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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4季》


 第一章 这个清晨有点忙

    冬季的清晨，裹挟着刺骨的寒冷，清扫大街的环卫工人，收拾材料准备开工的早点摊小夫妻，还有预备起床准备上学的高三学生，他们是这个城市最早起床的一批人，而这个时候，最暖和的地方就是被窝，在被子底下是捂了一宿的各种气体，它们相互碰撞，形成一层保护膜，温暖着一个叫做徐铭一的男孩。可即便有这样一层能够阻隔冷空气的膜，却也丝毫没有办法阻挡母亲的猛烈咆哮“徐铭一，起床！快起床！要迟到了！”，徐铭一在被窝里蹬蹬腿，搓揉着积攒了一夜的眼屎，慵懒的回应一声“知道了！起来了！”，随后裹着被子围坐在床上，开始新一天的小鸡叨米。徐铭一起得早，母亲比他起得还要早，打好热水，挤上牙膏，热了牛奶，做了小饼干，就为了能让徐铭一多睡一会。

    徐铭一昨天晚上做了个梦，他梦见自己变成一只小鸡，黄色的，溜溜达达的正在学校操场上吃虫嗑草不亦乐乎，就在这时，空中突然飞下来一只老鹰，扑腾着黝黑的翅膀，叼起徐铭一这只小鸡仔飞向空中......剩下的梦境已经记不起来，估计也不会很美好。“那只老鹰是谁呢”徐铭一裹着被子默默回想，慢慢挪到了床边，从被子缝里伸出一条胳膊，拍了拍脑门，这种梦让人很不舒服，似乎什么层隐喻，但徐铭一现在想不出来，他砸吧砸吧嘴，打开了床头的复读机，随后又栽回枕头上，复读机里的一男一女开始不断切换着身份进行英语对话，这会儿咱俩还是好朋友，过会儿就变成一对儿好母子。教英语课的林老师对高三4班学生讲过“Everyoo develop a good habit of listening to tapes.”，大意是说每个人都需要培养听磁带的好习惯，因为清晨时分的大脑最适宜人们记忆。徐铭一很认同林老师这一观点，虽然有时根本听不进去，但这样长期惯耳音，在考试做听力的时候起码也能蒙出一个ABCD，所以徐铭一会坚持去做，只要认为是有道理的事情，他就会去做，那些凡是他打心底不认同的事情，即便被强制要求，也会产生极强的抵触心理。想我所想，爱我所爱，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徐铭一从家骑车到学校大约只需要15分钟时间，他习惯在这段路上听一听中国之声的早间新闻，听新闻的手机来自于去年过生日时母亲送的诺基亚E63，全键盘的按钮在那个年代真的很时髦，然而高三学习时间紧，任务重，手机这种“玩物丧志”的东西是决不允许被保留的，于是高三上学期被母亲强行没收，但一周后又被徐铭一从卧室床头柜下的抽屉里偷了出来，留到至今还没有被发现，当然如果发现了，徐铭一也有一套自己的说辞“我是拿手机来听新闻“。听新闻，观时政，激昂文字，挥斥方遒，徐铭一从小就喜欢文科，反过来说，徐铭一从小就不喜欢理科，细致点说，徐铭一从小就不喜欢数学，坊间总是流传着一句话“文科数学比理科数学要简单”，更何况还有令人头疼的理综，徐铭一也只有在玩游戏的时候会去考虑一下物理伤害或者化学伤害，其余时间还是喜欢多读读情诗散文比较能陶冶情操，于是他在分科时候果断的选择了文科。

    徐铭一从来都是很早到学校，到的早，时间充足，那么就能去做一些在他看来非常有意义的事情。他习惯把自行车停在车棚最靠外边的区域内，这样就可以在中午十二点下课后，第一时间骑上自行车飞奔回爷爷家，如果稍微迟一点下楼，就会有大批的学生拥堵在车棚，时间在消逝，人群却没有一点向前走动的迹象，中午时间宝贵，浪费时间就等于屠杀生命，回爷爷家还要吃饭看报睡觉，时间对于高三的学生来说实在是珍贵，他耽误不起。看报纸，也是徐铭一自小养成的好习惯，国内国外，民生娱乐，什么新闻他都要看一看，这也是文科生的必备技能之一。

    早上停下车后，徐铭一会选择先到操场，不是去跑步，他会站在操场最中央的地方，抬头挺胸向前看，深呼吸，让冷空气迅速钻进两个鼻孔中，能够让鼻毛瞬间凝固，紧紧地贴在鼻腔，然后再慢慢呼出去，原本紧贴的鼻毛会慢慢恢复柔软状态，硬，软，硬，软，硬，软......如此这般循环往复。徐铭一喜欢冬天的清晨，没有一点春日的慵懒，夏日的燥热或是秋日的萧瑟，这样的早晨很清冽，寂静，天地间仿佛只有自己，做这样吐故纳新的运动，可以让一整天都充满活力，但徐铭一也不是天天都去操场，这种事情就像做手账、写小说、去健身房，在开始的时候总是信心满满，但第二天开始就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中断。

    徐铭一所在的高三教学楼很特别，地理位置上远离高一和高二教学楼，远看是一排两层孤零零的小矮楼，一楼是文科班，二楼是理科班和办公室，原本雪白的墙壁已经被不知几代的高三学子蹂躏的不像样，低于膝盖的墙体污秽不堪，高于手臂伸展部分的墙面虽免于黑脚，但肉眼可见的裂缝已经表明这栋小楼的年岁。这栋小楼很奇怪，一楼玻璃窗上有防护栏，但是二楼却没有，学校似乎认为如果小偷能够从一楼翻进教室，那么便不会费力跑到二楼去翻窗户，随意的安上一个护栏以示对学校公共财产的高度重视，反正学校也不用担心会有学生从二楼跳下去。高三的同学们戏称这栋小楼是“白公馆“，除了第一层字面意思外的第二层意思需要翻一下历史必修书，看看上面有没有什么鲜红的记载。

    徐铭一对“白公馆“又爱又恨，高三学生最需要一个安静的学习氛围，因此“白公馆”远离高一高二的教学楼和操场，至少提供保障了一个外部环境的安静，至于内心的平静，就只能依靠每名高三学生自己了。但是在在这样的环境下，你望眼四周，都是低头学习的同学，就像一块儿干净的地面，没有谁会在上面扔下一片纸。徐铭一所在的班级是高三4班，他喜欢靠着窗户坐，在炎热的夏季打开窗户，可以让阵阵清风吹拂自己额头上的汗水，或者站在窗口揪一揪被黏在屁股上的内裤，再让微风从裆部穿过，清爽舒服又安逸，然后伸一个懒腰，坐下继续刷题。即便是在冬天，徐铭一也同样喜欢坐在窗边，可以时不时打开窗户，让冷风唤醒沉睡的大脑。学校为了保障每一位学生能够在寒冷的冬季安心完成学业，强烈要求锅炉房把暖气烧到最热，而在这样一个54㎡的教室，却要容纳五十多位学生，平均每一平方米就有一个学生，从前黑板挤到了后黑板，一人排出一个气体就能把整间教室变成一个生化实验室。徐铭一坐在窗边时会慢慢的打开一个窗户缝，这时冷空气会被迅速挤压进这间实验室中，在徐铭一头顶形成一个魔法护罩，2.5秒的技能冷却之后开始对他进行物理净化，隔绝这屋中的所有气体，凌冽的北方冷空气，能让他感到神清气爽。但最遗憾的是文科班被安排在一楼，而一楼装有防护栏，徐铭一在接受春夏秋冬微风洗礼的同时，也要接受防护栏对人的囚禁感，从窗户望出去，再回过头环视一圈周围的同学，总觉得这是一伙犯人，在集体参演一部电影，《监狱风云之高考那年》。

    徐铭一此刻正从操场向“白公馆”走去，身后的低年级教学楼还处在一片漆黑之中，唯有前方的“白公馆”的小楼有亮灯，每一个教室都有早到的学生。不出意外，高三4班教室的第一列第一排还是那个娇小的身影，果然，走进教室后他看到李木子同学如往常一样坐在那里写着什么。徐铭一也如往常一样从她身边走过，轻轻的问候了一声“早安”，不出意外，李木子又如往常一样没有抬头，也没有回答，冷风阵阵，拍打着窗户，空气没有凝固，也没有人感到尴尬，一切都如往常一样。

    徐铭一坐到自己在教室靠北边窗子第四排的位置，这个位置经过了他精心的挑选，前有三排可遮风，后有三排能避雨，战略位置绝佳，如果从第一排开始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很有可能这后面一串同学也要排火车依次回答问题，那么第四排这个位置可以完全做好准备，而后三排又完美避开了老师们的固有思维——坐后面的学生都不爱学习，这样也基本很少会被点名答题。

    徐铭一从包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夹菜饼，走到靠近讲桌第二排的位置，放进左边的桌仓。这个位置的主人属于一位叫做柳昉的姑娘，她是班里的班长兼语文课代表，门门功课拿前五名的绝对好女生，是所有任课老师的掌上明珠，班级、学校重点培养的好苗子，但她同时也是徐铭一的女朋友，地下的那种。柳昉以前没有吃早点的习惯，但是在徐铭一的强烈要求下，渐渐地也培养了起来。习惯就是这样，每天重复同一个事情或行为，日子久了，就成了习惯。

    返回座位的徐铭一掏出数学书和作业本，开始等待，等待第一批到来可以给自己一点启发的好学生。学生时代的作业，今天晚上有几道题不想做了，便会留下来，明天早上找个同学切磋一下学术问题，实在看不懂了就先抄上去，就好比做试卷，不能空着，写满一点，老师酌情也会给个1、2分。

    徐铭一有过向李木子借作业的冲动，但他克制住了，被他打开窗户溜进来的冷空气克制住了，被他大男子主义的自尊心克制住了。班级前几名的学生总是很难和学习较差的学生玩儿到一起，更何况是被借作业。

    窗外天色渐明，同学们陆续进班，徐铭一的双眼略略扫过，心中逐一筛选“这个学习太差了，这个肯定写都没有写，这个恐怕还没有借到手就要去办公室找数学李老师了.......”心头还在盘算，眼神中却有了异样的变化，前方突然涌来一个头大身小的怪物，徐铭一起身顺手提溜住这个大头怪物的衣领“哎，我说大头，一早上风风火火的就冲过来，咱们能不能稳重一点，数学作业写完没啊，拿来瞧瞧”徐铭一口中的大头怪物正是他的发小铁哥们王卫健，因脑壳实在太大曾一度被怀疑是小时候吃错了奶粉，王卫健坚称自己这是大头大智慧。

    “写尼玛什么数学作业呢，你知道吗，有大事要发生了！”王卫健搂过徐铭一，左顾右盼一番，压低声音“咱们啊，要换班主任了！”

 第二章 大新闻

    王卫健是高三4班里消息最灵通的一个人，如果放在江湖上，他一定是那种穿着大褂，留一撮小胡子，下巴有颗痣，贼眉鼠眼穿梭在巷尾街头的“包打听”，哑着嗓子问着来往侠士

    “兄弟，我这里，有好料，价钱呢，好商量”

    徐铭一素来最不懂得察言观色，在他看来，只要是我徐铭一不想知道的事情，便从来不会主动打听，如果因某种不可抗拒的因素而知晓了这件事，也会悄悄埋在心底，装作不知道。但王卫健不会这样，在一周前的时候他便已经注意到，班主任谭老师会在上课间隙默默叹气，甚至偶尔还会眼眶温润的望着同学们，彼时他还不确定，谭老师是否因为个人情感或是旁的什么原因而变得如此情绪化。

    王卫健坐实谭老师即将离任消息的时间是在昨天下午，作为卫生委员的他正像往日一样有组织有纪律的安排同学们打扫卫生，坐在讲台上拿着扫把百无聊赖之时，谭老师跟在教务处王主任身后急匆匆的从窗前跑过。两颗黑眼珠在眼眶里滴溜溜打转，大脑在2.5秒的时间内飞速旋转后，王卫健意识到这事情没那么简单，随即扔下扫把一路小跑跟上了王主任和谭老师。

    一路跟到教务处门口，王卫健看见谭老师先走了进去，王主任在四下观望了一圈后才放心的关上了门。王卫健蹑手蹑脚的来到教务处门前，耳朵贴到门上努力想听清里面的对话，似乎是因为两人离门口较远的原因，王卫健怎么也听不清楚谈话内容。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扭动老式圆球门把手，缓慢的推开一个门缝，眼前的一幕令人震惊，教务处的王主任正抚摸着谭老师的短发，油腻腻的声音让王卫健一阵恶心

    “你放心，这次卸任你的班主任职务不是因为你能力不够，实在是上面压力太大，哎，你别哭了，我保证再也不会有下一次了”，王主任这些话开始在王卫健胃里翻滚，但谭老师却毫不在意，顺势扑在王主任怀里娇喘“这算什么，让我去文科三班，她来我的文科四班，这样安排，有什么意义啊”，王主任右手轻拍谭老师的后背，左手不露声色的捋了一下黏在自己额头的一根头发“这是韩校长的安排......”“这个安排算什么，都是文科普通班啊，她这么厉害，怎么不让她去带文尖班”“校长......”“校长，校长，校长咋了，校长是她爸爸吗”“嘘......不敢乱说”王主任做噤声手势，环抱谭老师的臂膀更用力了一些“你去带三班，挤过她的四班，让韩校长看到你的实力，这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谭老师摇摇头，十分不情愿“四班是我一手从高二带过来的”，王主任苦笑“别太看重师生情，成绩才是最重要......”，王卫健深吸一口气，慢慢将门关上，贴着墙壁，心跳加速，撒腿逃离了案发现场......

    徐铭一想不通，好端端的高三班主任，怎么说换就换了，虽然换班主任这种事常见，但换高三班主任的事并不常见，更何况是在高三即将要到下学期，距离高考只有不足七个月的时候换班主任。这种事情真的很不可思议，新班主任对学生需要一个时间适应，可留给学生本身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更不用说留给一位新老师。

    徐铭一不可置信的拍拍王卫健“诶，小伙，说瞎话呢吧”王卫健甩开徐铭一“操，孙子哄，今天周五，我估摸着下周一新老师就要走马上任了！”徐铭一坐回靠窗的位置，从笔袋里翻笔，从容淡定的说“我看这事先放放吧，哎，数学作业拿来才是当务之急”

    王卫健掏出自己的作业本扔给徐铭一，徐铭一潦草的抄了一道题后开始感到有些烦躁，虽然王卫健的话不太可信，但他实在不希望换班主任，更不希望在这个时候换班主任，他讨厌一切打乱既定计划的变化，也许这里面的复杂感情中还夹杂着对谭老师的一点点好感。

    谭老师今年不过26岁，名牌师范大学毕业还兼有国外留学经历，青春富有朝气，该挺的地方都挺，该收的地方都收，教授语文科目，可以把晦涩枯燥的文言文讲到全班没有一个同学打瞌睡，谭老师曾经有一次声情并茂朗诵的《再别康桥》，险些让王卫健落泪。徐铭一本身文笔就好，加上谭老师的指导，作文经常能拿到50分左右，虽然总有一些同学在谣传谭老师和教务处王主任有不清不楚的关系，但徐铭一从来不相信。

    心情烦躁的时候不适合做任何事情，这是徐铭一给自己的说词，他想做的事情，他不想做的事情，总要事先有个说法，至少先说服自己，然后才能师出有名，于是他选择打开窗户让冷风冲灌自己的大脑，“冷，冷，冷到笔都拿不住了”徐铭一回头看到阿禾拿着画笔缩在桌边瑟瑟发抖，“呦，禾，啥时候来的啊”，阿禾收起画笔拿出英语书“你的眼里没有我”，徐铭一咽下口水，默默转过头去关上了窗户，阿禾本名余禾，酷爱美术，喜欢胡涂乱画，在学了《阿Q正传》之后，强烈要求大家叫他阿禾，徐铭一与阿禾同学一直有种惺惺相惜的默契感，徐铭一的悲欢离合都能被阿禾所理解，阿禾的奇怪言怪语也能引起徐铭一的共鸣，两个人不在高山不在流水，却成为了难得的知音。

    徐铭一摊开了作业本，看到王卫健这小子规规整整的写完了每一道题，心中暗骂“孙子可以啊，咋平时问个题就这不会那不懂了呢”，刚补了一道题，一个油腻的黑东西闪到徐铭一眼前，同时还伴随着一句尖利的女声“一铭，早上好呀！”

    徐铭一的同桌蒋敏彤冲过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徐铭一坐在座位上一脸惊恐，拼命的想要推开蒋敏彤，背后突然传来阵阵被笔戳痛的感觉，这种痛感只有学生才能体会，但一般被戳的对象多为女生，戳笔的多是男生，目的无非是借一块橡皮或者一卷借胶带，然而这次不是借橡皮，也不是借胶带，坐在后面的阿禾低下头缓缓的对徐铭一说“老徐，你女朋友来了”，徐铭一猛的向班门口望去，班主任谭老师背着小挎包走进教室，而在谭老师的身后，一个扎着马尾辫留着空气刘海，脸颊潮红，穿一身雪白羽绒服的小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徐铭一的地下女友，柳昉，正迈着高昂的大步跨过讲台，雄赳赳气昂昂，而她脑袋偏移的方向正对着徐铭一，以及此刻正躺在他怀里的蒋敏彤。

 第三章 大事件

    柳昉竟自走回了座位，淡然的从桌仓里拿出了另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那是徐铭一早上刚放好的早点，起身向徐铭一所在的方向走去，两人无任何语言肢体心灵的交流。徐铭一迅速挣脱蒋敏彤，回味刚才柳昉进门时的眼神，是愤怒，是冷漠，还是释然，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可这扇窗户拉着帘子，他看不到窗内柳昉的心灵。

    柳昉距离徐铭一越来越近，“不会吧，不会是要扔给我吧”徐铭一这样心想，竟然还有一些期待，然而柳昉并没有停下，一直走到教室后排的垃圾桶旁才收住脚步，将手中提溜的早点扔了进去，拍拍手，柳昉又慢慢的走回座位。这一系列动作没有一丝停滞感，行云流水到人们会以为柳昉今天早上到教室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先扔掉桌仓里的早点，而并不是因为看到了某些事情刺激到自己才临时起意。

    徐铭一看着坐回座位的柳昉，上槽牙和下槽牙开始摩擦，嘴角不自觉的抽动，他此刻很想冲过去拉住柳昉大声呵斥她一句“有什么事情冲我来，为什么要糟蹋粮食”，然而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颓然的坐回原位“一铭啊，你瞧，这是我给你带的早点哦，快吃快吃，待会儿就要早读了”蒋敏彤一脸天真的捧着早点，徐铭一皱了皱眉头对同桌说“第一，我说过别再叫我一铭，我叫徐铭一，第二，我说过别再给我带早点，我自己有带，第三，我说过别再冲过来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消受不起，第四......”“哎呀，因为我喜欢叫你一铭啊，因为一鸣惊人嘛，别啰啰嗦嗦，你数学作业写完了吗？”蒋敏彤一句话让徐铭一从一二三四中清醒过来，这一早上最重要的事情是补数学作业，可到现在也只补写了一道题。

    徐铭一看看手中的数学作业，又抬头看看柳昉落寞的背影，“死就死吧”徐铭一把心一横，从数学作业本撕下一页纸，写道“昉儿，我在操场篮球架下等你，我有话和你说”纸条揉成团，徐铭一攥在手里准备向柳昉座位走去，“去哪呢，一铭”蒋敏彤眨巴着一双大眼睛，阿禾抬头看看徐铭一“我帮你吧”，徐铭一摇摇头，“没事，我自己去”，徐铭一走过柳昉的课桌，若无其事的将纸团丢在柳昉脚下，轻轻的咳了一声以引起柳昉的注意，然而柳昉把头埋在语文必修课本里，纹丝不动。

    徐铭一走到班门口，伸了一个懒腰，假装扭头做活动，透过玻璃窗向柳昉望去，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徐铭一，进班呀，在门口干嘛呢”谭老师站在讲台向徐铭一挥手“哦，好”徐铭一叹了口气走回教室，路过柳昉身边时刻意加快了前进的速度，他似乎希望能够带起一道十万伏特的闪电看看柳昉是否有任何反应，然而柳昉依旧坐在那里，丢掉的纸团也静静地躺在地上，“唰”，纸团被扫把扫进了簸箕里，徐铭一抬头看到王卫健正在辛勤的打扫着卫生，扫走了自己为柳昉写的纸团，王卫健也看到了徐铭一，露出了劳动人民朴实的笑容，凑上前来小声说“作业写完没，快点给我啊”徐铭一没有回答，推开王卫健，低头从簸箕里捡回纸团，王卫健拎着簸箕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徐铭一。

    “王卫健，你也先回座位，大家都静一静”谭老师站在讲台上，双手扶着讲桌，微微颤抖“同学们，老师今天特意在早读前来班里，是有件事情想和大家说”王卫健坐在柳昉后排，回头对徐铭一得意的挤眉弄眼，徐铭一没有理他，此时此刻他已经够心烦了。

    “同学们，老师很抱歉的告诉你们......”谭老师有些哽咽“我......我将不再作为高三4班的班主任”全班一片哗然，除了四个人，王卫健，徐铭一，柳昉，阿禾，“老师！你怎么可以在这时候离开我们！我们需要你啊！”蒋敏彤拿出纸巾擦拭眼泪，声音有些沙哑，徐铭一侧着身，一脸的嫌弃，谭老师走下来摸了摸蒋敏彤的小脑袋“老师也不想在高三这个阶段离开你们，可这是学校的安排”，“谭老师你去哪啊”，谭老师抿着嘴，很不忍心的说“我去隔壁的高三3班......”，“啊？”同学们十分错愕，“这算是被绿了吗”后排有男生起哄，“那新班主任是谁啊”王卫健期待的语气引起部分同学的不满，“你们会在下周一见到新班主任，也是你们的新语文老师......”

    后半节语文课的时间，谭老师回忆了很多和同学们之间的温情故事，徐铭一没有再听进去一句话，他正沉浸在如何求得柳昉原谅的世界中，直到第一节课课间被王卫健叫去办公室才唤醒过来，“你咋回事啊？作业不是给过你了吗？”徐铭一摇摇头“不想写”，王卫健瞪大眼睛，比出一个大拇指“有种，李老师在里面等你呢”徐铭一拍拍王卫健的肩膀，走进了办公室。

    在高三4班教数学的李老师是一个大嗓门的东北女人，最引以为豪的事情就是调教出了一个学习优异的女儿，曾经向同学们讲述过自己是如何在冬天把自己女儿装有一本杂志的书包从六楼扔到一楼，因此在李老师的课堂上，高三4班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敢做小动作，更不用提打瞌睡。

    徐铭一走到李老师桌前，李老师戴着眼镜正在批改作业，徐铭一没说话，李老师也没说话，徐铭一心中暗想“这女人都什么毛病，不高兴时候都喜欢不说话？”，时间在李老师批改作业的笔尖流逝，“叮铃铃”上课铃声响起，李老师这才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向徐铭一“说说吧，什么意思”李老师用力的指着徐铭一的作业本，“忘写了”徐铭一只说了三个字，“忘写了？你怎么没忘记吃早饭呢？”徐铭一皱眉，又是这该死的早饭，“老师我错了”，“错了？这么简单？”，“我回去就补”徐铭一伸手准备拿本子，但是本子被李老师按住“这是最后一次，没有下一次”徐铭一点头，抽出本子，逃离办公室。第二节课已经过去十分钟，徐铭一站在班门口打报告，脸颊发烫，英语林老师挥了挥手示意徐铭一进来，徐铭一跑回座位，眼角的余光瞥见柳昉正在低头看书，纹丝不动。

 第四章 当然是原谅你啦

    徐铭一和柳昉两个人从高二时候在一起，源自一条告白短信，但基本还是属于两情相悦，很自然的在一起。徐铭一和柳昉基本没有吵过架，徐铭一可以热战，但接受不了冷战，冷战要消磨心智，考验彼此的耐力，你不言，我不语，谁先说话，谁认怂，但徐铭一永远是先认怂的一方。

    晚自习下课已经八点，透过玻璃窗向外望去，漆黑一片，凛冽的冷风拍打着玻璃，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徐铭一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向柳昉解释一下早上的情况，而他也再也鼓不起扔小纸条传话的勇气，受到谭老师即将离任的影响，高三4班一整天都处于一个低沉的氛围中。徐铭一此刻像一位被冻僵的老人，行动迟缓，他收拾书包的速度以柳昉作为参照物，且慢着一个节拍。

    “一铭啊，我们一起回家吧！”平地一声惊天雷，然而冻僵的老人徐铭一并没有被惊醒，反而感到自己落入了无尽深渊，在坠落过程中他看到柳昉的背影似乎有一丝颤抖，然后便拎起书包离开教室......蒋敏彤伸手摸了摸徐铭一的头发“呼噜呼噜毛，吓不着”徐铭一从深渊里爬了出来，浑身发抖，推开蒋敏彤，“你呀，可害死我了”说完便抓起书包飞奔进无边黑夜，此时的徐铭一早已忘记被扔掉早饭时的恼怒，一心只想追回柳昉。蒋敏彤偏着脑袋感到莫名其妙“咋回事呀？”，阿禾收起最后一支画笔，慢吞吞的说“怎一个情字了得”

    黑夜阻挡不了徐铭一追寻柳昉的步伐，他在出学校门口右拐第一个十字路口100米的报刊亭旁边拦下了柳昉。柳昉面沉似冰，徐铭一不敢触碰，担心这冰晶的美人会瞬间破碎。柳昉只淡淡的说了两个字，“走开”，徐铭一憋了一天的勇气就地粉碎，柳昉继续向前走去，徐铭一在原地思考了五秒便跟了上去。“蒋敏彤她这人就是这样......”柳昉突然停住脚步，徐铭一原本打算这样自言自语说一路直到柳昉回家，没想到自己刚说了一句话便起到效果。

    “告诉我这一天你的心里感受”柳昉直接发问，徐铭一略作思考后认真回答“很焦灼，很急躁，想向你解释，可是没有机会，然后继续焦灼，继续急躁......无限死循环”，“咱俩在一起多久了？”，徐铭一愣了下“嗯......呃......”，“267天20小时30分钟”，“啊，啊，对，我都记着呢”，柳昉冷冷的看着徐铭一“你认为我们之间没有信任吗？”，“啊，有......还是没有”，“嗯？”，“有！有！”徐铭一肯定的回答，然而柳昉只是冷冷的看着他“所以你认为今天是因为你和她胡闹，我才生气的吗？”徐铭一搓了搓手，跺了跺脚，冬天有点冷，心里有点凉，他不喜欢这样的对话方式，像是在被审问。“和她没有关系，我再告诉你一遍”，徐铭一停止搓手，不再跺脚，他抬起头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柳昉“那是因为什么”，“你自己想”徐铭一揉了揉冻僵的耳垂，喉咙有些干燥，“我错了......”，“错在哪里了”，“不该提她.....”，柳昉翻了一个白眼，“那你不生我气吧”徐铭一轻声询问，柳昉没有回答，转身向前走去，徐铭一小跑跟上并拉起了柳昉的小手“呀，你瞧瞧，都成水晶冻猪蹄了，来，哥给你捂捂”，“别碰我”柳昉想抽回左手“你可别以为哄两句就过去了，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好哄，有些事，我不说，你自己心里也要有数”徐铭一硬生生攥住柳昉的小冰手“哎呀，好啦，我知道了，给你捂捂手啊，你看你手多冰啊”，柳昉没好气的说“这不是捂手，这叫暖手”徐铭一笑了笑，“好，是暖手”，两个人这样一路走到了柳昉家楼下，四目相对，空气有点温暖，柳昉伸手捏了捏徐铭一的耳垂“好了，快回家吧，挺冷的”，徐铭一嘟嘟嘴“抱一下嘛”柳昉一脸严肃“不行！让我爸妈看见了！”徐铭一在心中叹了口气“哎！好吧，哦，对了，明天是周末，咱俩去看个电影呗”柳昉想了想“行吧”，徐铭一乐开了花“好嘞，那你快回去吧”

    徐铭一看着柳昉走进小区，转身飞奔回学校停车棚，骑上自行车飞速回家，每天晚上如此，只为了能陪柳昉回家，然而那时候的徐铭一并不知道，自那时候开始，晚上送柳昉回家的次数会变得越来越少。

    到家已经将近九点，母亲像往常一样招呼徐铭一抓紧时间吃晚饭，父母一直不知道徐铭一每晚都在送柳昉回家，也不知道徐铭一如果按照正常的放学时间到家并不会超过八点半。通常情况下，在高三这个阶段，如果被父母发现有地下恋情，后果恐怕难以想象，但徐铭一不担心这个问题，因为他相信即便被父母发现，他们也不会有任何大的反应，只要自己和柳昉能保证学习成绩，一切都不会是问题，至少目前他还是这样认为。

    徐铭一吃完饭后回到自己的屋子，关好房门，平躺在床上，偷偷的从枕头底下拿出一部手机，诺基亚E63，能发短信上QQ还能每天早上听广播，徐铭一从手机的草稿箱里调出一条备份短信，发给了柳昉“【优酷会员】年度VIP限时6折起，大片热剧畅爽追1年，《男友到家了》即将上线，回复TD退订”不到一分钟，收到回信“我准备看书了”这是两人商量好的暗语，在每次发短信之前先以一条广告短信作为掩护，以免被柳昉父母发现。徐铭一编辑了第二条短信“明天下午14.30去凯越影城吧”柳昉回信“好”，徐铭一有些失望，柳昉的兴趣似乎不太大，并没有询问去看什么电影，他原本打算在第三条短信告诉柳昉电影的名字，但现在他打消了这个念头，将手机塞回枕头，平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第五章 大家一起看电影

    早上八点，徐铭一起床收拾书包，母亲站在卧室门口探探脑袋“这一大早去哪呢？”徐铭一挠挠头“嗯.......啊，我和王卫健约好了，去他家一起学习”，母亲不可思议的盯着徐铭一“你们，两个人，一起学习？”徐铭一揪揪衣角“嗯，啊，王卫健数学不错嘛，我想让他帮我辅导一下”这话说到母亲的心里，数学一直是徐铭一的弱项“行，几点回来”徐铭一抠抠下巴，思考着说“下午五六点吧，学习完就回来”母亲没再多说，徐铭一收拾好书包便匆匆离家，戴上手套，裹好围巾，蒙着口罩，蹬上自行车向电影院的方向骑去。

    冬季周末的清晨，天已大亮，但总显得有些萧瑟，忙碌一周的人们都还窝在温暖的被窝中，不经意间露出一条胳膊腿也会迅速缩回被窝。徐铭一骑了二十五分钟来到电影院门口，摘掉口罩，揉搓一下被冻僵的脖颈，调匀呼吸，阵阵热气从头上悠悠升起，像一位修仙的长者。时间算的刚好，稍等十分钟商场便会开门。徐铭一每次看电影之前都会提前到电影院，选最好的场次，买最好的位置，电影票没有那么抢手，可是他喜欢这样做，对待电影要认真，对待看电影的人，更要认真。

    九点二十，徐铭一心满意足的从电影院出来，兜里已经放好了自己精心挑选的电影票，虽然徐铭一以前经常和柳昉看电影，但这一次却是两个人升入高三后的第一场电影，竟然有一种莫名的紧张感。

    徐铭一骑上自行车在商业街溜达了一圈，买了一个烤地瓜做早餐，愉快的向王卫健家骑去，约会总归是一件令人高兴地事情。去王卫健家，自然不是为了学数学，主要目的是串供词，避免母亲突然打电话查岗，其次是消磨一下时间，现在距离看电影的时间还早。王卫健的父母平时都在外地忙生意，鲜有在家的时候，而他此时正在家悠哉的玩着腾讯新款FPS（第一人称射击）游戏穿越火线，在一阵匆忙的门铃声中被爆头致死。

    “娘咧，谁呀！”王卫健骂骂咧咧的向门口走去，开门看到徐铭一坏坏的靠着门框“娘咧，你这个孙子怎么来我家了啊”徐铭一抖抖双肩包，一个闪身跨过房门“哎！哎！不请自入啊”王卫健在身后大叫，徐铭一甩着胳膊大摇大摆的走向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一瓶冰可乐，随后软软的瘫在沙发上，王卫健坐回电脑前，没好气地说“我说你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啊”，徐铭一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头，大头！你知道头脑发热下一句是什么吗？”王卫健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歪着脑袋想了一会，游戏中又被爆头致死“娘咧，头脑发热的下一句？四肢冰凉吗？不知道！别打扰我！”徐铭一举起手中的可乐“头脑发热，冰镇可乐！”，王卫健摔下鼠标向徐铭一走去“你十二月的大清早，跑我家就是为了喝冰镇可乐，说俏皮话的吗？”徐铭一慢悠悠的嘬着可乐“你看你，游戏打的菜，还要对我发脾气，你坐下，咱哥俩对对口供”王卫健眨眨眼睛，立刻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嘿嘿，我知道了，你又要去和柳昉做羞羞的事情了”徐铭一呛了一口可乐“诶，我呸，啥羞羞的事情啊，我们是看电影去”王卫健耸耸肩“反正每次都说看电影，也没有目击证人，谁知道你们干嘛去了”

    徐铭一把喝完的可乐罐放在茶几上“目击证人是万万不能有的呀”王卫健撇撇嘴“说吧，什么口供”徐铭一抿了一口可乐“嗯，如果六点前我妈打电话，你就说我在你家学习呢，如果她让我接电话，你说我下楼去买辅导书了，六点后打电话，你就说我已经离开你家了”王卫健坐在沙发上看着徐铭一，深深的叹了口气“兄弟，咱们马上就要高考了，这个电影能少看就少看两场吧......”徐铭一不高兴，打断了王卫健“哎，行了，你天天在家打游戏，好意思说我吗，别说了，我去你屋里躺会，你小心被爆头啊”徐铭一走进王卫健的卧室，关上了房门，王卫健看着被关起的房门，不住的摇头，起身收走了徐铭一的可乐易拉罐，扔在垃圾桶里，下午两点，徐铭一从王卫健家离开，走之前又再三叮嘱王卫健应对打电话的口供。

    两点半，徐铭一已经和柳昉在电影院门口碰面，柳昉今天身穿一件纯白色带帽羽绒服，空气刘海蓬蓬的顶在额头，红扑扑的小脸藏在浅灰色的棉质围脖中。“喏，奶茶”柳昉将手中的奶茶递给了徐铭一，徐铭一接过奶茶，很热乎，虽然还没喝，徐铭一却感觉很暖心，从来都是这样，徐铭一负责买电影票，柳昉负责买奶茶。徐铭一抱着奶茶傻乐，刚准备说两句甜蜜的话，却看到柳昉突然瞪大了双眼。

    “一铭！！”徐铭一感到脊背在发凉，这股凉气驱散了心中奶茶的温暖，他缓缓转身，看到背后站着三个人，声音的主人蒋敏彤，另外两个人分别是李木子和阿禾。徐铭一一时没有弄明白这三个人聚在一起算是一个怎么样的组合，吉祥三宝吗？在徐铭一大脑飞速旋转的同时，蒋敏彤已经潜伏到身边，上一秒她刚准备拉起徐铭一的胳膊，下一秒便歪着脑袋看到了徐铭一身后的柳昉，两个女生，四目相对，空气凝滞。

    “徐铭一，你怎么在这？她怎么在这啊！”蒋敏彤第一次叫对徐铭一的名字，“呃，啊，看电影呀”徐铭一支支吾吾，蒋敏彤扯着嗓子继续大声质问“你们两个为什么看电影啊？”，“......嗯，原因应该和你们三个一样吧”徐铭一尴尬的看着李木子又看看阿禾，“放屁！”蒋敏彤对徐铭一大吼，“哎哎，好好说话嘛”徐铭一皱皱眉头，“是阿禾想约我看电影！我刚好和李木子在图书馆学习，就一起过来了！”蒋敏彤不屑地说，徐铭一感到有些奇妙，假学习竟然碰到了真学习，“我说完了，那你们呢，所以你们两个是为什么来看电影啊！”蒋敏彤再次对徐铭一大吼，阿禾走过来拍拍徐铭一的肩膀“电影开始了，我们先进去看吧”，“是啊，进去看吧”徐铭一挠挠头发，“看个屁啊！”蒋敏彤推开徐铭一，向电影院外跑去，徐铭一楞了一下“这是咋了”阿禾没有回答，摇摇头随后向蒋敏彤追去。李木子仿佛一个世外高人，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冷眼旁观，在阿禾离开之后，独自一人向检票口走去。徐铭一转头想牵柳昉的手，却发现柳昉早已独自走到检票口，只好默默地跟了上去，检票，进场，就座，熄灯，龙标出现，正片开始，灯亮，散场，从头至尾，两个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第六章 这个奶茶不好喝

    阿禾在电影院对面的奶茶店找到了蒋敏彤，她正在仔细的查看奶茶单，从第一个看到了最后一个，又从最后一个看到了第一个，最后眨巴着大眼睛，小声询问服务员“你们店里的奶茶好喝吗？”服务员看着眼前这个楚楚可怜的小女孩，犹豫的点点头“好喝......”。蒋敏彤苦笑一声，点了一个中杯香草奶茶加珍珠，捧在手心里的奶茶很烫，但她忍住没有撒手，用吸管狠狠地戳开奶茶杯，猛吸了一大口，滚烫的奶茶在口中停了不到一秒便被她哇的一声吐了出去。

    阿禾走上前递给蒋敏彤一张餐巾纸，蒋敏彤则将奶茶递给阿禾，擦了擦嘴角“你不去看电影了吗？”阿禾摇摇头，“哎，今天也没什么心情看电影了，阿禾，你喝一口尝尝，这个奶茶有那么好喝吗？”阿禾伸手想抽出奶茶杯中的吸管，蒋敏彤不高兴的说“咋啦！你还嫌弃我吗！”阿禾尴尬的将抽了一半的吸管又放回奶茶杯，接过来吸了一小口，然而奶茶还没有喝到嘴里，便被蒋敏彤一把抓过去摔在了地上，“这东西有什么好喝的啊！”蒋敏彤坐在马路牙子上歇斯底里的咆哮着“我看到柳昉了，我看到柳昉给徐铭一买了两杯奶茶！恶心！恶心！恶心！！！”，阿禾嘴里叼着吸管，脖颈僵硬，呆在空中。

    奶茶杯安静的躺在路上，冒着热气，一颗颗珍珠从杯口滚出，闪闪发亮，阿禾咬着吸管，坐在蒋敏彤身边轻声说“李木子......”，蒋敏彤抬起头，双眼通红“没事，她自己会去看电影，看完她自己也会回家的”，阿禾起身将躺在地上的奶茶拾起，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中，拍拍手，对蒋敏彤说“走吧，地上太凉，带你去个温暖点的地方”蒋敏彤没有反对，揉着眼睛，跟在阿禾的身后。

    省美术馆坐落在市中心偏西边不远的地方，除了特别有名的书画展，平时鲜有人来此观光。蒋敏彤好奇的摸着美术馆复古的大门“阿禾，你别看我从小在这里长大，我还是第一次来美术馆呢”阿禾笑笑“学校的也没去过吗”，蒋敏彤撇撇嘴“学校那个美术馆有什么好去的呢，对啦，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呀？”阿禾攥了攥插在外套口袋中的手，干咳一声，红着脸对蒋敏彤说“嗯.....看你不太开心嘛，所以想带你来看看画展”，蒋敏彤愉快的拍拍手，“好呀好呀”，阿禾点点头，“你和我走”

    阿禾带蒋敏彤来到书画展区，展厅门口有一个立牌，蒋敏彤走过去看着立牌小声默念“梵高......画展”，阿禾轻声解释“梵高是......”，“哎呀！我知道梵高！不就是把自己耳朵割了的那个人嘛！”，“嘘，嘘！小点声！”阿禾慌忙制止住兴奋的蒋敏彤，蒋敏彤调皮的吐吐舌头，转身向展厅跑去，阿禾在背后笑着摇摇头，整个世界仿佛都灿烂起来。

    “其实这些很多画作都是复刻版，挂着梵高真作的名字罢了”阿禾向身前的蒋敏彤做着讲解，“哇，复刻版也不错啊，你看这个向日葵，好温暖”蒋敏彤兴奋的对阿禾说，阿禾没有回应，自蒋敏彤进展厅后，他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这个富有活力的小姑娘身上，蒋敏彤突然扭头看着阿禾“阿禾？？”阿禾回过神来“嗯？嗯？”蒋敏彤嘟嘟嘴“没事，我看看你怎么不理我”阿禾脸颊通红，扯了扯衣角“小彤，你和我来，带你看一个更好的”，蒋敏彤眨眨眼睛，突然被叫小彤的感觉很奇怪，阿禾指了指右手边的应急通道“小点声，咱们从那个门出去”，蒋敏彤跟在阿禾身后小心翼翼的溜进应急通道。

    冷风从四面袭来，蒋敏彤打了个哆嗦，眉头微皱“阿禾，这是去哪呀”，阿禾伸出指头比了一个2和一个5，没有说话。蒋敏彤楞楞的看着阿禾“什么意思呀？”，阿禾微笑，略带神秘的说“我们上25楼顶楼”，蒋敏彤张着嘴瞪大眼睛“25楼？？”，阿禾点点头，转身向楼上跑去，蒋敏彤回过神来“等等我呀！”大喊着也追了上去。

    “呼......呼......慢点，等等我......”阿禾喘着气在后面呼唤蒋敏彤，蒋敏彤扶着25层的栏杆，咽了口水，粗着嗓子说“小伙子，体力太差了嘛”，阿禾爬上25层最后一个台阶，一屁股摊坐在地上，喘着气“呼，你知道，你知道我上过这里几次吗”，蒋敏彤摇摇头，“不下10次了”，蒋敏彤捂着嘴偷笑“我才上过一次，你就比不过我啦，那你还是锻炼太少，现在咱们去哪呀？”，阿禾从地上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土，推开蒋敏彤身前的应急通道门。

    《桃花源记》中有一段，“林尽水源，便得一山，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便舍船，从口入。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蒋敏彤此刻便有渔人豁然开朗的感觉，一望无边的蓝天白云，整个市区的风景尽在眼底。

    “哇，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呀！”蒋敏彤转身对阿禾说，阿禾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无意间发现的，你小心点，注意安全啊”，蒋敏彤点点头，然后飞快的向最远处的跑去，阿禾快步跟上蒋敏彤，大声呼喊“慢点跑”，阿禾喜欢蒋敏彤的活泼劲儿，因为这种积极的能量也可以感染到他自己。

    蒋敏彤跑到天台边，单手撑住身体，一个飞身坐了上去，阿禾赶忙跑近身边，双手护着蒋敏彤，急切地说“快下来，很危险”，蒋敏彤嘟嘟嘴“没事！你看，掉不下去嘛”，阿禾拗不过蒋敏彤，便一直以保护的姿势站在身边。蒋敏彤搓搓手，哈哈气，然后把手揣进羽绒服兜里“阿禾，你刚才说你会经常来这里吗？”，阿禾在身后点点头“嗯，每次都会偷着上来”，蒋敏彤用手拢了拢被风吹散的头发，眺望着远方，不再说话，阿禾的胳膊一直支撑在蒋敏彤身后，始终保持着距离，没有触碰。

    “阿禾，你知道我喜欢徐铭一吗”蒋敏彤突然发问，阿禾轻轻的叹了口气没有回答“阿禾，你知道徐铭一其实不喜欢我吗......”蒋敏彤哽咽，双肩微微颤抖，阿禾抬头深深地吸了一口冷空气，然后痛快的吐了出去，他发现今天的云，格外白，天，格外蓝。

    阿禾从兜里抽出一张纸巾，递给蒋敏彤，蒋敏彤没有接“其实我一直能感觉出来，徐铭一喜欢的是柳昉，但这只是我的感觉，还留有一丝希望......”，“别哭了，小彤，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如我们所愿”阿禾试图安慰蒋敏彤，“好啦”蒋敏彤从天台上下来“我不哭啦，眼睛都肿啦，我没事，我们还是要好好高考的嘛”，阿禾看看蒋敏彤，嘴角抽动“没事，其实......其实我也一直都在的”，蒋敏彤倚靠在天台，手臂撑着脑袋，似乎没有听见阿禾的话，天蓝云白，还有一丝冷。

    “其实我很想考美院，可是担心自己考不上”，阿禾找了另一个话题，打破沉默，蒋敏彤转过头惊讶的看着阿禾“怪不得你每天都在本子上涂涂画画呀”，阿禾苦笑，“那你要努力加油呀！有目标是一个特别好的事情......嗯！”阿禾怔怔的看着蒋敏彤“有目标真的很好吗”，蒋敏彤认真的说“嗯！会是自己前进的动力......可如果这个目标遥不可及......或者是根本不属于自己的目标呢......”蒋敏彤说着说着又低下了头，默默抽泣，温润的泪水从脸颊滴落至天台上，阿禾抽出了最后一张纸巾，蒋敏彤接过纸巾，吸了一下鼻子，对阿禾说“谢谢你，阿禾，谢谢你今天能带我看画展，能带我上天台看风景”，阿禾看着蒋敏彤，心里猛的一抽，他很想伸开手臂抱抱眼前的姑娘，但他没有这样做，只是用力的点点头。

 第七章 有话好好说

    徐铭一跟在柳昉的身后走出电影院，两个人一路默默无语，这样的场景似乎才发生过，徐铭一微微有些恼怒，他沉不住气了，快走两步到柳昉面前，拉住她的胳膊“咱们一起去吃个火锅吧”柳昉冷冷的看着徐铭一，徐铭一也看着柳昉，努力调整了一下语气柔声说“这大冬天的最适合吃火锅了......”，“那走吧”，徐铭一张着嘴楞在原地，随即又反应过来“啊？嗯！好！那我去把自行车推上，你......你就在这等我，很快”，“好”，徐铭一飞快的向电影院停车棚跑去，推上自行车又飞奔回来，他担心迟一秒，柳昉就会赌气回家，女生的脾气实在让人难以捉摸。

    万幸，柳昉没有改变主意，两人便向火锅店走去，徐铭一不经意的撇了一眼手表，晚上六点，他转过头看看柳昉，柳昉正低头自顾自的走路，徐铭一轻轻的咳了一下，对柳昉说“你回去晚一点没关系吗”，柳昉抬头和徐铭一对视“没事，我爸今天晚上出去应酬，我妈在单位加班，他们也是让我自己出去吃晚饭”，徐铭一抓了抓头发“嗯，嗯，那刚好嘛......嗯，你要多叮嘱爸爸，少喝点酒，对身体不好”，“嗯，知道了”柳昉淡淡的回应，徐铭一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因为柳昉的父亲经常喜欢酗酒。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火锅店，不大的店面塞满了食客，徐铭一有些着急，不耐烦的对服务员嚷着“什么时候有空桌啊”，服务员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不好意思的说“抱歉抱歉，冬天吃火锅的人实在太多，里边靠窗那桌快吃完了，您先排个号吧”徐铭一皱了皱眉头准备再呵斥两句，却被柳昉拦住“行，没事，我们就等那桌”随后接过号码牌，徐铭一砸了咂嘴，没再讲话，于是两人坐在店门口的小凳子上排队等号。

    柳昉抓了一把火锅店提供的瓜子给徐铭一，语重心长的对他说“你有时候太急躁了”，徐铭一嗑着瓜子“没有哎，我是想照顾好你嘛”，柳昉摇摇头“不是，你一定要更有耐心”，徐铭一吐出一个瓜子皮“我对你就很有耐心啊”，“你会担心和新班主任的相处吗？”柳昉认真的看着徐铭一，“这算什么问题啊，和班主任能有什么不好相处的呢，大家该上课上课，该学习学习嘛”徐铭一说完又去抓了一把瓜子，“我主要担心你会和新班主任......”，“您好两位，里边的桌子已经收拾好了”，柳昉还没有说完，服务员便请二人前去用餐。

    徐铭一扔掉手中的瓜子皮，起身掸了掸瓜子屑，抬头看了一眼店里的钟表，时间显示晚上六点五十，柳昉在身后轻轻推了一下徐铭一“嗯？怎么不走？”徐铭一回过神来“哈，没事，走吧”徐铭一拉着柳昉的小手向餐桌走去“哎，人多，这位置小了点，但也挺好的”徐铭一笑着对柳昉说“嗯，没事，这里还相对安静点”柳昉拿纸擦了擦桌子，“我知道你爱吃豆皮，这个必须点......嗯，两盘牛肉，两盘羊肉”徐铭一兴致勃勃的看着菜单，“别点太多了”柳昉边摘围巾边说，“好啦，首长，请您检阅菜单”徐铭一双手将菜单递给柳昉，柳昉嘴角上扬，看了一眼菜单，满意地说“够吃就好了”，“服务员！”徐铭一大声呼唤，服务员提着水壶小跑过来，徐铭一接过水壶给柳昉倒茶“先生，不好意思，我们这边今天没有豆皮了”徐铭一将水壶重重的放在桌子上“什么？没有豆皮了？”徐铭一很不高兴，“实在不好意思先生，您看要不然换成豆腐？”服务员怯怯的说，“豆皮和豆腐能一样吗？”徐铭一提高了嗓门，“咳”柳昉坐在对面轻轻咳了一声，徐铭一放缓语气“好吧，好吧，那你们快点上其它菜吧，记得要鸳鸯锅”，“好的，先生，请你们稍等”服务员离去，徐铭一开始给自己倒茶，“你刚才又着急了，不自觉的就把嗓门提高了”柳昉看着徐铭一，“好，好，我下次会多注意的”，“我担心你这样会和新班主任有摩擦”，徐铭一睁大眼睛好奇的看着柳昉“我怎么会和班主任有摩擦，你看我和谭老师有摩擦了吗？”，柳昉想了想“没有，但你也要控制自己的情绪，这没错吧”，“这个当然没错了”徐铭一不太喜欢柳昉这样说教的方式，放下茶杯，服务员开始陆续起锅上菜。

    白色的热气在滚烫的油锅上跳跃，玻璃窗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柳昉在上面用手指画了一个猪头，徐铭一看着好玩，在自己这边也画了一个猪头，柳昉笑了“你是猪啊？”徐铭一笑笑“你是猪啊！快涮菜了”，徐铭一夹了一块羊肉放在柳昉的蘸碟里，柳昉也夹了一块羊肉给徐铭一，“铭一”，“嗯？”徐铭一把刚从蘸碟里夹起的羊肉又放下“你知道，蒋敏彤喜欢你吗”，从电影院出来之后，柳昉都再没有提起这件事，徐铭一甚至有一种错觉，其实自己并没有在电影院遇到蒋敏彤三个人，他和柳昉也没有发生过任何不愉快的事情。

    “不......不知道”徐铭一低下头看着碗里的羊肉，薄薄的羊肉片上还冒着热气“以前不知道？还是现在不知道？”柳昉举着筷子在锅里游走“以前不知道，现在......好像是有点知道吧”徐铭一继续盯着碗里的羊肉“你打算怎么办”徐铭一仿佛置身黑帮警匪片中，此时此刻对面坐着一个黑老大，正在质问自己如何处理背叛的手下，“当然是一枪干掉他啦”，这是电影台词，“不理她”这是徐铭一的回答，“你和她可是同桌呢”这是柳昉的质问，徐铭一发现碗里的羊肉已经不再冒热气，镀上了一层油脂，“所以你今天要答应我两件事，还记得是什么吗”徐铭一不再看羊肉，“嗯......控制情绪，不急躁.....”，“第二件呢？”，“不理蒋敏彤......”，“你的羊肉凉了”，柳昉用筷子夹起徐铭一碗里的羊肉，放入红锅中涮了三秒，又放回他的碗里，羊肉继续冒着热气。

    “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咱们俩好”柳昉透过热气看着徐铭一，徐铭一点点头，夹起碗中的羊肉放进嘴里，有点硬。

    晚上七点五十，两人从火锅店出来，柳昉围起围巾“好了，你快回去吧，我自己打车回去”徐铭一看了眼手表，心里一颤，这会儿回家肯定要挨批，但仍旧镇定自若的说“要不然我陪你一起走回去吧”，柳昉摇摇头“不了，我爸妈快回来了，我得抓紧回去”此时刚好有辆出租车停在柳昉身后，柳昉拉开车门上车，对徐铭一招了招手，看着远去的出租车尾灯，徐铭一叹了口气，骑上车掉头迅速往家骑去。

    八点半，徐铭一在家门口深深地闻了闻衣服上的味道，然后脱下外套又抖了抖，还好火锅味道不大，然后一鼓作气走了进去。不出所料，母亲独自一人坐在饭桌前，神情严肃，徐铭一站在餐桌前，摘下手套，活动了一下手腕，呼吸沉重，喉结上下蠕动。

    “你去哪了”母亲沉声问道，“阿，我，我不是去王卫健家学习了吗”，“你看看表现在几点了”母亲指着家里的钟表“八点......半”，“我给王卫健家打电话了”，徐铭一心中一惊“阿？……他怎么说”，“他说你先走了”，徐铭一呼了口气“对嘛，我就是走了，我回家的嘛”，母亲紧锁着眉头“他说你有事先走了，没说你直接回家了”，徐铭一在心中暗暗呐喊“这个孙子啊！”，“你告诉我你大晚上的，能有什么事！”母亲继续逼问，“我......我去网吧上网了”徐铭一不再敢和母亲对视“好啊，还有半年就要高考了，你给我跑去外边上网啊？今天晚饭不要吃了，给我回屋！”，“哦，好.....”徐铭一拎着书包回屋里，去网吧上网总比被发现早恋要好一点，徐铭一默默关好房门，偷偷地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看到柳昉的短信“我到家了，你明天在家好好学习，别和我发短信了，周一再见”徐铭一读后将手机塞回枕头，随意的从书包掏出几本书扔在桌子上，四仰八叉的靠在椅背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过了大约四十分钟，母亲敲响了卧室房门，“出来吃点东西”，徐铭一撅噘嘴，“好，知道了，老妈”，母亲既生气又心疼，看着儿子每天早出晚归备战高考，她只能尽量在家里营造一个合适的备考空间，不让徐铭一吃饭，只是母亲的气话。

 第八章 大人物

    周一早上不到六点，徐铭一便从被窝里爬了起来，将录音机的英语磁带调到最大声，在穿衣叠被甚至刷牙的时候都在很认真的跟着磁带咕哝出每一句英文对话，母亲起床后并没有和徐铭一说话，只是走进厨房，徐铭一听到“啪嗒”一声，母亲正在开火煮面，徐铭一轻轻的呼了口气。

    “吃面”母亲不轻不重的将面碗放在桌上，徐铭一龇着一口大白牙对母亲说“好，辛苦妈妈啦”，母亲翻了个白眼“吃完赶紧上学去，以后再敢去网吧，你看我怎么收拾你”，因为早晨在家吃面的原故，徐铭一没来得及在操场做吐故纳新运动便急匆匆的赶到教室。

    徐铭一刚走进教室，心中一惊，讲台上站着一个年轻的女人，扎一束马尾辫，抹了淡淡的口红，颧骨较为突出，没有柳昉那样可爱的蓬蓬刘海，光亮的脑门上可以停两架直升机，后背一个军绿色双肩包，上身深灰色防风衣，下身穿黑色运动裤，脚踩一双白色运动鞋，徐铭一感觉心跳加快，有一点莫名的紧张，徐铭一拍拍脑门，心想自己该不会是喜欢上这个可能是自己新班主任的女人了吧，心中还在胡思乱想，眼神已经从台上的女人移到了台下的大头王卫健，徐铭一眯着眼睛，鼓着腮帮，冲上去拉起大头向班外走。

    “诶，老徐，老徐，嘛呢，读书呢，别闹啊”王卫健挣扎着想甩开徐铭一，但硬是被拽出了班门，徐铭一在拉扯中撇到讲台上的女人正向自己瞧来，眼神似乎不太友好，徐铭一把头一扭没管那么多，拉着王卫健走到篮球架下。

    “哎，咋了嘛！”王卫健用力甩开徐铭一的胳膊“昨天我妈给你家打电话了吧”徐铭一冷冷的看着王卫健，“是啊，打了”王卫健翻了翻被拉乱的衣领，“你咋说的？”，“我说你在我家学习，有事先走了啊”，“有事先走了？”徐铭一瞪大了双眼“有啥事？先走哪？”，“有事，要回家，所以要先走嘛”王卫健笑嘻嘻的看着徐铭一，徐铭一抬头深吸了一口冷气，又缓缓的呼出“大头，你啥时候变得这么不靠谱了”，王卫健走过来拍拍徐铭一的肩膀“别瞎说，我可是你最坚强的后盾，快点回去吧，讲台上那位可是新班主任呢，咱可别留下不好的印象”，徐铭一摇摇头，眼神中满是无奈。

    蒋敏彤此时正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认真读书，徐铭一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轻拍了一下蒋敏彤的肩膀“咳......那个，让我进去吧”徐铭一的位置靠窗在里，蒋敏彤的位置挨着过道在右，然而蒋敏彤丝毫未动，徐铭一只能尴尬的站在一旁，进不去，出不得，此刻他最担心柳昉回头看到这一幕，感情啊，说坚强又脆弱，说脆弱又不是那么轻易打破，徐铭一不能强行推开蒋敏彤，只能默默的等待。

    阿禾见状忙起身将自己的课桌往后挪了挪，腾出一个可以进去的空间，徐铭一如获大赦，急忙钻了进去，压低声音悄悄对阿禾说“谢了啊”，阿禾微微点头，蒋敏彤偏偏脑袋，冷哼一声。

    早自习开始五分钟，高三的大部分学生都已经坐回教室，此时再走进班门的学生，都会被算做迟到。高三4班的早自习，向来是全年级最热闹的一个，和门口湖滨街上的早市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年级组长艾老师曾经和班主任谭老师反复强调，早自习要有组织，要有纪律，不能如此一盘散沙一般，然而谭老师每次都挡了下来“孩子们自主学习不是也挺好嘛”。

    今天的早自习也如往常一样嘈杂，丝毫没有因为讲台上站着一个似乎即将是自己班主任的女人而有任何改变，啪啪”讲台突然被拍响，女人微笑着说“同学们早上好”台下的声音渐小，但依旧吵闹“同学们，早上好！”女人声音渐大，台下依旧维持现状，“同学们！早上好！”声音再次加大，部分同学将目光集中在了讲台上，“我是你们的新班主任，也是你们的新语文老师”女人拿起一根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下大大的三个字，马青青，黑板被戳的咚咚响，女人转身，拍拍手上的粉笔灰，徐铭一发出一阵低笑，小声对蒋明彤说“看来这老师很有“手腕”啊”，蒋敏彤仿佛没有听见，并不理会，徐铭一自讨没趣，努努嘴，继续观望新老师。

    “我叫马青青，你们大家呢，可以叫我马老师”马老师环视了一圈她的新学生“我知道，大家现在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我，这样吧，举手提问”然而并没有人举手，也没有人提问，徐铭一玩弄着手中的水性笔，心中很是不屑，上来就让人提问，这是相亲大会吗？

    “没人吗？那我可要点名了，班长”徐铭一心里一惊，班长是柳昉啊！“班长，班长呢？”柳昉慢悠悠的站了起来，马老师亲切的看着她“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呀，能管住班里这帮捣蛋鬼吗”全班一阵哄笑，柳昉点点头，“那你有什么问题想问老师吗？”一阵沉默，马老师慢慢的走下讲台，看着柳昉，“你是班长呀，这个时候应该代表全班同学”，柳昉依旧沉默不语，“老师，老师！”前排的同学纷纷向声源望去，这其中也包括柳昉。

    徐铭一举着手站起来，他看到柳昉十分疑惑的望着自己，“马老师，我有问题，代表班长，代表全班同学”马老师微微一怔，随即点头“好，你问吧”，“马老师，我想问一下您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成为我们的班主任，‘这个时间’有两层意思，一是指我们现在是高三，二是指我们现在是高三上学期，距离下学期也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徐铭一目不转睛的盯着马老师，但他能感觉到周围投来了异样的目光，隐约听见是王卫健的声音“这孙子讲的什么啊”，徐铭一丝毫不慌乱，他自己心里最清楚，他站出来的主要目的不是出头提问，只是为了解脱柳昉的困境，所以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想要问什么，但是他知道按照一二三四的列出来，会显得好像很有条理的样子，即便是胡说八道也是有条理的胡说八道。

    马老师伸手示意徐铭一和柳昉坐下“我知道......”马老师话没有说完，响起了早自习的下课铃声“这样，第一节课刚好是语文课，课间不休息了，想吃早点的同学现在可以继续吃，想上厕所现在也可以去上”有部分同学从桌仓里掏出早点，饼子味，面包味，各色早点的味道开始在教室内蔓延。

    马老师从背包中掏出一个保温杯，磨砂材质，纯黑色，拧开瓶盖，阵阵热气从瓶口升起。

 第九章 出头Ⅰ

    马老师将水杯放在讲桌上，水雾散去，露出她高高的颧骨，清了清嗓子说“同学们都知道，全年级总共13个班，其中文科班只有5个，这5个文科班中......”马老师顿了顿“虽然没有明确的说明，但是你们心里都知道，这其中有1个重点班，还有1个尖子班”徐铭一在心中不屑的哼了一声，扭头打开窗户，让冷空气驱赶一下教室内即将蔓延开的酸腐臭味。

    徐铭一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决定要学文科，他也知道会有一个分班考试的东西来决定有哪些同学可以坐到重点班，哪些同学只能坐在普通班，我们总以为自己可以决定很多事情，但实际上依旧只能被决定。徐铭一很反感所谓的分班考试，既然大家都是为了高考，凭什么要把学生分成三六九等区别对待。所以他没有很认真做准备，也没有想为了进文科重点班而多下点功夫，多努把力，最后的结果便是此时此刻坐在高三4班这个文科普通班的教室里。徐铭一的母亲对此很不高兴，她先严厉的责怪徐铭一不重视分班考试，随后又埋怨徐铭一的父亲不关心儿子的学习，如果早点上下活动活动关系，兴许能儿子塞进文科重点班。徐铭一自己心里最清楚，对这样的结果也并不感到意外，但最意外和寒心的事情是学校不仅仅设置了一个重点班，在重点班之上又设置了尖子班，这就好比在部队里设置了一等兵，二等兵，三等兵，真正的实现了三六九等，差异化教学。

    “我向来不赞成把同学们进行这样的区分，但不可否认的是，尖子班和重点班的成绩确实要远远好于普通班”

    徐铭一的视线从窗外移回教室，真是可笑，把所有成绩好的学生放在一起，能学不好吗？尖子班，重点班，普通班这些字眼在心中蹦来跳去，徐铭一想不明白，既然这样为何不开除普通班的学生，留下尖子生们，一本升学率变成100％，皆大欢喜。

    “我相信在座的各位同学更清楚一个现状，高三4班，是3个普通班中，成绩最差的一个”班里一阵骚动“但是”马老师继续说“这样的现状，并不会持续很长时间，作为高三4班的新班主任，我相信我有这个能力带领大家提高成绩，我也相信我们高三4班的学生，并不比他们重点班、尖子班差”

    “老师，您凭什么认为您会比谭老师好”徐铭一突然站起来，这是他今天第二次提问，这次全凭一腔热血，同学们开始交头接耳，蒋敏彤倒吸一口气，柳昉也极其少见的转过身来看着徐铭一，眼神比之前的一次更复杂。

    “因为，谭老师没有做到，而我可以做到，所以”马老师平静的看着徐铭一“你是对自己没信心，对大家没信心，还是对我没信心？”

    徐铭一意识到这个回答无懈可击，但又很不讲道理，蒋敏彤知道徐铭一的倔脾气上来了，偷偷的拉了拉他的校服袖口，徐铭一喘着粗气坐回座位。

    “没关系，不管大家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向我提问，但是要注意，必须举手提问”马老师低头看了看手表“现在距离第一节课下课还有25分钟左右，我相信你们已经初步认识我了，但老师呢，还不熟悉你们，所以，现在你们每一个人，都要上来做自我介绍”全班哗然，很多同学在整个学生生涯都未曾站过一次讲台，新班主任在第一天提出这样的要求，让阿禾、李木子这样性格内向的学生顿时感到十分苦恼。徐铭一皱皱眉头，如果一个人用50秒来自我介绍，全班50多人，五五二十五，徐铭一正在精准计算马老师将要浪费的时间......

    “一节课肯定不够”马老师翻看手中的课表，很好的解答了徐铭一的疑问“下午第一节课也是语文课，两节课的时间足够了，大家只需要做一个非常简短的自我介绍”全班还没有从刚才的自我介绍要求中反应过来，便又陷入了激烈的议论中“两节课？两节语文课用来做自我介绍？”

    高三的时间太珍贵，每科老师都恨不得抓紧一切时间来多讲知识点，即便是所谓全年级最差文科班的学生，也同样认为用两节语文课做自我介绍，是在浪费时间谋杀生命。不少平时学习较认真的同学已经拿出课本练习册来珍惜宝贵的高三时间，蒋敏彤悄无声息的从包里掏出一个英语词典开始背单词，徐铭一斜着靠在窗台边，不屑的对蒋敏彤说“大大方方的看嘛”，蒋敏彤白了一眼，没好气地说“要你管，下次我再拉你坐下，我语文就考0分”，徐铭一捂着嘴偷乐“这个誓言非常狠毒，可是你如果考0分，台上那位可能会不乐意吧”

    “徐铭一，徐铭一”

    正常人在听到自己名字时都会下意识回答，但《西游记》中的金角大王和银角大王不太懂这个道理，他们在用宝葫芦之前，总喜欢先问一句“XXX，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给对方准备，便没有人会搭理你，但如果突然起喊出他的名字，他就会站起来说说“啊，咋了？”，马老师对着徐铭一微笑“哦，原来你叫徐铭一啊，我随机点名的，上来做个自我介绍吧”

    徐铭一抓了抓校服下摆，心想怎么如此邪门，第一个就抓到自己，偏偏自己今天又有点出头。整理了一下衣服，晃晃悠悠走上讲台，和马老师对视，马老师的目光很温润，满含着微笑，徐铭一勉强笑了笑，转身面向台下同学们，王卫健咧着大白牙正对自己傻乐，柳昉低头看着自己的语文书

    “说吧”马老师催促

    “咳咳”，“马老师好，同学们好，我叫徐铭一，大家肯定都已经和熟悉我了，所以今天主要是让马老师了解我，但仅仅通过一个介绍，不足以深入认识一个人，我现在在班里没有任何职务，因为喜欢文学多一些，数学又学的不好，所以在分科的时候就选择了文科，然后大概就这些吧，我相信，既然马老师已经成为了我们高三4班的班主任，那么我们就还有很长时间去了解彼此，我的介绍完了，谢谢大家。”

    啪啪啪，同学们热烈鼓掌，马老师点点头“虽然徐铭一同学没有很详细得介绍自己，但我已经感觉到徐铭一同学对我这个新班主任的期待和热情，好，继续做自我介绍，那么下一个就从班长开始吧，其他课代表依次上台介绍，我先熟悉一下现有的班委成员......”

    “老师，我还是觉得这样的自我介绍很浪费时间”第三次，徐铭一今天第三次向马老师发言，与前两次不同，这次他和马老师的距离，比之前更近，同学们的骚动程度达到了顶峰，王卫健张大嘴巴不可思议的盯着徐铭一，阿禾努努嘴，低头在本子上涂涂画画，蒋敏彤眉头紧锁，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中的笔。

    马老师站在讲台下，看着徐铭一“我们了解一个人，确实需要时间，但我作为你们的新任班主任，是不是应该对你们有一个初步了解呢？徐铭一你现在已经做完自我介绍，如果你认为这个事情在浪费时间，那你可以下去做点别的事情，但前提是，你认为你这样是对其他同学的尊重”马老师不快不慢的对徐铭一说道

    徐铭一站在讲台，就这样默默地看着马老师，他没有下去，也没有转动身躯，没有扭动脚步，蒋敏彤距离太远，没办法过来拉住他的袖口，让徐铭一不要和新班主任置气，就在彼此僵持不下的时刻，柳昉站了起来，作为班长的她向讲台走去，抬头和徐铭一有了一个迅速的对视，只这一个眼神，徐铭一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他走下讲台，和柳昉擦身而过，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第十章 出头Ⅱ

    “大家好，马老师好，我叫柳昉，是高三4班的班长兼语文课代表，平时比较喜欢读书，最喜欢陈忠实先生的《白鹿原》，偶尔喜欢去电影院看电影”

    “哼，好一个喜欢去电影院看电影啊”蒋敏彤撇撇嘴，低声自语，徐铭一摸摸鼻子，张张嘴苦笑一下，故作镇定。

    “高考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我希望能够和同学们一起为了未来努力奋斗”

    啪啪啪，同学们又是热烈鼓掌，马老师微笑点头“很好，下面做自我介绍的同学就要像柳昉这样，简洁，清晰，那么各个课代表接下来依次上台吧”

    柳昉下台后，徐铭一长长的出了口气，软软的靠在自己的座位上，仿佛经历了一场恶战，但他想不明白战斗的敌人是谁，是马青青老师，是自己，还是什么无形的力量。

    第一节下课铃响起，自我介绍刚好结束到全体班委，“剩下的同学，下午第一节课再继续进行”马老师拿起自己的双肩包和纯黑色水杯离开了教室，王卫健冲过来狠狠地拍着徐铭一的肩膀“哎，哥们，你这是找死吧，今天这是干嘛啊”王卫健情绪激动，吐沫飞溅，蒋敏彤不耐烦的将英语课本拍在桌子上

    “滚滚滚，吵不吵啊”，王卫健识趣的转身离开，走之前对徐铭一竖了个大拇指，凹了一个“牛逼”的嘴型，没有出声。徐铭一撇着嘴，拿出一张纸条开始写字，阿禾放下手中的笔，轻轻地拍了拍徐铭一肩膀“老徐，今天，冲动了，不好”，徐铭一写完纸条转过身，递给阿禾，轻声说“你放心，我没事......这个纸条......你帮我递给柳昉”，蒋敏彤用吸管戳开自己的牛奶，冷笑一声“呵，飞鸽传书？还是鸡毛信啊”徐铭一没有回答，阿禾拿着一本练习册和纸条向柳昉走去，坐下来假装的询问了几道题，柳昉倒是认真解答，阿禾四顾看了一下，见没有同学盯着自己，便压低声音对柳昉说“第22页夹着一张纸条”，练习册留给了柳昉，阿禾溜溜达达的走出教室。

    22页，小纸条上：

    今天是冬至，晚上一起吃个饺子吧，学校门口的饺子馆等你

    铭

    柳昉将练习册合上，放进自己的书包，蒋敏彤目睹着一切，冷冷的对徐铭一说“地下情好辛苦啊，你们俩有接头暗号吗？”，徐铭一合上英语书“我说，咱能别这样阴阳怪调的吗？”蒋敏彤吸着牛奶，翻了个白眼。

    在距离中午放学还有5分钟的时候，徐铭一早已像往常一样，提前插上耳机，打开手机的收音机软件，戴好手套，攥着自行车钥匙，徐铭一拍拍蒋敏彤“老规矩哦，待会一下课你就要给我让开，可别......”

    “下课”数学李老师将手中的粉笔扔进粉笔盒，夹着教材走下讲台，徐铭一在李老师走出教室的下一秒便推开蒋敏彤冲出教室，中午时间紧张，稍微迟一会儿出校门便很容易拥堵在自行车流中。就在徐铭一的冲出教室的时候，差点和迎面上楼的马老师撞在一起，“冒冒失失的，干什么去啊”马老师面带愠色，徐铭一头也没回“放学啦，当然回家啊”

    因为父母工作忙，徐铭一每天中午都是去爷爷奶奶家，在政府工作的父亲偶尔也会在中午过去吃饭。奶奶家距离徐铭一的高中不算远，骑车大约15分钟，一个老式的政府离退休小区，三四栋楼，最高只有五层。父亲正躺在床上看报纸，徐铭一向爷爷奶奶打了招呼后便向父亲的房间走去

    “诶，爸，你今天也来啦”，父亲没有回答，继续看报纸，徐铭一做了个怪表情，脱掉外套放在椅子上，“我听你妈说了，你周末去干嘛了”，徐铭一心中一紧，随即思考父亲这句话这是一个陈述句还是疑问句，咂咂嘴，没有回答，“哗啦”父亲翻了两张报纸，边看边说“距离高考还有多少天，你自己心里清楚，应该怎么做，也不需要我多说”，“知道了”徐铭一抿着嘴点点头，“小铭，叫你爸一起过来吃饭了”奶奶在餐厅喊道，“知道了，奶奶”徐铭一转头低声说“爸，吃饭了”，父亲继续翻看报纸“你先去吧”

    奶奶知道今天冬至，特意炖了点羊肉，羊瘦肉精道有嚼劲，肥肉入味而不油腻，但徐铭一的心思不在羊肉上，父亲虽然没有训斥，这种无形的压力却总是让他喘不过气来。上网总比被发现早恋好，徐铭一只能这样安慰自己，稍微缓解一下心情。

    平时在奶奶家午睡45分钟，不需要奶奶叫醒，徐铭一可以自然起床，今天或许是因为肚子里塞了太多充满怨气的羊肉，昏昏沉沉的睡了将近一个小时才被奶奶推醒。徐铭一急匆匆的骑去学校，差点被学校门口执勤的小标兵拦下登记名字，冲到班门口后仍在喘粗气，费劲的咽下卡在喉咙里的唾沫“报......报告”

    马老师站在讲台，看了一眼门口狼狈的徐铭一，回头继续对同学们说“下一个同学继续上来做自我介绍”马老师说完后走下讲台向教室最后排走去，毫不理会门口的徐铭一，徐铭一站在门口用手搓了搓脸，调整呼吸，又吼了一嗓子“报告”

    王卫健已经走上讲台，偷偷撇了一眼班门口的徐铭一，徐铭一发现王卫健在偷看自己，便用中指戳了戳鼻子，“同学们好，马老师好，我叫王卫健，我......”

    “报告！”徐铭一打断王卫健，再次大声的喊道，“迟到了就在门口站着，不要影响其他同学做自我介绍”马老师的声音从班级最后一排飘到最前面，悠远，却很清晰，徐铭一轻哼一声，转过身背靠班门。

    冬日的午后是一天中最温暖的时刻，阳光充足的照在徐铭一脸上，听着身后每一位同学的自我介绍，虽然不能进班，但徐铭一还是感到有一丝难得的惬意，透过窗户，他看到身穿白色羽绒服的柳昉，正端坐在桌前，认真专注，而另一边的蒋敏彤时不时的会看向自己，徐铭一靠在墙上晒太阳，低头看了眼手表，距离下课还有10分钟时间，他跺跺双脚，扭了扭脖子。

    在最后一位同学做完自我介绍后，马老师走回讲台“很好，我们利用两节语文课的时间，来熟悉大家，也让同学们之间更多了一份了解”

    徐铭一抖着肩膀冷笑，低声自语“我们大家认识得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我认为这样的介绍非常有必要，因为接下来我们还有更多的困难要面对，要解决，要战胜。今天我给大家布置三项作业，一，每位同学写一份关于对我，对语文课，对高三4班的个人意见或建议，只要你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说”

    “迟到罚站少站一会吧”徐铭一心中默想

    “第二，所有班委，从今天开始全部卸任”，同学们纷纷放下手中记作业的笔，抬头望着马老师，或惊讶或诧异或疑惑或不解，徐铭一倒吸一口气心想马老师玩的这是哪一出。

    “所有同学，不管你以前有没有班委工作经验，或许你以前是语文课代表，现在想做数学课代表，只要你有充足的理由，那么你就可以去竞选，因此，有做班委意向的同学，写一份竞职报告。你们的作业应该是交给小组长的吧？那么明天就暂时由每一列第一桌的两位同学来收缴，收齐之后再报给各个科目老师”

    徐铭一透过窗户看到李木子皱着眉头，烦躁的将练习册塞回书包，难怪，学习优异的学生总归是不喜欢这些繁杂的事情来耽误时间。

    “第三，针对上学迟到，同学们要写一个惩罚措施，这三项作业，大家都清楚明白了吗”

    “清楚了......”声音拖拖拉拉

    马老师看了看台下的同学“好，那下课吧”

    教室里一片寂静，同学们面面相觑觉得少了些什么，马老师察觉到大家的异样，“啊，对了，以后喊上下课起立的，暂时还是柳昉同学吧，好，那么，同学们各自活动吧”马老师说完走出教室，在班门口停下来，看着徐铭一“迟到了？”，徐铭一心想这是个问题吗“嗯......”

    “你刚才也听到作业了吧，以后迟到的惩罚措施，我说了不算，听听同学们的，今天你先进去吧”马老师说完便向办公室走去

    徐铭一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他想不通马老师最后说那句话“今天你先进去”是什么意思，莫非以后就不让自己进班门了吗？现在语文课已下课，难道以后还要让迟到同学在班门口站到放学吗？徐铭一从兜里摸出一个红皮橘子，剥开后扔了一瓣在嘴里，酸酸甜甜，有滋有味，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第十一章 冬至的饺子

    “你说马老师为什么要把班委都撤掉，这不是瞎折腾嘛”蒋敏彤扶着下巴正在深思这个问题，徐铭一伸了伸懒腰，推开窗户吹吹冷空气，“哎，我和你说话呢”蒋敏彤转头瞪着徐铭一，徐铭一将手指竖在嘴边“嘘，小点声，大家都上晚自习呢”蒋敏彤翻了一个白眼，不再理会徐铭一，实际上周围同学的说话声音，并不比蒋敏彤的声音小。

    徐铭一翻翻书本，发了会儿呆，距离晚自习下课越来越近，靠在墙壁一侧，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想到即将能和柳昉吃上冬至的第一盘热乎饺子，心中顿时感到十分舒服，积压在胸中的烦闷也被一扫而空。然而就在徐铭一无限畅想饺子的时候，马青青老师走进了教室，略显嘈杂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徐铭一皱皱眉头坐正身子，情况似乎不太妙。

    马老师从第一排走到最后一排，又从最后一列走到第一列，最终回到讲台“同学们，都把手中的事情停一停”大家纷纷收起手中的练习册和试卷，抬头望着马老师，“我从办公室往咱们高三4班走，高三1班在安静做题，高三2班在安静做题，高三3班的谭老师正在让大家默写古文，走到咱们高三4班呢，吃饼子的吃饼子，喝饮料的喝饮料，聊天的聊天，你们这是恨不得把教室变成集市啊？”

    徐铭一扭头看了一眼挂在黑板报上的钟表，七点五十八分，“徐铭一！你是着急有事情吗！”马老师突然大声吼道，徐铭一自知理亏，红着脸没有回应。马老师翻了个白眼继续说“同学们啊，同学们！距离高考已经不远了，我们绝对不能以这样的精神面貌去面对高考，老师原本不想在和你们见面的第一天就发这么大脾气，但老师看着大家这样，真的很痛心啊！”徐铭一低着头心想大家到底做了什么忤逆不道的事情，何以至于让马老师达到如此痛心的地步。“时间紧迫，良好的行为习惯必须立刻从今天开始养成......”马老师继续滔滔不绝，“铃......”晚自习下课铃声响起，而马老师丝毫没有要停止讲话的意思，徐铭一摩挲着自行车钥匙链，下课铃声停，马老师继续说着“从今天开始，高三4班的晚自习推迟半小时，中午放学也推迟二十分钟”徐铭一脑子嗡的一声，所有饺子化为了饺子汤，台下议论声渐起，有同学小声询问为何要推迟中午放学时间

    “徐铭一”，徐铭一抬头望着马老师，一脸诧异

    “徐铭一，你起来给大家讲一下，你今天为什么中午要那么着急的跑出教室”

    徐铭一站起来，拿不准马老师问这个话的目的，吞吞吐吐的说“是......是担心中午到出校门的学生太多，容易拥堵，耽误时间”，“对！”马老师用异常坚定的语气对同学们说“徐铭一同学给了我一个启发，中午这样放学，实在是太耽误时间了，所以我们推迟二十分钟，用这二十分钟来做做题，背背单词，等到高一高二的学生走差不多了，我们再走，这样是不是就节省了很多时间呢？”马老师微笑着点点头，很满意自己这个方案，徐铭一却愈听愈烦躁，明明自己也可以早点出校门，现在要留下来多等待这二十分钟时间。“今天的晚自习，大家可以自由学习，但是不能说闲话，不能来回走动，八点半再放学回家”马老师说完后便搬了一个凳子坐在讲台，丝毫不理会台下同学们的抱怨。

    徐铭一趴在桌子上，一副生无所恋的样子，蒋敏彤伸手摸了摸徐铭一的额头“一铭啊，你怎么啦？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徐铭一用手拨开蒋敏彤“学习去，别管我”，阿禾在身后轻轻的咳了一声。

    晚上八点半，马老师背上双肩包走出教室，同学们也陆陆续续开始收拾书本准备回家，徐铭一看见柳昉对同桌马晓雨说了两句话然后似乎递给她一个东西，随后马晓雨背着书包嘻嘻哈哈的向徐铭一走来，边走边乐呵的说，“徐，出来下，给你个好东西”，蒋敏彤立在徐铭一身边冷眼旁观“拈花惹草，招猫逗狗，呵，男人啊”，徐铭一揪了揪蒋敏彤的马尾“你这个人怎么忽冷忽热”，蒋敏彤拿起桌上的空水瓶向徐铭一扔去“滚！要你管！”

    徐铭一与马晓雨前后脚走出教室后门，马晓雨笑嘻嘻的对徐铭一说“想不想要柳昉的亲笔小纸条呀”，徐铭一苦笑一声“马小姐，别拿我开涮了，今天够累的了”，马晓雨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将纸条递给徐铭一“那我先走啦，加油”，“好，麻烦你了，回家注意安全”

    徐铭一站在门口，打开纸条

    今天太晚，以后再吃饺子吧

    周围同学互相道着离别之言，纷纷从徐铭一身边走过，徐铭一呆立在原地，看着这一行字，一阵疲惫感涌上心头，此刻他很想坐下，躺下，想闭上眼睛睡一会，“啪”，教室的灯熄灭，陷入一片黑暗，徐铭一这才回过神来，发现教室的同学已经走空，王卫健作为值日生关掉灯后才发现徐铭一站在教室后门“卧槽，老徐，你在那站着干嘛，吓人啊？”，“啪”王卫健又打开了教室灯，徐铭一眯眯眼睛，冲回自己的座位拿起书包向教室外跑去，身后王卫健大喊，“老徐，老徐，干啥去啊！”

    徐铭一骑着自行车冲出学校，沿着柳昉回家的路线四处张望，在距离柳昉家的最后一个十字路口拦下了她，徐铭一喘着粗气，心跳加速“呼，呼......”，“呼，呼......”过去了三十秒，徐铭一都没有调整好呼吸，柳昉看着他，有点不忍心“对不起啊，今天实在是太晚了”柳昉先开口，开口就是道歉，徐铭一惊讶的看着柳昉“我......没关系，我就是想和你说一声，是啊，今天确实太晚了”徐铭一的呼吸仍不平稳，柳昉从兜里掏出一包纸，抽出一张，伸向徐铭一汗津津的额头，“嗯，那你快回家吧，擦擦汗，别感冒了”，柳昉将剩下的纸塞给徐铭一，徐铭一攥着纸巾，脸颊通红“好.......好......你也快回去吧......那个......你回去也要吃饺子啊，不然要冻掉耳朵了！”徐铭一喘着粗气，柳昉笑笑“记得啦”

    柳昉离去后徐铭一小心的收起柳昉刚才给自己擦汗的那张纸，拉开羽绒服外套的拉链，装进胸前的内兜。十五分钟前站在班门口，像抽掉了半条命，十五分钟后骑在回家的路上，徐铭一哼着小曲，快乐似神仙，高中生们谈恋爱实在是难以做到像范仲淹先生那样“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他们的情绪会很轻易的受到外界影响，即便是现在的成年人，也很难做到不受另一半的情感影响。

    回到家中，母亲已经将热腾腾的饺子摆在桌上，徐铭一洗漱完毕坐在餐桌，有些心虚，和柳昉没有吃到的饺子最后竟然和母亲吃上了。母亲夹了一个饺子放进徐铭一面前的蘸碟“多吃点，你最喜欢的羊肉白菜馅，平时学习那么辛苦”，徐铭一也夹了一个饺子给母亲，嘴里的饺子还没有咽下去，便嘟嘟囔囔着急说“妈，你也吃，你也吃，对了，我们今天换班主任了”，“什么？”母亲瞪大眼睛十分惊讶“谭老师不带你们了你们怎么在这个时候换班主任啊？”，“对啊，学校安排换的，我们也没办法”徐铭一努努嘴，一脸无辜，“这不行！怎么可以在这个时候给你们换班主任，我要给你们校长打电话！”说着，母亲放下筷子，拿出手机，翻看着通讯录，徐铭一见状忙制止母亲“妈，妈，别打，别打，换就换呗，影响不大”，“怎么会影响不大！你们现在是高三最关键的阶段！新班主任怎么能适应呢！你今天不让我打，我明天早上去单位也要打这个电话！”，徐铭一重新拿起筷子给母亲夹了个饺子“老妈你放心，你不用着急，我相信，肯定还有比你更着急的家长呢，这个电话，就留给他们去打吧”

 第十二章 迟到的人儿

    早上六点五十，徐铭一在操场上做完吐故纳新的锻炼回到教室，李木子同学依旧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学习，徐铭一看着李木子的背影发愣，他突然想起前几天在电影院碰到的李木子，那时候的她似乎比现在更真实一些。上学的时候我们总会感觉那些学习成绩优异的同学，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圈光环，他们不玩不闹不追星不看剧，一心努力好好学习只想考取985，但实际上他们也是普通人，在他们身上也同样有着同龄人的兴趣爱好，只是在时间比例的分配上有所不同。

    徐铭一以前很难想象会在教室、图书馆以外的地方碰到李木子，更不用提是电影院这样很纯粹的休闲娱乐场所。徐铭一习惯性的摸着下巴，李木子去看电影这件事情或许并没有那么单纯，和李木子、蒋敏彤同行看电影的还有一个男生，阿禾！徐铭一轻拍脑门，记下心来“今天一定要好好拷问这个蔫吧的坏小子”，“哐当”，班门被猛的推开，打断了徐铭一的思路，强烈的冷空气灌进教室，放在李木子桌上的语文必修课本被吹的哗啦啦响，李木子的马尾辫随着冷空气的流向轻轻飘动，进门的人是马青青老师，她今天换了一身纯白色的防风衣，黑色运动棉裤，军绿色双肩包，磨砂黑水杯插在双肩包侧袋中，马老师惊讶的看了看李木子和徐铭一“咦，你们两个来的还挺早啊”，李木子低头看书没有回应，徐铭一挠了挠脑袋，冲着马老师点点头。

    徐铭一没有想到马老师会来的这么早，同时又是一个如此神采奕奕充满活力干劲的形象，按道理说，从昨天晚上开始，应该会有不少的家长打电话向学校反应换班主任的事情，甚至应该有家长向教育局反应这件事。

    马老师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七点零六分，走下去关上了班门，回到讲台拿出插在背包口袋中的黑色磨砂水杯，拧开瓶盖，对着瓶口正准备喝水时，班门又被“哐当”一声推开，冷空气再次灌进教室，吹动着语文必修课本，吹动着李木子的马尾，吹动着马青青老师的黑色磨砂水杯，杯口飘起的热气左右摇摆，王卫健扶着门框，大口喘气，“马老师啊......真的是马老师啊，我从咱们学校北边那个小路口就看到您了，一路跟着跑回来，追也追不上啊”，马老师站在讲台上端着水杯看看王卫健，又看看徐铭一和李木子，叹了口气，“哎，所以说你们现在实在是缺乏锻炼啊”

    王卫健站在门口活动活动肩膀，冲徐铭一打了个招呼，关上班门走到自己座位旁，然而放下书包后他并没有坐在位置上，脚步不停地走向教室后排的劳动区，拿上扫把和簸箕开始从最后一排往前打扫。马青青老师喝了两口热水，轻声询问“王卫健，今天你是值日生吗？”，王卫健直起腰杆，左手拿着扫把，右手拿着簸箕，脸上是劳动人民最朴实的笑容“不是呀，马老师，我之前不是咱们班的卫生委员吗，昨天您把全班班委都罢免了，但是劳动卫生不能不搞吧”，马老师点点头，投去了饱含赞许的目光，徐铭一笑着撇了撇嘴，翻出英语书开始背单词。

    早上七点十分，同学们陆续来到教室，但人数不多，马老师依旧站在讲台上，端着水杯，默默地注视着台下。七点十五分，马老师低头看表，随后走下讲台，“王卫健，来一下”马老师站在班门口呼唤王卫健“拿上本子和笔”，王卫健放下扫把拿出自己的本子走到马老师身边，瞪着一双疑惑的大眼睛，马老师又低头看了看表“七点十六了，从现在开始进班的都算迟到，全部不允许进班，在门口站着，然后记下来每一个人的名字”，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坐在班里的小部分学生惊讶的看着马老师，徐铭一撇了一眼柳昉空荡荡的座位，倒也不紧张，心想“罚不责众嘛”。王卫健一脸尴尬，拿笔戳了戳脑袋，有点为难，马老师拍拍王卫健的肩膀，坚定的说“没关系，有什么事情你和我说，你只管大胆的记”

    七点十七分，“不好意思啊，马老师让迟到的同学在班门口先站一下”，“啊，不是我不让你们进去，是马老师要求的”，“站多久？站多久我也不知道啊”，王卫健拿着本子，满脸歉意，对每一个同学做解释。

    七点二十五分，高三四班的门口已经堆满了学生，像春运的火车站售票口，不时还有几个胆子大的男生冲过去拍了两下班门。

    徐铭一坐在教室里略显躁动，他透过第一排的窗户看到柳昉站在教室门口，小脸冻得通红，他很担心柳昉会感冒，然而马老师对此并不在意。七点三十，被拦在门外的高三4班学生越来越聒噪吵闹，已经严重的影响到其余各班的早自习。

    “王卫健，你们这是干嘛呢，乌泱泱的挤了一堆人在班门口，怎么不让大家进去啊”谭老师从高三3班走了出来，怀里抱着一沓作业本，“谭老师啊，因为大家迟到了......马老师让大家在班门口先等着”王卫健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神色极为尴尬，谭老师看着同学们大清早冻在外面很是不忍，走上前推开了高三4班的班门。

    “马老师，让同学们进去吧”谭老师语气坚定，身后的同学们不住点头，“谭老师，这好像是我们班自己的事情吧”马老师居高临下，丝毫不肯让步，“孩子们感冒了怎么办，这个时候如果因为感冒而影响学习”谭老师刻意顿了顿“你承担得起这个责任吗？”，马老师无奈的摇摇头“如果因为吹了吹凉风就感冒，那么这个体质也没办法参加高考上大学了吧”，谭老师还想说些什么，教务处王主任和年级组长艾老师适时的跑了过来，挤开人群，王主任透过窗户向马老师打着手势，马青青老师站在讲台上喝了一口水杯中的热水，望了望窗户外的学生，又瞧了一眼王主任被寒风肆虐的几缕头发，拧上瓶盖，慢悠悠的走了下去，王卫健仿佛看到了救星，立刻退到马老师身后，把对抗大波人群的重任让给了马老师。

    “马老师啊，你们班这是什么情况啊”王主任神色紧张，额头上的几缕头发在风中摇曳，此时有几个学生趁着班门被打开，马老师被问话的间隙想溜进去，但被马老师厉声呵斥“都给我站住，让你们进去了吗”，马老师并没有理会站在高三4班门口的三位老师，只是自顾自的和王卫健说“名字都记好了吗”，王卫健被突然的问话愣住了神，张着嘴支支吾吾，“没有记下来就现在开始记！”，“好......”王卫健拿起本子开始登记每一个同学的名字。

    马老师此时才回过头，满脸堆笑，“怎么了，王主任，艾老师，还有......谭老师”，王主任冷哼一声“马老师啊，你这不让学生进班，都挤在外面算怎么回事啊？让其他班的学生还怎么上早自习？”，艾老师也劝说“是啊，马老师，这学生感冒了可怎么办，高三任务重啊”，马老师点点头“我明白两位老师的意思”，说完后面向门口的学生，“所有人，靠墙站好，拿出英语书，开始背单词，早自习下课再进去，谁也不许出声！”，王主任和艾老师对视一眼，“马老师，你这......”，马青青老师满脸堆笑“艾老师刚才讲过了嘛，高三任务重，既然罚站，也不能浪费时间啊”，谭老师狠狠地拍了拍手里的作业本“可笑至极！”说完后便回到高三3班。

    马老师看了看陆续拿出英语书的学生们“两位老师还有什么事吗”，王主任搓搓手，一脸窘色，艾老师叹叹气“马老师，你这个也要注意方式方法啊”，马老师没有理会，“那如果没什么事，我还要进去上早自习，各位老师请便吧”，说完便打开班门走了进去。

    就在班门关上的一刹那，站在门口的学生瞬间又炸开了锅，互相抱怨着班主任马青青老师的严苛行为，“都安静看书！”马老师站在讲台向窗外呵斥，没人再说话，偶尔有几个女生翻着白眼，撇着嘴碎碎念，“你们也低头学习！不许看窗外！”马老师又对班里十几个学生大声吼着。

 第十三章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七点五十五，距离早自习下课还有五分钟，数学李老师已经提前来到高三4班，马老师面带笑容，向李老师点头问好，李老师看着班里稀稀拉拉的学生，很不高兴“马老师，还不让学生进来吗，收拾收拾该准备上课了啊”，马老师看看手表“李老师，不好意思了，你再等一会，打了上课铃我再让他们进来”，李老师没接话，戴上袖套翻着数学必修课本。

    八点，早自习下课铃声响起，隔壁班的学生们拿着早点陆续从班里走出，人来人往，指指点点，幸灾乐祸，蒋敏彤从兜里掏出黑色口罩遮住自己羞红的脸，把头埋在英语课本后面防止被人发现。高三早自习下课后，有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供同学们吃早点，上厕所，准备第一节课，然而马老师依旧站在讲台上，班里的同学不敢出去，外面的同学不敢进来，李老师忍不住了，指了指手腕上的表，轻声提醒“马老师，准备上课了”，马老师点头，对着门外大吼“都进来吧”，“哐当”，班门被狠狠的推开，蒋敏彤戴着黑口罩，眉头紧锁，怒气冲冲的走进班里，“站住！”马老师呵斥，蒋敏彤停下脚步，转身瞪着马老师，班门口的学生也都楞在了原地，“回去，重新开门”马老师的命令不容置疑，蒋敏彤没有动，马老师又加重了语气“回去！重新开门！”，蒋敏彤依旧没有动，“铃......”第一节上课铃声响起。

    阿禾站在班门口看着蒋敏彤，心想这样僵持下去可不行，随即拍了拍几个男生的后背，小声对他们说“走走走，上课了，快进去”，于是堵在班门口的学生趁着上课铃声，一窝蜂的挤进了教室，人群冲散了蒋敏彤和马老师互相怒目的视线，蒋敏彤扭头走回自己的座位，徐铭一小声的说了句“女汉子”，蒋敏彤摘下口罩没有搭理徐铭一。

    马老师站在讲台上，指了指后排黑板报上的钟表“你们回头看看，现在几点了，你们这是在耽误自己的时间，耽误同学们的时间，耽误李老师上课的时间”，李老师站在台下抱着双臂，面无表情，马老师继续说“今天，我知道有很多同学都有意见，但这就是高三4班要立下的班规，别的话我再不多说，等第三节课语文课我们再说，第一节课下了之后，第一排的同学快速把作业交给各个老师，收好我昨天布置的作业，现在准备上课吧”马老师拿起自己讲桌上的双肩包和黑色水壶，向李老师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李老师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作为回应。

    下课后，几个和蒋敏彤要好的女生都围在她桌前，“小敏啊，你咋这么厉害啊！”，“小敏，你不怕马老师给你穿小鞋吗”，“小敏啊……小敏啊”，蒋敏彤站起来甩甩头发，趾高气昂的说，“别吵别吵，你们先告诉我，有没有让家长打电话反映换班主任的事情啊，咱们一定要把谭老师再换回来啊！今天早上谭老师真霸气！一直在维护我们！”，蒋敏彤的好姐妹，长了一张娃娃脸的王芸芸低声说“你们不知道吗，我听说这个马青青老师很有背景，好像是韩校长亲自从一中挖过来的，谭老师现在已经是高三3班的班主任了，我看已经没什么希望再换回来了吧”，蒋敏彤不屑的撇撇嘴“一中咋了，马老师咋了，我们要敢于和黑暗势力做斗争”王芸芸突然惊讶的捂着嘴，“天呐，小敏”，王芸芸撇了一眼正在喝牛奶看书的徐铭一，压低声音却十分清晰的说“小敏，你这种反抗精神该不会是和徐铭一学的吧”，众人哄笑，徐铭一噗嗤一声将嗓子里的牛奶喷在英语书上，扭过头甩着胳膊说“别......咳......你们可别瞎说，这事和我有啥关系”，蒋敏彤红着脸没说话，起身拉走了小姐妹们。

    徐铭一侧着身子，吸了口牛奶平复一下心情，顺手在阿禾的脑袋上弹了个嘣儿，阿禾慢慢抬起头，徐铭一凑过去低声说“阿禾，你这个周末是啥情况，我都忘问你了”，阿禾低下头，在本子上涂涂画画，徐铭一又伸手在阿禾头上弹了个嘣“嗨，我说，讲讲啊，你是在追蒋敏彤，还是追李木子啊”，阿禾把头低的更深，脸颊渐渐变红，“行啊你，老小子，你说，是不是蒋敏彤”，阿禾撇了眼四周，没什么人，默默点头“哇，我就知道！你放心，这事成了，包在哥身上”，正在徐铭一拍胸脯做保证的时候，王卫健走了过来，打了一个手势，徐铭一起身向王卫健走去，阿禾看着徐铭一的背影，摇摇头，感情这种事，能包在谁的身上呢，还不是要靠自己去争取。

    王卫健上来搂着徐铭一的肩膀，悄声说“跟我走”，徐铭一疑惑的问，“嘛儿去？”，王卫健神秘的一笑“马老师有请”，“你也去？”，“我啊？我不去，马老师可没找我呢”王卫健不怀好意的笑着，徐铭一心中咯噔一下，总感觉不是什么好事情。

    马老师的办公桌在数学李老师的对面，那里以前也是谭老师的位置，徐铭一站在马老师桌前，桌上堆满了同学们上交的作业纸，班委竞选报告和班级建设意见建议，马老师此刻正在翻阅一本书，徐铭一看了一眼书脊，《士兵突击》，徐铭一笑着问马老师“老师你也看这个书呀”，马老师合上书，饶有兴致的说“是啊，你平时也爱看书吗？”，徐铭一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我不是很喜欢看......没啥意思”马老师笑笑没再说话，习惯性的看了眼手表“高三时间很紧，你们不能看那些没有意义的课外书，但是像这样的书”马老师拍拍桌上的那本《士兵突击》，“老师还是建议你们多看看”徐铭一点点头“马上上课了，我就长话短说，我大概看了一下同学们昨天写的东西，老师认真考虑了一下，其它班委暂且不定，但是......”马青青老师双目放光，满是渴望之情“徐铭一，你想不想做班长？”，徐铭一楞在原地，马老师点头重复，“是高三4班的班长”

    徐铭一从小没有当班干部的兴趣，小学时候那些一道杠，二道杠，升国旗小标兵也从来都和自己没有关系，徐铭一的母亲多次因为这个事情说过他，批评的句式一般为，“你看你爸爸，好歹你也在班里当个xxx（班委职务）”，徐铭一的父亲在政府工作，没有权倾朝野，但也颇有影响力。此刻徐铭一的脑中正在飞速旋转两个词，班长，柳昉，他意识到马老师之所以想让自己当班长，那说明高三4班原本的班长柳昉已经不再被马老师所考虑，然而马老师现在还不知道徐铭一和柳昉的特殊关系，但徐铭一作为当事人，不可能去抢自己女朋友的班委职位，再回到班长这件事情上，他自己并没有写竞职报告，那么马老师为什么要选择自己，自己明明才再昨天当着全班的面向她提出了诸多质疑，属于躁动的活跃分子......太多的问题在徐铭一脑中乱撞。

    马老师等了一会，见徐铭一没有给出答复，便继续说“你放心，老师一定会全力支持你的工作，因为老师也相信你能成为一个特别得力的助手”，徐铭一回过神来，细细体味了一下这句话，高三原本就没有班委很多事情，大家都是按部就班的自习上课自习下课，又有什么样的工作需要班主任支持的呢，徐铭一点了点头随即又摇摇头，诚恳的对马老师说“老师......我认为我无法胜任高三4班班长这个职位，还请老师另选他人吧”，马老师眯起眼睛，看着徐铭一，缓缓的说，“这样，你先别急着回答我，回去思考一下。班长是个很锻炼个人能力的职务，会对你上大学有很大帮助，这个机会很难得，我希望你慎重的考虑一下”

 第十四章 你要当班长！

    徐铭一从办公室出来，刚走到二楼的楼梯口时，王卫健突然从角落里杀了出来，左顾右盼一番，压着声说“同志，有什么情报吗”，徐铭一推开王卫健“我这个情报呀，可值大钱了”，王卫健眯着眼睛怪笑“嘿嘿，只要您有料，价格好商量”，徐铭一拍拍王卫健的肩膀，郑重的说“同志，马青青老师呢，决定任命我为班长”，王卫健像徐铭一第一次听到消息时一样震惊，徐铭一伸手合住了王卫健快要掉在地上的嘴巴，拍拍肩膀，转身向楼下跑去。

    上课铃声突然响起，王卫健眨眨眼睛，怪叫一声后向着徐铭一追去，在班门口前拉住徐铭一，喘着粗气“等等，等等，先说说啊，啥情况，这都是啥情况，怎么就让你当班长了啊？”，徐铭一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没啥情况，就是让我当班长，就是让我当班长，就是让我当班长，我拒绝了，拒绝了，绝了......”，“你拒绝了？？”，“咋啦，难道你想当班长吗？”徐铭一说完便推开班门“may i e in”，英语林老师站在讲台上“e in”，王卫健站在原地没有动，“what are u doing？”林老师笑着问王卫健，王卫健回过神来“No No，Yes Yes......”引起同学们一阵哄笑。

    徐铭一回到座位，脑袋枕在双臂上，嘴里哼着小曲，心情颇好，蒋敏彤撇了一眼徐铭一，不屑的说“咋啦，要结婚了不成？”，徐铭一瞅了瞅讲台上的林老师，轻声对蒋敏彤说“男人的事情，少打听”，说完便又自己先乐了起来，蒋敏彤狠狠地白了一眼徐铭一，但对徐铭一这个没正行的样子，说不出来的喜欢。

    英语课的走神率可以和数学课相媲美，凡是容易走神的课，归根结底还是“听不懂”三个字，听不懂，所以就不想听，不想听，便开始神游天地间。但徐铭一今天的走神并不是因为听不懂，在静下心来之后他开始认真思考做班长这件事情。不是思考要不要做班长，因为做班长这件事情的答案再思考多久都是否定，徐铭一现在需要思考马青青老师为何要让自己去做班长，这里面的学问可有点深。

    徐铭一捅了捅认真听课的蒋敏彤，他决定将这件事情分享出来，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启发，他将手中的水性笔转了一圈，悄声说“咳，那个，我和你说件事，马老师，让我做班长”，蒋敏彤扭过头瞪大眼睛，强压惊讶之情，一字一顿的说“你，要，当，班，长！”，徐铭一再看看林老师，低下头小声说“不是我要当班长，是马老师要我当班长”，蒋敏彤用英语书遮住自己的脑袋“天啊，她为什么会让你当班长啊？”，“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啊”，“你写竞职报告了吗？”，“我没有写”，蒋敏彤更加不解“你的作业是第一节课下课后才交过去的？”，徐铭一点点头，“马老师也是在第一节课下课后叫你过去的？”，徐铭一继续点头，蒋敏彤想了一会激动地说“所以呀！傻子！马老师早就想好让你当班长了，即便是全班都写了竞职报告，马老师也早就想好了让你来做班长！可恶！”蒋敏彤声音略高，林老师放下课本“be quite”，蒋敏彤扭过头佯装看课本，徐铭一也假装在记笔记，没过一会儿，蒋敏彤又把头凑过来“你想当吗”，徐铭一轻轻咳了一声，看了一眼林老师正在黑板上写板书，压低声音说“我一点也不想！”，蒋敏彤咂咂嘴“有骨气呐，你是不想让你家那位难堪吧”，徐铭一用胳膊捅了一下蒋敏彤，严肃的说“认真点！”，蒋敏彤翻着白眼很是不屑“我估计马老师还是比较欣赏你吧”，徐铭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这么夸我都要骄傲啦”，蒋敏彤嫌弃的翻了个白眼“你呀！自己不想当班长，就果断拒绝，不要拖泥带水，我总感觉马老师有招安的嫌疑啊”，徐铭一惊讶的看着蒋明彤“可以呀，你还知道招安呢”，蒋敏彤没有理会徐铭一的讽刺，继续说“你自己想想，马老师昨天才来第一天，你就和她那样硬对硬的干了一仗，马老师一看，你这傻小子也不是个善茬，不如直接收下来”，徐铭一回味着蒋敏彤的话“有一定的道理......哎？哎！”徐铭一指了指窗口“说曹操，马老师到，这不就来了么”，蒋敏彤看到马老师正站在班门口的第一个窗户向班里张望，随后又走到中间的窗户，低头看了看坐在窗边的同学在做什么。

    “class is over，see u ime”林老师在台上对同学们说道，“铃......”第二节课下课铃声响起，伴随着铃声，马老师率先推开了高三4班的班门，和林老师相视而笑，随后马老师站在讲台上“现在，所有同学穿好外套，到国旗杆下集合”，诧异声此起彼伏，马老师示意同学们安静“所有同学，穿好外套，到国旗杆下集合，徐铭一！”，马老师望向徐铭一，“你组织一下同学们”，说完便转身离去，留下一屋子不明情况的学生。

 第十五章 跑起来

    马老师穿了一件无袖的黑色羽绒背心，露着两条长袖白毛衣，高高的站在操场东边的主席台上，低头看了看手表，又抬头瞧瞧此刻臃肿的五颜六色懒懒散散站在国旗杆下的高三4班学生。

    五分钟过去了，马老师没有任何表示，不少同学开始低声抱怨，怨天冷怨地冻怨马老师不知道把大家纠集起来要做什么。徐铭一站在人群中偷偷看了一眼柳昉，裹了一条大围巾，双手插在羽绒服兜里，小脸红扑扑，徐铭一微微有些心疼，这大冷天，冻坏了可怎么办。就在徐铭一无限怅惘的时候，王卫健挤过来站在身边，搓搓手，低沉的说“徐班长诶，你赶紧去叫马老师过来啊”，徐铭一伸手拍了一下王卫健的脑袋“孙子，别胡说，让别人听见了，我可没有同意当班长这件事啊”，王卫健露出不屑的眼神“少装了吧，高三4班的班长，谁不想当啊”，徐铭一抿着双唇没有反驳，他不喜欢王卫健说话的语气，“铃......”第三节上课铃声响起，两人没再说话，王卫健察觉到徐铭一眉头紧锁，眼中有一丝恼意，于是张张嘴，抬起胳膊过徐铭一“嗨，兄弟跟你开玩笑呢，你看你那个样子，没劲儿哦”，徐铭一努努嘴，淡淡的笑了一下。

    上课铃响后，马青青老师才慢悠悠的从主席台走下来，边走边厉声说“你们今天用了十分钟，十分钟的时间，都没有整好队伍，稀稀拉拉的像什么样子！”，一阵劲烈的寒风吹过，队伍前列几个女生在原地跺了跺脚，马老师立刻狠狠地瞪过去，提高嗓门“嫌冷啊？那就让你们热起来，全体都有，向右——转！”，大部分同学还楞在原地，马老师皱着眉头，大声说道“听不懂话是不是啊，全体向右转！”，这时全部同学都转向了右边，马老师走到队伍左前方“全体都有，跑步，准备”，王卫健站在队伍中，低声说“咱们这是要跑步吗？”，徐铭一没好气的回答“现在都已经跑步准备了，难道是让你去睡觉吗”，马老师指了指王卫健方向，“在队伍里不许交头接耳，全体都有，跑步，走”，“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一......”，高三4班的跑步队伍动了起来，马老师跑在队伍的左前方，高喊着口令“一二一，一，二，三，四”，同学们拖着乏累的声音，“一.....二......三......四”，马老师高喊道“声音太小了，听不清，再来，一！二！三！四！”，这次声音比上次要更整齐“一，二，三，四”，“一二一，一二一，脚步不够齐，注意脚步！”，马老师高昂的口号声回荡在操场上空。

    此刻在主教学楼的五楼走廊上站着两个中年男人，左边那位较高偏瘦，右边的略矮微胖，他们倚在栏杆看着下方操场跑步的高三4班，左边的男人先开口说话“韩校长，您看马老师这是不是太过于......”韩校长举手打断“王主任，学校之所以把马老师从一中调过来，是想起到一个促进的作用，这届高三学生，缺少精气神啊”，王主任习惯性的摸了一下贴在额头上的头发“可韩校长您看现在都已经上课了，这样不怕影响到其他学生吗”，“是有影响，但一定是积极的影响，王主任，马老师才过来没多久，咱们要大力支持才对嘛，至于效果如何，时间会告诉我们”，王主任沉默的点点头。

    在绕着操场跑了五圈将近两公里之后，马老师带着队伍回到了国旗杆下，几个缺乏锻炼的女生立刻瘫倒在地，不少男生也插着腰大口喘气，蒋敏彤口罩都没来得及摘便软软的躺在地上，马老师走过去把蒋敏彤扶起来，对周围的同学说“都不要坐在地上，起来走一走”，“徐铭一，去把我背包里的水杯拿来，在国旗杆下”，徐铭一平时骑车子上下学，体能保持的比较好，两公里跑下来，呼吸还算顺畅，走到国旗杆下拿上马老师的黑色水杯“徐铭一，你来扶一蒋敏彤下，打开水杯给她喝一口”，“啊？”还没等徐铭一反应过来，马老师便把蒋敏彤推向徐铭一，随后走向其他同学。

    徐铭一左手扶着蒋敏彤，右手端着水杯，面红耳赤，比跑完步的脸还要红润，他一抬头便看见柳昉正在不远处望着自己，神情冷峻，这表情陌生又熟悉，徐铭一立刻撒开扶着蒋敏彤的手，蒋敏彤晕晕乎乎又要倒在地上，徐铭一见状只能无奈的再将她扶起来，徐铭一焦急的看看四周，大声高喊“王芸芸，王芸芸”，此刻的王芸芸才刚被马老师扶起来，自己都还没有办法照顾自己，马老师皱着眉头对徐铭一说“喊什么喊！照顾一下同学不行吗！”，马老师摇摇头看着东倒西歪的学生“你们呀，身体素质真的是太差了”，徐铭一扶着蒋明彤尴尬的站在原地，撒手也不行，不撒手也不行，最后只好硬着头皮把蒋敏彤扶回班里扔在座位上。同学们也陆续从操场走回班里，途径高三1班2班3班，引起了不少学生的张望，谭老师猛拍讲桌狠砸黑板提醒大家集中注意力不要东张西望。

    徐铭一望着班门口，他多希望柳昉在进门时能和自己有一个眼神交流，然而柳昉还没进班，阿禾先在背后捅了捅徐铭一，递过来一个水杯，轻声说“这是蒋敏彤的水杯，我去接了点热水”，徐铭一点点头，将水杯递给趴在桌子上的蒋敏彤，“喝点热水，这是......”，话没有说完，蒋敏彤猛地抬起头，将水杯夺走“呀，一铭，贴心哦”，蒋敏彤吹了吹水杯，喝了一小口热水，含情脉脉，徐铭一嘴角微颤，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阿禾，正准备做解释时，裹着大围巾的柳昉便走进了教室，没有望向徐铭一，径自回到座位，只留下一个冷酷的背影。徐铭一不知道柳昉有没有看到自己递水杯给蒋敏彤“如果看到又该怎么解释，也许她压根就没有看自己吧”徐铭一在心中嘀咕。

    马老师站在讲台上，同学们在台下歪歪斜斜“以后吧，跑操将成为高三4班一件常态化的事情”，哀嚎声此起彼伏，马老师继续说“以后每天第二节课下课后，迅速到楼下集合，耽误的第三节课上课时间，我会和各科老师做协调，在中午放学后或者是晚自习再把时间补上，如果老师们不愿意，那么就由该科目的课代表上来带领大家进行复习”，说到课代表，马老师顿了顿，看了眼后排黑板上的钟表“课代表的事情需要抓紧时间确定下来，现在距离下课还有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我已经看过大家递交的班委竞选报告”马老师语气加重“但是结果令我感到非常失望！竞选班委的人数非常少，甚至原来做班委的同学，现在竟然不愿意再继续就任！大家认为在这个阶段当班委是浪费时间吗？”马老师缓步走下讲台“我知道，高三的时间紧张，但正是在这个最艰难的时候，才能体现出班委的价值”马老师环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徐铭一身上“如果没有同学愿意自愿当班委，我会直接和各任课老师讨论，选出新的班委人选，如果现在还有意愿做班委的同学，可以直接上台做你的竞职演讲”

 第十六章 我要当班长！

    高三4班一片沉寂，大部分同学还没有从首次跑操的疲劳中恢复过来，当马老师的目光第三次环视台下学生的时候，有一只黑黝黝，胖乎乎的小手伸了起来“老师”，是王卫健“马老师，我想竞选班长一职”，班里一片哗然，刚才还瘫在桌子上的蒋敏彤此刻像一只闻到灯油味儿的小老鼠，吸溜着鼻子，两眼放光，不怀好意的看着徐铭一，“嘿，是你的好兄弟啊，哎？对了，他知道你被钦定班长的事情吗”，徐铭一点头“哈！你的好兄弟呐，要抄你的后路呢”，蒋敏彤有些幸灾乐祸，徐铭一没有说话，虽然他自己不愿意做班长，但这不代表王卫健不愿意做，自己不做，难道还要阻挠别人去做吗，徐铭一这样安慰自己，可王卫健的举动还是让徐铭一心里不痛快。

    马老师示意王卫健可以上台，王卫健迅速脱下自己的羽绒服外套，干咳一声，随后走上讲台“大家好，我是王卫健，我这次想竞选班长，理由很简单，就是想尽我自己的所能，协助马老师，服务大家，管理好班级秩序，能够营造一个积极的学习氛围......嗯......嗯......对，服务大家......嗯”全班哄笑，王卫健一副窘迫的样子，显然还没有准备好后面的演讲词便匆匆上台，蒋敏彤贴在桌子上捂着嘴偷笑，徐铭一苦耸耸肩笑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

    马老师抬手示意大家安静“说的很好呀，你们大家笑什么呢，王卫健，你继续说”，王卫健抠抠头皮，抹了一把汗水“其实没什么说的了，我就是认为自己有能力担任班长，能协助马老师对高三4班进行管理”，马老师点点头“好，老师会认真考虑你今天的班长申请”，“铃......”下课铃声响起，“咱们这节课先上到这里”，“中午放学后，大家还是在班里安静看书学习，我也会来班里检查，现在下课吧”说完后马老师便拿上书包走出教室，徐铭一见状立马推开蒋敏彤冲了过去，“老师，马老师”，马老师回头看见是徐铭一“边走边说”，于是两人并排向办公室走去。

    “马老师，是这样，我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实在难以胜任班长这个职位，刚好王卫健提出了申请嘛，您可以让他试一试”，马老师和徐铭一走上了二楼楼梯，“行，老师呢，也不会勉强你，既然你不愿意做班长，那做个纪律委员总可以吧”徐铭一停下脚步，站在二楼楼梯口看着马老师“纪律委员？”，“对，纪律委员”，徐铭一不解，马老师笑了笑，“这样，你先回教室，明天早上早操之前来找我，我再和你详细说。”

    王卫健正在班门口和几个男生闲聊，看见徐铭一从楼上走下来便小跑上前，搂过徐铭一的肩膀“老徐，啥情况，马老师说啥了”，徐铭一歪着头“我还想问你呢，你是啥情况”，两人站在班门口，阳光洒在身上，难得的冬日温暖，“哎，你不是不想当班长吗，我就寻思我试试嘛”，徐铭一哼哼一笑“我刚去和马老师说我不想当班长......”徐铭一想了想，决定不把纪律委员的事情告诉王卫健，“你有没有推荐我啊”，徐铭一笑着说“你自己都把自己推出去了，哪里还需要我呀，你为自己代言呦”，“凡客诚品广告看多了吧”，“铃......”上课铃声响起，两人从太阳底下走回教室。

    回到教室后，徐铭一看见柳昉正在和马晓雨聊天，想到早操事件还没有来得及做解释，一事刚平一波又起，烦躁的情绪堵到了嗓子眼。李老师戴着袖套回来上第四节数学课，站在讲台上问着前排的同学“你们刚才第三节课是跑步去了吗”，王芸芸接话“是啊！李老师！跑了好几圈呢”，听到王芸芸得声音，徐铭一又抬头向柳昉的背影望去，深深地叹了口气，目光移向窗外。李老师笑着说“不然我也让我们班学生跑跑吧”，高三4班的数学老师李莉，同时也是高三2班，文科重点班的班主任，听到这句话，不少同学都颇为不满，李老师拍拍讲桌“好了，大家都安静，准备上课了”

    徐铭一望着窗外一丛杂草，心烦意乱，丛上周到今天，柳昉已经多次甩脸子不高兴了，徐铭一回过头看着身旁的蒋敏彤，心想若不是身边这个丫头天天捣乱，自己也不会总被柳昉误会，正在认真做笔记的蒋敏彤察觉到有人在看着自己，抬头瞪了徐铭一一眼，忽而又兴奋的凑过来“哎，一铭呀，你今天和马老师说啥了？王卫健和你说啥了？你快讲讲啊”，徐铭一随意的翻翻数学书“你把头转回去，小心李老师看见”，蒋敏彤抬瞧瞧老师，又将头凑过来，“哎哎，没看咱俩，你快说”，徐铭一无奈的合上数学书，“我和马老师说了，不当班长，但是马老师想让我做纪律委员……”“你别这样看着我，我也不知道纪律委员是啥……”蒋敏彤拿着笔在本子上戳了戳“哎，一铭，你说谁会做班长啊”，徐铭一摊摊手“反正不是我”，蒋敏彤嘟嘟嘴，望着柳昉的背影，“说不定还是你的老相好呢”，徐铭一苦笑一声“老相好……都快被老相好折腾死了”，蒋敏彤冷冷的说，“哦，呵，吵架了？是不是她知道你当班长的事情了？”，徐铭一嘴角颤抖，翻了一个白眼，“要是这事就简单了，还不是拜你所赐啊，大姐”蒋敏彤歪着脑袋，一脸天真“我？”，徐铭一指指桌角的水杯，提醒蒋敏彤“早操，水杯，想起来了吗”，蒋敏彤捂着嘴佯装醒悟“呀！难道让看见了吗，啧啧啧，一铭呀，你也太不小心了呢”，徐铭一抚着额头“你好好上课吧……别说话了”，蒋敏彤愉快的哼了一声，低头继续做笔记。

    数学课下课后，徐铭一回头点了一下阿禾，阿禾伸出手“拿来吧”，徐铭一疑惑的问“啥啊？”，阿禾眨眨眼睛“纸条?”，徐铭一叹了口气“不用了，这次不送了，我也不知道该写点什么”，阿禾没有说话，默默地看了看柳昉，又回过头看看眼前的徐铭一，平静的说“这大概就是地下情的最大问题吧，你没机会向她第一时间做解释”徐铭一把窗户推开，“哎，今天阳光不错还挺暖和的”，阿禾低下头默默地说，“可是心凉”

    徐铭一用了一整节历史课的时间思考如何向柳昉做解释，他计划在12点30下课后第一时间骑车子到柳昉家路口的报刊亭等她，只要解释清楚就没有问题了吧，徐铭一又开始安慰自己。好不容易捱到了12点，徐铭一穿上外套，掏出英语书，假装学习，心却早已飞到了柳昉家门口的报刊亭。“同学们把手头的事情先停一下，宣布个事情”徐铭一抬头才发现讲台上的人已经从历史汪老师变成了班主任马老师“经过我和各任课老师的沟通，参考同学们的自身诉求，我现在宣布一下高三4班新一任的班委名单”

 第十七章

    关于高三4班调整班委的事情，大部分同学都是一个无所谓的状态，毕竟能当班委的只是一小部分人，有意愿当班委的人也只不过比这一小部分人再多一小部分罢了。马青青老师将一张白纸轻轻放在讲桌上，喝了一口黑色磨砂水杯中的水，清了清嗓子“高三4班语文课代表，柳昉”马老师声音不大，却十分清晰，全班同学一齐向柳昉望去，徐铭一欣慰的点点头，心中阴霾的情绪渐渐晴朗起来，至少马老师保留了柳昉语文课代表职位。

    “数学课代表，王卫健”，这个任命出乎大部分人的意料，这其中也包括徐铭一，虽然看不到王卫健的表情，但徐铭一猜测王卫健此刻一定很惊讶，自己竞选的明明是班长职位，最后却变成了数学课代表，徐铭一感到心中有一丝莫名的暗爽，“英语课代表，蒋敏彤”，徐铭一挑挑眉毛看着自己的同桌，蒋敏彤正在低头专注的做英语报纸，徐铭一轻轻碰了碰蒋敏彤，咬着牙低声说“别写了，抬头，抬头，英语课代表，课代表”，蒋敏彤猛的抬起头，看了眼徐铭一，又转向马老师“啥？英语课代表？马老师？谁是英语课代表？是我吗？我没有申请做英语课代表啊！”，马老师笑了笑“是林老师亲自点名，有任何疑问，待会儿我们再说”，蒋敏彤拍拍脑袋，还没有回过神，马老师继续宣读“政治历史地理三科只任命一个课代表，刘星”，班里一阵惊呼，原本的一科一代表竟然变成了三科一代表！

    刘星是原来的历史课代表，男生，体型微壮，沉默少言，文综小三门成绩每次都名列前茅，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墙内墙外，谈古论今。刘星推了推架在鼻子上的眼镜，没有说话，低头继续看着手里的《中国古代政治制度的演变》。马老师轻拍讲桌示意同学们安静，“纪律委员，徐铭一”，同学们又陷入一片沸腾的状态，“纪律委员？”，“纪律委员是什么？”，王卫健回头挑着眉毛，徐铭一则淡定的看像窗外，马老师再次拍响讲桌让同学们安静，“纪律委员的具体工作内容，我下来会和徐铭一同学做沟通，大家也会慢慢了解，好了，时间差不多，放学回家吃午饭吧，但是呢，刚才点名的所有班委需要留下来”，“阿？结束了？”“班长是谁？”“马老师，班长是谁呀”此起彼伏的询问声在高三4班的教室上空飘荡，马老师做出思考状“是这样，班长职位暂时空缺，另外再提醒各位，每天中午两点之后算迟到”

    徐铭一皱着眉头问蒋敏彤“你见过有哪个班里没有班长的吗？”，蒋敏彤穿上自己的羽绒服，甩了一下头发“咱们的马老师呀，就是与众不同呐，现在把大家留下来，又是准备干嘛呢？”，徐铭一摇摇头，看了一眼柳昉，也在穿衣服，然后又坐回原位，大部分同学都在兴奋的讨论着关于今天班委任命的各种有趣现象，陆续走出教室后只剩下五个人加上马老师。

    马老师走下讲台坐在第一排的座位上，号召大家坐近一些，徐铭一和王卫健刘星三个男生凑在一起坐到了左边，柳昉蒋敏彤两个女生坐在右边，徐铭一当时并不知道这次会议是高三4班的第一次正式班委会议，在之后的几个月时间内，这样的班委会将会成为一件常态化的事情，而班委成员也从最初的三男两女在无限递增。

    徐铭一坐下后便默默关注着柳昉，却始终没有获得任何目光上的接触，马老师笑着对大家说，“我先简单说两句，这次的班委，不好选择啊，但经过我和任课老师们反复讨论，最终选择了你们做为高三4班首届班委，所以你们一定要起到各自的模范带头作用，现在呢......”马老师顿时满面红光“现在老师请大家出去吃顿午饭吧”，说到吃，蒋敏彤两眼放光，急切地问道“吃啥呀！吃啥呀”，马老师想了想说“冬天天冷，吃点羊肉吧，学校门口斜对面就有一家铁锅炖羊肉”，徐铭一搓着手心想原来天下还真有免费的午餐，“先不着急走”马老师掏出手机“你们每个人给家里打一个电话，免得家里人担心”马老师又叮嘱众人“高三这个阶段，学习任务重，所以你们谁也不许私自用手机”，徐铭一发现柳昉脸低着头颊微红，他很喜欢这种两个人之间不被第三人知晓的小秘密。

    铁锅炖羊肉的店名就叫铁锅炖羊肉，生意很好，尤其在冬天，人们都愿意过来吃几口羊肉，喝点羊汤暖暖身子。马老师选了个大包间，包间名很有意思，“旗开得胜”，王卫健进门时大声的念了出来，刘星默默一笑，沉声说“好兆头”。

    马老师居主位，五个人分散坐在圆桌旁，徐铭一的对面是柳昉，柳昉旁边是蒋敏彤，徐铭一这一整天都盯着柳昉，然而柳昉却对徐铭一的热烈目光视而不见。马老师看了看菜单，随后推给大家点菜，几个人又客气的推回给马老师来点，马老师最终选了一个5~6人套餐，套餐包含两个大铁锅和几叠小菜，两个大铁锅装满了鲜嫩的羊肉，浓郁的羊汤味飘满“旗开得胜”小包间。

    徐铭一接过马老师的碗盛满羊汤，随后又分别给其余的人盛汤，当挨到柳昉时，徐铭一心中有些小激动，伸手想要拿碗，柳昉却突然起身，想要接过徐铭一手中的汤勺“没事，我自己来”柳昉淡淡的说，蒋敏彤轻哼一声，用筷子拨弄着自己碗里的羊肉，徐铭一停在半空中的手略显僵硬，场间弥漫着一丝尴尬气氛，马老师抬眼端瞧二人，王卫健见状立刻起身拿过柳昉的空碗递给徐铭一，“嗨，一碗羊汤而已嘛，咱们以后都是革命战友呢”，马老师笑了笑，夹了一块羊肉给王卫健，“小王同志说的对，你们以后不管是在工作上还是学习上都要拧成一股绳，起到模范带头作用，共同进步！”，徐铭一盛完羊汤后将碗递回给柳昉，柳昉接过手后低声说了句谢谢，徐铭一咂咂嘴，兴意阑珊，开始吃自己碗里的羊肉，无味，苦涩。

    吃饱喝足的蒋敏彤更有精神，舔舔嘴唇上的羊汤，笑嘻嘻的对马老师说“老师，我想问问您呀，为什么会选我做英语课代表呢？”，刘星推了一下眼镜，似乎很关注这个话题，马老师放下筷子，扫视一圈五个班委，“你们每个人肯定都有这样的疑问，那我挨着说吧”，马老师看向柳昉，柳昉微微抬头“柳昉，语文课代表，老师之前看过你的语文成绩，非常好，作文也写的好，之前的时候也一直在做语文课代表，所以老师决定继续任用你”，“蒋敏彤”，“嗯！”蒋敏彤龇着一口大白牙，“蒋敏彤这个小姑娘古灵精怪，我和林老师沟通后，决定让你来做英语课代表，至于之前的英语课代表张晓涵同学，我会再和他沟通一下，如果你这边工作有需要，可以让他再做英语课的副代表，所以你要继续努力，不能辜负林老师对你的期望”，蒋敏彤笑嘻嘻的说“老师，今天早上是我不对，我不该和您冲突.....”，马老师眨眨眼睛，微微一笑“同学们，你们从今天开始就是高三4班的班委了，必须要明确自己的身份，我再重复一遍，你们必须要起到模范带头作用，严于律己，迟到这种事不需要我再多说，同时，不管是对我，还是对其他任课老师，都不允许有任何的顶撞行为”，蒋敏彤吐吐舌头，马老师转向刘星“三科选一个课代表，刘星责任重大，这几次月考，期中考的文综成绩都是全班第一名，年级排名也相当靠前，但期末考试还要做好准备，刘星平时做事踏实，认真，老师看好你”刘星推了一下眼镜，微微点头。

    “王卫健呀，是唯一一位主动提出自己做班长想法的同学，老师很欣赏，但现在的高三4班暂时不适合选择班长，所以班长职位会空缺，等到合适的机会，我们再做安排”马老师端起水杯喝了口水，王卫健见状忙起身端起水壶给马老师续满了水杯，“不瞒大家，我原本是想让徐铭一同学来做班长的，但是呢......”徐铭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但是呢，我们的徐同学拒绝了班长职位”，刘星面无表情，柳昉低头不语，在座的五个人中只有柳昉和刘星不知道这件事，马老师继续说，“王卫健，你要协助好李老师，提高咱们班的数学成绩”王卫健抿着嘴，点了点头，最后到了徐铭一，“徐铭一”，目光全部集中，唯独柳昉低头盯着自己的碗筷，“徐铭一同学做纪律委员，我需要特别向大家解释一下”马老师从包里掏出一个橘色皮质的大本子，翻开后拿出几张打印纸，依次递给大家，马老师解释说，“我准备在高三4班实施积分制，每人每周一百分，分两大块，学习部分和纪律部分，各占五十分，学习方面，具体的扣分比例，大家可以看看刚才发的纸”，徐铭一低头看看手中的表格，详细的标注了很多扣分和加分项目，例如未上交一次作业扣1分，被任课老师点名批评扣1分......“每周五进行一次积分统计，所有积分低于六十分的同学，我们会有相应的处理”，“马老师，什么处理呀......”蒋敏彤怯怯的问道，马老师喝了一口水，幽幽的说道“请家长”

 第十八章 口号！口号！

    一顿铁锅羊肉吃完已经到了快要上午课的时间，走在回学校的路上，马老师询问了几个人每天中午放学后都是如何回家，分别需要多长时间等问题，其中蒋敏彤家距离学校最远，每天中午要坐公交车，吃完午饭基本上没有多少休息的时间便要返回学校，柳昉家距离较近，走路大概十分钟左右，王卫健平时中午在外面吃午饭，浪玩一会儿就去教室，刘星家在外地，所以他选择住校，中午在食堂吃完饭后便会回寝室，徐铭一骑车回奶奶家，十分钟左右就能到，马老师并没有向众人说明询问这些问题的原因，只是把每个人的情况默默记在心里。

    回到教室后，马老师给新班委们布置了任务“咱们班跑操的时候，需要一个口号，能体现咱们高三4班精气神的口号，另外”马老师指了指黑板上方的标语“静、竞、敬、净”继续说“现在这个班级标语也不好，需要更换”马老师看看散坐在台下的五个人“怎么样，大家想一想吧，徐铭一”，徐铭一坐在窗户边，叼了根牙签，吹着冬日午后的微风，肚子里塞满了羊肉，“徐铭一，一点五十，开始清点全班人数，两点之后进班级的同学都算迟到”

    “嘿，我说，各位，都来想想口号吧”王卫健见马老师离开教室，甩着作业本，翻身坐到讲桌上，柳昉翻看着英语书，徐铭一关上窗户叹了口气，这种口号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他现在只想走过去和柳昉说说话。

    “老徐，老徐，你也说个口号啊”，徐铭一很不耐烦“这个事情重要吗”，“当然重要了”王卫健拍着讲桌嚷嚷，徐铭一伸伸胳膊，活动一下肩膀“我想想啊......”略作沉思后说道“四班，四班，高三四班，四班，四班，高三四班，哈哈哈哈”，王卫健抓起一个粉笔头向徐铭一扔了过去，徐铭一笑着闪身躲开粉笔头，然后迅速向王卫健递出一个眼色，王卫健心领神会，干咳一声“柳昉，你是语文课代表呐，有没有什么好的想法”，柳昉放下英语书，抬眼想了想“高三4班......乘风破浪，勇往直前？”，王卫健拍手称赞“好，好，比你家那口子有文化多了！”，一个教室，五个人，话音落，无人应，世界忽然安静下来，窗外的麻雀在枯萎的枝头蹦跳乱叫。刘星推推眼镜，翻了一页《地理图册》，蒋敏彤冷哼一声，将手中的笔摔在课桌上，起身从后门走出教室，柳昉低着头坐了一会，三十秒后，柳昉也起身，从前门走了出去，王卫健饶有兴致的看着徐铭一，压着嗓子说，“老徐哎，都出去了，一个前门，一个后门，追哪个啊”，徐铭一冲上讲台捏住王卫健的脖子“我可真是谢谢你啊！”，随后从前门追了出去。

    柳昉独自走到操场，沿着早上跑操路线开始踱步，徐铭一追道操场后只好默默地跟在柳昉身后，地理书上讲，一天最温暖的时候就是午后一点左右，“太阳暖大地，大地暖大气”徐铭一默默地想着，伸出右手对向太原，阳光透过五根手指间的缝隙，落在了他微眯的双眼上，“你别跟着我了”柳昉的话，乘着微风，透过阳光，飘进了徐铭一的耳中，“我没跟着你，我在午后散步呢，今天这羊肉吃的呀”徐铭一拍拍自己的肚子“吃的太撑了，我需要溜溜食”徐铭一背着双手走到了柳昉前面，“你这样太没意思了”柳昉看着徐铭一，眼神中都是满是鄙夷之情，徐铭一停下脚步，转身看了看空荡荡的操场“我也觉着挺没劲儿的”，柳昉冷冷的看着徐铭一背影“为什么每次都让我看见你和她在打闹，今天早上你扶她的时候，有拉到她的手吧？”，徐铭一苦笑一声，他转身面向柳昉，冰凉的小脸蛋上没有一丝表情，徐铭一此刻很想逃离这个冰美人，可是他迈不开脚步，虽然柳昉刚才那句话太小家子气，但徐铭一还是忍不住解释“今天早上是马老师让我......”，“我不想听！”，徐铭一咬紧后槽牙，从牙缝中吐出一口冷气，“行，随便你吧”说罢甩甩手向操场中央走去，“徐铭一！”柳昉歇斯底里一声呐喊回荡在操场上空，被冷空气裹挟似一把冰凉的匕首，没有穿过任何人的身体，只是直愣愣的插在徐铭一身前的草地上，徐铭一抖抖双肩，回身看向柳昉，她很少有这样情绪失控的时候。

    在徐铭一想象中，柳昉此刻应该蹲在地上，瑟瑟哭泣，然后他可以疾跑过去抱起柳昉说两句贴心的话，最后重归于好一起回教室，然而柳昉并没有这样，她大喊了一声徐铭一，就在在徐铭一转身后的一刻，柳昉也迈开脚步向着徐铭一走去，擦肩而过后径直走向高三小白楼。

    徐铭一楞在原地，前方的高一高二教学楼似乎有点模糊，柳昉的身影也越来越小，徐铭一走到操场中央，每天早上自己做吐故纳新的地方，躺了下去，面朝蓝天白云和太阳，背枕人造草皮，可以闻到很浓的塑胶颗粒味儿，徐铭一深吸一口气，他一度有点怀疑刚才柳昉是否有真的喊过自己的名字，然而远处有铃声响起，他意识到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但他就这样躺在地上，躺着吧，躺到高考结束不是很好吗，“柳昉生气，那是因为在乎自己吧”徐铭一再一次开始安慰自己，但这份“在乎”，压得让人透不过气。

    铃声落，徐铭一翻了个身，站起来抖了抖塑胶颗粒，拖着脚步缓慢的向高三四班走去，远远地就能瞧见不少学生又被拦在班门口，但这次的人数明显比早上要少，王卫健似乎站在班门口，徐铭一低着头从他身边走过，“哎哎......”王卫健拦下徐铭一，“呀，老徐，你干嘛去了啊”，马老师从班里走出，皱着眉头“徐铭一，你干什么去了？你是纪律委员，忘记你的工作了吗？”，徐铭一点点头“上厕所去了”，伸手要拿王卫健手中的本子和笔“我来吧”，王卫健有些尴尬，看了眼马老师，马老师拍拍王卫健的肩膀“你先进去吧，徐铭一你要把门口这些迟到的人记下来，然后报给我一份名单”

    马老师回到讲台“刚才给大家提出的两个口号，大家有没有什么意见？”，“没有意见，就一起来念一遍”，“都抬头看黑板！”，徐铭一透过第一排的窗户看到黑板上有两行大字，马老师指着黑板，“第一行是咱们要换的班级主题口号，第二行是跑操时候的口号，我们先念第一行，念三遍，起”“吃得苦中苦，方为精中英”“吃得苦中苦，方为精中英”“声音不够洪亮！”“吃得苦中苦！方为精中英！”“第二行，也是三遍，预备，起”“精英四班，翱翔九天，博风抗雨，勇往直前”“精英四班，翱翔九天，博风抗雨，勇往直前”“精英四班，翱翔九天，博风抗雨，勇往直前”徐铭一问着站在门口迟到的马晓雨“这口号谁写的呀……”，马晓雨摇摇头“不知道……午课开始后马老师就直接在黑板写上了”徐铭一揉揉太阳穴，马老师明明半小时前才布置给班委的口号任务，在半小时后怎么就有了答案，“徐铭一，把名单给我”马老师在教室里呼唤，徐铭一撕下作业本的一页纸，走进班里递给马老师，马老师念着名单上的名字“马晓雨，王芸芸......这十三个人，每人扣1分”，看来马老师已经公布了班级个人积分制“其他人，引以为戒”“徐铭一，从今天开始，每堂课，凡是被老师点名批评的同学，包括没有回答出来问题，上课走神开小差，都要进行扣分，如果有被表扬，也要加分，你自己做一个表格，详细记录，每周五汇总”

 第十九章 等在楼下的那个男孩

    在晚自习前，徐铭一终于将全班同学的名字都抄在了新本子上，忙完手头所谓的工作，徐铭一便开始回忆这一天的丰富经历，这仅仅是马青青老师来到高三4班的第二天，徐铭一已经经历了太多的事情，跑操，迟到，新班委......马老师看似把民主的选择权给了大家，给了新一届班委，但实际上她似乎早就计划好了一切。

    徐铭一按着突突跳跃的太阳穴，烦心事太多，伸了个懒腰的当空看到柳昉正在吃麻辣条，徐铭一对此类食品向来嗤之以鼻，嘴里碎碎念着“垃圾食品”，“肯定是马晓雨给柳昉买的垃圾辣条，我家柳昉肯定不会自己去买”徐铭一想着柳昉，他知道自己总归要去道歉求原谅。

    在徐铭一苦思冥想如何去求原谅的时候，高三4班的班门被啪的一下撞开，马青青老师出现在门口，身后裹挟着一阵凛冽的冷空气，躁动的同学们立刻安静下来，蒋敏彤正和自己的好闺蜜王芸芸吃着小零食调侃最近的娱乐新闻，看见马老师进门后便准备悄悄溜回自己的座位，“谁都不许动！”马老师大声呵斥道，用了一句警察破门而入的经典台词“徐铭一！”，徐铭一听到马老师怒气冲冲的喊着自己，正犹豫要不要站起来，“徐铭一！你就这样给我维持晚自习秩序的吗？”，徐铭一心里暗自叫苦，马老师也并没有要求自己去管理晚自习纪律，更何况这一屋子十七八岁的少男少女，怎么会听自己的管理呢，“你现在过来看，把所有没在自己座位上的人，全部记下名字！不管有任何理由，全部都扣1分！！”

    十分钟后，马老师看了一眼徐铭一登记完毕的名单，随后将名单纸狠狠地拍在桌子上，“23位同学不在自己的座位上，什么意思！我就问问你们！是什么意思！你们现在都不想高考了吗！不想上大学了吗！”，徐铭一盯着马老师凸出的双眼以及脖子上冒起的青筋，马老师俨然一副将要变身的状态，“以后每周一是数学晚自习，周二是语文，周三英语，周四文综，上什么自习课，你们就干什么事情，再让看到你们到处乱窜座位，就给我小心点！柳昉，你现在上来带着大家背课文，从《赤壁赋》开始一篇篇背，明天早上语文课进行默写！”，柳昉的背影终于动了起来，飘到讲台上，转身面向同学们“大家把语文必修二打开，翻到《赤壁赋》”声音很轻，不带有一丝情绪“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起”，同学们齐声“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马老师怒气冲冲的走到徐铭一身旁“外套穿上！和我出去一趟”，徐铭一楞了楞神，木然的从桌仓里掏出外套，跟着马老师从教室后门走出。

    马青青老师领着徐铭一走到了学校大门口“和我一起去把班级标语做出来”，徐铭一双手插兜，外面有些凉，他龇着牙问马老师“去哪做呢”，马老师大步流星的向前走着“学校旁边的打印店”

    出学校门口右手边不远处有几家文具店，其中一家店铺名为“人来人往复印制图”，平时生意很好，同学们经常来这里打印学习资料，店铺面积虽然不大，但暖气烧的很足，推门而入立刻能闻到刺鼻的广告喷剂味。马老师将一个U盘递给打印店老板，“做成立标，尺寸都在优盘里，今晚能做出来吗？”，老板在电脑插上U盘后看了一下具体要求“不一定，你这个东西比较多，只能做着看”马老师随手搬来两个凳子，招呼徐铭一坐下来慢慢等。

    徐铭一脱掉外套抱在怀里，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离高三4班的晚自习放学还有二十多分钟，想到今天还在赌气的柳昉，徐铭一心中很是焦急。马老师坐在一旁指导着打印店老板修改班级标语的图文格式，“马老师”徐铭一轻声询问，“嗯？”马老师回头，“老师，这个班级主题标语是您自己想的吗......我有些疑惑，您中午才布置给我们这件事情，让我们几个班委来想，怎么突然下午就......”，马老师似乎猜到徐铭一会问到这样等问题，自信的点点头“今天中午王卫健给我拿来看了看你们备选的标语，我感觉都不是很满意”，马老师的回答非常简单，继续与老板进行着沟通，但徐铭一对于马老师这个回答并不满意，在徐铭一看来，这根本就是马老师自己早就想好的事情，“吃得苦中苦......方为精中英......”电脑屏幕上闪出了十个鲜艳的大字，徐铭一在心中默念这句口号，很奇怪的感觉，原话是出自冯梦龙《警世通言·玉堂春落难逢夫》中的一个选段：

    公子自思：“可怎么处他？”走出门来，只见大门上挂着一联对子：“十年受尽窗前苦，一举成名天下闻。”“这是我公公作下的对联。他中举会试，官到侍郎。后来咱爹爹在此读书，官到尚书。我今在此读书，亦要攀龙附凤，以继前人之志。”又见二门上有一联对子：“不受苦中苦，难为人上人。”

    但徐铭一不喜欢这句话，凭什么会有人上人，凭什么分成上人和下人，这是阶级剥削，这是在强化阶级观念，精中英又算是什么，人上人就等于精中英了吗？他们算是一类人吗？

    高三4班的晚自习马上就要散了，徐铭一抹了一把沁出的汗水，起身走到打印店门口向学校方向张望，“徐铭一，有什么事情吗？”马老师似乎察觉到徐铭一有些焦躁的情绪，“啊，没什么事，马老师，就是已经放学了，如果回家太晚可能不好和我妈交代”，马老师点点头，从背包里掏出一个三星翻盖手机并调出一个号码，“喂，哎，您好，是徐铭一的母亲吧，哎，您好，我是班主任马老师，嗯，对，就是刚来不久，是这样，徐铭一今晚要帮忙打印一下班级标语，所以回去会晚一点，嗯，对，好”，徐铭一捏捏鼻子愈加烦躁，今天送柳昉回家是没戏了。

    马老师挂了电话“好了，和你母亲说好了”马老师看了看手表，起身从裤兜里掏出三百元放在桌子上，冲徐铭一挥了挥手，“徐铭一，你今晚多等一下，一定要把这个标语做出来然后带回班里挂起来，我现在有事得先走，徐铭一抓了抓汗津津的头发，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回答，马老师拍拍徐铭一的肩膀，背上双肩包快速的离开打印店。

    徐铭一坐在椅子上看着桌子上的三百元人民币陷入了沉思，“老板，麻烦倒杯凉白开，你们这也太热了”，一杯凉白开下肚，徐铭一竟然喝出了一丝甜味“老板，大概还要多久啊”，“很快了”，“没事，您慢点做，我有事先出去一趟”徐铭一抓起外套夺门而出，向柳昉家跑去。脚底生风向前跑，两眼不停四周瞧，徐铭一希望能在柳昉进家门前拦下她，就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

    然而直到徐铭一气喘吁吁的站在柳昉家楼下，他都没有见到柳昉，喘着粗气，咽了咽唾沫，口腔里有一股淡淡血腥味，徐铭一在柳昉家楼下的小亭子坐下，用外套袖口擦了擦头上的汗水，抬头看了看柳昉家三楼的窗户，客厅亮着灯，但柳昉的小屋子没有亮灯，徐铭一搓搓手，拉开外套拉链，扯了扯贴着后背的卫衣，冷风由外至内，浑身通畅，他估摸柳昉此时大概在吃晚饭，所以他要等，哪怕是看一眼柳昉也好。

    身体逐渐冷却下来后便感受了到来自北方冬季的晚间问候，徐铭一重新拉上外套拉链，双手揣进兜中，脑袋缩到脖子里，脖子窝在肩膀上，肩膀收紧又夹着脖子和脑袋，从东边跺脚到西边，又从西边小跑到东边，不敢进楼道避风，因为那样就看不见柳昉卧室的小屋子。

    “纵一苇之所如，凌万顷之茫然。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徐铭一开始默默背诵《赤壁赋》打发时间，就在被冷风薅去最后一滴希望，即将羽化成仙的时候，柳昉的小屋子终于亮起了灯光。徐铭一兴奋的攥了攥拳头，将手中半个小时的石头轻轻扔向柳昉卧室的窗户，“啪嗒”，没有反应，徐铭一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个石头，力气更大了些，“啪”，柳昉似乎听到了窗口的响动，徐铭一兴奋的挥舞双手，他看见柳昉回头向屋子里张望了一下，随后轻轻的推开窗户，柳昉惊讶又疑惑“你......你怎么在楼下啊”，徐铭一挠挠头，尽量压低声音，但又能让柳昉听的清楚“来看看你，我晚上和马老师去打印店做标语去了......”，“快回家吧，这么晚了”，“哦......嗯”徐铭一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原本高昂的情绪瞬间被冷掉一半，柳昉看到徐铭一冻红的耳朵以及期待的眼神，语气略温和一些，“听话，快回家吧”，徐铭一苦笑一声，点点头，“你快关窗户吧，别再感冒了”，柳昉轻轻的将窗户关好，冲着徐铭一招招手，笑了笑，拉上窗帘。徐铭一重新插回兜里，怔怔的看着窗帘上的小熊维尼。在徐铭一心中，对待自己喜欢的人，付出再多也无所谓，只要能得到一点回报，哪怕是十分之一，就很满足了。

 第二十章 小组长

    徐铭一回到打印店取上了制作好的标语，一路小跑又回到学校，班门没有锁，徐铭一将标语板扔在讲桌上，走向自己的座位，他发现书包竟然已经被提前收拾好，搁在了课桌上，有一张白色的小纸条放在上面。

    徐铭一拿起纸条看到上面整整齐齐的写着几行字“语文作业，1.背诵《赤壁赋》并抄写三遍，默写一遍，家长签字 2.完成《赤壁赋》课时练习题数学作业......”纸条的最底下还画着一个顽皮的笑脸，不论笔迹，单看这个笑脸，徐铭一就非常确定这个纸条不是柳昉所写，而这个字迹徐铭一则再熟悉不过，正是同桌蒋敏彤，徐铭一暗叹一声，无奈的将纸条扔进包里，搬凳子，挂标语，折腾了二十分钟才骑上自行车回家。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徐铭一在回家的路上一直做着这样的感叹，自从分了文理科班以后，蒋敏彤就是徐铭一的同桌，到底是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徐铭一不愿意去思考，他有时候多希望蒋敏彤是柳昉，如果能把蒋敏彤的热情匀给柳昉十分之一，他也就知足了。

    鼻孔里呼出的热气沿着口罩上方溜出，聚集在眼睫毛上，寒风吹过，渐渐冻成细小的颗粒，朦胧了双眼，徐铭一瞧见不远处有一个高大模糊的发光体，骑过去后停在路口，另一侧是市里面很豪华的一家酒店，徐铭一摘下口罩，拍拍冰凉的脑门，在酒店门口摆放了一棵数米高的圣诞树，“呀，后天就是圣诞节了呀”徐铭一突然意识到即将迎来这个重要的西方节日。

    回到家后，母亲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于马老师这样耽误学生的学习时间感到些许不满，徐铭一匆匆吃了几口晚饭便回到自己的小屋，偷偷看了一眼手机，有一条未读短消息，徐铭一深吸一口气，坐在床上，捧着手机，虽然不抱希望，但仍有一丝期待.....解锁，点开短信，

    “到家了吗，好好背《赤壁赋》呦”

    发件人，蒋敏彤，在没其它短信

    徐铭一没有回信息，默默地将手机塞回枕头底下，坐回椅子上，盯着桌子上的语文必修二课本封面走神，想要给柳昉准备圣诞节礼物的兴致几乎被消磨殆尽，这样愣愣的坐了半个小时才开始写今天的作业。

    徐铭一在睡前洗了个澡，其实对于他来说，当纪律委员不累，被马老师安排去做标语不累，冬天的大晚上跑到柳昉家楼下等上半个小时也不累，累的是柳昉冰冷的态度，是柳昉看不见也摸不透的情绪，躺在床上，徐铭一又掏出手机，犹豫要不要给柳昉去一条短信，想了一会最终又塞回枕头，睡觉吧，如果一觉起不来该多好。

    然而到了第二天早上，徐铭一还是正常的爬起来，幻想失败，又是残酷且真实的一天，徐铭一打开英语磁带，刷牙洗脸收拾书包，穿衣骑车去学校。今天早上毫无做吐故纳新运动的心情，停下车后她直接走向小白楼，在距离小白楼50米左右的地方，徐铭一看到班门口的马老师和三个学生围在一起，徐铭一低着头想要从后门溜进教室，他总是不愿意和马老师有过多的接触，尽管有着纪律委员的班委身份，尽管马老师对自己有着很高的期望。

    “老徐，早啊，这标语你昨晚贴上去的吗”王卫健兴奋的指着黑板上的十个大字“吃得苦中苦，方为精中英”，徐铭一发现自从马老师来到高三4班后，王卫健这几天到学校的时间格外早，此时此刻他正在饱含激情的打扫着教室卫生，铭一没有回答，径自走回座位，王卫健讨了个没趣，低头继续扫地

    徐铭一突然想到圣诞节礼物的事情，便冲王卫健打了个响指“大头，来，说个事儿”，王卫健现在心情好，拎着扫把走过来“咋了，你不是不愿意理我吗”，“中午和我去趟新天地购物中心”“干嘛去？”“唔.......买个圣诞节礼物”，王卫健咧着大嘴“给我的吗”，“给你个大头鬼”，“见色忘友？”，徐铭一正色道“别闹，认真一点，中午和我去一趟，我也好和我爸说是和你在一起”，王卫健拎着扫把的手从左手换到右手“不行哎，老徐，今天中午有点事......”，徐铭一瞪大眼睛，“你有事？你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啊，你能有啥事？”，王卫健的父母都在外地做生意，只留了王卫健一个人在家，他虽然贪玩，但自己也能照顾好自己，没出过什么大乱子，“我想中午去给马老师做一个报告”，“报告？”，“嗯，汇报一下咱们班每天的数学课情况，比如课堂纪律，现在数学复习重点等等”，徐铭一微微一怔“行吧，那我找阿禾”，“行，老徐，下次陪你哈.....哎，哎！”王卫健转身欲走时看到了进门的柳昉“你看看，柳昉这不就来了嘛，你直接带上柳昉去选礼物多好的嘛，还不用担心会买到人家不喜欢的礼物”，徐铭一越过王卫健的肩膀看见柳昉背着书包走进教室，如往常一样，两人之间没有对视，没有交流，各自安好。

    徐铭一拍拍王卫健的肩膀“行吧，风凉话少说，你呢，就好好做你的数学课代表，给马老师认真汇报工作”徐铭一对于王卫健找马老师汇报工作的事情没有过多的想法，在他看来只要是自己不关心的事情，那么都不会放在心上，他不关心马青青老师，也不关心数学成绩，现在的头等大事就是柳昉的圣诞节礼物。

    距离马老师规定的迟到时间还有不到两分钟的时候，徐铭一又被叫了出去开始记录迟到的学生。“阿禾.....你咋也迟到了？”徐铭一惊讶的看着面前深黑眼圈，头发乱遭的阿禾同学，“徐铭一，加快速度”马老师在教室里催促着，“马上好”徐铭一低头在小本子上佯装记名字，“咋回事，阿禾”，阿禾双手插兜，吸了吸鼻子，“我去准备了个礼物”，徐铭一笑了笑，“圣诞节礼物吧？没看出来你现在做事还挺迅速，你的礼物都准备好了，中午和我也去挑个礼物吧”，“行呢”阿禾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好嘞，中午放学一起走”，正在二人窃窃私语的时候，马老师突然出现在徐铭一身后，阿禾忙用眼神制止住徐铭一，徐铭一干咳一声，“那个，你们下次要注意时间哦，都不许再迟到”，然后他猛的转身和马青青老师照了个正面，“呀，马老师”徐铭一退后两步，马老师皱皱眉头，“嘀嘀咕咕说什么呢！”，徐铭一尴尬的笑笑，“没，没什么啊，让他们以后不要迟到了”，“名单给我”，“好，马老师，一共十二个人”，马老师甩着手里的名单，“你们每个人，除了扣分以外，再写一份说明书！”“说明书……”有迟到的同学小声询问，“这个不是检讨书，要重点说明你们迟到情况，你们现在都拿出语文书，站门口背课文，徐铭一，进教室，我有事情要宣布”，徐铭一冲阿禾使了个眼神便跟着马老师走进教室。

    马老师站在讲台上，敲敲讲桌“大家把手里的事情停一下，我宣布一件事情，从今天开始，高三4班会分为4个小组，避免过多的麻烦，就以现在的4列为标准，每个组大约有15名同学，1个组长，我现在公布一下每个组的组长人选”马老师指了指进班门后第一列，“第一组组长，丁嘉欣”，一个学习很踏实的小姑娘，“第二组组长，李木子”徐铭一有些惊讶，李木子竟然也会同意做小组长，这样一件在她看来是非常浪费时间的事情，“第三组组长，刘星”徐铭一苦笑，史地生三科总代表，再加上小组长，老刘有的忙了，徐铭一现在明白过来，原来早上在班门口围着的几个人，就是马老师此刻所提到的小组长，“第四组组长”来到了徐铭一所坐的小组，“组长，王卫健”

 第二十一章 小红帽

    “小组长的主要任务就是收好组员的作业，记上没有交作业的名单，每天早上，小组长要把这份名单递交给各科课代表，同时要监督好自己的组员，起到一个带头表率作用”徐铭一回想这两天王卫健各种积极行动，先主动提出要做班长，随后又主积极打扫班级卫生，果然早有预谋，徐铭一咬着水性笔的末端，听着马老师给小组长们下达第一个任务，“四位组长的人选已经明确，那么接下来，小组长们需要登记一份各自小组完整的组员名单，并且记录好每位组员家里的座机号，父母的手机号，同时，我会在周五公布每位同学的考核积分，以小组为单位，总积分最低的那个组，会有相应的一些惩罚措施”马老师看看手表“时间不多了，我抓紧说剩下两件事，每位同学回家要制作一个标语牌，立在自己的桌前，标牌上面写什么呢？写你心目中的大学，激励自己的话或者名人名言都可以”同学们交头接耳开始议论这件“新颖”的事情，马老师轻拍讲桌“好了，四位小组长明天早上检查各自组员，记住！每个人都需要制作这样一个标语牌，还有最后一件事”马老师加重了语气“明天就是圣诞节了吧，同学们？在我的高三4班，绝不允许出现一件圣诞节礼物！如果谁让我看见在送礼物，这周考核积分直接清零！都听清楚了吗”台下的同学们一阵沉默“都听清楚了吗！”马老师继续发问，“听清楚了.......”稀稀拉拉回答声音，马老师走下讲台站在班门口向四位组长打了个手势“四个组长和我出来一下”，徐铭一嘴里的水性笔末端已经被咬出一排不浅的牙印，他微皱眉头，渐渐升起一丝厌烦的情绪，阿禾在身后轻声对徐铭一说“老徐，还去买礼物吗”，徐铭一看看正在和马晓雨聊天的柳昉，猛的从嘴里抽出水性笔“买！”，“啪”徐铭一猛的一惊，蒋敏彤将厚厚的英语练习册摔在桌子上，随后又起身抱起练习册离开教室，看着蒋敏彤这一系列动作，徐铭一对着阿禾苦笑摇头。

    在距离第二节英语课下课还有五分钟的时候，马青青老师又出现在了高三4班门口，英语林老师笑着说“你们的马老师又来陪你们跑步了吗”，马晓雨一边穿外套一边调侃“不仅要跑步，还要做标语牌呢”，林老师对高三4班的一切变化都很有兴趣“什么标语牌？”，马晓雨穿好外套拉上拉链“说是制作一个自我激励的小牌子，放在桌前，林老师你明天上课时候就能看到了”，“铃.......”下课铃刚响，马老师推门走进教室，和林老师打了个招呼后立刻督促同学们迅速下楼集合“徐铭一，王卫健，你们两个去一下办公室，有两个大口袋，提到国旗杆下”

    徐铭一拿上外套和王卫健走出班门，边穿外套边说“大头，你这个小组长是什么情况？”，王卫健笑了笑“老徐，那你这个纪律委员是什么情况啊？”，徐铭一舔着有些干裂的嘴唇，从口袋里掏出一管柳昉曾经送给自己的唇膏开始涂抹嘴唇，没有回答，两人一前一后向办公室走去，“就昨天晚上嘛，马老师回来之后和我简单说了一下，让我做这个组长，然后她就走了，我听说马老师有个女儿.......但是没有老公”王卫健开始八卦“我听说啊，马老师和她老公离婚了，这种女人多可怕啊”，徐铭一挑挑眉毛“离婚怎么就可怕了？”，王卫健坏笑“嘿嘿，你懂的，没有性生活啊，一门心思只能扑在你身上”，徐铭一嘴角抽搐了一下“你这话小心让马老师听到了”，说话间，两人已经走进办公室，王卫健招着手向李老师和其他学科的老师打招呼，李老师推了推眼镜，指指地上的黑色塑料袋“马老师是不是让你们来拿这个”，两人点点头，“赶紧拿走，两个大口袋放在办公室，占的都是公共空间，一天就爱搞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李老师语气生意，非常不耐烦，徐铭一和王卫健对视一眼，好气又想笑，拖着两个口袋快速的离开了办公室。

    “李老师什么态度啊，有脾气冲马老师啊，冲我们俩这算咋回事，她是重点班的班主任就很了不起吗”徐铭一恨恨的将黑袋子扔在楼道口，王卫健比了一个噤声手势“嘘，小点声，小心让李老师听见了”，徐铭一插着腰，翻了个白眼，踢踢脚下的黑袋子“这里面装的什么玩意”，王卫健解开自己提的黑袋子“卧槽”，徐铭一凑过去“咋了，装的啥”，“全是帽子，还都是红色的！”

    马老师站在国旗杆下，头上已经戴着一顶红色帽子，高三4班的同学们已经在跑道上排好四列，拨弄着各自手中的小红帽，“大家把帽子都戴上”马老师背着手，语气生硬，“好丑啊”王芸芸小声对身旁的蒋敏彤说，蒋敏彤瞅了一眼马青青老师，歪着脑袋将马尾从帽扣处揪出来“丑就丑吧，反正大家都戴呢”，王芸芸不开心的将帽子扣在头上。

    徐铭一特意挑了一顶质量比较好的帽子亲自递给柳昉，柳昉接过帽子后淡淡地说了声“谢谢”，突如其来的两个字让徐铭一瞬间涨红了脸，呆呆的站在原地，脑不知手在哪，手不知兜在哪，“徐铭一，帽子快点发，准备跑操了”马青青老师大声催促，“哦，好的，好的，马上就发完了”徐铭一扭捏着不愿挪开脚步，柳昉佯装生气，“快点去发帽子呀”，徐铭一傻笑着点头，心里美滋滋。

    两分钟后，高三4班的小红帽方阵开始在操场上动起来，并伴有响亮的新口号，“精英4班，翱翔九天，博风抗雨，勇往直前，一，二，三，四，一二三四”，李老师此刻正站在高三办公室的窗户前向操场方向眺望，小红帽们的口号声清晰的传到了办公室的每一位老师耳中，李老师略带嘲讽的说“高三学习时间这么紧张，还有时间跑操，形式大于意义”，“我觉着马老师还是挺有想法”高三1班文尖班的班主任张老师站起来向窗前走去，“我也有点想让我们一班也一起去跑操了，还是先观察一下吧”，李老师冷笑一声没有再说话，夹起教案向高三4班走去。

 第二十二章 平安夜的平安果

    数学李老师站在讲台上看着陆续回到教室的小红帽们，不耐烦的催促“快点，快点，也不看看现在已经上课多长时间了”，马青青老师跟随最后一个小红帽走进教室，不好意思的对李老师笑笑，李老师冷哼一声，并没做理会，马老师又看向王卫健“今天中午放学，请李老师来再给大家讲十五分钟，把这个耽误的时间补上”，李老师捏捏袖套，她意识到自己被马老师“绑架了”，于是尖着嗓子说“不好意思啊，马老师，学校明令禁止在课余时间辅导课程”，马老师微微有些尴尬，王卫健见状忙挺身而出“没事，李老师，我给大家讲一下昨天晚上那几道不太好做的数学题，如果有什么问题，我再向您请教”，马老师顺着王卫健的话继续说“以后每天跑操后是什么课，中午就请这门课的老师来给大家再多讲一会，如果任课老师有事情，就由课代表安排”李老师眉头紧锁，用力的将袖套套在胳膊上“好了，好了，上课吧”，“不好意思啊，李老师，我再多说一句话”李老师差点没气晕在讲台上，马老师面不改色心不跳“我再强调一次，今天，谁也不允许在班里送圣诞节礼物，要是让我发现了，你们可小心着点！上课吧！”随后马老师又对着李老师露出了自己标志性的抱歉笑容，关上门离开教室。

    徐铭一坐在位置上，捋了捋被小红帽压倒的头发，继续思考圣诞礼物的事情，心情十分愉悦，丝毫没有受到马老师“高三4班圣诞节礼物禁令”的影响，徐铭一自己思考还不够，饶有兴致的和阿禾进行着小纸条商量“呼叫，呼叫，呼叫阿禾”，“数学课传纸条，胆子，大！”，“简单说，我需要给送礼物”徐铭一在送礼物三个字前用红笔画了一颗桃心，代表柳昉，传递纸条的速度立刻慢了下来，徐铭一猜测阿禾大概在思考，没一会阿禾戳了戳徐铭一，接过水性笔拧开笔头盖儿，从笔管里抽出纸条，“我中午带你去个地方”，徐铭一看着纸条会心一笑，随后塞进校服裤兜里，蒋敏彤微微偏过脑袋“你们俩聊啥了，这么开心”，徐铭一做出噤声手势，蒋敏彤撇撇嘴，翻了个大白眼。

    待到中午放学后又出了一个小插曲，马青青老师安排王卫健早早的到办公室去请李老师来讲数学，然而李老师并不在办公室。马老师没想到自己推进的高三4班改造计划会首先在任课老师处受到阻碍，但有什么办法呢，李老师不仅是高三4班的数学老师，还同时是高三2班，文科重点班的班主任，大家存在着横向竞争关系，最后只好让王卫建组织同学们学习十五分钟，马老师站在讲台上，脸色青一阵，红一阵，陷入了深刻的思想漩涡中。徐铭一对此十分无所谓，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他只希望能够快点和阿禾去挑选圣诞节礼物。

    王卫健在讲台上吭哧了半天才把两道函数题给大家讲清楚，剩余的时间最终以全班默写《赤壁赋》作为结束，先默写完毕的同学可以先行离开，徐铭一默了两段便不想再写下去，起身准备交默写纸，转身弹了一下阿禾示意他一起走，阿禾匆匆写完最后一段后也起身跟了过去。徐铭一拿来阿禾的默写纸，特意放在了自己的默写纸上面递给马老师，马老师挑着眉毛“这么快就写完了？”，徐铭一点点头“马老师我们先走了”，没等马老师回复，徐铭一便拽着阿禾一溜小跑出了教室。

    两个人去了位于市美术馆东面的一条小街，这条街上大多是一些美术用品专卖店，阿禾领着徐铭一向小街的尽头走去，最终停在一间没有名字的店铺前。门头上有一块木质牌匾，牌匾上有不少裂纹，看上去很有年代感，牌匾中间部分可以看到有一个戒指的图案，店面的橱窗布满污渍，看不清店铺里面的情况，站在门口能闻到一股很重的木屑味，徐铭一笑着问阿禾“这不会是电影里那种有魔力的神秘商店吧，指环王吗？”，阿禾嘴角微翘“进去看看你就知道了”，徐铭一推门走进这间没有名字的店铺，“叮叮当当”想起一串清脆的声音，徐铭一抬眼看到门框上挂了一个木质的小风铃，“有点意思”徐铭一心中微动，迈步进入店铺，三个很高的木质展架赫然出现在面前，每个展架上都分为三层，每层摆有4-5个木质盒子，有的盒子打开，有的关闭，徐铭一看到打开的盒子中摆着不同的木质戒指，徐铭一拿起一个很像鹿角的戒指“哎，这东西还挺酷啊”，阿禾拍拍徐铭一的肩膀“就送这个礼物吧”，徐铭一将套在手指上的戒指取了下来“是直接买下来吗”，阿禾指了指东边墙角处摆放的木料和工具“店铺的老板一般不在，所以顾客自己选择木料自己制作，把钱放那个木筒里就行了，不同的木料价格也不一样，橡木质地较坚硬，松木较软，比较适合刻字，这种DIY的礼物，实际上更有心意呢”，徐铭一摸着手中的戒指，不好意思的说，“这个......我不太会做啊”，阿禾拿起一把锉刀，颇有自信的说“你不会，但是我会啊”

    中午一点半，一枚略显粗糙的小木戒被制作完成，戒指的外圈表面有两个凸起的小角，是徐铭一执意要阿禾帮忙雕刻出来，他解释这两个小角是猫耳朵，柳昉曾经告诉自己要在大学毕业后养一只胖胖的橘猫，徐铭一给这枚戒指取名为“猫戒”，此刻正躺在他兜里的小木盒中。为表示感谢，徐铭一邀请阿禾到奶奶家吃了一碗热乎的打卤面，随后两人悠哉悠哉的走回学校。

    走在路上的徐铭一又忍不住将小木盒打开，欣赏这枚绝大功劳实际上在阿禾的小猫戒，“哎，对了，你给蒋敏彤送什么呀”，徐铭一突然想到这个问题，阿禾脸颊微红，笑了笑没有回答，徐铭一锤着阿禾的肩膀“好啊，连我都瞒着！”，阿禾整理了一下外套上的帽子“别急，回去给你看”，“让我猜猜啊，你不会是给蒋敏彤做了一个雕塑吧！就那个，那个，没有胳膊的那个雕塑，叫什么女神是不是”徐铭一努力地回忆着初中时候的美术课本插图，“米洛斯的维纳斯，又称断臂的维纳斯，做雕塑......我可没那个能力，不过你倒是给我了一个很好的启发，也许以后可以做一个试试看”阿禾默默地点着头。

    高三4班的教室里已经来了不少同学，徐铭一望向自己的座位，发现桌子上似乎堆着很多东西，心中有些惊讶，揉着眼睛走到近旁，看到自己课桌桌仓里的书包被拉出来放在了凳子上，而桌仓里竟然被塞满了大大小小的苹果，徐铭一随手拆开一个礼盒，里面是一个很红润的蛇果，苹果下面压着一张小纸条，“大徐呀，平安夜快乐呀”署名，“王芸芸”，是蒋敏彤的好闺蜜，徐铭一又陆续打开了几个礼盒，里面装的全部都是苹果+纸条，纸条上的内容也多是平安夜快乐，圣诞节快乐的祝福语，正在徐铭一揣摩这些苹果和纸条的时候，王卫健突然带着几个男生冲了过来“我的天呐，老徐，这么多苹果拉出去可以直接卖了吧”王卫健拿着一个最大的红富士“哎，老刘老刘”，刘星从书堆里抬起头“老刘，吃个大苹果啊”，王卫健将手中的红富士抛给了刘星，刘星接过苹果嗅了嗅“洗洗再吃吧，感觉不太卫生”，王卫健自己又拿起一个小青苹果，用袖子擦了一圈“吃呦，怕啥”，咬了一口青苹果，眼睛嘴巴挤在一起“嘶.....有点酸啊，老徐”，徐铭一很不高兴，指着王卫健说“哎！让你吃了嘛，这可都是送给我的，你给我放下！”，“什么你的我的，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啊，哈哈”，“你们在......干什么呢！”，王卫健猛地从桌子上跳下，将咬了一半的苹果藏在身后，徐铭一也转身尽量想挡住桌子上的苹果礼盒，马青青老师快步走进班门将双肩包摔在讲桌上，梗着脖子想看看徐铭一身后是什么，“你们两个让开”，王卫健尴尬的笑了笑“没啊，什么也没有啊，马老师......”，马老师伸手用力将王卫健拉开，只见满满一桌子红的绿的大的小的各式各样的苹果。

    马青青老师拿起一张小纸条“祝大徐纪律委员，每天都有好心情，这样就能给我们少扣点分啦”马老师冷笑一声，举起小纸条大声呵问“这是谁写的！没有署名吗？不敢署名吗！你们以为没有署名难道我就查不出来了吗！”，徐铭一拉着自己的校服袖口，没想到马老师竟然突然出现，“还有其它纸条吗，都给我拿出来”马青青老师瞪着徐铭一，徐铭一左手背在身后，慢慢的将手中的纸条攥成一个小球，轻轻的扔在阿禾脚下，摇摇头，声音微颤“没.....没有了......”，阿禾轻咳一声，趁众人不注意，低头将纸球捡了起来，马老师翻了个白眼，转身走上讲台。

    “啪啪啪”，讲桌被拍的震天响“王卫健，徐铭一，你们两个人把苹果都拿到讲桌上！”王卫健将苹果核丢进桌仓，抱起一部分苹果，徐铭一摇摇头，也抱着剩下的苹果跟了上去。

    徐铭一看到柳昉和一部分同学站在班门口一脸茫然，“啪啪啪”讲桌又被拍响“你们都在班门口站着看什么，全都进来坐下！”柳昉低着头走进教室，在讲台上和徐铭一打了个擦身，徐铭一脸颊发烫，低头盯着讲桌上的苹果。

    “今天我是不是说过了！不允许送礼物！”徐铭一盯着苹果，默默的说“这不是礼物，是水果......”，“啪！”一个小苹果被重重的砸在讲桌上，滚落到地上，苹果皮凹进去了一小块“这不是礼物是什么！”，徐铭一撇撇嘴，目光迎着马老师，“我也不知道这些苹果是谁送我的啊”，马老师瞪着一双大眼睛，鼻孔微张，喘着粗气“徐铭一，作为高三4班的纪律委员，没有严格遵守班规班纪，王卫健，你作为数学课代表，同时还是第四小组的组长，也没有起到监督作用，反而以身试法......你们两个人！既然这么喜欢苹果，好，那我给你们机会，那现在就开始吃吧”高三4班顿时鸦雀无声，没有任何一个人交头接耳，王卫健瞪大眼睛看着马老师，徐铭一故作镇定的抖抖肩，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起来，蒋敏彤轻轻咬着自己的嘴唇，紧张的攥紧双手渐渐沁出汗水，她知道这是徐铭一极度气愤的表现。

    “我说的话你们没有听清吗！”王卫健低下头，拿起一个红苹果，放在嘴边，啃了一小口，徐铭一歪着头，望向窗外，他发现今天的天气不太好，没有太阳，一股寒意涌上心头，“徐铭一，你不吃吗？你就让王卫健自己一个人吃掉所有苹果吗！”徐铭一看了眼站在身边的好兄弟王卫健，正闭着眼睛默默啃苹果，徐铭一咬咬牙，伸手拿过讲桌上最大的一个苹果，狠命的塞进嘴里，腮帮瞬间鼓了起来，三两下便吃掉一个，徐铭一将苹果核扔在讲桌上，咀嚼了几口便又拿起另一个塞进嘴里，苹果填满在嘴里，汁液顺着嘴角流到下巴，坐在第一排的李木子看不下去，拆开一包纸巾想递给徐铭一，但他没有接。

    “我说过很多次！所有的班委，必须以身作则，严于律己，我今后说过的每一句话，希望你们都能记在心里，所有同学引以为戒！”，“铃......”午读下课铃声响起，马老师走下讲台离开教室，徐铭一望着马老师远去的背影，吐掉了嘴里的苹果，将手中吃了一半的苹果扔在讲桌上，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王卫健则掏出纸巾擦擦手，默默地收拾讲桌上的苹果残骸。

 第二十三章 嘿，哥们

    在当众吃苹果事件后，原本聒噪的高三4班，突然间变得格外安静，吃零食的声音减弱了，聊天的声音变小了，下课走动的同学也表少了，一切都有点谨小慎微。徐铭一整整一个下午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没有挪动半步，任何人的问话都没有得到回应，仿佛石雕一般，无声无息。但徐铭一没有表现出任何极端的愤怒，他就是坐在那里，仿佛在吸收日月精华，写一会练习册，然后打开窗户吹吹风，看看窗外的花花草草，再背一会课文，被逼着吃苹果的那一刻，是愤怒的，但坐下来之后，他的心情却很平静，徐铭一不想去埋怨送苹果的同学们，毕竟这是高三最后一个圣诞节前的平安夜，恰逢此时，自己又当上了纪律委员这个掌管“生杀大权”的职位，大家送送苹果似乎也没什么问题，可问题就出在马老师身上，这么一件小事情，非得闹到如此地步吗，徐铭一在心中叹息，他想到自己这周的考核分已经跌到红线以下，莫非真的会被请家长？

    王卫健也一直坐在自己座位上，没有再说话一句，两个人的关系似乎因为一个苹果变得有些微妙，徐铭一对于王卫健的冷漠态度很不满意，两个人原本应该将革命的目标指向马老师，但王卫健却好似将责任都归结到了徐铭一身上。复杂的情绪缠绕了一下午，徐铭一只想快一点结束这一天，他很想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和柳昉说两句话，哪怕不说话，就这样一路走回去也好，也许在一个人最痛苦的时候，只愿意和最亲近的人待在一起。

    然而就在临近放学时候，马青青老师再一次来到了高三4班，徐铭一没有看过去，只是低头自顾自的做着英语报纸单选题。马老师左手端着黑色磨砂水杯，右手拿着一沓作业纸站在讲台上“今天晚上是语文晚自习，现在把其他学科的东西收拾一下，开始背诵《劝学》，明天默写”徐铭一撇了一眼马老师放在讲桌上的一沓纸，心中一阵懊恼，那似乎是《赤壁赋》的默写纸，马老师的声音很平和“今天中午的《赤壁赋》默写情况”语气突变“非常糟糕！”马老师拿起一张作业纸拍在讲桌上，徐铭一有些心疼这个讲桌，这张讲桌今天被敲打的次数似乎有些多，“徐铭一，余禾！”徐铭一没有抬头，继续翻看着英语报纸，“你们两个人，是今天第一个交默写的，但是你看看你们的默写，写的都是什么！”徐铭一依旧没有理会马老师的咆哮，手里转着一根笔，心情坦然的甚至想吹一个欢快的口哨，蒋敏彤把手放在课桌下面，轻轻拽了拽徐铭一的校服衣角，“你们两个人，上来拿默写纸！”，徐铭一听到背后阿禾挪动凳子的声音，叹叹气，慢悠悠的站起身，甩着胳膊走上讲台拿回默写纸，这一过程中与马青青老师没有任何目光上的交流，“徐铭一这周的纪律积分扣20，学习积分扣20，余禾学习积分扣20，纪律积分扣50”，台下一阵骚动，马老师拍拍讲桌继续说“柳昉，剩下的默写纸你交给四位小组长，让他们登记好各自组员的分数，然后发下去，低于60分的全部扣学习积分15分，低于80分的扣10分，低于90分的扣5分，然后再收起来核查”，柳昉走上讲台拿下默写纸，小声询问“马老师，统计好了给谁核查......”，马老师瞪了瞪徐铭一“交给纪律委员！”，徐铭一冷哼一声，将默写纸揉成一团塞进桌仓，翻开桌上的必修三开始背诵《劝学》

    马老师也没再说话，搬过一个凳子坐在讲台上，不时的喝一口黑色磨砂水杯中的热水，“铃......”高三晚自习下课铃声响起，但高三4班的晚自习还没有下课，会比其它班级晚半个小时时间，这是马青青老师的要求。“同学们，我早上说过，今天回去要做一个摆在桌前的标语牌”，徐铭一咂咂舌头很是鄙夷，心想这个什么标语牌能保证大家考上大学吗，马老师看着台下躁动的学生“不要有厌烦情绪，等到以后，你们就会明白这个标语牌的重要，在你们学不进去的时候，在你们想要放松懈怠的时候，就看看自己桌前的标语牌，你就会明白此时此刻的自己，在做什么，要做什么，想做什么”马老师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继续说“王卫健”，徐铭一微微抬头，可以清楚的看见王卫健在听到马老师点名后猛烈的颤抖了一下身子，他缓慢抬起头，看不到表情，但徐铭一猜想此刻他一定很紧张。

    “王卫健，待会放学后，你去学校门口打印店，做一个高三倒计时的牌子”马青青老师端着水杯望向王卫健，神情平静，似乎中午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王卫健咬着嘴唇，点了点头，马老师又向徐铭一看去，徐铭一在两人目光即将接触的时候迅速低下头，“徐铭一，你和王卫健一起去”徐铭一没有抬头，低着头佯装在背课文，马老师没再多说什么，端起水杯向教室外走去，临走时招呼各科课代表上讲台布置作业，又不忘再叮嘱一遍标语牌的事情。

    高三4班的晚自习没有下课铃声，到点后大家就开始自行离开教室或者选择再多学习一会，徐铭一收拾好书包在座位上等了好一会，而王卫健却不急不慢的看看书，又写了写题，徐铭一越想越郁闷，他并不认为吃苹果事件是自己所造成的，但王卫健显然因为这件事而闹了情绪，甚至有一种将错误归结到徐铭一身上的感觉，在此次事件中的受害者徐铭一此刻要承受另一名受害者的冷落，而原本的理直气壮也变成了不知所措。过了很长时间后，王卫健终于背上书包准备离开教室，徐铭一递给阿禾一个纸条，纸条要转交给柳昉，说明今晚无法一同回家的情况，背上书包后准备追上王卫健，蒋敏彤突然在背后拍了一下徐铭一“喂，你们俩要好好说话啊”，徐铭一摆摆手跑出了教室。

    寒冬的夜晚，萧瑟，冰凉，徐铭一推着自行车追上王卫健，两个人沉默的走了一段路，像闹别扭的小两口。“大头”徐铭一率先开腔，打破了尴尬的气氛“这么小肚鸡肠吗”，王卫健沉着脸，徐铭一继续说“吃苹果这事怪得着我吗？”，王卫健依旧不理，双手插兜，低头向打印店走着。徐铭一独自喷吐着白色雾气，渐渐烦躁起来“是我逼你吃的苹果吗？！”，王卫健还是没有做出任何回应，离打印店越来越近，徐铭一停住脚步，看着王卫健的背影，深吸一口气，骑上车子调头离去，“随便你”徐铭一最后丢下的这三个字，也不知道王卫建听到了没有，徐铭一认为自己已经足够放低姿态，但王卫健竟然如此不依不饶，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们，谁又服的了谁呢。

    徐铭一回家吃过晚饭后便开始准备制作标语牌，从抽屉里抽出一张硬卡纸，中线折起来，在上半部分写下大大的三个字“徐铭一”，然而下半部分却迟迟没有下笔。虽然距离高考只有一百多天，但徐铭一还真没有仔细想过自己想要上的大学，在他心中最重要的一点还是能够和柳昉在一起，好不容易从地下情熬出头，难道又要走上异地恋的道路吗，徐铭一不愿意，所以他一定要和柳昉在一起，但摆在眼前的现实是柳昉的成绩早已超过一本线，而徐铭一的成绩却始终在二本线徘徊。高三4班之前的班主任谭老师曾经鼓励过成绩在二本线的同学们，不要过于焦急，模拟考试的时候还会有提升的空间，但这个空间究竟能不能容下柳昉，能不能容下这段早恋的懵懂感情，徐铭一没有很大的信心。

    在睡觉前看了一眼手机，意外的发现有两条未读短信，一条来自蒋敏彤，徐铭一没有点开，他知道这条短信多半是问和王卫健的事情，但第二条短信最令徐铭一意外，发件人来自柳昉，徐铭一深吸一口后点开信息，只有短短的一句话，“以后不要和马老师发生冲突，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学习上”，徐铭一反复读了几遍，最终确定这句话只是字面意思，没再有什么言外之意，收到这条短信的时间是晚上九点半，徐铭一想了想，打了一段“我知道.....但是.....”，犹豫了一下，删掉了“但是”，只留下三个字“我知道”。

    徐铭一抠着额头上的痘痘，将手机塞回枕头，从校服裤兜里掏出了小木盒，打开后拿出小猫戒指，可以闻到淡淡的木香味，桌上的钟表显示时间是12月25日0点11分。徐铭一又将手机从枕头下掏出来，“圣诞节快乐，愿我们能度过今后的每一个圣诞节”发给了柳昉。

    徐铭一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屋子外面，小区每隔五米的一个路灯在拼命的照亮自己，形成了一个范围不大的光圈，光圈以外都被淹没在黑暗中，徐铭一将手放在玻璃窗上，透骨的冰凉，慢慢的将脸颊也贴在上面，回想这一天的事情，疲惫，混乱，掏出手机解锁后又编了一条短信，“嘿，哥们，圣诞节快乐”，收件人：王卫健

 第二十四章 这是你的圣诞礼物

    “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徐铭一戴着口罩，嘴里咕哝着《劝学》，在冬天骑车，还要背课文，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呼出的热气从口罩上沿溜到睫毛，迎着寒风，结成微霜，徐铭一没有直接去学校，而是到了学校街对面的拉面馆，王卫健和他约好了拉面。早上起来后徐铭一便收到了王卫健发来的短信，“六点半，马小二拉面馆见，大碗，二细，不要香菜，多辣”。

    两碗拉面刚刚上桌，王卫健恰好推门而入，搓了搓手，望着徐铭一“鸡蛋要了吗”，徐铭一努努嘴“还没来得及要呢”，王卫建点点头随后在前台加了两个茶叶蛋，一盘小菜。

    “牌子做了吗”王卫健一边搅拌着面条一边说，徐铭一将剥好的茶叶蛋递给王卫建“做好了，你呢”，王卫健吃了一口拉面，又咬了半颗茶叶蛋，含含糊糊的说着“我也做好了”，“哈哈，那让我看看你做的牌子”，王卫健放下筷子“哎，你说马老师她怎么这么多事”说着从书包里取出了自己做的标语牌扔给徐铭一，徐铭一摸了摸标语牌的材质，同样也是硬卡纸，只是很随意的折了一下，正面写着王卫健三个字，徐铭一又翻到背面“嚯！上海同济大学，可以啊，大头，志向远大啊！”，王卫健嚼完嘴里的拉面，潇洒的说“上海同济大学，就是哥的目标！你的牌子呢，瞧瞧”，徐铭一将标语牌还给王卫健，不好意思的说“咳，我那个......哎，吃面吃面，回学校了再给你看”，王卫建又夹起一筷子拉面“德性，有啥不好意思的，你还能填北大清华啊？”，两个人谁都没有再提昨天的“苹果事件”，仿佛从未发生过，一切都和以前一样，但徐铭一明白，有些感情似乎已经在变得不一样了。

    吃拉面的缘故，徐铭一和王卫健到教室的时间比较晚，对于此刻高三4班正在发生的事情他们只看到了一个结尾，阿禾正低着头独自站在讲台最中间，马青青老师穿了一件黑色羽绒背心，抱着双臂，眉头紧锁，站在讲台偏西北的角落，冷冷的注视着整个高三4班。徐铭一从讲台下边溜过，瞥见讲桌上放着的一个画框，边角处有破损，玻璃面已经破碎，徐铭一隐约看到玻璃裂痕下面似乎是一张肖像画，“看什么呢！下去！”马老师冲着徐铭一呵斥。

    徐铭一回到座位上开始回忆刚才看到的那张肖像画，那张画上似乎是一个女孩子......“一铭，圣诞节快乐呀！”蒋敏彤对着徐铭一咧着一张大嘴，徐铭一看着蒋敏彤那一口闪亮的大白牙，有些晃眼，脑中灵光一闪，刚才那张画肖像画上的人，似乎正是蒋敏彤！这个装裱的画像应该是阿禾送给蒋敏彤的生日礼物！可阿禾怎么会站在讲台......徐铭一看了眼马老师，低声问蒋敏彤“阿禾这是怎么了”，蒋敏彤眯起眼睛，推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像一位即将揭露事情真相的侦探，压低声音对徐铭一讲述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蒋敏彤早上到教室后看到阿禾已坐在了位置上，而看到蒋敏彤的阿禾显得十分慌张，忙将手中的画框收进桌仓里，尴尬的笑了笑“早......早呀......彤......蒋敏彤”，然而蒋敏彤并没因为今天日子的特殊，而有什么不一样，她向平常一样对阿禾笑着说“早上好”，随后开始整理自己要交的各科作业，阿禾默默的看着蒋敏彤，非常小声的说了一句“圣诞节快乐”，蒋敏彤并没有听到，但阿禾也不在意，看到蒋敏彤在忙自己的事吼，阿禾轻轻的将相框从桌仓里拿出来，继续做修补工作。过了大概十分钟，蒋敏彤听见李木子在叫自己“小敏，这是我们二组的英语练习册”，蒋敏彤起身正准备接过练习册，“咦，马......老师......”马老师从后门走了进来，做了一个噤声手势，阿禾抬头看到李木子疯狂的挑着眉毛，上一秒还觉得有些好笑，但下一秒立刻明白过来可能的情况，于是猛的回头，果然看到了马老师，阿禾随即迅速用身体挡在相框前，“拿出来”马青青老师隐忍着愤怒，阿禾却死死的按着相框，隔着一米的距离互相僵持一阵后，马老师突然上前强行拉住阿禾的胳膊，抽走了相框，右手狠狠地指着阿禾“你说，这是什么！是你要送的圣诞节礼物吧！我不是说过不允许在高三4班......”阿禾不等马老师说完，跳起来向马老师扑了过去，要夺回她手中相框，马老师用力抓住不肯松手“余禾！你给我松手！”，“我不！”阿禾大声吼道，同时掰着马老师的手腕用力向左撇去，马老师胳膊酸软，稍一谢力，阿禾来不及做出反应，相框便随着那股向左的作用力飞出了两人的双手，“啪”，“咔嚓”，两个声音先后响起，第一个声音是相框与地面完美接触的声音，第二个声音是相框玻璃的碎裂声。

    阿禾走过去捡起相框，抱在怀里，“去！讲台上站着！”马老师气愤到声音颤抖，阿禾闭着眼睛，抱着相框的双手微颤，深吸一口气，强忍住泪水走上讲台，“还抱着干嘛！放在讲桌上！”，阿禾没再争辩，用袖子擦了擦碎裂的镜面，随后轻轻的放在讲桌上。

    听完故事的徐铭一深深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后对蒋敏彤说“你知道那个相框里装的是什么吗”，蒋敏彤摇摇头“没看清，是照片还是画？”，“是画”，“画的什么啊”，“画的是......”徐铭一顿了顿，“铃......”早自习下课铃声响，马老师回头瞪了一眼阿禾，伸手拿过讲桌上的相框，阿禾低头没有任何举动“蒋敏彤！跟我来一下”马老师说完便带着相框离开教室，蒋敏彤不知所措的看着徐铭一，“咋了啊，她叫我干嘛......”，徐铭一苦笑一声，“阿禾画的是你，那个相框里的肖像画就是你，那是阿禾要送给你的圣诞节礼物”

 第二十五章 圣诞树下你和我Ⅰ

    阿禾低着头回到自己的座位，徐铭一回头拍拍好兄弟的肩膀，阿禾抿着嘴，点点头，看着眼眶微红的阿禾，徐铭一感到无力又难受，仿佛有一个恶心的重物堵在胸中，憋闷且十分烦躁。

    蒋敏彤直到第一节课上了15分钟后才回到教室，推门直接跑了进来，李老师不耐烦的敲敲黑板“哎哎，站住，不喊报告就进教室的吗？”李老师嗓门很大，说完将手中的粉笔扔回粉笔盒，看着讲台下的学生“马老师就是这么教你们尊重老师的吗？”，蒋敏彤站在第四组第一排，拉着校服袖口捂着眼睛，李老师双手叉腰冷冷的看着蒋敏彤，蒋敏彤抽抽鼻子，转身又跑了回去，站在教室门口咕哝着喊了一声“报告”，“进”李老师翻了个白眼，拿起粉笔继续讲题。

    蒋敏彤跑回座位便趴在桌子上，李老师回头撇了一眼“抬头！看黑板！”，蒋敏彤没有动，不少同学回头望了过去，徐铭一微皱眉，非常隐蔽的推了推蒋敏彤，“先起来，李老师看着呢......”，也许是听到徐铭一的话，蒋敏彤这才慢慢抬起头，眨巴着哭红的双眼，努力望向黑板。

    数学课下后，蒋敏彤又把自己埋进胳膊里，徐铭一看了看蒋敏彤，又回头看看阿禾，疑惑地问道“咋回事.....”，阿禾攥着拳头，身体微微有些发抖，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我要去找马老师”，徐铭一吓了一跳，何时见过阿禾如此愤怒，“你别去”蒋敏彤突然回过身子，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阿禾看着眼前的蒋敏彤，仿佛心中有某处地方裂开一了道小口，蒋敏彤抚平自己的刘海，平复一下情绪“余禾，你以后别再给我送任何礼物了，好吗，你知道马老师今天在办公室当着所有任课老师的面是怎么说我的吗”，阿禾狠狠的咬着嘴唇，脸色苍白如纸，摇摇欲坠，蒋敏彤起身看着余禾，丝毫不在意他情绪的变化“我再说一遍，别，去，找，马，老，师”。

    阿禾颓然的坐回座位，望着蒋敏彤离去的背影，“还好吗，哥们”徐铭一投来关切的眼神，阿禾从桌仓中掏出自己的绘画本和一只彩色铅笔，推了一下徐铭一，淡淡地说“没事的”

    蒋敏彤从外面回来后，心情明显要好很多，瞬间又恢复了往日的活泼劲儿，龇着一口白牙“一铭呀，今天可是圣诞节哦”，徐铭一揉揉眉心，表情痛苦“对对，我知道是圣诞节......”，蒋敏彤眨巴大眼睛，“一铭，那我今天中午可以请你吃饭吗”，徐铭一倒吸一口凉气，他知道这句话肯定被阿禾听到了，不管出于哪一个方面，徐铭一都不会答应这个邀请，他的态度很坚决“不行，我中午要回奶奶家吃饭”，蒋敏彤到没有表现出很失望的样子，仿佛这个答案早已经有了“好吧，既然你拒绝了我的邀请，那么你今天中午放学就必须在车棚等我”，徐铭一难为情的说“为什么啊”，“因为你拒绝了我的午饭邀请”，徐铭一无语“去门口干嘛，万一让马老师撞见了......”，“我现在不告诉你，我也不管什么马老师，反正你必须去！”，“哎.....”徐铭一叹了口气，看到马老师拿着一本语文必修书走进教室“先上课吧，一会再说”。

    马青青老师看看台下的同学们，轻咳一声“所有同学把自己制作的牌子拿出来，小组长开始下去检查”，徐铭一拿过蒋敏彤的标语牌，女孩子做事确实会更用心一些，标语牌正面上的名字很规整，“你写的是四川大学......”徐铭一看着蒋敏彤标语牌的背面，“对呀！一铭，我专门做过调查，成都呀，是一个特别好的地方，气候好，吃的也好，我可喜欢吃火锅了......”，徐铭一沉默着没有说话，他看到标语牌背面还写了一首诗“结尽同心缔尽缘，此生虽短意缠绵。与卿再世相逢日，玉树临风一少年”，徐铭一做思考状“这句话是，仓央嘉措......六世达赖喇嘛的情诗？”，蒋敏彤点点头，“想去成都，因为那里离西藏也很近”，“那你怎么不考西藏大学”，蒋敏彤翻了个白眼“有你这样讽刺认得吗，你的标语牌拿来给我看！”，徐铭一从包里掏出标语牌递给了蒋敏彤，“什么嘛，你就写了徐铭一三个大字，那你这个背面......啊，你这画的是太阳吗？”，徐铭一靠着窗户，手中绕着水性笔不屑地说“不是太阳是煎饼吗？”第四组的小组长王卫健刚好检查到徐铭一这里，蒋敏彤甩着手中的标语牌，“大头你看，徐铭一在牌子背后画了个煎饼”，王卫健接过标语牌看了看，徐铭一拿笔戳戳蒋敏彤“别闹哦，别影响王大组长工作”说着便想拿回标语牌，“马老师，徐铭一在标语牌背后画了个煎饼”王卫健转身举着徐铭一的标语牌面向马青青老师，徐铭一和蒋敏彤同时瞪大双眼，震惊的看向王卫健。

 第二十六章 圣诞树下你和我Ⅱ

    马青青老师今天情绪不高，冷着声音问道“徐铭一，你为什么要在标语牌上画个煎饼？你想干嘛？”，徐铭一盯着王卫健的侧脸看了一会，水性笔在右手的指头间转了一圈，然后看向马老师，语速缓慢但十分清晰地说“马老师，我标语牌上的那个，可不是煎饼，那是一个太阳”，王卫健笑着说“太阳？我还以为是个煎饼啊”，徐铭一冷哼一声后继续说“我画的确实是太阳，你们要是非得把它当做煎饼，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太阳代表什么？太阳代表着希望啊，马老师，我这是按照您的要求去做，您不是告诉我们，标语牌后面不管写什么还是画什么，只要能激励到自己，就可以啊”，马老师点点头，对此十分认同“徐铭一说的没错，同学们，只要能激励到你们，写什么，画什么都可以，但老师个人建议，你们还是能够写一些励志标语，名人名言之类”，徐铭一听见后排有男生小声说贴一张***的照片不是更能有激励效果，徐铭一对这位同学表示赞许，莫非这位同学是想考入东京帝国大学。

    王卫健将标语牌还给徐铭一，讪讪的说“老徐，挺有创意哈！”，徐铭一把标语放在自己桌前，一脸漠然，王卫健自顾自的乐着，转向后一排拿起了阿禾的标语牌“嚯，余禾，怎么这么沉，你这个......这是铁板吗？”，王卫健手里拿着的标语牌是一整块棕色铁板，正面用银色的着色笔写着“余禾”，背面画了一个向上的箭头，“阿禾，这是什么啊”王卫健指指铁板上的箭头，阿禾低着头，没有说话，懒得搭理王卫建，“哎，我说，老王，有牌子就行了嘛，你问这么多有意思吗？”徐铭一担心王卫健又会像刚才一样兴高采烈的报告马老师，从而引起不必要的争执，阿禾今天再承受不起任何的意外了，王卫健自讨没趣，撇着嘴放下铁板继续向下一排走去。

    “你的好兄弟刚才不像是在开玩笑啊，他倒是有点像真的在‘举报’你”蒋敏彤望着王卫健的身影，眼神中充满忧虑，徐铭一嘴角微颤，无语凝噎，明明今天早上才一起吃了拉面，关系似乎得到了缓和，怎么突然又闹这么一出，随即推开了窗户，冷空气迎面吹来，让疲惫的大脑得到了些许安慰。

    标语牌的整体制作情况良好，现在每位同学的桌角上都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身份证”，马老师站在讲台上，满是欣慰之情“我能感受到，同学们这次很用心，以后要继续保持这样的积极性和状态，不论是在高三的任何时候，都要有一股精气神，时刻提点着自己，现在我们趁着这股劲头，准备一下开始默写《劝学》”哀嚎声夹杂在一片哗啦啦的翻书声中“默写之前我再通知两件事，一件事，今天晚自习，全体班委留下来开一个会”，王卫健抬头“老师，那小组长呢”，“当然，小组长也是班委的重要成员”，王卫健张着大嘴挠挠头，徐铭一握着水性笔，用力的戳着语文必修三的封面，真是圣诞节快乐啊，但他转念一想，柳昉也是课代表，虽然留下来开完会，但还是有机会将圣诞节礼物小猫木戒送给柳昉。

    “第二件事，明天周五早上，徐铭一需要统计好这一周每位同学的考核分，打印出来后将贴在黑板旁边的信息栏，所有综合分低于60分的同学，晚上七点半，请家长开家长会”又是一片哀嚎声，“我知道班里有很多住校生的家长不方便过来开家长会，那么这一部分同学就需要特殊安排一下，各个小组长下来以后统计清楚你们组有多少人是住校生”几个原本暗自窃喜的住校生立马哭丧着脸，“好了，现在开始准备默写，把书都收起来”马老师说着走下讲台向徐铭一的位置走来，站在余禾身旁低声说“下课来一趟我办公室”，徐铭一侧着脑袋暗叹一口气，来不及为阿禾担忧，自己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处理好，不用计算自己的考核分，仅凭上次的默写和昨天的苹果事件，这个周五的家长他都必请无疑，现在只希望今天的默写能顺利完成，挽回一些颜面。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徐铭一都算不上特别优秀，但也不至于被请家长，然而当时的他还不知道，家长会在今后的高三4班将会成为一件常态化的事情。

    跑完早操回到教室后，教政治课的张老师正在饶有兴致的观瞧每张桌上的标语牌，感叹着“你们马老师想法挺多呀”，马晓雨摘下小红帽整理头发“唉，张老师，您看这牌子正面上还写着名字呢，马老师也挺有意思，就好像我们是第一天入学，谁也不认识谁似的”，张老师笑着没再说话，这时柳昉回到了座位上，眉头微皱，“怎么啦，昉昉”马晓雨关心的询问着，柳昉摇摇头，无奈的说“没事没事”，“哎呀，开心点嘛，今天是圣诞节呦，你那位......准备给你送礼物吗，嘻嘻”，柳昉轻拍一下马晓雨，示意她小声点，马晓雨回头看了一眼坐在窗户旁的徐铭一，柳昉顺着马晓雨的目光也看了过去，冬日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那个男孩的身上，原本应该是一副正青春的画面，却没有一点生机，男孩眉头微皱，忙碌的写着东西，柳昉盯着徐铭一，有些心疼，但又担心他突然抬头会和自己有目光上的对视，便迅速转向马晓雨，解释说“哎，不是，我主要担心他请家长的事情......”，马晓雨嘟着嘴，并没有将柳昉的担心作为一件多重要的事情，自顾自的说“我上次数学作业还扣分了.，不知道今天默写咋样，要是再扣学习分，我估计我也要请家长了......”柳昉一边听着马晓雨絮絮叨叨，一边惦念着徐铭一。

    政治课下后，不少同学都挤到徐铭一桌前想核对一下考核分，看看是否和自己的记录有出入，徐铭一从人群中挣扎起来，高声呼喊“大家别挤，我可说好了，看归看，谁也别给我放苹果了啊！”众人哄笑，“哎，老徐，你看这个学习积分是不是少了两分啊？”王卫健扯着嗓子，“大头，你放心，咱这个公平又公正，你再仔细看看”，“不对，不对，老徐，肯定算错了”，徐铭一翻开手里的一个本子递给王卫健，“喏，你看，你昨天下午地理课，没有回答上来问题啊，扣了两分”，王卫健夺过本子，“不是......我那......可......晋老师也没说要扣分啊”，徐铭一又将王卫健手中的本子抢回来“地理老师是没说，但马老师说过，回答不上来问题，也要扣分”，王卫健将徐铭一拉到拐角，哭丧着脸，一副讨好的口气“老徐......你看咱俩这关系”，徐铭一轻轻推开王卫健的手，冷冷地说“可别，这样让人发现了，说不清，苹果事件可还没有24小时呢”，徐铭一说完便走回座位，他看到阿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马老师那里回来了“阿禾，刚才马老师和你说什么了吗，你要不要核对一下考核积分”，阿禾摇摇头“没什么，没什么，不用担心我，我的积分，有你记着就行了”，王卫健见徐铭一这么不给面子，也没再说什么，独自离开了教室。

    徐铭一沉不住气，藏不住事，想到明天要请家长，整个人便处于了极度躁动的状态，但转念一想今晚可以给柳昉送圣诞节礼物，心理上又得到了些慰藉，一个人的情绪就这样在高潮和低谷中纠结挣扎着。马老师在中午放学前下发了《劝学》的默写成绩，他以65分惊险及格，即便如此，仍要罚抄原文五遍。

    蒋敏彤趴在桌子上用手肘碰了碰徐铭一“一铭啊”，徐铭一没有搭理，只是回头看了一眼挂在教室后方的钟表，距离高三4班放学还有5分钟，然后开始慢悠悠的整理课本，蒋敏彤猛地一下从座位上跳起来，对着徐铭一的41号大白鞋重重的踩了下去，“嘶！”徐铭一倒吸一口凉气，瞪向蒋敏彤，龇着牙不敢很大声的说“你干啥！”，蒋敏彤嘟嘟嘴“哎呀，一铭呀，待会儿你要记得在学校门口等我哦，你已经答应过我了哦”，徐铭一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不等！”，蒋敏彤似乎早已料到徐铭一会如此回答，甩了甩头发，神情十分不屑“你不等我，那我就等你呗”

    中午十二点半，徐铭一瘫坐在座位上，眼睁睁的看着蒋敏彤在今天中午成功打破自己连续一周第一名冲出教室的记录，蒋敏彤要早早跑出去盯好徐铭一。徐铭一知道今天中午是没办法不见蒋敏彤，为了避免在校门口碰到柳昉，他刻意磨蹭了很久才离开座位，临走前看到后排阿禾桌上放的相框，那张蒋敏彤的画像已经不在，只剩下一堆碎玻璃，徐铭一重重的叹了口气，戴上围脖走出教室，他想起来前几天才信誓旦旦的拍胸脯保证能帮助阿禾追到蒋敏彤，但现在才意识到能帮助阿禾的地方其实很少。

    “提前说好，我可不去吃饭”徐铭一站在校门口，右手扶着自行车，左手从兜里掏出了口罩，正值中午，但气温依旧很低，戴上口罩也是为了防止让某些还没有回家的同学一眼认出自己。蒋敏彤嘟着嘴，从双肩包里拿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喏，送你的”，徐铭一没有伸手，挑挑眉毛问道“这是什么啊？”，蒋敏彤有些恼怒“问这问那的，拿回去，你自己看”说完便将礼盒塞在徐铭一怀里，扭头便跑走了。徐铭一楞在原地还没有反应过来，低头看看怀中的礼盒，又抬头看看远去的蒋敏彤，喃喃自语道“这么粗鲁吗”

 第二十七章 圣诞树下你和我Ⅲ

    徐铭一吃完午饭后躺在奶奶家的床上，随手翻了翻报纸，最近日本在钓鱼岛的归属问题上一直很活跃，“狗日的”徐铭一暗骂一声翻到国内新闻的版面，父亲今天没有来奶奶家。因此关于请家长的事情，他想等到晚上再说，至少是和母亲说，同时还抱有一点侥幸心理，兴许最后能借着纪律委员的身份，可以免去这次被请家长。那时候学生的想法单纯中又带着点小聪明，总认为自己担任了某一学科的课代表，多少会受到这门学科老师的一点照顾。

    徐铭一翻身准备要午休的时候看到了枕边那个蒋敏彤送的礼物，红色包装纸上扎着一朵别致的小礼花，徐铭一拿起礼盒晃了晃，包装的比较紧实，没什么声音，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有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徐铭一从床上坐起来，抓抓头发，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了小桌上的一把裁纸刀，轻轻地将包装纸划开，这种小心翼翼的举动让徐铭一感到有一丝微妙。

    包装纸里面是一个粉丝的小木盒，徐铭一很意外，从校服裤子兜里掏出了要送给柳昉的那个礼物，两个木盒平摊在左右手掌中，虽然做工手法和油漆工艺不同，但大小和木料都极其相似，“难道蒋敏彤也是去了那家木料店吗”徐铭一有些诧异，在打开小粉盒的纽扣后，可以看到里面依次摆放着三个充满液体的玻璃球，徐铭一将三个小圆球放在手中颠了颠，重量不同，仔细看了看，三个玻璃球中各有不同的小风景，最轻的玻璃球中有一栋微缩的小白楼，看上去像是高三的教学楼，偏重的玻璃球中竟然是一个小火锅模型，最重的玻璃球中是一座微型山，山体宽阔，山顶雪白，看上去似乎有点像富士山，但徐铭一不太肯定。攥着小球躺回床上，看来这是蒋敏彤专门订制的礼物，徐铭一百感交集，慢慢举起小球对着窗外的太阳眯起眼睛，嘴角不自觉的翘了起来。

    徐铭一这个中午的午觉睡得很好，起来后浑身舒爽，精神头倍足，因此下午到教室的时间也比较早，打开窗户，面朝窗外正准备伸个懒腰，身后突然又响起了那熟悉的声音“一铭！”，徐铭一抿着嘴笑了笑，轻轻转过身，蒋敏彤龇着一口大白牙，小脸粉扑扑，徐铭一望向蒋敏彤，心中的某一处地方似乎有些雀跃，好像自己一直在等待着蒋敏彤的到来“下午好呀......嗯......彤彤”徐铭一的声音非常小，小到只有他和蒋敏彤可以听到，蒋敏彤的脸蛋由粉转红，嘴巴掉在了地上“你......你.....你刚才叫我什么”，徐铭一憋着笑，有些尴尬，坐在座位上随手翻看着地图册，“啊！”蒋敏彤尖叫着把小脸埋在手里，转身向教室门口跑去，迎面撞在了阿禾身上，“啊，啊，对不起”蒋敏彤红着脸推开了阿禾，阿禾眨眨眼睛望向徐铭一，徐铭一心中一紧，慌忙低头看着地图册，躲开了与阿禾的视线。

    蒋敏彤在午课前和王芸芸憋着坏笑回到教室，徐铭一挑着眉毛“我说，你没事吧”，蒋敏彤的大眼睛滴溜溜打转“你不管我”，徐铭一搓搓手，翻开本子拿起笔，轻声自语“蒋敏彤，于12月25日午课时间嬉笑打闹不认真学习，故扣学习积分10分”，“啥！你可别乱写！”蒋敏彤一把抢过本子，页面空白并没有扣分，徐铭一捂着嘴在一旁坏笑，蒋敏彤气哼哼的将本子丢回给徐铭一“礼物呢，礼物呢，我送给你的礼物呢！还给我，你这个坏人”，徐铭一咧着嘴，捧着地图册，从后往前快速翻看着，“找什么呢？”将敏彤凑了过来，徐铭一咬着水性笔的尾端“日本......山，哈！在这！”，徐铭一得意地指着地图册上的插画，“那个小球里的山是富士山吧”，蒋敏彤有些惊讶，点点头，抿着嘴，看向徐铭一的眼神中满是对未来的憧憬之情“一铭呀，你以后想不想去日本旅游，去看富士山，去神奈川喂小鹿，去小樽吃日式火锅呀.....”，徐铭一合起地图册，瞟了一眼柳昉的位置，淡淡的说“也许吧”，蒋敏彤两眼放光，并没有因为徐铭一看向柳昉的目光而受到任何影响“也许就是有可能嘛！”，徐铭一笑笑，岔开话题“那个火锅是什么意思？”，蒋敏彤拿过自己桌上的立牌扔给徐铭一，徐铭一突然想起来蒋敏彤的理想大学正是四川大学“你是想去吃火锅啊？”，蒋敏彤舔了舔嘴角的口水“对啊！火锅！毛肚！黄喉！猪脑花！”，“猪脑花？？？”，蒋敏彤咂咂嘴“无知的人类，你们根本不知道猪脑花的美味......”

    下午的轻松时光随着寒夜的降临而逐渐降低了温度，晚自习结束后同学们陆陆续续回家，只有徐铭一为首的几个班委干坐在教室里等待着马青青老师来开班委会。

    王卫健打着哈欠走上讲台，嘴里不住的唠叨着“哎，今天可是圣诞节呀，马老师就这么不给活路吗”四下寂静，无人应答，王卫健拿起讲桌上的粉笔头扔向徐铭一“是不是啊，老徐！”，徐铭一正在罚抄《劝学》，头也没抬的冷冷说道“有本事你现在就走嘛”，王卫健拿着板擦挥动着臂膀剐蹭黑板，越擦越花“嘿，我给你们说，我要不是当了这个数学课代表，我早就......”，“咳！马老师来了”刘星推推眼镜提醒众人，徐铭一放下手中的笔倚靠在座位上，看笑话一般望向王卫健。王卫健撇了一眼门口的灰色身影，确认无误后便飞快的将黑板抹干净，丢下板擦溜回座位，冲着刘星使了个眼色“谢了，哥们”

    马青青老师穿一件灰色无袖羽绒服，夹着一个橙色厚皮笔记本走上讲台“来来来，都不要坐的那么松散，紧凑一点”，徐铭一提着书包坐到了柳昉的后面，摸了摸放在口袋里的小木盒，心中默默祈祷马老师能早点结束这该死的班委会。

 第二十八章 圣诞树下开大会

    马老师坐在讲台上看着台下的班委们，眼中闪烁着慈爱的目光，语气和煦，缓缓地对大家说“虽然这是咱们高三4班的第一次班委会，但大家不要紧张，我们今天只是做一个很简单的汇报总结，按照语数外文综小组长的顺序开始就可以了，准备好了吗，同学们”，“汇报？”王卫健像个好奇宝宝，马老师十分耐心的解释说“讲讲这周你们各自的工作情况，出现了哪些问题，然后我们大家再一起讨论讨论”，众人低头沉默，马老师的右手搁在自己常用的橙色厚皮本上，非常有节奏的敲击着书皮封面“柳昉先来吧”，徐铭一心中一紧，似曾相识的画面啊。

    柳昉慢悠悠的站了起来，“不用站，坐着说就行了，大家要认真听，拿出你们的笔记本记录下每位课代表讲述的要点”，“嗯......这一周进行了两次语文默写，第一次默写的效果，不太好，第二次......第二次稍微好一点”，马老师的手从橙色厚皮本挪到了桌面上，食指和中指并拢，轻敲桌面，眉头紧锁“柳昉，你停一下，我问问你，什么是效果不好？具体有多少人默写不及格，又有多少人的默写是满分，你没有做一个统计吗？”马老师连连追问，柳昉渐渐地低下头，攥紧了校服袖口，马老师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下一个！”，徐铭一坐在柳昉身后揉搓着双手，感到说不出来的憋屈。

    “王卫健，接着说啊”，“啊！好，马老师！”王卫健煞有介事的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牛皮本“是这样，数学课的李老师呢，从在这一周开始进行第一轮复习安排，针对函数与集合，不等式和数列的内容进行了专项练习，这一周总共下发了5张数学试卷，四个小组中，完成情况最好的是......嗯，是我的小组......”王卫健顿了顿，看向马青青老师，马老师点头回应表示赞许“继续说”，王卫健咧着大嘴开心的像一朵霸王花“然后依次是刘星小组、丁嘉欣小组和李木子小组，本周课堂纪律良好，但李老师在这一周多次点名了某位同学”，“某位同学？”马老师语气加重，徐铭一心中暗叹“完”，王卫健的目光转向徐铭一的位置，“是徐铭一同学”

    凛冽的寒风拍打着窗扇，教室中一片沉寂，“怎么回事？”马老师发出一声质问，徐铭一吸吸鼻子正准备解释，“是因为徐铭一同学上课不认真听讲，总是走神，被李老师叫上讲台做题也没有写出来”王卫健抢先做回答，徐铭一泄了气，倚靠在座位上，王卫建说的没毛病，自己也不想再做辩解，“徐铭一，你什么意思，如果你认为这个班委你不想干，就趁早提出来，三番五次在班里出洋相，这就是你尽到的表率作用吗？”马老师拍打橘皮本子的双手越来越用力，脖子上青筋暴起，徐铭一望着那一条突突的血管，心中冷笑，这班委从来也不是他想要当的，但纵使心中万千波澜，依旧努力装出风轻云淡，可毕竟年龄阅历太轻，强装不屑的姿态在马老师眼中根本就是一些幼稚的小技巧，那不屑的眼神早已出卖了徐铭一内心，“徐铭一，你这样看着我是什么意思？你有任何疑问吗？”马青青老师语气冰凉，徐铭一干咳一声，班委的职位对徐铭一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他现在其实很想保留这个职务，因为柳昉是高三4班的语文课代表，从这种角度来看，徐铭一希望自己的身份能够与柳昉相匹配，想到昨天晚上柳昉发的那条短消息，他也不想和马老师再有任何冲突，深吸一口气吼，徐铭一说道“我知道了，马老师”慢慢呼了出去“我会认真学习，努力工作”

    马老师眯起眼睛，语气变得十分平和“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后转向王卫健“还有什么吗？”，王卫健有模有样的翻了翻牛皮本，一脸严肃的回答“没有了，马老师，这周准备的比较仓促，下周我会做一个更完整详细的汇报”，马老师看着台下的各位班委“不用等到下周，明天晚上的家长会，你们几个课代表和小组长就要上台向各位家长做总结报告”，众人错愕，面面相觑，马老师继续补充“这是一个很好地锻炼机会，大大方方的上台去讲，不要害怕，我们现在抓紧时间，蒋敏彤继续汇报”，蒋敏彤站起来龇着一口大白牙，抓抓头发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马老师，我这次也没有做很充分的准备，但是呢！我保证，肯定没有下次了！所以这次我就先简单的总结一下，本周一共有四次英语单词默写，总体默写情况良好，我也会在下周做出详细的统计，课堂纪律呢，不错的，大家也都很积极的回答林老师的各种提问，基本就是这些了，马老师”，马青青老师沉思了一会儿，翻开了一直放置在手边的橘色厚皮本，“英语单词的默写和语文古诗词课文默写一样重要，我们一定要在这一部分内容上下足功夫，所以我认为有必要在周末的时候进行一次返校，我建议时间安排在周天，返校地点现在没有确定下来，本周六在座的各位班委和我一起去挑选返校地点，我们争取在下周天能让大家集中返校”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返校问题的时候，马老师便又开始催促“小三门总代表”刘星汇报政史地学科情况。

    徐铭一一直都有自己的学习计划，虽然在效果呈现上并不如人意，但起码能够做到井井有条，姑且不说“返校”期间所要做的事情，单从来来回回在路上所耽误的时间看，就已经够刷一套试卷了，但他突然想到周末返校就可以名正言顺和柳昉见面，在一件糟糕的事情中能够寻找到一个可期望的点，那么整件事情都会被点亮，似乎也不会那么难以接受。

    “徐铭一！”

    “嗯啊？我在”

    马青青老师站在讲台上不满的看着徐铭一，徐铭一茫然的眨巴着大眼睛，环视一圈，似乎所有班委都做完了汇报。

    “楞什么啊，开始汇报你纪律委员的工作啊”马老师眉头皱的更深，像一团花卷。徐铭一捋了捋头发，低吟一声，翻开了本子“这个......这次考核积分低于60分的同学的有38位，也就是会有38位同学请家长，60分至70分的同学有12人，70分至......”，“停一下”马老师打断，徐铭一舔舔嘴唇，抬头望了过去“我不需要听后面的人数了，你现在说一下在坐各位班委的考核分数”，徐铭一喉咙有些发干，左右手指交叉在一起，低头看着本子上的各种数字，干咳一声艰难地说“柳昉，98分”“王卫健，87分”“蒋敏彤，95分”“刘星，96分”“丁嘉欣，96分”“李木子，100分”“嚯！满分！”好奇宝宝王卫健发出了惊叹的声音，“徐铭一，你的分数呢”，马老师拿起讲桌上的磨砂黑水杯，轻轻地喝了一口热水，徐铭一舔着嘴唇，却始终无法让嘴唇变得湿润。

    “56分”徐铭一叹了口气，合上本子。

    马老师看着徐铭一缓缓地说“我不希望你下周的考核积分还是这么低，现在开始我需要你统计一个数据，算出每个组的平均成绩”，“现在......现在吗？”徐铭一皱着眉头望向马老师，班会开的越久，留给他和柳昉的时间就越短。“对，就是现在”马老师说着便从双肩包里掏出一个计算器递给了徐铭一，于是高三4班响起了噼啪的按键声，王卫健的哈欠张了一半便被马青青老师一个眼神逼了回去，李木子等人捧着英语书默默背单词，大家都在等待徐铭一的计算。

    计算器的按键声在十分钟之后停止，徐铭一捧起本子，清清嗓子“丁嘉欣组第一名，组员平均考核分为86.5，其次是李木子组，平均分78.5分，刘星组75分，最后一名是王卫健组，55.5分”，马青青转向王卫健，“发表一下获奖感言吧”，王卫健尴尬的张张嘴“我.....”扭头怒视徐铭一，徐铭一淡淡的哼了一声，目光转向窗外，漆黑一片。

    “明天通知你的组员，每人写一份说明书，周一交上来”徐铭一对“说明书”这个名称十分不屑，明明是检讨书，非得与众不同的换一个说法叫“说明书”

    “时间不早了，其他班委先回吧，徐铭一留一下”徐铭一猛地回头，然而马青青老师并没有反应，只是低头翻看手中的橘色厚皮本，两个人的目光没有得到接触的机会。徐铭一身前的背影开始收拾书包，他有些焦急，起身小跑向讲台，急切的对马老师说“老师，是有什么事吗”，马青青老师抬头看了一眼徐铭一，不急不缓地说“等同学们走了再说”，徐铭一紧皱着眉头，狠狠地咬着下嘴唇，眼睁睁的看着柳昉背起书包离开教室。蒋敏彤出门前和马老师打了个招呼，随后向徐铭一投来了担忧的神情，徐铭一笑着摇摇头，挥手示意蒋敏彤快走，这场面带有一点生离死别的悲壮感。

 第二十九章 等我啊 等你呀

    高三4班的晚自习原本比其他年级要晚半小时，加之今天又开了一场班委会，回家的时间更是被无限推后，徐铭一无奈的回到座位上等待马老师训话，他很希望柳昉能在学校门口等自己，但他心里清楚，这种可能性真的很低。

    马青青老师倒是不急不躁，半分钟前才拧上的瓶盖又被慢慢拧开，吹了一口热气，没有喝，慢慢的再放回桌上，抬头看着徐铭一，徐铭一烦躁的拉扯着书包带，“马老师.....同学们走的差不多了，您有什么事啊”，马青青老师挑挑眉毛“有什么事？你是问我有什么事吗？徐铭一，你有什么事啊”，“我？我没事啊......”，马老师端起水杯，这次喝了一小口，盖上杯盖，两个人陷入沉默，徐铭一撇了眼后墙黑板上的挂钟，八点四十五，“很着急吗”马老师淡淡的问道，“不急不急”徐铭一慌忙解释。

    时间就这样在分针与时针，在马老师与徐铭一的沉默对抗中流逝，徐铭一摸摸口袋里的小木盒，深吸一口气，忍不住说道“马老师，我......”马青青老师抬起手制止徐铭一“小徐，你知道我为什么要选你做纪律委员吗”，徐铭一吸吸鼻子，做沉思状，马老师嘴角微微上扬“没有选班长，让你做纪律委员，你还不明白老师的意思吗”，徐铭一没有接话，“老师还是想把班长的职位留给你啊，但是你这周的行为，让我太失望了”，徐铭一喉头发干，努力的咽了一口唾液，“具体的事情，我不想再重复讲给你听，老师对你寄予了厚望，你应该成为老师的得力助手，我不建议你再和余禾同学继续在一起，你应该有更高的理想和追求，不能和这样的学生厮混”，徐铭一砸着嘴，口腔中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躺在口袋里的小木盒也越来越躁动“马老师，很抱歉，也许我并不适合做这个纪律委员，我觉得余禾同学很好，我愿意和他做朋友”，马老师看着徐铭一的眼睛，两个人就这样彼此对视着“明天是你母亲来还是你父亲来开家长会？”，徐铭一心中一紧，猜不透马老师接下来要说什么，“嗯......应该是我妈吧”，马老师点点头，拿起双肩包示意徐铭一可以出门“我明天会和你母亲沟通一下”，“啊？”，“你别紧张，是为了给你提振信心，老师认为你现在对自己还没有一个很清楚的认识，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徐铭一无语，原来通过开一个家长会，还能起到让同学们认清自己这个作用，闻所未闻，“走吧，时间不早了”马老师摸摸徐铭一的脑袋，徐铭一呼出一口气，心想终于结束了，提起书包和马青青老师一同走出教室，潜入无边黑夜。

    自行车立在身旁，徐铭一蹲坐在十字路口，小木盒被放在马路牙子上，徐铭一扔掉了手中的塑料袋，抹了抹嘴巴，打了一个饱嗝“好了，吃完了，我可以回家了吧”，蒋敏彤捡起地上的塑料袋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中，拍拍手“吃完就走啦？你可还没有给我说圣诞节快乐呢”蒋敏彤嘟嘟嘴，“哎......我......辛苦你了，等我这么久，那个，红薯确实很好吃哈”徐铭一起身，不好意思的看向蒋敏彤，看到了一双满是柔情眼睛，徐铭一慌忙的挪开视线，蒋敏彤轻轻的向前走了一步，抬起手，徐铭一耸耸肩膀慢慢后退“你要干嘛......”，蒋敏彤笑着说“给你擦擦嘴呀”，“不用了.....我自己有纸”，蒋敏彤的手停在半空，露出了攥在手中的纸巾“你今天想见到的不是我吧”，徐铭一支支吾吾没有回答，“我知道你想在圣诞节的晚上给柳昉送礼物”，“可是你告诉我，她现在人在哪呢？她有在等你吗”“哎......”徐铭一叹了口气，将纸巾揉成团，扔在了地上“我都知道，你不用说了，很感谢你的圣诞节礼物，也感谢你今天晚上等我这么久，还给我买了烤红薯.....最近压力很大，明天就要请家长，马老师那边还有一堆事情要处理”

    蒋敏彤低下头，再次起身捡起地上的纸团，像刚才一样扔进垃圾桶里“马老师和你说什么了？”，徐铭一踢着腿，漫不经心的说“也没什么事......”，“你不愿意和我分享吗”，徐铭一叹了口气，仰着脖子抓抓头发，不耐烦的说“还能有什么事，无非就是想让我认努力学习，做好纪律委员的工作，我根本就不想当什么纪律委员啊，离高考还有几天，怎么突然搞这么多事情，时间都用来弄这些乱七八糟的，哪还有时间复习备考”徐铭一喘着粗气越说越激动，蒋敏彤从书包里掏出一瓶冰红茶递给了徐铭一，“谢谢.....”徐铭一有些惊讶，很不好意思，“会好的，一定会好的”蒋敏彤认真的鼓励着，徐铭一盯着眼前这个女孩，心中的某处地方又一次雀跃起来，“时间不早了，回家吧”眼前的女孩开始说话，“我......我送你回去吧”，“没事啦......”蒋敏彤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听到徐铭一能够主动提出送自己回家，内心早已翻江倒海，脸上却故作镇定“我打车回去就好了”，徐铭一深吸一口气，这个决定似乎很艰难，但好像又很轻松，他从兜里掏出放了一天的小木盒，将小木盒放在了台阶上，推上自行车，仿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走吧，陪你去打车”，蒋敏彤看看小木盒，又抬头看看徐铭一，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好”

    蒋敏彤在后来的日子里总拿今天晚上的事情嘲笑徐铭一，徐铭一也反复回忆这天晚上的举动，为什么要将小木盒放在台阶上，也许是不甘和倔强的情绪占了大部分，也许把小木盒留到第二天，再将它送给柳昉，后面的一切也许都会变得不一样，也许......我们的生活中有着太多的也许，那是在既定事实发生后的遗憾，没有谁会给你重新来过的机会。

 第三十章 你说家长 我说会I

    “精英4班，翱翔九天，博风抗雨，勇往直前”

    “精英4班，翱翔九天，博风抗雨，勇往直前”

    ......

    “老徐，看着大家跑操，自己不用跑，还是一件挺爽的事情哈？”，徐铭一头顶小红帽，手拿笔记本，一脸严肃的站在国旗杆下，注视着整齐移动的小红帽们，王卫健则一本不正经的站在徐铭一身旁“别废话，您王大组长兼数学课代表，今天也没有跑步啊”，“哈”王卫健摘下小红帽，捋了捋压塌的头发“老徐，我这也就一天可以不去跑步的嘛，托你的福，还不是马老师让所有班委轮天给你做跑操记录的小助手......”，“啪”徐铭一猛的合上笔记本，“我就站在这里给你们打打分，至于这么羡慕吗”，王卫健哼了一声，活动着脖子，关节处发出了一串“咔哒”声响，“今天谁给你开家长会啊”王卫健换了个话题，徐铭一注视着距离国旗杆越来越近的小红帽们，没有回答，“我估计是你妈妈吧？你爸平时那么忙......”，徐铭一又打开本子，低头增减着分数，“老徐，哎，我认为咱们平时还是应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学习上，你看你这个数学成绩，平时的默写，几个班委里面只有你被请了家长......”“啪”徐铭一又合上了笔记本，“操心的事情挺多啊”“老徐，你这样说就见外了，首先咱哥俩的关系，互相督促学习，不应该吗，其次......”小红帽们距离国旗杆越来越近，王卫健压低声音“其次，你自己的考核成绩低了，会影响我们整个小组的平均分数啊”，“王卫健！”马老师穿着黑色的无袖羽绒服，跑在队伍的右前方，两腮通红，喘着粗气“王卫健过来带队喊口号，让你给徐铭一当助手，不是让你在那里嘴不停的闲聊天！”王卫健龇着牙，戴上了小红帽向马老师跑去，徐铭一捧着笔记本，冷冷的看着小红帽们跑完一圈又一圈。

    徐铭一在昨天晚上到家后和母亲说了开家长会的事情，但没有说明是因考核积分不足才被开家长会，母亲以一句“我也正想和你们马老师谈谈”作为结束。柳昉从昨晚到今天都没有给徐铭一任何消息，但在跑完步回到教室后却意外的在桌子上看到一瓶冰红茶，“这......是谁的饮料”，蒋敏彤没好气的说，“昨天晚上才喝了我的冰红茶，这么快就忘了？”，柳昉在圣诞节没有赠送任何礼物，也并不如徐铭一所期望的那样等待在学校门，反而是蒋敏彤一直等在他，又是烤红薯，又是冰红茶，徐铭一握着冰红茶望向柳昉，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凡是到了要开家长会的这一天，同学们都会表现的格外积极，原本的周五总结性午课也被安排成了大扫除，“徐铭一，你通知小组长们，把每个组的男生都抽调出来，和我去第一教学楼搬凳子”马老师在讲台上挥斥方遒，“搬什么凳子啊”王卫健扔下抹布，从窗台上跳下拍拍手，马老师将撸起的袖子放下，穿上了无袖羽绒服，“快点快点，抓紧时间和我走了！”徐铭一和王卫健带着一众精壮的男同学搬了十几个凳子回到教室，挤放在教室的过道和后黑板下，留在教室的姑娘们已经彻底打扫完毕，高三4班焕然一新。

    马老师站在讲台上面色潮红，双目闪烁“同学们辛苦了！今天的晚自习取消，七点半准时开家长会，徐铭一，你和各个小组长们在七点开始引导家长就坐，提前把板凳放好”，不少同学扭头看着堆积在教室后方的板凳，“有38位同学要开家长会，你们这38位同学不要走，留下来和各自的家长坐在一起”，高三4班一片哗然，学生和家长一起被开会，这种事还是少见，马老师站在讲台上拍拍手“大家静一静，虽然是家长会，你们也应该要参加进来，这样才能进一步提升对现阶段学习和生活的认识，另外我再问一下大家，谁比较懂电脑”，“刘星！刘星！”“他可是电脑大神！”，刘星的第二小组陷入一片沸腾之中，刘星不好意思的推了推眼镜，“好，刘星，开家长会之前你带上组员先来一趟我办公室，不开家长会的同学，不许到处乱逛，抓紧时间回家学习”这是徐铭一见过阵仗最大的一次家长会，但并不是最后一次。

 第三十一章 你说家长 我说会 Ⅱ

    “阿姨您好，请问您是谁的家长？”

    “叔叔您好，请问您是谁的家长？”

    “阿姨您好......呀，阿姨，您是徐一铭的......啊，啊，不对，您是徐铭一的妈妈吧！”蒋敏彤站在班门口，脸颊通红，此刻已经兴奋到语无伦次，甚至有一股窒息感，王芸芸见状忙凑上来接话“阿姨，阿姨，她叫蒋敏彤，是徐铭一的同桌！”，蒋敏彤怪叫着推开王芸芸，徐铭一母亲充满慈爱的看着眼前两个傻丫头“你们好呀，请问徐铭一的位置在哪里呢”，“啊，在这，阿姨您和我来”蒋敏彤紧紧攥着校服袖口，步伐僵硬，走进了教室，王芸芸在后面捂着嘴偷乐，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徐铭一呢，他去哪了”母亲轻声询问，蒋敏彤抑制不住的紧张与兴奋“嗯......他.....阿姨，徐铭一正在班里安装电脑呢”

    刘星从马老师的办公室提回来8台笔记本电脑，此刻正和徐铭一接线调试，8台笔记本旁边同时还站着8名学生，他们是此次38名被开家长会同学当中的住校生，因家里在省内较远的地区，父母来往学校很不方便，马老师特意提出了这个“远程视频连线家长会”的新式方法。

    “这东西不错啊，马老师还挺会玩儿呢”王卫健站在调试好的电脑前歪着脑袋做怪表情“阿禾，来，和你妈妈打个招呼啊”，阿禾拉起自己的帽子衫，冷冷的瞪了一眼王卫健，转身走出了教室，徐铭一上前夺过王卫健手中的鼠标，没好气的说“你不去引导家长，在这捣什么乱呢！”王卫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对着讲台方向努努嘴，“咦，瞧瞧，婆婆带着媳妇来咯”，徐铭一顺着王卫健的目光看见蒋敏彤和母亲，心中一紧，扫视了一圈教室没有发现柳昉，大概是被马老师安排去整理家长会的资料。

    “阿姨，徐铭一在窗户边那个位置”蒋敏彤甜甜的说着“阿姨，那我不送您过去啦”，“谢谢你了”徐母点点头回以礼貌的微笑，蒋敏彤努努嘴，转身一溜小跑出去，徐铭一走到母亲近前“哈，老妈，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呢”，母亲笑笑“也没什么，我发现今天来的家长似乎不是很多啊”，徐铭一心里咯噔一下，“部分学生”开家长会的情况，他并没有和母亲详细说明“那个......妈，你先坐，我还要过去马老师那边帮个忙”，说完便溜出了教室。

    蒋敏彤红着脸躲在门口，双手放在胸前，徐铭一透过窗户向母亲望去，母亲此刻正在欣赏前后桌上摆放的各类标语牌，“至于嘛，第一次见我妈妈就紧张成这样啊？”徐铭一侧侧身子看着趴在窗前的蒋敏彤，“你不懂……”蒋敏彤呼着粗气，显然还没有从刚才的紧张局面中缓解过来，“哎，我还没有和我妈说这次家长会是考核积分不合格的家长会…..”徐铭一依靠在门口，又转头看了一眼坐在自己位置上的母亲，“没事儿，你是纪律委员，待会还要上台做汇报呢，你一上台，妈妈在下面一看，心想，哇，我儿子这么了厉害吗，然后就不会再批评你啦”徐铭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蒋敏彤吐吐舌头“就是这样啦，你又不用陪着妈妈坐在下边，做完汇报你就溜嘛”，徐铭一抬起头看着空中，夜已黑，有点点星光，徐铭一回味着蒋敏彤刚才安慰自己的话，虽然实用性不强，但很让人暖心，“啪”徐铭一的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柳昉突然空降落地，且面无表情的看向徐铭一，“马老师让所有班委去办公室，开会”语气平稳，不带有过多的情绪，说完便走，根本没有理会一旁的蒋敏彤，徐铭一呆呆的看着柳昉离去的身影，“啥情况？”，蒋敏彤甩着马尾辫“不，不知道啊……”“那我叫上王卫健和刘星一起过去吧”，蒋敏彤耸耸肩“随便你”。

    19：25分，大部分家长都已经坐在教室，所有人的眉头都拧在一起，各自焦躁的看着手机，时不时还有几个一脸横肉的大家长扯着嗓子怨气满满的呼喊班主任，在各位家长的旁边是一众苦瓜脸学生。

    19：30分，马青青老师推开班门，缓步走上讲台，黑色长袖高领毛衣，外套着一件无袖灰色羽绒服，短马尾，高颧骨，磨砂水杯立于讲桌一角，清了清嗓子，八颗牙齿，标准的微笑，声音洪亮且清晰“各位家长晚上好，我是高三4班的新班主任马青青老师，这次是高三4班更换班主任之后的第一次家长会，更换班主任这件事情，放在任何一个年级都不奇怪，即便是在高三，也会有这种情况，但是在高三下学期，距离高考仅剩半年多时间的时候换班主任，却并不常见，我相信很多家长对此都有意见，甚至在前几天的时候，校长那边也接到了不少的电话，那么各位家长，有没有想过原因是什么呢？学校为什么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去更换高三4班的班主任呢？平平稳稳，让大家去高考，不好吗？这一期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过去的高三4班，太，差，劲！”不少家长发出唏嘘的声音“也许在座的各位家长并不认同我的说法，认为我作为班主任，不应该这样打击孩子们，但残酷的现状，就摆在我们的面前，高考是我们孩子通往大学的唯一途径，安排出国留学的不算在内，子承父业的不算在内”部分家长发出嗤笑声“高三4班是目前文科班中平均成绩最差的一个班，但即便如此，学校也没有放弃……”徐铭一趴在班门偷听，王卫健在身后轻轻推了一把，徐铭一没站住脚，向前栽了一步，险些推开班门，徐铭一回头怒视王卫健“干嘛呀你！”，王卫健凑上去也贴在班门上“听到什么了啊”，徐铭一轻哼一声不耐烦的说“学校啊，担心我们4班拉低整个高三的一本升学率”，“啧啧”王卫健咂咂舌头“你这句话说的还挺轻松啊，老徐”说完后很随意的拍了拍手中的牛皮本，风轻云淡的看着徐铭一“也不知道，是哪一位班委，今天被请了家长，现在正在拉低我们小组的整体考核积分，将来恐怕就要连累学校的升学率咯”，徐铭一后槽牙咬的咯咯作响，“好了，好了，少说两句吧”蒋敏彤上前劝阻二人“马老师马上就要让班委进去了……”，蒋敏彤话音未落，马老师的声音便传了出来“徐铭一！”

 第三十二章 你说家长我说会Ⅲ

    徐铭一从小学的时候便开始参加各种诗朗诵大赛，初中毕业典礼也由他来主持，升旗仪式和广播站的活动更是日常操作，站台经验丰富，但即便如此，此刻的徐铭一依旧哆嗦着双腿，面色微微有些苍白，双手努力的撑着讲桌，马青青老师站在台下并没注意到徐铭一的虚弱状态，只是激情昂扬的向各位家长做介绍“这位是我们的徐铭一同学，也是高三4班纪律委员，下面将由他来为各位家长做一个介绍”，马老师递了一个眼色，示意徐铭一可以开始，徐铭一舔舔干燥的嘴唇，有点后悔上台前没有涂抹一下唇膏，他心虚的看了一眼母亲，那双满怀期待的眼神更令他紧张，柳昉站在台下班门口的位置，仿佛一个雕塑一般，微微低头，保持沉默。

    “咳......”徐铭一翻开牛皮本第一页“我先介绍一下个人考核评分制度，从这周开始，每位同学都会有100分作为基础分，50分学习分，50分纪律分，每天的作业完成情况，课堂纪律，课堂回答问题和老师点名，以及月考，期中考，期末考，都会有相应的加减分......”，“这次的家长会......”徐铭一撇了眼母亲，炯炯有神的目光让徐铭一感到眼前一阵眩晕，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这次的家长会，就是个人综合分数低于60分的同学的家长会”台下变得热闹起来，徐铭一这句话应验了大部分家长之前的猜想，训斥怒骂声此起彼伏，徐铭一走下讲台开始发放提前准备好的成绩单，上面详细的记录着每位同学的考核分数以及扣分项，精确到了某一堂课，某一个时间，母亲一把接过成绩单，所有的满怀期待和炯炯有神都变成了恼怒，即便压着声音也依旧很刺耳尖锐“徐铭一，这是怎么回事啊！”，徐铭一嘴角抽动，没有回答，低下头往后一排快速走去。

    阿禾接过成绩单后举在笔记本电脑前，“近......近一点”，“远点，远点！”笔记本电脑发出刺刺拉拉的声音，屏幕分辨率很低，但能看出来是一个络腮胡子的中年大叔，那是阿禾的父亲，背景看上去像是在网吧。徐铭一走过来拍拍阿禾的肩膀，阿禾看了看前排座位上徐铭一的母亲，报以了一个“苦命兄弟，同病相怜”的苦涩眼神。

    马老师没有理会在审阅成绩单的聒噪家长，径自走回讲台，在多媒体屏幕上投放了一个word文档，台下的家长们又发出了不小的惊呼声，这份文档罗列出了每一位家长的姓名及电话号码，甚至还有详细的家庭地址，这场面和每年315晚会上曝光兜售个人信息的场景颇为相似。

    马老师轻轻滚动着鼠标的滑轮，文档在一点点下移“请各位家长仔细核对姓名、电话和家庭住址是否有错，徐铭一，你负责做好登记工作”，“马老师，这样登记个人信息，是为了什么呢？”从后排传来某位家长的质疑之声，马老师挥手示意等在门口的班委都进教室“柳昉，你来继续操作文档让家长核实信息”，柳昉走上讲台操作电脑，马老师站在讲台一角“各位家长不要着急，首先我能保证这份信息绝对不会外泄，个人信息绝对安全，我之所以做这样的登记，是方便在今后的学习生活中，能够和各位家长保持密切的沟通，留下地址也是为了将来某一天，也许就在你们家里正进行一个温馨的晚宴时，我有可能会登门拜访，当然不是为了蹭饭，而是去做一个简单的家访”没有家长觉得这句玩笑很好笑，因为大部分家长很不喜欢这样曝光自家信息“同时从这周天开始，我会安排高三4班的全体学生进行返校，返校地点待定，会做另行通知，返校目的是为了让学生保持时刻紧张的状态，把周末双休调成单休，可以很好的提高学习效率，从下周开始，会进一步完善早餐制度”，徐铭一游走在家长之间登记错误的个人信息，柳昉则在讲台上挪动着鼠标，二人在听到“早餐制度”的时候都抬起了头，徐铭一没有听清马老师说的是“早餐”还是“早操”，“早餐要吃，而且要吃好，早餐吃好了，才有充足的精力去学习，我发现每天早上同学们喜欢在校外买早餐，排很长的队，这就耽误了大量的时间，早上这个时间应该被用在教室里看书学习，所以我决定，从下周开始，会安排王卫健同学去给大家统一购买早点”，王卫健和刘星等班委站在班门口，俱是一脸茫然，徐铭一暗暗发笑，看来马老师又搞了一次“突然间的惊喜”，“可是！马老师！我要是想在家里面吃早点呢！我妈妈每天早上都给我在家做早餐......”声音来自于王芸芸，众人哄笑，王芸芸母亲红着脸小声斥责“芸芸，别说话！”，马老师笑着对各位家长和同学说“如果想在家里吃，就在家里吃，但是要一定注意用餐时间，要快，要高效，在高三4班，坚决不许迟到，至于我们早餐的卫生情况，这一点各位家长也完全不用担心，我会选一家最卫生健康的早餐店供应学生早餐”

    马老师拿起水杯喝了一小口“高三4班的跑操制度现在已经在执行，午课和晚自习内容今后还要丰富起来，个人综合考核分需要让各位家长引起重视，以后每周考核分低于60分的同学，还是要劳烦各位家长过来一趟了”，后排几个学生摊在桌子上，被旁边的家长揪着耳朵又拎了起来，“即便是一周开一次家长会，现在距离6月份的高考也只不过几十次家长会，何况各位家长也不可能让孩子次次都低于60分吧，所以希望各位家长能够理解，高考是孩子们人生中最先面临的考验，我希望，我们班能够出现考上清北的学生”徐铭一打了个冷颤，清北似乎是个很遥远的地方“马老师，已经核对完毕了”徐铭一将本子递了过去，“好，柳昉你这边核对完了吗”柳昉站在讲台上点头，“那继续开始做各个课代表的汇报吧，接下来还有四位小组长”

 第三十三章 秋后算账

    “其实徐铭一整体表现挺不错”

    “我和这帮孩子接触的时间虽然短，但能感觉到每个孩子都很认真努力”

    “只不过，徐铭一有些缺乏纪律性，所以我让他来做高三4班的纪律委员，就是希望他能够以身作则，更加严格的要求自己”

    “徐铭一妈妈，你也别太担心，虽然已经快到年底了，但还有半年的时间，足够有一个质的飞跃了”

    “哎，能不担心吗！离高考越近，他好像越是心不在焉，不知道一天到晚的都在想什么呢”

    马老师沉默了一会说道“柳昉，你去外面把徐铭一叫进来”，徐铭一母亲这才发现站在马老师后方的这个小姑娘，眉眼清秀，但给人一种不远不近的疏离感。

    一个小时前，徐铭一趁着课代表们做汇报的时候偷偷溜出教室，一脸忧郁的蹲在教室门口的花坛上，蒋敏彤在讲完英语课的一些情况后也跑出来，一直安静的坐在徐铭一身旁，待到各位班委都依次做完工作汇报后，家长们开始涌向讲台纷纷想要和马老师进行一番面对面的交流，沉默了一个小时的蒋敏彤突然嘿嘿的笑了起来，徐铭一随手捡起落在花池里一朵有些蔫的花朵，揪着花瓣说道“喂，你怎么这么高兴啊，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啊，说出来让我难过难过”徐铭一耷拉着脑袋，蒋敏彤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用手戳了戳徐铭一的脸“还要难过呀，难道你现在还不够难过呀，难过加难过，不就是更难过了吗”，“啊，啊啊”徐铭一疯狂的甩着脑袋“好烦躁啊，马老师为什么要开这样一个家长会，难道就因为那个什么个人考核分低，就要开一次家长会吗？班委轮流上去汇报，汇报个狗屁啊，搞这么大阵势，住校同学的家长还要开远程视频，真有她马老师的......”

    “徐铭一”柳昉推开班门站在两人面前，徐铭一呆立在原地“嗯......？”，“马老师叫你进去，她在和你妈妈谈事情”柳昉的声音极其平静，徐铭一拍拍屁股上的灰土，心里狂跳不止，首先让柳昉撞见了自己和蒋敏彤待在一起，其次马老师让自己进去谈话，谈话？能谈什么，还不是批评教育一番，没有一件顺心的事前。蒋敏彤坐在花坛上，饶有兴致的的看着两人，柳昉说完话后没有多做停留，转身走回教室，就在柳昉转身的一瞬间，蒋敏彤迅速捕捉到了一个清晰的眼神，后来她对徐铭一形容那个眼神，是带有一丝不屑与嘲弄的凛冽目光。而徐铭一在当时并没有注意到柳昉对蒋敏彤释放出这样一个有故事的眼神，满脑子全是“马老师、谈话、母亲......完”

    “那个女生是谁？”，徐铭一打了个哆嗦，紧了紧身上的外套，跟着母亲走出学校“嗯......”徐铭一揣摩母亲这句话的意思，也拿不准她问的是哪个女生“啊，你不是都知道嘛，就是我同桌啊，蒋敏彤，一个活泼可爱的小丫头......”，“我说的是刚才在教室里，站在马老师旁边那个女生”，冬夜的冷风有些刺骨，徐铭一伸手抹了把额头沁出的汗水“那是我们班的......语文课代表”回答的毫无底气，“我怎么感觉你看那个小女生的眼神不太一样呢？”，“啊......没有吧”，“不过你那个同桌，蒋敏彤那个小丫头，性格还挺好的”母亲打开车门坐进驾驶位，徐铭一默默的钻到驾驶位后排，黑色的迈腾喷出白色尾气，向远处疾速跑去。

    “马老师还是很负责任的，对你也有很大期望”徐铭一头靠着车窗，雾气沾湿了头发，窗外的霓虹灯在闪烁，虽然母亲开始进行说教，但好歹不再继续关于柳昉的话题，“你的默写啊，还是要认真啊，英语单词也要认真去背，这些事情不应该再让我们去督促你了，你要自主学习啊”徐铭一在心中叹了口气，他知道母亲又要开始了，“平时少给我看电影了，也不要再跟我说和王卫健是去图书馆学习了，从明天开始，每天晚上我来检查你的单词默写，古诗文默写......”，徐铭一抹着玻璃上的雾气画出了一个笑脸，没过多久笑脸开始融化，融化化成了一张哭泣脸。

    第二天周六清晨，徐铭一正在房间里收拾书包，母亲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门口，披着睡衣环抱双臂，挑挑眉毛，“大早上的干嘛去呢啊！”，徐铭一手握面包转身面向母亲“马老师让我们几个班委去实验中学门口集合，去选一下返校的地点”，母亲依旧抱着自己，眉头皱的更深了一些，“家长会上好像是说了返校的事情......那你早点去，早点回，我待会再给马老师打个电话核实一下”，母亲说完拖着睡袍离开卧室，看着母亲离去，徐铭一将手中的面包狠狠地摔在桌子上，面包渣掉纷纷扬扬洒在桌上，他不喜欢这种不被信任的感觉。

    8点50，徐铭一捧着一杯豆浆站在了实验中学的十字路口，周末的早晨还是略显冷清，偶尔有几辆黄绿相见的出租车飞驰而过，徐铭一喝着豆浆，数着路口的红绿灯，在交替闪烁了5个回合，即将迎来第6个回合的时候，他看到马青青老师向着自己的方向走来。

    “来的挺早”马老师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平时我也不爱迟到啊”徐铭一吸着手中的豆浆，凉了的豆浆不是很好喝。马老师和徐铭一并排站在路口，等待着其余班委，“昨天你妈妈和你聊的怎么样”马老师冷不丁的一句问话，徐铭一不明白马老师这个问题是不是带有一丝讽刺的意味“马老师，您昨天和我妈妈聊的也挺好吧”，一句反问，马老师报以微笑“你在家里要经常和父母沟通，因为家庭是你们很重要的一个课堂”，豆浆杯中的豆浆见底，吸管接触到杯底发出了kuku的声音，徐铭一从嘴里吐出吸管，慢走两步丢进垃圾桶，回头看着马老师，马老师脸上还是挂着那抹标志性的笑容。“咦，马老师早上好啊”是王卫健的声音，徐铭一回头看到了骑着自行车的王卫健，以及坐在后座，裹着一件纯白色羽绒服的柳昉。

    徐铭一站在原地，心中有一簇恼怒的小火苗开始噼里啪啦燃烧，他当然知道马青青老师就站在身后，但所有的情绪都让他此刻无法冷静下来，必须要问个清楚，徐铭一走上前搂过王卫健的肩膀，“哎，等下，老徐，干嘛啊，车子还没停好呢”，徐铭一带着怒气，硬生生地将王卫健从自行车上拽了下来“来来来，我和你聊聊天”拉着王卫健走到路口，扫了一眼白色羽绒服的柳昉，正在马老师站在一起聊天，蒋敏彤和李木子不知什么时候也站在了一旁，四个女人两两一组，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说吧”徐铭一心中那一小簇火苗越烧越旺，“说什么啊？你没什么事吧”王卫健挠挠头一脸疑惑，徐铭一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自行车，“嗨”王卫健突然明白了徐铭一的意思，好气又好笑的说“我早上路过柳昉家，刚好碰到了，顺路就给带过来了嘛”，徐铭一不屑地冷笑一声“那所以是我想多了吗”，王卫健甩开徐铭一的胳膊，他不喜欢徐铭一这样阴阳怪气“哎，老徐，你是在怀疑我吗？”，徐铭一平复了情绪，确实有些情绪化了，他不想显得自己过于小肚鸡肠“算了，早上吃了吗，我给你买个鸡蛋灌饼吧”，“一个恐怕不够吧......”王卫健向马老师那边望去，班委几乎都已经到位，“1.2.3.5.6.7.8.....”王卫健梗着脖子数人数，“得买10个吧！”，“怎么还多了两个”徐铭一掰着手指头也数了数，王卫健一脸得意的腆着肚子“能吃是福啊，我多吃你两个鸡蛋灌饼不行吗”

 第三十四章 据点

    返校地点最终被定在实验中学对面一栋家属楼的二层，和一个名为“先飞教育”的高中补习班共用一间教室，王卫健在听到“先飞”二字后抓着自己的脑袋问徐铭一“老徐，那句谚语叫什么，什么先飞啊”，徐铭一翻了个白眼，淡淡的说“蠢猪先飞啊”，王卫健咂咂嘴“不是，不是，你家的猪会起飞啊？”徐铭一笑了笑“你先飞，你先飞”，王卫健狠狠地拍了一下徐铭一肩膀“啊，我想起来了，笨鸟先飞啊！”，徐铭一做恍然大悟状“哦！我想起来了，所以那还是你先飞啊！”

    称这里为教室，实际上多了些赞美的意思，高三4班的教室与之相比，简直是学习圣地。先飞补习班这间小屋子的面积只有高三4班教室的一半大，屋内的墙皮大块脱落，露出了难看的水泥板，而没有脱落的墙皮也已经发泡翘起，上面堆积了大量的灰尘，用笔一戳就能看到窸窸窣窣掉落的墙皮碎片，木质的桌椅板凳已经脏到发黑，黑到发亮，每张桌面上都似月球表面一般坑坑洼洼，徐铭一盯着桌上的洞发愣，如果一张卷子铺在这样的桌面上，恐怕没写几个字就会戳烂戳穿吧。而讲台上那块儿姑且被称作黑板的板子更是不忍直视，通常的黑板面都是规规矩矩的长方形，但这块黑板却是一个不规则的菱形，不仅是菱形，还是一个不规则的菱形，右上角和左下角分别缺了一大块，且黑板面整体已经有些扭曲，和桌面一样有着无数的坑洞，但就是在这样一块黑板上依旧写满了数学公式，且完美的避开了每一个凹凸不平的区域。

    蒋敏彤拉着李木子的手缩在小教室最后面，皱眉、撇嘴、一脸的不情愿，柳昉和丁嘉欣也表露出了不满的神情，徐铭一深吸一口，一股难闻的老旧房间的霉味直冲鼻腔，他看到柳昉脸色潮红，担心房间过于狭小空气不够流通，会引发柳昉的过敏性鼻炎，即便心里依旧对于早上王卫健的接送还有芥蒂，即便是自己细心准备的圣诞节礼物没有送出，即便柳昉这两天一直都没有和自己说话，纵有千百个即便，只要心中还有一点执着的念头，徐铭一依旧会选择跟随自己内心的选择，于是他走到窗边想要打开窗户通通风，但徐铭一发现教室西边的第一窗子上积满了灰尘并且已锈死，于是他又走到教室中间的窗子前，徐铭一没想到用力一推便轻松推开了窗户，但松垮垮的窗户在受到外力冲击后快速的弹在外墙上，玻璃“哐啷”一声从窗框上掉下落在一楼，就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蒋敏彤早已飞奔到徐铭一身边，握着他的的双手，眉头紧锁，声音微颤，眼中俱是担忧之情“一铭一铭没事吧，没事吧，你没有刮到吧”，徐铭一快速的抽回双手，眼睛向柳昉看去“我......我没事”，“哎，哎，哎！怎么回事啊？啊？怎么回事啊？”一个四十多岁，体型微胖，身穿红裙的中年女子出现在了教室后门，左手叉腰，右手指着徐铭一“哎，我说，你们干嘛着呢啊，怎么这么吵？不知道旁边正上课呢？”

    马老师小跑上前揽过红裙女人的胳膊“呀，是王老师啊，不好意思啊，刚才我学生想开个窗户透透气，一不小心把玻璃给打了，你放心，我们会再给安上的”，“呦，我说谁呢，原来是马老师啊，你们来了怎么不提前招呼一声啊”，“没事没事，今天就是带几个学生来看看教室，没想着打扰王老师，你们平时这么忙......”“哎呦！马老师您这是说哪的话，我这教室多好啊，我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借给你们用的呢，这还用得着专门再来看看？”，马老师表情僵硬，神色尴尬“行了，马老师，玻璃不用赔啦，但这事多危险呀，楼下要走个路人，哎呦喂，这玻璃掉下去，可别把人再伤着啦，马老师，玻璃就不用赔啦，但还是拜托您下去把玻璃渣收拾一下吧，哎呀呀，别再扎到什么猫猫狗狗啦”徐铭一看着叽叽喳喳的胖女人，和王卫健对视一眼，两个人默契的笑了起来，随后一同去楼下收拾玻璃碎片，“马老师，您就带着您的学生好好转着看吧，我旁边还上课着呢，就不陪了，但还是要请您让学生们安静些，现在呀，来我这里上补习班的学生确实多，尤其是我们这个先飞学校，师资水平越来越高，想来上课的学生啊，都要排到马路对面去了，马老师，当初就想让你过来帮我，现在好了吧，我瞧瞧，这带的都是什么？高三尖子生嘛？”被称作王老师的女人伸出一根白葱般的粗手指，点指着蒋敏彤等人，“你这个老师怎么说话呢啊！怎么可以......”马老师伸手制止住情绪激动地蒋敏彤，“王老师，如果上课忙，您就先去吧，我带着学生收拾一下，看看就走了”，红裙女人扭着水蛇般的水桶腰在一阵冷笑声中离开。

    马老师回到讲台，仍旧努力做出一副斗志昂扬的状态“同学们，我们以后的返校点就定在这里，虽然要面对的问题和挑战都很多，但我相信大家是有信心的！”，徐铭一和王卫健收拾好玻璃残渣后回到教室里，“怎么了？”马老师见大家没有什么反应，都蔫巴巴的“难道还有比这更好的地方吗？同学们！”，众人侧目，徐铭一的嘴巴掉在地上，马青青老师不以为然“这里的条件是差了点，但你们不知道，这个先飞补习班，是一中文理科尖子班的补习据点”徐铭一不屑的看着手中的塑料袋，里面装满了玻璃碎片，“傻孩子们啊，你们还不明白吗，老师把这里定做返校，你们将来就可以听到一中老师的补习课了啊”马老师在讲台上急促的拍着手，“免费的吗？”，“啪”马老师轻拍一下黑板，粉笔灰像小雪花一样散落下来，马老师半开玩笑的说“徐铭一啊，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乎钱，一中老师的课可不是你们随便花钱就能听到的，现在有这样一个得天独厚的好机会，就算是花点钱，也是很值得的”，“可是马老师，这个教室坐不下那么多人吧”刘星推了推眼镜，环视了一圈教室，“挤一挤还是可以坐下的嘛”马老师依旧乐观，“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马老师，我们真的要在这里返校吗”蒋敏彤的话音中带着些哭腔，马老师拍拍手上的粉笔灰，认真地对班委们说“这里的好处你们目前还感受不到，试过几次后你们就会明白了，现在大家和我一起去学校旁边的状苑”，“啊？马老师，去状苑干嘛？”王卫健捂着肚子“好饿啊，早上什么都没吃呢”，马老师揪着王卫健的耳朵往门口拖“走，老师请你们吃面”

    徐铭一所在的高中边有一所住宅小区，取名为“状苑”，与“状元”同音，博一个好的口彩，去年学校出了一个全省的文科状元，小区房价也借势涨了一波，甚至有实验学校的学生家长也跑到状苑来买房，似乎住在这样的小区，自己的孩子也能沾上好福气。

    马青青老师领着众人走进状苑小区6栋606室，一个三室一厅一厨一卫的小屋，客厅较空旷，堆放一些还没有拆封的桌椅板凳，王卫健在厨房里翻了翻柜子，发现都是崭新的碗筷“马老师，这些都是新买的吗”，马老师正在忙着和柳昉拉展一张碎花桌布，没有理会王卫健，抬头看了看正在四处游荡无所事事的女生们“丁嘉欣，蒋敏彤，李木子，你们现在开始收拾屋子，把厨房的碗筷都洗干净，屋子再打扫一下，列个清单，看看还缺点什么，徐铭一，你们几个男生把所有塑封的桌椅都拆开摆出来”，“马老师，这些确实是新碗啊”王卫健从厨房的柜子里掏出一个白瓷碗，在手里翻了翻，“正因为是新碗才要过一遍水呢，同学们吃坏肚子还怎么备战高考”，徐铭一坐在里间大卧室的高低床下铺细细品味这句话，徐铭一想起来上周在吃完铁锅炖羊肉后，马老师有意无意的询问了一下大家每天中午的情况，难道这就是马老师在家长会上说的“小饭桌”。

    为了让家远的走读学生能够在中午吃上一口热乎饭，睡上一个安稳的午觉，马青青老师特意在学校旁边的状苑小区租了这样一个三室一厅的小屋，而这件事情在昨天开家长会的时候就已经向部分家长做出了传达。“马老师，咱这个小饭桌，都有谁会来呀”徐铭一从里屋走出来向马老师提出问题，马老师拎着拖把直起腰，打开磨砂水杯喝了口水“人员名单还没有完全确定下来，周一去班里，各个小组长再做一个统计，看看各自小组有哪些同学是真的需要来小饭桌，我预估了一下，这里大概能容纳10-12名同学，但一开始不要那么多人，人数慢慢再增加”，徐铭一抱着一床被单走回屋里，他不明白一个小饭桌而已，为什么需要慢慢增加人数，但直到后来他才理解马老师这样做的深刻含义，而小饭桌也成为了高三4班所有重要事件的风暴中心。

    蒋敏彤拿着扫把从马老师面前飘过，“优先考虑班委，像蒋敏彤和丁嘉欣就可以留在小饭桌”，“啊？马老师，不要吧”蒋敏彤撇了一眼里屋正在整理床铺的徐铭一“马老师，我就不来这里了吧，其实我家离学校也不算太远”，“不远吗？你每天中午回家吃完饭没时间午休就要来学校了吧，林老师和我说过多少次，你下午的英语课总是特别没精神”，蒋敏彤嘟嘟嘴，抓了抓手中的扫把。

    经过一下午时间，这间三室一厅的小屋被收拾的更加干净整洁，三间卧室共计摆放了12张高低床，每间房中各放了4张，厨房摆着一个和徐铭一一般高的电冰箱，塞满了女生们从超市买回来的鸡鸭鱼肉和牛奶，两袋大米、两袋面粉被王卫健和刘星从1楼硬生生扛上了6楼。马青青老师特意下厨做了土豆烧牛肉和年糕排骨犒劳几位班委在这一天的不辞辛劳，平时看上去只沉浸于学习的李木子试着做了一个蔬菜汤，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而徐铭一也祭出了自己的拿手看家菜，西红柿炒鸡蛋。一盘西红柿炒鸡蛋，蒋敏彤一个人便吃掉了三分之二，在柳昉每每想要夹起一块外焦里嫩的金黄鸡蛋时，都会被蒋敏彤有意无意的用筷子碰开，然后顺势夹起后放到了马老师碗里“马老师呀，您尝尝看徐铭一的西红柿炒鸡蛋，我觉得，特别好吃，还很有营养呢！”，马老师尝了一口后看着徐铭一“手艺不错啊，小徐，看来在家没少帮父母干活”，柳昉脸色铁青，端起空碗起身向厨房走去，徐铭一也跟着跳了起来“我来洗碗吧，我来洗碗吧，在家都是我洗碗的”徐铭一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说的有什么问题，王卫健先捂着嘴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徐铭一眨眨眼睛，瞬间明白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些亲昵，像是一对居家过日子的小两口，赶忙解释说“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在我家洗碗啊，我在家都是我妈让我洗碗的......”，柳昉放下碗筷后立刻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丝毫不在意饭桌上的说笑。

    酒足饭饱后，马青青老师让女生们先行离开，留下三个男生打扫卫生“王卫健呀”马老师端着一杯热茶坐在沙发上，“怎么了，马老师”王卫健正在认真擦桌子“从下周一开始，你负责组织四位小组长给同学们登记早餐”，“早餐？”，“嗯，让组长记下每位同学需要的早餐，然后给大家买回来，这样既能让同学们安心学习，也不会饿肚子”，王卫健扔掉手中的抹布“行啊，马老师，这个事情交给我，没问题的！”，马老师笑着说“不行也得行，我已经在家长会上向全体家长告知了这件事情”，徐铭一走过来拍拍王卫健“可以的，高三4班早餐特派员”，“徐则成同志，《潜伏》看多了吧”，“党国需要你呀，以后你的代号就叫大头，记住了吗，每天早上七点，会广播呼号三遍，大头，大头，大头，哈哈哈”，“好了，别闹了，徐铭一，收拾的差不多了，你也先回家吧，刘星和王卫健你们俩再坐会，我还有事情没说完”马老师将茶杯放在桌子上，“哦，好......”徐铭一背起双肩包，这种独自离开的感觉不太好。

 第三十五章 天眼

    徐铭一提着两份早点，在周一清晨看到班门口的王卫健时，才想起来马青青老师已经安排王卫健做“早餐特派员”这件事，买的两份早餐此刻变得有些多余，但徐铭一已经形成了给柳昉买早餐的习惯，专门准备的“爱心早餐”显然比特派员的群发式早餐更有心意。

    王卫健现在一周比一周来的要早，上周还是一个殷勤打扫教室卫生的普通学生，这周已经有了“早餐特派员”的身份，意气风发的站在教室门口，热情的向每一位走进教室的同学打招呼并递上一张张白纸。

    徐铭一此刻正在细细阅读王卫健分发的这张A4白纸，纸张的正上方标有“早餐登记表”五个大字，下方清晰的罗列出了可供同学们选择的餐食和饮品种类，餐食主要有包子（香菇鸡肉、猪肉粉条、鸡蛋豆腐）、油条、夹菜饼（可夹鸡蛋、土豆丝、豆腐皮、海带、烤肠、里脊肉、午餐肉）、面包等，饮品则有牛奶、豆浆、豆腐脑、黑米粥、南瓜粥、小米粥等，每一项食品后面都标有详细价格，每位同学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早餐，徐铭一勾选了一杯小米粥，署上名字和学号后将纸递给王卫健，纸上的所有早餐选项应该都是王卫健和马老师在周六下午商量好的，看得出确实很用心，徐铭一翻转着手中的水性笔有些许感慨。

    “老徐，老徐”王卫健甩着手中的早餐单“待会和我一起去取早点吧，这汤汤水水包包蛋蛋的，我一个人也拿不下啊”徐铭一站起来伸伸胳膊，“其实我觉得你不用一个人去发早餐登记表啊，你可以分给四位小组长，让他们再发给组员，哎，这个早餐特派员是你，可不是我啊，这要让马老师知道了，还以为我要篡权呢......”徐铭一还没说完，突然看见刘星带着三个身穿蓝色制服的男人走进了教室，蓝色制服背后印有“环翔科技”四个字，其中一个戴黑框眼镜的中年男子站在教室东北角落，随后又走向教室西南角，打开了一份手中的图纸，“大概就是在这上面，还有教室后门的位置”刘星指了指头顶的位置，又指向黑框眼镜站立的教室西南角，“哎，这几个干嘛的”徐铭一小声询问王卫健，“不知道啊，周六下午和马老师说完早餐的事情，我就走了，最后只留下刘星一个人”，徐铭一默默盯着身穿蓝衣头戴黑框眼镜的中年技术员，他合上图纸后从随身携带的小箱包里取出了一个金属盒，“老徐，这个，这个是......是摄像头吗？？”一个半球状的白色金属物体被技术员举在手中，半球表面有两个黑色玻璃圆片，可以看到左边高透玻璃片下是摄像头，右边是一层镀膜玻璃，“哇，高科技设备啊，老徐，这东西是要安在教室吗”，“嚯......”徐铭一倒吸一口凉气“不会吧，咱们学校现在也没几个摄像头啊，在教室安摄像头，这也太夸张了吧”，说话间马青青老师走进教室“刘星，怎么样啊？”，刘星指向技术员手中的半球摄像头，“没问题，马老师，王工说这两个摄像头都可以在教室安装，只不过政教处那边还需要您再去一下......”，“政教处那边没关系，现在就可以打洞拉线吗？”，被刘星称作王工的黑框眼镜技术员点点头“没问题，现在就可以，刚好学生来的也不太多”，“好，那我们抓紧时间吧，工具都备齐了吧？”，另一个身材较魁梧的技术员清了清嗓子“我们还有个人字梯在学校门口，门卫不让拿进来”，马老师眉头微皱“徐铭一，王卫健，你们俩过来把前面几张桌子叠在一起”

    没过多久，钻孔冲击墙洞的声音开始在高三4班响起，一名瘦高的技术员手握电钻正站在由三张桌子拼在一起的简易“梯子”上，徐铭一、王卫健和刘星搭配那位魁梧的技术员在下面一人扶着一个桌角，王工抱着半球摄像头认真的看着图纸，“王工，那个玻璃片下面是什么呀？”徐铭一好奇的指着摄像头，“这个呀，是大功率红外点阵灯，夜视用的，你们大概用不到这个功能”，“这个摄像头很高清吗？”，“400万高清摄像头，可以说是相当清晰了，而且可以多倍变焦”，马老师站在一旁不住地点着头“你们呀，以后上课都给我认真一点，一举一动我都能看的很清楚”，“马老师，这个摄像头是连在你的电脑上吗”王卫健平时上课小动作最多，最关心这件事，“连接电脑是最普通的了，现在的摄像头已经可以和手机同步，不过手机画质并不清晰，还是建议用电脑连接观看”王工向众人做着解释，“差不多了”瘦高技术工向下面打了一个手势，“可以把摄像头安上去然后挂线了”王工将手中的半球摄像头递了过去，就在东北角摄像头即将安装完毕的时候，政教处王主任戴着一顶黑色小棉帽快步走进了高三4班。

    “哎，马老师，你们班这是在干什么呢，大老远的竟然听到了钻机声”王主任摘下眼镜擦了擦雾气“马老师，你以为这是哪里？你以为这是工地吗，这里可是学校！是学生们学习的地方！”，“王主任啊，韩校长没和你说嘛，他给我们班特批了两个摄像头”马老师说的轻描淡写，彷佛是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王主任眯着眼镜向教室东北角的半球摄像头望去，心里开始犯嘀咕，马老师悄悄地冲刘星和王工使眼色，刘星立刻心领神会的带着三个技术工向教师后排溜去，“你们这个摄像头，是韩校长批的？他怎么没和我说过这件事情啊”，“可能是韩校长最近太忙，还没来得及告知你吧，王主任你出来一下，我和你详细说，别打扰学生们上早自习”马老师站在教室门口摆着手，王主任戴上眼镜皱起眉头“马老师，韩校长确实没有和我说过这件事，即便是韩校长同意，也需要开会讨论决定，所以，我认为你们班这个摄像头安的不合适”，“王主任，那我现在就给韩校长打个电话，我们好好聊聊这件事”马老师说完便开门欲走，临走前又向王卫健递去一个眼神，王主任见马老师似乎真的要给韩校长打电话，便也慌张的跟了过去，两人离去后，高三4班陷入了一个短暂的寂静，随即被王卫健的惊天一吼所打破“来，摄像头安起来啊！”

 第三十六章 按部就班

    “韩校长，马老师说是您特批了两个摄像头给高三4班……”，韩校长抬眼看了看站在面前神色严肃的王主任，又看了一眼窗户旁的马青青老师，马老师双手插兜，脑袋倚着窗户，嘴里正在不停地碎碎念“这帮小兔崽子，跑步怎么还是跑不齐啊……第三排第一二名同学交头接耳，那是……”马老师眯着眼睛想看清楚“嗯……果然是王卫健”，“马老师”韩校长轻声呼唤，马老师仍在专注的盯着楼下，“咳，马老师……”韩校长再次轻声呼唤，王主任不耐烦的向窗前走了两步大声吼道“马老师！”，韩校长吓了一个激灵，马老师也噌的一下转过身“啊？怎么了？”，王主任皱着眉头，鼻孔大到可以插进去一支2B铅笔，韩校长摇摇头苦笑一声“王主任，马老师，你们俩别站着了，都坐下来说吧”，王主任摆摆手“不坐了，韩校长，我待会还要去高三1班上历史课，就是高三4班这两个摄像头，实在是……”王主任顿了一下“这两个摄像头，还是您和马老师沟通一下吧，我估计现在不止高三年级组知道这两个摄像头，整个学校应该都传遍了吧”，马老师整理了一下马尾辫，扭头继续看着楼下，压根没有想搭理王主任，韩校长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行，王主任，你要有事就先回去忙吧”，王主任点点头，抓起桌上的小棉帽，冲着马老师的方向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转身走出校长办公室。

    马青青老师瞧见王主任离开办公室，便伸了个懒腰，踱着步走向韩校长办公桌对面的黑色真皮沙发，懒懒的坐了下去，韩校长咂咂嘴“哎，马老师啊，这两个摄像头……我好像并没有批准给你们班吧”，马老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韩校长，您去看看窗户外面”，韩校长端着茶杯走到窗前“哎，我知道，你们高三4班现在每天都在跑操”，“精英4班，翱翔九天，搏风抗雨，勇往直前，一，二，三，四，一二三四”跑操的口号声即使站在五楼也依旧听得很清晰，“韩校长，除了我们高三4班，整个学校，也没有哪个班级有跑操这项活动吧”，韩校长望着楼下，默默点头，“跑操对学生的精神状态是有极大好处，同时也能增强学生的体质，高三不仅仅是脑力的较量，身体才是他们拼搏的本钱啊，我看这个效果很好，拿我们班做个试点，完全可以让下一届高三也开始晨跑，逐渐形成咱们学校一个特色，可以推广到其它学校”，韩校长左手放在后腰处，大拇指与食指捏搓在一起，这是韩校长陷入沉思时的习惯动作，当初把高三4班的谭老师撤下来调去高三3班，顶上马老师，就是想要破釜沉舟一把，把自己多年来想要做却不敢尝试的事情让马老师来试验，自主权完全交给马老师，尽管以王主任为代表的不少老师都表示反对，但韩校长仍旧力挺这位昔日的爱徒，这一层关系，至今没什么人知晓，马青青二十年前的高中班主任正是如今的韩校长。

    “马老师，跑操，安装摄像头，都没有问题，不过你还是要多注意方式方法，不要给人留下话柄，我会再和王主任聊聊，尽力给你减少一些阻碍，但是以后能不能不要先斩后奏呢，让我好歹也有个心理准备啊”，马老师从沙发上起身拿过韩校长的茶杯，加了点热水“校长，您放心，不会再有下次了，您为我考虑，我也不能不管不顾您的感受呀”说着走到窗前和韩校长一起默默注视着楼下跑操队伍，“对了，学校现在给高三两个预备党员的名额”，马老师双眼放光“我们班有吗！”，韩校长无奈的摇摇头“名额实在有限…..”，马老师当着韩校长的面翻出一个大大的白眼“凭什么啊，你打算给哪个班？”，“1班和10班……”，“哈！我就知道，文尖班和理尖班嘛！”，“马老师你别太激动了……”韩校长打开饮水机柜子拿出纸杯袋，又在办公桌柜子里拿掏出了一个精致的铁盒装茶叶，捏了一小撮茶叶放进纸杯中，热水从饮水机的红色出水口中流出，茶叶渐渐浮在水中，随后缓缓的膨胀开，一股淡淡的清香从纸杯中散发出来，是韩校长私藏的好茶叶，马青青老师没有接，甩着胳膊大咧咧的坐回真皮沙发，沙发表皮从中间立刻凹下去了一大部分，韩校长有些心疼的抚着额头，将纸杯放回办公桌上“不然…..我再申请一个入党积极分子名额”，“两个”，“一个已经很不容易了，而且还不一定能批下来”，“两个”，“申请两个也不可能都给你们班，这样让其他班主任怎么看”，“两个，都给”，“马青青老师！”韩校长有些愠怒，马老师的大眼睛滴溜溜打转“好啦好啦，校长”马老师从真皮沙发上站了起来，沙发上凹陷的部分在缓慢恢复，“老韩别生气，一个也挺好的！那就给我们一个入党积极分子的名额吧！不许反悔了哦！您给我做班主任那会儿，可是最守信誉的”马老师说完便闪出校长办公室，韩校长蹲在真皮沙发旁，心疼的抚摸着沙发凹下去的地方“这个小马啊……”

    “马老师，王工需要您在单子上签字确认，两个摄像头已经安装调试完毕了”，马老师接过单子看了看，随即掏出手机递给刘星，“这个手机拿给王工，手机上也要保证能够看到教室监控画面”，刘星接过手机小跑出教室去找王工，此时正是高三4班跑完早操的间隙，同学们都拥在王卫健身旁领取早餐，“别急别急啊，人人都有，按名单来排队拿”王卫健扎着两条胳膊努力的想分开人群，几个捣蛋的男生吃了自己的早点又去冒领了别人的面包，徐铭一靠在座位上吃着早上自己带来的夹菜饼，喝着王卫健买回来的小米粥，兴致勃勃的看着人生人海的场面。

    “啪！啪！啪！”讲桌被马老师拍的震天响，“都给我停下来！”马青青老师奔下讲台拨开人群“你们都干嘛呢！”，王卫健左手提着一袋面包，右手拿着几袋牛奶，桌子上散落着开了馅的包子，牛奶混合着豆浆洒了一地，“你看看你们，都在干嘛呢！”，“王卫健，让你给大家发早点，你在干嘛呢！”，“发……发早点呢”王卫健抖了抖左手的面包袋，马青青老师冲上前一把抓过面包袋，狠狠地摔在桌子上，牛奶混合着豆浆的液体飞溅到众人脸上，徐铭一咀嚼掉嘴里最后一口饼子，匪夷所思的看着马老师。

    马老师深呼一口气，问旁边的李木子同学借了张纸巾，擦完手后走回讲台“王卫健，你把这里收拾一下，所有人都回座位”王卫健起身向后排劳动区走去，双眼微红，徐铭一看着王卫健被马老师呵斥，心里丝毫没有畅快感，反而有些憋屈。

    “四个小组长，你们是干什么的？就让王卫健一个人在这里发全班几十个人的早点吗？从明天开始，各小组长先负责统计好各自小组的早餐需求，再把这个名单交给王卫健，王卫健每天站在班门口发单子像什么样啊？成何体统！”

    “四个组长呢？”台下一片沉寂“四个组长都站起来！”刘星第一个起立，随后是丁嘉欣，李木子，王卫健拿着湿抹布也站在了后排桌子前，“你继续打扫你的卫生！”马老师冲王卫健呵斥“其他小组长都给我听好了！从明天开始，你们不仅要统计各自小组组员的早餐需求，同时还要和王卫健一起去购买”马老师想了想继续说“四个人太多了，每天早上由1位小组长跟随王卫健，你们自己去排班，盯好你们各自小组的早餐，不要有任何遗漏，回到教室后，再由你们4个小组长分发给自己的组员，清楚明白了吗”，“清楚……”四个人有气无力的回答着，“王卫健，今天早餐总共花了多少钱”，王卫健在校服上擦了擦手，快步走回座位掏出书包里的牛皮本“马老师，今天早上总共有32位同学需要早餐，消费总计167元，实收……现在还没有收完…..收了大概一百多”，王卫健攥着一摞皱巴巴的纸币，马老师撅着嘴点点头“好，很好啊，王卫健，你就是这样完成工作，今天早上我给了你200块，收不回来我可要你好看，明天开始按小组分开收钱，钱数不对，王卫健你和各小组长一起承担，都坐吧！”

    “最后一件事，学校分配了一个入党积极分子的名额给咱们班，只有一个名额，无性别限制，无职位限制，只要是高三4班的学生，都可以写申请，虽然是自愿申请，但我要求咱们班所有人都必须写，字数3000，情感要真挚，不许应付差事”马老师看见教政治的张老师已经等在教室门口“好了，大家准备一下开始上课吧”随后走下讲台，途径徐铭一的桌子停了下来“中午放学去办公室找我”马老师说完后便从后门离去，徐铭一诧异的看着蒋敏彤“啥事？”蒋敏彤眨眨大眼睛“肯定是好事！”

 第三十七章 积极分子

    徐铭一是一年级第一批少先队员，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六月，徐铭一和十几个小朋友手拉着手，肩并着肩，由班主任带队前往学校的小礼堂，参加少年先锋队入队仪式，红色的条幅挂在礼堂最上方，红色的地毯包裹着主席台，整个小礼堂都变成了红色，鲜艳又璀璨。

    学校领导先行讲话，随后宣布入队仪式开始，进行升国旗奏国歌的一系列常规步骤，随后奏唱了《少年先锋队队歌》，大队辅导老师念出了入选少先队队员的学生名单，徐铭一站在主席台上，小小的身体被聚光灯照的发烫，汗水顺着太阳穴流进眼角，徐铭一半睁着眼睛望着主席台底下还没有入队的其他同年级小同学，一个个炙热的眼神比聚光灯还要强烈，伴随着歌声，高年级的少先队员手捧鲜艳的红领巾走上主席台，徐铭一清楚记得第一次为自己戴上红领巾的短发小姐姐，眉清目秀，声音甜美，白皙的脖颈下是一条鲜艳的红领巾，“别紧张，没事的”，徐铭一揪着裤子口袋，不住地点着头，“那我开始咯”徐铭一望着小姐姐的眼睛，似一湾清澈的泉水，通透，明亮，没有发育的喉结在轻微的蠕动，小姐姐举着红领巾轻轻绕过徐铭一的脖颈，一股沁人的茉莉花香从手掌散发，徐铭一耳根发烫，双脸通红，汗水不住地从额头流下，不知是聚光灯的照射还是内心的紧张，短发小姐姐柔软的双手在不经意间触碰到了徐铭一的耳垂，他猛地抖动了一下肩膀，随即又低下头慌乱的攥紧校服裤兜，死命的盯着小姐姐穿的白色运动鞋，白色的鞋尖有一个红点，像落在清泉中的一滴红墨，渐渐散开，直至染红了整片泉水。

    当红领巾的两端交叉重叠在一起后，徐铭一知道结束了，小姐姐为他翻下了校服领子，微笑着点点头，随后和其他高年级少先队员走下讲台，徐铭一两腿发软，呼吸急促，此刻他真想仰面躺在这鲜艳的主席台上，但大队辅导老师不同意“全体起立！”老师高声喊道“举起右拳！”，“向队旗宣誓！”，“我宣誓……”

    徐铭一的党性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有所减弱，当年那颗追随红领巾的赤子之心渐渐变得冷淡，曾经的第一批少先队员，到初中变成了第三批共青团员，第一批团员名单出来后，徐铭一向母亲解释说“这一批团员，都是班干部”，第二批共青团员出来后，徐铭一解释说“这一批团员，都是关系户”，第三批团员终于有了自己的名字，母亲才熄灭了即将爆发的怒火，少先队员和共青团员几乎是百分之百会入选，而高中时期的“入党积极分子”则成了百里挑一，到了现在，面对一个入党积极分子的名额，徐铭一早就提不起一丁点兴趣。

    玩转着手中的水性笔，在白纸上刮出一道道痕迹，右手臂撑着脑袋，徐铭一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眼神在身旁的蒋敏彤和斜前方的柳昉之间游离，两人都在低头认真写着申请书，徐铭一叹叹气，最近要忙的事情已经让他无暇顾及感情，和柳昉之间的隔阂似乎越来越深，却始终没有机会去解释和沟通，就在今天中午放学后，马青青老师特意把徐铭一叫到了办公室，详细的向他阐述了两个摄像的操作说明。

    “每天中午放学后，你都要来一趟办公室登记前一天到今天的课堂情况，我平时在办公室也会抽空看监控，给你记在这个小本子上”马老师拿出一个黑色硬皮本递给徐铭一，打开封面的第一页，白纸上是马老师的笔迹，“12月29日星期一，第二节语文课，第一组第四排，张翔9点15趴在桌子上睡觉五分钟，9点23睡觉五分钟，9点30睡觉六分钟，9点41睡觉三分钟，9点45睡觉五分***二十四分钟，扣0.5分；第一组，第二排刘东，第三节政治课10点30分交头接耳，扣0.5分.......诸如此类的内容写满了一整页纸，马老师又将徐铭一拉到电脑前，屏幕上两个分割的画面，左半边是教室东北角的摄像头，可以从前方看清同学们，右半边是西南角的摄像头，清楚的呈现出高三4班教室内全貌，因为是午休时间，此刻教室内没有学生，“这样看的不是很清晰”马青青老师操作鼠标挪到下方，弹出了一排菜单栏，“点第一个按钮，+号是放大，-号是缩小”徐铭一看到在马老师点击+号的同时，左边的镜头画面逐渐变大“鼠标拖住画面以后可以随意挪动”画面刚好定在徐铭一的课桌前，同时也可以看到前后三排的画面，“可以再放大一些”前后三排的座位逐渐从画面中消失，徐铭一的课桌逐渐变大，可以看到桌子上铺开的英语试卷，黑色的碳素笔安静的躺在卷子上，“最多就只能放到这么大了，但已经足够看清你们上课的小动作了”徐铭一感到头皮发麻，从今天开始，不，从今天下午开始的每一堂课都会受到如此严密的监视，甚至连课间休息都不会放过，“你现在熟悉一下操作吧，有什么不懂得就可以问我，平时你来看监控的时候我有可能不在”

    在回想起那两个摄像头的高清画面后，徐铭一立刻端正了坐姿，阿禾突然从背后戳了戳徐铭一，徐铭一轻轻地偏着脑袋，压着嗓子问“咋啦！”，“这个申请单什么时候交”，“不知道，马老师说越快越好，你写完了交给魏大组长就行”，“可是我对这个一点兴趣也没有啊”，“嘘！”徐铭一指了指前后两排的摄像头，“这东西还有录音功能？”，徐铭一一愣，教室里的监控只有实时画面，并没有同步录音“没有录音功能，但是动作小一点，别让拍下来了”，阿禾点点头，将手中的申请表递给徐铭一，“我的天！”徐铭一发出一声惊呼，“嘘！”蒋敏彤皱着眉头，徐铭一将手中的纸亮了出来，“哇！”蒋敏彤抢过申请表，看到申请表上画着一个巨大的深红色铅笔，铅笔尖下面是无数黑色的小人，它们趴在地上，挣扎着，扭曲着，胳膊手臂散落一地，“画的不错啊，等等，可……可这是申请表啊，一人就一张，你是疯了吗！”蒋敏彤举着申请表情绪激动，徐铭一翻了个白眼“不是我的画，我能有这绘画功底吗”，蒋敏彤看了一眼神情自如的阿禾，红着脸将申请表放回阿禾桌上“对不起啊……可这样交上去，马老师会暴走的吧？”，阿禾拿起申请表，什么话也没有再说，嘴角微微上扬，随后闭上眼睛，仰起脖子，手指有节奏的在申请表上敲打，这是徐铭一第一次看到阿禾有这样的神态，也是最后一次，直到高考完的那天下午，他回想起今天此时此刻的阿禾，才更加明白，一切选择，都是源自内心。

 第三十八章 一场大会

    徐铭一最终还是没能拦住阿禾上交那张漫画版的入党积极分子申请表，马老师也不出所有人意外的在办公室暴跳如雷，不仅如此，全体班委们在晚自习下课后均被召集到了办公室，高三4班第一次正式班务会议在紧张的气氛下展开，会议主题是“批判余禾同学在申请表上胡写乱画的恶劣行为”。

    晚上8点28分，各任课老师们已经下班回家，其它高三年级教室也陆续黑灯，高三年级办公室很亮也很热闹，徐铭一坐在马青青老师对面，低头在笔记本上做着会议记录摘要，刘星、李木子、丁嘉欣三个小组长和英语课代表蒋敏彤、语文课代表柳昉分站在马老师左右手边，众人形成了一个半弧形，弧形的中心点上站立着两个人，左边是阿禾，右边是王卫健。

    “说话啊！”马老师厉声呵斥，“马老师......是我工作不到位，我在收表格的时候没有仔细检查......”王卫健眼眶红润，“没有让你说！余禾！你说，为什么要画这个东西！”马老师将表格甩向阿禾，但纸张自身重量不够，并没有砸中阿禾，忽忽悠悠的飘到了地上，徐铭一捡起申请表，放回办公桌上，抬眼想对阿禾使一个眼色，但阿禾始终自顾自的低着头，闭起眼睛，仿佛进入到了另一个世界，圣诞节送礼物事件过去了还不到一周，再次以身试法，徐铭一希望自己是孙悟空，可以变成一只小蜜蜂，钻进阿禾的耳朵，看看他脑子里此刻在想什么。

    今天下午看到那张漫画版的申请表后，徐铭一和蒋敏彤使出浑身解数，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哭着喊着叫着，都没有拦下阿禾和他的那张漫画申请表，徐铭一立刻启动第二计划，在第一时间向小组长王卫健展示出了余禾这张申请表上的漫画内容，王卫健手指狠狠的点在申请表上，故作严肃“这件事情非同寻常，必须立刻向马老师汇报！”，徐铭一眨眨眼睛，脑袋发懵“你这是破译了什么暴恐活动的机要文件吗？为什么要向马老师做汇报？”，“你不懂啊，老徐！这不是一张普通的表格啊，这是党员，积极分子，申请表”王卫建吐沫星子飞溅“这件事情已经不在你我掌控范围之内了！”王卫健说完便飞奔出教室，留下徐铭一在原地发愣，“这孙子，是不是谍战剧看多了啊？”彼时的王卫健只惦记着自己心里那点小九九，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身为小组长的自己，发生这样的事情同样会受到连带责任，这就是历史课本上讲过商鞅变法的“连坐制”啊。

    “王卫健，你作为第四组小组长，负有很大的直接责任，如果这张申请表递到了政教处！你知道会对我们班造成多大的影响吗！”，“各位班委，你们说说，这件事应该怎么处理！”马老师喘着粗气，显然气愤到了极点，徐铭一放下手中的笔，望向众人，蒋敏彤轻轻的向徐铭一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多嘴，柳昉靠着窗子边，双唇轻微抖动，手里攥着一张卡片，大概是在背诵课文或者单词，李木子的目光指向阿禾，同情、遗憾、不解，夹杂着各种复杂情绪，徐铭一隐约感觉李木子对阿禾的感情或许不是很简单，旁边丁嘉欣偏着脑袋看向窗外，刘星则习惯性的推了推眼镜，大家一阵沉默，“没人说话吗？”马老师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磨砂杯中的热水看向阿禾，“余禾，上次圣诞节后，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还记得吗”，蒋敏彤瞬间红了脸，阿禾那个圣诞节的画像画的正是蒋敏彤，阿禾闭着眼睛，丝毫没有反应，“余禾！”马老师将水杯狠狠地摔在桌上，茶水溅了一地

    “咳......马老师”众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刘星身上，除了阿禾，刘星继续说“马老师，您先消消气，我认为这件事情实际上已经遏制在了摇篮里，没有扩大影响，我相信余禾同学也不是故意要这样做，王卫健同学身为组长，是在第一时间将这张申请表交到了您这里，他也是急着向您做汇报，所以才对这张申请表的内容有些疏忽”，“不是故意？莫非是有人逼迫他这样画的？王卫健，是你吗？”王卫健睁大眼睛，不住地摇着头，“那是徐铭一吗？”马青青老师转向坐在对面的徐铭一，徐铭一微微摇头“很好，那看来没有人逼迫余禾这样做，所以刘星同学，你凭什么认为他”马老师抬起胳膊，食指中指并拢对向徐铭一“不是故意的呢？”，刘星用手掌抹了一把鬓角沁出的汗水，推推眼镜腿，出于好心想帮阿禾，王卫健解围，现在却把自己也带进了坑里，刘星此刻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马老师的质询。

    “哼”马老师冷笑一声“你们啊”马老师食指和中指黏在一起，掠过在站在座的每一位班委，“在说话做事前，要想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徐铭一心中不满，马老师这是抛出了阶级关系，想以班主任的身份来压制大家，“你们是高三4班的班委，说话之前请你们动动脑子，说出来的话，自己要负责任”马青青老师端起自己的水杯，喝了一小口热水，“余禾，这一周的学习积分扣20分，回去写5000字说明书，明天一早上交，打扫一个月室外环境区卫生，王卫健，同样写一篇5000字说明书，这次先不扣你的积分，但是要打扫一个半月环境区卫生，其他班委引以为戒”

    “马老师”李木子向前一步站了出来“马老师，我认为这个处罚力度有些过重了”

    徐铭一眨眨眼睛，惊讶之余，一股打心底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在李木子站出来之前，在这个班委会开始之前，徐铭一一直在心中盘算着如何在散会之后和马老师说明今天的事情，但李木子显然等不到散会，她采取了更直接果敢的方式，这很让大家惊讶，因为不符合她的性格，或者说是不符合大家对李木子的固有印象。

    李木子一直都是班里数一数二的尖子生，似乎在她眼里从来都只有成绩，对于一切的班务活动都是一种事不关己的态度，但在马青青老师来到高三4班后，一切都有了些变化，徐铭一直到毕业后才知道在那次选拔小组长之前，马老师私底下专门和李木子进行过一次对话，对话的内容围绕着“性格、能力、学习、高中、大学”而展开，选择做小组长，更重要的一点是李木子发现现在的高三4班班委，有着很强的“曝光率”，一点点与爱情有关并带着虚荣心的小嫩芽开始在心底生长，于是便答应马老师接受了小组长职务。余禾作为高三4班最沉默寡言的一名学生，从来也不被人所重视，李木子除了学习优秀，在每次成绩排名出来会被大家关注之外，同样也像阿禾一样是班里的沉默份子，我们会看到聚光灯下的人，而聚光灯以外的人们只能互相观瞧。李木子就从聚光灯之外的余禾身上看到了一种坚韧的态度，她知道余禾喜欢画画，她也清楚余禾对自己闺蜜蒋敏彤的感觉，她更明白余禾对待爱好和感情时有一种超乎常人的专注态度，能够做到敢爱敢恨，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要说不，虽然她与阿禾之间的这种感情还没有得到升华，也远谈不上恋爱，但这些已经足够驱使她在此刻站出来，为阿禾做一些解释。

 第三十九章 一份名单

    马青青老师眯着眼睛，右手轻轻抚摸着黑色磨砂水杯，“你说说看”，李木子红着小脸，双手紧紧攥着校服下摆，深呼一口气“马老师，我们现在距离高考只有半年多的时间了，如果此时再把精力分散出来放在打扫教室卫生这件事情上，是不是有些本末倒置，但并不是说同学们不需要去维护好环境卫生，而是应该搞清楚现在哪一件事最重要，所以我认为可以让余禾同学罚抄古诗词或者罚抄单词，这样更有意义，而且我……”，“我可以负责对余禾同学监督检查……”，马老师继续抚摸着水杯，陷入了沉思中，“参考李木子同学的建议，两个人打扫环境区卫生的时间减半，余禾，两周，王卫健，三周，同时罚抄必修一到必修三的所有必备古诗词，罚抄高考高频英语单词100个，每个单词10遍，这些具体由语文课代表柳昉和英语课代表蒋敏彤负责批改，李木子负责监督和检查”，李木子紧攥的双手渐渐放松，徐铭一也轻轻地喘了一口气，但本次批斗大会的主人公阿禾同学，依旧低着头，似乎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众人今晚之所以开班会并不是因为自己涂写了入党积极分子申请表，大家不过是聚在一起讨论宵夜吃什么，李木子刚才也只是针对羊肉串或者烤面筋的优缺点做了一番论述罢了。

    “现在没什么问题了吧？”马老师盖上杯盖，众人不语“好，如果没什么问题，余禾，你先回去吧”，阿禾站在原地，没有挪动脚步，也没有睁开双眼，马青青老师眉毛微挑，语气加重“还有什么事情吗？！”，徐铭一见状立刻上前搂过阿禾，“马老师，我身为纪律委员，有责任和义务向余禾同学再重点强调一下班级纪律性问题”说完便搂着阿禾溜出了教室。

    除了高三年级办公室，此刻的小白楼已经完全沉浸在漆黑之中，徐铭一把阿禾拽到看不见高三小白楼的地方才松开了手，阿禾抖抖双肩上的书包，“没事，我回家了”声音出奇的平静，徐铭一没好气的说“今天晚上要不是李木子帮你说了说话，您老从明天开始就一直打扫卫生去吧，也就甭参加高考了”，阿禾撇撇嘴“问题不大，我走了啊”，徐铭一苦笑着摇摇头，对于阿禾，他似乎越来越难懂。

    回到办公室后，徐铭一发现“半弧形”的人墙消失了，大家分散的坐在办公室内，王卫健也不再被罚站，孤零零的坐在边角落位置上，马青青老师挥手示意徐铭一坐下，徐铭一暗暗叹气，心想今天这班委会又要开个没完了。

    待徐铭一入座后，马青青老师接着前面的话题继续说“小饭桌的人员名单会优先从班委里考虑，蒋敏彤没有问题，丁嘉欣也去”，丁嘉欣摇摇手“马老师，我家里不算很远，小饭桌的这个机会就留给其他同学吧”，马老师有些失望的说“哎，你们这些孩子，不懂啊，小饭桌不仅仅是为你们大家提供午休的地方，这里将会成为一个高三4班的精英学生集合地”，徐铭一想到贴在班里的那副标语“吃得苦中苦，方为精中英”，心中冷笑，颇感不屑，难不成这小饭桌的米饭还被做成精英米饭了，吃的是精英饭？喝的是精英水？睡的是精英床？呸！

    “这样吧，四个小组长，必须去小饭桌，同时你们还要各自挑选一名组员加入，学习成绩优先考虑，明天早上你们把名单报给我”，“马老师……我本身就是在学校住校的，中午都是在食堂吃饭，然后直接去宿舍午休”刘星尴尬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我说的话都白说了吗？让你们小组长去小饭桌，和你们家里的远近没有关系，和你们是不是住宿舍也没有关系！你们要在班里带起一种氛围啊，要有一股凝聚力，明白了吗？不用担心有什么别的问题，我会直接给你宿管打电话说明情况”

    “我明白！马老师！”王卫健从角落里站了出来“马老师，我同意您的观点，只有我们班委带头起一个表率作用，才能形成一个积极上进的良好氛围，然后带动其他同学，一起好好学习，遵守纪律，嗯….”徐铭一感到有些好笑，王卫健显然还想再多说点什么，马老师拍拍手“好啊，王卫健同学说的很好，你们大家都听到了吗，虽然王卫健同学今天犯了一点错误，但是他能很快的意识到问题，这样的班委才是好班委”，王卫健满面红光的站在那里，胸前仿佛挂了一朵大红花，女生们自顾自的低头看着单词卡，刘星则在认真的擦拭眼镜片，没有人关心王卫健的表决心发言，马青青老师则心满意足的站了起来，“最后一件事情，入党积极分子，很关键，名额呢，只有一个，需要明确的一点，我是私底下和大家这样说，一定要保密，这个名额我只会从在座的各位班委中选出，所以我再一人发一份新的表格，你们回去修改一下申请表，重新誊写，这次一定要更加认真，柳昉过来发一下表格”，徐铭一捧着空白表格，心中无限惆怅，难道一个入党积极分子，还要搞得如此复杂，只从班委中选择，让大家一起陪跑。

    “表格拿到后就各自回家吧，把办公室的椅子都回复原位，回家路上注意安全”众人陆续起身收拾桌椅，“徐铭一和柳昉先留一下”，原本松懈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徐铭一咯噔一下，心跳瞬间的停止，柳昉仿佛被按了暂停键，扶着椅子的手立刻僵硬住，“你们怎么了？该回家的抓紧回家啊”马青青老师不知大家为何有这样的反应，“马老师，今天挺晚的了，柳昉她一个人回家不安全吧…..”蒋敏彤试探性的询问，“嗯？你和柳昉回家顺路吗？”，“顺路啊！当然顺路了！”蒋敏彤两眼放光，“那你在门口等一下柳昉，其他人抓紧走吧”，蒋敏彤出门前冲着徐铭一眨了眨眼睛，徐铭一解下系在脖子上的围巾，咽了咽卡在喉咙的口水，眼神始终在马老师和柳昉身上来回漂移，柳昉脸色苍白，拎着书包站立在马老师身旁。

    马老师收拾好自己的双肩包，微笑着面对徐铭一和柳昉，目光十分和善，这多少让徐铭一有些不安，“老师把你们两个人留下来，没有别的意思，实际上除了你们两个人，其他班委都被安排去了小饭桌……”，徐铭一抚了抚额头，心想原来就是说这个事情，柳昉偷偷撇了一眼徐铭一，露出一个苦笑的表情，这是近几天为数不多的眼神接触，徐铭一突然有一种冲动，他很想上去牵起柳昉小手然后大吼道“走，我们回家，不要听这个老女人废话”，但是徐铭一又在下一秒想到了蒋敏彤还在门口等着他，不，准确的说是在等着他和柳昉。

 第四十章 三人行

    “冬天的晚上好冷哦”

    “哎呀，手手也好冷呢”

    “啊，一铭呀，你看柳昉，冻的把手都揣在兜里了，你快给人家暖暖手啊”

    “哇！你们俩能不能走慢一点”

    蒋敏彤努力跟在身后，脚步不停，嘴也不停，徐铭一走在左前方，柳昉在右前方，三个人呈一个等边三角形的站位，一股寒意逐渐笼罩在三个人的上空。

    “一铭，一铭，你每天都是这样送柳昉回家的吗？”

    “上次送是什么时候了啊？”

    “不耽误学习时间吗？日积月累下来，这个时间能做多少道练习题啊？”

    “吱”的一声，徐铭一捏住车把停了下来，因为前面的柳昉先停住了脚步，似一座冰雕直挺挺的矗立在原地，蒋敏彤甩甩棉帽上搭下来的两个毛绒球，一脸天真无邪的说“怎么？你们不回家了吗？大冷天的......你不会是想要一铭抱抱再走吧，是抱抱走，还是抱着走，背着走也行，那个话怎么说来着，什么背什么”，徐铭一回头怒视蒋敏彤，蒋敏彤翻翻眼睛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你，先回家吧”柳昉的声音从前方飘来，裹挟着细小的冰刺“不用送我回家”，扎在徐铭一的心口，柳昉说完便继续向前走去，“装什么啊！想被送回家就直说啊”蒋敏彤扯着嗓子大吼，“行了！你能不能少说两句！”徐铭一忍不住冲蒋敏彤咆哮，蒋敏彤冷冷的撇撇嘴，摘下手套拍了拍手，“好啊，好的很，维护你的女朋友，前两天圣诞节，是谁在学校门口可怜巴巴的吃着红薯，吃着我买的红薯啊，是谁连圣诞节礼物都送不出去的啊？是谁把那个破烂礼物扔在了台阶上的啊，你们言情剧看多了吧”，徐铭一咬着后槽牙，又羞又恼，蒋敏彤向徐铭一身前走了几步，语带讽刺的对徐铭一说“你瞧你自作多情的样，人家根本不愿意理你好吗”，柳昉的脚步并没有受到一丝影响，看着越来越远的背影，那些扎在心头的小冰刺越来越深，一点点浸入内心，徐铭一摇摇头，攥了攥拳头，推着自行车追上去，心中又腾起一股希望的火焰，试图融化那些小冰刺，“唉，没出息的家伙”蒋敏彤嘟囔了一句后也小跑着跟了上去，但这次没有跟的很近，刻意拉开了与二人之间的距离。

    “你别生气了好不好”，“不是我让她跟过来的”，“她说的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啊”徐铭一急得满头大汗，一簇簇白烟冒着热气从头上升起，仿佛羽化登仙的圣人，“你理理我啊.....你......”，“吱”徐铭一又一次条件反射的捏住车把，脖颈僵硬，眨了眨眼睛，回头看着突然停在原地的柳昉，“嗯......嗯？”，柳昉藏在围脖后的双眸有些黯淡“徐铭一，你还是不明白吗”，“我……什么意思？”，“你不知道现在距离高考还有多长时间吗？”，这句话的语气很像马青青老师，徐铭一不喜欢听“我知道的”他的回答很平静，“那你是不是答应过我，要好好学习，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学习上？”徐铭一认可这话的道理，但他记不清自己有没有真的这样答应过柳昉，“好像……是的吧”，柳昉微微蹙眉，“对！我答应过你的！”徐铭一换了一个非常肯定的回答，那双暗淡的双眸闪烁着点点光亮，“你还记得要和我一起考到北京吗？一起去北京师范大学吗”，蒋敏彤翻了个白眼，不屑的冲两人说“北京啊？北京有什么好？人多，车多，房价高，我看电视上说空气还不太好，好像有什么雾什么的”，“你能先回家吗？”徐铭一偏着脑袋没好气的说，“我不，你管得着我吗，你们聊你们的啊，你管我回不回家呢？和你有什么关系吗，我今天不回了，就是不回了，你能把我怎么样？”，徐铭一无奈的看着柳昉，柳昉伸出手扯了扯围巾，突然向前走了两步，抱住了徐铭一。

    徐铭一已经发育的喉结在上下跳动，右臂僵硬的伸在空中，扶着自行车的左手慢慢松开车把，蓝黑相间的捷安特ATX777应声倒地，“呀！”柳昉松开双臂想蹲下扶起自行车，“没事”徐铭一的声音很轻，原本僵硬的双臂逐渐适应了现在情况，环抱着柳昉，越来越用力，柳昉红着脸埋进徐铭一的肩膀。

    蒋敏彤呆立在两人身后，脸色煞白，似一张纯白色的面膜敷在脸上，只露出两片毫无血色的嘴唇，一双如黑洞般黯淡幽深的眼睛映出眼前拥抱的两个人，徐铭一只和那双眼睛对视一秒便慌张的移开，一丝愧疚之情从心中掠过，随即又被他狠心的挥走，徐铭一紧了紧双臂，此刻他只想抱着柳昉，已经多久没有这样拥抱过了。

    柳昉发间淡淡的香味让徐铭一有些眩晕，时间在这一刻似乎得到了停滞，徐铭一和柳昉依旧紧紧地抱在一起，蒋敏彤仍旧像一尊守护爱情的神像，矗立在一米开外，寒风拂过蒋敏彤的脸庞，有泪滑落，微凉。

    “我......我以后还能送你回家吗？”徐铭一率先打破了凝固的时间结界，“傻瓜......”柳昉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丝嗔怪，声音很轻，却也足够让身后的蒋敏彤清楚听到，“不要再送我回家了，你每天到家都挺晚的了......还是应该抓紧时间回家吃饭学习”，“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送你回去后我就快快的骑自行车回家”，徐铭一轻轻松开双臂，但依旧是环绕姿势，他低下头认真的看着柳昉，“可以吗”，柳昉红着脸不好意思抬头，“可以是可以，但……”柳昉挪挪脚步，轻微的向后方偏了偏脑袋，“但是马老师现在大力整治班务，你我又是班委，如果让马老师知道我们两个人......”，“不会啊，她怎么会知道？知道咱俩事情的也不过几个人”，柳昉又轻微的往后挪动了身子，徐铭一醒悟过来，抬头看着蒋敏彤，然而蒋敏彤并不给徐铭一任何张嘴的机会，“说什么呢！你们俩说什么呢！柳昉，你什么意思啊！难道我会闲到无聊去马老师那里告发你们两个？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徐铭一微微蹙眉，语气极其生硬“少说两句吧”，蒋敏彤向前走了两步，站在路灯下，脸色更显苍白，眼眶红润，泪光在闪烁，映出了对面冷漠的徐铭一，柳昉缩在徐铭一怀中没有转身，在她感觉到徐铭一想要抽走双臂的时候便抱的更紧了一些，三个人就这样一直僵持，直到柳昉轻声说“我们回家吧”，回家？回谁家？回你家还是回我家，我们回家，回我们的家？徐铭一松开柳昉的肩膀，揉搓了一下冻僵的鼻子“好，那我们走吧”，徐铭一扶起自行车，左臂被柳昉挽在怀里，两个人慢慢向前走去，只留下蒋敏彤一个人。

    泪水终于在徐铭一转身离去的那一刻从眼眶中涌出，在冰凉的脸颊上留下一道温暖的泪痕，蒋敏彤抬头看着路灯，她想起QQ空间那句很非主流的话，“每当我想流泪的时候就抬头仰望星空，这样眼泪就不会留下来”，迎着刺目的灯光她感到有细小的颗粒掉落在脸上，蒋敏彤慢慢闭上眼睛，年末的最后一场雪，还是来了。

 第四十一章大雪纷飞

    大雪只用了一个晚上便将整座城市“洗白”，环卫工人们很早就要出来开始清扫路面，厚厚的积雪被堆积在树坑，然而柏油马路表面依旧有一层薄薄的浮冰。

    徐铭一起的和环卫工人们一样早，小心翼翼的掌控着自行车把，一点也不敢捏刹车，在十字路口需要停车的地方只能用双脚摩擦地面增加阻力来减速。他昨天晚上睡得不好，一个不是噩梦的梦抽走了他半管活力，他梦见自己坐在高三4班的教室里，旁边是蒋敏彤，前面坐的是柳昉，而马老师则站在讲台，三个人一言不发，都低头看着各自手中的课本，徐铭一感到有些心慌，他小声呼唤蒋敏彤，没有反应，于是他又戳了戳前面坐着的柳昉，也没有反应，就在现实中的徐铭一辗转反侧快要清醒的时候，马老师一句话又将这个梦继续下去“徐铭一，下课来一趟办公室”，在这之后蒋敏彤也突然开口“一铭，一铭，一铭”，柳昉也回头对着徐铭一说“你以后不要送我回家了，我不想见到你”，马老师提高了音量，“徐铭一！下课来一趟办公室！”，“一铭！一铭！一铭！”，“你以后不要送我回家了！我不想见到你！”，“徐铭一！徐铭一.......”徐铭一从梦中醒来之后发现睡衣完全湿透，整个人仿佛刚从水里被捞了起来。

    在艰难的骑到学校后，徐铭一的右腿已经冻到麻木，他紧紧地贴着教室的暖气片，隔着校服裤揉搓着小腿，才逐渐恢复了知觉。在接到马老师的特别要求后，四个小组长比平时到的都早，拿着笔和纸在询问各自小组同学的早餐要求。

    “哎，老徐，我昨天自己补了55元啊！55元！”王卫健甩着本子哭丧着脸，“那不挺正常，反正王公子有的是钱”徐铭一拿出放在双肩包里的热牛奶暖手，“话说，昨天马老师把你和柳昉留下来说什么了”王卫健从来不放过任何一个八卦的问题，“你认真干工作，把钱算清楚，小心马老师今天让你补555元”，“让一下！”，王卫健转身看到穿着纯黑色羽绒服的蒋敏彤站在自己面前，没有露出大白牙，也没有高声呼喊“一铭”，“请，让一下”蒋敏彤的声音很轻，很静，如白雪落在地面一般，但累积的雪花多了，便会变得很沉重。

    王卫健坐在徐铭一旁，尴尬的抓了抓头发，看着同样尴尬的徐铭一，面向蒋敏彤，双手做安抚状“好......好的”起身给蒋敏彤挪出座位“我......啊，对，彤彤你想吃什么早点呀？我给你记下来”，“不吃”，“面包？”，“不吃”，“牛奶？”，“不吃”，“山东杂粮煎饼果子？”，“滚”，“好，走了”王卫健临走时还不忘冲着徐铭一撇撇嘴，意思这姑娘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徐铭一咬着下嘴唇，在心中叹了口气。

    马青青老师对于同学们上交的入党积极分子申请书十分满意，于是在中午放学后的半个小时内组织了一场小型的演讲比赛，马老师让每位班委以及部分同学高声朗读了自己的入党积极分子申请书。而蒋敏彤的反常情绪一直带到了讲台上，在她板着脸读完自己的申请书后，马青青老师一句玩笑话“我们这位小同志是被迫参加革命的吗”差点让蒋敏彤泪洒讲台，泪水在眼眶中足足憋了30秒，蒋敏彤才调整好状态，硬生生的走下讲台，然而回到座位上不到30秒后便埋头痛哭，前后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完成了一次情绪的宣泄，前排同学纷纷转头看向徐铭一这边，徐铭一在桌子下拽了拽蒋敏彤的衣服，希望她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蒋敏彤猛的抬起胳膊，带着哭腔大喊“别动我！”，说完又把头埋了起来，徐铭一红着脸不知所措，他看见柳昉冷冷的看了一眼蒋敏彤，随后带着嘲讽的微笑回过了头。

    “下一个同学继续上去演讲”众人的目光从蒋敏彤身上转移到马青青老师身上，徐铭一很疑惑马老师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还要继续演讲，蒋敏彤在听到马老师这句话后哭声渐小，“别愣着啊，抓紧时间，该谁了？徐铭一吗”，徐铭一摊摊手，指着趴在桌子上的蒋敏彤，意思自己现在没办法出去，马青青老师翻了个白眼“还有谁没上去，柳昉，柳昉，抓紧时间”柳昉拿起课桌上的申请表，缓步走上讲台，面色红润，情绪高昂“尊敬的党组织......”，“呜哇......”蒋敏彤哭声骤起，柳昉顿了顿，神色不变，继续朗读“我是高三4班一名普通的学生”，“呜哇！呜哇！”台下蒋敏彤哭声越来越大，台上柳昉也提高了音量，“在我心中！中国共产党！是一个先进！和光荣的！政治组织！”，“呜哇！呜哇！”，马青青老师背着双手站在教室后方，既没有询问蒋敏彤为何哭泣，也没有让柳昉停止演讲，停了一个上午的雪又下了起来，环卫工人们又要开始辛苦了。

    “说吧，什么原因”

    “没事，马老师，高三太累，压力特别大，想要发泄一下情绪”马老师眉头渐渐舒展，语气变得温和许多“仅仅是这个原因吗”，蒋敏彤坐在马青青老师对面自己的座位上，认真的点了点头，马老师当时的关注点只放放在了“高三”上，在马老师看来，高三的学习压力，确实能让一个孩子感到巨大的精神压力，因此她忽略了在高三这个大熔炉之下，每个个体的性格差异，而蒋敏彤这样一个开朗活泼的乐天派女生，在何种情况下会在全班面前痛哭流涕，难道真的只是因为高考压力吗，马老师并没有意识到在高三4班逐渐蔓延开的早恋现象，但当她发现到这个问题后，便以雷霆之势将早恋问题纷纷扼杀。

    徐铭一此刻正在高三年级办公室，透过摄像头的监控画面密切的注视着这次谈心谈话，徐铭一有些心虚，他最清楚蒋敏彤情绪崩溃的原因，他现在最担心自己和柳昉的地下恋情会被蒋敏彤揭发，虽然只能看到蒋敏彤的背影，但在仔细观察马老师的神情后，徐铭一才略微有些心安，他确定这次谈心可能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老师知道，高三很辛苦，压力会很大，但不仅仅是你蒋敏彤一个人的压力大，大家的压力都很大，难道现在高三4班学习成绩最差的张良同学，他就没有压力了吗？”

    “马老师，那您刚才为什么没有安抚蒋敏彤，还要继续让大家做演讲呢”王芸芸站在蒋敏彤身后，吐了吐舌头，为了稳定一下蒋敏彤的情绪，马青青老师特意把蒋敏彤的好闺蜜王芸芸也留下来，“女孩子嘛，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哭一下，偶尔发泄一下也是可以的，但正如老师刚才所讲，高三这个时候，大家都有压力，所以你们要开始学会自我调整......”

    马老师沉思了一会自顾自的又说了起来“看来高三学生心理问题还没有得到足够重视，我应该联系一下学校的心理咨询室，可以专门成立一个高三心理咨询室”，“马老师......”王芸芸举起小手“马老师，打断一下您的思路，咱们学校现在有心理咨询室，我上次还去过一次”，马老师微微点头“没错，现在学校是有一个心理咨询室，但我希望能够成立一个高三心理咨询室，或者说是专属于咱们高三4班的心理咨询室”

 第四十二章 你心理有病I

    “马老师中午没说你什么吧......”徐铭一怯怯的缩在座位上，小心翼翼的看着身旁一脸严肃的蒋敏彤“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我就是建议一下你啊，咱们以后能不能别在教室里哭了”，蒋敏彤缓缓的看向徐铭一，神情冷漠到了极致，她看着徐铭一，是那个从早到晚坐在自己身旁的同桌，是那个自己亲切呼喊一铭的同桌吗，此刻面对的仿佛是一个十分陌生的人，“怎么了？我给你丢人了吗？”蒋敏彤这句话有些许哽咽，场间气氛跌到冰谷，徐铭一红着脸，反复揉搓双手“我......这是在替你考虑”声音低到自己都听不清，“替我考虑？既然你选择和她在一起，那么就祝你们幸福吧”，徐铭一微微一愣，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该作何回答，尴尬的翻了翻英语单词本，随后慢慢推开窗户，午后的空气依旧冰凉，他拍了拍脸颊，让自己保持清醒，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蒋敏彤刚才说的话，祝福我们？这句话有些非主流，不知道临近高考的蒋敏彤是不是又沉迷某一部爱情偶像剧中，自己是出于好心，想让蒋敏彤在这个阶段保持一颗平稳的心态，情绪上不要有大的波动，但看来昨天晚上的事情对蒋敏彤有着不小的心灵创伤，徐铭一把感情这件事还是想得过于简单了。

    “我......我有过选择吗？”徐铭一小声嘀咕一句，蒋敏彤冷哼一声没有再做理会，翻开课本自言自语道“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咦？这是《孔雀东南飞》吗？我记得这篇不是高频考点，高考好像不会考这一篇的默写吧......”徐铭一偷眼观瞧蒋敏彤，蒋敏彤继续喃喃自语“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嗯嗯”徐铭一点头“《锦瑟》是要考的，惘然这两个字一定要写对，是竖心旁的惘，不能写成......”，“啪！”蒋敏彤猛的把书本扣在桌子上，对着徐铭一厉声呵斥“你能不能小点声！别人不背书了吗！”，此时正是午读前的闲散时间，已经有不少同学坐在教室里，众人纷纷寻着蒋敏彤的声音望了过来，这里从早到晚都是新闻风暴的中心。徐铭一心中窝着一股火，却又没办法发泄出来，只能默默地自己背课文，今天午读就要默写《琵琶行》。

    “彤彤，别生气”李木子站在蒋敏彤身后，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以示安慰，蒋敏彤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我没事，我没事，木子，你快回去背课文吧，待会马老师要默写呢”，“我......我来看看你，顺便检查一下余禾的罚抄情况”，阿禾正在看书，听到李木子在叫自己，眼皮微微一颤，徐铭一想起来昨天马老师将李木子安排为阿禾的“私人辅导老师”，或者说这是李木子自己申请来的职务，这一声“余禾”可能是自高三4班建成以来，第一次从李木子嘴里喊出这个名字“余禾，默写准备的怎么样了”，蒋敏彤抿着嘴一副怪样“哎呀哎呀，好认真哦，好贴心哦”，李木子有些不好意思，余禾轻轻的点了点头“背会了”，徐铭一很意外，没有想到阿禾会对李木子做出语言上的回应，“今天的默写没有问题吧”，阿禾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颊憋得通红“我......我出去给你背一下吧，教室里太吵了”，李木子也愣了愣神，蒋敏彤忙接话“好呀，好呀，你们快去”说着便把李木子往门口推去，于是李木子和阿禾两个人一前一后从教室后门走了出去。

    徐铭一龇着牙和蒋敏彤对视了一眼，蒋敏彤翻了个白眼继续看自己的课本“看看别人，再看看我自己，可怜，可悲，哎”，徐铭一收敛表情，不敢再和蒋敏彤对视，平时的语文古诗词默写还有蒋敏彤做辅助，虽然徐铭一偶尔也会打一个小抄偷看两眼，但对于作弊这种行为，他一直都很鄙夷，在徐铭一看来，偷看两眼小抄和拿出课本全文抄写，是不一样的两件事情，全抄拿了满分也毫无意义，但部分抄，只要能够合格过关，就会免去很多后续的麻烦，这样也不能完全算作弊。可今天没有提前打好小抄，蒋敏彤一直在低头自己默写，平时摊开的默写纸，也被捂得严严实实，徐铭一也不方便回身询问阿禾。

    徐铭一抠着额头上的痘痘，勉强默写到“犹抱琵琶半遮面”便卡住了，只能记起“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这两段中间的内容怎么也想不起来，古诗文默写就是这样，想不起来的时候一句都想不起来，但只要有一个开头字的提示“转轴”，就会很快的想起来“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但前提是有认真背过课文，对于没有背过课文的同学来讲，即便是站在他面前把《琵琶行》全文读一遍，他也写不出来。

    马青青老师游走在教室各处，时刻堤防着作弊的学生，教室东北角和西南角的两个摄像头闪烁着红点，同时记录着下方学生的一举一动，高三4班这两个摄像头，在各任课老师中引起了不小的争议，以数学课李老师为代表的几位老师甚至提出了只要摄像头不拆，就不在高三4班进行讲课，最终是韩校长出面，才平息了这次小争端，但李老师还是强烈要求在她的数学课上，关闭前后两个摄像头，李老师对马老师说“如果你在家生活的时候，也允许有摄像头存在，那你就打开，否则，请在我的课上关闭”

    “还有5分钟，抓紧时间”马老师正好站在徐铭一桌子旁，原本就默写不出来的徐铭一更加紧张，抹不开面子问蒋敏彤，这次的默写肯定要不合格，“小组长下来开始收默写纸”，徐铭一将默写纸交给王卫健后软软的靠在了墙上，“啧，老徐，你这个恐怕过不了吧”王卫健甩着徐铭一的默写单，“走走走走走”徐铭一不乐意的挥挥手，气愤的翻开语文课本，心情极差，搞不好这周五又会被请家长了。

    小组长们将收齐的默写纸交给了马老师，马老师又将默写纸放在柳昉桌子上，“以后语文默写，交给柳昉，英语单词默写交给蒋敏彤，嗯......”马老师一阵沉吟“文综和数学有需要默写的吗？刘星？王卫健！”，“马老师，数学有公式可以默写”王卫健开心的提示马老师，引起班里一阵不满的躁动，“文综都是知识点，需要自己理解性记忆，发散性做题，没有需要死记硬背的内容”刘星做完解释后，不少同学纷纷表示同意，“文综哪一部分内容最容易拉开差距？”马青青老师询问同学们，“选择题吧”，“论述题！”，“都容易拉开差距！”马老师伸手示意大家安静，“刘星，你今天晚自习前去一趟办公室，我再通知一件事情，从今天开始，将在咱们高三4班设立一个心理咨询室”马老师撇了一眼窗户外边一位穿白衬衣戴黑框眼镜梳中分头的年轻男人“王卫健，你去把门口的夏主任请进来”

    马青青老师口中的夏主任，是学校心理咨询室的辅导中心主任，毕业于首都师范大学心理学专业，无奈大部分人们一直都不愿直视自己的内心问题，心理工作室开了两年便无法维持运营，回到自己的母校，或甘心或不甘心的做了一名心理辅导老师。学校的心理咨询室是一个可以“媲美”校医室的地方，校医会问你哪里不舒服，开点药，实在不行就去医院吧，学校心理咨询室的老师一般不会关心你有什么心理问题，在他们眼里，只要你早点休息睡一觉，一切就都好了。

    “现在先让夏主任给大家做一个简单的介绍吧”，台下掌声稀稀拉拉，马老师微笑示意夏老师上台“感谢马老师，我们两个人是高中时候的同窗，现在的同事，嗯，各位同学们好，我叫夏阳，是咱们学校的心理辅导主任，我估计很多同学都不清楚学校心理咨询室在哪，其实就在主教学楼一楼西北角，有挂牌，我建议大家在毕业前能够把学校每个地方都走一走，也许你们毕业后都再也没有机会走进学校了”话到此处略有些感伤“言归正传，我这次受马老师邀请，专门在高三4班设置这样一个心理咨询室，目的就是为高三4班在座的各位同学，提供心理疏导，有同学会问，学校既然已经有了心理咨询室，为什么还要在高三4班设置呢”夏主任笑了笑“私底下和大家说哦，因为我和马青青老师的个人感情......”不怀好意的停顿让马老师脸颊微红，挑着眉毛瞪向夏主任，夏主任干咳一声继续说“鉴于我和马老师这么多年的同学情谊，这么多年的同事情分，这次是专门为高三4班成立的心理咨询室，今天是星期......”，“星期二”马老师提醒，“嗯，以后每周四，我会把办公室临时挪到咱们高三教学楼二楼最东边的一间空教室，任何同学有任何问题在任何时间都可以过去找我，但我有时候可能会临时有事，办公室门口有一个黄色的小信箱，大家可以给我留言，现在需要大家做一份心理测试题，我会为每位同学建立一个档案”，夏主任的心理测试题交给了每个组的小组长，小组长下发到组员手中，马老师接着补充“同学们，这就相当于给大家挂了一个长期的心理专家号，你们要珍惜这样的机会，每周四，只要有时间，都可以去找夏主任，但大家一定要保密，也不允许有外班的学生去楼上找夏主任，夏主任，这个测试题什么时候要？”，“最好就现在吧”，“行，同学们抓紧时间做一下测试题，然后交给小组长”

    徐铭一还沉浸在默写不合格以及和蒋敏彤闹别扭的情绪中，对于心理辅导这种事情提不起一点兴趣，虽然夏主任是知名心理学专业出身，但毕竟是马老师的同窗同事，能否保证诉说的秘密不会泄露呢，再说在找夏老师的时间段，难免会遇到同班的其他同学，狭窄的走廊，昏暗的灯光，互相打个招呼，尴尬又难堪，徐铭一不禁有些歪想法，可见找心理医生这种事情还是有点风险。

 第四十三章 你心理有病II

    “老徐，你今天的默写恐怕不能合格吧”王卫健拿着用麻杆编织的扫把奋力的清扫着积雪，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已经覆盖了整个高三4班环境区，王卫健和阿禾因为入党积极分子申请书的事情被马老师罚扫半个月环境区卫生。

    徐铭一站在王卫健扫起来的雪堆上踩出一个一个脚印“不好说，应该还可以吧”这话说的很是轻快，“现在所有地方都会被纳入个人积分考核，也会影响到小组的总体成绩”，雪堆被徐铭一踏平，他走下来站在原地跺了跺脚“我自己的事，我会比你更操心”，“我现在是以小组长的身份和你说话！”王卫健很不满意徐铭一的态度，“哈？”徐铭一歪着头不屑的看了一眼王卫健“狗屁的小组长”徐铭一摘下手套拍打着裤腿上的积雪，“老徐，这样说话就没意思了吧，你认为马老师在每个组设置小组长，是用来当摆设的吗？”徐铭一继续拍打着裤腿，丝毫没有理会王卫健的一本正经，“如果你有意见可以直接向马老师提出来，但我现在就是你的小组长，你的默写如果不合格，会直接影响到小组积分，这句话我明确地告诉你！”，“嚯！好大的口气啊，王大组长！”徐铭一直起身“小组第一能怎么样？高考加分吗？”王卫健语塞，“能分配工作吗？能帮忙介绍对象吗？能给你一套大house（房子）吗？”徐铭一甩着手套向教室走去，“你......你没有组织纪律！不懂得规矩的人考不上好大学！”王卫健扔下扫把，狠狠的踢了一脚地上的雪堆。

    马老师安排柳昉在晚自习下发《琵琶行》的古诗文默写，徐铭一不出意料的得了0分，一般语文默写错一个字扣5分，整句整段没有写出来，基本就可以判死刑了。王卫健回头向徐铭一投来了嘲讽的眼神，徐铭一没有接，将满页红叉的默写纸揉成一团，丢在桌子上，一声轻微的叹息，“下次我给你看吧”蒋敏彤没有看向徐铭一，只是怔怔的望着被徐铭一揉成一团的默写纸，“没事，我自己背”徐铭一掏出语文必修课本，翻到《琵琶行》这一课开始默背，蒋敏彤的视线从纸团移到徐铭一的脸上，窗外又窸窸窣窣的飘起了小雪花，环境区卫生算是白扫了，“对不起......”蒋敏彤的声音很，带着一点试探的意思，徐铭一没有回头“你们女生变得够快啊，你哪里对不起我了？对不起的人应该是我吧”，“我......我只是有些生气”，徐铭一放下课本“那你接着生气啊”，蒋敏彤低下头不敢和徐铭一对视“我......你别这样说，看到你默写成绩不好，我心里也挺着急的”，“哦，那多谢你的担心，我自己会认真背”，“以后可以让我来帮忙盯你的默写吗？”，“什么意思，我不懂”，“以后只要有背诵默写，你就早早来学校，在马老师统一默写前先给我默一遍”，“学李木子吗？谢谢，挺麻烦的，我自己默就行了”徐铭一果断的拒绝了蒋敏彤，“所有默写不合格的同学，晚自习下课后都留下来”马青青老师在讲台上下达指令，徐铭一揉揉眼角，一阵疲惫感涌上心头，“你就听我的吧......”蒋敏彤带着哭腔“，你放手，别抓我，行吧行吧......”徐铭一勉强答应。

    晚自习结束后，有二十多名同学因默写不合格被留了下来，人数上的优势让徐铭一多少有些心安，孤独无助的时候最需要找队友，然而以前的战友阿禾已经在李木子同学的带领下，逐步向优秀学术靠拢，同学们分散的坐在座位上罚抄《琵琶行》，马老师坐在讲台上和部分同学挨个面谈，而夏主任竟然也立在一旁，不时地在自己的硬壳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你是纪律委员，你是班委，你这样的默写成绩，怎么给其他同学做表率？”徐铭一没有说话，“你这两天精神状态不太好，有什么心事吗？需要和夏老师聊聊吗”马青青老师转向身旁的夏主任，夏主任扶了一下眼镜，“小徐，我们出去走走吧”，“马老师，是需要留下来罚抄，还是我回家罚抄，您直接告诉我吧，今天布置的作业也不少”徐铭一有点不耐烦的揪着校服袖口，“走吧，小徐，出去踩踩雪吧”夏主任搂过徐铭一的肩膀，徐铭一只能无奈的跟着夏老师出门，“等一下，我拿个手套”

    初中物理课本上讲，“下雪不冷，化雪冷”，下雪的时候大气内水蒸气凝结成雪，是放热过程，化雪的时候是地上的雪由固体液化成水或者直接升华，吸热过程。徐铭一从教室走出来，雪依旧没有停，深深的吸了一口冷空气，很凌冽，让人头脑瞬间清醒。

    徐铭一跟着夏主任在塑胶跑道上踱步，对于眼前这位认识还不到24小时的马老师发小的心理老师，他始终抱有一些“敌意”，希望夏主任只是单纯的走走吧，“喜欢冬天还是夏天？”夏主任的声音很有磁性，“冬天吧，夏天太热了，我比较爱出汗”，两个人又向前走了几步，“平时都几点钟睡觉呢？”，徐铭一想了想，认为这个问题比较单纯，可以回答“一般十二点半，偶尔一点，其实我睡的算比较早了，听说还有两三点睡觉的同学”，徐铭一说完就后悔了，最后一句带有调侃的话充分暴露了自己不爱学习的本质。幸好夏主任没有做任何回应，只是默默的听着，两个人走到初中部附近，第三个问题来了“你觉着马老师怎么样”，徐铭一心中冷笑，果然开始变得不简单了，这种问题能随便回答吗，他谨慎的想了一会后缓缓说道“我和马老师接触时间比较短，但能感受到马老师的认真负责”回答得滴水不漏，“你们高三年级这么多班主任，马老师应该算最认真负责的一位老师了”，“嗯嗯”徐铭一附和着认可，“但马老师性格有些执拗，我们上学的时候，她的人缘就有点差，哈哈”，徐铭一撇了撇嘴，夏主任继续说“你们也应该多理解马老师，放弃一中的岗位，专门过来配合韩校长，就是想抓一个重点班出来”徐铭一感觉自己似乎变成了小白鼠，这就是所谓的“实验班”吗？“我听马老师说你最近总是心不在焉，小徐，是有什么心事吗”徐铭一戴着手套的双手有些发烫，摘了下来，没有回答，“小徐，你知道以前同学们去心理咨询室咨询最多的问题是什么吗”，徐铭一轻轻摇头，“不知道”，“是早恋问题”

    没戴手套的双手又感到有些冰凉，夏主任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有意在等徐铭一说些什么“恋爱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时间，感情最容易拉扯人的精力，当你因为某一个人，某件事影响到情绪后，你就没有时间专心学业”徐铭一喉咙有些发干，雪花似乎越飘越大，“小徐，如果你有任何感情的问题，可以和我讲讲”，“没有！没有！”徐铭一显得慌张局促，声调有点尖锐，夏主任笑了笑“我今天看了你做的心理测试题.......”又是一阵停顿，徐铭一心中开始发怵，这该死的测试题难道还能测试出自己有没有早恋，于是抢在夏主任开口前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夏主任，您放心，如果我有需要，会去找您的，不是只有每周四才可以吗？”，“不不不，学校的心理咨询室一直都在，马老师只不过是给你们高三4班又专门设置了一个，算是一对一辅导那种感觉吧”，“所以我是应该周四去找您开小灶呢，还是平时过去参加集体食堂呢”，“哈哈哈”夏主任被徐铭一的比喻逗乐了，“小徐，你随时都可以过去啊”，“好的，夏老师，但我觉得你的心理辅导不应该从我开始，高三4班有很多其他同学需要做心理疏导”，“方便透露一下名字吗？”，“比如，我的后座，余禾同学”

    徐铭一和夏主任分别后回到教室，马老师不在教室，不少同学也已经离开，有同学告诉徐铭一每个人需要罚抄3便才能回家，“有人检查吗？”，“没人检查，马老师刚走，让我们要自觉”，徐铭一打了个哈欠，回到座位抽出一个本子，随意地写了一遍《琵琶行》便背上书包走出了教室。徐铭一推着自行车在校门口探了探脑袋，柳昉不在，这是情理之中，昨天晚上之后，两个人有了一个默契的商量，一旦有人因为某些事情被留下来，另一个人不要等，回家学习即可，但蒋敏彤也不在，徐铭一这才呼出一口气。

 第四十四章 小饭桌开张

    马青青老师原本计划周二中午的时候，在小饭桌开灶生火收拾床铺安排大家入住，但蒋敏彤中午的一顿乱哭打乱了她所有计划，直到第二天中午，马老师才急匆匆的带首批8位成员来到了小饭桌。

    这8个人分别是第一组小组长丁嘉昕和她小组里关系最好的一个女生代惠茹，第二组小组长李木子和柳昉的同桌马晓雨，但刘星同学作为第三组的小组长，并没有如马老师所要求的那样选择一个德智体美劳全面优秀的同学，而是选择了整个小组学习成绩最差也是最调皮的张良同学。

    于是在这次人员挑选上，刘星和马老师爆发了一个不小的冲突，刘星坚持认为应该给予张良同学更多的关心和帮助，但马老师在认同刘星这个说法的前提下又做了一点补充，“刘星，老师理解你，但你也要理解老师的初衷，小饭桌是一个优秀学生的聚集地，我们首先要在小饭桌形成一个良好的学习氛围，其次才能带动整个高三4班的团结上进，我们没有放弃张良同学，但必须对张良同学有一个明确的定位，他属于后者，他需要被其他同学带动起来，然后去提高学习成绩，刘星，你明白老师说的意思吗？”

    两个人都有各自的道理，刘星和马老师讲不通，只能以辞去小组长一职来寻求最后的妥协，马老师不能眼见着全班文综最好的男生从手中溜走，最后只好答应张良进入小饭桌，但明确告诉刘星，如果出现一次问题，就将张良清除出小饭桌，同时刘星也要承担相应的连带责任。第四组小组长王卫健没得选择，因为同组的组员蒋敏彤是马青青老师钦点的小饭桌人员。

    小饭桌的根本属性是提供一个吃饭休息的地方，马老师所赋予的其它属性会在日后逐渐体现，民以食为天，因此眼下最要紧的事情便是，吃饭。马老师不可能亲自下厨，时间上也不允许，更不可能让某个学生来给大家做饭，既然老师和学生都做不到，那就只剩下家长了。马青青老师在上周五的家长会专门让各位家长核对登记了个人工作信息，在仔细筛选后，马老师拨通了一位家长的电话，“喂，您好，请问是蒋敏彤的母亲吗……”

    刘星、王卫健、张良三个男生坐在小方桌上吃饭，马青青老师和剩下一众女生坐在较大的圆桌上，“马老师，简单的炒了几个菜，味道一般，大家随便吃吃吧”，“哎呀，蒋妈妈，您别这样说，您能抽出时间来给我们做饭，已经很麻烦您了”，“没有，没有，马老师，我认为您组织的这个小饭桌很有意义，哎，咱们都是为了孩子嘛”蒋妈妈满含慈爱的眼神望向了蒋敏彤，然而蒋敏彤面色铁青，不动碗，不动筷，母亲来小饭桌做饭的事情她并不知晓，今天母亲以一个小饭桌厨娘的形象突然出现在大家面前，给那个年龄段最容易产生虚荣心的孩子带来了很大的心理影响。母亲也察觉到蒋敏彤的异常情绪，干咳一声“彤彤，你跟我来厨房端一下鸡蛋汤”，蒋敏彤没有动，“彤彤！”蒋妈妈加重语气，蒋敏彤忍着眼眶中打转的泪水，起身跟着母亲走进厨房，蒋妈妈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没事，马老师，你们大家先吃吧”，马老师微笑点头“不忙不忙”

    蒋妈妈在厨房忙乎着盛汤，蒋敏彤低着头站在一旁，悄悄抹眼泪，“彤彤，别哭啊，没什么大不了的，妈妈自己也是开饭店的嘛”，“那你可以让饭店的厨子来做饭啊，为什么你要过来啊”，“嘘，小点声”蒋妈妈将盛出的汤放在灶台上，“距离高考越来越近了，不管是我，还是马老师，都希望你们在这个时候能把所有精力都用在学习上，别说让妈妈做饭了，就是天天来给你们端屎端尿都行呢”，蒋敏彤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妈......”，“好了好了，快把汤端出去吧”母亲宽慰着蒋敏彤

    吃过饭后马青青老师安排大家收拾碗筷，却被蒋妈妈拦住，“马老师，中午时间挺短，抓紧让孩子们休息休息吧”，“这样不行，虽然他们学习时间很紧张，但不能因为学习，而忽略了生活的基本技能，洗个碗筷耽误不了多一会，不能让他们养成这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习惯”，蒋敏彤和李木子互相对视着了一眼，大家吃完饭后也没有闲着，怎么就用到“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去形容了，“蒋敏彤，你明天开始出一份值日表，每个人每天负责收拾什么，都要列出来，今天大家抓紧时间一起干吧，男生收拾桌子板凳倒垃圾，女生负责洗碗”，李木子和蒋敏彤不失礼节的笑了笑，端着碗筷一齐走进厨房。

    一顿忙乎后，小饭桌的8个人都趟在了自己的高低床位上，马青青老师送蒋妈妈到楼梯口“蒋妈妈，今天辛苦您了”，“马老师您这话就太客气了，咱们都是为了孩子”，马老师很欣慰，如果每位家长都能这样配合，学生们何愁考不上好大学呢“蒋妈妈，如果您平时有事情要忙，提前告知我，我再协调其他家长过来做饭”，蒋妈妈想了一下对马老师说“马老师，这样吧，我建议再找一位家长，这样我们两个人可以错开时间来给孩子们做饭，至于日常开销，我建议让几个小饭桌孩子的家长均摊”，马老师摇摇头“这次的小饭桌我不想收孩子们一分钱，所以这个费用我来承担，蒋妈妈，您一周给我出一张消费清单，您先行垫付，然后我每周末再结给您”，“不行不行，这样不行啊，马老师，小饭桌是您筹建的，现在各项费用再让您来承担，这样不合适啊，我认为还是应该由我们家长来均摊费用”，马青青老师沉默了一会，“蒋妈妈，这个事情我们以后再讨论，现在先这样安排吧，等我联系到另一位家长后再电话告知您”。送走将妈妈后，马老师回到小饭桌，倚在门口看着入睡的孩子们，浓浓的满足感在马青青老师心中荡漾，是啊，这一切不都是为了孩子们吗。

    小饭桌8人吃饱喝足睡好后一起携手来到学校，王卫健走到讲台上兴奋地冲着徐铭一挥手，“下午好啊，老徐”，徐铭一正在罚抄《琵琶行》，听到王卫健的招呼后放下钢笔，斜吊着眼睛，冷冷的回了一句“小饭桌的生活看起来很滋润啊”，他看了一眼刚刚坐下的蒋敏彤，满面红光，“看起来是真的不错”徐铭一又补充了一句，“那当然了”王卫健走到徐铭一桌前，压低声音说“你是不知道蒋妈妈的手艺，做的土豆烧牛肉那叫一个香啊，里面还有年糕呢！有福啊，老徐”，徐铭一笑笑“我有福，和我有什么关系”，“现在吃不着，以后总能吃到嘛”王卫健挤眉弄眼的怪叫，蒋敏彤抬腿狠狠的踩了一脚王卫健，“哎呦！”，“让你胡说！”蒋敏彤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徐铭一心中叹了口气，继续罚抄《琵琶行》

 第四十五章 跨个年I

    徐铭一隐约能感觉到适才王卫健的话中带着几分炫耀成分，不知道哪来的这种优越感，能够在小饭桌吃饭似乎成了一件高人一等的事情，徐铭一抬头看看黑板上几个大字，“吃得苦中苦，方为精中英”，又想到每天早操的口号“精英四班，翱翔九天，搏风抗雨，勇往直前”，心中颇为不忿，几个人圈在一起吃顿午饭睡个午觉的地方，这怎么就变成精英聚集地了，简直可笑。

    蒋敏彤对徐铭一的态度有些缓和，女生的情绪总是这样阴晴不定说变就变，“一铭，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所以你要转学吗？”，“......不是啊，今天是12月31日”，徐铭一放下手中的英语单词本，大脑飞速旋转，这两天被罚抄默写抄搞的头昏脑涨，对时间的具体界限感到愈发模糊，只知道现在距离高考还有188天，至于每一天是几号就真的记不清了。

    “31号，31号”徐铭一咬着水性笔末端喃喃自语，“对呀，对呀，今晚还有跨年晚会可以看呢，我最喜欢看湖南卫视啦，不过去年浙江卫视的跨年晚会也很好，我都是几个台切着看，不知道今年我妈还让不让我看了，可一年就跨一次年哎......”蒋敏彤兴奋地沉浸在跨年晚会中，徐铭一回想起来去年的跨年夜和柳昉整整打了一个小时的电话，两个人捧着手机一起倒数10秒，在窗外烟花炸开的那一刻互相大声喊出了新年快乐，说了一些彼此都听不清的私密情话，那段时间是两人感情最单纯美好的阶段。

    思绪收了回来，目光渐渐落在柳昉身上，蒋敏彤注意到徐铭一游离的眼神，用手肘狠狠地撞了一下，“你想什么呢！”，徐铭一揉着被酸疼的肩膀，没好气地说，“没想什么啊，想我的《琵琶行》呢，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猪小猪落玉盘，你是猪啊”，蒋敏彤冷笑一声，“你该不会又想给她送礼物了吧，圣诞节送礼物，跨年还送礼物，一年怎么有这么多送礼物的节日啊”，徐铭一脸颊发烫“没……没有啊，我没有想送礼物”，“也难怪，你想回礼也正常，人家毕竟给你了一个大大的拥抱呢”蒋敏彤没有理会此刻十分慌乱的徐铭一，自顾自的翻开英语必修三“funny，funny，徐铭一你可别忘了圣诞节那天啊， Christmas，C-h-r-i-s-m-a-s”，蒋敏彤冷嘲热讽着，徐铭一擦擦额头的汗水，也不想搭话，转向窗外，雪虽然已经停了，但落雪依旧覆盖在了草地上，这雪到明年都没办法融化吧，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很多事情所产生的影响，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没有办法消除，即便是消除了，也会留下很深的印记，柳昉虽然给了自己一个很亲密的拥抱，但这个拥抱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徐铭一不想去思考，或者说是不敢去思考，但蒋敏彤不管这些，她会把最残酷的现实说给徐铭一听，徐铭一即便笑着告诉自己，没事，没关系，但耳朵听进去了，心里还是会起波澜。

    一年中除去传统的春节、清明节、端午节、中秋节以外依旧有很多的节日，徐铭一喜欢在这些小日子里准备一些小惊喜，生活，总要过的有点仪式感。然而一周前的圣诞节并不令人感到愉快，以小木戒搁在马路牙子上作为了最终结局，成为了徐铭一心中的积雪，有积雪不要紧，有波澜也不要紧，因为心中还有一团小火苗，只要有一点激励就能点燃的小火苗，徐铭一知道今天晚上肯定很难再和柳昉通电话，一个更为大胆的计划开始在徐铭一心中酝酿……

    马青青老师也知道今天是最后一天，对于年轻的孩子们来说，意义非凡，因此在晚自习时着重要求同学们今天晚上必须按时到家，到家之后需要用每位家长的手机发一条回执短信，“以你们发短信的时间为准，所以你们到家以后第一时间就要发短信，吃个饭洗个澡之后再发，我可就不认了哦”，“我爸妈不在家！”，“马老师，我爸妈没手机！”后排的同学开始起哄，马老师对此早有准备“父母不在家，就用你家的座机打给我，大家记一下我的手机号”马老师拿过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手机号码，“座机也没有怎么办！”，“啪！”马老师回身甩出粉笔，“谁没座机！谁家没座机，站起来！”，后排躁动的同学不敢再吱声，然而下一秒钟，张良同学缓缓站了起来，“马……马老师，我家没有座机.......我家宽带拨号，我妈为了不让我上网，就，就把座机停了.......”，众人哄堂大笑，马老师也是绷着脸，似笑不笑“坐！各组组长认真统计一下类似张良同学这种情况，名单在晚自习下了后交给我”

    “我再向大家正式宣布一件事情，高三4班小饭桌已经成立了，因为小饭桌规模有限，所以初期成员只有8人，如果后续有同学想再加进来，我们会做补充”，大部分同学对小饭桌并不关心，各自忙着手头的事情，背单词，写卷子，看英语报纸，“刘星，发一下卷子”，仅仅一句话，就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卷子？”，“什么卷子？”，“要考试吗？”，刘星将手中的试卷发给小组长们，再由小组长分发给各自组员，试卷分两面，总共有100道文综选择题，历史和政治各30道，地理40道，徐铭一扫了一眼，题量很丰富，尤其地理题型中，就有等高线图解题，区域对比题等，“以后每周三晚自习，都会有文综百题考试，这次的选择题是刘星同学花了一晚上时间为大家整理出来，你们要认真对待，会计入到个人学习考核分中，下一周开始，再由各小组长出卷子，丁嘉昕、李木子、王卫健，你们明白了吗？”王卫健翻着试卷，龇着大牙，文综和语文是他最差的科目，高考总共也只不过考六门而已。

    不少同学已经开始下笔答题，马老师意犹未尽的继续念叨着，“一周刷100道文综选择题，现在距离高考大概还有12周多，仅仅通过每周三这样的答题，就可以刷1200道题啊，同学们”，“啧......啧......嘘”有同学发出了不满的声音，“好了，不打扰大家了，专心做题吧”马老师走回讲台，打开了自己的黑色磨砂水杯。

 第四十六章 跨个年II

    一百道选择题用不了很长的时间便做完了，相对于其它题型，徐铭一更喜欢选择题，因为答题速度快，可以在短时间内刷很多数量，“看呐，已经做了一百道题啦，看呐，我已经刷了一千道题啦”数据带给人一种盲目的激情。

    徐铭一翻着自己的答题卷，心满意足，蒋敏彤瞟了一眼徐铭一，翻过试卷开始做背面的选择题“做得快有什么用，ABCD谁不会写呀，你能不能认真一点啊”，徐铭一欣赏着自己完成的卷子“我对文综是很有信心滴，一道选择题1分，咱不说拿100分吧，90分还是有的了”，“哎，一铭，那你帮我看一下这道题”蒋敏彤趴在桌子上，偷眼看了看马老师和刘星，没有人注意到二人窃窃私语，“历史选择题，63题，世界多极化的关系格局确立，最终将取决于……应该选A吧，各国的经济实力”，“啪”徐铭一拿着手中的笔敲了一下蒋敏彤的脑门，“不是A啊，选D，各国的综合国力，老师上课的时候专门讲过了，不要总认为经济决定一切，实际上国家和国家之间拼的是综合国力”，蒋敏彤撅起小嘴揉着脑袋“好嘛，怎么还打人呢”，徐铭一笑笑“这是为了给你长点记性”，“外面不下雪了吧？”蒋敏彤梗着脖子向窗外望去，徐铭一推开窗户，冷空气溜了进来，换出去一波教室内的污浊气体“没下雪了，但外面积雪还挺厚”，“一铭，你晚上能送我回家吗”蒋敏彤突如其来的要求，“啊？”，徐铭一瞬间愣住，他听到阿禾在后面轻轻的翻了一下试卷，徐铭一尴尬的看着蒋敏彤“不行，今天作业挺多的，要抓紧回去复习了”，“可今天是今年的最后一天了哎，答应我吧”，徐铭一微微回身用余光看了一眼阿禾，仍在低头做着选择题，“我不会告诉她的”，“啊？什么？”，“我说我不会告诉她的”，“哦哦！”徐铭一明白蒋敏彤说的是柳昉“我不是这个意思，可是这样不太好啊”“，“你可以先送她回家，然后再来找我，我等你”，徐铭一彻底没辙了，阿禾放下笔拍拍徐铭一肩膀，“去吧，柳昉那边有什么事，我替你扛着”，自从李木子开始对阿禾表示出学习生活上的热情后，阿禾似乎渐渐有些疏远蒋敏彤，也许放下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喜欢上另一个人吧。今天晚上的晚自习十分平和，马青青老师为了让同学们早点回家，没有让任何一名学生或班委留下来开任何大会或者小会。

    徐铭一右手推着自行车，左手旁是柳昉，头上戴着一顶灰色的棉绒帽子，穿纯白色的羽绒服，校裤里面套着厚厚的加绒秋裤，踩着一双卡其色的雪地靴，两个人缓缓地走着，四只脚在雪地上踩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徐铭一”，“……”，“徐铭一？”，“啊！怎么了？”徐铭一猛地回过神来，发现柳昉站在原地没有动，而自己停下的地方距离柳昉已经有了一米远的距离，“我…..啊，怎么了？”，“你怎么了？心不在焉，我都停下来了，你还在往前走”，“我没怎么啊”徐铭一感到耳根有些发烫，柳昉又开始用这种惯有的句式来质问自己，“你有事，你心不在焉”，“有吗？没有吧，我在想明天的英语单词听写，还有语文的默写，《出师表》初中背过，我都忘的差不多了”，“你还有别的事情”，“真没事”徐铭一越说越心虚，柳昉整理了一下围脖，向前走了两步，“如果有事，你就告诉我”，“好......”徐铭一跟在柳昉身后悄悄抹了一把额头沁出的汗水，“但是如果你不说，让我发现了，可别怪我”，徐铭一微微蹙眉，他很不喜欢这种被威胁的感觉，“哎，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徐铭一回味一下自己刚才说的这句话，似曾相识的感觉，想起来是出自蒋敏彤之口，今天一天之内听次数多了，现在竟然对着柳昉也讲了出来，想到蒋敏彤，徐铭一又陷入了思想斗争的漩涡，蒋敏彤此刻就在学校对面的公交车站等着自己，送下柳昉，到底还要不要再返回去，他也没有拿定主意。

    “好了，还是送到这个路口吧”，“嗯嗯，今天晚上还可以给你打电话吗？”，柳昉藏在围脖后面的眼睛满是惊讶“不可以啊！”，徐铭一猜到柳昉的答案是拒绝，但他没有想到柳昉的反应会如此强烈“好的，好的，别激动，那我不给你打电话，你……哎，那你等着我啊”，“等着你？”柳昉眨眨眼睛，十分平静的说“你不会是想晚上来我家吧！”，徐铭一感到脑袋中有什么东西在嗡嗡作响，空气似乎有些稀薄，徐铭一瞳孔微缩，呼吸渐渐急促，策划已久的小心思竟然如此轻松的被戳穿，“我……”，“什么啊？你真的想大晚上跑来我家吗？”柳昉有些生气“你能不能别这样啊，你这是在给我造成困扰！”，徐铭一感到耳根烫，脸颊烫，浑身上下哪里都烫，仿佛泡在一壶开水里，“我没有，我没有想过来，我也没有想要给你造成任何困扰……”，“真的吗？”柳昉不相信，“嗯……嗯”徐铭一强装镇定，“可是，可是你昨天晚上还抱了我……就在前面那里啊”，“过去了已经”柳昉的态度极其生硬“时间不早了，快回家吧，你可千万，千万，千万别来我”柳昉临走前跺了跺脚，又加了一句“你要来了，我就生气了！”，“可是，我上周也有去找过你啊”，“你看不出来吗，我很反感你总是在我家楼下！”，“我没有总去啊，我只是想在你家楼下看看你啊”徐铭一低沉着眼皮，感到十分疲惫“好好，行了，我知道了，我不会再来了！”，“不，来，了？所以你之前还是想要过来啊！徐铭一，你不能不管不顾的就跑到我家楼下去，你考虑过我的感受了吗”柳昉的语气坚硬又冰凉，“够了！回家吧！”徐铭一抬起车把转身跳上车座向路口骑去，在拐弯的路口捏了一下车闸，夜间温度过低，部分积雪已经结冰，轻轻的一个刹闸便让徐铭一连人带车栽在了地上，徐铭一躺了足足三十秒才从地上撑起身体，又花了三十秒才从地上站起来，所幸冬天穿的厚，胳膊腿子都还能动，只是大腿微微有些涨痛，徐铭一推起车子，回头向柳昉家方向望去，没有人在路灯下，更没有人冲过来，柳昉应该是在徐铭一掉头骑车离去的时候也赌气离开，这是徐铭一能够说服自己的最大假设，他不愿意去想另一种很黑暗的可能“柳昉看到了，但是选择离开”

    勉强骑回家已经快到九点，徐铭一这才想起来要给马老师发短信，“妈，你手机呢，我用一下”，“不行！”母亲从厨房端出一碗西红柿鸡蛋面，“你要手机干嘛呢!”，徐铭一接过面碗用筷子拌了拌，“马老师啊，马老师让发短信，担心我们今天晚上跑出去跨年，不在家认真学习”，母亲摘下袖套，从围裙兜里掏出了手机“你不许动手机，我来给马老师发短信”，母亲一边打着手机一边向客厅走去，“哎，老妈你最近看什么电视剧呢”，“《倚天屠龙记》，我把电视关了，你现在学习要紧，少关心这些事情”，徐铭一满不在乎的夹了一块西红柿放进嘴里，母亲又在小题大做，就在电视即将关掉的一刹那，徐铭一听到了一句台词“敏敏，你的武功日益精进啊，哈哈哈哈”，嘴里的西红柿还没有嚼碎，敏敏，敏敏？是《倚天屠龙记》中的赵敏，敏，蒋敏彤！“啪”徐铭一猛地把筷子拍在桌子上，母亲吓了一跳，“咋了！？”，“啊，没事，妈，短信发了吗”，“正在打字啊，这孩子怎么一惊一乍”，“哦哦，好……”徐铭一拿起筷子戳在碗里，他想起今天晚上原本答应要送蒋敏彤回家，而蒋敏彤还一直等在车站……

 第四十七章 我在等你啊

    冬天冷，冬天的夜晚冷，冬天下雪的夜晚更冷，冬天下雪的夜晚要等人而那个人迟迟没有出现的心情，更是冷上加冷。蒋敏彤已经在车站等了一个半小时，原本被清理掉积雪的路面又渐渐堆积起了雪花，9路公交车已经开走了13趟，车站的乘客越来越少。

    蒋敏彤从车站的南边走到北边，又从北边走到了南边，一整个站台的积雪都被蒋敏彤用脚踢到了马路上，露出了石阶原本的颜色，徐铭一从远处应该能很明显的看到这个站台吧，蒋敏彤心里想着，忽然感觉有点好笑，站台仿佛是一个孤岛，四周的海水即将漫过整个岛屿，蒋敏彤哪也去不了，只能无助的等待被救援。

    9路公交车又开过去7趟，整整20趟公交车，依旧不见徐铭一，他不会是死在柳昉那里了吧，有可能被柳昉绑架了吧，蒋敏彤手里捧着一个小雪球，开始胡思乱想，她逐渐从刚开始的难过情绪中挣脱出来，剩下的只有冷漠和无奈，同时还夹在着一丝恼怒。

    最后一趟9路公交车停在了红绿灯路口，蒋敏彤望着原本清晰的红色9号车码，愈来愈模糊，指着前面的公交车低声咆哮“徐铭一，徐铭一，你再不来，我就走了啊！”，路口的红灯熄灭，绿灯亮了起来，蒋敏彤紧闭双眼“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蒋敏彤睁开眼睛，9路公交车停在站台，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大叔滴了一下喇叭不耐烦的说“上不上车，后面再没车了啊”，蒋敏彤回头张望了一下，站台只有自己一个人，依旧不见徐铭一，“嗤”9路公交车关上了前车门，在光滑的雪地上，小心翼翼的向前开去。蒋敏彤扔掉了攒在手中的雪球，拉了一下棉帽，抹掉脸上的两滴泪水，低头沿着9路公交车的两行车辙向家走去。

    蒋敏彤想不明白自己这样到底是为了什么，她越来越看不懂徐铭一，明明在一些细节地方透露出了对自己的喜欢，可他为什么还是选择柳昉。是责任？是依赖？是眷恋？还是什么狗屁的初恋情怀？蒋敏彤越想越气，撒开腿在雪地上狂奔，细小的雪花在脸颊上撞击着。

    跑的久了，身体开始出汗，蒋敏彤慢慢降下速度，喘着粗气解下围脖，解开了大衣扣子，拉开校服拉链，扯了扯内衣，冷空气从毛衣的领口灌了进去，虽然冰凉却很舒适。

    “这样走回去大概要一个小时吧，幸好老妈今天晚上单位团建，老爸去外地出差，没人管自己”蒋敏彤默默想着“可马老师还让大家发短信，总得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围脖摘下来时间长了，又感觉有些冷，蒋敏彤很懊恼，不摘，热，摘了，冷，反反复复，就像这该死的感情“我再也不想和徐铭一这个傻子好了！”蒋敏彤自己嘀咕着，不知道已经有多少次这样的情绪，下过多少这样的决定，可是到了第二天，在见到徐铭一之后，一切又回到了原点，“丢人，丢人！”蒋敏彤抹着汗水，恨自己总是不争气。

    走走停停，歇歇走走，蒋敏彤终于在一个小时二十三分钟后回到家里，雪地靴已经湿透，棉大衣上也铺满了小雪花，蒋敏彤将换下来的衣服堆在沙发上，只穿了一条浅色秋裤和一件长袖衬衣，随手拿过茶几上的一包薯片，团坐在沙发上，母亲果然还没有回来，蒋敏彤想了想，还是决定应该打一个电话掌握一下母亲的行踪”于是蒋敏彤左手抱着薯片，右手拿着座机听筒打给了母亲。在听到众多疯狂的老女人在KTV嗨唱“我和草原有个约定”后，蒋敏彤放心的挂了电话，踩着拖鞋去浴室洗澡，让热水消除这一晚上的疲惫。

    洗完澡后给自己泡了一包老坛酸菜没有牛肉的牛肉面，冰箱里搜刮出了半袋乌江榨菜，一年中最后一天的晚餐有些简陋，但泡面的香气还是让蒋敏彤感到了一点温暖，但这样的温暖只是暂时的，在吃下第一口泡面后，气氛开始变得有些落寞，蒋敏彤的头发还没有吹干，湿漉漉的垂在餐桌上，她忍不住掏出手机调出了徐铭一的电话号码，绿色的拨号键在大拇指下颤抖，“啪”蒋敏彤合上手机，左腿立在椅子上，捧起泡面稀里呼噜吃了一通，十五秒便解决掉了一桶泡面，然后又吃了一大口榨菜，“哈！爽！”蒋敏彤放下泡面，再一次打开手机，绿色拨号键被直接按住，“嘟”，听筒传来第一声呼号，“啪”蒋敏彤再次猛的合上手机，“万一他开的是响铃怎么办，万一他妈妈在旁边怎么办，我主动打电话会不会显得很怂啊，我……我……啊……啊”蒋敏彤狠狠地抓了抓头发，手机被丢到了沙发上。

    “早恋猛于虎啊，猛于虎！”蒋敏彤自顾自的说着话，打开电视调到了湖南台，快乐家族和天天向上的几位主持人在台上欢脱的主持着跨年晚会，手机在沙发上躺着，蒋敏彤用脚勾了过来，打开手机查看通话记录，“一铭 00：01”，这个拨通一秒又被挂掉的通话记录显得格外刺眼，走了八公里的疲惫感渐渐袭来，蒋敏彤感觉眼皮越来越沉，捧着手机慢慢进入了梦乡。

    做了一个梦，梦里都是最美好的事物，没有柳昉，没有马老师，没有高考的压力，什么都没有，只有徐铭一，是热情似火的徐铭一，早上给自己带早点，跑完操后会给自己接热水，下午午课，两个人在一起背课文，晚自习一起写作业，天冷会暖手，天热给扇风，梦里的徐铭一对自己好，特别好，是想把全世界最好的一切都给自己的那种好，“轰”，礼花在空中爆炸，迸射出五彩的烟火，“好美啊”蒋敏彤露出幸福的眼神，“一铭，你看，那个紫色的烟花好漂亮啊”，“一铭？一铭你去哪啦？”“一铭！”，“轰！”

    “啊”蒋敏彤猛地从沙发靠垫上醒来，电视上的跨年晚会已经在倒计时，“十、九、八......”，“轰！”烟花在外面炸开，蒋敏彤敲敲脑袋，梦里的烟花竟然在现实中出现，蒋敏彤起身走向窗边想看清楚是不是紫色的烟花，抚着窗台向楼下看去，在小区路灯下仿佛有一个黑色的身影，蒋敏彤没有戴隐形，没有戴眼睛，只能眯起眼睛，“轰”一个礼花从那个身影的脚下炸开，“啪”飞向空中打出了紫色的花束，迎着那道光，蒋敏彤终于看清了路灯下的那个人，黑色的人影手里拿着两捧“仙女棒”，冲着自己的方向挥手。

 上架碎碎念

    官方感谢词应该先要感谢起点网感谢阅文集团搭建了这样一个平台，能够让广大作家们将自己的文字进行了展示，还要感谢我的青柠大大，当然，现在还没有和我说过什么话，哈哈哈

    能够上架，确实是一件很令人开心的事情，如果当时鹏飞没有给我提议去试着发表，那么这本小说现在还躺在我的硬盘里，还有每一位在这里给过我投票推荐收藏和打赏的朋友们，滑翔机，乔姑娘，小马哥等等，谢谢你们的支持

    我希望这本小说能够给到以学生年龄段为主的这些读者们一点启发或者是感悟，然后回到自己真实的生活中，能够更好的与人相处，完成学业，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走好余下一生

    我也在让自己变得更好，让生活变得更好，我在改变，在努力，我希望这些都能被你看到

    上架不是终点，我们还要努力呀??

 第四十八章 我去找你啊

    假如现在不是高三，假如现在母亲不在家里，假如…….生活没有那么多假如，但徐铭一真的很想现在就跑出家门去学校对面的公交车站看一眼，没有任何傲娇的心理，他真的担心蒋敏彤会傻傻的在那里一直等下去，但想法终究是想法，需要付诸行动，才有价值。

    西红柿鸡蛋面三口一嚼下了肚，放下碗筷后徐铭一便迅速溜进卧室，正准备关门的时候母亲走了进来“好了，我刚才已经给马老师发好短信了”，或许是因为吃面速度过快或许是因为想到蒋敏彤后心中十分的不安，汗水不自主的从鬓角流下来，“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啊”母亲说着从围裙兜里掏出一方手帕，徐铭一伸手接过手帕，清清嗓子，“没事，没事，妈，太热了…..”，“太热了？”母亲惊讶又疑惑“你这孩子说胡话的吧？外面还在下雪，现在是十二月，你说太热了？”，徐铭一眨眼的频率越来越快，想要插开母亲的话题“不下雪了啊，我回来的时候就不下了，妈，你快出去看电视吧，我抓紧时间要学习了……”，但母亲没有很快离开卧室，反而搬了一把椅子放在徐铭一的书桌旁，“不对，你这小子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你过来，坐下，你学习你的，我今天陪着你”徐铭一苦笑“妈，不用了，你该忙就忙你的吧”，“不行”母亲摇摇头“快点，别耽误时间了”

    徐铭一想要给蒋敏彤发短信的计划破灭了，只能回到书桌前，慢悠悠的从书包里往外掏书，“妈……”徐铭一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妈，我想吃水果”，“啊，对了”母亲从椅子上跳起来“我今天还给你买了桃子，你等我给你洗两个吃”，母亲说完便走出卧室，徐铭一迅速跑到床边从枕头下摸出了手机，他听到厨房里水管冲洗桃子的哗哗声，“该死，怎么关机了！”偷用手机最不方便的地方就是充电，只能每晚关机来节省电量，就在徐铭一手中的诺基亚E63显示出两只手相握的开机画面时，母亲拿着两个桃子回到了卧室。

    “你…….干嘛着呢”，“啊？老妈，等一下啊”徐铭一从床底下钻了出来，“噗噗……咳咳，好大的灰啊”徐铭一手上多出一本满是褶皱辅导教材，“这什么啊，咳咳”母亲眉头微皱，用手捂着嘴，“这个啊，马老师让我们背初中的课文，我想起来初中时候有一本特别好用的古诗词讲解教材，在床底下翻了翻，幸好还在呢！”徐铭一拍了拍练习册，抖起一片灰尘，然后像捧着一个大宝贝一般回到书桌前，E63手机安静的躺在徐铭一的睡裤兜中。

    “嗡......”徐铭一猛地坐直身体“嗯？怎么了？”母亲放下手中的杂志“怎么了吗”，手机在兜里只震动了一下“没事啊，我活动一下肩膀，有点酸疼”，“坐的时间久了就起来走一走，活动一下”，“好的，妈，我去活动一下！”，“站住，就在这个房间里，不许出去”，“外面空气好，好啊......”，“不行，感冒了怎么办，就在这个屋里”，徐铭一很想看一眼兜里的手机，只震动了一下，很有可能是一条短信。

    时间来到了11点，母亲在打了第15个哈欠后终于熬不住了“作业还多吗”，“不多了，十二点半之前肯定就写完了”，母亲揉了揉酸涩的双眼“那你写完就抓紧休息，老妈先去睡了”，“好的！老妈！你快去休息吧！”母亲去卫生间洗漱，徐铭一压制住内心的激动之情，偷偷地把手机从裤兜里掏了出来，一条短信，一个未解电话，短信是柳昉发来得“好好写作业，背课文，别来找我”，而未接电话，竟然是蒋敏彤。

    徐铭一将手机塞到枕头底下，心里满是愧疚，即便自己不愿意送蒋敏彤回家，也不应该让她等在公交车站，何况还是在一个冬季、雪天、夜晚、独自一人。

    11点40分，母亲在说了晚安后回到卧室关上房门，“希望老爸今天晚上打一宿的麻将吧”徐铭一心中默默祈祷，在关上了自己的卧室门后，他快速的穿上黑色羽绒服，戴上棉帽厚手套，背起双肩包，再次掏出手机点开柳昉刚才发的短信，目光落在了最后四个字上“别来找我”，徐铭一将手机紧紧的放在胸口，“那就这样吧”徐铭一说出这样一句话后轻轻的走到窗前，十分缓慢的打开窗户，左腿先迈，右腿后跨，噌的一下翻了出去，平稳落地，徐铭一回身又将窗户轻轻扣住，这就是家住一楼的好处。

    “嘶……”徐铭一倒吸一口凉气，冬天的深夜，彻骨的寒冷，看了一眼手表，十一点十五分，“来得及，来得及”徐铭一大口呼了两口气，小区里静悄悄，但可以看到不少人家都还亮着电视机，大家都在等待跨年。徐铭一双手抓紧双肩包，向小区外跑去，晚上的出租车太少，徐铭一在门口等了十分钟都没有等来一辆空车，十一点二十五了，徐铭一后悔出门没有拿自行车钥匙，钥匙……钥匙！徐铭一忽然想起来自己双肩包的内侧拉链里还放了一把备用钥匙，“还好我机智啊”徐铭一拿出钥匙，拉上双肩包又跑回车棚，汗水顺着面颊躺下来，徐铭一摸了一把脸，抬起车把向学校方向先骑去。

    徐铭一先骑车子来到学校对面一栋住宅楼，从一楼楼道的尽头深处捧出来一个小包裹，徐铭一检查了一下包裹，完好无损，心满意足的装进双肩包里，时间十一点四十三，徐铭一从兜里掏出纸巾，擦干汗水，推着自行车从楼道出来，空中的云层较厚，遮住了月亮，只能看到淡淡的几颗星星。

    徐铭一再次踏上自行车，现在他要去的小区是馨雅苑，但那里并不是柳昉家的小区，是距离学校有将近8公里距离的蒋敏彤家。

 第四十九章 最后一天和新一天

    徐铭一在最开始的计划是出现在柳昉家楼下而不是蒋敏彤的家，但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而影响变化的决定因素往往出在人身上，柳昉的冷言冷语让徐铭一放弃了原本的计划，“既然这么反感，那么何必还要大晚上跑过去死乞白赖的付出那么多”

    即便嘴上这样安慰自己，但就在徐铭一从家中跑出来的前一秒他依然在犹豫，“蒋敏彤，柳昉，柳昉，蒋敏彤”，如果可以抽烟，徐铭一从家里出来之后一定会坐在单元门口的一个石板凳上，点燃一根香烟，然后再冷静的思考一下，但是时间不允许，脑袋一热，“就是蒋敏彤吧”，至于今天晚上出现在蒋敏彤家所代表的意义，以及会产生的后果，徐铭一显然没有想到，或者是想到了，也刻意掩埋在了心底。

    蒋敏彤踩着拖鞋，穿着秋裤，只套了一件羊毛衫，带着一张大花脸从楼上跑下来的时候，徐铭一突然意识到蒋敏彤在自己心中，或许早就有了一块儿地方，虽然不大，但确实存在着，“一铭！你怎么过来啦！”蒋敏彤捂着耳朵向徐铭一跑来，“等等！慢点！先别过来！还没有放完！”徐铭一大声喊着，“什么？听不清！”，“我说！新年快乐啊！”两个人面对面一个劲的傻笑，眼中映出了那个年纪最好的彼此，紫色的烟花在空中绽放，绽放出了不一样的故事。

    烟花放完后已经到了十二点半，徐铭一告诉蒋敏彤自己是翻窗户偷偷跑出来，不确定父亲什么时候会到家，因此需要尽快回去，蒋敏彤纵有万般不舍也只能同意，但在临走前问了徐铭一一个问题

    “你为什么没有去她家找她”，“不值得”徐铭一很认真的说出了心里话，“你来我家找我就值得了？”，徐铭一语塞，不知道如何回答，最后笑笑说道“也许吧”

    蒋敏彤向前走近了两步，看着徐铭一的眼睛“真的值得吗？”，徐铭一想了想后轻声回答“时间会告诉我答案”，“可如果那个答案不是你想要的呢？”，烟花的最后一抹余晖自空中飘落，但远处依旧可以听到另一枚烟花升空的爆响，也许在那一簇烟花之下也有这样一对男女，问着同样难以回答的问题，“至少，我尝试过，也努力过，就像高考，不去尝试和努力，答案只有一个，但试过了，答案也许就不一样了”

    徐铭一顺利的翻回卧室，仰面躺在床上，他翻出了蒋敏彤送的圣诞节礼物，三个有故事的玻璃球，由大到小依次放在了自己的额头上，冰凉的玻璃小球又一个挨着一个从鼻梁滚落到床上，贴在眼角旁，一抹悔意在心中划过，徐铭一有些后悔自己今天晚上如此突然的出现在蒋敏彤家楼下，给她带来如此强烈的新希望和惊喜，因为他自己也不确定，能否坚持类似今晚的选择。

    最后一个烟花消逝在空中后，柳昉揉了揉眼睛，有些湿润，想起来去年的今天，还可以和徐铭一打电话互相祝福着新年快乐，但今年不仅打不了电话，还和徐铭一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争执。

    “哎”柳昉长叹一口气，但她很快的调整好状态，努力平复下心情，继续翻做着英语报纸，报纸的一个讲解“g和lovely”版块吸引到了柳昉的注意：

    “lovely?可爱的；美丽的；迷人的（用来强调某事物具有所说的特质)例：lovely child 可爱的孩子

    g 吸引人的；有魅力的；潇洒的(用来表示对某人的行为评价)例：g smile 吸引人的微笑”

    柳昉回忆起来某一次上英语课，英语林老师专门讲到了g这个词语的用法，开玩笑的告诉男生们如果想夸赞一个女生有魅力有气质，一定要用g，而不是lovely。

    于是自那堂英语课后，徐铭一每次放学送柳昉回家，都喜欢称呼她为g girl，柳昉的思绪从英语报纸又一次飘向了徐铭一，柳昉用笔戳着报纸上的g，带着一点怨气。

    柳昉一直都明白徐铭一对自己的感情，但升入高三以后，时间变得很珍贵，她想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放在学习上，更何况自从马老师来到高三4班后，一切都变得更加紧张和复杂，她实在难以想象如果让马老师知道了两个人的地下恋情会是怎样的一番局面。

    柳昉知道每当面对那双炙热的眼睛，就没办法向徐铭一说出口，她实在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拒绝徐铭一送自己回家，最多只能以“学习时间紧张，不要耽误学习”为理由。

    这样的行为早已变成了一种习惯，柳昉自己也不知道这种习惯是如何形成，在何时形成，但是在徐铭一没有送自己回家的那些晚上，一个人独自走在路上，街道还是那条街道，路灯也是那个路灯，一切都如往常一样，报刊亭依旧会在七点半下班，路口的炸串也会在八点半准时出现，熟悉的模样却又感觉缺了点什么，身旁没有徐铭一的陪伴，没有他推着车子和自己开玩笑，聊聊今天又做了哪些糗事，说说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早点，只是自己一个人，就这样从学校，走回了家。

    柳昉想要更独立，她想要过一个没有徐铭一的生活，但这种想法总是很难实现，自己时不时就会被另一个女生激怒，年轻的男生女生们，谁又真正能服谁，于是在每次被蒋敏彤激怒后，柳昉都会冷言冷语面对徐铭一，将一切过错都归结在这个男生身上。

    柳昉很不喜欢自己这样，她不希望自己的情绪能如此轻易的被另一个人操控，有时候她甚至有过一点坏心思，她希望徐铭一能够喜欢上蒋敏彤，从而给自己一个自由，柳昉承认，前天晚上那个拥抱，很大程度上是想做给蒋敏彤看。

    柳昉放下英语报纸，起身到窗前，撩开窗帘，轻轻推开窗户，可以闻到淡淡的火药味，是刚才烟花放完之后残留的味道，望向徐铭一家的方向，柳昉轻轻说道“新年快乐”。

    蒋敏彤在楼下见到徐铭一回到家后，迟迟没有入睡，她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中全是刚才徐铭一画面。对一个人付出的久了，很多标准和要求都被放到了最低最低，只要得到一点反馈，就可以开心一整天，平时和徐铭一能够多说两句话就已经很令蒋敏彤满足，而本尊出现在楼下这种事情是蒋敏彤连做梦都不会梦到。待情绪逐渐稳定之后，蒋敏彤才想到这件事情中的另一个女主人公柳昉，“哼，那又怎样，是徐铭一来找的我......”蒋敏彤把被子裹到头上，不再去想柳昉如果知道这件事情会怎么样，继续回想着自己的徐铭一。

    12月31日这晚，多少人睁着眼睛捧着手机，打着电话，搂着爱人，枕着梦乡，从这一年跨到了下一年，睁开眼，旧的日历已经撤下，新的日历被挂到了墙上，1月1日，这是新一年，是最崭新的一天。

 第五十章 新的一天

    徐铭一裹着被子坐在床上，揉揉太阳穴，脑袋昏昏沉沉，“阿嚏.....”徐铭一吸吸鼻子，空气窜进鼻腔，一路畅通无阻，“阿.....嚏”又是一个喷嚏，“哎......”徐铭一栽倒在枕头上，“完了，感冒......阿嚏.....了”

    棉帽，口罩，厚围脖，羽绒服，棉裤，滑雪手套，棉袜，男士雪地靴，徐铭一今天穿的比以往都要厚，自行车骑得也比以往都要缓慢，离迟到还有三分钟的时候终于赶到了班里，“老徐，裹粽子吗！”王卫健指着臃肿的徐铭一一阵惊呼。

    透过徐铭一的棉帽和口罩的缝隙，可以看到一双通红的眼睛，眼睛闭合的时间是两秒，睁开的时间是三秒，一闭一合的时间是五秒，徐铭一勉强的将睁眼时间撑到了四秒，柳昉不在座位上，此刻的大脑不够清醒，暂时还想不出柳昉不在的理由，“也许是去送作业了吧”徐铭一的大脑只能给自己这样的答案。

    回到座位上后，脑袋沉沉的靠在墙上，“一铭，一铭，你咋了啊？”蒋敏彤关切的看着即便是坐在座位上也还没有卸掉全身装备的徐铭一，“啊….”徐铭一挣扎着睁开双眼，“阿….阿嚏.....”，“你！你是不是感冒了啊！”蒋敏彤伸手向上扯了一下徐铭一的棉帽，冰凉的小手放在徐铭一额头上，“好烫啊！”蒋敏彤的声音很大。

    徐铭一根本没有力气挪开蒋敏彤的手，“我……我没事”徐铭一感觉自己每说一句话都要用尽全身的力“咳……咳咳…..没事，真的没事”蒋敏彤轻拍徐铭一后背，并从桌仓里掏出了一个袋子，“这是早上给你买的豆浆，你喝点热乎的吧……是不是因为昨天晚上……”，徐铭一舔了舔口罩下干燥的嘴唇，缓慢的抬起胳膊，接过豆浆，拉下口罩，轻轻地吹了一口热气，抿一小口豆浆，很甜，很暖。

    “咳，你别乱说……谢谢啊，彤彤”，蒋敏彤红着脸，更加温柔的拍着徐铭一，“一铭，辛苦啦…..”，“咳咳！咳咳咳！”徐铭一双手捂着口罩，咳的更加猛烈，“你能别说话了吗…..”，“好啦好啦，我不说了”蒋敏彤吐吐舌头，徐铭一缓慢的睁开眼睛向柳昉的座位上看去，依旧是空的。

    马青青老师坐在办公桌前，查看着电脑上的监控视频，一部红色手机躺在桌上，柳昉低着头立在一旁，穿了一件黑色的连体羽绒服，羽绒服的袖口有水渍印记，“老师对你很失望”马青青老师拿起桌上的手机晃了晃，目光却一直盯着电脑屏幕，柳昉低着头，用羽绒服的袖口抹了抹眼泪。

    柳昉今天早上六点左右就从床上惊醒，徐铭一拥抱着蒋敏彤的噩梦让她再也没办法继续入睡，起身坐在床上默默地背诵了一遍《蜀道难》后进行了简单的洗漱，随后到厨房开始忙碌，没过一会便端出一碗热汤面，“爸，爸……起来把面吃了吧”柳昉站在沙发边轻声呼唤着醉酒的父亲，父亲起身靠在沙发靠垫上，“嗝”

    父亲打了一个酒嗝，一斤二锅头夹杂着烤羊肉的熏味令人窒息，柳昉忍不住皱起眉头，父亲接过面碗，粗暴的用筷子拌了两下，吃了一大口后将面碗摔在茶几上，柳昉专门煮好的荷包蛋从面碗里被甩出来，啪在了地上。

    “这做的什么……什么啊！是给你爹吃的吗！”父亲冲着柳昉咆哮，柳昉冷冷的看了看父亲，转身去卫生间拿来拖把开始收拾，父亲拿过茶几上的一杯水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哈，别弄了，上你的学去！”，柳昉没有再理会父亲，自顾自的收拾着。

    这个嗜酒如命的父亲是一家人的痛，母亲虽然没有和父亲离婚，但两人的关系因为父亲总是喝酒闹事而岌岌可危，每次父亲晚上出去应酬喝酒，母亲都会去外婆家避难，任由父亲一个人在家里胡闹，母亲可以暂时性逃避，而柳昉因为要上学的缘故只能留在家里，父亲的酒局并没有因为柳昉即将高考而有所减少，柳昉待在家里根本睡不好，她要等待父亲一两点甚至四五点回来，给他开门，倒水，还要听他抱怨这个社会的所有不公。

    柳昉收拾完面碗回到自己的房间，习惯性的从枕头底下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没有短信，也没有未接电话，柳昉的情绪有些低落，她想起来昨天晚上对徐铭一的态度很恶劣，或许如果没有那样做，徐铭一真的会来找自己，“你再不上学，就要迟到了！”父亲又在客厅大喊大叫。

    柳昉感到一阵恶心，此刻她好想徐铭一能够陪在自己身边，思绪有些恍惚，手机不自觉的被揣进了兜里，“你还想不想高考了啊！不想高考，趁早就不要去学校了！和你妈一样，一天本事大的很！”，柳昉从衣架上取下羽绒服，背起双肩包匆匆离开这个家。

    首班公交车很空，柳昉坐在最后排的靠窗位置，车里有些温暖，车窗上起了一层厚厚的雾气，柳昉透过雾气，回想起上次和徐铭一在一起吃火锅时，他在玻璃窗上画的笑脸，柳昉慢慢的摘下手套，手指接触到玻璃窗，刺进肌肤的冰凉，指尖滑动，在玻璃窗画了一个圆圈，点了两个圆点，一张没有表情的圆脸，两个代表着眼睛的圆点逐渐溶解滑落，留下了两行水痕，柳昉戴上手套，手指一滑，毫不犹豫的画了一个向下撇的“嘴”。

    柳昉极少如此早来学校，但等她来到高三4班时才发现，自己竟然不是第一个人，李木子同学早已坐在门口第二列第第一个位置上，低头抄写着古诗词，但是当她看到柳昉走进教室后，不自觉的抬起了头，没有很快再低下，目光始终跟随着柳昉直到她回到座位上。

    柳昉被盯到心里发毛，轻声问道“李……木子你怎么了？”，李木子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柳昉，随后迅速回过头，柳昉眨眨眼睛，不明白这是怎么了，“你不喜欢的东西，不代表别人不会珍惜”李木子的话十分清晰，柳昉不需要思考便知道这句话指的是什么，李木子是蒋敏彤的好朋友，而蒋敏彤对徐铭一的心思早已不言而喻。

    这个早晨不仅没有睡好，还先后先被父亲斥责，李木子讽刺，柳昉把书包拍在桌上，没有可以反驳的话，只能恨恨的坐在座位上赌气，左手不经意间触碰到了兜里一个硬硬的东西，“呀…..”柳昉发出一声惊呼，是她的红色翻盖手机。

    “好啊，也许这就是天意吧，徐铭一，既然大家都如此厌恶我们，那我们还是分开吧”柳昉默默地想着，左手已经掏出手机并且调到了短信界面，右手撑着脑袋思考如何组织语言，就在她构思完毕准备低头打字的时候，一个尖锐的女声突然从背后响起，“柳昉！你在干嘛！”，“啪！”柳昉猛地合上手机，回头看向背后，马青青老师端着磨砂黑水杯，眉头扭到了一起，眼中满是愤怒。

 第五十一章 手机

    “拿出来”马青青老师伸出手，手背上青筋暴起，柳昉僵硬的站在原地，“拿出来！”马老师提高嗓门，又重复了一遍。柳昉将右手背在身后，单只手艰难的翻开手机盖，紧紧地按住红色挂机键。

    马青青老师见柳昉没有任何反应，更加气愤“柳！…..”，柳昉在马老师还没有完全喊出自己名字的一瞬间迅速递上了手机，马老师一把拿走手机，厉声说道“走，和我去办公室！”，就在柳昉和马老师前往办公室的二十分钟后，徐铭一才不急不慢地走进了高三4班。

    “开机密码是多少”马青青老师看看手机屏幕上的解锁界面，又抬头看了看柳昉，“马……马老师”柳昉咬着嘴唇，脸色惨白，“不说吗？”马青青老师轻哼“那我就只能给你父亲打电话了，我倒要问问看，看他知不知道你的手机开机密码”

    “马老师！开机密码是我的生日加月份，199406”，柳昉的嘴唇有些颤抖，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泪水再一次沾湿了羽绒服袖口，整个人像一张单薄的白纸片一般摇摇欲坠。

    马老师在输入开机密码后仔细翻看了一遍柳昉的手机“没有通话记录，没有短信”马老师挑着眉毛很是疑惑，柳昉擦干眼泪，庆幸自己有清除手机记录的习惯，“爸爸……陈姨……大伯……木子……”马老师继续翻看手机通讯录“木子是谁？”

    柳昉心中一紧“李……李木子”，“李木子也用手机？？”，“不不，那个电话…..那个电话是李木子妈妈的手机号”柳昉慌忙解释，马老师将信将疑，掏出了自己的手机调出李木子妈妈的手机号做对比。

    “138……嗯，确实是李木子妈妈，这个是什么？10086？”柳昉的眼眶越来越红，身体不由自主发抖，“是中国移动……”，柳昉在心中祈祷马老师千万不要点开那个号码，因为这个号码表面上存的是10086，但实际上这个号码的机主正是徐铭一。

    “为什么要在高三用手机”马老师将手机放回桌上，柳昉略略松了一口气，马老师没有翻到徐铭一的电话，但她依旧很心虚，小声回答道“查……查资料”，这话说出来自己都无法相信，“学校有这么多老师，还不够你问的吗？”马老师很不满意柳昉这个回答，目光转到了监控屏幕上继续质问“你平时用手机都和谁联系”

    马老师的这个问题像一把小刀，缓缓地钻进柳昉心中，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伴随着第一堂课铃声响起，通过电脑显示器连接的教室监控器可以看到数学李老师已经走进高三4班教室，而马青青老师依旧在等待柳昉的回答，监控屏幕上的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跳动。

    “马…..老师”柳昉小声提醒马老师“已经......已经上课了”，高三4班已经开始上第一节数学课，柳昉此刻最担心自己如果太长时间不去教室，徐铭一会突然发来短信，马老师转了下身子，面向柳昉“现在知道着急了？那么你还是不打算回答吗？”

    柳昉低下头，紧紧攥着校服袖口，“好，柳昉，你是个有个性的小姑娘，很有脾气，那么我们就等等看，看看有没有人给你发信息”，柳昉一阵眩晕，脚底有些不稳，柳昉没想到马老师还有这一手。

    “如果现在说，还来得及”马老师的声音很轻，柳昉有一瞬间坦白的动摇，但很快便坚定下信念“马老师，没有人和我联系，我真的只是拿手机查一些资料……”柳昉的声音又尖又细。

    话音刚落，“嗡…..”，办公桌上的手机发出了一声震动……

    徐铭一靠在墙上，无力的翻着数学练习册，李老师的讲课声仿佛远在天外。上课已经十五分钟了，柳昉还是没有回来，徐铭一偷偷地拿出手机，蒋敏彤放下练习册，一个飞爪便抢了过去，虚弱的徐铭一根本没有力气再抢回来，深深叹了一口气。

    徐铭一哑着嗓子说“别……别闹，我有事呢”，蒋敏彤握着手机，眼中满是鄙夷“有事？你是想给柳昉发消息吧”，徐铭一闭着眼睛，喘着粗气，没有回答。

    蒋敏彤自顾自的捣鼓着手机“呵，你这个E63的全键盘真难用”，“别闹了！给我！”徐铭一突然睁开通红的双眼，虽然压着声音，但明显充满怒气，蒋敏彤楞了一下，看来徐铭一是真的生气了，随后吐吐舌头“喏，还给你，只是帮你打了个字，别生气”

    蒋敏彤的动作十分隐蔽，将手机塞回给徐铭一后便趴在了桌子上，徐铭一皱着眉头，接过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打着一行字，“你在哪呢”，徐铭一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调出了柳昉的手机号，按下发送键。

    徐铭一将手机放进桌仓里，等待着柳昉的回信。李老师在讲台上挥动着粉笔，似乎正在讲解一道函数的练习题，听不清，也听不进去，手机还给徐铭一后的蒋敏彤便一直趴在桌子上，徐铭一有些愧疚，他本不想这样，冲蒋敏彤发火是有些过分了，但他现在只顾得上考虑一个人的情绪。

    “嗡”，徐铭一一个激灵，有消息！

    “嗡”，不对，不是消息！

    “嗡”，手机还在响！

    “嗡”，是电话！

    马青青老师把柳昉的手机狠狠地拍在办公桌上，“这叫没人联系？”，“你，在，哪，呢？”马老师大声念出短信内容“看来这个人很关心你啊！”，柳昉双肩微微颤抖，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哭，哭有什么用！”马老师厉声呵斥着。

    “马老师…..这是怎么了？”谭老师提着一个红色的手提包站在办公室门口，随后走进来摸了摸柳昉的头，掏出一张纸巾递了过去“怎么了啊，柳昉”，柳昉接过纸巾摇摇头，“马老师你这是……”

    谭老师话没有说完，马老师突然起身拉着柳昉的领口往屋外走，“我们班的事情，外人少管！”，谭老师摇摇头“好心当作驴肝肺”

    马老师拎着柳昉来到屋外，凛冽的冷风像刀子一般刮在柳昉留着泪痕的脸颊，硬生生的疼，马老师举起手机，毫不犹豫的拔通了那个备注名字为10086的电话号码，柳昉低着头，紧闭双眼，仿佛这一切已经与自己无关。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嘟”电话那边传来一阵忙音，马老师再一次回拨过去，“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徐铭一很感谢李老师，因为如果不是她突然叫自己回答问题，他一定会躲在桌子下面和马青青老师接通这个电话。在电话响了三声后，徐铭一立刻起身向李老师报告自己肚子不舒服需要去厕所，而李老师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冷冷的说“上来，把这道题做完再去”

    “老师......肚子真的不舒服......”，同学们一阵哄笑，“上来！做完了再去！”李老师语气强硬，徐铭一无奈，红着脸走上讲台，黑板上是一道奇偶函数的分解题，徐铭一的脑袋昏昏沉沉，大部分的脑容量都被柳昉那通电话占去，剩下的一部分根本不够解出这道题，举着粉笔的右手僵在黑板上迟迟写不出来一个数字，左手触碰到裤子口袋，徐铭一猛然发现裤兜里的手机不见了。

    “老师......我不会做”徐铭一捏着粉笔不敢抬头，李老师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尖着嗓子“王卫健，上去给他讲！”

 第五十二章 大搜查

    王卫健走上讲台，在黑板前开始有模有样的给徐铭一讲解这道函数题，徐铭一摇晃着脑袋，佯装很仔细的在听，但具体解题过程，他一个数学符号都没有听进去，感冒令他的脑袋愈发沉重，脚底像踩在一丛棉花上。

    “听懂了吗”李老师的声音仿佛远在天外，悠悠扬扬飘了过来，徐铭一勉强点头，“去吧”，努力睁开一只眼睛，脑回路还没有跟上节奏“去…去哪？”，台下又是一阵哄笑，李老师环抱双臂，两条眉毛对立着，随时能够射向徐铭一“你不是要去上厕所吗！”，徐铭一这才想起来自己是要去卫生间看一下手机，于是深一脚浅一脚，踩着棉花走出高三4班。

    手机一定是上讲台前被蒋敏彤顺走了，那自己出来上这个厕所还有什么意义呢，徐铭一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揉搓着通红的脸颊，双手沾了点凉水拍在脑门，“滋啦”徐铭一苦笑着给自己配了音，哎，发烧了真难受。

    简单收拾了一下，让自己看上去没有那么憔悴，随后紧了紧身上的羽绒服，“回去得从蒋敏彤那里把手机要回来……”徐铭一正在盘算着如何从蒋敏彤那里取回手机，推门出卫生间的时候迎面和一个人撞了正着。

    “啊呀”徐铭一揉着脑门“小心点啊”，“徐铭一……”对面那个被自己撞上的人喊出了自己的名字，“幻觉吗……”徐铭一睁大眼睛看着对方“柳......昉？柳昉？”，徐铭一看清了，眼前的这个人就是柳昉

    “你…..”徐铭一看着柳昉哭肿的眼睛，感到有什么东西堵压在胸口，喘不上气“昉…..你眼睛.....怎么了.....”，“我......我手机被马老师没收了”，徐铭一浑噩的大脑瞬间如通了电一般“那.....那刚才的电话是马老师打过来的吗”，柳昉点点头。

    徐铭一暗暗庆幸没有接通那个电话，“马老师把手机没收了，让我先回来上课，我们得快点进去，她正在看监控呢......”柳昉不敢再看徐铭一，转身准备进班门，徐铭一上前轻轻拉住柳昉的胳膊，“等一下......马老师知道那个电话是我吗”，柳昉拼命摇头“不知道！”语气十分坚定“所以你赶快把手机关了，千万不要再用那个手机给我发任何消息.....”

    李老师对于柳昉迟到30分钟很不满意，责罚她站在教室后墙听完剩下的15分钟，徐铭一在柳昉进教室后5分钟才回来，他又返回洗手间洗了把脸，使自己保持清醒，回去准备着下一场硬仗。

    蒋敏彤不愿意把手机还给徐铭一，“这个东西实在太危险，我替你保管”，徐铭一无奈，反正也没办法和柳昉再做联系，即便是让蒋敏彤收留也没什么大碍，但徐铭一提醒蒋敏彤一点“千万不要开机”。

    在下课铃声响起的一秒，马青青老师推门走进高三4班，和李老师打了个招呼后站在讲台上愤怒的拍着黑板“课间不许出去！谁也不允许出去！都给我坐着！”高三4班的同学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徐铭一斜靠在墙上，调整着呼吸，只希望马老师不是来查手机，“徐铭一！”马老师高声怒吼，徐铭一拉下羽绒服的帽子，缓缓起身，“徐铭一，你刚才数学课去哪了！”，徐铭一轻轻咳了咳“去，去洗手间了”，马青青老师瞪着一双大眼睛，鼻孔大张仿佛随时能喷出一团火焰，“你碰到柳昉了吗！”片刻的宁静，徐铭一的心被揪了起来“没有”徐铭一回答的声音很平静“咳咳，马老师，我感冒了，不太舒服，可以先坐下吗”，“坐！”马老师抿着嘴，从讲台上走了下来，站在第一排李木子旁边。

    马老师从兜里掏出了一个红色三星手机“这个手机，属于咱们班的一个学生，如果你们现在的身份是大一，是大二，是大三，是大四，那么你们完全可以去用手机，但是！你们现在是高三，你们的身份是高考生！看看倒计时牌子！”马老师指向贴在班门口处的高考倒计时牌，上面显示距离高考还有158天。

    “你们认为自己的时间还有很多吗！”，“啪！”马老师将柳昉的手机摔向那个158天的指示牌，三星手机的质量不抵诺基亚，机盖和机身受到如此重的外力，立时分成了两块。

    徐铭一对这个手机很熟悉，他曾经有一次和柳昉交换过彼此的手机，但柳昉始终用不惯诺基亚全键盘E63手机，于是一周后便又换了回去，红色的翻盖手机，用起来像zippo打火机一样潇洒。

    整个高三4班都被马老师的举动震惊了，徐铭一感到喉腔有一股很浓重的血腥味，努力睁开眼睛，他要看清马老师，看清被马老师摔碎的手机。

    红色三星手机就那样躺在班门口，没有人会去把它拾起来，时间就这样在马老师的沉默中流逝，李老师撅噘嘴，翻看着手中的教材书，柳昉始终盯着自己桌子上的数学必修三，徐铭一的太阳穴突突狂跳，怎么按也按不住，这是他情绪激动的表现，蒋敏彤大概猜到了那个手机的主人，一丝喜悦之情在心底升起，大家各怀心思。

    “铃......”第二节课铃声响起，李老师戴着袖套走向讲台，随手捡起地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扔在讲桌上，手机电池摔在桌面“马老师，上课了”李老师语气生硬，“徐铭一，上来，把手机先收起来，第三节课是语文课，在这之前，不允许有任何出这个班门”马老师说完后便大步离开高三4班，李老师夹着粉笔冷笑一声，“练习册翻开吧”

    徐铭一拿回手机后匆匆看了一眼，没有任何挽救的措施，手机的两部分已经完全分离，扔回桌仓。

    “把我的手机给我”徐铭一压着声音对蒋敏彤说“马老师待会可能要检查”，“我不！”蒋敏彤只回了两个字，“万一要检查怎么办啊”徐铭一抚着太阳穴，脑袋越来越疼，微微一晃就像针扎一般，“那就告诉马老师，这是我的手机”蒋敏彤不以为然。

    不出所料，马老师在第二节数学课下后又来到了高三4班，王卫健见马老师面色稍有缓和，便缓缓地举起手，“老师…..马老师，我想去下厕所”，“嘭”马老师狠狠地拍了一下讲桌，王卫健立马把手缩回去。

    “嘶…..”徐铭一心想这一掌得多疼，“谁也不许出班门！”马老师怒吼，“四个组小组长，起立！”，第一组小组长丁嘉欣，第二组小组长李木子，第三组小组长刘星，第四组小组长王卫健纷纷起身，“四个小组长，现在开始从第一排检查，检查每个人的桌仓，书包！”，“我要看看在高三4班有多少人在用手机！”

 第五十三章 大搜查II

    四个组的小组长按照马老师指示开始从第一排检查同学们的书包和桌仓，蒋敏彤拉着徐铭一的裤兜紧张的说“怎么办啊，怎么办，这要让发现了啊”，徐铭一无语“刚才不是很倔强吗”说着便从蒋敏彤手中拿回手机，拍了拍她肩膀“别担心，手机是我的”

    “那也不能被查到啊，咱们组的小组长是王卫健，你和他说一声，他应该不会举报你的吧……应该不会吧”蒋敏彤也有些犹豫，自从王卫健当上小组长和数学课代表后，他与徐铭一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微妙。

    “王卫健会先检查你的书包，你待会小声和他提一下，总得赌一把啊……”，“马老师！我这里两个同学拿了手机！”王卫健的声音在第二排炸开，马老师咬着后槽牙狠狠地说“做好登记，把所有查出来的手机都放在讲台上！”

    随着小组长们检查的不断深入，被查出来的手机越来越多，基本上每一对儿同桌中就会有一个人带着手机，手机型号也从最普通的小灵通到在当时很高级的iphone4，马青青老师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背在身后的双手渐渐攥成了拳头。

    王卫健在徐铭一的课桌前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蒋敏彤拎出自己的书包，佯装翻着里面的东西，低下头小声对王卫健说“能宽一点吗”，王卫健挑挑眉毛，加大嗓门“马老师让小组长检查，不是让你们自己检查，手拿开”

    蒋敏彤对王卫健的态度很意外，见他伸手要拉自己的书包，便借着手劲，将书包猛地推到了地上，教材书和练习册散落一地，蒋敏彤冲着楞在原地的王卫健破口大吼“干什么啊，你干什么啊！检查就检查啊，有必要这样吗！”

    蒋敏彤说完便蹲在地上捡练习册，徐铭一握着手机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手中的手机突然有松动的感觉，蒋敏彤低着头迅速用力掰开徐铭一的手拿出手机并扔在了地上，用脚尖轻轻踢到暖气片下。

    李木子见状也从自己的组走过来帮蒋敏彤捡书打掩护，班里的不少同学本就对这次突击检查手机不满，借着机会也吵吵嚷嚷闹了起来，王卫健尴尬的站在原地，回头望了望马老师想要寻求帮助，马青青老师并没有理会蒋敏彤那边的热闹，只是玩弄着讲桌上的各色手机。

    突然“啪”的一声巨响，一个黑色诺基亚像手榴弹一般被扔到了后墙面，手机后盖碎了一地，电池摔落在后门口，高三4班的同学们瞬间安静下来，“啪”这次是一个银色的身影划过整间教室飞向后墙，是一个苹果iphone4，全班唯一的一个触屏手机，然而再高贵的手机也抵挡不住与墙面的猛烈撞击，玻璃屏碎裂一地。

    “如果有人不想检查，现在可以把手机交上来”马老师的声音不带有一丝情绪，王芸芸突然哭着趴在桌子上，马老师轻蔑的瞥了一眼，继续说“不管你们的手机有多贵，只要带进学校，带进高三4班，我就有权利处置它们！任何同学有意见，可以向校长提出来！四个小组长，继续检查！”

    王卫健把最后一本练习册捡起来还给蒋敏彤，似是无可奈何的样子，带着一丝趾高气扬“老徐，直接拿出来吧”，徐铭一咳了两声，喉咙有些发干“什么东西？”，王卫健抖抖肩膀“你说呢？当然是手机啊”，徐铭一拉出书包扔在桌子上，神情冷漠“手机？我什么时候带手机。你自己来搜吧”

    王卫健冷笑着“老徐，你这样就没意思了啊”说完毫不犹豫的接过书包仔细的翻找着“我还不知道你平时都会带手机吗，这样让我搜出来，大家彼此都不好看啊”

    然而王卫健将整个书包里里外外翻了一遍，并没有搜出手机，但王卫健没有放弃，又推开徐铭一掏了掏他的桌仓，小声嘀咕着“奇怪啊，怎么会没有呢”

    蒋敏彤把徐铭一的书包塞回桌仓，很不耐烦的对王卫健说“大组长，往下走吧，别在这耗时间了”，王卫健无奈只好去检查余禾的书包，但他依旧不相信徐铭一没有带手机，王卫健不知道，徐铭一的诺基亚E63此刻正安全的躺在暖气片下。

    手机检查持续了整整一节语文课的时间，高三4班总共搜出了32个手机，这其中也包括马老师摔坏的那三部手机。

    32个手机摆满了讲桌，花花绿绿甚是好看，马老师抚摸着每一个价值或高或低的手机，笑出了声“你们，还挺厉害啊，一个班能搜出三十多个手机，所以是我没有要求你们不能带手机吗？”有同学在台下默默点头，“哈，看来我没有要求你们，你们就做不到了？好，那我今天正式提出，在我高三4班，不允许有人带手机！”

    “王卫健，你看我干什么！我是你的班主任，我当然可以用手机！”没有同学认为好笑，一半的同学都被没收了手机，被没收的手机可能在高考之前都不会被归还

    “所有这32个同学，明天周五全部请家长，不管你这周的考核分是否及格，全部请家长！四个小组长把统计好的名单送到徐铭一那里！徐铭一！上来把这些手机都收到书包里！把那个红色手机也带给我”

    徐铭一到教室后排去回收两个摔碎的手机，还有几个同学帮忙一起找寻着残骸碎片。马老师将自己的黑色双肩包掏空，让徐铭一把手机全部装进去，满满当当有十几斤重，“老师…..这三个手机”徐铭一指了指刚才拾回来放在讲桌上的三部手机碎片，“这什么这啊，红色手机留下，其它收起来！”马老师呼啦一下将两部手机都扔进双肩包里，徐铭一清楚地看到了iphone4的裸露出来的电路板已经和屏幕分离，“书包放到办公室，然后速速回来！”，徐铭一只好拖着沉重的步伐，扛起双肩包去年级办公室。

    徐铭一走后，马老师举着柳昉的红色手机残片对大家说“32个拿手机的同学中只有一个人班委，丢人！既然是班委！你就要起到模范带头作用，而不是带头用手机，这个手机是谁的，自己心里要清楚，要有数！”说完便离开高三4班，一节语文课就这样浪费了。

    “那个红手机是谁的！”王芸芸红着眼睛问蒋敏彤，蒋敏彤起身拍拍王芸芸的肩膀，安慰说“芸芸，算了吧…..”

    王芸芸推开蒋敏彤，情绪异常激动，“这事怎么可能说算就算了呢！那个手机是我爸给我买的生日礼物！我才用了多久，就让马老师摔了啊！”，“那你应该去找马老师”蒋敏彤继续劝着。

    “政治课不能白学，是不是应该透过事件看到本质，你告诉我，彤彤，我的手机为什么会被砸，大家的手机又为什么会被收走，不就是因为这个红色手机在最开始的时候被发现了吗”，周围几个被收走手机的同学也从王芸芸的话中受到了启发，纷纷把矛头对准了这个红色手机的主人。

    “老徐！”王卫健扎着两只胳膊怪叫，蒋敏彤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能不能走开这里啊”，王卫健挠挠头，思考着什么“我这不是想来和老徐核实一下”王卫健的语速很慢，但非常清晰，“我记得，这个红色手机，好像是柳昉的吧”，众人的目光立刻向柳昉看去！

 第五十四章 争斗

    马老师在走出高三4班时，讲出的这句话不可谓不狠，直接将搜查全班手机的导火索引到了柳昉身上。王芸芸在得到王卫健的提示后，立刻冲到柳昉桌前，用力推了一把正趴在桌子上的柳昉。

    “你给我起来！你说！那个红色手机是不是你的！”，柳昉双目通红，平静的看着面前怒气冲冲的王芸芸，原本躁动的情绪在此刻反到变得十分淡定，王芸芸没想到柳昉态度如此轻慢，一股怒火开始在心头燃烧“柳昉！你…..你知道我的手机多贵吗！”王芸芸将问题引向了手机价值。

    “我的手机，也被摔了”柳昉回答的声音很轻，也很简洁明了，你的手机被摔了，那么我的手机也被摔了，大家同病相怜，还要如何呢？王芸芸一时有些语塞，想着反击的措辞“那是……那是你活该！”，柳昉翻了个白眼，冷笑一声，转过身子，没再理会王芸芸。

    王芸芸有些尴尬，压在心口的怒火再也抑制不住。

    “啊呀！”柳昉发出一声尖叫，头皮像触电一般，痛感直钻心窝，王芸芸冲上去狠狠地扯住柳昉的马尾辫，蒋敏彤吓得脸色惨白，忙上前制止王芸芸。

    柳昉的同桌马晓雨见好朋友受到欺负，二话没说也扯过王芸芸的头发，“啊，你这个贱人，放手啊”王芸芸喊得撕心裂肺，“你先放开柳昉啊！”马晓雨用力了一些，“啊！放手啊！放手啊！”王芸芸拽着柳昉的头发也更加用力，柳昉也在往回拽着自己的头发，想要减轻一些被王芸芸拉扯的的力量，力的作用是相互的这个理论在此刻得到了实践上的证明。

    “芸芸，你放手啊！”蒋敏彤抱着王芸芸的肩膀想让她松手，“我不！你让这两个贱人松开！”四个人处于一个拉锯状态，周围不少同学都在起哄看热闹，阿禾见四个女生混战在一起后立刻从后门跑出，他要赶快去找徐铭一。

    “走，走，快点”阿禾在二楼楼梯口找到了徐铭一，徐铭一刚把手机提回办公室“咋了…咳咳”徐铭一很确定自己的感冒加重了，“别问了，和我回班里，打起来了！”阿禾拉着徐铭一往回跑。

    “慢……慢点啊”徐铭一从未见过阿禾如此慌张，显然是班里出了一件不在掌控范围之内的事情，他的第一反应是蒋敏彤和柳昉发生了争执，然而来到教室后，想象中的争端并没有发生，柳昉坐在座位上，一只手搭在头上，但是没看到蒋敏彤，徐铭一倚在班门口，喘着粗气，“啥情况...老余”

    阿禾抹了把头上的汗水，讷讷的说“好像，没事了…..”，“你们两个人不进去在这干嘛呢”马青青老师抱着一摞试卷站在班门口，徐铭一见状推着阿禾回到座位，“奇怪，蒋敏彤呢”徐铭一小声问道，“刚还在…”阿禾也不清楚在自己去找徐铭一的时候，班里这场拉锯战便已经结束。

    原本一直被动挨拽的柳昉在听到王芸芸喊出辱骂她母亲的那句脏话后终于忍无可忍，回手狠狠的拽下王芸芸的一搓头发，大概有十几根，王芸芸松手后跪在地上捂着头皮痛哭，蒋敏彤冷冷的看着柳昉，柳昉面无表情，搓了搓手指头，王芸芸的头发轻飘飘的落在地上，蒋敏彤上前扶起王芸芸去了校医室。

    语文课连着上了两节，第一节被用来检查手机，第二节课马老师专门从网上搜了一些古诗文默写的题，打印在卷子上，“柳昉，来发一下试卷”马老师将试卷扔给了柳昉，看来马老师想给柳昉一个台阶下，柳昉犹豫着接过试卷，分给了四个小组长。

    马老师站在第一排附近，从桌子上拿起一张试卷翻了翻后对大家说“这些古诗文都是易考的点，你们认真写，不许交头接耳，不许翻书！”

    “报告”，是蒋敏彤和王芸芸在门口，“进”，蒋敏彤推开班门，王芸芸跟在身后，右手抚着自己的脑袋，“你们俩干嘛去了？”马老师在讲台上发问，蒋敏彤的目光穿过整个高三4班望向柳昉，柳昉正在低头做卷子，丝毫没有注意门口的两个人，蒋敏彤收回目光。

    “没什么，马老师，芸芸有点不舒服，我带她去校医室看了看”，马老师听说是身体不舒服，语气有些放缓“没什么事吧，高三这会学习时间很紧张，身体一定要有保证，快回去坐下吧”

    “马老师！我不是自己不舒服！”王芸芸突然大声吼道，蒋敏彤在进教室前已经和王芸芸商量好，不在班里再谈论这件事，王芸芸的突然发难令蒋敏彤十分难堪，立刻掐住王芸芸的胳膊，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然而王芸芸情绪异常激动，甩开蒋敏彤“马老师！我不是因为不舒服！”

    蒋敏彤想把王芸芸往座位上推，“让她说！”马老师对着蒋敏彤呵斥，蒋敏彤无奈，只能松开手站在一旁，眼神中满是担忧，“马老师，您可以调看监控！我这里的头发”王芸芸说着便挪开抚着脑袋的右手，一个比小拇指指甲盖还要小一些的头皮裸露出来，“就是让柳昉揪下来的！”王芸芸指向柳昉。

    柳昉并没有抬头，依旧在写着语文试卷，“先回座位，这个事情我会再做调查”，“可是，马老师…..”王芸芸不想就此饶过柳昉，“我说，先回座位！”马老师加大音量又重复一遍，“走了走了…..”蒋敏彤在身后小声对王芸芸说着，把她推回了座位。

    徐铭一迅速的从王芸芸的讨伐声中捕捉到了一些讯息，待到蒋敏彤坐回座位后，他轻声问道“你们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啊……”，蒋敏彤打开自己的暖水杯抿了一小口，这神态很像马青青老师，徐铭一咽了咽口水。

    “没什么事，就是打了一架”蒋敏彤说的轻描淡写，“王芸芸和柳昉吗…”徐铭一问的小心翼翼，“对”蒋敏彤回答的也很干脆，徐铭一看着柳昉的背影没再提问，看来柳昉是这场小争斗中的胜利者。

    “你还在惦记着她，对吗”，“不吧，只是想问问......”徐铭一的回答带着一丝犹豫，“早上她不在的时候，你就很担心，非常担心，这个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徐铭一翻着卷子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快点做卷子吧，马老师待会要收呢”蒋敏彤冷冷的提醒徐铭一。

 第五十五章 各怀心思

    午后的阳光很暖，徐铭一踩着自行车在马路上慢慢悠悠的晃荡着，平时这个时间已经在奶奶家吃完午饭，但今天的徐铭一心情复杂，不想很快回到奶奶家。

    中午放学前，蒋敏彤和王芸芸拦下了准备推车出校门的徐铭一，“今天中午我要带芸芸去小饭桌”蒋敏彤眨着一双大眼睛，“我知道”徐铭一点头，“她今天被马老师留下来了”，徐铭一想了一下，蒋敏彤说的是柳昉，继续点头“我知道”

    “你中午要等她吗”，徐铭一感到脸颊在发烫，“中午时间这么短”，徐铭一额头沁出一层细细的汗珠，“早点回去休息不好吗”蒋敏彤的关切中带着一丝讽刺，“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徐铭一不耐烦的抬了一下车把，王芸芸见状拉了一把嘟着小嘴的蒋敏彤，徐铭一跨上自行车向远处骑去。

    “何必呢，他根本不喜欢你吧，一看到他，我就想起柳昉那个贱人”王芸芸提起柳昉便是满腔怒火，蒋敏彤没有理会，只是痴痴的看着徐铭一远去的身影。

    徐铭一骑着车子慢悠悠的停在了红绿灯路口，红灯的数字在倒计时，5.4.3.2.1，在绿灯亮起的一刻，他猛地调转车把，“不行，我得去看一眼”，这是徐铭一内心的声音，这个声音最终还是战胜了所有的理智。

    一路上都没有看到柳昉的身影，但在徐铭一连人带车骑进柳昉家单元楼道时，他看到了正准备上楼的柳昉，“等…..等”徐铭一喘着粗气，额头上的汗珠更密集。

    柳昉从楼上走了下来，没有一丝表情，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通红的双眼，难以掩饰的疲惫和冷漠，柳昉张了张嘴，面对着徐铭一，想要说些什么，吱呜了一声，最终没有说出一个完整的词语，缓缓地低下头，没有再看

    徐铭一。徐铭一嘴唇有些发干，努力平复呼吸，“你……你没事吧”，柳昉没有回应，“马老师和你说什么了吗……”，柳昉仍旧低着头，“手机的事情…..”

    “你不要再来找我了”柳昉的声音很轻，打断了徐铭一，说完便转身向楼上走去，徐铭一原本是推着自行车，见柳昉上楼，忙踢下支架，一步三个台阶追了上去，“你放手，我爸在家！”柳昉甩开徐铭一的手，眼中的冷漠瞬间变成了愤怒，徐铭一有些不知所措，“我…….”，“够了！你别说了，马老师今天晚上要来我家家访！”，柳昉转身上楼，留下了徐铭一独自震惊。

    蒋敏彤躺在小饭桌的床铺上辗转反侧，王芸芸还没有进来，只能隐约听到她和马老师在隔壁房间谈话，王芸芸今天能来小饭桌，实属意外，在中午放学后的半小时学习时间，马老师只是站在讲台上，让同学们默写古诗词，在即将结束的时候告知王芸芸今天和蒋敏彤一起去小饭桌吃饭休息，随后把柳昉喊到了教室外。

    太阳虽暖，却有些刺眼，马老师面色凝重，柳昉的脸色还没有完全恢复，依旧苍白无力，“你知道老师一直很看重你，你学习成绩好，也听话，努力一下，考一个重点大学，不存在什么问题”柳昉默默地听着“但是今天这个手机问题，让我很失望”柳昉习惯性的攥紧袖口“你父母今天晚上几点下班”这个问题转的很突然。

    柳昉抬头注视着马老师“不…..我……我妈妈不在家”，马青青老师顿了一下“那你父亲呢”，柳昉隐约猜到马老师想要做什么“我爸今天晚上应该要去应酬！”柳昉回答的有些着急，但这确实是一句实话，因为柳昉的父亲总是应酬或者在应酬的路上。

    “我待会和你父亲通一个电话，如果合适，我今天晚上去你家做一个家访”，“家访…..？”柳昉心跳加速，“只是和你父母做一个沟通，毕竟现在离高考也就半年的时间了”

    想到家里乱糟糟的环境，还有那个不知道有没有醒酒的父亲，柳昉感到一阵恶心，险些站不住脚。马老师拍了拍柳昉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不过这一次也是一个非常好的契机，可以整治一下咱们班使用手机这个情况，我知道不少同学对此很有怨言，对这件事情的反应也比较激烈……”

    柳昉回过神来，听出马老师这个话可能是在指王芸芸，“基本情况我已经了解，我不希望再在高三4班出现这种互相攻击的情况，这件事情也不要再去议论，如果还有人因为手机的事情而在班里发生争执，你及时来和我说”

    柳昉无语，但只能默然接受，和马老师分开后独自一人向家走去，太阳照在头顶，却丝毫也感觉不到温暖，家访是比家长会更让学生感到难受的一件事情，柳昉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从小就是老师的掌上明珠，门门功课都能拿到最优，怎么会在高三，这高中最后阶段被班主任家访。

    柳昉在心中默默地捋了一下事情的全部经过，问题的根源就在于手机，但实际上自己已经很少使用手机，今天早上之所以会被马老师发现，正是因为那时候要给徐铭一发信息，如果不是因为徐铭一，或许就不会被发现，这样想着，柳昉已经走进楼道准备上楼梯，“等…..等”，她似乎听到了徐铭一的声音......

    王芸芸推门走进女生寝室，掩饰不住的喜悦与兴奋，蒋敏彤腾地一下从床上跳起来，拉过王芸芸小声询问“什么情况，马老师和你说什么了啊”，王芸芸吐吐舌头，“彤彤，你猜！你猜！”，蒋敏彤翻了个白眼，“猜什么啊”，“你猜马老师给我什么了”，“什么，送了你一个手机吗”，王芸芸抓紧蒋敏彤的小手，非常郑重的说，“马老师，让我做咱们班的，班长！”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高三4班的晚自习，马老师正站在讲台上努力维持躁动的同学们“之所以让王芸芸同学做咱们班的班长，老师主要是出于以下几点考虑，首先，曾经做过班委的几位同学，目前都有了固定的职务，大家也知道，刘星同学一个人，担任着政史地三门课代表，所以我们现在的班委人手十分紧缺，很难再从现有的班委选择出来一位做班长，其次，经过我和王芸芸同学的深入沟通，我发现她的身上有一股坚韧不拔的精神”

    徐铭一瘫在座位上，随手翻着练习册，对于谁做班长这件事，他丝毫也不关心，他只知道柳昉已经恨死自己，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这种精神正是目前高三4班所缺少的，不管在我们面前是什么样的困难，我们都要勇于面对，虽然这次查出来咱们班有三十多位同学在用手机，但是没关系，只要大家敢于承认错误，老师会陪着大家一起走下去！”

    讲台下面唏嘘不已，马老师没做理会继续说“本周五的家长会，将改为一次全体同学的家长会”讲台下方是此起披伏抗议声，马老师站在台上，颧骨高高隆起，神情严肃，看着同学们。

    抗议声稍小了一些，马老师接着说“回去以后通知你们的家长，必须按时来参会！”徐铭一深深地叹了口气，全员家长会是最好不过，对于“法不责众”这种事他深有体会，“王芸芸同学的班长职务，也只是暂时的，没有完全确定下来，还有一个考察期”

    徐铭一盯着班门口的高考倒计时牌发呆，离高考的时间越来越近，谁当班长，谁做班委，真的很重要吗，原本安稳的高三4班，现在怎么变得如此混乱呢。

 五十六章 一次家访Ⅰ

    晚自习后下发了今天的古诗词默写试卷，徐铭一成功的以59分被留下来罚抄《鱼我所欲也》、《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曹刿论战》等十篇必背古诗词，通通罚抄三遍。

    徐铭一捧着默写试卷十分心痛，59分啊，59分啊，为什么不能多写对一段呢，差一分被留下来罚抄，实在是太亏了。四个小组长也被留下来负责监督各自的组员，新晋班长王芸芸背着双手在班里巡视一圈，在对徐铭一丢下一个大白眼后甩手回家，爱屋及乌的反义词是恨屋及乌，谁让柳昉和徐铭一关系好呢。

    徐铭一在中午回到奶奶后闷着头稀里呼噜呼噜吞了一大碗鸡蛋打卤面，然后吃了几颗感冒药，裹着被子睡了一觉，起来后立时感觉恢复了一大半体力。虽然心里上一直惦记着柳昉要被家访的事情，但身体好歹好受了一些，此刻罚抄也有些力气，写的不急不慢。

    “马老师走了吗”徐铭一瞧见蒋敏彤在班门口探出一个小脑袋，左顾右盼了一番，“走了，走了，早走了”王卫健冲蒋敏彤招了招手，得到王卫健肯定回答后，蒋敏彤揣着水杯一溜小跑到了徐铭一近旁。

    递过来两颗胶囊，细声细语的说“吃药”，蒋敏彤掌心出汗，握在手中的胶囊已经有些变软，徐铭一转着手中的笔，缓缓地说“我中午吃过了”，“那晚上也要吃啊，巩固一下嘛”蒋敏彤说着便坐在了徐铭一旁，继续保持着左手握水杯，右手捧胶囊的姿势。

    “吃嘛吃嘛”，徐铭一无奈，只好接过胶囊，掏出一张纸巾，将两颗胶囊包了起来，“还没吃晚饭，空腹吃药不太好，我带回家再吃，你没在里面下毒吧”

    蒋敏彤红着脸“哎呀，怎么会下毒呢，你不信，我先吃一个给你看看”，徐铭一收起纸团笑着说“毒死一个同学，不就少了一个竞争对手吗”，“你前脚死了，我后脚也跟你一起”，“……”

    徐铭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扯过作业本继续抄写，“我帮你一起写吧！”蒋敏彤也掏出了自己的作业本，“你是不是傻，咱俩的笔迹一样吗”，“那，那我能帮你点什么嘛”蒋敏彤抿着嘴，闪烁着期待的目光。

    徐铭一耸耸肩，叹了口气，很是无奈“你没事就早点回家啊”，“我不回，我要留下来陪你，你今天还是病号呢，你刚才是不是说饿了呀，我去小超市给你买点吃的吧？还是去食堂给你打份饭呢？”

    徐铭一停下笔，斜靠在墙上，一副审视的眼神，今天晚上的蒋敏彤，行为举止有些怪异，蒋敏彤被盯的有些不好意思“你别这样看着我啊”

    “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是在监督我”，蒋敏彤立刻涨红了小脸“瞎说，瞎说，啊，怎么啦，就是，哪里就是监督你啊，这是督促你学习，关心你的生活，木子不是也在督促阿禾吗”蒋敏彤指着坐在最后一排的李木子、阿禾。

    “我这是马老师钦点的，和你们俩，不一样”李木子放下语文必修一，对着蒋敏彤摆摆食指，阿禾前段时间因为涂写入党积极分子申请表的事情被马老师罚抄英语单词和古诗文，李木子当时自告奋勇做了监督员。

    “那，王卫健他们，他们才是在监督啊”蒋敏彤又指向坐在讲桌上的王卫健，王卫健听到有人招呼自己，立刻跳下来跑到徐铭一身旁，压着嗓子对蒋敏彤说“我还不知道你啦，以监督学习为理由，防止徐铭一大晚上的又跑去柳昉家楼下呗”

    听完这番话，蒋敏彤气愤的给了王卫健一拳，王卫健怪叫一声跑出班门，蒋敏彤被揭露了真实目的，不好意思再面对徐铭一，嚷嚷着也跑了出去。徐铭一继续靠在墙上，目光落在作业本，思考着王卫健刚才讲的话“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对于柳昉来说，今天晚上回家的路格外漫长，很难想象曾经或独自一人或与徐铭一一同走过的回家路，今天会和马老师一起走。

    一路并非无话，马老师详细的询问了各种问题，柳昉只能硬着头皮回答“按照各科老师的要求，都在认真复习”

    “比较平均，没有哪一科目特别弱”

    “也没有哪一科目特别强”

    “相对来说，数学可能弱一些”

    “一点半左右睡……”

    “不晚，不晚，还有很多同学两三点睡”

    “好像……我听说丁嘉欣，因为她是小组长，可能要起一个表率作用，所以睡得比较晚吧……”柳昉想到马老师经常提到班委的表率作用。

    “同学们都认为您挺好的……”

    “很负责……很认真”

    “马老师，到了！这里上三楼，走廊的灯坏了，您注意脚下！”柳昉深呼一口气，悄悄地抹了一把汗水，终于不用再回答马老师这些问题，心中也在默默祈祷今晚的家访不要太激烈。

    柳昉用了一中午的时间在家收拾屋子，锅碗瓢盆，桌椅板凳，能擦能洗的全部忙活了一遍，然后用家里的座机给父亲去了一个电话，那边嘟了五秒才被接通。

    “说，咋了”父亲这句话很明显还浸泡在酒精中，柳昉不满的皱起眉头“马老师晚上要来家访”不知道为什么，柳昉在和父亲对话的时候总能保持一种超乎寻常的平静。

    “马老师？马老师是谁啊！你的班主任不是谭老师吗？！”父亲在话筒另一边扯着嗓子大吼，柳昉冷笑一声，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你晚上是不是又要去应酬，你最好还是去应酬，我让妈妈回来吧”

    父亲沉吟了一会“你给你妈打！让她回去，我这还忙着呢！”，“嘟嘟嘟嘟……”还不等柳昉回话，父亲便已经挂断，柳昉软软的靠在沙发上，盯着茶几上一块凹陷处发愣，那里是早上父亲用面碗磕坏的地方。

    父亲酗酒的习惯给这个家带来了太多的伤害，柳昉小时候就曾多次目睹父亲在醉酒之后和母亲发生肢体冲突，说的好听些是耍酒疯，说的不好听就是家暴。

 五十七章 一次家访Ⅱ

    一阵电话响铃将柳昉拉回现实“喂，嗯…..妈，对，马老师今天晚上要过来，放学之后，没什么，就是因为…….因为马老师才来我们班没多久，要去同学家里面看看情况，多了解一下”柳昉撒了个谎，她不希望此时就告诉母亲真实情况。

    柳昉在心中还抱有侥幸心理，马老师这次来家访或许也不会提手机的事情，但柳昉也明白，这纯粹是自己给自己找了一个心理安慰，“嗯嗯，我知道，我刚才先给他打了电话，没事，没事，让他去忙，他不回来最好，他回来……”

    柳昉顿了一下，握着话筒突然情绪激动的咆哮“他回来我还觉着丢人！咋了，我就这么说他，他是我爸，可他有个做父亲的样子吗”柳昉越说越激动，但母亲却突然没了声音，“妈？妈？你怎么不说话了”

    柳昉听到母亲在话筒那边低声抽泣着，于是深吸一口气，缓和了语气，安慰说“妈，你别哭了，我不说了，你下午下班就早点回来吧”

    柳昉母亲做了一桌丰盛的晚宴招待马老师“马老师随便吃点吧，不知道合不合胃口，手艺不佳”，“柳昉妈妈客气了，现在这个阶段，大人吃什么不重要，孩子一定要吃得好，吃的健康，柳昉，你也快吃吧”

    “没事，没事，马老师，您先吃，我妈妈煲了汤，还在炉子上，我去端过来”三个女人，一张饭桌，拉开了今晚家访的序幕。

    吃过晚饭后，柳昉被支去书房写作业，母亲端了一盘洗净的水果和马老师坐在客厅，“马老师，柳昉这个孩子，让您操心了啊”母亲边说边为马老师剥着橘子皮

    “没什么的，柳昉妈妈，你不用担心，柳昉平时表现很好，她现在是班里的语文课代表，我呢，也是教语文的，所以和这个孩子接触机会很多，总体很不错，学习踏实，努力，各科老师的总体评价都很高，成绩也能保持在班级前列”

    柳昉此刻正扒在书房的门口偷听，家里面积不大，虽然隔着书房门，但马老师与母亲的对话听得却很清楚，前面是一番夸奖，接下来，马老师就要在这个时候开始做转折了。

    “只是柳昉这个孩子呀，平时不太喜欢和同学老师进行交流，只是自己一个人闷着头死学”，母亲将剥好的橘子递给马老师“马老师，这个橘子很甜，您尝尝”

    马老师接过橘子后并没有急着品尝，继续说“在高三这个阶段的学习，已经没有太多的新知识，都是是对旧知识点的巩固与熟练，所以重点就是要反复的与老师进行交流，有任何不懂的地方，多多提问，一个人闷头想是想不出来答案的，而我们一个老师，要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班的几十名学生，有的老师甚至要兼顾着三个班上百名学生，如果自己不去问，老师是没时间去管的”

    马老师喝了一口茶杯里泡开的浓茶，清清嗓子“班里有一个同学叫蒋敏彤”，柳昉心中一紧，心里暗暗地骂了一句脏话，马老师接着说“这个同学呢，基本每节课下课后，都会去找老师问问题，一个课间10分钟，她能问7.8分钟”

    柳昉对此很不屑，有一次路过讲台，看见蒋敏彤缠着数学李老师问题，问的竟然是一些等差数列的简单题型，在柳昉看来，蒋敏彤根本不是不会，而是故意要营造一个“敏而好学，不耻下问”的美好假象。

    “兴许，兴许昉昉自己全都会呢......”母亲怯生生的说了这样一句话，听母亲这样夸自己，柳昉在书房捂着嘴偷乐，一个没忍住碰倒了书柜上的一个塑料水杯，“柳昉，你不学习在干嘛呢！”母亲喊了一嗓子，“没啊，没啊，我在学习呢”

    马老师在吃了柳昉妈妈递过来的橘子后赞不绝口，并详细的询问了购买橘子的水果店地址，话题岔开了一会后又扯了回来，“距离高考越来越近了，谁都不要害羞，脸皮厚，心态稳，才能更有优势，如果因为脸皮薄，不好意思去问老师，那最后损失的还是自己”

    母亲若有所思的点头“马老师您说的对，我会和柳昉再多沟通一下，因为这个孩子的性格，从小就比较内向，不喜欢说话，所以也不好意思问老师……”

    柳昉好一顿郁闷，不知道马老师为什么特别在意问问题这件事，在柳昉看来，有些问题大可以不必去麻烦老师，自己理解一下，和同学讨论一番，问题也就解决了，何必要去老师面前装傻充愣。

    “还有件事情”，马老师话锋一转，柳昉心中暗想，“坏了”

    “柳昉是有一个红色的三星手机吧”，母亲眨眨眼睛“是有一部手机”，马老师没想到柳昉母亲知道红色手机，微微有些迟疑，随后还是从自己的双肩包里掏出了柳昉那部已经机身分离的手机残片，放在茶几上。

    “是这个吧”，看着一桌残片，母亲很是震惊，拿起残片看了看，“这个……是柳昉她爸爸买的，是柳昉初一那年过生日时候的生日礼物……怎么，怎么成这样了”

    马老师神情严肃，一改刚才聊家常的语气“柳昉有把手机带到学校，这件事情你们知道吗”，母亲脸色很不好看，“马老师，我听昉昉说，现在只有她们班在放学之后还要加上晚自习，孩子平时回来都在八点半左右了，她一个女孩子，总是不安全，留个手机，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和家里联系”

    家访陷入了一阵沉寂，马老师没说话，柳昉的母亲也没有说话，柳昉躲在书房门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悄悄推开一个门缝，发现母亲正在剥桔子，马老师则在沉思。

    “马老师，柳昉带手机固然不对，但也不至于这样吧……”母亲率先打破了沉默，指了指手机残片，这样一部手机，对于一个工薪家庭来说，确实是一笔不小的支出，然而马老师丝毫没有不好意思。

    “在我高三4班，不允许任何同学用手机，手机这个东西，太容易分心，柳昉妈妈，明天是星期五，我会召开一次全班的家长会，重点再强调一下手机这件事，你先记一下我的电话号码，上次有一部分家长已经记过了”

    马老师边说边掏出手机，“如果有什么情况，家长可以随时和我电话联系，我的手机24小时开机，但是，绝对不能再让孩子用手机，在高三4班，不允许任何人用手机，不过，柳昉妈妈，这个你收一下”

    马老师又从包里掏出一个牛皮纸的信封袋，“没事，没事，马老师，让柳昉用手机也是我们的不对，手机坏了就坏了，这个实在不能收”，柳昉猜测那个牛皮纸里装的可能是红色钞票，马老师不再推让，将信封放在桌上。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