,你就带着你小时候的记忆一起前往轮回吧!” 乐羽半弯着身体,连连摇头:“你...你居然要杀我?我...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 “你没做错什么,只是你错在了不该认识我。” “受死吧!”顾曦扬起了掌。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杀了我?”乐羽突然朝前一扑,双拳朝顾曦小腹处挥出。 顾曦未料到他竟还能出招,怎敢硬碰?故此连忙一闪。却不曾想这双拳只是虚晃,乐羽借此空隙,一个翻身鱼跃,连忙施展轻功而逃。 “呵呵,时间...时间当然可以改变一个人。不用妄想拖延时间等谁来救你了。” “想跑?”顾曦也追了上去;若是平时,她的轻功绝比不上乐羽。只见她轻轻往前一送,凌焓剑柄直击乐羽背部,他踉跄几步,终于倒下。 “还想垂死挣扎吗?”顾曦冷冷道。 乐羽摇了摇头,不再言语,此时他又能说什么? 几片白雪又掉落下来,落在了他的身旁,瞬间又变成了红色。 “我也是受人之托,你可千万不要怪我。”顾曦提起了剑,一步一步朝乐羽走来。 乐羽已经闭上了眼,他最好的朋友竟然要取他的性命,他怎能不绝望呢? 雪,像柳絮一般的雪,像芦花一般的雪,像蒲公英一般的雪...他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那小小的白羽毛,又像吹落的梨花瓣,零零落落地散在了地上。 顾曦已扬起神剑,就要终结了乐羽的一生。 “住手!”寒风呼啸中,一支竹箫应声而来! 顾曦见一支箫飞疾而来,连忙提剑一划,那竹箫已截成两段。 林高帆踏雪奔来,喊道:“神剑凌焓果真名不虚传!” 话音未落,他已落在了顾曦面前。 “妖女,休要作恶多端,伤人性命!” 乐羽睁开了眼睛,他看到林高帆,好像又看到了生机。 “是你...高帆...咳咳...” 林高帆连忙扶起乐羽:“你没事吧。” 顾曦冷笑几声:“如今我握有神剑凌焓,你要挑战我,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林高帆刚刚已感受到了凌焓的威力,可他此时已经别无退路。 玉箫在他的手中攻防有序,错落有致,竟逼得顾曦出不了招。 顾曦抓住时机,趁此挥出一剑。 凌焓不愧为神兵利器,剑光所至,碎片齐飞。 林高帆知她凌晗在手,近身必然讨不到便宜,只好佯攻试图找出其破绽之处。他的玉箫在顾曦身上点来点去,顾曦一剑刺出,他又连忙跃开;如此几十个来回,弄的顾曦甚是烦躁。 不仅如此,她还觉得手中的凌焓变得越来越重,不再收发自如。 林高帆见她有异样,连忙近身上前,持萧攻其上三路,顾曦艰难挡住后,下三路又被林高帆限制住,无法动弹。 顾曦知道再打下去,自己恐怕要吃亏,反正凌焓和两块玉璧已经到手... 她竟主动靠身过去,林高帆本是虚招,故此招虽然急,却不重。 顾曦被萧击中,顺势飞出数尺远,一转眼,就不见了。 林高帆转身扶起乐羽:“可还撑得住?我们先回唐门再说。” 第一百四十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让开!我有要事禀告庄主。”秦陌怒冲冲地往前冲去。 “秦陌,你发什么疯!庄主已经吩咐了现在不见任何人。”严之礼斥道。 黄钟皱了皱眉:“让他进来。” 秦陌奔向门前,长叹一声:“禀庄主,乐羽已灭了唐门。” 黄钟拍案而起:“混账!” “唐门虽使暗器,但却从不背后伤人。他们虽不与正派武林来往,但行事倒也光明磊落。这下乐羽为了私心一举灭了唐门,定会落下话柄。”严之礼幽幽道。 黄钟怒气冲天:“他怎么会变成如今这样,从前他虽有些鲁莽,但也不至于没了脑子!” 秦陌显得忧愁满面:“且不说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天山威望再次跌落谷底,甚至我碧海庄的名声也会毁之一旦。” “你可查出他究竟为何会突然对唐门动手?”黄钟道。 “听小姐说,乐羽的旧时好友来了天山,对他说了一番话,而后他便做出了这等举动。”秦陌道。 “秦陌,你快去将小姐接回来,以免节外生枝。”严之礼道。 秦陌望向黄钟,只见黄钟点了点头,忙道:“好,我这就去天山接小姐回庄。” ...... 乐羽在唐门躺了几日后,才逐渐好转,只是他的心情却一直很低落。 “那人你可认识?”林高帆道。 乐羽苦笑一声:“我若不与她相识,她又怎能伤的了我?我只是没有料想到她竟会如此对我...”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林高帆道。 乐羽的脸上浮起寒冰:“她...她...唉!说来话长...此事暂且略过吧。” 她究竟为什么要杀我,又是受何人所托... “好吧,那你有何打算,是否打算先回天山?”林高帆道。 我...乐羽的神情又沮丧了起来。咳咳... “对了,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海螺沟?” “我听说你要攻打唐门,想来前去天山劝说必定来不及,便直奔唐门;可最终还是来晚了一步...”林高帆似在为此自责。 “唐门与我爹娘之死脱不了干系,我无论如何也会这么做的。”乐羽咬牙道。 林高帆摇了摇头:“你到底听说了什么?竟然会对唐门下手?” 乐羽默然半晌:“此事我慢慢与你道来。” 林高帆叹了口气:“好吧,唐门已经灭,木已成舟,确实不必再提。不过你在屋里已待了数日,何不出去走走?” 乐羽点了点头:“也好...终日待在这屋内,都要闷出病了。” 今年川蜀的雨似乎特别多,可停的也特别快。 二人漫步在街道中,四处都是修葺的房屋。 乐羽一眼就望到了那最大的酒楼-十里香,他想起曾经在那里和顾曦把酒言欢的时候。如今故地重游,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怎么了?”林高帆道。 乐羽摇摇头,又往前走去。 “小心!”林高帆突然冲上前去,拽住了他。 砰!几块石砖应声而下,恰好落在了乐羽的立脚处。 正在砌砖的工匠显然吓了一跳,不停地朝着他们道歉。 望着乐羽那呆滞的眼神,林高帆连连摇头:“我们回去吧。” ...... 唐门竟被天山一举歼灭,江湖上议论纷纷,玉璧的事情也被传了出来。乐羽为了两块玉璧铲除唐门的事已传遍大江南北,众人嗤之以鼻。 虽然唐门正邪两不立,江湖大多数门派并不惋惜,可是唐云飞手中的两块玉璧可就牵动了不少人的心。一些门派已聚集起来,要到天山说理,他们明面上是为唐门讨个公道,实际上却是觊觎乐羽夺走的那两块玉璧。 这消息自然是上官堡的人传出来的。 碧海庄此时只求自己声望不被影响,又怎能保住天山的名望呢?只是可怜堂堂唐门竟落得如此下场,实在令人唏嘘。 ...... 而此时林高帆护着乐羽不快不慢地回到了天山。 “掌门,你终于回来了,夫人日夜挂念着你呢。”一个弟子跑上前来相迎。 “相公,你受伤了?”黄馨连忙上前扶着乐羽。 秦陌来找过她,可是她没有走,她既已嫁为人妻,便要恪守妇道。她知道乐羽此番前去,必是一场艰难之战,自己一定要在天山守着。 那日光堕下了山谷,乐羽踏在那肮脏而柔软的泥土上,突然眼眶里已含着泪。他走的时候带了那么多天山弟子,可回来的时候...却... 他摆了摆手:“没什么大碍。” “既然你已经平安回到天山,那么我也应该回去了。”林高帆道。 乐羽连忙道:“你何必如此着急离去?你随我一路回来,也疲惫不堪,多留几日吧。” “是啊,林公子就多留几日吧,屋子我已经吩咐下人准备好了。”黄馨也劝道。 林高帆长揖道:“盛情难却,那我就多留几日吧。” “请相公和林公子稍坐片刻,我这便让下人去准备饭菜。”黄馨说着便走了出去。 林高帆笑道:“怎么样?婚后的日子还好吗?” “若没有她,我还不知道要多多少烦心事。”乐羽道。 “嫂夫人端庄贤惠,自是不可多得。”林高帆道。 “想必一路上你也听说了玉璧的传闻。”乐羽突然道。 林高帆点了点头:“听得只言片语,还是有些迷惑。” “那女子对我下手,是因为我手上的凌焓和我从唐云飞手中取得的金玉璧和土玉璧。”乐羽顿了顿道:“这玉璧的秘密你可知道?” 林高帆一脸茫然,道:“愿闻其详。” 乐羽将整件事以及顾曦所告诉他的统统告诉了林高帆。 “原来如此...我对玉璧之事也是略有耳闻,却不知道其中蕴藏万千。”林高帆叹道。 此时已有下人端着碟碗入内。 两人即停止了谈论。 “相公,林公子你们一路上辛苦了,请先用些点心吧。”黄馨道。 “多谢嫂夫人。”林高帆道。 乐羽笑了笑:“粗茶淡饭怠慢了,你可别莫要计较。” 林高帆瞥了乐羽一眼:“你可千万莫要取笑我才是。” 哈哈哈...爽朗的笑声从屋子里传了出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 人生天地间, 忽如远行客 当秦陌垂头丧气地回到碧海庄时,严之礼已感到有些不妙。 他忙道:“小姐怎么没跟你回来?” “怎么回事?黄馨没跟你回来?”黄钟道。 “属下无能,未能带回小姐...只因小姐不愿随我回来。”秦陌道。 黄钟沉默半晌:“好...不愧是我的妹妹...既嫁为人妻,便要为相公着想;那乐羽回到天山了吗?” “乐羽前不久刚回到天山,是林高帆送他回去的;他貌似受了些伤,不过并无大碍。”秦陌道。 黄钟摇了摇头:“他弄的烂摊子,却要我来帮他收拾。” “上官堡那边什么情况?” “上官徵对齐邈十分信任,现在许多事都是齐邈亲历亲为。”秦陌道。 黄钟点了点头,让众人悉数退去,他自己还需要冷静下来想想该如何计划。 ...... 雨水落后,天池的颜色淡了许多。 乐羽伫立不语,看起来他还有最后一个对手-上官徵。 远处一座石亭耸立于云雾之中,飘渺不知其所在。欲寻却无果。仿佛就如人生,世界上最难琢磨的大概就是人心了。你以为你认清了一个人,却始终无法知道其心中所想。曾经大家可以为了抵抗古门,同仇敌忾。现在古门不复存在了,众人也分崩离析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似乎总无法摆脱那挥之不去的仇恨,当年他为了报仇,不得不忽视上官嫣,他总以为报完了仇,一切再说不迟。 事实上许多人都认为很多事情都可以留着日后做,只是一拖再拖,又哪有真正的以后呢?只怕那时,你身旁陪伴的那个人早已不在了。 乐羽垂下头,他虽灭了唐门,却没有一丝的愉悦,也许说不定这就是一个圈套。他才发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旧很冲动,依旧很容易失去理智。 只是谁又能理解他所经历的惨状,他撕心裂肺的夜不能寐?况且他还不能一直表现出这种悲痛,别人总认为男子应该坚强,甚至连泪都不能流。 “人总会经历一些挫折,可是要是一直被困在里面走不出来,那这种经历就会变得非常可怕的。如果可以,也多注意身边的人,不要让她们成为第二个上官嫣。”乐羽回想起当初林高帆的劝说。第二个嫣儿.....真的会这样吗? 他想起从前他刚来天山的时候,也是喜欢一个人跑来这;只不过那时候还有个念头,还会想着那新月是否也照亮家乡,如今弯月如钩,只是将他刺疼罢了。 乐羽长叹一声,他本以为自己会在忘初村度过余生,可是却未曾想到,他将凌焓带在身上一日,便无一日安宁。 苍天,你为何要跟我开这样的玩笑?要让嫣儿离开我的身边?嫣儿...你知道吗?虽然你死了...可是活下来的我更加艰难。你能理解我的感受吗?可是...我也不希望你像我这样难过。 “相公...那么晚了,一个人在这干什么?”黄馨手持披风走向乐羽。 乐羽沉思中全然没发现黄馨的脚步声,他摇了摇头,显得心事重重。 “相公,夜深了,别着凉了。”黄馨将披风披在了乐羽肩上。 “林公子走了?”黄馨道。 乐羽点了点头:“高帆还要处理自己的事情,我也不好再强留。” 黄馨一眼便瞧出了端倪,乐羽从来剑不离身,此时剑却不知去向。但她是个聪明的女人,怎会直接问呢? “相公...你的伤势好些了吗?” 乐羽轻咳几声:“小伤无妨,我不在的这段日子,天山可有事发生?” “如相公临走前那般,一切安好。”黄馨道。 乐羽微微一笑:“我总是将这些责任担在了你的身上,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黄馨垂下头,喃喃道:“相公若是如此见外,我便要伤心了;我不能追随相公在外相搏,若是内部事务也处理不好,那绝对不是一个称职的妻子。” 乐羽望着黄馨良久,终于笑了笑:“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 黄馨道:“我看相公这么晚还不归来,有些担心,于是就出来...” 乐羽笑道:“我这么大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吗?” “馨儿并无此意;只是相公近来心事似乎很重,有什么事是我可以一起分担的吗?”黄馨道。 “我近来的确有许多烦心事,只不过在这里坐了片刻,已轻松了许多;你既然来了,那就陪我在这待一会儿吧。”乐羽道。 黄馨点了点头:“嗯...好。” “天山的生活还习惯吗?”乐羽缓缓道。 “除了有些冷,其他都挺好的。”黄馨道。 乐羽托起了黄馨的手:“知道冷,你还穿这么少?” 黄馨面露红云,娇羞道:“出来的急,忘带厚袄了。” 乐羽摇了摇头,将衣服解下套在黄馨身上:“唉,夜凉了,冻着了可不好,我们回去吧。” 黄馨连忙摆手:“相公不再多待一会儿吗?我没事的。” 乐羽眼含暖意,道:“不待了,走吧。” “相公,等等我...”黄馨轻轻道。 ...... 以前的家不能住了,林高帆得尽快安排一个新的隐蔽的住处,姐姐总不能一直住在南宫府。 他刚回到南宫府,南宫沐看到他忙道:“林大哥,你终于回来了...我听说乐大哥受伤了,他怎么样了,他还好吗?伤势严重吗?”南宫沐一连串问题脱口而出。 林高帆正奇怪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后来才想起他先前给姐姐写了封信,想来姐姐也告诉了她。 “南宫姑娘放心,乐羽已经回到了天山,歇息几日就会恢复的;他现在的武功,怕是很难有人伤的了他。” “对了,家姐呢?”林高帆道。 南宫沐松了口气:“静娴姐姐正在午睡呢,要去叫她吗?” 林高帆摇了摇头:“不用了,家姐这些日子多有叨扰了。” “林大哥何必跟我客气,再说静娴姐姐住在这里,刚好也可以跟我做个伴啊。”南宫沐道。 “对了,林大哥还没吃饭吧,下人刚好弄了些点心,来吃一点吧?可是城里李记卖的马蹄糕哟。” 林高帆展颜一笑:“哈哈!好啊,我正好饿了,那便不客气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破晓 天将明,上官堡壁垒森严,守卫一波跟着一波,看起来和从前没有一点区别。 这些年,上官徵虽托口闭关,但其实一直没有停下兼并门派的脚步。江湖上有些门派虽对此不满,却也不敢贸然前往上官堡滋事,尚且不提上官堡地势易守难攻,而且大家也都知道上官徵手握魔刀,更是如虎添翼。当年击败众多武林高手的乐羽只身闯入古门分舵,也险些被古仲吕所持魔刀终结了性命。 上官徵知道五块玉璧的秘密后,知道若是靠自己的能力去寻找,恐怕穷尽一生,也无法寻得。于是他决定将这个秘密散落江湖,待鹬蚌相争日,便是渔翁得利时。 “启禀堡主,尹月雪求见。”来人的通报打断了上官徵的思绪。 上官徵定了定神:“让她进来。” “是。”弟子道。 尹月雪刚进门,便深深鞠了一躬:“月雪祝义父身体安康。” 她居然唤上官徵为义父。 上官徵点了点头:“这些年,你帮了义父不少事,义父应当要好好谢你。” 尹月雪似是动了情,双眼有些泛红:“义父请别这么说,当年义父将月雪从歹人手中救下,此等恩情月雪没齿难忘。” 上官徵叹了口气:“一晃又许多年了,这次你在外面待了那么久,可有什么收获?” “回义父,月雪根据义父所托,已将玉璧之事泄漏出去;只不过大多江湖人士仍摇摆不定,似乎有所顾忌。”尹月雪如实地说。 “哦?”上官徵冷笑一声:“看来这些人这些年还长了些脑子。” “义父,那我们该怎么做?”尹月雪道。 “众人蠢蠢欲动,却无人行动,无非是缺少一个发起者。只要有人开始行动,那么剩下的人都会一拥而上,生怕自己吃了亏。”上官徵道。 尹月雪若有所思:“义父的意思是我们去找一个有些名望的人去带动大家,激起众人的欲望?” 上官徵并未回应,却道;“乐羽那边情况如何?” “按照义父先前的安排,我将那封信交给了乐羽。他看后果然勃然大怒,听不进任何人的话,执意要消灭唐门。而后他倾巢而出,虽然最终如愿以偿,灭了唐门,但天山因此死伤无数,而他也元气大伤;我们便趁此在天山安排了我们的人。”尹月雪道。 “做的好!”上官徵抚掌称赞。 尹月雪突然跪倒在地:“月雪该死,我正要得手之际,林高帆突然出现,救下乐羽,还抢走了我夺得的两块玉璧...” 上官徵叹了口气:“此事你确实太心急了,这林高帆从前我还没看出他这么有能耐。” 尹月雪恨恨道:“他先前独力挑掉五毒教,月雪深知此人不好对付,故在他回广州之后才实施此计,却不知道他从哪得知的信息,竟如此之快便赶到了川蜀。” 尹月雪又道:“义父请放心,我会继续追查他的来历。” “不过此前我和乐羽在兴安镇寻查多时,确实没有发现任何水玉璧的线索。” 上官徵皱了皱眉:“按五行八卦中所示,水位北,于问癸;按方位应是在兴安镇,况且凌焓乃共鸣之物,竟无半点反应?” 尹月雪摇了摇头:“我也觉得奇怪,可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我的身份,不会对我隐瞒。” 她顿了顿又道:“义父,月雪觉得现在是一个极佳的时机。” “哦,怎么说?”上官徵道。 尹月雪娓娓道来:“黄钟近年来趁机在江湖上积累了大量人脉,但论实力,仍不足上官堡。所以他才想要与乐羽联姻,可是他们的关系自联姻后就有隔阂,更别说经过唐门之事后,黄钟定对他十分不满。而乐羽现在受伤待在天山修养,他最好的朋友林高帆现在也正在养伤,无暇顾他。” “你是指现在是分化他们的好时机?”上官徵道。 尹月雪点了点头:“乐羽在唐门之事上一意孤行,黄钟对他所为已雷霆大怒,据说一度派人去天山接黄馨回庄;但他这个妹妹似乎对乐羽动了真感情,甘愿守着天山。” “我曾在天山住过几日,她与乐羽的关系看上去很融洽。但我想乐羽也很清楚,不管黄馨对他感情如何,黄钟始终是她的大哥,长兄如父,黄钟的命令,她又怎敢违抗?” “虽然此时乐羽和黄馨不易,但是乐羽在成亲此事上一直觉得对不起上...”尹月雪停了停,直接跳过了这个名字。“他对天山的重建有着义无反顾的责任,所以他对黄钟的提议也只有无可奈何的接受。他虽然不会对黄钟心怀敌意,但心里总会不太舒服,毕竟整个江湖都认为他高攀了碧海庄。他们二人若没了信任,那我们只要散布些消息,相信他们很快就会反目成仇。” “对于此事,你有什么想法?”上官徵道。 “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将乐羽引出天山,而诱饵就是神剑凌焓。”尹月雪道。 上官徵眉头紧皱:“神剑若再入他手,岂非放虎归山?” 尹月雪笑道:“只怕那时他有了虎,却已没了山。” 她见上官徵沉默半晌,遂附耳道:“那神剑...玉璧...便可...” 上官徵捋了捋胡子:“唔...此招为险招,却也无不可。那你便着手去做吧,若需要人手,尽管从堡里调,不用汇报于我。” 尹月雪鞠了一躬:“多谢义父,那月雪便先下去了。” 上官徵点了点头:“嗯,辛苦你了,去休息吧。” 上官徵知道这些年乐羽和林高帆等后辈是焚膏继晷,黄钟更是将其妹嫁与乐羽以此来共同抵抗上官堡。只是上官徵深谙经商之道,商雅镇就有许多他的商铺,在黄钟知道威望比武功更重要的时候,上官徵已意识到银子才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东西。 武功和名望都可以让人屈服去做一些事情,只有银子才会让人心甘情愿的去做一件事情。 呵呵...是时候了。上官徵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第一百四十三章 真傻假傻 林高帆走后,乐羽的日子也没安宁太久。天山脚下已来了一批江湖人士,只是众人觊觎他手中的神剑凌焓,不敢贸然上山。 乐羽手中没有凌焓,就如同老虎没了那锋利的牙齿,虽然山脚的那些人仍不是他的对手,但若让别人发现他失去了凌焓,那么更大的麻烦就会随之而来。所以他现在只能忍,像缩头乌龟一样的呆在山上。 “相公,这些饭菜不合胃口吗?”黄馨道。 乐羽摇了摇头:“我现在不想吃,你先拿下去吧。” ”好吧,那相公若是饿了,就跟我说。”黄馨带上了门,走了出去。 望着黄馨离去的背影,乐羽暗自叹了口气:我又何时变成了风流浪子,到处留情?我本无意如此,但却伤害了许多人。虽说我和黄馨成亲绝大部分是因为大哥承诺帮我重建天山,可我如此待她,倒也真是委屈了她。 不行,凌焓一日不归,我便寝食难安!他暗自下了决心,挖地三尺,也要把顾曦找出来! 这时黄馨又叩了叩门,轻轻唤道:“相公,刚刚收到了一封信,来人指名要交给你。” 乐羽打开门,接过信,只读了一行,便勃然大怒:“她还有脸找我!” 黄馨忙道:“信上说了些什么,惹相公如此动怒?” 乐羽默然半晌:“我要离开天山去办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只是现在天山的状况...我...” 黄馨脸色已有些黯淡,却仍宽慰道:“相公尽管放心去吧,天山有我照看,定会安然无事的。” 乐羽沉吟片刻,似是下了决心:“此事非同小可,你千万记住,若是天山有危险,你不可强撑,速回碧海庄找大哥帮忙。” 黄馨点了点头:“相公的话,我一定牢记于心,相公一定要平安归来。” 乐羽望了黄馨一眼,才回来没多久,又要走了,真是对不起你了。 但这顾曦究竟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明知道我定要找她夺回凌焓,反而自己送上门来?此人心机不浅,还是要小心为上。 ...... 江湖之人习武,谁不想在江湖上闯出一番成就,扬名立万?黄钟当年以一己之力挑掉了云南四毒,并非因为他的武功有多么高强,而是他有那坚韧不拔的毅力。可是他慢慢发现,在江湖行走,光有武功是远远不够的;你还得要有威望,否则永远只是一个任人驱使的武夫。 黄钟自然知道上官堡早已是碧海庄称霸江湖的唯一对手,只是当年剑门关之战中,上官徵先他一步抢走魔刀,而且就此躲进了上官堡,这些年来都未曾面世。 他虽不忿,却只能等待,因为上官堡机关重重,且地势险恶,最重要的是碧海庄不可兴无名之师。可是黄钟自然不会地一味地傻等,他一边不断地练武提升自身的实力,一边广交天下群雄。凭着斩杀古仲吕,铲除古门之功,黄钟的名望也到了一个顶峰。 近日江湖更不断地传出什么根据五行八卦,在五处地方有五块玉璧,得到这五块玉璧便可开启什么宝藏。黄钟摇了摇头:“这些老掉牙的套路,也就骗骗江湖上那些没有脑子的人。” 但他瞬间又恼怒起来,只因为他当时希望与乐羽联姻,为了更好地扩大自己的势力,却没想到乐羽竟失去理智,无故对唐门下手... 黄钟沉默半晌:“他自称对唐门出手,是为爹娘报仇,但是杀他爹娘的不是古门古仲吕吗?” 难道...这只是一个借口?他明明在剑门关血战中手刃古仲吕,报了大仇,而且一度归隐,不问世事。此次重建天山已大有所成,却为何倾尽天山之力突然攻打唐门?这其中必有蹊跷! “快去叫之礼来。”黄钟道。 下人躬首道:“是。” 不过片刻,严之礼已快步进屋。 “庄主唤我何事?” “当时我们有人目睹了乐羽和唐云飞的决斗”黄钟道。 严之礼点了点头:“天山弟子有我们的人。” “好,你再把唐云飞死时的细节描述一遍。”黄钟道。 “是。那日他们交战激烈,谁也无法胜得了谁;那时只见一支穿云箭飞奔而来,竟击中了唐云飞。唐云飞倒下后,乐羽吩咐天山弟子抬去厚葬;唐云飞在被抬走的途中似乎掉落了什么东西,而乐羽神色紧张,立刻上前将此物揣入怀里,并且迅速离开。”严之礼道。 黄钟若有所思:难不成,这里真有什么秘密? “传闻唐门门主信物便是一块玉璧,我想乐羽并不可能会因为只言片语就倾尽全山之力出动,应该是有更深的打算。”严之礼道。 黄钟眉头紧锁:“看来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心里早打好了算盘,要将宝物据为己有。” 严之礼点点头:“否则若真是唐门害了他的爹娘,他完全可以请庄主一起动手,而不必将好不容易建成的天山又弄得人烟稀少。” “乐羽这种假痴不癫,倒真瞒过了我。”黄钟冷冷道。 “只是上官堡近来有异动,庄主不宜在此时与他翻脸。”严之礼道。 黄钟冷笑几声:“上官徵在堡里憋了那么久,终于忍不住要出来透透气了吗?” “现在南方已拥我碧海庄为马首是瞻,已足以抗衡上官堡。”严之礼道。 ...... 信上提到的地点,乐羽并未据实相告,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的行踪,事实上,他现在可相信的人已不多。 他先前就一直觉得顾曦很奇怪,只是一直说不出哪里奇怪。他甚至开始怀疑这是不是真的顾曦,因为她变得让人根本认不得。她若真的是顾曦,又为何要害我?难道真的只是为了所谓的玉璧?还是说她有可能是受人之托,甚至被人要挟? 若是她不是顾曦,又怎会知道小时候的事情,那她究竟是谁,又是谁使出如此可怕的计谋?一切一切的谜团,都压得乐羽喘不过气来。 他加快了脚步,只要见到顾曦,他就能够解开谜团。 第一百四十四章 友情与爱情 现在乐羽已来到一片湖泽,顾曦负手而立,显然早在这里等着了。 这片湖泽比起兴安镇的湖大不了多少,却更加清澈。 顾曦见到乐羽,嘴里竟露出了一丝笑容。 “你寻我来此何事?”乐羽也逐渐学会如何隐藏住自己的情绪,让别人捉摸不透。 顾曦笑道;“我本以为你一见到我,便要扑上来杀了我。” “你既然知道我会这么做,想来也必有防范;我既然不能杀得了你,又何必浪费力气?”乐羽冷冷道。 顾曦拍手赞道:“很好,我就喜欢和聪明人做交易。” “你要做什么交易?”乐羽见她这般模样,无法想象数日前,她还是一个要取自己性命的人。 顾曦扔出一包东西,缓缓道:“这包里有教你如何寻找水玉璧的方法,你便按着那法子下湖寻找。” 乐羽狠狠地盯着顾曦,道:“这湖如此之广,尚且不知湖水多深,几十人穷尽数月或许都不能寻得,你让我一人去寻?” “玉璧之事,又如何能让许多无关之人知晓?况且若是水玉璧那么容易获取,又岂会是无价之宝?五日,只需五日,五日后,无论你有没有找到水玉璧,凌焓都归还于你。”顾曦道。 乐羽眉头紧皱,试探道:“就这么简单?” 顾曦摊了摊手,道:“没错,就这么简单;对你而言,这是一笔再划算不过的买卖了,不是吗?” 乐羽死死地盯着顾曦,道:“你就不怕我在湖中取得水玉璧,却不交给你,反而拿来要挟你吗?” “哈哈哈!”顾曦大笑几声,这笑声却充满了讥笑之意:“你得到水玉璧又有何用?我既然答应还你凌焓,你又能要挟我什么?难道你还要我的身子不成?” 乐羽顿时语塞,他默然半晌:“好,我就再帮你最后一次,从此我们再无瓜葛!” “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这也是在帮你自己。”顾曦道。 “不过我心里一直有一个疑问。”乐羽突然道。 顾曦笑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无非就是想知道我究竟是不是顾曦?” “没错!你究竟是谁?究竟有何图谋?”乐羽厉声道。 顾曦长叹一声:“其实是与不是,当真那么重要吗?人是会长大的,自然也会改变。自我们相认的第一日,我已告诉你我的名字叫尹月雪,你当年所认识的顾曦已经不复存在了。” 顾曦背身离去,嘴里哼起了一首曲调;在这荒芜之地,有着说不出的萧索落寞之意。 乐羽摇了摇头,望着顾曦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月光下。 她虽如此冷漠,却依稀有着当年顾曦的影子。 “也许她说的对,时间过了那么久,谁也不知道大家都经历了什么。孩提时,大家没有烦恼,都是快乐的。但是长大后,你就需要自己去承担很多事情,哪怕有些担子压得你喘不过气来...” ...... 东风飒飒,阵阵细雨随风飘散纷飞。 溪水潺潺,南宫沐望着这涓涓水流,痴痴地出了神。她时常怀念忘初村的日子,泪水又有些忍不住了。她回府后自然没有再织过一匹布,下过一次厨房,但现在却远不如那时快乐。 “南宫姑娘看起来不太开心?”林高帆漫步走来。 南宫沐急着擦去眼角的泪,忙道:“林大哥怎么来了,让林大哥见笑了。” 林高帆长叹一声:“南宫姑娘...还是没放下乐羽吗?” “南宫姑娘怎么独自在此?”林高帆问道。 南宫沐摇了摇头,喃喃道:“我...我不知道...” “时间已过去很久了...”林高帆感慨道。 南宫沐点了点头:“我知道我早该忘记他,因为莫说相处,可能再次相见的机会也微乎其微;其实我也不想这样...只是我...” “我觉得南宫姑娘应该敞开心扉,不要再把自己封闭起来,或许你可以试着接受别人。”林高帆道。 “可我暂时没办法接受另一个人,这样做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那个人。”南宫沐道。 林高帆点了点头:“我明白,凡事总需要个过程。乐羽也是这样的人,你们都是一样的人。” “林大哥,我是不是很没用?都过了那么久了,我还是没办法忘记乐大哥...”南宫沐幽幽道。 “感情的事,谁又能说的清楚呢?”林高帆道。 “我曾经以为事情会不断好转,乐大哥确实对我的态度也有转变,只是离我想要的仍然很远。直到后来乐大哥成亲了...我...”南宫沐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就这么流了下来。 看见南宫沐这个样子,林高帆突然也有些心痛:“多情总被无情恼...” 南宫沐默默道:“难道真的到了该放弃的时候了吗?我对自己越来越没有信心,也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人心是世上最无法揣摩的东西,若是你已爱上了一个人,想要彻底忘记,是根本不可能的;南宫姑娘,我觉得你应该要去试着接受,这样才可能会慢慢走出来。”林高帆道。 南宫沐默然半晌,道理她自然也懂,只是真的有说的那么简单吗? “南宫姑娘,一个人闷在这里,只会想的更加极端;我随你去热闹的地方走走吧?”林高帆道。 南宫沐摇了摇头:“谢谢你林大哥,只是...只是我现在还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嗯...有些心结若不是自己解开,旁人是无法相助的;那我就不打扰南宫姑娘了,南宫姑娘也切莫太过悲伤,若有事想倾述,也可随时找我。”林高帆道。 “林大哥与我说了那么多话,我已很开心了,我再一会儿就回去。”南宫沐道。 喜欢一个人,你会心甘情愿的为他付出,哪怕他不在自己的身边。可是当这个人并不喜欢自己,还有别人照顾的时候,这份感情由于自卑和虚渺便散的特别快。 林高帆只感觉南宫沐现在犹如一片孤立无援的青叶,任风吹拂。 一片残叶落在了水中,谁又会将她捧起呢? 第一百四十五章 情难理 引蛇出洞后,天山就变得再无阻碍,上官徵根本不会把黄馨放在眼里。其实最好的办法便是抓住黄馨来逼得黄钟和乐羽就范,只是上官堡自誉为名门正派,绝不能干出这等下三滥之事。 “去,把齐邈唤来。”上官徵道。 “是。”上官堡弟子道。 过了片刻,一身着白衣,头顶齐云冠,摇着硕大的鹅毛扇之人慢悠悠地进入了上官徵的议事厅。 “不知堡主所唤何事?”齐邈道。 “天山与唐门之战元气大伤,乐羽已被月雪引出天山,现下天山正是大空,你有何计策?”上官徵道。 “乐羽已走,黄馨不足为惧;此时拿下天山的确为最好良机。不过...天山与碧海庄联姻,为的就是上官堡。任何对天山或者碧海庄不利的行为,都会引起两者的联合,同仇敌忾。若是我们此时攻打天山,碧海庄必定相助,我们恐得不偿失。”齐邈道。 “那依你之见,我们应当如何?”上官徵道。 齐邈摇了摇扇子,缓缓道:“利用黄馨使得碧海庄与天山反目成仇,这样一来,两大势力就不攻自破了。此时需得有一个万全的计划,愚以为堡主现下最好的方法是等。” 上官徵脸沉了下来:“等?难道我们就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堡主请听我说,黄钟对乐羽攻打唐门之事十分不悦,他们之间早已有了嫌隙。而碧海庄如今在江湖上的地位相信乐羽早已清楚,他自然也不会尽信黄钟;我们大可等到他们互相猜疑之时,助燃一番,那时方为出击之最好时机。”齐邈道。 上官徵点了点头:“你说的有些道理,现在的确还不是时候。若是攻打天山,定会让碧海庄与天山同心协力,联合起来抵抗上官堡。这样一来,我们反而帮助他们消除了间隙...那可真是替人做嫁衣了。” “堡主明鉴,况且乐羽也不会那么快就回到天山,我们仍有时间。”齐邈道。 ...... 乐羽在湖中搜寻了数日,依旧没有任何收获。只是有一点让他奇怪,近日来了一些人,他们什么也不做,也像他一样潜入湖中,又浮上岸来。 乐羽本就不是一个好奇心重的人,也不会多管闲事。而且这些日子,他又难得有独自的空间可以让他想思考。在这独处的日子里,他也的确想了很多很多。他突然意识到嫣儿已经成了他精神上的寄托;她消失了太久,仿佛已经与自己融为一体了。 只是自己的内心却好像空了,空的似乎可以填补另一个人了。可是这个人是谁呢?他还不知道。他已经独自一人太久了,已经忘了爱的感觉,或者说他不敢再去爱一个人。 这个人会是黄馨吗?乐羽无奈地摇了摇头。 虽然我当初对她有好感,可那时毕竟不知道她是谁...虽然她已与我成亲,可是因为黄钟的原因,我能真正地相信她,我们能真正地在一起吗? 那么...沐姑娘?乐羽想起这个名字的时候,身体突然不由地颤抖了一下。这个名字非常熟悉,但却似乎有些遥远了。 沐姑娘,她...还好吗?乐羽突然苦笑了一声:那个时候她多傻,一定要跟在我身旁,还老是以为我嫌弃她,其实我只是担心她的安危。 她总说我只是在报答她的救命之恩,却从来不肯给她哪怕一点儿机会。其实我也很清楚,那时候我根本没办法放下嫣儿,所以也不可能欺骗她,耽误她。 乐羽长叹一声:那么我现在呢,我放下了嫣儿了吗?我能给她机会了吗? 他又苦笑一声:呵呵,万万想不到我后来却娶了黄馨。 罢了,想那么多作什么,还是早些睡吧。 虽然梦里多辗转,但毕竟仍只是梦... ...... 乐羽的思绪混乱,而林高帆与南宫沐的关系却更是让人无法捉摸。 南宫沐因为林高帆救了她而受伤,所以才悉心照顾他。而林高帆被照顾后,感觉到一丝温暖,于是又展现更多的关怀。 其实二人同病相怜,心中所想原本就如梦般遥不可及。平时相处本就有许多共勉,又或许男子生来就有一种想要回护弱女子的冲动。想当初南宫沐不也是和乐羽朝夕相处,才萌生情愫吗? “你可知道你想要到底是什么?”林高帆道。 “我...我想要...”南宫沐不知该如何作答,她不禁自问,我究竟想要的是什么...乐羽对她来说仿佛已遥不可及了。 “一个可以保护你,给予你安全感的人?”林高帆道。 “过去我曾这么想过,可是安全感是自己给予自己的。”南宫沐背过身去,她好像变得强大了许多。 林高帆看到她这个样子,十分不忍,竟脱口而出:“我至少可以保护你。” 南宫沐则更是诧异,她盯着林高帆缓缓道:“林大哥你...?可以保护我不受伤?” 林高帆默然半晌,他的话实在说的太快,他自己现在都寄人篱下,谈什么保护人家呢? 南宫沐喃喃道:“林大哥请容我想想吧。” 待林高帆抬起头时,南宫沐已走出很远了。他摇了摇头:“我怎么会突然说出那番话...难道我...” 南宫沐回到屋子后,坐在梳妆台前,望着自己苍白的脸颊,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自己受伤的心,能不能愈合,更不知道对林高帆究竟有无情意。可是在广州,她没有多少朋友。有时候也顾不上许多思量,毕竟若有一个人可以倾诉,也不至于一直憋在心里。 但他这些日子确实时常陪着她,更展现出无微不至的关怀。南宫沐回想起城郊那一幕,仍后怕不已,林大哥拼死相救,世上又有几人能做到? 或许像林高帆说的那样,她不能再逃避,要先过自己内心那关,接受事实。否则她无法走出来,即使接受了另一个人,也对双方都不公平。 王孙门前众人簇, 静候佳人蔽光台。 余情翩若惊鸿雁, 爱洛芳泽无良媒。 第一百四十六章 归还神剑 五日转瞬即逝,乐羽仍是毫无所获,他拧了拧湿掉的衣服,叹了口气。顾曦这几日都没有露面,仿佛消失了似的。而来到这片湖泽的人也越来越多,依然没有人说话,只有扑通的入水声。他没有寻到水玉璧,只希望顾曦能够遵守承诺,将凌焓还给他。 他对宝藏什么的兴趣不高,对能让人起死回生的所谓灵丹妙药也不抱希望;他若退隐到一个谁也找不着他的地方,有没有凌焓倒也无所谓,但他既在江湖之中,没有凌焓,那可就大有不同了。 他回到屋子的时候,顾曦果然没有失信,她的手中正握着凌焓。 乐羽松了口气:“你总算还是一个守信的人。” 顾曦将凌焓放在了桌上,缓缓道:“你可知道上官徵已经出关了。” 乐羽冷笑一声:“难为他竟能忍得住寂寞,看来江湖又没什么好事发生了。” “你说的没错,玉璧的事已众人皆知了。”顾曦道。 乐羽眉头紧锁:“你说什么,你不是说这是少有人知的机密吗?是你传了出去?” 顾曦耸了耸肩:“自然不会是我,除了上官徵,还有谁有这么大的魄力,肯将秘密传出去。” “呵呵,谁知道你算盘里打的什么主意?”乐羽冷冷道。 “我先前已跟你说过,这秘密我是从齐邈那里知道的,只是我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将这秘密散播出去。”顾曦道。 “秘密难道不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乐羽道。 顾曦笑道:“对于没有本事的人,确实如此;但对于上官徵这样的人来说,只凭上官堡之力,恐怕无法短时间取得五块玉璧,而他将这秘密散播出去,便相当于让江湖上所有人为他寻找了。” “他就不怕别人寻得后自己藏起来?”乐羽道。 顾曦冷笑一声:“你若得了一件珍宝,哪怕不公布与众,也总不会自己躲起来看的,别人若不知道你拥有这项珍宝,那你只怕会更加难受;更别说这玉璧需五块才能发挥作用。” “所以他就等待别人取得玉璧后,再杀掉那人,夺取玉璧?好狠的人,好毒的心!”乐羽冷冷道。 顾曦已知他指桑骂槐,却丝毫不在意,她笑道:“这个地方已不适合久留,估计很快就有人会找到这,凌焓便还给你,我先走一步。” 乐羽拿起凌焓,死死地握住这柄神剑。 只听“唰”的一声龙吟,他抽出凌焓,一道森寒的蓝光已让整个屋子变得更加冰冷。 他望着手中的凌焓,喃喃道:“我绝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 ...... “高帆,最近可好?可还记得先前你问我,伤我的人是谁?” “伤我的那女子名为尹月雪,但其实是我和你姐姐的旧识好友顾曦,你或许对这个名字还有些印象。但她的身份实在令人猜疑,好似她计划已久,引我一步步地往她的圈套里跳。” “玉璧的事也是她告诉我的,而我早就知道她觊觎玉璧。只是她抢走了我的凌焓,想必是知道了一些我所不知道的秘密。你路子广,或许能查出她真实的身份,不过万万不可打草惊蛇,她一个人断不可能兴起风浪,定是幕后有人主使。” 林高帆读过乐羽的信后,只觉得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现在连小时候的顾曦姐姐也突然出现了...而且这事还不能告诉姐姐,姐姐时常念着顾曦姐姐,要是让她知道顾曦姐姐伤害了乐羽大哥,那她得多伤心,多绝望... ....... 乐羽拿回凌焓后,本已往天山方向赶去,只是在路上他突然又变转了方向,就朝碧海庄行去。黄钟对他已极为不满,此番他贸然去庄里,岂不是自讨没趣? 只是他在车上静下心思虑的时候,突然恍然大悟。这里根本就没有水玉璧,顾曦故意将自己引来这里,只是想让江湖上的人都误以为这里才是发掘水玉璧真正的地点。 乐羽冷笑一声:呵呵...连我也被耍的团团转,水玉璧根本不在此处!肯定早有人已经前往水玉璧真正的所在位置了。 可恶!乐羽攥紧了拳头。他并不是很在乎玉璧的归属,只是厌恶被人戏弄。 不...不对!乐羽脸色又沉了下来。 如顾曦所说,上官徵应是想集众人之力帮他找出玉璧,那以此为饵,欺骗那些江湖人士来此又有何用意呢? 顾曦的背后到底又是谁在操控一切?乐羽突然觉得自己的一切都被暴露在阳光下,人人都知道他的缺点,他却连对手在哪都不知道。今之计,只有将此局搅乱,方才可置之死地而后生。事不宜迟,我需前往碧海庄,将一切告知大哥! 他知道只能继续巩固与碧海庄的关系,这样才能护住天山,所以无论此行是否能成,他都要表明自己的态度。 ...... 有些话,好像一旦说出口,就不得不往这方面发展,特别是一个空虚,失去了念想的人。林高帆现在就是这样的人,他时常望着那墙边新长的芽儿,看它是否能突破局限,伸展出自己的天地,坚持到开花结果。 有病呻吟的人,好歹他知道他有病。而无病呻吟的人,可却难过的多了,就像有时候你想挠背上的痒处,却总摸不清它的位置。 于是在呻吟的时候,自然也需要发泄。林高帆是一个正常的人,哪怕他的心里有时候不太正常;所以他就只有喝酒。这已是他连续三日来到这个酒馆,他时而浅酌,时而豪饮,时而眼神呆滞,仿佛想着什么。 这日夜又深了,他的心简直难受极了,就好像有无数只蚂蚁在他的骨子里钻来钻去。他只觉得在这黑暗笼罩下,就要喘不过气来。好像现在对方哪怕只有一个手势,他都会乖乖的走过去,任凭那人指使。 可是对方没有任何表示,他除了自己难受,好像也没有别的法子,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陷进去的。 “天若有情天亦老,携盘独出月荒凉。” 第一百四十七章 江南风光 夏日江南,一如烟雨蒙蒙,迷人眼目。乐羽在星罗棋布的古镇和秀美山水之间流连,又见那采莲少女的绿罗裙融入到田田荷叶中;她的面容掩映在盛开的荷花间,便不见了踪迹。 他虽有许多烦心事,但全被这美如诗画的古镇水乡给抚平了。 当那青翠绿意显在眼前的时候,乐羽已见到了碧海庄三个大字。 “哎哟,是姑爷来了,快请进来。”碧海庄的下人见是乐羽,连忙迎了上去。 乐羽点了点头:“大哥在庄里吗?” 那下人连连点头:“庄主正在议事厅,可要小的通传一声?” “不用了,我自己去即可。”乐羽道。 他快步来到议事厅,那大门紧闭,里面传来阵阵争吵声,乐羽只好在门外等候。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门被打开,秦陌气冲冲地走了出来。 乐羽这才走进议事厅,唤了一声:“大哥!” 黄钟听到这声音,面色显得极为难看,但嘴上仍道:“你怎么突然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 “事出紧急,我有要事与大哥商量。”乐羽道。 “好,你先出去吧。”黄钟朝严之礼摆了摆手。 大门又被关上了,此时厅里只剩下黄钟和乐羽二人,气氛显得更加压抑。 乐羽长揖道:“大哥,先前是我鲁莽,不敢失去理智而...” 黄钟截断道:“算了,过去的事就别提了。” 乐羽点了点头:“大哥可听说了五块玉璧之事?” “江湖上已传得纷纷扬扬,我怎会没有听说?只是那都是传闻,我并未当真。”黄钟道。 “在唐门一战时,我确实拿到了唐云飞手中的金玉璧和土玉璧...只不过我中了奸人之计,玉璧被她抢走,我也身受重伤。” 黄钟皱眉道:“哦?此人武功如此了得,竟能重伤你?” 乐羽长叹一声:“是我太过轻信他人,江湖上的人还以为玉璧仍在我的手上。” “这么说玉璧确有其事?”黄钟道。 乐羽点了点头:“玉璧共有金、木、水、火、土五块,其中唐云飞握有金土两块玉璧,只不过这两块玉璧目前已下落不明。” “那传得天花乱坠的宝物也是真的?”黄钟道。 乐羽摇了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大哥可知上官徵已经出关?” “这事我倒还不知道,这么一说,江湖岂不是又要卷起风浪了?”黄钟道。 乐羽默然半晌:“我本以为上官徵出关后,会有许多大的动作,却没想到他还沉得住气,按兵不动。” 黄钟冷笑道:“他若没有这样的本事,又怎会有今日的地位。” “我怀疑整件事的幕后推手便是上官徵,他假借闭关之名,实则暗中差使手下四处布局;不过我现在还不知道他真正的目的究竟为何。”乐羽道。 “嗯,上官徵的行事确实古怪,我们得好好想一想应对计策。不过此事倒不急于一时,你既然来了,就在庄内小憩几日,我们也好叙叙旧。”黄钟道。 “是,全凭大哥安排!”乐羽道。 ...... 在广州城郊的小道边,粉色的夹竹桃并排开着,绚烂无比。林高帆和南宫沐漫步在雨后的小径上,看着一片片粉色的花瓣飘下,落英缤纷。 只是二人各有心事,气氛倒显得沉重许多。 林高帆见南宫沐脸色有些苍白,道:“南宫姑娘...你,还好吗?” “谢谢林大哥,我很好...”南宫沐喃喃道。 “这些日子,我想大家都过的不太如意,所以约你出来,也是想将事情解决;否则一直拖下去,大家都不好受。”林高帆道。 南宫沐连连点头,却不知从何开口。 林高帆见状又道:“你听过一个故事吗?曾经有人问智者:爱情究竟是什么?智者便让这人穿越这片稻田,去采一株最大,最金黄的麦穗回来,但不能回头,而且只能摘一次。” “然后呢?他摘到了吗?”南宫沐道。 林高帆望着南宫沐,缓缓道:“他的抉择并不重要,但是我要告诉你的是,我找到了。” 我...南宫沐此时或许已经放下了乐羽,但也没有做好容纳另一个人的准备。 林高帆见南宫沐沉默不语,心中已知一二,他坦然一笑:“南宫姑娘,我林高帆从不勉强别人。我既已表态,便只需要一个答复,你若不愿意,那么日后我保证不再纠缠,今日的谈话过了今日便全部忘却。” 南宫沐沉默半晌:我...如果我不愿意,我会失去林大哥这个朋友吗?其实林大哥待我真的很好,我如此苦恋着乐大哥,又有什么结果? 我在广州待了那么久,他却从来都没有来看过我,也许正如他说的,他只是一直把我当成妹妹罢了。那我是不是应该尝试着接受林大哥?我能感觉到林大哥的诚意...可是我...我这能... “南宫姑娘不必为难,我想我已明白你的意思;天色已晚,请让我送你回府吧。”林高帆说完,便朝前走去。他表现的是那么淡定,那么坦然,其实他的心又怎会不难受呢? “林大哥!”南宫沐看见林高帆转身离去,突然感觉到心中烦闷无比,简直难以呼吸,因此不由得大喊了一声。 林高帆转过身来,他的表情虽然依旧淡定,但内心已七上八下。 南宫沐似是下了决心,喃喃道:“你会好好待我是吗?” “当然!我定会好好待你。”林高帆几乎脱口而出,他的手已有些颤抖。 南宫沐嫣然一笑:“嗯...我相信你。” “你答应了?”林高帆道。 南宫沐点了点头,脸色已变得通红。 林高帆快步上前,已将南宫沐一把拥入怀中,他的心此刻跳的更快了。即使月亮不圆,亦无繁星,但在情人的眼睛里,对方便是他的整个星空,整个世界。只要二人在一起,无论在哪里,都是一处桃花源。 南宫沐闭上眼,靠在林高帆的怀里,没有人注意到她的眼角滑过了几滴泪,那是她藏在心中已久的沉淀。 第一百四十八章 静观其变 星月初升,夏季的夜里居然凉风阵阵。那清澈的溪水掩映着丛丛绿竹,水明净如镜,倒映着荷花的倩影,散出阵阵清香,惹人十分惬意。 “我们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坐在一起喝酒了吧?”黄钟已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乐羽也将那酒灌入了喉咙:“是啊...一晃匆匆数年。” 黄钟笑道:“我们初次相遇还是在漠北那洞穴外,真是不打不相识啊。” 乐羽的神情有些不自然,大哥这是怎么了,突然忆起从前来了。 “那时许多人仰慕大哥的威名,跟随大哥一同寻找神剑。” “后来你取得魔笛,在武林大会上一战成名,连上官徵也甘拜下风。”黄钟道。 乐羽苦笑一声:“此事已过去多年,大哥又何必重提,我...只是侥幸取胜而已。” 黄钟摆了摆手:“你不必自谦,你孤身深入古门一事,早已传为武林佳话。而我们后来合力铲除古仲吕,更是被江湖上的人推崇到了最高处。” 黄钟说罢,又饮了三大碗酒。 “嗯...那时候我们齐心协力,共同抗敌...”乐羽想到从前,不禁触动万分,索性也豁了出去,也干了三碗酒,这些日子他还没怎么饮过酒。 黄钟大笑道:“哈哈哈,想不到我们如今竟成了亲家。” 乐羽点了点头:“是啊,看来冥冥中自有天定。” 黄钟随手抄起一壶酒,是空的,他们喝的实在不算少了。 乐羽见状,又给黄钟斟满了酒。 “但你可知道,上官徵不仅夺走了魔刀,江湖上更是因为他才是诛杀古仲吕的人。你说,这对你公平吗?你拼了性命,功劳却被别人夺走了。”黄钟愤愤不平道。 乐羽默然半晌:“我...我们本就是一起作战...” 黄钟截断道:“上官徵这只老狐狸,逃回上官堡后就开始闭关,他又何曾管过你的死活?” 乐羽面露难色,不知该如何应答,遂道:“大哥...你喝多了。” 黄钟摆了摆手:“我...我没有喝...喝多...这些酒...算得了...什么?” 只听“砰!”一声,黄钟趴在了桌子上。 乐羽望着黄钟这副模样,脸上眉头紧锁:“大哥先是回忆从前,又同我说了这番话,他究竟有何用意?我们本已联姻,定是同一战线。难不成他知道了些什么,担心我立场不坚定,才说的这番话吗?如此说来,大哥是不是已经准备好与上官徵一争高下了,他是否想让我去做些什么去证明自己的决心?” 只是...大哥对上官堡的实力已经摸清了吗?据我所知,就算如今穷尽碧海庄与天山之力,也不知能否与上官堡一战。 这些日子,我一心放在重建天山上,对目前的局势已不甚了解;大哥莫不是对我隐藏了真正实力? 唉,这么些年过去了,大哥早已变了许多。 乐羽将碗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他又何尝不是呢? ...... 林高帆向来独来独往,现在他的身边却要多了一个人。他很难说他已经完全适应了这种形式,只是他也没有丝毫不情愿。 “南宫姑娘,你可曾想过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林高帆本该叫的亲密些,只是一时改不了口。 南宫沐默然半晌:“若不是乐大哥,我恐怕一辈子也不会离开广州,又怎会去过那么多地方...” “我自小立志走遍山川河流,饱览天下雄伟之景观;只不过天下之大,我仍有许多地方都没有去过。”林高帆道。 “平时爹爹也是不允许我随便出门的,若不是爹爹相信林公子,我恐怕也不会那么容易出府。”南宫沐喃喃道。 林高帆长叹一声:“虽说我去过的地方也不算少,但有时总感觉少了什么。” 他突然抓住了南宫沐的手:“你可愿意日后随我同行,陪我陪我一起踏遍河山万里?” 南宫沐先是一怔,心里已有阵阵暖意,她点了点头。 林高帆展颜一笑:“有你相伴的日子,就不会无趣了。” 咳咳咳...林高帆突然咳了几声。 “高帆你怎么了?”南宫沐忙道。 林高帆笑道:“不过只是咳嗽,干嘛那么惊讶?” 南宫沐神色紧张,道:“该不会是先前的旧伤复发了?” “不至于吧,那伤都过去多久了,我可是习武之人,有弱到这种程度吗?”林高帆道。 南宫沐摇了摇头:“先前还有人说要听我话来着,才一转眼功夫就不算数了?这事可开不得玩笑,你若不好好休息,我就不陪你去了。” 林高帆耸了耸肩:“好吧...你叫我休息,我便休息。” “你啊...南宫沐扑哧一笑:好了,那我们回去吧。” ...... 乐羽在碧海庄已待了三日,这三日除了喝酒,黄钟再也没有和他谈论别的东西。 “大哥,你打算怎么应付这件事?”他有些坐不住了。 黄钟似乎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他打了个哈欠,缓缓道:“唔...此事我认为还是莫要当真为好,谁又知道这是不是上官徵设下的圈套?” “可是大哥...”乐羽还想说些什么,却给黄钟打断了。 “我们现在只需多多提防上官堡,看看上官徵有何举动,不宜节外生枝。若是我们去寻找所谓的玉璧,反而会给了对方乘虚而入的机会。” 乐羽知道黄钟心意已决,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 “大哥深思熟虑,自有大哥的道理;黄馨还一人留在天山,我不宜在庄里久留,这便回去了。” 黄钟点了点头:“你快些回去吧,我这里安全的很,倒是你要多注意天山的安危;记住我的话,别再节外生枝了。” 庄外车马均已备好,黄钟将乐羽送出了庄外。 “好好照顾黄馨。”黄钟道。 “大哥放心,有空也请来天山小住几日。”乐羽道。 他朝黄钟挥了挥手,随即放下了车帘。 乐羽心知黄钟绝对不会无动于衷,实际必定有所行动。只是既然大哥不愿意告知,那他也只好静观其变了。 罢了,先回天山再说吧。 第一百四十九章 惹祸上身 顾曦成功的将许多人引来了这片湖泽,连天山掌门都在此寻宝,那些江湖人士便更加坚信不疑了;哪怕挖出一个珠蚌也会引得众人争抢。 有争抢必定有伤亡,只不过这些人有群斗中受伤致死的,有跳入湖中寻宝淹死的,甚至有迷路饿死的。 顾曦其实并没有离开,她一直在暗处观察着。 呵呵,她冷笑一声,这笔账又要到天山头上了。 ...... 林高帆并非花花公子,南宫沐虽跟随乐羽去了许多地方,但毕竟也是深居闺中已久。 二人本来接触并不算多,唯一的共同好友乐羽又不能提,故此二人在一起反而有些拘谨。林高帆很想带南宫沐去一趟自己的家乡西平郡,虽然他听说那里已物是人非,可仍想让南宫沐去接触自己小时候经历的一切。 只是...他转念一想,那也是乐羽的故乡,他怕再度勾起南宫沐的记忆,为止难过,便又搁浅了这个想法。 南宫沐自从回到广州后,一直郁郁寡欢,他此番只想带她去散散心,若是因此触及了她的伤心事,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 乐羽有些沮丧的回到了天山,他本想从黄钟那里得到一些支持,哪知黄钟根本不愿插手此事。水玉璧没有寻得,顾曦定会再来纠缠。不过,乐羽转念一想,凌焓既已重归我手,她又能奈我何? “相公,你回来了!”黄馨连忙迎上前来。 “这是怎么了,脸色如此难看?” 看着眼前温婉清丽的娇人儿,谁都很难再沉下脸,只是乐羽才在碧海庄碰了钉子,心情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连日奔波,有些累了,我先去歇息一会儿。”乐羽道。 “相公可要先吃些点心?”黄馨道。 可是乐羽就像没听见一样,朝屋内走去。 躺在床上,乐羽只觉得头疼欲裂。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师妹...嫣儿...她们都离我远去了,不会再回来了。 而我对黄馨虽也有感情,但是如今,天山与碧海庄牵扯的利益太多,我又怎能深入其中? 乐羽长叹一声:“还是那个时候最好,在忘初村的时候...他回想起那段日子,那时候的他多么自在,什么都不用想。没有勾心斗角,没有尔虞我诈,日日与蓝天、白云、青草相伴,就像...就像孩子一样无忧无虑。 可是...乐羽想起那日下午,他偷偷看到南宫沐吆喝的那一幕。他不禁又叹了口气:“唉...我所谓的孩子般的无所事事,不过是她帮我承担了我应该承担的东西...” 乐羽突然坐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我近来老想起她?难道我一直觉得有愧于她?还是...还是我已经变了... 本以为与黄馨能一直安稳的相处下去,她倒也确实不错,将天山打理的井然有序。只不过大哥现在的态度越来越不明朗,天山弟子中也多了不少新面孔。 若是从前,乐羽不会多疑猜忌,也许是因为身处尔虞我诈的处境太久,竟在潜移默化中,被人影响了心绪。 所以他现在绝不相信黄钟将妹妹嫁给他,又帮助他重建天山没有任何目的,或者说只是为了抵抗上官堡。以碧海庄南方霸主之名,应当能与上官堡扳扳手腕,他定是有更大的计划。 “掌门,掌门!”门外传来急促的声音。 乐羽打开门,只见这弟子满身大汗,神情异常紧张。 “发生了什么事?”他忙道。 “禀告掌门,天山脚下聚集了一批江湖人士,说要找...要找掌门讨个公道。” “山下的弟子怕是拦不了多久了...”弟子显然还未缓过神来,声音还在颤抖。 乐羽勃然大怒:“荒唐!找我讨什么公道?这些人竟不把我放在眼里,你随我来!” 乐羽快步来到山脚,已有四五个弟子被打伤。 剩余弟子正在持剑慢慢后退。 乐羽抓住了一个弟子的肩膀,稳住了他们。 这些弟子松了口气,喊道:“掌门来了,请掌门为我们主持公道!” 乐羽盯着那些江湖人士,冷冷道:“诸位,你们如此兴师动众来我天山,还打伤我门下弟子,究竟所为何事!” “你让我们在那湖泽苦苦寻找,一无所获,还害我们死了不少人,这笔账我们一定要跟你算!” 说话的是巨鲸帮萧大壮,他扛着一把大刀,虎虎生威。 “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乐羽冷冷道。 “你以为装不知道就没事了吗?要不是你天山放出消息,怎么会引得大批江湖人士争相涌入那片湖泽,你天山究竟安的什么居心?”华山派卓七愤愤道。 “我们来此就是要向天山讨回公道!”天龙帮武三道。 乐羽冷笑了声:“笑话,你们前去寻宝不得,与我何干,要来我这里讨什么公道?” “你要是怕了,就乖乖将宝物交出来。”萧大壮不甘示弱。 乐羽恍然大悟,道:“原来你们是为了玉璧而来,我最后说一遍,玉璧不在我身上。” “我不想与你们动手,快走!”乐羽有些不耐烦了。 “呵呵,你认为我们会信吗?你若是没有,又怎会知道是玉璧?”武三道。 乐羽握紧了凌焓,缓缓道:“我多番忍让,你们倒得寸进尺了?” “别跟他废话了,他害我们死了不少弟兄,我们要让他血债血偿!”人群中有人振臂高呼。 乐羽转身朝天山弟子喊道:“把路给我守好,免得弄脏了天山。” 他随之拔出凌焓,厉声道:“天山岂是你们撒野之处!” 萧大壮举起那柄大刀就往乐羽肩上砍去,只见蓝光一闪,他的刀竟断开两半,他那紧握刀柄的手腕也险些被震断了。 乐羽持剑冲入人群,所经之处,血光连连,惨叫声不绝于耳!凌焓竟全身泛红。 他不过挥手轻轻一划,便已倒下七人! 乌合之众哪见过这种阵仗,凡是能跑的,两条腿竟比四条腿的狗跑的还快。 乐羽冷笑一声:“就凭你们也敢来我天山惹事,不自量力!” 第一百五十章 风雨兼程 “月雪拜见义父。” 顾曦此时已回到了上官堡。 “你回来了?事情进展的如何?”上官徵道。 “依义父所言,我命人四处放出消息;江湖中人大多信以为真,纷纷赶赴湖泽处,而他们在争斗中亦死伤无数。”尹月雪道。 上官徵冷笑一声:“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发现那里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宝物,到那个时候,他们就会把所有的罪名怪在乐羽乃至整个天山身上。” “义父明鉴,虽然一些江湖人士已觉察出其中的问题,但那里面还有我们安插的人在人群中煽风点火,我看天山这下恐是难以安宁了。”尹月雪笑道。 “做得好!”上官徵抚掌道。 “碧海庄可有什么动静?听说黄钟最近又扩张了不少。” “禀义父,乐羽离开湖泽后,并未返回天山,而是去了碧海庄;他定将所知道的全盘托出,想要黄钟也插手其中。但我认为黄钟一向谨慎,定会守住碧海庄,不会轻易出击。”尹月雪道。 “他若一直守着碧海庄,倒是一件棘手的事情。”上官徵道。 “义父的意思我明白,只要天山出了问题,他就算不顾与天山联盟,也会担心自己唯一的妹妹,那个时候,他怕是无法再沉得住气了。”尹月雪道。 上官徵点了点头:“你长途跋涉,也辛苦了,先去休息吧。” “是,义父,月雪告退。” 上官徵冷笑一声:呵呵,这戏可是越来越精彩了。 ....... 这段日子与南宫沐的相处,林高帆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南宫沐很好,她依然是那么温柔,只是好像缺少了点什么。不过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又怎么说的清楚?任何阶段的任何想法都会截然不同。而他其实也并没有把所有的心思放在南宫沐身上,因为乐羽还拜托他去查顾曦的事情。 他曾以为做每件事都有一个目的,后来才发现,有些时候可能只取决于自己心情的好坏。不过他已与南宫沐约定一起出游,便期待有更多火花。 粤北地区有一块神秘的土地,叫连南。 这里是瑶族的聚集地,有着上千年历史的瑶寨。这建筑依山而建,错落有致,均为黑瓦青砖白缝墙。 二人还在广州城内的时候,南宫沐还是那样的忧郁,但进入连南后,她的心也逐渐打开了。林高帆也是偶然误入此地,但此处风景绝美,夏初更是有漫山遍野的红杜鹃花团锦簇。 “高帆,你在想什么呢?快过来啊。”南宫沐在前处喊着。 “好,我就来。”林高帆应了一声。 看着南宫沐充满未知,却又渴知这个世界的样子,他的心里也十分高兴。 二人漫步在这花丛中,只觉这杜鹃红艳似火,翩翩起舞,令人赞不绝口。 南宫沐突然有些感慨,忍不住放声大喊。 她已经好久没有这样放松了,从前她的一言一行都必须得体,不能坏了南宫家的规矩。 林高帆见到南宫沐如此举动,却并未吃惊,他知道南宫沐已憋在心里太久,那种日子绝不好受。 “其实...我本不该这样说,只是当我见识到了外面的世界之后,才知道之前的所作所为只是听话,只是习惯,而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 “从小到大,我所接触的世界都是透过来访者的只言片语组合而成。而等我稍大了些,结识的也都是些类似的人,自然也不会觉得有任何不妥了。可自从遇到乐大...”南宫沐自知失言,忙道:“高帆,你的童年快乐吗?” “我...?我想还算快乐吧。小时候和姐姐一起,虽然在乐...姐姐和顾曦眼里是个十足的跟屁虫,但也无忧无虑。只是后来随着家人南迁,所有的伙伴也逐渐失去了联系。” 林高帆苦笑一声:“有些人总在时间长河中被慢慢淡忘,哪怕日后重逢,却也不是相同的滋味了。” “是啊...有些人注定只是生命中的过客。”南宫沐叹道。 林高帆摇了摇头:“但我们现在不是很快乐吗,又何必在这美景这下,说这些感伤之事。” “嗯...你说的对,我现在很开心,也不应该再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南宫沐道。 林高帆耸了耸肩:“那你可要好好感谢我。” 南宫沐一听不乐意了,她嘴角一扬:“哼!难道不是你该感谢本小姐陪你出游吗?” 林高帆笑道:“哈哈,有理有理,在下知错了。” 二人一路走走说说笑笑。 “高帆,你看那...那是什么?”只听南宫沐一声惊叹。 林高帆顺着南宫沐所指望去,只见远处由上往下,层层递增,如链如带,层叠盘绕。 据《骖鸾录》记载:“仰坡岭坂之上,沟壑之间,漫山遍野皆田,层层而上,至顶,名梯田。” 林高帆笑道:“这便是梯田,春如层层银带,夏滚道道绿波,秋叠座座金塔,冬似群龙戏水。” 南宫沐摇摇头,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景色:“好美啊,如琼浆玉液倾泻而下,如明镜般熠熠生辉。” 林高帆笑了笑,也不多解释:“想上去走走吗?” 南宫沐忙道:“我们可以上去吗?” “当然可以,来,我们上去。”林高帆抓住了南宫沐的手,往上走去。 南宫沐一袭青衣,撑着一把油纸伞,背后是粼粼波光,倒映着白云蓝天,树木山川。她长发如瀑,眼落星辰,绝美的梯田配上绝美的佳人,怎能不令人心醉?林高帆已望得痴了。 南宫沐面若桃红,垂下头去,喃喃道:“高帆,你...” 此时太阳缓缓西落,晚霞余晖已笼罩了大地。林高帆拿出别在腰间的玉箫,吹奏了起来。 梯田之中,往上看,是东方那一点红。往下看,是大地初愉之色。林高帆望着南宫沐,南宫沐却闭上了眼睛,她只觉得那一曲悠扬的萧声已飘进她的心里,然后慢慢地溢向远方。 没有人知道前方会发生什么,但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 第一百五十一章 若将可遇,求之 若是别人都欺负到家门口了,又怎能不教训一顿?只是黄钟目前正全力准备应对上官堡,无暇去理会其他,故对乐羽这不理智的行为更加不悦。 乐羽这日在天维城处理一些事务,恰好路经一处酒馆,便走了进去。 这家酒馆并不大,里面也只有一对男女。乐羽只要了一壶荷花蕊,便浅酌起来。 “你最近还好吗?”那男子先开了口,他身着青襟,举止得体,看起来像是个读书人,只是他的左脸青了一块,显得滑稽。 那女子端庄得体,显然也是大家闺秀模样,却不知二人怎会在此相会。 “你说我能好吗?”那女子竟仰头将酒送入了喉咙,咳咳!酒水已撒了一些。 那书生连忙阻止:“你怎么了?你从不饮酒的。” 那女子喊道:“别再拦我了,就让我痛快一些。” 书生默然半晌,突然也将眼前的一杯酒一饮而尽。 喝了酒会舒服许多,哪怕不能真正的消愁,却可以暂时逃避。 良久... 二人突然大笑起来,笑的竟似江湖中人那般豪气。 乐羽已知这二人不被家人支持,是一对苦命鸳鸯,却不知他们得有怎样的经历,才能练就这个本事。遇了事,还能笑,这已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了。 “这一次,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吗?”书生突然道。 那女子已泪流满面:“爹爹已将我许配给成员外的公子...我...我...” 书生突然喊道:“你说什么?不!他不能这样!这不是真的,你是骗我的对吗?” 那书生已将嘴唇咬得发紫,又道:“我要去向你爹爹求情...从前我无法长时间陪伴你,也自认无法给予你照顾,所以我不敢开口。不过爹爹已经不再管我,他让我处理好自己的事情,我才能来找你,也终于有勇气对你说出我的内心想法。” 女子摸了摸书生的脸,已泣不成声:“不...你不能再去,他们会打死你的!” “你听我说...茫茫人海中,人来人往,遇到一个自己动心的人又谈何容易?有时候霎眼的倾心,却一辈子不再相遇。我能遇到你,这一生,我已知足了。” 书生听完这句话,似已瘫在了椅子上。 “小二,再拿几坛酒来。”那女子晃了晃手中的酒杯喊道。 书生抓住女子的手腕,喊道:“够了,你不要再喝了!” 那女子突然死死地盯着书生,眼神又突然温柔了起来,她喃喃道:“你就让我醉一次好吗?” 那书生松开了手,泪也流了下来。 乐羽摇了摇头:“究竟是怎样的事情,击碎这脆弱的心,让他们不敢面对自己的心意,不敢争取所爱的人。” 而后他的心突然抽搐了一下。 “听其言,洋洋满耳,若将可遇;求之,荡荡如系风捕景,终不可得。”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爱情吗?但一个人在身边的时候,你觉得一切都好,似乎没有了那个人,一切也不会改变。 可当那个人真正离开了,是否才会发现只是因为那个人在身旁,一切才变得很好。那一段日子,他好像已经将南宫沐对他的好,当作了习惯,认为即使南宫沐离开了,自己也不会有任何影响。可是当她真的离开了,才发现如今自己一团糟... 掌柜一袭长衣,站在边角,望着这些年轻人,也不禁叹道:“酒就好像是人的感情,越是收藏起来,就会越浓越烈。又何必让爱成为一件痛苦的事。” 掌柜的声音虽轻,却仍被乐羽听到了。 他沉默半晌,又开始内疚起来。 我当初就不该答应带她离开广州,更不该带她前往碧海庄。我明知道她对我情深义重,却在她的面前与另一个女子成亲... 虽然我也有自己的苦衷,可是她呢?她心里有多苦,我又怎么会明白。当日她的不辞而别,是我有愧于她。这些日子,似乎我一直无法忘怀。 她应该早已在广州的家中,她现在过的如何? 我...我应该去一趟广州吗...哪怕只是远远地望一眼? 可她...她是否还愿见我? 一杯酒,又灌入了喉中。 ...... 当林高帆二人从连南归来的时候,成亲的事也被提上了议程。 若是能与一个相爱的人度过余生,自然美好。退而求其次,能与爱你的人度过一生,好像也不太差。 二人均在适应着对方,其实南宫沐自己也清楚,她从未忘记过乐羽,虽然她现在想起的都是那满满的伤痕。在这段时间里,南宫沐尽力让自己慢慢熟悉林高帆在身边的日子,也慢慢尝试忘却乐羽的存在,只是她真的能做到吗? 林高帆的确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若是从前,只要爹爹做主,她便再无异议。可自从她离开广州的那一日,就注定与别的大家闺秀截然不同了。在外面的日子,她已学会了很多,不再是一个唯唯诺诺,事事遵循父命的人了,她也时常思考自己究竟想要怎样的人生。 许多人往往不愿直面自己内心的想法,也就更不会直接回应别人,也许是因为怕伤害了别人。 可是诸多借口,使得事情看起来似乎又有回转之地。众人见有回转的机会,自然也会上前争取。 不得不说的是,不懂得拒绝的人,往往心理防线也很脆弱,只是她们即便被攻破了心理防线,也不会降低自己的期望值,更有些人会认为上天不眷恋自己,而抱怨不断。 南宫沐自然也是一个不懂拒绝的人,特别是在这种情况下,她已没得选择。她既不是行走江湖的女侠,也不是平常人家的农妇,名声于她,于南宫家而言是最重要的东西。 林高帆自然不知道南宫沐还有这许多心思,他只是单纯的认为,南宫沐既然答应与他出行,便是放下了过去的种种,决定接受新的未来。他虽对自己的情感也有些不确定,不过他既已决定做一件事,便会做好这件事。他事事亲为,想让每一个地方都完美无缺。 与此同时,他也没有忘记乐羽的交代,他已查出顾曦又名尹月雪,居然还和上官堡有着密切的联系,他已修书一封,将所得信息写于纸上,让人带去天山。 附在信里的,自然还有他的喜帖。 第一百五十二章 爱不疚 酒馆的那些话极其催动了乐羽埋藏在内心的情感,使其几欲迸发出来。 他感觉他已陷入那漩涡中,风势之大,令他苦苦挣扎,无法摆脱。 他不是一个朝三暮四的人,可是他也无法抹去他脑海中的倩影。 他拿起了凌焓,决定南下广州。 ...... 碧海庄与上官堡此时虽都悄然无声,但相拼已一触即发。 “禀告庄主,刚刚收到天山的消息,乐羽突然南下,看他的去向似乎要前去广州。”严之礼道。 黄钟眉头深锁,他去广州做什么?难不成是去找林高帆? “给我盯紧点,别又出了岔子!” “是,属下告退。”严之礼道。 ...... 南宫府内,已是一片喜庆,院里南宫沐正对着花儿发呆。手中托着花瓣,嘴里不知嘀咕着什么。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乐羽此时来到广州,心情已大有不同,从前他都是来找林高帆的,而如今他却终于是为了南宫沐。 他来到南宫府前,见着门上挂着两个大红灯笼,许多人进进出出,下人也毕恭毕敬的赔着笑脸。 他心里已有些紧张,于是快步走了进去。 他在这里住了那么久,这里的一切他自然再熟悉不过了,南宫沐从前就喜欢站在院子里,痴痴地望着那些花儿。 现在,她依然在那儿。 “沐姑娘...”乐羽轻轻唤道。 南宫沐蓦然回首,只见乐羽不过离她一丈开外。 她呆住了,竟不知该怎么开口,虽然她已经很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乐羽望着她摇了摇头:“你...你瘦了。” 他朝南宫沐走去,他的手心正冒着汗,而南宫沐的心也跳的越来越快。 现在他们距离不过一拳宽,乐羽发现南宫沐的眼眶中已浮着泪。 “乐大哥...”南宫沐不敢直视乐羽的眼睛,忙侧过身去,她突然有些难过。 乐羽突然记起他在病床上的时候,常常看到这张侧脸,世上实在没有比这更美,更温柔的侧脸了。他竟托住了南宫沐的肩,将她转了回来。 “你...你还好吗?” “乐大哥...我...我...”南宫沐更是结结巴巴,语无伦次。 乐羽又顺势将南宫沐搂入怀中,他从未想过他居然会做出如此逾矩之举。 南宫沐更是惊呆了,她已能感受到乐羽剧烈的心跳声。 虽然她很想多停留一会儿,可还是推开了乐羽:“乐大哥,你怎么来了?” 乐羽自知失礼,连忙退了几步,似在自言自语:“我...是啊,我怎么来了...我来干什么呢?” 南宫沐见状又道:“你和黄馨姑娘还好吗?” 乐羽苦笑一声:“还好...” 二人又沉默了良久... “你可知道你那日不辞而别,我有多担心你?我派人几乎将碧海庄周边都寻遍了,都寻不到你的踪迹。”乐羽突然道。 南宫沐摇了摇头:“可是我...我又能怎么做?我无法...无法继续留下来了。” 乐羽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喃喃道:“我来这里,只是想对你说出我的心声。” “我曾经是一个不懂得爱惜别人的人,或则说我根本没有那种意识。隐居在忘初村那段日子里,我几乎算是一个没有意识的废人。是你...你一边辛劳的撑起整个家,做着那些从来未曾涉足过的工作以此维持生计,一边还要开导我,顺着我,哄我开心。如果没有你,我可能就会一蹶不振,再也无法翻身。” 乐羽顿了顿道:“其实你所做的一切我怎会不知情?有多少次,我站在街角,望着你张罗吆喝的身影...只是你勇敢地面对,而我却一直在逃避,我无法面对自己,也不愿意欺骗你,伤害你。我做武林盟主,那么样风光的时候,有多少人巴结讨好?可当我摔到谷底的时候,只有你坚持不懈地找到我,再一步一步地将我拖出谷底。” 乐羽长叹一声:“其实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便对你有了那份感觉;这些日子,我时常想着你...念着你...我知道我已经不能没有你了。” 乐羽伸出了他的手:“沐姑娘,你愿意和我走吗?” 南宫沐攥紧了拳头,一言不发。 乐羽只觉得她有些异样,便想走上前去。 “不!你别过来!”南宫沐突然嘶喊一声。 她的目光闪动,一丝晶莹沿着脸颊滑落,她的眼神逐渐迷离起来;带着泪痕的南宫沐显得更加楚楚动人。 这话本该像春风般温暖,但此刻如同一把锋利的小刀插入了南宫沐的心脏。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这样捉弄我?”南宫沐再也忍不住了,她的泪水已倾斜了下来。 乐羽怔住了,他突然醒悟过来,这都是真的,这周围的一切都是真的,都是为南宫沐准备的。 四周的一切似乎都静止了;鸟儿不再啼叫,树叶垂了下去,风声也停止了响动;整个世界静的可怖。 此时再说什么也晚了。 天色逐渐昏暗,远方的太阳已见不到全貌,星点慢慢地露了出来。这短暂的黄昏便要像昙花般一现而过吗? 乐羽苦笑一声:“很好...你终于也要嫁人了,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有这样的好福气。” 南宫沐望着他这副模样,听到这番话,又是一怔:他...他竟然不知道?可高帆告诉自己,他已将喜帖送往天山...天真的南宫沐以为乐羽此番只是单纯找她叙叙旧,对她仍像从前妹妹般看待。 “你难道不知我与高帆...” 可乐羽却没有听到这番话,因为他早已蹿出,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乐大哥...南宫沐看着乐羽渐渐远去的身影,默默地伫立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或许那血一般的泪珠正飘向他离去的方向。 “红酥手,黄籘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第一百五十三章 五伦失一 数十里的红妆,只见那马车从街头排到街尾,井然有序。满城的树上都系着无数条红绸带,路旁有许多婢女还手捧着鲜花。 街上人群涌动,每个人都伸出头来,想要看看这样的阵仗。 一个偌大的酒馆已见不到几个人。 乐羽的桌上已摆满了酒,他好像是昨夜就来了。 是的,他如何去打扰?凭他如今的身份,他怎能去打扰? 可是她若嫁了人...就... 人便是有些奇怪,若是南宫沐答应与他走,他反而又要考虑考虑。别人拒绝了他,却将他的感情燃的更烈了。 他仿佛想起了唐云飞,想起了他那忧郁的眼神,他的脸上从来就没有哀愁消散的时候。可是他从前也会笑,只是许多时候父命难违,哪里轮得到自己做主? 乐羽长叹一声,他现在虽能自己做主,可这抉择更加艰难,他倒希望有人能帮他作出选择。 一杯杯酒下肚,他的内心已似火烧,烧的他透不过气来。他开始明白为何唐云飞会变成那般模样,这样的日子若是再过几日,他恐怕只会比唐云飞更加凄惨。 他的双眼泛着血丝... 天已经亮了,人呢?人也该走了吗? “掌柜的,拿酒来!越多越好!” 这样早的时候居然有人来喝酒? 乐羽循声望去,这女子看起来并非江湖中人,而且长得娇小,怎会... 那女子刚落座,便伏在桌子上抽泣起来。 乐羽摇摇头,叹道:“她也是为了感情而苦恼吗?” ...... 林高帆已经定下了广州最大的酒楼“太古楼”,决定在那里大摆宴席。只是他仍奇怪,乐羽为何仍未来到广州,他早该收到信才是...莫非因为沐的原因? “弟弟...从今日开始,你便是一个真正的大人了,从前姐姐管你,是因为你一直不稳定,行为举止仍像个孩子;现在你成亲了,南宫姑娘端庄得体,相信你也会尽到一个为人夫应尽的责任。”林静娴望着林高帆,心里真是说不出的高兴。 林高帆见姐姐这番模样,也情不自禁的拉住了她的手:“姐姐,这么多年,你辛苦了,我怎会体会不到你的用心?从今以后,就让我和沐一起照顾姐姐吧。” 林静娴摸了摸林高帆的头:“好孩子...” “姐,乐羽怎么还没来?”林高帆突然道。 林静娴眉头紧锁:“对啊,帖子早就送去天山了,照例他前几日就该到了才是。算了,时辰到了,别管他了。” 林高帆有些犹豫:“这...” “快去,别误了时辰!”林静娴道。 ...... 屋外已传来了阵阵欢呼声,这欢呼声越响,乐羽的心就越乱。 那女子也眉头紧锁,似要喷出火来。 乐羽递给她一坛酒,缓缓道:“无论什么烦恼事,喝了酒,也就都忘记了。” 那女子盯着他,一字字道:“人们不也常说酒是穿肠毒药吗?” 乐羽笑了笑,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毒药?我倒希望它是孟婆汤,喝了它可以忘却烦恼。” 那女子摇了摇头:“我若能像你一样,遇了事,还能笑,便也不至于如此烦恼了。” 乐羽长叹一声:“呵,那得有怎样的经历,才能练就这个本事?” “还是别像我比较好。” 乐羽又道:“你若是想要,又为何不去争取呢?” 那女子冷笑一声:“那你为何又在此一人喝着闷酒?” 乐羽面色如铅:“我...我...” “像你这样的人都只能躲在这里喝闷酒,又有何脸面让我去争取?”那女子讥讽道。 外面的锣鼓声响起,每一次落锤都仿佛砸在了乐羽的心上。 所以每一次声响,他便灌一杯酒。 终于那响声停下了,可是他却大喊一声,冲出了酒馆。 ...... 闺房中,小蝶和几个侍女已经服侍南宫沐穿上了嫁衣,涂上了胭脂,凤冠霞披。身边的侍女都不停地得夸赞她有多美若天仙,倾国倾城。 “小姐,你怎么好像没什么精神,是昨晚没睡好吗?”小蝶道。 南宫沐睁着迷离的眼神,并没有出声,看起来确实很疲倦了。 “小姐,是哪里不舒服吗?”小蝶忙道。 “没事...可能是最近有些乏累吧。”南宫沐道。 乐羽的出现已经打乱了她坚定的心,她也知道自己即将成为别人的妻子,只是如此多的回忆,似乎随时随刻就会涌现出来。忘记?南宫沐无奈地笑了笑,谈何容易? “走吧。”南宫沐缓缓道。 南宫沐便在众人的簇拥下出了门。 那是一条长廊,通往着大堂,大堂里有许多人等着,等着见证着这一对才子佳人。南宫沐走在长廊上,却忽然有些害怕。她期望他会出现,但她也知道这绝无可能,只是她不愿失去了这希望。她的脚步很慢,她希望这条路越长越好,仿佛多一秒就多了一份希望。 然而路还是走完了,她终究还是走到了林高帆面前。而林高帆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朝自己一步步走来,激动地手都在发抖。即使他这双手杀起人来冷血果断,但是爱可以温暖他的手,平静他的心。 现场已一片寂静,南宫沐已开始接受这个事实。 “一拜天地!” “慢着!沐姑娘,你真的要嫁给这个人吗?”乐羽在太古楼外大喝一声。 所有人都回过了头,每个人的脸上的面带惊骇。 南宫沐站起来,掀了头冠,也回过身去。 “你...你...”她的身体在不停地颤抖着,她没想到乐羽竟为了她... 她的心又活了过来,开始噗咚噗咚地跳了起来。 林高帆也转过了身,待他看到是乐羽的时候,已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高帆...?”乐羽倒吸一口冷气,这一幕就像惊天霹雳击中了他的头部,把他炸的一片空白。 乐羽的话仿佛勾住了南宫沐的心,她已不顾一切的挣开林高帆的手,朝乐羽跑去。 在座的宾客看不下去了,纷纷喝道:“竟敢大闹林公子的成亲之日,将他拿下!” 怎么会是高帆...原来南宫姑娘成亲的对象竟是高帆!乐羽一直愣在那里,直到有人向他扑来,他才缓过神来。 事已至此,骑虎难下,乐羽抓住南宫沐的手:“我们走!” 江湖上还有谁能追的上乐羽?众人只见他施展轻功离去,却束手无策。 众人纷纷说长道短,有惊异不解的,有不满愤怒,也有嘲笑讥讽的;林静娴见状连忙出来圆场:对不起各位,今日婚礼有变,请大家多多包含。 众宾客见状也只好散去,只留下了林高帆一人木木地站在那里,他仿佛已经没有力气再移动一步。他就好像抓住了一个抓不住的东西,像是抱住一块冰,将他冻入骨髓,却又在他的怀抱中溜走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矛盾 乐羽和南宫沐此时走在广州城郊的小道上,乐羽只觉得天都塌了下来,他的脑子一片空白。 广州的天阴晴不定,说变就变,不一会儿就落下了倾盆大雨。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成亲的对象是高帆...”乐羽就这么任由雨水滑落。 我...乐羽梗咽了... “我虽知道我此行冲动,可哪怕名誉扫地,我也认了!但...唯独高帆...我怎么能?” 没有人知道他身上留下的是天降的雨水,惊慌的汗水,还是惭愧的泪水。 南宫沐已被这雨水浇醒了,这才意识到他们已做出了多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都是我不好...我不该...” 乐羽摇了摇头:“这怎么能怪你?都是我,如果我能早一些...早一些认清自己的内心,事情就不会落入如此境地。” 他又垂下了头:“我...我这次酿成大错!再也无法面对他了。” 南宫沐早已哭成了泪人,她上前抱住乐羽:“我不敢想这一切都是真的...” “我若是知道是他,哪怕我再痛苦,我也绝不会这么做的。”乐羽喃喃道。 雨越下越大,二人的衣裳都湿透了。 咳咳...乐羽才觉察到南宫沐已全身发抖。 “快!我们快寻一处地方避雨。”乐羽拉着南宫沐地向前跑去。 东北处有一座废弃的寺庙,乐羽推开残破的木门走了进去。 乐羽拍了拍身上的雨水道:“这么大的雨,看来一时半会无法离开了。” 南宫沐已蜷缩着瑟瑟发抖。 乐羽忙将火点起,她这才感觉暖和了些。 乐羽背过身去,道:“快将衣服脱下,莫要着凉。” 南宫沐犹豫片刻,还是将外衣脱下,坐在了火堆边。 “这火势不小,衣服应该很快就会干了,我们也在这休息一会儿吧。”乐羽道。 南宫沐依在草垛上,很快睡着了。 乐羽现在却更加心乱如麻,他甚至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他头一歪,也睡了过去。 ...... 夜深的可怕,林高帆依然站在那里,林静娴也没法劝他。 经历过抢亲的人或许不少,但被最好的朋友抢走最爱的人,那种感觉会是如何?他悉心的准备,真情的付出,全都在这一天,付之东流... 林高帆甚至不知该怎么描述这滋味,他的心像是碎了,可是好像一点痛处都没有,是不是因为已经没有了知觉? 这夜过后,江湖上人人都知道他被最好的朋友抢走了妻子...他甚至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走,他的天似乎也塌了。 乐羽!林高帆握紧了拳头,那声音就像是结冰的水,已慢慢漫上了严寒。 “最好的朋友抢走了最爱的女人,你作何感受?”顾曦不知何时冒了出来,她看到林高帆,突然间有一种心酸的感觉,这个男人太可怜了,可转眼又为自己的仁慈而冷笑。 “是你?”林高帆已认出她就是当年海螺沟抢走乐羽凌焓之人。 “你来这里做什么?”林高帆双眼充满戾气,冷冷地望着顾曦。 “我是来帮你的。”顾曦道。 “帮我?”林高帆冷笑一声:“你认为我会相信你吗?” “你若不想那么轻易的放过他们,就该相信我。”顾曦道。 林高帆怒目而视,厉声道:“这是我们之间的事,容不得外人插嘴!你若再不从我眼前消失,我担保你会永远消失在这个世上。” 顾曦大笑一声:“哈哈,好啊!想不到你竟如此大度,乐羽有你这么个兄弟,真是前世修了福气。本来我有一个完美的计划想要告诉你,不过既然你不需要,那么便当我多此一举了;告辞!” 待顾曦走后,林高帆蹲了下去,此时此刻再也没有人来打扰他。 不管我如何努力,如何爱护你,却始终不及他是吗?难道跟着我,你一直强忍欢笑吗? 为什么?为什么给了我希望,却又让我绝望? 林高帆双手聚风,短短数秒,原本茂密的树也只剩了光秃秃的残枝。林高帆低头看着那红地毯,空空如也。他慢慢地走出了礼堂,用手紧握住流下的泪水,可它还是从指缝中飘落了,那泪水竟成了血色,染红了一片白。 当初的点点滴滴,如今泪落成河。 紧握的泪水飘落,谁又记得爱过? ...... “乐大哥,乐大哥,你在哪?” 南宫沐醒来发现自己躺在草垛上,乐羽不知去向,忍不住惊慌大喊。 乐羽闻声进了门:“别怕,我在这,昨晚休息的好吗?” 南宫沐连忙抱住了乐羽:“呜呜...我还以为乐大哥抛下我了。” 乐羽笑道:“我只是去弄了些果子给你充饥,你看。” 那果子在雨点的冲刷下显得更加剔透。 南宫沐却抱得更紧了:“你知道吗?我从来不敢奢望你会出现,只是在拜堂之前,我仍抱着一份希望,那希望好似我存活下去的动力。” “可是到拜堂的那一刻,我知道我的希望已然破灭了;我只能好好的,平静地这样跟他过下去。但你出现了,你将我的心又再次救活,给了它生命,使它又重燃了希冀。我才发现,我根本无法忘记你。” 乐羽苦笑一声:“这些日子,我确实也不好过,心里一直有个声音不断地催促我来...我的心很乱,很燥,我...我感觉我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已经顾不了许多了。” “我知道此事有违常理,我也从不敢想象我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只是当我听到你要成亲的时候,我才发现好像天塌了一块,我的心真是说不出的苦。我一直大碗大碗的灌酒,却仍会想到你即将拜堂画面。我才意识到,我不能再逃避,我必须要面对自己的内心,否则我会后悔一辈子。 “那一刻,我什么都顾不上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带你走!如果你愿意,我会给你幸福;如果你不愿意,我就会彻底死心。” 南宫沐听完这番话,已忍不住抱紧了乐羽:“乐大哥...你知道吗?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爹爹将我独自养大,因怕我被欺负,所以未再续弦。我虽然不愁吃穿,可他总是太忙,无法时刻陪在我身旁。如今有了你...我虽然无法与你共同经历以前的种种,但我希望以后能一直陪在你身边,只希望你不要再想起那悲伤难过的往事。” 乐羽轻轻抚摸着南宫沐的长发,缓缓道:“这次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南宫沐嫣然一笑,望着乐羽,点头道:“嗯...我相信你!乐大哥,那我们现在要去哪?” 乐羽长叹一声:“现在除了天山,我还能去哪里?只是黄馨...” 南宫沐摇了摇头,勾住了乐羽的臂弯:“你的出现让我不顾一切的逃离,因为我知道我不能失去你。如今我不想再因为什么而离开你,什么都阻止不了我们在一起。只要跟着你,我什么都不怕,因为我知道你会保护我的。” 沐儿...乐羽将南宫沐搂入怀中。 也许是这种失而复得的情感,让他们的感情更加珍贵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借刀杀人 乐羽抢亲之事瞬间传遍了整个江湖,在江湖上掀起轩然大波,江湖人士无不瞪眼咋舌,纷纷谴责。林高帆与乐羽的关系众人皆知:他们是共过患难的好兄弟,但如今乐羽却在成亲之日明抢了林高帆的女人,这实在令人费解。这样一来,乐羽的名声一落千丈,他苦苦经营的天山也可能毁之一旦。 而此时上官堡主厅内却是一片欢声笑语。 “齐大先生曾说过要等,我那时还有些犹豫,却没想到才短短数月,便等到了这良机。”上官徵笑道。 “时机未成熟的时候,往往对方会给你带来良机。”齐邈道。 上官徵连连摇头:“我本以为他在江湖中闯荡多年,已成长不少。对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都自有分寸。却想不到他还是这么鲁莽,如今竟连抢亲这种事情都做的出来;我有时也不知道他脑子究竟想些什么。” “上天与他开了个玩笑,若是他知道那人是林高帆,哪怕死也绝不会去。”齐邈道。 “可林高帆怎会没有告知他?”上官徵道。 “只因那时候他被尹姑娘骗去湖泽取水玉璧了。”齐邈道。 上官徵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看来即使是等待机会,你也得先做出一些事来。” 齐邈摇了摇他的鹅毛扇,淡淡道:“可无论是谁,抢亲这种事总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做出来的,他若不这么鲁莽,我们又岂会有机会?” 上官徵捋了捋胡子,道:“哦?这么说来,齐大先生已经有了办法?” 齐邈躬身一揖,道:“当一个人偏见极深,正是放大仇恨的最好机会。这个时候无论是谁,只要说出了其憎恨之人的凶狠,无论是否颠倒是非,他亦会深信不疑;因为他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判断力。这样的人往往容易被人利用,干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上官徵笑道:“你说的没错,但你觉得林高帆会是这种人吗?他会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吗?” 齐邈默然半晌:“林高帆也是人,只要是人都会夹杂了许多复杂的情感,而这些都是导致不理智的因素。一个人只有经历过种种,才会变得沉着冷静,而这冷静下又埋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血泪。这也无法去怪罪谁不理智,因为这是他们终究要经历过的,无法告知,无法预防。这条路,只能自己慢慢地踏上去。” “只是他们还不懂得这道理,特别他们二人是生死与共的兄弟,所以这种偏见若是利用好了,可以发挥极大的效用。在一个正常人眼中,自身利益永远是摆在最前面的。人若是连自己都不顾,又怎么会顾的了别人?” “就连感情本身付出的大小也是一种类比的利益,人付出的多,而得到的回报少,他们便会不甘;他们想要对等的回报,甚至想要回报超越自己的付出,这本来就是一件无可厚非之事,而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虚拟的感情交易?很多时候,当人得不到你所需要的感情的回报,他们便会艰难地选择舍弃退出。” 上官徵点了点头:“而对林高帆而言,这是希望之后的绝望,将比失望更加痛苦百倍。” “堡主所言极是,林高帆为南宫沐付出了那么多,如今轻而易举便被乐羽夺去,又在众多江湖人士面前丢尽了颜面。他如何面对背叛了他的兄弟?又如何面对付出了真感情到最后却换回来欺骗的心上人?更如何立足江湖?”齐邈道。 “这样一来,他定对乐羽恨之入骨,像他这样的人,女人也许是小事,可是在天下人面前丢了面子,那可就是大事了。”上官徵道。 “不错,你若是恨一个人,他的长处都会变成短处,而短处则会变成不可饶恕的罪过,而且这种隔阂难以消除。”齐邈道。 “当年堡主亲取魔刀之时,黄钟也有意上前夺取,这些林高帆都看在眼里。但他日后并没有透露出对上官堡不利的消息给乐羽,所以乐羽才会在碧海庄和上官堡之间徘徊不定。林高帆对上官堡素无敌意,如今我们只要助他一臂之力,他反而会感激我们。” 上官徵冷笑道:“乐羽这番举动,倒这是帮了我的大忙,这下他可真算是孤立无援了,我看看谁还会救他!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已不能在立足江湖了。不过,你觉得黄钟得知此事后,会有何行动?” 齐邈依旧不动声色道:“男子三妻四妾再正常不过,那人若不是江湖人士,也不会如此轰动;但事情往往如此,现在他此番所为不仅使得天山名誉扫地,还损害了碧海庄的声誉。先前黄钟便对他铲除唐门一事极为不满,此时想必暴跳如雷,恨不得想撕了乐羽。我认为即使二人的结盟不破裂,他们肯定也不再同心同德了。” “我想乐羽还不至于傻到那种地步,不明白黄钟嫁妹的含义是什么。正因为天山羽翼未丰,他还需要黄钟的协助,他如今行为无异于狠狠打了碧海庄的脸。呵呵,我还未出手,二人就已经分崩离析,这倒是省去了我们不少麻烦。”上官徵道。 齐邈略有犹豫,难道事情真的如此简单吗?乐羽如此看重天山,即使再鲁莽也不可能没有想到这些,难道说他已做好了与碧海庄决裂的准备?却仍然忙道:“恭喜堡主,这正是上官堡一统江湖的好时机。” 上官徵大笑起来,他的笑容显得极为狰狞:“那我们就先把目标放在林高帆身上,他的心中定是极度痛苦的,那么我们就在他的心中点一把火,让他的痛苦烧的更灿烂些吧,哈哈哈...” 齐邈微笑道:“这时候我们只要种下一颗种子,用不了多久它就会成为充满仇恨的参天大树。到那个时候林高帆便会干出谁也预料不到的事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声响彻了上官堡的主厅。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