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芳华绝代之蜀侠传》 零零一 蜀道难行 “噔噔噔”,但听一串马蹄声在山林间断断续续的响起。可奇怪的是,一匹高头骏马在前拉着一辆大马车,而马车后还跟着一匹骏马。 一少年约莫十四五岁年纪,坐在马车前拉着马缰,时而吆喝,时而沉默。他略为稚嫩的声音与山林里的虫鸟声混为一体,徐徐回荡。再看拉车的马,虽然强壮有力,奈何山路实在崎岖难行,也只得走走停停,时而嘶鸣,似乎在与后面那匹马交谈,或者说在抱怨着什么。 突然,马车里传来一个声音:“川儿,仔细留意路两边,看是否有歇息之地。这大热天的,可别把马儿给雷倒了。”听那声音,似乎有些苍老之意。 原来,驾马车的少年名荣亦川,马车中乃其奶奶朱小微。婆孙二人如此赶路,着实不易。 荣亦川立即应声道:“奶奶,这一路崇山峻岭,道路难行,不曾见过有什么可以歇息的地方。恐怕走下去也难有。” 此时临近中午,烈日当空,何止是人,两匹骏马也喘着粗气,脚步已经放慢许多。 朱小微轻轻一声叹息,道:“古人云,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这入蜀之路果然难上加难。罢了,找棵大树只要能遮阴歇息也好。” 荣亦川抬眼看去,山路狭窄勉强能行得下马车,山上树木耸云,可路边不曾有树能遮阴。不禁皱眉道:“奶奶,恐怕想在路边歇息也难。” 朱小微反而轻轻笑起来,道:“傻孩子,随便找个能将马车停下来的地方歇息一阵吧。” 荣亦川突然眼前一亮,欢喜起来,说道:“奶奶,你看,前面刚好可以停下来,那我们就在那里歇息吧。” 于是,拉起马缰在前面一个稍宽出半丈的地方停下来。刚停下来,他就过去将两匹马系在路边的树下,刚好路边有些野草,马立即啃起来。 荣亦川再来到马车边,见奶奶刚好掀起车帘下车来。朱小微约莫七十来岁,脸上全是皱纹,但脚步轻盈,完全没有老态龙钟的样子。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也不像老年人般的涣散。 朱小微站在路边略微施展手脚,深呼吸几次,感受到树木的清新,不禁叹道:“困在马车里实在难受。”再深呼吸几次,觉得更为舒畅。只是烈日直射下来,晒得头顶隐隐作痛。又叹道:“若不是这杀人的太阳,行走在这样青山绿水的地方,是何等的享受啊。” 这时,荣亦川拿着馒头递两个过来,叹道:“奶奶,先吃两个馒头吧。这样的地方山没庐山高,更没有莲花湖的闲情逸致,有什么好的?走在这路上,就是受罪。” 朱小微定睛看着孙子,那神情,倒与自己记忆中夫君年轻时的样子颇有几分相似。鼻梁高挺如钩,浓眉大眼有神,俊俏的脸庞,似乎眼神中也同样流露出盖世英雄的模样,只是尚稚嫩而已。连啃馒头的模样,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想到夫君,朱小微悲从心生,一把将孙子揽在怀里,头搭在他的肩膀上,热泪忍不住顺着脸颊流下来。 荣亦川似乎感觉到奶奶的状况,急忙抬头看见她的泪眼,不禁愕然问道:“奶奶,为什么哭了起来?请放心吧,蜀道再难,我们也能走过去的。”他以为奶奶是因为害怕道路太难行而暗暗哭泣。 朱小微立即双手放开孙子,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强装笑颜,说道:“傻孩子,奶奶才不怕什么蜀道难。快吃吧!”说完,接过馒头,一口一口的吃起来。 荣亦川道:“奶奶,那你为什么哭呀?凡事有川儿在,你不用害怕的。”说着,还拍拍自己的胸脯,完全把自己当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朱小微见他的模样,开心的笑起来,又一把揽住他,不过这次确实欢喜得很,笑道:“奶奶知道有川儿在,再也不害怕啦!哈哈哈!”抱一阵,这才轻轻放开。 荣亦川道:“奶奶,我听见前面有水流声,应该有山泉水流下来,我去接点来喝。”说着,从马车里拿出一个竹筒。举起来摇晃两下,听到“叮咚”的声音,还有一些水,但显然已经不多。他递向朱小微,道:“奶奶,还有一点水,你先喝了吧”。 待朱小微喝后,他拿过来摇晃,还有一点,就仰头一口喝干净。然后,奔向前面的山谷中。朱小微见他的背影,悲喜交加,脸上还是挂着泪水。 不一会儿,荣亦川提着满满的竹筒奔了回来。朱小微见他脸上全是水,知道肯定用凉水浇了头,不禁温柔的笑道:“川儿,快抹干头上的水,这大热天的用凉水浇头可不好,万一受凉可怎么办?”说着,伸手去抹他头顶的水,一边抹一边说道:“川儿,你也不小了,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别老是要奶奶操心。” 荣亦川可不在乎,一把抹去脸上的水,又推开奶奶的手,同时递过竹筒,笑道:“奶奶,这山里流出来的水很甜,你再喝两口尝尝吧。” 朱小微笑着接过来喝一口,果然清甜润喉,不禁又多喝了两口,叹道:“蜀道虽难,但水却好喝。呵呵呵!” 荣亦川吃了四五个馒头,朱小微心中有事只嚼了一个。眼看红日西斜,路上已经阴凉起来,荣亦川换过另一匹马拉马车,继续赶路。在经过山泉水流下来的地方又装满了竹筒才继续前行。 到傍晚,天色渐黑之际竟然下起雨来。果然应了那句“天有不测风雨”。 朱小微掀起车帘,看着漫天的雨水自头顶落下,叹道:“四川的天气可真怪,明明刚才还是艳阳高照,现在却突然下雨。”仔细看了看天色和雨势,又继续说道:“看来这雨还会下得更大。川儿,你看前面哪里有躲雨的地方,这样的山路一下雨就变成泥泞,可不能冒雨赶路。”在她心里,虽然赶路要快,但孙儿的安全却是什么都不能比的。 零零二 雨宿孤屋 荣亦川为难起来,举目望去,暗暗天际之下哪有歇脚的地方?他说道:“奶奶,可这一路走来没有看见过一户人家,前面有没有躲雨的真不好说。”说完,立即吆喝一声,抖动马缰,马车跑得更快。 不一会儿,雨果然越下越大,还伴有声声雷鸣。朱小微叹道:“人道‘蜀道难’,我看蜀天更难。” 荣亦川见奶奶忧心,反而安慰道:“奶奶,不用担心,有川儿驾马车,自可放心!再难的路,我们都能奔过去。”小小年纪,说出来的话却很懂事。朱小微听见,心中自然觉得宽慰。荣亦川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催促骏马快行。他虽然年纪不大,但自小跟着爷爷学文练武,在自己心里从来没把自己当成孩子来看,一直都觉得自己将来会成为爷爷那样的大英雄,现在只不过是小英雄而已。所以,这一句话倒没有任何夸大其词。 朱小微笑道:“即便如此,那也得小心为妙。”她虽然口中如此说,但心里却还是多少有些担心。孙子可是她的心头肉,也是眼前唯一的亲人和依靠,万一有什么事,那可是灭门之灾。 雨越下越大,闪电雷鸣相伴,山谷里愈显得阴森。 突然,一声轰鸣后,一条闪电劈开山谷,煞是吓人。荣亦川看得分明,闪电触地的附近,似乎有一间房屋。只是一闪而逝没有看清楚。哪怕如此,他也十分兴奋,指着前方说道:“奶奶,前面有屋子,咱们找到可以避雨的地方啦!” 朱小微听罢也显得开心,口中却说道:“川儿,等一下对人家好生说话,不可无礼。人家给咱们避雨,那就避,哪怕是躲在屋檐下也是好的。如果人家不愿意,那咱们也不要强求,继续往前行走便是。你可明白奶奶的意思么?” 荣亦川自然明白奶奶的意思,生怕自己年少冲动而惹事,立即说道:“奶奶,放心,我都听你的。从莲花湖出来的时候,我就答应过的,一路上都听奶奶的。”说着,继续快马加鞭前行。 朱小微笑道:“还记得答应过奶奶的话那就算好孩子。”略微放下心来,抬眼看去,却怎么也看不见孙儿说的那屋子。 往后又有几道闪电劈下来,荣亦川一直盯着房屋的方向看,连续几次已经看清去路,就在前面路边略高的山腰,心中欢喜不已。 不一会儿,马车行到房屋的下方。借着灯笼微弱的光线,可见房屋在路边丈余高的地方,似乎只有三四间屋子。路边有一条路上去。但较为狭窄,马车上不去。 荣亦川看清地势后,转头说道:“奶奶,你先在车上等着,我去问问屋子里的主人愿不愿意让我们进去避雨。” 朱小微轻轻应声,又嘱咐道:“可要记住奶奶的话。”她本来不放心他一个人去询问的,可想到他始终要长大,始终要一个人行走江湖,这何尝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锻炼呢?所以,就任由他上去。 荣亦川待奶奶的话音刚落,立即从马车头跃起。但见黑影一闪,人已落在丈余高的坎上。年纪虽不大,可他的轻功却不弱。再一个纵跃,已经落在屋檐下。举起灯笼,看清大门,立即举手敲去。 “咚咚咚”数声后,没人响应。荣亦川再敲几下,还是没有人来开门,甚至屋子里没有亮灯也没有任何响动。他侧耳倾听,只听见雨打在屋顶瓦片的声音。 再敲几下依旧无人应答,荣亦川大声呼喊:“有没有人?有没有人?我们路过贵地,想避避雨,打扰莫怪!”连呼几声,依旧没有回应。他茫然之际,伸手向门推去。没想到门“呀”的一声开了一条缝。他又惊又喜,用力再推去,门打开一半,屋子里一片漆黑。 荣亦川大声呼喊道:“有人在吗?我们路过此地,天黑雨大,欲借宿一宿,不知主人意下如何?” 一阵过后,还是没有人应。荣亦川纳闷:莫非没有人在家?想到这里,立即将门完全推开,提着灯笼走进屋子里。一共三间屋子,转一圈回来,没有发现一个人影。但见屋子里已现残旧的景象,很多地方正“噼里啪啦”的漏水,地上已经有好几个小水洼。但所幸的是,还有能遮雨的地方。 荣亦川深信这屋子已经无人居住,心中反而欢喜,立即回到马车上,将屋子里的情况告诉朱小微。 朱小微沉吟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在此借宿一晚吧。不过,一切得小心谨慎为妙。”荣亦川不住的点头答应。 于是,荣亦川先扶着朱小微出马车,二人齐齐跃到坎上。进入屋子,选最左边那间屋子,床所在的位置没有漏水。床上虽然空荡荡的只剩下垫床的谷草,但在这样的情况下,已经是最好的住宿。 荣亦川将马车上的用品拿到屋子里,然后将马系在路边的树下,马车放在一旁,再回到屋子里。 朱小微就睡在床上,铺一张毯子在谷草上就可以勉强睡觉。荣亦川搬来一张桌子,就睡在桌子上。大热天也不需要盖被子。只是这样的地方,蚊子特别多。但一路行来已经困极,二人一会儿即入睡,蚊子倒可以饱餐一顿。 鸟儿清脆的叫声将二人吵醒。醒来时,但见阳光从屋顶的缝隙中斜射下来。地上的水洼反射出点点白光。一夜的大雨,天亮又是艳阳天,四川的天气真让人捉摸不透。 朱小微笑道:“川儿,看来这里已经被人遗弃,咱们睡一晚都没见主人回来。不过,这样也好,倒不会打搅什么人,省却不少麻烦。” 荣亦川道:“奶奶,那你说这家人为什么会弃屋子而去呢?”二人实在想不明白。 起床后,婆孙二人又仔细查看屋子,确实已经被人遗弃不少日子,如今已破旧不堪,也基本没什么有用东西留下来,能搬走的都已经被搬空。看来,倒像是有计划离开这里似的。 零零三 狭路相逢 朱小微叹道:“看来,这家人是有计划离开这里的。但人怎么会轻易舍弃自己的家而离去呢?”说到这里,不禁黯然泪下。没错,他们不也是离开已经生活几十年的家远道入蜀么?想到自己的遭遇,难免落泪。 荣亦川虽然不是很明白奶奶为何伤心,但却不忍见她如此伤心,默默走过去拉着她的手,轻声道:“奶奶,别难过,以后川儿一直陪着你。” 朱小微侧目含泪看着他,眼前的少年和夫君少年时虽然神似,但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其夫君少年便是成名的英雄,而后更是名震天下的八大名捕之首,眼神中她看到的都是英雄气概。而眼前的孙子,更多的是稚气。可惜斯人已逝,唯留一声叹息。 朱小微定定神,说道:“我们还是快离开这里吧。深山野林,我觉得这一家人遗弃这里肯定有其缘由,此处总非久留之地。” 荣亦川愕然问道:“他们离开这里那是什么原因?难道也像我们一样去远方寻找亲人吗?” 朱小微笑道:“天底下奇怪事多的是,哪能猜得到?别人的事我们还是少去理会,这就走吧。” 于是,收拾一番,又套上马车上路,依然是两匹马轮换着拉马车。 朱小微缓缓说道:“路上一夜无人往来,马和车皆安然无恙,看来此处人迹早已绝灭。”说着,环顾四周,深山之中景色怡人,半山上还有零星的几片早已长满野草的荒芜的田地。唯一美中不足的,恐怕就是没有人烟。顿一顿,她又叹道:“但照理来说,不应该是这样的。此路乃从东入蜀必经之地,怎么会没有人往来呢?” 荣亦川哪里会想这些事情,只顾着吆喝着马车快行。行车间,他拿出包袱里的馒头准备吃早饭。可一阵馊味扑鼻而来,十分呛鼻,荣亦川叹道:“奶奶,看来这馒头不能吃了。”说完,又拿到鼻前嗅嗅,如果馒头不能吃,那就没有吃的东西。果然馊味十足,哪里还能吃得下去。呛得他顺手将馒头扔到路边山林下面。 朱小微笑道:“既然不能吃了,还闻它做甚?幸好奶奶准备了一些饼干。”说着,朱小微从车里伸出手,递了几块粗糙的饼干给他。还是朱小微江湖经验丰富,准备了干粮,婆孙俩不至于挨饿。 荣亦川接过嚼起来。此时早已饿极,饼干虽然粗糙,却也觉得味道甜美。只是饼干很干,吃了几口即已口渴不已。 这时,朱小微刚好递出来竹筒。他急忙接过,“咕噜咕噜”大喝几口。甘甜的泉水流入腹内,顿时神清气爽,大大的呼出一口气,道:“奶奶,这里的泉水比咱们莲花湖的泉水还好喝,只喝水都能喝饱。哈哈哈!” 朱小微笑道:“乖孙,以后可有你慢慢喝的。”婆孙俩一听,皆开心的笑起来。 一路走来,虽然路面尚有泥泞,但还算顺利。拉车的两匹骏马皆是万中挑一的,应付这等山路还能小跑起来。荣亦川差不多一个时辰换一匹马,在换马的时候也歇息一阵。这样一来,马蹄声响彻山谷,惊得鸟雀四飞。 中午时分,又是烈日当空,饥渴难耐,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得将马车停在路边的一棵大树下歇息。 荣亦川正和奶奶吃干粮之际,却突然听见隐隐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二人相视愕然,一直奇怪这条路上人迹罕至,没想到这么快就传来了马蹄声。 紧接着,从道路的两边皆传来马蹄声。山路婉转曲折,根本看不见马蹄声传来之处。 朱小微听到马蹄声,似乎预感到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眉头紧蹙,沉吟道:“川儿,出门在外,能忍则忍。切记奶奶说的话。”她预感到来者不善,但她担心的只是孙子。 荣亦川见奶奶的表情,似乎领会奶奶的意思,急忙问道:“奶奶,如果来者不善、忍无可忍呢?” 朱小微轻轻点头,道:“男子汉能屈能伸,该忍则忍,无须忍时自有奶奶助你一臂之力。要知道,咱们莲花湖马场的人也不是好惹的。在外行走江湖,可不能丢了你爷爷的威名!” 荣亦川听罢,完全心领神会,点头答应下来。这正是他想要听到的。 不一会儿,马蹄声来到近处。这时方看得分明,两边各驶来四匹马,一共八匹马,停在婆孙二人的不远处。 荣亦川抬眼看去,见马背上的八人皆是彪形大汉,或腰挎长刀,或手提长枪,个个皆带着兵器。两边皆二前二后,已经将路完全占据,连人都很难从马的身边走过去。他心中默念:“看来来者确实不善。”不过,面上却不露表情,反而严肃起来。 朱小微似乎没看到八匹马已经堵住来去路,大声呼道:“川儿,既然吃饱了,那么我们继续上路吧。别耽误的行程!” 荣亦川明白奶奶的意思,立即将马车套回骏马身上。不过,他这次却将两匹马皆安排在前拉马车。两匹马并排往山路上一站,整条路已经完全占据。然后,扶着奶奶上了马车,自己再坐到前面,即刻扬鞭启程。 拉车的骏马没跨出几步,即已被前方的领头的两匹马挡住去路。四马相对,似乎都没有要让步的意思。 荣亦川大声喊道:“大爷,你挡住了我的马车,请让让路。”他明明知道对方肯定不会让,但还是很客气的开口。 挡住去路当先左边马背上之人留着大胡子,脸型较小,一半被胡子遮住,只看得见鼻子、眼睛和额头。却见他张嘴说起来,胡子也跟着上下晃动,说道:“小子,难道你不知道从这条路上过的规矩吗?”听语气,似乎在责备对方,根本不打算让路。 荣亦川镇静道:“大爷,请问高姓大名?晚辈路过宝地还是头一回,确实不知道有什么规矩,如有叨扰还望大爷别介怀。到底有什么规矩,大爷不妨说来听听。” 零零四 勇者胜天 大胡子瞪着他,怒道:“哼!连老子都不认识,少给老子装蒜!”不过,他听对方的口音确实不像是这一带的人,于是顿一顿,又继续得意道:“不过,你不知道也难怪,听你口音也不像蜀中之人。小子,老子现在就告诉你。老子就是寒山寨七当家钟会钟大爷。老子这里的规矩就是,凡是从这里路过的,除了人之外,其他都得留下。如果敢反抗,那连人都得留下!现在晓得了不?” 四川话要听明白也不是难事,更何况他说的还是一半四川话,一半官方话。荣亦川知道他在说什么,却假装没怎么听懂,皱着眉头问道:“大爷,你姓钟,是吗?你还说可以让我们过去,是吗?” 钟会见他傻傻的样子,得意的笑着说道:“算你小子识相,一说就明白,那你还不快滚蛋?别惹得大爷们后悔,到时候把你也留下那可就麻烦了。”其他几个人一听,也跟着得意的笑起来。 荣亦川假装面带尴尬之色,说道:“可惜我不会滚,只会坐在马车上逍遥自在,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因此,还得请大爷们让让路。不然,我的畜生可不好惹,又没长眼睛的,冲撞了大爷们可怪不得我。” 钟会与其余七人听罢他的说话,大笑起来,根本没将眼前这个小子放在眼内。大胡子旁那人头硕大,却生得白皮白面,一对小眼睛和那宽大的脸庞根本就不相配。这人乃寒山寨的兄弟,叫刘河。刘河笑着说道:“小子,大爷们倒想看看畜生如何冲撞我等大爷?哈哈哈!”听他说来,“畜生”指的不是马,而是荣亦川。 荣亦川如何不晓,却不便发作,当即朗声道:“莲花山湖人士荣亦川从此路过,望寒山寨七当家及众兄弟让道。”说着,抱拳行礼。 寒山寨八人笑得更是开心。刘河止住笑声,指着荣亦川喝道:“小子,难道听不懂七当家的话吗?叫你滚过去!你滚还是不滚?” 荣亦川见状,冷冷道:“莲花湖马场的人从来不会滚。各位既然如此不识好歹,那便让你们开开眼界!”话音刚落,大声喝一声“冲”,同时“啪啪”扬鞭而起。两匹骏马长嘶一声,“噔噔噔”如闪电般快速冲过去。 双方相距不过丈余,两匹骏马对准直接冲过去,迎面的马和人根本来不及反应。但听马匹长嘶声中,外边的两匹马已经被挤下路边,马背上的二人“哇哇”大叫跌落在山林里。路里面的两匹马则被撞来贴在山壁上,马背上二人的腿被挤压得剧痛,也是同样的“哇哇”大叫。 蜀马常行走于山路之间,故个头皆较小,但耐力却是别的马无法比拟的。莲花湖马场乃天下有名的马场,养出来的马更适合冲锋陷阵的千里驹,速度快、力量大,块头比一般的马要大上一圈,比川马则更为大,但耐力却不能和蜀马比。因此,荣亦川吆喝马往前冲,川马如何经得起冲撞,只有被撞开的份。 荣亦川继续吆喝着,扬鞭而去,根本不去理会寒山寨的八个强盗。后面四个马背上之人见状,救前面受伤的四人尚且来不及,哪还来得及追赶马场?但叫骂声还是不断的从身后传来。四川骂人的话他们婆孙二人也不一定能听得明白,只是笑呵呵得意的驶去,就当是狗在狂叫而已。 荣亦川驾着马车一路奔跑。一个时辰左右,已经来到略微宽敞的大路,心中更为欢喜:“奶奶你看,路越来越宽敞。我看那伙强盗是追不上来了。” 朱小微其实对那八个强盗的行径倒是见多不怪,只是担心孙子初入江湖应付不来而已。但她对荣亦川刚才的做法还是比较满意,至少这样在双方都没有伤亡的情况下即已顺利通过,也不至于和对方结下解不了的仇怨。 两匹骏马一路奔走,又过一个时辰,这才见到人烟,道路两旁偶尔出现人家,还有晾晒的衣服,其中一户人家的屋前还看见有人走动。不再像之前了无人烟的景象,婆孙二人见此心中略为宽慰。这入蜀路总算走完,进入到四川境内了。 朱小微掀开车帘看见眼前的情景,又未见强盗追赶上来,不禁开心道:“这里有乡亲居住,看来应该没有打家劫舍的强盗。说不定前面还有市集,真的是太好了。川儿,我想你一定想吃些美味的东西吧?”想起这几日一直在深山里赶路,日夜兼程,辛苦不提,可吃的都是馒头和干粮。她知道孙儿自小吃好喝好,能挨过这几天着实不容易,现在肯定早已饿得慌,就想着如何让他吃上一顿好的解解馋。 荣亦川听罢,笑道:“奶奶,你一提到吃的,我就流口水。好想吃你做的辣椒炒肉、红烧肉,哇,快忍不住了。如果到了市集上,一定要好好休息上几天,大吃大喝,哈哈哈!”看来,在入蜀山路上行走的这几天确实让他受了不少苦。 朱小微叹息一声,皱眉道:“以后的路说不定更长更难行,这才几天你就受不了这苦,以后可怎么办?哎!” 荣亦川却不在乎:“奶奶,什么苦我都受得住。你就别为我担心,嘴馋也只是随便说说而已!我们一直这样赶路下去都没问题。”说着,继续快马加鞭奔向前方。嘴里虽然要强,可肚子里却已“咕咕”直叫。 朱小微如何不了解自己的孙子,他可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性格还不一清二楚么?少年人好强,哪里肯承认自己这样不行、那样不行。只是想到前途久远,要寻找的人又不知身在何方,自己也十分迷茫。 一路行走,一边换马。干粮已经吃完,只能喝水充饥。还好的是,不出两个时辰,前方果然出现一个市集,人来人往倒也挺热闹。荣亦川见状,兴奋至极,驾着马车直接驶入,街道上的人群看见,纷纷吆喝着让道。 零零五 王家客栈 市集并不大,就在一条不过六七十丈长的道路两边。马车一路冲到尽头,才看到一间客栈,名“王家坝客栈”。看来如果没有估计错误,这个地方就叫“王家坝”。 没有别的好去处,驾着马车只得在客栈前停下。客栈里的小二见状,立即迎出来,笑问:“客官,可是要住店?”说着,顺手牵着马缰,作势就要往客栈方向拉去。 荣亦川见客栈不大,又比较残旧,似乎里面也没什么人出入,显得特别冷清,看来没什么人住在这里。于是问道:“小二,这镇上可就你这一家客栈么?” 小二看着他,尴尬的笑道:“这不是么?就咱一家客栈!王家坝这地方几个外地人来,到现在只剩下咱们这一家客栈了。客官如果想要住店,那是真的没别家可去的。”说着,又往客栈方向拉动马缰。 荣亦川抬头看看天色,已经日落西山,如果错过这里,恐怕今晚又不知住在哪里。只得叹道:“如此也好,那就不用去挑选了。你们这里可有好吃好喝的?”说着,跟着小二将马车驾到客栈后面。 小二一边忙着系马、放马车,一边说道:“王家坝客栈可是有好住好吃好喝的地方,客官请放心,吃住在这里绝对让你满意。”荣亦川听罢,微微点头,拿着细软和朱小微进入客栈。 安置好一间客房后,荣亦川迫不及待的和朱小微则出来大堂吃饭。 川菜以麻辣为主,点上回锅肉、水煮鱼、大碗烧白和一斤白酒。二人虽然以前在莲花湖畔也以辣食为伴,但却吃不惯花椒之麻。没吃几口菜,朱小微不禁觉得口唇已经发麻,只大口吃了一碗饭便放下筷子。而荣亦川则越吃越停不住口,还一边大口喝着酒,足足吃了三大碗饭,将三碟菜也吃个精光,一壶酒也见了底。 酿酒素以水和谷物为佳,而蜀中之水和谷物冠绝天下,故蜀酒向来名头震天下。即便是这样的小地方寻常客栈卖的酒,也是爽口怡神,荣亦川饭后还将一斤白酒喝个精光,意犹未尽,还想再来一斤白酒。朱小微却阻止道:“川儿,这里可不比莲花湖畔,在外喝酒得适可而止。”荣亦川只得罢了。 其实,朱小微看着孙子吃得狼吞虎咽的样子,心中高兴,在荣亦川吃饭的时候就这样一直看着他。荣亦川这时抬头发现奶奶看着自己,不禁有点脸红,害羞道:“奶奶,我是不是吃得太狼狈?不过,这里的饭菜和酒实在是太好吃了。” 朱小微开心的笑着,摇摇头,缓缓说道:“不是,你的吃相很好看,奶奶很是喜欢。”她心里真的喜欢,只要能看着孙子,她就开心。因为,在她眼里不只是孙子,同时也看到了夫君年少时的模样。 朱小微清晰的记得,在自己才差不多十岁的时候,桃林马场里来了一位少年英雄。这位英雄不到二十岁,英俊潇洒,功夫了得。原来是衙门的捕快,奉官府之命前来提马。没错,他就是后来成为八大名捕之首的荣德福。 朱小微之父志远和荣德福相谈甚欢,二人不仅比武、阔谈武林天下事,还一起策马奔腾,更像是莫逆之交。但在一旁的朱小微,却对这位少年英雄一见倾心。只要抬头看见他,她就开心,脸色红到了脖子。荣德福举足投手都牵动着她的心思,他笑她就跟着笑,他面无表情,她心里就难过无比,不停的猜测为什么不笑。她就要一直默默的看着他,听着他的声音,甚至只要能听到他的脚步声,她已经满足。这世界上再也没有别的事物能像荣德福一样令她开心和牵挂。 可时间过得真快,眨眼间她已经到了这个年岁。岁月总是无情,任凭你如何的多情,却经不起无情的摧残。斯人已也,但总会有人惦记在心。是否这样便已足够? 荣亦川看着奶奶呆滞的眼神,怔怔问道:“奶奶,怎么了?孙儿哪里不对吗?”她很害怕奶奶不开心。以前,奶奶从来没有不开心过。但自爷爷走后,奶奶却很少像以前那样开心。 朱小微从回忆中醒过来,含泪的看着他,笑道:“没有,你很乖,奶奶就是因为见你这么乖,才……才发呆的。”说着,正欲伸手拭擦眼泪,荣亦川却先伸手过来拭去她眼角的泪水。她一把抓住他的手,感觉无比的温暖和舒心,喃喃道:“川儿……”叫了他的名字,却说不下去。 荣亦川急忙问道:“奶奶,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朱小微放开他的手,轻声的笑道:“既然天色已晚,我们回房休息去吧。”说着,起身就要离去。 正在这里,却听见一个声音喝道:“人在哪里?”声音十分粗壮急促,显然来者是个汉子,而且十分匆忙。 客栈大堂里就只有荣亦川和朱小微二人,刚站起身时听见,也被那声音吸引住,皆转身望向客栈大门处。却见一位七尺余高的汉子站在门口,背着光线,却看不清相貌。 那汉子也看见这边站着的婆孙二人。这时,突然转身从身后提着一个小孩到身前,指着婆孙二人,厉声问道:“小子,你说的可是这两个人?” 那小孩十来岁,战战兢兢的站在那里,仔细瞧了瞧婆孙俩,道:“就是……就是他们!整个坝上就只有他们驾着马车过来,而且也是两匹马!不是他们还有谁?” 这时,掌柜和两个小二急忙迎过来,那汉子立即叫掌灯。 朱小微见眼前的情景,知道不妙,趁汉子和掌柜说话之际拉着荣亦川往后边客房走去。那汉子见状,“轰轰轰”三五几步已经跨到前面,转身挡住去路,喝道:“慢着,还想跑?没听到老子在找你们吗?” 荣亦川却不畏惧他,反而害怕他伤害奶奶,立即站到朱小微身前,挺身问道:“你是谁?我们为什么要跑?你找我们做什么?” 零零六 初显威名 小孩也跟着跑到那汉子的身边,掌柜和小二点亮大堂里的灯。这时,荣亦川才看清对方的样貌,头脑硕大,黑黝黝的头发立满头,瞪大的双眼似乎要喷出火花,令人见之则惧。小孩也完全看清楚婆孙二人的相貌,拉着汉子的衣角,指着他们道:“二爷,就是他们!不会错的!快点给我银子!” 那汉子瞪着大眼仔细打量婆孙二人一番,看得荣亦川心中“噗通噗通”猛烈的跳动,不知究竟何事偏偏要找上自己。他虽然出自武林名门大家,但自小在爷爷奶奶的呵护下长大,毕竟从来没闯荡过江湖,没见过像眼前这位汉子如此面目狰狞之人,不由得害怕起来,紧紧握住朱小微的手。 汉子大声吼道:“小子,真的是你!害老子找得好辛苦,现在看你往哪里逃!”牙关咬紧,慢慢举起砂钵大的拳头。 朱小微感觉到了孙子的恐惧,但她却并不将跟前之人放在眼内。因为在她看来,此人虽然生得一副吓人的面孔,可却是不怎么会功夫之人。以孙子多年习得的武功,对付这样的人绰绰有余。正因为此,她正想借这个机会锻炼孙子一番。所以,她木无表情的看着孙子,见他慢慢的镇静下来,心中更是宽慰。 荣亦川假装镇静道:“你是谁?什么真的假的是我,本少爷可是真的,从来没假过!”其实,他心中害怕至极。但他可不是一个那么容易认输之人,自然强装出一副毫无畏惧的神情。 汉子举起拳头,作势就要砸下去,却突然停在空中,问道:“老子最后问你一次,是不是就是你伤了寒山寨七当家和三个兄弟?老子拳头下可没死过像你这么年轻的小子,如果错杀了你,可损了老子的一世英名。” 荣亦川注意着他的拳头,心中盘算着如何抵挡。如果砸下来,是避开还是硬接上去?如果闪身避开,有可能砸在奶奶身上,他知道肯定是不能避开的。于是,他迅速下定决心硬接上去。于是,已经暗运真气于双臂,随时准备迎上去。但没想到那汉子却停在空中,当即冷笑道:“哪四个兄弟?本少爷都不知道你是谁,更不知道你的兄弟是谁,怎么会伤了他们?”那倒不假,他确实一时之间想不起什么时候伤了四个人。不过,“寒山寨”这个名字他倒觉得在哪里听过。 旁边那小孩正色道:“这位小哥哥,连寒山寨韩二富韩二爷都不知道,你这江湖是白跑了。看来,今天你要枉死在这里了。嘻嘻嘻!”说着,竟不由自主的笑起来。 韩二富皱眉继续问道:“在寒山脚下,老子两个兄弟被你的马撞到山脚下摔得鼻青脸肿,另外两个兄弟被你的马挤断了腿。哼!可真的就是你这小子?还不老实招来?”说着,目露凶光,恨得咬牙切齿。 荣亦川听他一说,猛然想起今日在山路上相遇的那八个强盗,想起自己策马冲过去撞得对方人仰马翻、哇哇大叫的场景,好像他们报的就是“寒山寨”,不禁忍不住“哈哈哈”大笑起来,停住大笑,仍嘴角笑意满满的说道:“没错,正是本少爷!不过,这可怨不得旁人,怪只怪你那四个强盗兄弟咎由自取、恶有恶报!也不打听打听,本少爷的路敢挡吗?”说完,脸上还挂着不屑和得意的笑容。 韩二富怒道:“果然是你!那可怪不得二爷啦!”话音刚落,接着又大喝一声,拳头“呼”一声向对方头顶砸下去。 荣亦川见状,毫不犹豫的举起双手挡上去。但听“砰”一声,荣亦川已紧紧握住对方的拳头。他心中暗暗惊喜:没想到对方架势吓人,然而却没有什么功力,只是蛮力而已。他也大喝一声,高高跃起,双脚踢向对方的胸口。只听“砰砰”两声,没想到韩二富闪避不及,正中自己的胸口。 韩二富没想到对方如此利索,但右手还是被紧紧的握住,情急之下立即左拳挥向对方的面门。荣亦川双脚落地,急忙抬腿踢向对方的左臂。韩二富毕竟高大威猛,臂粗如树,“砰”一声硬碰硬迎上去,震得荣亦川后退一步。 荣亦川没想到对方力大如牛,自己稍微轻敌,即被震退的同时对方还脱手而去。猛提一口真气,再次高高跃起,双脚“呼呼”踢向对方的面门。韩二富的胸口尚隐隐作痛,再也不敢轻敌,眼见双脚再次踢来,急忙后退两步,刚好避开。可眼前一花,突然头重脚轻一般重重摔倒在地。原来,荣亦川脚刚落地又立即闪电般的俯身扫腿。韩二富尚未看清对方的身影,下盘已经被扫中,当即“咚”的一声摔倒在地。 荣亦川一步跨过去,抡起一脚踢中对方的胸口。韩二富吃痛,急忙伸手去挡。可手刚伸到胸前,面门又被踢中一脚,立即鼻血长流。荣亦川眼明脚快,一脸踢中韩二富脸、胸口、腹部几脚,痛得他一阵乱叫。 突然,朱小微一把将荣亦川拉至一旁,道:“川儿,得饶人处且饶人。那四位兄弟怎么也是因你而伤,如果再伤了韩二爷,在江湖上如何说得过去?”她轻声细语道来,让人听后觉得无比的舒服。 韩二富见状,立即忍痛翻身站起,愤怒的看着眼前的婆孙俩,恶狠狠道:“小子,报上名来!寒山寨可不是好惹的,此仇不报非君子!” 掌柜、小二和报信那小孩本来已经躲在一旁,见这场架就这么停下来,立即又奔出来。掌柜是一位个子矮小的老头,对着韩二富摇头晃脑道:“二爷,这里可是王家坝,王老爷和寒山寨早已约法三章。二爷也是明事理之人,寒山寨的人不能到王家坝闹事,否则王老爷不会善罢甘休的。请二爷还是快快回寨里去吧,迟些万一让王老爷看见你,恐怕没你占的便宜。” 零零七 宿王家坝 荣亦川可不理会什么王家坝和寒山寨的“约法三章”,当即昂首挺胸道:“记住了,本少爷乃庐山西麓莲花湖人氏姓荣名亦川,生平最喜欢杀土豪、铲强盗、打抱不平!下次可别再遇见我,不然,可就不是四个人受伤那么简单!” 掌柜急忙拉住荣亦川到一旁,轻声劝道:“小少爷,你还是少说两句吧。寒山寨的人可不好惹,若不是王老爷坐镇王家坝,这里早就被他们闹得鸡犬不宁。就当行行好,为了老头子的客栈好,也算是给王老爷三分薄面。”显然,王家坝的人对寒山寨的强盗还是很忌惮的。 荣亦川倒好奇起来,问道:“掌柜,你口中所说的王老爷是何许人也?有他就能保一方安宁,这可是大大的英雄,本少爷倒想拜会他老人家。” 韩二富见他们二人熟络起来,知道自己今天无论如何是讨不到便宜回去的,立即心生退意。可又不想就此丢了脸面,当即大声喝道:“掌柜,王老爷的面子二爷我还是给的。只是这小子不是王家坝的人,王老爷保得了他一时保不了一世。今日叨扰勿怪,等这小子离开王家坝再寻仇不迟。”说着,转身出客栈。到客栈门口时,又回头指着荣亦川朗声道:“臭小子,你最好一辈子躲在王家坝。不然,离开王家坝之日便是你的死期。”说完才转身离去。 荣亦川看着他硕大的身影消失在客栈外昏暗中,立即欢呼雀跃起来,拉着掌柜道:“展柜,带我去拜见王老爷。本少爷这次出门,就要结识此等威名的英雄。” 掌柜却尴尬道:“小少爷,王老爷可是远近闻名的大英雄,怎么会见你这样的小孩子呢?看你们一路奔波劳累,还是快点回房休息吧。小少爷这是要去哪里?” 荣亦川望着奶奶,不知该如何回答。朱小微淡淡笑道:“掌柜,多谢刚才你的解围。我们要去叙州府。” 掌柜道:“叙州府路途还很遥远。明天一早快快上路吧,寒山寨的强盗可不是好惹的。小少爷虽然武艺高强,可他们人多势众。离开王家坝后,还不知道会遇到多少这样的强盗呢。你们江湖人最喜欢说的一句话,就是‘强龙不压地头蛇’。武功再好也斗不过人家人多。蜀路多凶险,老头子劝小少爷以后能忍则忍,不能忍就逃吧。” 朱小微道:“掌柜说的是。川儿,以后当多小心为妙。” 荣亦川自然满口答应,可他却对掌柜道:“还是带我去拜见王老爷英雄吧。”掌柜对着他只是摇头,却没有带他去的意思。 荣亦川不肯,哀着他带自己去见王老爷,可掌柜就是不肯。朱小微一把拉住他,轻声道:“川儿,出门在外还是少惹事为妙,见到王老爷别又惹出什么事来。奔波几日我想你也很累了,咱们回房去休息吧,明日还要继续赶路。” 荣亦川倒是很听奶奶的话,跟着她不情愿的往客房里走去。可正在这时,他突然瞥见一个小孩的身影往客栈外走去。他大喝一声,两步跃过去已站在客栈门口,挡住去路,冷笑着问道:“小子,刚才可就是你干的好事?”那小孩正是刚才向韩二富指认婆孙俩之人。 那小孩比荣亦川矮了一个头,又看见他刚才两三下就打到一条大汉的场景,对眼前这个比自己大几岁的虽然同样是孩子的孩子却无比畏惧,恨的是自己为了看热闹竟然忘记趁乱逃走,不然也不会被人拦住。小孩尴尬道:“小少爷,像你这样的小英雄,可不能欺负像我这样的小孩子。如果传出去,人家会笑你枉为小英雄的。还是让我回家去吧。” 荣亦川见他倒挺会说话的,不由得转怒为喜,说道:“小兄弟,没想到你脑子还挺机灵的。你倒说说,你和寒山寨究竟是什么关系?如果老老实实的说出来,本少爷就不难为你。不然,踢两脚你可不像韩二富一样还能站起来。” 他笑起来,那小孩更为害怕,吓得连连后退,生怕真的踢自己两脚。掌柜急忙奔过来,堆笑道:“小少爷,这孩子本是一个孤儿,人人喊他付二狗。无家可归就在这市集上流浪,只要有钱赚的事他都会干。寒山寨的人肯定给了他些许好处才这样做的。请小少爷念在他年纪小又孤独无依的份上,就饶了他吧,别和他一般计较。” 付二狗见掌柜替自己求情,也跟着堆笑道:“小少爷,大英雄,你就可怜可怜我,放我走吧。以后二狗子再也不敢得罪像你这样的英雄了。” 荣亦川本来也没想过要如何难为他,只是对像他这种人嫉恶如仇而已。听他们这一说,犹豫间,付二狗已经从门缝里溜了出去,快速的跑起来,不见了踪影。他问道:“掌柜,这小子既然无家可归,那平时有住的地方吗?” 掌柜道:“还能去哪里?市集另一头张铁匠后院打铁的地方就是他的家。这张铁匠人倒好,自己的女儿远嫁他乡,老伴早亡,家中就他一个人。可怜二狗无父无母,就叫他住在自己铁铺里,像是给自己看铁铺似的,还经常给他吃的用的,呵呵,还真把这二狗当成狗来养。” 朱小微淡淡的问道:“掌柜,这王家坝和寒山寨究竟什么关系?寒山寨的人还会来这里捣乱吗?我们住在这里不会连累你吧?” 掌柜笑道:“老夫人倒不用担心这一点。寒山寨里的人虽然恶,却不敢到王家坝来捣乱。像今天那韩二爷即使敢来,却也只敢自己一个人来,断不敢带人马进入王家坝的地盘。”见朱小微和荣亦川好奇的望着自己,又继续说道:“自出山路开始,一直到江边,皆为王家坝的地盘。既然名叫王家坝,这里大多数人都姓王,老夫也姓王。”说着,还得意的笑起来。显然,对自己姓王感到无比的自豪。 零零八 莫争英雄 王掌柜叫婆孙俩坐下,又叫小二添茶,继续说道:“王家坝以王德文老爷为尊,也是他一家保护着王家坝,没有王老爷,就没有王家坝的安宁。王老爷不只武艺高强,而且人品名声极好,可以称得上‘德高望重’。王老爷膝下两男两女皆深得老爷的真传,可谓满门英雄。寒山寨曾到王家坝来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但皆被王老爷一家打得像丧家犬一样逃回去。寒山寨不服气,不断招兵买马想要灭了王老爷一家。王老爷也召集年轻力壮的乡亲到王家去学武,一起抵抗寒山寨。经过近五年的轮番争斗,寒山寨不只没讨到一点便宜,还差点被王老爷带的人马灭了山寨。哎,可王家坝也损失了不少乡民。终于,寒山寨和王家坝达成和议,大家从此互不侵犯。” 朱小微听罢,不禁赞道:“王老爷真乃当世豪杰,侠之义者,该当解救乡邻于水火。令人敬佩!老婆子入蜀之前,常听人言道蜀中多强盗,没想到蜀中更有真豪杰!”说着,慈祥的看着孙子,淡淡道:“川儿,男子汉大丈夫,当学王老爷的侠义之道。” 荣亦川却道:“王老爷也算是英雄这一点也不假,可哪及得上爷爷?王老爷不过是王家坝的英雄,爷爷可是盖世英雄,这可有天壤之别!”在他心中,爷爷才是真正的英雄,自然没把这位王德文当作那么了不起的英雄来看。 朱小微淡淡道:“川儿,不可这么不懂事。走,回房去。”说着,拉着孙子往客房走去。身后传来王掌柜自言自语:“真是小孩子不懂事,谁还能比得过王老爷的?” 荣亦川心中兀自不服,想再争论,却已被奶奶攥着进了客房。朱小微道:“川儿,何必去做那口舌之争?争来又有何用?爷爷是放在心里的,以后不准再挂在嘴边。再说,我们这次入蜀路途凶险未知,还是少暴露我们的身世为妙。” 荣亦川委屈道:“奶奶,那个什么王老爷如何能与爷爷比得?怎么就不能争了?”想到爷爷,他更伤心。爷爷在时,他可是莲花湖马场的小少爷,不只是日子过得舒坦,人前人后皆被人捧着。可爷爷在半年前病逝后,如今却流落江湖,还来到四川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找人,受尽苦头。他心中自然不爽快。 朱小微拉孙子进屋,关上门后,又拉着他来到跟前。静静的看着他,慢慢伸手去抚摸他的额头、眉毛、脸颊、鼻子,渐渐的竟热泪盈眶。荣亦川见状,立即为奶奶拭去泪水,问道:“奶奶,你怎么了?”顿了顿,又问道:“是不是我提起爷爷让你伤心了?”他终于醒起奶奶为什么伤心了。 朱小微淡淡一笑,道:“乖孩子,现在奶奶唯一的亲人就只有你,奶奶不能再没有你。咱们出门在外,不要去理别的闲事,别去惹是生非,明白吗?” 荣亦川不忍令奶奶伤心,立即点头答应,心中却千万个不愿意。 朱小微见此,这才略微放心。于是,婆孙二人收拾一番,和衣睡下。 荣亦川躺在床上一直睡不着,想着以前在莲花湖畔的日子。那时爷爷每天监督他练功,剑法、拳脚功夫、内功心法皆练得滚瓜烂熟,爷爷常常称赞自己是块练武的材料。练武虽苦,但每天皆是开心的日子。时而驰骋庐山,爷孙二人恰似莫逆之交的兄弟。 想着爷爷,荣亦川渐渐泪流满面。突然之间,他手摸到枕头之处感觉道已经湿透,这才将自己惊醒。想喊奶奶,侧耳听去,却发现奶奶呼吸均匀缓慢,显然已经熟睡。于是,又不忍吵醒了奶奶。 突然,他脑海中转念又想:这王德文究竟是何等英雄,这里的人竟然只知道他是谁,却不知道四川之外还有大英雄。无论如何,也要去会会他,要他知道山外有山,英雄之外还有大英雄。 想到这里,他就在盘算着如何去王德文家。他的家在哪里呢?肯定就在王家坝上,说不定离市集还不是很远。但究竟在哪里,他却不知道。突然,他想到一个人:付二狗。今天他向寒山寨的人指认自己,这笔账还没找他算,如何肯就此轻易的放过他?说不定付二狗就知道王德文家在何处。心中有了计较,立即轻声翻身起床,摸到窗边,轻轻翻窗出去。 荣亦川沿路来到市集的另一头,果然看见有一家店铺,挂着“张铁匠”三字。他心中暗喜,立即摸到屋后。铁铺后面即是打铁的地方,遮掩的并不严实。他翻身入内,见里面昏暗根本看不见人。于是,他轻声唤道:“付二狗,付二狗,在不在?” 突然,听见“哗”的一声,似乎有一个人翻身起来。那人迷迷糊糊的应道:“你是谁?” 荣亦川听声音正是今天在客栈指认自己的那小孩,立即正色道:“快把灯点亮,本少爷有话要问你。” 付二狗似乎也听出了他的声音,以为是来寻仇的,有些害怕,不禁颤声问道:“你……你是谁?有何事要问?”说话间,却不由自主的点亮灯。 荣亦川见他恐惧的脸色,不禁得意的笑起来,问道:“你这是害怕本少爷打你么?哈哈哈!” 付二狗假装镇静道:“小少爷是武林英雄,怎么会和二狗这样的小孩计较呢?再说,英雄都不会打小孩,更不会打手无寸铁的小孩。是不是这样的?”他说起话来倒头头是道,看来平时滑头惯了。 荣亦川本来想教训他一顿,好叫他知道以后别做损人之事。不过,想到眼前之人不过是一个比自己还年幼的手无寸铁的小孩,见到自己那恐惧的表情,顿时就没有了教训他的念头。但也不想太轻饶他。于是,立即严肃喝道:“本少爷这次可以不教训你,但如果下次再做对不起本少爷的事,决不轻饶!能不能记住本少爷的话?” 零零九 二狗其人 付二狗倒被他的表情所威慑,眼前还浮现他两三下就打倒韩二富的情景,就差点跪倒在地,双腿已经在微微颤抖,一边不住的点头答应,一边哀声道:“二狗以后再也不敢了。小少爷有什么地方用得着二狗的,请尽管吩咐,二狗一定将功补过。” 荣亦川心中暗笑,脸上却面无表情,道:“嗯,如此甚好。也不招呼本少爷坐下?” 付二狗这才醒起,立即搬过来一张木凳,请他坐下。家中也没什么好招呼的,只能这样坐着说话。 荣亦川见铁铺后院有打铁的灶、淬火的水缸,还堆了许多的木炭和树木柴火。而付二狗住的地方就是一张木板拼成的床,十分寒酸。他心中不禁隐隐不适,叫对方也坐下。付二狗没别的地方可坐,就坐在床边,动也不敢乱动。 荣亦川皱眉起来,问道:“付二狗可是你的真名?本少爷还没听过这么难听的名字。” 付二狗尴尬的说道:“是不是真名倒不晓得,但所有认识我的人都这样叫我。慢慢的听习惯了,反而觉得这名字挺好听的,一点都不难听。”说完,竟然还咧着嘴笑了起来,露出两排黄色的牙齿。 荣亦川指着眼前的铁铺,问道:“平时你就住在这个地方?” 付二狗一五一十答道:“不住这里还能住哪里?二狗住过很多地方,路边、屋檐下、狗窝、牛圈都住过,但住在这里最舒服。住在这里不怕风不怕雨,还不愁吃的,没有比这里更好的地方。” 荣亦川沉吟一阵,继续问道:“二狗,你肯定知道王老爷家在哪里吧?” 付二狗点头道:“当然知道,王家坝的人有谁不知道王老爷家在哪里?” 荣亦川正色道:“我说的王老爷,可是那位武艺高强、德高望重的名叫王德文的王老爷,不是随便一个姓王的。” 付二狗见他认真的模样,倒有点害怕起来,怔怔道:“我说的就是他。小少爷,你问这个做什么?你可别把我向寒山寨告密的事告诉王老爷,不然他老人家一定会处罚我的。” 荣亦川道:“我是有名有姓的,别叫小少爷,你看我很小么?本少爷不喜欢在‘少爷’前加个‘小’自,这样多难听。” 付二狗问道:“那怎么称呼你,小……不,少爷?” 荣亦川道:“我家住庐山西麓莲花湖畔,姓荣名亦川,江湖人称‘俊少侠’,以后不许再乱叫。”他没什么江湖经验,只知道爷爷被人称作“俊捕头”,那自己顺理成章就是“俊少侠”。 付二狗看着他,上下打量一番,喃喃道:“荣少爷,‘俊少侠’三字倒真的挺配你的。少侠,是不是指年纪轻轻但能飞檐走壁、行侠仗义的少年?就像你一样!” 荣亦川得意道:“那当然就是本少爷!” 付二狗神往之情看着他,说道:“荣少爷,那你的武功一定很高了?今天见你打败韩二爷那几招就十分厉害,能不能教给我?如果我会那几招,哼,那王家坝上的人对我都得恭恭敬敬的,谁还敢欺负我?” 荣亦川却为难起来,道:“我的武功都是爷爷教的,没有爷爷的允许,哪能随便传授给外人?再说,学武功没那么容易。”顿了顿,突然面露笑意道:“不过,如果你能带我去王老爷家,说不定就能教你两三招厉害的武功。” 付二狗一听,高兴至极,惊问:“当真?你说的可是真的?” 荣亦川反问道:“你看本少爷像那种说话不算数的人吗?” 付二狗立即拍着胸脯道:“荣少爷说话算话,那二狗办事绝不含糊。去王老爷家还不简单,包在我身上。去王老爷家的路很好走的,天亮就带你去。不过,能不能现在就教我一招半式?” 荣亦川道:“天亮后才去?天亮后还需要你带吗?我问着路也能去到。我要的是你现在就带我去!” 付二狗一听,更是开心,喜道:“好,现在就去。那回来就得教我功夫!” 荣亦川喜道:“那还不快走?” 付二狗立即找来火把,铁铺里有一个生火用的油桶,火把往里蘸了油。立即点着后,二人拿着火把出去。付二狗在前,一路往市集的北方而去。 路越走越崎岖,经过数不清的山坳、田埂。突然,付二狗指着前面道:“荣少爷,你看,那里就是王老爷的家。二狗厉害吧?” 荣亦川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黑暗中有一处亮着灯,犹如黑夜中的明灯指引着方向。灯虽然不是很亮,但却隐约映射出所在的后方确实有一座大院子。 付二狗举高火把,带着荣亦川再走前十余步,如此一来,看得更为清楚。院子前有一个水塘泛着白光,而亮灯处正是院子的大门,朱门紧闭。围墙一直向两边延伸,黑暗中根本看不到尽头。 付二狗道:“荣少爷,你看,只亮着门口的那盏灯,里面的人肯定都已经睡了。我们就不要去打搅他们,不然,王老爷不高兴起来也不是好惹的人。” 荣亦川问道:“难道王老爷对王家坝的人也很凶么?我还以为王老爷是很和善的老人。” 付二狗道:“王老爷对恶人向来都是很凶的。你半夜三更去打搅人家,那就是恶人。王老爷对付恶人从来不手软。” 二人说话间,突然传来“汪汪汪”的狗吠声。付二狗心生怯意,立即开始挪动脚步往回走,道:“我们还是快走吧,王家的狗好凶,听说有好多人都被王家的狗扯下身上的肉,凶残得很。” 荣亦川却没有任何惧怕之意,一把推开付二狗,说道:“既然来到这里,哪有被狗吠声吓得逃走的道理?不如你先回去吧,本少爷要进去拜会王老爷。” 付二狗退开几步,急道:“荣少爷,要拜会王老爷白天去也是一样的。晚上打搅了王家人的休息,王老爷会生气的,二狗可惹不起王家的人。” 零一零 夜探王府 荣亦川见他听见王家的狗叫声就吓成这副模样,心中好笑,朗声道:“你先回去,我识得路,见完王老爷后自己能回去。在张铁铺后院等着,我回去的时候就教你功夫。” 付二狗半信半疑,但听得狗吠声越来越近,知道已经有狗冲向了这里,心中更是害怕。他知道荣亦川会功夫,自然不怕区区一两条狗,可他却十分害怕,吓得没魂似的撒腿就跑。 荣亦川站在那里,突然发现身边多出四只泛着白光的东西。他突然明白过来,这就是王家的狗。急忙俯身从地上拾起石子,“嗤嗤”两声弹出去。两条狗闷声不响立即倒在地上,石子正中狗的额头,早已击穿头骨毙命。 不再有狗吠声,荣亦川大喜,知道静悄悄的就不会惊扰王家的人。于是,他拼命寻找过去挂灯笼处大门的路。摸索寻找一番,终于隐约看见一条两丈许的路穿过水塘而去。黑夜中,水会泛起些许白光,而路则是完全黑的,所以他能辨别出来。他立即沿着路奔过去,一眨眼已来到王家大门前。昏暗的灯笼在此时却显得无比明亮,朱门已旧,但威严犹在,令人见之不由得被它的威严吓退两步。荣亦川不想就这样去敲门,那样哪显得像飞檐走壁的江湖英雄。如此的场景早就出现过在他的脑海中,一直梦想着有朝一日独自行走江湖该如何展现自己的不寻常。没想到如今刚好是自己一个人只身夜探王家,一定要好好偿愿一番。见围墙只有丈许高,心中已有计较,立即沿着围墙往西边而去。 走出一段,忽然听见里面传来轻微的打斗声。仔细侧耳倾听,声音似乎从院子里比较远的地方传来。他心中又惊又疑,欲进去探个究竟,于是立即运足内力于双脚,翻身入墙。脚在墙头点一下才翻入,身子飘然如风,正是家传“点水轻功”。 荣德福晚年独创“点水轻功”,绕开自己年轻时刚猛的路线,为的就是自己的孙子。眼见孙子年幼,资质无法与自己当年相提并论,痛失子女之后一定得保住孙子的完全。所以,他冥思苦想创出以轻盈、灵巧为主的“点水轻功”,且最先让孙子学会的就是这门功夫,为的就是打不过人还可以逃得以保全性命。 荣亦川落地后,见四下无人,立即展开“点水轻功”飘向打斗声传来的方向。 后半院是一片柏树林,穿过去即看见一片空旷之地,打斗声正是从这里传过来的。荣亦川躲在一株大柏树后,向前仔细看去,隐约中可见闪闪白光,伴随着“当当当”兵器相碰的声音。空地上有一二十余人翻转腾挪,斗得正紧。 荣亦川也曾在黑暗中练武,其爷爷教他武功风雨不改,更不用说白天黑夜。所以,在黑暗中他也能看清一二,再借助听力,基本能辨别清楚。对于眼前的形势,他渐渐明白过来。原来,空地上的打斗只是在练武对打而已,并非恶斗。他不禁想到王家果然不愧是名门大户,弟子们晚上还忙着练武。再仔细辨别他们的武功,渐渐发现招式平平,功力尚浅,心中更是暗笑:“没想到王家的武功也不过如此!这么差劲的武功,一百年日夜不停的练也高不到哪里去。”想到这里,顿时放松起来。 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厉声喝道:“谢三,晚上没吃饭吗?”接着,一人“哎哟”一声,摔倒在地,其对手立即停下来。显然摔倒的那人正是谢三,听到有人吼喝自己,受了惊吓,便被练武的对手打倒。他立即翻身站起,支吾道:“大少爷,我……”却说不上话来,看来确实心中有鬼。 原来,王家大少爷即王德文之大子王泽成站在群首位置教导大家练武。荣亦川看清眼前局势,却对王泽成是何身份并不知晓,也看不起这个“师傅”。徒弟的武功稀松平常,那师傅的也高不到哪里。想到这里,荣亦川心中笑得更为得意。 本来今晚趁夜打探王家的目的,就是想看看王家究竟有何能耐,竟然在这一带享此等威风。可如今见到,却令他大失所望。失望是好事,这样更显得莲花湖马场的武功天下无双。故此他心里得意非凡。 王泽成怒道:“大家都给老子停下来!”话音刚落,所有人立即停下来,静静的站在原地,没人敢吱声。 王泽成问道:“谢三,你可晓得你的身份?晓不晓得为啥子练武?是喊你来耍的吗?” 谢三低声道:“晓得,不是。” “那你说说,你究竟是啥子样子的身份?”王泽成追问。 谢三朗声说道:“我们是王家坝护卫队,身为其中一个,是我的荣誉。” 王泽成冷笑道:“既然是你的荣誉,为啥子在练武的时候有气无力的样子?没有本事,你能不能做王家坝的护卫?” 谢三的声音低得不能再低:“不得行!大少爷,我……”欲言又止。 王泽成道:“男子汉大丈夫,有啥子不能说的?” 与谢三对练武功之人乃其邻居雷二娃,他也看不下去了,急道:“谢三哥,你平时都不是这个样子的,究竟有啥子事,说出来给大家听听,也免得大家心头埋怨你。再说,再难的事,总有解决的办法,我们一起帮你想办法嘛。”站在附近的人皆异口同声的附和着。 黑暗中大家互相也看得不是很清楚,只听谢三轻声道:“大少爷,我妈不准我再来练武,骂我没出息。你说咋过办?”说到最后,只能隐约听见其声,细如蚊鸣。 王泽成怒喝:“妇人之见,何足道哉!叫你娘明天来见我爹,难道她不准你再来练武你就能不来吗?有没有想过,你妈这样做对得起我爹的苦心吗?但凡王家坝的男子,都应该挑起保家卫坝的担子。要挑起这担子就要听我爹的安排来练武,懂吗?不是你妈喊你不做啥子你就不能做啥子!明白没有?” 零一一 谈笑王家 荣亦川听见传来大家“嗯嗯嗯”异口同声的应声,心中却想不明白:“王家坝究竟怎么了?为什么要保家卫坝?而这王老爷为什么又强迫大家来这里练武?” 谢三委屈道:“大少爷,我也知道老爷的一片苦心,可娘她不明白。大家都知道,我爹很早就得病死了,家里就我和娘。来练武倒没什么,但娘见我快三十了还没娶到媳妇,看来这一辈子都要单身,那传宗接代肯定无望了。于是,就叫我别困在这坝上,要我出去闯荡一番。娘还说,我那隔壁虎哥出去闯几年回来,可威风得很!带了两个漂亮的媳妇回来,一大堆金银珠宝不说,还有一队随从,把虎哥娘都接去城里过逍遥的日子了。”他一边说,大家一直静静的听着。 他刚说完,在场的众人皆“哈哈哈”大笑起来,有的还笑得前仰后合、顿足捶胸的。荣亦川倒愣住:“这有什么好笑的?这些人一点同情心都没有!还是同一个坝上的同门师兄弟么?”气得他直咬牙,替他不值得留在这里。 雷二娃止住笑声,问道:“谢三哥,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虎哥出去闯几年就能衣锦还乡?你还真以为是他本事啊?” 谢三不明就里,直摇头,呆呆的站那里。大家见他傻里傻气的模样,又哈哈大笑起来。 王泽成也止不住笑道:“你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这么傻里傻气的?哈哈哈!” 雷二娃道:“告诉你吧,虎哥的爹早年出去闯的时候,加入了造反的军队,后来军队被朝廷打散,他爹便落草为寇,成了山寨王。虎哥遇到了他爹,后来又扮成衣锦还乡的模样把他娘接去山寨里。你还真以为他衣锦还乡,这是故意做给大家看的,想掩饰他们一家强盗的身份!你自己说说,做强盗有什么好的?你看寒山寨还不是被我们王家兵收拾得服服帖帖的?跟着王老爷学好功夫肯定不会错的。” 大家皆笑道:“雷二娃说的没错,傻三哥千万别听你娘的!那叫妇人之见!” 谢三自言自语道:“我也知道跟着王老爷肯定没错,可为什么你们都有媳妇,而偏偏我没有呢?你们告诉我为什么吧。”他自己也想不明白没有媳妇的原因,故希望大家能解答他心中的疑问。 “哈哈哈!”突然,从柏树林里传来三声大笑。众人皆愕然。王泽成惊问:“是谁?是谁偷看我们练武?”说着,叫大家立即点上灯笼火把。霎时间,空地四周立即亮起来。练武的二十余人四处分散围拢过来。 没错,大笑之人正是荣亦川。他忘记了自己是在偷看别人,这才没控制住大笑出声的。当他看见这么多人举着灯笼火把将自己围住,已经无处可避之时,也觉得尴尬,顿时无语。 王泽成走过来看着他,淡淡的问道:“你是谁?怎么从来没见过你?躲王家的树林里干什么?”其他人皆无语,只是静静的瞪着他。 荣亦川见对方气势汹汹的模样,反而激起心中的傲气,昂首挺胸道:“无论我是谁,也会觉得好笑!哈哈哈!既然跟着王老爷是对的,可为什么他没有媳妇?哈哈哈!你们倒说来听听,到底是什么原因。”他的笑声响彻树林,在天际间回荡。 谢三早已低下头,羞愧得无地自容,却无法言语。其他人则忍着不笑,而有一两个人终于忍不住跟着笑出了声。 王泽成铁青着脸,怒道:“臭小子,你究竟是谁?胆敢来王家捣乱!我看你是嫌命长!”眼睛里似乎快要喷出火,恨不得一口将之吃下去。 荣亦川却毫无畏惧之色,正色道:“本少爷姓荣名亦川,来自莲花湖马场,江湖人称‘俊少爷’的便是。你倒说说你是谁,本少爷可不认识你!” 王泽成“呸”一声,围着的众人跟着“哈哈哈”大笑起来,这次笑的人自然就是荣亦川,笑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却不知天高地厚,竟然不知道王家是什么样的地位,还报出一个闻所未闻的地方。王泽成笑道:“什么‘俊少侠’、‘丑少爷’的,莲花湖马场在哪里?怎么听都没听过!我还以为是什么来头,看你这不可一世的模样,居然敢在王家撒野!”说着,脸露凶光,似乎已动杀气。 荣亦川也察觉他脸色的异样,却并不畏惧,反而不屑道:“没听过也属常理,只敢在王家坝称英雄的,想来也不会有太多见识!王家坝算什么地方,在江湖上就如大海里的针一般。而莲花湖马场则是江湖里的明珠,莲花湖马场的主人乃天下人敬仰的大英雄。”在他心里,爷爷就是天下第一英雄。但凡不知道爷爷的,皆为没有见识之辈。 王泽成突然收起凶光,看着谢三,问道:“谢三,你在王家学了多久的功夫?” 谢三立即回答道:“十五年。”却一脸茫然,不知道他意欲何为。 王泽成微微点头,缓缓说道:“没错,十五年前爹开始收坝上的男子为徒创立王家坝护卫队,你就是第一代弟子。哎,没想到十五年眨眼就过去。自从收拾寒山寨以后,你们可都没真刀真枪的打过。今晚就试试你的真功夫吧。”说着,指着荣亦川,喝道:“人家都欺上门了,你不出手还想怎么礼让?王家的脸面还要不要?” 谢三听罢,大喝一声,“呼呼”两声晃动手中的长刀,在灯光下不停的闪着寒光,喝道:“臭小子,胆敢取笑王家,找死!”顿时,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一般,已经完全不是刚才唯唯诺诺的模样,顿时充满了杀气。 荣亦川冷笑着问道:“你想只是娶不到媳妇但可以活得久一点好,还是现在想连命也没有的好?” 众人见眼前这个满口大话的只不过是一个小孩,皆没有放在眼里。再说,在他们心里,王家的武功天下第一,有王家大少爷在此,何惧之有?于是,皆开怀大笑起来。 零一二 断刀小胜 雷二娃和谢三的关系最好,立即为他打气,说道:“谢三哥,好好教训这野孩子,就当自己发泄发泄胸中的闷气吧!但别要了他的性命,懂不?” 谢三听到此,点点头表示领会,再不犹豫,将手中的灯笼交给雷二娃。而后大喝一声,跳到荣亦川跟前,举刀劈向荣亦川的头顶。众人见状,立即后退十余步,让出地方给他们二人,但却依旧围成一个大圈。 荣亦川见对方力道平平、招式简单,心中暗笑,知道没学到什么真功夫。于是,只闪身避开,却并不还手。谢三第一刀劈空,又劈几刀,皆被对方轻轻避开。他却不急躁,立即改变招数,以连环刀劈向对方的上中下三路,但都被荣亦川一一巧妙的避开。谢三仍不停手,左劈右劈,横削竖砍,下挑上刺,接着使出十余招,还被荣亦川轻描淡写的避开。 围观众人不再取笑,一个二个慢慢的静下来,越看越心惊。王泽成也暗自心惊:“这小子究竟有何来头,为何谢三十数刀连他的衣角也沾不到?”铁青的脸越来越黑。 荣亦川见对方还不识趣的停手,也不甘心就只有忍让下去,于是下定决心要他们见识自己的厉害。下定决心后,他猛提一口真气,看准对方劈落的刀锋,说时迟说时快,一掌拍过去正好拍在刀身的侧面。他暗运功力于掌,寻常刀剑如何能承受他一掌?但听“当”一声,长刀断为两截,其中一截弹落在地,插入地里。 谢三拿着余下的半截刀,怔怔的看着,不知道该进攻还是退下,更不知道该说什么,震惊在场,竟忘记眼前还站着“敌人”。 荣亦川停下来,得意的笑道:“这把刀跟了你十五年,看来也该换过另一把刀了。本少爷刚好了却你的心愿,呵呵呵!” 突然,谢三大怒,喝道:“臭小子,还我刀来!”说着,举着半截刀照着对方的头顶劈下去。 荣亦川突然怒气往上涌,没想到对方并不领自己手下留情之情。当即闪身避开,一掌拍向对方的小腹。谢三立即收回刀锋,往后退去。荣亦川立即高高跃起,对准对方的面门就踢过去。谢三无计可施,只得继续往后退。荣亦川落地后就地一滚,双掌拍向对方的双腿。谢三见状,没想到对方的身法比自己后退的脚步还快。退无可退之际,他反而运足力气踢向对方拍过来的手掌。荣亦川见状大喜,暗运功力,“砰”一声硬碰硬迎上去。 谢三“啊”一声惨叫,向左侧倒地,立即翻滚两圈躺在一旁,防着对方趁机再攻过来。雷二娃见状,立即奔过来护着他。其余人见状,也跟着奔过来,复又将荣亦川围在核心。 经过查看,谢三双腿无恙,在雷二娃的搀扶下穿过人群,来到荣亦川的跟前。王泽成愤愤道:“果然是个没出息之人,十五年的武功竟然败在一个小孩子的手下,还不快滚回家去?明天不用再来丢人现眼了!” 谢三觉得羞愧无比,欲言又止,想骂也骂不出来,甩开雷二娃的搀扶,一个人一撅一拐的往外奔去。雷二娃想跟上去,却被王泽成喝住:“这样没出息的人,不配在王家学武,也不配做王家坝护卫队的朋友!” 荣亦川笑道:“没出息的师傅,才能教出没出息的徒弟。究竟谁更没出息,世人自然明了!”他要的不是打败谢三,而是要耻笑王家。 王泽成一向被人尊敬惯了,还没人敢这样骂他。顿时怒不可歇,一张大脸胀得通红。可他立即又恢复平静,淡淡笑道:“好大的口气。看来不教训教训你这小子,还不知道王家的厉害。”说完,双手向外一挥,围着的众人纷纷向外散去,但还是围成一个圈,只不过是更大的一个圈而已。 荣亦川心中暗自得意:“徒弟如此,师傅肯定也高明不到哪里去。还不好好的教训教训你,让你王家在弟子面前出丑!”于是,挺胸道:“本少爷正想领教领教王家功夫的厉害!”说着,立即抱拳行礼,而后双臂展开,正是家传掌法“任意掌法”的起式,乃“先礼后兵”之意。 王泽成淡淡一笑,道:“小子,算你没有狂傲至极,多少还懂点礼数。可惜已经晚了,今晚本大少爷就代表王家教训教训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说完,大喝一声,跃向对方。同时,凌空一掌劈向对方的头顶。 荣亦川见对方来势汹汹,倒不敢硬接,急忙斜跨两步避开。未待对方落地,已经抬腿踢向对方的小腹。王泽成并未将对方看成真正的对手,并不避让,凌空一掌劈向对方的脚。“砰”一声,脚与掌相碰,荣亦川闷哼一声,“噔噔噔”被震后退三步方才站稳。 王泽成见对方毕竟是小孩,力道远比自己为弱,落地后也不停留,跨出两步,只平平的推出双掌击向对方的胸口。荣亦川见状,急忙闪身避开,同时回首一掌击向对方的肋下,正是“任意掌法”里的一招“回首探月”。 “任意掌法”乃荣德福晚年所创,那时儿子、女儿早已不在身边,因此只传给孙子。荣德福平生以剑法闻名,但想到孙子年幼功力尚浅,故自创“任意掌法”而取轻盈之路。王泽成颇为惊讶,没想到对方的招式竟然如此灵活多变,小小年纪面对劲敌竟毫无畏惧之情。当下,收招迎上去已然来不及,只得斜跨两步避开。如此一来,在众人眼里,二人互有进退,似乎斗得不相上下。 又互有进退,拆解几招后,王泽成突然转身一招“力擒李逵”,双手为爪抓向对方的双臂。荣亦川俯身避开,同时右腿扫向对方的下盘。王泽成招未使老,立即运力于双足,跨前一步,决定硬接对方的扫腿。同时,双爪齐齐向下抓向对方的肩膀。 零一三 再挫王家 荣亦川听得头顶风声正劲,知道对方的厉害,急忙将身子贴倒在地,但腿依旧扫过去。又听“砰”一声,荣亦川吃痛,急忙收腿就地翻滚两圈,再翻身站起。而王泽成像没事一般稳稳的站在原地。荣亦川刚站稳,王泽成又已经攻至,一掌拍向他的面门,一掌拍向胸口。荣亦川不敢硬接,立即高高跃起,见对方双掌从自己胯下击过。他情急之下双脚夹击,王泽成没想到会有这一招,双臂被击中,隐隐作痛。 王泽成也非泛泛之辈,趁对方在空中之际急忙收回长臂,连连劈出数掌,皆“呼呼”有声。荣亦川在空中避无可避,只得踢脚碰在对方掌上,然后借力往后跃出。刚落地站稳,王泽成又是“呼呼”两掌劈到。荣亦川闪身避开,同时游掌削向对方的肋部。王泽成见招拆招,直接劈向对方攻过来的手臂。荣亦川不敢硬接,忙收回手臂,另一掌从另一边削过去。王泽成暗笑,同样迎着拍上去。荣亦川只得又收回手臂,闪身到后方,拍向对方的背心。 王泽成眼见对方身法比自己灵动,但知道对方功力远弱于己,于是下定决心以不变应万变,闻风辩位,迎着对方的掌锋反手硬接上去。 荣亦川记得爷爷在教“任意掌法”时曾嘱咐:“敌若功力强于你,则以灵巧取之;敌若速度快于你,则以威力取之;敌若功力和速度皆强于你,则逃之。”而眼前的王泽成显然属于第一类敌人,功力强于自己,那么“以灵巧取之”则在理。于是,他并不硬接对方的掌力,急忙又闪身到左侧,双掌同时拍向对方的小腹和后背。 王泽成如何不知双方的优劣势?他以静制动,任由荣亦川在周围游走,始终立在原地只转动脚步,一掌一掌的迎上去。荣亦川游走两圈下来,根本没机会下手,不由得心急起来。突然,眼见对方双掌迎上来,却并不再避开,灵机一变,立即变掌为指,食指运力戳中对方的掌心。 王泽成“哎哟”吃痛一声,不由得后退三步。定睛看去,双手的掌心已暗红泛起,显然这一指之力不轻。如果遇上江湖上的高手,那手指早已穿过手掌。荣亦川也暗暗叹息自己功力尚浅。 见对方站定,荣亦川却并不急于进攻,也站在原地,笑呵呵的说道:“王大少爷,怎么样,是你的掌力刚猛,还是本少爷的指力更硬?”其实,王泽成年过三旬,但听其他都称他为“大少爷”,故他也跟着这样称呼。殊不知王家坝的人称王泽成为“大少爷”,乃是因为其父王德文。父亲尚在,儿子再大也只是“少爷”。 王泽成恼羞成怒,并不甘心就这样被对方羞辱。他如今不再是为自己一个人而战,而是为王家的声誉而战。立即从身旁一人手中夺过长刀,厉声道:“臭小子,刚才是本少爷疏忽才让你有机可乘。你可知道王家以刀法闻名天下,快亮出你的兵器,让你知道王家刀法的厉害!” 荣亦川心中暗喜,却面无表情,叹道:“本少爷的兵器本来是君子剑,可惜宝剑并不在身边,还是空手领教王大少爷的刀法吧!”剑法本是他的强项,得自爷爷的真传。只是荣德福的锄奸剑法天下闻名,朱小微不许他轻易展露家传剑法,故而他也没带宝剑随身。但这样说话,明明用的就是“激将法”,想要王泽成给他兵器,这样方才能让王泽成输得心服口服。 王泽成如何肯以长刀对赤手空拳,那岂不是未打已经输了一半,让自己和王家的颜面往哪里搁?他喝道:“小七,把你的剑给这臭小子!”王家虽然以刀法著称,但护卫队里也有极个别人擅长使剑,毕竟以剑使刀法也相差无几。王小七正是这样的人。他听见大少爷的叫喊,立即把手中长剑扔向荣亦川。 荣亦川伸手接过长剑,掂量一下,道:“虽然只是普通的长剑,但已足以应付普通的刀法,哈哈哈!” 王泽成怒喝一声,“哗哗哗”转动长刀三下,然后径直踏着碎步刺向荣亦川。荣亦川本来并不擅长掌法,毕竟掌法对功力的依赖更大。而剑法之妙,更让他信心十足的对敌。当下,抖动长剑迎上去。但听“当当当”数声,二人刀剑相碰,斗得十分激烈。 王泽成知道对方力道弱于自己,当下以慢打快,运足力量于刀。刀剑相碰几次后,震得荣亦川的虎口发麻。他猛然醒悟:得以巧取胜。于是,又脚点平地,如履冰地滑过,围着对方游走起来。同时抖出朵朵剑花,虚中有实,实中有虚,点刺向王泽成的上身。 王泽成但觉眼前寒光闪闪,眼花缭乱,顿时心惊胆颤起来,从来没见过如此之快的剑法,立即乱了阵脚。但听“嗤嗤嗤”三声,他的左肩、后背和右肩被刺中。还好荣亦川忌惮他功力比自己深厚,刺中即闪开,所以受伤非重,但鲜血已经流了出来。 荣亦川没想到自己如此容易得逞,正在心欢之际却听“当”一声清脆的声音,自己手中的长剑竟然断为两截。定睛看去,看不出是何物击中长剑的中间位置。霎时间,他呆立当场。王泽成见状,急忙闪到一边,生怕对方又攻上来。 这时,一个浑厚的声音道:“小子,别太小看王家的功夫!”是从柏树林那边传来的声音。 荣亦川转身看去,但见一位老者渐渐从黑暗中走到光亮处,一直走到近处。但见此人年近六旬,却一副白生生的面孔,头顶夹杂着些许银丝,胡须却青幽幽,一脸平和之气。荣亦川看来者的气势便已知晓他就是王德文,王家坝上众口流传的“王老爷”。 荣亦川心中盘算着,想着刚才暗器击断长剑的力道,明白对方的功力远在自己之上。 零一四 怒训狂子 可荣亦川天生的傲气,却不愿意屈服,只是冷冷的看着对方,并不言语。 王德文冷冷的问道:“小子,你究竟是何人?胆敢到王家来撒野?谁给你的豹子胆?” 荣亦川昂首道:“本少爷姓荣名亦川,莲花湖马场人氏。王家属于天下之一,天下人自然能行于天下,又有何不可?” 王德文却未发怒,淡淡道:“好一个荣亦川,莲花湖马场在何地?老夫竟然闻所未闻!” 荣亦川颇为失望,原本以为对方既然是武林前辈,自己报上“莲花湖马场”便足以震惊对方。但没想到对方竟然并不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他尴尬道:“王老爷身在蜀山之内,不知道外面的世界也属常理。” 王德文淡淡道:“竟然瞧不起蜀中人,口气真是不小!”顿了顿,自言自语起来:“如果老夫不教训你这小子,显得蜀中无人。如果老夫出手教训你这小子,却显得老夫以大欺小。你们说说,老夫该当如何是好?”原来是在问围在周围的众弟子。 王泽成急忙道:“爹,不如由孩儿出手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如何?” 王德文道:“不可!其一,这小子的武功本在你之下,但不知在哪里得过名师指点,故知道如何以巧取胜,反而让大家觉得你不是他的对手。其二,即使你出手,也算以大欺小。不可,不可!” 荣亦川颇为忌惮王德文,却装作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说道:“王老爷乃蜀中豪杰,莲花湖远在天边,不知道莲花湖马场也罢,日后如能请得王老爷为座上宾,必定再认真比划一番。”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仅凭刚才以暗器击断长剑他已知道王德文的武功绝非自己能比,印证了爷爷那句“敌若功力和速度皆强于你,则逃之”。于是,就在盘算着如何“走为上策”。 王德文冷笑问道:“日后?难道你还想着从这里全身而退么?” 荣亦川心里嘀咕,脸上却不动声色,反问道:“王老爷难道还真想与晚辈切磋切磋么?晚辈倒有意向老爷请教,不知老爷放不放得下身份地位赐教?”情急之中他也变得聪明起来,这得于荣德福从小的教导,试图将毕生的武学和经验全部传授给孙子。 王德文道:“小子,你真的该打!”说完,毫不犹豫的一掌拍向对方的头顶。可中途立即变掌为爪,抓向对方的肩膀。 荣亦川大惊,急忙侧身避开。可他刚跨一步,王德文已经一步跟上来,爪依旧照着他的肩膀抓下来。荣亦川伸手来挡拆,同时跨动脚步。谁知王德文反而双手翻转,直接抓向他的双手。荣亦川只得收回手臂,又连续后退几步。可无论他如何后退,王德文始终寸步不离在他身前,而双手始终抓向他的双肩。 荣亦川见状,身子往后倒下,才避免被对方抓住肩膀。同时身子在地上游走,右脚扫向对方的下盘。王德文并不避让,反而右腿运力踢向扫来的腿。荣亦川来不及收腿,只得运足功力硬碰硬迎上去。但听“砰”一声,右小腿隐隐作痛,感觉快要断了一般。 这时,王德文继续俯身双手如爪抓向他的双脚。荣亦川急中生变双脚踢向对方的手背。王德文顺势挥手迎上去,荣亦川闷哼一声被震退。他顺势在地上往后滑行,然后翻身站起。尚未站稳,王德文已笑盈盈的站在身前,依旧双手抓向自己的双肩。荣亦川此时已深深明白,自己远不是他的对手,只一心盘算着如何脱身。眼见双手即将抓至,急忙矮身一截,趁势双掌击向对方的小腹。 谁知王德文并不避让,反而挺肚迎上去。“咚”一声闷响,双掌犹如拍在皮球上一般,反而被一股力量弹开,急忙后退。可刚“噔噔”退两步,双手却被拉住。正是王德文如铁钳一般的手抓住他的手臂。荣亦川奋力挣脱,连运力甩几次也甩不掉。王德文却也不再加大力量,只是牢牢的将他抓住,淡淡的笑着看着他,说道:“小子,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吧!” 再挣扎几次,荣亦川还是被死死的抓住站在原地。感觉骨头都快要被捏断,他知道再挣扎下去已是无用,于是卸下力道,叹道:“本少爷今晚栽在前辈手里算我倒霉。你想把我怎么样快说吧?”依旧昂首看着对方,并不示弱。他故意将“前辈”二字说得很大声,那是在耻笑对方以老欺少。 王德文却并不在乎,松手,立即闪电般点中荣亦川的穴道。他顿时站在原地,无法动弹。可他嘴却停不下来,怒道:“本少爷终于领教王家的功夫,原来最厉害就是……”说话间,突然“嗤”一声,王德文一指封住他的哑穴,不想再听他的声音。荣亦川本来想说“原来最厉害就是以大欺小”,后半句却硬生生卡在喉咙说不出来,顿时瞪大双眼怒目看着眼前这个老者,怒火快要从眼睛里喷出来。 王德文招手,两个护卫队员立即走过来。他说道:“你们押着这小子去地牢。没有老夫的意思,谁也不准去接近他。” 王泽成见父亲终于制服他,挽回王家的面子,心中欢喜,急忙奔过来指挥雷二娃和王小七押着荣亦川往树林里走去。临走前,他问父亲道:“爹,如何处置这小子?” 王德文沉吟道:“别急,关起来再说。”似乎他只是想展示王家的威风,其实心中也没有想好究竟该如何处置。 王泽成大摇大摆的走在前面,雷王二人押着荣亦川走在后面,一前一后还有两个掌灯之人。穿过柏树林,转向左边。不久,来到几间旧屋前。立即有一人迎上来,向王泽成行礼后,指着被押之人问道:“大少爷,这是谁?” 王泽成瞥了一眼荣亦川,得意的笑道:“无知后辈,让他尝尝王家地牢的滋味。” 零一五 地牢阴森 迎上来这人是专门负责看管王家牢房的,乃王泽成的堂弟,名泽松。 王泽松听后,“呵呵呵”笑起来,仔细打量着荣亦川,一边得意的喃喃自语道:“咱们家的地牢招呼的可都是有头有脸的客人,没想到今晚却迎来这么一个小子。”顿了顿,又轻声问道:“大少爷,把他关进地牢,会不会太看得起这小子?” 王泽成正色道:“这一层你不用理会,这是老爷的意思,你好好招呼他便是。”说着,挥手让雷王二人押着他往里走去。 王泽松在前带路,屋里出来一掌灯人跟在众人身旁。押着荣亦川进入屋内,王泽成则跟在最后。再转入后屋,到屋中央即停下。但见王泽松从腰间拿出一串钥匙,“哗哗哗”找出其中一把,然后俯身插入地上的黑洞里。但见其转动几下,接着传来“哗哗哗”石板滑动的声音。地上的石板慢慢滑开,赫然露出一个黑黝黝的地洞。 掌灯那人率先走入洞内,接着大家都进入。随着石阶往下丈余深处来到平地上,然后通过一条三尺宽的地道一直往里走去。走过两丈余长的地道,看见左右两边皆有手腕粗的铁栅栏围起来的石室。石室一共有五间,左右各二间,地道底还有一间。 王泽成笑道:“我看最后那间适合这小子,大房间配小子,最适合不过。哈哈哈!” 立即,王泽松拿着钥匙打开地道底那间石室的锁。“哗”一声拉开铁门,然后雷王二人将荣亦川推入室内。荣亦川的穴道被封,突然被人推进去竟站立不稳,“轰”一声倒在地上,摔得满脸的灰土,浑身疼痛。 众人见状,皆“哈哈哈”大笑起来。王泽松笑道:“小子,一般人可没资格住进这间地牢。这可是老爷对你的厚待,好好享受吧。”众人笑得更为开心。 王泽成道:“小子,你就这样躺着等穴道解开吧。”说完,带着众人离去。顿时,地牢内安静下来,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荣亦川深深的呼吸着,地上的灰尘一开始不断的扑入鼻内,奇痒无比,竟连打几声喷嚏。渐渐的,呼吸平稳下来,而已没有了灰尘,都被他之前粗重的呼吸吹得飞散开去。在这阴森黑暗的地牢里,没有任何声音,他竟渐渐害怕起来,心跳的速度慢慢的加快起来。毕竟,他还只是一个孩子,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任由心跳加速一阵,慢慢冷静下来。待自己完全镇静下来后,开始想着法子如何从这里逃出去。顿时,他想道逃出去首要的条件就是穴道得解开,于是就开始回想起爷爷教的武功,仔细回忆能冲开穴道的法子。 突然,他又兴奋起来。原来,他想起爷爷曾教过他如何自己冲开穴道的法门。仔细回想,完全记起来爷爷教的法子。很多功夫他不一定会,更谈不上精,但荣德福都教过给他,首先就是要他死记硬背下口诀心法,背得滚瓜烂熟永远不会忘记为止。至于招式,荣德福有生之年能教多少算多少,那些没教的招式和没领会的口诀心法,只有留待以后他自己去领悟。面对如今的遭遇,他渐渐明白爷爷的苦心。 他依照爷爷教的口诀,自丹田提起真气,沿着脉络行走,一路冲至被封的穴道处。首先冲至肩井穴处,真气在此连续冲撞几次皆不能通过。他知道这是因为自己功力尚浅的原因。可他不轻易放弃,又不停的尝试着。 渐渐的,头上的汗水流在地上湿润一片。又尝试这冲开穴道一阵后,全身皆汗淋淋,喘着粗气,觉得浑身无力。他只得停下来,先让自己慢慢恢复功力。不知不觉中,竟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荣亦川突然醒来。觉得四周黑暗无比,不由惊得全身颤抖。接着,他想起自己的遭遇,渐渐冷静下来,知道所处环境,不由得长叹一声。又尝试冲开穴道,连续几次依然无法冲开。他停下来,这时却想起了爷爷。他知道爷爷武功盖世,断不会像自己这样被人打败,还被困在这样的地方。 接着,又想起奶奶。奶奶醒来后找不到自己会不会很伤心?他知道奶奶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突然之间见不到自己,不知道会有多么的伤心。想到奶奶伤心,眼前似乎浮现她泪流满面的样子,眼泪在皱纹里缓缓滚落,简直难以忍受这样的痛楚。他立即闭上眼睛,不想看见奶奶伤心的样子。随即又后悔起来,悔恨自己不该如此莽撞夜闯王家。毕竟,人家是江湖上早已负盛名的武林世家,自己还是一个小孩,如何能斗得过?心中转念想过无数次,可也唯有一声声叹息,任何事都做不了,也无法弥补自己的过错。 忧伤一阵,想来想去,他最后还是想到要如何冲开穴道、如何逃出这里。于是,又默运真气行走周身脉络,按着爷爷教的修习内功的法子练内力。希望能快点将内力提升,进而能冲开穴道。但这样又谈何容易? 不久,他就感觉肚中饥渴难耐。随即喊人送水送吃的,可叫喊几声根本没有人应答,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暗室里回荡。无可奈何,只得忍耐着,而忍受的方法只有逼自己练功,这样才能忘记自己的处境和腹中的饥渴。如此一般,也不知过了多久,困顿之际竟然又睡着了。 “荣少爷,荣少爷……”迷蒙中听见有人在呼唤着自己的名字。 突然,荣亦川被呼声唤醒。惊讶之际立即欲翻身站起,可这时才发现自己还是躺在冰凉的地上动也不能动。他想起来,自己被王德文点中穴道关在地下暗室之中。可眼前是亮的!他急忙抬眼望去,却见一人正俯身在叫唤自己。仔细看去,认出原来是王泽松。 王泽松早已发现他已经醒过来,得意的笑着说道:“荣少爷,你醒啦!王老爷来看你,你看你多好的福气,哈哈哈!” 零一六 释放之图 这时,从王泽松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松儿,把铁门打开,伯父有话要好好和荣少爷说说。”听声音正是王德文,没想到他居然也在这里,荣亦川十分纳闷。 王泽松立即答应下来,起身打开铁门,然后端着一个托盘放在荣亦川的眼前,笑道:“荣少爷,好吃的已为你准备好了,看你多好的福气!呵呵呵!” 王德文走进石室里,正色道:“松儿,你去外面守着,把石门关上。没有伯父的命令,谁也不许开门进来。” 王泽松愕然一阵,想不到他们会有什么不能让旁人听见的话要说。但伯父的命令向来是必须听的,他应声后立即转身离去。 王德文听到石门缓缓关上的声音后,俯身“嗤嗤”数声解开荣亦川被封的穴道。 荣亦川又惊又喜,立即翻身站起,由于双脚穴道被封时久,竟踉跄两下才站稳。他惊愕的问道:“你……为什么解开我的穴道?” 王德文微笑道:“难道你不饿吗?”说着,指着地上的那个托盘。 荣亦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见托盘里有一碗辣椒炒回锅肉、一碗白米饭,还有一碗水。这正是他想要的,不禁觉得肚子“咕噜咕噜”的叫起来,当真饥饿难忍。不过,他却犹豫起来,生怕有什么奸计,半信半疑的看着他,问道:“难道你真的这么好心送吃的给我?” 王德文道:“你我素不相识,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什么不给你吃的?人不吃饭会死的,更何况你只是一个孩子。快吃吧。” 荣亦川看看地上的饭菜,又看看一脸笑意的王德文,心中还是犹豫不决。 王德文俯身端起托盘,伸手抓了一块肉放进嘴里,又抓一些饭放进嘴里,咀嚼起来。咬了几口,把饭菜都吞了下去,又将托盘递给荣亦川,道:“现在可以放心的吃了吧?” 荣亦川盯着他接过来,也学着他抓起菜和饭放进嘴里,咬了两口就吞了下去。他早已饥渴难耐,此时再也不再犹豫,干脆盘腿坐下,把托盘放在自己的腿上。端起饭碗,拿起筷子,狼吞虎咽般吃起来。吃几口饭菜,再喝一口水,兀自叹道:“可惜不是酒!川酒可挺好喝的!” 不一会儿,饭菜已经被吃得精光。他连水也喝个碗底朝天,这才长长吁出一口气。 王德文一直在旁静静的看着他吃饭。等他吃完,这才徐徐问道:“荣少爷,老夫家里的饭菜可合胃口么?” 荣亦川笑呵呵道:“王老爷,晚辈还没尝到味道便已吃个精光。不过,现在回味起来,还是觉得王家的饭菜还挺好吃的。” 王德文“呵呵呵”的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说道:“川菜又麻又辣,不像江西菜,只辣不麻。还怕你吃不惯,既然觉得好吃,那下次叫厨房多做几个给你尝尝。” 荣亦川站起身,皱眉问道:“你的意思是,还不放我走?王老爷,你自己刚才也说过,咱们远日无冤、近日无仇,干嘛要把我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王德文面有难色,沉吟不语,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荣亦川见他这般,以为有机会放自己走,又接着说道:“王老爷,你也是江湖上德高望重的前辈英雄,如果让人知道你欺负后辈,特别是像我这样的孩子,那对你的名声可大大的不好。你看,要不晚辈赔礼道歉,如果还想要点什么赔偿的话,那也无妨,我去给奶奶一说,她肯定会愿意的。只要放我出去就好。如何?” 王德文为难道:“老夫实不愿为难荣少爷,只可惜身不由己,还望海涵。”说的情真意切,似乎确实有为难之处。 荣亦川惊问:“王老爷,究竟有何为难之处,不妨说来听听。既然困晚辈在这里,那多少与晚辈有关,看我能不能替你解难分忧?这样晚辈也能早日离开王家。” 王德文犹豫再三,这才喃喃道:“哎,荣少爷有所不知。老夫今年五十有九,家中尚有老夫人。其深信佛祖,慈悲有加。有一日早晨,老夫人突然对我说,她昨晚梦见佛祖降临家中,嘱其寻回失窃多年的袈裟。问起袈裟究竟何等模样,老夫人说,佛祖曾道,乃黄金所铸,上以红玛瑙书‘以民为重’四字。然并非黄金玛瑙贵重,而是佛祖之托重大。你说,这如何是好?”说着,面露急切之色,显然早已因此头痛多时。 荣亦川问道:“王老爷,你所说的尊老夫人梦境之事,与晚辈又有何干系?”荣亦川实在不解,故有此问。 王德文问道:“老夫人第一次梦境已经是多年前的事了,那时老夫尚年少,刚在江湖上崭露头角。根本不知道母亲梦中佛祖所讲的黄金袈裟是何物。后来……荣少爷,难道阁下没听过湄江之畔观音崖的江湖传说?” 荣亦川惊讶:“可能是晚辈年纪尚浅,这也是第一次出家门,所以,并不知道江湖上的传说。什么湄江之畔观音崖,更是闻所未闻。王老爷所指何事?” 王德文一直盯着他说话,见他言语诚恳,不像故意隐瞒。而且,对方只不过是一个孩子,即使隐瞒也不会装的如此之真。于是,他叹一口气,问道:“阁下是否听说过曾名震江湖的八大名捕?” 荣亦川却突然眼放金光,朗声道:“八大名捕的故事自然听过,还见过他们其中的几位。”说着,又停顿下来,心中想着什么。他想的自然就是朱小微的嘱咐,叫他在外行走江湖不能轻易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身世来历。所以,话说到一半,他便停了下来,不知该不该往下说。 王德文如何看不出来他表情的变化?当即已经猜出大半,心中暗喜,却装作面无表情,又长叹一声,随后才问道:“阁下不是自称莲花湖畔人氏么?荣少爷,难道你不认识八大名捕之首俊捕头荣德福大侠么?” 零一七 英雄余威 荣亦川不知该不该承认,只是沉默不语,心中不停的纠缠着。 王德文道:“荣大侠英雄盖世,江湖上人人敬仰。老夫虽然无缘认识他老人家,然却是同样的对其十分神往。就是因为想到他老人家这一层关系,这才准备来向荣少爷认错的,还盼着荣大侠之后若能成为王家的座上宾,定也能传为江湖一段佳话。可惜老夫毕竟年岁已高,一时间也不好讲出口,这才勉强说出来,还望少爷海涵。”说着,竟双手抱拳拜倒。 荣亦川激动不已,急忙双手扶起他,说道:“王老爷,晚辈也错怪了你。如此一拜,教晚辈如何承受?快快请起!” 王德文借力站起身,歉然道:“少爷,荣德福大侠和阁下究竟是何关系?” 荣亦川不再隐瞒,心中已有注意,当即朗声道:“乃晚辈爷爷……”想到爷爷,声音哽咽,竟说不下去。 王德文似乎察觉异常,急忙追问:“难道荣大侠他……” 荣亦川点点头,抹去眼角的点点泪水,道:“爷爷已然仙去,只留下我和奶奶。” 王德文面做痛苦之色,双手紧握铁柱,铁栅栏跟着微微“咯咯”作响的颤抖起来。他叹道:“哎,没想到……像荣大侠这样的盖世英雄,竟也逃不过岁月的魔掌,何况我等……哈哈哈!”到最后,竟凄然的仰天长笑起来。 荣亦川暗自神伤,却不言语。 王德文又问道:“那如今荣老夫人身在何处?” 荣亦川猛然想起奶奶,惊道:“奶奶尚在王家坝客栈,还不知道我一个半夜偷偷跑出来了。如果她醒来找不到我,肯定会很伤心的。” 王德文笑道:“呵呵呵,这个不用担心。来,少爷,跟我到府里坐下慢慢再叙。老夫吩咐犬子去请老夫人到府上来便是。”说着,伸手拉着荣亦川的手,就往地道外面走去。 荣亦川感觉对方冰凉的粗糙的大手,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但他仔细想想,对方毕竟年事已高,手掌哪有自己这样的孩子的手细腻?于是,便任由他握着,跟在侧面,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地道。 王泽松见到二人一起携手出来,颇为惊讶,连忙问道:“伯父,这是……” 王德文正色道:“松儿,对英雄的后代不得怠慢。还不快向荣少爷赔礼道歉!” 王泽松简直不敢相信伯父的话,愕然的盯着荣亦川,不知所措。 但听“啪”一声,王德文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喝道:“二愣子,敢不听伯父的话吗?要造反是不是?” 王泽松哪里还敢再愣在原地,虽然心中还是不明白伯父的意图,但平时早已有听话的习惯,立即抱拳躬身道:“荣少爷,以前多有得罪,还望大人不计小人过!”说着说着,他自己都觉得羞愧无比,平生还从来没有向这样的孩子低过头、道过歉,不由得把头埋得很深很深。 荣亦川本来很是得意,终于扬眉吐气,可渐渐的觉得不好意思起来,急忙也向对方抱拳行礼,尴尬道:“英雄何必如此,折煞我也。” 王德文在旁却笑道:“荣少爷如不嫌弃,不妨与这些孩儿们兄弟相称。老夫就占个便宜,称你作贤侄,如何?” 荣亦川自然欢喜,连声称“好”。王泽松如何不会见风使舵,立即称他为“荣弟”,并自称“六哥”。荣亦川也毫不客气的叫声“六哥”。三人一团和气,其他家丁见状不明所以,皆站得远远的。 三人一边往正屋走去,王德文一边问道:“贤侄人生地不熟的竟然找到这里来,与我们王家不可不算有缘,老夫必须好好款待一番才是。”说着,迎面一个家丁走过来,王德文严肃的看着他,说道:“你快去王家坝客栈请荣少爷的奶奶到府里做客,切记,不可怠慢,务必请到。”那人立即转身离去,王德文又补充一句:“抬上娇子去请老夫人,这才算人到礼到。”那人连声答应而去。 荣亦川没想到王德文对自己如此客气,心下感激,连忙道:“王老爷,不如由晚辈去吧,见到奶奶说明缘由这才好。” 王德文笑道:“就让下人去吧,镇子小,他们找得到地方,肯定也找得到人。你倒说说,究竟是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的?”一路往屋外走去。 荣亦川尴尬道:“不瞒老爷,晚辈并不知道王家在哪里。初到贵地,听闻王家的威风,就想来拜会,故此叫街尾的付二狗带路到此。” 王德文一听,随即明白,转头对王泽松道:“松儿,你去请付二狗到府上来陪荣少爷。他可是咱们王家的贵人啊!” 王泽松立即应声答应,转身离开了。 王德文携着荣亦川的手,一边走,一边问道:“荣大侠深居庐山莲花湖畔,为何你们婆孙俩会远道蜀地?莫非有何要紧之事?” 荣亦川见他待自己如此热情,对爷爷敬仰有加,遂一五一十的说道:“王老爷有所不知。爷爷年事已高,于半年前病逝,留下奶奶和晚辈。爷爷仙逝前曾托付,务必入川寻回父亲和姑姑。哎……” 王德文颇感诧异,慨然说道:“老夫对荣大侠神往已久,没想到就此永无见面之日。可叹,可惜!”说着,竟凄然落泪。 荣亦川道:“奶奶说爷爷年事已高,迟早会有这一天,叫我别太伤心。王老爷,你也别太伤心,爷爷在天有灵也会安息的。” 王德文轻轻抹去眼角的泪水,问道:“你说和奶奶入川是为了寻回你父亲和姑姑?老夫也曾听闻荣大侠膝下有儿有女,没想到……莫非他们如今身在蜀中?” 荣亦川道:“究竟在不在蜀中晚辈也不清楚。只是听爷爷讲起,当初母亲独自带着未满周岁的我来到莲花湖畔时,曾言道,母亲乃四川叙州府人氏,父亲入川寻找姑姑时与其相识。后来我出生之后,父亲却不知何因消失无踪。母亲渐渐病重,无奈之下只得将我送回庐山,不久便离世。” 零一八 佳人芳儿 荣亦川讲起往事,虽然不曾有过的记忆,都是听爷爷述说,但如今亲历蜀地远道之艰辛,眼前仿佛浮现母亲当年带着自己奔赴庐山的一幕幕,不禁悲从心生,涔涔落泪。 王德文为他拭去眼泪,问道:“你可知道令尊和尊姑姑为何入蜀?” 荣亦川摇头,茫然道:“这一层却不知,爷爷和奶奶都未曾讲起过。” 王德文追问:“荣大侠临终时难道就只嘱托你和荣老夫人入蜀寻亲,未曾留过其他遗言么?” 荣亦川愣住:“爷爷临终时叫我到外面,他单独和奶奶说了话才仙逝的。” 王德文“哦”一声,颇为失望。这时,二人来到一间富丽堂皇的客房,王德文笑道:“贤侄,委屈你一段时日,暂时住在这里。昨夜令你受苦,万万不该,这便先去房里梳洗一番,老夫在厅堂恭候你的大驾。” 荣亦川受宠若惊,正不知所措之际,走过来两个美貌的丫鬟,皆十五六岁年纪,生得如花般的容貌,看得他头晕眼花。两个丫鬟笑语盈盈的携着荣亦川进屋,带到侧房的澡房内,立即有人送来热水倒入澡桶内。 丫鬟正欲为荣亦川宽衣解带,羞得他满面通红,立即止住,朗声说道:“两位姐姐还是出去吧,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两个丫鬟笑着欠身,缓缓转了出去。荣亦川见状,急忙脱掉衣服跳进澡桶内。 荣亦川一边洗着热气腾腾的澡,觉得燥热难耐,一边想着王德文的热情款待,却又觉得舒畅无比。甚至自己都不敢相信王家对待自己的态度的前后差别,所以,他也懒得去想其中究竟,只是好好享受着热水澡,眼前浮现刚才两位丫鬟的温柔笑容,心中无比舒服。 洗完澡后,他见旁边早已摆放着崭新的衣服,立即拿来穿上,鼻子闻到衣服清新的味道,心中明了这是为自己准备的新衣服。 转出澡房,见两位丫鬟正在此守候。齐齐欠身,左侧那位软语道:“荣少爷,你好英俊呀!”说着,两位丫鬟竟抿嘴害羞的笑起来。 荣亦川本来已经觉得尴尬,如此一来,更是脸色红透到了脖子,急忙道:“俊不俊都是一个人,没什么好笑的。快带我去见王老爷吧。” 两个丫鬟应声,走过来正要扶着他一起走。荣亦川见状,急忙跨步出去,一个人冲在前面往外走去。 刚走到客房门口,却迎头撞见王泽成。他立即抱拳说道:“荣少爷,请留步!”说着,怔怔的看着他,惊道:“荣少爷好俊俏,果然不愧是‘俊捕头’之后。” 荣亦川正色道:“大少爷,你可不能拿我开玩笑。见到你真的太好,我不习惯她们跟着,还是喜欢一个人随意到处走动。”说着,指指跟在身后的两个丫鬟。 王泽成笑道:“荣弟,昨晚咱们俩兄弟不打不相识,以后就以兄弟相称吧。哥哥虚长几岁,望弟弟别怪。” 荣亦川这才醒起刚才王德文也是这般说,于是立即道:“王大哥,如今老爷在哪里?带我去见他吧。” 王泽成道:“家父临时外出有事,临走前特别吩咐我来告知弟弟,暂且在客房歇息,待明日再叙。稍后尊奶奶来到,自通报弟弟知晓。” 荣亦川颇为失望,转念一想,这不正好让自己休整一番,顿时立即转喜,说道:“大哥,那我就老实不客气在这里住下了。待接到奶奶来到,我再出去迎接。” 王泽成立即招呼两个丫鬟离去,送荣亦川进房间后自离去。 荣亦川一个人站在床前,却根本没有休息的意思,静静发呆起来。 突然,窗外传来“嘻嘻嘻”银铃般的笑声,清脆无比。荣亦川颇为惊讶,立即走到窗前,轻轻推开窗户,夕阳西斜,最后一缕余晖将屋后照成金色。但见窗户外一排垂柳立在湖边,湖面泛起点点金光。定睛看去,却见一位女孩俏立在柳树下,正对着自己时而扮着鬼脸,时而又笑得灿烂。 仔细看去,女孩约莫十三四岁,穿着和垂柳一般颜色的嫩绿衣服,身子如柳枝般单薄,眼差之人还以为是一株绿柳。女孩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眨一眨的犹如天空中的星星在闪烁,确是一个美人坯子。 荣亦川这个时候没有心情理去会旁人,正欲关上窗户,却听那女孩清脆的声音说道:“傻子,干嘛不理我?” 荣亦川微怒,立即复又推开窗户,正眼看着她,看见她水汪汪的大眼睛,顿时又没有了怒气,转念一想,又“呀”的一声关上窗户。 “傻子,本姑娘跟你说话呢,干嘛不理人?”还是那个女孩的声音。 荣亦川再推开窗户,假嗔说道:“我不是傻子,你又没和我说话,干嘛理你?” 女孩“噗嗤”一声笑起来,立即走到窗前,右手抓住窗棱,生怕他再关上,笑道:“你不是傻子,那你又为什么回我的话?回了我的话就自认是傻子,还能说不是么?”说着,抿嘴笑得更甜。 荣亦川盯着她看,越发觉得眼前的女孩十分可爱,不由得面红耳赤,喃喃道:“你说我是傻子,那就算是吧,那你想怎么样?” 女孩笑问:“你叫什么名字?怎么这么傻?人家说你是傻子,你就这么认了,要是人家说你是强盗,岂不是也爽快的认了?傻子倒没什么,可承认是强盗那可要斩头的。” 荣亦川懒得理她,转身坐到床边。却又忍不住扭头看着她,二人四目相对,都不由得尴尬起来。 女孩道:“我叫林芳儿,大家都叫我芳儿姐姐,你也这样叫我吧。” 荣亦川愣住,问道:“芳儿姐姐?看你年纪比我还小,为什么要叫你姐姐?” 林芳儿得意的笑道:“说你傻吧,也没傻到底。自然是年纪比我小的叫我姐姐,比我大的都叫我芳儿。你就叫我芳儿吧,你说我的名字好不好听?”见荣亦川愣在那里,继续问道:“那你现在肯说自己的名字了吧?” 零一九 笑靥如花 荣亦川道:“我的名字又不是什么秘密,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叫荣亦川,别人都叫我川哥。”他也学林芳儿那样说话。 林芳儿“噗嗤”一声娇笑起来,问道:“是不是容易穿衣服的容易穿?怎么这么难听的名字!” 荣亦川微怒,正色道:“你就是喜欢胡乱说话。再这样说话,我懒得理你。我的名字是,荣耀之荣,亦者也是也,四川的川。明白没有?” 林芳儿道:“荣少爷,小女子记住你的大名,别那么小气好不好?难怪他们都称呼你‘荣少爷’。可惜我没读过书,认识不了几个字,说错你的名字也难怪,请你别介意。”一边说着,一边露出可人的笑容,荣亦川早已被她的笑容所迷惑,心中哪里还会介意,只是脸上还是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林芳儿见荣亦川不说话,低着头发呆,歪着脑袋假嗔说道:“你是不是瞧不起我是个小丫鬟,都不把我当朋友?” 荣亦川急忙抬头看着她,一本正经的问道:“你说我们是朋友吗?”可想到和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做朋友,脸色通红,少年情窦初开,难免如此。 林芳儿低眉轻声道:“我是把你当成朋友,但不知道你有没有把我当成朋友。世间上的事本来就很奇怪,你愿意的,别人不一定愿意。你不愿意的,别人偏偏要逼着你愿意。” 荣亦川急忙奔到窗前,轻声说道:“我也当你是朋友,这样可好?” 林芳儿笑颜逐开,望着他,嬉皮笑脸的说道:“那你是这样招待朋友的吗?拒之窗外,居高临下,看你看得我的脖子都痛起来了。” 荣亦川惭愧得脸色通红,急忙说道:“芳儿妹妹,那你进来吧。”说着,伸手出去,却又不好意思拉她的手。 林芳儿伸手握住他的手,荣亦川觉得手中握着的温如软玉,竟呆在当场。林芳儿抬头看见他正盯着自己看,满脸通红,也觉得害羞。她“呸”一声对准荣亦川的脸吹一口气,怒道:“傻小子,发什么呆,快点拉我进去呀!” 荣亦川这才惊醒,急忙握紧她的手,往屋里顺势用力回拉,林芳儿如一只燕子般跃入屋内。 林芳儿一把甩脱他的手,假嗔道:“都进来了,还抓住干嘛?你也不招呼朋友坐的吗?” 荣亦川立即搬来一张凳子,却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林芳儿见他傻傻的样子,抿嘴偷笑,指着窗前,要他就放在那里。接着,林芳儿又道:“就我一个人坐,难道你不用坐么?我可不喜欢老是抬头看着你说话。”说完,还伸手去捏了捏脖子,装作刚才抬头看他真的把脖子弄痛了一般。 荣亦川挠了挠后脑勺,想了想,突然明白过来,立即又去搬起另一张凳子,环顾屋子里,却不知该放在哪里。 林芳儿见到他一脸茫然的表情,逗得笑开了花,抿嘴道:“我的傻哥哥,搬来放在这里啊。”说着,指着窗户前自己要坐的那张凳子旁。 荣亦川这才反应过来,立即搬过来放在第一张凳子旁。林芳儿轻盈的走过来坐下,向荣亦川招招手,示意他也坐下。荣亦川会意,乖乖的坐下。林芳儿轻轻长叹一声,双手托住下巴,静静的看着窗外。荣亦川见状,也有样学样,托着下巴看着窗外。 蝉鸣渐歇,似血残阳慢慢散去,归巢的鸟儿在柳树上唱着歌,微风吹来,湖面上泛起鱼鳞般的波光。仔细看去,波浪下似乎鱼游浅底,正在嬉水。突然,一条银色大鱼跃出湖面,又“嗖”的一声钻入水里。 林芳儿激动得拍着荣亦川的肩膀,说道:“川哥,你看,那条鱼好大呀!”面露惊喜之色,却见荣亦川面无表情的看着外面,不禁大为失望,叹息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笨啊?” 荣亦川愕然的看着她,问道:“为什么老是说我笨?我可一点都不笨,只是见到你之后觉得……觉得……”却说不下去。 林芳儿道:“你还说你不笨?就拿刚才说吧,我那么欢喜的告诉你那条鱼很大,不是因为我真的觉得那条鱼很大,反而我早已见多了大鱼,一点也不觉得惊奇。而我之所以这么做,全是为了逗你开心,可你一点都不领情。”说着,嘟着嘴似乎受了很大的委屈一般。 荣亦川她见似怒非怒的模样更加可爱,水汪汪的眼睛显得更加动人,不由得看着她看得入神。 林芳儿没听到他的反应,扭头过来发现他正呆呆的看着自己,顿时脸颊绯红,急忙把头扭开。荣亦川也发觉自己的唐突,急忙转过头,盯着窗户外看去。即使如此,眼前浮现的还是林芳儿如花般的面容。 林芳儿轻声问道:“你刚才说觉得什么觉得什么的,为什么不说完?究竟觉得什么呀?” 荣亦川听她的话音就像鸟儿鸣叫一般悦耳,不由得细声说道:“就是莫名其妙的觉得,见到你之后整个人都变得傻了,脑子呆呆的转不动。” 林芳儿听后,脸色绯红。越是红润,荣亦川越觉得好看,盯着她目不转睛的看。林芳儿却不敢扭头来看他的眼神,反而一本正经的说起来:“说你傻可不是因为那条鱼的原因,而是你真的傻。你知道王德文是什么样的人吗?你竟然这么信任他,任由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说你傻不傻?” 荣亦川惊愕的看着她,不解的问道:“王老爷乃德高望重的前辈,还会是什么人?听你的口气,好像他不是好人似的,话可不能乱说。” 林芳儿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说道:“还德高望重,呸!那是你才来王家坝不知情而已。不是王家坝的人,都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人面兽心、笑里藏刀的伪君子!” 荣亦川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被她严肃的神情和“人面兽心、笑里藏刀的伪君子”这句话逗得开怀大笑,说道:“芳儿,我还是承认自己傻算了,确实没你那么聪明!我可没你那么聪明到居然把王老爷说成是这样的人。哈哈哈!” 零二零 孑然而去 林芳儿早就料到他不会相信自己所说的,故作漫不经心之态,缓缓说道:“哼,你不信我说的就算了,反正咱们非亲非故,只不过萍水相逢而已。本来见你可怜才点醒你,但既然点不醒,那也怪不得我。只不过他日你若做了枉死鬼,别来缠着我、叫我救你就好。” 荣亦川见她说话的神情十分可爱,半真半假完全让人捉摸不透,不禁对着她做个鬼脸,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说道:“他日我若做了鬼,一定时时刻刻缠着你不放!救我,快救我!”他还故意做出阴森的鬼叫来吓她。 林芳儿也对他做个鬼脸,笑道:“你这样的鬼我才不怕,我吓死你这只鬼!”二人互相做着鬼脸,喉咙里发出各种古怪声音,你吓我,我吓你,互相逗乐着,好不开心。 突然,“咚咚咚”敲门声传来,一个声音说道:“荣弟,你看谁来了!”正是王泽成的声音。 荣亦川大喜,就要奔过去开门,却被林芳儿拉住胳膊,听她轻声说道:“荣少爷,千万不要告诉他我来过这里,一定要保密。”说完,纵身跃出窗户,早已消失不见,没想到身手如此敏捷。 荣亦川来不及细想,急忙奔过去开门,一边大声呼喊:“奶奶,奶奶!”可门开处,却没看见奶奶的身影,大为失望,四周张望一遍,也不见,不禁垂头丧气起来。 王泽成笑呵呵的说道:“荣弟,去客栈请尊老夫人,没想到她老人家留下话自己一个人就这样走了。” 荣亦川愕然的问道:“奶奶会自己一个人离开?她留下什么话?去了哪里?王大哥,快告诉我!”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奶奶丢下自己就这样走了,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其中缘由。 王泽成说道:“尊老夫人嘱托,此去叙州府路途遥远,不想你劳苦奔波,她老人家就一个人去找令尊和尊姑姑。还特别要我转告你,要你好好的在王家等着她回来,把王家当成自己家里。到时候尊老夫人才好带着令尊和尊姑姑来找你,你们一家人就可以团聚了。” 荣亦川听后,颇为失望,喃喃道:“原本打算和奶奶一起去找父亲和姑姑的,没想到奶奶却一个人去。路途遥远,奶奶年事已高,如何能自己照顾自己?教我如何放心?” 王泽成笑道:“尊老夫人武功高强,做哥哥的倒认为由她老人家一个人去反而更妥当。你一个小孩子家反而成了拖油瓶。我看你就不用操心了,二狗也来了,你们俩哥们就好好的在王家玩着等好消息吧。” 付二狗从旁钻出来,笑嘻嘻的说道:“荣少爷,没想到是我吧。”他一直躲在旁,本来想给荣亦川一个惊喜,最好能吓他一下,可没想到荣亦川没见到奶奶心情不好,只得扭扭捏捏的一个人站出来说话。 荣亦川瞟了他一眼,原来王泽成敲门时说的是他,现在才明白过来。不过,转念一想:“说不定王大哥说的有道理,奶奶也是这般心思呢?”想到这里,顿时放心了些许。毕竟是小孩子,心思哪有多么缜密,见到付二狗来了,顿时拉着他的手,问道:“二狗,见到你也好。你认识我奶奶的,有没有看见她离开?有没有和她说话?”他想从付二狗那里打探一些消息。 付二狗愣住,看了一眼王泽成,又看着荣亦川,摇头道:“没有。不过,大少爷说的肯定没错。我就陪你在这里玩,等着你奶奶带着你父亲和姑姑回来找你,有什么不好呢?既然你奶奶武功那么高强,难道你还害怕她被人欺负呀?” 荣亦川又转念一想,觉得不无道理。可又仔细想想,始终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心中想到:“奶奶不是说过么,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们都要在一起。难道奶奶真的不想我到处奔波才独自一人去的?也说不定,奶奶是不是太疼爱我了,怕我受苦?还是怕我拖累她,她独自一人去说不定更快更洒脱?”想来想去,却始终想不明白。 付二狗拉着他往屋子外面走,大声说道:“走,别去想那么多了。我知道有个地方好玩,跟着我走吧!”说着,拉着荣亦川出了客房,往东边走去。 走过一条树荫路,来到湖边,这个湖泊正是荣亦川在窗户前看到的那个湖泊。此时天色渐晚,黄昏下显得特别幽静。 付二狗在湖边竹栅栏上摘下什么,递给荣亦川,喜道:“你看,葡萄!王家的葡萄可好吃了,一般人可吃不到,快试试吧。” 荣亦川定睛看去,原来是一串累累的葡萄,已经红透,十分好看。他接过来摘一颗放进嘴里,果然清甜可口十分美味。不由得又吃了两颗。付二狗见他开始吃起来,又去摘下一串自己吃起来。 不一会儿,两个人已将手中的葡萄吃个干净。付二狗轻声道:“荣少爷,是你命好,才能吃到王家的葡萄。咱王家坝就没几个人能吃到。呵呵呵,从今往后二狗的命好不好就看少爷你的了。” 荣亦川愣住,问道:“你的命与我有何干系?干嘛这样说?” 付二狗却不说话,只是得意的笑,笑得荣亦川一脸茫然。他又去摘来两串葡萄,一人一串大口的吃起来,时而嘴巴还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可见确实十分美味。 突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荣少爷,小女子的命好不好、以后有没有葡萄吃,可就看你的了!嘻嘻嘻!” 荣亦川听声音就知道是谁,急忙转身看去,果然是林芳儿,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一蹦一跳的走向自己。走到近处,他不由得惊问:“芳儿,你怎么也来了?刚才不是……” 林芳儿得意的笑起来,故作神秘的模样,问道:“你猜我为什么要来这里?” 荣亦川扭过头,一边吃着葡萄,一边说道:“还会有什么好事,肯定又是来笑我傻的!” 零二一 葡萄丫鬟 林芳儿听罢,笑得合不拢嘴,差点手舞足蹈起来。而后又拼命止住笑声,如鸟儿般的声音说道:“看来你还没那么傻!嘻嘻嘻!逗你玩的,我是来服侍少爷你的,以后在王家我就是你的丫鬟。”说着,面含春意般的走过来,从他手里夺过葡萄,捏一颗凑到他的嘴边。 荣亦川见到她雪白如玉的手就在自己嘴边,竟不好意思张口去吃,生怕一口咬到了她的手指。急忙扭过头去,假嗔道:“谁要你服侍?你那么聪明,我这么傻,和你在一起还不经常被你捉弄才怪?我可没那个福气享受你的服侍!”说完,一把从她手里夺过葡萄,自己吃起来。 林芳儿不怒,反而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本来就是王家的丫鬟,你是王家的贵客,服侍你有什么不对?再说,这是大少爷的意思,我哪里敢违抗?违抗就是死命,难道你想看着我被处死么?”到后来,竟越说越可怜,快要哭起来。 荣亦川怕被她捉弄,可同样怕她哭,看见梨花带雨,立即于心不忍。于是,急忙摘下一颗葡萄,递到她的嘴边,轻声道:“我的姑奶奶,怕了你了,别哭了,干脆我服侍你吧!” 林芳儿见自己得逞,立即转哭为笑,张口就把葡萄吃进嘴里,故作“吧唧吧唧”的声音吃起来。吞下葡萄后,笑着说道:“荣少爷喂的葡萄就是好吃,我还要吃。”说着,张着小嘴等着他继续喂。 荣亦川拿她没办法,只得继续一颗一颗的喂,同时说道:“葡萄可不是我的,我只不过借花献佛而已。”二人身子靠得近了,他闻到她身上一缕缕的幽香,不由得心神荡漾。 林芳儿一个劲的吃,不一会儿一串葡萄只剩下光溜溜的枝。这时,付二狗又递上来一串。林芳儿从他手里接过葡萄,看了看他,笑道:“你叫什么名字?看你倒挺机灵的。嘻嘻嘻!” 付二狗笑道:“姐姐,大家都叫我付二狗,你就叫我二狗吧。” 林芳儿“呸”一声,说道:“哪有这么难听的名字,别污了姑奶奶的嘴!我刚吃的葡萄都快要吐出来了!哇哇哇……”说着,故意作出呕吐的模样和声音,逗得付二狗和荣亦川笑得不得了。 荣亦川笑道:“芳儿姑娘聪明伶俐,不如就帮他另外起个好听的名字吧。” 付二狗听罢,笑道:“请芳儿姑奶奶赐名吧!”说着,双手抱拳行礼,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 林芳儿乐起来,笑道:“叫姐姐,一声‘姑奶奶’把姐姐喊的一下子老了几十岁,那可不行。”付二狗立即“姐姐、姐姐”的叫起来。林芳儿更为得意,双手负在背后,慢慢踱步走起来,一边沉吟道:“可惜姐姐我才疏学浅,肚子里没什么墨水,不然真要为你起个好名字。嗯,不如这样,以后就叫付二郎吧,这样听起来至少是个公子哥,比二狗这样畜生一般的名字好听多了。” 付二狗自然十分开心,喜道:“以后我就是付二郎,那可威风多了。多谢姐姐!”付二郎的嘴巴可比荣亦川会说话很多,一个姐姐前姐姐后的,乐得她似开了花一般。 接下来,付二郎专门挑熟透的葡萄给荣亦川和林芳儿吃。林芳儿早已忘记自己是丫鬟的身份,享受着小姐般的礼遇,心中舒服至极。三人徘徊在湖岸边的葡萄林中,传来欢声笑语,好不快乐。 不久,天色暗下来。一位年长的丫鬟提着两个灯笼过来,付二郎急忙迎上去接过来,并招呼她离去,就留他们三人下来游玩。于是,付二郎一手提一只灯笼,跟在荣亦川和林芳儿的身后,三人在湖边趁夜任意游玩。 穿过葡萄林,就是一片花草地。野花遍地,丝丝芳香沁人心脾。湖边一隅荷叶铺满湖面,荷花如白色的小仙子立在绿波之上,微风吹来,竟翩翩起舞。响起蛙声片片,蟋蟀声声呼应,好不热闹。 突然,林芳儿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喘着粗气说道:“荣少爷,我们还是回去吃饭吧。我的肚子已经饿得呱呱叫啦!” 荣亦川从来没有和自己年纪相仿的朋友一起玩耍过,和她在湖边游玩渐渐入神,竟忘记了时辰。这时停下来也觉得腹中饥肠辘辘,立即去拉她的手,一把扯起来,笑道:“走吧,本少爷也觉得饿了。”他忘记放手,就这样拉着手往前走去,付二郎提着两只灯笼跟着后面一声不吭。 突然,林芳儿一把甩开他的手,“咯咯咯”笑道:“把我的手扯痛啦!”说着,也觉得害羞,一个人往前冲去头也不回。 荣亦川愣住,还在想自己刚才只是轻轻握着,没怎么用力,怎么会扯痛呢?想着想着,突然醒悟过来,也觉得羞愧,急忙跑着跟上去,大声道:“芳儿,我不是故意的。” 林芳儿一边奔跑,心中却甜滋滋的,一边头也不回的应道:“我也不是故意的!嘻嘻嘻!” 三人前后奔到客房前,立即迎出来一个丫鬟。原来她一直在等着客人回来吃饭,故听到奔跑过来的声音就立即迎出来。那丫鬟看见林芳儿,喝道:“小丫鬟,疯癫颠的到处乱跑干啥子?还不快伺候荣少爷用饭!” 林芳儿对着她扮个鬼脸,伸伸舌头,然后又转身笑盈盈的对荣亦川道:“荣少爷,我们进去吃饭吧。饭菜早就准备好了。”说着,走过来扶着他的手臂。 荣亦川心中不解:“为何在我面前调皮捣蛋的,在别的丫鬟面前却如此规矩?”他其实不知道,林芳儿在王家只不过是年幼丫鬟,随便一个人都能使唤打骂,地位是最低等的。他为了免得她难堪,故任由她扶着,二人步入客房内。 在客厅里,早就摆了一大桌的佳肴。荣亦川早已饿极,没等到林芳儿和那丫鬟招呼,就先坐下来,拿起筷子,端起一碗饭就开吃。 零二二 好酒易醉 荣亦川先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入嘴里,一口咬下去,满口的油水迸出嘴边,从来没有吃过如此美味的红烧肉,才咬两口就吞了下去。而后又去夹不同的菜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吃了半碗饭,荣亦川这才注意到在这里等他的丫鬟、林芳儿和付二郎皆站在一旁看着他吃。林芳儿和付二郎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桌子上的饭菜,一边不停的吞着口水。他见状,笑得差点把满口的肉喷出来。放下碗筷,朗声问道:“你们为什么不吃?快坐下来吃呀!” 那个丫鬟笑道:“荣少爷是王家的贵客,只有奴婢们伺候你吃饭的份,哪有我们坐上去吃的道理?请荣少爷慢慢吃,别咽着啦!” 荣亦川笑问:“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那丫鬟笑道:“奴婢贱名小香,荣少爷有何吩咐?”说话的同时欠欠身子行礼。 荣亦川严肃的问道:“小香姐姐,你们都是王老爷安排来伺候我的,对不对?” 小香又欠身说道:“荣少爷说的没错,老爷和大少爷吩咐我等,务必将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要你在这里和家里感受不到差别。” 荣亦川继续严肃的问道:“既然如此,那本少爷的话你们听还是不听?” 小香自然应道:“听,哪有不听的道理?不听可要受老爷的惩罚。” 荣亦川笑着问道:“那我叫你们坐下来吃饭,坐不坐、吃不吃?” 小香这才觉得上了他的当,但既然王老爷吩咐过,哪有不听的道理?于是,依旧笑着答道:“当然坐,必须得吃,一切听荣少爷的安排。” 荣亦川得意起来,立即招呼他们三人坐下来吃饭。林芳儿和付二郎未等小香发话,便迫不及待的坐下来,拿起碗筷稀里糊涂的吃起来。小香则没有立即坐下来,而是走到桌子的另一边,拿起一瓶酒,轻轻拧开瓶盖,打开后斟满一杯酒。然后,端着酒来到荣亦川身边,笑道:“荣少爷,这是老爷特意为你准备的酒,请慢饮。”说完,还是规规矩矩的站在他的身旁,准备随时伺候。 荣亦川也没有理会她,端起酒杯仰头喝个精光,琼浆入口如一股暖流滑入胸口,热辣辣而又香醇,不由得赞道:“好酒,果然是好酒!” 小香笑着一边斟酒,一边说道:“荣少爷好酒量,慢慢喝,包管少爷喝尽兴。” 荣亦川也不客气,一连喝下三杯,还不住的赞“好酒”。这时,他对付二郎和林芳儿说道:“芳儿,二郎,你们也喝两口吧。” 林芳儿却摇头道:“再好的酒我都没福气喝,荣少爷,你自己慢慢喝吧。嘻嘻嘻!”继续埋头吃饭。 付二郎想喝,却发现自己面前没有酒杯,环顾桌子上,也只有荣亦川那一只酒杯。他突然明白了,跟着摇头说道:“还是肉好吃,好酒都辣口,还是不喝为妙。” 荣亦川见状,自己一个人一边吃菜一边喝酒,好不快活。 一阵后,林芳儿率先吃饱,抬头间,这才发现小香一只怒目看着自己。她对着她扮个鬼脸、挤眉弄眼一番,这才走过来笑着说道:“小香姐姐,你辛苦了,让我来伺候荣少爷吧。” 小香知道这个小丫鬟机灵古怪,当着贵客的面也不便发作,只得忍下。于是,把手中的酒壶递给她,自己一个人站到一边看着。林芳儿接过酒壶,轻轻的为荣亦川斟满酒,细语道:“荣少爷,一定要尽兴哦!” 荣亦川不喜欢一板一眼的小香站在自己身旁,如今换作林芳儿,心中更为欢喜,又仰头连喝三杯,笑呵呵的说道:“哇,芳儿倒的酒更香!”话音刚落,突然想起自己这句话似乎有什么不妥之处,急忙望向小香。没想到小香正怒目的看着自己,见到他望向自己,急忙又转为笑容,对刚才他说的话当作没听见一般。荣亦川看在眼里,心里却全不当一回事,继续吃喝。 林芳儿一会儿为荣亦川斟酒,一会儿又介绍“竹笋烧猪脚”好吃,一会儿又说“水煮鱼”特别香。荣亦川跟着她的指引东夹一筷西舀一勺,吃得不亦乐乎。 不一会儿,付二郎也吃饱了。他跟着过来凑热闹,变成他为荣亦川夹菜,林芳儿为他斟酒,他就只管吃喝。今晚尝到了今生从来没有的美味。特别是在林芳儿凑近倒酒那一刹那,飘来她的缕缕体香,更让他心神荡漾。 终于,喝完了整整一瓶酒,也吃得饱嗝连天,逗得一旁的林芳儿一直抿嘴偷笑。荣亦川道:“哎,酒足饭饱,也该尽兴了。”这才放下筷子,长叹一声,又道:“王老爷真是客气,对晚辈如此热情,得去好好谢过一番才对。”说着,站起身,对小香道:“小香姐姐,你带我去拜谢王老爷吧。” 小香却欠身道:“荣少爷,王老爷有要事外出,等他回来自会来见你的。” 荣亦川听罢,颇为失望,想打听他究竟为何事去了哪里,却又不便开口。林芳儿在旁道:“荣少爷,既然老爷不在,那你就先歇息吧。奴婢这就伺候你沐浴更衣。” 荣亦川急忙摇手道:“不可,不可,我自己来就可以了。”说着,一个人跑进了澡房。 刚洗一会儿澡,荣亦川就觉得头晕眼花,好像十分困顿一般,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他知道好酒的后劲十足,想来这是酒劲发作了。急忙快速洗完澡后,穿好衣服出来。没想到小香等三人还在外面等着。他尴尬道:“我好困,先进房歇息,你们也去睡觉吧。”说着,就往房间里走去。 却听身后传来小香的声音:“林芳儿,你随我睡奴婢房吧。付二郎,你就睡在这长椅上,这里没有多的床给你睡。”林芳儿和付二郎皆答应下来。 荣亦川困顿不堪,倒在床上便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荣亦川突然看见前面走过来一女子,穿戴着凤冠霞帔,趁着红色烛光觉得明**人。 零二三 不知何处 仔细看去,原来是林芳儿,正笑盈盈的朝着自己走来,这一瞬间令荣亦川惊呆,心跳加速,快要呼吸不过来。他愣在原地,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仔细回想却什么也想不起。林芳儿走到跟前,樱桃小嘴含笑说道:“川哥,还愣在这里干嘛?快随我去呀!” 荣亦川又惊又喜,却很纳闷,连忙问道:“芳儿,随你去哪里?为何这身打扮?” 林芳儿抿嘴笑道:“你还问我去哪里?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你真的是傻子么,难道你不知道你是来迎娶我的么?” 荣亦川震惊不已,不过心中却暗暗欢喜,没想到好事这么快就临近。可转念一想:“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迎娶芳儿呢?我们都还年幼啊,还没到男婚女嫁的年岁啊!”正发呆之际,却见自己身后转出来一台大花轿,付二郎做伴郎打扮,迎向林芳儿。这时,锣鼓声、鞭炮声阵阵响起,热闹非凡。 突然,正欢喜之际,荣亦川发现自己坐在一顶轿子里,颠簸得非常厉害。他不禁自问:“这大花轿不是迎娶芳儿的么?怎么我自己会坐在轿子里面?”惊慌之中他突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果然正上下颠簸着。想起刚才发生的事,觉得奇怪无比,仔细环顾四周寻找林芳儿,却发现眼前一片黑暗,心中纳闷:“不是坐在轿子里吗?怎么又不像是在轿子里?芳儿呢?”渐渐清醒过来,这才明白,原来他被人捆绑在一个担架上,担架的两头有人抬着,正在快速的往山上走去。而林芳儿等等,只不过是自己的一场美梦而已。 荣亦川颇为失望,想起睡觉前的事,这才完全记起,心中不免纳闷:“这是要去哪里?王老爷怎么又把我给捆绑起来?白天还挺热情的,可现在却又如此无礼!”他想挣脱,却又转念一想:“既然有人抬着,那也不急着脱身。我倒要看看王老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究竟要把我带去哪里,意欲何为?”说着,闭上眼睛装作继续沉睡,好好享受这上下颠簸的乐趣。 一路上这一行人皆快速行进,时而上坡、时而下坡,但总体是往上走。每半个时辰换两个人抬担架,路上大家皆不说话,但荣亦川从脚步声听得出,一共有十余人。但听脚步声皆比较沉重,他知道王德文并不在列,看来是在去的地方等着自己。 天微微亮时,突然进入一个院子里。穿过院子,来到后山处,“哗哗哗”铁门打开的声音。接着,抬着荣亦川走进山洞,担架放在地上,其他渐渐离去,只留下抬担架的两个人。 荣亦川一直装作熟睡中,听见一人说道:“这小子可真有福气,大爷们辛辛苦苦抬上山,可他还睡得这么香,大当家可都没这般享受过。”抬他的另一个人一边解下绳索,一边笑道:“那是他喝了小香的迷魂酒,你是不是也想喝喝?哈哈哈!不过,等天亮了,可就没福享了,倒有他受不完的罪。呵呵呵!”二人解下绳索,丢他在草堆里,然后锁上铁门自离去。第一个说话之人还轻声道:“倒是真的,想起小香,我还真的想喝她的迷魂酒!哈哈哈!”另一个人笑道:“龟儿子,你找死!五当家晓得不打死你!”二人一边说笑一边走远。 待他们的脚步声消失在荣亦川听不见的地方,他这才翻身站起,伸展手脚,完全没有任何异常,然而却觉得一阵阵头晕目眩。想起刚才那二人说的“迷魂酒”,心中不禁自问:“这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喝了迷魂酒?不对,应该是喝了毒酒,而这毒就是爷爷常说的江湖败类经常使用的蒙汗药。哼,没想到王家竟然是这样的武林败类!”荣德福教导他,使用毒药之人往往都被人唾弃,是武林败类,要他若想胜人得靠真功夫。所以,他也认定王家是武林败类。 想到这里,他又自问:“不对,王老爷武艺高强,如果要对付我,为什么要用蒙汗药呢?听那两个人说的什么‘大当家’、‘五当家’的究竟是什么人?难道王家还有其他当家的人么?”实在想不明白,也不去想,立即走到铁门前,见离铁门丈余处就是洞口,铁门由手腕粗的铁棒铸成的栅栏,自己无论如何是出不去的。 想不明白很多事,那就不去想。他时刻想起爷爷的教诲,当心烦意乱、不知所措的时候,就让自己静下来。而静下来的方法就是聚精会神修习内功心法。于是,他立即盘腿坐下,调匀呼吸,缓缓提起真气游走周深血脉。 不一会儿,荣亦川突然听见有轻微的脚步声向山洞这边奔过来。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突然醒悟过来,急忙就地扑倒在地,假装一直就这样睡着,想看看来者究竟是何人、意欲何为。 果然,脚步进入山洞内,来到铁门前。他偷偷的眯着眼睛偷看,然而因光线太暗且来者又背着光,根本看不清楚是谁,只是觉得个头特别矮小。那人在铁门前摸索出“哗哗哗”的声音,像是在试钥匙。果然,试到第四次,锁“咔擦”一声弹开。那人急忙拉开铁门,走到荣亦川身旁,伸手来扶他。 荣亦川心中暗笑,趁那人俯身靠近自己的时候,挥指如风,“嗤嗤”两声点中那人的“肩井”穴。那人“啊”一声轻微的惊呼。荣亦川没想到自己出手就手到擒来,心下欢喜,立即翻身站起,得意的厉声喝问:“你是谁?还不快说!” 却听一个娇气的声音说道:“傻子,是我,你那么大声干嘛!”语音中三分娇气,七分怒气。 荣亦川听声音觉得有些熟悉,纳闷间这才看见眼前之人依稀是个女孩,身材娇小玲珑,一袭绿衫。震惊之际,急忙俯身去看脸,果然是她。他竟茫然不知所措,呆立在场。那女孩怒道:“傻子,你这是干嘛?” 零二四 寒山寨里 荣亦川这才醒悟,急忙伸指解开她的穴道,女孩站起身怒目圆瞪着他,问道:“你还说你不傻?竟然连我也不认识!”原来,她就是林芳儿。 荣亦川急忙说道:“芳儿,怎么是你?我以为是那些人又想把我弄到哪里去。你怎么到这里来的?”显然,林芳儿是来救他的,但她能来到这里,真的令荣亦川震惊。不过,能见到她,他的心中欢喜大过震惊,竟忘记了自己身处的环境。 林芳儿转怒为喜,说道:“荣少爷,我是来救你的。半夜发现你的屋子里有动静,就悄悄过去看个究竟,没想到却发现你被几个人绑着抬了出去。于是,就跟着那些人一路就来到了这里。咱们快走吧,免得被人发现。其他的事以后慢慢再说。”说着,拉着他的手转身往洞口奔去。 出洞后刚奔出一段路,却听见一声大喝:“哪个,站住?”话音刚落,从黑暗处奔出来两条大汉,手持大刀拦住去路。 荣亦川眼见情势紧急,不由分说,从林芳儿身后高高跃出,扑向那两条大汉,空中双腿齐踢。“哇哇”齐声惨叫,两条大汉同时被踢中面门,顿时鼻血长流,急忙往后退开。荣亦川落脚在林芳儿身前,急忙转身拉着她的手,继续往前冲去。 刚冲出去十余步,突然又跳出一条大汉拦住去路,大声喝道:“臭小子,想走没那么容易!”话音刚落,抡起一把大刀砍过来。 荣亦川大惊,急忙拉着林芳儿往后退出两步避开。站定后,定睛看去,眼前之人竟然是韩二富。荣亦川问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他一直以为绑他到这里的是王德文,寒山寨和王家坝誓不两立,韩二富出现这里就令他大为奇怪。 韩二富一边不停的抡刀劈向荣亦川,一边大声说道:“臭小子,这里是寒山寨,老子是寒山寨二当家,你说为啥子老子在这里?” 荣亦川还是不敢相信,一边拉着林芳儿躲避,一边问道:“你说这里是寒山寨?那王家的人怎么会把我抬到寒山寨里来?” 韩二富的大刀无论如何变招,始终沾不到二人的衣角,越打越气愤,越气愤越快而没有章法,那就更不容易伤到二人。他一边还骂道:“臭小子!王家把你奉为座上宾,怎么会把你送到寒山寨来?是老子喊兄弟伙些辛辛苦苦把你抬上来的!你还想逃走,没那么容易,非找你算账不可!” 荣亦川这才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急忙拉着林芳儿运起“点水轻功”闪避到两丈余开外,站定后,认真的问道:“你说是你叫人把我抬上山来的?” 韩二富见他躲得远了,也停下来,嘴里喘着粗气,立刀在身旁。这时,四周冲出来不少寒山寨的兄弟,二话没说,拿着兵器将他们三个人围在中间。韩二富得意的说道:“臭小子,这么辛苦把你弄上来,想走没那么容易。兄弟们,好好给我围起来,不能让那小子跑脱了。” 荣亦川见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知道要两个人同时全身而退绝非易事。但他又是不肯认输的人,于是朗声说道:“韩二爷,枉你还是寒山寨的二当家,连一点江湖规矩都不懂,岂不被人笑掉大牙?” 韩二富愣住,喝问:“臭小子,你说啥子?在这方圆百里之内,哪个不怕老子,那个敢来笑话老子?你敢来教训老子,找死!”说着,双手一挥,身旁两个持刀汉子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冲向荣亦川。 荣亦川见状,轻轻推开林芳儿,说道:“江湖规矩道,‘冤有头债有主’,是好汉的让这位姑娘下山去,本少爷陪你玩到底。”说话的同时,身子后仰倒下,双脚如铁钳般滑向冲过来的两个汉子。但见他的双脚各扫中一人的下盘,二人顿时向前扑倒下来。接着,荣亦川背靠地上,收回双脚,看准倒下来的二人的胸口,运起“四两拨千斤”之力踢过去。但听“咚咚”两声,二人被踢飞在空中,陆续跌落在地,“哇哇哇”失声痛叫。 韩二富继续指挥大汉攻向荣亦川,同时说道:“你我的恩怨本来与这小姑娘无关,奈何她自己送上门来,还想救你走,这叫咎由自取,怪不得老子!”说着,指挥着手下兄弟冲过去。 荣亦川刚翻身站起,两条大汉持着长枪刺杀过来。荣亦川大声道:“这条规矩算你说的有理,那另一条江湖规矩你得遵守吧?英雄好汉比武论剑哪有一群人打一个孩子的,是英雄好汉的咱们就一个一个的上!”说着轻轻跃起,双脚在枪杆上一点,身子凌空飞起,双脚踢出,正中二人的面门。两条大汉同时掩面大叫,急忙退去一边。 韩二富见状,大声喝道:“老子懒得和你啰嗦!龟儿子,给老子天罗地网!”话音刚落,但见从其身后奔出两条大汉,“呼”一声从手中抛出一长条黑乎乎的东西。 荣亦川和林芳儿见状,急忙抬头望去,见那长条黑乎乎的东西在空中慢慢张开,竟然是一个巨网。林芳儿大声叫道:“荣少爷,快跑!”但为时已晚,黑网落下来,将二人罩在中间。 同时,四周的寒山寨众大汉抓起巨网的边线。但听韩二富大声喝道:“扯!”接着,众人拖着网一边往中间靠拢,一边移动脚步将网旋转起来。荣亦川和林芳儿如何能抵挡,当即被网带着摔倒在地。网越收越拢,终于将二人死死的困住,动弹不得。 韩二富得意非凡,大摇大摆的走过来,笑道:“死小子,任凭你武功再高,哪怕是能飞到天上去,却飞不出老子的天罗地网!哈哈哈!”接着,先捶两拳在荣亦川的胸口发泄胸中的怒火,这才叫众人拿来绳索和着网将二人紧紧捆住。 荣亦川忍住疼痛,怒吼道:“韩二富,妄自还是寒山寨二当家,却一点江湖规矩都不懂,好不要脸,有何面目见江湖上的朋友?” 不一会儿,荣亦川和林芳儿被网困住,又捆以绳索,被绑成像一个大大的粽子一般。 零二五 网中困兽 韩二富见到,不停围着大粽子踱步,一边得意的笑道:“老子管他啥子江湖规矩,能报仇就行!”说着,又叫人将大粽子抬起来。抬起来的时候,韩二富还忍不住又踢荣亦川两脚,这才转身往寨里走去。四条大汉各抓住一个角,笑呵呵的抬着跟在韩二富的身后。 此时,天色已明。早起的鸟儿欢叫着新的一天的到来,花儿也怒放开来准备迎接清晨的第一缕曙光。清新的空气中弥漫着即将到来的烈日的气氛。 林芳儿终于忍不住,问道:“韩二爷,小女子好冤枉,还不知道你们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就这样被捆绑起来。你倒说说,究竟想把我们怎么样,我也好死的瞑目?” 韩二富头也不回,大声说道:“小姑娘,你确实很冤枉。不过,也怪不得谁,谁叫你帮这小子呢?至于要把你们怎么处置,等见了七弟由他定夺。你也不用太害怕,见你这么乖巧,七弟不一定舍得杀你,说不定以后就把你留在山寨里。哈哈哈!” 林芳儿继续问道:“荣少爷怎么得罪了寒山寨七当家,还请明示,小女子实在糊涂得很。” 韩二富回头恶狠狠的看着他们俩,怒道:“小子,你告诉他究竟怎么回事,这小妞问的实在很烦。再问老子,就把你弄哑巴了。” 荣亦川想起自己在山道上伤的那四人,却又不便向林芳儿说起,怕引起韩二富的怒火又来打自己,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便是这个道理。于是,他对林芳儿说道:“芳儿,你还是不要再问的好。” 林芳儿哪里知道发生的事,还是问道:“荣少爷,你倒讲来听听。我猜故事一定很精彩,能把韩二爷这样的人物激怒的事,不精彩那可就怪了。” 韩二富在前头说道:“没错,确实很精彩!等一下会更精彩,两个小孩命丧寒山寨,让人听起来就觉得精彩!哈哈哈!” 林芳儿却不住口,继续说道:“荣少爷,你不讲就算了。想来你也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不像某些什么二当家三当家的,说起来名号响当当,却尽做些不要脸的龌龊事。” 韩二富怒喝:“敢骂老子,莫说老子会杀了你,寒山寨里随便哪个兄弟都要杀了你。小姑娘,你可要管好你的嘴,别因为啰嗦送了性命!” 林芳儿也跟着怒道:“不要脸的龌龊事自己做的,就不准人说吗?哼!嘴里喊打喊杀的就算英雄好汉吗?韩二爷,本姑娘可告诉你,要有侠义情怀,要守江湖规矩,那才算得上真正的英雄好汉,才不怕人前人后被人说。” 韩二富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小姑娘,告诉你,寒山寨里的兄弟从来没有谁认为自己是英雄好汉!哈哈哈!” 荣亦川轻声问道:“芳儿,你一个小小丫鬟,居然还知道什么是英雄好汉呀?” 林芳儿也轻声道:“我在王家听到过他们说的,就拿来胡乱说。没想到,王家的人天天自认为是英雄好汉却常做龌龊之事,而寒山寨的人压根不把自己当成英雄好汉,做起龌龊事肯定更不要脸。不过,肯定有办法逃出去的。” 林芳儿大声骂起来:“寒山寨只不过是一个狗熊窝,窝里的狗熊专门欺负小孩,擅长以三十敌一,精于耍阴谋、放暗器,不敢明刀明枪的单打独斗,只会撒网抓鱼的下三滥功夫!哈哈哈!”娇小的声音骂出来,惹起听者的不是怒火,而是哄堂大笑。寒山寨众人皆“哈哈哈”大笑起来。 荣亦川听她骂得心惊胆战,生怕韩二富发怒起来就将她拖出去斩了。特别是见大家都大笑起来,心中更是害怕。他从来不为自己害怕,今天却因为林芳儿的性命有危而感到害怕。 果然,韩二富停止笑声,立即变得怒不可歇,叫抬着他们的四个人停下来,放下捆着的大粽子。他走到大粽子前,骂道:“龟儿子,给老子屁话多!”说着,抡起砂钵大的拳头就要砸向林芳儿。 荣亦川见状,急忙喝道:“住手!别欺负小姑娘,都冲着本少爷来吧!”他早已做好准备,肯定不会让他们伤害林芳儿的。 林芳儿却不害怕,娇喝起来:“敢打小女孩,看你以后还有没有脸下山!不要脸!全都是不要脸!” 韩二富突然把拳头停在空中,愣一阵,喝道:“龟儿子,那老子就捶你!”话音刚落,一拳击在荣亦川的腹部,他“哇”一声闷哼,这一拳的力量确实不小,差点就没有忍住叫出声来。 林芳儿怒道:“喂,你这样打人算什么英雄,有胆的放我们出来,一对一的打,荣少爷让你十招!敢不敢?让你一百招也能打败你!” 韩二富怒道:“老子怕你!来就来!”说着,挥手让人解开捆绑二人的绳子。 “慢着!”突然,传来一声厉喝。韩二富转身看去,喜道:“七弟,你来的正是时候,这小子就在这里,你说怎么处置?”说着,指着地上的荣亦川和林芳儿。 钟会坐在轮椅上,身后一人推着轮椅缓缓走过来,后面还跟着几个人。其中一人拄着拐杖,正是被荣亦川驾马车冲撞下去的另一人赵二鬼。钟会说道:“二哥,那小姑娘用激将法要你放了他们,切不可鲁莽。这两个小鬼一个鬼精灵,一个武功高强,万万不可放他们出来。” 韩二富觉得有道理,立即叫人将解开一半的绳索又重新捆绑回去。而后,踢了林芳儿和荣亦川一人一脚,骂道:“臭小子,臭小妞,想骗老子,把我当傻儿,等一下好好教训你们。” 这时,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寒山寨的兄弟果然不少。三当家钟休,一个瘦小的汉子,乃钟会的亲兄长;五当家叶将天,乃又胖又矮的汉子。他们带着兄弟都围了过来。 钟休指着地上的荣亦川问道:“二哥,他就是伤了七弟及众兄弟那小子吗?” 零二六 平阳虎难 韩二富得意的说道:“不是他还会是谁?这小子自命不凡得很,三弟,看你如何教训他为兄弟们报仇。” 钟休来到钟会身旁,他们俩本就是亲生兄弟,问道:“七弟,你看要怎么处置?” 钟会怒道:“二哥,三哥,五哥,何不先将这小子吊起来,让小弟好好鞭打一顿发泄心头之恨再说。”他说的咬牙切齿,心中显然对荣亦川恨之入骨。 韩二富赞一声“好”,立即叫人解开绳索,但他们都知道荣亦川武功不凡,故解绳索之时有更多的人死死拉着巨网以防荣林二人逃脱。绳索解开后,两条大汉直接用那绳索隔着网就将荣亦川绑得结结实实的,这才从网里将他提出来。钟休环顾四周,见不远处的崖边有一棵参天大树,枝叶茂盛、横枝粗壮,立即喊道:“就挂这小子在那树上!”于是,两条大汉又提着荣亦川走向树下。 林芳儿见状,娇喝道:“喂,你们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孩子,以后还有面目在江湖上行走吗?我看寒山寨也要改改名字,干脆叫不要脸山寨更贴切!不过,即使改名字叫不要脸寨那也得搬家,不要留在寒山上丢了寒山的脸!哈哈哈!” 钟休怒道:“龟儿子,你话多是不是!”说完,奔过去对着荣亦川就是两拳。荣亦川没想到突然又来打自己,痛得“哇哇”直叫。不过,这样反而令他更为安心,如果这两拳捶在林芳儿身上,他不知要更痛多少倍。 林芳儿见状,再也不敢多嘴。荣亦川怒道:“你们都是龟儿子,乌龟王八蛋,不要脸!哈哈哈!” 钟休得意的看着他,举起拳头“咚咚”又是两拳捶在他的胸口。这次荣亦川忍住没出声,但表情痛苦,咬牙切齿,显然这两拳非轻。钟休笑道:“小子,要不是等着七弟收拾你,老子现在就宰了你!” 荣亦川也学着林芳儿的话,怒道:“哼,那你们做事像个男子汉好不好!别婆婆妈妈,放本少爷下来,你们全山寨的人一起上!” 这时,已经将荣亦川倒挂在树枝上,顿时头脑充血差点晕过去。他急忙运功调节气血的运行,这才慢慢适应过来,头脑渐渐清醒。 钟会坐在轮椅上被人推到树下,二人眼睛刚好平视着。他看着荣亦川,得意的说道:“龟儿子,这回你跑不脱了!任你说啥子,老子都要先打你一顿才安逸!”说完,从身旁人的手里接过马鞭,轮椅往后退出几步,立即抡起马鞭“啪啪啪”的抽在荣亦川身上。 荣亦川顿时觉得皮绽肉开般的痛入心扉,但他咬牙忍住不叫出声。林芳儿在旁看得清楚,心中难受,忍不住“呜呜呜”的哭起来。 韩二富见她哭,不禁问道:“小妞,你干嘛哭?又没打在你的身上!哈哈哈!” 林芳儿一边哭,一边擦眼泪,又一边说道:“我哭肯定是有原因的,看人家这么伤心,你们却当看笑话一样的高兴,还是不是人?” 韩二富见她说的话挺有意思,立即追问:“那快说说,你哭都有些什么原因?如果说的好,说不定就不打那小子了。” 赵二鬼也拿来一条马鞭,照着荣亦川的身上就抽过去。顿时,“啪啪啪”声不绝。荣亦川一直咬牙忍着不出声,但脸色已经变成暗红,腿上、身上有些地方的衣服裤子已经被抽打裂开,顿时可见身上一条条血痕慢慢渗出血来。不一会儿,一身的衣服裤子都被血染红。 林芳儿哭得更伤心,语不成声的说道:“我哭的伤心,一是为荣少爷哭的,好好的一个人被你们打成这样,能不伤心吗?你们都不是人!二是为你们寒山寨哭的,这么大一个山寨,说起山寨的名号人人不寒而栗,可如今看来,只不过是一个狗熊窝而已,个个都是狗熊,都是无胆匪类,都是不要脸的,都是……”她再也说不下去了,到最后只听到她声嘶力竭的哭泣。 韩二富见状,“哈哈哈”大笑起来,开心不已。其他围观的众人见此,也跟着笑起来,一会儿完全将她的哭声淹没。很多时候,你的哭泣只会让别人笑得更大声、更得意。 这时,又有两条大汉过来拿马鞭抽打荣亦川,其中一人正是刘河,而另一人则是刘河的亲兄弟刘江。二人骑在马背上被荣亦川的马挤到山壁上,全身肌肉、关节多处受伤,虽然没有缺胳膊断腿,但受伤程度一点也不轻。这样就是四人一起抽打荣亦川,不一会儿他已经被打的皮开肉绽,鲜血一滴滴从头顶滴在地上。 突然,一个声音喝道:“兄弟们,你们在搞啥子?怎么有哭有笑的?啥子事情弄好耍!”大家听见声音,急忙回头望去,但见来者三十多岁年纪,满脸横肉,和韩二富一样的头脑硕大。不过,这人却将头发捆起来甩在脑后。他正是寒山寨大当家韩大富。 韩二富立即迎上去,高声说道:“大哥,笑的当然是兄弟,哭的是这小妞,她鬼精灵得很!”说着,指着林芳儿。 韩大富瞟了一眼林芳儿,却不理会,而是径直走到树下,看着已被鞭打得奄奄一息的荣亦川,立即招手叫四人停下来。钟会等四人立即停下来。韩大富看了看荣亦川,指着他问道:“他就是伤了你们的那个小子?” 钟会答道:“对,大哥。你说要不要干脆宰了这小子?” 韩大富道:“我看算了,这小子虽然有错,但也情有可原。再说,已经把他打成这样,也算抵罪了。咱们寒山寨的兄弟也不是赶尽杀绝之辈,你们说是不是?”他最后是面向所有在场的兄弟说的。 钟会虽然心有不甘,但听见大哥这样说,也无可辩驳,顿时低下头。其他三人见钟会低下头不出声,也跟着低下头,都不说话。而围观众人听大哥一说,似乎也觉得惭愧,纷纷低下了头,都不说话。 零二七 怨恨难泄 零二七怨恨难泄 韩二富虽然对别人凶狠,但对大哥却是言听计从,从来不敢违抗都。于是,他立即招呼两条大汉放荣亦川下来。 不一会儿,荣亦川被解了绳索躺在地上。他虽然浑身剧痛,但却只是皮肉之伤,并无性命之忧。而此时都荣亦川,只是在闭目养神、运功调息,根本不理会身旁众人。 林芳儿也被放了,她奔过来见荣亦川躺在地上闭目无声,不禁大声哭起来:“荣少爷,你别死啊!”不停的哭喊着,十分伤心。而心中却在盘算着,荣亦川是真的伤得不行了,还是假装的。如果是真的不行了,自己该如何为他讨回公道。如果是假装的,那么接下来肯定有好戏看。心中又期盼着荣亦川是假装的。 韩大富皱起眉头,说道:“小姑娘,快带着你家少爷下山去吧。不可能就这样抽打几下就死了,我看一定是吓成这样的,你别哭得那么伤心。” 可林芳儿哪里理会,反而趴在荣亦川胸口哭得更大声。她何等聪明,趴在胸口是想看看荣亦川还有没有心跳。感觉到他有力的心跳后,她心中欢喜,就哭得更大声了。 韩大富见状,说道:“二弟,你把这两个孩子赶下山去。我可不想听到杀猪般的哭声。” 韩二富见此,立即招手示意,两条大汉便俯身去拉人。一人拉林芳儿,却见她娇小的身子在那人双手的钳制下凌空而起,然后被放在地上站着。她兀自不愿意,还一手掩面大哭一手拍打着眼前人的身上,一边骂道:“狗熊,狗熊,只敢欺负孩子的狗熊!” 另一条大汉俯身去抱起荣亦川。抱起后刚站稳,谁料荣亦川大喝一声,双脚踢中那大汉的腹部。大汉吃痛,大声哀叫,捂着肚子往后退去。荣亦川一气呵成,踢完对方的肚子后借力后翻,已经站立在当场。林芳儿见他还能打出如此好的功夫,不免叫“好”,急忙冲过去抱住他,欢喜道:“荣少爷,你没事就好啦!”其实,她知道荣亦川未死,但还是担心他受重伤什么的,可见他生龙活虎的,不由得情不自禁的高兴起来。 荣亦川大声喝道:“你们这窝强盗,全部上吧,本少爷可不怕你们!只要是光明正大的比划,本少爷死了也甘愿!”可众人见他的模样,却乐得哈哈大笑起来。 林芳儿抬头看去,“啊”一声惊呼。原来,他满脸是血,只露出眼睛、嘴巴和鼻子。林芳儿急忙用衣袖拭去他脸上的血迹,心中还是万分害怕,一边哭道:“荣少爷,你没事吧?” 荣亦川身上虽痛,但心中更委屈,一把推开她,大声道:“芳儿,你站一边去,看我怎么收拾这帮强盗!”说完,大喝一声,高高跃起,在空中踢出一脚,对准坐在轮椅上的钟会。 钟会身后那人急忙推开轮椅,同时从旁闪出二人,各自持枪刺向正踢下来的荣亦川。荣亦川见状,空中再猛提真气,一个空翻,立即变化为头朝下,双手奋力抓住刺过来的枪头。脚刚落地,再吸一口气,大喝一声:“起!”同时,双手紧握枪头顺势借力拉向自己的身前。持枪的两条大汉惊呼一声,身子已经凌空而起向前扑倒,“咚咚”两声摔倒在地。二人急忙翻滚到一边,以免对方趁机再袭击自己。 荣亦川虽然摔倒两条大汉,但心中憋屈的怨气尚未消除。见钟会依旧坐在一边,再大喝一声,高高跃起,在空中依旧一脚劈向轮椅的位置。守在轮椅旁的如今是两条大汉,见到对方的勇猛,不敢再以兵器相抗,只得推着轮椅往后退。 荣亦川落脚后不作停留,施展“点水轻功”追上轮椅,对准钟会的面门就是一拳。钟会急忙举起双手来挡。谁知,身旁两边各伸出一个拳头接过荣亦川的掌锋。荣亦川抬头看去,原来是韩大富和韩二富二人。 韩大富朗声道:“小子,你伤我寨中兄弟在先,你在我寨中受鞭打在打后,这样也算是扯平。大家就此各不相欠,快走你的阳关道去吧。寒山寨也不是好欺负的!” 荣亦川环顾四周,心中清楚眼前的形势自己如果真要斗下去,要想占到便宜很难。奈何心中怨气难泄,低头看自己全身,斑斑血迹,不禁指着钟会怒道:“他们在山道上拦住本少爷的去路,要行抢劫的勾当。本少爷难道就这样任由你们抢了去?再说,本少爷没在山道上杀了你们几个算是放你们一条生路,把你们撞到山崖下受点苦头只不过是给你们小小教训。别以为本少爷怕你们人多,哼,如若我爷爷尚在,定把你们全给杀了!” 韩大富一直皱着眉头听他说话。这时,林芳儿急忙过来拉着他的手,叫他“不要再说”,可又如何劝阻得了。她只得用衣袖慢慢擦去他脸上的血迹。渐渐的,脸上的血迹终于擦干净。 韩大富见到他的相貌,惊问:“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荣亦川朗声道:“本少爷姓荣名亦川,乃庐山莲花湖马场人氏。哼,谅你们此等山野匹夫也不可能知道本少爷的家世。” 韩大富听完,面露惊喜之色。韩二富却骂道:“臭小子,天下之山,蜀山最大,你没听说过吗?什么庐山莲花湖,算什么东西,别在老子面前装腔作势!若不是大哥要放你走,你现在已经没命说话了,居然还这么得意!”他心里很不是滋味,本来一切尽在掌控之中,没想到却生出变故。 韩大富却在一旁问道:“荣少爷,你的荣姓可是光荣之荣?阁下所说的庐山莲花湖马场,可是江西九江之地?” 荣亦川朗声道:“没错,算你有点见识。那你是什么人?” 韩二富在旁怒道:“臭小子,这位便是寒山寨大当家,还不快叫大爷?”他没注意到韩大富的语气和措辞突然之间已经改变。 零二八 英雄试剑 韩大富一把推开他,向荣亦川抱拳施礼道:“听闻莲花湖畔荣氏的剑法天下闻名,无人能敌。如若不弃,韩某想领教荣少爷的剑招,令韩某开开眼界。” 荣亦川一听,喜道:“领教剑招,好说,好说。”他心中在不断的想:“眼前这个大当家对自己似乎突然友善起来,这又是为何?难道他真的知道莲花湖马场的威名,领教剑招是想看看我的剑法是不是真的莲花湖畔爷爷的剑法?” 韩大富听他愿意,面露喜色,立即叫寨中兄弟拿一柄长剑递给荣亦川,同时,自己从兄弟手中接过长剑,持剑站立一旁,静静的等候对方出招。 荣亦川接过长剑,“唰”一声拔出,叹道:“可惜这剑太过平常,与我荣家的剑法实在不配!”手腕翻转,长剑“唰唰唰”有声抖动,舞出一朵朵剑花。耍剑的同时,荣亦川心中在盘算:“究竟要使出什么招式才能威慑住对方?” 突然,荣亦川大喝一声,踏着闪电碎步挺剑刺出去。快临近对方胸前时,突然闪电般自头斩下。韩大富见对方招式刚猛,只得退步避开。紧接着,荣亦川又横剑削去,对准的是对方的胸口。韩大富急忙又继续避开,同时口中大喝:“锄奸十字斩!好剑法!” 荣亦川大惊,没想到对方竟然认出自己的剑法招数。他想到爷爷名震天下,“锄奸剑法”更是名满江湖,“锄奸十字斩”乃其中的杀招,认得也属常理。接着,他又抖动长剑,接连使出“万里残血”、“千山如一”两招,皆是“锄奸剑法”中的精髓。 最后荣亦川从斜里划过,“嗤”一声,韩大富肋下被划破,顿时鲜血迸出。荣亦川急忙收剑,他知道对方放自己走也算仁义,本来也无意伤他,所以剑招也只有招式并没有使出多少力道。可没想到自己虽然招式与爷爷无异,但功力尚浅,收发尚不能自如,故无意伤了对方。 韩二富大怒,立即招呼十几条大汉将荣亦川团团围住。荣亦川见状,持剑立在胸前,伺机而动。 韩大富受伤,立即有人上前压住胸口。谁知,他不怒反笑,一把推开压住伤口之人,大声道:“荣少爷教训的是,韩大该受惩罚,请荣少爷再刺韩大几剑吧!”说着,冲过来扒开众人,跪倒在荣亦川面前。 众人见状,大惊。荣亦川没想到会出现这一幕,竟不知所措。韩二富、钟休、叶将天、钟会等纷纷围过来,齐声问道:“大哥,你这是为何?” 韩大富低头含泪道:“荣少爷,你再刺韩大几剑吧,韩大错了,对不起寨主,对不起少爷!” 林芳儿站在荣亦川身旁,见荣亦川震惊得不知道该说,于是自己问道:“韩大爷,你堂堂寒山寨大当家,干嘛给荣少爷跪下?” 韩大富还是跪在地上,问道:“荣少爷,八大名捕之首‘俊捕头’荣德福是阁下何人,‘一剑震蜀山’蜀侠荣小晖又是阁下何人?” 荣亦川听后,更被震惊得合不拢嘴,没想到对方一口气说出自己的爷爷和父亲的名字,虽然不知道父亲的江湖名号是“一剑震蜀山”,但世间和父亲名字相同的、又和爷爷扯上关系的,就只有父亲荣小晖无疑。他支吾问道:“他们……他们一个是我的爷爷……一个是我父亲……你……你难道都认识他们?怎么认识他们的?” 韩大富道:“这么说来,那韩大没有猜错。刚才少爷使的那三招,令尊荣大侠曾在韩大面前使过,如今记忆犹新。荣大侠对寒山寨对恩情,韩大此生永不忘怀。” 荣亦川又惊又喜,听他口气似乎父亲对他们有很大的恩情,急忙跨几步过去,双手扶起韩大富,轻声道:“韩大爷,请起,原来你认识家父,咱们慢慢说话。”他想打听父亲的消息,听此人见过父亲,心中自然欢喜,立即友善起来,看能否知晓父亲的行踪。 韩大富站起身,立即有人过来帮他包扎伤口,他也由得那人忙乎去,自己只是怔怔的看着荣亦川,面带喜色,说道:“荣少爷,刚才韩大待这位小姑娘擦去你脸上的血迹看清楚你的面容之时,心中就在想:世间怎么会有如此相像之人?你知道么,若不是你和令尊长的一模一样,韩大还真不知道你就是荣大侠的公子。猜到你可能是荣大侠的公子后,韩大便想试试武功,人有相似,但武功可不会那么巧合还相似但。试问天底下,又有几人和荣大侠长的一模一样而使出来的剑法还一模一样的?”说着,八尺男儿竟然凄然落泪。 韩二富惊愕的眼神看一眼韩大富,又看一眼荣亦川,接着又轮番在二人身上看来看去,最后才问道:“大哥,这小子就是你说的当年蜀道上但救命恩人、也是带大家上寒山的荣大侠的儿子?” 韩大富握住韩二富的手,激动的说道:“没错,二弟,快来拜见恩人之后!”说着,拉着韩二富跪倒。韩二富半信半疑的跪下,望着荣亦川,话语却梗在喉咙里却说不出来。 韩大富急道:“傻弟弟,大哥还骗你吗?还不快拜见荣少爷?”韩二富再无怀疑,立即拜倒。紧接着,韩大富叫所有在场的寒山寨众人皆拜倒。荣亦川见状,反而慌了,手忙脚乱,不知所措。林芳儿惊问:“韩大爷,究竟有何原委,不妨言明,搞得我们好糊涂!一会儿要打要杀的,一会儿又当恩人来拜,实在是好糊涂啊!” 韩大富笑道:“自然要说清楚。”于是,站起身,也叫所有人起身并让道,自己在前领着荣亦川和林芳儿往寨里走去。一边走,他一边指着山寨说道:“荣少爷,你看如今的山寨何等庞大宏伟,想当初荣大侠在时,只有几排房屋、二三十个兄弟而已。哎,一眨眼间,早已物是人非。” 零二九 聚义首座 韩大富放眼望去,当你寒山寨大情景历历在目,叹道:“寒山寨是壮大了,可荣大侠却不知所踪。幸好能遇见荣少爷你,不然,韩大就算是死也难以瞑目,苍天有眼让我们相遇啊。” 不一会儿,来到聚义厅前。韩大富指着偌大的聚义厅,说道:“你看,‘聚义厅’这三个字就是当年荣大侠亲笔书写的。聚义厅也还是荣大侠当年在寒山寨里的模样,当年荣大侠带伤和大家一起搭建的聚义厅,到如今一点都没有变动过。” 荣亦川放眼看去,“聚义厅”三个黑字赫然书写在白纸上而贴在门楣中央。如今,白纸已经泛黄,经过十多年风雨的洗礼,字迹斑驳,但字之苍劲有力如初。荣亦川曾在家里见过父亲写过的字,勉强能辨认出这三字依稀就是父亲的笔迹。听荣德富讲过,荣小晖天赋极高,练字如练剑,将剑法融入书法之中。字里的“十”划,俨然就是“锄奸十字斩”的招式痕迹。看到这里,荣亦川似乎看见了父亲当年写字的模样。 荣亦川热泪盈眶,含泪看向聚义厅,由一根一根的大树干搭建而成,树木在风雨的侵蚀中已经略微发黑,但整个大厅宏伟依旧、庄严如初。他走过去摸着聚义厅的门,喃喃问道:“这真的是我爹当年建成的?” 韩大富点头说道:“没错!少爷,请进。”众人依次跟随荣亦川进入厅内。 韩大富让出首座,要荣亦川坐上去。可荣亦川怎么也不愿意,朗声道:“韩大爷,寒山寨你是大当家,晚辈怎么也是客人,如何敢坐首座?” 韩大富正色道:“少爷,这位置可一直都是令尊大人坐的,只是那个时候我们没有称荣大侠为寨主,也没有什么大当家二当家。荣大侠不在这里以后,这个位置也一直空着。不信,你问问大家。”说着,转头看向在场的众人。此时,厅里已经聚集二三十位寨众,纷纷点头称是。 韩二富道:“荣少爷,大哥说的一点没错。自韩二上山以来,这个位置就一直空着。问大哥究竟是何缘故,大哥只说留给咱们的寨主。韩二就一直纳闷:大哥不是大当家吗,怎么还有一个寨主,而且一等就是这些年?如今才知一二。荣少爷,如若你不信,可到后院英雄厅一看究竟。”说着,率先走在前面。 荣亦川见状,也跟着走向后院,众人纷纷跟着走去。林芳儿一直默默的跟在荣亦川身旁,这时也一同随行。 不一会儿,穿过走廊已来到英雄厅。门被推开,但见里面原来是一间佛堂。但见佛堂里别无他物,仅在堂中央立着两个铜像,高耸至屋顶,十分雄伟。 荣亦川看得分明,其中一个铜像正是关公,手持青龙偃月刀,威风凛凛。再仔细看另一个铜像,手持长剑,凝视着远方,模样似乎有几分熟悉,一时却说不上来究竟是谁。寒山寨乃强盗窝,拜关公情理之中,但另一人是谁,为何享有和关公同等的地位? 韩大富在旁问道:“少爷,难道你还没看出来此人是谁吗?”指着的正是荣亦川认不出来的那个铜像。 突然,荣亦川眼放金光,见铜像的神情和相貌,与爷爷极为相似,顿时惊呼:“韩大爷,你说这是我爹?” 韩大富带着众人立即下拜,但听韩大富大声喊道:“寨主……”却哽咽不能言语。 荣亦川也拜倒,凄然说道:“爹……你究竟在哪里?孩儿找得你好苦啊!” 接着,寒山寨众人也跟着拜倒。韩大富又叫人上香,他自己三跪九拜后为关公和荣晓晖各上三炷香。荣亦川则只为父亲上香,林芳儿也跟着上三炷香。寒山寨几位当家跟着韩大富为关公和荣小晖上香。而后,众人又返回聚义厅。 韩大富依旧坚持要荣亦川坐首座,可他始终不肯。众人也一起恳请他坐上去,可荣亦川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孩子,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坐上去。林芳儿倒在一旁看得得意非凡。 突然,韩大富朗声道:“兄弟们,大家听我说一句。”话音刚落,所有人立即静下来。韩大富继续说道:“荣少爷不愿意坐这个位置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年纪都小过我们,还当自己是寻常家的孩子。如果荣少爷做了我们的寨主,无论年纪大小,是不是都该坐这个位置?”众人听罢,纷纷叫“好”。韩大富立即跪倒在地,高声呼喊:“请寨主上座!”拜向荣亦川。 荣亦川见状,完全不知所措,口中支吾说道:“这怎么行……不可……我只不过是个孩子……怎么能做寨主?这寨主万万做不得!” 聚义厅里所有的人跟着韩大富拜倒,高呼荣亦川为“寨主”。不一会儿,从厅外也传来“寨主”的呼喊,听这声音,寒山寨里少说也有二三百人,可谓人丁兴旺。可荣亦川还是不愿意坐上去,见到这个场面,更加惊慌失措。 林芳儿见状,喜道:“荣少爷,我看你做寨主再合适不过。”说着,拉着他往居中的首座走过去。荣亦川却不肯,甩开她的手,喝道:“芳儿,万万不可,你一个女孩子家懂多少江湖上的事?” 林芳儿问道:“少爷,你想,如果你爹是寒山寨的寨主,寒山寨还会做杀人越货的勾当吗?” 荣亦川仔细想想,觉得她说的有理,立即摇头答道:“爹断然不会允许自己的山寨做为江湖人不齿之事。” 林芳儿又问道:“那你再想想,如果你爹是寒山寨的寨主,寒山寨还会横行乡里、欺压百姓吗?还会拦路抢劫进出蜀山的商客吗?” 荣亦川想都未想,直接摇头答道:“爹肯定不会这样做。如果爹知道谁这样做,绝不会坐视不理,一定会替天行道的。” 林芳儿接着继续问道:“那你说说,如果你爹是寒山寨的寨主,寒山寨该当如何?” 零三零 牛犊遇虎 荣亦川沉吟道:“爷爷从小教导我,长大后当以侠义为怀,行侠四方,锄奸卫道。我想,爷爷当年肯定也是一般的教导我爹。那么,如果爹做了寒山寨寨主,定然行侠仗义、锄奸卫道,造福一方百姓。芳儿,你说对不对?” 林芳儿见他眼含珠光,但却是喜色,心中自然也欢喜,笑道:“你说的对。那么,你觉得谁来做寒山寨的寨主才能让寒山寨行侠仗义、锄奸卫道、造福一方?” 荣亦川随口答道:“当然是我爹。” 林芳儿娇容假嗔,问道:“但你爹眼前肯定做不了这个寨主之位。那么,你想想,谁更合适?就在如今聚义厅上的众人之中,你觉得谁更合适?” 荣亦川随口答道:“我?可……” 韩大富没想到林芳儿兜这么一圈,原来是在劝服荣亦川,见如今时机成熟,大喜,立即高呼:“寨主,请受兄弟们一拜!”说着,深深拜倒。 林芳儿见荣亦川还是呆立在场,立即又拉着他过去,一把推他坐在首座上,说道:“荣寨主,以后寒山寨的命运就看你的了。”跟着“嘻嘻嘻”的笑起来。 荣亦川虽然觉得难为情,但已经坐在上面却不好又站起来。更何况,他也觉得林芳儿说的有理。于是,半推半就坐在上面,喃喃道:“寨主之位我是万万不可居之的,只不过大家既然奉家父为寨主,那我就暂时代家父坐这个位置,请大家莫怪。”说完,跪在地上的众人急忙连续磕头,人人足足扣完九个响头。荣亦川连连叫大家“起身”,这才站起身。 韩大富站起后,自己坐在荣亦川左手第一个座位,立即招呼当家的按排次落座,其余兄弟则坐在下首,没有位置坐的则站在一旁,静静的等着寨主发话。 韩大富见大家坐定,见荣亦川一脸茫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就自己先说起来:“各位兄弟,今日终于迎来寒山寨的寨主。虽然并非韩大一直等候之人,但却是等候之人的后人,也算了了韩大的心愿。我相信不只是所有寒山寨的兄弟们,就连寨主,心中肯定也很纳闷。当初亲历者只剩下韩大一人,所有在场的人都没有亲身经历,也怪不得谁。哎,苍天向来无情,可最终还不算太薄情。今天是大大的好日子,韩大就慢慢给大家讲讲咱们寒山寨的往事。”于是,立即有人安排茶水、酒食等,韩大富讲起往事。 那年,蜀山古道之上,也是一般的炎热。烈日当空,汗湿衣裤,令人饥渴难当。 这日,一行队伍徐徐穿过蜀山屏障,由施州向西进发。 那时,年方二十的韩大富正在队伍之首,坐于马背之上,扛着“震天”二字的大旗。原来,韩大富其父韩震天,乃施州震天镖局总舵主。此次押镖入川,乃是受施州指挥使之托,将紧急征缴的税银并珍贵药材、菜茶叶等物送往成都。因是指挥使托付之镖,韩震天十分重视,自己亲自押阵,并由长子当先锋,浩浩荡荡近百人。行走在狭窄的山道之上,绵延近半里之长。 震天镖局人丁兴旺,韩大富还是第一次随父押镖,故觉得一切皆新鲜好玩,但不免也艰辛颠簸、尝尽世道辛酸。 突然,他发现前面站着二人,皆坐立于马背上,静静的等候着什么。两匹马并排在路上,已经将整条山路阻挡,行人无法通行。韩大富似乎有一种不祥的感觉,看那神情,在等的似乎就是震天镖局。他立即摇动大旗,自己在距离前面两马三丈处的地方停下来,后面的队伍也跟着慢慢停下来。 韩大富仔细查看前面马背上的二人,皆约莫四十出头年纪,身材中等,相貌竟有几分相似,深邃的眼神也是一般的模样,半睁半闭的眼睛让人无法看透心思。看来是一对亲兄弟。马背上挎着宝刀,显然是江湖人物。韩大富见对方不说话,对眼前的镖局队伍似乎视若不见,不禁先问道:“在下乃震天镖局韩大富,未请教两位大侠高姓大名?” 那二人睁开惺忪的眼睛瞟了一眼韩大富,又互相对望一眼,而后“哈哈哈”大笑起来。但听左边那人不屑的问道:“二哥,你听说过江湖上有这个镖局和这号人物没有?” 右边那人摇头答道:“三弟,咱们没听说过什么狗屁震天镖局也是对的,你看,人家也不知道咱们的身份呀!”说完,二人又得意的笑起来。 韩大富抱拳问道:“晚辈第一次押镖,确实没什么见识,如有疏忽对不住的地方,还望两位大侠海涵。常言道,四海之内皆兄弟,咱们虽然第一次认识却已算得上是兄弟,不妨现在互相认识一番,以后也好在江湖上行走。”他确实没什么江湖经验,都是从镖局里有经验的镖师平时聊天讲的江湖故事里学的几句圆场话,如今说出来未免显得生硬。 左边那人笑道:“听你口气确实不像经常跑江湖的镖师。那你就算初生牛犊,但可知道‘初生牛犊’后面那句是什么?” 韩大富随口答道:“初生牛犊不怕虎,大侠问的可是这句话么?” 左边那人听后,正色道:“没错,就是这句!你现在面对的就是两只老虎,老子倒要看看你如何不怕虎!哈哈哈!”右边那人也跟着大笑起来。二人谈笑风生,完全不把眼前长长的镖局队伍放在眼里。 韩大富本来想着与对方客客气气从这里过去就算了,可没想到对方却浑不将自己和震天镖局当回事。当下心中怒火中烧,表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因为父亲从小的教导一直铭记在心间。他也正色道:“初生牛犊确实从来不怕虎,但却没必要到处发泄自己的牛脾气。再说,家父从小教导晚辈行走于江湖上,当以礼相待,视所有遇见的人为朋友。晚辈不敢忘记家父的教会,凡事定当先礼后兵。” 零三一 二虎抢道 顿了顿,韩大富继续问道:“两位大侠不知家在何处,晚辈回程定当略备薄礼登门拜访谢恩。” 左边那人摇头道:“我们不要薄礼,要厚礼。” 韩大富随口问道:“不知什么样的礼才算得上厚礼?” 左边那人指着他身后的押镖队伍,朗声说道:“你们这次押的镖勉强算得上厚礼。全部留下就放你们一条生路,否则……哈哈哈!” 韩大富微怒,正欲开口说话,却见从其身后穿出一匹马,马上之人身形高大,年近五十,正是其父韩震天。韩震天抱拳行礼说道:“在下韩震天,未请教两位英雄大名?”韩大富见父亲从队伍后面赶到前头来,顿时放心许多,便在一旁静静的不说话。 左边那人说道:“正主终于露面,老子还以为就派一个娃儿出来押镖。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韩震天道:“韩某虽然走镖二三十年,但这还是头一回进入蜀地,确实不知此处宝地是何方。”原来,川蜀之内自宋亡以来人烟稀少,常年非旱即涝,往来经商之人极少,因此也没有什么镖局生意往来蜀地。更何况穷困之地强盗却多,也没有生意人愿意进出蜀地。而此次之镖,因受施州指挥使之托押运往成都,一来碍于情面,二来也是因为施州指挥使给的镖银确实不少,韩震天这才接下来。至于押运之物,韩震天曾听施州指挥使言道,乃朝廷紧急征缴用于对付东北后金作乱之军饷等物。 左边那人冷笑道:“那老子现在就告诉你,这位乃闪电虎王德秀,王家排行老二。”指着身旁右边那人说着,接着又指着自己说道:“老子就是笑面虎王德贤,排行老三。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可曾听说过咱们兄弟的名号么?” 韩震天略微思索,喃喃道:“韩某曾听闻蜀东有五虎十三狼盘踞入蜀之道,不知与两位英雄是何关系?”韩震天虽然从未入蜀押镖,但蜀地的江湖故事多少曾传出蜀地而为蜀山之外的江湖人所耳闻。 王德贤立即对着韩震天竖起拇指,笑道:“韩总舵主果然是老江湖,居然连咱们五兄弟的名号也知晓,了不起,了不起!”说完,竟“哈哈哈”大笑起来。王德秀则一脸阴沉在旁不语。 韩震天心中震惊,却面不露色,轻描淡写道:“请恕韩某眼拙,竟然一时没有认出两位英雄。韩某早已耳闻五虎的威名,今日相见,果然不同凡响。” 王德贤笑道:“五虎齐出当然不同凡响,这个江湖人皆知,也没什么好吹嘘的。但没想到二虎出现都能吓得堂堂震天镖局总舵主假装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可见咱五虎十三狼确实不是浪得虚名的。韩总舵主,你在想着怎么从这条路上过去,是也不是?” 韩震天淡淡的说道:“韩某押镖进入蜀地,自然是想着怎么一路顺利的把镖送到成都。要知道都指挥使还在等着这批税赋上缴朝廷,如若耽误时日或出什么岔子,我想谁也得不到好果子吃。”他说的在理,想以此打消对方劫镖的念头。 王德秀却怒道:“废话少说,老子不管是谁的镖,路过五虎十三狼的地盘,就得留下,这是规矩,哪怕是皇帝老子的镖都跑不脱!” 韩大富年轻气盛,再也按捺不住,怒道:“口气可不小,凭你们两个就想劫镖?也不去问问,谁敢动震天镖局的镖?”他也说的没错,韩震天虽然算不上武功高强,但韩家世代押镖,乐善好施,从不与人结怨,江湖上交友极广。因此,震天镖局行走江湖,所押之镖还真没人劫过。不过,那是因为韩大富不知道“五虎十三狼”的威名、也没有进入过蜀山而已,他才说出口气如此之大的话。 王德秀一听,大怒,就要发作,却被王德贤一把压住刀柄。王德贤说道:“韩总舵主,这小子可是令郎?好大的口气,这叫五虎十三狼如何下台?” 韩震天道:“犬子乃后辈小子,何必和他一般见识?还望两位英雄高台贵手,此时囊中无余粮,回程之时韩某必定备上厚礼登门道谢。” 王德贤冷笑着说道:“韩总舵主如此不识相,那也怪不得我等。两条路,要命还是要镖,现在就选吧。呵呵,如果要镖,恐怕到最后命镖两空。” 韩震天蹙眉道:“震天镖局向来把在江湖上遇见的所有人当成朋友,对朋友一向礼数厚待有加。但对于不把震天镖局当成朋友的人,震天镖局也从来不害怕多几个敌人。”他一字一句说得再清楚不过。 王德贤松开压着的刀柄,王德秀大喝一声,凌空跃起,飘向韩震天。在空中“唰”一声拔出宝刀,叫道:“要你们晓得五虎十三狼的厉害!”说话之际,举刀劈向韩震天的头顶。王德贤则一声虎啸,响彻山谷。 韩震天早有准备,抡起大刀劈向对方。但听“当”一声巨响,王德秀手中的宝刀与韩震天的大刀相碰。韩震天被震得虎口发麻,大刀差点脱手飞出,马也跟着一声低鸣“噔噔”后退两步。王德秀落地之后又再高高跃起,一刀劈向马头。韩震天知道对方武功远在自己之上,生怕跟随自己多年的宝马受伤,急忙双腿夹着马肚后退两步,避开对方的刀锋。 韩大富环顾四周,高山耸立在北,南面是一条深沟,只有一条路横贯东西。然而这条路最多只能容下两匹马并行。他本想呼唤更多的镖师冲上前来解困,但却因道路狭窄只能自己和父亲并肩作战。当下,他不再犹豫,大喝一声,抡起大刀劈向正挺刀刺向父亲所乘马之头的王德秀。 王德秀看也不看,听风辩位,挥刀迎上韩大富的大刀。但听“当”一声,韩大富惊呼一声,手中的大刀脱手飞出,掉进深沟里不见踪影,连刀落地的回音也没有。 零三二 蜀侠乍现 韩震天见状,生怕对方进一步伤害儿子,立即向前跃下马背,当头就是一刀劈下去。 王德秀急忙避开,立即又闪身上前,一刀削向对方的脖子。韩震天低头避开,大刀削向对方的下盘。王德秀高高跃起,空中对准对方的头顶劈下一刀。韩震天见对方刀锋刚猛,不敢硬接,只得退步避开。王德秀落地后大喝一声,“唰唰唰”抖动宝刀,舞得银光闪闪,刺向对方的胸口。韩震天猛吸一口气,急忙往后退出数步。但王德秀的步伐更快,快如闪电,眼看刀锋就要刺中韩震天的胸口。 正在这时,从韩震天身后刺出三竿枪头,穿过他身旁迎上王德秀的快刀。但听“当当当”数声,枪头纷纷被刀削去,只剩下枪杆在手。原来,韩大富与另外两位镖师见韩震天危在旦夕,急忙使枪救急。古道狭窄虽然只容得下两匹马并行,但却能容得下三四个人并肩作战。震天镖局从上至下若论单打独斗,没有谁的武功在江湖上排的上名号。正是因为如此,群斗就成了镖局最擅长的武功。 韩震天见自己险些丧命,惊魂站定后,立即高声大喝:“兄弟们,恶虎当前,保镖卫局!”说完,身后三人与他已经并排站成一线,挺起手中的枪和刀迎向王德秀。 王德秀不屑的冷笑一声,运足功力舞刀迎过去。又听“当当当当”四声,三竿枪再被削断一截,韩震天的大刀也被震荡偏向一边,他奋力抓住才拉回来。王德秀道:“老虎当敌一群羊!”说完,舞动宝刀攻过来。正在这时,从韩震天身后又冲上来四人。韩震天等四人急忙侧身让路,四人冲上前挺枪刺过去,迎上王德秀的刀锋。但听四下声响后,四人被震退,但枪头仍在。原来,这次王德秀并未尽全力出击。 正在这时,但听头顶山峰之上传来一声虎啸,声音悠长,穿透人心,可见内力非凡。韩震天等人大惊,似乎这声音与王德贤刚才的虎啸遥相呼应,看来五虎十三狼悉数到齐。 王德贤笑道:“大哥已到,五虎十三郎齐聚,当大开杀戒!爽快,哈哈哈!”说完,身子飘离马鞍,挺刀杀向韩震天等人。与王德秀并肩后,抖动手中宝刀攻向挡在前的四个震天镖局的镖师。 才两招,就有两位镖师中刀退后,韩震天急忙指挥后面的众镖师轮番上前抵抗。如此一来,稍微缓解二虎压顶之攻势。 正在这时,突然从队伍的后方传来一阵骚动。韩震天大惊,急忙对儿子说道:“大富,你来指挥,我去后面看看。”他想起既然称为“五虎十三狼”,那么另外三虎及十三狼肯定会伺机出击,刚才的呼啸便是信号。他急忙转身往队伍后面奔去,一边奔走一边张望,可见队伍后面已经打斗起来,众镖师乱作一团。 队伍绕过一个山沟,最后压阵的尾部刚好在另一个山坳,在这边山头完全看得清楚。韩震天仔细看去,见和队伍前面对付的二虎一般的形势,也是二人手持宝刀攻击拦阵的镖师,武功招式都是一般的模样,看来又是二虎。不一会儿,已经有镖师受伤退后,还好平时训练有素,后面立即又有人补上来,继续与二虎对抗。 这时,突然从头顶的山腰间传来阵阵狼嚎声,响彻山谷。韩震天立即驻足观望,隐约可见丛林中有身影飞奔而下。再抬高望去,山巅之上站着一人,腰挎宝刀,看来是剩下的另一虎,正静静的看着山下的打斗。霎时间,韩震天明白过来,站在山巅之人应是“五虎”之首。再仔细去数飞奔下来的身影,数目果然是十三人,那么就是“十三狼”无疑。细细一算,“五虎十三狼”全部出现。 韩震天立即高声大呼:“大敌当前,兄弟们齐心杀敌!队伍中间的兄弟准备迎接山上下来的贼人!”话音刚落,十三狼已经跳下来,散落在镖师群中,立即打斗在一起。韩震天见状,急奔上前,欲急救处于劣势的兄弟。 刚奔出几步,正好遇见一狼。但见此人长发披肩,手持双叉,已经刺伤一人,正与刚迎上来的两人斗在一起。韩震天大喝一声,抡起大刀迎过去,当头就劈下去。那只狼翻身一滚,避开大刀,同时双叉出击,刺中一人的双腿,顿时那镖师鲜血直迸,大声惨叫。 韩震天继续追杀过去,那只狼也不恋战,连连退让,但每次退让皆能伤一人。不一会儿,已经有五人倒在地上。韩震天见状,不再追赶,反而转身回来处理受伤的镖师,同时指挥其他镖师迎敌。 刀枪碰撞声,惨叫声,呼救声,声声混合在一起,回荡在山谷间,恍如人间鬼城。 待韩震天包扎好一个兄弟受伤的右腿站立起身时,却发现五虎十三狼正以排山倒海之势压倒镖师队伍,从队伍的两头压倒过来,队伍中间受伤的兄弟和镖物散落一地,整个队伍被攻击得天翻地覆、惨不忍睹。 韩震天向队伍的前头奔去。奔出十余步,迎面一脚踢向自己的面门。他来不及看清楚是谁的脚,立即闪向另一边。可谁知另一边同时一刀劈来,“哗”一声,胸口被划出一长条伤口。他却不知道疼痛,抡起大刀就劈向眼前的那人。那人急忙后退避开,这时他才看清楚原来是王德秀。 韩震天刚站稳,“砰”一声,王德贤一脚踢中他的肩膀,他身子摔向路边。幸好伸手抓住路边的一棵小树,不然整个人已经跌落向深沟里。他回首看时,见王德贤和王德秀不停的砍翻镖师一路杀向队伍的中间。 突然,从来路都方向传来一声大喝:“住手!所有人都住手!”声音洪亮如钟,压倒所有的声音,震得在场所有人的耳膜隐痛。所有人皆震惊,纷纷停下来仰头去看究竟是何人。 零三三 力斗猛虎 韩震天挂在路边扭头看去,却见路上行过来一辆马车。驾马车的是一位中年男子,三十来岁,相貌俊俏,特别是那深邃的鹰钩鼻令人一见难忘。男子停下马车,轻轻走下来,见大家都已经停下来,抱拳朗声说道:“在下荣小晖,路过此处,没想到打搅了大家的兴致,十分抱歉。未知各位所为何事在这里大打出手?大家的打斗本来与在下没什么干洗,可拦住荣某的去路,只得借道给予方便,不胜感激。” 震天镖局的人倒不知道荣小晖的名号,可五虎十三狼听到他的名号后个个心中震惊不已。 笑面虎王德贤笑着说道:“阁下自称荣小晖,那么可是蜀中有名的‘一剑震蜀山’蜀侠荣小晖么?” 荣小晖淡淡一笑,问道:“好眼力!在下正是庐山莲花湖马车荣小晖,蜀中人称在下‘蜀侠’、‘一剑震蜀山’,那只是和在下开玩笑而已,当不得真。不过,阁下既然知道荣某的名号,那定是江湖中有名的人物,恕荣某眼拙,未请教高姓大名。” 王德贤尴尬起来,说道:“可惜我等只不过是江湖上籍籍无名之辈,名号何足道哉?说出来未免令蜀侠笑话而已。” 一旁的王德秀却怒道:“蜀侠有什么了不起的,难道老子们还怕了你不成?老子就是闪电虎王德秀,其他人你都应该能猜到了吧?别枉自在蜀中混了这么多年,连老子们都名号都不晓得!”言下之意竟十分得意。 荣小晖“哈哈哈”大笑几声,而后正色说道:“好,原来是五虎十三狼,真都是太好了!老子找了你们很久,没想到竟然在离开四川的时候遇上你们,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太好了!除掉你们,老子就可以没有遗憾的离开四川。哈哈哈!”扬天长笑之际瞥见山巅尚有一人,朗声喊道:“山上之人可是高山虎王德平?还不速速下来受死!”语气十分狂傲,已经完全激怒五虎十三狼。 山巅之人正是五虎十三狼之首的高山虎王德平,听闻对方用内力传出来的声音后,怒火难消,立即飘然而下,竟像一片树叶般落下来。而站在其他位置的二虎十三狼也纷纷施展轻功奔向荣小晖所在的位置。 眨眼间,五虎十三狼均已屹立在荣小晖身前,将所有的震天镖局镖师挡在身后。王德平站在首位,冷眼看着荣小晖,冷冷的问道:“你就是传说中的蜀侠?恐怕名不符实!可惜,可惜,哈哈哈!”仰天大笑起来。其余十七人虽不知原由,却也跟着他大笑起来。 荣小晖看着呆立在旁的韩震天,厉声喝道:“你们还不快滚得远远的!” 韩大富指着五虎十三狼,怒道:“他们杀了我镖局中的兄弟,岂能善罢甘休?非杀了他们报仇不可!”这时,韩震天已经从地上爬起来,大腿上挨了两刀,一撅一拐的走过来扶着儿子的肩膀,心中疼痛难当,却强自忍住,恶狠狠的道:“大富,绝不能放过他们,要为死伤的兄弟报仇!” 荣小晖冷笑说道:“就凭你们也想报仇?哈哈哈!还是有多快滚多快吧!哈哈哈!” 韩震天和韩大富还是不愿意走,反而走到五虎十三狼的身后,纠集过来十余人,都是身上带伤之人。但大家看着眼前的狼虎兀自恨得咬牙切齿,根本不在乎身上的伤痛。韩震天高声喊道:“兄弟们,今天绝不让虎狼之徒离开这里!为我们死伤的弟兄报仇!”他这一呼喊,又聚集过来十余人,将道路堵得满满的。个个手中握着刀枪,只等一声令下便要冲上前。 可五虎十三狼根本没将身后震天镖局众人放在眼里。王德贤明白荣小晖的意思,朗声说道:“震天镖局原来都是一群傻子。蜀侠叫你们滚,是因为他也没有把握赢得了我们,所以才叫你们先走,乃是救你们的性命。既然你们不愿意走,那更好,等我们收拾了蜀侠,再来慢慢收拾你们,一个也不留,爽快!哈哈哈!” 经他一说,韩震天顿时明白过来,却昂首道:“多谢荣大侠的大恩大德。震天镖局当与荣大侠共存亡!”他话音刚落,身旁的镖师皆齐声呐喊回应。 荣小晖骂道:“一群没用的东西,留下来除了拖累老子,还会有什么用?”他在四川行走多年,说话早已有了四川口音。 这时,从身后的马车里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说道:“晖哥,这么啰嗦干啥子?还不快快了结了恶虎,咱们好继续赶路。你看川儿睡得这么香,待会儿打虎可得小声些,别吵醒了川儿的美梦。嘻嘻嘻!”声音甜美清脆,恰似黄莺在鸣叫,只听这声音就知道一定是个美人。而说话的马车中人,正是荣小晖之妻。 荣小晖听到妻子的声音后,立即笑起来,回头说道:“灵妹,你且稍等,待我收拾完这十几只虎狼之后就陪你和川儿回家。”说完,转身看着五虎十三狼,转动手中宝剑,朗声说道:“五虎十三狼,你们作恶多端,荣某在蜀中行走之时便早有耳闻。可惜一直未能追查到尔等的行踪。既然今日在此遇见,荣某便替天行道、替百姓除害。你们就一起上吧,荣某还要赶路回家,可别耽误太多时间。” 王德秀最是心急,“闪电虎”的名号不只是说他出手快如闪电,也是说他心急如闪电。他立即站出来,抖动手中尚未回鞘的宝刀,怒道:“好小子,别以为就凭‘蜀侠’两个字就能吓倒我们,五虎十三狼可不是浪得虚名之辈。就让老子教训教训你!”说完,高高跃起,凌空“唰”一声一刀劈下。 荣小晖“哗”一声拔出宝剑,举手对着空中的王德秀抖出朵朵剑花。但听“当当当”数声,王德秀的刀锋根本无法近身已经被弹开。 零三四 败虎除狼 荣小晖趁对方尚未落地,已经看准将要落地的方位,抖动长剑,一招“锄奸十字斩”便攻了过去。 王德秀下落中看得分明,自己全身已被罩在对方的剑光之中。心中大惊,生平尚未领教过如此高明的剑法。毕竟他也是老江湖,在空中猛提真气,别无他招可以应付,只得一刀劈向对方的剑锋。 荣小晖手中的宝剑名“清风”,乃当年荣德福托人从川西托运的千年寒铁锤炼而成。当时炼成两柄宝剑,分别名为“明月”和“清风”,两柄宝剑皆锋利无比,可断天下任何兵器。明月剑由荣德福长女荣小蕙执掌,清风剑由荣小晖执掌。 荣小晖见对方以简打繁,没想到竟以最简单的招式化解自己的杀招,当下暗运十成功力于清风剑迎上去。只听“当”一声,王德秀落地之际手中的宝刀已断为两截,掉落的那一截跌落在地。正在他惊呆之际,荣小晖还是一招“锄奸十字斩”攻至。眼见他已无处可避,斜地里突然刺过来一柄宝刀迎上荣小晖的剑招。又是一阵“当当当”声响起,刀剑相碰,各不相让。接招者正是王德平,王德秀急忙闪至一边。 荣小晖毫不留情,接连使出“力劈华山”、“席卷残云”两招,逼得王德平步步后退,险些中剑。荣小晖知道对方并非泛泛之辈,三招过后急忙换招。但见他挺剑抖动剑尖直刺,剑花如雨般密集笼罩着对方全身,未知究竟哪一剑是真哪一剑是假。此招乃荣小晖入蜀后在武林前辈的指点下自创的招式,名曰“千雨式”。原本用于以一敌多的场景,今日想着尽早了断故一对一也施展出来。 王德平大惊,从未见过如此快的剑法,茫然不知所措,急忙举刀劈过来,还是学王德秀那一招。荣小晖身形闪动,剑花依旧罩住对方全身。但听“嗤嗤嗤嗤”四声,清风剑刺中王德平的左右肩膀、左右大腿各一剑。王德平“啊”一声惊呼,踉跄几步后倒在地上,鲜血顿时流到路面上。 其余虎狼皆震惊,没想到对方剑法如此出神入化。藏头虎王德文急忙扶起王德平至一旁,为他处理伤口。王德平手脚的筋脉皆被剑刺断,兀自忍着疼痛,愤怒的骂道:“兄弟们,给我杀了这畜生!”说完,还不住的呻吟几声。王德文急忙封住大哥的周身要害穴位,再慢慢处理伤口。 王德贤一手握住刀柄,一边笑着说道:“蜀侠果然名不虚传,随便一出手就败我两位哥哥。看来今日若以寻常江湖礼数对付阁下,那就算是怠慢,瞧不起蜀侠。呵呵呵!丑狼,杀狼,破狼,恶狼,不妨请荣大侠赐教几招。”话音刚落,从身后站出四人。 但见这四人个个相貌丑陋,龇牙咧嘴,果然不愧“狼”之名号。从左到右,丑狼持双叉,杀狼持鬼头刀,破狼持一只铜锤,恶狼赤手空拳。四狼大喝一声,一起冲向荣小晖。 荣小晖凝神仗剑,突然大喝一声,使出的正是“锄奸剑法”中的“万里残血”,几乎同时攻向四狼。但听兵器相碰声不绝,四狼皆被他震退三步。荣小晖不停留,未待对方站稳,又一招“锄奸十字斩”削向四狼。四狼见过此招,心中已有计较,立即后退避开。但谁知横削那一招是虚的,荣小晖早已料到他们会如此躲避,待四狼脚步刚动,他已飘身而前,抢先使出最后那一斩。站在中间的杀狼慌乱之中急忙举起鬼头刀来挡。但听“当”一声巨响,鬼头刀被斩断,清风剑继续斩下,从杀狼的头部一直斩至裆部。可怜的杀狼还没来得及惨叫一声,已经被开膛破腹,“轰”一声倒在地上,鲜血顿时流满地,死相惨不忍睹。 五虎十二狼大惊,立即奔出两人收尸善后。而震天镖局众人见仇人得诛,皆欢喜不已,掌声、欢呼声雷动,纷纷叫“好”。荣小晖收招,仗剑站立在旁,静静注视着五虎十二狼的动静。 杀狼倒下,王德秀立即站上来,与丑狼、破狼、恶狼站成一线。但听他恶狠狠说道:“姓荣的,拿命来!”话音刚落,挺起宝刀,“唰唰唰”抖出朵朵银花,攻向荣小晖。身旁的三狼见状,哪敢落后,一起并肩攻过去。 荣小晖运足功力于剑,大喝一声,又是一招“锄奸十字斩”,先抖动长剑削向四人。四人知道他的剑锋厉害,急忙后退避开。可荣小晖在他们后退的同时跨前两步,再横削过去。四人见状,又再往后退两步。荣小晖得势不饶人,继续跨前两步还是一模一样的横削过去。可这一次只有三狼往后退去,王德秀却立在原地举刀迎上去。 荣小晖心中暗笑,剑却并不迎过去,而是手腕翻转,剑尖犹似会转弯一般绕过王德秀的刀锋,“嗤”一声刺中他的手腕。王德秀又惊又痛,“啊”一声惊呼,手中宝刀落地,左手握住右手手腕痛苦不已。古来利器,若刚猛则难有柔;若柔则难以刚猛。但清风明月剑却不一般,灌入内力后可刚可柔,灵活多变。但王德秀又哪里会事先知道这一点? 韩震天见状,大喜,高呼:“荣大侠,一举歼灭五虎十三狼!”他话音刚落,身后众镖师齐声欢呼。荣小晖见自己一上来就先后伤了王德平、王德秀,又劈死杀狼,虽然自己有心将自己追查多年的五虎十三狼一举歼灭,但他也清楚如若对方一拥而上,自己恐难取胜。想到马车里的妻子和儿子,不禁脸上飘过一丝疑虑,但立即收起来面无表情。 正在这时,却听王德贤说道:“兄弟们,咱们一起上,杀了这贼子报仇雪恨!”王德贤号称“笑面虎”,果然心思缜密,善于察言观色。经他一说,其余二虎十二狼顿时醒悟,紧握兵器,瞪着荣小晖,只待一声令下便要冲上去。 零三五 鏖战蜀道 韩震天见状,急忙高声呼喊:“兄弟们,杀虎杀狼怎么能少了咱们?大家一起上!”说着,众镖师磨刀霍霍,也准备着随时上阵。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却又听见从马车里传来那个声音,徐徐说道:“川哥,别赶尽杀绝,得饶人处且饶人,还是给他们留条生路吧。我们还要赶路呢,别为了几只虎狼耽误了赶路的时间。” 荣小晖听完夫人的说话,心中已有计较,当即朗声说道:“江湖人称荣某一声‘蜀侠’,除魔卫道、行侠仗义乃荣某义不容辞之举。眼下对各位已略加惩戒,今日就放尔等一条生路。望尔等日后改过自新,不得再为害一方。否则,荣某哪怕身在天涯海角也必定前来除害。” 王德平乃五虎十三狼之首,如今身受重伤垂危之际,喃喃说道:“兄弟们,这次栽在这龟儿子手里怕只得认了,待咱们休整好后再寻他报仇雪恨。” 王德贤如何不晓眼前的形势,更明白马车中人的话中之意,急忙说道:“大哥,不能放过这个龟儿子,此时不报仇更待何时?”说完,递出几个眼色。王德文、王德武乃自家兄弟,顿时心领神会,立即与他并肩站作一排。丑狼见状,也跨步上前并排站立,如此一来四人已经将荣小晖的去路完全挡住。 三虎一狼大喝一声,一起攻向荣小晖。荣小晖虽然心生退意,但那并不是他的本意,以他的性子,不把敌人赶尽杀绝是不会罢休的。他之所以萌生退意,乃是担心马车里的亲人。即使如此,那也只是霎时间的念头而已,一闪而过,心中的侠气便又占据上风。像他披着“蜀侠”的名号,就知道该担当何等的重任。在面对邪恶之徒之时,从来没有退缩过,以后也绝不会有。 于是,荣小晖猛吸一口真气,灌足功力于清风剑,抖出朵朵剑花,“唰唰唰”声迎上去。剑气如虹,横削四人,正是“锄奸十字斩”的第一式。三虎一狼也不畏惧,直接迎上来。但听“当当当”声不绝。荣小晖再使出竖劈那一式,正对王德贤。王德贤早已料到此招,沉着应对,举刀来挡,同时退后两步。在他后退的同时,王德文和王德武挺刀劈向荣小晖,丑狼的双叉也攻向他。 荣小晖见状,急忙回剑来挡,但脚步却不退让。如此一来,王德贤得救,复又跨步上前与其他三人并肩攻过去。五人始终处于僵持的局面。 突然,恶狼与众狼对望一眼,运足功力于脚,从缠斗的五人的头顶跃过,落在荣小晖身后丈余的地方。他更不停留,脚步闪动,竟飘向停在两丈远的马车。荣小晖如何不知身后发生的事,但他一心沉着应对眼前的四人,只是一直凝神聆听身后的声音而已,不能分身去对付旁人。 恶狼奔到马车前,急忙伸手去撩开车帘。但听“嗤嗤嗤”三声,迎面射出来三支袖箭。恶狼对马车里的袭击早有准备,急忙低头避开。但谁知三支袖箭射向不同的部位,而且距离如此之近要分辨清楚再一一避开已是难上加难。恶狼“啊”一声惊呼,翻到在地。他仔细看时,但见自己的胸口和腹部各中一箭,深入数寸。呼吸困难,头晕眼花,抬头看向马车,却见车帘已经垂下来,尚在微微晃动,似乎刚才只一阵风轻轻吹过而已。恶狼顿时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荣小晖更专心于对付眼前的四人。因道路狭窄,其他狼也只有干瞪眼的份。突然,破狼提着铜锤学恶狼跃过荣小晖等五人的头顶,然后奔向躺在地上的恶狼。手持长枪的怒狼、憎狼和拿柳叶刀的泼狼也跟着越过去。破狼和泼狼察看恶狼的伤情,而怒狼和憎狼则以枪头对准马车以防袖箭又再射出。见从伤口流出来的血之色鲜红,知道袖箭无毒。但破狼已经奄奄一息,乃是因为袖箭力道太猛射入颇深所致。 破狼遥遥头,叹息一声。破狼和泼狼站起身,四狼并立而站,兵器立于胸口,凝神缓步靠近马车。 荣小晖单凭听闻身后的声音,已知道发生的事情。突然发现身后静下来,急忙侧头看去,瞥见四狼靠近马车,脸上立即飘过一丝疑虑。 王德贤立即察觉道对方脸色的变化,喝道:“缠住他,不能让他抽身回去救马车里的人!”经他一语道破,其他三人立即用尽全力施展功夫攻过去,令荣小晖应接不暇。而正靠近马车的四狼听见,心中更是欢喜,加紧一步步靠过去。 两支长枪枪头率先碰到车帘,怒狼和憎狼互相对望一眼,互相心领神会。二人暗运功力于长枪,怒狼轻轻从左侧挑起车帘,几乎同时,憎狼的长枪对准中间刺进去。但听“咚”一声,是长枪刺在木板上的声音。四狼大惊,一起看向马车里,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怒浪接着也一枪刺进去,还是刺在木板上的声音。四狼面面相觑,破狼抡起铜锤就要砸向马车。 突然,听见“咔嚓”一声,紧接着“嗤嗤嗤”三声,又是三支袖箭从马车里闪电般射出来。原来长枪刺中的木板,并不是马车后面的木板,而是马车中间装置的机关。荣小晖之妻启动机关令四狼误以为马车是空的,在四狼茫然之际忽然又退出机关同时射出袖箭。但四狼早已时刻提防着她的袖箭,急忙往后倒下翻滚,避开袖箭。 袖箭力道甚大,四狼避开后继续飞射,眼看就要射至荣小晖的身后。他听风辩位,使出“锄奸十字斩”横削那一式逼退三虎一狼后,立即往后翻身高高跃起,在空中转身,大喝一声,凌空俯冲向倒在马车前地上的四狼,同时又使出“锄奸十字斩”。四狼猝不及防,急忙举兵器来挡。但听“当当”两声,怒狼和憎狼大声惊呼。 零三六 马车娇娘 原来,荣小晖并非攻向四人,而是只削向持长枪的怒狼和憎狼。长枪在他们躺在地上之时施展不开,荣小晖灌足内力的清风剑削断枪杆的同时削掉二人的手臂,四条手臂齐肘掉在地上,兀自还紧握住枪杆。 袖箭被王德贤、王德文和丑狼的兵器挡落在地。这边三虎一狼立即跨步上前,依旧将荣小晖围住。身后六狼也跟着围上来。破狼和泼狼已经在处理怒狼和憎狼的断肢处。 荣小晖仗剑凝神,冷冷面对众虎狼。突然,从王德贤身后跃出一人,在空中飞扬双手,“嗤嗤”有声,掷出的正是飞刀,射向荣小晖。而此人正是飞狼。荣小晖看准飞刀射来的方向,立即抖动清风剑迎过去。但听“当当当”不绝,飞刀被一一挡落在地。正在此时,王德贤、王德文、王德武和丑狼四人又并肩攻过来。荣小晖无暇再去理会飞刀,立即抖动剑花迎上去。 突然,韩震天高声呼喊:“兄弟们,虎狼群攻,咱们也一拥而上替死伤的兄弟报仇。”话音刚落,忍痛率先提起大刀杀过去。与他并肩的还有韩大富和其余两位镖师,皆大喊杀过去。天狼、地狼、夜狼立即转身,手持狼牙棒迎上来。血狼见状,也转身挥舞双刀迎向震天镖局四人。飞狼见状,又高高跃起,在空中挥洒飞刀,这次射向的却是震天镖局众人。 震天镖局众人包括韩震天武功平平,如何能抵挡飞刀,只得就地翻滚避开。即便如此,四人皆中刀,只不过受伤非重而已。前面的四人翻身躲避飞刀,后面的四人又立即扑过来,与四狼斗在一起。可才两招,震天镖局的四人便倒在血泊中。韩震天等四人翻身又扑过去,依旧与补位上来的众镖师缠斗四狼。 飞狼再次高高跃起,飞刀射向荣小晖。荣小晖后退两步闪避,同时挥剑挑中一柄飞刀,借力抖动,再奋力一扬,飞刀调转方向射向正在下落中的飞狼。飞狼大惊,没想到对方的剑法竟然如此高明。急忙使出“千斤坠”,欲快速下落避开飞刀。但为时已晚,飞刀注入荣小晖的内力后快如闪电,“嗤”一声正射中飞狼的右肩,他一声惨叫跌落在地。 荣小晖经此分心对付飞狼,却不料王德文却趁虚而入,一刀削向他的腹部。幸好他步伐灵快,退步的及时,侥是如此,腹部依然被划出一条长长的伤口,只是不深而已。他知道对方四人的武功互相补足,自己欲短时间取胜绝无可能,急忙又聚精会神对付眼前的四人。 如今站在与荣小晖缠斗的四人身后和与震天镖局众镖师缠斗身后的,就只有独狼一人。他见飞狼跌落在地,急忙俯身去拔他肩头的飞刀。可用力拔却没有一下子拔出来,飞狼反而被弄得痛不欲生。独狼道:“八哥,看小弟给你报仇!”说完,独狼高高跃起,从三虎一狼与荣小晖正缠斗的头顶越过,落在荣小晖身后。他跨过一旁的破狼、泼狼正在为怒狼和憎狼包扎伤口,冷冷道:“没出息的,看老子如何收拾这马车里的娘们!”他名号“独狼”,做事除了狠毒之外,就是喜欢独自一人行动。 他靠近马车,“唰唰唰”声凭空扬了几下手中的马刀,冷冷的说道:“美娘子,出来陪老子玩玩吧。”却听车内传来一个声音:“哈儿,难道你也想平白无故的送了性命么?”正是荣小晖妻子的声音。虽然略含娇滴之气,却也透露出莫名的杀气。 独狼却并不畏惧,他出声发问只是想知道她是不是还在马车里,以及大概的位置。如今听见了对方的声音辨别位置后再无顾虑,静悄悄的高高跃起,在空中举刀直接劈向车顶。原来,他是想一刀把车顶劈开,让对方不再以马车作掩饰,而是直接面对面的过招。 当他跃在空中之时,这才看清楚原来车顶蒙着一层白色的油纸,和伞的材质相仿。正疑惑间,却听“嗤嗤嗤”三声,袖箭冲破油纸射向自己。他大惊,急忙挥刀去挡袖箭。但听“当当当”三声,袖箭皆被挡落。独狼正在得意之时,身子已经落下正对马车门。却正在这时,三支袖箭已经射到眼前,对准的是自己的头、胸和腹部。独狼大惊,急忙挥剑去挡,同时身子凌空向左翻转。 射向头部的袖箭被马刀挡落,而射向胸部和腹部的袖箭则从旁擦过,只伤了些许皮肉。独狼惊喜交加的落地站稳。这时,却听“砰砰砰”声响起。定睛看去,原来是破狼和泼狼趁马车里的人对付独狼之际高高跃起,用手中的铜锤和柳叶刀砸向马车。铜锤之力威猛,马车的右角已被砸烂,木屑四飞。而柳叶刀则劈断狼马车左角的顶梁,顿时歪斜在一边。 但听“嗤嗤嗤”声响起,袖箭分别射向破狼和泼狼。二狼刚刚站稳,立即闪身避开。突然,从马车里传来婴儿的哭声,接着又传来哄小孩的声音。 荣小晖大惊,生怕妻子和儿子受到伤害,急忙加快剑法,意欲抽身去救援,逼得与自己缠斗的三虎一狼后退。王德贤如何不晓他的想法,立即喝道:“兄弟们,别让这小子抽身去救马车里的人!”顿时,三虎一狼一边后退避开对方的锋芒,却也加紧攻势,丝毫不给他抽身离开的机会。 但听马车里的声音轻声说道:“川儿,别哭,你爹正在对付坏人,等他把坏人都给收拾了,就会来抱你的。”可小孩子哪里会听话,只一个劲的哭。破狼、泼狼和独狼互相对望一眼,一步一步逼向马车。 突然,荣小晖运足十成功力,再施展“千雨式”,点点剑花几乎同时刺向眼前的三虎一狼。四人见状,不得不继续后退避开,同时举起手中的兵器来挡。谁知那只是他使出的虚招。 零三七 最后一击 荣小晖趁四人刚举起兵器的时候便已高高跃起,在空中大喝一声,飘向正准备袭击马车的三狼,凌空又是一招“千雨式”,果然如下起剑雨般刺向三人。 破狼、泼狼和独狼听风辩位,急忙往后就地翻滚以避开。 突然,荣小晖但听身后“嗤”一声,顿觉诧异,急忙收剑往后挡去。可回挡的剑招尚未使出,“嗤”一声,背后正中一柄飞刀。还好他后背灌足内力抵挡,才使得飞刀射入仅两寸余深。原来,刚才那一飞刀乃飞狼忍痛射出一刀,之后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也是因为飞狼仅剩最后的真气射出飞刀,力道已经大打折扣,否则荣小晖非死即重伤。 荣小晖忍痛,落地后转身站稳,背向马车。仗剑车前,静静的看着冲过来的三虎四狼。七人似乎看见他刚才中飞刀,可如今却又像没事一样目无表情的凝视着前方,大家无不停下脚步,心有余悸,不敢贸然上前。 这时,婴儿的哭声终于停了下来。但听车里传来娇滴滴的声音说道:“晖哥,还是别打了,刚才都把川儿给吵醒了。如今静下来刚又睡着,别再打起来又吵醒咱们的乖儿子。再说,你已经教训了不知天高地厚的五虎十三狼,他们死伤已经颇为惨重,就这样算了吧。”荣小晖却仗剑在车前不出声,只是冷冷的看着三虎四狼。 王德贤与众人对望一眼,大家对荣小晖的武功皆震惊,心中都在打着各自的算盘,有人想退缩的,可也有人认为荣小晖已中飞刀,现在退缩错过杀他的机会实在可惜。可同样有人认为荣小晖可能没有被飞刀射中,毕竟只一眨眼间的事情,以他的身法避开完全是有可能的。 这时,韩震天已经叫众镖师停手,另外抵抗震天镖局的四狼也赶过来与三虎四狼站立在一起,等待时机。 丑狼说道:“王三哥,咱们死伤惨重,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还是先带着死伤的兄弟回坝上吧。”他说中了几个人的心声,立即有人点头示意。 王德贤却冷冷说道:“我看这个龟儿子中了飞狼的飞刀,现在正是结果他的好时机。杀了蜀侠,咱们就是名贯四川的大英雄,哈哈哈!”他说的也有道理,立即也有人回应。 韩震天却喝道:“贼人别嚣张,震天镖局与荣大侠同生死!”说完,众镖师高声回应。虽然刚才在抵抗四狼时死了好几个镖师,但也伤了四狼些许,大家完全没有惧意,反而斗志更加高昂。 荣小晖冷冷道:“不怕死的就上来,荣某今日杀的意犹未尽,若不是夫人心宽仁慈,必将尔等全部铲除!”其实,他能感受到鲜血自背心中刀处缓缓流下。刀尖似乎已经刺伤肺叶,呼吸已经受到影响。幸好他功力深厚,运力屏住呼吸这才没咳嗽起来。如果一旦咳嗽,必定让虎狼知道自己被飞刀射中,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王德贤已经打定主意,不由分说,忽然脚底如抹油般滑向荣小晖。同时挥舞宝刀,对准对付的头顶劈下去。荣小晖大惊,暗运功力举剑迎上去。谁知,王德贤刀劈之势乃虚招,待对方举剑迎来之时,已经收回刀锋,同时,左掌平胸推过去。荣小晖已经知道对方来意,立即运足功力于左掌,也跟着平推过去。 但听“砰”一声,二人双掌对碰,王德贤但觉对方功力如排山倒海之势扑面而来。他顿时呼吸不畅,“噔噔噔”被震退三步方才勉强站稳。而荣小晖却依然稳如泰山般站在马车前,面无表情,冷冷的说道:“没想到笑面虎不只是笑里藏刀,功力还算不错,荣某今日如果放过你,岂不是放虎归山?” 王德贤本来以为对方已经中刀,故意硬碰硬试试对方的功力是否有损,以此来确认是否真的中刀。但经过对掌看来,他方才知道对方功力强盛,丝毫没有中刀的迹象。如今又听对方如此说,顿时心生惧意。 此时,马车里的娇滴滴声又说道:“晖哥,虽然行侠仗义乃我辈之举,但行侠仗义未必就是赶尽杀绝。再说,放过他们也算是为川儿积功德。五虎十三狼,你们还不快走?走晚了谁也劝不住我家夫君,枉送了性命可怪不得小女子没提醒你们。”说完,还“咯咯咯”娇笑几声。荣小晖听后,静静的站在马车前不语,算是对妻子说的话的默许。 此时,王德贤不再怀疑荣小晖是否中飞刀,当即“哈哈哈”干笑几声,朗声道:“蜀侠果然名不虚传,今日之仇,他日五虎十三狼必上庐山雪恨。告辞!”说完,率领虎狼搀扶着伤者和抬着死者往山上而去。 待他们走远,荣小晖轻轻“啊”一声惊呼,吐出一口鲜血。但听一声“晖哥”,从马车里走出一位少妇,约莫二十一二岁年纪,风姿绰约,面如桃花,一袭白纱,怀中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她正是荣小晖之妻罗灵,而她怀中的孩子正是荣亦川。 罗灵扶着快要倒下的荣小晖,轻声说道:“晖哥,挺住,还有川儿呢。”说着,又掀开裹住怀中孩子的白纱,露出荣亦川小小的脸庞,那俊俏的小脸和小小的鹰钩鼻逗得荣小晖开心的笑一笑,说道:“川儿就是可爱,爹好喜欢你。” 这时,韩震天带领震天镖局众人围过来跪倒在地,高声道:“震天镖局拜谢大侠救命之恩!”说完,众人一起磕头拜倒。 荣小晖招手叫大家起身,可大家还是照样拜。罗灵皱眉道:“你们这是要感谢荣大侠还是要害死荣大侠?” 话音刚落,却见荣小晖“咚”一声瘫坐在地。韩震天大惊,急忙起身来到他的身旁,这才看见他背心赫然插着一柄飞刀,已经没入一截,顿时明白过来,惊讶说道:“荣大侠,原来你中了贼人的飞刀!这可如何是好?” 零三八 退守寒山 众镖师也围过来看个究竟,见了后个个面带惊恐之色,茫然不知所措。 荣小晖挥挥手,勉强笑道:“区区一柄飞刀奈我何?大家不用担心荣某,快快收拾局面后上路去吧。” 韩震天道:“不可!荣大侠舍命救震天镖局,我等怎可在荣大侠为难之际离去?依韩某看来,我等需寻一处安静之处给荣大侠养伤。震天镖局虽然武功低微,但在荣大侠养伤期间务必保护周全。” 罗灵笑道:“震天镖局果然都是些英雄好汉。可惜小女子不会武功,不然也无须劳烦众位。事不宜迟,那么我们立即去找地方吧。”荣小晖还想说什么,罗灵却道:“晖哥,如今你身受重伤,且不说你,就是我和川儿也需要一个依靠。你平生行侠仗义救人无数,在我们落难时,有英雄好汉愿意帮我们正是你以前积的功德。就不要再作推辞,我们先走吧。万一五虎十三狼再回来,那我们就无法脱身了。”她说的有理,荣小晖点点头。 荣亦川听到这里,不禁问道:“韩大爷,我爹受重伤,五虎十三狼皆心狠手辣之徒,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后来又怎样了?”他实在担心父亲和母亲,虽然知道肯定会没事,但想到五虎十三狼凶险恶毒,后面发生的故事肯定精彩万分。 韩大富笑着说道:“寨主,可不能再唤韩大什么‘爷’的,如今你是寨主,山上所有人都是兄弟,平日里我们都是以兄弟相称。寨主仁义,以后干脆就叫韩大一声‘大哥’吧。哈哈哈!” 叶将天说道:“大哥说的有理,我们虽然被寨主称作‘哥哥’,但寨主还是寨主,我们都听寨主的,哥哥们只是白活了些岁数而已。”他说完,大家都跟着说“好”。 荣亦川只得应下。林芳儿却在旁笑着说道:“我自然也是喊各位一声‘哥哥’,可大家该如何称呼我呢?”说着,作出一副难为情的样子,逗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叶将天笑道:“林姑娘聪明伶俐,以后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才好,现在大家称呼一声‘姑娘’便妥。” 林芳儿霎时间没领会他的意思,转念一想,又看见他的眼色诡异中又有三分得意,这才明白过来,不由得羞得满脸通红,“呸”一声,骂道:“你倒是排行老几,说的话让人好难琢磨,以后本姑娘都不敢和你说话。”说完,转头看向荣亦川,见他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和叶将天,浑然不知他们在说什么,又不禁得意的“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韩大富皱眉问到:“老五,你在和林姑娘打什么哑谜?怎么就你们俩觉得好笑,而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原来,叶将天那句“以后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才好”暗含玄机。虽然韩山寨名义上有七位当家,但在与王家坝但争斗中四当家和六当家已故,故只有五位当家的。而这五人中,唯独五当家叶将天不像其他人是个粗汉子,倒颇具心机。他一眼就看出荣亦川和林芳儿虽然年幼,却是难得的郎才女貌的一对人,而且二人眉来眼去间似乎各有心事。故,他的那句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就是将来林芳儿做了荣亦川的妻子,那就是韩山寨的压寨夫人,那该当如何称呼呢?当然,如此玄机的话也只有心思缜密的林芳儿听得出来。 叶将天偷笑不语,林芳儿扭捏着说道:“韩大哥,故事到后来怎么样了?荣大侠身受重伤,震天镖局又死伤惨重,难道五虎十三狼会就这样放过你们么?”虽然五虎十三狼已死的死伤的伤,但大家还是习惯称呼“五虎十三狼”。 韩大富回想往事,不由得叹息一声,喃喃说道:“哼,既然号称‘五虎十三狼’,那必然是心肠歹毒之徒,怎么会如此轻易作罢?荣大侠生怕震天镖局再受伤害,震天镖局也要保护受伤的荣大侠一个周全,于是大家商议寻找一个地方养伤,待伤好后铲除五虎十三狼才能断此后患。”说着,又叙述起往事。 众人扶荣小晖坐上破烂的马车,韩大富驾马车,罗灵抱着荣亦川跟在马车之后。而马车前则由韩震天和另一位镖师带路。其余众镖师或押着镖物,或搀扶着死伤的镖师,跟在后面鱼贯而行。那位镖师便是钟休和钟会两兄弟之父,乃韩震天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拜把子兄弟钟正大。钟正大说道:“来时我看到有一座山,高耸入云,陡峭得很,只有东西两条路可以上下山,易守难攻,最好不过。”大家就在他的带领下奔去那座山,而那座山正是寒山。 大家历经千辛万苦来到寒山之巅,果然地势险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镖局里有随行的大夫叫宋宇,首先为荣小晖拔出飞刀,敷上止血药。荣小晖自运功疗伤,宋宇再为其他人疗伤。一边也有人将已故的兄弟安葬在山巅之侧。仔细算来,震天镖局尚存的兄弟不过四五十,已经有过半之数丧生在蜀道之上。 罗灵善工事,指导大家搭建房屋,并在东西两条上山道上设置机关,并派人把手,嘱咐把手之人当如何如何应付。安顿妥当后,大家这才静下心来疗伤。 果然,次日一早,夜狼、天狼与地狼三人便来攻寒山寨。他们从西边的山路上来,守在此处的正是韩大富。韩大富心中恼恨,待他们走近时发动机关,装置在树林里的树枝箭如雨般射向三人。三狼大惊,急忙就地翻滚避开。 三狼见箭雨过后,翻身站起,冷冷的看着前方,但听夜狼大声说道:“有胆就出来明刀明枪比划一番,偷偷摸摸的哪算行走江湖的好汉?老子晓得你们躲在山上,蜀侠的名号难道就是靠躲猫猫得来的吗?哈哈哈!” 话音过后,没有任何回响。三狼却不敢贸然上前,又是站在原地一阵臭骂,但无论如何骂阵,依旧不见有人回应。 零三九 女诸葛计 一个时辰过后,三狼面面相觑。搞得三人汗流浃背,却一个人影都没见到,心中不禁暗暗骂自己胆小。夜郎得意都说道:“我看蜀侠肯定是怕了咱们,要不径直上山去结果了他,如何?”三人都想上山,可又怕中了机关埋伏,更怕武功盖世但蜀侠,因此唯有通过言语互相壮胆。 天狼听后,望着地狼,问道:“要不一起杀上去,我看蜀侠必定非死即伤,不然也不用躲在这里。现在不上去结果了他,以后可就没有机会啦!” 三狼再对望一眼,齐齐点头,立即缓缓一步一步向山上走去。走到刚才射出箭雨到地方,却没有发现异样,三人窃喜,又加快脚步向上奔去。 可刚奔出几步,但听“嗤嗤嗤”声响起,三狼大惊,原来声音从身后传来,同样是树枝做成的长箭,如雨般射过来。三狼急忙向前翻滚避开,箭雨纷纷从头顶飘过。三狼有惊无险的站起,却突然感觉脚底踏空,身子往下落去,原来踏在虚掩的深坑之上。三狼凌空惊呼,欲跃过脚下的深坑,奈何无力可借,齐齐掉了下去。 韩大富大喜,按罗灵事先的安排,纷纷向坑里扔进去点着的柴火。坑底本以有刺的树枝铺成,三狼摔倒在上面浑身中刺,痛得直跳。正在慌乱之际,没想到却丢下来一捆一捆着火的干柴,三狼的头发、胡须、衣裤霎时间也跟着着火,周身顿时燃烧起来。痛上加痛,三狼失声惨叫,坑里火焰翻飞。看得站在四周的众镖师欣喜不已,个个手舞足蹈般的叫“好”。 突然,但见火花从坑里飞溅出来,紧接着三条火柱从坑里飞射出来,吓得以韩大富为首的四人急忙往后退出几步。韩大富定睛看去,原来火柱就是三狼。三狼痛得“哇哇哇”直叫,落地后翻滚几圈,身上的火势依然烧得正猛。韩大富大叫一声:“杀!”四人正欲扑杀过去时,却见三狼又翻滚在地。此处地势陡峭,竟像三个火球般滚下山去。韩大富等四人见状,虽然让三狼逃脱,但仍“哈哈哈”高兴的大笑起来。 韩大富回到山顶将三狼来袭之事报于韩震天。韩震天听后,沉吟不语。他受伤不轻,故在山顶养伤,同时执掌大局。韩震天虽然见过不少打打杀杀的场面,但如今攻守之局面倒是第一次遇见,顿时没有了主意。想起机关陷阱都是罗灵安排设计的,于是带着儿子来见罗灵。 罗灵正在树下抱着孩子蹓跶,看见韩震天父子急匆匆的走过来,立即停下脚步,问道:“韩总舵主,有何急事?”她心中其实已有计较,但却要问个明白。 韩大富将三狼来袭之事又讲述一遍。罗灵听后,笑着说道:“早料到他们会杀到,怕他作甚?只需将原来的陷进再设计好便是。” 韩大富惊道:“那如何有用?贼人既然吃过一次亏,肯定不会再掉进陷阱里。” 罗灵得意的笑道:“我说他们就学不会乖!放心按我说的做吧,只不过这次要把坑挖得更大,准备多一些柴火才行,最好再去准备几张大网,我看马车上捆绑镖物的网就合适。还有,在山下要有一个人放哨。” 韩大富和韩震天半信半疑的对望一眼。韩震天道:“大富,听荣夫人的准没错,快去布置吧。”韩大富自然听父亲的,又听罗灵再次叮嘱一番,这才下山去布置修整机关。 罗灵见韩震天带伤处理山寨之事尚且有条不紊,不由得赞叹几句。而后,又沉吟道:“我看大家的伤势没那么快恢复,五虎十三狼也绝不会善罢甘休,这山寨将是我们的长久栖身之地。韩总舵主,请你务必吩咐众兄弟尽快多搭建些房屋供大家住宿。同时,也下山多置办些粮食上山。” 韩震天明白她的意思,应声后又说道:“荣夫人,千万别再叫老夫什么‘总舵主’,以后大家就以兄弟相称。”罗灵自然笑着答应下来。 韩震天又说道:“兄弟死伤太多,如今在山上的没有重伤都有小伤,这点人手如何能抗拒五虎十三狼。看来得从镖局里再召唤更多的兄弟过来,一定要和五虎十三狼抗争到底,一为除害,二为报仇。”于是,他立即叫来一对腿快的俩兄弟,名叫赵前赵后,嘱咐他二人速速赶回施州震天镖局等等事宜。赵前赵后二人趁黑下山而去。韩震天又继续去安排工事。 到了第三日晚上,韩大富带领三人邹真、邹通和肖云开守夜。 半夜时分,四人觉得困顿起来。天气炎热,晚上连风都没有,热得个个汗流浃背,都拿着树叶当扇子。 邹真叹息道:“大少爷,你说山顶会不会凉快些?” 韩大富瞪他一眼,知道他的鬼主意多,怒道:“别打什么鬼主意,好好在这里守着。大家最好别出声,万一虎狼来了一下子就会被他们发现,那可不妙。” 邹真笑道:“这一层不用担心,山下有人把守,虎狼来了他们会发出信号。只要没听到夜莺叫,我们都可以怎么凉快怎么做。”说着,把袖子撸起来,又解开衣服的扣子袒胸露乳般的坐在石头上,手中的树叶扇得“呼呼呼”作响。 邹通和肖云开见状,也跟着学他的模样,都过去坐在石头上,大声吹牛起来。有骂虎狼残忍没血性的,也有骂蜀山路难行的,也有骂天气炎热、世道炎凉的,总之骂个没完没了。 韩大富最开始还督促他们赶快隐身藏起来把守关口,可那三人根本不理会他,慢慢的他也跟着掺和着骂起来。顿时,大家都已忘记守夜的事情。 突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没想到这里这么热闹,真令老子大开眼界。” 四人大惊,急忙站起身,转身看去,但见树林之下黑暗之中一个身影站在丈余开外的地方。这个黑衣人是谁,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四人完全不清楚。 零四零 再闯寒山 韩大富察觉来者的语气有些异样,不禁大声喝问:“你是哪个?”却同时在心中盘算着如何应付敌人。 黑衣人冷笑几声,说道:“独狼是也!”话音刚落,已经飘身上前,马刀劈向站在最前面的邹真。 邹真大惊,急忙撒腿就往后跑。可他还是慢了一步,但听“嗤”一声,后背被刀劈中,划出长长刀一条伤口,深约两寸,鲜血迸出。他大声惨叫,扑倒在地,轻微的呻吟着。 韩大富、邹通和肖云开三人吓得惊呆,但马上又惊醒过来,急忙闪入树林深处藏身起来。 邹通心中隐隐为亲生兄弟惨遭毒手作痛。他躲在暗处,记得罗灵事先嘱咐的计划,轻声喊道:“五虎十三狼,死无葬生之地!独狼马上就要身首异处!” 独狼听见他但声音,心中暗喜,凭声音分辨出他的位置后,运足功力如闪电般跃向邹通躲藏的树丛处。凌空劈下一刀,对准的正是树丛里发出声音的地方。但听“唰”一声,他却劈空,树丛里空荡荡却什么都也没有。 独狼纳闷,四处张望,却见不远处有个黑影一闪而过。他毫不犹豫的跃过去,对准树后连劈数刀,依旧空荡荡。独狼停下来,又四处张望,却了无踪影。 突然,又从西边的树林传来一个怪异的声音:“独狼独狼,要你发狂!”还是邹通的声音。 独狼暗自欢喜,正欲跃过去,却突然迟疑起来,心中想到:“哼,想引我上当,老子没那么笨!”于是,从地上拾起几颗大小不一的石头,对准传出声音的地方奋力扔过去。石子落地之后滚动几圈便没有了声音。他又附身拾起几颗石子,等待着机会。 果然,没一会儿,却又传来声音:“独狼……”刚发出声音,独狼立即“嗤”一声射过去石子。紧接着“啊”一声,接着又传来一个人倒在地上的声音。独狼大喜,连续跳跃过去,见地上果然躺着一人,正在呻吟着。 独狼立即抡起马刀劈下去,落刀处空荡荡,却劈在了地上。他正纳闷之际,却感觉背后风声隐隐。独狼大惊,急忙转身看去,却被一个大网罩在身上。独狼正欲奋力挣扎,以刀去削网线,没想到大网收紧,自己的手脚收缩在一起,如何能施展得开? 大网越收越紧,独狼被完全困在其中。紧接着,邹通和肖云开拿出早已备好的绳索将独狼捆绑得死死的。邹通再去看躺在地上的邹真,血已流满一地,但人早已没有流气息。三人免不了大哭一场。 哭完后,邹通提着刀对准捆绑在地的独狼,先刺了三刀,大声骂道:“给老子龟儿子,老子非杀了你报仇不可!”痛得独狼“哇哇哇”大叫,骂爹骂娘骂十八代祖宗。虽然鲜血狂涌,但刺中的部位都不是要害地方,所以一时半刻倒没有性命之忧。 韩大富和肖云开急忙劝住他,然后,由邹通和肖云开用两根树枝将他捆绑起来,同时将邹真的尸体放在独狼身上一起抬上山顶。接着,韩大富又奔向山脚寻找把守的兄弟。可惜的是,那个人已经被独狼杀害。看来,独狼先悄悄的除了山脚把守之人才上的山。韩大富不免又痛哭一场,抱着兄弟的尸体上山顶。 韩震天见到独狼后,听邹通叙述经过,不免也重重踢独狼几脚,脚脚都踢在伤口处,独狼痛不欲生,几次差点晕厥过去。韩震天又臭骂一顿,然后说道:“幸好有荣夫人在此,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真有先贤之风范。若不然,寒山再有地势之优也挡不住虎狼的狠毒。”考虑到这么晚不便打搅荣小晖和罗灵的休息,就叫来大夫为独狼止血后,将他捆绑到树下,并派一人看守。又吩咐其他人继续去守夜。接着,将两位死去的兄弟安葬好。 次日天亮后,罗灵和荣小晖得知死去两个兄弟,不免伤心一阵。又听说独狼被捉,顿时又欣喜不已。押解独狼到二人所在到木屋内,见他已经奄奄一息。原来,宋宇虽然表面上答应为他止血,可暗地里却只是敷衍一番,并没有真正的止血,反而在伤口上撒了一些活血化淤的跌打药。由此流了一夜血的独狼早已虚弱不堪,已经丢了大半条命。 罗灵见状,叹息一声,说道:“恶有恶报,看来这是报应,咎由自取。韩大哥,不如结果了他,免得受更多的罪。” 韩震天明白她的意思,于是挥手让镖师抬他出去,自行结果了事。韩震天又关心一阵荣小晖,见他脸色略微好转,这才放心。罗灵又嘱咐一阵防守之事,他这才离去。 这日中午,韩大富首先听到从山脚传来三快三慢的喜鹊鸣叫。他知道虎狼即将上山来,立即叫大家准备。可是,没想到立即从山脚传来王德贤的声音:“山上的人听着,昨晚独狼上山来,识相的快快交出人来,否则现在就烧山。”他以内力传上山来,虽然隔得远,但山上的人依然听得十分清晰,就像在耳边说话一般。声音在山谷里回荡,令众人听见不免心惊胆战。 韩大富听见,立即奔上山顶而去。他能听见,山顶上的人肯定也能听见。当他来到山顶的时候,却见荣小晖、罗灵和韩震天已经围坐在一起商议对策。他见到大家凝重的神情,顿时明白过来,站在父亲身后不说话。 罗灵说道:“火烧寒山倒不足为惧,只是得想个完全之策,让五虎十三狼大受折损,这样他们才不会三天两头跑来叫阵。” 韩震天听后,也赞同,只是自己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能指望眼前的这位女诸葛。所以,他静静的坐在一旁,不语。 荣小晖经过这几日的休息,伤情已经稳定下来,只是离完全康复尚需时日。他功力浑厚无比,运功调息助力恢复,比普通的人的恢复速度快上十倍不止。 零四一 真假相依 这时,荣亦川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于是干脆踱步去屋外,来到树下,张望山下茂密的丛林,偶尔飞鸟掠过,心中突然觉得舒畅无比。 罗灵思索一阵,对韩震天说道:“韩大哥,我看咱们还是先守再攻。守,那也不难。请立即将山上的兄弟分成四拨,将距山顶一里之地的树木杂草全部铲除,空旷带需至少三丈宽,并布上机关陷阱。然后再往下一里之地如此操作,从山顶一直延伸到山脚。依我看来,应该要铲除出三条这样的空旷带,足以抵抗虎狼的火攻。对付眼前这只老虎,我们原先设置的机关足矣。容我再想想后计。” 韩震天听完,大喜,立即安排下去。罗灵则去到外面陪荣小晖,同时一边思索如何铲除虎狼之计。 王德贤连吼三次,皆不见有回应,顿时与丑狼缓缓往山上而来。三狼被烧成重伤而回,独狼独自前来寻仇未回,他们都已知晓,山上一定机关密布。而越是如此,他们更知晓蜀侠荣小晖必定中了飞刀,如今说不定危在旦夕。此时不报仇,待荣小晖伤愈后想再报仇就比蜀道还难。所以,他才和丑狼冒死前来。 步步惊心,二人一路走来倒颇为顺利。但越到后面,越是谨慎。走到半山腰时,偶尔一阵微风吹来,凉意阵阵,他们这才发现自己早已惊得汗流浃背。没想到两个杀人无数的老江湖却被这座不见一个人的寒山吓得如此狼狈,不由自主的对望一阵,二人皆“哈哈哈”尴尬的笑起来。 接下来,二人渐渐开始放开脚步快速行走起来,而且是越走越快,慢慢的如飞般奔走。 突然,王德贤但觉身旁似乎有一个人飘过。他大惊,急忙停下来,丑狼见状,也跟着停下来。二人四处张望,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丑狼问道:“王三哥,可有什么发现?” 王德贤只是环顾四周,却不言语。突然,丑狼听到背后有风声,急忙转身看去,却发现一点黑影没入身后不远处的深草丛里。王德贤似乎也看到了那一闪即逝的身影,二人对望一眼,慢慢向着那簇草丛挪动脚步。 突然,王德贤一把抓住丑狼的胳膊,看着他摇摇头,二人停下脚步。丑狼不解的看着他,王德贤轻声道:“夜狼、天狼和地狼被烧得半死,独狼至今未见人影,我看这山上一定有蹊跷,不可贸然行事。咱们什么也别去理会,只管往山上走去便是。”丑狼点点头,二人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没走出几步,突然看见左前方树丛顶不露出黑色衣服的一角。二人对望一眼,皆明白对方的意思,几乎同时摇头,然后继续往前走。 再走出几步,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注意头顶!” 王德贤和丑狼大惊,急忙抬头看去,却什么也没有,只有热辣辣的光线从树叶缝隙里射下来。二人急忙望向声音传来的前方,什么也没有发现。又继续往前走。 可没走出几步,又传来一个声音:“注意头顶!” 二人先对望一眼,正犹豫间,却听见头顶风声正劲,知道有情况,还没来得及抬头去看,连忙各自闪向一边。但听“嗤嗤嗤”数声,四根树枝如箭般射在地上,兀自还微微摇晃着。 王德贤和丑狼震惊不已,环顾四周,不见任何人影,心中更生几分惧意。若刚才稍微迟疑一刹那,恐怕已经做了箭下亡魂。二人继续往前走去,不过如今已变得缓慢,十分小心谨慎。 刚走出几步,还是那个声音:“注意头顶!” 王德贤和丑狼不辩真假,急忙向两边就地一滚散开,回头看时,地上什么也没有。二人立即抬头看去,头顶除了枝叶和射下来的光线,什么也没有。二人哭笑不得,对望一眼,起身继续往前走去。 才走出四步,又传来那个声音:“注意头顶!” 王德贤和丑狼先抬头看去,没有发现异样,各自心中暗喜,可还是不敢完全放心,就这样看着头顶往前走。刚跨出第二步,突然感觉脚底踏空身子凌空而起。二人急忙低头看去,原来二人踏在了一张网上,网正往上拉同时快速的收拢。 王德贤见状,急忙挥动手中的宝刀劈下去。但听“嗤嗤嗤”声不绝,大网已经被劈开一条缺口。王德贤急忙从网上跳下去。他刚落地,感觉头顶劲风生威,心中大惊,抬头看去,见树枝箭正射向网中,丑狼困在网中挥动手中的双叉来挡。 但听“当当当”三声,丑狼挥舞双叉挡下来三支箭。却同时听见“嗤”一声,伴着一声闷哼,第四支箭因网的牵绊叉慢了一点而未挡下来,正中丑狼的左胸,那里正是心脏的位置。 王德贤见状,哪敢迟疑,立即高高跃起,挥刀划开大网,丑狼重重的摔在地上。他再也不敢恋战,急忙一把抱起丑狼,说道:“兄弟,别怕,回到坝上总有救治的办法。”说完,快速往山下奔去。 韩大富目睹这一切的发生,刚才所有真真假假的陷阱,都是罗灵授意设计的。虽然见丑狼受伤,他们也想现身袭击那一虎一狼,但有罗灵的嘱咐,同时也忌惮王德贤武功高强,故只得放走那二人。他见王德贤抱着丑狼走远,吩咐大家继续谨慎把守后,自己奔上山去汇报情况。 韩震天听了刚才发生的事,对罗灵佩服得五体投地,赞不绝口。 罗灵却皱着眉头说道:“大家别先高兴,接下来五虎十三狼应该就会出最后对杀招。” 韩震天父子大惊,齐声问道:“什么是最后的杀招?” 罗灵说道:“火烧寒山。” 众人大惊,怔怔的看着她。韩震天问道:“荣夫人不是已经吩咐铲出隔火带吗?那还有何惧?” 罗灵淡淡的说道:“隔火带只能保全山顶不致灭顶之灾,但却无法铲除五虎十三狼,而这才是令人头痛的事。” 零四二 天色解愁 罗灵说完,眉头紧蹙,花容难展,令人见之不忍。 荣小晖在旁说道:“灵妹,我这几日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依我看来,不如我们先下手为强,我这就下山去与五虎十三狼来个了断,也不用再躲在寒山之上想破脑袋而无能为力。” 罗灵斜眼看了他一眼,“呸”一声,骂道:“晖哥,你看你面色还是苍白的,就想下山去打打杀杀,你想川儿成为无父无母的孤儿么?” 荣小晖听妻子这样说,却不敢顶嘴,他本来想问“即使我有不测,川儿怎么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不过,他已经想到妻子会怎么回答,故只得叹道:“灵妹,你可知道认识你之前我便是蜀中闻名的蜀侠,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对付奸邪之辈说杀就杀,从不犹豫和退缩。可没想到与你相识之后,却处处受你牵绊,那我堂堂蜀侠岂不是成为江湖人的笑柄?” 罗灵看着他委屈的样子,笑道:“晖哥,江湖人只会笑话那些有勇无谋的莽夫,哪会笑话有情有义的蜀侠?灭五虎十三狼不急于一时,待你的伤痊愈之后我想剩下的三虎三狼绝不是你的对手。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养伤。”突然,她灵机一动,喜道:“再说,我已经想到了对付虎狼火烧寒山的法子。” 众人见他得意的笑容,皆问是何法子。 罗灵笑着说道:“你们看天色。”说完,指着头顶的天空。这日实在太过炎热,山顶木屋里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他们只得到树下乘凉。此时无风,大家看见苍白的天空慢慢飘过一缕灰暗的云朵,皆不解的看着她,期待她继续说下去。 罗灵继续说道:“依我看来,三虎三狼今晚就会趁黑火烧寒山。他们必兵分两路,拦住东西两条下山之路,然后放火往山上烧。他们忌惮山上的种种陷阱,一定会在山脚放火。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将计就计除掉三虎三狼。那剩下的几个残兵收拾起来就容易多了,哪里需要晖哥带伤上阵?” 韩震天急忙追问:“荣夫人,究竟有何妙计可以将计就计灭掉虎狼,快快说出来,做哥哥的可等不及了。” 罗灵笑道:“韩大哥别心急,我这个将计就计之计就是火球灭虎狼之计。”说着,将自己的计谋一一讲述出来。 众人听罢,无不欢呼雀跃,连连称“好”,赞不绝口。 突然,韩震天问道:“好是好,虽然可以灭了虎狼,可这火烧上来,寒山岂不是变成了火焰山?” 罗灵抿嘴笑道:“韩大哥,你忘记了刚才小妹要你看的天色?” 众人不解,再抬头去看天色,还是刚才那样的苍白中略带灰暗。大家又看着她,等着她说个明白。 罗灵说道:“自我记事起,便每日观看天色,蜀中天色我最熟悉不过。依我看来,今晚必有一场暴雨。掐指算来,已经三月有余未曾下雨,蜀民盼这场雨盼得心都碎了。不过,它还是来了,而且来的正是时候。” 韩震天喜道:“荣夫人说的可是今晚的大雨会把寒山的火给浇灭,我们根本就不用担心火烧寒山!” 罗灵正色道:“没错!不只不用担心火烧寒山,而且我们还能借火灭了虎狼,真乃天助我也!” 可众人却面色沉重起来,唯独荣小晖面带微笑的看着她,轻声道:“灵妹,我以前还说你会的这些伎俩不值一提,假若真如你所说,今日便能赈救寒山之命又能为民除害,真令人刮目相看。”在荣小晖的眼里,怀侠义之心行侠义之举,天下无敌的武功才是根本。所以,他从来没把罗灵所怀的长处看在眼里。可没想到在自己受伤被困寒山之时,正是她的足智多谋救了大家。 韩震天父子却面面相觑。他们不像荣小晖那般了解眼前的这位不过二十一二年纪的美少妇的心思。只是觉得靠天灭火未免太过儿戏,古人曾道:“天有不测风云。”这天色哪能是一个这样年纪的女子能看透的。 罗灵猜中他们的心思,只是抿嘴偷笑。荣小晖正色说道:”韩大哥不必担心,今晚一切必如灵妹刚才所说的一一灵验。”二人半信半疑的点点头,立即叫来镖师匆忙去准备。 果然,天色越来越暗,却变得越来越闷热。罗灵抱着荣亦川在树下游玩,浑然没把晚上的危机当回事。韩震天等人忙来忙去,见天色的变化,心里渐渐对罗灵更加信任,自然也更加欢喜,干起活也越干越带劲。只有荣小晖站在山崖边,看着眼前的层峦叠翠越来越朦胧,心中思潮起伏。 天色未黑,大家便草草吃饭。个个吃得饱饱的,准备晚上的大战。饭后,罗灵坐在树下刚刚搭起的棚子里。今晚,她就坐在这里指挥大家如何取了三虎三狼的性命。韩震天指挥西边山路,韩大富指挥东边山路。在罗灵身旁除了荣小晖,还有两个传递讯息的镖师,其中负责与东边山路联络的唤做史大,负责与西边山路联络的唤做陶迁。 才入一更时分,却听见西边山脚下传来二长三短夜莺般的鸣叫声。 罗灵冷笑几声,说道:“来得好!陶迁,回应!” 陶迁得令,立即发出三声狼嚎,这样的意思是山顶已经知道敌人的来到,大家按原计划行事便可。三虎三狼肯定知道这就是大家传递讯息的信号,但今晚即将决战,让他们知道也无妨。再说,他们即使知道是传递讯息的信号,又如何能得知是什么样的讯息? 陶迁鸣叫三声后,就一直站在山崖边看向西边的山脚。不一会儿,山脚传上来讯息:“西边一共有三人,分别是笑面虎王德贤和破泼二狼。”罗灵听后,喃喃道:“看来东边就是藏头虎王德文、呲牙虎王德武和血狼。”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又听见东边山脚传来二长三短的夜莺鸣叫。 零四三 火烧寒山 罗灵听见后淡淡一笑,却不言语。不一会儿,传上来消息,果然也是三人,正是王德文、王德武和血狼。 又过半盏茶的时间,西边传来三长二短的夜莺鸣叫。罗灵淡淡的说道:“一虎二狼开始放火啦!”陶迁突然指着山下大声叫道:“荣夫人,你看,山脚起火了!” 罗灵走过去观看,见山脚火光冲天,着火的范围颇大。罗灵笑道:“虎狼果然准备充足,一看着火的范围就知道是三人奔走四处点火引起的。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稍等片刻!” 只在一眨眼间,西边山脚的火势已经蔓延开来,浓烟滚滚直冲上云霄。 接着,又从东边传来三长二短的鸣叫,没多久东边山脚也火光冲天,东西相映,给黑暗的夜色增添几分恐怕阴森之意。 罗灵抬头看天,一望无垠的黑暗,笑道:“看来,马上就会起风!陶迁,史大,起风后就发出信号!”陶迁、史大立即点头答应。 又过半盏茶的时间,山火虽然越烧越大,但范围却扩散得十分缓慢。罗灵笑道:“不只是周郎要借东风,原来山火也要借东风才能扩散。呵呵呵,大家等着看吧!” 刚说完一会儿,忽然一阵凉风扑面而来,众人心头凉意爽朗。荣小晖惊喜不已,喜道:“灵妹,你看,真的起风啦!” 山风越吹越大,树木随着大风摇摆着树梢,就像在跳舞一般,也像在欢迎大风的到来,因为风会带来久违的雨水。罗灵抬头看天,又看看山脚的火势,笑道:“山火经大风一吹,肯定快速扩散开来。陶迁,史大,再稍等片刻!”陶迁和史大快按耐住内心的激动,静静的看着山脚的火势果然在大风的肆吹下扩散迅猛,心跳也跟着加速,激动不已。 罗灵将怀里的荣亦川递给荣小晖,笑道:“晖哥,看见两边山脚的火势在大风下扩散的速度没有?大战在即,你来抱着川儿。”荣小晖无奈的接过荣亦川,看着小家伙睡得正香,心中五味杂陈。 罗灵一本正经的说道:“陶迁,发出信号!” 陶迁得令,立即发出长长的一声狼嚎。 韩大富一直守在半山腰,看着王德贤与破破二狼来到,看着他们放火,又看着火势在大风狂吹之下快速扩散。他一直在等山顶的信号便可除狼,可久久未闻讯号竟渐渐有些按耐不住。 正在焦急之时,突然听见狼嚎,欣喜不已。立即吩咐众人,吊起早已准备好的四个干柴捆绑而成的大球,足足比一个人还高。韩大富按罗灵事先的嘱托,先将两个大球对准一虎二狼站着的地方的两侧,将大球点燃。因柴球上早已淋上火油,一点即着,瞬间变成一个火球。韩大富大喝一声,火球“轰轰轰”的滚下山去。 王德贤和破泼二狼突然看见从山上滚下来两个硕大的火球,震惊得呆立在原地。眼见火球即将滚到跟前,三人仔细一看,原来没有对准自己滚过来,顿时心中暗喜,静静的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但觉火光扑面,山风阵阵,火球从三人身旁呼啸而过。三人大喜,完全毫发无伤。转身看身后时,却见火球滚过但的地方已经燃烧起一条火路。在山风狂吹之下,火路眨眼间扩大连成一片。三人大惊,如此一来,自己反而被困在熊熊山火之中。只是他们所在的空地尚比较宽广,一时之间火势无法蔓延进来。 韩大富见状,正如罗灵事先安排一模一样。当下不再犹豫,立即又放下两个火球。而这次却对准了王德贤和破泼二狼。三人见状,大惊,急忙闪身往两边躲避。可当他们闪到一边时才发现,中间两个火球之后,还有两个火球各在一边,对准的地方正是中间火球所不能及到两侧。如此一来,四个火球二前二后已经完全对准火海中到空地。三人大惊,如今看来,似乎已经无路可逃。 王德贤大声喝道:“从火球的中间跳过去!”他站在左侧,破狼和泼狼站在右侧。他说话的同时,做着手势,手指做出跳跃的姿势。破狼和泼狼点点头,明白他的意思。 正在这时,中间的火球滚滚来到,带起的阵阵热风令人望而生畏。火球呼啸而过,三人急忙往中间跳过去。可后面两侧的火球却突然变向,转而向中间滚过来。火球滚动的速度实在太快,三人来不及避让,急中生智毅然趴下。 但听火球“轰隆隆”而过,三人背上一阵火辣辣。火球乃柴火捆绑而成,故重量较轻,虽然并没有压伤三人,但他们背上的衣服已经燃烧起来。三人立即在地上翻滚,可地上本来已四处散落着火星,这是火球上的火油滚落在地的火花,翻滚根本无法灭火。 三人翻滚一阵,身上的火势不但没被灭,反而身前都已着火,烧得三人哇哇大叫,苦不堪言。 再看东边山脚,王德文、王德武和血狼也是一般的遭遇。三人也是差不多同时全身着火,被烧得惨叫连连。周围丛林中的火势更大,他们又不敢冲出去,只得不停的翻滚、不停的惨叫。 山上的众人见状,无不开心得大笑起来。 突然,“哗啦啦”一阵暴雨来袭,如倾盆而下。被火烧得快要绝望的虎狼顿时看见了活命的希望,立即躺在地上让雨水淋在身上,又不停的翻滚着身子,身上的火势不一会儿便灭了。虽然捡回来性命,但六人浑身皆被烧伤,头发、眉毛、汗毛全部被烧得干干净净,当真痛苦不堪。 罗灵看见大雨来临,面带忧色,叹道:“这雨来得太快了,不知道能否烧死三虎三狼。” 荣小晖却皱着眉头,喃喃说道:“即使没把他们烧死,恐怕也离死不远了。灵妹,以后我蜀侠的名号恐怕都没有你女诸葛的名号响亮。” 荣亦川等人听韩大富讲到这里,无不喝彩连连,皆称赞罗灵乃当世“女诸葛”。 零四四 福祸未知 林芳儿却在一旁故作鬼脸,说道:“川哥,我看你爹嘴里虽然对你娘满口的赞赏,可心里肯定不舒服至极,说不定这种心理就会种下祸根。” 荣亦川却不屑的说道:“芳儿,这你就说错了。我爹看到虎狼落败,寒山得以保全,开心还来不及,哪里会不舒服,又会种下什么祸根?” 林芳儿说道:“韩大哥,那你说说后面又发生了什么事?到时候你就知道我有没有说错。”面带得意之色,似乎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而后面那句话却是对着荣亦川说的。 韩大富的眼光从林芳儿身上转到荣亦川身上,然后又转回林芳儿身上,继续说起来:“暴雨倾盆而下,山火渐渐熄灭,三虎三狼也借机逃走。兄弟们都回到山上,兴高采烈的庆祝一番。此后十余日,虎狼没有再来寒山下叫阵。探子前往王家坝打探的消息是,原来三虎三狼被烧成重伤一直在家中养伤。” 顿一顿,韩大富又道:“荣大侠伤势渐好,他便要下山去将五虎十三狼全部了结。大家都十分高兴,以荣大侠的武功对付十几个残兵败将那是绰绰有余。可荣夫人却不高兴,无论如何都不要荣大侠独自下山。后来,二人还因此吵闹起来。可荣夫人还是拗不过荣大侠,只得让荣大侠一个人下山而去。哎!” 讲到这里,他的一声叹息,令众人齐齐“啊”一声惊呼,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却听韩大富继续讲道:“直到次日一早,荣大侠方才归来。见荣大侠浑身是伤、脸色难看,大家震惊,问起缘由,荣大侠这才告诉大家真相。原来,那晚荣大侠只身一人前去王家坝,正中了虎狼的埋伏。虎狼依样画葫芦,学咱们在寒山上设计的陷阱,荣大侠太过轻敌没有想到会有这一层,故还没见到虎狼的面便掉进陷阱里,立即被捆绑起来。但荣大侠却又说道,王德贤等人却不急于将他置于死地,只是轮番用鞭子抽打他泄恨。同时,还追问他父亲的消息,就是寨主的爷爷,似乎有关一个宝藏。幸得如此,虎狼没有将荣大侠置于死地,他才趁看守之人离开时挣断铁链得以逃回寒山。” 林芳儿道:“五虎十三狼本就是强盗中的强盗,对于宝藏比命看得还重要。可究竟是什么宝藏,能令他们忘记报仇、忽视强敌的呢?”可大家都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宝藏,荣亦川也一头雾水,从来没听爷爷讲过荣家有什么宝藏。 韩大富又继续讲起来:“荣大侠受此一败耿耿于怀,过了三日休整好后,他又下山而去。可这一去,却迟迟不见归来。第二日一早未见荣大侠归来,荣夫人立即派人下山查探。不久,回来的兄弟说道,五虎十三狼死伤惨重,受伤的高山虎王德平、闪电虎王德秀、笑面虎王德贤和呲牙虎王德武皆丧命,唯独藏头虎王德文不知去向。十三狼更惨,算上在蜀道上就已被杀的,十三狼全部被杀,一个也没活下来。据说,这些都是蜀侠杀的。但却一直没有荣大侠的消息。”他说到这里,又停了下来,长长的吁出一口气,似乎心中的疑团至今未解。 荣亦川惊问:“直到现在也没有我爹的消息吗?”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爹怎么会就这样不见了踪影。 韩大富点点头,喃喃道:“确实如此,至今未曾有荣大侠的消息。后来,施州镖局的兄弟们陆续到来。荣夫人带着襁褓中的寨主你回庐山而去。她临走时已经郁郁寡欢,只叫我们得到荣大侠的消息后第一时间传去莲花湖。在寒山立寨以后,寨主之位一直空着就是等荣大侠有朝一日回来坐上这个位置。没想到十多年过后,没盼到荣大侠,却盼来了荣少侠,那也是一样的,我们都尊为寨主。寨主,如今令堂尊夫人何在?” 荣亦川喃喃答道:“在我年幼时便郁郁而终。听爷爷奶奶讲起娘,都说,娘来到庐山莲花湖畔之后,便没有一声欢颜笑语,整日都是愁眉苦脸。后来,不久就仙去了。听完爹娘以前的故事,方才知道娘是因为思念我爹才如此忧郁的。哎,爹究竟在哪里呢?”说着,仰望屋顶,陷入沉思中。 大家皆陷入沉思,有唉声叹气的,也有替荣小晖夫妇惋惜的,也有感叹寒山寨经历此等苦难才得以存活下来而庆幸的……种种心情皆有。 林芳儿突然说道:“我看荣大侠不辞而别就是因为他的心结,也就是我刚才说的祸根。” 众人看她摇头晃脑的模样,皆不明白什么是荣小晖的“心结”和“祸根”,故都盼着她继续说下去。 林芳儿继续摇头晃脑的说起来:“荣大侠的故事其实一直在蜀中流传,个个皆称为他为一代大侠,对荣大侠在蜀中的侠义行为赞赏有加,蜀人代代传颂,这确实一点也不假。但人非圣贤,谁又是完人?荣大侠肯定也是有缺点的。” 荣亦川怒道:“芳儿,你说的没错,人都是有缺点的。但凭你一个小小姑娘,如何知道我爹的缺点?” 林芳儿一听,愣在那里,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对自己说过话。心中害怕,再也不敢说下去。 韩大富立即打圆场说道:“寨主,林姑娘,既然大家已经相聚,也不急在一时把心里的话都说完。我看昨晚折腾一夜,两位不如先行去房里休息。待晚上兄弟们一起喝酒聚义,再叙说完心里话。” 林芳儿却说道:“咱们寨主可是爱酒的主,听韩大哥这么一说,哪里还睡得着?嘻嘻嘻!不过,请你再说一个人的事,我们就去休息。” 荣亦川本来见韩大富来圆场便欲顺他的意去休息,没想到她又说还要听一个人的故事,真是古灵精怪。却不知道这“一个人”是何人,眼巴巴的看着她。 零四五 千杯酒少 韩大富自然答应“好”,林芳儿继续说道:“这个人自然就是藏头虎王德文。” 韩大富听罢,轻轻吁出一口气,说起来:“林姑娘可问到关键人物了。后来一年后,王德文又回到王家坝。就像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一样,身上看不见伤痕,连烧伤的痕迹也没有。而且,他还成为王家坝的领头人物。其实,他不在的这一年里,我们已经将王家坝打探得十分清楚。这王家坝其实就是五虎十三狼的老巢。他们虽然在外行烧杀抢掠的行当,但在王家坝这个地方却是老老实实的生意人,所以这一年里我们根本没有骚扰坝上的任何人。王家坝上的其他人只知道他们十八个人经常外出做生意。五虎十三狼将抢劫回来的钱财当成做生意赚来的,家里人竟然完全不知晓他们的罪恶勾当。他们也不将武功传授给后人,所以其他人都不知道他们十八个人武艺高强。而王德文再回到王家坝后,同样隐瞒身份,并捏造出杀其余十七人的就是寒山寨上的强盗。所以,他纠集乡民学武,要灭寒山寨。但他又不把自己的真本事传授给大家,只传授些粗浅的功夫。于是,就有后来寒山寨与王家坝数年的打打杀杀。其间死伤无数,我爹也被王德文一掌打死。”说完,往事依然历历在目,心中自然疼痛如初。 林芳儿瞪着荣亦川,问道:“寨主哥哥,可记得我曾说过王德文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么?” 她不再称呼荣亦川为“少爷”、“川哥”,而是称呼“寨主哥哥”,想来她经常变化称呼,每一个称呼背后肯定都代表了一个意思或者她的心情,那么“寨主哥哥”又代表什么呢?想到这里,荣亦川浑身不是滋味。又听她提起王德文,顿时想起她当初说的“人面兽心、笑里藏刀”八个字。如今看来,确实再准确无误。荣亦川喃喃说道:“芳儿,你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你究竟是什么人?” 众人也觉得林芳儿古灵精怪,猜不出她的真实身份,皆看着她,等待她说出来。 可林芳儿却假装一个“哈哈”傻笑,而后说道:“寨主哥哥,我们还是先去休息吧。折腾了一夜,跟着他们跑上山把我的脚都打起泡了。”说着,脱下草鞋,双脚尾指根部果然有两个透亮的水泡。 荣亦川倒有些心疼,立即拉着她的手,笑道:“走吧。”说着,往外走去。韩大富立即吩咐人带他们去房里休息。 这次,他们住的是相邻的两个房间。 荣亦川刚好准备躺下,却听见急促的敲门声。他惊讶,立即去开门,原来是林芳儿。荣亦川惊讶的问道:“芳儿,还有什么事吗?” 林芳儿推开荣亦川,直接走进屋里。然后,又转身把门关上,这才轻声道:“川哥,我想来和你同住一个房间。”说着,直接往床上躺去。 荣亦川心中倒是喜欢有她陪着,可嘴里却说道:“害怕的时候就叫‘川哥’,自鸣得意的就叫‘寨主哥哥’,你倒说说,究竟哪句是真?”他知道她之所以不敢一个人住一间房,那是因为心中害怕。毕竟林芳儿是个女孩儿家,独处寒山寨如何不怕? 林芳儿却满不在乎的说道:“我喜欢叫‘川哥’那就是川哥,喜欢叫‘寨主哥哥’那就是寨主哥哥,这与你有何干?只管听着便是。”说完,见荣亦川正走过来,急忙翻身坐起,一本正经的说道:“男女授受不亲,你可不能上床来。” 荣亦川听到“男女授受不亲”几个字,立即羞得脸红起来。他们这个年纪,多少也知道一些男女之事,但又是孩童性子,所以对世上很多事情未必全都明了。荣亦川看见身旁刚好有一张长桌,立即翻身上去躺着,不屑道:“我才不喜欢睡在床上,这里可舒服多了。” 林芳儿见状,心中欢喜,也不理他,倒下便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急促的敲门声将他们吵醒。荣亦川和林芳儿翻身坐起,却见外面已经天黑。荣亦川急忙去开门,却见敲门的正是五当家叶将天。 叶将天道:“寨主,酒席已经备好,请寨主和林姑娘入席。” 睡醒就有好酒好肉吃喝,荣亦川高兴不已,立即拉着林芳儿的手奔赴酒席。 果然,山顶空旷平坦之地,摆着二三十桌酒席。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立在酒席旁等着寨主的大驾。 见寨主来到,众人无不欢欣鼓舞。荣亦川倒有些不好意思,招呼大家就坐,他自己当然坐在首席,林芳儿、韩大富等人坐陪。 荣亦川向来好酒,当晚便与大家同醉。众人见寨主酒量无敌,纷纷前来敬酒,一轮过后又一轮,直至喝到东方发白,大家皆露醉眼惺忪之态。荣亦川环顾四周,见地上躺着无数喝醉之人,而自己也觉得头晕眼花,笑道:“论武功,当然不能和爷爷、父亲相比。但若论酒量,爷爷和父亲加起来恐怕也不是我的对手。”笑谈声中,他也倒在地上睡着了。 几日下来,晚晚皆是如此大醉同乐,荣亦川好不欢乐,众人见寨主开心,自然也高兴。倒是林芳儿却不怎么开心,混在一堆粗人之中,何人能理解她一个女子的心境呢? 这日清晨,荣亦川被摇醒。睁眼看去,原来是林芳儿。见她撅嘴微怒道:“川哥,你终于醒了。快起来我有事要和你说。” 荣亦川立即翻身坐起,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问道:“芳儿,才睡一会儿呢,怎么就不睡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是不是和我睡一个房也害怕呀?” 林芳儿细声细语道:“川哥,我要下山去了。” 荣亦川惊问:“下山去做什么?王德文那么阴险,难道你还想着回王家做丫鬟么?还是跟我在寒山寨里好,这里好吃好喝,都是重义气的兄弟,大家相处在一起也开心。” 零四六 蜀道一骑 林芳儿转过身去,还是细声说道:“我看你们只是酒肉兄弟而已。整天只知道喝酒吃肉,哪里管过我的死活?” 荣亦川一听,这才明白过来,尴尬道:“好了,芳儿,我以后再也不这样喝酒了。来,上山这么几天,我们都没去山上转转,要不我们现在就出去看看吧。” 林芳儿当然开心,她闹着要下山只是气话,被荣亦川冷落后自然就说气话来引起他的重视。如今荣亦川要带她出去走走看看,高兴得不得了,早把要下山的念头抛到九霄云外。 于是,二人就在寒山上转了大半天。 接下来数日,荣亦川带着林芳儿在寒山上打猎、游玩好不快活。 可毕竟是孩子心性,再新鲜的玩意玩得久了都会厌烦,更何况一直在一座山上打转。 这日,荣亦川和林芳儿正无聊的在树下练武,却听见有人来报:“山下一位老者骑着匹驴行走在山路上。驴屁股上的包里露出闪闪发光的金条。” 韩大富吃惊,喃喃自问:“都知道这一带强盗常出没,这个人竟然把金条外露,这是故意引我们上钩啊。”说着,他叫大家按兵不动。 林芳儿听见,却笑道:“依我看来,既然人家故意引我们上钩,那就不能做缩头乌龟。寨主哥哥,你说是不是?” 荣亦川点头说道:“没错,可别让他人小看我寒山寨。最多不过就是王家坝派来的,怕他作甚?” 韩大富立即叫叶将天去将老者和驴押上山来,林芳儿则叫来十余人如此如此一番。 不一会儿,众人嘻嘻哈哈的押着一个老者上山来。荣亦川和几位当家坐在大树下,见那老者约莫五十多岁年纪,浓黑的胡须将嘴巴完全遮住,小眼睛、小鼻子,却有个大大的脑袋,周身上下被捆绑得严严实实,只留双脚可以走动。被押到众人跟前,老者却眯着双眼对眼前的一切视若不见。后面还牵着他骑的驴。 叶将天从驴屁股后提下来一个袋子,扔在众当家跟前,但听从袋子里传来“哗哗哗”金属相碰的声音。叶将天俯身去一边将袋子打开,一边笑道:“你这老儿,故意露出一根金条引诱我们抓你,究竟是为了哪般?”袋子打开,看见里面只有一根金条,其余皆是破铜烂铁。众人当即“哈哈哈”大笑起来。 那老者淡淡说道:“既然你们知道老夫乃引诱你们上钩,为何还敢带老夫来此?当真大胆!”说完,还“哼哼哼”冷笑几声,显然他既得意也有点被搞得糊涂。 韩大富大声说道:“老头,你敢引诱我们上钩,为什么我们就不敢抓你上山看看你的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别太小看寒山寨!” 老者一听,“哈哈哈”仰天大笑起来,接着问道:“你们可知道我是谁?” 众人自然摇头。却听他继续说道:“谅你们也没听过虎拳无敌敖九天的名号!” 没错,大家确实没听过。寒山寨虽然独霸一方,但却都不是江湖中人,因此江湖上的事知道的不多。而荣亦川、林芳儿尚年幼,对江湖上的事知道的更少。韩大富问道:“寒山寨究竟与你有何冤仇?为何偏偏要上山来?” 敖九天得意道:“老子就晓得你们没听说过老子的名号,不然怎么能让你们上当?告诉你们也不怕,老子就是王德文的小舅子。没想到吧?”说完,还得意的笑出声来。 韩大富道:“原来如此。王家坝与寒山寨约法三章,王家坝的人不能到寒山,寒山寨的人也不能去王家坝。所以,王德文就让你来我寒山寨。到底有何目的,不妨说出来,也好让你死得瞑目。” 敖九天眼看着荣亦川,问道:“你就是庐山莲花湖马场的荣少爷?” 果然不出荣亦川所料,他正是冲着自己来的。荣亦川淡淡答道:“敖英雄,难道你冒死上寒山,就是为了本少爷?” 敖九天听他的意思,算是承认了,当即“哈哈哈”大笑,自鸣得意的说道:“没枉老子走这一遭,呵呵呵!”。 韩大富怒道:“荣少爷如今是寒山寨寨主,敖九天,不得对寨主无礼。” 敖九天听罢,惊讶得看着荣亦川,口中喃喃说道:“这小子有何能耐,竟然做了寒山寨寨主?” 林芳儿在旁笑道:“寨主哥哥的能耐可比你大多了。寨主哥哥是让人抬着上山的,你可是被人押着上山来的。你说是也不是?” 敖九天摇头道:“不对,不对。我被人押着是心甘情愿的,那可不算。再说,这小子怎能和老夫比?要不,给我松了绑,咱们比划比划。” 林芳儿笑道:“我们可没你那么傻,就这样放了你。你不是号称‘虎拳无敌’么?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施展无敌的虎拳!”说着,得意的抿嘴而笑。 韩大富笑道:“林姑娘说的对,可不能轻易放了这老儿。你们把他关进后山的牢洞里再说。” 于是,叶将天带路,四条大汉押着敖九天走往后山而去。 见敖九天走远,大家开始猜测他上山来的目的。众人七嘴八舌说起来,却始终着不到边。 林芳儿得意的说道:“看来,只有本姑娘知道王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众人皆惊,怔怔的看着她,却又不信她说的,转眼又表现出不屑的表情。林芳儿看着荣亦川,问道:“寨主哥哥,你知不知道为何王德文对你礼待有加?” 荣亦川摇头说道:“他说是对我爷爷的敬仰,但我看多半是假话。” 林芳儿笑道:“那肯定是假话。为何不提你父亲的事?他既然知道了你的身份,那么就知道蜀侠便是你父亲。可他又为何不提呢?” 荣亦川摇头,众人也摇头,实在猜不透其中的原因。 林芳儿继续道:“我看这也正是他们当初不杀蜀侠的原因。” 众人大惊,齐声问道:“难道也是为了那什么宝藏?” 零四七 逼问老儿 林芳儿正色道:“不是为了宝藏,还会是什么?他们可是真正的强盗,难道还会有什么侠义情怀?” 荣亦川经她一提,渐渐想明白其中的关键,喃喃说道:“芳儿也许说的对。如果不是宝藏,我爹可能已被他们杀害;如果不是宝藏,他可能也会随便将我杀害,断不会对我如此以礼相待。那么……”突然,他想到了什么,惊吓得合不来嘴。 众人惊问:“寨主,什么事?” 荣亦川惊道:“那我奶奶,会不会已经被王家所害?至少,他们说的奶奶孤身一人去寻找父亲和姑姑的话肯定是假的。奶奶即使要去,无论如何肯定也会当面和我说清楚的。他们这样说,只是为了让我安心的在王家住下去而已。那么,奶奶去了哪里?是已经遭他们毒手还是去了哪里?” 林芳儿道:“川哥,我看去问问敖九天便知。” 荣亦川立即奔向后山,其余众人跟在身后。 来到后山,刚好撞见往回走的叶将天等人,听说要审问敖九天,叶将天十分开心,还叫人拿来皮鞭、烙铁等物。 不一会儿,来到洞口,敖九天被捆绑成一根粗壮的棍子模样丢在山洞等草堆上。叶将天叫人打开铁门,将敖九天弄起来,吊在洞顶的一个大铁钩上。 叶将天对王家坝的人恨之入骨,先抢过鞭子“啪啪啪”抽了几下,这才说道:“寨主,你要问什么尽管问,只要这老儿不老实回答,我就抽!如果抽鞭子都还不老实的,那就上烙铁。反正对王家坝的人不用客气。” 敖九天不明就里已被倒挂起来,问道:“你们究竟要做什么?干嘛没来由的就是一顿毒打?” 叶将天又抽他几鞭子,笑道:“老儿,再多话就再多抽几鞭子。”敖九天倒是识相,不再说话,却瞪大着眼睛看着荣亦川。 荣亦川问道:“敖九天,你既然是王德文的小舅子,又听他的话上寒山寨来,看来你们是一伙的无疑。既然如此,你肯定知道王德文的阴谋。那你说说,王德文当初留下我,如今又叫你来找我,是不是为了什么宝藏?” 敖九天“哈哈哈”大笑起来,答道:“你小子会知道什么宝藏?难道是不是为了宝藏你自己心里还不清楚吗,干嘛来问我?” 叶将天大怒,喝道:“死老头,敢不老实回答寨主的问话,找死!”说完,抡起鞭子又是一顿狂抽,痛得敖九天“哇哇”大叫,众人却连连叫“好”,心中舒畅无比。 荣亦川冷笑道:“敖九天,你再不老实回答,受苦的只有你自己。” 敖九天喘了几口气,叹道:“小子,你自己都知道的事,为什么还要来问老子?”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就是为了宝藏。 荣亦川继续问道:“那你知道我爹在哪里吗?” 敖九天惊问:“你爹是谁?这我可不知道,更不知道他在哪里。” 叶将天就等着他说“不知道”,接着又是一顿狂抽,众人高兴不已,在旁“哈哈哈”大笑。 敖九天直呼“冤枉”,荣亦川示意叶将天停下来。等鞭打停下来后,敖九天才说道:“小子,老子真不晓得你爹是谁。老子平时很少和我这姐夫往来,他这次亲自到顺庆来请老子出山,说有什么天大的宝藏,老子这才来到寒山的。至于其他事,真的不晓得。不信,你们去王家坝上问问,看看什么时候王家招待过我这个小舅子?” 林芳儿在旁道:“这老头没有说错。我在王家五年,从来没见过这老头,也从来没听说王德文还有什么小舅子。王德文这人不只是城府深,而且自私自利,对住在这么远的舅子肯定不会花什么本钱。” 敖九天听到有人替自己说话,开心不已,笑道:“这小妹妹说的没错。我姐早年亡故,王德文行事怪癖,从来不与我们家往来。所以,王家的事知之甚少。还是问我知道的事吧,免得挨鞭子,哎哟!”说着,还装出一副疼痛难当的模样。 荣亦川见问不出什么来,倒没有心思再问下去,免得他又痛得直叫,自己多有不忍。顿时心中迷茫,低头不语。 林芳而却问道:“本姑娘问你,也须得老实回答,否则烙铁伺候。”众人看去,但见炉火中的烙铁已经被烧得通红。 敖九天哪敢迟疑,立即应道:“我的姑奶奶,想知道什么快问吧,这烙铁可把老儿吓得……”说着,露出一副十分害怕的表情。 林芳儿问道:“你可知道王德文将林东旭如何处置的?” 敖九天惊问:“小姑娘问的可是夺命神捕林东旭?” 林芳儿喜道:“没错!听你口气,那是知道了。” 敖九天却摇头说道:“名号我倒听过,毕竟像老子这样喜欢夺宝之人,有名的捕快是要知晓的,不然撞见了都不知道对方是谁,那多尴尬。哈哈哈!”最后干笑几声,似乎很得意的模样。 林芳儿怒道:“你这老儿敢戏弄本姑娘,该杀!”说着,拿起烙铁就要往敖九天的胸口烫去。 敖九天急声道:“姑娘且慢,老儿确实不知!” 林芳儿却不理会,烙铁慢慢靠近,敖九天但觉火气逼人,胸前的衣服已经慢慢发焦,散发出浓浓的焦味。可敖九天嘴里还是那句“真的不知道”。 荣亦川眼见就要烙上胸口,急忙一把夺过来,扔回炉火中,说道:“芳儿,我看他是真的不知,就算是杀了也没用。” 林芳儿“哼”一声,心中不快,转身出山洞而去。荣亦川急忙跟着出去。林芳儿一路尽捡上山的路,不一会儿来到山巅的那块石头前,一屁股坐在石头上,鼓着腮帮,看着山下崇山峻岭不语。 寒山乃这一带最高的山峰,虽然山高直耸入云,但山顶却平坦宽阔,正是山寨所在之地。而还有更高处,那便是山顶北面的山巅,比山寨高出十余丈。其上有一块巨石,青滑光溜,大家称为“顶天石”。 零四八 夺命神捕 荣亦川也来到林芳儿身旁坐下,学她的模样托着腮帮看着远方,同样的沉默不语。 林芳儿瞥见他学自己的模样,本来紧蹙的花容突然展开,“噗嗤”一声笑问:“川哥,你这算什么意思?可怜我吗?我可不要你的可怜。” 荣亦川问道:“没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可怜你?你有什么好可怜的?” 林芳儿白他一眼,依旧托着腮帮凝视着远方。所有的山川和丛林尽收眼底,本该令人心情舒畅,但为何她却愁眉不展?荣亦川看着眼前的佳人,心中未免思潮起伏。“也许,她也和我一样,想着远方的亲人吧。”荣亦川轻轻在心中这样对自己说道。 过了良久,荣亦川实在不忍再看见她的愁容,轻声问道:“芳儿,你在想什么?”见她还是不语,又自言自语说道:“芳儿,你知不知道,其实每天晚上我都有很多话想和你说,就想我们两个人静静的说说话。可惜,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和我说。所以,每天晚上我们都没有说话。” 林芳儿瞪他一眼,又转头过去,喃喃说道:“川哥,我又何尝不是每天晚上都想和你说话。可你每天晚上都喝得伶仃大醉,我还没开口你就已经睡着了。有几晚,我就起身看着熟睡的你,心里就觉得特别舒服。那时我就想,哪怕是就这样过一辈子,也是开心的。嘻嘻嘻!” 荣亦川听罢,不禁抓住她的小手,觉得柔软细腻,无比舒服,轻声问道:“那我们现在可以静静的说说话了。芳儿,你刚才在想什么?为什么突然之间不高兴了?看见你不开心,我就会伤心。” 突然转头趴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啜泣起来。荣亦川见状,不知所措,只得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轻声问道:“芳儿,怎么了?想起谁如此伤心?告诉我吧,我帮你分担一半。” 他这一问,林芳儿反而哭得更厉害,风中都是她的哭声。荣亦川不敢再发问,只是静静的听着她的哭泣,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 过了一会儿,林芳儿终于收住哭泣,抬头看着他,满脸的泪水。荣亦川急忙为她拭去泪水,却不敢说话,生怕一说话她又哭泣起来。 林芳儿嘟着嘴假嗔问道:“你为什么不说话?” 荣亦川喃喃道:“一说话你就哭,我哪里还敢说话呀?” 林芳儿“噗嗤”一声娇笑,说道:“那好吧,我不哭了,你怎么说我都不哭。你敢不敢说话?” 荣亦川见她笑起来还是那么好看,不由得看得痴了。林芳儿见他痴呆的眼神,急忙转过头去,看着一望无际的绿色,叹息道:“你傻傻的,会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还是不说的好。” 荣亦川喃喃说道:“我本来是想问,夺命神捕林东旭和你是什么关系?其实,自认识你以来,就感觉你挺神秘的,什么事都不告诉我。而我的所有事情你都知道,你还当不当我是朋友?” 林芳儿笑问:“当你是朋友要怎么样?不当你是朋友又如何?” 荣亦川道:“当我是朋友,那你就把不开心的事告诉我,有人为你分担了一半,就不会那么不快乐。如果不当我是朋友,那你就自己一个人哭吧,我可没空陪一个不把我当朋友的人。”说着,就要站起身准备离开。 林芳儿一把抓住他的手,拉他继续坐下,轻声说道:“川哥,你坐下来,我一直把你当朋友的,不然干嘛还半夜跟着一帮贼人上来寒山救你?你别老是这么傻好不好?” 荣亦川对她扮一个鬼脸,吐吐舌头,笑道:“你以为我真的傻啊?告诉你,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才故意逗你的。”说完,一副得意的模样,然后又坐回她的身边。 林芳儿盯着他,眼睛都不转一下,喃喃道:“这样多好,没有人打搅我们,可以好好的说说话。” 荣亦川笑道:“芳儿,那你说说,林东旭和你究竟是什么关系?” 林芳儿低眉蹙首,喃喃说道:“夺命神捕林东旭就是我爹。川哥,我今天给你讲的,可千万不能对别人说起。”荣亦川点点头答应了,林芳儿继续讲下去。 原来,夺命神捕林东旭乃蜀中有名的捕快,凭家传的“夺命刀法”而年少成名,往往令为非作歹者闻风丧胆。然而,却因锋芒太露,家中父老皆被仇人杀害。而后,他更嫉恶如仇,对贼人绝不手软。杀的人多了,自然就树立了更多的对头。于是,受上司排挤,从成都被派遣至泸州公干。 林东旭到了泸州后,渐渐知晓官场之道,便对自己的行为有所收敛。如此一来,就显得无所事事。一向东奔西跑繁忙惯了之人一旦闲下来便就坐不住,为了打发时间,他便经常去沱江口的江边走动散心。 这日傍晚,从衙门出来后林东旭还是照常来到江边散步。 但当林东旭再来到江边的时候,却发现与往常不同。以往此时都是静悄悄的,可这时却有些嘈杂。环顾看去,原来在另一边一群人正围在那里吆喝着。有人说:“快点,快点,爷们等得不耐烦了!”也有人喊道:“那朱老三后来如何了?”还有人问:“你讲的故事是不是就是你自己?怎么我们越听越像是说你自己呢?” 林东旭觉得好奇,也过去挤进人群。原来人群中间俩父女坐在地上,身上破烂不堪,皆翻着白眼,二人原来都是盲人。但见老者面容憔悴,女子面黄肌瘦,令人见之则怜。 老者手持桃木快板,“啪啪啪”翻转手腕敲打几下,缓缓说道:“各位看官莫急,却听老儿慢慢道来。”接着,又敲打快板,清脆悦耳,继续说下去。 “有道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朱老三自没了老伴、被地主强占房屋后,便带着盲女流落江湖,遭遇不可谓不惨。” 零四九 撞破伎俩 “风餐雨宿,饱一顿饿三天,父女二人一路向西,翻蜀山、涉蜀水、躲强盗,便来到泸州地界。人言蜀中地广人稀,蜀人热情好客,地任选、屋任住,老儿父女心欢喜呀心欢喜。到的蜀中后,却见强盗横、地荒芜、天灾堪比人无情。至此一路流浪,一路乞讨,才到此地界,还望父老乡亲多仁慈、略施舍,寥过此生无来世。” 听到这里,众人齐齐“哦”一声,不由得惋惜连连。有人急忙说道:“原来说的正是你自己。可怜啊!”另一位老妇人叹道:“可惜我们都是流落到此的异乡客,一无权势,二无余粮,也帮不了你什么。”说完,老妇人将手中的四个铜钱丢进盲人父女身前的碗里。林东旭这才注意到,那是个缺了两个角的破碗,里面放着十余个铜钱。原来这是一对流落他乡乞讨的父女俩,林东旭遂起恻隐之心。 其余众人纷纷伸出援手,有丢一个铜钱的,也有丢三两个的,最多的也不过五六个而已。大家丢了铜钱后就慢慢散去,不免摇头叹息一番,感叹父女命运多舛的同时也为世事的无奈感到悲哀。 待众人散去,江边只剩下林东旭和盲人父女一共三人。林东旭正欲伸手去身上掏钱来施舍,却听老者叹道:“唉,没想到现在的年轻人连一点同情心也没有。翠儿,咱们这就回去吧。”说着,父女二人互相搀扶着站起身。 林东旭突然意识到什么,却不急于掏钱,反而双手背负在身后,看着父女二人慢慢的挪动脚步,一步一步的走起来,那步履蹒跚之态似乎没那么自然。 父女二人从林东旭身边擦过时,那女儿说道:“爹,你说这个世界上的人,是不是都是为富不仁,反而穷人更有怜悯之心?”声音倒是清脆动听,似乎与那容貌不相配。那乞丐父亲却叹道:“怜悯之心恐怕与贫富没什么关系,倒与一个人的天性关系甚大。” 林东旭心中想着什么,待那父女二人走远,这才施展轻功跟上去。渐渐的,来到城南郊外一个破庙前不见了踪影。 林东旭绕到破庙后门,贴耳在墙上听里面的声音。果然,从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有人在说话。他立即跃上屋顶,揭开瓦片往下看去,但见屋里点着灯,二人正在屋里整理着东西。仔细看去,正是刚才江边的盲人父女。 老者拿出一个小木箱,用钥匙轻轻开了锁,轻声道:“翠儿,你看,这些都是你的嫁妆。”说着,将手里的铜钱“哗哗哗”的丢进去。原来,小木箱里装的都是钱,有碎银,但大部分都是铜钱。已经装了大半箱,数量让林东旭吃惊。而这老者叫朱老三,他女儿叫朱翠。 朱翠扭捏道:“爹,女儿可不要什么嫁妆。这些你都留着做养老本吧。我觉得今天那位官人有点可疑,我看明天咱们得换别的地方去乞讨。” 朱老三沉吟一阵,喃喃道:“我想在我们走的时候恐怕说漏了嘴。哎,算了,既然说都说了,那已收不回来。明天挪地方吧,反正这泸州也呆了三四天,讨到这么多钱也足够了。” 林东旭听到父女二人的对话后大怒,已经想明白其中缘由,没想到这俩父女假装成盲女乞讨就是为了骗钱。他立即跃下屋顶,“轰”一声一脚踢开后门。父女俩突然看见有人闯入,震惊在当场。 林东旭冷笑道:“你们好伎俩,可惜撞上本捕头,算你们倒霉!还有何话要说?” 那女子马上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慢慢将钱箱关上,娇声问道:“你说什么?我们的什么伎俩?怎么一点都听不懂。”说着,慢慢靠近林东旭。 林东旭指着钱箱,厉声喝道:“还想抵赖吗?这箱子里的钱和江边为你们捐钱的父老乡亲就是证据!识相的乖乖跟我去衙门,不然,别怪本捕头不客气!” 女子慢慢走到他的跟前,软语细言问道:“请问大人高姓大名?小女子姓朱名翠,与家父误入蜀中,孤苦无依路过贵地,本想着讨点盘缠回家乡,不想世道炎凉,世人不肯施舍,不得已才装成盲人父女。如今既然被大人识穿,那大人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吧。”声音越说越低,到最后竟然已经凑到林东旭耳边说话。 林东旭感觉吐气如兰弄得耳畔瘙痒难耐,不由得跨开一步。没想到朱翠娇滴滴一声“啊”,竟然站立不稳倒向他的怀里。林东旭乃练武之人,见对方倒向自己先是一步闪开,可没想到她继续往下倒,来不及细想又跨前一步将她扶起。朱翠顺势倒在他的怀里,头靠在他的胸膛,佯装双眼微睁,轻声问道:“大人,你还没告诉小女子你的高姓大名。” 林东旭感觉这本是人生第一次最美的接触,不禁心神荡漾。可当他看见她丑陋的面容,霎时间什么心情也没有了,反而略觉尴尬,吱唔着答道:“夺命神捕林东旭。”他故意说出自己的名号,就是想让眼前的父女束手就擒,别再节外生枝。 朱翠却用懒洋洋的声音问其父亲:“爹,你说捕快大人是不是可以随意调戏你的女儿?” 朱老三本来一直愣在那里,这时经女儿一问突然反应过来,立即振作精神,大声说道:“林大人,小女尚未婚配,你玷污了小女的清白,这笔账该如何算才好?” 林东旭一听,急忙一把推开怀里的朱翠,怒道:“不知廉耻!竟然还想栽赃陷害本捕头,看我抓你们去衙门论处!”说话间,已经“哗”一声拔出夺命刀。刀光闪闪,令父女二人生畏。朱翠急忙奔到父亲身畔,躲在父亲身后,再也没有刚才任意妄为的姿态。 朱老三见状,心中也害怕,急忙作揖哀声道:“林大人,饶命啊!”顿了顿,手腕翻动,仿似手中多了一对桃木快板。 零五零 圆湖往事 朱老三手中的桃木快板虽然敲打无声,但却和着节奏郎朗说来:“老儿家在湖广荆州,教人知书达理生活本无愁。可恨黑心地主贪美色,相中我家闺女没来由。老儿出外一月余,强抢民女数十家丁壮如牛。唉,可怜老妇死于乱棍之下,抢了闺女夺了女儿酒。幸得老儿及时归,杀土豪救闺女,从此四方流。传言蜀中地广人稀,官爱民、乡如亲,一路乞讨至此望终留。可没曾想天下乌鸦一般黑,无情人处处难留。林大人,如此作为也非老儿和小女所愿,还请大人明察!” 林东旭听他一个乞丐老头竟然出口就能说书一段,倒是颇为佩服。只是横看竖看朱翠的容貌,也不像会被地主相中的模样,却又不便出口辩驳。林东旭沉吟道:“朱老伯,你所说的我自会查个明白。荆州我也曾去过,请问老家在荆州何处?” 朱老三答道:“家在荆州圆湖村,地主家姓牛,圆湖村里的人都知道。最好把那地主老儿给拿下查办,好为民做主。” 林东旭道:“我自有主张,无须你多言。既然如此,二位不能再去街头乞讨。” 朱翠探出头,问道:“不去乞讨那做什么?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我们饿死吗?” 林东旭淡淡一笑,指着地上的小木箱说道:“有这一箱东西在这里,怎么会饿死?” 朱翠又道:“好吧,你说不会饿死那就不会饿死,但我们住哪里呢?难道就一直住在这破庙里吗?我们住在这里是为了假装成乞丐,但既然现在不用做乞丐了,那住哪里?难道去你家住不成?” 林东旭喝道:“朱姑娘若愁没地方住,那不如由本捕头送你们去府衙的牢房住住,可好?” 朱老三听出林东旭的言下之意不会抓他们去衙门,急忙说道:“哪敢劳烦林大人,老儿和小女现在就连夜离开这里。”说着,拉着朱翠就要走。 林东旭突然想到什么,立即喝止住,并说道:“两位既然暂时没住的地方,不妨到我家里去住吧。家中虽然陈旧些,乃上任知府大人的旧宅,但地方还是够住下几个人。我一个人住,也住不了那么多地方。两位就先将就住一阵吧。” 朱老三却不知该答应还是坚持离开,朱翠却欢喜得手舞足蹈,并说道:“好!那可别怪我们吵到你了!”说着,立即开始收拾地上的随身物品。 林东旭见朱老三还呆呆的站在那里,喝道:“朱老伯,你这是嫌弃本捕头住的地方差吗?没想到区区一个乞讨老头,竟然还挑三拣四的。”他如此说,用的是激将法。林东旭要把这父女俩留在自己家里,也是想着待查明真相后再做定夺。如果就这样让他们离开,万一是骗他的,那以后去哪里找到他们?但如果真把他们关进衙门的牢房,那里一旦进去就没那么容易出来,而且不免要受苦刑。如果真是落难至此的父女,遭受官府的苦刑未免太过冤枉。所以,思前想后,还是留在自己家里方便行事。 朱老三经他一喝,哪里还敢迟疑,立即帮着收拾。林东旭就站在一旁静静的看他们收拾。 不一会儿,父女俩的衣物就装在一个箱子里。朱老三提着装衣服的大箱子,朱翠提着装钱财的小箱子,跟着林东旭回家。 到家后,林东旭一把从朱翠手里夺过小木箱,厉声道:“朱姑娘,这个是贵重东西,暂时由我为你保管。” 朱翠不肯,伸手来抢,却被朱老三一把抓住,说道:“林大人愿意替我们保管再好不过。林大人,你看老儿和小女朱哪里方便?” 林东旭就安排他们住在后院,他一个人住在前院。然后,他自把小木箱藏在一个隐秘的地方。 第二日,朱氏父女却没见到林东旭,反而是他手下的捕快马小七来料理家里的事。马小七为朱氏父女添置了一些家具、粮油、日常用品。第一天就这样过去。 又过一日,还未见林东旭。还是马小七过来陪着朱氏父女,做了好吃好喝的,美美的吃了三餐。 朱老三问道:“马大人,林大人是不是忙着处理衙门里的事啊?” 马小七笑道:“是的,林大人一旦忙起来就忙个没玩没了。等他忙完了,就会回来的。” 朱翠看在眼里,在一旁暗暗偷笑,却不说话,只是当没事一样的玩耍。 晚间,朱翠洗澡梳洗完毕后,见父亲早早睡下了,就一个人来到院子里乘凉。 突然间,她瞥见前院依然黑漆漆的,知道林东旭还没有回来。她眼珠机灵的转一圈,立即计上心头,悄悄的来到前院。见屋里的门没有上锁,遂轻轻推开,心中暗喜:“凭本姑娘的本事,难道还找不到?”原来,她是想着找到那个装着她和父亲讨回来的钱财的小木箱。 于是,她摸进屋里,四处张望,黑乎乎的屋子里,什么也看不见。她推开窗户,才透入微弱的光亮。凭着这一点光亮,她看见桌子上的那一盏油灯。她想到:“不会这么巧刚好这个时候回来吧?那有这么巧的!”想到这里,立即拿起油灯旁的火折子,将油灯点亮。然后,拿着油灯满屋子去找。 找了一阵,一无所获,反而累得满头大汗。她扯去脸上一张薄薄的人皮,随手放在桌子上,继续每个角落的找下去。 她慢慢找进林栋旭的卧室里,找了一遍,什么也没有发现。于是,端着油灯往床底下钻去。仔细看了一遍,还敲打了地面,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于是复又钻出来。她刚站起身,却发现身前站着一人。抬头看去,吓得她“啊”一声大叫。原来,眼前之人正是林东旭。 林东旭见到她,怔怔发呆,惊得说不出话来。 朱翠觉得尴尬,撩了撩耳畔的头发,立即面红耳赤起来,喃喃说道:“林大人,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零五一 乱世情缘 朱翠见林东旭不说话,还是呆呆但看着自己,又继续说道:“我刚才经过门外,听到屋里有响动,就进来看看。发现原来是两只老鼠在屋里追逐,一直跑到床底去了,我就跟着钻进去看看。” 林东旭急忙将头转开,说道:“朱姑娘,你平时怎么不是这副模样?” 朱翠大惊,这才想起来自己平时都是戴着人皮面具,从来没让人看过自己的庐山真面目。可没想到却被他撞见,顿时慌乱了手脚,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外面,从桌子拿起人皮面具就往脸上套上去。 林东旭跟着出来,一把从她手里夺过人皮面具,看着她娇美的面容,水汪汪的大眼睛,有点泛白的樱唇,白里透红的脸色,竟一时间忘记了要说什么,呆呆的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朱翠被看得不好意思起来,低下头,轻声问道:“林大人,你不会怪我骗你吧?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不想让人看见我的真面目而已。我娘就是因为我的面目而丧命的。” 林东旭叹息一声,说道:“朱姑娘,以后你再也不用把真面目藏起来。我这两天已经赶去园湖村把牛地主给杀了,算是为你母亲报仇。” 原来,林东旭日行千里远赴荆州,就是为了找寻圆湖村。来到圆湖村一经仔细查访,果然真有其事,村里教书先生朱氏之夫人被地主家丁强抢膝下唯一的女儿而被乱棍打死。刚好朱先生赶回家,杀死欲与女儿同房的地主儿子后,与女儿从此在圆湖村消失,不知去向。林东旭知道真相后,趁夜赶至地主家,未报身份便将地主刺杀。而后再千里赶回泸州。 朱翠抬起头惊讶的看着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突然之间觉得眼前这个人似乎没那么可恶,简直令人敬佩。 林东旭把人皮面具还给她,问道:“你来找那个小箱子是不是?找到箱子后你们就要走了,对吗?” 朱翠不知道该说什么,就顺着他说的回答道:“是啊,我是想着找到箱子趁你还没有回来就和爹远走高飞。可没想到你在这个时候回来了。你真的去了圆湖村杀了地主?” 林东旭从怀里掏出一把扇子,“哗”一声展开,扇面上画的正是一位妙龄女子,婀娜娉婷,正含笑伸出纤纤玉手欲摘花。仔细看去,恰似更年少的朱翠。 朱翠见到,一把夺过来,拿在手里,仔细看着,见最后落款:圆湖朱老三。正是其父亲的署名。朱翠惊问:“林大人,你这是从哪里得来的?” 林东旭看着她,缓缓说道:“据说,当初牛少爷就是看到扇中佳人才闹出你们家的悲剧。我便从地主家里找到这把扇子并带走。一路上,我就在想,扇中佳人怎么会是你。没想到回来见到你时,我便明白其中真相。” 朱翠叹道:“哎,都怪爹当日无聊,便为我画了这柄折扇,更不曾想因此惹出家中的悲剧。”说着,眼泪涔涔落下来。往事如烟,怎堪回首? 林东旭淡淡说道:“夜深了,快回房去休息吧。” 朱翠默然回房去休息。而后,林东旭则满腹心事,辗转难眠,这一夜比以往的任何一夜都要更长久。 次日天明后,林东旭起床后直奔后院,却不见人影,心中自问:“莫非不辞而别?”立即往屋前奔去,却正碰见朱翠跨进前院而来。在此相见,而朱翠已经没有再戴人皮面具,二人又是一阵对望。 良久,朱翠轻声道:“林大人,做好了早饭,正准备请你来吃,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你。”说着,转头往前屋走去。 林东旭跟在后面,只答一声“好”后便沉默不语。看着前面的婷婷玉女,心中正在纠结着。 来到饭厅,早饭已经做好。有粥有饭,还有肉有酒。朱老三刚刚摆放好碗筷,见到他来到,立即招呼他坐下。三人就这样坐下静静的吃饭,却都不说话。 早饭吃完,朱老三说道:“林大人,你的大恩大德老儿今生无以为报,只有来生再报。这一餐饭后,老儿和小女也去找个家安定下来,便不再打搅林大人了。” 林东旭一言不发,起身往前院走去。 当林东旭再从屋子里出来时,正好撞见朱氏父女拿着那个装衣物的大箱子从后院出来。看来,他们准备现在就走。 林东旭递过手里的小木箱,因为晃动,从箱子里传出“哗哗哗”铜钱滚动的声音。林东旭递给朱翠,轻声说道:“林姑娘,这是你的嫁妆,我不能把她留下。”朱翠却不伸手去接,只是低着头默默不语。 朱老三觉得他们俩的神情不对,瞪大着眼睛从林东旭的脸上转到女儿的脸上,又从女儿的脸上转到林东旭的脸上。突然,他明白过来,也只有父亲是最了解女儿的心思。朱老三说道:“林大人,如果你不嫌弃,不如将小女的嫁妆收下。” 林东旭却摇头说道:“林某哪会贪这个便宜?你们辛辛苦苦得来之物,还是带走吧。可惜林某一介武夫,做了这么多年的捕头没存几个钱,这里就一些碎银,你们也一并带走吧。多带点钱在身上,免得再受苦。”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的不过一二十两碎银,都是他东拼西凑才有这么多的。 朱老三看见女儿急得都快哭起来,心中十分不忍,也恼恨眼前这小子没听懂自己的话中之意。于是,大声说道:“你小子怎么这么笨?嫁妆都留给你,难道女儿还会走吗?哈儿!” 林东旭一听,终于明白过来,又惊又喜,一把抓住朱翠都肩膀,问道:“朱姑娘,你愿意留下来吗?你是不是真的愿意留下来?” 朱翠“嗯”一声点点头,眼泪都已经甩了出来。林东旭再也按耐不住,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激动的说道:“老天爷,我要怎么感谢你,让我得遇佳人相伴终身!” 零五二 藏头虎威 朱老三在旁笑道:“小子,先别高兴得太早,你老丈人还站在这里,亏待了老子,可别想我女儿会嫁给你!” 林东旭喜出望外,急忙携着二人入屋叙话。从此,林东旭和朱翠便结下白首之缘,过着幸福的生活。 可惜好景不长。两年后,林芳儿出生,生得标致如其娘,夫妻二人并朱老三十分喜爱。 这日,泸州知府派林东旭并十余捕快押送犯人去往荆州。此犯人乃江洋大盗凡胜,在泸州犯案时被林东旭抓住。可凡胜在荆州犯有命案,故湖广使司要求将其押解至荆州判决。 荆州乃朱氏老家,朱氏父女得知后便执意要一同前往。林东旭想只不过押解一个犯人而已,还有同行十余捕快,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故也答应下来。于是,朱翠带着女儿林芳儿并朱老三,随同押解犯人的队伍从泸州往荆州出发。 可行至蜀山古道时,却遇见一人拦住去路。 林东旭并未将这一个人放在眼里,问道:“来者何人?可知我是谁?” 那人冷冷答道:“阁下难道不是夺命神捕林东旭?尔等押解之人,莫非就是神偷凡胜?” 林东旭大惊,觉得眼前之人不简单,冷冷问道:“你既然知道本捕快的来历,为何还不让路?莫非想试试本捕头的夺命刀法?” 那人还是冷冷的说道:“放了凡胜就饶你们不死,否则,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说着,按住左手握住的刀柄,眼睛里射出夺命的光芒。 林东旭感觉对方杀气腾腾,知道来者不善,喝道:“你可知道抢劫囚车、杀害官差是死罪么?还不快快滚开,夺命神捕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那人也不再说话,“哗”一声拔出宝刀,挥舞出片片刀光,攻向最前面的两个捕快。可怜那两个捕快刀刚拔出来便被割破喉咙倒下,一命呜呼。 林东旭见状,知道那人武功高强,当即也拔出夺命刀,跃过去与之斗在一起。但听“当当当”声不绝于耳,二人斗得难解难分。林东旭的刀法快、准、狠,可对方的刀法更快、更准、更狠。 才三十余招,林东旭被逼得步步后退,渐渐的连喘息都困难。突然,那人卖一个虚位,露出左胸。林东旭见机急忙一刀削过去。刀快削至对方胸前时,却才发现此乃虚招,对方都刀已经刺中自己的左肩。他“啊”一声闷哼,急忙后退三步,方才避免整条手臂被齐肩劈下。 那人得理不饶人,紧逼两步,招招皆是对准林东旭的要害递过去。这时,围在周围的捕快急忙补上来,齐齐举刀劈向那人。那人见状,身子转动,翻滚手中的宝刀,“当当当”声响起,众捕快手中的朴刀皆被激荡在空中,甩得远远的。当众人尚在惊慌之中,那人又如天女散花般使出数招,每一刀都是刺向周围捕快的要害。 林东旭见状,哪里还敢怠慢,急忙对准那人递招过去救场。那人一边往后退避开林东旭的刀锋,一边使出凌厉的刀法,瞬间就有三个捕快倒在血泊中。林东旭忍住疼痛,继续挥舞夺命刀与那人缠斗。同时,另外五个捕快则在旁伺机袭击或救场。而那人则不紧不慢的应付着,似乎胸有成竹一般。 又相持二十余招,林东旭渐渐不支。厉声问道:“你这贼子究竟是谁?与那凡胜究竟有何关系?” 那人一边使出变化莫测的刀法,一边冷冷说道:“告诉你也无妨。老子就是藏头虎王德文,想当年五虎十三狼威震江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没想到如今只剩下老子一只虎,竟然还有人来问老子的姓名。哈哈哈,可笑,可笑!” 林东旭大惊:“你就是五虎十三狼的藏头虎王德文!原以为五虎十三狼全部被蜀侠铲除,没想到还有你这个祸害留下来!也罢,既然今日遇见,不除掉你难消我心头之恨!”说完,使出浑身力气,有欲与对方拼命之势。在旁的五个捕快见状,也跟着参合进来拼命。 王德文却冷笑道:“你们知道老子的名号还不逃命,还敢与老子纠缠,那是你们自己要送死,可怪不得老子!”说完,更使出杀招,才三招就毙命一人。 又过三招,又有一个捕快倒下。剩下三个捕快齐声喊道:“林捕头,你快带着嫂子孩子逃命去吧,我们拖着贼人!”林东旭哪里肯就此逃走,反而要那三人快快逃命去。那三人也不肯走,四人继续缠斗王德文。 突然,从马车里传来孩子的哭声,一声高过一声,声声撕心裂肺一般。林东旭听见,心中暗道:“休也!”他立即高声喊道:“翠妹,你们快走!” 却见从马车里跳出一人,正是朱老三。他高声呼道:“好女婿,快上马车,那个犯人让他抢去算了,别冤枉送了性命!”说着,勒紧马缰调转马头,就要往来的方向奔去。 三位捕快齐声喊道:“林大人,快上马车,我们断后!” 这时,马车已经调转过来。朱翠从车窗探出头,娇声喊道:“旭哥,快上马车!” 林东旭突然猛攻几招,同时高声呼喊:“翠妹,你和爹快走!我们断后!”他还是不愿意丢下三位兄弟。 王德文冷笑几声,翻转手中的宝刀,立即将四人激荡到一边。接着,他呼啸一声,高高跃起,落向马车处。 林东旭见状,大惊,急忙跟着跃过去。可他还是慢了一步,王德文一刀劈下去,“哗”一声,马车后右角被劈掉,木屑飞散开去。林东旭“唰唰唰”猛劈三刀,将王德文的注意力引开。接着,另外三个捕快也跟着奔上来,继续缠斗下去。 突然,王德文又一快刀结果其中一个捕快,更为得意。林东旭见状,右脚奋力踢在马车上,马车顿时“轰轰轰”的向前移动着。同时,他大声喊道:“岳父,快驾马车离去!” 零五三 佳人殒命 朱老三没有了主张,眼见情势紧急,只得趁着马车已经移动起来而加上两鞭,马车顿时行走起来。 王德文见状,又猛砍三刀,逼退三人,奋力跃过马车,落在马背之上。接着,他一步跨到马车头上,举刀刺入朱老三的胸膛。可怜朱老三无力抵抗,就此送命,可马还是拉着车继续向前奔走。 这时,林东旭也跳到马车头上来。见岳父丧命,心中悲痛,奋力举刀与王德文拼命。王德文冷笑两声,一刀削断车帘,看见里面的朱翠和她怀中的孩儿,得意的说道:“林捕头,别怪老子心狠手辣,乃因你挡住别人的财路,故而有人请老夫除掉你,须怪不得我。”说完,奋力两刀劈过去,逼得林东旭后退两步,脚已经站在马车头的边缘。 王德文借对方未站稳之机,一刀刺向马车里。林东旭哪里还敢迟疑,手抓住马车门奋不顾身的撞开王德文扑在朱翠的身前。但听“嗤”一声,王德文在脚步未稳之下刺出一刀,却刺在林东旭的背上。 这时,另外两个捕快已经追至马车前,二人立即从两边跳上车头攻向王德文。王德文冷笑道:“急巴巴的来送死!老子成全你们!”话音刚落,“唰唰”两刀将二人砍翻落下车去。 这时,林东旭忍痛飞身而起,劈向王德文的左侧。王德文慌乱中闪身避开,但肩头还是被刀尖划过。他震怒,扬起左掌拍在林东旭的胸口。林东旭一声闷哼,吐出一口鲜血,倒在车头上。王德文嘴角泛起冷笑,挺刀刺向林东旭的胸口。 突然,从马车里飞出一个身影,扑在林东旭的怀里。王德文的宝刀“嗤”一声刺入那人的背心。林东旭微开双眼,朦胧中看见怀里的正是朱翠,心如到刀绞。他想着就此和妻子共赴黄泉,生在一起,死也要做个伴,嘴角突然又露出开心的微笑。 马向前飞奔着,马车摇晃之际他突然瞥见马车里的女儿,正瞪大着眼睛看着他。“我不能死!”他突然用尽最后的力气,伸脚踢中王德文的双脚。王德文立即向前扑来。林东旭同时举刀刺向对方的胸口。王德文毕竟武功高强,急忙手掌在车门上一拍,震得马车“哗哗”作响。他的身子已经飞离车头,正好撞在马屁股上。而后掉在地上,马车飞驰而过从他身上辇过去。 林东旭看着怀里的妻子,朱翠双眼正有气无力的看着他,二人四目相对,还是当初的情怀。林东旭缓缓抬起满是鲜血的手掌,轻轻抚摸着妻子的面颊,还如那晚第一次见到她的真面目时的娇美。他轻声说道:“翠妹,有我陪着你,别怕!”朱翠听后露出会心的微笑,叫了一声“旭哥,我不怕”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林东旭没有悲伤,也感觉不到疼痛,使出那残存的一点力气,挥刀在马屁股上割了一刀,马立即奔跑得更快。而后,他看着车里面无表情的女儿,轻轻说道:“芳儿,你将来会受很多苦,千万别怪你娘。怪只怪你爹身在公门,这一切早已注定……” 林芳儿讲到这里,已经成了泪人。荣亦川喃喃说道:“芳儿,没想到你从小就没了爹娘。不过,从此以后你不用担心,有我保护你。我一定像你的亲哥哥一样的爱护你。”说着,将她揽入怀里,就像抱着自己的亲妹妹一般。 林芳儿从他怀里挣脱,“呸”一声,说道:“亲哥哥只能是父母生的,我爹娘只有我一个女儿,怎么可能还会有亲哥哥。” 荣亦川愣住,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实在摸不透眼前的这位姑娘。 林芳儿笑问:“川哥,你还想不想再听故事?”荣亦川自然点点头,她又继续讲下去。 当林东旭醒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趴在一张床上。侧着头,可以看见阳光从窗户射进来照在地上,已经有些泛黄。他想翻动身子,却发现后背疼痛非常,胸口也隐隐作痛,只得继续这样趴着。拼命的回忆一阵,这才想起之前发生的事,眼泪也跟着流了出来。 这时,房门突然被推开,走进来一位尼姑。原来,他挪动身子弄出响声,外面的人听见后立即走进来。 林东旭急忙问道:“师太,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时,又走进来三位尼姑,向他讲述起经过。 原来,这四位尼姑来自峨眉山,法号分别是忘生、忘真、忘世和忘青。她们下山宣讲佛法,四处开讲坛,为的是在蜀中宣扬善美,让人民戒于恶凶。同时,也一路上行侠仗义,为民除害。 这日,她们来到川东,走在野外,突然看见东边“轰隆隆”的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四人急忙站到道路两边让马车驶过。可马车从眼前经过的时候,她们却看见令人震惊的一幕。马车无人驾驶,但马车头躺着血淋淋的三个人。而且,马车里还传来婴儿的哭泣声。而这马车正是林东旭那一辆,也是命不该绝,竟一路驶来被四位尼姑撞见。 四位尼姑皆是习武之人,立即拦下马车。经过一番查探,老者朱老三与其女朱翠已经气绝,林东旭尚存一丝气息,林芳儿安然无恙。于是,四位尼姑立即救治林东旭、照顾好林芳儿,并将朱氏父女好好安葬。 林东旭知道自己已经在这里躺了三天后,立即报上自己的姓名。四尼姑知道后,皆感叹:“原来是蜀中名捕夺命神捕。没想到你为民除害扬名四川,如今却遭到这样的下场,真乃造化弄人。阿弥陀佛!” 后来,林东旭见四位尼姑气度不凡,想起自己的遭遇,故恳请她们带他上峨眉山,并欲遁入空门。峨眉山掌门了性见他乃成名的捕快,与忘生等人有缘,故让林东旭拜入忘生等人的师父了尘的名下。了尘乃了性的师姐,是峨眉山最德高望重的师太,其有一段尘缘不为世人所知。 零五四 情浓意长 了尘见林东旭带着刚满周岁的女儿,满脸的仇恨,遂说道:“东旭,我看你尘缘未了,不如就收你做俗家弟子吧。”林东旭毅然同意。于是,先养伤,伤愈后勤习武功,以图他日为家人报仇雪恨。 转眼七年过去,林芳儿渐渐长大,林东旭的武功也大有精进。这日,他带着女儿偷偷下山而去。 其间,林东旭首先回家将那把扇子带上,去到妻子的香冢处埋入其内,从此扇子长伴佳人香骨。而后,林东旭历经三月,终于查明当年王德文劫囚犯的前因后果。原来,当初泸州知府黄休暗中与凡胜勾结敛财。林东旭抓住凡胜便断了黄休的财路,再加上林东旭行事向来得罪川中各府长官不少,故黄休便有除他的心思。于是,黄休经过一番安排,便假借押送凡胜去往荆州之机,要王德文在途中拦下并将所有人杀人灭口。 林东旭向来嫉恶如仇,既然知道真相后,毫不犹豫的将尚在泸州做知府的黄休及其党羽铲除,一共诛杀近二十人才得以完全将奸人清除。得知凡胜已经不在蜀中,故往川东而去,欲先除王德文再去追查凡胜的下落。 林东旭带着林芳儿来到王家坝后,住宿在王家坝客栈。打探到王家的消息后,当晚,他嘱托女儿一番,便独自一人前往王家寻仇。可这一去却再也没有回来过。 荣亦川听到这里,惊问:“怎么也和我爹一样,去了王家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芳儿叹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迟迟见不到爹回来,我就上街去问,没有人见过他。后来,我急中生智混入王家,也没有找到爹的踪迹。再后来,我干脆就在王家做个丫鬟,等着爹哪一天突然来到。但转眼五年过去了,依然没有爹的任何消息。”说完,她和荣亦川不约而同的同时一声叹息。 荣亦川道:“我看王家一定有蹊跷。芳儿,你在王家五年,可有什么发现?” 林芳儿笑道:“发现肯定有,至少看清了王德文的嘴脸,知道他的阴险。但其他的,却什么也没有发现。更没有发现你爹的消息,也没有发现我爹的消息。川哥,我们是不是还要回到王家继续暗查下去?” 荣亦川道:“我看也只有这个办法。等过两天,我们就下山去王家吧。你继续做你的丫鬟,我继续做王德文的座上宾。” 林芳儿却摇头道:“别做春秋大梦了。你以为王德文好对付吗?他都叫他的小舅子来打探你的消息,显然念念不忘的还是宝藏。他奉你为座上宾只是为了骗你说出宝藏的秘密,哪会让你那么舒服的一直在王家住下去?他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来诱骗你,如果还是得不到宝藏的秘密的话,那就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折磨你,直到你说出宝藏的秘密,或者把你折磨致死。” 荣亦川一听,吓得伸了伸舌头,茫然道:“那该如何是好。要怎么才能查到我爹和你爹的消息?” 林芳儿摇头道:“这个问题我想了五年,一直没想到。我看你比我还笨,肯定也想不到。嘻嘻嘻!” 荣亦川白她一眼,却没有心情和她说笑。 林芳儿见他不理自己,接着问道:“川哥,你刚才说要像亲哥哥一样的爱护我,是不是真的?” 荣亦川正色道:“芳儿,男子汉大丈夫,说出来的话哪有儿戏的。我说的都是真的。” 林芳儿看着她,眼神流露出爱意,自己又觉得害羞,立即低下头,轻声道:“那你可要记得你今天说过的话。我不只是比你聪明,而且还比你更记仇。”说到最后,她抬头看着荣亦川,露出花儿般的笑容,中间却带着任性和坚毅。 荣亦川一直看着她,昏暗的黄昏中,唯有她的笑容如此灿烂,却忘记了说话。 正在这时,石头下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寨主,原来你和林姑娘在这里。快来喝酒,兄弟们正等着你呢。”原来,这人是叶将天,他来找荣亦川回寨里吃晚饭。 于是,荣亦川和林芳儿从石头下跃下去,回寨里去。 晚上,还是荣亦川睡在桌子上,林芳儿睡床上。熄灯前,二人四目相对,柔情无限。林芳儿急忙一口气将灯吹熄,赶紧上床去了,免得这样一直看下去二人都不好意思。 第二日,林芳儿却有兴致要荣亦川教她武功。 荣亦川却为难起来,说道:“芳儿,不是我不想教你武功,可惜我的武功都是爷爷教给我的。爷爷曾说道,家传武功不能外传。” 林芳儿不高兴起来,翘着嘴怒道:“你还是把我当成外人!”顿一顿,又继续说道:“不过,我也不是想学你的家传武功。我是想你教我的家传武功。”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但见她层层翻开,原来是一张刺绣。上面绣的不是别的,正是一个人在持刀练武,原来是一张刀谱。林芳儿继续说道:“这是我娘把我爹的家传‘夺命刀法’绣在上面的,爹当成宝贝一样的带在身边。那晚去王家之前,爹却交给了我,要我暂时保管。小时候,爹曾教过我一些粗浅的功夫。但‘夺命刀法’太过刚猛,爹说不适合女孩子学。可峨眉山上的功夫爹又不能传给我,因为我还没有拜入峨眉山门下。我看你颇有武功底子,盼着你把上面的刀法一一讲授给我听,学了家传武功他日难免用得上。” 荣亦川倒没注意听她说的话,一直注意着刀谱上的图。这时,他没拿过刀谱,仔细看一阵,叹道:“这刀法确实比较刚猛。芳儿,你为什么突然之间想起要学功夫?” 林芳儿答道:“我昨晚睡觉的时候就在想,人生难测,不知道哪一天我们说不定就会分开。如果我连自己都不会保护自己,那岂不是不能让你放心的离开?所以,就想学功夫,至少可以自己保护自己。” 零五五 好梦易醒 林芳儿说话的时候眉头紧蹙,哪里像一个才十三岁的女孩。 荣亦川笑道:“芳儿,我哪里舍得离开你?别去胡思乱想了。”这倒是他的心里话,无论是做亲哥哥还是其他什么,他都希望一辈子就这样一直和她在一起。顿一顿,荣亦川又道:“不过,如果你真的想学功夫,爷爷自创的‘随风剑法’、‘点水轻功’和‘任意掌法’倒更适合你。虽然我不能将家传功夫传给你,但如果你拿你的家传功夫和我交换,那就不一样了。” 林芳儿一听,喜出望外,道:“既然‘夺命刀法’不适合我练,那和你交换也无妨。川哥,那你先教我哪门功夫呢?” 荣亦川想了一阵,说道:“我看先学轻功为妙。” 林芳儿笑道:“我看也是。学会轻功后,这样跑得快,至少能保住性命。嘻嘻嘻!你说对不对?” 荣亦川尴尬的笑了一下,不好意思起来,说道:“芳儿,我们都还是孩子,能逃命当然更好,不用像江湖上的在乎什么面子。呵呵呵!” 于是,荣亦川将刀谱贴身收在裤子里包,接着就教她林芳儿轻功的步法,同时要她背住心法口诀。 “点水轻功”乃取轻巧之道,步法在于:巧、轻、快、随意。而“巧、轻、快”刚好是女子所擅长。而且,“点水轻功”的步法也很简单。所以,林芳儿一天下来便学会了,只是日后还要不断的提高熟练的程度和速度。林芳儿又聪明过人,一天下来不只将所有步法记住,而且还将心法口诀也背了下来。荣亦川见此,也赞不绝口。 晚上,二人还是那样睡觉。 朦胧中,荣亦川突然醒转过来,发现自己正穿着大红新装,心中不免惊叹:“怎么又是这样?难道又在做梦吗?”来不及细想,却听见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在唤:“川哥!”他急忙抬头看去,林芳儿正身穿凤冠霞帔走向自己。那笑容,灿烂得将整个天空都已照亮。 荣亦川心中纳闷:“这是哪里?是真的吗?还是又在做梦?”他刚犹豫,却发现自己又坐进轿子里颠簸起来。心中更纳闷:“怎么又是我自己坐轿子,芳儿呢?啊!”突然他意识到什么,惊讶之际,一下子醒了过来。他这才发现,刚才那一幕果然还是在做梦。正感叹好梦易醒之时,已发现自己正趴在驴背上穿梭于山林间,这才感觉到颠簸。 他仔细看去,有一人正牵着驴快步走着。看那人的背影,荣亦川觉得有些熟悉,却一时之间想不起是谁。荣亦川想:“这人是谁,要把我带去哪里呢?莫非去王家?”突然,他意识到什么。再仔细看前面那人,果然就是自己猜测的那人敖九天。 荣亦川心中暗笑,身子轻轻一翻,想就这样翻下驴背。可是却发现有绳子将自己捆绑着。还好手没有捆绑起来,只是将他的身子捆绑在驴背上。于是,伸手将绳子解开。然后,轻轻滑落下驴背,滚到路边。 再翻起身看时,看见敖九天根本没发现,牵着驴继续往前走。荣亦川暗喜,待他走远,急忙展开轻功往山林里奔去。 刚奔出不久,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大喝,一个身影站在自己跟前,正是敖九天。 敖九天喝道:“臭小子,老子这么辛苦才把你弄到手,怎么能让你轻易就跑掉?快跟我走吧!”说着,伸手来抓荣亦川的手臂。 荣亦川急忙闪身避开,施展开“点水轻功”急速奔起来。敖九天也不甘落后,也跟着奔上去。 最开始,荣亦川还能勉强将敖九天丢在身后。可不一会儿,敖九天依靠浑厚的功力已经追上来,并伸手从身后抓来。荣亦川听见背后风声正劲,急忙闪向旁边避开。敖九天继续跟上伸手去抓,荣亦川又闪身避开。 如此闪避几次,荣亦川撞到一棵树上,避无可避,被敖九天一把抓住荣亦川的后背衣领。敖九天顺势伸指去点他的穴道。荣亦川转身避开对方的点穴手,同时伸脚踢向对方的腹部,双手则夹击对方抓住自己的那条手臂。敖九天没想到对方的招式变化如此迅速,急忙松手后退避开对方的脚。如此一来,荣亦川从他手里已经逃脱。 可荣亦川不急于奔走,反而施展“任意掌法”攻向对方。敖九天知道对方武功不弱,故不敢轻敌,小心应付起来。二人拳来脚踢,借着微弱的光线缠斗在一起。 可三招过去,敖九天渐渐发现荣亦川只不够是招式精妙而已,功力却比自己弱太多。这时,荣亦川一掌拍向他的胸脯。敖九天艺高人胆大,运足功力于胸口却并不避让。但听“砰”一声,荣亦川一声闷哼,被震退三步方才勉强站稳。 荣亦川刚站稳,敖九天一掌已经拍至胸前。情急之下,急忙又退后两步。可敖九天紧跟着他的步伐,掌锋始终不离他的胸口。 连退三次,荣亦川背心又撞在一颗树上,无法再退让。敖九天变掌为抓,一把抓住荣亦川衣领,顺势将他提了起来。 荣亦川大惊,身子往下缩,一下子从衣领滑了下去。光溜溜的身子在地上翻滚两圈,立即展开轻功狂奔。敖九天见状,“哈哈哈”大笑三声,也展开轻功追上去。 不一会儿,敖九天已经追近。奋力高高跃起,从荣亦川头顶越过去,落在他的跟前。荣亦川来不及停下来,竟一头撞入他的怀里。敖九天顺势来抓,荣亦川在他胸前拍两掌,借力退出三步,避开对方的抓势。敖九天怒道:“小子,你逃不出老子的手掌,还是乖乖的束手就擒吧!”嘴里虽然说话,可手上的功夫一点也没慢下来,一连三抓攻向荣亦川的全身。 荣亦川依靠轻盈的步法巧妙的避开,心中暗自得意。敖九天恼羞成怒,喝道:“小子,你可知老子的名号是什么?” 零五六 虎拳无敌 荣亦川却不搭话,只是一个劲的闪避对方的手抓功。敖九天自言自语道:“江湖人称老子‘虎拳无敌’,老子最厉害的是拳头。你再躲来躲去,老子可就要出拳了!” 荣亦川也不理会,反而双掌拍向对方的小腹。但见敖九天半蹲下来,“呼”一声双拳闪电般打出去。“砰”一声闷响,接着荣亦川“啊”一声惨叫,身子如断线的风筝被震飞丈余开外,撞到树上然后又跌落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来。 敖九天见状,十分得意,笑道:“小子,要你知道老子的厉害!哈哈哈!”说着,走过去一把提起躺在地上的荣亦川,伸指“嗤嗤嗤”数声封住他的周身大穴。然后,就这样提着他赶路。 荣亦川但觉胸中气血翻滚难耐,又被对方这样提着胳膊,更是难受。突然,“哇”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胸中反而舒畅不少。 敖九天见状,笑道:“小子,以后若再不听话,有你好受的。刚才老子只使出五成功力,下次就是十成,一拳就送你去见阎王。哈哈哈!给你长长记性!” 荣亦川说不出话,只得暗自运功调息将气血镇压住。 不一会儿,敖九天提着荣亦川来到系驴子的地方。他依旧将荣亦川捆绑在驴背上,自己牵着驴子,继续走下去。荣亦川一心运功调息,也懒得去理他,任由他带着走。 待天明时,出了森林,来到大路上。又走出一段路,路过一个村子,敖九天向村民买了一匹马。他将荣亦川放在马背上,自己骑着驴子一路向北而去。 荣亦川的气息渐渐顺畅起来,暗自庆幸敖九天未尽全力出拳,否则自己不死也是重伤。他暗暗观察行走的方向,觉得不像是去王家坝,觉得奇怪。 敖九天似乎也发现荣亦川的精神恢复了不少,说道:“小子,你练的是什么内功?” 荣亦川不理他,闷声不说话,心中却在盘算着。 敖九天继续问道:“你小子究竟是什么来历?快快说出来,免得受皮肉之苦。” 荣亦川假嗔道:“你这个老头只会欺负人,以大欺小,我不和你说话。” 敖九天大笑起来,说道:“你乖乖的就不欺负你,还给你好吃好喝的。怎么样?” 荣亦川怒道:“我不相信。我的胸口还痛得厉害,叫我如何相信你不会再欺负我了?”他故意装作成不知事的孩子模样,想让对方轻敌,放松对自己的警惕。 敖九天冷笑道:“你小子不简单,别在老子面前装蒜。还是乖乖听话的好,不然捶你娃儿两拳。” 没想到被他看破自己的想法,荣亦川更不知道该这么办,只得又不出声。 敖九天问道:“你说,你爹是谁,你师傅是谁,都有什么来路?”敖九天只知道他身怀宝藏的秘密,其他却一无所知。 荣亦川答道:“我不认识我爹,我师傅倒是很厉害的人物,说出来怕你被吓得屁股尿流。不过,你要先回答我的问题,我才回答你的问题。” 敖九天听后“哈哈哈”大笑起来,喝道:“好小子,你倒说来听听,看我如何屁股尿流。哈哈哈!” 荣亦川问道:“我心里想到一个问题,自己始终解不开。你说,为什么上山的第一晚你不把我劫走,偏偏要等到第二天晚上才出手呢?”敖九天本来望着他说出他的师傅,结果他提问起来。而荣亦川提问,一半是因为自己心中确实有疑团,一半是想转移他的注意力。 敖九天表情十分得意,笑道:“我就知道你们不会想到的。实话告诉你也无妨。听说寒山上有很多机关陷阱,第一晚老子先把下山的路摸熟了,第二晚就掳你下山,这样才神不知鬼不觉。哈哈哈!” 荣亦川叹道:“原来如此。我都把你给忘记在山洞里了,你却把我掳了出来,看来以后行走江湖可得处处小心提防。” 敖九天怒喝:“小子,快说你师傅是谁。” 荣亦川突然随口说道:“我师傅乃峨眉山上的一位隐世高人。” 敖九天听罢震惊,心中却在盘算,想不起他会和峨眉山哪位有名的高手扯上关系,顿时又问道:“峨眉山乃蜀中第一大门派,你想胡乱说一个人出来吓唬老子是不是?” 荣亦川道:“信不信由你!你可听说过了尘师太?是不是听了我师傅的名号好心里开始害怕了?” 敖九天半信半疑,说道:“果然是吓唬老子的!老子听说过峨眉山前任掌门乃了性,现任掌门乃其弟子忘忧。你说的这位了尘师太倒没听说过。不过,既然法号了尘,那是辈份很高的高人。想来你这样一个小孩,如何能拜得这样的隐世高人做师傅?” 荣亦川说出了尘的法号,本来是想吓唬敖九天。可他没想到了尘在蜀中并没什么威名,倒是意料之外。他又说道:“我本来是拜了尘师太门下的忘生师姐为师傅的。可忘生师姐觉得我资质太高,她不能让我学到峨眉山武功的精髓。因此请她师傅了尘师太收我为徒,这样她就成了我的师姐。” 敖九天皱眉道:“忘生倒是在江湖上颇有威名,乃忘忧的师妹。”他便没继续说下去,心中却暗暗想:“这小子半天不到的功夫就能将气血调顺,虽然功力不深,但练的内功一定是上乘的。说不定还真是峨眉山的弟子。如果这小子只是泛泛之辈,又怎么会有什么宝藏的秘密?单凭峨眉山弟子的身份,就不是一般的小孩。哼!” 敖九天心中主意已定,于是朗声问道:“你倒说说,你究竟知道什么宝藏?” 荣亦川暗中运功欲冲开被封的穴道,连试几次都无效。这样一来,便没有回答敖九天的话。 敖九天以为他故意不回答,又继续问道:“小子,你最好老实说出来,免得受皮肉之苦。” 荣亦川还是不理会,仍一心暗中运功冲穴。 零五七 英雄论酒 敖九天连问几次,见他皆不回答,立即抽出驴背旁袋子里的鞭子,伸展开来抽打过去,“啪”一声打在荣亦川的背上。 没想到鞭子正打中背上的“肺俞穴”,外力撞击内力,顿时胸中之气更足。荣亦川暗喜,还是不理会,就是要敖九天继续抽打他。 敖九天没想到抽打一鞭后还是不出声,心中更怒,以为还没有令对方感到疼痛,于是又连续抽打三鞭。荣亦川假装痛得难耐,故意腰部用力微微摆动身子,三鞭皆打中右肩的肩井穴。荣亦川正运功冲开这个穴位,三次借助外力,差一点就能冲开,急得他额头冒汗。 敖九天见荣亦川还是不理自己,反而被打得头冒青筋、热汗涔涔,更为得意。以为只要再加以抽打几下,对方就会出声求饶,于是又抽打过去。 这一次荣亦川借鞭打之力在第二次鞭子打中后肩井穴突然被冲破,气血顿时畅行右手,心中欢喜不已。他装作很痛的样子,急忙喊道:“欺负小孩算什么英雄?不要脸!” 敖九天见对方终于开口了,甚为得意,立即停下来,喝道:“只要你乖乖的听话,老子也不为难你。你快说,你知道的秘密是关于什么宝藏的?” 荣亦川怒道:“我肚子饿了,你让我吃饱了就告诉你。” 敖九天抡起鞭子又想抽过去,不过他也感觉到腹中饥饿难耐,因此又把鞭子放了下去,说道:“小子,不怕你耍什么把戏。到前面遇到有吃的就喂你个饱,看你还有什么借口。”于是,收起鞭子,继续往前行去。 不一会儿,路边宽阔处果然有一个食肆。他驾着驴、牵着马在食肆前停下,店里就一对中年夫妻在打理。男的立即迎上来,笑问:“客官,可是要歇脚吃饭?” 敖九天将驴绳和马缰都递给那男的,说道:“没错,有什么好吃好喝的全部都拿出来。” 店家听他口气是个有钱的主,立即笑着去系马和驴。敖九天则顺手提荣亦川下马,放在身旁的凳子上坐着,自己也在其旁坐下。女店家立即去准备吃喝的。 不一会儿,男店家上来一盘牛肉,说道:“客官,这是本店的凉菜,麻辣牛肉,最受欢迎,试试看合不合口味。” 敖九天夹起来一块放入口里,味道一般,但这时腹中早已饥肠辘辘,哪管得了可不可口,一下子吃了几块。男的见他吃起来,这才又进去忙别的。 敖九天突然发现荣亦川在旁怒目瞪着自己,这才想起来封住了他的穴道。于是,扬手“嗤”一声解开他左侧的肩井穴,说道:“凑合着用左手吃饭吧。快吃饱了,要记得老子说过的话。” 荣亦川无奈之下,左手拿起筷子,虽然十分别扭,但还能夹起来菜,也狼吞虎咽的吃起来。他一边吃,一边环顾四周,一边盘算着如何脱身。 不一会儿,男店家又端上来一盘回锅肉,说道:“回锅肉可是老婆子的拿手菜,两位客官试试。” 荣亦川问道:“店家,好口渴,有没有辣口的水可以喝?以前曾喝过一次,觉得那种水特别好喝。”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只是那种水喝多了容易头晕,还是来少一点吧。” 男店家愣在那里,不知道他说的究竟是什么水。敖九天却明白过来,笑道:“店家,酒,快拿酒来。一定要好酒!” 那男店家这才明白过来,转身进屋里,不一会儿笑呵呵的端出一坛酒,再拿出两个碗,放在桌子上,笑道:“客官,这酒好,自己酿的高粱酒,包管辣口,喝多了头也不晕。”说完,又去忙乎。 敖九天见荣亦川只有一只手可以活动,故自己揭开酒坛,一人倒了一碗。荣亦川端起一碗酒,一口就喝完了。还装出很辣口的模样,伸出舌头用手扇扇嘴巴,说道:“嗯,就是这种水。敖老头,人家都是碰杯的,我们只能碰碗了。”说着,拿着空碗和敖九天满满的一碗酒碰了一下。敖九天淡淡一笑,端起一碗酒也一口喝了下去。 敖九天喝完酒的时候,荣亦川已经为自己满上了,接着又为他满上。然后,端起自己的碗又碰了一下敖九天的酒碗,接着仰头一口又喝完了。他急忙夹几口菜吃下去,嘴巴里发出“嘘嘘嘘”的声音,似乎辣得要命。他吃菜的时候,瞥见敖九天也一口把一碗酒喝干了。 荣亦川吃了几口菜,口中喃喃说道:“原来水和菜一起吃才不辣口,太好了!”说着,放下筷子又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转眼看见敖九天正红着脸看着自己,心中知道对方酒量平平,已有打算,故暗自欢喜,却故作不耐烦道:“哎,你两只手,我一只手,还要我来给你倒水,真的是太麻烦了!”说完,还是给他倒满了一碗酒。又碰一下,一口喝下。 喝完后看敖九天面前的酒碗,还是满满的一碗酒,显然并没有动过。荣亦川递以鄙视之色,说道:“还是什么武林高手,还想知道宝藏的秘密,喝点水都不敢,即使知道了宝藏的秘密你有胆量去拿吗?” 敖九天怒道:“臭小子,别话多,喝就喝,喝完了可得乖乖的说出来。”说完,端起酒碗一口就干了,然后急忙夹菜来吃。 荣亦川见他手忙脚乱的模样,心中好笑,却一本正经的说道:“你一碗来我一碗,让本少爷喝高兴了,你问什么就答什么。”说着,又给他倒了一碗。敖九天心中一想,觉得让对方多喝几碗也无妨,这样等一下问起话来说不定更方便,于是话也没说,端起来一口就喝了下去。 于是,二人接下来一连喝了十数碗酒,把那一整坛酒喝个精光。店家又提上来一坛酒,已经摆上满满一桌菜。虽然敖九天已经有些晕乎乎的感觉,但酒劲上来了却更停不下来,又接着喝完了那一坛酒。 零五八 淡淡家仇 荣亦川一边劝他喝酒,一边观察他的神情。见敖九天喝到最后实在喝不下去了,直接醉倒趴在桌子上。他大喜,摇了他几下,还是直不起身子。于是,从他身上搜出一大锭银子,丢在桌子上,对店家说道:“店家,我伯伯醉了,在你这里休息一阵。我赶回家去叫家里人来接他,你帮我照看着。这些是酒菜钱,你先收着。”说着,一锭银子丢在店家手里。 店家接过银子掂量掂量,十分高兴,满口答应下来。 荣亦川不由分说,自己解开自己双腿的穴道,立即健步如飞。他去后院解下马和驴,又从驴背另一边的袋子里找出一件衣服穿上,然后跨上马背,牵着驴一溜烟的跑了。 一开始,荣亦川还十分害怕敖九天追上来,故一直快马加鞭。他走的方向还是来时的路,想回寒山寨找林芳儿,然后带上她一起闯荡江湖,或者说就和她一起住在寒山上也好。可走着走着,他竟然迷失了方向,不知道该走哪条路才能回寒山。正在迷茫之际,瞥见身后地上两条深深的蹄印,吓得他打了一个冷颤。思索一番,在一处草丛深处跳下马,接着狠狠踢两脚马和驴的屁股,两匹畜生立即“噔噔噔”往前跑去,一会儿转过山头就不见了。荣亦川十分得意,急忙穿过草丛往西而去。 傍晚时分,来到江边。但见涛涛江水奔流而去,激起两岸怒吼的浪花,令荣亦川神往。他虽然自小生长在湖边,也见过长江鄱阳湖,但急流都无法与现在看到的长江相比。 荣亦川想起奶奶曾说过,叙州在长江的上游。他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去到叙州,但现在他知道,只要沿着长江向上游走去,就一定能到叙州。奶奶去了叙州,他要去找到奶奶。于是,他沿着江边逆着流水的方向而行。 翻山越岭不一会儿,天就黑了下来。四下无人,只有波涛和飞鸟的叫声,偶尔还传来狼嚎、虎啸。荣亦川毕竟年少,心中竟有些害怕起来。驻足不前,甚至想着打退堂鼓,往回走去。 他想起远在叙州的奶奶,想起不知身在何处的父亲,顿时浑身又充满了胆量。他不畏艰险,继续连夜前行。岸边是悬崖峭壁无路可行的,他就从山顶爬过去。过了山顶,又回到岸边的路上一直行走。 至半夜,实在疲惫,见岸边刚好有个小洞,尚能遮风雨,于是就坐进去,靠在石壁上睡着了。 次日继续这样行走。饿了就在树林里摘野果来吃,没有野果就吃草。渴了就掬江水来喝,鞋子破了就扯树皮编织成鞋子来穿,倒是越走越来劲。 第三日,突然看见前面山上冒起烟雾。他又惊又喜,急忙奔过去,看见岸边山腰处颇为宽阔,其上有一间茅屋,烟雾正是从茅屋里冒出来的。此时正是傍晚,看来这家人正在做晚饭。荣亦川急忙奔向茅屋。 穿过菜地,来到屋前,见屋门开着。他正准备上前时,却见从屋里走出来一个老太婆,面容憔悴,至少六十多岁年纪,衣衫补丁满满。老太婆见到眼前这个衣衫褴褛的小子,一身全是黑乎乎的,穿着树皮破鞋,不禁惊呆。 荣亦川问道:“婆婆,我要去叙州,路过这里,肚子实在太饿了,想讨碗饭来吃。” 老太婆立即请荣亦川进屋坐下,并互通了姓名。原来,老太婆姓苏,还有一个老伴赵老四打鱼未归。荣亦川就叫一声“苏婆婆”。苏婆婆听着他的叫唤,立即笑烂了脸,皱纹全部爬到了脸上。 苏婆婆立即端来一碗稀粥,刚起锅的,还很烫。荣亦川也顾不了那么多,“咕噜咕噜”几口就喝了下去。苏婆婆见状,又去盛了一碗过来,还上来一碗咸菜。荣亦川用咸菜和着粥吃起来。虽然粥很稀,里面的米粒都能数清楚,但他还是觉得很美味,一会儿就吃完了四碗粥,咸菜倒没动多少。 荣亦川擦去嘴边的粥水,笑着说:“婆婆,我不吃了,吃饱了。” 苏婆婆见他笑得灿烂,黑乎乎的脸色露出明亮的眼睛和雪白的牙齿,立即说道:“孩子,你是好久没有洗澡了吧。快去屋子里洗澡,热水刚刚烧好。”说着,就提着桶去锅里舀水。 荣亦川这才看清楚,苏婆婆和赵老四就这一间屋子,灶台、水缸、床,还有各种用得上的东西都在屋子里,显得凌乱不堪。 然后,苏婆婆提着水带着荣亦川到屋后的茅屋里洗澡。其实茅屋就用树枝遮拦起来的一个粪坑,旁边有块落脚的地方可以站着洗澡而已。 苏婆婆还找来几件破旧的衣服,说道:“就这几件衣服没有腥味,我看你还合身,凑合着穿吧。”原来这几件衣服是赵老四的。 荣亦川洗完澡穿上苏婆婆给的衣服,然后又将林芳儿给的刺绣刀谱从旧裤袋里拿出来放进穿着的裤带里。出来后,苏婆婆见到他更是欢喜,笑道:“川儿,你可英俊得很,穿着这破衣服老婆子看了都喜欢。呵呵呵!”荣亦川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傻傻的陪笑着。 天黑了,荣亦川就陪着苏婆婆坐在屋前望着滚滚江水发呆,一边听着她聊起多年前的一些琐事。 原来,苏婆婆和赵老四原本是湖广黄州人,多年前随家乡一群人远涉山水到前面的村子半山村里落根。村子里的人多起来后,原来的穷地主就富起来了。地主姓胡,眼见自己富起来后就见不惯人多嘈杂,故就想着法子把外地来的人赶走。于是,一场阴谋和血腥的赶走外地人的斗争开始上演。苏婆婆和赵老四的两个儿子被毒杀,他们年老无依,不知道去哪里,就搬到这里来避开胡地主的迫害。仔细算来,搬来这里已经十余年了。 荣亦川听到这里,心中义愤填膺,怒道:“婆婆,那地主实在可恶。待我去杀了他为你们的儿子报仇!”说着,就要站起身。 零五九 竹剑逞威 苏婆婆一把拉住他坐下,笑道:“傻孩子,那么久的事,婆婆心中早就没有仇恨了。就盼着和老头子百年后,好下去和两个儿子相聚,那样一家人照样可以团员。还说什么报不报仇的,没必要再冤枉送更多的人命。”她嘴里虽然这样说,可眼眶里的泪水却在打转,在夜里闪着微光。荣亦川心中难过,一把抱住婆婆,就像以前抱住奶奶那样。 不一会儿,见脚下岸边一条小渔船慢慢靠岸。荣亦川喜道:“赵爷爷回来啦!”说着,飞奔下去接应。苏婆婆腿脚没他利索,就站起身,高声喊道:“老头子,有个帮手来啦!” 荣亦川帮赵老四系好船,又帮他抬着鱼筐上来。苏婆婆介绍几句荣亦川后,赵老四见眼前这个少年倒挺乖巧,也是满心的喜欢。但赵老四不怎么说话,对人只是点头,然后傻傻的笑,笑起来也是满脸的皱纹。不过,苏婆婆倒挺会说话,荣亦川问什么就答什么,还说了好多半山村的故事。 半夜,荣亦川就在地上铺的草席上睡觉。好久没有这么舒服的睡觉,这晚他睡得特别香。 第二日,荣亦川要跟着赵老四出去打鱼。可苏婆婆和赵老四怎么都不肯,苏婆婆说道:“川儿,江水急流,在这里打鱼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不小心,就要出人命的。”于是,还是赵老四一个人出去打鱼。荣亦川本来以为打鱼是件轻松好玩的事,听他们说浪可覆舟等危险经过,心中震惊不已。 荣亦川无所事事,看见屋后有几株竹子,心中已有计较,便拿着砍柴刀去砍下一株,然后削成一把长约四尺的竹剑,并在竹剑上刻下“蜀侠”二字。竹剑做好后,他就在屋后练起剑法。苏婆婆看着他练武,虽然看不明白其中的诀窍,却觉得好看,脸上一直堆着笑容。 次日一早,荣亦川醒来的时候苏婆婆和赵老四都还在熟睡中。他拿起竹剑,在屋前地上留下“就此告辞,有缘再见,荣亦川笔”后,悄然离去。他要去的地方,自然就是半山村。 根据苏婆婆说的半山村的方向,爬山涉水来到时已是下午时分。他四处张望,逢人便问,不一会儿来到胡地主宅子前。他就卷缩在宅子对面的树下,等着天黑。 胡地主的宅子颇大,大门金碧辉煌,时有各色往来人出入。他心中在盘算着,微闭着双眼,对周围的一切漠不关心。而他盘算的是,自然就是作为一代大侠,究竟该如何惩治这样为害一方的地主。 一直想到天黑,他还没有想好。宅子里的灯亮起来,犹如白昼,他更心烦意乱。他想起他的父亲荣小晖当年在蜀中行侠仗义,是何等威风才有“蜀侠”的名号,如今自己却一筹莫展。 又过一段时间,灯光渐渐暗下去,直至完全黑下来。荣亦川突然站起身,立即手持竹剑来到大门前,他终于打定了主意。 但见他也不敲门,抬起脚“轰”一声就将门踹开,大声喝道:“着火啦!快点起来,着火啦!”说着,跨入宅子内,四处寻找火种。 不一会儿,一个家丁提着灯笼急匆匆的从里面冲出来,惊慌失措的问道:“哪里着火了?”四处张望,却根本没见到有火光。 荣亦川喜道:“之前没有着火,不过马上就会着了。”话音刚落,高高跃起,落在那家丁跟前,一把从他手里夺过灯笼,顺手挺剑抵在他的胸口,喝道:“快去把所有人都叫起来!” 那家丁还没看清楚状况就遭此威胁,哪里还敢怠慢,急忙撒腿就往后跑。被台阶绊倒又手脚并用的爬起来,继续往宅子里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喊:“强盗!有强盗!大家快起来,强盗进来啦!” 荣亦川提着灯笼进入一间屋子,见是大厅,不容易着火。又钻入偏厅,还是没有容易着火的东西。他又从偏厅走出去,见到后面刚好是厨房,屋前屋后堆着许多的干柴。他大喜,将灯笼直接丢在干柴上,一眨眼间,干柴“噼里啪啦”的燃烧起来。火光映红了他的脸,见他脸上全是得意的笑容。 火势刚燃起来,就听见无数脚步声奔了过来。映着火光,他看得清晰,大约十余人拿着刀枪棍棒冲了过来。荣亦川见火势还不够大,又用竹剑挑起干柴四处散落,火势顿时大了起来,更多地方跟着着火。 这时,身后一个声音喝道:“你是谁?胆敢到胡老爷家来捣乱!” 荣亦川不由分说,立即高高跃起,落入十余人中间,抖动手中的竹剑,一招“万剑一心”,脚立于原地不变,但身子转动一圈,剑锋就挽出一圈的攻势,身边五个家丁皆中剑,痛得“哇哇”大叫。幸好他使的不是锋利的宝剑,不然那五人早就去阎王那里报到了。 其余众家丁见状,急忙退后几步,中剑的家丁也赶忙退到一起,将荣亦川围在中间。 荣亦川喝道:“胡地主为富不仁,残害相邻,我乃替天行道、为民除害。识相的乖乖的滚回去种田,不然就留下来陪葬!” 众家丁根本没有畏惧之心,反而一起怒喝攻向荣亦川。荣亦川大怒,奋力施展“锄奸十字斩”,削中跟前三个家丁的脖子,虽然是竹剑,但剑尖锋利,三人的脖子剧烈疼痛,皆被划破了皮。接着又一剑劈中跟前中间那家丁的头顶,“啪”一声脆响,头皮被打破,痛得他头晕眼花倒在地上。这时,宅子里早已呼喊声震天,家丁竞相奔走。 接着,荣亦川跳转身子,避开身旁攻过来的刀枪,一招“力劈华山”,跟前那家丁被打倒在地。荣亦川四下跳动,面对一个家丁就打倒一人,霎时间十余个家丁全部被打倒在地,哀声惨叫。 荣亦川见火势已经蔓延开来,四下着火,火光冲天,而奔过来无数的家丁提着水准备灭火。 零六零 蜀侠留名 他却一人仗剑拦住去路,大声喝道:“胡地主应有此报,你们识相的快快滚回家种田去吧。留下来只有陪葬的份!” 众人愣在原地,见他身后地上躺着十余人尚在痛苦的呻吟着,吓得不知所措。 荣亦川懒得理会眼前的众人,施展轻功从众人头顶越过,已经落脚在众人身后。然后,他顺势抓住一个人的衣领,厉声问道:“胡地主在哪里?” 那人吱唔着答道:“胡老爷今晚喝醉了,刚回屋里睡觉去了。” 荣亦川又问胡地主睡觉的屋子在哪里,那人往宅子里面指去。荣亦川知道方向后,见众人还提着水愣在原地,又大喝一声,脚踩“点水轻功”绕众人行走一圈,抖动手中竹剑,刺中他们提桶的手。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手背剧痛,纷纷松手,水桶掉在地上,水全部倒掉,撒满一地。荣亦川知道他们只不过是地主的走狗,并非主谋,平时作恶只不过狐假虎威而已,因此只略施惩戒。 荣亦川不再停留,继续施展轻功奔向胡地主睡觉的屋子的方向。路上撞到很多家丁,他皆抖动手中竹剑或刺中对方的腹部,或刺中对方的背部,也有刺大腿或肩膀的,虽然未致命,但却能让那中招者疼痛几天半月,以此要他们记住助纣为虐的下场。 本来天干物燥,火势一旦燃起来就易越烧越大。此时,前面的屋子已经全部着火,家丁们纷纷逃命去了,哪里还顾得上灭火。况且,平时很多人都是迫于胡地主的权势而有怒不敢言,如今见地主家大火,反而高兴的人更多,大家竞相纷纷逃窜。荣亦川抓住一人问道:“胡地主睡觉的屋子在哪里?” 那人慌乱中指着身后答道:“就是那间屋子。”说完,挣脱他的手急忙奔走。 荣亦川抬头看去,见一个肥头大耳之人在两个女子的搀扶下正从那间屋子里走出来。荣亦川不慌不忙的走过去,问道:“你可就是胡地主?” 肥头大耳之人身旁的两个女子厉声喝道:“胡老爷都不认识吗?快来帮忙扶老爷出去,别学那些没良心的,平时没事就仗着胡老爷好吃好喝,有事的时候跑得比谁都快。” 荣亦川冷笑道:“你们倒是有良心的!那就陪着胡地主去地府吧!”说完,仗剑就要刺向胡地主。 胡地主慌乱中酒醒了大半,急忙问道:“你是哪个?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什么来烧我的家?” 荣亦川冷冷的说道:“好,让你死得明明白白。我就是蜀侠,替天行道、锄奸惩恶。你迫害无数外来落脚在此的乡民,可还记得?” 胡地主说道:“那些都是乱民,该死!什么蜀侠,你凭什么到我家里来捣乱?你要钱是不是?老子钱多的是,你要多少老子给你多少,这样可以滚了吗?” 荣亦川大怒,奋力一剑刺中胡地主的脖子。但听“嗤”一声,鲜血四溅,胡地主瞪大着眼睛,怔怔的看着他。胡地主身旁的两个女子见状,吓得大声尖叫,一路狂奔而去。随着荣亦川拔出竹剑,胡地主慢慢倒在地上。 荣亦川四处张望,见胡地主被自己杀死,也没有人来看一眼,甚至也没有人理会他,众人只顾着奔走逃命。他纳闷:“难道这胡地主没妻子、父母、子女吗?怎么没有一个人来关心他?”其实,他不明白的是,胡地主尖酸刻薄,家里人早就恨之入骨,哪怕是妻儿见大难当头也只有逃命的份。而胡地主都父母则早亡,不然父母无论如何还是会记得儿子的,不会眼看着儿子有难而不顾。 大火不断蔓延,渐渐的整个宅子便只留下荣亦川一人。他四下寻找,终于从胡地主出来的屋子的铁箱里找出他藏起来的金银珠宝。他除了自己留一点起来做盘缠之外,其余全部拿到外面去准备散给相邻。 次日,半山村的市集上,堆着几大箱金银珠宝,箱子的盖子全部是打开的,金光闪闪,惹来无数人的眼睛。但箱子是没人看守的,只是在墙上贴着一张纸,上面写着两行大字:散胡地主不义之财,还半山村公道人心。落款只“蜀侠”两个字。见者无不交头接耳相谈,却没有一个人敢去拿。 后来,一个不怕死的汉子喝道:“胡老爷人都死了,还怕什么?来,一人拿一点!”一旦有人带头,大家便一拥而上抢了起来。最后搞得金银散落满地,众人抢得头破血流。 而同样的,苏婆婆和赵老四的屋子里,也突然多了一小箱金子。什么字条也没有,只见木箱的盖子上用锋利的东西刻着“蜀侠”二字。苏婆婆突然想起荣亦川在竹剑上刻的也是这两个字,顿时明白过来。想寻找荣亦川再絮叨家常话,却再也找不到他的踪影。 原来,荣亦川骑着从胡地主家里火场里救出来的马,一直沿着长江边向上游方向而去。半山村一役令他痛快淋漓,放佛看到当你父亲游走于蜀山之中行侠仗义的影子。他之所以留下“蜀侠”的名号,除了想子承父业之外,也盼着因此引父亲现身。 一路行来,虽然其间也除掉三五几个恶霸,但在江湖上却没惊起任何波澜,也没引起江湖上任何人的注意,以至于他在路上从来没有听人谈起过“蜀侠”的故事。这让荣亦川很是失望。 这日傍晚,他在一个渡口畔的客栈住了下来,此客栈名“望江”。客栈的餐桌有摆在外面的,荣亦川便坐在外面喝酒吃饭。 微微的江风吹来,几口酒下去后,还是皱眉不展。他迎着晚风深深的叹息一声,心中想起了奶奶,还有林芳儿。“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她有没有想起我呢?”不知怎么的,想起林芳儿的时候似乎比奶奶还多。 又喝下几口酒,见一壶酒已经喝干了,觉得无趣,叫店家又上来一壶酒。 零六一 足山双英 正喝酒间,却见一艘客船慢慢靠岸。从船上下来八人,个个背负长剑,一色的青袍道士服。八人风尘仆仆的进来望江客栈,也是坐在客栈外可以望江的桌子上。八人坐下后,叫上十余个素菜吃了起来。 不一会儿,又一艘船靠岸,从船上下来一男一女。二人手握长剑,四处张望一番后,依旧来到客栈外的桌子上坐下。 刚坐下,那男子“咦”一声,喃喃说道:“原来各位是青城山的高人,失敬失敬。”说着,抱拳行礼。而后又说道:“难道各位也是去八方山庄参加聚会么?” 那八个道士纷纷抱拳还礼,却不说话,继续埋头吃饭。 那男子又说道:“八位道人一起下山,不会这么巧刚好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八因道人’吧?” 那八个道士还是只顾着吃饭,不搭话。 男子身旁的女子淡淡的说道:“师兄,八因道人乃江湖上成名的英雄,怎么会搭理我们这种寂寂无名之辈。你还是快点吃饭,等一下还要赶路。” 原来,这一男一女乃师兄与师妹,又是一对夫妻。男子叫陈钱,女子叫方芳,二人合称“足山双英”。荣亦川仔细看那男子,也算英俊,只是脸上不免烙有岁月的痕迹,脸色也颇为暗淡。再看那女子,算得上美貌,只是眉目间有些忧郁,想来二人不甚得志。他心中觉得身旁这十人身上透露这怪异,故一边喝酒一边注意他们的一举一动。 陈钱却不以为然,说道:“我看八因道人乃成名的英雄,怎么会在我们的面前摆架子呢?师妹,一定事出有因。”他们这样说话,明显就是故意说给那八个道人听的。 方芳说道:“难道你没听说过‘惟道士与尼姑不可得罪’么?师兄,我们还是不要去惹他们。听说八因道人中有一个叫做‘因哭’的道士,脾气最是古怪。我看最先找你发难的肯定是他。” 话音刚落,八人突然站起来一人,怒喝:“你们两口子要吃就快吃,不吃就快滚,别在这里叽叽喳喳吵的人心烦!”此人正是因哭道人。 荣亦川也猜到他就是女子口中的因哭道人,觉得道号古怪之外,又见他受不起女子的激将法,暗自觉得好笑。抬眼看因哭,见其肥头大耳、身材高大,一身道袍撑得快要爆破开来。 方芳笑道:“哈,你就是因哭!怎么不哭,反而这么凶,都不像修行之人。看你这副身板,肯定平时没少偷吃油水。” 因哭正想发怒,却被身旁一人按着坐下。这人正是八因之首因果道人。另一人笑道:“四师弟,你明明知道他们是谁,也知道他们用的是激将法,故意激怒你要你答话,但你偏偏要上人家的当,你说你傻不傻?”说话之人却是八因排行第三的因笑道人。 陈钱惊道:“这位道爷如何称呼?竟然知道我们的来历?” 因笑淡淡一笑,缓缓说道:“老道道号因笑,其实不喜欢笑,但既然道号有个‘笑’字,那便勉为其难经常笑一笑。阁下二人莫非就是足山双英么?江湖传言令郎死于青城山的‘修真剑法’,未必能当真。还望双英明察。” 方芳冷冷的说道:“你既然知道便好。天下人谁不知道青城山的‘修真剑法’,难道还会有假?我劝青城山快快揪出这个恶贼,让我夫妇二人报仇雪恨。不然,别以为是蜀中名门,我夫妇二人一定有治你们的法子。” 因果起身道:“多说无益,我们还是先行一步。”说完,丢下一锭碎银在桌子上后,独自走在前。其余七人见状,急忙跟着上去。八因就此往南而去。 见八因走远,方芳轻声说道:“师兄,你看他们也是往那个方向,看来去八方山庄无疑。” 陈钱看看四周,见只有一个孩子坐在阴暗角落里,其他地方都见不到人,这才轻声说道:“我看有可能。关少将军这次入蜀召集各路英雄,不可能会少了青城山。” 方芳继续轻声道:“可八因齐出现,这倒是非常少见。你说会不会还有其他的原因?” 陈钱道:“其中缘由外人如何知晓。我看咱们也得暗中跟上去,别让他们抢了先机。” 二人商量已定,也放下银子后快速离开,去的也是南方。 荣亦川待他们都走后,寻思一番,也准备去看个究竟。于是,向掌柜都交代一番后循着方向跟上去。 径直展开轻功飞奔而去,一路下来没有岔路。行至十里地左右时,荣亦川见前面山下有一处射出灯光,他知道那里说不定就是自己要找的地方。于是,继续往前走去。 突然,从暗处跳出二人,拦住去路,喝问:“来者何人?” 荣亦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吱唔着没回答。 那二人仔细看清楚原来是一个小孩,立即喝道:“小子,快滚开!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荣亦川猜出这二人应该是在此查验过往行人的身份,后悔自己没什么江湖经验,竟然如此大意。但后悔已经无用,他果断决定后,立即高高跃起,双脚踢向二人的面门。 谁知那两个人伸手抓来,一把抓住他的双脚,死死握住。荣亦川大惊,后悔自己太过轻敌,以为对方只是一般的守卫,没想到却是身怀绝技的高手。他在空中翻转身子,双脚奋力甩动,欲挣脱。奈何那二人手上的劲力太大,反而一起将他按倒在地,伸手“嗤嗤嗤”数声封住他周身大穴,包括他的哑穴。 其中一人笑道:“没想到这小子还会几下子功夫。” 另一人笑道:“幸好大师兄请我们来把守,才能二夫当关,万夫莫开。”二人说着,小声的“哈哈哈”笑起来。 接着,他们提起荣亦川,丢在树林里的草地上。一人说道:“先丢这小子在这里,待我们回山庄的时候带回去好好审问一番草丛茂密,完全将荣亦川掩盖。 零六二 八方山庄 第一个人抖动手中捡到的荣亦川掉下来的竹剑,笑道:“这小子竟然使一把竹剑,真是贻笑大方!哈哈哈!”将竹剑丢进草丛里,二人又笑一阵,听口气对荣亦川十分鄙视。 另外那人笑道:“等大师兄办完事后,我们再将这小子交给他发落。”于是,那二人又继续悄悄的躲在树林中。 不一会儿,有人经过。那二人又跳出去盘问来历,原来是来自川北剑竹山庄侯氏一行共三人。荣亦川听得那侯氏三人称这二人为“鬼影手”马上和“鬼影脚”马下,听口气对这马氏二人颇为尊敬。而马上那人就是对荣亦川第一个说话之人,荣亦川记得他的声音,心中暗暗说道:“你们瞧不起我的竹剑,终有一日,看我如何用竹剑打败你们!” 马上马下二人虽然口中对剑竹山庄侯氏三人尊敬,实则颇为不屑,连名号都不称呼,只称“剑竹三侠”,便让他们过去了。 后来,又听到有来自川东、川西、川南叙州、川中的江湖人物,人太多,荣亦川不能全部都记下来。但他记得清楚,王家坝的大少爷王泽成一人代表王家来赴会,叙州三江会有三师兄弟来赴会,其他都不记得了。但蜀中各门派都有人物来赴会,定是不一般的聚会,荣亦川怎么也想不到究竟会有什么样的事情能吸引这么多人前来。 荣亦川见四周静下来,知道里面的盛会肯定已经到时间开始了。他这才想起来运功冲破穴道。 可这次没有敖九天那样鞭打的外力协助,他始终无法冲开被封的穴道。 眼睁睁看着天微亮,马上走过来笑道:“这小子的命真好,居然在这里睡了一晚。哈哈哈!”说着,提起荣亦川就往山下奔去。而马下则跟在后面飞奔而来。 不一会儿,来到一个大院子前,马上率先从后门进去,径直来到偏厅,“咚”一声将荣亦川丢在地上。 荣亦川刚好面朝天躺在地上,这样他可以勉强将屋子的情况看清楚。屋子看起来倒比较陈旧,但一切布置简洁大方、错落有致,一看就是主人精心布置出来的。屋里另外还有二人,一人三十来岁年纪,一脸严肃,却显得气度不凡,其衣饰华贵,腰佩宝剑。另一人手中握着长刀,却以一副黑色的面具蒙着脸,只露出双眼、鼻子和嘴,着一身黑衣。 马上说道:“大师兄,这小子误闯八方山庄被我们拦下,你看如何处置。” 腰佩宝剑之人原来就是“大师兄”,名叫关豪云。但听关豪云淡淡说道:“这样的一个小子有什么需要来麻烦我的,随便杀了就好了。” 马上一听,俯身就要来抓荣亦川的衣领提他起来。可突然传来一声:“且慢!”荣亦川仔细看去,原来是那个蒙面人发出来的。蒙面人继续问道:“马下,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原来,他要问的是马下手中拿着的竹剑。 马下玩弄着竹剑,笑道:“这小子随身带着的一把竹剑。可笑,竟然在竹剑上刻着‘蜀侠’二字。你们说好不好笑?” 可关豪云和蒙面男子都没有笑,马上见显得尴尬,立即圆场笑道:“确实挺好笑的。这么一个小孩,居然还会点皮毛功夫,拿着这样的竹剑称蜀侠,真要笑破人的肚皮。”可他说完,也只有马上马下二人在那里发笑,其他人都没有笑。 蒙面人冷冷道:“我看事出有因,关少爷,不如将这个小孩交给在下处置,如何?” 关豪云根本不在乎眼前都这个孩子,于是随口答应了。蒙面人立即走过来照样提着荣亦川的衣领,从马下手里夺过竹剑,然后就离开了。他俯身来提荣亦川时,马上马下不敢出声,反而退后两步让路,夺竹剑时马下也是乖乖的让他拿走。荣亦川看在眼里,心里对这个蒙面人充满了好奇。 蒙面人提着荣亦川来到一间大屋子里,然后丢他在地上,喝问:“小子,你为何在竹剑刻上‘蜀侠’二字?”说着,指着竹剑,开始仔细端详起竹剑。 荣亦川不理他,并不说话。 蒙面人连问两次,都没有得到回答,遂大怒,伸脚勾住他的身子用力向上踢,荣亦川的身子腾空而起,又“轰”一声落在地上。蒙面人继续问道:“小小年纪拿一把竹剑就学武林人士闯荡江湖,你的胆子真够大的!快说,你是什么来路?” 可荣亦川还是不答话。 蒙面人冷笑几声,又一脚将他踢在空中,同时一掌拍在他的腹部。荣亦川闷哼一声,大声掉在地上,又闷哼一声。荣亦川大怒,瞪大着双眼,嘴里发出“嗯嗯嗯”的声音。 蒙面人突然明白过来,笑道:“你这小子倒也不傻,原来是被人点中了穴道。再不出声,老夫可就要了你的命。”说完,手指飞扬,解开荣亦川被封的穴道。 荣亦川穴道被解,心中怒火却未消,翻身站起,一招“顺风揽月”双掌攻向对方的腹部。蒙面人见他招式精妙,急忙避开,长臂挥过来攻向他的面门。荣亦川招未使完,立即后退避开。但觉蒙面人掌锋犀利,带动的风刮得自己面部隐隐作痛。 荣亦川知道自己远不是蒙面人的对手,于是站立在旁停下手来,怒道:“你这人不讲理,哪有一上来不问缘由就打人的。” 蒙面人冷冷道:“问了你,谁叫你不回答?” 荣亦川怒道:“以你的武功,难道没看出来我被人点了哑穴吗?你要不要也让我点你的哑穴试试,看你如何说话?” 蒙面人道:“好,那你点来试试。”说着,昂起头让他来点哑穴。 荣亦川半信半疑,不敢贸然上前。不过,犹豫刹那后还是走上前,运足功力于右手食指点向对方的哑穴。蒙面人并不避让,也不阻止,任由他点中。 蒙面人问道:“点中了没有?怎么我还能说话?” 零六三 蒙面之人 荣亦川大惊,简直不敢相信他的哑穴被点竟然能照常说话,望着自己的手指,面带惊恐,不知所措。 蒙面人又道:“如果不信,你再点几次试试。”说着,又昂起头,等着他来点哑穴。 荣亦川不再犹豫,用尽全力点中对方脖子上的哑穴。他唯恐一次不中,又连续点中四次,这才停手。 谁知蒙面人“哈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小子,我说点了哑穴依然能说话,你现在信了吧?” 荣亦川站立在旁,冷冷的看着他,却不说话,心中自然对蒙面人的功力佩服得五体投地。 蒙面人说道:“刚才问你的话,现在可以回答了吧?” 荣亦川心中有气,还是不说话。 蒙面人知道他在耍小孩子脾气,冷笑道:“小子,最好老实点,乖乖的听话,不然有你受的。” 荣亦川还是不说话,干脆把头扭到一边,看都不看他,心中却在盘算着如何脱身。 蒙面人跨步上去,伸手过去想一把扭转他的头过来。谁料,他刚伸出手,荣亦川一招“回首探月”攻向他的胸口。蒙面人任由他拍过来。但听“砰”一声,荣亦川闷哼一声被震退两步方才站稳。荣亦川兀自不服气,高高跃起,双脚踢向蒙面人的面门。蒙面人大怒,生平最忌恨对方攻击自己的面门,扬手抓住荣亦川的右脚,然后顺势扔他到一边。 荣亦川身不由己的摔落在地,撞翻桌子凳子引起一阵响动。他周身疼痛难耐,心中怒火难灭,却又拿眼前这个蒙面人没有丝毫办法,干脆躺在地上不出声,转头怒目瞪着蒙面人。 蒙面人见状,心中倒佩服他的倔强。不理会地上的荣亦川,自己一个人拿着竹剑端详一番,喃喃说道:“此剑由竹子削成,在旁人看来就是笑话,竹剑哪能伤人,竟然还是个孩子,就想想仗剑做‘蜀侠’。嗯,倒有些胆识!哈哈哈!” 蒙面人一边说话,一边瞥见荣亦川的表情,见他静静的看着自己,眼神中充满期待,心中已有计较,故继续说道:“不过,持竹剑真的能做‘蜀侠’,就看剑法和功力的造化。”说完,抖动竹剑,发出“唰唰唰”的破空声,让人听见以为就是一柄锋利的宝剑作响。 蒙面人瞥见荣亦川更为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于是立即抖动竹剑,耍出十余招剑法。但见身形如风,剑锋犀利而无影无形,看得荣亦川眼花缭乱,对眼前的这个蒙面人更为佩服。因为蒙面人佩的是刀,但却能将刀法化为剑法,使出来如行云流水,堪比荣亦川精妙但剑法,他又如何不服? 待蒙面人停下来时,却见荣亦川正站在跟前,瞪大着眼睛看着自己手中的竹剑。蒙面人淡淡的说道:“剑在人为,而非剑本身。”说着,将竹剑递给荣亦川。 荣亦川接过竹剑,大喝一声,抖动竹剑,使出一招“万里残血”攻向蒙面人。蒙面人轻易的避开。接着,荣亦川又接连使出“千山如一”、“席卷残云”和“穿梭自如”。最后一招“穿梭自如”乃出自“随风剑法”。而后,仗剑而立,得意的问道:“黑脸,你倒说说,本少爷的剑法如何?” 蒙面人说道:“剑法是好,倒能吓唬几个江湖混混。”听他语气,显然充满不屑之意。 荣亦川却不在意,问道:“阁下自以为武功高强,见多识广,那么,从刚才的剑法中应该知道本少爷的身份来历吧?这样就不需要本少爷告诉你了,以后你也不需要再问了。”原来,他的用意在此。 蒙面人冷笑几声,心中却嘀咕:“这小子剑法精妙、气度不凡,定不是寻常人家的子弟。但那四招剑法却从未见过,竟猜不出他的来历。”蒙面人淡淡说道:“小子,算你本事,老夫也不想太难为你,暂时留你在此地十天半个月,等老夫想通了怎么处置你再说。”说完,欺身上前,伸手去抓荣亦川的脖子。 荣亦川急忙闪避,同时剑招使出,剑尖对准对方的手臂刺出去。蒙面人却不避让,待剑尖刚触及手臂的一刹那,手腕翻动,以闪电般的速度抓住竹剑,顺势往自己怀里拉。荣亦川见状,急忙把竹剑脱手扔过去,跟着脚底抹油转身就跑。可他刚转过身去,蒙面人已经抓住他的脖子后方,将他提了起来。同时,挥指点中他全身各处学位,包括哑穴。然后,提着他去到另一间卧室里,丢荣亦川在床上后离去。 蒙面人关上房门后,听他在外面说道:“给我看着屋子里的人,不见了就拿你的命来偿。”显然,门外还有人守着。 荣亦川躺在床上无法动弹,只得运功调息试图冲开被封的穴道,但又谈何容易。 天色渐渐暗下来,直至全黑。一直没人送饭来,荣亦川腹中饥渴难耐。 突然,但听门外传来一声闷哼。接着,门被轻轻推开,又被轻轻关上。荣亦川听见两个极轻的脚步声走进屋子里,一直走到他的床前。 灯突然亮了,荣亦川看见原来是足山双英陈钱和方芳。二人见到他瞪大着眼睛看着自己,方芳得意的笑道:“小子,没想到来救你的人是我们吧?”说着,指着手里端着的一个盘子,里面放着两碟菜,还有一壶酒,又说道:“想不想吃?想不想喝?” 荣亦川急忙眨眨眼睛,却说不出话来,只是从喉咙里发出“嗯嗯嗯”的声音。 陈钱突然醒悟过来,说道:“师妹,他被刀神封了穴道。我们要不要解开他的穴道?” 原来那个蒙面人被人称作“刀神”,这个名号令荣亦川震惊。既然被称为“神”,那武功之高可想而知。顿时对蒙面人又增三分敬意。 方芳说道:“为什么不解开?不解开穴道他能吃饭吗?”说着,伸手去解荣亦川身上的穴道。但听“嗤嗤嗤”数声,解穴手法倒颇精妙。 零六四 收徒之心 见荣亦川还是相同的模样躺在床上,一脸惊讶之色。显然他被封的穴道并没有给解开。 陈钱“咦”一声,惊道:“刀神果然名不虚传,连封穴道的手法都不一样。看我的!”说着,运足功力伸指来解穴道。又是“嗤嗤嗤”数声,可荣亦川还是原来的模样和表情。陈钱尴尬起来,叹道:“唉,师妹,看来你得喂这小子吃饭了。” 于是,陈钱扶着荣亦川坐起来,然后方芳一口一口的喂他吃饭。吃了几口饭菜后,荣亦川瞪着那壶酒喉咙里发出“嗯嗯嗯”的声音。方芳会意,立即拿起酒壶往他嘴里灌酒。有酒有肉,荣亦川吃得爽快极了。不一会儿,就将酒肉全部吃完。 方芳笑道:“小子,你知道我们是谁不?” 陈钱道:“师妹,他的穴道被封,怎么回答你?” 方芳又笑道:“好,那我就直接告诉你。江湖人称我们夫妻俩作‘足山双英’,老婆子芳名方芳,老头子大名陈钱。你就叫我们‘伯伯’、‘婶婶’就好。”说完,“呵呵呵”的笑起来。 陈钱接着说道:“小子,虽然我们不知道你的名字,但在江边的时候就注意到你了,没想到在八方山庄又看见你被刀神提来这里,不可不谓缘分非浅!你有什么来历我们也不管,只要你答应拜我们夫妇俩为师,那我们就会想方设法来救你出去的。你可听明白老夫说的意思?” 荣亦川愣住,没想到他们来救自己怀着这样的目的,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如何表态。 方芳看着他呆呆的表情,却乐起来,说道:“师兄,你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经听明白了。小子,发出一声表示愿意做我们的徒弟,发出两声表示不愿意做我们的徒弟。听明白了没有?” 荣亦川眼睛转动几圈,想发出一声,却又觉得不妥,哪能拜旁人为师?又想发出两声,那样岂不是就没有人来救自己?心中犹豫不决,竟不知所措。 一阵,荣亦川看见陈钱和方芳还是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心中霎时间有了主意,立即从喉咙里发出两声。 突然,方芳和陈钱又惊又喜,不怒反笑,开心不已。方芳说道:“师兄,你看我没说错吧。这小子挺有骨气,是块好料,我们不会看错人的!” 陈钱也说道:“师妹,这个小子既然这么合我们的口味,那一定得想办法就出来。但要怎么救呢?”二人七嘴八舌的说起来,说这样救,又说那样救。说现在救,又说明天再救,说个没玩没了,却不见有任何行动。 突然,一个声音说道:“我看不如现在就抱着这小子跑吧!” 足山双英听到,喜出望外,二人鼓掌齐声喜道:“怎么我们没有想到?”转身一看,身后站着一人,头戴黑色面具,正是关荣亦川在这里的那个蒙面人,也就是足山双英口中的“刀神”。 陈方二人大惊,急忙站起身,怔怔的看着刀神,欲说还休。刀神冷笑道:“二人好雅兴,竟然来到这里陪这小子取乐,老夫是不是要替这小子感谢二位?哼哼哼!” 方芳笑道:“刀神,请别介意,我们没有别但意思,就闲着无聊过来玩玩而已。你也知道在这八方山庄里闷得发慌,得找找乐子散散心吧。莫怪,莫怪!”陈钱也陪笑着。 刀神喝道:“老夫可没工夫陪你们玩,还不快滚?”二人听罢,急忙奔出屋子而去。 刀神将他们没拿走的碗筷悉数丢到窗外去,然后怒目看着荣亦川,问道:“小子,足山双英想怎么样对你?他们可不是什么善类,别轻信一家之言。” 荣亦川瞪他一眼,眼神中流露出不屑和鄙视,心中想到:“难道你又是什么善类么?” 刀神笑道:“你想说老夫也非善类,是不是?告诉你,老夫确非善类!”说完,双掌飞舞,“啪啪啪”声不绝,扇了荣亦川十数耳光。顿时,他的双颊肿了起来,变成绛红。而后,刀身“哈哈哈”笑着走出了屋子。出门时,嘱咐门外看守之人照顾屋里人的起居饮食。 次日早晨,刀神又来查探荣亦川。 荣亦川怒目瞪着他,眼睛里快要喷出火来。刀神见状,反而很开心,笑道:“这个眼神就对了。告诉你,足山双英昨晚已经回足山去了。你就等着慢慢被我折磨吧。”说完,又扇了他十数耳光,甚为得意。他知道被封穴道过十二个时辰后会自行解开,稳重起见故又重新点中荣亦川全身各大穴道后,这才离去。 荣亦川心中全是怒火,没想到一个令人人畏惧的神秘高人,竟然用非正大光明的手段对付一个少年。但又能如何,还是被困在床上动弹不得。除了叹息,他一直在加紧练习内功,期待终有一日能冲破穴道。 中午和傍晚时分,刀神都来抽他耳光狂笑一阵才甘心。荣亦川到后来心中的怒火反而平息了,觉得只是抽耳光也没什么,反而其他时候没人来打搅乐得自在。 三更时分,荣亦川突然听见门外传来一声闷哼。他似乎感觉到什么,等着门接下来被推开。果然,门立即被推开。听脚步声,进来一人,蹑手蹑脚的走到床前,轻声说道:“是我。”虽然看不清来者的相貌,但听声音能分辨出来,此人正是陈钱。 荣亦川震惊,喉咙里发出“嗯嗯嗯”的声音。陈钱轻轻“嘘”一声,说道:“现在就带你走,别出声!”说完,一把抱起荣亦川甩到背上,背着他就往外面奔去。奔到屋外,一直往山庄外面奔去。越过围墙,一直往山上奔走。 又奔走一段,突然在一片树林里停了下来。这时,另一个身姿婀娜的人影出现,正是方芳。但见她牵着三匹快马,原来在此已等候多时。二人话也没说,放荣亦川在马背上,捆绑好免得掉下来。然后,二人也跃上马背。 零六五 义子情份 陈钱牵着荣亦川的马奔走在前,方芳跟在后面,向东而行。 直至天微明,三人来到江边,这才缓缓停下来。立马江边,陈钱大声叫喊:“船家!”话音刚落,从一棵临江大树下驶出一艘快船,船头立有一位老者,正划着桨。船在马前靠岸,船家喜道:“两位,老夫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说着放下桨,跳下船,把船索递给陈钱。 陈钱接过船索,拉着船紧紧的靠在岸边。方芳过来递给船家一袋银子,说道:“船家,这三匹马送给你。骑着这三匹马去得越远越好,三日后才能回家。”说着,抱荣亦川下马上船。陈钱也跳上船,抡动船桨,逆流而上。 船家笑呵呵的掂量掂量钱袋的份量,然后骑着其中一马牵着另外两匹马扬长而去。 方芳放荣亦川在船舱里,然后出到船头和陈钱一起划船。想来是因为逆流而行,又刚离开岸边,避免被追上,故二人一起划桨加快船行驶的速度。 荣亦川躺在船舱里,算着时辰,离刀神最后封住自己穴道的时间已差不多快有十二个时辰,心中大为激动。默运真气,先拼命冲向脖子处的哑穴。连续冲撞三次,突然“啊”一声大叫,哑穴竟被冲开。但外面划船的二人尚未发现。 荣亦川又惊又喜,继续冲撞左侧的肩井穴。不一会儿,左右肩井穴都被冲撞开。然后,又冲撞小腿的足三里穴,也顺利冲开。他虽然知道能冲开穴道主要是因为时辰将至,但自己运功冲撞能将时间提前,而且这又是第一次以功力冲开被封但穴道,心中还是兴奋不已。 兴奋之余,荣亦川一下子从船舱里跳到船头,惊得陈方二人先是呆立当场,接着才欢喜不已。 方芳丢下船桨,仔细打量荣亦川一番,笑道:“好小子,倒挺俊俏的。师兄,你说是我儿英俊还是这小子英俊?” 陈钱一边划桨,一边笑道:“我看两个都一样的英俊。喂,小子,你倒介绍一下自己吧。” 荣亦川说道:“晚辈荣亦川,多谢两位前辈救命之恩。”说着,深深拜倒。 方芳急忙扶起他,笑道:“川儿,我的好川儿,你可知道我们俩人为何要救你出来?” 荣亦川愣住,一脸茫然,喃喃说道:“两位前辈想收晚辈为徒。可惜晚辈不能拜二位为师。” 方芳与陈钱听后,对望一眼。而后,方芳说道:“在床上的时候你已经告诉我们不能拜我们为师。虽然不知道其中缘由,也不想知道缘由,因为我们也不想难为你。不过,你知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收你做徒弟?” 荣亦川茫然的摇摇头,问道:“那是为何?晚辈与二位前辈素未谋面,为何唯独垂青于晚辈?”这个问题其实自八方山庄出来以后,一路上一直萦绕在他的心间。 方芳轻轻叹息一声,缓缓说道:“想曾经足山双英也算一方豪杰,不仅名震江湖,而且还有一个幸福圆满的家庭,膝下有一个乖巧聪明的儿子,令天下多少人羡慕不已。方儿天赋极高,像你这么大年纪的时候已经是蜀中有名的少侠。可惜,却在三年前遭遇不幸,丧生在青城山的修真剑法之下。哎,从此我夫妻二人就像没了魂一般,一心只望着给儿子报仇。可惜青城山乃蜀中大派,仅凭伤口痕迹怎能上门寻仇,即使上门寻仇却也讨不到任何好处。哎!” 荣亦川听见她说的,看着她绝望的眼神,心中也非常难过。他知道没有父母的滋味,同样也能体会父母没有孩儿的心情。 方芳继续说起来:“自那日在江边遇见你,我夫妻二人便一直暗中注视你。论相貌、论武学天赋,你都和方儿不相上下,世间又有多少像你们这样的孩儿?”说到这里,深情的望着荣亦川,眼神中流露出母亲的爱意和对世事的无奈。 荣亦川再也忍耐不住,激动的说道:“前辈,除了做你们对徒弟之外,其他但凡有什么晚辈能做的,绝不推辞。” 方芳笑道:“其实,要收你为徒,也是想有一个人继承我们的衣钵。以前我们只觉得死了儿子,就只有收个徒弟来传衣钵。可后来我夫妻二人思前想后,觉得实在收不到徒弟,那么收一个干儿子又有何不可?” 荣亦川愣住:“前辈的意思是想认晚辈做义子?” 方芳和陈钱齐齐点头,二人齐声答道:“没错!” 方芳继续说道:“亲生父母天注定我们做不得,你有隐情又不能拜师,但天底下总没有规矩不准你做他人的义子吧?” 荣亦川仔细回想一番,无论是爷爷还是奶奶,确实从来没有叮嘱过自己不能拜别人为义父义母,天底下确实也没有这样的规矩。想明白后,再无顾虑,立即在船头拜倒,高呼:“孩儿拜见义母义父!” 方芳惊喜万分,陈钱丢下船桨过来和方芳一起扶起荣亦川,又一起打量着他,看来看去,满心欢喜。陈钱笑道:“川儿,等我们行到前面码头,定要好好庆贺一番,咱爷俩喝上几杯。” 于是,荣亦川和陈钱划船,方芳坐在船头轻轻哼着山歌,三人相视而笑,这一幕是荣亦川从来没有享用过的。似乎在梦里曾出现过,只不过场景是在莲花湖罢了。他曾梦想,他与父母一起泛舟于莲花湖上,微风吹来,撩动三人的头发和衣角,岸边传来爷爷奶奶的欢声笑语。此情此景一直在他心里浮现,觉得无比的温馨。 荣亦川轻轻叹息一声,继续划动船桨前行。 直到晚间,船行至天星码头。于是,三人弃船登上北岸,再往前行走一段路,来到天星镇,就在镇上的天星客栈住下。 晚间,足山双英带荣亦川到郊野的树林里,传授功夫给他。荣亦川以为他们说的传衣钵给他只是糊弄他,没想到如今倒真的传授武功起来。 零六六 夺人义子 荣亦川心下感激,觉得世间还是好人多,像王德文那种处心积虑想着宝藏的人还是少之又少。 他们首先了解荣亦川的武功根基,问他以前学的是哪个门派的什么武功。荣亦川虽然对他们二人已经没什么防备,但也不愿意将自己的身世来历透露出来,所以吱唔着没说出来。 陈钱道:“川儿,你既然不愿意说,那我们以后也不问,免得你为难。只要你把我们的功夫学去,足山双英再也不会被江湖朋友笑话后继无人,我夫妇二人便足也。”说完,他们就先从最基本的功夫教起。 直到三更时分,三人才回天星客栈歇息。在荣亦川看来,足山双英的武功平平,没什么好学的。不过,看着二人用心传授的份上,他还是专心致志的学习。二人皆赞他天赋异禀,将来一定可以成大器。 次日一早,又往北赶路。赶路前,先买衣服给荣亦川换上。无论换什么新的衣服,他都记得将林芳儿给的刀谱依旧放入裤袋里。带着这刀谱,就好像林芳儿一直陪伴在身边一般。他还时时做梦梦到林芳儿,只是都没有之前梦见的大红花轿的情节,反而都是两人游山玩水的欢乐境况。 中午时分,三人在村口一家无名的食肆里吃饭。 陈钱叫来许多肉菜,又叫来两壶酒,说道:“川儿,昨晚为了传授你功夫,把酒给耽误了。来,咱父子先喝三杯!”说完,自己一干而净。 荣亦川没想到义父如此爽快,酒又正对自己的胃口,立即跟着举杯,说道:“义父,能拜入义父义母门下,乃孩儿三生修来的福气。孩儿也干了!”说着,一口喝干。 陈钱大呼“爽快”,二人杯来槲去,不一会儿就喝下七八壶酒。陈钱已经微有醉意,在旁笑嘻嘻的看着他们饮酒的方芳这时发话:“川儿,你还是放过你义父吧。你看他,整个脸都是红的,像猪肝一样的酱紫色。一高兴就喝成了这样,还是和年轻时一样!嘻嘻嘻!还没见过像你这么能喝的孩子,以后你义父可有伴了。” 荣亦川知道义父酒量不胜自己,眼下还要赶路,故停下不喝了。荣亦川见陈钱此时的状态,故慢慢吃着等他的酒劲散了一些才上路。方芳就一个劲的叫他多喝茶,好解酒。 正在这时,却见从路上行来两个白衣尼姑,望着食肆也走了进来。见到陈钱等三人,先是一愣,然后在旁坐下。 方芳见状,轻声道:“川儿,我们还是快点上路吧。再拖下去,恐怕晚上赶不到歇脚的地方。” 荣亦川见陈钱此时尚有些头晕的神态,故说道:“义母,我看义父不适合立即上路。我们还是在此歇息一阵再走。” 陈钱一下子站起身,身子摇晃两下才勉强站稳,大声说道:“义父没事,区区几壶酒哪能难倒我?走吧,我们现在就上路。越快赶回足山越好。”说着,踉跄着就要往外走。 突然,但见白影一闪,一个尼姑挡住陈钱的去路,问道:“阁下就是足山双英的陈钱?” 陈钱斜眼看着她,不屑的问道:“你是谁?为何挡路?还不快滚开?”说着,就要撞过去。 尼姑顺势抓住他的手臂往左拉,身子侧闪,轻巧的避开陈钱,淡淡的笑道:“阁下难得又找了一位义子,如此好事,怎么不庆祝一番?”原来,她听到了荣亦川他们刚才的对话,知道荣亦川是陈方二人的义子。 方芳和荣亦川急忙奔过来扶着陈钱。方芳怒道:“你是哪个尼姑庵的?怎么这么没规矩,出来管别人的家事?川儿,我们走,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说着,扶着陈钱转身就要离开。 这时,又见白影一闪,另一个尼姑拦住三人的去路,说道:“你找义子本来我们出家人管不得,但你借人还魂便天理难容,武林中人都管得。” 方芳大怒,一掌劈过去。那尼姑轻轻避开,却不还手。方芳接连攻出数掌,皆被对方避开。 那尼姑道:“方施主,你若放了这少年,我们便让你们离开。” 荣亦川忍无可忍,怒道:“你们尼姑难道每天无所事事,就来管别人的家事么?这两位是我刚拜的义父义母,我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你们来管什么闲事?” 另一个尼姑闪身挡住另一边的出路,轻声说道:“少年,看你也不像傻子,怎么就不明白我和师妹是为了救你?快快跟我们走吧,足山双英绝非善类!” 陈钱怒问:“你们究竟是哪个尼姑庵的?” 还是刚才说话那个尼姑答道:“我和师妹来自峨眉山,贫尼法号慧明,师妹法号慧虚。” 荣亦川更为震怒,喝道:“本少爷本来对峨眉山心存好感,可遇见你们后,让我后悔以前竟然自以为峨眉山门下弟子都是行善积德之人。哼哼哼!”他听林芳儿讲述峨眉山四位师太救他父亲等等事迹,心中一直认为峨眉山门下的弟子都是好人。没想到今天却遇见两个蛮不讲理的尼姑,气得他捶胸顿足。 方芳沉吟道:“慧字辈的,那在峨眉山也算有点身份。难道峨眉山弟子就仗着自己是蜀中第一大门派而任意妄为、夺人子女吗?” 慧明还是淡淡的说道:“方施主,你们认这位少年做义子,究竟意欲何为,你们心里比我们都清楚。我与师妹只不过救这个少年而已,并非夺你的子女。只不过,这少年尚被蒙在鼓里,如若他明白过来,断不会认你们作义父母的。” 荣亦川怒喝一声,高高跃起,双脚踢向慧明的面门。慧明轻轻双手如爪,抓住他的双脚,顺势将他身子甩向一旁的慧虚。荣亦川“啊”一声惊呼,慧虚已经将他接住,夹在腋下就往外面奔去。陈钱与方芳见状,急忙追过去,却被慧明拦住,三人斗在一起。 荣亦川被带到路上,他急中生智,伸指在慧虚腋下挠痒。 零六七 百梯侠事 慧虚忍不住“哈哈哈”大笑起来,手臂松动,荣亦川滚在地上。他立即翻身站起,施展“点水轻功”奔走。慧虚“咦”一声,惊叹对方轻功尚不弱,急忙展开轻功追上去,同时大声叫道:“少年,我们是救你的,快跟我们走,不能再回去!”荣亦川哪里理会,拼命往食肆的后方奔去。 快奔到食肆时,眼看慧虚就要追上荣亦川,突然“啊”一声惊呼,竟然扑倒在地,似乎脚下绊到什么东西而摔倒。荣亦川暗道:“天助我也!”急忙奔走,来到食肆后面,见三匹马正系在树下,急忙解下马缰,纵身上马,然后牵着另外两匹马行到前方。 荣亦川见到慧虚尚坐在地上,看来刚才摔的那一跤不轻,心中暗笑。他立即高声呼道:“义父,义母,快追来!”说完,策马扬鞭而去。 陈钱和方芳听见,心中大喜,急忙逼退慧明,然后转身追向荣亦川。 不一会儿,二人追上,纵身上马,三人见马后不远处慧明正追来,立即快马加鞭,扬长而去。渐渐的将慧明抛远,只听她不停的呼喊:“少年,别信足山双英的,他们要你的命啊!”荣亦川如何肯信她的话,只当慧明慧虚是两个多管闲事的尼姑罢了。 晚上,进入百梯镇,三人住在镇郊的客栈里。客栈破旧,客房里积满灰尘,看来极少有人到此住店。不过,这样也好,落得清净,这也是足山双英选择这家客栈的原因。还是一样,陈钱和荣亦川同住一间房。 还是与昨晚一般,陈钱与方芳择一处树林,教荣亦川的功夫。只不过今晚教的不再是基本功,而是足山门的看家功夫“藏龙剑法”。荣亦川倒觉得奇怪,为何他们教功夫的路数与爷爷的完全不一样?荣德福曾花最多的精力在传授荣亦川基本功上,最主要就是内功心法的领悟和修习。而足山双英则完全不同,只花一晚教他基本功,而内功心法也只是叫他一边练剑法的时候一边记住。不过,荣亦川也不在乎这些。反正他已经有主意,学足山双英的功夫只不过是敷衍他们而已。以后行走江湖能依靠的,还是自家的绝世武功。 过了三更天,三人才回房睡觉。 可荣亦川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睡,心中想的都是林芳儿。他担心她,想见她,可如今却身不由己。 突然,但听从窗外隐约传来小孩的哭泣声。这立即引起了荣亦川的注意。他仔细听去,似乎不只一个孩子在哭,而且都是女孩子。他觉得奇怪,抬眼看向窗外,见东方略微发白,知道即将天亮,心中嘀咕:“谁家的孩子这么早哭的如此伤心?莫非家里出了什么状况?”想到自己乃“蜀侠”的后人,于是轻轻翻身起床。听见陈钱轻微的鼾声,心中更为放心,拿起陈钱放在床边的长剑,轻轻翻窗而去。 荣亦川循着哭声一路奔过去。不一会儿,穿过一片树林,来到三间茅屋后,听见哭声正是从屋前传来的,立即转向屋前。 屋前灯火昏暗下,但见四条大汉正在把小孩往大竹筐里放下去。仔细看去,原来每个大竹筐里放的是两个女孩,而这两个女孩被死死的捆绑在一起。四个女孩的年纪,大的有七八岁,小的不过四五岁。再看向屋檐下,两个男子正在那里说话。 其中一人衣饰华贵,说道:“王老二,就这么多钱。咱们早就说好的就是这个数,怎么今天反而要加价了。你看,孩子都装好了,难道你还想我放他们出来吗?放出来可以,老子可不是随便白折腾的,你得给钱才能放出来。” 另一个中年男子就是王老二,哭丧着脸说道:“六爷,可四个孩子才四两银子,也太少了。你看,孩子她妈哭成这样了,怎么也得加点吧。要不六两?六爷,算我求你了!” 那个被王老二称作“六爷”的人怒道:“王老二,别说我无情,就这个数。眼看天快亮了,小姑娘们再这样哭下去可就不得了了。那我六爷以后还敢来百梯镇吗?”说着,甩手就要离开。 这时,四条大汉已经俩人抬一个大竹筐,抬着往外走去。六爷喝道:“你们怎么是呆子!哭得这么大声,是不是要一路的人都知道我六爷是干什么的!赶紧把嘴给我堵上!”他话音刚落,四条大汉立即放下竹筐,扯下孩子的衣角塞住她们的嘴,立即没有了哭声。然后,继续抬起来往前走去。 突然,一声声凄凉的哭声从屋子里传出来。接着,一个妇人从屋里奔出来,一把揪住六爷,哭道:“六爷,我不要钱了,你把四个女儿还给我吧!”她不停的哭着,不断的重复着刚才说的话。 可六爷根本不理会,看了一眼旁边的王老二,喝道:“王老二,快点把你婆娘弄走,别弄脏了六爷的衣服。”说着,一把甩开妇人,跟上前面四条大汉的步伐。 荣亦川终于明白过来,原来是两个狠心的父母卖自己的四个女儿。荣亦川恨得咬牙切齿,心中已经有了打算。见王老二劝住妇人,他立即轻轻展开轻功跟上六爷和抬大竹筐的四条大汉。 跟出五里地左右,四下无人。荣亦川突然从树林里跳出来,仗剑拦住去路,冷冷的看着六爷。 六爷走在前,见状,喝道:“哪里来的小子,想干啥子?” 荣亦川以剑指着大竹筐里的四个女孩子,冷冷的说道:“放下这四个小姑娘,就饶你们不死!不然,就留下你们的小命!” 六爷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在这一带横行惯了,当即冷笑道:“好大的口气!你是哪个,敢在老子的地盘捣乱,找死!”说完,手一挥,四条大汉放下大竹筐,两人赤手空拳,两人拿着扁担,冷笑的看着荣亦川。 荣亦川大怒,大喝一声,拔出长剑,“唰唰唰”抖出朵朵剑花,攻向六爷和四条大汉。 零六八 王家四女 持扁担的二人急忙跨步上前,举起扁担照着荣亦川的头顶就劈过去。可二人觉得眼前一花,荣亦川已经来到身旁。“嗤嗤”两剑,刺中二人的右肩。二人“啊”一声惨叫,手中扁担掉落在地上。 荣亦川更不停留,步法灵巧从余下三人身旁闪过,剑尖皆刺中三人的右肩。众人惨叫声连连,早已退到一边远远的站着,生怕荣亦川再攻过去。 荣亦川回剑入鞘,冷笑着说道:“六爷,还想不想带着他们走?” 六爷见状,哪里还敢留恋,恶狠狠的问道:“小子,留下名号来,六爷可不是好惹的!” 荣亦川正色道:“本少爷人称‘蜀侠’。” 六爷听后,急忙带着四条大汉忍痛离去。 荣亦川又拔出长剑,抖出剑花,削断捆绑四个女孩的绳索。四个女孩立即拔掉口中的布团,叽叽喳喳的感谢荣亦川一番。 荣亦川笑道:“你们快回家去吧。”说着,又从怀中掏出一袋银子,这是他以前劫富济贫时留在身上备用的。把钱袋子递给其中年纪最大的女孩,说道:“拿回去给你爹妈,你们全家赶快远走高飞,不能在这里住下去了。” 那个女孩问道:“大侠,你叫什么名字?” 荣亦川见她笑容灿烂,虽然说不上美丽,但却透露出女孩的可爱和清纯。于是,他笑道:“蜀侠。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孩答道:“蜀侠,我叫王素素,排行老大,这是二妹王珍珍,三妹王招娣,四妹王芊芊。我们家穷,爹娘一直想要一个弟弟。所以,想把我们四姐妹卖了养家,还要再生弟弟。”一边介绍,一边指着每一个妹妹说出她的名字。而后,又转身问三个妹妹道:“妹妹们,咱们平时受够了爹的打骂,现在正是我们自由的好机会。难道你们还想回到那个只爱男儿又打骂女子的家吗?” 她这一番话令荣亦川震惊不已。但见王珍珍、招娣和芊芊皆沉默的低下头。王素素大声道:“好,你们既然不听姐姐的话,那姐姐以后也不管你们。你们尽管回家去吧。”说着,从钱袋子里掏出一块碎银,把袋子塞进王珍珍的手里。 荣亦川惊问:“素素妹妹,你这是不回家吗?那你要去哪里?” 王素素看了看手里攥着的那一小块碎银,说道:“蜀侠哥哥,你愿意带着我闯荡江湖吗?” 荣亦川摇头道:“不能。我还有很多事要做。你还是和妹妹们一起回家去吧。” 王素素朗声道:“我再也不回那个家。”说完,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 荣亦川想叫住她,可却被她刚才说话时坚毅的神情所震住,又不敢追上去。于是,他只得带着三位妹妹回家。送她们到家附近时,见天色已明,故由她们自行回家,自己则奔回客栈。 回到客栈,见陈钱还在熟睡中,则躺下继续睡觉。 这日早晨,足山双英带着荣亦川继续赶路。 行出十余里路,进入崎岖的山路。突然,陈钱“咦”一声,在前停下马来。跟在其后的荣亦川和方芳也跟着停下来。 方芳在后面问道:“师兄,发现了什么?” 陈钱却不语,方芳知道有变,立即策马越过荣亦川,与师兄并肩而立。定睛看去,原来前方路面有几个香蕉皮,颜色鲜艳,似乎是刚被人丢下来的。方芳“哦”一声如释负重,道:“几个香蕉皮有什么好稀奇的?”刚说完,立即住口,似乎想起了什么。 陈钱大声问道:“师妹,你可知道什么人最可恶?” 方芳娇声答道:“师兄,这个还用说吗?自然是藏头缩尾的喜欢吃香蕉的龟儿子最可恶!” 却听一声尖叫:“你们两口子果然心灵相通,夫唱妇随做坏事、说坏话,世间无人能比!”话音刚落,但见一人从树林里跃下来,身轻如燕,落地时就地一个翻滚,这才站稳。见其身形矮小灵巧,手长脚长,脸如猴脸,或者令人看起来就是一只穿着衣服的猴子。 陈钱笑道:“师叔,看到地上的几个香蕉皮,就知道你老人家在附近。怎么大老远的跑来迎接我们,如此大礼未免太过隆重。”原来,那猴子样的人物正是足山双英的师叔,自封名号“猴剑始祖”的刘风。 刘风怒道:“哼,你们这两个龟儿子,又在做坏事,老子知道后就急巴巴赶来做好事!哈哈哈!”说着,搔头弄脑,十足的一副猴相。连声音都和猴子的鸣叫一般尖锐。 方芳怒道:“师叔,你这是故意和我们作对,别怪两位师侄冒犯你!”说完,直接拔出挎在马背旁的长剑,而后飘身而去,在空中挺剑刺向刘风。 刘风就地一滚,避开,笑道:“侄女,你是怕我说出你们的糗事对不对?喂,后面那小子,你听着,别做他们的徒弟,也不能做他们的干儿子,亲儿子就更做不得。快来拜爷爷为师,猴剑始祖的名号可不是浪得虚名的。怎么也比做短命鬼好!”他一边说话,一边避让,倒是不还手,时不时看向荣亦川。 荣亦川愣住,听他说的话,觉得哭笑不得,看来又是一个抢义子之人。于是,朗声说道:“前辈,你还是先照顾好自己吧,我的事不用你操心!”荣亦川倒关心起刘风来,怕他被方芳的剑锋所伤。毕竟,在荣亦川看来,刘风并没有什么恶意。 陈钱说道:“师叔,侄儿也好久没陪你老人家玩了,这也凑凑热闹吧!”说着,拔出长剑,跃身过去,与方芳并肩对付刘风。 荣亦川见那三人的打斗,只见陈钱与方芳都是一模一样的剑法,步步紧逼刘风。而刘风身法如猴,上蹿下跳,穿梭于二人的剑锋之间。刘风使出的剑法也颇具“猴风”,宛转灵动,轻巧多变,快如闪电。若非陈钱和方芳联合对付刘风,他倒能占据上风,即便以一敌二,仍能僵持于平手。 零六九 猴剑始祖 荣亦川看他们三人的武功,渐渐觉得果然如出一辙,确实是一个门派的。只不过,刘风的招式路数略显得柔弱灵巧而变化多端。看着看着,荣亦川渐渐入神。 突然,刘风就地一滚,从二人中间穿过,头也不回反手舞出两朵剑花,击退足山双英的剑锋。接着又就地翻滚,身子已经面向足山双英,左手飞扬,但听“莎莎莎”声不绝。原来刘风就地抓一把沙子撒向二人的面门。二人急忙后退,伸臂来挡,以免沙粒飞入眼睛。可就此慢了半步,刘风已飞身跃上马,同时拉着荣亦川的坐骑并肩疾驰而去。 荣亦川惊呼:“前辈,你这是做什么?使不得!” 刘风得意的笑道:“小子,跟爷爷走,比跟着那两个龟儿子可长命多了!” 荣亦川回首看去,见陈钱展开轻功飞快追赶,而方芳已骑上另一匹渐渐超过陈钱追上来。方芳大声喝道:“川儿,跳马下来!” 荣亦川看清路况,轻轻跃下马背。可当他眼看就要双脚着地准备就地翻滚之时,却觉得脖子勒紧,被刘风提着脖子又放回马背之上。 荣亦川大怒,喝道:“你这死猴子,干嘛要抓我走?”说着,双掌拍出,直取对方的胸口。 刘风“咦”一声,颇为惊讶,顺势将剑插入原来陈钱的剑鞘,猴爪搔动双手抓过来,欲一把抓住他的双手。荣亦川见招拆招,急忙缩回双掌。接着,双掌齐出,一掌取对方的耳门,一掌取对方的腰部。 刘风赞道:“好掌法!”嘴上虽然说话,可手上功夫没慢下来。但见他挺肩硬接荣亦川的一掌,同时双手抓向荣亦川拍向自己腰部的左掌。 但听“砰”一声,荣亦川右掌击中对方的肩头。刘风身子摇晃一下的同时已经抓住他的左手,顺势拉向自己的怀里。荣亦川轻轻一声惊呼,身子靠了过去。他急中生智,右掌再次拍过去,对准的是对方的耳门。刘风身材矮小,坐在马背上还比荣亦川矮半个头,故在挨得近的情况下,荣亦川要击中他的耳门易如反掌。 刘风急忙低头避让,同时挥指“嗤”一声点中荣亦川胸口的膻中穴,荣亦川顿时手足酸软无力。刘风得意的“嘻嘻嘻”笑几声,双手飞扬,点中荣亦川周身大穴,将他稳稳的安坐在马背上。回头看时,见方芳已近在三丈余处。刘风急忙拔出长剑,俯身挑起一块石头,对准方芳坐骑的前脚奋力仍过去。但听“轰”一声巨响,马失前蹄,摔翻在地。 幸好方芳反应迅速,人已凌空而起稳稳的落在地上。可如此一来,刘风和荣亦川的马已经一溜烟的转过山头不见。方芳大声呼喊:“川儿,别怕,义父义母一定能救你出死猴子的魔掌!” 荣亦川听到她话音落时,已经转过山头,只回答一个“好”字,已去得更远,也不知道方芳听到没有,心中陡然升起一丝离别之愁。 刘风得意非凡,笑道:“傻侄女,还说我的是魔掌,那你们两口的算什么掌?鬼掌!对,就是鬼掌!”说着,侧头看着一脸茫然的荣亦川,更为得意,笑问:“傻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荣亦川的哑穴虽然没被封,但他却不想回答,故将头扭向另一边,看也不看刘风。 刘风笑道:“足山双英果然好眼光,选的人都这么英俊,也符合老子收徒弟的标准,一定要像老子这么俊俏的人才能做我的徒弟。哈哈哈!” 荣亦川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喝道:“老猴子,你好不要脸!若说本少爷和你一般俊俏,那我还有何面目行走江湖?呸!”他学林芳儿“呸”一声,觉得特别舒服。心中突然“噔”一声,又想起了林芳儿,不免又一声叹息。 刘风不怒反笑,说道:“哈哈,你小子真傻!老子不这样说,你会说话吗?哈哈哈,上我的当了!”神情甚为得意,果然猴相十足。 荣亦川见他神情俨然就是一只会说话的猴子,不由得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说道:“你才傻!以为本少爷说话就是上你当,你这才是真的傻!本少爷想说话就说话,不想说话死也不说,与任何人都没关系!” 刘风辨明方向,向西疾驰而去。 刘风侧目看荣亦川,突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禁问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荣亦川道:“你没听见义父义母叫我川儿吗?我的名字就叫川儿。” 刘风瞪着他,问道:“只有名字没有姓吗?你也是从石头里爆出来的猴子,是不是?” 荣亦川骂道:“你才是从石头里爆出来的猴子!” 刘风“嘻嘻嘻”笑道:“我就是猴子,而且是从石头里爆出来的美猴王!哈哈哈!”顿了顿,见荣亦川还不说话,又问道:“川儿,想不想学美猴王的本事?” 荣亦川不屑道:“我义父义母的武功都比你强,为什么要学你的本事?即使学到了,还不是不如人,不如不学还落得清净。” 刘风怒道:“龟儿子,你知不知道我是他们的师叔,刚才是让着他们的。再说,即使让着他们,老子也没输给他们。你说,老子的本事是不是比他们强?” 荣亦川还是不屑道:“还好意思说是人家的师叔,连人家一个义子都要抢,这是哪门子的师叔?天底下可没听说过有这么不要脸的师叔。” 刘风不怒反笑,说道:“说你傻,你还不承认!足山双英两口子收你为义子,乃是要重施故伎‘借人还魂’,那是要取你的性命,让他们的儿子复活。懂不懂,傻小子!” 荣亦川听罢,不由得“哈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果然是石猴,以为自己生活在西游的世界里。你怎么不去大闹天空?哈哈哈!” 刘风一直静静的看着荣亦川狂笑,一阵过后,荣亦川笑到最后不笑了。 零七零 索风流债 刘风这才淡淡的说道:“你是娃儿,没什么见识,老子便告诉你。在蜀中古老相传有一种法子,可以让人死而复生,那就是‘借人还魂’。隐忍门四大仙便会这个道法。曾经两次,我那两个师侄都找了替死鬼准备请隐忍门四大仙施展妖法,可惜都被老子抢了过来。嘻嘻嘻!你说究竟谁的本事更大?” 荣亦川纳闷,问道:“什么隐忍门四大仙会‘借人还魂’的道法,我看根本就是骗人的,你们还信以为真。再说,既然义父义母是你师侄,为何你要去抢他们的人,偏偏与他们做对?” 刘风咬牙切齿道:“哼!这个你就不知道了,不过告诉你也无妨。足山双英的师傅叫方圆,就是我师兄。当年,方圆谋杀师傅夺取足山掌门人之位,又赶我出足山,这笔债终生难忘。所谓因果轮回,方圆后来也被‘蜀侠’所杀,真是大快人心。师兄死后,他的女婿陈钱就做了足山的掌门人。因果报应不爽啊!他们本来有一个聪明、俊俏的儿子,年少成名,可惜却死在青城山的修真剑法之下。哈哈哈!川儿,你说,老天爷对任何人是不是都是很公平的?” 荣亦川喃喃问道:“他们的儿子死了,你做师叔的怎么看起来反而很高兴?还有,你为什么要去抢他们找的人?”其实,他心里还在嘀咕的是,刘风所说的杀了方圆的“蜀侠”是不是就是其父亲荣小晖。但他却不敢说出口。 刘风答道:“他们的儿子死了老子当然高兴,足山从此后继无人,他们这辈子再如何算计又有何用,连个传人都没有,所有的阴谋诡计都是白忙乎!嘻嘻嘻!为什么要去抢他们找的人,这个你就不知道了。但凡这两口找的人,资质相貌向来都不差。老子抢过来要么做我的徒弟,要么杀掉,就这么简单。” 荣亦川听罢,连忙惊问:“什么样的杀掉,什么样的做徒弟?” 刘风道:“资质好的做徒弟,资质差的就杀掉。以前那两个人少年,资质平庸,那两口子看走了眼,结果都被老子杀掉了。呵呵呵!” 荣亦川心中震惊,却沉吟不语,生怕自己也是资质平庸之辈。 刘风如何不晓,笑道:“川儿,你不会被杀掉的,放心吧。只要你乖乖拜老子为师,不但没有性命之忧,还能学到老子的毕生本事,将来咱师徒二人去夺回足山,岂不美哉?哈哈哈!” 荣亦川略微放心些,可对他说的话还是半信半疑,很难相信世间还有能让人起死回生的道法,竟然还会有人相信,也有人无聊到偏偏要去抢人。这一切都太匪夷所思,荣亦川不禁皱起了眉头。 向西行进一段路,又向南行。 刘风实在无聊,就要荣亦川背他传授的内功心法来打发时间。刘风说道:“川儿,老子先教你功夫,等咱们回到足山后你再拜师。”荣亦川虽然不愿意拜师,但现在跟他学内功心法能落得清闲自在,故也答应下来。一个人念,一个人重复,就这样慢慢的背下去。 向南行出一段路,又向西而行。 傍晚时分,眼见前面路边有一间客栈。此处乃入四川中部的必经之路,故往来人等也不少。刘风眼见天快黑下来这才从山路里行出来取大路走的。荣亦川知道,他们今晚是要住在这里。 刚到客栈前,见“四方客栈”四个大字到牌匾挂在大门之上。 刘风跃下马,回头看见荣亦川依旧坐在马背上,这才想起原来自己封了他的穴道。顿时,有些为难起来。如果提着他下马,可自己个子矮小,提着荣亦川他的脚会拖在地上,别人看来还以为自己没力气提不动。眨眼间,他已打定主意,解开荣亦川的穴道,如果他敢跑,抓回来再点穴道便是。 于是,刘风轻轻跃起,“嗤嗤嗤”数声解开荣亦川的穴道,说道:“川儿,咱们今晚就住这里。“ 正在这时,却听一声大喝,从客栈里跳出三人,皆背负长剑,冷冷的看着刘风。 刘风愣住,急得搔头弄脑,问道:“你们是谁?看样子要对老子不利!”荣亦川见状暗笑,在一旁准备看热闹。 那三人中间之人站出来一步,喝问:“你就是自称‘猴剑始祖’的刘风?” 刘风得意的答道:“算你们有眼光!报上名来,老子可不想和无名之辈耍!” 还是那人问道:“哼!你可记得一年前在清水湾发生的事?” 刘风歪着脑袋故作思索,一阵过后,恍然大悟,笑道:“记得,怎么会不记得?清水湾陈家庄的事怎么不记得?哇,想起陈家的两位姑娘,老子现在还流口水呢。怎么,你们是不是有漂亮的姑娘送给老子?”说着,故作吞吐口水的模样,淫贱之相露于表面。 那人怒道:“淫贼!一年前你残杀陈家庄二十三口人命,家师侯常青阻拦你的恶行也不幸惨遭你的毒手而受重伤,加上家师这条命,那一共就是二十四条人命,今天就要你拿命来还!” 刘风喃喃道:“原来你们就是侯常青的三个儿子,江湖人称‘剑竹三侠’。你肯定就是老大侯杰,那么左边的就是老二侯英,剩下那个就是老三侯永。难得今天与你们三个有缘相遇,老子帮你们一个忙,这就送你们去黄泉会你们的老子!” 站中间的侯杰“唰”一声拔出背负的双剑,喝道:“死猴子,看招!”说完,率先跃向刘风。刘风也不示弱,从马背旁拔出长剑,立即迎上去。 侯杰又喝道:“二弟,三弟,还不快来为父报仇?此时何须讲什么江湖道义,报仇为上!”一旁的侯英和侯永听罢,大声答应,拔出双剑跃过来,以三敌一斗在一起。 荣亦川见他们斗得正紧,刘风被六把长剑逼得守多攻少、手脚忙乱,心中甚喜。听他们刚才的言论,原来刘风是如此恶毒之人,自己恨不得也上去合力把刘风给杀了,这才能显示“蜀侠”的身份。 零七一 恶狼拦路 可当荣亦川突然瞥见一旁的两匹马,想着自己手脚的穴道已经解开,又再看看剑竹三侠逼得刘风步步后退,显然刘风不是对手,那么杀了刘风是迟早的事,完全不用自己去插手。反而,自己的自由才是眼前最重要的事。想到这里,荣亦川慢慢向两匹马靠拢,一步一步的移过去,一边移步一边看着刘风。 靠近自己乘坐那匹马时,再看刘风,正忙于应付六把长剑的招式,哪有闲暇来理会他。荣亦川大喜,立即抓住另一匹马的缰绳,同时翻身上马,双腿一夹,两匹马长啸奔出。刚奔出一段路,后面传来刘风的叫喊:“川儿,师傅会找到你的!你逃不出老子的五指山!” 荣亦川哪里还敢停留,终于重获自由,心中欢喜不已,一路狂奔而去。 奔出一段路,来到一个十字路口,见刘风没有追上来,顿时放心很多。他将牵着的那匹马调转马头,然后用力踢它屁股,那马笔直的向北奔去。荣亦川继续往前奔去。 奔至三更时分,早已分辨不清东南西北。荣亦川担心刘风会循着马蹄印追上来,心中打定主意,立即跳下马落脚在草丛里,然后拍打马的屁股让马继续向前奔去。而他自己在慌不择路之际穿过草丛,奔入树林中。又奔走一段路,来到一条溪水边。未知溪水深浅,但见水面颇宽,遂沿着溪流方向走下去。 走出几步,感觉腹中饥渴难耐,故趴在岸边捧水来喝。 “咕噜咕噜”喝了几捧水后,又去捧水之时,却看见水中倒映出十几只绿油油的光点。他惊奇的仔细看去,大吃一惊,原来那绿色光点不是别的,正是狼的眼睛。他不敢妄动,仔细观察身后狼的位置,竟紧紧的站成一线,就在身后丈余远处两丈余高的山上,正冷冷的凝视着自己,似乎准备着随时扑杀过来。 荣亦川环顾四周,朦胧中看不清哪里能够顺利逃脱狼的包围。他毫不犹豫,立即翻身跃入溪水中。这一跃就是两丈余远,溪水才没至膝盖。他听见身后狼群粗重的喘息声中,冲下山坡时穿过草丛的“哗哗”声接踵而至,哪里还敢迟疑,继续施展轻功踏水而行,一眨眼已到对岸。原来溪水颇浅,荣亦川能轻松的行过来,那么狼也可以。 荣亦川回头看时,狼群已经行至溪流中间,毫不畏惧溪水的冲向他。他猛吸一口气,继续施展轻功往前奔走。狼越过溪水以后奔得更快,前呼后应一溜烟跟在他的身后。荣亦川拼命的往前奔走,慌不择路,听见狼的喘息声越来越近,再用尽最后一口气。渐渐的,听见狼的喘息声越来越远,他顿时放心很多。 可不一会儿,荣亦川又听见四处传来狼的奔跑声和喘息声,大惊,急忙展开轻功如闪电般奔走。黑夜里,不知道方向在何方,只有拼命对往前走。而前方是哪里?那就是路好行又多少有些障碍能阻拦一下狼群的路。就这样一直跑着跑着,跑到最后,荣亦川已经感觉开始有气无力、双腿发软。仔细听狼群的声音,似乎还在身后不远处。他还是不敢停下来,继续奔走。 突然,他发现眼前站着一个黑影,急忙闪身避开,不然就直接撞了上去。 荣亦川靠在树上,轻轻地喘息着,定睛仔细看那黑影。可树林里光线实在太暗,完全看不清楚对方究竟是谁。 但听那个黑影说道:“好小子,跑得挺快的。看你轻功不俗,究竟出自何门何派?” 荣亦川一听这个声音,立即认出黑影来,说道:“你是刀神!你怎么会在这里?”没错,那黑影正是刀神,吓得荣亦川不轻。没想到后有饿狼,前有刀神,看来今晚凶多吉少。 刀神冷冷道:“哼!在八方山庄故意放你走,乃是想看看你究竟有何来历。没想到一路跟踪到这里,老夫实在没有耐性再和你玩捉迷藏了。你还是快快说出你的身世来历吧,否则……呵呵呵,要知道,狼群就在你的后方。” 荣亦川听罢,大惊,仔细聆听后方的声音,隐隐听到狼群的呼吸音,比自己还沉重。这时,又从森林深处传来一声虎啸,撕破长空,更撕裂了荣亦川的心。不过,越在这样的生死关头,荣亦川反而越不会退缩。但见他跨前一步,昂首说道:“你是刀神又如何?却只会欺负像我这样的孩子,算什么英雄好汉!等我长大练成我们荣家的剑法后,定教你败在我的剑下!” 刀神“哈哈哈”冷笑起来,但见他“哗”一声拔出宝刀,一个翻滚从荣亦川头顶越过。荣亦川以为他的那一刀是劈向自己,急忙就地翻滚一圈。回头看时,却见刀神手起刀落,“哗哗哗”已经割破三头狼的脖子。那三头狼倒在血泊中,就在荣亦川的跟前不远处。他突然明白过来,原来刀神越过自己的头顶是要杀正扑向自己的狼。 接着,狼群扑杀过来。刀神镇定如常,宝刀闪烁,寒光点点,狼一一被砍翻在地,皆一刀致命,果然不愧“刀神”的名号。 眨眼间,十几头狼已全部躺在地上,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荣亦川见刀神慢慢转身,急忙撒腿就跑。 刚奔出几步,突然脚被什么东西提起,人已凌空而起,向后方甩过去,“轰”一声落在地上。原来,刀神甩出一条长藤,系住他的脚又把他给拉了回来。 荣亦川翻身站起,双掌拍向刀神的腹部。刀神后退两步避开,又抖动手中的长藤,荣亦川又被拉起凌空倒挂。刀神见状,“哈哈哈”冷笑三声,干脆把长藤系在树枝上,就这样倒挂着荣亦川。 刀神靠近荣亦川,脸上的面具快要贴着荣亦川的脸,冷冷问道:“你姓荣,叫荣亦川,轻功不俗,武功招式精妙,确实是不可多得的练武奇才。不过,你倒先说说,你究竟有何来历?” 零七二 飞花谷记 荣亦川运功让自己的气息顺畅,这才缓缓说道:“枉你自称‘刀神’,连世间的‘剑神’是谁都不知道,有何面目来问我一个孩子?”他所谓的“剑神”只不过是张口乱说的,他根本不知道世间有“剑神”这号人物,但心中默默认为爷爷荣德福的剑法天下无敌当属“剑神”无疑。 刀神略有所思,喃喃说道:“‘南刀神,北剑神’,难道老夫连这也没听说过?只可惜,老夫却没有见过‘北剑神’。但可以肯定的是,你绝对不是‘北剑神’的传人。快说,你究竟来自何门何派?” 荣亦川惊愕,没想到还真有一个“剑神”,而且这个剑神竟然还不是爷爷,当即怒道:“胡说,世间除了一个人,还有谁称得上‘剑神’。而这个人绝不是你说的‘北剑神’!” 刀神笑问:“那你说说是谁?” 荣亦川突然指着刀神身后,惊问:“那是谁?” 刀神大惊,竟然有人能在自己不能察觉的情况下靠近,那武功可想而知。于是,急忙转身看去,可都是黑暗的丛林,哪里有什么人?这时,他才发现自己上了当。转身看时,却见荣亦川已经挣脱长藤的束缚,从树下跃下,双脚正踢向自己的面门。 刀神急忙低头避开,荣亦川从他头顶越过,落地后急忙狂奔而去。 就在刀神低头那一瞬间,突然瞥见地上有一叠白色的东西,转身准备去追荣亦川,犹豫一下却又转身拾起白色之物,感觉入手柔软如丝织物,更觉得惊奇。他来不及细想,立即沿着荣亦川奔走的方向追上去。 荣亦川一路狂奔,虽然全身力气所剩无几,但仍要用尽最后一口气逃走。渐渐的,似乎进入一团浓雾之中。不过,都是漆黑的夜,身在浓雾中只是觉得眼前的黑暗少了些许,更多的是朦胧。这和黑暗也没什么区别,反正都是看不清楚。他来不及细想,只得一个劲的往前奔走。 突然,荣亦川感觉脚底踏空,身子咕噜就往下滚去,似乎滚入一个往下的地道里。他急忙卷缩成一团,身子在地道里不停的翻滚,转得他头晕眼花。 不一会儿,荣亦川的身子“轰”一声撞到地面,就此晕厥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荣亦川缓缓睁开双眼。看见的,是蓝天白云。再环顾四周,看见的是青山四方环绕。他大惊,急忙翻身站起,游走四处,再仔细看去。良久,游走一圈后才看清楚原来自己身处于一个封闭的山谷之中,高耸入云的山峰将山谷与外面隔绝。荣亦川自己所在的谷底是平坦的草地,倒是不小,差不多当得了一个小山村的大小。谷中开满了自己从未见过的野花,有大的小的,有绿色的红色的紫色的,令人目不暇接。就连空着也有各色花朵飘舞,引来蜂蝶成群,恰似幻境一般的美妙。 荣亦川欢喜不已,小时候听过“桃花源”的故事,心中感叹这不就是故事里的桃花源么?只不过这些花不是桃花而已。正在兴奋之余,瞥见一处山峰下有一长排树木堆砌而成的房屋,绵延在山脚谷边。他更是惊喜,急忙呼喊起来:“有人吗?晚辈荣亦川误入桃花源,请主人莫怪!”他已经把这里当成了故事里的桃花源。 荣亦川一边往木屋走去,一边大声呼喊。但连续呼喊几次,皆没有任何人的回应。他觉得奇怪,这时已来到木屋前,见门半开着,便直接走进去。从窗户透进来的光线把屋内照亮,可见屋内陈设简单,厚厚的灰尘满布,也不知多少岁月无人问津。 荣亦川从大堂往右而去的每间屋子都有名目,且皆与年代有关,顿觉得奇怪。他进入的第一间屋子提名“黄祠”,屋内只摆放着牌位,然而牌位上没有任何字迹,竟是空的。细细数来,竟有上百牌位,数目令人惊心。 荣亦川又走向下一间屋子,其题名“五代”。屋里有床有简单的生活用品,但早已破旧不堪。再往下几间屋子,分别是“太平兴国”、“明道”、“元祐”、“靖康”、“淳熙”、“端平”、“德祐”,接下来的一间屋子提名“洪武”,再往右和往后还有屋子,但没有提名。 荣亦川纳闷:“为何都是年号?为何洪武过后就没有了后面的年号?”实在想不通其中缘由,再回首看看满目苍夷的屋子,更是迷茫。 荣亦川步入那一间无名房,却令他大吃一惊。原来,屋子内的陈设与前面的屋子无异,但却有一具骷髅坐在角落里,右手臂的骨头还搂着一柄长剑。 荣亦川走过去细看,见骷髅前摆放着一本厚厚的发黄的书本,封面赫然有“飞花谷记”四字。荣亦川心中嘀咕:“莫非这里就是飞花谷?原来不是桃花源。如果按照门牌上的年号算来,自五代以来已经历经几百年,为何到了洪武年间却没有再延续下来?”脑海中充满好奇,手不知不觉翻开骷髅前的书本。 原来,“飞花谷记”乃由人手书而成,是本记事的书。但见首页写着:“自唐末黄巢起义以来,我黄氏族人四处流浪,先后寄居于不第村、金菊村。后经族内纷争,误入飞花谷,方知此地乃长治久安之所,故在此久居。望黄氏后人世代居于此,心怀天下黎民,多种善因、常怀侠义,方不负文之初衷。” 荣亦川还是满脑迷茫,只大概知道居住在飞花谷的原来是黄巢的后人,这个“文”字,应该就是找到飞花谷之人,那么应该就是姓黄名文。 荣亦川再往下看去,明显字迹各异,显然不是同一个人所书。而且墨迹年代远近不一,也不是同一时期所写。里面记载的主要都是黄氏之人经历的行侠仗义的各种事迹。还有记载陈桥兵变、斧声烛影、靖康之难等亲眼目睹的经历。原来有些传说竟在这里能看到真相。 零七三 黑树作伴 书中记载的,靖康之后便没有天下之事,只有蜀中之乱。多年的抗金之战终于将金兵拒于蜀山之外,原来黄氏之人竟然是抗金首领之一。在长达五六十年的抗蒙之战中,刺杀蒙古大汗蒙哥的也是黄氏之后,黄氏后人也是这场多年战争的先驱并领袖。并且,黄氏之人和蜀人由此急剧减少,到最后太祖皇帝灭大夏统一四川,黄氏之人便只有黄炎一人,其记载蜀人也十户九空。可见战事持续时间之久,历经之惨烈。 最后写着:“未曾想黄氏延续几百年之飞花谷会在我黄炎之后了无生机,可惜,可叹,愧对列祖列宗。若有后人幸入飞花谷,当续我谷历代‘伏魔’精神。屋后剑冢藏有历代祖先行侠伏魔剑,伏魔剑法及众多绝世武功藏于剑冢的四方龛里,任君挑选携之行走江湖行侠仗义赈救天下苍生。铸剑庐尚存万年精铁,君亦可自行锻铸宝剑。谷西千年黑树之果能增进内功,食足九年并习得伏魔剑法后,便有震古烁今之盖世武功。切记:勿生邪念,一切为善。黄炎绝笔。” 看完后,荣亦川心事沉重,抬头看着骷髅,知道他就是黄炎。若从洪武年算起,至今近三百年。没想到这么一个集武功、才智、心怀为一体的飞花谷黄氏,却经不起战乱的洗礼,最终落得人才凋零,最后只有一人在此孤独终老。荣亦川唏嘘不已,一声声叹息不断。 他想起屋后的剑冢和剑庐,遂起身去看。原来,这一排屋子之后还有三排屋子,看样子以前皆有人居住,如今早已物是人非、空空如也。穿过三排屋子,就来到山脚石壁前。石壁左侧向里挖出半丈余深的山洞,山洞高约半丈,长约三丈。山洞上方刻着“剑冢”二字。 荣亦川走近过去,看到山洞里还有一条一条的长坑,刚容得下在里面竖着放一柄宝剑。从左到右看去,近百柄宝剑。宝剑之后尚有数十条空余的长坑,看来是留给后人存放宝剑的地方。再之后便是一个四方龛位,此时却被封盖起来。荣亦川记得刚才书上所说,这些剑皆名“伏魔”,都是黄氏历代先人的兵器,而最后那个四方龛里放着的自然就是伏魔剑法等众多绝世武功。他不想惊动宝剑的宁静,对什么绝世武功也不感兴趣,故也不去拿动。在他心里,爷爷传授的武功足以天下无敌,又何必去学旁人的武功?仔细观察一番,只是心中无限神往黄氏的侠义之心,竟然能代代相传几百年。 而后,荣亦川又去到右侧的剑庐,原来只是一个打铁的棚子而已。棚子较大,里面有炼炉两个,炉旁打铁工具一应俱全。水早已发黑的淬火池一个,石炭一大堆。角落里,还有几条手臂粗半丈长的黑铁。虽然历经几百年,但如今依旧徐徐生辉,没有任何锈迹。荣亦川知道,这就是所谓但“万年精铁”。 这时,突然感觉腹中饥渴万分,顿时没有心情再看下去。他想起书中所述的“谷西千年黑树之果”,于是立即从旁穿出屋子,辨别西方后径直奔去。 果然,在西边飞花谷的尽头,有一颗庞然大树,其枝叶遮挡的地方足足有百丈见方,高十余丈,抬头似乎不见顶。树周身皆为黑色,叶子也是黑色,掉下来的叶子也是黑色的,腐烂后把土地和水全部都已染黑。 荣亦川仔细看去,树上有无数拇指大小的果实,有青色的、黑色的、红色的、紫色的。荣亦川心想:“既然叫做‘黑树’,那么黑色的果子才是成熟的。”于是,他立即跃上树,攀枝而上,一把摘下来一串黑色的果子。 荣亦川放入一颗黑果到嘴里,但觉苦涩难爵,差一点就吐了出来。他想到:“黄前辈说的肯定没错。”于是,继续咀嚼下去。不一会儿,甘甜之味沁人心脾,让人觉得特别可口舒畅。他大喜,继续吃起黑果。 荣亦川吃了无数的黑果,直至觉得饱腹为止。心情舒畅之余,却觉得腹中内力激荡,似乎在左冲右撞。他突然想起书中所说,这黑果有增强功力的效果,那么这种感觉就是黑果正在与功力融合。于是,他立即跃下树,择一干地盘腿坐下,按照内功心法运功调息起来,试图将黑果所产生的那股力量与自己的内里融合。 大约一个时辰后,两股力量终于融合。荣亦川觉得神清气爽,无比的舒服。他不再觉得饥饿,于是就又去拜谢黄炎的骸骨。拜谢完后,又找到屋后半山腰的坟场,里面有几百个坟墓,皆立着无字碑。于是,荣亦川也将黄炎葬在那里,立上无字碑。对所有黄氏先人跪拜一通后,这才下去。 来到屋子里,无所事事,又走到谷中心,仰望天空,蔚蓝如玉,各色花朵在空中飞舞,煞是好看。这时,他突然想起了林芳儿。“如果芳儿在旁,那是多么美好啊!”想起林芳儿,自然就想起了她给自己的刀谱。于是,伸手去裤兜里掏出来。手伸进去摸索一番,却发现裤兜里什么也没有。荣亦川大惊之余,立即翻遍了身上的每一个包包,还是没有发现刀谱。他急得快哭起来,立即在谷中四处寻找。 一直寻找了一个时辰,还是一无所获。荣亦川瘫坐在黑树下,这是他最后寻找的地方,精神沮丧极了。心中不停的骂自己没用,竟然将林芳儿给自己唯一的东西都给弄丢了。荣亦川又仔细回想究竟会掉在哪里,可想到一路走来皆惊险艰辛,掉在哪里都有可能。最后,只有一声长长的叹息。 良久,荣亦川又感觉腹中饥渴,于是又上树摘黑果来充饥。将黑果的效力融合后,荣亦川首先来到剑冢里铸剑。在他心里,虽然不稀罕别人的绝世武功,但他却喜欢两样东西,那就是强大的功力和一柄能伴自己仗剑行天涯的宝剑。因为他缺这两样! 零七四 铸造侠剑 荣亦川知道,荣德福的锄奸剑和他本人一样闻名江湖,而今锄奸剑已伴其主人长眠于莲花湖畔。他的姑姑有明月剑,他的父亲有清风剑,这都是爷爷为他们铸造的。可寒铁用尽,自己便就没有了宝剑。所以,他现在要自己锻铸一柄属于自己的宝剑,将来可以和爷爷的锄奸剑一样,伴随自己闻名天下。 他从来没有打过铁,但却见过。所以,他先生火,然后放入石炭拉动风箱,火越来越旺。接着,放入一条精铁入火堆中,又加入一些石炭。 一阵过后,精铁渐渐红透。荣亦川用铁钳夹起来,抡起大锤“当当当”敲打一阵,精铁只是略微改变来形状,比普通的铁块硬上不知道多少倍。而后,又放入火炭中煅烧。如此往复,直至腹中又饥渴难耐。 荣亦川连续锻造宝剑,直到三个月光阴才打成剑的模样,用三日才在剑身刻下一个“侠”字,弄得他两手全都是茧,却满心欢喜。接下来,他又花了半个月时间将剑身磨得发亮,一个月的时间磨剑刃。此时举剑仔细观察,见宝剑通身泛出寒光,令人望之生畏。从头顶扯下一根头发,轻轻吹向剑刃,果然吹发可断,锋利无比。荣亦川此时才觉得这几个月的辛苦没有白费,心中欢喜无比。而后,又用一个月的时间用黑果树枝做成剑鞘。 在此期间,荣亦川都是以黑果为食。黑果虽能增强内力,但时日久了便淡而无味。因此,他也会偶尔打猎来尝鲜。飞花谷里只有野兔这样的灵巧之物才能往来穿梭,但他不忍心伤害如此有灵性的动物,它们是他唯一的朋友。有时候,荣亦川还会和兔子说话,给它们讲他有多想念奶奶和林芳儿,甚至要它们把他的话带到谷外去,传扬到江湖中。但兔子又如何能听懂他的话?因此,荣亦川只有抓蛇等伤害兔子的有害之物来吃,而且味道鲜美,渐渐的令他悟出了一套捕蛇和吃蛇的方法。 侠剑锻造好后,他就在谷里练习剑法,锄奸剑法和随风剑法渐渐练得纯熟。荣亦川抽空还会将屋里打扫干净,把所有灰尘全部抹去,把漏水的屋顶全部封补起来,换去全部歪歪斜斜的梁柱,木屋渐渐焕然一新。 荣亦川也渐渐发现,黑树每年开四次花,结四次果,与谷中常年如春的气候不谋而合。但果实一开始是青色,半年后才变成红色,又过半年变成紫色,再过半年才成熟为黑色。弄明白春华秋实后,已经两年的时间过去。他渐渐觉得无聊,爷爷传授的武功早已练得滚瓜烂熟。闲暇之余也去寻找过出口,可无论如何想尽办法也找不到出口。他曾想过很多次去揭开剑冢里的四方龛,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绝世武功,但他终究还是忍住了。飞花谷里的就属于飞花谷,自己擅自闯入这里得以幸存下来已经对这里的主人心存感激,更不敢有更多的窃取。 这日,他在树下练习剑法两个时辰余,觉得困倦,便就地休息。这时,突然闻到一阵香味,令他神往。原来,他闻到的是酒的味道,已两年没有沾过酒的他哪里还能按捺住,立即循着酒味而去。找寻片刻,这才发现原来是一堆掉下来的黑果散发出来的腐烂的味道。 荣亦川突然想到什么,顿时开心起来,手舞足蹈难以自制。黑果太多,他一个人根本吃不完,但可以拿来酿酒,这样不只增进功力,还能解自己的酒瘾,哪里还能不兴奋? 想到这里,他说干就干,立即从屋里搬出来两个土罐,提着罐子上树摘果。摘满一罐又摘第二罐。两罐都装满后,提在手里试试重量,一罐少说也有十几斤黑果,心中欢畅。他又用一块木板盖住罐口,再用黏土封住。看着两个土罐,想着日后美酒入喉,口水不自觉的流了出来,急忙又咽了下去。 荣亦川曾在莲花湖畔自制美酒,因此他对酿酒驾轻就熟,知道要存放足足一个月酒的味道才够甜美。他估算一下,自己少喝点,一罐酒最多半个月,那么两罐酒就是一个月。这样,他在两罐酒开始喝的时候就得再酿两罐。这样一来,他便早早将另外两个大小一样的土罐找到准备好了。 有了期盼,他就不会觉得无聊。特别是谷中有了酒,那比险恶的世途可好上很多倍。 一个月后,开罐,果然酒香扑鼻,和他想的场景一模一样。他忍住每次不要喝多了,一开始还难以控制自己,后来慢慢的还是习惯了。黑果酒也是黑色的,入口辛辣,如一股热流直入心肺,而又回味甘甜。饮酒后浑身发烫,他急忙运功调息,慢慢的才控制下来。如此往复,内力比吃黑果增强得快上数倍。 四罐酒轮流喝,让荣亦川好不爽快,渐渐已经忘记了谷中的烦闷,反而每天都有期盼,每天都是新的一天。 半年过去,荣亦川又开始觉得无聊起来。他便琢磨着怎么变新花样。于是,首先想到怎么变新花样的酒。既然这里叫飞花谷,那花自然是很多,而且样式各异,四季常开。他就在每一罐酒里加入不同的鲜花,都是采摘早晨刚绽放的还带着露珠的花朵。 这样一来,又折腾了半年,所有的花酒都尝遍后,便又将不同的花掺杂在一起酿酒。捣鼓半年后,最后才发现,还是原来的黑果酒最好喝,就又这样喝了半年。 这日,实在无聊,他练完剑法正踌躇间瞥见身旁有一块无字石碑,与自己高矮相仿,心中顿时生起一个念头,想试试自己的功力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于是,他还剑入鞘,面对石碑扎稳马步,猛吸一口真气,大喝一声,双掌“呼”一声拍向石碑。本来以为石碑会拦腰而断,碎石四溅,但奇怪的是没有声响,也没有任何动静,石碑依旧屹立于此,似乎还在笑话他的无能。 零七五 不速之客 荣亦川心中难受,自己明明感觉丹田里真气的强盛之势比入谷前不知高出多少倍,但为何拍在石头上却连以前在莲花湖畔的劲力也没有?他实在想不出其中缘由。若说是内力的原因,但为何耍出来的剑法威力无比?难道是疏于“任意掌法”的练习?他隐隐觉得是入谷以来从未练过掌法有关。幸好当初荣德福早已让他熟记于胸,他即使未曾练习,但依然记得。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专心于练习掌法。 半年过去,荣亦川觉得掌法颇有进步。于是,准备又去那块石碑试试掌力。可当他来到那块石碑处,却不见了那块石碑。四处张望,知道应该就在这个位置,但为何却不见?仔细查看一番,才发现地上有一摊青石粉,经历风吹雨打已经融入泥土中,若不是细心看去,绝难发现。 荣亦川怎么也想不明白,这摊青石粉究竟是何来历?颜色与石碑一样,莫非就是那块石碑碎成的?但是什么原因让石碑碎成这样的?实在难以想象其中缘由。 荣亦川见与原来的石碑并排的还有两块石碑,于是走到第二块石碑处,像半年前一样双掌拍向石碑。可令他不解的是,还是和半年前一样,没有声音,没有动静,石碑还是纹丝不动的立在那里。他原本以为这半年来掌力进步不少,没想到还是没有任何进步。不禁叹息一声,一掌拍在石碑顶部发泄心中的郁闷。可更令他吃惊的是,这轻轻的一掌拍下去,整块石碑瞬间变成青石粉散倒在地。他惊得合不拢嘴,简直难以置信第二掌的力道如此之巨。 思索一番,荣亦川终于明白其中缘由。原来,第一掌已经将石碑击得粉碎,半年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只不过半年前那块石碑借助风雨倒下,现在的石碑在第二掌之下倒下。想明白其中缘由后,荣亦川忍不住心中的激动。因为他曾听爷爷讲过,只有内功达到化境,方能随心所欲伤人于无形。他记得书中所说,要吃足九年黑果方有大成,没想到自己才四年余,竟有如此地步,看来黑果酒的功效一年抵黑果五年。 既然知道自己功力已入化境,而爷爷在晚年才达此境界,先是一阵惊喜。而后,他才觉得在谷中呆着更为无聊,更想出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特别是找寻奶奶朱小微和林芳儿。以他现在的武功,世间上还有什么事能阻拦自己?于是,他接下来的主要时间就是在寻找出谷之道。 这日,荣亦川突然听见谷中有响动,这令他震惊。自他入谷以来,从来没有听见这样的异样声响,故他不敢怠慢,立即展开轻功循声奔过去。 可响动只有一眨眼的时间,当他奔过来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发现。正在纳闷之际,突然听见一声大喝,眼前草丛里一条人影腾空而起,挥刀劈向自己的头顶。 荣亦川来不及细想,拔出左手握住的侠剑,挥剑迎上去。但听“当”一声清脆响亮,接着一个惊呼声。荣亦川见自己直接将对方的刀削断,那人被震退两步方才勉强站稳。霜刃未曾试,没想到如今一出手便威力无穷,令荣亦川也惊讶不已。 荣亦川有心试自己的掌力,立即还剑入鞘,接着高高跃起,凌空一掌拍向那人的头顶。那人见状,急忙丢下半截刀举起双掌来接。二人掌锋相碰,那人“啊”一声惨叫,被震得就地翻滚四五圈后瘫倒在草地上,口角血迹斑斑。荣亦川看向他滚过去的草地,上面有一条清晰的血迹,看来是从他嘴里吐出来的血。他还发现地上有一条白色之物,立即过去俯身拾起,这才看清原来是一卷白纸。纸上似乎还有笔记,立即展开,原来是一副画。初时倒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但仔细看多两眼,却发现画中人似曾相识。 荣亦川抬眼看向地上那人,见他已经半坐起身,正怔怔的看着自己,眼神中充满惶恐。荣亦川问道:“你是谁?” 那人犹豫一阵,才答道:“晚辈追命一刀赵万锟。敢问前辈是何方高人?” 荣亦川愣住,这才仔细看眼前自称“追命一刀赵万锟”之人,见其相貌还算颇为俊郎,只是脸色太过苍白,应该是刚才挨自己一掌受内伤所致,而年纪绝不在自己之下,不禁反问道:“你居然叫我前辈,还自称晚辈?哈哈哈!没想到我只一剑一掌便打得你头晕眼花,连我多少岁都看不出来,那你说说你今年多少岁?” 赵万锟被对方的武功完全震惊,又见对方说话出人意表,心中更为惊恐,只得据实答道:“晚辈今年二十四岁。” 荣亦川问道:“二十四岁。如今是何年?” 赵万锟道:“大明王朝思宗皇帝崇祯十一年。前辈可知如今天下乃大明朱氏的江山?” 荣亦川“噗嗤”一声笑起来,掐指一算,自己掉入飞花谷那年是崇祯六年,笑道:“你这傻子,看来被我两招就打坏了脑子。我只不过二十岁年纪,比你还小四岁,为何叫我前辈?” 赵万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才二十岁, 突然想到什么,望向荣亦川手中那副画,问道:“前……请问阁下高姓大名?” 荣亦川顺口答道:“蜀侠荣亦川。”他说完自己的名字,突然之间想到什么,望向画中之人,惊道:“这个人怎么会是我?” 赵万锟惊喜交加,大声道:“没错,就是你!”顿一顿,实在不敢相信他就是画中人,补充说道:“我们要找的人就是荣亦川!” 荣亦川惊问:“你们是来找我的?你们!还有谁?” 赵万锟道:“我们是指我和师妹。我们来这里找荣亦川已经有一年的光阴,我误踩机关掉了进来。你真的就是寒山寨寨主荣亦川?” 荣亦川答道:“没错,我就是寒山寨寨主荣亦川。” 零七六 逃出洞天 回首往事,荣亦川喃喃说道:“当年被狼群和刀神追杀,这才误入飞花谷,没想到眨眼间就是五年光阴。唉!”突然,荣亦川想到什么,惊问:“你说你和你师妹一起来找我?你师妹是谁,你们为何会来找我?” 赵万锟道:“我师妹芳名林芳儿。” 荣亦川惊喜万分,没想到林芳儿会来寻找自己,自己日夜思念之人,就在飞花谷的外面找寻自己,如今二人近在咫尺。 荣亦川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跃到赵万锟跳出来的地方,拨开草丛四处查看,看到的都是地面,哪里有洞口? 赵万锟也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来到自己刚才滚出来的地方,查看一番,哪里还有什么洞口,都是潮湿的草地。 二人互相对望一眼,荣亦川道:“这里我曾寻找不下百次,从来没有任何发现。我想,这里一定有什么机关,这样盲目的找是不可能找到的。” 赵万锟道:“有芳儿在外面,我们里应外合,应该很快就能找到出去的法子。” 荣亦川听罢,不免兴奋,可激动之余,他又想起来应该准备点什么。于是,急忙奔向谷里。留下一脸茫然的赵万锟在哪里继续寻找出口。 荣亦川要做的,自然就是先与飞花谷众先人道别。他去坟前一一拜别后,又去找来早就准备好的葫芦。他将还余下的那一罐酒全部倒入葫芦里,提起来试试份量,少说也有十余斤黑酒,满心欢喜。 而后,荣亦川又去拜别黑树,还摘下黑果装了满满一袋,也有十余斤,他是准备给林芳儿的。有好吃好喝的,绝不能自己独享,一定要让她也尝尝。看看自己完全准备妥当,这才提着酒和黑果,背负侠剑,来到赵万锟所在的地方。 赵万锟看见他一手提一样东西,不由得纳闷,问道:“荣寨主,你这是要做什么?” 荣亦川笑道:“准备出谷!” 赵万锟茫然道:“出谷为什么要带这些东西出去?再说,这哪里有出口?这么久了,芳儿怎么还没有找到机关所在?” 荣亦川见他脸色苍白,知道自己伤他不轻,心中歉意陡起,说道:“赵大哥,感谢你来找我,可我还伤了你,实在抱歉。”说着,抓一把黑果给他吃。 赵万锟笑道:“你我素未平生,若不是因为师妹,我哪里会来到这里找你?要谢,等出谷的时候好好的感谢她吧。”说着,看着黑果,问道:“荣寨主,这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荣亦川笑道:“当然能吃,吃了对你的内伤有好处。” 赵万锟接过来,将信将疑的放一颗入口里,又立即吐了出来,说道:“这东西好难吃,哪怕是长生不老的仙丹我也不吃。”说着,将一把黑果全部还给荣亦川。 荣亦川接过来又放回袋子里,不再言语,望着空中飘飘洋洋的百花,想到就要离开这里,颇有不舍。又想起还在外面翘首以盼的林芳儿,又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 突然,但听“哗哗哗”一阵响动。荣亦川和赵万锟急忙循声望去。身旁突然开出一个洞口,草丛向两旁移动。接着,从洞口里传来“轰轰轰”石头滚动的声音。二人急忙奔过去查看详情。 荣亦川和赵万锟刚赶到洞口时,正好从洞口里滚出一块石头。二人闪身避开。赵万锟惊呼:“不好!洞口要关上!” 荣亦川定睛看去,移开的草丛正往洞口中间移动,很快就会把洞口重新封闭起来。赵万锟毫不犹豫,直接往洞口里钻进去。可他身受重伤而至行动缓慢,刚好卡在洞口,一声惊呼。 荣亦川知道移动草丛的机关力道不弱,生怕他再受伤,急忙放下手中的黑果袋和酒罐,俯身双手各抓住赵万锟两边的草丛,触手处能明显感觉到抓住的是冷冰冰的石板。荣亦川大喝一声,奋力往两边推动石板。但听“哗哗哗”声不绝,洞口又慢慢打开。 赵万锟急忙往洞口里钻进去。荣亦川本可以借机闪身钻入洞内,奈何他想到还有黑果和酒罐在身后,于是喝道:“赵大哥,帮我接着。”话音刚落,已经伸手从身后提过来黑果袋放在洞口,然后双手继续推动洞口的石板以免关上。 赵万锟急忙提着黑果袋移开,荣亦川又用相同的法子将酒罐提入洞内。接着,他双手松开,身子卷缩滚入洞内,洞口的石板缓缓关上,洞内顿时一片漆黑。 二人循着洞内的方向慢慢向上爬去,赵万锟在前,荣亦川在后,黑果袋和酒罐在二人的中间。 爬行一阵,突然从头顶传来“轰轰轰”的声音。赵万锟惊呼:“不好,又有石块滚下来!” 荣亦川却不以为然,说道:“赵大哥,无需担心,有我在!”话音刚落,听见石块滚动的声音就在头顶不远处,急忙双脚一蹬,身子一下子纵到了赵万锟的前面。紧接着,双掌奋力迎着推向头顶。石块刚好滚下来,顿时闷声不响停在荣亦川的手边。荣亦川知道以自己的功力区区石头肯定粉碎,立即双掌再轻轻一推,石块果然散作一堆石粉。然后,他又纵身到后面提过来黑果袋和酒罐,自己爬行在前,同时推着两样东西向上行去。 不一会儿,荣亦川感觉前面什么东西挡道,黑果袋和酒罐无法前行。他纳闷一阵,突然恍然大悟:已经到了外面的洞口!他惊喜交加,把黑果袋和酒罐推到两边,中间留条通道给自己。荣亦川猛吸一口真气,双脚借力一蹬,身子已经纵向上。同时,双掌奋力推出,准备击碎挡在洞口的东西。 可就在这一瞬间,突然洞口大开,猛烈的光线射进来。荣亦川大惊,来不及收掌,身子已经跃出洞口。眼前一人正举起一块石头砸向洞口。 荣亦川来不及细想,连忙一掌将石头从那人头顶击落。紧接着身子凌空翻滚,眨眼间已经站在那人身后。 零七七 又见佳人 而这时,荣亦川听见身后一声娇气的惊呼。 荣亦川转身看去,正与那人四目相对,二人皆惊呼一声。没错,那人正是荣亦川朝思暮想的林芳儿。这时的她已经长成一个大姑娘,一袭白纱衬出如玉般的肌肤,明眸皓齿、秀发披肩,亭亭玉立的站在眼前,却被震惊得花容失色。原来,林芳儿找到了打开洞口的机关,故意丢石头进洞里是想引起洞下面的人的注意。 林芳儿“哗”一声拔出左手握住的柳叶刀,怒喝:“你是谁?” 荣亦川笑道:“芳儿,是我啊!怎么不认得我了?” 他的声音早已改变,林芳儿哪里听得出来,将手中柳叶刀抖动,喝问:“你究竟是何人?快快招来,否则本姑娘刀下不留人!” 荣亦川愣住,问道:“芳儿,你怎么不认识我了,我就是荣亦川啊!” 这时,赵万锟从洞里爬了出来,笑道:“师妹,他真是荣寨主。” 林芳儿还是不信,不肯放下刀。荣亦川道:“芳儿,我日日夜夜不停的念着你,你怎么把我给忘了?” 林芳儿“呸”一声,怒道:“谁要你念着我,好不要脸?你若真是川哥,为何又要扮成野人的模样来吓我?” 荣亦川愣住,问道:“你说我是野人?” 林芳儿和赵万锟皆点头,齐声答道:“你这个样子不是野人难道还是俊俏少爷不成?” 荣亦川稍作思索,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些年来,他从来没有梳洗过,谷中也没有衣服可换。如今的他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比乞丐还邋遢,只能说是野人。他看看自己,不禁尴尬的笑起来,而后说道:“芳儿,我就是川哥,不会有假的!还记得我们在王家相遇,然后你为了救我上寒山寨吗?” 林芳儿其实心中已经知道他的身份,只是看他邋遢的模样,不敢靠近而已。这时,她说道:“川哥,我知道是你。这里豺狼虎豹经常出没,我们先去到外面再说。” 原来,飞花谷之所以为外人所不知,乃因浓雾包围、且谷外凶猛野兽出没而至。荣亦川知道原由后,立即在赵万锟和林芳儿的带领下穿过浓雾,奔出森林。赵万锟因受重伤无法施展轻功,荣亦川就托着他的一肩快速奔走。 荣亦川瞥见林芳儿所施展的轻功正是自己当年在寒山上所传授的“点水轻功”,心中觉得无比的温暖,不禁又多看了几眼她如花般的面容。但林芳儿的速度远比荣亦川为慢,故他故意放慢脚步,这样三人并肩而行,荣亦川则居中。 大约半个时辰后,来到小路边的三间屋子里。这三间屋子是林芳儿和赵万锟为了方便寻找荣亦川,故把这里当成落脚歇息的地方。本来是三间废弃的破屋,二人修整一番后就能住人。 林芳儿要荣亦川先去梳洗、换衣服,赵万锟拿出自己的衣服给他换。 荣亦川在洗澡的时候,才看见水中的自己,果真是一副野人的模样,自己也忍俊不禁笑起来。把周身冲洗干净,又剪短长发,剃掉长长的胡须,这才露出自己的真面目。其间,他回想这几年来的经历,当真恍如隔世。 荣亦川梳洗完毕出来,三人相见,互相叙旧、嘘寒问暖。 这时,荣亦川突然想起一件事,惊道:“芳儿,有东西忘在洞里了,这可如何是好?” 林芳儿假嗔道:“什么东西?我看就不要了吧,那洞口可难开得很!” 荣亦川却道:“就放在洞口,芳儿,只要你再打开洞口,我就能拿到。” 林芳儿叹道:“好吧,那我们再走一遭。” 于是,留赵万锟在屋里,荣亦川和林芳儿再往飞花谷方向而去。 二人刚奔出不久,荣亦川停下脚步,林芳儿也跟着停下来。 荣亦川走过去抓住她的手,见她满脸渐渐红遍,不禁想起五年前的情景,轻声说道:“芳儿,你可知道,我在飞花谷的日子里,每天都在想你?” 林芳儿一把甩开他的手,“呸”一声,说道:“谁要你想了?你这没良心的,丢我一个人在寒山寨里,自己却下山看外面的花花世界,我恨不得一刀杀了你!你还好意思说想我?既然想我,为什么不来找我?”她虽然嘴里这样说话,可眉目含情的看着他,显然这些年来心里对他也十分思念。 荣亦川见她欲说还休的神情,不禁一把抱住她,说道:“芳儿,我何尝不想去找你?只是谷中找不到出路,这才一直被困在里面的。如今有幸重逢,我们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林芳儿一把推开他,低头轻声说道:“川哥,别这样,男女授受不亲。” 荣亦川愣住,突然感觉到她的迟疑和冷漠,自己与她之间似乎多了一层隔阂,眼前的林芳儿与五年前的林芳儿已经不是同一个人。荣亦川的心里顿时莫名的隐隐作痛,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这种痛。 林芳儿抬眼看荣亦川一眼,转身向前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川哥,你为什么突然不辞而别离开寒山寨?为什么留我一个人在山上?” 荣亦川轻轻吁出一口气,他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林芳儿还在怪自己的突然离开。于是,他将这五年来的经历一一述说出来。 二人就慢慢走着,一路走一路述说往事。当说完的时候,已远远看见浓雾笼罩下的森林,俨然就是一大团望不到边际的棉花。 林芳儿说道:“川哥,休说话,此处虎狼经常出没,我们得快速奔到飞花谷那边去。” 话音刚落,隐隐听到野兽粗狂的喘息声,二人对望一眼,立即展开轻功飞奔。刚奔入浓雾里,就发现狼群从四处围攻过来。荣亦川哪敢迟疑,一把揽住林芳儿的柳腰,搂着她飞奔得更快。 林芳儿指引着方向,荣亦川朝着她指引的地方奔过去,一路倒颇为顺畅,早已将狼群抛到九霄云外。看来,林芳儿对这条路已经十分熟悉。 零七八 骗子情长 不一会儿,来到飞花谷外,正是荣亦川掉进去又从那里出来的地方。但见地面没有任何不同,荣亦川惊疑的望着林芳儿。林芳儿从他的怀里挣脱,来到一棵大树下,一脚用力的踩在树根上,“哗哗哗”声响起,两步远的地方下面的石板滑开,露出洞口。 荣亦川惊喜交加,急忙钻入洞口将黑果袋和喝黑酒罐拿出来。然后,林芳儿又关上洞口。 荣亦川看着机关,叹道:“想当年,我应该就是先一脚踩到机关上,然后后一脚就踩入洞内。” 荣亦川打开袋子,抓一把黑果出来,然后又从中捻起一颗,伸到林芳儿的嘴边,轻声说道:“芳儿,这些年来想死我了。日日夜夜都盼着见到你。你看,这就是我在飞花谷里经常吃的黑果,不只味道鲜美,而且还可以增进功力。这一袋是我特意拿出来给你的。” 林芳儿听他说的,心中也颇为感动,于是张开樱桃小嘴,荣亦川轻轻的放入她的口里,她便咀嚼起来。荣亦川见她眉目含笑,知道尝到了黑果的鲜美,又继续喂给她。林芳儿吃了几颗,荣亦川又要她喝酒,可她怎么也不愿意喝,那就只得继续喂黑果。 突然,林芳儿将头扭开,不再吃黑果,轻声的问道:“川哥,我们不回去了,好不好?” 荣亦川似乎看到她眼角的点点泪光,惊问:“芳儿,为什么不回去?赵大哥还在那里等着我们呢。” 林芳儿向前踱两步,靠着大树,一手放在树上,情绪低落,低头轻声说道:“你说的飞花谷那么漂亮,那么寂静,有参天的黑树,还有那么多前辈仙人相伴,和我们就一洞相隔,不如我们现在进去看看,如何?” 荣亦川笑道:“傻芳儿,你还记得以前老是说我傻么?没想到几年不见,你现在反而变得比我还傻。我们就这样进去,如何出得来?我在里面住了五年有余,都没有找到出来的机关,如果我们现在进去,说不定在里面一住就是一辈子。” 林芳儿淡淡的笑问:“一辈子在飞花谷里不是更好么?为什么偏要出来?” 荣亦川愣住,而后又笑着走过去扶着她的双肩,轻声说道:“芳儿,如果我们一辈子就这样困在飞花谷里,那还有什么意思?我还要找到奶奶、父亲和姑姑,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怎么会甘心一辈子困在里面呢?” 林芳儿轻轻抹去眼角的泪水,虽然她故意隐藏,但荣亦川还是看见了。荣亦川心里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她会想着在谷里住一辈子,而且还会暗暗哭泣。林芳儿轻声问道:“川哥,难道你就不能为我在飞花谷里住一辈子吗?” 荣亦川毫不思索的答道:“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我不是不愿意和你在飞花谷里住一辈子,而是我们没必要在里面住一辈子。我在里面住了五年多,深深知道住在里面的滋味,虽然美若世外桃源,当真如其名字‘飞花’一般的美妙。但在里面住久了,你就会觉得寂寞,就会想家,就会想亲人,就会觉得里面的天地太小了,就会一直想着怎么回到外面的世界如何的逍遥自在。芳儿,我不会骗你的,住在飞花谷里没什么好的。你不要再想这事了。” 林芳儿叹息一声,怒道:“你骗人!你就是不想和我住在里面,才会说出这么多理由。枉我这些年东奔西走到处找寻你,知道你被困在这里面后日日夜夜想着见到你,你怎么能体会我的心情?现在却说出如此没有良心的话,我……还不如没找到你的好!” 荣亦川一把抱住她,轻声说道:“芳儿,我知道你的心情,我完全能理解,因为我也是这样的心情。可是我们现在在一起了,我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外面的世界宽广无边,我们可以做我们想做的任何事,为什么又偏偏又要进飞花谷呢?” 林芳儿一把挣脱他的怀抱,骂道:“你骗人!你就是一个骗子!我以前以为你傻,觉得傻的人不会是骗子,可我现在才知道,你的傻也是骗人的,你是一个十足的大骗子!” 荣亦川又一把抱住她,不知道为何她突然之间如此激动。只是紧紧的抱住她,感觉她激烈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声,心中怎么也想不明白,嘴里只是重复的说道:“芳儿,我没有骗你!真的没有骗你!” 良久,林芳儿又挣脱他的怀抱,叹息一声,说道:“川哥,我们还是回去吧。”似乎已恢复了平静。 荣亦川答应一声“好”后,提着黑果袋和黑酒罐与她又并肩飞奔回去。 在浓雾地带,荣亦川双手提着袋子和罐子,另一只手揽住林芳儿飞奔。冲出浓雾地带,又奔出一段路后,林芳儿知道此处极少出现狼群,这才挣脱荣亦川的手,二人慢步在丛林中。荣亦川问起林芳儿这些年的经历,她便捡着重要的说起来。 原来,那日林芳儿醒来后发现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时,就四处寻找荣亦川,寨前寨后、就连他们曾坐过的那块大石头的每一个角落也找遍,可怎么也找不到。问遍所有寒山寨里的人,都说没有见过他。顿时,林芳儿着急起来,担心荣亦川会出什么事。 这时,韩大富过来,说道:“林姑娘,听说你在找荣寨主,可有见到?” 林芳儿眉头紧蹙,叹道:“不知道他去了哪里。韩大哥,你有看见寨主哥哥吗?” 韩大富摇头说道:“我也没有见到,不过,有一个人也不见了。” 林芳儿愣住,轻轻惊呼一声,问道:“莫非是虎拳无敌敖九天?” 韩大富道:“没错,林姑娘果然聪明!不知道与荣寨主的失踪有没有关系?” 林芳儿恍然大悟,说道:“难怪!原来敖九天那只臭老虎是故意给我们抓住上寒山寨里来,他的目的就是要带走寨主哥哥。可他为什么前天晚上不走,偏偏要拖一晚才走呢?这个倒令人想不通。” 零七九 王家贵客 韩大富道:“我已经叫所有的兄弟山前山后、山下方圆十里范围内仔细搜查。我担心敖九天带着寨主早已走远,我们再如何搜查都是徒劳。” 于是,林芳儿亲自下山寻找荣亦川,韩大富派四条大汉陪着她,以防她再出什么意外。可又如何能找到?荣亦川早已远离寒山而去。 一个月后,林芳儿在寒山寨里实在耐不住寂寞,于是悄然下山。她要去的地方自然就是王家坝。 她再混入王家做丫鬟,虽然免得了被臭骂一顿,但为了打探三个人的消息也只有认了。哪三个人?自然就是荣小晖、林东旭和荣亦川。 可王家还是像以前那样阴森不可测,林芳儿小小一个姑娘,又如何能打探到什么消息? 秋去冬来,冬又去春又来。 这日,林芳儿正躲在当初关荣亦川的地牢的屋子里暗中打探时,看见王泽成将守屋子的王泽松支开,带着十人抬着五个大箱子往地洞里下去。而这十余人林芳儿在王家从来没有见过,看穿着打扮似乎并不是王家的人。她觉得奇怪,故跟在这些人后面下去地道看个究竟。 原来,在地道里右边的一间牢房石壁之后,还别有洞天。里面还有一个大洞,根本看不清洞有多宽多大。里面堆放着无数的金银珠宝,金光闪闪,整个地道里突然光辉无限。 王泽成吩咐这十余人把金条、珠宝一一装箱,装满五箱后,这才又抬着出去。林芳儿在他们之前出地道,并率先出了屋子,看见王泽松正在不远处的树下吹着口哨。她就躲在一旁悄悄的看着。 不一会儿,王泽成带着十人抬着箱子出了屋子,往正屋走去,林芳儿一直远远的跟在后面。 当林芳儿一路跟着来到王德文的书房外时,发现外面有家丁来回巡逻,难以靠近。她就这样守在外面,直至天色暗下来。 不久,见王泽成领着三人从王德文的书房里出来。其中一人与王泽成并肩而行,见其衣饰华贵、约莫三十岁左右,二人一路谈笑风生。后面跟着的二人相貌颇为相似,看来是一对兄弟,静静的跟在后面,不住的东张西望。 林芳儿一直跟着四人来到吃饭的地方。林芳儿争着要端茶递水,混入王泽成等四人吃饭的屋子里。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躲在一个大花盆的后面。灯火昏暗,通常难以被人发现。 王泽成为衣饰华贵之人斟满酒,说道:“少将军,还习惯蜀酒的味道吧?”原来那人的身份是“少将军”。 少将军说道:“蜀酒醇香甘烈,乃酒中上品。对于像我这样行军打仗之人,再好不过。来,咱们再干杯!”说着,四人碰杯后饮净杯中酒。坐在少将军右手边之人立即站起身为大家倒酒。 王泽成又说道:“既然少将军如此抬爱,那我叫家丁准备些酒水,随那几箱物品一起供奉给八大王,未知妥否?” 少将军挥手道:“此次行事隐秘,不可带太多东西上路,五箱物品已然足够,酒水就是多余的了。再说,很快大军即将入川,到时候美酒美人还怕不够享用么?”说完,又得意的笑起来,其余三人立即陪笑。 林芳儿听到“八大王”的名号,心中震惊。此时天下大乱,各地众多义军纷纷揭竿起义,其中有一位义军领袖自号“八大王”,这人正是张献忠。林芳儿时刻关注王家及王家坝流传的信息,曾听说过此人,不禁暗自道:“没想到王家暗中结交义军,还把自己偷摸拐骗、烧杀抢掠来的金银财宝奉献给他们,不知究竟有何居心。此事非同小可,得好好打探清楚。” 王泽成笑道:“少将军说的是,蜀中不只有喝不完的美酒,还有享用不尽的美人,他日大军入境、一统蜀山之地后,这一切都是我们的!哈哈哈,来,为了一统蜀山,干杯!”四人兴致甚高,又干一杯。 这时,王德文进来,与大家客套几句后坐下来一起喝酒吃饭,说的都是闲话。 突然,王德文话锋一转,问道:“少将军,可知老夫供奉给八大王的几箱物品,花了多少时间多少人命才得到的?” 少将军略微思索,答道:“王老爷对八大王的忠心天地可鉴,我定当传达给家父并八大王,他日封王封侯不在话下。” 王德文说道:“老夫与令尊关将军可谓是生死之交的兄弟,少将军不说关将军也能明白,自然会在八大王面前替老夫美言几句。世间上也只有关将军知道老夫的不易啊!想当年,五虎十三狼盘踞蜀东要道,何等英雄了得。可如今,只剩下风烛残年的老夫一人。但无论什么时候,都没忘记八大王当年对老夫的承诺。”顿了顿,他继续说道:“不过,这些都不用谈。少将军,其实有一个地方,不只是老夫的心头刺,而且还藏有大量金银财宝。” 少将军惊问:“王老爷说的是什么地方?” 王德文淡淡说道:“就是入蜀古道旁的寒山,其上强盗众多,盘踞着一个山寨,称作寒山寨。” 少将军沉吟一阵,说道:“多谢王老爷指点。大军入蜀之际,定当先铲除寒山,一来为民除害,二来消除王老爷的心头刺,第三嘛,收缴的财物还可以补充军饷,真是一箭三雕,何乐而不为!哈哈哈!”众人也跟着笑起来。 林芳儿听到这里,吓得背心直流冷汗。没想到王德文借刀杀人这一招如此之狠,不由得对王德文恨之入骨。 大家闲聊一阵,王泽成又说道:“少将军,上次八方山庄如此多的英雄豪杰相聚,大家都积极都拥戴八大王,我想这次八大王率领大军入蜀,定有成千上万的武林人士响应,到时候势如破竹,顷刻之间便可一统蜀山之内,可喜可贺啊!” 少将军叹息一声,说道:“江湖皆是如此,喝酒者众,举事者寡。” 零八零 大王入蜀 喝下一杯酒后,少将军继续说道:“那些草莽之辈,如何能与王家的忠心可比。来,抛开那些莽夫,咱们再喝一杯!”说着,四人又干一杯。 王泽成在旁说道:“王家对八大王的忠心那可没得说,日月可鉴。家父还在另一个地方藏着大量的粮草,专门用来迎接八大王的大军。蜀中虽然常年饥荒,可王家坝是个好地方,风调雨顺,乡民全听家父一人的号令。王家还有一支乡民军队,平日训练有素,一直盼着加入八大王的大军成就盖世功业。” 他说话的时候,王德文只是淡淡的笑着。少将军听罢,连连抱拳行礼,口中感激不尽,并大大称赞王家的忠心。 而后,大家又围绕大军如何入蜀,王泽成如何带人接应,如何剿灭寒山寨,后面还夸夸其谈如何一统四川,四人谈得不亦乐乎。 三更过后,少将军才带着二位随从、十条大汉抬着五箱宝物出王家而去。待他们都散去,林芳儿才从隐身处出来,直接寻路奔上寒山寨。 其实,林芳儿不知道的是,那少将军便是荣亦川在八方山庄见到的那位衣饰华贵之人,他就是八大王张献忠手下大将孙可望的师弟,姓关名豪云。其父关震西便是孙可望之师,乃义军中鼎鼎有名的武林高手。虽然名声没有“南刀神、北剑神”之盛大,但却是八大王的贴身护卫,寸步不离八大王而保护其周全。而跟随关豪云的二人,正是那晚抓住荣亦川的马上马下二人。 见到韩大富及几位当家讲明所见所闻后,叫大家立即弃寒山寨而去,另择他处安身。韩大富半信半疑,沉吟道:“八大王的军队要入蜀,王家还是内应,真是匪夷所思。”其余几位当家也难以相信,大家争论起来,最后竟谈起天下大势。 林芳儿无奈之际,只得和大家商议如何做两手准备。在古道往东十里安设烽火亭,派人轮流把守,一旦发现异样则放烟火为号。同时,大家将金银、粮草择一隐秘处存放,而这隐秘处离寒山有十里的距离。同时,寒山上加强巡逻戒备,大家都将随身物品收拾好,如有异动随时准备撤离。 林芳儿见大家准备妥当,这才趁夜下山回王家继续做丫鬟,同时打探消息。 一个月以后,八大王果然率军攻入四川。寒山寨被洗劫一空后,又被烧为平地。幸好大家事先有准备,才得以保全下来。韩大富率众人躲到收藏金银、粮草的山里待义军过后东山再起。 荣亦川听到这里,不由得叹息一声:“我见过‘飞花谷记’,里面讲述蜀中这几百年所遭遇的,无不都是因为大军入侵而引起。尸横遍野、百户存一,何其之惨烈。没想到王德文又引兵入川,那免不了再生灵涂炭,又是一番惨相。唉!” 林芳儿道:“不过这次八大王的大军入蜀倒不一样。大军到来的时候,王家坝没有受到任何骚扰,反而杀猪宰羊大肆招呼义军。我看他们倒真对得起‘义军’二字,并不像传闻中那样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后来,听说镇守川东的一位巾帼英雄秦将军勇猛异常,将义军驱赶出蜀。秦将军的军队追杀义军都已来到王家坝,有很多人见到义军丢盔弃甲、慌忙逃窜的模样,他们都说那时的场面十分可笑。可惜我却没有亲眼看见。” 荣亦川沉吟不语,只是觉得虽然张献忠的大军被轻易赶出蜀地,那是因为有镇守良将。可天下其他地方谁来镇守?到最后受苦的还不是百姓么?他不懂天下事,只是看过“飞花谷记”后,觉得但凡战争都是百姓最苦,所以心有不忍而已。荣亦川突然问道:“芳儿,为什么你没有亲眼看见?” 林芳儿说道:“八大王率众将领入住王家,我在偷看他们的时候不知不觉就晕了过去?” 荣亦川惊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林芳儿答道:“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另一个地方。师兄就在那里,后来我还见到了我爹。原来,是爹认出了我,就带我来到一个偏僻的地方,那个地方叫一心坳,意思就是让我和师兄在那里一心练武。” 荣亦川又惊又喜,说道:“原来是你爹,没想到你们就这样重遇,实在是太好了。芳儿,你说的师兄可就是赵大哥么?” 林芳儿答道:“对,就是他。原来,爹早就收师兄为徒,也一直在四处寻找我。见到爹真的是太高兴了,爹说的什么我都答应下来。”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叠白色之物,荣亦川仔细看去,原来就是林芳儿曾送给他的刀谱,不知道掉到了哪里,没想到如今却在林芳儿到手里。 荣亦川大惊,问道:“怎么会在你这里?我在飞花谷里本来想见识见识这上面的刀法,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也不知道在哪里弄丢的。芳儿,怎么会在你这里到?” 林芳儿道:“我也不知道爹在哪里得到的,这是爹给我的,要我和师兄照着刀谱练这上面的功夫。” 荣亦川愣住:“那你爹从哪里得到的?有没有问过?” 林芳儿摇头道:“问过,爹没说。爹后来有时两三个月来看望我们一次,有时候半年来一次,每次来到都会指点我们功夫,还要考察我们的功夫有没有进步。一年前,爹突然来到,要我和师兄来到这里找你。我当时十分惊讶,爹怎么知道我和你认识,又怎么会知道你在这里?不过,后来和师兄说起这事,师兄说,可能是我和师兄谈起你的时候,被爹听到了。总之,爹处处充满了神秘,什么事情都不会给我讲,只会叫我做这做那,完全不是我记忆中那个疼爱女儿的父亲。” 荣亦川仔细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在什么地方掉的刀谱,后来又如何会到了林东旭手里,他更无从想起。 零八一 身已暗许 这时,荣亦川和林芳儿已经回到屋前。见赵万锟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在屋檐下静静的等着他们回来。他就这样看着荣亦川和林芳儿回来的方向。他看到林芳儿回来十分高兴,立即迎上来,亲切的问道:“师妹,怎么你们去了这么久?是不是又遇到了狼群?没受伤吧?” 林芳儿答一声“嗯”后,进屋休息去了,赵万锟也跟着进去。荣亦川见状,楞一阵后也跟着进去。 荣亦川进来时,见赵万锟正坐在林芳儿的床前。他走过去,抓一把黑果给赵万锟,说道:“赵大哥,黑果能治愈你的内伤,还能增进你的功力,吃一些吧。”他听说赵万锟是林芳儿的师兄,还和林芳儿一起在此寻找了自己一年的时间,心中感激。 赵万锟道:“这黑果太难吃了,我可没这个福气享用,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荣亦川看看林芳儿,见她正闭目养神,突然心中不舒畅起来,就自己将一把黑果全给吃了。他不明白为何赵万锟一直坐在床边看着林芳儿,他的神情中充满爱怜和关心,自己却又不便开口让他出去,只得满腹疑惑的出了屋子。他坐在刚才赵万锟坐的椅子上,望着不远处无边无际的森林,心中思潮起伏。 过了一阵,荣亦川还不见赵万锟从屋子里出来,心中觉得奇怪,于是又往屋里走去。 荣亦川来到门口先偷偷往床上看去,见到赵万锟还是坐在床边,林芳儿则背向着外面、面朝里面侧睡着。他刚想跨步走进去,却听见赵万锟轻声说道:“师妹,你究竟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看都不看我?”林芳儿不出声,却可见盖在她身上的被子似乎在微微颤抖着。荣亦川觉得奇怪,为什么林芳儿偷偷的哭泣。为了看哥究竟,荣亦川决定在门外静静的偷听他们会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赵万锟又说道:“师妹,你们刚才究竟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话?”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刚才本想跟着你们去的,奈何被那小子打成重伤,确实去不得。不然,我断不会让你们单独相处的。”顿了顿,见林芳儿还是不说话,又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你的心里一定有什么事没有告诉我。自师傅告诉你,掉刀谱的人在浓雾森林里的时候开始,你就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我看在眼里心里都很清楚,只是我不想惹你不开心,所以一直没有说。” 荣亦川心想:“掉刀谱的人?那说的岂不就是我?这中间究竟是怎么回事?”他怎么想也不明白。 这时,赵万锟又说起来:“师妹,你别难过了。我们现在离开这里吧,既然已经找到了他,师命已经完成,那还留下来做什么?那小子现在武功盖世,根本不需要我们担心他什么。我们还是回到一心坳,在那里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好不好?” 突然,林芳儿转过身来,荣亦川听到她翻身的声音,急忙探头去看,这一看令他莫名的心痛。原来,林芳儿已经成了泪人,梨花带雨,如何不令人心疼? 但听林芳儿啜泣道:“师兄,既然爹将我许配于你,我就肯定不会不听爹的话。可……可我不想现在就回一心坳,我想多陪川哥几天,能陪他多久就陪多久。毕竟我们这么多年没见,多陪几天又有何不可?我们什么也不做,就让我多看他几天,能答应我吗?”最后,她是用祈求的语气在说话,可见她心里是多么想陪着荣亦川。 赵万锟突然愤怒起来,粗着嗓门说道:“不行!你是我的未婚妻,怎么能去陪别的男人?不行,说什么也不行!”他虽然已经尽量压低声音,但荣亦川屏气听见,依然能感受到他已经怒火冲天。 林芳儿唉声说道:“师兄,我就求你这一次,难道你也忍心不答应吗?这些年来,我什么都顺着你,你答应我一次好不好?” 赵万锟怒道:“哪个男人能答应?没错,那小子英俊武功又高,和你又是青梅竹马的一对。但你别忘了,师傅已经将你许配给我,你就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就得听我的,哪里还能和别的男人勾三搭四?这样成何体统?你这是不守妇道,是贱!芳儿,你必须现在就跟我走,离那小子远远的,你们这辈子再也不要相见。” 林芳儿一听,又哭泣起来,问道:“难道就答应我一次也不肯吗?” 赵万锟咬牙切齿的说道:“不可以!多看一眼也不行!现在就得跟我走!”说着,伸手就要去拉林芳儿。林芳儿见状,翻身面朝里面,不再说话,任由他扯着被子,始终一动不动。 荣亦川不能忍受林芳儿受委屈,这时,一个箭步跨入屋内,大声喝道:“不得欺负芳儿!” 赵万锟转身看见荣亦川,眼中更要喷出火来,吼道:“小子,你刚才究竟和师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荣亦川走过去一把推开他,赵万锟差点跌倒,幸好扶住床尾才站稳。荣亦川看着躺在床上的林芳儿,轻声说道:“芳儿,你爹为什么要把你许配给他?”他说的“他”,自然指的就是赵万锟。 林芳儿不说话,却见盖着她的被子颤抖得更加厉害,从床里面传来轻轻的哭泣声。 荣亦川见状,知道他们刚才说的话都是真的,心中绞痛得难受,又说道:“芳儿,你爹把你许配给他又如何?那是你爹许配的,又不是你愿意的。走,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哪怕是去到天涯海角,只要我们在一起,此生足也。” 林芳儿还是不说话,只一个劲的哭泣,想来她的心中此时也痛不欲生。 赵万锟却在旁说道:“小子,别以为你武功高强就能想干嘛就干嘛,我可告诉你,师妹是我未过门的媳妇,你不能带她走。识相的,就自己一个人乖乖的离开我们,走得越远越好,这辈子再也不要见师妹,免得令师妹伤心。” 零八二 随酒而去 荣亦川怒目瞪着他,说道:“既然是未过门,那就是还没有进你赵家的门,芳儿还是芳儿,与你没有任何关系。我们现在就要走,看你奈我何?”说着,揭开被子,一把抓住林芳儿的手,拉她起身。 林芳儿坐起身,轻声道一声:“川哥……”却又没有继续说下去,还是继续哭泣着。 赵万锟奔过来一手抓住荣亦川的手,一手抓住林芳儿的手,要把他们的手分开,说道:“小子,不可以抓住师妹的手。这是我的师妹,未来的媳妇,不可轻薄我的师妹。” 荣亦川大怒,左掌“呼”一声拍在他的胸口,赵万锟“啊”一声惊呼,摔出丈余开往,撞到墙上而后又摔倒在地,口吐鲜血,口中却骂道:“小子,别仗着自己武功高强就想抢人妻子,我告诉你,天理尚在,天不惩罚你师傅都不会放过你的,不想师傅杀了你就赶紧给我滚!” 荣亦川怒不可遏,欲奔过去再拍对方一掌,却被林芳儿拉住。听林芳儿哭道:“川哥,你别再打师兄了。师兄一直对我很好,我不忍心看到师兄受到伤害。再说,师兄是爹的得意门生,你若伤了师兄,爹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你还是快走吧。” 荣亦川回头看着林芳儿,说道:“芳儿,你爹又能把我们如何?我们现在就走,去到你爹找不到的地方,谁也找不到我们,就我们两个人,自由自在的过一辈子,好不好?” 林芳儿摇着头,泪水跟着甩下来,说道:“川哥,我不能跟你走。父母之命,我又如何敢违抗?我也不能离开爹,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你还是快走吧!”她说完,放开荣亦川的手,奔过去蹲在赵万锟的身旁,说道:“师兄,我对不起你。”说着,扶起赵万锟,走向床边。 荣亦川看着他们两个人从自己跟前走过,林芳儿扶着赵万锟躺下,然后林芳儿坐在床前看着赵万锟,含泪不语。 荣亦川走过去,说道:“芳儿,我知道你这些年来和我一样,无时不刻都在想着对方。不然,你也不会在这里找寻我一年。既然如此,我们如今已经重逢了,你为何还要离开我?” 林芳儿说道:“怪只怪天意弄人,造化不由人。川哥,我们缘分至此,你还是快走吧。我们相处得越久,只会痛苦更久。” 荣亦川强忍着泪水,看了看床上的赵万锟,见他只静静的看着林芳儿,那满足的眼神中根本没有自己,也完全不在乎自己,更不在乎会因此失去性命。而林芳儿则低着头,就像对命运低头一样。荣亦川问道:“芳儿,你爹在哪里?我去拜见他,要他解除你们的婚约。” 林芳儿轻声道:“爹神出鬼没,你是找不到他的。再说,爹也不会解除婚约。川哥,你还是快走吧。我们今生无缘,只有来生再续。” 荣亦川“啊”一声哀叫,转身出房间。提起角落里的酒罐,揭开封口,将酒罐凑到嘴边“咕噜咕噜”喝了几口,叹道:“天意弄人,造化无情!”说罢,背负侠剑、提着酒罐就往外走去。一路奔走,一路仰头喝酒。 不知道奔走了多少路,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酒,只感觉手中的酒罐越来越轻。荣亦川渐渐觉得天旋地转,心中无望,顿时懒散的倒在路边,嘴里不停的喊着“芳儿”,渐渐的睡着了。 待荣亦川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光溜溜的身子躺在一个冰冷潮湿的地方,手脚皆被捆绑起来无法伸展。而同时,耳畔响着“呼呼呼”粗重的呼吸声。他大惊,环顾四周望去,才发现原来自己躺在猪圈里,一头猪的嘴巴正在自己的耳边嗅来嗅去。猪圈里潲水、屎尿横流,臭气熏天,自荣亦川清醒后几次都差点呕吐出来。 荣亦川拼命的回忆,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怎么会来到这里。只是依稀记得,林芳儿赶自己走,自己就这样喝着酒上路了。可去了何方,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但无论如何也不会跑到猪圈里来,他想得头都痛起来也没有记起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时,突然听见脚步声走进来,听不同的声音而知是两个人的脚步声。其中一人说道:“谢老三,你说这头小白猪算店里的第几头?” 另一人似乎掐指计算一番,才回答道:“恐怕是第三十七头。”原来他就是谢老三。 第一个说话之人说道:“我说你记性差,上次我还问你,你还记得算过的数么?” 谢老三恍然大悟,说道:“哦,记起来了。上次是一对中年夫妇,那得算作两头猪,那么这头小白猪就是第三十八头。肖老大,我没记错吧?呵呵呵!” 第一个说话之人被称作“肖老大”,随即笑道:“算你小子多少还有点记性,这一年来没白跟老子。呵呵,这头小白猪虽然少点肉,但却白的很,省事不少啊。”两个人说话间,已经走到猪圈旁。荣亦川想看个究竟,故假装在沉睡中。 谢老三拿起一根扁担穿过捆绑着荣亦川的绳索,二人就这样把他给抬了起来,慢慢走向外面。荣亦川微微睁开双眼偷看着。 走出猪圈的屋子,又转个弯,往下走去。走出一段路,荣亦川看见来到屋旁树下。肖老大和谢老三将他放在一条长石上,荣亦川感觉到头顶有热气冲上来,侧眼看去,原来是一口大锅正烧着水。看样子,水已煮到快要沸腾了。荣亦川纳闷:“这是要对我做什么?” 这时,从另一边走过来一个人,右手拿着一把长刀,刀不停的拍打着左手掌,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缓缓说道:“那个马夫这次没眼光,搞一头这么瘦的猪回来,骗了老板娘的钱不说,还把老子的刀给弄脏了,这桩生意注定亏了。” 荣亦川一边听着,一边回想他们之前说的话,恍然大悟:“原来他们是要把我当成猪杀掉!世间上还真有这样的地方!” 零八三 断魂公子 既然想明白对方要做什么,荣亦川就要翻身站起时,却听一个急促的脚步声跑了过来,大声喊道:“快点去店里帮忙,一条大汉在那里吵了起来,在拍桌子!” 肖老大急忙问道:“哪个敢在咱们店里拍桌子,那不是找死吗?秦八,你慢慢说来,所为何事?” 那人叫秦八,急道:“那个人说,他在我们的肉包子里吃到了指甲,人的指甲。要找老板娘算账,快要打起来了。还说什么说,快去帮忙吧。” 那个拿长刀之人笑道:“哈哈,肖老大,这就是你的问题,为什么不把指甲弄干净?这人的指甲猪的身上可没有,那这笔账可不好算。” 秦八急道:“你们还说什么,赶快来帮忙!”说完,一溜烟的跑了出去。肖老大和谢老三见状,也跟着跑出去。拿长刀之人自言自语笑道:“老子也出去看一下,如果能顺手把闹事那个龟儿子杀了,那老子以后就不只是杀猪的,还可以杀人。哈哈哈!”说完,也跟着跑出去了。 荣亦川又气又笑,这才完全明白过来,这里就是是一家黑店,杀人当杀猪,拿人肉来做包子。而且,还差点把自己给当猪杀掉了。于是,他一个“鲤鱼打挺”翻身站起,猛吸一口真气,手脚奋力往外挣脱,捆住自己的绳索“呼”一声被挣断。他四处寻找,见树下有一桶水,立即过去提起来把自己身上的脏东西全部冲洗干净。又瞥见墙角有一件长大衣,上面沾满油水,看来是那屠夫以前穿过的。无奈之际,只得过去拿来套在自己身上,然后奔向刚才那四人奔出去的地方。 穿过门廊,来到一个偌大的大厅里,里面正热闹非凡,一群人围在一起,七嘴八舌的吵闹着,而大门外还围着一堆人探头来张望。荣亦川正欲走过去之时,却听一声大喝,紧接着围在那里的人群纷纷向外飞出来,同时伴着声声惨叫。但听一阵“轰轰轰”的声音过后,十余人跌落在桌椅上,砸烂桌椅无数,倒在地上不停的呻吟着。。 荣亦川见状,大惊,定睛看过去,但见一人站立在中间,凝视四周,威风凛凛。见其年近三十,国字脸,厚嘴唇,四方鼻,浓眉长眼,身材高大,穿着一件虎皮袄子。原来,刚才是那人旋转一圈,同时闪电般的以掌拍中每一个人,众人被他的掌力震飞出去。虽然他拍中每一个人是有先后顺序的,但因旋转的速度和掌锋实在太快,令人感觉似乎就是众人一起向后飞出。 荣亦川看见那人严肃的眼神,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腾腾杀气,顿时惊呆,不由得不敢看过去,急忙低下头。刚低下头又抬头看去,心中对他所展现出来的气概竟有敬仰之情。 正在这时,却听一阵掌声响起,跟着一行人步入大厅内。接着,一个娇滴滴的声音说道:“原来是断魂公子张大公子大驾光临,失敬失敬!”荣亦川循声看去,见说话的是一位女子,走在一行人之前,身穿一袭粉红纱裙,头顶插着三根金钗,大眼睛、柳叶眉,白皙的皮肤,淡淡一笑风韵犹存,也看不出究竟有多大年纪。女子走路时不停的扭动腰肢,眼睛却一直盯着那位被她称作“断魂公子”之人。 原来,那身材高大的男子就是江湖人称“断魂公子”的张城朋,其自创武功“断魂掌”在蜀中少有敌手,蜀中江湖人皆知道他的名号。而那娇滴滴说话的女子,正是这间客栈“回锅肉客栈”的老板娘陆七娘。 张城朋看着一路摇摆过来的陆七娘,冷冷的说道:“陆七娘,你这里的包子味道可不怎么样,居然还吃到这东西。”说着,手轻轻一扬,似乎丢了东西在桌面上,但因为太小却无法看清究竟是什么东西。 陆七娘继续扭动着腰肢,缓缓的走过来,一边走,一边向张城朋抛出媚眼,走到近处还对准他轻轻翘起鲜红的嘴唇,恰似要亲到他的脸上一般,无比的妖媚惑人。可至始至终,张城朋始终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不为眼前的一切所动,视若无物一般。 陆七娘走到桌子前,趴在桌子上凑近去看,微微转动着脑袋看了一阵,然后又微微抬起头媚笑的看着张城朋。她就这样娇声说道:“张公子,你说这个是什么呀?老娘怎么看也看不出来。” 张城朋对她的妩媚视而不见,伸出两指夹起那个东西,然后凑到她的眼前,淡淡的说道:“看清楚了,这是人的指甲!应该不是陆七娘你的指甲吧?” 陆七娘竟不由得看向自己的手指,十根手指的指尖都有鲜红的指甲,顿时笑道:“张公子,你这是吓老娘吧。”说话间,伸手去拿张城朋手里的指甲,却顺势一把抓住他的手,狠狠的扭一把,然后才用两指夹住那片指甲缓缓拿到自己的眼前。接着,她站起身,仔细的看着手指间的东西,果然是一片指甲。这时,店里所有的人都又围成一圈,也有不少人则跟在陆七娘的身后。 陆七娘笑道:“没错,这是指甲。老娘能认出指甲的眼神还是有的。不过,那又如何?难道张公子就想拿着这样的一片指甲来看七娘的娇媚?”说着,不停的闪着媚眼上下打量着张城朋,又继续说道:“其实,张公子如若想看七娘,尽管来说一声就好了,老娘必定好酒好肉招待,任你看个够。何必拿片指甲搞得这么大动静呢?”说话间,不停的抛媚眼,做出妩媚的神情,当真艳煞多少男子。 但张城朋完全不为所动,依旧一脸严肃的说道:“区区一片指甲确实没什么,每个人都有。区区一个陆七娘比指甲还不起眼,本公子行走江湖不知道见识过多少美艳女子,不必在本公子面前耍这一套。” 零八四 砸牌放火 张城朋顿了顿,继续说道:“陆七娘,你既然知道本公子的名号,那你肯定也知道本公子的为人。在回锅肉客栈的包子里吃到指甲这么奇怪的事,你说怎么解决?不可能不了了之。” 陆七娘一阵娇笑,然后将指甲丢进嘴里咬了几口,“咕噜”一声吞了下去,淡淡的笑道:“这指甲的味道挺好的,为何张公子会觉得奇怪,七娘就觉得挺好,嘻嘻嘻!” 张城朋大怒,“啪”一掌拍在桌子上,桌子“轰”一声塌了下去,碎作一地。但听他怒道:“陆七娘,休在本公子面前做戏。谁不知道回锅肉客栈是一家黑店,你自己更自诩孙二娘,江湖人都戏称‘艳胜孙二娘,肉香环蜀山’。人肉可是这里的招牌菜,四川人都知道。今天本公子算是见识了你的风骚,确实尤胜孙二娘。可惜这人肉却不怎么样,吃到指甲的滋味肯定不好。” 陆七娘身后一个声音喝道:“可是本店这几日没有人肉包子卖,你这指甲肯定不是来自我们包子里的。小子,识相的快快滚蛋,回锅肉客栈可不是随便敢来捣乱的!” 荣亦川又惊又笑,这样说话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侧头看向那人,原来正是是刚才拿着屠刀想把自己当猪杀掉的陈大屠。 但听“啪”一声,陆七娘毫不犹豫的转身打了陈大屠一巴掌,但见他脸上顿时留下四条长长的暗红色的血印。陈大屠不敢出声,急忙捂着脸退到一边去。而后,陆七娘还是笑望着张城朋,说道:“张公子,你看这头蠢猪,这样说话岂不是就算招认了?” 陈大屠这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在一边摸着红得酱紫的半边脸颊,又羞又怒,恨得真跺脚。 张城朋淡淡一笑,说道:“你们招不招认都是一样。江湖上的人都知道,回锅肉客栈的回锅肉不是猪的,而是人的肉。陆七娘,你想赖也赖不掉。” 陆七娘依旧笑道:“没错。本店的招牌就是人肉,但江湖上还是有道的。张公子今日光临本店,是想尝尝人肉,还是想吃了不给钱?或者说,还是和门外的那些粗鲁汉子一样,只是为了一睹七娘的风采?张公子不妨直接摆出道来,七娘好招待公子,免得落下怠慢之罪。”说着,伸出纤纤玉手指着门外张望的看客,然后对着他们翘着嘴唇媚笑一阵。门外众人早已被她的妩媚所深深迷惑,难以自拔,齐声轻轻呻吟。丑态毕露,看得荣亦川几欲作呕。 张城朋道:“陆七娘,难道你对本公子还不了解吗?本公子想来有恶必除,有奸必杀。这次来这里,就是要铲除回锅肉客栈。识相的快快解散了客栈,各自回乡种田去,从此以后做个本分人,这样才是生路。若有不想活的,就乖乖的等着本公子来收拾吧。”说着,目露凶光,环顾四周,吓得胆小的不由得往后退出两步。因为“断魂公子”的名号在蜀中实在太响,回锅肉客栈的人都清楚他的行迹,故不由得害怕起来。 陆七娘却不在乎,反而向前走两步,脸色严肃起来,说道:“张公子,那你来错地方了。别怪老娘没提醒你,你可知道这里的招牌可是谁写的?胆敢来老娘这里捣乱,那也得先称称自己的斤两。” 张城朋冷笑道:“那你可知道本公子做事向来天不怕地不怕,不管是谁写的招牌,哪怕是皇帝老子写的,今天都要砸!” 陆七娘冷笑道:“好小子,好大的口气。不怕告诉你,这招牌便是叙州前知府杨达大人写的,如今乃四川总兵,手里握着上十万的兵权。哼,你今天要是敢砸了,老娘明天就把你满门抄斩!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的底细,隆昌张家庄谁人不知道?你做初一,老娘做十五,谁怕谁!哈哈哈!” 张城朋心里“咯噔”一下,脸色却没有丝毫犹豫,朗声道:“好!”话音刚落,立即大步走向大门外。众看客见状,纷纷避得远远的,而其身后则跟着一大堆人,包括陆七娘和荣亦川。 张城朋来到大门外,看了看高高在上的招牌,其上“回锅肉客栈”五字金光闪闪,挂在高约两丈余高的门楣之上,长约两尺、宽一尺,威严得令人望而生畏。但见张城朋大喝一声,身轻如燕般高高跃起,一把抓住招牌,然后“轰”一声将招牌扯下来。接着,张城朋将招牌扔在空中,身子在空中一个翻滚,接着一掌劈下,招牌“轰”一声断为两截,木屑四处飞散,惊得众人不由得后退两步。 张城朋落地后,断为两截的招牌也跟着落地,还有木屑在空中飞舞。但听他说道:“陆七娘,回锅肉客栈为害一方,坏事做尽,今日本公子当为民除害。所有人等,想活命的速速回家种田。凡是留在这里的,本公子一律诛杀!”说完,大喝一声,又再高高跃向门楣,一掌将门楣打断,顿时吓坏了在场的众人,有胆子小的已经开始逃窜。 接着,张城朋翻身入内,来到厨房内,将火种四处撒出去,厨房里顿时着了火。他又拿着柴火奔到大厅内,正准备扔出去之时,却见四条大汉持刀砍向他。张城朋高高跃起,一边撒落柴火,一边从四人头顶越过,然后又越过众人头顶,落脚在一角。他手中的柴火都已经扔出去,顿时整个大厅的多个角落里都已着火。 陆七娘见状,怒火中烧,眼睛里都快要喷出火,咬牙切齿的大喝一声:“所有人都给我一起上,杀这小子者,重奖一千黄金!”话音刚落,众人齐声大喝,如潮水般纷纷涌向张城朋。陆七娘同时也揪几个去提水来灭火。 张城朋见对方人多势众,当下不恋战,立即四下跳跃,或掌击,或脚踢,或翻滚,不一会儿打倒者甚多,客栈大厅内顿时乱做一团。但没有任何人能拦下他,如入无人之地一般。 零八五 火烧英雄 荣亦川这时突然瞥见角落里一个人抱着一样东西正在左闪右避,看样子十分恐惧。他仔细看去,原来那人抱着的正是自己的侠剑。荣亦川立即拨开拦路之人,来到那人身旁,一把将他拦下来,喝问:“你抱着的是从哪里得来的?” 那人惊慌失措中见到他,只想着往外奔去,哪有闲暇理会?立即转身绕开继续往门外奔去。荣亦川见状,跃过去,在大门外不远处就追上那人,一把抓住他,顺势从他手里夺过侠剑,问道:“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对不对?” 那人被荣亦川抓住,拼命的想跑却怎么也无法挪动一步,原来已经被荣亦川提在空中,双脚兀自一个劲的划动。那人更为惊慌,仔细看向荣亦川,似乎这才认出他来,吱唔道:“昨日晚间,路过时发现你躺在路边的草丛里,就扛着你卖……来到了这里。放了我吧,老板娘要把你当猪杀来卖,又不是我!我就是一个卖苦力的人,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杀了我老天会给你报应的。” 荣亦川听罢,这才大概明白过来,原来就是眼前这个人看自己醉倒在路边,就把自己扛到这家客栈来当猪卖。没想到人道伤心处,酒竟然如此醉人。想到伤心处,眼前又出现林芳儿的倩影,那迷人的微笑还在脑海中萦绕,心中不由得绞痛。他一把将那人丢在一旁,喝道:“以后再做昧良心的勾当,定杀了你!赶快滚回家去吧!”那人早已吓得屁股尿流,如今从虎口逃脱,连爬带跑的逃命去了。 荣亦川回头看时,但见大厅内火势正猛,火苗已经喷了出来。原来,整个客栈都是用木材建成,有年深月久,故燃烧起来特别快。此时,大门口堵了很多人,陆七娘正站在大门外,指着大厅内大声呼喊:“把门给老娘堵起来,烧死那小子在里面!”不停的呼喊着,得意非凡。而大厅内正传出来张城朋与众人打斗的声音,乒乒乓乓,不只是打斗的声音,还有人撞击桌椅、墙壁的声音。 荣亦川大惊,听声音就知道里面还有不少人正围攻张城朋。而如今大火势要吞没客栈,门又被人堵住,那张城朋的局势危险不已。于是,荣亦川立即拔出侠剑,顿觉寒气逼人。他大声喝道:“全部给我让开!”话音刚落,抖动长剑刺向堵在门口的众人。 陆七娘见状,一声娇喝,人已闪到一边。其余人回头看时,见寒光逼人,纷纷避开。也有闪避不及的,皆被侠剑刺中倒在地上,痛苦呻吟着。他继续持剑攻向大门,在凌厉的剑招和锋利的宝剑之下,众人不是中剑就是逃窜,顿时杀出一条血路。 荣亦川来到门口,见里面火光冲天,哪里还看得见人影?顿时大声呼喊:“大侠,快出来!”连续叫喊几声,不见有任何回应。此时,似乎已经听不到打斗声和碰撞的声音,只有大火燃烧的“呼呼”声。如此一来,荣亦川更为担心。 突然,荣亦川瞥见一张椅子横飞而过,似乎一个身影踉跄着往外奔来,但刚奔出几步又扑倒在地。荣亦川大惊,看那人身形高大,应该就是张城朋,立即还剑入鞘,大喝一声,屏住呼吸跃过去。顿觉火光扑面而来,热气腾腾,似乎衣服头发都已燃烧起来。他顾不了那么多,立即俯身抱起地上那人,又一个纵跃,来到门口,猛吸一口气摇晃两下这才站稳。 荣亦川定睛看自己抱着的那人,果然就是张城朋,但见他衣服裤子都已着火,头发眉毛全部被烧没了。再看自己,浑身上下也已着火。抬眼望去,客栈前路边似乎有田,立即抱着张城朋狂奔过去,二人同时“噗通”一声跳入田内。 霎时间,火灭了,张城朋惊醒过来,二人站在田里,互相对望一眼,皆哈哈大笑起来。原来,二人的头发眉毛都没有了,浑身上下的衣裤都是烧焦的洞。一身破烂,再加上浑身的泥水,俨然就是两个落魄的乞丐。 张城朋明白过来是眼前这个人救了自己,立即抱拳致谢。二人互通姓名后,立即从田里跃上来,见客栈已渐渐变成熊熊大火,顿时都开心起来。 张城朋突然叹道:“可惜让陆七娘给跑脱了。她必带人上门寻仇,我得赶快回家。荣少侠,咱们就此告辞。有缘他日江湖中自能重遇。”说着,转身就要离去。 荣亦川急忙叫住他,问道:“张大哥,我能叫你一声大哥吗?” 张城朋回头笑道:“你我甚是有缘,当以兄弟相称。只是当下时间紧迫,咱们后会有期。”说完,奔向前去。 荣亦川见状,急忙展开轻功跟上去,一边与他并肩奔走,一边说道:“张大哥,我跟你一起回家。那个陆七娘大有来头,万一你应付不过来,也好有一个帮手。” 张城朋向来对自己的武功颇为自负,所以,从来都是独自一人行走江湖。没想到今日深陷困境竟然需要他人来救自己,心中的傲气自然受损,这也是他不愿意和荣亦川多说话的原因。但如今又见荣亦川的轻功不凡,能与自己并肩奔走,心中更是不服气,说道:“荣兄弟,你若追得上我,那就跟我回家吧。”话音刚落,立即以更快的速度奔走起来。 荣亦川见状,哪甘落后,心中自也有一股傲气,立即展开“点水轻功”跟上去。不一会儿,又与张城朋并肩奔走。张城朋心中震惊,不断的提高功力来施展轻功。可无论如何始终不能甩脱荣亦川,稍微领前时一眨眼间又被追上来,几乎一直都是并肩奔走。 张城朋也不会轻易认输,见对方步伐轻盈灵巧,知道荣亦川所学的轻功乃上乘之术。于是,他也不急于比拼轻功,而是转而比拼内力。内力浑厚之人,才能奔走更长的时间。 零八六 结义金兰 所以,他一直默默的以最快的速度与荣亦川并肩奔走,意欲看看究竟谁的内力更为悠长。 两个时辰后,张城朋和荣亦川谁也没能甩下谁。突然,张城朋停下脚步,荣亦川奔走两步才停下来,回头问道:“张大哥,为何不走了?” 张城朋见对方脸不红气不喘,知道功力非浅,绝不在自己之下。再看荣亦川,年龄应该比自己还小几岁,顿时先前的傲气荡然无存,反而对他的武功佩服得五体投地。于是,张城朋说道:“兄弟,你们缘分非浅,不如在此结拜为异姓兄弟如何?” 荣亦川一听,顿时激动起来,说道:“小弟求之不得!”说着,他就要当地拜倒。 张城朋却一把拉住他,说道:“你看前方,那里便是寒舍。到家后再拜不迟。”说着,手指向前方。 荣亦川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但见前方不远处的大路旁有一座偌大的庄园坐落在丛林之间,顿时喜道:“大哥,原来你家这么近,那我们回家后再拜不迟。”于是,二人继续奔走。 不一会儿,来到庄园门口,立即有一个壮汉迎上来,仔细看了看张城朋,这才高呼:“公子,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模样?怎么这次出去这么久才回来?”一边关心一边迎着他们进去。说着,又看了看张城朋身旁的荣亦川,发现二人都是一般的模样,好像全身被火烧过一般,惊得那人后来不敢说话。 张城朋一边走,一边淡淡的说道:“熊大,快叫大家收拾东西,准备远行。” 熊大惊问:“公子,为何你刚回来就要去远行?” 张城朋喝道:“叫你去收拾东西就快去,问这么多干什么?” 熊大立即答道:“好”,转身就往庄里奔去。 张城朋又大声喝道:“熊大,叫所有人都收拾东西,听见没有?” 熊大一边奔走,一边答道:“公子,知道啦!” 熊大一溜烟就奔入了庄子里。张城朋和荣亦川继续往里走去。 刚进大厅,迎面走过来一人,大声问道:“城儿,你去了哪里?怎么这等模样?为什么叫大家收拾东西?” 张城朋停下脚步,先是行礼,而后申请严肃的答道:“爹,你快吩咐下去,叫所有人收拾东西准备远行。要快,不能拖沓。”却不回答其父亲的问题。 荣亦川这才知道这个人就是张城朋的父亲,见其年岁已近古稀,须发花白,面目慈祥,不明所以的瞪着张城朋和荣亦川。张城朋立即互相介绍一番,荣亦川才知道老者大名张四友。 张四友还是不解的问道:“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去远行?” 张城朋急道:“爹,不用问为什么,听儿子的就好,我绝不会害大家的。”说完,刚好迎面走过来一个家丁,立即吩咐那家丁去准备香蜡等拜祖先天地之物。那人也不问缘由,直接去准备了。 张城朋见父亲还愣在那里,又说道:“爹,你听我的,快去准备吧。” 张四友虽然嘴里答应“好”,可脚还是钉在那里没有挪动一步。 荣亦川见状,说道:“大伯,陆七娘可能会对张家庄不利,大家还是先躲避一阵的好。” 张四友惊问:“你说谁会对张家庄不利?谁是陆七娘?我儿在外从来不会沾花惹草的,怎么会有女人对我们不利?这是一个何等厉害的女人,敢对我们张家庄不利!” 荣亦川叹道:“大伯,一时之间哪里说的清楚,你还是快去准备一番吧。” 张城朋不理会父亲,拉着荣亦川的手往屋里走去,一边走一边大声说道:“爹,你听孩儿的就好,别问那么多。我和荣弟结拜完后就和大家一起走。” 张城朋和荣亦川来到祠堂前,二人烧起高香,三拜九叩之后即为结义兄弟,二人一起高呼:“从此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四。”然后,二人各咬破手指滴血入酒里,齐齐喝干一碗血酒。 拜毕,荣亦川大喜,说道:“能有这样的大哥,小弟真乃三生有幸。” 张城朋说道:“兄弟,此时大难当头,你快带着家父和庄里所有的人离开这里。”说着,拉着荣亦川就往外走。 荣亦川先愣一阵,而后才意识到他说的话中之意,惊问:“大哥,难道你不和我们一起走吗?” 张城朋淡淡的说道:“区区一个总兵尚难不到大哥。哼,斩草不除根,就会有更多的百姓受苦。大哥不能就这样离去,非得铲除陆七娘和杨达不可。” 荣亦川站定,大声说道:“大哥,我们刚才已经立誓,有难同当有福同享,你怎么转眼就忘记了?小弟也要留下来对付陆七娘和杨达,要助大哥一臂之力。” 张城朋向来是个爽快之人,也不喜欢去计较小事。见这个结义兄弟如此重情义,也不想拂了他的好意,于是立即点头答应下来。 接着,张城朋叫有些人已经开始集中在大厅前的场坝里,但还有很多人没有出来。于是,又叫来家丁,让他们去把庄上所有人收拾好行李后都集中到这里来。然后,叫其他人搬出所有的家当,准备分发给众人。不一会儿,搬出来无数的金银珠宝,一箱一箱的摆在台阶上。张城朋和父亲站在台阶上,看着偌大的张家庄和眼前无数的财物,心中不免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众人集中后,张城朋说出自己的意思,可大家都不愿意离去。年纪大的更为不舍,不禁泪流满面。众人问起缘由,张城朋才道出真相。张四友一直在旁静静的看着听着,始终一言不发。 众人听罢,纷纷说道:“公子,张家庄待我等不薄,如今既然大难临头,我等怎能舍庄而去?我们要与张家庄共存亡。” 张城朋大怒,喝道:“你们的胆子可真大,敢不听本公子的话,敢和官府作对,是不是?看我不杀了你们!”说着,目露凶光。 零八七 醉里看剑 这时,熊大跳出来大声说道:“公子,你不用吓唬我们,也不用劝我们走,我们是不会走的。就算你杀了我们,我们也不走。生是张家庄的人,死是张家庄的鬼。”他话音刚落,所有人立即大声附和着“生是张家庄的人,死是张家庄的鬼”。张城朋本想吓唬大家,没想到却群情激奋,看来确实没人愿意离开。 张城朋还要说什么,却被张四友一把拉着,说道:“城儿,听爹一句。”众人见张四友终于站出来说话,顿时安静下来,等候他发话。 张四友缓缓说道:“回锅肉客栈祸害乡邻多年,今日幸得犬子铲除,乃好事,何惧之有?再说,那陆七娘即使能叫得动总兵大人率大军前来报复,张家庄的人也不是好欺负的,怕他做什么?你不是还有二十三位师傅在庄上吗?大家一同抗敌,生一起生,死一起死。老夫此生有子有庄客如此,还有什么遗憾?”说着,执手看着儿子,眼中充满慈祥和怜爱,根本不畏惧生死。 张四友话音刚落,立即从人群中站出二十三人,他们正是张城朋的师傅,也是张家庄上的庄客。原来,张四友家大业大,一生又乐善好施,因此远近但凡有难之人皆来投靠张家庄。所以,庄客不下百人。而这中间有二十三位武林人士先后来此投靠。张四友晚年得子,故寄予厚望。这二十三位武林人士便都将自己的毕生功夫传授给张城朋。张城朋武功天赋极高,虽然二十三位授业师傅武功平平,但他博采多家之长后更自创“断魂掌”,武功有成之后常年外出行侠仗义、劫富济贫,蜀中武林少有敌手,故江湖人皆尊称其为“断魂公子”。 荣亦川见状,大声说道:“各位,既然大家不愿意走,那就一起留下来对付贼人。如若贼人来到,咱们就水来土掩。如果贼人不来,咱们就继续逍遥自在的留在庄上。” 张城朋也不是一个拖泥带水之人,见众人留意已决,立即大声说道:“好!那咱们就一起等候贼人的到来。”于是,张城朋吩咐下去,叫众人如何如何准备一番。荣亦川又补充一番,大家这才兴高采烈的散去。而张家庄里的大夫则为张城朋和荣亦川略敷草药,处理妥善他们的烧伤。不过,烧伤之处尚浅,二人又功力浑厚,基本不碍事。而后又给他们换上新的衣服裤子。 天色渐渐黑下来众人才准备妥当。张城朋知道陆七娘一定会带来官兵,应该就在今天晚上某个时候,于是叫人摆一桌酒席在庄子的大门外。张城朋和荣亦川二人二人一边喝着酒,一边等着陆七娘的到来。 喝下几杯酒后,二人兴致勃勃,于是谈论起武功来。张城朋虽然以掌法闻名蜀山,但因其师傅众多,十八般兵器样样皆会。二人谈着谈着,便比划起来。首先比划但自然是掌法。荣亦川的掌法自然就是“任意掌法”,其与“断魂掌法”的路数完全相反。 二人比划百余招过后仍难分胜负,深知对方的武功皆惊俗撼世,心中更加佩服对方。张城朋对荣亦川的功力更惊叹不已,他完全想不到一个比自己年轻近十岁之人竟然功力犹在自己之上。只是荣亦川对敌经验和招式尚不及张城朋纯熟,故在局势上二人处于平局。接着,二人又比划剑法。 荣亦川的侠剑锋利无比,接连削断张城朋三柄长剑。于是,荣亦川后来干脆把侠剑换成张家的普通长剑,二人以剑法为胜。以剑法论,自然荣亦川更胜一筹。 二人一边比划武功,一边也没有忘记饮酒。荣亦川在与张城朋的比划中获得不少对敌经验,又得张城朋指点一番,武功颇有进步。而张城朋经过与荣亦川的对敌,也渐渐知道确实“山外有山,人上有人”,以前的狂傲不可一世之气不禁收敛起来,一心一意与荣亦川比划也领悟不少剑法之妙。 剑法比划完毕,已经二更时分。二人意犹未尽,畅快的狂喝几杯正欲再比划,却突然从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急忙抬眼望去,马蹄声处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天。而火光正随着马蹄声渐近而不断放大。 张城朋见状,笑道:“兄弟,酒酣论武尽兴之际恶战就来,此生足也!”说着,二人放下手中的兵器又干一杯。 荣亦川却笑道:“大哥,酒尚未尽兴,待恶战过后,小弟再敬大哥!”说着,二人又干一杯。接着,同时将酒杯掷于地上,立即杯碎四处飞溅。豪情云千之际,二人根本没将即将到来的恶战放在心上。 张城朋吩咐庄上的人立即去准备妥当。 当张城朋吩咐完毕出庄来时,却见荣亦川仗剑立于门前路中间,映着不远处的火光,其身影无比高大威风。张城朋立即与荣亦川并肩站立,说道:“兄弟,一切依计行事。”荣亦川点头答应,立即向前奔入山林之中隐蔽起来。只留下张城朋立于大门前,赤手空拳却同样威风凛凛。 眨眼间,奔在前头的一行人来到张城朋跟前不远处即勒马停下来。当先一人手提大刀,扬刀喝问:“你就是‘断魂公子’张城朋?” 张城朋也喝问道:“正是本公子。你是什么人?为何来此?” 那人大声喝道:“你既然是张城朋,那你背后就是张家庄无疑。我乃叙州府第一副将邓普,奉命前来捉拿贼人张城朋及张家庄上一干人等。既然你就是张城朋,那叫上庄里人都出来束手就擒。否则,大军顷刻间踏平你张家庄。” 张城朋淡淡一笑,说道:“就凭你们这几把刀就想踏平张家庄,呵呵,未免太小看本公子。有胆的下马来比划比划,没胆的就快快滚回去吧。哈哈哈!” 邓普大怒,拍马冲过来,同时抡起大刀劈向张城朋的头顶。 零八八 归于灰烬 张城朋凝神不动,待马奔至跟前时,这才轻轻移动脚步至一旁避开,马头刚好从身旁擦过。同时,又再侧身,看着刀锋从胸前劈下。几乎在同时,张城朋眼明手快伸手抓住刀背,往地上一推,邓普“啊”一声惊呼,已被拉下马,身子扑向地面。 张城朋不等邓普扑在地上就跨前一步,一掌击在他的背心。邓普只闷哼一声扑在地上后一动也不动,显然已经丧命。张城朋一掌拍在马屁股上,马长啸一声顺势冲入张家庄内。 邓普身旁的副手见状,大声喝道:“贼人厉害得很,大家一起上,踏平张家庄!”说完,扬起手中的长枪,直指张城朋。话音刚落,当先冲了过来。 张城朋见状,急忙跨步站在大门中央,堵住进庄之路,俨然一副万夫莫开之势。 那副手首先冲到张城朋的跟前。张城朋高高跃起,避开对方刺过来的长枪,然后飘向前一掌拍向对方的胸口。那副手慌乱中伸手来挡,却哪里挡得住,“砰”一声胸口中掌被震飞向后,撞到后面冲上来的马上之人,二人齐声惨叫双手跌落在地。 这时,又有二匹马冲至。张城朋退后两步,让两匹马更进一步,然后高高跃起,双脚踢中马背上的二人。同时一声惊呼,二人摔落下马。张城朋在空中一个翻滚,同时踢中两匹马的屁股,“噔噔噔”奔入庄内。 接着,又有两匹马冲到门口,张城朋想也不想,如法炮制一番。 但冲过来的马越来越多,张城朋根本应接不暇,被逼入庄内。大门被冲破后,冲进来的马匹更多,霎时间七八杆长枪同时刺向张城朋。张城朋急忙往后翻滚避开。不停的闪避,不一会儿已经退到大厅的屋檐下。他居高看去,见骑兵不过二三十人,皆冲入庄内。骑兵后面的步兵尚有百余人,正奋勇争先的冲进来。他见时机成熟,立即边打边退入屋内。 骑兵见张城朋退入屋内,也骑马冲了进去,大门和木墙皆被冲破。紧接着,步兵也冲入庄内。 眼看绝大部分的步兵已完全冲入庄内后,突然一人从大门外的山上冲下来,手持长剑,正是荣亦川。荣亦川大喝一声,舞动宝剑,眨眼间砍翻几个站在门口张望的士兵,然后奔到门口,将大门关起来。 荣亦川见一切如计划,顿时长啸一声。但听长啸过后,张家庄围墙外纷纷向庄内投入柴火。有扔到墙边的,有扔到屋顶之上的,也有扔到地上的,霎时间张家庄内已经是一片火海。 原来,张城朋和荣亦川部署的计谋就是火烧张家庄,不过是要在先把士兵引入庄内后再烧。首先大家在庄内各处放好干柴,然后倒上油,以便瞬间着火并迅速扩大火势。而张城朋引士兵入庄后,便东躲西藏,将他们分散开来遍布庄内各个角落。荣亦川则负责关前门,发出长啸声后早已埋伏在围墙外面的家丁即将早已准备好的干柴点着,然后丢进庄内各处。张城朋待火势扩散大后,则迅速来到后门把守。张城朋和荣亦川各自守住前后门,凡是冲出来的士兵或掌击或剑刺,全部打倒在地。没想到近二百人的军队,就这样被全部烧死在张家庄里。惨叫声阵阵,响彻整个山间。 也不知烧了多久,待火势渐小的时候,天已明亮。这时的张家庄,已全部烧毁,只剩下一堆堆灰烬和还在燃烧的残垣断壁。众人望着燃烧殆尽的张家庄,想起昔日的荣光,不禁泪流满面。 万般无奈之下,张城朋决心带着众人离开。他们要去的地方,自然就是百花谷。听说百花谷像世外桃源一般,众人欣喜不已。当下荣亦川带路,张城朋压阵,大家尽捡小路山路行走,一路走来虽然艰辛,但却平安无事。 这日晚上,大家就在树林里歇息。 次日凌晨,大家继续赶路。刚走出一段路,突然一个声音喊道:“熊大呢?怎么不见了熊大?”说话之人正是张城朋的二十三位师傅之一,曾教张城朋刀法,张家庄上下人等皆称他为“秋刀师傅”。一语惊醒大家,立即开始寻找熊大。 可找遍了山头山脚,皆不见熊大的身影,于是,大家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有人说熊大跑去向官府报信的了,也有说熊大吃不了这个苦,拿着财宝独自跑去外面的花花世界享乐。还有人骂熊大没良心,关键时候竟然出卖张家庄。反正,说什么话的都有,但以骂他忘恩负义者居多。 张四友大声说道:“各位,张家庄沦落至今日,乃老夫与犬子咎由自取,与大家并无相干。没有了张家庄,老夫也无力再收留大家。我看大家这就把这些钱财分了各自散去吧。跟着老夫走下去,也不知哪天是个尽头。再说,究竟有没有世外桃源,谁也不知道。我看大家没必要再受这个苦,都拿了钱财散去吧。”他话音刚落,众人便纷纷议论起来,渐渐就有心动想离开的。 张城朋看在眼里,心中也明白,虽然也有不舍,但带着上百人行走这么远的路程,特别是其间老弱皆有,这样走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他也出言劝大家早早离去。 这样一来,便有人三五成群的准备离去。张四友见状,也不相留,反而笑着将大家抬着的钱财的箱子打开,即将离去的几个人适量拿了一些,拜谢张四友父子后依依不舍的离去。一旦有人带头离去,后面跟着的人就不少。不一会儿,就散去近半数的人,留下的大多都是年纪大的。大他们在张家庄的时间更久,更舍不得离开。或者,年纪大了对外面的世界已经没有什么期望,反而就想着这么简单的走下去还好。 就这样又过了两天,到早晨大家又要上路的时候,秋刀师傅清点人数,发现又少了三个人。 零八九 一一散去 张四友知道后,若有所思,含泪缓缓说道:“这三个人我想他们也舍不得离开,但世间上的很多事就是这么无奈,你不想离开却又不得不离开。所以,他们趁夜走,为的就是不想彼此看见了伤心。”说着,竟涔涔落泪。张城朋立即安慰父亲,也有几个年纪的庄客过来安慰他。 而后,张城朋又劝想离开的都可以离开。这样下来,又走了一大半,只剩下十几个人同行,都是年迈之人。张城朋见自己儿时的二十三位师傅如今只剩下秋刀师傅,颇多感慨,叹道:“秋师傅,你也离去找个舒坦的地方度过晚年吧。弟子不能再侍奉你老人家左右,请多多保重身体。” 秋刀师傅却不愿意离去,说道:“老夫没什么本事,幸得老爷收留,不然流落江湖早已不知横尸何处。这条命是张家庄的,就永远也不会离开老爷和公子。”说完,他反而走过去扶着张四友,走过眼前这段斜坡路。经过两天的奔波,张四友已显老态龙钟之相。他紧紧握住秋刀师傅的手,含泪说道:“秋刀师傅,那我们一起走下去吧。”于是,众人继续上路。 中午时分,干粮早已吃个精光,张四友便要取大路带大家吃点东西。张城朋和荣亦川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张四友怒道:“你们看看,就剩下这十几位老人家跟着我们。如果不吃点东西再上路,即使能躲过官府的追杀,恐怕也没有命到那个什么飞花谷。再说,都这么些天了,还没有官兵追上来,看来也不会再有人追上来了,这就可以放心了。那晚我们不是将那些官兵全部烧死了吗?没有报信的人,官府怎么知道我们去了哪里?不用担心什么,咱们都去到大路上吃饱喝足了再赶路吧。” 张城朋和荣亦川对望一眼,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于是众人立即取道大路。上大路后一个时辰左右,就遇见一家食肆,众人慌忙进入食肆,叫了酒肉无数,准备大吃大喝一餐。 酒酣之时,突然见一人从外面奔入食肆内,大声叫喊:“不好了,不好了,官兵把这里包围起来了!”原来,这个人正是这家食肆的小儿。他在外面突然见大批官兵将食肆重重包围,急忙奔入报信。 张四友等人被吓得手中的碗筷都掉在桌子上、地上,惊慌失措,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荣亦川和张城朋缓缓站起身,二人淡定从容。但听张城朋缓缓说道:“爹,诸位,请大家不必惊慌。待我出去打发他们走。”说着,跨步往店外走去。荣亦川见状,紧跟在他的身后。 张城朋刚走出门口,就听见“嗤嗤嗤”的破空声。他知道是官兵射向自己的羽箭,听风辩位立即就地翻滚避开,身后的地上已经插上四五支箭。张城朋站起身,环顾四周,但见无数的弓箭正对准自己,面对大敌毫无畏惧之色,当即朗声说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荣亦川见状,急中生智,急忙奔去后门,伺机而动。 这时,一个身穿武官服饰之人站出来,其身后站着两个朴刀手和两个弓箭手保护其周全。显然,他们都知道张城朋武功厉害,生怕自己受到伤害,所以早已安排好护全之策。但听武官问道:“本官乃四川总兵帐下前锋将军丁振川。莫非你就是张家庄的‘断魂公子’张城朋?” 张城朋听他是四川总兵麾下大将,心中颇为吃惊,他早已料到杨达会派人追杀,但没想到速度却如此之快。心中虽然吃惊,但脸色却镇静异常。于是,只是淡淡的说道:“没错,正是本公子。丁大人千里迢迢到此,莫非就为了问候本公子?那本公子可吃罪不起,哈哈哈!” 丁振川见他有恃无恐,心中不免略有惊慌,更忌惮他的武功,于是问道:“令尊张员外可在店里?不妨请他老人家出来说话。” 张城朋说道:“家父年事已高,不堪路途奔波,正在里面稍作休息。如果丁大人想见他老人家的话,只有进里面来说话。”说着,侧身做出请君入瓮之势。 丁振川哪敢进去里面,立即怒道:“你小子别在老子面前装腔作势。你以为烧了张家庄就能追不到你们了吗?告诉你,杨大人要捉拿的人,即使逃到天涯海角也要抓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还是快快叫那老儿出来,不然,现在一把火把这店烧了,你老汉儿一辈子也出不来了。” 张城朋突然想到什么,淡淡的问道:“杨大人当真神通广大,小弟佩服佩服。为何丁大人能这么快就赶到这里,小弟实在想不明白?” 丁振川“呸”一声,得意的笑道:“也不怕告诉你,你的二十三个师傅,已经有十二个投靠了朝廷。只不过他们还没脸见你们,现在不能和你们见面叙旧。想想也是,吃了这么多年张家庄的饭,竟然出卖张家庄,确实没脸见故人。不过,张家庄的余孽本官今日志在必得。所有人主动出来束手就擒最好,不然就让你们尝尝火烧回锅肉客栈的滋味,让你们都成为回锅肉。哈哈哈!”说完,双手一扬,但见又露出百余弓箭手,个个箭头皆已着火,随时准备射向食肆。 张城朋见状大惊,知道对方有备而来。立即环顾四周,思索如何全身而退,口中却说道:“就凭区区几个弓箭手就对张家庄志在必得,我看你是痴心妄想。看来丁大人是不知道邓普那两百人是如何全军覆没的吧?” 丁振川早已看出他的想法,冷笑着说道:“邓普那是傻,以为去张家庄就是抓几个老弱病残而已。他们也不事先了解了解张家庄里都有些什么人。呵呵呵,别自以为你武功盖世,今天本官有备而来,这弓箭阵共有三百弓箭手,叫你们插翅难飞。哈哈哈!” 零九零 火海乱箭 丁振川说完,又双手挥舞,但听“嗤嗤嗤”声不绝,火箭满天飞,全部射向食肆的屋顶。屋顶由茅草覆盖而成,瞬间着火,火苗在风的吹动下已经开始向四周蔓延。 张城朋怒喝一声,急忙往屋里奔去。刚奔出几步,听见背后风声正劲,知道箭是射向自己的,急忙向左侧奔去,箭则擦身而过。原来,丁振川得到报信,张家庄众人中有两人的武功盖世,他知道用寻常方法难以拿下他们,于是便想出弓箭阵。丁振川安排的弓箭阵一共有三百弓箭手,其中二百火箭手,专门射向屋顶屋内。一百普通弓箭手,专门瞄准武林高手。如此一来,弓箭全部对准大门射过去,张城朋东躲西闪尚且来不及,哪还能奔入救其他人? 荣亦川见情势紧急,大喝一声,一脚踢开后门,立即脚踩“点水轻功”如闪电般奔出去。同时,手腕灵动,舞动侠剑化作朵朵剑花,将射过来的羽箭纷纷挡下来。眨眼间,他已奔到弓箭手身前,一剑一个将他们逐一刺倒在地。 不一会儿,荣亦川已刺倒十余弓箭手。其余弓箭手见状,知道他的厉害,纷纷开始乱起来,有些人已经开始逃窜。荣亦川也不恋战,趁对方乱阵脚之际,荣亦川又胡乱刺杀一番,撂倒几人后,奔向屋子前面。 荣亦川见大批弓箭手纷纷射向张城朋,而张城朋已手握几支羽箭做兵器来挡落射过来的羽箭。即使如此,他也手忙脚乱,肩头和大腿都可见划破的大洞,鲜血已经流了出来。荣亦川知道他擅长掌法,故面对箭阵便处于劣势。于是,他急忙又舞动侠剑攻向围在屋前的弓箭手。霎时间,又刺倒十余人,弓箭手阵中立即骚乱起来。荣亦川不做停留,继续攻下去,弓箭手纷纷逃窜。 张城朋见射向自己的羽箭渐少,瞥见原来是荣亦川袭击弓箭手所致。他大喜,转头看见屋子已经在火海之中,大门虽然开着,但门口的地上躺着几具尸体,显然是欲从屋内奔出来的人中箭倒地。张城朋一边挡开射过来的箭,一边奔至大门口,大声呼喊:“爹,你们快出来!”连喊几声后,转身站在门口,挥舞手中的羽箭,将射过来的箭纷纷击落。用自己的身躯抵挡出一片安全之地给大家冲出来。 荣亦川瞥见张城朋高大的身影几乎将整个门口完全挡住,当真有万夫之勇。他见此,不由得血往上涌,大喝一声,步法更快,剑光更快,挡下射向自己的羽箭的同时刺倒弓箭手。这样一来,逃窜的弓箭手更多。 丁振川见状,大声喝道:“不得临阵脱逃!将这小子给我射倒!”即便如此,荣亦川所到之处的弓箭手全部逃窜,只有较远处的才射箭向他。 有张城朋站在门口,秋刀师傅扶着张四友来到门口。张城朋见身后火势渐大,快要将所有人吞没,在张四友身后还跟着十几个人,立即大声呼喊:“秋师傅,你快带着大家跟着我出去。”说完,跨步走向外面,挡开射过来的羽箭,后方就是一条安全的通道。秋刀师傅扶着张四友,带着众人,跟在他的身后慢慢走出屋子。 荣亦川见状,突然高高跃起,在空中飘向站在弓箭手阵中的丁振川。丁振川见状,急忙自己拉弓射出三支箭,全部射向荣亦川。荣亦川在空中挥舞侠剑削断羽箭后,已经落在丁振川的身旁,顺势挥剑削向他的腰间。丁振川急忙就地几个翻滚,已经躲入弓箭手中间。这时,四五个弓箭手射向荣亦川,荣亦川急忙就地翻滚避开。同时,又有几个士兵持刀攻过来,顿时拦下荣亦川,令他“擒贼先擒王”的策略缓了下来。 突然,一支冷箭从侧面射中张城朋的左大腿,顿时站立不稳就要摔倒下去,身子不由得向侧倾倒。正在这时,两支从前方射过来的羽箭掠过他的头顶,随后身后传来“啊”一声惨叫。张城朋大惊,强忍疼痛立即站起身,继续抵挡射来的羽箭。转头看向身后,见到秋刀师傅背心插着两支箭,挡在张四友的身前。原来,在危难时刻,秋刀师傅毅然替张四友用身体接下两支箭来,否则中箭的就是张四友。 张四友大声惊呼:“秋师傅,秋师傅,你没事吧?”他见到秋刀师傅嘴角的血迹缓缓流出,眼神已经涣散,知道这两箭乃致命伤害,不由得老泪纵横。 这时,荣亦川四下跳跃,已经扰乱弓箭手的阵容。他追着丁振川杀过去,丁振川若论武功远不是他的对手,只得四处借着士兵得以逃窜。这样一来,他逃到哪里,那里的士兵接着就会被荣亦川跃过来刺杀一阵。所以到后来,士兵见到长官逃过来,就立即四处散去。丁振川见没有了可抵挡对方的士兵,又往下一处人多的地方躲去,荣亦川也跟着跃过去。如此折腾一番,弓箭手阵容早已凌乱不堪,也没有人再射箭向屋子门口。 张城朋见状,故抱着秋刀师傅带着众人立即远离火海中的屋子,大家终于得以喘息一口气。细看秋刀师傅,已经断气。众人免不了大哭一场。张城朋大怒,起身看四周,见荣亦川已经追杀丁振川去得远了,弓箭手有跟着追上去意欲保护长官的,但大部分皆已逃散。屋子四周只剩下张家庄的十余人围着秋刀师傅在哭泣。 而后,张城朋带着秋刀师傅的尸体到后山掩埋。他搬来一块石头正欲立碑之时,荣亦川已经回来,得知情况后,也难免英雄落泪。当他瞥见张城朋时,却见他面无表情,脸上没有一丝泪痕,只是专心的立碑,心中更不是滋味。 待碑立好后,荣亦川递侠剑给张城朋刻字。张城朋接过来刻上后,默默的还给他。而后,众人跪拜一番哭泣一阵后,这才起身继续上路。 零九一 天意难明 荣亦川见张城朋走路一撅一拐的,仔细看去,这才看到他的左大腿上还留有半截剪头在大腿里。荣亦川道:“大哥,让我为你取出剪头吧。”张城朋不语,继续往前走着。 荣亦川又说一遍,张城朋道:“不能停下来,官兵有可能杀回马枪,我太了解他们的作风了。继续走!”说着,咬牙继续往前走着。 荣亦川急道:“大哥,如果还不快取出剪头,你的腿就会残废的!” 众人听见,也急忙停下脚步,要张城朋先停下来取出剪头。可张城朋无论如何也不肯,反而往前走的更快。没走出几步,张城朋“轰”一声扑倒在地,动也不动。众人大惊,急忙奔过去查看究竟。荣亦川探他的鼻息和脉搏,皆有,只是比较微弱,知道他只是暂时晕厥,顿时放心下来。 张四友叹道:“没想到张家庄付之一炬,张家的人各奔东西,老夫英名一世到头来也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天意,天意弄人啊!”说着,又老泪纵横起来。大家不免劝他一阵,这才收住。 荣亦川说道:“张伯,我们找一个隐蔽的地方休息,好为大哥治伤。”他明白,张城朋前几日在回锅肉客栈被火烧,虽然受伤非重,但却一直拖延至今。如今又恶战一场,失血过多,再加上气急攻心,这才晕厥。所以,首先要为他止血治伤。 于是,荣亦川先点中张城朋周身大穴,而后抱着他寻路到山林深处,众人也跟着来到这里。生起一堆火,荣亦川将侠剑的剑尖在火上灼烧一阵,这才放心。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开箭头处之肉,拔出箭头。这时,众人采摘草药回来,荣亦川咬碎后敷在伤口上后,又扯下自己的衣角把伤口包扎起来。 伤口处理完毕后,荣亦川见张城朋还未醒过来,又扶起他坐起来,然后自己从他背心输入浑厚的功力。 荣亦川浑厚的功力输入张城朋体内不久,不一会儿他就长长的吁出一口气,醒转过来。众人大喜,围拢过来问长问短。 张城朋笑道:“大家放心,我的命硬得很,没这么容易死。” “是吗?”突然,从山上传来一个声音。 众人大惊,回头看去,见不远处站着一人,武官服饰,正是丁振川。 丁振川大喝一声,双手飞扬,从树丛中露出数十弓箭,对准的正是荣亦川等人。 荣亦川大喝一声:“大家快躲起来!”话音未落,身子已经凌空而起,在空中拔出侠剑,“唰唰唰”削落无数的树枝树叶。 正在这时,羽箭“嗖嗖嗖”已经纷纷射下来。树枝落得晚了一步,众人急忙翻滚入草丛中。但射过来的羽箭太多,覆盖范围又广,一波射完又来一波,众人中箭者不少,顿时传来声声惨叫。 随着树枝不停的掉下来,羽箭纷纷被挡下来。荣亦川见树枝还真能挡住箭阵,于是继续不停的在树枝上借力往上跃去,又不停的削断树枝掉下来,如此往复。 一阵,见掉落下来的树枝已经足够阻挡羽箭,遂飘向丁振川。丁振川见状,急忙指挥弓箭手射向空中的荣亦川。荣亦川挥剑击落羽箭,已经落脚在丁振川跟前。挥剑刺过去,丁振川挥刀来挡,刀顿时被削断为两截。震惊之余,丁振川急忙向后翻滚,身旁的弓箭手拔出朴刀攻向荣亦川。荣亦川毫不留情,灌足内力于剑锋,遇刀断刀,遇人伤人,只顾着杀出一条血路拿下丁振川。 丁振川见阻拦荣亦川的士兵皆被刺倒,继续冲着自己杀过来,早已吓破胆,撒腿就跑。 荣亦川眼见丁振川跑得远了,猛吸一口真气,双脚奋力一蹬,身子凌空飞起,飘向丁振川。连续两个起落,已经来到丁振川身后。但见荣亦川手起剑落,丁振川一声惨叫,扑倒在地,背后被划出一条深深的口子,死相不可谓不惨。 荣亦川见已将丁振川诛杀,立即高声叫道:“狗官已死,你们还不快逃!慢者和狗官一样的下场!”说完,又跃回去,刺杀弓箭手。 众弓箭手知道对方的厉害,见长官已死,哪里还敢恋战,争相奔走逃命去了,朴刀、弓箭散落一地。 荣亦川见众官兵走远,这才过来将树枝一一拨弄开。 树枝拨开后,但见张城朋坐在地上,怀里抱着一人,那人胸口中箭,已经奄奄一息。而张城朋抱着的那人正是其父张四友。 荣亦川来不及理会其他人,急忙过来查看。听张四友轻声说道:“城儿,爹活到这个岁数已经没有遗憾,唯一担心的就是你。你为人太直、太善良,遇事过多的依靠武力解决,以后的日子还长,爹真的放不下心啊。城儿,记住,遇事留三分余地,遇人得饶之处且相饶,天大路广,敌人多了寸步难行,朋友多了总会柳暗花明、峰回路转。” 张城朋一脸木无表情的说道:“爹,孩儿会改,你老人家放心吧。你会好起来的。” 张四友叹道:“爹知道,这次再也好不起来了。如果你真心喜欢醉红楼的小红,那就娶了他吧,爹不会再反对了。”话音越来越小,到最后一丝气息耗尽,头一偏,双目轻轻闭上,就此倒在张城朋的怀里。 张城朋一直没有哭,直到把张四友安葬妥当,他也没有哭,也没有流一滴眼泪。而其他人已经哭成泪人。荣亦川也跟着哭了一阵,见结义大哥没有哭,他擦去脸上的泪水,也忍住不再哭泣。 一切善后,张城朋叫所有人散去。大家虽然不舍,但事到如今只得就此离去。 见众人走后,他又叫荣亦川也离开。荣亦川不解,问道:“大哥,为什么也要我走?我不走,我要跟着你!” 张城朋叹道:“你跟着我做什么?前途未卜,跟着我只会受罪。” 荣亦川道:“就是因为前途未卜,我才要跟着你。既然我们是兄弟,那就一辈子都得有难同当。在这个时候,我怎么能离开你?你是不是要去报仇?我要和你一起去!” 零九二 义气天下 张城朋看着他,突然紧紧握住他的手,说道:“好兄弟,那我们一起去报仇吧。陆七娘和杨达害得我家破人亡,此仇不报非君子。” 荣亦川昂首说道:“没错。我爹是蜀侠,我也要做蜀侠,我们两兄弟一起做蜀侠,不只是要报仇,还要除尽四川所有的贪官污吏、强盗恶人。”二人相视一阵,突然又仰天哈哈大笑起来。此时的他们,再无牵挂,反而觉得轻松了不少。 在山中寻一处休息一日后,二人这才上路。张城朋身边还留有些许银两,二人在路上买了马匹骑行。他们倒不急于去报仇,所以趁赶路之时正好养伤。一路上也刚好互诉往事,还谈论起天下大事。 张城朋说道:“兄弟,如今天下大乱,英雄群起,你我当以天下为重,成就一番大事业。”说着,还向荣亦川讲述天下各路义军四起,而其中更以南北闯王为代表,深得民心,号召天下英雄讨伐昏庸腐败的大明朝廷。 荣亦川听他娓娓道来,才知道自己目光太过短浅,不由得说道:“大哥,等你的大仇得报,我们便去投靠义军,一起拯救天下黎民百姓于水生火热中。可是……”突然,他又想到了什么,不由得话锋一转,又犹豫起来。 张城朋问道:“兄弟,心里有什么话不妨直说,何必吞吞吐吐?” 荣亦川遂将“飞花谷记”里的简单讲述一遍,而后叹道:“古人曾有诗云,‘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以前我尚不能理解其中之意,如今却了然于胸。天下战火四起,无论谁成王谁是败寇,可最后受伤的无不都是百姓。大哥,我们不能再加入到战争当中,这样只会害了百姓,拯救不了他们。” 张城朋淡淡一笑,说道:“傻弟弟,这就是你的愚钝了。你试想,如果你不打仗,这战事就能停下来吗?战争不是因你而起,也不会因你而终。皇帝昏庸无能,大臣谗言争利,地方官府逼良为娼,你软弱忍让,就只有死路一条。你如果站起来反抗,说不定还有生的机会。这就是义军的来由,他们都是被逼到不得不反抗的地步,这才揭竿起义,这才会有天下百姓纷纷前来投靠。躲避、忍耐最后只有死,不会有任何人可怜你。百姓虽然遭受战火的洗礼,惨不忍睹,但不经历阵痛,又如何换来天下的太平?只有推翻暴君谗臣,才能换来百姓长久的安逸生活,哪怕流血丧命又有何妨?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不顶天立地干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又有何意义?” 顿了顿,张城朋又继续说道:“兄弟,你可知道义军中高手如林,这些武林高手都是我辈中人追随的英雄。你可听说过‘南刀神,北剑神’?据说,单凭这二人的武功,便足以称霸武林。这两位武林前辈为何甘愿被八大王、李闯王驱使,还不是清楚个人得失乃目光短浅,只有心系天下才是真豪杰、大英雄。他日待大哥大仇得报,也去投靠义军。兄弟,你随不随大哥去?” 荣亦川来不及细想,随口答道:“既然大哥要去,小弟自然跟着大哥去。只不过……只不过小弟尚有亲人未寻得,大哥如若不弃,随我先寻得亲人,我们再一起投靠义军,如何?” 张城朋大喜,说道:“好兄弟,就这么说定!”二人一路奔向前方。 两日后的下午,二人经过一座山前,抬眼看去,山峰颇为雄壮、险峻。 张城朋指着山上问道:“此山名鸡公山,山上有一个鸡公寨,寨里有三五几十贼人,常常在此做些杀人越货的买卖。大哥本来想端了回锅肉客栈就来烧了鸡公寨,没想到却中途生变。兄弟,不如今日你我至此颇有雅兴,上去把这山寨给烧了?” 荣亦川一听,十分高兴,说道:“大哥,你说的是,我辈中人铲除这等野寨自是分内事。只不过你的腿脚尚且不便,不如就委屈一下堵住寨门,小弟一人进寨杀尽贼人,如何?” 张城朋淡淡的说道:“兄弟,得饶人处且饶人,不必把鸡公寨的人赶尽杀绝。鸡公寨只不过是一个小山寨,所犯罪恶皆因两位当家而起。就按你的意思,大哥堵住寨门,你入寨放火,将所有人赶出来,大哥认识两位当家,自知该如何处置。” 于是,二人策马上山,不一会儿就来到山寨前。山寨颇为简陋,也不见得有多大,果然是个不起眼的山寨。 守山寨的两个人立即迎出来,高声喝问:“你们是什么人?” 荣亦川指着张城朋,大声说道:“这是我大哥,江湖人称断魂公子。我就是蜀侠。今天我兄弟二人是来烧你们山寨的,赶快逃命去吧!”说着,纵身下马,手持侠剑,径直奔向寨内。 掠过两个守门之人,也不停留,只闪身而过,然后在背后轻轻推他们一把。二人不由自主的向前扑倒,在地上翻滚一圈,又站起身。二人一片茫然,心中又惊又奇,仔细回想似乎刚才是荣亦川使出的功夫令自己如此一番。若说是功夫,倒不如说是妖法更为恰当,因为二人皆没有感觉有任何伤害。能令自己在地上翻滚一圈而无伤的,不是妖法还是什么?想到这里,二人顿时又害怕起来,想撒腿往寨里跑去,却见荣亦川挡在寨门处,犹豫一阵立即转身撒腿就往山下跑去。一边跑,一遍大声喊道:“有鬼啊,有鬼啊!” 那二人这一喊顿时引起寨里人的注意,立即有人奔出来。荣亦川不理会那些人,在门口找到一处火种,立即惹然一旁的四五根火把,然后将火把丢到屋顶上去,只留一根在手里。 奔出来的人看见,大声喝道:“龟儿子,你给老子是哪个?敢来这里捣乱,找死!”话音刚落,两个人持刀冲向荣亦川。 零九三 索卖身契 荣亦川不理会,轻轻跃起,从二人头顶越过,而后双脚踢中二人的后背,二人又是向前扑倒翻滚一圈又站起。荣亦川一边奔走,一边喝道:“快逃命去吧,跑得晚了只有死路一条。”说着,一边奔向寨子里面去,一路用火把点燃屋前屋后。 奔到里面,人群已经开始往外冲。有人持刀欲攻击过来,荣亦川不由分说,直接跃到屋顶,大声喊道:“所有人听着,赶紧逃命,回家以后种田过日子,别再做山贼!”用内力将声音传出去,一连呼喊几次,震得山寨都已微微颤抖,寨里的人耳膜隐隐作痛,响彻了整个山川。 经他一喊,才有人注意到荣亦川在屋顶不停的奔走。他一边奔走,一边在屋顶放火。有人大声辱骂的,也有人只顾逃命的,寨里顿时乱了起来。 荣亦川不理会叫骂,只顾把山寨全部燃烧起来。他从屋顶过去,遇到不是茅草屋顶的时候,就以千斤坠压断横梁,落到屋里去放火。放完火后,又跃到屋顶继续奔走。见是茅草屋顶的,则直接用火把点燃,借风吹来,火势迅速扩展开来。不一会儿,整个山寨都已燃烧起来,哪里还有人敢停留,都已奔向寨外。 待整个山寨都在火海中,也没有人的叫骂声时,荣亦川才从山寨外的山路绕一圈奔到寨大门处。但见张城朋依旧坐立于马背之上,而马前躺着两具尸体。荣亦川知道,这两具尸体就是鸡公寨两位当家的,恶有恶报,他们应有此报。 而后,荣亦川以侠剑在山寨旁的石壁上刻下“断魂公子”和“蜀侠”六字,然后二人继续上路。 荣亦川和张城朋一路缓行,或切磋武功,或谈论天下大势,越来越投契。 三日过后,这日傍晚,二人经过一个市镇后,在镇的郊区看见一座偌大的庄园。张城朋带路来到大门处,见门楣上有书“杜家庄”三字。张城朋下马,说道:“兄弟,我们不妨进杜家庄讨杯酒来喝喝。”说着,就去敲门。 荣亦川刚想止住他,却欲言又止,跟着下马,来到门口。 这时,开门的是一个驼背的老者,见到张城朋,不由得惊问道:“张公子,原来是你?到我们庄上来所为何事?”原来,他认得张城朋。荣亦川顿时好奇起来,跨前两步凑上去。 张城朋大声说道:“老四,我要见杜三娘。不要说她不在,或者不想见本我,本公子非见她不可。” 老四为难起来,说道:“公子爷,求你饶了老儿吧。你又不是不知道三奶奶的脾气,如果让你进来,她一定会杀了我的。”说着,面带焦虑就要关上门。 张城朋见状,一把推住门,然后另一只手掀翻老四在地,大步跨入庄内,回头对躺在地上的老四说道:“难道杜三娘不知道谁也拦不住本公子吗?她怎么会怪你一个下人?”说完,和荣亦川往里面走去。老四假装摔得很重,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又慢慢的关上门。 刚走到大堂前,却见迎出来两条持棍大汉,见到张城朋,立即大声喝道:“张公子,你还敢上我们庄里来,找死!”说完,抡起手中的大棍当头就打过来。 张城朋看也不看二人,伸手各抓住一根大棍,然后往身后拉去,两条大汉顿时扑倒在地,痛得哇哇大叫。张城朋喝问:“杜三娘在哪里?”两条大汉早已吓破胆,急忙往外奔去。二人继续往前走。 穿过大堂,来到走廊里,正面迎来一群人,前拥后簇的围着一人走过来。但见围在中心那人扒开众人走出来,怒目瞪着张城朋,喝问:“你小子还敢来杜家庄?难道不记得杜家和张家的约法三章吗?” 荣亦川见其乃一中年妇女,浓妆艳抹,穿红戴绿,肥硕的身躯显得霸气外露,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他知道,这个人应该就是杜三娘。 张城朋淡淡的说道:“约法三章那是有张家庄的事,现在张家庄都没有了,哪还有什么三章五章?” 杜三娘恍然大悟,面色三分惊恐七分沉着,尴尬笑道:“张家庄没了又不关老娘的事,你要找人报仇也不该来杜家庄,陆七娘可不在庄上,我看你去成都才能找到陆七娘。快去吧!”说完,转身就想走开。看来,张家庄所遭受的灾难杜家庄早已知晓。 张城朋喝道:“杜三娘,站住说话!你这样一走了之,难道不怕本公子拆了你的庄子吗?” 杜三娘急忙又转身过来看着他,骂道:“老娘怕了你!你说,要干什么,老娘能答应你的都答应。狗日的龟儿子,老娘上辈子欠你的,这辈子还给你!” 张城朋说道:“本公子要什么你还不知道么?你不欠本公子的,要还就还给小红。来这里的路上,我就一直在想,究竟要如何泡制你才能偿还你对小红犯下的罪恶。思前想后一番,想到你们做女人都不容易,故也不想太难为你。只要你交出小红的卖身契,并赔偿千两白银便饶恕你。” 杜三娘听罢,突然开心的笑起来,立即对身旁的人喝道:“你们没听见张公子的吩咐吗?还不赶快去把张公子要的东西给老娘拿来?”身旁一个老婆子立即应声而去。杜三娘笑道:“张公子,没想到你大人有大量,三娘对你倒是挺喜欢的。不如咱们坐下来喝杯茶等着下人拿过来吧?” 张城朋道:“你的茶留着给你的龟公喝吧,本公子可没这个雅兴。” 杜三娘一听,“呸”一声,轻声骂道:“死小子不解风情,却喜欢窑子里的小妖精,我呸!”张城朋却浑当没听见。 荣亦川心中纳闷:“张家庄和杜家庄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看样子大哥和杜三娘颇为熟络,但却又有什么约法三章是怎么回事?小红又是谁?和大哥又有什么关系?和杜家庄又有什么关系?”心中太多疑问,一边等着一边寻思。 零九四 醉红惊变 不一会儿,那老婆子并两个家丁回来。两个家丁手里捧着两个大箱子,打开来看原来里面全是银锭。老婆子把一个小盒子递给杜三娘。杜三娘随手递给张城朋,说道:“你要的。”。 荣亦川接过两箱银子,张城朋接过小盒子,打开来看,里面放着一张白纸。接着展开白纸来看,果然就是小红的卖身契,又立即放回盒子里,关上后拿着,二人离开杜家庄而去。 路上,荣亦川问起小红的卖身契和杜家庄,张城朋娓娓道来。 原来,杜家庄与张家庄同属隆昌一带的大户人家,以前颇有往来。张城朋自小便与小红认识,可谓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两人从小一起玩耍,张城朋当妹妹一般的爱护,二人形影不离,甚至很多时候一起吃饭、一起睡觉。渐渐长大后,二人渐生情愫,已互许终身。 小红就是杜家庄当家杜老爷五姨太的女儿。可怜五姨太生小红时难产而亡。杜家庄姨太和子女众多,杜老爷在时尚能管得了这么大的庄园,镇压得住姨太们之间的明争暗斗。可后来杜老爷疯狂饮酒之后暴毙,从此一命呜呼之后,杜家庄便乱成一锅粥。姨太们更是明目张胆、大张旗鼓的厮杀,杜家庄的乱象堪比战国时期的诸国相斗。 三姨太杜三娘在与众多姨太争夺中胜出,顿时掌控整个杜家庄。杜三娘首先就是铲除异己,其中毒死数人,更把小红卖到城里的醉红楼,并且放下狠话:“没有她的卖身契谁也买不走小红,谁买谁就死,并且全家死光光!” 张城朋要救出小红易如反掌,但他知道杜三娘说出这样的话就是针对他的。要知道,张家庄里里外外上百口人,杜三娘奈何不了张城朋,可以她与县府老爷的关系,要对付张家庄也是易如反掌。故,张城朋不敢硬抢小红。可数次与杜三娘协商无果,反而两家因此结下不解之仇,才有张杜两家互不侵犯的约法三章,否则张家庄早已祸事临头,小红恐怕也危在旦夕。 故事讲完,二人已经进入隆昌城。但见城内灯红酒绿,人来人往,一片繁华景象。 二人根本无心欣赏街景。张城朋寻路来到醉红楼前,但见醉红楼里灯火通明,划拳声、喝酒声、卖唱声从楼里传出来,整个街道上回荡着嘈杂的声音。张城朋看见眼前的情景,多少次自己也曾同样的站在这里,张望过去,希望灯光下一个倩影看向自己,那淡淡的一笑,就是自己这一辈子最大的期盼。可如今,倩影没有出现,笑容自然也不会有,热闹的醉红楼显得那么冷清,张城朋顿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不禁摸了摸怀里那个装着小红卖身契的盒子,幸好还在,他显得镇定了许多。 下马后,立即有人迎过来,认出张城朋,惊道:“张公子,原来是你。里面快请!” 张城朋将马缰丢过去,说道:“就在门口把马看好,等着我们出来。”那人听见,立即牵着两匹马站在门口,愕然的看着张城朋。张城朋又道:“我们很快就会出来,不会让你等很久。” 张城朋在前,荣亦川在后,二人进入醉红楼。迎面走上来一人,惊道:“张公子,你来可是要见小红的?” 张城朋认得他,知道他就是醉红楼的管家,大家都叫他邓伯,立即问道:“邓伯,快叫小红出来。” 邓伯却一把拉他到一旁,轻声说道:“张公子,小声说话。告诉你,小红已经不在这里了。前些天,突然来了一批官兵,把小红抢了去。幸好老板娘出面保得醉红楼无恙,不然醉红楼也难逃一劫。” 张城朋大惊,心中似乎已经明了,恼恨自己棋差一招,一路上缓缓而来,竟然忘记了杨达和陆七娘恶毒的手段,顿时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直想捶胸顿足。一阵过后,张城朋淡淡的问道:“官兵有没有为难小红?可知带小红去了哪里么?” 邓伯答道:“倒没怎么为难小红,据说直接带去了成都。领头的将军姓陈,还放下话来,要小红的姘头去成都救小红。我想,小红的姘头不就是张公子你么?” 张城朋已经镇静下来,只是淡淡说道:“好,本公子现在就去成都。可知那领头的陈将军在成都什么地方?” 邓伯正要说话,却听一声大喝:“小子,快赔老娘的钱!”说着,伸出一只大手问张城朋拿钱。 荣亦川见那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女子,满脸横肉,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立即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顺势往身后甩去。但听一声惊呼,接着“轰”一声巨响,女子已被他甩到地上,硕大的身躯摔在地上震动得醉红楼也跟着微微颤抖,同时传来地上女子痛苦的呻吟声。 张城朋见状,立即过去推开荣亦川,然后拉着那女子的手轻轻往上提,女子硕大的身躯已经趁势站起来。女子惊魂未定,却骂道:“哪里来的龟儿子,摔得老娘好痛!”她知道荣亦川的厉害,却不敢骂得太多,只是随口骂两句发泄一下心中的委屈。 张城朋抱拳说道:“老板娘,这位是我兄弟,他不知缘由,还望老板娘莫怪。”原来,那女子正是醉红楼的老板娘叶羞花。平日里张城朋对叶羞花礼待有加,为的就是醉红楼虽然不能给小红自由身,但也不至于为难里她。叶羞花对小红也是优待有加,看在张城朋的面子上从来没有让小红受任何委屈。所以,张城朋心里对叶羞花是十分感激的。但荣亦川又如何知晓缘由,以为她是来为难结义大哥的,就这样随手摔她一下算是出手已经很轻的了。 荣亦川知道缘由后,立即向叶羞花抱拳道歉。叶羞花摸着自己的肥臀皱眉说道:“张公子武功高强,那结拜的兄弟自然也不差,老娘算是认栽了。” 零九五 挑灯会友 然后,叶羞花又对着张城朋说道:“张公子,我看成都来的人不会轻易放过小红的,你还想见上小红一面的话,赶快去成都吧。” 张城朋知道事态的严重性,立即拜别叶羞花和邓伯,二人跨上尚在门口等着的马,“噔噔噔”连夜往北向成都而去。 行至半夜,突然见前方路边空旷处出现一簇灯火,照亮一片十丈见方的草地。二人觉得奇怪,继续往前奔走,来到近处,才见到灯火下一人一桌一剑一壶一碟三杯三筷三椅,似乎正在等着什么人。二人不明就里,勒马停下。 荣亦川借着灯光看向那人,大吃一经,见其黑色面具蒙面,不威自严,正是几年前曾追杀过自己的刀神。而他正在那里漫不经心的品酒,似乎根本没有察觉二人的到来。 张城朋也看见那人,仔细打量一番,心中已有计较。立即纵身跃下马,径直走到桌旁的椅子上坐下。接着,拿起眼前的满酒杯子,眼睛却一直盯着刀神,仰头喝尽杯中酒。而后,他才缓缓问道:“莫非阁下就是传说中的‘南刀神’?” 刀神淡淡答道:“正是老夫。阁下可是老夫久等的‘断魂公子张城朋?”说着,提起酒壶,为对方和自己斟满酒。原来,他的杯中酒已经喝尽。 张城朋淡淡的答道:“正是在下。” 二人相视而笑,碰杯后又喝干。 张城朋向荣亦川招手,说道:“兄弟,你也过来,刀神前辈早就知道我们会路过这里,所以才摆下酒席等着咱们。快过来喝几杯,别枉费了前辈的一番苦心。” 荣亦川却立马不前,犹豫不决。他尚记得当年刀神如何对待自己,如今皆记忆犹新,心中又恨又疑,见大哥对他颇为敬重,故不想贸然上前反而显得尴尬。 刀神瞥了荣亦川一眼,脸上露出极为不屑的表情,说道:“公子本是大英雄,与这样的无胆之辈称兄道弟,未免让人瞧不起。断魂公子名满四川,可不能因为这样的一个人而毁了名声,不值得。” 荣亦川一听,大怒,正欲发火,却听张城朋义正言辞的说道:“刀神此言差也。兄弟并无贫穷地位高低之分,瞧不起在下的兄弟那就是瞧不起在下。再说,我这位兄弟向来有胆有识、敢作敢为,绝不是前辈口中的无胆之辈。” 荣亦川听罢,纵身下马,任由两匹在附近肯食杂草。接着,荣亦川昂首走过去,坐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其间一直瞪着刀神,然后冷冷的说道:“区区一杯酒似乎也要不了我的命。” 刀神对他的眼神视若不见,见他喝了酒顿时露出喜悦之色,却不言语,又为三人斟满酒,“当”一声清脆响声,三人碰杯后又一饮而尽。荣亦川却夺过酒壶,自己斟满三杯酒,还拿起筷子夹一颗花生来吃,咬在嘴里酥脆香口。花生是桌面的唯一的一碟下酒菜。 刀神说道:“老夫知道张公子要去成都之后,想到此去路途遥远,故在此摆下酒席。现在算是送行,并祝张公子成都之行马到成功,救出佳人。”他只顾着和张城朋说话,却不理会荣亦川。 张城朋见对方对自己的行程了如指掌,虽然颇为惊讶,却面不改色,又听他话中有话,说道:“现在算是送行!莫非晚辈下次还有机会与前辈在此喝酒?” 刀神笑道:“当然,就在明晚此时。今晚为张公子送行,过两晚当为公子接风,并欢迎公子。” 张城朋似乎略有所悟,却不敢相信自己所猜到的,依旧惊声问道:“前辈说的接风、欢迎之事,晚辈实在不明,还望明示。” 刀神却不回答他的疑问,而说道:“听闻张公子的‘断魂掌法’蜀中无敌手,老夫行走江湖以来向来自负,倒颇有不服,今日便想领教几招。” 张城朋说道:“好。那请前辈赐招。”说完,率先跃到灯光中央,静静的等着刀神。 刀神跟着也飘过去,却并没有使刀,二人皆以掌法相会。但见场中掌锋呼呼有声,身影变幻不定,看得荣亦川眼花缭乱,对二人的掌法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一边喝酒,一边观看,好不惬意。 “断魂掌法”虽然只有九招,张城朋一一展现出来,“梦断魂消、目断魂销、魂销肠断、魂飞魄散、梦断魂劳、魂飞目断、魂劳梦断、残丝断魂、魂断心生”。而刀神的掌法却略显得矫揉造作,后来渐渐杂乱无章,可见其确实不擅长掌法。但即便如此,刀神在相斗中丝毫不落于下风。 眨眼间百余招过去,可二人尚未分出胜负。这时,刀神突然停下来,说道:“断魂掌法果然名不虚传,令老夫大开眼界。张公子此去成都说不定还有不少恶战,把切磋的机会留待以后吧。”然后,又转过头看着荣亦川,问道:“小子,你可想上来与老夫切磋切磋?” 荣亦川心中对刀神本已有满腔的怒火,早就在盘算如何与他较量一番,让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厉害,也好教训教训他,以报当年逼得自己误入飞花谷之仇。于是,当他听到刀神问自己时,心中说不出喜悦,立即放下背负的侠剑,赤手空拳跃过去,故作姿态的说道:“能得前辈赐招,晚辈求之不得。” 刀神见他跃过来的身法颇为灵巧,心中倒是有些差异,显然与当年自己追逐的那个少年的武功相比进步不少。刀神当然不知道荣亦川因祸得福而武功大进,只是想到他被困在浓雾森林里五年一定寂寞难耐,心中多少有些怜惜。 刀神不动声色,冷冷的问道:“小子,看来你与几年前大有不同。看你这样的架势,可有想着报当年之仇?” 张城朋听后大惊,没想到他们竟然在几年前就已认识,而且似乎还结有什么仇怨。却听荣亦川淡淡说道:“前辈乃高人,晚辈只不过是无名小卒,没想到前辈还记得晚辈,真是三生有幸。” 零九六 挑灯论剑 荣亦川继续说道:“当年晚辈年轻不明世事,武功低微之至,大令前辈失望。今日再相会,晚辈定当好好领教前辈的盖世武功。”说完,马步跨出,双掌平胸待出。 刀神见状,只喝一声“好”,也做出相同的姿势,直待对方出击。张城朋见状,只得跃回酒桌旁,慢慢的品酒,静静的观赏二人的比划。 荣亦川先出招,正是“任意掌法”。刀神本以刀法称霸江湖,但刚才在与张城朋但比划中展现出的掌法虽然杂乱无章,但能与“断魂掌法”相持不下,可见其武功修为惊世骇俗。荣亦川刚才已经看出其中道理,故不敢轻敌。所以,荣亦川知道要想教训对方,自己便绝不能留情,拍出的每一掌都在八成功力以上。 二人才比划三十余招,刀神便已惊讶不已。他完全没有想到五年前的少年,如今的功力完全不在自己之下。荣亦川掌法精妙,到后来刀神能僵持于平手,全靠他丰富的江湖经验。原来,刀神早已耳闻张城朋的威名,对他颇为赞赏。而张城朋早已对刀神敬仰神往。因此,二人在比划时都不想伤了对方,故都没有尽全力。但如今荣亦川则完全不同,他就是冲着教训刀神而上的,所以每一招几乎都尽了全力,刀神应付起来虽然看似轻松平常,但实则步步惊心。 五十余招过后,二人仍是平手,荣亦川却停下来,说道:“前辈既然被人称作‘刀神’,那刀法自然冠绝天下,晚辈倒想领教前辈的刀法。”原来,荣亦川已经逼得对方捉襟见肘却不自知,只看到表面的胜负难决的局面,所以就想换自己的侠剑来教训刀神。故此先说出要对方换兵器,这样自己就顺理成章的换侠剑做兵器。 刀神正求之不得,却镇定自若的说道:“小子,你既然想领教,老夫岂能吝啬?”说着,二人几乎同时转身走向酒桌处,刀剑都放在哪里。 谁知张城朋却说道:“前辈,兄弟,两位莫急,待我为你们准备兵器。”张城朋知道侠剑的厉害,他作为旁观者,对刚才的局势看得十分清楚,震惊于荣亦川武功惊人之际,肯定不想他借侠剑伤害刀神。于是,他跃到旁边的树上,折断两根树枝下来,又把多余对枝叶去掉,然后丢给二人,说道:“前辈,晚辈二人到成都难免一场恶战,此时务求保存功力,望前辈点到为止,莫损耗我这兄弟太多的功力。” 刀神不明白其中关窍,但知道张城朋既然这样做那肯定有他的道理,故默默的接树枝在手里。荣亦川虽然心有不甘,但却不便拂大哥但意思,故也接过树枝。当即以树枝为刀剑,二人比划起来。 在三十招之内,刀法和剑法尚不相上下。但三十招过后,荣亦川的剑法渐入佳境,继而将锄奸剑法的刚猛之势表现得淋漓尽致。但锄奸剑法毕竟以刚猛著称,因此剑法之精妙却颇为欠缺。刀神的刀法也渐渐施展得精妙,且刚猛有加,因此待锄奸剑法使完之前,二人皆持于平局。 但待到荣亦川使出“随风剑法”后却渐渐完全不一样。随风剑法的精髓在于,将浑厚的内力融入剑法之中,同样展现出剑法的变幻莫测和精妙绝伦。张城朋所见的,正是无论刀法如何精妙,剑法则更为精妙。刀法快,则剑法更快。刀法准,剑法更准。刀法狠,剑法更狠。无论刀法如何变化,剑法始终随后即变,而且变得更为奇妙。 “随风剑法”使到最后一招“风平浪静”之时,但见荣亦川只轻轻的递过树枝,却根本看不见树枝的影子,早已舞出无数剑花,罩住刀神上下盘所有的要害部位。刀神大惊,无以为对,只得退后避开。但荣亦川的步法更快,一路跟上去。刀神横刀来挡,却听“嗤嗤嗤”数声,刀神只感觉左右胸部、腹部、双侧大腿皆被树枝刺中。只是力道颇弱,连皮都没被刺破。 荣亦川见好就收,立即收招停手,得意的看着刀神,问道:“晚辈这几年的功夫进步得如何?” 刀神冷冷的说道:“小子,你这惊世骇俗的武功是从哪里学来的?” 张城朋一直紧张得看着二人但比划,心中既担心自己但结拜兄弟受伤落败又担心刀神丢了面子。如今见二人轻描淡写的结束比划,心情大为轻松,立即招呼二人过去喝酒,大家一边喝酒一边交谈。荣亦川平生最喜欢喝酒,遇见喜欢喝酒之士,自然喜欢结交。他虽然心中对刀神还是怀有敌意,但经过刚才但比划之后,见自己还能稍占上风,敌意其实已经有所减少。 张城朋问道:“兄弟,大哥和前辈有同样的疑问,就是你年纪轻轻,如何习得一身的盖世武功?”张城朋既聪明又心思缜密,故自己先把肚子里的疑问说出来。 荣亦川看他二人好奇的眼神,不由得对着刀神笑道:“我的这身功夫,还不是拜这位前辈所赐么?” 刀神震惊:“老夫哪有这个本事传授你这么高强的武功?” 荣亦川继续说道:“拜前辈所赐的意思倒不是前辈所传授,而是因前辈当年的追杀之恩所得。”于是,他就讲起当年误入飞花谷的往事,只是把刀神对待他如何之凶的经过略去不说而已。 刀神和张城朋听罢,颇为惊叹。刀神说道:“当年老夫虽然是追你,但倒不是追杀你。只是对你的身世来历颇为好奇,这才变着法子逼你如实招来。没想到你却有这番奇遇,当真因祸得福。哎,人生际遇瞬息万变,当真什么都说不准,来,敬人生,敬飞花谷。”说到这里,三人碰杯而尽。 张城朋只听荣亦川讲过飞花谷像世外桃源一般的优美,却还不知道他是如何发现飞花谷的,没想到其间还有这么一段离奇的经历。 零九七 刀谱往事 张城朋又惊又喜,说道:“兄弟,看来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拜前辈所赐,你得好好感谢前辈一番才是。”荣亦川愕然的看着张城朋,听他继续说道:“若不是前辈的追赶,你不会慌乱之中误入飞花谷。不入飞花谷,你哪有这一身盖世武功。人这一辈子,要感谢的恩人很多,但同样要感谢那些令你改变的仇人。在你心中,之前肯定认定前辈是你的仇人,但如今看来,前辈其实是你的大恩人。你说大哥说的对不对?” 荣亦川却不以为然,叹道:“真正要感谢的是救我出谷之人。虽然在飞花谷里能习得武功,如若出不了谷,有武功又有何用?又如何能再见外面的世界,更谈不上遇见大哥?” 张城朋不解,问道:“那你是如何出来的?是谁救你出来的?” 荣亦川想起林芳儿,不由得心中隐隐作痛,叹息声连连,一边喝闷酒,一边讲述出来。 刚讲完,荣亦川突然想到什么,问道:“前辈,有一件事我始终觉得奇怪。芳儿的爹是如何知道我就在那里的?”说着,怔怔的看着刀神。 张城朋听完,看看刀神的眼神,心中却早已明白过来,一边笑着一边斟满酒,先三人碰杯而尽,而后才道:“兄弟,这你都猜不到其中的缘由?哈哈哈!” 荣亦川虽然心中若有所悟,但还是想不明白其中缘由,怔怔看看张城朋又看看刀神。 刀神叹道:“若不是当初从你身上掉下来的刀谱,说不定你就不会掉入飞花谷。因为当我拾起你掉的白色物件的时候,竟然发现那就是我家的家传刀谱,而这刀谱,我早在多年前便交给小女保管。但如何会在你的身上,老夫怎么也想不明白。就这么一耽误,便给你跑远。既然知道你与小女多少有些关连,老夫自然不会加害于你,也不愿就此轻易错过你,于是就在附近四处寻找你的踪影。但在那一带找寻多时,还是找不到你,这才毅然离去。”说到这里,三人又干一杯。 荣亦川早已惊得合不拢嘴,喃喃问道:“原来你就是芳儿的爹,夺命神捕林东旭。原来刀神就是芳儿的爹。哦,对了,我知道了!你是八大王的部下,当年随大军进入王家坝,发现芳儿,就暗中带着芳儿去了一心坳。”所有的事想明白后,豁然开朗,对眼前这个人既爱又恨。顿了顿,荣亦川又说道:“不过,你那徒弟倒是一个好徒弟。”他说的自然就是赵万锟。 没错,刀神就是当年的夺命神捕林东旭。当年夜探王家刚好遇见孙可望带着关震西到访王家。林东旭败在关震西手下后,又经孙可望一番游说,这才毅然决定抛弃女儿加入义军。关震西后来传授他更强内功的心法,林东旭的武功渐渐便达到冠绝天下的巅峰。因为林东旭是蜀人,八大王的核心战略便是入主四川,所以他经常出入四川联结蜀中武林人士。后来,遇见郁郁不得志的捕快赵万锟,见其颇有武学天赋,就收他为徒,传授他武功,也算是自己在四川培植的势力。而一心坳自然就成了他经常落脚的地方。 自从在浓雾森林里走散荣亦川偶然获得夺命刀谱后,林东旭回到一心坳询问女儿刀谱的去向,林芳儿吱唔不出个所以然。林东旭觉得奇怪,却又不想就此说破,于是,他决定暗中打探明白。通过偷听女儿和徒弟的谈话,他这才知道女儿果然与自己追杀的那个人荣亦川颇为熟识。林东旭后来还去那片浓雾森林里寻找过荣亦川,却一无所获。后来,他下定决心,先将女儿许配给爱徒,然后由他们来寻找荣亦川。而他之所以要找出荣亦川,其中缘由颇为复杂。有愧意,也有期望,说不定还有几分阴谋。 张城朋邀二人举杯,大家再尽情喝一杯。此杯下去,从此在荣亦川心中对刀神的憎恨便算消除。 酒酣之际,天已微明,荣亦川和张城朋表明要继续赶路的意思。 临走时,张城朋交给二人一人一个手指大小的川剧脸谱。张城朋问起缘由,林东旭说道:“去成都解救小红并没有你们所想的那么简单。据我们在蜀中的探子所报,陆七娘并杨达早已设下天罗地网,就等着你们去自投。而小红,只不过是一个诱饵罢了。这脸谱乃我等在蜀中联络的信物,此乃机密,二位切记要保密。只要有人与二位接触,不妨露出脸谱,对方自然也会显露脸谱。但凡以脸谱相对之人,便是可托付信赖之人。但愿二位在成都接头人的协助下,能救出小红。如若有难,切记二位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天下苦难的百姓还等着你们去解救,八大王早已留有上座、好酒等候二位英雄的到来。” 他如此说来,张城朋才明白林东旭之前的话中之意,这就是“欢迎”的意思。张城朋朗声道:“我等男儿应当追随八大王拯救天下百姓,建立千秋功业。晚辈谨记前辈等教诲,定不负相知之意。”说完,与林东旭约定救到小红回来之时再在此地碰头后,而后便追随八大王而去。 二人上路后,一路疾驰。在到醉红楼之前,张城朋原本没想到事态到了如此地步,所以不急不慢一边养伤一边前行。如今伤势已基本痊愈,况且小红在敌人手里,故早已加快速度。 奔出一两个时辰,马已现倦怠,故二人放慢脚步,一边说起话来。 张城朋说道:“兄弟,你的剑法当真精妙无比,究竟师承何门何派?” 荣亦川答道:“大哥,我的剑法是爷爷教的。” 张城朋惊讶道:“那就是家传剑法,大哥孤陋寡闻,还真没听过武林中有荣姓的名门望族。” 荣亦川道:“爷爷年少时乃八大名捕之首,后与奶奶成亲后淡于名利,隐居于庐山莲花湖畔。大哥比我长几岁,没听过爷爷的名号也属正常。” 零九八 龙泉庄园 张城朋不由得一声叹息,说道:“人生在世,能抛开功名利禄过上自己想过的日子,这才是最大的成就。我想令爷爷一生必定幸福美满,享尽天伦之乐。” 荣亦川叹道:“可惜家父和姑姑不知身在何方,爷爷晚年一直念着他们……” 张城朋惊愕,想继续问,却又止住,突然明白过来,说道:“这就是你来四川的原因,对吧?” 荣亦川点头说道:“没错。小弟和奶奶来四川,就是要找到父亲和姑姑。可惜,父亲和姑姑没有找到,奶奶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张城朋道:“你以前曾说过要寻找亲人,大哥总算明白。兄弟,等救出小红后,我们三人一起去寻找你的奶奶、父亲和姑姑。” 荣亦川大喜:“有大哥帮忙,寻找亲人定容易很多。” 张城朋道:“即使有大哥在旁,兄弟,你也要学会待人当礼让三分,多让自己吃亏,特别是在前辈高人面前,切不可争强好胜。” 荣亦川不解,惊问:“大哥何出此言?” 张城朋说道:“你可知道刚才在与刀神的比划中,你为何能胜出?” 荣亦川得意起来,答道:“小弟剑法虽然不才,但却能力压刀神的刀法。” 张城朋摇头道:“非也。刀神欲你我兄弟二人加入八大王麾下,故意输给你而已。他心中清楚你对他的憎恨,为了让你泄恨,所以才故意让你的。被树枝刺中几下与得到一位少年英雄相比,刀神肯定会选择后者。刀神乃江湖上成名但英雄,既然武功不如你,你要想轻易取胜,又谈何容易?你仔细想想,是也不是?” 荣亦川劲他点醒,心中恍然大悟,此时对刀神更多的是敬佩,反而觉得自己太过小气,对刀神同样也有歉意。他连连点头,说道:“大哥,小弟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 二人相视而笑,继续策马前行。 天刚暗下来些许,二人路过一个地方,看见一块比人还高的石碑路牌,上书“龙泉驿”三字。抬眼看去,一望无际的山川层峦起伏。山虽然不高,但在暮色下已然看得见生机盎然,远远看去,犹如这一幕就在自己的脚下,触手可及、呼之即应。此情此景,令二人心中无比舒畅。 张城朋指着前方,说道:“兄弟,龙泉驿前方有一个龙泉湖,还有一座龙泉山,在湖与山之间,便是龙泉庄园,绵延上十里,非常壮观雄伟。据说,龙泉庄园的主人龙在天在武林中的名望非常高,喜结天下豪杰,有在世孟尝君之风。” 荣亦川说道:“大哥,听你这么一说,小弟倒想见识见识这位龙庄主。可惜我们急于赶路,不然一定要上门拜访一番。”说完,二人不由得干笑一番。 这时,突然从旁转出来一匹马,马背上坐着一位男子,约莫三十岁年纪,一副干练的模样,看样子也是练武之人。那人问道:“两位英雄可是从隆昌来,要去成都的么?” 张城朋见他的眼神,心中略有所悟,却不回答,反而问道:“阁下有何贵干?” 那人又问道:“这位英雄,敢问高姓大名?” 张城朋看他似乎在这里等人,便答道:“在下姓张,我这兄弟姓荣。阁下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那人喜道:“莫非英雄就是‘断魂公子’张公子?这位英雄就是荣少侠?” 张城朋和荣亦川二人大惊,以为他就是杨达派遣把守在此之人。但仔细一想,若是杨达派遣之人哪里会听见二人的姓之后反而欢喜的,那他又是何人?张城朋问道:“正是我等。阁下有何贵干?” 那人立即策马靠近,抱拳说道:“在下蒋彪,受师傅所托,在此等候两位英雄的到来。没想到终于盼到,真乃幸事。两位英雄,这就随我到庄里去吧。” 张城朋惊问:“原来是蒋英雄,失敬失敬。请问尊师是谁,为何会知道我们兄弟二人会路过贵地?” 蒋彪笑道:“家师便是龙泉庄园的主人。早已在家等候两位英雄多时,这边请吧。”说着,在前带路,二人跟在后面向前走去。 张城朋问道:“原来是龙庄主,他老人家如何知道我们会路过这里?” 蒋彪头也不回的答道:“师傅如何知晓在下却不知道。家师只是吩咐下来,要我等师兄弟三人轮番在此等候,凡遇到两位少年英雄路过的,务必拦下来询问是否就是从隆昌去成都的‘断魂公子’张公子和背负宝剑的荣少侠。没想到让在下撞见,运气真好。” 张城朋“哦”一声,继续问道:“蒋英雄在龙庄主的弟子中排行第几?” 蒋彪答道:“在下命好,是师傅的大弟子。可惜武功低微,愧对师傅的教导。” 张城朋“呵呵呵”笑道:“原来如此。我看蒋英雄年纪与我相仿,比我兄弟还大上几岁,咱们就以兄弟相称如何,别在开口闭口都是‘在下’,难听又见外。” 蒋彪立即笑道:“好的。我今年三十又一,张公子年纪几许?” 张城朋笑道:“蒋兄,我今年不过二十又八。兄弟,快叫一声蒋兄。” 荣亦川立即称呼一声“蒋兄”,三人相见甚欢,立即欢快的大笑起来。但张城朋和荣亦川心中始终有一团疑云,不明白龙在天为何会知道他们但行踪,又为何对他们如此热情。二人一边行走,一边暗中观看四周,心中多了三分谨慎。 不一会儿,即来到湖边。湖面吹来阵阵凉风,令人非常惬意。一路沿着湖边往北而行,不一会儿来到龙泉庄园前。立即有人迎出来,迎接着二人来到客厅。但见客厅古朴古香,颇有一番古时川蜀的韵味,布置的典雅得体而不失大气。 张城朋和荣亦川对望一眼,二人静静的观察周围环境,以便随手应对突发的变故。蒋彪见二人脸色严肃,不由得陪笑几声放松氛围。张城朋和荣亦川见状,也跟着陪笑几声,心中却一直盘算着。 零九九 醇曲名酒 荣亦川和张城朋刚坐下,但听脚步声响,一人走了进来。见其约莫五十来岁,一副慈祥的面孔,脸颊圆圆的,须发黑黝黝的,身穿锦绣,胸前一条长龙横贯而过,手持一个烟袋。蒋彪立即笑盈盈的站起身,荣亦川和张城朋也跟着起身。 蒋彪拉着来者荣亦川和张城朋的手,笑道:“师傅,你看,这二位便是你要弟子等候的张公子和荣少侠。”原来,来者就是龙泉庄园庄主龙在天,果然气度不凡。 荣亦川和张城朋立即抱拳行礼,自我介绍几句。龙在天急忙招呼二人坐下,自己坐在主位。 主宾寒暄过后,张城朋说道:“久仰龙庄主威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龙在天寒暄、谦虚一番后,笑着说道:“张公子心里一定在想,老夫为何会派人在龙泉驿守候并请到庄上来。” 张城朋答道:“龙庄主果然快人快语,晚辈想的正是此事。” 龙在天说道:“断魂公子的名号响彻蜀山,老夫早就想领教断魂掌法。不知张公子愿意现在赐教么?” 没想到龙在天如此直接,刚坐下来就要和张城朋比划。张城朋虽然朗声答应下来,心中却犯难。他知道对方是成名的英雄,若论武功,肯定在自己之上。既然江湖人尽知,为何偏偏又急着要比划。既然要比划,那就有胜有负,张城朋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该取胜还是守负。张城朋渐渐的明白,龙在天一来就要比划武功,那必定有其缘由,其中必有深意,像他这样的成名英雄不会胡乱出招的。 荣亦川也想不明白,只是他想的问题比较简单,那就是龙泉庄园邀请他们至此究竟有何目的。他在想,是不是冲着张城朋的威名想给一个下马威。 虽然二人心中皆有疑虑,但大家已经移步往练武厅。龙泉庄园方圆上十里,一行人步行一盏茶的时间才来到练武厅。一路上龙在天不停的介绍庄园里的景色,可谓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百花水果应有竟有,令张城朋和荣亦川大开眼界。 来到练武厅后,围观者一二十人,大家在两边坐下,张城朋和龙在天在厅中央站定。 龙在天淡淡的说道:“张公子,你是客人,先请。” 张城朋也不客气,大喝一声,挥掌过去,拍向对方的胸口。龙在天侧身避开,张城朋再一掌拍过去,对准的还是胸口。一连五掌,皆是拍向对方胸口,但都被龙在天轻轻避开。五掌过后,龙在天才还手,算是待客之道,二人缠斗在一起。 荣亦川见龙在天的掌法沉稳有度,始终紧跟张城朋之后。虽然攻少守多,但却洒脱优雅,给围观者的感觉就是,二人更像一对师徒在练习武功。只是武功招式不同罢了。 五十招过后,突然,张城朋跃到一边停下来,抱拳说道:“龙庄主果然不愧是一代宗师,武功卓绝、气度不凡,令晚辈佩服佩服。” 龙在天也抱拳说道:“张公子当真称得上后辈之秀,令老夫刮目相看。比武在于尽兴。如今兴已尽,大家这就去喝几杯,如何?” 张城朋自然乐意,荣亦川也开心,于是众人又往吃饭的地方走去。张城朋转身起步时,荣亦川瞥见他似乎将手里的什么东西放入裤子包里。虽然心中有些诧异,不过,他也没在乎这些,只想着去喝酒。 酒席早已准备好,四川名菜皆有。回锅肉、红烧肉、水煮肉片、酸菜鱼、腊肉、香肠、李庄白肉、酸辣鸡杂、辣子鸡丁、野山椒牛肉等等,还有名小吃糍粑、五香花生米、凉糕、凉粉、五香牛肉干等等,看得荣亦川直流口水。 而放在桌上的酒更引起了荣亦川的注意。共有四壶酒放在桌子上,壶身一模一样,想来是同一种酒。其中有一壶酒但名贴正对着他,看得分明,其名为“醇曲酒”。荣亦川知道川中名酒不少,但对这个名字还是第一次见到。心中已经痒起来,想着龙泉庄园的酒肯定又香又美味,单从“醇曲”二字便已勾起荣亦川吞口水无数。 分宾主坐定,大家寒暄一番后,龙在天先举杯敬张城朋和荣亦川一杯。而后,众人就开始吃起来。一杯酒下肚后,果然甘甜美味,辣而不辛,暖而如泉,荣亦川觉得无比的舒服。又想接着喝,可见到大家都停杯吃菜,自己也不好意思单独喝,干脆也跟着吃菜。 坐在一起吃饭的除了龙在天、张城朋、荣亦川和蒋彪之外,还有龙在天之妻龙夫人,她是一个爱说爱笑的慈祥的老太太,一开口说话就逗得大家笑了起来。还有龙在天的二弟子代晋、三弟子程益波、四弟子李令宏,三人都是面目老实的汉子,在师傅师母面前说话都有几分腼腆。 还空着一个位置,荣亦川看向那个位置在最下首,心中正在纳闷究竟是留给谁的,却听一旁的蒋彪问道:“荣兄弟一定是在纳闷,这个位置是留给谁的,对吧?” 荣亦川笑道:“知我者莫若蒋大哥,呵呵呵。” 蒋彪说道:“师傅师母宅心仁厚,门下弟子数不胜数。我师兄弟四人只不过是真正的向师傅磕过头、敬过茶的弟子,庄园里的其他弟子没献茶的福气,所以虽然跟着师傅学功夫,却不算真正的弟子。师傅师母除了要为我们这么多弟子操心外,还要为一双聪明伶俐的儿女操心呢。” 突然,却见一人一屁股坐在那个空位上,细声说道:“不就是特意留给我的位子吗?呵呵呵。” 荣亦川瞪着那人,但见是个细皮嫩肉的少年,弯月眉满月眼,小小的脸蛋白里透红。若不是看打扮,还真以为是一个姑娘。 蒋彪笑道:“呵呵,说曹操曹操就到。这位便是师傅师母一双儿女的……” “儿子龙飞。”那少年抢着说道。 蒋彪见到他,愣住,顿时语塞,不知该如何接话。 一零零 翩翩少年 齐龙在天和龙夫人先是愣住,而后又抿嘴笑起来。声说道:“对,就是儿子龙飞。飞儿,快来拜见两位英雄。”说着,介绍了张城朋和荣亦川。 龙飞看见荣亦川,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生得俊俏不凡,竟看着看着突然满脸通红起来。龙飞扭捏说道:“听爹讲今晚要迎接两位盖世英雄,张公子相貌堂堂、伟岸挺拔,自是一副大英雄的模样。可没想到这么俊俏的小哥哥也是大英雄,真让我开了眼界。”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荣亦川,看得荣亦川也脸色红起来。 荣亦川尴尬笑道:“龙公子真会说笑。我可算不上什么大英雄,我大哥才是真正的大英雄。”说着,指向张城朋。张城朋却一连严肃的看着他。 龙飞瞥一眼张城朋后,又看着荣亦川,说道:“我爹说你是大英雄,那就是大英雄。川哥哥,我这样称呼你可以吧?”荣亦川觉得摇头不是,只得连忙点头,。龙飞继续道:“川哥哥,你最拿手的功夫是什么?我看你的兵器是宝剑,那一定是剑法,对不对?” 荣亦川最开始听着他对声音觉得别扭,到后来反而觉得好听,随口说道:“我练过几年剑法,倒会一些,但算不上什么拿手功夫。” 龙飞一听,立即鼓掌起来,欢快的说道:“太好了,我向来也喜欢剑法,可惜家传是枪法,所以特别喜欢与耍剑法的人比划。那我们比划比划如何?看究竟是龙泉庄园的剑法厉害,还是你的剑法厉害。” 荣亦川觉得眼前这位少年说话比较爽快,当即答道:“当然可以。不过,我喜欢喝酒,你得先陪我喝三杯。” 龙飞一听,犹豫一下,立即问道:“是不是喝了酒后咱们就比划功夫?” 荣亦川先喝一杯,严肃道:“没错。本少爷说话向来说一不二。” 龙飞喜道:“好。”说着,就去端酒杯。 龙夫人急忙止住,说道:“游……飞儿,不可放肆。” 龙飞却不理会,端起酒杯,笑道:“娘,男子汉大丈夫喝三杯酒算什么?”说完,仰头就是一杯,用衣袖抹了抹嘴角的残酒,说道:“原来酒这么好喝,再来!” 荣亦川见状,心下欢喜,走过去为他斟满酒,二人碰杯又干一杯。接着,荣亦川又斟满二人手中的酒杯,爽快的干了。 龙飞放下杯子,喜道:“川哥哥,那我们现在就来比划吧。”说着,招手叫来一人,吩咐拿自己的长枪过来。那人应声立即就要奔出去。 张城朋突然止住那人,说道:“我兄弟的宝剑不能轻易出鞘,请再带一柄普通的长剑过来吧。”那人望向龙飞,但见他点点头,这才应声而去。 众人继续吃饭喝酒。荣亦川瞥见龙飞脸颊渐红,不由得心中偷笑:“看来这位龙公子酒量一般。” 不一会儿,长枪和长剑拿来。龙飞就要和荣亦川在饭厅里比划,龙在天也由得他而答应了。幸好饭厅颇大,家丁立即将饭桌移到一角,露出中间一块空地,足够二人比划。 二人站立于场中,荣亦川见龙飞持的乃一柄红缨枪,颇觉得怪异。男子汉大丈夫使红缨枪确属少见,红色对应女儿家更为恰当。但他也不在乎这些。但听龙飞一声大喝,持枪刺了过来。荣亦川不敢怠慢,拔出长剑,挥舞起来迎了上去。但见龙飞长枪如蛇舞,身形变化如雀跃,一看便知武功确实出自名门,招式恰至,基本功扎实。而再观荣亦川,则守多攻少,颇有君子之风。 他记得张城朋的教导,眼看龙飞的武功远在自己之下,却不急于取胜,甚至并不将胜负放在心里,反而有心让对方在家人面前取胜。 三十余招过后,荣亦川故意卖一个虚位,龙飞迎头刺过来,荣亦川故作慌乱举刀去挡,却慢了半步,对方的枪头已经抵在脖子一分之外,荣亦川的剑刚好在此时挡住枪头,就此停下来。显然,荣亦川是故意让他的,只不过担心对方招式不能收发自如而伤到自己,故以剑挡住枪头以防万一。这样的细节只有武学修为较高之人才能看出来。 众人见状,急忙鼓掌,连声叫好。荣亦川也笑道:“龙公子枪法如神,在下佩服。” 龙飞放下红缨枪,笑道:“川哥哥,谢谢你!”说完,将手头的枪抛给站在一旁的家丁,荣亦川也将剑递过去,那人拿着兵器走开。荣亦川和龙飞回坐继续喝酒。 龙飞兴致颇高,争相敬酒,不一会儿就喝得醉晕晕的,龙在天叫家丁扶去房里休息。 一直喝至三更时分,酒席才散。 张城朋和荣亦川起身告辞,却被龙在天拦住。但听龙在天说道:“张公子,荣少侠,二位英雄不妨今晚在此稍作歇息,待明日天明再赶路不迟。” 蒋彪问起二人去成都究竟有何要事,为何如此急着赶路。张城朋只含糊的说要尽早进成都城见机行事后,蒋彪笑道:“不是家师不让二人连夜赶路,而是如今即使到了成都,也进不了城。”问起缘由,蒋彪继续道:“四川总兵发出告示,说近日会有反贼混入成都闹事,故自几日前进出的城门都有官兵把守,严查进出人员,而且一到天黑更大门紧锁,不准进出。” 张城朋和荣亦川已经明白过来,见强行不得,当晚即留宿在龙泉庄园。 次日天刚亮,张城朋和荣亦川即上路。龙在天让他们跟在一支川剧队伍里,化妆成川剧演员,一行人拉拉唱唱向成都而去。蒋彪也混在川剧队伍里,他奉师命随行帮助张城朋和荣亦川。 顺利进入成都城后,蒋彪带着张城朋和荣亦川来到一个偏僻巷子里。他从怀里掏出一卷白纸,展开来原来是一张地图。张城朋拿过来细看,地图上有两处分别以红色和绿色笔迹圈起来的地方。蒋彪指着红色的地方,说那里正是总兵府所在。 一零一 川酒五曲 而绿色的地方离红色处不远,在一个偏僻的巷子里,蒋彪说那里是救出人后藏身之所。张城朋和荣亦川明白过来,龙在天不只是对他们的行动了如指掌,而且已经将他们的行动告诉蒋彪。那么,龙在天和蒋彪都是完全值得信赖之人。张城朋心中更知道这其中是谁的安排,只是荣亦川尚蒙在鼓里。 蒋彪说道:“师傅嘱咐,务必等到晚上才行动。”然后,指着总兵府对面的街道,又继续说道:“这里是一座酒楼,咱们不妨在里面一边喝酒一边等天黑。”看来,龙在天早已就一切安排妥当。于是,三人寻路往总兵府方向而去。 虽然蜀中近几百年来遭遇天灾人祸不断,但天府首府成都却繁华依旧。荣亦川一路看来,颇觉得新鲜,比以往自己见过的任何城市都要更大、更繁华、更热闹。 不久,来到雄伟的总兵府前,此处街道宽阔,总兵府的围墙有两丈余高,而周边的房屋皆没有围墙高。三人径直进入对面的锦官酒楼,要了里面的一间包房,三人准备慢慢的吃喝起来。 锦官酒楼乃成都城内有名的酒楼,不只有各色川菜,还有鲁菜、粤菜、苏菜,三人满满的叫了一大桌。而酒则只有醇曲酒。荣亦川在龙泉庄园喝过醇曲酒,故想着换一个口味,于是问道:“小二哥,川中名酒不少,为何你们这里只有这一种酒?” 小二哥笑道:“这位客官说的是,川中名酒有五,分别是谢酒、甘醇曲、大曲酒、凤曲酒和醇曲酒,便是蜀酒会五大名酒。可这五大名酒各有划分区域,成都乃醇曲酒的产地,故只有醇曲酒可卖。” 荣亦川不解,还要再问,却被蒋彪止住。蒋彪说道:“小二,快曲忙吧,上两壶醇曲酒便是。”小二应声离开了。 此时正是下午时分,酒楼里较为安静。三人只顾喝着酒,各自心中都想着各自的事。 天色渐渐暗下来,锦官酒楼里也越来越热闹。三人还能隐约听见大堂里唱戏的声音,热闹非凡,只是这间包房比较偏僻看不到唱戏的舞台。唱的正是川剧名段“定军山”,荣亦川虽然听不出究竟唱了什么,但随着敲锣打鼓声的紧慢稀繁而能感觉到剧中跌宕起伏的场景。 不一会儿,荣亦川几杯酒下肚,兴致勃**来,不由得敲着桌子,一边喝酒,一边吟唱:“锦城丝管日纷纷,半入江风半入云。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他儿时曾学过这首诗,当时听爷爷讲述这首诗所表达的意思,又听爷爷讲来成都办案时所见的锦官城的繁华悠闲,顿时神往。如今坐在酒楼里,听着外面唱着热闹的川剧,顿时兴致高涨,不由得吟唱起这首诗。 张城朋却若有所思,喃喃说道:“蓉城的繁华似锦掩盖了蜀山之下的水生火热。可笑,可悲!” 蒋彪却笑道:“何必忧愁天下,自己过得自在便足也。传言反贼随时入川,与其人心惶惶不可终日,倒不如落得逍遥自在。反贼来了是一日三餐,不来不也是一日三餐,又有何区别?” 张城朋淡淡一笑,不去理会他们,自个儿喝酒。 热闹渐渐消停,人群渐渐散去。三人待到最后的客人散去之时,也跟着出了酒楼,望巷子里走去。蒋彪拿出包袱,张城朋和荣亦川换上早已准备好的夜行衣,蒙上脸面,只露出眼睛。而后,张城朋和荣亦川来总兵府侧面,翻过围墙,进入总兵府。 摸索前行一段,听见不远处传来丝管之声。荣亦川倒不以为然,没想到总兵府三更过后依然还有人奏乐。他反而循声向另外的方向走去。刚走出几步,发现张城朋还愣在原地,似乎听那丝管声入了神。 荣亦川走过来,轻轻拉了一下他,轻声说道:“大哥,我们去别的地方查探。”在他心里,认为小红既然是被总兵关押起来的话,那么必定在偏僻之地,断不会在热闹的地方。 张城朋回过神来,轻声说道:“小红就在那里。”说着,指向声音传过来的地方。他话音刚落,但听歌声骤然而起,唱的正是:“成都好,蚕市趁遨游。夜放笙歌喧紫陌,春邀灯火上红楼。车马溢瀛洲。人散后,茧馆喜绸缪。柳叶已饶烟黛细,桑条何似玉纤柔。立马看风流。” 歌声落时,张城朋已带着荣亦川循声来到歌唱处。原来在一个湖泊的中央,有一座亭子,里面灯火通明。一歌女坐在石几旁正抚琴低首吟唱。亭子边上坐着一男子,其抱着一女子陪酒,亭子里还有两个佩剑男子一脸严肃的守护着。张城朋和荣亦川就在湖泊边,借垂柳挡住二人的身子。 借着微弱的光线,荣亦川扭头看见张城朋怔怔的看着湖中的亭子。他若有所悟,指着亭子,轻声问道:“大哥,莫非她就是小红?”张城朋知道他问的就是抚琴的女子,于是轻轻的点点头。荣亦川大惊,仔细看去,但见那抚琴的女子面带桃花,发如青丝,唇似樱桃,衫如薄绢,指如玉丝,当真美艳不可方物。 男子怀抱中的女子突然“哈哈哈”大笑起来,转头过来与男子碰杯。而这时,荣亦川看得分明,她就是陆七娘。那么,那男子莫非就是四川总兵杨达?顿时,心中怒火冲天,心跳“噔噔噔”作响。 张城朋对荣亦川附耳几句后,毅然沿着湖边走向亭子的过道处。 快到过道口时,突然一声大喝:“哪个?报上名来!” 张城朋答道:“断魂公子张城朋。”话音刚落,十余士兵奔过来,举刀将他包围起来。 亭子里的人立即望向这边。杨达和陆七娘站起身,她远远的已经认出张城朋。但听陆七娘得意的说道:“就是他,快把他给老娘押过来!”话音刚落,士兵立即奔上前来制服张城朋。 一零二 湖心亭子 张城朋也不反抗,任由他们反转自己的双手,两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押着他走向湖心亭子。 来到亭子里,小红见到张城朋,早已泪湿花容,只问一声:“公子,你为何来这里?”说完,将头埋下,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的脸。其实,这些日子以来,她心中一直盼着张城朋的到来。但又怕他的到来只是落入别人的天罗地网,所以心中反而又不希望看到他的到来,天天祈祷着他不要来,自己将苦水和相思泪一起往肚子里吞落。这种想张城朋来而又怕他来的心里一直在纠缠着,直到看到他的时候,才知道相思是最苦的,所有的纠缠都是徒劳。 张城朋看着她,轻声说道:“你在这里,我就来这里。” 陆七娘十分得意,没想到这么轻易就拿下张城朋,欢呼道:“哈哈哈,没想到你小子对小红当真如此情深,真是难得!”话音刚落,人已来到张城朋跟前,接着“啪啪啪”抽他三下耳光,喝道:“小子,你不是武功很高么?烧老娘的客栈不是烧得很爽么?不是要替天行道么?干嘛跑来这里送死?”一边骂一边抽他耳光,骂完已经抽了十数耳光。尚未解气,骂完后又抽三耳光,这才稍微解恨。兀自喘着粗气,恶狠狠的瞪着张城朋。 那男子正是四川总兵杨达。见其满脸横肉,全身酒气,眯着双眼淡淡的说道:“小子,老子的女人你都敢惹,真的活得不耐烦了!还敢来送死,老子一定成全你,让你们做一对亡命鸳鸯!不过,要等老子玩腻了才行!哈哈哈!”笑声刚落,从他身旁走过来一人,见其身材高大,孔武有力,正是杨达的贴身护卫陈大力,江湖上皆称其为“大力将军”。 陈大力走过来一拳击在张城朋胸口,押着他的两个人竟然抵挡不住那一拳的力道,张城朋闷哼一声,摔倒在地。陈大力得意的笑道:“什么断魂公子,好像也没江湖上传闻的那么厉害。哈哈哈!” 张城朋抹去嘴角的血迹,慢慢的爬起身,问道:“杨将军,你执掌一方大军,本该维护四川的安定。可却官匪勾结,危害一方百姓,成为黑店的保护伞。本公子今日要为民除害,替天行道!”说完,双掌拍向身旁两个士兵的胸口。 两个士兵猝不及防,刚欲举刀砍下去之时,胸口已经中掌,闷哼一声摔入湖里。陈大力见状,举起硕大的拳头击过来。张城朋也不避让,伸手抓住对方的拳头,顺势翻转,陈大力惊呼一声,整个身子在空中翻转一圈,重重摔在地上。 杨达和陆七娘见状大惊,急忙后退。陈大力立即翻身站起,拍打一下身上的尘土,继续挥动拳头攻向张城朋。张城朋见对方拳锋力道甚大,而招式也变化多端,顿时小心谨慎的应付起来。原来,陈大力刚才那一拳因其轻敌故未尽全力,这才被张城朋一招制胜。如今再斗,他打起十二分精神,竟和张城朋斗成平手。 杨达和陆七娘见状,没想到陈大力轻松扭转局面,顿时吓青的脸色转为欢笑,得意非凡,一起在旁大声呼喊:“大力将军,杀了他!杀了他!”看他们的模样,就像在看戏一般。 过了一会儿,陆七娘还走过去扇一旁正在观战的小红一耳光,大声骂道:“臭婊子,还不快奏乐为大力将军助兴!”小红心中委屈,不停的抽泣着,却又不得不坐下去,玉指拂动,轻轻弹奏起来。 杨达和陆七娘大喜,干脆坐下来一边喝着酒,一边观赏着陈大力和张城朋的打斗,似乎陈大力胜券在握。陆七娘还不停的对陈大力隔空送出唇印,风骚之味尽显。 突然,但见一条人影从空中飘入亭子里,接着小红一声尖叫,轻声噶然而止,接着两个人影从亭子里飘了出去。杨达和陆七娘大惊,转头看去,小红刚才坐着抚琴的地方空空如也。再看向飘出去的两个人影,已经去到湖边,正是小红和荣亦川。 原来,荣亦川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施展“点水轻功”飘入亭子,抱着小红就往外跑去。待大家发现时,已经来到湖边,沿着石块路飞奔而去。 良久,杨达才反应过来,站起身大声呼喊:“把那两个人给老子拿下!快,给老子拿下!不能让他们跑咯!”话音刚落,早已埋伏在四周的士兵纷纷冲出来,拿着兵器追赶荣亦川。荣亦川的轻功如何了得,寻常士兵哪里追得上,早已跑得不见踪影。 张城朋见荣亦川救出小红,顿时放心下来。怒喝一声,双掌奋力拍出,对准的正是陈大力击过来的双拳。但听“砰”一声,陈大力一声惨叫,摔倒在地后兀自“哇哇哇”叫个不停。原来,之前张城朋一直未尽全力,就是要缠住陈大力并吸引杨达等人的注意力,这样埋伏在旁的荣亦川按计划救走小红。小红救出后,张城朋便决心报仇,于是快刀斩乱码先震断陈大力的双腕。接着,他又攻向坐在一旁的杨达和陆七娘。 这时,站在杨达身旁的护卫急忙抽刀迎上来,而在岸边守候的士兵也奔上亭子来。张城朋大喝一声,避开护卫的朴刀之后,正欲冲上去结果杨陆二人,却见那二人“噗通”一声跳入湖中。张城朋正犹豫之际,身后已奔上来四五个士兵。他转身掌打脚踢一番,四五个士兵纷纷倒地。可这四五个人刚倒地,又有四五个士兵冲上来,似乎源源不断一般。 张城朋一边对付士兵,一边抬眼看去,但见亭子通往岸边的通道上全是冲过来的士兵。他转身看向湖里,黑乎乎的哪里能看见杨达和陆七娘的身影。张城朋长叹一声:“罢了!”接着,高高跃起,踩着通道上的石栏杆飞一般的奔向岸边。虽然其间有士兵见状挥刀劈向他的双脚,但他只需轻轻一闪便避开。 一零三 佳人柔情 一眨眼间,张城朋已经奔到岸边。又空中一个翻滚,越过岸边众士兵的头顶,落在空地上。接着,一路狂奔出了总兵府。 当他来到蒋彪所指的会合之处时,看见院门虚掩,立即推门进去。黑暗中立即迎上来一人,依稀就是蒋彪。但听蒋彪喜道:“张公子,终于等到你,快进来。”说着,蒋彪关上门,带着张城朋往里面走去。 原来,这是一座废弃的宅子。不一会儿,来到宅子里面,灯火昏暗处,一人扎头扑入张城朋的怀中。张城朋紧紧抱着她,闻到她的丝丝发香和幽幽体香,感觉到抽泣的微微震动。这一切太美好,因为他抱着的正是小红,自己日夜思念之人。张城朋深深的吸一口气,感觉到她身上的体温,发觉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心中吊起的石头终于落下。虽然历经千辛万苦,但如今二人终于团聚,不禁喜极而泣。 小红抽泣一阵,轻声说道:“城哥,终于见到你了,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如果见不到你,我……我死也不瞑目。” 张城朋轻声道:“小红,有我在,别哭。”说着,从怀里掏出盒子,从盒子里拿出小红的卖身契,展开给她看后,喜道:“小红,你自由了,张家庄也付之一炬,从此我们再无任何牵绊,等天亮后就离开这里,一起闯荡江湖,永远也不分开。”小红抹去泪水,将卖身契收好放回盒子里,抬起还含着泪水的双眼看着自己的情郎,心中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把头复又埋进他的胸膛。张城朋把小红抱得更紧。 小红“嗯”一声答应,也抱得更紧,轻声问道:“城哥,无论如何,你都会陪着我的,对吗?哪怕是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都不会在乎的,对吗?”。 张城朋满口答应道:“小红,所有不开心的都已经过去,我们现在在一起,以后永远都在一起。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荣亦川和蒋彪见状,识趣的走到别处角落里休息去了。 荣亦川自然无法好好的休息,他想起了林芳儿。他在想,林芳儿这个时候在做什么。是在练武,还是在收拾屋子,甚至也是和自己一般仰望天空,想起远方的那个人。同在一片星空下,但心却不一定会想着同一个地方。但他无论如何也不敢去想林芳儿正陪着赵万锟情话绵绵,也和张城朋与小红一般的难解难分。他想到这里,就急忙叮嘱自己不要去想她。于是,他又想到了奶奶。“奶奶,你在哪里?”他在心里这样问着自己。他想到解救出小红后,张城朋就要去投靠义军。自己应该跟着去投靠义军还是去叙州找奶奶。 他想了这个问题很久,今晚终于有了答案。“没有奶奶,没有亲人,即使拯救了天下苍生,自己的灵魂又安放在何处?”他这样对自己说。即便大义如张城朋,也要救出小红后二人一起加入义军。更何况自己还没有张城朋那么深明大义,又如何能抛得下亲人。找到奶奶,还要找到父亲和姑姑,这样他们一家人都去投靠义军,岂不是最痛快淋漓的事。他想明白这一环后,终于了却一直萦绕心中的难事,顿时舒畅起来,卷缩在角落里慢慢的睡着了。 睡梦中,鞭炮声响起,锣鼓声喧天,张城朋穿红戴绿的走在大红花轿旁缓缓向自己走来。荣亦川大喜,急忙迎上去。但听张城朋笑问:“兄弟,你怎么还是一个人?你的新娘子呢?” 荣亦川惊愕:“我哪里有什么新娘子?” 正在这时,却又听张城朋笑道:“你看后面是谁!” 荣亦川惊讶的看过去,但见朦胧的鞭炮烟雾中又走过来一乘大红花轿,赵万锟笑盈盈的走过来,笑道:“荣兄弟,你看我给你送谁来了?” 荣亦川心中疑惑,大红花轿已经来到跟前。他急忙伸手去掀开轿子前的红帘,但见里面正坐着千娇百媚的林芳儿。林芳儿正掀起红盖头看着她,轻声说道:“川哥,师兄无论如何都要把我送来给你。” 荣亦川喜出望外,没想到赵万锟竟然舍得把自己未过门的媳妇送给自己,不由得“哈哈哈”大笑起来。这一笑他立即醒转过来,发现自己还是卷缩在败墙角落里睡觉,顿时觉得凄凉无比,深深叹息一声,埋头继续睡觉。 次日一早,四人混入川剧队伍里出了成都。虽然城门口查得更严,也贴出有张城朋、荣亦川和小红画像的通缉令,但川剧队伍的老板似乎与守城的将领十分熟络,而且将三人巧妙的化了妆,故轻易就出了城。然后,一路奔向龙泉庄园。 来到龙泉庄园不远处,龙在天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张城朋与龙在天客套几句后就要离去,龙在天也不挽留,奉上两份盘缠。张城朋也不客气,与荣亦川各拿一份盘缠后告辞而去。 刚奔出一段,荣亦川正疾驰中,突然瞥见一人冲到路中央来。眼看就要与自己的马撞上,他急忙勒马停下。一声长啸,马终于高高扬起前蹄而停下。马蹄落下来时,马头正好与那人紧挨着。荣亦川看去,原来是龙飞,立即喝问:“龙公子,你这样冲出来是为了哪般?”说话间,跟在后面的张城朋和小红也停下马来。 龙飞却一脸笑意,一边抚摸着马头,一边说道:“川哥哥,你放心吧,我家的马,都认得我,不会撞我的。” 荣亦川却不觉得好笑,一脸严肃的问道:“那你要做什么?这么急冲冲的冲出来,所为何事?” 龙飞笑道:“本公子要随两位英雄去闯荡江湖。川哥哥,你愿意带上我吗?” 荣亦川听罢,不禁“哈哈哈”仰头大笑,而后道:“龙公子,闯荡江湖可不是儿戏,不是你这样的公子爷能玩的。快回庄园去吧,说不定龙庄主正在焦急的四处寻找你呢。” 一零四 小孩脾气 龙飞不屑的说道:“我爹才没空管我,他也从来不管我。你没注意到我像个野孩子么?”说着,走向路边。原来,路边树下还系着一匹骏马,马旁插着那支红缨枪。他走过去解下马缰,拿起枪,翻身上马,动作利索不凡。把枪挂在马背旁,龙飞策马来到荣亦川身旁,道:“川哥哥,我们这就走吧。” 荣亦川不悦道:“别老是‘川哥哥’的叫,听起来浑身不自在。以后就叫我川哥吧,你就是飞弟。那我就带你去闯荡一番,等你玩腻了就自己回家,我可没空送你回来。” 龙飞大喜,像个小孩子般欢喜得鼓掌起来,道:“川哥,那我跟定你了。”惹得后面的张城朋和小红也跟着笑起来。 小红道:“我看这位小哥倒似一位妹妹,乖巧伶俐,有趣可爱,生错了男儿身。嘻嘻嘻!”张城朋却不语,只在一旁偷笑。 龙飞盯着小红看了一阵,满口赞道:“这位姐姐如此美丽,也只有断魂公子这样的大英雄才配得上。”他一语既出,逗得三人皆大笑起来。于是,小红做了自我介绍,大家这才上路。 一路上,龙飞始终和荣亦川并肩而行,问这问那,二人相谈甚欢。 晚上,刀神林东旭果然在相同的地方等着他们。他见居然是四人同行,颇感意外,问起缘由,知道真相后,这才赞赏龙飞一番。 龙飞不会喝酒,为了避免他醉倒,虽然他多次要喝,但都被荣亦川一一劝阻下来。于是,林东旭、张城朋、小红和荣亦川四人一边畅谈一边喝酒。大家谈的更多的,自然就是将来和前程,以及天下大势。 张城朋道:“前辈,经过这些事以后,晚辈已经看清看透这个世道,毅然决定追随八大王而去。前辈乃当世高人,又是八大王的心腹,还望指点迷津,稍作引荐。” 林东旭不住的点头,同时侧目看了几眼荣亦川,见他若无其事的听着他们说话,这才说道:“张公子乃后辈英雄,八大王求才若渴,真是求之不得。”说着,从怀里掏出三个锦囊,塞给张城朋,继续道:“尔等此去南行至第一个十字路口后,便一直往东行,而后每当遇到十字路口就拆开锦囊,这三个锦囊自然能指引尔等到想去的地方。” 张城朋大喜,立即收下,再三感谢一番。 龙飞见状,震惊:“原来你们是反贼!张大哥,枉我爹对你这么好,你要去投靠反贼倒不如去投靠龙泉庄园,我爹向来尽揽天下英雄,一定会收留你和小红姐姐的。” 张城朋道:“龙公子,如果我去投靠龙泉庄园,杨达必定找上门,到时候必定连累龙庄主。再说,公子年幼,很多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你就别替我操心了。” 龙飞听后,翘着嘴一脸不悦,喃喃说道:“你们别把我当成小孩子。人家为你好,不领情就算了,还小看我。”说着,站起身往外走去。来到树下,解下马缰,纵身上门,就要策马离去。 荣亦川见状,急忙奔过去拉住他的马缰,说道:“飞弟,别这么小气。大哥这样也是为龙泉庄园好,何必耍小孩子脾气呢?” 龙飞大怒,喝道:“哼,你们都以为我是小孩子,是不是?别看我个子小,可我不是小孩子,什么事都知道。至少我知道,一定要对我尊敬的人、喜欢的人好。不像你们这么没良心,连人家的好意都不领情,还骂我是小孩子。” 荣亦川愣住,轻声说道:“飞弟,大哥没骂你,我们也没有骂你。但你确实是小孩子脾气,像个男子汉好不好?你看我和大哥什么时候像你这样发脾气?” 龙飞更是大怒道:“对,你们是男子汉,我就不是男子汉,我是小女人!好,小女人不配和你们同行,我这就回家去!”说着,就要策马而行。荣亦川见状,急忙伸手压住马头。 这时,张城朋缓缓的走过来,淡淡的说道:“龙公子,快回去吧,龙庄主正在四处着急的寻找你。我们就不送了!” 龙飞怒目瞪着张城朋,又转眼看看荣亦川焦急的神情,问道:“川哥,你也想我走吗?” 荣亦川一听,却犹豫起来,看着她,又转头看看张城朋,喃喃说道:“你还是回去的好,龙庄主肯定很担心你。”说着,缓缓放下压在马头上的手。 龙飞怒骂:“你们都是没良心的!”顿一顿,却又高兴的笑起来,自言自语道:“哼!你们以为本公子好欺负,是不是?你们要我走,我偏不走,看能把我怎么样?”说完,又翻身下马,把马系回树下,回到桌边坐下,还端起酒杯一口就喝完一杯酒。 荣亦川见状,大喜,急忙过去挨着他的身边坐下,说道:“飞弟,留下来就对了。不过,不能多喝酒,喝这一杯就好了。”说着,把他面前的酒杯放到自己面前,乐呵呵的看着他。 张城朋也回到桌子边,继续喝着酒,与林东旭谈天说地。而荣亦川则像哄小孩子一样哄着龙飞,二人不一会儿也有说有笑起来,就像刚才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倒是小红颇识大体,一直在旁为大家斟酒陪笑,也从不插嘴,十足大家闺秀的风范。 东方吐白,四人复又上路,林东旭送大家一段后即离去。 行走一段路后,张城朋突然叫住荣亦川。荣亦川急忙勒马行过去,来到张城朋的身旁。小红见状,策马过去和龙飞继续往前行去。 张城朋从怀里掏出川剧脸谱,轻声说道:“兄弟,你可还记得这个脸谱的关系?” 荣亦川点点头,张城朋继续说道:“在龙泉庄园比武时,我与龙庄园趁双掌交错时同时展现过这个脸谱。” 荣亦川大惊,仔细回想当时他们比武交手时的场景,自己似乎根本没注意到他们有展现过川剧脸谱,顿时一脸茫然的看着张城朋。 一零五 笑语满路 张城朋抓住脸谱握拳,因为脸谱太小,根本无法看出拳头里有东西。又展开拳头为掌,说道:“只这么一闪而过,旁人肯定无法发现。” 荣亦川还是没完全理解其中深意,随口问道:“大哥,那是什么意思?”他还没有想明白对方究竟想表达什么意思。 张城朋道:“傻弟弟,你还不知道龙庄主的身份么?” 荣亦川这才恍然大悟,惊道:“龙庄主也是八大王的人,他就是八大王在成都的接头人。难怪我们成都一行龙庄主早已安排妥当,原来如此。”二人相视而笑,继续前行。 四人南行一段路,来到第一个十字路口。四人先后停下来,他们知道应该转向东方,但荣亦川却不转向。荣亦川却踌躇起来,勒马不前。张城朋觉得诧异,问道:“兄弟,可有何事?” 荣亦川抱拳行礼后,说道:“大哥,小红姑娘,小弟要去叙州寻找亲人,就此别过。” 张城朋见他的表情,知道他已打定主意,故也不劝阻,只是抱拳回礼说道:“兄弟,大哥在八大王阵中等你,别让大哥等得太久。祝你马到成功!”说完,他和小红策马向东而去。 荣亦川挥泪而别,转头看见龙飞,说道:“飞弟,你还是回家去吧。” 龙飞惊问:“为什么要我回家去?” 荣亦川喃喃说道:“此去前途未卜,我要寻找亲人,你跟着也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回家去的好。再说,龙庄主一定担心你得紧,回家后也可让家人安心。他日我们在龙泉庄园再会。” 龙飞问道:“你以为自己武功高强,我的武功低微,所以不愿意我跟着你,怕我成了你的累赘,是不是?” 荣亦川道:“你别往他处想,我从来不觉得你的武功低微,更不会因为武功而让你回家。我要你回家去,就是为你和龙庄主好,没别的意思。” 龙飞翘嘴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么,那晚在家中比武是你故意让我的。别把我当傻子!我武功差不表示我也笨!” 荣亦川一听,哑然失笑,没想到他心里都很清楚,顿时不好意思起来,吱唔道:“可接下来我去叙州寻找亲人,你跟着又能做什么呢?” 龙飞得意的笑道:“我跟着你可以做很多事,做你的朋友,做你的帮手,和你说话解闷,甚至在你遇到难题的时候帮你想办法。你说好不好?” 他软语相求,倒令荣亦川颇感为难。荣亦川想一阵,还是摇头道:“你还是回家的好。我可没那么多时间陪一个小孩子游山玩水,我可有很重要的正经事要做。” 龙飞先是怒目瞪着他,接着想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后,笑道:“川哥,那我以后不乱发小孩子脾气,你会带上我吗?” 荣亦川看见他突然乖巧的模样,那水汪汪的眼睛里所射出来的光芒,竟和曾经林芳儿看着他的眼神一模一样,顿时愣住,喃喃说道:“只要你不乱发脾气,那可以跟我走一遭。只是路途艰辛,你也不得叫苦。” 龙飞一听,欢笑起来,急忙答应道:“我不怕!有你在,我什么苦都不怕!” 于是,二人继续策马南下。一路上,龙飞倒有说有笑,就像出来游山玩水一般。荣亦川知道他一直被困在家中,从来没有出来见过外面的世界,故才觉得新鲜,就陪着他疯癫一路。再说,荣亦川也是小孩心性,只是心中有事放不开而已。渐渐的和龙飞谈笑久了,也就放开了,二人一路玩下去,好不快活。 奔走一个时辰后,路边刚好出现一个茶铺。龙飞叫道:“川哥,一直这样赶路好累,我们吃点东西再上路吧。”于是,二人停下来准备吃点东西再上路。 又一个时辰后,龙飞又要停下来吃东西。这次可是大鱼大肉的吃起来,还要了一壶酒。只不过荣亦川怕他喝多了,自己三两口已把酒喝光。龙飞也不在乎酒,随他喝完。见他酒量大,又叫来一壶酒,就这样看着荣亦川喝酒,脸上笑开了花。 吃了半个时辰才上路,兴致起来,龙飞不禁唱起歌来:“小县相笼合,蒙蒙数百家。果蔬争晚市,樵牧乱晴沙。落日平江迥,青山细路赊。偶居无事在,随意问桑麻。野色山围尽,风烟更可怜。客情牛铎外,农事藕花前。聚汲松根井,宽愁石底泉。云安须斗水,诗兴亦超然。胜地仙灵宅,微官也谪居。焚香他日梦,隐几向来书。小睡便山雨,长斋称野蔬。逢人问无恙,满意说樵渔。日一溪林薄,芊芊肃晚晖。闭门成石隐,小水亦生肥。醉著溪藤杖,归来木叶衣。狂歌有虎兕,吾道只应非。何处长松寺,雨花云外台。山从百曲转,路入九关回。老桧成龙尽,残柯借鹤来。人间斤斧乱,风壑夜声哀。” 荣亦川一边听他吟唱,一边仔细的看着他。但见龙飞目光转动,梨涡浅笑,举足投手,和那黄莺般的歌声,俨然就是一位女子,可为何偏偏是一身男儿气?龙飞突然瞥见他正在看着自己,那呆滞的目光令他顿时羞红了脸,急忙把头转过去。荣亦川发现自己唐突,急忙扭转话题,二人又有说有笑起来。 当晚,二人在一个市集上的客栈里住宿。荣亦川为了省钱,只开了一间房。龙飞想说什么,却又止住不说。 二人进房后,龙飞率先躺到床上去,说道:“川哥,我习惯了一个人睡,这里只有一张床,那可怎么办才好?” 荣亦川想起在寒山后和林芳儿同睡一间房的场景,顿时望着床呆滞当场。 龙飞惊讶的问道:“川哥,你怎么了?如果你喜欢睡床,那我让给你睡好了。你别呆呆的不说话,我好害怕你那样的表情。” 荣亦川突然惊醒过来,立即尴尬的说道:“你是龙泉庄园的少爷,过惯了养尊处优的日子,也难怪喜欢一个人睡。” 一零六 美人婆婆 荣亦川继续说道:“不过,我倒不一样,我习惯了行走江湖的日子,反而喜欢睡桌子、椅子,不喜欢睡软绵绵的床。”说着,放下行李,吹灭灯后就往桌子上躺去。 龙飞也不和他争执,只喃喃说道:“川哥,那委屈你了。以后我一定报答你对我的好。嘻嘻!” 荣亦川傻笑一声,叹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先好好休息一晚再说。”说着,假装慢慢睡着了。 不一会儿,荣亦川听见龙飞稍微粗重的呼吸声,知道他已经入睡,反而自己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脑海中不断浮现的,就是当年在寒山寨里和林芳儿睡一个房间的场景。想想那时候的她,清新脱俗却又依赖着自己,那几晚同房分床睡的时光就是自己这一辈子最快乐的夜晚。但那时候不曾想会有一晚,在恰似的场景竟然觉得那样的夜晚无比的珍贵,如今想再拥有却已无可能,而那时候为何不懂得珍惜,为何不多说几句话,或者多望几眼。现在想起来,那样的夜晚,自己竟然倒下去便已入睡,如果换做今时今晚,那一定舍不得睡去,一定要和林芳儿说话说到天亮,甚至等她睡着了也要一直看着她娇美的容颜直至天明。 不知什么时候,荣亦川终于睡着了。睡梦中,大红花轿又出现。不过,这一次当他掀开红帘时,却发现轿子里坐着的不是林芳儿,而是龙飞。凤冠霞帔的龙飞格外美艳,那淡淡的笑容已经倾国倾城。荣亦川心中纳闷:“不是飞弟么,怎么成了飞妹?” 这一自问立即惊醒过来,原来又是一场梦。揉揉朦胧的眼睛,立即翻身坐起,发现龙飞已经起床,正笑望着自己。那笑容,第一眼看见时,还真和梦境里一模一样。想起梦境里龙飞变成了女子,顿时羞得满脸通红。 龙飞发现了他的异样,笑问:“川哥,看你的样子,是不是梦见了什么?” 荣亦川惊讶,顿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龙飞见状,抿嘴笑道:“做的梦都不好意思说,那就不说好了,我又没逼你。”说着,她似乎也想到了什么,顿时也脸红起来,急忙低下头。 荣亦川见状,更为不解,吱唔着说道:“我们还是继续赶路吧。”二人稍微收拾一番,出店继续赶路。 一路上,每遇到路边食肆的时候,龙飞都以累为由坐下来吃喝一番才继续上路。 这又过一个多时辰,已是黄昏时分,路过一间食肆,龙飞又要停下来吃东西。荣亦川虽然不愿意,却还是跟着停下来进了食肆。可他坐下来后一脸绷得紧紧的,龙飞见了不开心,说道:“川哥,你不准我发小孩子脾气,可为何你却发起脾气来?” 荣亦川心中有气,就大声说道:“你那是小孩子脾气,我这可是大人脾气,不一样。” 龙飞问道:“有什么不一样?” 荣亦川道:“你发脾气是随性的,不乐意就发。而我发脾气是事出有因,发脾气是应该的,是对的。” 龙飞追问:“发脾气还对?那你说说,究竟有什么原因?” 荣亦川道:“你可知我们来此是为了寻找亲人。可你这一路走走停停,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人。你说我发脾气是不是事出有因?” 龙飞叹道:“那你知道你找的是什么人吗?知道任在哪里吗?” 荣亦川叹道:“知道是什么人,但却不知道他们在哪里。” 龙飞问道:“不知道在哪里那你急什么?为何要说去叙州找?放心吧,缘分到了自然就会遇见,不然你走遍天涯海角也找不到。” 荣亦川怒道:“你强词夺理!” 龙飞问道:“那你说说,你要找的人是谁,长什么模样?” 荣亦川说道:“要找的人有我的奶奶,父亲和姑姑。可我只记得奶奶的模样。奶奶七十多岁年纪,身材瘦瘦的,头发花白相间,脸蛋和你一般的乖巧,只是笑起来满脸都是皱纹。奶奶也会武功,而且寻常人不是她的对手。” 龙飞一听,惊道:“那你奶奶年轻时一定是个美人。可我是男儿身,怎么你奶奶的脸蛋会和我一样呢?” 说话间,店小二端菜上来。龙飞叫住小二,问道:“小二哥,你们这里往来行人多,有没有注意到一位老婆婆,年轻时是美人、现在算是美老婆婆,而且还会武功的?” 店小二一愣,眼珠子往上翻,似乎在回想着什么。突然惊道:“你说的可是一个老婆婆,少说也有七八十岁年纪,头发全是花白,武功很高?” 荣亦川道:“我奶奶哪有头发花白,只是花白相间而已。你说的肯定不是我的奶奶!” 龙飞不理会他,继续问道:“小二哥,你什么时候见过?” 店小二道:“今天上午才从这里路过,说要找孙子。在我们店里吃饭,打跑了几个官差,武功高得很,好厉害,三五几招就把官差打得屁股尿流。” 荣亦川沉吟着,想着他那句“找孙子”,开始心慌起来,心中激动不已。 龙飞见荣亦川一脸茫然,问道:“川哥,你和奶奶失散有多久了?小二哥说的那位老婆婆也是找孙子,找的会不会就是你?” 荣亦川喃喃答道:“细细算来,和奶奶失散已有五六年的光景了。” 龙飞惊道:“失散五六年!奶奶五六年前与你失散,虽然当时头发花白的少,但这五六年来一直到处寻找你,操碎了心,头发全部花白也属正常。你说是不是?” 荣亦川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拉着店小二的手,激动的问道:“小二哥,你说的那位老婆婆,去了何方?知不知道她住在哪里?” 店小二答道:“我也是第一次见她从这里路过,不认识她也不知道她住在哪里,只是看见她出门后往西方去了。” 荣亦川喜道:“飞弟,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向西而去,一路问下去总有办法找到的。” 一零七 竹蜂婆婆 龙飞立即高兴的答应下来。于是,买了一些干粮带路上吃,龙飞还特意要了两壶酒,二人这就上路。 奔出半个时辰,又遇见一家茶铺,二人问起那位白发婆婆,茶铺的老板也是指向西方,二人又继续前行。 再过半个时辰,天色已经黑下来。这时却进入一片森林里,没有落脚的地方,也找不到人问路。但往西的路一直过来就脚下的这一条小路,没有别的分叉里,而路还一直往森林里延伸。 荣亦川和龙飞对望一眼,荣亦川说道:“飞弟,前途未知,你还是不要跟着我去了。不如,你到前面路过的茶铺等我。你给茶铺老板一些银两,他肯定会收留你在那里住一晚的。” 龙飞“呸”一声,怒道:“既然我们是好朋友,那肯定要一起走下去。我不怕,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 荣亦川见难以劝阻,于是就带着他一起往森林深处走去。不过,二人的速度却放慢了下来。一路走,一边张望。然后,天色已经黑下来,森林里所见的也不多不远。 又行一个时辰,突然见前面不远处透出光亮,二人大喜,急忙快速策马过去。 来到光亮处,原来是两间茅屋,光亮从左边那间屋子透出来的。听到外面马蹄声响又停止在屋前,屋里一人提着灯笼开门走了出来。借着灯光,荣亦川看得分明,原来是一个老态龙钟的老太婆,同样的白发苍苍。 龙飞大为失望,问道:“婆婆,打搅了。你有没有见过一位白发苍苍的会武功的婆婆从这里路过?” 婆婆看了看眼前的二人,问道:“你们是谁?找她作甚?” 荣亦川听她的意思,似乎见过,急忙说道:“婆婆,听说她找孙子,我们想见见她。” 婆婆继续问道:“你们知道她的孙子在哪里吗?” 龙飞急忙答道:“知道,烦请婆婆指路。” 那婆婆转身进屋而去。二人见状,知道希望就在这位老婆婆身上,急忙下马,跟着进去。 婆婆说道:“来,喝杯茶,老婆子慢慢告诉你们。”说着,从茶壶里倒出两杯茶,放在二人的面前。 龙飞笑着端起茶杯一口喝了,说道:“婆婆,这茶挺好喝的,那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婆婆见荣亦川不动声色,又把龙飞的茶杯倒满,喃喃说道:“老婆子说的话你们未必会信。” 龙飞惊问:“为什么不信?婆婆说话好深奥,晚辈有点听不明白。” 婆婆看了一眼荣亦川面前的茶杯,说道:“你不明白,但他明白。” 荣亦川愣住,不知道婆婆所说的是什么意思。龙飞倒明白过来,端起他眼前的茶杯,递到他的嘴边,要他喝下去,并说道:“川哥,你不喝,婆婆不愿意说的。”荣亦川这才明白过来,随意张口就喝了下去。 龙飞放下茶杯,笑道:“婆婆,现在愿意说了吧?” 婆婆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于是,荣亦川和龙飞各自说了。 婆婆又问:“你们要找什么人?”荣亦川又说了。 婆婆继续追问:“你们当真知道竹蜂婆婆的孙子所在何处?” 荣亦川惊道:“你说我奶奶现在叫‘竹蜂婆婆’?她老人家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名号!”荣亦川没想到自己的奶奶如今有了一个“竹蜂婆婆”的名号,顿时大吃一惊。那婆婆却不回答他的话。 龙飞问道:“婆婆,怎么称呼你?” 婆婆笑道:“叫我钟婆婆就行,所有人都是这样叫我的。竹蜂婆婆的孙子现在哪里?” 荣亦川刚想说话,龙飞却抢先说道:“见到竹蜂婆婆我们就会告诉她的。钟婆婆,快带我们去见竹蜂婆婆吧。” 钟婆婆问道:“你们是专程来找竹蜂婆婆告诉她孙子在哪里的?” 荣亦川答道:“对。我们一路问到这里,就是要告诉竹蜂婆婆他的孙子在哪里。” 钟婆婆话锋一转,突然得意的问道:“老婆子的竹蜂茶好喝吧?” 二人觉得奇怪,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茶?龙飞突然“啊”一声惊呼,说道:“好喝是好喝,不过喝了以后怎么觉得有点头晕。”说着,摇摇欲坠。 荣亦川急忙扶着他,奇怪道:“飞弟,你怎么会觉得头晕呢?” 钟婆婆看着他,笑问:“难道你不会觉得头晕吗?” 荣亦川暗提真气,顺畅无比,也不觉得头晕。突然,他想到什么,惊问:“婆婆,难道你的茶里有毒?” 钟婆婆还是笑问:“那你说说是不是有毒呢?” 越在紧急关头,荣亦川的脑子转得越快。他见龙飞已经昏昏欲睡,知道中毒不假。但为何自己没有中毒迹象?默念一想,顿时有了计较,趁着龙飞摇晃,自己也装作头晕眼花起来,“啊”一声惊呼,二人倒在地上。 钟婆婆见二人晕倒在地,得意的笑起来。他将二人抱起捆在马背上,自己牵着两匹马、提着灯笼往森林深处走去。 走出一盏茶时间,进入一个庄子里。立即有四人迎上来,钟婆婆得意的说道:“他们就是那两个人,先关起来再说。我去禀报掌门。”那四人将荣亦川和龙飞解下马,送到庄子后面的两个隔壁的暗室里。 刚放荣亦川在地上,外面传来嘈杂声、哨鸣声,送荣亦川进来的人来不及处置他,急忙关门奔走出去。而关龙飞入暗室的人也是一般的跟着奔走出去。 荣亦川运功力去听,发现四下无人没有响动,立即翻身而起,来到门口,见只是普通的木门,心中暗笑。于是,他运足功力于手,抓住门的些许边缘,大喝一声,奋力拉门,顿时传来金属摩擦的声音,那就是锁的摩擦声。因为门的边缘着力处太少,荣亦川在拉第三次时才将锁拉开。他知道龙飞中毒未醒,暂时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干脆就留他在屋子里。自己立即出屋子,轻轻循着嘈杂声传来处奔过去。 一零八 又见佳人 穿过走廊,越过两排屋子,跨过一片草地,来到庄园的大门不远处。荣亦川抬眼看去,但见大门处围着一大群人,却看不清究竟所为何事。荣亦川看见人群不远处有一棵大树,立即两个跳跃过去,再高高跃到树上,临高看下去。 这一看下去令荣亦川大惊。大家人群中心站着二人,其中一人正是自己日夜思念的林芳儿,倩影立于那里,顿时身边的一切都暗淡下来。而另外那人,当然就是赵万锟。荣亦川心中“砰砰砰”直跳,一边要自己镇静下来,一边寻思:“芳儿怎么会来到这里?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奶奶真的在这里吗?”想到这里,仔细看去,果然见到一白发苍苍之人坐在人群边的椅子上,正对着林芳儿而背向自己,故看不清相貌。看身型,与朱小微倒有几分相似。全场人都站着,就那白发女子坐着,荣亦川知道她就应该是竹蜂婆婆,不禁激动起来。想现在就跳下去相认,却突然止住,待看个究竟后再做定夺。 这时,赵万锟朗声说道:“竹蜂婆婆,那你是不想交出竹蜂针的解药吗?” 竹蜂婆婆淡淡的答道:“小子,还有这位姑娘,你们先报上名来。” 赵万锟道:“晚辈追命一刀赵万锟,这位便是舍师妹林芳儿。” 竹蜂婆婆道:“原来是无名无姓之辈,要老婆子如何相信你说的话?” 林芳儿从怀里摸出一块东西,荣亦川在树上太远看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东西。围观的众人看见他手里的东西,皆一声惊呼。林芳儿说道:“婆婆,这是晚辈从古姑娘身上取下来的东西,我相信婆婆一定认得。这样总能相信我们说的话吧?” 竹蜂婆婆犹豫一阵,淡淡说道:“没错,这玉竹蜂乃我竹蜂门的家传之宝,确实是晴儿的贴身之物。看来,老婆子也没有选择的余地。”话音刚落,双手一扬,所有人立即拔出手中的长剑,将赵万锟和林芳儿紧紧的围在中央。 赵万锟冷冷说道:“婆婆,如若我和师妹明日天明未回到逍遥门,那逍遥门的人就知道竹蜂门不同意他们的提议,既然如此,古姑娘性命堪忧。” 竹蜂婆婆冷冷道:“小子,你吓唬不了婆婆。晴儿一命换逍遥门一家五口性命,那也是值得的。给我拿下!”话音刚落,持剑众人立即慢慢收拢包围圈。 赵万锟与林芳儿对望一眼,大喝一声,齐齐拔出佩刀,挥舞出刀光,迎上去,众人斗在一起。 荣亦川见赵万锟和林芳儿刀法凌厉,虽然竹蜂门弟子众多,却根本占不了上风,他也放心下来。 突然,但听赵万锟和林芳儿一声惨叫,二人突然翻倒在地,围攻的众人也立即散开。但却依旧持刀而立,随时防备着。 这时,从竹蜂婆婆身旁走出一人,乃一女子,得意的说道:“哈哈哈,别太小看我竹蜂门。这便是竹蜂针的滋味,可好受么?”停顿一阵,又继续说道:“不过,看你们的功夫,也不是逍遥门的醉刀法,为何非要替逍遥门强出头?” 赵万锟勉强站起身,又俯身过去扶起林芳儿,二人互相搀扶着才站稳。看表情,确实痛苦非常。赵万锟缓缓说道:”竹蜂针的威名我们早已听闻,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在下和师妹只不过想做和事佬,化解竹蜂门与逍遥门之间的恩怨而已,没想到就此枉送性命,未免太过冤枉。师妹,你怪不怪师兄?”最后那句话却是对林芳儿说的,深情的看着她,期待她的回音。 林芳儿却不理会赵万锟,而是看着刚才说话的那女子,说道:“刚才的竹蜂可是你射的?看你的模样,和古姑娘颇有几分相似,反而比古姑娘更多几分风韵。莫非你就是古姑娘的娘亲?” 那女子笑道:“算你有眼光。没错,老娘正是晴儿的娘亲。” 林芳儿勉强笑道:“听说竹蜂门乃母姓之门,掌门人就是德高望重的古钥前辈,古晴姑娘的娘亲芳名古珍,不知晚辈说的对么?” 那女子和竹蜂婆婆皆笑道:“算你说对了。”荣亦川听到这里,才知道竹蜂婆婆并不是奶奶朱小微,不禁感到无比的失望,幸好自己没有贸然跳下去相认。但事关林芳儿,他倒想继续观看下去,万一她遇到什么危险,自己也好在暗中相助以化解。 竹蜂婆婆古钥问道:“林姑娘,你对我竹蜂门颇为了解,看来你倒挺有诚意的,那你说说,究竟想如何做竹蜂门和逍遥门的和事佬?” 林芳儿镇静道:“逍遥门和竹蜂门向来有世仇,这件事江湖上的人都知道。不过,据晚辈所知,所谓‘世仇’也只不过是一些小过节而已,没有解不开都仇怨。只是年深月久,前辈人没去化解,到了后辈人就成了所谓的‘世仇’。但是有件事婆婆可能尚且不知。” 古钥颇感意外,惊问:“还有什么事老婆子不知道的?” 林芳儿道:“逍遥门掌门第三子李溯江英俊潇洒,一手醉刀法不知迷倒世间多少女子。在上一次贵门与逍遥门的交手中,古晴姑娘对李溯江一见钟情,这才有今天逍遥门轻易就能捉拿到古姑娘来交换竹蜂针解药之事。” 众人听罢,无不轻轻惊呼,皆不明白其中关键。古珍怒道:“不孝女,竟然敢与逍遥门的贼子暗中往来,枉我养育你这么多年。这解药肯定不给,让逍遥门的人杀了这逆女罢了。” 林芳儿看着古钥,笑道:“恐怕母亲舍得杀了女儿,婆婆不一定愿意失去孙女。” 古钥被人说中心事,不由得“哼”一声,说道:“你既然来了,我想断不是想着只讲讲故意吧。” 林芳儿笑道:“婆婆英明,晚辈确实不只是讲故事,还想着圆一段姻缘、解一代仇怨。”顿了顿,见古钥的神情是盼着她继续说下去,心中已有计较。 一零九 和事佬说 林芳儿立即又继续说起来:“其实,古姑娘貌美如花,李三公子风流倜傥,原本是一对碧玉之合。只可惜竹蜂门向来有一个规矩,凡欲娶门下女子者必入赘竹蜂门。对于普通百姓而言,能攀附上竹蜂门即使入赘也心甘情愿。可对于江湖上的名门之辈来说,入赘却是极不情愿之事。但我想能入古姑娘法眼的,又岂能是普通百姓之家?不过,晚辈已经说服李溯江入赘竹蜂门,逍遥门上下皆愿意成全这门亲事,不知婆婆愿不愿意给自己的孙女婿和亲家解药呢?” 古钥听罢,激动得拍大腿,喜道:“林姑娘冰雪聪明,果然是好办法!来人,给林姑娘解药。”话音刚落,立即有人奉上解药。 林芳儿捧着一颗解药,尴尬的问道:“婆婆,这一颗解药能解我们两个人的毒么?” 古钥得意的答道:“不能!” 林芳儿道:“既然如此,那晚辈宁愿和师兄一起中毒。” 古钥道:“小姑娘,你倒挺有义气的。那你说说,你究竟是什么来头,与逍遥门有何关系,为何偏要做和事佬?” 林芳儿笑道:“婆婆英明,一点都瞒不过你。晚辈就照实说吧。晚辈没什么来头,只是家父交代一件事务必完成罢了。家父曾交代我和师兄二人务必笼络逍遥门和竹蜂门,因为这两个门派乃川南数一数二的大门派。将来必有用处。” 古钥若有所思,古珍急忙说道:“娘,别上了贼人的当!我看他们和逍遥门根本就是一伙的,刚才说的那些话都是骗人的。” 古钥不理会女儿的话,问道:“令尊姓甚名谁?” 林芳儿道:“南刀神,北剑神。” 古钥听后,这才恍然大悟,不住的点头,而后喃喃说道:“四川在南方,那就是‘南刀神’。林姑娘有勇有谋,刀神乃令尊定然不会有假,所谓‘虎父无犬女’便是如此。世间之事,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天理使然,老婆子岂能逆天意而行?” 林芳儿听出她的话中之意,喜道:“晚辈明白。那请婆婆赐师兄解药吧,明日逍遥门必定会上门提亲。” 古钥叫人又送上一颗解药。荣亦川在树上通过刚才两次取解药看得分明,知道解药在谁的手里,放在什么样的瓶子里。 林芳儿和赵万锟服下解药后,立即告辞,要回逍遥门报信。古钥却道:“报信何须两个人?林姑娘,此去路途艰辛,老婆子为了疼惜你,就留你在庄里等着看明日逍遥门来提亲的热闹吧。” 林芳儿知道她的意思,立即答应下来。赵万锟无奈,嘱咐一句“当心”后,去到门外上马离去。 于是,古珍叫人关上大门,带着林芳儿往庄里走去。一边走,一边听古珍问道:“林姑娘,先前有人报信,言道有一男一女将要来竹蜂门对我们不利。钟婆婆轻易就抓到那一男一女,不知他们是不是逍遥门的人。” 林芳儿愣住,问道:“如今这一男一女在哪里?但我想应该不是逍遥门的人,因为李掌门并没有别的派门下弟子前来,只托付我和师兄来将美意传达。不过,带我去看看也无妨,确定是不是逍遥门的人总比较稳妥些。” 于是,钟婆婆带路,古珍携着林芳儿,后面跟着一众人往关荣亦川和龙飞的地方而去。 荣亦川跟着后面,听到他们的谈话颇感惊讶:“难道说的不是我和飞弟吗?可我们不是一男一女呀!难道还会有其他人被钟婆婆抓住?”继续跟下去看个究竟。 来到关荣亦川的房门前,锁被拉坏,门敞开着,钟婆婆一声惊呼,急忙拿着灯笼进屋去看。古珍和林芳儿刚走到门口,听见钟婆婆在屋里叫道:“不可能,不可能!中了竹蜂针不可能自行解毒的!这人去了哪里呢?”古珍和林芳觉得惊讶,跟着往屋里看去,但见里面除了钟婆婆再无他人,顿时明白过来:钟婆婆说的话的意思是,那个被关押在这个屋子里的人已经逃脱。 说话间,钟婆婆快速奔到旁边的房门前,见锁完好无损,顿时放心很多,笑道:“看来这位姑娘还在里面。”说着,拿出钥匙开了锁,奔进屋里看时,见地上躺着龙飞,喜道:“夫人,这女的果真还在。” 古珍和林芳儿进去看见地上的龙飞,古珍指着龙飞问道:“林姑娘,你看她是逍遥门的人吗?” 林芳儿一边看去,一边心中盘算着,喃喃说道:“原来是女扮男装的姑娘。看这模样好像在逍遥门见过一面。”又思索一阵,继续道:“夫人,我看她就是逍遥门的人。既然现在已经是亲家,倒不如先解毒为上,等候明日再把她还给逍遥门的人带回去。” 古珍听罢,半信半疑,但还是叫身旁人拿解药过去给龙飞服下。那人刚掏出解药,正待要喂入她的口中,却又被古珍喝住,道:“先弄醒这小妮子。我看其中必有蹊跷。” 林芳儿却着急起来:“夫人,会有什么蹊跷呢?我依稀记得她只不过是逍遥门门的一个丫鬟,可能是因为想邀功故擅自做主想着来偷解药,可没想到自己武功低微轻易被抓住,我想也不会有什么恶意的。” 古珍不理会林芳儿,自己走过去点中龙飞的人中穴。龙飞长吁一声,慢慢醒转过来。她慢慢爬起身,看着这么多人围观着自己,颇觉得惊讶,慢慢思索之前发生的事。 古珍问道:“小姑娘,你究竟是何人,快报上名来!” 林芳儿却急忙走过去,一边靠近一边问道:“小妹妹,我记得在逍遥门见过你,不知你是否记得我?好像你是一个端茶递水的丫鬟,是不是?”同时,不住的向她眨眼睛。 可龙飞刚苏醒过来,头脑还未完全清醒,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愣在那里,问道:“什么逍遥门?我可是堂堂龙泉庄园的公子爷,怎么会做端茶递水的丫鬟?” 一一零 假俊真俏 林芳儿本来想着顺便救她出来,没想到如今去穿了帮,觉得尴尬无比,急忙站在一旁不说话静观其变。 古珍听罢,“哈哈哈”大笑起来,说道:“还公子爷,只不过是女扮男装的公子爷吧?别人看不出,难道我们这些女人都看不出么?” 原来,龙飞确实是女伴男装,虽然能骗得了荣亦川,可早已被张城朋和小红看穿。在竹蜂门这个女人堆里,她又如何能逃过她们的眼睛?所以,钟婆婆、古珍等人一眼就看出来她是女伴男装。林芳儿冰雪聪明,自然也能一眼看出真相。而她的名字也不叫龙飞,龙飞是她的亲哥哥的名字,真的是位公子爷,而她的真名是龙游。荣亦川一直躲在屋子的窗户外面偷看着,把一切看在眼里,知道真相后,心中也不停的暗骂自己太笨,所有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自己这几天居然都没有发现。想起还和她共住一个房间,更觉得惭愧。同时,他也在寻思如何救龙游出来。 龙游尴尬道:“既然你们都知道,那我就实话告诉你们。我是龙泉庄园大小姐龙游,龙飞是我哥哥的名字,为了方便出门,我才女扮男装的。龙泉庄园和你们无冤无仇,也没必要难为我吧?” 钟婆婆在旁问道:“你现在虽然醒了过来,但体内的竹蜂毒未解,不老老实实的交代,休想得到解药。” 龙游大惊,怒道:“原来你们是竹蜂门,竟然对我们下毒,川哥现在哪里?你们把他怎么样了?”她突然想起荣亦川,顿时着急起来。 钟婆婆笑道:“只要你老老实实回答夫人的提问,解药也不是不会给你。毕竟,竹蜂门也不想得罪龙泉庄园。” 龙游看了一眼夫人,说道:“夫人端庄美丽,倒是武林中难得一见的美人。可惜就是心肠太毒,竟然教门下弟子使毒,我爹说过,使毒的人都是邪魔外道,为武林人士所不齿。果然是‘颜如桃李,心如蛇蝎’!呸!” 古珍大怒,给钟婆婆一个眼色。钟婆婆会意,走过去“啪啪啪”给龙游三大耳光,然后又站回到古珍的身旁。 龙游惊魂未定,被扇得踉跄一步才站稳。瞪着古珍和钟婆婆,摸着自己滚烫的脸颊,怒骂道:“你们两个恶毒的女人,竟然敢欺负本小姐,日后定叫我爹铲除你们竹蜂门!” 古珍淡淡的说道:“你先出得去竹蜂门再说。快说,和你一起来的小子是谁,如今在哪里?” 龙游平时骄纵惯了,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气,感觉到钟婆婆热辣辣的掌印犹在自己脸上,心中难受,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哪里还会回答古珍的话。 钟婆婆见状,又移步过去准备再扇她两耳光。可当她刚靠近龙游时,众人但觉眼前一花,接着一声惊呼,龙游身旁已经抢先站着一人。原来,荣亦川知道钟婆婆又要对龙游不利,当下不再犹豫,立即翻身跃入屋内,脚踩“点水轻功”,先到手拿解药的女子身旁夺过解药,接着才站到龙游身旁。他这一入一夺后站立,众人只觉得眼花而已,根本没看清楚行踪。 龙游看见荣亦川从天而降,大喜过望,一声惊呼,扑入他的怀中,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伤心,轻轻的啜泣起来。荣亦川本想抱着她,拍拍她的背心安抚她,可手刚抬起来,传来她的丝丝发香,感受到她微微颤抖的身躯,想起她原来是龙大小姐,顿时又放下手来,尴尬的说道:“飞……别哭,有我在这里,不怕,别哭!” 荣亦川突然转头看向林芳儿,二人四目相对,顿时心中五味杂陈。荣亦川在窗外已经看见林芳儿所站的位置,所以站定后第一时间就是看向她。林芳儿霎时间看见荣亦川,心中也非常激动。毕竟,这些日子虽然未见,但各自心中都想着对方。没想到在此重遇,心中各有千言万语,却只能尽诉在眼神对望中。 钟婆婆指着荣亦川惊道:“夫人,和她一起的小子就是他!”古珍看向荣亦川,觉得似曾相识,惊喜交加,顿时又呆住。 龙游啜泣一阵,发现荣亦川没有动静,遂抬起头来,却看见他和林芳儿对望着,又见林芳儿美丽端庄,心中顿时大怒,一边拍打着荣亦川的胸口,一边骂道:“你这没良心的跑去了哪里?刚刚出现又和人家美丽姑娘眉目传情!你这没良心的臭小子,看我不打死你!” 荣亦川急忙抓住她的手,轻声问:“我……该怎么称呼你?” 龙游又惊又喜,立即不发脾气,低头细声道:“反正不能再叫我飞弟。”想起这两日女扮男装与之同行,还同住一个房间,心中欢喜无限又觉得害羞,早已把现在身处的环境忘得干干净净。 荣亦川喃喃说道:“游妹,喜欢这样叫你吗?” 龙游轻声答道:“喜欢。”声音细如蚊鸣,只有荣亦川能听见。 古珍大声喝道:“臭小子,别在这里卿卿我我的,快报上名来!” 荣亦川和龙游这才想起原来还身在竹蜂门。荣亦川急忙喂一颗解药给龙游,然后将一瓶解药放入自己怀中,说道:“夫人,在下荣亦川。”说着,还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林芳儿。见林芳儿在旁低首沉思,刚好抬头看向自己,他急忙把头扭开,避免又出现四目相对的尴尬。 古珍轻轻“啊”一声惊呼,问道:“你真的姓荣?可是光荣的荣?” 荣亦川觉得很奇怪,为何听到自己姓荣都被吓得摇晃两下,当下淡淡答道:“在下确实姓荣,光荣的荣,乃庐山莲花湖人氏。” 古珍又“啊”一声惊呼,喃喃道:“庐山莲花湖荣氏。哈哈哈!”而后,竟大笑起来。众人不解为何她会有如此大的反应,皆投以异样的目光。 突然,古珍问道:“荣少爷,那你的兵器可是一柄宝剑,剑法可是‘锄奸剑法’?” 一一一 前情旧恨 荣亦川震惊,没想到对方竟如此了解自己,却故作镇静的答道:“夫人竟然说得出剑法的名字,可见江湖阅历一定非浅!没错,正如夫人所言。” 古珍对钟婆婆道:“钟婆婆,给那小子一把剑。” 钟婆婆觉得诧异,但还是听从吩咐,夺过身旁一人的长剑抛给荣亦川。荣亦川接在手里,也是一脸的诧异,不明就里。 古珍对身旁三个女子说道:“你们上前去领教领教庐山莲花湖荣家的‘锄奸剑法’。”话音刚落,三个女子齐齐拔出佩剑,挺剑刺向荣亦川。 荣亦川毫不犹豫的拔出长剑,一招“锄奸十字斩”使出,震得三人向后摔倒在地,却并无大碍。他知道对方只是想试试自己的武功,故只使出一成功力,不想因此而伤了和气。 古珍见状,仰头“哈哈哈”大笑起来。而后,厉声问道:“臭小子,你爹和你娘呢?” 荣亦川喃喃说道:“我爹不知去向,我娘在我年幼时便抑郁而终。这次之所以误入竹蜂门,也是因为在路上听闻这里有一位银发婆婆,误以为是在下的奶奶。可今晚得见,才知是一场误会。在下如有得罪之处,还请夫人见谅。在下还要去寻找奶奶,故不再打扰。”说着,拉着龙游的手就要离去。 古珍止住,道:“既然已经来到这里,那就是上天安排这段缘分。进门皆是客,竹蜂门可不能失了礼数。小子,你和龙姑娘不妨留下来多住几日,等小女的喜事完后再走也不迟。”说完,递一个眼色,众人立即将小小的屋子塞满,也有人过去把窗户关上,就这样堵住荣亦川和龙游在屋子中央。 龙游却道:“既然有喜事,那我们就不走了。难得夫人相邀,我们也不能失了礼数。你说对不对,川哥?” 荣亦川吱唔着答应下来。如若要硬闯出去,他肯定能办到。但想到对方一门都是女子,而且似乎留自己下来也没有什么恶意,故也不想动用武力硬闯出去。于是,古珍立即安排大家的住处后自回房去休息。荣亦川和龙游、林芳儿便移步到前排的客房歇息,一人住一间房,就在隔壁。 待所有人都离开后,荣亦川见房门未上锁,也没有人把守,立即开门来到隔壁房门前,轻轻敲门。 不一会儿,龙游开门。荣亦川见到她如花般的笑容看着自己,心里不由得骂自己:“荣亦川,你真是一个傻子,芳儿一点都没骂错你!游妹如此美丽,一看便是女儿身,怎么会糊里糊涂没看出来!” 龙游见他呆呆的看着自己,不由得羞得满脸通红,低首轻声问道:“川哥,这么晚了你还不休息,找我可有什么事么?” 荣亦川这才惊醒,也觉得自己唐突佳人,急忙说道:“我看竹蜂门处处透着诡异,想你肯定睡不着,就过来陪你说说话。” 龙游让他进屋,复又关上门,二人坐在窗前说话。 龙游问道:“川哥,我中了毒,你怎么没有中毒呢?” 荣亦川茫然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中毒。见到你头晕欲睡的时候,我就知道茶里有毒,为了进入这里打探究竟,所以我也假装中毒晕倒,和你一起来到这里。”说着,他就把自己后来看到的情景说了出来。 龙游听完,说道:“原来喜事是这样来的。你说那银发婆婆不是你奶奶,而是古夫人的娘亲。那我们要去哪里才能找到你奶奶呢?” 正在这时,却听隔壁的房门响起。荣亦川大惊,喃喃说道:“莫非是她!”急忙奔过去开门,一女子站在隔壁自己的房门前,却不是他所想的那人,而是古珍。为何会是她?荣亦川惊呆,顿时觉得其中必有蹊跷。 古珍转头看着他,笑道:“臭小子,原来你来了这间房。呵呵,两个小情人耐不住寂寞,急巴巴的住在一起了。”说着,走进屋里来。 龙游怒道:“别乱说话玷污了本小姐的清白。本小姐发起脾气来可不是好惹的!” 古珍大怒,扬手就要抽她的耳光,却见龙游也扬起手来,才收下自己的手,笑道:“这倔脾气倒与我有几分相似,算了,懒得和你一般见识。”说着,靠窗坐下来,然后招呼荣亦川过来坐下。 荣亦川见屋里只有两张椅子,就是刚才他和龙游在窗前坐的那两张。如今古珍坐在自己坐的那一张,还剩下一张是龙游坐的,他就坐在床边。龙游见状,挨着荣亦川坐在床边,也不去坐那张椅子。 古珍也不在意,问道:“小子,你爹当真不知道去了哪里?” 荣亦川“嗯”一声点头,说道:“夫人为何问起家父?” 古珍不回答他的话,继续问道:“你娘真的抑郁而终?” 荣亦川还是“嗯”一声点头,算是做了回答,却不再说话。 古珍得意的笑道:“哈哈哈,太好了!没想到她也是一场空,真的太痛快啦!你说你是来找你奶奶的?” 荣亦川怒道:“古夫人,不可有损家母。虽然她已仙逝,可却一直活在我的心中,不允许任何人损伤她。” 古珍先觉得诧异,本来还想反驳几句,后来转念一想,说道:“好,刚才我确实过于激动。好小子,我与你爹、娘都是旧交,你好好的告诉我有关你爹的你奶奶的和你们家的所有的事,我心中充满了好奇和疑问,你得帮我把疑团一一解开。” 荣亦川听她语气转为温和,听着觉得无比的舒服,心中想到:“古夫人年轻时一定是位美人,就是脾气古怪一些。”看见她期盼的眼神,立即说起来:“我和奶奶入蜀来寻找父亲和姑姑。没想到和奶奶失散。听闻我娘的家乡在叙州,想着奶奶可能会来叙州,故我也来到这里。没想到在路上吃饭的时候听见店小二说有一位和奶奶差不多的银发婆婆经过,当时我和游妹误以为就是奶奶,这才误入竹蜂门。” 一一二 回首往事 古珍喃喃说道:“刚好有人报信,说逍遥门的一男一女要上门来对竹蜂门不利,所以钟婆婆才把你们毒晕后送到这里来。” 荣亦川道:“古夫人,既然是一场误会,在下心里记挂着奶奶,想早日找到奶奶。” 古珍淡淡一笑,说道:“那你是不想住在这里,想现在就离去?” 荣亦川点点头,轻声道:“望古夫人成全。” 古珍说道:“以你的武功,要从这里出去应该不难,为何自己不走?” 荣亦川为难道:“竹蜂门的人虽然表面上凶神恶煞的,但皆是女流之辈,我看也不见得有什么恶意,所以不想和贵门起冲突。” 古珍叹道:“为何你们都是一样的,欲留还走,欲走还留,总是让人牵肠挂肚?” 荣亦川和龙游震惊:“古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时,敲门声又响起。三人惊讶,荣亦川急忙去开门。 敲的门依旧是隔壁的房门,而敲门者却是竹蜂婆婆古钥。荣亦川震惊,不知该如何启齿。古钥望着荣亦川淡淡的笑了一笑,进这边屋子里来。古钥和古珍母女俩见面先是一阵诧异,而后相视而笑。古珍请母亲在身旁坐下,正欲说话,却又听敲门声响起,四人皆震惊。而这次敲的门正是龙游的房门。 龙游笑道:“终于敲对房门了,这次我去开。”说完,立即走过去开门。 门开处,龙游“啊”一声惊呼。原来,敲门者正是刚才和荣亦川眉来眼去的林芳儿。龙游犹豫一阵,问道:“你来做什么?” 林芳儿偏头看进来,见到荣亦川,而后淡淡一笑,说道:“我想见见川哥。” 龙游听她称呼荣亦川为“川哥”,心中气恼,却不开门让她进来,怒道:“这是我龙大小姐的房门,来敲我的门却找川哥,那你去敲川哥的门吧。”说着,正欲关上门,却从后面伸过来一只手抓住门。而伸手的正是荣亦川。 荣亦川说道:“游妹,芳儿一定有什么事要说,请她进来吧。”龙游感觉到他的手穿过自己的腰间,就好像揽住自己的纤腰一般的舒服,不由得身子微微靠在他的身前,得意的看着林芳儿,同时任由他把门打开,林芳儿见状,却不敢正眼看她,低头顺势走进屋子。 她进屋后,五人相见,都是尴尬的笑一笑。 古钥招呼林芳儿也坐下,她就坐在荣亦川的右边,龙游坐在左边。林芳儿见到荣亦川却不说话,只是低头想着心事。 荣亦川闻到林芳儿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幽香,侧头看见她低眉下的眼神还是那么含情,不由得心神荡漾。 这时,龙游却突然站起身,拉荣亦川坐到一边,自己坐到荣亦川和林芳儿的中间。 古钥和古珍见状,不由得抿嘴偷笑。看她们的神情,又仿似回到了少女时代,偷笑的笑容也是那么的优美。 龙游首先开口问道:“古夫人,听你的言语,似乎竹蜂门与庐山莲花湖荣家多少有些渊源。” 古珍听罢,看看母亲,又看看眼前的三位年轻人,抬头回首往事,不禁一声叹息,却不言语。 古钥见状,笑道:“没想到今晚竟然凑齐了这么多人。看到你们的模样,仿似老婆子都年轻了几十岁,原来我也曾年轻过。唉,岁月如白驹过隙悄然溜走,往事如烟萦绕心间不散。你们心中肯定有很多疑问,对不对?”荣亦川和龙游、林芳儿皆点头,继续道:“那给你们讲一个故事,想不想听?这个故事埋在老婆的心头太久了,如果不是你们的到来,恐怕要陪着老婆子到地下去了。唉,也该让这些动情的故事流传下去。听完故事后,你们爱去哪就去哪,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绝不强求。” 三人点头答应,都用期盼的眼神看着她。古钥轻轻叹息一声,娓娓道来。 多年前,古钥还是年轻的姑娘。那年,古钥之父古珀刚创立竹蜂门。古珀为古钥选了一门亲事,就是远嫁汉州白家。汉州白家乃汉州第一大名门,经营汉州最大的酒坊-白氏大曲坊。汉州白家不只富甲一方,同时也是武林的名门望族,白氏醉拳威震蜀山内外。古珀之所以联姻,还不是想攀上蜀中大门派,借机让竹蜂门发扬光大。 可古钥不愿意,但古老一直相传“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婚姻大事又哪由得女儿愿不愿意的。送亲之日,队伍三十几人,一直从川南送往川北。 临近成都界时,突然一群刀客从路边丛林钻出来拦住去路。当先之人朗声问道:“你们可是给汉州白家送亲的?” 送亲队伍由古钥的大哥古风领队。古风答道:“没错。请问是哪条道上的朋友?”他知道接亲队伍不应该来到这么远的地方接亲,又看对方个个持刀兼武林人士打扮,故直接问是哪条道上的朋友。 那人冷笑道:“那就对了。把嫁妆和新娘子留下来,你们滚回去吧。” 古风震惊,知道来者不善,又抱拳说道:“敢问阁下来自何门何派?古某知道北上定会遇见不少江湖上的朋友,所以随身准备着些许小礼,这便奉上。”说着,向身后的人招手,立即有一人从马背上提起一袋物品送过去。古风继续道:“如果能请到江湖上的朋友赏面来喝杯喜酒那更是求之不得。” 那人接过袋子,看也不看就丢在一旁,冷笑道:“你以为汉州赵家是好打发的么?告诉你,今天不留下嫁妆和新娘子,休想从这里过去。”说着,横刀而立,冷眼看过来,杀气腾腾。 古风听对方是汉州赵家,顿时明白过来那就是白家的世仇。这两家同是汉州的酿酒名门,相传祖上本是亲家,双方都拥有大曲酒的秘方。大曲酒闻名天下,乃蜀酒中的名酒。也是因为都酿同一种酒,而导致白赵两家因酒争利已有近百年之久。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