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那年江湖爱与恨》 第一章 白云之下 曾经有人说江湖是一个美好的地方,在这里只要你有足够的本事,足够的胆子就能得到你想得到的一切,就是别人的命也可以。 曾经也有人说过江湖是一个很不好的地方,是虎穴,是龙潭,是地狱,在这里无论你有多大的本事,多大的胆子,只要你一只脚踏进来那么你整个人也都将陷进去,到那时候你的命也不再是自己的命。 这江湖里没有江更没有湖,甚至摸不着一滴水,但它却比正真的江还深,比湖还阔,也比正真的江河湖海更加会要别人的命。 混江湖的通常有两种人,一种是平常生活过不下去想在这里头混口饭吃的。 这种人是为财,他可以为财生,为财死! 另一种是不愁吃穿但内心寂寥想在这里头闯出点名头来的。 这种人是为名,他自然也能为名生,为名死! 但无论是为财还是为名,这两种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懂得在这个江湖里最好别欠债,因为在这里头欠下的债谁都还不起,可能死了都还不起。 债有很多种,人情债,金钱债,救命债数不胜数,但只要是有点脑子的江湖人都知道什么债都比不上女人债来的更麻烦。 白云碧一向很赞成这个道理,所以现在就算他自己的脖子上被人架着一把明晃晃刀,他还是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刀是那种正真的刀,刀鄂有锈迹而且毫无装饰,但这种十文钱就可以买上三把的刀依旧可以要人的命,甚至如果拿刀的人有点儿本事的话,说不定还可以用这刀剁掉一个很值钱的人头。 虽然自己的脖子被刀架着不是什么好滋味,但白云碧却依旧笑的出来。 只是拿刀的人好像并不喜欢他的笑容。 “你笑什么?想给阎王爷留个好印象?” 白云碧没有动,更加没有收敛笑容的意思,他看着拿刀的人笑着努努嘴道:“我是在笑你今天可能打错的算盘。” “什么意思?你不怕我手里的刀?” “怕,我当然怕,你可千万拿稳些不要抹了我才好。” “那你在笑什么?瞧不起我?”拿刀的人眼角收缩,口气微愠。 “我是笑你眼光不行,难道你到现在还看不出我是一个穷光蛋?截我这样穷人的道,对于你来说岂不是浪费了做生意的大好时间?” “哼,有没有钱是你说得算的?谁有钱也不会摆个现形,脱,给我把衣裳脱了。” 拿刀的人显然是个行家,他好像认定白云碧绝对不可能像表面看起来这么穷! “你还笑?你到底脱不脱?还是说要我抹了你的脖子再来帮你脱?” 没有办法,白云碧只能脱,谁叫人家有刀,而且这把该死的刀还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怎么样?你现在该相信我了?” 脱完衣衫后,白云碧拎着手里的长衫笑道。 “裤子,脱你的裤子。” 谁知道拿刀的人还不死心,如今他又下了一道命令。 “也罢,我倒也不是那么死要脸面的人,脱就脱了罢。” 说到这里,白云碧已然将裤子解了下来。 “这回你总该相信我了吧?相信我真是一个穷光蛋了吧?” 拿刀的人好像还不死心,只见他一抿嘴唇又说道:“脱,继续给我脱,我没叫你停你敢停?” 白云碧不笑了,他看着拿刀的人愣了一会儿才说道:“你到底要劫什么?我再脱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管我劫什么,再多嘴我抹了你。” 拿刀的人好像很想看看白云碧脱光了是个什么样子,如今他的眼里好像也多了些其他的色彩。 “唉,我说过其实我并不是那么一个注重脸面的人,我也并不介意在光天化日之下脱的赤条条的,只是···” 拿刀人淡淡道:“只是什么?” 白云碧又笑了起来,他努了努嘴笑道:“只怕我愿意脱,而姑娘你到时候却不愿看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姑娘?” 如今,拿刀的人说话已经不如刚才那样稳妥了。 白云碧笑了笑:“因为一个男人是没有这么软的腰身的。” 这话一出,拿刀的人更是一惊,到现在她才看见白云碧刚才那只还提着衣裳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摸上了自己的腰,更要命的是那只手好像有什么魔力一样,她自己的全身已然被这只手上的掌力给笼罩,给控制住了。 刀还在拿刀人的手上,只是拿刀人的手已经不再听话,甚至连丢掉手里的刀都做不到。 如今拿刀的人全身上下都动不了了,只剩下嘴巴能说话,可是她已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她现在心里早已乱成一团麻。 他会不会也来脱我的衣裳看看我身上有没有带钱? 想到这里,拿刀人的脸上竟泛起了霞光,她好像并不是太怕白云碧,或许她早已了解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早和你说过了,今天我有一位贵客要从这里来,你为什么不信邪偏要来试试他?” 不知何时,街口处已经多了一个人,那人也是一位公子,而且生的很好看。 等看清这个贵公子的模样,白云碧笑的更开心了,他远远朝他说道:“看来你认得这个要命的贼?” 贵公子也微微笑了起来,他缓步走来说道:“我自然认得她,她也认得我,只不过要命的是她居然不认得你,你说连你白云碧的道都敢劫的人是不是很不要命?” “什么?你就是白云碧?你就那个江湖上人人知道的白云碧?”不等白云碧搭话,拿刀的人反而抢先问了起来。 “你说的是哪个白云碧?” 白云碧有点得意了,他觉得自己的名头能被这种小镇上的人识得,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值得自豪的事情。 “你就是那个怎么喝都喝不醉的白云碧?”拿刀的人在确认。 “也可以这么说。”白云碧依旧在微笑,他的确是一个爱酒的人,而且他也十分认同自己的这个优点。 “你就是那个爱管闲事,喜欢吃力不讨好的白云碧?” “嗯···或许这也是我!”白云碧还在笑,他认为至少这并不是什么缺点。 “你就是那个名字很好听,却长的很难看的白云碧?” “这····”白云碧不接话了,也不笑了,他不是个傻子,他已经听出来这句话不仅不好听而且还很伤人。 他不笑,拿刀的人却笑了起来,她“咯咯”的笑,笑的肆无忌惮,笑的阳光明媚。 很快,白云碧也跟着笑了起来,他已然想通了,他接触过的女人已经不少,他也早知道女人如果不在嘴上占点便宜那就不是女人了。 “哈哈,拂云手白云碧就这点本事?连我都制不住?我看是江湖上的人把你吹的太厉害了吧?” 不知什么时候,拿刀的人已经挣脱了,如今她连刀也不要了,整个人站到足够安全的距离上更加放肆的笑了起来。 白云碧没有生气,他知道只要自己不想放手,那这天下能从他手里挣开的人只怕没有几个,而眼前这个女人更加不可能。 女人要走了,她虽然笑的肆无忌惮,但她还是不想让白云碧靠的太近,她收起笑容恨恨的说道:“记住你欠我的,我一定会找你要回来。” 一听这话,白云碧的头又莫名的疼了起来,他实在想不通明明是自己被劫道,是自己被她拿刀架住了脖子,到头来怎么反成了自己欠她的了。 “我又欠你什么了?然道没能让你搜到钱也是债了?” “我呸,你欠姑娘我十八个透明窟窿。” 女人走了,大笑而去,只是这回她笑的很好看,特别是回头望白云碧的那一眼。 很明显白云碧也突然发现她并不丑,甚至还生的很不错,但他的头却更疼了起来,因为他知道如果一个女人长的越好看,往往这个女人就越难缠。 拿刀的女人走了,她连名字都没留下就走了,或许她觉得能让白云碧不知道自己叫什么,这本身就是一件天大的便宜。 第二章 久别重逢 拿刀的女人已然走了,后来的少年却走了上来。 如今这个少年不仅走的很近,而且还把手臂搭在了白云碧的肩上。 然而白云碧却没有丝毫的不愠,相反的他却笑的更开心也更加真诚。 很快,两个少年的手就紧紧的握在了一起,就像久别的离人紧紧相拥一样。 原来他们是老相识! 吹雪楼还是那个吹雪楼,甚至变的比白云碧当年离开的时候更加的焕然一新。 掌柜的还是那个一笑起来你都看不见他眼睛的那个掌柜。 酒当然还是当年的那个酒,质量不算好,只是味道却比任何时候来的更加浓烈。 这是三河口镇,这是白云碧出生和成长的地方,虽然十多年不曾再回来,但他心里始终记得这一片美好的地方。 “正清,以你钟家的家业就请我来这么不入流的地方?” 一盏酒下肚,白云碧又笑眯眯的调侃起坐在对面的少年了,他知道他是个老实人,可是他却偏偏喜欢没事调侃他。 “我当你最想来的莫过于此地了,既然你不喜欢这里,咱们现在就换?去清吟宫如何?” 白云碧笑了起来,他发现钟正清还是当年的那个钟正清,还是一如既往的老实和真诚。 于是他伸手按住了将要起身的他:“你说的一点儿都没错,这是我最喜欢的地方,是我无论在哪里都日夜思念的地方,回到这里就像回到我的家一样,甚至我恍惚间还能看见儿时的我们在这里掏鸟窝。” 钟正清也微笑了起来,他是个世家公子,平常是不苟言笑的,他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自然放松了,只不过他笑起来也比白云碧斯文的多。 桌上有菜,而且很多,不仅多而且菜式丰富。 八宝鸭子,桂花甜藕,焦溜鲤鱼,鸳鸯母子烩···· 菜的味道无疑也很好,但这两个年轻人却一口都没吃,他们一直在喝酒,就像喝茶一样在拼命的喝。 “云碧兄,难道你也是为了那座‘金山’来的?” 钟正清是个老实人,憋了半天他到底还是问了出来。 白云碧淡淡笑了笑:“怎么?有什么不可以吗?” 钟正清摇摇头:“我不信,我知道你不是一个贪财的人,何况那还只不过是一座人人口中的‘金山’而已。” “你应该知道我是一个非常喜欢凑热闹的人,像这样大场面的热闹只怕一生也遇不上几次的。” 白云碧喝了一口酒淡淡的说道,只是他的目光却从吹雪楼上望向了遥远的地方,或许他的思绪也早已不在这里了。 “是啊,这世上什么行行式式的人都有,尤其傻子特别多,只怕接下来的日子里咱们这里要起些风雨才是啊。” 说完这些,钟正清也不再继续说话了,他已看出来白云碧思不在此,的确,对于一个离乡背井十多年的人来说,回到家乡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个地方静静的坐一会儿,想一想从前。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谁都没有再说话,雅致的房间里只有偶尔串进来和煦的风。 “公子,时辰不早了,咱们再不走只怕赶不上下一个落脚处了。” 许久之后,莫名的呼唤打断了白云碧的思绪,也将钟正清脸上的笑容打散了些许。 “云碧兄,惭愧的很,我得走了,你今天刚来我却要走了。” 钟正清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欢愉,只剩一脸的离愁和抱歉。 “你能来接我就已经很好,你走吧,我就不送你了。” 钟正清走了,他或许有些不舍,但也没有多留,白云碧也有不舍,但也没有多话,甚至连起身相送都没有。 如今他们已经不再年少,他们已经长大,他们也有各自的事情要做,白云碧很了解,特别是像钟家这样的药材世家,一个家族之所以能够鼎立数代,那其中必须舍弃的东西绝不是一点两点。 不过白云碧还是替他感到高兴,因为像钟正清这样的人实在太老实,接手家业对于他来说要比闯荡江湖好的多,如果他那样的人去闯荡江湖,只怕今天只有自己一个人坐在这里喝酒了。 桌上的菜还是一筷没动,但酒早已喝净,白云碧没有醉,他的酒量远不止此,但他不想再唤小二来添酒。 今天刚回到这个魂牵梦萦的地方,他还不想成为一个醉人。 “管事的,有没有房间?牛马住的也行。” 听得白云碧一声喊,吹雪楼里的伙计早已“噌噌”的上来,伙计脸上的笑容很灿烂,灿烂的谁也看不出来他今天家里死了人。 “公子,您要歇息了就吩咐一声,牛马住的房间怎能给您住,您往东边走,到头第一间就是您的,那房间坐北朝南,窗户和门一样大,白天可观花,夜里能赏月,湖上有风,青柳佛窗,是一等一的好房间。” 听完这些,白云碧又笑了起来,他知道钟正清本来就是这样一个既大方而且又体贴的朋友。 果然那伙计夸赞了一番屋子之后又腆着脸笑道:“刚才那位公子说了,您在咱这小店里吃穿住行一律全包,饿了有的吃,困了有的睡,衣裳鞋帽都有人供,只要你想,甚至马上就有漂亮的姑娘来陪你睡觉。” 白云碧瞪着他笑眯眯道:“无论多久都行?” “养老送终都行!”伙计有些兴奋了,说话也开始粗了起来。 “谢谢你,你很好,我也很想赏你些什么,但你应该也看的出来我是一个穷光蛋,就算你赖在这里不走我还是一个子儿都拔不出来的。” 白云碧有点难受,他知道这个伙计很不错,他的笑容虽然不是那么的真诚但至少很用心,可是他真的拿不出一文钱来奖赏他,而且要是钟正清早走一天的话,他本来是要睡大街的,毕竟他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 谁知道那个伙计的脸色一点儿都没变,他依旧满脸堆欢的笑道:“您不必赏我的,先前那位公子已经赏我很多了,多到我已经不知道明天该吃什么才好,我之所以站在这里只不过是想对得起那位公子出的价钱而已。” 白云碧哈哈大笑,他突然发现这个伙计实在也是个痛快人,于是他拍着他的肩膀笑道:“你很好,我们或许能成为朋友的,不过你还是去忙你的吧,我不是个残废还不需要那么大价钱的照顾,有事的话我自然会来找你帮忙的,至于那些漂亮的姑娘,只要你愿意你就自己去找她们睡觉吧。” 白云碧走了,伙计却愣在了当场,在他眼里能和钟家大公子坐在一起喝酒的人一定也是个尊贵的人,但这个“尊贵”的人说起话来却是那么的市井,那么的不上路子! 但很快伙计又恢复了那个很用心的笑容,因为他觉得这个“尊贵”的人虽然有点怪但看起来至少很好相处,甚至还有点儿说不出来的亲切。 第三章 袁大小姐 天很亮,日头还斜斜的挂在空中没有落下,街上很吵,人流依旧熙熙攘攘,但白云碧已经躺在了床上,那一双明亮的眼睛也早已闭上。 如今说他睡了不如说他醉了,他没有醉酒,他只是醉了故乡的风,醉了故乡的水,醉了故乡的月,甚至连街头上那些粗鄙的家乡话都听起来令人格外陶醉。 夜晚如同窗外平静的湖面一样波澜不惊,但静谧的时光也总是留不住。 白云碧从来不觉得自己会是一个睡懒觉的人,而且从来也不可能睡的像昨夜那样沉,沉到他一睁眼就看见有一个女人站在自己的床前。 他不认识这个女人,但不得不说这个女人很好看,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又大又黑,黑的像她头上的发。 但此刻他却被这双好看的眼睛瞪的心里发毛。 “早,我姓袁单名一个玲字。”不等白云碧发问,这姑娘竟直截了当的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睁着惺忪的眼睛,白云碧却有点笑不出来,他只能问道:“袁姑娘,我认识你?还是你认识我?” 袁玲淡淡道:“我是来讨债的。” “什么债?” “你欠我十八个窟窿不想还?” 白云碧终于笑了起来,只是他笑的有点苦,如今他已经知道这个袁姑娘是谁了,只是他不知道这讨债的人竟然真的想讨债,而且来的这么快。 “昨天你说走就走,一言不留,为什么今天刚一见面就自报姓名,然道作为女孩子不都应该矜持些么?” 袁玲歪着头道:“本姑娘高兴,告诉你只要本姑娘高兴,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包括和我睡上一觉?” “你~~” 袁玲不是个傻姑娘,她立刻就感觉自己被套了话,于是也不多想,五指一张就朝白云碧那张白净净的脸上抓了过来。 她出手固然快,但白云碧更快,手还没抓到面门,他人已经站在门口了,他脸上依旧有笑,但这笑容很气人,气的袁玲想拿一把刀把他给剁成几大块丢在门口喂狗。 “你最好别走,因为你只要跨出这个门那就会欠我更多,无论你走到哪里我都会找到你。” 听见这些,白云碧的头又开始疼了起来,他知道这个袁姑娘很明显已经吃定了自己,她之所以一大早赶到这里看着自己起床那一定是有用的着自己的地方,但她和天下大部分女孩子一样,明明有事想叫别人帮忙却不直说,偏偏要说那是人家欠她的。 “我知道你也是为了那座金山而来,刚好我也是,但这里想发财的人实在太多了,凭你一个人的力量是发不了多大财的,我看你最好还是跟着我,我保证不会亏待你的,到时候咱们三七分也是可以的。” 袁玲一边说一边凑了上来,如今她脸上的不悦已经不见,早换成了一副做生意该有的样貌。 “你好,谢谢,再见!” 袁玲不明白谢谢是什么意思,但她却知道再见是什么,因为此时的白云碧已经下了好几节楼梯。 “喂,不行的话四六分啊?” “五五分账,行不行?最多这样了啊,喂?” 袁玲追了上来,她很想做成这笔“生意”所以一边追一边不断的降低自己的条件。 可是白云碧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很快,他的脚也踏上了大街上坚硬的泥土地。 “离开我你不行的,至少你会很麻烦,你知道那金山在哪里吗?你知道第一个挖出金子的人是谁吗?你然道不想了解一下五帮十二寨都有哪些人来了这里?” 袁玲好像还是有点了解白云碧的,她说的这些话还是很有用的,此时的白云碧也终于停了下来并回头道:“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你当我真是一个无所事事劫道的?” 白云碧看着她又道:“那你愿意告诉我?” 袁玲笑了起来,她是笑容无疑很好看也很得意,她靠在栏杆上懒懒的说道:“你过来把本姑娘抱下去,本姑娘就可以告诉你所有想知道的。” “你好,再见!” 这次白云碧没有说谢谢,但他依然头也不回的走了。 “你···你这不识好歹的杀千刀,等等我···” 白云碧走了,但走的不紧也不慢,他得让那个讨债的袁姑娘追上来,他也知道自己完全有能力将这些事情慢慢打听出来,但他也不傻,他不是一个有近路不走偏要抄远道的人,更何况这个袁姑娘并不丑! “喂,杀千刀的,你现在要是想去那金山看看最好让我走前面,因为你如果走错了路口我是不会提醒你的。” 白云碧苦笑,他发现好像天下所有的女人都喜欢给男人起一些莫名其妙的绰号,哪怕他们之间仅仅是刚认识。 不情愿归不情愿,但白云碧还是放慢了脚步让这位大小姐走在了前面。 只是袁玲好像也不是一个特别急躁的人,现在的她看起来好像是出来逛街一样,因为她几乎在每一个摊位面前都停留了一段时间。 白云碧并不是一个急躁的人,他从小到大无论做什么事都讲究一步一步来,早饭吃到午餐也是常有的事情,只是今天情况不同,他越来越感觉到自己好像是一个跟班,一个陪女人出来逛街的跟班,而对于男人来说,这份“工作”不仅很无聊简直要命。 “袁姑娘,你要是再不快点走,咱们只怕天黑都到不了那座山的。” “你急什么,那座山现在已经不是普通的山,天亮的时候一般人进不去,天黑了反而更加容易些。” 虽然白云碧有点不情愿,但袁玲的话已经说的很明显,那座山只怕已经被五帮十二派的人围的像个铁桶一样了,毕竟他们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袁玲没有骗他,在月亮刚刚露头的那一刻,他们的面前已经出现了一座山,山不高但很长,粗略看去得延绵出去有好几里路。 白云碧是三河口人,他在这里出生也在这里成长,虽然他离开这里已经有十多年,但他对这里的许多事物还是很了解的,只是如今他不明白这座无名的小山在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座出产金子的‘金山’了。 第四章 奇毒缠身 夜了,天黑了,镇上也黑了,只是这无名的金山却灯火通明,手持火把的江湖人遍布大山的各处,远远的看去就像一块巨大的肥肉上面爬满着蠕动的蛆虫。 “看来是我错了,如今这里就算是天黑也只怕偷不上去了。” 袁玲在一旁叹息了起来,她本以为还能像以前一样趁着夜色偷偷溜上去的,只是满山的火把告诉她,这不再可能了。 “偷?谁说我们要偷偷的上去?”说完这句话后白云碧就径直朝前走去,任由袁玲怎么拉都拉不住。 “喂,那边两个,干什么来的?”只是没走多远,他们就被守哨的给喝住了。 白云碧没有停脚,相反他的脸上已经堆起了那一贯的笑容,黑夜中他抱着拳朝对面笑道:“诸位,能否行个方便借个道儿?” “你们要上山做什么?” 白云碧笑嘻嘻道:“无它,就想陪我这女伴儿登高些,看看那高处的月亮是否当真比低处的要圆亮些。” 守哨人冷哼一声道:“哼,你当爷们这双招子是出气的?我看你形貌猥琐只怕是上山另有其事吧?” 无端被人损了样貌,白云碧也是不生气,他依旧缓缓笑道:“几位说什么就是什么,只盼行个方便。” “要说行个方便也不是不可以,那得看你方便不方便了。” 说完这话,那守哨的人已然伸出了一张手来。 白云碧久经江湖,他当然知道这个“方便”是个什么“方便”,但遗憾的是他的口袋确实真的很不方便。 于是他决定和他们理一理:“诸位可是此间人氏?” “不是!” “诸位在这山上可有住宅家业?” “没有!” “诸位可有官府封山公文?” “不得。” “那为何诸位把守于此不让我等上去?” “关你屁事?” 白云碧问的干脆,那几个人回答的更干脆,干脆的让白云碧笑都笑不出来。 “小子,你这么喜欢问问题,那我也问你几个?” “请教了。” “你说这山大不大?” 白云碧道:“大。” “你说要守住这么大一片山不被强人破坏是不是需要很多人手?” “当然。” “那你说咱们如此辛苦的守山,现在收你一点幸苦费是不是很有道理?” 白云碧大笑:“哈哈,有道理,简直太有道理了。” 看着别人把黑的硬是说成白的,白云碧也是打心里服气,他也知道像这样不要脸面的人在江湖上一定也是很吃得开的,只是如今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 “如果我今天一定要上去呢?” “那我们只好劝你下去了。” 说到这里,那几个人空着的手上也各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刀来。 看着随时准备一拥而上的看守,白云碧只能摇着头叹道:“看来今晚的月亮不会更圆了,我也是时候该回家了。” “哈哈,好小子,还算识时务。” 人群哄笑了起来,这些人本来以为白云碧敢半夜闯山应该是有两下子的,没想到到头来却是个绣花枕头。 眼看白云碧转身就要走,一旁的袁玲却很不乐意,她急道:“你···你真要走?” 白云碧看着她叹了口气道:“我还年轻,我还不想死在这里,与其在这深山里吃露水,还不如回家热被窝。” 话一说完,白云碧早已走出去数步,袁玲无奈只能快步追了上去。 “嘿嘿,我知道你这人鬼的很,是不是想到什么法子上去了?不过凭你的功夫要想打发那几个人还不是和捏死几只小虫一样吗,然道你这人也信佛?”袁玲看着走出不远又停下来的白云碧笑道。 白云碧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嘴,现在他的脸上不仅没有笑容反而显的很痛苦,痛苦的连眉毛都扭曲到了一起。 “你···你这是怎么了?” 很快,袁玲就发现白云碧的嘴角竟然有一丝鲜血溢了出来,鲜红的血将他的脸衬的异样的苍白。 “实在不好意思,咱们的‘生意’应当是做不成了,这个山我只怕也上不去了,你走吧,你一个女孩子深夜在这里是很不应该的····” 说完这话之后,白云碧已然听不见任何声音了,就连凉凉的山风吹在身上都没了知觉。 月落日升,又是一个极其美好的清晨,伴着淡淡的湖水气白云碧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一睁眼,面前又是同样的女孩,同样的女孩子用同样的大眼睛在瞪着他。 “你没死?你醒了?” 同样毒辣的清晨问候出自同样的嘴,只是这次白云碧却一点儿也不生气,他只是笑眯眯的看着袁玲道:“看来你也是一个很讲义气的人?” 袁玲抬起脸来说道:“你以为女人就是女人?” 她回答的很巧妙,巧妙的让白云碧不想再和她耍嘴皮子。 “你昨夜是怎么回事?你有病?过不了几年就死的那种?” 白云碧的头疼了起来,他实在不明白这个女孩子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按道理像她这样说话的人一般都是长不大的,因为这种人早就死在嘴上了。 “不是病,我是中了毒,不过比病还厉害,因为如果没有解药的话,不要说几年,只怕等不到下雪我就要入土为安了。” 碰见这样嘴毒的女孩子,白云碧现在也只能叹气自嘲了。 “毒?你堂堂的佛云手白云碧还会中毒?什么毒?不过能给你下毒的人一定也是极其厉害的,他用的毒只怕也是当世无双的吧?” 看着越问越兴奋的袁玲,白云碧唯有叹气:“我中的毒乃是‘情人缠’给我下毒的人也的确很不凡,她叫凌寒尘。” “你是说你中了‘情人缠’的毒?万花谷的凌寒尘,万花谷的‘情人缠’?” 白云碧又叹了口气:“是的,就是那种你一旦中了这个毒,你整个人就像被最热烈的情人缠住一样,逃也逃不开,死也死不了的‘情人缠’。” “你是说给你下毒的是凌寒尘?就是那个号称色绝,剑绝,情绝的三绝仙子凌寒尘?” 白云碧扭头瞪着她道:“看来你知道的真不少,不错,她三绝仙子的名头很响,不过她还有另外一个更可怕的名头。” “那是什么名头?” “血风铃,讨厌她的人都称她叫做血风铃。” “这名头有什么由来吗?为什么会可怕?” 到此处,袁玲越发的来了兴趣,在她心里三绝仙子凌寒尘早就是她最崇拜的人,她简直就是女人的巅峰,女人的榜样。 白云碧看着一脸痴迷的袁玲不由唉声叹气道:“那是因为她有一把削铁如泥的‘天涯’剑,而这把剑上还挂着一串血红的风铃,而那些讨厌她的人往往听见这清脆的风铃声便也就知道自己离死期不远了。” 袁玲侧着头又问道:“如此说来,这世上讨厌她的人应该不是很多吧?” 白云碧靠在床头悠悠道:“不多,因为讨厌她的人基本都讨厌死了,活着的人自然也不敢随便去讨厌她。” “不对呀,我听说你可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那为什么你还能中了她的毒?然道你连毒药都尝不出来?” 聊了这么久,到如今袁玲的心思总算才又回到白云碧身上。 白云碧苦苦一笑道:“唉,那‘情人缠’的滋味虽然好,但我至少还是能分辨的出来的,可是我却不想在那岛上过一辈子。” “你的意思是说你如果不喝那个酒,你就会被凌寒尘关在那个岛上一辈子?” 白云碧不答,但也等于默认了。 袁玲本想再问他为什么要去万花谷那个孤岛上,但她转而一想也就明白了,像白云碧这样喜欢凑热闹的人,别人要骗他去一个地方简直太简单了,况且三绝仙子凌寒尘平生极少出入江湖,江湖却一直盛传她的绝色之姿,像这样一个绝色而又神秘的女人对于白云碧这样的人来说简直有致命的诱惑力。 很快,袁大小姐又来了兴趣,她接着问道:“哎,那她为什么要给你下毒?” “你是不是该问些别的?” “我该问什么?”袁玲一脸漠然。 “你是不是吃过早饭来的?” 袁玲直起腰道:“是啊,怎么了?” “那你现在是不是应该问我吃没吃?” 袁玲也笑了起来,她已经听出白云碧话里的意思了,她跳起来拉着白云碧就走:“行,今天本姑娘请你,不过你得好好的给我讲讲。” 如今虽然时辰已经不早,但只要你有钱,就算在这样的小镇上你照样可以在午饭的时间里吃到早饭,毫无疑问白云碧就是经常这样干的人。 早饭来了,是一碗面,白色的面,黄色的汤,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本姑娘说过会请你,但可没说过要请你吃什么,你要的早饭来了,吃不吃就随便你了。” 袁玲现在有点儿得意,她觉得在吃早饭这件事情上自己好像又占了点儿便宜。 “饭我可是请了,现在你该回答我刚才那个问题了,她为什么要给你下毒?” 眼看自己还没动筷子,白云碧只能叹口气道:“她叫我帮她找人!” “找人?找什么人?” “找一个心口有刀疤的男人。” 袁大小姐一楞道:“心口有刀疤的男人?这怎么找?你总不能挨个儿去扒人家的衣裳吧?” “当时我也是这么回答的,她不听,所以我就只好中了毒!” 此刻,袁大小姐也觉得自己问的有些偏了,她连忙转了个话题道:“哎,你可是见过她本人的,她真有传闻中那么好看么?” “姿色这个东西那是各有千秋,我又怎么给你形容一个人好看与否呢,说不定在别人眼里她还丑的要命呢对吧?” 白云碧显然不想回答这么无聊的问题,于是他只能这样敷衍的回答一下。 “那你就拿她和我比好了。” 袁玲依旧不死心,她绕了半天终于绕到这个通常令男人都很要命的话题上来了。 于是,白云碧也不吃了,他放下筷子盯着袁玲仔仔细细的打量一番后若有其事的说道:“算了,比不了,比不了。” 但他越是这样,袁大小姐越是着急:“什么比不了,你倒是说呀,你今天不把话说明白了,我叫你这碗面怎么进去再怎么出来。” 假假的叹了口气后,白云碧努努嘴道:“好吧,那我就说的简单些,那凌寒尘倘若是这碗面的话,那你就是那厨房菜篮里头的生鸡蛋。” “你这是什么意思?”袁玲完全听不懂白云碧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意思,不过好奇心迫使她只能继续追问下去。 白云碧突然笑嘻嘻道:“我的意思是说,你这枚鸡蛋连到碗里来的资格都没有。” “你····” 袁玲有些想发怒,但她还是有点听不懂白云碧的意思,她不明白白云碧这话到底是想说这面条为什么没有鸡蛋,还是嘲笑的她长的真像个鸡蛋。 于是她也突然觉得这个话题很无聊了,收起笑容后说道:“你要是再这样慢条斯理的吃面,那人可就要出门了。” “谁要出门?我们要去见谁么?” 白云碧有些愕然,他不记得自己今天约了谁。 袁大小姐冷冷道:“你忘了咱们的生意?既然咱们上不去那座金山,但至少先要搞清楚那山上到底有没有真金子吧?而据我所知那挖到金子的三个人最后一个还在这小镇里没有走。” 白云碧愕然道:“什么叫最后一个?其它两个人呢?” “死了,我去看过,杀他们的人刀很快,他们死的也很痛快。” “那还不快点带我去。” 听到这里,白云碧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了,立刻动身就走。 第五章 金子的烦恼(上) 袁大小姐走的很快,他们穿过三条街四条巷子外加五道胡同才看见了那个“幸运儿”的住处。 一汪碧水上荡着一群鸭鹅,碧水畔竖着一座小小的草屋,草屋很小也很破,或许是草屋的主人比较在意耕牛,旁边那间牛棚都比草屋看起来要好的多。 看到这破烂的草屋,白云碧的一颗心放下的不少,他觉得这个“幸运儿”应该还活着,因为像这样低调的人是很难死的早的。 “有人吗?有人在家吗?”草屋也没有门,袁玲也早已进去喊了起来。 只是连喊几声也没有人答应,顿时连袁大小姐也觉得有点不吉利起来。 “谁?你们····你们是谁?”许久之后,终于有人应声了,只是应声的人不在草屋而在牛棚。 奔出去一看,只见一个老汉从牛棚里探出了一只头,头固然是乱蓬蓬的,一双眼睛却也是异常红肿。 “你就是耿老汉?那个在山上挖到金子的耿老汉?” “唉,你们还是来了,拿去吧,这东西我留不住也留不起,只望二位留我一条老命多活几年吧。” 袁玲问的很直接,耿老汉答的也很直接,或许他也早已知道另外两个捡到金子的人已经死于非命,或许他也受够了这种天天住牛棚夜夜不能眠的罪,于是这块比拳头还大的‘狗头金’也早已被他丢了过来。 白云碧没有说话,他捡起金子仔细的端详了起来,片刻后他又将金子递还到耿老汉的手上并微笑道:“你认错人了,我们不是强人,我们只是想来向你请教几个问题而已。” “问我问题?你们不要金子?” “当然,我们不要你的金子,更加不会要你的命。”白云碧努力的笑了笑,他想让自己看起来尽量和善些。 “那···那你想知道什么?老汉我只要知道的一定都告诉你们!” “老丈,我想问你这金子当真是那山上掘出来的?” 不经意间白云碧已经和耿老汉并排坐在了牛棚的门口,他知道要想让一个人对自己放开戒心,那最好的法子莫过于让自己看起来和他是一样的人,一样邋遢的人,一样不修边幅的人。 果然耿老汉已经不像刚才那样惊惧,他吞了吞喉咙说道:“千真万确,这金子可是我一个月前在那山上刨药材的时候无意刨出来的,当时我还兴奋于能在那座山里发现了‘金盏花’这么稀有的药材,但谁能想到居然还能挖到这么大一块狗头金呀。” “唉,当时挖到这狗头金的我也是兴奋极了,但如今想起来我倒情愿没挖到这金子。” 没说两句耿老汉又哀叹了起来,看来这金子已经给他的生活带来了无限的烦恼。 “好了,我问完了,咱们走吧!” “啊?你···你这就问完了?咱们这就走?”没等耿老汉讶异,一旁的袁玲早已跳了起来,在她眼里白云碧刚才的那个问题简直就不是个问题,就是个狗屁,而且是一点儿都不臭的狗屁。 “那么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的吗?要问趁早。” 此时,白云碧看着她反问了一句。 “我···我····” 袁玲也说不出话来了,她仔细的想了一遍,自己好像还真没什么特别要问的问题,可是她又不肯这么随意的走了。 “公子,公子留步,留步啊···” 此时,那瘫坐在地上的耿老汉也早已追上来扯住了白云碧。 白云碧回过身看着他道:“老丈有事?” 耿老汉苦着脸道:“唉,公子,我看你相貌堂堂器宇轩昂,两位一对璧人生的这般清丽定不是什么俗人,今日小老儿还有个不情之请啊。” “伯伯休要言请,有事只管说来就是了。” 耿老汉道:“实不相瞒,小老儿偶然倔的这块金子本以为是天大的福气,只是数月下来一点福没享到不说,还被这害人的东西折腾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今日来看,那天的福气反倒变成了今天的祸事啊。” 听完这话,白云碧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其实他从这老人浮肿的双眼里就早已看出来他这几个月过的实在是很煎熬。 “老人家,我看你不如赶紧到外地去的好,一走了之岂不甚好?” 袁玲说话了,她突然觉得白云碧和这个小老头是多么的笨,这么简单的法子都想不出来。 但耿老汉却长叹一声道:“不瞒姑娘说,我也不是没想过离开这里,我倒不是舍不得这几亩薄田三五鸡鸭,怎奈小老儿我年老气衰实在是远行不得啊,那车马劳顿之苦我只怕挨上三五日就得死在路上了。” 没等耿老汉接着说完,白云碧也叹了口气道:“走是走不了的,老丈若是起了去意,只怕刚走出镇口就得身首异处了,不是我有心吓你,只是盯上你的人只怕已经不少了。” “啊?有人盯着他了?在哪?我怎么一个没瞧见?” 说话间,袁玲不住的四下探望,只是这里树深草密什么都瞧不见。 白云碧也轻轻的叹了口气道:“你看东首那梧桐树上是不是折了一根树枝挂在那儿欲落不落?你再看西首池塘边那颗野梅是不是被人剪去了三根新头?甚至就连这牛棚也早已被人做了标记啦!” 白云碧话一说话,袁玲早就跑到牛棚边仔细查看起来,很快她就惊道:“还当真被人做了标了,这三支隐隐的小剑模样不就是‘三才剑’门下跑江湖常用的标么?” “不错,你倒也知道‘三才剑’那你可知道其它两个标是谁下的?” 袁玲摇摇头道:“我哪知道那许多,不过我看你也是胡诌,那树枝分明是风吹折的,至于那野梅谁知道少了几个新头?” 白云碧也不与她多加争辩,叹气说道:“那梧桐树上的断枝乃是青叶红花帮留下的,你若再看的仔细些就会看见那梧桐叶里有那么一朵胭脂纸叠的假红花了。” 循着白云碧的目光看去,树叶摇摆间袁玲果然看见有一只鲜艳异常的胭脂花闪烁其间,那假花是那样的红,红如血,红如火,红的可怕,红的让人感觉一切都那样的不吉利! “那····那野梅又是谁掐的?” 白云碧缓缓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株野梅应该是独梅寨的人所为,而且他们已经来过三次,每次掐一枝而已。之所以他们还没下手,那只是狼多肉少而已,等那几只狼商量完了,这金子也就不再是他的了,那时候他的命也不再是他的了。” “你说这些人怎么净干这些煞风景的事?花花草草又没惹他们,你说他们是不是脑子不太灵光?” 此时的袁玲已经丝毫不怀疑白云碧说的话,只是她的嘴却一向不服输。 第六章 金子的烦恼(下) 呆呆的发了一会愣之后,耿老汉突然道:“你们拿走吧,我送你们了,这个金子我不要了,拿走,赶快拿走·····” 很明显耿老汉已经信了白云碧的话,他不仅信而且还怕的要死,就好像这块狗头金会马上要了他的老命一样。 “没用的,我们就算带着金子走了,你还是会死的,而且会死的更加痛苦!” 白云碧没有捡起金子,他只是在原地淡淡的说了这句话。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耿老汉颓然跌坐在地上,他实在不明白眼前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眼看一向嘴快的袁玲又要开问,白云碧只能张嘴又道:“因为没有人看见你把这块金子送给我们,而且那些人也根本不会相信你这样的老人家会将这么大的财富拱手让人,到时候你受的罪只怕会更大才是。” 耿老汉说不出话了,袁玲也闭嘴了,她好像也能想得通这个道理,她知道汇聚于此的五帮十二寨都不是什么好人,他们都是狼,作为狼又怎么会相信一只羊的话?他们只相信自己的手段一定能让羊说真话,至于耿老汉能不能经得起那种手段就不是他们考虑的事了。 “小哥救我····”此刻耿老汉也知道眼前这位公子哥绝非常人,早已扑倒在地苦苦哀求起来了。 白云碧看着他道:“你想活下去?” 耿老汉连连点头道:“小老儿我虽说年迈,虽说无儿无女孤身一人,但还不想就此死去,而且要是死的痛快也就罢了,照你刚才所言那可比死还难受千万倍啊,公子救我一救···” 白云碧叹了口气道:“要想活下去也容易,只是你得舍得。” “公子但言,小老儿我这金子都不想要了,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白云碧突然道:“你赌过钱没有?” “啊?” 白云碧突然的一问,耿老汉又愣住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道:“年轻时赌过,总输,后来就不赌了。” 白云碧又道:“你碰过女人没有?” “这···这如何谈起啊···” 耿老汉又是一愣,看来这个问题更加不好回答了。 但白云碧没有追问下去,他只笑眯眯道:“那你现在想不想女人,想不想去赌钱?” “想,当然想,天底下还有男人不想这两样?”耿老汉虽然是个老汉,但无疑也是个很老实的老汉。 白云碧点点头笑道:“那从今天起你就去赌,去找女人,记住一定要去这里最大的赌场去赌,而且要去最红的勾栏里找名头最响的女人。” 愣了一愣后,耿老汉也突然笑了起来:“明白了,老汉明白了,多谢,多谢,我这就去。” 或许是耿老汉早已受够了独处的日子,或许是他真的太想女人了,奔向镇里的他居然一点儿也不比年轻人的脚步慢。 “我当你能出什么好主意,弄了半天也不过是叫他去把钱挥霍掉?那他到头来还是要度一个清苦的晚年,这和杀了他也没什么区别。” 袁玲好像也看穿了白云碧的计策,只不过她对这个不入流的计策有点嗤之以鼻。 白云碧没有理会她的嘲弄,他捡起一根草头靠在牛棚上慢慢的剔着牙,等他看见袁玲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差的时候才缓缓说道:“如果他还是个年轻人,这一去肯定是身无分文的回来,只不过他现在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了,他应该有分寸的。” 袁玲冷笑道:“你是说他花不完那金子?” “花的完,这世上怎么会有花不完的金子?只不过看花的人是怎么想而已。” “怎么想?”袁玲不解,她很不喜欢白云碧这样的说话方式,因为这样常常使她感到自己像一条被他钓着的鱼,而且总是想吃他丢下的食,不理他都不行。 稍稍沉吟之后,白云碧才缓缓道:“你觉得像耿老头那样的人在这样的小地方渡过余生需要多少钱?” 袁玲想了一会儿说道:“如果不求大富大贵,寻常人家一年开销也不过十多两银子,而且这还是有鱼有肉不愁吃喝的好条件。” 白云碧点点头叹了口气道:“所以啊,耿老汉完全用不了那么多的金子,他也活不了那么长,那金子足够大,不说留一半,就算只留手指头这么粗的一两根就足以让他富贵余生了。” “所以你叫他把其它的部分全部输掉?”到这里,袁玲好像有点明白了。 白云碧摇摇头:“不,不是输掉,我是叫他买自己的命,他如果把金子就这样简单的送人,别说五帮十二寨的人不相信,就连你我来之前也不能相信,但如今不同了,他有全镇赌场几百号赌棍作证,有全镇最红最好看的几十号女人作证,我相信到那时五帮十二寨连上门亲自问他都觉的厌烦了。” 听到这里,袁玲也点点头道:“不错,这本也是世间大多数人的通病,暴富之后挥尽家财的人数不胜数,更何况是一个穷了一辈子已经到了知天命的老头子!” 袁玲明白了,只是她忘了自己刚才还很瞧不起这么个普通的法子。 但她是一个嘴上不输阵的人,于是又问道:“若是五帮十二寨的人在他赌钱的时候或者找女人的时候杀了他抢了金子呢?那结果还不是一样?” 白云碧摇摇头:“不会的,你要知道像赌场和勾栏这种地方虽然很不光明,但那几种地方往往却聚集着很多代表‘光明’的人,这种人在官场谋生活,他们有许多特殊的权利,但他们也喜欢赌钱和找女人,而且五帮十二寨的人也根本不想惹上这种人,他们只想在这里安安静静的发财,最好别死人,特别是死自己人。” 袁玲不说话了,她知道白云碧说的那种代表光明的人是谁,而且官差出现在赌场和勾栏里本来就不是什么很大的事,毕竟他们也是男人,和耿老汉一样的男人,甚至到时候耿老汉只要“大方”一点,说不定他还会在那种地方结交几个官差朋友,虽然这种“朋友”很短暂! “那你说耿老汉会不会找个老婆?” 袁玲扯开了话题打趣道,现在她已经不再想打击白云碧刚才提出的那个很低流的计策了。 白云碧摇摇头:“我不知道,但他如果和我一样聪明的话就不会留下很多的钱,我会在赌场连输十天,然后偷偷的去买一座宅子,宅子不用很大,比这个草屋好就行,接下来我说不定还要去找个可靠的女人,只要她愿意嫁给我,就算给她赎身也没关系。” 袁玲大笑:“哈哈,你是说耿老汉能娶到老婆,而且还是勾栏里的那种?那到头来还不是骗的他精光光?” 白云碧不笑,他抬起头来看着她道:“你当女人都是女人?” 这下袁玲彻底不说话了,她依稀记得这句话好像是自己以前用来呛他的,不曾想如今她自己反被这句话呛的差点翻白眼。 白云碧又开始剔牙:“如果那老头子的身体足够好,说不定他还能生个胖小子。” 说完这话后白云碧就头也不回的走了,他好像对耿老汉很放心,或许他也知道一个男人如果到了耿老汉这个年纪,可能他的力气不如往昔了,可能他的腿脚不如往昔了,但他的脑袋却可能比许多年轻人更智慧更冷静,尤其是那脑袋上的一双眼睛,绝对很难看错人,况且像勾栏那种地方也不是不能出好女人的。 第七章 青叶红花 白云碧的脚步同样很轻快,当他走回镇中的时候,天上的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去,只是这本该休息的时间里人们却好像一点回家的意思都没有,现在这些人们的脸上不仅没有丝毫的疲惫,甚至还带着不少的兴奋。 “咦,怎么有几个人在这里‘放对’了,你看他们谁能赢?” 不用回头看白云碧就知道是袁玲开的口,只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一天到晚都有那么多的问题要问。 虽然很不想开口说话,但白云碧只能回答她,不然他知道这个袁大小姐很快就会问出其他乱七八糟的问题的。 于是,他半睁着眼睛懒洋洋道:“这大街上‘放对’的那两人一定是拿刀的赢,而拿剑的则会输,而在酒楼门口‘放对’的那两个一定是女的赢,男的输!” “为什么?” 听见袁玲毫不意外的追问,白云碧又叹了口气说道:“你没看见拿剑的那个人到现在还挺着剑,捏着剑诀?” 袁大小姐凑上来道:“这又能说明什么?” 白云碧笑了笑道:“说明拿剑的那个人虽然出手正宗,但却没有出手的胆气,而拿刀的那个人看起来很随性却肯定很敢拼命,你说一个武功高的和一个敢拼命的打架谁会赢?” 袁玲愣了愣道:“你是说学武功不如敢拼命?” 白云碧摇摇头:“也不如此,只是你若要和人打架最好得有拼命的准备,不然你就算武功再高,招式再秒也会输的。” 袁玲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她觉得白云碧虽然好像在胡说八道,但他至少胡说八道的有那么点道理,这一点点儿道理竟然让她找不到下嘴讥讽的地方。 “那酒楼门口那两人呢?为什么是女人赢?我看就是男的会赢。” 袁玲不服气,她还是想继续问下去,问到太阳落下去月亮升上来都不行。 白云碧好像也早猜到她要说什么了,他只能又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难道你是个瞎子?难道你看不出那个女人长的很好看?” 袁玲又愣道:“输赢和好看不好看又有什么关系?” 只见白云碧回头看着她笑眯眯道:“若我是那男的,我绝对不会和这么漂亮的女人动手,她就算刺我一万剑我也不会动她一根手指头的。” 得到这么一个荒唐的理由,袁玲有点不相信,但很快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她突然提高声音道:“那你那天为什么和我动手?难道我不是一个漂亮的女人?” 白云碧瞪着她道:“你说呢?” 袁玲说不出来,她现在已经气的眼珠子都要翻白了。 但很快白云碧也说不出话来了,因为他发现如今自己的脖子上不仅多了一把剑,腹上多了把快刀,就连自己的双手也被人给拿住了。 拿剑的是个女人,就是那个刚才还被他自己称赞为很好看的女人,而拿刀的很明显也是刚才那个看起来很敢拼命的汉子。 “是谁说就算被我刺一万个透明窟窿都不会动我一下手指头的?”拿剑的女人很得意,而且她笑起来也很好看。 “像你这个年纪的女人应该知道男人的话一向是不作数的。”没想到白云碧居然也笑的出来,只是他的笑容并不讨喜而讨揍。 “你就是白云碧?就是那个笑的很难看却偏要笑个不停的白云碧?” 女人的话说出来,如今白云碧脸上的笑容更加难看了。 “对,他就是那个白云碧。那个死不要脸的白云碧,不过你们最好离他远点,他的‘拂云手’也是如假包换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刀剑加身的不是自己,如今的袁玲一点儿害怕的样子都没有,她说这话的时候反而显有点儿火上浇油的味道。 果然她的话好像提醒了这几个人,此刻就连那个女人也不再笑了,她盯着白云碧一字一句道:“你当真是那个白云碧?” 白云碧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他只能苦苦的笑道:“你们四个在这里演了这么久就为了等我?” “只要你是真的白云碧,就算等再久也是值得的。” 白云碧淡淡道:“那如果我是假的呢?” 女人冷冷道:“那么我只能替真的杀了你这个假的了。” 听了这话,白云碧不免又叹一口气道:“那你们有把握能制住我?” 女人在摇头:“没把握,但我们还是想试一试!” “别,你们可千万别动手,他呀,现在是中了毒的人,是不能动手的,一动手要么死要么晕,看样子你们也是他的朋友?我看你们既然有事不如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聊好了!” 袁玲又抢先说话了,只不过她说的这个话让白云碧的脑壳很是生疼,在这一瞬间他有点怀疑这个袁大小姐是不是脑子不太灵光,难道她不知道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不动手就是最好的震慑? 但女人已经听见了袁大小姐的话,她盯着白云碧道:“你中了毒?什么毒?” 白云碧不吭声,但袁大小姐又抢先道:“万花谷,‘情人缠’!” “哈哈,看来你是真的中了毒,普天之下能让你中毒的估计也只有她了。” 拿剑的女人哈哈大笑,如今她已经收起了剑,因为她觉得如今的白云碧根本不用剑来对付了,看来她对三绝仙子凌寒尘的本事也是深信不疑。 既然刀剑离了身,白云碧又开始笑了:“曾经有人传言青叶红花帮其实有两位当家的,大当家的是个女人叫红花,而二当家的反倒是个男人叫青叶,不知道是不是二位?” “怎么?你的意思是说我没有花好看?还是说花儿没有我好看?”女人在冷笑,她的回答也很模糊,但无疑已经承认了自己就是那个红叶大当家。 “我和二位素来没有什么交集,和贵帮也没有结下过任何的梁子,为什么你们却还要在此找上我?” 白云碧在叹气,他说这话的时候也委屈的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叫做红叶的女人淡淡道:“我们只不过想请你而已,你完全不用多想的。” 白云碧愣道:“请我?请我什么?” 红叶道:“请你喝大酒,请你看大戏。” “我能不能不去?” “不能!” 于是,白云碧闭嘴了,并老老实实的走在前头,他知道现在的自己的确没有说‘不’的资本! “等等我,我也是他的朋友,请他怎能不请我?” 不消回头看,白云碧就知道是袁玲那个多嘴又愚蠢的大小姐在后面主动请缨吃这桩“鸿门宴”了! 第八章 凌寒尘(上) 红叶说的地方并不远,就在这镇子里,这里真的有酒,有很多,但也真的没大戏。 白云碧不关心有没有大戏,也不关心有没有酒,他知道这几个人把自己弄到这里来一定有求于自己,不然的话刚才在镇上自己就该瞑目了! 果然,半坛酒还没喝完,红叶就要说话了,她到底是个女人,她沉不住气了,她不想一直陪白云碧这样闷头喝下去了:“你怎么不问问我们,为什么把你弄到这里来没有杀你反而请你喝酒?” “或许是因为我长的好看?”说完这个,白云碧自己也“嗤嗤”的笑了,笑的差点把嘴里的酒溅出来。 “你····” 红叶很生气,现在她的一张脸真的像一张红叶一样,不过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并将出鞘一半的剑又硬生生推了回去。 “你觉得我有多大年纪?” 半响之后,红叶居然笑着朝着他问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三十七八?” 白云碧到底是老江湖,他并不惊讶这个问题而且答的也很顺畅。 红叶在微笑:“不得不说你看人很准,尤其是女人,的确,我今年刚好三十八!” 白云碧点点头:“这是个不错的年纪,既不会太冲动又不会太畏手畏脚,更何况你还长的这么好看,甚至还有一个愿意让你骑在他头上的好丈夫,我实在应该替天下一大半的女人嫉妒你的。” 红叶突然沉着脸摇头道:“可是我过的并不开心!” “不开心?” 白云碧不想再喝酒了,他知道如果一个已婚的女人对一个陌生男人说自己过的不开心那将意味着什么。 此刻情况有点变了,红叶的脸上依旧平静,但白云碧的脸上居然有了些扭捏之色,仿佛这一瞬间他们突然调换了性别一样。 “哈哈哈,我看你好像喝的有点多了,想的也有点岔了。”红叶大笑起来! 看见这爽朗的笑,白云碧松了一口气道:“那你是因为什么不开心?” “我丢掉了命,不,我丢掉了比我自己命还重要的东西!” 说到这里,红叶已然不笑了,她的眉头紧锁,一张刚才还红红的脸现在已经一片苍白。 “什么意思?你不是还活的好好的?”一旁半天不作声的袁玲又抢先问了出来,好像在她眼里没有什么是自己不该问的。 “你说的不错,我本来该很开心的,我有最好的年纪,我有疼爱我的丈夫,甚至我还能指挥一大帮没有用的男人帮我做事,可是,可是我却把我的孩子丢了,你说我这是不是等于把我的命丢了?你说我是不是应该不开心?” 红叶没有理睬袁玲,她只是朝着白云碧说话,而且越说越大声! 白云碧放下酒杯看着她道:“你的孩子?丢了?” “是的,他才一岁大,还不会走路,甚至还不会喊我母亲。” “怎么丢的?” “这就是我为什么找你来,并且请你喝这么多酒的原因!” 红叶无疑是一个很干脆的人,就连想请人帮忙也表达的这么干脆,好像她算定了白云碧绝对不会拒绝自己一样。 “唉···” 白云碧不再说话只剩叹气,他也不想再问什么,他知道一个才一岁大的孩子是不可能自己突然站起来走掉的,而且他也知道像红叶这样的母亲也答不出他想要问的各种细节,像她这样的人说不定是等自己的孩子丢了一两天之后才反应过来孩子没了的??? “我要是不打算帮你呢?” 沉吟了许久之后,白云碧才说了这么一句,他对这个小小的“案件”毫无信心,如今令他烦心的事情已经足够多,他也实在分心不来去管这种毫无头绪的事情了。 红叶直起了身:“那我就现在刺你一万个透明窟窿,反正你已经中了毒,也动不了我一根手指头了。” 听见这话,白云碧再也笑不出来了,他现在只想蹲在某个墙角哭一场才好,他很想大声的和红叶争辩自己并不是抱走她孩子的人,她完全没必要把气都出在自己身上,但他同时也知道像红叶这样的女人,你如果帮她就是她的恩人,你要是不帮她就是她的仇人,如果你想试图和她说道理,那只能趁她还是个女孩子的时候吧。 但红叶已经不再是小女孩了,她已经是一个很有势力的女人,多年的江湖生活已经让她习惯不去听旁人的解释,就连她自己丈夫的话都很少听的进去。 于是,许久都不再有人说话,红叶没吭气,白云碧也没说话,就连一向嘴快的袁玲也不再说话,她只是抱着酒碗一直在抿酒,就好像她那只小酒碗里的酒永远喝不完一样。 “你们,最好还是别对他动手,因为你们只要碰掉他一根头发,我就会杀光你们全帮上下一百三十六口人!” 终于有人说话了,清冷的话,生硬的话,只不过说话的声音是从房顶传下来的,而红叶也突然发现不远处的房顶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是的,那真的是一个人,那人从上到下一身白衣,就连遮在头上的帷帽也是用如雪般的白纱制成,毫无疑问这一定是个女人,因为世上没有哪个男人会穿成这样。 “你是谁?你要来管闲事?” 红叶才不管这个陌生女人是谁,她只知道今天谁敢坏她的事,她就要谁的命。 “唉,我劝你们最好还是放了我吧,因为如果她说会杀你们所有人,那一定会一个不留,甚至到时候连那两条狗都得升天!” 白云碧指着趴在不远处的两条黑狗慢悠悠的说道,只是他的话虽然有点儿好笑,但他自己却笑不出来,甚至脸色比刚才还难看,简直难看的要命! “什么人,在此装神弄鬼?” 没有人理睬他的话,但已经有人跃上了和那白衣女子站的同一间房顶。 “你知不知道这样和我说话你会死的很难看?” 白衣女子没有回头,她好像连看那个人一眼的打算都没有! “呛啷···” 跃上房顶的帮众拔出了剑! 只不过他还没来得急喊个体面的号子,他就发现自己的长剑已经掉在了房檐上,而握剑的那只手依旧死死的握着那只干净的剑。 他的手断了,齐肩而断,伤口很平整,平整的让鲜血都没反应过来在第一时间迸出来。 “砰···” 人滚落! 先拔剑的人已经跌落在地不知死活,如今高高的房顶上还是只有一个人。 红叶也不再喊叫了,她很想出剑,但无奈手抖的厉害,如今能握住剑已经很不容易。 刚才的那一剑对她来说实在是太恐怖了,她甚至没有看清人家是怎么出手的,她只看见一道白光闪过,那白光甚至比天上划过的流星还快,因为流星至少还有给别人许愿的时间,但从头至尾红叶只看见那个女人一个动作,那就是剑归鞘时那女人细长的手指轻轻一抚剑鞘上一串风铃的动作,那动作看起来很雅致,但却又很要命。 “血风铃?你是···你是凌寒尘?” 第九章 凌寒尘(中) 屋顶上的人没有回应她,只是她剑鞘上的风铃还在风中‘叮铃’作响。 其实风铃的声音对于很多人来说不仅很悦耳也很怡神,但此刻这清脆的声音就像敲打在每个人心里的致命音符一样,那么的冷,那么的寒····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三绝仙子竟然驾临于此,只不过没想到你深夜来此竟是为了要和我抢男人?” 红叶一向是个什么话都能说也都敢说的女人,只不过像她这样的女人说出来的话一大半也是不能信的。 “他不是你的男人,我也不是来抢他,我只是叫你放他走,现在,立刻。”凌寒尘的话也寒的像冬天的雪,不带一丝感情。 红叶“咯咯”笑道:“你若不是要来和我抢他,那为什么要我离开他?难不成你和他也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又或者他在外面骗了你些什么?” 凌寒尘清冷道:“今夜的月色很好,风也够清雅,这里也算别致,所以我的心情也算不错,但你若是继续再这样胡说八道下去,我并不介意将这里变成坟场。” 说完这话后,屋檐上的凌寒尘慢慢的扭过头来,虽然她的脸被一顶洁白的帷帽遮的严严实实,但她的目光好像能穿透万千重阻碍一样直勾勾的盯着场下的众人。 红叶定住了,如今她盯着屋檐上的凌寒尘发起了楞,此刻她的眼睛也慢慢赤红了起来,就像热恋中的男孩看见漂亮的女孩子一样,不过她们之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只不过是像凌寒尘这样神秘又冷艳的人对天下所有男女都有那种看不见也摸不着的凌驾感。 “不行,我不能放他走,他走了我的孩子怎么办?” “不行,不行的,他决不能就这样走,他不答应我就不能走,就算是我死了他也不能走。” 红叶的声音越来越大,情绪也越来越激动,如今她已经知道自己绝对不是凌寒尘的对手,但她也知道这世上如果有一个人能替她找回孩子,那恐怕也只有白云碧这个“人精”了,但作为一个人母她根本不想就这么放弃即将到手的希望,所以她决定拼一拼,于是当她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她已出剑。 剑是一把好剑,剑柄很趁手,剑锷很考究,剑身无缺口也很洁白,显然这是一柄被主人养护的很好的心爱之物,白云碧只瞟了一眼就知道这样的一柄剑在市场上就算开价五百两银子也是有很多人抢破头都要买的,只是如今这把价值很不错的剑却又顶在了自己那一文不值的脑袋上。 “你是不是搞错了人?我记得好像是她说要杀光你们?”见红叶又用剑顶住了自己,白云碧只能又叹了口气朝红叶问道! “我打不过她!”没想到红叶回答的很干脆也很诚实。 “所以?” “所以她如果硬是要带你走,那么也只能带走一个死人,你放心,我的剑很快,只要你宽心些,死的时候说不定会感觉不到疼。” 白云碧不想再说话了,从前他认为一个男人如果能被俩个女人争抢的话,那无疑这个男人是很成功也很幸福的,但现在他情愿自己也是个女人才好。 房檐上的凌寒尘也不说话了,在她眼里杀掉红叶这个女人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但她却没有把握让红叶死之前带不走白云碧的小命,毕竟白云碧身上的毒是她亲自下的。 袁玲依旧在喝酒,一只小小的酒碗遮住了她原来就不怎么大的脸蛋,从凌寒尘出现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有再说过一句话也没有放下手里的酒碗,如今的她就好像是一个走累的过路人在一个路边小酒馆吃顿便饭一样! “你····你不是中了毒么?” 红叶突然惊呼了起来,因为她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变成了一个动也不能动的木头人了,现在别说动动手脚就连眨眨眼睛都做不到。 然而刚才还像一条死鱼一样的白云碧却已经站了起来,虽然他现在的脸色也很痛苦,但他依旧保持微笑说道:“我的确中了毒,但我还不是个废人,况且你的注意力完全不在我身上,所以要对付你这样一个心有旁骛的人好像也不是一件什么特别难的事情对吧?” “你···你···” 红叶气极,可是最令她生气的是无论自己怎么生气但偏偏连咬牙切齿都做不到。 “你不要尝试运气解穴了,你全身三十六个大穴已经全部被我封住,你冲不破的,不过你也不必担心,我这个人下手一向很有分寸,两三个时辰之后穴道就会全部解开了,到那时候你的好丈夫也该巡完山回来了,不过你们以后最好不要再来请我喝酒,因为我实在喝不下了!” “不,你不能就这样走了,你走了我的孩子怎么办?他一定还活着,你一定能替我找回来的,一定可以的····” 红叶哭喊了起来,她不记得这是自己第几次流泪,但绝没有很多,因为她自己这辈子本来就很少哭。 白云碧不是一个坏人,甚至他曾经很多的敌人都夸赞他是个不错的好人,其实他从来就没有拒绝过红叶的打算,他只不过想急急她,毕竟她求人的方式过于粗暴了,但如今他觉得有点后悔,自己竟然将一个丢失孩子的母亲气到了这个地步。 现在他实在不想看红叶流泪究竟是一副什么样子,他只能垂着头叹气道:“我尽力,你放心!” 说完这话后他转身就走,而红叶脸上的泪也突然多了起来。 “噗通···” 白云碧本想走的潇洒点,毕竟这里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自己,可是他只走出去三五步就感觉脑壳一疼接着眼前一黑就此扑在了地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凌寒尘已经飘了下来,此刻她已经直挺挺的站在袁玲的桌旁。 “你好!” 她竟然问候起袁大小姐来了。 “你···你也好!” 袁玲终于放下了手里那只早已没有酒的酒碗。 凌寒尘直勾勾的看着她道:“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帮忙?我能帮你什么?” “我想请你帮我将那个死鱼一样的人背回他住的地方。” “可是···可是我不认识他的啊···”袁大小姐好像喝醉了,她竟然说自己不认识白云碧! 凌寒尘冷笑:“不认识?你们这三天里一共去了八个地方吃了九顿饭喝了十多坛酒,你现在说不认识?” 袁大小姐不作声了,她突然发现凌寒尘简直就是个鬼,不,她比鬼还可怕! “可明明是你打晕他的,为什么你不背他回去反而要叫我来背?” 袁大小姐果然有张好嘴巴,现在她居然想试图和凌寒尘讲一讲道理。 凌寒尘的口气还是没有任何的变化,她淡淡道:“我到底是一个女人,怎能随便去背一个男人?况且他这个人一向精的很,我并不能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晕了过去,毕竟我也解不了他的‘拂云手’!” 听她这般说,袁大小姐也急道:“那你难道看不出我也是个女人?” “至少你每天很早就去等他起床,而且你已经背过他一次了!” 凌寒尘说话很快,也很直接了当。 “你凭什么觉得我一定要背他回去?” 袁玲有些生气,她一直都不是那么一个好说话的人。 “因为我觉得你一定会帮我的忙!” 说完这话后,凌寒尘再也不说话了,只是风中又传来了几声清脆的风铃声,这铃声是那么的冷,那么的寒·· “你说对了,本姑娘一向都是很乐于助人的。” 谁也想不到袁大小姐会说出这话来,而且她还立刻去把死鱼一样的白云碧背了起来,并且走的很轻快! 第十章 凌寒尘(下) 回吹雪楼的路并不远,毕竟这个镇本来就不大,只用了一盏茶的时间,死鱼一样的白云碧就已经被袁大小姐重重的扔在了床上。 “忙我已经帮了?现在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袁大小姐看着站在门外的凌寒尘说道! 凌寒尘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的让开了路。 袁玲更不搭话,下楼就走,她走的很急,就好像背后有鬼在追着她一样。 但谁知没过多久,她居然又“噌噌”的爬了上来。 “你怎么不走?” 一爬上楼梯的她就瞪着还站在堂外的凌寒尘问道! 凌寒尘没有回头,只是冷冷道:“有事?” 袁大小姐呐呐道:“没事,只是天已经很晚了,难道你不要睡觉?” 凌寒尘淡淡道:“我站在这里也能睡!” 袁大小姐当然相信凌寒尘站着也能睡觉,但她好像还是不想就此走了。 “你还不走?天已经很晚了,难道你不要睡觉?” 然而这回却是凌寒尘来问她了。 “我无所谓的,我趴着也能睡的···” 说完这句话后,袁大小姐已经顺势趴在外堂的桌子上了,她竟然真的想在这里睡觉! 但凌寒尘好像看出了些什么,她仰起头道:“你不走是因为我还在这里?你是怕我留在这里他会出什么事?不过你最好还是放心些,因为像他这样的死鱼我还看不上的。” “我···我担心什么?我怕什么?可笑···真可笑···” 不知道凌寒尘的哪句话刺痛了她,袁大小姐居然像被火烧了屁股一样从板凳上跳了起来,或许她真的被火烧了,因为现在她的脸也红的像块熟了的牛肉。 “我累了,我要回去睡觉了,告辞,再见!” 袁大小姐走了,这次她下楼梯的速度比刚才还要快,就像偷了东西的贼一样溜了。 “唉,年轻是多么的奇妙!” 在袁大小姐溜了之后,一直不动的凌寒尘居然叹息了起来。 但江湖上从来没有人听过她叹息,也或许她总是在一个人的时候才叹息? ··············· 春天的早晨总是来的很早,早到连公鸡都能睡过了头。 不知道为什么,以前总是很准时的袁大小姐今天并没有出现,但白云碧一起床还是看见堂外站着个人。 是个女人,一身白衣,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一座刚砌的玉石雕像。 “没想到你也有等人起床的癖好?” 如今不用去问,白云碧就知道那个人是谁,但他还是不喜欢将话说的太正经。 “我叫你找的人找到了么?” 但凌寒尘却是个正经的人,而且她说的话从来都很直接,她根本不想理睬白云碧嘴里说出的那些废话,就算一个字都不想回应! 于是,白云碧也只能干脆的答道:“没有!” “没有?那你可有什么线索了?” 白云碧挠挠头道:“也没有! 凌寒尘有些失望,她轻轻的叹了口气道:“你知不知道你已经中了毒?如果你找不到我要找的人,那么我就不会给你解药,如果我不给你解药,这天下就没有人能解的开你的毒,到那时你就会死,难道你不怕死?” 听了这些话,白云碧竟还笑着道:“怕,我怕的要死,但没线索就是没线索,我又不是一条狗,我又不会闻。” 凌寒尘突然怒了起来:“那你为什么来这里,难道就是为了和那个很烦人的疯丫头到处爬山到处喝酒?” 白云碧耸耸肩:“因为这里人多。” “你喜欢凑热闹?你喜欢无休无止的玩耍?你不将我的话放在心上?” 说这话时,凌寒尘的脸也慢慢的寒了起来。 白云碧知道她是一个喜怒无常的人,他也知道她能在很短的时间里就把这偌大的吹雪楼拆成一堆可以煮饭烧菜的柴火,于是他只能站起身叹口气说道:“你要找的人想必是和你有仇的,而和你有仇的人一定也是个江湖人,如今这里出了一座‘金山’而这座金山已经吸引了江湖上十之八九的英雄豪杰,所以,如果你不想像一只大头苍蝇一般在外面胡乱的寻人,那么目前这里才是最有希望的地方了!” 凌寒尘没有说话,其实她也是个聪明人,她很快就想通了这个道理,半晌之后她才缓缓道:“他算不上是个英雄豪杰,他不配!” 白云碧没有留意她的口气,他依旧笑道:“如果你要找一个败类,那么更要来这里,因为这里什么都不多,江湖败类绝对不少。” 凌寒尘没有再接白云碧的话,她伸出纤长的手指从怀里拿出一物轻轻一弹,立刻就有一个小小的白瓷瓶朝白云碧抛了过去。 “这是什么?”白云碧伸手接住问道。 白云碧很轻松的就接住了那个小小的瓷瓶,小小的瓷瓶还带着原来主人的余温,于是从不正经的白云碧竟想也不想的就将那小瓷瓶放在鼻子下肆意的闻了闻。 这个动作在他眼里很平常,但在所有女人眼里都觉得这很下作,特别是在凌寒尘这样的女人眼里。 于是,当看见他那动作的第一刻起,凌寒尘的脸一下子就变的发青,雪白帷帽之下的嘴也不由的抽了抽。 “叮铃···叮铃···” 风铃在响,铃声清脆,风铃在抖,犹如凌寒尘整个人气到发抖。 好在清脆的铃声很快就让白云碧醒悟了过来,他立马改口说道:“让你见笑了,我以为你要送我一瓶‘透瓶香’!” 凌寒尘强忍心中戾气冷冷道:“这不是酒,每天内服一颗,这虽不是解药但却能抑制毒发,还有你最好不要再喝酒了,喝酒会让你死的更快的。” “不过你最好还是快点找到那个败类,因为这种抑制的药吃多了就会不管用的,而且还会加重你体内的毒性。” 当这句话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凌寒尘的人就已经到了楼下,她来的时候不说一声,走的时候也同样不打招呼! “你去哪?”楼上的白云碧趴在窗户上朝她叫唤了起来。 “与你何干?”凌寒尘没有停下脚步。 “你抬头看看我。” “做什么?” “咱们也算老‘朋友’了,但至今我都没有见过你的真容,人人都盛传你绝色,所以我想看看那些人的眼光到底怎么样。” “我生的如何与世人何干?就算我生的美貌也不是生给你看的,好好惦记你的毒吧。” 凌寒尘依旧没有停下,更加没有抬头看白云碧一眼,只是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语气好像没有平常那么寒冷了。 凌寒尘很快就消失在了长街的尽头,楼上的白云碧却微微笑了起来,因为他刚才已经弄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凌寒尘果然是女人,而且是一个也能听得见别人夸赞的真女人。 第十一章 拂云手 一连几天,袁大小姐都没有出现,凌寒尘更加没有出现,喝吐米汤又改成喝酒的白云碧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儿难受,闷的难受,他突然好想找几个人聊聊天,就算是袁大小姐那么烦的人也行。 或许是老天爷听见了他的祷告,一杯酒没喝完他就发现自己的桌子上多了三个人,一边一个,不多不少。 三个都是男人,长的不好看也不难看,但一看就是吃江湖饭的,因为他们身上都有那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江湖气。 虽然白云碧很想和他们交一个朋友,但如今他却也知道苗头有点不对,毕竟这酒馆里面还有很多的空座,但这三个人偏偏坐上了自己的这桌。 那三个后来的也没说话,他们自顾自的点酒点肉,就好像同桌的白云碧是空气一样。 店小二也是个饱经世故的人,所以他给这桌上菜上的特别快也特别足,就好像生怕这几个人会挑出什么刺来。 菜齐了,酒也到了,于是那三个人开始吃饭了,只是他们看起来好像不太饿,因为他们吃起东西来很斯文。 白云碧是个老江湖,曾经他的父亲说过,男人嘛在外面多见见世面总是好的,于是在他十六岁的时候就已经闯荡了十六座城,见过了成千上万的人。 所以如今这种局面对他来说一点儿也不惊奇。 他很镇定,他依旧慢悠悠的喝酒,慢悠悠的夹肉。 酒是他自己点的酒,但肉却是别人点的肉,他喝酒从来是不点肉的,但今天他却吃了很多肉。 只见他一会儿去那盘子里夹块鸡肉,一会儿去这盘子里夹几块牛肉,他吃的很痛快,就好像这些菜是那三个人给他点的一样。 果然,那三个人怔住了,他们停下了筷子直勾勾的盯着白云碧。 但白云碧依旧自顾自的吃肉喝酒,现在他的眼里好像也看不见那三个人一样。 于是,三个后来的人很生气,他们感觉自己吃了个闷亏,这个闷亏像黄莲一样苦,苦的他们有点儿想吐。 于是,他们放下筷子决定说话,只听坐在上首的那人慢悠悠的和其它两人说道:“你们知道吗,听说白云碧也来了这里了?” 左首的接话道:“我也听说了,毕竟他是个大人物,认识他的人也早已在这里传开了。” “不错,他的确是一等一的大人物,但大人物也是值大钱的,值很大很大的钱。” “是的,他是个大人物也是个大好人,甚至很多人都愿意称他大侠,但这世上同样有很多人愿意出大价钱买他的脑袋,特别是那些不喜欢大侠的人。”此时,坐在右首的人放下手里的筷子也插起嘴来了。 “无论生死?”上首问道。 左首的人点点头:“是的,无论生死他都很值钱。” 但他很快又摇摇头叹息道:“我也很想挣他的钱,但听说他的‘拂云手’很厉害,在他面前你可能还没拔剑就已经动不了。” 此时,这三个男人都不再说话,他们脸上愁云密布,就好像有一笔稳赚不赔的大买卖放在自己面前,而他们自己偏偏没有钱去运转一样。 白云碧也没有说话,他依旧在喝自己的酒吃别人的肉,虽然这三个人说话的声音没有压低,但他就好像是个聋子一样不闻不问。 “不过我听有人说他好像中了毒!”坐在上首的人又开了个头。 “中毒?不太可能吧?像他那样的人会中毒?谁能毒到他?”左首的人很合时宜的问道。 坐在上首的人缓缓道:“放在从前我也是不信的,但那些人说的有板有眼,他们都说他是中了万花谷的‘情人缠’而且是三绝仙子凌寒尘亲自给他下的毒。” 此时,右首的人也开腔了:“对极,我也听说就在前几日他还被青叶红花帮的两位当家的给掳了去,想来他应当是中了毒,不然就凭那两位当家的本事能请的动他?” 这时,坐在左首的汉子道:“你是说我们该试一试?” “嗯,我觉得我们应该试一试。” “那假如他没中毒怎么办?那咱们岂不是找死?”如今上首的又是一脸愁容。 但坐在左首的人却笑了,他有意无意的朝着白云碧笑眯眯的说道:“不会的,他就算没中毒也不会拿我们怎么样的,毕竟他是一个名声在外的大侠,而我们只不过是两三个挣辛苦钱的小毛贼而已,他那样的人是绝对不会为难我们的,对不对?” 左首的人虽然看起来是和其它俩人在交流,但这句话却好像在问白云碧一样,只是现在的白云碧好像是个傻瓜一样,只知道吃酒喝肉。 白云碧依旧不吭声,于是其它三个人也都不出声了,如今他们的脸色慢慢绷紧,眼皮也不再眨动,原本放在桌上的几双手也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缩了回去。 “小哥?你认识白云碧吗?你吃了我们这么多菜,你是不是应该帮帮我们告诉他在哪?” 突然,上首的人站了起来伸头朝白云碧笑眯眯的问道! “哎吆,原来你们不是瞎子?” 白云碧好像被吓了一跳,手上的筷子都掉了一根。 “小哥,你知道白云碧在哪么?告诉我们好不好?”那人依旧在问。 “不认识,白云碧是哪个乌龟王八蛋?不认识,不认识。”放下筷子的白云碧头摇的像个拨浪鼓。 “喂,你们一点儿都不瞎,他就是白云碧,他就是那个长的很丑却很不要脸的白云碧。”桌上的人都没有说话,但却有声音从白云碧的身后传了出来。 听了这话,白云碧只能摇摇头并叹了口粗气,他的确有点儿想念袁大小姐了,但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时候,可是这个要命的袁大小姐每次都会在很不吉利的时候跳出来并且说上些很不吉利的话。 白云碧认识袁大小姐的时候不算长,他还不算很了解这个女孩子,但他知道这个大小姐一定很不吉利,因为就在她的话刚刚说完的时候同桌的三个人已经跳了起来。 现在这三个人手里已经不再是可以夹菜吃的筷子,而是会要人命的刀剑。 三把刀剑像三条毒蛇一样朝白云碧飞了过来,不过这三把剑比毒蛇还刁钻,它们分袭三路,它们不想让白云碧有任何辗转腾挪的机会,它们想一下子就让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死的透透的。 只是过了很久,这三把剑都没有刺下去,它们几乎都停留在白云碧身前一寸远的地方不再动弹,而拿剑的那三个人也都不再动弹,就好像三个木头人一样。 不过木头人是不会流汗的,更加不会像他们现在这样满头大汗。 没有人看见白云碧是怎样出手的,袁大小姐没看见,一直提防他的三个汉子更加没看见,他们刚才只看见白云轻轻的抬了一下手,在他们眼里那一抬手是那样的慢那样的轻柔,甚至他们刚才都以为白云碧是准备要夹菜,准备在死前再吃上一口的。 可是他们的眼睛不太好使,头脑更加想歪了,所以他们现在只能呆呆的站在这里任凭别人发落。 白云碧没有起身就制住了三人,不过他并不着急发落他们,他拿起筷子在面前的三把长剑上挨个弹了一下。 “哗啦啦!” 三柄精钢长剑居然碎成了一段段的落在了桌子上且弹到了地上。 如此一来,拿剑的三个人面如死灰,现在他们知道原来从不杀人的白云碧若是想杀人也是很简单的。 白云碧站起来了,他放下筷子慢慢的走到那三个人背后轻轻的拍着他们的肩膀说道:“早就和你们说过了,你们认错人了,我根本不是什么白云碧,我也不认识什么白云碧,现在你们总该信了吧?” “我们信了,刚才是我们瞎了眼认错了人,真是抱歉的很了。” 白云碧笑着点点头:“那你们还不走?酒菜都吃完了还不走,在这里等着天黑睡觉吗?” “走?我们····我们可以走吗?” 白云碧笑了,他就像突然看见三个说傻话的傻子一样哈哈大笑,:“脚生在你们身上,为什么不能走?” 经他这样一说,那三个人才突然发现自己居然又可以动了,不光是眼皮可以动,全身上下都能动了。 三个人很困惑,对于他们来说这一切就像一个梦一样,是那么的不真实那么的不敢信,甚至他们开始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真的中了‘拂云手’不过很快他们就看见了洒落一地的碎剑,这些碎块仿佛在告诉他们最好不要再试了,走,快点走,走的远远的。 “山高水远,江湖再见,算了···还是不见的好。” 丢下这句话后,那三个人整整齐齐的走了,只不过他们走的比来的时候要快的多。 ·················· “喂,你怎么放他们走了?你要是不行的话我可以替你解决他们的啊,难道你看不出来我有这个本事?”袁大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上来,而且她说话好像也很有底气。 “哎吆,我忘了一件事!”白云碧突然跳了起来,就像脚底下踩到了一条蛇一样。 “什么事?”袁大小姐见他这么惊慌,她脸上也没了刚才的镇定。 “我忘了叫他们付完钱再走····” 第十二章 离奇的金山 阳光很好,春风和煦,这本该是一个很让人心情愉快的天气,但袁大小姐铁青着脸一字不说,她搞不明白为什么像白云碧这样重担压身的人竟然一点儿着急的样子都没有,他居然还能定心的在路边的烂泥地里看几只小虫子打架,而且一看就是大半个时辰。 “你刚才为什么放他们走?难道你看不出来他们是真的想要你的命?” 白云碧懒懒一笑道:“我又不是个傻子,我当然看的出他们很想要我的命,但我这个人是见不得血腥气的,那会让我头疼,况且让他们活着走,远比他们死在当场要好的多。” 袁大小姐不说话,她在等白云碧继续说下去,果然白云碧也不是一个喜欢卖关子的人,他看着泥地里打架的几只小虫子说道:“我来这里是办事的,而且有性命攸关的事情要办,如果人人都知道我中了毒行动不便,那么每天来找我‘谈生意’的人只怕会很多,到那时候我应付那些人就已经很困难更谈什么腾出手来去做别的?” 听了这话,袁大小姐好像也突然明白了些什么:“哦,我知道了,你故意放那几个人走是想让他们去外头说你并没有中毒?” 很快,袁大小姐好像全部都想通了:“对的,对的,他们一定会说的,三个人打一个人反而被人家制住而且失了兵器,这本来是一件很耻辱的事情,但如果这三个人对付的是一个根本没有中毒的大侠,那么这件耻辱反而会变成一点荣耀了,那至少证明他们很有胆量,我说的对不对?” 白云碧扭头看着她笑道:“难得你开窍了,不过我还是希望那三个人千万不要把我吹嘘的太厉害,不然也会有人不服气的。” “于是你就打算这样每天吃了早饭等午饭?” 平白被讥讽了一句,袁大小姐本不想说话,但她偏偏又憋不住。 “不然呢?如果可以的话先吃晚饭也是可以的!” 只是白云碧一张口又差点把她气的要死。 好一会儿袁大小姐才将已经到了喉咙的怒气压了下去,她扯开另一个话题道:“那个凌寒尘走了?” “她不走你还敢回来?”白云碧扭头看着袁大小姐笑嘻嘻的答道,只是他的笑容让袁大小姐有点儿想掐死他。 但袁大小姐还是忍住气说道:“你怎么不问问我这两天去了哪?” “我什么要问?脚又不在我身上,爱去哪都是你的自由!” “你····” 袁大小姐生气了,她再也不想陪他看虫子打架了,于是她站起身扭头就走。 白云碧没有追她回来的意思,而且根本就没有起身,现在他还在津津有味的看着地里打架的小虫子,甚至他已经赌好哪只会赢哪只会输。 “喂,你当真要在这里浪费时间?难道凌寒尘已经给你解了毒?”袁大小姐走了没多远就回来了,她本来是个很要面子的女孩子,可是她总是沉不住气。 白云碧没有意外,或许他也早就摸清了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他依旧蹲在地上缓缓的说道:“没有,她不是那样的人。” “那你还有空蹲在这里玩?我好像记得你现在不仅要帮她找人,而且前两天还答应了那个什么帮的红叶替她找回孩子,难道你已经找到了?” 白云碧叹了口气道:“没有,当然没有,我不仅一个没找到,而且什么头绪都没找到。” “那你是打算不找了,你准备偷偷溜掉?不对啊,你溜也溜不掉的,你中了那么厉害的毒,就算走的再远也会死的,难道是你觉得现在身上的担子还不够重?” 说这话时,袁大小姐又笑了起来,她觉得如果几句话能让白云碧的心情变差点自己也算赢了。 果然白云碧的心情好像变的很差,他不想再看虫子打架了,他竟直挺挺的躺在了草地里,很久之后他才叹了口气说道:“这个担子实在是太重了,我简直快要被压死了,现在我不仅要去找两个不认识且不知道姓名的人,而且那座大金山还压在我的肩上,简直重的要命。” “金山?什么金山?你是说你还有心思想着去那金山上发财?” 经白云碧的提醒,袁大小姐也突然想起那座金山了,而且她现在才想起来原本自己就是为了金山来的,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自己居然一直在和这个男人到处瞎混。 白云碧没有那种能猜到袁大小姐心思的本事,只见他又叹了口气说道:“山是一座好山,上面有花有草有树有人,甚至还有各种飞禽走兽,但绝对没有金子,而且也绝对不是座金山。”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忘了耿老汉?难道你忘了他捡到的那么大一块金子?” 听见这话,白云碧不禁笑了起来,他在地上闭着眼睛笑道:“我当然没有忘,不过耿老汉或许是真的老汉,但他手里的金子却不是金子。” “你的意思是说耿老汉手里的金子是假的?那你还叫他去赌钱找女人?那你不是在害他?” 白云碧摇摇头:“不,金子是金子,照样能花的出去,只是那块金子并不是他说的那种狗头金!” 没等袁大小姐继续问,白云碧突然坐起来朝她说道:“我仔细看过那快金子,的确是真货,金子够大,模样也很自然,但我知道那绝对不是什么狗头金,因为山里能捡到的狗头金绝对不会这么纯也不会这么沉。” “你是说那个金块是被人埋在山里的?” 白云碧点点头:“不错,我摸的出来,那金块是被人用掌力故意捏成那种不规则的样子的,而且你还记得耿老汉说过他是在一株什么药材下挖到这块金子的么?” 袁大小姐扭着头死命的想了想道:“金···好像是叫一种金盏花的药材,我不认识这种药材,但它的名字却很好听!” 但白云碧却张口道:“我认识,只不过我却知道这种药材只有西域才有,在中原大地上是一颗也没有的,而且从来也没有人发现过。” 袁大小姐丝毫不怀疑白云碧为什么连药材也知道,或许在她心里,白云碧本来就应该要比常人多懂一些的,于是她又问道:“那你说为什么那人要将大好的金子埋在山里让人去挖?” “不知道,我要是知道那么多我就是神仙了,但那个人之所以这样做一定是为了吸引人来,而且他的目的很明确,他知道这些金子可以吸引江湖人来,还可以吸引很多很多。而他吸引这么多人来肯定有什么大秘密,或许那秘密是你我永远都猜不到的那种。” 说完这话白云碧又躺了下去。 但袁大小姐却好像有自己的意见:“咦,那你说这金子会不会是一个和江湖帮派有仇的人故意埋下的?他吸引他们来是为了报某种仇?” 躺在地上的白云碧闭着眼睛摇摇头道:“不会的,如果要报仇谁会一下子对付这么多人?况且如果一个人同时和这么多江湖帮派结下仇怨,那么这个人早就是个死人了。” 白云碧说的很有道理,但袁大小姐好像还有别的想法,她凑近了说道:“那会不会是一个有钱的子弟在山里埋了钱故意消遣这些江湖人?要知道那种公子哥儿本来就没什么事好做,或许他们这次想玩个大的?” 白云碧叹了口气道:“或许有这个可能,但除非他是一个不怕死的公子哥,因为五帮十二寨的人都不是什么善茬,他们一旦知道自己被耍了,那么他们的报复往往也是很要命的。” 听了白云碧这样说,袁大小姐也不再说话,她也实在想不出其它比较合适的理由了,但她已经知道自己以后没事最好不要再想着去那山上了。 第十三章 鬼婆婆(上) 地上的白云碧也不再吭声,他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一样,他脸上很平静但心里却很沉重,然而压着他喘不过气来的不是什么‘情人缠’更不是什么刁蛮的红叶,而是那坐大山。 他知道现在江湖上除了那些名门正派之外,其它的三教九流几乎已经全部到了这里来准备发财了,而这些人聚在这里是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的,说不定一夜之间就能让整个江湖翻一个个儿。 “你要走?你要去哪里?” 袁大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在草地上睡着了,春日的明媚总是让人很容易睡着,可是她一睁眼就看见白云碧已经走出了好远。 但白云碧没有回应她,所以她只能爬起来跟上去。 可是令她奇怪的是今天的白云碧和往常有些不太一样,他竟然没有去找一个酒馆坐下来并点上那么一壶酒慢慢的喝到天黑再回家睡觉,更何况他今天连午饭都已经错过了。 白云碧一直在慢慢的走,好在这个镇子并不太大,天黑之前他就已经走了十八条细窄不一的巷子和十二条大大小小的街道还外加四座新旧不一的桥梁。 现在的他好似闲庭信步一般惬意,但袁大小姐看在眼里却觉得他是在漫无目的。 “你打算这样晃到什么时候?” 终于,袁大小姐憋不住了。 “我没有叫你跟着我,你要是累了就赶紧回去睡觉,如果你现在回去倒头就睡的话,那么明天你的脸色说不定会变得更加好看些的。” 或许是已经习惯了白云碧的说话方式,袁大小姐竟然没有生气,她居然笑嘻嘻的说道:“本小姐天生丽质,就算不睡觉也不妨事的,不过你若是想在这里散散心我倒不介意陪陪你,毕竟入夜后的镇子我也很了解的。” 袁大小姐有点儿得意,她觉得自己总算有用得着的地方了,而现在不回嘴的白云碧也证明了这一点。 袁大小姐觉得对于自己的这个强项,他一定是无话可说了。 但很快她就觉得自己有点而错了,因为刚才还在面前的白云碧突然窜走了,几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不见了。 袁大小姐不能算是个老江湖,但她见过的江湖人已经不算少,特别有本事的那几个她也不是没见过,可是她从来没见过有谁的身法能这样快,快的简直不像人。 很快,她也溜了起来,她的轻功很一般,一提气只能窜出去四五丈。 前面依旧没有白云碧的身影,但她反而加快了步伐,她好像知道他在哪。 “哇··妈妈··唔··” 这是袁大小姐刚才听见的声音,很明显这是一个孩童的声音,只是这个孩童的声音好像被谁给硬生生掐断了,袁大小姐来不及细想就朝着声音传出的地方追了过去,她知道白云碧刚才也定是听见了这声音。 很快,袁大小姐就在街角看见了白云碧,此刻的他正像一个贼一样隐在墙角朝前偷看着。 顺着他的目光袁大小姐看见不远处的泥地上正站这一个小男孩,而那个小男孩的面前还蹲着一个人! 那个人全身用粗麻布裹着让人看不清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但袁大小姐却也知道这样打扮的人通常都不是什么好人。 “孩子,不要怕,你想不想吃糖葫芦?只要你喊我一声婆婆,我这糖葫芦就送给你吃好不好?” 那个躲在黑暗处的人说话了,她自称婆婆,可是她的喉咙却沙哑的不像是个婆婆。 孩子还很小,六七岁的年纪,在这样的地方他虽然有点儿害怕,但那根艳红的糖葫芦还是对他很有吸引力,他的小手摆了摆,似乎想去拿却又不太敢。 “别怕孩子,只要你喊我一声婆婆,这个糖葫芦就是你的了,而且你想吃多少根都可以,快喊,快喊我。” “一串糖葫芦换一个孩子,没想到天底下还有这么赚的买卖!” 白云碧不知道什么时候跃了过去,他没法不出来,因为他看的出来那个孩子很快就要伸手去接糖葫芦了。 “什么人?” “噗噗噗···” 问候刚落,几枚泛着绿光的透骨钉就朝白云碧的上三路打了过去。 透骨钉很毒,只要被这样的暗器划破一点皮那基本也是没救的了,不过好在白云碧并不是普通人,要躲过这样的几枚暗器还是难不倒他的。 一闪身,透骨钉全部打在了他身后的墙上,劲力之强直没至柄! 发暗器的人是个高手,她不仅手法很高明,就连劲力也是当世一流。 “你是谁?你什么时候躲在这里的?你跟着我想干什么?”没想到这些问题反倒是那个人先问了出来,而且好像还问的很有理。 白云碧不想答,他冷冷的说道:“这应该不是你的孩子,而且他好像也不太想吃糖葫芦。” “谁家的孩子关你什么事?他想不想吃又关你什么事?” 说这话时那人一伸手就将那个小男孩揽在了怀里。 就在这一刻,白云碧也动了,他一提气就从原地扑了过去,他没有说话更加没有打招呼,就像一只狩猎的苍鹰一样朝那个男孩飞了过去。 人未到,声先至,急切的掌风夹杂着强大的劲力已经吹到了那个‘婆婆’的身上。 ‘婆婆’很惊慌,她突然发现这个年轻人的轻功居然很可怕,可怕到让她来不及扣上怀里的暗器,但更可怕的是这个年轻人的掌风,虽然这一掌还没打到自己身上,但‘婆婆’已经感觉自己全身的穴道在隐隐作痛,就好像被细长的银针扎住了一样。 “拂云手?你是白云碧?” 那个像鬼一样的婆婆喊出了这一句,而且话还没落地,她的人就已经跳到了很远的地方去了。 如今,孩子已经回到了白云碧的手里,而那个鬼一样的‘婆婆’还在远处的黑夜中盯着白云碧,她看了看白云碧又看了看他怀里的孩子,她的眼神很复杂,复杂的让白云碧这样的老江湖都看不透。 突然,她好似下定了决心,她决定走了,于是她一扭头就跳进了黑夜中。 ‘婆婆’走了,小男孩却哭了起来,或许是他才从刚才的惊惧中反应过来,任由白云碧怎么安慰他,他就是止不住。 试了七八种方法不见效之后,白云碧突然想起了曾经有一个前辈说过的话。 “在江湖上最难缠的就是女人和小孩” 现在他觉得这句话简直很有道理而且很有学问。 “小弟弟,不要哭了,这位哥哥虽然长的丑了些,但他绝对不是什么坏人,姐姐来和你做个游戏好不好?我们看谁先跑回家好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袁大小姐走了过来,她正蹲在地上和那个小孩子轻轻的说着话,她脸上有笑,话也很轻柔,这一刻就好像她真的是这男孩的姐姐一样。 或许小男孩本来就是很好骗的,他居然很快止住了哭并笑着说道:“好呀,你肯定追不上我的。” 说完这话,小男孩就笑着跑了起来,他跑的很快,至少对于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已经不慢了。 白云碧和袁大小姐什么话也不说,连忙跟了上去,不过他们可能有点儿累了,竟然始终追不上那个孩子。 也不知道穿过几条街,那个小男孩终于在一家房门前停住了,他回头朝袁玲吐着舌头笑道:“你们真没用,都追不上我。” 袁大小姐也朝他笑道:“今天是我们输了,下次再比,天不早了,多休息才能跑的更快,进去吧。” “嗯!” 小男孩答应了,他转身就走了进去,现在的他不仅忘了刚才那个鬼一样的婆婆带来的惊吓,甚至他还有点儿得意,竟然跑赢了两个大人。 “诚儿,你···你跑哪去了?” 院子里传来了女人的惊呼,这声音还带着点哭腔。 听见这声音之后,袁大小姐一扭头就朝白云碧招呼道:“我们该走了。” 袁大小姐走的很潇洒,而且这一次是她走在前面,白云碧乖乖的跟在后面。 第十四章 鬼婆婆(下) 又是一个让公鸡都能睡过头的早晨,白云碧一睁眼就看见袁大小姐那双漆黑的眼睛又在瞪着自己,他本不喜欢她这样一惊一乍,但经过昨夜他突然感觉这个女孩子其实也是有优点的。 “你为什么带酒来?” 很快,白云碧的目光就被桌上的那坛酒给吸引了过去,那是袁大小姐经常请他喝的酒,她很精明,每次都请最差的酒。 袁大小姐笑嘻嘻道:“当然是请你喝酒了。” “你知不知道一起床就喝酒是个很不好的习惯?” 说完这话时,白云碧已经拍开了坛口的封泥并倒出了一碗酒一饮而尽。 袁大小姐才不想和他在这种废话上多费口舌,她蹦了过来并坐在离他最近的位置上问道:“喂,昨晚那个和鬼一样的人是谁?你应该知道吧?” 或许是酒很润喉,白云碧也没有过多的卖关子,他瞪着她说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江湖上有一个特别喜欢小孩子的鬼婆婆?” “你是说昨晚那个就是鬼婆婆?” 白云碧点点头道:“大致错不了,人说鬼婆婆暗器天下无双而且出手很辣,死在她手里的人多的几乎可以砌一道城墙了。” “那为什么你没中她的暗器,而且我看她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因为我是白云碧!” 白云碧好像不想再和她扯下去了,他知道袁大小姐这个人总是有问不完的问题,而且你越回答她,她越是来劲。 “喂,不喝啦?你要去哪?” “不能再喝了,有人告诉我喝酒会让我死的快些的,所以我只能克制些。” 说这话时,白云碧已经到了楼下。 “克制的真不错!” 望着桌上滴溜溜打转的空酒坛袁大小姐只能叹气,但很快她也追了下去,她还有许多许多的问题要问他。 “咱们今天去哪?是去看小虫儿打架还是去找个树枝睡一整天?” 袁大小姐还没追到面前就已经问了起来。 “你还认识昨晚那个差点被抱走的孩子家么?”白云碧没有停步说道。 “我当然记得,我对这个地方真是再熟也没有了,就算天塌下来我也能闭着眼睛摸出去的!” “那就带我去!” 白云碧直截了当的打断了她的话,他知道如果任由她这样说下去就算天黑也到不了要去的地方的。 ················ 袁大小姐的记性果然很好,她也没有吹牛,只用了一盏茶不到的功夫她就已经带着白云碧站在了昨夜那个孩子的家门口。 白云碧没有进去,他只是趴在门缝上朝里瞧了瞧。 那孩子还在,他正在母亲的怀里撒着娇,而他的父亲则在旁边不断的训斥着那些他完全听不进去的话。 “你这人真奇怪,叫我带你来,来了却又不进去。” 白云碧叹了口气道:“人家一家人其乐融融,为什么要进去?我只是想看看那个孩子而已?” “有什么好看的?难道他脸上能长出花不成?” 听了这话,白云碧也是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以为他脸上真有花。”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袁大小姐现在有点分不清他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好在白云碧并没有卖关子的嗜好,他淡淡的说道:“鬼婆婆这个人的癖好虽然有点独特,但我想她应该也不是每个孩子都要偷的吧?不然这镇子里其它的孩子怎么都好好的?” “你是说想来看看这孩子有什么特别之处?那你看出什么了吗?” 说完这话,袁大小姐也走上来准备去偷看几下。 但白云碧却一把拦住她说道:“别看了,没什么特别的,脸上既没有花也没有多出一个鼻子眼睛,甚至连他的父母都是很普通的庄稼人。” 袁大小姐并不死心,她挣开了白云碧的手还是趴到了门上,只不过白云碧并没有骗她,这小孩子的一家真的很普通,不仅长的普通,就连活的也很普通。 “那我们现在是不是该走了?” “你要走随时可以走。”白云碧笑嘻嘻的道。 “你不走?” “我当然不走。” 说完这话,白云碧已经在这家人的不远处找了个很随便的大石头坐了下来。 瞪了他半天之后,袁大小姐脸上一喜跑过来说道:“我明白了,你想留在这里,你想看看那个鬼婆婆会不会再回来,对不对?” “那你还不去给我买酒?要知道没有酒枯坐在这里等人是一件很难受很难受的事情。” 袁大小姐走了,她竟然真的听话去买酒了,而且还是很高兴的去了,她现在有点儿得意,她觉得自己很聪明,居然能和白云碧这样的人想到一块去。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整整一夜,鬼婆婆都没出现,甚至在接下来的好几天里他们俩连一只野猫野狗都没等到。 ·············· 枯坐的夜晚总是很无聊的,何况是两个年轻的男女枯坐在一个什么都没有的街道上。 很久以后袁大小姐决定说话,她问道:“你家里有几口人?有兄弟姐妹么?” “没有,就我一人!” “我才不信。” 和白云碧相处这么些天,袁大小姐早已学的聪明些,如今的她早已知道像白云碧这种人说出来的话多半是不能信的,因为他总是张口就来。 “那你又是什么人?家住哪里?家里又有什么人?据我所知你绝对不是本地人,因为我的印象中根本没有你这个人的半点影子,你为什么来这里?来这里又到底为了什么?” 白云碧开始反问她了,他不仅一下子问的很多而且问的一本正经。 袁大小姐有点儿难受,她不想回答这些问题,可这些问题偏偏是自己鬼使神差挑起来的,于是她只能一扭头说道:“本小姐偏偏不告诉你。” ············ 到了第五天晚上,就连白云碧也开始坐不住了,他知道鬼婆婆应该是不会来了,她无疑是一个坏人,但一个坏人能活到她那么大岁数肯定是有原因的,她绝对是一个极其谨慎的人,或许她绝不会在失手的地方出现第二次,又或者现在的鬼婆婆早已去了另一个城兜售她的糖葫芦了。 然而就在白云碧准备拍拍屁股打道回府的时候,他猛然听见一阵奇怪的声音,这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窸窸窣窣“像脚步声但又不像正常的脚步声。 很快袁大小姐也听见了这声音,她到底是个女孩子,她的脸色很快就变了,变得惊惧起来,因为在她的记忆中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走路的声音,这声音走起路来简直像个鬼。 还没等她准备问,身旁的白云碧早已不在原地,剩下一人的袁大小姐更惊慌了,她只能站起来硬着头皮追了上去。 很快她就看见了前面的白云碧,然而白云碧现在也很惊惧,他本来是个不信世间有鬼神的人,但他也同样相信自己的眼睛,刚才他分明瞧见一个只有小半个人高的黑影从面前闪过钻进了树林里,那黑影走起来很奇特,与其说它在走不如说它在爬,但偏偏又爬的那么快那么轻巧。 白云碧没有追进去,他从来没有听说过江湖上有这种奇特的轻功,也没有听说过有这样一个奇特的人。 “救命···” 蓦然,又是一声喊从东边传了过来,这声音很急促,但又很稚嫩,这无疑是一个孩子在呼救。 来不及细想,白云碧提气窜了过去。 他们来的很快,但最终还是慢了,发出声音的地方已经没有人,什么都没有···· “啊····那是什么····” 袁大小姐惊呼起来,此时她也看见了远处茂密树林里的那个似人似兽的东西,那东西很警觉,袁大小姐没发出第二声它就消失在了树林的地面。 它又用那种类似爬行的方式走了,这方式很鬼魅很吓人,吓的袁大小姐闭着眼睛贴上了白云碧。 只不过现在的白云碧也很慌,他头皮发麻四肢冰凉,他从前本来是一个很大胆的人,但今天他却不敢贸然追进去,他当然不相信那东西是什么鬼神,但他有理由怀疑那是谁在故布疑阵引自己上钩,毕竟这世间能杀人的旁门左道有很多,而他自己不知道的也很多。 于是他决定回去,回到吹雪楼去,现在不仅他自己要好好的冷静下来想一想,就算是为了袁大小姐他也必须回去,如今的袁大小姐就像中了邪一样,她好像很冷,她浑身发抖,要不是有白云碧搀扶着,说不定她早已跌坐在了地上。 袁大小姐睡了过去,她本来是睡不着的,但白云碧点了她的穴所以她睡的很快也很沉,她睡在了白云碧的床上,而白云碧却坐在了堂外,桌子上没有酒更加没有菜,但白云碧却坐的住,而且一点儿睡意都没有。 第十五章 小镇的不详 当袁大小姐再次睁开眼睛醒来的时候,她发现太阳早就已经升到了最高处,她反应很快,几乎是一睁眼就从床上跳了起来。 很快她就发现了坐在堂外的白云碧,看见这个男人后她总算松了一口气,但观察四周之后她又紧张了起来,直到她看见自己身上那套整整齐齐的衣裳还在。 “你醒了?” “嗯。”袁大小姐模糊的答应道。 “走吧。” “去哪?”袁玲一惊,她实在不想再去昨晚那个鬼地方,就算是白天也不想去。 “你睡的像个死猪一样,已经错过了一顿饭,难道你现在感觉不到饿?” 听了这话,袁大小姐总算松了口气,她将声音提高了点道:“你是专门等我起来请我吃饭?” 白云碧摇摇头:“不,我的确是在等你起来,但却在等你请我吃饭。” 说完这话以后,白云碧就走了下去,他知道袁大小姐一定会跟上来的。 袁大小姐当然会跟上来,她几乎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跟了上去,昨夜的她已经吓坏了,现在只要没有白云碧在的地方,就算是县衙大堂她都呆着有点怕。 没想到她居然猜的很准,白云碧竟然真的打算去县衙,一路上经过许多的菜馆和酒肆他都没有停下来,直到县衙正对门的一间小门面他才坐了下来。 这间酒肆极小,小到只有三四张桌子,不仅小而且破,破到门口的酒旗都已经不能随风飘起来。 当袁大小姐也坐下来的时候她才发现今天来县衙的人并不只是他们两个,如今县衙里早已塞满了人,里面人声鼎沸什么声音都有,议论的,哭喊的,这些声音杂七杂八多的不行,以至于让县官大老爷的惊堂木都起不了作用。 一坛酒下去之后,袁大小姐才勉强听了个明白,原来这些堵着县衙大堂的人都是来报案的,他们之中十有八九都被偷了孩子。 白云碧也在认真的听,但听到此处他却有点儿后悔,他后悔自己昨夜太小心了,他本以为那是谁故作声势引自己犯险,没想到到头来那些鬼东西真的是来偷孩子的。 袁大小姐本来是死活都不愿意谈起昨晚的事,但现在她偏偏又听的极其认真,而且是越听越害怕,越害怕越想听。 或许是当官的也不想听这么离奇的事情了,于是很快那些人都被赶回了家等消息。 悲痛的人群慢慢散去,但白云碧却一点儿走的意思都没有,他竟然示意袁大小姐再叫一壶酒! 袁大小姐根本不想在这种地方继续待下去,所以她动都没有动。 他们俩谁都没有动,但刚才一直不怎么动的老掌柜却动了,他满脸堆欢的迎了出去,年迈的双脚也突然变的轻快了不少。 很快,就有人跟着他进了店,跟随他而来的是一群人,是一群刚被训完垂头丧气出来的衙役。 “唉,倒血霉了,晦气,晦气!” “上酒,上酒···” 很快这个破烂的小酒馆立刻变的热闹了起来,埋怨夹杂着呼喝声此起彼伏。 袁大小姐很不喜欢和这些满口粗语的人在一起,她早就想走,但偏偏白云碧却像个死人一样动都不动。 他没有理睬袁大小姐的眼色,他甚至侧过头去闭着眼睛不看她。 现在白云碧的眼睛不管用,但耳朵却很灵,他想在这些杂乱的声音里听一些实用的。 “王哥,来玩几手?” “玩你姥姥,你还嫌不够堵?这次的事情过不去,咱们都得回家养鸡喂鸭。” “有···有这么严重吗?” “你是不是傻?十天没到丢了二十几个娃娃,这是小事?也就是咱们这里偏了些,若是上头晓得了,咱们光是吃板子就得吃到死。” 很快,白云碧就听到了点苗头,而袁大小姐也不是蠢人,她知道这个“王哥”嘴里说的是什么,于是她也安静了下来。 这时,不光是他们俩,就连其它的衙役也都朝那“王哥”围拢了过去,看来他们都很看重这个王哥。 “王哥,你说咱们能把这案子办下来么?按你说这可是个大案子,要是办下来那也是大功一件啊!” “嘿嘿,你小子的心不小?你想把这个案子办下来?你有三头六臂吗?” 很显然王哥并不看好这个人。 “那···那咱们怎么办?就这样混下去?到时候还不是要吃板子?” 说到这里王哥也叹了口气,许久之后他才又抬头说道:“兄弟们,不是我不想做个能办事的好人,也不是我瞧不起大家,但咱们就这点儿本事摆在这里,你们难道没听说那些报案的人怎么形容的吗?” “王哥,那些报案的人说的也太邪乎了,还有说是山精下来抓孩子的呢,我看八成他们是被吓傻了。” “不管是不是山精,就算那是个人,那也不是咱们能对付的?你能吗?你又能吗?” 王哥越说越激动,到后来他的手指几乎指到每一个人的鼻子上了。 “那···那咱们怎么办?”有人问道。 王哥捂着脑袋叹道:“今日之事非同小可,与往日那些小偷小摸不可同日而语,眼下咱们只能尽力去找,但我想以咱们的手段只怕到头来也是一场空,所以····” “所以什么?王哥你倒的说啊。” 那王哥顿了顿正色道:“所以大家伙儿得有个准备,到时候若是办不下来这件案子,咱们自己可得流点红。” “王哥你倒是把话说明白了啊,咱们怎么听不懂啊!”有人急了起来。 此时那个被称作王哥的人也站了起来,他正色道:“当我还是你们这样大的时候,有一个老当差的曾经跟我说过,如果出了一件天大的案子自己又办不下来的话,那时候唯一能解决的法子就是苦肉计。” 没有人插嘴,人人都在等王哥继续说下去。 一口酒后,王哥又缓缓说道:“眼下咱们这里就出现了这等天大的案子,这案子办不下来到时候,不仅咱们要回家,就是大老爷也得吃不了兜着走,所以要想上头不责罚,咱们得先自己罚自己,要狠狠的罚,而且必须让上头看的见,要让他们知道咱们是吃了苦的,办不下来只是能力问题,到时候咱们不仅保了自己,就连大老爷也保下来了,而且咱们只要心够狠,罚自己罚的漂亮些,事过之后大老爷说不定还有赏。” 没有人再说话,每个人都听懂了王哥的意思,他们现在都打心眼里佩服这个前辈,他们觉得这声‘王哥’没白叫。 如今不仅是这帮衙役,就连白云碧也想站起来拍手夸赞这个王哥,因为他实在是太会做人了,他不仅算的远,对自己也够狠,像他这样的人往往都会顺风顺水一辈子的。 衙役们都起身了,他们也知道这件案子实在过于重大,所以他们决定上街去走走,随便哪里走走都行,至少不能让别人看见自己这些人还蹲在这小酒馆里。 ············· 如今这里又只剩下白云碧和袁大小姐了,而那个老掌柜的脸上也没了笑容。 白云碧本想再坐会,但老掌柜却很不识趣的来擦他这张桌子了,或许他也早就看出来这个年轻人就算再坐上一整天也是不会点菜的,而他卖的这种便宜酒也赚不了几个钱。 “年轻人,刚成婚吧?这么美好的天气难道你们就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 老掌柜一边揩拭桌子一边笑眯眯的朝他们俩说道。 老掌柜说的很隐晦但也很通俗,通俗的让袁大小姐想跳起来窜到房梁上去,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说不出什么话,甚至连一张脸都憋红了。 白云碧也很识趣,他站起身朝那个老掌柜笑眯眯的说道:“老人家果然懂的多些,走了,再见!” 白云碧的不解释对于袁大小姐来说无疑是一种占便宜,而且是占了天大的便宜,可奇怪的是袁大小姐居然发现自己好像并不是特别的生气,甚至还希望在这里继续坐一会儿。 只可惜白云碧已经走远了,她只能扔下几个钱追上去。 第十六章 陌路人 一路无话,白云碧不吭声,袁大小姐也不说话,她现在既不想提到昨夜那些鬼魅的事,更加不想提刚才那个死掌柜开的玩笑。 但袁大小姐毕竟不是旁人,很快她就忍不住了,她开始叫了起来:“你有病?你想像头驴一样在这里乱逛到什么时候?” 袁大小姐走不动了,可偏偏面前这条驴的脚力很好,他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很快,袁大小姐也不再叫唤了,她的心慢慢的提了起来,因为现在就算是她也看的出来自己两人好像被人盯上了。 那是一群人,足足有七八个之多,都是男人而且都有兵器,从白云碧发现他们开始,他们就已经跟了足足四条街,只不过他们很能沉的住气,这一路上他们都是不紧不慢的跟着,既没有太靠近,更没有落下一步。 如今袁大小姐有点想回家了,她理所当然的认为这些人肯定是和白云碧来“谈生意”的,但她也知道这些人的“生意”通常都很要命,她根本就不想参与其中。 只是不容她多想,白云碧轻轻一搭就将她搭进了街边的一个胡同,只是没走多远他们就发现胡同的那头也已经有人在等着他们了。 于是,白云碧停下脚步轻轻的叹了口气说道:“我猜后面肯定也走不了。” 袁大小姐一回头,果然后面也有几个人将小胡同堵的死死的,一前一后刚好十个人。 这十个人都穿戴的很整齐,身上的衣服也很干净,看起来不太像是些江湖人,但毫无疑问他们也会杀人,而且肯定都杀过人··· “我们认识?”白云碧朝前后看了看问道。 “不认识!” 倒也有人回答他。 “那诸位这是怎么个意思?我怎么看不懂?” 如今,白云碧依旧笑的出来。 可是他的笑容好像一点感染力都没有,前后十个人一个都没有笑的意思,只是有人冷冰冰的说道:“我们不是来找你的,你要走现在就可以走,而且绝对不会掉一根头发。” 听见这话,白云碧心里一松,袁大小姐则是心中一凛。 “你认识他们?你和他们有仇?”他朝袁大小姐问道。 “我··我哪里认识他们?我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我这样的人怎么会乱惹仇家对不对···” 袁大小姐极力否认,但她的口气却很不诚实。 白云碧微笑了起来,他无需再问什么了,因为光是看袁大小姐的脸,他就已经知道这十个人绝对没有找错人。 于是他只能叹口气道:“他们说不关我的事,而我刚好也还有别的事···” 袁大小姐急了起来:“你要走?你现在要走?” “我为什么不能走?他们亲口说的只要我想走什么时候都可以走的。” “你···你···” 袁大小姐又急又气,她很想说点什么证明自己和白云碧的关系匪浅,好让他回心转意,可她想来想去也没想出自己和他有什么特别要好的关系,所以她现在简直急的要落泪了。 好在白云碧没有真的走,他刚走了两步就回过头来朝着袁大小姐笑眯眯的说道:“我差点忘了,你说过今天要请我喝酒的对不对?” “对····对死了!” 袁大小姐的反应也很快。 “不过我这个人的记性有点不太好,你说要请我喝什么酒来着的?” 袁大小姐连忙说道:“春三酿,吹雪楼的春三酿,你这么快就忘记了?” “你是说那种用三种春花酿造的春三酿?那种闻一下就要香掉鼻子的春三酿?”白云碧追问道。 袁大小姐拼命的点了点头道:“对极,就是这个。” “那个酒很贵的呀,小小的一坛据说就要好几两银子,你请的起?” 袁大小姐走上前来:“只要你带我去,我能请你喝到死,你快点带我去,不然去晚了就卖光啦!” 到此处,白云碧也点点头道:“那我们还等什么?” 说完这话,白云碧就拉着袁大小姐要走,好像他喝不到那个酒马上就要死一样。 只是拦路的人还在,而且此刻他们的眼睛都已经眯了起来,如今他们这些眯着的眼睛里也射出了精光。 “我们已经说的很清楚,你完全可以走,无论你去哪里喝什么酒都不要紧,但她走不得。” 这十个人显然很有纪律,因为至始至终说话的只有那一个人,其他人一声都没出过。 虽然这人的话已经比刚才冷了很多,但白云碧就像一个傻子一样丝毫感觉不到,他居然还笑嘻嘻的朝他说道:“刚才你们也听见了,我是一个穷鬼,只有她请我我才能喝的起,不然我只能喝臭水沟里的水。” “这里是五十两,那个春三酿虽然贵,但这些钱足够你喝到醉生梦死,如果你不介意就当是我请你了。” 说话间那人的手里已经多了一个钱袋。 看着对方手里鼓鼓的钱袋,白云碧愣道:“你是说你要请我喝酒?” 那人点点头:“是的,只要您愿意,这些都是你的。” 毫无疑问,这人是一个阔绰的人,他出手也很大方。 现在这人的脸上也挂着些许笑容,他觉得白云碧一定会收下这五十两,且不说这五十两不是个小数目,光是他们自己十个人也不是好对付的,所以他完全有理由相信面前这个年轻人也同样看得出这个道理。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白云碧说了一句话,这个话让他听了很生气。 只听白云碧说道:“你是一个不错的人,我也很想喝你请的酒,我知道让一个陌生男人请客喝酒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但如果有一个女人请我喝酒那更加是极其难得的,更何况这个女人长的并不丑。” “所以你不打算接我的请?” 说话的人依旧没有收回钱袋,只是他的脸色已经变的很难看,简直难看的要命。 白云碧没有说话,但有时候不说话也是一种答复。 “有路不走,那就让咱们看看你的头有多硬。” 拿钱袋的手缩了回去,那只手缩的极快,就连顺势按在剑柄上都是那么的潇洒,如今不光他一个人潇洒,其他九个人也同样很潇洒,他们的功夫好像都出自同一个路数,就连拔剑的姿势都这么雷同。 可是他们很快就潇洒不起来了,现在的他们就像一个个木头桩子一样竖在那里。 其实,袁大小姐早就猜到白云碧会出手,所以她一直紧紧的盯着他,她想看清楚白云碧出手到底是幅什么样子。 但她还是没有完完全全看清楚,他只看见白云碧就这么“滴溜溜”的一转,然后手掌探了出去拂了几下,但就是这么自然这么随便的拂了拂,那十个人就被制住了,他们不仅没能将手中的剑架在白云碧的头上,甚至连拔剑的资格都已经失去了。 现在袁大小姐终于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的人知道白云碧这个人了,他的确是一个很可怕的人,至少对于不喜欢他的人来说···· 如今那十个人的脸色变成了死白色,从出生到现在,他们都从来没有感觉像今天这样害怕过,这种我为鱼肉的滋味实在是很可怕,简直比一剑杀了自己更可怕。 “他们为什么不说话?难道他们不想问问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有这样的本事?” 袁大小姐现在一点儿也不像刚才了,如今她不仅不害怕反而调笑起这几个人来了。 白云碧没有笑,他只叹了口气道:“他们一定想问这些,但我却不太想回答,毕竟和陌生人第一次见面就交底儿是件很唐突的事情,况且我们要是再耽误会,那吹雪楼的春三酿只怕已经没有了。” “对,你说的一点儿都不错!” 袁大小姐跟着白云碧走了,只是走之前她又把那人的钱袋也顺走了,毕竟她原本就是一个吃不了亏的人。 第十七章 骇人的鬼魅 但今天的白云碧有点儿出乎她的意料,他竟然没有打算去吹雪楼,他走出那个“要命”的胡同之后竟然又直接拐进了另一个胡同。 现在白云碧不仅不急,反而走的很慢也很轻,轻的像一只狩猎的猫。 经过这么些天的相处,袁大小姐也慢慢习惯了,按照她的经验只怕白云碧又发现前头出什么事了。 果然,很快她就看见了什么,她好像看见了一个人在房顶上飞,不,应该说是一个“蛤蟆”在房顶上飞,是一只像人那么大的“蛤蟆”。 袁大小姐从来没见过有打扮的这么丑的人,不仅丑而且很鬼魅,因为那个大“蛤蟆”要么在房顶飞,要么在墙角爬,反正每次瞄见它一眼就转眼又不见了。 它行踪诡秘,大白天里街上这么多人居然只有白云碧和袁大小姐两人发现了它。 “那··那是山精么?白天··白天也赶出来?” 袁大小姐现在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神,她认为自己看见了不干净的东西,那个鬼东西可能是个山精,至少绝对不是个人··· “别慌,那只是个打扮的像山精的人而已。” 见了鬼,今天的白云碧居然出言安慰起袁大小姐来了。 静悄悄的跟了两条街之后,袁大小姐也发现那个像人更像鬼的东西好像也在悄悄的跟着谁。 那是个孩子,一个由父母牵着逛街的孩子。 很快袁大小姐就认出了那个孩子,她记得自己那天晚上和那个孩子比过赛,而且还“输”给了他! “鬼婆婆?是鬼婆婆吗?她还没走?难道昨晚那些山精就是她?” 袁大小姐又开始问了,而且一问就是一大堆! 白云碧压低声音道:“是鬼婆婆,但昨晚那些山精却不知道是不是她。” “为什么不是她?一定是她,除了她还有谁有这个癖好?” 白云碧不作声,他也确实不知道昨晚是不是鬼婆婆,虽然他觉得一个人在一晚上同时偷二十多个小孩子是件不太可能的事,但他也愿意相信鬼婆婆或许有这个能耐。 只是跟了很长的一段路之后,鬼婆婆都没有下手的意思,随着那个孩子跟随父母回到家后,鬼婆婆居然从房顶慢慢的隐走了。 “我们不追吗?” 袁大小姐有点弄不明白,因为如果换做是她自己早就追上去了。 白云碧摇摇头:“不追,喝酒去!” 说完这句话后白云碧竟然真的不追,并且朝吹雪楼的方向踏步而去。 ……………… 酒是好酒,菜也是好菜,喝的人很尽心,付钱的也不心疼,反正这些钱都不是她自己的··· 只是袁大小姐还有一肚子问题,这些问题憋的她很难受。 “你要是有什么想问的最好别问。” 但白云碧却抢先说了这么一句。 “为什么?” 袁大小姐不服气,她觉得既然是自己请客,那问几个问题又算得了什么? “因为你现在一切想问的,只要晚上和我走一趟或许就知道了。” 袁大小姐一愣道:“晚上?今晚?” “怎么?你怕了?你不敢?” “本姑娘有什么不敢的···” 袁大小姐说的很豪气,只不过话一出口她就有点儿后悔,其实她早上就打算要告诉他自己准备去看望一个远方“亲戚”的,而且要去好几天··· 还没来得及从脱口而出的懊悔中缓过来,这春日的天就黑了下来! 现在袁大小姐有点儿害怕,此刻,她在离那个男孩家不远处的黑夜中已经蹲了很久,虽然白云碧一再向她保证这地方就算连狗都找不到,但她还是怀疑鬼婆婆会不会比狗还聪明些。 好在整整一个上半夜都没什么动静,经过这几天发生的事,现在这个小小的镇里晚上就和死寂一般,没有人愿意出来,更没有人愿意大喊大叫。 但人总是会累的,袁大小姐也是人,而且她还是一个本事不大的小姑娘,所以还没等到月亮最耀眼的时候,她的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了。 可就在这时,她又听见了那个自己完全不想听见的声音,而且她还看见了那个小男孩的家周围有一闪即逝的黑影。 黑影是那样的快,那样的小,小的不像是个人··· 是山精来了吗? 袁大小姐想问,但却被白云碧示意噤声。 慢慢的,男孩家的周围黑影越来越多,而发出的躁动也越来大。 山精不止一个? 袁大小姐又想问,但白云碧立刻用眼神阻止了她。 眼看黑影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眼看黑影要越墙,此时的白云碧也沉不住气了,他决定去会一会这些所谓的“山精鬼怪”。 但显然这里并不止只有他们两个人,只听突然有个苍老且沙哑的声音在黑夜中喝道:“畜生们,说了叫你们不许来这里,听不懂么?” “啪啪···” 鞭子抽打地面的声音·· “吱吱··吱吱··” 空旷的巷子里传来了鞭笞的声音,甚至还有一种不属于人类发出的惨叫声。 ………… “好贼子,总算守到你了,哪里逃!” 突然又是一声喊,白云碧扭头看去,只见黑夜中的屋顶处又纵来两个人,虽然夜很黑,但白云碧还是看得出那两个人正是红叶和她的丈夫青花。 红叶和青花半空里直接朝那黑暗中的人扑了进去,顿时漆黑的巷子里呼喝之声大作。 红叶寻子急切上去就是一顿猛攻,而她的丈夫生性谨慎些,只是提着两把青花刀在旁边掠阵。 “找死!” 叮叮当当一阵响···· “当心!” 红叶的丈夫突然喊了起来,他手里的一把双刀也舞的密不透风,合夫妻二人之力才堪堪格掉了这些发着绿光的兵器。 “贼子手黑,斗她不过,退了……” 刚过数招,青花就已经看出自己夫妻二人实在不是对方的对手,他急的大叫起来! 然而红叶早已杀红了眼,她一瞪眼道:“不还我儿来,今日你死我亡。” 如此一来,青花大急,刚才一交手他就已经知道敌我悬殊太大,夫妻二人全力施展也不过只能抵挡对方的一招,若是再缠斗下去中招只是早晚的事。 但他护妻心切哪里肯走,明知不可为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既然你们要寻死,那我就不客气了,只是你们到时候死的不痛快可怨不得我!” 黑夜中的人说话了,她的话依旧苍老且沙哑。 到如今就连袁大小姐也敢断定那说话的人绝对是鬼婆婆,也不知道她哪来的勇气,只见她站起身大呼道:“恶贼鬼婆婆,又来偷娃娃,白云碧在此!” 果然,这句话很有用,那黑夜中的人或许也记得这个袁大小姐一直是跟在白云碧身边的,黑夜中的她眼珠一转桀桀笑道:“以多打少不算英雄,走了。” 话音刚落,那鬼婆婆就像一只会飞的“大蛤蟆”一样飞进了夜色中。 而此时白云碧也才站起身。 “追啊,快去追啊,你怎么不追,你一定能追上的。” 袁大小姐看着鬼婆婆消失的地方朝他催促道。 白云碧并没有去追,他缓缓说道:“我或许能追的上,但我却没有把握能在这么黑的夜里躲开她所有的暗器。” “什么?连你也制不住她?” 白云碧摇摇头叹口气道:“要是你刚才不那么大声的提醒她,我悄悄的过去或许还有点把握的。” “我··我又不知道你斗不过她··,我只是给你撑撑场面嘛,我···” 袁大小姐还要继续说,可白云碧已经飘了下去。 红叶青花已经收起了刀剑,只是红叶的脸色依旧不好看,几日不见憔悴更甚。 “我有个不情之请!”白云碧开门见山的说道。 红叶不答,青花却拱手说道:“请讲。” “我想请二位帮忙护着这家人一些!”白云碧指着那男孩的家说道。 “不用你说咱们也少不了看护他们,我相信那个鬼婆婆还会再来的,我必须逮到她,必要时我全帮上下皆可来此。”红叶一向说话惯了,所以这次她依旧抢在丈夫前头做出决定。 没有多余的交谈,红叶走了,她丈夫青花自然也跟着走了。 白云碧没有走,他还在小小的巷子里吹着冷冷的风,他好像在发痴,也好像在思考。 男孩的家已经点起了灯,他们也不聋当然能听见外面的动静,男孩的父亲也很勇敢,虽然他的手里只有一把短短的柴刀,但他好像也相信自己能用这个柴刀打败一切想抢走自己孩子的人。 “谁?谁在那里?有本事出来····” 男人在空旷的院子里大叫,但没有人回应他,迎面而过的风也是照常如旧。 “你是不是该去和这家受惊的人说点什么?”白云碧朝着一旁的袁大小姐低声说道。 袁大小姐愣道:“我能说什么?” “说些你该说的,说些他们想听的!” 袁大小姐有些不情愿:“为什么你不去说,反而叫我去?” “因为我长的丑!” 听完白云碧这句话后袁大小姐立刻没有气了,她居然高高兴兴的跑进了那户人家的院子,她觉得白云碧刚才的那句话无疑是在夸自己漂亮,这让她很高兴,所以她和那个男人一家说起话来也格外轻柔,轻柔的让这一家人能忘去刚才的惊惧。 很快袁大小姐就出来了,而那户人家也重新回了房间。 “你都和他们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叫他们该吃吃该喝喝!” “他们就这么信你的鬼话?” “当然,谁叫我生的好看!” 如今,白云碧也笑了起来,不过他也有点愁,他希望袁大小姐刚才千万不要把自己吹嘘的太过分,不然自己身上的担子会加重的。 第十八章 离愁 第二天同样来的很早,同样的床上躺着同样的人,同样的眼睛瞪着同样的人,如今白云碧有点儿开始怀疑这个袁大小姐是不是从来不睡觉,又或者她根本就没有家··· 不过他很懂世故,他知道如果一个女孩子不想告诉你的事情,你最好别去问,因为就算你问了也不过只是问出个假话而已,而如果这个女孩子想告诉你关于她的事,到那时候就算你不听都不行。 所以他从来都是这样一个人,你不说他就不问,你要说他就好好的听着。 但无疑袁大小姐不是这样的人,她是那种你不说她偏要问的人,她好像有许多永远都问不完的问题,能够问到你不得不说为止。 所以白云碧并不打算跟她道一声早安,他像一条死鱼一样躺在床上等着她问那些有的没的。 但袁大小姐今天也很奇怪,她一张口竟然说道:“今天想去喝什么酒?” 听见这话白云碧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他从来没有觉得袁大小姐有哪天像今天这么可爱过,他也从来没发现原来袁大小姐说起话来也会这么的动听。 于是他们上了吹雪楼,叫了春三酿,点了下酒菜! 但很快,桌子边又多了一个人···· 是个女人! 红叶来了,她不请自来,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朝白云碧仍了个红布包。 袁大小姐眼力很不错,她抢先就捡过来并打了开来。 “啊···这是什么···” 但打开布包的她却大叫了起来,并一把将那个用红布包着的东西仍了出去。 “昨晚走的急,忘了将这东西给你,或许你也很想看看的。” 红叶没有理大呼小叫的袁玲,她只是瞪着白云碧淡淡的说道。 白云碧没有注意今天的红叶是不是还那么憔悴,如今他的目光已经被她带来的东西给完全吸引住了。 那是一截像手指长短的东西,可是却毛茸茸的,黄色的毛发上还粘着些许殷红的血,那鲜血和人的血一样的红,红的那么不吉利。 “这是我昨夜一剑削下来的,你觉得这像什么?”红叶站着问道。 “这是一根尾巴?”白云碧试探性的问道。 “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我却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的尾巴,因为你应该也看的出来这既不是牛羊的尾巴更加不是猫狗的尾巴,甚至我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奇特的尾巴。” “山精,这是山精的尾巴。我想起来了,昨夜鬼婆婆还骂它们畜生来的。”袁大小姐很害怕,怕的浑身打颤,但她的嘴却一点儿都不抖,居然还能抢词··· “我没有见过山精,我也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山精!”红叶冷冷的打断她道。 “那你觉得这是什么东西的尾巴?”白云碧朝红叶问道。 “我不知道,所以我带来给你看了!” 白云碧无话可说,他觉得红叶有点太看得起自己了。 ···················· 很快,红叶就走了,她没有坐下来喝一杯的心思,她拿起那根不知名的尾巴就匆匆走了。 她说过了,她只是拿来给他看看,并没有留给他的意思,也或许,现在的她已经不奢望他能帮的上什么忙?毕竟事情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实在是太诡异太复杂了,白云碧看不透也是很正常的,毕竟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人而已。 白云碧没有心思去猜红叶是怎样想自己的,只是他现在对这件事情越来越有兴趣了。 正午时分,出去的衙役们也陆陆续续的回到了镇里,不出意外,他们毫无头绪,眼看破案无望的他们已经开始准备认同这是“山精”在作祟,毕竟输给山精是不那么丢人的。 ················ 今天的三河口镇有点儿热闹,街上居然来了一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马戏班子。 这些背井离乡讨生活的人们总是活的很艰难,甚至有很多时候他们都分不清到底哪里才算是家乡。 他们没有什么特别的本事,更加谈不上有什么才华,但他们却能翻出很漂亮的跟头,或者也能在烈火中钻来钻去。 他们从来不伸手要钱,所有的收入全靠看官们的心情,所以这样的马戏班子往往都很卖力,表演的也都很好看。 最难得的是这伙班子里居然也有调弄牲畜的,虽然没有什么吓死人的猛兽,但几种常见的小兽却都训的灵巧的很。 袁大小姐早已成了看官的其中一个,她和许多人一样最喜欢这些灵巧的小畜生,至少在这一刻,她心里往日的阴霾早已被一扫而光。 白云碧也在人群中静静的看着,能调弄牲畜的马戏班子不常见,走南闯北的他也没遇见过几次。 只是他看的却没有其他人那样开心,他知道这些讨生活的人是多么的不容易,他们流离失所,他们风餐露宿,他们在人最多的白天出现,却在人最少的黑夜离开,饿了和这些小牲畜们一起吃,困了和这些小牲畜们一起睡,甚至在有些看官们的眼里,这些人和他们手里的小畜生并没有什么区别! 白云碧本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但他却经过了很多的江湖事,见过了太多的江湖人,他见过能为了一吊钱就能帮你杀人的刀客,也见过为了一碗面就能出卖自己的流莺,他知道这些人和他其实没有区别,这些人都是怀着美好的憧憬出来闯江湖,可到头来却一个个活成了牲口。 所以白云碧很庆幸自己能够活的这么潇洒,即使他混的也很不好,但至少他很看得开,至少还算像个人。 随着人群一声声的喝彩,白云碧也拉回了思绪,叹了一口气之后他决定不再去想这些愁苦的事情了,反正人都是一样的活着,痛苦是一天,快活也是一天。 不过袁大小姐就比他放的开,她现在什么都不想,一个劲儿的给台上的小猫小狗喝彩,很明显她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在她的印象里能用两个脚倒立走路的小狗简直就是书里才有的事。 “哎,你看着猴儿多聪明,你看它还会翻筋斗,快看,它还会替主人讨钱哩。”袁大小姐现在开心的不得了,就好像发现了一个新的世界一样。 ················· 随着夜色的慢慢到来,热闹的街上也终于散了场,白天的马戏班子已经在收拾行装准备趁夜赶到下一个城,白天里微薄的的收入已经让这些人明白这个镇实在是太小了,不值得多留一夜的···· 但袁大小姐就好像一点儿没有回家的意思一样,这几天来她不仅早上起的早,就连晚上都是一直赖在白云碧的堂外不肯走,白云碧倒不是一个很见外的人,只是和一个女子天天如此厮混在一起他难免有些难受。 不过现在的袁大小姐并不太想领会他的脸色,甚至她还沉浸在白天的热闹中。 “你说那些人是怎样把那些小东西训的这么厉害的?” 白云碧心不在焉的回道:“我怎么知道,你白天为什么不亲自问他们?” 袁大小姐没有感觉到白云碧的语气是否还正常,她依旧托着腮望着天喃喃道:“其实能这样生活下去也不错,每天走南闯北想必应该也是很快活的一件事,而且能把那些小东西训的跟人一样未尝也不是一门本事,你说对不对?” 袁大小姐一直在喃喃的说个不停,她的目光也呆滞的望着夜空,或许现在她的心也早已飞到夜空中的星群中间去了。 “对,你说的太对了···” 突然,白云碧从床上蹦了起来,现在他的脸上早已没了倦色,竟隐隐有些兴奋。 “你···你发什么神经?你又要去哪?” 没等袁大小姐再问些什么,刚才还闷闷不乐的白云碧已经从高高的吹雪楼上飘了下去。 没办法,袁大小姐只能收起自己那还没做完的梦急急的追了下去,她知道肯定又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第十九章 山精的真身 白云碧没有走的太远,当袁大小姐追上他的时候,他正站在唯一还挂着灯笼的大街上。 “你···你干嘛?” 袁大小姐悄声靠近了问道。 “莫作声。” 袁大小姐当然不会不作声,只是还没等她问出新的问题,她就已经看见了黑暗处那黑色的影子。 那鬼魅般的影子是那样的低矮那样的迅捷,它们用一种类似于四脚爬行的动作在黑夜中飞快的游行,只是却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发出来,要不是白云碧提醒她,袁大小姐几乎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些躲藏在暗处的骇人的黑影。 袁大小姐毕竟是个女孩子,现在她已经将白天里的热闹忘的一干二净,甚至她也不再想什么云游四方了,现在她只想回家并钻到厚厚的被窝里把自己盖的严严实实不漏一点风。 很快,袁大小姐感觉自己手脚慢慢变得冰凉,四肢也渐渐没有了力气,因为她突然发现这样的黑影根本不止一个,她试着数了数,但根本就数不清,那些在房顶和墙角时隐时现的黑影让她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畜生!” 一声喝,白云碧已经窜了出去,他像一只大鸟一样扑向了离自己最近的黑影。 袁大小姐愣住了,她不知道白云碧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和那些“山精”动手。 难道他已经活够了? 可是很快袁大小姐就惊奇的发现,原来这些“山精”的胆子也很小,见到白云碧扑过去,它们居然“吱吱”乱叫着四散而逃。 这一次白云碧没有停手的意思,他一提气,脚一点地就随着黑影窜进了漆黑的树林里。 “哗啦啦···” 落叶的声音和树枝的声音混杂在了一起。 有什么东西在挣扎··· 是不是白云碧受伤了?他是不是被山精打伤了? 袁大小姐不敢再想了,她跺了跺脚竟也窜了进去。 她猜错了,挣扎的不是白云碧而是他手里的黑影,而白云碧正活灵活现的跳了出来。 “你为什么不睁开眼睛看看这是什么?” 白云碧的声音一如既往,还是那么的神气。 “我···我不想看!” 袁大小姐没有胆子去看他手里的山精,但她的嘴却一点儿都不服输。 “看看吧,或许你会喜欢它也不一定的。” 白云碧说的很神秘,也把袁大小姐说的很心痒。 终于,她忍不住了,捂着眼睛的手指也张了张。 “这···这不是山精?这是猴子?” “看来你也认得猴子!” 白云碧笑眯眯的挖苦她道。 “为什么,为什么你抓来一只猴子?” 白云碧耸耸肩说道:“我也不知道,我本来是想抓山精的,可是偏偏抓来了一只猴子。” “你是意思是说那些山精根本不是什么山精,而是这些猴子?” 白云碧努努嘴道:“我想应该是的。” “你的意思是说偷孩子的那些也不是山精而是这些猴子?不对,猴子为什么会偷孩子?它们只是些畜生罢了!” 袁大小姐还是有点儿不相信,她觉得这个事情太过于荒诞了。 白云碧叹了口气道:“你自己也说过的,这些小畜生实在是很像人,所以有些人能够做到的事情它们也能做到的,特别是当有人教它们这样做的时候。” “你是说有人训练了这批猴子来偷孩子?他为什么这么做?” 白云碧耸耸肩道:“当然是有人训练它们,这些小畜生生来就是机警的很,它们天生就是很怕人的,如果没有人训练它们,我想它们决不会轻易出现在人的视野里,更加别谈什么偷孩子了,至于那个训练它们的人为什么要偷孩子,那你得去问他了。” “我问他?我到哪里去问他?那个人不惜苦心训练这些猴子来偷孩子,想必他也是个很机警的人,像这样善于规避风险的人要抓到他谈何容易?” 袁大小姐并不笨,只是在白云碧面前她总是想的比他慢一步而已。 “你真的想抓他?” 突然,白云碧看着她笑嘻嘻的问道。 “你···你知道他在哪里?” 白云碧摇摇头:“我不知道他在哪,但我有法子知道他在哪,只是看你敢不敢去了!” “那你敢不敢去?” 袁大小姐反问道。 “为什么不敢?” “那我也敢!” 袁大小姐笑了起来,她果然是个很滑头的女孩子,至少她的那张嘴就从来没输过。 白云碧也笑了起来,他没有继续尝试和她斗嘴,他伸出手来在那只猴儿的后腿上轻轻一点,随即又放开了它。 “走吧,回去吧,回到你来的地方吧!” “吱吱····” 猴儿一落地就窜了出去,可是它的一条腿好像不太听使唤了,所以走起路来也不再那么鬼魅。 袁大小姐不再说话,现在她也知道白云碧打的什么主意,是的,像这种被驯服的小兽一旦吃了亏立马就要回家去的,可是它们的记忆里早就没有了自己的家,所以它们只能回到主人的家去。 白云碧是一个年轻人,在别人还在家里养尊处优的年纪里他的名气就已经很大,而像他这样名气很大的人往往都有一些真本事的,江湖里的人都知道他的“拂云手”很厉害,能在他面前拔出剑来的人不是很多,但他们不知道的是白云碧的拂云手不仅对人很厉害,就连对猴子也很厉害。 现在前面那只蹒跚逃窜的猴子也认识了白云碧,它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赶紧摆脱后面这个要命的人类,赶紧逃回主人的家里去然后找个笼子把自己反锁起来。 可是它的一只腿已经不是很灵便,本该在树上都可以如履平地的它现在在平地上都走不快。 ·················· 好在它主人的家并不是很远,它就在这镇上,宅子很大,数一数二,所以也很好认,于是这个小兽娴熟的跃上墙,娴熟的落进院。 如今不用白云碧说些什么,袁大小姐也知道到了地方了。 “听说你对这个镇子很了解?所以你应该也知道这是谁的宅子,宅子的主人叫什么?” 白云碧看着高高的院墙慢悠悠的问道。 袁大小姐当然知道他是在问自己,可是她掏空了脑袋也想不起来这镇子里什么时候多出来了一个这么大的宅子,这宅子几乎比县太老爷的府衙还要大。 这么阔气的宅子她本是没有理由不认识的,可如今她偏偏不认识,她不仅不认识这宅子的主人,甚至连这个宅子见都没见过。 白云碧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袁大小姐是个很不服输的女孩子,当你问她不知道的事情时,她绝对不轻易开口,但她不轻易开口时往往都是因为不知道···· 所以他觉得现在应该自己亲自去拜访一下这座阔气的宅子。 “咚咚咚!” 光是听门环撞击门的声音,白云碧就知道这种木门很值钱,起码值好几百两银子。 院墙很高,几乎和皇城一样高,但这么高的院墙在白云碧的眼里就和跨过一条小泥沟没有什么区别,可是他现在竟然选择敲门。 他想以一种礼貌的方式来问候这家宅子的主人,他觉得一个住的这么阔气的人应该也会很礼貌的来待见自己。 可是他想错了,当门环响起的第一声开始,这个偌大的宅子居然一下子就熄了灯,从里到外都瞬间灭了灯火,现在这巨大的宅子在黑夜中看起来也像是一只怪物了。 “看来我们不太受欢迎!” 白云碧回头苦笑! 袁大小姐也叹了口气道:“那怎么办?” “没办法,咱们只能回去,毕竟到了该睡觉的时候了!” “回去?咱们就这么回去?” 袁大小姐实在想不通白云碧到底在做什么,好不容易摸到贼人的家门口他竟然要回家睡觉! “我们可以白天再来的。” 说这话时白云碧已经走出去了好远。 见他真的要走,袁大小姐追上去急道:“白天来,人家还不是很不欢迎你?” 白云碧头也不回笑嘻嘻的说道:“我知道他们还是不欢迎我,但白天他们熄不了灯!” 第二十章 聪明的袁大小姐 白云碧无疑是一个说话算话的人,他说回家睡觉就是真的睡觉,刚躺床上没多久的他就已经睡的像头死猪一样。 但袁大小姐却是一个和他相反的人,她是那种心里有一点儿事情就坐不住的人,所以直到快天亮的时候她还在床上翻来滚去。 她在想那些猴儿,在想那个偌大的宅子,更想那宅子里头的主人到底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于是越想越是睡不着,越睡不着越想! 很快,袁大小姐忍不住了,她从床上跳了起来,她竟决定再去那个大宅子看一看。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聪明,觉得自己比白云碧想的远,她觉得那个大宅子的主人可能会趁夜逃走,毕竟谁也不会傻到等别人天亮再来捉自己的。 所以她想证明一下自己,证明自己不是胆小鬼而且很有用,她知道自己应该不是那宅子主人的对手,但自己又不是去找他打架的,只要远远的守着就行了,就算认不出那个人是谁,但能知道他溜走的方向也就行了。 “对,就是这样,我简直太聪明了!” 袁大小姐开心极了,她甚至能想象得出明天白云碧看自己的眼神都会变了! ··················· 不得不说袁大小姐的头脑很不错,记性尤其出众,只用了半盏茶的时间她就找到了那个刚才连白云碧都不敢进去的大宅子。 宅子还在那里,依旧黑灯瞎火,而且静的可怕。 袁大小姐有点儿怕,刚才的聪明劲在半路上就被她自己给冷静下去了,可是她不服输,更何况这天马上就要亮了。 可是等人的滋味是很难受的,特别当孤身一人在陌生的地方等人。 袁大小姐很快就不耐烦了,她甚至觉得今天的日头是不是也睡过了头。 日头没有睡过头,只是天气不一样,一门心事的袁大小姐竟没发现今天会是一个大雾天。 雾很大,特别是在这种荒山野岭树木茂密的地方,浓浓的白雾像羊脂一样飘在眼前,挥都挥不散。 而刚才还能看见的大宅子现在竟然变的有些若隐若现。 袁大小姐是个暴脾气,既然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来了,当然要看清楚,不然这样回去还不被那个杀千刀的笑掉大牙? 于是她的胆子突然大了很多,她竟然从树林里钻了出来悄悄的朝那大宅子走了过去。 宅子很大,墙也很高,那扇很值钱的木门依旧关的死死的。 看着爬满藤蔓的高墙袁大小姐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或许这是一个废弃的宅子?或许这宅子里根本没有人只有猴子? 对的,一定是这样,不然像这么大的宅子自己没有理由不知道的,而且根本没有人说过这个镇上有这么豪阔的一户人家。 如今,袁大小姐几乎都快要被自己的聪明感动到了,她觉得自己完美的配上了“胆大心细”四个字。 于是她像一只猴儿一样攀上了墙,落进了院子。 院子很大,大到她分不清方向! 但袁大小姐现在根本无心去找什么人或者找什么猴子,自从她落下脚的那一刻她就后悔了,因为她看的出来这院子很干净。 纤尘不染的石台,涓涓流水的荷塘,很显然这是一个有人住的宅子。 “不得不说你的胆子的确很大!” 身后突然有人说话,一听见这声音袁大小姐心里就是一凉,她听的出来这声音是个男人的声音,但绝对不是白云碧! 袁大小姐后悔了,后悔的要死,可是她也知道自己现在想走只怕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在这一瞬间她的脑袋至少转了几百个弯,她试图找出一个能让自己活生生走出去的理由。 走错了路?摸错了门? 袁大小姐想不出来什么好理由,她觉得连自己都不相信这些可笑的理由! 于是她决定拼一拼,或许这猴子的主人还不如猴子呢? “噗···” 肉被刺穿的声音,沉闷且锥心。 几乎就在袁大小姐刚转身的那一刻,她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小腹一凉。 这是一种莫名的凉,一种金属的凉,凉的要命,凉的彻骨! 袁大小姐瞪大了眼睛,她知道自己又算错了,这个主人不仅比猴子强,而且还比许多江湖人都要强,至少他出剑的速度就能快过很多江湖高手。 “没想到是个女人!” 伤她的人收回了兵器,那是一只晶莹的玉扇,而扇尖还露着一截耀眼的剑尖。 剑尖有血,殷红的血,血还温热,还能流淌! 那是袁大小姐的的血,她小腹里流出来的血。 拿扇的人干净利落的甩去了剑尖上的残血并很潇洒的收回了暗剑,现在他不说话只是盯着袁大小姐看个不停。 袁大小姐倒是想说话,可是她说不出来,她感觉自己只要一说话就随时会死一样,所以她只能捂着肚子瞪着面前的这个人。 伤她的不是猴子,是个人,而且是个长的很不错的男人,这男人不仅长的不差而且穿的也很考究,一身毫无杂色的白色錦袄衬的他的身形很修长,他的头发很整齐,甚至连头上的玉冠都很素雅。 或许是这个男人很喜欢白色,他腰间的一只玉笛和手里轻摇的折扇皆是淡雅的玉色。 袁大小姐恨恨的盯着他看了很久,本来像这样的男人在她眼里是能称得上一个翩翩佳公子的,可是这个公子却想一剑要了自己的命,更气人的是这个穿着很风雅的公子看着自己一直在笑,还笑的那么恶心。 “媚眼如丝,鼻似玄山,不错,也能算是个上品了!” 那个男人打量了袁大小姐一番之后又说话了,但他说的话却让袁大小姐有点儿听不懂。 现在袁大小姐不仅听不懂他说的话,甚至她感觉自己都快要站不住了,她感觉浑身的气力都从伤口里被一丝一丝的抽走。 慢慢的,她的脚步开始虚浮,慢慢的,她的眼神开始涣散! “不要在挣扎了,一切都是徒劳的,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再乱动会伤的更厉害的,你一定很累了吧,没事的,我会在这里守着你的,你睡一会儿吧,睡了就不疼了····” 公子哥儿在慢慢的靠近,并且一直在冲她说着话,他的话很慢也很温柔,就像年轻男女之间的对话那样温柔。 但很快年轻的公子哥儿闭上了嘴,现在他不仅不再说话,甚至连人都不在了原地,他像一只兔子一样蹦了出去,他蹦的很远也蹦的很慌,甚至还差点摔在了地上。 等公子哥儿勉强稳住身形之后他才看见那个受伤的女孩儿已经晕了过去,只是她没有跌倒在地,而是跌在了一个人的怀里。 没有人说话,公子哥儿也不再油嘴滑舌,他正死死的盯着那个抱着女孩子的男人。 他吞了吞喉咙,他有点儿心悸,他还没有从刚才的恐惧中脱离出来。 那是一种无形的压力,刚才他虽然没有看见人,但他却能感觉到自己背后有一股要命的压力朝自己袭来,那压力沉重的像一坐大山,要不是他自己一向为人机警跳的快了些,现在只怕已经被这无形的山给压死了。 白云碧也不说话,他手指连点袁大小姐身上三处大穴这才勉强止住了那涓涓往外流的鲜血。 袁大小姐终于笑了笑:“该死的白云碧,你还知道来···” “你就是白云碧?” 公子哥儿问了出来,他虽然没见过白云碧,但他心里早就为这个传奇的人画下了一个影子,很明显面前的这个人很配的上他心中的影子。 白云碧不答,如今他也在死死的盯着这个浪荡的公子哥,他虽然不认识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年岁的年轻人,但他知道对方绝对不是个庸手,虽然说自己中了毒实力削减了不少,但能在自己偷袭的情况下堪堪逃走,这已经能算得上是一种很不错的本事了。 第二十一章 朦胧的伤 白云碧不动也不说话,他有信心能击败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但他却没有信心不伤到手里的袁大小姐,更何况这还是在人家的宅子里。 “你就是白云碧,你肯定是白云碧,哈哈,哈哈哈,人人相传的白云碧原来也不过如此!” 公子哥笑了,他大笑,他觉得自己能从白云碧手下逃出去也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情。 “白云碧,有种的你就来!” 公子哥收起了笑容,他一扭头就消失在被浓雾掩盖的院子里。 白云碧当然有种,但他更有头脑,他虽然正处在一个爱冲动的年纪里,但他早已学会了什么叫做进退。 所以他根本不打算追进那些黑漆漆的房间里,他足下一点地就抱着袁大小姐飘了出去。 “我真蠢···我以为自己很聪明,我以为那里头会没有人的,可是···可是我竟忘了几个时辰前那里头还熄过灯!” 袁大小姐渐渐没有力气了,但她却还在昏昏沉沉的挖苦自己。 白云碧没有接她的话,他知道现在的袁大小姐是不适合说太多话的。 天已经亮了,但浓雾却还没有散去,镇子里的猫狗都已醒来,但梦中的人们却还在酣睡。 看着静静的大街,白云碧抱着袁大小姐竟然不知道该去哪里。 他想回吹雪楼去,可是吹雪楼里不仅有殷勤的小二还有许多不归的醉客,到那时,他抱着一个血染半身的女孩子实在无法回答那些人的问题。 他不是一个怕吃官司的人,但这个节骨眼上他不想再惹上任何一丁点儿的麻烦。 好在袁大小姐也不是那么的脆弱,在白云碧的怀里奔了许久她已幽幽的醒转过来。 “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家!” 白云碧低头看着她轻轻的说道! 袁大小姐不答,她只是用手指点了点前头。 白云碧知道她已经虚弱的说不出话来了,连忙抬脚就奔。 只是越走他越是惊奇,一开始他以为袁大小姐不是本镇的人,也或许住的远了些,但后来他才发现袁大小姐竟一直叫他往山里去。 山是青翠的山,树很多,花也很妙,山上有路,路很小,路上甚至还有杂乱的野草,很明显这是一个极少有人踩过的路。 看着前面那片完全不可能有人家的青山,白云碧几度怀疑袁大小姐是不是烧坏了脑子忘记了路。 但偶尔睁开眼睛的袁大小姐却很坚决,她的眼神也越来越亮,就好像只要转过下个山峰,前面就会立刻出现一座温暖的宅子一样。 很快,白云碧也听见了某些声音,那是流水的声音,清脆的流水声在清晨寂静的山林里显的格外悦耳。 慢慢的雾气越来越大,大到几乎看不见前面是不是还有路。 “上去···” 怀里的袁大小姐勉强说了这两个字。 白云碧也不想那么多,一提气就朝雾气最浓郁的地方纵了上去。 ··················· 终于,白云碧终于弄懂了为什么这山里会有这么浓的雾气,原来这半山腰上竟然有一个泉。 泉是那种天然的泉,泉里当然有水,只不过这水却在冒着雾气。 此时就算不碰水白云碧也已经感觉到了这泉水的热度。 这里居然有温泉! “放我下来!” 说这话时,袁大小姐已经在试图从他的怀抱里落下。 虽然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白云碧还是轻轻的将她放在了地上。 袁大小姐落地了,她现在已经很虚弱,虚弱的连站着都很艰难,好像随便一阵风来都能将她吹倒一样。 很快,袁大小姐动了起来,她竟伸手开始解身上的衣服。 现在白云碧已经愣住了,他隐隐猜到了袁大小姐或许想泡一泡这温暖的泉水,但他却弄不懂为什么她要现在泡,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偏偏要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而且更要命的是她居然还不喊自己滚···· 脱衣裳远比穿衣裳要来的更加简单,这一点对于一个受伤的女孩子来说也是毫不例外,就在白云碧还在发愣的时候,袁大小姐早已一丝不挂。 她的身子很修长,手脚也同样修长,皮肤更加光滑的像匹段子,甚至慢慢下到水里的她好像也已经融到那平滑的镜面之中一样。 很快,袁大小姐就钻进了镜面一样的泉水里,她只露着个头,大大的眼睛也早已闭上。 白云碧没有什么话想说,他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他觉得现在的气氛有点儿不对劲,甚至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在等待长辈忙完事来教训自己一样。 “我衣裳里有个瓶子,瓶子里有药,你若是不介意就帮我拿一下!” 袁大小姐说话了,她的语气还是很平静,平静的好像岸边的白云碧也是个女人一样。 “嗯····” 白云碧浑浑噩噩的答应了,他现在已经变的有些六神无主,他蹲下慢慢的将手伸进地上那一堆脱下来的脏衣服里面。 放在平时,他能在半盏茶的时间里去一个陌生的城里找到一个陌生的人。 但今天他不行,他竟然始终摸不着那藏在衣服里的小药瓶。 地上的脏衣服是袁大小姐脱下来的,还带着点余温,甚至还带着点她身上平时的清香,但如今这一切的一切都让白云碧心里发慌! 她身上到底有没有药?她是不是故意骗我摸她的衣服?她想干什么··· 想到这里白云碧竟然慌了起来,行走江湖十多年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慌张过,他甚至扭过头去不敢让袁大小姐看见自己的脸,或许他也知道自己的脸现在只怕很难看。 “你找到没有?就在···就在第二层衣裳里面啊···” 袁大小姐在有气无力的催促他。 听到这话白云碧才回过神来,伸手往里一摸果然摸到了个细瓷瓶。 原来女孩子的衣服都是有好几层的···· 白云碧今天又多明白了一件事,而且是一件本来他没有机会明白的事。 袁大小姐在水里站起了身,她正在给自己上药,或许是药很猛,她嘴里也不断的抽着丝丝凉气。 岸上的白云碧有点而羞愧,他为自己刚才的想法而羞愧。 人家是真的带着药瓶的···· 现在他要走了,必须得走,他是一个老江湖但同时也是一个男人,他懂得很多的江湖道理,但他更懂得如果有一个女孩子在你身边脱的赤条条的洗澡,而她又不喊你滚这意味着什么。 走,必须得走,立刻就走,再不走只怕就走不动了! 白云碧走了,他一提气就窜出去好远。 袁大小姐依旧泡在泉水里,她既没有喊他滚远点,也没有喊他滚回来,甚至她只回了一半的头。 泉水恢复了平静,静的像一面镜子,水一样的镜子倒映出那张挂满水珠的脸,脸在笑,笑的很浅但很好看! 第二十二章 送回的孩童 整整一天白云碧都没有出门,他像一条死鱼一样躺在床上,甚至连酒都没喝。 曾经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很潇洒的人,至少不会为了女人而留恋,但今天他却偏偏忘不了那个袁大小姐。 他现在很想睡觉,但死活都睡不着,他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也有这么一天。 “噔噔噔···” 有人在上楼,上楼的人脚步很沉,就像受了伤一样。 袁大小姐来了,昨夜那个刚受伤的袁大小姐竟然又来了,现在她不仅能走路甚至还又来了这里。 “为什么不等等我?” 袁大小姐捂着肚子坐了下来,她说话有点儿喘,脸色也没有往昔的红,毕竟她是受了伤的。 陡然看见袁大小姐,白云碧又想起了昨晚那泉边的事情,所以他现在完全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更加不知道该去关心一下人家的伤势。 “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好半天他才憋出了这几个字。 “我的确是该休息会了,可是你这里还有地方休息吗?” 袁大小姐看着这里唯一的一张床说道。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这里也是能躺下的!” 白云碧有点儿不好意思,他一向是个很潦倒的人,所以他睡过的地方也和狗窝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那我可能要休息好几天才行的!” 没想到袁大小姐并不介意,她竟然真打算在他的狗窝里躺下。 白云碧赶忙让路,并手忙脚乱的试图将狗窝铺的尽量整洁些。 他没有再说什么,他已经看出来,袁大小姐好像也是个无家可归的女孩子。 ··············· 或许是袁大小姐的身子骨比较好,也或许是她随身携带的药很灵效,才过了三天她就已经能和白云碧吵嘴了。 现在的她虽然不能健步如飞,但已经能比许多普通人走的快的多了。 三天里白云碧也想了很多,他想不通为什么袁大小姐好像有花不完的钱,他想不通为什么那种在大城里都很难买到的“凝血散”她身上居然有整整一瓶。 他更加猜不出袁大小姐究竟是什么人,但他知道她的家一定很远,甚至有可能她从家里出来时都没让家里人知道,毕竟这个江湖就是如此的有魅力,江湖上像她这样的少男少女也从来不少。 “谢谢你这几天一只在这里陪着我!” 袁大小姐好像变了个人,她竟然感谢起白云碧来了。 “你错了,我只是也没有地方可去而已!” 白云碧好像听不懂她的话,他居然还想气气她。 袁大小姐没有继续拌嘴,她望着窗外明媚的街道笑道:“是一个喝酒的好天气。” 白云碧的眼睛亮了起来,几天来他终于听见了最想听的话。 只是一下楼他们就连喝酒的心思也没有了,因为他们看见很多人。 很多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他们不在家里更加不在酒馆里,他们都在街上奔跑,向潮水一样往同一个地方奔跑。 没等袁大小姐开问,那个一向很殷勤的店小二就已走上来说道:“听说吃人的山精都被抓了,而之前那些被抓的孩子们也都救回来了,难道你们不想去凑凑热闹!” “谁救回来的?在哪?” 白云碧连忙问道,这一瞬间他想了很多,但就是想不起来这镇里有谁能从那大宅子里救回那些孩子。 很明显就算是红叶和青花都不可能有这个本事,况且他们还未必知道自己的孩子在那宅子里。 “当然是官差啦,现在这些人都赶着去府衙领孩子呢。” “唉,要不是店里只剩我一人,我倒也想去看看哩。” 店小二眺望着长街的尽头在叹气,等他再回头想抱怨些什么的时候才发现先前还好好站在这里的一对男女早已没了行踪。 不要问,白云碧和袁大小姐当然已经去了府衙,甚至他们比那些丢了孩子的父母还着急,他们不是着急赶去领孩子,他们只是想去把事情弄个清楚。 ················ 府衙很大也很气派,但今天府衙里早已塞满形形色色的人,这里就像一个乱糟糟的菜市口,里面什么声音都有,有哭声,有谢声,也有衙役们杂乱的呼喝声。 店小二说的没有错,丢失的孩子们真的全都出现在了府衙,而那些痛苦了许久的父母也都找到了各自的孩子并欢天喜地的回到了家。 很快,白云碧就在回家的人群中看见了一对熟悉的夫妻。 那是青叶红花寨的两位当家。 红叶的怀里也有一个可爱的孩子,很显然他们的孩子也平安的回来了。 今天镇上所有的人都很开心,就连县太老爷也很开心,他才不管这些孩子是怎么出现在自己的府衙的,他只知道这次的案子办的很爽快,到时候不仅受不到罚说不定还有赏。 当然,一众衙役们也是这样想的,所以这些人今天叫了许多平日里舍不得喝的酒舍不得叫的菜。 白云碧两人也没走,他们早就抢在前头占了一张桌子,如今他俩手里端着酒杯,耳朵却听的老远。 “王哥,这下总可以玩几手了吧?” “玩,必须玩,如今咱们可是无事一身轻啊,奶奶的,就在昨天晚上我还以为咱们挺不过这一关了。” 嬉笑间,这群人已经喝起了酒赌起了钱,他们很快活,简直就像是拨得云开见日出。 很久之后,这些人都没有说些什么白云碧想听的,他们的嘴里只有钱和女人。 袁大小姐又有点忍不住了,她决定自己上去问问他们,可是还没坐起来就被白云碧按了下去。 “天还没黑,急什么!” 白云碧依旧很悠闲,悠闲的像是专门赶来这里喝这口浊酒的。 随着天上日头的下沉,这群人也已经醉的像黄昏中的云,甚至连经验老道的王哥都已经看不清面前的白云碧到底是不是自己人。 “王哥?” “什么事?” 白云碧走过去笑嘻嘻的叫了他一声王哥,而眯着眼的王哥也很热情的搭上了他的肩膀并侧着头看他。 “王哥,你说那些孩子到底是怎么来的?” 白云碧笑嘻嘻的朝他问道。 “老弟,你···你怎么关心起这个了?你管他们是怎么来的,反正他们天一亮就齐刷刷的出现在府衙的大堂上了,咱们··咱们的事情已经完了,只管喝酒吃肉便是,休管那么多劳什子事。” “来,众老弟喝酒···咱们喝酒···” 王哥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把手里的酒碗举的高高的囔道。 于是,这群人又沉浸在无尽的欢乐中。 ············· 小酒馆门口的路上,袁大小姐急急的问道:“你可问出些了什么?” 白云碧叹了口气说道:“问出的东西不太多,不过依我看他们也不知道那些孩子是谁送回来的。” “那你有没有猜到这是怎么回事?”袁大小姐很相信白云碧,她觉得他这样的人应该会比旁人知道的多一些的,不然他也不配叫做白云碧。 可是这次白云碧还真的猜不到,他不仅猜不到那些孩子是谁送回来的,甚至他都不明白这代表什么意思。 “走,快些儿走。” 白云碧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的步伐已经在加快。 袁大小姐来不及多问,勉强跟上了他的脚步。 半柱香后白云碧在一片青山绿水之间停了下来,许久之后他才缓缓问道:“你还记得这里是哪么?” 袁大小姐答不上来,她应该记得这里的,她还很年轻,脑子也还很灵光,但她现在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就在三天前这里还有一座很大的宅子,甚至她还在那宅子里被刺了一剑。 可如今这里哪有什么大宅子,就连一砖一瓦都没了。 袁大小姐不相信,她用手摸了摸肚子上的伤口,伤口依然在,而且隐隐作痛。 白云碧也不信,虽然眼前的事情很奇特是他一辈子都没见过的事,但他还是不信,所以他迈开腿走了过去。 很快他就站上了那所大宅子的方位,只是如今这里不仅没有高墙就连那会流水的荷塘也早就没了。 脚下只有泥土,泥土上甚至还有青青的草皮,泥土很软也很松,人站上去甚至会沉下去一点点。 到这里白云碧终于笑了起来,他明白了,自己没有记错地方,这里原本是有一座大宅子的,但就在袁大小姐受伤的这几天,那宅子已经被人给生生的拆了,甚至没有留下一砖一瓦。 虽然宅子不在了,宅子的主人也走了,但白云碧已经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那些孩子们就是宅子的主人亲自还回去的,不过这并不代表是什么好事情,或许这宅子的主人只是不想让白云碧继续纠缠下去而已,亦或许这些孩子对于他的计划来说只是无足轻重的一小部分。 很快白云碧的心也沉了下去,他突然明白,一个有实力在短短几天内拆掉一座大宅子还顺带把半个山坡填平的人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人,且不说这种人杀伐果断,光是他的势力就极其庞大,但最关键的是他自己直到现在还根本猜不到对方究竟想要做什么。 第二十三章 归根的红叶 今天没有阳光,外面的天气也是阴沉沉,透过窗户传来的淅沥沥的声音让白云碧知道今天恐怕不太适合外出。 江南的雨就是这样,小而密但连绵不绝,只要它高兴甚至可以连续下好几天。 如今袁大小姐彻底不走了,现在白云碧的内堂已经被她死死的占住了,而原本的主人却已经在堂外睡了好些天。 袁大小姐起的很早,此刻的她早已趴在窗户上托着腮,她静静的看着在绵绵细雨中飘扬的柳枝不说话,她突然觉得原来下雨天也是可以很美好的一件事。 “噌噌噌···”又有人上楼。 袁大小姐有点恼火,她觉得那个店小二有点太殷勤了,难道他就这么没眼力见儿?这种天气还要上来嘘寒问暖? 于是她一甩手就冲了出来,她决定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拧一拧这个店小二的耳朵。 “没想到你也在这里?” 很快袁大小姐就发现自己实在是不应该出来的,因为上来的不是什么店小二而是抱着孩子的红叶。 而且看红叶的眼神,她好像似乎想错了些什么! 不过红叶也是一个潇洒的人,她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扯下去,她转头朝着白云碧淡淡道:“我们要走了。” “你们要走?走去哪?” 白云碧有点不解,他更加不知道她为何要来和自己道别。 “我们还能走去哪,当然是回家了。”红叶看着怀里熟睡的孩子淡淡一笑。 “回家?难道你们不想再挖金子了?” 红叶看着怀里熟睡的孩子摇摇头笑道:“或许你说的对,那山上有没有金子还是个问题,况且我们已经很有钱了,就算几辈子都花不完的,而且对于我来说有些东西实在是比花不完的钱更加重要的多。” “那你们打拼了半辈子的青叶红花寨呢?也都回家?全部回家?” 红叶摇摇头:“不知道,我已经管不着他们了,他们爱回家就回家,爱当家就当家。” “所以你是特意来跟我告别?” 白云碧有点儿意外,经过那件事,他本来觉得红叶应该更加看低自己的。 “是的,虽然你没有帮上什么忙,但之前到底是我先冒犯了你,所以我觉得亲自和你道个别很有必要。” 红叶很坦然。 “那好,我祝你一路顺风!” 白云碧笑着说道,这一次他笑的没有那么讨厌。 红叶走了,和在楼下等她的丈夫一起走了。 这时,袁大小姐终于走了上来,她看着落雨的街道缓缓道:“其实你应该好好和她聊聊的,不然你吃了那么多苦岂不是白吃了?说不定她还以为你什么力都没出呢。” 白云碧不答,他又重新瘫在了桌椅上,就像一条连脑袋都干掉的咸鱼一样。 “噌噌噌····” 很快,又有人上楼。 袁大小姐叉手站在了楼梯口,她觉得这次上来的绝对是店小二,因为马上就要到饭点了,往常这个时候那个店小二总是会挨个敲门问你肚子饿不饿。 可是这次袁大小姐又猜错了,上来的竟然还是红叶。 看见去而复返的红叶,袁大小姐只能放下叉在怀里的双手并不失礼貌的笑了笑。 “有事?”白云碧立刻坐了起来,他知道红叶突然的返回来一定是有什么话要说。 “我知道你这个人很喜欢凑热闹,我也看得出你还并不想就这么走了,所以我觉得有一件事情必须要提醒你!”红叶是一个很潇洒的人,她说话也一直都很直接。 “什么事?”白云碧来了兴趣。 “在镇东距此十多里,那里有一片山林,山林里有一座大宅子,那个宅子很大,比县太老爷的府衙都要大的多,我想你一定对它很有兴趣,所以你有空的时候最好去看看。” “大宅子?怎么,你好像知道些什么?你进去过?” 白云碧是个聪明人,他当然知道红叶嘴里的大宅子是什么,但他也看得出红叶好像还不知道那座大宅子已经凭空消失了,但现在他不想纠结这些,他希望红叶去过那个宅子,最好能和自己说上一说里面的情况。 “我本来是应该去的,因为那宅子的主人曾经要请我们去喝酒,可惜那一天我的心情不太好,所以我没去,而且也没让他去!”红叶指着旁边抱着孩子的丈夫青花说道。 白云碧愣了愣道:“宅子的主人请你们喝酒?你们认识?” “不,我们不仅不认识,甚至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他是谁,而且那一天请的也不只是我们一家,据说在这里的五帮十二寨都被请了,至于他们去没去我就不知道了!” 红叶说完了,她说的话对白云碧不是很有用,但也不是一点儿都没用,所以白云碧现在又头疼了起来,于是他只能又像一只咸鱼一样躺了下去。 红叶没有什么话再对白云碧说了,她转头看向了袁大小姐。 “妹子,我要走了!” 这次轮到袁大小姐愣住了,她觉得自己好像和这个红叶从来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但她想不通为什么这个红叶突然对自己这么热情,她要走不仅和自己打招呼,而且竟然还拍着她的肩膀喊她妹子·· 但红叶已经开始说话,她笑嘻嘻的说道:“男人呐,无论他长的是一副什么模样,但他们天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若要想他对你好一些,那你就必须对他狠一点,因为他们都是贱骨头,你千万不能对他们太好,不然他们会觉得这是你上辈子欠他的。” 说完这些话后,红叶娇笑着离开了,而她的丈夫则苦着脸摇着头也抱着孩子跟了上去。 这次红叶是真的走了! 但袁大小姐还愣在那里,她不是个傻子,她当然能听的出红叶刚才的那番话是对谁说的,也听得出她话里的其它意思。 “这···这女人是不是脑子不大好?怎么说话莫名其妙?有病,绝对有病···” 袁大小姐勉强笑了起来,只是她现在的脸就像抽筋了一样,笑的很勉强也很难堪。 回头看时,白云碧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袁大小姐不想去探究他真睡还是假睡,只能快步窜进了房里。 她的脸上有点烧,她希望白云碧真的睡着了,她希望他没有听见那些话! 第二十四章 再遇鬼婆婆 窗户依然开着,窗外雨未停风未歇,这样的“倒春寒”让不少人都捡起了脱掉的冬衣,但袁大小姐还趴在窗户上呆呆的出神。 她好像不怕冷?不,她脸上烧的很··· 她脸上有点气,但心里却莫名有些甜,她看着窗外胡乱的想,但什么还没理清楚她就已经趴在窗户上悄悄的睡着。 白云碧果然没有真睡着,半柱香之后他就轻轻的坐了起来,他轻轻的走进房,轻轻的给她披上厚厚的衣裳,顺便还轻轻的把窗户关了起来。 雨依旧没有停,好像一整天都不会再停了,白云碧下了楼,他站在没几个客人的吹雪楼大堂里静静的望着外头。 长街上早就没了人,泥泞的街道已经没有人愿意踩它几脚,只有偶尔赶车的人疾驰而过。 在白云碧心里他其实并不讨厌下雨天,相反的他反而有点喜欢这样的天气,他知道这样的天气其实对于很多人来说都应该是很不错的。 因为不管你是做哪一行的又或者是做什么的,在这样的天气里你哪里都去不了,你可以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呆在最亲近的人身边,你可以帮年迈的父母劈一劈堆了很久的柴,也可以帮年轻的妻子打打下手做一顿温暖的饭,当然更可以陪年幼的孩子在院子里淋着雨追来追去。 不过就算这些亲近的人都不在你身边也没有关系,你完全可以找一个雨淋不到的地方坐下来,放下平时的酒杯端起一盏又烫又浓的茶。 茶可以一口不喝,但你一定会坐在那里看,看细雨中行人的脚步,看细雨中飘摇的竹林,看细雨中池塘的涟漪,等你看累了也没关系,到那时你完全可以靠在旧旧的木门上闭着眼听,听风走过的声音,听雨打过万物的声音,听你平时根本听不到的声音。 如今白云碧就是这幅样子,他也是个人,而且还是一个年轻人,他也有很多不想被别人知道的思绪,他的思绪有时候也能飘出去很远,远到他自己都觉得这辈子恐怕都摸不着。 ··················· 雨还是没有停,吹雪楼的掌柜一直在埋怨,可是不管用,连绵的细雨并不想听他的唠叨,它们就像不要钱一样的从天上往地下流淌着。 街上偶尔走过的行人越来越少,不过也时常会有些调皮的孩子偷偷的溜出来淋一淋这并不算大的雨。 小小的孩子欢快的在雨水中奔跑,他的身上早已淋湿了一大片,他的脚步从来不放过路面上任何一个小水坑,脚下溅起来浑浊的水在他眼里就好像自己踏翻了整条江一样。 孩子玩的很开心,开心的连手里高举的糖葫芦都忘了吃。 很快,孩子的父母就追了上来,父亲没几下就逮住了他,父亲很生气他不听话,他打落了孩子手里的糖葫芦并在他小小的屁股上扇了几下。 或许是父亲下手很有数,孩子居然还笑着要他背,没办法,父亲只能让他骑着头抗了回去。 这本来是一件很温馨也很常见的事,但白云碧看在眼里却很沉重,特别是当他看见那根躺在泥水里的糖葫芦的时候。 糖葫芦是那种很常见的糖葫芦,它不能当饭吃,但年幼的孩子通常都对它毫无抵抗力,就算你是一个人人躲避的丑八怪,但只要你手里有一根这样的糖葫芦,你就可以很轻松的得到一个孩子天真的笑。 毫无疑问,鬼婆婆的手里也有这样的糖葫芦,只不过她的糖葫芦吃起来可能会要命。 在平常人一杯酒还没喝完的时间里白云碧就想到了很多事,如今他已经能肯定那根糖葫芦应该是鬼婆婆的,因为他还记得刚才那个被父亲抗走的孩子叫“诚儿”! 他当然记得,他不仅记得那个男孩的名字,甚至还记得他的家,毕竟他曾在那条昏黄的小巷子里蹲了好几夜。 淅沥沥的小雨还在落,泥泞的大街上又多了一个人。 是个男人,年轻的男人,男人长的不差,只是穿的很随性,一身水蓝的长衫由于穿的时间太久已经变成深蓝,一双原本洁白的马靴也早已斑斑点点。 男人走上了街,他在一串糖葫芦面前停了下来,他弯下腰捡起了那根沾满泥水的糖葫芦。 如今糖葫芦已经到了白云碧的手里,他当然不是想吃糖葫芦了,他只是轻轻的闻了闻。 很快,糖葫芦又被再次丢弃,而白云碧也又回到了雨淋不到的地方。 现在他又在胡思乱想,刚才那一闻他就已经知道那根糖葫芦只是一根普普通通的糖葫芦,它既没有毒更加不会要人的命。 他很肯定这根糖葫芦一定是属于鬼婆婆的,但他却猜不透其中的意思。 鬼婆婆还没走,她还坚持要向那个孩子推销自己的糖葫芦。 她为什么还不走?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猜不透,白云碧猜不透,现在他已经没有心思再去欣赏雨景了,他只想这个天气赶快好起来,他想出去找人,找那个像鬼一样的婆婆。 鬼婆婆当然不是鬼,她是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但是在很多人眼里她和鬼根本没有什么区别,因为她和鬼一样鬼魅,和鬼一样要命。 白云碧知道要找这样一个跟鬼一样的人是一件很难但也很简单的事,如果你大张旗鼓的去找她恐怕就算花一辈子的时间也找不到,但如果你等在她要出现的地方却往往很容易就能遇上她。 所以在雨停后的第一天,地上泥土还没干透的这一天他就已经出了门。 他很想一个人出门办事,但这不太现实,袁大小姐当然照旧跟着他,用她的话来说白云碧还欠他十八个窟窿,她寸步不离的跟着才好找准时机下手。 “我好像记得那个有许多山精的大宅子已经拆了?而那些偷人的山精也早就不知所踪了对不对?” 袁大小姐又问起了问题,她不明白为什么白云碧又带她来到这个骇人的小巷子。 白云碧敷衍道:“对,你的记性不错!”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这里,而且是在这种半夜的时候来?” “因为这里的月亮比较圆!” 说完这句话白云碧已经转身躺在了屋顶上,他的回答很随便,随便的要气死人,但他却不想再解释解释,他竟闭上眼睛准备开始要睡觉。 袁大小姐很生气,虽然没被气死但也差不了多少,她很想大声的跟他说自己的伤才好,你应该对我说话好听些,但她说不出来。 于是她只能生闷气,气的想咬牙,咬的嘎吱响。 “吱吱···” 漆黑的夜色中真的有声音在响,但这声音却不是袁大小姐在咬牙。 袁大小姐的心又沉了下去,她知道这是什么声音,虽然她总共也没听过几次,但这种声音只要听过一次就很难忘记。 袁大小姐害怕了起来,尽管她早已知道那些在夜里出没的山精不过是一些机灵的猴子而已,但她还是怕,怕的忘了刚才气什么。 “吱吱····唧唧···嗷呜···” 可怖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只是这次的声音却很凄厉也很绵长,就像是什么东西死之前发出的绝响一样。 很快,高处的袁大小姐就发现了夜色中的陌生人,但与其说她是人不如说她是鬼,因为她的动作和打扮都和鬼差不了多少。 现在那个和鬼一样的人正在黑夜中舞动,她的双手不断的挥洒着一些在黑夜中还能发光的暗器,而她每一次挥洒都会伴随着一声声的惨叫。 鬼婆婆,她绝对是鬼婆婆! 袁大小姐认出了鬼婆婆,但让她看不懂的是那个鬼婆婆居然在向那些猴儿出手。 “畜生,都是些听不懂人话的畜生!” 鬼婆婆一边下手一边咒骂。 她的动作很快,快的像鬼魅,她每一次抬手就会有一只黑影跌落在地,任凭那些黑影如何的东奔西窜但就是逃不开那闪烁的致命光芒。 许久之后,鬼婆婆停了手,她不再打暗器,但周围也再没有活着的黑影。 第二十五章 折玉公子(上) 夜色又恢复的寂静,静的可怕。 袁大小姐呆住了,她几乎已经忘了呼吸的节奏,努力平复之后才又慢慢理顺了气。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夜色里的鬼婆婆呵斥了起来,她好像也发现这里并不是只有她自己一个人。 “不错,婆婆的暗器手法果然独步无双。” 很快,一个人从夜色中闪了出来。 是个年轻的男人,是个长的不错打扮的也很考究的人,他一身洁白的衣服在夜色中格外显眼,那悬在腰间的长笛也是晃眼的夺目。 当这个男人走出夜色的第三步,袁大小姐就已经认出了这个人,她知道这个经常笑而且笑得很温暖的公子哥应该还有一把折扇,那扇子里暗藏着锋利的剑,而就在前几日她还被那把剑伤过。 “是你?你在这里做什么?” 鬼婆婆已经和他搭起了话,他们好像认识。 “没什么,只是今天的月特别的亮,我只是随便走了几步就走到了这里,赶巧,赶巧而已。” 公子哥儿依旧在笑着,他的笑容竟然让人看起来有点儿真诚。 “我管你是不是真的这么巧,现在你已经看见了我杀了这些畜生,你是不是觉得可以在老板面前要挟我?” 鬼婆婆没有笑,甚至她说话的口气都变的阴沉了不少。 “不不不,晚辈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况且我想老板也绝对不会因为几只不听话的畜生和您老作对的,这一点我还是分的清的。” “你既然知道那便好,天色已不早,恕老婆子不能陪你赏月了。” 说完这话鬼婆婆扭头便走,看来她也很不待见这个经常笑的年轻人。 “婆婆何不慢走?” 但身后的公子哥却叫住了她。 “怎么?你舍不得我走?你想和我在这里等日出?不好意思的很,我已经不再那么年轻了。” 年轻的公子没有理会讥讽,他只微微笑了笑道:“婆婆为什么急着要走,难道你怕了?” 听了这话,鬼婆婆一怒回头道:“怕什么?怕你?” “不,婆婆当然不怕我,而我也当然不是婆婆您的对手,但婆婆好像很怕房上的那个人,不然又怎会如此急着要走呢?” 公子哥还在笑,而且一边说话一边冲着白云碧藏身的屋顶缓缓的笑。 到如今,白云碧也知道自己早就被人看穿了行藏,于是他也只能叹口气顺着屋檐滑下来。 “白云碧,又是你?你是看上我了?为什么一直盯着我不放?” 鬼婆婆当然还记得白云碧的脸,所以一见面她就横眉竖眼。 白云碧只能苦笑:“刚才他也说了,今天的月真的很圆,大家都是赶巧而已。” “哼哼,年轻人果然都有一张好嘴皮子。” 显然鬼婆婆已经不是个小姑娘,她当然不会相信白云碧的鬼话,相反的她已经将暗器悄悄的扣在了手里。 “不错,的确是赶巧,没想到咱们又见面了,上次有所冒失还没来得及道歉,我本以为再也没有机会了,但没想到咱们这么快就见面了。” 一身白的公子哥儿缓步上前说道,说完他竟然还很有礼数的朝袁大小姐拱了拱手。 袁大小姐当然不相信那只是个误会,她觉得这个人虽然看起来是一副很有教养的样子,但他给自己的感觉却很阴沉。 “敢问姑娘芳名?可否见告?” 如今这公子哥的眼里好像没有了白云碧和鬼婆婆,他竟然和袁大姑娘讨教起姓甚名谁来了。 “我···我叫什么?关你屁事?” 袁大小姐也不傻,她当然不会就这样随便的告诉他。 “哦,原来是关大小姐?不过据在下所知,关姓之人多在中原腹地,姑娘想必不是本地人氏吧?” “你···你又叫什么鬼东西?” 被公子哥煞有其事的占了一个便宜后,袁大小姐简直像吃了一个奇耻大辱,现在虽然被气的连说话都不顺了,但是她还不服输,她想问他的名字,看看能不能把这便宜讨回来。 “姑娘相问,小生岂敢不答?” “通常旁人都称我为折玉公子,但姑娘你要是愿意的话大可以叫我一声玉公子。” “我道是谁,原来是玉王八!”袁大小姐笑了起来,其实她在折玉公子说名字之前就已经想好了,无论对方叫什么她都要将“王八”二字给他安上去,更何况如今“玉王八”这个名字还很顺耳。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折玉公子居然并不生气,他居然还笑的出来,只见他满脸堆欢道:“姑娘说的极是,多谢姑娘赐名。” “怎么?难道你喜欢这个名字?难道你听不出来我是在骂你?” 袁大小姐笑不出来了,对方不生气她反而又生气了。 “喜欢,当然喜欢,世人谁不知道王八这东西活的久?姑娘一见面就祝我长寿,我当然欢喜的很。” “你···你简直不要脸的很!” 袁大小姐已经没有什么词了,她突然发现这个折玉公子竟然比白云碧还可恶,可恶一万倍。 “婆婆,你说这个姑娘当不当得一个上品?” 见袁大小姐久不发言,折玉公子转而开始和鬼婆婆搭上了腔。 不过鬼婆婆好像也不太喜欢说话,她冷冷道:“对于你的那些腌臜的玩意儿我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鬼婆婆或许是有点了解折玉公子的,但袁大小姐却知之甚少,所以她现在竟来了点兴趣,于是她想也没想就说道:“什么上品下品?你在说什么?” “看来姑娘也是个同道之人,既然姑娘有心知道,在下当然不怕费些口舌!” 面对折玉公子的微笑,袁大小姐不答话,她实在不想看见这张假脸,但偏偏又按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姑娘可知道天下女子有美有丑?” “废话,男子不也是有美有丑有高有矮?” “那姑娘可知道怎样区分这些男人?” “我··我怎么知道!” “看来姑娘见过的男人还不算多,不过我见过的女人却已经不算少,而且我还很懂得区分她们,姑娘想不想听?” 袁大小姐不说话,她已经知道这个折玉公子的嘴里肯定说不出来什么好话,但她偏偏还有点儿心痒。 见袁大小姐不吭声,折玉公子轻摇手里的折扇缓缓道:“天下女子甚多,高矮胖瘦更是奇杂无比,但以在下所见,这些女子皆可分为四品!” “哪四品?” 袁大小姐果然是个藏不住心思的人,她竟然忘了继续生气而去搭话。 见到她搭话,折玉公子笑的更加灿烂:“首先丑陋者当列为下品,是为下品如泥。稍有姿色者当为中品,是为中品如花。而天生丽质者当为上品,是为上品如云。最后一种乃是极品,这种女人其实我也没见过,但这种女子一定称得上是极品如玉。” 折玉公子嬉笑着说完了这一切,但无论是袁大小姐还是白云碧听了都很不舒服,他们从来没有想过竟然有一个人会把天下所有的女子当作商品一样分门别类。 这种想法不能说很恶心,但至少很龌蹉。 现在来看,袁大小姐又吃了一个大亏,而且这个亏是她自己非要吃的。 “哼,依你这样讲我倒也可以将男人分一分!”袁大小姐还是不想就此认输。 见她说话,折玉公子忙道:“哦?愿闻姑娘高见。” “男人呀大致也可以分为四类,下品如狗,中品如猪,上品如牛羊,极品如王八!” 袁大小姐的脑子果然转的很快,这话一出反倒让折玉公子楞了一楞,但很快他就抚扇哈哈笑道:“姑娘果然与我同道,有理,有理的很呐。” “谁与你同道,下流坯子!” 扳回一城之后袁大小姐立刻闭上了嘴,她知道再和这种轻浮的人说下去吃亏的还是自己。 ················· “哼,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老婆子一点儿都不懂,天色已经不早,恕我不陪了!” 说话间,鬼婆婆已然要走,对于白云碧她实在很没有把握。 “婆婆,难道你当真怕了他?他只是名头响而已,咱们俩人联手未必不能和他斗上一斗。” 眼看折玉公子拿话激自己,鬼婆婆也不示弱,她反讥道:“你看上的姑娘拿不下来却要逼老婆子帮你?” “婆婆,一家人何说两家话?事成之后男的归你,女的归我,要知道老板也是很忌惮这小子的,为了他不再找上门来不惜拆了老家就连那些宝贝畜生都不要了,今天你我联手若是拿下这小子那可是奇功一件,到那时老板青眼有加不说,你我二人在江湖上的身价可就更上一层楼了。” 折玉公子无疑是一个聪明人,他说的话往往都有一种致命的诱惑,他很会哄人,也哄过很多人,所以他很相信自己刚才的那番话已经打动了鬼婆婆,鬼婆婆没有理由不助自己的。 但鬼婆婆却好像和他之前认识的其他人不太一样,听完这些话之后,她竟然还是无动于衷,甚至思考了良久之后她竟说道:“我困了!” 她竟然还是要走,而且说走就走! 第二十六章 折玉公子(下) 看着慢慢隐去的鬼婆婆,折玉公子也笑不出来了,现在他气极,气的咬牙切齿,突然他恶狠狠的叫道:“婆婆,你以为你这些天的事能逃出我的眼睛?我知道你是看上了这户人家的娃子,你是不是觉得你年纪大了想传个衣钵?的确,那娃子我也见过,的确很不错,但只要你今天搭我一把手,我保证将那娃子给你弄回去。” “要是今天我不搭你一把呢?” 鬼婆婆停下了脚步,她听出了折玉公子话里的其它意思。 但就是她这一停,折玉公子更加断定自己是掐到她的七寸了,他阴测测的笑道:“晚辈功夫浅薄,如果让我一个人对付这么有名气的人只怕难免要波及到其他人,更何况我们现在就在那娃子的家门口。” 折玉公子的话说的再明白不过了,鬼婆婆当然也听的是一清二楚。 “你知不知道他成名已久?你知不知道栽在他手里的人比我们本事高的也有很多?虽然我知道像你这个年纪的人都很容易冲动,但我必须提醒你在这个江湖里冲动的人总是比擅长忍耐的人死的早。” 折玉公子不为所动:“若我今晚就想冲动一回呢?” “唉,那只能五招,五招不胜速退。” 一声气没叹完,鬼婆婆已经动了起来,手指连弹间,一支支闪着碧油油的落凤针已经破空而至。 袁大小姐还没来得及喊,她就感觉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推到了一边。 “叮叮叮叮···” 被白云碧闪开的暗器尽数打到了地上或墙上。 没等白云碧暗呼好险,一旁的折玉公子早已窜了上来,他到底是胆大些,竟打算和白云碧贴斗。 折玉公子的确算得上是个少年高手,他的招数不仅很潇洒同时也很要命,但和白云碧一比就相差甚远,放在从前白云碧要制住他并不是什么难事,但苦于身中剧毒不敢全力而施,如今还要提防守在一旁随时准备出手的鬼婆婆,如此一来他反而有些放不开手脚了。 “五招已过,人人盛传的白云碧也不过如此,哈哈哈···” 折玉公子善攻心计,虽然和白云碧相斗没有那么轻松,但他偏偏装作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并且试图以言语激白云碧动气,以图他章法大乱。 但很快他就发现事情和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甚至和自己打算的完全相反,因为他突然发现之前和自己说好一起出手的鬼婆婆一直不动手,从刚才她打完几只暗器之后就再也没出过手。 “婆婆,怎的还不出手?且搭我一搭!” 如今折玉公子见鬼婆婆丝毫没有出手相助的意思,他也立刻明白这是鬼婆婆故意在坐山观虎斗。 “婆婆,难道你不想收那娃子为徒了吗?” 越斗越是心惊的折玉公子只能再次以言语相激。 但鬼婆婆却不上他的当,她躲在后方暗处阴测测的笑道:“今日我看你是难逃此处了,你还是多想想自己吧。” 鬼婆婆此言一出,折玉公子心里早已了然,他知道这老婆子今天是绝对不会相助于自己的了,想到这里他越斗越是胆寒。 “婆婆,打那丫头的招子!” 突然折玉公子大叫一声,随即他折扇一舞甩出几枚暗青子朝白云碧面门上打去。 白云碧自然不会被他打中,但听得他喊鬼婆婆招呼袁大小姐难免分心一顾。 趁白云碧回头望袁大小姐的一刹那,折玉公子一个“偻腰翻云”向后便逃。 一落地,折玉公子二话不说,一招“秦王绕柱”朝鬼婆婆的背心就拍了过去。 鬼婆婆是个谁都不信的老江湖,虽说折玉公子明面上是自己人,但也处处防着他,所以这一下倒也吃不上。 只是为避开这一掌她自己的身形就势必要动一动,如此一来她反而被折玉公子逼到了阵中。 还没等她出口讥讽,白云碧的掌风早已刮到,没奈何,她只能硬着头皮和白云碧交起了手。 “多谢婆婆相助!” 如今折玉公子得了便宜反而卖起了乖。 鬼婆婆情急之下也不和他撕破了脸皮,只能沉声道:“我既助你,你为何不来一起夹攻?” “婆婆,晚辈到底是才疏学浅,刚才和他斗了一阵体力实在不支,您老人家先撑一阵,待晚辈歇歇就来助您。” 听见折玉公子这番话鬼婆婆也不再开口,她知道这小子也是绝对不会前来相助自己的,眼下她只能静心相斗以求脱困。 但很快她就发现白云碧并不是浪得虚名,自己和他相斗竟腾不出手来释放暗器,甚至有好几次险些被他拂住大脉,如今她也不管白云碧为什么每次到了关键的杀招就暗收劲力了,现在她只想早点离开这里,最好把折玉公子再逼到白云碧的手里。 “你歇好了么?还不快来?” 二十招之后鬼婆婆早已心惊胆寒,如今她也顾不得前辈晚辈了,早已厉声求助。 “婆婆休惊,我来助你便是。” 一声喝,折玉公子已经从身后纵了过来。 听见身后风声乍起,鬼婆婆暗道:“到底还是年轻了。” “啊···你···” 但还没等她算计上折玉公子,她只觉自己背上一凉顿时惊呼起来。 很快,袭人的凉意就遍布了鬼婆婆的全身,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已经跌坐在地。 “落凤针···小贼,你···你敢害我?” 鬼婆婆回手背上一掏,将后背上的落凤针拔了下来,见到折玉公子用她自己的的暗器偷袭自己,此时鬼婆婆的脸上早已惨白一片。 “婆婆,不好意思的很,都怪晚辈学艺不精,这打暗器的准头始终学不会,好在是您自己的暗器,想必回头解了毒也没什么大碍的。” 一招得手之后,折玉公子早已闪开老远站着,如今他的脸上还是挂着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小贼,你···你不得好死!” 如今瘫软在地上的鬼婆婆连说话也是气若游丝,由此得见,她的暗器的确毒的厉害。 “哈哈,果然是一代还比一代狠,老生算是服了!” 说完这话,鬼婆婆拼将一口气纵上了房顶消失在了黑夜里。 ················· “你看着我作甚?你为什么还不去追?” 不远处的折玉公子看着白云碧微微笑道。 只是白云碧并不答话。 “难道你看不出我刚才救了你?难道你反而想继续为难我?” “哦,我知道了,江湖人都传言你中了凌寒尘的毒,看来果然是真的,你是不是也不敢去追那个老鬼?你也怕她临死前的反扑?” “我看出来了,你一定很想感谢我,只是你开不了口对不对,不过没关系的,我也很想感谢你,毕竟要不是有你,我也不能这么顺利的除了那个老鬼的。” 折玉公子好像很开心,白云碧虽然一直不答他的话,但他却自言自语的很起劲。 “你早就知道我中了毒?一开始你就打算借我除掉鬼婆婆?”现在白云碧也有点明白了,这个折玉公子原来并不是那么一个看起来很冲动的年轻人。 “不,我也是和你交上手才确定你是有毒在身的,因为我觉的你的实力根本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至少配不上人人去传诵。” “所以刚才你也没有和我全力交手?” 折玉公子笑道:“你看出来了,不错,我的确斗不过你,但我若全力而为倒也不至于败的那么快那么惨,但那个老鬼没有看出来,所以她现在遭了罪。” 白云碧无言,他知道对于这个年轻人自己实在是看轻了些,他并不是只有表面看起来那一点滑头而已。 “你为什么要杀鬼婆婆?听你刚才的口气,你们好像还算是同道。” 折玉公子哈哈大笑:“不错,我和她不仅算得上是同道,甚至我和她是属于同一个杀手组织,但你应该也知道的,像我们这样的人要混一口饭吃是很难的。” “所以她如果死了,你的身价就会更高?”白云碧好像了解了些什么! “不错,我们这样的人每赚一笔钱都是拿命在拼,既然都是在卖命那为什么不想办法把自己卖的更贵些?” “好了,天色已经不早,那个老婆子现在应该也只剩一口气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现在去找到她,结果她如何?” “你想走?”白云碧的眼睛收缩了起来。 但折玉公子好像并不害怕,他依旧淡淡的笑道:“你我年纪相仿,但论资排辈我实在该尊你一声前辈的,但身为前辈的你难道看不出你现在已经没有实力能留下我?难道你不替身边的那位姑娘想想?” 折玉公子的话很简单也很容易懂,白云碧也不是不明白,他知道自己应该有把握留下这个桀骜的年轻人,但他却不能保证袁大小姐不遭他的黑手,毕竟这个年轻人的花招恐怕比鬼婆婆还要多些。 “既然前辈没有其它事,那我就不叨唠了,免送!” 说完这句话后,折玉公子就纵身跃进了黑暗中,临走之前他居然还很有礼数的拱了拱了手。 第二十七章 危险的客人 回去的路上,袁大小姐有点不开心,她觉得每次发生状况的时候自己不仅帮不上忙好像还拖了后退。 “我是不是很没用?” “不,这很好,女人如果太有用的话往往都是嫁不出去的,就算勉强嫁出去了,也会活的很难受!” 白云碧好像不太会安慰人,但这些话同样很有效,因为袁大小姐已经忘了刚才的苦闷,提剑正来刺他。 ············· 日头升的很准时,白云碧甚至没来得及闭眼就已经被楼下的酒客吵醒。 于是,他也下了楼,叫了酒,选了一个临街的桌子慢慢的饮着。 他脑子里很乱,既想到了那突然消失的大宅子,又想到了那还不知道死没死的鬼婆婆。 但很快他就看见了一个熟人。 折玉公子竟然出现在了大街上,他不仅大摇大摆的出现,甚至还很有派头。 如今他正半躺在一顶雍容的轿子里悠然自得,而抬轿子的竟然是清一色的女人。 女人是那种很好看的女人,她们不仅年轻而且长的也很出众,如果要用折玉公子的品味来说,这些女人已经算得上是上品了,而且全都是上品。 女人很多,足足有十多个,有抬轿的,有撑华盖的,也有提各式花篮的。 她们都穿着清一色的青衣,如今这些妙龄的青衣女子把独穿白衣的折玉公子衬的更加纯洁,更加有别于世俗常人。 这样的队伍无论到哪里都是很吸引人的,毫不例外现在大街上无论是谁都在盯着这样一个奇妙的队伍。 但折玉公子一点儿也不在乎,他反而很享受这些普通人的目光。 很快,折玉公子也看见了白云碧,他立即一抬手示意众女子停轿。 “前辈,一大早就喝酒对身体可不太好的。” 白云碧不答,他依旧慢慢的拿起一杯酒慢慢的喝了下去。 折玉公子也不生气,他在轿子上又笑嘻嘻的说道:“前辈,可瞧见了那个死老太婆?如果你看见了她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毕竟她的痛苦只有我能帮她了结。” 说完这话后,折玉公子一扬手,于是那些女子又抬起轿子准备继续走。 ·············· “阿沅,阿沅,你···你不要走,不要走!” 突然有人在长街的那头呼唤了起来,声音悲怆且急躁。 很快,呼唤的人就奔了过来,是一个老妇人,此刻那个老妇人已经吊住了队伍中的一个青衣女子在拉扯。 “阿沅,你怎么说都不说一声就走?你怎么能跟他走?你····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你这样做如何对得起你那死去的爹?” 看情形,这应该是一对母女。 此时,折玉公子也看见了这一幕,只是他不仅不生气反而命人停下轿子坐在那儿饶有兴致的看戏。 提着花篮的青衣女子低着头不说话,但她的脚却很硬,任是她母亲如何拖拽,她就是不动一下脚步。 眼见劝不回女儿,老妇人来了气,她奔到折玉公子身旁指着他哭丧道:“恶贼子,你用了什么手段骗了我的孩儿,让她对你这么死心塌地?她从小到大都没出过大门半步,如今却死活要跟你走?” 老妇人的手指已经快戳到折玉公子的面门上了,但他却还是一点儿都不生气,他反而笑嘻嘻的说道:“你搞错了,我不仅什么手段都没有使,而且是她自己心甘情愿要和我走的,你若是不信为什么不去问问她自己?” 一听这话,老妇人又奔了回去拉着自己女儿的手颤声道:“阿沅?听娘的话,我们回去,我们回家去好不好?” 阿沅已经落泪,但还是动也不动,良久之后她才小声道:“不,我要跟他走,我就要跟他走,我喜欢他,他对我什么都没有做,但他从我门前走过的那一天我就喜欢上了他,从那一天起我就决定要跟他走,娘,你不要管我了,你···你快些回家去吧!” 听自己女儿这样说,老妇人如五雷轰顶一般瘫软在地,而她的女儿则匆匆挤到了队伍的最前面去了。 “看见没有?我可不是什么登徒子,她们自愿要追随我,我也没办法对不对?” 轿子上的折玉公子大声的朝四周笑说了起来,只是说这话时他一直在看着不远处的白云碧在笑。 很快,折玉公子走了,他那很好看的仪仗队也走了,当然阿沅姑娘也跟着走了。 看着颓然又孤独的老妇人在长街上渐行渐远,白云碧很难受,他虽然很年轻但也懂得这种被至亲的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背叛和放弃是有多么的无奈和屈辱。 于是,今天他破天荒的没有喝干净酒就离了席。 他想睡觉,想狠狠的睡一觉,睡一整天什么都不去想的那种。 但一上楼他就再也睡不着了,现在的白云碧不光睡不着甚至都不敢随便动。 鬼婆婆没有死,她不仅没有死甚至还找上了门来,如今鬼婆婆正拿着一只碧绿的针顶在袁大小姐雪白的脖颈上。 “你为什么总是那么贪杯?一大清早就将女伴独自丢在房间里,这好像有点儿说不过去吧?” 鬼婆婆居然还会开玩笑,只是她现在说出来的话却已经没有了往昔的气力,如今她一张皱巴巴的老脸也是泛着碧油油的光。 “你要的应该是我,我的命应该比她值钱的多。” 白云碧已经没有了开玩笑的心思,他知道鬼婆婆手里的那根针只要轻轻的点一下,袁大小姐很快就会变成一条死鱼,死的透透的那种。 鬼婆婆摇摇头:“不,我不要你的命,谁的命我都不要!” “那你架着她做什么?难道是要我的钱?但你可能看错了,我是一个穷鬼,特别穷的那种!” 鬼婆婆冷笑:“哼,你有没有钱我当然看的出,自从咱们见面的那一天开始,整整半个月你都没有换过一件衣裳,像你这样的人要是有钱,那世上岂不是人人都肥的流油?” 袁大小姐想笑,听了鬼婆婆的话她很想哈哈大笑,但她又不敢放声,毕竟自己的脖子还被一根要命的针顶着,所以她只能尽量憋着,但一双乌黑的眉毛已经弯成了明月一般。 白云碧没有笑,甚至还有点不自在,虽然他知道鬼婆婆不是一个普通的老太婆,但无论是谁这样说自己那也是很不好意思的一件事。 于是他扯开话题道:“所以你既不是来找我要命也不是来找我要钱?” “不错,我是来找你帮忙!” “帮忙?你想叫我帮忙?” 听了鬼婆婆的来意后,白云碧已经大剌剌的坐了下来,他觉得如今这事情的性质好像已经变了样子。 “怎么?你不打算帮我?”鬼婆婆的眼角在收缩。 白云碧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他只淡淡道:“既然你是来找我帮忙的,那是不是应该要诚恳些?虽然这位姑娘长的很一般,但如果你不小心把她给弄死了,作为她的朋友,到时候我恐怕是不太好出手帮你了。” “你答应了我,我自然会放了她。” 鬼婆婆当然知道白云碧说什么,但她这样的人早已习惯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不,你最好还是先放了她,因为如果你叫我帮你杀人,就算你杀了她我也不会帮你的。” 白云碧说话不紧不慢,但语气却坚定的不容怀疑。 鬼婆婆也叹了口气道:“你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你是一个好人,是一个名头很响亮的大侠,所以我当然不会求你帮我去做什么违背良心和江湖道义的事情。” “那你还不如立刻放了她,毕竟,如果你要我帮你做其它不违背良心道义的事情,就算你不拿她威胁我,我说不定也是会答应的。” “你真是这样的人?” 如今鬼婆婆的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白云碧,她好像有点看不透他。 “你不妨试试!”白云碧脸上还挂着浅浅的笑。 “也罢,老婆子我一辈子就没相信过别人,临死之前信一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到这里,鬼婆婆已然松开了袁大小姐,并一把将她推了过来。 “我····我先下去,你对付这个死老太婆!” 回到白云碧身边的袁大小姐学乖了,她决定这次不再拖他的后腿。 然而她并没有走的开,白云碧竟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示意她坐下。 “我们不妨听听她要说什么!” 白云碧一边说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虽然茶已经是隔夜的凉茶,但他却依然喝的很起劲。 “好,你果然算的上是一个言而有信的人。” 见白云碧没走,鬼婆婆收缩的眼角已经放松了些。 “如果你不介意,你现在就可以说了,你知道的,像我这样的人一天到晚都忙的很。” 第二十八章 鬼婆婆的故事(上) “我要你去帮我把这个东西交给一个人。” 鬼婆婆无疑也是一个很直接的人,说完这句话她就从怀里掏出一张旧旧的纸拍在了桌子上。 票号,鬼婆婆拿出的竟然是一张票号! “如果我没有看错这应该是德通钱庄的票号?而且还是一张值一百五十万两白银的票号?” 此时,白云碧也惊奇了起来,他不是惊奇鬼婆婆为什么这么有钱,而是搞不懂她为什么在这里拿出这张票号。 鬼婆婆惨惨一笑说道:“不错,老婆子闯荡江湖一辈子,到了如今才总算攒下了这么点儿资本。” “一点儿?你知不知道就凭这张票号就能在京城里买几十栋大房子,而且就算你每天都在那最有名的‘玉琼阁’里吃一日三餐都够吃几辈子?” 不等白云碧答话,一旁的袁大小姐早就抢先说出了这些。 不过鬼婆婆的脸上丝毫没有得意的样子,她将手里的票号推到白云碧面前缓缓说道:“我只要你帮我把这张票号送给一个人就行,这个忙是不是很简单?” 白云碧挠了挠额头道:“这个忙的确很简单,但你为什么找上了我?这么简单的事情你完全可以找任何一个人来做的。” “不,这个事情只有你能做,因为其它的人我根本不相信他们。” 说完这话鬼婆婆脸上已经是一片落寞,或许对于她来说,这世上恐怕一个值得她信任的人都没有了。 白云碧很了解她这种人,他知道像鬼婆婆这样的人虽然看起来很潇洒但身后却背负着无尽的孤独。 她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喝酒,没有人倾述,没有人靠近,这样的生活很少有人能承受,就算能承受下来,到最后这个人多半也不太正常了。 “你要我替你把这个票号给谁?直接送给他?没有一点儿代价?” 鬼婆婆点点头:“是的,我要送给他,这本来就是我为他挣的。” “送给谁?” 鬼婆婆不说话了,她好像有点欲言又止,许久之后她才缓缓道:“你一定还记得那个住在阴暗胡同里的一家三口?” “那个小男孩一家?” 鬼婆婆点点头道:“不错,就是那一家!” “你要我把这张很值钱的票号送给那个孩子?” 白云碧蹦了起来。 “是的,你的耳朵没有聋,我的嘴巴也没有歪,所以我没有说错,你也没有听错。” 如今小小的房间里没有人再说话,鬼婆婆不开口,白云碧和袁大小姐也盯着手里的票号在发愣。 良久之后,白云碧才抬起头道:“我能问问你为什么要将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那个孩子吗?难道没有收他为徒你感到很遗憾?” 鬼婆婆笑了,尽管她笑起来的时候也很吓人。 “你错了,你们都错了,我从来没有想过收他为徒,甚至我根本不希望那小子踏足这个恶心的江湖,我只希望他能够拿着这些钱慢慢的长大,到时候讨一个老婆生几个孩子过一些富足的生活。” 鬼婆婆说的很慢也很柔和,如今她的脸上也出现了从未出现过的祥和,就好像一个长辈在憧憬儿孙的美好将来一样。 白云碧和袁大小姐面面相觑,他们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很不了解这个鬼婆婆。 但白云碧已经猜到了些什么,他将手里的票号推了回来道:“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去送?如果你想对一个人好,就算做的很直接那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 “不,我不能去,我不能见她的,她也不会见我的,我还有什么脸见她?” 鬼婆婆突然跳了起来,就好像见了鬼一样手舞足蹈,但很快她就又跌坐在了地上并吐出了一口黑血。 “哈哈哈,你们也该看出来了吧?我已经时日无多了,说不定能不能挨到今晚也是个问题了。” “你中了毒?是昨晚背上的那根针?那不是你自己的暗器么,你为什么不解毒?” 袁大小姐再一次抢先问道。 “小丫头,你难道不知道鬼婆婆的暗器是从来没有解药的?就连她自己也解不了?” 袁大小姐不再说话,她现在感觉浑身发冷,她现在才知道自己刚才离死有多近。 “说,你帮不帮我?如果你要帮我就快点去,难道你想看着我死的样子吗?” 鬼婆婆突然咆哮了起来,她强压一口气又重新站了起来。 白云碧没有被她可怖的表情吓住,他轻轻道:“这不是一个很难的事情,我可以帮你,但至少你得告诉我你为什么送他,不然到时候我又怎么去和他们说?要知道一百五十万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别说是他们那样普通的一家,就算是许多英雄豪杰也不敢随便收下的。” 鬼婆婆叹了口气道:“你果然是一个很好奇的人,你不是没办法送给他们,你只是想听我说一些故事对不对?” “你愿意说?” “你们真想听?” 白云碧和袁大小姐同时点了点头。 许久之后,鬼婆婆喃喃道:“那有没有酒?” “你也会喝酒?”白云碧的眼睛亮了起来。 “我要说的故事很复杂也很久远,只有喝点酒才能说的顺一些。” 袁大小姐匆匆下了楼,她急着去买酒,放在平时她是绝对不会这么主动的,但今天不同,她很积极,她觉得鬼婆婆这样的人一定有一个很稀奇的故事。 ·················· 酒是好酒,吹雪楼最好的春三酿,或许是鬼婆婆很久都没有喝过酒了,自从她拿起第一杯后就再也没停过,她不停的倒,不停的喝。 白云碧没有劝阻她,他知道鬼婆婆的故事可能很曲折也可能很难开口,她正在用美酒麻痹自己。毕竟对于一个醉人来说,是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很快,半坛酒就没了,鬼婆婆的酒量并不好,现在她已经喝不下了,一张碧油油的脸上也微微的发起了红。 “小鬼们?你们知道我姓什么?” 半熏的鬼婆婆突然瞪着他们问道。 袁大小姐摇摇头,她当然不知道。 “的确,你们是不可能知道的,这世上知道我姓什么的只怕也没几个了,其实我姓桂不姓鬼,其实我该被叫做桂婆婆而不是鬼婆婆。” “桂花的桂?这个姓很美,想必你的名字应该也很美。” 听鬼婆婆这样说,袁大小姐突然对她的名字来了兴趣。 “美什么美?我们那一代人的名字都土的很,土的像陈年的浊酒,不提也罢,不过说到美,你信不信年轻时候的我也很美?” 鬼婆婆可能是真的醉了,她竟然和袁大小姐论起了美。 “我信,你年轻的时候一定很好看,比我还好看。” 鬼婆婆摇摇手笑道:“比你好看倒也不至于,但那时候追求我的人的确已算不少。” “所以你年轻的时候想必过的也很快活?” 鬼婆婆又拿起一杯酒:“是的,我的家世很不错,自己也很要强,在周围人眼里我一直都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 “后来呢?” “后来我就嫁了人,一个老实本分的人,他人很好,对我也很不错,所以我们很快就有了一个孩子。” 袁大小姐不再插嘴,她在静静的等她继续说下去。 第二十九章 鬼婆婆的故事(下) 喝完手里的酒之后,鬼婆婆抬头望着窗外喃喃道:“那是个女孩儿,我甚至到现在还能记得她那张小脸儿,是那样的白那样的圆,可爱的能让人的心都融化掉。” “后来呢?” 袁大小姐好像有些等不急,她嫌鬼婆婆说的太慢了。 “哼哼,后来?后来我就离开这个孩子,离开了那个男人和另一个男人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为···为什么?”袁大小姐急问道。 “没有为什么,或许是我当时太年轻了,生完孩子的我很快就觉得那种生活不是我要的,而那样老实本分的丈夫也根本不适合我,所以在一个漆黑的夜里我把小小的她哄睡之后就离开了那个家。” 袁大小姐急道:“你就这样抛弃了你的丈夫和孩子?再也没有回去看过他们?” 鬼婆婆摇摇头:“我并不是那种天生狠心的人,我当然回去看过他们,但我不敢堂而皇之的去,只敢在夜里偷偷的去,可是···” 袁大小姐道:“可是什么?” 鬼婆婆突然黯然了起来:“可是让我想不到的是在我离开后的第二年,那个老实的人竟然就死了。” “死了?他那么年轻怎么突然就死了?看来他很爱你,伤心过度?” 此时袁大小姐的话也渐渐冷了起来,她发现这个鬼婆婆不仅手段毒辣,对自己的家人也是背叛的彻底。 鬼婆婆摇摇头:“或许他的确很爱我,但我却来不及问,当时别人都说他是因为我的离去而羞愤至死,但我很快就知道他是被人杀了的。” “被人杀的?难道他也有仇家?” “没有,他是一个很老实的人,当然不会和谁结仇,只不过他是因我而死。” 说到这里,鬼婆婆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许久之后她才恨恨道:“他是被我第二个男人杀死的,那个男人因为我经常回去偷看女儿所以认为我还没有忘记那个老实人,那个男人是一个极度自负的人,他可以在外面拥有别的女人,但不能容的下我的心里还有别人,所以他就去杀了他。” “难后呢?难后你就这样和他一直生活了下去,再也没有回去过?” 鬼婆婆摇摇头:“不,我知道他做了那事以后又怎会继续和他在一起?我并非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所以在一个夜里趁他睡熟之后,我亲手将一柄短刀插入了他的胸膛。” “你···你又杀了他?” 袁大小姐有点震惊,她没想到鬼婆婆在年轻时就这样狠。 鬼婆婆一扭头瞪着她道:“为什么不能杀了他?难道我不该替他报仇?” 袁大小姐无话可说,但心里总觉得不是个滋味。 “唉,可是就算杀了他也于事无补了,那个女孩儿已经长大了,她已经知道恨我了,她恨我丢弃她父女俩,她恨我害死了他爹爹,所以当我每次试图抱抱她的时候,她都会捡起石头仍向我,甚至她情愿去捡别人弃在路边的剩菜剩饭吃也不肯接受我买给她的食物。” 鬼婆婆停住了,她不再说也不再喝酒,只是那满是皱褶的老脸上却流下了泪。 透明的泪并没有因为她是一个恶毒的鬼婆婆而显得和平常人有什么不一样,透明的泪照样是那么的滚烫,那么的晶莹。 “你的女儿想必过的很苦,但至少你心里还是有她的。” 袁大小姐突然发现那时候的鬼婆婆想必也很不好受,所以她居然想试着安慰一下她。 鬼婆婆没有听进去她的话,她掩面道:“是的,她本来有一个很不错的家庭,本来可以快快乐乐的长大成人的,但因为我,全部因为我,因为我一个自私的决定就葬送了她的一生,从那以后她就变成了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在别的孩子享受父母怀抱的时候她却只能流浪街头。” “所以你想用这笔钱补偿她?”如今,白云碧也已经听的很明白了。 “不,这笔钱你不能给她,你可以给她的孩子,因为她如果知道是我给的,她一定不会要的。”鬼婆婆急了起来,就好像一个做错事的人在小心翼翼的弥补过错一样。 “是那个小男孩?是那个诚儿?他就是你的外孙?他的母亲就是你的女儿?” 如今,袁大小姐也终于明白了过来。 “是的,按道理来说,他的确算得上是我的亲外孙,她的母亲也正是我的亲女儿,不过他们都很好,比我好的多,那小子很犟,无论我用什么去骗他,他就是不肯叫我一声婆婆,我女儿也很好,她也找了一个很本份的人,虽然他们的日子过的很清苦,但她不像我,她守了下来,她爱那个家。” 袁大小姐道:“所以你一直守在那孩子的家周围并不是为了要偷走他?” 鬼婆婆惨笑道:“这世上有哪个外婆会打自己外孙的坏主意呢?” 经袁大小姐这么一说,白云碧突然想起了什么,他问道:“那些猴子?” 鬼婆婆苦笑一声说道:“我知道你要问这些,但我能告诉你的并不多,猴子是老板的,至于老板是谁我也不知道,因为他每次找我都不会让人看见他的面目,所以我只知道他是个男人。” 白云碧接着又道:“他是不是在那个大宅子里见的你?” “是的,他这个人从来不肯抛头露面的,每次见我们都是在那宅子里。” “你们?” “是的,他并不是只找了我一个人,他已经将‘五杀手’全部找了过来。” 白云碧一愣:“五杀手?江湖上本事最高,要价最高的那五个杀手?” “没错,不瞒你说老婆子我也能算的上五杀手之一,只是从此以后江湖上恐怕只剩四杀手了。” 鬼婆婆惨笑,她好像知道自己已经活不过今天了。 “你想不想知道其余的四杀手是谁?要知道这几个人将来可能会要你的命。” “你愿意告诉我?” 鬼婆婆没有兜弯子,她沉声道:“其中一个就是你昨夜见过的那个折玉公子,另外三个分别是夜罗刹,明月剑和勾魂夺魄。” “这好像不是他们的名字,但名声倒有点吓人!”白云碧对此不置可否。 “我也想告诉你多些,但其它人我也没见过他们的真面目,只知道他们的本事都比我高。”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鬼婆婆黯然道:“因为我没有其它东西能够谢你。” 白云碧微微的笑了笑:“你觉得我一定会帮你送这张票号?你不怕我反悔私吞了?要知道我已经穷的没衣裳穿了。” 鬼婆婆也笑了,她喘着粗气笑道:“不会的,我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好人,你和我不同,你这个人答应的事情一定都能做的到,而且往往都会做的很漂亮。” 白云碧没有笑,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但鬼婆婆说的也没错,他就算饿死在街头上也不会打这张票号的主意。 “如果没有其它要问的你们现在就去吧,姑娘你过来陪我喝一杯再走。” “为···为什么?我不会喝酒的啊···” 袁大小姐有点不情愿,虽然她觉得鬼婆婆也是个可怜人,但还是不想太接近她,所以她只能谎称不会喝酒。 “去吧,一杯酒的酒量你还是有的。” 但不知为什么,白云碧偏偏要在这时候戳穿他,听见白云碧发声,袁大小姐只能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走吧,都走吧,老婆子也该走了,我的年纪实在太大了,早该找个地方睡上一觉了。” 说完这话,鬼婆婆已经从窗户里跃了出去,只是她已经中毒太深早已没了功力,这一摔又是几口黑血吐在了街心。 许久之后,她才颤巍巍的从地上强行爬了起来,强压几口气之后,行将就木的她才慢慢的消失在了长街的尽头。 第三十章 难悔的往昔 看着渐渐远去的鬼婆婆,袁大小姐突然觉得有些不忍,她呆呆的问道:“你说她还能活多久?” 白云碧摇了摇头叹息道:“鬼婆婆的暗器之所以天下无双乃是因为她的每一根暗器上都有无解的毒,这些毒都很猛也很急,就算你功力再深也挨不过三日的。” “你是说她还能活两日?” 白云碧又摇了摇头:“不,她的年纪已经大了最多只能挨两日,但今天又喝了这么多酒,我想她体内的毒早已顺着酒劲攻上心脉了。” “你是说她活不过今日?” 白云碧摇摇头:“只怕就在我们说话的这一刻,她就不在人世了!” 袁大小姐呆住了,她有点不相信白云碧的话,刚才还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才走出去那么点时间就死了。 如今的袁大小姐反而有点可怜起鬼婆婆来了,她追上正在下楼的白云碧说道:“既然知道她中了毒,那你为什么还让她喝酒?你就不能挡一挡?劝一劝?” 白云碧没有停步,他叹口气道:“心有死志的人怎么劝?你能挡下她的酒能挡下她去死吗?” 袁大小姐不说话了,她觉得白云碧说的很有道理,像鬼婆婆这样的人,本来就是既劝不了她活,也劝不了她去死的。 但她还是很不服气,她又追上白云碧道:“那你刚才为什么还要我去接她一杯酒?难道你看不出来我不想喝?难道你也看不懂我给你使的眼色?” 白云碧没有停步,他头也不回说道:“如果你不喝下那杯酒,那么以后你都不会再喝酒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袁大小姐追了上来挡在白云碧的面前不让他继续走。 无奈,白云碧只能叹口气说道:“你以为鬼婆婆是那种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之辈?错了,她这个人活了一辈子到头来也还是谁都不信的,她嘴上虽然说的好听,但还是怕我不答应她。” “所以··所以她一开始放了我,是因为早就给我下了毒?而刚才那杯酒就是解药?” 白云碧笑了起来,他看着袁大小姐的脸笑眯眯的说道:“我不知道刚才那杯酒是不是解药,但你现在的脸色比刚才看起来已经好了很多。” ················ 黑色的瓦白色的墙,雨虽然已经停了好几天,但窄窄的巷子里还是有不少积水,甚至连低矮的墙上都爬了不少青苔。 白云碧和袁大小姐又来到了那个男孩的家门口,只是他们并没有进去。 “进去啊?你站在门口发什么呆?”袁大小姐催促道。 “不,我还没想好!” “你想什么没想好?” 白云碧叹口气道:“我不知道该找个什么理由来把这个票号送给这家人,按鬼婆婆之前那样说的话,她女儿是绝对不会收的。” 袁大小姐也说不出话了,她想了想也是这么回事,就算这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她恐怕也不会收的。 “有了!” 许久之后袁大小姐跳了起来。 “你有法子了?”白云碧有点不相信她,因为袁大小姐从来没有办过什么正经的事。 “当然,我想到了一个不错的法子,但要你配合我才行。” “怎么配合?” “首先咱们得去换身衣裳。” ·················· 同样的黑瓦白墙,同样窄窄的巷子,巷子里依然有人。 两个年轻人,一男一女,长的都很不错,穿的也更考究,泛光的锦袍上坠着鲜艳的流苏,洁白的靴子一尘不染,甚至就连头上的方巾也是镇里最大的“染翠坊”里出的货。 女的走在前头像一个豪门小姐,男的跟在后头像一个受宠的小厮。 这对年轻的男女或许是行事惯了,就算踏进别人家的院子也是毫不顾及。 很快院子里的一家三口就看见了这一对豪阔的男女,面面相觑许久之后男主人才问道:“你们是谁?有事?” 年轻的男女根本不理睬这一家人,他们自顾自的摇头环伺这个小小的院子。 “阿白,你觉得这个院子怎样?”富小姐朝后面的小厮问道。 “很好,依山傍水风光秀丽,住在这样的地方或许能多活几年。”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应该买下这里?” “是的,但就是不知道别人肯不肯卖!” “阿白,你说我们该出一个什么样的价钱别人才不会拒绝咱们?” 小厮沉吟了一番后答道:“不能出的太多,我看一百五已经很不错了。” 富小姐听了点点头道:“不错,这个院子最多也就值这些。” 如今这一家三口已经听出点眉目了,甚至还听说这两人愿意以一百五十两的价格买下自己的院子。 没等他们发问,那个小厮就已经走了过来并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票号递到男主人的手里说道:“你愿不愿意把这个宅子卖给我们?” 男主人说不出话来,他是个老实人但绝不是个傻子,他已经看出手里那张票号不是一百五十两而是一百五十万两。 于是他颤巍巍的把票号递到自己的妻子手里问道:“咱们···咱们卖不卖?” 可是她的妻子也说不出话来,她一生从没见过这么大的票号,甚至连票号都没见过。 很快那张票号就被他们的孩子抢了过去,看着手里的票号小男孩自顾自道:“很值钱吗?” “当然,当然很值钱。”年轻的父亲声音还有些颤抖。 “值多少钱?爹爹你能挣到这么多钱吗?”小男孩继续问道。 年轻的父亲摇摇头:“不能,就算十辈子我都挣不来这么多钱。” “那我们就卖吧!” 小男孩说话了,他对金钱的数目还不是很了解,但也能听的出这笔钱绝对不少。 “两位?你们是真的要买下我们的宅子?而且是花这么多钱买?” 年轻的母亲毕竟谨慎些,她收回孩子手里的票号上前问道。 富小姐好像有点不耐烦,她瞪大的眼睛说道:“怎么?嫌少?你这院子又破又烂最多就值这么多了,你们要是不卖我们买其它地方也是一样的。” “卖,当然卖,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咱们的院子实在值不来这么多的,要不你换一张小的?” 听见年轻的母亲这样说,富家小姐有些不开心了,她鼻孔朝着天道:“我出来的时候就没带什么小的,你们要是卖现在就走,你们要是不卖我们现在就走。” “卖,当然卖,走,我们现在就走,我们什么都不要,立刻就走。” 年轻的母亲终于学的聪明了些,现在她连房间里的那几件破衣裳都不拿就准备直接走了。 但小厮突然走了上来,他看着一家三口缓缓说道:“这笔钱已经不是个小数目,你们可以拿着这笔钱去一个新的地方开始富足的生活,但我希望这笔钱不会对你们的家庭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毕竟被金钱冲散的家庭也不在少数。” 年轻的夫妻没有答话,他们不知道这个小厮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些。 但小厮也没有理他们,他又蹲下来握着小男孩的手笑眯眯道:“长大后要对你的母亲好一些,因为无论在什么地方,在什么时候她永远是你的母亲,她的心里总归是有你的。”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年轻的母亲好像觉察出了些什么,踏上一步问道。 小厮摇摇头道:“没什么,我只是想我的母亲了,出门时我甚至没有和她道一声别。” 年轻的母亲不再说话,她相信了小厮的话,而她自己好像也想起了什么。 ····················· 一家三口走了,他们什么都没带走,欢天喜地的走了。 胡同里急匆匆的女人朝着男人问道:“你说他们为什么要出那么大的价钱买咱们的破院子?难道他们不识数?” 扛着孩子的父亲笑嘻嘻的答道:“这还看不出来?我看他们俩一定是对私奔的富家子弟急于找个地方安身,难道你看不出来那个富家小姐看那个小厮的眼神总是特别的温柔?” “呸,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也不害臊!” 院子原来的主人已经走了,而新来的主人却好像也不想留下。 白云碧并不讨厌这个小小的破败院子,甚至在很多时候他也常常希望自己能有个能安身立命的地方,但他也知道像自己这样的人目前是不配拥有一个家的,他还太年轻,他还有许多想去的地方没有去。 于是这座小小的院子很快就变成了一个没有生气的破墙烂瓦,在之后的岁月里只有蛇鼠鸟虫相顾其间。 第三十一章 诚意的邀请 春,是一个美好的季节,柳枝抽芽,万物复苏,在这样的季节里没有人想死,就算是行将就木的老者,当他们看见野地里葱郁的绿色时也会激发出胸中最后的一点点生气。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这样想,在任何时候这世上都有想不开的人。 当白云碧和袁大小姐刚踏上街心的那一刻他们就碰见了这么一个不吉利的队伍。 一个送葬的队伍,队伍不大,人也不多,为数不多的几个老者组成了一个零零碎碎的‘八音班子’他们吹弹的很业余,但发出的声音却同样能让旁人落泪。 白云碧让开了道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他并不是因为忌讳,也更加不相信什么鬼神,但多年的岁月已经让他明白任何一个逝者都应该被尊重,无论他身前是多么的伟大又或是多么的渺小。 但很快白云碧就发现了一件事,他发现这个送葬的队伍里竟然没有一个戴孝的。 唉,看来他也是一个孤独的人? 白云碧不再去想,他无法想象一个人孤独的活在世上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很潇洒?很痛苦? ··········· 回到吹雪楼的白云碧没有选择上楼,他找了一个僻静的位置慢慢的坐了下来,这一次他没有点酒,他竟然在发愣。 他想起了很多,甚至还想到了鬼婆婆,算算时间她应该早已不在人世了,但一想到她会像一条孤独的老狗一样死在路边时,白云碧的心情却怎么也快活不起来。 很快,一向生意很好的吹雪楼很快就坐满了人,各式各样的人。 仅仅一炷香的时间,刚才送葬的队伍就已经回来了,那些吹拉弹唱的人也都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唉,你们说这事惨不惨?” 酒还没上,他们已经开始聊天。 “唉,守寡了大半辈子将女儿拉扯大,到头来女儿也撇下她和小白脸走了,换做是我也死了算了。” “就是,就是,阿沅那个孩子从小都很乖巧,怎么大了反而不听话,这不硬生生把她娘给气死了么?要不是咱们乡里乡亲的帮忙打理恐怕都不能入土了。” “算了,算了,人各有命,这些事咱们也管不着,喝酒喝酒!” 没有人再说话,一提起这事情满屋子的人都在摇头叹息。 袁大小姐也粗粗的叹了口气,她也听出来了,刚才被送走的那个人竟然就是昨天那个在街上拉扯自己女儿的人。 袁大小姐还记得那个女孩子叫阿沅,她的名字很好听,但脑子却好像不太成熟,她竟然抛下自己的老母迷上了折玉公子那样的人。 一想起阿沅,袁大小姐又庆幸了起来,她庆幸自己的身边有白云碧,不然说不定她自己也会跟着折玉公子走了,毕竟像他那样的人对于年少的女孩子来说是很有魅力的,他长的很不错,穿着很考究,就连出行都很有派头,要不是一开始自己就被他刺了一剑。她甚至都不觉得他会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人,毕竟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好人。 短短的时间里袁大小姐的思绪也飞出去了好远,她想的比白云碧还要多还要杂,但她却怎么也没想到那个该死的折玉公子竟然又出现了。 是的,他来了,如今折玉公子竟已经站在了吹雪楼外的街心上朝着她笑。 这一次折玉公子没有带他的青衣小队出来,他竟然带了一群男人来。 八个男人,年轻的男人,长的很一般,但都孔武有力,八个年轻的男人扛着一顶奢华至极的大轿子笔直的站在他的身后。 白云碧也看见了折玉公子,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年轻人这么胆大,为什么他在自己面前总是笑的这样从容。 “你好!” 折玉公子开口了,他竟然在和白云碧打招呼,他很客气也很有礼数,甚至还抱了抱拳弯了弯腰。 白云碧不答,他知道这个年轻人和表面看起来并不一样。 “白大侠今天没有喝酒,难道已经猜到会有人请你?” 折玉公子并不因为他不理睬自己而生气,相反的他脸上的笑容一直很灿烂。 “谁要请我?” “难道你看不出来我要请你?” “你请的酒只怕不能喝!” “是的,我请的酒一般都会喝死人,喝不死,我都不会让他走,但就算如此我知道白大侠还是一定会去的。” 白云碧不说话,但袁大小姐却站了起来抢声道:“你当他是个傻子?你叫他去他就会去?” 折玉公子依旧不生气,他竟然朝着袁大小姐拱拱手道:“老板说了,如果姑娘想去也是可以去的。” “谁要去?鬼才会去。”袁大小姐又坐了下来,她不想再和这个皮笑肉不笑的人多说一句话,甚至她现在觉得他的笑都很恶心。 “你们老板要请我?”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白云碧竟然站了起来,而且看样子他好像很有兴趣。 “是的,我们老板叫我来请你,而且他叫我无论如何都要请到你。” “你们老板那里有酒吗?” 折玉公子大笑:“当然有,而且是很好很好的酒,像春三酿这样的酒在他家里只能算是醋,只有最贱的下人才会喝。” “那我们还不快点去?” 说完这话白云碧竟已经走到了街上,他好像有点等不及。 “你····你真要去?” 袁大小姐也追了出来。 “为什么不去?难道你听不出来他那里有难得一见的好酒?” “你···你是不是有病?你是不是想死?” 袁大小姐生气了,但又骂不出其它的话来。 “死?我会死吗?”白云碧依旧在笑,朝着折玉公子笑。 折玉公子摇摇头:“不会,你绝对不会死,只要你跟我去,不仅不会死说不定还很快活。” “那我们还说这么多做什么?还不快点动身?” 如今的白云碧看起来就像痴掉了一样。 “你···你去死吧,早点死吧!” 袁大小姐生气了,她一跺脚就上了楼关起了门也关起了窗。 白云碧当然不会追上去和她道歉,甚至不会去安慰她,他希望袁大小姐就这样在房间里一直气下去,一直气到自己喝完酒回来才好。 “白大侠,请吧!” 此时,折玉公子指着那顶八抬大轿朝他笑道。 “怎么?这轿子是来抬我的?” 折玉公子点点头哀声道:“实在抱歉的很,我也知道这样的轿子配不上你,但这个镇子实在太小了,能找到最够档次的也只能是这个了。” “我坐轿子,你走路?” 折玉公子又点点头道:“是的,像您这样的贵客一定要有一个领路人的,能配得上这个身份的估计也只有我了。” 折玉公子今天很奇怪,他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他竟然一句油嘴滑舌都没有,从头到尾都很谦恭谨慎。 看见他如今这副样子,白云碧恨不得立刻见到他身后的老板,他很想看看是什么样的老板才能将折玉公子这样的人变的如此服服帖帖。 ·············· 轿子很豪华也很舒服,甚至比白云碧曾经在京城睡过的最好的床还软,抬轿的人也很专业,偌大的轿子在坑坑洼洼的街上走起来竟然丝毫不晃。 只是没行出多远,轿子的四周已经慢慢有绸子一般的风帘垂了下来,一层又一层,直到身在其中的白云碧再也看不见外面的一丝光。 没等白云碧出声,外头的折玉公子已经说道:“白大侠不必忧虑,这只是老板的特意吩咐而已,因为我们老板并不是一个好客的人,他可以请你喝酒,但他不请你的时候你最好不要去。” 折玉公子的话说的已经很明显,他的老板并不想让白云碧记住来时的路。 好在白云碧是一个并不那么喜欢操心的人,他没有选择跳出轿子,也没有选择掀开风帘偷偷的瞧上几眼,甚至他已经躺在四平八稳的轿子里呼呼大睡。 第三十二章 流水的宴席(上) 轿子走的很慢,而且好像故意走走停停。 当外头的折玉公子叫醒自己的时候,白云碧甚至以为自己是不是该走到京城了。 当然没有,虽然如今外面的天色已经不早,但白云碧一眼就看得出来自己还在这个小小的镇子上。 宅子,又是一所大宅子,同样高高的围墙漆黑的门廊,就连那张巨大的门还是那样的眼熟。 这张很值钱的门白云碧曾经在一个地方见过,但后来它却不见了,连那座大宅子一起不见了,但如今这张门又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而且这一次它竟然为自己张开了怀抱。 “白大侠,请吧!” 折玉公子依旧在前面领着路。 白云碧没有多想,随手一脚就踏了进去。 同样的院子,院子里有满地的白玉石也有潺潺流水的荷花池,在这一瞬间白云碧有点恍惚,他不确定之前是不是自己找错了地方,或者那座大院子根本没消失? 宅子很大,房间极多,多的像一座宫殿,但这么大的一座宅子却静悄悄的没一点儿人声,甚至连个端水倒茶的杂役都没有看见。 穿过院子眨眼又是一座院子,只是内院看起来比外院还要大,就连竖在其中的假山都像一座真正的小山,正对门是一间正厅,厅极大,门极阔,但却关的死死的。 折玉公子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直到在一间偏厅门口他才停住道:“白大侠,请吧。” 他的话音刚落,偏厅的大门已经缓缓打开。 “你不进来?” 进入厅中的白云碧回头朝他问道。 折玉公子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我也很想进去,但我不配。” 说完这句话后折玉公子竟扭头走了。 ················ 白云碧进了厅并大剌剌的坐了下来,门没有关,但厅里却很黑。 很快,有人来了,如流水一般的人来了。 白云碧数不清有多少人,这些人如流水一般端着美酒佳肴走了进来,没有人说话,甚至那些人从始至终都没有看白云碧一眼,她们就这样静悄悄的走进来放下手里的东西又静悄悄的走了出去。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原本很大的桌子上已经堆满了各式的菜肴和美酒,菜是好菜,好的白云碧根本不知道这都是哪个地方的菜式,酒是好酒,好到白云碧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酿出的酒。 如流水一般的人走后,很快又有四个人如云一般的飘了进来。 四个女孩子,四个年轻的女孩子,她们生的很好看,穿的也很少,赤着的脚走起来就像温柔的猫儿一样,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发出来,薄薄的衣衫下白云碧甚至能看见其中一个女孩子胸口的痣。 四个女孩子也是不说话,她们围着白云碧坐了下来,她们坐的不近也不远。 很快,她们就动了起来,两个女孩子在他后面拿起了团扇帮他扇风,另外两个则帮他倒酒夹菜。 “你们···” 白云碧本来想说点什么,但他一张口便有一个女孩子给他嘴里倒进了酒,酒刚下肚,另外一个女孩子立刻又给他嘴里填进了一块肉。 “你们···” 一张口,又是一杯酒,又是一块肉··· 酒是好酒,肉也是好肉,但白云碧却不敢再说话更加不敢张嘴,他现在感觉有点儿难受,他感觉自己像只猪一样被人精心的伺候着。 但猪一般都是养肥了就杀的! 看白云碧不再张嘴,拿酒杯的女孩子轻轻的拍了拍手。 于是流水般的人又涌了进来,这次她们是空手来的,她们的动作很麻利,眨眼的功夫这些女孩子就把桌子上的几十道菜收拾的一干二净,就连刚刚那才喝过一口的美酒也被随手倒进了花泥中。 但这还没完,流水般的人在很短暂的时间里又回来了,这次她们又带回了美酒和佳肴。 菜,还是很多很好的菜,但和之前的那桌丝毫没重复,酒也是极好的酒,和之前的虽然已经不同,但依旧香的没命。 “唉···” 刚准备叹气的白云碧嘴里又被灌进了酒塞进了肉,现在他第一次感觉到欲哭无泪是一种什么滋味。 眼看白云碧又不张嘴,那个倒酒的女孩子又要准备拍手,不过白云碧比她还要快,弹指间他就在四个女孩子的身上拂了一拂。 于是,这四个女孩子都不会动了,她们拿着手里各自的东西站在原地像个木头一样。 到如今,白云碧才感觉到了一点点自在。 “踢踏,踢踏····” 又有人走了进来。 进来的还是个女人,只是这个女人看起来就不是一般的女人,她不仅穿的多而且穿的好,一件小巧的罗衫青袄很好的衬托了她那如杨柳般的细腰,一双绣着流云的宫鞋让她走起路来更显妖娆。 这个女人很好看,甚至比袁大小姐还好看些,她的眼睛很明亮,嘴鼻也很好看,甚至那一头垂下来的黑发都能让人忍不住想去触摸。 漂亮的女人也没有说话,更加没有看白云碧一眼,她走到了桌子的那一头缓缓的坐了下来,她夹菜,她喝酒,就好像这个房间只有她一个人一样。 短短的半盏茶时间之后,这个女人终于放下了手里筷子,她好像已经吃不下了,虽然她一共不过才吃了七八筷。 “你知不知道光是炒这道‘龙井虾仁’的龙井茶就值一百两银子?你知不知道光是盛酒的酒杯更值十两金子?”漂亮的女人在说话,但她依旧没抬头,更加没抬眼。 但白云碧知道她是在跟自己说话,于是他笑嘻嘻道:“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毕竟我一辈子也没有吃过这么好的菜喝过这么好的酒。” “那你为什么还不吃还不喝?是她们伺候的不好吗?是她们的手不够温柔还是她们的身子不够软?只要你说,我马上可以让她们消失。” 白云碧本想继续调笑几句,但他很快就发现原来的那四个女孩子早已面色入土。 她们好像很害怕,她们为什么害怕?难道她们真的会因为一句话而消失? 于是白云碧很快就改了口,他淡淡道:“不,她们很好,我很喜欢她们。” 漂亮的女人点了点头:“既然你喜欢,那我就将她们送给你,现在起她们就已经是你的人了,无论你想带她们去那里,无论你想对她们做什么都可以。” 白云碧愣住了,他也是第一次被别人送礼物,而且一次就送了四个漂亮的大活人。 他只能笑,苦苦的笑,笑完之后他缓缓说道:“她们现在已经是我的人?无论我叫她们做什么都可以?” “是的,就算你现在叫她们立刻脱光衣服也是可以的。” 漂亮的女人依旧没抬眼看他,但她说的话却很坚定,就好像她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和圣旨一样灵验。 “不,我不想叫她们脱光衣服,我只想叫她们现在就走,离我远远的,甚至我不想在这宅子里再看见她们,叫她们滚出这个宅子,滚的远远的,爱去哪去哪。” 白云碧好像很生气,他说话也越来越响亮,就好像面前的这四个女孩子是人人厌弃的丑八怪一样。 但这四个女孩子并不是丑八怪,甚至她们脸上凝着泪的样子也很好看。 她们好像哭了,她们为什么流泪?是因为白云碧看不上她们让她们滚? “看来你的确是一个好人!” 许久之后,对面那个漂亮的女人才缓缓的说了这么一句。 “你答应了?”白云碧追问。 “我说过了,她们已经是你的人了,你愿意怎样就怎样,你让她们滚那她们现在就可以滚了。” 漂亮的女人闭上了眼睛,她也叹起了气。 弹指间,白云碧已经解开了四个女孩子并大声的让她们滚。 四个女孩子还在流泪,但她们脸上的表情却好像是一种解脱,她们居然朝他伏地拜了拜才转身而走。 第三十三章 流水的筵席(下) 如今大大的厅里就剩下白云碧和那个漂亮的女人了,但女人好像不再想说话了。 但白云碧现在却很自在,他像一个主人一样端着酒杯朝女人走了过去,随后他竟在女人的身边坐了下来,他坐的不远也不近。 女人依旧没有出声,但很明显她已经有点不自在,因为她的呼吸已不如刚才那样平稳。 “你叫什么名字?”端着酒杯的白云碧突然朝她问了这么一句。 “我叫什么关你···” “不,你回答错了!”女人说到一半的话被白云碧掐断了,现在女人的嘴里已经被灌了一口酒,酒是那种很好的酒,酒杯也是那种纯金的杯,但现在这金杯却在白云碧手里。 “你叫什么名字?”白云碧又问了出来。 “你想做什····” “不,你又回答错了。”女人的话再一次被一口美酒打断。 现在这个刚才还很高傲的女人显然很生气,气的眼珠子都快翻了白。 “哐当···” 偏厅的大门突然被撞开,冲进来的却是折玉公子。 “谁允许你进来的?滚出去。” 女人的声音很大,她现在怒气冲冲。 折玉公子也很生气,但他什么话没说抽了抽嘴角后慢慢退了出去。 于是,门又重新被关上,大厅里又没了其它人。 如今,漂亮的女人好像学乖了,她也不再说话,但她却开始脱衣服。 很快一截如玉藕般的手臂就出现在了白云碧的面前。 女人还在脱,没一会儿白云碧面前又出现了那支如凝玉般的肩头。 眼看女人没有停手的意思,现在白云碧反而感到有点不自在了。 于是他一动身形又跳回了桌子的那一头。 “哼哼,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女人在笑,但身上的衣服也重新穿了起来。 “我叫明筝,明天的明,风筝的筝,我是这里的主人,请你来的也是我。” 女人很快就停住了笑,她竟然在一本正经的和白云碧打招呼并做自我介绍,这一切来的很突然,就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但白云碧还记得就在刚才无论自己怎么问她,她都不愿意说自己的名字。 “你是这里的主人?你也是这里的老板?”白云碧来不及想其它的事,他只能捡最想问的问。 “我为什么不能是这里的主人,我为什么不能是这里的老板?难道你刚才没有看出来我在折玉公子面前说话很管用?” 女人没有正面回答,她现在发现白云碧好像是个很好玩的人。 “那座金山是怎么回事?” 白云碧的问题有点儿突兀,但他知道这个明筝一定能听得懂。 “噗呲····” 明筝笑了起来,笑的前俯后仰。 许久之后她才忍住笑说道:“不错,那些金子是我埋的,本来我以为这些金子能耍一耍镇里的人,但我却没想到几乎耍了整个江湖的人,你说好笑不好笑?” “我记得半个月前这个宅子里好像有很多猴子,像鬼一样的猴子,会偷孩子的猴子?” 白云碧的问题依旧很突兀也很直接。 但明筝不仅听的懂而且也完全没有回避的意思,她叹了口气说道:“你说的一点儿都没错,那些猴儿本来就是我最爱的玩宠,但它们却不像寻常猫狗那样乖巧,它们不仅会翻墙偷偷的溜出去,甚至它们还去镇里偷半大的孩子回来当自己的小猴儿养,所以没有办法我只能花大价钱去江湖上找来了比较厉害的五个人来抓猴子,好在如今那些小畜生们都死了,被偷来的孩子们也都回到真正的父母身边去了!” 明筝无疑也是一个聪明的人,她好像已经猜到白云碧下一个问题会问‘五杀手’的事,于是她自己反倒抢先一口气说了出来。 果然白云碧好像没什么话想说了,明筝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虽然她嘴里的那些话有点过于离奇,但无疑也很有道理。 不过白云碧并不会相信她,因为临死前的鬼婆婆曾经告诉他这里的老板绝对不是个女人,而且那个老板绝不会这样轻易的抛头露面。 对于这两个女人,白云碧还是选择相信鬼婆婆多一些。 “难道你今天请我来就是为了让我吃这些很贵的菜喝那些很贵的酒?没有别的其它事?” 明筝耸耸肩笑道:“当然,请人喝酒难道一定要有什么由头才可以吗?之所以你能坐在我这里喝酒,那只不过因为你恰巧是白云碧而已。” 白云碧也笑了起来,他端起酒杯道:“看来你好像很欣赏我?” 明筝摇摇头苦笑道:“是的,你是人人传诵的大侠,每一个人都把你说的神乎其神,所以之前我也把你想的很美好,只是今天来看嘛····” “只是什么?” 白云碧和许多女人打过交道,他也知道当一个女人评论某个男人但又欲言又止的时候,那么这个女人接下来的话一定不是什么好话,不过他一向脸皮很厚,而且好奇心很重,所以他也问的很顺口。 明筝好像故意在等他问,她接过话锋笑道:“现在来看,你好像也并没有那么神,你这个人不仅长的很一般,而且还很不讲究,你知不知道就连我家的下人都比你穿的更体面些?” 白云碧不打算再说话,对于自己的形象他从来没法反驳对方,况且对方还是一个等着你还嘴的女人。 “现在酒已经吃完了,菜也凉了,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白云碧拍拍屁股站了起来,这是他一贯和别人道别的方式。 “当然,你当然可以走,不过就算你打算留下来过夜也是可以的,毕竟现在外面的天色已经很黑了。” 明筝依旧懒散的坐在地上,她没有起来送一送客人的意思。 “住下来?有房间?” 白云碧问了一句很明显的废话。 明筝不答,摇摇头笑了起来,片刻之后她站起身缓缓的走了出去,走到门口时她才说道:“这里的每一间屋子你都可以睡,但你可千万不要去正厅,那里面很危险的。” ·················· 明筝的这句话就像一壶浓烈的老酒,浓到躺在床上的白云碧死活睡不着,白云碧当然不是个傻子,他当然听得出明筝话里的意思,那句话就像一根赤裸裸的鱼钩故意让他去上钩。 但白云碧就是这样的一条鱼,不仅好奇心强而且特别不惜命,所以当月亮还没从云中钻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闪进了那座谁也不能进的正厅。 门没有关是虚掩着的,就好像一个半开的陷进在等待愚蠢的猎物一样。 厅里没有火,唯一的亮光就是窗外偶尔洒进来的月光。 厅很大,但却很空,唯一能看见的只有从房顶上垂下来的无数纱幔,洁柔的纱幔无风自动在厅里缓缓的荡着。 纱幔很多,多的能遮住人的目光,白云碧走的很慢也很谨慎,他不知道这房间里有什么,也不知道那个一直不露面的老板是不是在这里。 越走越深,很快白云碧就感觉周围的水汽也越来越重。 难道这房间里也有荷花池? 白云碧想不通,于是他只能加快自己的脚步窜了过去。 漫天的纱幔已经到了身后,白云碧也到了自己想到的地方,可是他却看见了自己不想看见的。 这里竟然有个女人,一个脱光了衣服坐在澡盆里洗澡的女人。 女人的头发很长,乌黑的头发将她背上的肌肤衬的愈加的莹白。 女人没有回头,但她已经知道有人在背后,她停下手淡淡的说道:“叫你不要来你为什么还要来?” 明筝,她在洗澡,现在白云碧也终于知道这里竟然是她的闺房。 “既然来了为什么又站的那么远?难道怕我吃了你?” 白云碧不动也不说话,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很久没洗澡了吧?难道你闻不见自己身上的那股酸味?难道你看不出我这个澡盆还很大?” 明筝的话越说越轻,声音也越来越小,但话中的诱惑力却出奇的大,大到让任何一个男人都能在这一刻忘掉一切扑过去。 但白云碧终究不是普通人,他竟然对还在澡盆里的明筝说道:“抱歉,再见。” 说完这句话之后白云碧立刻窜了出去,比他进来的时候快的多的多。 明筝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悲喜,她只是继续泡着澡并轻轻的摇了摇头。 但回到床上的白云碧却定不下心来,现在他很想把明筝的玉背给抛到九霄云外去,可是偏偏忘不了,甚至还越想越多··· 直到很久以后他都不能闭眼,在此之前他对自己一向很有信心,他觉得自己绝对不是那种能被漂亮女人迷住的人,但就在今晚,就在刚才,他的信心崩溃的一塌糊涂。 “吱呀···” 门开了,白云碧的房门居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一阵风从外面吹了进来,随着风飘进来的还有一个女人,风是那种很香的风,女人也是那种很香的女人,香的能令你头发晕。 漆黑的夜,漆黑的屋子,躺在同样漆黑床上的白云碧却不敢动,他的眼力很不差,他甚至能在毫无星月的夜里看见细如麦芒的暗青子,所以进来的那个人虽然一直不做声,但白云碧已经看出来她是一个女人。 女人不说话,她的脚步很轻,轻的像一只胆小的猫。 突然,女人跳上了床并骑在了白云碧的身上并按住了他。 “就知道你没睡!” 女人轻声的娇笑着,她的手指很暖也很滑,但不知道为什么,白云碧突然发现自己很没力,他竟然挣脱不开这个轻巧的女人。 但他已经知道她是谁了,她是明筝,只有她拥有这样的一头黑发,她已经洗完了澡,可是她没有回自己的房间却悄悄溜到白云碧的房间来准备和他睡觉。 明筝不说话,但她却开始动手解白云碧的衣服,她的手法很轻巧也很熟练。 眼看自己马上就要被脱的赤条条的,白云碧竟突然想起了还在吹雪楼的袁大小姐,于是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拂手便制住了明筝。 白云碧走了,他又穿起那一身脏兮兮的衣服窜了出去,他没有回头,一路直接窜出了这个漆黑的大宅子,现在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受惊了的兔子。 或许是白云碧下手很有数,明筝很快就能动了,她没有说什么更加没有追出去,清冷的风从门外吹了进来打在了她光滑的肩头上,这风让她感觉有点冷,于是她低下头笑着整了整衣服也走出了这间没人的房。 第三十四章 万花谷 天已经快亮,白云碧走的很快,快到两耳生风。 吹雪楼很安静,一向不怎么要睡觉的店小二也趴在桌子上迷糊了过去。 白云碧来不及多问直接窜上了楼,只是一上楼他的心就沉了下去。 袁大小姐不在房里,房里空无一人,床上微微卷起的被子宣誓着这里今夜是有人睡过的。 白云碧有点儿懊悔,他终于明白了那个明筝为什么要那样对自己,原来她只是在拖延时间而已,而现在的袁大小姐只怕已经被折玉公子带走了。 白云碧想了很多也很远,但都是些不太好的事,虽然说自己和袁大小姐只能算得上是个普通朋友,但如果明筝拿袁大小姐来要挟自己,只怕他还是无法拒绝。 但很快他就发现了什么! 桌子上竟然有字,被人用兵器刻下的字。 “想找回这个女孩子就来万花谷找我!” 看见这行字,白云碧的心情稍微放松了些,毕竟凌寒尘那样的人虽然很冷酷但至少还不是滥杀之辈,只要拿捏的好说不定还可以和她讲讲理。 打定主意后白云碧立即动身,此行甚远他无法拖延,他知道在凌寒尘那样的人面前,只要你去的晚了也是一场罪过。 ················· 万花谷是江湖上人人都能说两句但又谁都不知道在哪里的地方,就连白云碧也不过才去过一次,而那一次他还差点死在那里。 对于那个孤悬海外的岛,他实在不想再去第二次,虽然那上面不仅有很好看的风景还有许多漂亮的女人,但那里实在很闷,闷的白云碧能憋出病。 但他必须来,而且是不请自来,所以当他刚踏上岛的那一刻起,他就被十几个黄衫女子用剑顶住了喉咙。 “是你?你怎么来了?” 这些女子还记得他这个人,毕竟他这样的人无论在哪里都会给别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诸位姐姐,咱们都是老朋友了,何必如此客气?” 一看见这许多的年轻女子,白云碧连日来的苦闷心情总算好了些。 “呸,碎嘴子,你来这里干嘛?” 女子们都收起了剑,而且居然还在笑骂他。 白云碧有点儿得意,他在凌寒尘的面前虽然像一只讨厌的臭虫,但却和她的这些弟子门生们关系很好,毕竟这些年轻的女孩子总是闲不住嘴。 “红鸢,青鸾两位姐姐,你们门主在哪?我找她有天大的急事。” “不错,你倒是有心了,居然还记得咱们的名字,只是就算你再急也没用。” 白云碧一愣道:“为什么?她说了不见我?” 红鸢摇摇头道:“没说。” “那为什么?” 此时一旁的青鸾接过话道:“因为我们也不知道门主在哪,自从上次她出去之后到现在还没回来。” “什么?你是说凌寒尘不在岛上?” 没人说话,众女子只是一起点了点头。 “难道我来的比她还快?” 白云碧知道青鸾为人稳重些向来不说假话,如今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凌寒尘可能在路上耽搁了。 “那你们可有确切的日子,她几时能回来?” 青鸾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你应该也了解门主的,她无论做什么事都随她高兴,旁人是猜不得的。” 青鸾的话没有出白云碧的意料之外,在这个世上恐怕真没有一个人能完完全全的了解凌寒尘。 “我知道门主什么时候回来。” 突然,一旁的红鸢跳了起来,现在她的脸上都是笑,满满的笑。 “你知道?”白云碧盯着她道。 “我当然知道,我不仅知道门主哪一天回来,而且知道那一天就算天塌下来她也会回来的。” 红鸢说出这话后,一旁的青鸾好像也想起了什么,只是她还没开口就被红鸢捂住了口叫到:“你别说,你别说!” 相较起青鸾的稳重,红鸢已经算得上是万花谷门下最机灵的了。 如今白云碧也看出来了,他知道红鸢这个女孩子绝不会轻易告诉自己的,她一定想在这件事情上占点儿便宜。 果然,红鸢很快就贴了过来笑嘻嘻道:“你想不想知道门主什么时候回来?” 白云碧摇摇头道:“不想。”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想?你刚才还问了,而且一踏上岛就问了。” 红鸢有点急了。 “因为你不太想告诉我,所以我也就不太想知道了。” “但你若是求求我,说不定我也会告诉你呢?”红鸢又笑了起来,她已经看出来白云碧也是个很好奇的人。 白云碧摇摇头:“唉,我这辈子会的东西很多,但就是不太会求人,所以日子过的也很苦,要不你教教我?” “你···” 看着白云碧依旧嬉皮笑脸的样子,红鸢有点儿不服气。 于是她眼珠子一转又说道:“行,不求我也可以,但你可以夸夸我,只要你夸的我开心了,我一样会告诉你的。” “那我该怎么夸你?又或者夸你什么呢?比如说你有什么优点?” 如今的白云碧已经不着急了,他已经从这丫头的嘴里知道凌寒尘一定会回来,所以他现在根本不用去管她确切是哪一天回来,他只要在这里慢慢的等就行了,但与其闲的无聊不如和这些女孩子斗斗嘴,对于这种乐趣白云碧向来很享受。 “难道你是个瞎子?难道你看不出来我长的很好看?” 红鸢说话了,她说的很直接,好像对自己的这个优点很有自信。 “你是想叫我夸夸你的相貌?” 红鸢没有丝毫的羞涩,她反而伸长了脖子说道:“你最好想清楚再说,你是一个走过很多地方的人,你见过的美丽女子一定不少,所以我不想听那些陈腔滥调,我要你只用一句话来夸夸我,多了我就不想听。” “好吧,你很好看,好看的我想忍不住和你睡觉,就算是大白天我也想和你睡觉!” 很明显白云碧并没有好好的想,这些话他脱口就说了出来。 女孩们笑了起来,她们转过头轻轻的笑了起来,但红鸢却不想笑,现在她不仅眼睛瞪的像铜铃,就是那一张小脸也红的像个大染缸。 “你这杀千刀的碎嘴子···” 红鸢又拔出了剑朝白云碧刺了过来,不过白云碧并没有伸手去格,他知道红鸢一定不会动真手的。 或许是他看人一向很准,红鸢的剑果然在离他很近的时候就停了下来。 依旧红着脸的红鸢瞪着他说道:“哼,念你年轻不与你计较,但你要是再说这话我就把你剁成一块块的扔到海里去喂鱼。” 红鸢说的老气横秋,就好像一个前辈在告诫晚辈一样,但她却忘了自己好像还没白云碧大。 “姐姐们,将这满嘴闲话的杀千刀捆起来,门主一天不回来就一天不要放他走。” 说完这句场面话后红鸢收起剑就先走了,只不过剩下的其它女子当然不会去将白云碧五花大绑,她们只是将他丢在了岛内的一间小木屋里就全走了。 临走之前青鸾正色道:“你应该也知道岛上的规矩,没事千万不要乱走,这里的人很多,不认识你的人也很多,而她们都不太喜欢男人的。” “多谢你关心我了!”白云碧笑嘻嘻的坐在了硬硬的木板床上。 青鸾没有顶嘴,她只是看着他摇了摇头。 但没有走出几步她又回头道:“门主会在三月二十那天回来,那一天是春分,她每年都会在这一天和我们赏万千花饮百花酿。” “切记,不要随意走动,反正也只有半个月了,你就安稳些吧,衣食起居我会叫她们照应着些的。” 当说完这句话后,青鸾早已经闪身消失在了花丛之中。 于是白云碧如今又变成了一个孤家寡人,甚至旁边连一条野猫野狗都没有。 这里风景很好,比世上任何一个地方都好,但白云碧却在这里憋的难受,他这样的人根本不可能在一个地方动也不动的待上半个月。 所以他只能祈祷凌寒尘快些回来,将袁大小姐毫发无损的带回来。 第三十五章 小麻雀 但白云碧很快就发现自己想错了,他不仅不能在这里待上半个月,就连一天都呆不下去,他昨晚不仅没能睡的着,就连今天早上也无趣的想跳海。 这里没有掌柜也没有店小二,甚至更加不可能有酒,但他现在偏偏想喝酒,不管什么酒都行,可是这里不可能有酒,而且连水都是咸的。 “白大侠,你醒的挺早,吃早饭了!” 终于有人来了,同样的一个黄衫女子提着一个花篮走了过来,白云碧知道她是岛上的人,但却不认识她叫什么。 女孩子很乖巧,话也不多,她走到白云碧的面前就放下了花篮,然后把花篮里的东西拿出来一字排开。 白粥,一碗晶莹的粥,而且上面还飘着几瓣粉红的花瓣,粥很清淡小菜也很淡雅,白云碧只看了一眼就就发现那三样小菜竟然都是用三种不同的花朵腌制而成。 “白大侠,青鸾姐姐说了,今天你的衣食是我来负责,你看这还行么?” 白云碧不说话,他实在没有喝粥的习惯,甚至已经十几年都没有喝过这么清淡的东西了。 粥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平淡而无味,小菜也和看起来差不多,微咸中带着点微甜。 “唉···” 只吃了一小口,白云碧就皱起眉毛顺便叹了一口粗粗的气。 “怎么?你不喜欢?” 黄衫女子急忙发问。 “我···我以为你一路劳顿应该没有什么胃口的,是不是味道太淡了些?” “不,这很好,我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吃到这么精致的味道了,你一定是一个很会用心的姑娘。” 白云碧看得出这个女孩子好像很在意自己的胃口,他并不是一个煞风景的人,所以他也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女孩子低着头笑了起来,她笑的很浅但却很真诚。 白云碧也吃的很香,他不仅把白粥吃的一口不剩,就连三样小菜都吃的干干净净。 “你的胃口真好,这三样小菜若是给我吃的话要吃好多天才能吃的完呢,既然你喜欢吃,那中午我再送点过来。” 白云碧不再说话,他觉得自己的嘴里有点发苦,他觉得刚才的自己是不是表现的过了头。 黄衫女子也不再多说,她乖巧的收起所有的碗筷提篮就要走。 “你们这里的所有人都是用一种鸟做自己的名字?” 白云碧突然开口了,好不容易来个人他可不想她仅仅只是来送顿饭而已。 黄衫女子或许不像红鸢那样机灵,但无疑她也不像青鸾那样沉稳,一听白云碧在问自己,她也立即停下了脚步淡淡的笑道:“不全是这样的,我们这个岛上是有两部分的,东边的我们全是用鸟作为名字,而西边的她们都是用花来作为名字的。” “那你们都叫什么?”白云碧笑眯眯的接着问道。 黄衫女子摇摇头道:“人很多的,一时半会我也想不全的,但红鸢,青鸾,喜鹊,画眉,黄莺这些你应该都认识的。” “那你又叫什么?”白云碧没理睬她说的那些名字,直接朝她问了起来。 “我···我叫麻雀!” “麻雀?你叫麻雀?”这一瞬间白云碧突然感觉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坏了,他有点不敢相信这么温柔的一个女孩子竟然是这样一个名字。 “怎么?不好吗?她们都和我说麻雀是很好看的,比许多鸟都好看的多。” 见白云碧一脸愕然,小麻雀赶紧追问。 白云碧没有直接回答,他试探性的问道:“难道你没有见过麻雀?” “没有,我没见过,我也没出过岛。” “没出过岛?为什么?” 小麻雀摇摇头道:“这是岛上的规矩,如果不是门主选定的随从是不允许擅自离岛的。” “这真是一个很不好的规矩,外面的世界很不错,你们这个年纪实在应该出去看看的。” 白云碧叹息了起来,他知道凌寒尘是一个痛恨世俗的人,这个世上能吸引她的东西已经不多,但没想到她已经把自己的看法也转嫁到了这些年轻的弟子身上了。 “或许吧,说不定等下一次门主出去的时候就会带上我了。” 小麻雀又高兴了起来,如今她的眼里也满满都是憧憬,好像恨不得现在就去那个神秘的世界转一转。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也能带你去外面转转的。” 话一出口白云碧立即就后悔了,他后悔自己为什么总是这样口不择言。 好在小麻雀懂的还不多,她摇摇头道:“不行的,门主不会允许的,不过你要是心情好的话,以后给我讲讲江湖里的故事吧,你见多识广经历过的事情一定也很有趣的。” 白云碧没有说话,他笑着点了点头。 小麻雀走了,她从万花从中来转眼又消失在了这篇姹紫嫣红之中。 ························ 在漫长的煎熬中,中午这顿饭白云碧终于又等来了小麻雀。 小麻雀果然是一个很老实的女孩子,她真的又带来了一碗清粥和三碟小菜,虽然这三碟小菜已经和早晨的那三碟不一样,但在白云碧眼里这些花花草草应该是牛羊的主食才对。 不过他是一个不会让别人伤心的人,所以这顿饭他吃的照样很尽兴。 经过早晨的初次见面,小麻雀已经不再那样的怯生生,也不再站的离他那么远。 “你知道你们门主的起居在哪么?” 三两下喝完粥的白云碧突然朝小麻雀问道。 “当然,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那你能带我去吗?” “你要去那里做什么?不行的,你不能离开这里的,况且···况且门主也不在那里。” “你怎么知道她不在那里?你去看过?还是你们都在骗我?是不是她已经回来了,你们不想告诉我,想让我一辈子等在这里?” “没有···我没有骗你,门主确实没有回来,她要是回来的话,我没有理由不知道的。” 小麻雀在极力的辩解,她很急,连说话都开始有些不顺了。 白云碧不再说话,但也不再看小麻雀。 许久之后小麻雀好像打定了什么主意,她一咬牙说道:“好,我带你去看就是了,你会相信我没有说假话的,但你可千万不要乱走,去看了就回来。” 听小麻雀这样说白云碧立刻笑了,但他却笑的有点儿愧疚,他知道小麻雀应该是比较崇敬自己的,但自己却利用了她这一点来激她,这虽然说不上是什么大恶大非,但在他看来自己这样做还是不甚光彩。 第三十六章 坠落的小麻雀 一路上小麻雀轻巧的在前头带路,她很小心,什么话都不说,连每踏出一步也都很谨慎。 白云碧也不催促她,因为他也知道万花谷里的机关暗器和巡查岗哨绝对不比皇宫大院少多少。 如今他也在一边走一边小心翼翼的记着路,但就算他脑子很聪明,到头来却还是什么都没记住。 万花谷太杂了,这里的花太多,树太深,无论你走到哪里都会感觉自己曾经走过这条路一样,所以半个时辰后白云碧便很痛快的放弃了这个想法。 “前面就是了。!” 没过多久,小麻雀就在花丛里指着前面小声的说了起来。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白云碧赫然看见对面山壁上竟然有一条细细的瀑布,而瀑布之下竟然有一个黑黢黢的山洞。 “凌寒尘就住在这种地方?”白云碧回头朝小麻雀确认道。 小麻雀用力点点头小声道:“是的,你去看一眼就快回来,我在这里等你。” “好,我瞧上一瞧马上就回。” 说完这句话后白云碧已经像个风筝一样飘了过去。 瀑布很小,水流还没落到地上就在半空里洋洋洒洒了起来,洞口很小也很滑,寻常人在这种地方手脚并用才能站的稳。 好在白云碧并不是普通人,他轻轻一跃就跃进了黑黢黢的洞窟。 好在洞窟里并没有外头看起来的那么黑,甚至还点着两盏小小的长明灯。 借着微弱的灯火白云碧环顾了四周,只见这洞窟里除了两张蒲团之外别无长物。 “没想到她竟然住在这样一个青灯古佛的地方,难怪她行事那样的清冷。” 看见凌寒尘冰冷又单调的居所之后白云碧也只剩下叹息,他不了解凌寒尘,但他却想不通这世上能有什么事能让她这样大好年华的女人甘愿去过这种斩断红尘的生活。 稍微停留片刻之后白云碧就跳回了洞窟外,他当然知道小麻雀不会骗自己,他当然也知道凌寒尘还没有回来,他之所以坚持要来这里看看只不过是因为他很好奇,他想看看那个一直将自己藏在冰冷面具下的凌寒尘平时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是不是也有喜欢或厌恶的东西,她是不是也有什么别人不知道的弱点。 但很明显,凌寒尘真的和她平时看起来差不多,她住的地方什么都没有,没有多余的物件更加没有弱点。 几步之后白云碧又回到了出发的地方,可是小麻雀已经不在这里,她好像已经走了。 白云碧没有怪她,他看得出来她是一个很胆小的女孩子,况且在这个岛上私自带外人去门主的起居之所恐怕也是个重罪。 很快,白云碧就发现了小麻雀是一个很体贴也很机灵的人,她或许知道白云碧会不认识回去的路,所以她竟将一路上的花瓣拂下来了不少。 细碎的花瓣点缀在地上形成了一个旁人不注意看就根本不会发觉的标识。 白云碧没有猜错,花瓣虽然没有一直延伸到他住的地方,但却已经能让他看的见那个小小的木屋了。 木屋还是一样的冰冷和坚硬,就像一座被人遗忘在花丛中的老房子一样。 ··················· 放在平时,白云碧一直都觉得下午的时光是很不错的,因为下午的时间足够长,无论你想做什么都足够。 但在这里白云碧却觉得很难受,度过每一个下午都像熬过漫长的冬季一样,这里太静了,静的让他想跳海。 但很快他就发现了什么,那是另一座木屋,木屋很大而且离自己不远。 白云碧本以为这木屋里会住着三两个可爱的黄衫女子,但等他到了才发现这木屋根本就没有人,没有女人也没有男人。 偌大的木屋很陈旧,但门户却很洁净,放肆生长的花草也没有漫上台阶,很显然这个木屋也是经常有人打理的。 虽然门窗死死的关着让白云碧看不见内里的情况,但他很快就发现这木屋竟然好像是个铁匠铺,因为木屋的屋檐下居然有一套陈旧的炉灶和铁砧。 难道万花谷的兵器也是全靠自己打造? 白云碧没有多想,他觉得凌寒尘那样的人行事有点乖张也算是再正常不过了,或许她根本就不想和外界有一丁点儿接触。 放在平时白云碧一定会溜进这个屋子好好的逛一番,但今天不同,如今他在万花谷里,这里很神秘规矩也很多,虽然他不怕凌寒尘问罪,但她的那些弟子们却对自己还不错,所以自己最好还是不要给她们添麻烦的好。 于是他又回到了属于自己的木屋像条死鱼一样躺在硬冷的板床上,如今他有点儿期待,期待这里的天快黑,小麻雀快点来,到时候自己不仅能和她聊聊风聊聊月当然也可以聊聊那个铁匠铺。 天照旧黑了,有人来了,但来的不是小麻雀而是些白云碧不太认识的人,人很多,有穿白衫的也有穿黄衫的,而且看起来各个义愤填膺。 甚至白云碧刚坐起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已经被这些人团团的围住。 数不清的人,数不清的剑! “好贼子,狗胆包天的东西。” 离他最近的一个白衫女子张口怒骂道。 虽然被莫名的一通骂,但白云碧并不生气,他依旧慢条斯理的说道:“我好像不认识你?又或者我哪里得罪了你?” “下贱坯子,你得罪了整个万花谷,今日我要叫你碎尸万段。” 白衫女子很激动,她张口就是厉声辱骂,就好像白云碧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那你不妨试试!” 白云碧也动了气,他知道遇见这种不讲道理的人最好的方法莫过是逼她讲道理。 “你找死···” 话音未落,白衫女子的手中剑已经朝白云碧的心窝挺了过来,她竟要一招制他于死地。 白云碧恨这种蛮不讲理又出手歹毒的人,他决定要给她一个教训。 “梅姐姐,切勿动手。” 但还没等白云碧出手,已经有人出剑隔开了白衫女子的手中剑。 来的人正是青鸾,她身后还跟着红鸢和一群黄衫女子。 “你···你要袒护于他?” 剑被格开之后,白衫女子怒气更甚,一双圆睁的眼睛好像要喷出火来一样。 青鸾摇摇头道:“我哪能护他,但如今发生了这种事已经不是你我能处理的了,算算日子门主也快回来了,我看还是到时候让门主亲自决断吧。” “哼,我看你们这些长不大的鸟儿都被这贼子给迷住了,让开些,我今日定要诛灭此贼。” 青鸾没有动,她收起剑缓缓站到白云碧的身前朝白衫女子说道:“梅姐姐,你我虽分属两部,平日也不大来往,但终究还是同门,小妹才疏学浅自恃不是姐姐的对手,但想必姐姐也是知道门主的脾气的,如今你这样不问情由就将他杀了,到时候门主回来什么都问不出,只怕你我亦难逃其咎。” 听到这里白云碧才隐隐听出这岛上好像发生了些什么,于是他张口问道:“到底是什么事要让你们如此想取我的性命?发生了什么?” “小麻雀死了。” 红鸢走了上来并轻轻的说了这么一句。 “小麻雀?死了?” 白云碧不敢相信这是真话,更加不相信中午还好好的小麻雀怎么会突然死了。 此时红鸢也没了往昔的神采,她哀声道:“是的,就是那个给你送饭的小麻雀,她死了。” “几时死的?怎么死的?”白云碧追问道。 “我们发现她时就已经死了,她被人一剑穿心刺死并仍在了花丛里,推算时间差不多是四五个时辰之前。” 白云碧听明白了,他现在知道小麻雀是真的死了,杀她的人不仅残忍而且下手狠毒,一剑就要了她的命。 他本可以和这些女子解释一下自己是从来不用剑的,但他现在什么话都不想说,一想起小麻雀被人像个小鸟一样杀死仍在花草从里,他的心莫名的揪了起来。 他流泪了,他是个男人,他记得自己好像从来不流泪的,但今天的泪却止不住。 小麻雀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她不仅很体贴也很乖巧甚至她的年纪还很小,她这样年纪的女孩子本来应该活的像一朵花儿一样,可现在这朵还未盛开的花朵却被人残忍的折了下来并踏进了泥土里。 四五个时辰之前,那是什么时候? 白云碧记得四五个时辰之前自己正在凌寒尘的洞窟里,而小麻雀却在外头小心翼翼的等着他,但她没等来白云碧却等来一支要命的剑。 她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她很向往外面的江湖但从未出去过,她也有自己的想法,她听过白云碧的名头所以她很崇敬他也很相信他,她为了证明自己而甘愿冒着责罚带他去门主的起居,在万花谷里这本来就是一件很不合规矩也很大胆的事情,但她却为他做了出来,所以在某一种程度上白云碧觉得小麻雀的确是因自己而死。 白云碧颓然的瘫坐了下去,他从来没有哪天像今天这样难受和无力,他曾经觉得自己是一个很潇洒的人,他笑世上很多人都没有自己活的痛快,但今天他才发现自己也有痛苦的时候,而且比世上所有人都痛苦的多。 “哼,别再假惺惺的了,像你这样的人除了会骗她那样的孩子还会做什么?我来的时候已经问过旁人,小麻雀曾经和别人说你会带她去外面的世界,而且说你还很喜欢她做的饭菜?” 白衫女子好像并不相信白云碧的眼泪,她还是很想直接一剑刺死这个浪荡的登徒子。 “我没有杀她,我也不知道是谁杀了她,但我会替她报仇,我会找出那个人,虽然我手里从未杀过一个人,但我可以为她破一破这个规矩。” 白云碧说的很低沉,低沉的让人害怕,如今他的眼睛也因为悲痛和愤怒布满了血丝,一旁的青鸾和红鸢也楞住了,此刻她们才明白像白云碧这样的人也会有失态的时候。 白衫女子并不想就此罢手,但她好像也知道白云碧的名头,更何况还有这么多反对自己的黄衫同门,于是她收起剑恨恨道:“你最好不要想逃,因为只要你动一动脚趾头,就算天涯海角我们万花谷也会找到你将你剁成一块一块。” 青鸾嘴里的梅姐姐走了,她好像很有威信,她一走,其他的白衫女子也都收剑随她而去。 “你放心吧,在门主回来之前我是不会让她们再来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青鸾带着剩余的黄衫女子也走了。 第三十七章 暗处的阴影 红鸢没有走,如今她正站在白云碧的面前死死的盯着他。 “没想到你这种人也会流泪,没想到你流泪的样子竟然这么难看。” 或许是红鸢也不太会安慰人,她说出来的话照样能气死人。 “你不相信我?” 白云碧没有抬头,他抱着头低沉道。 “我要是不相信你,我还敢独自一人留在这里陪你说话?” 红鸢的声音提高了不少,她觉得白云碧怎么会这么笨,居然这样想。 “你能带我去看看她么?” 红鸢是个机灵的姑娘,她当然知道白云碧想看的是谁,但她只能摇摇头道:“不行的,你现在哪里都不能去,况且一个死人往往都是不太好看的,我想她一定也不想让你记住她最不美的时候。” “你休息休息吧,算算日子门主也快回来了,虽然她的脾气很不好,但我相信她也不会上来就一剑刺死你的。” 说完这句话后,红鸢也消失在了花丛之中。 ·············· 接下来的几天里尽管红鸢按时按点的送来饭菜,但白云碧却什么胃口都没有,现在的他就算有一壶好酒摆在他的面前恐怕都喝不下。 红鸢又来了,她没有劝白云碧吃点什么,她每次来都静静的站在那里看他一会儿,她希望他能说说话,或许这样能对他好一点儿。 “你们有查出什么吗?” 红鸢摇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有。” 白云碧不做声,红鸢的回答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也知道这样的事情是很难查的,更何况叫她们这一群从来没有闯荡过江湖的丫头去查。 “那个梅姐姐是什么人?那些人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一连几天终于见到白云碧开口了,红鸢也坐了下来道:“红梅姐姐她们是西部岛的人,也是我们的同门,只是平常不太来往而已。” “既是同门又为何不太来往?” 红鸢摇摇头:“虽然是同门但她们却和我们有点儿不一样,况且我们这两拨人聚在一起话也说不到一块去。” “为什么?” “因为她们是有过男人的人,而我们是还没出过岛的人。” 红鸢答了这么一句,但这莫名的一句却让白云碧一时半会理解不来。 “岛上有男人?” 红鸢又摇摇头:“岛上没有男人,我的意思是说她们曾经在外头有过男人,红梅姐姐她们每一个人曾经都在外头有过家室,但最后她们都被那些臭男人害的很苦也很惨,所以她们每一个人都是在生无可恋的情况下被门主救回岛上来的。” “而我们的情况你应该了解的,我们东部岛的每一个人都是因为各种原因而成为无父无母的孩子,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被门主带回岛上生活了,所以像我们这样的黄毛丫头和梅姐姐她们又怎么会玩到一块去呢。” 红鸢的话说完了,她说的很轻巧,但话里同样带着无尽的幽怨和无奈。 到如今白云碧也明白了为什么那个红梅这么恨自己了,原来像自己这样看起来既轻佻又浮躁的年轻男人正好犯了她的大忌。 “你们岛上没有其他陌生人?” “不会的,你应该也知道万花谷不是谁想来就来的,要不是门主曾经带你来过一次,前几日我们根本不会让你踏上岸的。” 红鸢的回答还没说完白云碧也猜的差不多了,他当然也知道这世上有很多人都知道有万花谷这个地方,但并不知道这个地方在哪里,更加别说逃过岛上这么多双女人的眼睛而不被旁人发现悄悄的潜入岛里了。 “你们所有人的关系都很好吗?” 面对白云碧的这个问题,红鸢好像能听的明白,她点点头道:“这个岛上只有我们这些姐妹们相伴,平日里大家都要好的很,十多年来也没有见谁吵过嘴,更加别说结仇了。” 白云碧没有再问,他也猜的出红鸢没有说假话,毕竟她们这些女孩子都是些没有被世俗感染过的人,她们的心灵还很纯洁所以不会有私心也更加不会让彼此不愉快。 “你们这些天都要小心些,无论做什么都得千万小心些,我在这里出不去,一旦你们有什么情况就到我这里来,知道吗?” “什么意思?你是说那个害人的凶手还在这里?” 白云碧点点头:“当然,既然你都说了不可能是你们自己人害死小麻雀,那一定是这岛上混进了旁人,但我想那个人也是刚来岛上没多久,只怕他现在和我一样也分不清这里的路呢,所以他就算想逃也未必能在短时间里逃出这坐岛去。” 听白云碧这样说,红鸢立刻站了起来并四处望了望,她毕竟是个女孩子,被一个会杀人的凶手在暗处徘徊着,这种事换成谁都不太好受的。 “以后你们最好不要单独走动,就算来给我送饭也是!” 白云碧现在也没有其它办法,他只能提醒这些女孩子们尽量小心些。 但红鸢还没走青鸾却又来了,她来的很匆忙,脸上也是颇有惊惧之色。 看见她的这般脸色,白云碧已经知道恐怕又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果然青鸾还没走到面前就说道:“死人了,又死人了!” “谁···谁死了?” 一听见这个不详的消息,红鸢瞬间紧张了起来。 “张婆婆,张婆婆死了。” “谁是张婆婆?”白云碧起身问道。 不等青鸾作答,红鸢抢先道:“张婆婆是我们东部岛年纪最大的一个,平时她甚少出门,只是一天到晚在张罗咱们这些人的饮食而已,她···她怎会死了!” “姐姐,张婆婆是怎么死的?是生了什么病吗?” 虽然已经感觉事情不太吉利,但红鸢还是希望张婆婆是自然老死的。 可青鸾却摇摇头道:“她也是被人杀死的,而且也是同样的一剑穿心,剑同样很快而且致命。” 空气突然凝滞了起来,没有人再说话,或许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许久之后白云碧才缓缓道:“你们赶紧去,将所有人都召集起来。” “做什么?”红鸢不解。 “从今天起你们所有人都要和我住在一起,不论吃睡。”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红鸢还是不太听的懂,甚至还有点想歪了。 到底还是青鸾沉稳些,沉吟片刻之后她点点头道:“如今也只能这样了,不论那人是谁,但他的剑法一定很高,只怕我们所有这些人都不会是他的对手,如今门主不在咱们要想不被一个个的猎杀只能仰仗白大侠了。” “可是···可是····” 红鸢好像还有什么顾忌,但偏偏又说不出什么来。 “可是什么,难道你信不过白大侠?难道你没听门主曾经说过在这世上能和她不分伯仲的寥寥数人,白大侠也在其中?” 红鸢急了起来,她一跺脚说道:“我当然相信他,我一直和他在这里而张婆婆却依然死了,这说明杀人的当然不是他,我也没有那么笨,可是···可是他到底是个男人,咱们···咱们和他住在一起岂不是··岂不是多有不便?” 听红鸢支支吾吾了半天说了些这个,青鸾也摇摇头微微笑道:“倒没想到你这丫头考虑的还挺多,放心好了,白大侠叫咱们过来又没叫咱们和他同住一屋,况且咱们那么多人也住不下的,只要咱们现在立即动手,我想在日落之前搭几座能够容身的木屋还是很简单的。” “哦···这样····这样还差不多。” 至此红鸢也就不在胡思乱想什么了,赶紧和青鸾一起去召集众人。 第三十八章 再回洞窟 青鸾果然是一个很沉稳的人,她没有夸大其词,凌寒尘的这些门生们虽然功夫一般,但修剪花园搭建木屋却都是好手,短短的一个下午时间这些女孩子们竟然硬生生的搭出了七八间大小不一的木屋,甚至她们还很有情调,屋顶和简陋的窗台上竟然还插着些莫名的野花。 这些木屋离白云碧住的地方不太远也不太近,那些女孩子很安静也不吵闹,而白云碧自然也不会随意踏过界。 “为什么不见西部岛的人?她们不来么?” 白云碧朝闲下来的红鸢问道。 红鸢却没好气的说道:“咱们也过去招呼过了,可是她们不仅不来还说我们不要脸。” 白云碧不再开口,他其实早已知道这个结果了,西部岛那群女人只怕早已恨死了男人,叫她们过来躲在白云碧的庇护下还不如死了快活。 或许是白云碧的这个法子很有效,接下来的几天里万花谷再也没有什么坏消息,没有人受伤更加没有人死去。 现在人人都在等待凌寒尘快点回来,就连一向无所事事的红鸢都觉得日子过的太漫长了些。 “你在江湖上也是这样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吗?” 没有地方去的红鸢很无聊,所以她每天都会来找白云碧有事没事的聊几句。 白云碧不答,他不知道该怎样去把那个浑浊的江湖形容给这个女孩子听,毕竟在她们心里那个江湖是既神秘又美好的。 “你们门主一直住在那个洞窟里吗?难道她从来没有过男人?” 白云碧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些,或许是他觉得现在也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你这话要是被门主听见她会要你命的,咱们门主半辈子都住在那个洞窟里,当然不会有男人。” “你怎么知道?” 白云碧没什么好问的,只能闭着眼睛随口问下去。 红鸢有点不痛快了,她觉得白云碧是在质疑自己的门主,于是她站起来大声道:“我当然知道,虽然咱们都没怎么去过那个洞窟,但我们就是知道,门主她也是恨男人的,看见男人她就会很厌恶,自从我来到这岛上十多年来你还是第一个上岛的男人。” 白云碧不再瞎问了,他听的出来红鸢有点生气,对于聊天她很认真,没有一点儿开玩笑的意思。 但很快白云碧就猛的坐了起来,他抓住红鸢的肩头说道:“洞窟,那个洞窟。” 红鸢被他抓的肩头生疼,用力摆脱之后才愤愤问道:“你做什么?什么洞窟。” “你们的门主住的那个洞窟,你知道怎么去吗?” 红鸢白了他一眼道:“当然知道,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那快带我去!” “为···为什么你要去那里!” 眼见不和她说清楚,红鸢是轻易不肯答应的,白云碧只能静下气来说道:“小麻雀是在哪里死的,是不是离那个洞窟不远?” “你··你怎么知道?” 白云碧当然不会告诉她小麻雀曾经带自己去过凌寒尘的起居之所,他只能搪塞道:“我猜的,但你应该也知道你们这万花谷里如果没有熟路的人带头,寻常人是寸步难行的对不对?” “你是说,杀小麻雀的人就在门主的洞窟里?”红鸢的反应并不慢,但她却不相信那个人敢这样大胆。 但她确实也很同意白云碧的话,因为不管是谁只要来到这个万花谷里,只要他不懂路都不可能走的太远的。 于是她一跃而起就跑了出去。 很快她又回来了,这次她不是一个人来的,她带来了青鸾和其他所有的黄衫女子。 “如果你们不介意我也是可以去的!” 白云碧朝着她们认真的说道。 “你当然要去,现在就是你证明自己清白的时候了。” 红鸢果然很聪明,而且也是那种嘴上不求人的人。 同样弯弯曲曲的路,路上遗落的花瓣早已干枯卷起,走在这曾经走过的路上,白云碧的心又莫名的揪了起来,那一天他和小麻雀一起来过,但小麻雀却再也没有回去。 “白大侠,前面就是了,咱们···咱们怎么办?” 如今,青鸾站在小麻雀曾经站过的地方指着不远处那黑黢黢的洞窟朝白云碧问道。 “你们在这里守着千万别走散,我去看看。” “你一个人去?” 白云碧点点头:“洞窟狭小,如果他在里面,咱们这些人斗起来只怕施展不开,放心好了,他的剑虽快,但未必能一剑刺死我。” 青鸾没有再说,她比红鸢懂事的多,她能听得出白云碧话里的意思,所以也不想让自己这些人成为他的负担。 几乎只是一个纵身白云碧就像一只大鸟一样跃进了那个洞窟,他并没有选择小心翼翼的摸进去,因为他上次已经来过,这个小小的洞窟对他的‘好记性’来说已经很熟悉了,况且这次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无论这个洞窟里有谁,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出手,决不留情。 “嗤···” 洞窟里果然有人,而且还有剑,漆黑中一柄快剑已经朔到了白云碧的面门。 “砰···呛啷啷···” 白云碧手指一弹,那柄要命的长剑立即变成了四截落在了地上。 没等暗处的人反应过来,白云碧的一只手早已顺势探了过去。 他的动作很快也很准,一把就抓住那个暗处的人并拂住了他全身的大穴。 “哼··” 那人还没来得及哼出来就再也动弹不得了。 但白云碧听在耳里却分明像是个女人,而且此时他也感觉到自己用手制住的人身体比较软,不像是个男人。 “是谁?” 轻喝一声,白云碧已经将那人推到了洞窟的门口。 借着外头的阳光,此时他才看清楚被自己制住的人居然是西部岛的红梅。 红梅现在全身动弹不得,手里的长剑也只剩下一只剑柄,或许是白云碧下手过重,拉扯之下她身上的衣衫竟然都有些不整,如今她的一张脸也是红的像个猪肝一样。 “梅姐姐?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此时青鸾也带人赶了过来。 眼见人越来越多,白云碧也顾不上其它赶紧给红梅解了穴道。 穴道一解红梅立即瘫软在地,虽然她还没有回复气力,但整理衣衫的动作还是很快。 没有人说话,包括白云碧在内,现在所有的人都在等红梅开口。 平复了一小会儿之后,红梅站起身缓缓道:“小麻雀是在这附近死的,而害死他的人绝不可能是咱们自己人,而这附近能藏人的地方也只有这个洞窟了。” “梅姐姐,难道··难道你是躲在里头专门等那个贼子?你就一个人?你也太冒险了吧。” 红鸢不住的相问,但红梅已经不再想说什么,只是她还是恶狠狠的盯着白云碧,就好像他欠了自己什么一样。 “梅姐姐,你应该也知道了,害死小麻雀的并不是他,他只是想帮忙而已。” 见红梅的眼神不善,红鸢赶紧又来打圆场。 或许红梅如今也知道白云碧确实不是那个害人的凶手,她没有再说什么,仍掉手里的残剑之后便消失在了花丛中。 第三十九章 夜叉双姝 对于红梅如此轻飘飘的离开,白云碧也并不在意,毕竟骂过他的女人并不少,甚至骂的比她更难听的也有很多,于是他依旧返回那黑黢黢的洞窟查探了一番。 他知道红梅没等到凶手但并不代表凶手不躲在这里,或许那个凶手只是凑巧今天不在而已。 黑黢黢的洞窟还是很清冷,这里除了两张蒲团和一张案台再无其它,地上厚厚的白沙石照样凌乱散漫,这里没有人住过的痕迹,更加没有发现什么原本不该属于这里的东西。 “鸾姐姐,你说梅姐姐是不是比我们都聪明的多,她竟然能和那个杀千刀的想到一块去。” 回去的路上红鸢的嘴也停不下来。 青鸾摇摇头苦笑道:“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比我们更聪明,但至少我们没想到这一点,不过梅姐姐也实在太冒险了,难道她看不出自己也不是那个凶手的对手,她一个人在那洞窟里就算等来了那个人只怕也不能偷袭得手的。” 两个女孩子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言语里都有些钦佩这个梅姐姐。 但白云碧却一直不说话,他现在的脑子很乱,乱的像一团浆糊。 众女子们都回到了自己的地方,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笑,现在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忧心忡忡,人人都在想着那个一直没有露面的凶手。 ····················· “鬼···有鬼,妖怪····有妖怪要杀我····” 天还没有黑,一阵凄厉的哭喊就从不远处传了过来,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只见有一个老妇人从花丛里跌跌爬爬的滚了出来。 老妇人浑身是血,一边逃命还一边不住的回头张望。 白云碧被这突发的情况愣住了,他不认识这个老妇人,也从来没有见过。 但红鸢显然是认得的,她奔过去一把将老妇人抱住叫道:“李婆婆,你···你这是怎么了?” 不等白云碧相问,一旁的青鸾已经小声的说道:“这是西部岛的李婆婆,也是管她们饮食起居的。” “鬼,有恶鬼,双头鬼,它要杀我,它已经杀了我们好几个人,好可怕的鬼,好难看的鬼···” 李婆婆好像被吓破了胆,她好像已经认不出周围的人是谁,只是在不断的大声喊叫。 很快她就不喊了,也不再动了,她死了,但一双眼睛却还是鼓鼓的睁着,她竟然被吓死了。 见到这情形,那些年轻的女孩子们也都觉得浑身开始发冷,于是她们都不直觉的靠拢了些,就连一向沉稳的青鸾也不直觉的向白云碧靠近了些。 红鸢也很害怕,怕的想跳到白云碧怀里去,但她没有这样做,她反而站起身抽出剑指着四周大喊大叫了起来。 “谁···谁在那里,有本事出来,本姑娘要给你捅一百个窟窿。”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应声,周围一片死寂,静的连声鸟叫都没有。 很快有人哭了起来,红鸢哭了,她毕竟是个女孩子而且只比小麻雀大了两三岁,她经历过的事情很少,她根本无法承受这样恐怖的压力。 “傻丫头,世上是没有鬼的,就算有鬼它们也应该怕我这个讨债鬼,因为只要它们敢站在我面前我就立刻扒了它们的衣裳叫它们脱的赤条条的去晒太阳。” 白云碧走了过来,他正在轻声的安慰红鸢,他很想把这事情说的幽默些好缓解气氛,但现在他自己也感觉这里氛围有点不太好。 “去,去你鸾姐姐那里,我去给你抓鬼,看我给你抓几个调皮鬼来。” 红鸢没有笑,她当然不相信白云碧的这些鬼话。 但白云碧好像并不是开玩笑的,就在刚才那句话说完之后他整个人就像一只箭一样窜了出去,他朝着一株开的特别盛的紫薇树扑了过去。 “咦····” 紫薇树后竟然真的有人,可是他并不是鬼,因为鬼根本不会惊讶。 “什么人在此装神弄鬼,还不给我滚出来。” 一身大喝,白云碧已经探出了手掌。 紫薇树后的人本事也不弱,在这短暂的时间里她竟然来得及招架。 一柄长剑从花丛里窜了出来。 剑很快也很毒。 但好在白云碧并不是个不专心学本事的万花谷小丫头,他只轻轻一弹就将那柄要命的长剑弹偏了剑锋。 剑没有断,这说明是把很稀世的宝剑,拿剑的人也没有脱手,这也说明拿剑的人本事并不弱。 白云碧停住了手,现在他已经看见了紫薇树后的那张脸。 那是一张女人的脸,脸很长也很白,苍白的脸色在长长的黑发下映照的像一个死人。 “嘿嘿,罗刹要你死,你敢不死?” 苍白的女人突然开口说话,只是她的声音也很不好听,不仅显老而且沧桑。 说完这句话之后那张脸一扭就又突然消失了。 “什么罗刹,还想跑?” 白云碧不想放过这次机会,接连又是出手。 “嗤···” 又是一剑从左边的花丛里斜斜的刺了过来,只是这快逾迅雷的一剑还是没有伤着白云碧的毫发。 但白云碧也愣住了,他发现同样的紫薇树下居然又出了一张脸。 那是一张很年轻的脸,不能说很好看,但至少长的并不差,她有一头浓密的短发也有一张红润的脸颊。 “夜叉要你命,你敢不允?” 短发的女人说话了,她的声音和脸蛋差不多,很年轻也很清脆。 “看剑!” 短发的女人一说话,立即有一柄剑从花丛里刺了出来,只不过这柄剑是从右边刺过来的。 白云碧没有料到剑会从那个地方窜出来,虽然百忙之中避开了锋芒,但衣袖还是被切去了一截。 “看剑!” 又是一声喝。 只是这次是右边的长发老脸女人在喝叫。 于是一柄亮白的剑立马从左边又窜了出来,好在白云碧多留了个心眼,这一剑依旧没有伤着自己。 “啊哈哈哈,白云碧不过如此····” 有人在笑,但声音却有两个,有年轻的也有沧桑的。 “看剑!” 笑声未落,紫薇花后左边的短发女子又露出了那张脸喝了起来。 这一次白云碧早就防备,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右边,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这次的剑居然是从左边出来的。 饶是他躲的快,这突如齐来的一只剑也硬生生的削断了他的几根头发。 “啊哈哈哈···看剑,看剑···” 呼喝之声随着桀桀的笑声不断的响起,而随着每一声呼喝都有一柄长剑从花丛里刺出来,这剑毒的像一条刁钻的灵蛇,有时候在声音发出的地方刺出来,有时候又从声音相反的地方刺出来。 没斗出十几招白云碧已经是冷汗淋淋,他知道对方可能是两个人,但他却想不通她们为什么配合的这么好,就像心意相通一样。 眼看对方越斗越是顺畅,白云碧顾不得细想伸出脚来觑了个空子,一脚穿过紫薇树朝对面人的小腹上踢了过去。 “哎吆····” 没想到白云碧这毫无把握的一脚竟然真的踢中了对面的人,而且让他想不通的是自己竟然一脚将两个人都踢翻在了地上。 “啊哈哈哈,白云碧,罗刹要你命,再远也拿的到。” “啊哈哈哈,白云碧,夜叉要你死,你最好快点死。” 地上的人在一阵奇异的扭动之后便爬起来消失在了花丛里,白云碧没有去追,经过刚才的较量他实在没有把握自己能在短时间里斗的过那一对鬼魅的女子,她们的剑术虽然很一般,但手段却很要命。 ··················· “她们····她们是什么?” 如今,红鸢和青鸾也赶了上来,一直在后面的她们刚才也模模糊糊的看见了一些,只是她们觉得那样的女子和正真的鬼并没有什么区别。 白云碧不想她们受惊,连忙出声道:“是个高手,应该说是两个高手,你们一定要小心些,这两个人很难缠。” 女孩子们不说话,她们都明白白云碧嘴里的“难缠”是什么意思,如果连他都觉得难缠,那么那两个人一定很厉害。 于是没有人再放松,所有人都变得很警觉。 第四十章 行差踏错 当夜幕再一次降临到这个孤岛上来的时候,白云碧却悄悄的动了起来,他准备再去一次凌寒尘的洞窟,他不相信自己的直觉会错误。 他走的很轻也很慢,万花谷里很杂也很乱,本来仅仅走过两次的他是不可能记得路的,但好在他是一个聪明的人,在上一次回来的路程中他早已暗中做了标记。 好在路并不远,连续绕了几圈之后他就已经能看见远处那黑黢黢的洞窟了。 不过他并不想进去,他只藏在花丛里静静的看,他知道如果那洞窟里真有什么秘密的话一定逃不过自己的眼睛。 时间过的很慢,周围依旧静悄悄,万花谷里除了人就再无别的小兽,就连虫子在这里走路都很小心翼翼。 白云碧也不动,他像一条枯死的木头一样坐在花草里,虽然这样让他很难受,但一想到小麻雀他觉得这点难受根本算不上什么。 他猜的没有错,洞窟里真的有人,现在那个人已经出来了。 是个女人,一个女人从洞窟里走了出来,她没有说话只是整了整衣衫之后就匆匆的走了。 是红梅,她为什么又出现在了这里?难道她真的那么聪明那么不怕死? 白云碧没有去追,更加没有再去洞窟里。 他突然又想起了红鸢和青鸾她们,他有点后悔,后悔自己又冲动了,他忘了她们是一群需要自己去保护的女孩子,甚至他也想起来了袁大小姐和小麻雀,那两个女孩子都因为他自己而导致一个被抓走一个被人害死。 一想到这里他连忙起身赶了回去。 好在噩梦没有再次出现,红鸢和青鸾她们都还好好的,她们现在不仅好而且还很开心,因为红梅她们居然也来了这里。 红梅不是一个人来的,她将西部岛所有的白衫女子都带了过来,随她们一起来的还有许多新鲜的水果和饮水。 如今这两股人正集合在一起吃着东西互相打气。 看见白云碧出现,红梅没有说什么,当然也没有什么特别好的脸色。 红鸢却拿着一个吃了一半的果子走过来悄声道:“梅姐姐知道冤枉你了,现在她带着西部岛的人全部来啦,她这个人要强的很,你就别赶她走了好吗。” 白云碧不说话,他慢慢的走到红梅的身边顺手拿起了一个果子,他看着红梅似笑非笑道:“怎么?不再想杀我了?” 红梅没有正眼看她,她扭过头道:“只要你没有异心,我自然不会害你。” “但你却连同门都下得去手?” 突然白云碧大喝了起来,一声喝完,红梅也早已被他提在了手里。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红梅虽然不能动,但嘴还是很硬。 “啪啪···” 没等红鸢和青鸾反应过来,白云碧已经在红梅的脸上抽了几下,这几个耳光很重,打的红梅眼冒金星嘴角溢血。 “东西有毒,不可再吃!” 随着白云碧另一声喝,红鸢等人也看着手里的果子发起楞来了。 “下贱的东西,在我们面前装得这么一副清高的样子,这几日你还快活么?” 面对白云碧的喝骂,红梅颤声道:“你···你在说什么?” 白云碧一把将她丢在地上怒声道:“你害死了小麻雀和几位婆婆还不够,如今还敢对自己的同门下毒?你是要将她们全部毒杀么?” “没有,不是的···小麻雀不是我害的,和我···和我没有关系的。” “下贱的东西,还敢狡辩,做事的时候胆子那么大,为什么现在却不敢承认?你和折玉小贼在洞窟还过的快活么?” “你···你怎么知道的?你··你几时看见的?” 到如今,红梅早已面色如土,但她的脸色无疑也承认了折玉公子就在这岛上。 “你还真是胆大,竟敢在自己门主的起居之所和外人行那苟且之事,你当这些都瞒得住我吗?” 红梅颤声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不可能的,你··你那天并没有见到他,你不可能见到他的。” “哼,那天我也是一时疏忽,当你是真的藏在洞中准备为小麻雀报仇,但后来我又进了一次洞,我想不通为什么明明只有你一个人在洞里,但两个蒲团都是热的。” “仅凭两个蒲团你就认定我偷人,这未免也太儿戏了吧!” 冷静下来之后的红梅竟准备开始狡辩,她竟忘了自己刚才也提到了折玉公子。 “哼,不仅是蒲团温热,就连地上的白沙石也是温热凌乱,像那样湿冷的洞窟没有理由连地上的石子都温热吧,况且你们的门主向来是个精洁之人,她会容得有一颗石子不平整?” “而且你不知道就在几个时辰之前我又去那洞窟的门口守了一会,而你又出现在了那个洞窟之中,并且同样的衣衫不整,你还敢说你是一个良善之人?” “说,你和折玉小贼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认识多久了?你为什么要害死小麻雀和那些同门?” 白云碧不停的责问,越说越是大声,此时后面的青鸾和红鸢一众弟子也听的明明白白,虽然红梅还没有亲口承认,但所有人已经信了白云碧的话。 “哈哈,哈哈哈····是的,我是和折玉好上了,那又怎么样?我和他认识的并不久,才不过三两天而已,但我就和他好上了,没错,我本来就是个下贱的东西,但我一见到他就喜欢上了他,这有什么错?” 红梅在笑,在大笑,笑的眼泪都快要流了下来。 随后她很快就收住笑容厉声道:“但我没有害小麻雀也更加没有害其他人,果子里的确有毒,但却不致命,那些毒只会让你们所有人昏迷几个时辰而已,我不想对你们怎么样,我只求你们不要拦着我跟他走就行。” 红梅已经不再隐瞒,她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说了出来,在众人眼里她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但却坏的有点儿可怜。 ··················· 树木佯动,又有人来,一直不见人的折玉公子竟出现了,他还是那副样子,带着三两个青衣丫鬟一边走一边摇着手里的折扇悠然自得。 “没错,她说的一点儿都没错,那几个人并不是她杀的,而是我杀的,但她却说错了一点,果子里的毒并不轻,我在每个果子里都下了‘牵机引’只要中了这个毒的人不仅会死的很痛苦也会死的很难看,各位不信的话尽可以运气试试。” 没有人运气,但已经有许多女孩子瘫软了下去,这些女孩子的本事都不太好,她们本来就抵挡不住这么烈性的毒。 她们在草地上抽搐,在草地上低吟,剧烈的痛苦让她们的面目都变得狰狞了起来。 “白兄,看来你也很不喜欢这样的场面?是的,我也不喜欢,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转眼就变成一个个狰狞的怪物,这的确是一件很让人难受的事情。” “接着,让她们服下去。” 说完,折玉公子竟朝白云碧丢来了两个小瓷瓶。 白云碧接住了,但却不动,他当然不相信这是折玉公子给的什么解药,因为他根本就不是那么有善心的人。 折玉公子现在的心情好像很不错,他竟缓缓的在一座青石上坐了下来。 “如果你愿意的话,就拿白色瓶里的药给她们服下去,当然,这不是什么解药,但却能帮她们压制三天的毒。” 听了折玉公子的话白云碧想了想,他觉得这应该不是什么假话,毕竟现在的折玉公子如果要杀这些无法动弹的女孩子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就算他在这里都保不住这些女孩子们。 于是他心一横就将药瓶给女孩子们仍了过去。 第四十一章 生死两难 好在折玉公子这次并没有说假话,那真的不是什么其它的毒药,居然真的可以压制毒素,而且非常有效。 “为什么?你说过的,这个药只是很普通的迷药,只会让她们昏睡几个时辰而已的,为什么她们会这个样子?” 看见自己的同门如今这么一副样子,红梅也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又相信了不该相信的。 折玉公子依旧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他看着红梅笑嘻嘻的说道:“像你这个年纪的女人难道不明白男人的话都是不能全信的?” “不···不会的,你不是这样的人,你把解药给她们,我现在就和你走,咱们立刻就走,走的远远的···” 红梅渐渐失去了理智,她扑了过去不断的拉扯着折玉公子。 “滚开些,好不知耻的贱妇,你当我真的要和你远走天涯?难道你看不出我身边丫鬟都比你生的好看些?” 折玉公子不愿与她多做纠缠,一甩手就将她跌了出去。 甩脱了红梅之后,他转身朝着白云碧笑嘻嘻道:“白兄,你果然有点儿聪明劲,我隐藏的那么好你居然还能猜到我在此地。” 白云碧苦笑:“我没有你说的那么聪明,只是你在那洞里留下了不该留下的东西。” “什么东西?” 白云碧笑了笑道:“香,那个洞窟里有你身上的香味,更因为洞窟不通风所以保持的很浓烈,毕竟这世上像你这样喜欢染香的男人是极少极少的。” “看来一个人太独特也不是什么好事呢。” 折玉公子大笑,现在的结果已经被他掌握,所以事情的原委对他来说已经不再重要。 “只是我想不通你明明长的和我差不多,但为什么我走到哪里都被女人骂,而你却走到哪里都会有女人爱上你?” 白云碧好像也不急,他居然还能说点无关紧要的事。 “哈哈哈,问的好,其实你应该也明白这是为什么的,但你和我不同,你是个好人,我能做的事情你却不敢做,我和你一样不仅会油嘴滑舌也都有很不错的本事,但我却偏偏比你更大胆,难道你不知道这世上的许多女子虽然嘴很硬但她们却偏偏都很喜欢大胆的男人么?” “白兄,你为什么还愣着?你为什么还不把手里的药喝下去。” 折玉公子笑完之后又遥指着白云碧手里的另一个瓷瓶说道。 “放心好了,那里头的药也是‘牵机引’不过以你的功力应该可以比那些姑娘们多撑几天的。” “既然是毒药,那我为什么还要喝?” 如今白云碧已经隐隐的猜出折玉公子的心思,但他还是想说一说。 “因为你是一个好人,因为如果你不喝这个药,那么我就会每天杀一个漂亮的姑娘,你一定很舍不得她们任何一个人死,所以我觉得你一定会喝!” “既然横竖都是死,那为什么我不和你拼一拼?”如今,白云碧的口气也越来越低沉。 折玉公子依旧挂着笑:“你不会的,因为你也知道就算你能杀了我,到时候这些漂亮的姑娘没有解药还是会死的,她们全死你独活,这样的事情你绝对不会做的,对不对?” ·············· “哈哈哈,罗刹要你死,你敢不死?” 折玉公子话音未落,突然一阵桀桀的笑从远处传来,笑声未落一个怪物一样的人从花草从里窜了出来。 这人一现身,在场所有人包括白云碧在内都是一惊。 他们从来没见过这种人,也从来不相信世上还有这么奇特的人。 只见跳出来的人竟然是个连体人,两个头两个身子四条手臂,但偏偏她们却共用两条腿。 两个头,一个长发老脸,一个短发嫩脸。 这人长的很诡异,走路也很难看,就好像是从地底窜出来的怪物一样。 “姐姐,你为什么总喜欢喊你那号子?难道你不觉得很不上档次?” “哼,关你屁事,你的号子比我上档次么?再嚼舌头我割了你的脑袋!” “我呸,你当我喜欢和你天天在一起嚼舌头,你若要打,我先割了你的脑袋。” 但令人没想到的是这两个连在一起的姐妹刚跳出来没多久,居然又互相吵起了嘴继而又动起了手。 她们说打就打,而且招招要命,就好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哈哈哈,好妹妹,你看,你生白发了!” 斗了数十合之后,那张老脸手里拿着一根白发哈哈大笑。 这下那张嫩脸却好像见了鬼一样,她连忙捋起自己脑袋上的头发细细查看。 “我···我生白发了··我要老了···不···不行,不可以!” 刚才还在厮杀的两人如今又为了一根白发停了下来,而且一个在大笑,一个在嚎啕大哭。 看见这疯疯癫癫的两姐妹,折玉公子的眉毛也是皱了个不停,但很快他就走上来朝着白云碧笑嘻嘻道:“白兄可识得她们?” 白云碧不答,既不摇头,也不点头。 “白兄可听说过五杀手里有个叫夜罗刹的?” 白云碧缓缓道:“她们两就是夜罗刹?夜罗刹不是一个人?” 折玉公子叹了口气说道:“唉,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她们算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但我却知道那个年轻些的叫夜叉,年长些的叫罗刹,虽然她们长的有些奇特,但却很会要别人的命,她们的本事很好,出价也很高,据说这世上能请的起她们的人已经不多。” “小贼,你说谁年纪大?” 折玉公子刚说完,后面的罗刹已经提剑准备杀来。 “姐姐何必动怒?人家也只是说些实话而已!” 但那个妹妹却不动,所以那姐姐的腿也动不了,一时半会两个人竟僵在了那里。 “我呸,你当你生的好看?还不是和鬼一样?哈哈哈!” “你··看剑!” “叮叮当当···” 又是一阵响。 如今这两姐妹又是一句话不合互相斗了起来。 折玉公子看见这场景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只能对着白云碧继续道:“白兄,可想清楚了没有?” 白云碧不答,许久之后才缓缓说道:“以你二人的身手如果要对付这些姑娘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但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的下毒?” “白兄,你错了,我并不想要她们的命,给她们下毒也只是我老板的命令而已。” “你老板?” “是的,你应该知道我的背后是有一个很不错的老板的,他不仅很有钱也很有实力,不过他最近准备干一件大事,可是急切间却找不到那么多干大事的人,所以他就想到了万花谷,这里的姑娘们虽然本事不算高,但至少比普通人好的多,况且她们的人数还不少,不是么?” “所以你的老板给她们下毒是为了让她们听他的话?” 折玉公子点点头:“是的,在他面前只有听话的人才能活,不听话的人只能去死。” “你的老板本事很大?是个很有头脸的人物?” 折玉公子不答,他只是笑笑道:“我劝你还是赶紧喝了吧,虽然我也觉得杀她们之中任何一个人都是件很残忍的事情,但有人却不这么想,你应该也看得出夜罗刹是很不喜欢漂亮的女孩子的。” 白云碧无话可说,目前的形势他自己也能看的出来,他实在是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 “不能喝,死就死了,咱们万花谷的人难道还会怕死么?” 眼看白云碧犹豫不决,青鸾和红鸢齐齐的扑了上来。 “哼,既然你们那么想死,那今天就在你们之间挑一个吧。” 眼看折玉公子和夜罗刹要动手,白云碧连忙喝道:“慢着,我有话要说!” 折玉公子拂袖道:“你还有何要说?如果是些废话我劝你还是省省吧,我已经没有耐心听下去了。” “要我喝这毒药也不然,但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折玉公子笑道:“你还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你想她们死?” “我当然不想她们死,我想她们活,只要你把解药给她们,我立刻就喝。” 折玉公子哈哈大笑,他笑的眼泪几乎都快流出来了,许久之后他才直起腰缓缓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你觉得我会听你的?” 白云碧没有笑,他冷冷的说道:“你当然不傻,你甚至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但你难道想不通我比这些姑娘更有用?有我替你老板做事难道不比这些只会三脚猫功夫的小丫头好的多?” 折玉公子不说话,他也看的出或许凌寒尘的个人修为很不错,但作为传授技艺的师者她却很失败,这些万花谷门生的武功不仅很平凡,甚至根本不适合踏进江湖。 于是,他上前一步正色道:“你当真愿意喝?” 白云碧淡淡道:“你现在解了她们,我现在就可以喝!” 又是一片沉寂之后,折玉公子好像打定了主意,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来缓缓说道:“这就是解药。” 话没说完,他竟一把将还在身边的红梅抓了过来,然后打开瓷瓶往她嘴里倒了几滴。 “白兄,你可相信了?以她的修为如果这是毒药的话,她现在已经发作了,现在我将这剩余的解药放在她手里,只要你喝下手里的毒,她自然可以将这些解药送给她的同门,但你若是想耍什么花招,那今天这里的泥土都会变成红色。” 折玉公子说的很慢也很冷,一旁的红梅听了也是万念俱灰,自己的一片痴心到头来却换得一副狼心狗肺,她本想就此死了算了,但毕竟救命的解药还在自己手里,一时半会她倒拿不出个主意了。 第四十二章 佳人如玉 白云碧没有话说,他一辈子也没有做过这么艰难的决定,更没有陷过这么绝的路。 但折玉公子说的没错,他和他不同,他是一个好人,他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些女孩子们死在自己面前,一个都不行。 所以他只能将手里瓷瓶打开一饮而尽。 “啪啪啪···” 有人在鼓掌! 折玉公子一边笑一边在拍手:“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是一个好人,这些姑娘们也没有看错你,不过现在你已经和我是一条船上的了,白兄,请吧!” 此时折玉公子见白云碧已经喝下‘牵机引’他已经不再关心万花谷的其它人,任由红梅一个个的去将解药分给众人。 “白大哥,你···” 服下解药的青鸾朝他喊了一声,她似有话要说,但却什么也说不出口,但她已经不再叫他白大侠,她觉得他完全撑的起白大哥这三个字。 但现在的白云碧却看起来很轻松,他回头朝青鸾笑道:“等下次我见到你们的门主的时候,我一定要好好的骂骂她,她为什么要收你们这些笨徒弟。” ··················· “叮铃铃···” 铃声在响,这声音响的清脆,响的突兀! “如果你想骂我,那最好现在就骂!” 就在众人都无声的时候,突然一声清冷且高亢的声音伴随着同样清脆的铃声从半空里传了出来。 众人俱是一惊循声望去,只见头顶的老梨树上早已站了一个人。 一个女人,全身白的女人,白的和梨花一样。 “恭迎门主!” 突然,万花谷的所有弟子全部跪地齐声喝了起来。 一片寂静···· 静的能听见轻微的风声。 没有人说话,折玉公子不再笑,鬼一样的夜罗刹两姐妹也不再争吵。 “白云碧你为什么来我的岛上?而且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凌寒尘在说话,但她从始至终都没有看上白云碧一眼。 白云碧苦笑:“我也不想来的,而且现在也不想走,但我欠了人家一条命,我还不起,所以只能跟他走。” “白云碧难道你忘了,万花谷里只有我一个人能说了算?我不让你走,你能走?” 白云碧闭嘴了,他不明白凌寒尘是什么意思,但听起来好像她对自己的意见也很大! “万花谷从来不欠债,更不欠命。” 说话间,凌寒尘已经从树上飘了下来。 一落地她就将红梅擒在了手里。 “红梅,当年吃男人的亏还没吃够么?” 红梅面色如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你不仅暗通外人加害同门,更连累我也欠那小子一条命,虽然说他的命很不值钱,但这也是要还的。” 话未说完,凌寒尘单手一张就将白云碧手里没喝完的‘牵机引’吸了过来顺势倒进了红梅的嘴里。 毒药很快就发作了起来,红梅整个人也因为极大的痛苦而在地上如蠕虫一般扭曲颤抖了起来。 “解药现在拿来或许还能救她的!” 此时,凌寒尘一扭头又对着不远处的折玉公子说道。 折玉公子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传奇的女人,虽然他也有点摄于她的名声,但很快他就平复了心情。 “凌岛主,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傻?你觉得我真的会爱上她这么一个残花败柳?你觉得我会为了她而拿出解药解开白云碧的毒?哈哈,可笑,可笑之极!” “红梅,听见没有,这就是男人,男人都一样的,为什么我和你说了十几年的话到头来还是抵不过男人的三言两语?” 红梅当然不会回应,她甚至连呼吸都不会了,她已经在极大的痛苦中死去了,不仅死的痛苦也死的很难看。 “乱法者,死不足惜!” 凌寒尘没有丝毫的怜悯,或许对于她来说,红梅做的事情不仅仅是坏了万花谷的规则,更是给她丢了脸抹了黑,她完全是咎由自取,半分不值得同情。 “凌岛主,你若是想要解药也不是不行,只要你能摘下头上的帷帽让我见见你的天颜即可,世人都说凌岛主绝色,刚好我也是一个爱美之人,只要能得见天颜就算用我的命来换也是可以的,何况区区解药?” 不得不说折玉公子的胆子很大,如今他居然还有心思调笑凌寒尘。 凌寒尘没有说话,她的眼神在收缩,眉头在上挑。 ················ 世上所有的人除了哑巴都会说话,如果人们不说话要么就是他们太开心,要么就是他们太生气,凌寒尘虽然也是人,但从来没有人见过她开心,更加没人见过她的笑,她这样的人一旦不说话那就只有一种结果,那就是要杀人。 但还没等凌寒尘出手,折玉公子居然抢先出手了,他折扇一甩,立即有一只小剑朝凌寒尘的面门上打了过去。 “啪···” 没有人会想到折玉公子会对凌寒尘贸然出手,就连凌寒尘自己也没想到,所以这小小的暗器竟打中了这个传奇的女人。 她并没有受伤,但她头上的白色帷帽却被小剑削成了两半滑落在了地上。 几乎就在帷帽裂开的一瞬间,凌寒尘已经将头扭了过去,所以就算如今她的头上已经没有了遮盖,白云碧他们也只能见到她那一头黑色的发。 凌寒尘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但她的肩头却止不住微微的颤动。 一个人只有在极度的生气或兴奋的时候才会有这样的动作,白云碧知道她就要出手了,这一出手必定是山崩海啸。 慢慢的,月光下的凌寒尘扭过了头,如今白云碧他们已经能看见她的半张脸了。 黑色的长发在清冷的晚风下不断的吹拂着,一缕缕的青丝从她的额头慢慢的滑过鼻尖拂过脸颊最后又停留在了嘴唇上。 人依旧未动,但挂在脸上的青丝却在无声的跳跃。 没有人说话,白云碧也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这张一直想见的脸。 眼开倾世桃花? 脸胜芙蓉初雪? 眉秀远山之黛? 不,这些都不够,若拿桃花和她比,那桃花定是世上最难看的花,若用初雪和她比,那初雪根本不值得被赞颂,若用远山和她比,那一定也是一座长满野草的坟堆。 白云碧走过很多路,也见过很多人,其中有男人也有女人,他一直觉得自己是很有福气的人,因为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女人都算得上是个美女,若非要拿出来说的话,青鸾红鸢和袁大小姐都已经是难得一见的佳人,而那自称是老板的明筝更是明艳不可方物,但她们就算是加在一起都抵不上凌寒尘的这半张脸,不,应该说连一根眉毛都抵不上。 第四十三章 悲苦的选择 “佳人如玉···诚不欺我也,我找到了,我找到了,世上果有此等女子,哈哈,哈哈哈····” 折玉公子在痴笑,自从看见凌寒尘这张脸他就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样,现在的他就像喝醉了酒一般手舞足蹈两眼放光。 “轻佻犯上,杀!” 一声清喝,凌寒尘已经出手,她出手极快,几乎就在风铃响起的第一下,她手里的剑已经如白虹一样洒了出去。 看见这匹练般的寒光,白云碧的心也猛然收缩,他不知道若是这一剑朝自己劈来,自己有没有把握能接的住。 电光火石之间折玉公子也是大骇,他听说过凌寒尘的“寒燕三式”,那是一种至快至险的剑法,一出手必杀人。 但他却还是没有想到这剑法会这么快,剑锋所至无法格挡更加无法躲藏。 千钧一发之际,折玉公子双手一扬突然将身手的两个青衣丫鬟给丢了出去。 匹练般的寒芒一闪而过,刚才两个活生生的丫鬟如今已经变成四截跌落在了地上。 凌寒尘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即不惋惜也不兴奋,她细长的手指轻轻一翻,剑身上的鲜血便震的尽数落下。 ·················· “什么血风铃,什么三绝仙子,生的好看有什么用?让我来会会你。” 折玉公子还没从惊惧中缓过神来,他身后的夜罗刹两姐妹竟已经跃了出来挑衅凌寒尘。 也不知道这两个怪物是真的脑子不好还是她们本来就很嫉妒长的好看的女人,她们竟忘了刚才凌寒尘的那一剑。 “出言不逊,杀!” 一声清喝,凌寒尘又是一剑划出。 夜罗刹两姐妹来不及咒骂赶紧出剑去挡。 “砰砰···” 两声脆响过,四截残剑落。 如今夜罗刹根本顾不上心疼自己的宝剑,因为就在那一剑之下,长发的罗刹已经被凌寒尘生生削断了一根臂膀。 剑很快,剑锋过处,衣甲平过,直到愣了愣后罗刹鬼才看着自己的断肩鬼叫了起来。 而一旁的夜叉鬼也来不及讥讽她几句了,连点了她的几处穴道之后双双跳进了花丛里远遁而去。 如今这一对凡事都要吵上几句的鬼姐妹逃起来倒是心有灵犀的很。 “走!” 如今折玉公子也知道自己绝不是凌寒尘的对手,趁人不备他双掌齐出又朝凌寒尘推过来两个青衣丫鬟。 凌寒尘也不手软,单掌平伸将这两个丫鬟尽数拍了出去。 可怜两个丫鬟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被澎湃的掌力推出跌落在了树根下,看她们瘫软在地上耷拉着脑袋蜷缩着身子,眼见是不能活的了。 但就是这么挡了挡,折玉公子竟也跳进了花丛里不知所踪。 “我要杀的人,你也逃的了?” 凌寒尘没有去追,她已收起长剑。 她又扭过了头去,她没有和白云碧说话的意思,既没有感谢他连日来保护自己的弟子也更没有感谢他为了万花谷而甘愿饮毒。 白云碧当然也不想随便和她搭话,他只希望她赶紧走,最好去一个只有她自己一个人能待的地方清静清静,毕竟他也实在不懂该怎样去和这样的一个女人沟通。 凌寒尘果然也不想在这里待着,她很快就走了,只是她在走之前却对着青鸾她们说道:“你们也离他远点,他毕竟也是个男人。” 青鸾和红鸢当然听她的话,但她们也相信自己并没有看错人,所以她们不仅没有离的远远的,甚至还和白云碧一起将地上死去的人都填埋了起来。 ··············· 许久之后谁都没有说话,无论是沉稳的青鸾还是机灵的红鸢,她们都想不到有什么话能安慰白云碧,对于一个身中奇毒的人你又能说些什么呢! 天色尚早,万花谷在阳光下看起来生机勃勃,这里不仅有艳丽的花更加有艳丽的人,当然有活人也就有死人。 活的人不想说话,死的人想说话却说不了。 既然凌寒尘回来了,白云碧也就不再担心她那一群笨弟子了,他现在可以随便走动,无论去哪里都行,就算撞到折玉公子他们也无所谓,反正自己中了毒,他们也不会拿自己怎样。 但折玉公子就好像消失了一样,或许他早已被凌寒尘吓破了胆。 白云碧没有碰见第二个男人,但他却看见了一个女人,一个孤零零坐在海边的女人。 他没有静悄悄的走,他的声音足够让那个女人听见有人在她身后。 但那个女人还是一动不动,她正看着辽阔的大海发着呆。 走到足够近之后,白云碧才发现这个女人并不是万花谷里的人,她竟然是折玉公子的青衣丫鬟之一。 她看起来有点脸熟,但却又叫不出她的名字。 “你从三河口镇来?” 女孩突然说话了,并问了个小小的问题。 “你认识我?” 白云碧有点纳闷,不记得自己在哪里见过她。 “我当然认识你,在镇子里的时候我就见过你,你很潇洒,你每次从我家门前经过的时候都带着笑,那时候的我很想问问你为什么可以天天这样开心,但你却没有给过我这个机会,因为你的身边一直有一个很好看的姑娘,所以你从来没有瞧过我一眼。” 到这里,白云碧有点想起来,脑子飞快的转了几圈说道:“阿沅,你是那个阿沅?” 女孩低下头无奈的笑了笑:“你居然也知道我的名字,而且还记得,是因为那天我在街上的忤逆吗?” 白云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知道这个女孩子或许走错了路,但无疑也是一个很可怜的人。 “我是不是最下贱的人?我是不是笨的和一只猪一样?” 女孩在问,但她的问题更像是在自责,可惜这个问题白云碧还是无法回答。 “我错了吗?我错在了哪里?我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他年轻,潇洒,做事情也很大气,跟着他的那些女孩子也一个个的都很神气,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上他,但我就是这样无可救药的喜欢上了他,不管他是好人还是坏人,我也没有办法,我控制不了自己。” 女孩在哭泣,她已经见过了折玉公子的手段,如今的她也知道自己喜欢错了人,但她还有许多不懂,她不明白为什么喜欢一个人最后会变成一件有罪的事情。 白云碧无法安慰她,他天生的不太会安慰女孩子,直到许久之后他才缓缓道:“你觉得这个万花谷怎么样?” 女孩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但依然抬起头看了看四周道:“这里很不错,花很美,树也很美,美的和仙境一样。” “那无论是怎样的人只要她身处这样的地方都会忘记一切喜欢上这里吧?”白云碧又问道。 女孩点点头道:“应该是的,有谁不喜欢此等美景,又有谁不被此等美景感动而忘怀呢?” “那这绚丽夺目的万花从里要是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你觉得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女孩想了一会儿说道:“那一定也是个很不错的人吧。” “那你会不会喜欢上他?” 女孩点点头:“我想应该会的,因为那时候的我心情一定很不错,就算那个出现在万花从中的人有些不完美,但我恐怕还是会乐意去和他说上几句话的。” 白云碧叹了一口气:“所以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当你身处其中的时候你很难说的清楚自己到底是喜欢那个绚烂的花丛还是喜欢那个站在花丛里的人。” 女孩不再说话,她愣住了,她好像有点明白白云碧的话,但又不是太明白。 直到许久之后,女孩才重新抬起头,她看着面前的海浪问道:“我的母亲还好吗?她是不是觉得我把她的脸丢尽了?” 见她并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已死,白云碧竟不知道如何回答。 但很快就有人替他回答了,凌寒尘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她虽然没露面但她的声音却远远的传了过来。 “她已经死了,在你抛下她的第二天就死了。” “这···不会的,怎么会这样?这是··这是真的吗?” 女孩惊恐了起来,她用一双因恐惧而睁大的眼睛盯着白云碧。 但白云碧依旧无法回答,他不想让自己成为一个像乌鸦一样不吉利的人。 “是的,她死了,气结凝胸,郁气而死。” 凌寒尘的话和她的人一样冷,冷的让阿沅的心都快结了冰。 很快,女孩也从白云碧的眼睛里看出了答案。 她笑了起来,疯狂的笑了起来,她一边跑一边笑:“她死了,她被我气死了,是我气死了她···” 女孩像个疯子一样跑走了,没人知道她去哪,也没人知道她会在哪里停下。 ·················· “你实在不该这样说的。” 等女孩看不见人影之后,白云碧却对不露身形的凌寒尘说了这话。 “哼,你觉得她很可怜吗?但你好像忘了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咎由自取,她迷恋于男人,她毁了自己也害了自己的独母,这本就是事实,我为什么不该说?” “这是事实,但她还小,懂的还不够多,她本来还有机会重新开始的,更何况人人都会犯错。” “哼,不自爱之人,死不足惜。” 凌寒尘走了,白云碧的话她根本不想听,相反的她反而觉得白云碧是一个优柔寡断之人。 第四十四章 以死相报 在平凡又一如既往的黑夜过去后,日头再次从海平面上升了起来。 但白云碧刚才踏出木门他就发现自己的门前竟然倒着一个人。 阿沅不知道什么时候倒在了他的门前,她胸口插着一柄短刀,衣衫不整,嘴角还溢着血。 当白云碧抱起她的那一刻,她竟缓缓睁了眼艰难笑道:“等你起床真是件不容易的事。” “这是‘牵机引’的解药,虽不多,但足够解你身上的毒了。” 此时,白云碧才看见阿沅的手里还死死的握着一个小瓷瓶。 阿沅还在笑,一边笑一边吐血,她半睁着眼睛道:“他的女人很多,所以他晚上都很累,昨夜我不仅偷了他的解药还给了他腰上一刀,可是他的反应却比我快,竟然还是把刀还给了我,你说···你说我是不是笨的像只猪一样?” 白云碧无法回答,也无法接她的话,他本以为她会疯癫下去,但没想到她竟也有勇气去反抗。 “唉,我要去见我的母亲了,希望她能原谅我,至于···至于你,如果有下辈子,答应我,你若是再经过我的门口一定要看看我,要是···要是你心情好的话最好能和我说说话,什么话都行,就是问路也行的,我···我这一辈子太孤单了,我··我好冷··真冷啊··” 很快,阿沅不再胡言乱语,她的身子在白云碧怀里也慢慢的冷了下来。 “哼,一个大男人竟也会流泪,不过这种人值得你流泪吗?” 凌寒尘又来了,不过她的话还是冰一样冷,刺的人生疼。 “她为什么不值得人流泪?她只不过做错了事识错了人而已,你当你是谁?你和她又有什么不同?” 白云碧突然发怒,他对着凌寒尘在咆哮,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为了这个只见过数面的女孩子而对着凌寒尘发怒,他从来不是这样的一个人,他从前一直都是个很潇洒的人。 “你竟拿她与我相比?” 凌寒尘也怒了,一双纤手也立刻按在了剑柄上。 “门主息怒!” 见此情景,青鸾和红鸢连忙带着众人齐齐跪下。 但白云碧现在就好像发了疯一样,他完全冷静不下来,他盯着凌寒尘恨恨道:“你和她有什么不同,你只不过比她早生了十几年而已,你这一生就没有做过一件后悔的事情吗?难道你死了能升到天上去变成月亮,她死了就会沉到地下去变成烂泥吗?” “不,她比你还好,她不会恶语相向,她不会不近人情,她更没有滥杀无辜,她只不过是在冲动的年纪里做了一件冲动的事而已,现在她已经为那件错事偿了债,她值得被可怜,你凭什么在这里高高在上的羞辱她?你根本不配。” “你只是一个自私的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恨男人,但你却不该将自己的想法强加在别人身上,你收了这么多弟子都是为她们好吗?没有,你没有用心的传授她们技艺,更加没有用心的了解过她们,你只是按你自己的想法去想像她们,她们什么都没做过,但你却要将她们囚禁在这个岛上一辈子,你这样是为了她们好吗?不是,在这里,她们的一生只会像这些花草一样最后凋谢在臭烘烘的烂泥里,甚至除了你没人知道她们来过这个世上。” “你不配,你不配羞辱别人,你不配高高在上,甚至你都不敢将你的面目示人,你一定在逃避什么往事,你是一个胆小如鼠的人,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做她们的门主。” 白云碧在怒吼,没有人敢插嘴,青鸾和红鸢一辈子也没见过有谁敢这样和自己的门主说话,她们很害怕,害怕凌寒尘会一剑杀了白云碧。 不过凌寒尘并没有拔剑,甚至她好像根本没有生气,她只是静静的站在原地抬头看着天上的云。 洁白的云在缓缓的飘荡着,一直延伸到了远处的天际,而凌寒尘的目光也越来越迷离,此刻,她的思绪好像也飘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你不了解我,对于往事我无可奉告,但纵然有怨,我亦无悔!” 凌寒尘没有拔出剑来,更加没有杀白云碧,她平静的走了,这一刻她平静的像一个极其普通的女人一样,她的步伐不再轻松,她好像有点累,累的也像一个极其普通的女人。 “门主她怎么了?她居然没有杀你?我真想不通,我从来没有见过她今天这个样子呢。” 一向机灵的红鸢又走了过来,只不过她说的话照样不怎么经过脑子。 白云碧没有回嘴,他抱起阿沅走了。 ·················· 海边,阿沅已经躺在了一个简陋的竹筏上,顺着海浪她渐渐的远去。 白云碧没有埋葬她,他说过了阿沅不应该葬在臭烘烘的烂泥里,她虽然做错了事,但她的心却还是和这片大海一样纯洁,他相信很快她就会重生,并且能拥有同样一颗纯洁的心,但只望她不要再那么傻了。 整整一个下午,白云碧都像一条死鱼一样躺在沙子里,他身上的“牵机引”已经解了,但他却还是像中了毒一样没有精神,一想起小麻雀他就很难受,一想起阿沅也让他很难受。 但很快他就想起了另外一个让他更难受的事,他竟忘了袁大小姐。 于是他很快的就爬起来并找到了凌寒尘,只是现在的凌寒尘好像并不想说话,她也像个木头一样呆呆的站在那个偌大的铁匠木屋门口,她好像在想些什么。 “有事?” 她没有回头,但已经知道白云碧在身后。 “那个女孩子呢?我怎么没看见她?” “什么女孩子?你为什么要看见她?”凌寒尘在反问。 “袁玲袁大小姐呢?你不是抓了她叫我来这个岛上见你吗?” “哼,我什么时候抓过那个丫头?她值得我出手?” 一句话,白云碧的心又沉了下去,他知道凌寒尘根本就不是一个喜欢说假话的人,而且更加不会开玩笑。 “那你留的那张字条是什么意思?”白云碧明知道袁大小姐应该不是凌寒尘下的手,但他还是想问问。 “我没有抓她,更加没有给你留过什么字条。” 果然,凌寒尘的话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于是白云碧整个人都像泄了气一般,他明白了,袁大小姐应该是被折玉公子抓了去,而折玉公子不仅抓了她而且还很巧妙了利用了一张字条就叫白云碧急匆匆的“带”他来了世人皆不知所往的万花谷。 现在白云碧也不得不佩服起那个聪明的折玉公子了,他干起坏事来实在是精明的很。 “不过那个丫头虽然不是我带走的,但我却知道她是跟谁走的。” 凌寒尘又说话了,她的这句话让白云碧隐隐的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猜错了。 “那个丫头是和一群人走,一群穿的很不错的人,他们不仅没动手,甚至还很要好!” 白云碧一楞道:“要好?这是什么意思?” 凌寒尘缓缓道:“要好的意思就是你那个袁大小姐和那群人的关系很不错,她是心甘情愿和他们走的。” “你怎么知道她是心甘情愿?像她那么笨的人在很多人面前往往都只能心甘情愿的!” 或许是凌寒尘今天的心情很不错,她竟然没有觉得白云碧很烦而叫他闭嘴,她竟然又缓缓道:“我并不是一个瞎子,我不仅看出了她是心甘情愿,甚至我还看见了她一下子就跳进了那个领头少年的怀抱。” 要不是知道凌寒尘是一个不会说笑的人,白云碧现在几乎要笑出来了,因为这事情听起来根本不像是件真事。 “怎么?我的话让你觉得不痛快了?” “没有,痛快的很,她跳进谁的怀抱关我什么事?我都不知道她是谁,她是哪里人?她家里都有谁。” “那你为什么要一直孜孜不倦的问下去?” “因为我这个人很好奇,难道你不知道我从来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凌寒尘不说话了,她觉得如果和白云碧继续这样瞎说下去就算是扯到天亮他都扯不完,毕竟他的嘴和他的本事一样有名。 第四十五章 出谷 如今,凌寒尘的双眼也怔怔的望着远处。 “时候已经不早,如果现在就走说不定在天黑之前能上岸!” 白云碧一愣:“上岸?上什么岸?” 凌寒尘依旧背对着他道:“自然是对岸,那几个人已经走了,我当然要去追回来,无论他们走到哪里我都要追回来。” “夜罗刹他们逃了?你怎么知道?” 凌寒尘摇摇头道:“我不仅知道他们已经逃了,而且他们在逃之前还将剩余的船都凿沉了!” “为什么我没看见?” “因为你这几天总是忙着凭吊各种女孩子!” 白云碧闭上了嘴,他突然发现凌寒尘原来也很会说,也很能说。 “在你忙着掉眼泪的几个时辰里我已经让她们将沉船捞了起来重新修整了,现在我们就可以走了!” 白云碧一听问道:“我们?” “是的!” “我为什么要和你们一起走?你们可以先走的,完全不用管我的。” “这是我的家,主人若是不在家,你怎么还能赖着不走?”凌寒尘的声音渐渐的冷了起来,看来这件事情并没的商量。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身上的‘情人缠’好像还没有解?” 白云碧叹了口气道:“你记性真好!” “那你为什么还没有替我把事情办好?” 白云碧又叹了口气道:“你应该也知道的,不管我走到哪里总是有很多的麻烦缠身,所以我办起事情来一向很艰难。” “但你却替红叶找回了儿子,而且还帮鬼婆婆结了遗愿,你是觉得我的事情没她们重要?” 白云碧又说不出话来了,沉吟许久之后他只能道:“那还不快些上船?” ············ 船,很多的船,大大小小各式各样。 船上有人,有女人,这些女人很多而且个个都很漂亮。 凌寒尘好像从来不用坐,就算是乘船她也是直挺挺的站在船头一动不动。 白云碧就没那么好受了,他的船不仅小的可怜,而且只有他一个人在船上,所以他必须拼命的划才能赶上前面那大大的队伍。 “这么多人都上岸?”划了许久白云碧总算追了上来。 凌寒尘不答,她好像在想心思。 “你要带这么多人一起出岛?”用了用力,白云碧又追了上来! 一阵沉寂之后凌寒尘叹了口气说道:“你说的对,她们还很年轻,她们这个年纪实在应该出去多看看的。” “所以你也打算再也不戴那不吉利的帷帽?” “当然要戴,不过得先出去买顶新的。” 白云碧笑了起来,他发现凌寒尘也并不是一个特别冷的人,至少她也能听的进别人的话。 “从今天起我万花谷的弟子想去哪就去哪,想在哪里停下就在哪里停下,想回来就回来,想不回来当然也可以不回来。” “门主·····” 听见这话,众弟子皆跪下呼喊了起来,很明显她们也听的出她话里的意思。 凌寒尘依旧站在船头眺望,很久之后她才缓缓道:“叫你们陪我受了十多年的清寒之苦也是委屈你们了,去吧,去你们最喜欢的地方吧,只愿你们不要像我这样清冷半辈子才好。” 没人说话,众弟子当然愿意去花花世界感受一番,但一想到可能就此离开这从小生活的地方,众人不免又是一阵心酸。 但白云碧却大叫了起来:“酒,此处当有美酒!百花酿呢?在哪?” 凌寒尘摇摇头:“今年怕是喝不上了,但你若将我要找的人找回来,以后你每年春分都可以来我这万花谷里,我想到时候这些开心快乐的女孩子们酿的酒应当是更美好的。” 凌寒尘的这番话无论对于谁来说,只要听到耳朵里,那个人只怕要高兴死,因为这就算是她的许诺,而能得到这个许诺的人,天下只怕不再会有第二个了。 但很快白云碧就忧愁了起来,他叹了口气道:“可以的话,你最好还是将我的毒解了,毕竟在岛上的时候我也帮了你们不少忙,对不对?” “还不行,你应该知道我这个人向来是一码归一码,所以就算你哪天能够救我一条命,我还是不会解你的毒的,况且你这个人是个天生的贱坯子,没有人逼着你些,你是根本不上心的。” “哈哈哈···”众女嬉笑起来,她们好像都觉得凌寒尘的话很有道理,说的也很实在。 白云碧也只能跟着笑,但笑的有点儿苦。 “你要我找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你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找到他?” 凌寒尘不作声,许久之后她才微微叹口气道:“天大的恨,你找到他自然就明白了。” 说完这话之后凌寒尘就在船头闭上了眼,她好像不想再说话了。 ················· 三河口镇不仅很小而且还很偏,像这样不出名的镇子上当然也不会有什么出名的人,这里的人都很朴实,长的也很普通,男人普通,女人也很普通。 但今天的小镇上有点不一样,小镇里来了陌生人。 陌生的女人,很多的陌生女人,洋洋洒洒几十个。 这些女人不仅年轻而且个顶个的好看。 小镇的男人基本都是些庄稼汉,他们一年忙到头所得的银子很少,所以他们清淡的生活里也从来不会出现嫉妒和羡慕。 但今天不同,今天这小镇里的所有男人好像在一瞬间就领悟了这两个词,他们一直在盯着一个人,他们的目光很辣,好像恨不得现在一起冲上去将那个不要脸的男人拖出来绑进臭烘烘的马房去。 但白云碧并不觉得自己很不要脸,他当然看得出这些男人的目光很辣,不过他没有丝毫的难受,相反他却很享受这种目光,所以走在万花谷众人前头的他更加的潇洒自得。 很快,吹雪楼里的店小二也瞪直了眼睛,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多漂亮的女孩子,而且这些女孩子竟然还一起进了自己的店。 “诸位····诸位要住店还是打尖?” 没有人回答他,凌寒尘不说话,其他的弟子当然也不说话。 但白云碧现在却感觉自己像个主人一样,他跷着二郎腿慢悠悠的和店小二说道:“好酒好菜随便上,另外上好的客房每人一间,记住全记在我的账上。” 说完这话白云碧还给他使了个脸色。 店小二当然明白这账得记在钟正清的头上,只是他依旧嗫嚅道:“每人一间只怕不够。” 一向活泼的红鸢赶忙插嘴道:“两三人一间也是可以的。” “要得,要得,我这就去安排。” 店小二好像也很想将这批客人留下来,所以今天的他格外殷勤。 “白大哥,你好像家底很厚嘛?平时我倒没看出来!” 白云碧笑笑道:“那是,你们尽管吃喝,在这楼里所有的花销都由我来负责,记住,千万别给我省!” “那如果出了这个楼呢?” 凌寒尘好像也知道钟正清的事,所以她的一句话就让白云碧摇晃的腿立刻停了下来。 好在酒菜已经上齐,并且味道还不错。 只是没吃几口凌寒尘就放下了筷子,因为她已看见吹雪楼的外面已经围了很多人。 都是男人,很多的男人,现在这些男人就好像没事干一样三五成堆的站在吹雪楼的外面交头接耳,并且时不时的笑上几下。 见此情景凌寒尘叹了口气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白云碧笑道:“你要是脸上有东西他们就不会这样看了。” “他们这样是不是很没有礼数?我是不是该戳瞎他们几个人的眼睛?” 白云碧摇摇头道:“最好还是不要,毕竟他们并没有什么恶意,况且难道你不知道作为一个女人被这么多男人盯着看也是一种赞美?” “你愿意被这么多人盯着看?” 白云碧很认真的点点头道:“要是有这么多人盯着我看,我说不定会开心的给他们跳个舞的。” 说完这话,白云碧立刻就想笑,但一看见凌寒尘渐渐铁青的脸他只能憋住。 “田里的活都忙完了吗?” 一声喝,凌寒尘已经出手。 纤手一提,一张老梨桌已经从厅里飞了出去。 纤手一扬,剑已出鞘,还没落下的桌子在空中就被削成了七八块落在了地上。 于是,刚才还在像看珍禽异兽的男人们立刻四散溜走了,他们好像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很多活没有做完··· 不过凌寒尘好像从来没有什么胃口,她不仅不喝酒,就连肉都不吃,草草的几口之后便独自上了楼。 于是其他的弟子也都上了楼,虽然这些女孩子们都想去外面看看,但这毕竟是她们第一次出来,所以打心里还是都随着自己的门主行动。 看着满桌的菜白云碧也没了胃口,现在的他很想找个人说说话。 于是他又想起了那个从来不会停嘴的袁大小姐,可是他根本不知道现在她在哪。 很快,他又想起了小麻雀,甚至还有死在自己怀里的阿沅,可是一想起这两个女孩子他的心就收缩的厉害,于是他就开始喝酒,拼命的喝酒。 他知道有些人值得被缅怀,但不能一直去思念,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要活着,活着的人当然希望死去的人能够安息,而死去的人何尝不希望活着人能够开心? 第四十六章 突如其来 世上寂寞的人有很多,寂寞的事情也足够多,但这世上最寂寞的事莫过于一个人守着偌大的桌子在独自喝酒。 酒很醇也很浓,但在这种时候无论你喝的是什么酒,你的嘴也一定会很苦。 现在白云碧很难受,喝的越多越难受,他甚至想去街角随便拉几个人来一起喝,就算是要饭的乞丐也行。 但很快就有人来,而且来人还在白云碧的身旁坐了下来。 来的是个男人,但不是什么乞丐,他非但不穷甚至还穿的很考究,而且那张挂满温柔的笑脸让人一看就觉得很亲切很朴实。 钟正清来了,他一坐下来什么话都没说就倒起了酒并喝了起来。 同样,他也是光喝酒不吃菜的人。 白云碧看着他痴痴的笑,他不知道这个唯一的朋友为什么总是在自己最需要他的时候就会立刻出现。 “你来了?” “是的,我来了!” 没有什么过多的客套与恭维,两个人只说了一句话,却已经干了三碗酒。 “春风拂面,阳光正好,我们出去走走?” “好,出去走走!” 白云碧答应的很痛快,在他心里和男人逛街远比和女人逛街要来的开心的多。 “一切都好?” “都好!” 简短的问候之后,两人便哈哈大笑起来,他们在阳光下悠然的走着,他们不知道要去哪,他们走到哪就是哪。 “你应该已经知道我在吹雪楼里请了很多人?而且全都记在了你的账上?” 钟正清点点头:“那不算多,况且她们并不像很会花钱的样子。” “是的,她们不仅很会过日子,而且还很漂亮,如果你有心的话说不定可以骗一个回去过一辈子的。” 钟正清说不出话了,他是一个老实人,但从小到大就一直被白云碧开着各种各样的玩笑,虽然现在他已经不再是个孩子了,但那张皮薄的脸还是会发红。 “难得我们在一起,我们是不是该去一个比较有意思的地方而不是在这街上瞎逛?” 钟正清点点头道:“你想去哪?” “如今我在这里已经算是个外地人了,有意思的地方只怕我已不认得了。” “天气正暖,去钓鱼?” 白云碧哈哈大笑,他不觉得这个提议有什么不好,但对于两个年轻的男人来说,这样的消遣方式未免也太正经了些。 “走吧,去红胭楼。” 说完这话白云碧就大步朝前走去,看来他说了谎,他明明还记得那个有意思的地方。 “我们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 “因为那里有女人。” “哪里都有女人啊!” 白云碧叹了口气道:“唉,那里的女人比较有意思。” 钟正清无奈,只能苦笑一声跟了上去。 ············ 只是白云碧并没有去成红胭楼,他甚至只走了没多远就停了下来。 因为他突然看见了一个人,凌寒尘居然在前面,她好像在逛街! 凌寒尘是一个人出来的,她好像有很重的心思,所以她走起路来不仅散漫而且沉重。 白云碧没有去打搅她,只是在远远的街尾就停了下来,他不了解这个女人,但他看的出她心里一定有很多事,而且一定是些不太开心的事。 “你认识她?”钟正清问道。 白云碧点了点头,但很快又笑了笑说道:“不过我还是希望不认识的好。” 如今远处的凌寒尘已经停了下来,她正看着墙角边的一个小女孩而发愣。 小小的女孩子蜷缩在墙角,本该白嫩的双脚因为常年没有鞋穿而早已布满皱纹,一身充满臭味的衣裳也到处都是破洞。 女孩的头发也很凌乱,乱的几乎遮住了那对有神的大眼睛,小女孩很可怜也很弱小,蜷缩在墙角边的她就像是一条没人要的野猫。 在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之后,凌寒尘转身走了。 但很快她又回来了,这次她不仅带回了一双新鞋,甚至还带来了一身不错的小衣裳。 凌寒尘依旧不会笑,她只是将手里的一切都仍到了小女孩的身上并清冷的说道:“穿起来吧。” 小女孩抬起头看了看她,不过她并没有穿衣服的打算,她张了张小嘴怯生生的说道:“我饿··” 是的,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有没有衣服穿已经不再是最重要了。 凌寒尘没有多说什么,她又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丢了过去。 “这十两银子只要省些花足够你用很久了,去吧,去你任何一个亲戚家去,不要再坐在这里了,这里没有人会可怜你的。” 小女孩接住了那锭从来没有见过的银子,她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甚至连话都已经说不出来了。 但很快她就作出了决定,她鼓足了勇气爬了起来奔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即将要走的凌寒尘。 “带我走,带我走吧,我已经没有亲人了,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带我走吧,随便去哪里都可以的。” 小女孩很快就流下了泪,就好像凌寒尘是即将离她而去的亲人一样。 毫无疑问凌寒尘是一个很决绝的人,但她也会有心软的时候,毕竟她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所以现在的她竟挣不开小女孩的拖拽。 放在从前,她若是遇见这样的小女孩一定会将她带回万花谷去,就算她不肯都不行,但如今不同了,她已经不再喜欢替别人做决定,因为她不确定那些决定会不会给别人带来欢乐与幸福。 于是这个曾经杀伐果断的人竟然不知道该对这个小女孩说些什么了。 ··········· “她就是三绝仙子凌寒尘?”远处的钟正清有点儿怀疑自己的眼睛。 白云碧叹了口气道:“说她三绝仙子实在是有点过了,毕竟你也看见了,她并没有情绝,对于有些人,她还是有情的。” 凌寒尘的确不应该被称为情绝,甚至在她十八岁的时候还会经常流泪和大笑,但你若要问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那她自己估计也说不清楚了。 不太说话的人通常也不太会拒绝人,所以现在的凌寒尘只能打算将这个小女孩带走,就当作是最后一个好了。 可她还没来得及出声,那原本可怜兮兮的小女孩却已经动起了手。 小女孩居然会点穴,而且出手既准且快。 剑指连弹间,凌寒尘只感觉腿上一麻,自己的“伏兔”“膝眼”二穴就被这小女孩给点着了,于是她整个人也经不住腿软而跪了下来。 小女孩没有停手,接着又是两指连弹,于是凌寒尘胸间的“期门”“檀中”两处命脉大穴瞬间被封住。 或许是这个小女孩子也知道凌寒尘不好斗,所以她用的全是些重手法,若是平常人挨上这几下,不死也没气了。 ··········· 凌寒尘有多重白云碧当然不知道,但他却无法相信一个小女孩在极短的时间里制住凌寒尘之后还能扛着她飞奔。 可是他现在不得不信,而且只要他追的慢些甚至都快瞧不见那人的踪影,于是他只能撇下轻功不甚好的钟正清急急赶去。 第四十七章 凌寒尘的雨燕三式 通常一个做了坏事的人在得手之后,一般都会选择去一个人少且隐蔽的地方,但那个小女孩好像不这样想,她竟然扛着一动不能动的凌寒尘跳进了红胭楼。 红胭楼是什么地方?当然是那种一听名字就有很意思的地方,这里的人很多,女人比男人还多,而且都是些非常有意思的女人。 难道这小女孩是专门做这种勾当的?她专门在街上抓这种生脸的女人来这种地方卖钱? 到了这个地方,如今白云碧反而不急了,他知道凌寒尘现在一定很生气,气的要把整个红胭楼掀个底朝天。 但小女孩并不想去考虑肩上的人是多么的生气,她一闪身就将凌寒尘抗进了一个大大的房子里去并悄悄的关上了门。 ············· “得手了?真的得手了?她真的是凌寒尘?” 房间里有人在问,听那人嘶哑的声音明显是个男人。 现在小女孩的声音也变的不再那么清脆,而是一种成熟且沧桑的味道。 “为什么不能得手?你当我鬼藏婆的名头也是假的?你看这天涯剑,再看这血风铃,她不是凌寒尘还能是谁?” 暗处的白云碧一听里头的人这样说话便也了然于胸了,原来那个小女孩并不什么正真的小女孩,竟然是鬼藏婆扮的,而另外一人想必就是鬼藏公了。 对于这两人白云碧还是很熟悉的,这对夫妻乃是一对天生的侏儒,虽然身体不甚健全,但一身的本事可不小,特别是他们还擅长扮成各种孩童,所以被他们盯上的人往往都是防不胜防。 只是这对夫妻平时都在关外活动,极少进入中原,这次他们竟来到这个小地方对凌寒尘下起了手,这点让白云碧很是想不通,所以现在的他也不必急着闯进去。 果然,验明正身之后,鬼藏公又悄声说道:“你下重手没有?老板过一会才到,可别让她翻起来了。” “自然是下死手了,不然我还能一路抗回来?” 鬼藏婆的话里有点儿得意,她觉得能让凌寒尘栽在自己手里,这是一件无比荣耀的事情,或许也是她这一生的巅峰。 老板?难道他们也是那个老板手里的人? 鬼藏公的一句话让白云碧又想起了那个大宅子和那个从未谋面的大老板。 “你干什么?别动她!” 突然房里的鬼藏婆又轻叱了起来。 “嘿嘿,没什么,我只是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凌寒尘而已。” “你想脱光了她的衣服看?” 被抢白一阵后,鬼藏公不再说话,他好像有点怕自己的妻子。 “你可老实点,做完这一票咱们就再也不出来了,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的活到死。” “嗯····嗯!” 鬼藏公答应的很含糊,他似乎有点心不在焉。 “天杀的折玉小贼,怎么还不来?” 房间里的鬼藏婆越等越是焦急,因为她看的出来自己的丈夫对凌寒尘也很有兴趣。 “我看那小子八成是在耍咱们,现在已经过了时辰很久了,他怎的还不来?” 鬼藏婆一怒道:“他为什么要耍咱们,我看是你等不及了吧?你是不是看上她了?” 鬼藏公一听连忙道:“我哪能看上她?不过我说真的,八成是那个小贼想害咱们,故意骗咱们去惹这个女人,我看不如让我消遣了她再一刀杀了算了,要知道这女人一旦翻起身来你我二人必将死无葬身之地啊。” “放屁,你就是想动她是不是?不行,你可以动任何一个女人,但就是不能动她。” “为何?” 鬼藏婆恨恨道:“因为你一旦动了她你就会忘不了她,就算她死了你也会一辈子忘不了她的。” 鬼藏婆的声音越说越大,语气也越来越阴沉,就好像只要鬼藏公不听话,她立刻就要和他拼命一样。 或许是鬼藏公的本事不如自己的妻子,听得她声音有变,倒真的不敢再言语了。 此时外头的白云碧却听了个真切,只是那个‘老板’好像是折玉公子而已。 于是他整了整衣服轻轻的推开了那间一直没有开灯的房门。 “是谁?” 见有人推门,屋里的鬼藏公婆齐声喝问道。 “折玉公子是你们的老板?你们等的老板就是他?” 白云碧不答他们的话,反而劈头盖脸的就问了出来。 “你的谁?你怎么知道我们在等他?” 鬼藏婆看来也是个不太会说话的人,她明明不想告诉这个陌生人自己在等谁,但偏偏却又自己说了出来。 听见这话,白云碧也只能叹了口气道:“他只怕不会来了。” “为什么不会来?” “因为我在这里,所以他不会来。” 鬼藏婆的眼睛收缩了起来,她盯着慢悠悠跨进来的白云碧喝道:“那么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找死么?” 白云碧摇摇头道:“我还年轻,当然不想找死,只是我和这个女人有点仇,你们如果不介意的话就把她交给我如何?” “你也想要这个女人?你知道她是谁么?” 白云碧笑了笑:“三绝仙子凌寒尘谁不知道?” “你到底是谁?” 此时,鬼藏公一边说一边慢慢的朝凌寒尘靠了过去,他根本不想让凌寒尘从他手里丢掉。 白云碧没有答话,他慢悠悠道:“如果你们现在就走,说不定还能走的掉的。” 鬼藏婆狞笑道:“我们为什么要走?该走的不应该是你么?” “我当然想走,但我想带这个女人一起走,毕竟我的小命还在她的手里,你们要是弄死了她,那么也就等于弄死了我。” “和他说什么废话,先试试他有几斤几两再说。” 一句话说完,鬼藏公和鬼藏婆已经双双扑了过来。 他们居然使的是一手鸳鸯钺,小巧的鸳鸯钺在更加小巧的他们手里灵活至极,或点,或钩,或划,或刺,招招朝白云碧的下盘而去。 白云碧从来没有和这么矮小的人动过手,本来以他的功夫是要远胜这一对夫妻的,可是偏偏这两人是个侏儒,自己要想制住他们反到不易。 “小贼好身法,可惜你的本事好像并不怎么样,就你这样也想从我手里抢人?” 几十招过后,鬼藏公见白云碧始终没有什么杀招,早将他当成一个武功平平的出头鸟。 不过现在的白云碧的确不好受,摸不清对方的路数不说,由于缠斗过久体内的‘情人缠’之毒隐隐有随血脉上涌之状。 念及于此,白云碧只能心一横回手就向暗处的凌寒尘抄了过去。 现在的他不求败敌,只盼将凌寒尘救回也就罢了。 好在凌寒尘尚不能动,他的手一晃也顺势揽住了她的腰。 “你····大胆···” 但就在此时,白云碧突然感觉凌寒尘的腰身上竟有一股大力传来,这力量震的他手臂发麻只能缩了回来。 “你醒了?” 看着已经站起的凌寒尘,白云碧有点儿弄不懂了,因为就在刚才她明明还像个死人一样被放在床上。 凌寒尘没有急着说话,她伸出手打开火折子点亮了房里的灯火。 如今这黑漆漆的房里已经变的灯火通明。 她还是笔直的站在那里,丝毫没有要坐下的意思。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忍不住气?要是你没有冒冒失失的冲进来,那小贼说不定已经来了。” 凌寒尘一张口就说了这句话,这句话不中听,就算是白云碧这样潇洒的人听了也嘴里发苦。 “你没有被她得手?” 凌寒尘冷冷笑了笑道:“我若是这么一个不小心的人,还能活的这么久?” 她的话没有错,毕竟这个江湖上她的仇人是很多的,而且就算和她没仇,许多人只要看见她的模样也会打她的主意的,所以这江湖上的所有害人伎俩只怕她已经全都体验过一回了。 “那小贼在哪里?” 此刻,凌寒尘又将头扭向了鬼藏公婆俩。 但灯火下的鬼藏公惊于她绝世的容颜竟无法作答,而一旁的鬼藏婆却阴恻恻的笑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因为你只要告诉我那小贼在哪里,我就会原谅你们刚才的冒犯,让你们死的干脆些。” 鬼藏婆笑了起来,不过还是笑的很难听:“就算我们告诉你他在哪,你也找不到他的,你既认得他那么也该知道那小子是个很精的人,所以既然你没有栽在我手里,那么我也就没有冒犯你,咱们两不相欠,告辞!” 鬼藏婆竟然要走,她的话说的很好听,脚也动的很快,眼看就要和鬼藏公跃下窗去。 “哼,之所以叫江湖,那是因为只要你犯了一点错就立马会淹死在这里头,就算你想走也走不得!” “燕啄雨!” 一声清叱,凌寒尘已经出手。 她出手一向干脆,但今天却好像不同,一剑荡出之后竟化作四点寒芒直扑鬼藏公婆的面门上。 “啊····” 鬼藏公婆俩几乎在同一个时间里叫了起来。 他们抽出了兵器准备进攻,可是他们却已经看不见。 房间里依然灯火通明,但他们俩人已经瞎了,凌寒尘刚才的那一剑四式已经废了他们的眼珠子。 “燕归巢!” 没等鬼藏公婆两听出方位,凌寒尘又是一剑出手,这一剑同样很快,白虹一般的剑影从她手里暴涨而出又骤然收回。 “啊···” 又是一声惨乎,再看时,鬼藏公婆俩的胸前已经出现了一个血洞,尚且温热的鲜血好像不要钱一样的从那血洞里激射出来。 “燕剪水!” 凌寒尘好像并没有收手的意思,虽然鬼藏公婆俩已经是不能活了,但她决心要让他们在最后的一口气里再多受一点痛苦。 极快的一剑已经划出,就像急速飞行的雨燕用尾巴在平静的湖面剪开了一道口子一样一闪而逝。 于是还没来得及倒下的鬼藏公婆俩的胸前又多了一道口子。 巨大的口子从胸膛一直开到了肩胛,血雾喷涌而出几乎要迷住人的眼睛。 凌寒尘的身法无疑也很不错,她洁白的留仙裙愣是没沾到一滴血。 纤长的手一抖,天涯剑又变的洁白无瑕。 如今迅如闪电的三招已经使完,白云碧虽然没有亲眼见过这三招,但是他也听说过三绝仙子的雨燕三式,如今看来这三招剑法一点儿都配不上它的名字,因为这剑法根本不够华丽,但却比天下许多其它的剑法更直接,直接的要命。 “你是不是觉得我下手太狠了?” 收起剑的凌寒尘问道,不过她的眼睛并没有看白云碧的意思。 白云碧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知道鬼藏公婆绝对是该死的人,因为死在他们手里的人已经不算少了,就算凌寒尘今天不杀他们,他们那样的人也很难善终的,但明明可以一剑就要了他们的命的凌寒尘却偏偏使出了三剑,这已经不再是一种复仇,更加不是什么除恶,这只是一种发泄。 看来她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脾性···· “在这个江湖里,做一个人人都惧怕的人远比做一个人人都喜欢的人要好的多,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的!” 冷冷的说完这句话后凌寒尘便跨了出去。 第四十八章 意外的旧人 白云碧没有跟着离开,当然也不会继续留在这只有两个死人的房间。 他静悄悄的下了楼。 红胭楼照旧很热闹,这里流萤飞舞,这里环肥燕瘦,没有人问白云碧为什么要离开,就像刚才没有人去问他为什么闯进来一样。 钟正清早已赶了过来,不过他好像并不想进入这个“男人的欢乐窝”,所以他就那样一直站在红胭楼的门外静静的等着。 “你为什么不进来?就不怕我出点事?” 门外的钟正清淡淡的笑了笑道:“如果这世上还有你对付不了的人,那么我去了也只会给你帮倒忙而已。” 白云碧知道他是个老实人,也知道他说话一向也很老实,于是便走上去准备一同离开。 但站在门口的他们两个就好像突然变成一个新的目标一样,刚才还没人理的白云碧现在却已经被红胭楼里的大茶壶给相中了。 “两位既然都走到这里了,何不再往前跨一步?” 白云碧朝他笑笑道:“我已经累了,该回去休息了!” 大茶壶好像是瞎子,他竟看不出白云碧刚从里头出来,他依旧道:“天色还早,两位公子皆是年轻人,何谈苦累?像你们这样的小伙子就算今天力气用完了,只要睡一觉明天就又会生龙活虎了。” “你这里面能睡觉?” 大茶壶笑眯眯道:“不仅能睡,而且包你睡的香。” 此时一旁的钟正清却摇摇头道:“我是一个认床的人,不在家里是睡不着的。” 大茶壶老于事故,他当然看的出白云碧是一个“好说话”的人,而钟正清却还需要加一把火,于是转而朝他笑道:“趁着还年轻,最好什么事情都试一试,不然等你们到了我这个年纪只怕会后悔当初没有跨出那一脚。” 果然,钟正清也来了兴趣,他觉得这个大茶壶好像很会说话,于是他也笑问道:“为何?” “因为只要你跨出了那一脚就会发现原来世上还有这么美好的事情。” “那如果我没有钱呢?你们还欢迎我进去睡觉吗?” 大茶壶依旧笑道:“当然还是欢迎的,就算你没有钱也该进去看看的,毕竟这是每个男人每年都该来几次的地方,只要你进去看过了,说不定你以后就会变的有钱了,因为那里面都是男人梦寐以求的欲望,所有的男人为了这些欲望都会拼命赚钱,而且我相信等你有钱的那一天之后,你一定也会经常来的。” 钟正清缓缓一笑道:“所以你年轻的时候也来这里看过,但现在却变成了一个给人端茶送水的大茶壶?” 大茶壶笑不出来了,他突然发现这个看起来很老实的年轻人也会说一些气死人的话。 然而钟正清却停不住笑,他觉得这个大茶壶实在该做个大老板的,给人端茶送水实在委屈他了。 于是他转头朝白云碧问道:“人家这么看得起我们,我们是不是该给他个面子?” 白云碧点点头道:“必须要给,况且那里头也不一定要睡觉的,听说那里面的茶酒也是很不错的。” 于是,白云碧便带着老实的钟正清跨进了这个他从未来过的地方。 钟正清的确是个老实人,他竟然真的找了个僻静的桌子点了些酒菜,而和酒菜不相关的东西他愣是一样没要。 ·············· “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你是不是觉得很闷?” 饮了一杯酒后白云碧笑道:“你这样很好,世上像你这样的人已经不多,我很庆幸自己能有你这样一个朋友。” 听了这些话,钟正清好像心情很不错,他居然也一仰头就喝下了一整杯酒。 “你先坐着,我去去就来!” 很快,白云碧就站了起来,他丢下一句话就走了。 钟正清没有去问,他只是继续老老实实的在喝酒,他虽然是个老实人,但他也知道无论是哪个男人,只要他来了这个红胭楼里,那么他的事情总归会变的多些的。 白云碧端着酒杯走了,他当然是去找女人了,只是他并没有去找那些笑的很好看的女人,他的目光死死的盯在一个不笑的女人脸上。 “你好!” 不笑的女人在和他打招呼。 “你也好,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且穿成这样?” 不笑的女人开始笑了,她浅浅的笑了笑道:“我为什么不能穿成这样?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你叫什么名字?” 白云碧开始问这个女人的名字,他很怀疑自己的眼睛,他怀疑自己眼前的这个人或许根本不是以前认识的那个人。 “在这里头问女人的姓名通常都是要给钱的,你有钱吗?” 女人笑的很好看,也很媚。 白云碧苦笑了两声道:“你应该看的出来我手里的这杯酒也不是我自己买的。” 女人叹了口气道:“也罢,我现在和你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因为我也变成了一个穷光蛋了。” “所以你还是明筝?所以你才来了这种地方?” 女人点点头道:“你的记性很不错,竟然还记得我。” ·············· 明筝,她居然出现在了红胭楼,而且穿的也很合群!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明筝苦笑一声道:“刚才不已经说过了,我已经和你一样是一个穷光蛋了。” “所以你来这个地方挣钱?” 明筝点点头道:“杀人和卖身自古以来就是来钱最快的两种职业,难道你不知道?” “但上次见面的时候,你还自称是老板,甚至连折玉公子那样的人都会听你的话。” 明筝苦笑:“当然,有钱的时候是老板,但老板也会在一夜之间变成穷光蛋的,况且你应该也知道他们那些人并不喜欢听老板的话,只是看在钱的份上而已。” 白云碧笑了,他几乎眼泪都要笑出来了,等好不容易止住笑之后他才说道:“你应该去唱戏,在这种地方实在是埋没你了!” “为什么?”明筝有些不解。 “因为你很会编故事,而且往往都编的很好听。” “你不信?” 白云碧没有回答,他转身就走,他当然不会信,他知道明筝这样的女人说出来的话是一个字都不能信的。 但明筝却好像很执着,她居然跟了过来,而且在他们两人的位置旁坐了下来。 明筝的到来让钟正清有点不适,他还没准备好和这样一个女人坐在一起。 “他是你的朋友?”明筝指着钟正清朝白云碧问道。 “难道你会和仇人在一起喝酒?”白云碧的回答很生冷,他好像也不喜欢这个女人坐在这里! “两位是嫌我脏么?”明筝叹了口气,说的话也变的幽怨了起来。 白云碧不答,但老实的钟正清却赶忙说道:“不是,姑娘误会了!” 一听这话,明筝突然又笑了,她将头伸到钟正清的面前足够近笑道:“你说话很有礼数,比你那朋友有礼貌的多。” 钟正清不答,他缩了缩头又喝下了一杯酒,只是他的一张脸很快就红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醉了酒。 “你该走了,现在正是你发财的时候,陪着我们两个穷光蛋是挣不到钱的。” 白云碧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女人这样不客气过,但现在他却要赶这个漂亮的女人走。 但明筝好像是个傻子一样,她竟然没有听出白云碧话里的逐客之意,她竟黯然的说道:“其实我也是个清白人家的女儿,但世道无常谁也违拗不得,你们当我愿意每日这样对着那些长的像猪一样的男人笑?” “不要赶我走,只要我离开这张桌子就立刻会被那该死大茶壶叫去陪另外的男人的,我实在是太累了,让我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 明筝好像真的很累了,说完这话后她竟迷糊着眼睛趴在了桌子上。 白云碧不说话,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变化,但钟正清的一双眼睛却时不时的望向她。 “正清,天色不早,咱们该走了!” “但···但这里的酒还没喝完,而且还有这么多菜···” 没想到刚才还不愿意进来的钟正清现在却不太愿意走了。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自己有点“失言”了,于是立刻放下酒杯站起身跟白云碧离开。 明筝没有睁眼,更加没有抬起头挽留他们,就连钟正清轻轻放在她手里的银子都没能唤醒她。 第四十九章 年少多愁 出得门外,白云碧若无其事的朝钟正清问道:“你为什么要给银子她?” “难道你不觉得她很可怜吗?” 听见这话,白云碧也只能叹了口气道:“你走的江湖还太少,像这样的女人说出来的话最好不要信,不然你会吃亏的。” “好!” 钟正清答应的很爽快但也很含糊,现在的他看起来就像有了心思一样。 很快,白云碧就和自己的这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暂时分别了,毕竟钟正清这样的人和自己不同,他是一个有家的人,那种到了时间就必须要回去的家。 而白云碧却是一个浪迹天涯的人,他没有固定的家,更加没有在家里等他的人。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当自己回到吹雪楼的时候,凌寒尘并不在,她竟已经走了。 凌寒尘走了,而且还把所有的弟子都带走了。 白云碧有点儿后悔,他后悔没能和那些可爱的女孩子们打个招呼,因为从此以后她们中的很大一部分人都不会再回万花谷了,她们会留恋这个外面的世界,她们会分散在这世界的角角落落里,她们或许会成家,甚至也会有个别人仗剑天涯,但天下之大,要想再见到这些女孩子们却已经不太容易了。 于是,又变成孤家寡人的白云碧立刻觉得时间变的慢了起来,甚至连天上挂着的这个月都非常不讨巧。 但在这个小镇里睡不着的远不止白云碧,今晚的钟正清同样睡不着,他本来是一个很守规矩也很会掐时间的人,可是这本该做梦的时间里他却还睁着眼。 他有心思了,自从白天见了明筝一眼他就有了心思。 她是那样的美丽,那样的不俗,他觉得像她那样的人不应该在红胭楼那个鬼地方的。 她还好么?她可醒了?她是不是又被好客的大茶壶介绍给了别的男人? 钟正清想了很多,脑子也很乱,他知道自己不该去想那些勾栏里的女子,可是他自己的脑子偏偏止不住,毕竟他是个男人,而且还很年轻。 于是,他决定起床,决定开始人生中第一次在夜晚出行。 ············· 夜很凉,但街上任然有许多不想回家的人。 钟正清在街上慢慢的走着,他还没想好自己该去哪里,他本想去吹雪楼找白云碧一起喝喝酒,但很快他就想到吹雪楼的酒只怕未必会醉人。 于是,在半柱香之后他已经又站在了红胭楼的门外。 夜晚的红胭楼好像变得更加明亮了些,而且里面的人好像永远不要睡觉一样,从里面传出来的欢笑声更是一浪高过一浪。 大茶壶依然很有精神,而且他的记性也很好,他很远就看见了那个想进又不想进的钟正清。 “你果然很年轻。” 钟正清看着满脸堆欢的大茶壶愕然道:“什么意思?” 大茶壶笑眯眯的道:“我本以为你会歇上几天再来,但你仅仅过了几个时辰就又来了。” 钟正清不是个蠢人,甚至在某些方面他懂的比白云碧还多些,但现在的他并不想去揣摩大茶壶话里的意思,他只是淡淡道:“我很年轻,而且还有不少钱,我现在睡不着,所以能不能进去坐一坐?” “当然,你当然可以进去,而且无论你做什么都可以。” 大茶壶是个很有经验的人,他看人一向很准,甚至他能看得出一个人身上穿的衣服料子是出自哪一家裁缝铺的,所以他现在很得意,他觉得自己并没有将这个年轻的金主看走眼。 ············· 同样一个僻静的桌子,酒菜也上的同样快,但如今喝酒的只剩下钟正清一个人。 大茶壶今晚好像很闲,他居然闲的有空帮钟正清倒酒。 “公子,可有想见的人?” 钟正清不答,虽然大茶壶已经问的很委婉,但他还是有点答不出口,他本想说没有,但一个年轻人来这种地方只是为了喝酒吃菜好像又有点说不过去。 于是他只能深吸一口气慢慢道:“有没有什么值得见的人?” 大茶壶笑了,他笑道:“有,当然有,这里虽说是小地方,但值得见的人却有很多,公子稍等,佳人就来。” 大茶壶果然是一个做事很利索的人,钟正清一杯酒没喝完他就已经回来了,和他一起来的当然还有一个女人。 女人当然很好看,穿的很好看,长的也很好看。 不过钟正清看见这个女人却摇了摇头。 “不是你要见的?” 钟正清不答,但他的脸色已经说明了一切,而那个女人也甩手走开了去。 于是大茶壶只能再跑一趟,很快他又带来了一个穿红衣服的女孩子,这个女孩子也很好看,弯弯的眉毛好像会笑一样。 可是看见这个女孩子之后,钟正清的脸色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于是懂事的大茶壶依旧将那个女孩子领走了。 很快,大茶壶又回来了,这次他一下子就带来了三个女孩子。 三个女孩子都很好看,比刚才的那两个都要好看的多。 三个女孩子在努力的笑,她们希望自己的笑容能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明艳些。 可是钟正清的脸上依旧没有笑,甚至他已经有点不想喝酒了。 于是那三个女孩子只能很识趣的离开。 大茶壶已经不想再这样跑下去了,他苦着脸道:“我的小爷爷,你到底想见哪一位?” “你是一个懂事的大茶壶,难道你看不出我到底想见谁?” “小爷爷,我给你领了这么多漂亮的美人儿来,你却一个都看不上,看来你心里一定早就有人选了,你就行行好直接告诉我吧,别再戏耍我了!” “我也很想告诉你。可惜我并不知道她的姓名。” “这····” 如今,大茶壶也没话说了,他觉得这个年轻人未免也太老实了点,老实的让人不太好挣他的钱。 ················ “来人····救人,救人呀····” 没等大茶壶想出什么好办法,红胭楼的王妈妈却从楼梯上哭喊着冲了下来。 于是,站在门口的一众小厮都冲了进来七嘴八舌的开始问是什么情况。 “明筝···采花贼···明筝被人掳走啦····” “唉吆吆····我的明筝啊,我的摇钱树啊,她要是出点岔子我可就亏大发了呀···”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给我追?” 王妈妈瘫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她很伤心,就好像死了亲娘一样。 在他的呼喝下,一众小厮也都抄起水火棍窜了出去,不过他们根本追不到那个能在房顶上扛着人走的采花贼,甚至没过两条街他们就已经不知道人家去哪了。 不过红胭楼里鱼龙混杂,这种地方从来不缺身怀技艺之辈,钟正清很显然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虽然不是一个侠士,更加算不上是什么江湖人,但这并不妨碍他成为一个有侠义之心的人,所以在王妈妈喊出“采花贼”这三个字的时候他就已经冲了出去。 他追的很急,他的心也很急,他急的甚至忘了一个扛着人还比自己跑的快的人,自己追上去会不会是人家的对手? 他没有想这些问题,他只想赶紧追上去拦住那个人,抢回受惊的女孩子。 他还不知道被劫走的女孩子是谁,但人就是这么奇怪,这一刻钟正清根本不用去问王妈妈,他能感觉到出事的女孩子一定是自己想见的那一个。 或许明筝在他的心里早已有了模样,虽说那只是淡淡的一次相逢。 第五十章 上架小言 前日收到编辑短讯叫上架。 那上架便上架好了! 至于成绩并不太刻意,毕竟时代已经不同。 像我这样的人年纪虽不算大,但心思却很老,明知这样传统的东西受众比较小,但还是想写。 其实,说写书是梦想有些夸大其词,特别是对于我这种三十岁左右年纪的人来说。 这个年纪的我总是为了生活而奔波,这个年纪的我早已不再轻谈梦想。 毕竟有时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责任比梦想更重要些。 毕竟,笔者生活的这个时代并不是旧时的江湖,这里不能潇洒度日,更不能独善其身。 或许这一切都只是因为我年少时看过的那些书,脑子里刻下的那些江湖。 人人都有梦想,也都会遐想,笔者亦然。 闲暇时我总会浮想联翩,睡前,饭前,各种零碎的时间,各种零碎的浮想。 但一直浮想终究不过是空想,所以便尝试将这些心中所想全都写下来。 本书比较贴近生活,没有血流成河,更没有杀伐战争,毕竟古时的江湖人也是人,笔者试想他们也不愿轻试锋芒,毕竟写书这东西总是会将自己慢慢的带进去,毕竟笔者也是一个贪生怕死之徒···· 但世界之大,我想与笔者同心的人也不在少数,毕竟万人痴狂之中也不乏有冷静清雅之辈。 话不言多,在此感谢编辑的赏识和诸位看官的欣赏,笔者遥拜了! 笔者相信虽满堂宾客但不如一两知己来的更快活,毕竟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愿接下来的岁月里,与笔者同心的诸位与我焚香煮茶,拭剑弄琴。 身在蹉跎中,心游旧江湖,众生笑我痴,吾辈何言三! 第五十一章 老实人的春天 不过采花贼的本事好像很不错,他扛着一个人竟然还能将钟正清远远的甩掉。 没有灯火的巷子里,采花贼停了下来,他并没有对这个女人怎么样,他只是狠狠的盯着她恨恨道:“你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男人的声音很年轻,如果白云碧在这里他一定听得出这是折玉公子的声音。 女人当然也是明筝,不过她好像并不待见这位折玉公子,她也紧紧的盯着他道:“我去哪里,我做什么还用的着你管?你是不是忘了你是谁?” “蹚蹚蹚····” 折玉公子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瓦片摔落在地的声音已经传了过来,显然是有人追来了。 “什么不知死活的鬼,也敢追我。” 折玉公子的眉毛拧了起来,他手里的折扇也骤然收了起来。 “你不能动他!”明筝看出他的杀意后一把拦住了他。 “为什么?” “你管的太多了,快滚!” 明筝不想再和他废话,她只想他快点消失。 “你····你是不是喜欢上了他?所以连他的朋友都不能动?” 明筝眉头一挑:“我劝你还是莫要乱说的好,再说我喜欢谁那是我的自由,你又是谁?再不滚开些,老板那里可绕不得你。” 很快,钟正清就已经追了过来,他虽然用了全部的力气,但还是慢了点,所以他并没有听见刚才的对话,他只看见一个男人在拉扯明筝的衣服。 “大胆贼子,哪里走。” 话音未落,人已从半空里落下,随着人影而来的是一柄闪着清光的剑。 钟正清是一个老实人,他平生很少出手,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本事,其实就因为他是一个老实人,所以他的“八极剑”已经比许多同辈之人要好的多。 原本就守大于攻的八极剑在他手里使出来也是更加的沉稳得力,以至于折玉公子这样的人在短时间之类竟奈何不得这个从未见过的年轻人。 但钟正清终究还是吃了极少出手的亏,他的临战经验实在太少,而且出手时还总是不想伤人太重。 在这个江湖上,如果你不想对方死,那么就只能你自己死了,所以很快钟正清便感觉手里的剑越来越沉了。 “你走····你快走啊,不要管我了··” “你再不走,我死给你看····” 跌坐在地上的明筝在大叫,不过她虽然是朝着钟正清在喊叫,但折玉公子听的同样很明白。 于是,他一咬牙抽了抽嘴角卖了个破绽后便跃上房顶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中。 ············ “是你?你还好么?” 钟正清没有去追,他已经收起了剑来到了明筝的面前,只不过当他看清楚瘫坐在地上的人是自己一直想见的人之后他竟然还有些激动。 “多谢公子搭救了。” 明筝居然很温柔,她居然会感谢别人。 “我送你回去吧!” 明筝点点头,但她还是靠着墙坐着并不动。 很久之后她才看着一脸茫然的钟正清道:“难道你看不出来我被人点了穴道?” “哦···点···点了哪里,我来帮你解了。” 明筝的脸突然红了,她扭过头道:“你···你解不得的。” “为什么?” “因为他点在了我的期门穴上,而你这样的人一定不会帮我解的。” 明筝的话说的很小声,但却有出奇的诱惑力。 不过钟正清的确是一个很老实的人,他的脸红了红之后说道:“那我去找辆马车来拉你回去。” “你是不是个傻子?如此凉的天气,等你在黑灯瞎火的镇里找来马车,我只怕已经被这冰冷的墙和地给冻死了!” 明筝说话的声音变的大了些,她突然觉得有时候和太老实的人说话也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 “那···那我该怎么办?” “你难道就不能抱我回去?是你的身体不行,还是你觉得我根本不配被你抱着?” “这····” 钟正清在犹豫。 “你难道从来没有抱过女孩子?” 明筝在笑,笑的钟正清感觉那好像是一件很耻辱的事。 于是他只能弯下腰抱起她并道一声:“得罪了。” ················ 漆黑的夜,一切都是静悄悄的,路上也早已没了半点灯火,刚才还亮着光的几间房屋在钟正清踏碎他们房顶瓦片的那一刻就全都熄了灯,小镇上的人都很老实,就算他们听的出房顶有人在走,他们也不想出来看看,他们只想熄火装睡,任何事情都可以等到天亮再说。 长长的大街上有人在走,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男人在走,女人被抱着不用走。 明筝不算重,甚至还很轻,任何一个男人抱着这样一个女人时一般都不会觉得累的,但钟正清却觉得累的要死,他战战兢兢,每走出一步就好像天要塌下来一样。 明筝的腰很软,腿也很软,她身上很香,淡淡的香气随着身体的温柔径直往钟正清的鼻孔里冲,这香气迷的他几乎头重脚轻。 更要命的是现在的明筝却还将自己那支如莲藕般的手臂环上了钟正清的脖子,而且她那张明艳的脸也很合时宜的靠在了他的肩头旁。 “我很重吗?” 明筝开口了,她的话和现在的人一样温柔。 “不····不是,你不重。” “那你为什么脸这样红?是不是吃力了?” 钟正清勉强的笑了笑道:“大概是我刚才吃了酒罢!” “你和白公子的关系很不错?”明筝又问道。 钟正清点点头道:“是的,如果他是女的,我们几乎可以算的上是青梅竹马了。” “哈哈·····看来你也很会说笑话。” 明筝笑了起来,面对钟正清这个略显生涩的笑话她却笑的很灿烂也很自然。 不过她这一笑也让钟正清自然了不少,毕竟通常对于男人来说,如果一个女孩子能被你说的话而笑起来,那么这个女孩子至少是不讨厌你的那种。 “我叫明筝,公子怎么称呼?” “哦,明姑娘你好,我叫钟正清!” “不错,很中规的名字,看来这个名字很配得上你这个人呢。” 钟正清笑了笑,对于自己这半生中规中矩的生活他还是比较认同的,他也一向很庆幸自己能这样循规蹈矩。 “明姑娘是哪里人?为何····” “你是想问我为何会在那种地方吗?唉,像我们这样的人哪里还有脸面提什么故乡,至于流落至此那也是天数使然,你应该也知道的,像我们这样的女人有什么办法和命运抗争呢,在这样的世道里能活下来已经是万幸了。” 钟正清虽然算不上是个江湖人,但他乃是药商世家,每年走过的地方也已不少,十多年的闯荡早已看尽各种家道中落妻离子散,所以他对明筝的话一点儿怀疑的意思都没有。 “你有没有想过从那里出来去过一种比较正常的生活?” 明筝叹了口气道:“自然想过,但这终究不过是一场梦而已,且不说我这样的人出来后能做些什么,光是挣齐那赎身金我只怕也已经老了。” “你若愿意,那赎身金我替你出了便是。” 钟正清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想也没想就说了这话,但一句话出口他又后悔了,他觉得自己实在是过于唐突了。 第五十二章 冲动的老实人 明筝在笑,她摇摇头笑道:“算你有心了,不过还是不用了,我这样的人只会一点杂耍的本事,就算出了红胭楼也是没有活下去的本事的,与其在街头巷尾抛头露面倒还不如在红胭楼里丢人现眼的好。” 明筝说的很慢,语气也尽是凄苦,就好像她是一个被判了斩监候的罪人一样在等待砍头的那天慢慢到来。 钟正清是一个老实人,老实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很容易被感动,而且比一般人多一些同情心,这种老实人就算在街上看见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猫小狗也会伤感一番,但如果他们就此别过那也就没什么了,但只要这种老实人一旦下决心帮助这只小猫小狗,那么他们通常都会想法子帮到底。 “如果你不介意,你可以来我家当个丫鬟什么的!” 钟正清突然想到了这个看起来很不错的法子,所以说出这个法子的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兴奋了。 “可以吗?我这样的人也可以吗?” “当然,为什么不可以?” “可是我是什么人,只怕这镇上的许多人都知道了,而那些人通常都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钟正清突然好像变的很强势,他挺了挺胸膛说道:“不会的,那些人要是乱说话,我一定会拔了他们的舌头的。” ················ 很快,路就在这一男一女慢悠悠的对话中走到了尽头,路的尽头依然灯火通明。 是的,红胭楼的灯火一向会晃的人眼睛生疼。 钟正清在离红胭楼还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他好像不想走进那片灯火中去,他好像有点儿舍不得。 但怀里的明筝却一扭腰就从他的身上跳了下来,她竟已能动了。 “你真是个老实人,老实的像个傻子一样,我早就能动了,但你却不知道,哈哈哈···” 落在地上的明筝朝着钟正清在笑,无疑,她笑起来更加好看。 “你不仅是个老实人,而且还是个喜欢冲动的人,回去吧,你只要好好的睡上一觉就会发现你之前说的那些话是有多么的冲动,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有心啦!” 明筝转过了头去,她一边走一边朝他摆了摆手。 看着马上要走进那片灯火中的明筝,钟正清好像有话要说,但他启了启嘴唇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什么来。 夜已很深,但钟正清并不想回家,他知道就算自己回去了这一晚也是睡不着的,他现在需要冷静下来,冷静的想一想,花一夜的时间来彻底想清楚。 于是当白云碧刚睁眼下楼的时候就发现钟正清他居然已经在吹雪楼的厅里喝起了酒。 “怎么了?我记得你好像从来没有喝早酒的习惯。” 白云碧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但看的出来他一定有心思。 钟正清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推了一只酒杯到白云碧的面前说道:“我们是不是朋友?” 白云碧不假思索道:“当然。” “那如果我告诉你我想救一个人于水火之中,你赞同我吗?” “这是好事,我为什么要反对?” “那我们现在就去?” 白云碧也喝尽碗中酒道:“这种事哪能耽误?” 于是,他们趁着初升的日头又上了街。 ···················· “你要来这里救人?要救谁?” 很快,白云碧就开始问问题,因为他发现钟正清竟然带着自己来到了红胭楼。 “你是要拯救寂寞的人吗?” 他继续调笑他,但今天的钟正清却没有一如既往的脸红,他好像铁了心。 没有睡醒的大茶壶依旧很客气,但钟正清没有理他,他径直推开半掩的大门走了进去。 “公子,姑娘门都累了,还没起呢。” 大茶壶在后面叫嚷着,可是钟正清不听,就好像他是一只烦人的绿头苍蝇一样。 “明筝姑娘呢?” 大茶壶跟了上来回道:“虽然我不知道她昨夜是怎么回来的,但按照她往常的性子,现在应当还在睡觉。” “我现在可以见她吗?” “这···恐怕····” 大茶壶有点儿为难,他知道这红胭楼里的女人每天早上都是不愿意被人打搅的,特别是像明筝那样红的人。 “谁要见我?” 但明筝却很合时宜的出现在了楼上,她好像也是一夜没睡,如今她那张明艳的脸看起来竟有些憔悴。 “你来这里就为了见她?” 现在白云碧好像才反应过来,但他却还是不愿相信一向老实的钟正清居然一大早就想来这欢乐窝里找女人。 “是的,我就是来见她的,我不仅要见她,我还要赎了她,甚至从此以后她就会是我家的一个丫鬟,一个有地方吃,有地方住的丫鬟。” 说完这话,钟正清便已经将手里的扳指除了下来递到大茶壶的手里说道:“你应该是一个识货的人,你觉得这件扳指能不能带走她?” 大茶壶说不出话了,他当然是一个识货的人,他也当然知道这世上没有哪个女人会值得上这件扳指,所以当钟正清拉着明筝就往外走的时候他也没有去拦,他已经在想着别的事了,他在想趁着王妈妈还没醒之前赶紧去把这件扳指找个地方卖了去,因为这件扳指不仅能赎得了明筝,而且还能赎了他这个大茶壶。 现在同样愣住的还有白云碧,他有点不相信自己看见的一切,他也不相信钟正清何时变成了这样一个冲动的人。 但钟正清今天却好像很开心,他感觉自己终于做了一件想做的事,所以他觉得有必要叫上一顿好酒好菜庆祝一下。 “几位客官,小店新开,美酒佳肴一应俱全,京城风味值得一品呐!” 刚好,他很快就被一个殷勤的店主人给招呼了过去,现在他才不管这新店是什么时候开的,也不管这里的酒菜到底有没有京城的风味,现在的他只想喝酒,痛快的喝酒。 小店不大,装饰的很朴实,开店的是两个兄弟,两兄弟分别负责招呼和跑堂。 由于天还早,所以没什么人,但作为唯一一桌的客人,白云碧他们受到了帝王般的优待,酒上的很快,菜也如流水般的不绝而来。 眀筝一直不说话,她一直盯着钟正清看。 很久以后她才瞪大眼睛道:“你不后悔?” 钟正清挺直了胸膛道:“我为什么要后悔?我觉得我做的对极了!” 于是,眀筝又不说话了,她好像很感动,两只明亮的大眼睛也好像突然变的晶莹了起来。 突然她起身朝钟正清盈盈一拜道:“公子,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 毫无疑问她是一个很会说话的人,她说出来的话永远都有一种能让别人会浮想联翩的味道。 很明显钟正清也不是傻子,他当然也会胡思乱想,所以他的脸又红了些,一番仓促的思考之后他连忙扶起她道:“以后我绝不会亏待了你的。” 看着这一对眼里只有对方的人,白云碧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不应该和他们坐在一桌,特别是当他看见眀筝那似笑非笑的脸,他更加觉得嘴里发苦,苦的想呕吐。 第五十三章 龙虎兄弟 许久之后,钟正清总算想起了白云碧,于是转头朝他举起了杯 “云碧兄,我们是不是该庆祝一下?” 不过白云碧好像心情很不好,他瘫坐在椅子上摇摇头道:“我不想喝。” “为什么?你这样的人还会不想喝酒?难道你闻不出这酒比吹雪楼的春三酿还要浓厚的多?” 白云碧又是摇摇头:“闻不出,这酒只怕没有他们说的那么好。” 钟正清是个老实人,他当然看不出白云碧心里不开心,也当然看不出这是不是他在说气话,相反的,他反而很相信这个老酒鬼,听他这样一说,于是他立刻把跑堂的兄弟俩叫了过来。 “你们这酒当真是京城的?” 跑堂的连连点头道:“这还能有假?这可是京城‘听松阁’里压箱底的‘笑三跳’。” “笑三跳?这名儿听起来倒是稀奇的很,为何是这么样个叫法?” 跑堂的很得意,他好像专门等钟正清问一样,他忙不迭的答道:“因为这酒实在是好,只要你喝下一口去,你就会经不住想笑,而且你的腿也会忍不住踏地击节。” 钟正清笑了,他转过头朝着眀筝道:“我不信,你信么?” 眀筝摇摇头报以微笑道:“你说不能信那我也就不能信。” 这一刻,白云碧的嘴里又开始发苦,他觉得钟正清今天根本不是来请自己喝酒的,他根本就是想气死自己。 于是他手指轻轻一弹,将一杯酒送到桌角后朝那跑堂的道:“我也不信,除非你喝给我看。” 跑堂的不再笑了,他一脸正经的说道:“这是几位客官点的酒,我怎能图这个便宜?” 白云碧笑了笑道:“不会的,只要你喝下这杯会让人跳脚的酒,你不仅不算占我们的便宜,甚至那位公子还会赏你的。” “正清,对不对?” 面对白云碧的相问,钟正清不答,他反而转过头去朝着眀筝温柔道:“我该不该赏他?” 眀筝却道:“我知道你是一个大方的人,你一定会赏他们的,但只怕他们未必会喝。” 听见眀筝这样说,钟正清固然是有点想不通,但连白云碧也愣住了,此刻他竟有点看不透这个女子到底想做什么。 叹了一口莫名的气之后,白云碧又重新盯着那跑堂的兄弟俩说道:“你们也听见了,这个姑娘赌你们不会喝,难道你们不想为男人争一口气?” 跑堂兄弟俩依旧不动,只是他们的脸色已经变的很难看。 “云碧兄,他们若不愿意就算了,咱们喝咱们的吧。” 一向老实的钟正清也很喜欢做“和事佬”,如今有眀筝这样明艳的丫鬟在旁边,他更加不想让自己看起来有一丝的桀骜。 “唉,正清,我看出来了,你要么是真的傻,要么就是太老实,像你这样的人最好老实的呆在家里赶紧娶个老婆生个孩子过些安稳的日子。” “为···为什么···” 白云碧的话让钟正清有点儿想歪了,他的脸竟然又慢慢红了些。 “因为你的眼睛很不管用,难道你看不出这家店有什么不同?” 钟正清追问道:“有何不同?” 白云碧叹了口气道:“就连我这个外地人都记得这小店在半个月前还是一间杂货铺,店主是一个孤独的老头,他的脾气很不好,所以每天下午都会喝的大醉并随便骂人。” “所以呢?” 白云碧又叹了口气道:“所以那样的老头,你就算作为一个顾客都会被他无缘无故的骂,而你想盘下他的铺子那简直是比登天还难的。” 此时不等钟正清再问,眀筝却接下去道:“所以这店也不是什么真正的酒家,跑堂的也不是什么真正的跑堂,当然这酒更加不是什么笑三跳?” 白云碧不理眀筝,他自顾自的说道:“我听说五帮十二寨里有一个叫做横江寨的,而这横江寨里有一对本事很不错的龙虎兄弟,人称金龙和金虎,这两兄弟各使一柄袖里剑,据和他们交过手的人说,这袖里剑实在阴毒的很,比世上许多毒蛇还要毒的多。” “那这龙虎兄弟又和这小店有什么关系?”眀筝又接过话道。 白云碧本不想搭理眀筝,但偏偏钟正清却什么都还看不出来,他只能眼睛瞪着天道:“你看这两兄弟的右手为什么一直都那样笔直的垂在那里?他们是有残疾还是因为衣袖里有东西而不能让手臂弯曲?” ·················· “白云碧,你好毒的招子!” 跑堂兄弟说话了,他们竟然认得白云碧。 话音刚落地,跑堂兄弟右手一扬,果然各有一柄精钢剑从各自的衣袖里像毒蛇一样的钻了出来。 只是这两柄要命的剑却是直接奔着一旁的钟正清而去。 白云碧的机敏当然是一等一的,不过他并没有出手的意思,他就这样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 他在等眀筝出手,她知道眀筝一定会出手,到那时候自己的这位好兄弟也就会立刻明白眀筝是什么人了,虽然他可能会因此吃点儿小苦头,但那是他应得的。 白云碧猜的没有错,眀筝果然出手了,但她的出手却让白云碧瞪大了眼睛,她竟没有朝钟正清出手··· 眀筝的反应也很快,龙虎兄弟的两柄剑还没刺来,她已经拿起一碗酒朝他俩迎面泼了过去。 或许是龙虎兄弟也没有想到眀筝会对自己出手,他们竟然被淋了个满头满脸。 此时,就算再老实的钟正清也该缓过神来了,他大手一拍桌子,于是桌子上的长剑便跳到了他的手上。 于是三柄剑立刻碰撞在了一起。 白云碧没有动,他还是懒洋洋的坐在椅子上,他还是很了解自己的这位朋友的,钟正清虽然算不上什么顶尖的高手,但龙虎兄弟俩也更加不能算,他有信心钟正清能在三十招之内击败这两兄弟。 但或许是因为有佳人在侧,钟正清今天使出来的“八级剑”比任何时候都更顺手更纯熟,仅仅过了十三招他就挑飞了龙虎兄弟的袖里剑。 “呛····” 钟正清收剑的姿势也突然变的很潇洒了起来,但放在从前他从来不会这样表现自己的。 “你们滚吧!” 钟正清是个老实人,他的手里很少伤过人,更加别说去要人家的命了。 但龙虎兄弟却没有走,他们的脸已经变成了死灰色,两兄弟互相看了一眼后竟捡起剑朝着对方的心窝里刺了进去。 这一来,白云碧也跳了起来,他大声道:“你们这是做什么?输在他的手上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金虎却看着他道:“白云碧,我们认识你,但没想到你也听过我们的名头,这很好,我们已经很知足了,我们当然知道自己不是你的对手,这辈子也不想惹上你这个麻烦,但····但横竖都是个死,像我们这样的人是没有理由拼一拼的,对不对?所以··所以实在···实在是得罪了···” 说完这话之后,龙虎兄弟俩竟相拥而死,他们互相刺的那一剑既准且狠,一剑刺穿心门,死的人很快会断气而且还不会受太多了苦。 没有人说话,钟正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没有想到这世上还有这么不怕死的人,而且一下子就是两个。 白云碧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正在反复思考金虎最后的话。 他为什么要说横竖都是一死?他们两兄弟为什么要拼一拼? 很快,白云碧就想通了,他知道一定是有人逼着这两兄弟来和自己拼命的,但他却想不通是谁逼他们来的,因为如果他们是那个“老板”派来的,那么刚才的眀筝根本没有必要出手帮忙,因为她只要和龙虎兄弟联手擒住钟正清,那么无疑等于是在白云碧身上下了毒。 第五十四章 孤独的人,孤独的死 龙虎兄弟死了,死的很干脆,但他们人虽死了,只是这事情好像还没完。 很快,小店的门口已经围了许多人,光听脚步声白云碧就知道来的都是有些本事的江湖人,这些江湖人的手里都有各式各样的兵器,他们团团围住了这个小小的店,他们人人都死死的盯着白云碧,他们的眼睛因为紧张和兴奋而变得涩红,但同时好像还有绝望在其中一闪而过。 白云碧不认识这些人都叫什么名字,但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就知道这些人全都是五帮十二寨的,可是任白云碧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和这些人结过仇。 难道他们也是被人逼着来的? 白云碧无法再乱想,他已经凝神准备,毕竟对面的人数实在已经不算少。 可是事情很快又出乎了白云碧的意料之外,那些原本准备拔剑江湖人看了看白云碧身后之后,竟突然又扭头走了,而且是一哄而散。 白云碧也不知道自己的身后发生了什么,于是他一回头就看见了眀筝那一双圆睁的眼睛,那原先还很柔媚的眼睛现在却变的很森然很阴沉。 但当眀筝和白云碧对上眼之后,她很快就换了一副脸色,她又笑了起来,而且还是笑的那样明媚。 白云碧的头疼了起来,他有点乱了,他实在看不懂这个女人在做什么。 难道她真的不想再做那个宅子里的女人了?难道她真的打算做回一个普通的女人? 钟正清是个老实人,两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死了之后,他没有想别的,竟直接去报了官。 白云碧没有拦住他,他知道以他的家世就算真的杀两个人也没什么的,更何况龙虎兄弟一看就是互相刺杀的。 于是,现在这小店里只剩下白云碧和眀筝两个人了,酒还温,但却不能喝。 “你为什么要接近他?他是一个老实人,而且也不算是个江湖人,他对你没有威胁的。” 白云碧的话很直接,眼睛也很冷。 但眀筝好像听不懂一样,她竟缓缓笑道:“你应该看的出来,是他非要留我在身边的,而且你应该也看的出来像我这样的女人的确是需要一个能安身立命的地方,他很不错,人很老实,而且出手也大方。” “你就只为了他的钱?” 眀筝耸耸肩道:“不然呢?我只是想跟着一个能让我活下去的人而已,难不成要我跟着你这样的人去风餐露宿?” 眀筝在笑,她笑的很气人。 “你觉得我会信你的话?” 眀筝又耸耸肩道:“你信不信关我什么事?我又没贴着你,你要是不喜欢看见我咱们就少见面,不过我现在已经是他的随从了,你可别继续混他的酒吃。” “对了,你我之间最好装作不认识,你也最好别和他说以前的事!” 白云碧问道:“为何?你怕我说?” 眀筝笑了笑道:“我没有什么怕的,他本来就当我是勾栏里的女子,只是他未必想知道你曾经和我睡过觉。” 白云碧的脸色很快就变了:“睡没睡过难道你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但他是个老实人,像他那样人的脑筋一般都不太会拐弯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觉得他会怎么想?你这个朋友还想不想要了?” 眀筝还在笑,笑的更加气人,气的白云碧想窜到房顶去吹吹风。 他当然不会在白天里窜上房顶,但他也没有理由再坐下去了,于是他抬起屁股就走,头都不回。 回吹雪楼的路上,白云碧依旧不太开心,只要一想起眀筝和钟正清那两张互相笑的脸他就不开心,他本来可以好好告诫一番自己的朋友,但他也知道钟正清未必能听的进去,现在的钟正清就像是一个叛逆的孩子,是那种明明被雨淋湿了头还硬是不肯撑伞的毛头小伙子。 他是一个老实人,但他这个曾经最好的优点,现在却变成了他最大的缺点,像他这样的老实人一旦认定一个道理之后只有撞到南墙才会回头,而且必须撞的满头满脸是血才行。 ············ 但今天的白云碧好像出奇的不顺,本想在大白天好好睡一觉的他刚回到吹雪楼就已经被一个同样孤独的人拦了下来。 孤独的人手里抓着一只大大的酒碗,他用带着醉意的双眼看着白云碧笑了笑道:“我能不能请你喝碗酒?” 有人请喝酒当然求之不得,但白云碧向来不敢喝这么唐突的酒,所以他只能反问道:“你认识我?还是我认识你?” 孤独的人笑了笑:“三年前,武平岗,那是个炎热的夏天,天上的日头好像要把人都给晒化了一样,那一天我本来就要死了,但你却没有要我的命。” “你是小青蛟龙三?” 龙三笑了起来:“谢谢你,谢谢你还能记得我。”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在等我?” 龙三点点头道:“是的,可惜你这个人不太好等,我足足喝了三坛酒才等到你回来。” “你找我有事?” 龙三好像有话想说,但好像又说不出口,于是白云碧只能和他回到桌子旁坐下来。 龙三一直在喝酒,就好像这酒不要钱一样。 白云碧没有追问,他知道龙三一定有事找自己,只是他好像不太想说。 果然,又是几碗酒下肚之后,龙三突然朝白云碧跪了下来。 “你这是为何?” 白云碧理所当然的避开了他的跪,他觉得自己未必受的起这个跪。 “白大侠,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不····是救救我们所有的人。” 白云碧不解:“你们所有人?什么意思?” 龙三依旧不肯起来,他望着白云碧哀求道:“五帮十二派,所有人,救救他们,那个··那个大宅子,好大的宅子···五杀手,你要小心五杀手。” 听到这里,白云碧已经明白了什么,他连忙追问道:“五帮十二派的人怎么了?他们在哪里?” “啪···” 窗户纸被打破的声音! 没等龙三再说下去,一支泛着白光的暗器就从窗户外打了进来,这白光快逾奔雷,一下子就隐进了龙三的后颈。 于是龙三也就立刻说不出任何话来了。 “谁?” 一声喝,白云碧已经像一只大鸟一样推窗而出,他的反应很快,轻功也很好,所以他追出去的时候还能看见折玉公子的半个身影。 “白云碧,你听着,不该管的事情最好不要管,不该碰的女人也最好不要碰。” 折玉公子的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他也很聪明,他下手之前好像早已选定了逃跑的路线,所以他竟能将轻功远胜自己的白云碧给甩了。 知道追人无望的白云碧只能立刻回到吹雪楼去,可是龙三已经死了,折玉公子的扇剑一下子就打断了他的颈椎,所以他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就死了。 白云碧叹了口气,随即弯下腰将他小心翼翼的扶着坐在了板凳上,于是现在的龙三看起来就像睡着了一样。 “你···你动他干嘛···” 店小二很害怕,他哭丧着脸,他当然也知道龙三已经是个死人了,现在他只希望官差快点来将这个死人弄走,无论丢到哪里去都行。 但白云碧却什么都没有说,他知道龙三这样混江湖的人大多都会死,但至少他不该跪在地上死,于是他拿起酒壶涮了两大碗酒,一碗自己端着,一碗放到了龙三的面前。 “来,喝酒!” 轻轻的说了一声后,白云碧将两碗酒都喝了个干净。 喝完酒的他也颓然的上了楼,他实在不想看见那群官差把龙三像条没人认领的野狗一样架出去随便找个地方埋了。 其实,白云碧并不讨厌龙三这样的人,他甚至很愿意和这样的人来往,他知道他们也并不是什么天生的坏人,当然也没有干出什么穷凶极恶的事情来,他们都是为了不同的目标而来到这个浑浊的江湖,但在这个江湖上你想活下去的话,要么你与世无争活的潇洒,要么你就得比别人更狠,龙三没有那种潇洒的本事,所以他只能选择让自己变狠,但恐怕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死在这么一个不出名的地方。 其实他们何尝不是一样的人? 他家里可还有人在等着他?他可还有思念的人? 如今这一切都不再重要的,等他的人已经永远等不到他了,他思念的人也永远不会知道他到底埋在哪一片土地之下。 这一刻,潇洒的白云碧变的多愁善感了起来,他知道这个江湖上又少了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人。 他躺下,他什么都不去想,他实在是太累了,只想狠狠的睡一觉。 但他的眼睛根本就闭不上,相反的,他现在的眼睛几乎瞪的像铜铃一样,他死死的盯着厅里那张毫不起眼的桌子。 那是一张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桌子,自从白云碧在这个房间里住下来的那一天起,这桌子就在那儿了,它本来是什么都没有的,白云碧既没有将衣服脱在上面也没有将鞋子放在上面过,但现在那桌子上竟然有一张纸。 一张红红的纸被烛台紧紧的压着,仅有露出来的一小节在微风里轻轻的颤抖着。 于是白云碧又睡不下去了,他站起身拿起了那张纸。 红红的纸,纸上有字。 “想见袁大小姐就来村东,要快····” 第五十五章 体面的袁家人 当看见这行字的时候,白云碧的心就立刻提了起来,于是在那张纸还没有落到地面的时候他的人已经翻出窗去了。 村东并不远,但却很偏,因为偏所以没有什么人愿意在这里安家,但这里还是有一间房屋和牛棚。 白云碧还记得这间房屋是属于一个叫做耿老汉的人,但现在那个老汉已经发了迹,他已经住到了人最多的一条街上去了。 这里没有人,一个都没有,房屋早已被各种鸟兽当成了家,破烂的牛棚也早已被蜘蛛网封住了门。 很快,白云碧就在蜘蛛网里看见一张红红的纸。 红红的纸上任然有字。 “想见袁大小姐就来江口,要快。” 白云碧没有多想,他又奔了出去。 小小的镇子叫做三河口镇,那是因为这个镇子虽然小,但却镇住了流经的三条河。 宽窄不一的河流经过小镇后又汇聚到了一起流到了江里去,而那个汇聚的地方就叫做江口,白云碧还记得这个地方,在很小的时候他就已经在那里抓过鱼也摸过虾。 十几年的时间里,江口也发生了些变化,但大体上还是一样。 这里很安静,没有人也更没有家,仅有的只是几个无所事事的钓鱼人。 难道那几个钓鱼人根本不是在钓鱼? 白云碧警觉了起来,他慢慢的靠了过去,但很快他又在岸边的树上看见了一张红红的纸,红红的纸在阳光下是那样的耀眼。 红红的纸上还是有一行字。 “想见袁大小姐就来村后山,要快。” 白云碧笑了起来,他感觉现在的自己好像是一条被人勾着嘴的鱼,别人叫他往哪里去,他就必须往哪里去。 没办法,他只能硬着头皮去,而且还要快点去,因为他已经感觉手里的这张纸并没有干透,这说明留字的人刚刚离开不久。 村后山依旧很安静,静的很可怕,这里是一个没有活人愿意来的地方,因为这里是一个乱葬岗。 不过这里也没有再出现红红的纸,或许是留字的人也觉得那样红的纸出现在这个地方好像实在不吉利。 白云碧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东张西望,他就站在那里静静的等,他用眼睛看,用耳朵听,他相信就算有一只蚂蚱从自己脚下爬过都能听的出。 没有蚂蚱爬过,但有人已经来了。 很多的人,他们从阴暗的松柏树下一字排开而出,看上去就像一支训练有素的小军队。 他们穿着同样的衣衫,踏着同样的鞋,甚至连手里的剑都一模一样。 “你找袁大小姐?” 领头的男子已经在说话,他很年轻,但在那个队伍里好像只有他能说话。 “你就是留纸条的人?”白云碧反问道。 男子点点头道:“是的,纸条是我留的,字也是我写的。” “那袁大小姐呢?她为什么不说话,难道她的嘴害了病?” 年轻的男子没有笑,他淡淡道:“看来你果然是一个很会耍嘴皮子的人,不过她并没有害什么病,我们也没有将她怎么样,只是她不想见你而已。” 白云碧笑了,他觉得对面的这些人简直比自己还要神经病,说的话也完全让人听不懂,于是他只能拱拱手道:“告辞!” “告辞”这两个字虽然比“再见”那两个字要优雅些,但终究还是一个意思,所以当这两个字一出口的时候白云碧已转身就走。 “等等!” 年轻的男子沉不住气了,他叫住了白云碧。 “有事?” 现在轮到白云碧来反问他了。 这一刻年轻的男子也觉得自己的嘴里开始发苦了,因为就在刚才他还觉得自己应该享有绝对的话语权的。 “你就这样准备走了?难道你不想见见她?” 好半天,年轻的男子才憋出了这几个字。 白云碧笑了,不过他的笑容很不好看,至少在那个年轻男子的眼里他就很想一拳头将这张脸打歪过去。 “可是你也说过了,她并不想见我,你应该也看的出我和她并没有什么,所以我只要知道她是安全的就行了。” “你怎么知道她一定就是安全的?” 白云碧看了他几眼道:“因为我看的出来你们都是个体面人,而且还都是那种有钱人家才雇的起的体面人。” 年轻的男子也笑了,他笑道:“你和她说的一样,你这个人不仅会耍嘴皮子而且那双招子也毒的很。” 白云碧不以为然道:“我就当你是在恭维我了!” “我可以告诉你她在哪,当然也可以让你们见面,甚至还能让你们继续鬼混一阵子,但有些话我不得不和你说一说。” 年轻男子的笑容一闪而逝,现在他那张白白的脸又拉了下来。 白云碧没有说话,但也没有走,他想听这个人能说些什么。 “你是个聪明人,甚至你应该比我们都聪明,所以只要你看见了我们就应该也能明白那个袁大小姐并不是个普通的人?” “所以呢?” “所以你最好不要和她走的太近,因为你们根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你终究会踏上你该走的路,而她也必将回到属于自己的家。” “那你们为什么还要让我见到她,为什么不直接将她带回去?你以为我很希望她那样多嘴的人一直在我身边拖后腿?” 年轻的男子叹了口气继续道:“我当然也想带她走,但她从小的性子就很烈,他说只要我带她走出去五步,她立刻就死在我面前。” 听了这话,白云碧也跟着叹了口气道:“我看你们还是将她带走吧,你们完全可以用马车将她捆走的,那样的话一步都不用走。” 年轻男子的眼神在收缩,他突然冷冷道:“我当然有办法带她走,我当然也有办法不让她死,但我却不能阻止她伤心难过,因为看见她伤心难过远比让她直接死在我面前还难受。” 白云碧不再说话,他没法再胡说八道下去了,因为他听的出这男人嘴里的意思,袁大小姐对于他来说应该也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既然她对你这么重要,那你还放心让她跟我这样的人鬼混?” “我不放心,所以我想试一试你!” 说完这话,年轻的男子已经冲了过来,他的轻功很不错,几乎只点了一两步就骤然窜到了白云碧的面前,但在窜来的路上他始终没有拔剑,对于这样的对手白云碧已经碰到过不止一两个,他知道这个年轻男子的剑法一定也是极简极要命的那种,这种人轻易不拔剑,一拔剑必是山崩海啸。 如今那个男子已经到了最合适的距离之内,他的手也已经按上了剑柄,他就要拔剑了。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拔剑的手好像没了知觉,这一刻甚至就连鞘里的剑也变的不再听话了。 男子的脸瞬间就白了下去,白的没有一丝血气。 沉寂了很久之后他转身就走:“想见袁大小姐就去吹雪楼,要快!” “喂,你们就这样走?回去能交代?” 年轻的男子没有回头:“不用交代。” “为什么?” “因为我也姓袁!” 于是,那一群人都走了,他们排成一条线而来,现在又排成一长串而走。 第五十六章 朱八太子(上) 白云碧没有回到吹雪楼去,因为他在半路上就看见了袁大小姐。 现在的袁大小姐正气鼓鼓的站在一家小小的面摊上,而她的身边还有一个不断点头哈腰的老掌柜。 “明明是我先坐在这里的,为什么我只进去拿下筷子的功夫就被他占了?你说这合不合理?” 她说话依旧很快,而且声音还很大,就好像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声音大就显得有理一样。 老掌柜的面摊虽然很小,但作为一个掌柜当然也是个会说话的人,他不断赔笑道:“自然不合理,但那张桌子也没什么好的,你不妨换一张就是了。” 一听这话,袁大小姐的两只眼睛一下子就鼓了起来,于是她又将声音提高了好几倍道:“什么?叫我换地方?难道不应该是叫他换么?” 现在袁大小姐的手直挺挺的指着身边那张桌子上的男人。 男人在吃面,一碗什么都没有的素面,素的连一点油腥都没有。 男人在一口一口的吃着,他吃的很斯文,也很小心,嘴里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当然他从始至终也没有看袁大小姐一眼。 看着僵持不下的俩人,老掌柜只想快点息事宁人好好做生意,于是他只能硬着头皮跑到那个男人面前谄笑道:“客官您也听见了,可否···” 男人的头扭了过来,他直勾勾的盯着老掌柜,他那一点儿表情都没有的脸看的老掌柜心里发毛。 但很快,他竟硬生生的挤出了一丝笑容:“可以的。” 说完这话,那个男人便端着碗去了另外一桌。 这下袁大小姐便无话可说了,甚至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因为自从那个男人让步的那一刻起,她也感觉自己好像是在无理取闹了。 “老板,这筷子为何这样黑?换一双来,还有这只碗为什么缺了一个口?” 可是袁大小姐好像还没消气,她现在又找起了碗筷的麻烦来。 老掌柜早已看出她是个不好伺候的人,无奈,只能忙不迭的给她换了新的来。 ················ “你好像心情不是太好?” 说这话的时候白云碧已经在袁大小姐的身边坐了下来。 但袁大小姐却没有看他,她淡淡道:“好不好,关你什么事?” 是的,这两个人一见面就打算开始在嘴上占点便宜了,他既没有问她这段时间去了哪里,她也没说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你为什么不帮我去教训他一顿,你也看出来了,刚才是他占着我的位置了。” 白云碧淡淡道:“我又不是你的打手,我为什么要替你打人,况且人家并没有做错什么,这只是一个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小误会而已,如果我像你这样凡事都要认真对待的话,只怕我根本活不到现在。” “你说你打不过他?”袁大小姐的嘴向来不饶人,现在她还想激激他。 但她却好像忘了白云碧向来是个不太要脸的人,只见白云碧趴在桌上懒洋洋的说道:“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打的过他,但如果可以选的话,我是永远不想和这样的人打架的。” 听了白云碧的这段话,袁大小姐也立刻扭过头去朝那个男人认真的看了起来。 男人依旧在慢条斯理的吃着面,只是他好像也不太喜欢这面条的味道,所以他几乎是在一根一根的吃。 他还很年轻,但脸上却比同龄的人多了些风霜,他的衣衫也很普通,但却很干净,他好像和白云碧不一样,因为他好像很注重自己的形象,所以他的头发也梳的很整齐,甚至连那双拿筷子的手都比细瓷碗还要白上一些。 面来了,袁大小姐的面里多了不少料,但味道同样不尽如人意,所以她只吃了几口就不再吃了。 ················ 不过今天这小小的面摊好像生意很不错,很快就有五六个人结伴而来。 领头的是个穿着很考究的年轻人,他同样也很注意自己的形象,所以就连他腰上的那柄剑也装饰的很华丽,黄金铸成的剑锷在阳光下泛着夺目的光。 这五六个人在那个独自吃面男人的邻桌坐了下来,不过他们并没有要什么面条,当然也不会点这里的浊酒。 “公子刚入的这把剑可还趁手?” 另外五个人好像是随从,因为他们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些谄媚之意。 “啪····” 年轻的公子手一挥,于是那个开口的随从脸上便多了一个红红的掌印。 另外一人机灵些,他连忙道:“什么公子?叫太子,朱家的朱八太子不知道吗?” 于是吃了巴掌的那个人连忙点头道:“记住了,记住了,下次绝不会叫错了。” 这一群人围着那个“太子”唯唯诺诺,而一旁的袁大小姐却差点把好不容易吃进嘴里的面条给喷出来,因为她觉得这个朱八太子的名头实在太响亮也实在太滑稽。 但白云碧却不想笑,他不认识什么朱家的八太子,当然他也知道这个人绝对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太子”,但一个人敢这样称自己,那说明他这个人至少是这个镇上的“太子”! 现在那个比较机灵的人又开口了,他提高了声音说道:“咱太子的这把剑乃是托京城‘天铸斋’里最有名望的大师傅耗时九九八十一天才打造完的,当初造这把剑不说黄金用了二十两,就是嵌在上面的“猫儿眼”都能换上好几套宅子呢。” 这人一开口,于是其他的人连忙齐声跟道:“是是是,实在是神兵一件····” 有这许多人恭维本是件十分顺心的事情,但这位朱八太子却好像不太开心,他竟叹起了气。 “唉···唉···” 于是那个机灵鬼连忙问道:“太子何虑?” 朱八太子又重重的叹了口气道:“剑是好剑,可是未免太好看了些,以至于旁人看见这柄剑的时候一点儿都不怕我。” “太子想要一把让人害怕的剑?” 朱八太子点点头道:“最好是那种旁人一看见我的剑就不敢靠近我的那种。” “那种剑应该是什么样的?太子你说一说,咱们想办法把你弄来便是。” 朱八太子又摇了摇头道:“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太华丽的剑往往是不太行的,而太朴实的剑则更加不行,而剑这个东西就像一壶酒,只有它的年份越久才越人唬的住人。” “太子的意思是想要一支古剑?” 朱八太子点点头道:“最好是又古又朴的那种,剑柄应该用整块暖玉雕成,剑身应该用寒潭之下的百年沉铁打造,而剑鞘嘛当然也该用地底千万年的沉香木制成,这样的剑不需要太多的装饰,光是那剑身出鞘的光芒就能让旁人为之胆寒了。” 朱八太子一说完,机灵鬼立刻哭丧着脸道:“这样的一柄剑,小的们不说没见过,就是听也没听过呀。” 于是,这一群人的脸立刻都拉了下来,好像只要朱八太子不开心,他们也都立刻不开心一样。 “咦,太子,那支剑我看倒是古朴的很,只不知那剑柄是不是暖玉,剑鞘是不是万年沉香了。” 突然,先前挨了巴掌的那人又指着一支剑说起了话。 那的确是一支古朴的剑,暖玉制成的剑柄早已被人的手掌握的油亮,而乌黑的剑鞘也因为经年的岁月而沁出了点点油花。 古朴的剑就像跟筷子一样被人放在桌子上,桌子上当然也有人,是个男人,男人在吃面,一根一根的吃。 现在朱八太子好像也才发现那支剑,于是他的眼睛也直了,他喃喃道:“我觉得那支剑就已很好····” 第五十七章 朱八太子(下) 见主人如此表态,机灵鬼立刻道:“太子既然想要,那咱们去抢过来?” 朱八太子立刻道:“放你娘的屁,咱们是斯文人,怎能去抢别人的东西?” 被斯文人骂了娘的机灵鬼并没有生气,他压低了声音道:“那咱们该如何?按太子您的说法,这样的剑可不常见,若是错过了岂不遗恨一生?” “难道你就不会转转脑子?为什么整天都要打打杀杀?难道我们不可以去和他做笔生意?难道我差钱?” 朱八太子好像快被这下愚蠢的手下给气死了,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大的保证剑的主人能听到。 一听这话,机灵鬼也笑了:“对,咱们可以买,太子您怎么会差钱。” “那太子您看咱们出多少他才会卖?” 朱八太子摇摇头道:“不好说,你们倒是说说看我该出多少?” 机灵鬼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五十两?” “啪···” 朱八太子手一扬,于是机灵鬼的脸上也多了一个红彤彤的巴掌印。 “太少了!”打完人之后,朱八太子只轻飘飘说了这么一句话。 但机灵鬼却捧着脸哭丧道:“我说的是五十两金子。” “啪····” 又是一声响,于是机灵鬼的那半边脸又肿了起来。 “太少!” “一百两,一百两金子如何?” “啪···”又是一扬手,又是一巴掌。 这次朱八太子没有再说话,他好像快被这个机灵鬼的愚蠢给气死了。 “一千两,一千两金子行不行?”机灵鬼捂着脸大喊了起来,他生怕自己的脸又吃上一个巴掌。 但这次朱八太子没有再扬起手,他点了点头道:“你为什么不去问问人家肯不肯?” 这下,机灵鬼的胸膛立刻抬了起来,他两眼放光道:“我这就去。” ················· 这两桌人离的并不远,所以机灵鬼只走了几步就到了那支剑的主人面前。 “兄台,你好!” 机灵鬼在和剑的主人打招呼,他居然还有点礼数。 不过剑的主人好像不太懂礼数,他既没有抬头,更加没有应声,他依旧在一根一根的吃着那没有什么味道的面条。 “兄台,看你这样子应该混的不太好吧?你想不想来点快钱?” 吃面的人依旧不说话,就好像面前说话的人是一只无关紧要的蚊子一样。 于是,机灵鬼也没了耐心,他挺直了腰说道:“想必你也听清楚了,咱们朱八太子看上你这支剑了,但我家太子是个斯文人,所以咱们一不偷二不抢,咱们要拿一千两黄金换你这支剑,你换不换?” 吃面的人还是不说话,但有时候不说话也是一种回答。 于是机灵鬼急了起来,他急道:“一千两啊,黄金啊?你一辈子都不会见到那么多钱的,不,你几辈子都不会见到的,你不动心?” “滚!” 吃面的人没有抬头,但已经说话了,虽然只有一个字,但这个字却包含了很多种意思。 “你···” 机灵鬼没有话说了,他只能回去。 “他嫌少?” 看着朱八太子,机灵鬼摇摇头道:“只怕你出的再多他也是不会卖的。” 于是朱八太子的脸也瞬间变的苦了起来,他哀声道:“可是我真的很想要那支剑啊,一旦错过了,那岂不是一辈子的遗憾?” 看见自己的主子这么一副哀容,做手下的当然很心疼,于是机灵鬼一招手就将其余的四人招呼了起来。 于是,那个吃面的人立刻被五个人围住了。 “老兄,你这支剑当真是支好剑?” 吃面的人依旧不答,但他已经不再吃面。 “你这把剑能杀人?我不信,我想看看。” 说着,机灵鬼已经伸手朝那柄剑抓了过去。 突然,吃面的男人抬头了,他冷冷的看着机灵鬼,他的目光让机灵鬼感到心里发慌,也让他的手再也伸不下去。 “你最好不要看。” 他说话了,只不过说的话同样不带什么色彩。 “为什么?” “因为你看不起!” 机灵鬼一愣道:“看你的剑也要给钱?” “不要钱。” “那要什么?” “要命。” 于是,没有人再说话,也没有人敢乱动。 但坐在一边的朱八太子却突然又哀声道:“好剑啊,好剑啊,失之交臂岂不痛煞我心?” 听见这话,机灵鬼也突然咬了咬牙道:“我不信,我偏要看。” 于是,他又伸出了手,而其他四人也围了上来并悄悄的摸上了身后的刀。 “砰···” 一声沉闷的响。 机灵鬼刚才还在半空里的手如今已经被两根筷子钉在了桌子上,巨大的痛苦让他的脸瞬间扭曲了起来,他想喊,可是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因为他的喉咙也早已经被人捏碎了。 几乎就在一瞬间,吃面的人就杀了一个人,但身旁还有四个提着刀砍过来的人。 吃面的人依旧没有起身的意思,他在板凳上一侧身就躲开了一刀,然后他伸手五指一张便捏住了身后人的锁骨。 “咔啦啦···” 清脆的骨裂声传来,身后的人已经歪着脖子瘫在了地上。 但吃面的人还是没有停手,他左手一扬又捏住了旁边一个人的下巴。 “咔啦啦····” 于是那个人的下巴也就跟着碎了,他只能吐着舌头一头栽在了地上。 一下子就死了三个人,剩下的两个已经不敢再上。 但不远处的朱八太子又哭丧道:“好剑啊,绝世的好剑啊····” 听见这声音,另外的俩人也只能硬着头皮将刀挥了过去。 这一次吃面的人没有再捏碎谁的骨头,他只是用一根筷子插进了一个人的心窝,而另一根筷子则从另一个人的下巴一直插到脑袋里。 于是,刚才还能挥刀的五个人现在已经像五条死狗一样躺在了烂泥里。 五个活生生的人在极短的时间里就全部变成了死人,被杀的人固然没想到,坐在一旁的白云碧也没想到,他没想到杀人的人一出手就是这么快,这么狠,那样的招式已经不能算是什么名家名招,它简单至极,干净利落,招式既不华丽更不好看,但却比世上任何的招式都更加会要别人的命。 ············ 自己带来的五个手下顷刻间就全部变成了死人,朱八太子好像也有点坐不住了,不过他并没大喊大叫,他缓缓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喃喃道:“鬼天气竟已这般热了?看来是时候回家喝点冰梅酒解解暑了。” 袁大小姐有点看不懂,当然更加听不懂,因为她觉得现在的这个初春天气简直凉快的要命,他怎么会觉得的热? 但朱八太子好像真的热的要死,他硕大的脑袋上早已布满细密的汗珠,他走了,一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但没走两步,朱八太子又回来了,他回的极快,一纵身就朝吃面的人扑了过去,当然他的手里还有那支很亮眼的剑。 吃面的人依旧没起身,就好像他变成了一个瞎子一样,但就在那支剑快要刺到面门的时候,他却动了。 手一划,古朴的剑便闪起了耀眼的光,但很快那耀眼的光芒又重新回到了漆黑的鞘里。 “咔哒···” 朱八太子手里的剑已经断成两截落在了桌子上,而朱八太子一个翻身也跌坐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哈···” 朱八太子在笑,他居然还笑的出来。 “谷清初,你果然有两下子,但又有什么用?你这个人人不齿,鸟兽唾弃的渣滓,哼哼,今日这事不算完····” 原来朱八太子竟然知道他的名字,他好像认识他! 丢下几句恶狠狠的场面话之后,朱八太子爬起身走了,他来的时候很有场面,但走的时候却孤家寡人。 吃面的谷清初已经不再吃,他也没有看地上的死人,他竟弯腰捡起了朱八太子留下的那两截剑。 随后他将半截剑塞进了怀里,又将另外半截丢给了一旁瑟瑟发抖的老掌柜并说道:“这把剑虽然杀不了人,但的确很值钱,这半截就足以让你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了,当然我的面钱也算在里面,至于这些死人就劳烦你替我埋了吧。” 老掌柜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但他却将手里的半截剑捂的紧紧的,他虽然年纪有点大,但却不是个傻子,他当然分的清金子和黄铜的区别。 如今,那个叫做谷清初的人已经走了,他好像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所以他走起路来也是漫无目的。 第五十八章 声名狼藉的人 许久之后,袁大小姐才从杀戮中反应过来,她跳了起来,一下子就跳的很远,就好像地上的这些人都是她杀的一样。 “你早就看出来他是什么人了对不对?你早就知道他是谁了对不对?你竟然任由我去和这样的人抢座位?” 虽然有些后怕,但袁大小姐依然说得出气死人的话。 白云碧却摇摇头:“不,虽然我看的出他有很不错的本事,但在此之前我并不知道他是谁,因为我也从来没见过这个人。” “那你现在应该知道他了?” 如今,袁大小姐已经对那个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要不是亲眼见他眨眼间就杀了五个人,她或许早就跟了上去。 “没想到他就是谷清初!” 白云碧看着离去的背影喃喃道,他好像也想起了什么。 “你一定认得他对不对?他本事那么好,一定也是个有名的人对不对?” 白云碧苦笑着摇摇头道:“他的确是一个很有名的人,但他的名声却不太好,甚至可以说很难听,你不会想听的。” “我想听,再难听的名声我都想听。”袁大小姐一本正经,但又有点急不可待。 白云碧叹了口气道:“据说他是一个被自己父亲逐出家族的人。” “为什么?” “因为他干了一件禽兽不如的事情,他侮辱了自己的二娘····” 袁大小姐不说话了,她当然知道“侮辱”两个字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不过很快白云碧就笑了笑道:“不过也不一定的,江湖上有许多事都是做不得数的。” 听了这话,袁大小姐还是不说话,因为他突然明白朱八太子走之前为什么要那样恶毒的辱骂他了。 现在袁大小姐开始有点反胃了,她觉得那个谷清初简直比朱八太子还恶心,他那种人实在不应该再活在世上的。 但白云碧却已经对这个声名狼藉的人产生了异常大的兴趣,他不仅跟了上去,而且跟的很紧。 很快,一直在慢慢走路的谷清初也发现白云碧一直在跟着自己,于是他停下身形道:“有事?” 白云碧微微笑了笑道:“我想请你喝杯酒,不知你肯不肯。” 谷清初没有回头,他提着剑淡淡道:“只怕你请错了人,因为我是从来不喝酒的。” “看来你的人生一定少了很多乐趣!” 白云碧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这世上有许多人是请都请不来的,毕竟他自己有时候也是不吃请的。 “白云碧,你不怕我?” 突然,谷清初叫住了即将要走的白云碧,他竟然也认的他。 “我为什么要怕你?我又不想要你手中的那把‘海上生明月’!” 谷清初突然回头,他紧紧的盯着白云碧道:“你也识得这把剑?” 白云碧笑笑道:“我也是随便猜了一下,不过我好像猜对了。” 此时,谷清初好像也想起了什么,他看着手里的剑喃喃道:“是的,海上生明月,天涯难聚首。” 但很快他又盯着白云碧冷冷道:“你说我这把剑能不能摘了你脖子上的头?” 白云碧没有慌,他依旧笑的出来:“当然,只要你使的顺些,说不定等我的头掉在地上的时候,脖子里的血还溅不到衣衫上去。” “那你还敢跟过来?难道你不知道我也是五杀手?难道你不知道已经有人出钱叫我收了你的命?” “之前我是不知道的,但现在已经知道了,你是谷清初,你是五杀手,也是明月剑,但我却不明白为什么你不向我出手,因为刚才好像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刚才你一下子就杀了五个人,在那一刻你的气很雄,胆很壮,如果你在那个时候向我出手一定会比平时更加的顺畅。” 谷清初放下了剑冷冷道:“因为叫我杀你的人还没有付钱,而且刚才的时间很短,我还看不出你有什么值得被杀的地方。” “看来你还是个很有原则的人?” 谷清初摇摇头:“有时候为了钱也会破坏一下原则的。” “看来你还是一个缺钱的人,甚至比我还缺。” 谷清没有再回答,他初走了,他不想再这样废话下去了,因为他觉得再这样说下去的话恐怕马上就要说到酒桌上去了,于是他一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但现在的袁大小姐却有话要说,她不等谷清初走的很远就劈头盖脸的朝白云碧道:“你为什么要请他喝酒?难道你想和那种人交朋友?” 白云碧叹了口气道:“他的确很需要一个朋友,但不知道我配不配。” 看着白云碧心不在焉的样子,袁大小姐气的眼睛都快要翻出来了,她想不通白云碧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没有原则了,他居然想和谷清初那样的江湖败类交朋友。 但白云碧却好像铁了心一样,现在他哪都不去,每天一到饭点他就会去那个小面摊坐一会儿,当然谷清初也会来,但也不是每次都会来。 谷清初依旧每次都点上一碗什么都没有的素面,他好像是一个极其懂克制的人,他既不喝酒也很少吃油腥。,当然更加不会和白云碧打招呼。 不过在这几天里白云碧也知道了很多,谷清初好像也是刚到这个地方,他在这里不仅没有认识的人也好像没有任何事情可做,他白天会出来吃一些能填饱肚子的东西,而天一黑他就会回到一间小小的道观去。 道观很小,小的甚至连名字都没人记得了,当然这样的道观里也不可能再有什么道人了。 但道观里还是有火,小小的火苗在破烂的窗户里时隐时现。 微弱的烛火下,谷清初笔直的坐在那里,而他的对面也半躺着一个人。 “你不该做那样的事的,你也不该来这里的。” 半躺着的人好像喝了不少酒,所以他说的话也让人有些听不懂。 但谷清初却听的懂,他低着头说道:“我不得不那样做,而且我也不得不来这里。” 半躺的人叹了口气:“你忘不了她?” 很久之后,谷清初才点点头道:“我忘不了,一辈子都忘不了。” 半躺的人突然坐了起来道:“那你为什么不去见见她?难道你不敢?既然不敢见,那你为何还要来?” “我···我还可以见她吗?” “为什么不可以?难道她也信不过你?如果她信不过你,那她还有什么值得你见的?” “弟子明白了!” “不,你不是我的弟子,虽然你一身的本事都是我教的,但那只是为了还你的酒钱,所以你也不能叫我师父。” 半躺着的人说完这句话之后已经完全的躺了下去,顺便也吹熄了屋里一直在飘忽的烛火。 “吱呀···” 门开了,破旧的木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小小的道观里走出来了一个人。 谷清初不打算在这个漆黑的夜里睡下去,他好像有事要做,天大的事。 第五十九章 声名狼藉之人(下) 春天的晚上和冬夜并没有什么区别,同样的寒同样的冷,冷的绝大多数人都不愿意出来。 但谷清初却一个人在这个清冷的夜晚独自的走着,他走的很坚定。 他明明是刚来这里,但却好像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在哪里一样。 难道他曾经来过这里?或许这个小小的镇子对于他来说并不是很陌生? 一炷香之后,他停了下来,他在一座还算富贵的宅子面前停了下来。 看见宅子里忽明忽暗的灯火,他竟紧张了起来,他的呼吸变的不再平稳,就连那双洁净的手都慢慢的握了起来。 想了很久以后,他好像做出了决定,他努起嘴发出了声音。 “布谷····布谷···” 现在他竟然学着杜鹃鸟叫了起来。 或许是这鸟叫声很奇特,原本宅子里那微弱的烛火居然一下子暴涨了起来。 紧接着有人开门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而且开门的人好像很急,因为她跑起来很急促。 大门也打开了,但开门的却是一个女人,女人很好看,因为她还很年轻。 “是你···真的是你?” 女人看清来人后,惊呼了起来,随即她竟一头扑进了谷清初的怀里。 俩人相拥,相对无言,这一刻谷清初那双锐利的眼睛也好似变的特别温柔了起来。 但很快,宅子里的其它房间也亮起了光,好像又有脚步声传出来了。 “你走,你赶快走,明天在老地方等我,我一定来!” 女人一边说一边将谷清初推走了,随即她也返回了宅子并关上了门。 谷清初没有走,他在路口坐了下来,他看着女人的宅子叹了口气,他知道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情的话,只要他登门,这宅子里的所有人都会出来迎接自己的,包括那个女孩的父母。 但他不后悔,也不太难受,因为他看的出来那个女人的心里还是有自己的。 于是,他并没有再回到道观里去,他趁着夜色就往江口走去,那是女人嘴里说的老地方,他们俩很小的时候就在那里玩耍过无数次。 ············ 天一如既往的亮了起来,太阳慢慢升高,但直到太阳升到最高处的时候,女人还是没有来。 谷清初不急,他知道她一定会来,只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而已。 但随着日头慢慢沉下去之后他也开始慌了。 她为什么还不来?她是不是不来了? 他想的没有错,女人没有来,直到月亮挂在高高的天上时,女人还是没有来。 现在他很急,急的发疯,现在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沉稳老练的谷清初,而变成了一个会胡思乱想的年轻人。 于是他用最快的速度又奔回了那个宅子。 宅子依然有光,微弱的灯火一直在七上八下的跳动,就好像他此时的心。 “布谷···布谷···” 又是几声杜鹃叫,但这次房间里的烛火却突然熄灭了。 看见黑漆漆的屋子,谷清初的心立刻沉了下去。 但他不信,不信屋子里的人会不想见自己,于是他一纵身就跃进了院子。 “你为何还要来?” 女人在屋子里,她没有睡,而且知道来的是谁。 “我在那里等了一整天,你没有去,你为什么没有去?” “对不起,我去不了,我实在去不了。” “为什么?难道你也不相信我?难道你也看不起我?” 女人哭了,她在漆黑的夜里小声的哭了起来:“我···我怎会不相信你?无论别人说什么我都信的,但只有我信又有什么用?别人都不信你,我爹娘也不会信你的。” 听见这话,谷清初的心彻底的沉了下去,他知道这个女人还是嫌弃了自己的名声。 “对不起,你恨我吧,恨我一辈子吧。” 女人还在哭,她在黑夜中靠了过来,她用嘴吻上了他的嘴,甚至还准备脱衣服。 但现在的谷清初已经像个木头一样了,他硬生生的推开她道:“你知道我要的并不是这些,如果我要这些的话我完全可以买的到。” “对不起,你忘了我吧,你恨我吧。” 谷清初没有再说什么,他推开门缓缓的走了出去。 “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情?” 屋里的女人又叫住了他。 谷清初没有说话,但已经停下了脚步。 “你能不能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再来?” 女人哀求着说出了这么一个很不合理的要求。 “为什么?” “因为我马上就要成婚了,在你出了那个事情之后,爹爹早已将我许了出去,本来我昨晚就要和你说这些的,但没说得出口,所以我不希望在我的大喜日子里再见到你。” “你要嫁到谁家去?嫁给谁?” 女人沉默了一会儿道:“朱八太子,镇子里最有钱也最有势的朱八太子。” 谷清初笑了,他笑的眼泪都迸了出来。 “好,我恭喜你!” 说完这话他已经跃墙而去,但他好像没什么力气了,低矮的院墙差点都将他绊了个跟头。 ············· 明媚的日头再一次升起,谷清初还没有走,他又来到了那个小小的面摊上,这一次他竟坐在了白云碧的旁边。 “你说你想请我喝酒?” 但是还没等白云碧说话,一旁的袁大小姐却抢先道:“你···你不是说你不喝酒吗?” “我现在想喝了,你请不请?” 白云碧盯着他看了一会道:“你想醉?” 谷清初点点头:“听说人一旦醉了就会忘记痛苦的事只会记得快乐?” 白云碧哈哈大笑:“这一定是醉鬼才会说的话,因为醉酒本身就是一件痛苦的事,你想喝什么酒?” “随便什么酒,能醉的快的最好。” 白云碧点点头道:“看来你已经痛苦了很久,像你这样的人喝越好的酒越没用,只有最浊最烈的酒才适合你。” 于是,白云碧一招手,老掌柜便端出了一整坛酒。 谷清初也不道谢,他一扬手就拍开了酒坛上的封泥,他喝的很猛,拎起酒坛就往嘴里倒。 谷清初没有说假话,他好像真的从来都不喝酒的,仅仅小半坛酒之后他的双眼就开始浮肿了。 不过他并不像其他的酒鬼那样多话,他还是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就好像老僧入定一样。 白云碧什么也没有问,他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是不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心里的故事的,开心的,悲伤的都不想让别人知道,很明显,谷清初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你们一定觉得我很恶心对不对?” 但很快,谷清初就说话了,但他却好像不是在和白云碧俩人说。 “没关系,你们瞧不起我又有什么关系?我根本就不在乎,你们算什么东西?你们知道个屁。” “但是···但是为什么连你也不相信我,连你也瞧不起我?” “你为什么要嫁给他?其实只要你点点头我立刻就可以带你走,我们可以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我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我能让你幸福的生活下去的,难道这不好么?难道你忘了我们小时候就许下的誓言?难道你认为那只不过是两个小孩子之间的游戏?” 谷清初好像真的醉了,不然像他这样年纪的男人应该是不会轻易流泪的。 泪很清亮,比喝进嘴里的酒还要清亮的多,但这么清亮的泪却是苦的,比最苦的鱼胆还要苦。 如今,谷清初已经不再喝酒,也不再说酒话,他已经趴在了桌子上,他好像很累,他好像睡着了。 第六十章 要命的剑 现在袁大小姐也叹起了气来了,她竟摇摇头道:“看来是我错了。” 白云碧瞪着她道:“哪里错了?” “我看错了他,或许他并不是一个恶心的人,说不定他还是一个衷情人。” “为什么你会这样说?” 袁大小姐回瞪了他一眼道:“难道你没听出来他的嘴里一直在念叨一个人?” 白云碧点点头道:“听出来了,但我却没听出来他念叨的是谁。” 现在袁大小姐有点儿得意,她扭着头笑道:“嘿嘿,就说你们男人的心没有咱们女人来的细吧,我可听出来了,你想不想知道?” 白云碧连忙点点头道:“洗耳恭听!” “我跟你说呀,这小子一定是在念叨他的二娘,而他的二娘也一定很年轻,或许是他爹下手比他早些,所以他们才没能在一起,虽然他们差着些辈分,但这却不能阻止他喜欢她呀,不然他又在这里胡说八道个什么?” 听袁大小姐煞有其事的说完这个离奇的故事,白云碧的眼珠子也突然变大了很多,许久之后他才缓过神来说道:“我真是看轻了你!” 袁大小姐很得意,她觉得自己分析的很有道理,毕竟这个江湖本来就很离奇。 但一旁的白云碧却很快又朝着她说道:“你为什么不去说书?如果你去当一个说书先生的话肯定早就发财了。” 于是袁大小姐又生气了,她恨不得一把将白云碧掐死才好。 ············ “两位,要些果子清清口吗?一文钱就可以买五个的。” 但很快就有人打断了她,一个提着篮子的女孩子来了,瘦弱的女孩子怯生生的,她说的话也很没有勇气。 现在白云碧很难受,他很想照顾一下这个女孩子的生意,就算那一整篮的果子都花不了几文钱,可是他没有钱,一文都没有。 袁大小姐有钱,但她却并不想买,她正用带着笑意的眼神盯着白云碧,她当然知道白云碧想照顾这个女孩子的生意,她也不是没有善心的人,但现在的她就想叫白云碧开口求他,哪怕说的稍微温柔些也行。 但有人并不想给她这个机会,刚才还趴在桌上的谷清初竟抬起了头,他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仍给了那个女孩子。 那锭银子足足有五两重,这本是一件好事,但谷清初却没有要她篮子里的果子,他竟一口朝那个女孩子的脸上亲了过去。 “哈哈,我亲了你啦,你长大了也嫁不出去了,你这辈子只能嫁给我一个人了,哈哈,你是我的人了,哈哈哈····” 惊恐的女孩子扔下竹篮就逃走了,而满脸醉意的谷清初却还在仰天大笑,他像一个顽皮的孩子那样肆无忌惮的笑着,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他也好像也突然变成了那个在江口玩耍的小男孩。 “果真是个轻薄狂妄的畜牲!” 突然有人喝了一声,但随着这一声喝,站起来的人却有十多个。 睁着醉眼的谷清初回头看着那些人道:“我是何人,与你等何干?” “小贼,轻浮气盛也是平常,但你却不该动自己的二娘,那样的人与畜牲何异?” 谷清初突然笑了,他摇摇晃晃的笑道:“动就动了,你待如何?” 那人听了这话也是额头暴起了青筋,他一扬手便有一支剑握在了手里:“我王家的女人绝不受辱!” “我呸,原来你们是那个贱人一家的,来的正好,我正要去找你们。” 说到此处,谷清初也已抓起了桌上的剑。 眼看就要动手,一旁的白云碧也只能缓缓站起了身。 但前来寻仇的人好像也认得他,那人竟朝他供了拱手道:“听闻白少侠生平最爱管闲事,但今日不同,想必你也看得出来他这种人是不值得再活在世上的吧?我想白少侠应当也不是这种党豺为虐之人吧?” 自己还没说话就被别人堵住了嘴,这种滋味很不好受,但白云碧也知道这种事情自己的确不太好插手,这已经不是什么江湖事,这是家仇私恨,而且听起来前来寻仇的还比较占理。 于是他只能拉着袁大小姐退到一边叹口气道:“你们最好当心些?” 那人眉毛一凛道:“当心什么?” “当心你们折在这里。” 那人笑了,他哈哈笑道:“白少侠,难道你看不出来他已经醉了?难道你觉得我们会在乎自己是不是胜之不武?” 说完这话,那人已经提剑攻了上去,他很急,就好像生怕谷清初随时会清醒过来一样。 其他的人好像也很急也很怕,他们几乎在同一时间里拔出剑围了上去。 但谷清初成名已久,他虽然是已经醉了,但深刻在脑子里的剑招却忘不了,所以他一出手还是很要命。 剑光一闪,便有一条胳膊落在了地上,断手还紧紧的握着一支亮闪闪的剑。 “哼,不知死活的东西,一起上吧,我又何俱?” 一声喝完,他足下一点便骤然朝着那群人窜了过去。 匹练般的剑光如夜空里的流星一样挥舞着,他出手很快,虽然比不上凌寒尘,但已经让一旁的袁大小姐数不清他到底出了多少招。 荡着寒气的剑像一条灵蛇一样飞来飞去,此时的谷清初根本不在乎自己是不是醉了,他甚至已经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但他的手却还是没有停。 他根本看不起这一群人,他觉得他们根本不配和睁着眼睛的自己交手。 他没有托大,他的确有这个本事,因为他仅仅出了十二招就削断了十三个人的手臂。 现在,寻仇的那群人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傲气,他们的脸色也变成了那种很难看的死白色。 谷清初没有杀他们,但对于一个江湖人来说,失去了拿剑的手,那和死了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他们还认为这是一种耻辱,既然是耻辱那就得用血来洗。 于是他们又用剩下的左手捡起了剑,领头之人望着地上的断手惨笑道:“你果然很有本事,是我低估了你,不过这并没有什么不同,你还是那个禽兽不如的畜牲,你这样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不会有朋友更加不会有亲人,所有的人都会离你而去,从现在到你死去,你也必将是一个人人唾弃的渣滓,一个孤独的渣滓,哈哈,哈哈哈····” 那人在狂笑,笑的越来越大声,就好像自己的话能骂死对手一样。 但他的话好像真有点用,他那充满羞辱的话已经刺激了谷清初,刺激的他脖子上都暴起了青筋。 于是他睁开了眼,他又出手了,这一次出手必是雷霆,必不留情。 但他的剑还没刺到最近一个人的咽喉时,他整个人已经被另外一个人提了起来。 “收手吧,你醉了!” 突然出现的人像抓鸡仔一样将谷清初提在了手里,他没有将他怎么样,甚至还慢慢的按住了他的手,将他出鞘的剑又按了回去,同样,他说话的语气也是尽量平和稳健。 “你醉了,你不该喝酒的,随我走吧!” 说完这话,那人已经带着谷清初走了,他只跃了几步就消失在了长街的尽头。 没有人知道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白云碧也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时候躲在旁边的,想到此处白云碧的呼吸几乎都快停滞了,他人生第一次感到了紧张,因为他根本看不出那个人的本事有多高。 很快,所有的人都走了,来寻仇的人也走了,他们捡起自己的断手而走,他们很失落也很黯然,因为他们这一走就再也回不来,从此这个江湖也就再也没有他们这一号人。 第六十一章 大喜的日子 很久之后袁大小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被满地的血给惊住了,她不是没见过杀人,但她从来没见过谷清初这样的人,那样的人杀人从不眨眼,也从不需要理由。 现在她反而庆幸白云碧不是那样的人,虽然他的嘴比较烦,但至少不管遇见谁他都尽量想办法和别人说上几句,而不是一上来就拔剑。 “你是不是想跟上去看看?” 和白云碧混久了,现在袁大小姐好像也能猜到他的心思了。 果然,白云碧没有否认,他只是叹了口气道:“只怕人家未必欢迎我们。” “为什么?” “因为那个陌生的高手如果不是刻意避着人,只怕我已早就和他喝过酒了。” “那你现在还去哪?” “当然是跟上去看看!” 袁大小姐追上来又道:“你不是说人家未必欢迎你?” 白云碧耸耸肩道:“我不是也不欢迎你,你不还是一直跟着我?” 白云碧果然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其实他从前也不是这样的人,但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袁大小姐就总想说点话气气她。 ················ 山很荒,草很杂,一条小小的路由于经常没人走也快要被杂草再次征服了。 山不高,所以白云碧站在山脚下就能看的见那坐在半山腰的小道观。 小小的道观已经很破旧,窗户腐朽,房顶透光,就连唯一的木门也烂了一小半。 白云碧本不信这样的地方会有人住,因为就算野狗也不想独自待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 但这里的确有人住过,甚至道观后的炉膛里还有隐隐的余火。 火很小,但很倔强,一直没有熄灭。 没有人,小小的道观里只有两间房,但却没有一个人。 这里既没有道士,也更加没有什么谷清初。 “你是不是摸错了地方?” 现在连袁大小姐都知道这里除了她俩已经没有别的人了。 白云碧没有回答她,他当然不会跟错路,只是先走的那个人比较警觉,他并没有回到这个地方而已。 看来那人的确不是个好客的人···· 于是白云碧只能摇摇头离开,只是一出道观的墙他就立刻看见了一个人。 “你怎么在这里?” 来的人竟然是许久不见的凌寒尘,只不过现在她是孤身一人而已,现在她也看见了白云碧,所以她立马将脸拉的冷冷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你不是早就走了吗?” 凌寒尘依旧冷冷道:“走了就不能再回来?” “她们···她们都还好么?” 白云碧问的很模糊,但凌寒尘却也听的懂他在问谁,所以她只能叹了口气道:“我本不想说,但她们再三恳求我,叫我在撞见你的时候一定要和你补个道别。” “所以现在的她们已经去了她们想去的地方?” 凌寒尘点点头:“是的,有些没地方想去的就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她们甚至还叫你有空去瞧瞧她们。” 白云碧笑了起来:“会的,我一定会的。” 凌寒尘摇摇头道:“不会的!” 白云碧愕然道:“为何?” “因为没有我的允许,你还是去不了那个地方。” 听了这话,白云碧只能叹气,他知道在这件事情上最好还是不要再和她争下去了,不然喜怒无常的她说不定真的不会让他再踏上万花谷一步的。 不过凌寒尘好像也不再想和他继续这样闲聊下去,她扭过头去冷冷道:“你应该走了。” “你不走?” 凌寒尘头也不回道:“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说完这话,她竟迈步进了道观去。 白云碧有点看不懂,也想不通了。 难道是她一直住在这里? ················· 下山的路上沉默了许久的袁大小姐终于忍不住了,她小声道:“那人是谁?” 白云碧微微笑道:“你应该认识她的,又何必来问我。” “她就是凌寒尘?” “怎么?你忘了她?” 袁大小姐摇摇头道:“没有忘,只是我也是第一次见到没遮脸的她,她···她真好看!” 白云碧笑了,他哈哈笑道:“如果她听见你这样说一定会很开心的。” 袁大小姐奇道:“为什么?她本来就很好看。” 白云碧道:“因为如果一个女人说另一个女人好看,那么那个女人一定是真的好看。” ·················· 接下来的几天里,白云碧没有再看见凌寒尘,他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那个破旧的道观里,不过他也不想去找她,他现在最大的兴趣就是能再见到谷清初,毕竟现在能和“大老板”有一丁点儿联系的人只剩下他了。 不过谷清初好像也突然消失了一样,自从上次他喝醉之后一连好些天都没有再出现过。 平凡的小镇又恢复了往昔的宁静,这里的江湖人也好像全部突然消失了一样,甚至连那些五帮十二寨的人都已经不在那座“金山”上了。 可是白云碧不喜欢这样的宁静,他隐隐有种感觉,五帮十二寨的人绝不是自己走了,因为像他们那样的人是不可能轻易这样就放弃的。 ················ 四月四。 宜丧葬,忌远行。 可就在这样的日子里,不仅有人要大张旗鼓的远行,甚至要还欢天喜地的嫁娶。 红色的队伍从长长的街尾慢慢的行进了过来,“八音班子”们吹着那些让人分不清红白喜事的调子慢慢的走在前头,或许是主人家给的赏很厚,所以他们也比以往弹唱的更卖力些。 迎亲的队伍很浩大,足足四五十人,但围观的人更多,几乎全镇的男女老少都来了一大半,看这些人的神情,他们好像都知道今天是谁的大喜日子。 很快,骑着高头大马的新郎就出现了,只不过他好像不太高兴,因为他脸上不仅没有笑而且连眼神都不太友好,他的眼睛很机灵,但却从来没有向身后的喜轿看上一眼,相反的,他却一直在围观的人群里扫来扫去,他好像在找什么人! 长街的那边很热闹,但长街的这边却很安静,静的连一条路过的野狗都没有。 谷清初终于出现了,他好像知道白云碧一定还在这小小的面摊上,所以他一来就看见了他。 现在他已坐下,就坐在白云碧的旁边。 他好像有很沉的心思,因为他一直不说话。 袁大小姐很想问问他那天带走他的高手是谁,也想问问他这几天都死去哪了,但一想到他是那么不齿的人,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憋了回去。 白云碧当然也想问一问,但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因为他知道谷清初一定不会多说半个字,毕竟他们之间并不是那种可以聊天的朋友,而且想要和他这种人做朋友简直比登天还难。 “今天你还请我喝酒吗?” 好半天才说话的谷清初一开口居然就是要酒喝。 “你还想喝?” 谷清初动也不动道:“想的要命。” 于是,酒很快就上来了,很浊的酒,很醉人的酒。 谷清初好像和酒有仇,他一碗接一碗的喝,甚至从头到尾都一句话没说。 既然他不说,那么白云碧两人也就不能问,所以现在的袁大小姐觉的很难受,难受的想立刻就走,离这个恶心的人远远的。 不过有人却不这么想,很快,就有一个陌生的女孩子走了过来,而且一直走到谷清初的面前才停了下来。 第六十二章 大喜的日子(下) 女孩子很瘦,脸上的肤色也因为常年吃素而发黄,她好像很怕生,所以她一直背着手低着头不说话。 于是,这里一下子就有了四个不吭声的人。 “有事?” 许久之后,谷清初也看出来这个女孩子好像是冲着自己来的了。 女孩摇摇头又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她依旧不说话,但好像很紧张。 “抬起头来!” 谷清初的声音已经变的冷了些,他的手也慢慢的按上了剑柄。 略微犹豫之后,女孩缓缓抬起了头,于是一张瘦小但清秀的脸便映在了三人的面前。 看见这张脸后,袁大小姐好像觉的很熟悉,但又一时半会想不起来到底是谁,想了好一会儿之后她才伸手指着女孩道:“你····你不是那个谁?” 袁大小姐叫不出她的名字,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她的名字。 但自从看见这张脸之后,谷清初也想起这个女孩是谁了,这女孩子竟然是前几日来卖果子的那个,只不过她今天没有提果篮而已。 认出女孩之后,谷清初的手也离开了剑柄,只是他依旧冷冰冰的说道:“你那一篮野果子根本不值五两银子,就连半钱银子都不值,所以你如果是来找我赔偿的话最好还是别想了。” 女孩没有急着说话,她还在犹豫,而且还很扭捏,现在她的一双手都互相扭的发了白,她好像在做什么决定。 “可是··可是你亲了我···” 她终于说话了,而且居然说了一句谁也没想到的话。 现在谷清初也放下了酒碗,是的,这个女孩说的没有错,他那天的确是亲了她。 如今谷清初也没有什么话好说了,他当然还记得自己亲过她,但他也知道当时的自己亲的并不是她,而是“她”。 于是,这四个人又立刻都沉默了,谁也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些什么好。 但袁大小姐好像有话要说,她一拍桌子冲着谷清初道:“就是,我也看见你那天是亲了她的,难道你就不用负些责么?不过我看你这种轻浮的浪荡子只怕经常做这事。” 谷清初没有申辩,他伸手入怀掏出一个银包来丢在桌上缓缓道:“我不是一个喜欢攒钱的人,所以这已经是我所有的钱了,这虽然不多,但已抵得上你卖几十年的野果子了。” “我,我不要钱!” 女孩子说话了,而且一开口就拒绝了这个饱满的钱袋。 “你嫌少?” 女孩摇摇头道:“我····我就是不要钱。” “那你要什么?” 到此处,谷清初已经有些不耐烦,他实在不喜欢她这种欲言又止的样子,简直不痛快至极。 “我···我要嫁给你。”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女孩子鼓起了勇气说了这么一句话。 听见这话后,谷清初也终于抬头看这那个女孩了,好半天他才说道:“你是不是得了失心疯?” 女孩道:“没有,我并不是临时决定的,我已想了好些天了,况且····况且你那天也说了,我已经是你的人了···” 谷清初想笑,虽然他不是一个爱笑的人,但面前的这个女孩子说的笑话却实在让人很想笑。 可是女孩子却很认真,她抬起头正色道:“那天这街上见到你亲我的人已经很多了,所以我只能嫁给你了,不过你也不用担心的,我既然决定嫁给你,那以后也会对你好的。” 听见这番认真至极的话,谷清初的眼睛也变的大了起来,就好像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孩子是一只很少见的珍禽异兽一样。 “你····是不是你父母教你这样说的?” 现在他有理由这样怀疑,因为一般的女孩子绝不会这样跟陌生的男人说这样的话。 但女孩子却摇摇头道:“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父亲,而我的母亲也走了好些年了,如果他们都在的话,那我也就不用整日靠去山上捡那些没人要的野果子了。” 女孩平静的说出这些,或许她早已习惯了这样生活,所以她也丝毫没有察觉到连袁大小姐的眼里都多了一丝的怜悯。 “你叫什么名字?” 袁大小姐觉得这实在是个很可怜的女孩子,所以她决定劝劝她。 “小梅子,我就叫这个,我娘给我取的,而且人家都说很好听。” 现在的袁大小姐也好像变的温柔了起来,她笑着点头道:“是的,好听极了,我爹娘当初怎么没想到这么一个好听的名字。” 不过她很快又说道:“小梅子,我觉得你执意要嫁给这个人还是未免太仓促了些。” 小梅子一听愣了愣道:“为什么?这决定是我想了三天两夜才想出来的呢。” “可是····可是你并不了解他是什么人啊,或许他是个十恶不做的人,或许他还是个轻薄狂徒呢,甚至你连他的姓名都还不知道,难道这还不算仓促吗?” 袁大小姐说的很急,而且一边说还一边暗暗的骂了谷清初一通,不过她的话好像很有效,因为小梅子现在也正开始思考这些话了。 但很快小梅子就叹了口气道:“唉,没法子了,谁叫他占了我的便宜呢,如今我也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这话一出,不仅袁大小姐再无话说,就连谷清初也在想这个小梅子是不是谁派来整治自己的。 “你不会嫁给我,我也更加不会娶你,钱就在这里,你要的话就拿走,不要的话现在就走。” 谷清初已经没有了耐心,他不想将时间浪费在这个不懂世事的小梅子身上,他不是白云碧,他不习惯和自己讨厌的人闲聊。 于是,小梅子的眼睛里慢慢的噙了泪,只是她好像也是个硬脾气,那几滴泪死活落不下来。 白云碧依旧不说话,现在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个木头一样,但袁大小姐却很生气,她气谷清初这样对待小梅子,也气小梅子看不清人。 但还没等袁大小姐发怒,远处已有喜庆的乐声传了过来,迎亲的队伍来了,他们竟然走到这偏僻的小道上来了。 娶亲的人好像很要面子,在一上午的时间里,他竟带着迎亲的队伍将整个三河口镇都绕了一圈,就连最偏僻的小巷子都不放过,好像他生怕这镇里有一个人会不知道今天是他的大喜日子。 迎亲的队伍很快就接近了,现在就连小梅子也忘了悲伤而转过了头望去。 红红的队伍,红红的喜轿,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新郎官也是从头红到了脚。 只看了一眼,谷清初就难受了起来,现在他的额头已经暴起了青筋,他看上去很痛苦,就好像是一个得了绝症的人在忍耐病痛的折磨一样。 骑在马上的新郎官居然是好久不见的朱八太子! 第六十三章 痛苦的买卖(上) “啪····” 一声脆响。 小小的瓷碗突然在谷清初的手里变成了好几瓣,而他那只从来没有伤口的手也突然流起了殷红的血。 但他好像不知道疼,他竟看都不看一眼。 小梅子看见了,她很善心,她竟撕下裙角要来给他包扎。 “滚!” 但没等她靠近,谷清初已经一甩手将她甩了出去。 他的力道虽不大,但小梅子已经跌坐在了地上。 这下袁大小姐彻底生气了,她现在恨不得立刻拔出剑来在谷清初的身上捅他个几十下。 但还没等她蹦起来却已经有人来了。 原本还在马上的朱八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马,现在他不仅站在了谷清初的旁边,而且还将小梅子扶了起来。 “你这个人为什么总是这样喜欢伤害女人?” 朱八太子在笑,笑的轻飘飘。 谷清初没有答话,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他一眼。 “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难道你不想恭喜我?” 谷清初还是不答,但脸色已经变的很僵硬。 但朱八太子好像并不急着回家洞房,他竟然还站在这里朝他说道:“对了,我记得你好像和我的妻子从小就认识,今天也是她的大喜日子,你想不想看一看她今天会是一副什么样子?” 朱八太子没有理会谷清初的脸色有多难看,一说完这话他就急匆匆的跑了回去。 “将秋红扶下娇来。” “公子,今天是小姐的大喜日子,这样不合规矩的。” “啪···” 朱八太子好像很喜欢打人的脸,一声响,说话的人脸上已经红了,于是再也没有人敢说话。 但喜轿里的人好像也不想下来,于是朱八太子只能自己去请。 他一伸手就将喜轿里的新娘拉了出来,他的动作并不温柔,甚至可以说是很粗暴,所以那个新娘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于是他们就这样拉拉扯扯的走了过来,一直走到谷清初的身旁。 “清初兄,她来了,你要不要见见她?” “我不想见,快些滚!” 谷清初说话了,但说出来的话却好像没什么力气一样。 朱八太子依旧在笑,他笑道:“不对啊,我记得你一直都喜欢她扮成新娘的样子的,为什么当她成为真正的新娘时,你反而不想看了?难道说你已经看腻了?” “再不走我就杀了你,信不信?”谷清初已经闭上了眼睛,好像生怕别人从他眼里能看出一些什么似的。 朱八太子笑道:“不会的,不会的,你绝不会杀我的,因为你杀了我,那秋红就只能守寡,你一定不想她恨你的对不对?” 或许是朱八太子很懂谷清初,所以他的这句话说完时,谷清初已经站起身就要走,他竟真的不打算出手。 “清初兄,你要走我当然不能留,但你最好还是看一看她,不然你这一生岂非遗憾的很?” 谷清初停住了,他好像还是有点舍不得走,但又不敢回头去看。 朱八太子走了过来,他笑眯眯的说道:“清初兄,你实在应该看一看的,她现在的样子就是你梦里常见的样子,你回回头吧,只要你愿意,我甚至不反对揭开她头上喜盖。” 到如今,就算是袁大小姐也看出事情有点不对了,不过她还很好奇那个新娘到底是谁,她竟受得了这样的言语。 不过很快新娘也受不住了,她扬起手就要打,但却被朱八太子抢先扇了一巴掌。 “啪····” 力道很大,声音也很响,这一巴掌将新娘打了个踉跄。 “你不许动她!” 谷清初突然回过了头,他在咆哮,他的整张脸也突然暴起了筋。 但朱八太子却一点儿也不生气,他居然还笑的出来,他笑眯眯道:“我为什么不能打?过了今天她就是我的人了,一个想对自己丈夫动手的妻子为什么不能打?而且我不光今天要打,以后还得打,并且想怎么打就怎么打!” 朱八太子的笑实在很不好看,就连袁大小姐现在都有点可怜谷清初了,她虽不明白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但她也看得出谷清初和那个新娘之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突然,新娘又动了,这一次她扬起了手,但并没有打人,而是一把就扯掉了自己头上的喜盖。 喜盖之下是一张俏生生的脸,很年轻也很好看,但精心打扮过的脸上却多了两条细长的泪。 细长的泪化开了红红的胭脂,就像有谁在新娘子的脸上划了两刀一样。 “你为什么还没走?你为什么还在这?你为什么非要在今天出来喝酒?” 新娘在大声的骂着,一边哭一边骂,哭的很小心,但骂的却很大声。 现在谷清初也看清了这张脸,这张俏生生的脸正是他喜欢了十多年的脸,他不只一次在梦里见过这张披着凤冠霞帔的脸,但却从来没想过这样的脸会在这样的日子里流泪。 他的心骤然收缩了起来,就好像被千万根坚硬的针给刺中了一样,他突然很想冲过去,想紧紧的抱住她,紧紧的吻住她。 但他还是忍住了,他知道她已经属于别人了,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再这样安抚她。 就在他思绪万千的时候,朱八太子又走了上来,他轻声道:“清初兄,只要你愿意,我现在就可以让她跟你走,你放心,我绝对没有碰过她,甚至就连牵手也是今天头一回。” “你是什么意思?” 听见朱八太子突然这样说,谷清初也愣住了。 朱八太子却又笑道:“君子有成人之美,况且我也不是个傻子,我当然看的出你很喜欢秋红,而秋红也并不是很喜欢我,所以,与其让她跟着我一辈子不快活,不如我成全你们两个,让你们比翼齐飞岂不甚好?” “你想叫我拿东西来换?” 朱八太子笑了,他笑着点点头道:“你果然是个明白人,是的,你知道我一直很喜欢你那把‘海上生明月’但我也知道对于那把剑,你一向看的比自己的命还重要,所以我现在打算拿同样贵重的秋红来换你那把剑,不知你怎么想?” 其实不用朱八太子这样明说,谷清初也早已猜到了,现在他已经低头在看自己手里的剑了。 “清初兄,这还要考虑吗?剑是死的,再好也不过是一块铁,人却是活的,而且还能陪你一辈子,难道你想陪着一块好铁遗恨一辈子?” 朱八太子明显看出谷清初动了心,所以他在不断的用话语打动他,生怕他转了心思。 但谷清初却突然抬起头正色道:“这些话何须你向我说?我曾没一日的不想过,只要能让她开心,就算没了性命也无妨,更何况只是一把区区宝剑?” 听了这话,朱八太子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他哈哈笑道:“好,痛快,清初兄,只要你现在将宝剑仍过来,那么今天这个新娘就是你的新娘,而这迎亲的队伍也将变成你的队伍。” 眼看两个男人就已经要定下这一桩“买卖”但一旁的新娘却好像突然疯了,她居然将头上的凤冠霞帔一把给扯了下来仍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哈···” 新娘好像真的疯了,她开始大笑了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倒让朱八太子也愣住了。 第六十四章 痛苦的买卖(下) 但很快,新娘就收声了,她睁着流泪的眼睛瞪着不远处的谷清初恨恨道:“你以为你是谁?你说用什么换就用什么换?你说我要跟你走就跟你走?不,你不过是一个连自己二娘都能下得去手的无耻小人,我凭什么和你走?我凭什么要跟着你受别人的白眼?我又凭什么让我的父母和我的家族来承受这个羞辱?你滚,你快点滚,今日你本就不该出现,你若不想我恨你,你现在就走,永远不要回来。” 在本该欢笑的日子里,新娘子却一直在哭,而且一边哭还一边骂,这样的她固然让谷清初心碎,但也让一旁的朱八太子为之愕然。 “也不一定的,江湖的传言往往也都不能尽信的,以我对清初兄的了解,他绝不会做出这种事的,我看一定是误会了。” 如今,朱八太子居然开始替谷清初喊冤了,他好像忘了一开始自己是骂的最凶的人。 朱八太子还在说,他甚至在喋喋不休的夸赞谷清初,但没有人听他说这些,新娘子听不进,而谷清初则早已就消失在了长长的街角上。 看着谷清初落寞的背影,新娘子无声的哭了起来,就好像忘了刚才明明是她自己让他走的一样。 “你这贱人!” 看见谷清初没了身影之后,朱八太子简直要气炸了,于是他手一扬就朝着新娘子的脸上招呼了过去。 但这一次那只爱打脸的手却没有挥的下去,那只手在半空里就被白云碧抓住了。 “你····你他娘的又是谁?” 无法挣脱的朱八太子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感到有一丝丝的惊恐,如今他已经无法感觉到自己被抓着的这只手是不是还存在,但他毕竟做惯了“太子”所以说话依旧高高在上。 被人问候了亲娘的白云碧没有生气,他捏着朱八太子的手腕笑道:“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你不该这样对待新娘子的,更何况我还听说过如果一个男人总是打自己的妻子,那么这个男人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什么下场?” 白云碧笑笑道:“比如说,你这只手再随意打人的话就永远也动不了!” 说完这话后白云碧就松开了朱八太子的手,但奇怪的是朱八太子的手还直直的竖在那里,现在朱八太子的脸色也瞬间就变了,因为他不仅动不了自己的手,甚至都感觉不到那只手是不是还属于自己。 “切记,莫要再随意动手,不然病入骨髓,不可救矣。” 看着远去的白云碧两人,朱八太子也想不起来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们,但凭感觉他知道这个年轻人一定不会是个郎中。 ··············· 阳光依旧明媚,但今天的谷清初却很阴沉,阴沉的可怕,半柱香之前他离开了那条僻静的街道,但半柱香之后他却已经躺在了一条无人的巷子里。 小小的巷子又破又烂,太阳晒不到的巷子里依旧潮湿,由于无人打理,巷子的两边墙上都已经爬满了绿绿的青苔。 谷清初倒了下来,他像一条将死的野狗一样瘫坐在泥土里,他将脸埋进了青苔里,他感受着这里的冰凉,他呼吸着生涩的草气。 他明明没有喝醉,但现在却已经和死人没什么区别。 然而小小的巷子里并非只有他一个人,很快,巷子的那头就慢慢的走进来一个人。 一个全身白色的人,许久不见的折玉公子竟出现在了这里,而且他好像是冲着谷清初来的。 折玉公子的步伐不紧也不慢,但走在地上的他绝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慢慢的,他的脸色也因为紧张而渐渐红了起来,他的眼睛也早已直勾勾的盯上看那把“海上生明月”。 “你为何一直跟着我?” 谷清初没有抬起头,但已经在说话。 听见这话,折玉公子愣了一下之后只能叹了口气快步走了过来道:“你为什么不杀他?” “杀谁?” 现在的谷清初好像已经不太清醒,他竟不能明白折玉公子问的是谁。 折玉公子摇摇头道:“难不成叫你杀那个猪太子?你为什么不杀白云碧?这几天来你靠他那么近,本该有很多次下手的机会的。” 谷清初答不出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没有对白云碧下手,难道是因为他一见到自己就要请自己喝酒? 他不想去思考这些,这些事情不是他这样的人该去想的,他从来都是一个很冷酷也很绝情的人,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有下不去的手? 于是他只能说道:“我什么时候出手与你何干?你若等不得,为什么不自己去?难道你不怕我抢了你的风头?” 折玉公子听了笑道:“我当然想去,甚至在梦里我都想杀了他,可是我也不是个傻子,我知道自己并不是他的对手,所以击败他的这个名头我只能让给你。” “对了,刚才你和那个猪太子的话我都听见了,我很佩服你,对付那样的人你居然都忍的了,不过只要你愿意,我现在就可以帮你解决这件事。” 一听这话,谷清初一下子就扭过头来说道:“不行,你若是敢动她一下,我立刻叫你死在我的剑下。” 折玉公子耸耸肩道:“既然你不想我去打搅那个新娘子,那我就替你去将那个猪太子杀掉吧,毕竟咱们也算是一条船上的人。” “不,你也不能动他,你若是杀了他,我也会立刻杀了你。” 折玉公子大笑:“好,你果然是一个爱屋及乌的人,居然为了那个女人而容忍了那个男人,佩服,佩服,不过我很想不通像你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干出那样的事?难道你的二娘生的比那个新娘子还好看?” “你若再不住嘴,现在就得死!” 谷清初的话已经很冷,他的眼神也已经收缩,如今,一只白皙的手也紧紧的摸到了腰间的剑柄上。 到如今,折玉公子也只能收起折扇笑嘻嘻道:“好吧,好吧,是我失言了,我现在就走,你可珍重了。” 第六十五章 一条船上的人 “咦,那不是新娘子么,你怎么来了。” 但还没转身走的折玉公子突然朝着谷清初的背后说了这话。 不过谷清初并没有回头,他看着折玉公子冷冷道:“在我面前何须玩这些花招子?你若也想要我的剑,那至少得等我死了才行!” “啊····” 但话刚说完,谷清初却已经叫了起来,现在他已相信自己的身后的确有人了,因为自己的后背上早已插了一把剑。 剑很长也很亮,长长的剑从他背后第三根肋骨下方刺入,但刺的并不深。 “你最好不要乱动,因为你只要随便动一下,你的心脏就会被我的剑刺穿,到那时候你就会死。” 拿剑的人在说话,只是她说出来的话却不怎么好听,不仅苍老而且生冷。 现在不用谷清初回头,他也知道身后的是谁了。 果然很快就有一个年轻的声音嬉笑道:“姐姐你说错了,我看他的心只要被划破一点点就已经是无救的了,何必要生生刺穿他?” “不错,不错,妹妹所言甚是,看来你对杀人的手段也是了解的很。” 夜罗刹两姐妹也出现了,现在她们不仅一剑就制住了谷清初,而且只要动动手指就能决定他的生死。 “姐姐,你为什么不直接一剑刺死了他?咱们拿了那把“海上升明月”就走,岂不干脆?” 脸老些的罗刹听了冷笑道:“哼,妹子你到底还是太年轻了,难道你不知道这世上觊觎这把剑的人有很多?” 年轻些的夜叉道:“这我当然知道。” “那你难道看不出那小子也想要这把神兵?” 年轻的夜叉抬头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折玉公子愣了愣道:“他大概也是很想要的。” 罗刹摇摇头冷笑道:“他何止是想要,简直是做梦都想要,你信不信这把剑若是丢在地上,他立刻就会来抢?” 夜叉点点头道:“应该会的,但难道咱们两个都打不过他一个?” 罗刹叹了口气道:“要论实力,他一个人是万万敌不过咱们俩的,但你也知道这小子的花招向来多的很。” “所以这就是你没有一剑直接刺死他的原因?” 罗刹点点头道:“是的,只要那个小子敢动一下,我立刻就收了手里的剑,这样一来剑还是在原来的主人手里,到时候那小子若还是要抢,咱们不如帮剑的主人一起将他先打发了算了。” “但他若不抢呢?” 罗刹道:“他若不抢,咱们拿了剑就走,至于剑的主人也就留给他了,毕竟能解决掉杀手榜老二也是一件莫大的荣耀。” 如今这连体的姐妹俩正在有板有眼的一唱一和,原本经常吵架乃至动手的她们现在却出奇的一致,只不过她们的话传到折玉公子的耳里却不是那么的中听,现在折玉公子的嘴里也开始微微发苦,他当然不是舍不得连这对怪姐妹一起杀了,只是他有点痛恨自己之前太看低她们了,甚至在有段时间里他还一度认为这姐妹俩的脑子可能也不大好,但现在来看好像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于是他只能看着地上的谷清初叹了口气道:“唉,早提醒你看看后面了,你为什么就偏偏不信我?” 谷清初当然不能回答,不过他现在也没什么可后悔的,甚至他突然觉得生死已经不那么重要,在长街那头的自己岂非就已经死了? 很快,折玉公子就收起折扇摇摇头道:“其实我们本不该如此的,因为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咱们还是一条船上的人,咱们之间无论死了谁都不是一件好事情,不过我和你们一样都算不上什么好人,所以我现在也不想再插足你们的事情。” “既然你不想,那为何还不走?” 罗刹当然不会相信折玉公子这番冠冕堂皇的话,甚至她知道折玉公子这种人一般嘴里说着要离开的时候往往会出其不意的出手,所以现在这姐妹俩的一双眼睛也死死的盯住了他。 “走了,再见!” 折玉公子这次没有说谎,说完这几个字之后他竟一转身就走了,而且走的非常快。 见折玉公子没了身影之后,罗刹笑道:“看来那小子也是个聪明鬼,看来他还是不想和我们动手的。” 年轻的夜叉也笑道:“是的,看来这次咱们不仅能得到这把剑,而且还能博到一个响亮的名头。” 于是,罗刹握紧了剑,她已准备刺下,她知道只要自己的手再往前面送一送,那么这个杀手榜排行老二的人立马就要死在自己的手上了,到时候自己姐妹俩不仅能顺位而上,而且还能得到那柄稀世宝剑,想到此处,罗刹的老脸上不禁也泛起了久违的红。 但还没来得及等她享受那一刻的时候,巷子的入口又悄无声息的站着两个人。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两个人都很年轻,女的很好看,男人也不差。 一看见那个脸上随时都挂着笑的男人,罗刹也终于明白折玉公子为什么真的要走,而且走的那么快了。 不过她好像也并不担心,她朝着那人桀桀笑道:“白云碧,今天我帮你解决了这么一个难缠的对手,你该怎么谢我?” 是的,白云碧来了,当折玉公子跟上谷清初的那一刻,他也同时跟上了,但他没想到同是杀手组织的他们竟然也会打自己人的主意。 看着地上随时会死的谷清初,白云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还不是很了解他,江湖盛传他是一个劣迹斑斑的人,但这几天里白云碧发现他并非是那样的人,至少他不是那种一出手就要别人性命的人。 于是他也只能叹了口气道:“你若是想要他的剑便拿去就是了,至于人不妨留给我吧?” 罗刹一听愣道:“怎么?你也贪图这个名头?” 白云碧摇摇头道:“不,我并不想杀他,只不过他欠了我两顿酒钱还没还而已。” “你的意思是你想救他?” 白云碧又摇摇头道:“他这样的人若是想死,就算大罗金仙也救不得的,何况是我?” 听到此处,年老的罗刹已经没了耐心,她冷冷道:“管你怎么想,但今天他必须死在我手里,不然就算我拿了他的剑也不得安心的,至于你,本来就和我不对路子,咱们俩的事情日后再算。” 一句话说完,罗刹便已运气在胸,可突然她手里的剑又刺不下去了。 现在这姐妹俩正死死的盯着白云碧,而白云碧却死死的盯着姐妹俩的身后。 如今白云碧的眼神也变的空洞和惊惧了起来,甚至他脸上也早已没了那个讨人厌的笑。 他在看什么?自己的身后又有什么?是什么东西让他这样的人都流露出那样的表情? 姐妹俩不想去想,但又不得不想。 “你看什么?” 年轻的夜叉终于受不了他这个眼神了,突然开口问道。 白云碧回过神来苦笑一声道:“我觉得我是时候走了。” “你要走?” 白云碧点点头道:“是的,她来了,我就得走,而且立刻就走。” “谁····谁来了?” 年轻的夜叉好像也相信了身后一定有人,所以她说话的声音也变的迟疑了起来。 白云碧叹了口气道:“当然是那个武功很高,生的也出尘绝世的人?” “她····她来了?” 很显然,姐妹俩已经知道来的是谁了,现在她们不仅脸上变了颜色,就连说话都已不再那么顺口。 白云碧又点点头道:“是的,她来了,她好像是专门为了你而来的,我记得你们好像杀了她好几个徒弟?不知道这个债今天是不是应该能结了?一定,一定能结的,因为你们俩连她的一剑之威都挡不住的。” “哈哈,哈哈哈····” 突然年老的罗刹笑了起来:“白云碧,你以为你的小心思能瞒的过咱们?你当我们这么多年的江湖是白闯的?” 白云碧没有申辩,他只是耸耸肩道:“你们既然不信,为什么不回头去看看?不过我劝你们回头的时候一定要快,不然只怕死之前也来不及看她一眼了。” 到如今,这姐妹俩的脸上已经不再从容,她们的呼吸开始变的急促,嘴角也开始慢慢扭曲了。 突然两姐妹同时叫到:“我不信,我偏偏不信。” 两姐妹叫的很有气势,就好像准备拼命一样,但令人没想到的是她们刚叫完就已腾空而起跃上了房顶,甚至都没敢回头看一眼。 跃到房顶的姐妹俩此时才发现身下的巷子里并没有凌寒尘的半个身影,于是她们的眼神立刻就收缩了起来。 “白云碧,你好毒的心!” 她们竟然在骂白云碧狠毒。 但白云碧却一点儿都没事生气,甚至现在已经笑弯了腰,如今他站在奄奄一息的谷清初旁朝屋顶的姐妹俩笑道:“如果想出气,现在下来也不晚的。” “会的,会有那么一天的,小贼,你等着!” 姐妹俩当然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在白云碧的手上讨得了好,所以说完这句话后也只能悻悻而走。 ·············· 谷清初没有死,甚至他还能自己站起来,他没有说谢谢,甚至都没有看上白云碧一眼,他就这样扶着墙走了。 没人知道他要去哪里,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去哪里。 第六十六章 静思 白云碧没有去追,他知道谷清初绝对不会欢迎他这样跟着,他也绝不需要别人的可怜,甚至对于他来说那可能还是一种侮辱。 “你怎么知道那对姐妹一定会相信你的鬼话?” 路上,袁大小姐又习惯性的问了起来。 白云碧只能笑笑道:“因为我知道越是本事好的人往往越怕死,而且她们不仅这次会相信,下一次她们还是会相信的,因为她们这样的人从来不想冒一丁点儿险。” 袁大小姐不相信,但却又找不出能反驳他的话来,于是她只能不情愿的憋着。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小梅子在天黑之前居然找了过来,她很急也很慌。 “有事?”白云碧一眼就看出她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但也知道她偏偏又是一个不容易开口的人。 “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当然可以。” “你肯?你也不问问我为什么要借钱?” 白云碧摇摇头道:“如果我要问你为什么借钱,那就代表我并不想借给你,但我看的出你是一个轻易不开口的人,所以我也就不必问。” 听了这个话,小梅子的眼睛也亮了起来,她说道:“好吧,其实···其实我是来求你借钱救命的。” “救命?救谁的命?” 小梅子黯然道:“我在山上碰见了他,他受了很严重的伤,而且那时候也已经晕了过去,我懂的虽然不多,但也看得出他可能是被仇家伤了的,所以我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他藏在了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 如今,白云碧也听的出来那个“他”正是受了伤又独自离开的谷清初,于是他缓缓点头道:“你做的没有错,无论他是谁,救人一命总是好的。” “可是···可是我没有钱去买救命的药,而且···而且在这镇上我也没有其它能借钱的人。” “所以你就想到了我?你认为我是他的朋友?” 小梅子摇摇头道:“不,我知道你们不是朋友,因为你们喝酒的时候从来不笑,但我看得出你应该会舍得借钱给我,因为一看脸你就是那种人。” 现在,白云碧已经笑了起来,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开心过,小梅子无疑是一个很老实的女孩子,而能得到一个这样女孩子的称赞,那无疑是一件极其难得的事情。 于是他趁着袁大小姐下楼的功夫悄悄的拿了她一袋钱递了过去:“对了,我能不能去看看他?或许我也能帮帮他的。” 小梅子摇摇头:“不行的,他醒来的时候就说了,如果我带任何人去,他立刻就会走的。” 听了这话,白云碧也不再强求,便挥挥手道:“我知道了,你快些回去吧。” ·············· 小梅子走了,而且一连几天都没有再出现,白云碧有点儿着急,他有点儿担心那个女孩子,毕竟谷清初也算不上是什么好人的,可是偏偏跑遍了全镇也找不到那两人半个身影。 于是,他只能日以继日的去那个小面摊上去,因为他知道如果谷清初伤好了还没走的话,他只有这个地方可以来。 可是,没人知道他走没走,甚至也没人知道他是不是还活着,一连七八日他都没有再出现。 “你为什么对他那么有兴趣?难道你还不明白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袁大小姐有点而无聊了,她一直觉得白云碧是一个很传奇的人,所以她很想跟着他多走走,多见见难得的事和人,可是白云碧却偏偏赖在这个小镇里哪都不去,甚至他还老是惦记着那个举止不端的小人。 但白云碧却好像有点儿漫不经心,他眯着眼睛反问道:“难道你知道他是一个什么人?” 袁大小姐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我当然知道了,他不仅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而且还是在杀手榜排老二的人,最最可恨的是他对所有的女人都很轻薄,甚至还听说他对自己的二娘也动过手脚。” 白云碧突然笑了起来,就好像喝了蜜水一样开心。 “你笑什么?这话本就是你先说给我听的。” 白云碧晃着脑袋笑道:“在三年前,曾经还有人说我杀了他全家,也有人说我骗了他老婆,但现在那些人都已不敢见我。” “为什么?” “因为他们已经搞清楚并不是我杀了他们全家,更没有骗了谁的老婆,所以他们见了我都会很不好意思,那还不如不见的好。” 袁大小姐是个聪明的女孩子,她当然听得出白云碧话外的意思,但她却偏偏听不进去,她只希望那个恶心的谷清初永远不要出现才好,最好就此死了算了。 ··········· 小小的面摊里不只有面食,也是有酒菜的,酒是很便宜的那种浊酒,菜也是很实惠的那种小菜,但这样简单的小菜却往往很下酒。 镇里的人很多,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去的起吹雪楼,甚至更多的人只能来的起这个地方,这些人往往都是劳作了一天的穷苦人,他们的要求并不高,只要几碗浊酒便足以解了他们一天的乏。 现在已是临夜,远处吹雪楼上已经亮起了光,但这小小的面摊却还没有上灯。 老摊主眼力很不错,只要一盏小小的豆油灯就能让他在昏黄的厨房里施展拳脚,不过他做出来的味道也一如既往的平庸。 但这里的人依旧很多,而且都是些不在乎味道的人,他们撸起袖子,卷起裤腿坐在光滑的板凳上,他们痛快的喝酒,大声的谈笑,好像人人都很快乐。 白云碧没有觉得他们过于喧哗,甚至很想过去和他们一起喝一杯,但他也知道如果那样做的话,那群人也就不再放的开了。 所以他只能远远的看着那一群很懂生活的人,但这一刻他也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是一个十足的孤单人。 但这小小的面摊里也并不是只有他一个孤单的人,有人比他还孤单,而且还孤单的多,因为白云碧的身边至少还有一个可以吵嘴的袁大小姐。 或许是因为同病相怜,白云碧很快就发现了那个孤单的人! 看起来那是一个穿着道袍的道士,只不过他的道袍已经很脏也很破,道士好像走了很远的路,现在他已累的趴在了桌子上,白云碧无法看见他的容貌所以也不知道他有多大年岁,但看那头上的发髻,应该不是个年轻人。 周围依旧很嘈杂,但道士却好像已经睡着,他的双肩也在平稳的起伏着。 看见这个道士白云碧不禁叹了口气,他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会抛开一切尘世去做这游方四海的苦脚力,他是不是也受过伤?他是不是也有无法面对的东西? 这一刻,白云碧的思绪又开始乱飞了起来,他的眼神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扫了一遍,他知道这些快乐或者不快乐的人其实都有几件永远不想与别人分享的事情,但这些普通的人们却从来不会去提起,他们也许会在无人的时候去想起那些干涩的往昔,但更多的时候他们却都是在面对枯燥的生活,毕竟他们还要活下去,平淡的活下去。 第六十七章 宝剑易主 小小的面摊掌柜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但这样的老人往往都比许多年轻人来的更加有善心些,所以趁着闲下来的时候,老掌柜已经端了一碗面轻轻的放在了熟睡的道士面前。 面还是那个面,并没有因为不用付钱而变得有什么不同,甚至份量还比付了钱的要多了不少。 或许是道士并没有真的睡着,虽然老掌柜已经尽量轻手轻脚了,但他还是醒了过来。 他的确不是一个年轻的道士,但也不能算是一个年老的道士,他的眼睛很有神,脸色也很好,但脸上乱糟糟的胡须却将他衬的比一般人更长几岁。 道士没有说什么,他站起身朝着老掌柜笑了笑并作了一揖。 老掌柜走了,道士也拿起了筷子,他吃的很快,就好像已有许多天没吃过东西一样。 很快,一海碗的面条已经进了他的肚子,甚至连碗里的汤水都不曾留下一口。 现在那个道士已经吃饱,所以他已经不想再睡了,他抬起头朝四周看了看,看向每一张桌子。 很快,他就看见了一张没人的桌子,桌子上的人已经离去,只剩下一堆脏兮兮的碗碟。 道士站了起来,他悄悄的走了过去。 白云碧和袁大小姐一直在远处看着这个穷苦的道士,他们本以为他会为了一碗面而去帮老掌柜收拾一下凌乱的桌子,但让他们没想到的是那个道士竟然一把就抄起了桌上的小酒坛。 小酒坛早已被人喝完,但和天下所有的酒坛一样,那里面总有一点倒不出的酒,所以这道士如愿以偿的喝到了一口酒,虽然只是一小口。 但道士好像很聪明,他好像是掐准了时间醒来的,因为很快这里的人们就纷纷结账走人了,于是他也开始忙了起来,捡坛子,仰脖子,喝酒! 很快,四五桌上的残酒已经被他一扫而光,现在他又躺到原来的地方准备睡觉去了。 渐渐没了人之后,老掌柜也从厨房里出来独自一人收拾着碗筷,直到全部忙完之后他才给自己下了一碗同样的面坐了下来。 他在那道士的旁边坐了下来。 “你没有家人吗?你为什么不想回去看看?你在这里已经有好些年了。” 老掌柜好像认识他,听他说话的口气就像是在规劝一个迷途的后辈。 道士笑了笑,但很快就摇了摇头,他好像也有很多不想说的事。 “你还不算老,像你这样的年纪完全不必吃这样的苦的,只要你愿意,甚至你还能有一个很不错的后半生。” 道士又笑着摇摇头:“我觉得这样就挺好。” 于是老掌柜就不再言语什么,他很快的就吃完面道:“山上那个小道观的年纪比我还大,实在不能再住人了,你要是没地方去,以后晚上就住这里吧,就算帮我看看店了。” 道士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很久之后他才说了一句:“谢谢你。” 老掌柜已经开始刷锅,刷锅的声音很响也很吵,这是他一向的做法,他知道一般的客人只要听到这声音,往往都知道应该走了。 但白云碧却不是一般的人,他竟然提着一坛酒走了进去,他居然还不想回家睡觉。 很快,他也在道士的身边坐了下来:“能请你喝酒吗?” 道士几乎立刻就醒了,现在他的脸上满满的都是笑,但很快他就瞪着白云碧道:“我认识你?还是你认识我?” 白云碧摇摇头道:“不,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 “那你为什么要请我喝酒?” 白云碧道:“因为我想请你喝酒,而且你正好也想喝酒!” “酒里没有毒?” 白云碧笑笑道:“酒里当然有毒,而且是那种只要喝上一小口马上就死的硬梆梆的那种。” 道士笑了起来:“那你为什么还不给我倒上一碗?” ············ 小小的酒坛本来就没有多少酒,两个人只倒了三碗就再也倒不出来一滴了,好在这个道士的酒量也不是很好,三碗浊酒下肚,他的眼睛也渐渐开始眯起来了。 “我知道你想问我姓甚名谁,但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了,我只知道曾经有人叫我瘦不了。” 道士也很聪明,他居然也知道白云碧不会无缘无故的请他喝酒,但他说出来的名字却让白云碧听不太懂。 “受不了?哪个受不了?” 道士睁着醉眼喃喃笑道:“瘦不了,胖瘦的瘦。” 白云碧笑了:“这的确是个很有意思的名字。” 瘦不了道士点点头笑道:“是的,曾经有几个小鬼打赌说我这辈子都瘦不了,还说只要我能瘦下来他们就会请我喝酒,现在我已经瘦下来了,可他们却全都跑了。” 瘦不了好像醉了,他正在手舞足蹈的胡乱说着。 白云碧在听,他听的一字不差,但却一个字也都不信,他知道这个道士一定不会叫什么瘦不了,而且他那个小小的故事只怕也是在胡说八道。 不过他也没有继续追问,他也是个江湖人,他知道这个江湖里本来就有很多不愿意被别人知道自己身份的人,因为有很多时候他自己也不想让太多的人认出自己。 “喂,你又叫什么?” 突然,瘦不了又睁着醉眼问起了白云碧。 白云碧愣了一愣道:“我姓白,叫白老大。” “哈哈···,不错,这个名字实在很不错,不过看样子你却不像是个当老大的料子。” 白云碧摇摇头苦笑道:“我这个老大并不是那个老大,只因我是家里最大的,所以才叫老大。” 听了这话,瘦不了又笑了起来:“不错,你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和你这样的人聊天应该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我该早点认识你的。” 白云碧也点点头道:“只要你愿意,明天我还会在这里的。” 听了这话,瘦不了突然不笑了,许久之后他才缓缓道:“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 “道长也是江湖人?师承何处?”如今白云碧又慢悠悠的问起了别的。 瘦不了苦苦一笑道:“我就是个闲散的野道人,虽然算不上什么江湖人但也浑浑噩噩的混了半辈子,哪里来的什么师承?” “道长何必如此谦恭?我看道长定不是什么凡人,不然怎配得上此剑?” 说到这里,白云碧的手也慢慢的朝瘦不了面前的那柄剑摸了过去。 虽然他装作很无意的样子,但瘦不了却一把按住剑道:“你也识得此剑?” 白云碧只能缩回手笑笑道:“我有幸见过此剑几回,但我记得就在前几天,这把‘海上生明月’好像还在另一个人的手了。” 瘦不了也突然笑了,他拿起剑笑道:“不错,海上生明月,天涯难聚首,这是一柄绝世的好剑,但也是一柄不吉利的剑。” “为何?” 瘦不了道:“因为无论是谁拥有了这柄剑,那么他马上就会拥有无尽的麻烦,那些麻烦会让他和许多人再难见面,就算是至亲的人也只怕再也难见。” “所以这把剑的主人现在已经再也见不到他想见的人了?” 说到这里,白云碧的口气也变的生冷了起来,他没有看错这把剑,现在他也知道这把剑已经换了主人了,但谷清初那样的人是根本不可能将这柄剑拱手相送的,除非他已经是个死人。 如今白云碧全身每一块肌肉都绷的紧紧的,他虽然没有和谷清初交过手,但早就看出来他的本事已经很不差,而能从他手里夺走这把剑的人想必也有过人的本事。 第六十八章 宝剑再易主 不过瘦不了好像没有出手的意思,他就那样握着剑愣愣的坐在那里,看神情,他居然在这本该剑拔弩张的时候发起了呆。 “叮铃铃····叮铃铃····” 已经黑下来的夜色里传来了一丁点儿声音,这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所以也不是很清楚。 听到这声音,一旁的袁大小姐也立刻竖起了耳朵,她觉得这个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但一时半会却又想不起来。 “谢谢你,我该回去了!” 突然,瘦不了站了起来,他竟然要走,而且此刻的脸上一点儿醉意都没有了。 他没有等白云碧再客套几句就提剑匆匆走了出去,他的脚力很好,转眼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现在不等白云碧说话,就连袁大小姐也知道该跟上去看一看的,如今她整个人也好像变的兴奋了起来。 ·················· 镇子很小,街道也很僻静,在这样的夜色里是很少有人会选择出来的,所以白云碧两人很快就远远的吊上了瘦不了。 瘦不了好像很急,他走的步子既快也很轻,而且还一直往没有人的地方走。 追出去没多远,聪明的袁大小姐就暗喜道:“那个牛鼻子一定有鬼,你看他专挑小路走。” 白云碧脚下不停道:“但或许他只不过是想找个地方‘方便方便’而已。” “你···” 这话一出,袁大小姐停了一停,但很快她就想起来白云碧的嘴里向来是说不出什么好话的。 如今,瘦不了还在前面急急的走着,虽不能说很快,但已经有点让袁大小姐跟不上了。 但好在不远处的他已经不打算再走了,刚才钻进一个小巷子的他竟又退了出来。 很快,巷子里也随着他的脚步冲出来了一个人。 不,不能说是一个人,但也不能说是两个人,因为那个人虽然只有两条腿,但却有两个身子。 夜叉双姝竟然出现了,而且他们姐妹俩好像是专门冲着瘦不了来的。 显然瘦不了也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姐妹俩,他好像很害怕,他的腿竟不由自己的抖了起来。 “姐姐,你觉得这个牛鼻子会不会是个有本事的人?” 年轻些的夜叉开始说话,虽然她的话很年轻,但脸上的笑容却不太好看,尤其是在这样的黑夜里。 年老些的罗刹也笑了起来:“我看他应该是有点儿本事的,毕竟就算那小子先被咱们刺了一剑,但想从那样的他手里夺下那把剑也是件很不容易的事。” “姐姐你的意思是这个牛鼻子不如那小子?” 罗刹点点头道:“我想应该是的。” “好,既然姐姐这样说了,那我就动动手辛苦些拿了这剑吧。” “且慢?” 眼看夜叉要动手,一旁的罗刹却叫住了她。 “姐姐有事?” 罗刹摇摇头冷笑道:“为何要你动手?难道我不能拿下他?” 夜叉愣了一愣很快就笑道:“前几日姐姐不是已经动过了手?那小子背上的一剑岂非是你刺的?如今这牛鼻子理应由我来拿才是。” “哼,你倒是一副热心肠,但你以为我看不出你是想捡软柿子捏?先前遇见那小子,你死活不愿动手,现在遇见这牛鼻子却抢着要动手,你还不是想抢那支剑?” 听了这话,夜叉也突然凝住笑道:“那你待要如何?咱们人有两个,但剑却只有一把。” 罗刹也不气弱:“我显老,你也一向尊我一声姐姐,宝剑自然归我。” 一听这话,夜叉又笑了起来道:“姐姐,你是不是昏了头,你以为我叫你一声姐姐,你就真的是我长辈了?” “怎么?你要动手?” 夜叉也恨恨道:“动手就动手,你当我喜欢和你天天在一起不成?就是你害我一辈子活不成个人样,连睡觉都难受无比,我无一日不想将你从我身旁剁了去。” “我呸,你个小贱人,你当只有你不喜欢我?你当我喜欢你?你还不也是害了我一生?你以为我只剩一只手就不能宰了你?” “那好,来啊。” “来就来!” 没想到这一对奇怪的姐妹突然又吵了起来,而且现在还互相拔出了剑怒瞪着对方,就好像对方是自己的天生死敌一样。 或许她们也知道一旦对方死了,自己也活不了,所以在很短的时间里,这两个姐妹就硬生生的压住了火气。 “好妹妹,咱们可比亲生的还要亲啊,怎能为了这些小事而争吵不休,这样吧,咱们拿到这剑,一人用一天便是了,反正你我也分不开逃不脱,如何?” 年轻些的夜叉眼珠子一转想了想,她也确实想不出什么更好的主意后只能点点头道:“也罢,谁叫咱们比亲生的还亲呢。” 然而此时一旁的瘦不了却好像有话要说,他瞪大了眼睛道:“你们也想要这剑?” 夜叉眼睛一瞪道:“我们不要剑,难不成半夜三更出来只为了找你?” “既然你们要剑何不直说?半夜三更的这样出来岂不吓人?” 现在夜叉双姝也顾不得瘦不了的话里是不是有刺了,她们齐声问道:“你舍得给?” 瘦不了耸耸肩道:“有什么舍不得的,这又不值钱,而且我也打不过你们。” “要就拿去,接着。” 话音刚落,瘦不了竟一把将手里的剑抛了过去,随后他也一转身就急匆匆的走了。 “啪····” 终是罗刹手快些,她一伸手就将这把心心念念的宝剑死死的接在了手里。 “海上生明月····没想到···没想到这剑终是我的了····” 或许是这一切来的太突然,现在的罗刹也有点不太敢相信了,此刻她说话的语气也开始有些不顺了。 “拔···拔出来瞧瞧,我还没有这么近瞧过这把剑····” 一旁的夜叉在不断的催促着,她的一双眼睛也贪婪的盯在了那柄神奇的剑上。 “好,好,我也从来没有这么近的见过,的确应该好好看一看的。” 第六十九章 没死的明月剑 “嗤···” 一声沉闷的响,绝世的剑已经被罗刹拔了出来,只是剑一出鞘后,罗刹和夜叉都已笑不出来了。 这剑身竟是竹子做的,而且是那个最最普通的竹子。 “哈哈,哈哈哈····可笑,可笑至极啊!” 许久之后,夜叉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就好像看见了世上最好笑的事情一样。 听见这放肆的笑,罗刹气急,她冷笑道:“你笑什么?” 夜叉笑着摇头晃脑道:“我笑你蠢,我笑你只知道一心和我抢剑,却忘了手里的剑是不是一点儿都不重。” “小贱人,你还笑?你以为你很聪明?你还不是才看出来?我今天就算不杀了你也要撕了你的嘴。” 现在罗刹的一张老脸也陡然变成了白森森的,她一扬手就将手里的竹剑朝着自己的亲妹妹劈头盖脸的打了下去。 “喀拉····” 夜叉也伸手接住了剑,她手里微微一用力,那柄“绝世”的好剑就生生被她捏碎了。 于是原本以为是暖玉做成的剑柄立刻变成了碎裂的琉璃,原本以为是寒铁制成的剑鞘也变成了四分五裂的松木。 纷纷落下的木屑中,两姐妹还像两只对上眼的斗鸡一样互相瞪着,她们实在很想出手,但也都知道自己根本不能出手。 “叮铃铃??叮铃铃???” 清冷的夜色里又远远的传来了这个声音,听声音而且越来越近。 当听见这个声音的第一下起,俩姐妹的脸陡然变成了两张白纸,短暂的愣了愣后,俩姐妹的心意陡然间又变的相通了起来,她们互相点了点头,脚下一用力便窜了出去。 “叮铃铃??叮铃铃??” 又是几声响,但这声音已经离的很近了。 很快,发出声音的人也出现了,依旧一袭白衣的凌寒尘又出现了,她来的好快,快的就像一阵风。 “刚才这里的人呢?” 她的语气同样清冷,冷的就像冬天里的河水。 袁大小姐本想问问她到底问的是谁,但白云碧知道她一定是在追那对像鬼一样的姐妹,于是他只能努了努嘴道:“刚走了没多久,如果你再快些的话,说不定很快就能追上了。” 凌寒尘当然是那种不会说谢谢的人,也更加不会对白云碧说这两个字,而且只怕是一辈子都不会说,所以白云碧的话还没说完整,她整个人就已经飘了出去。 她来的很快,去的更加快,在某一刹那间,袁大小姐突然有了一种错觉,她觉得刚才是不是有个人站在自己面前??? 看着像风一样的凌寒尘消失在夜色中,白云碧摇着头又重重的叹了口气。 看见他这幅样子,袁大小姐恨恨道:“你舍不得吗?为什么不追上去?” 白云碧摇摇头道:“舍不得?你是在说笑吗?我希望永远不要看见她才好,我只是替那对姐妹叹气。” “为什么替她们叹气?” 白云碧道:“因为她们可能活不过今晚了,而且说不定还会死的很难看。” 听了这话,袁大小姐却没有什么触动,她虽然不知道凌寒尘和夜叉双姝之间的仇怨,但她也早知道那姐妹俩绝不是什么好人,所以她也就淡淡道:“死了才好,那样的人本来就有罪。” 白云碧苦笑一声道:“的确是有罪,但死人总是不大吉利的,算了,回家,睡觉。” 袁大小姐本想跟过去看上几眼,她知道凌寒尘的出手一定是极其难得和精彩的,但她没想到白云碧却一点儿都不想去看,她更想不通一向爱凑热闹的他居然不想凑这个天大的热闹而选择回家睡觉。 ················· 温暖的日头没有像往常一样升起,连绵的细雨已经从半夜一直落到了现在,袁大小姐很早就起了床,她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又独自一人趴在窗台上呆呆的望着外面。 随风飘摇的垂柳,凌乱破碎的湖面,行色匆匆的行人,这一切的一切在袁大小姐的眼睛里都变的温柔的了起来。 她趴在窗台上好像在想些什么,她是不是有点儿想家了? 应当是的,这样的天气里是很容易让人想起家的,特别是对于那些许久不归家的人。 白云碧也有家,至少他认为自己也有家,他也是个人,当然也会想家,可是现在他却顾不得想那么远的地方,他现在只想人,想好多的人,他不知道谷清初是不是已经死了,也不知道小梅子是不是也跟着倒了霉,甚至他还想到那对像鬼一样的姐妹俩是不是已经栽进了烂泥中。 街道任由淅沥沥的雨水冲刷着,原本平整坚实的土地现在已经变的泥泞不堪,在诗人眼里这样的天气是忧郁的,是很容易触发灵感的,但在大多数平凡的人眼中,这样的天气却太容易耽误事。 很少有人愿意在这样的天气里出来,除非他有不得不出门的理由。 谷清初好像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消失了很久的他竟然在这样的天气里踏足在了街头。 他依旧还是那样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身上原本整洁的衣衫也已经和常年不洗的白云碧差不了多少。 看见他之后,白云碧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好像松了一口气一样,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在意这个人,而且还是个名声很差的人。 谷清初依旧是一个人,而且那把正真的‘海上生明月’还在他的手里,从他走路的步伐来看,他的伤应当是好了。 如今空空的街上只剩下他一个人在慢慢的走着,没有人看他,也更加没有人和他搭话,这一刻楼上的白云碧突然很想走下去和他聊聊天喝喝酒,他觉得自己其实和这个人很像,因为在很多的时候,他自己也是一个孤独的人。 谷清初没有等他,他像一条流浪的野狼一样低着头走着,他好像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就算不用抬头看也知道。 ··············· 面摊还是那个小小的面摊,面也是那一碗素到极致的面,没有油水,更加没有肉。 谷清初又来到了这里,他又在吃面,而且还是一根一根的吃。 很快,白云碧也来了这间小小的店,但是他不想吃面,所以他只能喝酒。 第七十章 雨中的老者(上) 如今,两个人虽然没有坐到一起去,但坐的并不远,很明显低头吃面的谷清初也早已知道白云碧来了,不过他依旧不想抬头,更加不想和任何人说话。 “小梅子呢?她还好么?” 终于,白云碧开始忍不住了,但却只能先问问小梅子。 谷清初没有抬头:“她很好!” 白云碧没有话说了,他第一次感觉到和一个人说话是那么困难的一件事情。 但好在谷清初却接下去开口道:“你一直跟着我是想叫我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吗?” 白云碧笑了笑道:“我并没有救过你,我只是恰巧经过而已,而且赶她走的也不是我,毕竟就算是我也不能将你从那样的剑下救出来的。” 谷清初不笑,冷哼一声道:“你觉得你很聪明?” 白云碧喝了一碗酒道:“但至少不会很笨。” “所以你觉得我就是那样的人?你很好奇我为什么做下那样的事?你天生就是这么好奇的一个人?” 谷清初突然说了很多,虽然他的语气还是很不好,但至少他话里好像还有别的意思。 这一刻,白云碧的眼睛也突然变的明亮了起来,他知道谷清初好像愿意说话了。 他会说什么呢? 白云碧没有随意的去插嘴,他也庆幸多嘴的袁大小姐还在吹雪楼上赏着雨。 现在他也低头拿起了酒碗,他尽量不去看谷清初,他在等他说话,就算是发泄也行,咆哮也行。 但谷清初却并没有说什么,他已经抬起了头,并冷冷的扭了过去。 顺着他同样冷冷的目光看过去,街道的那一边早已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人,从马嘴里呼出的白沫来看,这一人一马应该是赶了不少路。 马是一匹好马,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只有耳朵时不时的扇两下。 人却不知道是什么人,马背上的人披着一件厚厚的簑衣,蓑衣极大,将他头脸和上半身都遮的严严实实。 这一人一马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他为什么来这里?他为什么在这里停下? 现在不仅是白云碧知道这人来者不善,而且谷清初的一只手也悄悄的摸上了剑柄。 许久之后,马上的人动了,他慢慢的扭过身,慢慢的下了马。 接着他将头上的毡帽也给拿了下来。 是个男人,而且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不过虽然他年纪已经不小但人却还很精神,方方正正的脸,苍髯的须发,宽阔挺拔的胸膛。 “你还好吗?” 老者在说话,而且是朝着屋内的谷清初在说。 然而谷清初却没有回答,而且他的手也没有离开剑柄的意思。 “唉,你瘦了,瘦了好多!” 老者还在凝望着,只是他刚毅的双眼里却也有点模糊了起来,好像被这漫天的水气给浸润了一样。 “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是你来?” 谷清初终于说话,但他说的话却让白云碧有点儿听不懂。 但对面的老者却显然听得懂,他叹了口气道:“你爹爹叫我来,我不得不来。” 听见这话,谷清初又是一声冷笑道:“你就那么听他的话?” 老者摇摇头道:“我这条命都是他的,帮他办点事情又算得了什么?况且我也觉得我来是比较合适的。” “合适?合适什么?你觉得你能胜的过我?” 老者摇摇头:“不,我不是来和你动手的,公子,我们回家吧,随我一起回去吧!” 听到老者喊他公子,到这里白云碧也明白了十之七八,原来他们已是多年的主仆关系。 老者好像对谷清初有一种特别的感情,所以他说的话也是极其的平缓温和,但谷清初却好像并不领情,他抖了抖嘴角后闭上眼睛道:“我已回不去了,我已没有家了!” 听了这话,老者上前一步颤声道:“你当真??你当真做了那事?” 谷清初冷笑一声:“哼,是的,是我做的,你回去告诉他,那个贱人就是我做的。” “可??可她是你的二娘啊?” 谷清初又冷冷道:“什么二娘?我有认她么?她有过门么?” 听了这话,老者突然厉声道:“但她是你爹爹的女人,而且过门也是迟早的事情,你怎会做下这样的糊涂事?” 谷清初好像不想再解释,他叹了口气缓缓道:“做就做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好像不再想说话,一句话说完已经重新闭上了眼睛。 许久之后,雨中的老者却喃喃道:“不会的,我不信,我不信你是这样的人,你是我看着长大的,甚至??甚至我比你的爹爹还要了解你,你绝不会做出那种事的,你跟我回去,我一定会帮你查明这件事情的。” 老者说的很急,但他却好像强压住了自己的情绪,所以说出来的话依旧平缓。 不过谷清初却好像铁了心,他一句话都不说,甚至连眼睛都不想睁开。 “你??你就想这样过一辈子?就这样一个人像条野狗一样到处流浪?” 看见他不搭话,老者终于按捺不住了。 但谷清初却苦笑一声道:“这有什么不好?难道你年轻时不也是这样走过来的?” 听了这话,老者的脸上已是一片黯然,雨中的他摇摇头道:“是的,我的一辈子就是这样混过来的,年轻的时候我还觉得这样很潇洒,但随着年纪的增长我却时常在后悔,这一辈子我抛却了太多,也舍弃了太多,我将无尽的寂寞当成了自由,将孤身一人当作了潇洒,然而到头来我才知道,人根本不应该这样活一辈子的,有时候与家人在一起过些平淡的日子远比在外面刺激一生要来的好的多。” 老者说的很快也很自然,就好像这些话是他一直想说而不能说的一样,他是一个有很多经验的老者,像他这样的人说出来的话往往也都是很有道理的,所以他的这番话听在白云碧的耳里也是同样的振聋发聩,如今一旁的白云碧也黯然了起来,他觉得这个老者说的话实在太有道理。 “清初,你还年轻,而且你从来就不是一个能吃苦的人,你跟我走吧,回家去吧,那里还是有很多人等着你的,只要你愿意,将来你还能接过你父亲的担子,到时候只要你一声喊,我还是很愿意和你一起出来闯荡的,虽然我已经老了,但还是能拿的动刀的。” 雨中的老者一动不动,但他的胸膛却在剧烈的起伏着,他好像也压了很多的心思。 第七十一章 雨中的老者(下) 如今,谷清初也仰起了头,他好像也在想着什么,他的胸膛照样起伏的很剧烈。 “清初,回去吧,回到你长大的地方去吧,你不会是那样的人,我相信你绝对没有做那种事,只要你回去,咱们一定能把事情搞清楚的。” 或许是老者又说了不该说的话,这话一出,谷清初立刻又好像醒过来一样,他突又冷笑一声道:“就是我做下的,那又怎样?你走吧,我是不会再回去的了。” “你??你执意如此?你真想孤独的过完这一辈子?并且一辈子背上那个不齿的骂名?难道??难道你也舍得你的母亲?” “母亲??母亲她还好么?” 听见老者提起自己的母亲,谷清初突然站了起来。 老者点点头道:“一切都好,但她无时无刻不在想你,而且一想到你就会泪流不止,你实在应该回去看看她的。” 谷清初叹气了,他很少叹气的,他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关叔,你不懂的,你不会懂的,我不能回去,我已回不去了,至于母亲只能劳烦你多照料着了。” “你??你当真不肯回去?我不懂?可是我有什么不懂的?我比你爹爹都懂你,你小时候最喜欢的不也是让我抱着你到处玩耍?你还记得么,咱们说过的,我看着你出生,你看着我死掉,如今我已经没有几年好活了,我只想到时候埋我的人不是别人只是你。” 老者说的很动情,动情的就像一个上了岁数的父亲在劝阻自己迷途的孩子回家一样。 或许谷清初也并非是一个冷血的人,听老者说完这话之后,他已走了出去。 “噗通??” 他竟直挺挺的跪了下来,跪在了雨中,跪在了泥泞的烂泥里。 “关叔,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母亲,你走吧,你快些走吧,那个家我不能回去,再也回不去的,你不懂,你也不能懂的,走吧,你快点走???” 雨中的谷清初竟然哭了起来,不过却哭的像是在哀嚎,他是一个有很多心思的人,许多别人不知道也不能说的心思,所以他这样的人一旦流泪,那就很难止得住。 看着跪在面前的谷清初,老者的脸上也早已挂满略有温度的水,许久之后他大喝一声道:“好,好的很!” 话一说完,他就从腰上抽出一柄大刀来。 刀不是那种很轻巧的刀,而是和老者一样刚毅的厚背大刀,这样的刀如果用的好,只要轻轻一挥就能将一个人的头从他的脖子上分离出去。 刀一亮,老者已经出手,大刀带着风声划过无数滴雨水飞驰而出。 “啪嗒???” 一声沉重的雨水响,谷清初已经看见面前的地上多了一条断臂。 这是一只上了年纪的手臂,手上密布的皱纹好像在宣告着自己曾经为主人做了多少事。 如今刀已回了鞘,但拿刀的人却已经只剩一只手。 那老者竟出手切下了自己的一条臂膀,这突然的出手就连白云碧都没有想到。 谷清初当然也没有想到,就在刚才,他本以为这一刀会朝自己的脖子上砍来,甚至就在那一瞬间他已决定去死,但那把刀最终却砍向了自己的主人。 “关叔,你??你这是做什么?” 谷清初扶住了老者,并赶忙撕开衣衫给他包扎了起来。 但老者却一把推开他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你爹爹叫我务必带你回去,我办不到,所以我也没有理由完完整整的回去。” “你??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这话后,老者捡起了地上的断手往马背上的挎包里一扔并随后上了马。 淅沥沥的小雨还在下,地上的血水很快就被冲淡,一人一马已经离开,马在飞奔,溅起四方泥水,马上的人也好像豪气顿生,只听得他远远的叫到:“花无百日红,人无再少年,何妨?又何妨?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无悔,应无悔?哈哈,哈哈哈??” 强健的老者和同样强健的马儿很快就消失在了雨中,而跪在地上的谷清初却还跪着,他还在流泪,他的泪就像这天上的雨一样止不住。 ··············· 小梅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她瘦小的脸上同样充满悲哀,雨中的她默默的朝谷清初走去,她想扶起他,可偏偏扶不动。 “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我上辈子欠了你的?” 谷清初没有领情,甚至还恶狠狠的说着这些。 小梅子愣了愣道:“你没有欠我的,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只因为我发了酒疯亲了你一口?” 小梅子好像很难受,她的双手又在拼命的互掐着,掐的生了白:“可是前天晚上你不是这样和我说的,你说愿意和我在一起,你说想和我一辈子???” 听见小梅子这样说话,谷清初的脸也是青一阵红一阵,但很快他就笑了起来:“你是不是傻?男人的话你也信?你怎么知道我的那些话是对你说的?就算我说了那些话也只不过是想和你睡觉而已,你难道看不出我就是那样的一个人?你被我骗的团团转还不知道,真是愚蠢至极。” 这些话如同一记重锤一样锤在小梅子的心门上,锤的她两眼发黑几乎站立不住,但她还是撑住了,她突然也开始笑了,她看着泥泞中的谷清初笑道:“没关系的,反正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了,骗就骗了,也没有谁会因为我而蒙羞的,至于你最好立刻站起来,立刻给我走,远远的走,永远不要再回来。” 小梅子没有看见谷清初是不是走了,因为说完这句话后她转身就先走了。 蒙蒙的雨还是没有停,小梅子的身形在雨中更加显得单薄,她似乎已经没了力气,就连走路都像波涛里的浮萍一样东摇西摆。 谷清初依旧跪在泥泞中,现在的他也好像是个将死的人一样,他脖子一软就一头栽进了烂泥里。 他好像很难受,难受至极,他是不是想就此死在这泥水中算了? 这一刻,白云碧也难受了起来,虽然他这辈子都没有遇见过这么令人难受的事情,但他同样也能明白这种滋味是有多么的难捱。 第七十二章 谷清初的弱点 淅沥沥下了整整一天的雨,如今终于慢慢止住了,但谷清初却还是没有直起身,他还是一头扎在泥泞中,这一刻他就真的像一个死人一样。 雨一停,街上很快就出现了人,而且一来就是很多的人。 折玉公子好像知道谷清初在这里,他竟然也很“凑巧”的来了。 他不是一个人来,他竟然又召齐了他的青衣小队,只不过这次的姑娘们全是些生脸。 姑娘们都很年轻,当然也都很好看,这些女孩子们虽然有高有矮,有胖有瘦,但她们脸上的表情却出奇的一致,那是一种崇拜的表情,她们好像都很崇拜折玉公子。 折玉公子很快就看见了白云碧,不过他并没有一点点害怕的意思,他竟然朝他点了点头,拱了拱手,他好像根本不怕白云碧会对自己出手。 不过白云碧还真的不太想对他出手,至少不是现在这个时候,因为通过前几次的接触后他已明白折玉公子的手段,他之所以每次都会带着这么多青衣女子出来招摇过市并不是因为他喜欢显摆,而是他能利用这些愚蠢的女孩子,因为只要谁向他出手,他如果斗不过对方的话,那时候他靠着这些女孩子就能保住自己的小命,虽然上次遇见凌寒尘时这招不太管用,但用这招对付白云碧这样的人却是很有效,因为他知道白云碧绝不会让这些女孩子中的任何一个死在自己手里。 长长的队伍依旧在慢慢的行进着,很快这队伍就在谷清初的面前停了下来。 “清初兄,许久不见,我几乎以为你已经死了,你这是在做什么?在磕头?还是在祈愿?” 折玉公子在无声的笑,但谷清初就好像死了一样,他依旧没有直起身,更加没有说出什么话。 “清初兄,你这又是何必呢?你该不是为了那破事整天惩罚自己吧?其实根本没必要的,男人嘛,总会莫名冲动的!” 谷清初依旧不答,但背脊却已经在耸动。 折玉公子好像也知道自己又说了些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于是他只能又笑了笑道:“好吧,是我胡说了,既然清初兄在此伤感往事,那么我也不便打扰了。” 折玉公子竟然要走,但没走几步他又停住说道:“对了,清初兄,这个女孩子你是不是认得?我记得前几日她做新娘子的时候你还见过她的。” 到这时,白云碧也才看见那华贵的大轿子里还瘫坐着一个女人,但一看见那个女人后白云碧的心也慢慢的沉了下去。 秋红竟然在那华贵的轿子上,她的脸色很难看,很显然她已经落在了别人的手里。 白云碧没有看错折玉公子,他果然不是无意间走进这条路的,他也从来没有放弃过那把绝世的‘海上生明月’只是他比白云碧想象的还要聪明些,因为他总是能很快的发现别人的弱点。 秋红没法动弹,也没法说任何的话,但她好像也知道趴在泥泞中的男人是谁,她很难受,她好像很怕再见到他,她好像再也不想见到他。 谷清初依旧不起身,但坐的很远的白云碧却插嘴道:“我好像也认得她,但我记得她应该是有丈夫的,她丈夫怎么舍得让她和你走的?” 折玉公子哈哈笑道:“不错,她的确有个丈夫,但却不是个什么好丈夫,甚至他的丈夫还很大方的将她送给了我,并告诉我随便将她带到哪里去都可以的。” 白云碧苦笑:“看来她的丈夫真的是一个很大方的人。” 折玉公子点点头道:“是的,大方的连我都有点儿吃惊,我本以为他会问我要钱的,谁想到只和他说了几句话后他竟连老婆都不想要了。” 白云碧叹口气道:“想必那些话一定是很吓人的话?不过你又想带着这个有夫之妇去哪呢?这镇子太小,并没有什么值得游玩的地方,你这样浩荡的队伍岂非太浪费了?” 远处的折玉公子点点头道:“是的,这镇子实在太小,小的咱们都老是撞见,不过你好像没和女人相处过,难道你不知道和刚认识的女人在一起时,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带她们赏赏花,踏踏青,而且现在不也正是个踏青的好时节?” 折玉公子很开心,他有说也有笑,就好像真是个即将带着心上人出游的公子哥儿一样。 “对了,你们知道后山上是有一片野果园的么,那里现在果子还没结,但梨花却开的正盛,我正打算带着她去那里瞧瞧呢,不过你们可千万别跟来,因为我可不想让你们这样的俗人败了我的兴致。” 说完这句话后折玉公子似笑非笑的走了,他有点儿得意,就好像吃定了别人一样。 ················ 如今白云碧已经开始叹气,他一脸的苦闷,就好像已经被别人吃定了一样。 当折玉公子的队伍走的不见人影之后,一直长跪在地的谷清初却猛然站了起来。 他什么话都没有说,他扭头就走,朝着折玉公子离开的地方慢慢的走了过去。 白云碧也没有说话,他知道谷清初要去哪里,他很想叫他别去,可是他说不出口,因为他知道就算是换了他自己也会去的。 折玉公子这一次没有骗人,后山上真的开满了梨花,而且开的很不错,他和他的青衣小队已经到了最高的地方,如今他和无法动弹的秋红正坐在一张柔滑的绸缎上,绸缎之下是一片郁郁的青草。 折玉公子无疑是一个很会享受的人,他竟带来了许多的美酒和上好的果子,如今他的手里正拿着一颗剥好的葡萄准备递到秋红的嘴里,可是秋红却不张嘴。 “你为什么不吃呢?是不喜欢吃还是根本不想吃?这可是西域才有的果子,你可知道这样的一串果子几乎可以换到同样重的白银?” 折玉公子一直在自说自笑着,可是秋红还是不能张嘴,因为她早已被制住了穴道,折玉公子当然不会轻易解开她,因为他知道白云碧和谷清初已经站在了身后。 “白云碧,难道你就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难道你就不能回去睡睡觉喝喝酒?你为什么总是这么爱管闲事,难道你也和这个姑娘有旧?” 很显然,折玉公子没有想到白云碧也会来,而且看样子也不太希望他来。 好在白云碧从来都不是一个特别讨人喜欢的人,他当然不会因为折玉公子的这番话而气的立刻下山去,他居然也找了个很平整的地方坐下来深吸一口气道:“你说的没有错,现在正是一个踏青的好季节,而且你的眼光也很不错,你竟然也喜欢这个地方。” 这一来,折玉公子不说话了,他觉得光靠嘴上功夫自己也完全不是白云碧的对手。 好半晌之后,他才冷笑道:“我真想不通,你们两个人怎么会鬼混到一处去的?我本以为你们俩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你们之间本该一见面就要分出生死的。” 白云碧闭上眼摇摇头笑道:“或许是因为你看错了人。” “我看错了谁?” 白云碧道:“你看错了我,因为我根本算不上是个什么好人,而且你也看错了他,或许他也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 “这么说你看人很准?” 白云碧点点头:“至少我看的出来你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折玉公子笑了,他哈哈笑道:“不错,你说的一点儿都不错,就凭你这句话我本应该陪你喝上一杯的,可是你知道今天我还有事在身,所以咱们还是快点把事情办了吧。” 话一说完,折玉公子已经提着秋红站了起来,而他的脸上也早已没了笑意。 第七十三章 拱手送人 折玉公子看着谷清初道:“清初兄,我果然没有看错你,你当真是个多情的种子。” 谷清初没有抬头,他好像不太想看见秋红,他只是呆呆的看着地上的青草喃喃道:“你抓她来有什么用?难道你不知道她已嫁了人?她已是别人的妻子了?” 折玉公子依旧笑的出来:“但我却看的出你好像还很在乎她,至少你还是跟上来了。” 谷清初依旧没有抬头:“你想怎样?” 折玉公子一甩折扇微微笑道:“你是个聪明人,难道你会猜不出我想要什么?” 谷清初抬起手:“你想要这把剑?” “你肯给?” “你想叫我用手里的剑换她?” 折玉公子笑了笑:“是的,一把死剑换一个活人,这生意我亏了,简直亏到家了。” 折玉公子笑的很灿烂,他觉得自己的眼光一向很不错,他看人也很少能看错,甚至他还在暗笑前几日的夜叉双姝俩只会和人拼命。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看见谷清初竟好像要走了。 谷清初没有再说话,他只是一转身就大踏步而去,他竟要下山。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折玉公子好像有点儿着急,他好像有点儿舍不得谷清初就此走了。 “哼哼,你当我是什么人?我会喜欢上一个有夫之妇?你若喜欢她,就让她陪着你一辈子好了!” 谷清初依旧没有回头,甚至他下山的步伐更加快了些。 到如今,折玉公子也没了办法,他手指连弹间就解了秋红身上的穴道。 “喊他,给我喊住他??” 他希望秋红出声留住他,可是秋红好像并叫不出口,无奈之下折玉公子五指一张便搭在了秋红的琵琶骨上。 “清初??清初??” 剧烈的疼痛让秋红不得不喊,但这颤到发抖的声音却让人听起来很凄苦。 秋红只喊了短短的两声,但第一声刚喊出口的时候谷清初就已经回了头,现在他终于抬起头,只不过他仅看了秋红一眼便已满脸都是苦痛。 “哈哈??哈哈哈???” 折玉公子在笑,疯狂的笑,笑的眼泪都快要出来了,如今他已明白了,当看见谷清初这张脸色时他就已经完全明白了。 “清初兄,你很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强压心中的波澜,谷清初冷冷道:“你没有看错什么?” 折玉公子笑笑道:“虽然明面上咱们是一伙人,但我知道你和咱们不同,你从来就和咱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折玉公子道:“你有善念,咱们没有,你有情爱,咱们也不太有,而且我还知道你本来就是一个很有教养的世家子弟,如果不是发生了那样的事,你根本不可能在这个江湖上出现,也根本不可能与我们这样的人为伍,因为我们这样的人本生就是你所不齿的。” “那有如何?” 折玉公子淡淡笑道:“所以我觉得你其实应该算得上是一个好人,至少和我们相比应该是,我想你这样的人一定也是那种宁愿别人对不起你,但你却无论如何也不敢对不起别人的人。” 谷清初依旧冷冷道:“所以你觉得我一定会舍得用这把剑来换她?就算她已是别人的妻子?” 折玉公子不说话,他依旧在笑,只不过他一边笑一边将手里的力道加大了些。 秋红不是个练家子,她甚至从来都没有和谁动过手,也自然没有尝过这‘小擒拿手’的滋味,现在她已疼的叫不出声,她本想倔强些,可是这肩胛上的痛实在是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疼的她弯下了腰,疼的她脸上几乎都变了颜色。 看见她这样,谷清初好像也突然疼了起来,他虽然并没有被谁制住哪里,身上也没有哪里疼,可是他的脸色也变得痛苦至极。 “放开她,你要的无非就是这把剑,你说的没错,我的确和你们不同,因为我从来就没有将这把剑看的像你们那样重。” 话一说完,谷清初一扬手就将那柄谁都想得到的好剑抛了过去。 “啪??” 折玉公子一伸手便稳稳的接住了这把做梦都想得到的宝剑,如今他的一双眼睛好像也变的迷离了起来。 “噌??” 带着久久不觉的吟声,他已拔出了那把“海上生明月”。 这的确是一把很好的剑,就算在阳光下,这剑都能发出耀眼的光,清冷的光甚至能晃的人眼睛疼。 “好剑,好剑,我终于摸着你了,你也终于属于我了???” 折玉公子在痴笑,他扭着头呆呆的看着剑,就好像青春的男子看着热恋的情人一样。 “它已是你的了,你是不是该放了她?” 谷清初已经不想再等他这样无期限欣赏下去了,他只想将这事情快些结束了。 “噌??” 宝剑回鞘的声音依旧很好听,好听的令人心醉。 但现在的折玉公子却突然不笑了,而且他另一只手依旧还搭在秋红的肩上。 “清初兄,我实在不敢相信你真的就这样将这柄剑给了我。” 谷清初在冷笑:“剑已经到了你的手里,而你并不是在做梦。” 折玉公子摇摇头:“不,虽然这剑如今已在我手中,但我却不知道它哪一日又会回到你手中去,三五年后?一两年后?还是就在明后?” 如今谷清初的心也慢慢又吊了起来,他冷声道:“这剑对于我来说早就如同寻常的铁器一般无二,其实对于这个江湖我也早已失了初心,我虽年轻但已累了,今日于此一别,日后再无相见之机了。” 谷清初的话没有什么色彩,但却带着些无尽的黯然,就好像一个将死之人一样。 如今他的话已经说的再明显不过了,可折玉公子好像并不信,他依旧制着秋红并缓缓道:“清初兄,你应该也明白的,像我这样的人是轻易不会相信别人的话的。” 谷清初抬头道:“那你待如何?” 折玉公子缓缓道:“除非你证明给我看,我也不要你的性命,只要你一条手便行,不然以你的身手我实在是不放心的很呐。” 折玉公子说的话依旧很轻巧,就好像他在拜托别人替他做一件事,帮一个忙一样,可是他说出来的话却又无比的恶毒,毒的让一旁的白云碧都心里发寒。 自从上山以来,白云碧一直没有说话,现在他还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或许并不了解谷清初的那些事,但他早已看出他这个人,他知道谷清初绝不会拒绝折玉公子的这个要求,他只是需要一点点时间来考虑而已。 如今,谷清初已低下了头,他伸出手慢慢的握紧了拳,松开了又握,握紧了又松,就好像在和这条臂膀做临别之言一样。 没有人再说话,只有山风在低鸣,清冷的山风缓缓吹过大地,拂偏了树枝,拂低了草头。 冷冷的山峰吹过所有的人和物,当然也吹过谷清初,如今他身上的衣衫也在冷冷的风里荡了起来,这一刻,秋红才发现这个男人身上的衣衫是有多么的单薄。 难道他就靠这一身捱过了冬天?难道他不怕冷? ··················· “唉??这江湖??” 许久之后,谷清初长叹了一声,如今他已闭上了眼,而且左手也摸到了右肩上去了。 折玉公子在笑,他知道只要谷清初的左手扭上一扭,他就会立刻变成一个废人,到时候不能再使剑的他就连一个市井之徒都不如,那时候的他也将不再是那个杀手榜排行老二的谷清初。 第七十四章 要命的交换 山风依旧不停,谷清初还没有动手,他已做好了打算,但无论是谁遇到这种情况都不会很冷静的,他还在考虑,还在乱想。 “扑落落???” 突然,有奇怪的声音从一旁的树下传了过来,而随着声音出现的地方则是一个黑影从高处滚落。 所有人都被这从高处跌落的东西吸引了目光,但偏偏却又看不出跌落在树下的是个什么。 慢慢的,跌落的东西缓缓从草里站了起来,它不是什么野兽,她居然是小梅子。 小梅子好像摔的很不轻,沿途的荆棘将她的衣衫几乎都扯碎了,她那一双洁白的手臂上也是鲜血淋漓,不过她根本顾不得受伤的自己,她在地上拼命的寻找着,她竟还在捡那些跌落的野果子。 很快,小梅子也发现了这里好像不只有她自己一个人,而且她一抬头就看见了谷清初。 如今,谷清初也瞧见了她,只不过他好像有点儿不敢看她,他呆呆的看着她,他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可偏偏什么都说不出来。 渐渐的,他的脸上也已经堆满的愧疚,这愧疚似乎比对秋红还要深些。 这两人好像很有默契,他们谁也不说话,只是这样直勾勾的盯着对方,好像他们的眼里都有些很想说的话一样。 但一旁的折玉公子已经没了耐心,他冷冷道:“清初兄,你可想好了没有?只要你一条手臂,那么这个女人就是你的了,今后无论你去哪里,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再打扰你了。” 一句话,谷清初的心思又被拉了回来,不过他好像并不希望小梅子突然出现在这里,他朝着还在发愣的小梅子冷冷道:“哪里来的傻丫头,还不快滚,看戏么?” 但今天的小梅子却好像和往常有些不太一样,她竟提着手里的竹篮走上来冷笑道:“你以为你是谁?你叫我来我就来,你叫我走我就得走?不,你什么都不是,你再也不能欺负我了。” 说完这话后,小梅子竟朝着折玉公子走了过去。 这一来,折玉公子也有点儿看不懂了,他虽然已听出小梅子和谷清初是认识的,但却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她为何要走过来。 “你是谁?” 折玉公子在问,但小梅子却不答,她慢慢的走过去,一直走到折玉公子的身边才停下,突然,她竟一头靠在了折玉公子的身上。 如今小梅子已经笑了起来,她笑的居然有点儿妩媚,她睁着迷离的眼睛看着远处的谷清初笑说道:“怎么样?你是不是觉得我根本离不开你?你是不是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你更好的男人了?” 谷清初不说话,只是脸上已经变了颜色,比刚才见到秋红的脸色还难看。 如今,折玉公子也笑了起来,刚才他一搭手就已明白这个小梅子和秋红一样也是一个什么本事都没有的普通女孩子。 ············· “你能不能收下我?” 小梅子依旧靠在折玉公子的身上,而且如今她问出来的话也变的出奇的软。 “我的女人有很多,你不介意?” 小梅子摇摇头:“不会的,只要让我跟着你就行了,我已经受够了这样的日子,我也受够了他的眼神,我不是一个让人随便丢弃的玩物,我也可以变的很好看的。” 折玉公子笑着用手抬起了小梅子的脸看了又看道:“是的,你生的并不丑,只是一直吃的不太好,瘦了一些而已,而且只要我回去为你做些好看的衣裳,你一定会变成另外一个人的。” 如今折玉公子很得意,他已知道这个小梅子和谷清初的关系绝对也不一般,现在他得意自己不仅拿了他的剑,还令他的女人对自己投怀送抱,这一切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成功。 然而现在的小梅子却也变得突然狠心了起来,她用手指着不远处的谷清初恨恨道:“他为什么还不动手?难道他怕疼?” 折玉公子也笑道:“我不知道,你说呢?” 小梅子冷冷道:“他并不怕疼,他只是可惜而已,他一向很可惜自己,像他这样的人根本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断了自己的臂膀的,因为所有的女人在他眼里只不过都是一枝花草而已,那种喜欢了就掐走,厌倦了就丢弃的花草。” 折玉公子还在笑,他看着怀里的小梅子哈哈笑道:“不错,你说的很有道理,看来你已经很了解他了,不过不用担心,我不是那样的人,我对女孩子一向都很好的,特别是像你这样漂亮的女孩子。” 如今小梅子已经和折玉公子一唱一和了起来,她好像也很想看见谷清初折了自己的臂膀,而且是越快越好。 谷清初的脸色已经很难看,许久之后他才一字一句道:“是不是我断了这只手你就能放了她?” 折玉公子淡淡道:“自然,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是从来不说假话的。” 谷清初又道:“那我再断另一只手,是不是也能换到她?” 这话一出,折玉公子又愣住了:“什么意思?” 谷清初伸出手指着小梅子道:“我要用另一只手来换她,你肯不肯?” 折玉公子瞪大眼睛道:“如果我没有听错的话,你要废了自己两条手?” 谷清初点点头:“是的,你的耳朵很不错。” 折玉公子又笑了,只是笑的并不那么自然:“她值得吗?” 谷清初冷冷道:“值不值得那是我的事,肯不肯那是你的事。” 折玉公子似乎还没有想清楚,但一旁的小梅子却大叫道:“不行,我不肯,我不要和他走,我也不要他换我走。” 但谷清初却看都不看她,对着折玉公子道:“这是咱们两个人的事情,不管她说什么都没有用的,对不对?” 折玉公子笑道:“对,对极了,只要你我两人都愿意就行了,她肯不肯根本不重要的。” “所以,你答应了?” 折玉公子点点头道:“这生意实在不亏,我为什么不答应,反而我希望这里再有几个女孩子被你看中才好,那样的话你就可以用腿来换了。” 谷清初居然也笑了,他笑道:“看来你也是个实诚人。” 第七十五章 看走眼的代价 或许是折玉公子一向就很享受这种折磨人的感觉,现在他反而不想让谷清初就这么干脆的了结了,他竟一本正经的问道:“清初兄,我实在很好奇,你为什么舍得用另一只手来换这么一个乡下的野丫头?难道她也是和你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谷清初摇摇头:“不,我从来都不认识她,只不过我知道她是一个好姑娘,像她这样的女孩子就算没了父母没了亲人也不该和你这样的人混在一起,那样只会害了她一辈子。” “所以你想要她回到你身边去?你觉得她肯?” 谷清初又摇摇头:“不,我不要她在我身边,因为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况且到时候我已经是个废人,就算今天不死也迟早死在仇家的手里,你应该也知道的,你我这样的人仇家比亲人还多些。” 折玉公子点点头:“不错,这一点我很赞同你,既然如此你就快点儿动手吧,我答应你,只要你自断双臂,我立刻就走,这两个姑娘就留给你了,到时候无论是你要她们跟着你,还是要她们滚的远远的都随你了。” 折玉公子好像生怕谷清初拿不定主意,他又缓缓道:“就算你信不过我,也该信得过白云碧的,如今他还在这里,到时候我若是说话不算数,他自然也是看不过眼的。” 白云碧有点儿难受也有点儿后悔,他觉得自己实在不该跟上山来的,如今他觉得自己不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像隐隐也变成了一个帮凶了。 谷清初似乎已经想清楚了,他已不再说话,他已准备动手。 “哼哼,哈哈???” 突然,小梅子冷笑了起来,她看着谷清初不断的在冷笑。 不过折玉公子已经有点儿不耐烦了,他瞪着小梅子冷冷道:“你笑什么?难道你是个聋子?难道你看不出这笔买卖和你答不答应并没有什么关系?” 小梅子也抬起了头,她瞪着眼睛同样看着折玉公子道:“我笑的是你。” 折玉公子愕然道:“我有什么好笑的?” 小梅子媚笑道:“我笑你拥有这么多女人,却还不明白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难道你没听说过女人都是天生的骗子?特别是像我这种乡下的野丫头?” 小梅子的话说的很莫名也很突然,而且她接下来的出手也很突然,她竟一提手就将地上的篮子劈头盖脸的罩在了折玉公子的头上。 这一下谁都没有想到,折玉公子当然也没有想到,不然他也不会被一个什么本事都没有的野丫头用竹篮罩住自己了。 但趁着他发愣的这个空档,小梅子咬牙两手一推,她竟将一旁的秋红推的跌落到了一旁,而至此,秋红也不再被折玉公子掌控了。 无数的野果子从竹篮里滚落了出来,各式各样的野果子砸在折玉公子的脸上虽然不算疼,但却已经将他砸的心惊胆颤,但他还没来得及将头上的竹篮撕碎,自己拿剑的手又传来一阵彻骨的痛。 小梅子居然在咬他的手,她咬的很用力,所以就算是折玉公子这样的高手也不得不因为疼痛而甩了甩手。 这一甩,他甩开了小梅子,但也甩开了手里的那把‘海上生明月’。 或许是小梅子已经将这些步骤反复的想了很久,长剑还没落地,她就已经抓住了剑并向着谷清初掷了出去。 但剑还没到谷清初的面前,折玉公子已经将头上的竹篮扯了个细碎,看见要逃的小梅子他很生气,气的发疯,他曾经想过自己总有一天会栽跟头,但从来没想过会栽一个这样滑稽的跟头,这对于他来说,这已不是失败,而是一种刻骨的耻辱。 于是他一扬手便朝小梅子打了一支扇剑,或许是他还不够死心,他这一剑并没有直接打死小梅子,只是穿过了她的小腿而已,他竟还想从小梅子身上讨回那柄绝世的好剑。 小梅子没有什么特别的本事,就算她从小吃了很多苦也受不了这刺骨的一剑,如今她已经扑在地上无法动弹,她只能睁着眼看了看谷清初,她竟在笑,她竟然还笑的出来! 看见小梅子倒在地上之后,折玉公子又飞身扑向了一旁的秋红,他知道只要有这个女人在手,谷清初还是会很听话的。 于是,几乎在一纵身之后他就又重新制住了秋红,他的手也重新放在了那个很要命的地方。 但此时谷清初已经接到了剑,剑一触手,他整个人也已出手。 耀眼的光芒在阳光里还是那么的明显,在白云碧的眼里他的出手已经很不慢,甚至到目前为止他也只见过一个人的出手比他快,那就是凌寒尘。 折玉公子固然是个有很多心思的人,但他真正的本事却比不上谷清初,甚至他的排名还在鬼婆婆之下,所以他根本无法避开这雷霆的一剑。 一眨眼之后,折玉公子的手再一次的握住了这柄绝世的剑,只不过他握的却是冰冷的剑锋,而且这冰冷的剑也刺穿了他的身子。 谷清初的本事的确很不错,他不仅一剑就刺穿了折玉公子,甚至在进攻的间隙他还顺势抄起了地上的小梅子。 于是,这个场景一下子就变的很奇怪了起来,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女人用一把剑刺中了另一个男人,而那个被刺中的男人的手还掐着另外一个女人的肩胛。 折玉公子的眼睛瞪的很大,比他这辈子任何时候都瞪的更加大,他的胸口在流血,嘴里也吐出鲜红的血沫。 可是,他还在笑,他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笑道:“没想到,没想到我也有看错人的时候,原来??原来你早已不再喜欢她了??” 说完这话后,折玉公子的手上已经没了力气,他松开了秋红转而用两只手都握住了那柄要命的剑,一咬牙之后,他竟将剑锋从自己的身体里推了出来。 “很好??你很好???” 折玉公子还在笑,只是他流着血的脸笑起来却是那样的狰狞,他一边笑一边踉跄着倒退着,很快他就一脚踏空仰面跌下了山去。 山并不高,一般人跌下去也最多断几根骨头而已,但如果是一个受了很重的伤的人来说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剑还是那把剑,它回到了原来的主人手里,也回到了那个古朴的剑鞘里,但剑的主人却好像发了疯。 谷清初抱着小梅子就从山上冲了下去,他已看出小梅子现在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第七十六章 黑屋子 自从折玉公子中了那一剑之后,他的那些青衣小队们便也跟着逃了,那一刻,那些姑娘们好像也都突然忘了之前许下的海誓山盟。 如今,小小的山头上只剩下了两个人,两个不认识的人。 跌坐在地上的秋红已经站了起来,她直挺挺的站在了山崖边,好像一根不会动的枯树一样。 白云碧没有走,他虽然和秋红不太熟,但也不想看见她就此跳下去。 现在,对于秋红来说无疑是最失意的时候,她嫁给了一个不算丈夫的丈夫,而且还失去了一个挚爱自己的人。 她是一个女人,而女人都是很敏感的,从刚才她就已经看出谷清初已经不再爱自己,因为如果是从前的他绝对不会在自己被折玉公子制住的情况下出手,就算他有天大的把握也不敢让她冒一丁点儿的风险的,但那一刻他却出手了,那一剑不仅狠,而且急,就好像他在为小梅子报仇一样。 秋红不说话,但她知道从那一刻开始,自己就已经失去了那个男人,虽然这本就是她希望的,但事到临头却又有那么点儿悔恨。 山风依旧,清冷的风吹的人身上发凉。 “啪哒???” 一声响,秋红头上的发簪落在了石头上。 她回过神捡起了那根美丽的发簪,她细细的端详着手里的发簪,她突然发笑,只是笑的却有点儿苦。 白云碧走了,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之后就转身走了,现在他已知道秋红是不会跳下这山崖的,或许是她并没有那么的伤心,也或许是她根本没有那个勇气,但无论如何,一个人如果萌生死志的话是绝不应该再有心思去捡起身外之物的。 ················ 黑,无尽的黑。 正值中午,阳光大好,但这里却很黑,黑的就连老鼠都能撞着墙。 陌生的屋子封闭的严严实实,没有一丝空气能透的进来,也更加没有一丝的阳光能射进来。 屋子里有灯火,豆大的火苗在忽闪忽闪的好像随时要灭。 灯旁有床,床上有人,从他急促的呼吸来看应该是一个受了伤的人,而且伤的还不轻。 折玉公子居然还没有死,他就像一直狡猾的老鼠一样,刚才几乎死去的他现在却又出现在了这个莫名的地方,如今他身上的伤口已经被人处理好,只留下一地染血的纱布。 他在笑,他看着站在床边的人笑,他为什么笑?他凭什么还笑的出来? 床边还站着个人,而且还是个长很不错的女人,如果钟正清在这里的话他一定会认出这个女人正是他花重金赎回来的明筝。 可惜他并不在这里,而且根本没有人会知道这个屋子在哪里。 “早就警告过你不要再打那把剑的主意,咱们的‘生意’也根本用不着那把剑的。” 明筝在说话,只不过她的话却一点而感情都没有,淡的出奇。 折玉公子艰难的笑着点点头:“以后我再也不会去碰那把剑和那个人了,你说的话我一定会听的。” 明筝淡淡道:“你误会了,这并不是我说的,这本来就是老板再三和你说过的。” 折玉公子摇摇头道:“去他的什么老板,老子高兴就听他的,不高兴起来都不想见他,你当我真的在乎他的钱?” 明筝冷笑一声道:“难道你这种人还能在乎别的?” 折玉公子叹了口气道:“自然有别的,不过那些都已经不再重要了,今天你能来这样对我,我已经很知足了,甚至我希望我能伤的再重些,那样的话你就能多陪我些日子了。” 明筝的脸渐渐的沉了下去:“你最好搞清楚,我来并非是我愿意来,我之所以来不过是听了老板的吩咐而已,而老板叫我拉你一把也只不过是他觉得你这个人还有用而已。” 看着冷冰冰的明筝,折玉公子的脸也慢慢僵住了:“你当真这么绝情?难道你真的已经喜欢上了那小子?难道你根本不懂我的心?” 明筝冷笑:“你我这样的人也配问对方是否绝情?再说我喜欢谁本就与你无关,你当你是谁?也配管我这些事?” 听了这话,折玉公子的脸也慢慢的变得怨毒了起来,他盯着明筝恨恨道:“你又当你是谁?你也不过是老板身边的一个丫头而已,难道你真把自己当公主小姐了?” 明筝傲然道:“就算我是一个丫头又如何?你照样还是不能喜欢我的,因为你根本配不上我。” “你??你这个狠毒的女人??” 折玉公子抽搐了起来,他好像快要被气死了,一张白白的脸也变成了土黄色。 “好好做你该做的事,至于那些不该想的事最好不要再想。” 说完这话后,明筝已经转身离开,于是黑漆漆的屋子里马上就有阳光从大门里射了进来,但很快又归于黑暗。 明筝已经离开,她走的不急也不慢,甚至有点儿从容,或许她也知道这个地方是不可能有人会知道的,也更加不可能会有人发现她。 明筝无疑是一个很不错的女人,她不仅很懂男人,而且长的也很好看,抛开其它的不说,在白云碧的眼里,他一向认为能在长相上胜过明筝的,当世也只有那个冷冰冰的凌寒尘了,但凌寒尘只有一个,而明筝也不会有第二个。 所以这世上有很多男人都对明筝很上心,其中最上心的两个只怕是钟正清和白云碧俩人了,只不过他们上心的地方却不太一样。 如果钟正清看见明筝从那个黑屋里出来,他一定不会去问些什么,他只会静静的等明筝自己说,但如果是白云碧看见明筝从那个黑屋里出来,他也不会去问,他只会等明筝走了之后再静悄悄的走进去,他和钟正清不同,他从来不太相信女人的话,特别是明筝这样的女人,他最相信的只有自己的眼睛。 可是钟正清并不在这里,而白云碧也更加不会出现在这里。 第七十七章 小小的喜事 阳光出奇的暖和,风也出奇的轻柔,上了年纪的人总是会说春天还很冷,甚至能冻死牛,但年轻的人却很喜欢这样的天气,他们往往会迫不及待的穿的很少,去欣赏那还没有完全绽开的柳芽。 白云碧已经下了山,他几乎没有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谷清初。 平心堂,镇里最大也最好的医馆,这医馆从来都是有钱人才能逛的起的,虽然它救活的人很少,但收费却比得上京城里的老号。 但今天的平心堂却和往常有点儿不一样,门口既没有人排队,堂里也没有嘈杂的声音,甚至连那几个小伙计都被人一脚给踢上了大街。 一进门,白云碧就看见那个许久不动手的掌柜正在亲自给小梅子治伤,天还不热,但他胖胖的脑袋上却已是满头大汗。 谷清初或许也知道这医馆是镇上最好的,所以在前一刻他想都没想就抱着小梅子冲了进来,他当然没有钱去付这昂贵的药费,但好在他还有一把剑,一把会杀人的剑。 如今这把寒冷的剑就横在掌柜的后颈上,冷冰冰的剑让掌柜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但好在这把剑能让这个歇手很多年的掌柜还能亲自动手。 谷清初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要杀人的时候,那个人必须死,但他想要救人的时候,那个人也必须救活,他才不管掌柜的嘴里说些什么,他只知道如果小梅子在这里死了,那么这个掌柜也就没什么理由再活下去了。 “没??没有毒??” 颤巍巍的说完这句话后,掌柜又低头忙了起来,或许是他真的很有本事,如今他包扎的伤口竟然也比别家好看整齐些。 听见没有毒,谷清初的脸色也陡然放松了些,于是那把要命的剑也平稳的回了鞘。 “只不过??不过??” 包扎完之后的掌柜好像有话要说,但却欲言又止。 谷清初最讨厌不干脆的人,他上前一步冷声道:“不过什么?” 掌柜扭了扭脖子道:“这一剑已经射透了姑娘小腿的骨,虽然用了咱家的灵药,但只怕以后走路还是会不太方便些的。” 谷清初一听,剑眉一竖道:“你是说她会变成一个瘸子?” 掌柜连忙道:“不不不,没有那么严重,只是走起路来只怕没有从前那么顺畅而已。” 掌柜无疑是一个很会说话的人,瘸子到了他的嘴里也突然变成了一种不顺畅,谷清初本想给他几个老拳,但他也知道能在那一枝透骨的小剑下没有废了一条腿已经是万幸了。 于是,他二话不说又抱起瘦弱的小梅子起身而走。 但掌柜却追了上来,他竟提了一包药送给谷清初道:“腿伤已经无碍只需静养便是,但这姑娘身子却太过羸弱,我这送你几打提气补虚的药物,只要按上面的方子服下,定能保一大一小平安无事。” 掌柜的在笑,笑的连眼睛都看不见,他有点儿得意,他一向都自认为自己是一个很会做人的人,他知道今天只要这几打药送出去,那么以后这个爱动刀剑的年轻人就再也没有理由来找自己的麻烦了,说不定他还会谢谢自己的。 只不过谷清初是一个很少谢人的人,现在他不仅没有开口道谢,反而还愣在堂里不走了:“一大一小?这是什么话?” 掌柜也不笑了,他瞪着一双小小的眼睛认真道:“一大一小就是一大一小啊,难道你看不出来这个姑娘的身子很弱?像她这样的身子怎么可能保的住一个孩子?你实在应该对她好点的,最起码要吃的好一点。” 谷清初呆住了,许久之后他才喃喃道:“她??她已有了孩子?” 掌柜一本正经点头道:“对啊,只不过月份太小加上这姑娘过于瘦弱,看不出来也是正常的。” 这下,谷清初彻底说不出话来了,他突然想起了那晚···· 那是一个温柔的夜晚,他记得那一晚他本是一个受了伤的人,小梅子救了他也全心全意的照顾了他,只不过迷迷糊糊中的他好像又对她说了不该说的话,甚至还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 想到这里,他看向了怀里的小梅子,但小梅子却将头埋进了他的胸膛里,现在的她就像是一个缩在窝里的小鹿一样。 这一刻,谷清初的脸也变了颜色,一张脸瞬间就变成了惨白色,但很快又变成了猪肝色,这一刻,他想了很多,但全都是关乎于怀里的小梅子,这一刻,他突然忘记了很多,他好像突然忘记了江湖,也忘记了秋红! 许久之后,他似乎有点儿想通了,他的目光慢慢的变得兴奋了起来,也慢慢的变的温柔了起来,他的胸膛渐渐挺了起来,像个男人一样挺了起来。 “谢谢你!” 谷清初居然道谢了,而且还是很有礼貌的那种。 但这回掌柜的却愣住了,他突然觉得这个年轻人其实也是一个很不错的人,至少他看起来比许多人都要真诚些。 白云碧也出来了,他看着谷清初笑眯眯的道:“我是不是应该恭喜你?” 谷清初不说话,但却第一次朝他点了点头。 “如果你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的话,我倒是有个很不错的地方,那里不仅有好酒也有好菜,甚至连那里的床单被褥都很适合养伤患,我相信小梅子如果住在那样的地方,一定也会好的特别快的。” 白云碧在邀请他,他好像很懂谷清初这种人,他好像也知道他这种人根本没有地方可以去,从前他孤身一人的时候随便睡在哪里都行,但现在不同了,他有了女人,而且是一个有了身孕还受了伤的女人。 说这些话的时候,白云碧没有继续笑,他好像也知道自己的笑容总是会让别人产生误会,所以他想让自己看起来尽量的真诚些。 谷清初没有回话,但也没有走,他抱着瘦弱的小梅子呆呆的站在了街心,他当然看的出来白云碧很真诚,但他还是不想接受这种帮助,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接受帮助就等于接受耻辱,放在从前他就算是断了一只手,断了一条腿也不会多听白云碧半句废话的,但现在已经不同,他的心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硬,他心里已经有了人,已经可以为别人想,也已经慢慢变软。 如今他已不再那样桀骜,他虽然脸上依旧很古板,但他也知道只要怀里的这个女人好好的,他就算死也没什么的。 于是,他又一次的朝白云碧点点头并轻轻道:“谢谢你!” 白云碧笑了起来,他的笑还是那样的讨人厌,但谷清初看在眼里却觉得他今天的笑容竟然很暖,比天上的太阳还要暖,于是他突然很想喝酒,和这个男人坐下来好好的喝几杯。 第七十八章 奇怪的老者 吹雪楼依旧很热闹,而在店小二的眼里,白云碧也依旧很受欢迎,所以他什么都没问就给他新认识的朋友多开了一间很不错的房间,而且招呼起来也是同样的客气与周到。 但这里同样也有生气的人,现在的袁大小姐就很生气,气的她两只眼珠子都快翻了白。 她很生气为什么白云碧在下雨天还要出去,而且还不告诉自己,她更生气白云碧为什么还要把谷清初那样的人带回来,她实在很不想和那样的人接触,就算同住一个楼都不行。 像她这种女孩子往往有很多种方式能表达自己的气氛,不说话无疑是最直接也最明显的一种。 可是白云碧却好像像个瞎子一样,他竟然好像看不出袁大小姐很生气,他既不说话也更不打算去搭话。 如此一来,袁大小姐更加气了,她气的胸膛都快要炸了,可是她还是不想轻易先开口,所以她只能拼命的跺着脚,恨不得将脚下的木板全部跺碎才好。 可是无论她将脚跺的有多响,堂外的白云碧还是没有说话的意思,更加别提他会进来问问是什么情况了。 于是,袁大小姐只能接着生气,气的也不想出房门。 不过好在她没有出来,如果她出来的话一定会更加生气,因为她会发现那个能气死人的白云碧早就不在堂外了,他居然又不见了。 ·············· 随着季节的推移,时光也慢慢的变的长久了起来,平常已经快天黑的时间里,如今红红的日头却还是斜斜的挂在天上。 白云碧好像是一个天生坐不住的人,他竟连口茶都没喝就又回到了街上来。 街上依旧有人,熙熙攘攘,形形色色。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世人都知道春天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季节,所以在这样短暂的季节里人们总是会想尽各种办法来使自己快乐,也或者是为了歌颂和赞美这个季节。 小小的镇子很热闹,人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色彩,小儿如此,年长者亦如此。 人们像潮水一样三五成群的在街上涌了出去,这些人好像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他们也好像都特意吃了个早早的晚饭。 白云碧是一个爱凑热闹的人,当然也是一个出了名的好奇之人,所以他根本没有理由不跟着这股‘潮水’的。 镇子本就不大,所以长街也长不到哪里去,很快,人们就停了下来并聚在了一起。 戏台,一个不算大却很不错的戏台竟然出现在了这个小镇上,而台上已经有人在开始翻着跟头。 观看的人都很兴奋,虽然他们什么都看不懂也听不懂,但他们都知道这样的热闹却很少能遇见,因为像这样的小镇子是很少有戏班愿意来的,就连那种不入流的戏班都不会想来这种地方的。 白云碧也听不懂台上唱的是哪一出,但这并不能妨碍他凑这个热闹,他很享受这种莫名的快乐,也很高兴看见周围那一张张笑着的脸,甚至他更愿意这个世间能一直这样下去,每个人什么都不想,就这样一直快快乐乐的活下去。 但快乐的时光终究是美好的,表演的人们也是会累的,所以当明月再一次升起的时候,戏台上的人已经出来唱诺告别。 虽然戏班已经散了场,但它带给这里人们的快乐却还没这么快消散,今夜这个小镇里的生意出奇的好,无论是花柳巷还是酒肆摊都已坐满了人。 今夜这里就像过年过节一样快乐,就连平时最不舍得花钱的妇人也随着丈夫和孩子在小小的店里坐了下来,这一刻这些人们好像也突然明白了,人活着本来就不应该想的那么长远的。 白云碧今夜没有再喝酒,甚至他根本没有在某家酒肆里坐下来,他依旧在欢乐的街上慢慢的走着,他并不是怕喝酒会加剧体内的‘情人缠’,他只不过有点儿想远方了,他还是个很年轻的人,但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已有多久没回去过了。 想到此处,他的脸上也没有了笑容,甚至他的头也不经意的低垂了下去,这一刻他也仿佛变成了一个孤身在外的游子。 世上认识白云碧的人已经很不少,对于他这个人的印象也是众说纷纭,有人说他死不要脸,有人说他本事奇大,当然也有人说他长的很丑,但从来没有人说过白云碧其实也是一个孤独的人,也更加不会有人这样去认为他。 夜,一如既往的清冷,孤独的人更冷,冷的心都快着了凉。 但这街上并不只有白云碧一个人是孤独的,而且孤独的也并非总是一个人。 空荡荡的街上还有人再走,而且一下子就走过来两个人。 那是两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他们的背脊都因为岁月的侵蚀而变的直不起来。 两个老人并排的走着,他们走路的姿势很奇特,前面一个人背着一把二弦胡琴,手里却还向后伸着一根竹杖。而后面的人也背着一把筝,而且是那种最难弹的二十一弦的筝,背筝的人用一只手紧紧的抓着前面人伸过来的竹杖,而他的另一只手里也有枝竹杖,小小的竹杖在地上胡乱的点着,发出些清脆的敲击声。 现在,不用看见那后面的人白云碧已经知道那人一定是个瞎子。 果然,那两个老者已经走了过来,前面的人有一双很不错的眼睛,但他的脸色却不太好,有点而颓废,而后面的人果然是一个瞎子,他也有眼睛,但只是一双灰蒙蒙的眼睛。 或许是这个瞎子也知道自己的样子很奇特,所以他和天下其它的瞎子一样总是喜欢笑,无时无刻的笑,可是他生硬且长久的笑却并不能感化别人看他的目光。 白云碧让开了路,他已经认出了这个两个人,他们是那个小小戏班的人,就在刚才他们还表演了一曲‘蕉窗夜雨’。 “谢谢你,年轻人!” 瞎子竟然在说话,而且他还在点头致谢,虽然他点头的方向有点儿偏,但白云碧知道他应该是在感谢自己。 白云碧笑了起来,现在他终于知道,原来瞎子都有一双好耳朵这句话不是骗人的。 互相牵引的俩个老人慢慢的走远,他们虽然是两个人,但看背影却也是两个孤独至极的人,甚至他们比世上多数的人都要孤独,因为他们已经孤独了一辈子。 白云碧又重新低下了头,他又开始胡思乱想,可是他很快就什么都无法去想了。 他不再孤独的行走,如今他已经蹲了下来,他正呆呆的看着地面发着呆。 如今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蹲在地上看蚂蚁搬家的孩子一样。 可惜地上并没有蚂蚁,也没有其它什么小虫,什么都没有,一点儿都没有。 “为什么没有?为什么什么都没有?” 白云碧好像喝了酒一样在自言自语,他不明白这地上怎么什么都没有,连个脚印都没有。 难道刚才那个两个老者是鬼?他们走路已经轻到不能在湿润的地上留下脚印? 白云碧站了起来,他还在想,他是个年轻人,所以他的脑袋并不差,他还记得就在早晨的时候,这里就迎来了一场淅沥沥的雨,虽然现在已经是晚上了,但这里的泥土依旧不算太坚硬,所以无论是谁走在这样的路面上都该留下脚印的,就算是鸡鸭那样轻的飞禽也会留下痕迹的。 可是这地上却偏偏什么都没有,只有白云碧来时的痕迹,却没有那两个老者去时的脚印。 很快,白云碧的耳边又响起了一句话,那是刚才那个瞎子和他说的话。 “谢谢你,年轻人。” 他的确可以谢谢白云碧,可他明明是个瞎子,他为什么知道给自己让路的是个年轻人? 难道说他根本不瞎,又或者是他光靠听白云碧的声音就能听出白云碧是个年轻人? 仔仔细细的想了好几遍之后,白云碧确定刚才的自己根本就没有说过什么话,一个字都没有说过,很明显那个人如果不是装瞎,那么就是他光靠听白云碧的脚步声就已经能听出他是个年轻人。 这已不是耳朵好不好的事情,这根本就是一种功夫,一种听起来就很吓人的功夫。 于是,白云碧的好奇心又犯了起来,他隐隐知道那两个人可能会很危险,可是他还是想跟过去看看,而且越快越好。 第七十九章 奇怪的老者(下) 两个老者还在孤独的行走着,他们走的并不快,只比蚂蚁快那么一点儿,所以白云碧很快就追上了他们。 “年轻人,你还是来了!” 老者没有一个人回头,但瞎子却已经在说话。 “你知道我要来?” 白云碧也没有停下脚步,他一边说话,一边和这两个人平行着慢慢的走。 瞎子的脸上依旧是那一副僵硬的笑容:“我当然知道你会来,天下谁不知道你白云碧天生就是一个好奇的要死的人。” 白云碧愣了愣道:“你也认识我?” 瞎子依旧不停步:“是的,你的名气已经很不小,认识你这样的人本来也不用太费劲的。” “所以,你们故意露出一点行藏只为了让我跟上你们?” 瞎子没有狡辩,他点点头道:“是的,好在你和我们想象的差不多,你真的来了。” “为什么总是你在说话?他难道是个哑巴?” 如今白云碧好像又特别关心起前面那个不瞎的人来了。 没想到瞎子却点点头道:“你说的一点儿都不错,他不仅是个哑巴,而且还是个聋子,所以他既不能说话,也听不见你在问候他。” 白云碧笑了:“那你们的生活岂不是少了很多的乐趣?” 瞎子摇摇头:“不,我们的乐趣一点儿都没少,甚至还多了很多,因为我们会赚钱,而这个世上只要有钱就能拥有很多的乐趣。” “既然你们这么会赚钱,那么你们一定也不仅仅是那个戏班的人?” 瞎子点点头:“是的,我们虽然是那个戏班的人,而且还是那个戏班的班主,但你应该也看得出那样的戏班要想赚点钱是很不容易的,但好在我们还有其它的赚钱方式。” “什么方式?” 瞎子依旧挂着笑:“当然是杀人,难道你不知道这世上只有这个职业来钱最快也最轻松?” 瞎子说的很轻松,就好像是一个老者在和旁人炫耀他独特的资本一样。 但白云碧却莫名的冷了起来,他实在看不透这两个人到底是个什么人,甚至他都从来没听说过江湖上有他们这一号的人物。 于是,他只能冷冷道:“有点儿不公平!” 瞎子扭头道:“什么不公平!” 白云碧道:“你们知道我是谁,但我却不知道你们是谁。这岂非天大的不公平?” 瞎子还在笑,但僵硬的笑容从来没有改变过:“你根本不用知道我们是谁的,因为我们不是找你来喝酒的。” “所以你们是来杀我的?” 瞎子居然很老实,他竟然点点头道:“是的,我们有这个打算,毕竟你的人头比谁的都要贵。” “那你们为什么还不出手?” 瞎子又摇了摇头:“不急,我们听说你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所以一直也很想和你这样的人多聊一聊,毕竟我们可能是没有下一次见面的。” 换做别人,只要听到瞎子这样说,那个人要么拔剑要么拔脚,可白云碧天生和别人不太一样,他竟还笑眯眯的问道:“这么说,你们也是那个老板派来的人?” 然而瞎子却摇摇头道:“不,谁也派不动我们,我们只是看在钱的份上帮忙他做一件事情而已。” “那我能问问他给我出的价是多少吗?” 瞎子道:“数不清,没有人能数的清,因为没有人有耐心去数那么大的一笔钱。” 白云碧笑了,他居然笑的很灿烂:“看来那个老板也是个识货的人,他一定将我卖了一个好价钱。” “你果然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难怪像谷清初那样的人都迟迟不愿对你下手。” 一听这话,白云碧好像明白了点什么,他道:“你们也认识他?” 瞎子傲然道:“我们当然认识他,而且也本是我们叫他来杀你的,可是他这个人还是有瑕疵,他的心还不够硬,他根本还不配当一个合格的杀手。” 如今,白云碧的眼睛也慢慢的变的明亮了些,他似乎已经听出了很多,在前一阵子里他已知道谷清初是江湖中排行第二的杀手,而能叫的动他那样人的人又会是谁? 如今,白云碧又想起了那个早已死掉的鬼婆婆,他记得鬼婆婆在临死前曾告诫过他,她说在不久的将来会有四个人找上他要他的命,折玉公子和夜叉双姝已然见过,而谷清初当然也是那个没有心的明月剑,剩下来的只有从未谋面的‘勾魂夺魄’了。 白云碧在看,他在认认真真的看着这一对聋子和瞎子,现在他已经明白了,夜叉鬼算不上一个人,那‘勾魂夺魄’自然也可能是两个人。 “勾魂夺魄?” 白云碧试探性的问了这么一句,但瞎子和聋子果然就此同时停了下来。 瞎子扭头道:“你也听说过我们?我们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有名了?” 白云碧淡淡道:“你们就是江湖上排行第一的杀手,勾魂夺魄?” 瞎子摇摇头:“不,我们是勾魂夺魄不假,但我们却不是排行第一,因为没有人能够在江湖上排行第一,就算今天他是第一,但或许明天他就会被新的第一杀掉的。” 瞎子说的很慢,他仿佛在说一个人人都懂得但却人人都不愿承认的事实。 如今,瞎子和聋子也不再走了,他们都已停了下来,他们轻轻的放下手里的竹杖又缓缓的解开背上的筝和二弦胡。 “年轻人,你的确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但这并不代表你这样的人不会死,虽然路还有很长,但接下去的路只怕你已不用走了!” 说这话时,聋子和瞎子已经将乐器平平的放在了胸前。 如今,瞎子的一双手已经按上了筝弦,而聋子手里也拿起了那张小小的胡琴。 瞎子的手尖泛着光,那里显然是藏着要命的暗器的,而聋子也不简单,他手里捏着的琴弓最尖处也泛着点点的寒光。 白云碧无法看出瞎子会怎样出手,但他已看出这聋子一定擅长点穴,而他的点穴绝不是为了制住你,只要被他点一下恐怕就要入土为安了。 没有人再说话,也没有人再笑,现在就连瞎子的脸上也没有了那个习惯了很多年的笑容。 夜,依旧很静,静的吓人。 没有人动手,瞎子和聋子没有动手,白云碧也没有动手,他们并不是在闲聊,他们的全身已经绷的紧紧的,但他们谁都没有先出手的意思。 第八十章 倒霉的袁大小姐 凉凉的夜,这样的夜很容易将白天里穿的很少的人弄生病,但如今这街上的三个人却已经大汉淋漓,他们好像刚从蒸笼里钻出来一样,每个人的头上都是挂满了豆大的汗珠。 “啪嗒??啪嗒??” 夜色里有脚步声慢慢的传了过来,这脚步声很沉重也很杂乱。 三个人依旧像斗鸡一样的呆站着,他们甚至都没有撇一撇眼睛去看看到底是谁来了。 瞎子的心里有点儿乱,他被这乱糟糟的脚步声吵的有点儿烦,这声音虽然不大,但每一下都像踩在自己心门上一样,这声音让他有点儿透不过气来。 他在担心,他希望来的只是一个过路的人,他不希望那个过路的人是白云碧的朋友,最好他们根本不认识。 因为如今他已发现白云碧的名气并不是吹出来的,这年纪轻轻的人竟让自己俩人不敢先出手。 但现在白云碧同样也很紧张,他也希望来的那个人并不认识自己,甚至他希望那个人赶紧拐个弯离开,因为他也发现这两个老头子实在是很不好对付,所以他也根本不想连累别的人。 “啪嗒??啪嗒??” 沉重的脚步声没有停下,也没有拐弯离开。 很快,一个人就从黑暗中晃悠悠的走了出来。 瘦不了,居然是他,他竟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这里。 他还是那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身上的道袍依旧脏兮兮且到处都是洞,头上的发髻也松散的歪到了一边,也或许是那日一别之后他根本就没有再梳过头。 “咦,是你??” 瘦不了好像又偷喝了不少酒,他走起路来已经晃晃悠悠,但他依然记得白云碧,他走过来一把搭住白云碧的肩头在醉笑。 “你小子怎么会在这里?难道??难道你小子从来不要睡觉的吗?” 白云碧不答,但心里却只愿他快点儿走。 但瘦不了的酒量向来都不太好,他好像已经醉了,而且醉了不清。 很快,他也看见了白云碧面前站着的两个人,看见这两个人之后他突然笑了,他笑道:“小兄弟,是不是这两个讨厌的东西拦住你问你讨钱?不要给,千万不要给,他们这些人最可恨,整天装些瞎子和聋子出来骗人钱财,你若是给了他们,他们回头还要骂你傻的。” 看着面无表情的白云碧,瘦不了突然又扬声道:“你不信?你不信他们是装的?嘿嘿,这种人我见的多了,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 说到此处,醉醺醺的瘦不了已然伸出一只手朝瞎子的眼睛摸了过去,他好像要扣出他的眼睛看一看。 他的出手很慢,也不太准,但那瞎子却好像见了鬼一样,手还没有到面前,瞎子已经向后跳了出去。 现在,瞎子和聋子的胸膛都剧烈的起伏了起来,他们已经没有了刚才的那个气势,而白云碧也松了口气,瘦不了的那一伸手竟将对峙的三人分了开来。 瘦不了在笑:“哈哈,你看,我就说他们是假的了,他们连让我碰都不敢。” “我说你们两个老不死的,为什么要来难为这个年轻人?难道你们看不出他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年轻人?难道你们不知道像他这样的有意思的年轻人已经很少了?” 瘦不了在大叫,一边叫一边笑。 但聋子和瞎子却出奇的冷静,甚至他们什么话都不打算说,他们竟默默的收起手里的筝和琴又拄着竹杖慢慢的走了。 “前辈,你是??” 如今,白云碧好像已经知道这个瘦不了一定不是一个简单的人,而刚才的他也根本不是在耍什么酒疯。 但瘦不了却好像还不愿意醒,他一甩手又向前慢腾腾的走了出去:‘前辈?前什么辈?论喝酒你才是我的前辈,回家,回家睡觉,明天,明天再喝???’ 瘦不了也走了,他好像醉的不轻,就连走路都在地上打着圈儿。 白云碧没有去追,他的确是一个很好奇的人,但同时他也知道这世上有许多人和事情是不一定都非要弄个清清楚楚的,所以,上一次见面他没有问,这一次他也不会追问,下一次照样还是不会问。 ··············· 回去的路上,白云碧居然有点儿开心了起来,他没有做成什么事,也更加没有击败谁,但他已经知道了那两个老头到底是谁,他觉得这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至少不会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所以,他开心了起来,他本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就是这种能在无边的苦痛里寻找快乐来源的人,哪怕那个来源只是芝麻大的一点儿也没有关系。 夜已经很深,吹雪楼也没了白日里的喧嚣,机灵的店小二也有点撑不开眼皮了。 一上楼白云碧就看见了一个人。 谷清初,他竟然还没睡觉,更奇怪的是他居然站在了那间原本属于白云碧的房门口。 他好像在等他,他好像在等白云碧。 如今,他也看见了白云碧,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缓缓的递过来一张纸。 纸上当然有字,只是这个字却让白云碧看的心里发冷。 “想要这个丫头活,你就得来死!” 十几个字,大而粗,歪歪斜斜的铺在纸上,就像刚学会写字的孩童练的字一般难看。 这一刻,白云碧的心又沉了下去,他现在不用进去看就知道袁大小姐一定又倒了霉,而且这次抓她走的人一定也不再是姓袁的。 “不用想了,是夜叉双姝劫走了她,等我听见动静追出来的的时候就只能看见她们那恶心的背影了。” 谷清初在说话,只不过这一次他的话里好像带了一点点的歉意。 “夜叉双姝?她们还活着?她们还没有死?” 谷清初点点头:“是的,她们不仅没有死,而且还活的好好的。” 如今,白云碧已经不能再去想那晚凌寒尘为什么没有杀掉这奇怪的一对姐妹,他现在只想看看纸上到底写了哪里才能见到袁大小姐。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谷清初好像并不想让他再看那张纸,他双手一揉,那张纸就已变成了粉末飞扬了起来。 白云碧大惊:“你这是什么意思?” 谷清初冷冷道:“你不该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你也不能去,因为你去了只有死。” 白云碧强笑道:“为什么一定会死?难道你不知道我是一个很难死掉的人?” 谷清初摇摇头:“不,这一次不一样了,这一次你的要害已经被人抓在了手里,你去了就只有死,而且说不定那个姑娘也并不一定能活。” 白云碧叹了口气:“唉,看来你也懂得这个道理了,对于你来说,小梅子是不是也已经成为了你的要害?” 谷清初依旧不笑,但他也没有否认些什么,他只是冷冷道:“你真的要去?” 白云碧点点头:“当然要去,我是白云碧,我当然要去。” 听了这话,谷清初也叹了口气道:“好吧,其实我早就知道你非去不可的,既然如此,那就麻烦你在这里替我照顾一下她了。” 白云碧愣住:“照顾一下她?照顾谁?” 谷清初淡淡道:“当然是照顾小梅子,难道还有别的人需要照顾吗?” 这下白云碧的眼睛瞪的更大了,他好似有点儿听不懂:“你叫我替你照顾小梅子?现在?就这个时候?” 谷清初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他依旧淡淡道:“是的,你没有听错,你替我照顾小梅子,我帮你去抢回袁大小姐。” 第八十一章 义气出手 谷清初好像知道白云碧还会问,于是他又接着道:“我去好过你去,你去了就算不死也不一定能抢回她,而我不仅懂得那对鬼姐妹的路数,甚至比你还更合适应对这种场面。” 白云碧没有再说什么,他是个聪明人,他自然听得出谷清初的话的确有几分道理,于是他只能目送着他从楼上跃了出去。 夜,一如既往的黑,一如既往的冷。 袁大小姐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她只知道自己现在好像在一条船上,而且还被别人捆了个结结实实。 船很大,虽然流水很急,但整条画舫都纹丝不动,稳的就像路上八匹马拉的那种大车一样。 船上当然还有别人,但袁大小姐却不知道那两个人到底算人还是鬼。 如今,夜叉双姝正瞪着四只圆圆的眼睛盯着袁大小姐。 袁大小姐不是个胆小的人,但她却被这姐妹俩瞪的心里发毛。 “看什么看?有本事松开我,咱们来比划比划。” 夜叉双姝谁都没有答话,她们依旧死死的盯着袁大小姐,就好像两条猎狗瞪着无法逃脱的猎物一样。 许久之后,年轻的夜叉终于说话,她的声音居然还很好听:“姐姐,你说这丫头生的如何?” 一旁的罗刹依旧瞪着眼睛道:“不算差,比你好看的多。” 听了这话,夜叉似乎有点儿生气,但很快她又笑了笑道:“那你说白云碧那小子会不会为了她来赴死?” 罗刹依旧面无表情道:“那就要看他是不是一个有心的人了,如果我是男人,我一定不会舍得这么好看的姑娘死在外头的。” 夜叉在笑,只不过笑的并不好看:“是的,如果我是一个女人,是那种只有一个人的女人,说不定我也会去和那小子亲近亲近的,毕竟他看起来总是那么的有意思。” 听了这话,一旁的罗刹不禁抽了抽嘴角,她恨恨道:“你当我愿意和你连在一起?你当我不愿意一个人生活?你当我不想做一回正真的人?” 眼看罗刹又要争吵,夜叉也只能冷笑不言。 但现在袁大小姐却好像有话要说,她突然挣扎着坐起来道:“你们是天生就这一副鬼样子吗?” 可惜她说的话实在很不好听,一句话就气的夜叉双姝抽起了嘴角。 “你们这样一定很难受吧?你们平时是怎样睡觉的?又是怎样洗澡的?对了,你们连出恭是不是都要一起去?” 袁大小姐无疑是一个很喜欢提问的人,只是往往她并不知道自己问出来的问题让人有多么的难以回答。 夜叉双姝不说话,谁都没有说话,可是她们的眼角在收缩,嘴角在抽搐。 但袁大小姐却好像一个瞎子一样,她竟看不出她们在生气,现在的她不仅没有刚才的惧怕之意,甚至她突然对这对姐妹多了不少的兴趣。 “你们两是姐妹吧?谁是姐姐?谁又是妹妹?是不是长的稍微像人的这个是妹妹,长的老一些的那个是姐姐?咦,不对呀,你们既是一母同胞,为何长相上差别却又那么大?” “喂,你们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回答?难道你们不知道这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 袁大小姐居然很理直气壮的在呵斥这对姐妹,就好像人家是请她来喝茶的一样。 夜叉姐妹俩当然无话可说,她们已经气的浑身发抖,牙齿也咬的发出清脆的响。 “姐姐,你还忍得住么?” 罗刹抽了抽嘴角道:“忍不住也要忍,等那小子来了,咱们就能撕了她的嘴了。” 夜叉也跟着叹了口气缓缓道:“我也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或许是咱们看走了眼,那小子未必会来,因为像她这样的人一般都是很讨人厌的。” 夜叉说的话很轻巧,但袁大小姐听在耳里却很不舒服,于是她又想开口,她不想连嘴巴都输给别人。 但现在她却已经开不了口,因为她突然看见船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一个人。 一个人背对着船舱直挺挺的站在船头,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也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来的,就好像他一直在那儿一样。 看见这个人之后,袁大小姐的脸一下子就激动了起来,但很快又有了一点儿的失望,因为他看见那个人竟然还带着一把剑,但白云碧是从来不用剑的。 如今,夜叉双姝也不再生气,她们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 “怎么是你?为什么是你来了?” 船头的谷清初没有回头,他淡淡道:“为什么不能是我?难道你们不知道我终有一天会找上你们?” 罗刹摇摇头叹口气道:“我当然知道你想找我们报仇,但你却来的不是时候,你不应该现在来,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来。” “为什么?” 罗刹冷冷道:“难道你看不出我们在请客?” 谷清初转过了头,他的目光同样冷冽:“你们请的人已经来了,我已经来了。” 罗刹的眼睛突然亮了:“你也是为了这个女人来?” 谷清初冷冷道:“什么女人?” 罗刹道:“难道你是个瞎子?难道你看不见这里还有个女人?” 谷清初道:“看见了又如何?” 罗刹有点儿急了,她尖声道:“难道你忘了这个女人?难道你忘了这个女人整天跟在那个小子的身边?” 谷清初在冷笑:“我当然还记得她,只不过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只要我高兴,等下也可以一起将她给杀了。” “你??你不是为了那小子来救她?” 如今,谷清初好似听到了一个大笑话一样,他冷笑道:“你们俩是不是脑子里进了水?我为什么要救这个丫头片子?难道你看不出她的眼睛里有多厌恶我?” 这时,袁大小姐终于忍不住了,她挣扎了几下后叫道:“你这个恶心的人,你为什么老是阴魂不散的出现在我的身边?你为什么不去死?不,你根本就不应该出生在这个世上。” 袁大小姐在骂人,而且骂的特别狠,只不过无论怎么骂,她都觉的不过瘾,她觉得像谷清初这样连自己二娘都下的去手的人根本不能称为人。 但谷清初却好像并没有太生气,他只是淡淡道:“骂吧,等我解决了这俩个人,我自然会撕了你的嘴。” 说到此处,他已决定出手,一双只有富家子弟才能拥有的洁白的手已然摸到了剑上。 第八十二章 绝地 但夜叉双姝却好像不太想动手,她们齐声道:“慢着。” 谷清初也不抬头,冷冷道:“还有什么遗言?” 罗刹转身道:“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我实话跟你说了吧,原本咱们是想学学折玉小贼用这个丫头制一制白云碧那小子的,但千不该万不该你却在这时候闯了来,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我还有一言,你听是不听?” 谷清初冷冷道:“谅你们也逃不了,有什么话就快点儿。” “谷兄弟,你我之前虽有点误会,但咱们终究还算是一条船上的人,而且咱们并没能抢走你的剑,现在你也恢复如初,走江湖嘛,难免磕磕碰碰,至于你想为了那事找咱们报仇,咱们也觉的理应如此,可是你得想想,这丫头是什么人?我们为什么要将她劫来?” 谷清初道:“你已说过了,你们不过是在打白云碧的主意而已。” 罗刹点点头:“是的,原本我们的确是这样想的,但现在这事情却有点不一样了,因为我们根本没料到你会在这时候来,所以我想让你考虑一下,咱们是不是可以先把梁子放一放共同对付了白云碧那小子再说?你要知道,除掉那小子之后,你我的名头可谓是扶摇直上了呀。” 谷清初不说话,他好像真的在考虑。 夜叉双姝也不再说话,她们互视了一眼后轻轻的点了点头,现在罗刹也有点得意了起来,她觉得原来自己也是很会讲道理的。 但现在袁大小姐却有话要说,她再一次挣扎坐起来叫道:“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人,你忘了之前他是怎么帮你的吗?你忘了是他一直在救你,你也忘了是他给你和小梅子住的地方了吗?现在你居然想恩将仇报?” 袁大小姐叫的很大声,她在替白云碧感到不值,她笑白云碧看错了人,可是她的这些话一出口,夜叉双姝俩很快就变了脸色。 因为这两个姐妹俩虽然有点蠢,但从袁大小姐的话里她们也能听的出白云碧和谷清初的关系好像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淡。 此时,很少叹气的谷清初也叹起了气:“幸亏他没有来,不然一定会被你活活气死的。” 话一说完,他已出剑,绝世的剑,要命的剑。 长剑发着耀眼的光像雷霆一样朝着姐妹俩刺了过去,惨白的光射的她们睁不开眼睛。 自从袁大小姐说出那些话的那一刻起,夜叉双姝姐妹俩也陡然醒悟了过来,所以百忙之中她们竟然避开了这要命的一刺。 谷清初很聪明,这一剑虽然没有刺中她们,却已经将她们逼上了船头。 “小子,你当真是来救她的?你和那小子好上了?” 罗刹很生气,她气自己还是没有折玉公子那么机灵,就连学路数都学不来。 谷清初依旧面无表情道:“我从来就没有朋友,我只是不想欠他的情。” “我呸,小贼,你当咱们怕了你?好,今天就和你分个高下。” 此时,罗刹也狠了心,带着夜叉急攻而上。 她们的剑很快,也很邪,一边出剑,嘴里还一边发出些呼喝之声,这声音往往又和手里的剑配合的很好,一般人很难分的出她们到底要从哪个方位出手。 但谷清初好像并不是一般人,他好像比白云碧还了解这两个姐妹,他只是轻轻的挥了挥手就将她们的进攻化于无形。 连出十几招之后,罗刹也是越来越心惊,她忽然发现谷清初好像完全知道自己两人的出手,她大叫道:“小贼,你怎如此了解我们?” 谷清初挥剑淡淡道:“实不相瞒,我盯着你们已有多年,所以你们每次的出手都被我看在了眼里,因为我从来不会留一个不知虚实的人在旁边,就算是一时的同道都不行。” 罗刹很生气,但她却无心再说话,因为现在的谷清初已经转守为攻了,而且他比她们想象的还要恶毒,他居然专盯着她们的下盘出手。 尽管这姐妹俩有两个身子两个脑袋,但她们却只有两条腿,而且是两条不甚灵便的腿。 很快,这两条腿上就已中了剑,中了很多剑,但那要命的剑却好像故意刺的并不深。 “这是还给你们的!” 果然,谷清初也根本不想给她们一个痛快,他好像还记得那一夜自己背上抵着的那只冰冷的剑。 ·············· 血,鲜红的血,鲜血并没有因为这两个人的长相而变的有什么不同,鲜血像雨点一样洒落在船头。 夜叉双姝已经不说话,她们也已经停手。 她们还没倒下,可已经在摇晃,她们好像有点而站不住了。 她们受了伤,而且全部伤在了腿上,伤并不深,既没有伤筋更没有动骨,但这样细小的伤口依然会流血,而且很难止得住。 鲜血不停的流下,殷红的血正在将姐妹俩的力气一丝丝的抽离,很快,这姐妹俩的眼皮都开始打架了。 谷清初还没有下杀手,他想让这姐妹俩慢慢的流血而死。 这无疑是一种很残忍的法子,但他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他并不感到亏心,那是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落在这两个姐妹的手里,自己的死法一定也会很不痛快。 “哈哈,哈哈???” 罗刹突然发笑,只不过她笑的很渗人,此刻披头散发邪笑的她倒真像是一个罗刹鬼。 “谷清初,你为什么要来,你为什么要来找死?” 谷清初不答,但他已听出罗刹好像话里有话。 果然罗刹笑着又道:“这一场是咱们输了,但赢了却也未必是你,咱们姐妹俩虽然不聪明,但也不是个傻子,我们当然知道自己不会是白云碧的对手,所以早就在这大大的画舫里埋了许多的硫磺硝石,只要点着了那些,别说是白云碧,就算是天上的鸟都飞不走的。” “不过,可惜的很,如今这些要命的东西却只能便宜你了!” 说完这话,罗刹和夜叉两人早已翻身栽进了江里,谷清初追过船弦探头一看,那两个身在江水中的姐妹已经划亮了手里的火石。 她们还在笑,笑的格外的邪魅。 画舫很大,大到能装下几百人,但这样大的画舫一般都是有暗仓的,这艘也一样。 但这艘画舫的暗仓里却不是装的什么货物,而是塞满了那种一点就能炸开整座小山的硫磺和硝石。 “去死吧!” 江水中的姐妹俩说了这句恶毒的话之后便将手里的火星仍了画舫中。 这一切,船上的袁大小姐虽然没有见到,但她已经感觉不安了起来。 突然,她看见站在船舷旁的谷清初已经朝自己飞扑了过来。 “轰隆隆??” 震天的响声陡然而起,巨大的画舫瞬间就变的支离破碎,残破的画舫在燃烧,烧起的火苗映红了半边天。 第八十三章 劫处逢生 如今,袁大小姐已经不在画舫上了,她正在江水里一浮一沉,虽然她在爆炸发生前就被人推了出来,但现在的她也并好不到哪里去,她本来就不熟什么水性,更何况现在她自己的双手还被人紧紧的反捆着。 火光将江面映照的通红,惊的鱼虾都纷纷上浮,但袁大小姐却在下沉,江水慢慢的淹过了她的口鼻,慢慢的淹过了她的眼睛,很快她的额头也不再看的见,江水里隐隐的只剩些黑色的发。 袁大小姐很难受,难受的快要死掉了,她不能呼吸,也不能挥舞手臂,可是任凭她如何乱踢乱踹也阻止不了自己的下沉。 突然,她的眼睛变的迷离的起来,她突然也变的不再那么难受了,江水中的她竟笑了起来,恍惚间她好像看见了白云碧,而那个忽闪忽闪的白云碧也好像在朝着她在笑。 渐渐的,白云碧的影子消失在了江水中,而袁大小姐却也闭上了眼。 她什么都不知道了,她依旧在下沉,沉下无尽的深渊。 ················· “啪??” “啪啪??” 清脆的声音在夜空里格外的刺耳。 袁大小姐依旧闭着眼睛,她也听见了这个声音,但她还是无法睁开眼睛,她很难受,难受的想吐,现在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只知道一睁眼恐怕就会看见牛头马面什么的。 “啪??” 又是一声清脆的响。 这一次声音变的大了些,也变的清晰了些。 袁大小姐突然觉得有点儿疼,脸上火辣辣的疼。 于是她努力的睁了睁眼睛,还好,面前并没有什么牛头马面。 “呕??” 她呕吐了起来,可是吐出来的只有些腥水。 她靠在了墙上,她在贪婪的呼吸,大口大口的呼吸,很长时间之后她才渐渐明白过来自己好像还没死。 于是,她又猛的睁开了眼,果然,自己已经不在江里了,但如今自己瘫坐的这个地方她也想不起来是哪里。 很快,她就感觉脸上传来了疼,那是一种火辣辣的疼,她伸手摸了摸,还好脸上没有血,只是比往常高出了些。 “你活了?很好??” 有人在说话,这时,袁大小姐才发现自己的身边还瘫坐着另外一个人。 ·············· 夜,很黑,路边挂着的灯笼也不能完全照进这小小的巷子里来。 昏黄的光只能让袁大小姐勉强看清这个人的轮廓,但听声音她已知道说话的人正是她最讨厌的谷清初。 很快,她就明白了,自己的脸一定是他打的,而且看样子还打了不少下。 活过来的她很快就又能生气了,但她根本来不及责问他为什么要打自己,她第一时间想到的竟是先看看自己的衣衫还完整么。 谷清初好像也看出来了,他气喘吁吁道:“放心好了,我对你没有兴趣的!” 这一来,袁大小姐更加生气,她恨恨道:“那你为什么打我,而且还打我的脸?” 谷清初冷冷道:“因为我不打你的脸,你就会睡觉,而且一睡就再也不会醒。” 终于,袁大小姐终于想起来刚才自己还差点淹死了,如今她也反应过来应该是谷清初救了自己。 不过她依旧不领情,她还想着谷清初是怎样对他二娘的,于是她脱口道:“谁要你救?我就算淹死在那江里也不要你救我。” 谷清初好像是个从来不会生气的人,他依旧冷冷道:“如果你不是他的朋友,就算你现在再跳进江里我也不会动一动手指的。” 袁大小姐有点儿听不懂,许久之后她才冷笑道:“怎么?像你这样的人也懂得报恩?” 谷清初好像也很累,他也软软的靠在了墙上道:“我是什么人,你根本就不会懂,而且对于你的理解,我也根本就不在乎,不过你放心好了,我保证过了今晚,你我再也不会见面的。” 袁大小姐当然不会却揣摩别人话里的意思,她依旧冷笑道:“你是什么人还要我去说?岂非早已人尽皆知?不过我实在很好奇,你那个二娘是到底有多好看,竟能引得你干出那种丧尽天良的事情来?” 袁大小姐的嘴一向很快,但这话一出口她也觉得有点后悔,因为她知道谷清初并不是白云碧,他这种人动手的时候比动嘴要多的多。 果然,谷清初很在意她说的话,夜色中的他已然在生气,他的呼吸变的急促,胸膛起伏的也很剧烈。 “她不是我的二娘,她只不过是一个会勾引人的妖精而已,二娘?她也配?” 谷清初突然大声的咆哮了起来,他狂躁的声音让袁大小姐听的有点而发颤。 “我呸,什么二娘,她只是一个妖精,一个刚好勾上我父亲的妖精而已,她有什么资格和我娘同在一个屋檐下?” 很快,谷清初的声音就低了下来,喃喃的话语中好似有无尽的心酸。 但袁大小姐却好像听不出来,她依旧直声道:“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而已,你父亲不喜欢她怎么会娶她?娶了她当然也就是你的二娘了,而你却对她做出那种事实在是算得上畜生不如了。” “不??我的父亲并没有娶她,因为他也知道我根本就不会答应的。” 袁大小姐还在冷笑:“这么说是你也看上了那个女人,她是不是很年轻也很漂亮?只不过是你的父亲先下手了对不对?” 不知道为什么,今夜的谷清初没有再逃避这个问题,他仰面叹了一口气道:“不??我并不喜欢她,因为我知道那女人的名声很不好,她虽然还年轻,但那时的她已经因败坏门风而被逐出了家门,当然她接近我的父亲也不会是因为她喜欢他。” 谷清初说的很平和,往往一个人用这种口气说话的时候,多半都不会是假话的,但袁大小姐却根本不想相信他,甚至连一个字都不愿意相信。 “你怎么知道她的名声不好?难道你不知道要抹黑一个人也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袁大小姐还在说气话,她说的有那么点儿道理,但她却忘了自己是不是也相信这个道理,毕竟她还是没有忘记谷清初的那个名声。 但谷清初却已经闭上了眼,他叹了口气道:“因为在她遇见我父亲之前,她本来先盯上的是我,可是那时我已知道她是什么人,所以并没有给她什么好颜色,只不过我没想到她竟还有勇气去接近我的父亲。” 第八十四章 谷清初的故事 谷清初的话依旧很平和而且也很有头绪,但这些话听在袁大小姐耳里却还是有点儿假,于是她一张嘴道:“所以你就对她做出了那种事?那和禽兽又有什么不一样?” 谷清初在笑,黑夜中的他突然冷笑问道:“你父母尚在么?” 袁大小姐虽然有些不解,但依然嘴快的答道:“自然尚在。” “那你的父亲有几房妻室?” 袁大小姐傲然道:“我爹娘的关系要好的很,当然只有一双一对。” 谷清初又道:“看来你有个不错的家,但如果有一个比你娘更年轻的女人接近了你的爹呢?而你的爹被他迷的晕头转向而打算娶她过门呢?” 袁大小姐冷笑道:“不会的,我爹爹绝不是那样的人。” 谷清初也在冷笑:“当时我也是这样认为我爹爹的。” 袁大小姐不说话了,她突然对自己的爹爹没有信心了起来,她很生气,气谷清初为什么要开这样的玩笑。 但谷清初好像并没有在开玩笑,他接着问道:“如果那个年轻的女人并不是个正经的女人,她不仅要占着你爹,还整天欺负你的娘,你说这样的日子难不难受?” 袁大小姐本不想在这个根本不存在的问题上继续讨论下去,但她偏偏有一张忍不住的嘴,于是她立刻张嘴道:“那当然很难受,我娘是一个很要强的人,她受到这样的委屈一定不会说出来的,但她一定会很难过,她应该会睡不着,吃不下。” 谷清初点了点头:“是的,你的娘和我的娘都很像,我现在还记得我娘在那一个月里就瘦了一整圈,有时候半夜她的房里还亮着灯,白天我常去探望她,她也总是对我笑,但我却看的出她的笑很苦,比谁都苦。” 袁大小姐不说话,她好像也在想象着自己的娘如果遇到这种问题时会不会也是这么一副样子。 但很快,谷清初又缓缓问道:“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袁大小姐愣了愣道:“我会亲手撕了那个女人的嘴,然后再一脚将她踢出门去。” 谷清初笑了,他第一次笑了,虽然这个笑容并没有让别人看见,但他却有点而开心,他突然觉得袁大小姐好像也是个很不错的人,至少作为儿女来说并不差。 于是他又缓缓道:“是的,当时我也想这样做,我根本就不愿意看见我娘那痛苦的脸色,可是,可是我的爹爹却早已昏了头,他竟一心护着那个贱女人,甚至为了她而第一次打我娘,那一天我娘第一次在人前流下了泪,而我的爹爹也在那一天里选择了一个很不错的黄道吉日。” 袁大小姐无话可说,她现在已经不想去怀疑谷清初说的话是不是有假,她只想快点知道事情接下来是怎样的。 但谷清初却不急着说,他却反问袁大小姐道:“如果换做是你,你这时又能怎么做?” “我??我会一剑杀了那个贱女人。” 谷清初听了笑了笑道:“不行的,你这样做虽然能杀了那个女人,但你的父亲却可能因此而忘不了她,到头来他说不定还会迁怒于你的母亲,这样一来,这个家还是散了。” “那??那我就带我的母亲走,随便去哪里都行。” 袁大小姐一说完这个法子之后很快就后悔了,她发现这也不是什么好办法,明明是那个女人的错,为什么到头来却要自己的娘成全他们? 于是,她只能黯然的摇摇头道:“幸亏我家里没有出这种事情。” 但谷清初却恨恨道:“可惜我家里就出了这种事。” 袁大小姐急问道:“那??那你是怎么解决的?” 谷清初冷笑一声道:“刚开始我也和你刚才一样,根本不知道如何对待这个事情,一头是昏了头的爹爹,另一头则是每日受气的亲娘,但很快我就想出了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此刻,谷清初的眼睛也突然变得恶毒了起来,他怒睁着眼睛说到:“很快,那个黄道吉日就来了,那一天家里除了我们母子之外,其他的所有人都很开心,所以那一天没有人能够不喝酒,没有人能够不喝醉,就连我爹爹和那个贱女人都醉的像条死狗。” 说到此处,袁大小姐好像想起了什么,她颤声道:“你的办法就是???就是那个?” 谷清初摇摇头道:“不,我并没有对她做什么,她甚至令我作呕,我只是将她抗回了我的房里并将她脱了个精光而已,但效果却是一样的,第二天一早家里的丫鬟门就发现了这个事,而那时候的我也早已不在家里了。” 听到这个离奇的故事,袁大小姐愣住了,她吞了吞喉咙道:“所以??所以你的名声就是这样来的?” 谷清初点点头:“是的,这件事传的很快,正应了丑事传千里那句话。” “那你为什么不解释?我想只要你解释总会有人相信你的,你还很年轻,如果你不解释的话,你的一辈子就会这样毁了的。” 谷清初在惨笑,他摇摇头道:“解释?我不能解释的,我就要他误会我,我就要他认为是我碰了那个贱女人,只有这样,他才会放弃那个女人,毕竟这天下还有什么事情是比儿子碰了老子的女人还更令人恶心的事情吗?” “你??你这样做值得吗?这样一来,你岂非背负了太多?” 谷清初摇摇头:“当然值得,只要我娘不再伤心,就算我死了都值得,做儿子的替她抗这点名声又算得了什么?” 如今,袁大小姐也叹起了气来了,她并不是还不相信谷清初,她只是很震惊他会这样处理这件事,他没有杀了那个女人,他只是选择和那个女人一起毁灭,他这样的人不能说是一个好人,但也绝对算不上是个什么坏人。 袁大小姐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她本想告诉他就算他这样做,他的母亲在家里也不一定会开心的,但她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于是,她第一次感到了不忍心说话是一种什么滋味。 第八十五章 舍得 许久之后,谁都没有再说话,谷清初和袁大小姐好像都在想心思,没人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他们就这样仰着头靠在冰冷的墙上一动不动。 “我??我该回去了!” 袁大小姐站了起来,她本该说句谢谢的,可是她还是有点儿说不出口,她是一个比较倔的女孩子,就算她如今已经相信了谷清初的那个故事,但她还是不想让自己改变的这么快。 如今她也有点儿讨厌自己了,她讨厌自己为什么总是忘不了对他的偏见。 谷清初没有说话,他好像累极了,他还像一根木桩一样靠在墙上。 袁大小姐轻轻的走了出去,但没走几步她就停了下来。 突然,她猛的回过了头,她的眼睛瞪的很大,就好像看见了一件极其恐怖的事情一样。 谷清初低下了头,他惨笑一声道:“怎么?现在的我是不是很吓人?” 袁大小姐无法说话,她全身都已冰冷了起来,她更加无法形容自己看见的这一切。 谷清初的半张脸在昏黄的灯下挂着血,而且是挂着那种细细的血珠,那原本雪白的半张脸现在也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一样,皱巴巴的翻卷着鲜红的皮肉。 他这半张脸竟已毁了! 袁大小姐不是个傻子,她很快就明白了谷清初的这半张脸是怎么毁了的,毕竟那样的大火本就能烧毁一切的。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能匆匆走过来几步,但又不晓得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他。 不,她有什么资格安慰他,这半张脸本来就是为了她才毁了的,这根本就是她欠他的。 不过谷清初好像并不期待她的感谢,他也站起了身并冷冷道:“出了这个巷子向左手一直走,你很快就会看见吹雪楼了,快走吧,他还在那里等着你。” 说完这句话后,谷清初已抢先走了出去,他的腰板还是挺的笔直,可是身影却显得依旧孤独。 ················ 等袁大小姐失魂落魄的走回吹雪楼时,谷清初也挣扎着回了房。 房里有人,女人掌起了灯,昏黄的灯将她瘦弱的影子映照在了窗户纸上。 “啊??你??” 瘦弱的女人好像已经看见了男人,只不过她有点儿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你怎么了??” “呜呜??呜??” 女人很快就哭了起来,小声的哭。 但男人却好像并不在乎,他抚着女人的双肩温柔道:“我是不是变的很难看了,是不是吓到你了。” 瘦弱的女人不说话,她一边流着泪一边死命的摇着头。 “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女人还说不出来话,也更加止不住眼泪,她拼命的摇了摇头后扎进了男人的怀里。 于是,两个年轻的影子在窗户纸上交织在了一起。 这一刻对于房间里的人来说是温馨且悲伤的,但对于窗外走道里呆呆站着的袁大小姐来说却是另一种无声的痛,这痛让她觉得好像是自己烧了谷清初的半张脸。 很快,她就看见了白云碧,但白云碧好像并不知道谷清初的事,因为如果他知道谷清初已经毁了半张脸的话,他现在根本就笑不出来的。 袁大小姐没有笑,甚至什么话都没说,她现在好像也累的要死,她拖着虚浮的脚步就进了房并关起了门。 如今,白云碧也没有了笑,他好像觉得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但他没有去追问,他知道一切等天亮再说也来的及。 ·············· 红红的日头并没有因为世人是否开心而变的有什么不一样,它照常升起,照样夺目,几乎就在一夜间,这里的人们就发现小镇周围的树好像都变绿了。 于是,这一天镇里绝大多数人的心情都变的很不错。 但袁大小姐却很难受,她难受的一夜都没有睡好觉,而如今她还默默的站在谷清初和小梅子的房门口。 她在等待他们开门出来,她好似已经等了很久。 好在,谷清初和小梅子并没有趁夜离开,很快他就开了门,而且一开门就看见了袁大小姐。 “有事?” 谷清初在问话,不过却是侧着头。 他好像也知道自己的那半张脸可能会吓着人。 “这??这是我昨夜叫镇里最好的工匠给你制的,我想??我想你可能会喜欢的,不过??不过如果你不喜欢的话,那也没什么的,因为你就算不用它也没事的。” 袁大小姐第一次说话语无伦次,她抬起了手,手里正捧着半张精致的面具。 纯银的面具制作的很巧也很薄,内里甚至用了最好的绸缎做垫子。 看着这面精巧的面具,谷清初不说话,他好像在叹气。 “唉,看来昨夜那个工匠一定很倒霉!” 他没有生气,更加没有发怒,他竟伸手接过了那半张精巧的面具顺势带在了脸上。 袁大小姐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笑容,她微笑道:“是的,我现在还忘不了他被我从被子里拖出来的时候的那张脸。” 谷清初也笑了,这是他第一次在阳光下笑,他笑起来居然很好看! 白云碧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现了,他是从楼下上来的,看来他的昨夜也没睡好觉。 只不过当他看见谷清初的那张奇怪的脸之后,他就再也笑不出来了,他是个聪明人,当然能猜得出昨夜发生了什么,于是,现在他也变的难受了起来。 不过谷清初却好像已经看开了许多事情,他竟微微笑道:“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往后余生认出我的人很少,我的麻烦也会很少。” 白云碧愣住了,他好像听出了些什么:“你??你打算??” “是的,我们准备离开这里了,而且再也不回来了。” 小梅子也出来了,而且她的肩上还有一个小小的包袱。 此时,袁大小姐却急了起来:“你们要走了?就这样走?你们要去哪?怎么生活?” 她的问题还是很多,而且是不停的那种,但谷清初却只扬了扬手笑道:“我至少还有两条很不错的胳膊,就算一起捡果子也能活下去的,况且我们还很年轻,说不定在不远的将来我们还能拥有属于自己的果园。” 袁大小姐还要再说些什么,但白云碧却抢先道:“是的,你们一定可以的,我真羡慕你们!” 谷清初和小梅子都笑了起来,他们笑的很开心也很灿烂,他们好像已经彻底忘了从前。 “白兄,我还有一件事情要你帮忙!” 白云碧一听连忙道:“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此时,白云碧已经打定了主意,无论谷清初要他帮什么忙,他一定尽力去帮到底。 但谷清初的举动却超出了他的想象,他竟举起了手中那把绝世的‘海上生明月’。 他没有拔剑,他只是郑重的将那柄剑递到了白云碧手里道:“等你有空的时候帮我把这柄剑还给它原来的主人吧。” “还给谁?” 谷清初淡淡道:“我知道你去过那个山上的小道观,而这把剑的主人就一直住在那里,虽然他经常不在,但我想你总会遇见他的。” 白云碧有点犹豫,他不是因为不想替他办这件事,只不过他也知道这柄剑实在是天下无二。 谷清初好像也看出来他心中所想,他淡淡笑道:“我已不打算再回来了,往后余生这把剑带给我的也只会是些无尽的麻烦,既然要舍,那就舍个干干净净。” 谷清初的话无疑很有道理,一句话说完,白云碧就坦然的接过了那把绝世的剑。 ················· “以后我会去找你们的,你们一定要好好的啊!” 袁大小姐叫了起来,但渐行渐远的谷清初和小梅子却只回头笑了笑。 他们走了,他们消失在了街头,他们离开了这个小小的镇子,他们永远不再回来,也永远不再出现在这个江湖。 看着依旧熙熙攘攘的街头,袁大小姐的双眼突然变的迷离了起来,她突然觉得一切都变的那么的不现实起来,她也突然觉得谷清初和小梅子变的虚幻了起来,甚至她突然开始怀疑这一切到底是不是个梦,他们是不是真的出现过,不过这一切并不重要了,因为她知道像他们那样的人往后的日子里一定活的比世上其他许多人都要开心的多。 第八十六章 又是一次离别 谷清初和小梅子走了,但白云碧却还走不了,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要在这小小的镇里待到何时。 “你在想什么?” 白云碧喃喃的问道,如今他好像也觉得这一切都是一个梦。 如今,袁大小姐又趴在了房间的窗户上,她缓缓的摇了摇头道:“我好像有点儿想家了!” 好在白云碧和袁大小姐都是年轻人,像他们这样的年轻人通常都是健忘的,而且特别容易会忘记那些令人不开心的事情。 ·············· 阳光下,他们又走在了街头上,袁大小姐的心情很不错,甚至她还一直憋着笑。 而白云碧却很气恼,因为他无论怎么问,袁大小姐就是不肯说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并不想知道谷清初的脸是怎么毁了的,他更想知道的是袁大小姐为什么突然对谷清初换了一种看法。 可是袁大小姐根本不想告诉他,相反的,白云碧越是急,她就往往越开心,她知道自己终于占了个上风。 ··············· 山依旧还是那个山,道观也还是一点样子都没变,只不过道观里依旧没有人,破败的院子里甚至已经开始生起了青草。 看着没有门也没有窗的残破道观,袁大小姐叹了口气道:“只怕野狗也不想在这里住下去的,就算睡在大街上也比这里好的多,至少那里还不算寂寞。” 白云碧不说话,他虽然从来没见过这个道观的主人,但他好像已经想起了谁才会住在这里,他想起了瘦不了,这个镇上无非也只有他才是整天穿着一件道袍了。 在这个万物开始生长的季节里,空气还是稍显清冽,尤其是这无人的山上到处都弥漫着一股泥土气,不过袁大小姐却很开心,她觉得在这样的天气里本来就应该在这样的山里多走走的。 可是白云碧好像完全没有这种闲情雅致,仅仅等了一个时辰不到他就已经坐不住了。 他起身,他下山,他又回到了那个人很多的大街上。 街上的人很多,虽然白云碧在这里的时间已不短,但这里大多数的人他还是认不全,但好在这个小小的地方依然有他的朋友。 一个家世很不错,而且人也很不错的朋友。 阔别许久的钟正清出现了,虽然街很长,但他还是一眼就看见了白云碧。 很快,他们就碰头了,他们没有说什么好听的话,只是互相拍了拍肩膀笑了笑。 明筝还在,而且她还是那么一副明艳的样子,她也在朝着白云碧笑,笑的很有礼数,就好像第一次遇见他一样。 只不过白云碧的身边也有人,而且是一个很容易就生气的人。 袁大小姐又生气了,她气对面这个丫鬟为什么笑起来这么好看,她气对面这个丫鬟为什么看起来不太像个丫鬟,甚至她比天底下所有的丫鬟都看起来要享受的多,至少没有一个丫鬟会穿成她这么一副花枝招展的样子。 白云碧也很不喜欢明筝的这个笑,他总是感觉她的笑容里有其它的意思,更要命的是一看见这个女人,他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一夜! ················· 朋友相聚总是少不了酒,酒已上,但喝酒的钟正清却好像有点心不在焉。 “一切还好?” 白云碧试探性的问了问,他有点儿紧张,他希望他的这个朋友最好别遇到什么麻烦才好,他希望他能说‘一切都好’这几个字。 但钟正清是个老实人也是一个直肠子,他稍微愣了愣后就轻轻摇了摇头道:“说实话不太好,不过也不是很要命!” 听见他如此说,白云碧瞬间就紧张了起来:“家里出了事?” 钟正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算也不算吧,家里一切都还好,只是外头丢了一点东西而已。” “丢了东西?丢了什么?” 钟正清苦笑一声道:“你第一次来的时候我就与你而别,其实那一次我是出去为家里置办药材的,但如今已经逾期两月有余了,那批药材还是没有回来,而且押送药材的人也没有一个回来,我想只怕这批药材应该是丢了。” 白云碧一听松了口气继续道:“只是药材而已?丢了多少?” 钟正清缓缓道:“十八辆大车,两百万两!” 白云碧道:“银子?” 钟正清摇摇头:“金子。” 白云碧不说话了,他虽然是个穷光蛋,但他却也知道两百万两金子意味着什么,他更加知道就算是钟正清这样的药商世家也亏不起这一单的。 此刻,钟正清也没有再说些什么,他只是一个劲的喝酒,可是他从来都没有这样喝过酒。 “要我帮忙吗?” 许久之后,白云碧只说了这一句话,他觉得自己应该帮这位朋友分担一些。 但钟正清却好像有点儿不太好意思,他轻轻的摇着头道:“算了,我知道你也很忙的,这事情还是我自己去吧。” 他果然是一个老实人,就连开口叫自己的朋友帮忙都不能说的那么直接。 但一旁的明筝却好像有话要说,她居然也苦着脸道:“你还是叫他帮帮你吧,毕竟多一个人也好上不少的,更何况你一直说他是个聪明人。” 明筝居然在变着法儿夸赞白云碧,只不过这一切让袁大小姐听起来却有点扎耳朵。 好在白云碧没有搭明筝的话,他只是朝着钟正清淡淡道:“你真的不用我去帮忙?” 这一刻,白云碧突然好像变成了一个不会说话的傻子,他好像忘了面对钟正清那样的老实人时千万不能这么问,因为你只要这样问,他一定会给你客气回来的。 果然,钟正清一扭头就说道:“不用,不用的,你忙你的吧,这事情我自己来就是了。” “好吧,既然这样,那你一路得小心些才是。” 白云碧回答的很干脆,他已不打算再客套下去,而且他还很关心的叮嘱起他来了,看来他已准备送他走。 这一来,不禁明筝的脸上变了色,就连袁大小姐也愣住了,她从来没有想过白云碧何时会变这么安分守己了,这明摆着的一个热闹他居然不想凑上去。 好在钟正清没有想那么多,他站起身笑了笑道:“对不住了,我总是这样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 白云碧道:“你现在就要走?” 钟正清点点头:“是的,我已耽误了很久了。” 白云碧没有再说什么,他只是点了点头。 ··········· “对了,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你能不能替我照应着她些!” 钟正清还有话说,而且说的还不是那么的自然。 但白云碧已经听懂了他的意思,他瞪大眼睛道:“你要我替你照应她?她不是你的丫鬟么?” 钟正清叹了口气道:“是的,她的确是我的丫鬟,但也只有我在的时候她才是,因为我家里的其他人都好像不太喜欢她。” “这么说,你此行是不会带上她的?” 钟正清又点点头道:“是的,此行路途遥远,一路风餐露宿的也没什么意思,她不能跟去的。” 白云碧点了点头微微笑道:“那很好!” 钟正清愣了愣道:“很好?什么很好?” 白云碧不答,只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道:“你快点儿去吧,至于她,的确是留在这里比较好些!” 或许钟正清也是个爽快的人,他没有和任何人道别转身就走了,十几步外的街道上也早已有车队在等他多时。 马儿轻啸,车儿疾驰,车上的人也很快走的无影无踪。 第八十七章 再见瘦不了 如今,白云碧又重新坐了下来,而明筝却没有站起来过,她好像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主人’离开,连目送都懒的送。 很快,明筝和白云碧就互相凝视了起来,他们都在笑,而且笑的很灿烂。 但有人却笑不出来,袁大小姐现在不仅笑不出来,而且还想跳到桌上去狠狠的大叫几声。 不过白云碧却好像失了魂一样,他就一直这样盯着对面的明筝在笑。 “你是不是有点儿失望?” 明筝笑眯眯道:“我为什么要失望?” 白云碧道:“因为我没有陪他一起去。” 明筝耸耸肩道:“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白云碧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觉得我是一个麻烦,我也知道你一定很想让我陪他一起去,最好永远不要回来才好。” 明筝不再笑,她冷冷道:“看来你真的是个聪明人,所以你一定也知道那批药材为什么到不了这个镇上?” 白云碧摇摇头:“我并不关心那些药材,我只关心他去了能不能回来,能不能平平安安的回来。” 明筝不置可否道:“我怎么知道,再说了他能不能回来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白云碧也不再笑:“关系很大,因为他如果回不来,那你也走不了,哪里都走不了。” 明筝不再说话,她居然也拿起了酒杯,慢慢的饮下一杯后她才缓缓道:“你觉得你的这个朋友是不是个聪明人?” 白云碧不知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依旧回道:“他本来是一个不算笨的人,但你也知道他是一个很老实的人,如果这天下只有两个老实人的话,他也绝对是排得上号的。” 明筝笑了,她竟然拍着手道:“看来你也是个老实人,你很维护你的朋友,但在我眼里,老实人和蠢人没有什么区别。” 白云碧不笑,他冷冷道:“我并不想和你讨论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只问他此行有没有危险。” 明筝还在笑,她几乎笑的头上的玉钗都快掉了下来,许久之后她才忍住笑道:“看来你也有看不穿的时候,刚才你自己也承认了,你的那位朋友并不是个聪明的人,所以像他那样的人去查那样的事根本就是徒劳的,他此行不仅一点儿危险都没有,而且什么也查不到。” 明筝的话虽然不中听,但白云碧却因此松了一口气,但很快他又盯着她道:“你为什么要接近他,你想怎样害他?” 明筝冷笑:“哼,我如果要害他早已下了手,不过这也是他自己修来的福,毕竟像我这样的人也是不太情愿对于那样的老实人下手的。” 白云碧也在冷笑:“你觉得我会信?信你这种女人说的话?” 明筝停了笑淡淡道:“你信不信与我何干,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我就要离开他了,而且再也不回来。” “离开他?你要去哪里?” 明筝瞪大眼睛道:“当然去我应该去的地方,不过等你那朋友回来之后你最好劝他不要再找我,不然到那时候很多事情都会变了样的。” “那我该怎么和他说?” 明筝摆摆手道:“你就说我死了好了。” 明筝走了,她走的很干脆,留下的回答也是很随意,她才不会去管这些烦心事,如何去和老实人解释,那本来就不是她擅长的。 于是,小小的酒桌上很快就只剩下了两个人。 袁大小姐已经不再生气,她已经有点昏了头,她根本听不懂白云碧和那个女人在说些什么,但凭女人的直觉,她觉得白云碧应该不喜欢那个漂亮的丫鬟。 如今白云碧也陷入了沉思,他还是有点为钟正清忧愁,不过很快他也就释然了,家底没了可以再挣,只要人活着,一切都不算什么的。 ··············· 但很快,这张桌子上又有一个更加忧愁的人坐了下来。 瘦不了,他居然出现了,而且就大大咧咧的坐在了白云碧的面前,只不过他好像一天混的不如一天,现在的他看起来不仅精力憔悴,一张黄黄的脸也好似又瘦了不少。 对于这个一点儿都不客气的陌生人,袁大小姐有点儿难受,因为她几乎已经闻见他身上的那股子酸味了,比酸黄瓜还要酸的味道。 “你瘦了!” 白云碧没有对他的突然出现感到奇怪,他早就知道这个瘦不了绝对不会是个平凡的人。 但瘦不了却没有想那么多,他点点头道:“是的,我感觉我快要死了,再这样下去估计很快就要死了。” “死?为什么会死?” 瘦不了黯然的点点头道:“因为我已经很久都没有喝到酒了,但我这个人如果没有酒喝往往也就吃不下任何的东西,所以如果在这样下去的话我只怕要消瘦而死了。” 白云碧微微笑了笑道:“所以你今天特别想喝酒?” 瘦不了点点头:“是的,想的发了疯。” 白云碧道:“那你为什么还不喝?现在岂非时间正好?” 瘦不了苦着脸道:“时间是正好,可惜钱不够。”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你会来找我,为什么会和我坐在一起的原因?” 瘦不了笑了:“都说你是个聪明人,果然一点儿都不假。” 可白云碧却摇摇头道:“只怕要对不住你了,因为今天的我并不想喝酒。” 瘦不了一听急了起来:“为什么?难道你不也是嗜酒如命的人?” 白云碧叹了口气道:“我的确很想喝酒,但有个女人曾经告诫过我,如果我再不节制一点的话,只怕会早死的。” 他的话说的很模糊,模糊的让瘦不了想了好一会儿,许久之后,瘦不了突然伸出了手。 他那一只长长的手稳稳的朝着白云碧的手探了过去,他的手伸的并不快,但白云碧好像没有要躲避的意思一样,仅仅是一眨眼的时间之后,他的手腕已经被瘦不了拿在了手里。 好在瘦不了并没有其它的意思,他的手虽然有点凉,但至少握不疼人。 “你中了毒?而且还是万花谷的‘情人缠’?” 白云碧一愣:“你也知道这种毒?” 瘦不了没有回答,他只是皱着眉喃喃道:“不应该呀,以你的本事不应该中那个毒的呀。” 白云碧苦笑:“当时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惜最后还是中了毒。” “是谁给你下的毒?能给你下毒的人应该本事很不错,或者做事很不错。” 白云碧又是苦笑:“这‘情人缠’虽说是个毒药,但却比金子还要贵,世上除了万花谷再无其它地方有了,而且也不是万花谷所有人都有资格用这个毒的。” “是她?是她亲自给你下的毒?” 瘦不了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如今他的一双眼睛也因惊惧而细成了一条缝。 但白云碧却好像是个傻子一样,他居然还问道:“是她?是哪个她?你也认得那个她?” 一句话又将瘦不了从思绪中拉了回来,只不过这次他的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往常讪讪的笑:“谁?我怎么知道是哪个她?” 白云碧当然看得出他没有说实话,他依旧追问道:“那你怎么认识这‘情人缠’而且好像你也很了解这毒一样。” 瘦不了有点儿不自然起来,他转了转眼珠子砸吧着嘴道:“我虽然没有什么本事,但从小就跟着游方的郎中学过几年的本事,所以对于世上的一些病理和毒药都了解那么一点,不过了解的也就这么一点点而已。” 如今,就算是袁大小姐也看出来这个瘦不了又在胡说八道了。 第八十九章 神奇的队伍 不过白云碧好像没有深究的意思,他只是盯着瘦不了笑道:“看来那个游方的郎中一定去过万花谷,不然他怎么会认得这稀世的毒药?” 瘦不了无所谓的耸耸肩道:“谁知道呢,也许吧!” 至此之后,瘦不了已不再说话,他的头也扭到别处去了,一双空洞的眼睛也呆呆的望着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这一刻他好像也想起了某个遥远的地方。 但很快白云碧好像又想起了些什么,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将手里的那柄“海上生明月”捧了上来并稳稳的放在了瘦不了的面前。 “什么意思?” 终于,瘦不了也回过神来了,不过他好像突然变的不认识这把剑一样,他竟看不出白云碧想做什么。 白云碧好似也没有心思再和他打哑谜,他只淡淡道:“这是一把不错的剑,但它的主人已经不再需要他了,所以他叫我如果有空的话最好将这剑还给它原来的主人。” 听了这话,瘦不了的脸色一下就变了,他急道:“不再需要?那是个什么意思?” 白云碧摇摇头道:“他没有死,甚至活的还很不错,但他已经决定不再需要这柄剑了,这或许算得上是一种莫大的忍痛割爱,但我却觉得这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至少对于他来说。” 听了这话,瘦不了也叹了口气道:“不错,我也曾经见过这柄剑的主人,看他的面相就能知道他一定是个不快乐的人,不过如今他既然能放得下这柄剑,那说明他已经是一个能发现快乐的人了,像他这样的人无论怎样去生活,只怕往后的日子都会很不错的。” 瘦不了在缓缓的说着,仿佛是一个过来人在衷心祝愿一个后辈一样,不过他的这些话听在白云碧耳里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你曾经见过这把剑的主人?那是个什么意思?” 瘦不了耸耸肩道:“意思就是我虽然见过他,但并不认得他,所以我并不能收下这柄剑,而且今天你只怕也找错了人。” “难道住在那个破道观里的不是你?” 瘦不了撇撇嘴道:“什么道观?难道你看不出来我吃穿都在这个小面摊?” 白云碧道:“那你为什么整天都穿这么一件烂道袍?” 瘦不了道:“因为我穿不起其它的。” 说完这句话后瘦不了就不打算再说别的了,他的一双眼睛也早就抬到天上去了,就好像天上有什么稀奇的事情发生一样。 天上当然没有什么稀奇的事情,而白云碧当然也不会相信他的话,可是他也没有办法,他既拿不出什么证据证明他就是那个道观里的人,也更加没办法强行叫他收回这柄绝世的剑。 于是,他也发起了楞,他突然有点儿后悔,后悔当初为什么没向谷清初问一问这把剑原来的主人叫什么,更后悔为什么要帮这个忙。 ············ 自从那些吃住在‘金山’上的江湖人都消声灭迹之后,这小镇早已恢复了往常的样子,但这并不代表就没有其他的江湖人在这里活动。 几乎就在一瞬间,这小镇里又出现了一批带有江湖气的人。 人不多,但马却不少,鲜衣怒马,气势如虹,马很神骏,马上的人更加桀骜。 十八匹白马,十八匹毫无一丝杂色的白马排成两条线从远处走来。 马是精心训过的,因为这些马根本不需要人牵着走,甚至它们的头上连缰绳都没有。 华丽的队伍就好像凭空出现一样,这样的队伍就算在大城里也是见不到了,尤其是在这小镇人的眼里,那队伍简直就是天宫里才会有的。 十八匹马只有三匹坐着人,其它的十五匹都是空荡荡的,但那三个人白云碧却都认识,而且还熟的很。 才离开没多久的明筝竟又回来了,这一次她不仅换了一身很明艳的行头,而且还随身带了这么一个扎眼的队伍来。 另外两个人白云碧也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折玉公子和夜叉双姝还没死,他们不仅没死而且还活的好好的,如今他们身上的行头也变得愈加华丽了起来。 神奇的队伍停了下来,就停在了白云碧的面前。 马上的人没有下马,但他们的眼睛却都直勾勾的盯着白云碧。 白云碧也转头看着他们道:“为什么你们还活着?难道你们也很留恋这个世间?” 折玉公子和夜叉双姝都没有说话,他们只是气定神闲的坐在马上微微晃动着。 但明筝却好像有话要说,现在她不仅笑的很甜也笑的很好看:“请吧!” “请吧?这是个什么意思?” 白云碧有点而猜不透了,自从他看见这神奇的队伍第一眼时,他就知道这个队伍和自己脱不了干系,但他没想到这队伍竟来的这么温和和莫名其妙。 明筝依旧在甜甜的笑:“意思就是我专门来请你的,而且我知道你一定也很想去。” 白云碧也笑了起来:“难道你又想请我去吃流水席?不过你好像太有自信了些,因为我今天根本不想去。” 白云碧这辈子从来没有害怕过什么,更加不要说会拒绝别人的请,但今天他有点儿不太一样,因为请他的人又是明筝,而一看见明筝他就总是会想起那个没有光的夜! 明筝的笑容没有任何的改变,她依旧骑在马上真诚的笑道:“不,你一定会去的,因为今天不是我请你,而是我的主人要请你!” 马上的明筝很有自信,她的笑容很快也更灿烂了起来,因为白云碧没有再说什么废话,他轻轻一跃就已经爬上了一匹神骏的马。 可是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不仅袁大小姐也跳上了马,一旁的瘦不了居然也骑了上去。 他好像没什么本事,就连上个马都比一般人费劲的多。 这下,明筝不再笑了,她冷冷道:“你是谁?你在做什么?” 瘦不了终于爬上了马,骑在马上的他好像心情很不错,他笑道:“本来这小子是欠我一顿酒的,但你们却很不凑巧的搅了局,看起来你们和他的关系很不错,所以既然你们要请他喝酒那为什么不连我也一起带上?” 明筝不再说话,只是扭头看着白云碧,眼神中似乎在问他些什么。 白云碧没有解释什么,他只是努了努嘴道:“你的主人应该是个很好客的人,我想他一定不会在乎是不是多了一个人的。” 听他这样说,明筝也扭回了头,不过她的嘴角已经挂上了冷冷的笑。 第九十章 山庄迎客 于是,华丽又神奇的队伍又开始启程,神骏的马儿飞奔起来也是平稳的像顶骄子。 这一次,白云碧没有再被蒙着眼,只不过看着眼前的大宅子,他还是不确定上次来的到底是不是这间。 宅子依旧很大,不过却已经不再是漆黑的,甚至算得上很华丽。 白色的墙,红色的瓦,朱红的大门依旧很值钱。 一进门,白云碧就感觉这次的宅子与往常有些不一样,因为这宅子里有人。 许多的人,虽然这些人都是下人,但至少都是活人,因为有了这些做事的人,这宅子才看起来没有那么的阴郁。 明筝三人谁都没有说话,他们一直在前头不紧不慢的走着。 宅子虽大,但也有走到头的时候,更何况这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巨大的房屋而已。 屋子,一间明亮又宽敞的屋子很快就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如今折玉公子和夜叉双姝也安安静静的站在了这屋子的门口,桀骜的他们在此刻竟好似突然变成了两个乖巧的门童。 屋子里有人,但只有一个人,一个背对着门口跪在地上的人。 跪着人像一座雕像一样坐着动也不动,看他的背影,白云碧觉得这个人如果是个出家人的话,那么他一定是个很虔诚的人。 但谁都看的出来他不会是个出家人,因为他的头顶并不亮。 如今明筝也笑不出来了,甚至她做什么事都变的很小心,就连走路都尽量放的平缓些。 桌子很大,桌位也很多,桌上燃着香,香炉里散出的香气很安神。 桌上没菜也没有酒,只有茶,而且是那种一闻起来就知道很贵的茶。 明筝变了,自从进了这间屋子之后她就好像突然变了个人一样,现在她不仅变的很小心,甚至变的很贴心。 她挽起了衣袖在倒茶,不仅给白云碧倒了一杯,就连瘦不了和袁大小姐也都有份。 倒完茶之后,她也规规矩矩的站在了一边,甚至连眼睛都没有随便乱瞧。 安静的屋子,宁神的香气,清新的香茶,这一切就好像这个季节一样让人觉得很舒服。 此刻,袁大小姐已经闭上了眼,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这样坐在这里放松放送,这久违的一切让她觉得很惬意。 但有人却好像并不这么想,白云碧好像并不享受这一切,他甚至有点儿坐不住了,他虽然没有说话,但一双不老实的手已经动了起来。 他先开始摆弄手里的茶碗,在他的手里,细瓷的茶碗很快就发出了清脆的‘叮叮’声,这声音虽然不好听,但却好像还带着点而市井的节奏。 很明显,明筝也听见了这声音,一旁站着的她用力的瞪了瞪白云碧。 白云碧不是瞎子,他当然也看见了明筝的‘提醒’,于是他笑了笑放下了手里的‘玩具’。 但很快他又坐不住了,他的手又动了起来,这次他看上的是桌上那个小小的香炉,于是,香炉很快就到了他的手里。 或许是他也从来没见过如此精巧的东西,只拨弄了几下,香炉里的灰便洒的到处都是。 于是,明筝的的眼睛又瞪了过来。 可这次白云碧却没有再看她,他竟像个孩子似的玩起了那堆洋洋洒洒的灰,他曲起手指轻轻一弹。 “噗???” 灰尘随着他的一弹指而飞了起来,细小的灰尘没有在这股力道下飞散,居然凝成一个小小的灰团向着跪着的人后背飞去。 小小的灰团很轻巧,但去势却不慢,只是那小小的灰团并没有如愿以偿的扑在人的后背上,就在离那人还有几寸的时候,那灰团就像撞着无形的墙壁一样簌簌的落了下来。 这一切除了那个跪着的人之外,其他的人都看在了眼里,明筝固然是一脸的惊恐,但白云碧的脸色也突然变的很不好看。 于是,他放下手里的香炉开始叹起了气。 “唉??唉??” 他在不停的叹气,而且叹气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多。 “唉??你为什么总是要叹气,害得我也想叹气了!” 一旁的瘦不了苦着脸说道,现在的他好像也有点耐不住了,看来他也是一个坐不住的人。 白云碧一只手撑着脸道:“我当然得叹气,因为从早上到现在我连一口水都没有喝,好不容易有人请我吃饭,可没想到却是来吃香灰的,你说这事情难不难受?” 瘦不了点点头道:“难受,难受极了,实不相瞒我现在也快饿死了,如果现在我坐在老王头的面摊里,我恐怕能吃三大碗。” 白云碧一听跟着说道:“你是说街上那个老王头?那个一碗面只要两文钱的老王头?” 瘦不了哈哈笑道:“是的,就是他,就是那个面既不好吃,酒也不太好喝的老王头,所以我常说他的面并不便宜。” 白云碧也笑了,他笑道:“看来你是一个很会花钱的人,不过那里的面条虽然味道不大好,但总好过这里的香灰吧?” 瘦不了也点点头道:“是的,就算那里的酒再怎么浊也好过这盏什么味道都没有的茶。” 白云碧道:“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坐在这里受罪?” 瘦不了道:“你想去吃面?” 白云碧道:“我还想喝酒,无论多浊的酒。” “那我们为什么不现在就去?” 白云碧点点头道:“现在就去。” 这两人就好像小孩子一样,他们几句话没说完就已做出了决定,而且是一个马上就要履行的决定。 如今他们已经拍着屁股站了起来,就好像他们的屁股上粘了灰一样,而且看样子他们马上就要走。 自从这两人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明筝就已经在瞪着他们,因为她觉得这两个人实在很不懂礼数,他们说话的声音不仅大,而且笑的也很吵,对于这里安详的环境来说,他们的存在简直就是一种亵渎。 如今眼看这两人堂而皇之的站了起来准备要走,明筝的脸上立刻又有了一副想说话却又不敢说的样子。 ················· “到底是个年轻人,不像我这样的老头子一坐就可以坐一整天。” 有人说话了,一直背对着他们的人在说话,只不过他说出来的话却显得很苍老,就连袁大小姐一听也听的出这人绝不是个年轻人! 很快,那个人就伸出了一只手,那是一张如同朽木般的手,干枯但有力。 明筝的反映很快,她立刻迎了上去搭住了那只手,并将那个一直跪着的人扶了起来。 第九十一章 正真的主人 如今,跪着的老人已经站了起来,而且也转过了身。 他果然已经不再年轻,甚至已经算的上是个行将就木之人,他的脸如同他的手一样干枯,须眉也带着些许白白的丝。 白云碧盯着这张苍老的脸看了很久,但无论他怎么看也看不出这张脸有什么特别的,更加别说脑子里有关于这张脸的半点儿记忆。 老人也在盯着白云碧看,他好像一眼就能认出白云碧,虽然他的年纪已不小,但那一双眼睛还是瞪的白云碧有说不出的难受。 老人很快就有了动作,他竟抱起拳朝着白云碧三人施了施礼,而且还是特别谦恭的那种。 “小老儿是这里的管家,诸位既是公子请来的客人,那就不是什么外人了,你们就叫我老祖好了。” “不过不要误会,小老儿只是姓祖而已,祖上的祖。” 老祖好像生怕白云碧等人误会了自己,他竟慢条斯理的解释了起来,不过他的解释却让白云碧更加的难受,如今白云碧的脸上只剩下苦笑了,如今,他终于知道越是上了年纪的人往往越是喜欢占别人的便宜。 “明儿,即是公子的客人来了,你为何不叫醒我?难道你不知道我的耳力已经不如你们年轻人了?如果不是这位年轻的公子叫醒了我,难不成还叫他们一直在这里干坐着?” 老祖在问责明筝,他的话虽然有点儿气力不足,但好像很管用,一旁的明筝竟连抬头都不敢。 “明儿且扶我下去,顺便快些将公子叫出来,他一定又在抚琴忘了时间!” “是!” 明筝屈膝答应了,于是这老祖便在她的搀扶下颤巍巍的走了下去。 于是,白云碧和瘦不了也重新坐了下去,现在他们好像已经忘记刚才是说好了要一起去吃面的。 许久之后,明筝又重新回来了,不过她并没有带来什么公子,她还是一个人像个木桩一样站在那里。 “稍等,公子换了衣裳就来。” 她终于说话,但眼睛却不看向任何人。 看见明筝变得这么的正紧,白云碧却好像有种莫名的开心,他瞪着她笑道:“刚才那个什么老祖真的只是个管家?为什么你们好像都很怕那个管家一样?” 明筝没有看他,她只是叹了口气道:“他的确是个管家,而且已经替公子管了一辈子的家,我们并不是怕他,而是敬他,因为如果不敬他也就等于不敬公子。” 白云碧接过话道:“所以那个快要出现的公子才是你的主人?” 明筝面目表情道:“是的,他是我的主人,但他是个好主人,因为他从来不让我叫他主人。” 说完这句话后,明筝好似变成了一个雕塑,无论白云碧再怎么和她搭话,她始终不再开口。 ·············· 静坐半盏茶之后期待已久的人终于来临。 一个男人,一个像公子一样的男人。 白云碧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年轻的男人,但他看得出这样的人无论在哪儿都称的上是个公子。 年轻的公子穿的并不华贵,但穿的很有礼数,一身青绿的长衫修裁的极其合身,一头黑色的发也是梳理的一根不垂,头顶那根白的像羊脂般的簪子将他整个人都衬的干净了不少。 “对不起,我又忘了时间了!” 公子已经坐下,而且一开口就是道歉,他的话同样很干净,甚至连说话时带的笑容也很迷人。 年轻的公子生的很不错,甚至连白云碧都要承认他这样的人绝对算得上是个美男子。 如今袁大小姐已经不再喝茶,她的目光也全都落在了这个年轻的公子身上,此刻她突然也发现,原来白云碧并不是那么的好! “明儿,你也坐,我说过了,在我面前你永远不用拘礼的。” 年轻的公子果然是一个很不错的主人,他很快就招呼明筝落座,而且他的话同样很温柔。 明筝很听话,她不仅坐了下来,而且脸上又恢复了笑容,只不过这笑容却是那样的灿烂。 没有任何人吩咐,酒和菜已经流水般的端了上来,酒是难得的好酒,菜也是白云碧一辈子都没吃过的菜。 于是,不用有人帮他们倒酒,不用有人帮他们夹菜,他和瘦不了已经自己动起了手。 他们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在拼命的喝酒,拼命的吃菜,就好像从很远的地方逃难来的一样。 甚至他们很快就划起了拳,而且一边划拳还一边哈哈大笑,他们开心极了,就好像这里是外面那些不要钱的市井小摊一样。 看着欢笑的白云碧,明筝固然是眉毛拧到了一处去,如今就连袁大小姐都觉得他有点儿过分了,在这样的环境下,在那样的公子面前,他们这样做简直有辱斯文。 但年轻的公子却并不在意,他没有喝酒也没有夹菜,他从头到尾也不过只是轻轻的呷了两口茶。 他在笑,他在看着白云碧两人微微的笑,就好像一个好客的主人看着狼吞虎咽的客人一样在笑。 袁大小姐今天很奇怪,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喋喋不休,她居然变的很安静,她也在吃饭,不过却吃的很少也很慢,今天的她看起来和往常不太一样,她好像突然变成了一个正经的女儿家。 看着几乎变了个人的袁大小姐,白云碧突然感觉这喝到嘴里的酒也好像慢慢的发起了酸,他本不是这样的一个人,但他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这简直一点儿都不潇洒! 于是,他很快就放下手里的酒杯盯着那个潇洒的公子道:“还未请教主人家姓甚名谁?” 然而那个潇洒且温柔的公子却淡淡笑道:“你姓白,我姓乌,你叫白云碧,我叫乌飞楼!” 主人家没有半分回避的意思,他很直截了当的就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而且还说的很真诚。 “好,好名字,哈哈哈???” 白云碧也在笑,他和瘦不了一起笑了起来,他们都不是蠢人,他们当然也知道这个很少见的名字多半不是真的。 但乌飞楼却止住了笑,他的脸色好像在告诉他们取笑别人的名字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 主人家不开心,一旁的明筝当然也更加不开心,但如今不止是她,就连袁大小姐也有点难堪了,她不明白白云碧为什么要表现的这么唐突。 她认为,在今天,在这样的地方,在这样的乌飞楼面前,哈哈大笑都算得上是一种举止不端。 第九十二章 好客的主人 不过白云碧好像并不这样想,甚至他好像根本不在乎乌飞楼的那张冷冷的脸色,他依然懒懒的笑问道:“何处人氏?” 乌飞楼面无表情道:“是一个你不认识,也不知道在哪的地方!” 白云碧跟着道:“家中都有些谁,令尊令堂都是谁?” 白云碧问的很急也很快,但谁都听的出他的这些问话早已超出了礼数的范畴之外。 好在乌飞楼应该也是个有涵养的人,如今他的脸上虽然已经没了笑,但也没有再难看下去,他依旧很直接的答道:“死了,很早就都死了,如今我几乎已经忘了他们的样子了。” 说这话时,乌飞楼的脸上终于有了点不一样的神采。 忧伤,黯然,如今他的头也低下去了不少,他好像也想起了些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 白云碧本还想开口问一些其它的,但桌下袁大小姐的脚已经踢了过来。 许久之后,乌飞楼才又重新抬起头努力的笑了笑道:“诸位觉得这些酒菜如何,如果有怠慢的地方直说无妨,明天我一定叫他们改。” “明天?明天是什么意思?” 乌飞楼淡淡道:“明天就是过了今天然后明天的意思。” 白云碧愣道:“你打算明天还请我们?” 乌飞楼点点头道:“我不仅明天还要请你们,我希望天天能请你们,最好能请一辈子。” 听了这话,白云碧的脸也冷了下来:“就像那些五帮十二寨的人?想必你也将他们养的很不错?” 乌飞楼没有否认自己是不是认识那些人,他只淡淡道:“那些人还配不上我的请。” 说这句话时,他很傲然,傲然的不像是在说假话。 但白云碧却一点儿都不信,他冷笑一声道:“那些人虽然算不上什么大人物,但他们人数却已不算少,而且也只有你这样的大宅子才能不露声色的藏好那么多人。” 乌飞楼笑了,他淡淡笑道:“我没有见过那些人,只是听说他们前一阵子在这里而已,今日若你不说,我几乎已经忘了他们了,不过你既然硬要说是我请了那些人,那我问你,我请那些人做什么?难道你认为我是一个可以和任何人都能坐在一起喝酒的人吗?” 说到最后,乌飞楼的口气也已经变成了质问,但白云碧依旧面色不改道:“他们那些人虽然没什么特别大的本事,但却比寻常人厉害不少,像这样的一群人无论聚集在哪里都能干出一些事情的,特别是当他们都为同一个人效力时。” 如今,乌飞楼也不再说话了,他的一双眼睛也呆呆的凝视着桌面,他好像想起了什么。 很快,乌飞楼就看向了一旁的明筝,他的眼睛好像在询问,但明筝什么都没有说,她只是缓缓的低下了头。 许久之后,乌飞楼才重新挺起胸膛道:“白兄,你说的很有道理,但这样的事情我却从来没有做过,从前没有,往后也不会。” 白云碧道:“有没有,看看不就明白了?如今咱们也吃不下了,为何不在这里走走,乌兄是个大户人家,想必这里的园子一定也不会比宫里的差多少。” 白云碧不是一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他的这些话虽然说的尽量委婉了但还是让人很容易就能听懂。 乌飞楼当然也不可能是个蠢人,他当然也能明白白云碧话里的意思,但他却摇摇头道:“宅子简陋的很,并没有什么好看的。” 听了这话,白云碧却忽然笑了起来道:“如果我们硬要看呢?” 乌飞楼不说话,但一张白白的脸上已经变成了铁青色,只不过沉吟半晌之后他忽然也笑了:“既然如此,那就我陪你们一起去看!” 乌飞楼没有开玩笑,他真是决定让白云碧一行人欣赏自己的宅子,甚至他还很大方的叫人将所有的房间全都打开了门。 宅子很大,房间自然也很多,二十八间大小不一的房间在乌飞楼的一句话下已经全部打开了门,而且连每间房的窗户都开的亮堂堂的。 白云碧没有进哪一间房,他只在站在屋子外听一听就能知道这些屋子里不仅没有人,甚至连一只老鼠都没有。 但他还是不死心,他还想看看这里是不是有什么暗井或者地窖,毕竟五帮十二寨的那些人也完全不必住屋子的。 但他很失望,这里不仅没有暗井,连水井都没有,就连脚下坚实的土地也仿佛在告诉他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地窖。 很快袁大小姐就走累了,她觉得赏园子根本不是这样一个赏法,这简直是在查房。 而如今白云碧也不想再走了,这园子虽然不小,但每个角落他都已经走过了,他很想说点什么场面话,但看着一旁淡淡笑着的乌飞楼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 “叮铃铃??叮铃铃???” 若有若无的清脆声从外头不时的传了过来,这声音听起来很清晰但又令人觉得很遥远。 这声音来的很突兀,自从这声音出现的第一下开始,这里所有人的脸色都已经变了一个样,他们好像都听得出这是什么声音。 乌飞楼也不再笑的出来,他招了招手,折玉公子和夜叉双姝就走了过来。 平时桀骜又邪魅的他们此刻看起来就像是个下人,而且是那种很听话的下人。 “你们两惹的好事,还不快去打发了?” “是!” 折玉公子和夜叉双姝没有多言,简单的答复之后便越墙而去。 很快,那清脆的声音也渐行渐远,听起来那声音的主人并没有进到这宅子来。 于是,乌飞楼又恢复了礼节性的笑容,他竟打算邀请他们继续赏一赏这偌大的宅子。 但瘦不了好像有点儿累了,他打着哈欠道:“我是一个俗人,一天到晚只晓得吃喝,赏风景这种雅事对于我来说简直像是在受罪,所以我已经没有心情了,我得走了!” 乌飞楼没有多问,但白云碧却抢先道:“走?你要去哪里?” 瘦不了耸耸肩道:“当然是回到来的地方?难道你想在这里过夜?” 白云碧笑着道:“当然,乌兄是一个好客的人,他当然会留咱们在这里过夜。” 此时,不等瘦不了开口,乌飞楼走上来道:“如果这位先生想回去的话我也不会强留的,我虽是一个好客的人但却也不会强人所难!” 白云碧接着道:“如果我也准备回去休息呢?” 乌飞楼摇摇头道:“能请白兄来一趟实属不容易,白兄还是多留些日子的好。” 乌飞楼无疑是一个不太喜欢说直话的人,但他的话一出,白云碧就已经瞪大了眼睛,不过瘦不了却好像很开心,他什么话也不说,拍拍屁股转身就准备走了。 “喂!” 白云碧急急的叫住了他。 没走出几步的瘦不了回头道:“有事?” 白云碧叹口气道:“没事,但既然你要走,为什么不将她也顺便送回去?难道你看不出她也很累了?” 如今,白云碧一边说话一边瞪着袁大小姐,而瘦不了好像也突然明白了些什么,于是他点点头道:“好吧,两个人走也免得路上寂寞了。” 但袁大小姐好像还不想走,她竟跳起来说道:“谁说我累了?你没看见我还一点儿都不想休息?” 可是白云碧并没有和她耍嘴皮子的意思,他只是盯着袁大小姐正色道:“你累了,你要赶紧回去休息了,快走吧!” 袁大小姐和白云碧相处的时间已经不算短,但这样正经说话的白云碧她却是第一次见,这一刻,她似乎也好像理解了些什么,但还没等她慢慢想清楚就被一旁的瘦不了拉走了。 第九十三章 乌飞楼的新客人 出了门,瘦不了不知道在着急什么,他走的很快,袁大小姐都有点儿跟不上他的步子。 等到瘦不了和袁大小姐走出了这个宅子,消失在视野里的时候,乌飞楼看着一旁依旧在凝望的白云碧淡淡道:“看来你的确是一个有心的人。” 白云碧没有搭话,他径直朝前走去,现在他已经是孤身一人了,他已没什么顾忌了,所以他还想回去喝喝酒,再和这个年轻的主人聊聊天。 但还没走到那间来时的屋子里,乌飞楼已经被急匆匆赶来的下人给拦住了。 下人来的很急,他好像走了很远的路,他好像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但当他看见白云碧的时候却又是一副不知道该不该说的样子。 乌飞楼当然也看得出他有事要说,便淡淡道:“有事就说,白公子面前没有什么事情是说不得的。” 下人明显还是有些犹豫,他支支吾吾道:“主人,她??她来了!” 乌飞楼好像也有点儿听不懂,他追问道:“她来了?哪个她?” 下人又看了一眼旁边的白云碧,然后低头道:“就是??就是那个她??” 这回,乌飞楼已经不再追问了,他好像听懂了这个下人说的话,也好像知道到底是谁来了,此刻他的脸上竟有了些兴奋,那种掩盖不了的兴奋。 “她??她来了?真的是她来了?你没有看错?” 他又在问,问的很急。 下人依旧没有明确的回答,他只是用力的点点头道:“是的主人,她来了,真的是她来了。” 如今,这下人的声音也变的有些激动了起来,就好像这次来的人是他也一直盼望着的一样。 “走,我们走,带我去接她,不,先给我更衣,我??我该穿什么衣服好呢?” 乌飞楼变了,自从听见这个下人传来的这个消息之后他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他已不再那样沉稳,他竟变的紧张了起来,紧张到连自己该穿什么都不知道了。 白云碧一直没有说话,当然也没有问,因为他知道就算自己问,他们也不会告诉自己的,所以他只能这样蒙在鼓里看,很快他就看出来明筝似乎也知道那个来的人是谁了,只不过现在的明筝却有点儿不开心,她的一双眼睛里甚至出现了一点儿怨恨,虽然这个怨恨只是一闪而过。 乌飞楼依旧很紧张,他竟开始审视自己的仪表,他穿的或许不算很正式,但已经比天下许多的人看起来都体面了,但他好像还是不满意这样的自己,甚至连头型都不满意。 现在没有人理睬白云碧,白云碧就好像突然变成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样站在一边看着这一切。 他看得出乌飞楼没有作假,他的确很紧张也很激动,于是白云碧也突然对那个即将要来的人产生出了天大的兴趣,他想看一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让这个处事不惊的乌飞楼变成这么一副样子。 “主人,你这样就很好了!” “这样就可以了吗?会不会唐突了些?” 下人摇摇头笑道:“不会的,这样已经很好很好了!” 如今白云碧又看出了点什么,他不知道是不是这个乌飞楼真的很近人,还是这宅子里的下人都很不凡,身为主人的乌飞楼竟然也很听这下人的建议。 乌飞楼已经决定要走,他不仅准备丢下白云碧而且还不打算带明筝去,他跟着匆匆而来的下人就急急而去。 但很快他又想起了什么,他又走回来朝着白云碧道:“白兄,你可累了?” 白云碧叹了口气道:“有那么一点!” 乌飞楼道:“那你为什么还不回去?” 白云碧瞪大了眼睛道:“回去?回哪去?” 乌飞楼道:“当然是回到你来的地方去,如果你不记得路,我现在可以叫明儿他们将你亲自送回去,而且还会是那个拥有十八匹好马的队伍。” 乌飞楼的话直接又了当,他竟准备送客了,但他这些直接的话却让白云碧有点而摸不清,因为就在刚才他还说要请白云碧一辈子,现在却转眼又要送他走。 “主人,这??” 此时,明筝也走了上来,她好像不太赞成自己主人的这个想法,但她刚一开口就被乌飞楼的一个手势给止住了。 乌飞楼看着明筝无奈道:“你应该也知道他是一个闲不住的人,他在这里一定会不老实的,我并不讨厌他这样的人,但她却不一样,她是一个喜静的人,所以从今天开始,从现在开始,无论是谁,无论做什么都不许发出一丁点儿声音,就连说话都不行。” 乌飞楼的话到了最后已经变成了一道命令,而且是一道无法抗拒的命令,明筝虽有些气苦,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只不过他这样一来,白云碧的心更加痒了起来,他更加想知道要来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她怎会值得乌飞楼做出这么大的场面。 但乌飞楼并没有再和他说话的意思,他简单又明确的交代完事情之后便匆匆离去,于是,这里又只剩下白云碧和明筝两人了。 如今,明筝好像也有了心思,她一言不发的在前面带着路,只不过走起路来的她却好似心不在焉。 ················· 乌飞楼的命令很有效,在很短的时间内,这偌大的宅子里竟立刻变的安安静静的,而且来时那些还在忙忙碌碌的下人现在已经一个都见不到了,如今白云碧突然感觉有点儿害怕,他不是害怕这突如其来的安静,他只是害怕乌飞楼的命令居然这么有效,而且实施起来这么的快速。 什么样的下人才会这么高效的执行主人的命令?什么样的主人才会拥有这样的下人? 白云碧不敢再瞎想,他越是想心越是沉的厉害。 也不知道是不是恍惚的明筝记错了路,很久的时间里,她还没有将白云碧带出这个偌大的宅子,甚至她还走到了她不该走的地方。 乌飞楼又出现在了前面,只不过这次他是跪在地上的,跪在一个小小的雅院里。 跪在地上的乌飞楼好似在等待着什么,他一动也不动,虔诚的要命。 很快有人匆匆的走了过来,一个女人走进了那个小小的雅院。 一个年轻的女人,远远的看去她生的并不算特别好看,但也绝对很标致。 第九十四章 不幸的遇见 如今,那个女人正和抬头的乌飞楼四目相对,远处的白云碧无法看见乌飞楼眼里是一副什么色彩,但他却看得见那正脸的女人眼里有一股别样的激动。 那眼神很急切,就想久别重逢的人一样激动。 女人缓缓的向前走了几步,她走路的步子很奇特,因为白云碧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女人走路像她这样端庄而大方。 年轻的女人伸出一只洁白的手,搭着她的手,乌飞楼也已经站了起来。 他们在呆呆的望着对方,就好像一对枯掉的木桩子一样。 但很快,他们竟抱在了一起,他们紧紧的抱着,就像要融入对方的身体里一样。 白云碧看的入了神,他已看出乌飞楼和这个女人的关系不一般,他不想走,但明筝却已经看不下去了,她的嘴角在抽动,她的眼神在收缩,甚至那一对明亮的大眼睛里也早已微微的发了红。 明筝走了,白云碧只能跟了上去,毕竟如果没有她的带路,仅凭他自己还是无法走出这个如同迷宫一样的宅子的。 这一次明筝好像走对了路,几杯酒的功夫白云碧就看见了那扇很值钱的门,而如今明筝早已为他开好了门。 “你在看什么?为什么还不走?难道你还真想我用十八匹白马送你回去?” 明筝的心情好像不太好,现在她不仅不笑,而且说话也变的冷冰冰的。 白云碧本想和她耍耍嘴皮子气气她,但刚跨出门的他一转身,那扇很值钱的大门就被明筝从里头关了起来,而且是那种很用力的关。 如今,被拒之门外的白云碧只能笑,苦苦的笑。 时光正秒,阳光大好,白云碧没有选择回到镇里去,前一刻他还不想从那宅子里出来,这一刻他却匆匆的奔了起来。 他走的很急,就好像在追寻着什么一样,他好像有一双很不错的眼睛,他好像也总是能发现路边那些被人折断的树枝。 是谁折了这些树枝?枝头还新鲜,甚至连断枝上的叶子都没有萎去。 白云碧想不起其它人,他只知道瘦不了和袁大小姐应该走出去没多远,他也知道只有袁大小姐才会这样隔三株树掐一枝头。 她为什么走这条路?这不是回吹雪楼的路,瘦不了是不是还和他在一起? 白云碧心里很乱,他要想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但偏偏每样都想不透。 好在,这个镇子并不大,而袁大小姐也没有走的很远。 瘦不了还和她在一起,他们已经走出了这个小镇,但却被前面湍急的江流拦住了脚步,只不过现在的瘦不了看起来却有点儿烦躁。 “你为什么一直要跟着我?从这里往南走,不消一盏茶的功夫你就能看见吹雪楼了,那里才是你应该去的地方。” 瘦不了好像很无奈,现在的他说起话来都好像有气无力。 但袁大小姐却好像一点儿都不累,她居然还笑的出来,她俏声道:“你是在追人对不对?是不是在追凌寒尘?” 瘦不了一听瞪大了眼珠子道:“你也知道凌寒尘?” 这下袁大小姐更加来了劲,她昂起头道:“那当然了,我不仅听过她的风铃声,而且我还见过她,并且经常见她。” “经常见她?你为什么能经常见到她?你是谁?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此刻的瘦不了好像浑身都不自在了起来,他竟也学会了袁大小姐的连问。 但袁大小姐根本回答不了这些问题,因为她也早就在无形中和白云碧学会了刚才的那些胡说八道。 但袁大小姐越是不说明,瘦不了越是着急,急的就快跳了起来。 很快,有人过来了,而且一下子就来了两个人。 准确的说,谁也不知道这是两个人还是三个人,因为来的竟是折玉公子和夜叉双姝。 他们好像走了很远的路,他们好像也累的要死,但当他们看见袁大小姐和瘦不了的时候,他们疲惫的双眼里也瞬间发出了凶光。 “这丫头和那个蠢人怎么到了这里?他们现在不应该还在老板的宅子里喝酒吃菜吗?” 年轻的夜叉好似自顾自的在说着话,但一旁的折玉公子却很合时宜的接过话道:“看来他们已经出来了,而且说不定是饭都没吃完就溜出来了。” 夜叉又道:“那你说老板希不希望他们出来?” 折玉公子摇摇头道:“大概是不希望的,因为就在刚才老板还说过要请他们吃一辈子饭的。” 夜叉道:“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将他们再请回去?” 折玉公子点点头道:“既然撞见了,那一定是要请回去的,毕竟白云碧那小子和这丫头的关系匪浅。” 折玉公子和夜叉说的话就好像在唱双簧,但其中的意思却也很简单,所以现在的袁大小姐也听的明明白白,她连忙道:“你们想错了,是你们的主人让我们出来的,不信你们回去问问?” 折玉公子在笑,他笑袁大小姐如此天真,他笑她的谎话一点儿都不高明。 一向板着脸的夜叉两人也在笑,不过一边笑却一边围了上来,她笑嘻嘻道:“丫头,你的命还真是大,不过这次只怕再也没人救你了。” 袁大小姐在后退,她实在不想和这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夜叉动手,就连被她碰一下都不想,那种感觉简直比被鬼摸了还令人恶心。 袁大小姐在后退,一直不说话的瘦不了却好像在犹豫,他看了看身后的江水又看了看面前凶神恶煞般的两人后好似打定了什么主意。 他也动了起来,他一伸手就将袁大小姐拖到了自己的背后。 夜叉不再继续逼过来,她们扭着头盯着瘦不了,她们的脑子或许不太灵光,但记性却也不是特别差,对于瘦不了这个人她们还是有点印象的,只不过在她们的印象里,瘦不了好像是一个酒徒,而且还是一个用假剑骗了自己俩人的骗子酒徒。 不过一旁的折玉公子好像并不这样想,他已经停下了脚步,一双眼睛也同样死死的盯着瘦不了,他好像想狠狠的看透这个衣衫褴褛的臭道士。 不过他却什么都看不出来,瘦不了还是那样站在那里,他的腰板并不直,甚至连脚步都看起来很虚浮,但他越是这样,折玉公子越不想上前。 折玉公子是一个聪明人,也是一个很谨慎的人,所以当他看见夜叉双姝还在逼近的时候,他并没有出声提醒她们,甚至停在后头的他还慢慢的笑的出来。 但这时瘦不了却好像有话要说,他重重的叹了口气道:“你们最好还是不要过来的好。” 夜叉不停,她邪邪的笑道:“难不成你也是一个有本事的人?” 瘦不了挺了挺胸膛道:“当然,我一向都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而且我的本事比你们想的还要大的多。” 夜叉双姝在笑,就连一向沉稳的罗刹也笑了起来,她笑道:“你的本事是什么?为什么不拿出来看看?” 瘦不了摇摇头道:“我的本事轻易不现人的,但你们若是再往前一步,那可就难说了。” 如今,瘦不了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虽然他说的话依然慢条斯理,但这些话听在袁大小姐的耳朵里却是那样的美妙,简直要比白云碧的话好听几百倍。 第九十五章 海上生明月 只可惜夜叉双姝是出了名的死脑筋,她们从来不愿意去多想,所以短暂的四目相对之后,她们还是踏步冲了过去。 如今,夜叉双姝已经准备出手,在她们跃起的那一刻,两条明亮的剑也从她们的手里窜了出来。 “唉,你们??你们真是不讲道理!” 苦苦的说了这句话后,瘦不了也动了,但他并没有选择迎敌,他一转身竟跳进了江水里。 他说的没有错,他的确有过人的本事,他现在游水的本事就很不错,他游的很快,像一条鱼一样快,几乎不大一会儿的功夫他就离对岸不远了。 看着慢慢消失在江水里的瘦不了,袁大小姐和夜叉双姝都愣住了,夜叉双姝固然是失声狂笑,而袁大小姐却已经气的要窜上了天,因为就在刚才她还认为今天是碰见一个大靠山了。 很快,袁大小姐就冷静了下来,因为她已经看见一个人从郁郁的树林里走了出来,而且是一个绝不会丢下她独自跳江的人。 白云碧来了,其实他早就来了,从瘦不了和袁大小姐说第一句话的时候他就已经来了,只不过他一直没露面,他本想趁此机会看看瘦不了到底是个什么人,但让他没想到的是瘦不了竟会跳江而逃。 此刻,袁大小姐的心情放松了下去,但白云碧的心却提了起来,因为现在的夜叉双姝离袁大小姐实在太近了,他知道只要自己动一动脚步,夜叉双姝立刻就会用剑架在袁大小姐的脖子上,所以他根本不敢随便跨出哪一步,更不想让她们看出自己很在乎袁大小姐。 白云碧在思考,他一直在想着该说些什么才好,但始终想不出该和她们那样的人怎样去聊天,因为无论自己说什么,她们都不会有兴趣,她们唯一的兴趣就是叫白云碧去死,立刻去死。 但很快,白云碧就从夜叉双姝的眼里看出了一点其它的色彩,而同时他也看见一直很潇洒的折玉公子竟然收起折扇在后退,现在他的眼里也多了一丝别样的色彩,此刻,他们好像都看见了什么很可怕的事情一样。 “叮铃铃??” 一声清脆至极的声音发出来,这声音很近,近的就像是白云碧自己发出的一样。 没等白云碧回头,一个人已经从他眼角的余光里走了出来。 凌寒尘来了,她还是那么一副清冷的样子,穿着很清冷,面色也很清冷,她没有和白云碧打招呼,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她就这样提着剑直直的走了过去。 夜叉双姝现在很不好过,随着越来越近的凌寒尘,她们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虽然早春的天气还不算热,但她们的头上已经有了细密的汗珠。 没有什么表情的凌寒尘还在平平的走着,既没有加快脚步也没有放慢脚步,就好像一个有心思的人在孤独的走着路一样。 江滩并不大,就算凌寒尘走的再慢,此刻的夜叉双姝和折玉公子也退无可退了。 不过她们好像也知道自己的实力实在不是凌寒尘的对手,所以她们竟也学起了瘦不了,她们一转身竟也跃进了江水中! 这一刻,袁大小姐才发现原来折玉公子游水的本事也很不错,虽然他没有瘦不了那样快,但已经比夜叉双姝俩快的多了。 如今,凌寒尘也停了下来,她当然不会跳进江水里去追,她只是呆呆的站在了江滩上。 从出现到现在,她的脸上没有出现过其它的表情,也没有说过任何的一句话,如今她整个人又像一根木头一样立在了那光秃秃的江滩上。 江风不绝而来,同样凛冽的风拂起了她的仙罗裙也卷起了她的发。 黑发之下的那张脸依旧绝美,但这绝美的脸却比往昔黯然了不少,绝美的人好像有很重的心思,她呆呆的站在风口上任凭这风肆意的吹着,那双无言的明眸愣愣的望着那条奔流不息的江流。 虽已春了,但天气依旧很凉,凌寒尘还是那么一副样子,她好像从来没有第二套衣衫,但这套衣衫在这样的天气里已经算是很薄了。 白云碧很想提醒她,你也是个女人,你也会着凉的。 但他说不出口,他也知道这些话凌寒尘根本就听不进去,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你不该让他走的,你为什么不拦住他?” 许久之后,呆呆站着的凌寒尘说话了,只不过她的话不仅清冷而且令人难以理解。 白云碧无话可说,因为他知道如果凌寒尘刚才不想让夜叉双姝走,她只要挥一挥手中的剑就可以办得到,但她始终没有出手。 明明是她自己放走了他们,她为什么又来责问自己? 白云碧实在想不通,但好在凌寒尘不是一个多话的人,黯然的说了那么一句话之后她又缓缓的离开了。 她走了,她沿着江滩缓缓走去,她的衣衫在飘扬,她的黑发也在飞扬,但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神采,很久以后,她的身影才慢慢的消失在江滩的尽头。 “为什么我觉得她好像也很孤独?” 看着默默离去的凌寒尘,袁大小姐的心里陡然升起了不一样的思绪,她见过孤独的人,而孤独人的背影和凌寒尘的背影很像,简直一模一样。 白云碧没有搭话,他也在轻轻的叹着气,为凌寒尘叹气,她是一个女人,她生的绝美,本事也很不错,但这样的她也终究逃不开世俗,她也会孤独,而且比任何人都孤独,因为她的孤独没人可说。 ···················· 镇子虽小,但依然热闹,在小小的面摊上白云碧很轻松的就找到了瘦不了。 瘦不了还是那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甚至他连身上的衣衫都没有换,原本被江水浸湿的破烂衫如今已被暖暖的日头晒的半干了。 袁大小姐很生气,一看见瘦不了那张脸的时候她就气的要命,她现在只想冲过去给他来上几脚才痛快。 但白云碧却拦住了她,他不仅拦住了她而且还拉着她和瘦不了坐在了一桌去。 瘦不了也看见了袁大小姐,他被她瞪的有点儿不太好意思了,于是他缩了缩头扭在了一边。 “你为什么不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如果你继续穿着这样的衣裳是会生病的。” 白云碧居然在关心他,现在他说的话也比平时温和了许多。 但瘦不了却好像不太领情,他淡淡道:“如果我有钱,我也不想天天穿这一身臭的要死的衣裳的。” 白云碧摇摇头道:“不,你在说谎,你并不是没有钱,因为你这样的人如果想挣钱那一定会很容易,你只不过是不敢脱衣服而已,特别是在我面前。” 瘦不了在笑,只不过笑的很勉强:“我??我为什么不敢脱衣服?我又不是一个很要脸的人!” 白云碧依旧紧紧的盯着他道:“因为你怕我发现你胸口上的那道疤,而且你一定也知道凌寒尘为什么给我下了毒。” 瘦不了还在笑,只不过已经笑的很难看了:“什么凌寒尘,这又关她什么事,我根本就不认识她。” 白云碧道:“那你这样的一个落魄道士又怎会知道她,又怎么知道‘情人缠’这个毒?” 瘦不了微微笑道:“她的名头那样大,别说是我,就是路边三岁的孩童也听过的,这又有什么稀奇,至于那个毒,上次我就已经和你说过了。” 瘦不了说的很急,就好像在争辩什么一样,但白云碧却一点儿都听不进去,而且根本就不想听,他又摇摇头道:“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像凌寒尘那样的人会在一个荒山上的小破道观里一守就是好几天了,我现在也终于明白了她为什么总是在这个镇上出现了!” 此时,瘦不了也不再打算说什么了,他只是缓缓道:“为什么?” 白云碧道:“因为她知道你就是那个道观的主人,而且之前你一直就住在那里,而且这几次她的突然出现根本就不是在追踪夜叉双姝和折玉公子,她根本就是一直在跟着你,只不过每次你都恰巧和夜叉双姝在一起而已,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每当她的铃铛响起时,你总是会不顾一切的抢先离去。” 白云碧说的很认真,他很少像现在这样认真,他的话听起来好像也很有道理,让一旁的袁大小姐听起来都觉得好像是那么一回事。 但瘦不了却仿佛在听一个笑话一样,白云碧还没说完,他就已经笑了出来。 他笑着道:“你若是恨我刚才丢下这个丫头的话,你尽管罚我好了,但可千万不要把我往别人身上扯,这我可担不起。” 白云碧道:“你当然担不起,正因为你担不起所以你才一直要逃。” 面对正色的白云碧,瘦不了已经笑不出来了,而且现在的他也好像没有话要说了。 “啪??” 白云碧一抬手,那柄绝世的剑又丢在了瘦不了的面前了。 这一次瘦不了没有再急着解释,他竟伸出手慢慢的摩挲着这柄绝世的剑。 看着渐渐痴了的瘦不了,白云碧缓声道:“海上生明月!” 他的话一落,瘦不了也呆呆的跟着道:“天涯共此时!” 此刻,就连袁大小姐也突然想起来凌寒尘身上的那柄剑好像就叫天涯! 那柄剑是不是就叫做‘天涯共此时’? 现在袁大小姐的脑子很乱,明明有很多的头绪放在自己的面前,可是她偏偏却又理不清。 ················ “走吧,去见一见她吧,有的时候逃避并不是一种很好的法子。” 白云碧的话依旧很平和,他看得出这个瘦不了一定是凌寒尘要找的人,而且他们的关系只怕也并没有想象的那样简单。 但瘦不了好像还在惧怕着什么,很快他就回过了神来,他急急的摇着头道:“不??不,天涯难聚首,再无聚首,对,不见,还是不见的好。” “嘭??” 一声闷响,那柄绝世的剑竟被瘦不了一掌拍的生生的嵌进了桌子里,而他也好像突然变成了一只受了惊的兔子一样跳走了。 他走的很快,就像白云碧要杀他一样,甚至连头都不回一下就消失在了长街上。 第九十六章 十年(上) 白云碧当然不会杀他,甚至他根本就没有起身追的意思,他竟还稳稳的坐在那桌子上唉声叹气。 袁大小姐很急,她好像也突然明白这瘦不了就是凌寒尘一直寻找的仇人,她不禁囔道:“还坐着干嘛,追啊,抓到他你就可以叫凌寒尘帮你解了身上的毒啦。” 白云碧没有动,他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现在的他却对瘦不了这个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包括他和凌寒尘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仇怨,并且隐隐间他似乎也知道就算抓住了瘦不了,这件事也不会如此轻易的了结。 ············· 果然,瘦不了消失了没多久后,凌寒尘却又突然出现了。 她好像就像一个摆脱不掉的鬼魂一样,她好像无时无刻都知道瘦不了会出现在哪里。 清冷的凌寒尘依旧不说话,她缓缓的走过来又静静的站在这张桌子旁。 她什么话都不说,只是垂着头呆呆的看着桌上那柄绝世的剑。 “唉,他还是不敢拿起这把剑!” 她终于说话,只不过话里却好似有无尽的忧愁,如今的她心事重重,整个人就好像呆掉了一样,她伸出手来,细长洁白的手在这柄剑上缓缓的轻抚而过。 看见凌寒尘再次出现之后,白云碧并没有惊讶,他反而很冷静朝她问道:“你和他有仇?” 凌寒尘摇摇头:“算不上什么仇!” 白云碧又道:“你和他有怨?” 凌寒尘摇摇头:“算不上什么怨!” 问到这里,白云碧也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比仇还深,比怨还毒的东西只有一样了,那就是情了。” 凌寒尘不说话,她既不摇头也不点头,只是依旧摩挲着那柄没有主人的剑。 看见她这么一副样子后,白云碧好像知道了些什么,他望着她说道:“你已经跟了他很久了,如果有什么话还是尽早说出来比较好,不然时间长了,那些话也会像酒一样变酸的。” 听了这话,凌寒尘忽然开始冷笑:“你懂什么?你以为你是过来人?不,你们什么不都懂,你们根本不会懂。” “唉???” 许久之后,她再也没有说出什么话,长长的叹了口气之后抓起那柄‘海上生明月’一转身又缓缓的走了。 在从前,袁大小姐每次见到凌寒尘的时候都很激动也很崇拜,但现在她却有点儿不太想看见她,因为她看得出现在的凌寒尘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潇洒的人,她那张清冷的脸上也早已被愁怨所占据,而那张愁怨的脸任谁看了都不太好过的,因为越倔强的愁人往往越是令人心疼。 此刻,袁大小姐想了很多很多,甚至她想过如果自己是一个男人的话,一定会想办法劝慰这样的凌寒尘,到时候就算被她刺死在剑下也无所谓的。 “你说她和那个瘦不了有情?” 袁大小姐不相信,也不太愿意相信,因为在他的心里瘦不了和凌寒尘之间简直是云泥之别,甚至连给她提鞋都不配,他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白云碧没有急着回答,他只是叹了口气道:“你是不是觉得她很好?” 袁大小姐道:“当然好,她不仅本事好,名声大,就连长相也是绝顶的。” 白云碧微微笑道:“那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她那样的人?” 袁大小姐想不出来,但她依旧嘟囔道:“至少不该是瘦不了这幅样子。” 白云碧笑着看她道:“所以你想不通?” 袁大小姐摇摇头道:“就算杀了我也想不通。” 白云碧哈哈笑道:“那就对了,情本就是想不通了,如果什么都想通了,那也就没有情了。” 袁大小姐不说话,她很想继续辩一辩,但仔细想一想觉得白云碧说的好像又有那么一点儿道理。 “唉,只怕我这身上的毒一时半会是解不了的了!” 白云碧在叹气,他好像很无奈。 袁大小姐不明白,她问道:“既然那个瘦不了就是她要找的人,那她已经达到目的了,为什么还不肯解你的毒?” 白云碧苦笑道:“我本以为他们之间是仇是怨,但现在才知道他们之间竟然是情,而且是那种理不清的情,仇怨很容易结也很容易解,不过是一刀两刀的事情,但情就难解的多,有的时候就算你白发苍苍了,也不一定能解的开。” 白云碧说的很多,但也很模糊,可是袁大小姐并不认同,在她心里凌寒尘早已不是个凡人,她已是一个传说中的人物,像她那样的人怎会被凡世间的情爱所困,就算有,那以她的行为处事来说,那也是所爱隔山河,山河皆可平。 ·············· 瘦不了没有走的很远,他还在这个镇子里,只不过他却找了一个既脏又乱的小酒肆坐了下来,他好像知道凌寒尘还一直跟着自己,但他也好像知道像凌寒尘那样的人绝不会愿意进到这样的屋子里来。 实际上,他本想去红胭楼,那里是一个很不错的地方,而且他很有信心,就算自己一辈子待在哪里头不出来,凌寒尘也不会跨进去一步的,但去那样的地方是要钱的,而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刚好没有钱。 果然,凌寒尘又出现了,她每走一步都会发出清脆的风铃声,血红的风铃在剑鞘上摇曳,就像一根摇动的残烛。 没有特意去看,凌寒尘已经知道瘦不了就坐在那里,虽然瘦不了正埋着头装醉。 于是在很久的时间里,他们就这样一个人站在外面,一个人趴在里面。 站着的人连眼皮都不眨一下,而装醉的人却连眼睛都不敢睁一下。 所有的人都在看,路上的人在看,店里的人在看,他们虽然发觉了这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但碍于凌寒尘的惊世容颜,他们不得不驻足停留。 “十年已到,拿起这把剑,跟我走!” 凌寒尘说话了,她虽没有看向谁,但手里的剑却稳稳的递向了屋里的瘦不了。 此时,所有的人也都明白了,这个好看的女人好像和那个醉汉有那么点儿关系。 但醉汉依旧没抬头,他竟好似睡着了一般。 于是,有人上去拍了拍他的肩头,这样一来,那醉汉果然醒了过来,只是醒的不那么情愿。 “十年已到,拿起这把剑,跟我走!” 凌寒尘又重复了这一句,只是她依旧垂着头呆呆的看着地上。 围观的人都不说话,但他们都在等瘦不了说话,现在他们简直比凌寒尘还要着急,有些人恨不得上去踢他一脚,叫他快点张嘴才好。 第九十七章 十年(下) 如今瘦不了虽已坐直,可是他好像没有打算说什么,但被这么多人看着,他的脸很快就憋的发紫。 “哈哈,哈哈??” 他突然笑了,只是笑的并不自然,而且还有点儿生硬。 “这剑又不是我的,我为什么要拿?再说我又不认识你,我为什么要和你走?” 瘦不了说话了,但他说出来的话却超出了许多人的意料,因为这些围观的人怎么都想不通像他这样的醉汉有什么理由拒绝这样的女人,简直连拒绝的资格都没有。 “你当真不再要这剑···” 此时凌寒尘的声音竟也带着些许的颤。 瘦不了不再回答,但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好,那你就把这个拿回去,我也不再需要它了。” 此时,凌寒尘的手里已经多了一样东西,那是一串风铃,风铃很普通,但却被主人呵护的很好,没有一个被磕破,更没有褪色。 风铃的声音很清脆,此时瘦不了不用抬头就知道凌寒尘说的是什么,他只叹了口气道:“这东西根本不值钱的,在很多地方随手都可以买的到,而且根本花不了几文钱的,你完全不必将它看的那样重的。” 凌寒尘惨笑:“是的,我也曾不止一次在别的摊头见过这种不值钱的玩意儿,但那些和这个并不同,这是你送我的,这不仅是你当时唯一能送得起的东西,也是我这辈子唯一接受的东西,你说这样的东西不值钱,那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值钱?” 瘦不了好像没话可说了,他的头又低下去了很多,如今他好像也想起了很遥远的事情。 “对不起,我??我实在不是个东西,你??你就当我死了吧。” 被这么多好事的人盯着是一件令人很难受的事情,所以现在的瘦不了不仅坐不住,更加睡不着,于是他站了起来迈开了步子。 他又走了,并且从始至终都没有敢看凌寒尘一眼。 “你当真不和我回去?” 凌寒尘说话了,只不过这一句话似乎用了她所有的力气一样。 听到这句话后,瘦不了停了停,但也仅是停了停而已。 得到这无形的答复之后,凌寒尘闭上了双眼,她很激动,她从来没有这样激动过,激动的全身都在发颤。 “好,从此以后,天下再无天涯明月。” 一声轻叱,凌寒尘骤然抽出了两柄剑,两柄发着同样寒光的剑。 “砰??” 一声响后,凌寒尘双手一挥,两剑相交处已断成数截落在了地上。 同样的寒芒闪过,只不过这次的寒芒却没有要谁的命,只是要了宝剑自己的命。 这本是两支绝好的剑,也是两支极难折断的剑,它们比世上绝大多数的兵器都优秀,比世上许多的金属都坚硬,百十年来从未有人在这两支剑上留下一丁点儿的印记,但现在这两支绝世的剑却折断了,被对方所折断,而且也只有对方能折断。 很显然,瘦不了也听见了宝剑哀鸣的声音,但他却没有回头,甚至还加快了行走的步伐,就好像一只怕被猎人追上的猎物一样。 宝剑折断的那一刻,不仅是瘦不了走了,围观的人也都一哄而散了,那一刻所有的人都变了脸色,没人再敢嬉笑着继续看热闹,所有人在那一刻都好像想起了自己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没有做完一样。 ················ 人散了,但凌寒尘却没有走,她竟缓缓的坐了下来,坐在了这路边的小摊上。 老旧的木凳,有洞的桌子,缺口的瓷碗,这一切本都是她从不愿意碰的,因为在她的眼里,这一切都是些垃圾而已,根本不该是一个正常人用的,应该被扔掉,最好被烧掉。 但现在她却在这里坐了下来,并且一抬手就将老掌柜招呼了过来。 “酒,来酒!” 她竟要喝酒,没有人见过她喝酒,白云碧也没有见过,甚至白云碧一直认为她这个人连喝水都很将就。 或许老掌柜也看的出来凌寒尘并不是一般的人,他嗫嚅道:“我这里的酒很不好,只怕你这样的人喝不进嘴。” 凌寒尘缓缓的摇摇头:“我没喝过酒,所以我也分不出酒的好坏,你只管上来,要醉人的那种,醉的越快越好。” 老掌柜没有再多话,他看得出凌寒尘现在的确很需要酒,于是他只能转身去抱了酒来。 同样的酒,既不香,也不够醇,小店里的酒只有这一种,这样的酒简直可以说是很劣质,但越是劣质的酒却越容易醉人。 但凌寒尘还没喝下第一口,她的旁边已经站了人。 两个人,站的不算近,也不算远。 两个人,一个瞎子,一个聋子,聋子牵着瞎子,聋子不说话,但瞎子却已开口。 “你不会想喝这里的酒的。” 勾魂叟和夺魄叟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而且他们好像也认得凌寒尘。 只不过凌寒尘现在已经对许多事情没了兴趣,她也不去看他们,冷声道:“你说我不配喝酒?” 看不见任何东西的勾魂叟摇摇头道:“不,你当然配喝酒,但这里的酒却配不上你,你若想醉其实很简单,因为现在的你就算喝水都能醉的。” 现在的凌寒尘好似不太想说话,她冷冷道:“我已记不清究竟是多少年了,你们两个竟然还没死,当年我刺瞎了你的双眼,震聋了他的双耳,难道你们已经忘了?今天的我若是不喝酒那就会杀人,而且第一个就是你们俩。” 瞎子没有再说什么,他摇摇头用手里的竹杖点了点聋子之后,俩人又佝偻着腰慢慢离去。 如今,这里彻底没了人,就连老掌柜都看出来这个女人很不好惹而躲进厨房慢慢忙活。 ················· 孤独的凌寒尘开始喝酒,她一喝就是一大口,一口就是一整碗。 她喝的很猛,直到半坛酒下去她都不知道这酒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其实,这样的酒应该没有什么好味道的,不仅不甘而且还有点儿发酸,但凌寒尘却尝不出来。 她说的没有错,她的确从来没有喝过酒,甚至她的酒量比袁大小姐还要差的多。 半坛酒,半柱香的时间,她已喝不下,甚至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酒当然会醉人,但很少能醉的这样厉害,特别是凌寒尘这样内功绝顶的人。 但她真的醉了,醉的不省人事,就连别人将她扛到马车上去她都不知道。 在凌寒尘趴在桌子上的那一刻,小小的酒肆门口突然走过来一顶很不错的马车,马车里有人,一下来就是七八个人。 七八个女人,女人都很年轻,而且长的都很不错,只不过这些女人都穿着同样的衣服,青色的衣服,像青草一般的青。 青衣的女人们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她们七手八脚的就将凌寒尘抗上了马车,然后又疾驰而去。 第九十八章 小小的黑屋 奢华的马车在奔驰,直到走的没有路了才停了下来。 路已绝,但绝路之旁却有一个小小的屋子,屋子不大,而且很黑,就算在这样的白日里,那屋子也是黑的发冷。 如今,凌寒尘已经被青衣的女子们搬进了这个屋子,她稳稳的躺在了床上,走了这么多的路,她竟然还没有醒。 青衣女子们很快又齐齐的退了出去,于是这屋子里又恢复了寂静。 很快,这漆黑的屋子里就掌起了灯,而且是两盏灯。 两盏灯被俩个人拿着,但这两个人却共用着一个身体。 夜叉双姝居然也在这屋子里,她们好像一直就在这屋子里。 如今,她们正拿着手里的烛火慢慢的靠近床上的凌寒尘,她们谁都没有说话,她们只是用烛火在凌寒尘的身上慢慢的移动着,昏黄的烛火照耀着凌寒尘身上的每一寸地方。 流云般的黑发,凝脂般的肌肤,藕节一样的臂腕,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的完美,但这么多完美的东西却又全集中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夜叉很生气,越看越是生气,罗刹很怨毒,越看越是怨毒,她们气的要死,气的要发疯,她们想不通,为什么上天如此的不公,凌寒尘不仅不是个怪胎,而且还生的如此绝美,她简直集中了这世上所有一切的美好。 夜叉双姝实在没有什么话能说,因为在心底,她们知道如果拿自己和凌寒尘相比,那么自己俩人简直就是个怪物,而且是那种应该被关在地狱永世不得超生的怪物。 她们虽然长的很吓人,但说到底却也是个女人,女人对于女人本不该是好色的,但夜叉双姝两人现在却很想用手去摸一摸凌寒尘,从头到脚的摸。 虽然她们有这种想法,但伸出去的手却变的很僵硬。 罗刹和夜叉突然很生气,气的想给自己狠狠的抽几个耳光,因为就在那一刻间,她们竟然下不去手,甚至她们的心里也升起了不一样的感觉,在那一刻里,她们竟然觉得对凌寒尘这样做实在是一种亵渎。 她们很生气,气的想狠狠的揍自己一顿,因为她们这样的人怎么可以产生愧疚感,亵渎感,这感觉越强烈,那么凌寒尘的样子就越光辉,同时她们自己的样子也就越卑微,所以这感觉不能有,也绝对不可以有。 很快,两姐妹的脸色就变的狰狞了起来,她们的眼神在收缩,嘴角在颤抖。 “凭什么?” “为什么?” 她们开始胡言乱语,她们的眼睛因为怨恨而变成了血红色。 长剑已出鞘,年长些的罗刹已经看不下去了,她手里的长剑已经抵在了凌寒尘的胸口上。 凌寒尘还没有醒,她也不会知道自己很快就要被这柄冷冽的长剑贯穿心门。 “下手啊,你还在犹豫什么?难道你也舍不得她这样的皮囊死去?” 夜叉说话了,她的声音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鬼魅,但却带着点儿颤,她在催促罗刹动手,但她自己却不动手,就好像她对凌寒尘这张绝美的皮囊也下不了手一样。 罗刹还在呆呆的看着,只不过她的呼吸越来越重,握着剑的手也越来越紧。 “凭什么?凭什么?去死,你去死???” 罗刹终于骂了出来,一句话说完,她已准备开始动手。 但就在这时,房门却被人从外面打开了,于是这黑漆漆的屋子里立刻钻进来了不少光。 陡然的光刺的人睁不开眼睛,夜叉双姝两就像蛰伏在地底的怪物一样蒙住了眼睛,这耀眼的光刺的她们眼睛生疼。 打开的大门外站着一个人,那人并不急,他一边缓缓的走进来一边悠然的说道:“她是我的,你们没资格动她。” 说完这句话后,那个人也已经站在了夜叉双姝的身后。 折玉公子来了,他的脸色很不错,但身上的衣服却还没有来得及换,还是那一身脏兮兮的袍子,这袍子就和那小酒肆里的掌柜穿的一模一样。 夜叉在冷笑:“怎么,莫非你也看上了她?擒过来却又不杀,难不成你是想讨她做老婆?” 折玉公子笑了笑道:“我早就看上了她,谁人不知?难道你们是瞎子?” 夜叉抽了抽嘴角道:“你可知道她是凌寒尘?只要她一旦醒了过来,你我绝无活命的机会,此时不杀只怕再无机会了。” 折玉公子依然在笑:“这一点我当然知道,就因为她是凌寒尘我才在那坛酒里下了三倍的药量,但谁知道她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区别,她不仅酒量很差,就连这普通的迷药都抵不住,或许之前都是我们错了,我们太高看了她,她的本事的确很不错,但她这个人极少涉足江湖,所以也从来没有被人下过药。” 折玉公子说的是实话,像凌寒尘这样的人,一般人见到她就躲,敢和她动手的本就不多,跟别提想对她下药的了,但凌寒尘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人,她的武功很不错,但论起江湖经历来却远不如白云碧,甚至还不如在白云碧身边呆了这么久的袁大小姐,所以如今她就吃了亏,吃了这个从来没有吃过的亏。 折玉公子越说越是得意,但夜叉双姝却没有心思去听,年长的罗刹冷声道:“你待将她如何?” 折玉公子淡淡笑道:“自然有我的用处,至于到底如何你们暂且别管,先去把明小姐给我请来。” 夜叉冷笑:“明小姐?你这人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你想让她看见你和这个女人在一起?这对你只怕并没有什么好处。” 折玉公子淡淡道:“我就是要让她瞧见,而且必须是亲眼瞧见,我等这一天实在等的太久了。” 夜叉也淡淡道:“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 折玉公子道:“因为你们很想杀凌寒尘,而我的这件事情若是顺利完成之后,这凌寒尘对于我来说就已经没有用了,到时候我说不定会将她交给你们随意处置的。” 听了这话,罗刹睁着一双邪魅的眼睛盯着他道:“你肯?你舍得?” 折玉公子抽了抽嘴角道:“我为什么不舍得?你们根本不懂我,就和她一样不懂我!” 夜叉双姝俩人没有再说什么,她们退出了房间并关上了门,放在平时她们根本就不可能听折玉公子的半点儿吩咐,但今天她们却破例了,因为她们实在很想得到凌寒尘,甚至她们已经想好了,到时候就算不杀了她也得好好的把她囚禁起来,至少得把她折磨的不像人才行。 ················ 小小的屋子里又变成了一团漆黑,豆大的烛火在慢慢的燃烧着,微弱的光芒照耀着凌寒尘那张绝美的脸,但这绝美的人就好像死去的一样,到现在还是没有睁开半点眼睛。 折玉公子静静的站着,他呆呆的望着凌寒尘,他动都没有动,他只是在想,想那个人来了之后看见这一切又会是一副什么样子。 第九十九章 爱的痴狂 很久很久以后,夜叉双姝终于回来了,跟着她们一起来的还有明筝,只不过明筝的脸色却不太好看。 在青衣小女的带领下,明筝很快就看见了折玉公子。 如今,折玉公子正稳稳的坐在凉亭里,他依旧穿的很考究,而且看起来雅兴很不错,他竟在抚琴。 琴声悠扬,弹琴的人也是意气风发。 但明筝却好像不太欣赏这样的画面,她只冷冷道:“你说有天大的事找我,是什么事?若是叫我来只为听你的琴,那我还是趁早走的好,因为你的琴技还差了太多的火候。” 折玉公子没说话,他只是优雅的朝明筝点了点头,就好像一个主人在叫客人随意一样。 明筝本就是一个很随意的人,况且这里也根本不是折玉公子的家,但她很快就瞪大了眼睛,就好像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 花园不大,但并不只有一个凉亭,凉亭旁还有小小的假山,假山的一侧还有几棵开的正艳的海棠,而妖娆的海棠树下却还有一个人。 一个绝美的人,绝美的人正歪着头坐在花枝缠绕的秋千上,秋千缓缓的荡着,绝美的人就这样忽高忽低的漂浮着。 这一切都绝美,海棠美,秋千美,美人更美,甚至那海棠和秋千加在一起也抵不上这看似睡着的美人的半张脸。 此时,折玉公子也抚完了琴,他的双手已经稳稳的压平了琴弦,他笑眯眯的看着明筝不说话,他在等她说话。 果然,很快明筝的脸上也因为惊喜而嫣红了起来:“她??这??这就是凌寒尘?她真的就是凌寒尘?” 折玉公子淡淡道:“是的,天底下只有一个凌寒尘,而且凌寒尘也仅有这么一个,因为她的容颜是任何人都扮不来的。” 明筝没有将折玉公子的话全部听进去,她的目光和思绪全都丢在了凌寒尘的身上,此刻她就像一个玉石商人一样在痴痴的欣赏着这么一块倾城的美玉。 “你觉得她如何?” 看着痴迷的明筝,折玉公子很开心,他知道明筝已经被凌寒尘的绝美容颜所折服。 果然,明筝已经没有了往常的冷傲,她摇着头喃喃道:“美人如玉,美人如玉,一点儿都不错???” “哈哈??” 折玉公子在笑,他笑的很开心,就好像明筝越是痴迷,他越是会开心一样。 但很快,明筝也笑了起来,只不过是那种无声的笑。 “你笑什么?” 明筝笑了起来,但折玉公子却笑不出来了。 明筝笑着回头道:“我是在恭喜你,恭喜你帮主人立了这么大的一个功劳,如今擒住了凌寒尘也就等于擒住了万花谷,主人一定会重重的赏你的。” 明筝发自内心的笑,她说的话也很中听,但折玉公子听了这话却好像突然变的很不开心,他冷冷道:“我之所以抓她来,并不是为了你的主人,况且他也不是我的主人。” “那你是为了什么?” 折玉公子道:“当然是为了你!” 明筝不再笑:“为了我?” 折玉公子点点头道:“当然,我只不过是想让你见一见这绝美的人而已。” 明筝道:“我已见过了,然后呢?” 折玉公子忽又笑着道:“你觉得我和她这样的女人过一辈子会如何?你说我和她般配么?” 面对折玉公子突如其来的问话,明筝也冷笑道:“你叫我来就是为了告诉我你打算和她过一辈子?” 折玉公子点点头道:“是的,我觉得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必须让你也知道。” 但明筝却摇头冷笑道:“你错了,我觉得这件事情根本就不重要,而且我根本就没必要知道,也不想知道。” 说完这话,明筝一扭头就准备离开,她的脸上还有笑,只不过是那种带着讥讽的冷笑。 如今,折玉公子也再笑不出来了,他的嘴角像野兽一样抽搐了起来,终于他忍不住了,他一起身就从凉亭里飞扑了出来,一探手便抓住了明筝的臂膀。 “你要做什么?你敢对我动手?” 明筝虽然有点慌,但她说出来的话依旧高傲。 折玉公子在狞笑:“我为什么不敢对你动手,你信不信我什么都做的出来?” 看着如野兽般的折玉公子,明筝的脸上也终于变了些颜色,但她依旧道:“你若敢动我一下,我的主人一定不会放过你的,你斗得过他?” “哈哈??哈哈哈???” 折玉公子在狂笑,就好像听见了什么很好玩的事情一样,他狂笑道:“你真把自己当小姐了?你忘了你只不过是个丫鬟而已,说不定在你的主人心里你只是个无足轻重的贱婢而已,你信不信就算你死在他的面前,他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折玉公子的话说的很毒,毒的扎心,好像也扎到了明筝的心,如今她的眼圈已经发红,眼角已经有泪花落。 “你为什么不试试?看看我的主人会不会多看我一眼?” 明筝没有哭,但已流泪,她的眼泪也很剔透,就像冰山上流下来的古老的泉,看见这两行泪,折玉公子举到半空的手也缓缓的放了下来。 “你知道的,无论何时我都不会向你动手的,我并是怕你的主人,只不过你恰巧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让我下不去的手的人。” 折玉公子松开了手,现在的他看起来居然也很黯然,他竟也有伤心的时候。 明筝没有再说什么,她抹匀了眼泪之后便转身离去了。 ·············· 凌寒尘依旧像个睡不醒的美人一样在秋千上晃动,而折玉公子又坐了下来在缓缓的抚琴。 他很用心,但心却不宁,他在弹,但声音却不稳,于是他越弹越是着急,而琴声越来越是紊乱焦躁。 “砰??” 他一掌拍断了琴,然后他站起身用脚在断琴上疯狂的踩着。 “为什么,为什么,去死,你为什么不去死?” 他一边踩着琴一边怨毒的咒骂,如今他已经顾不得往昔的仪态,他已全无仪态,就像一个受伤的孩子将满腔的怒火发泄到自己的玩具上一样。 青衣小女们谁都不敢说话,她们从未见过折玉公子这么一副样子,这个很潇洒的人竟然也会发狂。 许久之后,琴烂了,折玉公子也平复了心情,这一刻他好像对凌寒尘也没了一点儿的兴趣,他只对着那些唯唯诺诺的青衣小女们说道:“将她抬进去吧。” 第一百章 从前 小小的面摊上,白云碧还没有走,袁大小姐也没有走,虽然她已经无聊的想发疯。 好在很快就有人来陪他们了,瘦不了回来了,他好像知道白云碧还没走,所以他一来就在白云碧的对面坐了下来。 “你来了!” 瘦不了点点头:“我来了!” “她走了?” 瘦不了摇摇头:“或许走了!” 此时,一旁的袁大小姐也聪明了起来,她叹口气道:“想必她一定是伤心了,不然应该是不会走的。” 瘦不了不搭话,他的心情好像也很难受。 但袁大小姐却很想替凌寒尘出出头,她瞪着瘦不了冷笑道:“看来你也是一个无情的人?只不过我很是想不通,她怎么会看上你这样的人?你到底有哪点好?” 瘦不了在苦苦的笑:“我也很想不通,或许是因为她这辈子见的人实在是太少的原因吧。” 袁大小姐道:“如此说来,她倒是一个衷情的人,至今还寻找着你。” 瘦不了叹了口气道:“或许吧。” 如今,明眼人都看的出来现在的瘦不了实在是很不想再说话了,但袁大小姐却憋了一肚子的话,而且不说不行,她才不管瘦不了的脸色到底有多难看,她又道:“你是她的什么人?你们这样的人怎么会碰到一起去?” 袁大小姐的话里带着刺,但瘦不了却好像听不出来,他苦苦的笑了笑后道:“我也不知道怎会和她碰在了一块儿,但论辈分,她得叫我一声师兄。” 袁大小姐不说话了,她当然不怀疑瘦不了的话,只是她一时半会接受不了而已,她无法相信这既贪生又怕死还一事无成的瘦不了竟然是凌寒尘的师兄,这太假了,比凌寒尘喜欢上他还要假。 但白云碧却没有太多的惊讶,他淡淡道:“所以你在万花谷也有一间房,一间能打铁的房,一间谁都不能碰更加不能进的房?” 瘦不了抬起头苦苦的笑了笑道:“看来你也见过我的房,只不过那个屋子并不是不能碰,我从来都没有这样说过,之所以不能碰,只怕也是她说了不能碰罢了。” 白云碧道:“那说明她对你很用心,就连你的这些身外之物都照顾的很好,要不是你说,我真不敢相信大名鼎鼎的凌寒尘竟然也是这么体贴的一个女人。” 白云碧看的出来瘦不了的心情也很不好,所以他希望自己尽量能将这些沉闷的话说的轻松愉快些。 但瘦不了现在已经有了心思,而且是很重的心思,他摇着头苦笑道:“或许就是因为她总是这么的体贴,而且体贴的过了头。” 听他这样说,袁大小姐立刻就生气了,她恨恨道:“看来你也是天生的贱命,受不得别人对你的好。” 瘦不了没有生气,只是叹了口气道:“或许吧???” 看见瘦不了始终不搭自己的话,袁大小姐气炸了,她气瘦不了凭什么还能慢条斯理的说话,他应该被捆在刑具上,她问一条,他答一条,答的不痛快不彻底就立刻用刑。 但这也仅仅是她脑中的想法而已,况且身边的白云碧好像并不反感瘦不了这种聊天方式,他竟一伸手就让掌柜送来了一大坛酒。 瘦不了没有客气,酒一来就拍开封泥喝了起来,就好像是一个刚从沙漠逃出来的人一样。 瘦不了是一个爱酒也很会喝酒的人,他已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喝酒的,但他却记得自己从来没有喝醉过,一次都没有。 但现在他却好像有点儿醉了,他的脸上泛起了红,眼睛也渐渐的眯成了缝,他竟醉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醉,也更加不知道自己到底被什么所醉,但只要一想起往事,一想起凌寒尘他总是想醉,醉的不省人事才好。 他的头慢慢的垂了下去,但他的手却竖了起来指着天,他好像准备开始说胡话,也好像这些胡话只有喝醉了才能说的出口。 “她其实是一个很不错的人,我又不是一个瞎子,我当然看得出她很好,但她就是太好了,对我好的过了头。” 袁大小姐接过话道:“难道你喜欢一个对你不好的人?难道你有什么毛病?” 瘦不了摇摇头:“你不懂的,其实很多人都不懂的,因为你们没有承受过那种好。” 袁大小姐道:“有多好?” 瘦不了好似不想再说,但又有点儿不甘心,他抬起头转向白云碧道:“小子,你有没有喜欢的人?你想不想有一个人对你好?” 白云碧微笑着点点头:“想,当然想,我希望天底下的所有人都对我好。” 瘦不了摆摆手:“错了,你之所以这样想,那说明根本就没人对你好过,至少没有那么的好,因为有的时候这种体贴的好会变的很过分。” 白云碧有点儿不自然了起来,就好像被瘦不了猜中了什么,于是他只能接着道:“有多过分?” 又喝了一碗酒之后,瘦不了看着街上的行人缓缓道:“小子,你觉得这街上的女子们都如何?” 白云碧并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但依然答道:“各有不同,各有各的好。” 瘦不了接着道:“那作为一个男人,我看她们几眼算不算过分?” 白云碧微微笑道:“不过分,女人就像花儿一样,打扮的那么美本就是给别人看的,如果有一天这天下只剩下女人,我想她们一定也会活的很邋遢。” 瘦不了笑了起来,他觉得白云碧说的话虽然很好笑,但实在很有道理,自己真该早点认识他才是。 但很快他的一张脸又黯然了下来:“可是她并不这么想,只要我多看谁两眼,多和别人说几句话她就会动手。” 此时,袁大小姐也来了兴趣,她抢问道:“她和你动手?你们谁比较厉害?” 瘦不了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只叹了口气道:“她并不和我动手,她只会向那些女孩子们动手,只要我多看了谁几眼,她就会找上这家人的门去,她会叫她们不再出现,如果不答应,她自然有她的手段。” 瘦不了说的很慢,就像是在说一个不存在的故事一样,袁大小姐也根本不相信,她不相信凌寒尘会这样做,因为像她那样的人根本用不着这样做,她那样的人无论在哪里都应该是个女王一样,因为天底下没有谁能比得上她。 “我不信,她不会是这样的人,难道她不知道自己有多美?难道这天底下还有比她更绝色的人?她会对自己这么不自信?” 瘦不了也叹了口气道:“当时我也不信,但过了这么多年我也终于想明白了,或许她真的不知道自己长的如何,因为她在年纪很轻的时候本事就很好了,所以面对那样的她,一般的男人根本不敢轻易惹她,更加别说赞美她,因为在她的心里,男人的赞美无疑也是一种轻浮,一种亵渎。” 瘦不了的话依旧很慢,但听起来却很真实,真实的让刚才还叫嚷着死活不信的袁大小姐瞪大眼睛问道:“她怎么是这样一副性子?” 瘦不了叹了口气道:“那是因为我们的师父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而她从很小的时候就一直跟着师父了。” 此时,袁大小姐也不再冷言冷语,她放低了声音问道:“那时候,你们一定吵过架吧?” 谁知道瘦不了却苦笑一声道:“我倒是想和她痛痛快快的吵上一架,可是无论我怎么愤怒,无论我说的有多大声,她从来不回嘴也不搭话,她就这样冷冷的看着你从头说到尾,一直说到你自己都觉的无趣。” 如今,白云碧的头也埋了下去,作为男人他好像也很懂得瘦不了当时的心情有多苦闷,多无力。 第一百零一章 从前(下) 可是袁大小姐却天生有一股好奇心,她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居然还一个劲的问道:“后来呢,后来呢?” 瘦不了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她就是那样的人,永远都是你说你的,她做她的,不仅谁的话都听不进去,而且她还一直认为自己做的都是对的,所以很快我就发现我根本不能和她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所以在十年前,在师父死去的第二年我就和她说要出去走走,而且是不需要她陪的那一种。” 瘦不了的话说的很婉转,和当年一样婉转,但袁大小姐却也听懂了其中的意思,所以她连忙问道:“她答应了?她听懂了?” 瘦不了笑了笑道:“你低估了她,她这个人虽然很少说话,但却比你聪明的多,当时我虽然说的很婉转,但她立刻就听懂了,所以她根本就不肯。” 袁大小姐道:“但你还是出来了,你是怎么出来的?” 瘦不了道:“由于平时的我比较疏懒,所以师父那时候已经将门庭传给了她,所以当时她根本就不会让我出谷,除非??” “除非什么?” 瘦不了又苦苦的笑了笑道:“她要和我比试,如果我赢了她,我立刻就能出谷,否则一辈子就只能呆在那个岛上。” “你赢了没有?你应该赢了吧,毕竟你是她的师兄,况且你现在也不在万花谷。” 瘦不了笑着摇摇头道:“没有,我没有和她动手,不仅是因为我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而且我当时已经打定了主意,一切都不再由她管,她叫我动手我偏不动手,我就要出去,大大方方的出去。” “你不是她的对手?你??你不是她的师兄么?” 袁大小姐有点儿想不通,她自己的本事也不高,所以她一直认为师兄的本事一定会比师妹的本事高,而师姐的本事也会比师弟高。 但瘦不了却看着她笑道:“你这个人的记性好像不太好,你忘了我刚才已经说过我这个人是比较懒散的?不过就算我不懒散也没用的,因为修习武艺除了勤奋之外还得有天分,那时候的她不仅远胜于我,甚至还青出于蓝了。” 被痛苦往事缠绕的瘦不了依然有心情调侃袁大小姐,但现在的袁大小姐却管不了那么多,她急忙道:“那你到底是怎么出来的?” 瘦不了耸了耸肩头道:“她见我不肯和她动手,所以她就动手了,她刺了我一剑,我没死,所以我就出来了。” 瘦不了说的很轻松,但白云碧却听的一点儿都不轻松,他知道凌寒尘是什么人,她的剑术没有太多的花招,都是很要命的招,而她的人也由于是成长在万花谷那个地方所以变得有些清冷怪癖,她如果发起狠,只怕连最亲近的人都能下的了手的。 于是,他也装作淡淡道:“那一剑就刺在你的心口上?” 瘦不了点了点头道:“还好她还有点分寸,那一剑若是再深个半寸,当时我就应该入土为安了。” 瘦不了竟然还有说笑的心情,只是他说的笑话却很沉重,而现在袁大小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知道当时的瘦不了一定是受够了凌寒尘,就算受了那样的剑伤都执意要走。 许久之后,她才说道:“她的心里应当还是有你的,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她的剑下还有活着的人,她能任你走,也是很大度了。” 此时,瘦不了又叹了口气道:“她才不大度,自从那以后,她不仅将万花谷里的男人全部赶了出去,而且还颁布了不许随意出谷的规矩,况且当时她并没有打算让我走,至少不让我永远的走,她说可以给我时间去考虑,就算考虑十年都没关系,当时我也没有多想,毕竟十年对于一个人来说是很漫长的了,这十年可以让一个人忘掉很多的事情,也可以忘掉很多的人,但我没想到她一点儿都没忘,如今她已找上了我,而我却不知道这么快就十年了。” 瘦不了说的很轻松,就好像十年的时间在他的手里也不过是一弹指而已。 但白云碧却好像有话要说,他慢腾腾的道:“所以十年已过,你考虑好了没有?” 瘦不了一抬头道:“考虑?考虑什么?我根本就没考虑过,甚至我都不知道时间会过的这样快,现在想起来十年前不就和昨天一样。” 白云碧点点头道:“看来你这十年过的很不错。” 瘦不了笑了笑道:“不能算不错,但至少很快活,其实人就应该这样过一辈子,爱干嘛就干嘛,永远守着一个地方那又有什么乐趣,对不对?” 白云碧也笑了,他也点着头道:“是的,这样的确很快活,这世上的许多人都无法像你这样快活,想必他们一定都很羡慕你。” 白云碧的话很中听,他的话让瘦不了突然觉得这世上还是有好人的,至少还有人能理解自己。 但很快他就愣住了,因为他看见了白云碧的那张脸,如今白云碧的那张脸一点儿都不好看,而且冷的要死。 这一刻,瘦不了也笑不出来了,他觉得自己刚才好像将白云碧的话完全理解错了。 果然白云碧又开始说话了,只不过他的话已经冷了很多:“看来你和我一样也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不过你却和我有点儿不太一样,你有人喜欢,而我却没有,喜欢你的人喜欢的要死,她不仅将你看的很重要,甚至还愿意花十年的时间让你去考虑。” 如今,瘦不了听出了白云碧的话有点儿其它的味道,他也不回嘴,只是拿起一碗酒慢慢的喝了起来。 只听白云碧接着道:“你说的对,十年的时间对于一个人来说已经不短,特别对于一个女人来说,那几乎是她一辈子最好的时候,你这十年过的很快活,每天都浑浑噩噩一般,无非就是日升月落而已,在你看来十年光阴如同弹指一挥,但你却没有想过对于她来说,十年代表了什么?这十年她是怎么过来的?是数着星辰过来,还是掐着季节过来,或是每天夜晚盼着天亮,还是每天清晨盼着夜快点黑?” “你和我一样,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你一定没有想过这些,因为直到她好不容易等到十年之约而来的时候,你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好好考虑过,甚至在你的心里早已将那件事当成了一件烦心事,最好永远不要想起。” “你和我一样,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人,不过你却比我残忍的多,因为就算是一只念着你的小猫小狗在走丢很长的时间之后找上了你,你也该抱抱它,安慰安慰它的,但在你的眼里,她竟连那些猫狗都不如。” 白云碧说了很多,而且越说越快,虽然他的话没有带什么特别的语气,但这些话却已经让瘦不了抬不起头。 而现在的袁大小姐却也愣住了,白云碧的话她全听见了,只不过这一刻她才发现原来白云碧说话也能这么好听。 许久的时间里,瘦不了不说话也不抬头,他好像又喝醉了,他像一条死狗一样趴在了桌子上一动不动。 但白云碧却还没有闭嘴的意思,他突然变的很唠叨,他看着周围的春色喃喃道:“这是一个不错的季节,一切都很美好,到处都开着不错的花,但你我这样的人根本就不珍惜这一切,我们常在嘴里歌颂春天,但当春天出现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往往却又很不在意,直到某一天你看见湖边那一株野花在一夜之间凋零殆尽的时候,你才会猛然想起春天竟已过去了,它出现的时候你每天都路过,但你从未注意,直到它离开的时候你才发现你已经失去了一整个春天。” “不过这一切都没有关系,人本来就这这样的,失去一个春天并没有什么,毕竟很快下一个春天又会到来,就算你还会照样错过那个春天。” “但如果错过一个人,特别是像春天一样的人,那么这个错过就将会是永远,永远不再能回头。” 如今,瘦不了终于抬起了头,他的眼神很复杂,他盯着白云碧喃喃道:“我该怎样做?” 白云碧也盯着他道:“她已为你逝去了整个春天,但她还有剩下的季节,如果我是你,我就会去拥抱那些季节,从前她或许欠了你,但现在你却欠了她,这债如果现在不还,那就永远还不上了。” 瘦不了不说话,他终于在考虑,只不过还是拿不定主意。 袁大小姐本想训他几句,可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好在白云碧还有话说,只听他缓缓道:“这十年来你已过的很潇洒,世上的绝大多数男人都很羡慕你的潇洒,但他们却没有这样去做,他们并不是不能做,只是他们不想做而已,因为那些简单的毫无趣味的男人都比你我更懂情,他们都知道如果想和一个人好好的过下去,那就必需舍弃一些自己所向往的,而这一切都是必须并也值得的。” “你还在考虑什么?难道你也信佛?难道你也相信有来生?而且下辈子还能这么巧再见到她?如果不能,为什么不在这辈子抓住她?不在现在去找她?” ·············· 瘦不了好像终于想通了,他好像立刻就醒了,他的整张脸也慢慢的涨红了起来:“现在去找她?现在就去找她?” 白云碧点点头微笑道:“是的,现在就去,立刻就去,去找到她,什么都别说,只要紧紧的抱住她就行,只要你抱住了她就会发现春天永远都在你的身边,因为只要身边有对的人,无时无刻都是春天。” 白云碧也激动了起来,越说越是激动,就好像自己在唆使别人犯罪一样,而瘦不了也很激动,他或许也明白了,自己错过的实在太多,自己一直追求的也不过是一种虚妄而已。 他站了起来,他准备动身,他想跑起来,全力的去跑,就像当初全力离开万花谷一样。 第一百零二章 但瘦不了还没迈出第一步却已经被人拦了下来。 或许是他们刚才都很激动,以至于有陌生人来他们都不知道。 ············ 两个不算太陌生的陌生人,一个瞎子,一个聋子。 聋子听不见当然也就不会说话,瞎子看不见但却已经在说话。 “你若要去找她,最好快点去,去晚了只怕真的要等下辈子了。” 瘦不了好像听出了点意思,于是他问道:“你知道我要去找谁?” 瞎子笑了笑道:“别人不知道你们的事,但我却早就知道了,十年前我就知道了。” 瘦不了也笑了:“是的,十年前你们就差点死掉。” 说到这里,瞎子也叹了口气道:“技不如人,说来惭愧,不过也正是因为十年前你的一句话,她才饶了咱们一命,所以我们俩才会在这里出现。” 瘦不了冷冷道:“所来何事?” 瞎子淡淡道:“报恩。” “报什么恩?” 瞎子道:“报你的恩,不杀就是恩。” “如何报?” 瞎子道:“我们知道你要找谁,但你未必找的到她,好在我们刚好知道。” 瘦不了道:“她在哪?” 瞎子道:“在一个说不清的地方,但她现在已经很危险。” 瘦不了在笑:“危险?她会有危险?你们是不是喝了酒来的?” 瞎子不笑,他冷冷道:“世人皆知三绝仙子凌寒尘是一个剑术超群的女人,所以很多人从来没有想过去打败她,殊不知像她那样的女人其实也有弱点,而且弱的要命,那就是她极少行走江湖,对于江湖上的伎俩知之甚少。” “人们很难想象凌寒尘那样的人会被一包普通的迷药所迷倒,但她偏偏就着了道,而且就是这么简单的道儿,其实放在往常她也不一定会这么轻易被迷倒的,但迷她的人却很有心机,他专门找了一个她伤心欲绝又心神不宁的日子,在这样的日子里别说是她,就是像你我这样的人都会很容易出岔子的。” 瞎子说的很平缓,但却又好像很真实。 瘦不了已经相信了,但他依旧装作很平静的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 瞎子淡淡道:“就凭我这双被她刺瞎的眼睛,就凭他那双被她震聋的耳朵,就凭你当初的一念之仁而让我们活到了现在。” 瞎子没有再说些什么,他点了点拄杖之后,前面的聋子已经拖着他走了起来,他们走的很快,但却又能让瘦不了跟得上,他们虽然看不见也听不见,但他们好像都知道瘦不了一定会跟着来。 瘦不了当然会跟着去,他如今早已想通了,就算还没想通他也会去的,毕竟那是凌寒尘,那个心里曾经有过的凌寒尘。 如今小小的面摊上已经没了人,瘦不了跟着瞎子走了,白云碧当然也跟这走了,好事的袁大小姐当然也不会一个人乖乖的回到吹雪楼去。 ············ 漆黑的房间里依旧没有一丁点儿亮,凌寒尘已经醒来,但她却动不了,她早就被折玉公子用重手法点了穴。 不过她却好像一点儿都不急,既不挣扎也不叫喊,她竟还在想着别的事,只不过那些事却并不是什么开心的事,甚至一想到那些烦人的事,她觉得就算死在这屋子里也何尝不是个痛快的事情。 无尽的黑让房里的人分不清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偶尔有青衣小女进来送些饭菜也是轻手轻脚,饭菜很素,而且量也很少。 折玉公子一向善于算计,所以他提供的饭菜也只能让凌寒尘不至于饿死。 但他却没算到凌寒尘一点儿胃口都没有。 许久的寂静之后,房间里又来了人,只不过这次来的人却没有再带些什么饭菜,她们只是随身带着剑。 看着闭着眼睛躺着的凌寒尘,夜叉双姝的眼里很快就泛起了怨毒,因为就在这样的黑夜中,凌寒尘看起来还是那样的耀眼。 她们没有准备掌灯,她们枯瘦的手掌慢慢摸上了剑柄。 但很快,门口就出现了一个人,那个人并没有打算进来,他只是站在门口冷冷道:“最好别动她,她还有用。” 折玉公子来了,他好像知道夜叉双姝一定会回来一样。 怨毒的罗刹也不回头道:“你说过的,你会将她交由我们处置的。” 折玉公子叹了口气道:“是的,我是说过只要我的事情能了结的话,她就任由你们处置,可是你们虽然请来了明小姐,但我的事情并没有了结。” 罗刹在冷笑:“都说你是一个聪明人,但我却看你像个傻子一样,难道你看不出来明小姐根本就不喜欢你?甚至她每次看见你都觉得很厌恶?” 罗刹的话好像说到了折玉公子的痛处,他抽了抽嘴角道:“只要我想,我现在就可以让她变成我的人。” 罗刹冷笑道:“你的确有这种本事,但你不敢,因为你怕死。” 折玉公子叹了口气摇摇头道:“不,我的确不敢,但却并不是因为我怕死。” 罗刹道:“那因为什么?” 折玉公子道:“你们不会懂的,你们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懂这种事情?” 折玉公子竟也在苦笑,他的话好像在讥讽自己又好像在讥讽着面前这对人模鬼样的姐妹俩。 好在夜叉双姝并不太擅长思考别人说的话,所以她们也没有听出这话里的讥讽之意。 年轻些的夜叉又开口道:“你还想留着她?你还想借她刺激她?刚才你不就已经试过,明小姐好像并不在乎。” 折玉公子道:“有些事情看一遍两遍是看不准的,有时候多试几次总归没有坏处的。” 夜叉在笑:“我到底应该说你脸皮厚还是应该说你也是一个痴情人呢?” 折玉公子没有跟着笑,他只淡淡道:“你们怎样去想我,我并不在乎,因为我也根本不在乎你们。” 如今,夜叉和罗刹也不再笑了,显老些的罗刹冷冷道:“我不管其它的,但你答应过的事情就应该做到,所以现在这个女人已经是我们的,我们想叫她活无论她多难受都得活,我们想叫她死,她立刻就得死。” 罗刹说的话虽狠,但折玉公子反而笑了起来,他淡淡道:“你们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天真了?难道你们认为像你我这样的人还会讲诚信?难道你们忘了像你我这样的人如果太老实的话根本就活不到现在?” 罗刹不说话,但一旁的夜叉却接话道:“无论你怎样说,今天这女人已经是我们的了,我们既不要得到你的允许,也更加不怕你的反对。” 听了这话,折玉公子也叹起了气:“你们为什么要这么死心,你们又不是个男人,要这样的一个女人有什么用?” 一段沉吟之后,显老的罗刹才喃喃道:“我们虽不是男人,但也懂得她的美貌,像她这样的人只怕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了,从前没有,往后也不再有,很庆幸的是在这一辈子短短的时间里,咱们两个居然遇上了她,而且还落在了我们的手里,你说像我们这样的人能放过她那样的人?” 罗刹的话里充满的怨毒和嫉恨,她说的话虽然有些语无伦次,但折玉公子却好像能听得懂,他知道女人本来就是善妒的,更何况是她们这样一对人模鬼样的姐妹,或许在很小的时候她们的心就已经被这世俗所扭曲了。 于是,他叹了口气道:“所以她已是你们这辈子最大的目标?” 罗刹点点头:“是的,金钱对于我们来说并没有太大的用处,既买不来快乐也买不走别人的眼光,自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我们才知道活在这个世上的意义,所以我们想得到她就像你想得到那柄剑一样。” 折玉公子也点点头道:“所以,只有她能死在你们的手里,你们这辈子才算快活?” 罗刹点点头:“是的,只要她死在我们手里,我们这辈子才算做了一件真正快活的事情,快活的要死。” 说到这里,折玉公子好像也没有话再说了,他摇着头叹了口气道:“看来我已经没有理由留住她了,看来我只能将她转送给你们了!” 罗刹依旧冷冷道:“你可以拒绝,但我劝你最好别那样做,因为今天你一旦和我们动上了手,你就会知道我们的决心到底有多强。” 折玉公子苦笑:“算了,我本来就不是你们的对手,更何况我也看的出来,只要能毁了她,你们就算拼了命也不在乎的。” 罗刹在笑,她已听出折玉公子话里的意思。 “你是个聪明人,像你这样的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愿轻易犯错的。” 折玉公子没有理会她的称赞,他的确是个聪明人,而且他根本不打算为了凌寒尘去犯这个错,所以他一转身就走了,而且走的很快。 于是,这漆黑的房间里又变成了死一般的寂静,夜叉双姝的心情很激动,但她们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第一百零三章 换命 凌寒尘依旧闭着眼睛,但她却没有睡着,刚才的话她都听见了,但她却没有听进去,甚至她觉得一切都不在重要了,就算立刻死了,死在这漆黑的小屋子里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夜叉双姝一直盯着凌寒尘,她们不仅不说话,就连眼睛都很少眨,她们的脸色很呆滞,但眼神却很狂热,就像两个偶然得到一件稀世珍宝的商人一样,她们很激动,但却又舍不得,舍不得剑刺下去的那一刻。 “我们就这样一剑杀了她?” 夜叉喃喃的问起,但罗刹却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并不是舍不得杀凌寒尘,她只是怕自己杀了凌寒尘之后,这世上再没有其它有意义的事情可做了。 沉吟许久之后,罗刹才缓缓的点点头道:“杀,必须杀,她的本事很不错,今天不杀只怕再无机会了,况且以后若是无聊了也可以想一想今日,今日只要了结了她,只怕也能铭记一辈子的。” 听了这话,夜叉也点了点头,她也知道能叫凌寒尘死在自己两人手里这本来就是像做梦一样的事情,这种事情哪怕今后只是想想,那也是回味无穷的了。 于是,俩人开始发笑,笑的狰狞,笑的邪恶。 她们的手再一次摸上了剑柄,只不过很快她们的手又离开了剑柄。 她们当然不会是突然发起了善心,当然也不会是舍不得杀掉凌寒尘,只是她们想不明白折玉公子为什么还要回来。 “怎么,你打算试试我们的决心?” 夜叉在笑,她知道门外并不只有折玉公子一个人,但她也知道就算他将那些青衣小女们都拉来也没有什么用处的。 但很快,夜叉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她突然发现门外站着的好像并不是折玉公子和他的青衣小女们。 ············· “有人吗?可以开门吗?” 门外的人在敲门,而且是很有礼貌的那一种。 夜叉双姝觉得这个人说话的声音很熟悉,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是谁?” 于是她只能问。 但门外的人却好像并不想回答,他居然带着淡淡的笑意说道:“原来里面有人,你想知道我们是谁,打开门不就知道了?” 对于这带着笑意的话,夜叉双姝也听的很仔细,她们觉得这笑好像也很熟悉。 夜叉双姝长的很奇怪,脑子也比寻常人慢一点儿,但这并不代表她们就是两个傻子,很快她们就想起了什么,于是她们异口同声道:“白云碧,是你?” 门外站着的的确是白云碧,而其它的人也当然是瘦不了和袁大小姐,他们来的很急,但就算再急,他们也知道这屋子是不能随便硬闯的。 夜叉双姝的脑子虽然慢,但她们却也不会傻到去开门,如今夜叉反而在屋里气定神闲道:“你是为了凌寒尘而来?” 白云碧喃喃道:“看来那个瞎子果然没有骗咱们,她真的在这里。” 白云碧的一句话出来,夜叉就觉得有点儿后悔了,后悔自己不该提凌寒尘三个字的。 此时,一旁的罗刹望着夜叉冷笑一声后扬声道:“白云碧,你想来救她?难道你和凌寒尘也有什么说不清扯不断的关系?但我可记得她好像并不在乎你是不是会死在她的剑下。” 白云碧没有想到罗刹竟也会说这些调笑人的话,一时间他倒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接这个话了。 好在他这一次并不是主角,而且他和凌寒尘之间也并没有什么说不清的关系。 ·········· 好在如今的瘦不了已经不再犹豫,在来的路上他就已经完全想清楚了,所以他上前一步正色道:“只要你打开这扇门,我保证你今天可以毫发无伤的离开,这里的所有人都不会对你动一动手指头。” 夜叉在笑,轻声的笑,虽然声音不太大,但这笑声让人听起来却有点儿心里发冷。 “你们觉得我们长的很奇怪,所以也觉得我们的脑子很不好?凌寒尘的确就在这个房里,但她现在已经是一条任人宰割的死鱼了,只要我轻轻的动一动手,她很快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掉,所以我为什么要答应你们的条件?” 夜叉说的很轻松,她一点儿着急的色彩都没有,因为她不用看就听得出外面的这几个人一定不想让凌寒尘死在这里。 “门又没锁,你们为什么不自己推门进来?难道你们怕黑?哈哈??哈哈哈??” 夜叉一边说一边笑,她很得意,她知道门外的人绝对不敢推门进来。 没有人动,也更加没有人去推门,现在就连袁大小姐都知道只要自己碰一碰这扇门,那么凌寒尘立刻就要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她怎样了?她为什么不说话?我怎么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 瘦不了已经没了往昔的昏沉,现在的他看起来既慌张又着急。 屋里的夜叉慢慢的抚着手中剑笑着道:“你又是谁?看来你比那个小子还关心她,你既然这么迫切的想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为什么却又迟迟的不进来?” 如今瘦不了已经没有了聊天的心思,他正色道:“用什么才能换她的命?” 他这一说,屋里的夜叉眼睛倒是一亮,这本来是她们没有想到的,于是年轻的夜叉转念一想咯咯笑道:“想换她的命也不是不可以,毕竟我和她并没有什么仇怨,她虽然削了我姐姐一条手臂,但那也是咱们先杀了她几个门生在前,不过你们应该也知道,命是这个世上最金贵的东西,想换她的命只有拿别人的命来换。” 夜叉说的很慢,但没有超出白云碧的意料之外,他知道像她们这种人总是特别擅长要挟别人。 然而瘦不了却没有多想,他张口道:“一命换一命,这很公道。” 屋里的夜叉闻声惊道:“你愿意?” 瘦不了淡淡道:“这生意不亏,我为什么不愿意?” 突然,夜叉压低声音道:“你到底是谁,你是她的什么人?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瘦不了没有直说,他叹了口气道:“我不是她的什么人,也没有资格和她攀关系,但这是我欠她的,我必须还。” “你欠她的?欠了什么?” 瘦不了黯然道:“欠了很多,而且是一些死活还不上的东西,所以能换她的命对于我来说也是占了便宜了。” 瘦不了说的很诚恳,但夜叉却不再说话,她在想,可惜却怎么也想不通这世上还有什么债是要用命去还的。 第一百零四章 峰回路转 许久之后,一旁的罗刹却桀桀的笑了:“你错了,我们并不想要你的命,因为你的命根本没有那么值钱,我们只不过是想要白云碧那小子的命而已,只要他愿意现在就去死,那么凌寒尘马上就能属于你们。” 罗刹说的很轻快,但白云碧的脸色却已经变的很难看,他苦着脸道:“你们怕是搞错了,我和她并没有什么关系,而且我也并不想为她去死。” “那我们就没有什么好谈的了,现在要么你们离开这里,要么你们闯进来,不过我要告诉你们的是,只要你们推开那扇门,凌寒尘立刻就会变成一个死人的,唉,不过说实在的,要现在就杀了她,我还真有些舍不得呢。” 夜叉双姝有点儿得意,此刻她们终于明白了掌握杀生大权是一件多么开心的事情。 于是,没有人再随意的说话,多嘴的白云碧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游历江湖也已很久,这样的事情也碰过好几次,他相信现在的瘦不了一定和以前的自己一样难受。 瘦不了的确很难受,他张着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就像一条离水很久的鱼一样。 屋里的夜叉双姝也不说话,她们想让这几个人走,但又有点不太想让他们走,因为他们如果就此走了的话好像又会少了些乐趣。 许久的沉吟之后,瘦不了动了起来,他迈开腿向前走去,他好像打定了主意,他竟准备自己去开那间门,他好像已经不再沉稳,他好像已经忍不下去了。 白云碧想去劝劝他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袁大小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但却跑过去拽住了他。 瘦不了回过头来盯着袁大小姐道:“没用的,就算我们都走,现在就走也没用的,她们那样的人绝不会放过她的,我知道她们那样的人,很早就知道了。” 袁大小姐摇摇头:“但你这一进去岂不???” 她说不出来,她不想让自己再变成一个不吉利的人。 瘦不了苦笑着摇摇头道:“没关系的,如果真的要死,那我也该陪着她去死,因为在今天我才发现我的生命里根本不能没有她,我的生命里也只有她。” 屋里的夜叉在咯咯的笑:“我明白了,我听出来了,原来你才是那个和凌寒尘有说不清关系的人,不过看来你也是一个不怕死的人?” 瘦不了在笑,缓缓的笑:“不,你说错了,我怕死,怕的要命,但这世上,总有一些东西比性命还重要。” 夜叉冷冷道:“那是什么?” 瘦不了苦笑道:“你们不会知道的,因为就算我说出来你们也不会懂。” “哼,装神弄鬼!” 看来夜叉双姝真的不太懂,而且她们也根本不相信这世上还有谁会蠢到拿自己的命去换别人的命。 袁大小姐松开了手,因为她已知道自己根本就拉不住瘦不了。 瘦不了回过头,他看着没什么话说的白云碧笑着道:“如果她死了,我也肯定不能活,就算不死在她们手里,我自己都会杀了自己,到时候就麻烦你动动手将我和她一起埋了吧,地方不用太考究,不被水淹,不被日头晒就可以了,但一定要将我和她埋在一起,不然在下面我又会走散的。” 白云碧说不出什么话,也笑不出来,瘦不了的要求并不过分,但这个要求却很难让别人开口答应,这一刻,白云碧已经忘了凌寒尘还欠着自己一瓶解药,这一刻他只愿自己没有来。 ··············· “吱呀??” 突然,门开了,门居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开门的不是瘦不了,因为他还没有走到门前,开门的也不是夜叉双姝,因为夜叉双姝也想不通这门怎么会突然被打开。 屋里一团漆黑,但随着木门被打开的那一刹那,漆黑之中却已经有人走了出来。 一个女人,衣衫清冷,人也清冷。 凌寒尘,走出来的竟然是凌寒尘,她竟自己走了出来。 这一刻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就连夜叉双姝的眼睛都瞪的比铜铃还要大,特别是当她们发现那漆黑的床上还有一张像人形一样的被子时。 没有人说话,夜叉双姝也不再说话,但她们的心却沉了下去,她们的脑子虽然慢些但却也能想明白很多事情,很快,她们就想明白了折玉公子为什么会那么听话的离开。 他是不是早已算好了凌寒尘何时会醒来?他是不是早已知道白云碧等人马上就会来,他是不是早已想要除掉自己姐妹俩? 夜叉双姝心意想通,如今她们想到了一块去,也恨到了一块去,但现在这个时候她们却来不及记恨折玉公子,她们竟然更加恨凌寒尘,她们恨她为什么还是这么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她们恨为什么还有人要为这样的凌寒尘甘愿去死。 但凌寒尘从来不是一个喜欢多想的人,她好像天生是一个如此冷清的人,她没有看瘦不了也没有看白云碧,她的脸上依旧冷清,双眉也是冷到仿佛挂霜。 很快,她就说起了话,她头也不回的朝屋里的夜叉双姝说道:“如果我要死,你们会怎样让我死?” 自知逃脱无望,年老些的罗刹不怯反怒道:“当然不会让你痛快的死,至少得把你折磨的不像个人形之后才了结你。” 凌寒尘冷冷道:“不像人形?就像你们那样?” 罗刹没有回话,她们已在凝神戒备,她们不再想逃,她们甚至有点期待这场此前一直在逃避的战斗,这一刻她们突然变的很痴狂,或许她们也觉得无论是凌寒尘死在自己剑下,还是自己死在凌寒尘剑下那都是一种毕生的荣耀。 见她们不再说话,凌寒尘轻叹了一口气道:“好在我不是你们那样的人,我虽然杀了不少人,但从未折磨过一个人,所以我保证,今天更加不会折磨你们,因为你们早已被这世道折磨了半辈子。” 说完这话后,凌寒尘缓步走到袁大小姐面前道:“我已没了剑,能不能把你的剑借给我用一用?” 是的,袁大小姐是有剑的人,虽然她自己时常都忘了自己有这把剑,但现在她的确是这里唯一有剑的人。 通常来说,凌寒尘这样的人若是问任何一个人借剑,被借的那个人只怕会感觉是自己的祖坟上冒了青烟,但袁大小姐却并不是这样的一个人,她也很紧张,一紧张就嘴硬,她竟然对着凌寒尘道:“如果我说不借,有没有用?” 凌寒尘的脸上没有什么变化,她只冷冷道:“没用。” 话一说话,袁大小姐的剑已经到了她的手里。 第一百零五章 天涯难聚首 一把普通的剑,剑柄很细,剑身也很窄,虽然袁大小姐用起来很趁手,但凌寒尘拿在手里却像是个玩具。 “看来这是一柄没有沾过血的剑,像这样的剑切割起肉来一定很不顺畅,不过好在照样能杀人!” 凌寒尘一边端详着这柄小巧的剑一边喃喃的自说自话,但话说到后来她的眉也竖成了两柄剑。 当说到最后一个字时,她已出手,她虽然才刚刚能动,但她的出手还是一如既往的快,小巧的剑在急速的挥动下划破空气照样能发出破风的声音。 剑光一闪···· 如今这普通的剑上竟也发出了这耀眼的光,不用刻意去看,白云碧也知道这一招正是凌寒尘极少使出的‘燕剪水’! 几乎就在一弹指的时间内,凌寒尘就已出完招并从房里冷冷的走了出来。 剑还是那柄剑,只不过这剑上却已经挂了血,浓浓的血,缓缓流动的血。 她说的没有错,这不是一把好剑,根本做不到滴血不沾。 “噗通???” 漆黑的房里传来了沉闷的声音,袁大小姐听见了一声,但白云碧却听出了两声,虽然这两声同样沉闷,前后相差也不多。 屋子还是一如既往的黑,但夜叉双姝却已经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她们倒下了,并且倒向了两个不同的地方。 那一剑很快,快到提前准备的夜叉双姝都没来得及去抵挡,快到一剑就将这两姐妹劈成了两个人。 浓郁的血腥气很快就弥漫了整间屋子,没有人上去查看,他们好像都知道凌寒尘的那一剑一定很要命。 其实,那一剑不仅很要命,而且很残忍,残忍的让世上没有人能看的下去。 夜叉双姝已经倒在了血泊里,她们已经被那一剑从中间分了开来,她们的口鼻在呛着血,或许是那一剑实在太快,她们居然还能说话。 从前一直吵嘴的她们现在却努力的将手紧紧的抓在了一起,她们睁着空洞的眼睛望着漆黑的屋顶,她们好似还有话要说! “原来一个人是这种感觉???这感觉真好???” 一旁的夜叉也吐着血喃喃道:“是的,原来一个人睡觉是这么的舒服???” 她们努力的扭了扭头,她们努力的看了看对方,她们突然努力的朝对方笑了笑。 “下辈子???我死都不要再和你在一起了???” 罗刹点点头:“是的,但下辈子我们依然能做姐妹???” 漆黑的屋子一片寂静,谁也看不见里面到底是什么场景,但袁大小姐很快就看见有一股殷红的血慢慢的流到了门口。 血很浓,血流也很粗,袁大小姐虽然没有杀过人,但她也知道无论是谁流了这么多的血都将是无救的。 看着目瞪口呆的袁大小姐,凌寒尘将剑递到她面前道:“你根本不需要替她们感到惋惜的,因为她们也从来没有替自己杀掉的人惋惜过,甚至无论是你还是我,只要落在她们的手里,保准死的比这惨一百倍。” 袁大小姐没有说话,她当然也很相信凌寒尘的话,她甚至很相信自己若是落在这姐妹俩身上不仅会死的很惨只怕还会生不如死,但她还是不想接过凌寒尘还回来的那柄剑,不仅是因为这剑上沾了血,而是因为她突然明白了只有凌寒尘手里的江湖才是真正的江湖,而白云碧的那种江湖却是少之又少。 如今,凌寒尘也看出来袁大小姐是不会再要这柄剑了,她只能将剑直直的插在了地上。 “你根本就不是个江湖人,又何必来喝这碗江湖水?在这个江湖里无论你做什么都不能顺心顺意的,身处江湖之中的我无时无刻都想出去,身处江湖之外的你却打破了头要跳进来,你到底还是年轻了,但我希望你能尽早明白,有时候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也会是一件很不错的事。” 凌寒尘的话很莫名,她竟突然告诫起袁大小姐来了,但她这个人从来不会告诫旁人的,就连她的门生弟子们也从来没有听过她说这种话。 袁大小姐听的不是很懂,白云碧和瘦不了也没有听的很懂,但凌寒尘却已经不打算解释,话一说完,她竟转身就走。 见她要走,瘦不了伸出了手,他想去拉住了她,可是却又够不着,他甚至还想起了白云碧说的话,他想试着什么都不说,直接去抱住她,可是他更加抱不住。 好在凌寒尘却又停了下来,只不过她的口气依然很冷:“有事?” 瘦不了见她停下,心中一喜,他本有许多话要说,但话到嘴边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半晌之后才支支吾吾道:“是我错了!” 凌寒尘依旧没回头:“不,你没有错,谁都没有错,错的只是曾经,错的也不过是些时光而已。” 瘦不了急道:“但那对你岂非太不公平?错过的时光不再回来,但又何必让余下的光阴再度后悔?” 瘦不了的话好像也刺痛了凌寒尘,好像也让她想起了这十年来的苦楚。 许久之后她才缓缓道:“你想补偿?” 听了这话,瘦不了的眼睛突然发出了光,他急道:“如何才能补偿?” 凌寒尘冷冷道:“命用命偿,时光当然也要用时光来偿,十年之后,我会出现在你能找的到的地方,到那时你带着那两柄剑来。” 瘦不了当然也知道凌寒尘说的是什么剑,无非就是那柄‘海上生明月’和‘天涯共此时’这两柄剑本就是他们的师父传下来的,但一想到这剑瘦不了却又皱起了眉,因为那两柄剑不仅被凌寒尘当街双双削断,而且残剑也早已不知了去向。 见瘦不了不说话,凌寒尘冷冷道:“你觉得事情很难办?你觉得十年太漫长?如果你觉得这要求很过份,你也可以完全不用听我的,毕竟我也不是你的什么人。” 一听这话,瘦不了猛的一抬头道:“不,一点都不过份,这是我欠你的,我没有理会你的十年苦楚,我应该用十年去还回来,不,我该用一辈子去还,就算是死,我也会找回那两支剑,到时候我一定重新锻好它们,天涯明月再不分离。” 凌寒尘没有回头,可是她的话语也不再冷冽,她竟有些幽幽的说道:“只盼你能说到做到。” 凌寒尘走了,她没有再追着瘦不了,她彻底的离开了这个镇子,没人知道她会去哪里,但她却知道瘦不了一定会知道自己去哪里。 如今袁大小姐已经不再想拿回那柄剑,甚至她连腰畔的剑鞘都解开了仍在了地上。 第一百零六章 再一次的离别 很快,瘦不了也在告别,如今的他已经不再像往常那样浑浑噩噩,他好像有了目标,他好像重生了一样。 “你该去哪里找那两支残剑?天下之大,无异于大海捞针呐。” 瘦不了没有笑,他正色道:“就算天下再大,十年也够了,就算十年不够,那我的余生总够。” 白云碧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其实如果换做是我,我只怕不会去找这两柄剑的。” 瘦不了问道:“为什么?” 白云碧道:“如果是我,我只会直接去找人,十年的时间如果用来找剑不一定能找到,但十年的陪伴却往往能换回来一颗美人的心。” 瘦不了忍不住了,他终于哈哈大笑了起来,他朝着袁大小姐笑道:“他实在是一个很会说话的人,所以我劝你最好离这样的人远一点,因为他这种人对于女孩子来说往往都很危险。” 袁大小姐听不懂,她其实有点儿懂,但偏偏装作什么都听不懂,甚至她还拽着瘦不了道:“你还不能走!” 瘦不了停下笑道:“我为什么不能走?难道你也要给我十年?” 袁大小姐没有调笑的功夫,她急急的说道:“凌寒尘走的太急,以致于这个会说话的蠢人都忘了问她拿解药,现在她已经不知了去向,能找到她的人只有你,所以现在也只有你能救他的命了。” 袁大小姐的话说的很实际也很在理,这一刻白云碧的心里也升起了不一样的感觉,他发现这个袁大小姐居然比自己还关心自己,她本是一个毫无主见又丢三落四的人,但她却还记得白云碧身上的毒没有解。 她是偶然想起,还是一直就记挂着? 白云碧不敢深想,他知道如果再想下去的话,自己的脸色就会不太好了。 好在瘦不了没有回避这个问题,但他说出来的话却让人的心沉了一沉,他竟张口说道:“就算找到她也没用的。” 袁大小姐一听抢先急道:“什么叫找到她也没用?这是什么意思?” 瘦不了叹了口气道:“意思就是她也没有这种解药。” 袁大小姐惊道:“怎么会这样?” 瘦不了叹了口气道:“因为这‘情人缠’的毒本来就不是她制出来的,所以她既不会制毒,更加不会制解药了。” 袁大小姐急道:“那这毒是谁制的,谁给了她?” 瘦不了又叹了口气道:“这毒其实是我制的,只不过我从来没打算用而已,制毒也是一时兴起而已,你们应该也知道万花谷虽美,但其实在很多时间里都是很无聊的。” 袁大小姐才不想和他扯那么远,她一把揪住瘦不了恨恨道:“那你一定能制解药了?” 然而瘦不了却摇摇头道:“我没有试过,因为我根本没打算用那个毒,所以也从来没打算制解药。” “你??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你简直就是个乌龟王八蛋!” 袁大小姐很生气,气的想打人。 但瘦不了却还在笑,他看着袁大小姐笑眯眯的说道:“看来你也中了毒!” 听见这话,袁大小姐心中一凛道:“我中了什么毒?什么时候中的?” 瘦不了依旧笑眯眯道:“你是中了那小子的毒,至于他是什么时候下的毒那我可就不知道了。” 此时,袁大小姐也突然明白过来瘦不了是在开自己的玩笑,于是她一脚就踢了过去,她的脚力虽然不算大,但踢的却很准,这一脚让瘦不了的一张笑脸差点流出泪来。 “快说,到底能不能解?” 如今的袁大小姐看起来倒像是个审问罪犯的官差。 瘫倒在地上的瘦不了虽然痛不欲生,但却强忍痛楚求饶道:“能解,能解,其实我早就制过解药,虽然那些解药已经寻不见了,但只要寻齐材料还是立刻能制的。” “那你为何要骗我?” 瘦不了苦笑道:“我只不过是想看看你有没有中毒而已!” “哼,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眼见瘦不了又要寻自己的开心,袁大小姐也站不住了,恨恨的说了这一句后,她竟也跑了出去,她跑的很快,就像是在逃。 ················ 瘦不了又重新的站了起来,只不过这次他没有在说笑,他只是看着白云碧语重心长的说道:“解药我虽然能制,但一时半会却制不出来,因为想必你也知道‘情人缠’的毒需要很多的奇花异草,而克它毒性的解药也同样需要很多,所以在解药没制出来之前,你最好不要再轻易动手,最好连酒也别喝。” 白云碧没有说什么,他只是很轻松的耸了耸肩,他的心里虽然也并不轻松,但他却不愿让别人替自己感到难过。 ············· 漆黑的屋子还是没有人掌灯,它孤零零的坐落在这一片人迹罕至的地方,或许在很久之后的日子里,这屋子都不会被人发现,也不会拥有新的主人。 白云碧走了,他没有走的很远,他准备回到镇上去,他知道这里的事情还没完。 瘦不了也走了,他虽然说的很轻松,但走的却很急,他好像知道自己也有很着急的事要做。 吹雪楼依然如同往常一般热闹,这里的人们好像从来没有忧愁一样,只要有酒,他们就能从天亮坐到天黑。 白云碧很想喝点什么,但很快他就想起了瘦不了的话,于是他只能动手倒点凉了很久的茶喝一喝,他并不怕死,但却不想死的如此年轻。 房间空空荡荡,除了他再无旁人,袁大小姐还没有回来。 白云碧也不急,他知道袁大小姐不会这么快就回来的,她一定躲在某一处的地方想着瘦不了说的那些话,而且她现在一定还红着脸,毕竟她还是个女孩子,而且还是个年轻的女孩子。 白云碧静静的坐着,一直坐了整整一个时辰,在这个时辰里他想了很多事,也喝了很多茶,但事情越想越乱,茶也越喝越酸,简直比这镇子最劣的酒还要酸。 很快,百无聊赖的他就微微的笑了起来,他突然想起了一个地方,那是一个不错的地方,那里不仅有美酒佳肴,更有他一直打破头都想知道事情。 于是,他又一次趁着黄昏走上了街头。 他的心很急,但走的却并不快,他没法走的快,因为那地方只去过一次,对于去时的路他必须好好的想想,一步都不能走错。 第一百零七章 重回虎穴 白云碧年少成名,虽然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大侠,但这江湖上已经有很多人这样称呼他,然而作为一个大侠不仅仅要本事好,脑子够聪明,同样重要的还得有个好记性。 好在白云碧还是个年轻人,他的脑子还够用,不至于像上了年纪的人一样头脑昏聩,他什么话都没说,什么动作都没做,但他的心却在慢慢的算。 往前走五十步应该是个铁匠铺,因为那里的锤打声总是一天到晚响个不停,穿过铁匠铺往右八十步应该是一个洗染坊,因为那里总是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混合香味,过了洗染坊再向前走应该是一个僻静的地方,因为那里的鸟兽好像都不太怕人。 白云碧记的没有错,他的脚步一步一步的印证了自己的好脑力,一路上他不仅看见了铁匠铺,也穿过了洗染坊,更加看见了许多欢快的鸟兽。 他很得意,他知道就算蒙着眼,自己也能找对地方的。 当太阳只剩最后一丝光芒的时候,白云碧终于停下了脚步,如今他的面前也出现了一座大宅子。 宅子极大,大的像皇城,门极阔,阔的像宫门。 但白云碧还没有打算敲门,那巨大的门就缓缓打开了。 白云碧不知道这门是怎么开的,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看见开门的人,但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多想的人,他一向都认为与其花时间空想不如走近了去看。 所以,他很坦然的就走了进去。 宅子还是那个宅子,什么都没有变,但唯一的不同就是这一次的宅子要比上一次安静了不少,安静的连一个仆人都看不见。 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的像是没有人,安静的让人害怕。 白云碧的心也有点儿虚,但他依然在走,虽然走的很慢。 “吱呀???” 又有一扇门开了,虽然同样看不见开门的人,但白云碧却很想到这屋子里去坐一坐。 因为那屋子里有光,温暖和煦的光仿佛就像怒海中的避风港一样能给人带来抚慰。 屋子里有光,而且还有人,当白云碧一踏进屋子的时候,他就看见了明筝还有那个垂垂老矣的老管家。 “你来了。” 老管家垂着头,好像连说话都没有什么力气了。 白云碧没有乱动,他微微笑道:“你知道我要来?” 老管家依旧低着头道:“你为什么到现在才来?” 白云碧还是笑道:“你等了我很久?” 老管家点点头道:“从上次离开到今日,刚好是七天八夜,我本以为你在第二天就会回来的,没想到你却来迟了这么久。” 白云碧苦笑一声道:“没办法,我这样的人不管到哪里都会被烦心事缠住,不过你算的没有错,我的确很早就想回来了。” “既然来了,为什么不来坐坐?既然来迟了,为什么不先罚几杯?” 白云碧已经坐下,而且他面前的杯子也被懂事的明筝斟满了酒,但他却没有喝酒的意思。 “你为什么不喝酒?难道你不是嗜酒如命的人?难道这酒也变酸了?” 白云碧摇摇头:“我也很想喝,可是有人告诉我酒喝的太多对身体并没有什么好处,况且我还很年轻,不应该再这样挥霍自己的身体。” 老管家在冷笑:“哼哼,年轻人也会信这些鬼话,我像你这般大的时候从来不吃饭,顿顿只喝酒,现在还不是活的好好的!” 白云碧也在笑:“所以你现在已经连抬头直腰的力气都没有了?” “哈哈??哈哈哈??” 老管家大笑了起来,声音不爽朗但还够洪亮。 突然,他抬起了头,两只眼睛紧紧的盯着白云碧。 那是一张苍老的脸,脸上布满了皱纹,或许是这个老人年轻时喝了太多的酒,如今他的眼睛都浮肿了起来。 这张老脸和世上其它老人的脸并没有什么不一样,苍白的头发,黑中夹白的眉,虚浮的眼睛,干瘪的嘴。 但白云碧盯着这张陌生的老脸时却又有一种异常的感觉,很陌生的感觉,陌生的说不出来是一种什么感觉。 很快,老管家就笑了起来,他笑的很淡,但却一点儿都不慈祥。 白云碧没有太在意他的笑,他只若无其事道:“贵公子呢?” 老管家淡淡道:“公子当然有公子的事,咱们做下人的不仅不能问也不该问。” 白云碧摇摇头叹了口气道:“看来我今天来错了时候。” 老管家也摇摇头道:“不一定,公子虽不在,但这里还有我,公子一向很信任我,所以我也有信心能替他好好的招待你。” 听了这话,白云碧来了劲,他睁大眼睛道:“所以我如果想和你的公子问些什么,你也能回答我?” 老管家点点头:“是的,知无不言!” 白云碧没有多等,他立刻张口就道:“你们是什么人?到底想做什么?” 老管家摇摇头缓声道:“我们是普通人,不想做什么!” “金山上到底有没有金子,或者金山就是你们弄出来的?” 老管家摇摇头:“不知道,不清楚!” “五帮十二寨的人在什么地方,他们消失的够久了,他们曾经踏过的地方都已经重新长出了青草。” 老管家摇摇头:“不知道,不认识!” “那你是什么人,从何出来?去往何处?” 老管家还是摇摇头:“不知道,忘记了!” 白云碧笑了,笑的很苦涩:“那你都知道些什么?” 老管家笑了,笑的很开心:“如果你问问我这酒是用什么酿的,我一定都知道,如果你问问我这些菜都是用什么做的,那我一定也能回答你。” 听了这话,白云碧苦笑道:“看来你果然是一个博学的人?” 老管家笑眯眯道:“毕竟我比你多活了几十年,想不博学都不行的。” 至此,白云碧已经无话可说,他知道就算自己再说下去也是白说。 但老管家却有话要说,他缓缓站起身道:“时辰已经不早,白公子还是赶紧洗漱吧。” 白云碧一愣道:“洗漱?我为什么要洗漱?” 老管家淡淡道:“睡觉之前当然要洗漱,不然怎么会洗的安稳?” 白云碧在笑:“你是打算留我在这里过夜?” 老管家点点头:“是的,我希望你最好能夜夜都留在这里,毕竟这世上像你这样有趣的人实在太少了。” 白云碧道:“那你怎么知道我肯不肯呢?” 老管家笑了笑道:“你肯的,你一定肯的,因为这里有许多你拒绝不了的东西,特别是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更加无法拒绝。” “好了,时辰已经不早,而我也不再年轻了,像我这样的死老头子总是比你们年轻人更加注重身体,所以我现在就得去休息了,至于你们年轻人,玩的再晚些也是无妨的!” 老管家的话好像在自嘲,但却好像又有别的意思,不过很快白云碧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因为他已经在对明筝说道:“明儿,好生伺候着白公子,无论他要什么,你都得给他。” 老管家的话说的很模糊但又很明了,一瞬间白云碧的脸上就涨的像块猪肝。 明筝也不好过,她竟急急道:“公子??公子说过的,我??我完全不用再做这种事的??” 面对明筝的小声反驳,老管家并没有发怒,他只是冷冷的盯着明筝:“公子不在,一切就以我说的为准,数十年来不一直都是这样,难道你已经忘了?” 老管家的话并不重,但他的眼睛却好像有一种魔力,这眼睛让明筝不敢去看,让她缓缓的垂下头并点了点。 老管家走了,他走的很慢,也很小心,生怕一步踏空给自己摔死一样。 第一百零八章 一只木盆,两个人 如今,这偌大的屋子里又只剩下白云碧和明筝了,他们虽不是什么朋友,但也算是老相识了,不过对于这位老相识,白云碧却没有什么话想说。 明筝好像也没有什么话要说,她只冷冷道:“出了这个门,向东走八十步。” 说完这句话后她就离开了,她还很年轻,但离开的脚步却很虚浮,虚浮的像一个受了重伤的人。 白云碧没有继续一个人呆在这空荡的房间里,虽然这房间有酒也有菜。 他几乎是跟着明筝前脚后脚离开的,只不过明筝却走了一个相反的方向。 夜了,时辰已经不早,宅子里虽然没有看见什么人,但却已经上了不少的灯火,明亮的灯火将整个宅子都映成了明黄色。 八十步并不算很远,白云碧很快就走完,如今他已经停了下来,在一间没有灯的屋子门口停了下来。 屋子很黑也很静,屋里有什么? 白云碧想不透,也不想去想,所以他只能选择推门。 门没锁,而且很轻就推开。 屋里没有人,只有少许的光。 这屋子和其它的屋子没有什么区别,这里有宽大的床也有精致的茶几,更有满地柔软的熊皮毯。 虽然白云碧看不清这屋子到底是个什么样,但他很快就感觉到这屋子很湿,不仅湿而且很温热。 很快,他就明白了这屋子为什么会如此的湿热,因为屋里还有一个大木盆,盆里还有水,水在缓缓的冒着热气。 看见这宽大的木盆,白云碧很快就想起了那一夜,那一夜明筝岂非就在这样的木盆里洗的澡。 不过好在今夜不一样,这里有木盆,但明筝却不在这里。 于是,白云碧想都没想便跳进了盆,不过在此之前他已经先关上门,并从里面插上了销子。 盆很大,水也够多,水温很好,不冷也不太热,暖暖的水让白云碧几乎睁不开眼睛,这一刻他很享受,他已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洗过澡了。 但水终究是水,再暖的水也会因为时间而慢慢变凉,所以一般大户人家洗澡的时候总是有下人不断的添来热水。 白云碧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他现在待的地方绝对算得上是个大户,所以他同样也能享受到这种周道的服务。 有人来了,一个人悄无声息的站在了他的背后。 来人不说话,更加没有带来什么热水。 白云碧也不说话,也更加没有回头看,他只是想不通这屋子到底有几扇门。 很快,一双柔软的手搭在了白云碧的肩头上,手很滑,滑的像匹段子。 这一刻,白云碧的心猛的提了起来,他知道这双手的主人一定是个女人,而且一定是个很漂亮的女人,因为这双手不仅很细腻而且足够柔。 女人不说话,她一直就这样轻轻的抚着白云碧,抚的他心跳加快,抚的他面红耳赤。 突然,女人走了起来,她站到了木盆的旁边。 白云碧侧着眼睛看着她,但看不清她的脸,借着些许的月光他也只能看见一些滑到泛光的皮肤。 她没有穿衣服?是了,不然她走进来怎么会一点儿声音都没发出来,她不仅没穿鞋,而且也没有穿衣服。 她为什么不穿衣服?她为什么不穿衣服进来这个房间? 但现在的白云碧根本来不及胡思乱想,因为那个女人又动了。 她抬起了腿慢慢的探进了木盆,很快她整个人也像一条灵活的泥鳅一样滑进了水里。 女人还是不说话,但她已经滑进了木盆里,她已和白云碧坐在了同一个木盆里。 白云碧想说话,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木盆本很大,但现在他却觉得很拥挤,挤的自己连呼吸都很困难。 水中的女人一动也不动,她的腿难免会碰到白云碧,但奇怪的是她并没有躲避。 “你是谁?” 白云碧终于问了出来。 但女人却不答,她只冷冷道:“这木盆很大,在这里可以做很多事。” 白云碧愣了愣道:“你想叫我???” 女人依旧没有什么色彩的说道:“你为什么还不快点来,时辰已经不早了,我还想早点回去睡觉。” 一听这话,白云碧连忙道:“只要你愿意,你现在就可以回去睡觉。” 女人摇摇头:“不行的!” 白云碧道:“为什么不行。” 突然,女人抬起头一字一句道:“因为他说了,今晚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得给你,而且必须给。” 白云碧猜的没有错,这看不清面孔的女人果然是明筝。 他笑了起来,不过却笑的有点儿苦:“你完全不用听他的话的,他只不过是一个老头子,而且是一个又老又古板的老头子。” 明筝摇摇头:“不,我必须听他的话,因为如果我不听他的话就等于不听公子的话,而我如果不听公子的话,那么公子就不会再要我跟着他。” 白云碧又道:“你到底在怕什么?我实在想不通你这样的女人会害怕什么?难道你也怕死?” 明筝不说话,她好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听话。 “你走吧,水已经凉了,再这样下去你会生病的。” 到如今,明筝也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有时候我真看不懂你,你这人行事很乖张,说话很气人,但洗澡却喜欢穿着衣服一起洗,碰到我也往往会缩成一只乌龟,你这样的人到底算是个好人还是个不成器的人?” 白云碧苦笑:“我情愿当一个不成器的人,因为好人总是死的太早。” 明筝走了,光线虽暗,但也能看得出她在笑,她光着身子进来,却穿着皮裘出去。 临到门口她忽又停下脚步缓缓道:“你不是个不成器的人,你是一个好人,而且是那种一定能长命百岁的好人。” 白云碧很舒服,听了这句话后他舒服的要命,舒服的能在这木盆里睡到天亮。 第一百零九章 错情 如今,宅子里各处的灯火依旧没有灭,到处都是亮堂堂的,明筝在快速的走着,她很感激白云碧,感激他是个好人。 但这宅子里的好人却太少,很快就有人拦住了她。 折玉公子来了,他拦住了明筝并恨恨的盯着她。 他的眼神很锐利也很恶毒,毒的像要喷出火来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有什么好?他哪里值得你这样做?” 折玉公子虽然压低了声音,但这声音却悲怆的要穿透云层。 “我的事情何须你来管?你为何总是会忘记自己的身份?” 明筝很快就恢复了一张冷冰冰的脸,而且说出来的话也像一根根的钉子。 折玉公子再也克制不住自己了,此刻他手里的扇子已经横在了明筝的咽喉上,他的嘴角在抽动,眼神在收缩。 “你为什么还不动手?难道你怕了?” 然而明筝却一点儿惧怕的意思都没有,因为她好像也知道这个心肠歹毒的男人总是对自己下不了手。 果然,折玉公子缓缓了放下了手,他竟黯然的摇摇头道:“你应该明白的,你应该早就明白的,我不杀你,并不是因为我怕了谁!” 看着桀骜轻狂的折玉公子此刻竟然变成了一个需要关怀的小孩子,明筝没有太多的留恋,她一闪身就从旁边绕了过去。 但折玉公子猛的一抬头又拦在了她的面前。 “怎么?你也想看看我?你也想看看我这皮裘之下到底有没有穿衣服?” 说这话时,明筝的手已经搭在了胸口的皮裘上,皮裘之下立刻露出了一片洁白的胸膛。 明筝的眼睛红了,她的手还抓着皮裘,但只要这双手再动一动,这件皮裘立刻就会从她身上滑下去。 “不,不要这样,我不许你这样,你滚,你快滚???” 折玉公子突然低声的咆哮了起来,他变的很痛苦,他弯下腰声嘶力竭的咆哮了起来,他的脸已经涨成了紫红色,额上布满了筋,腰身也因为巨大的痛苦而痉挛了起来,他好像要呕吐,却又什么都吐不出来。 看着这样的折玉公子,明筝的眼里陡然也闪过了一丝异样的光芒,但那光芒却实在太短暂了,短暂的让她自己都觉得有些恍惚。 很快,明筝好像想到了什么,她的眼睛慢慢的变的明亮了起来,她的嘴角也徐徐的上扬了起来。 她很快就克制了自己的笑容并用一种女人才会的口气幽幽道:“你太傻了,到如今你都还不知道我到底喜欢的是谁,你以为我会喜欢他?哼哼,我为什么要喜欢他?我凭什么喜欢他?他甚至很多地方都不如你。” 听了这话,折玉公子立刻直起了腰,他瞪着明筝喃喃道:“你??你说什么?” 明筝用一双明亮的眼睛空洞的看着远方同样喃喃道:“但我却不得不逼自己喜欢他,不得不将自己送给他,虽然这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 “是的,你说的没有错,我根本就算不上是个什么小姐,他虽然一直叫我明儿,但他从来却只把我当成一个丫鬟,一个可以随时为他牺牲一切的丫鬟。” “唉,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或许这就是我一辈子的宿命吧。” 说到后来,明筝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小,小的像只蚊子。 但折玉公子却无比的激动,他抓着明筝的手说道:“只要你愿意,我现在就可以带你走,只要你想要,我可以带你去任何一个地方。” 这一次,明筝没有摆脱他,甚至也同样握紧了他的手喃喃道:“不行的,你根本就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他有什么本事,你带不走我的,而我也终究逃不脱的。” “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一直这样在意我。” 说完这句话后,明筝终于挣脱了,她走了,她的脚步依旧虚浮,她的肩头依旧颤的厉害。 ················ 折玉公子没有走,如今他好像变成了一个呆子,刚才的一切对于他来说就好像做了一场梦,但手里传来的余温告诉他,刚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他笑了,笑的很灿烂,但这笑容很快就隐进了黑暗中,他的嘴角很快也就重新咧了开来。 他开始走,向着白云碧的房间快速的走。 夜已深,寂静无人,白云碧还躺在木盆里,盆里的水已经很凉了,但他却闭上了眼睛,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漆黑的屋子只有些许月光洒进来,惨白的月光在这样的屋子里却显得很森然。 屋子的门还是关的很紧,紧的没有谁能够再悄无声息的走进来。 “噗??” 但这次进来的却不是人,而是一只泛着白光的短剑。 如今白云碧已经睁开了眼,而那枝短短的剑也早已被他夹在了手里。 “白云碧,你来这里只是为了喝酒洗澡吗?如果你想知道些什么,为什么不跟我来?” 窗外有人在说话,说话的人故意压低了声音好让别人听不出他原来的嗓子。 白云碧没有问话,因为就在那一瞬间,他整个人已经从木盆里站了起来并跃出了房间。 他动的很快,不过就算如此,等他跃出来的时候也只能看见前头那在墙角处一闪而过的衣角。 白云碧没有停,他追的很急,他不知道是谁引自己出来,也不知道那个人为什么引自己出来,但他实在很好奇,好奇的什么都可以不管不顾。 ················ 好在再大的宅子也有到头的时候,何况这宅子并不是一个正真的宫殿。 在前面跑的人如今已经跑的没了影,白云碧没有看出他是谁,只看出那个人对这间宅子的地形了如指掌,因为他总是能在犬牙交错的屋檐下找到出入的地方。 白云碧停了下来,他丢失了目标所以无法再前进,他正在看,到处看,可惜他看不透也看不穿,因为他现在身处的地方是一个他从未来过的地方。 这宅子里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这宅子里竟然还有竹林! 郁郁葱葱的竹林里还有一件小小的静室,静室不大,但透过窗户发出来的光却让人觉得很暖和。 白云碧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他当然不会错过这个别致的静室,甚至他马上就明白过来,先前的那个人一定是故意将自己引到这里来的。 但静室里有什么? 有人,一定有人,有火就有人,但什么样的人才会住在这样的地方? 乌飞楼?是的,应该是他,他看起来就是一个很雅的人,也只有他才会喜欢住这样的地方。 很短的时间里,白云碧想的很多,他也觉得自己不会想错,对于看人之准,他一向都很相信自己 第一百一十章 静室不静 小小的竹林不是天生的,是人为移栽的,虽不大,但却比世上许多的竹林更为别致。 静室也很别致,不仅设计的很巧妙,就连搭建的材料都是竹子做的,千百根竹子,同样的颜色,同样的粗细,甚至连长短都修整的整整齐齐。 竹林有风,微微的风透过竹子做成的窗户将静室里的灯火吹的来回晃动。 静室无声,寂静的静室就像是一潭枯死的泉水一样毫无涟漪,既没有说话的声音,也没有人走动的声音。 白云碧已经走的很近了,近到只要伸伸手就能推开那扇竹子做成了门。 但他的手还没决定伸出去的时候,面前已经多了两个人。 两个从天而降的人,准确的说是两个从竹子上滑下来的人。 两个人,黑衣黑面,白手白剑,他们不说话,但已经朝着白云碧展开了架势。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看不出我是这里的客人?而且是那种贵的要死的客人?” 黑衣人压低嗓子道:“我当然知道你是什么人,也知道你是这里的客人,但同时我也知道无论是什么客人都不能在这宅子里随意走动的,特别是这个地方。” 白云碧在笑:“你是说我不配来这里?” 黑衣人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你最好赶紧走,回到你来时的地方,关上你的门忘掉一切好好的睡上一觉,直到天亮。” 白云碧还在笑:“如果我说我根本睡不着呢?” “那我们就逼你睡!” 这话一说完,两个黑衣人已经动起了手。 他们的出招并不快,但却很要命,没过十数招,白云碧已经看出来这两人的本事绝对算得上是一等一的。 “你为什么不还手?难道我们不配见识你的拂云手?” 这两人竟然认识白云碧,他们一边动手,一边低声呵斥。 其实不用他们出言相逼,白云碧也准备出手了,因为他已经感觉自己的胸膛内有些气血翻涌,他知道如果再这样耗下去,‘情人缠’的毒很快就要顺着血脉攻上来的。 于是,他伸出了手。 修长的手,虽然不算特别洁白,但却比他身上的衣服要干净不少。 修长的手,左右摇摆着,就像风中摇曳的花蕾,那样的轻柔,那样的迷幻。 修长的手,缓缓的拂动,像碧水,像浮云,令人眼花缭乱,令人心生倦意。 两个黑衣人的眼睛越来越虚浮,他们本来觉得白云碧的出招一定会很漫长,但几乎就在一眨眼的时间里,他们就惊恐的发现自己已经不能动了,不仅手脚不能动,就连眨眨眼皮都做不到。 他们在疯狂的想,拼命的想,可是他们怎么想都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两人凝神戒备了那么久还是这样轻易的中招了,那要命的一招到底是从哪里拂上来的。 但很快,他们更加想不通了,因为他们发现自己突然又能动了,不仅能眨眼睛皮,就连全身上下都能动了。 白云碧还在笑:“青蛟帮的葛老二,黑云寨的颜老大,你们现在是不是可以让开路了?” 黑衣人愣住了,拿刀的汉子惊道:“你认识我么?你怎么看出来的?” 白云碧笑了笑道:“我虽没见过二位,但早就听说过葛老二的四十九路出尘剑当真是出尘绝世,而颜老大当年也是靠着那套二十八路地堂刀法在江湖上硬生生的开山立寨。” “你好毒的招子!” 说这话时,两个黑衣人已经摘下了遮面,露出来的果然是两张充满风霜的脸。 白云碧并未见过这俩人,他只不过是记性好,曾经听过的事就很难忘得掉而已,如今这两人已经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他也坦然抱拳施礼。 葛老二和颜老大都还了礼,只不过他的脸色还是很不好。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等着我请你们喝酒?” 见俩人没有退步的意思,白云碧只能张口问。 葛老二不想说话,但颜老大却摇头道:“我们不要你请酒,只要你现在回头,将来我们自会请你。” 白云碧笑了,他指着后面的静室笑道:“你们为什么这么怕我去那屋子?难道那屋子里有你们的女人在洗澡?” 面对白云碧的调侃,葛老二的脸很快就憋红了,他怒道:“说不行,就是不行,你若要过,那咱们再战。” 白云碧摇摇头道:“你为什么还能说出这样的话?难道你觉得你的出尘剑当真是出尘绝世?” “你??” 葛老二很生气,他手里的剑又举了起来,他已经知道自己不是白云碧的对手,也知道刚才是他故意下了轻手,但作为一个江湖人,作为一个比白云碧踏足江湖还久的前辈,他不能收起剑,因为多年的江湖经历告诉他,行走江湖如果要出剑,那就必见血,只要今天这没沾血的剑回了鞘,他就算不死也会痛苦一辈子。 但好在他今天并不是一个人来的,旁边的颜老大很合时宜的拦住了他,虽然他只是轻轻的一拦! 颜老大在笑,他居然看着白云碧笑眯眯道:“白兄弟,山不转水转,都是江湖人,宽个面子?” 白云碧也在笑,他盯着颜老大也同样笑眯眯道:“当然可以,但你们得回答我几个问题。” “什么问题?” 白云碧笑眯眯道:“不难,简单的很,你们只要告诉我你们五帮十二寨其它的人都去了哪,你们接下来究竟想干什么就行了。” 颜老大还在笑,但已经笑的很勉强:“我们这些跑江湖的都是混口饭吃,当然是哪里能发财就去哪里了。” 白云碧道:“那你们两个为什么还在这里?难道是因为这里的竹子很值钱?” 颜老大不说话,也不再笑的出来。 白云碧也不再笑,他正色道:“想必如今你们也已知道那‘金山’只是一座空山而已,那本就是别人准备好算计你们的,你们上了当,但没有关系,跑江湖本就是要吃亏的,但就怕吃了亏不说,因为如果你们不说,别人就不知道该怎么帮你们。” “你要帮我们?你愿意帮我们?帮我们这样不入流的人?” 颜老大抬起了头,他的眼睛瞪的很大,好似在询问。 看着这双沧桑的眼睛,白云碧点点头道:“毕竟我们都是江湖人!” 听见这句话,颜老大和葛老二的眼睛好似突然明亮了起来,现在的他们看起来似乎也有话要说,很多很多的话要说。 但还没等他们开口,他们的脸孔就开始扭曲了起来,接着他们的身体也跟着扭曲了起来。 很快,他们的手脚就变的像一根根干枯的树根一样,他们的整个人也都像被千万根树根缠绕着牵引着奇异的扭曲在地上。 这一切都发生的很快,当白云碧刚刚察觉出这两人身上好似中了‘牵机引’的毒时,他们已经死了。 他们死了,死的很痛苦,死的很可怕,但他们在临时前还将自己的头扭向了后面的竹屋。 此刻,这两具还带着余温的尸体仿佛在对白云碧说:“进去,快进去,你想知道的,里面的人都能告诉你。” 第一百一十一章 生死 白云碧动了,他一提气就窜了过去,世人皆知他的拂云手很可怕,但却很少有人知道他的轻功也同样可怕。 烛火因为门的突然打开而变得飘忽了起来,如今白云碧已经站在了静室里,他不动,也不说话。 静室里果然有人,不过那个人也不动,也不说话。 刚才白云碧本以为这里头的人会是乌飞楼,但现在却不这样想,因为乌飞楼虽然常穿白衣,但头发却不白。 一头白发的人背对着白云碧呆呆的坐着,他的面前还放着一樽红红的酒。 那是只有在京城才能喝的到的葡萄酒,这酒乃是西域所贡,寻常人别说喝过,就连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但现在的白云碧却不想了解那樽酒,他只想知道这喝酒的人到底是谁。 “白云碧,你为什么总是这样不安分守己?这样的天色里,你难道不应该躺在床上做你的春秋大梦?” 白发人突然开始说话,他不仅认识白云碧,甚至他的声音听起来都那么的耳熟。 “你是谁?” 白发人不答,他只淡淡道:“是明儿不够美么?你居然不想跟她睡觉?难道你是个瞎子?难道你看不出她那样的人世间少有?” 如今,白云碧也听出了些什么,他冷冷道:“你就是那个一心留我在这里过夜的人?” 白发人摇摇头:“不,不只是留夜,而是要夜夜都留。” 白云碧冷笑:“你觉得你真能留住我?” 白发人叹了口气道:“我的确是看错了你,你这个人没有看起来那么的大胆,至少在女人面前你总是很谨慎,不过没有关系,她们既然留不住你,那我只能亲自款待你了。” 听白发人这样一说,白云碧立刻凝神戒备,他知道这白发人已准备出手,而且他也知道这白发人的出手只怕没那么好对付。 白发人的确出手了,但他只是一伸手拿起了面前的红樽酒。 一仰头,他就喝了一大半。 “噗??” 窗外打进来一支短短的竹剑,但这短短的竹剑并没有朝白云碧飞去,而是朝着白发人而去。 竹剑很难伤到人,何况又是这么短的一支,但这样的竹剑要想打破一只琉璃樽还是绰绰有余的,所以,短剑飞过,银瓶乍破,红液横流。 或许是白发人也没有想到会有人敢对他出手,如今的他已被这樽里的酒溅了半身。 “老鬼练的是冷月寒玉功,每晚此时都要喝人血暖身子,现在正是他最弱的时候,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屋外有人在叫,叫的虽然很大声,但听起来却像是故意捏着喉咙。 “咻??” 短短的竹剑又飞了回去,白发人好像知道说话的人在哪,他一扬手就将竹剑打了出去,片刻之后屋外果然传来了一声闷哼,然后就是杂乱的脚步声。 此时,不用去看,白云碧也知道那个出声提醒自己的人已经被竹剑打伤,而且听脚步声,这一下只怕伤的不轻。 如今,白云碧也闻见了一股味道,那是一股腥气,浓重的血腥气,现在他已经明白,那琉璃樽里的红色液体并不是什么葡萄酒,竟然是人血,而这个白发人刚才已经喝了一半。 很快,白发人就骤然转过了身形,此时白云碧才看见,这白发人竟然就是这宅子的老管家,那个喜欢别人叫他老祖的老管家。 老祖在笑,他的嘴上还挂着血,所以笑起来很阴森。 白云碧却笑不出来,因为他惊恐的发现这老祖的头发竟然在变黑,虽然黑的很慢,但确实在变。 难道这是因为喝了人血的缘故?难道是他练了奇功的缘故?冷月寒玉功到底又是个什么功? 白云碧想不透,因为就算是他也没听过这门功夫。 “听说你的拂云手独步天下?今天我倒要试试。” 说这话时,老祖已经窜了上来,他的动作很快也很猛,现在的他不仅不佝腰,就连眼神都变的锐利了起来。 他的招式很平常,但功力却又很奇特,他的拳掌冷的像冰,轻轻的一触就好像能冻掉别人的一块皮,他的拳掌很有力,无论是谁挨上这样的一掌都无法再挨第二掌。 所以现在的白云碧根本无法丝毫分心,他不敢与他对掌,他只敢利用步法游斗,此刻的他已是满头大汗,因为他已经看出来这老祖虽然不用剑,但却不比用剑的凌寒尘差多少。 但现在更要命的是白云碧已经感觉自己不能再斗,他知道只要再斗下去,不出十招之内,他就算不被老祖打死,自己也会因体内的情人缠毒发而亡。 白云碧是一个不怕死的人,但不怕死不代表不会死,他还年轻,当然不想死,所以他决定拼一拼,于是他很快就停了下来,并脚下一滑向着老祖倒了过去。 “咦??” 老祖好像也好奇白云碧为什么会犯这样简单的一个错误,但他是一个老人,像他这样的老人不仅经验足而且比年轻人更谨慎。 所以他并没有冒下杀手,他五指一张就扼住了白云碧的喉咙。 “哈哈,原来你也中了毒?咦,这是什么毒?好猛的性子!” 老祖的确是一个经验很足的人,他的手只是在白云碧的脖子上搭了搭就知道他中了毒。 看着在自己手里几乎无法呼吸的白云碧,老祖的眼里也慢慢发出了奇异的光。 “毒性很烈,药性很猛,无解,无解,看来这样的你对我已经没用了,那我就送你一程吧。” 老祖在笑,笑的很狰狞,他知道只要自己的手指头再加几分力道,白云碧的脖子就会像一根新生的翠竹一样被捏成粉碎。 但他没有急着下手,他还在盯着白云碧看,就好像在看一个即将要被处决的猎物一样,他好像很喜欢这种感觉,他喜欢这种猎杀的感觉,这种能随意处决别人的感觉。 时间依旧在流逝,很短暂的时间之后,老祖已经想好了,他享受够了,他已决定动手。 但就在这一刻,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手竟然不听使唤了,很快,他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因为他惊恐的发现现在不听使唤的并不仅仅只是手而已。 “你??你什么时候下的手?” 白云碧还被扼着喉咙,这虽然很难受,但他勉强还能说话:“就在你笑的最开心的时候。” 老祖不说话了,他死命的催动身体里的内力,他想掐死白云碧,他想捏碎他的喉咙,他实在看不惯他的笑,他看不惯他为什么笑的这么难看,他看不惯他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还笑的出来。 但他动不了,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他空有一身的内力却无法催动,那些毕生苦修而来的内力现在就像是被人上了锁一样。 所以,他只能等,他希望白云碧的功力不如从前,他希望自己全身被封住的穴道尽快解开,于是,他又笑了,他知道白云碧一定撑不过自己。 现在的白云碧的确很不好受,他的脖子被扼住,这本不是什么大事,但偏偏体内的‘情人缠’发作了起来,他身上虽然还有抑制的药,奈何已经无力去拿,更加别谈挣脱这铁钳一般的手,于是他也只能看着老祖在邪邪的笑。 第一百一十二章 死里逃生 但很快老祖也笑不出来了,因为他看见有一根根明亮的火把正从漆黑的夜色里飞了进来。 明亮的火把划破天空从窗户丢了进来,火把本是很温暖的,但现在这些火把却温暖的过了头,它们在燃烧,剧烈的燃烧,燃烧着一切。 “哈哈,烧的好???咳咳??死的也好,两个都死,两个一起死???” 屋外有人在狂笑,只不过他的笑声却是断断续续的,听起来就像受了伤。 现在无论是老祖还是白云碧,他们都不想知道到底是谁放的火,现在他们只想动,就算不能动滚也行,只要能滚出这炙热的屋子。 现在,最后悔的就是老祖,他后悔当初为什么会选择用竹子来盖这间静室。 火燃烧的很快,也燃烧的很大,很快这两人就感觉自己的皮肤好像都在燃烧了。 这一刻,白云碧想了很多,他突然想起了自己还没喝过的酒,也想起了许多没来得及见的人,不过他很庆幸,庆幸这次没有带袁大小姐来。 但老祖却没有这么多的空头心思,他什么都没想,他只想走,因为他几乎已经闻到自己头发烧焦的臭味了。 “啊???” 老祖突然大叫了起来,他的确是一个很刚猛的老人,也或许是白云碧给他下手之前已经施展不出太多的力道,怒吼之下,他竟冲开了全身的穴道。 他能动了,他丢掉了白云碧在乱跳了起来,他身上宽松且轻薄的衣衫已经着了火。 白云碧也能动了,不过他却好很多,因为他是从澡盆子里来的,而且在洗澡的时候还没有脱衣服。 如今老祖像个猴子一样在手舞足蹈,他全身都着了火,炙热的火光甚至让他看不见白云碧在哪里。 不过现在的他也顾不上白云碧了,他一转身竟跳进了火海里。 看着消失在火海里的老祖,白云碧当然知道他不是在寻一个痛快,他知道他这样的老人家一定会在自己常住的地方留几条密道,很显然那密道就在火海里。 果然,很快这屋子里就没了老祖上蹿下跳的声音,只剩下竹子被烧咧的噼啪声。 白云碧很累,他很想就这样躺在地上睡一觉,但他必须让自己动起来,毕竟他还不想死。 但冲出屋子的他很快就发现,点火的那个人很绝,那个人不仅点着了静室,他竟将整个宅子都点着了。 如今这宅子的四处都升起了冲天的火光,所有的一切都在燃烧。 此刻,白云碧的心冷了下来,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回去找到那条密道,也更加不可能在这样的大火里找到这间宅子的大门,他的心很冷,正在不断的下沉。 这一刻他又开始胡思乱想,他想起了瘦不了和凌寒尘,他想起了袁大小姐和红鸢青鸾小麻雀,当然也有谷清初小梅子和老实的钟正清,只是一想起老实的钟正清他就立刻想起了狡猾的明筝,一想起明筝他就想起的那一夜和今夜,一想起今夜他就很自然的想起了那个大木盆。 木盆还在,盆里的水虽然已经凉了,但一点儿都没少。 白云碧很急,他一纵身就窜进了盆里,他憋足了一口气将自己全身闷了进去。 水里的他就像是一条忧心忡忡的鱼,一条被烈焰包裹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水会被烧开的鱼。 水里的他不能说话,但他已经在发誓,他发誓只要自己这次能活下来,那么以后都不再吃鱼,不,不仅不能吃,还要和它们做朋友。 烈焰一直在燃烧着,炙热的火焰吞噬着一切,在这样的火焰面前,这偌大的宅子里已经没有什么是不能燃烧的了。 ···················· 晨。 白云碧活了下来,他没有被烧死,但现在他已经很狼狈。 看着一夜之间变成废墟的宅邸,他没有什么话好说,只能默默的叹着气。 不用说,如今这宅子里已经不会再有人了,老祖走了,明筝也走了,甚至连那些下人们都说不定四散而走了。 白云碧也开始走,不过他并不是离开,而是往里走,往宅子的深处走,现在他想去看看,看看那里是不是真的有地道。 只不过没走两步,他又停了下来,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于是,短暂的愣了愣之后,他又猛的回头向镇上奔了出去。 镇子还和往常一样平和,或许是那坐大宅子实在远实在偏,所以这里的人们还没有发现那里发生的新鲜事。 吹雪楼依旧很热闹,虽然现在的时辰还很早,但这里已经坐了不少的人。 白云碧没有来得及羡慕这些喝酒的人,他几步就窜上了楼。 楼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变,甚至那摆歪的茶壶还是斜斜的歪在一边。 房间里没有人,被子也是冷冷的。 此刻,白云碧的心也渐渐开始变冷。 倒霉的袁大小姐呢?她是不是又倒了霉? “噌噌噌??” 上楼的声音。 听见这声音,白云碧的脸色立刻舒缓了不少,只是一回头他却高兴不起来。 上来的并不是什么袁大小姐,只是那个还没睡醒的店小二而已。 虽然店小二的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但他好像有话要对白云碧说。 “你怎么才回来?” 白云碧愣了愣道:“你在等我?找我有事?” 店小二打了个哈欠道:“那位姑娘叫我告诉你,叫你务必在这儿等她,她过一阵子就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 白云碧是个聪明人,他一听就听出这个姑娘一定是袁大小姐,于是他急忙道:“你知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她是不是遇上了什么危险?” 店小二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但我知道她绝没有遇上什么危险。” 白云碧奇道:“为何?” 店小二眨巴着嘴道:“因为那姑娘是被人接走的,接她的人不仅穿的很体面而且看起来也很有教养。” 听到这里,白云碧也送了一口气,他当然能想的到那些穿的很体面看起来又很有教养的人是谁。 于是,他对店小二笑了笑道:“谢谢你了,不过我并不会在这里等她,如果有一天你看见她回来了,她倒是可以在这里等等我,不过如果她不愿意等的话也没有关系的。” 说完这句话后白云碧又下楼走了,虽然他已经很累了,但却连坐一坐都来不及,他好像是个天生的大忙人,比天下许多的人都要忙的多。 店小二也没有多话,他已经习惯了白云碧这样的客人,他才不管他姓甚名谁,也不管他一天到晚忙的什么,他只知道这个客人很好伺候。 第一百一十三章 京城 半柱香的时间里,白云碧又回到了昨夜的那个地方。 被烧毁的宅子还静静的坐落在那里,附近没有鸟兽,更加没有人。 白云碧又回来了,这一次他没有再敲门,因为这里已经没有了门。 他的记性很不错,虽然这里已经是满目疮痍,但他还是很顺利的就找到了昨夜那间小竹屋。 竹屋已经不复存在,一切都烧没了,就连泥地都烧的坚硬无比。 白云碧在慢悠悠的走着,或许是因为这场火的功劳,他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那个猜想中的密道。 如今这密道口已经被烧的如同做饭的火塘口一样黑。 看着里面同样黑的密道,白云碧只稍稍想了想之后就跳了进去。 密道不算阔,但已经不需要爬着走路,挖密道的人或许是个直性子,走了好远之后白云碧也没看见这密道有什么岔道。 密道不算长也不算短,但无论是谁在这样的环境里总是会感觉时间过的特别漫长,所以当白云碧看见第一缕光的时候他几乎以为走了一个早晨。 光很明媚,尤其是在这样的山野间,白云碧已经从密道里出来了,只不过这密道的通向却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长长的密道并没有通向什么危险的山庄或者暗堡,这密道的出口处竟然就是镇尾。 镇尾很清静,这里人很少,商铺当然更少,所以白云碧第一眼就看见了不远处的那个驿站。 驿站当然有马,虽然这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镇,但这里几乎囊括了全镇最好的马。 “你好!” 白云碧已经站在了驿站的门口,他努力的笑了笑,希望让自己看起来更容易说话。 不过驿站的驿卒好像不太开心,他既不搭理白云碧的话,更加不想去看他。 “怎么了?你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难道家里死了人?” 谁也不知道白云碧为什么一开口就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现在的他好像变成了一个不会说话的傻子一样。 但这样的话却好像很管用,那不想搭理人的驿卒已经跳了起来,他伸出手来指着白云碧的鼻子怒喝道:“你是不是昨夜的酒还没醒?大清早就来我这里滋事?信不信老子一刀劈了你?” 白云碧摇摇头笑道:“我不信,但你如果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最好跟我说一说,或许我能帮帮你。” 白云碧笑的很自然,也笑的很有信心,如此一来那驿卒反倒不自然了起来,他上下打量着白云碧道:“你??你是何人?” 白云碧依旧笑嘻嘻的道:“休要管我何人,我问你的话,只管说来便是。” 驿卒被他笑的心的发冷,他嗫嚅道:“你??你就是新来的驿长?你??你怎来的这样早?” 听了驿卒的话,白云碧笑的更开心了,但很快他就收起了笑容冷冷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如今,这驿卒再也不敢不搭理人了,他只能苦着脸道:“昨夜有贼人来这里抢了马。” 白云碧跟着道:“什么人?抢了几匹?” 驿卒叹了口气道:“是一个老不死的,他来的很急,走的也很急,就好像被火烧了屁股一样,虽然他只抢了一匹马,但已经等于是抢走了我的饭碗了。” 白云碧笑了,他知道自己没有问错人,于是他又急着问道:“你可知道他往哪里去了?” 驿卒长长的叹了口气道:“他还能往哪里去?这里的马都是生来就训过的,它们只会走一条道,就算你杀了它们也不会改道的。” 白云碧又问道:“那这条道去往何处?” 驿卒苦着脸道:“当然去往京城,这里本就是京城往南的第一个驿站。” 听了驿卒这样说,白云碧便不再问了,他只大声喝道:“那你为什么还不给我备马?” 驿卒愣道:“备马?为何备马?” 白云碧瞪大了眼珠子道:“既然我来了,当然要去将那盗马贼追回来,难道你不想吃这碗官家饭了?” 驿卒听他话里没有追究自己的意思,连忙朝马厩奔了过去。 不多时,他就牵着马儿回来了。 “是最好最快的马么?” 驿卒点头道:“整个镇上都找不出比这家伙还能跑的啦。” 白云碧很满意,他点了点头就跃上了马,马儿果然很不一般,虽不能行走如风,但已快过许多其它的马儿。 ·········· 直到白云碧的身影消失殆尽之后,驿卒的那张笑脸才慢慢的冷静了下来。 只见他朝着驿房里恭声道:“他已上马走了。” 此时,空空的驿房里居然也有人应声道:“那马儿聪明么?能把他带去京城么?” 驿卒点头道:“现在就算那匹马死了,他也会继续去京城的。” “哈哈??哈哈??极是,极是,这小子的命真硬,那么一场大火都烧不死他,不过留着他也好,让他去找那老鬼去,最好他们拼个你死我活才好。” 房里的人在笑,笑的很开心但却又有点阴恻恻,这笑声很熟悉,如果白云碧还在这里的话他一定听得出这发笑的人正是折玉公子。 但白云碧已经走了,他走的很急,急的去忘了想那个驿卒怎么不怀疑自己对这驿站一点儿都不熟悉。 天依旧还春着,大地一片翠绿,一切都是生机勃勃的样子,在这样的天气里,无论是谁都不会有坏心情的。 白云碧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停下来沿途游玩踏青,甚至他只有在感到饥渴的时候才会下马歇歇脚。 在第四个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他终于来到了自己想来的地方。 熟路的马儿没有停下的意思,依然在街道上奔驰着,街道上的人很多,但人们只要一看见这匹驿马就会像躲瘟神一样纷纷散开。 白云碧很享受这种感觉,这一刻他几乎感觉自己成了一个大官了。 但这种感觉并不能享受很久,他知道如果跟着这马儿走到头,那么自己就算不吃牢饭也得少不了几分麻烦了。 所以,他只能下马,而马儿果然和他想的一样,依旧向着前面奔去,就像赶回老家一样。 白云碧是一个走江湖的人,他的年纪虽然不算大,但走过的地方已经不算少,京城他当然也来过,而且来过不止一两次,甚至他还知道这里最好的酒楼就是宝丰楼,那里不仅酒很好,菜很好,就连老板娘都很好。 他很想去,但一想起那个客气的老板娘他又不太想去了,因为那个老板娘对他总是特别的客气,简直客气的过份,她承诺过,无论白云碧在那里喝多少酒,都不会收他一分钱,当然,如果他愿意在那里睡觉,更加不会收他的钱。 一想起这客气到过份的承诺,白云碧就浑身难受,所以他只能找一个最蹩脚的摊头坐下来,至于夜晚的落脚处他更是明了,京城很大,只要你不是太讲究,无论哪里都是能睡着的。 虽然他对京城很熟悉,但这里不比来时的三河口镇,这里大的多,大太多,要想在这里找几个自己想找的人往往是一件很难的事情,特别是对于白云碧这种在此地无亲无故的人来说。 所以他很快就打定了主意,他不准备去找,他准备等,他相信自己的运气,他也一向都觉得等待有时候比寻找更有效。 第一百一十四章 巧见 京城很大,人也出奇的多,所以虽然这里管的很严但也经常有各种情况发生。 所以,还没等白云碧算清自己身上的散碎银子能在这里买几壶酒之后,这宽阔的街上已经热闹了起来。 有人在奔跑,一个年少的公子哥儿在奔跑,而且他一边跑还一边拿起路边的瓜果蔬菜向后面乱仍。 他跑的很急,但仍东西时却又很开心,就好像根本不怕被后面的人追到一样。 追的人不少,足足有十多个,这些人追的不紧也不慢,既没有落的太远也没有靠的太近,这些人的身上都有刀,但他们不仅没有拔刀甚至还很克制自己,就好像生怕在这里弄出什么大事情来一样。 “你们还追什么?回去吧,告诉他,我出去一趟很快就会回来的。” 公子哥儿一边跑一边回头叫着,他的声音很清脆,但追他的人却好像一点儿都听不进去,因为他们的脚步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公子哥儿还在跑,她本想翻过高高的城墙,但奈何脚力不足,于是他只能窜上身边的一辆马车并催促驾车的人快些走。 但追赶他的人现在却发了力,其中一人很快也窜上了马车,他一扬手就将驾车的人拎了下去,顺势还抛给他一锭耀眼的金子。 金子不算大,但那份量却不轻,这样的金子已经能买下十辆这样的马车,所以赶车的人一个字都没有喊的出来。 但马车里的公子哥却气的要死,因为他看见这马车已经被后来的人驾着调了个头。 所以,他只能又窜出马车,而驾车的人也直接丢下马车又加入到紧紧跟随的队伍里去。 很快,公子哥儿就跑不动了,现在她不仅感觉脚很虚无,就连呼吸都呛喉咙。 但偏偏就在这时候他脚下竟然飞来一根好死不活的筷子,这筷子很旧,但越旧的筷子往往越圆滑,所以这踩在筷子上的人当然也会摔的个结结实实。 公子哥的本事并不大,但至少还不会被一个筷子摔的很惨,他很快就爬起来了,他瞪起了眼睛在四处看。 “谁?是哪个乌龟王八蛋暗算我?” 他很生气,气的浑身像快要着了火。 很快,他就盯上了一个人,一个默默坐在路边摊头的人,几乎只看了一眼,这公子哥儿就知道扔筷子的人就是他,因为如今这街上只有那个人故意不看自己。 公子哥找到‘仇人’了,他现在不想逃跑了,只想报仇,他的脸很凶,眼神也很恶。 但这样的脸色并没有维持多久,那张红扑扑的脸很快就变成了错愕和惊奇。 短短的时间里这张脸色变了很多次,最后一次的脸色竟是一副不可置信。 没有人知道这公子哥儿为什么突然的消了火,但白云碧却好像知道,如今他也扭过头盯着那公子哥在看。 “其实你穿成这样要比穿女装好看的多。” 白云碧在说话,只不过他的话很莫名,也很无礼。 但公子哥依旧不生气,他竟缓缓的朝他走了过来,此刻他的眼角也好似变得有些晶莹。 “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难道你会算命?” 公子哥说话了,只不过现在的他说起话来更像是袁大小姐。 不,他不像袁大小姐,因为他本来就是袁大小姐。 或许白云碧也早就看出来了,如今他也带着一副好死不活的笑容道:“我当然不会算命,也更加不知道你居然会在这里,我本在这里等人,却没想到等到的居然是你。” 袁大小姐也笑道:“看来你的运气好的很呐。” 他们都在笑,缓缓的笑,他们没有说别的什么,袁大小姐没有说,白云碧也没有多问,不过他已看的出来这个袁大小姐只怕比一般的大小姐还要大的多,她如果不是官宦之家就是巨富商贾人家的千金,因为只有这两种人才有资格每晚睡在这京城里,也只有这两种人才用的起那么多体面的随从。 袁大小姐已经坐了下来并将头发散了开来,现在的她看起来很奇怪,穿的很男人但长的却很女人,不过这反而让她看起来比以前更好看了些。 那些一路追着她的人没有走,他们已经围了上来,而且他们的手都摸上了腰间的刀。 袁大小姐看着这些人笑了起来,笑的很无所谓,她指着白云碧朝那些人笑道:“你们知道他是谁吗?你们竟想对他动刀?” 跟随的人没有一个说话的,不过他们的眼神也都看向了白云碧。 被这么多双灼灼的目光盯着,白云碧立刻觉得不自在了起来,更何况他根本就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名字。 但袁大小姐好像天生和他做对一样,她慢悠悠道:“你们知不知道他就是白云碧?你们在他面前拔刀那不是自寻死路?” 听见袁大小姐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白云碧也笑了,不过却笑的很难看。 但这些体面的随从却不笑,虽然他们将白云碧盯的更加的紧了些,但他们的手也丝毫没有松懈的意思。 袁大小姐很开心,现在她整个人也变的很轻松了,她慢悠悠道:“你们快点走吧,只要你们现在就走,看在我的面子上他绝不会为难你们的,顺便回去告诉他,是白云碧带我走的,叫他放宽了心吧。” 随从们当然不会就此走了,甚至他们之中还有许多根本不相信这位大小姐的话。 不过白云碧却有话要说,他苦苦的笑了笑道:“我好像并没有说过要带你走!” 听了这话,袁大小姐的脸也立刻冷了下来:“你说什么?” 白云碧皱了皱眉道:“我并不想带你走,而且我这次来也并不是为了你,虽然我说的这些话可能不太好听,但我觉得还是应该让你早点知道的好,到时候若是有了什么误会可就不太好了。” 袁大小姐笑了起来,不过却笑的很冷:“你这话一点儿都不难听,只不过有点伤人而已,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说完这句话后她就起身走了,这回她没有再逃跑,而是向着来时的路慢慢走去。 那些随从们也走了,他们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朝白云碧拱了拱手,他们的确很有教养,就算他们根本不相信这邋遢的年轻人就是白云碧。 如今,白云碧也叹起了气,他知道袁大小姐很喜欢和自己混在一起,而且说不定她也愿意和浪迹天涯,这本是一件很美妙的事,但白云碧不行,他是一个会惹麻烦的人,他这样的人的身边根本就不能有女人,只要有女人,那女人就会是他的弱点,况且他已经看的出袁大小姐并不是普通人家的大小姐,像她那样的大小姐也根本不该出来闯江湖。 第一百一十五章 再遇乌飞楼 但是,袁大小姐走了没多久,白云碧就有点儿后悔了,他突然感到寂寞,突然想和人说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太寂寞,他觉得京城里的时间好像比三河口镇的时间要来的漫长的多。 本来到这样的大城来,无论是谁都会有个很不错的心情的,只要身处这京城之内,无论男女,无论老少都会有看不完的景,说不往完的话。 但白云碧并不开心,甚至他觉得有点儿难受。 好在这里还有酒,白云碧也庆幸自己会喝酒,他无法想象如果自己不会喝酒,这些年该怎么过来,这江湖虽精彩,但寂寞往往却更多。 ············ 京城和普天之下的其它城并没有什么不一样,也并没有因为它是天子住的地方而特殊些。 天已黑,黑的和别处一样,甚至这京城里的夜比三河口的夜还要黑还要静。 白云碧很奇怪,他不记得朝廷什么时候实行宵禁了,但这街上偏偏又没有巡街的兵。 很快,街上有了人,一个,两个,四五个,很多个?? 这些人像昼伏夜出的鬼,他们不说话,只静静的走在黑漆漆的官街上。 很快,有人点起了灯,那是一盏小小的花灯,小小的花灯被一只小小的手提在了手里。 没等白云碧看清提灯的孩子是男还是女,很快第二盏灯又亮了起来。 各式各样的灯,孩子手里的花灯,大人手里的灯,店铺墙上的灯,穷人手里的灯,富人手里也有灯。 几乎就在一瞬间,这些各式各样的灯就像萤虫一样闪亮了起来,通天的灯火映照着一切,这灯火不仅将整个京城照耀的如同白昼,也将人们的脸庞映衬的无比欢欣。 “请新火喽???” 突然,人们开始欢呼,无论老少,无论贫富都在欢呼,这一刻他们好像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他们好像也都很开心。 如今,白云碧也笑了起来,他已经明白了,今天居然是‘寒食节’。 这本是一个很重要的节日,但白云碧却已经错过了很多年,就像他错过了很多次回家的机会一样。 他很快就起身,他很喜欢这样的热闹,虽然如今的寒食节已经变了很多,但这终究也还是个节日,在这样的节日里他不会去追究这节日过的是否正统,他只想凑凑热闹,最好一直闹到天亮。 但京城毕竟是京城,所以这里的节日也远没有其它地方来的狂野,这里的人们虽然很开心,但也只限于大声高歌和有序的行走而已。 虽已夜,但宽大的街道上却比白日里还要热闹的多,甚至有些白天根本看不见的摊子现在都摆在了人们的眼前。 人们在高歌,人们在游走,年轻的男女带着笑,年老的夫妻牵着手,这一切都很美好,美好的像是一个想象出来的地方。 白云碧起初也很开心,但热闹凑的越多,他反而越难受,他突然想起了袁大小姐,他想如果她还在这里那该有多好。 ············ 孤独,孤独是这世上最难熬的一种刑,最孤独的人往往不是那种有了伤心的事情没人说,而是有了开心的事情还没人说。 好在这里孤独的人并不只有他一个,白云碧很快就发现一个同样很孤独的人正坐在不远处的酒楼上喝着酒。 那是一个极其体面的人,虽然隔着一条街,白云碧也看得出那楼上的人穿的很考究,尤其是那头顶的束冠更是璀璨。 体面的人喝酒也比其它人更体面,他喝起酒来就像是在喝茶,小小的一杯酒竟要分四五次才能喝的完,他不仅喝的慢而且喝的很斯文,斯文的要命。 在这一刻,白云碧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认识那个看起来很孤独的人,他看起来很像是一个曾经见过的人。 乌飞楼,他很像乌飞楼,而且也只有乌飞楼才会像这样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一副慢条斯理的样子。 于是,白云碧很快又将心里刚升上来的孤独抛去了一边,他不知道乌飞楼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他知道乌飞楼也是自己要等的人之一。 于是,他转身朝那酒楼走去,现在他想喝酒,而且他也知道楼上的人一定会请自己喝酒。 不过很快他就停了下来,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想错了,乌飞楼好像并不想请自己喝酒,因为他已远远的看见刚才还是一个人的乌飞楼现在已经是两个人了。 酒楼虽然隔的有些远,但光看身形,白云碧也知道后来的那个人一定是个女人,而且绝不是明筝。 隔的太远,女人的面貌有些看不清,但她的动作却很优雅,因为同样小小的一杯酒到了她的嘴里要喝十几口才能喝的完。 白云碧听不清他们在聊些什么,但看得出他们俩都很开心,乌飞楼笑的很爽朗,女人笑的也很腼腆。 很快,远处楼上的俩人就站了起来,他们望了望窗外,好似要下来走走。 于是,两个人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酒楼之上。 但好在白云碧并没有看错什么,他们的确是想出来走走,如今那俩人已经下了楼,女人在前慢慢的走,乌飞楼则在后面慢慢的跟。 楼下还有人,毕恭毕敬的人,这些人看见女人一下来之后就围了上去,但女人只是摆了摆手并轻轻的说了些什么。 于是这些毕恭毕敬的人又慢慢的退了下去,如今这些人也只能慢慢的跟在最后头。 这无疑是一群很奇怪的人,但无论是谁看见这场面也知道领头的那个女人很不好惹,好在那个女人的确很优雅,一路走来,她连半点大声都没有,只是和身后的乌飞楼浅浅的笑着说着。 他们走了很久也很远,今夜的他们好像也很开心,他们脸上的色彩很明亮,但奇怪的是他们的眼里好像只有对方。 白云碧再也待不住了,他倒不是想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他只是不想让乌飞楼就这样慢慢的走远。 他追了上去,追的不快也不慢,但他就是再小心也很快就被人围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陌生的女人 如今,一群带刀的人将他团团的围住,这些人都不说话,只是睁着双大眼睛狠狠的盯着他,这些恶狠狠的眼睛仿佛再说“滚开些??” 白云碧当然不会想动手,他也不想在这样优雅的女人面前失了礼数,所以他只能开口大声道:“楼公子,你好!” 听见这声音,乌飞楼叹了口气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就好像他根本不想看见白云碧一样,特别是现在这个时候。 但白云碧偏偏叫住了他,而且叫了好几声。 所以,他只能回过头来礼貌的笑道:“有事?” 白云碧摇摇头:“没事,只是偶然得见,打声招呼而已。” 乌飞楼点点头道:“好的,招呼已经打完了,我可以走了吗?” 白云碧跳着脚道:“既然有缘在此得见,何不同行?” 乌飞楼的脸沉了下去道:“难道你看不出我今天有贵客在此?” 白云碧耸了耸肩不说话,但前头的女人却回过头来朝他浅浅笑道:“不妨事的,既然是你的朋友,同行又有何妨?” 一听这话,白云碧固然心中一喜,但乌飞楼却心中一凛道:“我这朋友只怕不太检点,若是冲撞了你可不大好。” 女人看了白云碧一眼后浅浅的笑道:“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是个不太检点的人,不过他既然能和你做朋友想必也不是个什么坏家伙,况且你也知道的,我也是个很会说话的人,他的嘴皮子未必能在我这里占到什么便宜对不对?” 女人说的话有些慢条斯理,但好像却带着点儿不容拒绝的意思,所以就连乌飞楼也不再打算多嘴了。 白云碧不是个蠢人,当他看见这个女人第一眼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女人一定很不简单,放在平时遇见这种女人的时候他往往都会敬而远之,但今天他却好像不这么想,如今他不仅不愿意和其他人一样跟在后面慢慢走,甚至他渐渐的已经和这个女人平步而行了。 有人在生气,乌飞楼的脸色很不好看,而后面跟着的那些随从更是铁青着脸,他们的眼神在收缩,脚步也在慢慢的加快。 他们好像都觉得和这样的女人平行而走是一种莫大的冒犯。 但女人却好像无所谓,她缓缓的挥了挥手后,那些很生气的随从们立刻又低头退的远远的了。 ··············· “看来你家里一定很有钱,而且是有很多很多钱的那种。” 女人没回头,只淡淡道:“哦?难道你是个算命先生,你也会看面相?” 白云碧跟着笑了笑道:“我不会看面相,我只会看人而已,我只知道请几个武功高强的随从很容易,但要请几个武功高强又听话的随从却很难。” 听了这话,女人好像也浅浅的笑了,她看着远处的灯火阑珊处叹了口气道:“他们的确很听话,但我却根本不想要他们跟着我,从来都不想。” 女人的话说的很轻柔,但同时也好像带着无尽的忧愁,她的年纪本不算大,但看上去却比同龄人要惆怅的多。 女人停住了,此刻她俏生生的站在了湖心的白玉桥上,晚风中的她一动不动,她只盯着湖对面的街在看,看那些欢快的人群,看那些五彩斑斓的灯火,她好像很向往湖对面那个地方,但脚却迈不出去。 “你看他们多快乐呀,要是这天下永远都这样快乐下去,那该有多美妙?” 女人又说话了,但听起来却很像是在感概,这样的话本是没有人愿意接的,但白云碧却搭话道:“这天下总有一天会变成这样的。” 女人没有回头:“哦?你又开始算命了?” 白云碧笑了笑道:“我不会算命,更加算不了整个天下的命,但我知道无论是谁,人们都是向往美好的,今天你在这里祈祷天下安宁和谐,殊不知他们也在祈祷,天下本就是人们创造的,只要大多数人都能这样想,那么终有一天这个天下就会变成人们想要的样子。” 女人回过了头,她看着白云碧愣道:“终有这一天?” 白云碧也很不礼貌的盯着她点点头道:“是的,在那时候,这天下间的苦痛会很少,快乐会很多,无论是谁都能在其中找到自己追寻的一切。” 女人点了点头也浅浅的笑了笑道:“只愿那一天能够快些来才好。” 说完这句话后,女人又回过了头,看着湖心对面的她,呼吸又沉闷了起来。 “你说,这世上到底是有钱人快乐些,还是穷苦人快乐些?” 女人又在轻轻的叹着,她说的话好像从来不指着谁,也好像从来不指望有人能够回应她。 但今天不同,她遇见了白云碧,所以白云碧也眺着对岸喃喃道:“我想可能是穷苦人更快乐些。” 女人依旧看着对岸淡淡笑道:“怎么说?” 白云碧也叹了口气道:“其实你应该看的出来我也是个穷光蛋,但我的快乐好像比你们都要多。” 女人点点头道:“是的,我看出来了,但你为什么能比我们都快乐呢?” 白云碧笑了笑道:“因为我是一个穷光蛋,所以我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失去的东西了,而且也正因为我是一个穷光蛋,所以我才比你们更自由,这天下只要我想去,就没有不能去的地方,只要我愿意,就没有能让我不愿意的事情,有钱人之所以觉得穷光蛋活的很痛苦,那是因为他们根本察觉不到那些渺小的快乐,他们觉得穷光蛋的快乐本身就是一种痛苦,但其实他们自己更加不快乐,和穷光蛋相比,他们无非是吃了好些,穿的好些,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会少了一双发现细小的快乐的眼睛。” 白云碧一口气说了很多,说到后来,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乱了。 但女人却又一次回过了头,她盯着白云碧笑着道:“我不信,我们都是一样自由的,只是我不愿意而已。” 白云碧也笑眯眯道:“你或许也有点儿自由,但你的胆子却很小,有很多事情你不敢做,你放不开,所以你这个人也少了很多的快乐。” 女人还在笑:“胡说,有什么我不敢的?” 白云碧指着湖对岸的长街说道:“比如说那边,你明明很想去那里,但却始终迈不动脚,要知道这样热闹的场面一年只有一次,今夜你不去,那岂不少了一整年的快乐?” 听了这话,女人也不再笑,略想了一想后,她突然说道:“你说我不敢去?” 白云碧撇了撇嘴道:“那你为什么不现在就去?” “好,去就去。” 说完这话,女人竟真的打算去了,只几步她就下了桥。 但很快,她就被人围住了,那些很听话的随从几乎就在一瞬间围住了她,而乌飞楼也早已挡在了她的面前。 女人不再笑:“什么都不用说了,今夜我就想去看看,这样的热闹我已错过二十多个年头,今夜谁再劝我,立刻就给我滚。” 女人好像在生气,但她好像又不太会生气,因为她的脸色自始自终都很温柔,就连生气都没有让这张脸变的半点难看,但这张脸说出来的话却很管用,如今不仅随从们退了下去,就连乌飞楼到了嘴边的话也生生的憋了回去。 第一百一十七章 白云碧的世界 如今,所有人都在盯着白云碧,特别是乌飞楼,他的一双眼睛好像刀子一样,瞪的白云碧浑身难受。 但白云碧不是普通人,他早就习惯了怎么去无视别人的眼光,如今他好像也变成了一个很听话的随从,他不仅跟的很紧,而且还经常搭话。 长街并不远,只数十步之后,女人就当先来到街心上。 此刻她好像也兴奋了不少,她竟闭起眼睛深深的呼吸了一口,她竟觉得这里的空气都是极快乐的。 如今,她好像变了一个人,她走起路来已经不再是那样慢条斯理,甚至她很快就学会了其他女人那样的左顾右盼。 她很快乐,但那些随从们却很不快乐,他们一个个铁青着脸,一双双眼睛不住的四处横扫。 “哎哟??” 女人轻轻的发出这一声。 于是,这些随从们立刻围了上来。 女人没有事,她只是被撞了,而且撞她的还只是个小男孩。 小男孩本来也很快乐,但突然被这么多人围住,他几乎立刻就想哭,或许是女人天生就很懂孩子,所以她很快就用手轻轻的摸了摸男孩的头。 “不妨事的,去玩吧。” 她很温柔,温柔的让小男孩立刻笑了出来。 “谢谢姐姐,这个送你!” 小男孩将手里的花灯高高的举了起来,花灯很简陋,颜色也很不好看。 此时,乌飞楼走了过来,他铁青着脸对那个小男孩说道:“走吧,去找你的父母去。” 乌飞楼的脸色很不好看,这脸色让小男孩的笑容立刻收了回去。 小男孩垂下了头,他的眼神有点儿失望,脚步也在慢慢的后退。 眼看小男孩马上就要转身逃开,女人却一伸手接住了他手里的花灯笑道:“既然送给了我,你可不能再反悔的!” 小男孩终于又笑了起来,他用力的点了点头道:“嗯!” 小男孩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回头朝女人摆了摆手。 看着消失不见的小男孩,女人轻轻的摇了摇头道:“也不知道我这花灯接的对不对!” 此时,白云碧也悄无声息的走了上来道:“对,当然对,要知道使别人快乐本来就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 女人笑了:“你真的有点儿不一样,你这样的人怎么会和他成为朋友的?” 白云碧当然知道女人嘴里说的那个他正是乌飞楼,于是他也笑着道:“其实我根本不想和他成为朋友,甚至我都不太愿意和他走的太近,因为他这样的人就像一根木头,既生硬又无趣,和他这样的人出门我还不如带一只会说话的八哥鸟来的有趣。” “哈哈???的确,的确!” 女人笑了,这一次她笑的已经不再那样浅,她的笑声将旁边乌飞楼的冷笑都盖了下去。 ·············· 一行人又在走,不过依然是女人走在最前头,女人好像是初到凡间的仙子,她对这里的一切都很好奇。 很快她就在一个摊头停了下来,这是一个卖头钗的摊头,摊头不大,但品种却不少。 乌飞楼很快也走了上来,他淡淡道:“这些路边的货色有什么好,不仅料子差,就连做工都粗的很。” 女人却摇了摇头道:“不,我觉得这些很好看,这些料子虽然差强人意,但做工却比我见过的所有都奇妙的多,虽然有些粗制滥造,但却造的很大胆不是么?” 乌飞楼不再说话,他好像从来不会反驳她说的话,但这也不代表他会就此喜欢上这些头钗。 女人还不走,她甚至已经伸出手在挑拣这些头钗。 但摊头的摊主却并不想理睬她,他看的出这女人是一个相当有身份的人,而她们之前说的话也全都被他听了去,所以这摊主理所当然的觉得这单生意根本不会成,所以自己也完全没有必要来搭理她。 但此时的女人已经拿起一枝别致的头钗朝他问道:“请问这个要好多钱?” 摊主半睁着眼睛慢悠悠的答道:“三两银子一枝。” 女人点了点头轻声道:“如此的精巧,竟如此的廉价。” “小姐可看中了这个?来一枝?” 摊主是个精明人,他已看中女人动了心思,所以现在的他也不再是半睁着眼睛了。 女人笑了笑道:“也好,就这枝。” 女人或许从来没有买过东西,她嘴里说着要买,但始终不掏钱,干等了一会儿之后,摊主的眼神也变了,就好像看见一个脑子不太好的人一样。 但好在乌飞楼还在这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之后,他便从怀里摸出了一锭银子。 毫无疑问乌飞楼也是个有钱的人,所以他摸出来最小的银子也是五两的,但他根本不在乎,他拿着银子朝那摊主淡淡道:“不用找了!” 如今,摊主的眼睛终于亮了起来,但很快又灭了下去,因为他看见那少年手里的五两银子眨眼间又到了另一个少年的手里。 如今,这五两银子已经到了白云碧的手里,或许是因为乌飞楼根本没想到他会来夺银子,所以才会让他如此轻松的得手。 现在白云碧好像也很开心,他掂了掂手里的银子朝乌飞楼笑道:“你们有钱人都是这样花钱的吗?既然你不在乎这剩下的银子,为什么不送给我?” 乌飞楼在冷笑:“只要你好意思拿,当然可以给你。” 白云碧耸耸肩道:“我为什么不好意思?如果连赚钱都不好意思,那这个人一定会活的很失败。” 乌飞楼已经不再说话,他好像根本就不想和白云碧说话。 但白云碧却一点儿都不脸红,他掂着手里的银子转头朝那摊主道:“你想不想要这银子?” 摊主也很不老实,他板起脸道:“这本来就是我的银子,如果你不想把银子给我,那就叫她把头钗还回来。” 白云碧笑了笑:“买还是要买的,但价已经不再是那个价了。” 摊主的脸抽了抽道:“什么意思?凭什么说好的价到了你那里却又要变了?” 白云碧笑道:“因为这银子现在已经在我手里了,而且你刚才也听见了,这位公子说了,只要我愿意,这银子已经是我的了。” 听了这话,摊主也叹了口气道:“那你要出什么价?” 白云碧竖起一根手指道:“我出一两银子,这是不是很公道?” 听见这个价格之后,摊主立刻跳了起来,他连连摇头道:“不可能,这价钱你只能去偷。” 白云碧还不急,他也叹了口气道:“看来你这人也不是诚心做生意的,如果你不卖,那我只能再往前面走走了,今夜的摊头很多,说不定下一家会愿意卖给我的,毕竟这野桃木的头钗并不稀奇。” 摊主不再多说些什么,他探过头来悄声道:“再加点儿?” 白云碧摆摆手:“不能,一个子儿都不加了。” “好吧,看你心诚,我就卖你了。” 摊主突然变的很爽快,他不仅答应了白云碧的价格,还很爽快的兑回了四两银子给他。 但如今白云碧却变的不开心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价格好像还是出的高了。 这一切都被其他人看在了眼里,乌飞楼当然是满脸冷清,但女人却很兴奋,她笑道:“没想到你还有做生意的本事,但你为什么不开心,刚才分明是你占了便宜。” 白云碧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占的并不多,如果换成一个普通女人来和他买这枝头钗的话,估计只要几钱银子就能拿下了,看来我也并不是什么都能学会的。” 听了白云碧唉声叹气的话之后,女人笑的更加灿烂了,她开始往头上戴那枝钗,可是怎么都戴不好。 “怎么没有人帮帮我?你们难道就那么没有眼力见?” 女人又开始叹气,但谁也不敢接她的这个话,那些很听话的随从们都低下了头开始找地上的蚂蚁,而白云碧也将头扭到了一边去了,他不是个傻子,他知道自己可以和这个女人扯东扯西,但绝对不能为她戴钗,因为这不仅仅是冒犯,更加是一种亲近,而这种亲近他根本不能拥有。 叹完了气之后,女人又抬起了头,她盯着乌飞楼在看,傻傻的看,一直看到她自己的脸都有些泛红。 第一百一十八章 阿桃 这一刻,乌飞楼也愣住了,他咽了咽喉咙慢慢的走了上去。 他伸手去拿女人手里的头钗,而女人也拿的并不紧。 他小心翼翼的拿过头钗,又小心翼翼的往她头上插去,他的动作很轻柔,轻柔的不像是个男人。 这一刻,乌飞楼突然觉得这根头钗买的很值,值的要命。 “好看吗?” 女人在问,但又不指着谁问。 乌飞楼点点头:“好看死了!” 女人笑了:“看来你已经被他带坏了,你说起话来也变得随心了不少。” 不等乌飞楼再说些什么,女人又高兴的向前走了,今夜的她很开心,开心的像一个出笼的小鸟。 但时光终究会过去的,特别是这种快乐的时光总是会过的特别快。 夜虽还未深,但那些听话的随从们却在用眼神告诉女人该回去了。 白云碧当然也看得懂这种眼神,所以他也没有再和女人胡扯些什么。 但是女人却好像很舍不得,她抬头看看天叹了口气道:“我能不能吃些东西再回去?” 听话的随从不说话,他们一直躬着身,许久之后,他们才慢慢的向后退了下去。 女人高兴了起来,她知道这些随从们终究还是拗不过自己。 于是她一转身就朝白云碧笑道:“我们该去吃些什么好?” 白云碧没有那些随从们想的那么多,他眼珠子一转就张口说道:“如果你饿了,我倒是可以请你吃个饭,毕竟我刚挣了好几两,只是不知道你敢不敢?” 女人扬起头又笑了起来道:“你这人真有意思,连请客吃饭都要激一激我,走,你带路,看我敢不敢!” 于是,这一次白云碧走在了前头,女人跟在了后头。 女人后面还有人,一群气到脸都发青的人,如果不是女人的手悄无声息的摇了摇,他们或许早就一拥而上将白云碧剁成了好几块,因为在他们的眼里还从来没有人能走在这个女人的前头。 ············· 路并不远,白云碧很快就在一个小摊上停了下来。 但在乌飞楼的眼里这根本不算是什么摊子,充其量只是个挑子,因为这本就是个煮馄饨的挑子。 挑子不大,一头是一个连着小火炉的锅灶,另一头则是一个硕大的竹篮,篮子里有各式各样的东西。 挑子很小,自然排场也很小,三张小小的桌子,几张不规则的木凳,光顾的人也很少,而且都是些好吃的孩子。 白云碧已经坐了下来,虽然这板凳的四条腿不一样长,但他却坐的很稳。 “你就请我吃这个?” 女人还站着,她好像有点儿坐不下来。 白云碧却优哉游哉的说道:“这样的挑子不是每天都能遇到的,有时候就算你想吃也吃不到的。” 女人很有教养的笑了笑,但却不答话。 “你为什么不坐下来?难道你要站着吃?还是你看不起这凳子?” 这话一出,女人的头又扬了起来,她轻轻的收拾了下裙摆后缓缓的坐了下来。 不过她却坐的很紧张,因为她的木凳也同样很不稳。 “你可以试着把凳子往泥土里压一压,那样的话就会坐起来舒服些了。” 白云碧慢悠悠说着这些,但女人却真的照做了,而且她觉得效果还很不错。 或许是因为没有什么人,馄饨上来的很快,大大的碗里还冒着热气,但看起来却是清汤寡水的一碗。 “这东西只有趁热吃才最好,特别是烫嘴的那种最有滋味。” 说话间,白云碧已经动起了嘴,不过他的嘴也并不是铁打的,照样烫的歪到了一边。 女人不服气,她也拿起了旧旧的筷子动起了手,她也怕烫,但依旧试着吃。 看着吃东西的两人,乌飞楼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无法形容,他倒不是因为白云碧没有请他吃,他只是想不通她那样的女人为什么非要和白云碧这样的男人坐在一起吃东西,而且是吃这种低贱且又廉价之极的东西。 但女人现在却已经停不下了嘴,也不知道她确实是饿了还是这馄饨真的很好吃,她竟也顾不得烫了。 “吃这种馄饨最好得配上一些酒,而且是那种价格差不多的酒。” 说话间,白云碧已经招呼来了一坛酒,酒坛很小,酒也很浊。 他很不客气,他给自己倒了酒,也顺便给旁边的女人倒了一杯。 酒坛很小,杯子却很大,看着面前的酒杯,女人摇摇头道:“不行的,我不喝酒的。” 白云碧笑了起来,他一口就喝了杯里的酒笑道:“看来你比我想象的更有钱。” 女人愣道:“为什么?” 白玉碧笑着道:“因为只有你们那样的家庭才会将你管的这样严,你们这种大户人家总是特别讲究礼数,他们一定告诉过你不能大声笑,不能大声说话,不能大步走路,也更加不能沾酒对不对?” 女人也笑了:“你好像懂的很多,你说的一点儿都没错,不过今晚我却想试一试!” 这回轮到白云碧愣住了:“你想试一试这酒?你敢?” 女人笑道:“你应该已经看得出我是一个什么都敢的人。” 说完这句话后她就拿起了面前的酒杯,她拿的很快,快的让乌飞楼和那些随从们来不及相劝。 她喝的也很快,但只喝一口就放下了手里的杯子,她好似要咳嗽,好似被这酒水给呛到。 “真想不通你们这些男人,如此难喝的东西为什么还要当成命一样爱不释手!” 她的确不会喝酒,只一口就已打了退堂鼓。 但她说的没有错,她的确什么都敢试一试。 如今白云碧只能自斟自饮,他叹口气道:“因为你经历的太少,如果你多来外面走走,不消很久,你就会发现这东西对于一个人来说真的很有用。” 女人已经不再吃,她盯着白云碧淡淡道:“这酒对什么人有用?” 白云碧缓缓道:“对很多人都很有用,失意的人,得意的人,穷苦的人,发财的人,又或者是像你这样被禁锢的人,像你这样明明喜欢一样东西或喜欢一个人,但却又身不由己,无法得偿所愿的人。” 白云碧说的很慢,几乎是在一字一句的说,但这些话说出来后女人早已不再笑。 她竟又拿起了酒杯,她喝的很慢也很少,但毕竟又在喝。 “你这个人果然很有意思,虽然咱们是第一次见面,但我却好像很喜欢和你聊天,如果你愿意的话其实你可以天天陪我聊天的。” 白云碧笑了笑道:“你是说有报酬的那种?” 女人点点头:“是的,我保证是最高的报酬,而且你也可以离我很近,比他们任何一个都要近。” 女人的话已经很明了,但白云碧却很直接的摇了摇头道:“还是算了,那样的话想必我也会少了很多的快乐的。” 女人有些失望,但很快她也笑道:“是的,如果那样的话,你也不会继续这样和我聊天了。” “好了,我要回家了,很感谢你今晚的招待,但你也知道的,我这样的人家总是家规很严的,对不对?” 女人已经起身,她虽然还能笑,但却笑的有些无奈。 ················· “喂,难道你不知道不和别人通报姓名是一件很没有教养的事情?我姓白,我叫白云碧,你叫什么?” 白云碧叫住了女人,他突然对这个女人产生了一点好奇。 女人回过了头:“你觉得我应该叫什么?” 白云碧笑了:“阿桃如何?虽然不配你的人,但至少很配那根钗!” 女人缓缓的点点头笑道:“好的,我叫阿桃,这个名字很不错。” 第一百一十九章 宝丰楼 被叫做阿桃的女人走了,跟着她离开的还有乌飞楼和那些很听话的随从。 白云碧又坐了下来,如今这热闹的街上又只剩下他这么一个孤独的人了。 ··········· 白云碧不知道天是什么时候亮的,昨夜他睡的很好,也是数个月来睡的最安稳的一夜,这一夜虽说只是在摊头路边。 袁大小姐又来了,而且来的还很早,但就在昨天,白云碧分明记得她曾说过自己再也不想见到他的。 袁大小姐已经穿的正常了些,今天的她并没有再穿成一个公子儿,她竟穿的很曼妙。 她托着腮坐在白云碧的对面,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也直直的瞪着他。 她无疑是个很好看的人,但白云碧却经常被她瞪的心里发毛,从前如此,现在也如此。 于是,他很快就站了起来,他伸手拿起桌上剩下的残酒一饮而尽,残酒虽不多,但却能让他快速的清醒。 他走了,走在人还不算多的大街上。 袁大小姐也走了,他走到哪,她就跟到哪。 “你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难道你一点儿有趣的事情都找不到做?” 袁大小姐也不生气,她笑嘻嘻道:“你知不知道这里是我的地盘,如果你想去什么地方最好先问问我,那样的话你才不会吃亏。” 白云碧没有问,他知道自己想去的地方袁大小姐绝不会知道,那里不仅很陌生,而且也绝对不安全,所以,他并不想袁大小姐继续淌这一趟浑水。 但机会总是来的那么的突如其来,很快,白云碧就看见了一个人,那是一个大清早就坐在宝丰楼里喝酒的人。 乌飞楼好像也起的很早,或者他昨夜根本就没有睡,如今天色虽然还早,但他已经开始喝酒,他在这里最好的酒楼里喝着最好的酒,甚至连坐的位置都是一等一的,这位置不仅靠窗,而且也能让白云碧一眼就能看见他。 白云碧的眼神很不错很快就看见了他,他只是稍微了愣了愣后便走了过去。 宝丰楼还是那个宝丰楼,什么都没有变,甚至白云碧还能看见那裂了一角的扶梯。 但宝丰楼里的人却已经不是原来的人,在来时的路上,白云碧本已想好了怎么去应付那个好客的老板娘,但进了楼他才发现老板娘早已变成了老板! “我记得以前站在这里的应该是一个老板娘?她不仅很会做生意,而且笑起来也很好看?” 宝丰楼现在的老板也很客气,他点头笑着答道:“是的,但她现在已经不在这里了。” 白云碧道:“她不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掌柜依旧笑眯眯道:“意思就是这家酒楼已经被我买下了,所以以前的老板娘只能去街那头从新当老板娘了。” 白云碧接着道:“我虽然很久不来这里,但我还记得那个老板娘是一个不太好说话的人,你就算欠她一碟菜钱都不行,像她那样的人又怎么会轻易的将自己的楼卖给你?” 白云碧还有笑,但说出来的话却已经不再客气,他好像有点担心那个老板娘了。 可是掌柜的好像并不在乎,他依旧漫不经心的说道:“因为我出了一个好价钱,那价钱好到能让她再开十家这样的酒楼。” 白云碧道:“既然你出的起那个钱,为什么不自己动手建?” 掌柜的叹了口气道:“因为我是一个急性子,做什么事情都喜欢越快越好,我虽然很有钱,但却等不了建一座楼的时间。” 白云碧也笑了:“看来你的确是个急性子,但却不急着挣钱!” 掌柜的已不再笑,他板起脸孔道:“你这人话太多了,你为什么还不上楼,难道你不知道让别人等待是一件很没有礼貌的事情?” 白云碧笑嘻嘻道:“哦?难道上面有人在等我?” 掌柜冷冷道:“你为什么不上去看看?” 说完这句话后掌柜的就不打算再和白云碧说半句话了,他已低头在打算盘,只可惜那个算盘好像不太听话,他打起来并不是太顺。 ················ 白云碧已经上了楼,扶梯很短,他走的再慢也不行。 楼上很雅致,所以在这里喝酒的人自然也很雅致。 乌飞楼还是那么一副精神奕奕的样子,他这样的人好像每天都有人帮他洗簌,就连衣衫背后的褶子都整理的平平整整。 乌飞楼没有说话,甚至都没有抬头去看白云碧,但他已经抬手给他倒酒。 小小的玉杯很精致,杯里的酒也透明的能映出人的脸。 白云碧走了过去,他知道乌飞楼等的就是自己,而且他一定有话要说。 但还没等他走过去,却已经有一个人已经抢了她的座位。 袁大小姐也来了,她很不客气,现在她不仅占了白云碧的位置,而且一仰头就喝下了那杯晶莹的酒。 白云碧愣住了,他记得刚才自己分明就已甩开她的,她几时又追上来的? 白云碧想不了那么多了,现在他只想对袁大小姐大声的怒问,问她为什么总是要这么莽撞,问她为什么要一上来就喝酒。 但乌飞楼好像已经看出了他的心思,于是他也慢悠悠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并仰头喝了下去。 于是,白云碧那双刚才还收缩的很紧的眼睛现在又舒展了开来。 “一看你就是个体面的人,像你这样的人一定不会介意我这样的姑娘和你们一起喝酒的对不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袁大小姐已经学会了和白云碧一样去说话,又或许她本就和白云碧是一个路子的人,他们这样的人学好很难,学厚脸皮却很简单。 乌飞楼淡淡的笑了笑,他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轻轻的拍了拍手。 于是,很快就有跑堂的送上来一张椅子,并且轻巧的放在了白云碧的面前。 白云碧已坐下,他也开始喝酒,只不过喝起来并没有那么斯文。 乌飞楼也开始喝酒,只不过喝的很慢也很小口。 很长的时间里,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就像两个陌生人在拼桌一样。 第一百二十章 秘密 “噌噌噌??” 终于有人上来了,掌柜亲自带着几个跑堂的来上菜了。 菜是那种不用尝只要看看就知道味道很好的菜。 菜不错,三五样而已,但端盘子的人却很小心,这些人不仅很小心,而且就算菜已经上了桌他们还是毕恭毕敬的站在了一旁。 美好的菜还冒着热气,但没有人去动筷,乌飞楼也好像完全没有胃口。 但他已准备张口:“其实我并不想请你吃饭,只不过有人劝我最好再请你吃一顿。” 白云碧点点头笑道:“我知道的,你有一个资格很老的管家,而且你也一向很听他的话。” 乌飞楼摇摇头道:“不,其实我也并不喜欢听他的话,毕竟他已经是一个老人家了,但我却不能不敬重他,因为他对于我来说并不仅仅只是个管家。” 白云碧不说话,他好像在等乌飞楼继续往下说,他好像很想听他说些什么,所以现在的他看起来竟很有礼数。 但乌飞楼却并没有继续聊他的老管家,他只冷冷道:“如果我听他的话,现在的你就不应该坐在这里喝酒,要知道他一直竭力的主张我请你去我的家里喝酒。” 白云碧淡淡道:“看来你的确是一个很有钱的人,竟然在天子脚下也有家?” 乌飞楼依旧冷冷道:“当然有,只不过那个家你却去不得!” 白云碧道:“为什么?” 乌飞楼道:“因为你是一个讨人厌的人,你这样的人去我家很容易,但出来就很难了。” 白云碧笑了笑道:“看来我还要感谢你?看来你是一个好人?” 乌飞楼呷了一口酒道:“我或许不是什么好人,但我却不想让自己变成一个坏人。” “哈哈??哼哼??” 白云碧在笑,却又笑的有点反常。 “你笑什么?” 乌飞楼有点生气了,他觉得白云碧这笑容不仅不礼貌甚至一点儿都不感恩。 但如今连袁大小姐都在笑了,只不过她笑的却有点儿尴尬,她好像也觉得白云碧实在是有点失礼了。 好在白云碧很快就收住了笑,他用一双明亮的眼睛瞪着乌飞楼冷冷道:“你以为这里和你家有什么不同?” 乌飞楼愣了愣,他好像不太明白白云碧说的是什么意思。 但白云碧却已站了起来,他转身看着身后一直没走的掌柜和几个跑堂淡淡道:“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天水帮的刘一刀改行当了掌柜,双虎寨的诸文雄和连水寨的秦兴德也改行当了跑堂,究竟是你们原来的老本行过的不快活,还是现在的差事能挣大钱?” “至于另外几位,恕我眼拙,在下既不认得你们,也叫不出你们的名号,惭愧了。” 白云碧开始抱拳,他好像真的很惭愧,惭愧的不断摇头。 但那些掌柜和跑堂的却没有回礼,他们虽不说话但脸上已经变了颜色。 可如今变了脸色的并不仅仅是他们,乌飞楼的脸色也很难看,如今他也站起了身:“你是说这些人都是???” 白云碧点点头:“是的,他们本就是五帮十二寨的人,甚至就在数月前他们还在那小镇上做着挖金子的梦。” 乌飞楼接过话道:“那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白云碧转头盯着他道:“这也是我想问你的!” 他一直盯着乌飞楼,盯的很紧,他的目光很锐利,就好像要看穿他整个人一样,但到了后来他的目光也变得迷离了起来,他突然发现乌飞楼的眼睛里好像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乌飞楼又坐了下来,他不再喝酒,只是在呆呆的发着愣。 但白云碧却紧紧的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控制他们,而且要控制这么多人?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乌飞楼抬起了头,他茫然的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并没有控制他们,我也根本不认得他们。” 白云碧在笑,他笑道:“只怕你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说的话吧?你为什么不问问他们?或许他们会听你的话,无论你问什么他们就会答什么?” 乌飞楼还在摇头,他好像有点不太相信白云碧说的话,但他又重新站了起来,他看着那些掌柜和跑堂,他好像准备问一问。 “你们到底???” 只是他才刚开口,那些掌柜和跑堂们就不能在说话了。 他们死了,他们好像很怕回答乌飞楼的问题,怕的要用自己的剑迫不及待的杀死自己。 转眼间这楼上就死了五六个人,而且这五六个人都是自己杀死了自己,他们不仅死的很惨烈也很决绝。 没有人再说话,袁大小姐也跳了起来站到了一边去,现在她就连大气都不敢再喘一口了。 白云碧很后悔,他觉得实在不该叫乌飞楼去问这些人的,他觉得好像是自己害死了这些人。 乌飞楼也愣住了,他并不是没见过死人,但他却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要这样做,自己只不过想要问一问他们的话而已,难道问题也会要人的命? 他走了,他不想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但在他走之前却清楚的听见白云碧说道:“你如果真的不想做一个坏人,那就赶紧回去问一问,你应该知道问谁的,而且你也应知道还有更多的掌柜和跑堂被控制在那个人手里。” 乌飞楼没有回应,他已经离开,他走的很急,急到来不及等人给他抬轿。 ··················· 京城无疑是一个极大的城,但也仅仅只是个城,除了天子住的地方之外,其它的地方就是有钱人最向往的地方了,但这样的地方很少,所以有很多的人就算再有钱也不能在这小小的土地上拥有一个家。 但乌飞楼和其他有钱人不一样,他不仅有钱而且有势,所以他不仅在这里有家,而且家还不小。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那种很古板的人,他在这里的家竟和三河口小镇里的家一模一样,高高的院墙依旧很难被人逾越,宽大的门依然很值钱,院子里还是满地的鹅卵石,当然也有那一池四季不凋的荷花池。 但乌飞楼已经来不及欣赏这一切了,他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斯文,他推开门就急匆匆的奔了进去。 “明儿,明儿??” 或许明筝每天都这样一直在等着他回来,所以他只喊了两声,她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公子,你??你怎么了?” 明筝从未见过自己的主人是这么一副样子,她从未想过他也会着急。 “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明筝好像有点儿不明白:“哪??哪些人?” 乌飞楼大声道:“那些江湖人,那些在宝丰楼里扮作掌柜和跑堂的人,他们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我们家里是不是还有许多这样的人?又或者这些下人们也都是那样的人?” 乌飞楼问的很急,但明筝却好像无法回答,她已低下头不敢再说半个字。 短暂的沉寂之后,乌飞楼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好,我不为难你,你去把老祖给我找来,现在,立刻!” 明筝走了,她走的也很急,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的主人会生气,而且生这么大的气。 第一百二十一章 回不去的乌飞楼 明筝很快就找到了老祖,还是那个地方,这宅子里竟也有竹林,而且竹林里也有一间小小的静室。 没等她开口,静室里的人就缓缓道:“他回来了?他是不是很生气,他是不是想见我?” 明筝在门口躬身道:“主人请你去。” 静室里的人叹了口气道:“他一定先问了你,你说了些什么没有?” 明筝惶恐道:“奴婢??奴婢什么都没有说。” 静室里的人又叹了一口气道:“其实你说了也没事的,因为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况且这一切都是为他准备的,他迟早都要知道的。” 说了这话时,老祖已经走了出来,他依旧是那么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背也弯成了一张弓一样。 ········ 偌大的房间里冷冷清清,乌飞楼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坏人,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总是不喜欢太明亮的灯,而且不喜欢身边有太多的人,这一切就好像他这个人一样,二十年来他一直都是这样清清冷冷,没有什么快乐的事,也没有什么痛苦的事,更加没有朋友。 老祖已经来了,他也来到了这个昏黄的房间内,他没有让明筝进来,只是让她出去并将门关好。 老祖没有说什么,他只是像一个仆人那样跪在了乌飞楼的面前。 乌飞楼不忍,但却只能轻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放不下?难道你不知道我们早就回不去了?” 老祖惨笑:“公子,谢谢你一直不把我当仆人来看,但在我眼里你不仅是我的公子而且永远是我的主人,但难道你也不明白这里的人根本不把你当主人看?难道你不知道只有咱们回去才能从新当回主人?” 乌飞楼叹了口气道:“二十年了,时间已不短了,但我还是能想起那个地方,我也知道我是属于那个地方的,但我知道我根本回不去,因为他们根本不会让我回去。” 老祖低声道:“那就拼,只要咱们放手拼一拼,结果肯定和现在不一样,在这里你虽然还是主人的身份,但他们看你的眼神却都是在看一个阶下囚而已。” 乌飞楼也惨笑:“这又有什么关系?我不还是活的很好?拼?咱们怎能拼的过?只要他们愿意,我们甚至连今晚的夜空都不会再看的见。” 老祖摇头:“不,现在不一样了,我们已经准备好了,从来时的那一天我就一直在准备,咱们现在不仅有钱有粮,而且人也不算少,虽说不能和他们正面抗衡,但只要咱们出其不意,擒贼先擒王还是极有把握的。” 听了这话,乌飞楼的眼睛猛的睁的很大:“你??你当真在做那件事了?” 老祖抬起头道:“是的,只要你能回去,只要你能从新当回主人,无论什么我都愿意去做的。” 乌飞楼说不出话来了,许久之后他才黯然道:“其实你本不用这样做的,我??我在这里很快活??” 听了这话,老祖向前爬了两步颤声道:“你??你舍不得她?” 乌飞楼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的点了点头。 但老祖却很急,他急道:“你??你怎会如此?你忘了她是谁的女儿?你忘了她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在他们的眼里你只是一个阶下囚而已,在他们的眼里你怎能配得上她?” 乌飞楼也急了,他急切道:“不会的,她说过的,她爱我胜过一切,她能为我做一切不敢做的事,所以咱们不能这样做,咱们不能破坏这一切来之不易的生活。” 老祖道:“公子,你??你怎的还看不穿?难道你不知道这里的人最狡诈?你怎知道她不是在骗你的?你怎知道她不是故意在接近你的?” 乌飞楼突然笑了,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他竟微微笑道:“不会的,她绝没有骗我,我不怪你那样说她,因为你不懂,你不会懂的。” “我从来没有要求你听我什么,但这次得听我的,我们不会需要那些人的,让他们走吧,让他们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乌飞楼不想再说些什么了,他已闭上了眼。 老祖依旧跪着,他好像很难受,一张老脸上早已斑斓。 但乌飞楼始终不再睁眼看他,也更加不再和他说话。 于是,他只能起身颤巍巍的离开,只不过这一刻他的腰板好像挺直了不少。 ··············· 明筝依旧站在院子里,她好像已经听到了不少。 “老祖,要我现在去赶走那些人吗?” “啪??” 老祖一扬手就给了她一个巴掌,这一巴掌将明筝打的头眼昏聩。 老祖冷冷道:“他还太年轻,而且也太软弱,像他这样的年轻人总是看不到很远的地方,但终有一天他会后悔今天的决定,不过咱们做奴才的不一样,我们活着的作用就是让主人永远不后悔,就算有时候不听主人的话也没关系。” 明筝不说话,她甚至已经开始垂泪。 但老祖却对她没有半分的怜悯,他冷冷道:“先别急着哭,现在还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做。” 明筝赶忙摆正了身姿道:“什么事。” 老祖冷冷道:“我要你去杀个人。” “杀谁?” 老祖阴恻恻的笑了笑道:“杀一个女人,杀一个能让主人心肠硬起来的女人。” “你??你是说要我杀了她?” 老祖回过头道:“怎么,你不敢?难道你不是一直都盼着她早点死么?” 明筝不说话,但没多久她也笑了起来,只不过这一次她却笑的有点怨毒:“我的确是盼着她早点死,但以我的本事并不能杀了她,毕竟她那种身份的人总是有人拼死要护着她的。” 老祖在笑,他笑的也很邪:“你不是个傻孩子,你应该也知道有时候一些事情并不需要自己亲自动手去做的,特别是像你这样好看的姑娘家。” 听了这话,明筝抬起了头道:“你是说他?但只怕他已不敢来了。” 老祖摇摇头笑道:“没关系的,你就跟他说我已原谅他了,虽然他想害死我,但我却并没有死,况且他也能相信我会原谅他的,毕竟他也知道我和他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人。” 老祖走了,他的脸依旧很沧桑,但腰板却挺的很直,再也不佝偻着。 明筝也走了,她一边走一边笑,她从来没有这样笑过,这笑容有点邪,就算这笑容出现在她这样一张明艳的脸上都让旁人看的心里发冷。 第一百二十二章 新的朋友 时辰还早,过了午饭却还没到晚饭,明筝出了门,她一个人走在了宽阔的官道上。 她一直走,不和谁说话也不和谁打招呼,只不过她脚下的路却越来越窄,越来越偏。 京城也是有巷子的,当然也会有人少的地方。 如今,明筝已经停了下来,她好像知道有人跟着自己,甚至她好像也知道那个人已经跟了自己好多天。 她没有急着回头,但她已经开始笑,笑的像个聪明人。 “你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难道你不怕死?” 明筝在轻声的问,她的话也变的轻柔了不少。 有人回答她,后面有人答道:“你应该知道的,你应该早就知道的,为了你我早就不怕死,因为你就是我的命。” 折玉公子出现了,他还是活的好好的,而且看起来还是那么的潇洒。 明筝并没有惊讶,好像她早就知道折玉公子会出现,她很快就回头并且在回头的一刹那摆出了一副唉声叹气的样子。 “你怎么了?是不是那个老贼又难为你了?” “你的脸??,是不是那老贼打的,老贼,老匹夫???” 如今,折玉公子已经看见了明筝脸上那红红的掌印,只是谁也没想到他也有在乎的东西。 明筝低下了头,她好似默认了。 “你轻易不出门的,是不是他又叫你做什么了?总不是打酒买菜之类的吧?” 明筝缓缓的笑了笑道:“打酒买菜岂不是糟践了我,他只不过叫我去杀一个人而已。” “杀人?你能杀什么人?” 明筝笑了笑道:“我虽杀不了男人,但杀一个女人还是很有把握的,况且那个女人一点儿本事都没有。” 折玉公子的眼睛冷冽了起来:“杀谁?他怎会叫你去杀一个没本事的女人?难道那个女人很重要?” 叹了一口气之后,明筝才点点头道:“他觉得主人被那个女人迷惑的太久了,所以他想让主人快点儿醒过来。” 明筝说的很慢也很轻巧,但这话传到折玉公子的耳里却不太一般。 他的眼睛很快就瞪大,瞪的无比大:“他叫你去杀了那个女人?” 明筝点头道:“是的!” 许久之后,折玉公子也叹了口气道:“看来他已准备好了。” 明筝不说话,就好像她根本就听不懂一样。 但折玉公子突然上前急切道:“你不能去,你做不了这件事的,虽然那个女人没什么本事,但肯为她死的人却不少,只怕你没有走到她的面前就已经死了。” 明筝还是没有抬头,她只幽幽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但这也是我家主人叫我做的,我不能不做。” 折玉公子急道:“管他什么主人,你可以完全不用听他的话的,只要你愿意,咱们现在就可以走,走的远远的,我很聪明,我保证能找到一个他们都找不到咱们的地方。” 明筝摇摇头:“不行,我走不了的。” “为什么?为什么走不了?” 明筝黯然道:“因为我有一样东西丢在了他那里,如果拿不回那样东西,我就算走的再远也只会是个死人。” 折玉公子不说话了,他的心竟也慢慢的沉了下去,他这辈子害过不少人,给人下毒也是家常便饭,所以他很快就明白了明筝话里的意思。 许久的沉寂之后,他掠过明筝走了。 “你不能去,我替你去。” 说完这句话后,折玉公子已经消失不见,而明筝也终于抬起了头,她的脸还是那样的明艳,这张脸上没有丝毫的愧疚,甚至还带着点笑,不过很快她也停住了笑,她终于也轻轻的叹了叹。 ·············· 新的夜再一次来临,没有提前也没有晚点,袁大小姐已经回了家,在这里的她反而不如在小镇时自由,也或许她白天能出来也是因为答应了晚上必须回去而已。 白云碧没有家,至少在这里他并没有,这里不是他这样的人来的起的地方,这里到处都要花钱,而且比别处都贵的多。 好在他早就练成了一个特殊的本事,那就是无论在哪里都能睡的着。 但现在的天色还远没有到他睡觉的时候,所以他还在这宽阔的官道上游走。 他又一次的来到了宝丰楼,他很想见见乌飞楼,他也有很多很急的话要问他,但乌飞楼并不在那酒楼里,他常坐的房间里一眼望去也是空空如也。 这一刻,白云碧又惆怅了起来,他本是一个慢性子,但现在却很急,他替那些下落不明的江湖人而急,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将这事拖的太久了。 街很宽,但人却很少,或许是住在这里的人们都很小心,所以如果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这里的人们都不太喜欢在夜晚出门。 但这并不代表这里没有夜行的人,很快路上就出现了两个人。 一个普通人和一个当官的人,他们穿的相差很大,但同样都很年轻。 这一刻,白云碧也瞪大了眼睛,特别是当他发现那个普通的年轻人正是钟正清时。 很快,钟正清也看见了他,他开始微笑,而且笑的还是那么的有礼数。 “你怎么也在这里?” 他们同时用同一句话问候着对方。 不过谁也没有回答,他们只是相视而笑。 很快,钟正清也想起了什么,他向白云碧引荐道:“这是我的朋友黄易淳,他与我家乃是世交,而且他也很有出息,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府中郎将。” “这位也是我的朋友,他叫白云碧,别看他穿的不怎么样,但其实他也是一个很有出息的人。” 钟正清的介绍很短,但却又很详细。 于是,黄易淳也冲白云碧点点头道:“幸会,能见到真人真是福气。” 白云碧微微笑道:“你也认得我?” 黄易淳缓缓道:“你的名字就像宝丰楼里的八月醺,虽然很多人没有喝过,但他们都听过这名头。” 白云碧也笑了,不过却笑的有点儿不太好意思,他居然也有脸红的时候。 “既然咱们碰上了,为什么不一起去喝一杯?” 钟正清好像知道白云碧一定会这样提议,他只笑着点了点头,但黄易淳却摇摇头黯然道:“抱歉的很,我也实在很想和你们一起喝一杯,但不巧的是这半个月都是我当值,我能送他走这半条街已是我人缘不错了,如果再喝酒的话只怕我的脑袋明天就要搬家了。” 白云碧和钟正清都没有再说些什么,或许他们也知道像黄易淳这样的人其实就和他们这些江湖人一样身不由己。 “不过如果有一天我想闯闯江湖,我一定会去找你,想必跟着你一定能看见许多有趣的事情。” 白云碧摇头笑道:“你最好还是别起这个心思。” 黄易淳道:“为什么?” 白云碧道:“因为你一旦进了这个江湖你就会后悔,到那时候你就会发现这个江湖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这里头既不刺激也不美好,人人都只不过是只蝼蚁,这里当然有欢笑也有洒脱,但更多的则是鲜血和悲痛。” 黄易淳愣住了,他不明白白云碧为什么要说这么认真的话,但很快他就笑了笑道:“你实在不该这样说的。” 这回轮到白云碧愣住了:“为什么?” 黄易淳笑道:“因为你越是这样说,我就越对这个江湖充满兴趣,要知道只有没闯过江湖的人才会喜欢江湖,而你将它说的越危险越诡谲,那么我们这些人就越是想去看一看。” “好了,我得走了,我母亲常说我这个人喜欢多嘴,看来我是改不了了,抱歉了,有缘再见吧!” 黄易淳居然也很干脆,说走就走,一步回头的意思都没有。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不眠的夜 白云碧两人也没有挽留,他们没有去什么宝丰楼,只是在最近的一个酒肆里坐了下来。 没等白云碧开口,钟正清就叫了酒,而且是整整两大坛。 没等白云碧伸手,他就自己先喝起了酒,而且是不用碗。 可是他并不是一个嗜酒的人,但这样喝酒的人往往心里都憋着些事。 “近来可好?” 白云碧试探性的询问道。 钟正清放下酒坛笑了笑道:“还不错。”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钟正清又笑了笑道:“也还不错。” 白云碧急了:“不错是个什么意思?你已经查到那批药材了?” 钟正清点点头:“本来我是查不到的,毕竟我也不是那么聪明的人,但我的朋友却很多,尤其是刚才的那个,他不仅帮我查到了那批药材在哪里丢的,甚至还帮我查到了是谁拿走了我的药材。” 听着钟正清的话,白云碧暗暗心惊:“你已经知道了是她了?” 钟正清惨惨的笑了笑道:“看来你也早就知道了?” 白云碧不说话,他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去和钟正清解释这件事,于是他只能低着头不说话。 钟正清还在笑:“没关系的,根本就没关系的,你说的对,像我这样的人根本不该出来跑江湖的,吃亏是迟早的。” “但??但为什么是她?我??我想不通???你知道的,我不在乎那些药材,根本就不在乎,但??但我想不通为什么是她??为什么???” 白云碧没有搭话,他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去把这件事情给他这位老实的朋友从头到尾说出来。 “唉,怪不得谁,只能怪我自己蠢,有时候想想真是好笑,我记得我刚和她见面的时候你就经常给我眼色,我本以为你和她有过节,但没想到那时候的你就已经在暗示我了,可惜我实在太蠢了,蠢到看不出你的提醒,反而听了她的话离你远远的。” 钟正清已经笑不出来了,他几乎快要哭出来了,若不是他一向很体面,只怕现在连声音都控制不住了。 白云碧无法说些什么,他同样也很难受,他只能拍着他的肩安慰道:“喝吧,多喝些,喝醉了就会痛快些了。” 钟正清没有再喝,他竟又突然说道:“告诉我,她是不是真的在骗我?” 白云碧没有想到事到如今他还会问这样的问题,也更没有想到他已爱她爱的这么深,深到愿意原谅她的一切,但他也知道只要自己随便为明筝开脱几句,那么自己的这个朋友还是能愿意去相信她的好。 不过他不能这么做,因为他没有爱上明筝,所以他比钟正清看的更清楚。 这一刻白云碧有很多的话要说,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知道老实的人也是很容易受伤的,哪怕那只是一句实话。 沉寂许久之后,他只能重重的叹了口气道:“你醉了,醉的太深了,不过还好,只要天一亮你就会清醒过来的,毕竟你还很年轻。” 这一次,钟正清好像能听得懂白云碧说的话,他已站了起来,他走了,一边走一边笑,笑的很惨,脚步也很虚浮。 “你要到哪里去?” 钟正清没有回答,他好像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 ·················· 白云碧本是很高兴自己能在这个地方见到钟正清的,他们俩不仅是朋友,而且可以说是一起从小玩到大的兄弟,如果钟正清是个女子,简直可以说是青梅竹马。 但刚才的见面却让白云碧心里很难受,他有点儿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某处背叛了这个最要好的朋友,自己明明有很多次机会去提醒他的,可是自己一次都没有和他直截了当的说个明白。 他也曾安慰自己说那些只不过是因为怕钟正清知道了真相而伤心,但他也明白有时候一时的不忍换来的只是更深的加害。 于是,今夜注定无眠亦无言。 白云碧已经很多天没喝酒,他并不是怕喝酒会死,只是他这几天里实在找不到能喝酒的理由。 人在快乐的时候喝酒,那酒就算很差,喝到嘴里也是香的,醇的,这是一种享受,但人若在痛苦的时候喝酒,那酒就算很贵,喝到嘴里也是酸的,苦的,这已是一种受罪。 白云碧是一个从来不想受罪的人,他更加不想用心里的苦楚去败坏酒水的甘醇,于是,他只能走,站起来随意的走,无论走到哪,无论往哪走。 京城是天下一等一的大城,这样的大城夜晚通常都亮的和白天差不多,但就算这是天子脚下,这里依然有光照不到的地方,因为无论在何处总有那么些人,那些喜欢在黑夜里才出现的人。 昏黄的偏街上没有什么铺子,更加没有谁会在夜晚走在这条连白天都不甚繁华的偏街上,但今夜不同,这街上不仅有人,而且一下子就出现了八九个人。 月光下,四个人抬着一顶骄子急急的走着,轿子不大,也不甚奢华,但抬轿的人却很稳健,骄子旁有人,一个年轻的丫鬟,她走的也很急,而且一边走一边总是东张西望。 小小的骄子很快就从阴影处走了出来,只不过骄子的后面还有人,四个同样习惯一边走一边用目光扫视四周的人。 这些人无疑都是些练家子,他们的身材很不错,不瘦也不胖,肩头很平坦,手脚很有力,甚至就连抬轿的那四个人腰里都别着刀。 小小的队伍急急的走,但他们好似在刻意躲避着什么一样,他们不仅没发出一点儿声响,也更加没有靠近官道一步的意思。 但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通常都不会有人愿意离这样的队伍太近,就算什么都不懂的市井百姓也能看的出这样的队伍绝对不正常。 但今夜好像注定是一个不痛快的夜晚,今夜好像有人故意找不痛快。 小小的骄子已经停了下来,所有的人都不再走。 长街的尽头有人来了,一个穿的很不错的男人正慢悠悠的走来,他走的很慢也很有自信。 很快,骄子后面的人也慢慢的走了上来,他们将骄子围成了一圈,冒着青筋的手也都暗暗的摸到了腰上。 “什么人?” 领头的在低声喝问。 “和你们一样的人,一样喜欢走夜路的人!” 说话间,年轻的男人已经走了过来,月光透过树叶撒在他脸上虽不甚清楚,但只要和他见过一面的人都很难忘记这个人就是折玉公子。 “公子能不能让让路?” 领头人的声音依旧很小,但却很冷峻。 折玉公子摇摇头道:“这路很小,如果我要让你们,那我岂不是要跳进河里去?” 他说的话很轻巧,但这话传到所有人的耳朵里却并不轻松。 但很快,领头的人也生硬的笑了笑道:“看来只能是我们让你了!” 折玉公子又摇摇头:“咱们还是别太客气吧,不然动起手来怎么下的去手?” “哼,我看你是存心找死。” 如今,领头的也不再多言,他已看出了一切,知道多言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话一出口,他已拔刀,但和他一起拔刀的还有许多人,这些人不仅一起拔刀,而且一起踏步上前进攻,他们好像都经过严格的训练,他们的刀法都一样,步伐也很整齐,甚至每个人的呼吸都如出一辙。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夜杀 训练有素的一群人。 这样的一群人无疑是很可怕的,他们单打独斗或许并不出彩,但如果这些人集中在一起那就会变成一群饿狼,能啃食掉老虎的那种群狼。 但折玉公子并不是老虎,他虽没有老虎那么凶猛,但却比狐狸还狡猾,他根本就不打算和这样的一群狼直接厮杀,他一纵身就扑向了那个小小的骄子。 这些训练有序的人本来就是毫不畏惧死亡的人,但他们好像都很怕骄子里的人被伤到一根毛发,于是他们只能尽最大的努力回救。 但他们这样的人只适合杀人,却不太适合救人,所以回身最快的一个人还没来得及出刀就已被一根玉笛敲碎了天灵盖。 眨眼间死了一个人,但其余的人好像并没有太多的波动,他们重新调整了步伐并又一起攻了上去。 但折玉公子好像早就看出了他们这种连击之术,他根本就不想将自己置身于这样的阵中,他的目标很简单,只要对方来攻杀,他就会向骄子里的人出手。 这是一群简单的人,他们没有太多的想法,他们只知道骄子里的人不能受伤,更加不能死,于是每当折玉公子试图攻击骄子,他们只能回救,但回救总有快慢,这快慢总是会让某一个人脱离阵势或超出阵势,而折玉公子的做法也很简单,他总是会在那一瞬间就能置那个不在阵中的人于死地。 于是,他不断的出手,而且出手稳准狠,他的玉笛不仅敲碎了对方的天灵盖也刺穿了对方心门折断了对方的肩胛骨。 很快,那刚才还很健壮的八个人已经死了七个,而唯一剩下的一个领头人也已被敲断了肩胛骨。 但他还在笑,他笑自己不中用,他笑自己兄弟们日夜苦练的这套攻杀无敌的连击之术在今晚却变成了送命的下九流套路。 折玉公子也在笑,只不过他却笑的很邪:“我也不是一个恶毒的人,只要你愿意对我磕三个响头,我也能放你走的。” 领头的汉子没有说话,他的双手已经不能在动,甚至连手指弯曲都已经做不到了。 他浑身是血,他好像很累了,他双腿一软就跪了下来。 “好,很好??” 折玉公子笑的很开心,但只笑了一两声就停住了,因为他已看出那个人并没有向自己磕头的意思。 那个汉子的确是跪下了,但他只不过是跪下用嘴咬起了刀而已。 如今他又从新站了起来,他虽然浑身是血,他虽然双臂已废,但如今的他看起来比从前都更要高大。 “冲???杀???” 含糊的喊叫声从他嘴里吐了出来,他弯下腰含着刀又再一次冲了过来,他不是个傻子,他当然也知道自己光用一张嘴是杀不了这个眼前人的,但他的心却很坚定,因为他本身就是这样的人,这种死不后退的人。 “哼哼,你们这些人为什么总是喜欢逞英雄装好汉,你们为什么总是不敢承认自己也是个卑鄙怕死的人?” 折玉公子在冷笑,但他的手却没有留情,一掌下去,咬刀的汉子整个胸膛就塌陷了下去,随后他整个人也飞跌了出去。 汉子还有气,他居然还笑的出:“就??就因为你这样的人太多,所以??所以才会有我们这样的人???” 他无法再说话了,他的头歪去了一边,他的眼睛还睁着但却已经不会动,黯淡的眼睛一直盯着那顶小小的骄子,他的眼睛仿佛在述说着不甘和愧疚。 折玉公子没有看出这些,甚至他根本就没有多看这些人一眼的意思,在他眼里,死人就是死人,和烂泥砖瓦没有什么不同。 如今,他手中的玉笛已经被他慢条斯理的擦拭干净,而那张擦拭的绸巾也已经被仍出去了好远。 他已站在了骄子前,他对着骄子旁的丫鬟笑,邪邪的笑。 丫鬟的年纪还很小,或许她也从没有见过死人,更加别说一下子见到这么多死人,但她好像也不是一般的丫鬟,她虽然已经吓的浑身在颤抖,但她还是鼓起勇气喝道:“大胆,退下。” 折玉公子听的很清楚,但他却好似完全没有听进去,他笑嘻嘻道:“还好我不是一个胆小的人,不然还真要被你吓住了。” 说完这话时,他已伸出手去,他准备掀开那顶骄子的门帘。 但骄子里的人却说话了:“你是冲着我来的,不要难为她了,况且你今夜已经杀了不少人了。” 折玉公子笑嘻嘻道:“我的确是冲着你来的,但我却并不想听你的话,因为你的话对于我来说一点用都没有。” 骄子里的人不说话了,但很快她就自己掀起门帘走了出来。 一个女人,不能说国色天香,但生的也很不错,但这个女人好像和世间的其他女人又不太一样,她虽然已经穿的很简洁,但她的身上好像天生带着一种气,那种让人不敢直视她的气。 这一刻,折玉公子也笑不出来了,他有点生气,他气这个女人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为什么还可以摆出一副临危不惧的样子,但同时他也气自己为什么要在乎她身上的那股气。 但很快,他又笑了起来,他好像想到了一个很不错的点子,他知道这个点子一定能击溃这个女人身上的气。 于是他笑眯眯的朝她说道:“你不想知道是谁叫我来的么?” 女人不说话,但也不反对,她好似在聆听。 折玉公子又笑了,他笑道:“你应该早就知道的,因为你这样的人很少有机会出来,而且出来的时间总是那样的固定,而知道你行踪的人更加少之又少。” 折玉公子故意将话说的很模糊,但他的话好像也很有用,话音一落,女人果然变了脸色,但很快,她又板起脸孔道:“我不信,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信。” 折玉公子还在笑:“你最好还是信了吧,因为也只有他才能叫的动我这样的人。” 女人也笑了,但却笑的很优雅:“你的确很善于攻心,但我永远都不会相信你说的话,哪怕只是一个字都不信,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你可知道他是那种见我掉了一根发都会捡起来好好收藏的人?你可知道他是那种连我走过的脚印都不忍践踏的人?你想抹黑这样的人只怕还要多去说书的那里多听些段子才是。” 女人从始至终都保持着一种优雅的笑,既不太张扬也不太收敛,但如今折玉公子已经笑不出来了,他抽了抽嘴角恨恨道:“你为什么这么自信,为什么对他这么有信心?而且我很想不通,像你这样的女人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事?你本该接受世上所有男子的跪拜,但你却总是在黑夜里冒着死亡的危险出来偷偷的见他,你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地方?” 女人淡淡道:“你不懂是因为你不懂爱,你不懂爱是因为你从来没得到过爱。” “爱?可笑,难道你看不出我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难道你看不出像我这样的人要想得到爱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折玉公子虽然还没有发怒,但他说出来的话已经像是在狡辩。 女人依旧笑的优雅:“看来你这个人不仅没有爱,甚至根本不理解什么是爱,你看起来的确是个很体面的人,或许这世上也有许多的女人爱着你,但只怕你未必也爱她们,又或许你早已爱上了谁,但被你爱着的那个人未必爱着你。” 女人的话不高也不低,但说出来的话听到折玉公子的耳里却好似字字诛心,这一刻折玉公子感受到了一种此生从未感受过的痛,那不是刀剑刺中的痛,那种痛很无形,摸不着,看不见,但却比世上任何一种伤痛更疼也更难愈合。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夜杀(下) 折玉公子不再笑的出来,但他却已经咧着嘴在呼喝:“去死,都去死,不管是谁叫我来,今夜的你终是走不脱的了。” 如今,折玉公子的脸已经变的阴沉,他的声音也变的怨毒了起来,他本是一个体面的人,像他这样的人从来不愿意让自己看起来失态,但现在他已经顾不上了,他已经被刺痛,被刺到了真正的痛处。 他一伸手就扼住了女人的喉咙,女人的脸色瞬间变的很难看,但折玉公子却好像很享受,他看着女人渐渐扭曲的脸狞笑道:“说啊,你不是很会说吗?继续说啊。” “你??大胆??” 丫鬟也怕死,但还是很有勇气,她已扑了上来。 但她却不像那些死去的汉子,她虽有力气,但力气却很小,这力气不仅救不回自己的主子,甚至连折玉公子的手臂都扳不开。 而折玉公子只抬了抬脚,就将这个丫鬟像个枯树一样踢飞了出去。 “青萍,快走???” 女人很痛苦,但她还是能说出这一句。 但她越是痛苦,折玉公子则越是兴奋,他好像很喜欢杀人,也更加喜欢被杀的人在他面前痛苦的死。 但很快,他就察觉到了不对,他突然感觉背后很冷,那是一种不太寻常的冷,并不是夜风那种冷,而是要命的那种冷。 折玉公子无疑是个老江湖,而且是个作恶多端的老江湖,像他这样的人能活这么久自然也有他的本事,那就是他很懂的取舍,所以几乎就在一瞬间,他就松开了即将要死的女人并转身探掌迎了出去。 背后果然有人,虽然那个人离的还很远,但他的掌风已经飘了过来。 两掌相交,折玉公子闷哼一声退了退身形,而出手偷袭的人趁着这功夫已经飘到了跟前。 “又是你,你为什么总是阴魂不散?” 此刻,折玉公子也苦笑了起来,他好像很不想看见背后的这个人,特别是在这个时候。 但来人却也一点儿都不开心,特别是当他看见满地尸身的时候。 白云碧来了,他好像总能遇上一些不好的事情,他也总是好像能在很远的地方就能闻见血腥味。 现在他根本就笑不出来,这不仅是因为看见地上的许多死人,更加因为他发现自己体内的毒好像越来越严重了,就刚才那一掌,他自己几乎差点喘不上来气了。 “你为什么还不走?等我请你喝早酒吗?” 听了这话,折玉公子也觉得很莫名,他讶异道:“你要放我走?我为什么要走?” 白云碧轻轻的叹了口气道:“因为只要我愿意,你这样的人无论走到哪,我都能找到你,而且如果现在你不走,就再也走不掉了。” 折玉公子不笑,也不说话,他看了看地上奄奄一息的女人好像又不太甘心。 但白云碧也同样看出来了,他故作缓声道:“你今晚杀的人够多了,但只要我在这里,你就别再想杀任何一人了,因为就算你能杀的了她们,我也会在同一刻杀了你,况且你应该也听的出,长街的那头已经有人来了,你要不要猜一下,能走出这么整齐步伐的人会是一群什么样的人?” 折玉公子没有回头,他当然听的见有人正在赶来,而且来的还是一大群,可是他还是想不通白云碧为什么要放自己走,甚至在这一刻他有点怀疑,他怀疑白云碧是不是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光明磊落,他对自己是不是也存在着什么阴谋。 不过现在却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知道白云碧说的话没有错,自己可以杀了这个女人,但白云碧也可以在那一刹那要了自己的命,他是一个很小心的人,所以他只能走,而且不能走的太潇洒。 折玉公子走了,他一边冷笑一边走开,他的脸依旧很淡定,但步伐却慢慢在加快。 ··············· 走了一个人,但却又来了更多的人,几十人低着腰飞速而来。 他们来的虽然很急,但步伐却很一致,他们的兵器很统一,着装更加无二。 很快,白云碧就看见了这些人,他也看见了这群人的领头人,他的记性很不错,他记得就在几个时辰前钟正清还向自己介绍过他,他记得他好像叫黄易淳 很显然,黄易淳也看见了他,也更加看见了满地的死人,他本想问些什么,但当他目光扫过地上那个女人时却又猛的跪了下来。 于是,这匆匆而来的十几个人就这样齐刷刷的跪在了地上。 看见这一幕,白云碧也愣住了,他不由的多看了地上的女人几眼,他当然也认得这个优雅的女人,甚至他还记得自己在前几天就和她聊过很多话,那天他们不仅聊的很不错,甚至他还给她起了一个很土气的名字。 但现在的白云碧却觉得这个被叫做阿桃的女人一点儿都不土气,因为他已知道黄易淳虽然还年轻,但已是中郎将了,这样的官虽说不大,但值得他跪的人却也不太多。 但白云碧很不懂,黄易淳这样的人明明很尊重阿桃,但他们宁愿跪着也不愿去将她扶起来,难道他们都是瞎子,看不出阿桃现在需要的并不是礼数? 但他们好像真的都是瞎子,他们不仅一直跪着不动,甚至连头都不再抬起来。 于是,白云碧只能缓缓走过去将阿桃扶起来。 “看来你也是一个大胆的人!” 阿桃已经舒缓了许多,但她说的话还是有气无力。 白云碧也淡淡的笑了笑道:“那是因为我只记得你叫阿桃。” 被叫做阿桃的女人也笑了,但却笑的很勉强,现在的她看起来就像随时要睡去一样。 于是,白云碧只能将她扶到骄子里去。 跪着的人们还跪着,他们就像突然变成了不会动的雕像一样。 但很快又有人来了,同样是一个男人,而且同样是一个穿的很考究又很年轻的男人。 若不是亲眼看见,白云碧根本想不到乌飞楼也会轻功,而且轻功也居然很不错。 第一百二十六章 血腥之后 乌飞楼来了。 他来的很急,就像赶着来救火一样,很快他就看见了一切,满地的死人,跪着的将士以及骄子里的人。 他没有说话,但眼神已经混乱,他看着骄子里的人,好似有话要说,骄子里的人也看着他,好似也有话要说。 “放心,我很好,他救下了我,不过那人在离开前和我说了很多话。” 乌飞楼愣了愣道:“是谁?他和你说了什么?” 骄子里的阿桃淡淡道:“你试图告诉我你并不是看起来的那种人!” 乌飞楼急道:“你相信了?” 阿桃缓声道:“你应该也知道,从很久之前就不断的有人向我说你的坏话,你应该也知道,从很久之前开始我就根本没有相信过任何那一句话。” 乌飞楼终于舒了口气:“谢谢你。” 阿桃淡淡的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她起身从骄子里站了起来,她看着跪倒一片的将士低声道:“记住,今晚你们什么都没有看到,这里没有人,我也没来过。” “是!” 所有的人都齐声回答,他们的声音并不大,但却很坚定。 “麻烦你们将他们葬了吧,至于他们的家人我会想办法照顾的,但你们以后也须照顾些,毕竟他们虽和你们不是同值,但亦算的上同袍。” “是。” 同样低声的应答,只不过这次更加坚定。 女人走了,她从新坐进小小的骄子里走了,黄易淳办事很迅速,他不仅派人送回了阿桃,就连地上的死人都在很短的时间里被妥善处理了。 乌飞楼还没有走,他正死死的盯着白云碧,许久之后他才叹了口气道:“看来上次没有请你去我家喝酒是对的。” 白云碧淡淡的笑了笑道:“如果你现在想要请我喝酒的话也是来得及的。” 乌飞楼苦笑一阵道:“我也很想请你正正紧紧的喝一顿,无论是从天亮喝到晚上还是从晚上喝到天亮,但现在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所以你能不能再等一等?” 白云碧没有说什么,他只微笑着点了点头。 “对了,如果你也喜欢她,最好还是大胆些,因为这个世上什么都不缺,唯独缺了这些真情实意。” 乌飞楼停了下来:“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她?” 白云碧也不回头淡淡道:“因为我看的出,我看的出无论在哪里,你的眼里只有她,而她的眼里也总能找到你。” 乌飞楼也笑了:“不,你看错了,我并不喜欢她,我只不过是爱她!” ················· 乌飞楼走了,他来的很急,去的也很急,他好像有什么事要做,而且一定是那种极其要紧的事。 黄易淳又回来了,他不仅命人拉走了尸体,甚至也早已叫人将地上冲洗的一干二净。 看着恢复如新的地面,白云碧叹了口气道:“都说人如流水毫不值钱,今日看来只怕人还不如流水,至少流水过处有始有终,但人却不知道哪一天是自己的终点,也更加不知道自己会干涸在哪一处。” 一旁的黄易淳也叹了口气道:“身为江湖人,这样的事情你一定也看的不少了,但你和别人不同,你会叹,而能为这种事情叹的人往往都不会是什么坏人。” 白云碧笑不出来,他当然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坏人,但他也从来不觉得自己算是什么好人,因为他已看见过许多死在自己面前的人,而他却没有能力去拯救他们的性命,或许他根本没有能力去做一个好人。 黄易淳没有他想的那么远,他只稍稍笑了笑道:“你不想问我点什么吗?” 白云碧看着他道:“你肯说?” 黄易淳叹道:“能说的当然可以说,不能说的当然不能说。” 白云碧道:“那什么是能说的?” 黄易淳道:“比如你口中的那个阿桃,想必你也看得出她并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 白云碧点点头不说话,他还在等他说。 果然,黄易淳又接着道:“其实她不仅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甚至她还是个公主。” “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黄易淳笑了笑道:“意思就是她不仅是当朝的公主而且还是最大的长公主。” “你是说她???” 白云碧没有说的很明确,他的手却指向了皇城之内。 黄易淳点点头:“你没有听错,她是个货真价实的公主,也只有她那样的人才值得我们在她面前跪下。” “她??她既是公主,那她和他又怎会?” 黄易淳苦苦的笑了笑,他好像能听懂白云碧没问完的问题,他笑道:“他们的关系一直都很好,甚至他们在年少时都是一起长大的,至于她和他那种说不得的关系其实知道的人已经不少了,只是谁都不说破而已。” 听了这些,白云碧急道:“那他呢?他又是谁?他既和公主一同长大,又怎会住在高墙之外?” 黄易淳摇摇头:“抱歉的很,这正是不能说的。” 白云碧没有继续问,他不想让黄易淳为难,他也知道像他们这种人其实也和江湖人一样,很多的时候都是身不由己的。 黄易淳也走了,天还没有亮,他的职责还没有完。 ··················· 白云碧也离开了这个不吉利的地方,他在上次那个湖心的小亭里坐了下来,这里刚好能看见宝丰楼。 他在等,他在等那房间里的人出现,他知道乌飞楼一定会出现在那间最高的房间里,他也知道乌飞楼此次回去一定绝不会开心。 他没有猜错,乌飞楼现在不仅不开心,他很生气,气的想杀人。 他已回了家,并阴沉着脸:“明儿,明儿!” 这一次明筝没有向往常那样很快的出来,直到乌飞楼的声音大到谁都能听见的时候她才缓缓的出现。 “告诉我,是谁,快说,快说!” 他疯狂的摇着明筝,但明筝却死活不说话。 “你一定知道的,你一定知道的对不对?” 明筝还是不说话,她好像很害怕,怕的要死。 “是他,是他对不对?” 明筝还是不说话,但这无疑表示了是一种承认。 “去,请他来,如果他不来,那我就自己去。” 如今,明筝还是没有说什么,但她好像也听的懂乌飞楼嘴里的那个他到底是谁,她竟一转身就去寻找乌飞楼嘴里的那个他。 第一百二十七章 转折 夜,依旧很凉,但却凉不过世间人心,乌飞楼闭着眼睛端坐在屋里,他觉得有点冷,但这冷并不是因为穿的少,而是他觉得一切的事情好像慢慢的脱离了原来的轨道,他自己也开始慢慢掌握不了这一切。 等人无疑是一种煎熬,特别是被等的那个人始终不出现。 天已拂晓,被等的那个人还是没有来的意思,乌飞楼已经等不下去了,这一夜他过的很不好,简直就像过了几十年。 但还没等他站起身,已经有人来了。 来的人很急,走路也很轻。 来的是一个女孩子,她虽是一身丫鬟的打扮,但却是个宫女,昨晚她还在阿桃的轿子旁,阿桃则称呼她为青萍。 青萍好像也经常来这坐大宅子,这里的下人不仅没有为难她甚至还一路为她引路。 看见这最贴身的丫鬟,乌飞楼又变了脸色:“她不好?她出事了?” 青萍却笑了笑:“不,她好的很,一切都好的很,不仅好,而且好的让你都不能相信。” 乌飞楼盯着这个年轻的宫女道:“有多好?” 青萍轻声道:“陛下有意许你公主。” “什??什么意思?你??你可说清楚了。” 此时,乌飞楼好像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一样,只听了一句话,耳里便嗡嗡作响。 青萍还在笑,并重复道:“陛下有意许你公主。” “此话可???当真?” 青萍点头道:“再也没有比这更真的了,陛下是在刚才的大殿上对文武们说的,甚至那些老头们还择了些黄道吉日,我想如果传旨太监不是瘸子的话,只怕他很快也要来了。” “那??那你怎么来了?” 青萍笑道:“是她叫我来的,她也很高兴,她觉得这样的事情如果由一个太监告诉你那就会是一件太晦气的事情,所以她既然不能亲自告诉你,便只好派我来了,她希望你也能早一点开心起来,就算早开心一刻也是好的。” 乌飞楼已经站了起来,他抓着青萍的肩头大声笑道:“好,果然好的很,谢谢你,我真要谢谢你,麻烦你回去告诉她,我很开心,开心的要上了天。” 青萍捂着嘴笑了,她好像也很为这两个人开心。 青萍很快就走了,但乌飞楼却冷静不下来,他有点想放声高唱,但却又不知道该唱些什么,于是他只能在屋里飞快的走,从东走到西,从西走到东。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夜没等到的人却已经到了。 老祖来了,他还是那么一副样子,脸色很憔悴,腰板也佝偻着。 “公子,我来了!” 看见老祖之后,乌飞楼冲了过来,他激动的抓着老祖的手道:“好了,好了,一切都好了,你不用再那样做了,再也不用了。” 老祖很讶异,他本已经准备好接受他的质问,甚至他已准备好了说辞,但现在的乌飞楼却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公子,你??你何故至此?” 乌飞楼大笑道:“他答应了,他终于答应了,他答应将她许给我了。” 乌飞楼很激动,所以现在他说出来的话也不太明了,但老祖却好像能听的懂,他颤声道:“此事当真???” 乌飞楼点头道:“朝堂之上,君无戏言。” 听了这话,老祖好似有点站不住了,他竟要扶着桌子才能勉强站稳,这一刻他也好似老了很多。 “好,很好??” 他一直重复着这句话,但却有些心不在焉。 乌飞楼好像还有点不放心:“听我的,你不用再那样做了,一切都结束了,一切都会变好的。” 老祖点点头:“是的,我不用那样做了,一切都结束了??” 说完这句莫名的话之后,老祖也走了,但他好像有点儿不太会走路了,要不是明筝来扶着,他几乎走不出三两步。 ·············· 天色如常,明媚的阳光下,白云碧还瘫坐在小小的白玉桥上,他不记得昨晚自己是不是闭过眼睛,他只记得乌飞楼一整晚都没有出现。 他还不想离开,他还想再等一等,他还希望他能来,最好能请自己喝一杯并好好的说上一些。 但乌飞楼好像已经忘了他,他并没有来,直到太阳升到最高处时,那宝丰楼里还是什么人都没有。 但有人却来了,袁大小姐来了,她来的没有往常那样早,但却找了白云碧很久。 “几天不见,你都这般落魄了?” 她还是那么一副样子,既不会安慰人也更加不会去问好。 白云碧看着她笑了笑,其实他很高兴她能来,其实在他的心里他也希望能经常看见她,虽然这个女孩子的嘴很烦,但至少她的心肠却不坏。 袁大小姐不是一个人来的,和往常一样,这次照样有许多人跟着她,只不过那些人依旧很怕靠近这位主子,他们依旧站的远远的。 看着这些恭敬的人,白云碧突然想到了些什么,他怔怔的望着袁大小姐道:“难道你也是个公主?” 袁大小姐好像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她也愣了愣笑道:“我要是公主,那我的爹爹岂不是天子?” 袁大小姐没有说假话,她这样的人本来就不太会说假话,而且也很少有人能在白云碧面前说假话。 听见袁大小姐如此说,白云碧松了一口气,但很快他又莫名了起来,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因此而松了这口气。 如今,袁大小姐已经坐了下来,她和白云碧一样堂而皇之的坐在了这小小的白玉桥上。 湖心有风,略带清冷,但吹在脸上却很舒服。 “你穿的有些少!” 看着袁大小姐那些在风中飞舞的发,白云碧脱口而出了这句话,但话一出口他很快就后悔了。 但好在袁大小姐并没有听出些什么不一样,她还闭着眼睛闻着风,好像这风很醉人。 这一刻,白云碧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盯着袁大小姐看,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认真的看过袁大小姐。 黑色的发,精致的脸,飞舞的裙摆,轻盈的衣衫,这一切都是这么的美好,美好的就像这个季节。 第一百二十八章 再难聚 袁大小姐还闭着眼睛,但白云碧却慢慢低下了头,他好像不敢让她看见自己的眼睛,他好像生怕她能从中看出点什么不一样。 很快,袁大小姐就回过了神,她从风中醒来,她睁开了眼,并拿出了一坛小小的酒。 “放心,不用钱的,算我请你的。” 袁大小姐在笑,她好像知道白云碧根本就不可能拒绝这坛酒。 的确,她没有猜错,白云碧现在的确很想喝酒,他不渴,也不想醉,但只是想喝酒。 所以,小小的一坛酒很快就像变戏法一样溜进了他的肚子里去了。 “你在这里过的还好么?” 白云碧不知道袁大小姐为什么会这么问,但他依旧笑了笑道:“你应该知道的,像我这种人无论在哪里都不会过的太好的。” 袁大小姐点点头:“是的,你这种人总是喜欢找罪受,如果在当地还有两个朋友的话你或许才能好过些。” 白云碧靠在栏杆上苦苦一笑道:“我的朋友其实不算少,但能有钱住在这里的朋友却还没交到,或许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交到的。” 袁大小姐突然抬起了头:“不,你在这里也有朋友的,我难道不是你的朋友?” 白云碧漫不经心的笑了笑道:“怎么?你也要替我付房租安排我的生活起居?” 袁大小姐正色道:“不,我比你任何的朋友还要好,我不会让你住在外面。” 白云碧道:“那我应该住在哪里?” 袁大小姐道:“去我家!” 白云碧笑不出了:“去你家?你父母都在的那种家?” 袁大小姐点点头:“是的,那是我长大的地方,那个家不算小,多你一个不算多,只要你高兴就算住一辈子也行的。” 听了这话,白云碧不由的又笑了起来:“我怎么听起来像是丑媳妇要见公婆的感觉?” 但袁大小姐却不笑,她的脸虽已泛了霞光,但她依旧张口道:“那又有什么关系?至少我的爹爹会很喜欢你,因为他也总是说想去江湖上看一看。” 如今,白云碧也笑不出来了,现在他不仅不能笑,就连坐都坐不住了,他开始浑身痒,他开始东张西望,他摸鼻子,努嘴角,抓耳朵,这一刻他好似变成了一个坐不住的孩子。 但袁大小姐却好像变的成熟了许多,她竟好像能看出白云碧的意思,她略带颤声道:“你??你不愿意?” 白云碧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想了许久他才抬起头笑了笑道:“你应该也知道的,像我这种人是不配拥有家的。” 袁大小姐摇摇头:“我不想听这些,你只要告诉我你愿不愿意就行了。” 白云碧不说话,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这一刻他突然想起了瘦不了,他突然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瘦不了,现在他居然有点不敢再看袁大小姐的眼睛,于是,他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缓缓低下了头。 袁大小姐也不说话,她的脸很红,眼睛也很红,但在此之前她从来没有红过眼,哪怕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都没有。 “踏踏踏???” 有人来了,来人的步伐虽然很轻缓,但白云碧还是能听的很清楚。 他抬头看见了来人,他认识这个缓缓而来的年轻人,但却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只知道他曾经说过他也姓袁。 “玲儿,随我回去吧。” 来人说话很温和,但看他起伏的胸膛好似已经走了不少路,他好像也找了她很久。 “哥??我??” 他竟是她的哥,而现在的袁大小姐虽没有扑进他的怀里但却好似要哭。 来人没有看白云碧,他只是伸出手来轻轻的抚着袁大小姐的头道:“走吧,随我回去吧。” 袁大小姐不说话,但她却还是不想走。 “走吧,我们回去吧,你们不是同一种人,你们不会合适的,你和他永远都不可能的。” 来人说话依旧很轻缓,但语气却如同斩钉截铁。 “走吧,我们回去吧,家里出事了。” 听了这话,袁大小姐突然抬起头道:“出事了?出了什么事?” 来人苦苦的笑了笑道:“天大的事,既不算坏事也不算好事,但身为袁家的子弟,这一切我们必须承担。” “我??我也可以承担吗?” 来人点点头:“只怕没人能比你担的更重了。” 袁大小姐不再说话,她已上了马,她了解自己的哥哥,这哥哥从来不说假话,他如果说家里有事,那一定是真有事,他如果说事情不太好,那么这事情绝对很难办。 此时,白云碧也站起了身道:“如果有需要的地方,我也能帮忙的。” 袁大小姐不说话,但她的哥哥却冷冷道:“谢谢你,但这个忙你帮不了,谁也帮不了。” 说完这句话后,他们便都走了,他们谁都没有回头,快马飞驰,如同时光不回。 ······················ 或许袁大小姐家里发生的事情就像她哥哥说的那样并不算很坏,在夜色刚刚笼罩苍穹的时候,袁大小姐又来了。 这一次没有许多人跟着她,只不过她的哥哥却牵着马站在不远处。 不知道为什么,袁大小姐好像总是能知道白云碧会在哪,她也总是能轻易的找到他。 如今,她又静悄悄的坐在了白云碧的面前。 白云碧好像已经忘了白天的事,他开口笑道:“现在还没有天亮,你为什么就来了,你不应该都是在天亮的时候才会跳出来吗?” 袁大小姐不说话,她淡淡道:“对于以前我很抱歉,但以后我只怕再也不能在天亮的时候出现了。” 袁大小姐今夜说话很缓和,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她不仅有点黯然,甚至还主动喝起了酒。 她一杯接一杯的喝,喝到泪水都滴了下来。 后知后觉的白云碧终于看出了些什么,他问道:“出了什么事?” 袁大小姐闭着眼睛摇摇头:“没什么事,一切都好的很。” 但她越是这样,白云碧就越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伸过手去夺袁大小姐的酒,但无意间的拉扯下,袁大小姐的手却按住了他的手。 她按的很用力,竟让白云碧也不忍一下子抽开手。 “现在的我看起来是不是很丑?” 袁大小姐低着头,她的脸上又泛起了霞光,也不知道是因为酒还是因为心。 但现在的白云碧却好像变的不太会说话,他竟嗫嚅道:“不??没有,你很好看,一直都那样好看。” 听了这话,袁大小姐突然抬起了头:“那你为什么不答应和我走?” 白云碧咂了咂嘴道:“因为??因为???” 他说不出来,更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此时,袁大小姐已经放开了他的手,她冷冷的笑了笑道:“你以为我会一直这样求你?你以为我的时间还很多?你以为我真的很喜欢那个江湖?” “哼哼,我看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懂,你根本就没有看起来的那样聪明,你就是个傻子,比傻子还要痴傻,那江湖有什么好?在我看来,混迹于此的不过都是一些神经病而已,他们行为乖张,行事出格,为了一点点虚名不惜放弃家人,放弃自己,他们张狂,他们虚伪,明明心里很难受,偏偏嘴上很潇洒,明明心里很想要,偏偏嘴上不留情,这样的江湖有什么魅力?不过是一群神经病在寻求刺激而已。” “至于你,也不过是个懂的很多道理却依然过不好这一生的人。” 白云碧没有接话,他不知道袁大小姐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些,但他好像也很能理解她说的话,或许在他的眼里,自己何尝不也是个神经病。 袁大小姐已经站了起来,她转身就走:“海上生明月!” 白云碧知道这句诗,他也曾和她不止一次的听过,但现在他却不明白袁大小姐说的是天涯共此时还是天涯难聚首。 这一刻他好像突然明白了很多,他很想叫住袁大小姐,但他站了很久始终没有说出口,而袁大小姐也上了马,头也不回的走了。 白云碧又从新坐了下来,酒还有,但却不多,望着袁大小姐坐过的凳子,他突然感觉自己很快就要失去一件东西了,而且可能是永远的失去。 第一百二十九章 异乡人 夜,一如既往的黑,黑夜总是带着一种不吉祥和不顺心,特别是有人在黑夜里匆匆上你家的门时。 乌飞楼无疑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当他看见那个宫女青萍在黑夜中急急而来的时候,他就预感到她这次来只怕不会带来什么好消息。 他猜的没有错,因为青萍的脸色已经说明了许多,她有话要说,但却又好像不知道该如何说。 “怎么?是她出了事,还是陛下改了主意?” 青萍摇摇头:“她很好,陛下也没有改主意。” “那你为何深夜来此?” 青萍突然垂泪道:“陛下虽然没有改主意,但他的主意是我们都没有想到的。” 看见青萍陡然垂泪,乌飞楼也意识到了事情好像并不那么简单,他急切的站起身道:“什么意思?” 青萍低着头道:“陛下的确要许你公主,但却不是长公主。” “这是什么意思?那??那陛下要许什么公主给我?” 青萍道:“碧云公主。” 乌飞楼愣了愣道:“碧云公主?这是当朝公主吗?我怎从未听过?” 青萍低着头道:“从前本不是,但现在已经是了,就在昨天,陛下刚刚封了她为公主,虽然她们家在此前都是布衣,但按祖上来说也是个真公主,而且据说这封号也是她自己向陛下讨来的。” “什么真公主假公主,什么碧云公主?我不要,我都不要,我只要她一人,就算她不是公主也没关系。” 如今,乌飞楼彻底听明白了,但他却无法接受,他开始发怒,开始咆哮,开始歇斯底里。 青萍好像也很能理解他,她自问没有能劝解他的能力,她只能走,回到来时的地方去,毕竟那里也有一个同样伤心欲绝的人需要她来照顾。 于是,今夜这城里又多了几个不眠的人,这些人身居高位,享尽荣华,但在今夜他们的痛苦也是超脱所有。 可是,没等乌飞楼从痛苦中缓过一丝来,去而复返的青萍又回来了,而且这一次她很慌张,慌的要命。 她一来就跪了下来道:“公子,求求你,求求你???” 乌飞楼见状,大惊道:“又出了什么事?” 青萍呜咽道:“公主??公主她??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她吧。” 青萍嘴里的公主当然是长公主,毕竟她的眼里也从来只有这个长公主,如今听得她说长公主出了事,乌飞楼立刻跳了起来扶起她道:“她出事了?出了什么事?” 青萍流着泪道:“锦儿被发现了???” 青萍在哭诉,她哭着说出了一个名字,这个名字很陌生,但听到乌飞楼的耳里却好似五雷轰顶。 乌飞楼当然知道锦儿是谁,那是一个孩子,一个刚会学会走路的孩子,也正是他和她的孩子。 很多年前,因为共同的相处,因为共同的寂寞,他们理解了彼此,爱上了彼此,虽然他们的身份不一样,但他们还是无可救药的爱上了彼此,但他们的关系并不能公布天下,他们的孩子也更加不能面世,这孩子不能跟着父亲,因为他父亲连自己都不能保护,所以这孩子从出生开始就一直躲在他的母亲长公主的身边。 如今,乌飞楼已经瘫倒在地,他茫然的看着四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青萍还在垂泪:“锦儿和长公主都被带走了,宫里突然多了一个人,上面不会不查的,只怕她母子俩朝不保夕啊,求求你,想想办法,救救他们的吧。” 乌飞楼还是没有言语,他也在苦笑,他当然知道长公主的下场是什么,有损皇家体面本来就是死罪,而且在那种皇家里父女也从来都不太像父女。 但他没有办法,他没有这个能力,这世上或许有许多人不认识他,不知道他从何处来,但他却始终忘不了自己只是个外人。 甚至他在许多次夜里都梦到在二十多年前的那个雪天,那时刚会走路的自己就被远在回鹘的父亲送到了这里做质子,父亲很绝情,一路都没有笑,而留给他的也不过是几个仆人而已。 他本是一个王子,如果按年纪来算,不用多少年他就可以接过父亲手里的王位,但可惜他这个王子并不是中原上国的王子,他的国家也远没有这里的国家这么大,所以,为了回鹘的安宁,为了两国的交好,他必须被放弃,也只能被放弃。 他出生在回鹘,生长在中原,虽然他的长相有些稍稍不同,但从来没有人怀疑过他是异族,甚至在很小的时候,孤独的他就在宫里结识了长公主。 那年,他们一般大,而且同样很孤独,于是他们很自然的就说起了话,并玩耍在了一起,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慢慢的长大,但那时候他们心里那股同样的孤独早已经变成了情爱。 ·············· 往事不堪回首,乌飞楼无法在想下去,他的思绪实在太乱,乱到仿佛整个天下都已不太真实。 他站起身夺门而走,他赤着足在宅子里飞奔,就连明筝都拦不住他。 萧瑟的竹林,清雅的静室,静室有人,一个垂垂老矣的人。 “公子何须亲自来,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会违拗你的,就算你想要我的命我都会立即拿给你,所以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放他们走。” 可是屋外的人却好像并不是为此而来,只听他带着颤声道:“老祖,我该怎么办?锦儿??锦儿他们被捉去了。” 屋里没有任何的声响,苍老的声音又响起:“锦儿是谁?” 乌飞楼低下了头:“我的孩子,我和她的孩子!” “嘭??” 静室的门被人一掌震开,而老祖也早已窜了出来。 “你的孩子?你和她有了孩子?你已经有了孩子?” 乌飞楼好像有点不敢去看自己的这个老仆,他只能点点头。 如今,老祖的神情也很复杂,既惋惜又爱惜,他长长的叹了口气道:“这本是好事,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乌飞楼抬起头道:“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老祖叹了口气道:“我的确不喜欢这里,也更加不喜欢这些中原人,但他不同,他既是你的孩子,那也就是我们回鹘的孩子。” 听见老祖这般说,乌飞楼的眼里终于变的明亮了些,他抓着老祖的肩头急道:“那我现在该怎么办?我不想他们死,帮我救救她们???” 或许老祖总是有办法提前知道一些事,如今乌飞楼虽然没有将事情说的很明确,但他好像早已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老祖的脸上也很黯然,他是一个老人,也是一个智慧的象征,但遇到这种事,就算是他这种人往往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第一百三十章 风雨之前 很快,老祖的眼睛也变的亮了些,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他伸出双手按着乌飞楼的双肩道:“我想现在正是用到那些人的时候了。” 乌飞楼愣了愣道:“那些人?需要这样吗?” 老祖正色道:“难道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或者说你是个怕死的人?又或者说你根本就不爱她,你不敢为她拼一拼?” 老祖的声音越来越大,说到后面已经是近乎咆哮。 乌飞楼还愣愣的看着地面,他好像还在考虑。 或许是老祖的话刺激了他,半晌之后他也抬起头道:“不,我爱她,就算死也不足惜,既然要拼,那就快点拼,一刻都等不得。” 老祖笑了,他看着乌飞楼点头笑道:“好,就该这样,放心好了,谁都不会死,我们只不过是想要更好的活下去而已。” 老祖走了,如今他的腰板又一次直了起来,他走的很急,就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他去做一样。 乌飞楼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如今他好像也变了个人一样,他手里不再是什么诗卷书画,而是一柄明亮的剑。 剑光如月,声如龙吟,这无疑是一把价值不菲的剑,当然也是一把杀人的利器。 如今,整个宅子里都不再像以前那样死气沉沉,所有的人都在飞奔,就连平时端茶倒水的小厮都好像变成了即将要出征的士兵一样。 ···················· 陌生的宅子虽然很忙,但这城里还是有闲人,白云碧就是其中最闲的一个,他一直在等待乌飞楼从新出现在那栋宝丰楼里,他也想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但连着两三天里乌飞楼都没有再出现,就好像他这个人突然消失了一样。 今夜注定又是一个不眠的夜,白云碧又站在了宝丰楼的对岸,他已对宝丰楼不抱什么希望,他已打定主意若是今晚再见不到乌飞楼,那就自己去找他。 但今夜他没有白来,在天色达到最深处的时候他已见到了乌飞楼,虽是隔湖相望。 白云碧很急切,他恨不得现在就跃过湖面飘过去。 但他也很善于观察,他发现今夜的乌飞楼好像和从前的乌飞楼不太一样,他走路很快捷,目光很坚定,现在他的身边不仅有老祖,明筝和折玉公子一干人等,就连他自己都是带着剑而来。 明亮的剑鞘在黑夜里泛着光,这光芒虽然只是一闪而逝但却刺的对岸的白云碧心里一惊。 很快,白云碧又发现宝丰楼的楼顶上已经悬起了一盏小小的祈天灯,灯还没有点上火,此刻这天灯就像一片大大的树叶在风中摇曳。 白云碧盯着那盏还没点亮的天灯看了很久,突然他好似想到了什么,他突然想到这天灯若是被点亮后那将意味着什么。 白云碧不敢再想,也不想去猜,他只能走,他要去证实自己的猜想。 他很快就找到了正在当值的黄易淳,而黄易淳也很给他面子,不仅没有给他冷脸看,甚至还很热情的走了过来。 如今,白云碧已经顾不得那些过多的客套了,他直言道:“里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黄易淳愣了愣:“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你有千里眼?” 白云碧没有开玩笑的心思,他急道:“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 黄易淳略微犹豫了下道:“长公主出了事,有人在她的宫里撞见了一个孩子,而且要命的是长公主说那个孩子就是她亲生的。” 白云碧也愣住了:“孩子,她哪来的孩子,和谁所生?” 黄易淳叹了口气道:“她不肯说,但只怕宫里已经知道了。” 白云碧道:“知道是谁?” 黄易淳摇摇头:“还能是谁,就在前几日你不也说过他们很般配?” “是他?他们已有了孩子?” 黄易淳苦苦笑道:“多半是了。” “那上面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黄易淳道:“皇家体面不容玷污,如果有损一处,那就只能用血来洗,用命来填。” 白云碧愣住了:“你是说长公主会死?” 黄易淳黯然的点点头道:“极有可能,而且他们的孩子只怕也活不了。” 白云碧不敢相信这些话,但却又不能不信,但他还是辩道:“这岂非太不公平?” 黄易淳冷冷的笑了笑道:“这里头本来就是不公平的,甚至可以说是天下间最不公平的所在了。” “唉,最痛苦的莫过是他了,自小受了背井离乡之苦,到头来却还要承受这妻离子散的下场。” 或许在黄易淳的心里他也是有点向着长公主的,所以今夜的他不仅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而且还为她叹了叹。 但一旁的白云碧却来不及叹息,他急问道:“他到底是什么人?” 黄易淳摇摇头:“抱歉的很,他是一个不能说的人。” 黄易淳的回答没有出乎白云碧的所料,但他还不死心,他正色道:“自己的女人和孩子命在旦夕,如果你是那个男人你会怎么做?” 黄易淳好像也是个聪明人,他只稍稍想了想后就瞪大了眼睛道:“你是说他会去救人?他有这种胆子?” 白云碧冷冷道:“他有没有这个胆子就要看他是什么人了。” 如今,黄易淳感觉自己好像也被卷进了这个麻烦之中,他盯着白云碧道:“我知道你从进城后就一直跟着他,你是不是知道他在做什么?他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白云碧摇摇头:“我不知道,因为我根本就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这回轮到黄易淳说不出话了,他睁着一双眼睛瞪了很久后才苦笑一声道:“好吧,看来我不得不和你再说些不能说的了。” “你····有没有听过回鹘这个地方?” 黄易淳突然说起了这个陌生的名字,但白云碧好像也知道这个陌生的名字很快就要变的不那么陌生了,于是他点点头道:“听说那是一个极远也极小的地方?” 黄易淳点点头:“是的,虽然这地方很远也很小,但终究是一个国家,不巧的是他正是这个国家的王子,只不过在二十多年前他就被作为质子送到了本朝。” “你是说他就是回鹘国的王子?那个和长公主有染的乌飞楼?” 黄易淳点点头:“是的,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给自己取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名字,但他的确是王子,不过却是一个永远回不去的王子。” 这一刻,白云碧的脑子在飞快的旋转,他终于想通了乌飞楼为什么那么有钱,也终于想通了他为什么能在皇宫里长大,长大了却又不能再回宫。 第一百三十一章 风雨之前(下) 这一刻,白云碧想了很多。 但很快他又想起了一件更重要的事,他突然想起了五帮十二寨,那些人虽然已经消失不见了很久,但白云碧晓得乌飞楼一定知道那些人在哪里,至少那些人应该都还受控于老祖的手心里。 如今,他终于弄清了事情的大概,也瞬间明白了许多,他忽然瞪着黄易淳道:“你手上有多少人?” 黄易淳愣了愣道:“人很多,但今夜我能使唤的动的也就寥寥几十人而已。” “那你现在就叫那些人来跟你走,而你跟我走。” 黄易淳道:“走?去哪里?出了什么事吗?” 白云碧叹了口气道:“恐怕这里马上就要变天了。” 黄易淳无疑是个聪明人,他好像也能听得出白云碧话里的意思,他呐呐道:“你是说他会不顾一切?” 白云碧摇摇头:“不,我只是怕有人借着他将这个天下翻过来。” 黄易淳虽不是个江湖人,但他身上好像也有点江湖气,他虽身居官位却依然愿意相信白云碧的话,甚至那可能只是他一厢情愿的猜测。 他和白云碧不同,他果断,高效,说干就干。 短短的半盏茶之后,他就已经安排了人手随白云碧而去。 但当他发现白云碧将自己一行人带到一座大宅子面前的时候,他却朝着白云碧苦笑道:“如果你想叫我们搜查这座宅子的话,只怕我们还不能。” 白云碧回头道:“为什么?” 黄易淳苦笑一声道:“因为我们能跟你来已经是冒了不少风险,而擅闯这公馆最少都是死罪。” 白云碧急道:“但如果不进去,我们将什么都见不着,况且我能保证这宅子里现在绝对没有人,因为那些领头的人早就在宝丰楼准备着一切。” 虽然白云碧说的信誓旦旦,但黄易淳还是摇摇头道:“抱歉的很,我实在无法叫我的兄弟们冒这个险,他们都是有家室的人,虽然上头可能连他们的名字都叫不出来,但对于我来说他们之中就算死了一个我也赔不起,所以我只能对不住了!” 黄易淳很有涵养,至今为止他的话依旧没有提高任何一点,只不过他的话传到白云碧的耳朵里却让人感到心灰意冷。 白云碧也无法再说,他也能理解黄易淳,的确,像他们这种吃官家饭的人根本没有必要冒这种杀头的风险,他们也是人,他们也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白云碧在叹气,他看着高大的院墙在叹气,他伸出手来轻轻的抚着这漆黑的墙。 但谁知道墙却动了,墙竟然随着他的手在动,虽然幅度很小,但手落之处竟微微颤动。 见此情景,白云碧突然笑了起来,他突然又明白了很多,他突然明白为什么乌飞楼无论在哪里都能拥有这样一间大宅子了,而且这宅子不仅建的快而且拆的也快。 念及此处,他手上一用力,‘喀拉’一声,那漆黑的墙竟应声而裂。 黄易淳等人也围了上来,现在无论是谁都看的出这个漆黑的高墙原来只不过是涂了色的毡布而已。 看着风中微微颤抖的黑色毡布,白云碧不禁失声而笑:“我应该能明白的,我应该早就该明白他们不是中原人的,他们一定是思乡的人,像他们那样的人既知回不去当然也就只能以物思乡了。” 白云碧回过了头,他看着黄易淳发笑。 黄易淳不知道他为何发笑:“怎么了?” 白云碧眼珠子一转道:“你们无故擅闯这公馆自然是死罪一条,但如果你们是为了抓夜行的贼呢?而且那贼人还要放火烧了这个公馆呢?” 黄易淳愣了愣道:“那大概是行的通的。” 白云碧笑了笑道:“那你们还不赶紧来抓我?难道非要等我举起火把么?” 说完这话后,白云碧就闪身穿过破洞的墙钻了进去。 黄易淳稍稍一愣和身后的士兵们对了一下眼之后便也发了一声喊冲了进去。 于是,这墙上的破洞越来越大,人如流水般涌进,墙如烂衫般撕裂。 ··················· 春,已将结束,但夜依旧凉如秋水。 宝丰楼已经很久没有在夜晚亮过灯,但今晚宝丰楼里却有火,昏黄的火,闪闪烁烁。 忽闪忽闪的火苗在颤动,它努力的将几个人的影子映照在墙上。 烛火乱颤,人却不动,一个人坐着,其余人皆站着,如今就连老祖都站着笔直笔直的,他的脸上早已没了暮年的颓废,他的脸很刚毅眼神很兴奋,就好像这一天是他等了许久的一样。 明筝也站的很直,她的脸上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一双明亮的眼睛却总是盯着自己年轻的主人,这双眼里好像有说不完的事。 折玉公子又出现了,他站的离老祖很远,他的脸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颜色,但他的眼睛同样也总是看向一旁的明筝,只不过这双眼睛好像更复杂。 或许折玉公子也是一个不太喜欢安静的人,他好像已经不能继续忍受这样静悄悄的站着了,于是他开始说话:“我们要什么时候才能动手?现在正是夜最深的时候,现在动手岂非正合适?” 乌飞楼依旧低着头不说话,但一旁的老祖却闭着眼睛反问道:“你觉得人在一天中的什么时候才是最累的?” 折玉公子想都没有想便道:“自然是夜最深的时候,也就是现在。” 老祖摇摇头:“不,现在并不是最累的时候,甚至还是最清醒的时候。” 折玉公子冷笑:“那你倒说说看什么时候才是最糊涂的时候?难道是七老八十之后?” 老祖没有理会他的暗讽,他淡淡道:“人在天亮之前才最累,因为那时候的他们已经看守了一夜的城门,他们或许紧张了一整夜,但即将要来的日头却能让他们感到很放松。” 折玉公子还在冷笑:“难道你忘了清晨也正是他们交班的时候?” 老祖淡淡道:“我当然没有忘,二十年来我一直都没有忘,所以咱们必须在他们交班的前一个时辰发起攻击。” 折玉公子好像依旧不服气,他冷冷道:“你就这么有自信?你可知道那宫里有几道门?有多少禁军?” 老祖依旧闭着眼道:“宫门很多,禁军更多,但好在我们这次并不是要攻城,我们只需单破一道门就行,禁军虽多但我们的人也不差,他们那些人虽然不是什么正真的高手,但已经比正真的士兵还要厉害些,我相信等我们将这皇宫的主人从龙床上拽起来的时候他们或许还没有完全死光。” 老祖慢条斯理的说着这一切,他好像根本不在乎那些五帮十二寨人的死活,或许在他的心里这世上唯一不能死的也只有他的公子乌飞楼了。 于是,折玉公子也不再说话,他没有太多的考虑该如何杀进这宫里,他只记得明筝和他说过,做完这最后一件事,她就会和他一起离开,永远的和他离开,再不回来。 第一百三十二章 风雨至 今夜很凉,今夜亦很静,自从宝丰楼被转手的那一天开始,老食客们已经知道了这家老字号已经名存实亡了,因为从那一天起宝丰楼不仅晚上不掌灯,就连白天也不接客。 于是,从那一天开始,这宝丰楼就变成了一座孤楼,再也没有人来的孤楼。 但今晚好像有点不同,如今虽已是夜最深处,但就连明筝也听的出来楼下好似有人来了。 脚步声,许多的脚步声,声音虽多,但却并不杂乱。 几乎就在一瞬间,楼里所有的人都立刻变了脸色,如今老祖也猛的睁开了眼,他一个纵身就来到窗边。 果然有人,人而且很多,楼下的人们穿的都一样,姿势也一样,就连手里举着的火把也都一个样。 黄易淳来了,他是和白云碧一起来的,几个时辰前他们还在那毡布做成的大宅子里,但现在他们已经赶来了这里,他们不仅来的很急而且还带来了更多的人。 看来他们在那宅子里已经找到了他们需要找的东西。 “放!” 一声喝。 没等楼上的人说话,黄易淳已经命人动起了手。 于是,箭如飞蝗,洋洋洒洒的火箭不绝射向楼顶的雅间。 几乎就在一瞬间,精致的雅间立刻变成了火的海洋。 雅间里的人消失了,他们当然不会死,就连明筝这样本事不算大的女人都不至于被这些箭射死,毕竟黄易淳只是希望将他们逼下楼而已。 但楼上的人并没有选择跳楼,他们在上面已经看清了一切,他们知道自己就算跳楼而逃也逃不出这层层的包围,况且乌飞楼根本就不想逃。 宝丰楼的大门打开了,这是这道门在半个月来第一次在黑夜中打开。 大堂还是那个大堂,但这偌大的大堂里却没有任何一个食客。 如今乌飞楼已经坐在了最中间的一张桌子旁,原先站在他身边的那几个人一个也没有少。 乌飞楼不说话,他的思绪好像还很乱,但老祖却好像还带着一丝的侥幸,他朝着黄易淳沉声道:“难道你们认不出我们是什么人?” 黄易淳摇摇头:“不,我当然认得出,放在平时就算走在路上我也会给你让开道的,但今天不行。” 老祖道:“为什么不行?” 黄易淳道:“因为我们在来之前已经去过你们的家。” 老祖不说话,但他的脸色却在收缩。 此时,一旁的白云碧却说话了:“不好意思的很,你们的家我也去过了。” 老祖在笑:“那又有什么关系,我们本来就是好客的人,你也并非是第一次去,况且我们的家一向都干净的很。” 白云碧也笑了笑道:“的确很干净,但你们的家里却多了些不该多的人。” 听了这话,老祖抽了抽嘴角道:“你能找到那些人?你有那么聪明?” 白云碧苦笑一声道:“我没有那么聪明,我本来也是找不到的,但一想到今次若是无功而返这群当兵的可能要受罪,于是我就只能放火烧了你们的家。” 老祖点点头:“这是个好办法,看来你也是个很值得交的朋友?” 白云碧没有笑:“你猜我烧了你们的家之后看见了什么?” 老祖不说话,他猜不出。 白云碧笑了笑道:“你们的家烧的很快,烧的什么都不剩,但那小小的荷花池始终都烧不了。” 如今,老祖好像也听出了些什么,他沉声道:“不错,那荷花池是真家伙。” 白云碧点点头道:“是的,在那一刻我才突然想起来为什么你们每一座宅子里都有这样的一间荷花池。” 老祖道:“所以你特意去看了看?” 白云碧点点头:“是的,我不仅去看了看,而且还放光了里面的水。” 如今老祖也笑了,他摆摆手笑道:“我好像已经能猜到了,我猜到你一定看见了那个荷花池的下面有一道暗门,而且我猜你一定也打开了那道暗门,或许你还知道了那个暗门下其实是个地室,而且地室里还关着许许多多的人?” 白云碧点点头:“是的,那是一个暗无天日的地室,那里头的人已经被折磨的不像样子,甚至他们已经不太能适应光亮。” 老祖冷笑:“但他们依旧能杀人,而且一旦放出来可能比以前更疯狂。” 白云碧道:“但他们并不是野兽,他们也还都是人,活生生的人。” 老祖淡淡道:“那又如何?像他们这样的人有哪个手上没沾过别人的血?像他们那样的人本来就会随时死在江湖上的,这一切从他们立志闯江湖的那天本就应该明白。” 白云碧无法再说下去,他觉得老祖的话虽有些道理,但这道理却歪曲了很远。 黄易淳已经上来,他按住刀柄沉声道:“豢养死士,暗藏刀兵,样样皆是死罪,束手吧,趁一切都还来得及。” 老祖还在冷笑:“当然来得及,因为你们就算找到那些人也没用的,因为他们根本就不会听你们的话,他们只会听我的,因为不听就只能死。” 白云碧不说话,他当然知道老祖说的是什么意思,他也看得出那些被囚禁的人早已身中剧毒,而且是那种他曾见过的最厉害的毒。 但一旁的黄易淳却冷冷道:“我并不想要他们听话,因为现在他们每一个人的脖子上都已经架了一把刀,只要他们敢动一动手指头,那么我保证他们的人头立刻就会掉在地上,只是不知道变成死人后的他们对你还有没有用?” 如今,老祖也说不出话来了,他知道黄易淳不是白云碧,他不会怜悯那些人,他既说的出那么也就能做的到。 但现在同样震惊的还有白云碧,他回过身来盯着黄易淳道:“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动他们的吗?” 黄易淳避开他的目光叹道:“抱歉的很,他们的人实在太多了,而且都还有点手脚功夫,只要他们不乱动我是不会将他们怎样的,但如果他们发起了疯,那我也只能提前下手了,毕竟他们那样的一群人无论放在哪里都是很危险的。” 白云碧的心沉了下去,他当然不相信五帮十二寨的人会在那里安分守己,他们一定都知道自己会什么时候毒发身亡,他们是一群江湖人,而且是那种最底层也最冲动的一群人,他们不会想的太多,他们唯一能想的就是活下来,拼出去,无论和谁拼,无论能多活多久,就算多活一刻也是好的。 如今,黄易淳已经不再轻易说话,他一边静静的等宝丰楼里的人慢慢思考,一边调动人手不断的围过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 老友 今夜,这城里不再黑暗,到处都有火光,密集的火光将这片土地照耀的如同白昼一般。 “停手吧,你应该也知道的,你们现在不仅不能突破至宫里去,就连逃出这宝丰楼都已经做不到了,停手吧,趁一切都还来得及。” 白云碧缓缓的说,他没有指名道姓,但他的眼睛却一直盯着不说话的乌飞楼。 乌飞楼没有看他,他抬起头望着外边漆黑的夜空喃喃道:“一切都还来得及?不,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我现在走出去或许不会怎么样,毕竟我是回鹘的质子,但她们母子俩呢?是赐鸠酒还是赐白绫?” 白云碧和黄易淳都无法回答,他们好像也知道长公主的罪实在是无人能救的了。 乌飞楼还坐着,但他已经在轻轻的抚着自己的剑,他好像很快就要拔出那柄剑。 “公子,我护着你,你杀出去。” 老祖没有动,他的眼神还是很刚毅,他好像从来都不怕死,也好像能随时为了乌飞楼去死。 但乌飞楼去淡淡道:“不,我不能走,如果要走,我也要带她们一起走。” 老祖在叹气,但很快他就说道:“那我护着你,凭你的本事一个人闯进去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的。” 乌飞楼又摇摇头:“不,我们一起闯进去,我们一起离开这里,永远不回来。” 听了这话,老祖的眼睛骤然明亮了起来,他转过头深情的看了看乌飞楼,然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这一幕也被门外的白云碧看在了眼里,他的心开始收缩,他知道这屋里的人已经决定好了,他们根本不想束手就擒,他们还想拼一拼。 白云碧从来没有哪一天像今天这样紧张过,现在他甚至连呼吸都感到有些吃力,他知道虽然对方并不知道自己中了凌寒尘的毒,但他自己也知道如今的自己唯一能制得住的只怕只有明筝了。 但其它人呢?且不说乌飞楼从来没有露过底,光是老祖和折玉公子两人就能从这万军从中脱身而去。 但如今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老祖好像也不想让白云碧继续胡思乱想下去了,他缓缓的理了理袖口道:“白云碧,上次咱们没有尽兴,只怕今天硬是要分个高下了。” 白云碧苦笑:“其实我是一个不太喜欢动手的人,因为我一向都觉得用嘴解决事情远比用手解决更来的合适些。” 老祖在冷笑:“你的确是一个特别喜欢说废话的人,但可惜的是你这样的人也很难有什么朋友,不然也不至于在今夜独自和我们对阵了。” 白云碧苦笑,他并不想和老祖讨论朋友的事情,这就像他不会去反驳别人说他是个穷光蛋一样。 但世事总是出人意料,今夜也一样,老祖刚笑完,他就听见有人也在笑。 陌生的人,爽朗的笑。 “你说的没有错,这小子的确没什么朋友,但至少他还有酒友!” 有人来了,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但现在谁都能看见他从宝丰楼的半腰上飘了下来。 “你??你怎么也在这里?” 白云碧有些激动,他不知道为什么瘦不了也在这里,或许是他刚才太专注,他竟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瘦不了还是那么一副样子,一身脏兮兮的衣衫,一头不算太整齐的头发,不过他的笑依旧很真诚很热烈。 “你以为我忙着去找剑了?不,十年还很长,等一等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况且这些人我已追了大半年,怎能半途而废。” 听他这样说,白云碧惊道:“你追了大半年?难道你也????” 瘦不了点头笑了笑道:“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天天在那小镇里混吃等死?你以为我当时为什么就连她来了我都舍不得离开那个小镇?” 白云碧笑着道:“这么说来你也是个好人?” 瘦不了也笑着道:“我只想趁我还没老赶紧多积点德。” 如今,他们俩在笑,就像久别重逢的老友一样会心的笑。 但现在却有人笑不出,折玉公子就笑不出来,他好像很讨厌白云碧,只要白云碧一发笑,他就气的要命,一气就要出手。 他已出手,他既没打招呼也没亮嗓子,但一出手就很要命。 他突然暴起,手里的一根折扇也早已如同毒蛇一般点了过来。 或许他还很忌惮白云碧,又或许他也嫉妒像瘦不了这样的人凭什么能得到凌寒尘的青眼,所以这一次他竟是直接朝着瘦不了而来。 小小的折扇很精致,晶莹的扇骨,洁白的扇面,鲜红的流苏,这无疑是一把不可多得的扇子,但这样的扇子到了折玉公子的手里却成了一柄杀人的利器。 这扇子来的既突然又猛恶,以至于连白云碧发现时都来不及出声提醒瘦不了一句。 眼看这扇子就要变成一把透骨而出的凶器,但就在这时,瘦不了也回过了身,他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一回手就握住了那柄折扇。 随着他的手腕一翻,那精巧的折扇瞬间就被绞成了碎片,但还没等折玉公子反映过来,瘦不了的手又变成掌平推了出去。 瘦不了的掌法很平实,没有什么花哨的地方,但折玉公子偏偏就被这看似轻巧的一掌给震的飞跌了出去。 折玉公子不能说是一个很瘦的人,但他至少还是个男人,他的身材很标准,不轻也不重,但就是这样一个成年男子却被瘦不了轻飘飘的一掌给震的如同断了线的纸鸢一样飞了出去。 这样一来,一旁的老祖也笑不出来了,他倒不是怜惜折玉公子,他只是没有想到这看起来很邋遢的人居然也有这样的功夫。 ·············· “哈哈??哈哈哈??” “可笑,真是可笑啊,没想到我到了今日还是会看错人,而且只要一看错人就会倒大霉。” 折玉公子当然还没有死,他不仅能爬起来而且居然还笑的出来,虽然他现在的脸色已经很难看。 瘦不了没有搭话,他悄悄的和白云碧说道:“遗憾的很,解药至今还没能做的出来,你还好么?” 白云碧苦苦一笑道:“不算好,但至少还不会立刻死。” 第一百三十四章 刀与剑 瘦不了的到来无疑改变了这里微妙的事态,如今就连黄易淳的脸色都轻松了许多。 但今晚汇聚于此的人好像并不只有瘦不了一个人,很快,明筝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臂竟被旁人抓住了。 大惊之下她猛的一扭头、 身后果然有人,只不过来人却带着一顶看不透面目的面具。 “跟我走,不然你就走不掉了。” 来人很急,虽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但明筝已经知道来人好像是为搭救她而来。 可惜明筝并不想走,她拼命的甩手想要挣脱来人,奈何来人抓的实在过于用力。 “你??你是谁???” “啪???” 情急之下,明筝一扬手便打落了那人脸上的面具。 面具之下是一张白净老实的脸,这人竟然是白云碧的老朋友钟正清。 如今,钟正清终于松开了手,不过他也低下了头,他好像有点不敢看屋外白云碧和黄易淳的眼。 “哈哈,哈哈哈??好一个痴情的人,痴鬼,真是痴鬼???” 如今折玉公子也认出他来了,于是他开始笑,一边奚落一边笑,笑的嘴里的血都快要吐了出来。 “你以为她会跟你走?你以为她是你想的那种人?傻子,真是个天生的傻子,你为什么不问问她,她对你有没有一点点情意?” 折玉公子还在笑,笑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钟正清抬起头看向了明筝,他不说话,可是他的眼睛却好像在问个不停。 明筝没有回答,但她也没有像往常那样出言讥讽,她好像也有些不忍,毕竟无论如何眼前的这个男人并没有一点点对不起自己的地方,甚至直到现在他的心里还全是她。 “你??你走罢,我不能跟你走的,对于往事,我??我唯有抱歉了???” 明筝扭过了头,她好像已不敢再和钟正清对眼,她觉得和那双眼睛对视已是一种惩罚。 钟正清没有走,他现在已经和一个木头没什么不一样,他的眼睛斜斜的看着地上,就好像这地上能长出花来一样。 或许老祖是一个清心寡欲的人,也或许他从来都没有爱过人,他很快就打断了这几个年轻人的纠葛,他看着屋外的白云碧道:“是我错了,原来你这种人也是有朋友的,但只怕你的这个朋友未必管用,因为我已经看出来他的本事并不比我高到哪里去,而你的本事只怕也未必能在我家公子手里走过多少招。” 白云碧摇摇头笑了笑道:“这样来说,你的公子岂非天下一等一的高手?” 老祖不说话,只是冷冷的笑。 但乌飞楼却缓缓站起了身,他愣愣的看着手里的剑说道:“二十多年了,这二十多年来我背井离乡,孤独半生,这二十多年来我没有朋友,没有家人,没有快乐也更加没有痛苦,我所过的每一天都是一模一样,一模一样的无聊,但好在这里还有她,还有这把剑。” “她很好,对我也很好,但我却不能经常见到她,所以我只能将剩余的所有时间都花在这柄剑上,我开心的时候就练剑,不开心的时候也练剑,想她的时候就练剑,孤独的时候更加会练剑,所以我虽然没有正真的出过手,但老祖却说我的剑法已经罕逢敌手。” 乌飞楼说的很慢也很轻,就好像在回忆往事一样,但他的话传到白云碧和瘦不了的耳里却让他们很吃惊。 他们都是江湖人,更是练家子,他们当然也能明白如果一个人将二十多年的时间都花在练剑上,那剑应该有多可怕。 习武贵在坚持,天分虽然很重要,但坚持不懈才是唯一,如果一个人能花二十多年的时间去练剑,那么他的剑法就算是简单的一刺,那也将是极可怕的。 老祖已经在笑,他好像已经看出白云碧他们已经想通了这个道理,但他的笑更自信,就好像他知道乌飞楼的剑法并不仅有一刺而已。 瘦不了已经在摇头,他也开始笑,不过却笑的很苦:“我看今晚这里或是要死人了!” 白云碧也笑的很苦:“但不知道是你还是我?” 瘦不了摇摇头道:“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没有关系,毕竟咱们就算是死了也只是一条命,而我们现在如果走了,那今夜死的只怕会是成百上千条人命。” 白云碧笑了笑:“那她呢?你若死了她怎么办?你说她会不会将你从坟里挖出来再补上几剑?” 瘦不了苦苦一笑道:“很有这个可能,不过她若是在这里我想她也会让我去的,毕竟她那样的人从来就不会喜欢胆小鬼的。” 白云碧不再说话,他轻嘘了一口气,他已开始准备,他知道今夜一定很漫长。 但今夜注定是一个不会太寂寞的夜晚,当所有人都不再说话的时候,半空里却又有人在说话。 ·················· “你错了,就算我在这里我也不会让你去的。” 清冷的声音从高处传来,人还没落下,声音已经响彻四周。 如今,老祖的眉毛又拧了起来,但瘦不了和白云碧却好像见到了神一样兴奋。 凌寒尘竟也来了,她还有剑,剑虽已不是从前的那一支,但剑上的风铃依旧鲜红。 剑很普通,一点儿也不精致,但凌寒尘早已不需要什么名剑,剑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不过只是个装饰而已,就像别的女人总是喜欢在手里拿着一支团扇一样。 瘦不了很高兴,因为当他看见凌寒尘的那一刻起他就明白凌寒尘根本就不会让自己费力去寻找,她一定还是在悄无声息的徘徊在自己的四周。 于是,他转头朝着她笑嘻嘻道:“你为什么不会让我去?” 凌寒尘盯着他冷冷道:“因为我也是个自私的人,我不想要你死,如果你要死,那也只能死在我手里。” 凌寒尘的话听起来很不近人情,但瘦不了却觉得这是世上最美妙的情话。 “女流之辈逞什么英雄?” 老祖很生气,他实在受够了,他受够了白云碧他们总是这样无视自己,他也受够了继续这样无尽的拖下去。 于是,一声爆喝之后他已动手,这一次他没有再使他的掌法,他手里的紫金刀已经随身而至。 刀很沉,刀身也很阔,寻常的人拿起这把刀能转上几圈已是不容易,更加别说用这样的刀去杀人。 但老祖显然不是寻常的人,他虽然上了年纪,但却比许多的年轻人更加有力气,他也知道只有这样的刀劈到人身上才不会被骨头卡住。 巨大的刀裹挟着劲风已经快要砍到凌寒尘的肩头,只要被这样的刀砍中,那凌寒尘立刻就会变成两片被劈开的木柴。 但好在凌寒尘也不是一般的人,她从来不会因为说话而让自己分心,所以就在劲风扑到自己肩头的那一刻,她也动起了手。 第一百三十五章 刀与剑(下) 凌寒尘出手。 她出手极快,出手毫无征兆。 她极快的拔剑,极快的窜了上去。 一切都很快,此刻的她就像狂风暴雨中一只急着归巢的燕子朝着老祖反冲了过去。 老祖没有想到她不去躲,反而会迎上来,但他也是个很有经验的人,他已经看见一点寒芒闪烁在了自己的胸前。 于是他只能硬生生的收回刀挡下这一剑。 “叮??” 声音很清脆,脆的震耳朵。 这一刻老祖好像也终于明白这个女人到底有多可怕了。 但凌寒尘好像并没有让他考虑的时间,她一剑刺出绝不再停,除非你已经死了。 “叮叮??” 又是两声响,这两剑又被老祖挡了下来,但这已经穷尽了他的所有,现在的他不仅感觉呼吸很困难,就连手都开始拿不住刀。 凌寒尘的脸上还是没有什么变化,而且她还是没有停手的意思,剑光一闪,她的第三剑又已出手。 剑如长虹,光如匹练,这一刻老祖已经忘记的呼吸,他的眼里满满的都是这耀眼的光芒,不过此刻的他反而放松了,因为他知道自己不用再去挡这一剑了,就算挡也挡不住的。 “砰??” 这一次的声音不再清脆,因为长剑已经被折断。 凌寒尘退了下来,她手里的长剑已经断成了两截,而那边的老祖也被乌飞楼伸手拖离了当场。 如今,乌飞楼的手也止不住的颤抖,他的剑没有断,但也已经缺了好大一个口子,他知道若不是这把剑实在很值钱,刚才那一下应该就是断的自己这一把。 白云碧不说话,刚才的一切他都看在了眼里,他突然发现老祖果然说的没有错,乌飞楼的剑术绝对是罕逢敌手,他竟能接住凌寒尘的‘燕剪水’,不过他的运气并不好,平生第一次出剑就遇见了凌寒尘。 老祖还站着,不过他却已经站不稳,乌飞楼虽然替他挡下了凌寒尘的那一剑,但那也不过是稍稍挡了些势道而已,如今他已受了伤,一条血淋淋的伤口已经横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伤口很长,而且也很深,最深处竟已能看见白骨。 老祖在惨笑,他知道刚才若不是乌飞楼挡了一挡,自己现在只怕已经和那断剑一样变成两截了。 但他依旧很坚强,他脸上的肉虽然止不住的在抖但他绝不肯再流露出多一分的痛楚,他扭头看着身旁乌飞楼沉声道:“不要管我,逃出去,不要再管什么公主孩子了,她们都没你重要,回到家乡去,回到我们的家乡去。” 乌飞楼低下了头,他不说话,但却也不走。 愣愣的看了一会后,老祖长叹一声苦笑道:“你还是那样心软,你还是放不下她,唉,早知如此,我就不该让你和她一起长大的,最好不要见面才好····” 乌飞楼摇摇头:“不,如果没有她,或许我根本就活不到现在。” 听了这话,老祖苦苦的笑了笑不再说话,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现在他整个人看起来好似很累一样。 如今,谁都没有再多话,人们好像都明白一切都结束了,一切就到此了。 ··················· 只可惜折玉公子却不这样想,他竟缓缓站起朝着白云碧道:“你应该也知道那些人已经中了毒?你是不是想救他们?” 听他这样说,白云碧盯着他道:“你肯救他们?” 折玉公子摇摇头:“我当然不想救他们,我只是想救我自己而已,只要你答应今天让我带着她一起走,我就告诉你那些解药在哪里。” 白云碧淡淡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我记得相信你的人好像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折玉公子惨惨一笑道:“因为你现在只能相信我,而且要快点相信我,因为时辰已不多,再过半柱香的话那些人身上的毒就该发作了,这本也是我们准备进攻的时间。” 折玉公子第一次把话说的这么清楚,甚至他还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显得诚恳些,看来他也很急,或许他也知道再过半个时辰之后那些人也不再算是什么筹码了。 “好,我答应你了,你说吧。” 白云碧这次也很干脆,他好像也完全相信了他的话。 但折玉公子还是不放心,他看着白云碧身旁的黄易淳说道:“他还没有说话,毕竟现在他才是这里说话最管用的人。” 于是,白云碧回过了头去看着黄易淳,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眼里已经有说不完的话。 稍稍的犹豫之后,黄易淳也长长的叹了口气道:“也罢,和几百条人命比起来,你们这一两条人命并算不得什么,况且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去我也能将你挖出来的。” 这回,折玉公子终于笑了出来:“后面的事后面再说吧。” 说完这话,他已经朝白云碧抛来了一个小瓷瓶。 伸手接住小瓷瓶之后,白云碧不禁冷笑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瓶里的东西好像是‘牵机引’你就打算这样来蒙我?” 折玉公子摇摇头:“我没有打算蒙你,那瓶子里的确就是‘牵机引’我会告诉你解药在什么地方,但那得是在你喝下这瓶毒药之后。” 如今,白云碧不禁失声笑了出来:“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你既打算给我解药,那我喝这药还有什么意义?难道我喝下这毒药之后不会再去喝解药?” 折玉公子耸耸肩道:“我当然知道,但我就是想看你喝下这毒药,你知不知道,我平生只有两个心愿,一个是得到她,一个是杀了你?” 如今折玉公子的笑又变的邪魅了起来,他的眼睛好像也愈发疯狂了起来。 白云碧也在笑:“所以就算明明毒不死我,只要你看着我受罪也是一件很快乐的事?” 折玉公子点点头:“是的,快乐的要命,我要让你知道,更要让这天下的人都知道,能将你逼死两回的只有我。” 折玉公子笑嘻嘻的阐述着自己的梦想,这一刻他好像也忘了自己还被围的像个铁桶似的。 “好吧,看来我只能随了你的心愿了。” 话音刚落,白云碧就仰头喝下了那一瓶剧毒的药,他喝的很快,快到连瘦不了都没反映过来。 “味道还不错,甚至比最浊的酒还要顺口的多。” 他竟然还能开玩笑,就好像刚才真的只是喝了一点浊酒而已。 “好了,现在你可以说了,要知道剩下的时辰已不多,再不走你只怕再也走不掉了!” 折玉公子好像也被他这话拉回了现实,他沉声道:“其实你应该早就发现的,毕竟是你烧了那个大宅子。” 白云碧没有心思和他拐弯抹角,他也沉声道:“那宅子里并没有什么解药。” 折玉公子缓缓笑道:“你既然下过荷花池,但你却为什么没有多看一看那些荷花?难道你竟蠢到会相信春天里的荷花也会绽放?” 听他这样说,白云碧好似突然明白了些什么:“你是说那些荷花都是假的?解药就是荷花?” 折玉公子摇摇头:“荷花并不是解药,只不过解药都藏在荷花之中,因为不仅那些花朵是假的就连那些花杆都是中空的。” 听到此处,白云碧没有继续再问些什么,他只是朝黄易淳点了点头。 很快,黄易淳就派人骑马往回赶,马很快,马上的人更加重要,因为只要这匹马能按时回去,那因此得救的人就会有数百人之多。 第一百三十六章 爱与恨的纠缠 半晌之后,折玉公子缓声道:“好了,我该走了,我想你们不会继续留住我吧?毕竟我说的都是实话,而且也是我这辈子唯一说过的实话。” 白云碧没有说话,因为他还没有想好,他不知道对付折玉公子这样的人还要不要讲那些江湖道义。 但一直被他拉着的明筝却已经开口,如今她不仅挣脱了折玉公子的手,她还扭头朝着他冷冷道:“我有说过我要和你一起走么?” 见她如此说,折玉公子心里一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明筝冷笑道:“没想到你也这么蠢,竟也会相信女人的话?” 折玉公子很生气,但他还是强压住怒火低声道:“我知道你应该也中了毒,但没关系,我早就防着他们了,我身上的解药虽然不多,但也足够解了你的毒。” 明筝还在笑,她冷哼一声笑道:“看来你是真的傻,我的确是和你说过我有一样东西留在了他那里,但你好像理解错了,我并没有中毒。” 折玉公子急切道:“那是什么?” 明筝道:“我留下的只是我的心,而心是无解的。” “你??你???” 至此,折玉公子好似终于明白了什么,他很生气,但更多的则是惊恐。 明筝还在笑,她盯着折玉公子不断的冷笑道:“你可真是个可怜人,你一向认为自己很聪明,可到头来你却不知道我到底爱着的是谁?甚至你还以为我爱上了白云碧对不对?” 折玉公子呐呐道:“难道??难道不是?” 明筝摇摇头,她扭头看着一旁的乌飞楼缓缓道:“我怎会喜欢他?虽然他也是个不错的人,但我永远也不会喜欢他,因为我的心里再也装不下任何一个人。” 顺着明筝的目光,折玉公子在一刻好像什么都明白了,他向后跌倒两步惨笑道:“原来??原来你爱着的一直是他?可是???可是你只不过是个奴婢而已??” 明筝摇摇头:“不,他从来没有将我当成奴婢,甚至也不让我喊他主人,所以我不仅爱上了他,而且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折玉公子突然发笑,他大笑道:“所以他总是让你脱光了衣服去陪别人睡觉?看来他爱你爱的真深呐。” 明筝没有反驳他,她只淡淡道:“你错了,这些事都不是他叫的,只是老祖说过我那样做可以帮到他,所以我也愿意为他这样做。” “你疯了,你真疯了,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有资格爱上他?你不过是个最低贱的丫鬟,你以为你这样就叫爱?” 明筝抬起头:“为什么不是爱?我是个丫鬟,但为什么不能爱?难道你也懂爱?你可知道爱是牺牲,爱是包容,爱是不顾一切,爱由心生却又无法控制?” 明筝的声音突然抬高了很多,她的这些话好像已经憋了很久,她的这些话好像并不只是说给折玉公子一个人听。 但不可否认的是在场诸人只有折玉公子会被她的这些话刺激到,如今折玉公子好像也忘记了一切,他突然也咆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可知道我为你都做了些什么?你以为我为什么总是要在身边带着那些年轻漂亮的女人?你以为我为什么连命都不要还要去将凌寒尘弄到手?但你为什么从来不看我一眼?你为什么从来都无视这一切?你为什么不嫉妒她们?你为什么不对我青眼有加?” 折玉公子在咆哮,这也是他第一次这样说话,他很激动,甚至连双眼都迸出了血丝。 “不,你也不懂,你也根本不懂爱,因为爱就是拥有,爱本生就是自私,爱是不折手段,爱是一种罪,爱让人痴狂,爱让人变的不再像人。” 折玉公子好像已经没有了力气,越说到后来,他越是提不起气,如今他已弯下了要,他好似要呕吐。 看着癫狂的折玉公子,明筝只能轻轻叹了口气道:“可怜的人,但可惜你并不是他。” “你跟我走,你必须跟我走,你留在这里只有死,你知不知道?” 折玉公子又跳了起来,而且拉着明筝的手就要走。 但明筝又一次的挣脱了他,她扭头看着乌飞楼淡淡道:“死又如何?能和他一起死未尝也不是一种福分?如果爱叫我去死,我又为什么要拒绝呢?” 明筝笑了,这一次她笑的很好看,但她却只愿笑给一个人看。 只可惜乌飞楼好像也不敢看她的笑,他依旧呆呆的蹲在地上,他只知道怀里的老祖已经不行了。 如今,里里外外的人都不再说话,他们都听见的明筝的话,有些人觉得她太傻,有些人觉得她太痴,钟正清也听的明明白白,他虽然一直没说话,但他的话无疑都被折玉公子说了去,此刻他整个人也变的茫然了,他的眼神也慢慢变的憔悴和空洞了起来。 折玉公子还在笑,无声的笑,他的眼神也有些空洞,但这空洞里似乎还夹杂着些许的怨毒。 “你愿为他死?你不惜和他一起死?不,不可以,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就算死也得死在我手里。” 折玉公子突然开始说话,他的声音并不高但却出奇的冷,冷到钟正清听了都浑身发僵。 “噗??” 沉闷的声音响起,这声音令人作呕,令人浑身不舒服。 恨恨的自言自语之后,折玉公子突然出手,他一出手就要了明筝的命,如今他腰旁的玉笛已经穿透了明筝。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既然决定出手,那便绝不留情,长长的玉笛从背后直接贯穿了明筝的心门。 这一下来的狠恶,来的怨毒,不说明筝毫无防备,就算她提前准备也抵挡不了这一下的。 明筝在抽搐,她好似已经不能呼吸,她努力的张了张嘴,但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倒下了,她再也不能呼吸,她死的很快,快到来不及再看一眼乌飞楼。 “哈哈???哈哈哈??我说过的,如果要死,你也只能死在我的手里,既然你不愿多看我一眼,那我也不能让你为了别人去死??” 折玉公子还在笑,不过却笑的近乎痴狂,现在他就像喝醉了酒一般摇摇晃晃。 “你为何要杀他???” 乌飞楼终于抬起了头,如今他的双眼里也迸出血丝,他一提肩就将剑握在了手里。 但老祖还没有死,他用最后的力气扯着他的肩头嘶声道:“不,她不值得你这样做,任何人都不配你这样做,快走,回到你该去的地方,走???” 老祖已经不能再说话,他已流干最后一滴血,他的双眼虽然还没有闭上,但胸膛已经不再起伏。 乌飞楼也闭上了眼,他全身也止不住的颤抖,他弄不懂,为什么爱一个人有这么难,难到死了这么多人都不行。 第一百三十七章 杀伐之夜 如今,钟正清的眼睛也红了,他伏下身去抱起了明筝,他合上了她的眼并将她嘴角里溢出来的血慢慢的擦拭干净,他知道她是一个爱美的姑娘,他不愿她这样狼狈的死去。 但折玉公子却又冲了过来,他一把将钟正清拎了起来恨恨道:“你这个傻子,难道你还没有看清楚她是什么人?她不仅骗了我而且也骗了你,她根本不值得你这样做,你应该恨她,和我一样一起恨她。” 钟正清没有说话,他只是呆呆的盯着折玉公子不说话。 “老实人?呸,我看你就是个傻子,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多少人背叛了你?你为什么不去问问你最好的朋友,问问他和她曾经都做过什么?为什么在她勾搭上你的时候,他却为什么不告诉你?” 折玉公子说的很大声,笑的也很大声,他的确很有心机,事到如今他还想将白云碧拖到这泥潭里。 或许是他的话点醒了钟正清,此时的钟正清也好似明白了些什么,他扭头看向了白云碧,他开始笑,笑的无奈且苍凉。 看见他这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折玉公子也笑了起来,他笑的很得意:“老实人,你明白了吧,你终于明白了吧,其实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好人,其实他和我一样都是卑鄙的人,人如果太老实就只会有你这个下场,所以你根本无需再做什么老实人,你应该学会去恨,恨一切,恨所有的人,只要你学会恨,你的心就会变狠,而你的心一旦变狠,那么你就能得到一切。” 也不知道钟正清有没有将折玉公子的话完全听进去,他现在看起来就好像是一个没有魂的人,不过他也在笑,他看着远处低头的白云碧痴痴的笑。 “恨起来吧,恨尽一切吧,拿起你的剑去穿透一切,到时候你就会发现这世上没有什么是穿不透的,而且只要你的剑能穿透那一切,那么这一切都将被你所拥有,无论是别人的命还是别人的爱。” 折玉公子还在说,只不过现在他的话听起来却像是在教唆。 但无疑他的话很有用,如今钟正清也拔出了腰间那柄极少用到的剑。 “对,我是个老实人,但像我这样的老实人从来都没有什么好下场的,我??我应该变的狠起来,毕竟我也有剑,我的剑也能穿透一切的???” 他开始喃喃自语,开始失魂落魄,但突然他又开始出手。 剑光一闪,长长的剑瞬间没入了折玉公子的腰。 剑光一闪,长长的剑从折玉公子的腰下斜斜的直刺心门。 折玉公子说的没有错,剑的确能穿透一切,但他没想到最先被穿透的竟然是自己的心。 他开始变的和刚才的明筝一样,他瞪着眼努力的张了张嘴,但偏偏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钟正清站了起来,他依旧握着剑,他凑到折玉公子的耳旁轻声道:“你说的没有错,剑的确能穿透一切,但唯有爱穿不过,你说的没有错,我是一个老实人,一个既蠢又愚钝的老实人,但老实人总是会有很多朋友,因为老实人总是很相信自己的朋友。” 钟正清慢慢的抽出了剑,折玉公子的脸庞开始变的扭曲,这之前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里陡然多了个东西,但现在他却感觉那多出来的东西正在将自己的生命慢慢的抽离。 他没有再继续想下去,因为他也死的很快,他死在了和明筝同样的死法下。 “呛啷???” 钟正清丢掉了手里的剑,他喃喃道:“看来我以后都不会再碰这种不吉利的东西了。” 他又笑了,看着外头的白云碧在缓缓的笑,笑的轻松,笑的如释重负。 白云碧也在笑,他笑的也很轻,但这样的笑却能下酒。 很快,钟正清就走了,他丢掉了剑,但却抱着死去的明筝而走,他还是个老实人,就算死,他也不愿让自己喜欢的人像野狗般的死,他要将她葬在一个美好的地方,那里会有明媚的花,会有暖人的光,当然也会有经常去看她的人。 这样的结局是谁也没有想到的,白云碧也没有想到,他知道今天会有人死,但没想到死的是这些人,而且死的这样苦。 如今,老祖的身子已经慢慢僵硬,乌飞楼的心也在慢慢变冷,他已经站了起来,他的眼角好像也有泪痕,他看着手里的剑喃喃道:“罢了,罢了,只因我一时的心软,一时的不决,竟有这么些人因我而死,看来之前的我也是走的太错了。” 说完这话,他已开始轻舞长剑。 长剑轻盈,剑光流转。 他已出手,只不过这次的出手已经和之前大不相同,他已不再犹豫,他的剑已经决绝果断。 围在周围的士兵们开始哀嚎,他们的枪戟根本无法靠近他分毫,但乌飞楼的剑却是毫不留情。 剑光飞舞间,衣甲平过,血如泉涌。 他已发了狂,他的眼已如同魔鬼般深红,此刻他好似已经不再是那个曾经的乌飞楼。 除了源源不断的士兵,没有人愿意上去和他交手,瘦不了不能,中毒愈深的白云碧更不能,如今就连凌晗尘的眼角都已经开始收缩,她好像也看得出一个不要命的人比任何的高手都更可怕。 黄易淳在叹息,他知道如今已经没人能再劝得住乌飞楼,但他也不想让自己的士兵白白的死,所以他一挥手,其他的就已全部退了下来,但换上去的全是些弓弩手。 “只要你不动,我保你今日不死,你是回鹘的王子,无论你在这里犯了多大的错,你都有理由活下来的,相信我。” 黄易淳好像还拿不定注意,毕竟眼前的人并不是一个普通的人,又或许他的心里也有一点点的怜悯。 浑身是血的乌飞楼停了下来,披散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脸,谁也看不清他的眼里到底有什么。 但他还在笑,绝望的笑:“我当然能活下去,但没有她我怎么还能活下去?你要我像从前一样在这里一直孤独到死?” “哼哼,哈哈??你们根本就不懂什么是孤独,你们也没有爱过人,这样的你们有什么资格来和我说这些?” 如今的乌飞楼已经没有了往昔的涵养,他已愈发癫狂,他好像也准备不顾一切。 黄易淳又在叹息,他看着白云碧不说话,但眼里却好像在问他有没有话说。 白云碧也没有话要说,他知道乌飞楼现在不可能再听自己说任何一个字,目前这世上能将他拉回来的估计也只有长公主一个人了,但长公主却早已被羁押于深宫之内。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不愿孤独 “等一等,等一等???” 冥冥中白云碧听到有人在呼叫,而且是个女人。 他立刻回过了头,他很激动,他希望自己的愿望成了真,他希望来的就是长公主。 但身后并没有长公主的身影,从人群里挤进来的只是一个宫女,长公主最亲近的宫女青萍。 青萍很着急,但脸上却有泪水在挥洒,只不过当她看见乌飞楼的时候却又愣住了,她想不通乌飞楼怎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公子??公主她???” 如今,青萍已经瘫倒在了地上,她脸上的泪水又一次连珠般的坠落。 看见青萍,乌飞楼好像也冷静了不少:“她如何了?她怎么了?” 青萍伏地大哭道:“公主??公主死了,自缢而死???” 语出如雷,如今乌飞楼也好似被雷击了一般,他冲上去抓着青萍的肩头道:“怎会??怎会如此?她为何要自缢?为何不等我?” 青萍摇头痛哭道:“公子今夜的事早已惊动宫里内外,公主当然也能知悉,她不愿你为此而死便只好??只好自己去死了。” “但公主死前还有话说???” 乌飞楼道:“何话?说??快说???” 青萍抽噎道:“公主说愿你能放下兵戈好好的活下去,她还说她不能跟你离开回到回鹘去,因为那样只会引起战事,她说她爱你,但如果因为两个人的爱而要陪上千万人的命,那这爱就是一种罪,那这爱必定也不痛快???” 青萍急切的说着一切,但乌飞楼却没有完完整整的听结束,他已不在乎长公主说的是不是事实,他只听得出他爱的人真的已经死了。 “你走吧,你快些回去,不要让旁人碰她,你回去替我再照顾照顾她吧,一定要将她扮的美一些,不,一定要将她扮的比所有人都美。” 青萍用力的点了点头爬起来就走,她虽然还是止不住泪,但她也知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 只是青萍走了没多久,又有一班人马前来,骑在马上的太监好像并不愿离乌飞楼太近,他只将黄易淳叫了过去低低的说了些什么。 很快,黄易淳重新返了回来,这次他竟有些面带喜色。 他看着瘫坐在地上的乌飞楼恭声道:“陛下有旨,今夜所发生的一切都可既往不咎,你还可以继续当你的王子,至于长公主的死,陛下也很惋惜,所以陛下不会再为难你和她所生的槿儿。” 黄易淳说的无疑是个好消息,但乌飞楼却一点儿表情都没有,他竟冷冷的笑道:“条件呢?条件是什么?” 黄易淳道:“没什么条件,只是陛下愿你迎娶碧云公主,然后一起回到你的家乡去。” 乌飞楼依旧冷冷道:“他要放我走?他会这么好心?” 黄易淳正色道:“你可知你的父亲就在前几日死了?如今你不仅可以回去,而且还能回去接手王位。” “放心好了,陛下会动用一切助你登上王位,陛下别无所求,只愿你我两国永世修好。” “应承了吧,就当了为了你们的孩子!” 黄易淳说的很真诚,甚至还在其中加了些许自己的话,他想尽量能将整件事情剖析的明明白白。 乌飞楼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还是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许久之后他才喃喃道:“让我静一静吧。” 如今,他已坐了下来,就像一个木头一样呆呆的坐在那里,清冷的风吹了进来,却吹不动那被鲜血粘连在一起的发。 人都散了,在黄易淳的授意下,所有的人都退出去了很远,宝丰楼的门窗又被从新关上,但里头只剩乌飞楼一个人。 ············· 清冷的夜,血腥的夜,夜已不剩多少,几乎没多久东方就出现了鱼肚白,宝丰楼还在那里,但里面却有冲天的血腥气。 官兵们还在,而且比昨晚还多了数倍。 如今,白云碧又站在了宝丰楼的大门外,他一推开们就看见了乌飞楼。 他还是那么一副样子,破烂的衣衫,淋漓的头发,他好像一直都没有动弹过,他好像一直就坐在那里。 “你来了???” 他没有抬头,但却已经知道来的是谁。 白云碧点点头:“太阳已经出来了,只要你愿意,你也可以出来晒晒太阳的,而且很快就能晒到家乡的太阳。” 乌飞楼冷笑:“我当然想晒一晒家乡的太阳,甚至我已想了二十多年了,但我注定是回不去的,我这一生从踏上这片土地时就已注定了。” 听他这样说,白云碧不禁急道:“人死不能复生,你若还记着她的好,为什么不替你们的孩子考虑考虑?” 突然,乌飞楼抬起了头,他用一双苍凉的眼睛盯着白云碧道:“你根本就不懂,你虽然很聪明,但这世上总有些你不懂的东西,你以为他会让槿儿跟我一起回去?不,他只是要我回去而已,他要的是我回去接手那个王位,至于槿儿,哼哼···到那时槿儿也不过是一颗制衡我的棋子而已,他会像从前的我一样,一样孤独,一生孤独。” 乌飞楼淡淡的说着这一切,但他的话却让白云碧听的很惊讶,毕竟他说的很有理而且也是个不争的事实,这一刻,白云碧突然发现自己真的很蠢,他竟没有想到这些。 于是,他只能呐呐道:“那??那你打算怎么办?” 乌飞楼惨笑道:“孤独的罪我已受够了,那滋味很不好受,所以我绝不愿让槿儿也受那样的罪,我要让他自由,至少不能永远的被关在这异国的土地上。” 白云碧接着道:“那你该如何做?” 乌飞楼淡淡的笑了笑道:“不需要怎么做,我只要去死就行了,只要我死了,一切也就不会再重头开始了。” 乌飞楼淡淡的说着这一切,虽然他的话说的很模糊也让白云碧有点儿听不懂,但现在白云碧已经看的出来事情正朝着不好的方向在前进,因为就在乌飞楼说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的头已经慢慢的垂了下去。 大惊之下,白云碧再也顾不得什么了,他一下子就窜了上去,但他还是迟了,乌飞楼早已没了呼吸。 这一刻再无声音,所有的一切都是那样的安静,唯有乌飞楼手里的小瓷瓶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白云碧认得这种瓷瓶,他知道这种干净细腻的瓷瓶里总是装着天底下最毒的药。 第一百三十九章 爱与恨的终结 太阳依旧亮的刺眼,它是没有感情的,无论谁死了,无论谁活着,它依旧高高的挂在苍穹之上,这是悲伤的一天,这样悲伤的时刻本只有雨天才会更应景,但偏偏今天很明媚。 如今白云碧又只剩下一个人了,他静悄悄的坐在临街的小铺上,他一个人在喝酒,但酒杯却有很多,也不知道他在祭奠谁。 “踢踏??踢踏??” 骏马狂奔,马上的少年更加匆忙。 但白云碧却拦住了这个少年,他好像也等了他很久。 马上的少年好像也认得他,他骑在高高的马上淡淡道:“有事?” 白云碧仰头看着他道:“舍妹呢?袁大小姐呢?她还好么?” 马上的少年淡淡道:“她当然好,她马上就要嫁人了为什么不好?” 白云碧愣住了,他怔怔道:“嫁人?嫁给谁?她为什么没有和我说过这件事?” 马上的人冷冷的笑了笑道:“说没说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你能令陛下收回成命么?” “陛下?为什么是陛下?她??她到底是什么人?” 马上的人叹了口气道:“从前她只是我的妹妹,但现在她却已经是个公主了,碧云公主。” 一瞬间,白云碧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突然想起昨晚黄易淳说的话,碧云公主岂非就是那个即将要下嫁给乌飞楼的公主! 他张大了嘴道:“她??她也是公主?就是要嫁给乌飞楼的那个公主?” 马上的人缓缓的点了点头道:“其实她本算不上什么公主的,因为我们的祖上虽然也是皇族,但家族早已因罪而被贬为了庶民,若不是因为回鹘的王死了,若不是陛下需要质子回去当新的王,或许现在的我们还是普通的人家。” 马上的人静静的说着这一切,就仿佛在说一段久远的历史,但白云碧却不想了解的那么深远,他急切道:“但那个质子已经死了,她岂非不用再去了?” 马上的人摇摇头:“他虽然死了,但他的儿子还在,她还是要去的,并且要带着那个孩子一起去,毕竟远在回鹘的人并不知道质子是怎么死的,也更加不会知道那个孩子是不是她的。” 听到这里,白云碧的心彻底的冷了下来,他也仿佛终于明白了乌飞楼说的话,他终于明白他的死为什么能拯救自己的孩子了。 但白云碧现在心里更多的则是袁大小姐,他无法想象像她那样一个活泼的女孩子就要终身活在那种苦寒之地,他也无法想象像她那样的人怎么去过完自己剩余的一生。 他突然抬起头盯着马上的人说道:“所以你们因为她而从新变成了皇族?所以你们也很愿意让她替你们这样承受无尽的孤独?” 马上的人不说话,很久之后他才叹了一口气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天底下的人谁能和王权抗衡?其实你也应该明白的,我们和你们并没有什么不同,你们为了荣誉为了胜败可以放弃一切,牺牲一切,而我们为了家族,为了利益当然也可以承受一切,今天只不过是朝廷刚好需要她而已,如果有一天这一切需要我来承受,那我也只能去承受。” “我早就和你说过了,你和她不是一类人,你们不可能在一起的,如果你是个心善的人那就听我的劝,从这一刻起再也不要去见她,让她走的干脆些,活的洒脱些,谢谢你了!” ············ 马儿欢快的走了,马上的人却不知道心里怎么想,他的脸庞始终没有什么特别的颜色。 白云碧无法再喝酒,甚至无法再思考,他知道他说的没有错,现在去见袁大小姐也只会给她徒增烦恼而已,但他心里还是想不开,他觉得自己是亏欠她的,亏欠了她的好,亏欠了她的陪伴,甚至他都开始痛恨自己从来没有和她说过一句温柔的话。 瘦不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他一个人缓缓而来,只不过他的脸上却很不开心。 “你能不能忘了她?” 瘦不了好像也听见了刚才的话。 白云碧叹了口气道:“只怕很难。” 瘦不了又淡淡道:“那你可爱她?” 白云碧又叹了口气道:“说句残忍的,我这辈子还未爱过人,但至少我并不讨厌她。” 瘦不了摇摇头:“那你至少不会太悲伤,不用再去想了,他说的没有错,这本就是命,她必须承受的命,你不爱她倒也不错,就算你爱上了她也是没有法子的,因为她肯定也能知道自己需要承受的到底是什么。” “那??那我就这样?” 瘦不了笑了笑道:“有空的话你不妨去远方看看她,我知道像你这样的人不仅很闲而且一定也有让人开心的法子。” 白云碧苦笑着摇摇头:“只愿她再见到我时千万别红着眼睛才好,因为我是最见不得女孩子哭的。” 瘦不了很快就停住了笑,他瞪着白云碧说道:“难道你真忘了?” 白云碧也望着道:“忘了什么?” 瘦不了道:“你忘了你身上还有毒?不仅有‘情人缠’更有‘牵机引’!” 白云碧笑了笑道:“怎么?你已炼好了解药?” 瘦不了黯然的摇摇头道:“百草之毒唯有百花能解,但百草易生,百花却难得。” 听了这话,白云碧不禁苦笑一声道:“那你说了不和没说一个样?” 瘦不了急道:“当然不一样,情人缠的毒虽然暂时解不了,但至少你可以先解了牵机引的毒,毕竟你已经知道解药在哪里了不是吗?” 瘦不了的话好似点醒了白云碧,的确,他还不想死的这么早,他还想继续活。 ············· 熟悉的地方,但却一切都不再那么熟悉,这里什么都没有了,这里一切都被烧光了,毡布制成的围墙甚至连灰都没留下,那扇很值钱的木门也早已化作了青烟。 但让白云碧和瘦不了心里逐渐发冷的并不是这些,如今他们已经迈不动步子,因为他们发现这里既没有装着解药的假荷花,甚至连荷花池都被人破坏殆尽了。 不用刻意去想,白云碧也知道这些残垣断壁都是五帮十二寨的人所为,他们实在是被关押的太久,他们实在憋屈了太久,所以当他们逃出生天并解了体中的毒之后便将怨恨都发泄在这间地牢之上了,他们发泄了很久,摧毁了一切,当然也包括那些永不凋零的荷花。 “唉??” 白云碧在叹气,他没有去怨那些人,他只觉得自己太倒霉。 瘦不了没有什么话好说,他本想安慰安慰他,可实在找不到什么能安慰人的话。 ··············· “笃??笃???” 有人来了,一个瞎子一个聋子,聋子在前面慢慢的走,瞎子在后面慢慢的跟。 聋子说不了话,瞎子本也看不见,但瞎子好像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他好像也知道白云碧俩人也在这里,他静静的站在门口道:“我的耳朵很不错,我听的出来你好像不太开心?” 白云碧没有接话,瘦不了则冷冷道:“你们为什么还没死?你们是不是想早点死?” 瞎子的嘴角轻微的抽了抽,但很快他又微微的笑了笑道:“不,我们并不想死,甚至我们还想活的更长久些,为此我们已不打算再去干那些来快钱的‘生意’,我们只想像个普通老头一样慢慢的老死。” 瘦不了冷冷道:“那你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为了看别人怎么死?” 瞎子摇摇头:“不,这里再也没有人会死。” 瘦不了愣了愣,他好似有些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瞎子微微笑道:“你以为他会死?不,你错了,他不会死,他只会活的好好的,幸亏他没有吃下解药,只有吃下解药他才会正真的死。” 听了这莫名的话,瘦不了上前一步道:“你说的话我一点儿也听不懂,况且我根本就不打算相信你们的话。” 瞎子的脸上依旧挂着不痛不痒的笑:“你应该相信的,至少是这一次,因为你不知道那‘牵机引’本就是我们俩制出来的。” 瘦不了愣住了:“这毒是你们制的?” 瞎子点点头:“是的,我们也是花了十几年的时间才制出这毒,其实你更加不知道的是这毒本来就是准备用来对付你和凌寒尘的,所以这毒不仅会要人的命,而且这毒还能解‘情人缠’的毒,所以这小子如果要死的话根本就撑不到现在。” 瞎子虽然一直都在笑,但他说的话却让人很愿意相信。 瘦不了已经不再说什么,他的手已经搭上了白云碧的手,许久之后他才轻吐了一口气朝白云碧微笑着点了点头。 “笃笃??” 瞎子轻轻的用竹杖敲了敲地面,于是前头的聋子又开始慢慢的走。 他们走的很慢,就像天上徐徐落下的夕阳。 他们已走出去很远,但瞎子的声音依然能传过来:“他爱她,她又不爱他,她爱他,他又不爱她,江湖有爱,江湖多恨???” 第一百四十章 别了往昔 转眼两月有余,第一段故事算是就此终结了。 接下来会继续更新第二段故事。 至于往昔的人物,死的自然就是死了,活下来的也不再会继续参与到第二段故事里,因为这两段故事是毫无瓜葛的,牵扯的人物也几乎都是全新的,当然白云碧还是那个白云碧。 第一段故事里的有些人物或许会在后续出现,但也可能只是昙花一现,比如凌寒尘之流。 至于袁大小姐我还没有想好,因为一开始我只打算将她塑造成一个过客,而白云碧的身边会有很多这样的过客,但洋洋洒洒三十多万字下来我发现袁大小姐这个角色好像不太该成为一个过客,而白云碧也终究成不了那么洒脱的人。 不过第二段故事里应该没有袁大小姐的事情,至于她会在哪一个季节出现,可能要等到我灵光乍现的那一刻了。 那么,接下来就开始那年江湖的新事件吧! 第一章 夏 夏,酷热,尖锐的蝉鸣,不动的树叶。 路,浅窄,丛生的杂草,横生的藤蔓。 人,少年,瘦俏的身材,巨大的棺材! 巨大的棺材在移动,巨大的棺材压在少年的肩上慢慢的移动,瘦俏的少年也因为肩上的棺材而每走一步都显得很吃力。 这是一个至热的天气,更是一天当中最至热的时辰,没有人愿意在这样的时辰走出家门,就算最耐苦的庄稼汉都会选择在这样的时辰里避一避,毕竟没有人愿意和老天过不去。 但这个少年却不一样,他好像不仅在和老天作对,而且还和自己在作对,在这样的天气里他竟然还扛着一顶偌大的棺材。 棺材很普通,用料很一般,更没有雕什么好看的纹饰。 棺材很新也很重,没有人知道这棺材里有没有死人,但谁都看的出这少年并不轻松。 棺材上还有剑,一支没有鞘但被绳子捆的好好的剑。 剑很不普通,甚至可以说很少见,因为这剑已经比世上绝大多数的刀都要大都要阔,如果它再长一点儿简直可以当成扁担来用。 路是一条野路,或许这少年也受够了旁人的目光,所以他才放着好好的官道不走选择了这条极少有人愿意走的小路。 但极少有人走并不代表没人走,很快这路上又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直挺挺躺在板车上的人,这人不仅躺的笔直,而且已经被一张白布从脚一直盖到了头。 板车在走,但拉车的却不是马,而是一只驴,而且还没有驾车的人。 驴很悠闲,不仅走的很慢,而且也很随意,它当然也更加不知道一个人若是被白布从头盖到脚那将是多么的不吉利。 慢慢的,那只悠闲的驴已经追上了前头的那个少年,毕竟它有四只脚。 少年也不扭头,他用眼睛的余光就已经将驴和车上的人都扫了一遍。 他很冷静也很沉默,但很快他就有点沉不住了,他有点开始讨厌这只没有主人的驴,讨厌这畜生为什么要跟着自己的步子走的不紧不慢,也讨厌这畜生为什么总是用鼻孔朝着自己吹气。 于是,他决定动动脚,他能保证只要自己的一脚踢下去,这畜生立刻就会撒开蹄子窜到别处去。 于是,他停了下来,果然,那驴也停了下来,就像一只喜欢近人的猫狗。 少年很生气,他倒不是忌讳这板车上的死人,他只是不想被这只驴认成主人。 但他还没出手,那板车上的‘死人’却动了! “哎?? 轻轻的叫了一声,‘死人’竟伸了伸懒腰,而且他还伸手揭开了自己脸上的白布。 “哎吆,太阳还是这么大???” ‘死人’活了,他一睁眼就被太阳刺了个正着,于是他只能用手蒙着眼睛站了起来。 “畜生,畜生,叫你瞎走,看你把我带到哪里去了!” 活了的死人开始开骂,骂那头不懂人话的驴。 但很快,他也看见了这个奇怪的少年,他也像见了鬼一样的瞪着他道:“你是谁?你是不是有病?” 少年不说话,他的脸上除了汗再也没有别的。 但“死人”已经跳下了车,他开始打着圈儿审视这个少年,许久之后他才缓缓道:“是你的亲人死了?” 少年冷冷道:“不是,是师父!” ‘死人’点点头笑道:“是个好徒弟,不过你这样也太磨蹭了,你要去哪?顺路的话我倒是可以捎你一程的,你也看见了,我是一个不太忌讳的人。” 少年摇摇头:“不用,谢谢!” “死人”愣了愣道:“不收钱的。” 少年又摇了摇头道:“不用,谢谢。” “死人”感觉很奇怪,他瞪着少年道:“为什么?难道我看起来像个坏人?” 少年依旧很干脆道:“因为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你不像坏人,但也不像是个好人,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 少年说的很直接,但‘死人’却好像一点儿都不生气,就像完全没听见一样,他突然走到少年的身旁道:“这剑很特别,我能不能瞧瞧?” 少年依旧没有什么表情道:“你岂非一直在瞧?” ‘死人’干干的笑了笑道:“我的意思是让我仔细的瞧一瞧。” 少年摇摇头:“不行。” ‘死人’道:“为什么?” 少年淡淡道:“因为剑和白布一样都是不吉利的,白布能止血,但剑却只会要命。” “你这剑也要过别人的命?” 少年摇摇头:“还没有,但我相信很快就会有了,如果你硬要试一试,我也不会小气的。” “死人”笑了,哈哈大笑:“好吧,看来是我过分了,再见!” ‘再见’这两个字在很多时候都代表着再也不见,所以少年没客气,‘死人’也已上了车。 这回那个‘死人’没有再把自己搞成一副死人的样子,他居然站在了光秃秃的板车上开始驾车。 “畜生,快跑,跑起来,让我吹吹风,跑快些,追上前面那片云的影子???” ‘死人’彻底活了,而且活的很好,比很多人都精神,现在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睥睨天下的大将,只不过他的座驾只是一只懒散的驴。 可是驴毕竟有着四条腿,就算它再懒散,很快也就消失在这条小小的野路上了。 少年没有动,他的眼睛还直直的盯着那个驴车消失的地方,他的眼睛很清澈但又很迷茫,他好像看不懂,看不懂那人为何突然的来又突然的去。 ‘死人’还在发疯般的驾着驴车,他叫的很大声,声音也很兴奋,可是他的脸上却一点儿神采都没有,有的只是无尽的落寞。 自从离开京城之后,白云碧仿佛忘掉了一切,他不知道为什么春天去的那样快,夏天为何又来的这样早。 他忘记了很多人,乌飞楼,明筝,老祖,折玉公子,他也想忘记袁大小姐,可惜这个人在他心里好像和别人不太一样,越是想忘记越是难以忘记。 他还记得数月前的京城里,瘦不了曾问过他到底爱不爱袁大小姐,当时他回答的很干脆,但现在他却有点怀疑自己当时是不是在撒谎。 既然不爱,为何总想?既然不爱,为何难忘?难道这就是爱? 白云碧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和袁大小姐天天在一起的时候他觉得她很烦很会惹事,但分别之后他却又有些想她,想她那冒失的性子,想她那些永远问不完的话。 但一切已成定局,袁大小姐仿佛也在一夜之间长大了,她也有了必须要去做的事情,她也有了必须舍弃的事情。 于是朋友变成了离人,远隔天涯,袁大小姐走了,去了很远的地方,甚至永生不得回来,只要白云碧不去找她,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再见。 但白云碧不是一个无情的人,甚至在很多次清晨醒来他都想立刻去看看她,不为别的,只看看她就很好,但他也知道这一切都急不得。 于是,这几个月来他又变成了一个孤独的旅人,住过桥洞,睡过草地,当然也碰上了这只没有主人却很喜欢亲近人的蠢驴。 第二章 夏天的茶 蠢驴还在奔跑,但它并不是马,也比马懒的多,所以刚冲上官道没多久,它就停下来开始哼哼了。 但白云碧却很急,因为他正看见前面有一个人在飞奔,像发疯一样的奔跑。 他不认识那个人,但他想知道这个人到底是有多大的急事非要在大白天里这样奔跑。 奈何这头蠢驴已经不再想动了,无奈之下白云碧只能跳下驴车试图拉着它走。 但驴不仅懒,而且还很犟,它说不走就是一步都不走。 没奈何,白云碧只能看着这头蠢驴叹口气道:“朋友,你这样下去是活不长的。” 驴当然不会接他的话,甚至还把头扭去了一边。 “啪啪??” 手挥处,白云碧已经将驴身上的套索全部扯断,就连它嘴里的嚼子也被一并撤下散落在了地上。 “走吧,去没有人的地方过你想过的生活吧,记住,千万不要在靠近人了,你又不是狗,你要勤快些还好,但你偏偏又懒又蠢,像你这样的活不长的。” 白云碧很久没喝酒,但现在却像个醉人一样,他居然对着一只驴在语重心长的说个没完。 但驴是不会说人话的,更加不会理睬他,它已经开始低头吃草。 于是,它的屁股上挨了一脚,这突如其来的一脚吓的它撒开蹄子就跑。 驴已经走了,白云碧也哈哈大笑而去,他开始奔跑,跑的比驴还快,比马还快。 他的腿脚已不慢,他的轻功不说独步武林,但胜过他的人却也不太多。 于是,他很快就追上了那个在疯狂奔跑的人,于是,他开始和他肩并肩一起奔跑。 奔跑的人很奇怪,至少他穿的很奇怪,他明明不是个和尚却偏要穿着一身的戒衣。 他还在奔跑,他不扭头看白云碧,也更加不打算说些什么。 但白云碧已经忍不住:“你有病?” 他的话通常都很没有礼貌,这一次也照样如此,但被问话的假和尚却一点儿恼火的样子都没有,他居然一边跑一边道:“我哪里看起来像有病?” 白云碧道:“既然你没病,为什么要在这样热的天气里狂奔?” 假和尚白了他一眼道:“你是不是傻?然道你看不出我走的地方一直都很阴凉?难道你看不出我之所以走这么快是为了追上这片云彩的阴影?” 白云碧大笑:“看来你和我一样傻,既然你只为了贪凉,为什么不找个屋檐下坐下来,你这样奔难道不觉得热?” 假和尚愣了一愣道:“言之有理,实在有理。” 白云碧也点点头:“前面岂非就有很多的屋檐,那里岂非也有很多的阴凉?” 假和尚停下了脚步点点头:“是的,那里应该也有很多的酒。” ·················· 这不是一个城,也不是一个镇,但这里却有一个小小的酒铺,小小的酒铺设在小小的山包上,小小的酒铺门口有三条路,每条路都能通往最近的官道。 酒铺的主人是一对还算年轻的夫妇,丈夫的面相很老实,妻子的面相很不错,但她走起路来却是一颠一颠的。 年轻的夫妇很有头脑,他们将自己的酒铺开在了一个很不错的地方,这里不仅有很多过路人,而且也有很多在四周劳作的人选择到这里喝上几杯。 年轻的夫妇也很有善心,他们不仅只卖酒,而且还卖茶,一文钱就可以买一大壶的那种茶。 酒铺很小,所以这样的酒铺总是会在外头搭上一个很大的凉棚。 如今白云碧已经在凉棚下坐了下来,而那个假和尚也毫不见外的和他坐在了一起。 或许是他们两个都有说不出的苦,他们一直就那样坐着,既没有叫些茶,也没有叫什么酒。 很快,年轻的夫妇就发现了他们,招呼完其它客人之后,跛脚的女人就提着一个大茶壶斜斜的走了过来。 女人的脚不好,但她却长的很好,特别是她笑起来的时候简直能祛暑。 不过现在无论是白云碧还是这个假和尚都有点笑不出来,他们反而觉得很难受。 于是,白云碧张口朝那女人说道:“我们好像没有钱,我们好像喝不起!” 女人笑着摇摇头:“不碍事的,只是一壶茶而已,不值钱的。” 女人笑的很真诚,但白云碧却愣道:“你打算请我们喝茶?” “是的,而且是不用还的那种。” 说完这话,女人已经将手里的茶壶和茶碗小心翼翼的放在了他们的面前。 女人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她的笑很自然也很真诚,但白云碧很久没有见到这种笑容了,他很想和这样的人多说几句,于是他也笑眯眯的道:“你为什么要请我们喝茶?” 女人依旧含着笑道:“我的丈夫一直告诉我,与人方便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特别是像他那样的出家人?” 毫无疑问,女人已经把假和尚当成了真和尚。 白云碧在笑:“难道你看不出来他是个冒牌货,难道你不知道和尚都是没有头发的?” 女人不笑了,她反而叹了口气道:“我当然知道,但我也看的出你们两个应该不是什么坏人,你们过的很潦倒,连买茶的钱都拿不出,但你们还是年轻人,你们没有仗着自己年轻而去拿一些不属于自己的钱财,这本就是一种本事,而且这种本事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学得会的,对不对?” 听女人这样说,白云碧和假和尚的眼睛都突然瞪的老大,就好像两头郁郁的马儿遇见堪称伯乐的主人一样。 但女人好像还很忙,她又笑了笑道:“你们自己动手喝吧,不够了再来添,喝饱了就自己走,不用来道谢,毕竟我请过的人并不只有你们两个。” 女人又斜斜的歪着身子走了,她走路的姿势很难看,但白云碧却觉得这是世上难得的美人儿。 假和尚也收回了目光,他好像也是一个不喜欢太客气的人,他已经开始为自己倒茶,而且还帮白云碧沏了一杯。 滚烫的茶,烫的人只能慢慢的吸,但白云碧却毫不犹豫的往肚里嘬。 他是一个江湖人,当然也会常常怀疑别人给自己下毒,当然也早已习惯无论什么人都不能轻易相信,但今天不同,他很放心,因为他是一个老江湖,他见过的人实在已经很多,他一眼就能看得出这个女人绝对是个普通至极的女人。 假和尚也开始慢慢的喝茶,他好像也很放心这碗茶。 滚烫的茶,烫的人将身体里的汗都逼了出来,越喝越烫,越喝越爽! 第三章 后来的少年 或许是酒铺的位置实在很不错,很快这里就来了新的客人。 四个人,四个看起来一模一样的人,他们不仅高矮胖瘦都差不多,就连头上戴着的黑色斗笠都如出一辙。 四个人轻悄悄的来,又轻悄悄的坐,他们坐的笔直,直的像四个没有生命的枯木。 女人又出来了,她去到那四个人的面前含着笑道:“几位爷要吃点什么?这里有面也有菜,但肉却没有。” 虽然女人依旧笑的很努力,但那四个人就好像瞎子一样,他们既不看女人也更加不搭话。 于是,女人又挤了挤笑容道:“几位爷可要喝点什么?有酒有茶!” 四个木头一样的人还是不说话,于是女人只能离开。 但女人离开之后,这四个人却开始动了,他们用同样的动作从怀里摸出一个馒头来,馒头早已硬的像块石头,所以他们吃在嘴里也是不住的往下掉渣。 女人的确很有善心,她远远的见着这些人在啃馒头后,她又拎着一壶茶斜斜的走了过来。 但那四个人却好像根本不领情,坐在东首的人突然一把抓住女人的手阴测测道:“你这是做什么?” 女人有点慌:“这??这茶是送你们的,不用钱的。” 没人能看见那人的面孔,但那人已经在笑:“你倒是有副好心肠?” 女人答不出话,她现在有点后悔来送茶了,她只想快点离开这张桌子。 但东首的人还抓着她的手不放道:“我们的确有些渴了,但这茶太烫了,如果你能给我们换一壶凉一些的来,我们会更加感谢你的。” 女人笑不出来:“这??我们这都是热茶,冷茶是没人喝的,也是不礼貌的。” 听了这话,东首的人突然一拍桌子道:“女人果然都喜欢睁着眼睛说瞎话,这里明明就有凉茶。” 女人呐呐道:“哪??哪里?” 坐在东首的人用手指着白云碧那一桌道:“我看那一壶的茶就比我们的凉的多,不然他们敢这样喝?” 女人愣住了,她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客人,也从来没见过有人提过这样不讲道理的事情,但她还是耐着性子道:“那茶再凉也是人家的,人家来的早自然就凉的早些了!” 但坐在东首的汉子却好像不想听这些,他冷冷道:“他们付了钱?他们穿成那样也能付的起钱?” 女人呐呐道:“那也是我送的,不过??不过我也是经常送的??” 此时,坐在东首的汉子冷冷道:“那你为什么不去和他们说一说?毕竟这是你家的茶,又或许他们两个说不定会答应呢?” 汉子松开了女人的手,但女人却很为难,她不知道该如何和那两个年轻人开口。 但此时,白云碧却开了口,他用手撑着脸道:“看来几位是急着上路的人?既然你们那么着急,为什么不自己过来拿呢?毕竟说不定我们会答应呢?” 白云碧说的很轻松,轻松的有些刺耳。 于是那个汉子已经站了起来,他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 小小的凉棚并不大,他只走了几步就已经将手放在了茶壶上。 看着被别人的手按着的茶壶,白云碧和假和尚都没有说话,他们都互相盯着对方,他们好像都在等待对方的下一步。 汉子很生气,他气这两个年轻人为什么不看自己而像两只斗鸡一样互相盯着,渐渐的,他的手上冒起了青筋。 但就在这时,坐在南首的汉子突然阴沉的喊道:“老二,切莫生事,拿来便是,吃完就走。” 四个汉子的脸都被斗笠遮的严严实实,所以白云碧也看不清面前这个汉子到底是副什么嘴脸,但好在他手上的青筋已经消失不见,而那茶壶也随着他换到了另一张桌子上去了。 于是,那四个人开始倒茶,开始就着茶水吃生硬的馒头。 但白云碧这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有的只是两个人互相叹气而已。 “唉,你说人是活着开心重要,还是死了之后只剩下钱重要?” 假和尚突然开始说话,而且他说的话很是莫名其妙。 但白云碧却好像能听得懂,他淡淡道:“当然是活着时开心最重要。” 假和尚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毕竟如果一个人连吃饭喝水都要防着别人,硬要喝人家喝过的,这种日子岂非生不如死?” 白云碧也点点头:“如果是我,我恐怕真的活不下去了,幸好,我不是那样的人。” 假和尚也笑了笑道:“幸好我也不是那样的人。” 这两人突然笑了起来,就好像说了一见很开心的事情一样。 但那边的四个人却不笑,特别是坐在东首的那个汉子,虽然他的面貌依旧看不见,但他手背上的青筋又凸了起来。 他听的很认真,他好像已经忍不了。 但突然有一只手按住了他的手,一只比他更大更有力的手。 于是,那坐在东首的人只能慢慢将鼓起的胸膛平复下去。 见到这人竟然没有发作,白云碧打算再说些什么,但此时这小小的酒铺里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三条道路中最小的一条上已经远远的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瘦俏的年轻人,他只有一个人,但却背着一口比他整个人还要大的多的棺材。 年轻人好像很累了,他每走一步都好像很虚浮,他已经累的抬不起头,两只无神的眼睛只能呆呆的看着地上慢慢的走。 少年很年轻,看起来也很可怜,但他肩上的东西却实在很不吉利。 所以,这酒铺里的很多人都不希望这少年会在这里停下来。 少年没有停,甚至他都没有抬头看一看这陡然出现的小酒铺。 但善心的女人却突然走了出来,她走到离少年很近的地方说道:“你要不要歇一歇,喝点再走?” 少年没有抬头,也没有停步,但他却已经在说话:“我没有钱,我停不起,也喝不起。” 女人笑了,笑的很温柔:“那你的运气可真好,我们这里刚好不用钱。” 少年终于抬起了头,只不过他的眼睛里色彩很复杂。 女人没有多去看他的眼睛,她指着一张老旧的桌子朝少年笑了笑道:“你为什么还不赶紧到这里坐下?难道你站着喝茶会更香一点?” 第四章 敬这种精神 少年不说话,但他好像也看得出这个女人是个正真的好人,于是他咽了咽喉咙也迈开了脚。 但现在却有人反对,那坐在东首的汉子突然道:“他不能进来,他这么不吉利的一个人怎么能和我们坐在同一个屋檐下?” 于是,那少年刚迈出的脚又停了下来。 坐在东首的人今天好像有点儿不开心,他好像很想寻点儿开心,他突然又说道:“那小子要进来也可以,除非他把那棺材卸下来放在太阳下。” 东首的汉子说的要求并不过分,但少年却皱了皱眉头道:“不可能,棺材里的是我的师父,我怎能自己进去喝茶,将他老人家丢在太阳下面曝晒?” 这话一出,女人的脸也有些变了:“棺材里有人?不??不是空的?” 如今不止女人的脸色变了,就连白云碧的脸色也变了,他知道背棺材是一件正常的事情,但棺材里真装着一个死人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更何况是这样的大热天。 但少年很快就说道:“师父死了小半年了,我也早就烧了他,这棺材里的只不过是我捡了他的几块骨殖而已。” 听他如此说,白云碧总算松了一口气。 如今,女人的脸色也变的正常了不少,她又温柔的笑道:“看来你真是个孝顺的孩子,来吧,这不打紧的。” 女人又在邀请,但坐在东首的人又张嘴道:“老板娘,你可要看清楚了,这小子好像比那两个穷鬼还要混的惨,你可不要蚀了本才好。” 女人没有打算理睬他的言语,但少年却朝着女人一本正经道:“我的确没有钱,一文都没有,因为我的师父虽然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但他却没有什么名气,所以他生前也过的很不好,他是生病死的,一种小小的病,这病本不会要人的命,但他却没有钱去看大夫,于是他在一个雨夜走了,临死前他没有说的太多,只是一直念叨着人既然死了,就该有一口棺材,所以我在码头做了三个月的工才给他换了这么一口棺材,但这已经是我所有的钱了。” 少年说的很平淡,但这说出来的故事却很让人难受。 白云碧听的很真切,他也难受的要命,他当然也知道这江湖上像这少年师父一样的人还有很多,这些人有着不错的本事,但他们却一直活在最底层,他们有梦想,他们有欲望,但却永远没有机会,他们出生时没人知道,死的时候更加没人知道。 如今少年已经被女人引进了凉棚下,女人的丈夫也从厨房里奔出来帮他卸下背上的棺材。 至于坐在东首的那个汉子还在冷笑,笑的阴沉无比。 白云碧没有笑,他也没有起身,他举起手里已经没有茶的茶碗朝着那边的少年道:“敬你的师父。” 少年愣住了,他突然看见了白云碧,也突然想起了这个人好像刚才还躺在驴车上装死,但他却弄不懂这个人为什么要突然敬自己的师父,也更加弄不懂这个人到底是什么人。 但白云碧却好像已经看出了他心中的疑惑,他正色道:“我之所以敬你师父,那是因为你师父是一个值得敬的人,你说过的,他有着很不错的本事,但他却活的很失败,他不仅没有响亮的名气更加没有富足的生活,但这一切恰好说明他是一个值得敬佩的人,因为他是一个有原则有底线的人,他没有用自己的本事去做一些来钱快的生意,也没有用自己的本事去博一些虚妄的名头,甚至他宁愿自己死在小小的病痛上也不愿用拳头扯一扯大夫的领口,这本就是一种本事,天大的本事。” 白云碧说的很认真,他很少这样认真,但一旁始终不开口的假和尚居然也端起茶碗喃喃道:“不,你说错了,这不是本事,这已经是一种精神,我真后悔没能认识他,他简直称的上是一个传奇。” “来,我也想敬敬他,希望我能有这个资格!” 看着高举的两只茶碗,少年的眼睛突然开始变得晶莹,他努力的平复心情道:“你们??你们当真这样认为?他们??可是??可是他们都说我拜了个最没用的师父??” 听了这话,假和尚转过身去看着他道:“那只是他们在嫉妒你而已。” ············ 不再有人说话,这三个人隔着两张桌子仰头喝茶,虽然白云碧和假和尚的茶碗已经是空的,但他们依旧咂巴着嘴巴,就好像喝的是一碗纯酿一样。 这一刻,少年终于放松了,他终于知道那个‘死人’不是故意接近自己的,虽然他还是个初入江湖的新手,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打心里愿意相信这两个人都是好人。 美好的时光总是很少,诚心的赞叹更是稀有,特别是在这种浑浊的江湖上。 沉寂了许久的斗笠汉子又开始说话,只不过他的嘴好像从来说不出什么像样的人话,又或许他心中的那团气还没有消完。 只听他冷冷一笑:“我看不见得,或许是你的师父并没有什么真本事呢?或许是他一直都在骗你呢?” 少年的脸冷了下来,他也不回头便冷冷道:“你又不是我师父的徒弟,你怎么知道他有没有本事?” “哈哈,说的好,好的妙极!” 白云碧和假和尚都开始大笑,少年的这番话本说的很实在,但却同样很气人。 或许是白云碧俩人笑的实在很难听,坐在东首的人已然再也坐不住了,他忽的站起,不等南首的人扯他,他就已经一步跃到了少年的身旁。 “有没有本事,亮一亮不就知道了?” 他在挑衅,而且很直接。 但少年却没有正眼看他:“师父说过,行走江湖要与人为善,能少动手尽量少动手。” 汉子在冷笑:“他有没有和你说过最好一辈子都别动手?” 少年道:“没有,他只说过,如果别人要对我动手,那我也就不必再留手。” “你???” 汉子很生气,气的胸膛鼓的老高,他的手背上又冒出了青筋。 少年依旧稳稳的坐在那里,他很瘦,所以一双肩膀也是极窄,汉子很有把握自己这一掌下去能将这瘦小的肩头给打个粉碎,但现在他却还在等待时机,等这少年再一次捧起茶碗。 第五章 平岗四鬼 可是少年并没有再捧起茶碗的意思。 许久之后,少年都没有再说话,但白云碧却说话了,他朝着对面的假和尚笑嘻嘻道:“你知不知道什么样的死法最不值?” 假和尚也笑眯眯道:“我不知道,但我可以猜一猜。” 白云碧点点头,于是假和尚又笑嘻嘻的说道:“死法有很多种,但并不是越残忍的越不值,要说这江湖上最不值也最倒霉的死法只怕就是一个成名的高手死在一个初入江湖的后辈手里了。” 白云碧哈哈大笑:“对极,特别是那个高手甚至到死都不知道那个少年叫什么,我看这不仅是不值,简直就是憋屈。” 白云碧和假和尚一边说一边笑,他们笑的很自然,说的也很大声。 于是,那汉子的手始终落不下去,许久之后他才盯着少年道:“小子,你叫什么?” 少年也没有装腔作势,他淡淡道:“不杀,我没有名字,但师父却给我取了个‘不杀’而且已经这样叫我叫了十几年。” 汉子在笑:“不杀?这是什么名字?难道你的师父是个和尚?怕你杀生?” 少年没有笑:“师父说我太年轻,一杀就很容易收不住手,所以经常叫我不杀。” 不杀少年认真的在解释,但汉子却一点儿都笑不出来了,现在他有点儿后悔站起来,他也在想那个南首的人为什么还不叫自己回去。 但坐在南首的人和其余两人依旧在慢慢的啃着馒头,他们好像都没有叫自己同伴回来的意思。 于是,这汉子只能这样干干的站着,但很快他就找到了可以说话的东西,他突然看见了那口棺材上绑着的剑。 剑是那样的奇特,又宽又长,很厚重,一点儿都不轻盈,汉子无法想象这样的剑怎能施展的出灵动的剑招。 于是,他哈哈笑道:“你也用剑?你就用这样的剑?你用它来挑东西么?” 不杀少年没有笑,他淡淡道:“你之所以笑,那是因为你没见过这柄剑飞舞的样子。” “飞舞?这样的剑还飞舞?你的师父就是这样教你的?你的师父到底懂不懂剑?他是不是将家里所有的铁锅都炼了才造了这么一柄剑?” 少年不再说话,也不再理睬他的嘲讽,只是一个劲的埋头喝茶。 但汉子还是不能就这样没脸没皮的走,他换了一种相对平和的口气道:“我想摸摸这柄剑,如何?” 这本是一句场面话,只要少年点点头,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当然这个汉子也不会真的想去摸那只其貌不扬的剑。 但偏偏他今天碰到的是一个听不懂江湖话的小少年,果然,不杀少年摇摇头道:“师父说过,自己的剑,别人永远摸不得,除非那个人是自己的老婆。” 少年的话依旧很真诚,但这样的话却实在很气人,简直就是在侮辱人。 于是乎,汉子的脸立刻变成了潮红色,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我若是硬要摸一摸呢?” 少年不紧不慢道:“那你可能会流血,指不定哪里会流血。” 汉子已经不再说话,他的手掌慢慢的向腰间移去,宽大的袍子下有东西在闪着光,那是刀鄂上的光,刺眼的光,明快的刀。 但就在这时,白云碧又开始说话了,他看着对面的假和尚笑嘻嘻道:“你觉得他们谁会赢?” 假和尚叹了口气道:“这还用说吗?其实在气势上他们早就分出高下了。” “那为什么这个叫做不杀的少年总是不出手?” 假和尚叹了口气道:“毕竟他还年轻,而且看样子他也没出过手,想我第一次出手的时候也是像他这般犹豫的。” “如此说来,大和尚你也会点把式?” 听白云碧突然这样说,假和尚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漏了些什么,他换了一种笑容道:“我那些都是假把式,别说对付男人了,就是对付女人都不太灵光的。” 假和尚说完这个之后便不打算再说些什么,他突然发现面前的这个男人好像比自己还精着些。 但那边汉子的手已经摸上了腰间的刀,他的嘴角开始抽搐,他已准备好出手,这一击必是风雷交加。 “老二,你的馒头快要冷了,再不吃的话就连狗都不想吃了。” 终于,坐在南首的人开始说话了,只不过他的话却很颠倒,毕竟那馒头本来就不是热的,那馒头本来就连狗都咬不动。 但这老二好像也忘了馒头本来就是硬冷的,他听了这话之后便缓缓的松了手‘哼’了一声便走了回去。 于是,这些人又各回各的位置,各自吃着各自的东西。 但如今假和尚却好像心情很不错,他瞪着白云碧道:“兄台也是江湖中人?” 白云碧耸耸肩:“算是吧,不过我也属于那种混的很惨的人。” 假和尚笑了笑道:“那至少说明你还算是个好人。” 白云碧不置可否道:“但这世上的坏人总是比好人要来的多。” 假和尚叹了口气道:“的确如此,坏人不仅多,还总是想着要作恶。” “哦?莫非你也认识不少坏人?” 假和尚叹了口气道:“我走的地方已经不算少,当然也会认识不少坏人和好人的。” 白云碧道:“都是哪些坏人呢?” 假和尚摇摇头:“坏人太多,说都说不完,但如果你真有兴趣的话,我倒是可以告诉你几个特别坏的。” 听了这话,白云碧赶忙点点头道:“你说,你说。” 于是假和尚也笑眯眯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平岗四鬼?” 白云碧摇摇头:“没有。” 假和尚好像知道他会说没有一样,他仰头看着天叹了口气道:“要说这四个鬼啊,那是正真的恶鬼,他们虽然披着人的毛皮,却一直都是干着恶鬼做的勾当。” 白云碧很合时宜的接话道:“他们有多恶?” 假和尚摇摇头叹道:“恶事太多,难以表述,但就在上个月,这四只鬼在清流县又害了人,他们不仅夺了人家的钱财,而且还杀光了人家全家二十六条人命。” 听到此处,白云碧的眉头也皱了起来:“那二十六条人命里一定也有女人?” 假和尚叹了口气道:“不仅有女人,还有老到不能吃饭的老人,小到看见他们还会笑的孩子。” 白云碧说不出话来了,许久之后他才沉沉的说道:“看来他们真是不是人。” 他们依旧说的很大声,大到让这里的所有人都能听的见,少年也听见了,但他也看见了,他突然看见那四个遮着脸的人都不再吃馒头,他们的手早已悄悄的按上了腰。 第六章 平岗四鬼(下) 这本是一个很微妙的时刻,就像暴风雨的前夕一样,既宁静又深远。 但酒铺的女人却根本看不出这一点,她竟还忙着走过来添茶。 果然,她手里的茶水还没倒下去,她的手就被那个气鼓鼓的汉子再一次抓住了。 “你???你??” 女人有些惊慌,因为这一次她感觉手很疼。 一直在后厨忙碌的男人也看见了,他连忙奔了过来道:“是不是内子冲撞了几位?我们都是不懂礼的乡下人,要是有什么不周的地方,还请诸位见谅???” 坐在东首的汉子阴测测的笑道:“不,你们很好,你老婆没有哪里得罪我们,只不过我的肚子饿了,我想吃面。” 男人一听连忙点头道:“一定,一定,马上就来。” 虽然他竭力的让自己看起来谦恭些,但那汉子还是没有松开他老婆的意思,无奈,他只能自己返回去匆匆起锅煮面。 女人的手很疼,她的脸色也开始越来越不好,她突然开始觉得这世上并不是每个人都值得她送茶水的。 但汉子却还在笑,他笑眯眯的说道:“你为什么要嫁给他那样的糙汉子?难道只是因为你的腿脚不大好?” 女人本不想说话,但她还是忍不住道:“就算我的腿脚是好的,我也一样会嫁给他。” 汉子点点头:“嗯,你很有勇气,不过那只是你并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而已。” 女人倔道:“你是什么人?又关我什么事?” 汉子不说话,他突然掀了掀头上的斗笠朝女人看了看。 只一眼,女人的脸色就变的很难看。 她看见了那张脸,那张一直藏在斗笠下的脸,铁青的脸,棱角分明的脸,硬的带杀气,青的不像人。 重新戴上斗笠的汉子又开始轻声的笑,他好像很满意这个女人的脸色,他笑道:“如果我说我是一个喜欢杀人的人,你信不信?” 女人不说话,但她浑身已经开始发颤。 汉子还在说:“我八岁就开始杀人,而且只杀比我大的人,只杀比我本事高的人,一开始我并不是为了杀人而杀人,但渐渐的我发现自己喜欢上了这种感觉,特别是那浓郁的血腥气充盈整个鼻子的时候,那味道简直比世上最甘醇的酒还要醉人,所以我爱上了杀人,杀任何人,随时随地的杀人。” 汉子说的很慢也很轻巧,就好像在和女人开一个可怕的玩笑一样,但女人已经相信了这些话,她的脚已经开始发软。 汉子还是没有松开她的手,他喃喃道:“你的运气很不好,因为今天的我恐怕又要杀人了,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咱们来赌一赌好不好?” 女人颤声道:“我??我不赌??” 女人明明一口回绝了,谁知汉子却点点头道:“好,看来你也是个很爽快的人,那我们就赌你的丈夫等下送来的面是粗面还是细面好不好?不过我可以让你先猜,不过你可要猜的小心些,因为如果我猜对了,就杀了你们俩如何?” 一听这汉子如此说,女人心里不免松了一口气,她是这家酒铺的老板娘,她当然知道自己家的面从始至终只有细面一种,既然是让自己先猜,那根本就没有输的理由。 于是,她想也不想张口道:“当然??当然是细面。” 汉子点点头叹了口气道:“看来我只能猜粗面了?” 很快,年轻的丈夫就端着碗来了,他当然什么都不知道,而且那一碗面也已经被他摆上了桌。 一碗摆的很整齐的面,上面还特意加了些翠绿的菜,只是这家酒铺不卖肉,如果有肉的话,这年轻的丈夫应该也会给这碗里加上些的。 面汤有些浑浊,但面条却是正真的细面,虽然从来没有人为这些面条立下过什么标准,但如果你要买细面,无论到哪里去买,人家拿给你的都会是这么细的面。 看见这碗面后,女人松了口气道:“我能走了罢?” 谁知,汉子却摇摇头道:“走?往哪走?” 女人急了:“你怎的说话不算数?” 汉子突然道:“这话千万别乱说,我们走江湖的最在意的就是讲信誉,但今天是我赌赢了。” 女人急道:“你赢了?这明明就是我赢了,这是细面,你没看见吗?” 汉子摇摇头:“不,这不是细面,这是粗面,比好多的面都要粗,细面应该比头发丝还要细才对。” 女人本还想争辩,但她突然看见那个汉子在说完这句话后就已经拔出了刀。 明快的刀,刺眼的光,白森森的刀一下子就扎进了她丈夫的胸膛里。 这一刀不仅快,而且狠,刀身笔直,刀尖透体??? “啊???啊???” 女人突然开始大叫,她感觉自己像在做梦,她根本不相信眼前的这个人真的突然拿刀杀死了自己的丈夫,但她丈夫确实已经歪歪的倒下,甚至他那双粗糙的手还在地上吊了吊她的袖口。 女人来不及悲伤,甚至她也来不及哀嚎,因为她整个人早就被那拿刀的汉子锁在了怀里。 如今,和那汉子坐在一起的人都站了起来,白云碧和假和尚当然也猛的站了起来。 可是他们还是没有动,白云碧和假和尚都有点后悔自己不该那么的仁慈,但现在想下手却已经不再是时候了。 汉子在笑,笑的阴沉,笑的得意,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他当然也知道怎样去对付两个好人。 他虽然不认识这两个年轻人到底是谁,但他感觉的出这两个人绝对不简单,特别是那个假和尚,他不仅知道自己四人的身份,只怕那一身的戒衣就是为了乔装跟上自己一行人而已。 但如今这一切都不再重要了,他根本不必再去想这两个年轻人到底是哪一门哪一派的后生,因为他知道,只要有这个女人在手,自己一伙人就能毫发无伤的从这里离家。 但世事往往很难料,汉子并没有笑的太久,他很快就感觉身后迎来一阵劲风。 强烈的劲风如同千万根麦芒一样刺的他背脊生疼,这一刻她不得不推开女人用刀像身后迎去。 他倒不是舍不得这个女人去死,他只是感觉这背后的劲风实在太强,事到临头这女人反而有些碍手。 第七章 杀性 “铛???” 一声既沉闷又结实的响。 四把刀落地,两个人倒地。 四把刀断成八节落在了地上,两个人像枯树一样被横扫了出去。 两个人已经不会再说话,他们被一柄像扁担一样难看的剑击飞了出去,他们滚落在墙角,手臂翻转,脚尖朝后,连脑袋都垂在了裤裆里。 他们死的很难看,就像被天上掉落的巨石砸死的一样。 但汉子根本来不及再多看那两个死人几眼,因为那柄扁担一样丑的剑已经又压在了自己的肩头。 四个人,一招之内就死了两,而且是两个本事不错且经验老道的人。 活着的两个人谁也说不出话,他们本是恶魔,他们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害怕什么,但现在他们却发现自己全身的颤根本就控制不住。 被巨大的剑压着的汉子嘴里很苦,他本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因为多年的经验告诉他没有一个自命为好人的人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对他出手,毕竟他刚才的怀里还有一个随时会死的女人。 但他很不幸,他今天遇见的是一个初入江湖的愣头青,而且这个愣头青可能还是第一次出手,但正因为如此,这少年才没有想那么多,他听见了他们的事,也见到他们杀了人,所以他根本忍不了,也所以他一出手就是全力而为。 到如今,这汉子终于看清了这柄剑。 这是一柄双手剑,虽然江湖上练这种剑的人很少,但眼前这个少年却证明了这种剑法还没有绝户。 拿剑的少年好像很兴奋,他的双手在微微的颤抖,他的眼睛已经变的赤红,他的确是第一次杀人,他有些心惊,但更多的则是兴奋。 如今,这汉子已经说不出来什么,他的一双眼睛只能死死的盯着压在肩上的巨剑,他只盼这少年千万要拿稳些才好。 少年慢慢将头凑了过去道:“你问了我的名字却没有问我姓什么!” 汉子呐呐道:“你??你姓什么?” 少年抽了抽嘴角道:“我姓白!” “白?你姓白?所以你叫白不杀?” 少年点点头:“是的,白不杀,不杀白不杀!” 听见这么一个奇怪的名字后,那汉子居然也笑了,他阴测测道:“好一个不杀白不杀,但你的师父没有跟你说过杀了也白杀这个道理吗?” 没等少年再问,那活下来的两个人已经动了起来,他们一抖袖口,然后张嘴猛吹一口,顿时两股白雾冲那少年的脸上扑了过去。 白雾并没有什么毒性,但却能让人在一段时间里用不了眼睛。 少年撤了剑,他在后退,他已看不见人,但偏偏耳朵的功夫还没练到家。 放在平时,这样的少年根本就没有再活下去的理由,他会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而杀了他的人也只会踩着他的尸体说一句‘可惜’而已。 但好在今天这里还有人,这里不仅有假和尚而且还有白云碧。 如今这两个人已经跳了起来,他们的动作各不相同,但速度都很快,眨眼间假和尚已经抓住其中一个‘恶鬼’的双手,只轻轻一扭,那汉子的两根手臂就像油炸的麻花一样卷了起来。 而白云碧也早已抢先一步跳到了另一个‘恶鬼’面前,他双手做刀斜斜的切在了那个‘恶鬼’的脖颈下,于是那个‘恶鬼’的两条手臂也就像藤上的两根瓜果一样垂了下来。 很快,慌乱的少年也恢复了光明,只不过他却很生气,他没有向白云碧俩人道谢,而是冲了过来将那两个还没死的恶鬼拎到了女人的面前。 “杀了他们,你报仇的时候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小的刀丢给了女人。 女人早已瘫软在了地上,她慢慢的拾起刀,但却一直看着刀发愣。 “你为什么还不动手?难道你害怕?你看不出他们已经是个废人了?” 女人不说话,她只死命的摇摇头并垂着泪。 但少年却好像很生气,他大声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这样的软弱,这样的磨蹭?他们可都是恶魔,如果他们不死,那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人死在他们的手里,如果你现在不报仇,那以后你再也无法报仇。” “杀,杀了他们,动手,立刻动手!” 少年的眼睛又开始变的赤红,他虽然只是第一次杀人,但却好像已经杀红了眼。 但女人终究还是女人,况且她本来就是一个好心肠的女人,所以无论少年怎么大声的去催促她,她只是不动手。 少年实在等不了了,他将女人扶了起来,他伸手捏住了她拿刀的手:“你一定要报仇,不然你会后悔的!” 说完这话后,他竟拿这女人的手用刀刺进了恶鬼的胸膛。 小小的尖刀,不太宽也不太利,甚至还有些钝,这样的刀想来也不是什么好刀,所以刀身上也有不少的锈,但被这样的刀杀掉无疑是最痛苦的一件事情。 ‘恶鬼’的嘴张的很大,他的眼睛开始泛起了白,他开始颤抖,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里钻进了本没有的东西,这东西冰凉且刺骨,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他只希望这不该有的东西立刻停下来,既不再进一分,也别退一分。 但小小的刀却是个死物,它还在前进,一直到不能进为止。 坑坑洼洼的刀直插到底,殷红的血溅射而出,尚且温热的血溅在了女人的手上,更溅的她满头满脸。 女人的嘴也开始张大,她好像想哭,又好像想大声的喊叫,但至始至终她都没有发出来什么声音,这一刻,她竟已失了声?? 但少年却没有停手的意思,他拿着女人的手将尖刀拔了出来转而又笔直的插进了另一个‘恶鬼的’胸膛,同样坑坑洼洼的刀,同样尚且温热的血,同样两张张的很大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的嘴。 刀子又重新抽了出来,两只‘恶鬼’已经倒下,而女人也瘫软在了地上,她的眼神已经很呆滞,一直呆呆的看着地上眨也不眨。 但白不杀却开始笑,只不过他的笑已经不再那样纯真,甚至隐隐还有些邪。 此时,白云碧和假和尚都互相看了一眼,他们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这一刻他们好像都明白了些什么,白不杀的师父或许是个本事不错的人,但却并不是个好师父,他或许教会了他很多的本事,但却没有教教他这个江湖路应该怎么走。 第八章 邪念 女人还在地上颤抖,但白不杀却已经朝他们俩走了过来。 “你们是谁?你们的本事很不错,你们好像也早就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但为什么你们不提前出手?如果先出手的是你们,那她的丈夫岂不是就不用死了?” 白云碧说不出话来,但假和尚却叹了口气道:“是的,我错了,我错估了他们的心,我本以为他们会有勇气和我斗一斗,或者至少也该逃离这间小酒铺,但我没想到他们早已习惯杀人为乐。” 叫做白不杀的少年在冷笑:“难道那时候的你们还想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江湖上就是因为你们这样自命清高的人太多了,所以恶人才得以横行。” 白不杀开始用剑,他用巨大的剑开始刨地,他一边刨一边说道:“师父曾经和我说过,他要我背着他的遗骨一路打到京城去,他就算是死也要看见我用这套剑法闯出一个名头来,但现在我发现他错了,他和你们都是一样的人,优柔寡断,凡事留手,就连生死斗都不愿意从背后偷手,所以他不仅没名气而且一辈子也没干成什么大事。” “但现在我已经不这么想了,我不想成为和他一样的人,我也不想像他一样无声的死去,我是一个有本事的人,我根本就不用去挑战什么有名望的人,我只需去杀人,杀所有的坏人,毕竟那些人都很该死,而且这样的路子成名也更加快不是吗?” 白不杀默默的刨着土,默默的说着话,他的话没有对着任何一个人说,他的话既像是在倾述又像是在立志。 但白云碧却搭话了,他缓缓道:“如果那个坏人做的事情并不至于死呢?” 白不杀摇摇头:“到那时候,至不至于就不是他来说了,毕竟谁叫他是个坏人。” 听见这话,白云碧的眉头又是一皱,他赶忙道:“如果你杀完人之后发现那个人其实并不是坏人呢?” 白不杀又摇摇头道:“没有关系的,人生在世谁能不行差踏错?偶尔错杀几个又有什么关系,毕竟我手里杀对的人应该更多,再说了,难道你这辈子就没有杀错一个人?” 白不杀默默的说,但白云碧却很认真的答:“是的,我这辈子没有错杀过一个,因为至今为止我还没有杀过一个人!” 听了这话,白不杀停下了手,他扭过头来道:“你是谁?” 白云碧笑了笑道:“我们好像是本家,我也姓白,我叫白云碧!” 白云碧从来不是一个喜欢隐藏的人,他也觉得自己的名字很普通,但往往他自报姓名的时候,别人总是一副很吃惊的样子,现在也一样,当听见他名字的时候,白不杀固然很惊讶,就连一旁的假和尚也早已投来了灼灼的目光。 如今,白不杀已经丢掉了手里的活,他冲了过来道:“你是白云碧?你就是个谁都知道的白云碧?” “你真的是白云碧?那个本事很不错,但却总是很邋遢的白云碧?” 说这话时,白不杀已经开始上下打量白云碧了,不过他却没有看见白云碧的脸色已经变的很尴尬。 白云碧在苦笑:“唉,为什么江湖上对我的描述总是那么的不堪?其实我也洗澡的,只是隔的时间比较久而已。” 白不杀没有继续在这个无聊的问题上纠缠下去,他又问道:“你当真没有杀过一个人?” 白云碧点点头:“至少我不记得我杀过。” 白不杀冷笑道:“看来你根本不配是什么大侠,你这样做根本就是在纵容坏人做恶,你手下放走的恶人还会继续杀人,而那些被杀的人其实也就等于是被你杀了的,我真想不通你是这样的人,难道你也信佛?” 听见如此说,白云碧只能叹了口气道:“你还年轻,这江湖里还有许多你不懂的事情,其实这江湖也跟你想的完全不一样,仗剑天涯,快意恩仇那只是一厢情愿而已,有很多时候,好人会可怜的死去,但有些坏人也值得继续活着。” 白不杀指着地上的平岗四鬼道:“难道他们这样的人也配活着?难道这个男人不是被你们的犹豫而害死的?” 白云碧说不出话来了,许久之后他才缓缓道:“他们的确很该死,我也很后悔没有对他们出手果断些,但他们这几个人并不能代表一切,只要你在这江湖里走的年数多了,你也就会慢慢明白了。” 白不杀又开始冷笑:“我想我是不会明白了,因为我根本就不想成为你们那样的人,从此以后,在我面前,恶人只有死,我要杀,杀的过就杀,杀不过也要杀。” 听这少年这样说,白云碧和假和尚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他们都看的出这少年的心性好像已经开始发生了变化。 少年又开始掘地,他一边掘一边说道:“我不能再背着师父走了,因为他在我的肩上我就不能痛快的除恶,我只能将他埋在这里,等将来无论是我成名了还是快死了,我都会再回来,到时候我也就知道我和他到底是谁错了。” 白云碧没有再搭话,他剩下的也唯有叹息。 但少年却还在闷头讲话:“传言说你和凌寒尘的关系很不错?她是个怎样的人?” 见这少年问起凌寒尘,白云碧也突然想起了她,于是他点点头道:“她是一个长的很不错的女人,不过脾气却有点不大好。” 白不杀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我并不想知道她有多美,我只想知道她的本事如何!” 白云碧淡淡道:“本事这个东西就和相貌一样,是很难说的清的。” 白不杀也冷冷道:“但本事也和相貌一样,只要比一比就能立判高下的,比如说拿我和她比一比?” 少年说的很认真,但白云碧却笑了笑道:“你的本事已经很不错,但目前还不会是她的对手,但只要你活的够久,终有一天你也能击败她。” 白不杀直起腰望着他问道:“多久是多久?” 白云碧想了想道:“快则十年,慢则三四十年。” 白不杀道:“为什么?” 白云碧笑了笑道:“因为在和她最后一次分别的时候我就已经看出来她是一个已经动了情的人,作为一个高手特别是像她那样顶尖的高手,‘情’字是万万动不得的,一旦动了情,那么她就会输了剑,所以她如果这十年过的很顺心,那么她就不再是高手,甚至等你找到她时,她早已不拿剑了。” 白不杀又问道:“那三四十年又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在那时候我能击败她?” 白云碧笑了笑道:“因为那时候的她已经是一个头发都白了的老人,那时候她手里的剑或许也早已换成了能撑地的木杖。” 白云碧的话说的很好笑,但同时也很气人,他的话无疑是在告诉这个少年他这一辈子都不会是凌寒尘的对手。 不过现在他自己却没有半点儿笑的意思,他朝着白不杀正色道:“无论你心里有多么的不服,但你也千万不要试图去寻找她,特别是这几年,因为她身上的戾气还在,她还是会很果断的出手,就算她心里不愿杀人,但她的剑法却只为杀人而生。” 白云碧的话说的很清晰也很明了,这已经不是什么说教,而是一种劝告。 但他忘了自己面对的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这样的少年不仅什么都不懂,而且什么都不怕。 第九章 劝生 果然,白不杀好像根本没有听进他的话,他居然对着白云碧道:“我不信,我不信她有你说的那么厉害,而且我也不相信你没有杀过人。” 白不杀说的信誓旦旦,说的丝毫不容白云碧争辩。 “你是不是有个袁大小姐?你是不是伤了她的心?我记得师父曾经和我说过,这世上杀人的法子有很多,杀人很简单,杀女人更容易,因为只要女人伤心一次,那么她们也就等于死了一回。” 小小年纪的白不杀突然说出了这么一番话,这话很直白,让白云碧竟不知如何应对,于是,他只能扭头和假和尚相视一笑。 这一刻这两个稍大的年轻人好像都明白了,这小小年纪的白不杀不仅不懂得江湖路该怎么走,而且他的生命里好像还没有出现过什么女人,至少没有那种令他绞断愁肠的女人。 ········· 接下来的时间里,白不杀一直都很忙,他不仅埋掉了师父,也将平岗四鬼身上的钱财扒了个精光。 好在他还是个不贪财的人,他将足足一大包的银子丢给了女人说道:“这些钱应该够你下半辈子生活了,你还年轻,应该还可以找个好丈夫的,甚至只要你愿意,你还可以找个更好的。” 不更事的少年说出了些不更事的话,这些话在他自己眼里觉得很有理,但传到女人的耳里却已经变了味。 女人没有拿钱,她只是抬起头来盯着白不杀惨惨的笑了笑道:“你可真是个好人???” 女人笑的很惨,她的眼神虽有些呆滞,但却很灼热,这眼神让这不更事的少年也不敢再看。 于是,少年决定离开这里,他觉得这里的人虽然都不是什么坏人,但却对不上自己的路子。 “你准备去哪?” 但没想到,白云碧和假和尚同时问起了这句话。 白不杀回过头来道:“当然去有恶人的地方。”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走?” 也不知道为什么,假和尚又和白云碧同时说了同样的话,于是这两人也互相看了看对方。 但白不杀却好像对他们的话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他淡淡道:“我为什么要跟你们走?难道你们想给我念念佛经?” 说这句话的时候,白不杀的眼睛一直都紧紧的盯着白云碧,那双还算年轻的眼睛里居然有了丝丝的嘲弄。 于是,白云碧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他知道这个少年已经开始抗拒自己了。 但一旁的假和尚却很开心,他居然笑着说道:“我和他不一样,我并不信佛,而且你跟我走一定也有很多的好处。” 白不杀转头看向他道:“什么好处?” 假和尚笑眯眯的说道:“其实我是一个捉‘鬼’的人,一个专门捉‘恶鬼’的人,如果你想去寻找那些恶鬼的话,跟着我你会省下不少精力的。” 假和尚的话可信度并不高,但这样的话对于白不杀这样的少年来说无疑很有吸引力,很快,他的眼睛就开始放亮:“好,那我就跟你走,我们一起去杀光那些‘恶鬼’!” 假和尚没有直接的应承他,他只点点头道:“到那时再说吧。” 如今,小小的少年已经站到了假和尚的身旁,而假和尚却转头看着白云碧意味深长道:“我不太会讲佛经,但我也不是一个嗜杀的人,他肯跟着你自然很好,但若是他不肯,那么他跟着我也吃不了什么亏的。” 假和尚的话说的很轻也很模糊,但这样的话却让白云碧的眼睛放起了光,他立刻笑了笑道:“我就知道你也是和我一样的人,走吧,你带他去看看这个江湖吧,有机会的话我会找到你们,到那时候希望你们已经挣到请我喝酒的钱了。” “好,到那时候就算我没挣到酒钱,就算偷,我也要偷给你喝的。” 年轻的假和尚走了,大笑而去,年少的白不杀也走了,他其实还是有点舍不得和大名鼎鼎的白云碧就这样失之交臂,所以在不算长的小路上,他回了无数次的头。 白云碧还没有走,他也开始掘坑,他倔了好大一个坑,大到足够将这四个躺在地上的死鬼一起埋在里头。 于是,绿绿的草地上很快就多出了一块不太融洽的黄土,黄土之下却埋着些已经不会说话的死人。 小小的酒铺还在呜咽的风中轻轻摇摆,简单的凉棚也在微微颤抖。 白云碧已经扶起了近乎呆滞的女人,甚至他还打来了水。 他在给女人洗漱,他帮她洗手,也帮她洗脸,女人没有动,她任是呆呆的一副样子。 陌生的男人给陌生的女人洗脸本来就是一件很冒犯的事情,就是碰碰手,这都是极不上道的一件事。 但白云碧现在无法选择,他必须想些办法安慰一下这个失魂的女人,他的手很轻柔他的话也很轻柔。 “你们有孩子了没有?” 女人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些,但她还是呆呆的点了点头。 “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女人摇摇头:“我是异乡人,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爹娘,很小的时候我就能分辨街边的食物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直到我来到这里认识了他我才没有继续过那样的日子。” 白云碧叹了口气,他当然听得出这是一个很悲伤又很真切的故事,但现在不是回味从前的时候,他继续道:“那他的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女人点点头:“他很早也就没有了父亲,只剩一个独母而已,所以他虽然不用去街边讨食但也过的很不好。” 白云碧说不下去了,他不想再顺着女人的话说下去了,因为女人嘴里说的是一件本来很有希望的事情,但那个希望却在今天,在刚才,被人生生的掐灭了,世上最痛苦的事情只怕也不过如此了。 于是,他突然瞪着女人道:“世事无常,难以意料,但至少你还活着,如果你还爱他,就应该拿着这些钱去将他好好的葬了,如果你还念着他,你就应该拿着这些钱去赡养他的老母,抚养你们的孩子,你肩上的担子还能重,还有两个人指着你活下去。” 白云碧说的很大声,简直就像是在训斥,但无疑这些话很管用,女人好像突然醒悟了过来一样,她猛的点点头道:“是的,我还得活下去,家里还有人指望着我,我要像他那样对待他的母亲,我要比他在时更疼爱我们的孩子。” 白云碧微微的笑了笑,他知道这个女人已经不会再寻死了,他已经给她找到了继续活下去的目标,他当然也早就知道,如果你想劝一个已经抱了死志的人,与其叫她向往未来不如给她肩上来点担子更好。 如今,女人已经能够自己站起来了,她居然开始收拾这个小小的酒铺。 “这里太乱了,这样是不行的,明天还会有客人来的,到时候只盼我那老娘和孩子能帮衬着些才好···” “你走吧,去忙你的吧,谢谢你,你这个好人!” 女人没有抬头,她依然在浑浑噩噩的收拾着一切,但白云碧已经开始离开,他没有像少年那样一路回头看,因为他早就看得出这个女人下半生一定过的不会差。 第十章 要命的残页 炎热的天,红到发紫的日头,高高挂在空中的日头就好像是被天神派来惩罚凡间一样,它拼命的催动着自己无穷无尽的热源。 炎热的天,大地上的一切都很萎靡,就连能在墙缝里生长的那种野草也在这样的日头下低下了头。 没有人会在这样的时候走在这样的路上,也没有哪种鸟儿还有力气在这样的天气里唱歌。 路已经很荒凉,就连找一处能遮阳的地方都很难得。 白云碧在笑,他躺在一棵遒劲的松树下有气无力的笑,他觉得自己运气不错,居然能在这样的地方找到这么一小片松林。 但同时他的运气也很差,因为他走了很远的路也没有找到什么能够喝的水,就连浑浊的水都没有发现一滴。 林间无声,林间有风,风在高处,风在枝头轻啸。 风吹过松林的声音说实在并不是太好听,甚至如果是在夜晚的时候,这种声音总是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但白云碧却从来是一个很大胆的人,所以他早已朝着那呼啸的风迎了上去,虽然他现在已经累的不行,但足下一点还是很轻松的就跃上了厚厚的松枝之上。 这一刻,他觉得很宽慰,他也觉得松树实在是一种很不错的树,这种树不仅可以让他很安稳的躺在上面睡觉,甚至头顶还有另一片更大的松枝为自己遮阳。 风不大,但恰到好处,这一刻白云碧又没有了往昔的烦恼,甚至他还想闭着眼睛唱些小曲儿为自己助助兴。 但他还没来得及张嘴,他的耳朵就先竖了起来。 有人来了,而且不止一个,来的是练家子,走路不仅急而且轻。 白云碧从来都不会怀疑自己的耳朵,所以他一翻身就看见不远处的树下正有四五个人疾步而来。 “游星海,你走不了的,识相的就将残页留下来???” 有人在大叫,很显然他们好像在追一个叫游星海的人。 白云碧没有见过这个叫做游星海的人,但他却不止一次听过他的名字,据说此人手上的硬招没有什么,但一手‘攀云追月’的轻功却是独步武林,所以仗着这绝伦的轻功他总是喜欢干些让别人头疼的事情,比如悄无声息的偷你点什么。 白云碧也很早就想会一会这个人,只是好巧不巧今天却在这里撞见了。 他的眼睛很不错,一眼就看见了游星海,他虽不认得的他的模样,但却看的出只有他一直被人追着。 可是越看越不对劲,他发现江湖的传言好像并不都是真的,因为这游星海的轻功好像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好,因为追他的几个年轻人也并不是什么太有本事的人,而他却死活摆不脱这几人。 “游星海,还要逃吗?你不将残页交出来,就算走到天涯海角也走不脱的。” 后面追赶的人还在大呼小叫,而游星海虽然一直闷着头急走,但显然也有些不支了。 于是,他伸手入怀掏出一支卷的很仔细的纸卷向后一抛道:“不好玩,不好玩,给你们了!” 当纸卷在空中微微绽放的那一刻,后面追赶的人立刻都停下了脚步,如今他们的目光都死死的盯着那张慢慢飘落的纸片,至于游星海这个人,他们好像都已经忘了他。 游星海走了,跑的和兔子一样快。 但追赶他的人却都还留在原地,留在离白云碧睡觉的不远处。 四五个年轻人互相看了看,然后都慢慢的走向了那张跌落的纸片。 纸片泛黄,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一些不大看的清的字,隐隐还有些图。 如今,四五个年轻人好像都痴了一样,他们不时的看了看那纸张,又不时的互相看了看,他们还很年轻,但他们此时的眼睛里却都有一种很复杂的味道。 但奇怪的是这张令他们追了很久的纸眼看就躺在这地上,但他们却没有一个人过去将它捡起来。 他们还在互相盯着,眼神里既兴奋但又恐惧。 许久之后,其中个子最高的一人说话了,他看着不远处的那张纸咽了咽喉咙道:“既然你们不想拿,那就别怪我不和你们客气了。” 其余的人都没有说话,但他们的眼睛里同样很狂热。 于是,那个子最高的人见无人反驳之后便朝着纸张走去。 但没走两步他就再也走不动了,他的眼睛已突出,他的喉咙在滚动,全身都在打着疯狂的颤。 他死了,他被人从后面一剑贯心。 杀他的人本是和他一起的人,也是一直离他最近的人。 杀他的人下手很干脆,一剑就要了他的命,杀他的人也很机警,一剑得手之后便拔出剑来调转朝后防住其它人。 其余的人没有说话,他们好像都知道这一刻是避免不了的,但是他们手里的剑都已经握在了手里。 杀人的人居然在笑:“这不能怪我,因为我知道你们也会这样做的,只不过是我决定的比较快一点而已,不过剩下的咱们不必再这样了,因为我们都不是像他那样专断的人,我们完全可以商量着来。” 这个年轻人的话好像很管用,其余三人好像有点被他说动了,于是他们手里高举的剑竟缓缓的放了下去。 杀人的人又开始笑了,只不过他好像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笑的真诚些,他脸上的笑容没有断,但心里的心思却也没有停。 但很快这脸上的笑容就变成了另一种,是惊愕,也是痛苦,更是后悔。 他也死了,而且死的比刚才那人还要快还要惨,他身上中了三支剑,剑剑都在要害。 于是,此刻又有三个人开始笑,三个提着沾着血的剑的年轻人在笑。 他们抽出了剑,互相看着对方呆呆的笑。 很短暂的笑完之后,有人开始说话:“我们还要讲些什么吗?” 另一人答道:“残页面前,讲什么都是虚话。” 旁边人也搭话道:“是的,是的,什么话都不能信的。” 三个人突然莫名其妙的开始说话,但话一说完他们就突然开始动手,他们的本事并不算高,但却招招要命。 他们的气力也不太持久,仅仅过了三五十招,这三个年轻人就开始觉得手里的剑变重了不少。 于是,有人开始中剑,一人用剑刺穿了另一人的胸膛,一人被另一人用剑刺穿肋下,剩下的一人也没闲着,虽然他的肠子都快流了出来,但他还是用手里的剑划开了另一人的喉咙。 他们的招式很简单而且还很愚钝,但这样的招式却很致命,就像市井里的屠户宰牛羊一般,而他们自己很快也就死在了这几柄好看的‘屠刀’之下。 ·········· 白云碧已经从树上跃了下来,他有些说不出话来,看着死状凄惨的几人他竟有些作呕,他本以为他们是一路的人,但没想到这几人竟为了一张残页而厮杀,不仅死的惨而且死的快。 白云碧不认识这些年轻人,但看他们的兵器和服饰,他知道这些年轻人都是八大山庄的子弟,他不知道他们为何而来,更不知道他们为何而死。 死了的人固然已经死了,他们已经不能再说话更加不能再动弹,但那张被他们追逐的残叶却还在轻柔的风中慢慢的舒展着。 白云碧捡起了这张‘杀人’的残叶,但只看了一眼他就笑出了声。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秘籍残叶也不是什么剑谱要诀,这居然是一张药方子,而且是专门安胎养生的那种。 扔掉了手里的药方子之后,白云碧看着满地的死人叹了口气道:“你们为什么那么蠢?为什么不先看一看这纸张再说?现在好了,安胎的方子没抢着,你们反而抢着投胎去了。” 白云碧也走了,他没有去为这些年轻人善后,那并不是他没有这个力气,只不过是因为他知道八大山庄并不是普通的山庄,他们只要行走江湖也必定不会只是一两个,所以这里很快就会热闹起来,他若现在不走,一会儿只怕很难说的清了。 第十一章 小小的村 白云碧的运气不错,从荒芜的山岗上下来之后他就看见了一个村。 小小的村,小小的街,小小的镇里没有多少户人家,但小小的街上却有不少人,虽然都是苦力人。 小小的村子很蹩脚,甚至连名字都没有,但好在这村子的周围有很长很长的山,所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里就叫长山村。 当第一次听见这个奇怪名字的时候,白云碧就忍不住去想,要是这里的山很短,那岂非这里就叫短山村了?那岂不是很好笑? 小小的村子里依然也有做生意的,当然也有卖酒的,只不过如今的白云碧已不如往昔,他不仅没来过这里,而这里也更加没有阔气的钟正清和总是有花不完钱的袁大小姐。 虽然没有酒喝,但水还是管够,毕竟像他这样相貌并不恶的年轻人无论到哪里讨一碗水都不算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情。 他已经在另一顶街边的凉棚下坐了下来,或许是这里的人们都没有什么钱花,所以这小面摊的生意总是很凄凉。 上了年纪的老婆婆也有一颗善良的心,她居然给白云碧端来了一碗还不算太清淡的面汤。 白云碧朝她笑了笑,笑的很真诚也很灿烂。 于是,接下来的几个时辰里他就一直那样坐在这里慢慢的喝着面汤。 碗不算大,面汤当然也没有多少,但白云碧却好像是在喝酒一样,浅浅的几口面汤到如今都没有喝完,就好像他知道只要这碗面汤喝完,自己就不好意思再坐在这里一样。 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面摊的老婆婆好像并不介意他一直坐在这里,她竟又来给他添了些。 于是,他只能又朝她笑了笑。 小小的街不算宽,也不算长,但今天这街上好像特别热闹,这里不仅来了好几个外乡人,甚至那些外乡人还骑着马。 马是那种不算很好的马,但这里的人却只见过牛羊,马上的人不算太英气,但他们的腰上都有兵器。 花哨的剑,霸气的刀,这一切的一切都吸引着这条街上所有人的目光。 黝黑的男人们在呆看,不算白的女人们更是专注凝神,若不是她们的男人都在场,或许她们也想跟这些马上的人一起走。 白云碧也在看,虽然他的皮肤还算白净,但他的衣衫却比农家人还要惨一些,所以那些骑在马上的人也没有将目光特意的停留在他身上 但白云碧却也像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女人一样痴痴的盯着这些突然闯入的外乡人,只不过他比那些女人看的还要仔细些,他看这些人,看他们的穿着,看他们的神情,当然也更加不会忘了看他们的兵器。 很快,他就发现这些人全都是八大山庄的门生弟子,甚至就连甚少行走江湖的素绣山庄和隐月山庄的弟子竟也出现在了其中。 这些人都是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他们好像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只不过他们好像并不是随意摸到这里来的。 他们还骑在马上,但他们的眼神却都在四处扫视,他们好像都在寻找着什么。 “哐当???” 瓦片掉落的声音,生着青苔的瓦片掉落在了地上碎成了很多片。 这声音很突兀,这声音让马背上的所有人都投去了目光。 于是,反应最快的一个人扬着马鞭朝不远处的屋顶大叫道:“游星海,哪里逃???” 屋顶果然有人,而且那人还在飞奔。 如今所有的人都看见了他,于是所有的人都纵马狂奔了起来。 透过那人的喊,白云碧也看见了那个游星海,只不过他觉得有点儿奇怪,因为这个在屋顶奔跑的游星海好像跟刚才在松林里遇见的有些不一样,他们的身材差不了多少,但脚上的路数却差的很远。 但屋顶上的游星海并没有停下来让白云碧问一问的意思,此刻的他就像一个过街的老鼠那样仓皇逃窜着。 很快,他就消失在这不算很长的街道上,而那些追寻他的年轻人也都追寻而去。 这一次白云碧不打算再静静的看下去,他想起身立刻追上去,他好像知道前面可能又会出现什么很有意思的事情。 但还没等他站起来,那善良的老婆婆又来了,再一次添完面汤的老婆婆却没有立刻走,她看着白云碧轻轻的叹了口气,好像有话要说。 于是,白云碧也看着她道:“婆婆,有事?” 老婆婆摇摇头,但她已经坐了下来,沉吟了许久之后她才缓缓道:“年轻人,离家多久了?” 白云碧不知道这老婆婆为什么要问这些,但他还是苦苦一笑道:“我好像已经记不清了。” 听了这话,老婆婆也苦笑了起来,她张着干瘪的嘴笑道:“是啊,你们这些年轻人总是这样,总是不喜欢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总是说要出去追寻自己的心,你们忘了很多,不仅忘了离开家的日子,甚至还在很多时候都忘了家里还有等着你们的爹娘,但爹娘是不会忘的,我到现在还记得我那孩子已经有三年零八天没有回来了。” 老婆婆的话说的很无力也很无奈,但这无疑是一件让人听起来很惋惜的事情,但白云碧也是这样的人,所以他也不知道该怎样去宽慰这个善良的老人家,甚至他还想到她的儿子或许早已死在了某处。 但他也是个善良的人,他只能尽量笑道:“他总有一天会回来的,或许在下个秋天,又或许在下一次落雪的时候?” 听了他这么说,老婆婆的眼睛变的亮了些,她点点头道:“是的,他总是要回来的,毕竟这里还有我。” 但很快,这老婆婆又看着白云碧道:“但你呢?你什么时候才会回去?你岂非也是人家的孩子,你的家里岂非也有一直等着你的人?” 白云碧无法回答这样的问题,他只能点点头道:“是的,我也总要回去的。” 老婆婆也点了点头:“恩,这样最好,但我看得出你是一个穷光蛋,但如果你愿意的话,不妨在我这里做一段时间的差事,不累,只要帮忙张罗一下就可以,到时候你有了盘缠也能顺顺利利的回去了。” 不知道这老婆婆是不是孤单的太久了,还是她实在太想念自己的孩子,她竟想叫白云碧留在这里一段时间。 白云碧当然听得出,也能理解得了,他本不愿拒绝这样的邀请,但如今不同,他感觉这浑浊的江湖上好像又出了点什么奇怪的事。 于是,他只能站起身道“好的,我答应你,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去办点事,等事情办完了我就回来挣你的钱。” 老婆婆没有再说话,她只是看着白云碧笑着点了点头。 白云碧走了,走的好快。 直到他的身影也消失在这街上时,那善良的老婆婆才又叹了口气道:“你们都一样,你不会回来的,因为你还不想回家。” 第十二章 阴阳二鬼 白云碧没有老婆婆那样会反思人生,毕竟他还算年少,这江湖上还有很多的东西在吸引着他。 只不过他这次还是来晚了一些,等他追到那些人的时候,那里只剩下几匹没有主人的马在悠闲的吃着草,至于马上的人也早已东倒西歪的躺在了地上。 又是同样的场景,又是同样的自相残杀,当然也有同样的一张残页遗落在地上。 白云碧又捡起了这张略显发黄的纸,只是这回这张纸上不再是什么安胎养生的方子,只是一张胡乱画画写写的纸片而已。 看着手里的纸,白云碧的心突然沉了下去,他突然开始意识到这好像并不是一件很偶然的事,这江湖里好像又卷起了风浪,而这一次被卷进风浪之中的只怕就是那些大名鼎鼎的八大山庄了。 这一次白云碧也没有去为这些人善后,但他却牵走了他们的马。 一共八匹,白云碧用其中的七匹马换了好几百两的银子,如今他正躺在唯一剩下的马背上悠然的走。 他第一次有了自己的马,当然也是第一次卖马,因为在此之前他都不会想的到,一匹不算太好的马竟然比一个丫鬟还要值钱的多。 虽然平白无故的得了钱,但白云碧现在却开心不起来,这并不是因为他总是忘不了那些死掉的年轻人,只是他不习惯有人挡着自己的路而已。 但今天好像是个出奇不顺的日子,一路上不仅遇见那么多死人,而且现在他还被两个人拦住了去路。 两个男人,两个看不清面目但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的男人。 两个人的穿着很奇怪,他们的服饰更奇怪,好好的一套衣裳偏偏有两种颜色,黑白两种颜色从衣服的中间笔直而下分成两部分,就像平白将这两个人都分成了两半一样。 两个人的面相也很奇怪,他们的脸上也顺着衣衫的颜色将脸涂成了半边黑半边白,所以就算在这样的白天里,一般人也看不清他们到底是谁。 但白云碧却好像认得这两个人,他坐在高高的马上看着这两个不怀好意的人说道:“阴阳二鬼?你们还没死?” 听见马上的年轻人居然认得自己,阴阳二鬼也是一愣,他们往后一跳齐声道:“你是谁?” 马上的白云碧笑嘻嘻道:“你们管我是谁,我且问你们,拦我意欲何为?” 阴阳二鬼互相看了眼后,个子稍高的阳鬼说道:“就算你认出我们也没有什么稀奇的,毕竟我们的名头那么大对不对?不过你可别和我们套近乎,因为你就算现在给我们磕头,我们还是要拿走你身上的钱和这匹马的。” 阳鬼说的话就和他的人一样,不仅声音高而且响亮,但白云碧却好像完全听不懂一样,他竟还斜斜的坐在马上笑道:“如果我不给怎么办?” 此时,一旁矮个子阴鬼这阴测测的说道:“如果你不给,那我们只能多拿走一样东西了!” 白云碧瞪大眼睛道:“什么东西?” 阴鬼冷冷道:“你这人除了马和银子也就只剩下一条烂命了。” 阴鬼的话也和他的人一样,短且直接。 于是,如今的白云碧也不笑了,他稍微坐正了些悠悠说道:“你们可认识我?你们可想过我为什么能认识你们?” 阴鬼不说话,但阳鬼却忍不住道:“我们为什么要认识你?我们从来都不想那么多。” 白云碧开始笑,他突然发现这个阳鬼好像是一个挺直接的人,但这么直接的人往往脑子也不大灵光,于是他笑着回道:“因为如果你们也认识我,说不定你们就不想要我的东西了。” 阳鬼也开始笑,他笑的声音比马还大些:“我呸,你能不能不要吹牛皮,你以为你是天王老子?” 阳鬼骂的很开心,但一旁阴鬼的整张脸都已经沉了下去,他突然道:“那么你是谁?” 白云碧还在笑:“他说的很对,我不是什么天王老子,也更加不姓王,我姓白,我叫白云碧。” “什么?你???你就是白云碧?就是那个???那个白云碧?” 果然这两人也是听过白云碧的名头的,特别是高个子阳鬼,从白云碧自报姓名的那一刻起,他就像个孩子一样跳了起来,甚至他连说话都开始结巴了,他应该也是听过许多白云碧的名头的,只不过现在的他却说不出任何一个关于他的响亮名头。 阳鬼很激动,他往前走了几步,他竟准备和白云碧握握手,就好像看见自己一直仰慕的人一样激动。 但阴鬼却并没有那么激动,他很快就拦下阳鬼并朝他说道:“为什么你总是这么的冲动?为什么无论别人怎么说你都很相信?” 阳鬼摸着脑袋问道:“我该怀疑他吗?” 阴鬼点点头道:“至少你该去试试他。” 听了这话,阳鬼不由的点了点头。 他来了,不过他并没有冲过来,他只是慢慢的走了过来,并还很客气的对着马上的白云碧笑了笑道:“我要试试你,你不反对吧?不用担心的,只要你是真的白云碧你就不会受伤的。” 听见傻愣愣的阳鬼这般说,白云碧不禁有些想笑,他心想,我若是假的白云碧岂非要死在你的试验之下? 阳鬼虽然脑子有点不太好,但他的出手却很果断,他一伸手就朝白云碧捣出了一拳。 拳带劲风,这样的拳直来直去并不花哨,更加不好看,但白云碧却感觉这一拳根本就不是什么鬼能打出来的,这样重的拳只有神话中的巨灵神才能打得出来,因为没有人能够挨上这样的一拳。 但好在白云碧也不是一般的凡人,他没有却接这一拳,也更加没有选择躲避,他只轻轻的伸手一拂。 他的手很轻柔,但动作却很快,如今他还在马上笑,但阳鬼却在地上笑不起来。 阳鬼的手还高高的举着,就像老树上残留的枯枝一般,但他整个人却已经有点不对劲,他还在挣扎,但无论他怎么挣扎,他发现自己身体的另一半始终无法动弹。 如今阳鬼的样子很奇特,他身体的一半可以动,高举着手的另一半却丝毫动不了,别说那一半的手脚,就是那半张脸上的眼珠子都已经不听使唤了。 现在,远处的阴鬼好像也看出了不对劲,他大叫道:“如何?” 阳鬼用一半还能出气的嘴支支吾吾的说道:“看来??看来他是真的???” 这一下,远处的阴鬼脸色更加难看了,他喝道:“那还不快走?” 但阳鬼却不回话,他还呆呆的看着马上的白云碧,此刻他眼里的狂热早已被恐惧所替代。 白云碧也在看着他,他笑眯眯的说道:“正是因为我知道你们这两个鬼平时只求财不害命,所以我才会让你离我这么近,走吧,以后最好不要再撞见我。” 或许是白云碧笑起来的样子实在太气人,直脑筋的阳鬼突然很不服气,他用那半张嘴说道:“有??有本事的就跟我来,去??去鬼岛上,那??那里才有正真的鬼,你??你能像打败我这样打败他们才算是本事???” 阳鬼说的话不算太清楚,但白云碧却听的很认真,他本想顺着他的话问些什么,但不远处的阴鬼却及时喝道:“不要再说了,走!” 于是,阳鬼也扭头走了,他竟是如此直的一个人,他居然不叫白云碧解了他半边身子的穴道,他竟用另一只还能动的脚斜斜的跳着走了。 他们走的不能说很快,但却走的很急,就好像在天黑之前不躲进藏身的地方就会被月亮晒死一样。 第十三章 鬼岛 月亮当然不会晒死人,但白云碧却好像突然也有了急事一样,他双脚一夹马腹竟也追了上去。 人当然是跑不过马的,就算你轻功再好也是会累的,何况被马儿追着的只是两个不太擅长轻功的死鬼。 阴阳二鬼还在前面奔跑,白云碧斜斜的骑着马在后面跟,他一边悠然的骑着马,嘴里还一边数着数。 “一二三倒???” 果然,当他喊完倒字没多久,前头的阳鬼果然原地栽了个大跟头。 阳鬼很生气,他本以为自己绊到了石头,但扭头找了一圈也没看见一颗石子,但一旁的阴鬼却瞪大的眼睛看着他道:“你??你解了?你自己冲开了他的拂云手?” 听到阴鬼这样说,阳鬼才发现自己那半边身子已经可以动了,而刚才的那一摔只是自己突然不习惯全身陡然恢复如初而已。 但他还是摇摇头道:“不知道,我根本就没运气,说实话,我一路上根本就运不了气。” 于是,阴鬼的脸又沉了下去,他回头看着站在老远处一动不动的一人一马呆呆的发愣,他实在想不通,这拂云手到底算是个什么‘邪术’。 远处的白云碧心情很不错,因为通过阳鬼刚才的那一摔,他就已经明白自己体内的毒算是彻底的清了,憋了一个春天的他终于又变回了一个自由的人,现在他不仅能随性的使用拂云手,甚至还能精确的制住你某一个部位,最令他高兴的是他的拂云手已经不再需要苦练了,他已经达到每次出手都轻重有数的地步了,说你三个时辰后能动那就是三个时辰,迟一刻早一刻都不行。 看着远远吊着的白云碧,阳鬼扭头朝一旁的阴鬼问道:“他好像缠上咱们了?咱们还回岛上去么?” 阴鬼叹了口气道:“不回去又能怎么办?咱们在岛上的这几年已经错过太多了,外头的世界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八大山庄的势力也越发的大了,咱们刚出岛就撞见了他这么个煞星,只怕也是老天在劝咱们回头吧。” 阳鬼没有接话,只能垂着头跟着阴鬼慢慢的走。 日落月升,整整一天里两只鬼都没有停下哪怕只是一刻,当并不算圆的月亮从云堆里爬出来的时候,这两只鬼也已经登上了船。 小小的船,长且窄,小小的船被两只鬼从深深的芦苇荡里拉了出来。 两只鬼急急忙忙的上了船,但没划出多远,船尾已经跳上来了一个人。 如今白云碧已经轻巧巧的站在了船尾,但两只鬼却好像并不惊讶,他们只是一直在叹气。 “你们看起来好像不开心?” 阴鬼不说话,但阳鬼却摇头道:“你为什么总是有这么大的好奇心?你实在不该跟我们回去的!” 白云碧笑了笑道:“回去?回哪去?” 至此,阳鬼也觉得自己好像又说漏了些什么,于是他紧紧的咬住牙决定再也不说话。 “你们为什么还不开始划船?难道你们不想回去了?” 阳鬼还是憋不住,他又张嘴道:“为什么要咱们划?你不也是人?” 白云碧缓缓的坐了下来道:“因为我是白云碧,而且这也不是我的船。” 他的话很没有道理,也很没有礼貌,但脑子不太灵光的阳鬼听了这句话后居然点点头道:“的确,这是我们的船,只能由咱们来划,别人碰都别想碰。” “不过,你能不能和我握握手?” 白云碧一愣道:“为什么要和你握握手?” 阳鬼也不扭捏,他裂开嘴道:“因为我觉得能和你握握手是一件很长面子的事情。” 白云碧笑了,他没想到如此的自己居然也会成为别人的希冀,于是他点点头道:“这不算是什么要求,只要你将我带着一起走,到了地方咱们不仅能握手说不定还能一起坐下来喝喝酒。” 听白云碧如此说,阳鬼的眼睛好像也突然变大了许多,他用力的点点头道:“那么就这样说定了。” 于是他开始划船,虽然阴鬼并不打算帮他划,但他一个人还是将整条船划的劈波斩浪而去。 白云碧躺了下来,他很享受也很放松,他当然不会完全的相信这两只鬼,但他已经看的出,至少在这条船上,这两人还不敢对自己动手。 ················· 炎热的季节,就算月亮出来了还是没有凉多少,晚风吹在脸上依旧带着温度。 当白云碧醒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这船上只剩自己一个人了,而小船也早就横在了一个无名的岛上。 如今两个鬼兄弟早已不知去向,但白云碧却隐隐的觉得他们好像已经回家了,这无名的岛只怕就是他们的“家”! 月,还是高高的挂在高空之上,已是深夜,白日里的温度终于荡然无存,夜,又变的凉爽了起来。 但白云碧很快就看见了一件奇怪的事,这事情不仅奇怪而且很骇人,若不是他天生的胆子大,只怕浑身的血液早已凝固。 岛上有树,树不大,三五丈高。 但树上却有人,人在睡觉,但模样却奇特。 那人裹着一身还算清白的白纱布,头冲下脚冲上倒挂在树上,远远的看起来就像一个巨大的蝙蝠。 这人好像已经睡着,他很放松,所以他的身体竟在半空里随着微微的风而来回晃动。 他虽然看起来很怡然自得,但这样的场景却总是很渗人,特别是在这没有光亮的无名岛上。 白云碧面无表情,甚至他还朝着那人走近了些。 “你有病?” 他试图和树上的人交流,只是一开口就不怎么讨喜。 树上的人不说话,就好像是一只真的听不懂人话的蝙蝠一样。 于是,白云碧也不再说话,他离开了这树继续向岛里前进。 此时,身后的睡蝙蝠终于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眼睛,人类的眼睛,只不过这眼睛里却好像有什么看不懂的事。 白云碧还在走,他走的不算快,而且很小心,毕竟他从没有来过这个岛,而且他也不知道这个岛上都有什么人。 第十四章 鬼岛(下) 岛上当然有人,但白云碧却没有想到这里的人或许早已不算是人。 很快,他就看见了人,许许多多的人。 许许多多的人都在睡觉,只不过他们并没有睡在床上,他们只是睡在自己挖的坑里而已,而每个坑里都有一口旧旧的棺材,这些人就像死人一样躺在那里。 但这些人并不是死人,他们还有呼吸,甚至还有不间断的呼噜声从四面八方纷拥传来。 但这样的场景无疑是很骇人的,没有光亮的岛,遍地的棺材,僵硬的人。 此刻,白云碧也感到头皮发麻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实在不该太好奇的,也更加不该来这个要命的小岛上。 他想走,他觉得这里不仅不详,而且绝对是个是非之地。 但很快,他就苦笑了起来,因为他突然发现刚才还稳稳靠在岸边的小船此刻已经没了踪影。 树上的人还吊着,依旧像一只白蝙蝠那样随风晃动。 其实,白云碧的水性很不错,但他现在却不敢随意的下水,因为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把握能不能游过这看不见对岸的水面,甚至他很怀疑这到底是个海还是个湖。 他很想找几个还“活着”的人问一问,但如今这里的人都好像死了一般。 他很想大叫几声让这些人立刻从棺材里爬起来,但如今是深夜,而且他也是刚踏上这岛,这样做不仅不礼貌,而且只怕还会吃亏。 于是,他想通了,他只能在正确的时间里做正确的事,于是,他也躺下了,躺在了一众棺材地里开始睡觉。 ················· 月落日升,又是一个美好的早晨,白云碧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自己在这样的地方都能睡的这样死。 等他刚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就发现已经有很多双眼睛在瞪着自己了。 如今,那些昨夜的“鬼”们都已经醒来,他们就像发现一件稀奇的事情一样团团的围着白云碧。 这本是一件很压抑也很恐怖的事情,但白云碧却好像一点儿都不怕,他懒懒的生了个懒腰后竟将双手垫到了后脑勺继续闭上了眼。 但这个时候,包围他的那群“鬼”却有人开始说话:“你们说他是什么鬼?” 有人答道:“看样子应该是个懒鬼,因为这样他竟然还能睡的着。” 先前问话的那人点点头道:“看样子错不了,但我们这岛上还缺不缺鬼?” 有人答道:“不缺,更加不缺懒鬼。” 先前那人又道:“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一直搭话的人说道:“我们应该将他抬起来扔到海里去,让他变成一只正真的鬼” 那人问:“我们这样做会不会太残忍?” 有人答:“不会,我们早就不是人了,我们就连残忍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于是,问话的那人也笑了起来:“是的,我都忘了,我本来就是个坏记性鬼。” 另一个人也叹了口气道:“是的,你也忘了我叫做好记性鬼。” 白云碧还闭着眼睛,但他当然不会真的继续睡,他依旧在认真的听这些人说话,他当然知道这人不是真的鬼,只是想弄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要装鬼。 但现在他不能再闭着眼睛悠然自得了,因为他觉得自己的身子已经被人抬了起来。 于是,他只能挣开眼并且腰身一扭落在了地上。 他飘然落地,既轻巧又灵动,但抬他的那两只鬼脸上却不太好看,因为他们虽是说要抬他,但手上却早已用上了劲力,他们很相信自己的这两双手,因为几十年来折在自己手里的名人已经实在不算少了。 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仅仅只是一扭腰就从他们的手里脱走了,甚至这一切都没能让他们来得及反应。 看着连站都没个站样的白云碧,坏记性鬼愣了愣道:“你是谁?” 白云碧没有回答,他只是瞪着这两人叹了口气道:“当年纵横大半个江湖的‘摔碑手’刘氏兄弟为何竟会在这里当起了连衣服都没的穿的鬼?若不是亲眼见到,我也以为你们早就退出江湖了呢。” 听见白云碧如此一说,两只鬼的脸瞬间就变了颜色,他们齐声道:“你是何人?” 此时,白云碧也来了兴趣,他笑哈哈道:“既然这是鬼岛,那我也不是人了,我这人缺点很多,尤其贪杯,所以你们可以叫我酒鬼。” 白云碧很快就给自己取了个新名字,但这名字却一点儿都不正式。 但刘氏兄弟好像很忌讳自己被人认出来,他们并没有继续较真白云碧的新名字,他们脚下一滑就此溜了个无影无踪。 但如今这里还有许多的人,而且这些人的脸上依旧很不好看。 好在白云碧并不是很害怕,他瞪着离自己最近的一只“鬼”笑道:“荥阳刘振石刘拳师近来可好?” 随着他一出口,离的最近的那只鬼立刻也脸上变色,于是他一转身也溜之大吉。 但白云碧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接连道:“凤阳秦无羽,宿州张轻宫,洛水钟德兴,虎丘吕轻龙,你们也都还好啊?” 白云碧说了一大串的名字,但这些“鬼”们听到这些名字后立刻都变了脸色,他们不仅没有再围上来,而是立刻转身就走。 如此一来,剩下的“鬼”们也都惶惶不安了起来,他们刚才还凶恶的脸现在全都扭了过去,就好像生怕白云碧会认出他们一样。 但白云碧却不是一个不好意思的人,他竟已站了起来走到每个人的面前细细观望了起来。 于是乎,这些人再也留不住了,他们竟纷纷掩面而逃。 一时间,众“鬼”逃窜,犹如一群被虎豹吓着的野猴子一样。 众鬼散去,但白云碧心头的压力却越来越大,他认得那些人,他们都是曾经叱咤一方的名家,不过虽然他们每个人的手里都有惊人的技业,但做出来的事却都不太光彩,甚至还有个别人算的上是恶人,只不过这些人早已消失了十数年,曾经白云碧也和其他人一样认为他们都已退出江湖了,但没想到他们却竟全聚在此处。 现在,白云碧已经不急了,他并不急着走了,他开始闲逛,在这个无名且危险的小岛上逛。 第十五章 游星海 岛无名,且不甚大,但一个人想要走遍这座小小的岛也得花上好几天的时间。 但好在白云碧并不是普通人,他只用了一个早晨的时间就将这小小的岛走了一整圈。 如今,他已停了下来,他在一个小小的山洞门口停了下来。 他虽是第一次来这里,但他相信那个山洞里一定有人,而且一定是个特立独行的人,因为那山洞里居然有火。 这是一座鬼岛,岛上的人都自称自己是鬼,所以他们无论白天还是黑夜都不点火,但这山洞里却生着火,显然这人并不把自己当成鬼。 白云碧不想惊动洞里的人,他走的很轻,奈何地上的石头却总是很不听话的发出各种声音。 很显然洞里的人也知道有人正准备“探望”他,所以那人竟从洞里窜了出来。 洞里的人出来了,他走的很快,足下生风,但白云碧却觉得很惊奇,因为他觉得这个走的像风一样的人本不该走的这样快的,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哪个胖子能走的这样快。 洞里窜出来的是个胖子,而且比一般的胖子还要胖些,他抡起的胳膊几乎和别人的小腿一般粗。 但他走的却很快,快到能追上飞鸟。 白云碧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要这样飞奔,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不欢迎自己,但他现在已经来了兴趣,他已经看出这个胖子的轻功着实了得,所以他现在也来了兴趣,他想试一试,自己和他到底谁更快些。 于是,他也飞奔了起来,而且一抬脚就比那人还要快。 只是越跑白云碧越是心惊,他突然发现自己低估了这个胖子,现在的他竟要出全力才能勉强追上他。 白云碧从来没有这样拼命的跑过,甚至他曾经觉得这天底下应该没有人能需要自己这样全力的去追,但现在他却觉得以前的自己还是太年轻了,因为现在的他连喘气都觉得有些吃力。 如今,他已经追上了这个胖子,但要想超过他却是怎么也做不到,就连一寸都不行。 他们此刻就像两只发了疯的斗鸡一样在疯狂的跑,平行的并排的跑,他们谁都没有说话,而且也没有扭头看对方。 但好在这只是一个岛,而且是有尽头的岛,在水边,俩人终于停了下来。 白云碧胸膛起伏,面泛血气,但那胖子却是神情自若。 “白云碧?没想到你也来了,只不过你为什么要找上我?难道你很闲?存心要和我比比轻功?” 胖子突然开口,而且一开口就叫出了白云碧。 白云碧愣住了,因为他不记得自己认识这样一个胖子,毕竟像这样的胖子若是遇见一次那也是很难忘的。 不过他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考虑的太久,他平复了胸中郁气之后缓缓笑道:“兄台足下的功夫实属一流,一盏茶之内我能追上你,一盏茶之后只怕我已不中用了。” 胖子在笑,他虽然想笑的冷一些,可是他那张圆圆的脸无论怎么笑都感觉很讨喜:“你应该感到骄傲了,因为在此之前还没有人能追上我,别说一盏茶,一时半刻都没有。” 听到胖子如此的“夸奖”白云碧并没有太高兴,就好像他根本不在乎输赢一样。 但胖子却好像有点忍不住了,他转身瞪着白云碧道:“你为什么还不问问我为什么认识你?” 白云碧耸耸肩道:“好吧,我问问你,你为什么会认识我?” 胖子点头笑道:“不错,你问了,但我却偏不告诉你。” 这一来,白云碧反倒又愣住了,他觉得自己好像被这个胖子耍了,于是他双手抱拳笑道:“那么我只好再见了!” 白云碧虽然不是一个毫无戏言的人,但当他和别人说再见的时候总是会很爽快的履行,所以现在他已经走出去了好几步。 这一来,那胖子反而有点忍不住了,他在后面叫道:“难道你一点儿都不好奇?” 白云碧头也不回的说道:“当然好奇,但你不肯说,我总不能捆着你说吧?” 身后的胖子又叫道:“你可以求求我啊,只要你求我,说不定我会舍得告诉你呢?” 胖子的话刚说完,只见白云碧立刻回头道:“好吧,我求求你了,快点说吧。” 白云碧求的很突然,也求的很不正式,但终究还是求出了口,胖子有些错愕,他没想到白云碧是个这么“不要脸”的人,所以他还是有些不甘心。 但尽管他心有不甘,可他还是叹了口气道:“因为你的名气很响亮,在数年前我就盯过你,那时候我本想以你成名,但没想到你却是个什么都没有的穷光蛋。” 听了胖子这番浑浑噩噩额的话,白云碧不禁重复道:“数年前?以我成名?穷光蛋?” 胖子点点头道:“是的,我本想偷你点什么拿到江湖上去炫耀炫耀,特别是那种你贴身带着的宝贝。” 此时,白云碧又愣了愣道:“贴身宝贝?这我好像没有!??? 胖子也点了点头道:“是的,我盯了你整整半个月,可这半个月来我发现你这个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好偷的,你这人对生活的要求太低,不仅没有钱,而且连吃饭睡觉都很含糊” 听到这里,白云碧也笑了:“那你是谁?你怎么有把握能在我的身上偷去东西?” 此时,胖子莫名变的很有气势,他直了直腰板说道:“因为我就是游星海,这天下还没有我偷不着的东西。” “你就是游星海?那个轻功很好,不爱财却又专偷东西的游星海?你就是那个在一夜之间偷遍八大山庄的游星海?” 胖子点点头:“刚才你应该已经看出来了,我的轻功应该还算不错,而且我现在也看出来了,你的腰上应该有银子,听声音至少得有两百一十两左右。” 游星海说的很认真,但他的话却让白云碧很吃惊,因为他的腰上真的有银子,那本是他卖别人马得来的钱,而且正好是两百一十两。 到此处,白云碧不得不笑,他大笑道:“你实在是个奇人,你这样的人不去偷东西简直可惜了。” 白云碧笑的很开心,但游星海却苦着脸叹着气道:“是可惜的很,如今我被困在这岛上已经好几年了。” 听他这样说,白云碧不禁一愣道:“困在这岛上?你这样的人还能被困住?” 游星海叹了口气道:“区区小岛当然困不住我,困住我的只是人而已。” “谁困住了你?” 游星海道:“许多的人,八大山庄的人。” 第十六章 游星海(下) 见白云碧不再搭话,游星海又叹了口气道:“你应该也知道我曾在一夜之间偷过八大山庄,不过你却不知道就在那一夜里我就失了手,而且从那一夜开始我就一直呆在这岛上。” 此时,白云碧好像也听出了些什么,他说道:“是八大山庄的人将你困在这里的?” 游星海点点头:“是的,他们不仅将我困在这岛上,就连这岛上的其他人也都是被他们送来的,因为在八大山庄人的眼里,我们都是有罪的人,我们都是武林败类,所以他们将我们困在这里惩罚我们,只要我们再敢踏足江湖,那么他们就会群起而杀。” 游星海说的很黯然,就好像他的人生已经到了尾声一样,但白云碧却笑着问道:“以你的本事应当不至于被他们擒住的,八大山庄我也知道些的,他们的名声虽然很大,但他们的弟子却大多没什么真本事的。” 听了白云碧的问,游星海好像悔青了肠子一样说道:“也怪我那时候太年轻太气盛,一心只想借助八大山庄成名,所以那一夜我奔波了上千里的路偷遍了八大山庄,可是我高估了我自己,因为就在我到达最后的暮雪山庄时,我已经没什么气力了,但那时候的我还是很胆大,所以我还是硬着头皮进去了。” 这时,白云碧也接过话道:“所以你得手了?” 哪知游星海却摇着头道:“不,那时我明白了一个道理,胆大是没有什么用的???” “你被擒住了?” 游星海点点头道:“当时我的两条腿都已经不太听使唤了,更何谈擒我的是暮雪山庄的庄主慕千山。” 这时,白云碧也点了点头道:“是的,听说暮雪山庄的剑不仅快而且绝。” 游星海摇摇头叹了口气道:“这正是令我生气的地方,因为他根本就没用剑就擒住我了,我本来可以败的更有面子些的。” 如今游星海的脸虽然已经变的很难看,但白云碧却突然发现他这个人倒是个很爽快的人,至少他什么都敢说。 不过游星海好像对白云碧的印象也不算差,如今他不再逃跑,而是和他一起慢悠悠的往回走。 “为什么你一见到我就要逃?” 路上,白云碧如此问。 游星海却苦笑一声道:“你错了,我并没有看见你,我只不过是听到了脚步声而已,我以为是那些‘恶鬼’来了”! 白云碧一愣:“你怕他们?” 游星海又叹了口气道:“他们都是一群沾过血的‘鬼’,我和他们当然不合群,他们不仅凶而且懒,所以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我这里抢点东西,我拒绝过他们,但讲道理的永远是拳头,但好在我的轻功还不错,所以只要在被他们团团围着之前,我总是能溜的远远的。” 游星海说的很苦,就好像天底下没有再比这里更艰苦的地方了。 但白云碧却好像一点儿都没体会到,他竟还笑哈哈的问道:“那你为什么还不廋一点?” 这本是一句很不礼貌的话,但游星海却一点儿也不见外的回道:“因为我是一个勤快的人,我会捉鱼也会打鸟,所以我虽然出不去这个岛,但每天却都吃的很好,关键是我还很能吃得下????” “哈哈哈,好的很。” 白云碧大笑,他突然发现这个游星海跟自己实在很像,他自己好像也是这种无论在何时何地都能吃得下喝得下的人。 但很快,白云碧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他的心不免一沉道:“但来之前我却见过好几个游星海,而且他们还有意无意的害死了不少人。” 白云碧简短的将松林和小村里的事情和游星海说了一说。 可听完之后,游星海不仅不愤怒,他反而显出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你为什么看起来很开心?” 游星海笑嘻嘻的说道:“这说明我已经很有名气了,居然有那么多的人冒充我。” 白云碧也苦苦一笑道:“但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游星海耸耸肩道:“那又关我什么事?虽然那些红了眼的后生们搞不清,但八大山庄的管事们应当也都知道我还在这岛上。” “那你可知道他们那些人嘴里说的残页是什么?” 游星海摇摇头苦笑道:“你忘了我在这里已经数年没有出去过了,难道你以为有哪只会说话的鱼虾会每天来和我说一些江湖上的事?” 游星海没有再继续讥讽白云碧,他好像也突然想起了什么:“你是怎么来这岛上的?难道你这样的人也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听他问起,白云碧只能苦苦一笑道:“我自己跟来的,只不过我现在有些后悔了,因为我根本不该来这里。” 这时候,游星海终于笑了,他哈哈大笑道:“是的,你的确应该后悔,因为这里来的容易,想走却是万万不能。” 此时的游星海很开心,就好像一个孤独了很久的孩子陡然看见一个能和自己玩在一起的伙伴一样。 “走走走!” 他竟邀请白云碧去他的“家”! 看着那还燃着火的小山洞,白云碧笑了笑道:“你好像是个热情的人?” 游星海眯着眼睛看着他道:“从前我不是,但现在我是了,因为我知道只要你和我住在一起,那么那些‘恶鬼’就再也不会来找我的麻烦了!” 白云碧又笑了笑道:“但你却没有问我是不是那样随便的客人?” 游星海依旧眯着眼睛道:“不用问,因为我早已看得出来你一定是那样的人。” 白云碧奇道:“为什么?” “因为你这样的人和他们一定也是合不来的,而且你刚来这岛上一定很想了解一下这里,只不过这里除了我恐怕没有第二个人愿意和你说话了。” 白云碧道:“你的意思是说,你愿意告诉我?” 游星海点点头:“是的,只要咱们合得来,说不定我还会给你讲讲八大山庄的事情,毕竟我看得出你好像很想去凑一凑八大山庄的热闹。” 白云碧不说话,他已带头钻进了山洞。 第十七章 探岛 游星海的山洞不甚大,但已经被他收拾的很干净,甚至地面都被他打理的很平整。 看着地上各种干草铺成的柔软的“床”和墙上挂满熏干的鱼,白云碧不禁笑道:“看来你长胖是很有道理的事。” 但游星海却已经圆滚滚的躺了下来,他闭上眼睛道:“你可以随便吃随便喝,但你最好不要再和我说话,因为我要睡觉了。” 听他说要睡觉,白云碧连忙道:“白天你也要睡觉?” 游星海闭着眼睛道:“当然,早晨有晨睡,中午有午睡,晚上必须死睡,所以我现在正准备午睡,你就算有天大的事也得等我醒了再说,不然我若是瘦了你可赔不起。” 游星海睡的很快,话一说完他就打起了呼噜,而且声音奇响。 这一刻,白云碧有些后悔,他觉得自己不该来这岛上,更加不该来这洞里。 好在游星海是一个说话算话的人,他果然没有在白天里死睡,两个时辰的等待之后,他终于又圆滚滚的坐了起来。 他一睁眼就开始寻找,当他看见白云碧的时候立刻咧开嘴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走的。” 白云碧却叹了口气道:“你若是再不醒过来我就要走了。” 游星海很开心,他好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睡的如此放心又舒坦了,他撑了撑地面将自己圆滚滚的身子靠在洞壁上,然后又伸手拿来一条鱼干开始大嚼。 他一边嚼还一边道:“你也可以尝尝的,我虽不是什么名厨,但在这个地方,没有比这更好吃的东西了。” 白云碧看着烤的黑漆漆的鱼干摇摇头:“我还不算饿。” 游星海咧嘴一笑道:“那你肯定有话要问,你问吧,只要我知道的,一定愿意告诉你。” 见游星海如此的好说话,白云碧也将自己的身子靠在洞壁上笑道:“好吧,反正我暂时也走不了,那我就问问这座岛吧。” 但白云碧还没有开始问,游星海就一边吃鱼一边说道:“岛不大也无名,四周皆是海,不过你别想着能游出去,因为我曾经就试过,不然我也不会在这里天天吃鱼了。” “还有,这岛上共有‘恶鬼一百八十三人,我虽不知道他们每人的来历,但你应该也知道被八大山庄请进来的人都不会是什么善茬的’” 白云碧点点头,但很快他又问道:“那些人的确很不好相处,不过像他们这样的人聚在一起怎会到今日还相安无事?” 游星海笑眯眯的说道:“因为他们都怕一个人!” “怕谁?” 游星海又嚼了嚼嘴里的鱼干说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祁连老鬼’?” 白云碧摇摇头笑道:“这里的鬼我一个都没听过,但见了面总是能认出他们,不过听你这样说,那个祁连老鬼好像很有本事的样子?” 游星海也跟着笑了笑道:“的确,他们给自己起的鬼名字总是莫名其妙的很,不过你并不用怕那个老鬼,因为他的本事再高也高不过你的,而且这也是为什么我愿意让你睡我的床吃我鱼的原因。” 游星海无疑是一个很诚实的人,他说的话也好像很有道理,但白云碧却好像还是不怎么相信,他淡淡道:“一百八十三人,而且是一百八十三个无恶不作的恶人,无论是谁想要管住这样的一群人都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如果那个人没有些特别的手段,只怕他早已被这群人剁成一块一块的了。” 眼见白云碧有些担忧,但游星海却依旧笑眯眯的说道:“相信我,我的本事虽然没有什么,但我看人却很准,那个老鬼并不算什么高人,他的本事也不过和那些人差不了太多,他们之所以畏惧他,只不过是因为他有刀而已。” “刀?什么刀?” 游星海淡淡道:“就是最普通的那种刀,长不过一两尺,制作简陋,就连刀柄都是用最差的杂木制成的。” 游星海好像也看得出来白云碧并没有完全听懂,他接着说道:“因为这是一个无名的岛,在这样的岛上找吃的很难,找铁器更加难,所以他的手上虽然只有一把很差的刀,但这样的刀却可以杀掉任何一个和他武功差不多的人,甚至还能杀掉比他强很多的人。” 白云碧不再说话,如今他已经明白了过来,他当然也知道那把刀出现在这种岛上意味着什么,他是个江湖人,他当然也很了解江湖人,特别是那些自认为鬼的江湖人,像他们那种人的胸膛里早已没了正气,他们当然也不可能齐心到群起而攻,因为他们谁都不想第一个死,所以他们也都惧怕那一把刀。 此时,白云碧已经站了起来,洞不算高,所以他只能缩着脖子。 看着装模作样整理衣衫的白云碧,游星海放下嘴里的鱼干愣愣道:“你有事?你要去哪?” 白云碧淡淡的笑了笑道:“既然来到了人家的地盘,去拜访一下主人家总是很有必要的。” 听了这话,游星海的眼睛也突然变亮了些,就好像一个闷了很久的人突然看见即将开场的戏班子一样,他连连点头道:“在理,在理。” 他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而且很欢快的走在了白云碧的前头,此刻的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领着自己的大人即将要去报仇一样。 ·············· 岛不算大,所以找到那群鬼也用不了多少的时间。 如今,游星海和白云碧已经被一群鬼给团团围了起来,这些鬼的脸上都挂着笑,邪邪的笑。 但很快他们就有点笑不出来了,因为他们发现今天的游星海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今天这个没用的胖子居然好像一点儿都不害怕,他居然还很神气。 于是有人开口:“死胖子,你吃醉了酒?竟敢来这?” 游星海依旧很神气:“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一个人,难道你今天才知道?” 游星海的话说的很直接,但这样的话无疑也是一种挑衅,特别是在这些阴鸷又整日无事可做的人眼里。 于是,刚才开口的人一下子就气炸了肺,所以他想也不想就伸出了手。 一伸手他就将游星海抓了过来,眨眼之间他的手就捏在了游星海的后颈上。 第十八掌 郑家人 如今,游星海也笑不出来了,虽然他被人像只小鸡一样的提着,但他缩起脖子的样子却像一只王八。 游星海很难受,但心里更苦,他弄不懂白云碧为什么没有出手帮自己,可是现在的他根本就想不了那么多,他已经觉得自己的双臂在发麻,脑壳在阵痛。 虽然游星海除了轻功之外再无别的本事,但他的见识也已经不少,他知道对方的“小擒拿手”再捏住自己的脖颈一段时间,那么自己就算不死也会因为血液的阻断而变成一个四肢无用的废人。 这一刻他很慌也很急,他有点儿后悔,他后悔相信了白云碧,他后悔自己没有选择逃跑而指望白云碧会出手来搭救自己。 不过他还是要试一试,他憋着通红的脸张嘴喘息道:“放???放开我,我是来帮你们的???” 拿住他的人在笑:“帮我们?我们有什么要帮的?你这死胖子又怎么帮我们?帮我们多吃点?” 他还在生气,但说出来的话却也有点儿好笑,于是,旁边一众衣衫褴褛的鬼们都笑了起来。 游星海也很想笑一笑,可是他笑不出来,现在就连喘气都很艰难,但他还是憋着一口气说道:“老鬼,你们??你们不都想治治那个老鬼吗?你们??你们不都早已恨透了他吗?” 拿住他的人也不掩饰,他恨恨道:“我们当然恨他,但我却看不出你有什么手段能治他。” 一听他搭话,游星海赶忙道:“我???我当然不行,但他却行,你可知道他是谁?” “他是谁?他是你爹?” 拿住他的人还在肆无忌惮的笑,他好像一点儿都没听出游星海话里的意思。 “他??他就是白云碧??” 游星海终于喊了出来,而且喊的比任何时候都大声。 或许是他的声音足够大,这一喊果然有了点效果,本来都瞪着他准备看他笑话的那些鬼们立刻扭头瞪向了白云碧。 此时,拿住他脖颈的人也不再笑了,他冷冷道:“你凭什么说他就是白云碧?你怎么证明?” 游星海说不出来,他现在甚至都不确定白云碧会不会救自己。 好在白云碧已经开始动了,他已看出来游星海已经受够了罪。 他缓缓的走了过来,他缓缓的伸出了手。 如今,他那只不算很干净的手也搭上了那人的腕子,他的手很轻柔,在这一刻,那人几乎以为这是一只女人的手。 他在笑,哈哈大笑,他本想说这就是白云碧? 但他还没笑出声来,他的嘴就开始不由自主的抽搐起来。 从白云碧的手搭上他的腕子时,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有了一种奇妙的感觉,这感觉很模糊,轻微的疼,颤人的麻,就像被火烧又像被针扎。 他无法形容这种无形的痛,但他却能感觉到这种痛正沿着手腕不断的往自己身上蔓延着,刺痛伴随着酥麻从手腕爬到手肘又蔓延到臂膀。 他怕了,他的嘴开始抽搐,他的脸开始扭曲,就连那双眼睛也因为无形的恐惧而变得睁大了许多,这一刻他不知道白云碧是不是手下留情,他更不知道这酥麻的感觉为什么会蔓延的这么慢,他什么都不管了,什么也管不了了,他实在不想再承受这无形的痛楚了,他实在不愿去想等到这感觉爬遍全身时自己是副什么样子。 于是,他松开了手,并像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朝后跃出去了好远。 好在白云碧并没有死死的扣着他,他竟让他去了。 那人不说话,他站在远处恨恨的瞪着白云碧,他很想说点什么,但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特别是他发现自己的右手到现在还不是太灵光。 游星海终于能正常呼吸了,他用一种任何胖子都无法施展的敏捷身法从地上站了起来,如今他也恨恨的瞪着白云碧,就好像白云碧欠了他很多钱一样。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调匀呼吸,白云碧就抢先说话了:“你很像我以前的一个朋友,她的本事不算好,但总是喜欢抢着说些气人的话,所以她总是经常要吃亏。” 游星海恨恨道:“那你就甘愿让她吃亏?” 白云碧摇摇头:“她并没有吃太多的亏。” 如此一来,游星海更加生气,他怒道:“那你就看着我吃亏?” 白云碧笑嘻嘻的说道:“因为她是个女孩子,而且长的还不错!” 游星海说不出话来了,因为他能听得懂白云碧的话,他的话不直接,但照样能气死人。 堵住了游星海的嘴之后,白云碧朝远处那人拱拱手道:“敢问阁下可是北海郑家?” 听见这么一问,那人也是一愣道:“你倒也识得我?” 白云碧淡淡的笑了笑道:“一直听闻北海郑家的三十六路小擒拿手是武林一绝,没想到今日有幸在此一见。” 或许是白云碧的样子看起来真诚了不少,如今那郑家的人也有些傲然了起来。 但他没有想到白云碧却是一个多嘴的人,只听白云碧接着说道:“听闻十数年前,郑家最有辈分的郑老二在家族之争中输给了自己的亲侄子?” 果然,白云碧通常都说不出什么好话来,这话一出,那郑家人的脸上立刻又变了颜色。 “是又如何?” 如今,白云碧也不笑了,他板起脸道:“输赢本不是什么大事,但他却将这些看的太重,据说当晚他就趁着自己亲侄子睡着之际杀了他一家四口远遁而去,是不是?” 郑家人突然笑了起来,无声的笑,许久之后他才缓缓道:“好像是有这回事,不过就算你是爱管闲事的白云碧也没用,因为我又不是郑老二。” 白云碧没有笑,他叹了口气道:“看来他根本就不后悔,不过他应该也已经得到了他应有的惩罚,毕竟终身困在这岛上要比死了还难受些的。” 郑家人不再笑也不再说话,只是他的脸却突然扭曲了起来,就好像白云碧的话突然让他想起了痛苦的后半生一样。 第十九章 拜访 郑家人沉默了。 但如今这岛上的人们早已将自己当成了鬼,而且是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鬼,到了如今这地步了居然还有人在鼓噪这个忘记姓名的郑家人。 “你为什不再试试这个小子?你不会那么傻,真的相信他是白云碧吧?” “是啊,是啊,你应该再试试他的,我看他根本就是在唬你。” 一时间,众鬼纷纭而起,如同一只只被拔了羽毛的老鸦在一旁呱噪不休。 没有名字的郑家人脸上时青时红,不过他始终没有再动手的意思,许久之后他竟转身缓缓离去。 “既然你们这么想试,为什么你们自己不去试?没来这岛上之前你们好像也都是很有名气的人!” 他走了,只不过他留下的话却还在飘荡,他的话好像会打人,他的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竟全都闭上了嘴,现在这些人黝黑的脸上竟也有了一些其它的颜色。 没有人再说话,更加没有人真的打算去试一试白云碧,他们都是聪明鬼,他们当然不想让自己成为别人的笑柄。 这些人想走,并走的远远的,现在他们好像都不想再和这个白云碧有什么眼神接触,他们好像都怕这个聪明的人会认出自己本来的面目。 但这岛上并没有什么值得躲避的地方,就连一块藏人的石头都没有,所以,这些人只能将自己的头尽量的埋的深一些,此刻,他们好像突然关心起地上的沙子来了。 但很快,白云碧就看见了两个不算太熟的熟人,他老远就看见了阴鬼和阳鬼,如今那两兄弟正坐在不远处的地上。 于是,他决定上去打个招呼,他缓缓的走了过去,直到站在他们面前才停下脚步。 “你们好!” 白云碧很少会这样礼貌的和别人打招呼,但他一向都觉得礼貌些并不是什么坏事。 但阳鬼好像并不认同这个道理,他坐在地上抬起头囔道:“好个屁,你这是在笑我们?” 白云碧愣了愣,他本想问一问他为何要这么说,但很快他就看见了阳鬼脸上那肿起的嘴和青掉的眼睛。 再一看,旁边的阴鬼也是如此,只不过他要面子些,不仅不说话,还总是躲着脸。 “你们这是怎么了?互相打了一架?” 白云碧很想笑,因为这两人现在的脸色的确很好笑,但他还是忍住了,他知道现在只要自己随便笑一笑的话,那么这个聊天也就到此为止了。 好在阳鬼也不是那么聪明的人,他也没看出白云碧的脸上有其它的颜色,他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唉,我们没有互相打架,我们只是去找老鬼打了一架。” 白云碧问道:“那你们是打赢了?” 阳鬼又叹了口气道:“说不来谁赢,他只不过是有把刀而已,我们不敢将他逼的太急而已。” 白云碧又问道:“那你们是为什么打架?” 阳鬼怒道:“是他欺人太甚,屯着一堆的东西不吃,还要让咱们交上今天的鱼。” 白云碧笑了起来:“原来你们只是为了争一口吃的?” 阳鬼不说话了,但阴鬼却突然抬起头道:“在这样的岛上,在这样的地方,我们除了争一口吃的还能争其它什么?” 阴鬼说的很快也很明了,他说的本来是一件极小的事情,但这事情放在这岛上却变成了每个人的头等大事。 白云碧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只能问道:“那你们争到了没有?” 这回又是阳鬼在说话,他揉着脸颊愤愤道:“自然是争到了,只不过现在想想为了一条鱼而被揍个鼻青眼肿好像有点亏本。” 阳鬼好像真的是个脑子不太灵光的人,因为他说话总是这么的直白,就连这样丢脸的事情他都能很随意的说出来。 但白云碧却很喜欢他这样的人,他知道和这样的人相处永远都不会太累的。 于是,他弯下腰看着他笑眯眯的说道:“你想不想再去找他?” 阳鬼摇摇头:“他不是个好人,我不想再去找他。” 白云碧笑嘻嘻的说道:“但我觉得你应该会愿意带我去找他。” “你??你要去找他?你想去找他?” 阳鬼的眼睛一下就瞪的很大,这眼睛里竟也很明亮。 白云碧点点头:“听说他是这里资格最老的鬼,我初到此处拜访一下他总是没有错的。” “是的,是的,你早该去拜访他了,果然咱们将你带上这岛来并不是件什么坏事。” 阳鬼已经跳了起来,如今他的眼里已经充满的灼热的色彩,他听明白了白云碧的话,只不过他好像理解错了“拜访”二字是什么意思。 此时,就连阴鬼也站了起来,他虽然为人深沉不少,但他也听清楚了白云碧的话,所以他也并不打算拦着阳鬼去带路,甚至他希望白云碧的拜访会来的激烈些,越激烈越好,最好是他和老鬼两个人从此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才好。 ············ 时至正午,毫无遮蔽的岛上阳光更显毒辣,岛上有人,许多的人,他们都赤着膊,他们毫无办法,相比全身闷热而言,他们情愿让这太阳将自己晒成淤泥那样黑。 这本是一群终日无事可做的人,也是一群混吃等死的人,不论白天还是黑夜他们总是像一只鬼一样躺在棺材里,能不动尽量不动。 但今天这岛上却有点儿不一样,岛上变的热闹了起来,所有的人都从棺材里爬了起来,他们远远的跟着一个年轻人,他们的眼神既狂热又期待,就好像已经等不及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如今,白云碧已经见到了这里的“老鬼”毕竟这个岛真的不算大。 老鬼很惬意,他正躺在这岛上唯一有青草唯一有遮阳的地方。 他就像是出游那样的惬意,竟还跷着二郎腿在慢悠悠的晃来晃去,但没有人去欣赏他那惬意的动作,人们的眼睛只盯着他身旁的那柄刀。 一柄不算长的刀,刀身被一卷破布紧紧的裹着,露出来的刀柄破败且肮脏,但这样的一柄刀在这样的岛上却如同一柄神兵。 老鬼的生活条件还不错,所以他的耳朵也比其它人都要灵光些,他很快就听见有人来了,而且他也很快就坐了起来。 第二十章 祁连老鬼 只不过老鬼一坐起来,白云碧就瞪大了眼睛,他有点不相信众人畏惧如虎的老鬼竟然是一个身高不过四尺的侏儒。 老鬼也很惊讶,他也同样不认识面前这个离自己很近的少年人,所以他的脸色现在也很不好看。 “停下,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他开始出声喝止白云碧,他无疑是一个谨慎的人,他好像早就习惯不让任何人靠自己太近。 但白云碧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只是放缓了脚步笑嘻嘻的说道:“我没有其它的意思,我只是想拜访拜访你。” 老鬼的嘴咧了起来:“你是谁?怎么以前我从来没有见过你?” 白云碧依旧笑嘻嘻的说道:“我叫白云碧,以前我也没有见过你。” “你就是白云碧?那个名头很响却还很年少的白云碧?” “是的,我就是那个白云碧。” 白云碧舒心的笑了起来,他已经听见了老鬼的话,他觉得这个老鬼应该不是一个特别难说话的人,至少他形容起别人来还是中规中矩的。 但老鬼却好像不这么想,他看见白云碧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后,他竟像一只猴子一样跳了起来,他拿起插在地上的刀狠狠道:“你若是再走一步,不管你是白云碧还是黑云碧,你都会变成一个死云碧。” 老鬼现在很生气,可是偏偏他有一张娃娃脸,所以他生起气来也总是很难吓住人。 “你???你???你怎么还不停?” 老鬼又跳又叫,因为他看见白云碧居然还在走,而且没几步就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老鬼不叫了,当然他也没能拔出那把轻易不拔的刀。 如今,他的脸色也变的正常了些,只是呼吸却有些急促,他感觉到自己的肩膀很沉,但却不知道白云碧的手是什么时候摸上来的。 “你要不要请我坐坐?毕竟这外面的日头还是很晒人的。” 白云碧还在笑,只是现在的笑却让人觉得很讨打。 但奇怪的是老鬼突然好似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居然变的很好讲话,他竟然点头微笑道:“我当然要请你坐一坐,这点待客之道我还是懂的。” 于是,他们搭着肩双双的回到了阴凉处,此刻他们俩就好像两个亲密无间的朋友一样。 白云碧现在一点儿都不急,但不远处的阴阳二鬼和游星海却急的要死,他们本以为这两人见面就要动手,他们本想离的远一点,但现在看起来一切好像都不是那么一回事,他们有点后悔自己没靠的再近些。 而那些站在更远处的人们则比他们还要急,他们虽然听不见什么,但他们的眼力都不差,他们都看见白云碧和老鬼就像两个老朋友一样坐在了一起,这一刻他们有点后悔,他们觉得白云碧或许早就认识了老鬼,甚至他们本来就是朋友,以后这岛上能奴役他们的只怕又多了一个了。 于是,人群都长吁短叹而去,他们觉得在这样的日头下看这样的笑话简直是太愚蠢了。 如今,白云碧已经松开了手,他也没用“拂云手”拂老鬼的穴道,但在那短短的时间内,他已经让老鬼见识了这门本事的厉害之处。 所以,现在老鬼的脸上依然有笑,不仅笑的真诚而且有些谄媚。 刀还是那把刀,但却已经被老鬼仍去了一边,或许他也知道在白云碧这样的人手里,多一把刀并不算什么优势,所以他倒不如落个大大方方。 “你等着。” 老鬼突然神神秘秘的说了这一句,然后他就从草里拿出了两个大螺壳。 螺壳早已中空,但现在的螺壳里却有满满的一螺水。 晶莹的水,明亮的水,甚至这水还有些凉意。 或许老鬼还没有忘记江湖里的规矩,他举起螺壳当先一饮而尽。 白云碧笑了笑,他本想提醒他本不必要这么做,因为这天下能毒死他的东西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了。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说这些废话,他的确也渴了很久,所以他也一饮而尽。 清凉的水,平淡又无味,但在这里,这一刻,白云碧觉得这一螺水能当的起“琼浆玉露”四个字。 “可还够?如果不够,这里还有!” 说这话的时候,老鬼挪了挪身子,他轻轻一拂地上的草丛,那里头竟然露出一口小小的泉。 泉是那样的小,不比人的头颅大多少,但泉里却有水,同样洁净又明亮。 没等白云碧问些什么,老鬼就抢先说道:“这泉里每天能渗出来三五螺水,虽然不多,但每螺都能喝。” “所以这就是你一直守在这里的原因?” 老鬼点点头:“不然你以为我是个傻子?放着游胖子那个洞穴不去住而天天在这里披星戴月?” “那你为何不???” 老鬼好像已经知道白云碧要说什么,他苦笑一声摆摆手道:“不够的,这里的水一个人嫌多,但两三个人却已经不太够用,所以更加别说分给那么多人了。” 白云碧好像也早就知道他会这样说,他只淡淡道:“但那些人也是人???” 老鬼笑了起来,他笑嘻嘻的说道:“这你完全可以放心,他们都不仅很聪明而且很坚强,他们已经学会了从活鱼的身上获取水源了。” 白云碧皱了皱眉道:“那岂非也不太够?” 老鬼还在笑,只不过这笑容却变的有些狡黠:“他们这些人是不能喝的太饱的,那样的话他们就会不安生的,你是个明白人,你应该也懂这个道理的。” 白云碧缓缓的笑:“我不信你就甘愿在这里一辈子,难道你就没想过逃出这个岛去?这里虽然有不错的水,但我却觉得你更加想喝酒。” 老鬼躺了下来,他慢悠悠的说道:“为什么要逃,就算逃出去又能怎样?整天被八大山庄追杀?嘿嘿,那样的日子一点儿意思都没有,与其做那样的丧家之犬倒不如在这里享我的齐人之福。” 如今,白云碧也躺了下来,他也瞪着天空慢悠悠的笑道:“是的,出了这个岛你充其量也就做回从前而已,但在这岛上只要你有水,你有刀,你就是这里的王,虽然物质上你得不到些什么,但你好像很享受这种乐趣。” 白云碧慢悠悠的说,他说的漫不经心,但听的人却猛的坐了起来。 第二十一章 刀非刀 老鬼重新坐了起来,而且开始生气了,他的脸板了起来,他瞪了白云碧好久之后才又哈哈大笑道:“算了,被你看出来也没什么的,毕竟在这个岛上他们拿我并没有什么办法,而我也看的出来你对我这个虚无的位置毫无兴趣。” “其实不瞒你说,阴阳二鬼捡了那条小破船出岛的时候我是知道的,但我却没有拦住他们,甚至我还非常希望他们能出去,最好能死在外头,最好能死在八大山庄的手下,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白云碧闭上了眼,他好像有点累了,但他还是吐出一口气说道:“如果我猜的不错,你想借他们的死来警告这里剩下的人,你盼他们再也不要动那些出岛的心思,你希望自己能继续这样统治他们?” 老鬼笑了起来,他笑的很大声:“你和传闻中的一样,你的脑子果然转的很快。” 但很快,他又阴测测的说道:“可惜他们两个的胆子不够大,走出去没多远就回来了,真令我失望。” 听他这样说,白云碧只能叹了口气道:“看来你将人命也看的不是特别重?” 老鬼冷冷一笑道:“很难想象像你这样的人居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你应该早就知道的,像我们这样的人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了荣誉,没有了自由,甚至连姓名都必须要忘记,我们在这个岛上如老鼠一般的苟且,试问一只老鼠又怎么会关心另一只老鼠的死活呢?甚至如果有必要的话,活着的老鼠还会尽可能的利用那只死掉的老鼠。” 祁连老鬼说的很顺畅,而且丝毫没有脸红的意思,就好像他早已懂得这是自己的生存之道。 白云碧不是没有姓名的鬼,也不是一只苟且的老鼠,但他好像也能明白这其中的意思,或许他也曾见过不少这样无奈的人。 许久的沉吟之后,他叹了口气道:“你觉得你能在这里当多久的王?” 老鬼轻轻一笑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或许还有几十年,又或许今夜我的人头就会被他们割下来踢到海里去。” 听到这有些无奈的回答,白云碧也无奈的笑了笑:“看来那把刀的确带给你不少好处,甚至还让你在这里当上了人上人。” 见白云碧提起刀,祁连老鬼也好像想起了什么,他一伸手将旁边用布缠的紧紧的刀拿在手里慢慢摩挲道:“是啊,我也没想到一把刀的作用居然有这样大,而且是这么平常的一把刀。” 一说起刀,祁连老鬼的脸上就开始变的迷茫,他本不是用刀的人,但现在他却将这柄刀看的比任何东西都重要。 白云碧也不是用刀的人,但他好像也很懂刀,他依旧躺在地上眯着眼睛喃喃道:“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刀?” 一听这话,祁连老鬼登时警觉了起来,很快,他就摇摇头道:“你不该问这样的问题的,因为你也知道看人家的刀是一件很过分的事情。” 白云碧好像早就知道他会这样说,不过他觉得这并没有什么,他还是不紧不慢的说道:“你不愿给我看刀,是因为怕那刀伤了我,还是怕我发现这把刀其实不是刀?” 他说的话依旧漫不经心,依旧闭着眼睛的他仿佛就在说梦话一样,但这话传到老鬼的耳里却如同一声炸雷一般。 “你??你说什么?” 如今,老鬼已经莫名的惊惧起来。 白云碧没有慌也没有睁眼,他将双手枕在脑后慢悠悠的说道:“我一直都想不通八大山庄的人押你上岛的时候怎么会蠢到不搜你的身,他们难道会那样蠢?蠢到连你身上有这么长的一柄刀都看不出来?” 老鬼不说话,他肚子里有很多关于八大山庄的坏话,但没有一样是和蠢沾边的。 白云碧知道他还在等自己的话,于是他接着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柄刀恐怕不太杀得了人?” 老鬼还是不说话,只是一个劲的冷笑。 但白云碧还没有停嘴的意思,他又笑嘻嘻的说道:“我猜你那柄刀可能不是刀,说不定刀柄之下也不过是一截枯木?” 如今,老鬼再也不能不开口了,但他只冷冷的说了三个字:“我不猜。” 白云碧笑了起来,他不再问也不再说,他睁开了眼睛缓缓的站了起来。 “你??你要走?” 老鬼的脸色变的很难看,一开始他不想他来,现在反倒有点舍不得他走?? 白云碧也不看他,他凝着远处的水面苦苦一笑道:“难道你要我陪你在这里当那种王?” 老鬼道:“有何不好?” 白云碧叹了口气道:“非常不好,当你这种王不仅一点儿意思都没有,甚至一天安生日子都过不好,不仅白天要防着那些人,就连晚上估计你都不敢睡的太死吧?” 白云碧说的轻描淡写,但听见这话的老鬼却早已扭曲了脸,看来他的“好日子”的确被人给说穿了。 “行,你要走也可以,那你就得走的远远的,不要再留在这里,去找阴阳二鬼,他们一定还留着那条船。” 只一会儿的功夫,老鬼又变了主意,刚才还舍不得白云碧就此离去的他,现在却又要急着赶他走,而且想将他赶的远远的。 白云碧在笑,笑的有点儿坏:“你是怕我说破你那把刀?” 老鬼没有笑,他紧紧的盯着白云碧道:“你是不是这种人?” 如今,白云碧也不笑了,他摇摇头缓缓说道:“其实我一直都是一个碎嘴的人,但这一次恐怕不会出去乱说,因为我也知道这里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虽然你的心思也不正,但至少你可以暂时的管住他们,像他们那样的人是需要约束的,如果没有了约束,那么这岛上早就已经变成了正在的鬼岛。” 老鬼的眼睛开始变的明亮起来,他已经听清楚了白云碧的话,在这一瞬间,他觉得白云碧不仅是个大好人,在某一层面来说他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一个知己。 但他终究不是个磊落的人,许久之后,他又阴沉沉的说道:“你可以继续留在这里,随便你什么时候走都可以,但你一定要记住你刚才说的话,因为如果你让我后悔,我也会让你后悔。” 老鬼在威胁,虽然就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有什么地方能威胁白云碧的,但他这样的人总是习惯说些漂亮的场面话。 第二十二章 找死的女人 白云碧走了,他丝毫没有在意老鬼的漂亮话,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因为他根本就不打算在这里多待一个时辰,这个岛他已经摸清楚了,这里的人很坏,但他们都和那“残页”没有什么瓜葛,而被那“残页”引起的血雨腥风只怕还在江湖上施虐。 如今,那些“鬼”们又躺在了各自的棺材里,没有人愿意搭白云碧的话,更加没有人愿意回答他的问题。 白云碧很想立刻将阴阳二鬼揪出来,可是一直衣着鲜明的他们现在却好像藏到土里去了一样。 好在岛不算大,他已决定自己去找。 只是阴阳二鬼好像故意躲着他一般,死活看不见他们的半个影子。 日正当空,树少草稀,站在岸边的白云碧不仅热的要死,而且烦躁的要死,在这一刻他突然觉得阴阳二鬼有可能又偷偷的划着那条小船离开岛了。 想到这里,他的心不免就是一沉,他知道如果没有那条小破船,就算自己本事再大也不可能游过这片一眼望不到头的海面的。 他有些沮丧,他不想在这样的岛上待一辈子,更不想这么年轻的自己就这样磨掉自己的一生。 波澜的海面时高时低,不算大的风带着鱼腥气席卷着一切。 这本是一个还算平静的天气,这样的天气里无论是谁都会愿意躺在沙地里懒懒的睡一觉的。 白云碧无疑是一个不勤快的人,通常只要能坐着他就不会站着,但今天,但现在他不仅站的笔直,甚至还垫起了脚。 海里有东西,模糊的东西在遥远的海面一浮一沉。 渐渐的,那模糊的东西越来越近,等到完全看清之后,白云碧几乎高兴的从地上蹦了起来。 船,居然有一艘船来了,而且是一艘装饰的很华丽而且很大的船。 船顺风而来,速度很快,半柱香的时间里那条船便从遥远的海面驶到到了眼前。 白云碧很高兴,他不想猜这船上的主人是谁,他已经打定主意,今天自己一定要上这条船。 船停了下来,停在了不远处的浅海。 白云碧有些着急,他知道像这样大的船是不可能完全停到岸边的,于是,他开始下水,他准备亲自去“迎接”这条船。 但还没等他走出几步,那大大的船头上已经被人放下了跳板,而跳板之上正有两人徐徐而下。 两个女人,由于隔的远,白云碧也无法看清这两个女人到底是副什么样子。 但现在的他根本没有心思去关心这两个女人,他只关心那船为什么这么快就收了跳板,那船为什么这么快就又起航。 “喂??别走??等等我??还有人??” 他开始大叫,他从来没有这样大呼小叫过,但就算他这样拼命的叫喊也无济于事,那船来的快去的也快,眼睛一眨就已出去好远。 如今,就算脾气再好的白云碧也想骂人了,他瞪着踏水而来的两个女人劈头盖脸的问道:“你们为什么不帮我留一留他们?” 如今,这两个女人终于走的近了,白云碧也看的清楚了。 两个女人,一个年纪大些,一个年纪小些,年纪大些的很端庄,年纪小些的总是翻白眼,她们没有开口介绍自己,但她们的衣服就说明了一切,年纪大的穿着主人该穿的衣裳,年纪小的当然也穿着丫头才会穿的衣衫。 女主人当然不会随便和陌生人说话,但喜欢翻白眼的丫头却瞪着白云碧冷冷道:“这岛上的人没有一个能出的去,你来的时候岂非就应该知道?” 小丫头说话很气人,特别是那老爱翻白的大眼睛几乎差点没将白云碧给气死。 “你??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以为我也是那些鬼?” 白云碧有点儿着急,他觉得自己好像被误会了。 但这两个女人好像对他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她们还在不紧不慢的走着,特别是那个端庄的女主人,从始至终都没有看白云碧一眼。 她们走了,她们往岛上而去,小丫头的步子很碎,女主人的步子不紧也不慢。 白云碧还在水里,他回头看了看已经变得模糊的大船,又回头看了看这对奇怪的主仆。 无奈,他只能回来,现在他已经忘记了那艘船带来的悲伤,他已经找到了另一件有趣的事情,他想去看看当这对主仆发现这岛上全是像恶鬼一般的男人时会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 但他好像想错了,这对主仆好像是木头人一样,如今就算她们已经被这些“恶鬼”们围的团团转,她们的脸上还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色彩。 女主人还是很端庄,她的眼神很呆滞,就好像有沉重的心思一样。 但小丫头却已经不再翻白眼,她的头低了不少,身子也更加靠近了女主人。 白云碧虽然想错了这两个女人,但他却没有想错这里的男人,男人们很快就躁动了起来,现在的他们看起来就好像快痴狂了一样,就像在沙漠里走了好几天的人突然看见绿洲一样。 很快,就有人按捺不住了,有人跳了出来。 忘记姓名的郑家人拦住了这对主仆,他一向就是这么大胆的人。 “嘿嘿,你们是谁?你们为什么来到这岛上?难道你们这样娇滴滴的两个人也犯下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郑家人在笑,他本想让自己笑的潇洒些,但如今他的模样早就被这荒岛给摧残的不成样子,他一笑起来更加的吓人。 但他的问题无疑问的很正经,他问出了许多人想问的,也问出了白云碧一直想问的。 如今,白云碧已经有点儿着急,他有点想听,又有点不想听,他希望这对主仆能说出一个响亮的名头来,最好是能镇住这里所有人的那种名头,如果她们的名头不算响亮,那么最好不要轻易开口,因为郑家人的问话并不是普通的问话,那是一种试探,她们的名头响亮的话也就算了,如果没名头,那么她们很快就会变成两只任人宰割的羔羊。 第二十三章 仗义出手 两个女人已经无法再走,她们已经被围的死死的,周围的男人们就像围观两只畜生一样紧紧的盯着她们。 女主人还是不打算说话,但小丫头却鼓了鼓气说道:“你们??你们想做什么?” 小丫头好像有点儿害怕,现在她不仅翻不出白眼,就连说话都开始打颤。 她的话一点儿都不好笑,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一说完,周围的男人们都哈哈大笑了起来,他们笑的痴狂,笑的不像人。 “看来是个没经世的羔子!” 只一句话,郑家人连同在场的所有人就已看出这个丫头的底,现在他们已经不再盯着她,他们全都将目光移到到那个女主人的身上。 女主人还是那么一副呆呆的样子,她很少眨眼睛,眼神也很涣散,就好像家里刚死了很重要的人一样。 “郑老鬼,我看这娘们好像已经说不了什么话了,你为什么不亲自去问问她?” 又有人在怂恿,但这这一次郑家人却好像愿意听他的话。 他准备动手,他的手已经抬了起来,像枯枝一样的手缓缓的向前伸着。 他也不敢伸的太快,他也生怕别人反击,毕竟到现在那个女主人还没有说过一句话。 可是,女主人还是傻傻的发着愣,她好像看不见有人正准备朝自己出手,她的眼睛还是一片茫然。 “拿开你的脏手,你碰不得她。” 小丫头终于鼓起了勇气,并站在了女主人的面前。 郑家人停下了手阴恻恻的一笑说道:“我为什么碰不得?难道她身上有刺?她会扎人?” 丫头没有跟着笑,她怒冲冲的说道:“她没有刺,更加不会扎人,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夫人,但你却碰不得她,因为她是暮雪山庄的夫人。” 小丫头说话的声音依旧不太响亮,但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很响亮。 “暮雪山庄?暮千山的老婆?” 郑家人也听清楚了,但他却很怀疑,因为他实在想不通堂堂暮雪山庄的夫人为什么会只身来到这个岛上,她岂非在找死? 丫头好像也知道他在怀疑,于是她又挺起胸膛直声道:“你没有听错,他就是暮雪山庄唯一的夫人,所有无论你们的心里是怎样想,但手上千万要规矩些,因为来之前老爷曾经说过,只要夫人在这里掉了一根头发,那么你们的人头也会同样落下来,每一个人!” 丫头的话还是不太响亮,但她说的话却好像不容这些人质疑,于是,围观的人们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都闭上了嘴。 “你说她是暮雪山庄的夫人?你怎么证明?咱们虽说都不是什么好人,但好坏还是分的清的,暮千山这个老不死的人还不错,说实话要不是他主张将咱们放到这岛上,咱们早就变成黄土了,但你今天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别怪咱们手下不留情面。” 郑家人还不死心,他实在不愿就这样放过到手的宝贝,他实在憋的太久太久! 但丫头也没有争辩,她上前一步瞪着他道:“如果你不信,你为什么不动手?你且撩她一根头发下来试试,看看有没有人会找上你。” 小丫头的话还是那样平和,但如今这样的话却着实很气人,气的郑家人的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他本是一个性情乖张的人,多年的海岛生活更加增添了他的戾气,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到现在居然还忍得住,他已经不再看那个女主人,他转过头盯着面前的小丫头狞笑道:“我信了,我信了她是暮雪山庄的夫人,我当然不会去碰那样要命的人,但我若是碰碰你只怕是无碍的吧?我想暮雪山庄应该不会因为一个丫头掉了头发而来找上我吧?又或者说不定我扒光了你的衣裳他们也不会介意?” 说这话的时候,郑家人的嘴角都快咧到了后脑勺上去了,现在的他看起来就和正真的鬼没有什么两样。 丫头终于不再说话了,她开始害怕,她开始后退。 但她刚一退步,郑家人的手掌也跟着就朝她探了过来。 干枯的手,要命的手,只要这丫头被这样的手抓住,到那时候说不定她自己都会乖乖的脱衣服。 郑家人出手很快,因为这次他根本就没有迟疑。 但有人比他还要快,他的手还没搭上小丫头就已经被另一个人截了去。 如今不用看那个人的脸,郑家人也知道截自己的是谁了,因为那种难受得要命的感觉又从他手掌上慢慢的爬上了自己的肩。 白云碧出手了,他的出手一向都很准,只一捏就捏住了郑家人的虎口,这是人手掌上最柔软也最薄弱的地方,被拿住了这里就等于掐住了对方的整条臂膀。 郑家人很难受,难受的想哭,但白云碧却还是笑的很不错,他看着郑家人慢慢扭曲的脸笑道:“难道你看不出她是一个姑娘?还是一个年纪很小的姑娘?” 郑家人顶着一口气说道:“我??我当然看到出。” “那你为什么还要对她出手?难道你不知道像你这样对待女孩子是会绝后的?” 郑家人的嘴在颤抖:“我??我并没有打算对她怎么样,我??我只不过是想试试她的本事而已。” “那你试出来了?” 郑家人摇摇头:“算了,我不想试了,太阳这么大,我再不回棺材里去就要被晒黑了。” 白云碧点点头笑了笑道:“看来你也是一个爱惜自己的人。” 他松开了手,郑家人踉跄而去,他好像真的很在乎自己的皮肤,他竟真的钻进棺材里并盖上了棺材板,但他自己恐怕也知道他的皮肤已经无法晒的再黑了。 郑家人走了,剩下的人也好像失去了主心骨一样,他们东张西望,抓耳挠腮的跟着纷纷而去,他们没有心思再去看什么女主人和丫头,在这一刻他们仿佛都已经各自找到了重要的事情去做。 人群围上来很快,散去的时候也很快,如今这里又只剩下白云碧和这一对主仆了。 女主人还是不说话,但她却朝着白云碧点了点头,她好像笑了笑,但却笑的很浅很浅,浅的让人看不清她是笑还是哭。 丫头又恢复了一开始的神气,她瞪着白云碧恨恨道:“你还挡在这里做什么?难道你也想试试暮雪山庄的实力?” 丫头很不客气,说了两句话的功夫就翻了三四次白眼。 如今,白云碧也被她气的心里发苦,因为他记得这个丫头刚才一次都没敢朝郑家人翻白眼,而自己明明救了她却无辜的承受了这么多。 丫头推开了白云碧,她搀着女主人开始走,只不过她们好像也不知道该去哪,所以她们不仅走的慢而且漫无目的。 白云碧本不想再说话,但一想起女主人迷茫的双眼他又是不忍,于是他揉揉鼻子在后头叫道:“如果你们没地方住,我倒是知道个不错的地方。” 他叫的很大声,但丫头却好像听不见,她竟根本不打算再理他。 “这岛上没有树,更加没有水,唯有烈日与灼热,你们这样的人在这样的地方若是没有一个合适的地方,只怕挨不过两三日就要死掉的,到那时候你们也不过是海里的鱼食而已。” 白云碧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么多话,更加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非要帮助这一对主仆,但细细一想,这岛上好像也只有这两个人还算是个正常人。 第二十四章 小小的生意 如今,主仆二人已经停了下来,丫头回过头瞪着白云碧,她不肯说话,但眼里却好像在说“那还不快点带我们去?” 至此,白云碧终于开心了起来,但他好像突然变的愚钝了起来,他竟看不懂那个丫头眼里的意思。 于是,丫头生气了,气的跺起了脚。 但白云碧却更高兴了,他脸上不笑,心里却乐开了花。 好在女主人这时候开口了,她转过身朝白云碧轻轻的点了点头道:“那就谢谢你了!” 女主人好像还是有点心不在焉,就连说话都这么模糊,但白云碧却好像听的懂,他踏步走在了前头。 “随我来!” ··················· 荒芜的岛,什么都没有,连海鸟都不愿在这样的岛上停留。 炎热的岛,人在这样的岛上就像身处热锅里一样,无论你怎么躲总是要被天上的日头无时无刻的照耀着。 但就算是这样一个一毛不拔的岛上还是有会享福的人,享福的人有两个,一个是占着阴凉和水源的祁连老鬼,另一个就是圆滚滚的游星海。 此刻的游星海心情很不错,他正躺在还算阴凉的洞里安享清福,一双腿脚也是直直的架在了岩壁上。 他有午睡的习惯,而且也是个贪睡的人,在从前,他睡觉的时候打起的呼噜就像隔壁村杀年猪一样,但自从来到这个岛上之后,他不仅睡不沉而且还改掉了打呼噜的坏习惯。 他不敢睡的太死,也更加不敢让别人听见自己已经睡着,他时刻都很警觉。 很难想象一个像他这样的胖子会有这么警觉的性子,白云碧只是远远的踢了一颗石子到他的山洞里,他就一下子蹦了起来并窜了出去。 他的反应很不错,跳起来的时候像只猫,跑起来的时候快过狗。 但很快他就跑不动了,如今他不仅跑不起来,整个人也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白云碧笑嘻嘻的走了过去,他只用了两颗石头就点住了游星海两条腿上的穴道。 他的手法并不重,等他走到游星海面前时,游星海已经又站了起来。 不等他开口,白云碧就抢先道:“你这个人为什么总是一惊一乍的?” 游星海看见是他也松了一口气道:“如果你每次来之前先打声招呼我就不会这样了。” 白云碧笑嘻嘻的说道:“那你也没必要每次都逃的这么快的,就连头都不回一下。” 见他取笑,游星海苦着脸道:“因为我不是你,我除了跑的快再也没有其它的本事,而那群鬼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们总是喜欢这样来捉我,只要落在他们手里一次你就会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逃的再快些。” 游星海在说一个悲伤的故事,但他那张圆圆的脸却总是苦不起来。 白云碧也没有打算再聆听下去,他笑眯眯的朝他说道:“有个天大的好生意,你做不做?” “什么生意?难道你看不出我要被困在这岛上一辈子了?还做什么生意?” 白云碧摇摇头:“不,这个生意不用你出去的,而且这个生意对你来说简直是千载难逢。” 白云碧向来就很会说话,而且更加擅长调胃口。 果然游星海已经不再考虑出去不出去的事情了,他竟开口询问道:“稳赚不赔?” 白云碧点点头:“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 “那你还不快点给我介绍一下这笔生意?” 突然间,游星海也变得急躁了起来。 好在白云碧不是一个喜欢卖关子的人,他伸手一指就让游星海看见了身后不远处的主仆两。 “女人???我的乖乖,居然有女人???” 只一眼,游星海的眼睛就鼓了起来,就好像看见了京城里“楼外楼”的那道“八宝鸭子”一样。 “她??她们要和我做生意?” 白云碧点点头:“是的!” “她们什么时候来的?犯了什么事来的?要和我做什么生意?” 白云碧没有回答他所有的问题,他只是笑嘻嘻的说道:“你也该看得出她们都是女人,其实你若是再走的近些的话,光是看她们脸上的皮肤你就能知道她们都是大户人家,所以她们想在这样的地方尽量找一个配得上她们身份的住处。” 游星海是个胖子,而且是个懒惰的胖子,所以关于男女之事对于他来说有时候也是一种麻烦,所以他没有像外面的“鬼”们那样被蒙了心,反而他的脑子转的还很快。 很快他就想明白了,他跳起来说道:“你是说她们要住进我的家里?” 白云碧不说话,但却点了点头。 此时,游星海圆圆的脸竟然有些扭捏,他呐呐的说道:“这??这不大好吧,男女终究有别啊,会不会不太方便?” 如今游星海明显有些心不对口,他嘴里在拒绝,但眼睛却已经偷偷的瞄了那对主仆很多次,他虽然是个只知道吃饭睡觉的胖子,但他终究还是个男人,他也和其他男人一样,并不是很排斥女人,特别是在这样的岛上。 虽然白云碧对于男女之事也是一知半解,但他却已经将游星海的脸色看的明明白白,他知道他在窃喜什么,但他还是叹了口气正色道:“不会不方便的。” 游星海有些心不在焉:“为??为什么?” 白云碧恢复了笑容道:“因为她们住到你的家里之后,你就不能继续住在那里了。” “这样啊??啊???什么?” 游星海终于反应了过来,他又跳了起来:“你说我要将我的家让给她们?而且不许我继续住?” 白云碧苦着脸道:“刚才你自己不也说过,那样是不大好,不大方便的。” 游星海想争辩,但却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争辩,但一想起这毒辣的日头,他立刻摇头道:“不行,绝对不行,想都不要想。” 他拒绝了,而且拒绝的很干脆,他本来并不是个不会怜惜人的人,但在这岛上他已经学会了太多。 他转身就走,他要回自己的家去,家很小,小的不像家,但那个家却是他用了整整一年时间砸出来的,甚至他还记得当初为了这个“家”遭了多少罪。 但很快,白云碧就叫住了他:“生意不是这样做的,难道你不想听听你能得到些什么?” 游星海停住了,他虽然不想听,但还是忍不住。 第二十五章 小小的生意(下) 白云碧好像早已算准游星海是个什么样的人,等游星海站定之后他才笑嘻嘻的说道:“你可知道她们是谁?你可知道她们其中一个就是暮雪山庄的夫人?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来这样一个鬼地方,但很明显她现在很需要帮助,如果在这个时候你帮她一把,以后你得到的好处恐怕是今天的千百倍。” 游星海回过了头,他已经将白云碧的话完完全全的听了进去,甚至他还用最快的速度冲到那对主仆面前狠狠的瞪了人家几眼。 如今,他又回来了,他的脸上居然也有些激动:“是她,真的是她,我见过她,她就是暮千山的老婆。” 听游星海这样说,白云碧也松了一口气,他记得游星海曾经说过他去过暮雪山庄,虽然他不请自去而且还栽在了那里,但无疑他对那晚的印象是很深刻的,如今听他这样说,他也不再怀疑这个夫人的身份了。 但游星海却没有想这么多,他瞪着白云碧道:“你倒是说啊,我若是帮了她,到底能赚到些什么?” 回过神的白云碧很快就恢复了以往的笑容道:“如果我是你,我就算打破了头也要想办法帮她们一把的,毕竟她是暮雪山庄的夫人,你要知道送你来的人是暮千山,但能让你离开这里的人恐怕只有他的夫人。” 听了白云碧的这番话,游星海的嘴都扬的飞了起来:“你说只要我帮了她,她就能和那个老不死的求情让我出去?” 白云碧点点头:“是的,她看起来就是这样的好心人,况且你犯的事情也并不是太严重,只要你表现的好,说不定一切都可以既往不咎的。” “好好??我答应了,我想帮她们,只要能允许我离开这个鬼地方,就算她要我一条腿都没有关系的。” 游星海答应了,答应的比拒绝还要爽快,甚至他还很勤快的奔回去将山洞里一地的鱼骨头仍了出来。 如今,端庄的夫人和爱翻白眼的丫头已经住进了洞里,好在她们也不是矫情的人,她们也坐得下来。 丫头还是时不时的翻白眼,但夫人却朝着白云碧轻轻的笑了笑:“谢谢了!” 她还是那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笑的很勉强,说话也很轻。 但白云碧还没有来得及搭话,游星海就窜了出来努力的笑道:“这是我的家,不是他的家,是我让给你们住的,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嘿嘿!” 他努力的笑,但却也笑的不太好看。 但女主人还是朝他点头致谢了,只轻轻的一点,游星海便就像吃了蜜一样。 端庄的女主人已经闭上眼睛静静的坐了下去,贴心的丫头还在忙着收拾。 如今就连游星海也知道自己不应该还留在这里了,于是他也跑去和白云碧坐在了一起。 小小的山体下,幸好还能遮些阳,天上的日头还是那样的耀眼,但地上的游星海却忍不住兴奋,他已经在幻想出去之后该去哪里吃第一顿饭才是。 但很快,他又对这个夫人来了兴趣,他靠在岩石上歪着头问道:“你说她那么尊贵的一个夫人为什么要来这岛上?是不是那老不死的和她吵嘴了,所以她来这里想急急他?” 游星海说的饶有兴致,但白云碧却一个字都不回,他也歪着头并闭上了眼睛,他没有打呼噜但却已经睡着。 ·················· 人睁着眼睛的时候总感觉日头会很长,但一闭上眼睛时光总是走的特别快。 游星海也睡着了,不知道他是不是特别相信白云碧,他竟然睡的很死,而且打起呼噜来又像是在杀猪。 他睡了,白云碧却醒了,他一睁眼就看见前面的岸边正站在两个人。 那一对主仆正直直的站在那里,她们呆呆的凝望着一望无际的海面,她们的眼睛好像要穿透一切。 白云碧没有起身,也没有惊动她们,他知道她们一定有心思,只是不能和别人说的心思。 夜慢慢的深,慢慢的凉,主仆二人又回到了洞里。 许久之后,年轻的丫头沉沉睡去,端庄的主人却还闭着眼呆呆的坐着,她的心思太重了,重到连睡觉都能忘记。 ·················· 清凉的夜总是过去的很快,这样的季节好像是专门来惩罚世人一样,从清晨起这里就开始慢慢变热,热到连沙子都开始烫脚。 祁连老鬼还在他那小小的“王宫”里,他小小的身子还躺在那唯一有树的阴凉下,但他过的也并不安生,他也很警觉,在白云碧还离他很远的时候他就蹦了起来。 “是你?你还没有走?” 白云碧摇摇头:“我倒是想走,可惜却走不了。” “你没有找到阴阳二鬼?” 白云碧苦苦一笑:“他们好像都变成草头神了,不知道缩在那片土里去了。” “那你为何还要来?是你又渴了?” 祁连老鬼不是个小气的人,他也很愿意给白云碧分点水,他的话虽然有些不好听,但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递过去一螺水。 白云碧没有客气,他一饮而尽,但喝完之后他又笑眯眯的说道:“如果我说还有两个人很渴,你也愿意分给她们吗?” 听了这话,老鬼变的警觉了起来,他实在不想再被白云碧用话套住,于是他立刻摇摇头道:“不可能,就是天皇老子也别想喝到我的水。” 白云碧也不生气,他早就知道他会这样回答,他依旧带着笑说道:“她们不是天皇老子,她们只是两个女人而已。” “两个女人?这岛上有女人?什么时候来的?犯了什么事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岛上的每个人都总是很关心别人是犯了什么事才来这个岛上的,祁连老鬼当然也不例外。 白云碧没有说谎话的习惯,他摇摇头道:“她们可能并没有犯什么事,因为她们没有犯事的本事。” “你是说她们都是普通人?什么本事都没有的普通人?” 老鬼在笑,他怀疑白云碧是不是被天上的日头晒昏了头在说痴话,因为他根本就不相信有哪个女人会傻到主动来这样的一个岛上。 第二十六章 爽快的老鬼 见老鬼不信,白云碧也不急,反而他的脸色却出奇的平淡,他缓缓的说道:“是两个普通女人,只不过她们的身份并不普通。” 老鬼还在笑,只不过他的笑容已经有些冷:“就算她们是皇帝的老婆也不关我什么事,如果她们有什么想不开的地方,你不妨将她们送到我这里,安慰女人我应该比你有经验的多。” “哈哈??哈哈哈??” 老鬼大笑,说到后来他自己都笑的快喘不过气来了。 白云碧没有笑,他只淡淡道:“她是暮雪山庄的夫人,暮千山的老婆。” 老鬼突然不再笑,他闭上了嘴,好像在他的心里暮千山的老婆比皇帝的老婆还要有分量些。 他开始询问:“她真的是暮千山的娘们?你没有看错?” 白云碧点点头:“说实话我没有见过她,也没有见过暮千山,但游胖子见过,而且他还栽在了暮雪山庄,不知道你信不信他的话?” 老鬼不开口,他深深的想了想之后才点头道:“游胖子不是一个会说假话的人,他的肚子里能藏很多吃的,但却藏不住任何假话,他既然说她是暮雪山庄的夫人,那她一定错不了。” 见老鬼这样说,白云碧终于笑了起来:“如今那位夫人已经搬进了游胖子的家,但人总是要喝水的,况且她们根本学不会从活鱼的身上获取水源。” 白云碧不想把话说的太直接,因为他觉得这个老鬼总是阴晴不定,他并不想刺激他。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老鬼居然很爽快的点点头道:“可以的,她们配喝这一口水,不过你得叫她们千万省着些,毕竟这些水并不是无穷无尽的。” 老鬼很干脆,干脆到连白云碧都有点儿想不通,他本以为和他做生意会比和游星海更难,但没想到他尽变得如此的好心。 “为什么?你看起来好像不是一个这样的好人。” 这一次白云碧的话说的很直接,因为他必须问的直接些,不然到时候这老鬼若是在水里做点手脚那可就麻烦大了。 老鬼也是个饱经世故的人,他当然也看的出白云碧需要一个正经的答案。 于是他缓缓的躺了下去说道:“其实我也不认识她们,我也并不想讨好她们,只是她嫁了一个好人,暮千山那个老不死的虽然很可恶,但确实称得上是个好人,据说他这一辈子手底下只有伤过人没有死过人,甚至就连我们这样的十恶不赦的人他都愿意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白云碧的眼睛亮了起来,他好像已经听见了自己需要的答案,他缓缓笑道:“看来你也很欣赏那个老不死的?” 草地上的老鬼闭着眼睛摇摇头:“我呸,欣赏个屁,我才不欣赏他,我只是敬重他而已,毕竟我曾经也是个江湖人,就算我做了再多的坏事,但我同样也会去敬重值得敬重的人,唉,谁叫他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德行不亏的人呢。” 老鬼在悠悠的说,这一刻他的脸不再难看,语气也不再阴阳怪气,他好像在说梦话,但却又好像梦到了从前。 白云碧静悄悄的走了,他没有告别,他不想打扰他的“梦”毕竟就算是十恶不赦的恶人也有权利想一想年轻时的美好。 很短的一段行程之后,白云碧又回到了本属于游星海的“家”,他已醒来,不过他还是懒懒的靠在岩石上,就好像生怕累掉一块肉一样。 洞里没有人,但游星海好像知道他要找谁,他也不说话只是朝远处了努了努嘴。 果然,那一对主仆又像昨晚那样直直的站在了岸边,她们一动也不动,就像两只候鸟一样凝视着远方。 白云碧端着两螺水轻轻的走了过去,沙子有些烫但至少还很柔软。 主仆俩都是没有什么本事的人,她们的耳朵也远不如白云碧那样灵敏,所以当白云碧在沙子里走的很近的时候,她们还没察觉到身后有人。 年轻的丫头好像忍了很久,她好像早就有话要说,她扭头看着旁边的主人轻声道:“他??他为什么要这样对你?难道他忘记了你毕竟是他的??” 丫头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女主人已经开始摇头,端庄的女主人还是那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她重重的叹了口气道:“你不会明白的,但我能明白,他只是想成功而已,他想变的更强,比所有人都强。” 丫头急了:“但他根本不用这样对你的,因为这根本就没用的。” 女主人还在摇头:“不,还是有用的,如果他不这样对我,我恐怕到现在都不知道他早已厌倦了那样的生活,如果他不这样对我,那我到现在都不会懂他到底要什么。” 女主人的话说的很轻也很模糊,模糊到让他最亲近的丫头都听不懂。 但丫头是个年轻人,她这样的年轻人总是喜欢将所有的问题一下子就弄个清清楚楚,所以她很快就接话道:“那夫人打算怎么办?” 女主人叹了一口气道:“还能怎样?他为了变强都能对我如此,我还能将他怎样?但他终究是我的命,这一辈子我只有他这么一个亲近的人,他既然已经选好了路,那我只能尽力推他一把了。” 丫头不再说话,因为妇人说出来的话不是她想听到的,但她也没有办法,毕竟这事情让她的主人都只能学会顺从。 “看来今天他们是不会来了???” 幽幽的说了这句话之后,女主人转身走了,而丫头也扶着她缓缓而回。 至于白云碧早就回到了她们会回来的地方,他没有等她们转身的那一刻,因为他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一个喜欢偷听别人秘密的人。 不过虽然他提前走了回来,但那些不该听的话他却已经完完全全的听了进去,虽然听起来很模糊但聪明的他也能分析出个大概。 只是他没想到真被游星海说中了,这暮雪山庄的夫人好像的确是因为家事才出来的。 第二十七章 聊天的技巧 山洞很小,但却还算阴凉,女主人又端庄的坐了下来,而那个丫头却总是忙个不停,就好像她天生是个丫头命一样。 白云碧突然走了进来,他没有打招呼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走了进来。 “谁叫你进来的?这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果然,丫头很不欢迎他,一开腔就咄咄逼人。 好在白云碧也不是薄脸皮,他也不看这个爱翻白眼的丫头,他将手里的两螺水稳稳的放在了女主人的面前笑嘻嘻的说道:“你们知不知道像这样干净的水在这样的岛上能值多少钱?” 丫头不理他,女主人当然也不会回答他这个无聊的问题,她只是又点了点头轻轻的笑了笑道:“谢谢你,有心了!” 女主人本来是一个很客气的人,但她也知道在这样的地方客气的多余的,于是她也捧起了水,顺便还端了另一螺水给旁边的丫头。 她们的确很渴了,虽然她们从来没说过一个“渴”字,但她们现在喝起水来的样子却都有点像男人。 “年轻人,你是为什么来这个岛上的?看你虽然穿的很一般,但面相却不像个坏坯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放下手里的螺壳之后,端庄的夫人终于开始和白云碧说话,她无疑是一个很会说话的人,因为白云碧那一身破衣烂衫在她的眼里也不过是穿的一般??? 但她的话也说的很明显,她已经明确的告诉白云碧,只要他来岛之前没犯什么大错,她还是可以给他说说情的,甚至只要他愿意改过自新,就算从前杀过人都没有什么关系。 但白云碧还没来得急解释自己其实是个大好人,一旁的丫头却抢先道:“夫人,你可千万别被这小子蒙蔽了,看他油头粉面就不是什么好人,不过我看他细胳膊细腿的想必也没什么特别的本事,最多就会欺负欺负女人,夫人,难道你没有发现他总是想讨我的好,无论在哪里总是要多看我几眼?” 丫头说的很直接,直接的不像是个女孩子该说出口的话,她说话的时候很有自信,但说出来的话却差点将白云碧憋死。 只一个眼神,女主人就让丫头闭上了嘴,如今这女主人又看向了白云碧,她不说话,她还在等他说话。 于是,白云碧也不再打算去理那个烦人的丫头,他理了理衣衫正色道:“其实我就是白云碧!” “白云碧?” 夫人也跟着煞有其事的说了一句,但她的脸上却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是的,我就是那个白云碧。” 白云碧在笑,他现在也好像很有自信,他觉得自己的这个名头一定会让人很喜欢。 但女主人还是没有笑,过了许久她才轻轻的问了一句:“哪个白云碧?” 这下,白云碧彻底笑不出来了,他突然发现原来自己的名声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响亮。 于是乎,他竟也不知道该从何处起向这位深居简出的夫人解释这一切。 但夫人却还在等着他说话,她希望他能说的明白些,她更希望他只是个犯了些小错的年轻人。 看着她殷切的眼神,白云碧只能苦苦一笑道:“好吧,我不是那么有名的人,我只是被两只鬼捉到这里来的而已,我没有犯过什么错,如果有,那最多也就是喝酒不付钱而已。” 他说的很轻松,也说的很不正经,但心善的夫人却好像愿意相信他,她竟然微笑着点了点头。 心善的夫人不再说话,她好像有点累了,于是白云碧只能识趣的退出去。 如今,白云碧已经在游星海的身旁坐下,游星海没有再睡觉,甚至他还一直瞪着白云碧在莫名的笑。 “你笑什么?” 游星海晃晃脑袋道:“没什么,只不过我觉得你好像不是很开心,毕竟我也听见那个丫头的话了,你说她为什么对自己这么有自信?” 白云碧仰天叹了口气道:“有自信的女子何止是她一个?不过这样的女人我一般都是惹不起的。” “那你觉得这个夫人怎么样?” 白云碧一愣说道:“什么意思?” 游星海耸耸肩道:“她的确配得上‘夫人’这两个字,她很温柔也很大度,真不知道幕千山那个老不死的哪来的福气找到了这么一个老婆。” 白云碧缓缓一笑道:“他是暮雪山庄的庄主,他们那样的人家找老婆往往都是很郑重的,郑重到你我这样的人一辈子都想不到。” 游星海也笑了,他笑的也有些无奈,他知道白云碧说的没有错,自己这辈子都不会体会到那样的大户人家到底是如何生活的。 或许是他刚睡醒,或许是白天太漫长,他今天的话居然有很多。 “你也知道八大山庄?你去过?” 白云碧摇摇头:“我没有你那样的本事,我没去过,但八大山庄的名头很响,只要在江湖上混的人有谁会不知道?” 游星海坐正了些,他神神秘秘的说道:“世人皆知八大山庄,但他们根本就不了解八大山庄。” “你了解?” 游星海点点头道:“至少我比你们都了解的多一些,因为我知道八大山庄虽然有八家,但说到底其实不过也是七大山庄而已。” “胡编乱造,你听来的消息也未必可靠的。” 如今,白云碧已经被游星海提起了兴趣,他很想直接的问问他,但他也知道像游星海这样的人总是不按常理出牌,你若是被他看出来对这事有兴趣,只怕到时候他就要卖关子了。 果然,他猜的很对,他越是表现的没兴趣,游星海反而越是着急。 “你知道八大山庄是哪八家?” 白云碧故作沉吟道:“我只听过青绝山庄,隐月山庄,赤练山庄和暮雪山庄,至于其它几个就知之甚少了。” 其实,白云碧是知道八大山庄的,但他更知道该怎样去聊天,如果自己将对方的话都说完了,那对方估计也就不想在说些什么了。 果然,游星海圆圆的脸上已经变的开心了些,他为自己而高兴,他觉得自己懂的居然比白云碧还要多。 第二十八章 悄声而来 如今,游星海就好像变成了一个学识丰富的老江湖一样,他大马金刀的坐在了岩石上,看他的神气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坐在太师椅上呢。 “看来你果然没走过太多的江湖路,不过这并不怪你,毕竟你还年轻,其实你说的那四家都很对,但剩下的素绣山庄,振雷山庄,玲珑山庄和吟龙山庄你可能就不太了解了。” 见游星海如数家珍一般说出了另外四家山庄,白云碧赶忙接过话说道:“难道你了解?” 游星海一昂头瞪着眼睛道:“我当然了解,你忘了我曾经在一夜之间横扫他们八家山庄?” 游星海好像也是个很要面子的人,栽跟头的事情从来不见他提,偷东西到了他的嘴里也变成了“横扫”! “你知道我为什么说八大山庄其实是七大山庄么?” 白云碧不说话,只摇摇头。 这下,游星海更来劲了,他笑嘻嘻的说道:“因为暮雪山庄和玲珑山庄其实是一家。” 白云碧皱了皱眉道:“怎么说?” 游星海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两个山庄虽然分属两家,但追根溯源其实乃是一派,甚至他们练习的剑法都是同一种。” “那他们为什么要分家?” 游星海咂咂嘴道:“据说是他们家的前人不合,一气之下各分两家,不过呢,这么多年过去了,暮雪山庄还是那么的有名气,而玲珑山庄却早已名不副实。” 听到这里,白云碧故意笑了笑道:“名不副实?难道你也有本事试出他们名不副实?” 听见白云碧话里有刺,游星海又瞪起眼睛道:“我??我虽然没有什么本事,但你忘了我曾在一夜之间横扫他们八家山庄?我虽然没有和他们动过手,但他们和我动手的时候总是不留情面的。” 游星海又在说他那些曾经的光辉事迹,他说的支支吾吾,但白云碧却好像听的懂,他已经明白游星海的话,的确,要知道对方的本事如何,并不需要自己动手的,他在一夜之间闯了八家山庄,八家山庄的人一定都对他动过手,而且是绝无保留,那一夜只要通过挨打他就已经知道各家山庄的实力了。 许久之后,游星海才慢慢的平复了心情,他又凑过头来神秘兮兮的说道:“以后若是有机会出去,我带你去玲珑山庄走一走。” 白云碧愣道:“怎么?那个山庄这么好么?” 游星海笑嘻嘻的说道:“山庄倒不怎么样,但山庄里的人却很有意思。” “如何有意思?” 游星海笑道:“那山庄是女人当家的地方,男人在那里就像小媳妇一样,就连说话都一点儿份量都没有,那些女人傲的很,偏偏她们又没什么大本事,以你我的本事去那山庄还不是来去自如?到时候气都要气死她们的,嘿嘿,一想起那些女人铁青的脸我就开心。” 或许是游星海真的很怀念玲珑山庄,一说起这个特别的地方,他竟有些忘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他本还想再说些曾经辉煌的事迹,但白云碧却不声不响的走了。 白云碧走的很轻也很慢,他并不想跟踪那对刚出洞窟的主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端庄的女主人身上好像藏着一件天大的事。 天慢慢的黑下来,直到夜深时分这一对主仆俩还向往常那样直直的站在岸边上。 她们还是那么一副样子,眼睛呆呆的望着海面最远的地方,她们依旧很分神,依旧听不到身后不远处的白云碧。 “他们会来吗?” 女主人在轻轻的问话。 丫头不回答,因为她也不知道。 “他们为什么还不来?这都几天了?” 女主人的话还很轻,但语气却有点儿急。 丫头还是不回答,因为她根本就答不出。 “来了??来了,他们来了,夫人你看???” 突然,丫头跳着脚叫了起来,她很开心,开心的忘了压低声音。 随着她的呼喊,远处的海面上也出现了一点变化。 灯火,昏黄的灯火在海面上高低起伏着,有灯火自然也有船,毕竟没有谁会提着灯火游过这片海。 船依旧很大,而且又是顺风而来。 半柱香左右的功夫,高大的船已经停在了不远处,船头上又滑下了跳板。 有人从跳板上走了下来,一个男人,手里还提着个红红的灯笼。 “夫人!” 那个男人很恭敬,就连称呼这位夫人的时候都一直低着头。 “你们来了,来了就好。” 夫人很激动,她等他们好像已经等了很久。 “他??他如何了?他还好么?” 来人依旧很恭敬的说道:“他很好,他已开始练剑。” 听到来人这样说,夫人的脸上有些宽慰但更多的则是悲凉。 “他终于得偿所愿了,他终于练剑了,只是???只是这路子未必走的对!” 夫人在幽幽的说,说的即凄凉又婉转。 但很快她又向来人问道:“他练到何处了?” 来人依旧低着头道:“他的悟性很不错,他是个练剑的好苗子,只用了两个月他就已经练会了三招,接下来就看他自己如何融会贯通了。” 这本是个不错的消息,但来人一说完,夫人的脸就变了颜色:“他已学会了三招?这么快?那??那他岂不是很快就要学最后一招?那他岂非无救了?” 见夫人惊惶,来人赶忙恭声道:“夫人请放心,他永远都学不会最后一招的。” “为什么?” 来人道:“因为那最后一招已经没有了。” “这??这是什么意思?” 来人不答只是依旧低着头道:“没有就是没有了,再也找不到,谁也找不到的意思。” 来人说的话一直很轻而且也很模糊,但端庄的夫人却突然想通了什么,她的眼睛开始变的明亮,她有些兴奋的说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替我谢谢他!” “是!” 来人依旧很恭敬,不该多说话的地方绝不多说一个字。 但很快他也好似想起了什么,他又低着头轻声道:“来之前老爷吩咐了,他希望将你接到别处去,天下如此之大,找一个无人的青山绿水也是很容易的。” 夫人摇摇头:“不,我觉的这里很好,没有人会想起这里,更加没有人会来这里,如果不想让他知道我还活着,那么天底下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地方了。” “知道了,我会告诉老爷的,如果没有其它事,那我就先走了,我还会来!” 夫人点点头:“嗯,你去吧!” 于是,来人又缓缓的退了回去,登上了船,收回了跳板。 高大的船再次起航,无声的起航,就像一座移动的小山一样慢慢远去。 第二十九章 看刀 白云碧又一次先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地方,这次他又听到了很多,但却听的很乱,任他再聪明也无法将这些话完整的连起来。 游星海还没有睡,他对于偷听别人的话没有兴趣,他好像在等白云碧,好像只有白云碧坐在他的身边,他才能安然的入睡。 夜,谧静的可怕,什么声音都没有,就算有也早已被游星海的呼声给盖了下去。 白云碧睡不着,不是因为他受不了游星海的打鼾声,只是他心里已经沉了事,许许多多的事,杂乱无章的事,他说不来这些事到底是什么,但他隐隐总感觉这些事并不是什么好事。 ··············· 长夜漫漫,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更不知道游星海为什么要这么急着叫醒自己。 一睁眼,天已亮,一切还是那么安静,除了一脸兴奋的游星海在说个不停再无别的声音。 “听说你是个爱凑热闹的人?” 他一脸的兴奋,而且还有些神秘兮兮。 白云碧不答话,毕竟无论是谁在这样的清晨被这样粗暴的叫醒都没有一个好脾气的,更何况白云碧一直都认为像自己这样的人只有在这种海岛上才能睡一个好觉。 于是,他根本不想理睬他,他歪着头还要再倒下去。 “祁连老鬼吃瘪了,难道你不想去看看?” 游星海也很会说话,他只一句话就将白云碧立刻叫醒了。 “他会吃瘪?吃什么瘪?” 游星海不肯轻易的说,他只笑嘻嘻的说道:“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白云碧已经起身,他已迈开步子,他很相信游星海的话,他也知道那老鬼可能真的有事了。 岛不算大,但人却有很多,如今这些早已忘记姓名的人全都聚在了一起,他团团的围住了祁连老鬼,围的很紧但又不太近,他们的眼睛都盯着老鬼手里的那把刀,他们的脸上好像都有气。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想死了吗?” 还没走到近处,白云碧就已经听见了祁连老鬼的咆哮。 老鬼现在变的很凶恶,脸上的肉也在不住的跳动,但他的眼睛却在闪烁,他好像也有点畏惧,因为他的头总是转个不停。 “老鬼,有人说你那把刀是假的,难道你不想证明一下?” 有人在说话,但说话的人却没有站出来。 一听这话,老鬼心中固然一凛,走到近处的白云碧也是一惊,他想不通到底是谁将这个要命的事情说给了这群鬼听。 但老鬼终究是老鬼,就算他心里很慌但脸上还是一如既往,他冷笑:“嘿嘿,是谁告诉你们的?他为什么不站出来先证明他自己的话不假?” 没有人搭话,更加没有人站出来。 但这些人还是没有走,他们还是紧紧的围着老鬼。 “老鬼,先别管那人说的话是真是假,但咱们可真的从来没有见你拔过刀?你若不虚,何不现在亮一亮?” 又有人在说话,只是依然见不着说话的人。 没有人帮腔,但所有的人都在点头,他们好像都很赞同他的话。 “哈哈???哈哈哈???” 老鬼突然发笑,笑的阴恻恻:“也好,看来你们早就想看一看我的刀了,不过你们也都是江湖人,你们也应该都懂规矩,刀不是白看的,出刀就要见血,你们谁要看就现在站出来,且看我的刀锈不锈!” 他说的很大声,震的人耳朵都发麻,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已将刀横托在了双手之上,他已经闭上了眼睛,他好像很虔诚,虔诚的让这一切都看起来竟有了些神圣的味道。 于是,没有人再说话,更加没有人愿意当先站出来试一试刀。 但干站着也不是一回事,于是有人开始回头。 只是一个人开始走了之后,很快就有很多的人跟着他一起走,这些人都悻悻而去,他们还是不相信老鬼,但他们谁也不想牺牲自己成全别人。 游星海也走了,他本来是很开心的赶来的,现在却甩着膀子溜了回去,他觉得没意思,一切都没意思,这样的结果不是他想看见的。 ··············· “你还敢来?” 人群散去,祁连老鬼也终于看见了白云碧,只不过如今他的眼里已经好似要喷火。 看见这双要吃人的眼睛,白云碧也瞬间就明白了什么,他很想说点什么解释一下,但老鬼却根本不愿听他解释。 “哼哼,我没想到白云碧也是这种人,是这种明里一套暗里一套的人,是这种骗起人来不偿命的人。” “哼哼,想我祁连老鬼纵横半生什么跟头没栽过?没想到到头来却信了你的鬼话。” 老鬼在冷笑,但却笑的有点惨。 白云碧笑不出来,他其实并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被人冤枉,只是他也知道这岛上很快就要变天了。 于是,他也不解释,他缓缓道:“事到如今说什么你也不会相信我了,但我却想问你接下来怎么办?” 老鬼咧着嘴惨惨一笑道:“你倒是个善心的人,不过你也看的出来,他们已经怀疑我了,就算我今天能恫吓住他们,但过了今夜他们一觉醒来又会再来的,到时候我或许还能继续吓一吓他们,但夜晚是无穷的,我的恫吓却不是一直有效的,只怕不用太久我的这颗人头就会离开我的脖子了。” 老鬼还在笑,他说的很恐怖但却还笑的出来,他突然瞪着白云碧又说道:“你猜猜,如果他们发现这把刀是假的而杀了我,那我死了之后这个岛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白云碧叹了口气道:“如果你死了,那么这座岛立刻就会变成一座炼狱,到那时他们会因为一片阴凉之地,一口清凉的泉水而争斗,他们会厮杀,一出手就要人命,他们不停的厮杀,直到留下的人能平分那些水,或许是两三个,也或许是一两个。” 老鬼听的很认真,他一直在点头,当然也一直在阴沉的笑:“不错,你是一个见过世面的人,你猜的很准,到那时候就算是你这样的人也阻止不了他们那样疯狂的一群人,不过好在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就算是死了也没有什么可惜的。” 白云碧摇摇头:“他们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但谁也不想死的。” “看来你的确有一颗善心,不过你还是多为自己想想吧,因为我说过的,只要你让我痛苦,我也会让你更痛苦,你等着吧。” 恨恨的说完这些话后,老鬼又坐了回去,只不过这次他再也不能悠闲的躺下去,他好像也有了沉重的心思。 ··············· 白云碧走了,他知道老鬼不会再和自己说话了,如果自己再靠的近一些,他说不定还要和自己拼命,不死不休的那种。 对于他威胁自己的话,白云碧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在这样的岛上,除了他自己就再也没有什么能令他痛苦的了。 第三十章 老鬼的心思 时间过的很快,老鬼也没有说错,第二天刚到,那些人又围住了他,只不过这次那些人依旧没有敢当先出头的。 只不过在第三个早晨来临时,所有人都发现这岛上有了点变化,具体是什么变化这些人却又不太说的出来。 直到有人大叫:“水??涨水了,棺材??我的棺材???” 住的离岸最近的一只“鬼”开始大叫,他好像已经发现了什么,他看见自己睡觉的坑里已经淹进了水,枯朽的棺材也已经有一半飘在了水中。 在他的喊叫下,所有的人都涌了过来,人很多,但却没有人说话,因为无论是谁都看得出这小岛在一夜之间就已经被海水淹没了不少。 今天是个不吉利的日子,所有人都不是很开心,因为他们不知道这高涨的海水什么时候才会停止蔓延。 但有一个人却很开心,老鬼很开心,甚至他开心的快要跪下来拜祭苍天,他感谢苍天赐予他潮水,这潮水来的这样及时,及时的能让这些“鬼”忘记之前的一切,当然也能忘记他手里的那柄“刀”。 他来了,他拿着那柄被布裹的严严实实的刀站在了人群的最前端。 没有人说话,这些人在平时根本不将他当作老大,但出了事之后,这些人却都希望他能出来说点什么。 或许是老鬼也早已忘记了自己是谁,此刻的他竟闭上眼捏起了手决。 他在嘟囔,没有人听的清他在嘟囔什么。 但很快他突然睁开眼道:“海妖,是海妖???” “海妖?” 所有人都问了起来。 老鬼点点头:“是的,海妖作祟,这岛不日就要沉到海底变成暗礁了。” “那??那我们呢?” 老鬼笑了笑道:“我们?我们当然会变成鱼虾的口中食,我们会慢慢的沉到最深处,那些细小的畜生们会慢慢的蚕食我们的一切,皮肤,血肉,内脏,一切都不再剩下,甚至到后来我们的骨头都会被啃成粉末。” 没有人回应,也没有人质疑,他们当然不会相信有什么海妖作祟,但他们却相信自己一定会死的那么惨,毕竟老鬼已经形容的很清楚了。 “那??那我们该怎么办?” 有人竟然开始询问老鬼,或许是这个人实在太慌了,他居然忘记了老鬼其实也只不过是个人。 “我不知道!” 老鬼回答的很干脆,走的也很干脆。 “你??你怎么能走?你怎么能这样就走?” 最恐慌,胆子最小的几个人已经拦住了他,现在他们已经从心里顺从了他。 “办法总会有的,容我回去想想,你们不要来扰我。” 丢下这句话后,老鬼堂而皇之的走了。 余下的人除了几个特别胆小的还眼巴巴的看着他,其他的人都盯着脚下的海水默不作声。 老鬼虽然走了,但海水却也没有停,没有人能看出涨水的速度,但谁都能感受的到这种速度。 又是一个谧静的夜,老鬼看着头顶圆圆的月在笑,他知道只要这个月亮继续这样圆下去,那么关于他那把刀的事情也就可以解决了。 整整一夜,没有人能睡的着,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地方可睡,无形的潮水来的很快,几乎只用了一夜就差不多吞没了所有人的“家”! 所有的坑都被海水填满,所有的棺材都漂浮了起来,所有人的脚也都淌在了水里。 老鬼姗姗而来,他好像并不急,也好像早已知道一切。 “水??水又高了些,怎么办?怎么办?” 无论在哪里,胆小的人总会有,这样的人在平时不出众,一旦出了事,他们总是很扎眼。 很明显,这岛上有不少这样的人,他们不仅怕死,更加急的要死。 老鬼不说话,他又闭上眼捏起了手决。 “有生人气???有阴气???” “岛上怎会有阴气?何处来的阴气?” 老鬼开始嘟囔,只不过这次他已经嘟囔的很清楚。 离他最近的那个胆小鬼当然也听的很清楚,他脑子也转的很快,他突然说道:“有的,有的,有两个女人前几日刚来这岛上,她们岂非就是生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老鬼在点头,就好像他也才知道有女人在这个岛上一样。 “什么原来如此?您老倒是说个亮堂话呀。” 胆小鬼开始急,他已等不了。 但老鬼却好似一点儿都不急,他慢悠悠的说道:“此岛本是一座孤岛,诸位与我不幸被困于此,好在你我皆为阳刚之身,虽没什么正气但也能勾得天上的日头照耀不休,只不过如今这岛上来了女子,女子本属阴,是以女子皆有冲月之势,月圆引潮,海妖助澜,只怕这潮水退不得呀!” “那??那该如何?可有什么破解的法门?” 老鬼叹了口气:“有倒是有,只怕她不愿,你不敢。” “什么意思?” 老鬼缓缓道:“如今大势已定,海潮只涨不落,若要退潮只得以阴体来祭天。” “你??你是说要杀了那两个女人?” 老鬼摇摇头:“不,我们并不会杀人,我们只不过是逼她们去死而已。” “但??但她可是暮雪山庄的夫人啊??” 此时,老鬼突然扭头看着那人冷冷道:“正因为她是这样一个有份量的人,所以她才能冲的动天上的月。” 没有人说话,就连一直在问话的胆小鬼也开始咂舌。 “办法我已经想出来了,做不做就是你们的事了,我无所谓的,毕竟我的年纪也大了,早死一天,晚死一天也没什么的,不过我劝你们还是善心些,毕竟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人,你们每个人的手上都已经害了不少条性命,所以不如这次就做一回好人罢。” 老鬼的话很奇怪,他居然开始规劝这些人,只不过他的话听起来像是在规劝,但话里的意思却更激人。 这是一群鲁莽的人,更是一群残忍的人,他们杀过许多的人,他们从未想过对手在死之前脑子里还想什么,但现在他们都开始想自己死的那一刻是有多难受。 他们开始恐惧,开始被恐惧所支配,他们本不敬天地更不信鬼神,但在这里,这样的时刻里,他们只能选择去相信,现在他们不仅相信这世上有海妖,甚至还相信天也会塌下来。 选择相信的人很多,但也有死活不信的人,但这一小部分人就算没有相信老鬼的话,他们也愿意在死之前快活一下的,看别人死岂非就是一件很快活的事? 第三十一章 临死的乐子 恶鬼一样的人群开始狂奔,如今他们的脚踝都已经被水淹没,但他们还是很快就找到了那一对主仆。 主仆还在,她们的洞穴也已经被淹没,如今她们也都坐在了不算高的岩石上。 游星海蹦了起来,他很慌,他看见了这群来势汹汹的鬼,他觉得这些鬼是冲着自己来的。 但他还没来得及迈开步子就已经被白云碧按下了身子。 “诸位有事?” 如今,白云碧也看出了苗头不对,但他还是希望能将话说的尽量轻松些。 “不关你的事。” 胆小鬼走了过来,而且直冲冲的朝着那对主仆走了过去。 但白云碧却拦住了他,他手一伸,那人就寸步不能行。 “到底是什么事?” 如今他又在问,只是已经问的不再那样客气。 被制住的胆小鬼不说话,他觉得现在就此搭话简直是一种耻辱,这简直就是被人家逼着回话。 但白云碧却朝着他笑道:“你们好像都很闲?难道你们不知道今晚的水可能会淹过你们的膝盖?” “我们当然知道,我还知道明天的水会淹过我们的腰,后天的水会淹过我们的脖子,而再往后就没有往后了。” 胆小鬼终于说话,而且一说就是一大串。 “所以你们就是为此而来?” 胆小鬼又不说话了,只点了点头。 白云碧笑了,他莫名的笑道:“这我就不明白了,是咱们这里有什么机关不成?能将这水退下去,还是能将这岛抬起来?” 胆小鬼恨恨道:“没什么机关,但有钥匙,这两个女人就是钥匙。” 白云碧不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觉得这个胆小鬼简直得了失心疯,他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是她们,是她们冲了月,她们引来了潮水,她们会害死我们,会害我们沉到海底都变成鱼虾的食物,现在只有拿她们祭天才能了结这一切???”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清脆的耳光打在胆小鬼的脸上,耳光很重,只一下就打的他头脑发昏。 “你???” “啪啪??” 又是两声清脆的响,举手间,白云碧就赏了这个人三个重重的耳刮子。 “原来你还知道疼,原来你没有疯?” 胆小鬼不说话,他的眼睛已经瞪起来,他的嘴角在抽搐,他气急,他想拼命,可是现在的他除了能说话再也动不了分毫。 但有人却在说话,照样是一个不站出来却说的很大声的人。 “你最好相信他的话,因为我们也相信他的话,你如果要保那两个女人,那你就是与我们这里每一个人为敌。” 这一次白云碧没有笑,他只摇摇头说道:“看来你们真的都疯了,你们不敢面对死亡,所以只能装疯卖傻?” “那又怎样?” 暗处的人也不拐弯抹角,此刻他好像也是个“磊落”的人。 白云碧缓缓道:“那就看你们有多大的本事了,你们可以过来拿人,但最好走稳些,因为你们只要走错一步,那我可以保证直到这些海水淹没你们头顶的时候,你们的人还会像一根木头那样动也不能动。” 暗处的人不说话,他好像也很了解白云碧,他好像也知道他没有说大话。 于是,这一群人立刻冷静了不少,发疯的人也立刻不再疯。 “是老鬼告诉你们的?看来他很会看天象,但有时候看错了也是很正常的,你们先回去,我去和他谈谈,很快我就会给你们一个交待。” 说话间,白云碧已经拂开了胆小鬼的穴脉,但胆小鬼却一个踉跄瘫在了地上。 白云碧没有理他,他径直走了,现在他要去找老鬼,他要和他谈谈。 ··················· 老鬼还在他该在的地方,他好像早就知道白云碧会来找自己,只是他却掩不住脸上的笑。 “你终于来了,快来坐!” 如今,海水已经将他的“王座”彻底淹没,老鬼已经坐在了水里,但他还是很惬意,并示意白云碧同坐。 白云碧当然不会坐下来,他盯着老鬼冷冷道:“你为什么要害她们?” 他问的很直接,但老鬼也不否认,他笑嘻嘻的说道:“我说过的,只要你让我痛苦,那么我也会让你痛苦,我的本事不如你,所以不能让你身上痛苦,但我却很清楚你这种人,你不会让无辜的人遭到不幸,她们要是出了事你一定会很痛苦,而且比我痛苦百倍,毕竟你们都是这样的人,这样自命为英雄豪侠的人。” 白云碧有些急了:“如果我说并不是我将那柄刀的秘密说出去的呢?” 谁知老鬼却摇摇头笑道:“这一切都不重要了,我承认我和他们说的那些话都是编的,但我会看天象这件事是真的,我知道这潮水不会在短时间内退下去,很快这里就会变成一片汪洋,这个岛当然还有露出来的那一天,只不过那时候我们这些人早就变成了正真的鬼。” “你的意思是你要搭上她们?” 老鬼点点头哈哈笑道:“是的,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既然我要死,为什么不多些人陪着我?不过能在死之前多谢乐子也是不错的。” 白云碧不想再说些什么,他知道自己无论骂他多么恶毒都是没有用的,像老鬼这样的人若是吃别人的骂,他也成不了今天这幅样子的。 他只能走,回到他该去的地方,但老鬼还在后面大笑。 “值了,值了,有白云碧和幕雪山庄的夫人陪我一起死在这里,值了,值了!” ············· 白云碧回到了来时的地方,那些怒气冲冲而来的“鬼”们已经都散去,但白云碧知道就算他们今夜不来,明天还是会再来的。 岩石上的主仆二人依旧很冷静,甚至那端庄的夫人还很端庄。 她看着白云碧在笑,浅浅的笑。 “谢谢你,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她的话一向都很少,但每次说出来的话都那样的中听。 白云碧没有心情回话,他也不过礼节性的回了一笑。 他也瘫坐了下来,坐在了一脸苦相的游星海身旁。 第三十二章 成全 在这样的时刻,白云碧本想安静的待一待,但却有人不想让他安静。 一向很排斥他的丫头却从岩石上跳了下来。 她站着笔直的瞪着他问道:“你真的是白云碧?” 白云碧没有抬头看她:“你不是没听过么?” 丫头傲着脸:“那天我只是不想说而已,不过你真的就是那个白云碧?那个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白云碧?” 丫头在询问,但她问出来的话却让白云碧立刻抬起了头,第一次白云碧听见有人这样形容自己,第一次他发现自己原来也是很美好的。 但有人却不合时宜的笑,游星海捂着肚子在笑,他几乎笑的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是的??他就是白云碧,但他从没有风流倜傥过,也更加没有玉树临风的时候,他这个人很懒也很随便,他甚至可以一整个冬天都不洗澡。” 白云碧没有笑,他瞪着一旁的游星海正色道:“洗澡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不仅浪费时间而且也很伤元气,特别是冬天,我一整天都不出汗为什么要洗澡,我又不是女人!” 他说的很认真,但听起来却像是在狡辩,游星海没有听,他还在笑,他好像觉得这个丫头说了一件天大的笑话。 如今,丫头也笑了起来,她微微的笑了笑道:“好的,我知道了!” 看见她这幅样子,白云碧奇道:“你知道什么了?” 丫头转身而走道:“我知道原来白云碧也不过如此,我知道有些传言是根本不能信的。” 丫头走了,但游星海却还在笑,若不是他用手抱住了肚子,只怕现在这圆滚滚的肚子都要笑炸了。 ·················· 夜,一如既往的姗姗而来,端庄的女主人已经从岩石上走了下来,她们又要去岸边了,只不过如今岸边的水早已及膝深。 主仆俩还是直直的站在那里,女主人好几天都没有吃过东西,她很虚弱,就连站着都得倚在丫头的身上。 游星海爬上了岩石,他已经躺了下来,他当然也早就知道这对主仆俩经常会这样站在岸边等人,但他是一个懒惰的人,这世上除了吃和喝就再也没有什么值得他关心的。 白云碧还是斜斜的靠在岩石上,他装作自己睡了,但他的耳朵却伸出去老远。 在满天星斗布满夜空的时候,久违的巨船又来了,这一次,它照样是顺风而来。 它停在了离岸最近的地方,放下跳板,有人走下。 来人涉水而来! “夫人,这里???” 他有些惊讶,因为他记得上次的这里并不是这么一番光景。 夫人没有在意这些,她强撑着抬起头道:“快说,他如何了?” 来人低着头恭声道:“他???他不太好??” 夫人有些着急:“如何不好?快说???” 来人诺诺道:“他已学会三剑,但他的心很大,求不得第四剑总是心有不甘。” “他到底怎样了?” 来人沉吟片刻道:“他已有失心之状,剑法已经令他痴狂,求不得第四剑,他便整日以痛苦加身而解!” 夫人急问:“痛苦加身?如何加身?” 来人不肯再说,只是一味的垂着头。 “你说吧,这并不怪你什么事,我也约束不得他了,只想多知道些他的近况。” 又是一番沉吟,来人终于呐呐道:“他本就是个桀骜的人,像他这样的人是最不能练这样的剑法的,如今剑法已经勾动心火,心火焚身以致他时常失心泯性,求不得第四招让他很受煎熬,所以不能忍时他总以剑刺皮肉来使自己冷静。” “这??这有多严重了?” 来人垂着头低声道:“数日时间,他所受剑创已不下二十道,且道道皆为自己所铸。” 来人已经将声音压的尽量低些,但他说出来的话却如五雷轰顶一般。 夫人已经站不稳,她的身子已经在风中摇摆。 许久之后她才睁开双眼道:“知道了,你回去吧。” “夫人,这里??这里岂非???” 来人不肯就此离开,他已经知道这岛很快就要不存在了。 夫人当然也明白他的意思,她闭上眼睛摇摇头道:“你先回去,这岛还不会沉的这样快,容我再想想,现在,我的脑子很乱。” 于此,来人便不再说些什么,他只能深深的看了夫人一眼慢慢退去。 大船又驶离了,它总是算的这么准,顺风而来,顺风而去,只不过这次来人却一直站在船头上向着岛上凝望。 船急速的离开,船头的人却像一个木头,没人能看清他到底是副什么脸色,但谁都知道他脸上一定也很忧愁。 如今,岸边,水里,又只剩下主仆二人。 暖风依旧带着些腥气,但漫过膝盖的水却已经开始慢慢变冷。 “丫头,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夫人好像有点乱,她竟开始向这个丫头询问办法。 丫头很胆大,她说的话也很胆大:“夫人,您应该也知道的,他不再是从前那个他了,从那一夜起您就应该明白的,现在没人能约束的了他,也更加没人能管他了,随他去吧,这本就是他自己选的路,这路走到头或许会死,但若不让他走,他也活不好的。” 夫人点点头,她好像也很赞同丫头的话,但很快她就又摇摇头道:“但??但他是我的命啊,我??我只能这样随他去吗?” 丫头叹了口气道:“不然还能如何呢?” 夫人不说话,她的思绪好像也飘到了很远的地方去了。 良久之后,她突然扭头看着丫头道:“我是不是应该成全他?我既然成全了他三招,为什么不成全他最后一招?” 丫头大惊:“夫人,万万使不得的,你已为他做了太多了,他也不值得你继续这样了,况且那最后一招是谁都学不会也不能学的。” 夫人不说话,但她已经开始笑,她笑的有点惨:“你不懂的,这世上没有什么值不值得的,只有愿不愿意而已,回去吧,你先回去吧,我想在这里清静一会儿。” “夫人,我??我不???” 丫头不愿走,她也不放心将夫人一个人留在这里,毕竟她从来没有离开自己的夫人半步。 “再听我一回话吧,你向来不都是最乖巧的吗?” 夫人摸着丫头的头缓缓说道,此刻的她看起来就像是个慈母一样。 丫头没有再说什么,她只能回去,一步三回头。 第三十三章 决绝 如今,岸边只剩一个人,风中飘摇的一个人,年岁不老但满脸愁容的一个人。 她在喃喃丝语,她在落泪。 “没有什么值不值得,只有什么愿不愿意·····” “愿意,我当然愿意,值得,一切都值得·····” 她又闭上了眼,她摇摇晃晃的向前走。 水越来越深,她也走的越来越深,很快她整个人就像脸上的泪珠子一样淹没进了海水里。 小小的波澜之后,她整个人也像脸上的泪珠子一样溶进了海水里。 很快,一切归于平静,她走了,什么都没有剩下。 ··············· 丫头回去了,她又看见了那个背靠大石的白云碧,但她并不知道这个人只是比她提前一步回来而已。 她瞪着他,一直这样瞪着他。 终于,白云碧也觉得再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他只能缓缓睁开眼道:“有事?” 丫头依旧习惯翻白眼,她昂着头对他说道:“夫人叫我和你说,给你添麻烦了,她要谢谢你。” “我知道了!” 白云碧回答的很不客气,所以那丫头也没有再说什么,她也爬上了黑漆漆的岩石并一脚将圆滚滚的游星海蹬了下来。 丫头本不想睡,她为自己的主人忧愁,她本没有什么忧愁的事,也更加不是忧愁的年纪,但主人不开心她也跟着不开心。 但忧愁总会使人乏累,心累大于身累,浑浑噩噩间,年轻的丫头竟伏在岩石上睡了过去,她好似也很累了,她竟也打起轻轻的鼾。 ············· 夏,酷热,唯一值得期待的只有夜晚仅存的凉爽,但这样的时光总是在人睡着时才会来,等你一醒来,迎接你的又只是无限的骄阳而已。 丫头已经醒来,在骄阳还没有出现的时候她就已经惊醒,天上的启明星还高高的挂着,那样的祥和,那样的平静。 但丫头却不平静,她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主人,她突然想起自己的主人好像一夜都没有回来。 她的脸已经扭曲,她没有大叫,但脸上已经有了要哭的样子,她狂奔,不顾一切的狂奔。 她蹒跚而去,惊醒了白云碧和游星海,这两人一对眼就知道今天只怕也是个不吉利的日子。 他们追了过去,他们看见了丫头,丫头已经跪在了水里,那里只有她一个人。 丫头已经流泪,她双手掩面而泣,她悲痛至极,以至于连声音都哭不出来。 这一瞬间,白云碧也好似明白了什么,只是他并不想说出来。 但游星海却不是这样心思细腻的人,他看着辽阔的海面叹了口气道:“她为什么这样想不开?其实早死晚死都是要死的,多活一天不也是赚了么?” 他说的很轻描淡写,就好像他是一个很看得淡的人一样。 但丫头却很生气,她突然大声吼道:“你懂什么?她想的比你们任何人都要远,她从来不为自己想,就连死也是为了别人而死。” 游星海听不懂,他也不以为然,他虽然不再说话,但嘴却还是努来努去。 如今这丫头已经不再翻白眼,她很悲痛,就像自己的娘死了一样。 白云碧是个心软的人,虽然他也没和这丫头说过几句话,但他觉得一个女孩子无论怎样都不应该太伤心的。 他伸出手,想要扶起她,但却被她挣开了。 “滚,都滚,滚的远远的??” 她开始大吼,流泪大吼。 游星海已经走了,他好像对女人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好像在他眼里女人还不如一桌好菜。 白云碧也转身离开,他虽有些不放心,但他只能走,他知道若是再留下也只会徒增这丫头的小性子而已。 “你,回来!” 突然,丫头又开始大叫,她没有指名道姓,但白云碧却停了下来,而游星海却一步不回头。 “如果你能出去,须得帮我一个忙?” 她在请人帮忙,但说话的口气却像是在吩咐。 白云碧也不恼,他只淡淡道:“你且说说看!” 丫头没有犹豫,她平复了心情道:“你若能出去,一定要去暮雪山庄。” 白云碧道:“为什么?” 丫头道:“你要帮我带个消息。” “什么消息?” 丫头道:“你要将夫人死去的消息带回去,不过你不能告诉别人,只能告诉庄主一个人。” 白云碧愣了愣道:“暮千山?” 丫头点点头,不再说话。 但白云碧却很机警,他问道:“这个消息虽然有些不吉利,但事情却并不难办,为什么你不自己去?” 丫头摇摇头:“我不想说这么不吉利的一件事。” “走吧,你走吧,不过你一定要记住这件事,你答应我了就一定要做到,毕竟你是白云碧。” “你不走?” 丫头摇摇头:“你先走,我一会儿再来,到时候你一定要和我讲讲你从前的风光事,我是一个丫头,从未出过门,因为我的主人也从来不出门,其实····她不知道我也是很向往外面的·····” 丫头开始喃喃自语,开始忆起从前,但她却也已经有些语无伦次。 白云碧有些难受,他本身并不难受,但他是个心软的人,看见女孩子难受,他也总是会跟着难受。 他走了,他已经在思考等下该编些什么开心的故事来让这个女孩子心情变的好一些。 但很快他就跳了起来,他什么开心的事情都没想出来,但不开心的事情却莫名的浮上了心头。 他开始狂奔,他奔的很快,快的连游星海都有兴趣跟上来。 他们又来到了岸边,但刚才那个伤心的丫头已经不见,她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白云碧说不出话来,就连游星海也呐呐的问道:“她??她为什么也要这样做?她岂非还很年轻?” 白云碧没流泪但已红了眼,他摇摇头道:“其实有时候女人比男人更决绝,其实有时候她们比男人更敢于奉献自己牺牲自己。” 游星海不说话,他还是有点不以为然,但他也知道在这样的时候再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是很不合适的。 四周一片安静,唯有风在掠过,带着腥气的风好似在哭嚎,野蛮的风吹起了一切,吹乱了白云碧的衣衫,扬起了他头上的发。 第三十四章 来船 天已经完全亮了,又有人来了,那些“鬼”们又来了,他们虽然有些惧怕白云碧,但还是有人问道:“那两个娘们呢?” 白云碧没有回头,他冷冷道:“她们已经变成鱼了,你们若是还想找她们,那就得自己下去了。” “这是什么话?” 有人还在问,他们有点搞不明白情况。 白云碧没有在这件悲惨的事情上继续说下去,他现在很难受,所以他想也不想的就说道:“她们已经不在了,但这潮水好像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你们与其在这里无所事事,为什么不去问问那个告诉你们办法的人?” 经他的提醒,这一群人好像立刻又找到了发泄口,他们簇拥而去,朝祁连老鬼的“家”奔涌而去。 白云碧想笑,却笑不出来,他想不通自己为什么变成了这样一个人,他本不该说那些话的,因为那些话说出来就等于是在报复那个老鬼。 但他还是要去,他又心软了,他还是不想让这个岛就此变成炼狱。 他走的很慢,等他到了的时候,游星海都已经看了好一会儿的热闹。 老鬼好像也等这一刻等了很久了,他好像也已经知道那一对主仆已经不在了,他懒洋洋的看着团团围住自己的“鬼”们笑道:“是的,我骗了你们,这潮水是不会退的,没有什么冲月,也没有什么海妖,要怪只能怪你们太愚蠢,饱经世故的你们居然会相信那样的胡话,现在好了,反正大家都要一起死了。” 他笑的很放肆,就好像已经放弃了一切一样,人群很愤怒,但现在这群人最关心的竟然还是那把刀。 “如此说来,你那把刀也是假的?” 老鬼点点头笑道:“是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是我当初也没有想到,一把不存在的刀居然能将你们这么多人唬住。” 说话间,老鬼终于开始解刀,那是一柄他从来没用过的刀,也是这里所有人都没见过的刀,但随着破败的布徐徐落下,留在老鬼手里的也不过是一根木棍而已。 普普通通的木棍,斑驳,毫无光泽,但就是这样的一根木棍却吓住了这群鬼十多年。 “哈哈哈???” 老鬼恣意的笑,疯狂的笑,他的笑很刺耳,这笑声就像会打人,打在每一个人的脸上,将这群汉子的脸都打的通红。 老鬼还在笑,笑个不停,他将手里的木棍举的高高的笑道:“来啊,你们还在等什么?你们不是没有一天不想杀我么?” 他疯了,他突然出言挑衅,他居然在求死。 但奇怪的是,居然没有人动手,如今虽然这群人已经知道那是一把假刀,但还是没人想动手,此刻这些人都在发愣,看着及膝深的水发愣。 他们认命了,他们放弃了,所有的仇恨在这一刻居然也被他们抛弃了。 没有人再说话,没有人笑更没有人哭。 但波涛的声音却不止,而且越来越大。 很快,这里的所有人就听出了什么,他们齐刷刷的回了头。 一回头,这些人就立刻兴奋了起来。 有船来了,一艘巨大无比的船来了,而且是在白天来了。 这些人都没有见过船,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但现在他们却很相信八大山庄都是好人,他们好像已经相信这是八大山庄的好人们派船来接他们回去了。 他们没见过船,但白云碧却已经见过好几次,只是这一次他觉得这艘船有些不一样,因为那艘船停的并不近,而且也没有放下跳板。 船很大,船上有旗,旗印黑龙。 很快就有眼尖的认出了这艘船,他跳了起来叫到:“是吟龙山庄的船,他们来了,他们来接我们了。” 一时间,人群激荡,颓废的人群立刻欢呼了起来,就连早已准备赴死的老鬼都眼里冒出了光。 可是,船上的人好像还很冷静,一群穿的很整齐的人缓缓的站在了船头,他们就像天神一样俯视着岛上的人,就好像这些衣衫褴褛的人在他们眼里只不过是些蝼蚁而已。 很快,船上有人在说话,穿的最整齐最突出的那个在说话。 他斜斜的抱着拳遥遥的喊道:“在下吟龙山庄柳长青,请问阴阳二鬼在不在此?” 他果然是吟龙山庄的人,他的样子看起来很礼貌,但说话的口气却一点而都不顺耳。 好在这里的“鬼”们根本不会在乎他是一副什么态度,他们已经听清了他的话,他们开始左右找起阴阳二鬼来了。 但阴阳二鬼早已消失多日,这里哪还有他们的身影。 “他们好像不在,你们找他们作甚?” 最机灵的胆小鬼开始回话,他的内力很一般,所以说话也很费力。 船上的柳长青摇摇头:“看来他们并没有回来,算了,走吧!” 说完这话,他就转身,他的身后则是一座华丽的舱楼。 “喂,你们??你们要走了?” 胆小鬼看出了什么,虽然他还有些不相信。 柳长青回过了头,他就像看怪物一样的看着胆小鬼笑道:“我们为什么不走?难道我们要和你们一样在这里过夜?” 胆小鬼很急,他没有空理会这些讥讽的话,他跳起脚来说道:“难道你们不是来搭我们回去的?难道你们都看不出这海水就快要淹死我们了?” 柳长青终于不笑了,他冷冷道:“我又不是个瞎子,我当然看的出,但我为什么要搭你们出去?你们又不是什么好人,甚至你们这些人本该在十多年前就要死了的,别说庄主没吩咐我这样做,就算他老人家吩咐了,我只怕也不会愿意的。” 他说完了,他又笑了,他看着这一群惊慌的人痴痴的笑了起来,这笑容阴鸷,这笑容残忍。 “那??那你们为什么要找阴阳二鬼?” 胆小鬼还不死心,他希望对方是在开玩笑。 柳长青提了提胸膛冷冷道:“因为那两只鬼在数天前又出现在了江湖里,他们不仅干了些从前的勾当,而且还杀了我们吟龙山庄的两个人,甚至他们还留书一封告诉我们这岛上好像要变天。” 胆小鬼没有再回话,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只是想不通那两只鬼是怎么溜出去的。 第三十五章 窝囊的死去 如今这岛上所有的人都想不通,甚至这些人根本就没有留意到阴阳二鬼是什么时候不在的。 但有人却想的通,白云碧想的通,老鬼也想的通,他们突然明白阴阳二鬼为什么会提前知道这岛上要变天,他们也突然明白到底是谁将假刀的秘密泄露了出去。 没有人说话,人人都在面面相觑,他们都已经听明白了,这艘船真的不是为他们而来。 “杀的好??” 突然有人开始说话,胆小鬼突然说出了这句话。 船上的柳长青瞪起了眼:“你说什么?” 胆小鬼没有惧怕,他用同样怨毒的眼睛远远的瞪着他说道:“杀的好,实在杀的好,他们为什么没有连你们都一起杀了?” 柳长青生气了,他不是一个很有胸襟的人,这一点连他的第三任老婆都早已知晓。 但很快他就笑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和这群将死的蝼蚁们置气,他环视着众人笑道:“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会来这里打渔,想必那时候这里的鱼一定很肥美。” 他在笑,船上所有的人都在相似而笑,他们笑的很淡,但却很邪。 但很快,柳长青又好似想起了什么,他回过头盯着下面的人问道:“你们大概没有骗我吧?他们当真不在?要知道蒙蔽吟龙山庄也是死罪!” 没有人回答,但老鬼却走到了最前头,他回头笑看众人一眼后又朝着船上的柳长青高声笑道:“骗你姥姥!” “哈哈???哈哈哈???” 他大笑,笑的快活极了。 或许是他的笑声很有感染力,余下的人们居然也跟着大笑大叫了起来。 “骗你姥姥??” “骗你姥姥,哈哈哈??” 人人都在高声大叫,他们就好像疯了一样。 船上的人不再笑,柳长青的脸也早已变的铁青。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一挥手,巨大的船就慢慢开始驶离。 看着缓慢起航的大船,老鬼突然不笑了,他高举双手朝着众人大叫道:“数十年的相处,咱们虽是一直防着彼此,但今日请允许我称各位一声‘朋友’,朋友们,眼下咱们横竖都是个死,与其慢慢的在这里被水溺死不如再放手一搏,让咱们杀到船上去,杀光他们的人,抢下他们的船,要知道咱们岂非就是这样的恶魔?从前我们为了杀而杀,现在为了生更要杀。” 老鬼是个侏儒,但他说的话却比任何人都要有力,他说的话很血腥但却很实诚。 于是,这些原本就不算是什么好人的“恶鬼”们立刻被点燃了起来。 “杀人,抢船???” “杀人,抢船,活下去,活出岛去!” 接连几声喊之后,老鬼当先冲了出去,虽然海水绊住了他的下半身,但他还是冲的很有力。 他的确是一个很适合当老大的人,他说话很有煽动性,也更加愿意首当其冲。 “朋友,杀起来,无论谁死在船下,无论谁活着上船,死了的不要叹息,活着的无须感恩,杀???” 他吼了起来,他冲了过去,他的身子很小,但此刻却好似有无限的光芒。 于是,人群也开是动了,就连胆小鬼的眼睛也在此刻变的赤红,他们都冲了起来,像一群恶鬼一样扑向了正在缓缓驶离的大船。 看着如潮水一般涌来的上百人,船上的人开始变了脸色,他们希望船能开的快些,但偏偏他们却不懂如何顺风而去。 “柳先生,怎么办???” 有人在问,但问话的人却没有看见柳长青的脸也早已一片煞白。 但很快,这张煞白的脸就变的潮红了起来,此刻的柳长青也像一个喝醉了酒的人那样狂热。 “既然他们要死,那也就怪不得我们了。” 船头的柳长青挥了挥手,很快,船头就涌过来了不少人。 劲装的少年,稳固的弓臂,鲜红的尾羽,发亮的箭头。 船上的人不动,船下的人在疯狂的动,他们已经离的很近了,但离船越近,海水就越能制绊他们,他们的动作已经越来越慢,慢到不像是个练家子。 如今,无论是谁都看得出这样的一群人是不可能再追的上船了。 但柳长青的脸色还是那样的痴狂,他已经昂起了头,他只用眼里的余光看着这些人,他好像根本看不起他们。 只轻轻的点了点头,劲装少年们便已搭上了箭。 又轻轻的点了点头,带着鲜红尾羽的箭已经纷纷而下。 柳长青的头不再点,但少年们手里的箭却不再停,这些少年们好像也是严格训练出来的,他们的脸色一直都那样平静,他们也一点儿都不敬畏生命,甚至他们还很从容,射完一支拿一支,不快也不慢。 箭很准,很少有射偏的,射箭的少年们动作整齐划一,几乎只是短短的几眨眼,船下就已经没有再能动的人。 一百多号人,顷刻间死于非命,从他们黝黑的皮肉里渗出来的血染红了好大一片海。 一百多号人,全部都像一条条死鱼一样漂在了海水里,有的脸朝上,有的脸朝下,他们都中了箭,每个人都中了好几支。 鲜红的尾羽,红的就和现在的海水一样。 人全死了,死的很快,快到白云碧都不能相信,他们死的也很怨,他们本是叱咤一方的枭雄,但如今却都死在了最小的箭支之下,这是一种很窝囊的死法,但更窝囊的是这些人想拼命都没能拼成功,他们甚至都没有摸到对方就已经全都死了。 现在,柳长青的脸色终于变的好看了些,他开始微笑,笑的很舒心。 “唉,只是可惜了这些鸢尾箭!” 他开始叹气,但并没有叹人。 劲装的少年们又有了新的动作,他们一伸手就从怀里掏出一张白手帕,他们居然开始用这洁白的帕子擦拭自己的弓。 弓本就不脏,更加没有沾什么血,甚至每张弓都养护的很好,但这些少年们好像都习惯了这样的动作,他们目无表情的擦拭着,然后又将洁白的帕子随手丢进了海里。 “这??这算什么?他们??他们为什么要这么狠?他们还是些半大的孩子啊?他们为什么能这么恶毒,这么狠心?” 游星海在发颤,就连说出来的话都已经不太连贯。 第三十六章 柳长青 白云碧没有回答游星海的话,甚至他的人早就不在了这里。 白云碧在飞奔,他奔的比任何人都快,快到能踏水而行。 没有,他没有这样的轻功,世上也绝没有这样的人,但他还是飞了起来,他的轻功实在很不错,只借着那些漂浮的帕子他就飞了起来。 他跳的很高也很快,快到船上的柳长青又变了脸色。 但在这一刻,白云碧的心也沉了下去,因为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下沉,他知道自己终究还是上不了船的,没有人能在这么远的地方跃上这样高的船。 暗暗的叹息一声后,他已做好落水的准备。 但就在此刻,他突然感觉腰上一轻,耳边更是有人在说话。 “我助你上去,你可得保我出去。” 游星海来了,他到底是轻功更好些,甚至他不像其他人,他在这岛上睡的着吃的下,所以现在的他的气力和平时并没有什么区别。 于是,他们双双飞上了船头,落在了柳长青的面前,落在了一众少年之中。 柳长青已经不能说话,他的眼珠子都已经快要突出来了。 但那些少年们却还是那么一副样子,他们的脸色依旧平静,他们的眼神愈加凶狠。 他们动了,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一伸手他们就从怀里各自掏出一柄小巧的刀。 小巧的刀,华美的刀,刀身很短也很窄,这样的刀不适合劈砍,但尤其适合近身挺刺,而无论是谁被这样的刀刺中一下那也是必定无救的了。 刀在手,人出手,十多个少年一起出手,他们不管来人是谁,他们只想将这两个人立刻变成死人,他们不喜欢生人,因为这会浪费他们的帕子。 ···················· “嘭嘭嘭???” 没人看清白云碧是怎样出手的,他的手法很快,但谁也知道越快的手法往往越是重。 片刻的功夫,冷漠的少年们已经不在船上了,他们还活着,但都已经落下了水。 他们开始惊慌,他们开始拼命的划着水,他们希望能追上这缓慢行驶的船。 甚至他们都开始喊救命?? 看着水里的这群少年,游星海笑嘻嘻的说道:“原来他们也是会害怕的,原来他们也是惜命的!” 没有人理睬水里的少年们,巨大的船更加没有因此停下,柳长青的脸还是铁青着,他瞪着白云碧很恨道:“你是谁?你知不知道你伤的是什么人?你不怕我们的庄主找上你?” 白云碧没有回答他,他转身走进华丽的船舱坐在了最正中的位置上,他慢慢的伸手,慢慢的给自己倒酒。 酒是好酒,馥郁浓香! 一杯酒下肚,又是一杯,再接三杯! 此时,这巨大的船已经驶出了好远,而那些少年们也终是没能上的来。 “你到底是谁?” 柳长青大叫,他受够了,他受够了这个年轻人的无礼,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始终却没有勇气出手。 白云碧没有大叫,他给游星海也倒起了酒,两人甚至还碰了碰杯。 “你觉得那些少年们如何?” 他开始问话,但看起来却是在问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游星海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摇摇头道:“不好,他们都不好,除了年岁好,其他的都不好,他们简直不是人,简直就是些杀人的器械,他们这样的人不该出现在江湖上,江湖上也不需要他们这样的人。” 白玉碧点点头:“用弓箭杀人,这本来就是一件耻辱且卑鄙的方法,他们根本不懂武,他们的确不配再回到那个江湖上去。” 游星海不说话,他又开始去翻这个船舱,他知道这里一定还藏着不少的酒。 如今,白云碧的眼光终于落到了舱外柳长青的身上,只是这眼光太寒冷,冷的像是随时会杀人。 柳长青很恐惧,他的腿开始变软,他想后退,但他还是挺住了,他是吟龙山庄的人,吟龙山庄的人绝不后退。 一想起这个声名赫赫的山庄,一想起他的庄主,他好像又恢复了点自信,他挺了挺胸膛道:“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如果你不杀我,那就留下你的腕儿,从此以后你要记住一个人的名字,龙九吟,因为很快这个人就会找上你,杀死你!” 柳长青说的很有骨气,他的话虽然有赴死的味道,但话里更多的则是给别人下来的“台阶”,他竟然叫别人留下名字,看来他已打算替别人通报一下了??? 白云碧很年轻,但他也是个饱经世故的人,他没有说破这些无聊的事情,他只淡淡的笑了笑道:“我不会杀你,因为我想请你帮个忙?” 柳长青一愣:“帮忙?什么意思?” 他接话接的很快,就好像看见了希望一样。 白云碧笑了笑道:“我要你帮我回去告诉那个龙不吟,就说白云碧很快就要去找他,我要和他聊聊天,我想问问他的手下怎会是这样的一群人,他的山庄又怎配当八家之首?” 白云碧好似醉了酒,就连说话都有些有气无力。 但他的话就好似一声炸雷,炸的柳长青像一截被雷劈中的枯树。 “你???你就是白云碧?你就是那个白云碧?” 很显然他也是知道白云碧的,只是他好像知道不太多,因为他没有说出些什么能形容他的话。 白云碧没有回答他,他歪着头苦苦的笑了笑。 他又想起了那些还在水里的少年,他本是从来不杀人的,但今天这些人却很快就要因他而死。 他有些后悔,但很快又不后悔,因为他又想起了那些身中数箭死不瞑目的人,虽然他们不是什么好人,但他们也只是想活下去而已,少年们杀了他们,但到头来这些少年们却让自己顶了这些人的罪,他们替他们被海水吞没,他们替他们变成鱼食沉到幽暗的海底。 ··············· 游星海还在翻箱倒柜,他的“老毛病”还是没有改掉,白云碧已经睡着,他实在太累了,心累大过身累,他不怕柳长青出手偷袭,因为他已经看穿了这个人,他知道他没种,甚至没有那些“鬼”们有种。 他没有看错,柳长青并没有想过要对他出手,甚至他连船舱都不愿意进去,现在他什么都不想,只想这船快些到岸。 船慢慢的行驶着,偶尔的颠簸却让人觉得很舒服,当这艘船变得平稳至极的时候,白云碧也缓缓的睁开了眼。 船已靠岸,柳长青已经不在,他曾经说的话很漂亮,但下船的时候却比任何人都要急。 第三十七章 年轻人 巨大的船早已经被绑在了岸边,而下了船的白云碧只走了一盏茶的时间就看见了一个城。 一个不大也不小的城,城有名字,但白云碧却从未来过。 问了人才知道,若是要从这城去吟龙山庄,没有数月的功夫怕是到不了的。 白云碧摇头笑了起来,他猜不透柳长青为什么没有将船直接驶回吟龙山庄,更猜不透他为什么反而将船仍在了这么一个偏远的地方。 难道他根本不想白云碧找上门去? ··············· 一座城叫什么名字并不重要,对于白云碧来说只要有酒只要能坐下来就已很好,所以如今的他已经在进城最近的一家酒肆坐了下来。 天下之大难以赘述,每座城都很不一样,但奇怪的是这些城里的酒肆往往都差不太多,甚至连酒都是一样的浊。 白云碧端起了酒碗,那是别人给他满上的酒,而酒坛也是别人送来的。 游星海来了,白云碧本以为他也早就走了,但现在他却又出现了。 如今他不仅很大方的请白云碧喝酒,甚至还仍给他一个小小的钱袋。 “这里是五十两,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白云碧愣了愣道:“你要给我钱?为什么?不过你怎么这么快就有钱?我记得你好像也是才出岛而已。” 游星海笑眯眯的说道:“船,我卖了那艘船,在你还在睡觉的时候,我跑遍了这个城找到了一个最有诚意的买主,最后以一个很漂亮的价格将这船卖给了他。” 白云碧微微的笑了起来:“所以这漂亮的价格就是五十两?要知道那船就算拆成木头当柴卖也值这个价的。” 游星海没有笑,他反而很认真的说道:“谁说是五十两?只不过还有一小半在我这里而已,毕竟那船虽是你抢来的,但我也是出力的,你是个不错的人,想必你也一定会赞同我的想法的,对吧?” 又是一碗酒,白云碧大笑起来,他突然发现游星海这个人不去做生意简直太屈才了,当然他也知道他身上的那一半绝不是什么一小半,可能是一大半,更可能这五十两都不及那一大半的凤毛麟角。 但他没有继续说这些,他本来就是一个不会将钱看的太重的人,不然以他的本事早已大富大贵。 而游星海好像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很快,他就苦着脸叹起了气。 他好像有了心事,但那一张圆圆的脸却看起来还是那么一副开心的样子。 “你有事?” 白云碧斜斜的靠在椅子上问道。 游星海摇摇头道:“有事,但我却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白云碧笑眯眯的说道:“那你为什么不说给我听听看?” 游星海好像早就在等白云碧这句话,他压低了声音道:“刚才我几乎已经将这座城跑遍了,你猜我看见了什么?” 白云碧不说话,但眼神里却流露出在听的颜色、 游星海缩回头小声道:“我看见了死人,七八个死人。” 听见这么不吉利的话,白云碧的眉头也皱了起来:“死人?什么意思?” 游星海叹口气道:“我发现有人在冒充我,这对于我来说本是一件不算太坏的事,毕竟那个人看得起我的名声,但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残页’而我也根本不想被八大山庄的人天天追杀。” 说到后来,游星海的脸居然真的苦了一些,如今,他提着酒碗的手也忘了往嘴边送。 但现在白云碧的脸也很不好看,他没想到这么多些日子过去了,那荒唐的“残页”事件还没有结束,居然还有愈演愈烈的势头。 “七八个什么人?” 游星海长长的叹了口气道:“各式各样的人,既有八大山庄的人,也有江湖四方的人。” 白云碧不再问,也不再说话,他已经知道,如今这荒唐的“残页”不仅卷起了八大山庄,甚至也已经引起了江湖的波澜。 他觉得吟龙山庄的事可以先放一放了,他突然对这“残页”来了兴趣,他也想被卷进去,但他并不想要那张残页,他只想知道这残页到底是谁的残页,到底又是什么样的残页才会引得这么些人趋之若鹜。 他的头开始有些疼,他的眼睛也开始有些涣散,他很喜欢凑热闹,但他却不喜欢被热闹折磨的太久。 但很快,他就直起了腰,他的眼睛也骤然发出了光。 他看见了人! 两个人,两个年轻的人。 两个年轻人长的不算差,穿的也很考究,但他们的身上都带着伤,一个手上有伤,一个肩上有伤,殷红的血早已浸透了他们的华贵的袍子。 袍子很不错,用料很考究,做工也很精细,但无论是谁看见他们的穿着就知道他们不是一家人。 他们从城外而来,一前一后,他们好似都有些累了,连走路都有些蹒跚。 他们都有兵器,兵器不仅出鞘,而且上面都染着粘稠的血。 前头拿剑的好似走不动了,他坐了下来,坐在了白云碧坐的这件小酒肆里。 后头拿刀的也很累,于是他也坐了下来,也坐在了拿剑人的不远处。 两个血染的少年就这样隔着老远静静的坐着,他们没有看对方,但略显呆滞的眼神里却总有一丝阴狠闪过。 如今,连游星海也瞪着这两个少年,他将凳子搬到离白云碧最近的地方悄声说道:“这两个后生一个是青绝山庄的,一个是赤练山庄的,若我猜的没错,只怕他们两个就是那群死人里唯一活下来的人。” 其实不用他说,白云碧也能猜出个大概,毕竟像这样偏僻的小城里是很少有江湖人愿意来的,也更加不会有什么江湖人会在这里找到有什么能令他们大打出手的理由,除非这些人都是追随“残页”而来,一路厮杀至此。 如今,那两个年轻人好像已经休息够了,拿剑的一伸手就喊道:“上酒,上菜。” 掌柜的也早就看见了这两个年轻人,他很忌惮他们血染的衣裳,所以他上酒上菜的速度也比平时快了很多。 拿剑的年轻人已经开始吃,但坐在很远的拿刀年轻人也抬起了手:“上酒,上菜。” 于是,很快,他的酒菜也被人小心翼翼的送了上来。 于是,两个年轻人都开始低头吃饭。 第三十八章 什么最重要? 吃饭和睡觉本是一个人在一天中最放松也最惬意的时段,但如今这两个年轻人吃起饭来却像是在受罪。 他们一手拿着筷子,另一只手还死死的握着自己的兵器。 他们目无表情的喝着酒,呆呆的嚼着肉,看他们的神情就好像这酒和肉都是一点味道都没有的样子。 “老板,添酒!” 拿剑的年轻人大喊。 酒很快就上来。 但那边拿刀的年轻人也在大喊:“添酒,添酒!” 于是,他的酒也很快就添了过去。 他们很年轻,所以喝酒也很猛,猛的就像是在喝水,他们喝的很快,甚至根本不够喝,所以他们不停的叫添酒,不停的继续喝。 此刻,喝酒就好像变成了一场战争,是属于这两个年轻人的战争。 拿剑的年轻人有些醉了,他也实在喝不下了,他一挥手就将桌上的筷子盘子扫飞了一地。 看着满地的筷子,他突然开始发笑,他突然站起身。 他提着剑朝拿刀的人而去。 拿刀的也有些醉了,他其实也早就喝不下了。 如今,他们已经离的很近,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他们谁也不说话,但拿剑的年轻人却已经伸出了手,他伸手要去筷筒里面拿筷子,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醉了,放着这么多桌子的筷筒不去拿,他非要拿这一桌上的。 果然,他没能拿的到,他的手已经被另一只手握住了。 “怎么?这筷子也被你买下了?” 拿剑的年轻人在笑,但笑的却有些轻浮。 那刀的也在笑,他抬头道:“你偏要拿我这桌上的?” 拿剑的人笑嘻嘻的说道:“我就要拿又怎样?难道你想用你的赤练刀挡我的青绝剑?不,你不行的,所以你最好放开我的手,现在,立刻!” 拿刀的人不说话,但他的嘴却开始抽搐,他好像很生气,气的想动刀。 但他还是忍住了,或许他也知道自己的本事真的不如人家,毕竟他们才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对方的本事也是早已知晓。 拿剑的人还在笑,无声的笑,一抖手他就挣开了手,轻飘飘的捏着两根筷子缓缓的走。 “哈哈???哈哈哈???” 拿剑的在笑,谁都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但拿刀的人却好像听不得这笑声,他再也忍不住了,他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 如今,拿剑的人也扭过了头:“怎么?你不服?” 拿刀的不说话,他的脸开始扭曲,眼神渐渐阴鸷。 “不服就出来练练,不练就坐回去继续喝你的酒。” 拿刀的还是不说话,但他已经开始动,他提着刀朝着拿剑人坐的那一桌慢慢的走。 他好像已经下定了主意,他好像已经不能在忍受。 但很快,他就被人拦住了,一个穿的很差也很不干净的年轻人站在了他的面前。 白云碧一直在留意这两个年轻人,但如今他却看不下去了,他知道如果自己不站出来挡一挡,这两个年轻人马上就要死一个。 他拦住了拿刀的年轻人,他看着他缓缓道:“至于吗?不过一双筷子而已。” 拿刀的年轻人也同样盯着他,他咬着牙反问道:“你也是个江湖人?” 白云碧点点头。 “那你知道行走江湖什么最重要吗?” 白云碧叹了口气道:“当然是活着最重要。” 拿刀的人苦苦一笑:“看来你混的一定很不好,因为你是一个怕死的人。” 白云碧挠了挠脸苦笑道:“那你说什么最重要?” “当然是脸面最重要,如果一个江湖人没了脸面那活着还不如死了,今天他虽是拿了我的筷子,但却践踏了我的脸面,所以我要讨回来,不然我还有什么脸面再拿这柄刀?” 说完这些话后,拿刀的人就推开了白云碧,他突然变的很疯狂,刀一挺就冲了过去。 拿剑的人也站了起来,他的手里也同样拿起了剑。 他们已经动起了手,但他们都高估了自己,他们其实都已经醉了,醉的忘掉了招数,忘掉了抵挡,只三两招的功夫,他们手里的刀剑就已经插在了对方的胸口。 他们已经活不了,但他们还在笑,好像他们已经醉的忘记了疼。 “就凭你???你们青绝山庄也配夺那招剑法?” 拿剑的年轻人吐出了最后一口气,但拿刀的年轻人也撑着一口气笑道:“你??你还不是死在了我的刀下???” 恍如一弹指的时间里,他们死了,他们都不再说话,两个年轻的男人,两个本该还有很久余生的男人都死了,他们死的很刚烈,虽然别人都以为他们只是因为一双筷子而死,但白云碧却知道他们其实是为了脸面而死,更是被那“残页”害死。 看着双双倒地的年轻人,白云碧连叹息都叹不出来了,他本想问问这两个年轻人,但他们却一心急着去死。 好在白云碧已经知道了些什么,他从拿剑的年轻人嘴里已经听明白,那被众人追寻的“残页”好像是一招很神奇的剑法。 确认两个年轻人都死掉之后,游星海也终于站起来了,他看着地上的尸体淡淡的说道:“没了性命要脸面也没什么用啊!” 白云碧没有说什么,他好像已经习惯了游星海的性格,他只朝他淡淡道:“走吧!” “走?去哪?” 白云碧看着远方的天空道:“暂时还不知道,但如果非要去一个地方的话,我想幕雪山庄应该是一个很合适的去处,毕竟我也答应过要帮那个丫头传些话。” 白云碧说的很平淡,但游星海却只听了一半就跳了起来:“不,我不去,我是绝对不会再去幕雪山庄的了,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去了?你为什么又要我一起去?我们很熟?” 白云碧笑了笑:“我以为你会想去,因为我觉得你其实也是个很有意思的人。” 白云碧很少赞扬别人,所以他如果说一个人很有意思,那么这个有意思的人往往都不会太差。 但现在的游星海却好像一点儿都不想听他的话,他脚下一滑转身就走。 “山高水远,江湖再见!” 他走了,走的很快,快到没人会相信一个像他那样的胖子都能跑的这样快。 白云碧没有去追,他只看着他离开的地方微微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他也转身走了,但走的却不是很急。 第三十九章 荒凉 幕雪山庄,武林八大山庄之一,除了首庄吟龙山庄,再无别家实力及的上他。 但江湖人最佩服的还是幕雪山庄的庄主幕千山,相传他在三十岁不到的年纪里就以一柄掌中剑刺穿了整个西北大地。 他的本事很不错,名声更加秒,据说他也是一个不太喜欢杀人的人,纵横江湖数十年他击败的人很多,死在他手里的人却很少。 所以,八大山庄的人明面上都听从掌庄吟龙山庄,但每到大事不决时,其它山庄总是要先听听幕雪山庄的意见。 苍凉的大地,百里黄沙,十里不见青。 炙热,比白云碧待过的任何一个地方都炙热,热的蚊虫都无法在这里待下去。 有人说这里是王朝最远的地方,也有人说这样的地方根本不适合人居住。 两个人,两个高矮不一的人,两个将脸遮的死死的人,他们骑着马飞奔,马已经走了很多路,因为马嘴里已经吐起了沫。 两个看不见面容的人好像很着急,他们的马儿很一般,虽然走的并不快,但他们却从来不想让马儿停一停。 望不到头的黄沙,更加望不见什么人影,没有人知道这两个人为什么要来这样的鬼地方,也更加没有人知道他们急个什么。 终于,视线里出现了树,出现了草。 树不多,草也很杂,但这样的几颗树却好像能给人带来希望,尤其是对在这种荒凉的地方走了数天的人来说。 看着前头没有多少树叶的树,马上的人互相点了点头,向前驰骋而去。 树下有村庄,一村十多户,年轻人很少,留下的不过都是些走不了的老者。 树下有凉棚,这样的地方居然还有人做生意,但是不卖酒只卖水,水是最普通的那种水,甚至还不算特别干净,掌柜也是那种普通的掌柜,看起来既老实又本份,但他卖的水却比中原的酒还要贵。 好像他也知道路过这里的人实在太少,能挣一个是一个。 如今,马上的人已经坐了下来,坐在那个短了一根脚的凳子上,但他们坐的很稳,丝毫不晃。 水已经上来,他们没有多说话,一张嘴就是一碗水。 或许这两匹马对他们还有用处,他们还不忘给马喂了喂水。 他们没有多停留的意思,只半盏茶过后矮子就抬手道:“掌柜,结账!” 掌柜来了,他佝偻着腰面无表情道:“一共三十两,多谢!” 矮子不说话,但伸进怀里拿钱的手却已经顿住。 高个子是个火爆的脾气,他一拍桌子就站起身道:“三十两?你莫不是被天上的日头晒昏了头?” 掌柜没有分辨,他依旧面无表情道:“这个价格很公道。” 高个子冷笑:“公道?你可知道三十两银子能买什么?你可知道三十两银子就算在中原最好的客栈里都能吃几十道菜,甚至余下的钱还能睡个不错的姑娘?” 老掌柜摇摇头:“抱歉的很,我没有去过中原,而我也没有吃过几十道菜,更加没有睡过什么姑娘,我只知道这水是我半夜从三十里之外的水坑里挑回来的,你们知不知道三十里路要走多少步?” 没有人回答他,别说这两人不知道,就算知道他们也不想说话。 老掌柜又说话了,他缓缓道:“其实我也不知道要走多少步,但总有几万步,几万步的路,只为两桶水,摸着无尽的黑,防着凶恶的狼,你们说我的水值不值?” 矮子还是不说话,但高个子却呐呐道:“的确不容易,但还是不太值!” 老掌柜笑了,他笑的很沧桑:“你们认为不值那是因为你们都还不算老,等你们到了我这个年纪的时候你们就会发现,就算别人给你们五十两,你们也不会愿意去走这样的路去挑这两桶水的。” “你的意思是就因为你上了年纪,所以你挑的水要比别人贵?” 老掌柜点了点头:“是的,因为我的确不容易,况且这村子里再无别人去挑水,也更加没有什么年轻人,不过你说错了一点,这水并不贵,因为我已经很大方了,我只收了你们的马匹喝的水钱,你们自己喝的水钱我都没有收。” 高个子冷笑:“看来你还是一个心善的老人家?” 老掌柜点点头:“谁说不是呢?” 老掌柜已经很老了,他的腰早已佝偻,连眼皮都有点耷拉着,或许是他已经到了老眼昏花的年纪,也或许是他很少见过市面,他竟不明白一个人若是整天将自己的脸遮的严严实实那代表着什么。 更何况现在这里还有两个这样的人。 “咱们如果不给呢?” 高个子已经失去了耐心,他的话也开始慢慢变的冷冽的起来,毕竟半辈子下来,在他手上吃亏的都是旁人。 老掌柜没有说什么,他转身去树根下蹲了下来,他好像突然变的很识相。 “叮铃铃???” 驼铃的声音从远远的地方传来。 很快,不远的视野内就出现了一个人。 一个人和一头驴,驴是那种普通的驴,是那种不喜欢干农活只能被杀肉吃的驴,但这驴的脖子上却挂着一串驼铃。 一个年轻人牵着这头驴缓缓的走来,他好像很心疼这头驴,就算他已走的满头大汉,他还是不打算骑这头驴。 驴通常都没有什么名字,但无论是谁都会有一个名字,而如今这个牵驴的年轻人就叫白云碧,他从一个缺钱为家人治病的少女手里花了一笔银子买了这头驴,那是一笔不小的银子,足够买五十匹这样的驴,但那一刻他好像变成了一个挥金如土的大公子一样,他什么话都没有说,丢下钱就牵着驴大笑而去。 他出的价钱很漂亮,但买来的驴却不遂人意,只用了半天的光景他就发现这驴竟然和他自己一样懒。 他当然想骑驴,但他早就发现如果骑上去,这驴就会走的比人还要慢。 于是,迢迢之路,他有一大半的时间都是在牵着这条和他一样懒的驴。 很快,他也看见了这个只卖水不卖酒的凉棚,于是他加快的脚步。 第四十章 荒凉(下) 很快,白云碧也晃到了这棵大树下,他大剌剌的坐了下来,他摸一摸怀里剩下的银子笑了笑,他知道在这样的小地方,一两银子估计都要花很久才花的出去。 于是,他也豪放了起来,一伸手就喊道:“掌柜,上酒。” 掌柜没有起身,他好像心情不太好,他耷拉着眼睛慢悠悠的说道:“只有水,没有酒。” 白云碧一愣,随即又笑道:“有水也行!” “堂里水缸里有,自己去喝。” 老掌柜还是没有起身,他现在好像对什么都没有了兴趣。 白云碧也不生气,他也更不在乎这水是不是由别人端上来的。 很快,他就出来了,他已喝足了水,不过在喝水的时候他也看了一遍,他发现这凉棚里实在没有其它吃食,就连那窗台上的几张饼也早已硬的像块石头。 如今,高个子已经坐了回去,他们俩都不再说话,他们俩人好像都认识白云碧,不过他们之间好像有什么过节,因为如今这两个人都刻意扭过了脸。 很快,老掌柜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终于站了起来,他慢慢的走到那两人身边道:“如果你们想走了,最好把钱结一结!” 如今,他又开始收账,而且居然还很有勇气。 恨恨的一咬牙,高个大汉低沉道:“当然,吃饭给钱,喝水当然也要给钱,这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又有什么好说的!” 说着,他已经拿出了钱袋。 白花花的银子转眼就到了老掌柜的手里,只多不少。 但老掌柜却依然没有离开的意思,他的双手居然还直直的伸着。 高个大汉不解:“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掌柜缓缓道:“你们刚才是付的马喝水的钱,但你们喝的水钱还没付,马儿喝的多,一匹算十五两,你们喝的当然没有马多,所以一人只要十两就行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还要再付你二十两?” 老掌柜终于笑了起来:“看来你也是个有学问的人。” 高个大汉不笑,他的嘴已经开始抽搐,他好像已经忍不了了。 他的手在动,但并不是准备去拿钱,他的手慢慢的向腰间滑,而那里是没有钱的,有的只是一双琵琶钩。 但很快,他的手就被人握住,一旁的矮子已经握住了他的手并朝他摇了摇头。 高个大汉还生气,但他却好像很听矮个的话,于是他只好又摸出二十两白花花的银子。 “谢谢您,中原来的人果然都豪气!” 收了钱的老掌柜突然变的很会说话,现在他脸上笑起来的皱纹甚至能夹死苍蝇。 白云碧还在眯着眼休息,他的脚都翘的比头还高,遮着脸的两个汉子走了,一句话不再说就急急的走了。 如今,那个老掌柜又站在了白云碧的面前,不过他已不再笑。 白云碧也不笑,甚至他的脸还很苦。 “年轻人,你好像很痛苦?” 老掌柜居然看出他的脸色来了。 白云碧叹了口气道:“我错了!” “你错了,你哪里错了?” 白云碧缓缓道:“我错在不该停在这里,更不该喝你的水,因为我根本就喝不起!” 老掌柜笑了,他笑嘻嘻的说道:“谁说我这里的水要钱了?” “不要钱?那刚才他们???” 老掌柜淡淡道:“谁叫他们一直遮着脸,他们那样人的钱能有好来路?” 白云碧愣住了,他呐呐道:“是我想错了?” 老掌柜点点头笑道:“是的,我不会收你的钱,因为我看的出你和他们不一样,况且我今天已经赚了不少钱,我知道做人有时候不能太心黑的。” 于是,白云碧也跟着笑了起来:“看来你的确是一个不黑心的老板。” ············· 白云碧走了,他没有牵走驴,他将那头懒驴留在了这里,权当顶了喝水的钱,他吃驴肉但他却不想将自己的驴变成桌上的肉,他将驴留给了这个老掌柜,他好像很信任这个掌柜,他好像也能知道当一个人既老又孤独的时候,就算身旁只有一两只猫狗,那人也会将这些畜生当成伙伴乃至家人的。 孤身一人上路的白云碧好像比之前还走的更快些,他在奔跑,跑的能追上马。 苍凉,出了那几棵大树围成的村庄只后,眼前的一切又是一片苍凉,苍凉的甚至没有路。 早已看不清轮廓的路边偶尔会有树,但树早就枯死,谁也不知道这些树死了多少年,因为它们细小的枝干早已脱落,留下来的只有那些能抗住风沙的主杆。 树上有鸟,漂亮的鸟,神骏的鸟,谁也不会想到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树上居然有海东青,威风的海东青静静的站在枯树上,它一动都不动,只偶尔歪着头看一看走过的人。 马上的人也看见了这只鹰,他们的脸色很快就变的难看了起来。 好在鹰没有飞也没有叫,它还是那样傻傻的蹲在枯树上。 见到鹰不动,马上的两个人都舒了一口气,他们在安慰自己,他们觉得这只鹰应该不是那只鹰。 马上的人徐徐的走,他们好像生怕惊动了树上的海东青,直到再也看不见那只鸟之后,他们才又开始狂奔。 不过两里地,这两人又勒住了马,他们不再前进,也不再后退。 没有轮廓的路前头已经站着两个人,一个少年和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穿的很随便,一身破烂的戒衣,少年也穿的很普通,但他却背着一柄夸张的剑。 宽而长的剑,已经比扁担小不到哪里去,这样的剑本该用来唱戏,但如今这少年的眼神却好像要杀人。 少年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马上的两个人,他也不扭头就朝着旁边的年轻人问道:“他们是不是坏人?” 穿着戒衣的年轻人淡淡道:“不算特别坏,但绝不是什么好人。” “那能不能杀?” 年轻人皱了皱眉:“他们还可以活下去,他们还有权利活下去。” 听了这个话,背剑的少年立刻舒缓了眼神,他转身缓缓走去,他靠在路旁的枯树上闭着眼睛说道:“不能杀的人,我不会出手,我不是菩萨,我不想拯救谁,我只想杀人,杀光恶人。” 穿着戒衣的年轻人听他这样说又是皱了皱眉,他也再没什么话说,只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第四十一章 短暂的动手 如今,马上的人已经下了马,因为他们已经看见对面有个穿着戒衣的年轻人正朝自己走过来。 穿着戒衣的年轻人还没有动手,他只淡淡的问了一句:“你们能不能自己回去?” 年轻人问的很模糊,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叫别人回哪去,甚至连个地名都没有说出来。 但刚刚下马的两个汉子却好像完全听得懂他的话。 两个遮着面孔的人互相看了看,许久之后,矮个汉子摇摇头道:“不行,我们绝不再回去了,那岛已经没有了,就算有,我们也不会再回去了,我们早就受够了那里,如果让我们在那里了此残生还不如一刀杀了我们痛快。” 话一说完,这两个汉子就揭下头上裹的严严实实的帷布,他们居然是失踪已久的阴阳二鬼。 穿戒衣的年轻人好像还不是很想动手,他淡淡道:“你们并不是太坏,所以你们的余生也不会都在那岛上的,如果我算的没错,再过十六年,你们就可以赎清你们的罪了。” “十六年?好像并不长?哼哼?你可知道我们今年多大了?你可知道再过十六年我们可能连腰上的琵琶钩都拿不动了?到那时我们就算自由了,还有什么意思?” 穿戒衣的年轻人叹了口气道:“你们若是早些这样想,又何至于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我呸,谁说你们八大山庄就是代表正义?谁允许你们可以这样堂而皇之支配我们,惩罚我们?我们不服!” 话一说完,两人已经将腰间的琵琶钩擒在了手里。 他们已经出手,他们的兵器很邪,所以路数也很邪。 他们出手很猛也很要命,若是被这样的琵琶钩钩住一下,无论是身上的哪个部位,你都无法再还手。 阴阳二鬼不是亲兄弟,但他们都是对脾气的人,所以他们已经在一起很多年,他们一起吃饭,一起截道,这期间他们不仅慢慢了解了对方爱吃什么菜,甚至渐渐的连出手都变的心意相通。 如今的他们就证明了这一点,矮个的阴鬼腰一沉专攻年轻人的下盘,高个的手一抬,手里的琵琶钩就朝着年轻人的脑门直直的招呼了过去。 他们的招式很邪门,配合的路数也很邪门,因为无论谁和他们动手,那你都得兼顾四方,手想动但脚却受了制,脚想移但上半身还在人家的招式中,所以无论是谁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他是高手中的高手也会立刻打个对折儿! 但年轻人却好像一点儿都不怕,他没有还手,只是动了动身子就避开了十几招杀招! 他还很沉稳,他没有着急还手,只是盯的紧紧的看,不错过阴阳二鬼的任何一招,很快,他微微的笑了起来,他的步伐由杂乱变成了轻松,一直不抬的双手也陡然伸了出来。 一抬手,他就已经抓住了阳鬼手里的琵琶钩,一移脚,阴鬼手里的琵琶钩也被他踏在了脚下。 骤然被制住了兵器,阴阳二鬼想也不想,虎口一松丢了兵器就向后跃开了数步。 “你们可不可以自己回去?” 年轻人又问出了这句话,话一说完,他脚下一挑已经将两个琵琶钩都拿在了手里。 “不可能,我们就算死也要死在外头,绝不再回去。” 阴鬼的声音还是那么的深沉,只不过这话也好似斩钉截铁。 年轻人没话说了,他知道这两个人是劝不动的,于是他叹了口气道:“那只能我送你们回去了。” 他又要出手,只不过这次出手只怕不再留情。 “等等!” 阴鬼突然喊话。 年轻人停下了,他好像也是个不喜欢厮杀的人,他也很希望能和对手多说说话,于是他准备听。 “你们八大山庄有多久没有去那岛上了?” 阴鬼突然朝这个年轻人问起了这么一句话,他问的很突然而且也很莫名其妙。 但年轻人却听的清清楚楚,他虽然还没弄懂他为何这样问,但还是想了想道:“只怕已经很久了,毕竟已有很多年没出现过像你们这样坏的人了。” 阴鬼冷笑:“那你们一定还不知道那岛上发生的事?” “什么事?” 阴鬼昂首道:“月引大潮,水吞四野!” 年轻人不说话,他能明白这话的意思,但他却根本不相信。 阴鬼还在说,他好像突然变的很有勇气,他慢慢走上前来说道:“是的,你们已经很久没有去过那个岛了,甚至你们其中有许多人都忘了那个岛了,不过这并没有什么关系的,就算如今那座岛已经不在了,你们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的,你们最多只会轻飘飘的说一句死有余辜而已。” 年轻人还是不说话,但他的脸已经变的很难看,现在的他居然不敢和阴鬼有什么眼神接触,他好像已经相信了这句话。 “快走???” 突然,阴鬼抬起一脚将这个发愣的年轻人踹翻在地,现在他连琵琶钩也不要了,招呼阳鬼夺马而逃。 他们逃的很快,等年轻人从地上挺起来的时候,他们的身影已经走出去很远了。 年轻人在苦笑,他看着依旧靠在一旁的少年说道:“你为什么不拦一拦他们?” 少年闭着眼道:“你说的,他们还有权利活下去,所以我为什么要拦下他们?” 年轻人又是苦笑一声:“也罢,这回又要被训斥了,走吧!” 穿戒衣的年轻人和少年又走了,他们好像根本不想去追那两只鬼,他们走的很慢也很悠闲。 ············· 苍凉的大地上,黄土,枯树,海东青! 海东青还在枯树上,它还时不时的歪着头,如今它又看见了一个年轻人姗姗而来,但它好像很通人性,它好像也知道这个穿的很邋遢的年轻人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于是它的眼睛又看向了很远的地方。 很远的地方有两个人在骑马,马飞快,马上的人也压低了身子抱住了马脖子,他们在逃命,他们竭尽全力的逃命,甚至他们都不愿因为直起腰而被这轻柔的风拉低自己一点点的速度。 “啁啁???” 海东青突然叫了起来,它飞了出去,它蹲着的时候像只傻傻的鸟,但飞起来却一飞冲天。 第四十二章 暮千山 路终于不再那么的苍凉,但也好不到那里去,视野之内终于开始出现青色,但地上的青色却少的可怜。 路不再平坦,出现了低洼也出现了山岗。 山岗有人,一个头发和胡须一样短的老人。 老人的手在动,他居然在漫不经心折身边的茅草编帽子。 他编帽子的技术不算好,所以编出来的帽子一边大一边小。 但老人却好像很满意自己的作品,他满意的看着手里的帽子点点头,然后又戴到了头上去。 “啁啁??” 鹰在叫??? 神骏的海东青从天上扎了下来,它扎的很准,翅一收就稳稳的站在了老人的肩上。 它的爪很利,甚至能刺穿豺狼的背皮,但这样锐利的爪却不能在老人的肩上留下一丝的印记。 看着肩上的海东青,老人好像明白了什么,他叹了口气道:“看来他还是心太善了!” “啁啁??” 海东青又飞走了,这一次它向远处的天空而去,它好像要回家了。 老人低下了头,手一伸就从地上的杂草里摸出一个葫芦。 葫芦很普通,是那种不小心掉在地上都能摔碎的葫芦。 “砰??” 葫芦塞子被打开,老人开始喝。 没人知道这葫芦里装的是酒还是水,但老人喝起来的样子却像是在喝水。 “踢踏??踢踏??” 马蹄声传来,不算快的马蹄声,好像马儿也已经累了! 马上的人好像也很累了,两个人到了现在才舍得喘一声粗气。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算到头啊,整天像被撵兔子一样的撵,难受的很!” 说话的是阳鬼,他说出了早想说的话。 阴鬼摇摇头,他答不出来,他也觉得这样的日子很难受,但只要一想起那座岛,他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两位,客从何处来?” 突然,有人在问话,声音洪亮也雄壮。 马上的人一惊,立刻抬头。 奈何夕阳正中,他们根本无法看清那坐在夕阳下的人到底是谁! “客从远处来!” 到底是阴鬼老练些,他知道这个问话是非答不可的。 “那客到何处去?” 阴鬼张口道:“客到远处去!” 杂草堆里的老者微微笑:“客从无名来,客往无名去,客亦无名人?” 阴鬼抽了抽嘴角:“客亦有名,奈何人生不奈何!” “哈哈??好一个不奈何,没想到二位的嘴里也能说出这样的话?” 声音洪亮的老者已经站了起来,他没有显露什么,就连下山岗的步伐还是如同平常人一般。 但等这个老者从夕阳的余晖中走出来的时候,马上的两个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时,就连头脑一向不太灵光的阳鬼也呐呐道:“看来咱们去不了远处了!” 阴鬼不说话,但老者却微微笑道:“你们能不能自己回去?” 老者的笑容也很平常,没有别的意思,甚至他说话的口气还很中听。 但阴鬼的脸突然扭曲了起来,他好像又想起了那座岛。 他已下了马,阳鬼也下了马。 他什么也不干,就这样直直的坐在了地上,而阳鬼也跟着他直直的坐在了地上。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你们瞧不起我?” 如今,老者的脸上已经没了笑。 阴鬼苦笑:“我们哪敢瞧不起你?我们知道我们要死了,但我们想坐着死,因为曾经有人和我们说过,如果坐的舒服些,死的时候便不会那么痛苦了。”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们不打算还手?” 阴鬼摇摇头:“还不还手结果都是一样,与其像咸鱼一样的挣扎,不如像老牛一般的认死!”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们情愿死也不要回去?” 阴鬼点点头:“情愿死。” 说完这话后,阴阳二鬼已经闭上了眼,他们已经一心求死。 但现在的老者好像也不太好过,他有些手足无措,甚至他开始用手挠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帽子编的实在太差了,他竟然觉得头总是痒。 “你们??你们??” “你们这样,叫我如何是好?” 他开始原地转圈,开始焦虑失常。 阴鬼睁开了眼,他冷冷道:“暮千山暮老鬼,你又何必装腔作势,你以为你是什么大圣人?难道你从没有杀过一个人?今日要杀就杀,但要我们回去却是万万不能。” 老者正是暮雪山庄的庄主暮千山,阴阳二鬼当年也正是拜他所赐才被擒到那岛上,他们当然忘不了这张脸孔,这张脸孔是那样的有名,只需瞧一眼终生都难忘记。 暮千山还是不说话,他的脸色也很不好,他并不是因为阴鬼辱骂自己,而是阴鬼的话让他想起了一个人,一个让他始终忘不了的人。 “是啊,我自号“一人不杀”但她虽不是我杀,却亦等于我杀,我??我这一生简直就是个笑话。” 暮千山的脸很快就拉了下来,他又打开了葫芦,没人知道他在喝酒还是喝水,也更加没人知道他那张老脸上流下来的是泪还是其它的什么。 但很快,他就哭了起来,年迈的老者居然像个孩子一样抽噎了起来,他紧紧的闭着眼,但刚毅的眼皮却夹不断清亮的泪。 很快,又有人来了,一个穿着戒衣的年轻人和一个背着双手剑的少年。 少年的表情还是那么一副冷冷的样子,但穿戒衣的年轻人却好像很错愕,就好像他看见了一些从来没有看见过的东西一样。 “爹,你???” 穿戒衣的年轻人开始说话,但一张口却是在叫爹,而且是朝着暮千山叫了出来。 背剑的少年脸上没有变化,好像他早已知道他们的关系,但坐在地上的阴阳二鬼却很错愕,他们不停的来回转头看看这一对父子。 是的,他们的确是父子,不说还好,一说居然还很像,哪看哪像。 如今,暮千山的脸上也干净了,他两只手舞的飞快,就像舞沙子一样将脸上抹了个八九不离十。 “你??你是??” 阴鬼在问,他知道暮千山有两个儿子,所以他不知道这个儿子叫什么,不过他也不指望这个年轻人回答他,毕竟现在的自己已经是人家的阶下之囚。 第四十三章 江湖的规矩 阴鬼的问题没有问的全,因为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实在是没有问问题的资格。 但穿戒衣的年轻人却好像很懂礼数,他居然朝着阴鬼笑了笑拱供手道:“是的,前辈,后生正是暮庭羽!” 他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他很有礼数,脸上自然也是不卑不亢,他不仅回答的很干脆,而且还叫了他一声前辈。 “前辈?你??你叫我前辈?” 如今的阴鬼更加有些难以理解,他上下打量着这个年轻人,他觉得这个年轻人装的一点都不像样,要知道他可是什么人都见过的。 可是暮庭羽还是很恭敬,他点点头道:“是的,按资历,你们两位都是我的前辈。” “为什么??为??为什么?但你的本事早已胜过了咱们???” 暮庭羽这次没有笑,他正色道:“前辈不一定本事高,后辈不一定本事差,因为前辈会老去,后辈会长大,但前辈就是前辈,后辈永远都是后辈,这是江湖的规矩,也是我们的规矩,这个规矩没有记载,也没有人特意去书写,但这规矩都是我们的前辈立下的规矩,因为前辈们也是这样的人,他们也有他们的前辈,他们也会恭敬他们的前辈,我们懂这规矩,我们敬这规矩,因为谁不敬规矩就是不敬前辈,谁不敬前辈那就不配走江湖,当然没有规矩的人也自然不配叫做江湖人!” 暮庭羽的声音并不大,但他每个字都说的很清楚,此时,旁边背剑的少年也听的很清楚,他终于抬起了头,他愣愣的看向一旁的暮庭羽,这一刻他发现自己好像根本不了解这个只比自己大几岁的年轻人。 “好,好,好??” “我输了,我们都输了???” 如今,阴鬼居然也在流泪,伏地痛哭。 阳鬼不哭,他的脑子没有这么灵光,甚至他都没记住暮庭羽刚才一半的话,他拉着阴鬼的肩大声问道:“输?我们为什么输?输在了哪里?” 阴鬼抬起头看着他道:“我们输了,输在了太自以为是,输在了纵横江湖数十年只为自己快活行事,从不为这个江湖立一个标杆,我们彻底的输了,就算我们能有孩子,那我们带出来的孩子也只会继续像我们一样,而江湖里需要的不是我们这样的人,甚至这世上根本不需要江湖,如果人人都像他这般,那么这江湖也未必不是个快活的江湖。” 阳鬼不说话,他还是有些听不懂,他呐呐的问道:“那??那我们还回去吗?” 阴鬼摇摇头:“不,我们绝不回去,我们只有死,死的越早投胎的越早,只愿来世你我再不踏足江湖,就算做个打柴郎也未必不是什么好事。” 话一说完,阴鬼就从怀里摸出一把尖刀,明亮的尖刀泛着光,这样的尖刀只要稍稍一用力就能刺穿人的皮肉。 他已动手,他已抱了死志,他出手果断且干脆。 但那把刀在离他胸口还有一寸时就被一个人的手握住了。 苍老的手,皮肤不光滑但很坚韧,不算白的手由于握住刀已经流出了血,殷红的血,慢慢的涌。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连死都不让我们死?” 阴鬼在咆哮,他没有感谢暮千山握住他的刀,因为多年的阴沉生活已经让他习惯不去想别人的好。 “嘡???” 沾血的短刀被仍在坚硬的泥土上。 暮千山在缓缓的缠手,只是从腿上撕下来的布也不是那么的干净。 不过他好像根本不在乎,他一边缠着手,一边缓缓道:“你们还不算太坏,十年前我就这样说过,十年后我还是能对你们这样说,你们虽然没有干过什么好事,但坏事也不是特别的坏,所以你们根本不用死。” 阴鬼在冷笑:“就算我们自己想死都不能死?” 暮千山点点头:“当然!” 阴鬼大笑:“哈哈??哈哈哈??八大山庄果然厉害,欺人太甚!” 他又要去捡刀,但却被暮千山一脚将刀踢出了老远。 “你们就这么不想回那个岛?就算死都不想?” 暮千山终于缠好了手,不过他的脸还是很不好看,因为他根本就搞不懂活着有什么不好。 阴鬼不说话,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恨自己技不如人,连死都死不了。 阳鬼也不说话,他现在也什么都不想,他只知道自己说的话永远都对不上题,所以这时候尽量别张嘴。 谁也不说话,谁也没主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暮千山不要他们死,只要他们回去继续接受惩罚,阴阳二鬼不想回去,情愿死都不回去。 于是这群人都僵在了这里,谁也没个办法。 ·············· 苍凉,又是苍凉??? 这样苍凉的地方本来很少有人来,几个月不见人影都是很正常的。 但今天这地方却好像很热闹,又有人来了,一个穿的很随便也很不干净的年轻人。 “你为什么不问问他们为什么不愿意回去?毕竟这世上没有人会情愿去死的。” 年轻人的耳力好像很不错,他还没走到近处就已经开始说话,他好像将整件事都老远的听在的耳朵里。 很快,年轻人就走了过来,他好像热的要死,热的直吐舌头,不过他好像从来都不在乎自己的言行,他居然像狗儿那样吐个不停。 暮千山也看见了这个不羁的年轻人,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衫又看了看对方的衣衫,他笑了,他竟突然想起了自己年轻时。 于是,他竟点点头道:“也是,我为什么不问问他们?” “那我问问你们,你们为什么情愿去死都不愿意回那个岛上去?难道你们的脑子有病?” 阴鬼不说话,但他已经开始冷笑,他好像打定主意都不再说话,因为他觉得这样被人问话是一种耻辱,而如果自己堂而皇之的回答这个问题,那更是耻辱,他可以技不如人,但绝不受辱。 阴鬼扭过了头,但阳鬼却突然站了起来,他瞪着暮千山大吼道:“你才脑子有病,你们都脑子有病。” 阳鬼很生气,他好像很忌讳别人说脑子有病这几个字。 第四十四章 离别 看见阳鬼陡然发怒,暮千山反而笑了起来,他摸着根本就没有的胡须笑了笑道:“好吧,是我说错了话,不过我看你的脑子一定就很好,那你告诉我,你们为什么情愿死都不愿回去?” 阳鬼叫了起来,他的声音比暮千山还要大,他大声道:“因为你们没有在那个岛上呆过,你们不知道皮肤被太阳晒裂是个什么滋味,你们也不会知道一条活鱼的身上有多少可以喝的血,在那个岛上什么都没有,大家像被遗弃的老鼠一样苟且着,我们没有水喝,只有棺材睡,甚至我们还不如老鼠,毕竟老鼠还会打洞。” “或许你们早已忘了我们,或许你们都不知道那个岛上经常会有人死去,有些人饿死,有些人疯掉,但我敢保证若是将你们也放到那岛上去,你们一定也会情愿死了拉到。” 短短的时间内,阳鬼的话也说完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能说,而且说的这么顺,于是他朝着一旁的阴鬼问道:“我有没有说错什么?” 阴鬼没有回答,只是垂着头叹了叹气。 如今,暮千山也不说话,他的眉头也皱了起来,许久之后他才喃喃道:“看来咱们八大山庄的确是忘了不少东西。” 这时,白云碧也已经走的足够近,他努努嘴道:“其实我觉得你们八大山庄这样对待人家本身也是一种罪。” “罪?我们也有罪?” 暮千山抬起了头,他好像听不懂这个年轻人在说什么。 白云碧点点头:“我觉得人固然有错,只要不是十恶不赦自然有改过自新的那天。” 暮千山正色道:“但他们本该承受的罚还没有受完!” 白云碧笑了笑道:“罚不在于只是罚,罚的目的在于惩,你不杀他们是认为他们还有救,还有悔改的那一天,但你应该也知道一个人若是要悔改也不一定要受完全部的罚,他们若是已悔改哪怕只受一天的罚也是足够多,他们若是不悔改,即便在那岛上关一辈子还是不悔改,过多的罚,死板的罚只会让他们丧失悔改的心,悔改的心一旦积怨那就再难回头!” 白云碧尽量让自己说的轻柔些,毕竟站在自己面前的乃是江湖的绝顶前辈,他也很尊敬前辈,所以他并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在数落别人。 但暮千山已经笑不出来,他沉声道:“你的意思是我们把他们逼坏了?” 白云碧没有闪烁其词,他点点头道:“至少你们没有给他们希望,你们关他们关的太久,久到这些人能出来时都只能拄着拐棍。” 暮千山没有再说话,他又开始摸自己的胡须,可惜那短短的胡须根本摸不起来。 白云碧还有话要说,他看着阴鬼道:“是你们把假刀的秘密说出去的?” 阴鬼抬起头道:“不错,我们听到了,也是我们说出去的,不过我们并不后悔,因为后悔的应该是他们,他们应该后悔自己不该仗着本事比我们高整天拿我们出气,而那个老鬼也应该后悔自己居然想在那样的地方当王。” 白云碧不说话,但很快他又抬起头看了着面前的暮千山朝着阴鬼问道:“听说你们前段时间杀了吟龙山庄的几个人?” 阴鬼没有否认,他恨恨道:“不错,是我们杀的,不过那并不能怨我们,我们什么都没干,只不过一直在逃跑而已,但偏偏撞上了他们,他们说着一些我们听不懂的话,他们说我们和游胖子是一伙的,他们还说我们偷走了什么‘残页’但我们哪里知道那残页是个什么鬼东西,我们答不出,所以他们要杀了我们,而且要很残忍的杀了我们,没办法,我们也不想死,所以只能反抗,你知道的,那些年轻的后生们总是很血气,和他们动起手来不死两个人是停不下来的。” 白云碧不再问话了,他当然能知道那些后生都是什么样的一群人,毕竟他们是那种为了一双筷子都能拼的你死我活的人。 暮千山一直没说话,但他却也一直在认真的听,他也听明白了,杀人,有时候的确很无奈。 于是,他问道:“那你们为什么行至于此?” 阴鬼看了他一眼道:“我们俩自知无法在中原立足,所以只能往这偏远无人的地方而来,希望能在此落个清静了此残生也就罢了。” “难道你们不知道这是我暮雪山庄的所在?” 阴鬼叹了口气说道:“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来,‘灯下黑’的道理咱们也是明白的。” 暮千山笑了,突然大笑:“哈哈,好,看来你们也是个爽快人,好吧,你们就此走吧!” “走??你要放我们走?” 阴鬼突然抬起了头,他觉得刚才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问题。 暮千山不答,他看着白云碧笑眯眯的说道:“他们俩好像聋了,你能不能解释一下给他们听听?” 白云碧微微一笑躬身道:“晚辈何拒?” “两位,起身走吧,你们可以走了,只要你们以后的名声不再那么难听,今后无论去哪都是可以的!” 白云碧笑嘻嘻的说着一切,但阴鬼却好像还是不太相信,他呐呐道:“走?无论哪里?” 暮千山点点头:“这话是老夫说的,只要你们痛改前非,今后无论去哪里,八大山庄的人都不能在为难你们,但若你们重操旧业,那无论多远我还是要去的。” 没有人再说话,所有人都在微微的笑,但阴鬼却好像要哭,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坐的时间太久将腿都坐麻了,被阳鬼扶起来的他竟然直不起腰。 他其实不算老,不过才四十八九岁,但现在的他看起来却好像是一个苦尽甘来的老者一样,他的双手在抱拳,但却止不住的抖,更加不知道该对谁抱拳。 很快,白云碧就握住了他微微颤抖的手,他轻声道:“若你们想不到去哪里,那你们不如回到你们来时的地方,那是你们出生的地方,那有你们的至亲的人,说不定还有几个一直在等着你们的人,你们可以回去做点正紧的小生意,或许那赚不了几个钱,但至少往后余生你们都会觉得那样的日子其实也不错。” 阴鬼说不出来话,他只不住的在点头。 他洒泪,他上马,他挥手! 阳鬼还没有上马,他走到了白云碧的面前伸出了硕大的手:“给个面子?” 白云碧愣道:“什么意思?” 阳鬼呐呐道:“以前我说过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和你这样的人握握手,这是一件很长脸的事情,我已经想清楚了,我的身体还不错,我要回家娶老婆,然后生他一堆,到时候难免要和孩子们吹牛皮,所以你现在得给我一个面子!” 白云碧笑了笑,他也伸出了手,于是一双大小不一的手交织在了一起。 阳鬼大笑,他咧嘴,他上马,他挥手。 他们走了,来时的路,回首的人! 马上的人在大叫:“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没有人知道一向头脑不太好的阳鬼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些,或许他也只是一个不愿向别人轻易吐露心思的江湖人? 留在原地的人没有回应,但无论是谁都朝着他们离开的地方拱了拱手! 第四十五章 桀骜的年岁 如今,离开的人已经没有了踪影,但剩下的却还有四个。 白云碧望着幕庭羽淡淡的笑:“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 暮庭羽也淡淡的笑道:“很正常,因为我看起来也不太像是暮雪山庄的人,而且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也不会想到你就是白云碧!” 于是,他们俩都笑了,背着巨剑的白不杀也微微的笑了笑,其实他还是很想见一见白云碧的,虽然他有些不太赞同白云碧的江湖经验,但对于他这样年少的人来说,白云碧这三个字本身就有一种魔力。 “你就是白云碧?你就是那个白云碧?” 有人在问话,同样的问话却从暮千山的嘴里问了出来。 如今他的脸上也有笑,只不过他的眼睛却一直在白云碧身上扫来扫去。 “不像,真不像???” 他一边看,一边摇头咂嘴。 白云碧回头望着他道:“什么不像?” 暮千山也是个爽快人,他摇头喃喃道:“我也听过你的名头,这几年你的名头实在响亮的很,但你本人看起来却好像配不上那样一个名头。” 暮千山的话没有别的意思,但这样的话无疑很刺耳。 好在白云碧并不是一般人,这世上最糟糕的气人话他几乎都听过了一遍,所以现在的他居然还笑的出来:“我也想做一个看起来很不错的人,但说实话做那样的人一点儿都不快活,但人要是不快活,那为什么不去死?” “哈哈??哈哈哈???” 暮千山大笑:“好,快活,不快活不如去死,要快活当然要喝酒!” “你要请我喝酒?” 暮千山点点头:“当然,而且你将是我暮雪山庄十年来第一个客人。” “我能不能不去?” 暮千山摇摇头:“不能。” “为什么?” 暮千山叹了口气道:“因为这辈子不和你这样的年轻人喝一杯,我的一生也不会快活的。” 说话时,暮千山已经转身而走,他什么招呼都没打,但他好像很有把握白云碧一定会跟来,毕竟像他这种人早就学会从别人眼里看心思。 ··············· 黄沙千里的大地上,很快就出现了青色,没人知道是谁将这些中原才有的柳树移栽到了这里,也更加没有人知道这些依水而活的柳树是怎么在这种地方活下来的。 柳树很大,也很老,斑驳开裂的树皮就像老人的脸,但只要一棵这样的柳树就能罩住一座大大的山庄。 巨大的柳树生长在院内,纤长的柳枝轻拂着院墙,它很粗壮,光凭它一棵树的身形就已将整个院子遮的完完整整。 没人知道暮雪山庄为什么没有雪,也没人知道暮雪山庄为什么有柳树。 但这就是暮雪山庄,闻名江湖几十年的暮雪山庄。 暮千山已经回到了家,他的心情很不错,所以他笑起来的声音也很洪亮。 “什么都不要问,上酒!” 或许是下人早已习惯了他的处事方式,所以酒很快就来。 酒很清,甚至比这里的水还要清,但这样的酒却也很烈,比火还要烈,特别是在这样的天气里喝这样的酒。 一碗饮罢,暮千山已经躺在了院子里的摇椅上,他摆着手哈哈笑道:“不怕你们笑话,老夫已有十多年不走江湖,闲来无事只能以酿酒度日,但酿酒这东西跟练剑一样,没有天分是根本不行的,所以我虽然很用心,但十余年来酿出的酒虽烈但却一点儿都不醇。” 白云碧不搭话,如今他也在另一张躺椅上躺了下来,他好像一点儿都不怕生。 很快,他就看向了一旁的白不杀:“你为什么不喝酒?这酒其实已经很不错!” 白不杀摇摇头:“师父说过,习武之人,该当滴酒不沾,酒能乱性,更能乱剑!” 白云碧懒懒一笑:“看来你很听你师父的话?但他可能没和你说过,如果一个人不喝酒其实也会少了许多的乐趣,再说了他又没喝过酒,他怎么知道喝醉了酒是一副什么样子?” 白不杀没有反驳,他只黯然道:“其实师父也想喝酒的,在他死之前他是想试一试酒是什么滋味的,可是他的一辈子都过的很不好,仅有的钱也只能混个温饱而已。” 见白不杀陡然忆起往事,白云碧突然觉得自己实在不该和这个少年如此说话的,毕竟这少年的心还如同混沌初开,有些玩笑他是理解不了的。 但很快,白不杀的脸就坚硬了起来,他捏住拳头道:“所以,我不想成为他那样的人,我不想像他一样做什么事情都要先考虑很多遍,我要替他争口气,我要替他争个名,就用我背上的这柄剑,就用他教我的一切。” 年少的白不杀突然像变了个人,他虽然没有喝酒,但说起话来却如同醉了一般。 旁边的暮庭羽皱起了眉,他知道这个少年好像对这个江湖还是有什么误会。 躺椅上的暮千山也坐了起来,不过他什么都没有说,他也年轻过,虽然如今的他已经懂得了许多道理,但他更懂得千万别试图和一个少年人去讲理,因为在他们的心里,你的话根本就是无理。 但白云碧却是一个多嘴的人,考虑了半天他觉得自己还是要开开口,于是他缓缓道:“其实这个江湖并不好的,有时候做一个普通人也很不错的,毕竟你如果要成名,那你失去的东西就会更多。” 白不杀抬起了头,他瞪着白云碧一字一句道:“就算失去性命那又如何?人总是要死的,如果像野狗一般默默的死,那倒不如死在一个名家的刀下,至少那会有不少的人记住我。” 白云碧摇摇头,淡淡的笑了笑道:“其实有时候你失去的东西会比生命还重要,最要命的是当你失去那些东西的时候,你根本就没察觉到。” 白不杀已经不想再和他说话,他突然站了起来冷冷道:“看来你已经老了,你的话比那些没牙齿的老人家还要多!” 他走了,他本要拉开大门直走,但却被幕庭羽留了下来。 随后,他就被恭敬的下人带去了房间,只是不知道这个少年是否能这么早睡着。 第四十六章 暮雪山庄 看着年少且桀骜的白不杀缓缓离开,剩下的三个人都无话可说,他们只能笑,三个人都苦笑。 但正因为这一声苦笑,这三个人才又喝了一杯酒,因为他们也知道只有大家的心思一样才会发出同样的笑,只有大家都是同样的人才会发出如此的笑。 一杯酒饮罢,年迈的父亲就开始和年轻的儿子对话。 “一切都好?” 暮庭羽点点头:“一切都好!” “你师父也好?” 暮庭羽又点点头:“他比我还好!” 暮千山大笑:“我就知道,那个老秃驴一定比谁都好。” 暮千山笑的很爽朗,但白云碧却听的有些莫名其妙,但他却不是一个喜欢装糊涂的人,他淡淡笑道:“师父?他的师父是一个和尚?但他难道不是你的儿子?不是这暮雪山庄的少庄主?像这样的少庄主难道不应该学自家的本事?” 暮千山停住了笑:“他是我的儿子,但我却不想让他当什么少庄主,毕竟这不是一份好差事,用你的话来说这样的人生并不快活。” 白云碧还是有些听不懂,于是他又问道:“那暮雪山庄岂非??” 他没有直接的问出来,但暮千山已经听的很明白,他又开始笑,而且同样笑的很爽快:“管他什么暮雪山庄,别人都说暮雪山庄名气如何响亮,其实对于我来说这不过是我的家而已,所以我根本就不在乎,八大山庄并不会因为少了暮雪山庄而变的有什么不一样,而且这江湖也并不缺一个暮雪山庄,甚至这江湖上本就不该有什么八大山庄。” 暮千山说的很顺畅,没有一丝做作的样子,白云碧也听的很分明,但却有点儿不太信,他看着暮千山那张刚毅的脸淡淡道:“所以你也是一个很看的开的好前辈?” 或许是他的笑实在不算好看,暮千山也终于察觉到他的话里有了些其它的味道,不过他并没有生气,他反而轻松的笑了笑道:“是不是江湖上还有人在戳我的脊梁骨?” 白云碧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扯开了话题道:“少庄主的师父是?能教导出少庄主这样的徒弟,想必师父一定也很不简单。” 暮千山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淡淡道:“你可听过纯竹大和尚?” “纯竹?那个天宁寺的大和尚?那个一个人,一座寺,一座寺,一个人的纯竹?” 暮千山点点头:“是的,他就是这样古怪的一个人,成天一个人守着一座偌大的寺,每天不是扫地就是剪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已经快一辈子了。” 白云碧笑了笑:“毕竟这也是一种修行,一个人如果能一辈子不被世俗打扰,这本身就是一种绝顶的功夫。” 暮千山点点头:“所以我也很喜欢他,所以我才会厚着脸去叫他收这小子为徒。” “羽儿,跟我说说,那个死秃驴是如何教你的?” 暮庭羽微微一笑:“师父的性子很淡泊,头三年他教我扫地,后三年教我剪花,再三年才传给了我一套伏魔掌!” “什么?那个老秃驴就是这样教你的?用了快十年的时间就传了你一套小孩子都会打的伏魔掌?” 暮庭羽没有说话,但白云碧却抢先道:“我和少庄主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我很少见过他出手,但我却看得出他的伏魔掌已经不能算是伏魔掌!” 一听这话,暮千山一愣道:“这是什么话?” 白云碧笑了笑道:“因为这世上无论是谁打的伏魔掌在少庄主面前都只是假把式而已。” 暮千山开始沉吟,他好像有点儿不信,但他还是问道:“你是说他已经很厉害?” 白云碧缓缓的点点头道:“最厉害的是他恐怕并不单单只会伏魔掌!” “你的意思是他还会别的?” 这回白云碧没有再说话,但暮庭羽却恭声答道:“儿子在扫地的前三年学会了韦陀掌,一指禅,罗汉剑,剪花的三年学会了疯魔仗,无定指,摩柯指,但最后的三年却只学会了两样!” “哪两样?” 暮庭羽恭声道:“最后的三年我花了十天的时间学会了伏魔掌,但剩下的所有时间才勉强学会了迦叶手!” “迦叶手?他???那老秃驴竟将这迦叶手也传给你了?” 暮千山突然蹦了起来,因为他觉得这不可能,他觉的自己的面子还没有这样大,他虽然曾经救过纯竹的命,但这世上应该还没有人会让纯竹以此技相授! 但暮庭羽却还是很冷静,甚至他已经像佛门中人一样冷静,他点点头道:“是的,他传给我了,不过师父却说过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轻易使迦叶手的。” 暮庭羽说的慢吞吞,但暮千山却好像一点儿都没听进去,如今他就好像喝醉了酒,他喃喃自语道:“不应该,不应该的呀,他怎么会将这么宝贝的技法传给你?” 暮千山很苦恼,他一边说,一边开始挠头,可惜他头上的发已经不算多! “父亲,你怎么还是那副样子?年纪都这般大了,为什么还总是想那么多?难道你连我的师父都信不过?” 暮庭羽的话还是很恭敬,但他脸上却已经有了笑。 暮千山不说话,他的脸上还是苦恼,但很快就有人替他说话了。 ··············· “父亲是怕,他怕那个大和尚想将衣钵也要传给你,那样的话,他岂不是要少了几个孙儿?” 有人来了,又是一个年轻人不知什么时候来了。 衣冠楚楚的年轻人,穿的很得体,白净的手上还卷着一册书,他很年轻,而且一笑起来很有书生气。 “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你回来第一个想见的却不是我?” 年轻人已经快步走到了暮庭羽的面前,他正在叫他哥。 到如今不用说,白云碧也猜出个大概来了,毕竟他也早就知道暮雪山庄是有两个公子的。 如今这两兄弟已经将四只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十年的时间已经不算短,看来他们也早已思念对方。 第四十七章 苏庭霄 年轻的兄弟两阔别多年相见,这本是一份难掩的激动,但这两兄弟却已经长大,他们已经学会如何克制内心的冲动,毕竟他们都是暮雪山庄的儿子,所以他们的见面已经不再像儿时那样热烈。 “十年不见,功课如何?” 暮庭羽笑着问了问,但还没得那少年回答,一旁的暮千山却挥手喝道:“现在不是谈这些的时候,难道你们没看见这里有客人么?” 经他一提醒,年轻的人也才反应过来,他连忙朝着白云碧拱手道:“后生苏庭霄,见过尊客。” 年轻的苏庭霄很有礼数,他和自己的哥哥一样,看起来都不太像是个少庄主。 但白云碧却不关心这个,他突然发现这两兄弟的姓好像并不一样。 暮千山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像他这样年纪的人当然总是能很快就看出别人的心思,不远处的他哈哈一笑道:“不错,他是我的儿子,之所以不随我姓,那是因为我有一个很强势的老丈人,老丈人膝下无儿,倒有三个女儿,所以当这小子还没出生的时候,老丈人就指定要这小子随他的香火。” 白云碧笑了,他有点儿想不通为什么像暮千山这样的人也能答应这样霸道的理由。 “看来你的确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 暮千山叹了口气道:“其实我并不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但这小子的娘更加不好说话,而且要命的是她总是很听我老丈人的话!” 白云碧大笑:“怕老婆是一件好事,至少你爱她,如果你不爱她,何怕只有!” 白云碧说的有点儿认真了,但暮千山的老脸突然红了起来,他干咳几声道:“什么爱不爱的,处得来而已。” 看来,他倒也是个面皮薄的人,他和天下大多数父亲都一样,都不想在自己的儿子面前显露出平常的那一面。 但很快,白云碧就笑不出来了,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缓缓道:“关于夫人???” 他还没有说完,暮千山就伸手打断了他,如今这上了年纪的人也有了一张黯然的脸,他垂着头缓缓道:“稍后再说吧!” 于是白云碧也止住了嘴,他突然明白像暮千山这样的人消息怎会不灵通,或许他早已知道了夫人的死,或许他还不想将这事告诉两个儿子,毕竟他还不知道该怎样去和两个儿子去说这样的事。 “来,喝酒???” 暮千山又抬起了头,又端起了酒,虽然他脸上已经很落寞,但碗里的酒还是一口而尽。 “既然有尊客在此,晚辈先行告辞了!” “哥,忙完之后就来找我,我有好多话要和你说的!” 年轻些的苏庭霄很懂礼数,就连走的时候也不忘跟父亲和白云碧拱拱手。 白云碧也还了礼,他本是一个不拘泥于礼数的人,但他也知道年轻人懂礼数是一件不错的事,所以他也不想在这些后辈面前失了礼数。 于是,这院子里又只剩下了他们三个人,不过谁也没说话,毕竟谁也看得出现在的暮千山已经不太想说话。 “父亲,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去找庭霄,他好像寂寞了很久!” 暮千山点点头:“是的,从你走后他就没有了玩伴,你去找他说说话吧。” 很快,暮庭羽也走了,他同样也很有礼数,当然,他同样也看得出,自己不适合再继续站在这里。 很快,这偌大的院子里子剩下了两个人,一老一少,初次见面的两个人。 “想必前辈已经知道了?” 白云碧没有将话说的太明白,因为他知道无论自己怎么说暮千山都能听得懂。 暮千山不说话,他只闭上了眼睛缓缓道:“她是如何去的?” 白云碧叹了口气道:“水淹全岛,她本无须死,但她却早有死志。” 暮千山坐了起来:“她是自己死的?” 白云碧点点头:“是的,她说要用自己的死成全别人。” 暮千山不说话,许久之后,他才睁开眼睛道:“她??她实在是太傻了,她根本无须那样做的。” 白云碧没有太伤心,毕竟死去的人和他的交集还不算深,他更加没有被伤心冲乱了思绪,他淡淡道:“在那个岛上其实我算是和她走的比较近的,只是我始终都不明白她到底是在成全谁?” 暮千山又是不说话,但很快他就黯然道:“她当然是为了我,但我却亏欠她太多!” 暮千山没有丝毫的掩藏,他说的话也很直白,但白云碧却有点儿不太信,他又问道:“其实我曾偷听过夫人的话,她的话总是和一个人一套剑法连在一起。” 暮千山苦笑:“是的,那个人就是我,而那套剑法也正是我们暮家的‘噬心’剑法!” 白云碧没有接话,他知道暮千山这次好像会说很多话。 果然,他总是能猜对,只见暮千山又喃喃道:“她不值得,那样做根本就不值得,因为我可能并不能随了她的愿。” “这是什么意思?”白云碧有些不解! 暮千山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后缓缓道:“你可曾听过暮家的‘噬心’剑法?” 白云碧点点头:“不曾见过,但有所耳闻,据说这套剑法是天下至快,至强的剑法。” 暮千山摇摇头:“不对,这套剑法并不快,也不算强,它之所以出名,那是因为这套剑法特别狠,剑狠,用剑的人更狠!” “你可知这剑法有几招?” 白云碧摇摇头,他真的没有这么博学,更何况这些要命的剑招向来都是各家不外传的。 暮千山看着他笑了笑道:“那我告诉你吧,‘噬心’剑法一共八招,我暮家的四招分别是默心,忘心,绝心,无心!” 白云碧不知道暮千山为什么要将这么珍贵的剑法告诉自己,但他还是想也不想问道:“什么叫你们暮家的四招?那还有四招呢?” 暮千山笑了笑道:“你这么有名气的人应该消息也很灵通吧,或许你应该也知道我们暮雪山庄在百十年前其实和玲珑山庄是一家,只不过后来两家的前人出了点分歧而已。” 白云碧很聪明,只听了这么简短的几句话,他突然就张口说道:“你的意思是另外的四招在玲珑山庄?” 暮千山点点头:“分家嘛,总是要分财产的,对于我们这些江湖人来说,独门剑招岂非就是最重要的财产!” 白云碧不搭话,他不想将话题扯到家事上去。 第四十八章 噬心剑法 白云碧一直不开口,他生怕带偏了题。 不过暮千山却好像也不想再谈那些沉重的岁月,他很快就笑了笑道:“其实,玲珑山庄选错了招,因为他们那四招虽然练起来比较容易,但剑招的威力嘛却和我暮家的大相径庭。” 白云碧也笑了笑道:“所以这就是玲珑山庄的名声不如暮雪山庄来的响亮的原因?” 暮千山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只淡淡道:“或许是他们比我们更淡泊吧,毕竟我也没有见过那四招,要说那四招不行,我实在也没有资格的。” “那你们暮家的四招又如何?你说很难练,然道连你也练不会?” 暮千山缓缓一笑:“我没有说很难练,我只是说玲珑山庄的比较好练,因为他们庄里学会那四招的人有很多,而我们暮家的那四招,就算是我至今为止也不过才学会了三招而已。” 白云碧有些错愕,他楞道:“你已这般大了,你已这般有名头了,连你这样的人究其一生都只能学会三招,这样的剑法还不算难?” 暮千山没有再笑也没有再喝酒,他突然正色道:“不,一点儿都不难,当年我只用了两年不到的时间就学会了三招,那剑法的确是很厉害的剑法,就凭那三招我就硬生生的将垂暮的山庄抗了起来。” “那你为什么不连第四招一起学了?” 暮千山摇摇头:“不,不能学!” “为什么?” 暮千山叹了口气道:“你还记得我暮家的这套剑法叫什么吗?” 白云碧的记性一向是他的优点,他想也不想的就说道:“岂非叫‘噬心’剑法?” 暮千山点点头:“是的,噬心剑法,剑法噬心,此剑法威力无穷,其威力最甚处莫不过一个‘狠’字,出剑狠,出剑的人更狠,剑在手,无论人畜,无论草木,一切皆杀!” 白云碧第一次听到这种剑法,曾经他觉得凌寒尘的剑法就已经够绝情,但如今他发现若是要和这‘噬心剑法’比,凌寒尘简直就是个大好人,至少她从不杀老幼,也很少杀好人。 “所以你不是不会练?而是不敢练?” 暮千山点点头:“是的,其实我当年练完那三招之后就已经觉得自己的心性大变,若是再练第四招,只怕现在我已经是人人当诛的大魔头了。” 白云碧不说话,他很少不说话,因为现在的他很糊涂,他觉得自己有点看不透暮千山,他觉得他说的很在理,但他打心里却又有些抗拒他说的话,因为他觉得暮千山可能并不是看起来这么简单的一个人。 可现在的暮千山还是那么一副落寞的样子,他喃喃道:“所以她就算以死劝进,我也不会随了她的心再学第四招的,所以她根本无需去死,而且死的一点儿都不值。” 白云碧终于笑了笑:“看来你还是有很多值得我们后生学习的地方!” 暮千山也笑了笑,但笑起来却有点儿苦,苦的好像随时会流泪。 “前辈,你可知道最近江湖上发生的事?” 很快,白云碧又想起了什么,他觉得有必要将这事和这个前辈说一说,或许他知道的比自己还要多一些。 但暮千山的思绪好像还没有回来,他那一双沧桑的眼睛还愣愣的瞪着夜空:“什么事!” 白云碧叹了口气道:“残页,厮杀,八大山庄乃至江湖豪侠为此残页纷纷厮杀,我见者就已有数十人为此而死,不见者只怕更多。” 或许是白云碧说的话过于沉重,暮千山也硬生生的回过了神,只是现在他脸上的颜色变的更加的难看罢了。 许久不开口之后,他好似终于打定了什么主意,他盯着白云碧说道:“如果我说那群雄争抢的残页就是我暮家的第四招,你信不信?” 白云碧站了起来,他很惊讶,他也实在不能信。 “你是说你暮家的第四招丢了?” 暮千山惨惨一笑道:“是的,就是连我都不敢学的那一招,就是那至强,至狠的那一招,它丢了!” “怎么丢的?怎么会丢了?” 白云碧想不通,他无法想象暮雪山庄居然会丢东西,而且是丢了这么重要的东西。 暮千山已经笑不出来:“其实有些事情你好像不知道,其实在数月前有人闯进了我的家,他不仅偷走了我暮家的第四招,而且还差点扼死了我的夫人!” 白云碧又有点糊涂了:“那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岛上?” 暮千山喃喃道:“因为我实在没有把握能保护她,所以只能将她送走。” “连你都不能保护她?那个人岂非有通天的本事?” 暮千山苦笑:“他或许没有通天的本事,但的确有攀云追月的能力!” “你是说,差点扼死夫人的是游星海?” 暮千山点点头:“看来你也见过他?不错,就是他,他不仅差点杀了人,而且也是他偷走了我暮家的残页。” 白云碧不说话了,他突然想起了游星海,他想起了他那张圆滚滚的脸,更想起了他为什么不敢来暮雪山庄。 “那你打算怎么办?” 暮千山摇摇头叹了口气道:“算了,只能算了!” 白云碧一愣:“算了?就这样算了?” 暮千山垂着头道:“毕竟不是他杀了她,而且那残页留着也没什么用,他若不拿去我早晚也有一天会烧掉的。” 暮千山说的很黯然,就好像一个垂暮的老人已经准备好放弃一切一样。 白云碧还有话说,甚至还有许多问题没有弄明白,但现在他却什么都问不出来,他觉得越问头脑越糊涂。 于是,他决定去睡觉,就算不睡觉也该将自己的脑袋好好的理一理。 但很快,暮千山就叫住了他,他突然笑了笑道:“你信不信,其实我年轻的时候长的和你差不多好看?” 白云碧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要说这种话,但他很快就想明白了,或许这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也不想总是沉沦在痛苦的回忆里,或许他也很想找人聊聊天,又或许像他这样的父亲总是有许多话不能和自己的儿子聊。 于是他也笑了笑道:“我信,但我却不信等我老的时候会长成你这样!” “哈哈???哈哈哈??” 暮千山大笑,笑罢说道:“我也信,等你到了我这年纪的时候应该比我要好看的多,因为你很潇洒,你不像我那样在乎名声,也不会去为了祖上的山庄而闯荡,其实我现在也明白了,有时候人的抱负小一些未尝不是一件什么坏事,只是我明白的却有些晚!” 白云碧不再笑,他正色道:“不,一点儿都不晚,就算你今晚才明白都不晚,要知道这世上有太多的人到死都不会明白这个道理的。” 白云碧走了,同样有一个下人带他走了。 暮千山还没走,他又在那张宽大的躺椅上躺了下来,他好像根本不想睡觉,他只叹了口气喃喃道:“的确是个有意思的人!” 第四十九章 夜来 夜! 凉夜,比冬夜还凉。 没有谁会知道暮雪山庄为什么要建在这样一个地方,这里不仅白天热的吐舌头,而且晚上冻的要盖被子。 夜已经深了,但白云碧还是没有睡,他枕着手呆呆的看着屋顶,他的心思还是很乱,他很想整理些什么,可惜什么都连不到一起去。 夜,很静,暮雪山庄的人很少,而且也不养猫狗,如今这里静就连外面的蛐蛐儿爬过的声音都能听的一清二楚。 窗外有明月,明月当空照,银光千里洒进纸糊的窗户。 窗外有人,突然有人。 偏瘦的人,慢慢的走,他本想走的尽量轻一些,但他好像没有这样的本事,所以他自以为很轻的脚步声在白云碧听来却比蛐蛐儿爬过的声音还重些。 很快,偏瘦的身影就停在了白云碧的窗外,这身影有些踌躇也有些焦虑,因为这身影总是在门外来回的走,就好像一个读书先生背不出书来一样。 “外面难道不冷么?” 白云碧突然说话,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却让外面的人着实吓了一跳。 外面的人犹豫了,他转身好像要走,但迈了两步后他又停了下来。 “先生,是我???” 外面的人终于开始说话,年轻的声音很有礼数,他居然称白云碧为先生。 年轻的声音在介绍着自己,可是白云碧根本听不出这声音是谁,于是他只能缓缓道:“你为什么不进来?” 外面的人还是犹豫,他呐呐道:“半夜至此,已是打扰,再进客房岂不有碍礼数?” “吱呀???” 门开了,白云碧已经站在了门口,他还是那么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睡觉从来不脱衣服。 “难道你不知道叫客人在这样的夜晚出来更是不合礼数?” 一开门他就认出了人,半夜来找他的居然是暮雪山庄的二公子苏庭霄。 其实苏庭霄只比幕庭羽小两岁,但他从未闯过江湖,所以无论从面孔和气质上来说他都比实际年岁要小很多。 白云碧是个年轻人,但他更喜欢和更年轻的人开玩笑。 但他很快就开始后悔,因为他发现这个苏庭霄好像根本就听不懂玩笑话,如今这少年的脸上居然有些惶惶之色。 于是,白云碧只能挠挠额头将话题扶正道:“二公子有事?” 苏庭霄的确有事,不然他也不会深夜至此,不过他虽然读了很多书,但好像还是不太会和人说话。 “先生,我??我??” 他说起话来还是那么的有礼数,但说话的内容却始终停留在称呼上。 但很快,他就跪了下来,他竟已流下了泪。 “先生??先生助我??” 这一来,白云碧有点不知所措了,曾经有很多人求过他帮忙,但求的这样有“诚意”的还是第一次。 于是,他只能将苏庭霄搀扶了起来道:“你最好还是先说事,因为如果我能帮就算你不行这个大礼我也会帮,如果我不能帮,就算你跪到天亮我也帮不了。” 苏庭霄擦干了泪,他急急道:“我想请先生帮我母亲报仇!” 白云碧又是一愣:“这??这如何报仇?” 苏庭霄道:“其实我也知道了,害我母亲的人叫作游星海,先生帮我将他擒来便等于是帮我报仇了。” 白云碧叹了口气道:“你怎知道害你母亲的是那个人?你的年纪还小,这江湖里有许多事情并不是听见了就一定是真的!” 如今,苏庭霄好像完全听不进白云碧的话,他只恨恨道:“一定是他,因为就在他来的那晚,我母亲就被人扼死了,在我母亲下葬的那天我父亲也是这样和我说的,他说游星海不仅扼死了我的母亲还盗走了我暮家的剑法。” 苏庭霄的情绪很激动,甚至连说话的声音都慢慢的提高,但他的话一说出来白云碧就更加糊涂了。 “被扼死了?下葬?” 苏庭霄含着泪点点头道:“是的,那个恶贼行窃的那一夜碰巧被母亲给撞见了,所以他扼死了她。” “那下葬又是个什么意思?” 苏庭霄突然好像也听不懂白云碧的意思,他抬起泪眼道:“人死了当然要下葬,这本就是天道轮回呀!” 白云碧不说话了,他正在努力的想,但他根本想不通,他想不通暮千山为什么不将妻子送到海岛上的事说给自己的儿子听,他想不通暮千山为什么要替那时还活着的妻子下葬一个空棺材,难道他如此的谨小慎微,为了保护妻子就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能知道? 白云碧的脑袋开始疼,但他还是不想将夫人那一夜没有死的事情说给苏庭霄听,毕竟那位夫人现在已经真的死了,人既然死了,那么死在什么时候死在何处那又有什么意义,对于牵挂死者的活人来说,越早的遗忘才是解脱。 “先生,你能??能帮我吗?” 白云碧回过了神点点头道:“就算你不说我也要去找他的!” “那先生到时候一定要将他带回这里来。” “嗯!” 白云碧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于是,苏庭霄走了,他走的也很有礼数,就差三跪九叩了,他的确很难受,穿着袄子的他看起来也是那么的清瘦。 一夜无眠,白云碧和初生的日头同时起来。 他又来到了昨夜那个院子,但很快他就看见了一个人。 暮千山还半躺在那张躺椅上,他好像一夜都没有睡,石桌上几个空空的酒坛好像在无声的述说着昨晚的夜是有多么的难熬。 “父亲,我们来了!” 很快,暮雪山庄的两位公子都来了,而且幕庭羽还带着已经消气的白不杀! 暮千山坐了起来,只不过一夜之间他的脸好像又苍老了些。 看着这张苍老的脸,白云碧本想再问些什么,但他还是忍住了,他知道就算再问下去也于事无补的,死去的夫人只不过是人家的家事,处理家事每个父亲总有自己的打算,更何况暮千山早已经不是一个普通的父亲,像他这样的人无论做什么都得比普通人考虑的更多一些。 第五十章 麻烦的帮忙 年老的父亲一夜没睡,他已不再年轻,所以他的面容很憔悴,精神很颓废。 好在如今这位父亲已经到了知道该如何把控情绪的年纪,他很快扫干净了脸上的愁云转而笑了笑道:“今天叫你们来是有事要说!” “父亲只管吩咐!” 暮千山微微一笑道:“这倒算不上什么吩咐,只是玲珑山庄来话了,他们已经等不了了,你们可以上路了!” 白云碧不知道暮千山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这两兄弟却好像能听的懂,这一刻他们居然也笑了起来。 “父亲,我看不如让庭霄去吧!” 幕庭羽在推脱,他好像对这件差事不感兴趣。 暮千山没有说什么,他只微微一笑道:“难道那个死秃驴真叫你接他的衣钵了?” 幕庭羽有些不好意思,他苦苦一笑道:“这倒没有,只是我不太想去玲珑山庄而已。” 暮千山不说话,他又叹起了气,许久之后他才缓缓道:“其实我也不想让你们去,毕竟姻缘这个东西是强迫不得的,但你们是暮雪山庄的少庄主,所以你们必须去。” 幕庭羽还是有些不情愿,他呐呐道:“是为了他们山庄的陪嫁么?” 暮千山摇摇头:“不,虽然他们说会用那四招剑法作为陪嫁,但我却并不稀罕。” 此时,一旁的苏庭霄也接话道:“咱们自然不必稀罕,毕竟那四招剑法和咱们的四招是没有办法比的。” 谁知暮千山又摇摇头道:“不,我不稀罕并不是因为那剑法平庸,只是我知道一家人不该分成两家过,我们和玲珑山庄已有数十年不来往,但追根溯源终是一家,如今他们愿以姻亲结好,咱们更该敞开大门才是。” “父亲,咱们这样想,若是他们不这样想呢?他们若是明面上以姻亲相结,背地里会不会只想套咱们的那四招?毕竟江湖公认玲珑山庄的那四招早已平庸不堪了。” 苏庭霄很少说话,但一说话竟也很有道理。 但暮千山却不答,他反而望着一旁的幕庭羽问道:“对于此事,你如何看?” 幕庭羽呐呐道:“庭霄所言,也不无道理!” 暮千山叹了口气道:“世人皆如此,江湖也如此,未见其之好,先预其之坏,这不怪你们,但你们要知道,一家人终究是一家人,就算他们心有所图,但只要能使列祖列宗同位,一切都将是值得的。” “父亲教训的是,孩儿记下了!” 两兄弟齐声应了之后再无别话。 如今,暮千山又在躺椅上躺了下去,他悠悠道:“说吧,你们谁去?咱们家公子有两个,玲珑山庄的姑娘却只有一个。” 俩兄弟不说话,但最终还是幕庭羽抢先开口道:“我看还是庭霄去吧,他一身的书卷气应该很配那样的小姐。” 暮千山不说话,只点了点头。 但很快,苏庭霄也说起了话:“我看还是大哥去吧,我毕竟年少些,且不说我这些年的功课还没有习完,而且听说那对面的小姐好像和大哥同岁。” 如此一来,苏庭霄说的话反倒比幕庭羽更加有道理些。 暮千山在点头,他缓缓道:“也罢,论年纪到底是羽儿般配些,毕竟如果女子较大,丈夫是很难压得住的。” 暮千山又笑了起来,他被自己的话说的笑了起来,不过两兄弟却没有笑,他们好像根本没有将这门亲事放在心上。 “那父亲我何时去?” 暮千山道:“现在,即刻!” 两兄弟从来没有忤逆过自己的父亲,既然父亲这样说了,那么只能一个去收拾行装,一个临别道言。 如今这院子里只剩下了三个人,但白不杀却好像“不算人”因为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小小的少年还很年轻,但他却好像已经对许多东西都失去了兴趣一样。 如今,背着大剑的少年又蹲在了柳树下,他在轻轻的叹息,或许他在叹自己的一事无成,也或许他有点怕自己的将来会落成师父那般田地。 如今暮千山已经站了起来,他走到白云碧面前道:“我知道这里是留不住你的,我也知道你这样的年轻人是不可能留在任何一个地方的,但我想请你帮一个忙!” 一听暮千山这般说,白云碧的头立刻疼了起来,他知道暮千山是什么人,像他这样的前辈居然要请自己帮忙,可想而知那个“忙”有多难帮。 现在他不想去看暮千山的脸,因为他知道如果他的脸越诚恳,那么这个忙就越难帮! 如今暮千山已经走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笑着说道:“放心好了,老夫一生从来没有什么大事,叫你帮的忙也不是特别难办的,我只不过是想叫你帮衬帮衬羽儿。” 一听这话,白云碧不禁一楞道:“帮衬他?他可是去看未来老婆的,我怎么帮衬他?” 暮千山笑眯眯的说道:“我知道像你这样有名的少年不仅名气很响,而且一定也很会看人,特别是看女孩子,所以我想请你陪他一起去看一看,毕竟你也看得出来,羽儿的本事虽不错,但看人的本事却比路边的小猫小狗还要差。” 白云碧叹了口气:“看来我只能陪他去了?” 暮千山点点头道:“是的,毕竟我也看得出来你和羽儿也很对脾气。” “对了,如果事情忙完之后,你最好在去一趟八大山庄!” 白云碧又是一愣:“还有事?八大山庄?什么八大山庄?” 暮千山重新躺倒在躺椅上慢悠悠的说道:“八大山庄当然就是那个八大山庄,也就是除了我暮雪山庄之外的其它七家山庄!” “我为什么要去?我认识他们?” 暮千山摇摇头道:“你当然不认识他们,但你必须要去,而且你还要去劝劝他们,劝他们约束一下自己的门生,不要再为了一张‘残页’而厮杀!” 白云碧笑了起来:“我为什么要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再说你怎么这么有把握能肯定我会答应帮你做这件事?” 暮千山止住了笑,他闭上眼睛缓缓道:“你说错了,我并没有叫你帮我,只是我知道你一定会去做这件事,甚至不用我说你也会去的,因为你是白云碧,你不仅有一张会说话的嘴,还有一颗炙热的心,如果遇见这样的事你都不插手,那你怎么还配叫做白云碧?” 这一刻,白云碧突然发现暮千山原来也很会说话,他说的话听起来有些刺耳,但却将人捧的心里甜滋滋的。 “我看情况吧,毕竟你也知道的,我这样的人总是很忙的····” 白云碧走了,他实在不想再和暮千山聊下去了,他实在怕这个老人家再给自己扣上点什么好听的帽子。 第五十一章 玲珑山庄玲珑人 苍凉的大地上,一望无际的荒漠,三个年轻人走在坚硬的土地上。 一个穿的很不干净的年轻人,一个背着包袱的年轻人,还有一个不喜欢笑却总是背着一柄大剑的少年人。 三个年轻人缓缓的走着,一开始他们有很多话要说,但现在他们却觉得连张嘴都难受,于是另外两人剩下的话都是一直在埋怨暮庭羽的家那么大,为什么连一辆马车都没有。 炎炎之夏,一切都是那么的炙热,偏偏这样的天气里总是没有风,就好像那些风也怕这样的天气一样。 虎丘,一个春暖花开的地方,这样的地方就算是在如今这样的天气里都远比其它地方要凉快的多,因为这里有绿,很多的绿,那种只要人看在眼里,心里就能痛快的绿。 要说虎丘哪里的花草最多也最好,就算八岁的孩童也知道那一定是玲珑山庄,毕竟这天下许多人都知道玲珑山庄的剑招虽不怎么样,但伺弄花草却是八大山庄中的一绝。 但这样的话却不是什么好话,甚至已经算的上是一种嘲笑,所以很少有人敢在玲珑山庄的人面前说这样的话。 但世上总是会有一些什么都敢说的愣头青,而且这样的年轻人总是很不少。 白云碧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愣头青,但他也承认自己总是会忍不住说一些不得体的话。 “玲珑山庄姹紫嫣红,就连门口绕柱的紫藤花都这样的妖娆,真不知那里头的人又会是一副什么样子!” 如今,这三个年轻人已经站在了玲珑山庄的门口,谁都不说话,但白云碧却总是忍不住长吁短叹。 因为他一看见这满眼的花草,他总是忍不住想起万花谷,当然还有万花谷里那些像花儿一样美丽的女孩子。 一瞬间,他突然对这个玲珑山庄很有好感,他觉得这山庄里的人应该很不错,至少她们很会享受生活。 但事实证明他好像有点想错了,因为他那句感叹从前的话刚说出口,山庄里就冲出来了两排人。 两队人排的整整齐齐的冲了出来,两队人都是女人,她们差不多年岁,穿着同样的鹅黄色长衫,头上插着同样的枣木簪,就连手里那柄好看的剑都一模一样。 剑好像是特制的,比男子用的剑短一尺,也比男子用的剑窄一寸。 剑无疑很好看,剑锷用了时下最受追捧的镂空雕,剑鞘上也刻了些不知名的花儿。 但这样的剑也同样的冷,或许是这些女子没有男子来的爽快,她们不说话,只是将手里的剑拔出了一点然后用眼睛瞪着这三人。 她们拔剑的姿势也一样,每个人只将手里的剑拔出一尺来,不多也不少。 很久之后,这些怒目而视的女孩子们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但白云碧却有些忍不住了,他扭头看着一旁的暮庭羽微微一笑道:“据说看一个人的剑就能知道她们的本事,你看她们如何?” 暮庭羽是个不太喜欢说直话的人,他也微微一笑道:“应该很不错!” 白云碧不接话,只是笑。 但另一边的白不杀却好像是一个心直口快的少年,他冷冷道:“她们的本事一定很一般!” 于是白云碧又扭头看向他问道:“为什么?” 白不杀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他的嘴却还是很直接,他淡淡道:“因为这些人就算练剑都只练这种小剑,这样的剑虽然轻些顺手些,但这样的剑却不能很好的锻炼一个人的腕力,用剑的人最在乎的岂非就是腕力?腕力决定了精确,决定了剑的走势,也更加决定了用剑人的性命,如果一个人连刺都刺不准,那她的剑和人也不过只是个花架子。” 白不杀说的很认真,当然也很有道理,但白云碧却摇了摇头! “你为什么摇头?难道我说的不对?” 白云碧微微笑道:“不,你说的很对,但你却不应该这么直接,毕竟她们都是些女孩子,你如果一直这样和女孩子说话,那么你恐怕会孤独终身的。” 白不杀不说话也不笑,他只盯着白云碧直直的看,他想不通像白云碧这样有名气的人为什么说起话来总是那么的不正经。 果然,有这样想法的并不只有他一个,如今,那站的整整齐齐的两排女孩子也早已铁青了脸。 她们还是不说话,但手里的剑已经慢慢的开始往外抽,洁白的剑身越抽越长,直到全部出了鞘。 白云碧是一个年轻人,但却是一个饱经世故的年轻人,他走过很多路也懂很多的江湖规矩,他当然看的出这些女孩子们已经准备动手,毕竟自己刚才占了点她们的便宜。 但他却和其它的江湖人不同,其它的江湖人都很硬,头硬,脾气硬,你若要硬,他就比你还要硬,所以如果有两个陌路的江湖人互相瞪着对方不说话,那往往下一刻就是动手的时候。 但好在白云碧不是这样的人,他很会服软,更会服女孩子的软,所以他很少和别人动手,更加不希望和女孩子动手,于是他只能努努嘴扯开话题道:“敢问各位姑娘,这里可是玲珑山庄?” 他问的很正经,甚至还特意将脸上的笑压了下去。 但这些女孩子还是不打算回他的话,而且也不打算收了手里的剑。 “你们这是做什么?难道看不出我们都是些客人?” 白云碧有些无奈了,他发现这些女孩子好像也是不能说道理的。 但好在这次有人接话,但接的话却依旧没有什么色彩。 “这里是玲珑山庄,但玲珑山庄从来不欢迎外人,也从来没有什么客人。” 一听有人搭话,白云碧也不管搭话的是谁,连忙张嘴道:“你可知道我们是谁?” “我们不需要知道你们是谁,我们只知道任何人都不能走进玲珑山庄方圆十里之内。” 听了这话,白云碧突然笑了起来:“按这样来说,我们现在站的如此近岂非罪大恶极?” “是的,罪大恶极,但玲珑山庄从不喜血气,你们现在若是朝着山庄辕门跪下磕三个响头,我们还是可以放你们走的!” 女孩子的话还是那样的冷静,就好像这个要求很合理也很合规矩一样。 第五十二章 玲珑山庄玉娇龙 不露脸搭话的女孩子说话很冷清,当然也很不近人情。 但白云碧却好像完全没听进去,他扭头朝着一旁的暮庭羽问道:“我们是不是来讨老婆的?” 暮庭羽脸上一红,摸了摸脸颊说道:“好像是!” 白云碧点点头道:“那我们可不能跪,天下哪有丈夫给老婆磕头的道理,况且咱们要不要这个老婆还是个问题。” “大胆,无耻狂徒竟敢在此大放厥词!” 依旧不知道是哪个女孩子在说话,但现在所有的女孩子都动了起来。 两队人,两队手里都有剑的女人,如今她们手里的剑已经不再是花架子,她们手里的剑已经准备好要别人的命。 十七八个人,十七八支剑,同样的剑刺向同样的地方。 白云碧和暮庭羽都没有动手,在这些女孩子迈出第一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看出来这些女孩子绝对碰不到自己,因为她们的脚法虽然和手里的剑一样好看,但却一点儿都不实用。 但白不杀却早已忍不住,他一扭腰一回手就将背后的大剑擎在了手里。 “明明动动手就能解决的事情,你们偏偏要费这么多口水!” 他出手了,一边挖苦白云碧一边顺势出剑。 巨大的剑沉重且势大,巨大的剑只往上一扬便已经分出了胜负。 带着沉闷风声的一扬,巨大的剑一下子就磕飞了女孩子们手里的剑。 于是,十七八支好看的剑一下子就飞到了天上去,然后又七零八落的掉在了各处。 女孩子们的脸色已经变了,她们都踉跄着后退了不少,她们不说话但手却在止不住的抖。 “她们的腕力果然并不好!” 如今白不杀已经收回了剑,他好像觉得一点儿都不过瘾。 白云碧还在笑,他看着一旁同样苦笑的暮庭羽道:“这次咱们恐怕留不下什么好印象了!” ························ “呜??呜???” 女孩子们突然散去,沿着长长的阶梯逃了回去,但她们却从怀里掏出一只螺壳拼命的吹了起来。 一时间,沉闷的螺声霎时传遍了整个山庄。 “我怎么感觉我们好像变成贼子了?” 白云碧有点无可奈何,他觉得暮千山那个老头子好像看错了自己,还没进山门就将一桩喜事变成了祸事。 看着宽阔无人的长阶,白云碧只能叹口气道:“走吧,好在咱们还没有伤人!” 长长的阶一共一百零八层,这本不是一个很遥远的距离,但三人还没走到头就已经再也走不动了。 山庄里又冲出来了人,同样穿着一样鹅黄长衫的女子,只不过这次的女子还要多,多的让人数不清到底有多少人。 但好在这次有些不一样,因为无论是谁都看得出这次有“正主”在场。 “师父,就是这三个贼子,他们不仅污言秽语而且还毁了咱们的兵器。” 有人在告状,而且一下子就用话将白云碧三人钉的死死的。 ‘正主’不说话,昂着头斜着眼看着面前的三个人,倒竖的眉恨不得快挂到了天上去。 白云碧也不说话,他正在很不客气的打量着这位正主,他想不通为什么女人总是喜欢穿一身白,特别是这种有些年纪的女人。 “你们是谁?” 正主在说话,一开口就像是在审犯人。 暮庭羽不擅言辞,白不杀更加懒的说话,于是他们早就一致认为,如果这个江湖路需要沟通的话,那白云碧一定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人选。 白云碧也没有客气,他也笑嘻嘻的朝那人问道:“你又是谁?” 正主不说话,但脸色已经拉了下来,但她好像也很少与人打交道,因为白云碧不答话,她居然也没有什么办法。 “玉娇龙,玲珑山庄的玉娇龙!” “你就是玉娇龙?玲珑山庄的庄主玉娇龙?” 看见白云碧瞪起了眼珠子,玉娇龙脸色慢慢有了笑:“不错,我就是那个玉娇龙,你们所来何事?” 如今,玉娇龙的脸已经不再那么寒了,她好像已经知道这三个愣头青应该是仰慕自己而来,不过她已经打定了主意,无论这三个愣头青怎样说,她都不会收他们为徒,毕竟几十年来她拒绝的愣头青已经实在不算少。 “我们不是来找你的,我们只是来找你的女儿玉玲珑,不知在场哪位是她?” 白云碧说的很直接,但这样直接的话却将玉娇龙的脸又瞬间拉长了不少。 “玲珑?你们找她何事?你们也认得她?” 白云碧摇摇头:“我们不认得她,只是你却非要叫我们来认识认识她,为此我们已经受了大半个月的风餐露宿。” 玉娇龙在笑,笑的有些冷:“你们来的时候是不是喝了酒?为什么你们的醉话我一句都听不懂? 见到这张冷笑的脸,白云碧只能叹口气道:“你可知道我们是谁?” “我为什么要知道你们是谁?刚才问你们,你们不说,现在我已经不用你们说,只要你们滚。” 玉娇龙的话已经很不客气,她的手当然也慢慢按上了剑柄。 但白云碧却好像没听懂她的话一样,他用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一旁的白不杀笑嘻嘻的说道:“我叫大白,他叫小白,我们是一对很不错的书童。” 玉娇龙还是不说话,但已经开始不耐烦,她觉得这个年轻人一定脑子不太灵光,说起话来总是那么的不着调。 但还没等白云碧继续介绍自己一行人的时候,又有人来,一个男人挤开人群站在了玉娇龙的一旁。 男人已经不算太年轻,面相看起来和玉娇龙差不多大,如今这个男人正端着个细瓷茶壶盯着白云碧三人看。 或许他也早就听到了他的话,他捏着茶壶盖轻轻的刮了刮茶壶口问道:“那你们的主子又是谁?能请的起你们这么有用的下人,想必那主子定不是泛泛之辈!” 白云碧点点头:“总算碰到一个能谈事的人。” 说完,他一转身指了指暮庭羽道:“他就是我们的少爷,暮雪山庄的少庄主,纯竹大和尚的唯一徒弟暮庭羽。” 没有人说话,玉娇龙不说话,那个男人也不再刮什么茶壶,他们互相看了看,只不过他们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就好像根本不相信一样。 很快,那个端茶壶的男人又淡淡的说道:“你说他是暮庭羽他就是暮庭羽?我还说我是暮千山呢。” 男人好像也很喜欢说闲话,而且也觉得自己的闲话很好笑,但玉娇龙很快就瞪了他一眼,于是这个男人立刻止住了笑并站的笔直。 “你说你是暮庭羽?可有什么凭证?” 玉娇龙在说话,但说话的口气依然像是在审问。 暮庭羽没有计较她的口气,他从怀里拿出一封黄纸信递了过去。 玉娇龙接过了信,顺势弹掉了封口的红泥。 她在看,一边看信还一边时不时的看了看暮庭羽。 旁边那个男人也在看,他偷偷的将头伸了过去斜着眼睛看,但被玉娇龙一瞪眼却又立刻缩回了头。 很快,玉娇龙就放下了手里的信,她转身就走,直到走出很远的时候她才说了一声:“进庄吧!” 于是,所有的女孩子都撤走了,只不过她们的脸色还是很不好,特别是当她们瞪白云碧的时候,她们都觉得这个叫做大白的书童实在太欠揍了。 第五十三章 玲珑山庄玉玲珑(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玉娇龙还有气,她虽然已经知道来人就是暮雪山庄的暮庭羽,但她好像还是不太待见这三个年轻人,自从回了山庄的内门之后,她竟再也没出现过。 宽敞的迎客厅内,暮庭羽毕恭毕敬的坐着,而他的两个“书童”自然也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座位。 厅堂很大,位置也很多,但人却很少,加上主人家不过才四个人。 端着茶壶的男人坐在了上首的太师椅上,他好像也很少坐这个位置,看他现在的脸色居然还有些兴奋。 “敢问,主人家呢?” 暮庭羽终于忍不住,他是个有修养的人,但也经不住这样一直坐着不说话。 “我就是主人家,难道你们看不出来?” 端着茶壶的男人挺了挺胸膛,说话的声音也比刚才粗了不少。 “敢问阁下?” 暮庭羽还是很有礼数,说话总是这样循规蹈矩。 端茶的男人笑了笑:“玉苍龙,玉娇龙是我的老婆,玉玲珑是我的丫头。” 一听这人如此说,三个年轻人顿时面面相觑,毕竟他们刚才还以为这人不过是个管家。 于是白云碧说话了:“我们好像从来没有听过有人叫玉苍龙的!” 端茶的男人不再笑,他反而叹了口气说道:“是的,其实我不叫玉苍龙,三十多年前我还叫云苍龙!” “你叫云苍龙?那个‘一鞭扫河朔’的云苍龙?” 终于,玉苍龙的脸色又有了笑意,他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记得自己,但很快他的脸又苦了起来:“是的,我就是那个云苍龙,可惜如今的我已经叫做玉苍龙了!” 白云碧不解:“为什么?我见过改名字的人很多,但舍得改姓的人却很少。” 玉苍龙拎起茶壶盖刮了刮茶壶口叹了口气道:“因为我爱上了一个人!” 听他这样说,白云碧也笑了,他好像突然懂了,他笑着说道:“你爱上了玲珑山庄的玉娇龙?” 玉苍龙点点头:“是的,她年轻的时候的确很好看,光是为了和她喝杯酒,我就花了好几年的心思。” “但她看起来好像是一个很强势的女人!” 玉苍龙点点头道:“不是看起来,根本就是,她的心很傲,家里的规矩也很多,做她家的男人不仅没什么地位,甚至还要改姓。” 白云碧点点头:“看来你的确很爱她,毕竟这样的要求连我都要考虑很久!” 玉苍龙也笑了,他的心情好像突然变的很不错,他居然伸过头来小声说道:“其实她们的规矩还有很多,男人不掌事,女人不下厨,甚至连家传的剑法都是传女不传男!” 白云碧笑了笑道:“不过你们好像没有儿子?” 玉苍龙缩回了头喝了一口茶道:“你说的没错,我就一个女儿,因为我也不想让我的儿子受这种罪,如果要对他们好,为什么不一样好?” 白云碧不说话,但他看得出来玉苍龙好像已经憋了很久,他好像很久没有和男人说过话了。 但很快门外就有旁人在说话,玉娇龙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她站在窗户外冷冷道:“这就是为什么不让男人当家的原因,因为他们就算办一件很小的事都办的那么得不痛快!” 玉娇龙的话很清淡,她的人也很清淡,就算和自己的丈夫说话她都像是在吩咐下人一样。 她悄无声息的来,又悄无声息的走了,甚至只说了一句话就走了,或许在她看来,和男人多费口舌本来就是一件不上台面的事情。 “好吧,咱们改日再聊吧,算算时辰,那丫头也该回来了,你们该去见见她了。” “回来?她经常出门吗?” 玉苍龙点点头:“你们忘了这里是玲珑山庄吗?在这里女人才是最大的,她们想去哪就去哪,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谁也管不得,就算是我这样的父亲也管不得她那样的女儿。” 白云碧笑了:“所以你更加管不得她的母亲?” 玉苍龙没有在意他的玩笑话,他迈开步子一边带头走一边笑道:“你们有没有听过凌寒尘这个人?” 白云碧点点头:“那样的人有谁没听过?” 玉苍龙叹了口气道:“她生平最向往凌寒尘,甚至她也总是在学她那样的做派,所以我管不住她也是正常的,毕竟像凌寒尘那样的人也是没有人能管得了的。” 白云碧摇摇头:“不,凌寒尘并不是那样的人,甚至她其实也很希望有人能管住自己的!” 玉苍龙不说话,他停下来愣愣的看了看白云碧,很久之后他才缓缓道:“你看起来不太像是个书童!” 白云碧也没有解释,他笑了笑道:“我妈也说我有一张少爷的脸,却偏偏生了个下人的命。” 玉苍龙不再说话,大笑带头而去,他是个江湖人,当然也知道别人不愿说明的事情,再怎么问也是枉然。 ··················· 花,到处都是花,经玉苍龙的一说,白云碧突然发觉这玉娇龙的确是处处在学习凌寒尘,她居然也在自己的山庄里种了这么多四季不败的花。 偌大的花园里姹紫嫣红一片,或许是这里的主人其实也是个心软的人,花园里的野鸟居然早已习惯了和人相处。 “爹,我来了,他在哪?” 花园有人,听声音是个女孩子,但听口气却像个男孩子。 很快,一个明媚的女孩子从花园里走了出来,女孩子还很年轻,长的很好看,穿的也很别致,只是她好像是一个不太喜欢笑的女孩子,因为她也有一双拧着的眉毛。 玉苍龙想笑一笑,可惜却又笑不出来,他瞪着快步走到自己面前的女孩子低声道:“你应该矜持些的,毕竟今天不一样!” 不用说,这明媚的女孩子就是玲珑山庄的玉玲珑,她果然和她的父亲说的一样,她也是一个听不进别人话的女孩子。 当他的父亲还没有将话说完的时候,玉玲珑就已经围着暮庭羽三人转了七八圈。 如今,她就像是在看野猴子一样看着这三人。 第五十四章 玲珑山庄玉玲珑(下) 玲珑山庄的唯一大小姐正在打量这三个年轻人,她好像也有一颗玲珑的心,似乎她已经知道这三个人里面有一个必定是暮雪山庄的少庄主。 但很快,她就摇起了头,她对这三个人好像不太满意。 “你们谁是暮家的小鬼?” 她在问话,一样也问的并不客气。 没有人回答,暮庭羽当然也不会回答这么不客气的问题。 但白云碧这个“书童”却又抢先说话,他笑嘻嘻的说道:“小姐觉得我们哪个是,哪个就是了!” 玉玲珑冷笑:“跟我耍嘴皮子?当我试不出来你们?” 或许是受了母亲的影响比较多,玉玲珑的出手也是毫不顾忌,话一说完,她手一伸,两根手指就朝着白云碧的眼珠子直插了下去。 这不是什么名家招数,也不是什么光彩的招数,但这样的招数通常都很歹毒,所以一旁的玉苍龙看见自己的女儿突然使出这一招时,他也早已变了脸色。 但他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玉玲珑的腕子就被白云碧捏在了手里。 他只用了两根手指就捏住了这如同迅雷一般的腕子,两根不算干净的手指捏着一段如同白藕一样的腕子。 腕子的主人很生气,她虽然还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但她根本不想让这个男人制住自己,就算碰碰自己的皮肉不行。 可是她就算再生气也没用,因为她突然发现这腕子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而且很快这整条手臂都变的没有了感觉。 于是,又气又急的玉玲珑什么都不顾了,腿一抬,又是一招“裙里脚”朝白云碧招呼了过来。 也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一脚居然朝着白云碧的胯下直直的踹了过去。 白云碧也算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他也被各种人用各种招式招呼过,但他从没有被人用“撩阴腿”招呼过,更加别说如今使出这招来的尽然是玲珑山庄的大小姐。 他当然不会被踢中,但他不得不放手。 如今,玉玲珑那条洁白的手臂又属于了自己,她虽然还有些后怕,但脸上却还像占了便宜一样。 她不说话,但很快她的手又朝着一旁的暮庭羽招呼了过去。 同样毒辣的一招,但这一招同样没有成功,她的手指头还没点到别人的眼睛,被点的人已经闪到了她的身后。 “哼,都不敢还手!” 玉玲珑还是很得意,至少这次她觉得自己并没有吃亏。 很快,她又走到了白不杀的面前,只不过瞪了几眼之后她却没有向白不杀出手。 她是个骄横的女孩子,但她也是江湖名门的大小姐,她的本事虽然很一般,但她早就从母亲那里学会了如何通过一个人的眼睛却判断这个人。 她和白不杀对过眼,她觉得这个少年的眼神很不好,那眼神冷漠,清淡,甚至还有些寒。 她突然明白了,她明白这世上的确是有那种一出手就不留情的人,就算对她这样的大小姐也同样不留情,于是,她不准备对这个少年出手,也更加不想试试他。 如今,她已经站到了自己的父亲那边去,她看着三人冷冷的笑了笑说道:“我已经知道你们谁是正主了!” 没有人说话,因为就算是白云碧都觉得她是在说痴话。 但玉玲珑却饶有兴致的开始点评他们,她首先指着白不杀说道:“他肯定不是暮庭羽,因为暮雪山庄的大公子绝不会被太阳晒的这么黑,也不会整天脸上像死了人一样。” 玉玲珑说的很不客气,但白不杀的脸上却没有任何变化,他好像也早就学会了不听女人的话。 白云碧本想笑一笑,但一看见玉玲珑将眼睛瞪向自己后他又笑不出来,他觉得这个女孩子估计也不会对自己说出什么好话的。 果然,玉玲珑也开始指点他,她冷冷道:“这小子也不会是暮家的,因为‘一人不杀暮千山’绝不会教出这样一个笑的很难看却还总是要笑的儿子,如果我是暮千山,这样的儿子只怕生下来就被我送给别人家了!” 玉玲珑说的话很不好听,简直就像是在骂人,不过他的父亲倒是个老好人,玉苍龙很快就走过来打岔道:“这么说,剩下的这个就是暮家的大公子了?” 玉玲珑冷冷一笑:“应该差不了,他虽然是个闷葫芦,但毕竟还是最有礼数的一个。” 玉苍龙点点头:“看来你也长大了,至少看人也看的很准了。” 玉玲珑没有搭理自己的父亲,她只顺势拍了拍手。 “啪啪??” “芹菜,中阳,过来!” 玉玲珑在喊人,随着她的话音一落,立刻就有两人从花园里头走了出来。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男人的脸用半张黑纱遮住,而女人的脸则有半边生了好大一块胎记。 男人的半张脸虽然被遮的严严实实,但那双眼睛却很清秀,而女人虽然没有遮脸,但那张脸却着实很渗人。 “小姐,我不叫芹菜,我叫情采!” “啪??” 玉玲珑没有多说话,她一抬手就给了那个说话的女孩子一巴掌。 叫做芹菜的女孩子立刻红了眼睛,她捂着脸不说话,或许她并不在乎疼,因为她捂着的居然是没挨打的那半张脸,那脸上没有红红的掌印,只有青青的胎记。 “我说过很多次了,女孩子家不要随便动手!” 云苍龙走了过来,如今他的的手已经抓住了自己女儿的手。 不过玉玲珑好像并不怕他,她挣脱了她父亲的手说道:“母亲说过的,在这山庄里我想打谁就打谁!” “就连我也要打么?” 如今,云苍龙的声音也不再那么平淡了。 “哼,至少我不会做你这样无用的人!” 玉玲珑走了,她的确和她父亲说的一个样,她的确很难被约束,直到快走出这园子她才慢悠悠道:“暮家那小子,你过来,咱们聊聊!” 无奈何,暮庭羽只能硬着头皮去,不过到如今,他对这个未来的老婆也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毕竟他也不想做云苍龙那样的人。 “唉,女大不中留了!管不得,管不得呀??” 云苍龙也走了,他嘴里虽然说的还很轻松,但整个人好像又萎靡了不少。 第五十五章 大小姐的脾气 随着玉苍龙悻悻的离开,如今,这园子里只剩下白云碧和白不杀以及那两个叫来伺候他们的下人了。 白云碧是个忍不住嘴的人,或许他也想试着让这个可怜的小丫鬟忘记刚才的屈辱,于是他尽量轻柔的笑问她道:“你们的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委屈的丫头不说话,甚至都不太敢看白云碧的眼睛,她依旧捂着脸。 但一旁遮着脸的男人却直直道:“小姐就是小姐,如果没有点大小姐的脾气,那还算是什么小姐呢!” 到如今,白云碧也总算开始盯着这个男人了,他盯着他道:“你好像叫做中阳?看来你很欣赏你家小姐的脾气?” “是的,我叫岳中阳!” 白云碧没有记错这个男人的名字。 不过这个叫做中阳的男子好像也不太喜欢说话,眼见白云碧和自己攀谈,他居然立刻又闭上了嘴。 “听说玲珑山庄是很少有男人的,而且山庄里的男人都混的不如女人?” 眼见岳中阳死活不再开口,白云碧只能将话说的气人些。 果然,岳中阳也是个年轻的人,他抽了抽嘴角缓缓道:“因为大小姐叫我在这里,所以我才在这里,如果她不叫我在这里,那么我一定也不会在这里。” 白云碧点点头道:“所以她无论叫你做什么你都会答应,而且你应该也是个很听话的人?” 岳中阳上前一步,他好像已经有些生气了,他瞪着白云碧一字一句道:“我只听大小姐的话!” 白云碧没有再笑,他知道自己的笑通常都不太讨喜,他也不是怕这个年轻人,只是毕竟是自己先说了不该说的话,人家只不过是一个不喜欢开玩笑的人而已。 ·················· “白兄!” 没想到很短的时间之后,幕庭羽已经回来了,而且他一回来就喊住了白云碧! 看着幕庭羽苦苦的脸,白云碧回应道:“有事?” 幕庭羽摇摇头道:“那位大小姐正喊你去呢!” “喊我?喊我作甚?” 幕庭羽摇摇头道:“不知道,反正她是个不太好相处的人。” “我能不能不去?” “你最好还是去一趟吧,你应该也看的出那位大小姐特别不喜欢别人忤逆她。” 无奈,白云碧只能去,硬着头皮去。 ·················· 花园之后乃是一汪清泉,池塘不算大,但倒也别致,小小的池塘里居然还有假山,清清的水里当然也有各式各样的鱼。 岸边的垂柳下有人,一个美人儿,一个穿着粉色长衫的美人! 美人儿正在静静的喂着鱼,她好像有些心思,所以当她手里的花瓣全部撒出去的时候自己还不知道! 看见这个美丽的姑娘第一眼,白云碧心里突然泛起了另一种滋味,他突然想起了袁大小姐,他不知道在那些最后的日子里,袁大小姐是不是也曾这样呆呆的喂过鱼! “你来了?你为什么不走的近一些?怕本姑娘吃了你?” 很快,清朗的声音就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如今那个喂鱼的玉玲珑已经在抬手招呼他。 “大小姐找我有事?可是要问问我家公子的事?” 玉玲珑摇摇头:“我不想知道他的事,我只想知道你的事!” 白云碧不说话,他有点儿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装的不够像,怎会让这个大小姐看出了行藏。 “我能有什么事?我的事怎能值得大小姐关心?” 玉玲珑没有直接说话,她缓缓的走了过来又绕着白云碧看了几圈后说道:“我知道你不是个书童。” 白云碧干干一笑道:“大小姐在说什么?” 玉玲珑停下脚步站在他的面前淡淡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却知道你一定不是个书童。” “为什么?” 听见她还不知道自己是谁,白云碧总算松了口气,他可不想让自己和这样的大小姐扯上一点什么关系。 “我知道像你们这样的大家公子哥儿都喜欢玩一些幼稚的花样,我懂的!” 玉玲珑在笑,笑的很有底气。 “什么花样?你也看出来我是一个喜欢耍花样的人?” 如今,白云碧也只能陪着笑。 “哼,你们这些公子哥就是太自以为是,都怕别人会贴上你们对不对?或许你才是暮雪山庄大公子,而那个闷葫芦或许才是书童,毕竟这天底下可没有你这样能说会道的书童。” 白云碧摇摇头,他没有想到玉玲珑居然是这么有想法的一个人。 “遗憾的很,我就是这么一个能说会道的书童,所以你和我说再多话都没有用的,你要嫁的人是他,所以你还是多去找他说说话吧!” “哼,谁说我要嫁给他?” 玉玲珑的脸又拉长了些,就和她母亲一个样。 但很快她又走近几步缓缓笑道:“本姑娘想嫁谁就嫁谁,别人叫我嫁谁我偏不嫁谁,只要你能得到我的心,就算你是个真书童,我也敢嫁给你的!” 如今,玉玲珑已经走很近,就连她说话间吐出的气都喷在了白云碧脸上。 白云碧的脸有些烧,他不知道自己的脸有没有红,所以他只能退了几步用手挠挠脸装作很痒。 他本没有什么话再说,但他总是管不住自己的那张嘴,他想也不想道:“那我怎样做才能得到你的心呢?” 玉玲珑笑了,笑的自信十足。 很快,她一伸手就将头上的玉簪拔了下来并顺势仍到了池塘里。 “你现在跳下去将它给我捞回来,我说不定就能对你有些好感的!” 白云碧点点头:“这个要求不算过分,毕竟很多人为了一亲芳泽就算是死都愿意的。” “那你还在等什么?等它自己浮上来?” 白云碧当然没有跳下去,他一转身就开始走。 “你这是什么意思?” 很快,玉玲珑也看出他根本不会为自己捞那根玉簪。 “我去问问我的少爷,看他有没有兴趣博得你的好感,毕竟我是一个书童,还是一个不会水的书童。” 玉玲珑很生气,看着那一池连膝盖都没不过的水,她气的粉脸上的肉都在抖。 第五十六章 大小姐的脾气(下) 花园内,暮庭羽和白不杀还在那里,白不杀依旧是那么一副对什么事都不关心的样子,而暮庭羽却早已和那个丫头情采聊上了天。 他们聊天的内容很枯燥也很拙劣,但他们却聊的出奇的顺,以至于最后情采都忘记了刚才挨的那一巴掌。 看着快步“逃回”的白云碧,暮庭羽迎上去微笑道:“那位大小姐如何?” 白云碧苦笑一声道:“还是你说吧!” 暮庭羽挠挠鼻子道:“她好像只是长的像个玲珑而已!” “哈哈??” 两人轻声的笑,会心的笑! 但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因为玉玲珑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如今她的头上又换了一根新的簪子。 “中阳,备马,取弓箭!” 没有人知道这位大小姐在吩咐些什么,但岳中阳好像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吩咐。 “大小姐,几匹马?几张弓?” 玉玲珑冷冷道:“一人一匹马,只能我有弓!” “知道了!” 岳中阳的确是一个很会办事的人,很快他就牵着五匹马而来。 五匹不一样的马,顶头的马通体雪白,马背上还驮着一套精致的袄甲和弓箭。 余下的四匹马皆是普通的黄膘马,马上既没有什么甲也没有什么弓,就连马鞍都已有了许多裂处。 玉玲珑没有再说话,但丫头情采却已经忙不迭的走过来帮她穿上袄甲并扶她上了马! 坐在高高马背上的玉玲珑一下子变的更神气了,她回头看着白云碧等人道:“你们为什么还不上马?” 暮庭羽不说话,但白云碧却缓缓道:“我们为什么要上马?” “男人不都应该喜欢猎杀的么?如果你们想继续和我说话,那就最好跟着我!” 白云碧不说话,但却和暮庭羽相视苦苦一笑。 无奈,他们也上了马,只不过这几匹马好像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因为这几匹马都很懂规矩,无论怎么催,它们永远都不会越过领头的白马一步。 玉玲珑走的不算快,她好像是特意走的不太快,如今她就像一个凯旋的将军一样在巡视。 她骑着马,穿着甲,背着弓,这一切都是打猎的行头,但她始终都没有出城,半柱香的时间里她竟带着白云碧一行人走过了虎丘七八条街道。 或许玲珑山庄在虎丘已经很有名,也或许玉玲珑更有名,但凡见到她的路人无不颔首叫一声:“大小姐好!” 如今,骑在马上的玉玲珑终于开心了起来,她觉得这里的人没有给自己丢脸! 一行人洋洋洒洒的走,就好像永远不知道会去哪里一样。 后头的白云碧和暮庭羽相视苦笑,他们都觉得这样的打猎简直就是在示威,毫无必要的示威。 很快,前头的玉玲珑停下马,她没有说话只是在马上伸出了手。 “芹菜,你死了么?还不来!” “小姐,我??我来了???” 随着粗粗的喘息声,情采迈着疲惫且虚无的脚追了上来,她没有再计较自己的名字,只是急急忙忙的给自己的主子递上了一块洁白的帕子。 玉玲珑没有看她,她冷哼一声后便拿过那张帕子擦了擦脸上不多的汗! 一随手,那帕子又被她落在了泥地上。 “驾???” 白马上的大小姐突然意气风发,她的心情好像很不错,居然想要在这街上骑快马。 她冲了出去,但跟着她冲出去的也只有一个岳中阳。 白云碧三人没有走,他们都下了马,他们都在盯着情采看! 可怜的情采不知道已经跟着跑了多少的路,她几乎已经累的要死! 白云碧有些难受,他竟不知道这丫头一直用脚在后面跟着。 暮庭羽也很难受,他看着这个可怜的丫头柔声道:“你为什么不骑马?” 情采捂着半边脸低着头道:“大小姐从来不许我骑马的,毕竟我只是个下人,我配不上玲珑山庄的马的!” 暮庭羽没有说什么,微微沉吟之后他说道:“上马,上我的马!” 情采抬起了头,但却不动脚。 “你骑我的马,我身子好,就算走也追得上马的!” “不不???公子,使不得的??” 情采没上马,也更加不打算上马! ················ “你们在做什么?难道你们才骑了这么点路就累了?” 不多时,冲出去的玉玲珑又骑着白马返了回来! 暮庭羽没有看她,他看着依旧垂着头的情采缓缓道:“她累了!” 玉玲珑冷笑:“她累不累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暮庭羽缓缓道:“没什么关系,但你叫她出来就该也给她备马!” 玉玲珑昂起头道:“我一向都是不给她备马的,那又如何?” 暮庭羽叹口气道:“那就只能让她骑我的马了!” “不行,她只是个下人,她配不上我们家的马。” 此时,许久不说话的白不杀看了看骑在马上的岳中阳冷冷道:“他好像也是个下人?” 玉玲珑淡淡一笑道:“不错,但我是玉玲珑,我觉得他能骑马,他就能骑马,我说这死丫头不能骑马,那就一辈子都不能骑马!” 白不杀不再说话,他是一个不太喜欢和人扯嘴皮子的人,况且这里还有白云碧。 只是如今的白云碧却好像哑巴了一样,他居然从头到尾都不说一句话。 暮庭羽也没有说,他还在看着情采在叹气。 “她真的不配骑马?” 玉玲珑淡淡道:“我的话从来不说第二遍!” 暮庭羽摇摇头:“看来我只能和她一起走了!” 暮庭羽看起来有些无奈,但说出来的话却很痛快。 没等玉玲珑的嘴角抽起来,一旁许久不说话的白云碧也叹了口气道:“看来我这样的人也是不配骑这样的马,那我们还是一起走走吧!” 玉玲珑不说话,她已将手里的马鞭捏的“嘎吱”响。 但令她更生气的是那个很少说话的白不杀居然也好像要插一脚。 此时,白不杀也下了马,他淡淡道:“师父说过,习武之人能不骑马最好不要骑。” 白云碧哈哈大笑:“你师父连这种无聊的话都说过?” 白不杀耸耸肩道:“我也有些忘记了,不知道是不是师父说过的!” 于是,这几人又是仰头大笑,就连那本来要落泪的情采也跟着偷偷的笑了起来。 “哼,都是几个贱坯子,你们喜欢走,那就走好了!” 马上的玉玲珑早已气的咬碎了牙,她一拉缰绳,一夹马腹绝尘而去。 第五十七章 岳中阳的身手 玲珑山庄的大小姐走了,可以说是被气走了。 看着急速消失在长街上的玉玲珑,白云碧朝着暮庭羽笑了笑道:“我觉得你可以回暮雪山庄了!” 暮庭羽摇了摇头:“我也想,可是这不行的,除非她说死活不嫁,不然两家还是要结下这门姻亲的!” “就这样的玉玲珑你也想娶?” 暮庭羽低下头苦笑一声道:“谁叫我的暮雪山庄的大公子?” 白云碧怔怔的说不出话来,曾经他以为暮庭羽也是个潇洒的人,没想到到头来他也是个没奈何的人。 下了马的四人不再走,他们找了最近的一个酒肆坐了下来,当然,情采也有属于她的位置。 酒不算好,毕竟这酒只要几文钱就能买上一大坛。 情采不喝酒,她觉得能坐下来就已经是天大的福气。 他们的年岁差不多,他们的性子也差不多,所以当第一口酒下肚的时候他们就开始聊天,他们聊的很平常,但却聊的很轻松,情采好像是一个特别爱笑的女孩子,就算一些不好笑的话传到她的耳里,她往往都能笑的很开心。 可是她还是放不开,她的手始终捂着自己的那半张脸,或许是她的手实在不够大,还是有些乌青的胎记从她指端露了出来。 “有些话不知道会不会太冒昧?” 白云碧突然看着情采说话。 情采摇摇头缓缓一笑道:“没关系的,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我虽是一个丫头,但其实我也是一个很爽快的人呢,你们是不想问我脸上的这块青?” 白云碧微微笑道:“实在不好意思,我这个人总是对任何事情都好奇的很!” 情采也笑了笑道:“正常的,很多人都问过我的,我这胎记是从娘胎里就有的!” 白云碧没有再说话,他突然觉得自己很无聊,自己本不该问这样无聊的问题的。 但好在暮庭羽很快就开始帮腔,他缓缓道:“看来你的母亲很爱你,生怕你在这世上走丢了!” 情采敷衍的笑了笑道:“或许吧!” 或许曾经也有许多人这样安慰过情采,又或许情采早已不将这些话当真,她的笑很短暂,短短的笑容之后脸上又是一望无际的落寞。 众人无声之后,一向心直口快的白不杀说话了,他淡淡道:“如果你觉得有点难见人的话,其实你也可以用其它东西遮一遮的,毕竟那个岳中阳不也是成天遮着半张脸?” 情采没有说话,但却有人替她说了。 玉玲珑居然又回来了,而且她也下了马,她悠悠道:“她是我的丫头,只有我让她遮,她才能遮。” 看着满脸寒霜的玉玲珑,暮庭羽冷冷道:“看来你的权利的确很不小?” 玉玲珑点点头笑道:“当然,只要我高兴,信不信我能叫她现在就在这大街上脱光了衣裳!” 暮庭羽摇摇头:“我不信,因为我并不想看,而且只要有我在,她就绝不会脱。” 玉玲珑的脸又开始拉长,她冷冷道:“你为什么要护这样一个丑坯子?你能护得了她一时,能护得了她一世么?” 暮庭羽抬起了头,他看着玉玲珑笑了笑道:“所以要多少钱才能赎了她?” 玉玲珑大笑:“哈哈??你要买她?你要买这个又贱又丑的死丫头?” 暮庭羽没有跟着笑,他淡淡道:“有些人虽然脸上特别些,但心却是红艳如阳,有些人虽然生的很好看,但终究也不过只剩下一张脸而已。” 暮庭羽说的很轻柔,而且还将情采的那张脸特意说成了“特别”,但他后面的那些话却着实很气人,气的玉玲珑的眉毛都扬起了老高。 “哼哼,看来你不知道我玉玲珑是什么人?你要买我的丫头,我偏不卖,虽然我一点儿都看不中她。” 暮庭羽不说话了,他也实在没有什么特别好的法子,他也有些犹豫,他不知道因为这个丫头冒犯了玉玲珑是不是一件值得的事情。 “上酒,上最好的酒???” 玉玲珑很生气,但她没有走,她居然也坐了下来! “大小姐,这里的酒是喝不得的,因为这里的酒不配让你喝!” 岳中阳很少说话,但每一句话都很顺耳。 “本小姐今天就要喝,就要在这里喝!” 只不过今天的玉玲珑好像特别生气,二十多年来,她从未有哪一天像今天这样生气过。 很快,她的酒也上来了,也被人小心翼翼的满上了,可是这位大小姐却一口不喝,她只是用一双吓人的大眼睛瞪着隔壁那桌依旧欢笑的人。 白云碧他们好像也突然瞎了一样,现在他们不仅看不见玉玲珑脸上的气,甚至连玉玲珑整个人都看不见,他们居然还笑的出来,而且还笑的那么大声,就好像这不算好看的情采才是人人追捧的大小姐一样。 “叫他们滚??通通都滚!” 玉玲珑再也忍不了了,她忍不了那些笑声,那些笑声传过来简直像割肉一般的疼。 她开始发脾气,开始用她玲珑山庄大小姐的权利。 岳中阳一直毕恭毕敬的站在那里,但当玉玲珑说了这句话后他就开始动了,他先从左首的第一张桌子开始。 那桌子上有人,两个喝浑酒的大汉,两个已经醉的不轻的大汉! “两位,能不能麻烦你们先离开这里?” 如今岳中阳已经直直的站在了那两个汉子的身旁! “为??为什么?” 有大汉应声了,只不过他们好像都已经喝的太醉了,就连说话都已经不太连贯。 岳中阳的脸很冷,但他的话却还很客气,甚至他还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来轻轻的放到桌上道:“今天我家大小姐不太高兴,所以她眼里不太想见到什么人。” 醉酒的汉子大笑:“你是意思是叫我们滚蛋?” 岳中阳点点头道:“如果非要这样说的话也可以!” “小子,你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你知不知道这样说话很没有礼貌?难道爷爷们差你这几个钱?” 岳中阳摇摇头:“我当然看的出两位不是差钱的人,但就算是我也知道做任何事情先礼后兵总是不会错的!” “滚吧!” 醉酒的大汉已经不想再说话,他将桌上的银子丢在了地上叫他滚。 “两位是铁了心不听劝了?” 岳中阳没有走,他还是那样不温不怒。 “你是不是想死?” 离的最近的一个汉子突然站了起来,一边发怒一边用手朝岳中阳的胸口推了过来! 岳中阳没有退,他只一伸手就捏住了那个醉汉的手,接着一扯再一推,“喀拉”一声响,那汉子已经像杀猪般的叫了起来。 如今,那汉子彻底的醒了酒,他不得不醒,因为就刚才那一扯一推,他小臂上的骨头已经被人扯断并穿破皮肉推了出来。 血腥,恐怖····· 折断的骨头刺破皮肉裸露在了空气中,殷红的血像不要钱一样的往外留着,如今这附近的空气里已经闻不着什么酒香,只有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大汉在哀嚎,但他还是走了,被他的同伴搀扶着跌跌撞撞而去。 第五十八章 来客 血腥恐怖的一幕发生的很短暂,但凡是看见这一幕的饮酒人都已经醒了过来,他们什么都没说,他们都走了,有的走的急,有的走的慢! 如今,这小小的酒馆里只剩下两桌人,一桌四个人,一桌一个人。 “大小姐,他们留不留?” 岳中阳没有指名道姓,但他已经站在了白云碧的身后。 玉玲珑不答话,但也不说话。 或许是这一对主仆早已习惯了看彼此的脸色,于是岳中阳又很客气的朝着白云碧这一桌说道:“小姐还是不开心!” 没人说话,情采已经在发抖,看她的样子好像已经知道这样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她吓的立刻站了起来退到了一边。 剩下的三个人没有说话,他们居然还互相倒了一杯酒。 他们拿起了酒碰了碰杯,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居然还要喝酒。 但很快,白云碧手里的酒杯就被人给拿走了。 如今那酒杯已经到了岳中阳的手里,不过他并没有喝,他反转手腕将杯里的酒缓缓倒在地上说道:“你们换一家吧,那里的酒或许会比这里好喝不少!” 白云碧突然发笑,他没有回头就开始笑,他淡淡道:“这酒肆好像不是玲珑山庄开的吧?” 岳中阳淡淡道:“在虎丘,很多东西都不是玲珑山庄的,但在虎丘,很多东西都是大小姐的,因为大小姐是玲珑山庄的大小姐!” 白云碧笑了,他看着暮庭羽和白不杀缓缓笑道:“这人是不是有病?连说话都好像绕口令一样?” 暮庭羽和白不杀没有接话,但他们也笑了笑。 于是,岳中阳也闭上了嘴,虽然看不见他的嘴角是不是在抽动,但他的眼神已经很阴鸷。 “大小姐,如果下人总是抢在主子的前头说话,那会有什么下场?” 如今,岳中阳又回过头去朝玉玲珑问起了话,他好像已经知道这一桌的人都不是能讲话的人。 玉玲珑没有看他,她只缓缓道:“好在他不是玲珑山庄的人,出手轻一些也就罢了,他虽是一个不懂规矩的下人,但咱们也不要抹了暮雪山庄的面子才好。” 岳中阳不说话,但当玉玲珑最后一个字说完的时候他就已经出手,他好像恨极了这个一直喜欢抢话的大白,手一张就冲他头顶直落下来。 “嘭???” 沉闷的声响,桌椅倒地一片,外头的凉棚踏了一角。 白云碧三人还好好的坐在那里,但刚才还冷冷的岳中阳现在却已经瘫在了凉棚的断柱之下。 凉棚上用来遮阳的枯草还在纷纷下落,干瘪枯黄的草落的他满头满脸都是。 岳中阳动不了,就连抬抬手都很困难,他胸口郁着一股气,这口气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白云碧没回头,但暮庭羽却看着他笑了笑道:“好像你除了‘拂云手’脚也很厉害?” 白云碧不答,一旁的白不杀却摇摇头叹了口气道:“你为什么总是那样的心软,就算你不杀了他至少也该废了他的,然道你看不出来这已不是他第一次这样干?” 白云碧点点头:“下一次!” 他说的很简短,但也说的很明显,只要再有下一次,他保证这个男人再没有下一次! 看着不知死活的岳中阳,玉玲珑也突然站了起来,她盯着白云碧恨恨道:“你不是个书童,你绝不是个书童!” ··················· “他当然不是书童,一个人有多瞎才会将大名鼎鼎的白云碧当作书童?” 不知何时,有人来了,一个不算太年轻也不算太老气的男人缓缓走了进来,而且还堂而皇之的坐在了情采刚才的位置上。 “你们好?” 陌生的男人在打招呼,他虽然说话很客气,但看起来却一点儿都不客气。 “你??你说什么?他??他是白云碧?” 如今,那桌的玉玲珑终于回过了神,只不过她好像并不相信。 “闭嘴,和你没有关系!” 陌生的男人打断了她的话,而且断的豪不客气。 “你??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玲珑山庄的大小姐有些生气,毕竟她从未被人打断话过,何况是如此的粗暴。 陌生的男人面无表情道:“我当然知道,除了玲珑山庄的玉玲珑还有谁能在虎丘这么横?” “不过就算你是玉玲珑也没用,因为在我吟龙山庄说话的时候不管你们是谁都要闭上嘴,就算吐气粗点儿都不行!” 陌生人很霸道,他来自八大山庄的掌庄‘吟龙山庄’他来的很突兀但也很霸道,比玉玲珑还要霸道。 或许是玉玲珑也知道吟龙山庄的名头,她虽然已经快要气炸了肺,但还是忍了下来。 “你是吟龙山庄的人?” 如今,白云碧终于看了看这个陌生的人。 “是的,我叫柳庄乾!” 白云碧点点头:“你有事?” 柳庄乾面无表情道:“听说在数月前你劫了吟龙山庄的船?” 白云碧笑了笑道:“我好像还喝了船上的酒!” 柳庄乾点点头道:“其实,我们吟龙山庄根本就不在乎一条船,但你却不该将那些年轻人丢在那岛上。” 白云碧抬起头看着他说道:“看来你好像舍不得他们?” 柳庄乾冷笑道:“你知不知道光是训练那十几个少年用掉的银子就能买下几十条那样的船?你又知不知道那些少年光是练射箭就练了十多年?” 白云碧点点头:“看出来了,他们射箭的本事的确很不错,但他们来错的地方,他们应该去山里打猎,而不是来这个江湖上,他们该去猎一些野物,而不是猎江湖人!” 柳庄乾不说话,他的脸色已经变的很难看。 但白云碧却突然瞪着他道:“你和那些少年是什么关系?你怎么如此了解他们?” 柳庄乾恨恨道:“因为那些少年都是我训练出来的,光是为了挑选他们,我就花了许多年的功夫。” 白云碧摇头笑了笑道:“这样说来你也算是他们的师父了,可惜你这个师父当的并不好,你只教会了他们杀人,而且是用最卑鄙最无耻的方法去杀人!” “你???” 柳庄乾说不出话来,可是来之前他本来打算叫白云碧说不出话来的。 第五十九章 带我走 如今,柳庄乾很生气,起的嘴角都在抖。 但白云碧却还很自在:“这么说你是替他们来报仇的?不过我看你好像没这个胆子,还是你家主子硬逼你来的?” 柳庄乾大怒:“你??你也太看不起人了,我就是来报仇的!” 一句话说完,柳庄乾突然从腰间擎出两柄短刀来,亮白的短刀闪着夺目的锋芒。 柳庄乾并没有看起来的这么蠢,他居然很有心机,或许他早就知道自己不会是白云碧的对手,所以他选择了这样一个难以辗转腾挪的地方突然发难,甚至在出手的一瞬间他还用脚勾住了白云碧的脚,这一切他都做的很顺畅,就好像他为此专门训练过一样。 亮白的刀尖闪着光,刀很短,但这样刀却比任何长刀更能轻松的扎进人的心窝,这种刀本来就是为了一击致命而创造,因为用这种刀的人从来不想和别人对招。 这是满打满算的一招,信心满满的一招。 挥刀的柳庄乾已经开始笑,他似乎已经能看见鲜红的血从白云碧的肋下流出来了,他似乎也能看见杀了白云碧之后的自己是多么的潇洒。 “砰???” 又是一声响,只不过这次的响不算太沉闷。 如今,柳庄乾再也笑不出来了,他的头已经被白不杀死死的按住。 只一抬手,白不杀就将柳庄乾的头按进了桌子里,脆弱的人头硬生生的撞破桌面钻了进去。 如今,柳庄乾已经能将桌下的八只脚都看的清清楚楚了,当然也包括他自己的两只。 白不杀在叹气:“唉,为什么动动手就能解决的事情,你总是喜欢和别人说上好久?” 白云碧苦苦一笑道:“因为如果一个人能和你多说几句,那么接下来就有可能大事化小!” 白不杀摇摇头:“看来他不是这种人。” “白??白云碧,你记着??吟龙山庄的人会找上你的???” 柳庄乾没有死,他居然还跑的动,他来的时候很潇洒,走的时候脖子上却套着一张偌大的桌子! 至此白云碧三人也失了桌子,他们也再坐不下去! ·············· “我也应该走了!” 起身的白云碧望着暮庭羽缓缓说道! 暮庭羽拱手道:“那就不送了,只可惜我暂时还走不得,毕竟我是暮雪山庄的少庄主!” 暮庭羽苦笑,他也想走,他已经看穿了玉玲珑,可是他走不了,来时他的父亲就和他说过,就算见面不甚满意也不能一走了之,毕竟上了年纪的人总是相信日久生情这个说法! “我与你同走!” 白不杀走了过来,并抢先上了马,他还是个少年,他这样年纪的人就算在外风餐露宿也不想呆在一个地方安乐享福的! 暮庭羽点点头,他对着白云碧缓缓说道:“那就只能麻烦你多看看他了,他的本事很不错,但他这样年纪的人总是看不清脚下的路该怎么走!” 白云碧不说话,只回头看着白不杀点了点头笑了笑。 “借你的马用一用!” 如今,白云碧也上了马,而且他还很不客气和玉玲珑告了个别! “马可以给你,但你得带我走!” 谁也没想到玉玲珑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也更加不会想到她这样的人也有一天会拦住别人的马! 白云碧也没有想到,所以他在高高的马背上瞪着面前的玉玲珑说道:“我记得你好像没喝酒?” 玉玲珑伸着手拦在前头道:“我没有说醉话,我要你带我走,现在,立刻!” 白云碧愣了愣:“带你走?走去哪?” 玉玲珑摇摇头:“无论去哪,只要你白云碧去哪,我玉玲珑就可以去哪!” 如今,就连白云碧也看出来这个玉玲珑好像已经变了个人,她话里的意思也好像有了些其它的味道。 “你在犹豫什么?是我生的不够好看?还是你不敢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 玉玲珑好像很着急,她竟开始说浑话,但这话已经不是一个高傲的大小姐能说得出来的。 眼见白云碧还是不搭话,她又急道:“只要你肯带我走,我现在就可以走,你应该知道的,这里没有人能管得了我,也更加没有人能不让我走!” 玉玲珑说的已经很有诚意,如今她的眼睛里也透出了炙热的光。 但白云碧还是不说话,他依旧呆呆的骑在高头大马上! ···················· “不,你不能走,哪都不能走!” 很快,有人来了,人还没到跟前,但冷冷的话却已经飘了过来。 玉玲珑的母亲来了,从来不出门的玲珑山庄的庄主玉娇龙居然在白天里出现在了这个大街上。 或许玉苍龙说的没有错,他的妻子的确很欣赏凌寒尘,此刻她头上那顶白色的帷帽都和往昔的凌寒尘如出一辙,但她却不知道凌寒尘早已摘下了头上的“枷锁”! “我为什么不能走?” 玉玲珑好像已经习惯了自己的说话方式,就连对自己的母亲都毫不客气。 玉娇龙叹了口气道:“因为你是玲珑山庄的玉玲珑,你是要嫁去暮雪山庄的玉玲珑,所以你不能走,哪里都不能走!” 玉玲珑冷笑:“我可以不做玲珑山庄的玉玲珑,也更加可以不嫁暮雪山庄!” 远远站着的玉娇龙摇摇头:“不可以!” 玉玲珑突然尖叫:“为什么???” 她母亲玉娇龙缓缓道:“正因为你是玉玲珑,所以有很多事情你都可以做,但也有些许事情你绝对不可以不做!” “你不能不嫁,你不能走,更加不能跟他走!” 玉娇龙的话有些生硬,越说到后来越是如同斩钉截铁一般,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连说话都在效仿凌寒尘。 “但??但他可是白云碧,那个白云碧???” 玉娇龙叹了口气道:“可他只是白云碧,可他并不是暮雪山庄的少庄主!” 如今,玉玲珑也不再继续说些什么,她好像很了解自己母亲的脾气,她知道这位母亲说出来的话在虎丘比谁都有效! 第六十章 可惜你不是 古板的玉娇龙已经将话说的很明白,但任性的玉玲珑却好像还不肯认命。 于是,她又转头看着马上的白云碧说道:“带我走,我知道你的本事很不错,你只要动动手就能制住我娘,带我走,无论去哪都行,现在就走!” 玉玲珑说的有点儿急,到了后来她的话竟有些央求的味道。 白云碧不说话,但却摇了摇头! “为什么?你曾经不也有个袁大小姐,现在换我这个玉大小姐有什么不好?难道是我不如她好看?但我保证我一定会和她对你一样好!” 白云碧还是摇摇头,但这次他打算说话了,他缓缓道:“其实她对我也不算特别好,我们在一起时候也总是吵嘴的时候比较多!” 玉玲珑的眼见明亮了起来,她连忙说道:“那你为什么还不快点拉我上马?我绝对不会和你吵嘴的,我???我会什么都听你的!” 玉玲珑好像实在没有什么话说了,她竟开始向别人承诺会听话,这个承诺很重,像山一样重,要知道她可是一个从来没有听过别人话的人。 但白云碧却还是摇摇头说道:“可你并不是袁大小姐!” 茫然,羞愧,无助! 这一切都无法形容现在的玉玲珑,如今她整个人就好像被天雷劈了一般,她开始摇摆,开始踉跄,若不是调息完毕的岳中阳赶上来扶住她,只怕她早已跌在了地上! 但很快,她又回复了往昔的性子,她一把推开了岳中阳浑浑噩噩的朝暮庭羽走了过去。 “你不是要娶我么?我嫁,我现在就嫁,咱们可以什么都省了,现在就洞房!” 暮庭羽不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远处的玉娇龙也说不出些什么,她好像根本理解不了这些年轻人,她不理解现在的年轻人为什么都这么张狂顽劣,一点儿都不为家族考虑,要知道为家族的利益而牺牲本就是一种使命。 到后来,古板的玉娇龙甚至感觉自己的女儿是不是得了‘失心疯’! “说啊,你娶不娶?难道要我求你娶吗?难道你不是为了娶我才来的吗?” 如今的玉玲珑真的好像已经疯了,她不仅在咆哮,甚至还一直揪着暮庭羽的领口! 暮庭羽没有生气,他轻轻的拿开了她的手说道:“我好像配不上你!” “哈哈???哈哈哈???” 玉玲珑大笑,就像发酒疯一样的笑,但谁也不知道她这是在笑还是哭! “好,很好,你们都瞧不起我,但你们都忘了我是玉玲珑,你现在不想娶我,那我偏要嫁,你暮雪山庄不还有一个二公子么,我可以嫁他,叫他下月来,什么聘礼都不用带,如果不来,我就自己带着轿子去!” 玉玲珑走了,她好像很累了,她的脚步很虚浮,走路时就连头都有点直不起来。 “你就是白云碧?很好,不过你记住,千万不要太得意,因为玲珑山庄的人绝不受辱!” 不知什么时候,玉娇龙也走上前来和白云碧说了这么一些话,但她好像很喜欢效法凌寒尘,她竟也不喜欢听别人的回话,一句话,一转身,她也走了! 马上的白云碧有些无奈,他搞不懂自己哪里令玉玲珑受辱了,难道只是一个普通的拒绝? 但他更加搞不懂的是玉娇龙为什么话说的很亮堂,但却始终不出手,难道她不知道白云碧这种人一入江湖就很难再见到吗? 马上的白云碧摇摇头,他觉得玉娇龙学的不太像,因为如果是凌寒尘,她根本就不会说这些漂亮话。 ·················· “我们去往何处?” 城外的路上尘土飞扬,骑在马上的少年人冲着前头的年轻人大声问道!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年轻人好像很快活,就像刚从大牢里放出来的一样,他竟在飞驰的马背上张开了双手,他在拥抱风,自在的风! 延陵府,一个不算大也不算小的城,一个不算特别繁华但也不算特别偏的城。 白云碧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来到这个城,但多半时间他都是随马自己走,或许这一切只是因为延陵离虎丘比较近吧! 白云碧是一个自在的人,但通常自在的人也是孤独的人,白云碧的朋友不多,跟在身边的更加没有。 同样,他也从来没有来过延陵。 但天下总是很相似,无论在哪里,无论在那座城,只要你想喝酒,你总是很快就能坐下来。 延陵当然也有酒,甚至还有很出名的‘封缸酒’! 但白云碧本身就是个特别的人,他喝酒从来不喝最有名的酒,因为他觉得那样的酒总是不能很尽兴。 炎炎的夏,炙热的天,好像天底下所有的商家都知道在这样的天气里最适合搭一个凉棚。 刚进城,白云碧就下了马,钻进了最近的一个棚。 店子很小,掌柜很老,当然酒也很浊。 不算透亮的酒出现在了每一桌,但喝这样酒的人大多都是些苦脚力! 白不杀不喝酒,甚至一路都很少说话,小小的少年感觉很无聊,他觉得这个江湖好像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出来之前他本做好血洒长街的准备。 他不喝酒,所以他只能吃面,一碗没有油花的阳春面吃在他嘴里也如同吃草一样。 “你该尝尝酒的,你的年纪已经不算小了!” 白不杀不接话,就好像嘴里的这口面死活都咽不下去一样。 “你该尝尝酒的,毕竟如果你打算继续闯江湖的话更应该学会喝酒,因为凭你的本事将来会有许多人会请你喝酒,各种各样的人,形形色色的人,他们有些是真请你,有些是假请你,真请你的人很不错,但假请你的人却很可怕,到时候你若是醉了酒,或者只是说错了话,那么你的人头就会被人割下来仍进酒缸里。” 白云碧淡淡的说,说的轻描淡写,但说出来的话却又很吓人。 白不杀不再吃面,他放下手里的碗筷冷冷道:“那我就叫他们请我吃面,面总归不会醉人罢。” 听了他的这话,白云碧苦苦的笑,他知道这少年的经历还是太少了,他还没有吃过亏,他还没有体会到什么叫做身不由己! 第六十一章 年轻男女 炙热的天,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安生,坚硬的泥地甚至能烫到人的脚。 很少有人愿意在这样的天气走在这样的大街上,就算家里死了人也不会选择在这样的正午时分出殡的。 长长的街上没有人,就连猫狗都趴在了阴凉处不愿动弹半分,就如同这凉棚里喝醉了酒趴在桌上的人们一个样。 但很快那些灵敏的猫狗们就睁开了眼。 长街上有人走过! 一对匆匆赶路的年轻人,女的生的还不错,男的也中规中矩,他们都穿的很朴实,或许也可能是故意穿的很朴实,因为像他们这样朴实的人本不应该配剑的。 年轻的男女悄声的走,他们的脚步既轻快又沉稳,一看就是两个练家子。 年轻的男女不说话也不东张西望,他们手牵着手低着头轻快的走。 很快,猫狗们又懒洋洋的闭上了眼,而白云碧也继续喝起了酒。 他当然也注意到了这对年轻的男女,不过他并不在意,毕竟这江湖上像他们这样的人数不胜数! 但一旁的白不杀却好像并不这么想,他冷冷道:“轻车快马,乔装疾行,一般都不是什么好坯子的!” 白云碧笑了笑道:“这也是你师父教你的吗?难道他没有和你说过这世上有很多事并不像看起来的那样?” 白不杀摇摇头:“或许他们不是什么杀人越货的雌雄大盗,但他们好像骑走了我们的马!” “嘶???” 有马在嘶叫,但声音却已经隔了老远。 等白云碧回过头来的时候他才看见自己俩人的马早已被人骑走了,而刚才那对静悄悄赶路的男女则骑在了马背上。 “既然你看见了,为什么不早点说?” 白不杀摇摇头:“若不等他们骑走马,你一定会说他们并不是那样的人,毕竟你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白云碧苦笑,他看出来了,他知道白不杀好像很不喜欢他这样的性子。 “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追上去,抢回马?” 白云碧摇摇头:“算了,只是两匹不甚值钱的马而已,不值得在这样热的天气追的!” 白云碧说的很轻巧,就连脸上的表情都显的很慵懒! 可是,白不杀却好像已经忍不住,他好像一路上都在等这样的机会,而且已经等的很久了,他猛的站起身道:“那我就只拿回我自己的那一匹好了!” 他走的很急,急到最后一个字吐出嘴时,他的人已经在很远之外,他好像根本不怕热,奔起来一点都不怜惜自己的腿。 “唉,我真该一个人走的???” 白云碧在叹气,但一口气叹完他也追了过去,他倒不是担心白不杀会吃什么亏,他只怕他出手不留情! ············· 骄阳似火,人疲马乏,只短短的奔出几里地,不算太值钱的黄骠马已经开始吐沫子。 “师兄,他们应当是不会追来了,咱们找个阴凉地儿歇歇脚吧,我??我实在是太累啦!” 马上的姑娘在抱怨,她拉停了身下的马,而她的脸上也早已疲惫不堪! “也罢,咱们也实在走了许久了,如今就算骑着马也觉得屁股痛,歇歇就歇歇吧!” 于是,年轻的男女都下了马,找了个最近的树荫坐了下来。 “师妹,你喝口水吧!” “师兄,这水???” 拿着手里不算重的水囊,年轻的师妹犹豫了起来。 “喝吧,我还可以熬到下一个落脚处的,只要咱们出了这地方,想怎么喝就怎么喝!” “师兄,你对我真好!” 年轻的师妹脸上泛起了霞,她整个人也变的腼腆了起来。 看着一脸霞光的师妹,旁边的师兄好似也看的痴了些,他喃喃道:“我若对你不好,怎会与你一同逃出来!” 很快,年轻的男女依偎在了一起,他们开始说一些旁人听不得的话,他们开始耳鬓厮磨,他们明明热的要死,但却还是非要黏在一起。 “师兄,你会一直对我这样好吗?” 年轻的姑娘靠在他师兄的肩上喃喃道。 师兄点点头:“我若不是想着你,我早就拿着那张纸带回去邀功了,我若不是想永远对你这样好,我也不会杀了王师弟他们了。” 男人轻轻的说着话,但他说出来的话分量却不轻,原来他也是沾过血的人,而且还是沾的自己人的血。 或许是他杀人的时候实在太恐怖,或许是年轻的师妹还没忘记那一幕,很快,这个师妹就坐直了些,她说道:“那张残页呢?残页呢?” 年轻的师兄拍了拍胸前的衣裳道:“在这里头呢。” “给我瞧瞧!” 一提起残页,痴情的姑娘居然也来了兴趣。 “有什么好瞧的,等到了地方,咱们慢慢瞧个够不就是了!” 年轻的师兄缓缓的笑了笑,他一伸手又搭住了师妹的肩,很明显,他现在的兴趣并不在那张残页上! “你舍不得给我瞧?” 师妹推开了她,她开始使小性子,她觉得师兄不该这样不听话! 果然,一向很听话的师兄开始赔笑:“哪能舍不得给你瞧,你要瞧,那就瞧个够便是了!” 说话间,男人的手便探进了怀里。 但许久之后,他的手都没有拿出来的意思,如今的他居然也犹豫了。 因为他也看见了自己师妹的眼,那明亮的眼里居然也有一丝的焦急与狂热,这一刻他突然变的会动脑筋了起来,他甚至在思考这一向不喜练功的师妹为何要会急着要看这张残页。 “师妹,还是先别看了吧,咱们该上路了!” 年轻的师兄反悔了,他探进怀里的手又拿了回来,只不过还是一张空空的手。 “好呀,你果然对我不是诚心的,就连一张破纸儿都不愿给我瞧一眼!” 年轻的师妹陡然站了起来,她很生气,气的要死,她觉得这个师兄实在太过分了,放在从前就算自己叫他从山上跳下去,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的! “师妹,你??你误会了???” 年轻的师兄也跟着站了起来,他想去搀她的手,可是搀不着,他想说点什么,可是说不出! “连一张破纸儿都舍不得给我看,以后你还会怎样对我好?我??我不跟你走了!” 说话间,这师妹就跺着脚要去骑马! “你??你不同我走,你??你要去哪?” 师妹头也不回道:“你管我去哪,反正就是不和你走了。” 第六十二章 惜杀 年轻的师妹嘴上说要走,但脚却动也不动。 年轻的师妹这是在发小性子,但一向殷勤的师兄却好像变了个人,他竟冷冷道:“你要回去?” 师妹没有听出他的话有什么不同,她依旧背着道:“回去就回去,你当我回不去么?” 师妹不再跺脚,她已经牵过了抢来的马。 但很快,她手里的缰绳就被别人夺了去,如今那缰绳已经到了她师兄的手里了。 “你干什么?你弄疼我的手了!” 被狠狠夺走缰绳的师妹叫了起来,不过她虽然叫的很不客气,但心里还是甜滋滋的,她知道这傻师兄还是舍不得自己就此走了的。 但很快,她就闭嘴了,如今她不叫也不闹,一双眼睛呆呆的瞪着自己的师兄,她突然发现自己师兄的眼睛有些阴鸷,这可是她从来没见过的。 “我知道你向来不喜欢我,毕竟和其它师兄弟们相比我总是又蠢又笨,但就算蠢笨如猪的我也知道你好像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年轻的师妹有些怕,她觉得师兄的眼睛突然变的很可怕,但她还是提高了声音道:“那??那又怎样?还不许我聪慧些么?” “你在骗我,你一直都在骗我,你根本就不想跟我走对不对?你只想要这残页对不对?” 师兄的话越来越大声,他的步子也越来越靠近。 年轻的师妹在后退:“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你竟信不过我?” 师兄发笑,阴沉的笑:“我知道了,你并不会伸手来抢,你只要看一遍就行,毕竟你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不,我不会给你看的,你再也骗不了我了!” “你??你有病,我回去了???” 年轻的师妹有些害怕,她觉得眼前的这个师兄好像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你不能回去,你哪里都不能去??” 师兄在拉扯,但年轻的师妹突然也尖叫了起来:“我就要回去,我再也不和你走了,你要再不放开我,我就回去告诉师傅!” 师兄不动了,但他的眼神还是很阴沉:“果然,你果然一直不向着我,你??你还要背叛我。” “贱人??贱人???” 几声怒骂,年轻的师兄伸出了手,苍劲有力的手一下子就扼在了师妹的脖子上。 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兴奋,看着脸涨的通红的师妹,年轻的师兄居然还笑了起来。 师妹很难受,也很痛苦,很快,她开始感觉头发晕,手脚开始变冷,她的脚乱踢,手乱抓,可这一切都无济于事,如今这面前的师兄就好像已经变成一个索命的恶鬼一样。 终于,一切都静了下来,年轻的师妹不再动手动脚,但也没了呼吸,如今她的脸上还没有泛白,但整个人却像一截木头一样躺在了地上。 “师妹??师妹???” 短暂的沉寂之后,年轻的师兄好像突然醒悟了过来,他开始摇晃地上的师妹,他抱起了她尚且温软的身子疯狂摇摆,他好像要她活过来! “我??我都干了什么???” 年轻的师兄在抽噎,他看着地上空空的水囊在哭泣,在前一刻他还愿意将仅有的水留给她,现在却亲手扼死了她,在前一刻他们还许下山盟海誓,这一刻却分崩离析。 年轻的师兄还在轻声的哭泣,他用头抵着怀里师妹的头哭泣,他好像很后悔,也很伤心,他好像终于醒悟,但一切却不能反复! ··············· “你后悔了?” 突然,有人在说话,声音冷硬! 一听有人,师兄一把推开了怀里师妹的尸身站起来摸着剑喝道:“谁?” 来人没有鬼鬼祟祟,来人已直直的站在他的身后,不算远也不算近。 “既然要杀人,为什么又要后悔?既然会后悔,为什么又要杀人?” 来人是个少年,肤色不算白,身体偏消瘦,但这样消瘦的少年却背着一柄宽阔的双手剑! 年轻师兄的手已经摸上了剑柄,佩在腰间的剑也拉出一小段。 来人正是白不杀,他不说话,但眼里已经有了些兴奋,他知道,这师兄是实实在在的坏人,是一个值得自己出手的坏人。 于是,他也慢慢的解下了背上的剑。 “你找死???” 年轻的师兄或许也是个久经阵仗的人,他一向都知道能不给对手机会就尽量不要给,所以趁着白不杀还在解剑的功夫,他猛的抽出剑挺了上去。 “啊??” 沉闷的响被痛苦的喊叫所淹没。 年轻师兄的剑没能刺到白不杀的身上,如今他已丢了剑,他捂着肚子蜷缩在了地上不住的颤! 白不杀的出手不算快,但每一下都很重,他解剑的速度也不快,慢的就像是一种仪式,但他的剑好像任何地方都能制敌,刚才他只是用剑柄一撞,这年轻的师兄就已经被撞断了三根肋骨。 如今,白不杀已经完全的解开了剑,他的人也慢慢的走到了年轻师兄的身旁。 他在凝视,就像审判者一样凝视着地上痛苦的人。 他的眼睛开始变亮,他的眼神开始变的兴奋,他知道自己终于可以替天行道了。 他慢慢的提起剑,宽阔的剑已经悬在了痛苦人的上方,现在甚至不用白不杀动手,只要他松松拿剑的手,这个师兄就会被这沉重的剑穿个透心凉。 但很快,白不杀拿剑的手就被另一只手握住了。 如今不用回头看,白不杀就叹起了气:“这样的人都不值得杀吗?” 是的,白云碧又来了。 如今白云碧也叹起了气:“没有什么值不值得,若想杀,无罪也可杀,但总不能为了杀而杀!” 白不杀冷笑:“你这个人实在应该去修佛。” 白云碧没有理会他的讥讽,他走上前来淡淡道:“你的腿脚并不慢,甚至在他杀了自己师妹之前你就已经到了这里,你本可以阻止这一切的!” 白不杀没有掩饰,他冷冷道:“牺牲一条生命换一个恶魔现行是值得的,不然以后死在这恶魔手里的岂非还要多许多?” 白不杀的话还是很生硬,但他的手已经徐徐放了下来,他好像也开始迷茫。 白云碧摇摇头叹了口气,如今他已经蹲下身盯着那痛苦不堪的年轻师兄。 “看来你也并不爱她,不然怎会为了一张废纸而杀了她?” 年轻的师兄不说话,但他已经冷静了不少。 “你是不是不相信?你是不是觉得这一切都还值得?你是不是根本没有看过那张残页?” 年轻的师兄不说话,但他的眼珠子却已经开始转。 “你为什么不看看你怀里的那张残页?” 白云碧还在说,充满无奈的说。 第六十三章 同门非同门 白云碧说的很平淡,但这话却也让这年轻的师兄将思绪拉回到了那张残页上。 终于,年轻的师兄忍不住了,他再也顾不得这里是不是有外人了,他探进怀里摸出了那张泛黄的纸。 只偷偷的看了一眼,年轻的师兄突然仰头大笑:“哈哈??哈哈哈??‘行气散’??居然是‘行气散’???” 如今,那年轻的师兄终于放开了那张卷的好好的纸,泛黄的纸被风吹的在地上越滚越远。 没有人去捡,白云碧当然不会去,白不杀也不屑去。 如今,那师兄又在地上痛苦了起来,只是感觉比刚才还痛苦数倍,如今他的手都深深的扣进了泥地里去了。 ·············· “唉,我们走吧!” 白不杀愣道:“我们走?就这样走?就这样放过他?” 白云碧直起身子缓缓道:“他已经知道后悔了,他为了一张普通的药方就扼死了自己最喜欢的人,这痛苦会缠着他一辈子的,从此以后他只会活在生不如死之中!” 白不杀不说话,他觉得这样不痛快,他觉得往后的时间很漫长,能不能正真的惩罚这个人还是个问题。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好像不能就此走了,而白云碧也不能。 因为又有人来,而且这次一下子就来十多个。 十多个少年人,有男也有女,他们的穿着都一样,手里的剑当然也一样。 他们好像来的很急,急到他们站在那里都不能很好的把控自己的呼吸。 “赵师妹???” 有人在惊呼,他们已经看见了地上死去的师妹,看样子他们好像都认识。 很快,十多个人就围了过来,站着最前的一个人瞪着地上的年轻师兄说道:“虞良才,你??你杀了她?” 地上的师兄半睁着眼惨惨一笑道:“不错,是我杀的,王师弟也是我杀的!” 问话的人不再问,他好像早就已经知道了一样。 但很快,他又想起了什么:“你拿到了那张纸?” 地上的虞良才点点头笑道:“不错,我拿到了,我若不是拿到那张纸,为何要杀王师弟!” “你想独吞那纸?” 虞良才笑着反问道:“难道你不想?” 于是,问话的人又不开口了,隔了许久之后他才低声道:“那纸呢?你若现在交出来,我可以当没见着你。” 虞良才摇头苦笑:“看来你也并不太想替他们报仇?” 问话的人扬了扬嘴角轻声道:“和那张纸比起来,死几个人并算不得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扶我起来?” 如今,虞良才的脸上也变的迷茫了起来,他好像已经不想再提到那张纸。 “扶你起来就能给我那张纸?” 问话的人有些不太信。 虞良才苦苦一笑道:“你为什么不试一试?毕竟我已经被人打断了好几根骨头。” 微微的一虑之后,问话的人点点头道:“也好,咱们也算同门,扶你是应当的!” 说话间,他已伸出了手,只不过他的身伸的特别长,腰也弯的特别深,如今的他看起来就像弓起来的一只虾,只要对方轻轻的动一下,他立刻就能向后跳出去好几丈。 好在虞良才并没有动手的意思,如今他已经站了起来,他还是很痛苦,还是弯着腰。 “残页呢?是不是该拿出来了!” 虞良才惨笑:“什么残页?哪来的残页?” 听他如此说,问话的人立刻眯起了眼睛道:“你耍我并没有什么好处,你知不知道就算我现在格杀了你,师父也不会有半点儿怪罪我的。” 虞良才点头:“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毕竟我是一个罪孽深重的人,像我这样的人已经根本没有资格活下去了。” 虞良才的话有些苦,但说到后来却很生硬,就好像舌头不会拐弯一样。 突然,他拾起了剑,硬冷的剑。 “你敢和我动手?” 问话的人大呼一声,他也立刻擎住了剑。 但虞良才的剑并没有刺过来,剑身一转,亮白的剑尖已经探进了他自己的腹中。 他好像已经很虚弱,他好像已经没什么力了,一剑下去竟刺不透自己。 他在笑,但他的眼神却还很决绝,于是他咬牙双手握住了剑。 一下,两下,一尺,两尺??? 三尺的青锋被他用了好几下才彻底的刺穿他自己,如今长剑的那头已经从他的背后露了出来,亮白的剑身不再白,亮白的剑身都是血,粘稠的血,缓缓流动的血。 虞良才动手很突然,动手的目的也很突然,如今他虽还没有死但已经跪了下来,这一剑极深,伤极重,他已不能活。 问话的人奔了上来,他按住虞良才的肩头道:“你····纸呢,那张纸呢???” 他很急,但却不是急着同门的死,他只怕这同门在死之前不能将残页的下落说出来。 虞良才歪着头瞪着他缓缓道:“其实???其实你们都和我一个样,残页??残页??哈哈哈哈??” 虞良才在笑,但笑出来的声音却越来越小。 “快说??别死???” “噗哧??” 眼看虞良才即将气绝,问话的人心一横,握着他腹上的剑柄猛的一抽又一刺。 这一下来的也很突然,而且更加绝,于是,双眼迷蒙的虞良才竟被疼痛刺激的又突然睁开了眼,他痛苦至极,张大的嘴巴愣是说不出来些什么。 “快说??快说??” 如今,问话的人好像已经丧心病狂,他竟握着剑柄在搅动,他还不想让虞良才就此死去。 “残页??残页??,你??你为什么不问问他们???” 虞良才很痛苦,但他也终于断断续续的说出了一句话,只是话未说完他就再也抬不起头了。 也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临死前他的一句话还搭上了白云碧两人。 如今,那问话的人也松开了剑柄,他缓缓站起了身。 他开始擦拭手上的血,他很从容,但脸色却很阴沉,很快他抬起了头,他没有看那一群师兄妹的眼神,他只盯着白云碧和白不杀淡淡道:“两位,你们好!” 没人搭他的话,如今就连白云碧的眼睛都冷冽了起来,他知道虞良才固然该死,但这人却比他更不该活。 第六十四章 虽然白云碧不太想搭理这个后来的年轻人,但如今这年轻人却好像已经盯上了他们俩,毕竟他认为知道那张“残页”的唯一师弟已经死了。 “两位为何不说话?两位从何处来又到何处去?” 白云碧还是不说话,但一旁的白不杀却扭头朝他问道:“这人好像更心狠,他看起来也不像是那种会自我反省的人!” 白云碧点头缓缓道:“江湖上这样的人也是很多的,但好在他的本事还不算大,不然一定是个魔头。” “那我是不是能动手了?” 白云碧摇摇头:“他要是不动咱们,咱们也就罢了,他要是动手,咱们也不能不还手,毕竟我可不想被那么长的剑搅断了肠子。” 如今,白不杀又不说话了,他突然觉得自己根本不该和白云碧一起出来的,因为这根本就是一件不痛快的事。 但很快,他的眼睛就亮了起来,因为有一道刺眼的光已经射在了他的双眼上。 残忍的问话人已经出手,他什么话没说就已经出手,他的出手已不慢,出招的方式更加毒。 他是一个有心计的人,他在出手时甚至都算准了天上的日头,一扬剑,反射的阳光就射到了别人的脸上。 果然,白不杀也怕这样的刺眼的阳光,他本能的扭过了头。 但就在他扭头的一刹那,那人的剑已经如同毒蛇一样刺了过来。 剑很急也很稳,笔直的奔着他胸膛的第三根肋骨而去,看来他已杀过不少人,他已知道那是人的心房所在。 如今剑还没刺到,拿剑的人就已经在微微的笑,他对自己的剑很有信心,在他看来杀人和杀狗没有什么区别。 “嘶啦???” 长剑刺破衣服的声音,这声音既恐怖又动听,被刺的人很恐怖,刺人的人觉得很动听。 但现在这刺人的人却一点儿都不开心,甚至他的脸已经扭曲了起来。 他的剑的确已经不算慢,但这把握十足的一剑还是刺偏了,白不杀只稍稍侧了侧身子,那急如迅雷的一剑就擦着他的皮肉刺穿衣服而去。 如今,白不杀也和那人贴在了一起,他没有解剑,但他那只瘦俏的手掌却已经扣在了那人的心口上。 拿剑的人不相信,他不相信自己居然会被一个少年制住,而且还是被人家用这招三岁小孩子都会的‘黑虎掏心’制住。 其实这一招他曾经也学过,甚至很多人都学过,但用这招的人却很少,因为所有学过这招的人都看不起这一招,他们觉得这一招简直太普通,太平凡,只有半大的毛孩子才会用这一招打架。 但现在他却不敢看不起这一招,他突然发现原来这样普通的招式,这样普及到没有门户之分的招式也可以杀人,而且杀起人来特别狠,甚至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以前是不是学错了这一招。 “喀喇喇???” 白不杀五指一收,拿剑人的胸膛立刻塌陷,五根手指扣着的三根肋骨立刻断裂。 “嘭??” 白不杀又是一推,拿剑的人立刻仰天而倒。 拿剑的人手里还有剑,但他却再也站不起来,他已经死了,死的很干脆,虽然他身上没有什么伤口,但受的伤却比任何人更致命,他被自己的三根肋骨刺穿心房而死,死的直接,死的爽快。 或许白不杀也知道白云碧肯定会有话要说,他抢先叹了口气道:“你看见的,这不能怪我的,是他想先要我的命。” 果然,白云碧也只能闭上了嘴。 只是如今那拿剑的人虽然死,但他还有十多个师兄妹还在这里,这些年轻人或许已经知道自己不是白不杀的对手,所以他们腰间的剑也只拔出了一半亮亮眼。 看着这些脸上很凶恶但始终不出剑的年轻人,白云碧缓缓道:“你们是哪家的人?师父又是谁?” 或许是他这个问题问的很不错,只听立刻有人傲气的答道:“你难道认不得我们的青绝剑?难道你没听过‘一剑青’?” 白云碧点点头:“原来你们是青绝山庄的人,‘一剑青’林永严是你们的师父?他老人家还好么?” 没有人回话,但所有人的脸色都轻松了不少,因为这些年轻人也看的出来白云碧是知道青绝山庄的名头的。 “你们是不不想让我们走?你们是不是想帮你们的同门报仇?” 有人接话:“你若是识相些,何不束手?” 白云碧微微笑道:“你们觉得自己有几层把握能留住我们?” 没有人答话,这些年轻人好像都很聪明,难以回答的问题他们总是喜欢闭嘴。 白云碧好像也很了解这些年轻人,于是他又笑着问道:“青绝山庄距此远么?” 这回又有人接话了:“你敢去?” 白云碧淡淡道:“你敢带我去?” 没有人接话,但所有的人都收起了剑回头就走。 “带把儿的就来,可千万别跟丢了!” 说话的人依旧不出众,他说话的口气很不错,但却好像很怕生! ····················· 江湖上人人都知道八大山庄,人人也都知道青绝山庄,当人也更加知道青绝山庄的‘一剑青’。 相传,他的剑急快,快的就像盘踞在竹梢上的竹叶青。 他的剑很快,据说他刺出来的伤口甚至不会在第一时间溅出血,由于剑太快,伤口会很快就闭合,所以受伤的人明明只有一个淤青的伤口,但离死却已经不太远。 江湖上听过青绝山庄名头的人很多,但去过青绝山庄的人却很少,因为无论是谁都知道‘一剑青’并不是一个好客的人,他为人不算邪,但总是不太好说话。 白云碧也没有来过青绝山庄,他当然更加想不通为什么青绝山庄会和官老爷的府衙坐落在一起,是‘一剑青’林永严觉得这样很有面子,还是官老爷也很相信他的实力? 但无论是谁,只要在延陵府混过三两日的人也会知道,在这里,林永严说的话和官老爷同样有效。 第六十五章 老朋友 如今,青绝山庄的年轻弟子们还在一路不紧不慢的走着,就好像生怕白云碧俩人跟不上一样。 但到了庄前,这些弟子们立刻点点头四散闪进了庄里。 不多时,庄内脚步声大作,不用想,定是如潮水般的人来了。 “就是他们杀了颜师兄!” 如今,那说话的人终于挺直了腰杆,人也站到了最显眼的地方了。 随着他的让道,庄内出来一人,一个上了年纪但还算神气的老者。 上了年纪的老者偏瘦俏,胡须白了一半,眉毛白了几根,但一双高高鼓起的太阳穴却特别引人注目。 “师父???” 年轻的弟子们都躬身喊了起来,他们的呼喊声中气十足。 不用说,来者正是‘一剑青’林永严。 如今林永严正背负双手用他那一双苍鹰般的眼睛瞪着白云碧俩人。 “师父,就是他们???” 年轻的弟子想说话,但被林永严一个手势给打住了。 片刻之后,林永严才朝着白云碧俩人缓缓道:“是你们杀了华子?” 白云碧摸了摸鼻子道:“我们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叫华子!” 林永严深吸一口气挺了挺胸膛道:“他当然叫华子,这是我亲自给他起的名儿,因为只有我最看重的徒弟才有这个资格!” 如今,白云碧的脸上好像已经笑不出来了,他只能又摸了摸鼻子道:“看来他好像真的是华子!” “所以是你们杀了他?” 林永严走近一步又问道! 白云碧点点头,但一旁的白不杀去上前一步说道:“是我杀了他,不干他的事!” 于是,林永严又扭头看向了他。 他看了白不杀很久,而且看的很仔细,许久之后他才又问道:“你是怎么杀的他?” 白不杀淡淡道:“黑虎掏心,他并不值得我用剑!” 一听这话林永严倒竖眉毛说道:“看来你是一个本事很不错的年轻人?” 白不杀面无表情道:“比你最得意的弟子好一点!” “师父,这小子太目中无人了!” 林永严没动怒,他身后的弟子们却好像已经忍不了了,但他们好像忘了刚才自己岂非已经忍了一路? 林永严没有暴跳如雷,他一摆手,身后鸹躁的弟子们立刻就全部闭上了嘴。 如今,他又负着手在原地反复走动说道:“黑虎掏心?朴实的一招,要命的一招呐!” 突然,他停下了脚,他抬起头瞪着白云碧大声问道:“你说,华子是不是该死?” 没有人知道林永严为什么会朝白云碧问出这么个突兀的问题,但白云碧却好像一点儿也不惊讶,他居然点点头道:“有那么一点儿!” “恩,既然你说他该死,那么他就是死有余辜!” ················ “白老弟,别来无恙?哈哈???” 突然,林永严大笑起来,甚至他的手也早已搭在了白云碧的肩头。 他好像认识白云碧,而且看样子关系还不错。 但弟子们并不知道,白不杀也不知道。 白不杀不是个喜欢问问题的人,但青绝山庄的弟子们却已经忍不住。 于是有胆大的立刻上前问道:“师父,他??他们可是杀了华子的人呐,咱们都亲眼见到的呀!” “啪??” 林永严一扬手,清脆的声音一响,那问话的人脸上立刻肿起了一边。 “我知道他们杀了华子,但只要他说华子该死,那么他就不配活,甚至他如果说世上任何一个人该死,那么我就立刻会去杀了那个人,不问原因,不问结果!” 挨打的人退到了一边,他的脑袋还在嗡嗡作响,他已经听清了师父的话,但却好像还是听不明白。 林永严是个上了年纪的老江湖,他当然也知道自己的弟子们心里还有疑惑,于是他伸手指了指白云碧道:“你们可知道他是谁?”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回答,但现在每个人的眼睛都已经盯上了白云碧。 “嘿嘿,他就是你们最崇拜最想见的人,他就是白云碧!那个大名鼎鼎的白云碧!当然他也是我的忘年交!” 林永严没有卖关子,他很快就替白云碧报了家门,不过说道‘忘年交’三个字时,他好像也很得意。 “他??他就是白云碧?” “他??他真的是那个白云碧?” 如今,这群严谨的弟子们早已不再严谨,他们已经炸开了锅,人人都在小声的议论着。 不过随着林永严的一挥手,这群年轻的弟子们又重新闭上了嘴。 很快,林永严又恢复了一派宗主该有的脸色,他看着众弟子冷冷道:“我不想再听华子的事情,因为我已经知道他是一个该死的人。” 随后他又看了看身后的白云碧缓缓和弟子们说道:“他就是那个白云碧,那个从不妄杀一人的白云碧,所以他既然说华子有点儿该死,那么他就真的不配活,同样,你们也是如此,如果白老弟有一天说你们也该死,那么你们最好自己死,省的脏了我的手!” 没有人再说话,也没有人再抬头,现在谁都不敢去看白云碧,就好像生怕自己被他记住脸。 鸦雀无声之际,白不杀却走上前来说道:“你好像搞错了,人是我杀的,并不是他杀的,你可以不找他算账,但我却和你没有那么大的情面!” 白不杀本不应该说话,更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这话虽然不算太难听,但已经很刺耳。 或许是如今的林永严也早已看穿了许多事,他居然没有生气,他看着白不杀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道:“人在江湖,善恶难辨,一个人闯江湖手上沾点血是难免的,杀错人也是常有的,这江湖本就是这样的血腥和残酷,我也年轻过,这些道理我当然也懂得,所以如今我已经看开了很多,在这江湖上,没有一个人是绝对清白的,也没有一个人是绝对无罪的,一个人只要不为杀而杀,那就已算得上是个良善之人了!” 林永严的话不再那样的高声,竟出奇的平缓,他说的很慢,就好像生怕这些年轻人听不懂一样。 白不杀不说话,他的脑子又在思虑,可总是思虑不透。 年轻的弟子们也不说话,他们都盯着自己的师父看,他们听的很清楚,但却也理会不了话里的意思,他们只知道自己师父从来没有和自己说过这样的话。 第六十六章 年轻的夫人 或许是每一个像林永严这样的老人都有孤独的时候,也或许就算是林永严这样的江湖前辈也有孤独终老的时候,如今的林永严看起来竟然很高兴,他好像巴不得白云碧早点来。 “白老弟,当初我三番两次请你来,你死活不来,现如今我不走江湖了,你反倒来了,走,随我饮酒!” 很快,林永严轻吁一口气之后又恢复了常态,一挥手,众弟子散去,而他则大步流星的带着白云碧二人直奔庄内。 梨花椅,香檀桌,金玉樽,琼浆液,欢乐人,相言笑! 和府衙一般大的正厅内,三个年岁不一样的人稳稳的坐着。 白不杀不喝酒,也很少动筷,白云碧也很少动筷,但酒却喝了不少。 正厅很大,却很静,除了他们三人之外别无他人,就连上菜的下人都很懂规矩,低着头来,低着头去! 席间有话,尽是些久别之言,虽不算正经,但最能下酒。 林永严已是一个老者,他也曾辉煌过,但那已是记忆,年轻的时候他说话很少,拔剑很多,但现在他却已经和寻常的老者没有什么区别,只喝了半坛酒,他的嘴就再也没闭过,半生刚毅的他居然也开始追忆从前! 白云碧没有打断他,他一直静静的听,就算一些没听过的事他也很顺从的点了点头。 今天的青绝山庄内,无论是谁都看的出林永严今天的心情很不错,他已许多年没有像今天这样开心过,而且也许多年没有像今天这样喝过酒,甚至在去年的冬天他还打定主意要戒酒,准备多活几年。 很快,有下人赶来:“老爷,夫人要来!” 林永严一听,立刻收了笑容说道:“她来做什么?她又不喝酒!” 下人依旧低着头:“夫人已在门外!” 林永严一愣,放下手里的酒杯干干一笑道:“那还不赶紧请进来?” 白云碧不知道林永严为什么前后变化如此大,但听话的下人却已经退了出去。 很快,有人进来了。 进来的是两个女孩子,两个女孩子差不多大,和白云碧差不多大。 两个女孩子缓缓而来,但一个穿着朴素,一个穿着华贵,朴素的女孩子一直低着头,一看就是个丫鬟,而华贵的女孩子虽然还很年轻,但看姿态应不是常人。 白云碧一向认为自己看人很准,只一眼他便了然于胸,他知道这穿的很不错的女孩子应当是林永严的女儿,只不知这青绝山庄的女儿是不是也和玲珑山庄一样。 华贵的女孩子缓缓的走,一直走到了林永严的身旁。 白云碧本想站起来搭个礼,但那女孩子却一屁股坐了下去。 华贵的女孩子如今已坐在林永严的腿上,她笑的很好看,但林永严的一张老脸却笑的很勉强。 “老爷??” 女孩子出声叫人,叫的很软也很轻。 但最要命的是这女孩子嘴里虽然在叫着老爷,但一双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白云碧。 如今,林永严也不能再追忆从前了,他将年轻的女孩子推到了旁边坐下。 “白老弟,还没介绍,这就是我的夫人秦氏!” 白云碧有些错愕,但也想的通,毕竟林永严也是个男人,而且是个不服输的男人,于是他只能站起来和这位差不多年岁的夫人道了一声好。 夫人很年轻,但也很懂礼,她也还了礼,只是眉眼间的笑却总是太热情。 “老爷,他真的就是那个白云碧?” 年轻的夫人在小声的问,但她的目光却还时不时的看向白云碧。 林永严笑了笑道:“他当然就是白云碧,就算他化成灰我都能认的出来。” 林永严的话并不好笑,但年轻的夫人却止不住的笑,而且故意笑的很好看。 “那我可得敬他一杯酒,毕竟这样的人是很难碰得到的!” 林永严一愣:“你不是从来不喝酒?” 年轻的夫人站起身缓缓倒酒说道:“怎奈今天我想喝了,难道你不许?” 林永严不说话,他已开始笑,只不过却笑的有点干! “来,白云碧,白大侠!” 年轻的夫人居然还很爽快,她居然真要敬白云碧一杯。 无奈,白云碧只能起身端着酒杯道:“夫人随意了!” 一仰头,二人皆喝了酒,只不过年轻的夫人好像真的不太会喝酒,一杯酒竟呛的她满脸生霞。 年轻的夫人又在笑,捂着脸笑,笑的很热情,也很妩媚。 “来人,夫人不胜酒力,将她服下去歇息吧!” 林永严在发话,语气又如往昔一般冷硬。 “不,谁说我醉了?我还能喝,我不要走!” 但年轻的夫人好像对酒上了隐,她竟还要喝。 林永严板起了脸:“不,你已经不能喝了,你已经醉了,你若要喝酒,那就去房里喝!” 眼见林永严没有再开玩笑的意思,年轻的夫人也就无法在使小性子了。 于是,年轻的夫人也不再笑,她叹了口气道:“好吧,像我这样的人总是上不得台面的。” 很快,年轻的夫人走了,她笑着来又笑着去,她笑的很热情也很好看,笑的媚眼如丝,走的足下生莲。 “哈哈???” 林永严在大笑,他好像想用这笑声缓解一下气氛,但很快他就发现好像只有自己一个人在笑。 如今,白云碧不笑也不喝,他的脸居然很正经。 “林老,有一事不知该说不该说!” 林永严是个老江湖,他当然知道连白云碧都踌躇的话一定很不顺耳,于是他哈哈一笑道:“你是想说我这个夫人?有什么该说不该说的?她的确很年轻,但我就是喜欢年轻啊,你是男人,你也应该懂的。” 白云碧摇摇头:“我并不想说她,尊夫人很好,没什么值得说的。” “那你要说什么?只管说来便是,我林永严驰骋一生,到了晚年难道还有什么话是不能听的么?” 如今,林永严又恢复了往昔的豪气,他的心已经放了下去,他知道白云碧并不想过问自己那个年轻的老婆,但除此之外,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能让他感觉不顺耳的话了。 第六十七章 一家老小 浅浅的打了个招呼后,白云碧如今也放下了手里的酒杯。 “林老,你可知道最近江湖上的事?” 林永严放下杯中酒:“何事?” 白云碧淡淡道:“残页,暮雪山庄的残页。” 林永严点点头道:“看来你知道的已经不少,你竟也知道那是暮雪山庄的?” 白云碧喝了一口酒道:“实不相瞒,我不仅知道那是暮雪山庄的残页,甚至这还是暮千山老前辈亲自告诉我的。” “你去过暮雪山庄?那老不死的还好么?” 白云碧笑了笑:“他看起来比你还要好!” 林永严微笑着点点头:“他的确应该比我好的多,毕竟他是一个严于律己的人,而我总是活的很糊涂。” “对于失了那招剑法,他是不是很难受?” 林永严有些开心,也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毕竟八大山庄明面上是一家人,但背地里却各自较着劲。 然而白云碧却摇了摇头道:“他并不难受,甚至还很轻松,我也说不上来当时他是一副什么脸色,但看起来好像是一种解脱。” “他还很轻松?他解脱?” 林永严提高的声音反问,他有点儿不相信,毕竟在很年轻的时候他就已经了解暮千山,他知道那时候的暮千山也是一个争强好胜的人。 “那么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白云碧微微沉吟后正色道:“我想叫林老别让青绝山庄的人再参与到这件事里去。” “你是想叫我别再去抢那什么残页?原来你是来替那老不死说话的?” 白云碧摇摇头:“我并没有替他说话,我只是觉得这小小的残页并不值得死那么多人。” 林永严板起了脸:“你可知道那小小的残页正是暮家‘噬心剑法’的第四招?也是最强最狠的一招?你可知道那老不死的当年只凭前三招就已横扫整个西北?” 白云碧点点头:“我虽不和你们同代,但前辈们的事迹我还是知道些的,但我想不通,同属英豪的林老为何也会觊觎那张残页,贪恋别家之物,岂非惹人耻笑?” 林永严没有笑,他缓缓靠在椅背上说道:“因为他们家的剑法比我们家的好,你也是个江湖人,你应该也知道在这江湖上靠面子是活不下去的,有时候你不得不做一些不要头脸的事情,,毕竟和活下去相比,要不要脸并不是那么重要的一件事。” 白云碧接话道:“你现在岂非已经活的很好?” 林永严淡淡道:“我的确已经活的很不错,但我也是个人,人是会老的,老了可以一死了之,但青绝山庄不会老,甚至这山庄还很年轻。” 白云碧苦苦一笑道:“世上哪会有什么江山永固,世代不朽呢,其实到了你这年纪的人应该看得透的。” 林永严也跟着笑了笑道:“我当然能看的透,但有时候人总是不想看的太透。” 如今,白云碧也早已靠在了椅子上,沉吟许久之后他才又说道:“你知不知道,为了这张残页已经死了多少人?” 谁知林永严却淡淡道:“死的又不止我一家,况且这江湖本来就是要死人的。” 白云碧不说话,他好像已经知道拿生死之说来劝阻林永严根本没有用,像他那样的人经历过的生死只怕比任何人都要多。 “林老,如果我说那残页并非是真的残页呢?” 这一来,林永严终于坐直了些,他看着白云碧不说话,他的眼睛很毒辣,就好像想从白云碧的脸上直接看出一些什么来。 “什么意思?” 白云碧缓缓道:“其实在数月前我就知道了残页的事,当然也见过许多的人为其而死,但每一次我都发现那被众人追逐的残页到头来不是药方就是戏贴,而且被人满江湖追杀的游星海也只不过是个冒牌货而已。” 林永严还是不说话,他好像还是没听懂。 于是白云碧又接着说道:“数月前游星海还在那鬼岛上,我虽然没有天天和他睡在一起,但他也不可能逃离我的视线出岛去的。” “你是说那残页是故意有人作假?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白云碧耸耸肩:“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只知道你们青绝山庄这次死了这么多人也不过只抢来一张药方。” “你说这会不会是暮千山那个老不死故意的?不过他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他这人一向严谨,也不可能和大家开这样一个玩笑呀。” 白云碧又是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他捣的鬼,反正我只知道现在的他好像也有很多不能和别人说的话,而且参与抢夺残页的没有一个是暮雪山庄的人。” 林永严又不再说话,如今他又缓缓的靠在了那张值钱的大椅上,他的眼神还和鹰一样锐利,但昏聩的岁月早已爬上了脸颊。 但白云碧还是个年轻人,如今他的决断力乃是一个男人最明智也最果断的时候,他已看出林永严在动摇,所以他准备趁热打铁再说几句,他有信心不消再过半坛酒,林永严便就想通了。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再张口,门外已有下人快步走了进来。 “老爷,少庄主请见!” 下人说话依旧很轻巧,但林永严却突然回过了神,如今他又板起了脸说道:“他来做什么?” 懂规矩的下人低着头道:“他也想来见见白大侠!” 林永严摇摇头:“他不必见,叫他回去。” 下人不走,只低着头道:“少庄主已在门外!” 林永严叹了口气道:“他还是那副样子?” 下人道:“不,他今天穿的很体面!” “当真?” 下人不说话,只点了点头! “那你叫他来,见一见江湖名宿也是好的。” 如今,林永严一如刚才,对于自己的儿子也是反复无常。 下人下去了,但很快就有一人前来。 一个年轻的人,一个穿着很体面,走路很潇洒的年轻人。 这一回白云碧没有再想错,这年轻人除了是林永严的儿子再不可能是别的什么。 “见过爹爹,见过白大侠。” 年轻人很懂礼数,也很聪明,他虽然从来没有见过白云碧但却好像知道哪个是他,他虽也朝着白不杀拱了拱手,但眼睛大多时候还是留在了白云碧的身上。 白云碧是个不拘礼节的人,但这样正经的时候他也少不了起身还还礼。 “元文,坐!” 林永严的话突然变的很少,看来他和儿子的关系还不如和那年轻的夫人关系好。 “后生林元文,就不叨唠白大侠了!” 林元文没有坐,他竟然告辞转身就走。 第六十八章 年少的林元文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只见了一面说了几句话他竟又走了,虽然他走的时候也很懂礼数,但无论谁都知道这样做是极没有礼数的。 “没有规矩的东西!” 看着远走的儿子,林永严又叹了一口气。 好在白云碧是从来不喜欢计较的人,他微微笑道:“年轻人太懂规矩也未必是什么坏事,况且林老年轻时不也是极不懂规矩?” “哈哈??对极??” 林永严大笑,只一句话,他好像又想起了当年。 但如今他却已经不再是年少,他已上了年岁,心里也多了许多不能言说的郁结事。 许久之后,他又坐的直了些,他突然愣愣的看着白云碧。 他盯着白云碧紧紧的看,而且越看眼睛睁的越大,就好像想起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 奈何白云碧被他瞪的心里发毛,他知道这老头儿定是又有什么话要说了。 果然,林永严一拍桌子道:“也罢,那残页不要就不要了,但白老弟你若是想叫我不再插手这趟子事,那你可先得给我帮个忙!” 白云碧不说话,他的嘴有些发苦,他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专门自讨苦吃的人,明明是来规劝别人却往往要搭上自己。 林永严是一个老人,像他这样年纪大又活的很精明的人通常都被人叫做“老狐狸”,所以他早就看出白云碧的脸色,于是他也不等白云碧开口表态便急忙说道:“只是一个小小的忙而已,对你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白云碧还是不说话,他当然不相信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忙,因为他知道如果连林永严都搞不定的事情,那事情一定很难搞。 “实不相瞒,老夫想请你帮我说个媒。” 听清了这忙之后,白云碧瞪大了眼睛道:“说媒?你又要娶老婆?” 林永严摆摆手:“你错了,并非是我要娶老婆,而是我想请你替我的儿子说个媒。” 白云碧痴痴一笑:“但我好像没这个本事,你应该也知道的,我这张嘴一向很讨人厌的,一般都会将好事说黄了。” 林永严微微笑了笑:“没关系的,因为女方那边我早就说好了,她的父母很同意,而她自己也愿意。” 白云碧又是一愣:“那你还叫我说什么媒?你该请我喝酒才是。” 林永严摇摇头叹了口气道:“但我的儿子却不想娶,所以我想请你说一说我的儿子。” “他为什么不想娶?是那个小姐不好看?” 林永严又是摇摇头:“不,好看的很,不仅年轻美丽,更是知书达理。” “那少庄主为什么不想娶,难道是他脑子有问题?” 林永严叹了口气道:“他脑子的确有问题,所以这才是我请你帮忙的原因。” 很快,林永严不再说话,如今他又躺在了那张很值钱的梨花椅上,他的眼神很呆滞也很空洞,就像被什么重担压身的苦命人一样。 白云碧也没有再问什么,虽然他还很好奇,他当然知道林元文不可能是一个脑子有问题的人,因为刚才那短短的见面他就已经看出来,那个年轻人不仅很聪慧而且很机敏。 ················ 是夜,青绝山庄的夜也好像比别处凉一些,也或许是因为这里的酒比别处顺一些。 从中午到夜晚,白云碧和林永严三个人都没有离开酒桌,他们好像有说不完的话,更加有喝不完的酒。 但现在这桌上只剩下白云碧和白不杀两个人。 林永严走了,他是被人抬走的,他已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可是他偏偏不信自己的年纪,所以他只能醉的被人抬着才能走。 白不杀还很清醒,因为他不是一个喝酒的人。 “难道你真想留在这里当媒婆?如果要走的话现在岂非是最好的时候?” 白云碧微微笑了笑:“林老是一个不错的人,若是他再年轻些甚至能和我们拜把子,所以如果在他的家里深夜离开那是一件很不敬的事,就算要走那也得等到天亮和他好好道个别再走。” 白不杀不再说说什么,只能跟着早在一旁等候的下人一起走了。 白云碧依旧在喝着残酒,他居然还喝的下。 ············ 夜已很深,夜也稍凉。 寂静的夜突然传来了琴声,清朗的琴声从西边的房间缓缓传了出来。 白云碧不知道弹琴的是谁,但他却听的出弹琴的人心情大概不是很好,因为就算他是个不懂琴的人如今也听出了这琴里的悲凉之意。 琴声婉转,余音不绝,随着郎朗的琴音,白云碧也缓缓的放下了手里的酒杯,如今他不再想喝这孤独酒,他已想起了往昔,往昔的事,往昔的人! 悲凉的琴,孤独的人,相思的心。 “嘭??” 突然瓷器摔碎的声音从东厢房传来。 “丢人现眼的东西!” 有人在东厢房喝骂,骂声高亢。 不用去看,白云碧已听出喝骂的人正是林永严,但却不知道他为什么骂,而又在骂谁。 但如今那婉转的琴音已经戛然而止,于是山庄之内又是一片寂静。 没有人说话,更没有人在走动,唯有白云碧在叹气,他知道今晚注定又是个不眠夜了,那琴实在勾人相思。 ·············· 晨。 坛里已经没有酒,仅剩的一碗酒也早已凉如水,一整夜白云碧都没有闭眼,他一直就这样静静的坐在椅子上,他试着让自己不再去想从前的人和事,但思念的心总是无法控制。 他已经出神,若不是有下人来收拾一切,他甚至都没感觉到天已亮。 很懂规矩的下人们轻手轻脚的收拾了一切,他们好像很会体贴人,竟还送来了一壶热热的茶水。 白云碧看着桌上的茶壶缓缓的笑,他本是从来不喝茶的,也更讨厌喝热茶,但现在他却抬起了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他开始学着那些上了年纪的人嘬茶,只不过刚嘬了两口他就觉得还是酒比较适合自己。 第六十九章 年轻的夫人,年轻的心 刚放下手里的酒杯没多久,立刻就有人前来应话。 “你应该再喝两口的,要知道这样的‘云雾雀舌’几乎都是按根来卖的,买这样的茶从来都是用金子来交易的,因为若是用银子那就会太麻烦。” 有人来了,年轻的夫人居然来了,她打扮的很美,走起路来也很美,这里虽没有花草,但她却已有分花拂柳之态。 “你不用站起来的,你也不用把我当成长辈,毕竟你应该也看的出我和你其实差不多大!” 年轻的夫人是一个人来的,她好像是一个不怕生的人,没几步就已经走到了白云碧的不远处。 “你真是白云碧?那个名气很大的白云碧?” 从她出现开始,她就没有让白云碧说过一句话,现如今她也开始问起了许多人都想问的问题。 白云碧笑了笑:“我是白云碧,但江湖上的话往往都是不能信的,因为吃了亏的人总是喜欢将对手说的和天神一样。” “我能坐下吗?” 年轻的秦氏没有搭白云碧的话,当然她也没有等白云碧回答能不能坐下,如今她已经坐了下来,坐的不近也不远。 “你为什么不再喝喝茶?一个人喝酒会发苦,但一个人喝茶却最合适。” 白云碧不搭话,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搭话,因为他觉得这个年轻的夫人好像中了邪,她说起来的话不仅词不达意,而且听起来毫无头绪。 如今,年轻的秦氏也不说话,她挽起了袖口替白云碧倒茶,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从来没有干过这样的粗活,她不仅连茶水漫出来都看不见甚至连腕子上的袖口都挽的过高。 皓腕晶莹,白如藕节,她的确还很年轻,连皮肤都那么的年轻。 “对不起,我竟连这种小事都做不好!” 终于,秦氏终于看见了满桌的茶水,她停了手满脸愧疚,只不过这张愧疚的脸却越发的红艳。 她低着头不说话,她好像在等白云碧说话,或许她早就知道无论是什么男人,在这个时候还不出声安慰一下女人,那他简直算不上是个男人,至少也该是个眼瞎的。 白云碧当然不眼瞎,甚至他的眼睛还不小,但他并没有说上一些什么安慰的话,他只是挠了挠鼻尖问道:“林老呢?” 秦氏脸上的红还没有退下去,但她的眼睛却已经不向刚才笑的那样弯,她托着香腮叹了口气道:“他出去了,一大早就出去了。” “他出去了?去了什么地方?” 秦氏依旧托着腮道:“我又怎知道他去哪?但多半都是去喝酒了,他总是这样,请他喝酒的人也很多,所以他每天回来的比狗还要晚。” 秦氏说的很有些无奈,但话里的字眼却是很不敬。 好在白云碧是一个懂得什么事该管什么事不该管的人,他居然也点点头道:“是的,他年轻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秦氏扭过了头看着他道:“这么说你也是这样的一个人?” 白云碧摇摇头:“我倒是想喝酒,可是没有那么多的人请我喝,毕竟我不是什么山庄的庄主。” 秦氏笑了笑:“这样很不错,至少你不是一个会让自己女人伤心的人。” 白云碧不搭话,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你有过几个女人了?现在还有几个?” 突然,年轻的秦氏又问出了这么一个不该是她这样身份的人该问出的问题。 白云碧有些错愕,但还是很礼貌的笑了笑道:“像我这样的人怎么会有女人看得上我呢。” 秦氏摇头发笑,笑的满头的珠翠都在乱颤:“看来那些女人都是些瞎子。” 如今,白云碧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虽然也喜欢被人夸赞,但如今这秦氏的夸赞却有点儿让他吃不消。 于是,他站起身拱手道:“夫人,烦你回来知会林老一声,晚辈先行一步了!” “你要走?” 秦氏也跟着站起了身。 白云碧笑笑说道:“打扰一夜,已是惭愧。” “不,你不能走!” 白云碧一愣问道:“这??为何?” 秦氏的脸又红了,她的目光也开始闪烁,她好像努力的在想些什么。 很快,她好似想起了什么,她脸上一喜说道:“昨夜你岂非答应了老爷那桩子事?如今这个事儿还没半点影子你就要走?” 经她这么一说,白云碧也突然想起了昨夜酒桌上的事,但他还是苦苦一笑道:“我做什么都行,做媒人却是头一遭,我这张嘴合连理不行,拆鸳鸯倒是够用。” 白云碧的话并不是很好笑,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年轻的秦氏却笑的花枝乱颤,而且笑的居然很好看。 等笑停了之后,她才又说道:“你这人真有趣,不妨事的,你只需尽点心就行了,毕竟这本来就是一件谁都说不成的事儿。” 说完这话后,年轻的秦氏不知为何又笑了起来,而且是那种止不住的笑。 但很快,她就指了指西厢房说道:“那小子就在那里,你不妨和他聊聊再说。” “对了,你去的时候最好要记得敲门!” 年轻的秦氏走了,她依旧走的很好看,只不过她临走时说的话却很莫名其妙。 ··············· 青绝山庄不算小,但无论是哪家山庄,给主人住的地方都不会太大,因为这样的山庄总是让鲜艳的花草和僵硬的假山占据更大的地盘,因为只有这些才能彰显主人的财富和地位。 只走了几十步,白云碧就已经站在了西厢房的门外,然而他却发现这房门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好像都是紧紧关着的。 “何人?何事?” 好在屋内的人也不是个老眼昏花的人,屋内的人很快也就察觉到门外有人。 “是我!” 白云碧不知道该怎样介绍自己,权衡再三之后他只能说上这两个字。 屋内没有动静,屋内的人也没有再说话,他好像正在努力分辨这门外应答的人是谁。 “白先生,是你?” 终于,屋内的人想明白了,当然他说话的口气也一如既往的有教养,毕竟屋内的人正是这个山庄未来的主人。 第七十章 无趣的街 屋内的林元文很客气,就连称呼都很客气,客气的让白云碧不知道该不该答应,毕竟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根本配不上这先生二字。 林元文无疑也是一个心思精巧的人,仅和白云碧见过一面说过几句话,如今的他就凭两个字猜出了他,但他好像同时也是一个极其体面的人,他没有急着开门而是匆忙道:“白先生,且等我一等。” 屋内的人开始动,虽然隔着门,但白云碧还是听得出屋内的人有些匆忙,若不是这屋里的人手脚比较轻,只怕现在早已叮当作响。 “吱呀??” 终于,老旧但值钱的门终于开了。 林元文走了出来,并随手关上了门。 他出来的不算快,但门却关的很快,就连白云碧也只不过撇了一眼而已。 白云碧本不是个喜欢窥测别人厢房的人,但人总是这样,总是喜欢瞧一瞧别人不愿意给自己看的东西。 所以林元文的门虽然关的快,但白云碧却也将屋内瞧了个大概。 不过那屋内却好像没什么需要掩藏的东西,一切都是那么的简洁,简洁的甚至配不上成为一个少庄主的厢房。 如今,林元文已经站在了白云碧的面前,他和昨天一样,干净又体面。 看看眼前这郎朗的少年,白云碧突然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他觉得这少年简直就是块玉璧,而自己简直就是块青石,而且是那种长满青苔的青石。 “白先生?找我有事?” 林元文很有教养,他不仅说话的声音很小,就连脸上的神态都很恭敬。 这一来,白云碧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甚至他开始有点后悔和这个规矩的少年接触。 “没事,没事,我只是随意走走。” 敷衍了一句之后,白云碧转身就走,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和这样懂规矩的少年人相处。 “白先生,等等。” 然而,林元文却很快就叫住了他。 “先生从未到过延陵?” 白云碧不知他为何如此问,但也停住脚步道:“我虽走过不少地方,但天下之大,没踏过的地方却是几辈子都走不完的,延陵自然也在此列。” “先生几时走?” 白云碧皱了皱鼻头道:“令堂不在,正是来向你告别。” “先生要走?现在?” 白云碧不说话,只能点点头。 “先生不能走!” 白云碧抬起头道:“为何?” 林元文走下台阶道:“晚辈并非要强留先生,但先生也是年轻人,既是第一次来此处,为何不游览一番再走?晚辈知道先生是闲云野鹤一般的人,只怕此一走,一生再难回此处也说不定的。” 林元文开始讲道理,他说的话不算太直白,但却也有那么一点儿道理,一时间白云碧倒不知道该如何接这样的话。 “先生,难得今日天气不算过于炎热,如果你不嫌弃,就让晚辈领你在这小小的地方走一遭吧?” 白云碧没有想到林元文居然打算陪同自己游玩,也更加没有想到他会主动这样说,这一来他倒不知道该如何拒绝了。 但很快,就有人来了。 两个同样很懂规矩的下人很快就出现在了这里,他们低着头朝林元文轻声道:“公子,老爷说你最好不要随便出门,公子忘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很懂规矩的下人突然变的好像不太懂规矩了,他们居然开始阴阳怪气的提醒自己的主人。 林元文好像早就知道这些平时看不见的下人会随时跳出来,此时他已经在冷笑:“你们是瞎了吗?难道看不见白先生在这里?难道你们不知道他是第一次来这里?身为这里未来的主人,我不应该尽尽地主之谊吗?难道你们想叫江湖人笑我们青绝山庄不懂人事,不懂规矩?” 一直轻声轻气的林元文突然发怒,他的脸色虽然还很平和,但说话的声音却已经提高了不少。 于是,这两个一直低头的下人也不再说话,他们只能低着头互相看了看。 “白先生,请!” 林元文没有再和下人说话的意思,他手一伸就邀请白云碧跨门而去。 而那两个下人自然也不能留在原地发愣,他们耳语几句之后也急急而去,他们好似要去找什么人。 ················ 延陵算不上是一个特别大的地方,也算不上是一个特别小的地方,但在白云碧的眼里,这样的城和以前走过的其它城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毕竟城是没有区别的,有区别的只是城里的人。 好在延陵也是一个平和的城,这里的江湖人很少,平常人很多,这里的人有富也有贫,但这里至少还算安乐,因为这些街上的人至少还笑的出。 今天的天气正和林元文嘴里说的那样,不算特别热,炎炎的日头被云彩挡的根本透不出来。 然而现在已经是正午,这个季节的人们已经习惯不在这个时间出来,所以街上的人依旧不很多。 新的地方,新的人,然而白云碧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现在他已经不是个对什么都感兴趣的小孩子,他只想在这样的天气里这样的时节里跑到哪个阴凉处好好的眯一会,而不是在这街上走马观花。 然而一向慢条斯理的林元文现在却好像一个小孩子,他嘴上虽然不说,但脸上总是时不时的露出一点笑。 “白先生,你想去哪?” 终于,他停了下来,并且劈头盖脸的问了这么一句。 白云碧答不上来,他只有苦笑,毕竟在前一刻眼前的这个少庄主还知道自己是第一次来这里,并且是他自己非要带他出来转转尽一尽地主之谊的。 好在林元文也是个年轻人,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缓缓一笑道:“白先生,要不你想买点什么?我送给你?” 白云碧不回话,他已经知道这个少年也是一个很少与人打交道的人,因为他说话总是太直接。 “你看我这身衣裳应该也知道我不是一个喜欢身外物的人,说实在的,我也不想逛街,如果可以的话,你请我喝顿酒倒是可以,在这样的天气里,两个男人在一起除了喝酒我实在想不出还能做什么。” 听见白云碧如此说,林元文笑了笑,但他的笑并不很爽朗,只是淡淡的扬了扬嘴角。 “好,那我就送你套衣裳再请你喝顿酒。” 说罢,林元文不由分说的又抬步而走,无奈,白云碧只能跟上。 第七十一章 从前 宝绣阁,延陵最好的制衣坊,这里制出来的的衣裳在相当长的一段岁月里曾经被当做过贡品,虽然如今它早已没落,但在延陵这个地方,这宝绣阁三个字还是代表着不容所有人亲近,所以这里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来,就算你有钱都不一定能在这里花出去。 但作为青绝山庄的少庄主,林元文当然有资格进宝绣阁,甚至他还可以不付钱。 当林元文跨进宝绣阁的第一步时,里头就有人来接应他,起初是两三个徒工,但这几个徒工只和林元文照了一面就忙不迭的溜进了内房。 很快,徒工们又出来了,而且宝绣阁的掌柜也跟着出来了。 “翻领,对巾,窄袖,锦边,用最好的料子,用最好的师傅,做好以后送到山庄去,至于钱你应该知道去哪要。” 林元文看着掌柜走出来,他一张嘴就直接说出了这些,他好像不想和这些人多说一句其它的,也不想让这些人多说一句无关的。 掌柜的脸上没有往常的笑,他已经变的很谨慎,他快步走上前来用手里的小竹片在白云碧身上比划着。 掌柜已经上了年纪,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亲自动手,但今天他不得不亲自动手。 他也是一个老人了,他的手同样也被岁月磨砺的有了痕迹,但这双手还是很娴熟很轻巧。 在量身的这一刻,白云碧突然意识到,其实功夫并不仅仅只是功夫,这世上有许多东西都能称为功夫。 几乎就是几口茶的时间里,老掌柜就点点头道:“虽然有些不爱干净,但身段还是不错的,三日后,到山庄。” 林元文淡淡道:“三日?要这许久?” 老掌柜挤了挤笑容道:“这是用十八位大师傅连同晚上的时间才能赶的出来的,若是旁人要,没有半年出不来。” “好,知道了!” 老掌柜很恭敬,但林元文却很生冷,就连交谈都生硬的像块木头,当然,说完这几个字之后他又转身离开。 随着他的离开,宝绣阁的一众学徒们也都挤到门口开始瞭望。 “这??这就是青绝山庄的少庄主?” “他??他就是林元文?他??生的真不错???” 徒工们说话的声音很小,就像蚊子在打架。 但老掌柜却拿着竹片敲了敲木门冷冷道:“看见了不要想,想到了不要说,在这里,在延陵,他是你们唯一不能随便谈论的人,可知道?” 徒工们当然答应的很爽快,当然也答应的口是心非。 ·············· 出了宝绣阁的门,斜对面就是延陵最好的酒楼‘掬水楼’毕竟这种同样出名的酒楼也只会出现在同样出名的地段。 同样有小二来招呼,小二同样也很快领了掌柜来招呼,但林元文至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掌柜陪着他进门,随着他上楼,就像照顾自己亲爹一样的无微不至。 直到林元文和白云碧坐在了最好的一间屋里,掌柜才眯着眼睛笑道:“林公子,怎么有幸驾临啊?” 林元文没有笑,他扭头看着窗外那条几乎与屋内的桌子平行的河面淡淡道:“我一向不喜欢说太多的话,你应该是知道的?” 掌柜连连点头道:“这个当然,林公子是什么人,那是天上的人,怎么能随意和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瞎嚷嚷,应该的,应该的。” 同样是掌柜,酒楼的掌柜就比绣楼的掌柜油嘴些,或许他也不想这样,也或许他也早就习惯了这样。 如今,林元文也扭过了头,他的脸上还是那么的生冷:“那你为什么还站在这里,你要我请你喝一杯吗?” “是是是???” 掌柜走了,同样笑着眯着眼睛而去。 或许是掌柜也知道青绝山庄是决不能怠慢的,所以他的人刚下去,酒菜随后就端了上来。 酒是陈年的封缸酒,菜是白云碧从未见过的菜。 满满的酒,满满的菜,酒菜如流水般被端上来,幸亏这桌子小,若是再大一些只怕不下数百道。 酒是好酒,甘醇,浓厚,菜是好菜,光闻味道便可下酒。 白云碧终于等到了这一刻,他没动筷子,但已经在喝酒。 一杯接一杯,无穷无尽。 直到他喝到自己也记不得是第几杯时他才发现林元文好像一口都没喝,此时的林元文好像有心思,他依旧歪着头看着窗外的河水,平静流淌的河水好像早已将他带去了远方。 “你不喝酒?” 林元文依旧看着窗外摇摇头道:“不喝,从来都不喝!” 林元文的确有了心思,他竟没有听清白云碧的话,白云碧只问他喝不喝这顿酒,他却回答了从来都不曾喝过酒。 不过从此也能看的出,这个年轻的少庄主想必少年时过的并不好,他的父亲林永严只怕将他管教的过于严格了。 “白先生,你且喝着,我去走走。” 许久之后,林元文再也坐不住了,他终于站了起来。 白云碧点点头笑了笑,其实他知道林元文的心早就不在这里,坐在这里的他就和在街上闲逛的白云碧一样煎熬。 林元文走了,当然也走的很恭敬。 白云碧还在喝,一边喝一边笑,他对自己很有信心,他觉得自己已经看穿这个少年了,他知道这个少年为什么非要拒绝自己父亲提出的亲事,这少年在外头一定有了心上人。 时光流转,河水静淌,两者都是不可捉摸更加不可留的事物,看着窗外近在咫尺的河面,白云碧突然也喝不下去了。 当林元文刚走的那一刻起,他本觉得接下来才是正真放松的时刻,但只喝了三两杯孤独的酒之后,他就发现自己有点想错了。 他突然发现自己也是人,并不是喜欢独居的野兽,自己也会寂寞更加害怕寂寞。 人一旦在安静且寂寞的时候就会开始联想,联想从前,联想远方,白云碧当然也一样,现在他也放下了手里的杯,他的头也扭到了窗外去。 河面并不宽,甚至能看见对面劳作的人,河水也不急,甚至很平静,但这样的舒缓的河却总是能淌进别人的心里。 白云碧也开始胡思乱想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想起了袁大小姐,第一时间想起了那个曾经的袁大小姐,而且一旦想起了她,脑子里就再也不能去想些别的。 “唉???” 白云碧开始叹气,开始苦笑。 往昔如昨日,竟历历在目,就连一颦一笑还能记得起,这一刻白云碧突然感觉自己是不是一夜之间长大了,因为就在从前,在上一个季节,在那个春天,他还不是很想念她。 但如今,在这个季节里,在这一刻,他总是想起她,无时无刻,挥之不去。 渐渐的,他也闭上了眼,他看起来像是醉了,也像是累了,他很放松,但胸口好像有解不开的结,所以起伏的相当厉害。 他竟也有叹气的时候···· 第七十二章 家事 没有人知道黑夜是什么时候来临的,也更加没有人告诉白云碧天早已黑下,当然白云碧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当他醒来的时候他只看见面前的桌上已经没有菜,只有几根明亮的烛火在跳动。 窗外的河水依然平静,静的那里的月都如同真的一般。 又是短暂的思绪之后,他起身,他离开。 天还不算黑,不过是刚黑,人还不算困,不过是刚醒。 没有人拦着白云碧,掬水楼里的杂役好像或许不知道白云碧是什么人,但他们早就被人交代过他是林元文的人。 白云碧出了门,夜已至,天也不再那么热,这一刻他的心情很不错,他本想直接就此走了,但陡然一想,年少的白不杀好像还在青绝山庄。 ··········· 青绝山庄还在那里,它还是那样的醒目与庞大,不用费心去寻找,白云碧很快就推开了这山庄同样豪阔的门。 有人已经在迎接他,林永严和白不杀正在迎接他,如今这一老一少正坐在院子的正中央。 不过这一老一少就像两个木头人一样的坐在那,就好像他们从来没有交谈过一句话一样。 古朴的案几上有茶,不知道被下人反复添了几回的茶。 “你回来了?” 上了年纪的林永严在说话,只是说出来的话没什么感情色彩。 “是的,我回来的,而且我还有点渴,所以我想能不能喝点你才能喝的茶?” 白云碧的心情很不错,他还能开的出玩笑。 但林永严却没有笑,甚至他都没有从躺椅上坐起来。 “你当然可以喝我的茶,甚至你还可以用我的钱,无论用多少都可以,但你至少应该先把我的儿子带回来。” 冷冷的一句话,将白云碧说的云里雾里。 “这是什么意思?”白云碧放下了手里已经冷掉的茶问道。 林永严淡淡道:“意思就是你回来了,而我的儿子还没有回来。” “他没回来?” 林永严不答,但无异于回答。 白云碧还在笑:“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已经是个男人了,况且这天还没有完全黑,就算他今夜不回来也没什么的,毕竟有哪个男人没有在外面睡过几夜?” 林永严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可惜他是我的儿子,而你并不了解他。” 这一来,白云碧也笑不出来了,他开始回味林永严的话,他突然觉得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他突然想起之前那两个下人为什么要阻止林元文出门。 难道青绝山庄有仇人?难道林元文已经遭了不测? 想到此处,白云碧一点儿都不觉得渴了,他呐呐道:“为何??为何不早些说与我听?” 林永严不说话,但他旁边的两个下人却瞪着白云碧在看,那两双眼睛里好像在说些什么。 “唉??也罢??” 白云碧又开始叹气了,他知道自己又撞见麻烦事了,而且是一件很棘手的麻烦事。 但就在他着手准备解决这件事情的时候,事情却有了转机。 林元文回来了,他不仅毫发无伤的回来,而且还是那么的体面与自在,甚至看他的面色好似还有些开心。 但自从他跨进门的那一刻,自从他看见自己父亲的那一刻起他的脸就又恢复了生硬的模样。 “你回来了?” 同一个人在问话,问出的话更加的冷漠。 林元文不回话,只低着头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但林永严却动了,他终于从躺椅上站了起来。 只两三步他就走到了自己的儿子面前。 “抬起头来!”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话却出奇的冷。 林元文抬起了头,露出了一张生硬的脸。 “啪??” 清脆的响,透彻的响,这夜晚本不算太静,但这一声响却足够回荡大半个山庄。 林永严是个江湖人,就算如今他已老了,但他手上的功夫还是没丢下,所以他一个巴掌下去,林元文几乎被他打的跌出去。 林元文还是不说话,他又直起了腰,他的嘴角在溢血,但脸庞却还是那样生硬。 如今,林永严的脸也同样生硬,他用同样冷漠的声音说道:“我有没有和你说过,不许出这个门?” 林元文不答,而且毫无表情。 “我有没有说过只要你再出这个门,我就会打断你的腿?” 如今的林永严不怎么像一个父亲,反倒像一个审判者。 “唉???” 轻轻的一声吐气之后,原本站的毕恭毕敬的林元文突然放松了下来,就连那平平的肩都松了下来。 “你为什么不继续打我?我的腿还在这里,它还没有断。” “你说什么?” 林永严的声音终于提高了,他已经变的很愤怒,他不知道这个儿子是怎么了,竟然会顶嘴,而且还对自己说出如此挑衅的话。 “你除了会打我还会什么?你若嫌手劲不够大,你为什么不去拿些兵器来,你不是常常自诩十八般武艺精通么?” “你???你在说什么?” 如今的林永严甚至在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但林元文却好像已经得了失心疯,他居然开始大叫:“来人,取兵器来,将所有的兵器取来给他。” 他在大叫,但没有人理睬他,所有的下人都低着头,这些下人虽然也从没有见过这位公子如此模样,但他们还是分的清这个家里到底谁说了算。 “哈哈??哈哈哈???” 林元文开始大笑,他笑起来的样子很恐怖,毕竟无论多俊美的脸上流着血都不是一件喜庆的模样。 一通笑罢,他就转身而走,但他没有走的太远,他只是走到门厅的器架旁,手一勾,刀剑就飞起。 明晃晃的刀剑被他一伸手就抄在了掌心,这动作既干净又潇洒,能做出这样动作的人通常都是些有底子的人。 “来,用它还是用它?” 如今,林元文一手握着剑一手握着刀朝自己父亲问道。 但现在的林永严却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送到眼前的刀剑自然也接不过手。 “你不敢?对,你已经老了,不过没关系,我还年轻,而且我的胆子比你想的要大的多,现在我就自己来。” 邪邪的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林元文突然抖掉了刀鞘,手腕一翻,那手里的刀就朝着他自己的腹上刺了过去。 他竟要自尽,他竟要血溅当场。 这没有人会想的到,白不杀没想到,白云碧也没想到。 但林永严却好像想到了,因为如今他的手已经握住了那把刀,这把本来可以要了他儿子性命的刀现在却劈开了他的手。 有血在流下,殷红的血并没有因为人的年纪而变得有什么不一样,甚至它在这样的夜晚还显得很鲜艳。 这血当然不会是林元文的血,因为那要命的刀在离他的小腹三寸处就停住了,任由他如何用力,那刀也是再不能前进半寸。 “呛啷??” 几声响过,那刀已经被林永严甩出去了好远。 而林永严的手却开了好大一条口子,他也是人,当然也知道疼,如今他的手在抖,脸也在抖,巨大的痛苦让他无法继续保持冷漠的样子。 如今,老子伤了,儿子却一点儿关心的样子都没有,林元文还在惨笑:“你何不让我死,你知不知道我活着比死还难受?” 林永严没有回应,他捏着颤抖的拳问道:“你出去做什么了?” 林元文大笑:“你知道的,你应该知道的,不然你为什么要如此生气,哈哈,哈哈哈??” ············· “唉??” 没有人会想到林永严这样的人也会叹气,甚至在这山庄里从来没有人会认为他是一个老人,但在这一刻无论是谁都看出来这个人好像在一刹那就变成了一个老人。 或许是林元文也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这副模样,如今他也不再笑,他哀求道:“你放开我吧,让我自己活吧??” 林永严没有急着回答他,他转身就走,但走出没几步又停身道:“不可以,因为你是我的儿子,所以不可以,不可以,因为你是这山庄未来的主人,所以不可以。” 林永严走了,而林元文却瘫在了地上,他已听懂了父亲的话,明白了父亲的心,那心还和他的话一样硬。 随着林永严的离开,白云碧和白不杀也悄悄的走了,他们好像都知道这事情好像是自己劝不开的,甚至是自己根本不该看见的,因为这本就是家事。 第七十三章 临别的酒 夜已渐渐的深了,院子里已经没有人,就连下人都走光了。 但此时的厅里却出现了一个人,那个人远远的站着。 那是一个长的很不错的女人,她穿着女主人才配穿的衣裳,虽然她还很年轻,但这山庄里却没有人敢不叫她一声夫人。 谁也不知道秦氏为什么没有去帮林永严包扎伤口反而出现在这里,就连林元文也不知道,甚至哀伤至极的他都不知道这里还有旁人。 很快,厅里的女主人也慢慢的隐进了黑暗中,她静悄悄的来,没说一句话又走了,她来的时候面无表情,走的时候却带着笑,那笑有点邪,邪的不应该出现在她这样明媚的一张脸上。 夜完全深了,只不过今夜的山庄睡不着的人却好像有很多。 又有人弹琴,琴声同样瑟瑟,只不过弹琴的人却好像不敢将声音奏的特别大,所以这琴音难免有失了准头的地方。 今夜林永严没有打断这琴音,他还没有睡,他还睡不着,他房里的烛火亮的如同白昼! ·············· 漫漫长夜在不知不觉中流走,清晨的山庄又忙碌起来,只不过人人心中还记得昨夜的那一幕,所以这里的人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很小心。 白云碧不是起的最早的一个人,当他推开房门走进院子的时候就看见林永严已经躺在了那张摇椅上。 “你来了。” 不用回头看,林永严就知道是白云碧来了,只不过这次的问话没有昨晚那么硬。 白云碧也没有回答,只是在他旁边的石凳上坐下。 林永严的手已经被包扎,简单至极的包扎,而且闻药味也是那种廉价又平常的用药。 但白云碧却记得昨晚他的伤可不算轻。 或许林永严也是一个会看面相的人,他抬起手笑了笑道:“你信不信,在我和你一般年纪的时候,这样的伤我从来都是不治的?” 白云碧也跟着笑了笑道:“所以你才能有今天的成就。” “唉,是啊····” 一想起从前,很少忧郁的林永严又颓然了起来,许久之后他才呆呆的说了一句道:“你说人为什么一定要老。” 白云碧笑了笑道:“老人不老,小人怎么长大。” “但小人如果始终长不大呢?” 林永严坐了起来,他突然也觉得这个随口一问的问题突然变的很有意思。 白云碧不再笑,他用手指挠了挠额头道:“小人一直在长大,你认为他没长大,那只不过是你认为他没长成你心里那个样子罢了。” 林永严摇头道:“那岂非正是没长大?” 白云碧道:“难道你老人家从小就是个乖孩子?难道你从小就是父母嘴上经常挂着的好孩子?” 林永严楞道:“当然不是,甚至我正好相反。” 白云碧哈哈一笑道:“那不就是了。” “可是他是我儿子啊。” 白云碧道:“正因为他是你的儿子,你这个老子都成不了的样子,你凭什么要求自己的儿子那么好?” 到此处,林永严无法再辩驳,他又躺在了摇椅上,他好像在思考,但凭他执拗的性子根本就不可能想的通。 许久的之后,他才缓缓道:“你是不是准备走了,你是不是准备向我告别?” 白云碧不说话,但点了点头。 “你走吧,不过在你走之前我得请你喝一杯。” 白云碧本想拒绝,但一想到面前的人是饱经沧桑的林永严,他也只能微笑道:“那么酒呢?” 林永严在躺椅上摇摇头道:“送行的酒一定要比接风的酒更浓烈,因为接风的时候知道你什么时候来,而送你走我却不知道以我的年纪还能不能和你见下一次面。” 白云碧没有想到一向爽朗的林永严为什么要在这样的清晨说这样不吉利的话,这样的话让他这样的后辈总是无法接。 “去吧,去找元文吧!” 林永严没有起身,但却朝他摆了摆手。 “找公子,我找他做什么?” 林永严板起脸道:“当然是找他喝酒,难道你不知道受伤的人是不能喝酒的?还是说你根本看不出我已经受伤了?” 林永严说了一段很莫名其妙的话,这话让白云碧听了都有些明白不过来。 但好在林永严却很快就补充道:“他是我青绝山庄未来的主人,招呼客人这种事情本来就是他应该做的,你去找他,出去喝酒。” “出去喝酒?这是个什么意思?” 林永严一字一句道:“出去喝酒当然就是走出这间门去,到外面去喝上一点酒。” 这回白云碧终于听清楚了,只是他好像还是有点不相信,毕竟昨晚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你叫我和他出去喝酒?出了这山庄去喝酒?” 林永严点点头道:“是的,你的耳朵没有聋,我的舌头也没有打卷,你们现在就可以去,而且地方我都给你们定好了。” “什么地方?” “留情楼!” “留情楼?这是个什么地方?” 其实白云碧已经听懂了,毕竟这个留情楼的名字很直白,直白的就和它的名字一样,但他还是怀疑自己是不是想错了,毕竟他不相信林永严会叫他带他的儿子去那种地方喝酒。 但林永严却已经坐了起来,而且他居然还在笑:“留情楼,处处留情,人人留情,无论是谁,只要是个男人进去了,多多少少都会留点情的,你这样的人应该懂的。” 如今,白云碧彻底明白了,他果然没有猜错,留情楼就是那个留情楼,就算林永严说的再隐晦,它还是那个处处留情,处处泛情的胭脂楼。 如今,白云碧也笑了,他笑了好一会才瞪着林永严道:“我记得你昨晚是伤的手而不是伤的脑子?” 林永严耸耸肩道:“你的记性很不错。” “既然你没有伤到脑子,那你为什么叫我带你的儿子去那样的地方?难道你不知道一个少年人去哪里会发生些什么?” 林永严还是不置可否的说道:“我当然知道,毕竟我也是男人,而且我也年轻过。” “那你还叫我带他去那种地方?” 林永严摊开双手道:“为什么不可以去那种地方?那地方本来就是为男人而建造的,难道你不是男人?” 白云碧无话可说,但他知道林永严不会无缘无故的叫自己带他的儿子去那种地方。 “去吧,现在就去,去那里喝酒,去那里听曲儿,你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无论做什么都可以?” 林永严微微一笑道:“那里除了杀人,本来就是什么都可以做。” 至此之后,林永严竟不再说话,清晨的夏,清醒的晨,可这个年纪的他在这样的清晨看起来竟有些疲乏。 第七十四章 行路难 西厢房外,白云碧又一次的站在了这里,而这精美的木门依旧关的死死的。 虽然屋内没有任何的动静,但白云碧知道里面一定有人。 果然,林元文很快又在屋内问了起来:“堂外何人?” “咳,是我,又是我!” 白云碧依旧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所以他的招呼也很不顺口。 短暂的沉寂之后,屋内的林元文才缓缓道:“白先生?有事?” 白云碧轻轻的叹了口气道:“你想不想出去走一走?” 又是一个短暂的沉寂,林元文才又缓缓道:“你是来笑话我的?” 白云碧摇摇头:“我没有那个意思,如果你不想出去那也就罢了。” 说罢,白云碧转身就走,他倒巴不得这位年轻人哪里都不想去。 但林元文却突然打开了房门走了出来。 他还是那么一副样子,穿戴的整整齐齐,头发理的丝毫不乱,就好像他从来不睡觉一样。 “我可以出去?你可以带我出去?” 他在问,小声的问,问的有些疑惑,但看他的眼睛却又有点兴奋。 白云碧叹了口气回头朝他笑笑道:“我当然可以带你出去,现在就可以出去。” “那我们如何出去?要知道我们家的下人可不少,他们做事很一般,但那些招子可亮的很。” 白云碧苦苦一笑道:“我可以保证他们今天什么都看不见。” 说完这话,他又径直走了。 林元文当然还有问题,但眼看白云碧没有停步的意思,他也只能左右看了看跟了上去。 果然,一路上再也没有下人来拦着他,甚至那些下人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直到走出青绝山庄的门,林元文才发现这门口早已有人备好了车马。 马当然是那种千里挑一的好马,车当然也是那种只有少庄主才配坐的车。 看着眼前的车马,想着刚才经过的一路,如今林元文反而有些不安了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 白云碧跨上马车耸耸肩道:“没有什么意思,延陵这么大,总不能光靠两条腿吧。” 也不等他再问话,白云碧一脚就踢在了马儿的屁股上,于是马儿轻嘶开始踢踏而行。 这一来,林元文也只能先闭上嘴跃上车。 马儿是匹好马,虽然无人赶乘,走在人声嘈杂的大街上依然能够迤逦前行不惊不燥。 马上的少年当然也是个好少年,器宇轩昂,雄姿英发,只是这少年的脸却一直像块木头。 很快,坐在车厢里的少年也爬了出来,他的底子很不错,在行驶的马车上也能平稳的行走。 他就这样负着双手走了出来并坐了下来,坐在了白云碧旁边,坐在了另一根车辕上。 两个人就这样吊儿郎当的挂在车辕上,只不过一个体面些,一个糟蹋些。 许久没说话,直到走出六条街之后,林元文终于忍不住了:“我们去哪?” 白云碧靠在车厢上闭着眼睛说道:“去喝酒。” “去哪里喝酒?” 白云碧依旧闭着眼道:“当然是去有酒喝的地方。” “那我们岂非走过了头?这一路至少错过了十几家有名的酒家。” 白云碧悠悠道:“的确,那些酒家的确很有名,但那些酒却并不很好喝。” “那什么样的酒才好喝?” 白云碧闭着眼睛笑了笑道:“喝酒其实也能成为一件很风雅的事情,但孤独的人喝酒总是很煞风景,所以就算那些酒再好喝也是难以入喉的。” “那什么样的人才算不孤独?” 听见这个问题之后,白云碧不禁哈哈一笑,他睁开眼说道:“女人我不知道,但男人我却懂一点儿,一个男人只要身边能有一个女人,那么他永远都不会是孤独的人。” 白云碧本来说的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甚至也算是他这一刻的有感而发,但林元文听了这样的话却突然开始冷笑:“只怕也未必见得。” 白云碧没有太在意林元文的话,他知道这个少年可能心里有了郁结,或许正是和哪个女人有关。 很快,林元文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又问道:“我们到底去哪里喝酒?” 白云碧淡淡道:“当然是去有女人的地方喝酒,而这里女人最多的地方当然就是留情楼。” “哼哼,那不是读书人该去的地方,我不去,恕我不奉陪了。” 听了白云碧的话,林元文竟然立刻就要跳车而走。 但白云碧却一把捏住了他的腕子轻声道:“其实我也不想去,但那鬼地方是你爹爹叫我带你去的。” 林元文甩不开手只能冷冷道:“如果我就是不去呢?” 白云碧叹了口气说道:“那后面跟着的那两个人立刻就会回去告诉你爹爹,然后很快你就会被请回家并老老实实的蹲在屋子里。” 一听这话,林元文顿时没了精神,不用回头看他已知道后面一定是有人跟着的,毕竟说这话的是白云碧,而他也愿意相信他的这些话,于是他只能叹了口气重新靠在了车厢上。 上档次的马车依然在奔走,但车上的两个人却已经无话可说,现在就连白云碧也希望最好能快点儿走到地方才好。 但世事总是不遂人愿,很快,轻快的马车就停了下来,乖巧的马儿如今也呆立在路中央开始跺脚。 现在,白云碧只能睁开眼去看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一睁眼,放眼望去不远处的前头也停着一辆马车。 对面的马儿也是那种随便看一眼就知道很名贵的马,对面的马车当然也不是那种随便是谁都能坐的起的马车。 或许是这两辆马车实在太豪阔,也或许是这杂乱的路根本容不下这两辆车,如今这两辆马车只能停在了路中央对望着。 白云碧无疑是个潇洒的人,但这样的事他还是第一次碰见,如今他反倒问起身旁的林元文来了:“好像走不过,我们是不是该让让?” 但现在的林元文却已经闭上了眼睛:“要知道我们这一让可得让出好几里地去,这条街是没有路口的,要退就得退到头。” “你是意思是不让?” 林元文不说话,而且不点头也不摇头。 第七十五章 留情楼 两车相会不能过,而林元文却并不打算退让。 眼看这就是个僵局,但好在对面驾车的马夫好像认识坐在车辕上的林元文,只见他忙不迭的下车回身和车厢里的人轻声耳语了几句。 也不知道车厢里的人是谁,更不知道他到底说了什么,但白云碧却发现那对面的马车已经开始后退,而且一直在后退。 马儿是匹灵巧的马,如今眼前有了路,它也不用人摧赶就自己走了起来。 好在这路已经是尽头,对面的马车缓缓的倒了一盏茶的时间终于转进了路口,路也顿时变的通达了起来。 阔气的马车已经走出了窄窄的街,而之前那辆同样阔气的车还停留在路口,这本是一个致谢的的时候,但林元文的眼睛却还是紧紧的闭着,就好像他已经睡着了一样。 “我们是不是该谢谢人家?” 白云碧摸着鼻子小声的说道。 林元文不说话,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任由马车继续前行。 “嗨,林公子。” 但突然有人叫了声,而且听声音还是个女人,年轻的女人。 马儿果然很聪慧,它居然也听得出有人在跟自己的主人打招呼,它竟也停了下来。 只是林元文却还是动也不动,甚至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但是白云碧却没有假装睡着,一扭头他就看见了那个呼唤的人。 那是个年轻的姑娘,不能说很好看,但至少生的并不差,如今这年轻的姑娘还在马车里,她用手挑着帘儿,俏生生的脸映在了那格窗上。 不用说,这个年轻的姑娘肯定就是那辆车的主人,只是白云碧却不知道她是谁。 他想问,但身旁的林元文却还闭着眼。 少许片刻的功夫,年轻的姑娘已经被马夫搀扶着下了车,她款款而来,走路的样子一看就是个大小姐。 她的确是个大小姐,等她走到足够近的时候白云碧才发现这姑娘头上的一根簪子都能买十几辆这样的马车。 如今这年轻且美丽的姑娘已经走到了近旁,她浅浅的笑着,笑容没停,她就已经给林元文行了个万福,顺便还给白云碧带了一个。 这一来,白云碧倒不知道该如何招架了,他当然知道自己不认识这个姑娘,而这个姑娘对自己行礼也不过是因为她认为自己是林元文的朋友而已,可现在偏偏这林元文死活不睁眼。 “林公子甚少出门,今日好大的缘分在此相见。” 款款而来的大小姐还在试图搭话,但她本不是这样一个主动的人,更何况是在这样一个人声嘈杂的地方。 如今,这小小的路口已经围了很多人,虽然这些乡民们没有靠的太近,但他们的目光同样毒辣。 “你如果再不说话,我们只能回家了,现在,立刻,而且再难出来。” 没有办法,白云碧只能轻声的提醒林元文。 或许林元文也知道此一回再难出来,他倒也缓缓的睁开了眼。 “是你?你好!” 很明显他是认识她的,他在和她打招呼,只不过这招呼实在太生硬。 但好在这款款而来的大小姐并不觉得他的语气有什么问题,她甚至还很开心林元文能和自己说话,只听她笑的愈加灿烂道:“林公子怎的有空出来?” 林元文淡淡道:“不忙岂非就是有空?” 体面的大小姐依旧没有生气,她还是笑着问道:“林公子去往何处?” 车辕上的林元文淡淡道:“无甚事,去喝酒。” 这一来,那大小姐好似来了兴趣,她笑道:“去往哪里喝酒?今日在此有缘得见,我作东请两位如何?” 林元文重新靠在车厢上冷冷道:“留情楼。” 或许是留情楼的名声足够响亮,很显然这体面的大小姐也是知道那是什么所在的,一听林元文说要去那种地方,她的脸上立刻青一阵红一阵。 好一会儿之后她才调匀了脸色挤出点笑容道:“那??那我还是不打扰你们了??”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再无别的话可说了,林元文又闭着眼睛靠在了车厢上,他一抬脚就踢向了马屁股,只不过他的脚比较重,一脚下去,马儿就受惊奔了起来。 要不是地上的马夫见机的快,那站在下面的大小姐非被这高头大马撞出去不可。 ············· 走出几条街道之后,昂贵的马儿终于恢复点常态,如今它又在缓缓踢踏而行。 看着旁边依旧闭目的林元文,白云碧摸了摸鼻子说道:“其实你不该那样对她的,她毕竟是个女孩子。” 林元文不答,依旧闭着眼。 “其实你应该能看的出来的,一个像她那样体面的女孩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你搭话,这得要多大的勇气?” 这回,林元文终于睁开了眼睛,只是他却没有回答白云碧的话,他跳下马车冷冷道:“留情楼到了。” ············ 留情楼处处留情,只要是个男人,就算你是个半大的孩子又或者你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只要你进了这里,你一定也会留情,当然在这里留情的前提是你得有足够的资本。 “哎吆,这这这????” 一进门,门口的大茶壶就认出了林元文,虽然这个少庄主很少出门,但认识他的人却比他自己认识的要多的多。 大茶壶有点惊愕,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花了眼,也更加想不通林少庄主为什么会来这里,而且是在这样的白天里。 但林元文根本没有让他问话的机会,他只摆了摆手示意他退散。 大茶壶很识趣,他知道现在不是自己说话的时候,于是他赶忙一路小跑将这个难得的稀客带到了最好最值钱的雅座上。 但雅座上有人,早就有人。 大茶壶正在和他们沟通。 “王大官人,劳烦您且让一让?” 人到中年的王大官人在冷笑,他觉得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这平时点头哈腰的大茶壶今天居然叫自己让位置。 于是,他并不理睬。 “王大官人,劳烦您且让一让?” 然而大茶壶又点头哈腰的重复了一边。 这回王大官人听清了,他发现这大茶壶居然是真的打算叫自己让位置。 “你是不是得了失心疯?大白天的在这里说什么疯话?” 大茶壶依旧哈着腰说道:“王大官人骂的是,但小的我一没疯,二没病,只是想请大官人抬个脚移移步。” “放屁,我看你是灌多了黄汤,你敢叫我让位?你忘了我是谁?你忘了我在这里花了多少银子?” 大茶壶还在点头哈腰的笑,只是他说出来的话却已经不再那么恭顺:“我当然不会忘了您这个金主,但今天无论是谁坐在这里都得将这位置让出来。” 王大官人哈哈大笑:“怎么?是你儿子来了?你要我给他腾位置?难道你这样的人也能生的出儿子?” 大茶壶还在赔着笑:“小的的确没有那种福分,但今天来的却是我的祖宗,所以今天无论是谁在这里都得将这个位置让出来。” “他姥姥的,这个小白脸到底是谁?这么大面子?” 王大官人开始生气,他的脸已经开始涨红,胳膊上的衣袖也捋的老高。 但大茶壶却还保持着一贯的笑容说道:“小的虽然不是个有头脸的人,但也知道祖宗不能乱认,但在这里,在整个延陵,只有青绝山庄的当家才配做我的祖宗。” “你??你是说他?” 大茶壶还在笑:“是的,就是他。” 大茶壶没有将话说的很明白,但话里的意思却已经很明白。 但现在却是个很僵硬的时刻,王大官人也是个男人,在延陵虽然没有什么权势,但至少还有些头脸,所以他突然觉得做为一个男人,在这个时刻退缩好像是一件很丢面子的事情。 于是他硬着头皮冷笑道:“如果我不让呢?” 听了这话,大茶壶叹了口气道:“那么我只能动动咱们这里的规矩了。” 话一说完,只见大茶壶朝王大官人的身后撇了撇头,于是,还没等王大官人回过头去,他就发现自己已经被人像杀年猪一样的架了起来。 这些人没有什么客套话,他们将王大官人架起来就往外走,一点不由分说。 整个过程里,林元文都没有说什么话,直到现在他才朝着半空里身不由己的王大官人抱拳道一声:“谢谢了!” 他无疑很懂礼数,但现在这个礼数却能够气死人。 第七十六章 意外 王大官人很快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大茶壶也没有去多问已经离去的王大官人,他正在指挥人收拾着一切。 这些人的手脚都很勤快,他们没有忙着收拾什么碗筷桌椅,而是一溜烟的抗来全新的桌椅和碗筷。 如今,林元文和白云碧已经坐了下来,可是这价值不菲的梨花椅却让白云碧觉得好像并不是越值钱的东西越让人觉得舒服。 “公子,你????” 大茶壶没有走,他在试探林元文的口风,毕竟他从未见过他来过这样的烟花之地,他也不知道自己说出的话会不会太俗气,会不会得罪人。 果然,林元文很快就打断了他的话,他虽然甚少出门,但好像也知道这大茶壶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三两个小菜,一两坛好酒,其它的话不必再说,我不叫,你别来。” 简短的说明之后,林元文不再吭声,而那个大茶壶也像领了圣旨一样窜了出去。 酒菜来的很快,来的也很贴心,尽是些极简极清雅的菜式,不得不说大茶壶的确是个明慧人,他一定知道像林元文这样的人还会有什么东西没尝过。 酒已开坛,这样的酒在这样的地方本来应该是有一个同样美好的女人来帮忙倾倒的,但只一个眼神,大茶壶就知道林元文不需要这样的女人,于是他很识趣的离开了这里。 “你应该尝尝酒的?” 白云碧毫不客气,自斟自饮几杯之后才顾得上对面的林元文。 然而现在的林元文却好似百无聊奈,他轻轻的叹了口气道:“他从小就不让我喝酒的。” 白云碧当然知道他嘴里说的那个“他”是谁,只是他想不通从来不安规矩办事的林永严为什么要把儿子培养成这么懂规矩。 “其实他现在根本就不在这里,其实你现在是可以尝一尝这酒的,毕竟作为一个男人,你总有一天要碰这个东西的。” 白云碧开始拐着弯的说这些话,他倒不是想劝他走上喝酒的这条路,他只知道这小子的心里埋了事,不喝酒他是万万不会与人说的。 然而林元文还没有到了那种‘通情达理’的年纪,他冷冷一笑道:“我并不需要酒,我也并不需要忘记一些什么,甚至我根本就不想有一刻的时间是昏沉的,因为我的心里没有什么遗憾。” 林元文的话听起来还算顺耳,但细细一嚼却好像有点针对白云碧,或许他好像也或多或少的知道白云碧的那点事。 到如今,白云碧也只能苦苦一笑道:“那只能随你了,不过我应该告诉你,其实今天之所以来这个地方完全是因为你的父亲相求,而且他还说你今天在这里无论做什么都可以,甚至他希望你能够放纵一下自己。” 听了白云碧的这番话,林元文的脸上突然青一阵白一阵,突然,他的拳头捏了起来,捏的“嘎吱”作响。 “我不需要酒,更加不需要什么女人,我不需要任何东西来使我忘记些什么,因为我根本就没有什么好忘记的,因为在很小的时候我就已经学会只在心里留住快乐的事情,因为现在能留在我心里的人和事都是我觉得快乐的。” 林元文没有咆哮,甚至没有说的很大声,但他的脸上已经暴起了筋,一张脸也瞬间红的像一团火。 他生气了,不过他是个有教养的人,就算他很生气也尽量的在克制。 现如今,白云碧也喝不下酒了,他不知道自己的话有什么冒犯他的地方,毕竟做为一个男人,说这样的话并没有什么大碍,更何况这本就是他父亲吩咐的。 好在他也不是一个偏执的人,也不是一个非要和别人争论的人,所以他只能继续自斟自饮。 ············· 地方是个好地方,酒也是个好酒,但现在白云碧却有点儿不痛快,虽然他不是一个人,但总觉得还不如一个人。 无声的人,热闹的地方,留情楼的生意很不错,甚至比其它城的都要好,因为在白天这里都和晚上一样热闹。 半醉迷离的男人,嬉笑含嗔的女人,流水般的酒肉,大把散落的金银。 这里的确是个快活的地方,无论是谁在这样的地方都会忘了一切,痛苦,仇怨,哀愁通通忘记,剩下的只有快活,无尽的快活。 留情楼和天下所有其它的楼一样,在这里头什么都可以谈,什么都能谈,但没有人愿意在这里谈论生活,也更加没有人会问你是做什么的,活的怎么样,在这里大家都平起平坐,谁也不去谈及外面的世界,就好像只要随便谈一谈就会将快活的人拉回痛苦且烦躁的现实生活里去。 这里嘈杂也闷热,但这样的嘈杂相对来说却是一种祥和的,至少这里不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但很快这里的嘈杂声就被另一种尖锐的声音所遮掩。 “哐当??” 那是餐盘摔落在地的声音,清脆且密集,无论是谁听见这声音都知道这不止是摔了一两个盘子。 有好事者已经朝声音发出的地方看了过去,只见一片狼藉,地上尽是些残羹剩饭和碎了一地的餐盘。 不等这些人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另一种更尖锐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你们知道本小姐是谁吗?” 这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同样清脆,但却比摔盘子的声音更尖锐,现在无论是谁都听得出这声音的主人应该在生气。 于是,所有快活喝酒的人都停了下来,人人都在循着声音望过去,而大茶壶当然也是第一个抵达的人。 如今大茶壶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笑,他正盯着一个姑娘看,冷冷的看并且冷冷的笑:“姑娘,咱们可不知道你是哪家的大小姐,但无论是哪家的大小姐在这里吃饭都是要给钱的,走遍天下也是这么个道理。” 短短两句话这些人就明白了,这只不过是一个餐费的小事,于是这些好事的人立刻没了劲头缓缓的坐了下来。 可现在那摔盘子的姑娘却已经站了起来,她同样也冷冷的盯着大茶壶说道:“本姑娘就从来没付过钱,要钱就去我家里要便是了。” “那么姑娘家在何处?” 那姑娘昂着头道:“虎丘。” 第七十七章 再见玉玲珑 “哈哈??” 随着这年轻的姑娘自报家门,大茶壶却笑了。 大茶壶笑了,笑的有点干,但很快他就又冷着脸说道:“大小姐,咱们可别打这马虎眼儿了,我虽没去过虎丘,但也知道那不是一个近处,有钱的你立刻掏出来,咱们还伺候你,若是没钱,那咱们可得按规矩来。” 有些蓬头垢面的大小姐楞了楞问道:“什么规矩?” 大茶壶摇摇头道:“你不想知道的规矩,你不愿尝试的规矩。” 大茶壶本是好意,他也看的出这个年轻的姑娘并不是存心来找事,但现在这位摔盘子的姑娘却好像反倒生了气,她竟又重新坐了下来说道:“你不妨试试,我倒要看看你这里是什么规矩。” “你???” 大茶壶也生气了,他伸出手来指着她,想说些什么。 但谁知道那姑娘却比他还快,只见她也伸出了手,而且瞬间就拧住了大茶壶的腕子。 年轻姑娘的手一翻一扭,那大茶壶的整张脸立刻就扭曲了起来,现在他什么话都说不出了,一双眼珠子也因为疼痛而突了出来。 “嘭??” 又是一脚,大茶壶已经被那姑娘踢翻了出去。 “给我???给我上!” 地上的大茶壶终于说出了这几个字,于是一众小厮立刻提着水火棍扑了过来。 年轻的姑娘不是个普通的姑娘,她还是有些底子的,虽然她的力道差了些,但制服这几个人还是绰绰有余,只是这年轻的姑娘出手没有轻重,一落手总是叫旁人折手折脚。 眼看这吃闲饭的姑娘占了上风,地上的大茶壶更是焦急,一阵大喊大叫之下,更多的人从里头冲了出来。 姑娘不是普通人,但这些小厮们也不是那种普通酒楼里面的普通小厮,他们或许没学过什么武,但手脚功夫还是有一些的,更何况他们的人还多。 于是乎,这姑娘越打越是吃力,越打越是心慌,打到后来她有点后悔平时为什么不在武艺上多花点时间了。 但现在却不是她胡思乱想的时候,现在的她已经被人制住,她的两只脚被两个男人踩住,她的两条胳膊也被两个男人擒住,甚至她那乱糟糟的头发也被人扯在了手里以至于她不得不昂着头抬着脸。 “你们敢动我?知不知道我是谁?” 但她还在大叫,叫的比以往更尖锐。 如今,大茶壶也终于爬起来了,他的手臂已经翻转,巨大的疼痛让他几乎直不起腰来,他弯着腰,喘着气狠狠的盯着这个年轻的姑娘好一会儿才喝道:“带下去,按规矩来。” 没有人说话,但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那“规矩”是什么,毕竟留情楼不是普通的酒楼,在这里若是男的吃饭不给钱,那就只能叫他用力气来还,若是女人吃饭不给钱,那就更好办了,除非那个女人生的实在太难看。 然而现在谁都看得出这个年轻的姑娘一点儿都不难看,虽然她的头发有些乱,虽然她的脸上有些脏,但谁都看得出这姑娘有个好底子。 于是,很快就有人走出来,但走出来的人并不打算替这个姑娘出头,那几个人竟然笑着朝大茶壶说道:“训好了的时候记得一定先告诉我!” 大茶壶没有笑,他已经疼的无法笑,甚至他已经在思考自己的这条手臂还能不能保得住。 但很快,有人回答了他这个问题。 一个年轻人来了,他来的不算快,但却很及时。 他没有张口说什么,只是将手搭在了大茶壶的肩上并顺势捏住了他的断臂。 又是一阵钻心的痛,但还没等大茶壶叫出声来他就发现这痛楚突然消失了。 一回头他就看见了一张脸,一张无时无刻不在微笑的脸。 大茶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他清楚的记得刚才这条手臂已经被扭曲的不成样子,但现在这手臂好像又重新属于自己了,虽还有些疼但手指总算是能动弹了。 他想道一声谢,但却又记不得这年轻人是谁。 但好在这年轻人已经在开口:“你们能不能放了她?毕竟她只是个不太懂规矩的人。” 白云碧说的有些踌躇,因为他知道就算自己说的再诚恳这些人还是不会轻易放了那个女孩子的。 果然,没有人应他的话,谁都没有说话。 但现在那蓬头垢面的女孩子却又突然叫了起来:“白云碧,是你??真的是你??” 被擒住的女孩子居然认得白云碧,而且现在的她好像又有了力量,三拳两脚她就打翻了周围的人并朝着白云碧冲了过来。 “你是?” 白云碧实在想不起自己在何处见过这样一个女孩子,于是他只能先开口问。 如今,那女孩子已经冲到了白云碧的面前,她瞪着白云碧大声道:“我啊,是我啊,玉玲珑!” 一说话,白云碧的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再仔细一看,他的心突然又猛的沉了下去,这女孩子竟然真的是玉玲珑。 玉玲珑,玲珑山庄的玉玲珑!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如今,白云碧虽然后悔自己不该出这个头,但他还是忍不住要问一问。 然而玉玲珑却好像还是那么的骄傲,她冷冷一笑道:“你不带我走,于是我只好自己走,你想要自己走,却冥冥中还是走不出我的手掌心。” 白云碧不说话,他只能转身就走,他见识过这位大小姐的做派,他也不想再见识一回。 但玉玲珑好像是专门寻他而来,这一次见到岂能放弃,于是她也想都不想就追了上去。 爬起来的众小厮本来要拦,但却被大茶壶喝止了,现在大茶壶终于想起了这个年轻人是谁,或者说他终于想起了这个年轻人是和谁一同来的。 如今,林元文也已经起身,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朝那大茶壶拱了拱手便带着白云碧大踏步出门而去。 只是区区一拱手,大茶壶就已经激动的不行,他竟朝着身旁的一众小厮说道:“看见没,他??他就是青绝山庄的林公子???” 第七十八章 瓜田 屋内的大茶壶还沉浸在与林元文浅薄的交道上,而屋外的白云碧却已经翻起了白眼,因为不用回头看,他也知道那坏脾性的玉玲珑已经跟了上来。 可最让他难受的却不是身后正在追来的玉玲珑,而是现在的林元文。 此时的林元文居然在淡淡的笑,他看着白云碧笑道:“像你这样的人认识的姑娘总是很多的,我明白的,你们现在就可以回去,回我的家去,无论住多久都可以。” 白云碧知道他误会了什么,他本想解释一下,但发现这件事好像无从解释也根本不需要解释,但很快他又想起了什么,他问道:“什么叫我们回家去,你不回去?” 林元文转身走开,他摆摆手道:“我又不是个小孩子了,难道还怕我不认识家么?放心,我后脚就到。” 不由白云碧再说些什么,林元文就消失在了长长的街上,而此时那玉玲珑也已经赶到了身后。 不等玉玲珑开口,白云碧就摆摆手说道:“你现在就去青绝山庄,很好认,如果你不认得那就问问人。” 没等玉玲珑反应过来,白云碧也跟着消失在了长长的街上。 “那你回不回来?” 玉玲珑在大叫,可是白云碧早就没了影子。 ············· 夏,一个连蝉都不敢久鸣的夏,热,热到谁都不愿出门的热。 林元文不是一个爱动弹的人,但现在的他却走的很急,他不仅走的很急而且走的很偏,越走越偏。 若不是远远的吊着他,白云碧根本不会想到像他这样衣冠楚楚的公子哥儿会来这样偏僻的地方。 此处已是城外,分不清东西南北,杂乱的枯草很随意的躺在地上,萎靡的树木东一棵西一棵的站在烈日下好似随时会死去。 但很快,林元文消失在了这里,消失在了这不该是他来的地方。 望着一望无际的野地,白云碧有些怅然若失,跟来之前他本以为今天能见着那个林元文心里的人,但现在他只愿自己还能够记得回去的路。 他当然还记得来时的路,毕竟他是白云碧,但只往回走了三五步他就再也走不动了。 琴音,这野地里突然传来了琴音。 忽高忽低的琴音从远处飘来,虽然白云碧不大懂什么音律,但他也是人,他听得出这琴音实在很欢畅。 目光循着琴音望去,终于,他终于看见了。 那是一片瓜地,远远的瓜地上有一个小小的棚子,棚子很简陋,毕竟这只是瓜农用来看守瓜田之用。 但小小的棚子却被人打理的很精致,小小的屋檐上甚至还有不知名的野花,就连那本该是竹片的墙也被人挂上了轻舞的纱幔。 这一来,这小小的棚子反倒有了些韵味,像是一个世外之人移居的所在。 如今,那琴音正是从那棚子发出来的。 不用走的太近,白云碧的好眼力就已经看清了个大概。 棚子里有琴,一张破败的琴,棚子里有人,虽看不清脸庞,但一定是年轻人,而且是两个。 如今,那两个年轻人正在小小的棚子里抚琴,或许是因为太年轻,所以他们都很恣意,也更加张狂。 两个人,一个人一手在抚琴,一手在拿着酒杯仰头喝酒,他好像很开心,他的手很稳,喝酒的时候琴声不绝,就算单手拨奏,那琴音还是很准确,但另一只手里的酒却没有那么安稳,不算太好的酒并没有被他喝进嘴了多少,更多的酒则是顺着他的头脸流到到了胸膛上去。 天的确很热,远处那奏琴的年轻人已经坦着胸膛,他身上虽然还有衣裳,但那衣裳能遮住的地方却已经不太多。 不算清的酒在他的胸膛上流动着,不算清的酒也能照耀出光芒,这光芒刺的远处的白云碧有些眼睛生疼。 年轻人,两个年轻人,然而另一个年轻人却只能看见一双双手,那双手正拿着一双筷子在敲打空碗伴奏,而她的整个人却已经倒在了年轻男子的怀里。 他们或许都有很高超的琴艺,他们在弹奏时甚至能做些别的事,当然也能耳鬓厮磨。 白云碧无意去窥测别人,也更加不想看见这么私密的一幕。 于是他只能悄悄的走,只是他也知道了,小棚子的里的人一定有个林元文,而另一个人一定是他的心里人。 当然他也终于明白了这年轻的林元文为什么不同意自己父亲提出的亲事,而林永严也为什么总是禁足自己的儿子,毕竟林永严也是人,他也有偏见,他也重视门户,他拼死半生给他儿子挣下这么大的一个家业,又怎会愿意让自己的儿子娶一个瓜农之女为妻呢,这本就是他们这种人的通病。 ·············· 白云碧无疑是一个不喜欢走快路的人,但夏天的时光总是特别难熬,就算他走的再慢,绕的再远,当他回到青绝山庄时天还是没有黑将下来。 一进门,他就看见了小小年纪的白不杀,如今这小小的少年正坐在院子正中央的茶几上,他本不喝酒更不喝热茶,但现在他不仅在喝茶而且还有两个下人在伺候他喝茶。 这一刻,白云碧突然想起来了,他突然想起这几日来自己好像完全将这个少年忘记了。 好在白不杀的年纪虽然不大,但也是个爽朗的人,一见白云碧回来,他就将两个下人打发走了。 如今,白云碧也坐在了他的身旁喝起了茶。 “我记得你好像是一个不太喜欢被别人伺候的人?” 听了这个话,白不杀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的确喜欢亲力亲为,但这山庄的夫人总是太过殷勤,如果我不叫两个下人伺候我,只怕她就会亲自来伺候我。” 听了白不杀的这个话,白云碧也笑不出来了,他又想起了那个年轻的夫人,他也记得那个夫人的确是一个很殷勤的人,殷勤的让人有些受不了。 于是,这两人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互相看着苦笑,或许他们都知道那个年轻的夫人只怕总有一天要毁在年轻上。 第七十九章 山庄的下人 天色还早,身为一家之主的林永严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回来,而他的儿子今天当然也不会这么早回来。 直到月亮爬上树梢的时候,终于有人回来。 先回来的是林元文,因为他的脚步不仅轻而且急。 他轻手轻脚的穿过院子,钻进屋子并又轻手轻脚的关上门。 他没有吵醒任何人,但这山庄里没睡着的却好像有很多,包括那站在黑暗中看着他轻手轻脚回房的年轻的女主人。 ··········· 这一夜,白云碧睡的很不错,至少在这个山庄里他不用担心会被陌生人吵醒。 但遗憾的是就算在这样的山庄里他还是会被人叫醒。 冥冥中,他听见有人在叩门,声音虽轻但却不断。 于是乎,他起床,他下榻,他开门。 门一开,外头自然是蒙蒙亮的天,但映在门口的那张脸却是出奇的明媚。 “白先生,你起的这么早?” 叩门的居然是年轻的秦氏,不过虽然是她叫醒了白云碧,但她现在说出来的话就好像是碰巧撞见了白云碧一样。 也顾不得这秦氏为何一早上就要将自己打扮的如此明媚了,白云碧只能施了一礼道:“原来是夫人,有事?” 年轻的秦氏抿嘴笑道:“无事,无事,只是请先生出来吃早点,今日可是我亲自做的清粥小菜。” “这??其实我是很少吃早点的人??” 白云碧不想去,他觉得自己吃不了那样的早点,光是看这秦氏的笑脸,他就觉得那顿饭一定没那么好吃。 但年轻的秦氏却好像丝毫不理会他的话,她一伸手竟抄起了白云碧的腕子拉着他就要出来。 “我??我自己去就是了??” 一缩手,白云碧就躲开了这殷勤的一牵,一抬脚,他就抢先奔了出去。 “白先生,你要去哪呀?清粥小点岂不就在眼前?” 白云碧本想顺着大门直接出去,奈何身后的秦氏倒也来的快。 无奈之下,他只能停下脚步缓缓坐下。 不用人相劝,白云碧呼呼两口就吃了个大概,不等秦氏再说话,他站起身拱拱手就说道:“夫人盛情,在下饭饱先走几步消消食去。” “先生这是厌恶妾身吗?为何每每说不上几句话就要夺路而走,难道你怕我?” 如今,年轻的秦氏已经坐了下来,而且还伸手拽住了白云碧的袖子,显然,她是不会轻易让他走的了。 “庄主呢?他??他老人家呢?” 无奈,白云碧挣脱不得,只能借着林永严的名头提醒一下这个年轻的庄主夫人。 但谁知道这年轻的夫人好像一点儿都不在乎,她竟幽幽的说道:“谁知道呢,反正他总是这样彻夜不归的,甚至很多时候都是几天几夜不归,他何时走不会告诉我,何时回更加不会告诉我。” 眼看这夫人开始和自己吐苦水,一时间白云碧倒是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他觉得自己和这位夫人的关系好像还没有这么近。 这一刻是白云碧人生中最难熬的一刻,简直比上刑还难熬,他并不怕女人,但秦氏这样的女人却容易做出可怕的事。 “白先生,早闻你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闲来无事,你不妨和我说说那江湖到底是个什么所在?” 白云碧不知道自己的脸有没有变的很难看,反正他只知道自己现在估计连话都说不顺,毕竟这妇人坐的实在太近,而她的身上也实在太香。 见白云碧一直不说话,年轻的夫人反倒笑了起来,她斜着头看着白云碧的脸在笑,笑的明媚又好看。 这本是一个很微妙的时刻,在这样微妙的时刻白云碧本来已经下定决心,他决定今天只能和这位年轻的夫人撕破脸了。 但就在这一刻,本来无人的院子突然有人走来。 白不杀来了,他不算重,但走路的声音却很响。 这沉重的走路声立刻让年轻的夫人的身子坐直了不少。 “外面好像出了点事,你要不要去看一看?” 人还没走到近前,白不杀的话已经传了过来。 还没听懂具体是什么事,白云碧立刻站起身说道:“什么事,在哪里?” 白不杀淡淡道:“在外头,在街上,不太好的事。” “那我们还不赶紧去看看?” 一说完这话,白云碧抬腿就走,他的步子虽然不算重,但却走的出奇的快。 “哎???白先生???” 后头的夫人还在尝试留住他,只是她的话都没能完整的传到白云碧的耳朵里。 如今,这偌大的院子里又只剩下年轻的夫人一个人了,她现在已经笑不出来,她颓然的坐在了石凳上。 “哐当??” 突然,她一挥手就将茶几上的碗碟全部掀翻在了地上。 这一刻,她的眼也变得阴鸷了起来。 “两个没有出息的东西,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总要你们顺着我才好。” 没有人听见这夫人在小声的说着什么,就算听见了他们也猜不出其中的意思。 但很快,这院子里就有人来,三五个下人听见碗碟摔碎的声音最先冲了过来,只是这三五个下人虽然穿着下人该穿的衣衫,但他们的腿脚却比许多的练家子都要快上不少。 看着满地的碗碟,其中一个下人拱手说道:“夫人,可出了什么事?” 年轻的夫人没有回头,她冷冷一笑说道:“你们倒是来的快,没什么事,只是我不小心打翻的碗碟而已,麻烦你们收拾了。” “那还请夫人回房去了。” 几个下人没有动手收拾碗碟,他们竟出声要求这个年轻的夫人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但这话本不该他们来说,更加不能由他们来说。 但不知道为何,这年轻的夫人居然没有动怒,她只是摇头冷笑几声回身而走。 随着年轻夫人的缓缓离去,留在原地的几个下人也跟着离去,但他们却没有规矩的走,他们有的窜上了房,有的隐进了翠竹中,也有的慢慢隐进假山里。 如果白云碧在这里,他一定看得出这些下人根本就不可能是下人,但可惜的是现在的他根本就不可能还在这里。 第八十章 大茶壶 如今,白云碧早已窜出了门,就好像许多年前被仇家追杀的那时候一样,他走的很急,以至于一出门就将一个打柴郎连人带挑子都撞的到处都是。 好在人家不是个难缠的人,几句歉意的话过后倒也放他走了。 出得大门来到街上,白云碧终于伸直了腰,现在他终于感觉到了一点放松。 但身后的白不杀却还在催促他:“再不快点走你就什么都见不到了。” “见什么?见谁?” 白不杀瞪着他说道:“当然是去见不好的事,见不吉利的事。” 看着白不杀丝毫不笑的脸,白云碧突然意识到原来白不杀刚才并没有因为搭救自己而撒了谎,前头只怕真的出了什么稀奇事。 但白不杀并没有继续解释下去,他已走开,朝这人最多的地方走开。 ··········· 长街的最中心处,这是最热闹的地方,也是人们最集中的地方,但在这样的天气里,这里本不该出现这样多的人,一看见这里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白云碧就知道这里一定有事,但愿不是什么不吉利的事。 可是事实总是事与愿违,还没走到近处,白云碧就已经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一定很不吉利,因为围观的人群虽然很热闹,但他们好像也不敢直视热闹的源头。 源头是一个人,一个个子不算高,年纪已不小,生的也不俊的男人,这样的男人本是毫不出众的,但如今这个男人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男人被绑在了酒楼外的门柱上,他身上的衣衫被扯的不成样子,还算白的皮肤早已被日头晒的脱了皮。 但这都不是最要命的,要命的是那个男人现在已经变的很恐怖,他的头脸虽然低垂着,他的头发虽然散乱着,但谁都无法忽视他脸上那两个黑乎乎的血洞。 男人的眼睛没有了,剩下的只是两个血洞和流满整张脸的血水,甚至现在就连这个男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这无疑是一种酷刑,而这男人无疑被人施了刑,没人能够想象他在自己的眼睛被人挖掉的那一刻是怎样的痛。 看着这个还被绑在门柱上的男人,白云碧浑身的血液好像突然凝固了,在这样的季节,在这样的天气里,他突然觉得浑身发冷,他实在想不通有谁会对这个男人下这么狠的手。 很快,他动了,他没有学那些围观的人侧过头去想看又不想看,也没有学那些人捂着自己孩子的眼睛,他只推开身边的人朝前走去,他要去将那个男人解下来,他已打定主意,无论这个男人是谁,无论他犯过什么样的错,现在的他都不该被继续绑在门柱上。 只是他还没走到近处,有人比他来的更快。 “来,都让开,全部让开???” 随着几声吆喝,官差终于来了,他们粗鲁的推开人群挤了进去,只是当这些人看见那个被绑着的男人时,他们也愣住了。 楞了好一会儿之后,领头的才招呼其他人说道:“抬走,抬走???” 于是,男人被粗暴的解下来,被放到坚硬的门板上被抬走。 男人还没有死,虽然他已经和死差不了多少了,但躺在门板上渐行渐远的他还是蠕动着嗓子在发声。 他已经没有力气了,他已喊不出什么了,但在场的所有人好像都知道他在呼唤什么。 像他现在这样的男人,除了呼唤别离的眼睛还能呼唤什么? 热闹的源头被官差像死狗一样抬走了,围观的人群也渐渐散去,现在无论是关系好的还是关系坏的都在激烈的讨论着这件事。 白云碧无心听这些繁杂的声音,他也在垂着头走,直到他听见有个男人说道:“唉,这大茶壶也是真的惨,到了这把年纪还吃了这一壶。” 贸然听了这么一句话,白云碧突然又抬起了头,他一步走到那个男人面前道:“你说他是谁?” 那个男人虽然吃了一惊但还是张口说道:“大茶壶啊,谁不认识他就是留情楼的大茶壶?” 随着这个男人的一开口,周围的其他男人竟全都起哄了,他们纷纷说道:“嘿,我就不认识他是大茶壶。” “对,我也不认识什么留情楼,快说,你小子是怎么认识这个大茶壶的,难道你经常去那留情楼?” “哈哈??哈哈哈哈???” 人群竟然在笑,只不过片刻的功夫,这些好事的人就忘了刚才的恐惧。 人群逐渐散去,甚至还有相识的簇拥着准备一起去喝几杯,就好像今天如此凄惨的大茶壶足够成为他们喝酒的理由一样。 白云碧不说话,他在低着头,他在慢慢的想,终于他想起来了,他想起大茶壶的那张脸了,是的,那个男人的确就是昨日的大茶壶,只是从此以后他都不再是大茶壶。 许久之后,白云碧还是不说话,但他已经开始走,往回走,往青绝山庄走。 出来的时候,他本想一走了之,但现在他只想一步就跨回青绝山庄去,因为他一想起大茶壶就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女人,一个什么事情都干的出来的女人。 玉玲珑,玲珑山庄的玉玲珑。 ··············· 青绝山庄的门和平时一样,大白天里也是关的紧紧的,在延陵无论是谁想要进这扇门都得先通报。 但今天这扇门却好像有点不太灵光了,两扇很厚重也很值钱的门在白云碧的掌下立刻倒了下去。 没有人知道白云碧为什么要破门而入,白不杀也不知道,但现在的白不杀却已经亮了眼睛,他知道今天可能会看见一个和以往不一样的白云碧。 门一倒,人就进,如今白云碧已经站在了原本想要逃离的院子里。 院子里有人,林永严已经回来,而且他就坐在最中间的那张摇椅上,而林元文和年轻的秦氏居然也很难得的坐在了旁边。 “白老弟,你这是作甚?难道我山庄有什么怠慢你的地方?” 林永严已经站了起来,他并不心疼他的门,他只是惊讶一向笑嘻嘻的白云碧为什么突然不说话而先出手。 白云碧没有接林永严的话,他正在环视四周,许久之后他才缓声道:“玉玲珑呢,玲珑山庄的玉玲珑呢?” 这回也没有人接白云碧的话,年轻的秦氏反倒舒了一口气,她已明白,白云碧好像不是找自己来的。 第八十一章 可怜的人 没有人接白云碧的问话,就好像这里的人都不知道玉玲珑这个人一样。 但很快,有人却接上了白云碧的话。 “你找我做什么?” 玉玲珑出现了,她亲自接了话,而且是张着嘴打着哈欠接了这个话。 她的确是个大小姐,直到现在才起床,就算是在别人的家里,她还是没有早起的习惯。 看着满脸倦意的玉玲珑,白云碧突然纵了上去捏住了她的腕子喝问道:“我且问你昨晚去了哪里?” 听见这个话,玉玲珑虽然脸上一惊,但很快她就脸生飞霞说道:“你??你怎知道我昨晚回来的晚?难道??难道你如此关心我?” 白云碧不说话,他还是瞪着这个大小姐,只是他实在看不出这女孩子脸上的霞光是不是有假。 “你??你弄疼我了,放开我???” 终于,玉玲珑也感觉到了不对,她终于看清了白云碧的眼神,也终于感受到了腕子上的痛楚。 “你??你这样瞪着我干什么?我??我又没惹你??” 眼见白云碧还是不说话,一旁的林永严缓缓走上来说道:“白老弟,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白云碧没有接林永严的话,他只盯着玉玲珑冷冷道:“我且问你,你昨夜是不是去找大茶壶报仇去了?报仇也就罢了,你竟狠心摘了人家一对招子?好恶毒的丫头。” “你??你在说什么?什么大茶壶小茶壶,我摘谁的招子啦??你??” 玉玲珑好像有些听不懂,甚至她竟已经好像忘了那个大茶壶。 但很快,她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看着白云碧问道:“你是说那个留情楼的大茶壶?他被人摘了招子?” 白云碧不说话,但无疑是默认了。 只玉玲珑突然笑了,她冷冷一笑道:“活该,摘的好,叫他有眼不识泰山。” 听她这样说,白云碧突然厉声道:“果然是你做的恶毒事?”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害了那个大茶壶?哼哼,你未免也太看轻了我玉玲珑,我玉玲珑是什么人?会为了他那样无足轻重的小人半夜找上门去?也不怕脏了我的脚,若不是你在此提及他,我甚至记不起他是谁,毕竟像他那样的蝼蚁怎配印在我的脑子里。” 不得不说玉玲珑的确是个从小娇纵惯了的人,就算如今她的腕子被白云碧捏在手里,就算她如今已经知道那个大茶壶遭了非人的酷刑,可她说出来的话还是那么的恶毒。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说的越恶毒,白云碧反而慢慢松了手劲。 如今,玉玲珑的手终于自由了,只不过那腕子上已经红了一片,红的和她现在的脸上一模一样。 此时,林永严也走了上来,他拍着白云碧的肩头笑道:“白老弟,你的确是误会啦,不瞒你说,我这大侄女昨晚之所以不在,那是应我之邀去了苏大人的府邸啦,你知道的,苏大人虽然是官场中人,但是他酷爱结交江湖豪杰,所以我这玲珑山庄的大侄女到此哪有不登门接风的理由。” 听了林永严这番话,白云碧才终于放下了心,虽然心中还是不愿,但他也只能朝着玉玲珑道一声“得罪”。 现在,玉玲珑的脸上有了些得意,她的嘴角开始上扬,就好像她知道白云碧已经欠了她点什么了。 然而白云碧却没有继续看她的脸,他轻轻的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你??你要去哪?” 玉玲珑着急了起来,她不知道白云碧是不是要走,是不是要离开这青绝山庄了。 白云碧依旧没回话,只是和白不杀前脚后脚走出了门。 玉玲珑本想追出来,但却被一旁的林永严拽住了手,林永严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朝她摇了摇头。 ·············· 长街上还是那样的热,人还是那样的少。 由于没有人愿意在这样的时候上街,所以街上的铺面大多也是半关着。 但很快,这长街上就有了人,一个年轻人和一个少年人。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着,他们一路都不说话,他们好像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那年轻人好像一路在寻找着什么。 ·········· “打死他??恶鬼,丑八怪,打死他???” 长街的尽头传来了些许的声音,只是这声音略显稚嫩。 是的,白云碧没有听错,这些嘴里喊着话的人都是些六七岁的孩童,现在他们人人手里都攒着几颗石子在大呼小叫。 他们一边叫骂,一边用手里的石子朝同一个方向投掷着。 小小的孩童们都很欢乐,他们好像在玩游戏。 可是白云碧不这么认为,因为他已经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蜷缩在墙角的人,一个全身褴褛蓬头垢面的人。 可怜的人不说话更不抵抗,他将头脸紧紧的抱在双膝之间,他身上的衣服很破烂,上面还有大片已经干硬的血迹。 可怜的人在瑟瑟发抖,在惶恐不安,现在的他就像是一条被孩童欺负的野狗,不,他连野狗都不如,至少野狗都不会像他这么惨。 “哇呜???” 突然,他怒了,他突然抬起头张着嘴朝那群丢石子的孩子咆哮了起来。 “啊??鬼啊??” 孩子们突然不笑了,他们就像见了鬼一样四散而逃,有些胆子小的甚至连跌了几个跟头。 这一刻,白云碧呆住了,就连一向冷漠的白不杀也楞住了,因为他们已经看清了这张脸。 那张咆哮的脸的确已经不像是人的脸,满脸干硬的血迹尚且不说,光是那黑黢黢的两个血洞就足够吓人。 这可怜的人正是昔日的大茶壶,他还没有死,虽然他伤的很重,虽然他已经不像是个人,但他还是没有死。 其实,说不定他也不想活下来,不想像畜生一般的继续活着,但生活总是这样,你痛苦的时候它不会怜悯你,说不定还会给你多加一点儿痛苦。 看见大茶壶出现在了这里,白云碧也立刻明白了,的确,早晨的时候那些官差们将他抬走了,但现在却没有人愿意管他,至于他的眼睛是被谁害了的,恐怕那些官差们也查不出来,从此以后这一切都是虚妄的,只有他这个可怜的人是真切的。 “哈哈???” 突然,大茶壶开始笑,他斜斜的倒在墙根上笑,只是他现在的笑看起来却很可怕,而他的笑声也好像是在哭嚎一样。 渐渐的,他不再笑,也不再哭嚎,他歪着脑袋一动不动,他还是没有死,他只是太累了。 直到现在,白云碧好像才想起来呼吸,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转身又走了开去。 很快,他又回来了,这次他手里多了几瓶药。 清凉的凝血散,愈合的金疮药,灼热的生肌丸,这些都是上等的药,而且在延陵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用得起的药。 他想为这个可怜的人做些什么,甚至他愿意给他上药。 但他的手不够温柔,只一触到,大茶壶就惊醒了。 他惊慌的抓住了白云碧的手:“做??做什么??” 白云碧没有挣脱,他尽量平和道:“药,你需要这些药。” 说着,他将手里的药全都递到了他的手上去。 似人非人的大茶壶没有再惊慌,他虽然已经看不见,但还是能摸得出那些药瓶,而且他的鼻子也没有坏,那些浓郁的药香味也不住的传来。 这一刻,大茶壶哭了,他禁不住的抽噎,但他哭起来的样子很可怕,他的眼眶里没有晶莹的泪,只有骇人的血。 “我给你敷药吧,你的伤不能在耽搁了。” 白云碧诚恳的说,他没有说谎,他愿意给他敷药,甚至还愿意给他把脸洗干净。 但大茶壶却没有应承他的话,沉寂片刻之后,大茶壶突然甩开了他的手站起来,现在他就好像得了失心疯一样,他将手里的瓶瓶罐罐扔的到处都是。 他竟要逃,他顺着墙根开始逃,一边逃一边喊道:“你??魔鬼,你这个魔鬼,你们都是魔鬼,不要害我,不要再害我了???” 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样,但谁也看得出他是要逃,可惜他逃的不够快,因为他还不适应突然没有眼睛的世界,他只能顺着墙根仓皇的走,一直走?? 见此情景,白不杀本想追过去,但白云碧却拦住了他。 “你不是要帮他么,为什么不帮到底?” 白云碧摇摇头:“他现在不需要任何人帮忙,他还无法接受,唉,先等等吧,毕竟换做你我,也不会比他好到哪里去的。” 白不杀不说话,但他的心里已经在说话,他知道自己如果有一天变成这样,与其在这世上丢人现眼般的苟延残喘不如来个干净的了断算了。 第八十二章 王大官人的所见 跌跌撞撞间,大茶壶消失了,他消失在了街尾,消失在了视野之中,他很痛苦,也很难受,但这里没有人会关心他,也没有人会记得他,从此以后他只会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天色还不算太晚,白云碧没有继续站在长街上,他已在酒楼里坐下。 延陵最好的酒楼“掬水楼”。 这里的掌柜记性很不错,他虽然记不得上一次白云碧来吃了多少菜,但他依旧记得和他一起来的正是林元文。 于是,这次的掌柜依旧很热情,就算林元文并不在这里。 坐罢,又是一通酒菜乱上,但今天的白云碧却不想喝酒,从坐下来到现在他一直盯着外面的河水呆呆的看,他的心思很沉重,就像被压在河底的鱼一样。 掬水楼的名气很大,虽然这里菜的味道并不是很好,但来这里的人总是比别的地方多,就算是在这样的天气里,掬水楼里还是堂堂一屋子人。 这些人都是些有头脸的人,他们不是什么市井之徒,所以他们喝起酒来也没有那么的喧哗。 但今天这里却来了一个不常来的,一个很有钱但不怎么喜欢掬水楼的人。 王大官人岂非就是这样的人,他很有钱,在延陵也小有名头,但他很少来掬水楼,因为他更喜欢留情楼。 但自从那次在留情楼被人丢出去之后,他就只能来掬水楼了。 现在的王大官人有点儿不开心,从前的他很喜欢自己能在延陵拥有这点名气,但现在他却不想让别人认出自己,因为他觉得被越多的人认出来就越是一件丢脸的事情。 但延陵是一个相对平和的城,这城里很少发生些什么大事,所以王大官人那点事早就被人传遍了半个城。 现在这掬水楼上的其他人不仅认识他,而且都知道他那天在留情楼的那点儿事。 于是,有好事的上来搭腔道:“吆,这不是王大官人么?今日怎么有空来这里坐坐?” 王大官人脸上一红,但随即又笑道:“老子也是人,整天吃荤的总是觉得不舒服,偶尔也得吃吃素。” 王大官人的话虽然说的很大声,但很明显是在逞强。 可是那好事的人好像和王大官人有些过节,他好像很喜欢看见他出丑的样子,他竟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说道:“那留情楼岂非没有素?” 王大官人不答话,他的脸上也已经没了笑。 “大官人,我可是听说前几日你被人从那留情楼里叉了出来,是不是?” “嘭???” 一扬手,王大官人就把桌子拍的老响,酒杯里的酒也洒了一桌子。 “放屁,谁敢叉我?谁不知道我是王大官人?老子去留情楼是他们的福分,他们得跪着接老子,叉我?他们有这种胆子?” 王大官人的声音突然变的很响亮,脖子也比平时粗了一圈。 在这样的时刻,只要是稍微懂点脸色的人都知道不该在这样的话题上继续说下去了,但那好事的人却好像并不打算就此住嘴。 只听他站起身朝着王大官人笑道:“那留情楼的人的确是没那胆子动你,但若是为了青绝山庄的少庄主,他们恐怕也是狠的下心来的,而且我听说那天叉你出去的时候,你楞是连个屁都没放出来?” 好事的人说的绘声绘色,就好像他亲眼看见了当时一样,而且说完之后他居然还很得意的笑了起来。 但这边的王大官人却不笑,现在他的脸上不仅不笑,而且还变的生硬了起来,他的拳头已经捏的很紧,他没有什么底子,虽然连手里的酒杯都捏不碎,但他此刻的愤怒却比任何人都要大。 “哈哈??哈哈哈??” 突然,他笑了,仰头大笑。 “你笑什么?” 如今好事的人反而不笑了,他觉得这个王大官人是不是被自己气傻了。 一通笑罢,王大官人也站起身说道:“我笑你们这些鼠辈见到青绝山庄就像见到祖宗一样,但我和你们不一样,老子不怕他们,别说那小子来了,就是他老子来了我也不怕。” 如今,好事的人开始冷笑:“哼哼,胡吹大气的本事你倒是不差,有本事你为什么不去青绝山庄的门口说这些话?” 王大官人扭头瞪着他说道:“哼哼,什么青绝山庄,我看是绝种山庄,我说不惧他们自然有不惧的理由,要胜他们我又何必急在一时。” 眼见王大官人欲言又止,好事的人却还在挑话道:“你可知道你的这些话被他们听了去,保你吃不了兜着走?” 王大官人又是哈哈一笑道:“怕什么?老子又没说瞎话,他们自己做那不要脸的事情活该断子绝孙,又不是老子咒他们的。” 到如今,这里谁都听得出来这王大官人的手里好像真的有关于青绝山庄的蹊跷事,于是那领头的好事人赶忙问道:“没有影儿的事,你可别瞎说,到时候只怕你的舌头留不住。” 好事的人很好事,但他无疑也是个聪明人,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直接问王大官人一句话,或许他早就了解了王大官人,他知道自己越是问的急切,他只怕越是不能说。 果然,王大官人没有听清他话里的弯子,气头上的他已经顾不得什么了,现在他只想证明自己是对的。 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之后,王大官人突然一屁股坐在了桌子上笑道:“不错,那天老子的确是被留情楼的那帮下作东西给叉出去了,这的确不是件光彩的事,但咱这事情再丢人也丢不过那青绝山庄的人。” 没有人接话,所有人都在听,包括本来闭着眼的白云碧和无所事事的白不杀。 “那天老子出了留情楼之后的确很恼火,当时本想提着刀杀进去算了,但仔细想想咱也没练过啊,进去只怕是讨打。” “对对对,你这话说的一点儿没错,你倒也有些自知之明。” 这回好事的人又接话了,只不过他的话依旧很气人。 王大官人没有搭理他,他慢悠悠的说道:“那天老子实在是郁闷的很,城里也不想呆了,就一个人往外头走,走到后来老子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什么地方去了,但现在想想那一通乱走倒也是值得,竟让老子撞见了天大的事。” “什么事?快说,编也要编的像样些。” 好事的人等到王大官人一停嘴,他立刻就插科打诨。 王大官人白了他一眼才慢悠悠道:“说出来你们只怕以为我是说胡话,你们知道我在那荒郊野外看见了谁?” 没有人接话,但所有的人都在摇头。 第八十三章 王大官人的所见(下) 如今,王大官人已经将一场所见说成了一段离奇的故事般,原本那些喜欢插嘴的人现在也凝神而听。 又是一杯酒下肚,王大官人拍了拍桌面终于不打算继续卖关子,他张口说道:“老子在那杂草丛生的野地里看见了他,那个青绝山庄的少庄主,林元文。” 现在,没有人再插嘴,他们好像都已经听的入了迷。 只听王大官人继续说道:“你们可知道那小子在那鬼地方做什么?你们可以想一想,不过就算你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的。” 还是没有人接话,好事的人本想插嘴,但他也实在想不出青绝山庄的少庄主一个人跑到城外去能做什么。 此时,王大官人又在自斟自饮,连着三五杯下肚之后,他突然将手里的酒杯摔在了地上喝道:“我呸,那小子居然在外头有人,他居然在厮混。” 听到这里,众人高悬着的一颗心陡然放了下来,他们本以为接下来要听见的是什么血腥杀戮,没想到到头来却是这样一件平庸的事情。 “我说你是不是喝醉了,年纪轻轻的人在外头有几个女人不是很正常?何况人家还是青绝山庄的少庄主,就算他自己不要,那一天到晚贴上他的女人还少了呀?” 面对众人的嘲笑,王大官人并没有跟着笑,他只冷冷道:“年少轻狂,在外头有几个女人并不稀奇,但若是在外头有个男人呢?” 王大官人开始说话,只是他一张嘴就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这话让不远处的白云碧有些听不懂。 但奇怪的是,这里的其他人却好像听的懂,那些原本大笑的人居然立刻都不再笑。 许久之后,那好事的人才呐呐道:“你亲眼所见?” 王大官人明显有些醉了,他的脸已经有点发红,但他还是拍着自己的胸口说道:“亲眼所见,甚至我还认得那个男的正是西村头种瓜的老秦家的三儿子,因为我买过他的瓜,而且那孩子的确也是生的眉清目秀。” 这一来,众人更加不笑了,因为所有的人都听清了,而且他们也看得出王大官人没有说胡话的意思。 于是,有另外的人问道:“他们在做什么?说不定也是买瓜呢?” 王大官人哈哈大笑道:“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青绝山庄的少庄主会亲自去村口买瓜?老子那天可是瞧的真真的,那两个小鬼在那瓜田李下的地方厮混的厉害呢,他们缩在那瓜棚里饮酒,对奏,大笑,好不快活。” 这时,又有人说道:“那也没什么,少年人相处本不就是如此?” 王大官人摇摇头笑道:“不不不,我可是瞧的真真的,他们可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他们俩的样子就像许久不见的爱恋男女一般,他们袒胸露怀,他们耳鬓厮磨,甚至我看见他们的手在对方的身上游走,甚至他们头对着头,鼻子对着鼻子,嘴也正好对着嘴。” “怎么样?好笑不好笑?青绝山庄是不是要变成绝种山庄了?” 王大官人恣意的笑,笑的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但这楼里的其他人却突然都不笑,虽然这听起来是一件很荒唐的事情,但这里的人好像都已经相信了。 于是乎,这楼里的人一下子都散了,无论是谁都低着头急匆匆的走了,在前一刻他们还千方百计的打听这件事,现在事情出来了,他们却全都不敢再听了。 ················· “哎吆,我的祖宗唉,你喝醉了,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了,快,回家去,酒钱我也不要了??” 很快,掬水楼的掌柜冲了上来,不由分说间他就将王大官人弄了出去。 于是乎,这楼上立刻只剩下白云碧和白不杀两个客人。 看着站在一旁含笑的掌柜,白云碧悠悠道:“他是不是喝醉了?” 白云碧没有指名道姓,但掌柜的好像知道他在问谁,他连连点头道:“他当然是喝醉了,喝醉的人说胡话是难免的,两位随便听听就行了,不要往心里去。” “那他刚才说的那些事?” “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听见,你不要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一个字都没听见。” 眼见白云碧提到刚才那事,一直含笑的掌柜突然颤着脸开始搪塞,而且话没说话他人就匆匆溜了下去。 “难道你也相信那些话?” 一向很少说话的白不杀开始说话,只是他的问题白云碧却答不上来。 如今,白云碧无法分心说话,他开始想,他突然想起了那天,那一天林元文的确早走了,那一天他也跟过林元文,他的确去了那个杂草丛生的地方,虽然当时隔的太远,但他也知道林元文的确在那瓜棚里对奏饮酒。 很快,他又想起了别的,他想起了这里无数的人,他想起了这里的人见到林元文好像都有一种奇怪的表情,难道这里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这年轻的少庄主有点不太正常? 甚至他也突然想起了林永严,他想起了一个父亲为什么那么介意自己的儿子出门,甚至情愿将他死死的关在家里。 “唉???” 很少叹气的白云碧又叹气了,几声气叹完之后,他竟歪着头倒在了椅子上,他累了,累的要死。 ············ 天白了又黑,黑了又白,白云碧没有走,白不杀也没有走,他们俩就这样在这没有人的掬水楼里过了一夜,僵硬的桌椅让他们的脖子也变的同样僵硬,但至少初晨的阳光总是那样的和煦。 他们一起起身,一起伸了伸懒腰,一起互相笑了笑。 这一刻,白云碧想通了,他知道这不该属于自己的事本就不该管,这一刻白不杀也看出来了,他知道白云碧已经决定离开这无聊的城了。 于是,他们一起下楼,时辰还早,掌柜还不在,于是他们只能自己动手打开门。 晨是个不错的晨,清凉,连吹过脸庞的风都那样的沁人心脾。 长街上很热闹,劳作的人们在天还没有亮的时候就已经下地,而现在这时候正是这街上最兴盛的一刻,直到那要命的太阳再次升起到天空的最高处。 平和的城,一年到头都不会有什么稀奇的事情发生,虽然这有些无趣,但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无疑也是一种安乐。 当然平和的城也有背风的时候,今天无疑就是一个很不吉利的日子。 一向懒散的官差今天出来的特别早,一众官差手里照旧抬着一扇旧旧的门板。 这次门板上还是直挺挺的躺着一个人,一个死人,一个看起来好像是被水淹死的人,因为这门板上的人不仅浑身湿透,就连那脸上的筋都变成了紫色,显然这人死的很痛苦。 第八十四章 回头 官差们好像也很讨厌这样的事情,他们抬着门板捂着鼻子匆匆的走了,如今长街上只留下一堆说闲话的人。 这些人虽然觉得死人很不吉利,但他们讨论起这样不吉利的事情来却看起来很喜庆。 甚至有些人都说的眉飞色舞了起来。 “唉,你看,人就这样没了,留下那么大的家产还不是白搭了,我说呐,人活着就得及时行乐。” 有人在幸灾乐祸,当然也有人在跟着挖苦。 很快有人接过话说道:“你想行乐也得有那资本,人家王大官人活着的时候去一趟留情楼的钱都够你吃一年的米,像你这样的最多是苦中作乐罢了。” 人群开始互相取笑,开始渐渐聊偏了话题,但这时候,慢慢走远的白云碧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短短的停留之后,他拔腿就追,没多久他就追上了那几个远走的官差。 如今,他已经看清了那个旧门板上的人,是的,这个死去的人正是昨日还活奔乱跳的王大官人,但现在他已经死了,而且还死的很不好看。 “看什么看?你是他家里人吗?是的话自己带走。” 很快,官差就开始质问起白云碧来了,他们好像也受够了做这种晦气的事情。 回过神来的白云碧摇摇头说道:“我不认识他。” “不认识你追来干嘛,滚滚滚。” 眼看官差们又要上路,白云碧连忙出声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官差们没有停留,但其中一个慢悠悠的说道:“腹胀舌顶,肉白筋紫,不是叫龙王爷请去喝酒还能有什么?” 官差们走了,他们才不管白云碧是哪路人,他们只想赶紧将这晦气的死人送到家里去,到时候能领几个茶钱那才最好不过。 看着渐行渐远的官差,年纪小小的白不杀好像也知道今天可能是走不了了,他只能叹口气问道:“我们现在该去哪?” 白云碧转身就走:“青绝山庄。” ·················· 青绝山庄只是一座山庄,并不是个活物,所以无论黑天或者白夜它都在那里,也只能在那里,一如既往的气派,一如既往的生人勿近。 但这次这山庄好像有点儿不一样,这一次青绝山庄的大门居然没有深锁着。 门口有两个老实的下人,虽然白云碧记不住他们的脸,但这两个守门的人却好像认识白云碧,而且他们好像是专门在这里等他的,因为他们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为他两人打开了门。 老旧的门,沉重的门缓缓打开,发出的声音很好听。 门一开,白云碧就看见了人。 林永严,他在家,很少在家的他如今正端正的坐在院子的正中央。 “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我以为你走出去很远了。” 林永严没有起身,他说出来的话也是慢悠悠的。 “王大官人死了。” 然而白云碧却没有接他的话,他一张口就说了最要紧的话。 只是他的话好像让别人有些听不懂,林永严半睁着眼睛缓缓说道:“王大官人是谁?” 白云碧叹了口气说道:“延陵的王大官人,不知道他的人很少,认识他的人很多。” 经过白云碧这莫名其妙的一说,林永严好像也突然想起了这个人,他微微点头道:“我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 “现在这个人死了。” 林永严慢悠悠道:“怎么死的?” 白云碧道:“官差说他是醉酒失足溢水而死。” 林永严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果然贪杯不是个好习惯。” 白云碧摇摇头道:“可惜害人更加不是个好习惯。” “谁害人?谁又被害了?” 白云碧不答,他只冷笑道:“官差们都以为那王大官人是失足落水而死,但我摸过他的尸身,他的心口微微隆起,这分明就是血脉凝结不散而至,他不是醉酒淹死的,他是被人用暗手法害死的。” 听了这些话,林永严撇了撇嘴笑道:“天下还有这样的功夫?” 白云碧道:“当然有这样的功夫,摧心掌岂非就是这样的功夫,这掌法岂非就是你青绝山庄的独门功夫?” 这一来,林永严笑的更大声了,他哈哈笑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有摸尸体的这个坏毛病,但我可以告诉你,我并没有去害人,更何况我根本就不认识那个什么王大官人,不是我夸海口,他这种人也不够资格和我结上什么仇怨。” 白云碧摇摇头:“你当然不会去害人,毕竟你已经是一庄之主,像你这样的人除了吃饭睡觉不用别人帮忙以外,其它的事情都会有人争着帮你做的,更何况那个王大官人和你好像并不是一点儿瓜葛都没有。” 林永严不说话,他还是半躺在那张摇椅上,他是嘴虽然还微微笑着,但眼睛却已经闭上了,他好像根本就不想再和白云碧交谈了。 然而白云碧却是一个从来都不识趣的人,他没有在这个时候离去,也更加不打算就此住嘴。 “你可能不知道,就在王大官人犯浑的那一天我也刚好在掬水楼,他说的话我一字不漏的全听见了。” “你相信了?” 此时,林永严突然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前所未有的明亮。 白云碧摇摇头笑道:“我本来是不信的,但他实在说的太真切,我好想信了一点。” 此时,林永严突然坐了起来,他的声音突然变大:“不,你没有那么蠢,这样的事情你怎么能相信?这简直就是胡说八道放他娘的狗屁。” 如今,林永严突然变的很生气,和之前沉稳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看着一直不说话的白云碧,林永严猛的站起身道:“你当真相信那个碎嘴子的话?” 白云碧不答,但也不点头不摇头。 “好,好好???” 说话间,林永严挥了挥手,于是站在他身旁的下人立刻走出去了两个。 不多时,两个下人急急而来,只不过这次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林元文。 第八十五章 误会? 林元文还是那么一副书生样,既清秀又文雅。 “文元,白大侠听人说你在外头有不齿之事?” 不知道为什么,林永严居然在这个时候将自己的儿子叫出来问上这么一句话,他好像想向白云碧证明些什么,但他应该也知道这样根本就什么都证明不了。 林元文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呆呆的回了一句道:“什么才叫做不齿的事情?” 林永严没有说话,他的双拳已经捏的直响。 好半天,他才舒了胸前的一口气咬牙说道:“龙阳之癖,断袖分桃!” “哈哈??哈哈哈??” 自从听了自己父亲的这句话之后,林元文就开始笑,仰头大笑,放声大笑。 没有人说话,更加没有人打断他的笑。 直到林元文大笑完之后,他突然又冷着脸说道:“没有,绝没有这样不齿的事。” 至此,一旁的林永严也慢慢舒缓了拳,他扭头看着白云碧干干的笑道:“白老弟,你听见没有,这世上很多的事情都是不能相信的。” 可是白云碧好像并不在乎这个浅薄无力的证明,他甚至好像根本就不关心这位少庄主到底是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他依旧缓缓的说道:“王大官人并不是个坏人,他只不过说了两句醉话而已,他不应该就此死掉的,说不定此刻他家里还有许多人在等着他回去。” 林永严不说话,他深深的叹了口气道:“其实,今天你不来找我,我也要找上你去的。” 白云碧一愣说道:“为何?难道你后悔害人了?” 林永严摆摆手道:“不,你应该知道的,我这一生无论做什么从不后悔,况且你也无法证明是我害了人,而我之所以要找你,那是因为我想问问你我有哪里对不住你。” “你并没有什么地方对不住我,你对我不错,比我许多朋友都要好的多。” 林永严点点头,但很快他又抬起头厉声道:“那你为什么要趁我不在家时和那贱妇行那苟且之事?” 林永严的话说的很重,但也说的很莫名其妙,如今不光是白云碧听不懂就是一旁的白不杀也根本就听不懂。 于是,白云碧只能硬着头皮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永严重重的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我年纪大了,而我的妻子却还是个妙龄,我曾经想过她可能会有一天背叛我,但我没想到到头来却是你搭上了她。” 终于,白云碧终于把话听清楚了,只不过他现在却有点想笑,因为他觉得林永严果然是个老狐狸,他为了截断自己继续询问王大官人的话,如今他竟用自己的妻子挡在了前头。 但很快,他发现自己想错了,因为现在的林永严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在做戏,特别是当他看见那个年轻的秦氏时。 秦氏还是那样的年轻,但她已经不再那样的明媚,如今她的身上已经没有了华服,她的头上也没有了珠翠。 如今的她蓬头垢面,她的双脚被硕大的铁链锁着,而她的双手也被上了枷。 当然,现在的下人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对她客气,只一推,这年轻的秦氏就扑在了林永严的跟前。 “老爷??老爷饶了我??绕了我???” 她在哀求,可惜她已经没有什么力气,所以她说出来的话也已经无法连贯。 林永严不说话,他一伸手就抄起了她的下巴,他盯着这张曾经明媚的脸看了许久,他的眼神很复杂。 终于,他放下了手,转而又缓缓躺在了摇椅上。 “说,是不是他?” 他闭上了眼,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年轻的秦氏回头看了看白云碧,她没有说话,许久之后她又哀求道:“老爷饶了我吧??我??我再也不敢了???” 林永严摇摇头:“你当我是什么人?你既然背叛了我,那我断不能再要你,我不是一个喜欢为难女人的人,你只要把那个男人说出来,那么就没有你的事了,从此以后你我皆是路人而已。” 年轻的秦氏不说话,沉寂许久之后她才喃喃道:“你要将他如何?” 林永严闭着双眼缓缓道:“我这一生没少被人背叛过,但好在如今那些人都已经不在了。” 听了这话,年轻的秦氏又不说话了,她双肘撑着身子扑在地上,她很累,很不堪,她努力的抬头望了忘林永严,又回头望了望白云碧。 突然她发起了狠,她咬牙切齿的瞪着白云碧道:“就是他,就是这个小贼,他趁你不在家时要了我。” 年轻的秦氏话一说话,林永严的眼睛也跟这睁开了,他冷冷道:“他要了你?你为什么没反抗?” 年轻的秦氏匍匐在地说道:“我如何反抗?他可是名满天下的白云碧啊???” “那你可以死啊,难道你舍不得死?难道作为我林永严的女人,你不敢死?” 年轻的秦氏无话可说,她只愣愣的抬着头瞪着林永严。 如今,白云碧却好像有话要说,但他只走了两步就被林永严一摆手给喝止了。 如今,林永严又缓缓的躺在了那张摇椅上,他瞪着蓝蓝的天空缓缓道:“你也知道他是名满天下的白云碧?你既知道他是什么人,难道你会不知道像他这样的男人要搭上一个女人是多么容易的事情?他是聪明人,他为什么放着外头那么多的女人不去碰而来碰我这个老大哥的妻子?难道他也有病?” 林永严突然开始说话,但他现在说出来的话却好像是在替白云碧解脱,甚至在这一刻里白云碧觉得这好像是林永严故意在给自己送人情,于是他又开始怀疑这一切是不是只是一场戏。 然而接下来的林永严却已经在告诉他这并不是一场戏。 只听林永严对着周围的下人缓缓道:“她不老实,所以她只能死,你们将她沉到荷塘去作底肥吧,记住,可以不用让我看见,但一定要让白大侠亲眼看见,毕竟只有这样才能洗清他的清白。” 这一来,不仅是年轻的秦氏慌了神,就连一旁的白云碧也意识到事情好像一下子就变的不可收拾了。 于是,他连忙说道:“不可!” 林永严看也没看他说道:“为何不可?这是我的家事,妻子背叛丈夫本来就是不齿的,我没有将她先游街一遍已是感念多年的恩情了,况且你应该早就知道像我这样的人在这样的地方杀两个人根本算不了什么?” “或者说你想救她?又或者说你想告诉我正是你勾搭了我的妻子?” 如今,白云碧已经被封住了嘴,他虽然知道这秦氏不是个贞洁的人,但还是不想她就此被沉在那小小的荷塘之下,但林永严说的没有错,这的确是家事,而且他那样的人的确有资格审判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第八十六章 陌生的男人 如今,年轻的秦氏已经说不出话来,她被人像只小鸡一样拎了起来,她很害怕,因为她知道林永严是什么样的人,他一直都是那样说得出做得到的人。 年轻的秦氏被三五个下人抬在半空里缓缓而行,片刻之后等待她的将是污泥和脏水,她会在那里销肉蚀骨永世不得超生。 如今,上了年纪的林永严又闭上了眼睛,他又缓缓的躺在了摇椅上,他看起来很安详,只是谁也不知道他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波澜。 ··············· “谁也不许动她???” 突然,有男人在大叫,一个从未见过的男人,一个从未听过的声音。 陌生的男人从门外冲了进来。 陌生的男人穿的很不好,身上的布料不仅差而且多补丁。 如今这个陌生的男人正提着一根扁担站在了大门口。 扁担当然是那种正真的扁担,但这样的扁担只能挑东西却不能杀人。 男人的叫声很响亮,但他心里的气却不太足,因为他虽然将手里的扁担握的很紧,但他的脚始终无法迈出一步。 如今,林永严终于又睁开了眼,只不过他好像并不太惊讶。 他直直的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从头看到脚,他不问话更不说话。 但那个陌生的男人却好像打定了主意,他攒着手里的扁担大声道:“是我,我就是那个男人,你要找的人是我,饶了她???” 林永严冷冷一笑:“你终于肯进来了,你总算还像个男人。” “你??你知道我?” 林永严道:“我不知道,像你这般蝼蚁一样的人根本不配让我知道,但我只知道有个打柴郎每个月总有那几天会在我的家门口徘徊,而他应该也知道像我这样的人根本就不会买他的那种柴。” 经林永严这么一说,白云碧也突然想起来了,的确,这个陌生的男人的确就是那个经常出现在青绝山庄门口的打柴郎,在不久前白云碧还撞翻过他的挑子。 如今,随着林永严的一摆手,被举在半空的秦氏也被下人们丢在了地上。 一落地,秦氏就翻身爬起,她的眼泪已经有泪,她泪眼朦胧道:“你为什么要来,你为什么还是要进来?我不是和你说好了么???” 陌生的男人丢掉了手里的扁担,他冲向了秦氏,他想扶起她,他想抱住她。 但不用林永严再摆手,离他最近的一个下人一脚就将他踹翻了过去。 平凡的一脚,并没有什么花路数,但这样的一脚愣是踹翻了他。 原来,这个男人不是个练家子,他竟是个普普通通的男人。 如今,这个普通的男人被两个下人拧着手按着头跪在了地上。 但是他并不挣扎,他只缓缓说道:“是我对不起你,我跪的心甘情愿。” 男人很平和,但林永严却好像已经忍不住,他突然暴跳如雷:“对不起?什么叫做对不起?老子不要人对不起,老子不允许别人对不起我,从来不许!” 林永严生气了,他已经有很多年没生气,但现在生气的他并不比年轻时温和多少。 许久之后,他才压住了心中的气缓缓道:“说,一五一十的说,全部说出来。” 男人不说话,他觉得这件事好像没什么可说的,现在他已经什么都不在乎,自从他打定主意跨进这个门时他就已经放下了一切。 许久的时间里,没有人说话,只有秦氏在轻声的垂泣。 “看来你好像没什么想说的,那么你呢?你可有什么想说的?如果你觉得我冤枉了你,现在说还来得及。” 林永严没有指名道姓,但他的话无疑是在问秦氏,他的话虽然有些冷,但话里却好像还有些别的意思,他好像还是有些舍不得。 然而年轻的秦氏却好像也准备放弃一起,她艰难的在地上坐起,现在她的脸上依然有泪,但她的嘴角却开始慢慢上扬。 “你没有冤枉我,一点儿都没有,他就是我的男人,我就是他的女人。” 年轻的秦氏说的很坚定,甚至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但林永严却好像不想听见这样的话,他闭着眼睛缓缓道:“你的脑子可能不太清醒,你最好再仔细想一想,是不是这个男人骗了你?只要你觉得是,那么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他,而你依然可以做这里的女主人。” 林永严的话无疑很有魅力,但这话无疑也很毒,他是什么人?他当然不是那种能轻易原谅别人的人,他如此说只不过是想让这两个背叛他的人在临死前也尝一尝背叛的滋味而已。 然而就算他这样的老江湖也有看走眼的时候,特别是像他这样年纪的人去尝试看年轻人。 此刻的秦氏好像完全没有听进他的话,她的眼里只有那个被擒住的打柴郎。 “没有,他没有骗我,你觉得他骗我,那是因为你不了解他,你可知道他是与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人?你可知道咱俩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订了终身?若不是家中变故以致我沦落到那种地方,我和他现在只怕早已有了孩子。” 林永严不说话,他的拳头又重新握了起来,他缓缓的走上前去,一把捏住了秦氏的下巴。 “啪??” 一挥手,秦氏就被他打的跌了出去久久爬不起来。 “你别动她,是我对不起你,有什么冲我来。” 陌生的男人虽然被擒住,但他的嘴还能叫唤。 林永严没有看他,他只冷冷道:“如果我非要动她呢?你又能怎么办?像你这样的男人又能怎么办?” 陌生的男人好像也怒了:“那么你就不是个男人,你是个孬种。” ··················· “哈哈???” 林永严突然开始笑,轻声的笑,这笑声虽然不洪亮但却很阴鸷。 “孬种?哈哈??老夫行走江湖半生什么骂名都背过,不过孬种好像还是第一次。” 林永严的话一开始很轻,但说到后来的时候却近乎咆哮,而且随着最后一个字出口,他也朝那个男人出了手。 第八十七章 谁才是可怜人? 盛怒之下的林永严已经出手,他的本事已经很不错,所以他的出手已经很简单。 又是一脚飞起,这一脚稳稳的踢在了那个男人的下颚上,只一脚,那个男人就昏死了过去。 看着倒地不起的男人,年轻的秦氏开始嚎啕,她突然挣开了锁着她的下人,她冲了过去扑在了那个男人的身上,她又开始流泪,又开始无声的哭。 林永严又重新坐了下来,他不说话,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真的老了,竟老的无法控制体内的气,只踢了一脚,自己的全身竟开始有隐隐的颤,止不住的那种颤,现在他不知道是自己的身体不行了,还是被这两个无足轻重的人给伤到了那颗他自认为坚若磐石的心。 可是他还是不服老,他从来不认输,他坐在摇椅上继续冷冷道:“你为什么要哭泣,他值得你哭泣吗?你睁开眼看看他,他只不过是个上顿管不了下顿的打柴郎而已,他一事无成,没有名望,没有地位,甚至连一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他这样的人其实和路边的野狗没有什么区别,你为了这种人背叛我,背叛青绝山庄,值得吗?” 年轻的秦氏不说话,她好像真的很悲伤,悲伤的无法抬起头。 “说吧,你现在只要说你错了,说你犯了糊涂,我可以看在往昔的情分上饶了你,毕竟我不想让我的女人变得如此的可怜。” 如今的林永严仿佛是在说教,他的话也突然温和了很多。 然而现在的秦氏却好像变了个人,她缓缓抬起头,她的眼睛里还有泪,但双眼已经睁的很大,大的要杀人。 “可怜?哈哈??好笑,到底是谁可怜?” 秦氏突然开始发笑,她的笑容本来很好看,但现在看起来却有种说不出的悲凉。 “你知不知道最可怜的其实就是你自己?你知不知道我若是想毒死你是一件多么简单的事?甚至我能在你睡着时将你的心剐出来?” “但我没有那样做,你可知道我为什么没有那样做?” 林永严不答,他的拳又止不住的颤。 秦氏又开始发笑:“我之所以没有害你,那并不是我爱你,毕竟我从未爱过你,想必这你也该知道的,我之所以没害你,那是因为我感激你,我感激你看得起我,感激你将我从那种地方掏出来,感激你给我的一切。” 此时,林永严终于说话:“你既知道感恩,为何还要背叛我?” 秦氏摇摇头道:“你整天说我背叛你,但难道你没有背叛我?你在外面到底有多少个女人?你自己数得清么?” “其实,我和他什么事情都没有,只是趁你不在时偷着和他说了些从前的话而已,从前我很庆幸自己能有今日,但时间长了我才发现,今日的一切还不如从前,我虽然是这里的女主人,但我却什么都没有,我的男人经常不在家,他明面上说爱我,但却处处防着我,甚至他从很早以前就开始安排几个听话的下人整日盯着我,这不是什么女主人,这简直就是下大狱,我不要这样的日子,我受够了这样的日子,我再也不想当这样的女主人。” 此时,林永严睁开眼道:“所以,你想离开这里?你想跟他走?那你为什么要说是白云碧坏了你?” 秦氏惨惨一笑道:“没错,我是想离开这里,但我也知道离开这里并不容易,所以当白云碧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我就突然想到这可能是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秦氏坐起冷笑道:“我原本想勾搭他,愿他能带我先逃离这里,但谁知道这两个小子都是个木头性子,无奈,他们不听话,我只能害一害他们,到时候你定咽不下这口气要去追他们。” 林永严冷笑道:“你应该也知道,就算我不在家,这家里也不是谁说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秦氏也跟着冷冷道:“我虽没有什么本事,但要想用迷药放倒几个下人还是不难的,毕竟那时候的我还是这个山庄的女主人。” 林永严又不说话了,他也是个聪明人,他当然知道秦氏说的话并不难办。 许久之后,他才又冷笑道:“现在呢?现在又如何了?现在你们两个只不过是躺在地上的可怜虫,我敢保证你们连死都不能死在一起,我会将你们的骨灰葬在这天下的两个最远处,而这就是背叛我的代价。” 林永严无疑是一个手段毒辣的人,他向来是说得出做得到的人,如今这些话无疑是给秦氏两人定好了下场。 然而现在的秦氏却好像并不是很害怕,她居然还有勇气盯着林永严。 “不,我说过了,其实你才是最可怜的人,你只是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可怜罢了,毕竟现在的你有多狠,那就证明我和他爱的有多深。”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犹如一击重拳一样打在了林永严的胸口,此刻,林永严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连呼吸都很困难了。 但他是一个从来不服输的人,他强忍着胸口的气哈哈笑道:“可怜?我看你才是失了智,我有什么可怜?你死了之后我还能再找一个更年轻的,我依然是这里的主人,我依然是八大山庄的林永严。” 林永严本想再说些什么气死人的话,但他突然发现好像秦氏什么话都不在乎了,她居然还笑的出来。 “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地上的秦氏歪着头冷笑道:“看吧,你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你自负,你不认输,当然你更加不会觉得自己可怜。”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你其实才是这座城最可怜的人?你除了拥有一个山庄和一个虚名再无其它,你不仅没有爱你的人,甚至连你唯一的儿子都无法继承你的衣钵,虽然你为了这个喜欢男人的儿子杀了不少人,但事实根本改变不了,青绝山庄要绝后了,你的血脉就此要断了,你很快就要成为正真的孤家寡人了。” “哈哈??哈哈哈??可怜,可怜呐???” 秦氏又开始放生大笑,只是她如今的笑声却很伤人,伤的林永严几乎站不起来。 “你??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掌毙了你?” 林永严还是站起来了,他一跃步就跳到了秦氏的面前并伸手捏住了她的喉。 然而秦氏还是不太惧怕,她强忍着痛楚恨恨道:“我当然相信,毕竟你本来就是一个说杀就杀的人,但只怕你不相信其实我也并不是太怕死,你信不信只要你放开我,我现在自己就去死?” 看着秦氏这双布满红丝但坚韧的眼,林永严突然愣住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根本不了解自己的这个枕边人。 第八十八章 同伤同死 年轻的秦氏还在恣意的嘲笑。 但林永严却没有松手,他好像有点不敢松手,但他突然开始大叫:“元文,你告诉她,你来告诉她,你不是那样的人??” 林永严还是不认输,就算这样浅薄无力的辩解,他还是想来第二次。 一旁半天没有说话的林元文还是很听话,自始自终他的脸上都没有什么变化,他好像对这一切都不太关心,不过他依然很听话,他缓缓走上前来说道:“我当然不是那样的人,不过她说的也没错,我可能不能接您老的衣钵了。”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如今,林永严的话居然也开始颤抖,他好像生怕自己的儿子嘴里说出些什么不该说的。 林元文弯了弯腰说道:“父亲,我已打算好了,我准备去天宁寺出家了,从此我就是方外之人,余生我只会守在小小的庙门里,再也不问江湖事了。” 林元文的话说的有点轻,但无疑说的很清楚,毕竟现在这时候没有旁人敢插嘴。 很快,林永严也笑了起来,大笑几声之后,他猛的丢下手里的秦氏,一甩手又将自己的儿子抽翻在地。 然而林元文很快就站了起来,他的态度还是那么的恭敬,只是眼神却已经很坚决。 “你要出家?你那是出家吗?你当我真是个瞎子?你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的余生只愿守着那座小小的庙门?畜生,你是想和那个卖瓜的男人一起守着那坐庙门吗?你也不怕玷污的佛祖?你究竟要丢我的脸丢到什么时候?” “啪??” 随着一声响,林元文又被打的跌在了地上,不过他很快又站了起来。 林元文在微笑,笑的有些轻蔑:“佛祖算什么?我在乎的又不是他!” “畜生,你??你说什么?” 此时,林元文也终于抬起了头,他的脸已经淤青,但还是能笑的出来:“父亲,我的路既然已经歪了,那就让我歪着走到头吧,就算是死我也认了。” “你???” 林永严终于忍不了,只一掌就将面前的林元文拍了出去,这一回林元文虽然没死,但已经爬不起来。 “哈哈??可怜,可怜至极的人啊??” 秦氏又开始笑,她现在的笑声就像一把能割肉的刀。 “哼,死又算得了什么?我就算死也要和他在一起,在这个山庄里我什么都无法做主,但这条命至少是我自己的。” 只不过刚笑了没两声,她就开始奔,她赤着足低着头朝门柱上奔去,现在无论是谁都看得出她是想寻死。 但她还是太虚弱了,她虽然出其不意的撞了墙,但还是没能如愿的死去。 看着满脸是血倒在地上的秦氏,林永严突然觉得胸口发闷,他想不通她竟然真的愿意去死,她竟然真的愿意为了一个打柴郎而去死。 “好好好,你们这样负我,你们都以为我老了,不能在掌控一切了是吗?” 随着林永严的话音一落,又有一个人被几个下人们从里屋推了出来。 那是一个男人,不,应该说是一个男子,因为他还没有达到男人的年纪,然而他的相貌也比男人更柔和更年轻。 当这个年轻的男子出现的那一刻,地上的林元文突然好像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他说不出什么话,只是拼命的摇着头。 然而不远处站着的那个男子却还微笑着:“怕什么?从我们认识的那天起,我们岂非就已经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的?你我若不后悔,何惧之有?” 地上的林元文无法说话,他好像有点不敢看,他只能垂下头。 如今林永严已经起身,他缓缓道:“我已经听够了你们的海誓山盟,我也看够了什么所谓的至死不渝,我从来都不信这些,现在我只要你们相信一件事,那就是凡是我不允许的你们就不能做,凡是我不答应的你们就不能碰,我生平只做自己高兴的事情,绝不让别人使我不高兴。” “来人!” 一声喝,四周的下人已经走了上来,当然也有人手里提着刀与剑。 很快,其中的一只剑就到了林永严的手里,如今林永严正在慢慢摩挲着掌中剑。 “慢着??” 突然,地上的林元文叫喊了出来,可是他的父亲并不打算听他的言语。 “你不要杀他,我答应你,从此以后我再也不见他就是了???” 短短的一句话,仿佛用尽了林元文胸中所有的气力一样。 终于,林永严终于扭过头来看向了自己的儿子,但他还是没有放下手里的剑。 “如果说我并不相信你的话呢?如果说我非要杀他呢?” 此时,地上的林元文也晃悠悠的爬起说道:“你如果杀了他,那么我也就只能跟着去了。” 林永严开始冷笑,他觉得自己的儿子可能是疯了,他居然说疯话来威胁自己,但这个儿子也应该知道自己的这个父亲是从来不受威胁的。 于是,他并不想理睬林元文的话,他一扬手,剑光乍起,血液四溅而飞。 如今那个后来的男子已经跪倒在地,他没有死,因为那一剑并没有刺向他的要害,那一剑只是划破了他的脸,狭长的伤口从太阳穴一直到下颚。 好大的伤口,好骇人的伤口,如今这俊美的男子因为这道伤口陡然变成了一个如恶魔般的人。 “你喜欢他?你喜欢他的色相?但我要告诉你一切的色相不过都是虚幻,你看现在的他如何?像不像一个恶魔?像不像一个野鬼?你现在还喜欢他么?还喜欢这样的他么?” 林永严开始邪邪的说话,但不知道为什么如今他整个人好像也站不直了,就好像吃醉了酒一般,如今他眼前的人仿佛就是他的仇人而不是他的儿子。 他的嘲讽无疑很沉重,但现在的林元文却好像傻掉了一样,他的双眼已经变的赤红,红红的眼眶里已经凝上了泪。 他没有回应父亲的话,他只是从怀里掏出一把贴身的小刀,没有多余的话,他拿起那把刀就朝着自己的脸上划了下去。 他这一刀划的不算痛快,因为毕竟是自己割自己,但这一刀的时间也不能算太长,至少站在不远处的林永严就没有来得及窜上来阻止。 亮白的刀悄无声息的隔开皮肉,刀锋过处,血肉绽开。 这也是一道极深且无法愈合的伤,同样的伤口从太阳穴一直划到下颚处,只不过这一道伤口好像比林永严割的还要深些。 “我说过的,他若是死,我也就只能死,他若是伤在哪一处,那么我也就只能伤在哪一处!” 第八十九章 审判的结局 毁了脸的林元文在笑,他很少笑,从前他笑起来很好看,能迷倒很多女孩子,但现在不一样,他的脸上已经多了一条深深的伤口,那伤口是那样的骇人,以至于他现在笑起来都是那样的阴沉。 “你???你???” 林永严无法再说出些什么,他突然感觉自己的胸口闷的要死,就连那该死的头都突然疼的厉害。 “呛啷???” 长长的剑落在了地上,从他的手里落在了地上,而林永严整个人也突然瘫软在了摇椅上。 他的眼睛还是睁的很大,他是手还伸的直直的,他浑身在颤抖,他想站起来,可是就算有下人上来扶着他,他还是无法顺利站起来。 很快,他认输了,他不再强行站起来,他垂下手,静静的躺在了摇椅上。 “主人,要不要???” 经过严格训练且忠心的下人上来小声的询问,下人的话虽然没有说完整,但他的手掌却从脖子上抹过,很显然他是在询问要不要‘处理’掉这在场的几个人。 这本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这本是一件根本不需要考虑的事情,但现在的林永严却好像和以往有些不太一样,他竟缓缓的摇了摇头说道:“我累了,且等一等,等我醒来再说。” 一说完这句话,他就歪着头闭上了眼,就像死去了一般,而那些下人自然将在场的几个人都押了下去。 ··········· 不知不觉间,这场‘审判’竟走过了一整个白天,如今林永严已经被下人连人带椅子搬进了内堂中。 空空的院子,空空的内堂,内堂里只有一个人,一个躺在摇椅上不知死活的老者。 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久不说话的白云碧突然感觉这一切好像都是那么的不真实,他也算是个见识多广的人,但他还是无法想象一个家庭怎么会出现这么多离奇的事情,一个家庭怎么会在旦夕之间变成另一幅样子。 一场‘审判’,一段家丑,一夜无话。 白云碧没有走,更加没有睡的着,整整一夜他都坐在窗口看着外面乍起的雨。 绵绵的雨落了整整一夜,这样的雨能淋湿一切,但很难彻底的淋湿一个人,最多淋的人无法睁开眼睛。 直到天放亮,碎雨还在缓缓的飘,只是这江南的雨太过柔,柔的反倒像阵雾。 雨很绵,风却不算小,阵阵的风将院子里的紫薇花打落了一地,嫣红的碎花洒落在泥土上,这本是副很好看的景色,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样的早晨,这样的景色却有些悲凉。 内堂的大门前,林永严还在那里,他一个人在那里坐了一整夜,他好像也是一夜没睡,因为他的眼睛一直都没有合上过。 ··········· “你们醒了?” 不用回头看,林永严就知道身后站在的是谁。 但现在无论是白云碧还是白不杀都有点不太认识面前的这个老者,因为他们发现林永严好像在一夜之间就变了个模样,他好像一夜之间就变成了一个老人,也仅仅是一夜之间他竟须发皆白。 他其实还不算老,他不过才五十出头,但现在躺在摇椅上的他看起来却像是个七老八十的人,他的眼神变的浑浊,他的气色也变的很难看。 “我是不是变的很难看了?” 林永严好像也知道自己的变化,他在惨惨的自嘲。 白云碧不知道该怎么回话,白不杀更加不知道。 但很快,林永严就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 轻轻的一声长叹之后,林永严看着院子里依旧徐徐飘落的碎雨喃喃道:“我好像真的是这个城里最可怜的人了!” 没有人应答,毕竟谁都不知道该怎样去回应这样的话。 但好在现在的林永严已经无法凝神于一个问题,很快他又问道:“你说,一个男人什么时候才会觉得自己长大了?” 白不杀接话道:“可能是他第一次杀人的时候。” 林永严缓缓的笑了笑并不说话。 这时,一旁的白云碧说道:“当然是当他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喝醉的时候。” 林永严又有气无力的笑了笑道:“看来你们的人生很不一样,看来每个人的人生都很不一样。” “那你们知道,一个男人在什么时候会觉得自己老了吗?” 白不杀冷冷道:“当然是他须发皆白,行将就木的时候。” 白云碧摸摸鼻子笑道:“也可能是他放下酒杯拿起茶杯的那一刻?” 林永严摇摇头缓缓笑道:“不对,都不对,你们说不出来的,不过这并不怪你们,因为你们还没有老,其实一个男人只有发现自己再也无法控制身边的一切时,那时候的他就已经老了,就比如现在的我一样。” 林永严的话有些悲凉,也有些无奈,但之前的他从来都不会说这样的话。 “可是??可是老人也是人,老人也有经不起的事,他们??他们为什么要这样负我?” 又没有人接话,毕竟这个问题也很难回答。 一听见林永严将话题转到了昨日的事情上去,白云碧连忙说道:“那你打算处置他们?” 林永严惨惨一笑道:“还能怎么处置?你难道不了解我?我会允许别人负我吗?” 林永严的话音一落,立刻就有人来。 七八个下人推着几个人来,年轻的秦氏,陌生的打柴郎,卖瓜的俊小子,当然也有生无可恋的林元文。 如今,这四个人都站在了雨中,他们的身份不一样,但他们的表情都差不太多,高傲,决绝,视死如归。 昨日,这里是一场审判,今日这里就要迎来一场结局。 没有人说话,院子里只有风在呜咽,绵绵的碎雨还在像雾一样飘着,这样的雨很难打湿人的衣衫,只会在人的发上凝结成一颗颗细小的水珠。 很快,这些人的发上,眉毛上,甚至睫毛上都已经有了些亮白。 不过这些人还是很坚决,他们互相望着彼此,他们的眼睛眨都不眨。 第九十章 审判的结局(下) 漫长又无声的等待之后。林永严终于缓缓坐了起来,他颓然的看着雨中的四人,他好像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们都想死?” 没有人回答林永严的话,但这四个人都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他们的笑虽然有些悲凉,但同样很决绝,就好像他们都在说‘我们并不怕死’一样。 于是乎,林永严只能伸手指着潦倒的打柴郎冷冷问道:“你也敢为她死?” 打柴郎抬起头:“如果不敢,昨日我就不会跨进这个门。” 林永严不说话,很快他又指着年轻的秦氏冷冷道:“你也敢为他死?值得?” 年轻的秦氏脸上的血迹已经干透,但她依然能抬得起头:“昨日我岂非就已经死过一次?” “好,很好,给你们脸不要脸,那么我只能按我的规矩来了。” 话一说完,林永严就挥了挥手,于是立刻就有两个下人走上来将打柴郎和年轻的秦氏押了下去。 此时不用多说,这里所有的人都知道接下来等待这两人的将是什么。 一旁的白云碧终于忍不住了:“林老???” 只是他一开口,话没说完就被林永严的手势堵住了嘴。 “将他们踢出去,踢的远远的,叫他们有多远就滚多远,叫他们此生永远不许回延陵???” 林永严开始发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这通发落却好像有着无尽的悲伤,就连声音都无法提高。 只不过他的发落却有点出乎意料,白云碧没想到,秦氏当然也更加想不到。 还没来得及回头看,她和打柴郎就被下人推出了门外,如今,他们俩人已经站在了门外。 “你们还不滚,你们在等什么?想气死我吗?” 如今,秦氏有点不相信这一切,她有点不相信自己还能再踏上这院子之外的土地。 “老爷???” 突然,她朝院子里跪了下来,并开始呜咽。 然而林永严却闭起了眼睛,而下人也把那扇很值钱的门关上了。 许久之后,林永严才缓缓睁开眼睛,他挣扎着要站起来:“她??她走了罢??她就此走了吧?” 谁也不曾想到,他竟有些不舍,他这样的人竟然还有不舍的人。 没有人开门,更加没有人去看看秦氏到底走没走,但谁都知道她一定是走了,毕竟她终于做回了自己。 林永严又颤巍巍的重新坐了下来,他看着白云碧缓缓一笑道:“我现在算明白了,其实当一个人心软的时候,也是他老了的时候。” 白云碧也跟着缓缓一笑:“人总归要老的,到老了能看破一些事情的话,其实心里反而会年轻一些的。” 林永严点点头:“你说的没有错,我能穿破她,毕竟她根本就不属于我,但我却看不破我的儿子,因为他始终是我的儿子。” “元文,你过来。” 一句话,林元文只能走近前来。 “元文,后天你要成亲,你要和苏小姐成亲,就是那个你不喜欢,但却偏偏只有她才能配得上你的苏小姐。” 一听这话,林元文立刻抬头道:“你应该知道了,你岂非早就知道我是不会愿意的?” 林永严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不愿意,但不行,你不仅在后天要和她成亲,而且在明年你要和她生个娃娃,而且越快越好,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但你必须去做这件事,因为你是我的儿子,你是这山庄的传人。” 此时,林元文好像也听出了些什么,他呐呐道:“如果我听了你的话呢?” 林永严闭上眼睛道:“等你娶了妻子,有了孩子,那时候你就是一家之主了,那时候的你想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林元文不说话,但他的眼睛已经不像刚才那样呆滞。 “你一定要听我的话,因为如果你不听,那么我只有让他死,就算你也跟着死,我也必须让他死。” 此刻,林永严的话突然提高了不少,就好像他说出来的话绝无再更改的可能。 “好,我听你的就是了,但愿到时候你也能听我的。” 或许林元文也知道自己父亲的性子,他知道自己的父亲绝不可能再让步,于是他权衡再三终是答应了,他牵起卖瓜郎的手将他也送出了门,并一直目送到他消失在街头上。 林元文没有走,他静静的走回了自己的房,许久之后那房里又传出琴音,熟悉的旋律,同样的琴音。 如今,这偌大的院子里又只剩下三个人,一众下人在雨中早就散的干干净净。 看着依旧连绵不绝的雨,白云碧喃喃道:“这样做,对那个苏小姐岂非不太公平?” 林永严惨惨一笑道:“那并算不得什么,这世上的一切和我儿子相比都算不得什么,有时候我都能为了他去死,更何况只是别家女子的一生?” 白云碧不再说话,他当然知道林永严能为了儿子做一切的事情,当然他也明白他这样做其实并不全是为了儿子,他还是念着他的青绝山庄,他觉得儿子既然不行了,那就只能将希望放在下一代了。 于是,他只能拱拱手踏步雨中。 他们走了,他们来的时候是个艳阳天,走的时候却是个悲凉日。 “少年郎,总有一天你会有我这样的年纪,但愿到时候你不会变成我这般光景???” 这是林永严最后的临别赠言,可能也是他和白云碧最后的一句话,毕竟当下次白云碧再见着这位前辈时,不知道他是不是还能活着。 ·········· 白云碧不是一个喜欢着急的人,而白不杀也是一个完全不知道该去哪里的人,所以他们没有急着出城,他们又在‘掬水楼’里坐了下来。 掬水楼的酒菜并不值得留恋,但白云碧却知道此一别不知何时再能来此城,又或许终将不能来。 掌柜还是那样的殷勤,他并不知道青绝山庄发生的事,就像这城里所有的人都不会知道那里发生的事一样。 这一次白云碧依旧坐在一个临窗的位置,只是他没有选择再靠着河,他好像不想再看见那些流水,他好像不想让自己的思绪飘的太远。 第九十一章 大小姐的等待 临街的窗外,行人不算多,毕竟这个夏天还没有过去。 虽然这几天里发生了不少事情,但这里无疑还是一个平和的城。 街上偶尔有人走过,萎靡的人们在这样的天气里就像路边焉了的野草一样。 阳光很毒辣,但这城里依然有阴凉的地方,每一处的屋檐下岂非就是这样的地方。 但这样邋遢且矮小的地方早已被猫狗所占据,况且无论是谁也不会和这些牲畜抢这样的地方。 但白云碧很快就看见了一个不寻常的人,一个缩在矮小的阴凉处,一个和猫狗蜷在一起的人。 这人极脏,远远的看不见面目,脏到头上的发都打成了结,他身上也只是披着一件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蓑衣。 或许是猫狗也早已将他当成了同类,又或许他身上早已没了人味,一众猫狗竟很老实的蜷在他的身旁。 猫狗们闭着眼睡着,邋遢的人却一直睡不着,他的一双手一直在身前摸索着。 邋遢的人一边摸索,一边往嘴里送着什么,他的确是个潦倒至极的人,他竟在捡食吃,只是他好像还不太适应这样的生活,多数捡的都是些一进嘴又立刻得吐出来的东西。 如今,坐在楼里的白云碧已经站了起来,一拂袖就下了楼,连后面白不杀的问话都没有听的全。 很快,这两个年轻人就出现在了街尾,站在了那个邋遢人的不远处。 邋遢的人还在那片小小的阴凉下自顾自的忙活着,就好像身边喧嚣的一切都和他无关一样。 看着这个如野狗如蝼蚁一般的人,如今连白不杀也明白了,这人好像就是消失了一段时间的大茶壶,只不过区区数天没见,大茶壶已经瘦的不成人形。 白不杀怔怔的望着白云碧,他的眼神好像是在求证,但白云碧却没有看他,他只是将手里的一只油鸡轻轻的摆在邋遢人的面前。 很快,邋遢人的手就摸到了这只油鸡,刚接手的那一刻他很兴奋,但很快他也就意识到这只油鸡不可能是谁丢弃在这里的。 但他不敢抬头,他已经习惯了低头,他好像生怕自己的面相吓着别人,于是他只能将油鸡高高的举过头顶拜谢着。 然而他不是个天生的瞎子,他还的耳朵还没有那么灵敏,他还听不出陌生人在什么方位,所以他自然也无法很准确的拜谢这只油鸡的主人。 白云碧一直不说话,他叹气,轻轻的叹,他好像也怕自己叹出来的气会冲淡大茶壶此刻仅有的一点心情。 大茶壶没有多想,他开始吃东西,但他的吃香很难看,简直就是在吞,不算大的一只油鸡在他的手里很快就剩下了一些骨架,很快这些骨架又变成了旁边这些猫狗的嘴中食。 难得吃饱的大茶壶已经来不及想别的,当然他更加不可能听得出身边的人有没有走,他已开始垂着头休息,就像走累的野狗一样休息。 看着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的大茶壶,白云碧的嘴里很苦,他向来都不太会安慰人,更加不会安慰受了如此巨大变故的人,他可怜他,他想帮助他,但他能拿的出手的也不过是一只油鸡而已,而且下一顿他自己还不知道能不能吃得上的油鸡。 人生总有无奈,现在无疑正是白云碧最无奈的时候,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的力量有多渺小,碰见如此可怜的人,他唯一能做的竟然只是过去拍拍他的肩。 但历经变故的大茶壶早已警觉的像条狗,所以当白云碧的手刚在他的肩头落下时,大茶壶就陡然惊醒并握住了白云碧的手。 “无需惊慌,我并没有恶意的。” 大茶壶不说话,他还是低着头,不过他的身子却颤的厉害。 “谢谢,无论你是谁,总之谢谢你???” 他终于说话,只是说出来的话却很小声,小的像只蚊子在煽动翅膀。 他还在握着他的手,他好像不知道该不该松手。 但很快,他突然就松了手,他也突然缩回了身子。 此刻的大茶壶竟然全身都在颤抖,他的头在抖,脚也在乱蹬。 这一刻白云碧突然也意识到了什么,在这一刻他甚至怀疑那只油鸡是不是被人下了毒。 然而油鸡并没有毒,大茶壶也没有中什么毒,他只是突然很害怕,他只是想要逃走而已。 “你??你这双手,你??你的声音,我记得你,你??你和她是一伙的,不要??不要在来害我了???我??我没有负她,没有??” 他还是走了,跌跌撞撞的走了,临走之前又胡乱说了些谁也无法理解的话。 如今这里只剩下白云碧两人和那些依旧闭着眼的野猫野狗。 “不用太在意的,毕竟他已经遭了非人的待遇,像他这样的人难免会得了失心疯的。” 没想到白不杀居然也有安慰别人的这一天,只是他好像也不太会安慰人,因为他的话总是说的太直接。 外面的日头还是很大,白玉碧又回到了掬水楼里,酒菜还在,但他已经无心在动筷,他又在叹气,莫名的叹。 与此同时,城外,出城唯一的道路上。 正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子站在这里,年轻的女孩子好像很焦急,她一边伸着头眺望着道路的尽头,一边又不停的在原地徘徊。 很快,有人来,来的是一个同样年轻的男子。 只是这个男子好像并不是女孩子要等的人,因为看见这个男子的时候,女孩子的目光并不温柔。 “你不该再逃的,你应该听你父亲的话。” 显然他们是认识的,男子一上来就直直的说了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但年轻的女孩子却好像满不在乎,她斜着眼睛看着面前的这个男子说道:“怎么?你也开始管教起我来了?” “小人不敢!” 如今,这后来的男子已经低下了头并弯下了腰。 不过他虽然很恭敬,但他好像还是有话要说:“大小姐,跟我回去吧,趁庄主还没动怒,现在还来得及。” 然而他面前的大小姐却扬着嘴角说道:“是的,趁我母亲还没有动怒,你最好赶紧回去,而我是不可能回去的,因为我很快就要离开这里,和他一起仗剑天涯去了。” “和谁???” 年轻的大小姐傲然道:“当然是白云碧,普天之下能和我一起仗剑天涯的除了他还有谁能有这个资格?” “是他?你在这里等他?你还是要和他走?” 下人的话已经有点急,他的嘴角也开始发颤。 “废话,我玉玲珑是什么人?是那种随便什么男人都看得上的人吗?” 终于,年轻的大小姐开始骄傲的自报家门,而他面前站着的下人自然也是许久不见但一直很忠心的岳中阳。 第九十二章 受伤的男人 岳中阳不说话,他的嘴里开始发苦,因为他听见了自己不想听见的。 看着一言不发的岳中阳,玉玲珑走上了前去,她的声音突然变的很温柔:“中阳,你说,你是不是还像以前那样对我好?你是不是还像以前那样听我的话?” 或许是玉玲珑很久没有这样和自己说话了,这一刻岳中阳仿佛听见了天籁一样,他想都没想就抬起头道:“自然,我一直都是这样,我从来都只听你的话,只要你说不,就算庄主来了都不行。” 玉玲珑笑了,她此刻居然也笑的很温柔:“那好,那你就再帮我一个忙。” 岳中阳不说话,但已经在听。 “你去给我弄点银子来,越快越好,越多越好。” 岳中阳不说话,他伸手入怀掏出一个钱袋递了上来。 然而玉玲珑却没有接这个钱袋,甚至看都没有看,她只冷冷道:“我是玉玲珑,玲珑山庄的玉玲珑,我就算随便吃顿饭都得十几两银子,你这点银子都不能让我走出这个城。” 很明显,玉玲珑要的根本就不是这点散碎银子。 “大小姐,你应该也知道的,我只是一个下人,这已是我的全部。” 玉玲珑没心思听岳中阳辩解,她突然又走近几步柔声道:“但你终究是个男人啊,男人总是有办法挣到钱给女人花的,而且我知道你一向都是个有本事的男人。” “大小姐??你??你这么认为吗?” 玉玲珑点点头道:“当然,我一直都这样认为。” 此刻,岳中阳已经抬起了头,他深深的看了看玉玲珑,他一转身就走:“等着我,我会有办法的。” 很快,岳中阳就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他的身影慢慢的隐进了不远处的城中。 然而岳中阳一离开,留在原地的玉玲珑却更加焦急了起来,现在她只盼白云碧快些出来,趁着离去的岳中阳回来之前。 然而现在的白云碧却已经闷头倒在酒桌上,现在不光是城外的玉玲珑,就是对面的白不杀也叹起了气,他突然发现跟着白云碧是一件多么错误的事情。 这一夜,掬水楼有灯,彻夜通明,小小的灯是为白云碧两人而留,一直留到天亮。 城外的玉玲珑还在,她已经无法再站着,她坐在了一棵大树下,或许她自己也想不通,为什么像自己这样人竟然也会等一个男人等上一整夜。 又是一个晨,在阳光还算柔和的一刻里,道路的尽头已经有了人。 男人,一个独行的男人。 男人走的很快,但步履蹒跚。 直到走到面前时,玉玲珑才发现,来的居然还是岳中阳。 只是今晨的岳中阳和昨日的岳中阳有些不一样,他受了伤,腿上,胳膊上都是伤,但最深的伤还在肚子上,因为他的手一直捂着那个依旧在流血的伤口。 “大小姐,这些,这些够不够?” 他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受的伤,他手一扬,就是一摞银票洒落了下来。 看着漫天洒落的银票,玉玲珑终于反应了过来:“你??你怎么了?” 岳中阳艰难一笑:“没什么,只是被蚊虫叮了几口而已。” 玉玲珑没有想到岳中阳真的搞来了银子,当然她更加不会想到只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这个年轻的男人又经历了怎样的一个夜晚。 “你??你快走??快???” 现在玉玲珑没有别的话好说,只能叫他离开这里。 岳中阳点点头:“是,那些人咬的有些紧,我去引开他们,记住,这些票子不能在这城里花,会被认出来的,等??等太阳落下去的时候,我再来这里寻你???” 说话这话,岳中阳又捂着肚子蹒跚而去,只是一路上总免不了回头望上几眼。 等他的身影再次消失的时候,玉玲珑也终于回过了神,她开始将地上这些银票全部拾起来,但转手却又全丢进了杂草从里。 现在她很焦急,她急那个该死的白云碧为什么还不出现,她是个大小姐,但不是个傻子,现在她也明白自己好像欠了岳中阳点什么,再见面好像就难以心平气和的说话了。 然而城里的白云碧还是没有醒,他好像想一直这样不醒来,就算窗外的日头晒的他头皮发麻。 “走吧,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现在若是不走,今日只怕又走不了了。” 白不杀在目无表情的说,但他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今天白云碧若是不走,那么他只能自己走了,他已经受够了这个无聊的城,他还年轻,他要的江湖不是这幅死气沉沉的样子。 好在,白云碧是一个很容易被叫醒的人,他已醒来,一口剩酒饮下,他挥了挥手就走。 今日,他终于要走。 ·············· 还未到正午,城里最偏僻的医馆里却已经有了客人。 一个受了很多伤的客人撞开了门跌了进来。 “快,替我救治一番。” 年迈的掌柜来不及说些什么,早已抱了些瓶瓶罐罐出来。 但男人受的伤实在太多,从医一辈子的老掌柜也没见过如此凄惨的人。 “为何所伤?” 于是,一边医治,他一边开始询问。 “刀剑所伤。” “因何被伤?” “自然是强人拦路。” 掌柜若无其事的看了他一眼道:“白日里也有强人拦路?” 受伤的男子缓缓一笑道:“当时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我才受了这些伤。” 老掌柜不说话,他是个过来人,他既看得出这些伤到底是被什么所伤,自然也看得出这个年轻人并不是被强人所伤。 “好了,还好你的伤并不要命,但你多少要因此受点苦,先静养十天半个月的再说吧。” 年轻的男子又是一笑:“静养?不行的,她还在那里等我,别说十天半个月,就是半个时辰都不行。” 说完之后,年轻的男人从怀里仍出一袋散碎银子来。 “强人拦路,刀剑所伤,不该你说的话不要乱说,最好当作没看见,这些银子是给你的医费,但你若是乱说话,那么到时候这些银子就会变成你的棺材本。” 上了年纪的掌柜没有急着去捡钱,他一边洗手一边缓缓道:“你又何必担心这些,像你这样的人难道还会继续留在这座城吗?况且我如果是一个好事的人根本就无法活到这个年纪,你应该看得出来的。” “很好,你是个聪明人,你一定会活到老死的。” 男人已经起身,他的伤口虽然已经被包扎好,但穿衣服的时候还是疼的厉害。 掌柜的没有继续劝说他,他已经看惯了这些事情,现在他只想这个男人赶紧走,这一天赶紧结束。 第九十三章 不巧的相遇 医馆的老掌柜希望这受伤的男人快点走。 然而事情总是事与愿违,男人刚走到门口,老旧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 有人站在门外,好几十个人。 几十个人,有男有女,当先站着的却是个中年人,中年人手里还捧着一个茶壶。 “中阳,小姐呢?” 是的,受伤的当然是岳中阳,他本就是这个平和的城里唯一受伤的人。 而带着一群人找上他的自然就是那个很少出门但随时随地都喜欢捧着茶壶的玉苍龙。 如今,玉苍龙已经看见了岳中阳身上的伤,但他好像并不是很关心。 “主人??我??我不知道??” 玉苍龙已经进了屋,他用茶壶盖轻轻的刮了刮茶壶口喃喃道:“你不知道?” 突然,玉苍龙一下子就窜到了岳中阳的面前,现在他们几乎是面对着面:“你当真不知道?” 岳中阳不说话,但他的表情已经很不自然。 “唉???” 叹了口气之后,玉苍龙缓缓直起了腰。 “你们年轻人的心总是那样的乱七八糟,但这样年纪的你们总是藏不住事,但你要知道,今天她若是就此走了,那么她就不再是玲珑山庄的玉玲珑了,毕竟天下这么大,她能不能回来还是个问题。” “我并不是一个喜欢勉强别人的人,你可以不告诉我她在哪,当然我也可以当作没有这个女儿,甚至我还有点儿替她高兴。” “你高兴?你为什么高兴?” 玉苍龙习惯性的推了推茶壶盖说道:“她如果能找到自己想找的人,遇上自己想遇的人,这难道不是女人一生最值得庆幸的事情?身为她的父亲,我当然要为她感到高兴。” 岳中阳不说话,他正在思考玉苍龙的话。 但很快,他突然抬起头来说道:“不行,她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她是玉玲珑,玲珑山庄的玉玲珑,只有在玲珑山庄她才能是玉玲珑,只有在玲珑山庄她才是大小姐,除此之外她根本无法在别的地方当大小姐,她是天生的大小姐命,她不能去过那种餐风露宿的生活,更加不能和他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剑疮发作,现在的岳中阳说起话来就像是在呻吟,这自言自语的声音不仅小而且乱。 然而玉苍龙却又一次的走了上来,他低着头盯着岳中阳缓缓道:“她的确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她除了做大小姐之外根本做不了其他人。” 岳中阳点点头:“是的,她就是这样一个人。” “那么,你愿意带我去将她接回来继续做她的大小姐吗?” 岳中阳茫然道:“愿意,当然愿意,去,现在就去???” 于是,一行人很快就离开了这个小小的医馆,如今这小小的医馆里只剩下一个孤独的老掌柜。 老掌柜还在慢条斯理的洗着手,一边洗一边叹气,就好像他知道这平和的城里很快就要出事一样。 ········· 城外,骄阳已经当空,玉玲珑已经不再坐在大树下,她已经不耐烦,她已经等不及,于是她只能迈开腿朝城里走去。 白云碧,玉苍龙,玉玲珑,这几个人交情不深,但或多或少都有些联系,在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们本以为下次再也不会见,他们无论是谁更加不会想到有一天他们会在这陌生的城里相聚。 当白云碧的脚踏出掬水楼的那一刻,城外的玉玲珑也踏进了城,而隔着不算远的玉苍龙也带着人从偏僻的小街上急急的走着。 或许缘分总是这样的巧妙,街中间最大的三岔路口上,这三方人竟然聚到了一起。 他们都认识对方,但他们现在都不想和对方说话,所以他们只能这样站在烈日下。 白云碧不想见到玉玲珑,甚至他以为她早就离开了青绝山庄离开了这座城。 玉玲珑想见到白云碧,但她却不想见到自己的父亲玉苍龙,至少父女的见面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 然而玉苍龙和这两个年轻人都不太一样,他其实并不讨厌白云碧,甚至他还很喜欢这个年轻人,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愿意和他一起做朋友,做兄弟。 但显然现在不是一个称兄道弟的时候,毕竟现在这几个人都有各自要做的事。 延陵是一个平和的城,但这城里的人同样都很有眼力见,现在街上为数不多的人好像都知道今天这里好像有热闹可看,于是,那些三三两两准备回家的人立刻在远处驻足了下来。 “白少侠,好大的缘分!” 玉苍龙首先开口,但他却没有先招呼站在自己对面街口的女儿。 于是,白云碧也只能拱拱手道:“在此得见,幸甚。” 简单又通俗的问候之后,玉苍龙侧开身子道:“请。” 他说的话很简单,简单的只有一个字,但他的意思却很明确,他是在告诉白云碧,你可以走了,缘分够的话下次再见。 白云碧没有被这个生冷的送行坏了心情,甚至他根本没有睁眼看玉苍龙一行人。 现在,他的目光之盯着一个人,一个邋遢至极的人,一个像野狗一样蹲在街中央的人。 邋遢的人很紧张,他蜷缩着身子蹲在长街的最中央,前一刻他为了几口碎食而摸索到这里,但现在他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或许这里已经很少有人认识这个人,但这个人的身影早就烙在了白云碧的心里,他本不忍心再见到大茶壶,然而这可怜的大茶壶却总是冥冥中出现在他面前。 可怜的大茶壶瞎了没多久,虽然他眼眶的疼痛已经不像当初那样剧烈,但他还是没能完全的适应这样的生活。 他已经没了眼睛,所以他只能听,他能听得出周围有很多人,但他却不知道自己往哪个方向才能走出去,甚至他开始觉得这些人都是来羞辱自己的,说不定很快就有石头什么的飞上了自己的身子,于是,他习惯性的开始用双手抱着头,蹲在地上颤颤发抖。 没有人说话,当然也没有人去留意地上的大茶壶,许久的沉寂之后只有白云碧一个人动了。 第九十四章 愿意不愿意? 白云碧动了。 他没有顺着玉苍龙让开的路而走,他只是缓缓的走上前挽起了大茶壶。 或许是他的脚步很轻柔,也或许是他的动作够温柔,地上的大茶壶居然没有挣扎就跟着他垂头离开。 但这个无声的一刻很快就被人打断。 “你要去哪?” 有人在出声,出声的是对面街口的玉玲珑,当然她问的也是白云碧。 然而白云碧却好像完全没听到她的话一样,他只是将大茶壶慢慢搀扶着坐在了街边的凳子上,然后他又将怀里几个散碎银子掏出来放在了他的手心。 “实在不好意思,这是我仅有的,希望你不要介意。” 他没有等大茶壶说些什么,一直腰便踏步而走,他实在不想再留在这里,因为他知道自己帮不了他什么,他所能做的也不过是求些自己内心安慰罢了。 但对面街口的玉玲珑却已经在这一刻冲了过来,如今她已经站在了白云碧的面前,她瞪着他,就好像他欠了她一样。 “你就这样走?” 白云碧不说话,他只是觉得这个大小姐的脑子是不是不太好,难道她看不出自己很讨厌她? 但他从来不是一个喜欢出口伤人的人,所以他一侧身就从旁边走开。 玉玲珑生气了,她是个大小姐,她很容易生气,而且她这种人一旦生气就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她拔剑了,拔出了一柄不经常用的剑,如今这柄剑正直直的朝着白云碧的后心扎了过去。 眼看银亮的剑就要刺到身上,白云碧依然没有回头,可是那柄不管不顾的剑现在已经停了下来。 剑已停,但却不是玉玲珑想停,她现在很生气,简直就是失去了理智一样,或许她拔剑只为了让白云碧吃点皮肉之苦,但她这种人永远不知道自己下手的轻重。 但她现在手里的剑却已经停在了半空里,分毫进不得。 银亮的剑尖没有刺进白云碧的背,银亮的剑尖如今正顶在一个小小的茶壶盖上,而这小小的茶壶盖如今正被玉苍龙捏在了指尖。 原本站的很远的玉苍龙现在也已经走进了场,他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出手,更加很少出手救人,但今天他必须出手,因为今天的玉玲珑犯上了白云碧,而白云碧虽然好说话,但却也是一个会还手的人,他还不了解白云碧,他只知道他的本事很不错,他怕白云碧一出手,这玉玲珑就立刻会变成一块玉,有瑕疵的那种玉。 “你还是这么鲁莽,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一抖手,玉苍龙就震开了玉玲珑,同时也将她手里的剑震落在了地上。 然而玉玲珑对自己的父亲却好像并不是很在意,也或许她早就习惯了凡事都听母亲的,只见她瞪着自己父亲说道:“关你什么事?你不好好在家里喝茶跑出来做什么?” 玉苍龙好像也早就习惯了自己女儿的态度,他竟然心平气和的说道:“走吧,回家吧。” 然而玉玲珑又一次的冷笑了起来:“回家?回什么家?我要的不是家,我要的他,是白云碧。” 玉玲珑的声音很大,大到足够让这里的所有人都听的到,甚至她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指着白云碧,但一个女人在街上公然的说这种事情,这本来就是一件很不合规矩也很不体面的事情,所以现在玉苍龙拿着茶壶的手也开始微微的发起了颤。 “大小姐,回家吧??只有那里才是你的家,只有回到那里你才是大小姐,而你一辈子都是我的大小姐。” 有人在说话,声音绵软且无力,人群中有人倒下,倒下的正是岳中阳,他受的伤实在太重也太多,就算已经包扎完毕,但现在的他还是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 不过就算他呼唤的再深情,玉玲珑好像还是没能回心转意,她扭着头看着地上的岳中阳冷冷道:“你为我受的伤,我记着了,你若是要我还,我现在就给自己割上几刀,你若是要我回去,那是万万不能。” 远处地上的岳中阳再无话说,他的眼睛已经发红,那双红红的眼睛如今正盯着白云碧看去。 此时,一旁的玉苍龙已经平复了心中少许的怒气,毕竟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他走上几步缓声道:“你当真要和他走?风餐露宿,仗剑天涯?” 玉玲珑昂着头道:“吃糠咽菜,在所不惜。” 玉苍龙摇摇头:“不行的,你不行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行?你凭什么觉得我不行?” 玉苍龙叹口气道:“因为你是我的女儿,所以我知道你不行,你从小就喜欢图新鲜,任何东西只要被你得到了,不超过三天你总是能找出几十个理由来丢弃它们,厌弃它们,这毛病没有随着你的年龄增长而减少,反而日渐越盛。” 玉玲珑冷笑:“但我现在改了,自从看见他的那一刻我就改了,我知道我这辈子活着是为什么了,还不就是为了等他冥冥中踏进咱们家的门,冥冥中撞见我,冥冥中在一起?” “好吧,你要跟他走,我可以让你跟他走,但你有没有问过他是不是愿意带你走?” 突然,玉苍龙说了这样一句话,这虽然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但这样的话却立刻将玉玲珑胸中的火气全部打散于无形。 “你为什么不问问他?他岂非就在你的面前?难道我的女儿,玲珑山庄的玉玲珑连这样的话都会不好意思问出口?” 如今,玉苍龙的话似催促,又似在挑衅。 但现在的玉玲珑却发现自己好像真的没胆量问出这句话,这句话好像有千斤重。 “来吧,既然你开不了口,那就我来替你问吧,毕竟我还是你的老子。” 说完这话,不等玉玲珑做声,玉苍龙就走到白云碧的面前笑眯眯道:“年轻人,你也听见了,我也就不拐弯子问那么多了,现在只问你一句,愿意不愿意?” 白云碧本可一走了之,就算面前有围成圈的山庄弟子,但他也不想今后和这个骄横的大小姐再有任何的瓜葛,于是他只能开口道:“我早已习惯了一个人的江湖,况且我若是需要女人陪伴,现在的我也不可能是白云碧。” 他说的不算太直接,这话有些委婉,但在场的任何人都能听得懂话里的意思,甚至是个人就应该听的懂,话里的意思无非就是拒绝而已。 第九十五章 情断 白云碧拒绝了。 他的话不算好听,但玉苍龙却好像听的很舒服,如今他又低下头去慢慢摩挲起手里的茶壶来了。 如今,站在一旁的玉玲珑眼里也慢慢的红了起来,不过她并没有流下什么眼泪,她居然还昂着头说道:“听见没有,他并没有拒绝我的意思,我还是可以和他走的。” “够了!” 很少大声说话的玉苍龙突然吼了起来,甚至他快要将手里的茶壶都要捏碎了。 “你到底要任性到什么时候?本来这趟不该我来,但毕竟你是我的女儿,我终究是怕你吃了亏,作日我从林永严那里将你带走,晚间你却又逃了出来,你可曾想过凭你那几手三脚猫的功夫怎么可能从我们这么多的眼皮子底下溜走?正因为你是我的女儿,所以我才不想让你饮恨终身,所以我给你一次机会让你彻底死心,只是你成长的也未免太慢了点,事实摆在眼前你还是执迷不悟?” 玉苍龙的话一开始很严厉,但说到后来已经算得上是敦敦教诲,然而玉玲珑好像已经铁了心,她竟还冷笑道:“我的事何须你来管?难道你忘了玲珑山庄的规矩,什么时候男人也可以这么大声说话了?” “啪??” 突然很响亮的一声从玉苍龙的手里传来,这并不是他气的捏碎了手里的茶壶,他只是抬手抽了玉玲珑一巴掌。 他从来没有打过自己的这个女儿,甚至像这样和她说话都很少,因为玲珑山庄有规矩,父亲的确是不太适合管教女儿。 但今天他实在忍不住了,他觉得自己的这个女儿越来越不像是女儿了。 这一巴掌不算重,毕竟玉苍龙和林永严不同,他一直都是一个很有分寸的人,但这一巴掌同样把玉玲珑抽的眼冒金星。 看着眼看近乎呆滞的女儿,玉苍龙有些后悔,他走上一步握着她的手柔声道:“你可知道,你所图的不过是一场风花雪月罢了。” “我就要这场风花雪月???” “爹???” 被打的发愣的玉玲珑突然开始哭,她很少哭,更加从来没有倒在玉苍龙的怀里哭过。 “回家吧,我们回家吧,终有一天你会连他的名字都忘了的。” “不,我不要那一天。” 突然,玉玲珑的情绪又激动了起来,她手一探就将地上的长剑抓在了手里。 剑一横,手一划,她的手里已经多了一把乌黑的发,而她及腰长的发也就此断了一截。 这一剑不算干脆,因为她撤手之后还有许多乌黑的发从肩头滑落,乌黑的发有些虚幻,就像那天青绝山庄里随雨飘零的紫薇花一样。 一开始,玉苍龙本以为自己的女儿拿剑要做出什么不要命的举动来,但如今看着她手里攥着一把断发,他竟也不知道她这是要做什么。 此刻,玉玲珑已经丢了剑,她缓缓朝白云碧走去,她将手里的一把青丝递过去泪眼朦胧道:“我知道现在的我没资格陪着你,但你若是个有心的,就将我这断发贴身藏着,而我一直会在玲珑山庄等着你,等到落黄叶,等到下大雪,等来年,等后年,等到这发生白,等到我眼昏花,现在只要你接了这截发,那么我就等到死。” ·········· 在之前,在刚才,甚至在刹那之前白云碧还都很讨厌这位大小姐,但现在,这一刻他却有点儿不敢看她的眼睛,他没想到像玉玲珑这样的大小姐的眼睛也会有如此真挚的一刻,他本有很多种话来拒绝她,但现在他发现自己好像有点说不出口了。 时间在无声的流逝着,玉玲珑攥着黑发的手还高高的举在他的面前,她的眼睛明亮又湿润。 看着乱发飞扬的玉玲珑,白云碧忽然觉得她好像一个人。 他竟又想起了袁大小姐,袁大小姐虽然没有这么长的发,但迎着风的时候,她头上的发好像也是这样飘着的。 念及此处,不知为何白云碧竟也闭上了眼,顺着乍起的风,他悠悠道:“实在难为情,我配不上你。” 没有人在说话,但地上已经有了水的痕迹,小小的水珠子打湿了小小的地方,天还很热,天并没有下雨,但从来不哭的玉玲珑脸上已经挂了泪珠儿。 晶莹的泪珠儿像断了线的玉珠一样滚过她的脸颊,她没哭出声,她狠狠的一闭眼,但眼睛一合上,泪珠儿更甚。 “咳咳咳???” 她哭了,不出声的哭导致她憋的郁气于胸,咳的她弯下了腰,垂下了头,她的手也不再高举着,无力的手一松开,那把值得很多男子为之一生追求的青丝立刻被风扬了起来。 “好,你看不上我,你们都看不上我,你们负我的心,你们负我的情,你们负我的终生,好,好的很??” 终于,她止住了哭,她开始睁着通红的泪眼说话,只不过话一说完她就再也没看白云碧,她走了,比他父亲走的还果断。 至此,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但一旁的玉苍龙却走上前来朝着白云碧叹口气道:“唉,这样总好过她真的随你而去。” 白云碧不说话,他实在没什么话好说。 “你以后尽量避着她一点吧。” 听了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白云碧心道‘以后本来就不会再见’。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何?” 玉苍龙又叹了口气说道:“我已经老了,虽然我搞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我却明白这世上最恶毒的事情莫过于有缘而无份,更何况我的女儿从小就是这样的人,得不到的东西她总是要毁掉,当然我并不是担心她能伤害得了你什么,我只是求你不要再出现在她的命中。” 白云碧不说话,他已经听懂了玉苍龙的话,玉苍龙说的也正是他想的,但这样的话他只能听,却不能由白云碧自己说出口。 大袖一挥,玉苍龙拱手转身,他也得走了,他也被这些年轻人的事折磨的太久。 第九十六章 承受 人群渐渐散了,没有人在现场七嘴八舌,这些围观的人好像都很懂规矩。 可是这里很快就出现了一个不太懂规矩的人。 “没有??我没有??我没有看不起你??我没有负你,是我瞎了狗眼??你??你不要来害我了,不要害我???” 不知为什么,一直瘫坐在地上的大茶壶突然开始发疯般的大叫,叫到后来他就像吃醉了酒一样开始横冲直撞。 看着这个突然发狂疯癫的人,本来散去的人群又都停下了脚步,就连走出十多步的玉苍龙一行人也转过了头。 “你??你怎么了?” 白云碧也不懂大茶壶为什么突然像中了邪,眼看他找不着路撞的头脸都是血,他只能一手搭上他的肩按住他的身形。 大茶壶的嘴里还在念叨,但他的身形已经被白云碧按住,他好像很害怕,他握着白云碧的手喃喃道:“不要??不要挖我的眼睛,我??我没有看不起你??小人有眼无珠,有眼无珠??” 看着全身发颤的大茶壶,白云碧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他只能拍拍他的肩以示安慰。 然而,大茶壶突然一把甩掉他的手蹦了起来,他又开始大叫:“你??你的手,这双手·····你和她是一伙的,你??你不要再害我了,不要???” 如今,大茶壶又鬼哭狼嚎了起来,甚至他吓的已经缩成了一团。 围观的人还在,但玉苍龙却对这种事情没有了兴趣,他当然也看得出这个人是有多么的苦楚,但作为过来人,他早已学会了如何将这些悲苦的事情从心旁掠过。 “白少侠,告辞!” 一转身,一行人又走了。 “且慢??” 突然,有人在呼喝,白云碧在呼喝,朝着玉苍龙一行人呼喝。 “白少侠还有事?” 玉苍龙有些不耐,他觉得事情既然到了这个份上,大家就应该干脆利落些分别。 然而此时的白云碧却直勾勾的盯着他身后的玉玲珑。 “是你,果然是你害了他?到底是你毁了他的眼睛?” 这一刻,白云碧突然有点想通了,他想明白大茶壶为什么嘴里总是念叨那几句话,毕竟像他这样的独身男人并没有什么人值得辜负的,唯一辜负的只怕就是那日没有认出玲珑山庄的玉玲珑罢了,而且那一日,白云碧的手也同样搭在了大茶壶的肩头上。 此时,远处的玉玲珑没有回身,她只是缓缓的回过头,她不说话,但她的眼神却冷的出奇。 “白少侠,你这是什么意思?” 玉苍龙还不懂,毕竟他只到了这里才两天。 白云碧没有理会他,他依旧盯着远处的玉玲珑质问道:“是不是你?” 远处的玉玲珑扭着头斜斜的看着白云碧,很快,她开始发笑,冷冷的笑:“是的,就是我,就是玲珑山庄的玉玲珑,他的眼睛就是被我毁了的,没有为什么,只怪他为什么要让我在那种地方丢那种人,你若要替他报仇现在正是时候,毕竟能死在你的手里其实应该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玉玲珑说的话很平静,平静的就像在述说她曾经拍死一只蚊子一样,她现在好像也不再像从前,她好像也有点不太对劲,因为她说到后来眼里已经满是痴狂,就好像她突然想通了,能死在白云碧的手里恐怕也是一种归宿。 此刻,她不再说话,但她已经开始走,她晃晃悠悠的朝白云碧走去,她的眼里竟然浮上了笑。 “什么意思?你毁了他的眼睛?你怎么毁的?” 半路上,玉苍龙截住了自己的女儿,他开始摇晃玉玲珑的双肩,他好像有点儿不相信,他实在不能相信自己的女儿会有这么残忍的一面。 玉玲珑抬着有气无力的头,用半呆滞的眼睛盯着自己的父亲说道:“还能怎么毁,当然是将那对招子挖掉,难道你看不见他脸上的那对黑黢黢的洞?难道你没听他自己说有眼无珠?” “你当真挖了他的眼珠子?” 玉苍龙还在问,他还是不能相信,他知道自己这女儿从小没有好脾气,但他还是无法相信她已经这般狠心。 但任凭他如何摇晃,玉玲珑还是好像站不稳一样,她歪着头笑道:“难道这你也信不过我?要不我和你说一说?说一说人的眼珠子到底有多大?说一说我的手伸进他眼眶里时他叫的有多惨?” “你???” 玉苍龙欲言又止,他已经听清楚了,这女儿不是在说痴话,她的心早已比许多成名的江湖人更狠。 于是,他一提手,一记手刀劈在了玉玲珑的脖根处,这一来,玉玲珑便就此昏了过去。 “带她走??” 一声吩咐,众女弟子拥了上来将昏过去的玉玲珑架着就走。 很快,这里就只剩下玉苍龙一个人,只是现在的他也无心再去碰什么茶壶了,他看着面前的白云碧叹了口气道:“是的,玲珑山庄是八大山庄之一,我也算得上是玲珑山庄的半个主人,但玲珑山庄不是欺良霸善的所在,玲珑山庄也不会因为这件事情成为江湖人的笑柄,所以既然玲珑山庄出了这等有损门面的事,那么只能我来扛。” “你要如何抗?” 深吸一口气,玉苍龙挽起袖口道:“江湖人当然按江湖规矩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山庄的人既然害了他的招子,那么我只能还一双招子给他。” 话一说完,玉苍龙已经变手为抓朝自己的双眼探了过去。 他并不是以手上功夫出名,但一个人想要毁掉自己的眼睛,就算不是练家子也能轻松办到的。 然而那双手还没触到他眼睛的那一刻就被白云碧一把捏住了,感受着玉苍龙手指上的余劲,白云碧叹了口气说道:“前辈,你这样坐做到底是为了玲珑山庄还是为了玉玲珑呢?” 玉苍龙惨惨一笑:“江湖人总有这一天的,我的女儿是我生的,她做出来的事当然也等于是我做的,她若是做出了什么光彩的事我自然跟着增光,但她若是做了什么坏门面的事我当然也脱不了干系。” 很快,他又黯然道:“但她毕竟是我的女儿,我也是看着她从小长大的,所以我既然生的起她,自然也得担的起她,这本就是一个男人乃至一个父亲应该承受的。” 第九十七章 心软 玉苍龙一番话说的斩钉截铁,他的眼睛虽然没有瞎,但他手上的余劲已经证明他不是在在惺惺作态。 看着一脸死灰的他,白云碧摇摇头叹道:“事到如今,别说你自毁双目,就算你用命抵给他都是毫无意义的了,他已经是一个废人了。” 玉苍龙垂下了手,他也叹起了气。 很久之后他缓缓抬起头道:“你说的对,与其我抵了他的双眼,不如承起他的下半生!” 白云碧不说话,他不知道玉苍龙想到了什么,而且他也觉得自己好像没有说过什么能让他这么快就能拾级而下的话。 “你说他是一个大茶壶?哪里的大茶壶?” “当然是留情楼的大茶壶,延陵岂非也只有一个留情楼?” 玉苍龙点点头:“那么好,从明天开始他就不会再是留情楼的大茶壶。” “那他会是什么?” 玉苍龙缓声道:“只要明天的天一亮,他就会成为留情楼的大老板。” “大老板?” 玉苍龙点点头道:“是的,就是那种人人都听他话的大老板,所有营收都归他的大老板,当然留情楼也会永远的属于他这个大老板的。” 白云碧又不说话了,他倒不是怀疑玉苍龙有没有这个能力,他只是觉得事情得到这样的结局是不是应该。 玉苍龙是个过来人,只一眼他就看穿了白云碧,他沉声道:“你应该明白,这个天下是现实的,现在能补偿他的莫过于这个办法,或者他可以不要那个留情楼只要我的眼珠子,不过你应该也知道我的眼珠子并不能保证他活到死。” 白云碧开始叹气,因为他知道玉苍龙说的话完全在理,权衡再三之后他只能缓缓道:“希望你能说话算话。” 玉苍龙胸膛一挺:“现在我说的话并不是我说的话,我说的话乃是玲珑山庄说的话,玲珑山庄说话从来不后悔,无论对错。” “只是????” 白云碧道:“只是什么?” 玉苍龙又沉声道:“只是白少侠能不能给个准信?” “什么准信?” “玲珑山庄的玉玲珑从没来过延陵,更加没有害过谁的招子。” 听见这话,白云碧苦苦笑了一声道:“是的,她从没有来过延陵,也更加没有害过谁,因为她的父母总是将她管教的很严厉。” 玉苍龙没有理会白云碧话里的嘲笑,他只拱了拱手后转身离去。 至此,所有的事情终于告一段落,至此,白云碧虽然心里还是不算痛快,但他已觉得是时候离开这个城了。 ··········· 天上的日头依旧还高高的悬着,四方的游子已经上了路。 他们出了城,他们行很远。他们来时有路,去时则不知所往。 他们没有马,更加没有什么马车,但好在年纪轻轻的白不杀也是一个好脚力,现在的他居然看起来脸色还很不错,就好像只要能离开那座无趣的城,叫他做什么都愿意。 的确啊,少年人总是很向往未知的下一刻。 路越走越远,路越走越小。 小小的路已经看不见尽头,更不知道尽头又会是哪一座城。 小小的路两边已经没有了人家,甚至连人都很久没有看见。 然而,路终究是人走出来的,很快,路上就有了其他人,甚至还有了马。 两个人,两匹马从后面疾驰而来,马儿很普通,但马上的人却不普通。 因为白云碧认得这马上人的穿着,这两个人分明就是青绝山庄的人,甚至其中一个人从白云碧身边经过时还扭头看了看他。 看着如此匆匆的二人,白云碧知道这两人定是有事在身了。 他本不是一个喜欢猜忌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却很好奇那两个疾驰的人到底是去执行什么任务了,垂垂老矣的林永严还有什么事如此上心呢。 很快,白云碧想起了什么,他的脸色很快也就跟着变了,如今他突然想起一件很可怕的事。 他并不喜欢把一个人想的那么坏,但他却了解林永严年轻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他好像想通了,他突然明白林永严或许并不想将年轻的秦氏和她的姘头就此放走,毕竟这是一件让他受尽屈辱的事,昨日放走他们或许也只是在白云碧面前做做样子而已。 念及于此,来不及细想,他拔腿就奔起来。 在前一刻他还双手抱着后脑勺晃悠悠的走,但现在他奔起来却像一只贴水而行的燕子。 “唉??” 只是轻轻的一叹气,白不杀也追了出去,他没有多问什么,或许他也早就习惯了白云碧这一惊一乍的样子,他知道前头一定有事。 白不杀没有猜错,但也没有猜对,前头的确有事,但却不是很近的前头,而是很远很远的前头。 两个人足足奔了一炷香的时间才远远望见了先前离去的两人两马。 小小的山坡上,两个人已经下了马,远远看去还有另外一男一女相拥跌坐在地上。 不用细看,白不杀也能猜得到那一对男女一定就是年轻的秦氏和那个打柴郎,只是他搞不懂这两个人走了一夜的路为什么才走了这么点远,而且一路之上还不稍加掩饰。 他上前了,他已经准备出手,但白云碧却拦住了他,因为白云碧比他看的更仔细,他看见那两个骑马人的刀剑还挂在马背上。 远处的骑马人不说话,但他已经从马背上扔下一个背囊。 “老爷说了,你要走就得走的干干净净,这些东西都是属于你的,你可以将它们都扔了,但不能再留一件在青绝山庄。” 话一说完,俩人又重新上马疾驰而去,这次俩人又从白云碧身边掠过,他们还是不说话,但依旧盯了白云碧好几眼。 急急追赶的人转眼间又急急而走,受到惊吓的一男一女如今终于又站了起来。 只是背囊一打开,他们又凝住了气,只见背囊里竟是些珠宝翠玉。 这些珠光宝气的玩意儿都是些难得一见的东西,其中任何一条拿出来都可以在延陵这样的城中过上一个不错的后半生。 看着这些满眼生辉的物件,年轻的秦氏已经凝着泪,她不是个傻子,她当然明白如果林永严真的厌恶这些东西,他完全可以一把全部扔到护城河里去,他只是怕,他怕自己睹物思人,他怕她过不好下半生,他终是还有情···· 还算年轻的男女一直站在小小的山坡上,他们谁都没有话说,就好像被人点了穴一样。 然而白云碧俩人却走了,他们没有走上前,只是远远的走上了另一条更小的路,如今他们已经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并不是当一个人心软的时候就会变成老人,而是当一个人老了,他的心总会变的很柔软。 第九十八章 再见 夜,徐徐而来,白云碧俩人走的不算快,当夜色降临时他们还是没能赶到下一个城。 如今,他们不仅饿了两顿,而且就连过夜的地方都没有。 但白云碧已经躺了下来,躺在了一些被日头晒的半死不活的野草上,他双手抱着头闭上了眼睛。 可惜他还能说话:“怎么?你睡不惯这样的床?” 他当然是在和白不杀说话,毕竟这里除了他再没有另外的人。 白不杀还处在一个很要强的年纪,他冷冷道:“只要你愿意,我可以陪你在江里飘一夜。” 白云碧还是闭着眼,但他却有气无力的笑了,毕竟他听得出白不杀并不讨厌这样随遇而安的生活。 夜,如约而至,晚风也适宜而来,半枯半青的草被徐徐的晚风压低了头,晚风总是很轻柔,即使在这样荒芜的山岗上还是很怡静。 自从躺下去的那一刻起,白云碧就没有睁开过眼睛,但他还是没有睡着,他的脑袋还在胡思乱想,什么都想,但偏偏什么都想不起来。 而不远处的白不杀也躺了下来,他终于解下了背上的剑,他也没有睡,他的眼睛还睁着,他在看天上的繁星,他也在想,想着未来,想着接下来的路该何去何从。 静夜,无人的荒地静的生冷,静到细小的虫鸣蛙叫在这里都显得格外吵闹。 虫蛙们不知疲倦的鸣叫着,但人却总是在这样的时候会感到疲劳。 渐渐的,白不杀也不再盯着天上的星星看,他也缓缓的合上了眼,如今他的胸膛也起伏的很有规律。 但很快,他又猛的睁开了眼,并且右手很快就摸上了剑。 他一提气就要坐起来,但他终究没能坐的起来,因为白云碧的手比他还要快,如今白云碧的手已经按在了他的肩上。 白云碧没有睡,他虽然也听见了有一种声音正朝这里走来,但凭多年的经验,他还是不想现在就这样冒失的站起来。 如今,白不杀好像也明白了些什么,他不再挣扎着要坐起来,他缓缓的松开手里的剑柄侧耳去听。 细虚虚的声音正从远处传来,声音杂且乱。 白不杀的江湖经验还不够,他在怀疑是不是有什么虎狼来了。 但白云碧却已经听出这是人的脚踏过杂草的声音,而且来的人不止一个。 他没有听错,是有人来了,而且一来就是四五个。 如今这四五个人正站在白云碧俩人的不远处,或许是夜色太深沉,他们竟然没有看见不远处躺在草丛里的白云碧俩人。 陌生的四五个人没有继续向前走,他们居然站在原地小解了起来。 等他们方便完之后才又三三两两的散了开来。 四五个陌生的人居然还没有走,他们居然也像个尸体一样直挺挺的躺进了草丛里。 他们当然没有在睡觉,甚至躺着的他们还在交谈。 “那只兔儿会从这里过么?” 有人问话自然也有人答,很快就有另一个声音从暗处的草丛里传来道:“必走这里过。” “你可得拎清楚了,今天咱们若是再捉不住那只兔儿,只怕回不得了。” 没有人接话,刚才说话的那个人对自己的判断好像也并不是很有信心。 于是,这里很快又变的静悄悄的了,受惊的蛙虫们经过短暂的安宁之后又重新开始歌唱。 白不杀睡不着,他知道自己的身边藏着几个陌生人,他很想起来问问这些人是干什么的,但奈何白云碧的手还搭在自己的肩头上。 既然问不得,那他就只能想,想想这些人刚才说的话,很快,他想明白了,这些人只怕是附近的猎户,毕竟刚才他们自己说是要来这里猎兔儿的。 如今,白云碧也开始想,只不过他却想的有点儿不一样,他当然想得到如果要猎一只兔儿哪里需要这么多人,更加不需要这样小心谨慎。这些人埋伏在这里只怕不是猎正真的兔,毕竟在这个江湖里,许多没什么本事的人在高手眼里不就如同一只兔儿一样? 晚风依旧徐徐的吹着,时间依旧缓缓的流淌着,现在白云碧不知道藏身在附近的人急不急,他只知道自己已经急的不行了,现在他什么都不想,只想那只兔儿快点来。 或许是他心中的默念不够虔诚,直到天快要放亮时,那只兔儿才出现。 白云碧没有猜错,这些人等的不是什么野兔,他们花了一整夜的时间只为等一个人,一个比兔子大的多也胖的多,但却和兔子跑的一样快的人。 微弱的晨光下,有人在提气奔跑,他的身躯不算小,但脚上的功夫却很了得,只需借着轻轻的草他竟能足不点地。 现在的他几乎和飞鸟一样快,几乎要登上天。 轻功极好的人还在远处,虽然他还没走到近前,但草里的白云碧已经知道来的是谁,毕竟这一手‘攀云追月’的功夫并不是谁都会的,只是他不明白消失很久游星海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他就是那个别人花了一整夜要捉的肥兔子? 果然,白云碧没有想错,当游星海纵到面前时,那些藏身在附近草丛里的人已经出手。 只不过他们手上拿的并不是什么刀剑,而是一根鱼竿。 纯铁的鱼竿,硬而长,鱼竿上有线,线上当然也有鱼钩,只是这鱼钩大到不能钓鱼只能用来钓人。 铁鱼竿一挥,巨大的鱼钩就朝着飞奔的游星海钩了过去。 这突如其来又邪门的出手让白云碧心里也咯噔了一下,他知道要避开这样的鱼钩不难,但若是在全力奔跑下,而且是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能不能躲过这一钩就难说了。 但好在游星海虽然手上的功夫很一般,但脚上的功夫却很不一般。 眼看那鱼钩就要钩上自己的腰,倒吸一口冷气时游星海也在草头上翻了个身。 游星海是个不折不扣的胖子,奔跑的时候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冬瓜,但就是他这样臃肿的身体却能做出连白云碧都不能做出的动作。 半空里一个‘鹞子翻身’他头朝下伸出手来往草头上一按,整个人又翻了起来,而且落地奔跑不停。 “是哪个不要命的暗算爷爷?” 他有点儿生气,说出来的话也很气派,只是说话的时候他的脚却不敢停下来。 他已经知道有人在这里暗算他,但他这样的人早已习惯尽量不去和人动手···· 第九十九章 倒霉的游星海 知道自己被人截了道儿,在还算凉爽的早晨里游星海不禁气上心头张嘴就是一通喝骂。 骂不绝口的同时,他还在跑,只是很快又有第二根鱼竿从草里甩了出来,随着鱼竿的扬起,又是一个巨大的鱼钩朝他腿上钩了过来。 “姥姥的???” 又是一声骂,又是猛吸一口冷气,游星海又跃了起来。 半空里,他这个巨大的冬瓜突然缩起了手脚变成了一个圆滚滚的‘南瓜’。 轻轻的一弹起,用尽了他毕生的技艺,也是很多人一辈子都学不会的技艺,他的动作很敏捷,缩脚的时候在五丈前,探脚时已经在五丈之外,而那明晃晃的鱼钩自然也就扑了个空。 一落地,游星海足下不停提气又奔,现在他知道在这里等着他的好像不止一个。 果然,他没有看错,没串出多远,又是一根铁鱼竿从草里甩了出来,同样一柄巨大的鱼钩朝他后心猛钩了过去。 “直娘贼???” 游星海怒了,但也只能是怒了而已,他还是不敢停下来。 眼看那鱼钩就要‘咬’上后心,他竟突然转过身去。 只不过转身的时候,他还在奔,虽然是退着奔,但速度竟丝毫不减。 “嘿??” 又是一提起,他圆圆的身子又弹了起来,这一回他没有再把自己缩成一个南瓜,而是一脚蹬在了那个紧随其后的鱼钩上。 一脚下去,鱼钩调头飞回,而游星海整个人居然借着这一脚而在半空里倒窜了出去。 “好???” 有人在忍不住喝彩,但却不是白云碧俩人,看来埋伏他的人也被他绝妙的轻功所折服。 “好你个头,别叫老子撞见了,不然把你头拧下来???” 逃出生天的游星海又开始一边奔一边骂,虽然他连头都不敢回一下。 只是这次他并没有走的太远,仅仅只是十几丈的路之后他就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他像一只巨大的兔子摔在了草里,他躲过了鱼钩但却没能躲过渔网,如今他正被一张巨大的渔网缠的像一个正真的南瓜。 他还在挣扎,就像一只中了陷进的兔子在草里挣扎一样。 如今,埋伏在此很久的人终于纷纷站在了起来,他们从不同的方向飞快的冲向那片乱糟糟的草丛。 “你最好还是不要挣扎了,要知道这渔网上的钩子不下数百只之多,你越是挣扎,那渔网越是收的紧,到时候你吃的苦也就更加多。” 很快,这几个人就站在了游星海的面前,如今他们正在盯着这只来之不易的‘猎物’冷冷的笑。 “你们??你们是谁?我和你们无冤无仇,为何要害我???” 游星海不再挣扎,他已经感觉到鱼钩刺破皮肉的疼,他也不再骂骂咧咧,毕竟现在的自己再也跑不了了。 “抬起来,趁天还没亮透,赶紧过江!” 随着一声吩咐,草里的游星海被人抬了起来,这些人也不再说话沉腰就往江边赶去。 只是没走多远,一行人又猛的停了下来。 ················ 天还不算特别亮,但这些人的眼睛都很好,他们已经看见不远处的前头正站在两个人。 这些人不动了,不进也不退,他们互相看了看没有说什么话,但他们眼神仿佛都在问,前头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突然出现的两个人也没有说话,他们依旧气定神闲的站在那里,就好像他们一直就在那里一样。 “两位?何人?”提着铁鱼竿的人上前一步试探性的问。 “你们又是何人?” 有人回话,回话的正是白云碧,而他身边站着的也是白不杀。 领头的人拱了拱手道:“附近的猎户,趁着夜色讨点生活。” 白云碧不笑,淡淡道:“几位的打扮看起来像是些渔夫,但却在这山上讨食吃,是不是有些不趁手?” 对面的人不回话,只一句话他们就已经听出来白云碧俩人并不只是个过路的,尤其当他们看见白不杀背上的那柄剑时。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和他又是个什么关系?若是来寻事的就报个名堂,若是过路的就赶紧各走各的。” 远处的白云碧摇摇头道:“不,你得先告诉我你们都是些什么人,你们和游星海又是什么关系,这样我才能知道自己到底要不要寻事。” “你怎么知道他是游星海?” 一声喝问,这几人突然动了起来,三个人提着铁鱼竿站在了前头摆好了架势,而另外两个人也将肩上的游星海抛了下来顺势一脚踢进了杂草里。 只一脚,游星海就被人给封住了穴,这一脚的力道不算特别狠,但偏偏游星海身上的功夫并不足以冲破这样轻柔的封穴。 如今,站在前头的三个人已经闭上了嘴动起了手,他们已经挥舞起了手里的铁鱼竿,三只巨大的鱼钩也在空中恣意的凌空旋转着。 很快硕大的鱼钩就像三条毒蛇一样从不同的方位窜向了白云碧,这三个人很果断,他们虽然还不知道对面的人是谁,但他们现在只想先全力击败一个再说。 硕大的鱼钩来的又快又险,在白云碧还没想好怎么和这种兵器打交道的时候,旁边的白不杀已经窜了上来。 背一耸,手一抬,他背上的剑已经到了手里并挥了出去。 “砰??” 铁器碰撞的声音,这声音不算清脆,但格外有力。 “啵??” 破空的声音紧随而来,只一下,三只硕大的鱼钩就被白不杀的大剑给击飞破空而去。 如今那三只鱼钩就像被三条巨大的鱼拉扯着一样,三只鱼钩不仅飞的很快,甚至还扯断了同样粗的绳索远远的飞了出去。 如今,这三个人的手里只剩下三根光秃秃的鱼竿和连着的三条长短不一的粗绳。 不过虽然这些人震惊于白不杀的勇武,但他们也没有丝毫的怯弱,他们依然还在挥舞着手里的铁鱼竿,看他们的手法,这铁鱼竿好像并不只是能使用钩子而已。 第一百章 扁舟 眼看这些人又要动手,白云碧不得不上前一步道:“诸位,好了,不用在动手了,我们不是什么拦路贼,也更加不是什么等待被猎的鱼,只不过恰好在此撞见了各位问一声罢了。” 此刻,白云碧已经走了上来,他已经站在了白不杀的面前,他倒不是怕这些人有什么新花样,他只是怕再打下去白不杀恐怕收不住招。 “你要问什么?” 或许是对面的人也看得出这两个人不是泛泛之辈,他们手里的兵器虽然没有丢下,倒也不再进攻反而搭起话来了。 见此,白云碧笑了笑道:“还是那句话,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捉游星海。” 沉吟片刻之后,有人答道:“你既知道他是游星海,又怎会不知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们捉他自然有捉他的理由。” 听那人这般一说,白云碧心里又轻叹一声,他听懂了,游星海只怕是又重操旧业了,只不过他的运气很不好,这次又惹上什么不好惹的了。 “那你们是什么人?他又拿了你们什么东西?” 对面的几个人互相看了几眼才回答道:“实不相瞒,我等皆是素绣山庄的人,至于他偷了咱们什么东西,那就实在不方便告诉了。” “素绣山庄?你们怎会在此出现?” 白云碧有点儿惊讶,他当然知道素绣山庄,只是他却知道这里并不是素绣山庄的地界,毕竟他自己两人才离开延陵不过大半个日子而已,这点时间根本就走不出去太远的。 “放你的屁,老子才没有偷你们的东西,老子什么时候去过素绣山庄?” 草丛里的游星海又叫了起来,虽然他现在不能动,但说话的声音却足够大。 不过无论他叫的有多大声,就是没有人理会他,唯一理会他的也不过是旁边的人再补上一脚而已。 “游胖子,你好好说,你到底又犯了什么事?” 此时,远处的白云碧也迎着风叫了起来。 只是他一叫,游星海反而不说话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被人封住了嘴。 “是你?是你小子来了,白云碧,快来,快来救救我,替我打发了他们???” 很快,游星海又大呼小叫了起来,原来刚才他不说话是在琢磨白云碧的声音为何如此熟悉。 “白云碧?什么白云碧?” 如今,对面的几个人也开始小声的嘟囔。 “会不会是那个白云碧????” 突然,有人好像想通了,他忽然想通了这个名字,也想到了那个人! “你是白云碧?” 有人开始问道。 “是的,我就叫白云碧。” “你是白云碧?你就是那个白云碧?” “是的,我就是那个白云碧。” 两拨人互相说了几句拗口的话之后再无人开口,只不过那边的几个人如今已经走近了不少,借着蒙蒙亮的晨光,他们正在努力的打量着白云碧。 只不过这些人的名头实在太小,他们这样的人还从没见过白云碧。 许久之后,又有人问道:“游星海是你的朋友?” 白云碧挠了挠额头道:“我也不知道算不算,不过他好像一个朋友都没有。” 听了白云碧这个话,对面的人突然松了一口气,很快又有人说道:“那么白大侠可以让个路?” 白云碧道:“我从没拦过路,你们当然也可以走,只不过我还是想问一下你们会将他怎么办?” 有人答道:“我们不会将他怎么办,因为我们没有那个权力,我们只负责将他捉回山庄去,至于如何发落他,那就是我们庄主的事情了。” 白云碧点点头,他虽然很想搭一把游星海,但他也不想为难这几个办事的人,于是他只能继续问道:“素绣山庄远么?” “不远,横过这条江,上了那个岸就是润州,而素绣山庄就在那里,几十年来一直就在那里。” 如今,这答话的人一说起素绣山庄就仿佛在说起自己的家一样,语气之中不乏自豪之情。 “那我与你们同行如何?” “白大侠也要去素绣山庄?” 白云碧点点头:“素闻素绣山庄名震天下,我等江湖末学既然到了地方理当该去拜见才是。” 这一来,对面的人又是面面相觑,他们本就怀疑这个白云碧是不是那个白云碧,如今,他们又怀疑这个白云碧是不是真心要去素绣山庄拜庄。 细细的商量之后,领头人上前拱了拱手道:“既然如此,那么白大侠前头先走。” 白云碧点点头,转身就走,而那一行人又扛起游星海在后头慢慢的跟着。 只是下了山岗没多远,前面就真的出现一条看不清对岸的江。 正当白云碧准备继续询问该如何渡江的时候,后头已经有人捏着嘴吹起了冲天哨。 很快,迷蒙的江面上就出现了一叶扁舟,小小的舟破开水面缓缓而来。 小小的舟顺着江风而来,轻而快。 片刻的功夫,那原本还很模糊的扁舟已经稳稳的停在了跟前,舟很小,驾舟的也只有一个老者而已,如今那老者正摘下头上的斗笠朝着岸上的那几个人点头含胸的打招呼,看来他们已是老相识。 “白大侠,请!” 身后的人在说话,而且他请人的手势也很恭敬。 白云碧微笑着点点头,和白不杀当先走上了小小的船。 “白大侠,再见!” 很快,身后的人又说话了,只是他的这句话让白云碧有点儿听不懂。 “再见?什么意思?” 岸上的人依旧押着游星海站在那里,他们也没有离开,只是淡淡的说道:“再见的意思就是你们先走,我们下一趟再走,不过你们放心好了,我们肯定还会再见的。” “那我应该去哪里和你们再见?” 岸上的人缓缓道:“上了对岸你只要随便找个人问一下素绣山庄在哪里就行了。” “随便找一个人?” “是的,除非他是天生的傻子,不然不会有人不知道的。” 白云碧摸了摸鼻梁:“看来我们只能再见了?” 那人道:“是的,很快就能再见了。” 没有人再说话,因为刚才几句话的功夫里,操舟的老者已经将小小的舟驶出去了很远,远到连白云碧都无法再跳回岸上去。 第一百零一章 又一场再见 如今,白云碧只能叹口气坐在小小的船头,他知道那些人还是不相信自己,他们还是不放心和自己同坐一条船,不过他也能理解他们,毕竟江湖人总是不太容易相信江湖人。 江上水气弥漫,不算轻柔的风夹杂着些许的鱼腥味直往人的脸上扑。 看着模糊的对岸,白云碧突然道:“老人家,你这么一把年纪了为何还要做这种不安生的活计?” 操舟的老者也没有扭捏,他缓缓道:“因为这是一份很难得的活计。” “有多难得?我看这江上的往来之人也并不太多。” 老者道:“人多不多并不重要,毕竟我走一趟船就能抵得上几天的打渔工。” “所以你这条船也只载素绣山庄的人?” 老者道:“如果素绣山庄的人叫我载旁人也是可以的,比如二位。” 白云碧点点头,缓缓的笑了笑。 又深深的吸了几口湿湿的江风后,白云碧突然回头看着操舟的老者问道:“所以你到底是个操舟人还是素绣山庄的前哨?” 老者依旧慢悠悠的摇着橹,他也用同样慢悠悠的语气回答道:“我也说不准,不过经你这么一说,我好想两样都沾了一点。” “所以,不等我们两人到达素绣山庄你就会用怀里的那只鸽子将消息提前送过去?” 被人看破行藏的老者依旧没有变什么脸色,他竟坦然道:“是的,所以两位不妨先通告个姓名,也好让庄子提前准备!” “唉,看来素绣山庄也不是一个好客的地方???” 白云碧在叹气,现在他已经知道这素绣山庄差不多是个什么山庄了,这山庄或许很有名,但庄子的主人恐怕有点不太近人情,因为就连青绝山庄的林永严都没有在这么远的地方安插前哨的习惯,而且这操舟的老者也绝不会是这江上唯一的一个。 “我叫白云碧。” “哪个白云碧?” “没有哪个白云碧,就是白云碧。” “所来何事?” “无事,恰巧经过,后辈拜庄而已。” “何日何时到?” “说不准,大概三天之内吧。” “好!” 几句简单的互问互答之后,老者一伸手就将怀里的鸽子投到了天上去,转眼间鸽子就扑腾着翅膀凌空而去。 此后,再无人说话,直到小小的舟缓缓撞到对面的岸。 “你好,再见。” 一句生硬的告别之后,操舟的老者已经在船上躺了下来,而且还用斗笠盖住了脸,看样子他竟准备迷糊一阵了。 白云碧本想问问他为什么不回去接另外几个人,但很快他就想通了,那几个人只怕比自己两人上岸的还要快,毕竟这江上肯定不止只有这一条船。 ·············· 润州,大江之旁的城,一个和延陵一样平和的城,一个潇洒的城。 城里的人都很潇洒,如今差不多已经是中午,但城里的人却才开始吃早点,这里的人对于吃都很有雅兴,他们的手里明明只是一碗素素的面,但他们吃起来就像是在吃大席,小小的一碗面恨不得能吃到太阳落下山去。 算上今天早晨,白云碧俩人已经有三顿饭都没有着落了,于是他们不谋而合的坐在了进城第一家面摊上。 小小的面馆人不少,店主人是两个上了年纪的汉子,一高一矮,一胖一瘦。 矮且瘦的店主人一直在后厨忙着,高且壮的店主人则在前头张罗着,瘦的人很少笑,但壮的人却一直笑,傻憨憨的笑。 但等他走到白云碧俩人的桌前准备招呼他们时,这爱笑的店主人却已经笑不出来了,他竟愣住了。 “你好!” 白云碧盯着他的眼睛轻轻的问候了他一声。 “你好,你也好??” 许久之后,壮壮的店主人终于回过了神开始打招呼,但很快他又回头朝着后厨里的矮个子叫道:“你看??你看谁来了???” 听见呼唤,后厨里的矮个子也放下了手里捞面的长竹筷,他正在远处朝着这边看。 很快,他也过来了,如今他也盯着白云碧说了一句“你好” 白云碧点点头,没有说什么特别的话,但看他们的眼神,他们好像早已认识。 “我们要两碗面,味道无所谓,但要快,因为我们马上就要饿死了。” “好??好好???” 两个店主人下去了,他们好像很激动,回头的时候竟跑的撞在了一起。 很快,两个店主人又一起回来了,他们一人端着一碗面而回。 轻轻的放下面之后,两个店主人还是没有走,他们竟打算看着白云碧俩人将碗里的面吃完。 被旁人盯着吃饭这本是一件很不自然也很难受的事情,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白云碧却好像一点儿都不在乎这些,几口下去,他就几乎吃了大半碗。 “如何?” 两位店主人齐声问道。 白云碧却反问:“多少钱一碗?” “两文钱一碗。” 白云碧点点头:“和名家酒楼的自然不能比,但已经很用心,而且很实在。” 一听这话,不爱笑的矮个店主也缓缓的笑了:“这本就是个实在的生意。” “如果不够,你们再说,今天你们无论吃多少都算咱们的,毕竟我们请的起。” 一句话说完,矮个店主慢慢退了下去,同时也将高个子拉了下去,或许他也意识到这样盯着旁人吃饭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 白云碧没有挽留,当然也没有再叫上一碗面,他只是将碗里的面吃完后拍拍屁股走了。 他来的时候没有说一声,走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告别,甚至忙碌的店主俩人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桌的。 当俩人走到再也看不见那小面摊的地方之后,白不杀终于说话:“他们为什么要做这种活计,一碗面才两文钱,还不算成本,要知道他们当年一出手就是几千上万两的生意。” 白云碧一边走一边摇摇头笑着道:“或许他们只是想通了而已。” “他们想通了?想通了什么?” “他们或许是想通了该换一种活法了。” “那你为什么刚才吃了人家的面又不给钱?” 白云碧双手抱着头晃悠悠的说道:“因为有时候太客气本来就是一种生分,做人不要总是欠着别人的,当然也不要总是让别人觉得总是欠着你的。” 白不杀听不懂,当然他也更加想不通曾经叱咤一时的阴阳二鬼为什么在这里做起了两文钱一碗的面摊生意,他们那种曾经一夜入万两的人又怎会沉的下心来做这种微不足道的生意。 第一百零二章 张狂的人生 太阳已经开始升起,空气慢慢变的凝滞,眼看这座城很快就要变成和其它地方一样炙热,但白云碧两人还是在慢悠悠的走着,就好像他是来这里观光的一样。 但很快,白不杀就厌倦了这样漫无目的的行走。 “你已经知道素绣山庄在哪里?” 前头的白云碧摇摇头:“我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问问人?” “因为我今天不想去。” “那你想什么时候去?” 白云碧依旧慢悠悠的答道:“反正说好了三天之内,现在一天都没有过去,我为什么要着急?” “你难道不是去救人?难道你不知道救人如救火这个道理?” 走在前头的白云碧叹了口气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去救人?再说救人也得看那个人是不是值得被拯救。”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白云碧也会唬人?” 白云碧不走了,他回过头来说道:“游胖子虽然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但他终究算不上一个规矩的人,也或许只是他没有做那种事情的本事而已,他是个江湖人,更是个成年人,像他这样的人应该要懂得做错事的代价,如果我能使他毫无代价的犯事,那么以后我难免不会被他拖下水。” “我觉得你说的不对。” “哪里不对?” 白不杀瞪着眼睛道:“作为朋友理该互相担当些,如果他是我的朋友,就算他杀了人,我也能给他担着。” 白云碧不说话,他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不过时间会慢慢的让白不杀这个少年知道这江湖和他心里的江湖并不一样。 两人又开始走,慢悠悠的走,毫无目的的走,但白不杀好像有点厌倦了这样无聊的行路,他已经坐下,在一张小小的酒桌上坐下。 小小的酒馆掌柜也是个潇洒人,虽然日至正午,但这酒馆愣是没开门,所以白不杀坐在这街边的桌椅上时也没有人来问他需要点什么。 很快,白云碧也跟着坐下,只不过一坐下他就用手撑着下巴眯着眼,就好像他已经几夜没睡好一样。 “年轻人知道什么时候累是一件好事。” 现在他不仅自己眯着眼,而且还试图劝白不杀也眯上一会儿。 但白不杀并不打算理他,甚至他已经打算好,等白云碧在这桌子上睡着的时候,也就是他离开的时候,他已经受够了白云碧,他已经打算自己一个人去闯一闯这江湖。 但今天好像并不太适合睡觉,特别是在这样的街上。 本来还算清静的街上很快就有了人,而且是几个相当嘈杂的人。 有人来,有人骑着马而来。 人是少年,马是骏马,马上的人醉意阑珊,飞奔的马儿神骏非凡。 很快,白不杀就看清了人,此刻,那远处的马蹄声也早已传到了近处。 三个少年郎骑着骏马而来,马儿踢踏而行,步伐铿锵有力。 马儿神骏,昂首摆尾,嘶鸣不已。 马上的人个个是年少,尤其当先一个更是俊朗,纵马奔行间兀自饮酒高笑。 马有缰,但骑马的人却根本不用缰,等这几个人纵马冲到近处时,白不杀才看清原来那少年郎的怀里还有一个同样年轻的少女。 如今,那领头的少年郎用左手环着怀里的少女,右手则高高的举着一壶酒。 马儿依旧在狂奔,马上的人抱着少女仰着头喝酒,晶莹的酒在阳光下被映照的如同山泉一样从高举的酒壶里倾泻下来。 然而晶莹的酒只有一小部分灌进了少年郎的嘴里,其它绝大部分的酒洒的两人满头满脸都是,甚至这酒水让两人不算厚的衣衫都淋的有些若隐若现。 然而马上的两个人好像都醉了,而且已经醉了一整夜。 少年郎在马上摇摇晃晃,少女则红着脸颊倒垂着头在傻傻的笑。 只一眼的接触,白不杀就扭过了头,他有点不好意思,毕竟那少女身上的衣衫在酒水的倾泻下已经变的可有可无。 看着白不杀扭过头去,马上疾驰而过的少女反而又哈哈痴笑了起来,就好像她在嘲笑别人看不穿,太迂腐一样。 ················ 烈性的马儿,恣意的少年,疯狂的处事,忘却一切的活着。 三匹烈马驮着几个醉醺醺的少年人疾驰而过,他们张扬,他们狂放,一如胯下的烈马。 但随着一声嘶鸣,领头的马儿扬起前蹄高高的站起,而马上的男女也顺着马背滚落。 一条野狗窜过长街而去,它有些惊慌,夹着尾巴而走,很快它就消失在了街尾,但它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冲撞了谁。 马儿扬蹄嘶鸣,马上的人顺势着滚落,醉意昏沉的少女已经在半空里,她很快就要重重的摔在地上,但她还醉着,她不仅不害怕甚至还觉得这一刻很刺激,半空里的她还在笑,就好像她现在正睡在软软的云堆里一样。 就在她快要落在地上的一刹那,有人环住了她的腰,紧跟着她整个人也被提的竖了起来。 如今,她还是醉着,但已经站了起来,她的头还是很昏沉,身上还是没有力,所以她只能歪歪扭扭的将头垂在别人的胸膛里。 半空里抄住他的不是白云碧,更加不是白不杀,只是那个在马上就一直抱着她的少年郎。 少年郎是有底子的,他出手不仅很准,而且姿势很飘逸,抱着一个人落下的他就像摘了一朵花捏在手里一样轻松自得。 这本是一件很出彩的事,少年郎的嘴上也有笑,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还是有点不开心。 所以,他一把就甩开了怀里的少女,随她自己软软的坐在了地上。 现在,这少年郎已经不再管这个少女,他一个箭步就追上了前面兀自慌乱的马儿。 他拽住缰绳,按住马头,他的身材不算厚实,但毕竟是个练家子,那焦躁的马儿竟然挣脱不得他。 “吁???” 少年郎开始轻声的呼唤,一边呼唤一边伸出手来轻轻的抚着马脖子。 终于,马儿不再焦躁,高昂的头也慢慢的垂下来,重重的呼吸声也慢慢归于平静。 “好??很好,就是这样???” 少年郎慢慢松开手里的缰绳,他的脸上又开始有了笑。 但这笑容还没结束的时候他又动手了,手一提,长剑已在手。 “喝??” 剑光一闪,血光乍现。 如今,轻盈的长剑上已满是粘稠的血,而少年郎也因为那全力而为的一招而弯腰喘着气。 他的脸也开始泛红,不过这并不是因为他醉着酒,而是因为太兴奋。 但现在,那马儿已经不会在用头蹭自己的主人,因为它已经没了有头。 巨大的马头已经掉在了地上,而硕大的身躯在摇摇晃晃退了几步之后也轰然倒下。 马头上的眼睛还睁着,马儿的四肢还能乱踢着,但它已经不能呼吸,因为在那一剑之下,巨大的马头就和身躯分了家。 马头被斩下,鲜红的马血恣意的激射,射的少年郎满头满脸,也射的地上的少女红透了半个身子。 “呛啷???” 手一松,长剑落地震颤不绝。 而少年郎则跳上了旁边同伴的马疾驰而去。 “拿去吧,所有的都拿去吧,我送给你们了???” 少年郎和他的同伴们很快就消失在了长街上,他高笑而去,但他留下的话却还很清晰。 于是,立刻有人赶了上来。 眼尖的,跑的快的径直去抢了地上的剑,而其余手慢的人只能去分地上的马尸。 乱糟糟间,坐在地上的少女也站了起来,不过她好像还没觉得自己被人抛弃,可能她也早已习惯了被人抛弃,所以她的脸上还是挂着笑,只是如今这一脸马血的脸看起来多少有点可怖。 第一百零三章 醉生梦死 被马血染红了半个身子的少女还坐在地上,只不过很快就有人来尝试拉扯她。 “你做什么?” 旁边有人在问。 但拉扯少女的人却白了他一眼道:“你难道聋了么,你刚才没听说他将这里所有的一切都送给我们了?” 问话的人不说话了,他倒不是怜惜这个少女,他只怪自己太笨,居然没想到这里最值钱的是这个少女。 “嘿??起来,跟我回家,嘿嘿??” 一声吃力的吆喝,少女已经被人浑浑噩噩的抗在了背上,但醉生梦死的她居然还咧着嘴傻傻的笑。 背着少女的人也在笑,背着一个人虽然有些吃力,但他却走的比任何时候都要轻快,现在他什么都不想,只想赶紧回到自己的家去,到那时候这个女孩子才会是正真属于他的。 但弯着腰低着头赶路的他很快就撞上了东西,一个像门柱一样的东西,一个硬的像门柱一样的男人。 如今,白不杀已经站在了这个男人的面前,他不说话,但眼神和脸色都很不友好。 远处的白云碧也没有说话,他只是用手托着下巴在远处静静的看,他想看看白不杀接下来要怎么做。 “不识趣的,让开些???” 背着女孩子的男人在低声的骂,他的脸色也早已拉的长长的。 “你放下她,我就让你走。”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这可是我先抢到的。” 白不杀摇摇头:“她是个人,不是个谁都可以瓜分的货物。” 男人不说话,他还盯着白不杀在看,很快他就看明白了,白不杀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少年。 于是他立刻咧着嘴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这样,今晚她是我的,明天她是你的,如何?” 听到这样的答复,白不杀的脸开始抽动,他的年纪虽然不算大,但他也听得懂这话里的意思,他觉得这样的答复简直禽兽不如,简直不是一个人该说出来的话。 “她是人,不是物,现在放下她你就能走,再不放你就再也不能走。” “你??不知好歹的东西。” 男人生气了,他觉得面前这个半大的孩子说话太不近人情了,于是话一出口,他就一脚踢在了白不杀的腿上。 可是白不杀的腿也和门柱一样硬,男人一脚下去愣是没能踢动分毫。 “看来你听不懂人话。” 一句话说完,白不杀也出脚了,同样的一脚还了回去,这一脚也同样踢在那个男人的小腿上。 只不过这一脚的力道却远胜刚才那个男人踢出的,如今,这个背着女孩子的男人已经感觉自己飘了起来,他感觉自己在空中转了好几个圈,他想喊,但却不知道该喊些什么,没奈何他只能松了背上的女孩子开始手舞足蹈。 他没有感觉错,白不杀的那一脚的确让他在半空里翻了好几个跟头,以至于他摔在地上时都还分不清哪边是街头,哪边是街尾。 白不杀走了,他伸手将那少女一把拎到路边放下后又缓缓坐了回去。 但没过多久,那女孩子又爬了起来,而且还晃晃悠悠的朝白不杀两人而来。 很快,她就坐了下来,坐在了白不杀的旁边。 她还是醉着,但她已经开始摇头晃脑的盯着白不杀看。 “有??有酒吗?” 没有人回答她。 “有??茶吗?茶也行,我好渴??好渴??” 还是没有人回答她,毕竟这铺子还没开门,而白云碧两人的桌上更是什么都没有。 “你们??你们谁请我喝酒?只要你们请我喝酒,无论怎样报答你们都可以。” 少女伸出手指来指着他们两人说话,但她说出来的话却很大胆,大胆到很多女孩子在喝醉的情况下都不敢说这样的话。 “你该去洗洗澡。” 白不杀终于说话,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在赶人。 “你叫我去洗澡?你嫌我不干净?哼???真的个坏男人??” “也罢,你也不是第一个这样要求我的人,你等着,我??我去去就来???” 说了两句乱七八糟的话之后,年轻的女孩子居然真的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她开始走,只不过看她的步伐好像她根本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她终究还是走了,她扶着墙而去,歪歪斜斜,浑浑噩噩。 白不杀还在看,他一直不说话,只是一直怔怔的看。 “你舍不得她?” 白云碧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白不杀就回过头,现在他的那张脸又变的和平时一样硬。 “如果你不放心她,你为什么不跟着去看看?这并不是一件什么坏事情。” 半眯着眼睛的白云碧在慢悠悠的说,他的样子看起来很懒散,脸上的表情也显得很无所谓。 然而白不杀却并不想搭理他。 “唉,人总是这样,不去触碰的东西永远感觉不到,一旦触碰了,就算是一只路边的小猫小狗你都愿它能够快乐的活到死。” 白不杀终于接话道:“人为什么要这样?” 白云碧道:“因为这就是人的善心,任何人都有的善心,你应该感到高兴,因为你也有一颗很不错的善心。” “哼,善心不善心我不知道,但我却知道你白云碧的心一定是块软豆腐,而且像你这样优柔寡断的人更不不该行走江湖。” 白云碧不说话,但已经开始有气无力的笑,他不想和这个少年争辩些什么,因为他曾经也是个少年,也是那种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少年。 润州的确是一个潇洒的城,这里头的人也都很潇洒,直到太阳落下去时,这小酒铺的掌柜还是没有来开门。 白不杀整个下午都没有说话,但他却知道今晚的白云碧一定会在这张桌子上过夜。 他没有猜错,白云碧没有走,甚至连晚饭都没有吃,但是他也没睡觉,他就一直这样用手撑着头发着呆。 在这陌生的城里,他好像又想起了些不该想的。 “难道你这样的人也有心思?” 叹了一口气,白云碧缓缓道:“我是什么人?为什么不能有心思?” 白不杀道:“你是个天生的潇洒人,你这样的人除了喝酒和高歌就不该有其他心思。” “谁告诉你我是那样的人?” 白不杀道:“谁都知道你就是这样的人,男人知道,女人知道,少年人知道,老人家也知道。” 白云碧笑了,但却依旧笑的有气无力:“他们都不知道,他们只是将白云碧想象成了那样,因为他们也想成为一个潇洒的人但却始终做不到,其实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正真潇洒的人,因为那样不食烟火的,没有七情六欲的根本不算人。” 白不杀不太听得懂,但也根本不想听懂,所以他只能换个话题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素绣山庄?” 白云碧道:“至少得等下一个太阳升起的时候,毕竟无论是谁都不会喜欢被人在黑夜里登门打扰的。” 如今,白不杀已经有了默契,他不再问话,也不再说话,因为他知道今晚的白云碧哪里都不会去,他只会在这临街的桌子上趴到天亮。 第一百零四章 三少年 无眠的夜,凉爽的晨,上半夜白不杀觉得自己不会睡,至少也会比白云碧睡的晚,但那也仅仅是上半夜而已,因为他根本就不记得下半夜。 等他醒来时,白云碧早就不在这里,而这临街的桌子上现在也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白不杀醒的很快,脑子清醒的更加快,他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他突然有些激动,他觉得终于可以做回自己了,但很快,他又有一点怅然若失,他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抛弃了。 于是,现在的他既高兴不起来又郁闷不起来,所以他只能走,像白云碧从前那样漫无目的的走。 但还没走出这条小小的街他就看见了白云碧。 如今白云碧正站在他的面前和他打招呼顺便还给他递过来一张饼。 白不杀没有接过饼,他本不想问,但却还是忍不住道:“你去了哪里?” 白云碧收回手慢悠悠道:“我去找人聊了聊天。” “找人?聊天?找谁?你在这里也有朋友?” 白云碧摇摇头:“没有,一个都没有。” “那你找的谁?又聊了什么?” 白云碧一边走一边说道:“我找了三个早起的孩童和两个没睡的老人家。” 白不杀有点听不懂,但还是问道:“你找他们做什么?这两种人有什么可聊的?” 白云碧道:“也没有什么,我只是和他们聊了聊素秀山庄而已。” “素秀山庄?你在打听这些?难道你不了解素秀山庄?” 白云碧苦苦一笑道:“你好像有点过分看得起我了,我只是个人而已,这天下间我不知道的事物何止千千万万,甚至我至今认识的人都还没有一个村的人多。” “那他们为什么都知道你白云碧?” 白云碧叹了口气道:“他们也仅仅是知道而已,你信不信我有一天站在那些人面前,他们也未必识得我?” 白不杀有点信,所以他立刻换了个话题道:“你和那几个孩子就聊了下素秀山庄没聊其它的?难道那两种人也会有什么能告诉你的?” “当然,你要知道孩子的话虽然少但却最诚实,而老人的话虽然不直接但却总是说不完。” 白不杀道:“所以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白云碧笑笑道:“素秀山庄是个不错的地方,至少在这城里的名声并不差。” “所以呢?” “所以那里头的主人一定也很通情达理,所以我们不妨现在就去,而且根本不需要带什么见面礼。” 白云碧大步走了,他好像已经知道素秀山庄在哪里了。 但走了没多久,白不杀就发现白云碧根本就不急,只走了一条街,他竟然又在昨日的小酒铺上坐了下来。 时辰还早,昨日一整天没开门的小酒铺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开门,所以这临街的几张桌子上依旧冷冷清清。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白云碧不回话,但已经招手叫他一起坐下。 白不杀不坐,他准备走,他实在受不了白云碧这种慢悠悠的性格,这简直就是在虚度光阴。 但一转头他就看见了人,三个人,三匹马。 三人三马站在街的那一头,马上的三个人好像也都朝着白云碧这边看。 很快,马上的人就一起下了马,他们缓步而来,而那三匹马也乖巧的留在原地动也不动。 小小的街道不算长,很快这三个人就来到了近前,现在他们也坐了下来,坐在了本该白不杀坐的地方。 于是,这小小的桌子上立刻凑满了四个人,但其中三个人的眼色却好像不太友好。 ················· 刚刚决定要走的白不杀还没有走,他正瞪着眼睛打量这三个人。 三个人都是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少年人,其中两个他不太记得,但坐的最直的那个他却忘不了,因为就在昨天,这个少年郎曾用一柄剑当街斩下一个马头。 如今,这三个少年郎就这样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除了那个斩马少年坐的比较直以外,另外的两个就好像身上的骨头在发痒,他们摇头晃脑,无声嬉笑,盯着白云碧的那双眼睛也是惨白惨白的。 “嚯???” “哈哈???哈哈??” 突然,有人一伸手就从白云碧面前虚晃着扇了过去,白云碧没有动,但这两个时刻像醉着的少年却互相大笑了起来,他们好像觉得白云碧是个傻子一样。 “喂??” 其中一个开始懒洋洋的问话,只不过他的问话实在不规矩,问话的时候他不仅低着头剥指甲,现在他的一条腿也翘上了桌子。 所以当然没有人搭理他,白云碧依旧用手撑着下巴在发呆。 “喂???” 但那人又开始问,而且同样没有礼数。 白云碧还是呆呆的撑着头。 “两次了??我已经问了两次了,如果有第三次??” 问话的人慢慢抬起了头,他的面目开始变的狰狞,眼神也开始变的凶狠。 然而那边的白云碧还是独自发着呆。 “是不是不识好歹?” 突然,问话的人拍着桌子咆哮了起来,现在他的一张脸也因为大喊大叫而变的赤红。 “你??你在和我说话?” 白云碧好像终于反映了过来。 “屁话,难道老子在和自己说话?” 白云碧笑了笑道:“我还真以外你在和自己说话呢,既然你要和我说话,为什么你不早点叫我一声?” “老子叫了你三声了。” “你叫我什么了?我怎么没听见?” 问话的人不说话了,他觉得这个年轻人好像不太适合聊天。 于是,他立刻转过话题道:“你是谁,叫什么名字?” 然而白云碧却淡淡道:“你连我叫什么都不知道,那就说明咱们并没有什么交集,那我为什么要和你说话并告诉你我的名字呢?” 这一来,问话的人又不说话了,他扭头看了看那个昨日斩马的少年,但那少年却没有看他,于是现在那问话的少年觉得面子有点挂不住了,他觉得自己好像吃亏了。 于是,他的嘴角一抽就抡起拳头朝白云碧的脸上砸了过来。 第一百零五章 后会有期 问话的少年已经出手,但白云碧还是没有动,他依旧用手托着下巴发着呆。 只不过很快那斩马的少年郎却动了,他一伸手就拿住了那个问话少年的手,于是,那不算小的拳头硬生生的在白云碧的鼻梁前停住了。 一抖手,那先前问话的少年就被他甩偏了身子,颤巍巍的退了几步后,那问话少年才勉强站住了身形。 现在,那斩马的少年也终于抬起了头,他开始笑,缓缓的笑,温柔的笑,朝着白云碧笑。 “你好像不是本地人?” 叹了一口气,白云碧慢悠悠道:“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从哪里来?” “我也不知道从哪里来,我好像是一个无根的人。” “我是问你从哪面来,城的哪面来?” 稍微愣了愣神之后,白云碧说道:“横江而来,如何?” 斩马的少年点点头道:“原来是水路进的城。” 见他这番光景,白云碧也突然来了兴趣,他问道:“这有什么说法么?” 斩马少年缓声道:“水路不好走,但凡能从水路进城的人,一种是没有用的人,一种是很有用的人,不知你是那种人?” 听到这个话,白云碧不禁失声笑道:“你看我是哪种人?” 斩马少年道:“我看不出来,所以只能问。” “那你还是别问了,因为我是一个什么都没用的人。” “那么方便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白云碧摇摇头:“不方便。” 斩马的少年不说话,但他的眼神已经开始收缩。而他身旁的另外两个少年又抽起了嘴角,甚至他们的袖口都已经卷的老高,就好像他们随时能扑上来一样。 没有人说话了,白云碧依旧发着呆,三个少年郎铁青着脸。 但刚才要走的白不杀却走了上来,他瞪着那个斩马的少年郎冷冷道:“你好像坐了我的位置。” 少年郎不搭话,更加没回头,但旁边的另一个人却扭过了头。 还是那个问话的少年,现在他就像有了偏头痛一样,他扭过头斜着脑袋瞪着白不杀恶狠狠道:“你说什么?” 白不杀也没有看他,只依旧冷冷道:“我和你不同,我说话从来不说第二遍,如果你没听清,那得赶紧去看看大夫。” “哈哈??哈哈哈???” 问话的少年生气了,气到笑了起来,现在他的脑袋也不再歪斜着,而就在他的头摆正的那一刻,他又出手了。 “你看那是什么?” 他是个有点小聪明的人,出手前他还想骗百不杀分神。 或许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路数,一手指着百不杀的身后,另一只手已经捏着拳朝白不杀的脸上挥了过来。 带着风声的一拳笔直的捣了过来,拳头又硬又猛,在这样的距离上,在这样突如其来的环境下,这样的拳头没有理由会打空,所以挥拳的人已经开始笑,笑的居然还很自然。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突然发现对方只是歪了歪头,自己的那只拳头就擦着别人的头发窜到了人家的脑后去了。 由于不会收招,现在这挥拳的年轻人也已经跌向了白不杀。 白不杀没有出手,但已经出脚,他一脚就踩在了这个少年的脚背上,然后肩一沉又是一抬,一记‘铁山靠’朝着那人撞了过去。 问话的少年想躲,奈何脚却被人踩着。 在他还没来得及叫出声的时候,他的胸膛已经被人家的肩头撞了上来。 白不杀留了劲力,但这一下还是将这个少年撞的气血翻涌。 如今,问话的少年已经摔在了地上,只是他的脚却还被人踩着。 人翻了,脚却挪不开,于是只能脚受罪了。 现在那少年脚踝的骨头已经错了位,被他自己的身子拉扯的错了位。 倒地的少年嚎叫了起来,他抱着自己那只被白不杀松开的脚开始嚎叫,只是那脚现在已经肿的像个馒头。 看着地上疼的直翻滚的少年,白不杀淡淡道:“你不该喝那么多夜酒的,因为你连站都站不稳。” “你??你???” 地上的少年想骂人,奈何脚疼的他忘了该骂些什么。 “还有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你如果不赶紧找个大夫给你接骨,那么你这脚就会因为错位的骨头压住血脉而发黑败坏,到那时候你不仅脚没了,说不定还要再锯掉一点腿才行。” “你??你敢这样对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地上的少年终于喊出了一句完整的话,也是一句他早已喊熟的话。 但白不杀却好像根本不在乎,他冷冷道:“是你自己站不稳,为什么要赖上我?” “你??你???” 地上的少年气急,但他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些,他转头看着那个依然端坐的斩马少年道:“大少,救我,救我???我不想变成一个废人???” 斩马的少年没有搭理他,他依旧盯着白云碧,许久之后他才缓缓道:“后会有期。” “扶他起来!” 斩马的少年已经起身而走,他这句话当然也是对着另外一个没受伤的少年而说。 很快,这三个年轻人上了马而去,但很快,那个斩马的少年又骑着马冲了回来。 如今他正坐在高高的马背上俯视着白云碧。 “后会有期,希望你们能在这里继续玩几天,千万不要走,因为从今天开始,从现在开始,没有我的话,你们走不出这个城。” 斩马的少年又笑了,无声的笑,笑的很温柔甚至还很阳光。 他走了,纵马而去,一路高歌。 三个少年郎转眼就走了,而白云碧也起身缓缓而行,他并没有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毕竟天下这么大,他见过同样的年轻人也不是一个两个,那些年轻人虽然长的不一样,彼此也不认识,但他们好像都有许多共同点,他们同样狂放,他们同样潇洒,他们同样什么都不在乎,更重要的是他们同样年轻。 但很快,白云碧两人就察觉出了些什么。 自从那三个少年人走了没多久之后,这街上的人突然就多了起来,赶街的,挑担的,提篮卖果子的。 形形色色的人,很多也很杂,但这些人也都有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在忙着自己手里事情的时候总是不忘经常看一看白云碧两人。 看着这些始终徘徊在身边的人,白不杀好像也意识到了些什么:“看来咱们好像惹了几个很有分量的人,至少在这个城里很有分量。” 白云碧也看出来了,不过他好像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他的步伐依旧缓慢且安详。 的确,他根本就不急着离开这个城,而且更加不怕离不开这个城。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