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 《抱紧大腿的日子》 第一章 新家新环境 这里是青石桥村,是一个依山傍水,风景秀丽,的小村落。一座青石板桥横跨在穿过小村的赤水河上,二十来户人家落座在青石板桥的两侧。宁静安详。 在村落的东北角处,有户3间土坯房的家,三面篱笆围绕起一座简单的院落。院子里有颗柳树,柳枝随着风起摆,树下石头上坐个一个约莫6,7岁的男孩,愣愣的看着前面的水洼,一语不发。 “栓子啊,去喊你爹回来吃饭啊。。。”屋子里传来一声呼喊。 院子里的男孩应了一声,起身拍拍屁股上的泥土,往外头走去。栓子也就是柳宁已经来到这个村落有四五天了,到现在还是没能想明白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的穿越过来了,原本27岁的青年男子,突然变成一个7岁的泥娃娃。柳宁只记得自己为了躲避逆行的自行车,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没想到身后的窨井盖子没盖好,一脚踩下去,摔下窨井。等他回过神来,就觉得自己被人按在石头上,裤子给褪下来,紧接着就是一阵阵的痛感从屁股上传过来。转过头就看到一个汉子抡起巴掌往自己的屁股上招呼,一边抡着巴掌一边说着让你调皮让你瞎跑的话。直到被带回屋子,丢在床上都还没搞清楚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农田在村子的北边,柳宁走出院门,顺着篱笆外的小路往屋子的北向走去,走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看到一个体格中等,的汉子身上披着褂子,手里拿着麻衣,肩上扛着锄头从远处走过来。 “爹,回家吃饭吧。” ”好嘞,走吧,栓子。” 汉子叫柳柱,是青石桥村一个普通的农民。家里原本有三亩田地,前两年为了给生病的老母亲无奈之下把地卖给距离小石桥村二十里远的槐刘镇上的穆员外。换了点医药费。病也看了,药也吃了,可惜老母亲还是没能熬过去,去年冬天还是走了。穆员外可怜柳柱,还把三亩地交给柳柱耕作,每年收半成租子。柳柱感激穆员外,农闲时就会去穆员外家做做短工,算是给穆员外报恩。 “栓子,爹刚刚在山脚下装了个笼子,看看能不能逮个兔子野鸡啥的,给你补补。”柳柱憨憨的看着柳宁笑着:“你这孩子以后别瞎跑了,上次可把你娘给急坏了,一着急爹打了你一顿,屁股还疼吗?” “没事,爹,已经不疼了,是我不好,瞎跑。要不是你找到我,可能我都找不到回家的路。” ”你这孩子...“ 柳宁说的是实话,如果不是柳柱来找他,就当是的突发情况,一脸懵逼的柳宁可能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而且对于柳宁来说,柳柱不仅找到了他,还给了他一个家.要知道穿越之前的柳宁是个孤儿,从来没有体验过家的感觉.当时柳柱虽然揍了他,可是之后和柳柱妻对他的关心还是让柳宁倍感幸福.柳宁已经决定了,不论之后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柳柱和柳柱妻,张氏就是自己的爹娘.难得有个家庭摆在面前,柳宁可不想错过. “娘,我们回来了.“柳宁推开院门高声喊着. “哎,好嘞,先坐下来,娘这就把粥端上来.“张氏在屋里应和着.不一会儿,张氏就从屋里端出一罐子黄米粥,又拿出三只粗瓷大腕,给柳柱盛了一碗稀粥,又给柳宁盛了一碗浓稠的黄米粥.“饿了吧,栓子,赶紧吃吧.“说完又从屋子里拿了一碟烙饼,拿了一个最大的给了柳宁.柳宁看着碗里厚厚的粥,盖在粥碗上的烙饼,鼻尖一酸,眼泪差点流了下来。从未体验的感觉,这种叫做亲人关怀的感觉… “爹,我吃不下这么多,我和你换换,下午你还要去田里干活呢。”柳宁把面前的碗推给柳柱。 “不打紧,爹不饿。栓子,你要多吃点,把身体养的壮壮的。” “爹,我真不饿。日间我都坐在院子里看蚂蚁搬家,早上吃的还没消化掉的。” 柳柱也不再推辞,端起碗,吞了一大口,又咬了一大口烙饼,笑着招呼张氏坐下来一起吃饭。张氏应了一声好,也给自己盛了点粥,坐了下来,看着一旁的柳柱父子二人狼吞虎咽的吃着饼喝着粥。 “栓子他爹,穆员外家的针线活再有个两日就做好了,后日你去趟员外家把今年的租子缴了,顺便把这几件褂子给带过去。” “好嘞。”柳柱应答着,手里飞快的拿着烙饼往嘴里塞… 简单的家庭,简单的生活节奏。柳柱农忙时下田干活,农闲时去镇上找点短工做做,或者去山上打点野味。换点铜板。张氏呢,帮贴着柳柱下田干活,或者在镇上接点针线活,比如帮富裕人家做做褂子,补补衣服之类的。挣得虽少,但多少也能补贴点家用。虽然过得不富裕,但夫妻两人也都勤劳,日子过的也算安稳。 柳宁穿越到这座农村也有四五天了,虽然还没有想清楚为什么穿越这件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但是这里的父母对自己的关怀,照顾让柳宁体验到了之前没有感受过的亲情,慢慢的柳宁也逐渐适应了现在的身份。渐渐的也融进了这个家庭。 “爹,娘。我吃好了,先出去玩了。”柳宁喝完碗里最后一点稀粥,抹抹嘴巴,对一旁的柳柱,张氏说道。 “去吧,别乱跑啊。”张氏吩咐道。 “嗯嗯。”柳柱嘴里还塞着烙饼,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 “好的。”柳宁一边往院外走去一边说道:“娘,我不会乱跑的,就在村子里逛逛。” 呆在家里几天了,该出去看看以后生活的村子是什么样子。柳宁如是想着。 走出院门,有条还算宽敞的泥路,路面被夯实了,就算前两天下了雨,地面也没有显得很泥泞。柳宁沿着路,往村子里走去,泥路的左侧是零星落座着几户农家,右侧稀疏种着一些喊不上名字的树。树枝随风摆着,沙沙作响。树的另一侧便是赤水河,赤水河是一条小河,水不深,河中央位置的水深大约只到成年人的腰部,河水很清澈,站在河边还能看到躺在河底的石头。河也不算宽敞,柳宁在赤水河的北侧,还能看到南侧有二三农妇就着河水洗着衣服。 “这是虎子家,这是丫丫家,这家是谁家来着....哦,对了,是刘寡妇家,嗯,她家的熊孩子几天前还和我打了一架....“柳宁边走向村中央的青石板桥,边看着路边的房屋,边低声嘀咕着这些房屋住着那些人家。原本以为自己不认识这些人家的柳宁对自己脑海中的记忆感到莫名,”大约是我在那个世界已经嗝屁了,现在算是灵魂穿越过来了,附在这副躯壳里吧......“想不出所以然的柳宁只能这么自我解释,”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里的一切陌生又有点熟悉,既然命运让我有重生了一次,又赐予了我一个家庭,虽然有点对不起原来的主人,但我会好好活下去,连他的那份一起。“ “栓子啊,这几天没看到你,你跑去哪里玩耍啦,怎么都不来看奶奶呢?”青石板桥上走来一个约莫五十来岁的妇人,手里提着一只篮子,笑着问柳宁。 “李奶奶好....“柳宁看到来人,连忙跟妇人问候道:”前两天栓子调皮,出去瞎跑,被爹娘教训了一顿,所以乖乖在家呆了几天。“ ”你这个熊孩子呀,可不敢这么调皮啊。莫要让你爹娘担心你哪......“ ”嗯,栓子知道了,以后不会了。”柳宁走过去,扶着李奶奶:“李奶奶,您这是去哪里了呀?” “喏,给你一个鸡蛋,这是李奶奶托牛二从镇上买来的,过两天李奶奶的儿子休沐,要从镇上的书塾里回来呆几天,买几个鸡蛋给他补补,他一个人在书院里教书,太辛苦了,难得回来一趟,得好好补补。”李奶奶掏出一个鸡蛋塞给柳宁,笑着道。 李奶奶的儿子沈秀才,是青石板村唯一一个读书人,二十岁就中了秀才,说起来都是村子里的骄傲,可惜呀,李奶奶家并不富裕供不起儿子继续读书。沈秀才呢,也不想增添家里的负担,所以就干脆不继续读书了,转而去了镇上,在穆员外家的开办的书塾当了个教书先生,平时吃住都在书塾,每月休沐的时候会回到村里陪伴李奶奶。 柳宁一听,忙说道:“奶奶,沈叔叔回来了我能找他玩吗?”身为读书人的沈秀才,应该知道些村里打听不到的事情吧。而且柳宁也想知道现在他身处的世界是个什么样子的。比如文字,比如朝廷,与他所知的原先世界有什么相似与不同的地方。 “好呀,只要你肯来奶奶家,奶奶都高兴。要是奶奶也能有你这么样的孙子呀,也就对得起他老沈家的了......“ “那奶奶我下回再来陪您,我先回家去啦,让我娘给我煮鸡蛋咯......”柳宁把李奶奶送到家就跟李奶奶告别。转身出门在村子里闲逛,熟悉熟悉环境。傍晚时分回到家里帮着张氏准备晚饭。 村子里没有什么夜生活,一家三口随便喝了些黄米粥,稍作停顿便准备休息了。 等着吧,新世界,新生活,我又可以开始作了......柳宁胡思乱想着,渐渐的进入的梦乡。 第二章 沈秀才回来了 “虎子,还愣着干嘛,还不快跑,一会儿给刘寡妇看到了告诉你爹你娘,少不了一顿胖揍啊。”柳宁推了一把身边虎头虎脑的胖小子,连声催促着。 “哦哦,对,快跑,我爹揍我揍得可疼了。”小胖子被柳宁推了一下缓过神来,拔腿就跑。 “虎子哥,栓子哥,你们等等我呀......”一个长得挺秀气的小萝莉跟在两个熊孩子后面,奶声奶气的喊道。 ”丫丫,你快点呀,小心给刘寡妇抓到你,让你当他家愣子的媳妇儿......“ 是什么情况呢?实也没什么,就是三个孩子在路边玩耍,突然丫丫看到在刘寡妇家的篱笆上挺着一只花蝴蝶,喊着让她的虎子哥哥和栓子哥哥给她抓蝴蝶。身为二十一世纪的良好青年,面对小萝莉奶声奶气的请求怎么能拒绝的,当然不能拒绝呀,于是自告奋勇的去抓蝴蝶了。篱笆高了些,虎子便搬来一块石头搁在下面,让柳宁站上去抓蝴蝶,结果呢,柳宁没站稳,脚底一滑,身子不受控制的前倾。愣是没想到刘寡妇家的篱笆不够牢固,摔倒的同时把篱笆弄倒了,压坏了刘寡妇种在院子里的菜。 这不见势不妙,赶紧脚底抹油,溜为上策。三个孩子慌慌张张的溜到赤水河的对岸,遥遥的看着刘寡妇家的动静。 “看样子刘寡妇是不在家,还好,还好......“ “不是啊,栓子,是你弄垮篱笆的,也是你压坏她家的菜的,为什么我和丫丫都得跟着你跑啊,还有我爹为啥要揍我呀.....“ ”哦,你想啊,咱三是不是经常一起玩的呀?“ “是啊,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和丫丫弄坏的!”虎子刚反应过来,一脸愤愤。 “是我弄坏的,可谁让我们是小伙伴呢,我要是给我爹揍了,你不让你爹揍一顿,你对得起我吗,这样还能愉快的玩耍吗,再说了,你忍心看丫丫被刘寡妇逮到给自家儿子当媳妇儿吗?”柳宁勾着虎子的肩膀,笑嘻嘻的对他说道 “不要,愣子是大坏蛋,前天把我的小兔子玩死了!最讨厌他了!”一旁的小萝莉连声抗议。 “是啊,所以说嘛,为了我们的友谊,为了丫丫的幸福生活,我们是不是该溜呢......“ “嗯,是要跑,不能被刘寡妇抓到!还是栓子你聪明.....”虎子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丫丫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被刘寡妇抓到当儿媳妇的,我娘说了,丫丫是村子里最漂亮的孩子,要我长大了讨了当媳妇!” ......... 小屁孩,才多大呀,都想讨媳妇了,还当着人家小萝莉的面说。 不过柳宁也没想到自己表现的这么好。为了不让其他怀疑,柳宁只能做出一些符合自己现在年龄的举动。不过演着演着,到越发本性出演了。柳宁渐渐的把自己真当作7岁的孩子. 上班累成狗的时候总想回到孩提时代,可以没心没肺,无忧无虑的过日子,没有任何负担。可惜只能想想。现在好了,可以光明正大的混日子了,多好。而且,有什么事情还有爹娘替自己扛着,多爽。 与此同时,一位年约二十六七,岁身材中等,方脸,浓眉大眼的青年,一袭长衫,牵着一头上了年纪的驴子,慢悠悠的走在通往青石桥村的路上。一头长发随意的扎个马尾,胳膊底下别着一本书,边走,边时不时的向四周张望着。嘴里偶尔轻吟两三句。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 这位一袭青衫的男子,就是青石桥村的骄傲,李奶奶盼望多时的儿子,沈秀才。今天正是槐刘镇上的书塾一月一次的休沐日。沈秀才特地一大早就从镇上牵了头老毛驴,带着几本书。回村了。 一路上偶尔遇到两三农人,沈秀才没有丝毫身为读书人的傲气,笑着与农人打了招呼,随意交谈三两句。这次休沐,沈秀才特地向穆员外多请了十天假,准备回村好好的陪陪母亲,争取能说服母亲搬去镇上与自己同住,让自己好好的尽尽孝道。 ”还是家乡更让人感到亲切呀。”沈秀才低叹一声。镇上虽好,也是这附近最繁华的地方,可总是比不上村里那般让人亲切。 进了村子,往家的方向走着,看着熟悉的事物,又见两男一女三个孩童在路边谈笑玩耍。沈秀才不禁又想起自己年幼时的那个小姑娘。那个清秀可爱的小姑娘,总是在自己读书的时候坐在窗外安静的玩耍。时至今日,已然记不清她的模样。只是依稀记得她的浅笑时嘴角的两个酒窝,和那头乌黑的秀发。每次自己读书累了,抬头看看窗外,看到她总会有中莫名的力量激励自己。只是,如今已不知佳人去往何方。说起来她的父亲还是自己的启蒙老师,如果不是她的父亲,自己可能一辈子都不可能有读书的机会。可惜,在自己十岁的时候,小姑娘陪着父亲搬家了,就再也没有她的消息了。现在想来多么怅惘。 李奶奶的家没有篱笆搭的院子,四间土坯房前只有一颗不知道几许树龄的大柳树,沈秀才把毛驴的牵绳系在老柳树上,从毛驴的挂兜里拿出包袱,推开房门:”娘,我回来了......“ 柳宁和丫丫,虎子一直玩耍到傍晚时分才回到家里,一进门就听到柳柱和张氏在商量些什么。 ”他爹,下午那会儿我看到沈秀才回来了,你看看咱家和他老沈家关系还不错,人沈秀才又是个读书人,咱们要不要找李婶儿说说,让沈秀才教教咱儿子读书认字呢?“ 柳柱讪讪道:”人家沈秀才是文曲星下凡,要不是家里穷说不定现在都已经考上当了大官了,咱不太好意思麻烦人家吧.....“ “这不正是因为人沈秀才是文曲星下凡嘛,想着让咱栓子也能沾沾仙气,认识点字,咱不求以后栓子去考科举什么的,哪怕将来能去镇上找家铺子当个掌柜的什么的,或者送到穆员外家当当管家也是好的,总比咱在土里刨食来的好呀,你说是吧.......“张氏边拾掇着褥子,边细声的对柳树说到。 “这个我也希望咱栓子以后比咱过的好呀,可问题是他沈秀才愿意教咱儿子吗?”明显的,柳柱有些底气不足。不论是在中国古代还是在这个世界,读书人,特别是考上功名的读书人总会给人一种傲气。而这些目不识丁的农户看到读书人不自觉的低人一等。 “要不咱们不直接找沈秀才,咱们家不是和李婶儿关系不错吗,而且李婶儿也挺喜欢咱栓子的。咱找李婶儿说说,托她问问沈秀才愿不愿意教教咱儿子认认字呗......“张氏放下手中的活儿,坐在床边给柳柱出主意:“前几日你不是逮到了两只兔子和只野鸡吗,咱送只兔子和野鸡给李婶儿,就说给沈秀才补补,这样咱也好开口求人是不。” 柳柱在床边来回踱步,像似在做什么决定似的,半晌,斩钉截铁的说道:”行,明儿我就去和李婶儿说说去,为了咱儿子的将来,就算让我砸锅卖铁,磕头求他沈秀才也值得。” 为人父母者,当为子女计深远。 柳宁听到这些,能说什么?什么也说不出来,上辈子没感受过父母关爱的他除了感动,还是感动。 爹,娘。咱们且熬几年,让我这副身体在长大些,让我了解些这个世界,我一定混出个样子出来,把咱祖传的地赎回来,让您俩过上好日子。柳宁暗暗发誓...... ”爹,娘。您俩刚说想让我去跟沈叔叔读书吗?“ “噢,栓子回来啦,饿了没?娘烙了些饼,这就给你拿去啊。”张氏起身,正准备去厨房个柳宁那些吃食,柳宁连拦住张氏:”娘,我不饿,刚刚才和虎子,丫丫吃了块饼子。娘,您坐。爹,您明天去找李奶奶的时候,我能不能一起去呢,我想看看沈叔叔是什么样子的,我还没见过沈叔叔呢......“ ”你这熊孩子,前年你不是跟爹去镇上买药的时候见到过人沈叔叔的吗?不过明天你跟着去也好,你李奶奶最喜欢你了,说不定她只要看到你就直接答应了,不过栓子啊,见到人家沈叔叔一定要乖一点啊,莫不要让人家讨厌了你。“ ”好,栓子知道了。”柳宁一听父亲答应了,连忙应着。 ”好了,时候不早了,栓子早点睡觉吧,明儿起来,娘帮你收拾一下,早点让你爹带你去见见人沈秀才。“ ”嗯......“ 夜色慢慢降临青石桥村,村子越发安静了,遥遥看去,只有一户人家还亮着油灯。乡下人崇尚勤俭,平时都舍不得点油灯,毕竟油灯也颇费钱粮。除了沈秀才家。而这会儿唯一一户还点着油灯的就是沈秀才家。虽然沈秀才家不富裕,但好歹他也是个秀才,朝廷对待读书人还是有一定的优待的,每年都发放一定的钱粮补助,虽然不多,但偶尔点点油灯对沈秀才来说也不算什么。 油灯下,沈秀才坐在桌前,从包裹的里侧去除一块已经洗的有些泛黄的帕子,帕子上没有什么图案,只有在边角上绣着一个“林”字。帕子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上面绣的字也并没有多么好看,可就这这么间东西确实当年的小姑娘在临走是送给他的。这么些年了,一直带在身边,不舍得丢掉。 就这样,沈秀才看着帕子,一时间竟有些痴了....... 第三章 我儿子也是文曲星 随着太阳的升起,青石桥村也从沉睡中慢慢的苏醒过来,一阵一阵的炊烟缓缓的漂浮在小村的上空。几只田园犬慵懒的趴在地上,打着哈欠。 跟往常一样,张氏早早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准备着早餐。不同平时的是,张氏在熬煮黄米粥的同时,抽了空从床边的柜子最深处拿出一套六成新的麻衣,这是往年过年时柳柱所穿的新衣,张氏之前就把这件新衣改了小了尺寸,原本打算等到过年时分给柳宁当作新衣。为了这次能够给沈秀才留下一个好的印象,特地拿了出来。 张氏喊醒柳宁,催促着柳宁洗了把脸,匆匆换上新衣,仔细端详着柳宁,真是越看越满意。 “栓子他爹,你看看咱儿子,长得可真好看,长大了绝对是个美男子,以后咱得好好看看,给他挑选一个好看的媳妇儿,养个大胖孙子......“ “......准备好了吗?吃完早饭就过去,可别耽搁了。” ”好了,好了,准备好了,就等你爷俩了。“ 吃罢早饭,柳柱一手牵着柳宁,一手提着捆好的野鸡和野兔。匆匆的往沈秀才家走去。 ”李婶儿,李婶儿.....“柳柱站在李奶奶家外的柳树下,对着屋子里喊道。 ”谁啊?”李奶奶推开门,往屋外瞅着:”哦,是栓子他爹和小栓子呀,大早上的有什么事吗?” ”那什么,李婶儿啊,前儿我在山下弄了几个陷阱,逮到只野兔和野鸡,想着昨儿不是沈老爷回来了嘛,特地带过来给秀才老爷补补身子。”柳柱边说着,边把手上的野兔和野鸡递了过去。 “嗨,都乡里乡亲的,什么秀才老爷不秀才老爷的。”李奶奶笑着接过柳柱递来的野鸡野兔打趣道:”大早上的带着栓子过来,怕不是简单的送点野味来吧,是想让斌哥儿教栓子识字吧?” “嘿嘿,还是李婶儿厉害,一眼就看出来了。”柳柱挠挠头,颇为不好意思。 “这叫啥事啊,你呀,快带孩子进屋坐会儿,我去喊斌哥儿过来。” “哎,哎,好。那就麻烦李婶儿了。” 李奶奶摆摆手,朝里屋走去,少顷,便和沈秀才走了出来。 “秀才老爷好。“ “秀才叔叔好。”柳柱见沈秀才走出来连忙招呼柳宁问候沈秀才。 ”事情呢,我娘都和我说了,教栓子识字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是有两件事情需要知会你一声儿。”沈秀才给自己倒了杯水,饮了一口,缓缓说道。 “栓子,还不赶紧谢过秀才老爷。”柳柱还没等沈秀才把话说完,连忙招呼柳宁向沈秀才行礼。沈秀才见状,连忙扶住准备行礼的柳宁:”先别着急,等我把话说完。“ ”是,是,秀才老爷,有话您说,甭管什么事儿,我都尽力办好。” “这个第一呢,我过会儿先教你家栓子十个大字,明儿早上让栓子在过来,如果栓子能认出其中七个字,并且能写出其中3个字,那么这个学生,我便收了。”沈秀才摸了摸柳宁的脑袋,浅笑着说着。“当然啦,如果达不到我的要求,那么栓子这孩子就不能拜我为师,看在乡亲的份上,我也会教栓子认字,但只是仅限于今年我休沐回乡的时候。这个第二件事呢,就是说如果栓子通过了我的考验,因为我需要在镇上书塾教书,在村里的时间很少,所以每个月需要让栓子来一趟镇里找我,学习一两天,能学到多少,这得看栓子自己的天分,我不能为了栓子而占用太多书塾学生的时间。” “好,好,好。全听秀才老爷安排。”柳柱一听沈秀才愿意教导栓子认字,顿时激动的不能自己,连说话都有些磕巴。 这个沈秀才靠谱嘛......感觉有点强人所难啊....... 这是柳宁的心声,柳宁听着沈秀才的条件,总觉得沈秀才不是很愿意教导自己,让一个没有一点基础的孩子第一天就认识七个大字还得会写出其中3个,是不是要求设定的太高了呢。六七岁的孩子正是爱玩的年龄,正常的孩子又有几个能静下心来认真认字写字呢。 “如果不是李奶奶,可能沈秀才都不愿意教我吧。“柳宁低声叨咕着。”不过十个大字这个难不倒我,虽然咱只有大专文化,好歹也是接受过21世纪良好教育的积极向上的青年,你这个书是教定了。嘿嘿嘿.......“ 沈秀才不等柳柱说完话,就走进里屋,不一会儿,就出来了,同时手上还拿着一张宣纸,上面写着”槐劉元興青石柳柱國家“十个大字。把柳宁喊道身边,一个字一个字的指给柳宁:”来,栓子,跟我念,槐,刘,元,兴,青,石,柳,柱,国,家.......“ 庆幸的是,这个世界的字和繁体字一模一样,虽然柳宁之前没有系统的学过繁体字,但多少还是认识些繁体字。而且沈秀才约是也觉着自己的要求太高了些,都是挑了些简单的,和平时常听到过的字来考验柳宁。当然了,这些字对柳宁来说没有什么难度,看一眼,就够了。 “咳咳......“大约是发现柳宁有些走神,沈秀才稍稍有些不满,但当着柳柱和李奶奶的面,沈秀才不好说些什么,只能借咳嗽来提醒柳宁不要走神。”栓子,你先去边上把这些字的念法熟悉一下,我和你爹说会儿话,一会儿来教你这些字怎么写。” “秀才叔叔,我已经认识这些字了,能不能给我一支笔,让我写写看,感觉自己会写这些字。”柳宁觉着太过藏拙未免太让人小看自己,而且多少有点想吓一下沈秀才的意思,好让沈秀才重视自己。这样以后才好问从沈秀才身上打听到自己想知道的消息。 “什么!”沈秀才吓了一跳,这才多会儿功夫,柳宁竟然说自己都认识这些字了,虽然降低了些难度,但正常来说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认全全部的字,更何况柳宁还说自己可能会写这些字。“你莫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吗?” “没有。秀才叔叔,我真的认识这些字了,不信,你随便考验我,看看我是不是真的认识。” 沈秀才不信邪似的,打乱顺序,随便指着宣纸上的字让柳宁念给自己听,当柳宁真的全部无误的念出来的时候,沈秀才愣住了,半晌,说道:”你等会儿,我给你拿纸笔去。”说完便匆匆往里屋走去。 这时。柳柱凑了过来,问:”栓子,你咋啦,怎么这么快就认全了啊,你爹我看了半天,愣是没认出这些字是个啥东西。” 柳宁闻言,不禁翻了个白眼,这些字要是不认识,我还怎么混哪,咱好歹也是上过学的,嗯,上辈子。再说了,老爹,你儿子这么聪明还不是给你挣面子嘛,还问我咋了,简直了都...... 不一会儿,沈秀才从里屋拿出一张空白的宣纸,一直沾满墨汁的毛笔。摆在桌案上,示意柳宁过来写几个字看看。柳宁坐下来,稍作停顿,提笔就开始在纸上画了起来,嗯,没错,是用画的。表现总不能太超格,如果这会儿在没有人教导的情况之下,柳宁可以毫不费力的用毛笔写字,怎么可能不引起沈秀才的怀疑呢,所以,柳宁只能装作是第一次握笔。装作费力的在纸上写出“槐劉元興青石柳柱國家”十个大字。 越写,也是吃惊,虽然柳宁写的字很难看,横不平,竖不直。“石”字下面的那个“口”更像是画了个圈,但毫无疑问的是,这些字,柳宁都写出来了,难看不假,更是歪七扭八,但是却没有一个字是错误的。 “这,这......怎么可能呢,难道栓子之前受过启蒙?”沈秀才扭头,看着柳柱问道。 “不,没有啊,秀才老爷您又不是不知道,咱们村也就您一个人读过书,而且咱这里也很少有外人来啊,栓子到哪儿去学啊。”柳柱连忙摆手,一副怕沈秀才误会的样子。 这时,李奶奶一手端着粥,一手拿着碗鸡蛋,从另一侧的屋子里走进了过来,看到自家儿子吃惊的模了样,忙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问柳柱发生了什么事情。柳柱告知了情况后,李奶奶笑着摸着柳宁的脑袋,对自家儿子说道:”斌哥儿啊,我就知道栓子这孩子聪明着呢,你瞧瞧他,长得多神气啊,你可得涨涨心,好好的教导这孩子,说不定以后咱村又能出个秀才呢。来,栓子,给你个鸡蛋,趁热,赶紧吃了啊。” “谢谢李奶奶......“柳宁连忙道谢,看的出来,李奶奶是真心疼自己。 柳柱和柳宁离开李奶奶家的时候沈秀才还没缓过神来,无奈之下,柳柱只能托李奶奶在沈秀才面前多说些好话,好让自家儿子能跟着沈秀才识字读书。 一路上,柳柱看在在前面蹦蹦跳跳的儿子,心里别提多开心了。咧着个嘴,止不住的笑着。自己怎么看都不认识的字,儿子一学就会,更别说还能写出来,儿子真是太给自己涨脸了,得赶紧回家把这好事告诉媳妇儿,让她也跟着乐呵乐呵。越想越激动,脚下的步伐也就越发迈得大步。 “我儿子莫不也是文曲星下凡来了?” 第四章 又受刺激了 张氏的笑容一整天都挂在脸上,每当感觉到笑够了,可看到在院子玩耍的柳宁,笑容又露出来了。午餐时愣是和柳柱多吃了一大碗粥,这是自从婆婆去世之后就再也没有过的事情。一来农户家里那有那么多的存粮,在这个靠天吃饭的年月里,只要有口粥喝就算是件很幸福的事了。二来现在收入也不一样的,为了给婆婆治病,柳柱卖了祖传的田地,只能靠租赁土地过日。虽然穆员外是个善人,但每年也得交租呐。 可是今天不一样啊,儿子柳宁那么轻松的就通过了沈秀才的考验,而且还表现的那么出色,连沈秀才这样的文曲星都被儿子的天赋给惊艳到了,这可是一件光耀门楣的大事啊,不多喝一碗粥又怎么能表现出自己的激动心情呢。 柳柱陪柳宁回来之后就没下地干活去,愣是央求着牛二减一挫他家老黑牛尾巴毛,好给自家儿子做支毛笔。废了半天劲又慌慌张张的准备好六礼束脩。没有干瘦肉条,只能去山里猎了只野兔。张氏呢,也在屋子里张罗着用一些碎布料给柳宁缝补一件小书袋。作为一个读书人,就要有读书人的样子。张氏是这样想的。 另一边呢,沈秀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虽然他起初并不是很愿意教导柳宁,但君子一诺千金,而且柳宁的天赋却也让他动了收徒的心思。如果教导的仔细,柳宁足够认真的话,将来或大有可为,最差也能接收自己的事业。加之自己年以二十有七,还未成家,母亲已然很是着急,而自己却始终过不去心中那个坎,以后有柳宁陪着自己母亲也是好的,毕竟母亲是真的喜欢柳宁那孩子。 想到这里,沈秀才也就开始准备明天的教学任务,那就先从《劝学》开始启蒙。 第二日清晨,柳宁早早的就被张氏从被窝里拉了起来。张氏仔细的帮柳宁洗好脸,换上衣服。催促着柳宁赶紧吃完早餐,就让他背着书袋去沈秀才家读书识字去。当然,临走时柳柱把装着六礼束脩布袋带上。 当柳宁走到李奶奶家时,沈秀才已经准备好了,端坐在正屋,桌案上点上一支香。待柳宁一进门,便让柳宁跪下行礼。上一世,柳宁见过拜师行礼的章程,更是知道这年代,读书是一件大事,所以在拜师礼这方面是马虎不得的。柳宁乖乖的跪下,“砰砰砰“给沈秀才磕了三个响头,恭恭敬敬的把布袋里的六礼束脩:芹菜,红豆,莲子,红枣,桂圆,以及代替干瘦肉条的野兔递给沈秀才。沈秀才微笑的接过六礼束脩道:”起身把。从今日起,你,柳宁便是我的弟子,做我弟子当堂堂正正做人,认认真真读书,为师不求你能功成名就,飞黄腾达。但求你问心无愧,上对得起天地君师父母,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你可能做到?” ”是,弟子谨记恩师教诲。“柳宁恭敬的行一长揖。 ”好了,敬茶吧。” ”是。” 沈秀才喝了口柳宁敬的茶水,便带着柳宁进了书房,递过一支毛笔,笑道:”栓子,昨儿教你的是个大字还记得吗?来写给为师看看......“ 柳宁装作思考,少顷,提笔,沾墨,握拳抓笔,在纸上写了下来,嗯,一如昨日般的难看,同时,也故意写错了2个字。沈秀才虽不似昨日般震惊,却也暗呼:此子天赋甚矣。 “这是你要学的第一篇《劝学》,你先跟着为师念,一段一段的来,如果有什么不会的地方就问为师。” “是,恩师。” 《劝学》???荀子的吗?一样的啊,这样说我是穿越到中国古代?那感情好啊,只要知道了是那个朝代,我就可以有目标的抱大腿了......还好上学那会儿我把别人谈恋爱的时间用来学习,幸甚,幸甚...... 呃......倒不是柳宁有多好学,而是柳宁找不到对象,又买不起电脑打游戏,大专期间除了打工剩下的时间只能在图书馆打发打发了......柳宁那会儿看历史人物传记比较多,所以历朝历代出名些的人物,多少知道些。 还是先别打听消息了,先把老师哄开心了,在趁热打铁...... 于是,柳宁在沈秀才的指导下开始了第一天的学习。 “君子曰:学不可以已。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木直中绳,輮以为轮,其曲中规。虽有槁暴,不复挺者,輮使之然也。故木受绳则直,金就砺则利,君子博学而日参省乎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朗朗读书声,从这件小书房里传来。 按照沈秀才的教书计划,午休之前教柳宁读书,午休之后,就该是学习如何写字了。按照上午的进度来习字,之所以不同于书塾里那般每日规定学会年多少篇幅,会写多少字。是因为想看看柳宁一天下来的学习极限在哪里。原本沈秀才预想着柳宁上午应该能学会照着书本念《劝学》,可是没想到的是,这才过去一个时辰(两小时)柳宁就能全篇无误的念了出来。 沈秀才无语了,呆呆的看着柳宁说不出话来....... 想当年,沈秀才学《劝学》的时候,从大字不识一个到全篇无误通读只花了两天时间,已经被师傅夸赞说是百年不遇的天才,可是呢,就这么个天才,跟现在的柳宁相比,真的好渣啊。 原本以为自己是个王者,没想到只是个青铜。这就是沈秀才现在的心情。 既然学会读了,那么就开始学习练字吧。 “要学写字,首先要从握法开始学起,毛笔的握法,并不是你之前所用的那般。我们执书一般使用’五指执笔法‘即以拇指和食指的指肚捏住笔杆,保证笔杆不脱落;中指在食指下面搭在笔的外侧,既加强食指捏笔的力量,又发挥把笔往里钩的作用;无名指的甲肉之际抵在笔杆内侧,起着把笔往外推的作用;小指附在无名指的指肚下部,辅助无名指把笔往外推。握笔时要如前人所说:’令掌虚如握卵‘,这样便于运笔。学书要经常练习握笔、钩回、推出和旋转笔杆,练习画直线和弧线。执笔的高低和是否悬腕、悬肘,由所书字的大小来决定,小字低执,枕腕;大字高执,悬腕;再大则需悬肘。”沈秀才一边做着示范,一边讲解给柳宁听。让柳宁模仿他的执笔方法。 其实柳宁并不是一点不知道怎么握笔,只是为了不然别人怀疑,故意表现出不会拿笔,这会儿,借着沈秀才的讲解,柳宁可以顺其自然的拿起笔。沾点墨,就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着,不知不觉中,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了,期间柳宁一直坐在桌前安静的照着书本学习写字。沈秀才则是在一旁的扶手椅上捧着一卷书,看的津津有味,读至精彩处,还时不时的轻敲扶手。偶尔目光撇过去看一眼柳宁,见柳宁在安静的学写字,也就不在管他。专心看自己的书。 ”斌哥儿,该吃饭了。“李奶奶在屋外喊着。沈秀才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书,转头看向柳宁,只见柳宁桌前的那张宣纸上写满了字,沈秀才拿过宣纸,原本只是想看看柳宁会”画成“什么样子,可当沈秀才越看越觉得心惊。柳宁的字虽然没有起笔,落笔的讲究。但是一横一竖,一撇一捺之间显得很是连贯。看起来根本不想是一个刚学写字的童生。 ”这......“沈秀才是真没想到柳宁第一次写字能写的这般出色,仿佛不信邪般的对柳宁说道:”栓子,现在就动笔,在写几个字给看看.......“ 柳宁拿起书,恭敬的递给沈秀才:”老师。请您抽几个,学生默写给您看。“ ”哦,这么说这篇《劝学》里的字你是全都会写了?“ ”是呀,老师,基本都会写了......“ ”莫要说大话,要知道一旦为师发现你是在说大话,小心戒尺伺候。“沈秀才怎么也不能相信柳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学会这么多字,《劝学》虽是启蒙读物,但里面怎么也有好几百个字,对一个七岁的孩童来说这么快就学会,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要知道就算是沈秀才这样的天才学会整篇《劝学》的字也是花了将近5天的时间。 沈秀才不信邪似的挑了十多个比较难的字,让柳宁默写出来。只稍会儿功夫,柳宁就写好了。一个字都没有错。沈秀才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感觉自己受到了一万点暴击伤害。还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仍...... 柳宁先去吃饭了,而沈秀才却没有心思去吃饭,此刻他有点担心自己能否教好这个孩子,可不能让这么一个有天赋的孩子毁在自己手上。看来,得好好计划如何仔细教导这个孩子了。 午休过后,沈秀才又教了柳宁《千字文》,《凡将篇》,《急就篇》。毫无意外的柳宁全都学会了,而沈秀才呢,已经被柳宁的学习了震惊道麻木了...... 第五章 原来这里也有报纸 转眼,柳宁在沈秀才门下进学已有四天了。沈秀才是越来越喜欢柳宁这孩子。比起书塾的那些个混世魔王,柳宁这个从不在课堂上捣乱,总是认真听自己讲课,课后总是能完美完成自己布置的作业的乖孩子,怎么能不喜欢呢。虽说柳宁长相比较憨实,但却怎么都掩盖不住眼神里闪烁着灵动的光芒。沈秀才是越看越喜欢,给柳宁讲课也越发认真详细。 ”栓子啊,昨日为师已经把《太甲篇》教给你了,现在你先把全文抄写一遍,待你抄写好了,为师给你讲解讲解。“ ”好的,老师。“ 就在柳宁专心向沈秀才求学的时候,距离青石桥村三十里远的槐刘镇上发生了件事情,引起镇上居民的关注,无他。只是因为新开了家店铺。原本新开店铺这种事情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槐刘镇虽然并没有很大,但怎么也算是槐刘县县治所在。算是一县的行政管理中心,镇上的商铺并不少。一般普通的店铺还真不会引起居民的关注。但这家商铺不同于其他商铺。首先,它的位置就在县衙边上,之前这块位置算是县衙的门房处。新铺掌柜能从县衙手里弄来这么一块地方,不禁让人好奇掌柜的和县衙之间有什么关系。其次,这家商铺经营的商品很奇怪,它向客人贩卖的是一张张纸,一张张写满字的纸。 铺面牌匾上大书四字”元庆邸报“。牌匾下的桌案上又张贴着八字”一张一文,谢绝还价“...... 有人好奇这家铺子到底卖的是什么东西,走进去向伙计打听着消息。 ”唉,伙计,打听一下,你们这儿买的是什么呀?“好事者甲逮住正在招呼客人的伙计甲问道。 伙计甲打量一下好事者甲:”客官是要买份邸报吗?“ ”邸报?你是只这些爬满大字的纸?这有甚用处?买回去用来上茅房都嫌膈应,还一文钱一张,打劫呢,这是......“一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的大汉好事者乙闻言在一帮大声喊道。 ”难怪能开在这个地方呢,原来又是咱们县太爷想出来的捞钱的法子呀,真是难为他一心钻研如何发家致富啊......“一富商打扮的好事者丙低声对身边的好事者丁说道。 ”是啊,是啊,咱们这位县太爷怕是又穷了,特地想了这个法子来找咱们接济接济那。“好事者丁附和着。 伙计甲见店里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个不停,插不上个嘴,便给另一边的伙计乙使了个眼色。伙计乙回给伙计甲一个了解的眼神,转身,掀起柜台后的帘子,走了进去。不一会儿,一阵笑声穿了出来,还真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紧接着帘子又被掀起,走出一个身着黑色绢衣,挺着大肚子的胖子走了出来。“各位客官们有礼了。”只见那胖掌柜对着店铺里的客人行了圈长揖:“鄙人王添金,是敝号的掌柜。敝号元庆邸报店是安远国公府二少爷旗下商铺,是一家全国性质的邸报连锁店,我们二少爷办这家店意在上顺天意,下达民情。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咱们会把朝廷的动向通过邸报的形式传达给各位客官。同时各位客官如果有什么喜见乐闻也不防告知我们,我们会中挑选出大家感兴趣的事儿,通过邸报的形式告知全国的看官老爷们,这样也让大家能够分享到您的乐趣。敝号新开业,若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大家多多包涵,同时欢迎各位光临敝号,希望敝号能让您趁意而来,满意而归。在此多谢各位客官了……”说罢,又行了一圈长揖。 众好事者这才清楚,原来这邸报店不是县太爷为了圈钱而设立的,是人家安远国公府开设的。难怪能在这样一块地方开出这样一件铺子,国公,那可比人县太爷牛掰多了。再者,这新奇的经营种类确实引起大家极大兴趣,凡是识字的,纷纷掏出一文钱,购买一份邸报,看的津津有味。 这时,只听王掌柜又说道:“鄙店开业活动,凡是秀才老爷,举人老爷鄙店免费赠送两份邸报,送报上门。同时只要您是秀才老爷或是举人老爷,咱们一律买一份朝廷邸报赠送一份生活邸报。” 又有人问了:“如果秀才老爷,举人老爷不在家呢,你们又怎么保证送报上门呢?” 王掌柜笑着回应道:“这位客官别担心,咱们既然答应了送报上门必然会如实做到,毕竟咱们做生意讲究的是诚信经营。一旦出现客官您所说的情况,咱们送包的伙计会跟周边的邻居打听秀才,举人老爷们的去处,必定会送到手上,当然了,这仅限于周边方圆三十里的路程,超过这路程的话,咱们会将邸报投掷于秀才,举人老爷家里。保证待他们回来后第一时间看到咱们的邸报。” “掌柜的办事靠谱!”有人在下面大声赞道。 “鄙店委托县令老爷,已经打探到了咱们槐刘镇上的几位秀才老爷的名帖和地址,马上鄙店伙计就开始送报上门了,各位客官如有不信的可以跟着鄙店伙计一起去瞧瞧。” 得到王掌柜的指示,几个伙计背起布袋,向着店里客官道声抱歉,便匆匆的离开店铺,四散开来,开始了送报上门业务。 时至下午。一邸报店伙计来到青石桥村,打听清沈秀才住所后,便来到沈秀才家外。向屋内问道:“请问,有人在家吗?我是元庆邸报店的伙计,特来给秀才老爷送邸报。” 沈秀才打开门,走了出来:“什么邸报店?我未曾在贵店购买什么东西,莫不是找错人了? ”请问时沈斌,沈秀才老爷吗?鄙店是家新开业的小店,隶属宁远国公府。今日开业,奉掌柜的指示,将两份邸报送至秀才老爷手中。“ ”不知你这小店做的是什么营生?“沈秀才问道 ”小店邸报有两种,一是关于朝廷政策动向,二是民生趣闻。现今按照指示,将两种邸报个送一份给秀才老爷,方便秀才老爷知晓朝廷政事与民生。“ ”既如此,我收下了。“ 沈秀才接过送报伙计递来的邸报,进了屋看了起来。这邸报确实不错,一来将朝廷动向,政策,皆尽收入其中,二来,将百姓生活中的乐趣见闻,也纳入其中,不乏有些趣事,读来甚是解闷。 柳宁完成沈秀才布置的任务,也凑到沈秀才身边,跟着沈秀才一道,读起报来。好借此机会从中获取些信息。 ”老师,这宁侯爷是何人呐?“柳宁指着邸报中一条关于宁侯爷大破漠北二十万联军的消息问道。 ”这宁侯爷,为师也听说过他。据说,这宁侯爷祖上是我朝开国高祖陛下旗下一员猛将。跟随高祖陛下东征西讨,建立这幅员辽阔的大楚王朝。开国后被封为瀚海侯。宁侯爷从小熟读兵法,弓马娴熟。深得朝廷信赖。去年秋时,漠北三部起兵二十万犯我北境,宁侯爷临危受命,率八万大军支援北境。在宁侯爷指挥下,北境无虞。漠北三部被宁侯爷斩杀两万余人,只得灰溜溜得返回漠北。“ 大楚......什么鬼,我这不是穿越回中国古代啊......柳宁一听差点没突出一口老血来。本来柳宁计划着不经意间打听到现在是什么朝代,好决定将来待自己现在这副身躯在成长些,好去抱个大腿混个好日子过过。结果呢,却从沈秀才嘴里听到一个不存在中国历史中得朝代,顿时懵逼了,这穿越穿的有点坑啊。现在两眼一抹黑,都不知道找那只大腿了..... “老师,能告知学生,现在朝廷是个什么样子得吗?”柳宁装作好奇,故作轻松道。 “现在是永兴五年,是当今陛下继承大统一来第七个年头了。只是现今陛下尚且年幼,是故,朝政大事皆由顾命大臣贺兰嘉之,施永伟,李若挺三位大人主持。大楚王朝已传承百年,现今国泰民安皆赖先帝孝文帝和三位顾命大臣。我辈读书人都应感谢这太平盛世。是以,栓子你须得用心读书,将来考取功名,报效朝廷。” “嗯,学生谨记老师教导,定当努力上进,考取功名,将来光宗耀祖,报效朝廷。” “嗯,当牢记今日所说得话。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是,老师。” 柳宁通过侧方打听,知道了现在所处的大楚王朝是由高祖季兆远建立的,先帝孝文帝勤政爱民,可惜,身体欠佳,早早病逝,只余一幼子,即是当今天子惠沅帝,季颜廷。虽然惠沅帝已经即位七年,却仍旧年幼,所以还在观政学习中,现在朝政都由顾命大臣携百官处理着。虽偶有风波,所幸总体上都还平稳。 大楚内忧没有,外患时有发生,主要来自漠北五部:通古斯,马扎尔,高车,乌巢,丁零。漠北五部以通古斯最为强大,游牧民族,全民皆兵。时不时的骚扰北境两路。掠人口,抢粮草。朝廷不甚其忧,每次派兵征讨,却都无功而返。只能被动防御。 不过这些对现在的柳宁来说都还接触不到,毕竟柳宁所处的地方,距离北境着实太远了。现今柳宁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进学和脱贫。顺理成章的考取功名,将来好找个大腿抱着,大树底下好乘凉。 第六章 休沐即将结束 我们总觉得日子一天天的过的很慢,可倏忽间,才发现不知不觉中,时光飞逝。转眼间,柳宁自拜师起到现在已然度过了9日。在这段日子里,柳宁已经把所有的启蒙课程全部结束了,也能流利的背诵默写出来,对此,沈秀才满意之余,对柳宁的学习力更加感叹。从小就是学霸的沈秀才第一次感受到了学渣的压力。 “栓子,为师的休沐就要结束了,明日,为师便要动身回槐刘镇上的书塾里。所幸,启蒙课程,你已经结束了,掌握的还不错。各篇启蒙教材的详细意义,为师也都细细的讲与你听了。你呢,先不忙学习下一章程,首先还是把之前学到的只是巩固好,打好基础,这样将来的学习才能更加顺利。”沈秀才叫住准备去吃午餐的柳宁,嘱咐道。 “好的,老师,栓子记住了。”对于沈秀才的教导,柳宁总是认真的听着:“老师,明日您就得回槐刘镇了,那么弟子之后的学习课程怎么办呢。” “为师这几日一直考虑这个问题,原本,为师觉得只要教会你读书写字就可以了,但现在看来,如果只是单纯的教会你读书写字,那么太浪费你的能力了,所以为师在细细思考一下。临走前定给你安排好以后的课程。” 说实话,沈秀才却也较为为难,如果柳宁只是一般学生,似书塾里的生员那般倒也罢了。看在母亲的面子上,随便教教柳宁读些书,识些字也就可以了,这样母亲那边能交代过去,也能对得起柳柱夫妻。但是柳宁所表现出来的学习天赋,如果只是简单的教会他读书写字那么也太过可惜。而且在想遇到这么一个有天赋的学生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对柳宁来说,中秀才不是件难事,只要努力一下,举人,贡生也为可期。自己能教出一个举人,贡生,说来也是个值得骄傲的事情。只是自己必须得回到书塾教书,柳宁不能跟着自己去书塾,时时跟在自己身边学习,这样会耽误很多时间。可要是带去书塾,书塾的学习费用又不是柳柱这么一个佃农家庭能负担得了的,自己虽然也略有收入,但是要供柳宁全心全意的进学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毕竟母亲年龄大了,需要自己的赡养。唉,为难啊。罢了,下午早点结束课程,随柳宁一道回去,且问问柳柱夫妻意见。 午休之后,沈秀才拿出《论语》,《孟子》两书,交给柳宁:“下面,你就该学习孔孟之道了,先学习这两本书。切不可马虎了事,定要仔细认真的研读。自己先试着理解书中意思,不解的再来问为师。或者看书中为师的备注。” 之前柳宁就觉得奇怪了,现在更是好奇:“老师,什么时孔孟之道?” “孔孟之道,即为圣人之道,是我辈读书人一辈子的追求,它的精髓是:温良恭俭让仁义礼智信忠孝廉耻勇!所谓孔孟之道,就个体而言,是弘扬、践行仁、义、礼、智、信等德行;对朝廷而言,是弘扬大楚的德道:即厚生、爱民,公平、正义,诚实、守信,革故、鼎新,文明、和谐,民主、法治之道。任思想—以天下为己任、忠孝思想—仁、义、礼、智、信、恕的思想—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伦理思想—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我辈读书人当以孔孟之道当作日常生活准则,不求能成为孔子,孟子那般的圣人,但求每日能在孔孟大道上进步一点点。你可记住了。“ ”学生谨记老师教导。“柳宁恭敬的对着沈秀才行了一礼,便坐下来,认真研读《论语》。 这个世界虽然朝代什么的不同于中国的历史。但就文化而言,却是共通的,虽有些出入,但整体而言,差别不大,甚至在很多地方都是相同的。比如现在柳宁所接触道的孔孟之道,就是相同的。 ”栓子,下午早些散学,散学后,为师与你一道回去,为师有事情要和你爹娘商量商量。“ 柳宁应了一声,便低头继续读起《论语》。 当你沉浸在某件事情当中,时间总是会过的很快。柳宁被沈秀才叫起,才发现屋外的太阳不知不觉中已经快要落下西山。 “好了,收拾一下,咱们走吧。”沈秀才和李奶奶说了一下,便招呼柳宁动身回柳宁家。 “好的,老师,我已经收拾好了。”柳宁把笔墨,书本放进书袋里,便和沈秀才往家走去。 刚进自家院子,就看到柳柱趁着还有余辉,坐在院子里给野兔剥皮。柳柱听到推门声,抬头一看,看到儿子回来,还没等笑容挂起,发现沈秀才也一起来了,连忙起身招呼道:“秀才老爷也来了,刚好,今天逮到一只野兔,剥好皮,一会儿让栓子他娘把野兔给蒸了,给秀才老爷补补。最近为了我家栓子的学业,秀才老爷可没少费心......“ “先别忙了,此次过来,是有事情要和你商量商量。” “哎,哎,哎。好好好,秀才老爷快里面请,他娘,赶紧给秀才老爷倒杯水来。”柳柱忙将沈秀才引进门,待沈秀才坐下,局促的站在一边,双手不停的在身上磨搓着,都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见张氏端来水碗,连忙接过,放在桌子上:“秀才老爷请喝水,是不是我家栓子太调皮了,惹您不开心了,您放心,他这是皮痒了,我这就揍他,揍一顿就会乖了.......”话还没说完,就拉过柳宁,撸起袖子抡起巴掌就要往柳宁身上招呼....... “亲爹啊,你儿子可听话了,一点都没调皮啊,你也不管我冤不冤枉啊.......“柳宁躲过柳柱的巴掌,往沈秀才身边一躲一阵腹诽。柳柱见柳宁躲过自己的巴掌,老脸一红,仿佛是件多么羞耻的事情,快步向柳宁走去,一副誓要把柳宁抓住的模样。 沈秀才连忙拦住柳柱:“事情不是这样,先听我一言,栓子呢,是我见过的最有天赋,也是最能静下心来读书的孩子,这个孩子很好。我今天过来呢,是想和你商量商量关于以后栓子读书问题......“ 柳柱一听沈秀才在夸奖自家孩子,乐的合不拢嘴:”读书的事情,还请秀才老爷多操操心,我一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民,那有秀才老爷见识多,全听您的。“ ”是这样的,柳宁的天赋如果只用来读书认字,那也太浪费了。所以,我想,带柳宁去槐刘镇上的书塾里,让能和书塾里的孩子一起读书,将来也让他去考个功名,以他的天赋,只要努力,中个举人不是什么问题。只是在书塾学习,这个学费,食宿不是一点点钱粮的问题,每年最少得两贯钱,你看......“ 柳柱原本一听自家儿子将来也能高中举人,可乐坏了,那可以秀才厉害多了,只要中了举人,将来就能摆脱农籍,成为仕籍,那可是一飞冲天的机会啊。可又听到儿子读书每年的学费,学杂费要两贯钱,不禁又为难起来。就现在以自家的收入,缴完租都不见得能剩个一贯,更别说夫妻两人还得生活。这可怎么办呢...... 柳柱难过了,儿子的大好前程难道就要因为家里条件而被扼杀掉吗,这怎么可以呢。可是每年两贯钱,自家又到哪儿去弄来这么多钱呢。 看到柳柱一脸为难的样子,沈秀才叹了一口气:“我也知道你家的条件,确实很难供应栓子上学,这几日我也考虑仔细考虑过了,有个想法,你先听听,看看行不行。明儿你和我一起去镇上,找穆员外,求求穆员外,看看能不能减免一些栓子的学费,我呢,也会帮你跟穆员外求求情,一来,毕竟书塾是穆员外家开办的,只要穆员外点头,减免的学费,应该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再来,如果穆员外答应了,栓子的食宿就跟着我吧,我毕竟在书塾教书,食宿还是有保障的,吃的不好,但也能吃饱。三来,学业的空余时间,让栓子在书塾里帮帮忙,也能抵消掉一部分学费。这样呢,对你们来说,也能轻松一些。” 听到沈秀才这么说,柳柱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声应和着。只要有希望就行,哪怕自己辛苦一点,节衣缩食,砸锅卖铁也要供栓子读书,反正乡下苦哈哈,没有那么讲究,饿不死就行。力气什么的,没了,睡一觉又回来了。到时候向穆员外多租几亩地,多干点活,让婆娘多接点缝补的活计。空闲时,再去山里打点野味,也能去镇上酒楼换点铜板使使。 打定主意,柳柱便道:“就听秀才老爷的安排,赶明儿就去镇上求穆员外开开恩,咱家只要有口吃的就会供应栓子读书。” 沈秀才走了,在柳柱家吃点了东西,趁天还没全黑,回去了。晚上,柳宁躺在床上,却怎么都睡不着。从柳柱下定决心后,柳宁就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哽在嗓子里,鼻子一直都酸酸的,无力排解。 不管如何,这个书,我要好好的念,不能对不起爹娘...... 第七章 槐刘镇一夜 槐刘镇是大楚王朝汾南道,金阳府,槐刘县的县治所在。是一个典型的江南水乡。从汾江分流出来的一条条小支流穿插与镇上,水路交通繁盛,原本这里只是一座市集,每到赶集日,附近周边村落的人都到这里来交换些生活用品。自从大楚王朝建国之后,在这里设立了一座粮仓运转中心。有商家看重这里良好的交通地理位置,纷纷在这里建起铺子,开起商行。久而久之,落户在槐刘镇上的人越来越多,渐渐的从原本的市集发展成如今的县治所在。 住在镇上的大抵都是些商户人家,或是从事商业活动的人员。是故每日槐刘镇上都是热闹非凡,商家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就连镇里的水道上都有些附近农户租了艘小船,顺着水道四处贩卖着自家种的瓜果蔬菜。要说这是座商业小镇也丝毫不为过。镇上居民少有靠地里刨食为生,或多或少都经营些生意。 穆宅,是一座占地约有八亩的大宅子。在槐刘镇上,除了府案衙门之外在没有比它更大的建筑了。这里住着穆员外一大家子。穆员外,本名叫做穆昭阳,是一位年逾七旬的老者。说起来也曾是一位轰动槐刘镇的人物。原本穆家只是镇上一户普通的商贾人家,在镇上做些布匹绸缎生意。生意不大,但也经营的红红火火。穆员外从小就聪明好学,恰值当时有位老举人生活在镇上,穆老员外连续备三次着厚礼携子登门拜师求学,终于诚意打动了老举人。老举人手下穆员外,并且指导他踏上科考之路。穆员外不仅好学,还很勤奋。每日读书不断,苦读八年中了秀才,又是4年,中了举人。进京,又在大楚第一学堂京师学堂读了7年,终于中了贡生,同赐进士出身。读书熬出了头,外放做了一小县县丞。穆员外不愧是商贾之子,不仅配合着县令把县城治理的风生水起,也把自己的官途经营的一帆风顺。官宦生涯四十载,最终官至正四品。于五年前正式致仕。回到老家槐刘镇上安心养老。穆员外生有三子两女,儿子们虽然没有继承穆员外的学习天赋,但却把自己的生意越做越大,到现在,整个汾南道上都有穆家经营的布匹生意。可谓是日进斗金。 ............. 时值酉时一刻,柳柱牵着一辆牛车,带着儿子以及约定好的今年的租子,陪着沈秀才一道,来到了槐刘镇上。牛车是柳柱向牛二借的。整个青石桥村只有牛二一户人家有头老黑牛。经过一天的赶路,柳柱满脸疲惫。好不容易赶到镇上。强打精神对沈秀才说到:“秀才老爷,咱们是现在就去求穆员外呢,还是歇息一下再去拜访穆员外呢?” “赶了一天的路了,你去找个住的地方,稍作休息好了,我去穆府送下拜帖。咱们明日在去拜访穆员外。”沈秀才看一眼满是疲惫的柳柱,略有不忍的说道:“栓子,你先陪你爹找个地方,半个时辰后,来书塾找我,今晚就睡在我哪儿。我和你说下明天见穆员外的相关事宜。” 柳宁忙跳下牛车,对沈秀才说到:“好的,老师。” 三人在镇中心分手后,沈秀才牵着那头老毛驴,往镇子的西南角走去。 “爹,您上车歇会儿,只要告诉栓子方向,栓子来牵着牛车走。咱们去哪里找住的地方呢。” “没事,栓子,你坐,爹不累,咱们呢先去西北角的客栈,等爹把今年的租子放好了,再给你去买两个大白馒头尝尝。”柳柱满是宠溺的看着儿子,自从儿子开始进学读书之后,那是越看越喜欢。 过了约有半刻钟,父子二人走到东北角的客栈。说是客栈,其实就是间旅店,简单的两层建筑,上层有几件客房,楼下除了大堂之外,就是间通铺屋子。屋子背后就是一间小院子,有间屋子可以存放行李物件,还有处喂食牲畜的地方。可就这么间旅店,二楼客房二十文一晚,一楼的通铺也要三文一位。村里半年都不见得能花掉二十文,在镇上随便一个晚上就要花掉这么些。柳宁算是见识到了。钱,不管在那个朝代,不管在那个世界都是硬通货,没钱,万万不行啊。 柳柱小心翼翼的从麻衣内侧衬子口袋里掏出三文钱,递给旅店掌柜,要了个通铺位子。租子搬进存放物件的屋子,把老黑牛拴好,喂好饲料,便带着柳宁出去了。看到路边有人在卖一些简单的吃食,掏出一文钱,买了两个大白馒头。递给柳宁一个半,自己飞快的把半个馒头吞进肚子里。 “爹,你吃,我不饿,中午吃的烙饼,还没消化掉呢。”柳宁吃了半个馒头,又把另外一个塞进柳柱的手里。柳柱看看儿子,又看看手里的馒头,叹口气,说:“栓子,你一定要好好念书啊,等你考上秀才,咱们以后就能天天吃大白馒头了。”边说,边把手里的馒头撕成两块,自己吃了一半,另一半重新给了儿子。 “嗯,爹,您放心,我一定会考上秀才的,将来一定会当大官,让您和娘每天都能吃上好吃的。” 柳柱憨憨的笑起来了,一把抱起柳宁,把儿子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柳宁老脸一红,却没有拒绝,这样温馨的时刻,柳宁不会拒绝,也不想拒绝。 到了约定的时刻,柳柱带着儿子来到书塾,和门房大爷打了声招呼,便进去找沈秀才了。书塾,是一个三进院的院子。学堂,在一进院内,二进院里有三间屋子,两件书塾先生的屋子,一间食堂。至于三进院,则是柴房,后厨。沈秀才的屋子在二进院左手第二间。 得到沈秀才的允许后,柳柱便和柳宁进来了。屋子里没有什么摆设,只有两张桌子,几把椅子,几口箱子外加几张书架。沈秀才这儿可能缺不少生活用品,唯一不缺的就是书,书桌,书架上以及放不下了,连椅子上都零星的放着几本书籍。 柳宁早就从李奶奶哪儿听说道沈秀才是个爱书之人,果不其然,满屋子除了书还是书。一进屋,就看见沈秀才正在整理着自己的藏书。沈秀才看到柳柱父子进来了,招呼柳柱去找门房大爷找张门板,或者大一点的木板,拿进来。而自己则和柳宁把几张椅子上的书整理一下,按照一定的顺序排放在书架和书桌上。整理好了,待柳柱把木板搬进屋子,搭好一张简易的床铺,便从床边箱子里捧出两床被子。给柳宁铺好床。 等一切都收拾好了,坐在书桌前,啜了一口茶水,对柳宁道:“栓子,今晚你就睡在这铺子上,你先送你爹。回头,我便要和你说道说道明儿进穆府,你要如何讨得穆员外的认同。” “是,老师。“ 少顷,柳宁把柳柱送出书塾,回到沈秀才的屋子。沈秀才便让柳宁将之前学到启蒙知识在复习一遍。待柳宁复读一遍之后,沈秀才点点头:”栓子,穆员外呢,做过官,曾是当朝正四品大员。所以明日,你见到穆员外一定要恭敬,礼仪上面不能有瑕疵。首先要给穆员外留下一个知书达理的好印象。按理来说,穆员外已然致仕,你并不需要对他行磕头礼,但是。穆员外毕竟曾当过官,而且,你家又是他的佃户,所以,礼仪,宜重不宜轻。见面后,你还是先给他行个磕头礼,一来表现出你对他的尊敬,二来讨个欢喜,博个好印象。这样为师与你父亲便更好开口。“ 身为接受过二十一世纪良好教育的柳宁,对磕头这个礼仪还是很抗拒的,但是柳宁也知道,现在的他不是从前,对待那些身份地位比自己高的人,还是马屁拍好更为重要。更何况,自己还是有求于人。柳宁也不敢忘掉离家时张氏对自己的嘱托,不敢忘掉为了让自己能够求学,柳柱和张氏的辛劳。所以这个磕头礼,即便柳宁本能时抗拒的,为了父母,忍了。只要穆员外答应减少自己的学费,多行几个磕头礼又有和不可。带自己学业有成,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为师料想,明儿穆员外必然检查你的课程,所以今晚,你不能早早的就睡了,必须得好好的在把之前为师教导你的复习复习,如若答不出穆员外的提问,那么你的学费减免,也就成了空口白谈了。不知,昨日为师教导你的《论语》你看了多少,又记住了多少。太过复杂的问题,我想穆员外也不会为难你,简单的背诵几篇还是有可能的,所以,你争取能够多记上几篇,能记住多少就记住多少,好面对明日的抽查。“ ”是,老师,学生知晓了。“ ”嗯,在读书方面,为师还是不操心的,你这孩子天赋不错,这些东西还是难不住你的。不过以防万一,你还需将为师给你的书上的一些备注给记着,这要是穆员外突然问你一些句子的含义,如何解读,好歹你也不至于一无所知。好了你且去吧,力所能及的多复习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柳宁给沈秀才行了一礼,便坐下来,点亮油灯,就着油灯,安静的复习着......沈秀才陪同了大概半个多时辰,也就去睡了,只留柳宁一人还在复习着...... 夜,越发的深了,镇上住户家的油灯,也都一盏一盏的相继灭掉。这时的柳柱,早就耐不住一天的疲惫,躺在通铺上呼呼大睡。而在书塾这个地方,还有盏微弱的灯光在摇曳着....... 第八章 初入穆府上 次日清晨,柳柱早早的起床了。给老黑牛喂饱了饲料,从客栈掌柜手里要来钥匙,用来交租的米粮装上牛车。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匆匆离开客栈,牵着牛车,来到书塾门口,坐在牛车上等待着沈秀才和柳宁。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沈秀才和柳宁才推开书塾的侧门,走了出来。柳柱见状,忙跳下牛车,快步上前:“今天还要麻烦秀才老爷多多费心了.......“ ”无妨,我也希望今日见穆员外能够一切顺利。既然栓子拜我为师,那我总得为这个孩子做点什么,不然也对不起栓子喊我一声老师。“沈秀才淡淡道。 ”栓子能拜在秀才老爷的门下真的是几辈子修来福气。“柳柱牵过柳宁,朝沈秀才深深鞠了一躬:”时日还早,秀才老爷想必还没吃过早饭吧,不如,我们先去找个摊子,吃点东西再去穆员外那儿。“ ”早餐就不必了,还是先把正事办了,不然,我想你也没个心思吃东西。“沈秀才推辞道,领着柳宁朝远处的穆府走去:”栓子,一会儿见到穆员外,切记不要太紧张,记住昨晚我教给你的话,正常发挥即可。“ ”嗯,老师请放心,栓子已经准备好了。“昨晚柳宁一直熬夜至子时,将《论语》的前八章都已经牢牢记熟,后十二章虽然未能熟记,但却也熟悉了三遍,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印象。柳宁相信凭借上一世的经验,记忆。加上这段时日对所学知识的掌握程度,面对穆员外的考验还是颇有信心。当然,要是穆员外剑走偏锋的话,那么自己也只有见招拆招了。总之,无论如何一定要进入书塾。不为其他,只为对得起对自己殷切期望的父母。而且有些计划只能在进入书塾后,才能顺理成章的实施。所以,这次”面试“自己势在必行。 穆府在书塾的正南方向,两者之间间隔着3条街道,三人步行约莫一刻钟,便走到一座深宅大院外。三人在大院车马门前分别,柳柱牵着牛车,要去后门缴租,无法陪同柳宁一起进去。临走时,再三叮嘱柳宁一定要服从沈秀才的安排,规规矩矩的,切莫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又再次拜托沈秀才多多照顾柳宁后,方才一步三回首的往后门走去。而柳宁呢,跟在沈秀才的后面,径直走向正门边上的侧门。 沈秀才上前,叩打着侧门上的门环。少顷,一年轻门房小厮打开侧门,伸出头来,打量着沈秀才和柳宁:“请问来访穆府有何贵干。” 沈秀才递过名帖,道:“麻烦通禀下,文尧书塾教书先生沈斌求见穆员外,昨日已送上拜帖,获穆员外接见。” “噢,原来是秀才老爷,烦请秀才老爷稍等,小人这就去禀告。”说完,将门掩上,脚步声渐渐走远。少顷,只见小厮将侧门大开,把沈秀才和柳宁迎了进去:“老爷在正厅等候秀才老爷。这边请.......“ 门房小厮在前引路,柳宁紧跟着沈秀才,穿过弯弯绕绕的回廊。走到正厅房门前。沈秀才朗声说到:”不才下学末生沈斌,携弟子柳宁,求见穆员外。“ ”沈秀才啊,快别拘礼,请进吧。“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柳宁跟着沈秀才,走了大厅,只见厅屋正座上,一个身着大红儒生服,鹤发童颜,精神矍铄的老者端坐着,正举着杯子一口一口的啜饮着茶水。见沈秀才行礼礼毕,说道:”子正莫要拘礼,咱们坐下说话。“ 子正是沈秀才的字。 穆员外吩咐一旁的伺候的丫鬟替沈秀才倒杯茶水,转而笑着对沈秀才说道:”子正倒是稀客,平日很少能见子正登门啊......“ ”还请员外恕罪,子正平日醉心于书籍之中,倒是少有拜访员外。“ ”子正客气了,我这一个老头子,平日里呆在院内,很少出去走动,每日以读读书,钓钓鱼,怡花弄草为乐。倒也清闲,只是少有亲朋来访,不免觉着孤单罢了。要是子正能常来我这里陪老夫聊聊天,谈谈地,排遣一下寂寞,倒也是人生乐事啊。“ ”倒是子正的疏忽了,若是员外不嫌子正叨扰之罪,定然常来拜访员外。“ ”怎么会呢,子正能来我这里陪我这老头子说说话,求之不得呢,哈哈哈......“穆员外摆摆手,笑道:“闲话先不忙说,不知子正此次过来找老夫,是有何事呢?” “实不相瞒,子正此次前来拜访员外,是有一件事情相求员外。”沈秀才起身,又行了一长揖,转身示意柳宁上前。 “小子青石桥村柳宁,见过穆老员外。“说完柳宁跪下来给穆员外行了个磕礼。 ”好孩子,起来吧,无需行此大礼。“穆员外示意身边丫鬟扶起柳宁,向沈秀才询问道:”不知这孩子是何人呐?“ ”回禀员外,此子乃是晚生同村后生。日前学生休沐回乡探望老母,见他求学心切,且颇有天赋,便将他收为弟子。带于身边教导学业。只是晚上休沐结束,需回书塾继续教学,担心影响此子学业,是故将其带在身边,想向员外求个名额,能让此子入书塾学习。“ ”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这有何难,子正可带回书塾,一切按书塾规矩章程办事即可。“ ”如若只是如此,晚生也不用麻烦员外了。员外有所不知,此子乃是府上佃户之子,家境贫寒,恐无力负担起学费。是故,此番,子正携此子前来,想向员外求个恩典,减免一些学费。“ ”此子乃是我府上佃户之子?青石桥村,可是三年前卖地求医药费的那户人家?“穆员外闻言,略一思索便知道柳宁出自那户人家。 ”老员外明鉴,家父青石桥村柳柱,正是当年老员外给予帮助之人。家父常在家教导小子谨记老员外大恩,若非老员外施予援手,只恐祖母无法熬过那个冬日。“柳宁低首抱拳,越发恭顺。 ”当日老夫也只是可怜他一片孝心摆了,不是什么大事。“ ”对老员外而言只是件小事,对小子家庭而言确实泼天大恩,而且老员外心慈,仍把土地交由我父亲打理,每年只收半成租子,小子全家对老员外真是感激的无以复加。“ 穆员外看着柳宁回话条理清晰不由得好奇柳宁年岁几许,便问道:”你这小孩,今年几许?“ ”回老员外的话,小子今年7岁半。“ ”噢,才7岁半竟能如此清晰的对话,难得,难得啊,想我那小孙子,今年都10岁了,还是调皮的紧啊,问个话总是答非所问。可把我那小儿子给愁坏了。哈哈哈哈......你这小子不简单,小小年纪都懂的求学问道了,不错,不错啊......“ 这时,沈秀才接着说到:“此子远不止如此,此子天赋惊人。晚生曾设一考题,考较与他,原本要求他隔日完成即可,结果,此子刻钟不到便完成考题。当时,晚生真是被震惊到口不能言。” “噢,且不知是和考题呢,说来老夫听听。”顿时,穆员外被勾起了兴趣。于是,沈秀才便将当日入学考题一事细细说与穆员外听。 “如此说来,此子天赋实属难得啊,不知现今进度如何呀?”穆员外听完沈秀才说的话,对柳宁越发感到好奇。 “柳宁,如今你已学到何处,快说与员外听听。”沈秀才忙叫柳宁答话。 “回禀老员外,小子已习完启蒙课程,现今正跟随着老师学习《论语》,刚学至《泰伯》篇。”穆员外震惊了,这才进学了几天,启蒙课程结束也就算了,连《论语》都学到第八篇。要知道放之于普通稚子,非半年光阴不可。就自己的小孙子,都进了两年的学了,《论语》第二篇《为政》还没学会呢。同样都是孩子,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一旁的沈秀才都被柳宁吓到了,自己明明只教到第三篇《八佾》来着,后五篇柳宁是从哪儿学来的,难道只跟着自己的在书中的备注,自学的?同时又有些担心,怕柳宁太过着急表现自己,万一被穆员外抽到后五篇中生冷片段,回答不出,这样岂不之前良好表现都白费了....... 穆员外还是有点不信的,于是便对柳宁说道:“如此,老夫便考你一考,如若你通过老夫的考验,那么,你想进学的一切费用,老夫便免除了。” 全免,啊哈哈哈哈哈。柳宁闻言,自然是喜不自禁,差点控制不住,兴奋的出声笑了出来。按耐住高兴的心情:“请老员外出题。” “既然你说你以学习了《论语》前八篇,那么先背诵《里仁》篇吧。“ “小子献丑了。”宁顿了顿,沉吟片刻:”子曰:里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知?子曰: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不可以长处乐。仁者安仁,知者利仁。子曰: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子曰:苟志于仁矣,无恶也。 第九章 初入穆府下 又回答上来了,虽然用词不够优美,解释得显得很是片面,但是柳宁的答案立意没有错,只是缺少些遣词造句,说的太过直白。重点是立意没错。说明柳宁是读懂了书,而不是囫囵吞枣般的一股脑得塞进去,没有丝毫自己得理解。 穆员外吩咐身旁得丫鬟取来笔墨纸砚,又搬来一套矮桌,矮椅。示意柳宁坐下:“把《急就篇》默写出来。” 柳宁坐下来了,可穆员外却坐不住了。起身走到柳宁身后,看着柳宁专心致志的默写着,字,毫无美感可言,甚至连握笔姿势都还有些瑕疵,但越是这样,穆员外越是感到惊奇。以穆员外四十载的官宦生涯,学业出众的才子见过不少,也提携过不少,但如同柳宁这般进学仅仅几日就展现出如此天赋的,除了柳宁,就只有安远国公府的二公子顾峥端。如今的顾小公爷不过双十年纪,在未曾动用自己权势关系的情况下,凭借自己的实力,高中关内道解元,成为一个货真价实的举人。顾小公爷的恩师,当时大儒苗纪堂早就表示出,凭借顾小公爷的实力,明年的春闱易如反掌。 眼前的这个孩童也会有这般实力吗?穆员外困惑了。按照现在柳宁所表现的天赋来看,获得贡生身份不是难事,待殿试过后,起码都是一个同赐进士出身。一旦获得同赐进士出身,外放为官,必然是,正八品起步。其实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是柳宁还年轻。今年才7岁。年轻代表什么?代表着他拥有着无限的可能....... 穆府,看似高门大户,看似吃穿无愁,可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穆员外毕竟已经年逾七旬,还有多少年能活呢,虽说现在身体康泰,却也保不齐突然有一天撒手人寰。届时,穆家没有了他这个顶梁柱,还能支撑多久呢?别看现在穆家风光无限,在整个汾南道都说得上话,各种艰苦只有自家人知道。每年送出去打点上下关系的银子花的还少吗?现在汾南道上官员看着穆员外的份上,还能对穆家提供些便利,一旦穆员外走了呢? 穆员外还是正四品大员时,逢年过节,来府拜访的低层官员可谓络绎不绝。虽说放在京畿重地,穆员外一正四品并不能算是多么的了不得。但穆员外任职吏部,是手握实权的吏部侍郎,掌管着多少低层官员进阶之路,是故任职期间,那也是四海皆朋友,桃李满天下。可致仕后呢,很多关系都渐渐断掉了。现在的穆家,已不是当初那个如日中天的存在了。 穆家后辈中,在经营这道上人才辈出,无论是穆员外的哪个儿子,都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只是在进学取士一途上,却是后继无人。唯一一个能入穆员外法眼的小孙子,一门心思的只顾调皮捣蛋,根本不在学业上。一旦穆员外逝世,穆家所有的官场关系网便会断的干干净净,从此穆家只能重新沦为商贾世家,届时,穆家这块肥肉又有多少人惦记着呢?穆家又能存活多久呢?这也是为什么穆员外会设立书塾的原因,一来培养直系子孙,二来,也方便从外界接收新鲜血液。趁早绑上穆家这条船,将来若是能迈入官场,多少也能帮衬些穆家。 柳宁默写完了,细细检查一遍,确认没有什么问题,便交给穆员外。穆员外认真的看了遍,心里细细盘算半晌,沉吟片刻,缓缓道:“考验,结束了,老夫很是满意。多少年了,老夫自顾小公爷外再无见识过如此有天赋的孩子。这学,得读,不能浪费了难得的天赋。这学费,就免掉吧......“ 成了! 准备没有浪费,柳宁很是兴奋,长揖及地:”些穆老员外成全,小子定不负穆老员外栽培之恩。“ 沈秀才见穆员外答应了,也很是高兴,连忙向穆员外道谢。穆员外笑着摆摆手:”小事儿,老夫设立书塾之初便是想着为朝廷培养人才,同时也是为了给稚子们提供一个机会,柳宁这孩子既有如此天赋,却苦于囊中羞涩,老夫岂有不帮衬之理呢?所费无非是些铜臭之物,无甚所谓,但见将来柳宁高中,老夫闻言亦会欣喜不已。“ ”穆老员外栽培之恩,小子无以为报,但凡有能替府上效劳之处,小子必当竭尽全力。“ 穆员外笑着点着头,心思却飘到自家的幼孙上。这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同样是稚子,一个才7岁便想着读书习字考功名,另一个呢,都十岁了,每日不思学业,只顾着调皮捣蛋。若是穆家子孙后代中能有一个似柳宁这般好学,不,只要能有柳宁一半,穆员外睡觉都能笑醒,可惜啊,子辈全掉进钱眼里,孙辈更是不堪重用。 ”还请老员外容禀,小子有个不情之请。“ ”哦,何事?但讲无妨。“ ”今日,小子的父亲也陪同小子前来穆府,只是现下,前去缴租,未曾过来。小子想把这件好消息告诉父亲,一来以安父亲忧虑之心,二来,也好让父亲当面向员外表示谢意。“ ”稚子孝矣.......“穆员外笑道:”紫鹃,吩咐何管家将柳柱带来正厅,就说我有话要对他说。“ 一旁随侍的丫鬟应了一声,行了一礼,便往屋外走去。不一会儿,一个管家装束的中年汉子领着柳柱过来了。 柳柱还没等进到正厅,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小人柳柱...见过穆员外...还请员外施恩,帮我儿子完成求学梦,我就算是做牛做马都会报答员外的大恩大德......” 奇怪,明明实在屋子里,怎么还会有沙子进了眼睛里,一定是穆家佣人没好好的打扫......一定是的。柳宁安慰着自己。快步走到柳柱身边,扶起柳柱,领进屋子。还没等穆员外开口,柳柱又跪了下来,轻轻一拽,把柳宁也拽跪在地上。俯首,不再说话,等着穆员外发话。 “快起来吧,详细的事情,沈秀才已经和老夫说了,老夫已然答应了,柳柱啊,你有个好儿子啊......”穆员外看到这一幕,仿佛又想起当年父亲带着自己求学时的样子。 柳宁赶忙扶起柳柱:“是啊,爹,穆老员外已经答应了,我能在书塾免费求学了。你和娘也可以放心了......” “儿子,这是真的吗?爹没有做梦吧?”得到柳宁的确认,柳柱兴奋的说不出话来,只是看着自家儿子。 ”咳咳,柳柱啊,我且问你,现如今,你家每年缴多少租子?“穆员外轻咳一声,不急不缓道。 ”啊......哦,回员外的话,承蒙员外关照,如今每年缴纳田产收入的半成为租子,今年的我刚才已经交给吕管事了。“ ”半成啊,嗯......“穆员外稍作思考:”这样吧,从今日起,你家无需缴租了,钱粮,你且存着,用于柳宁日后的学费,虽然,书塾那边无需再缴纳学费,然一旦柳宁考中秀才,势必需去金阳府进学。届时花费定然不少。你需及早做好打算。“ 刚听到从今往后免租这消息,柳柱简直不敢相信,今天是什么日子,老天爷开眼啊,又是儿子得以进学,又是自家从后免租。双喜临门啊,待回家后,定要和婆娘多喝一碗粥以表庆贺。可穆员外后面的话,又让柳柱担忧起来,儿子现在的学费就已然如此高昂,未来进城读书,花费可不止现在这么些,到时候,自己又将如何做才能保证供应上儿子进学的花费呢? 就在柳柱为儿子将来学费头疼不已的时候又听见穆员外说道:”当然,只靠田产收成是不够的。日后若有时间,便来老夫府上,做做短工,老夫每年给你五贯钱,权当你的做短工的收入。额外的,若是你家内人会些女工,亦可从府内领些回去,工钱另算。“ 善人,大善人啊!柳柱真想嚎啕大哭一场,不哭一场,根本无法表述自己对穆员外的感恩之心。虽然,穆员外给的钱不是免费的,需要自己付出劳动,但是,对一个农户而言,花点力气挣钱算个什么事,更何况,穆员外给自己的工钱还那么丰厚,要知道,就算一个人,全年一直都在做短工都不见得能有个三贯钱的收入。而自己不用每天都来做短工,一年下来却有五贯钱的收入,说出去都不知道会让多少羡慕嫉妒,再说了,自己婆娘也能从穆府获得一笔收入。光是想想,柳柱都对未来的日子充满期盼。将来,若是儿子学业有成,哪有将是个什么光景,柳柱都不敢想象了...... 这下,是两声“噗通”。柳柱,柳宁两人又跪了下来,千恩万谢。 沈秀才和穆员外又说了一些话,便带着柳柱父子离开穆府,刚出穆府大门,柳柱父子便一齐对沈秀才深鞠了一躬。“多谢秀才老爷相助大恩,以后若有驱使,莫不敢从。” “学生深谢老师大恩......“ “不妨事,都是乡里乡亲的,举手之劳罢了。栓子,你需好好进学,莫要辜负父母,为师一片苦心。好了为师先回书塾了,你且先送送你父亲,稍后来书塾办理入学事宜。” “谨遵师命。” 第十章 我就是要搞事情 柳宁送别柳柱后,便回到书塾。在沈秀才的指示下,很快办好了入学手续。沈秀才为了庆祝柳宁成功入学,便带着柳宁去了镇上最大的书斋,给柳宁购置了一套文房四宝,当作礼物。 书塾没有学生宿舍,所以,柳宁只能暂时先睡在沈秀才房里。昨日临时搭建的床铺,在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将成为柳宁晚间休息的地方。柳宁呢,也没有奢求什么,毕竟能入学已经是一件难得的事情了,食宿条件,柳宁倒也不甚在意。至于沈秀才呢,只要有书,吃不吃饭,睡不睡觉,又有什么关系。 穆府,自从沈秀才带着柳柱,柳宁告别穆员外后,穆员外就一直坐在后宅湖心亭上,面前支起一支鱼竿,样似实在垂钓,可实际上呢,穆员外无心垂钓,鱼饵还是挂在鱼钩上,至少这鱼钩却未曾投入湖中,垂在湖面上方。一旁随侍的丫鬟几次忍不住想提醒穆员外。都忍住了,穆府上下无人不知,每当穆员外在垂钓之时,便是思考之时。穆员外其他时候对待他人都是笑嘻嘻的,一点架子都没有,除了在这垂钓时刻,任何人都不能打扰他。犹记得上次,穆天赐只有6岁,看到祖父在垂钓,蹑手蹑脚的靠近祖父,冷不防的抱住祖父撒娇,结果呢,愣是被祖父施以家法惩戒,被戒尺掌手十下。要知道,穆天赐可是穆员外最宝贝的孙子,尚且都被如此惩罚,换作他人,还不知道等待的结果是什么呢。 谁都无法从穆员外深邃的眼神中读出此刻他究竟在想些什么。穆府上下只知道一旦穆员外思考结束后做的任何决定,大家只能附议,谁都无法更改。穆府能有现在的规模成就,也得益于穆员外一次次思考过后做出的决定。 从巳时三刻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2个半时辰,期间穆员外一动未动,别说用午餐了,就连平时从不离手的茶壶都未曾饮用过一口茶水。许是坐的时间太久了,穆员外终于起身,在亭子里来回踱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子。正好书塾也已经放学了。穆天赐一手拿着一串糖葫芦,一手提着在蹴鞠,从书塾回到家里,刚进到后院,就看到祖父踱步的身影。顿时,脖子一缩,转身就将手上的糖葫芦和蹴鞠塞到身旁的丫鬟怀里。畏畏缩缩,小心翼翼的走在走廊屋檐的阴影处。一副生怕被祖父看到自己的样子。可惜,穆天赐小朋友的计划没有成功,屋檐的阴影并没能藏在他的身影,还是被祖父看到了。见祖父在朝自己招手,只能哭丧着脸,走到湖中厅,向祖父请安。 “祖父日安。孙儿放学回来了。” 穆员外三个儿子,一共给他养了6个孙子,5个孙女。其中穆天赐是他最喜欢的孙子,不仅仅只是因为他是最小的孙子。更是因为他是自己小儿子的独子。穆员外三子穆文达年轻事,血气方刚,总爱惹事生非,是当时京畿里有名的纨绔子弟。却因一次意外,伤到子孙跟。当时御医都断言这辈子,再难有子嗣。从此,穆文达一蹶不振。整日躲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穆员外也是分外伤心,恰好穆员外奉旨出京,途径某处村落时,打听到一偏方,调理得当,或能使小儿子重振雄风。死马当做活马医,穆员外抱着宁信其有的心态,仔细给穆文达调理。天见尤怜,终于,穆文达小妾怀孕了,十月怀胎,产下一子一女。长女取名穆沐,幼子便是这穆天赐。虽说不是正室所出,但穆员外和穆文达都视为嫡子,特别是穆员外,对穆天赐关心疼爱远超其他嫡子。 看着这个从小就聪敏,而今,却在调皮捣蛋道路上一去不复返的小孙子,又想起今日所见的柳宁,一时之间,穆员外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概。其他孙子要么一门心思钻研在如何发家,要么整日成迷于声色犬马,呼卢喝雉之中。若是这个孙子能有柳宁一半的上进心,那么自己倒也不用那么操心身后事。以自己官宦生涯的关系网,给穆天赐某个一官半职还是可行的,只要这孩子有功名在身。只是,以现在的情况看来,穆天赐能考到功名,还不知道要等多久。自己撒手人寰之前能见到这天吗?穆员外是真的不知道了。 “天赐,今日在书塾,鲁夫子都教了你些什么?” “教了...教了...教了...哦,对,鲁夫子今日教了孙子《诗经·国风》中秦风部份.......“ “哦...秦风部份啊,鲁夫子不是昨日才教过你吗?怎么今日还是讲解的这部分啊?” “嗯...祖父有所不知,鲁夫子今日乃是为了巩固昨日所学,故重新讲解了一遍......“ 穆员外看着穆天赐脸上还有几点泥斑,叹了一口气,道:”天赐啊,祖父听说杜员外家的四孙今日在蹴鞠场上那叫一个虎虎生风,如日无人之境,愣是不曾有一人敢下场迎战。此事,你可曾听说啊?” “祖父听何人说道,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今日孙子就在蹴鞠场上,杜家老四见到孙子根本就不敢下场,灰溜溜的跑了。论起蹴鞠,整个镇上没有一人是孙子的对手。”穆天赐一脸骄傲。那表情仿佛是在告诉穆员外,我蹴鞠踢得这么好,还不快快夸奖于我....... “哦,是吗,我怎记得今日蹴鞠比赛是在巳时一刻和未时三刻开始的呢,这两个时间点,你不是该在书塾进学吗?又是如何出现在蹴鞠场上呢?”穆员外不急不缓的说道:“来,天赐,你说与祖父听听,你是何时学会分身术,能同时出现在蹴鞠场和书塾的?” “我.....我.....我.....”穆天赐嗫嚅了半天还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能低眉顺首的站在一旁,不敢看相穆员外。 “你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如此不诚信,还算是我穆家子弟吗?自我穆家先祖从商以来,未曾有过一例失信于人,你倒好,谎话说的倒似真的一般。如此下去,你又该如何立足于世间?”穆员外越说越是生气:“虽说,你现在尚且年幼,不谙世事,但为人原则不可丢弃。祖父不止一次与你说道,诚信乃为人根本,我穆家祖训中亦有教育后世子孙为人当以诚信为本,你如此作为,着实令祖父失望!往日都怪祖父太过溺爱与你,方才有你今日这般作为。看样子,不对你施以惩戒是不行了。今日晚餐就不必用了,去祠堂,跪在先祖面前,将家训抄写五十遍!何时抄完何时在用餐,抄不完,就别出来了。” 穆天赐呆了,穆氏祖训,那可不是一点点,一遍下来起码五百大字,何况还得抄写五十遍。这得抄到何时?就在穆天赐纠结要不要跟祖父撒个娇卖个萌,好争取个死缓的时候,确定到穆员外高声说到:“还站在这里作甚,还不速去祠堂接受惩罚!” 穆天赐登时鼻子一酸,眼睛一红,豆大的眼泪在眼角酝酿着,随时都能落下来。偷偷看一眼穆员外,却见穆员外已经转过头去,不在看向他,只能委屈巴巴的走向祠堂。跪坐在祠堂里,老老实实的拿起笔,无比痛苦的开始了抄写之路。 傍晚时分,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小娘,手里提着一只篮子,小心翼翼的躲开府上仆从,偷偷摸摸的走进祠堂。确认再三,周边没有仆人的情况下,轻轻的敲了敲门,低声说道:“弟弟,饿了吗。姐姐给你带了点吃的。快开门,让姐姐进去,别被下人们看到……” 这个小娘就是穆天赐的双胞姐姐,穆沐。都傍晚了,却还不见弟弟回院子,就让自己的随侍小丫鬟出去打探一下,才知道弟弟惹恼祖父,被祖父惩罚,跪在祠堂抄写祖训。穆沐知道弟弟没受过这种苦,就偷偷带着些点心,避开府上佣人的视线,跑到祠堂,给弟弟送些吃的。 “姐,我不想抄祖训,太多了,写的手疼。”穆天赐看到姐姐过来了忍不住对姐姐哀求道:“姐,要不然你帮我跟祖父求求情吧,让他饶过我这次,我保证,以后不敢了……” 穆沐架不住弟弟哀求只好说道:“我去试试吧,也不知道祖父消了气没。” 就在穆沐小娘刚走到祖父房门前,听到祖父正在和自己的父亲说些话。隐约听到弟弟的名字,于是便蹑手蹑脚的躲在门外偷听起来…… “父亲,天赐这孩子又闯了什么祸了,竟让您这般生气……”说话的是穆员外的三子,穆天赐和穆沐的父亲穆文达。 “安常啊(穆文达的字)今日沈秀才携一稚子前来拜访为父。” “可是这书塾的沈斌沈夫子?”穆文达问道。 “不错,正是他。” “说起来这沈夫子在书塾教学也有数年了,除逢年过节外,基本不来家里拜访父亲,这次前来到不知是何事啊?” “这次沈秀才前来拜访为父不为其他,只为一稚子欲在书塾进学却苦无学资,特来求为父免除此稚子学资。” “这倒稀奇,沈夫子虽然平日甚少离开书塾,但他这不问外事的书痴名号却早已是全镇皆知。这究竟是何人又何本事能让这沈夫子为其求学奔波?” “为父也甚是好奇,便打探了一下,方知原是这沈秀才不愿这稚子天赐白白浪费,所以才来拜托为父。为父好奇此稚子究竟天赐何如,便考较一番,确实天赋过人啊。如此天赋,只恐直追当初的顾小公爷啊。” 穆文达也在京畿重地生活过,也见识过当初的顾小公爷是何等惊艳绝伦之人。所以对于父亲的态度也不是不能理解了:“如此天赋,确实是人间少有,难怪沈夫子会为了他而来恳乞父亲。” “唉年刚7岁的稚子拥有如此天赋,又有如此勤学好进,将来势必不可限量。反观我穆府上下呢,孙辈竟无一成器之人,唯一一个能让老夫托以厚望的天赐,却如此荒诞,你说为父能不失望吗?” “都是儿子教子无方,还请父亲责罚。”穆文达闻言连忙跪下来向父亲请罪。 “算了,也不完全是你的责任,也怪为父对他太过宠溺。”穆员外叹了口气,有道:“一会儿,你便去祠堂看着天赐罚抄祖训,不论谁求情都不行,是该好好的教育他了” 屋外的穆沐听到这里,也就知道求情无望,也就不在祖父屋外浪费时间,赶紧溜到祠堂,讲听到的消息告诉弟弟。 穆天赐听到自己必须接受惩处,且任何人求情都无用的时候,自是绝望,无可奈何,只能乖乖受罚。从小就受祖父宠爱的他今日竟会因一稚子影响而被祖父处罚,不由得对这稚子很是恼恨。便托姐姐向佣人们打听这稚子是谁。 当知道,这稚子是柳宁时,穆天赐暗自发誓:不弄点事情出来整治你,我便不叫穆天赐。 第十一章 制霸槐刘镇 槐刘镇原本是没有书塾的,书塾的建立还是穆员外致仕后,回乡之前让二子提前创办的,在县府的支持下,将一座经营不善的客栈改造而来。书塾就以槐刘镇命名。书塾占地三亩,内部有三间学堂,一间夫子休息屋,三间夫子宿舍,再有的就是管事堂,食堂,柴房,后厨各一间,以及一个约莫半亩地的小操场。 书塾现在一共有两位夫子,除了沈秀才之外,还有一个就是鲁延年,鲁夫子。书塾目前设有两间学堂,一间普通课程学堂,唤作致知堂。致知堂教书夫子就是沈秀才,另一间学堂,则是专门为了那些备考科举的考生准备的,差不多就是现代的考前深造班。唤作登科堂,登科堂的授业夫子便是这鲁夫子。同时,鲁夫子也算是书塾的院长。 “这几日晚生休沐,教授课程倒着实麻烦鲁夫子了。”清早,学堂还未开课,沈秀才和鲁夫子用过早餐后,就坐在夫子休息室里品茶闲聊着。 “倒也无妨,好在备考生员皆不用太过操心,稍加指点即可。倒是这些个刚入学的稚子们,进度不一,倒是颇为费心劳力啊。沈夫子倒要多多费心。”鲁夫子抚须笑道。 “这是晚生应尽之责。请鲁夫子放心。” “老夫听张管事说,昨日又有一稚子入学,还是沈夫子你的亲传子弟。不知此事是否属实?” “不瞒鲁夫子,确有此事,该子是我同乡,虽尚且年幼,但也颇为上进,亦有些天赋,是故晚生将其收为子弟,也好教导他一些孔孟之道。” “如此说来,甚好。老夫最喜稚子勤学好进......“ 就在沈秀才和鲁夫子闲聊之时,柳宁已经坐进致知堂中,做些堂前准备,只待时辰一到。开课听讲。此时学堂里零星坐着一些学生,年纪大多都在十岁左右,或三三两两的在聊着天,或从书袋中取出些小玩意儿,摆弄着。众人虽对柳宁这个新入学子弟感到好奇,却无人上前与柳宁交谈,致知堂一共也就二十来个学生,大多都是些家境不错的子弟。想来也是正常,在这个时代,进学是一件颇为奢侈的事情,一般家庭可供不起孩子进学。不说其他,光着学费就抵上镇上大多人家大半年的收入。学子看着柳宁的装束,粗制麻衣,还有几个补丁,明显是家贫户子弟。身为富户的他们,怎可随意下交贫户。在众学子的世界里,只能和身份与自己一般无二甚至超过自己的人结交,比如,穆天赐。柳宁,显然在这个范畴内。而柳宁呢,也不甚为意。现在除了脱贫和进学,其他事,柳宁一概不太上心。 大约过了一刻钟,沈秀才走进来,示意开课。众学子起身行礼之后,沈秀才便开始了今日的课程。不得不说,沈秀才的课程还是讲的挺好的,堂内气氛还是不错的。虽然也有不太认真的学子,但都自己忙着自己的事,并未打扰他人。沈秀才呢,也并未在意。毕竟不是所有学子都是那么勤奋。 就在授课过程中,坐在靠窗边的柳宁桌上的砚台被一书袋砸翻。砚台掉在地上,发出一计声响,影响到沈秀才的授课。沈秀才不满的瞪了一眼柳宁:”柳宁,你不好好听课,在做些什么?“ ”启禀夫子,学生不小心打翻砚台,打扰到夫子授课,学生十分抱歉。“ ”既如此,罚你抄写《劝学》三遍,明日课前交给我。下不为例。好了,继续讲课。“ ”是,夫子。“ 柳宁将书袋放在一旁的空桌上,便继续听讲。还没听多会儿,一个压低了的声音穿了过来:”唉,兄弟,麻烦挪个位子,你挡着我道了......” 柳宁循声看去,窗口出现一个大脑袋。满脸央求的看着柳宁,小眼神还时不时的瞟向沈秀才的方向。 “兄弟,拜托了。挪个位子,好让我爬进来......” 好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且不管他了。柳宁将自己的东西挪到边上的桌子上,换了个座位。至于窗台的那个大脑袋呢,在确认沈秀才没有看向这里,就迅速的翻窗而入。岂料,身形太壮,动作发出声响,把沈秀才的目光从书本里吸引过来。 “刘虎,爬好了吗?” “没,马上就好,稍等......”咦,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卧槽,夫子...... 可怜的刘虎,被沈秀才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一松,“啪”的一声,摔了下去。半晌,才爬了起来,揉了揉被摔疼的屁股,老老实实的走到门前,低声嗫嚅道:“夫子,学生知错了。” 沈秀才拿起戒尺,走到门口:“伸出手来。进学迟到,翻窗,影响其他学子,掌手十下,罚抄《论语》五遍,明日交与我检查。” 刘虎不敢抗拒,只得乖乖伸出手心。“嘶”被打手心,那叫一个疼啊。没几下,刘虎的大脑袋上就布满了汗水,胖脸涨的通红,硬是没出声讨饶,只是不断到吸着冷气。 被打完手心的刘虎,低垂着脑袋,坐到柳宁身旁的位子上,拿出书,翻到沈秀才讲的那部份。书是翻到那页,只是人却没有心思听讲,不断的朝着被打的通红的手心吹气,希望能减轻点疼痛。 好不容易,熬到一节课结束,匆匆的跑到外面,找到一个盛满水的木桶,把手塞进去......半天,才回到自己位子上。 可怜的娃啊。 “今天用冷水敷一下,明日用热水敷,这样好的快些......”对与大脑袋刘虎,柳宁还是颇有好感的,可能是他让自己想到乡下那个叫做虎子的伙伴。 “多谢你了,兄弟,只是今日连累到你,对不住了。” “没关系,权当作练字好了,倒是你,手心红肿,你又如何完成夫子的惩戒?” “哈哈,兄弟,这你就不知道了,我若是手心没被打肿倒才麻烦,写字什么的麻烦死了,要不是我爹我娘逼我来上学,我才不来这地方。如今,我手心肿了,又该如何拿笔写字呢,明日,我自有办法应付夫子。”刘虎不以为意,甚至还不免有些小得意:“说起来,兄弟,你叫啥啊,瞧着你面生啊?” “我叫柳宁,托沈夫子的关照,我今日刚来进学......” 刘虎一听,柳宁是沈秀才带进来的,忙问:“兄弟,你和沈夫子是什么关系,我打听过,沈夫子是青石桥村人,在镇上没啥亲戚呀......” “嗯,沈夫子是我恩师,前几日夫子回乡,我才拜入门下。” 刘虎闻言一脸紧张,哀求道:“完蛋,兄弟啊,咱刚刚说的话,能忘记吗,可千万不要记住呀,更不要告诉沈夫子啊,不然,我这手非得写字写废了......” 柳宁笑了笑,道:“你刚才说了什么,学堂里声音太大,我没听清......” “哈哈哈哈,还是柳兄弟仗义。你看啊,你姓柳,我姓刘,咱两同音,以后你就叫我声大哥,在学堂里保证没人敢欺负你。就算是他穆天赐来了,小爷也照样揍他。” 呃,让一个27岁的成年男人管一个10岁的小屁孩叫大哥,还让你罩着,小朋友,你可真想的出来的......柳宁很是无语。柳宁这是不知道,要是他知道穆府还有个想让柳宁管自己叫爷爷的人,又该作何感想,是不是会一口老血喷了出来呢? “我还是叫你虎子好了,这样亲切点。” “行,这个我喜欢,亲切点好,以后我就管你叫阿宁。咱哥俩联手,定然所向披靡,先制霸整个书塾,让穆天赐那小子乖乖叫咱们大哥。日后,咱们在制霸整个槐刘镇,无论是谁看到咱都得叫声哥。” 小朋友,你这是跟谁学的。一副天老大,地老二,我老三的模样,这年头没古惑仔电影啊...... “呃,虎子,你这套是跟谁学的?怎么听起来.....”柳宁词穷了,都不知道怎么来描述。 “我爹啊,我爹总这么和我说,当年我没出生时,全镇的人都得叫他声大哥。只能他欺负人,人不能欺负到他。我不信,他就揍我,边揍还边问我这下信不信。他是我爹,我又不能揍他,所以我就只能制霸槐柳镇,让所有人叫我大哥,这下我看我爹还敢不敢揍我了。” “嗯.......好吧,还真是虎父无犬子啊。厉害了,我的虎子。那我就等着这一天了。” “等着吧,总有一天会实现的,到时候咱们就能在镇上横着走。”刘虎满怀信心:“不过,阿宁,咱们要制霸书塾,得先把穆天赐给治服了。那小子,仗着他是穆员外的孙子,整天趾高气昂的。书院里所有人都巴结他,我就看不惯他,找个机会收拾他一顿,让他涨涨心。对了,你有什么办法来收拾他吗?” “呃。没有......如果有了,我就告诉你......” “好兄弟!”刘虎拍拍柳宁肩膀,颇为高兴:“走,我请你吃糖葫芦去。”说罢就拉着柳宁出了学堂....... 熊孩子,你还要不要上课了。别又被逮住受罚....... 第十二章 学堂斗殴事件 在书塾进学的日子过得很快,一晃眼,三天过去了。 刘虎是个自来熟的性格,又是柳宁的同座,很快就和柳宁成为好朋友。当然,在刘虎的眼里自己是柳宁的大哥,必须要照着柳宁。 “阿宁,你听说了吗。穆天赐那小子逃课,被他祖父逮到了,这会儿在家关禁闭呢,可真是笑死我了.......想不到他穆天赐也有今天啊,哈哈哈哈......”这天一大清早,刘虎刚到学堂就迫不及待的拉着柳宁说着他听来的关于穆天赐的消息,一脸的兴奋。 “呃,没。我又不认识穆天赐,不怎么关心他。” “阿宁,我得说说你了,兵法云,知己知彼方方百战不殆,作为我们制霸书塾的头号敌人,你怎么可以对他丝毫不关心呢?”刘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熊孩子,你对制霸书塾的执念是有多深啊......柳宁笑笑,并未作声,却还忍不住腹诽。这刘虎,几天下来一直在和柳宁念叨着制霸书塾,一有机会,就和柳宁商量着如何制霸书塾。 “虎子,你从哪儿听来这个消息的,别是误传,让你白白高兴一场。” “昨儿,我爹喊我去他铺子帮忙,正好来了一穆家的采购家丁,从他哪儿打听道的。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我就问问。” “嘿嘿,等他来书塾,你看我怎么嘲讽他,定要让他抬不起头来。” “嗯,我看好你。沈夫子快来了,还是先准备进学吧。” 就在柳宁哄着刘虎准备进学的时候,穆府祠堂,穆天赐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紧张的等着穆员外发话。这么久了,终于把祖训给抄完了,现在,只待祖父检查完了,自己就解放了。 “天赐,知道自己错了吗?”穆员外翻看着穆天赐的罚写内容。缓缓道:“这几天待在祠堂,有什么的话想对祖父说的?” “祖父,天赐知道错了,以后绝不会在逃课踢蹴鞠了。一定好好进学,牢记祖训,绝不辜负祖父对天赐的一番苦心。” “天赐,你要知道,身为我穆府的一员,享受着府上给你带来的安逸生活,你就得负担起支撑穆府,发扬壮大穆府的责任。你是祖父最为看重的孙子,莫要学你那不学无术的三哥。祖父老了,将来,穆府就指望你了。莫要让祖父失望。” “是,祖父,天赐谨遵教诲。” “现今,书塾新入学了一个学员。才7岁就知道勤奋进学。你比他年长三岁,可学业还不如他,他只是个府上一佃户家的孩子,而你却是穆府家的直系子孙,怎可连他都不如?” 穆员外又想起了柳宁,想到这个天赋异禀又勤学好进的孩子。忍不住与自己的孙子做起比较。拿别人家的孩子与自家的做对比,一直是家长们的通病,也许是为了想让自家孩子学习他人长处,从而激励孩子。当往往得不到激励的效果,反而会使孩子产生逆反心里。特别是对穆天赐这个从小在温室中长大,性格上又有点跋扈的熊孩子而言,更是如此。 穆天赐这几天在祠堂罚抄祖训,想着最多的就是柳宁,若不是这个人,穆天赐觉着自己根本不会受到这么严重的处罚。最多被小小的训斥几句,自己只要卖个萌,撒个娇,也就和从前那样,雷声大,雨点小。可正是因为这个柳宁,还得自己不得不接受这样的惩处。五十遍祖训,自己整整抄写了三天,还是在姐姐的帮衬下才完成的,跟何况,自己这三天都没能好好的吃饭,祠堂里的贡品,又冷又硬。要不是姐姐时不时的偷偷给自己带几个热鸡腿和热包子过来,根本无法想象要怎么熬过这几天。 “柳宁,又是柳宁。这个人我记住了,等我回到书塾看我怎么收拾你。”穆天赐在穆员外前面不敢表露出对柳宁的厌恶,可心里早就对柳宁祖上十八代的亲戚朋友进行了友好的亲切的问候。并且暗下决心回到书塾一定要好好的“感谢”柳宁。 “祖父放心,待孙子回到书塾,定然好好的向柳宁学习,请教。” 穆天赐一副受教的样子让穆员外很是满意,也就不在打算让穆天赐在受到什么惩处。于是,便说道:“上午的课程就作罢了,你先去梳洗一番,吃点东西,下午就回书塾进学。好了,去吧。” 刚出了祠堂,躲在屋外走廊下的穆沐小跑着过来:”弟弟,祖父原谅你了把?“ ”嗯,姐,我饿了。你哪儿有吃的吗?“ ”有,早就让朱妈准备好了,就等你了。“ ”好,我先吃饭,下午回书塾,看我怎么收拾那个混蛋小厮。从小到大,我还没吃这么大的亏。“ .............. 午休时分,柳宁稍作休息,便坐在学堂里开始练习书法,今时不同往日。柳宁熟悉的只是硬笔字,对于毛笔字真的是从零学起。而这个年代,书法在科举成绩中占了很大的比例,而现在柳宁的毛笔字,根本毫无书法可言,写出的字,仅仅是能看让人看懂写的是什么,放在科举中,不说其他,单这字就会直接被刷下去了。何况,沈秀才也嘱咐过柳宁好几次,让他一定要好好的练习练习书法。所以,柳宁总是会在午休时间趁刘虎回家吃饭的时候练习书法。不然刘虎在身边,自己根本没办法好好练字。 就在柳宁专心练字的时候,突然,砚台被人掀翻,墨汁倾倒在宣纸上,爬满整张桌子,柳宁放下笔,抬起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问道:”你,想做什么?“ ”小子,我打听过了,你就是柳宁,得罪了我,还想装作没事人,天下那有这么好的事情?“ ”你是谁?我何时得罪过你?“ ”你竟然不知道我穆天赐?那你还敢在书塾进学?你不知道这书塾都是我家的吗?没有我的允许,你觉得你还能待得下去?“ 学堂里也不是没有其他人,只是其他学子都只是看着柳宁这边,没有一个人出声说些什么。显然,没有人愿意得罪穆天赐。柳宁突然想起回家吃饭的刘虎了,如果他在这儿的话,指不定已经开始用拳头招呼穆天赐了,毕竟刘虎这家伙一直想找个机会收拾穆天赐。 ”我能不能待得下去,决定权好像不在你身上吧?“ ”你不知道这书塾是我穆家出钱建造的?“ ”知道,不过又怎么样?若我违反什么规矩,自会有夫子教训我,我想用不着你穆家少爷亲自动手吧......“ ”你问问这些学子,我穆天赐在书塾说话管不管用。“ “你穆天赐说的话对其他管不管用,我不想过问,不过,我这里,确实是没有要按照你的意思来的义务。” “小子,别给你脸不要脸,信不信我只要和书塾管事说一下,你就得卷铺盖走人?” “嗯,不信.......” 穆天赐没想到柳宁如此不识时务,不管自己如何威逼恐吓他,他都不为所动。想着要不要揍他一顿时,冷不防的,被人拽过身子,紧接着,脸上就感觉到火辣辣的疼,同时,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后倾倒。撞在另一旁的桌子上。 打人者,刘虎。 刘虎平时都是借着午休时间赶回家吃饭,一般都是下午课前才会回到书塾。今日,刘虎特地早点回书塾,想着,趁午休时间多和柳宁聊聊天,吹吹牛皮。没成想,刚到书塾门口就撞见穆天赐在为难柳宁。本来,刘虎就瞧着穆天赐不顺眼,一直想找个机会收拾他一次。跟何况又让刘虎看到自己好兄弟柳宁被他欺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二话不说,上前就给穆天赐一拳头。 穆天赐呢,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从小到大都没人敢揍他。顿时火冒三丈。起身,与刘虎扭打在一起。 两人的动静太大,将学堂里所有学子的目光都吸引过来。目光是转过来了,却无一人上前劝架。除了一人溜出去找夫子过来处理,其他人都只是看着。 柳宁没想到刘虎竟然会替自己出头。虽然嫌弃着刘虎的鲁莽,但心里却是暖暖的,这是一个值得相交的人。自己开始只是应付着刘虎,只是把他当作普通的同窗。可刘虎呢,却是真的把自己当兄弟,还替自己出头,为了不让自己这个他的兄弟收到欺负,抡起拳头就和人打架。一点都不顾及后果如何。 你既然真心把我当兄弟,我就绝不会负你。 柳宁不想事情闹得太大。上前劝架。没过多会儿,书塾的鲁夫子就过来了。见到穆天赐和刘虎还扭打在一起,赶紧叫上几个生员上前劝架,将两人拉开。 “成何体统,学堂是什么地方,岂容你们如此放肆。”鲁夫子盯着两人,大声训斥着:“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你们如此不顾书塾规矩。都给我过来。”说完转身就出了学堂。带了穆天赐和刘虎两人离开了。留下看热闹的众人和一旁收拾的柳宁。 第十三章 赌约 穆天赐和刘虎被鲁夫子带走了,两人打架闹事,在书塾还是第一次发生。事情原本不是很严重,只不过涉及到穆天赐,鲁夫子觉得还是慎重点处理比较好。不管怎么说,得给穆家一个交代。 柳宁把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也就去了夫子休息室。刘虎是为了自己动手打架的,动手之前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个人是无法说清事情经过的。于情于理自己都得找鲁夫子,将事情说个明白。 刚走到夫子休息室的门外,就听到鲁夫子在问:“说说吧,你二人为何在书塾打架闹事?” “我怎么知道刘虎为何打我,我正与柳宁说话呢,话还没说完,就被刘虎无缘无故的打了一拳。”穆天赐显得很不满,感觉自己太委屈了,好端端的在劝柳宁退学,结果半途杀出程咬金,不仅话没说完,自己还被揍了一顿。 “刘虎,你又为何无缘无故的先下手打同学呢?” “谁让他穆天赐欺负柳宁来着。”刘虎还是很不忿,明显还没收拾够穆天赐。 “夫子切莫相信这刘虎的胡言乱语,我明明是在和柳宁正常的谈话,哪有欺负人柳宁。” “谈话需要那么大声吗?我明明听见你逼着柳宁,说些让他退学什么什么的事情,这还不是在欺负柳宁吗?” “胡说八道,我那是为了他好,一个乡下来的穷小子,不好好在家里刨食,玩泥巴,来书塾作甚,他读得起吗?我这是在为他父母考虑。好心劝解。谁料柳宁不听,我只能大声说话了,怎么就算是逼迫他了?” 柳宁敲了敲门,说道:“鲁夫子,柳宁求见。” “正好柳宁来了,先看看他是怎么说的。”鲁夫子示意穆天赐和刘虎两人先别说话,转而对门外的柳宁说道:“进来吧,说曹操,曹操到。正好说到你,来,把事情经过说说吧。” 待柳宁将事情经过同鲁夫子讲清楚后,鲁夫子捋一捋长须,略作思考后道:“嗯,事情经过我已经知道了,虽然说穆天赐对同学说话的口气太差,但本意不算坏,所以停课三天,罚抄《论语》十遍。柳宁虽然不曾参加斗殴事件,但是却是这件事情的起因,也必须承担一定责任。所以停课五天,罚抄《论语》,《诗经》各十遍。至于刘虎,虽说是为了给柳宁出头,但毕竟是率先动手的。同时,这也是本书塾成立之后第一起打架斗殴事件,刘虎该负首要责任,一切从严,绝不姑息。是故予以开除处理。” 鲁夫子话音刚落,穆天赐顿时喜上眉梢,而刘虎却是彻底懵了,整个人呆呆着站在哪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连表情都呆滞了。柳宁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样的处理结果,是自己听错了吗? 柳宁把事情经过详细的说给鲁夫子听。本以为鲁夫子知道了事情的前后,虽然不指望能免除对刘虎的惩罚,但好歹也能一视同仁,公正的对待自己这些涉事人员。却未曾想到鲁夫子竟然如此偏袒穆天赐。自己从头到尾可以说是个受害者,都得接受罚抄课本,停课的处理。而这事件的引发者,受罚程度都还不如自己。而刘虎呢,却得因为替自己鸣不平,受到开除处理。为什么?凭什么? 不能接受,绝对不能接受。 “敢问夫子,这么惩戒我们是何道理?为何同是斗殴的穆天赐和刘虎两人处罚结果差的如此多?一个仅仅只是停课罚抄,而另一个直接就被开除了。为何两人处理结果差距如此大?”柳宁不能接受这样的处理结果,便开始质问起鲁夫子。 “老夫这样做自然是有道理的,看你年幼无知的份上,老夫便说与你听听。”鲁夫子显然没有想到柳宁竟然会针对他的处理结果提出疑问,心里不免有些恼怒,但为了保持自己在学生面前的形象,不得不耐下性子解释道:“首先,虽说是穆天赐先来找你说话,才有了之后这些事情,但是穆天赐本意也是为了你着想,加上之后的斗殴事件,穆天赐同学是受害者,若不是老夫本着从严处罚。按理穆天赐不该受到惩处。你呢,若是能在一开始就听近穆天赐的话,不与他产生言语上的对抗,那么也就不会产生后面的那些事情,所以,你得负次要责任。至于刘虎,原本这件事情和他没有任何关系,却硬是要强出头,率先对同窗动手,所以。刘虎得付主要责任。” 呵呵呵,多么新鲜的说辞,什么叫做穆天赐为我好?穆天赐要我退学是为我考虑??我谢谢他啊!还我得负次要责任,还刘虎得负主要责任,要不是穆天赐来找我麻烦,会出现后面一大推破事吗?柳宁被鲁夫子的说辞给逗笑了。从未见过如此颠倒黑白之人。就这样的人竟然还能腆着个老脸自称什么夫子。 “如果没有穆天赐来找我说些什么退学的事情,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吗?夫子,这明明穆天赐的责任,为何夫子如此维护穆天赐?” “胡说些什么,老夫怎么就维护穆天赐了,你小小年纪怎可如此胡言乱语,无端玷污老夫清白名声?” “学生是否玷污夫子名声,夫子自己清清楚楚,只不过,夫子如此所为,传了出去是否会寒了众多学子的心,对书塾又会造成如何损失,夫子自己难道不清楚吗?难道夫子觉着仗着自己身份就可以无故,肆意的糟践学生吗?” “竖子安敢如此?你可还有些尊师重道之心?如此诋毁老夫,是否觉得自己年幼无知,便可以瞎说八道吗?平日里学的礼仪都到哪里去了?我槐刘书塾可容不下似你这等目无师长的宵小之辈。自明日起,你也莫要再来书塾进学,便与刘虎一道,离开书塾,再也不许以书塾子弟自称。” “夫子莫要扯虎皮拉大旗。学生是否宵小之辈,大家心知肚明。既然,夫子非得开除我也刘虎,那么便也将这穆天赐一并开除。学生虽然年幼不明事理,但也知道这书塾不是只你一家之言。学生随时可以县府衙门,穆员外诉清实情,请他们为我和刘虎做主。学生说到做到,毕竟学生能再此进学还是穆员外善心,免除学费。” 一旁的穆天赐看着柳宁数次顶撞鲁夫子,别提有多开心了,这是柳宁自己找死,怪不得自己了。可一听到柳宁要将今天的事情抖到祖父哪里,顿时就慌了。这件事情说什么都不能让祖父知道,祖父最是厌恶仗势欺人的存在,若是这件事情让祖父知晓,自己都还不知道会接受什么样的惩罚。 是故,穆天赐赶紧对鲁夫子说到:“夫子容禀。此次事件,学生也是有错在身,柳宁也不过是一时气愤,口不择言,还望夫子大人不记小人过。再者,这本是一件小事,就不必惊动到家祖于县衙了。” 鲁夫子愣了一下,心想,这穆天赐竟然还会替柳宁说好话?是了,想必是不想牵扯到穆员外身上,摆了,既如此,我何不就坡下驴,暂且饶过柳宁这稚子一次,也好显得我心胸宽广,日后再行收拾。想到此处,便对柳宁道:“看看你等,同样是书塾里出来的学子,一个心胸如此宽广,另一个竟如此目无尊长。也罢,看在你尚且年幼的份上,老夫便不多于你做计较,只是对于刘虎的惩处不变,而对你的惩处,需得翻倍,并且,着掌手二十下,好让你学会如何尊师重道。” 刘虎原本见柳宁据理力争,还以为自己尚有一丝希望,没想到,鲁夫子对自己的惩处没变,还加重了对柳宁的惩处。不觉有些心灰意冷,他都不敢想象当自己告诉爹娘这个消息之后,会被老爹揍成什么样子。看来是躲不过这个坎了。一时之间,呆站一旁胡思乱想。 “原来是怕闹到穆员外哪儿去啊,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的,这下知道怎么对付你了。”穆天赐和鲁夫子的话音刚落,柳宁便抓住了关键所在,立刻便想到该如何处理。于是,就对穆天赐和鲁夫子说道:“学生还是刚刚那句话,如果夫子不能一视同仁的对斗殴事件做出处理,学生便立刻告知穆员外。前几日拜访穆员外时可是得到穆员外的首肯的,学生可以随时拜访穆员外。” 随时能够拜访穆员外当然是假的,毕竟身份摆在哪里,怎么可能随时随地想见就见呢,但是鲁夫子和穆天赐却不知道。所以,柳宁也是再赌他们不想把事情闹大。穆天赐不像让祖父知道,而鲁夫子不想让外人知道自己待人不公,巴结穆家小少爷的事情。所以,一时之间,两人都陷入骑虎难下的境地。这时,柳宁又说道:“学生想着,本是一件小事,又何必闹得如此地步,不如我们各退一步,学生接受翻倍惩处,同时撤销刘虎退学处罚,该为和学生一样的惩处如何?” 鲁夫子闻言,一喜,还以为柳宁畏惧自己和穆天赐的身份,同时也不太愿意闹大。所以才选择这个办法,不由得又卖弄起来:“放肆,这里岂是又得你讨价还价的地方。不过,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我便给你个机会,设置一道考验,如若你能通过,便按照你的要求来处理。否则,刘虎这学是退定了。” “既如此,夫子,咱们不妨来个更大的赌约,学生出一道题,夫子出一道题,穆天赐出一题。我与穆天赐同时答题,倘若学生答题正解超过穆天赐,则我与刘虎的惩处尽皆取消。并且穆天赐得向我两道歉。反之,我就和刘虎一起向夫子,穆天赐道歉,并且一道退学,当然若是我与穆天赐正解数相同,也算学生为负。如何?”柳宁稍作思考,回复道。书塾的这段日子,柳宁多少也知晓了一些鲁夫子的为人,也弄清楚些这个地方,这个时代的事情,对于鲁夫子的考验还是颇有信心,至于让穆天赐出题也是出于一种稳妥的考虑。毕竟全让鲁夫子出题,万一事先全部将答案告知穆天赐,自己还是赢不了赌约。而一个十岁孩子的题目能难道哪里? “这可是你说的。别后悔。”穆天赐听到柳宁如此说,显然很是高兴,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既如此,老夫便应了你这赌约。今日暂且不论,明日午休时,你们再来找老夫,参加考验,届时不论结果如何,任何人都不得反悔。”鲁夫子见穆天赐答应了,而且条件也着实对自己有利,也就应了这场赌约。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第十四章 反响 当柳宁把刘虎带回学堂的时候,刘虎整个人还没有从柳宁与鲁夫子和穆天赐的赌约这件事情中回过神来。只是茫然的被柳宁牵着带进学堂,按在座位上。直到沈秀才进入学堂,示意开始授学时,才反应过来,之前发生了些什么事情。神情变得紧张起来,想迫不及待的和柳宁商量。可是,沈秀才已经开始授课了,刘虎只能坐立不安的焦急等待课程结束。 好不容易熬到课程结束,刘虎还没来得及跟柳宁说些什么,就听见沈秀才喊道:“柳宁,跟我出来一下。”虽然刘虎很想跟着柳宁一起出去,不过还是忍住了。 刘虎见到沈秀才总有种老鼠见到猫的感觉。毕竟沈秀才是刘虎的直接授业老师。并且平时刘虎干了不少荒唐事,总是被沈秀才处罚。所以,没有特殊情况,刘虎并不想去找沈秀才。 见柳宁被沈秀才喊了出去,刘虎虽然着急,终究还是强耐住性子,等学堂等着柳宁。另一边呢,柳宁被沈秀才喊到书塾中庭的楼亭里。午休斗殴事件发生时,沈秀才并不在书塾里。而是在镇上的书店淘书。所以沈秀才并不清楚斗殴事件的详细情况。直到午休快结束时,回到书塾,被鲁夫子冷嘲热讽的说自己有个好弟子。感到莫名其妙便找人打听后才知晓,午休竟然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沈秀才很是看重柳宁,不想柳宁因为什么事情而耽误了进学。他只希望柳宁能安安稳稳的进学,顺顺利利的参加科考,不要因为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而浪费的天赋。 “栓子,你把中午的事情原封不动的全部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柳宁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经过全部告诉给沈秀才。沈秀才听完,长久,谈了口气:“栓子,你太冲动了.......怎么可以这么轻易的就和鲁夫子定下赌约,你既然看的出来鲁夫子是偏袒穆天赐,那怎么就没想到为了让你输掉赌约,鲁夫子势必提前将答案告诉穆天赐,你这要是输了,那好不容易争取来的进学机会,就这么轻易的丢掉吗?不觉得可惜吗?” “老师,如果学生输了,那确实是一件很可惜的事情,但是学生不觉得自己会这么输掉比赛,学生既然敢定下这赌约,自然是有必胜的把握。”柳宁一脸轻松,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 可是呢,沈秀才看到柳宁这幅表情,不但没有放下心来,倒更加替柳宁担心起来。“你哪里来的自信一定会赢下赌约?鲁夫子虽然人品有问题,但是学识确实是无可挑剔。难不成你狂妄的认为你这刚刚进学没几日的稚子能在学识上超过鲁夫子吗?”沈秀才越想越是不安,在亭子里来回走了,仿佛是在思索着什么。稍顷,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拉起柳宁就往鲁夫子的宿舍走去。 “经过一个下午的时间,想必鲁夫子的气也消了不少,走,你跟我一起去找鲁夫子,低个头,认个错,为师在帮你求求情,让鲁夫子取消这个赌约。你不是穆天赐那般家境的人,可承受不起被退学的代价。” “老师,且慢,请听学生一言。”柳宁拉住沈秀才忙道。 沈秀才转过头。:“有什么话快说,说完就赶紧找鲁夫子求情。” “老师,学生是不会找鲁夫子求情的。”见沈秀才要爆发的样子。急忙说道:“老师暂且息怒。学生是这样考虑的。首先不论怎么说鲁夫子明显是帮这穆天赐的,从他对我们三人的处罚就能看出来。面对这样的夫子,学生是绝对不会低头的。二来,学生之所以定下这个赌约定然是有准备的。本来就算老师不来找我,我也会将这件事告诉老师,明日,学生希望老师能陪学生一道去。学生打探过了。鲁夫子是个极为看重名声的人,这样的夫子,只要老师在边上,他就不会提出关于学业上的问题的,毕竟学生进学尚早,鲁夫子这般做必然会让人觉得他是在学识压人,刁难稚子。传出去对他的名声极为不利,后果是他不能承受的。所以。学生料想鲁夫子必然会剑走偏锋。而学生在这方面多少算是略有心得,颇有信心。至于穆天赐出的考题,不是学生狂妄,就一连学业上都比不过学生的人,学生还不至于连他都胜不了。而学生的题目,穆天赐势必答不上来。所以说,学生还是有很大胜算。” “不行,你所说的不过其中存在的一种可能性,你又如何保证事情发展一定如你所想?万一,你输掉赌约,你想过后果是你能承受的吗?别忘了,你能进书塾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说白了,沈秀才还是对柳宁缺乏信心。 “学生自是知晓这其中利害,可是,学生不能白白看着刘虎因为学生出头,而这就么被退学,不论结果如何,学生绝对不会去恳求鲁夫子高抬贵手。鲁夫子的人品不配学生这样做。即便是学生被退学,也绝不后悔。” “那你的学业又该怎么办?” “老师,您不是也没进过书塾却考上秀才了吗。学生相信,书塾进学,不是通过科举的唯一道路,即便学生不在书塾进学,也可以自己在家读书进学呀。再说了,学生不是还有您这位好老师吗。”柳宁不露声色的抵上一个马屁,沈秀才虽然仍旧顾虑重重,却也无可奈何。他也知道,这件事情已经把柳宁的倔脾气给激了出来。何况,他对鲁夫子的处理也很是不满。所以,沈秀才也不在作声。只是叹了口气,走了....... “阿宁,你怎么敢和穆天赐他们立下这么大的赌约啊?”柳宁刚回到学堂,刘虎就急匆匆的拉过柳宁,问道:“我知道你进学不易,又何必为了我,冒这么大风险。这书我早就不想读了,正好借此机会光明正大的不来读书。” “是吗,光明正大的不来读书,若是让你爹娘知道了,他们会怎么收拾你呢。我又不是没见到你听到处罚消息时的表情。再说了,这事原本和你没什么关系,你是替我出头才受此惩戒,我怎么好置身事外呢?” “可是,这个赌约,你有把握吗?若是你输了赌约,那付出的代价可就太大了.......”刘虎还是很不放心,毕竟按赌约内容来看,柳宁实在是不利。 “刚刚沈夫子也问过我了,我也和他说了,这个赌约,我还是很有信心的。实在运气够差的,被退了学,又不是没有出路。大不了你我一起谋划,早日制霸槐刘镇。”柳宁笑着搂过刘虎的肩膀,安慰着他。 “虽然这样也是不错的选择,但我还是觉得有些替你不值。唉,穆天赐这孙子,早知道,就再多揍他几拳,现在真是太便宜他了。” “虎子,放心了。这场赌约,是我提出来的,我定会有充足的必胜把握,你就不用在替我担心了。现在,你该想想等明日我赢了赌约,杀了杀鲁夫子和穆天赐的威风。咱们该如何庆祝庆祝......” “要是真赢了,那可真涨了咱们的气势,到时候,咱们直接杀向春宵一刻楼,我请客。”刘虎眼神中闪烁的兴奋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胜利女神在向着自己招手。 “春宵一刻楼?镇上有这个地方吗?我怎么不知道?”槐刘镇算起来毕竟只是一个镇子,并不是很大。柳宁基本把镇子逛了个遍,小镇有些什么,也都大概认识了个遍。对于这样的一个楼,柳宁着实没有见到过。 “就那个醉红楼,每次我爹去之前都得拽个文,念叨一句‘春宵一刻值千金’所以,我就管它叫做春宵一刻楼咯,每次我想让我爹带我过去瞧瞧,我爹都会揍我一顿,这次要是赢了赌约,咱们一定要过去瞧瞧,涨涨见识。” “。。。。。。” 卧槽,那醉红楼不是妓寨吗???你妹的刘虎,毛还没长齐呢,都想逛妓寨,怎么想得到的,虽然我也很想见识一下这个年代的夜生活,但尼玛,劳资的身体年龄才7岁半。玩毛啊!看来你爹还是揍你揍少了.......柳宁愤愤不平。 .............. 赌约的消息,不知道是谁传了出去,书塾里的学生,从没见识这样的事情,对此皆是很好奇。同时又不免对柳宁有些鄙薄。鲁夫子是什么人,穆天赐又是什么身份,他柳宁又是什么角色,怎么就敢和鲁夫子,穆天赐定下赌约,这下等着退学吧。在其他学子的心目中,柳宁是绝对不可能赢得这场赌约的,毕竟双方实力摆在那里,赌约胜负条件也摆在哪儿。柳宁又有什么胜算呢。众人看向柳宁的神色都有些怪怪的,觉得中柳宁着实是不智。何必为了一个不相关的人强出头。换作是他们,别说惹恼鲁夫子了,就连穆天赐,他们都不愿意去招惹。 致知堂是如此,登科堂也是如此。两间学堂的学子都对明天的赌约很感兴趣,都不约而同的私下相约着去看看赌约现场。唯一不同的是,致知堂的学子是去看柳宁的笑话,登科堂的学子是为了找些谈资。 穆天赐也在期待明日的赌约,他已经做好准备,也得到了鲁夫子的暗示,只等着看柳宁出丑,输掉赌约,然后乖乖的滚蛋,和那个动手打自己的人一起。滚出他家的书塾。 鲁夫子也在期待着。他想通过这场赌约,彻底抱上穆府的大腿,同时,杀一儆百,树立自己在书塾的绝对权威。 柳宁呢。这个当事人表现得仿佛明日的赌约和他没有丝毫的关系,一切照旧。 第十五章 赢了 第二日,进行赌约的当日,大清早的,柳宁的进了学堂。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打着哈欠。 沈秀才还是对柳宁没有把握,所以熬夜替柳宁补课。沈秀才也不知道鲁夫子会出些什么题目,只能挑些鲁夫子擅长的授课领域,灌输给柳宁,也不管是否能不能用的上,至少聊胜于无。所以,柳宁一直被折腾到子时,实在支撑不住了,昏昏睡去。 对于赌约,柳宁是真的挺有把握的。可是其他人却不这么认为,总觉得柳宁太过托大,最终会玩火自焚。特别是现在已经到了学堂的生员们。看到柳宁一副哈欠连天,慵懒不堪的样子,更是相信柳宁过了今日就再也不会出现在学堂里。不过这些想法柳宁根本就不在乎,现在他所想的只有抓紧时间,补觉。 刘虎昨晚也没睡好。虽然昨日柳宁再三和他保证,今天的赌约一定会赢,但是,还是心有惴惴。刘虎不害怕接受惩罚,不怕被夫子掌手,也不怕罚抄,就怕夫子开除自己。这样自己回去没法交差。虽然刘虎本身并不愿意进学,但是他爹希望自家能出个秀才。他老刘家就刘虎这一根独苗。当初也是花了很大功夫,才把刘虎折腾进书塾的。要是给刘虎他爹知道自己儿子被书塾开除了,后果是什么,刘虎根本不敢想象。一想起老爹的粗胳膊,刘虎就一阵胆儿怵。 当刘虎进到学堂,坐在自己座位上,刚想和柳宁说些什么,好安抚一下自己受惊的小心脏。却看到趴在桌上,口水横流的柳宁。那表情,瞬间石化了。连忙把柳宁摇醒道:“大哥,这都啥时候了,怎么还能睡得着觉啊。昨晚我可是折腾了一宿没睡着啊......” “不是和你说了嘛,别担心,放宽心吗,我这昨晚被沈夫子补了大半晚上的课,还没睡够呢。让我在眯会儿......”柳宁换了个方向,继续睡觉。不管耳边刘虎的叨叨。 刘虎呢,不知为何,看到柳宁这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原本急躁的心情,也就慢慢平复下来。 上午的时间,过得很快。终于到了午休时分。 柳宁还没顾上吃饭,就被刘虎拖走:“哎,虎子,你着什么急啊,让我先吃啊东西啊,饿啊.......” “你怎么还想着吃啊,这赌约结果没出来前,你让我怎么安心啊,早死早超生。赶紧结束了,我好提前准备。” “啊,呸。什么早死早超生。我可还没活的够呢,再说了,你就这么认为咱们会输?” “你没看到穆天赐的表情吗?一副我赢定了的样子。” “那有什么,你看看我,哪里像会输的样子?” “怎么看都是一副会输的模样.......” 呃,柳宁闻言,一副便秘的模样,恨不得给这个熊孩子两锤头。我的可信度就这么低? 全程黑着个脸,被刘虎拉着走向夫子休息室。刚穿过拱门,就看到休息室外一个焦急的身影在来回踱步。是沈秀才,柳宁收起玩笑心态,上前,恭敬的给沈秀才行了一礼。刘虎见到沈秀才本能的想逃跑,后退了几步,想想觉得不对劲,硬着头皮上前,与柳宁一起,给沈秀才行礼。 “栓子,准备的怎么样。有把握吧.......” “还请老师放心,学生已有充足的把握。” 沈秀才闻言,也不再多说什么。事到如今,无论是否有把握,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让柳宁与刘虎在门外等着,待穆天赐过来后,一道进去。自己则先行进到休息室。 过了片刻。穆天赐也过来了,身后跟着一些学生。那些学生都是些平时与穆天赐交好的人,过来一是为了壮壮穆天赐的声势,二来也是为了看看柳宁输掉赌约后败家犬的模样。 穆天赐一脸嚣张:“呵呵,你还真敢过来,如果我是你,这会儿一定找个地洞钻进去,免得出来丢人现眼。” 柳宁笑道:“恩,那果然很符合你的风格。可惜啊,我不是你这格调。” “你.......哼,先让你得意一会儿。赌约过后,我看你还笑得出来不!” “你嘚瑟什么,阿宁才不会输呢。”刘虎虽然是这么说的,可表情却出卖了他。众人见状,顿时哄笑起来。 “门口喧闹什么。人若是来起来,便都进来吧。”屋里,鲁夫子的声音,慢条斯理的传了出来。”三人听罢,便走了进去。 屋里,鲁夫子正在小口小口的啜饮着茶水。见到三人进来了。放下手中茶杯,说道:“既然都来了,那么就开始吧。赌约内容,胜负条件,大家也都清楚,老夫就不在赘叙。那么就烦请沈夫子当见证人,咱们就开始赌约吧。” “是。”柳宁,穆天赐同时答道。 “那么,看清楚了,老夫的题目是这样的。”鲁夫子将一张纸放在柳宁和穆天赐的面前。上面是一道数术题:妇女河上荡杯。津吏问,杯何以多。妇回,有客。吏问,客几何。妇回。两人共饭,三人共羹,四人共肉,凡用杯六十五,不知客几行。 沈秀才看到题目的时候绝望了,脸都白了,这可是一道算经数术题。平时很少有人去研习它。大多人也就只是看过算经,对其中的算法,章程都是一知半解。因科举不会涉及算经,是以研习的人很少。至少这槐刘镇上就不曾听闻有谁通晓这算经数术。所以,当沈秀才看到这道题的时候才会感到绝望,在他认知中,柳宁进学还未满一个月,有哪儿来的时间去看这种冷门的算经题呢。所以,这题柳宁必然答不上来,那么,不管接下来答题如何,都逃不过退学这坎........ 就在沈秀才胡思乱想的时候,柳宁在一旁的纸上稍作计算,便算出正解。说道:“夫子,学生已经算好,这是学生的答案。”说罢,就把写正解的答案递给沈秀才。 沈秀才有些不可思议,自己还在为柳宁伤脑筋呢,可转眼间,柳宁便将答案交给了他。 “一定是乱写的。”这是沈秀才的第一反应。当然这也不仅是沈秀才一个人的反应。屋子里的其他人对柳宁的这么答出问题的第一反应就是柳宁在瞎写。就算是一正经研究算经的人,看到这题都得算上半天才能知晓正确答案,他柳宁是什么人,不过一7岁稚子罢了,怎么可能有着实力,能这么快的解出答案呢。 稍过会儿,穆天赐也在纸上写下答案,递给沈秀才。沈秀才打开两份答案。一模一样。纸上都是写着“六十“这个数字 “怎么可能,他柳宁怎么算出来的.......”穆天赐看到答案后忍不住惊声呼道。他简直不敢相信柳宁竟然写出正确答案。自己昨日看到这题时,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去解答。如果不是鲁夫子告知他答案,他穆天赐又怎么可能回答上来。而柳宁呢,只稍一会儿功夫,便答了上来。道理解释不同啊..... 鲁夫子也万万没想到柳宁竟然能答对。蒙的,蒙的,一定是这样的。自己在算经上看到这题,突感兴趣,花了很久时间才算出来。答案也就告诉穆天赐一人。是了,一定是猜的...... 沈秀才已经不用宣布结果了,看到穆天赐和鲁夫子的表情,就已经知道这题,柳宁答对了。虽然不知道柳宁是怎么答对的,但至少这是一个好消息。 “第一题,平手。”沈秀才稍稍平复下心情,继续说道:“第二题,穆天赐出题。” 沈秀才话音落下去了,穆天赐半晌才反应过来。现在再深究如何算出答案也没有意义。只能强振精神,把自己出的拿到题交给沈秀才。 对于自己的这道题,穆天赐还是很有信心的。这道题,是自己在一个小书摊上见到的,那书摊卖的都不是什么正经的书籍,都是记载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穆天赐对其他的内容一点都没记住,唯独对自己出的这道题,印象深刻。 穆天赐给柳宁出的题是“什么布剪不断......” 柳宁看到这题的时候,差点没笑出来。这都是自己上辈子玩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梗了。没成想,穿越来到这个时代竟然还能有计划再见到。真的是莫名有种怀念的感觉。几乎是在看到题目的同时,提笔就写:“瀑布剪不断。”和上局一样,柳宁答完题就将纸张交给沈秀才。沈秀才看了一眼。眼神中流露出笑意。 这孩子,到是有些鬼机灵。 穆天赐将正解答案交给沈秀才,沈秀才看完正解答案后宣布:“柳宁第二题答对。下面柳宁出题。” 仿佛有一万头草泥马从穆天赐的心头奔跑而过。怎么又答对了......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这可是自己在一本杂书上找到的啊,而且是一本很破很破的杂书。难不成他柳宁连这书都看过吗。完全不合理啊....... 就在穆天赐疯狂吐槽,感叹人生何其不幸的时候,沈秀才把写有柳宁问题的纸张递了过来。穆天赐一看,懵逼了。 “请把自己弄起来,双脚必须都离开地面。” “这怎么可能,力气再大的人都不能将自己提起来。夫子,柳宁这是在为难学生。”穆天赐看到考题,爆发了,觉得柳宁是故意刁难自己。好让他自己赢得赌约。 “确实,这题确实是强人所难,常人根本办不到。柳宁换一题。”鲁夫子出声帮穆天赐说话,如果真的让柳宁赢得全部三场考验,那么,自己将会在学校里威严扫地。 “启禀夫子,学生不是在为难穆天赐,学生已经试过,确实可以将自己提起来。” “不可能,你绝对是在说谎,这怎么可能办到。”穆天赐今天被刺激的有点多,看起来都有些疯魔了。 “倘若我办到了又怎么办?”柳宁毫不畏惧,有些争锋相对。 “你要是办到,我立马认输,并且日后决不再找你麻烦。但如果你要是没办到呢?” “简单,你想如何那边如何。” “好,那你提给我看吧,我等着呢。” “老师,学生想问学校借根麻绳。”柳宁不理睬穆天赐,反而向沈秀才说道。 沈秀才虽然不知道柳宁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还是给柳宁找来一根麻绳。柳宁接过麻绳,一头牢牢系在自己身上。另一头绑着块小石头。走到屋外的树下。用力将绑着石头的那端麻绳抛过树干。一点点的向下拽着。 一开始,围观众人都不清楚柳宁究竟想做些什么,可随着绑着石块那端麻绳不断下降,柳宁双脚也渐渐脱离了地面。众人不由得发出一阵惊呼:“竟然真的做到了……” 柳宁,竟然赢了…… 第十六章 后顾无忧理当庆祝 这是穆天赐今天第三次受到刺激了。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受到的刺激加起来都没今日来的多。现在的他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事实摆在面前,再有什么说辞也只是空谈。整个人呆呆的站在一旁,双眼空洞无神。对沈秀才宣布的赌约结果,置若罔闻。直到被自家小厮拉走,愣是一句话都没说的出来。 屋外那些看热闹的学子,显然都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一个个都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仿佛看待怪物那般看着柳宁,在他们的认知中,显然不能理解,一个怎么看都是输的局,该要如何翻盘。 其实,别说那些只见识到第三题的围观学子摸不着头脑,就算是赌约的参与者与见证者,也都一个个的摸不着头脑。 就拿刘虎来说吧。全程刘虎的表情都可以用来做表情包了。 柳宁赢了第一局,刘虎的表情,憨笑:“嘿嘿嘿,赢了”…… 柳宁赢了第二局,刘虎的表情,惊讶中带点小期待:“哈哈哈,又赢了,感觉有戏啊”…… 第三局,穆天赐告负,刘虎表情,狂喜:“卧槽,柳宁赢了赌约,牛逼啊!我不用被退学,不用挨揍了,啊哈哈哈哈…” 兴奋得不能自已的刘虎一把上前抱住柳宁:“啊哈哈哈哈,不用被退学了…” 柳宁笑着推开刘虎,对鲁夫子说道:“父子,如今胜负已分,这关于刘虎的退学是否可以作罢?” 鲁夫子万没想到结果会是如此,原本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变得现今面若死灰。半晌方才说道:“即以如此,刘虎退学处分作罢……”说完,借着尿遁,溜了… 见到柳宁赢了赌约,沈秀才不安的心也就彻底平复下来,他也不想深究柳宁如何答出穆天赐与鲁夫子的考题,只当是柳宁蒙的,猜的,或者如有神助,总之结果是好的,那就可以了。 “好了,既然赢了赌约,那便去吧,莫再在处喧闹。”说完,便进屋。沈秀才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只是这嘴角上扬的弧线,却怎么都遮掩不住。 这孩子,总是出乎自己的意料…… 柳宁已经对刘虎已经不能直视了,这货一个下午就没消停会儿,一直都在嘚瑟。好像赢得赌约的不是柳宁而是他自己似的。 “虎子,你能不能消停会儿啊,一个下午都在嘚瑟,你不嫌累嘛?” “累?那是啥,我怎么不觉得啊。阿宁,你不觉得很解气吗?咱们不仅揍了穆天赐一顿,还在赌约中把他打击的不轻,这样的好事,我能乐上一整年。” “瞧你的德行,别忘了,就算咱们赢了赌约,该受到的惩罚可没取消。二十篇大字呢,写下来可得不少功夫。” “哪有啥的,不就二十篇大字嘛,小意思啦,就算再来二十篇,也只是小意思,谁让咱高兴呢。” “行啊,那就再来二十篇呗,我的大字就让你写啦。反正对你来说不是小意思吗?” “别啊,阿宁,我不过说着玩的。”刘虎一听到要帮柳宁写二十篇大字,立马就怂了:“不过呢,字虽然不能帮你写,请客庆祝还是没问题的。上次咱说好了的,赢了,就去春宵一刻楼。” “滚蛋,那是你自己说要去的,我可没答应。” “别介啊,这样好事,怎么可以不带着你一起呢,那我也太不上道了。哪儿可是一个好地方啊,保证你开开心心的去,开开心心的回来。” “滚.......你不是没去吗,又怎么知道的啊?” “我爹告诉我的啊。每次他过去,回来的时候总是很开心,看到我还给我银子呢。咱们也去见识见识呗......” “......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啊,就是因为我不知道,所以才更要去看看啊。” “........” 柳宁,最终还是被刘虎拉着,去醉红楼。 要说柳宁不想去,那是假的。作为一个二十一世纪洁身自律,从未有过什么夜生活(因为穷)的他来说。对此也颇为好奇。 柳宁表示,自己有必要去监督刘虎,不让他犯下错误。顺便去涨涨见识也是好的。 刚到醉红楼门口,柳宁拉住刘虎:“虎子,先说好啊,咱们就是去见识一下,戌时之前必须离开,被不良人逮到了,咱们可就被请过去喝茶了......” 大楚王朝是没有什么夜生活的。一般夏秋两季戌时到次日卯时,冬春两季酉时到次日辰时会实行宵禁。宵禁开始后,街道上就再也没有路人。除了巡视的不良人,和打更的更夫。对一般平民来说,要是在宵禁时间被不良人逮住了,那不好意思,无论你是什么原因,都得被“请到”府衙牢狱里,喝喝茶,聊聊天。一般,这杯茶要喝上四天的时间。出来时还得付上一笔不菲的茶钱。所以,当宵禁钟声响起,街道上就再也瞧不见路人。如果在外做客不小心错过了宵禁时间呢,那么不好意思,只有在主家借宿一宿了。当然了,宵禁,只对平民起到限制作用,那些个权势熏天的存在则不在范畴之内。 “知道了。保证看看就回去。再怎么说,我都得在宵禁前回家,不然我爹非得收拾不死我。”刘虎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拍拍胸脯,对柳宁再三保证。可突然,刘虎脸上大变,仿佛见到猫的耗子,惊慌失措:“快,快走,我爹.......”还没说完,就将柳宁一把拽到路边。找个隐蔽的地方,躲了起来。 迎面,一富商打扮的胖子,身边带着三两同样装束的人,笑着走进醉红楼。半晌,刘虎稍稍探出脑袋,张望四周,瞧不见自家老爹的后,长叹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爹来抓我了。” “那你还进去吗?我瞧见你爹进楼了.......” “当然进去啊。咱们小心点,不让我爹看见不就好了。别废话了,赶紧走吧。” 刘虎连声催促,拉着柳宁就往醉红楼闯。还没进门呢,就被两小厮拦住,只听其中一小厮说道:“哪里来的熊孩子,知道这什么地方嘛,就往里进.......” “凭什么咱们不能进去,你们开着门,不就是要做生意的,咱兄弟两过来耍耍,有何不可。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还不滚开。”刘虎对自己和柳宁被人拦住不让进这件事情显得很是气愤。指着你小厮喊道。 另一个小厮对同伴说道:“哟哟,瞧瞧。毛都没长齐的玩意儿都想来找姐儿解闷。看到这幅猴急的样子没,憋了好久了吧。” 四周的客人,小厮纷纷笑了起来。刘虎涨红了脸:“你个狗东西,还不快给你爷爷让开。在不让开,小心爷爷收拾你。” 第一个说话的小厮有开口了,显然不是个脾气好的主:“小屁孩,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滚吧,回家找你娘喝奶去吧。哈哈哈......”说完,推了刘虎一把。 刘虎没留神,一屁股摔在地上。围观众人发出一阵哄笑,更有好事者吹起口哨,一副嫌事儿不够大的样子。 刘虎起身,抄起手边的石头,就往小厮走去,却被柳宁一把拉住。转过头,对柳宁说:“阿宁,你放开我,我非得让这小厮见识见识爷爷的厉害。” 柳宁摇摇头:“算了,虎子,别再这儿闹事,你爹在里面,把你爹吸引出来,你怎么办?闹到书塾,你又该怎么办?” 刘虎很是不甘心,说道:“这两小厮是在可恶,为什么拦着咱们不让进去。还出言嘲讽与我。” “咱们现在年龄尚幼,不让进这风月场所也是正常。你呢也犯不着跟这两小厮计较。待你在长几年,甩手赏这两小厮一锭银子,想让他们干啥,他们就会乖乖干啥。” “好,就算我不和这两狗奴才计较,可咱们又进不去,我实在不甘心。” “一风月场所,进不去也就罢了,有什么好不甘心的?” “好奇啊,为什么我爹能进去,我就不能,再说,我也想看看我爹在干嘛.......是什么使他每次从这儿回来都显得那么开心......” “呃......要不到后门试试?或许能进去......” 熊孩子,这样就把你爹卖了,合适吗........ 刘虎和柳宁绕到醉红楼的后院,想看看有什么地方能进到院里。柳宁试着推开后门,一推就开了。刚进门,却瞧见刘虎已经进来了。 “虎子,你怎么进来的?怎么这么快.......” “哦,我瞧见墙边有个洞,就钻了进来。准备先瞧瞧,再喊你来着。” ......... 刘虎边走,边张望着,走到一处屋子外,对柳宁说道:“阿宁,这里有啥好玩的啊,除了屋子就是屋子,都还没我家......” 话还没说完,屋内传来一阵不可描述的声音,将刘虎的话打断。刘虎透过门缝,看到一大汉趴在床上,做些不可描述的事情。登时,走不动道了。一张胖脸,肉眼可见的迅速变红。鼻血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尤不自知....... 刘金福昨日与三两生意伙伴相约,今日来这醉红楼一睹新入楼的小娘子的风采。一进楼便被这些个小娘子迷得七荤八素的。搂着一个小娘子,向着同行之人道了声抱歉,急匆匆的就往后院走去。 刚踏上后院过廊,就瞧见一胖小子躲在门外,透过门缝,朝屋内偷窥着。刘金福笑着对依偎在自己身边的小娘子说道:“瞧这傻小子,毛还没长齐,就来偷窥着风流韵事。若是被其长辈知晓,真不知他那长辈又该如何自处。” 随着刘金福不断走进,偷窥的胖小子,浑然不觉,对身边同伴的拉扯,呼喊视若罔闻。仍是专心致志的“学习”着。拉扯胖小子的那个小孩,看到刘金福与醉红楼小娘越走越近,同伴又走不动道,无奈之下,只得自身一人先行离开。 刘金福越走越近,越近也就越觉着这偷窥的胖小子有些眼熟,怎么看怎么都像自家那个熊孩子。原本脸上的笑意渐渐的消失了,脸色越发的难看,撇下身旁的小娘子,快步上前,一把拽过那仍在偷窥的胖小子。当刘金福看清那胖小子的容貌时,差点没被气死。正是自家混小子。 刘虎看着屋内两人打架,正在兴头上。对柳宁的拉拽只当是他也想观看的表现,对柳宁说道:“等等,阿宁,我再瞧两眼......”当柳宁告诉他,有人来了,让自己快走时,也不甚在意。随口说道:“你先走吧,我再看看。”直到自己被一阵大力拽过身子,看清来人时,顿时,腿软了,慌神了...... “爹,你咋来了.......” 第十七章 柳柱进镇 日子一天天的过得飞快,转眼,赌约已经过去了十多天。虽然热度不如刚开始那般,但仍旧有人时不时的提及。 十多天过去了,身边少了刘虎的大嗓门,柳宁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也不知道刘虎这小子,最近过得怎么样了。十多天不见人影。 那天,提前看到刘金福的柳宁不是没提醒刘虎,只是某些不可言述的运动,对早熟的熊孩子总有着致命的吸引。柳宁虽然没见过现场版,但好歹上辈子买的那台二手电脑里也存着近百部的岛国动作大片。多少有些抗性,自然能顶抗住诱惑。 事件发生的第二天,刘虎没有来书塾,柳宁也向沈秀才打听过,说是突然得了重病,需要在家休养一段日子。 可惜了,虎子小朋友。 这天,柳宁进入学堂,看到一旁的刘虎学桌仍是没人,还以为,刘虎今日又不会过来。想着要不要下午放学之后打听下刘虎的家地址,过去看看他。 正胡思乱想着呢,肩膀突然被压住,一个熟悉的声音出了过来:“阿宁,帮个忙,帮我把我书袋里的软垫铺一下......” 是刘虎的声音。 “哟,过来了,怎么样啊?”柳宁嘴上调侃道,手里迅速的帮刘虎把软垫铺好。 “还说呢,你小子,不厚道,看到我爹来了,还不赶紧把我拉走,害我被我爹逮住......”不提这茬还好,一提这茬,刘虎显得很是幽怨。 “别说我没告诉你有人来了,你自己不肯走,非得还要继续看下去.......再说,你这身板,我拉都拉不动......” “唉,要是来的是其他人也就算了,偏偏是我爹.......唉,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啊。” 刘虎稍稍活动了下臀部,大约是碰触到伤口,疼得倒吸一口气:“唉,我这在家得日子不好过啊。先是我爹揍我,再是我娘揍我,最后直接混合双打。我这可怜得屁股啊......” 柳宁见刘虎一脸惆怅,忍不住又调侃道:“咋,还去吗?” 刘虎点点头:“还是得去啊,这次失误太大,被我爹逮了个正着。下回绝对不让我爹逮住。” “你这完全不接受教训呀,白挨揍了......” “正是因为受到教训了,所有更要去啊,不然才是真的白挨揍了。” 好吧,这教训有点歪...... “话说回来,你这挨揍得地方还没全完康复,干嘛不在家里多休息几天?” “但凡我能在家待得下去,我也就不来进学了。我爹我娘最近天天吵架,每回都牵连到我身上。家里算是呆不下去了。阿宁,最近我就不回去了,晚上你得收留我啊......” “呃.......我怎么收留你,我现在都是被沈夫子收留来着。” “嘿嘿,那这样,你晚上去我家留宿呗,我爹我娘还不至于在家里有客人留宿得情况下还吵架......” “好小子,感情把我当盾牌使啊。” “当然,谁让你丢下我一个人跑了......” “你妹,怎么什么锅都是我的......” “说啥,听不懂,就当你答应了......” 柳宁对刘虎的无赖性子也是无语了,他也知道,刘虎这主,如果自己不答应他的要求,他能在自己耳边念叨一整天。为了耳根清净,柳宁最后还是答应晚上去刘虎家借宿。 下午放心后,柳宁找了个借口,和沈秀才说了声,就搀着刘虎出了书塾。 嗯,是搀着。我们刘虎小少爷借口屁股疼,走不动道,要求柳宁背着他回家,柳宁不答应。刘虎退而求其次,要求柳宁搀着,柳宁拗不过他,只得搀着这小少爷回家。 ”栓子......“ 刚出了书塾,就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喊着自己的名字。柳宁循声望去,是柳柱。还是穿着那件打满补丁的粗麻衣。脸上洋溢的熟悉的笑容。站在书塾门外石狮子的阴影下。热切的看着自己。 “爹,你怎么来了......”柳宁撇下刘虎,快步走向柳柱。刚走到柳柱跟前,却发现柳柱的脸上有着好几道刮痕。胳膊上的麻衣,还有些血渍。而且,柳柱现在的站姿也显得有些不自然,双腿明显不是同时用力。中心偏向于左腿。右腿像是受了伤,有些不便。 “爹,你先坐下。你怎么了,脸上怎么受伤了,身上还有血渍,腿也不自然。发生什么事情了?”柳宁有些着急,扶着柳柱坐到石狮子边上的石梯上。还没等柳柱坐好,便急急问道。 “没啥,都是小伤,不碍事,你爹皮实着呢,这点小伤,过两天就好了。”柳柱摸摸儿子的脑袋,有些宠溺。 “没什么又怎么受伤的,谁欺负你了吗?栓子揍他去。” “你小子,揍什么揍啊,好好读书才是真的,爹这是打猎的时候弄伤的,没谁欺负你爹。” 柳柱将自己怎么受伤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柳宁。原来,柳柱回到家里后,将柳宁入学免学资,自家免除田租这些天大的好消息告诉张氏后,两人兴奋了整整三天,逢人就夸自家孩子有本事,去了镇上书塾念书。李奶奶知道后,虽然也替柳柱一家感到高兴。但也将自己的顾虑告诉柳柱。 当初沈秀才中了秀才之后,李奶奶本是想让沈秀才继续进学的。原本以为靠着沈秀才的秀才补助加上自己给人做工赚点钱,能供应儿子继续进学。没成想,去金阳府书塾打听之后才知道,这入学就得二十贯钱,日后每年学资也得十贯钱。加上书塾读书的日常开销,就母子二人的收入来看,根本无力为继。所以,沈秀才才会放弃继续进学,而是转身去当夫子。 柳柱听李奶奶这么说后,原本喜悦的心情,也渐渐沉静下来。看着家徒四壁的自家,也知道,就算穆员外给予自家这么多帮助后。就自己这点收入,根本负担不起将来柳宁的学资。所以,柳柱和张氏商议后,便找上村里有名的老猎户葛五叔。从葛五叔哪儿讨来一些打猎的技巧,经验,便跟着葛五叔的儿子葛三一起进了深山,想猎点大的,带到镇上卖钱。好给柳宁攒着。 也不知道柳柱的运气算是好呢,还是差呢。进山第一日挖的陷阱,第三日就有一只野猪落了进去。好家伙,看着怎么也得有个三百斤。运到镇上酒楼里,绝对能买个好价钱。柳柱和葛三当然很是高兴,耐心的等着在陷阱里发疯的野猪耗尽气力。之所以没有直接弄死野猪,是因为带着一头三百斤重的野猪,从深山到镇上怎么都得三四日,现今又是夏日,只怕还没到镇上,这野猪便臭了,白白浪费了。所以两人便想活捉野猪,带回村里在宰杀掉。 两人守在陷阱旁整整4天,期间不断骚扰野猪,终于,野猪耗尽气力,趴在地上不在动弹。柳柱也是心急了,没有听葛三的劝说,在多等一日。急匆匆的就下了陷阱,想把野猪捆好,拽出陷阱。没成想,当柳柱刚下陷阱,这野猪突然暴起伤人。若不是葛三眼疾手快,迅速将柳柱拉出陷阱,恐怕柳柱就不是只受到些轻伤那么简单了。 柳宁听完柳柱的诉说,一阵后怕,同时,心里又对葛三充满感激,要不是他及时拉了柳柱一把,后果真不堪设想。 “爹,您就别去打猎了,您就在家里拾掇拾掇土地,来镇上做做工就好了。您可是家里的顶梁柱,我和娘就指望您了。” “嗨,没甚要紧的,爹现在不多给你攒点钱读书,将来你考上秀才,付不起学资可咋办,到时候咱们可就没办法求人了呀......” 柳宁瞧着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攒钱大计的柳柱,心里被震得一颤一颤的。眼泪在眼眶里酝酿着。眼瞅着就要落下来了。到现在为止,柳宁在这时代待了也有一个月了。对于很多事情,柳宁心里都有些遗憾,也都感到过后悔,也不是没想过找个法子,让自己再回到之前那个世界。可是,舍不下的,不后悔的,就是能遇到现在的父母,虽然没给自己什么好日子,可是他们却为自己付出了一切。 就在这一刻,柳宁彻底放下想再回到之前世界的想法,现在就挺好的,至少自己有了爹娘。 “爹,那野猪呢?卖了吗?” “卖了,整整三十贯钱呢。和你葛三叔平分,爹也能拿到十五贯钱。刚刚先找了个地方住下,爹就来瞧瞧你了。晚上,爹在镇上睡一觉,明儿再回去。要你娘知道卖了这么多钱,可得高兴坏了。”一提到卖掉的野猪,柳柱就掩饰不住兴奋的神色。对一个地里刨食的汉子而言,突然挣了这么一大笔钱,足够他乐上很久了。 柳宁虽然也替柳柱感到高兴,只是看到柳柱身上的伤,还是忍不住的一阵心疼。他也知道柳柱做这些大部份都是为了这个家,为了自己。至于柳柱自己会怎么样,受多少伤,根本不在意。 或许,自己该把挣钱这件事情,提前提上日程。不为其他,哪怕只为这一世的父母能少受点苦楚也是好的。 柳宁这样想着...... 第十八章 合作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柳柱和葛三身揣“巨款”,回村里了。 柳宁一夜基本没怎么睡得着。一直在想着在现阶段如何给家里增添点收入。若只是依靠着柳柱和张氏的收入,学资根本负担不了。而且,夫妻两人实在太辛苦了。 为了不引起其他人的怀疑,柳宁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利用自己现今还很年幼,有一些奇思妙想也是正常的优势。想着看看能不能将一些上辈子看到过的小说,故事,寓言童话什么的带进这个世界。 定下主意,首先要做的,就是得打听打听这个世界上有没有小说这些文化载体,以及,如何通过小说这些载体来给自己带来盈利。所以,柳宁待沈秀才起来后,便不漏声色的打听道:“老师,镇上的书铺里除了咱们日常所读的那些书刊之外,还有其他什么类型的书吗?比如小说,故事之类的。” 沈秀才有点好奇,不知道柳宁为何突然打听这事,不过,也没想太多,只当是柳宁一时好奇。便说道:“除了咱们平日所读那些孔孟之道的书刊之外,还有些当代大儒的著作。当然,还有其他一些种类繁多的书刊。你说的小说故事之类的书,为师到没见过。栓子,怎么突然感兴趣了?” “学生想这两日去书铺逛逛,看看有些什么类型的书,想了解一下书铺的存书情况,所以想问问老师。” “这到无妨,你去书铺之后,可以直接问铺内伙计,他们自会向你详细介绍。不过,如今你刚入学,当以孔孟之道为主,至于其他类型的书,暂时还是不要涉及。免得耽误学业。” “是,学生知道了。” ............ 当日下午放学后,柳宁婉拒了刘虎的邀请,独自一人来到镇上的书铺里。书铺伙计见一身着书塾服饰的学子。以为生意上门,赶忙上前招呼道:“不知小少爷想找什么书,可不是小人吹牛,整个镇上没有一个地方的存书能比得上咱店。” 柳宁笑笑:“你先忙,我先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书。有需求再叫你” 伙计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书铺店面倒不是很大,书籍倒还真不少,从大到孔孟之道,小到杂文闲说,或多或少,都有些售卖。 柳宁转了一圈,没有看到有什么小说,寓言故事之类的书籍。便招来伙计问道:“你们店里有什么小说,故事之类的书吗?” 伙计想了半天,说:“不好意思,这位小少爷,咱们书铺里暂时没有这类书籍,市面上本身就很少有这类书籍流通。” “贵店掌柜在吗?有些事情想请教请教掌柜的。” “实在抱歉啊,小少爷,掌柜的前日就去金阳府了,得好几日才能回来。” “这样啊,那我过几日再来。我这边有点交易,想问问你们掌柜的有没有兴趣。伙计,等你们掌柜的回来后,帮我告知下。”说完,柳宁掏出几枚铜板,塞进伙计手里。伙计顿时眉开眼笑,连连答应。 柳宁出了书铺,心里还是有点小开心的。这个世界少有小说,对柳宁的挣钱计划提供了一个天然的有利环境。上辈子看了那么多小说,故事什么的。不利用利用那不太可惜了吗。一来可以给这里的民众提供娱乐,二来,自己也可以贴补贴补家用。 转到去了文房四宝店,买了好些空白的簿子后,便回到书塾。将自己脑子里记得的那些故事都写下来。 柳宁并不知道这里的人能接受什么的小说,为了稳妥起见,柳宁还是决定先将深受广大民众欢迎的《西游记》写出来。不论怎么说,神魔类型的小说被接受程度总是高的。 接下来的五天时间里,柳宁一有时间就在忙碌着写着《西游记》。毕竟是耳熟能详的故事,写起来也格外顺手。五天内,柳宁利用课余时间,将小说已经写到高老庄收服猪八戒的部分。 这天放学时分,柳宁拒绝了刘虎探险春宵一刻楼的邀请,回到沈秀才的宿舍,检查了一遍稿子,确认没有什么错误的地方,就急匆匆的离开书塾,跑去书铺。 刚到书铺,店内上次接待柳宁的瞧见柳宁再次过来,忙快步走来,笑着对柳宁说道:“小公子又来了,正巧,掌故的昨日刚回来,今日正在店里呢。” 柳宁点点头,说:“烦请告知掌柜的,就说我有一些合作事宜想与掌柜的商议。” 伙计道了声稍等,便去后堂请掌柜的出来。不一会儿,掌柜便笑着出来:“鄙人顺德书铺掌柜高德明,不知公子找鄙人有何贵干啊?” “高掌柜的请先掌掌眼。”柳宁笑着将书稿递给掌柜的。 高掌柜接过书稿,也不忙着看,笑着说:“听伙计说,公子想与我们来个合作,不知是想合作些什么呢?” “上回我来贵书铺,想找两本小说看看,打发打发时间,可惜啊,并未看到贵书铺有什么小说售卖。打听后才知道,贵书铺在这一块资源缺失严重啊。不免有些遗憾。高掌柜请先看看这书稿,若是觉得满意,咱们再不妨谈谈合作的事情。当然,如是不满意,这合作也就无从说起了。” 高掌柜仔细端详柳宁,半晌,说道:“公子请先内堂喝杯茶水,容我先瞧瞧这书稿。”说罢,便领着柳宁进入内堂。也不再多说什么,仔细看起书稿来。 高德明原本瞧这柳宁年纪尚幼,心里对柳宁的话,不甚在意。只是看这柳宁一身书塾装束,想着别是哪家公子哥儿出身,也不好太过得罪,故才勉强和颜悦色的招待柳宁。 可当翻开书稿,阅读时,高掌柜便渐渐的被着书中故事所吸引,原本还很是轻松随意的表情也渐渐变得严肃起来。神情专注的仔细读着。 柳宁喝着茶水,也不着急,耐心的等着高掌柜看完书稿。 良久,高掌柜放下书稿,端起茶杯,猛的喝了一口。一不小心呛到自己。抓着柳宁的手,边咳嗽,边说道:“敢问公子,这书稿是何人所作?那人现在何处,不知公子可否引荐。”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柳宁不着声色的将自己的手从高德明的手心里抽了出来,笑道:“这书稿是我带来的,自然也是我写的。莫非掌柜的不相信吗?” 高德明有些不能相信,书稿中那精彩绝伦的故事,老辣的文笔,竟会出自眼前这稚嫩的少年之手。 “咳咳,不是,只是未曾想到公子小小年纪竟能写出如此动人心魄的故事。这倒是让我等着实汗颜不已。” “那么,不知掌柜的对我这书稿可否满意呢?” “当然,当然,这是鄙人这辈子看过最精彩的故事了,毫不夸张的说,此书一旦传扬出去,必然大卖。” “哦,既然掌柜的对此书如此满意,那么,之前所说合作事宜,你看.....” “公子想如何合作?不妨直言,只要鄙店办得到的,绝对会让公子满意。”高掌柜显然是对自家书铺的实力很有信心。 “那我便直言不讳了。”柳宁故作沉思,道:“我想,贵方对此书还是颇感满意的吧。那么,如果,我将此书书稿交给贵方,不知贵方能给与我什么呢?” “鄙店是由京中贵人支持开办的。所以,历来都是有规矩可循。一般像小说这类型的书籍,我们有两种合作方式。” “愿闻其详。” “第一种,鄙店全权独家代为发售。每本给作者四十两银子做润笔费。发售后的收益,作者拿四成。第二种。鄙店只有发售权,不享有独家代理权。是故,每本给作者十两银子做润笔费。发售后收益,作者拿半成。公子你看......” 大楚王朝一两银子一贯半铜钱。不算发售分红的情况下,一本《西游记》起码可以作6部书发售。粗算下来,光成本书就能带来360贯铜钱,呃,好大一笔财富啊。 从没见过这么多钱的柳宁光想想就觉得好激动。但却不动声色,不能被小瞧了。 “既然我来找贵店合作,当然是会想着全权交由你们代理。咱们在商言商,为了保证我的利益,我想知道贵店的规模,又如何能保证我的书能大卖出去?” 高掌柜笑道:“这点公子不必担心,刚刚鄙人也说过了,鄙店是由京中贵人开办的,所以,再全国主要城镇都有鄙店分号。以公子的书中内容来看。一旦公子将书稿交给鄙店全权代理,鄙人可以保证,绝对能让您的书传扬四海。” “那么关于我的收入方面,贵店有怎么结算呢?”这个是重点,柳宁必须得好好问问清楚。 “润笔费在您每次交书时给您,至于后续的收益,我们会在年底一次性跟您结清。这点请放心,鄙店也经营了将近二十年,信用上面绝对值得保证。”高掌柜笑着解释道。 “既如此,那么,这书,我就全权交给贵店代理,下次什么时候交稿,暂不确定,不过我会提前通知你们。” “这样的话,那么咱们就签订合约吧。”说完,高掌柜就让伙计去县衙找来见证。 片刻后。高掌柜和柳宁在见证人的见证下签下合约。合约一式双份。双方各自保存。 临走时,高掌柜笑着将柳宁送出铺外。并表达了希望尽早见到下一部愿景。 柳宁怀里揣着一大包银子,笑得别提有多开心了。 第十九章 顾峥端 大楚王朝首都重城,通城。 作为一个承袭百年光阴的王朝国都。通城无愧天下第一城的称号。且不说它的气势恢宏的外观,单论这城内的繁华程度,寻遍天下再难有一座城市能与其媲美。 通城分为内中外三城。内城毫无意外的是皇城重地以及各个官署衙门的办公之地。中城则是各个王公贵族居住之所。座座高门大院鳞次栉比。外城则就是那些城市必须设施处所以及各个商贾大家住所。至于那些普通民众可买不起城内土地,只能居住在通城城外一个个的小型卫星城镇里。 中城内,一处占地三十亩的高门大院,看似与一般大院没有什么差别,甚至有些不起眼。这里,是安远国公府。说起这安远国公府,给朝廷百官印象最为深刻的便是那小公爷顾峥端。顾小公爷可是这京畿重地无人不晓的人物。无他,当年当年关内道解元公的名号,又有几个读书人不知道。跟何况,这解元公还是凭借自身实力夺得的,并未依靠半分家族权势。加之这位顾小公爷待人总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无论是谁。是何身份,顾小公爷从未仗势欺人过。和他说话,总是让人如沐春风。 这安远国公府顾家也不是一个简单的小角色。祖上曾追随开国高祖季兆元打天下。开国后,论功行赏,获封世袭国公。传至如今,朝中各种关系利益交叠。加上日益壮大的经济实力,俨然成为大楚王朝食物链上最顶层的那端。顾家与先帝孝文帝也有着姻亲关系。当年顾家嫡三小姐便是这孝文帝的生母。若不是因病红颜早逝,顾家在后宫少了帮衬,现今顾家该是这皇族之下第一家族。即便如此。以顾家如今权势,除三位顾命大臣之外,一般的文武百官又有几人不敢给这安远国公府三分面子? 安远国公顾言凌如今以年逾半百,膝下只两子五女。五个女儿都已出嫁,长子幼时骑马不慎摔下,摔伤头部,原本也是一个聪慧灵敏的少年,却变成一副痴呆模样。顾公爷如何不心急,如何不难受。可惜遍寻名医,始终治愈无望。所幸还有一幼子可袭家业。是以,顾公爷将全部心血都投在这二子顾峥端身上。顾峥端也没辜负顾公爷期望。无论是学业还是其他什么事情都让顾公爷十分满意。 这日,顾峥端从大儒苗纪堂处进学回府后,如同往常一般,去向顾公爷请安。还未进屋,便听到管理自家生意的族叔和账房管事正在和父亲商议着事情,顾峥端也不着急,站在屋外,怡然自得的看着院里的景致。 良久,族叔从屋内出来,顾峥端笑着向族叔问安后,便走进顾公爷的屋内:“父亲,孩儿特来请安。” 待顾峥端行完礼后,顾公爷笑着说道:“吾儿无需多礼,坐下说话。” “父亲,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吗?我瞧见六叔的隐隐有些忧色。”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最近漠南道的锦林府,霸下府,汉亭府,兰杨府突降暴雨,时至今日已有七日,各处积水颇深,受灾严重。咱们在这受灾四府的生意受到了很大的损失,叫他们过来商议如何减少损失。毕竟漠南道的生意所占份额也不少。” “据孩儿所知,咱家在漠南道的生意大多是些粮食,布匹生意,不知父亲觉着是否可以在受灾之后填平成本?” 顾公爷苦笑道:“填平成本实在无望,想来还得倒贴不少。咱家在漠南道的几个米仓支撑不住暴雨倾刷,粮食都已被暴雨淋湿。这粮食受潮之后是卖不出好价钱了。算上运输成本,保守估计得亏上三万多两白银。” “不知朝廷对这受灾有何应对。米仓这种坚固的地方都被暴雨倾刷,想来平民受灾更为严重。” “谁说不是,各府治下民舍损毁无数,粮食也别冲刷掉不少,朝廷现在为了此事可头疼不已。” “不知父亲是否和六叔商量出个所以然来?” 顾公爷苦笑着摇摇头,不说话,良久。突然看到顾峥端浅笑着看着自己,想着定是儿子想到什么,便说道:“吾儿是否想到什么可行之法?” 顾峥端问道:“孩儿记得前几日四叔为自家嫡长子某个出身还特地来找过父亲,想让父亲托托关系来着。” 顾公爷点点头:“不错,你四叔也就这一个孩子还算有些出息。为父便答应了他,本想着这几日拜访施阁老,看看能不能给他谋个出身。只是,如今漠南道如今受灾严重,想来施阁老是顾不上这件小事了。” “父亲不妨把这两件事情并起来处理,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哦,此话怎讲?” “既然咱家在漠南道的生意注定是要亏损,不如干脆全部放弃今年在漠南道米粮的收入。将这些米粮当作赈灾粮放出去,一来父亲可以在朝中,民间博得一个好官声。二来,父亲如此操作之后势必缓解朝廷压力,按照朝廷惯例,必然嘉奖与父亲。届时,父亲借机提出想给四叔嫡子某个出路还不是水到渠成吗?又何必强求与施阁老呢?” “哈哈,还是吾儿机智,如此一来,还真是塞翁失马焉知啊。” 顾公爷越看越对自己的二子感到满意。如此心智,将来就算自己百年之后,也定能护住顾家周全。 顾峥端与顾公爷又说了些话便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继续复习这往日的功课。虽然顾峥端对明年的春闱入围充满信心,但他的性格,是凡事要么不做,要做,便要做到最好。 打开书本没多久,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屋外响起:“少爷,小人有事禀报。” “进来吧。”顾峥端放下书,拿起毛笔,沾了点墨,便开始在宣纸上练起字来。 不稍时,一个管家装束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恭恭敬敬的跪下来对顾峥端说道:“少爷,各个道的邸报分店传来消息,目前天下各处城镇的邸报支店皆以开张。一切顺利。” “恩,知道了,人手都散下去了吗?” “人手都已散布下去,每个支店至少有一个心腹,每个月都将会有情报上传至各府分店,分店整理完毕后会将情报上传至各道分店,最终交与小人手中。” “记住了,此事不可让我父亲知晓。”顾峥端不急不徐,手中的笔并未有丝毫停留。“上回让你打听的事,有消息了吗?” “回禀少爷,已然有了消息。李概新纳一妾室唤作魏玲玲,暂未带回府,先安置于李府别宅。魏玲玲目前已有身孕,后日将前往招提寺上香,祈福。” “恩,我已知晓,你且退下吧。” 中年男子退出屋后,顾峥端将最后两字写好,仔细端详着练的字。或许是觉着有些不满意。便将着写满字的纸张揉成一团,随手丢在地上。重新取出宣纸,提笔,继续练着字。 “时间有些紧张,不过影响不大。呵呵......” 桌上的烛光摇曳着,映在顾峥端的脸上,瞧着竟有些瘆人。 第二十章 华楼宴客 贺兰英很是得意。原本逢赌必输的他,近来一洗颓势,在赌场上那叫一个所向无敌,每日总能在赌桌上将对手杀的片甲不留。 作为顾命大臣贺兰嘉之的幼子,贺兰英毫无疑问的从出身开始就站在常人无法企及的高度。所以,在他人勤学上进之时,贺兰英呼卢喝雉,挥霍无度,肆意妄为,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潇洒。 贺兰嘉之虽然对贺兰英的荒唐表现不满,但也没有太过管教。一方面是对幼子的溺爱,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在大楚王朝,家族看中的只有嫡长子,对于其他子嗣不太在意。只要不给家族惹出弥天大祸,对其所作所为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 这日,贺兰英在赌坊满载而归,一众纨绔前呼后拥着,杀向通城最大酒楼,华楼。 刚到酒楼门口,一袭青衫的顾峥端出现在众人面前。 “见过各位世兄。”显然,顾峥端也看见这群纨绔,笑着上前,与这些人见礼。不论是谁,顾峥端的礼仪总是让人无法挑剔。哪怕他与这些纨绔仅仅只是认识。 众纨绔平日里若是单独见到顾峥端,或许都默不作声,当做并未认出其人。对于这群不学无术的世家子弟而言,面前突然出现一枚超级学霸是一件很有压力的事情。 但,今日显然不能视而不见,一帮子狐朋狗友都在。岂能在人前失了底气? 众人纷纷笑着回礼。 除了贺兰英。 在他贺兰英的认知中。除了父兄外,其他人,就连自家的那些叔伯都不配自己向其行礼。他这小小的顾家小公爷又怎么配的上呢? 傲慢的点点头,算是回了礼。上前,上下打量顾峥端几眼:“能在这里见到顾小公爷还真是少见呢?不知顾小公爷这是要做什么呢?” 顾峥端仿佛没看到贺兰英的傲慢似的,笑着答道:“小弟这刚从郊外踏青归来,半道觉着腹中饥饿难忍,正巧看到这华楼,便想来弄两小菜消消饥。到不成想能在这里看到世兄们,倒还真是巧得很呢。” “有什么巧不巧的,整个通城能让咱们兄弟赏脸的也就这华楼。你是平素来的少了,若是常来,想来必是常常相见。”贺兰英满不在乎道。一众纨绔纷纷附和。 “贺兰兄说的不错,但凡你顾小公爷常来这华楼,便早能见到咱们兄弟们。又岂会像如今这般生冷?”周岁盈接过话头说道。 周岁盈,平津候家三公子。一是一位走鸡斗犬之徒,平素凡事以贺兰英为主。只要有贺兰英的地方必然少不了他周岁盈的身影,算是贺兰英的忠实小弟。 顾峥端听罢连忙告罪:“如此说来到是小弟之错。平日少有与各位兄长交流,到让给为兄长瞧着小弟生冷。万望见谅。” “罢了,日后,贤弟该当多于咱们交流交流,毕竟大家都算是功勋之后,又算是同龄之人,彼此之间还是可以多多接触接触。”周岁盈俨然一副老大哥的模样,神情傲据。 贺兰英在一旁站住,并未搭话,脸上带着一丝冷笑,看着顾峥端。 “周兄如此说法到是叫小弟很是惭愧啊。既然咱们在这华楼相遇,不如就让小弟做东,邀请诸位世兄共饮一番,聊表赔罪。” 贺兰英闻言,也不推辞,点点头:“贤弟到是有心了,既如此,我们也就却之不恭了。”说罢便转身径直走入华楼。周岁盈和一众纨绔见贺兰英已经入内,便紧随其后也跟着进入华楼。 华楼,作为通城排名第一的酒楼,除了其幕后之人背景不凡之外,楼内极尽奢华的装修,穿插其中颜色俏丽的女侍也为其加分不少。当然,楼内菜肴,酒水也是大楚王朝顶尖的存在。当然了,在这里的消费水准也不是谁都能接受的。楼内简单的一顿饭食,放在槐刘镇的酒楼里可能只需要三四十文钱。在这里,起码得十两银子起步。 华楼共有6层,楼层越高,档次也就越高。一般秀才,商贾之流的只能在一二楼,三四楼得有举人身份以上才能入内,至于五六楼。非功勋贵胄不能入内。至于平民,算了吧,消费不起。当然了,华楼除了一座楼之外还有座院子。那里面,听闻是整座华楼最高规格的享受标准,只是,谁都进不去。至于谁能进去,没人清楚。 原本按照贺兰英的身份,最多只能在三四楼消费,但这次是顾峥端做东,以顾小公爷的身份,自是可以去五楼消费。贺兰英一直想去见识一下华楼五六层的风采,难得这次有机会,又怎能放过呢。刚进华楼,便让楼内侍者前方领路,直上五楼。 刚入五楼,贺兰英等一众纨绔眼睛便直了。无他,五楼入口处站着两位颜色少有的女子,身着白色丝质流仙裙,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见到有贵客上楼,躬身弯膝,招呼众人入内。最为出众的是,这两女子,竟是一对双胞。这让自诩为好色成性的贺兰英怎能把持的住。伸手就想将这两女子搂入怀中好好疼惜一番。 两女子对于这样的客人也是见怪不怪,笑着,不露声色的躲掉伸来的咸猪手,将众人引进堂内。 贺兰英见自己被两女子拒绝,正要恼羞成怒时,一位男侍者上前,在贺兰英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贺兰英只得讪讪,罢手,不做非分之想。即便贺兰英再怎么嚣张跋扈,却也知道,在大楚王朝,总有那么几个人是自己不能惹的存在。 刚入五楼内堂,众人顿时被这奢华的装饰惊艳到。楼下的装饰,已算是世间少有了,但比之五楼内堂仍显捉襟见肘。且不说这金碧辉煌的装饰,就论堂内这些桌椅,都是产自海外的绿檀,其价值,不是简单的金银就能衡量。至于堂内照明,都不是用的油灯,蜡烛之流,全部清一色的夜明珠。 众人咋舌,都说这华楼五六楼乃是大楚最高规格,今日一见果不其然。自家与之相比,简直不堪入目。 众人进入包厢入座之后,待菜肴,酒水皆摆上各自桌面上时。顾峥端端起酒杯:“往日是小弟沉迷孔孟之道,处事不当,竟未曾与各位世兄抵足相交。在此,小弟当自罚三杯,聊表歉意。还望各位世兄见谅。”说罢,连饮三大杯。 众人见顾峥端颇为豪爽,叫好不断,纷纷畅饮起来。 贺兰英一口一口的饮着酒水,目光时不时的望向堂外,显然是对刚刚的双胞胎女侍仍心心念念。 这时,顾峥端端着一杯酒,走到贺兰英面前:“贺兰兄怎么一副心有所思的样子,莫不是小弟这顿酒席让贺兰兄不满?” “贤弟此话差矣,我观贺兰兄并非对着酒席不满,而是少了些助兴罢了。”坐一旁的周岁盈插嘴道:“若是,这会儿能有两三妙龄女子相伴贺兰兄,定然让他乐不思蜀。” 贺兰英不置可否,也并未答话。 “如此倒叫小弟为难了,周世兄有所不知,这华楼历来不许外来女子陪酒,而华楼本身未曾有过女侍陪酒。所以,小弟也是难办啊。若是在其他酒楼,莫说两三女子陪酒,便是叫上十几二十来人,只要能让众人满意而归,又有何妨。” “小公爷拳拳相待之心,我等岂非不知,无奈这华楼规矩如此,为兄也就说说,做不得真。” “多谢周世兄体谅之心。来小弟敬您一杯。”说罢,顾峥端便将这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周岁盈道了声好,也将自己杯中酒一饮而尽。 “说起来,贺兰兄最近还真是手气逆天大杀四方啊。”一纨绔说道。 另一人应和道:“可不是吗,就连罕有的至天双尊都能被贺兰兄摸到,这手气,着实让我等羡慕不已啊。” 又有人说道:“想来今日在座各位皆是输了不少银子啊,也就咱们贺兰兄赢得那叫一个盆满钵满啊。” 酒席上的众人除了顾峥端外都是好赌之人,一有人引出“赌”这个话题,酒席上的气氛顿时热闹起来,就连贺兰英原本被堂外双胞胎吸引走的心思,也被勾引回来。与众人探讨着自己的成功经验。 一时间,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气氛好不热闹。 只有顾峥端并未加入众人话题,对于“赌”他着实兴致缺缺。而且,今日他的目的也不在此。 第二十一章 当街劫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一班纨绔喝的差不多了,一个个的酒兴正酣。彼此聊着,闹着,喝着,好不欢畅。 顾峥端,贺兰英,周岁盈。并未去理睬酒桌上其他人众欢闹。三人组成一个小圈子,时不时的彼此碰个杯,互相吹捧吹捧,聊的也算是投机。 一开始,贺兰英接受邀请,一来是向借着顾峥端的勋贵身份进入这华楼五六层。二来,也是想着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科举上比得过顾峥端,那么不如就在酒桌上示个威。也好让他顾峥端知道,他贺兰英也是有他拍马难及的地方。 贺兰英对自己的酒量还是很有自信的。 只是没想到,顾峥端这人,不仅在科举一途上有着非凡的天分和成就,就连在酒量上与自己相比也不逞多少。 能这样放过他顾峥端吗?明显的,不能。从他顾峥端开始进学后,自己就一直被老爹耳提面命。什么要向顾峥端学习,勤奋进学;什么不能整日游手好闲,呼卢喝雉的,要有出息。自己一旦做了什么荒唐些的事情,被老爹教训的时候总不忘拿顾峥端来和自己做比较。他姥姥的,他是他,我是我,有甚好比较的。 要不是看在他顾峥端请客的份上,自己会稀罕他这顿酒席?我贺兰英是什么人,那也是在京畿通城说的上话的人。 不过,看在这顿还算不错的酒席份上,看在他顾峥端还算识相的份上,看在自己手下这帮弟兄的份上,今日,便不与他计较。至于将来如何,那是将来的事情,现在不惜得去想这些,日后看心情。若是他顾峥端能一直似今日这般上道。原谅他也不是不可以。 今日这酒不错,就是有些上头。 贺兰英是这么想的。 ............ 顾峥端正在和周岁盈一口一个世兄,贤弟的闲谈时,一个侍者轻轻的推开门,走到顾峥端身边,俯身附耳说了几句后,就站在顾峥端身后,一副听候吩咐的样子。 顾峥端呢,起身,示意众人听他一言:“各位世兄,刚刚华楼侍者告知我,今日有一胡人舞蹈班子入楼表演胡旋舞。不知各位世兄是否感兴趣,若是有兴趣,我便让这侍者领那班子入堂给咱们乐呵乐呵。” 众人纷纷叫好,更有甚者,跟随侍者一齐去领那舞蹈班子入堂。 少顷,十余身着薄透舞衣,面遮纱巾的胡女,扭着纤细腰肢,踏着软步,款款而入。待众舞女全部入堂之后,齐齐向着一班纨绔纳了个万福后,定定的站在堂中。只等乐师准备好,音乐响起。便开始她们的表演。 不一会儿,音乐响起,胡女们随着乐声,翩翩起舞。正如词中所云:英英妙舞腰肢软。章台柳、昭阳燕。锦衣冠盖,绮堂筵会,是处千金争选。顾香砌、丝管初调,倚轻风、佩环微颤。乍入霓裳促遍。逞盈盈、渐催檀板。慢垂霞袖,急趋莲步,进退奇容千变。算何止、倾国倾城,暂回眸、万人断肠。 胡女曼妙的舞姿,纤纤细腰,时不时外泄的春光,无不刺激着堂内纨绔的小心脏。全都直溜溜的盯着舞女看着,话也不说了,就也不喝了。世界只余这靡靡之音以及那动人心魄的舞蹈。 贺兰英的目光从胡女们入堂之后就再也没离开她们的身体。手中酒倾倒在身上也浑然不知。只觉口干舌燥,吐了口唾沫后,越发感到燥热难忍。什么双胞胎女侍,什么顾峥端,什么酒桌见真章,都无关紧要了。现在,此刻,只想将这些胡女搂入怀中,好好疼惜一番。 贺兰英神色有些呆滞,缓缓上前,走入舞池,伸手就想将一胡女拥入怀里。却被胡女娇笑着躲闪掉。贺兰英扑了个空,身边只余胡女身上浓浓的胭脂香味。贺兰英深吸一口气。陶醉了。此间大乐啊。 一胡女舞至贺兰英面前,妩媚的朝贺兰英笑了一下,就着贺兰英,做出一些不可描述的,羞耻的动作。贺兰英忍不了了,说什么也要将这胡女拖入后堂,肆意怜爱一番。 正当贺兰英准备拖住胡女之时,伸出去的手却被顾峥端拉住:“贺兰兄,不可……” 啥,裤子都要脱了,你却跟我说不行?这是要逗我吗? 贺兰英正要发怒,出声辱骂之时,顾峥端说道:“小弟也未想到胡女此舞竟有如此魅力,会让贺兰兄如此着迷,但是,还得请贺兰兄忍耐一番。华楼说了,这些胡女,只可远观,不能亵玩。” “为啥?”贺兰英不能理解,在大楚,胡人的地位很低。男的只能当作奴隶,女的,和玩物没什么差别。 “小弟也不太清楚,只知这胡女是从康王府出来的,都是康王爷的禁脔。此次是康王爷卖给华楼幕后老板一个面子,才允许在华楼表演两天,咱们也是赶巧才遇上。不然,哪能欣赏到?康王爷放出话来,谁动了他的禁脔便是和谁不死不休。华楼老板也是做了保证,不会让任何人动这些胡女分毫。” 贺兰英打了个冷颤,清醒了,放下了想对胡女动手的心思。别说华楼这幕后老板了,就连这康王爷也不是自己能得罪得起的人。 康王爷,大楚帝国唯一亲王,孝文帝的亲弟弟。当今天子的亲叔叔。虽然康王爷本身在朝廷并无实权,但是谁都不能忽视康王爷的存在。 康王爷多少都会给一些人一点脸面,这些人中也包括自己的父亲,贺兰嘉之。但绝不会包括他贺兰英。 一旦自己动了这些胡女,被康王爷报复,就算是自己的亲爹也不能护得周全。少说也是一顿板子,皮开肉绽。 贺兰英怕疼…… 贺兰英坐不住了。对于这些胡女,自己碰又不能碰。华楼的女侍,自己也是碰不得,可被勾出的欲火,怎么消解? 回府吧,自己院子里也有五房侍妾,虽然不及双胞胎女侍气质出众,也不及胡女妩媚妖娆。但好歹也能让自己泄泄火。平复燥热感。 打定主意,贺兰英打声招呼,便匆匆离去,火急火燎的赶回府。 众人只顾盯着胡女,对贺兰英的离开,并未在意。 顾峥端见贺兰英准备离开,便将贺兰英送至华楼门外。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想约下回在一起饮酒作乐。 待贺兰英上马走后,顾峥端身后出现一黑衣装束的男子,男子蒙着面,看不清容貌。浑身却散发出生人勿进,我很危险的味道。 “知道怎么做了吗?”顾峥端也不回首,淡淡说道。 黑衣男子点点头:“公子放心,我亲自出马,一定万无一失。” 说罢,黑衣男子便消失在顾峥端身后,顾峥端也不在意,上楼,继续招待那帮纨绔。 且说那贺兰英,纵马疾驰,只想赶紧回府泻火。两小厮紧随其后。三人架马狂奔在大道上,引得尘土阵阵,惹得周边行人苦不堪言,纷纷怒目而视。 刚出上善坊正准备拐入后庭坊时,突然胯下骏马嘶吼一声,陡然加速,竟径直撞向前方步辇。贺兰英猝不及防之下,与前方步辇来了个亲切接触。顿时头昏脑胀,眼冒金星。差一点就要晕了过去。 紧随贺兰英的小厮慌张不已,纷纷下马上前搀扶贺兰英。 好半晌,贺兰英才从昏沉中回过神来,在小厮的搀扶下,起身,嘴里还还一个劲的咒骂那发了疯的骏马。 突然。贺兰英止住了辱骂,也恢复到平时那副纨绔模样。只因瞧见自己撞入的步辇之中,有个神色慌张的俏丽女子。 贺兰英瞧这女子受到惊吓后那楚楚可怜的模样,有想起华楼里那淫靡的场景。顿时色胆丛生。伸手,拂过女子脸庞。放在鼻尖深吸了两下,说道:“真是香甜。” 女子惊慌之下已然说不出话来,又被面前这登徒子调戏,更加手足无措,只得拼命躲闪。想逃离这登徒子的魔爪。 岂料,贺兰英见女子这般躲闪反倒感觉欲火愈盛。一把抓过女子白皙的下手,拉出步辇,让小厮将其抗起,带回府中,准备好好疼爱一番。 女子见贺兰英想强抢自己,欲行不轨之事连忙着急喊道:“我夫君乃是李阁老四子李概,你等怎敢强抢于我?” 贺兰英大笑:“小娘皮不要诓我,李概还未成亲,哪来妻室。今日碰见我那是你的好运,只要从了我,保你吃香喝辣。哈哈哈哈……”说罢便让小厮捂住女子嘴巴,扛上马,准备回府。 女子的丫鬟面对这突发情况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可看到自家女主人要被抢走之时,顿时反应过来:“登徒子,快放下我家夫人,否则,我家少爷绝不会放过你。” 贺兰英满是不在乎,没有搭理丫鬟。一小厮上前给了丫鬟一个巴掌将其打倒在地:“喊什么,你家夫人被我家少爷看上,那是她的福分,知道我家少爷是谁吗?堂堂贺兰上柱国幼子。别给脸不要脸,还不快滚。” 小厮朝丫鬟吐了口唾沫,转身就跟着贺兰英扬长而去。 街上只留下驻足看热闹的行人和坐在原地哭闹的丫鬟。 第二十二章 事态升级 李概的心情从没有像现在这般舒畅过。 近来的日子过得真是顺风顺水,眼看着通过父亲的活动,自己也将弄得一个不错的出身,虽然不是通过科举考来的,但再怎么说也是一个举人的身份。有了这层身份,自己就能够光明正大的去国子监进学。哪怕将来考不取贡生,也能靠父亲的影响力,弄个小官当当。只需要熬个十来年,入京,当京官,那还不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吗。 加之,自己去年踏春时遇到的那个唤作魏玲玲的女子。经过自己不断追求,其父不断的劝说,四月前,总算是成功的当了自己的侍妾,虽然还不能领进门。但只需在熬个几个月,待自己大婚后,便可以领进门了。虽然魏玲玲出身商贾之家,父亲不是很满意,但是,架不住如今魏玲玲已怀有身孕。就算父亲对魏玲玲不满,可她肚子里的可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父亲看在孩子的面上,最终还是会接受的。至于即将入门的大妇,管她的,反正只是政治联姻。 特别是今日,父亲特地将自己喊至跟前,当着大哥的面狠狠的夸奖自己一番,看到二哥那一副便秘的模样,心里可别提有多爽了。让二哥平时看到自己都是趾高气昂的模样。 还真是越想越开心,搞得自己刚刚在酒楼都多喝了两杯酒,有点上头,看东西都有点飘。 嗯。今晚就不回去了,还是去找我那小娘子。怀孕是件好事,只是可惜不能好好的怜爱一番。 没事,我就蹭蹭,不进去。 李概越发开心。脚步都有些虚浮。哼着小曲,趿着步子,慢慢往李府别宅踱去。 刚走到别宅所在永昌坊外,就看到李府门房小厮站在坊门外,不停的四处张望着。李概上前,喝到:“你这小厮,不好好的看着门,站在这里作甚。” 本以为那小厮会慌张的向自己请罪,没成想,门房小厮登时跪下保住李概的大腿哭道:“四少爷啊,你终于回来了,家里出事了。” “别哭,快说,出了什么事?”李概没道理的突然感到一阵心慌。忙问道。 “魏夫人被人抢走了......” 李概简直不可置信,妾室被抢这件事情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他李概是何人?大楚帝国顾命大臣李若挺的嫡四子,众人仰视的存在。只有他去强抢他人妾室,怎么还会被欺负到头上来?这可能吗?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概抬手给了门房小厮一个巴掌,喝到:“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门房小厮捂着嘴巴说:“详细情形,小人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魏夫人今日出门去招提寺上香,便在没回来,只有侍候夫人丫鬟绿荷回来了。一回来就急着让张管事去找您,说是夫人背人掠走了。张管事一听便急匆匆的出门找您去了,临走时,让小人在坊门口等您,少爷,您......” 不等门房小厮将话说完,李概急匆匆的一路小跑,赶回别宅。途中,一个踉跄,差点就要摔倒在地。 刚进别宅大门,隔着大老远,李概就瞧见绿荷这个丫鬟坐在大厅门口哭着。李概跑的更快了,刚跑到正厅门口,还没来的及喘口气,绿荷就悲呼一声:”四少爷,夫人被人抢走了。奴婢实在阻拦不住啊......“ ”是谁干的?快将事情经过详细告知于我......“ 绿荷哭哭啼啼的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告知李概。李概听完顿时火冒三丈。一脚踹在绿荷身上:”你这贱人,不知道将你家少爷的名号报上去吗?“ 绿荷扑到在地上,哭的更厉害了:”四少爷,奴婢怎么没说啊,只是那贺兰英根本就不听奴婢的,奴婢还被他的小厮打翻在地,还没等奴婢起身,夫人就被贺兰英抢走了。他们骑得快马,奴婢实在追不上,只能先回来找您......“ “贺兰英,竖子安敢如此!” 李概从没想现在这般对一人如此仇恨。如果现在贺兰英出现在他的面前,李概恨不得将他抽皮拔骨。 “来人,备马。” 李概带着几个随从,匆匆上马,赶往贺兰府。 贺兰府,贺兰英的院子里。此时,距离贺兰英抢人回府后,已过去一个时辰。 贺兰英坐在院厅内喝着茶水,有种说不出来的惬意。 “难怪人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抢’啊,其中韵味果然是妙不可言。”贺兰英感叹道。 翘着二郎腿,嘴里哼着小曲,时不时轻啜一口茶水,真是享受。贺兰英想着,稍作休息,晚上在继续跟那抢来的小娘皮好好的做做游戏。想着那小娘皮楚楚可怜的模样,贺兰英还真是欲罢不能。 “五少爷,不好了,新来的小娘咬舌自尽了......”就在贺兰英怡然自得的时候,后宅的一个丫鬟匆匆赶来,神色慌张。 “你说什么?那个小娘?”贺兰英有些不可思议。 “就是今天刚入府的小娘,刚刚吩咐奴婢去准备热水,说是想梳洗一下。没成想,奴婢打好热水,却看到小娘咬舌自尽了......” “废物,看个人都不会,要你有何用,明日就给我滚到乡下田庄去。府上不留连人都看不住的丫鬟。” 真是可惜啊,好好的一个小娘,自己还没享受够呢,怎么就死了呢。 “来福,将那小娘的尸体用麻布裹着,抬去城外,找个地方埋了。”贺兰英喊过一个小厮,吩咐道。 小厮应和一声,便出去处理魏玲玲的尸身。 “真是太可惜了......”贺兰英觉着还是挺可惜的,毕竟少了一个乐子。 “五少爷,府外有人闹事。说是要找您要人。来人自称是李概......” “啥?难道那小娘说的是真的?”贺兰英有些慌了。抢人,他不在乎,身为一个资深纨绔,不抢几个女人算得上什么纨绔。可是,这只能抢些民女,若是对方也是豪门显贵的亲族,恐怕就压不下去了。跟何况,来人还是李若挺四子李概。这事情闹得有点大啊。就算自己父亲贺兰嘉之出面也兜不住呀。 贺兰英在厅里来回走着,神色不复怡然。 “事到如今,只能抵死不认。还好,那小娘已经死了。去,喊上几个护院,将外面闹事的人,打散。别管他们说些什么,全部赶走。”贺兰英吩咐小厮后,转头向一旁的丫鬟说道:“去,让门房给少爷备马。府里暂时是呆不住了,趁现在父兄都不在府里,赶紧去城外府宅待几日,待风声过了在回来。” 李概没想到贺兰英竟会嚣张至此。自己带人上门讨人,不但没有将人要回来,还被冲出来的护院一顿棍棒。自己都已表明身份了,却还是被无视了,还有没有王法,难不成这大楚是你贺兰英一人的? 李概不但讨要无果,还被贺兰府的护院拳脚相加,浑身青一块,紫一块的。被小厮带回别宅。 “此仇不报,我李概誓不为人。”李概一边敷药,一边咬牙切齿道:“去,找人,给我盯着贺兰府,一有贺兰英的动静,立刻来报。无论如何也得给我找到魏玲玲的藏身处所。” 安远国公府。 一个黑影躲过国公府里巡视的护院,迅速溜进顾峥端的院子。 “进行的如何了?”顾峥端淡淡的问道。 “禀少爷,一切顺利,李概上门讨要无果,被贺兰府上护院打伤,目前在别宅修养。贺兰英于傍晚时分,已偷偷溜去城外府宅。魏氏不堪受辱,已咬舌自尽,尸身被丢弃在城外荒郊。” “找个机会将贺兰英的消息和魏玲玲的尸身位置告知李概。” “是。”说罢,黑衣人退出顾峥端的屋子,几个闪身,人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第二十三章 寻到魏玲玲 距离贺兰府讨人已经过去了四天。 四天中,李概一直心神不宁,将能出动的人全都派出去了,都在打探魏玲玲的下落。日子每过去一天,李概对贺兰英的恨意就越是深刻。如果只是普通侍妾,实在讨要不回,大不了也就权当发卖了。但魏玲玲与一般侍妾不同。一来,魏玲玲出生商贾之家。家资不凡,李概虽然是顾命大臣的嫡子,但手头也不富裕,每月能从家里账房里领的银两有限。而魏玲玲家里能给他提供巨额资金。二来。李概对魏玲玲也是花了心思的,也费了一番周折才将魏玲玲纳进门。自然不是随便一个风尘女子可以替代的。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魏玲玲现在怀有身孕,那可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虽然不是嫡子,但是,是第一个孩子。李概已经二十有三了,侍妾,通房丫头也有好几个,但都没能给自己生下一儿半女的。魏玲玲已经怀孕了,就算养的是个女儿又怎样,那也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 李概焦急的在屋里来回踱步。已经整整四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让李概如何能放下心来。 “来人,备马。”李概坐不住了,想着只靠别府那点人手和丈人家那点人,又如何能在这通城之内找到一个被同样是权贵隐藏的女子呢。还是得靠父亲的权势。 “我父亲呢,回府了没?”李概刚进李府,将缰绳递给门房小厮。问道。 “老爷刚刚回府,在书房和大少爷谈话。”门房小厮答道。 李概点点头,匆匆走向书房。 刚到书房门口,正巧,长子李庚推门而出。李庚瞧见四弟李概急匆匆的过来,笑道:“四弟,何时如此慌张啊?” “大哥,正好你也在,你可得帮帮我啊。”李概抓住李庚肩膀,一副你不帮我忙,我就不放手的态势。 李庚挣脱不开,只得无奈道:“你先放手,有话好好说。” 话音刚落,书房里便传来了李若挺的声音:“何事,在外喧哗?” “你瞧,父亲发话了,咱们有事,进屋再说吧。” 李概点点头,随着李庚进了书房。刚进书房,李概立马跪下抱着李若挺的腿,哭道:“父亲,你可得帮帮孩儿啊。” “这么大的人了,还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到底何事,细细说来。”李若挺显然对儿子这幅模样很是不满。 李概立刻将事情经过详细告诉李若挺后又说道:“如若那魏玲玲只是一般侍妾。儿子也犯不着如此,可是现今魏玲玲已然有了身孕,儿子这么大的人了,至今膝下无子嗣。儿子也很是着急啊,如今难得妾室有了身孕,可人却被贺兰英抢走,至今依然找不到人,父亲,你可让儿子怎么办啊......” 李若挺听完李概的话,气的登时就将手边的茶壶扫落在地,怒道:“为何今日才和老夫说起?”李概的子嗣问题,李若挺也是着急,私下没少给李概找女人。难得有一女子怀上李概孩子,本应在府好生养胎,却又发生这等事,如何不让人心急:“庚儿,持为父名帖,去通城府衙,告诉高傅,让他们全城搜索。若是找不到魏玲玲这人,就让他别当这府尹了。” 李庚一惊,看来这次父亲是动怒了。答应一声,就赶忙出府,赶往通城府衙。 李若挺吩咐完李庚,转身就给跪在地上的李概一个嘴巴,怒道:“你个混账玩意儿,早干嘛去了,当初知道自己有了子嗣,就该早早带回府。他贺兰英就算再嚣张,难不成还能上府来抢人吗?贺兰嘉之,你可真是有个好儿子啊。都敢欺负到老夫的头上。看来,你的马政是不用推行下去了。” 无数的经验教训告诉李概,这个时候的李若挺是危险的存在,为了人身安全设想,还是不要招惹父亲了。 李若挺看着还跪在地上的李概一副窝囊的模样,真是越看越不顺眼,情急之下,一脚踹上去,骂道:“你个混账玩意儿,还在这儿跪着作甚,等着老夫请你喝茶吗?自己女人被抢了还不出去找?老夫一世英名怎么就养了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还不快滚?” 李概不敢反驳,只能灰溜溜的出了书房,张罗人手,出府打探消息。 时间,又这样过去了几日。 李府,通城府衙,还有富商魏宅里的仆从,捕快满城寻找魏玲玲,却一直没有消息。 李概这几天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一次次的失望,一次次被责骂,心里对贺兰英也是越来越仇恨,若不是怕自己的孩子出了什么事情,都恨不得抄上家伙,上门收拾贺兰英。 这天。李概刚从魏宅回到李府。就有一个小厮急匆匆跑上来:“四少爷,有消息了。“ 李概听闻终于有消息了,顿时喜上眉梢,忙道:”快说,什么消息,魏玲玲在哪儿?“ ”小人打听到,出事那天晚上,贺兰府后门来了一辆牛车,将一麻布袋子运出城外荒郊。稍后,贺兰英也从后门出府,不知去向。小人找到当时牛车车夫。车夫说,那是一个人形的麻布袋子。租车的人还要挟车夫不许伸张。“ ”快说,运到哪儿了。“ ”车夫说运到西城外荒郊,租车的人就将麻袋扛走了,去了哪儿车夫就不知道了。“ ”那还呆着这儿干嘛,还不快去找?“李概想了想,又道:”叫上府上所有小厮,随本少爷一起去。“ 不一会儿,李府上线出了在外打听消息的小厮,其他的都随着李概出西城,去荒郊,找人。去的路上,经过大成寺。李概在寺门外停下,双手合十,祈祷:佛祖一定要保佑孩子平安,将来孩子出生,一定给佛祖重塑金身。 虽然李概如此祈祷着,可事情往往有时候就爱和你开玩笑,越是不想出现的事情,偏偏就会出现。 西城外,荒郊里,一片树林内,一群小厮安静的站在一边不敢出声,李概呆呆看着前面土坑中麻袋里那露出的半张脸。连李概自己都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在想些什么,脑子里一片混乱。面前麻袋里的那半张脸,就是这几日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李概一直希望这个人能出现在自己面前。哪怕伤痕累累,只要还活着,只要孩子无事,李概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也可以不计较贺兰英抢走自己女人,和让护院毒打自己的欺辱。只要魏玲玲还活着,只要孩子安全无事。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可现在呢。别说孩子了,就连魏玲玲本人,都已经没了气息。 李概一屁股坐在地上,对小厮的话语置若罔闻。 他悔恨呐,那天为何自己要贪那杯中物,若是那日,魏玲玲去上香,自己陪着去的话,那么现在这一切都不会发生。自己的孩子还在魏玲玲的肚子里好好待着,魏玲玲还活着,自己的生活一切都没有发生变化。 李概是怎么回到李府的,只有小厮知道,他自己是毫无感觉。现在的他就跟个行尸走肉般的。回府后,任谁和他说话,他都没有回应。 “贺兰英,贺兰嘉之,这件事不会就这么完了!余六,打听到了贺兰英现在躲到哪儿去了吗?”李若挺看到儿子无神的样子,魏玲玲凄惨的样子,火气越发大了。从自己当上这顾命大臣后,不,从自己入仕以来,就不曾受到如此这般欺辱过。 李若挺身后一个管家装束的男子说道:“回老爷,已经探得。贺兰英现在躲在城外贺兰庄园内。近日都不曾出去过。” “让贺一甲出手,我要贺兰英的子孙根。” 余六一惊,贺一甲是李府养的死士首领,武功高强,入豪门大府如探囊取物。而且这次李若挺指定要贺兰英的子孙跟,看来是被气疯了,都不顾勋贵之间立下的互不伤害的条约。余六虽然知道这样做不合适,但他没有胆子去劝解李若挺,只得顺着李若挺的意思来。 余六直希望贺一甲出手不留把柄,贺兰府找不到证据。李若挺熄了怒火之后不在出什么大事。 第二十四章 成仇 入夜,喧闹了一天的李府,也逐渐安静了下来。 书房,李若挺坐在书桌前,平静的看着书,整个人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暴躁。 忽然,屋外传来敲门声。 “进。” 进来的是李庚,神情略带少许紧张:“父亲,贺一甲外出了,是您安排了什么任务给他了吗?” 李若挺放下手中的书,啜了一口茶水,缓缓道:“嗯,有什么问题吗?” “不知父亲是否为了四弟侍妾的事情将他派出去要对贺兰英做些什么吗?” “嗯,有什么话,直说吧,无需藏着掖着了。”李若挺略有不满,自己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这性子,有些怕事:“为父不怕告诉你,贺一甲让我派出,去贺兰庄园取贺兰英的子孙根。” “父亲,您不怕这样做会将事情闹大吗?”李庚听到李若挺肯定的答复,显得更加不安了:“开国之初,朝廷勋贵之间不是定下互不伤害的规定吗?父亲这样做明显违反了当初的规定。若是穿了出去,父亲又将如何自处呢?” “那么照着你的意思,为父该如何处理呢?” “儿子的意思是,咱们不妨将这件事告知他贺兰嘉之,让贺兰嘉之自行处理,想来他也不敢太过包庇贺兰英。父亲也好从中获取些利益,咱家也能通过这件事情获得一定的补偿。说不定塞翁失马呢。” 李若挺盯着李庚看,没说话。直到李庚被李若挺盯着浑身不自在,局促的站在一旁时,才说道:“你这般做,又将李概至于何地呢?看到你四弟如今这副模样了吗?若是让贺兰嘉之自行处理,将来能在你四弟面前抬起头吗?” 李庚讪讪,不答话。 李若挺又道:“你是否以为为父的反应太过激烈?” “是。儿子并非不想为四弟出头,只是派出贺一甲处理这件事情,总是有些不合规矩。”李庚不敢隐瞒,只能老老实实的回答李若挺。 “为父这般做,不仅是为了你四弟侍妾的事情,更有敲打贺兰嘉之的意思在里面。” 李若挺见李庚一脸茫然,叹口气,道:“固然,似你说的那般,将事情留给贺兰嘉之处理,你四弟,李府,甚至老夫都能从之获得一定的补偿,但这又如何?你以为贺兰嘉之会给出多高的筹码吗?近来,贺兰嘉之有些嚣张了啊,竟然想把手伸到吏部。若老夫不敲打敲打他,给他个教训,他还以为老夫怕他了。” “可毕竟贺兰英是贺兰嘉之的幼子啊,又怎么容忍幼子被人断掉子孙根这件事呢。届时父亲又将如何面对贺兰嘉之的怒火呢?” “老夫且问你,贺一甲是何人?有几人知晓他的存在?” “我们府上的死士首领啊,整个府上只有父亲,我,和余管事知晓他的存在。”李庚对于李若挺的提问很是不解,问道:“贺一甲的身份于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吗?” “既然贺一甲的存在只有我们三人知晓,那么他贺兰嘉之又如何知晓呢?贺一甲做事,老夫看重的是他不留痕迹。若非如此,老夫何必派他出去?” ............ 身为李府死士首领的贺一甲,接到任务之后自然是不敢怠慢,马不停蹄的赶到贺兰家位于城外的庄园里。对于李若挺的指派的阴暗任务,贺一甲有着充足的经验。他并没有急于潜入府内完成任务,而是先将贺兰庄园周边情况探明,心中做了细细的考较,制定了详细的潜入,后撤计划。反复盘算之后,确保万无一失,便潜伏在庄园外,只等夜幕降临,夜色浓深之时,便是他动手之时。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了,夜色也越来越深沉。是时候动手了。贺一甲谨慎的潜到后院墙外,凭借良好的夜视能力,看清周边并无他人的情况下,就着院墙上的爬山虎,轻手轻脚的翻进院内,一进到院内,立刻躲进阴影处。贺兰庄园内还是有着不少的高大树木的,为贺一甲提供了充足的位置隐藏自己的身影。 确认四周无人的情况下,蹑手蹑脚的穿梭在阴影中。遇到巡院的队伍,立刻放低声影,屏住呼吸,待护院走远后,四周无动静,继续前行。途中遇到一个独身的小厮,立刻上前,扼住小厮的喉咙,打探到贺兰英身处何处之后,手腕一用力,扭断小厮喉咙,将小厮尸体拖入阴暗处。 就这样,贺一甲顺利的潜到贺兰英的门外。透过打开的窗子,确认屋内没有特殊情况后,一个纵身,翻进屋。此时的贺兰英早已酒醉,昏睡不醒。对贺一甲翻窗而入发出的轻微动静毫无知觉。 贺一甲走到床前,床上的贺兰英四仰八叉的躺着,弄弄的酒味弥漫着整间屋子,声一声高过一声。站在窗前的贺一甲冷漠的看着贺兰英,眼色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轻轻的将贺兰英的手脚固定住,期间并未将贺兰英弄醒。直到贺一甲将麻布塞进贺兰英的嘴里,贺兰英才惊醒过来,醒来后发现自己手脚被固定在床上,不得动弹,嘴里又被麻布塞住,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身子不断扭动着,惊恐的看着贺一甲。 贺一甲掏出匕首,在身上不断的擦拭着,说道:“你也享受够了,下面就算没了,也没什么好怨恨的了。”说罢,手起刀落,将贺兰英的子孙根一刀切下。装入随身的布兜里。事了,转身沿着来路离开。刚翻出贺兰庄园的外墙,正准备骑马回府复命时,却不知道被什么从身后偷袭了,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次日清晨,一声尖叫声打破了贺兰庄园的宁静。巡视的护院循声赶去,却瞧见一个丫鬟呆坐在地上,神色惊恐的看着屋内。 床上的被褥被鲜血覆盖,贺兰英手脚被束缚住,躺在床上,毫无动静。一个胆大的护院上前,却瞧见贺兰英的脖子上已被人划了一道口子,下体一片狼藉,子孙根不见踪影。贺兰英早就断气多时。 整个贺兰庄园顿时鸡飞狗跳。 贺兰嘉之还是朝方当值,正为了马政推行困难而伤透了脑子时,接到了自家庄园内传来的消息。自己的幼子被人抹了脖子,切断下体,死在床上。这下哪里还坐得住,匆匆赶回府。 刚到府,就看到担架上贺兰英的尸体,惨不忍睹。贺兰嘉之悲伤之余怒吼道:“到底怎么回事,那个贼人谋了吾儿性命?” 一旁的管事,小厮跪倒在地,不敢作声。二子,贺兰博说道:“父亲,谋害幼弟的贼人已被擒住,只是还未审讯,那贼人便咬破嘴里的藏毒,已然死亡。幕后主使,却是不得而知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吾儿好好的会遭此劫难?” “详细情况,儿子也不得而知,这几日儿子并未于幼弟碰面,只知幼弟这几日都在庄园内,并未外出。” “去,将英儿的随行小厮带来。老夫要好好审问于他。” 不一会儿,便有人将贺兰英的随行小厮带来。那小厮何曾见过这般架势,自己主子有死在庄园呢,早就慌了神。 “说,英儿最近都在做些什么。若有遗漏,隐瞒,小心你的小命!” 小厮哪儿受得住贺兰嘉之的威压,顿时屎尿齐出。一五一十的将近段日子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了贺兰嘉之。 “难道那女子真是李概的侍妾?”贺兰博听完小厮说完后,自言自语道。一会儿,有吩咐护院护院将捉住之人的尸体带来。 另一具尸体抬上来了,来的正是贺一甲。此时的他在无往日的神采,冷峻的脸上早已黑青。贺兰博蹲下来,仔细检查贺一甲的尸体,一番检查之下,在贺一甲的肩膀处发现一块纹身,纹的是梨花样式。 “父亲,这人是一名死士,肩膀处纹有一朵梨花。” “李若挺,是你谋了吾儿性命,老夫定与你誓不甘休!” 话虽这样说,可贺兰嘉之也知道,现在自己拿李若挺真没什么办法。死士虽然每个朝廷大员,勋贵之家都有训养。虽然算是个公开的秘密,但是却不能放上台面来说,即便知道梨花纹身正是李府死士标志,可自己仅凭一朵梨花纹身就指认这是李若挺派出的人吗?没有人会认可的。这口气暂时只能咽下。只能在其他地方找回场子。 阻挠自己推行马政,派出死士谋害自己幼子。这两笔帐,他贺兰嘉之牢牢地记住了。 ............ 一夜过去了,李庚一直未见贺一甲回府复命。又打听到贺兰庄园抓住一行窃之人,贺兰英不慎受伤暴毙。知道事情已经朝向不受控制的方向发展。叹息一声。 “看来与贺兰家势必形如水火啊。” 第二十五章 熊孩子悲伤故事 夏日,慢慢的过去了。秋天,不知不觉中,已然来到。 京畿通城发生的一切事情,对槐刘镇来说都太过遥远了。 在槐刘镇上认真进学,努力赚钱的柳宁对京畿的事情一无所知。就算是知道了,对他也不会有什么影响。现在柳宁只想着抓紧时间,将《西游记》后续的章节默写出来。送到书铺,换取些润笔费。 距离柳宁第一次去顺德书铺投稿已经过去了五个月。五个月中,柳宁先后又往书铺送了四次书稿。从每次都从书铺收获不菲。柳宁并未将这些稿酬全都带在身上,而是托高掌柜将稿酬存放在票号。自己身上只留有一张票号开具的取钱凭证。柳宁还是知道财不外露的道理。 五个月了,《西游记》在书铺上架后,获得大成功。原本第一次刊印全国书铺一共只有三千本。没成想,一经推出就销售一空。不得已,顺德书铺连续增印。只是这增印的速度还是赶不上出售的速度。现在市场上想买到一本《西游记》可谓是困难重重。据说有人天天守在书铺门口,只为了等待这上市的《西游记》。 柳宁自己也没想到《西游记》会火爆到这种程度,这让柳宁兴奋之余又困苦不堪。 恩。熬夜默书所以困,默写所以苦...... 与柳宁同住的沈秀才只知道柳宁每晚会熬夜很久,也曾劝过柳宁不要太过辛苦。勤学是好事,只是莫要累坏了身子。若是让沈秀才知道柳宁熬夜在赚钱的话,会不会一边教训柳宁一边说什么小小年纪毁于铜臭之物呢。 ............ 书塾的日子最近很是平稳,没有什么风波。私底下学生们讨论的话题也逐渐从之前的赌约变成如今热卖的《西游记》上。不断有些少年稚子茶余饭后午休时捧着本《西游记》看的不亦乐乎。偶尔时不时的来上一句:“呔,哪里来的妖怪,吃俺老孙一棒。”特别是刘虎这熊孩子,平时见了书就犯困的人,却被《西游记》迷得那叫一个痴狂。在书塾,整日捧着个《西游记》。前前后后已经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了,还是一副没看够的样子。就连课堂时间都在偷偷摸摸的看着。有次课堂看《西游记》被沈秀才发现了,书被收了。本以为会安静些,没想到当天放学后就赶去书铺,又买了一本。 “虎子,还没看够啊,你都前前后后看了多少遍了?”柳宁早晨一进学堂就看到刘虎趴在桌前,津津有味的看着《西游记》,时不时嘴里念叨两句书中台词。 若是让刘虎知道,站在他面前的柳宁就是这个世界上《西游记》的作者的话。啧啧,想来刘虎又能贡献一波表情包了。 “二师弟,说了多少次了,以后别叫我虎子,要叫我猴哥!”刘虎恋恋不舍的放下书,略带不满对柳宁嘟囔道。 “你妹,你长得才像二师弟!”柳宁对刘虎翻了一个白眼:“昨日沈夫子说的,今日要测试,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啥?啥测试?我怎么不知道啊?”刘虎一听慌神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刘虎最怕就是这测试。因为每回测试后回去总是免不掉被自家老爹一顿收拾。 “昨日上午课程结束后,沈夫子临走时不是说了吗?你没听到?” “要命了,光顾着看《西游记》了,要测试了怎么办,阿宁,救我呀......” 柳宁拍拍脑袋:“大哥,我怎么救你呀......上午就要测试了,我怎么帮你复习呢......” 刘虎也知道这会儿指望着想测试合格是件很困难的事情,只能叹息道:“哎,刚安稳了2个月,看样子让我爹找到机会揍我了。” ............ 课堂钟声响起了,沈夫子走进学堂,胳膊下卷着一本书。 一进来,站在讲桌前说:“昨日,已经告诉你们,今日将进行课堂测试。想来你们都已经准备好了,取出纸笔。记下题目......” 测试题目布置下去了,沈秀才看着堂下学生们提笔答题的认真模样,微微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坐下来看从刘虎哪儿收来的《西游记》。别说,这本神魔小说还真是有趣。昨日一时无聊随意翻看了下,结果差点停不下来。 考试刚结束,沈秀才刚离开学堂,刘虎一头栽在柳宁的桌前,哀嚎道:“二师弟,你猴哥我算是废了,这回测试,我没几个答得上来的” “那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 “能怎么办,大不了就是被一顿男女混合双打呗。话说,这次测试你怎么样?” “还行吧,至少夫子说的那些,我都看过了,应该没什么问题。” “禽兽,还能不能好好当兄弟了。” “能啊,别喊我二师弟就行。” “做梦,谁让你比我小来着。不过,你都不看这书的吗?这书真的很好看啊,要不借你看看?” “不用了,你看吧。”笑话,书都是我默写出来的,还需要看吗? “哎,也不知道这兰陵小生是谁,真想拜见一下,如果可以的话,提前告诉我下面剧情也是好的呀。” “说不定就在你身边呢?”柳宁边说,边表现出书就是我写的样子。 “你是想说这书是你写的吗?” 柳宁原本是想逗逗刘虎的,没想到刘虎下面的话却让柳宁考虑要不要将下面的书稿提前给刘虎看看。 “行了,撒泡浑浊液体照照镜子吧,要是你能写出这样的书,我就把墨汁一口干掉。” “嗯......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了,怎么,二师弟,又想打赌吗?” “嗯,行吧,阿虎,把墨汁准备好,咱们下午放学后去下书铺。” “你想干嘛?” “去了,你就知道了。” 柳宁先卖了个关子。留下一脸疑问的刘虎。 正好柳宁默完《西游记》最后的一部分,正打算这几天找个时间给书铺送过去。带刘虎去也不是不行,起码还能看到熊孩子喝墨汁的一幕。 终于,到了放学的时刻,柳宁和刘虎约好在书塾大门口碰面,自己回沈秀才的宿舍拿了书稿,顺便用竹罐装了一罐墨汁。便出门和刘虎一起去书铺。 一路上,刘虎一直从旁打听,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柳宁呢,却总是用一句:“去了你就知道啦。”打发刘虎。几次下来,刘虎心里突然有些不安了。 终于到了书铺门口。还没等进去呢,眼见的书铺伙计瞧见柳宁来了,连忙撇下身边的客人,上前招呼柳宁:“小公子终于来了,可把我们掌柜的念叨坏了。” “恩。伙计,掌柜的在吗?我过来交书稿。还有最后结尾部分。” “在的,在的,掌柜的正在后堂呢,小公子直接进去吧。”伙计忙领着柳宁进去。 “阿宁,我想起来还有点事情,就先走了啊......”刘虎感觉到浓浓的危机,见势不妙,正打算脚底抹油开溜,却被柳宁一把拉住。 “急什么,一起进去呗,一会儿就好了。”柳宁坏笑着拽着刘虎进了后堂,对于刘虎的哀嚎好不放在心上。 高德明正在后堂算账,见伙计领着柳宁进来了,忙放下算盘,笑道:“小公子来了啊,是来交书稿的吗?” “掌柜的,这是最后的书稿,这下咱们这本书就算是完结了。合约也算是完成了。” “是,是,还是小公子爽快啊,短短半年时间,就将这本大作完成。托公子的福,鄙店生意大火。” “没什么,咱们也是各取所需嘛。掌柜的,这次的稿酬?” “这次稿酬和之前的提成,一共白银一百两整,小公子你看是现在给您现银呢,还是按照往常那般给您票号凭证呢?” “还是给我票号凭证吧,现银我也没法拿走。” “好,公子稍候,鄙人这就去取。” 高德明说罢,就去账房拿票号凭证。一旁目睹全程的刘虎,弱弱的问了一旁的伙计:“这是什么书稿呀?” 伙计一脸不解:“这位小公子不知道吗?当然是当前大卖的《西游记》的书稿啊,这些都是这位兰陵小公子写的呀。” 刘虎听罢,一屁股坐在地上。柳宁掏出竹罐,打开,笑道:“来吧,我亲爱的‘猴哥’。打赌,你输了。喝吧,现磨的新鲜墨汁。” 此刻,刘虎的内心是崩溃的...... 第二十六章 再进祠堂 比起刚刚在书铺的时候,刘虎现在更加崩溃。回家的路从来没感觉如此漫长过。 虽然到最后,墨汁是没喝下去,但是柳宁可没放过调戏刘虎的机会,脸上还是被柳宁画了只猪鼻子。 刘虎以手掩面,一路狂奔。心中暗自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和柳宁打赌了。 ............ 穆府,书房。 穆员外听说昨日沈秀才进行了场学堂测试,想着,也是好久没检验穆天赐的功课了,便打发小厮趁书塾午休时间去趟书塾,将穆天赐的测试取回看看。 近日穆天赐也是颇为用功,一来书塾也没传来什么闹事,翘课的传闻。二来,每日回府之后穆天赐都在房内安静的看着书,就连每日的饭食都是小厮丫鬟送到房内。虽然不知道看的是什么书,但是,这可是件好事啊。至少这闹腾的熊孩子能安下心来看书。不容易啊。 若非近来穆天赐看书颇为认真,穆员外也想不到检验功课。可当小厮将穆天赐的测试答题送来时,穆员外一看,差点没给气出心脏病来。 细节上面就先不说了,先看卷面,涂涂抹抹的地方特别多,卷面那叫一个污糟。再说这字。那叫一个惨不忍睹啊。字体横不平,竖不直。有些字特别大,而有些字呢,又小的可怜。穆员外强忍着不适,安慰着自己,孙子刚定下心来,暂时卷面不洁,字体难看是难免的,只要内容答得差不多那就是有进步的。字什么的,再好好督促一番,也是能练好的。 可惜啊,事实不是穆员外想的那般美好。测试内容就没几个字是对的上号的。便说这题吧“子谓子贡曰:女与回孰愈”原本正解该是“对曰:赐也何敢望回?回也闻一以知十,赐也闻一以知二。子曰:弗如也,吾与女弗如也!”可穆天赐呢,回答的是“子不愈,子贡不愈,回亦不愈,行者愈也。” 这回答的是什么鬼。穆员外看到这般答题,心里犹如千万头羊驼狂奔而过。什么叫做“子不愈,子贡不愈,回亦不愈?”孔圣又岂是你这小儿可以非议的?还有这“行者”是何人。为何从未听说过? 看不下去了,这测试卷面,是在看不下去了。统统都是答非所问,不仅如此,答案更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进学这么久了,书全都读到哪里去了!穆员外坐不住了,很不得现在就将穆天赐招回来。好好问问他,这学,究竟学到什么地方! “去,通知门房,准备步撵。老夫要出门一趟。”穆员外越想越是不安,觉着,自己还是有必要去趟书塾,看看这穆天赐在书塾究竟在学些什么东西。 小厮听见穆员外的吩咐,不敢耽误,连忙准备好步撵。随着穆员外一起来到书塾。 此时的书塾,下午的课时还没有结束。两个学堂的学子们都在课上,安静的,认真的听着夫子们的授课。穆员外走进书塾,听到书塾里传来的郎朗读书声,一时间有些恍惚,回想起当年幼时求学时的情景。 穆员外没有忙着赶去致知堂。而是缓缓的走在书塾里,享受着当下的气氛。当年的穆员外可没有现今这般好的条件提供自己读书,可自己最看好的孙子,为什么就不知道珍惜呢?一想到这里,穆员外满是担忧。穆府一门,将来能托付给这个年幼的孙子吗? 慢慢的,穆员外走到致知堂外,他没有着急进去,而是站在窗外,看着屋内的学子们听课的样子。寻找着穆天赐的身影。 穆天赐浑然没有发觉穆员外站在窗外,仍是自顾自的低头看着摊在桌上的书,时不时的摇摇头,若有所思。 穆员外看到穆天赐的表现,还算满意。恩......至少没有在课堂上做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知道认真看着书,听沈秀才授课。只是,为何其他学生此刻都是抬头看着沈秀才,而穆天赐却是低着头呢? 钟声响起了,下午的授课,结束了。学子们收拾好桌上的课本,准备离开学堂。穆天赐仍旧是那副模样。低着头,认真的看着书。穆员外倒有些奇怪了,为何都已是放学时间,穆天赐还是保持着那副样子呢?这与往常的穆天赐完全不像啊,这还是自己那贪玩的孙子吗? 穆员外没有惊动孙子,轻手轻脚的走入学堂,走到穆天赐身边,想看看穆天赐到底在看什么,看的如此入迷。 低头,只瞧见书中硕大的章节名目:法性西来逢女国。心猿定计脱烟花。穆员外着实想不出来这是那部书刊里的章节,将书拿起来,合上,看到书面三个大字《西游记》...... 穆天赐呢,看书看着正在兴头上,可突然书却被人夺走,正要发怒呢,抬头却看到身边站着自己的祖父,顿时慌神不已,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天赐,这是何书?”穆员外粗声问道 “回,回祖父,是,是《西游记》。”穆天赐小声嗫嚅道。 “老夫识字,知道这是《西游记》,老夫是在问你这书与你课业可有何助益?” “有......有......”穆天赐回不上话来,站在一旁,不敢抬头看穆员外。 “看来是毫无助益了。那你看着书作甚?老夫站窗外已然多时,期间,你未曾听过半点课程,全都在看这杂书。”穆员外随手就将《西游记》甩出窗外,嗓音又粗了几分:“近日。老夫见你颇为用功,一回府就待在屋里看书,本以为你已知上进,不曾想,你却是躲在屋内看这等杂书。说,你到底想作甚?” “老夫听闻昨日学堂进行课程测试,特向沈秀才要来你的试题。翻看一看,真真惨不忍睹,字不成型。卷面污糟也就罢了,日后多加练习,也能改正,可这内容,一塌糊涂,答得都是些什么?” “我且问你。你答,行者愈也。行者是何人?《公冶长》中那段有过描述?” “回答老夫,只是站着不说话,意欲何为?” “回......回祖父,行者是孙悟空......”穆天赐想哭了,祖父今日怎会如此这般严厉。 “那你告诉老夫,这孙悟空又是何人?” “是......《西游记》里的大徒弟......” 穆员外一拍桌子:“你说你,满脑子的都是在想着什么?还有没有点进学心?” 穆天赐连声认错,三呼:“祖父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现在,马上给老夫回府,跪在祠堂,好好反省!”说完,穆员外拂袖转身离开学堂。穆天赐只得亦步亦趋的跟在穆员外身后。 回去的路上,穆天赐都在想:我怎么这么倒霉的,看个《西游记》都能被祖父抓到,还让他如此生气。祠堂,刚离开才多久啊,又得进去了。不知道晚上还能不能吃到晚餐。 第二十七章 来自穆员外的请求 傍晚时分,穆员外一个人坐在书房里。 下午回府之后,穆员外让小厮找书塾管事,问沈秀才要来全学堂学子的测试答卷。坐在书桌前一张张的翻看着。 约莫三四十份试卷,只有一份试卷答题(刘虎的)有些不着边际,其他的虽然有些或多或少都有些瑕疵,但都还算是中规中矩。相比较而言,穆天赐的答卷简直不堪入目。 其中最佳的当属柳宁的。全卷答题没有一点错误,就连字,虽然算不上书法,但至少,写的还算不错,较之之前第一次来穆府时写的字要好上太多,隐约有些书法的意味。日后在多多练习,登堂入室,指日可待。 “唉......”穆员外翻完答卷后,长叹一口气。将其他的答卷收在一旁,面前只留两份答卷。一份自然是穆天赐,另一份则是柳宁的。两相对比之下,穆员外哀愁了。这中间的差距,真不是一点半点。 同样都是在书塾进学,一个刚入学不过半年,另一个则已经在书塾待了快2年了。后者却被前者吊打。真不知道,若是穆天赐自己看到会作何感想,反正穆员外自己很是羞愧。 穆员外还很是清楚的记得初见柳宁的一切。勤学好进,天资聪颖。这是柳宁给穆员外最大的印象。当初就曾感叹过,若是穆天赐能有柳宁一半的好进心。穆员外又何必如此担忧呢,也能放心的将穆府的将来托付给穆天赐。“哎......” 就在穆员外还在为穆天赐的不学无术担忧不已的时候,屋外传来穆文达的声音:“父亲,儿子特来请安。” “安常啊,进来吧。” 穆文达进屋后,待他行完礼后,穆员外便说道:“说吧,找为父何事?” 穆文达讪讪:“那个,不知天赐又做错了何事惹父亲生气了?儿子刚进府,穆沐那个小丫头就跑来跟我说弟弟又被父亲罚跪在祠堂。” 穆员外将两份答卷交给穆文达,示意让他看看。穆文达粗略的看过去,脸上神色更加窘迫:“天赐太不成器了,儿子回去一定好好教训教训他。” “同样是在书塾进学的学子,一个刚入学不过半年,学业就能赶上甚至超越那些入学一两年的学子。就算有天赋的原因,但也和勤奋脱不了关系。反观,你看看天赐,都在书塾进了快2年的书了,学成什么样子?” “都是儿子的管教不严,才让天赐如此不堪。” “正经的孔孟之道不好好学,反倒是对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那般上心。为了看本杂书,荒废学业。在如此下去,还让为父如何放心将这偌大家业交付与他?” 穆文达没法替儿子辩解,只能老实的接受穆员外的训斥。 半晌,许祀穆员疲惫了,书房里陷入了沉默。穆文达在一旁,显得坐立不安,却又不知开口说些什么。 良久,穆员外方才说道:“事已至此,为天赐计,必须拿出个章程出来。若是在放任下去,这孩子将会与他的那些堂兄一般无二。” “全凭父亲做主,儿子莫不遵从。” 穆员外一瞪眼,这儿子,又把自己儿子的教导丢给自己。每回让他在自己儿子的教导上拿个章程出来,总是把锅甩给自己,让自己当这黑脸。 “为父想着,是时候给天赐找个伴读。一来潜移默化的影响天赐,让天赐能够好进些。二来,也方便我们探听天赐的一举一动,对症下药。” “可是父亲,天赐会接受一个伴读陪着他吗?以天赐的性子,怕是会为难这个伴读之人。”穆文达不无担忧道。 知子莫若父。对于穆天赐的品性,穆文达多少还是有些清楚的。 “为父自会给与伴读之人一定权限,限制天赐的一定行为。此事为父已然深思熟虑。你就莫要再多言。好好管教天赐才是你该做的事情。” “是。”穆文达见穆员外已经打定注意,便不在这找不找伴读这事情上纠结。问道:“不知父亲可有这伴读的人选呢?” “这伴读之人还得在书塾找寻,也须得是知根知底之人,为父细细想来,也便只有这柳宁最为合适。一来两人年龄相差不大。二来,柳宁勤奋好进之心,为父很是欣赏。若有柳宁伴读,想来天赐也能受些良好影响。” 穆文达见父亲既有人选,也不再多言。在书房稍坐片刻,便回到自己的院子。 “也不知父亲所选之人能否改变天赐这性子。”穆文达还是有些担忧。 ............ 翌日,书塾放学之后,柳宁刚回到沈秀才的宿舍,便有一小厮寻来。手持穆员外名帖。来请柳宁到穆府一叙。柳宁不疑有他,放下手中事情,随着小厮,来到穆府。 穆员外坐在会客厅里,笑着同身边的客人说着话。柳宁到了会客厅外,有一个小丫鬟告诉柳宁让他稍等片刻,说是穆员外正在接待一个重要的客人。柳宁朝小丫鬟笑了笑,应了声好,便站在一旁的廊道里,看着眼前小池塘里的游鱼,出神...... 良久,还是那个小丫鬟轻轻推了下柳宁,告诉他,穆员外让柳宁进去。柳宁回过神,稍稍整理了下衣冠,便进去了。 “小子拜见穆老员外......”柳宁一进屋,小步上前,单膝跪地。 “起来吧,你这孩子,若老夫不叫你来,你都不知道来看望看望老夫吗?”穆员外一脸笑容,很是亲切:“近来在书塾进学如何啊?是否一切顺利呢?可有什么需要老夫帮忙呢?” “多谢老员外关心,小子在书塾一切都好。”柳宁脸上恭顺,私下却有些腹诽:“没有你孙子老找我麻烦,我当然过得很好咯。” “如此甚好。” 气氛,有些尬尴,穆员外说完“如此甚好”后就不在说话,只是用一种打量的眼神看着柳宁。柳宁被看得浑身不舒服,可有不知道该怎么提醒穆员外,别再细细的瞧着自己。 半晌,柳宁感觉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只得硬着头皮问道:“老员外容禀,小子有事想请教老员外。” 穆员外收回打量的目光,笑道:“何时,但说无妨。” “不知道老员外此次招小子前来可是有何事需小子去办呢?” “你这稚子,倒是聪慧。看出老夫有事欲托付于你。” 能看不出来吗。没事把人叫过来,直盯盯的看着人家。没点儿事才怪了。 “老员外有话直说,只要小子能帮上老员外半分,便绝不推辞。” “哈哈哈。好,好,好,小小年纪到颇为豪迈。老夫很是喜欢。”穆员外捊须大笑道:“既然如此,老夫也就有话直说了。” “你在书塾也有小半年光景了,想必,也是知道我的幼孙,穆天赐,如今也在书塾进书。只是他这心思却总是不在进学上,总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物。” “前两日的测试,老夫从沈秀才哪儿要来答卷看过了。众学子课业都还不错,其中,让老夫最为满意的就是你的,小小年纪,进学不过半年,答题却是进退有据。连这字,都也有书房韵味在其中。假以时日,必然登堂入室。” “在反观老夫幼孙,痴长你三岁,却答得不成规矩。这让老夫很是担忧。思来想去,为他寻一伴读或能将他引入正途。” “而这伴读人选,老夫思前想后,也只有你为最合适......” 怎么是给穆天赐当伴读...... 柳宁着实没想到穆员外会是这样一个要求。若是其他什么事情,柳宁力所能及之下倒也不会拒绝。毕竟穆员外免了自己的进学学资。只是给穆天赐当伴读,柳宁少不得得细细思考一下。按这段时日来看,穆天赐虽然没有在做出什么为难自己的事,却也明显对自己充满敌意。柳宁可不想再给自己找来些麻烦。 这想着要不要找个借口推辞掉,却又听到穆员外说道:“当然,老夫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或许比较为难,不过,老夫也不会让你白忙活。这样吧,老夫每月支付你三贯铜钱,也算是给你的辛苦费。” 咦,有钱挣,好像还不错。虽然靠着写书,自己有了一笔不菲的进账,但这赚钱,谁不想多多益善。 柳宁沉吟片刻,道:“老员外既然看得起小子,小子尽力便是。只是令孙是否会认同这件事情。另外,令孙在书塾不曾与小子有过接触,对小子或许不那么友好......” “这个无妨,天赐那边老夫来说。当然了,若天赐有什么为难你的地方,你直接说与老夫,老夫替你出头。” “人情得还啊,陪读收入也还不错。嗯......也罢,我应答便是,一熊孩子我还收拾不了?” 柳宁细细考较一番,决定答应也无妨。不论怎么说,穆员外对自己也算是优待,又帮助良多。 “老员外如此看得起小子,小子定当做好伴读。不辜负老员外的期望。” 穆员外捊须大笑,很是高兴:“那么这伴读,便从明日开始。老夫差人在府里给你准备一间屋子,日后,你便住在穆府。且先回书塾收拾一下行装,明日上午,老夫差小厮来帮你将行装搬来。” “嗷......” 第二十八章 认命吧,少年 “绿荷,去将天赐喊来书房。” 从柳宁离开回到书塾,小厮将柳宁的行装带回府后,穆员外心情就好了很多。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下了,连晚饭都多吃了小半碗。这不刚吃完晚餐,就打法随侍丫鬟将穆天赐喊来书房,打算好好的做做穆天赐的思想工作。 穆员外想让柳宁当穆天赐的伴读,除了柳宁是现在致知堂课业最好的这个理由之外,还有一个理由。那就是穆员外较之之前更加看好柳宁的天赋。小小年纪,勤学上进,天赋不凡。刚入学半年,就能在学堂里拔得头筹。虽说书塾的教学质量谈不上顶尖,但较之周边几个镇学堂而言,也是不错的存在。学员也是比较有实力的。柳宁现在困于自身家庭经济条件,无法获得更高水准的教育。一旦日后有机会,那么柳宁势必无可限量。趁现在柳宁还处于困顿期。不妨给予些帮助,好处。将来柳宁顾及旧情,对穆家多少也能帮衬些。 当然了,比起念及旧情帮衬。若是有个自小就在一起读书的好友存在,那么效果岂不是更好? 这也是穆员外想将柳宁做穆天赐伴读的最为重要理由。 只不过,这个理由穆员外对谁都没有提及过。怕风声走漏,反倒引起他人不适。 即便穆员外是穆府的当家主事人,可偌大的府宅,总有些地方是他触摸不到的。比如人心...... 穆天赐接到绿荷传来祖父召见的消息,只得恋恋不舍的将手中新买的《西游记》藏起来。他是真的怕在被穆员外发现了,他是真的不想在进祠堂了。哪里处了祖宗灵位,一些贡品,以及长明不灭的烛光,便再没什么了。对穆天赐而言,入夜呆在祠堂,总有种说不明的阴森。 “祖父,孙儿进来了。” 得到穆员外的许可之后,穆天赐低眉顺首的走进书房,乖乖的站在穆员外的面前。 穆员外看着面前这个自己最为疼爱,同时也是寄予厚望的孙子,心下长叹一口气,希望孙子能早点体会到自己对他的殷切希望,能够早点收起现在一副任性,淘气,不懂事的样子。能早日承担起作为家族继承者的责任。 “昨日的教训,可曾牢记?” “回禀祖父,孙儿已牢记祖父教训,再也不敢在学堂看这些杂记小说了。” “莫要怪祖父对你要求严格,你也知道,阖府上下,祖父对你是最为疼惜。将来,祖父百年之后,还指望将这偌大穆府交予你手中。为了家族计,祖父不得不对你要求更为严格些。若换作你那些堂兄,祖父又何须如此。他们都已定性,或沉迷犬色声马,或平庸不堪重任。只有你,幼时灵性聪慧,虽然现在性子有些张扬,任性。但仍不失为一颗好苗子。趁你现在尚且年少,多加督促,将来考取功名,或能担当重任。是以,祖父对你要求便更为严格些。” “可是,近来,你的表现着实有些让祖父生气。平日你淘气,这到无伤大雅,毕竟你尚且年少,仍有些幼时天性。祖父对此虽有些不喜,但也不会过多干涉与你。只是你不思进取,总是逃学,甚至还跟祖父扯谎。这些,祖父便不能接受了。祖训从小便教导你,待人诚信,勤思好学。你可曾做到?” “祖父今日不妨和你交个底。如今的穆府,你看着一帆风顺,无论是家族生意,还是府宅生活,都不曾遇到什么麻烦。但你可知,在这一切顺利的前提是什么呢?” “这一切,都是建立在祖父曾进入庙堂之中。手中略攒有些人脉。现在虽已致仕,但一张老脸总还有几分薄面,所有。如今穆府尚且顺利。可若是祖父他日去见先祖了呢?祖父手上的那些人脉还能有多少能继续维持下去呢。少之又少。穆府生意做的风生水起,但你可知道,若是祖父百年之后,穆府生意越是兴隆,危机便越大。一块没有后台的肥肉,有几人能把持住,不扑上去啃食?” “所有,为将来计,只有你考取功名,祖父趁着这张老脸还能卖得几分薄面,上下打点一番,将你送入官场。不求你能飞黄腾达,但求能护得府上周全。这样,祖父泉下也能对得起列祖列宗。” 穆天赐低头顺从的听着,心里却又些担忧起来。这番话,穆员外不是第一次和他说了。每次穆员外说完这番话,总会有些对于穆天赐来说是比较麻烦的事情发生。比如上一次,本来穆天赐还能愉快的玩耍,结果听完这番话。穆天赐就不得不去书塾进学。每天面对着四书五经,再也不能和姐姐,府上的小厮,丫鬟们愉快的耍乐。 真不知道,祖父说完这番话后又有什么麻烦的事情等着自己。 穆天赐这般想着,却也不能再祖父面前表现出来,若是被发现自己对祖父这番说辞有些反感,不以为意。少不了一顿斥责。 穆员外接着说道:“对于你的课业,祖父看过前日你的测试,深感不安啊。不能再如此放任你下去。若你再这般下去,功名什么的都是镜花水月。为你将来计,祖父想着该是为你找个伴读。一来能在课业上为你稍作辅导。二来,也能替祖父看住你,不让你再荒诞下去。” 穆天赐刚想出声拒绝,推掉这名为伴读,实为监视的人员。可当穆天赐刚抬起头,却见穆员外一瞪眼。顿时脖子一缩,不敢出声了。又变成之前那副低眉顺首的模样。 “祖父已经说好,让柳宁明日进府。以后,作为你的伴读,跟随在你的身边。” 穆天赐目瞪口呆,啥,怎么又是柳宁这个人。他怎么总是阴魂不散的。我是和他有多大仇怨啊...... “在课业上,你要多向柳宁学习,他入学比你晚了这么多,却能在前日的测试上名列前茅,着实不易。可见,他在学业上还是又很多地方值得你去学习的。”穆员外顿了顿,又说道:“祖父知道,给你安排伴读之后,你必然会觉得不爽,想去捉弄于他。为防万一,祖父特地交代于他。若你有什么该听他却不听他的地方,或者你捉弄于他。他可以随时告诉祖父。” 穆天赐闻言,心若死灰。这还是最疼爱自己的祖父吗?怎么处处帮着外人。再说了,找谁不好,偏偏找那柳宁,不知道自己和柳宁生有嫌隙啊。这下好了,被柳宁逮住机会,指不定怎么告发自己呢。 穆员外又交代穆天赐几句。皆是些让他收收嬉闹的心思,认真进学的话语。说完,便让穆天赐回自己屋子。 回到屋子的穆天赐,一屁股坐在床榻上,止不住的长吁短叹。身旁枕下藏着最爱的《西游记》也无心去触碰。他算是看出来了,自己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弟弟,祖父找你做什么呀?”屋外传来女子声音,是穆沐。原是穆沐知道穆天赐被祖父喊去说话,特来问问情况。穆沐觉着,最近弟弟有点背,诸事不顺。 半天不闻回声,穆沐推门而入,瞧见穆天赐失魂落魄的坐在床榻上。以为祖父又将穆天赐责骂一顿,连忙上前蹲在弟弟面前,安慰道:“弟弟,你又惹祖父生气了?没事的,过两天,祖父气消了,也就没事了。” “姐,祖父给我找了个伴读。”穆天赐很委屈,向穆沐诉苦道。 穆沐不解,问道:“为什么呀,好好的干嘛要给你找个伴读呢?” “祖父觉得我不思上进,又淘气荒诞,所有找来一个伴读看着我。好吧,找伴读就找伴读嘛,选谁不好偏偏选柳宁这人。而且柳宁还能随时和祖父说我的情况,甚至告状。这下好了,日后我是没法好好过日子了。” “他怎么了?你上次不是收拾过他了嘛?难不成现在还敢违背你的意思?” 穆天赐脸一红,讪讪:“上次收拾他来着,可是被他逃过一劫。我没好意思和你说......” 穆沐翻了一个白眼:“这下好了,他逮住机会肯定告你的状,你又得被祖父训斥,惩罚了。” “姐,你可得帮我呀......”穆天赐抓住穆沐的手,哀求道:“哪怕换个人当这伴读,可千万不能让柳宁当我这伴读呀。” 穆沐无奈道:“我想想办法吧,看看能不能帮你赶走他......” “姐,你最好了......” 第二十九章 五小姐,穆沐 槐刘书塾。沈秀才宿舍。 柳宁已将自己的行装什么的交给了穆府的小厮。现在,沈秀才的宿舍里,除了柳宁的书袋外,再无它物。 “事情的经过,穆员外已托人告知于我,既然你已答应穆员外的请求,为师也不能多说什么。只是有点,你需要清楚。穆府乃是槐刘镇上大户人家,穆员外更是在这槐刘镇上手眼通天之人。你这番入府给穆天赐当伴读,务必自当谨慎,慎言。须知人在屋檐下,万事当小心的道理。” 沈秀才从穆府小厮哪儿听来柳宁要给穆天赐当伴读的消息,特地嘱咐柳宁。 “是,恩师,学生自当小心,慎言。”对于来自沈秀才的关心,柳宁从来不会拒绝。和沈秀才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半年了,沈秀才对柳宁的照顾。柳宁一直铭记于心。“此番入穆府当伴读,穆员外给予学生诸多便利。想来不会有大多麻烦事物缠身。” “话虽如此,但你仍不可大意。对于穆府而言,你毕竟是外人。再者,大户人家的规矩,自是和我们这些小门小户有所不同。若是不留神,触碰了穆府的底线,你有当如何应对?凡事小心为上。” “学生明白。只是,穆员外有恩于学生。更是有恩于学生父辈。现如今,穆员外有事让学生帮忙,学生又怎能之恩不报呢。” “大丈夫自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你欲报恩,这点为师很是欣慰。只是你之前与穆天赐有过嫌隙。开始相处必然有些麻烦。你得小心应对。遇事不决,不妨回来告知为师,为师与你出出主意。” “恩。” “好了,时间已然不早。去吧,早点休息。明日虽是休沐,但入穆府仍有诸多事宜需要准备。” “好,学生这就去休息。恩师也早点休息。” 沈秀才点点头,不在说话。柳宁也躺倒自己的床铺上。准备歇息。 一夜再无话。 第二日。柳宁起来后,沈秀才早已不在屋内。柳宁将宿舍整理一番,收拾干净后,背上书袋,出了书塾,前往穆府。 在穆府,柳宁知道自己将开启新的生活节奏。等着他的是什么,他不清楚。不过柳宁对自己却还是有些信心。如果连一个熊孩子都收拾不了。那上辈子的日子,岂不是白过了?只不过。穆府的水,深不深,还得好好探查一番。 刚到穆府,便有一年轻小厮在门房处等着柳宁。见柳宁过来后,忙将柳宁引进府。边在前方引路,边说道:“老爷早早就吩咐下去了,让我在门外等你。这会儿,我先带你去客房。老爷在哪儿给你安排了见屋子。以后你便住在哪里。” “如此多谢了,未请教足下尊姓大名?日后还请多多指教。” “嗨,你们读书人啊,就爱这套指教不指教的,我叫张大力。穆府外院跑腿小厮。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说一声便可。咱们都是侍候主家,讨个生活的苦哈哈。有话直说就好。咱穆府上下小厮们最是互帮互助了。” 柳宁笑道:“是,是,那以后还请张大哥多多帮衬了。” “你这小子,礼套可真多,有啥能帮得上的事情,尽管来找我。”张大力憨憨一笑:“不过你可不一样。昨日邓管家就告诉我们了。你可是小少爷身边的伴读,在穆府的地位可比我们这些跑腿小厮高的多。天天跟着小少爷,那还不是吃香喝辣呀。咱也就是个跑腿混日子的命。” “张大哥此话差矣,都是在穆府当差,哪有什么高低之分。再说了,小弟初来乍到的。对穆府上下一窍不通。若是少了张大哥帮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哈哈哈,承蒙小兄弟看的起我。有啥事儿说声。” “哎哎,好嘞,多谢张大哥了。” 说话的当间,两人已经来到后宅附近。张大力停了下来,对柳宁说:“过了这个拱门,后面就是后宅了,按照规矩,我是不能进去的。所以,兄弟我也只能送你到这儿了。穿过拱门,沿着宽敞的石鹅卵石径直走,有个院子,哪里就是客房所在,你到哪儿后自然会有丫鬟告诉你的房间是那间。 沿着小路走了一会儿,便有一个年约八九岁的小丫鬟走了过来。撅着个小嘴巴,神色有点委屈。看到柳宁,说道:“你可是小少爷伴读柳宁?” 柳宁欠了欠身,笑道:“恩。我就是。” “那就没错了,跟我来吧。”小丫鬟转过身,在前面引路。 “不是说沿着主路走吗?怎么走的是小路呀。”柳宁见小丫鬟转向踏上一旁小路,问答。 小丫鬟跺跺脚:“少说话,跟我走就是了。”说罢就自顾自的在前领路,不搭理柳宁。 柳宁摸摸鼻子,一脸苦笑:“哦。” 小丫鬟将柳宁带到一处屋子外。示意柳宁在一旁等着。自己则是靠近房门,朝里喊道:“五小姐,人我带过来了。” “带他进来吧。” 小丫鬟转身对柳宁说道:“发什么呆啊,小姐让你进去呢。一会儿进去之后不许乱看乱瞧。小姐闺房,是要守规矩的。哼......” 什么情况,小姐闺房?还让进去? 柳宁有些凌乱了,这刚第一天,福利是不是太大了点?大户人家小姐闺房,这就让自己进去了?不是说这什么大家闺秀的闺房轻易进不得的吗,自己尚且年幼,就这么进去真的好吗? 胡思乱想着,还是进去了。屋子里满满的装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年约十岁的少女坐在屋内,从柳宁进屋那刻开始,就上下打量着柳宁。 好吧,原来是个小萝莉。 柳宁收拾一下心情,欠身:“学生柳宁,见过五小姐。” 穆沐撇撇嘴,还以为那柳宁有什么厉害的地方,让自家弟弟吃了个瘪,原来不过也只是个小屁孩。 “你就是那个要当我弟弟伴读的柳宁,看起来也没什么厉害的地方啊。” 柳宁反问道:“当伴读,需要很厉害吗?” 穆沐语塞,气鼓鼓的看着柳宁,半晌说道:“你要是没什么本事,又怎么好意思来耽误我弟弟的课业!还不如早点告诉爷爷,赶紧离开。” 穆天赐的课业需要自己耽误吗?都已经是垫底了...... “哦,课业上,比起穆天赐小少爷还是要好上那么点的,当个伴读我想还不是问题。” “不行,我说你不能当,你就不能当。作为天赐的姐姐,你得听我的。自己去和爷爷说,你本没事当天赐的伴读。” “哦,不过,为啥呀?” “天赐因为你的关系,被爷爷惩罚了,所以,我不喜欢你当他伴读。” “哦,那在穆府,我该听谁的吩咐啊,五小姐你又该听谁的话?” “你要听我的吩咐,而我最听爷爷话了。”穆沐一脸嫌弃,觉得这柳宁好白痴。这都不知道。 “哦,你不让我当这伴读,你爷爷又让我当这伴读,你又得听你爷爷的话。那么也就是说我还是得当着伴读。对吧。” 穆沐刚想点头,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被柳宁的话饶了进去:“我不管啦,反正你不许当天赐伴读。不然我给你好看。” “嗯......这样吧,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回答出来了,我就听你的。不然,我还是穆老员外的。怎么样?” “说吧,本小姐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会答错。”穆沐一脸骄傲,不屑的看着柳宁。 “哦,我的问题是:每个人每天早上起来都会做的第一件事情是做什么?” “穿衣服。” “不对。” “洗漱。” “不对。” “打哈欠。” “不对。” “这也不对,那也不对,那到底是什么呀。” “看来五小姐是回答不出来,准备认输咯?” “不是,我在想想。” “哦,那你再好好想想吧。想到再告诉我。我先去收拾行装。” 穆沐气急:“你等着,我一定想的出来!” 第三十章 弟弟,他不听我话 穿过后宅客房,有一片偌大的水池,水池边上有座水榭。穆员外每日早晨用完早膳后,总会在这水榭里稍作休憩。喂喂鱼,赏赏花。 如往常一般,用完早膳后,穆员外来到这水榭休憩。早有丫鬟将鱼食准备好。穆员外靠坐在临水一侧。时不时的往水池中投放些鱼食。神态怡然。 柳宁刚到穆府,就有小厮告知于他。穆员外让绿荷将穆天赐唤来。又让另一随侍丫鬟夏蝉去通知柳宁,待柳宁收拾好行装后,过来见他。 祖父的召见,穆天赐自然不敢怠慢,早餐匆匆吃了两口,就随着绿荷来到穆员外身边。 夏蝉在客房外等了许久,都不见柳宁。不免有些着急。正想着要不要先回去复命时。柳宁背着个小书袋,从内宅深处走了过来。 夏蝉上前,问道:“你可是柳宁?” “学生正是。不知姐姐找我何事?”柳宁想着有些事情还是先问问清楚,别又像刚刚那般被人引导穆府小姐闺房。不论怎么说,进女子闺房总归有些不合适。 “你怎么跑到内宅去了,我等你好久了,快点,老太爷喊你过去呢。” 柳宁告了声罪,也顾不上其他:“让姐姐久等,是柳宁不该。我们这就去吧。” 夏蝉点点头,领着柳宁,去见穆员外。 穆天赐站在穆员外身边,神情总有些不自然。他也知道,今日祖父召见自己多半是为了柳宁入府的事情。一想到柳宁从今日起就要陪着自己读书。心里总不是个滋味。且不说是谁伴读吧,有个人看着自己读书,总是有种压抑的感觉。 穆天赐几次想开口,让祖父收回成命。可话到嘴边,还是说不出来。陪在穆员外身边,总有些沮丧。不安。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了。入府小半日的柳宁,总算是出现了。 “让穆老员外久候了,是小子的不是,还请老员外原宥则个。” 穆员外将手里鱼食,一股脑全都撒了出去,拍拍手,笑道:“无妨,看你这副模样,还没来得及收拾行装吧。” 柳宁讪讪:“到让老员外见笑了,若不是这位姐姐引路,只怕小子还迷路呢。” 穆员外哈哈一笑:“夏蝉,一会儿带着柳宁将这后宅熟悉一下。” 见丫鬟夏蝉应和了,便招呼穆天赐站到面前来,对柳宁和穆天赐两人说道:“想来,你们在书塾也算彼此认识,老夫也就不多做介绍。日后,你们进学需得相互帮助。相互监督。莫要辜负这大好读书时光。” “天赐,柳宁的课业比你好,凡是在课业上有不懂的地方,你要多向柳宁请教。多多向柳宁学习。” “柳宁,天赐的课业差你太多,你要多多帮衬帮衬。若是他有什么荒诞的地方,不妨来告诉老夫。你不方便的地方,老夫却是方便的很。” 穆天赐不情愿的,跟着柳宁一道,应答了声“好”。 穆员外也没在多留两人。只是说着让两人多多熟悉熟悉。便打发两人离开水榭。自己又抓起一把鱼食。自顾自的喂起鱼来。 两人出了水榭,刚走没几步,穆天赐拽住柳宁衣服,恶狠狠说道:“不许管我!”也不等柳宁说什么,大步离去。留给柳宁一个悲壮的背影。 丫鬟夏蝉从身后走来。轻笑道:“小少爷的好日子到头了。你的苦日子也来了。走吧,我带你认认路。可别在这后宅里乱跑。” “多谢夏蝉姐姐了,我们先去哪里?”柳宁问道。 “我先带你回客房,你把东西收拾下,然后咱们沿着宅内小路,顺着走上一圈,你就认识路了。” “恩。姐姐你长得这么漂亮,人还这么好。”柳宁故作天真,甜甜的说道。 夏蝉掩嘴娇笑道:“你这小子,嘴可真甜。” ............ 穆员外育有三子。长子文通,二子文远,三子文达。三个儿子一共给穆员外生了6个孙子,5个孙女。只是长孙穆天浩早夭,二孙穆天佑,三孙穆天泽学业不嘉,现如今在外照理家族生意。四孙,五孙天鸿,天禧自幼荒唐成性,整日只知走犬斗鸡,不务正业。穆员外对他两早就失去了信心,也就随之任之。只要不惹出什么麻烦出来,也就不管他们。几个孙女现今也都大多出嫁。身边只有四孙女穆涵和五孙女穆沐。 穆天赐是幼孙,也是三子文达唯一儿子。穆沐和穆天赐是双胞,同时也是穆文达唯一女儿。是以穆员外对这两个孙辈最为疼爱,期望也是最高。 就在夏蝉带着柳宁熟悉后宅的时候。穆天赐去了穆沐屋子。刚进屋子,穆天赐气呼呼的坐下,抓起茶壶,往嘴里狠狠灌了一大口水。咽下后说道:“姐。你不是说了要帮我赶走柳宁的吗?还没行动吗?” “哎,弟弟,柳宁不听姐姐的话,怎么办?” 当下,穆沐将柳宁的一套说辞说与穆天赐听。穆天赐听完,道:“他这是推脱,明显,一开始他就不打算听你的。你还真去回答他什么问题。我就是栽在他出的问题上面。你竟然还相信他。” “那怎么办,我不答题,根本就没有借口赶他走呀。至少现在,他出了题,我只要答上来了,他就得听我的话,到时候让他自己和祖父说,不当你的伴读不是更好吗?” “那他出了什么题?我帮你想想。” “每个人每天早上起来都要做得第一件事情是什么。” 穆天赐想了半天,却还是毫无头绪,不禁恼怒道:“什么破题,他柳宁哪儿来这么多的花花肠子。” 穆沐安慰道:“没事的,弟弟,你先忍耐几天,等我想到答案,你就能解放了。” “姐,你这儿有吃的吗?我饿了。” “小桃,快把点心拿过来。” “姐,我得想个法子,自己不出面,还能赶走柳宁。只不过到时候可能要你出面了。”穆天赐边吃着点心,边说道。 “什么办法?”穆沐一边给弟弟倒水,一边问道。 “我还没想好,想好告诉你。姐,你一定要帮我呀。捂......水......” “慢点吃,我又不和你抢。别又噎着。姐一定帮你。” “我要化悲愤为食量!!吃饱了好想办法赶走柳宁!!” “哦哦,那你多吃点,想个好法子,赶走柳宁!!” “对,赶走柳宁!!” 后宅庭园里的小路上,柳宁一路走,一路打这喷嚏。害的夏蝉以为柳宁生病了,不着痕迹的离得远远的,就怕自己被柳宁传染。 你妹,谁没事在咒我呢......喷嚏不停的柳宁很是气恼。 第三十一章 出游计划 柳宁给穆天赐当伴读的消息,不胫而走。书塾里的学生们,抱着看戏的心态,关注着。书塾里的学生,没人不知道穆天赐对柳宁很是不喜。他们对穆天赐会怎么对待柳宁充满好奇。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对柳宁投来异样的目光。 柳宁对此毫不在意,又能还人情,又能赚钱,还不累的活计,管其他人的目光作甚。 刘虎对柳宁给穆天赐当伴读的决定不能理解。在他的认知中,穆天赐是他和柳宁称霸书塾的拦路虎之一。是必须打败的对象。对于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去当他的小弟呢。 这日下午课程结束后,刘虎嘴里咬着糖葫芦,吐词不清:“阿宁,你说你好好的干嘛要去给穆天赐当小弟呢?你也不替我想想,我和你是兄弟,你给穆天赐当小弟,那我不也成了他穆天赐的小弟了?” “你想多了。”柳宁翻了个白眼:“一来伴读,不是小弟。二个,穆员外让我当伴读最主要的是为了监督穆天赐。他想指唤我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行吧,反正我是不懂你的花花心思。”刘虎吐掉嘴里的山楂核,又说道:“我是不会给穆天赐当小弟的!” “都说了,不是小弟!” 刘虎哼哼两声,表示知道了。打了个招呼,拿起书袋,就离开书塾。 这刘虎,有时候真不知道他脑子里是在想些什么...... 穆天赐走了过来,将自己的书袋,甩在柳宁的桌前,说道:“拿着,你先回去,我约了人。” “哦,和你祖父说了吗?没有吧,那你先拿着自个儿的书袋回府,和你祖父说了,咱再去。既然答应了你祖父,那我就得好好监督着你。”说完,柳宁将书袋重又递给穆天赐。 “你......哼......”穆天赐终究还是没说什么,接过书袋。虽然黑这个脸,嘴里直嘟囔。却还是回府了。 回府后的穆天赐终究还是没有提起要赴约的事情。规规矩矩的跟穆员外请了安。就回到自己的屋子。在柳宁的监督陪同下,将今日课业重温了一遍。 用过晚膳。柳宁回到自己的房间,穆天赐一头栽进穆沐的房间。抓起桌上的点心,就往嘴里塞。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仿佛柳宁就是他嘴里的点心。 穆沐给穆天赐倒了一杯水:“慢点吃,当心别噎着。晚膳没吃饱吗?” “姐,我看到柳宁那副嘴脸,就气饱了,哪儿还吃得下什么东西。”穆天赐囫囵吞了口茶水:“你是不知道那柳宁有多可恶。我约了人踢蹴鞠,让他把我书袋先带回来,他不但不把我的书袋带回来,反而还要让我先回府和祖父知会一声。一回来,有一直盯着我,弄得我一点自己的业余时间都没有。真真是气死我了。” “哎,都是姐姐笨,还没想到他问题的答案,不然,他就能听我的了。” “姐,这不是你的原因,就算你答出这个问题,他还是会找其他借口留在穆府,监督着我。而且,我看祖父根本就没有想让他离开的意思。” “那怎么办。这样一直被他盯着也不是个事儿呀。”穆沐不无担忧。 “除非,他做了什么事情惹得祖父生气,将他赶走。不然,他是不会自己走的。” “可是好好地,怎么让他犯错,惹祖父生气呢?”穆沐细细思索一番:“你说,要是柳宁将祖父最爱的东西打坏了,弄脏了,会不会让祖父将他赶走呀。” 穆天赐认真考虑了一下:“我觉得很难,祖父最宝贝的东西都被收了起来,我们平时都接触不到,他柳宁又怎么能接触到呢。就算我们将其偷出来,弄脏,弄坏。祖父也不会相信是柳宁弄的。只会认为是我们故意栽赃于他。到最后,反而是我们要被祖父惩罚。” “那你说怎么办好呢?” 穆天赐盯着穆沐,看了半晌:“姐,我隐约想到什么办法了,现在一时半会儿还没完全想明白。我先回去了,等我想好了,我在告诉你。到时候,你一定要帮我啊。” “恩,姐姐一定帮你。你快回去睡吧,时间也不早了。” 一夜无话。 翌日,天刚微亮。穆天赐就敲响了穆沐的房门。 穆沐匆匆穿戴好衣物,将门打开。一开门就看到穆天赐顶着硕大的熊猫眼。头发也没有梳理,整个人显得十分憔悴。 穆沐被穆天赐的造型吓了一跳。摸摸穆天赐乱糟糟的头发,忙问道:“弟弟,你这是怎么了?” 穆天赐随手挡掉穆沐的伸来的手,进了屋,随便找个地方坐下,说道:“姐,别管那些细节了,我昨晚一夜没睡。仔细想了一个晚上。” “你想什么事情啊,一个晚上不睡觉。” “还能什么事情,昨晚不是说了吗,脑子里有个想法,感觉能把柳宁赶走,只不过,当时没想明白。昨晚躺床上,脑子里的想法越来越清晰,越想越是兴奋。一个没留神,天就亮了。” 穆沐对于弟弟这般执念也是有些服气了:“你真是厉害,为了赶走柳宁也是拼了。说说吧,想到什么办法啊?” “不赶走柳宁,我寝食难安啊。”话音刚落,随手抄起昨晚剩下的点心,塞进嘴里:“姐,我想的这个主意绝对能把柳宁赶走,只不过需要你帮我。” “恩,好,我帮你。说吧,你想怎么弄?” 穆天赐将最后一口点心塞进肚子里,满意的打了个饱嗝。摸摸圆滚滚的肚子,说道:“过几日休沐,我们把柳宁约出府去。带他一起去镇外的农庄游湖。姐,你不是一直想去游湖嘛。你去和祖父说,祖父一定会答应你的。” “恩,祖父哪里我去说。可是你这么想把柳宁赶走,干嘛还让他和我们一起去啊。”穆沐不解,问道。 “反正我是躲不掉他,索性带他一起去,这样祖父那边也能答应让我去。再说,按照我的计划,柳宁若是不去的话,我们就不能把他赶走了。”穆天赐顿了顿,又说道:“姐,你先别忙问。让我先把计划说完。” 穆沐点点头,坐到穆天赐身边,看着他,不说话。 “我们先一起出府。半途,我找个借口先躲起来。姐,你先和柳宁在旁等一会儿。之后在找个装作看到什么很喜欢的东西之类借口。拉着柳宁陪你一起去。再借机躲起来,千万不要被他发现。就让他在哪儿等着吧。” “我在边上看的差不多了,就出来。拉着柳宁,说他把你弄丢了。姐,我提前让小厮在一处等你,你就先去庄园躲起来,可先别忙急着出来,等我把柳宁赶走了,我再来接你。” “这样行吗,会不会有危险啊,不会被祖父他们发现吗?”穆沐不无担忧。 “放心吧,姐,不会真把你弄丢的,我会让之前跟我的那个小厮跟着你,他不敢不听我的,也不会告诉祖父的。万无一失的计划。” “可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不会的,姐,我都想好了,确保万无一失。只要你躲起来半日。祖父着急了,别说赶走柳宁了,就算找人打死他我都不奇怪。” 穆天赐显然对自己的计划很是满意。穆沐拗不过穆天赐的请求,最终,还是答应了。临了不住的吩咐穆天赐,一定要安排好穆沐“失踪”后的事宜。 不能被穆员外发现,这个是重中之重。 穆天赐见姐姐答应了,自是满口答应。拍着胸脯保证万无一失。显得很是兴奋,仿佛柳宁马上就得滚蛋了。 离开穆沐的屋子,穆天赐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漱一番,换好衣服,背起书袋,开开心心的去学堂了。 “今天的天气可真好啊......” 穆天赐从没感觉到,天气像今天这般美好。 第三十二章 计划开始 出乎柳宁的意料,一连几天。穆天赐都乖得不要不要的。 正常的读书,上课。不曾闹事,不曾逃课,更不曾整出什么幺蛾子。 一时间柳宁都有些不习惯,想着要不要给穆天赐找个大夫看看,怕不是出毛病了?就这几日穆天赐的表现,那还是穆天赐本人吗?性子完全不搭啊。 虽然对自己还是不冷不热,但还好,说的话,至少都还听,不会跟自己闹腾什么。 这样便好。平稳的进学,平稳的生活,平稳的赚钱。偶尔在穆天赐的课业上稍作辅导。恩,这样就不错了。 柳宁喜欢这样的生活。简单平稳,无需什么波折。 可若是让柳宁知道穆天赐私下的计划呢,会作何感想? 穆天赐近日是表现的很听话。一来在祖父面前讨个喜,以方便休沐那日能顺利出府。二来,也麻痹一下柳宁。让柳宁认为自己已经不在抗拒他作为伴读这件事情。在柳宁面前表现的一切都不在意,私下却是兴奋的不能自己。 计划,都已经详细的做好了。这几日,穆天赐将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甚至有些细节的地方,都仔细做了推推敲。可谓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穆天赐从没这么认真的谋划一件事情。他甚至都觉得自己可以成为一代无敌谋士,挥斥苍穹。 想想都有些小兴奋。 终于,心心念念的休沐日,终于来到了。 穆天赐天不亮就起来了,催促着丫鬟将自己拾掇一番,而后又吩咐小厮将出门事宜全都安排好后,迫不及待的敲开了穆沐的房门。 “姐,你准备好了没,好了我们就去找祖父吧。这会儿祖父该是起来了。” “我还没洗漱呢,再说了,时间尚早,我还想再睡会儿呢。”穆沐睡眼朦胧,还带有些起床气。 “姐,等帮弟弟办完这件事,你想睡到啥时候就睡到啥时候,我保证不在扰你好梦。” “哼,等着吧,我要换衣服......”穆沐揉揉还在打架的双眼,将穆天赐推出门外。 “姐,你可得快点啊。万一他柳宁跑了。”穆天赐隔着房门,催促道。 “怎么可能,这个时间,你看看整个家里谁起来了。”虽然这么说着,穆沐还是加快了洗漱换衣的速度。她是知道的,动作不快点的话,指不定穆天赐在外催促成什么样子。 穆天赐在屋外,焦急的来回踱步。时不时的低声隔着房门催促。终于,穆沐出来了。一身水绿流仙裙衬托着白皙的肤色。明眸皓齿的小脸上,略施粉黛。显得更加娇俏动人。手持一把团扇,身后跟着一个小丫鬟。就是之前将柳宁引过来的那个小脸上满是委屈的小丫鬟,唤做小桃。 “姐,你打扮的这么漂亮干嘛。” “难得出门一趟,还不能打扮一下吗?”穆沐用团扇轻打了下穆天赐。 穆天赐小声嘀咕道:“女人出门真是麻烦。”随即就拉着穆沐去向穆员外请安。 得到穆员外的首肯后。穆天赐先让穆沐先上牛车等候。自己则是跑去客房,监督柳宁起床。 “怎么还在睡觉,赶紧起床,我们要出门了。”穆天赐推开柳宁房门,见柳宁还躺在床上舒舒服服的睡着觉。顿时有些生气。自己天不亮就起来了,忙着忙那的。柳宁这家伙竟然还在睡觉,太过分了。算了,看在他马上就要滚蛋的份上。暂时就先不和他计较了。 柳宁揉揉惺忪的睡眼,问道:“什么时辰了?” “日上三竿了,好不好,赶紧起来。我和五姐要去庄园那儿游湖,祖父答应了。不过得带上你,你麻溜的起床,我和五姐都准备好了,这就要出发了。”穆天赐掀开柳宁的被子,催促道。 柳宁艰难的爬了起来,用冷水刺激了下,压下睡意。随便套了件衣服,就随着穆天赐出去了。 刚出房门,柳宁就忍不住吐槽道:“什么鬼的日上三竿,这天才刚亮不久好不好。你会不会看时辰啊......” 穆天赐鄙夷的看了一眼柳宁,不说话,扭头就走。 柳宁无奈,只得跟上去。 ............ 一行人出发了。两辆牛车,三头大青驴,载着穆天赐,穆沐,柳宁,小桃还有随行的三个小厮往着镇外穆家庄园前行。 这个时代的平民,睡得早,起的更早。虽然穆天赐一行人出发的算早的了,可镇上商铺都已经开门营业了,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小贩的吆呼,牲畜的嘶鸣,也给清晨的槐刘镇增添了几分生气活力。 温顺的黄牛平稳的拉着车,轻微的晃动,反倒增添了几分困意。车外的叫卖声,嘶鸣声,构成一种别样的催眠曲。柳宁原本还是规矩的坐在车厢里,逐渐的身子软了下去,躺了下来。轻微的鼾声,传了出来。 穆天赐不愿和柳宁共乘一辆车,是以出发之时,就爬上穆沐的牛车。好在车厢够大,三人共乘一辆也不觉着拥挤。 “姐,我马上就要开始行动了。你都记住我和你说的话了吧。过程可千万别弄错了。我安排的牛车上面绑着一条红色麻布条。”穆天赐不放心的再三吩咐。 “记住了,不会弄错的。再说了,你安排的接我的小厮。我认识,小桃也认识,不会弄错。”顿了顿,穆沐又道:“不过,你确定这样真能将柳宁赶走?” “不管行不行,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我都安排好了,总归先试试在说。”穆天赐掀开车厢上的遮帘,往外瞅了一眼:“我差不多到地方了,镇上行人也多了起来。姐,我先行动了。你脱身后就在庄园等我。我来接你。” 见穆沐点点头后,穆天赐叫停了牛车,跳下车,走到另一辆牛车外,对里面的柳宁说道:“柳宁,我去趟茅房。你和我姐在这儿等我,看着点我姐。别出了什么事。” 睡眠很浅的柳宁被穆天赐的声音唤醒了,朦胧间“嗯”了一声。晃晃还有些睡意的脑袋,觉着,这样无精打采的也不是个办法,也下了车。见穆天赐还没走远,喊道:“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你奶奶的,上个茅房都要跟着我。”穆天赐腹诽道,却装作没听见柳宁的话,反而加快了脚步。 柳宁刚走没几步,却瞧见穆天赐已然越走越远,追是追不上的了。摇摇头,放弃了。算了,反正也不是那么想去茅房。转身又回到牛车旁。笑着与车夫攀谈起来。 不一会儿,小丫鬟小桃陪着穆沐也从牛车上下来了。穆沐朝柳宁招招手,示意柳宁过来。柳宁跟车夫大叔告声罪。走上前去。 “柳宁,我看着那边颇为热闹,说不定会有什么不错的东西,我们去哪里看看。” “五小姐,哪里都是卖些散货,杂物的散贩货郎。蛇龙混杂,街道还很拥挤,实在不适合像你这样的大小姐去。”柳宁劝阻道。穆沐想去的地方,算是镇上有名的散货集中地。占着一座狭小的街道。货郎们都是将货物随意摆放在地上,若有人看上摊上什么东西,自己报个价,货郎觉着合适,交易也就成了。不过有一点,货物的出处,客人不能过问。所以,这里也算是个有名的销赃地。 “我告诉你我想去,那么随便你说什么,我都会去。你只能听我的安排,不许对我指手画脚的。” “呃......好吧,那你带上随行小厮去。” “不要,让他们在这儿等着我弟弟。柳宁,你陪我去。” “为啥要我陪你去。我一个孩子,陪你去也不能保护你呀。” “谁要你保护,我要你给我拿东西!” “.......” 这算不算剥削童工? 呃,好吧,这世界不存在童工这个说法...... 第三十三章 弄假成真 “得了,别说了,我去,还不成吗......” 柳宁不想跟着穆沐过去,还得帮她拿东西。可是终究还是没能架住穆沐的软磨硬泡。屈服在穆沐大小姐的”淫威“下。 上辈子看过的众多电视剧剧情告诉柳宁,面对带有傲娇属性,又难缠的大户小姐姐。还是乖乖的从了吧。谁都不知道,在你拒绝了她之后,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毕竟未来好长的日子里,柳宁还得在穆府生活下去。可真不想为了这件事情而被穆沐大小姐惦记着,不得安生。 穆沐脸上满是得意。任凭你柳宁如何不愿,最终还不是得屈服在本小姐的威风之下。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一开始乖乖听话,自己跟祖父请辞不就没这事了。一会儿,自己“失踪”之后,你柳宁还能有好日子?还指不定祖父怎么收拾你呢。 只是,可惜了,到现在都还没想到柳宁那个问题的答案。每个人醒来都会做的第一件事情到底是什么。 吩咐随行小厮在一边等着,穆沐带着丫鬟小桃,指挥着柳宁身后跟着。三人往那条显得有些拥挤的街道走去。 街道两旁大大小小的地摊摆设着,一件件常见或者稀奇的物件随意的放置在地摊上。摊主们,或三三两两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或者干脆坐在矮凳上闭目养神。 两旁地摊空留出来的中间狭窄的道路上,都被赶早的行人们占着个七七八八,根本不留多少空间,可以允许三人并排同行。穆沐不想走在最前方,当那个开辟道路的先行者。作为三人中唯一一个男生。即便是三人中最为年幼的存在。柳宁只得担负起前方开路的义务。卯足了力气,推开拥挤的人群,强行为后面的两个小姐姐开辟出一条道路。 穆沐带着小桃,走在柳宁的身后。手上的团扇掩住口鼻,这里的味道却是不怎么好闻。甚至还传来一阵阵的腥臭味。左手边有一屠夫打扮的壮汉,在他面前的地摊上放着好些个大小不一的荷叶包,也不知道买的是什么肉,有些荷叶包边上都有血丝渗了出来。腥臭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穆沐一边走着,一边低声吩咐小桃:“再往里面走一段路,等路人在多些,你就寻机缠住柳宁。等柳宁开始寻找我时,你在到之前和你说的地方来找我。记住没?” 小桃点点头,表示自己记得很清楚,让小姐放心。 穆沐随着柳宁往街道深处走了些路,看着边上的路人较之之前更多了些,思量着是时候可以行动了,便故意喊住柳宁:“柳宁,等等,别忙走......” 柳宁听到穆沐的喊声,停下脚步,转过头,问道:“五小姐,又有什么吩咐啊?” “小桃,你跟着柳宁,去把那件看着挺有意思的小玩意儿买下来。我看前面人那么多,我就不过去了,就在这儿等你们。快去。”穆沐指着前方大约四人位远的摊子上的一件亮闪闪的物什,对两人说道 柳宁顺着穆沐手指方向看去,不过是件盒式梳妆镜。只是不知道外盒上镶嵌了什么东西,远处看来是有些发亮,倒也还算精致。只是,前面几个大汉挡着去路,想挤过去,还真得费一番功夫。 柳宁叹了口气:“好吧,我这就过去,那五小姐,你就在这儿等着,千万别乱跑呀。这儿人多混杂的,怕是不太安全。” 穆沐哼哼两声,表示知道了,同时又说道:“赶紧的,别让我等太久,这儿味道不好闻。” “知道不好闻,还非得进来,自己找罪受。”柳宁只能暗自吐槽。 柳宁领着小桃,穿过拥挤人群,好不容易挤到摊前。想着赶紧小桃赶紧掏钱,将东西买了就回去。可偏偏事与愿违,小桃却迟迟不付钱,反而指着摊上其他东西,询问起价格。 一开始,小贩看着小桃年幼,耐着性子说了几件物什的价格。可小桃倒好,一个挨着一个的,准备将摊上所有物什的价格询问个遍。对于柳宁的催促,毫不搭理。 终于,小贩对于小桃的不断询问,却又什么都不买的行为感到厌烦了。干脆闭目养神,不再回答小桃的问题。 小桃对此也不甚在意,自顾自的看了会儿摊上有趣的物什后,便掏出钱袋,掏出几块散碎银子,放到小贩面前的盒子上。抱着穆沐指定的梳妆盒,潇洒的走了。临走时也不和柳宁说声,只留给他一个潇洒的背影。 又费了一番力气,柳宁穿到穆沐等待的地点。可是,却没有了穆沐的声影,就连走在前面的小桃,一个不留神,也找不见踪迹。 这又是在整什么幺蛾子呐...... 这两个人就不能让自己省点心吗...... 柳宁很是无奈,却又不能置之不理,只得穿行在人潮中,找寻穆沐和小桃的身影。 找了很久,直到从整个街道里穿了出来,却都还是没有看到两个人的身影。 柳宁以为两人已经先回到牛车上,可是当问过在外等候的小厮,才知道,穆沐和小桃两人并没有回来。 人,不见了...... 穆天赐还没回来,穆沐和小桃又不见踪影。这是在玩我吗? 柳宁喊过两个小厮,留一人在原地等穆天赐,让其他人和自己一起返回去寻找穆沐。 众人听闻穆沐,小桃不见了,也是慌神不已,对于柳宁提出的方案自是无不应允。当下两小厮跟着柳宁挤入人群,寻找穆沐两人的踪影。心里祈祷着,可千万别出什么事,要出事,这罪责可就大了。 穆天赐就躲在不远处的一座茶摊里,点了两份茶点,边吃边估算着时间。两份茶点吃了差不多了,时间上也该差不多了,穆天赐将盘子里最后一块茶点丢尽嘴里,就着一大口茶水。随意嚼了两下,吞了下去。从腰间摸出几枚铜板,丢在桌上。故作豪迈的抹抹嘴,迈着小粗腿,走向牛车。好戏,已经开始了。 回到牛车的时候,柳宁以及其他两人小厮还没回来。而在原地等候的小厮,见穆天赐回来了,连忙跑上来,神情慌张的说着穆沐失踪的事情。穆天赐黑着脸,装作着急的在牛车旁来回走着,心里却是乐开了花。看样子,一切进展顺利啊。 穆沐已经成功消失在柳宁的面前,想来现在已经坐上自己安排好的,前往庄园的牛车上。接下来,只要将这弄丢穆沐的责任强加在柳宁身上,那么,柳宁都得从穆府滚蛋。自己就要摆脱柳宁呢,想想都有些小激动。 等待着柳宁的穆天赐是焦急的,他迫不及待的想坐实柳宁弄丢穆沐的罪责。等待的时间最是漫长。就在穆天赐想着索性自己进去将柳宁拉出来的时候,一个小厮出来了,第二个也紧随其后的出来了。又过了会儿,心心念念的柳宁终于出来了。穆天赐快步上前,一把抓住柳宁怒道:“柳宁,我姐呢?我问你,我姐呢?” 柳宁抽着气,说不上话。瘦弱的身体在人群中一番“搏斗”哪还剩下多少多余力气。何况,穆天赐为了装作一切都是真的,捏着柳宁肩膀的手,加重了几分力气。就这样,又累又疼的柳宁还能说的上话吗? “你别不说话呀,你倒是告诉我,我姐去哪儿了?我不过是去趟茅房,一回来我姐就不见了。亏我还特地把我姐托付给你,你就是这样对待我的托付的吗?你对得起我的信任吗?对得起穆家对你的信任吗?” “你们几个人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给我去找,找不到就别回来。柳宁,你跟我回府,找祖父去,让祖父收拾你......” 就在穆天赐怒斥着柳宁和随行小厮的时候,远处跑来一个身影,登时跪在地上,也不顾上自己头上的鲜血,只是抱着穆天赐的大腿哭道:“小少爷啊,五小姐被贼人绑走了呀......” “嗯,贼人就是柳......“话说不下去了,因为穆天赐认出来这个跪在地上抱着自己大腿的人。原本按照计划,这个人现在应该驾着牛车,陪着自己的姐姐,走在前往庄园的路上。 可现在,不该出现的人出现在这里。更何况,这个不该出现的人还说着一个惊人的事情,自己姐姐被人绑走了...... 穆天赐觉得自己大脑已经不够用了,进入死机状态,处理不了现在的状况。眼前一黑,一屁股坐在地上,嘴里重复念叨着:“怎么会这样,姐,真的丢了?” 第三十四章 失踪事件一 事情到了这一步,柳宁大抵也算是明白了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原本穆天赐只是想着凭借这件事情来为难自己,才会和穆沐一起闹出这出戏,却没成想,假戏成了真。 这熊孩子...... 柳宁能说什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想着近日还算安分的穆天赐,柳宁还是有点欣喜的。却没想到,在这里又给自己整出幺蛾子。 “人在那丢的?把事情的经过详细的说清楚。”柳宁平复了下心情,开始询问小厮事情的详细经过。可还没等小厮开口却看到穆天赐还坐在地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也是火气上了头。踹了这熊孩子一脚,怒道:“你还坐在地上干嘛,还不赶紧喊人去找你姐。自己闯了祸,把人弄丢了,还不赶紧帮办法找人。坐地上要死要活的算什么事?” 穆天赐惊慌不已的看着柳宁,对柳宁对他的指责,无力反驳。带着哭腔,问道:“姐姐丢了,我该怎么办啊......我爹,祖父非打死我不可。” “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现在,赶紧让人回府喊人,在整个镇上找人,趁失踪的时间还早,多出动些人打探消息,寻找,总会有些消息。” “恩,我这就去。”穆天赐从地上爬了起来,坐上牛车,匆匆赶回府里喊人。 “唉,这熊孩子......”柳宁叹了口气,转而对过来报信的小厮说道:“小姐失踪的地方在哪里,告诉我,我要去现场看看。” “是,是,是,这边走......”小厮本也年少,事出突然,又摄于柳宁不怒而威的气势。当下也不敢忤逆。顺从的听从柳宁安排。也顾不上自己头上的伤势。 穿过两条街道,小厮带着柳宁来到出事地点。此处算是一处小巷子,距离主干道不算很远,但却显得有些偏僻荒凉。地上牛车车辙痕迹依旧清晰可见,笔直朝主干道伸去。路牙旁有堆杂物堆放的地方,上面很是凌乱,明显有着趴窝的痕迹。从上面尚未凝固的血渍来看,当是小厮遇袭后,被人击倒在上面。血渍也就是那个时候沾染上去。 “把事情经过说与我听听。越详细越好,不要遗漏什么。” “小人听从小少爷的安排,早早的就在这里等着五小姐和她的贴身丫鬟小桃。刚开始一切都很顺利,并有没什么奇怪的地方。这里本身就很少有人来,所以。也不曾看到有什么人烟经过。” “小人在这里等了约莫半个时辰,五小姐先行过来了,刚上牛车,便吩咐小人到街道上看看有没有小桃的身影。小人在巷口等了约莫小半刻。小桃捧着个梳妆盒走了过来,小人见状,当时就上去,结果小桃手上的梳妆盒,将她带到牛车。可就在小人将梳妆盒安放好,松开捆绑住的缰绳,准备驾车离开之时。突然只觉得后颈一阵剧痛,小人整个人往前一栽,倒在这堆杂物上,额头碰到硬物,便昏了过去。” “当小人醒来时,发现牛车,五小姐,小桃全都不见了。小人在附近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她们的踪迹,哪里还敢耽搁,匆匆赶去找小少爷了。接下来的事情,你也就都知道了。”事情到了这一步,柳宁大抵也算是明白了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柳宁点点头,不说话,对于小厮的话,柳宁是可以相信的。作为卖身穆府的小厮,弄丢主家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严重到就算穆府将其打死,官府都不会说些什么。所以,这小厮比谁都更加期盼能找回穆沐。 沿着车辙痕迹,柳宁走到巷口,车辙痕迹转向向东,可并入主道后,痕迹就再也找不见了,倒不是消失。只是这路上车辙痕迹太多,根本无发分清那个是穆沐她们所乘车辆。原本想看看车辙通向何处,这下也只得作罢。 柳宁返回巷子里,向巷子深入走去。巷子七绕八绕的,蜿蜒着盘伸出去。这巷子,链接这好几户院落,是这些院落后门公用道路。 “你在这巷子口等小桃的时候,可有人进去过巷子或者从里面出来?” 小厮仔细想了想,很是笃定的说道:“没有人出入过,哪里本身就比较偏僻,若是有人出入,我肯定记得记得清清楚楚。” 柳宁点点头,不在多说什么。自顾自的继续往巷子深处走去。走了约莫半刻钟。还是没有走出巷子。依旧不知道巷子伸往何方。柳宁也不继续走下去,转过身,走回出事地点。边走边仔细盯着巷子边上的围墙。想看看能不能从这里发现些端倪。 小厮瞧见柳宁边往回走边盯着围墙找寻着什么,也不好意思开口询问。有样学样的也盯着看围墙瞧个仔细。除了一处被半人高的杂草掩盖住的狗洞,也没其他什么特别的地方。 小厮按捺住想要询问的话语,直到走回出事地点,终于忍不住了,问道:“小哥儿,你一直盯着围墙看,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恩,你有什么发现吗?” “这墙上能有什么东西,除了有处狗洞,其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呀。这个和找到小姐有什么关系吗?” “狗洞,在哪里,带我去看看。” 小厮虽然不想在此处耽搁多少时间,但也拗不过柳宁,只得带柳宁去到发现狗洞的地方。 “你试试看,能不能钻进去。”柳宁吩咐小厮。 “为什么呀。” “别废话,想找到小姐就按照我说的做。” 小厮无奈,只得照着柳宁的话做。小厮体型瘦削,身高放现在大约一米五左右。钻进这狗洞还是有些勉强。着实废了一番功夫,才钻了进去。 刚将半个身子钻进狗洞,就听到柳宁问道:“可能瞧见围墙里面是些什么?” “除了荒草,也没其他什么东西了。” “恩,好了,你可以出来了。” “噢......” 柳宁撇下小厮,走到狗洞附近的一处后门,敲敲门。半晌,一个年老的声音从门后传了出来:“谁啊,不敲前面,敲后门的。” 门开了,一白发老妪探出半个身子,看到敲门的是一个孩子。还当做是小孩子调皮,也不在意。正准备关上门时。柳宁连忙问道:“老奶奶好,小子有件事情想跟您打听打听。” “什么事情呀?”老妪慈祥的笑道。 “老奶奶,隔壁院子里有人居住吗?我爹爹想在镇上买套宅子。我看这边挺好的,就想打听打听。”柳宁装作天真的问道。 老妪不疑有他,说道:“隔壁宅子啊,好多年没有人住了。也不知道主家去了哪里,你爹爹若是想买隔壁的宅子,到是可以去牙行问问。那边消息灵通,或许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情。” 老妪顿了顿又说道:“哎,这最近啊,也不知道怎么的,半夜总有粗犷的鼾声,从隔壁传来,过去瞧瞧又没有个人影。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耳朵出了问题。” 话音刚落,从老妪自家宅子里传来呼唤声,老妪笑了笑:“去吧,你去牙行打听打听,我家老头子在喊我了。哎,都一把年纪了,还不让人消停会儿。不见了片刻就叫唤。”说完,老妪便关上门,进去了。 柳宁也不甚在意,想知道的事情,大抵有了答案。这里也不需要在多待了。还是先回穆府,看看那边有什么消息了没。这小厮倒也忠心,脑袋受了伤,出了血,虽然血液不再流淌,却一直没有处理。也难为他了,顶着满头血渍,陪着自己到处跑。也该回去处理一下了。 柳宁喊过小厮,坐上牛车,先行回到穆府,也该看看穆天赐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第三十五章 失踪事件二 此时的穆府,已然乱成一锅粥。 穆天赐带回来的穆沐失踪的消息,打破了穆府往日的平静。穆府相对于整座槐刘镇而言,可是庞然大物。经济实力,背景都即为雄厚。可就这样的家族,竟然传出府上小姐被人掳走,失踪的消息。这不啻与在挑衅穆府的地位。 能够容许吗?当然不能!无论是为了找回穆沐,还是为了家族的容面。穆府都不能放过这个胆大包天之人。 这个穆府行动了,各处使唤小厮尽皆派了出去。想尽办法打探穆沐行踪。甚至在槐刘镇上的三处城门码头水门处,都有穆府小厮守候着,见到可疑人员或是车马,都得上前盘问一番。 镇上居民对穆家这番举动虽有不解,甚至有些不满,但也能理解。虽然他们并不知道穆府发生了什么事情,但从以往穆府与人为善的表现来看,这次怕是出了什么大事了。也有些受过穆员外恩惠的人见穆府现在这般情况,纷纷上门表示如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定当鼎力相助。穆府大管家在门房处,面带笑容的感谢来者的好意,即便自己心里很是着急。 书房,穆天赐跪在地上。左侧脸上印着一道巴掌印。这是穆员外打的。从小到大。穆员外对穆天赐都是疼爱有佳。以往穆天赐犯错,最多不过只是罚跪祠堂,抄写祖训。从没动手打过穆天赐。可这次,穆员外听说事故原委之后,是真的动了止不住的怒。甩手就给穆天赐一个巴掌。穆员外不敢想象,自己娇弱的孙女落入歹人之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只怕孙女的名节再也不保。将来还能嫁与一个好人家吗? 想到此处。穆员外愈发怒不可赦:“你,你让老夫怎么说你,竟能将自己的姐姐就这么弄丢了!你怎么不把自己给弄丢了啊,你能相信你姐姐会面对如何困境吗?成日只会惹事生非,穆府怎么出你这个不肖子弟。” 穆天赐连受打击,哪儿还记得将责任推给柳宁呢。跪在地上,额头贴紧地面。眼泪“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 从没像现在这般懊悔过。 那可是自己的亲姐姐啊。从一个娘胎里出生的双胞姐姐啊。 从自己记事起,就一直形影不离的陪着自己。陪自己玩耍,陪自己聊天说地,总是有办法逗自己开心。闯了祸陪自己一起承担责任。自己被罚跪祠堂,总不忘去厨房那些热食给自己。 十年了,从出生到现在,十年了。那个一直陪着自己的姐姐,就这么被人掳走,从此再也找不见了,再也没了消息。消失了的姐姐会做些什么,会经历那些痛苦,这些都是穆天赐所不能想象出来的。端茶,送水,洗衣,拖地,干尽杂活。光是这些还不算,吃不饱,穿不暖,被主家动辄打骂,遍体鳞伤。无比凄惨的度过一生。 而这些都是谁造成的? 都是自己。 悔恨,从没像此刻这般悔恨。为什么要去赶走那柳宁。他柳待在身边对自己又没有半分影响。为了自己对他的厌恶,设计这套无聊的手段。不但没有将柳宁赶走,还将姐姐弄丢了,这样值得吗?若是姐姐再也找不见了,自己又该怎么办。 只要姐姐能回来,无论自己付出任何代价都是可以的。只要姐姐回来。 穆府的小厮们还在外打探着,穆天赐依旧跪在地上无声的哭泣着,穆文达去了府衙寻求县尊大人的帮助。穆员外脸上铁青的在书房来回踱步等待着消息。 柳宁乘着牛车,带着小厮,回到府里。看到府里鸡飞狗跳的样式,无需多问,也就知道,穆沐,还是没有消息。长叹一口气,走向书房。不管能不能用的上,总归将自己的发现告诉穆员外也是好的,多点消息,也就多分希望。柳宁对穆沐的感官不恶。除了有些小公主脾气,有点傲娇之外也没什么了。这样的小丫头,柳宁是真不希望出了什么事情。 书房的门没有关上,大老远的就能看到穆员外在屋里来回踱步。柳宁走进书房,在门外说道:“老员外,小子这里有点消息......” “快,快进来说。”穆员外闻言,赶紧将柳宁喊入屋内:“可是有穆沐的消息了。快说与老夫。” “是。”柳宁略作思考,整理一下语言:“老员外容禀,小子知道消息后,便让小厮带着去了小姐被劫的地方。那里是处人烟稀少的巷子。出事的时候,整个巷子里并没有什么人烟经过......” 穆天赐抬起头来,看着柳宁,心里感受很是复杂。对柳宁还是没有好感,可是却又无比希望柳宁能带来姐姐的消息。只要姐姐平安无事,哪怕让自己给柳宁下跪磕头喊爹又何如? 穆天赐的想法,柳宁无从得知。现在也不想去关心穆天赐的想法,继续说道:“小姐会在此处乘坐牛车,这件事情本身并无几人知晓。且知晓之人也断不会对小姐做出什么不利举动。所以可以排除小姐被劫是内部人员所为这一可能性。” “第二,小姐自小生活在穆府之中,也从未有过和其他男子有过什么亲密接触。更何况,小姐尚且年幼。根本不会存有什么男女之情。是以可以排除小姐与人私奔这一情况。” “那么,剩下就一种,小姐是被外人所劫。” 穆天赐忍不住插嘴道:“你说这些有什么用,这些不都是明摆着的吗?现在最重要的是我姐姐被何人所劫,如今身在何处。” “小少爷莫急,且让我分析与你听。” “还不闭嘴,听柳宁说。你给老夫老实跪好。”穆员外对穆天赐打断柳宁的话很是不满,怒道。转而示意柳宁继续说下去。 “小子仔细查看过巷子里的环境。巷子幽深,从一头走入再从另一头走出,不是短时间内就可以做到的。巷子里除了一些脚印和牛车痕迹外,再无其他牲畜痕迹。所以,可以排除犯人是从另一头进入巷子,前来作案。” “反观巷口靠近主街道那侧。据小厮所言,从小姐坐上牛车到丫鬟小桃也上车。中间不过间隔小半刻时间。期间并未有任何人出入此处巷口。这点小厮是十分确定的。是以可以确定小厮想要犯案,能进入巷子的唯一办法就是通过巷子两侧围墙。小厮陪着小子,将牛车停靠处周边步行半刻钟范围内的围墙都检验过一遍。终于被我们发现一处院落外围墙有处狗洞。平时被墙边杂草掩盖,不仔细查看根本发现不了。想来犯人必然是通过这出狗洞进入巷子内。实施犯案。” “小子让小厮钻入狗洞做了试验,以小厮的身形,勉强可进。所以小子推断,犯人是一个身高不超过五尺,身形瘦削的人。” “再有,小子从隔壁院落里的老奶奶哪里打听出,晚上原本无人的院子里总有传来粗重的鼾声。是以,小子推断出,犯人乃是男子。” “现在是白日,除非是主家或是与主家相熟之人,想来也不能轻易从正厅进入屋子。小子想着若是能在牙行打探出那处屋子可有人租借,租借者是谁,想来也能知道犯案者究竟是何人。小姐的下落,或能知晓。” “以上,虽然是小子的推断,但想来总归也是寻找方法,还请老员外尝试一下。”说完,柳宁站到一旁,等着穆员外的决断。 穆员外听完柳宁的分析,心里细细考教一番。事情,或许真如柳宁所言。尝试一下也不无不可。总好过现今这般毫无头绪的乱碰乱撞。计定,穆员外走到门外,喊道:“阿桂,快去牙行查查,文教街上那处无人院落可有人租住,若有,老夫要知道租住者的详细资料。” 文教街便是老奶奶所住院落和杂草丛生的院落所在街道。 远处,那名唤做阿桂的管事装束的男子听见穆员外的吩咐后,应了一声,匆匆出了府,去牙行打探消息。 穆员外从屋外回到书房,对柳宁说道:“你分析的颇有道理,且不管能否找到,总归尝试一番。罢了,你也累了,且先回屋休息一下。一旦有了消息,老夫立马差人告知与你。” 柳宁也不多言,点点头。便退出书房。回到自己的房间,等待着消息。 希望,一切如自己所言。 第三十六章 失踪事件三 时间,慢慢流逝。转眼。已至午时半刻。 穆员外的书房里。穆员外坐在桌前。下堂,穆文达坐在椅子上。一个劲的喝着茶水,已缓解自己的不安。穆天赐还是跪在地上。没有穆员外的吩咐,他根本不敢起身。 后厨送来午膳,摆放在桌上,却没人去享用,在外打探消息的小厮们还没有消息出来。派去牙行的管事,也还没有传来消息。 穆文达终究还是坐不住了,起身对穆员外说道:“父亲,孩儿着实难安,还是出去找找好友,委托他们也帮着寻寻沐儿的消息。” 穆员外知道儿子很是着急,根本坐不住。便道:“为父知道你焦急。哎,为父又何尝不是如此。只是事关沐儿名声,终究不宜外传。哎,罢了,人若是没了,还在乎什么名声。你去吧。为父的那些友人,镇上那些与我们家有生意往来的商户,也都去拜访下,委托他们也帮着找寻沐儿身影。” 穆文达答了声“是”便欲出门。可刚踏出屋门,管事阿桂匆匆赶来,边跑边说道:“老爷,有消息了......” 穆员外大喜:“快说,有什么消息?等等,绿荷,去把柳宁喊来,等他来了再说,听听他有什么看法。” 柳宁得到绿荷的传话,匆匆从客房赶来。刚进屋,还未来得及向穆员外和穆文达行礼。就被穆文达一把拉住:“别忙着行礼了,就等你了。” 穆员外摆摆手,说道:“事急从权,这些虚礼就免了,阿桂带来消息,且先听听是些什么。” 这是,站在一旁的阿桂上前,说道:“小人前往牙行打探过了,文教街那栋荒废的宅子,暂时无人租赁。至于隔壁邻居夜间听到的类似呼噜声的传闻,牙行里的人也听说了,也派人前往查看了,不过,据他们所说,并没有什么发现。” 穆员外和穆文达闻言,皆露出失望的声色。好不容易有一条能派上用场的消息,却得不到证实。这样还能按照柳宁所说的那般人物来寻人吗? 柳宁说是不失望那是假的,虽然自己的推断得不到证实,但是,柳宁却不想这么放掉这份推断。对自己的判断,自己而做了反复论证,结合上辈子看过的那些刑侦电影电视,还有侦探小说,怎么看自己的推断都是合情合理的。 柳宁暗自做了计较,觉得不论在牙行是否能找到证实,还是有必要让穆府按照推断,进行一番排查。 心下计定。正当准备开口时。却稍作停顿的管事阿桂继续说道:“原本小人是以为柳公子的推断得不到证实,正准备回府复命时。却听到牙行门房老大爷说着,约莫一个半月之前,有个类似身形的男子来过牙行。因为那男子连续三四天都在牙行转悠,却不曾在牙行打探过什么消息或者委托过什么事情。加之,男子外貌特征却是较为少见。是以门房老大爷现在还记得。” “你妹,不早说......”柳宁对于管事阿桂说话停顿忍不住腹诽道,不过表情上却没有露出什么不满。神色镇定的问道:“那你可有从门房老大爷那处打探到那男子都是在牙行那块区域转悠?” 大楚王朝每个较为重要的镇级行政中心都会有家较为规范的牙行,具体功能和中国古代的牙行系统是一样的。只不过呢,大楚的牙行有个稍微特别的地方。那就是,这里牙行里有着不同的区域,以用来进行不同的营生。就比如吧,你想在这槐刘镇上买套宅子。那么,你去了牙行之后,无需想个没头苍蝇四处打探,直接前往牙行内部专供房宅售卖,租赁区域打探即可。能省去不少时间,相对很是方便。 正因为这样,所以柳宁才会有此疑问。 “小人听门房老大爷说完后,也向他问了同样的问题。门房老大爷告知小人,那个男子四处逛逛,不过却是在房宅租赁售卖区呆的时间最长。” “那可有打探这名身形符合推断的男子具体的颜容特征呢?”柳宁接着问道。 管事阿桂愣了一下,顿时低下头神色有些不自然:“小人得知消息,一时兴奋,忘记跟门房老大爷打探......” “快,你在去一趟,请上画师一道过去。将贼人的样子描画下来。”穆文达迫不及待,连声催促道,顺带着将管事管事阿桂推攘了出去。 看着管事阿桂越走越远,穆员外和穆文达的紧张心情也得到一丝平复。总算是条好消息,虽然在整个槐刘镇上寻找一个人,无疑是大海捞针,但至少有了方向,总好过无头苍蝇。 穆员外看向柳宁的眼神越发和善了,毫无头绪之中能得到这样的消息,无疑都是柳宁的功劳。这孩子,不仅天资聪颖,心思还那么细腻。能从一些小的细节中推断出对寻找贼人和穆沐那么有用的信息。真的很不简单。反观自己最重视孙子,哎,说多了都是泪啊。 “阿宁,这次若是能平安的找穆沐,全都是你的功劳,老夫先行谢过了。” 柳宁赶忙起身回礼,说道:“老员外太客气了,柳宁何德何能,得到老员外这么多帮助。现在能尽点微薄之力,也是小子该做的事情。再者,穆沐小姐还未找到,是在当不得老员外的感谢。” 穆文达拍拍柳宁的肩膀:“此言差矣,若非你带来的消息,想来现在我们还是一筹莫展。现在能有方向的找寻,都是你的功劳。” “小子愧不敢当。”柳宁欠身又一礼:“老员外,此番贼人所作所为,瞧之不似初犯。小子担心仅凭府上人力难以捕获贼人。小子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阿宁有何良策,不妨直言。”穆员外说道。 “近日有传闻,知府大人将不日巡检至此。是以镇上三处城门,一处水门看守差役巡视严格,想来,暂时贼人出不了这镇。势必躲进某处。可这槐刘镇,说大不大,但绝也不小。想在整个镇上寻找这样一个人,不啻与大海捞针。更何况贼人现今势必躲了起来,想要找到更是困难不少。是以,小子想来,若是老员外出面,请求县衙协助,撤掉城门处的明哨,改为暗哨。外松内紧。给贼人又乘之机的表现,或许能收到奇效。” 穆员外沉吟片刻,点点头,对穆文达说道:“阿宁所言,不无道理啊,安常,你这就持我名帖前往拜托范县令。事急从权,还请他协助我穆府一次,至于他上次跟老夫表达的意思,你回复他,老夫定然为他周转一番。” 穆员外开出的筹码不可谓不大。以他吏部正四品大员写的推荐信,除京畿重地外,放在各路各府都不能等闲视之,即便,穆员外以致仕多年。大楚,最喜重启致仕老官员。 穆文达点点头,转身出屋,准备拜访范县令。 “阿宁,你先坐下,我们边说说话,边等消息。哎,想来也不会那么快就有好消息传来啊。” 柳宁也不推辞,坐下,陪穆员外说些话:“老员外还请宽心,想来,沐小姐是位有福之人。定然逢凶化吉。” “希望如此吧,若不是这逆孙闯祸,又何遭此番劫难。”穆员外看向穆天赐。刚刚平复的火气,又“噌”的一下冒了上来。 “天赐还小,若再年长几岁,想必不会再如现在这番。”柳宁安慰道。 “你比他更小,可与你比起来,天赐真的太让人失望了。哎......” 柳宁老脸一红。呃。一个不留神,忘记自己这副身体年龄了。 穆天赐跪在一旁,听到祖父和柳宁的对话。不禁有些气急。虽然托柳宁的福,有了些姐姐的消息,自己心里也好过了些,但是,自己可没这么快认同柳宁。 最重要的是,柳宁你丫的会不会聊天啊。明明你丫比我还要小,怎么搞得我跟你孙子似的...... 第三十七章 失踪事件四 戚老五不是槐刘镇附近村落里的住户,更不是镇上居民。 他本是霸下府人。早年穷困不堪,又遭士绅,官府迫害,逼不得已,上山落草为寇。原本也只是图个能有顿饱饭,不至于饿死。没想到,戚老五一上山却混得如鱼得水。山上抢掠成性,刀口舔血的日子,很快,戚老五便学了个十成十。原来挺憨实一汉子,现在动辄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抢掠旅人,杀人越货这些勾当,做起来那叫一个顺心应手。很快,便受到寨子里大当家的欣赏,坐了这九当家的交椅。 戚老五在寨子里混的不错。照理说呢,是不会轻易离开寨子。可如今,从霸下府来到这金阳府槐刘镇,只是为了躲避官府追捕。 且说,这戚老五上山落寇之前也算是当地有名之人。一普通老实佃户,却讨了房既漂亮有勤劳的媳妇儿。一时之间,整个乡子里的单身汉们那是无不羡慕,都期望着自己也能如戚老五那般讨房漂亮媳妇。就这样,戚老五的名声渐渐传了出去。 当地有名恶少,最喜当着男子的面奸淫其妻。那段日子,恶少正愁着没有合适的女子供自己耍乐。正好听闻戚老五的事情。顿时兴致大起。带上四五狗腿,杀上门去。营养不良,身材瘦小的戚老五又那是这帮人的对手。结果是可以预见的。 戚老五媳妇不堪受辱,投井自尽。戚老五上官府报案,却被恶少父亲,当地有名乡绅买通官府。不仅没有惩戒恶少,反倒将这戚老五一顿毒打。就连戚老五赖以生存的几亩薄田,也被主家收了回去。 家破人亡,又失了赖以生存的土地,戚老五除了上山落寇又还能怎样活下去? 戚老五对于往事一直怀恨在心,终于,让他逮住机会,手刃恶贼。报了这失妻毁家的仇恨。 仇是报了,可这麻烦也随之而来。官府的通缉布告贴满整个霸下府,乡绅私下的追缉更是不断。为了躲避风声。戚老五只能离了霸下府,来到这距离霸下府很远的金阳府。带风声过去,在想办法回去,将那乡绅一家都送去见见恶少。一家人总要整整齐齐的才好。 来到槐刘镇的戚老五,已然身无分文,习惯不劳而获的他,又怎么能安下心来,做些正经的事情呢。在牙行打探到一件荒废掉的空宅子,住了进去,白日里,在镇上,靠着偷窃勉强维持着生计。同时,戚老五也在寻找着机会,看看能不能干票大的,多弄点钱,改善下生活。 这日,戚老五如往常一般,在街上闲逛着,看到柳宁一行人,特别是看到盛装打扮的穆沐。顿时起了邪念。若是能将穆沐绑架了,买到青楼,那可是一笔不小的银子。可以让自己好好的挥霍一番。只是,随行小厮太多,他没有把握能一个人弄翻这么些人。正在想着对策呢。正巧,穆沐逼着柳宁带着自己和丫鬟去买些物什。心想着机会来了,便尾随其后。静观其变。 一切仿佛是上苍眷顾自己这个可怜人,穆沐找了个机会,独自一人逃走。坐上事先穆天赐安排好的牛车。一头健硕的牛,在黑市也是值不少钱的。戚老五当然不会嫌弃即将进入自己口袋的银子多。同时,他也看出来了,穆沐这身打扮,随行的那么些个小厮,家境定然不凡。自己还想在槐刘镇上盘桓一段日子,不想再被官府通缉,被乡绅追缉。所以,正想好好计划一番时。却发现,好巧不巧的是,穆沐所乘牛车停靠位置正好在自己平日晚上居住的荒芜院子背后。戚老五是知道的,院子后有一个狗洞,自己第一次进这院子,就是从这狗洞进去的。所以,很快,戚老五心中便有了计较。 戚老五的计划开始了,一切都入柳宁所说的那般。戚老五绕到荒弃宅子的正门。从正堂进到后院,从狗洞钻出。正好。小厮带着丫鬟小桃走到牛车。戚老五躲在阴影中,随手摸到一块砖石。趁小厮不注意,一下子,就将小厮打晕。期间没有发出多余声音,直到牛车起步,穆沐和小桃都为发现车外有什么动静。 就这样。戚老五顺利的将穆沐,小桃劫走了。 原本戚老五是想着直接驾着牛车,离了槐刘镇,去到附近人烟罕至的地方,先行安顿好,带自己联系好买家。再加个两人卖个好价钱。只是让戚老五没想到的是,这段时日槐刘镇县衙接到府衙通知,知府大人不日将巡检至此,是以这个槐刘镇差役巡视变得严格起来。水路就不指望了,戚老五是旱鸭子,是不会考虑走水路出去。至于三个方向的城门,差役的检查很是严格。暂时还没被车上两个小妞发现被自己绑架了,可一但检查,自己马上就会露馅,到时候,还能跑的掉吗?所以,戚老五只能暂时现在镇中躲避一下风头。 所幸,当初打探空屋消息时,得知好几处荒宅,倒也不担心无处可去。戚老五心里将几处荒宅做了个比较,定下主意,驾着牛车,就往槐刘镇西北角的一处荒宅驶去。那里邮件地窖,最是合适将两个小娘子藏匿起来。 穆沐还沉浸在弟弟计谋成功的快乐中,正和小桃叽叽喳喳的说些开心的事情,那还顾得其他,从牛车车厢上的帘子往外望。也瞧不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路上,就这么顺利的被戚老五劫持了。 直到牛车停下,打开车厢,见到不同于穆府小厮还算熟悉的模样,才惊觉事情已然不对劲。顿时慌神不已。 穆沐和小桃哪见过这般架势,早就被吓得不知所措。被戚老五粗鲁的赶下牛车,用棍棒要挟着,走入面前那座破败不堪的荒宅。想要反抗,却发现早就没了力气,只能任人摆布。 刚进荒宅,戚老五推搡一把,顿时,穆沐被推到在地。小桃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低下头用尽全身力气,对着戚老五撞了过去。气势到是十足,奈何,小桃一个十岁小娘,那是戚老五这等成年男子,又是经常刀口舔血的人的对手。戚老五只一个侧身,闪过小桃的撞击,顺手在小桃的背上按了一下。顿时,小桃被按到在地。失去行动力气。 戚老五冷笑一声:“小娘皮,跟你爷爷玩这出,你还嫩了点。老老实实的给我呆在这儿。若是惹爷爷生气,可没好果子吃。” 穆沐扑到小桃身边,抱着小桃,愤愤的看着戚老五。戚老五冷哼一声,不以为意。反而从屋子里的柱子上解下两条麻绳,将穆沐和小桃双手绑缚于身后。捆绑的时候,还趁机在穆沐的小脸上摸了一把,淫笑道:“小娘皮长得可这是标志,要不是看在处子能卖个好价钱的份上,爷爷真想和你好好欢好一番。啊哈哈哈.....” 戚老五将穆沐和小桃捆绑好,塞进后院地窖。关上地窖隔板,用重物压住隔板,确定好从内部不能推开地窖隔板后,又将驾来的牛车弄进后院,栓好犍牛,随意喂了吧枯草,就离开了这处荒宅,外出打探打探消息。 地窖很是昏暗,只有从入口处隔板哪儿漏出的缝,投进微弱的光线。昏暗中,小桃低声哭泣着。穆沐虽然也很想哭,可是,却也不知道哪儿来勇气,支撑着自己,没有掉下眼泪。 从小生活在温室中的她又怎么可能面对过这般状况。心里也很是慌乱,不知道自己将会面对什么的情景。可又听到小桃哭的那般伤心,只得安慰道:“小桃,莫要在哭了。想来现在家里已然知道我们被绑架的消息了。祖父,父亲那般疼爱我,必然会寻找我们的。我们要坚持住,只要祖父,父亲找到我们,我们就能逃离这个地方了。” “可是,小姐,要是太老爷和老爷找不我们怎么办啊,我们会被卖到哪里去啊。”小桃哭泣着,断断续续的说着。 “小桃,你相信我的话吗?” “恩,只要是小姐的话,小桃都会相信......” “那你就被哭了,保存体力,祖父他们一定会找到我们的,我们一定会得救的。” “恩......” 。。。。。。。。。。。。 镇上的动静,稍稍打探一下,便是一清二楚。很快,戚老五就知道了自己劫走的人是什么身份。戚老五虽然来到槐刘镇的时日尚短,可对穆府这样一个庞然大物还是有所了解的。对于劫走穆府小姐这件事情,心里多少有些不安。可是事情既然已经做了,那么便没有回头路可以走。索性一条路走到底。 槐刘镇是待不下去了,但是,只要自己带着两个小娘皮混出镇上,那么还不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再说又没有谁知道是自己犯的事。小厮被自己打昏过去,根本就没看到自己模样。只要将这两个小娘皮发卖了。大不了,今后隐姓埋名,不回这槐刘镇,到时候,凭你穆府再怎么手段通天,又能拿我如何? 打定主要,戚老五也就收了那副不安的心。在槐刘镇上打听着消息,看看能不能另辟蹊径,逃出去。 第三十八章 失踪事件五 时间在一点一滴的过去了,天渐渐的黑了。从穆府派出去的人手,三三两两的回来了。可却没有一个人带来什么好消息。莫不无一都是还没消息。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没有消息或许就是最好的消息。穆员外和穆文达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穆天赐在书房跪了一天了。傍晚时分,柳宁看着穆天赐跪在哪里着实可怜,想着穆天赐也算是得到了教训,便向穆员外求了个情,放穆天赐回房反思去了。 回到房里的穆天赐,五味杂陈。自己都不能理清进过今天一天,自己对柳宁到底算是个什么样的感情。要说厌恶吧,那肯定还是有的,不会那么轻易就对一个自己讨厌的人的看法产生改观。可是,柳宁为找到自己姐姐也是出谋划策,也提自己跟祖父求情,这些穆天赐都看在眼里。虽然不想承认,但确实是盛了柳宁的情。 算了,只能暂时不为难他了。谁让我穆天赐是一个懂得感恩的人呢。、 晚膳,是吃不下了。穆沐还没找到,穆天赐也着实担忧姐姐。没有吃饭的心思。既然吃不下,那就干脆躺床上早点睡觉吧。可躺床上的穆天赐,睡不着了。心里纷乱的思绪。扰的他根本静不下心来。 就这样,恍恍惚惚的,一夜熬了过去。 天刚蒙蒙亮,穆天赐产品能够床上爬了起来,揉了揉红肿的膝盖,在侍女的服侍下,换好衣服,便倒祖父书房外,等待着姐姐的消息。 昨晚,因为宵禁缘故,虽然好些穆府小厮回来了,但还是有些小厮因跑去附近村落,没那么快回来。穆天赐寄希望于他们能给自己带来些好消息。 穆天赐焦急的等待着,时不时往外张望着。不多时,柳宁也来到书房门口。看到穆天赐,打趣道:“哟,起来的挺早啊,膝盖不疼了?” “哼,我姐被劫了,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到底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柳宁撇撇嘴:“若你不搞这出戏,这事儿也不会发生。” “你......”穆天赐终究还是没能说出什么,只能冷哼一声,转头不看向柳宁。 两人在书房外等了一段时间,穆员外过来了,见到两人在外等候,点点头,示意两人进书房。 刚进书房,穆员外便说道:“天赐,继续跪着吧,你五姐没找回来,那就天天跪在书房。” 穆天赐不敢反驳,只能乖乖的听话。走到昨日罚跪的地方,刚准备跪下来时,柳宁走来,塞给他一个垫子。转而对穆员外说:“天赐身子骨还没长好,还是不适宜太过惩罚于他。” “夏蝉,给天赐拿两张垫子来。”穆员外吩咐随侍丫鬟后转而对柳宁说道:“让他涨涨记性。” 柳宁不便多说什么,正好,有一小厮传来消息。说是在北门发现一名男子,总在附近转悠。那男子的外貌特征与牙行门房大爷描述的一般无二。 在城门守候的小厮本想跟踪那名男子,却被那男子发现了,逃脱掉了。 虽然还没抓住嫌犯,但好在还是发现了踪迹,有了追踪的方向。 穆员外正准备加派人手搜寻北门时,柳宁却拦住了他。穆员外不解,问道:“阿宁,你为何阻拦老夫?” “回老员外,现在往北门加派人手,无疑是打草惊蛇。贼人竟然能逃脱府上小厮跟踪,想来还是颇为谨慎的。万一犯人逃离北门附近,我们反倒是得不偿失。不如就这般,不做改变。犯人现在还不知道我们已然知晓他的体貌特征。对于刚刚的追踪,出于谨慎,想来更加会抓紧一切机会逃里槐刘镇。我们只要暗中盯紧北门,势必有所得。” “此话有理,到是老夫欠考虑了。那便这般安排吧。”穆员外稍作思考,也就应了下来。 。。。。。。。。。。。。 槐刘镇北门附近,戚老五摆脱掉跟踪的小厮,进到附近茶摊上,讨了碗水,便坐下歇息歇息。想想刚刚,却是有些危险,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露出了破绽,竟会被人跟踪。 要说被人发现是自己劫走穆家小姐,戚老五是不相信的。戚老五很是肯定,自己的行动,不曾被任何人发现。想来,或者只是最近城门巡查比较严格,自己又在城门出晃悠时间太长,引起了怀疑。 看样子槐刘镇是不能待下去了,得想办法尽早离开。虽然现在还没找到买家。但是这些都比不上自己的安全。 戚老五将碗里谁一口饮尽。往桌子上摆了1文钱。起身,掸掸粘在身上的灰尘,大步离了茶铺。行为动作到是颇为豪迈,只是配上他这五短身材,有种说不上的怪异。 戚老五继续在街上晃悠着。仔细观察着路人的言行。以往的经验告诉戚老五,某些消息通过正常渠道是获取不了的。而这些行人,路人,在不经意间往往能给你提供一些意外的有用的消息。 比如说现在,从戚老五身边经过的两个差役打扮的人的对话,便引起了戚老五的注意。 差役甲抱怨道:“哎,你说这知府大人是不是在玩呢,前两日还说要来咱这槐刘镇视察,今儿却传来消息,又不来了。感情前段日子的辛苦不都白费了嘛......” 差役乙笑道:“不来不是好事嘛,虽说前几日你我兄弟辛苦了一番,但现在,不就可以清闲下来了吗。这是好事啊。一旦知府大人来咱这地方,咱们又得护卫,又得执勤,不会累呀。” 差役甲:“倒也是,走,吃茶去。” 差役乙:“走呗,你请客就好。哈哈哈哈......” 差役甲:“怎么又是我请,上回说好你请的......” 戚老五听清差役的对话,顿时喜上眉梢。这可是一个好消息啊。知府不来巡视,那么城门口的戒严也就没有必要了。槐刘镇经历了太多太平日子,差役们大多都是些疲懒之辈。城门松懈,也就成了必然。城门一旦松懈了,自己的机会也就来了。看样子,离开槐刘镇的事情也就可以提上日程了。 以防万一,还是摸摸情况为好,小心总无大错。 戚老五现在所处的位子算是镇东。距离东门也就三条街道。很快,戚老五就来到东门。 东门一如前几日那般,差役巡视仍是不断,但是,仔细看看,还是能发现,与昨日有些不同。例如,前几日巡视对牛车带来的货物,差役们都要打开来瞧个仔细。但现在,只是单纯的检查一下运送凭书,也就放行了。至于行人,除非面色不善的才会询问几句,一般平民都是直接放行。这知府不来巡视的消息刚刚传来,都已经疲懒成现在这幅模样,待得下午或是明日,别说检查拉货牛车了,估摸着连检验文书都不会了。 这对戚老五来说可真的是件好事。戚老五心里有了定计,下午准备一番,明日便可以离开了。只要将自己劫来的两个小娘卖出个好价钱,自己也就可以好好的过段好日子了。似穆沐这般的小娘子,卖个千两纹银可不是件难事,而另一个小丫鬟,虽然值不了那么多纹银,但想来五六百纹银也不是件难事。 有了这千五百纹银,这方天地,戚老五有何处是去不得的呢。 戚老五寻来些破麻袋,便回到安置穆沐和小桃的荒宅。将牛车的车厢拆毁,改造成拉货的板车。将拆下来的木料装进麻袋。又寻来两口箱子,固定在板车上。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戚老五买来酒菜。哼着小曲,喝着小酒,就着两样小菜。幻想着将来美好的日子。等待着明日的到来。 第三十九章 失踪事件六 一夜,很快就过去了。转眼,就到了穆沐失踪的第三天。 昨日,也就早晨有那么一点关于贼人行踪消息,接下来的时间,却再也没有消息了。说来也是奇怪,槐刘镇虽然不算小,但也绝不大到那里去。穆府派出去的人手,多的不说,百来人还是有的。加上与穆府亲近的那几个大户人家排出的人手,按理说,不该一点消息都没有。可结果呢,就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穆文达到底不如穆员外那般气度修养,时至昨日傍晚,已然坐不住了。若不是柳宁拍着胸脯保证,今日定然会有消息。若不是穆员外喝令穆文达耐下性子。想来,这穆文达该会无视宵禁的规矩,他人感受,将整个槐刘镇所有屋舍全部翻个底朝天吧。 只是可怜的穆天赐,好不容易躲过了罚跪的惩罚,临晚,却被自家老爹一顿胖揍。 且说柳宁吧,虽然昨日柳宁拍着胸脯保证,今日定然会有消息。但是呢,这种事情,又不受自己安排,多少,还是有些惴惴不安。唯一能给柳宁带来些底气的就是事情的发展,贼人的行为,都和自己的预测出入不大。 早膳,没有吃下多少,柳宁去向穆员外请安。 穆员外刚刚坐在书房里,刚饮了一杯茶,就听到柳宁的问安声。笑着招呼柳宁进来。待柳宁行过礼后,笑道:“这么早来找老夫,可又是想到什么办法了吗?” 柳宁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小子惭愧,暂时还没想到什么好的办法能够迅速的找到贼人的藏身之处。现在除了守株待兔,暂时小子还没有太好的办法。还请老员外原宥。” 穆员外摆摆手,说道:“这不是你的错,贼人狡诈,不是我等可以臆测的,能有一丝消息,已然是不错了。不然,茫茫人海,毫无头绪的想要找到一个贼人的踪迹有谈何容易。” “小子想着,若今日贼人还无动静,那么就该散派一些人手去将镇上的荒宅,废宅监视起来。贼人能藏身的地方大抵都是这些地方。之前小子之所以没有这样建议去做,只是不想打草惊蛇。若是被贼人发现有人监视,怕会做出些伤害沐小姐的事情。鱼死网破的事情,是在不到万一得已,不想让其发生。” “哎,是这么个道理啊,只有穆沐能够完完整整的回来,老夫这颗心才能完全安定下来。” “老员外,既然昨日贼人曾在北门出现过,那么。若是出逃,北门该是贼人的首选之地。小子想着,不然,今日小子便往北门走上一遭。在附近探查探查情况,带上天赐。我俩都是孩子,贼人就算在警惕,总不能连两个孩子都防备异常吧。老员外觉得如何?” 穆员外沉吟片刻,说道:“既然你这么说了,那么试试也未尝不可。只是你和天赐须得小心为上,若是发现贼人踪迹,切莫逞强。老夫再安排几人,暗中跟着你们,也好保护你们。至于几处城门,老夫也会加派暗哨,时时盯着,绝不会放任贼人逃离出城。” 。。。。。。。。。。。。 半刻钟后,柳宁带着穆天赐,坐上牛车,离开穆府,前往北城门,查探动静。 两天以来,穆天赐担心姐姐安危,吃不好,睡不着。又被祖父,父亲惩戒。整个人很是憔悴。现在和柳宁两人坐在牛车里,也没了什么想对柳宁不利的想法。 “柳宁,你老实告诉我,按照你的办法,能不能找到我姐姐?” “这种事情我没法给你保证,不过,从传来的消息来看,还是有很大希望的。” “唉,早知道我又何必去算计你。”穆天赐叹了口气,颓废道:“这两天我算是想明白了,就算对你再不喜,就算想设计将你赶出穆府,我千不该万不该把姐姐拉扯进来。十个你都比不上姐姐一根手指。姐姐被劫,我是真的很懊恼。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老实的接受你做我伴读这件事情。大不了,不去理睬你便是。” “哦,那现在呢,还想设计什么将我赶走吗?” “算了,没这个心思了。人生第一次设计,却遭到这般变故,死了这条心了。就这样吧,只要你能找回我姐姐,日后,我便和你和睦相处,绝不会在找什么借口,设计什么,捉弄于你。” “行吧,我记下了。我们还是先去看看情况,一会儿到了你听我安排。不要整出什么幺蛾子。” “恩,行,只要能找到我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牛车行驶半个时辰后,到了北城门附近。柳宁和穆天赐提前下了牛车。装作普通孩子那般,在街道上走走逛逛,时不时对街边小贩售卖的小玩物表现出极大的乐趣。 就这样,两人慢慢靠近北城门。在城门附近玩耍起来。 另一边呢,戚老五醒后,便将关在地窖里的穆沐和小桃带了出来。被饿了将近两天的穆沐和小桃,早就没了力气,连话都没力气说了,对于戚老五的举动根本无力反抗。只能由他任意施为。 对于没了力气反抗的猎物,将其捆缚住是件很轻松容易的事情。三下五除二,就将两人给困了个结结实实。嘴里塞上抹布。确定好绳子不会脱落,抹布塞紧实后,便将两人安置进固定在板车上的箱子里。在箱子上开了一个透气孔之后。就用昨日已经准备好的,塞进枯枝,破木以及荒草的麻袋,将箱子遮掩起来。待一切准备好之后。戚老五便出发了。 戚老五为了在最快的时间里离开槐刘镇,选择的便是这距离荒宅最近的北城门。不过为求稳妥。戚老五提前将牛车拴在一处人烟少的地方。自己步行穿过两条街道,先到北城门打探了下消息。看看门下的巡视是否如自己所料。 当城门口的一幕映入戚老五眼底时,嘴角露出一抹笑容。果然,一切都如同自己所料。城门下只有三个差役。无精打采的看着进进出出的旅人,也不曾上前盘问检查。对于进出牛车,也是视而不见。除了那三个差役外,便只有两个稚子在游戏着。远远看去,虽然觉得那两个稚子有些眼熟,但出城的大好时机,让戚老五不疑有他。至于城门脚下那条街道两旁,除了茶摊,和早餐摊上零星三两人外,再无他人。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戚老五这里很安全,也很适合出逃。 确定完这一切后,戚老五回到栓住牛车的地方。解开缰绳,驾着牛车,出发了。 只是,戚老五没想到的是,他刚在城门口出现,就被穆府安排的暗哨盯住了,这次可没那么容易逃脱掉了。 城门这边,穆府早就和门下差役打过招呼,一切听从安排。柳宁呢,安排好暗中跟随自己和穆天赐的小厮躲入城门后面。收到信号,便一齐出来将贼人拿下。周边茶摊,早餐摊上的人也是穆府安排的暗哨,都听从穆天赐和柳宁的安排。 柳宁结果一名暗哨递来的蹴鞠球。拿给穆天赐:“刚刚贼人已经出现了,探查过这里情况,所有人的表现都没有引起怀疑。一会儿必然会驾车走这里。我知道你蹴鞠技术很好,贼人出现后,靠近城门后,你就将这蹴鞠踢向贼人。只要能引得贼人慌乱便可以了。其他人都以你的蹴鞠为信号,只要你一踢蹴鞠,大家就会一拥而上,将贼人擒住。救出沐小姐。这重中之重,就靠你了。” 穆天赐接过蹴鞠,在手里掂了掂,郑重道:“放心吧,不会失手的。” 。。。。。。。。。。。 戚老五驾着牛车,越来越靠近北城门。越是靠近城门,戚老五越是感到激动,仿佛看到未来美好的日子在想自己招手。 牛车的速度不快,当然,也不能快。万一招来怀疑,被差役拦下,可就没这么容易脱身。戚老五撑住气。镇定自若的走向城门,准备走出去。又看到刚刚查探时看到的那两个玩耍的孩子,熟悉的感觉愈发明显。按捺下稍有不安的心思,继续向城外行去。 就在快要抵达城门的那一刻,鬼使神差的转头,看向那个给自己带来少许不安的两个少年。 可惜,还没等自己看清什么。一团黑影扑面而来,和自己的脸来了次亲密接触。顺理成章的摔下牛车,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几个人按住,再也动弹不得。 戚老五懵了,这是什么情况?怎么和自己预测的不太一样啊...... 这时候,戚老五突然想起来,为什么自己对那两个孩子感到有些熟悉。可不就是当时和穆府小姐一起的人吗...... 原来,这是个圈套啊...... 第四十一章 进府前夕 青石桥村,一如往日般的宁静悠扬。村里的人们每日的生活规律虽是单调,却也还算是充实。槐刘镇上的穆府小姐失踪事件虽然在整个槐刘镇上传的沸沸扬扬,但是却还没有传到此处,村里人都还不知道这件事情。柳宁在这件事情中起到的作用,柳柱和张氏也更是无从知晓。 农忙刚刚结束,忙碌好久的柳柱刚刚结束田里的农活。原本可以歇息几日的他,却一大早跑去找葛三商量趁着还未入冬,再去一趟山里,看看能不能在猎取些山货,好拿去镇上,卖个好价钱。 今年是个好光景,田里收成很是不错,比往年多收了一成,置于之前,柳柱定会笑得合不拢嘴。根本不用担心今年再会饿肚子。可现在,随着柳宁进学。过日子也就不能似往常那般算计。虽然现在书塾免去柳宁的学资,可是随着柳宁学业的增长,将来的学资,委实太过恐怖。所以,柳柱总是想着抓紧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给家里增添些收入。 多存点,总是好的。 柳柱自家院落里,张氏在给柳宁做着衣服,边比划着,边小声嘀咕着。一旁的村妇刘氏看到张氏那副模样,取笑道:“栓子他娘,可是再给你栓子做新衣呢?瞧你那副思儿过度的样子。” 张氏放下手上的针线活,说道:“唉,你说这都半年了,也没个消息回来,我这当娘的能不惦记着吗?” 村妇言氏笑道:“刘氏你这婆娘,有啥好掰扯的,栓子离家半年了,张氏能不想儿子吗。他老柳家就这根独苗苗。你要是让她小两口在养上一个儿子,那会想现在这般惦记着。” “哟,莫不是你养了两个儿子,便得瑟咯?”刘氏方向一换,转向言氏说道。 “那可不,有本事,你也样两个儿子出来呀......” “切,我家那口子,可没你家的有本事,天天趴在你的肚皮上。” 言氏脸一红,笑骂道:“你个贼婆娘,净说些浑话。” “哈哈,不过,说起来,栓子他娘,你也是好福气,你家柳柱是村里出了名的能干,孝顺。栓子呢,又能去镇上书塾进学,那可是读书人呐。瞧瞧,咱们村上能有几个读书人。除了李婶儿的儿子是个秀才老爷。剩下的也就是你儿子了。其他人都只能在土里刨食。将来可都不一样的。唉,要不,你跟你家男人在养个闺女,给我家混小子当媳妇,咱两家结个亲家,也好沾沾你家栓子的文气。” 言氏闻言也笑道:“刘氏这婆娘说的在理,我看那,干脆养个三个闺女,咱两家3个混小子分了,那不更好?” “你们这两个没遮拦的,净说些浑话,也不害点臊。咋不说,你们养个闺女,给我家栓子当媳妇来着。”张氏笑骂道。 “养个闺女算啥,又不是养不出来,只是啊,怕你家栓子进了学后,眼光高了,看不上咱这些小老百姓。” “他敢,反了天了他。” 三人笑闹着,手上的针线活却没停下来。这时,柳柱家院外来了个青衣小厮。站在院外问道:“请问这里可是柳柱之子柳宁,柳少爷的家?” 三人定定神,一会儿,张氏起身,朝门外说道:“没错,这里就是柳宁家,你是?” 小厮欠身行礼道:“原来是柳夫人。小人有礼了。” 张氏回了个万福。回道:“小哥有什么事?” “小人是槐刘镇上穆府跑腿小厮,奉老太爷的命令,前来青石桥村请柳柱老爷及柳夫人明日过府一叙。”说完,便将怀里的穆府名帖递给张氏。 张氏接过名帖,虽然自家大字不识一个,但这名帖做工精致,看来就是一件只有富贵人家才能用的起的物什。也不敢怠慢。说道:“还请小哥在外稍候片刻,小妇人这就去寻我家男人,让他来处理。” 小厮点点头,也不甚在意,坐在院外的树下休憩起来。 张氏跟言氏,刘氏打声招呼,便出门去葛五叔家寻柳柱去。 ………… 入夜,柳柱躺在床上直哼哼。无他,晚上是在吃的太多了。 张氏寻回柳柱后,才从跑腿小厮那里听来了前因后果。虽然小厮对整个失踪事件也所知不全,但是,对柳宁在事件中大发光彩表现,还是略知一二。柳柱和张氏听完小厮的复述后,激动的直拍桌子。 涨脸啊,儿子柳宁的表现实在是太给自家涨脸了。 这才进了半年的学,竟然能有如此表现,真真不简单。要知道,柳宁还没8岁呢。都能有如此表现。将来长大成人后,那前途简直不可限量。 这学,没有白上啊。 儿子表现如此出众,如此给自己涨脸,怎么也得庆祝一下。 对于柳柱这些乡下人来说,最好的庆祝方式就是大吃一顿。同时,为了感谢前来报信的跑腿小厮,柳柱特地吩咐张氏晚饭多加了两碟小蔬,又多烙了一碗烙饼。柳柱,张氏陪着跑腿小厮,边吃边聊。时不时的打听些关于儿子的近况,不知不觉,就将晚上准备的那些吃食全部下肚。这下,撑的柳柱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一个劲的直哼哼。 柳柱艰难的换了个姿势,对张氏说道:“他娘,时候也不早了,咱们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赶路去镇上呢。” “你先睡吧,我还有点针线活做完就睡。” “针线活什么的急啥嘞,等从穆府回来之后在弄不也一样呐。” 张氏替柳柱将被子掖好,说道:“这是给栓子做的新衣服,镇上可不比咱们村里,只要有衣服穿就行。怎么也得给栓子准备好两三件像样的衣服。要是给书塾里其他学生看扁了,那可如何是好。再说了,眼瞅着就要入冬了,不得给儿子准备好过冬的衣服呐。” “咱们乡下人,哪儿来这么些讲究,把前年给我做的那件衣服给儿子穿不就好了。再说了,栓子是去进学的,又不是去和书塾其他学生比衣服。别弄了,早点睡。” “行啦,行啦,你先睡,我马上就好。”张氏嘴里说这话,手里的针线却加快了速度。“不过,现在想来,咱儿子真是给咱涨脸。这学,咱没白求啊。那可是穆老员外呢,如此欣赏咱们儿子。那将来,儿子肯定差不了。过个两年,咱得好好挑挑,给栓子找个勤家的好媳妇。” 张氏嘴里碎碎念着,对儿子的美好将来充满着幻想。原指望着柳柱应和着自己,可好半天,柳柱都没个声响,打眼看去,柳柱早就睡得深沉。张氏笑了笑,将柳柱散乱的头发,稍稍整理一下,将最后哪一点收尾做好。抖抖做好的衣服,将衣服上那些沾着的线头抖落干净。叠好新衣后,想了想又从陪嫁箱子里的深处掏出几文铜板,塞入新衣的内衬口袋里。待将这一切整理好后,放入明日带走的包袱内。吹灭油灯,和衣贴着柳柱躺下,渐渐的进入了梦乡。 张氏的嘴角带着笑意,想来该是梦中梦到些儿子将来事业有成,娶妻生子的美事呢。 第四十二章 穆府夜话 入夜后的青石桥村,总是很难看到有人家点亮油灯。家家户户总是早早的就睡下了。 乡下,总是得省着点用油灯。毕竟油灯的价格,不算便宜。 与青石桥村不同的是,入夜后的槐刘镇总还有些灯火。镇上的生活,比起乡下总归是要丰富一些。而且,镇上总有些大户人家,不在乎油灯的那点支出。 穆府,便是这样的人家。 入夜后的穆府,虽然谈不上灯火通明,但也算是光影绰绰,将屋内照映着颇为亮堂。 原本这个时辰,穆员外早就回房入睡了。而今日,穆员外却还没有睡下。仍旧在书房,饮着茶,看着书。烛影下的穆员外显得有种说不明的深邃感。 这时,屋外响起敲门声。伴随而起的是穆文达的声音:“父亲,孩儿能进来吗?” 穆员外放下手中的书,缓缓道:“是安常啊,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穆文达推开门,走了进来,欠身行礼道:“时间不早了,不知父亲为何还未歇息。” 穆员外没有就这个问题做出答复,反而问道:“说说吧,这个时间来找为父,所谓何事?” “什么事情都瞒不过父亲的法眼。”穆文达不着声色的一记马屁哄得穆员外面露喜色。穆文达接着又道:“下午,儿子听说父亲将贴身的玉佩赠与柳宁。儿子有些担心这样做是否会惹得大哥,二哥两房不悦。” 穆员外捊须沉吟片刻,说道:“这次沐儿被劫事件,从始至终你都看在眼里,说说吧,你对柳宁的看法。” “儿子觉得柳宁的表现极为出色。事件刚刚发生之时,大家都一筹莫展的情况下,柳宁可以通过勘察现场,细致的观察,大胆的判读,从而得出我们都未曾发现的信息,为我们之后寻找贼人指明了准确的方向,从而事半功倍。可以说,这次事件,若没有柳宁对现场的分析,解读。我们很有可能就这样失去沐儿。作为一个父亲,儿子对柳宁很是感激。” “感激是当然的,穆家从来都是有恩报恩。不过,为父不是想问你,你对柳宁怀有何种感情。而是,让你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如何看待柳宁。” 穆员外对穆文达的其他表现都还算认可,只有这偶尔对于自己的问话跑偏有些意见,也说了不少次,无奈,穆文达总是改不了这个毛病。 “嗯...儿子觉得柳宁很是聪明。心思也很细腻。可是这和父亲将贴身玉佩交给柳宁有什么关系吗?” “你没发现你忽略了一个重点吗?柳宁的年纪。今年还没过去,柳宁也就堪堪7岁。一个7岁的孩子就有如此洞察力,如此细腻的心思,这些说明什么?” “儿子愚钝,还请父亲明示。” “你啊,什么都好,就是不爱动动脑子,凡事总是冲动,若不是你大哥身子不便,你二哥又沉迷犬马。不然,这府中大小事情交予你,为父还真有些担心。”穆员外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穆文达讪讪,不敢反驳。 穆员外又接着说道:“一个7岁的孩子,这般聪慧,又有如此洞察力。自身又很是勤学好进。安常,你告诉为父,这样的孩子,难道不值得为父再他身上投资一番吗?这些年来,为父一直为了穆家能够平稳长久的生存下去,一直寻找着外援。之前虽说都有培养过一些孩子,可是。那些孩子和柳宁比起来还是差了不止一筹。若是你们这些子孙后代能有这么一两个成器的,老夫又何必如此所为呢?” “是,是,都是儿子们不成器,让父亲替我们操碎了心。” “算了,你们都已经这样了,老夫虽是无奈,但也只有接受。但是,有一点,你须得记住。为父贴身玉佩所表示的具体含义,现在阖府上下只有你我知晓,切莫让第三人知晓。” “是,父亲,儿子一定守口如瓶。” “同时,对待柳宁,你不能只是单纯的将其看成天赐的伴读,但也不可表现得太过重视。白日里你的表现就很好,当作子侄辈来对待。既不亲切,亦不疏远。”穆员外很是严肃得吩咐穆文达,穆文达对父亲得吩咐自是无一不从。穆员外又接着说道:“天赐哪里,你须得想想如何引导他。好使他和柳宁之间关系亲切起来。具体如何操作,为父不便过问,但是,安常你需注意天赐这孩子,性子有些叛逆,你若只是以长辈身份去命令他,反倒事倍功半。是以,只能引导,不能强行命令。你可知晓?” “是,儿子谨记。” 穆员外又吩咐儿子道:“为父白日已遣小厮前去青石桥村,邀柳宁父母过府一叙。待他们来后,安常,你得收起平日里对待下人傲慢得态度。同时,将柳柱家那三亩土地的地契取来。顺道再取来青石桥村附近十亩土地的地契。这些,作为感激柳宁再救回沐儿的事件中谢礼。你亲自交到柳柱夫妻二人手上。柳宁家境摆在哪里,从这方面着手,更容易让柳宁对穆家产生亲近感。这些,你可都记下了?” “是,儿子都记下了。还请父亲放心,定然不会出错。” “好了,你退下吧,为父累了。” “是,儿子告退,父亲还请早点休息。” “嗯......” 穆员外并不是真的累了才屏退穆文达。只是有些事情,他还需要好好想想。 将贴身玉佩交给柳宁这个行为,穆员外自己难道不知道很是冒险吗。要知道,就这个玉佩的作用很大,单是再钱财上,随时随地的可以从穆府账房,或者穆府旗下任意商铺支取不超过五千两白银。而且不需要报备,随到随取。更别说玉佩再其他方面所隐藏的含义。可以说的是,在某种程度上着玉佩的权利,比起穆府嫡系子孙的权利都要大。 相同的贴身玉佩,穆员外一共只有三块。除了刚刚交给柳宁的那块,其他两块,穆员外都保存的好好的。从未轻易展示于人。 可以说,将这样的玉佩交给柳宁一块,穆员外本身就带有赌博的意味。赌的,一个是柳宁的将来,二个是柳宁的心性。穆员外暂时没有将玉佩的具体作用告诉柳宁也带有在详细观察他的意思。现在的穆员外看待柳宁不在单纯的只是一个值得投资的后生那么简单。从这次事件中,穆员外仿佛看到柳宁未来无限的可能性。趁现在,柳宁尚且年幼,尚且身处困顿之中。对他保有善意。让他与穆天赐亲近,与穆府为善。那么或许穆府将来要面对的困境,柳宁可以帮衬着度过去。所以说,如果之前穆员外对投资柳宁的未来这件事只是颇为看重,那么现在,可以算是重点跟进了。 当然了,穆员外此举虽然算是一场赌博,但是呢,经过这些日子对柳宁的观察,对于柳宁的为人,多少穆员外还是有些了解,不然,以穆员外谨慎的性子,又怎会将如此重要之物交予柳宁呢。 其实若是又可能的话,穆员外并不想依靠外援。外人与穆府在亲近,毕竟终究只是外人。可是,对于府内的样况,若不依靠外人。将来待自己百年后,又怎么能顺利的度过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命运呢。长子,几年前患上重病,至今只能每日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将来若是托付于他,自己也能放心离世。可是,现在那副模样,只怕自己还未离世,他却撒手人寰。次子,提起来就来气,每日正事不做。斗鸡走马倒是一套一套的,对于穆府上下事,毫不关心。穆沐失踪事件,长短也有三天,却根本没见他这个当叔叔的出现过。三子,虽然年少时也是纨绔,但所幸,现在已经改邪归正了。只是,资质有限。平稳守成或许可行,但若是要面对什么大风大浪,还是欠缺不少。孙子辈中。除了早夭的长孙外,也就穆天赐一人可堪重任。只是,这个性子,还需要好好改改,磨练磨练。 后代子孙这些模样,穆员外又怎么能不为穆府将来多做计划呢。所以,引入外援,虽是无奈,却不可不为啊。 书桌是烛光闪烁着,穆员外手上的书,翻在这一页已有半个多时辰了。在他的心里,多少也有了些定计。只是,现在的柳宁和穆天赐都还算年幼,暂时都不宜实施。需得再过上几年。 穆员外长叹一口气,合上书,起身,背手,出了书房,休息去了。 只是,这原本抖擞的背影,此刻却显得有些佝偻落寞。 第四十三章 柳柱夫妻的惊喜 时值下午时分,一辆再是寻常不过的牛车停在了穆府大门口。 很快,穆府的门房小厮,上前将车里的一对面色紧张的夫妻迎下了车。待这对夫妻站定后,门房小厮告罪一声,匆匆进府禀告。 站在深门大户前的张氏显得十分紧张。抓紧了了身旁柳柱的手,低声说道:“他爹,我腿肚子有点发软。” 柳柱深吸一口气,定定神,说道:“慌啥,咱儿子帮了穆府一个大忙,这才有穆府请咱做客,有啥好紧张的。镇定些。” 话虽是这样说,只是,这不停吞咽的口水,怎么都不能将此刻柳柱的表现跟“镇定”一词挂上勾。 说来也怪,这穆府,柳柱自己来的也不是一次两次。往常虽然小心谨慎,但却没有像今日这般慌张。 大概是因为自家婆娘的缘故吧。柳柱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将自己紧张的心情推托给自家婆娘。 片刻后,穆府大管家陆桂大笑着迎了出来。一把抓住柳柱的手,说道:“原来是柳柱兄弟来了,快,快请进。三老爷等候多时了。” 柳柱有些恍惚,愣是没反应过来。以外自己来穆府缴租之时,也不是没见过这大管家陆桂。可是,却不曾有一次见过陆桂这副讨好的模样。更何况还是面对自己这样一个苦哈哈。柳柱一脸懵逼,牵着婆娘张氏,被陆桂迎进穆府。 陆桂在前方引路,柳柱和张氏在后面跟着。一路上遇到好些清扫丫鬟和小厮。那些丫鬟,小厮看到柳柱夫妻,总会放下手中的活计,欠身行礼。嘴里再来一句“柳老爷,夫人日安。” 进了穆府正堂,看到端坐在堂上的穆文达,下意识的像跪下来行礼时,却把快步下堂的穆文达扶住,不曾跪的下来。只听到穆文达说道:“莫要行此大礼,莫要客气。我把柳宁当作子侄看待,你身为柳宁父亲,今后,咱们便以兄弟相称。即是兄弟,又何必执着这套虚礼。快些坐下,咱们说说话。夫人也请坐。” 啥,穆府三老爷当自己是兄弟,这什么情况,柳柱觉得自己的脑子转不过来了。从进府到现在,每个人对待自己的态度,已经让柳柱的大脑处于宕机状态。自己一个乡下土里刨食的苦哈哈。还是这穆府府上的佃户,有什么身份能当得起如此看待。 只听穆文达问道:“想来这段日子也是农忙时分,不知柱子兄弟家里今年收成如何,这农忙可曾结束,需要人员帮衬否?若是需要,只管和哥哥说一声,这穆府别的没有,人手管够。” 柳柱闻言,忙起身说道:“多,多谢三老爷关心。小,小人农忙,已,已经结束了。收,收成还算可,可以......” 穆文达按着柳柱肩膀,示意柳柱坐下说话,不用拘谨。 柳柱勉强定住心神。端起丫鬟递来的茶水,灌了一口。可这茶刚入嘴,却立刻又被吐了出来。柳柱失神之下,没有注意到这茶水是滚烫的,顿时,被烫得不轻。憨厚得脸上涨的通红。不住的哈着气,驱散口中灼热的痛感。 穆文达吩咐丫鬟取来一杯凉水,转而对柳柱笑道:“看来柱子兄弟是渴坏了,怪我,没让丫鬟倒杯温水上来。” 柳柱的舌头有点轻微的烫伤,说话有些不顺畅,断断续续的说道:“四喔知己不肖兴......” 穆文达哈哈一笑,说道:“柱子兄弟,且先在这里休息片刻,我先下去换身衣服,待柳宁放学回来,咱们再好好说道说道......” 柳柱和张氏忙起身恭送,穆文达摆摆手。示意二人不用客气,转身,便走入内堂。 书塾里。 柳宁正被刘虎缠着不胜其烦。理由很简单,日前的穆沐被拐事件,柳宁作为其中参与者,自然是知道不少情况。而这件事情呢,又在镇上传开了。作为好事者的刘虎又怎能不知道呢。可是,刘虎也只是从旁人那儿道听途说。所知不全。这不,想从柳宁哪儿听来整件事件。 可是,事关穆府声誉,柳宁也不能随意将事件传出去。所以只能以一些“嗯”,“啊”,“哦”之类的打发刘虎。原本想着,刘虎觉着无聊,也就不缠着自己了,没成想刘虎这货粘人属性这么出众。缠着柳宁不放。 这头疼着呢,穆天赐走了过来。说道:“阿宁,府里传来消息,你爹娘过来了。用不用和沈夫子说下,提前回去?” “嗯,那我这就去找沈夫子。”说罢,柳宁就快步出了学堂,去夫子休息室找沈夫子。 “阿宁,唉,你等等我呀,我话还没说完呢......”刘虎不甘被柳宁甩下,跟着跑了出去。 柳宁闻言,顿时加快了脚步,直到休息室门口才摆脱掉刘虎。刘虎很是不满,扬言柳宁若不给他补偿,他便将柳宁的秘密说出去。 当然了,刘虎的话,柳宁没有听到。进了休息室的柳宁心思不再刘虎身上。 得到沈夫子的首肯,柳宁没顾上回学堂拿书袋。直接就离开了书塾,回到穆府。 将近半年未曾见到这一世的父母,心里还很是想念的。 刚回到穆府,门房小厮就告诉柳宁,柳柱夫妻再前厅等着柳宁。柳宁点头致谢后,快步走去。 还未到达前厅,大老远的就看到一对神色紧张的夫妻,坐在大厅里,四下张望着。兀然,柳宁没理由的感到鼻子一阵酸楚。正准备上前向父母问安时,却被眼尖的张氏看到。张氏也不顾身处豪门大户要遵守的规矩,三下并作两步,一把将许久不见的儿子搂入怀中,嘴里还喊着些:“囡囡呀,我的小栓子呀,可把娘给想坏咯。快给娘瞧瞧,咋样啦.....” 柳宁还没来得及将“娘”这个字喊出口,又被张氏摁入怀中,动弹不得。 柳柱也是许久不见儿子,虽然也很是激动,但身为当家爷们的他,不断告诉自己。要矜持,要有当家爷们的气概。当着外人的面可不能向这婆娘一样。柳柱故意板着个脸说道:“栓子放学啦,课业怎么样啊......” 可这话还没说完,却被自己婆娘狠狠瞪了一眼,再也说不出什么话。只得在一旁搓手陪笑。 接到府上小厮的传话,穆文达出来了,看到眼前这一幕,忍不住笑了出声。待张氏和柳宁亲昵一阵后,方才说道:“好了,咱们也别站在屋外了,都进去坐下慢慢话说吧。” 柳宁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挣脱张氏的怀抱,红着脸,对穆文达欠身行礼道:“让三老爷见笑了。” “什么三老爷,以后记得喊三叔。莫不是觉着我当不得你叔?”穆文达故意不悦道。 柳宁无奈只得喊声“三叔” 穆文达听到柳宁喊“三叔”后表现得很是开心,招呼柳柱几人进屋坐下。待众人坐定后,方从身旁茶几上取出两份地契,交给柳柱,说道:“前几日,小女被贼人劫走,若不是阿宁从中出了大力,可能到今日还不能找回小女。作为父亲,我很是感激阿宁对小女得帮助。这里有两份田产地契,一份是前两年柱子兄弟你卖给我穆府的那份,还有一份,是穆府青石桥村另外购置的十亩田地的地契,一道交付于你。我已经安排府里田产管事将这两份田产过户到柱子兄弟你的名下。算是我这个父亲对柳宁的一些谢礼。”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我们老柳家受到穆府上下诸多帮助,实在当不得如此厚谢呀。”柳柱对此完全没有心里准备,下意识的推辞道。张氏虽然很想要这两份地契,但是,在这个时候,作为妇道人家的她,却没办法替自己丈夫做决定。只得在一旁着急,生怕穆文达就坡下驴,将这两份地契收回。 “柱子兄弟莫要推辞,这不仅是我的意思,也是我父亲的意思。说实话,就这两份地契实在无法表达我对柳宁的感谢之情。沐儿可是我唯一的女儿,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我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两份地契,还望柱子兄弟莫要嫌少,收下吧。” “我想就算是一个陌生人,如果需要帮助,栓子也会尽力而为的。更何况,穆府给我老柳家如此多的帮助,这,这我怎么好意思收下呢。”柳柱又一次推辞道。 “柱子兄弟不收下,莫不是瞧不起我这穆府?”穆文达佯装生气道。 “不,不,当然不是,我这实在没脸收下呀......” “柱子兄弟就莫要推辞了,收下吧。就算不看在我的面子。就冲老爷子的面子,柱子兄弟还是收下吧。” 柳柱转头看向儿子,下意识的向儿子求助。柳宁悄悄点点头,示意柳柱收下。 柳柱为难一番,又推辞了几次,最终还是没能推辞掉,收了下来。 自己前两年卖给穆府的那份田产还好说,关键是穆府额外给的那份十亩土地的田产。这对柳柱来说,无疑会给家里增添很多收益。只要自己多卖把力气,将这十亩土地侍候好,将来柳宁进学学资,多少也能有些保证。这也是最终柳柱接受这份田产的最主要原因。 柳柱收下田产后,忙向穆文达表示谢意。穆文达笑着摆摆手。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一个丫鬟走了过来,将穆员外想见见柳柱一家的意思传达出来。 穆文达闻言,当即说道:“老爷子想见见柱子兄弟,那就不要在这里耽搁了,我们一并去拜见老爷子吧。” 说完,就在前面引路,将柳柱夫妻二人以及柳宁带入书房。 第四十四章 来自柳宁的惊吓 穆员外的日常生活很是简单,平时若是没有什么事情,大多时间都是待在书房。看看书,品品茶,练练字,作作画。虽是简单平淡,但沉对于浮官海四十载的他来说,这样的日子却是最为心安享受的日子。 当然了,若穆府后继有人,不用为之操心的话,这样的日子或将更为舒坦。 柳柱夫妻两人刚到穆府,穆员外就已经知道了。穆员外之所以没有出现招待的原因,是想将这些恩惠借穆文达之口传达出来。将来若是能收获一些回报。也好能让穆文达摘取果实。 穆员外将穆府的将来全都压在穆文达一房身上。虽仍有些不放心,却也着实是无奈之举。毕竟,穆府的环境放在这里。 当穆文达领着柳柱一家三口出现在书房时穆员外正在练着字。 三人过来后,穆员外并未停顿下来,而是将手中最后两个字写好,方才搁笔,对面前的三人笑道:“都来了。都坐下说话吧。” 毕竟曾经当过官,气场总是与常人有异。即便此时的穆员外很是和蔼可亲,却还是给柳柱不小的压力。至于张氏,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她,此时,紧紧抓住柳宁的手,躲在柳柱身后,不说话。 穆员外示意穆文达拦住正要行礼的一家三人,转而笑道:“此番,老夫请你们过府一叙,倒也不是为了其他什么事,主要也就想当面感谢你们培养了一个好儿子,为老夫寻回孙女提供不少帮助。” “不,不敢当,老,老员外,客气了......” 穆员外呵呵一笑,接着说道:“想必安常已将老夫的意思传达给你们了,这里老夫也就不多赘叙。暂且在府中多多盘桓几日,也好让老夫尽一番地主之谊。你们也可多于阿宁相处些日子。毕竟阿宁平日进学,想来轻易回不去。” “好,好,多谢,谢老员外恩典。” “想来,你们父子也有多日未见,老夫呢,也就不多耽误你们相聚时间,府里早已经准备好了客房,且先去休憩一番,晚膳,自幼府上丫鬟送来。都下去吧。” “小,小人等告,告退......” 出了书房,待进了柳宁在穆府所居住的地方,柳柱夫妻两人方才长叹一口气。紧绷的神情,终是松懈了下来。 柳宁看到柳柱那般囧样,忍不住打趣道:“爹,来到穆府紧张不?” 柳柱老脸一红:“你个臭小子,这才多少日子没收拾你,怎滴,皮痒了不是。” “娘,你看,老爹恼羞成怒了,哈哈哈......”柳宁故作害怕,趁机钻到张氏怀里,撒娇道。 张氏宠溺的摸着柳宁的头发,笑道:“你个臭小子,这么取笑你爹,你爹能不生气吗?说起来也是,你个臭小子,半年都不曾给家里传个消息,不知道爹娘很是挂念你吗。”说完,轻轻在柳宁头上拍了一下。 “娘,你是不知道,书塾里功课很紧张的。而且儿子平日晚上还有大事要做,所以疏忽了给家里包平安。” “你个熊孩子,能有什么大事要办?难不成又去挖泥巴,做泥人了不成?” 在柳宁意识进入这个身体之前,原来的柳宁可是很喜欢挖泥巴,做泥人的。而且手艺还不差。虽然谈不上栩栩如生,但也颇为神似。所以,当张氏又提出这茬时,作为拥有一个成年人思想的柳宁还是忍不住的脸一红。澄清道:“当然不是,儿子也在为家里做贡献呢。” “你个臭小子,净说些大话。好好读书,就是给家里做贡献了。别折腾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柳柱自认为找到能教训柳宁的借口,当即说道。 “老爹,你别瞧不起人。你等着,我有东西给你看。”说完,柳宁便挣开母亲的怀抱。跳下床铺,跑到书桌旁的柜子前,打开柜子,翻找着收藏的好好地半年来自己辛苦默写《西游记》的所得。 柳柱和张氏看着在一旁翻找东西的儿子,不解的问道:“栓子,你在找什么?” “嘿嘿,我先卖个关子,等我找到了,老爹,娘,你们就知道了。” 半晌,柳宁终于从柜子的深处,摸出3张皱巴巴的银票。每张都面值百两纹银。同时,又将一个布袋子去了出来,里面也有些散碎的银子,大概能有二十多两的样子。 柳柱和张氏不识字,也从没见过银票。对于那三张邹巴巴的银票没有太多的概念。可是这一个布袋子里的二十两散碎银子,还是给这两夫妻很大的冲击力。二十两银子,也就是三十贯铜钱。除了上次打猎所得,柳柱和张氏又何曾再见到过如此多的钱财。顿时,愣住了,直溜溜的盯着面前的银子。 好久,方才回过神。柳柱吞了口唾沫,对张氏说道:“他娘,我不是在做梦吧。” 张氏下意识的捏了下柳柱的胳膊,柳柱出声喊疼后,张氏这才说道:“不是在做梦,这是真的......” 柳柱点点头,转头看着嘚瑟的儿子,问道:“栓子,你哪儿来这么多钱啊。整整二十两银子,要不是你爹我今年打猎有所得,不然,就是七八年,老爹都攒不到这么多钱,你......” 柳宁送给柳柱一个大白眼,说道:“老爹,这里的不过是个零头呀。重点是这三张银票。一共有三百两纹银......” “啥,你说啥诶......”柳柱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背过去。整整三百二十两纹银,这么多!自己拼了老命,猎了头野猪,不过才分得十五贯钱,也就是十两纹银。就这,柳柱都高兴的睡不着觉,可现在,儿子轻轻松松的拿出三百二十两纹银。自己的那点收入都抵不上儿子的一个零头。这,简直了...... 废了好大的力气,柳柱和张氏终于从柳宁给带来的震惊中缓了过来。柳柱仔细的盯着儿子,仿佛是第一次见到儿子那般,正色道:“栓子,你老实告诉爹,你哪儿来这么多钱的。你进学不过才半年功夫,怎么可能能一下子弄到这么多钱,你是去做了些不干净的事情吗?还是怎么......” “我说,老爹,您就不能盼我点好啊。我这些钱都是干干净净的挣来的。”柳宁对老爹的担忧颇为无语。解释道:“老爹,您还记得我前年不是总是缠着一个老道士将故事吗?那老道士讲给我听的故事,我都还记得,现在我有进了学,会写字了,所以,就将老道士讲个我听的故事写了下来,卖到书铺去,这些钱,都是儿子卖故事拿到的稿费。都是儿子半年来辛苦默写故事所得。” 槐刘镇年前出现过一个云游老道士是真的,柳宁确实层一连好些日子缠着那个老道士,当然了,这是前代柳宁的所作所为。现今的柳宁对那件事情的印象也就只剩下曾经缠着个老道士玩耍这一点印象。可是呢,柳柱不清楚当初前代柳宁缠着老道士是在做些什么,所以,对于现在柳宁的这套说辞,柳柱还是相信的。毕竟,一个年纪不过7岁的孩子,又能做些什么不干净的事情。之所以之前柳柱这么说,只是出于不安。而现在,柳宁的给出的解释,彻底安了柳柱的心。 “这样啊,难怪人家说,读书有用,这不过默写些故事,就能挣这么多银子。栓子可比老爹强多了。这个书,咱没白读啊。他娘,咱们还好当初做了让栓子读书的决定呀,哎,这可是三百二十两银子啊。都够咱生活三辈子了......” 张氏的接受能力,毕竟比柳柱差了些,到现在还没缓过神来。听到柳柱的话,也只是下意识的点头...... 柳柱拍拍儿子瘦弱的肩膀,神色复杂。唉,这个儿子啊,不过才半年的光景,却给自己带来这么多的“难料” 要说穆府小姐失踪事件中的出色表现,让自己被穆府接待,又备受尊崇。这算是儿子给自己的惊喜。 那么现在,儿子默写故事,给家里经济带来如此收益。一下子解决了将来进学,生活的后顾之忧。这已经不单单是简单的惊喜就能形容柳柱的心情了,这简直就是惊吓...... 第四十五章 劝父投资 夜色渐渐的深沉了,柳柱被张氏赶到穆府安排的另外一间屋内,睡下了。而张氏则是抱着柳宁睡下了。借口很是简单,好久没见到儿子了,舍不得儿子离开自己的视线。只不过床太小,睡不下三人,所以呢,只能委屈柳柱睡到隔壁客房去。反正天天睡一起的,少一天也没什么关系。 柳柱对此无言以对,只是离开的时候神情很是幽怨。临走时,将柳宁拿出来的那三张银票和一包银子带走了。说是心理受了伤,得有个物件安慰安慰。这布袋子看着不错,想必用来当做枕头该是很不错。 夜,更深了。柳宁还没睡着,耳边之余张氏传来的轻微呼吸声。若是往常,这个时间点,柳宁该是早早进入梦乡,可现在,今日和父母相聚后,将这半年所得交与父母后,柳宁却是失眠了。 倒不是其他什么原因,只是觉得,现在家里总共资产不超过三百五十两白银。虽然暂时供自己读书不成问题,家里的花销,也能顾得上。但是呢,想要将这日子过好,却还得在好好努力一下。 柳宁在穆府,也是生活了一段时间。穆府的富庶繁华,柳宁也是见识到了。这样的日子,柳宁不想过吗?上辈子,柳宁没有父母,自己只是一个孤儿。什么都得靠自己去挣来。这种有钱人的日子。柳宁没有享受过分毫。这一世,虽然有了父母。可是,家庭条件摆在这里,虽说暂时衣食无忧,但是呢,作为一个穿越者,这样的生活就能满足了吗?答案很显然,柳宁并不满足于现状。若不能发家致富,都对不起自己辛苦穿越而来。 柳宁脑子里不是没有那些发家的点子。作为后来者,总有些超这时代人们一等的见识。只是放在这个时代,合适吗?柳宁并不确定。碍于现在这个时代的经济,科技水平,柳宁在后世看来的那些个发家致富的点子,终究还是不能生搬硬套。总得结合市场,考察一番。才能做下决定。 搁在前段日子,忙着默书,忙着进学,忙着处理大大小小的事件,柳宁还未曾来得及好好思量一番,但是现在,随着事件的落幕,父母的到来,考察计划是时候该提上日程了。 明日,该去市场上见识一下、看看有什么是如今的自己所能办到的。 ............ 翌日,柳宁早早的醒了过来。昨晚心思颇重,本就睡眠过浅。屋外稍微有些动静,便醒了过来。柳宁见母亲还睡得深沉,就没有惊醒张氏,而是轻手轻脚的从床上爬了起来,穿好衣服。洗漱一番,便出了门,去隔壁骚扰柳柱。 柳柱睡觉从没有锁门的习惯,很轻松的就推开房门,进去了。 柳宁坐在床边,等着父亲醒来,同时也在思索着,有什么发家计划是可行的。 缺少休息的大脑总是有些迟钝,正在胡思乱想着呢。一阵“哎呦”声,打断了柳宁的思绪。柳柱摸着脖子,艰难的支起身子。一看就是晚上睡觉,落枕了。 柳宁吐槽道:“老爹,枕着这银子睡觉,好受吗,您瞧瞧您,落枕了吧......” “去,小屁孩,你懂啥,老爹就算是落枕了也开心,这么多银子,老爹这辈子都没见过。别说昨晚枕着睡觉,就算回去了,我还得枕着,哪怕天天落枕,我都舒坦。” “行吧,您爱枕着银子睡觉,咱就枕着它睡,只要您喜欢,不被我娘嫌弃就行。不过,老爹,我得问问您,对于将来,您有啥打算不?” “现在能供你进学,家里有口吃的,饿不死。将来,再给你讨房媳妇儿,也就是了。有啥好打算的。怎么,你小子又想什么呢?”柳柱不解的问道。 “老爹,咱现在多少也有三百多两银子了,您就没想过用这些钱在镇上做些经营吗?”柳宁问道。 “能做些什么营生,你当这些钱当真那么好挣吗?儿子,咱现在有钱了,供你吃喝,进学不愁。所以呢,咱们还是安稳点过日子,可不能将这笔银子白白浪费了啊。反正呢,已经上交给爹的银子,我是不会拿出来的。”柳柱语重心长的吩咐儿子,生怕儿子想到什么歪主意,将这笔银子挥霍掉。地里刨食的苦哈哈,能不愁吃喝就好了,哪儿来那么多心思去将手上的银子做投资,获取更大利益呢。再说了,柳柱虽然不识字,但是也不是没个见识。镇上他也来过好些次,镇上那些营生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挣到银子的。多少营生不都是前期赔钱,后面才能挣上钱。就自家手里那点银子,做生意,根本不够格。就算在多一倍的银子,都不一定够。所以呢,为求稳妥,柳柱觉得,这笔银子还是收好,节约点花,最好。 典型的小富即安思想。柳宁能够理解父亲的想法。没办法,家境,见识,决定了柳柱不可能顶着风险去做些投资。所以,柳宁知道,除非是一件稳赚不赔的营生,否则,父亲是不可能将这笔银子拿出来做投资的。 想到这儿,柳宁不禁有些后悔了,自己怎么就这么爱嘚瑟呢,早知道不全部上交了,留下一笔,当做本金也好呀。可是既然都已经上交了,也就不能后悔了。再劝劝柳柱吧,若是在不行,大不了,自己再默写一本小说出来。上辈子看过的小说也不再少数。除四大名著,总还有些其他的,比如《聊斋志异》,《西厢记》之类的。总能在从书铺淘点银子回来。只是这样,少不得又得等上一段时日。 “好吧,老爹,我算是发现了,您是属貔貅的,只进不出。可是呀,老爹,咱家现在手上那点银子,只能说能让咱家不愁吃喝,不愁儿子将来的进学。可是就算是这样,您和娘却还是得过着苦哈哈的日子。看着您和母亲过这样的日子,我这当儿子的心里过意不去呀。” “不打紧呀,儿子,你要知道,咱家以前什么样子的苦日子没经历过。现在能有的日子,老爹就已经满足了。咱们现在手上也有了这么多银子,家里又多了十亩土地,只要爹多卖把子气力,这日子总归是越过越好的。你呀,也就别担心这些了。总之呢,现在,你只要安心进学,将来呢,考个功名,有个好的出路。老爹也就满足了。” “啧,老爹,您也算是在这穆府见识过了,这般大户人家的日子,难道您就不想过吗?您想想啊,若是咱们将这笔银子拿去做投资,挣了一笔大的。将来,咱们也就可以像这穆府一样,买套大宅,招些小厮,丫鬟伺候您和娘。以后,大家见了您,都得管您叫柳老爷呢。出入都有车马随行,小厮相陪。多么威风呀。” 柳柱听了柳宁的描述,又望了眼屋外的风景,明显很是心动。这样的日子,搁谁不想过呢。只是,柳柱手上的银子不多,若是赚了,那么还好,可要是亏了呢,那将来儿子的进学学资又该怎么办?那可不是一笔小开销呀。 柳柱挣扎许久,最终还是说道:“栓子啊,咱们还是安分点,咱家就是个苦哈哈,没有这个当老爷的命呀......” “老爹,您这话说的,那个富人家不都是从一无所有开始的。咱们只要选对了方向,总归能挣到钱,再差,能比之前过的还要难吗?老爹,儿子也不是想把这笔钱全部用作投资,只是拿出一部分,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机会,若是没有,咱们也犯不着浪费银子。但要是有的话,咱们也不能就这样放弃了不是?” 柳宁见柳柱面有犹豫,又劝道:“老爹,您就放心吧,儿子会好好参考参考现在的行情的。大不了,儿子在写一本小说,卖到书铺。那几日,老道士可是讲给儿子好些个故事,总能卖个好价钱的。” “这话,可是真的?栓子你真的不会乱花这钱?老道士还给你讲了其他故事?” “当然啦,老爹,儿子骗您做什么呀。” “恩......”柳柱沉吟许久,终于下了决心:“好吧,那你先看看吧,这几日爹还得在穆府待上几天,若是有什么好行情,你告诉爹,爹仔细想过之后,在做决定吧。” “好嘞,就等您这句话了。老爹你就放心吧,儿子这几天一定好好考察考察。” 第四十六章 书塾闲谈 废了好大的力气,终于说服了柳柱,柳宁心里算是落下一块石头。 肚子早就饿的直叫唤。眼瞅着时间不早了,匆匆吃了点早点,拿起书袋,便招呼穆天赐赶往书塾。 顺带一提,柳宁的书袋,昨日向沈夫子请完假后没有返回学堂带回。这书袋是穆天赐回来时,帮柳宁捎回的。这小子,还算有些良心,没白帮他找回姐姐...... “天赐,下午放学后,你先回去吧,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 “哦。要是我爹和祖父问起你来,我该怎么回答?” “你就说,我去趟牙行,想给家里找点营生。” “哦,不过,你哪儿来的钱?要不我找我爹要点借给你?五分利怎么样,厚道吧。”穆天赐一副我是好人,快夸夸我的模样。 对此,柳宁直接回给他一个大白眼:“你哪儿来的自觉?无分利,你咋不去抢捏。” “我这不是穷吗,我爹这两天都没给零花钱,弄得我很是难受啊,听说,最新一部的《西游记》发售了,我都没去买。我帮你跟我爹多借点钱,完了,你分我一部分咋样?” “不怎么样,我一穷人,还得帮你还钱,你忍心吗?要看《西游记》找虎子借去,他昨日就买了。照他的尿性,今天保准看完。” “不去,他上回揍了我......” “多大点事儿,还记着呢......再说,你那是自找的,怪不得其他人。” “哼,谁让你那么不讨喜,一过来,就害的我被祖父教训一顿。” “请不要把你的锅甩给我,谢谢......” “你说啥?” “没什么,快走吧,要迟到了......” “哦。哎,我刚刚提案真的很不错啊,你要不要在考虑考虑啊......” “我谢谢你了,不用了。” 两人说闹着,走到书塾门口,刚准备进去,就看到刘虎顶两个硕大的黑眼圈从牛车上下来。边下车,边打着哈欠。柳宁停下来,对刘虎说道:“虎子,快点,要迟到了。” “哦,来了......” “刘虎,你昨晚熬夜看《西游记》的?后面剧情怎么样,好看不?”穆天赐被刘虎的熊猫造型逗乐了,忍不住出声询问道。 “写这书的人就在站在你身边,你怎么不去问他剧情......” “啥,你说什么?写书的人就在我身边,是谁?” 刘虎撇了柳宁一眼,同时指着柳宁对穆天赐说道:“除了这个家伙,还能是谁。”接着又对柳宁说:“你个死阿宁,写完书稿,就直接给我看嘛,害得我等了好些天才从书店买来看。不行,越想越来气,还是好兄弟嘛,你得补偿我。放学请我吃四方楼的糕点。” 柳宁耸耸肩:“哪能和你做比较呀,我可是穷人。我要是告诉你后面剧情,你知道了,就不去书铺买书了,你不买书,我又怎么拿到稿费呀,没有稿费,你养我呀......” “又不是养不起你,我家虽然不像人穆府那般,但要养小厮人还是没有问题。只要你这小厮每天给我讲点像《西游记》那样的故事,就行了。” “你滚,给你讲故事,我还不如写来下卖到书铺去呢。” “阿宁你太让我伤心了,我要求补偿,四方楼新品糕点,4份......” “哦,好,我买,你付钱就行。” “......” 柳宁和刘虎光边走向学堂边说话,完全忽视掉了穆天赐。此时的穆天赐还没有想得通,就身边的那个柳宁会是写出《西游记》的人。要知道这可是自己的偶像啊。在穆天赐的印象中,偶像,那该是一个相貌堂堂,风度翩翩,举止优雅,说话轻声细语却又风趣诙谐的一个男子。可是,印象中的这样一个男子,怎么都无法跟面前的柳宁挂上钩。一个年龄比自己还小的小破孩儿,能当自己的偶像吗?真真无法想象。穆天赐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崩坏了。 “刘虎,你没逗我吧,阿宁真是《西游记》作者?”穆天赐还是无法想象。 “我逗你干嘛。当然是真的。阿宁当你伴读也有一段日子了,你都没发现吗?” “他,他才多大,竟然能写出这样的书。我,我怎么就那么不信呢。你确定不是和阿宁联合起来框我?” “框你?有什么好处?难道我能多吃一份四方楼糕点?作为过来人,我得给你提个醒,千万不要想着拿这件事和阿宁打赌,你会输的很惨很惨的。”刘虎心有戚戚,显然是想到当初那悲伤的一幕。 “为什么?”穆天赐不解问道。 柳宁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道:“虎子和我打赌,不相信是我写的。所以,我就带他去书铺咯,结果嘛,变笨猪咯......” “柳宁,你大爷的,又提这茬干嘛,都是你做的好事!”刘虎被捉到痛脚,愤怒的说道。 穆天赐没忍住,也笑了出来,那副场景,想来很是有趣。“好吧,我信了一般。不过,阿宁,你得把书稿给我看看我才能全信。” “切,我又没逼你相信。书稿,给书铺了。我这里没存稿,你想要看,直接去书塾买吧,正好给我添点稿费。啊哈哈哈......” “你个掉钱眼里的家伙......”穆天赐和刘虎异口同声的说道。 “喂喂喂,你们可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呀,我只是个穷孩子,难道不该可怜可怜我吗?” “我现在没钱......你又不是不知道,老爹没给我......” “买书,买零嘴。花光了......” “你两真够可以的......” “都在吵吵什么,没听见钟声响了吗?好了,下面开始上课。”沈夫子进来了,课业开始了,三人也就停止打闹了。 上午课时总是过的很快。午休时间很快就到了。经过早上一番闲谈,刘虎自然而然的加入了穆天赐和柳宁的圈子。当然,在刘虎看来,是穆天赐进了自己和柳宁的圈子。反正呢,没差别,三人就这样混在一起。 吃过午膳,柳宁坐在书塾院子里的凉亭内,小憩。脑袋望着院子里的景色,发着呆。穆天赐走过来,问道:“阿宁,想什么呢,这么专注。” 柳宁回过神:“没什么,只是在想这早上没想完的事情。” “去牙行,给家里找点营生?” “恩。还没想好做些什么。虽然写书拿了些书稿,但是毕竟不多,禁不起乱花。所以,得慎重些。” “好吧,你说的这些,我都没概念。帮不上你什么。” “啧啧,有钱人家的孩子就是不一样。”柳宁笑笑,打趣道。 “那是,谁不知道,咱们槐刘镇上,穆府财力无双呀。”刘虎插嘴道。 “那是家里的,又不是我的,每次管我爹要钱,我爹那表情......等我在大点,我就自己去做生意,不花他们的钱。” “不错嘛,有点志气?要不然和我一起找个营生?让你爹对你刮目相看?”柳宁重新审视了穆天赐一眼,没想到这穆天赐还有点志气呀。年纪不大,就想着独立了。 “我没钱,拿什么做本钱?” “没事,放学后,咱们一起去牙行看看。咱们要的就是以小博大,这样,更显得咱们有本事。才不会被你爹他们看轻。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穆天赐被说动了,跃跃欲试:“行啊,放学走起......” “喂,带我一个啊,我也要去看看......” “多大点事儿,一起就是了。” 第四十七章 画大饼 放学后,三人将东西收拾好,坐上刘虎家的牛车,赶往牙行。 牙行,所占面积不是很大,也就堪堪两亩。从门外看去,不过一座普通的院落。进门,径直向前就是一座大厅。大厅里除正门外,其他三面都被一圈柜台围绕着。柜台按照不同的种类分成好些区域。有房屋租赁,售卖区,也有佣人发卖区。更有些各类消息打探区。 牙行的场地是官府安排的,但里面的各种牙人都是私人。只是这些牙人都属于官方认定。他们提供的各种消息,办理的各种事情都有官府作为担保。每个牙人想要在牙行占有一席之地,须得在官府报备案底。同时每年交与官府一定的租金。这样,官府在提供场地的同时,也会安排三两府衙人员,对牙行实行安保。当然了,想要获取什么信息,不一定非得在牙行才可以。牙行外也有诸多非官方认证的牙人们。他们的收费标准,比起牙行内的牙人要低。只是,他们提供的信息得不到官府认证。所以多少会有些误差,甚至虚假。官府不会对这些牙人实行管理,若是有人在牙行外的牙人手上拿到什么虚假消息,除非闹到官府,不然,官府是不会受理的。 所以,一般人若是想得到什么消息,大多都是去牙行打探,虽然收费略高,但是好歹信息种类齐全,还有保障。 刚下了牛车,穆天赐便问柳宁:“阿宁,你想过具体做什么方面的营生吗?” “我想过,相对而言,门槛低,专业性较弱的大多都是些餐饮类的营生。这块前期投资相对较小。但是呢,这方面行情竞争压力比较大。若没有一定的特色,想做大,做好,还是比较有难度的。至于那些高门槛的营生,比如说天赐你家经营的布匹行业,这就要一定的专业性。而且,前期投资会比较高。我们手上资源有限,所以,暂时就没考虑过这方面。” “那阿宁你的想法还是倾向于做餐饮这块吗?这方面是可行的。但是呢,我得提前问问你,要知道槐刘镇虽说不算很大,比不上金阳府那般的大城市。但是,却也不小。镇上各种酒楼,饭馆很多,成规模的不下十家。若是算上那些零碎的小饭馆,可就更多了。这么大的压力下,咱们凭什么打响名气,去和那些大酒楼竞争?” “我有说过非得开饭馆,酒楼吗?我手上虽然有一些不常见的特色菜品,但是,咱们没有厨师呀。别说从你们两家里拉来厨师啊。我也考虑过了,咱们不用做酒楼,饭馆这样的营生,咱们可以开家茶馆生意。” “茶馆?你是说想茶肆,茶摊那样的交易吗?”刘虎问道:“我家有做茶叶生意,也有附带着做些茶饮生意。但是,饮茶这块利润不高呀,主要利润还是在茶叶上。我们做这些,又怎么获取利润呢?” “我想做的茶馆生意,并不是单纯只是卖茶水,饮茶这块。更多的是想将茶馆营生做成一个休闲场所。我们可以在茶馆里除了正常的卖茶外,还可以提供些小食。比如烧麦,包子又或是一些茶点之类的。还有咱们也可以提供一些休闲服务。比如,说书。” “说书?那是什么?” “你们看啊,镇上的茶肆提供的只是简单的茶水生意,最多再卖些茶叶。而茶摊,那更是简单了,就是为行人提供口茶水喝。从中赚取些薄利。人们在这些地方,只是稍事休息,便会离开。我们呢,可以在人们休息的时候找两个口才不错的人,让他们在客人休息的时候说些故事,趣事之类的东西。比如说,我将《西游记》教会说书人,让他们将这故事说与喝茶休息的客人听。你们觉得,客人一旦开始听故事了,会只是稍坐片刻后就会离开吗?还有,今日讲三个章节,明日在接着往后讲。那么今日听不过瘾的客人,会不会继续来呢?” 穆天赐和刘虎听柳宁说完,都觉得眼前一亮。是啊,《西游记》他们是看过的。也见识到不少人热衷与这里面的故事。但是呢,毕竟识字的人,太少了。若是有人将《西游记》当成故事,说给大众听,又怎么会没有人气呢。听书的人多了,那么茶馆的茶水,小食,糕点又怎么会卖不出去呢。最重要的一点,一本《西游记》。只是一天根本是讲不过来的。那么今天还没听过瘾的人,明日若是没事,必然会继续过来听。回头客上面,也是有了保证。 这时,穆天赐又提出一个疑问:“阿宁,我们这样做虽然能保证有回头客,能卖出茶水,可是,毕竟茶水的利润不高,我们还得支付说书人的薪水,我们岂不是赚的更少了呢?” “天赐,你觉得客人能每天都来听说书吗?每个人多少都会有些琐事。我举个例子。若是今日临时有事,没能来听说书,明日再过来时,说书的讲的和上回自己来听的已经串联不上了。可是你又很想知道昨日将的剧情。那么这个情况下,当你知道我们茶馆提供点单服务,你又会怎么做呢?” “什么是点单服务?” “就是客人想听那段说书,我们可以提供点单,让他们选择,只要交付一定银子,便可以听到自己想听的那部分。” “那我肯定点错过的那段呀。” “这块的收益可算是白来的。毕竟说书人说那段不是说呢?那么你两还觉得会没有利润吗?”柳宁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小食,糕点这些,我们能买到的就去买,只要和那些专卖小食,糕点的商家达成长期合作,我就有把握能以一个低于市场的价格拿到。就算我们以市场价卖给茶馆消费的客人,中间的差价,难道就不算是我们利润吗?” “当然,这些都是茶馆前期的主营业务,后期。我们可以和一些戏班子进行合作。我们为他们提供场地,提供稳定客源。我们只收取他们一点点的场地费,同时还能接触到戏班子自己的客户资源。多少总能接受些新资源吧。” “还有啊,若是我们的说书业务做的好的话,还可以推广啊,比如在某些节日,给大户人家说书。这其中的租用费,打赏,想想是不是很激动呢?” “等一切步入正轨之后,我们就要开始扩大自己的生产线了。简单来说,就像天赐你家的穆氏布坊一样,从收购,到染色,再到出售,一条龙。我们茶馆呢,从收茶,制茶,销售茶叶,形成一条产业链。包括之后的小食,糕点也可以同样形成一套产业链。还有说书人的培训这块。形成这样产业链的好处就是我们能将成本控制到最低,省去中间差价,这样我们就算收益不变,但是成本变少了。是不是同样利润增加了呢?” “最后,一旦我们将茶馆发展到那种程度,我们就可以发展自己的品牌了。利用品牌效应,做成全国连锁。嘿嘿,看看天赐家,只是将布匹生意做满一路,便成了这十里八乡的首富。当我们将茶馆做满全国的话,我们又将变成什么呢?” 柳宁上辈子没那资本做生意,也没接触过和生意有关系的事情。指定的茶楼计划,大多都是想象之中。他只是将上辈子看到的,了解的一些片面的东西加入到这一世之中。说出来的计划,也不管刘虎和穆天赐听没听懂,反正一股脑的全部砸过去了。 大饼画好了,就看你们魄力了。柳宁现在就是这么想的。当然具体细节还得仔细推敲推敲。毕竟总不能和钱过不去吧。 “你听懂了吗?”穆天赐推了一下一脸懵逼的刘虎,茫然的问道。 “没。不过,总觉得好厉害。”刘虎揉揉被穆天赐推疼的地方,说道。 “怎么样,搞不搞?” “我觉得可以试试。” “阿宁,我两觉得好像可以试试,那你说,我们现在要做些什么?”穆天赐问道 “我们这会儿来牙行,就是要先在这里找找合适的地方开茶馆。一会儿咱们分开行动,找牙人打探下镇上那有什么合适的地方开茶楼。最好是之前开过酒楼的地方,这样也能省去装修茶楼的钱。” “然后呢?” “租好地方,找人修葺一下啊。之后就是招人,置办茶馆物什,去找商家合作等等很多事都要办。”柳宁顿了顿,想了想,接着说道:“不过有个事儿,可以等等。” “啥事儿?” “买茶叶啊,反正刘虎家有做茶叶生意,找他要就是了。” “有点道理......” “喂,我要是偷我家茶叶被我爹发现,保证会揍死我的。你两能靠谱点吗?” “刚开始能省就省,虎子,辛苦你了。” “嗯,刘虎兄弟,辛苦了。为了我们的发财大计,你的牺牲我们会永记在心的。” 刘虎:“......“ 第四十八章 看楼选址 柳宁,穆天赐,刘虎三人决定分头行动。穆天赐和刘虎去找人牙子打探招募人手的消息。而柳宁呢,准备去找牙人打探房屋租赁消息。 分头行动时,柳宁再三吩咐刘虎,穆天赐两人,不要被人牙子忽悠着直接将人手定了下来。现在一切还没开始。没必要在这个时候产生多余成本。 对此,穆天赐直接送个柳宁一个大白眼。同时还对柳宁抗议道:“阿宁,不要把我的智商看成和刘虎一个水准的......“ 呃。好吧,确实不是一个水准的。只是穆天赐这智商貌似也没高到那里去...... 三人分开后,柳宁走到房屋租赁的区域。 这块区域的柜台后面,有三个人掌柜打扮的人,各自给自己面前的客人,提供着消息。柳宁等了片刻,左侧那个探听消息的人,结束了。付了些定金,便离开了。柳宁走上前去。朝柜台里的掌柜的说道:“掌柜的,有劳了。有些事情想找你打听打听。” 掌柜的有着典型的商贾气质,整个人胖乎乎。对柳宁的问询,并没有因他的年纪小,而面露不悦,或者抗拒。反而笑着问道:“小孩儿,你有什么事情想问?你家大人呢?” “我家大人忙,没时间。所以我就过来了,掌柜的,方便问些事吗?” “既如此,你问吧。你想知道些什么?” “掌柜的,咱们槐刘镇上可有什么空楼?最好是之前开过酒楼这类营生的地方?” “你问这些作甚?” “我家大人想找个地方做点生意。只不过今日不方便过来,所以,我就先过来问问。若是有合适的地方,我也好回去直接说与我家大人,日后再来办理租赁也方便。” “这样啊,那么小孩儿,你可知道你家大人对这空楼有没有什么具体要求?”掌柜问道。 柳宁稍作思考,便道:“首先,位置不能太过偏僻;第二,这空楼最好能有六七成新,稍稍整理一下便可使用;第三,这空楼要自带院落。不知掌柜的手上可有这样的空楼。” 牙人掌柜将柳宁对空楼的要求记下来后,从身后的书架上,抽出一本册子。仔细对比柳宁提出的要求,筛选着。半晌,掌柜的抬头,笑道:“空楼虽然不少,但满足你这需求的空楼,大抵也就这三座了。”说完,牙人掌柜便将他挑选的三座空楼分别指给柳宁看。 第一座,位于槐刘镇镇中主干道上,带上院落,占地四亩。位置很是不错,主干道上平日里人来车往的,客流量不少。楼主因要搬离槐刘镇,所以挂在牙行,急于出手。只是,空楼主家,只买不租。售价一千五百贯。相对于槐刘镇的平均房价。算是便宜的。柳宁虽然很是心动,但囊中羞涩,只能暂且作罢。 第二座,相较于第一座空楼,位置要偏上不少。与主干道相距三条街道,客流量会少上很多。算上院落,占地六亩。这座楼,可租可买。租金四十贯每月。 第三座,位置更加偏僻了些。占地三亩,租金三十贯每月。但有柳宁觉得还能接受。那就是,这座楼位于东明坊内。东明坊,柳宁是知道的,哪里算是槐刘镇上比较密集的住宅区。之前有外来商贾租下开了家酒楼。但是呢,大楚不同于现代。普通住宅区的酒楼生意并没有那么好。加上又没有什么特色。所以很快这家酒楼倒闭了。现在重新挂在牙行出租。 不过,茶楼不同于酒楼,主营的还是休闲。所以,相较而言,会比较容易经营。 三座楼,柳宁更倾向于第三座位于东明坊内的那座。只是现在柳宁所知道的都是在房屋册子上看到的。没有实际现场看过。所以,柳宁也不好这么快的坐下决定。 柳宁暗暗记下三座空楼的位置。将册子还给掌柜的。说道:“多谢掌柜的。我先回去说与我家大人,让我家大人做决定。这里也就先不叨扰了。” 牙人掌柜的笑道:“无妨,只是,小孩儿,你需提前和你家大人说明,若是定下在我这儿租赁的话,佣金占成交价的两成,可有问题?” 柳宁拱拱手,说道:“好,记下了。如此,多谢了。” 牙人掌柜的笑而不答,目送着柳宁离开。 柳宁打听完消息。回到与刘虎,穆天赐相约的地方。两人早就在等待着柳宁。穆天赐见柳宁过来了,忙上前问道:“阿宁,怎么样,有消息吗?” 柳宁看看天色。时间已然不早。便说道:“先上车,咱们先回去。详细消息,我们车上说。” “你们哪儿打听的怎么样?”柳宁坐定,牛车刚起步,便问道。 刘虎撇撇嘴:“还能怎么样。人牙子拍着胸脯说什么人管够,只要我们出的起价钱。” “只是,我们看不到详细信息。人牙子不答应让我们先瞧瞧人。”穆天赐一旁补充,同时又问柳宁房屋租赁情况如何。 “看过了,也记下来了。目前就三处空楼符合我的预想。只是还得到地方仔细瞧瞧。不过呢,提前和你们说下。地方租金不算便宜......” “只要选的地方好,租金不是问题。” “行啊,虎子,那么租金你就给缴了吧......” “呃,当我没说,我没钱......” “阿宁,你还记得那三处地方吗?要不然我们先去看看?” “嗯,我正准备说呢,虎子送我们回去正好经过东明坊。那边就有一座,我比较倾向的。咱们先去那座楼看看。” “好。刘三,到了东明坊,停一下,我们先去看个地方。” “好的,虎少爷......” 东明坊距离牙行不是很远,三人坐着牛车很快就到了。空楼的位置就在坊门不远处,到了坊门口,就能看到那座空楼。空楼一共三层高。从远处看去,到是很大。外观呢,是很典型的江南小楼的样式。到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从外观来看,三人都还挺满意的。 本想进去瞧瞧,无奈,空楼门房被锁起来。正准备作罢时。刘虎凑上前来,说:“咱们要进去看看嘛?我瞧这后院围墙倒不是很高呀。咱们站在牛车上,让刘三稍稍支撑一下,也就能翻进去了。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话音刚落,穆天赐便起了兴致。这年头,没有翻过围墙的人生是不完整的。当即拍板决定:“走吧,来都来了,不进去看看太可惜了。” 围墙虽然不是很高,但对七岁的柳宁来说,还是超过预计。不过,有时候,总会有些不尽如人意的事情发生。比如现在。即便柳宁一百个不情愿,却还是被这两个兴致勃勃的家伙拽上围墙。所幸的是,他们翻墙的地方,里面正好有一处落差,可以不用直接跳到地上。 空楼后院和普通的后院倒也没什么差别。除却两间空屋外,便是后厨,柴房之类的地方。 此处后院,让柳宁感到最满意的有两处。一个是它的院落很大。而且从空楼向阴处可以很清晰的看到院落里的一举一动。这里,柳宁打算将来有了收益后,可以在此处搭建一个戏台子。找个戏曲班子弄场演出。若是天气晴朗,还可以在院落里摆放上好些桌椅。看起来很有现代的露天剧场的感觉。 第二个让柳宁满意的地方就是,在后院一处屋舍里,有处很大,也挺深的地窖。这处地窖,不仅适合储存些粮食什么的。最重要的就是此处很是阴凉,若是加上些冰块,那就成了一处天然的大型冰箱了。将来若是有些糕点,小食什么的当日没有卖出去,放在这地窖里也能多保存几天。特别是在炎炎夏日。前期各种成本投入,花销还是很大的。能节约一点算是一点吧。虽然感觉上有点对不起来这里消费的客户...... “两位公子哥儿,你们觉着这地方怎么样啊?” “额,好像也就这样,没啥特殊的地方嘛。” “我也这样觉得,没什么特别的。阿宁,你的看法呢?” “我觉得挺符合我的需求的。无论是地理位置,还是空楼造型,后院功能分布什么的,我都还算满意。只要价格合适。我想,可以选择这处地方。” “行吧,你拿主意吧,反正呢,我是没钱。你出钱,你说的算。我就打算坐享其成了。” “哦,没事。我都替你俩想好了。天赐你人工入股,虎子呢,就直接以茶叶入股。而我呢,前期的花销成本,就我先来吧。咱们三三三分成。还有一成股给穆员外。” “为什么要给我爷爷?咱们合伙开茶楼和我爷爷有什么关系。”穆天赐不解问道。 “咱们平日还得进学,哪儿来那么多时间管理茶楼?要将茶楼经营好,不得有个经验十足的掌柜和账房啊。最好的资源就是天赐你出面,管你祖父借调一个掌柜的来。这样,咱们在日常的经营上面也就能省下很多时间呀。这托人办事,不得给点好处呀。” “借调一个掌柜,也不需要直接给我祖父一成份子吧......” “茶楼开张,咱们招募的人手刚开始经验不够,须得有些比较有经验的人带着。这些人最方便的就是直接从穆府借调。还是那句话,托人办事,总得给点好处嘛。再说了,这穆府都入了股,镇上那些大户人家不都得给个面子过来捧捧场吗?所以啊,这一成份子还是很有必要的。” “啧,怎么说都是你有理,你决定吧,不和你扯了。” “本来就是嘛,行了,咱们也看的差不多了,走吧,该回去了。晚了穆员外又该惦念着了。” “那就走吧,不过,怎么出去呢。这后宅后门锁起来的,咱们打不开,翻墙吗?只有一处能落脚的地方。可就算有那处能落脚地方,咱们还是爬不上去呀......” “你两坑货,跳之前怎么没说......” “你这么聪明,肯定会想到出去的办法呀。那我们还管这些干嘛......” 柳宁仰天长叹,交友不慎啊...... 第四十九章 路有昏倒者 章楠是一个逃难者。带着自己的妻女一起,从家乡锦林府下铭镇逃难到南方。想去投奔远在安南府远房亲戚。谋求一条生路。 章楠在老家与妻子共同经营着一家祖传的小酒肆。日子虽然不富裕,却也衣食无忧。膝下一子一女的章楠,每日辛劳回家之后,看到儿女那天真无忧的笑脸,听到他们用着软糯的声音喊着自己。章楠便觉得这日子过的真是无比舒心。 可是,原本幸福无忧的日子,却在四个月前如同泡沫般的被轻易摧毁了。 今年夏日,锦林府以及周边数府被几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轻易的祸害了。大量良田被淹。粮食收成全毁。暴雨带来的巨大水量,造成许多河流泛滥成灾。摧毁无数房舍。在这个靠天吃饭的年代。无数平民因为这场天灾变得一贫如洗,流离失所。大量灾民纷纷涌入城镇,寻求活路。 乡村受灾严重,可这城镇,又能好到哪里去呢?暴雨,不会因为这里是城镇,便会放过,不去破坏。锦林府上下城镇无一不是受灾严重。只是这情况较之乡村稍稍好了那么一点点。 章楠家的营生,因为这场暴雨,算是毁了。虽然日子难过了许多。但好歹家里还有些存粮,精打细算些,总能勉强度过去。等到朝廷的赈灾到了,日子,也就好过了。家里的营生,也就能继续经营下去。章楠原本是这样想着,对未来,还是抱有希望。 可是,希望却变成了绝望。 也不知哪来的传言。说是朝廷的赈灾米粮全都因官商勾结,被扣了下来。灾民再无赈灾米粮。 一石激起千层浪。本就少有活路的灾民,一个个的都爆发了。驱着饥肠辘辘的身子,拿起农具,棍棒,树枝冲进了官府,冲进了大户人家,更冲进了无数想章楠这样小户人家。 刚刚才六岁的儿子,死在了这样一场暴动中,小小软软的身子上面布满了血迹。 原本爱笑的女儿,受到这样的惊吓。小脸上再也流露不出笑容。躲在柴房,瑟瑟发抖。 贤惠的妻子,为了阻止暴民抢夺自家存粮,被打的遍体鳞伤,昏死在一旁。 好好的一个家,就这么被毁掉了。偌大的下铭镇,再无自己的立足之地。 章楠绝望了,这样的日子,是过不下去了。安葬了儿子,背上女儿,搀扶着妻子,一家仅剩的三口,带上最后一点干粮,踏上奔亲的路。拼了命的逃离这块伤心的土地。 当章楠一家走到槐刘镇时,妻子,终于不支,倒下了。原本身子就受了伤,心里还受到巨大创伤。又经历了一路颠簸。再也承受不住,一病不起。章楠想去求医问药,可是哪还有什么钱粮啊。一路上都是靠着挖点野菜,就着树皮过来的。也是到了江南地区,沿路乞讨,方才有点残羹冷炙勉强支撑着饿不死。 可如今,妻子病倒了。昏迷着,高烧不退。眼看着就要撑不过去了。女儿抱着母亲,哭着,喊着。只求母亲在睁眼看看自己。在和自己说说话。 章楠不知道现在将妻子抱去求医,会不会得到大夫的怜悯。一路上,他见过太多空有医术却无医德的大夫。可妻子性命攸关之际。容不得自己顾虑太多。背起妻子,牵着女儿,拿上破烂不堪的包袱,一步一步的走向医馆。 医馆,刚刚看到的医馆,离得不是很远。自己只要走上半刻钟就能到,到了医馆,妻子,也就有救了。有救了,也就能活下去了。不能再失去任何人了。儿子走了,已经带走自己一半的心。若是妻子再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和女儿生活下去又还有什么意思。 脚步,坚定的往前迈着,虽然沉重,却不愿放弃。一步,两步,三步。很近了,距离医馆很近了,只要在走上小半刻,就能到了。就快到了。得再加把劲...... 章楠不停的鼓励着自己,敦促着自己,可是脚步,却越走越慢,越发沉重。这么久的颠沛流离,哪还有多少气力。没走多少路,一个支撑不住,倒了下来,昏了过去。 ............ 柳宁三人废了好些力气,又在院外刘三的帮助下,终于翻出院落。三人坐在牛车上,大口喘着气。 “穆天赐,你真可以减减肥了,这么重,差点被你压趴了。”刘虎忍不住吐槽道。 “还说我呢,你自己不也是,重的跟猪一样,怎们拽都拽不动你。”穆天赐反唇相讥。 “我说你们两能不能消停会儿,不嫌累啊。” “哼。”穆天赐和刘虎异口同声。转而谁都不搭理谁。坐在车厢里,掀开车窗帘子,看着车外过往风景。 突然,一阵微弱的哭声,传到三人耳里。三人寻声望去。不远处的地上,坐着一个小姑娘,正在低声的哭泣着。在他的面前是躺着一男一女两人。乍一看像是昏迷了过去。 小姑娘哭的很是伤心,断断续续。柳宁没道理的一阵心疼。忙对赶车的刘三说道:“三哥,停一下。我想下去看看情况。” “阿宁,有什么好看的,看上人家小丫头了?”穆天赐调笑道。 柳宁没有搭理他,只是冷冷看了穆天赐一眼后,便下了车,走到小姑娘身边,蹲下身子,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阿娘,娘昏倒了,我,我爹爹,想带她去看大夫,可是,刚,刚走几步,爹,爹爹,也倒下来了。” 柳宁虽然只知道些简单的救急常识。但眼前的情况却也容不得他多想什么。简单的检查了一下。昏倒的男子,脸色蜡黄,一副瘦削的模样。看样子,应该是长期饥饿,力竭不支昏倒的。而昏倒的女子,刚刚触碰到她,便被她身上的高温所惊到。难道是感冒引发的高热昏厥?柳宁不敢确定。忙喊过刘三,将两个昏倒人搀进牛车。急忙送医。 所幸,东明坊里便有一座医馆,距离两人昏倒的地方不远。牛车不一会儿便到了。 抓药伙计看到有人送来两个昏迷的病患,匆匆进内堂喊大夫出来看诊。不一会儿,一个胡子花白的大夫出来了,为两人简单的查看一番,心里有了计较。说道:“男子,只是力竭昏倒,只要好好睡一觉,醒来吃点东西,便能恢复。只是,这女子。却是麻烦了。” 柳宁问道:“老先生,这位大婶如何,还能施救吗?” 老大夫捋捋胡须,说道:“难啊。老夫现在能做的只有失针,吊住她的一口气。再辅以汤药。但体温若是降不下来,纵然再多施救举措也是枉然。”说完,老大夫长叹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老夫从医多年,见过多少这般患者,即便再如何施法相救,却还有不少病患死于这高温。” 柳宁一听,只要降温,人就还有得救,顿时大喜:“烦请老大夫尽力施为,小子有办法能让病患高温褪下......” 老大夫一听,一惊。忙追问道:“小子有何办法?” “老大夫请先相救病患,小子去准备一下,马上便回来。”说完,便匆匆出门,招呼刘虎,穆天赐打下手,帮忙。 “虎子,我记得你和我说过,你家也有做酒营生。有粮食酒吗?有蒸馏器吗?” “我不知道,我得去看看,阿宁,你问这些做什么?” “我要烈酒,你家若是有烈酒的话,便寻来给我,有多少,拿多少。快去,救人要紧。” “好吧,我去寻寻看。”刘虎虽满是狐疑不解,但看着柳宁焦急的模样,也不曾多问,答应一声,便去自家酒肆寻找烈酒。 “天赐,现在人命关天,我来不急和你解释多少,只求你,帮我去寻些硝石来,越多越好。麻烦了。”说完,柳宁郑重向穆天赐欠身行礼。 这是柳宁第一次低身下气的拜托穆天赐。柳宁知道穆天赐性子。对待下人,外人,从来都不是那么友好。在见到小姑娘哭泣,身前还躺着两个昏迷的人的情况下,还能开柳宁玩笑就能看出来。为了救人,柳宁也不顾上太多,只能放低姿态,请求穆天赐的帮忙。 看在柳宁的面上,穆天赐答应了。去寻些硝石。 柳宁自己则是去准备麻布,水盆之类的物什。 第五十章 救人 柳宁想做的事情很简单,无非就是借助冰块以及酒精从而使病患降温。 这些事情,虽然做起来简单。搁在这个时代,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市场上流通的酒,大多都是些果酒,度数低,用来擦拭身体,效果不佳。粮食酒虽然度数相对高一些。但也高不到那里去。这个时代有没有蒸馏器柳宁并不知道,但就他所知的,整个槐柳镇上是没有一台蒸馏器。所以,大抵大楚少有蒸馏技术吧。是故,市场上很少有高度数的酒流通。即便是有,价格也是高的离谱 而冰呢,这时代的人们,还没有发现用硝石可以制冰。大户人家用的存冰还是在前一年冬日储存起来的。平素都舍不得用,只有到炎炎夏日,才舍得取出来放在房屋隔间里。从而是房屋降温。 好在,柳宁是穿越者。好在,槐刘镇是一座货物中转镇。平日里各类物资,都还不少。只要用心寻找,总能找到你想要的。所以,购买硝石这件事情,交给穆天赐来办还是比较轻松的。毕竟在这个镇上,穆家的名号还是很有用处的。可以算是一张通行证。 当柳宁将一大一小两个水盆准备好时。穆天赐身后跟着一个伙计,将一袋子硝石带了回来。柳宁见状,忙让穆天赐帮忙,将两个水盆倒上水,搬入后堂。 小水盆里只有半盆水。而大盆则倒满了水。柳宁将硝石倒入大水盆中,又将小水盆放置在大水盆里。很快,硝石遇水,起了反应,迅速吸热。小水盆里的水,在穆天赐惊讶的目光中,变成了冰块。 穆天赐忙追问柳宁水变冰的原由。柳宁一边将制好的冰块用麻布包裹住,一边回答道:“很简单,硝石遇水会带走水的温度,小盆子里的水,因为外边温度降低,就变成了冰块。” “听不懂......” “好吧,不懂就算了,你只要知道,这样做可以制作出冰块来就可以了。” “那是不是说,以后哪怕是大夏天也可以制作成冰块来?” “恩,理论上是可以的。多加点硝石就可以了。” “那太好了,我们这里冬日不太冷,取个冰都很不容易。夏天没有存冰,日子太难熬了。有了这个办法,将来就不担心没用冰块可以用了。” “以后多备些硝石,将来,咱们的茶馆也会用得上。” “为啥?” “现在和你说不清,以后你就知道了。对了天赐,你去外面看看,虎子回来了没。” “哦,好......不过你要酒做什么。” “降温用的。酒精挥发能带走体温。”柳宁看了一眼穆天赐,发现他一脸茫然,便笑道:“具体和你解释不清楚,不过,这点你倒是可以记住。将来或许能用的上。” “好吧,就属你花花肠子最多。行了,我去外面看看刘虎回来没。” “恩。”说完,柳宁捧着包裹好的麻布,走进后堂昏倒妇人躺着的地方。 柳宁将冰块敷在妇人额头上。老大夫看着柳宁手上的麻布包。感受到一阵冰意,问道:“可是冰块?” “恩,这是小子刚刚拿来的冰块,给病患冰敷,能有效的降温。” “现在并非冬日,小子如何弄到这些冰块?”老大夫不解,问道。 “硝石遇水可以用来制冰。这样即便是夏日也可以制作出冰块来。”柳宁回到道。老大夫听完啧啧称奇。这种制冰方法却是前所未见的。不由得多看了柳宁两眼。 过了些时间,妇人的体温开始有些下降,神色也不再是那般痛苦。老大夫面露喜色,忙吩咐店里伙计将熬煮好的汤药取来,细心的喂给妇人。 待妇人将汤药饮下,躺下继续昏睡时。刘虎面色潮红的跑进屋内。手里还提着两个小坛子。里面装的是粮食酒,还是蒸馏过的烈酒。刘虎将两坛子烈酒交给柳宁,气喘吁吁的说道:“一路狂奔过来,累死我了。阿宁,这是我家酒肆里珍藏的烈酒。可值钱了。你可别浪费了啊。我这会偷了出来,要是给我爹发现,哎,少不得又是一顿揍。阿宁,你看,我这么帮你,你是不是该请我多吃几次四方楼糕点啊......” “好说,等这边事情都处理好了,咱们就去四方楼,给你和天赐买点糕点去。” “好嘞,一言为定。就等你这句话了。”混到四方楼的糕点,刘虎还是很高兴的。高兴得选择性忘记偷走自家好酒将面对的后果。“不过,阿宁,你要这酒,做什么用。难道是给那两个昏厥的人喝吗?” 柳宁没有回答刘虎的问题,而是打开酒坛,用手指沾了点,搭在嘴边,尝了尝。 放在现代,算不上什么好酒。也就这度数还算可以,能有个四十来度。勉强算是差强人意吧。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更高度数的酒了。先凑活着用吧。 柳宁抱起两个酒坛,走进里屋。对小姑娘说道:“一会儿用麻布,沾着这酒,给你母亲擦拭。擦拭的时候注意从颈部开始,自上而下地沿上臂外侧擦至手背。然后经腋窝沿上臂内侧擦至手心。上肢擦完后,自颈部向下擦试后背。同样的方法再擦拭下半身。如此擦拭两遍。擦拭完了出来告诉我们,让老大夫再给你母亲检查一下。记住了吗?” 小姑娘点点头,接过麻布,就开始给自己母亲擦拭脖颈起来。 柳宁走出屋外。穆天赐喝刘虎都在外面等着他。见他出来了,上前询问道:“什么情况,这么快就出来了。” 柳宁颔首:“为了避嫌,我让那个小姑娘用酒给他母亲擦拭。我就先出来了。反正还得等一段时间,趁着宵禁还没开始,咱们和大夫说声,先回去吧。能做的,我都做了,剩下的只能看着妇人的命数如何了。” “行了,你也别多想了。你都尽力了。也算是问心无愧了。”穆天赐安慰道。 刘虎接着说道:“是啊,阿宁,这么大的代价都花了,该做的也都做了,也就不要惦记着了。我看着时间来得及,咱们先去四方楼买点糕点吧。忙活了这么长时间,肚子都饿了。” “那就走吧,看在你们这么帮我的份上,我请了。不过,我手上的钱也不多,只够买一份啊......” “蚊子再小也是肉。不嫌少,赶紧的。”刘虎催促道。 ............ 第二日,柳宁特地早早的起来了,没有跟柳柱,张氏道别。也没有喊上穆天赐一起。独自一人。赶往医馆。 时间尚早,当柳宁到了医馆时,医馆还没开门。柳宁无奈,只得用力的敲门。好久,才有伙计顶着朦胧睡眼,过来开门。 柳宁匆匆道了声抱歉。轻轻推开伙计,进了医馆。正好老大夫刚刚起来,准备去看看病患现在的情况如何。 当两人走进里屋时,小姑娘趴在母亲床边,睡着了。老大夫没有叫醒小姑娘,轻手轻脚的替妇人检查一番。高热已经退了。脸色较之昨日,已经好了很多。只是体虚,仍旧昏迷不醒。 柳宁跟在老大夫的身后,走出里屋。刚出门,柳宁迫不及待的问道:“老先生。这为大嫂现在情况如何了?能否有救?” 老大夫颔首笑道:“放心吧,小子。这妇人高热已退,只要服用老夫的汤药,再好好修养一段时日,身子也就好了。” “多谢老先生妙手施救。”柳宁大喜,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忙欠身感谢道。 “无需多礼。说来若不是小子你的降温之术,这妇人怕是熬不过昨晚。即便老夫汤药疗效再好,也是无用。不知可否告诉老夫,你这方法是何道理,又从何而来?” “不敢隐瞒老先生。这是小子从一云游老道长哪里听说而来,说是人体若是高热不散,可以用高度酒,擦拭全身。此法对降温有奇效。” “却是为何?” “大抵是酒再挥发时带走热量,这是什么意思小子也不甚清楚。当日那位老道长也只是随意提了一句。” “此乃高人啊。仅此一方便可活人无数。只是,这高度烈酒价值颇巨。寻常人家轻易用不起。奈何,奈何啊。” “老先生不必感慨。现今这高度烈酒价值高,无非是制作不易。且其中损耗太高。小子已有想法,或能降低制作难度与损耗。降低成本。” “小子莫要大言炎炎,此事绝非易尔。那些酿酒商家都未曾办到的事情,又岂会那般简单?” “老先生可是不信?” “当然不信。” “那小子便于老先生打个赌。如何?” “赌什么?” “若是小子将这制作难度降低了,减少了损耗,那么还请老先生免去这两位病患的诊金。” “若是你能办到,免去诊金,不过小事尔。倘若你不能办到呢?” “诊金由小子出了,双倍奉上。” “一言为定。”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小子绝不反悔。只是,还请老先生等我几日,小子得先做些准备。” “无妨,老夫便等上几日。” 第五十一章 打制工具 柳宁离开医馆的时候,章楠夫妻两人依旧沉睡着。只是这气色,较之昨日已经好上许多。 柳宁与老大夫闲聊几句后,便向老大夫告罪一声,时间已然不早。再不去书塾,又该晚了。 当柳宁到了书塾,进了学堂时,穆天赐和刘虎已然到了。两人正在商议着将来的茶馆计划。穆天赐神色正常,甚至还有些小激动。倒是刘虎,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也不知道是不是柳宁的错觉,刘虎的坐姿都有些怪异。 “阿宁,一大清早的就去医馆了?” “嗯,有点不放心,便早早过去瞧了一眼。所幸,两人已然好了很多,大夫说在修养几日,也就没什么大碍。”柳宁坐到座位上,将笔墨纸砚准备好。接着问道:“虎子,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今日,你这坐姿有些奇怪。像是有些什么难言之隐。” 刘虎胖脸一红,稍稍摆正了下姿势。只是这动静略略大了些,扯动到某处伤处。疼的刘虎只抽气。 穆天赐看着刘虎这副模样,忍不住,笑着直拍桌子。 刘虎被穆天赐的嘲笑刺激到,微怒道:“笑什么,不就是被我爹揍了一顿。有什么大不了的。” 柳宁问道:“可是昨日偷你家酒铺里的烈酒被你爹发现了?” “那不然呢,奶奶的,阿宁,我这可是全替你挡刀的。你得补偿我。” 柳宁正色道:“嗯,没问题。这次若不是你及时偷来的烈酒,那妇人也许便会一命呜呼。所以,随便多少份四方楼的糕点,我都请你。”玩笑归玩笑,这个人命关天的时候,却是不能用一句玩笑话就能一笔带过。刘虎这次却是出力不少,所以,柳宁心里很是感激,所以,对于刘虎的要求,柳宁不会拒绝。 穆天赐看到柳宁一脸正色,也就收下了玩笑心态:“确实,虎子在这次事件里出力不少,又替阿宁挡了刀。确是一个好汉子。当然了,不能否认的是,我多少也出了些力。阿宁,你看......” “瞧你那得行。放心吧,少不了你的。”柳宁无奈道。 “唉,有阿宁这句话,心里倒是安慰了不少,只是,这几日,我怕是日子不好过啊。我也是昨日挨揍时才知道,这两坛好酒是我爹寻了多日,又花了重金才购得。本来想着,过些日子是范知县的大寿之日,当作寿礼之一,送过去的。这下被我偷来。我爹很是生气啊。阿宁,你主意多,要不给我支个招,让我能在我爹面前好过些......” “其实,你不说,我也正准备和你说这件事情。正好我也和医馆老大夫定下赌约。也就一起办了吧。” 当下,柳宁将于医馆老大夫的赌约,与两人细细说了一遍。听完柳宁的话,穆天赐抚额叹道:“虽然我不知道阿宁有什么办法,但是,作为过来人。我觉着老大夫这双倍医疗费算是收不到了。” 刘虎点点头,表示很是赞同穆天赐的说法。不过还是忍不住问道:“不过,阿宁,我还是想知道你有什么办法能制作出这烈酒?” “还是老样子,我先卖个关子,过两日,你们便知道了。虎子这两日,你就暂且先忍耐一番,等我将这物什制作出来,你也就能在你爹面前扬眉吐气了。甚至于,将来咱们的茶馆计划因此而得到巨大帮助呢。” “当真?” “我几时骗过你?” “好吧,那我就等你好消息了。” “有个问题,就是,你两可知这镇上手艺最好的铁匠是谁?” 穆天赐想了想,说道:“我曾听府上管事说过,镇子南边的朱记铁铺的手艺最好。” “那好,放学后,我便去找这朱记铁铺,打造件物什。” ............ 书塾进学的时间总是过的很快,转眼间,就到了申时。书塾放学了,学生们,三三两两的拿着书袋,离开了书塾。 刘虎在刘三的帮助下,坐上牛车,打道回府。临走时,再三叮嘱柳宁,自己这身皮囊将来能否撑得住,就靠柳宁了。柳宁笑着点头,安慰他,让他放心。 待刘虎离开后,穆府小厮牵着牛车也过来接穆天赐和柳宁两人。柳宁见牛车过来了,便对穆天赐说道:“天赐,我准备这会儿就去朱记铁铺,你是先行回府,还是同我一道去铁匠铺?” “左右回府也是无事,便同你一道去吧。我也想见识见识你这花了一个中午时间鼓捣出来的图纸有何作用。” “那行,这就走吧。”柳宁点点头,转而对车厢外的小厮说道:“张大哥,咱们先去下镇南的朱记铁铺。” “好嘞。” 铁匠铺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跟柳宁从前在电视剧里看到的铁匠铺没什么出入。当柳宁和穆天赐两人从牛车上下来时,朱记铁铺的当家人,朱三郎正在一旁教训手下学徒。在一边的学徒提醒下,看到进门的柳宁,穆天赐两人。 有生意上门,朱三郎撇下正在受训的学徒,上前陪笑道:“不知两位小哥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吗?” 穆天赐高傲的抬着头,没有搭理朱三郎。倒是柳宁欠身笑着对朱三郎说道:“掌柜的有礼了,小子有件物什,想请贵铺帮忙打造一下。”说完便将中午花好的简易蒸馏器图纸,递给朱三郎。 朱三郎将手上沾到的一些黑灰,往身上擦了擦,方才接过柳宁递来的图纸。仔细端详起来。 图纸一共有三张。第一张上面画的是一个酒坛子。只是这坛子较之寻常酒坛要大上许多。而且还有几处不同之处。一个是它的坛口于寻常酒坛想必,要长上许多。二个是在这处长长的坛口正中位置,还开有一道圆孔,并且有一根长长的铁管延伸出来。铁管向下倾斜着。看起来样式很是怪异。 第二张图纸看起来比第一张要正常许多,不过站在朱三郎的角度上来看,还是挺怪异的。图纸上绘着一口大缸。怪异之处便是这口大缸两处正对着的侧面各有一处圆孔。这对圆孔一上一下。显得很是不对成。 第三张图纸,则是前两张图纸所描绘的物件拼起来后的模样。怪异酒坛伸出来的那根铁管穿过大缸侧面两处圆孔,透出头来。 朱三郎从事打铁营生也有二十多年了,大大小小,各种物件见识的也算不少,但像这样奇怪的物什确实是第一次见到。觉着甚是怪异。便问道:“不知这东西有何作用。” 柳宁还没来得及解释,穆天赐倒是说道:“有何作用,这你就不用知道了,你且告诉我们,这件物什能否做出来?” “还请掌柜的告知小子,这物件可否做出来?”柳宁见穆天赐那般说道,到也不好在说什么,只能陪笑道。 “看样式和酒坛,大缸没太大差别,做起来倒不是很难。主要就是不知这根铁管有什么具体要求没?” “倒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只是需要掌柜的最后将这铁管与其他两件物什固定在一起。不能出现漏水。” “这倒有些难度。我倒是有些想法,只是做出来的物件不能保证一定不漏水,而且,样式上可能有些不如这图纸上绘的那般好看。” “外观有些丑陋,小子倒是无甚所谓。只要最后这件物什不漏水,小子也就满足了。不知打造这件物什需要多少铜钱?” “那好,那我也就先做了试试,小哥三日后过来看看,是否满意。至于价格,怕是要三百文钱。因为这是特殊物件,而且有事一件大物件。所以价格难免会高了些” “如此麻烦掌柜的了。这里是定金,小子三日后过来。”柳宁从衣兜里掏出五十文钱,递给朱三郎。 朱三郎爽朗一笑,也没细点,直接将铜板收了起来。 柳宁看事情差不都了,也就欠身告辞。再次约定好,三日后过来验货。得到朱三郎的肯定后,便拉着穆天赐离开了。回府去了。 第五十二章 刘虎的悲伤 晚膳很是丰盛。这是穆员外特地吩咐厨房做的佳肴。柳柱和张氏这辈子从没吃过如此丰盛的晚膳,两人尽皆撑的直哼哼。柳宁稍微吃了些,便放下碗筷,从书袋里拿出纸张。研磨墨汁后,就坐在桌前开始奋笔疾书。 倒不是有什么功课需要写,柳宁这会儿写的东西都是些,他所记得的《聊斋志异》中的故事。 竟然定下来要在茶馆里开设说书项目,那总得要有东西能够拿出来当作说书内容吧。仅仅只有《西游记》还是远远不够的。毕竟就算大楚的读书人普及率不高,但是还是有些人读过书,进过学。而《西游记》又在市场上流通了好些月。整体销量还是很不错的。想来整个镇上看过的人也不再少数。所以柳宁觉得还是得再拿出些新的内容当作将来说书的讲资。 柳柱见儿子忙于写字,便没有去打扰,只是躺在床上,低声陪着坐在一旁纳鞋的张氏说些体几话。 “他娘,你说说,儿子想在镇上办点营生的想法可行吗?” “我一妇道人家知道些什么?你做决定吧。” “哎,我也不是不相信儿子的话,只是。这投资做生意总归还是有很大的风险。咱家一穷二白的,现在靠着栓子的故事,虽说挣了不少银子,但总归还是欠缺许多。若这营生赚钱了,倒还好。可若是赔掉了,将来栓子的学资,怕是不够啊。”柳柱长叹一口气,不无担忧的说道。 “他爹,你的顾虑,我都懂。栓子这么聪明,想来也不可能不懂。栓子说的话,无非是想让咱家的日子好过些,在不用靠天吃饭。整年栽在田地里。全靠那点收成过日子。相买点布匹给栓子做件衣服都得精打细算。咱们倒是无所谓。二十多年下来了,也都过习惯了。可是栓子是个读书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种田是不能指望他了。进学是个无底洞,只靠栓子的那些钱。只怕也是不够。我想来,栓子有一定的把握,咱们不如放手将这银子交给栓子处理。” “可,栓子毕竟还小,能做什么营生?” “这几日你还没看出来吗?咱儿子虽然年纪小,可这本事却不小。这穆府上下对咱们都是客客气气的,你觉得这些都是冲着咱们自己来的吗?还不是冲着咱栓子的面子来的。所以说,咱们现在可不能仅仅只把栓子当作孩子来看。栓子已经长大了,很多事情,能自己做主了。” “再大,我还是他爹,他还是敢不听我的?” “得,你呀,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不是,那你说,我该怎么办。也帮我想想呗,别光顾着给栓子做鞋子了。” 张氏放下手中的针线活,说道:“我觉得,你还是先听听栓子的看法。听听他有什么计划。要是觉得可行的话,哪怕先拿出一部分给栓子尝试一下也没有错。” “唉,行吧,我在想想。” 张氏送给柳柱一个大白眼。重新拿起还没纳好的鞋子,低头,继续做着鞋子。 入夜后,房间里只有柳宁“唰唰”的写字声,张氏“嗦嗦”的纳鞋声,以及柳柱轻微的鼾声。稍显昏暗的烛光照映在房间里,显得很是宁静恬淡。 ............ 与穆府客房的宁静恬淡不同的是刘宅刘虎的卧房。此时的刘虎顾不上来自臀部的疼痛,在自己的房间里上串下跳。无他,忙着躲开来自老爹刘金福的藤条。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说到底还是那两坛烈酒的问题。刘虎虽然从柳宁哪里听来,只需等上个几天,便能扬眉吐气的走在自家老爹面前。 得到柳宁保证的刘虎,心里多少有些安慰。可就算会在老爹面前扬眉吐气也得是再等上几日。 所以刘虎便打定主意,这几日再家里还是躲着些自家老爹。 于是,放学回府后的刘虎,蹑手蹑脚的,躲开刘金福的视线。顺利的躲到自家客房里。就连晚膳,也是再客房解决的。可这客房毕竟不是自家的卧房,着实少了好些乐趣。想要去自家花园溜达溜达又怕遇上刘金福,前思后想的刘虎,便打发身边的丫鬟去卧房将《西游记》取来,打算睡前再看上一段。 可没想到的是,这丫鬟却是一去不回。刘虎左右等了好久,还是不见丫鬟回来。终于,刘虎的耐心消散了。看看窗外的天色,这个时间,刘金福该是回自己卧房了,不会再出来了。于是,刘虎便打开房门,轻手轻脚的慢慢溜回自己卧房。卧房里灯火明亮,有个人影在私下走动着。刘虎以为是丫鬟还在寻找着书,边推开门边说道:“你个笨丫鬟,这么久了,都还没找到个,啊,爹,你怎么,在.....” 刘金福今天心情着实不好,无他。自己费尽心思又花了好大代价才从别处讨来的两坛醉夕阳被自家的熊孩子,轻易的偷走了。本想着下个月趁着范知县寿日送去,讨个欢喜。争取将府衙里的茶叶生意全都接来。如此一来。自家的生意将更上一层楼。可是,好好地计划全被自家的熊孩子给破坏了。这下可好,又得重新准备寿礼。只是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还来得及吗,哎,也怪自己。为了尽早打开刚接触的酒生意,特地将讨来的好酒当做镇店之宝放在酒肆里。资本实力到没彰显出来,反而便宜了自家那个熊孩子。 还真是越想越生气。昨日揍得还是不解气,看来还是得再来一顿才能解气。 可是,当刘金福来到刘虎的屋内时,屋子里只有一个正在寻书的丫鬟,并不曾见到刘虎。刘金福满腹狐疑。喝令住丫鬟,一番打听才知道儿子的想法。这还得了,简直是要造反了。好好地屋子不待,偏偏为了躲自己而跑去客房。真真气死老子了。 正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想着怎么收拾自家熊孩子时。房门被推开了,熊孩子进来了。虽然整治熊孩子的办法还没想好,不过,也不甚重要了,先揍了再说。拿出为了收拾刘虎而特地带来的藤条,举起来,快步上前。 “好小子,好好地卧房不待着,还跑到客房去,是在躲谁啊......” “爹,你怎么又来我这里了。还带着藤条。”刘虎见势不妙,顿时拔腿就跑,根本顾不上来自屁股上的痛感,只是,原本该往屋外逃的他,却鬼使神差的往屋里跑。 “你还跑,跑什么跑,快给我站住!” “我不跑,难道还站在这儿等你揍我吗?” “老子揍儿子,天经地义。” “你昨天已经揍过我了。屁股到现在还疼呢,今天还来。这日子没法过了。” “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小子把我的醉夕阳偷走了,我会揍你吗?” “老爹,我都说了,这是去拿去救人的。这不是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你儿子是去做好事的,你怎么就不理解呢?” “你小子什么出息,我这当老子的能不知道。就你这样子的,还去救人。说谎也不打个底稿。” “谁骗你了,你要是不信去问柳宁和穆天赐去。他两可以为我作证啊。” “跟你一起的,能有几个像样的?” “老爹,你少瞧不起人,柳宁书塾课业第一,穆天赐是穆府小少爷。哪里不成样了。” “他们都成样,就你是个熊样。” “那也是你的种。” “还顶嘴,你小子真是反了天了。” “都是让你逼出来的。动不动就揍我。” “臭小子,你给我站住。” “我不。” “还不站住?” “就不。除非你不揍我。” “臭小子,我今天要不收拾你,你就是我爹。” “要是你不揍我,我不介意当你一天的爹。” “你小子,看我逮到你怎么收拾你。” ............ “爹,你,不,不累吗.....” “有,有点,你,你小子,还不,不停下来......” “你,你可,可别揍我,我了。我,我就停下来......” “呼,呼......跑,跑不动了,行,行了。小子,你可,可停下。老爹我,我不揍你了......” “当,当真?” “当,当真。” “呼,呼......老,老爹,你早说不揍,揍我不就好了,可,可累死我了......” “你,你小子,终于,停下来了。还,还想当老子的爹,真,真是皮痒了......” “啊......老,老爹,你又,又框我,不是说好,不,不打我的吗。啊,疼啊,老爹,我,我错了......啊......” “我,我让你,跑。我,我让你要当爹......” “疼,疼啊,爹,爹,快住手,住手吧。啊......” 第五十三章 醒来 翌日。柳宁和穆天赐两个刚进学堂,还没来得及坐下,刘虎拖着沉重的步子,揉着肿胀的屁股,哭丧个脸,走了过来,对柳宁说道:“阿宁,还有几日你说的办法才能实现啊,家里,我算是待不下去了。昨日又被我爹揍了一顿,我现在是疼上加疼。” “虎子,你爹为什么又揍你?不是前日刚刚揍了你一顿吗?”穆天赐不解,追问道。 “我咋知道,我不过回卧房取本书看看,没想到我爹就在那里等着,一看到我就抄起藤条往我身上招呼。我躲闪了半天还是被他逮到了,一顿狠揍。”刘虎说起来满满的都是心酸的泪水。 “这日子真的是没法过下去了,你两得给我那个主意啊。今天我是不敢回去了,怕我这可怜的屁股再受到伤害。” 柳宁问道:“天赐,要不然,你和你爹说下,让虎子在你家住上两日,等铁匠铺将工具做好,我们对刘家有了交代后再让虎子回去?” “是啊,天赐弟弟,你可得帮帮哥哥度过这个难关啊......”刘虎满怀希望的看着穆天赐。 “恩,我一会儿就让张大力回府告知我爹。想来该不是什么大事。虎子弟弟,你就放心吧,这个忙哥哥帮你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太感谢你了,天赐弟弟。” “客气,客气,虎子弟弟。” “天赐弟弟......” “虎子弟弟......” “我说,你两消停点吧,虎子,你也快回座位做好吧,马上沈夫子就要来授课了。”柳宁对着两个说着说着就开始争锋相对的熊孩子翻了个白眼,心里忍不住吐槽:“论起年龄,你两得管我叫叔!两个熊孩子。” ............ 时至下午申时两刻。医馆,内堂里屋的一张床榻上,昏迷了三日的章楠终于从沉睡中睁开了疲惫的眼睛。 “这里,是哪里。”章楠茫然的看着屋顶,意识却还停留在自己昏迷的那一刻:“俞冬,怎么样了......” 一直在身旁照顾父母的小姑娘章冬雪看到父亲终于清醒了过来,梗在心里多日的担忧,委屈,不安,在这一刻终于爆发出来。登时扑倒在章楠的怀里,放声大哭道:“爹爹,您终于醒了,雪儿可担心您......” “雪儿,我这是怎么了?这里是哪里?发生了什么?”章楠的意识经过短暂的短路,总算是上线了。看到自己身处舒适的屋子里,也是知道,在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定然是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女儿扑在自己身上,应该是知道些什么,所以,出声询问道。 “爹爹,您,您那日背起娘亲,要去找医馆,还没走几步,就昏倒了。然后,就有三个大哥哥走过来,帮着雪儿将爹爹和娘亲送到这医馆,是孙老大夫一直在照顾着爹爹和娘亲......”小姑娘哭着,吐此有些不清,断断续续的还是将话说了出来。 章楠从女儿的话里,也算是听明白了事情的经过。看着睡在自己对面床榻上的妻子,说道:“雪儿,你娘怎么样了?” “孙老大夫说了,娘亲已经退烧了,也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是这段日子身子亏损了太多,所以才会一直昏睡着。只要在休息几日,就能痊愈了。” 章楠掀开被子,挣扎着下了床。对女儿说道:“雪儿,搀着爹爹,咱们去跟孙大夫道谢去。” “爹爹,您慢点。当心些,孙大夫说了,您也和娘亲一样,亏损了太多,还需要好好休养一段时日。” “爹爹没事了,孙大夫照顾了咱们这么久,咱们怎么都得跟人家孙大夫好好致谢一番。” “呵呵,郎君醒了呀。且莫着急起来。来,让老夫再给你把把脉.....”孙大夫从屋外听到章冬雪的哭声,想着该是两昏迷着的某个醒了过来,便走进来瞧瞧。刚进屋,就听到章楠与女儿的对话。知道章楠现在身子还虚弱。忙出声阻拦道。 “承蒙孙大夫妙手,鄙人身子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孙大夫一手把着脉,一边捋须笑道:“恩,身子到是恢复了不少,只是还需要静养几日。脉搏尚且有些虚浮。” “劳烦孙大夫。只是不知贱内现今情况如何?” “刚送来时,高热不退,老夫无甚把握。而今,这高热已退,性命定然无忧。只是这身子受损颇多,恐一时半刻还不能清醒。且就算清醒后,还得细细调养多日,方才痊愈。” 章楠闻言,忙挣扎着跪下来,对孙大夫道:“多谢孙大夫救命之恩,章楠就算当牛做马都难报万一......” 孙大夫扶起章楠,说道:“莫要如此,莫要如此,你身子尚未痊愈,仍需小心在意。再说,你妻子的命,可不是老夫就回来的。若是你妻子高热不退,老夫的汤药也无法救回她的命。” 章楠一脸茫然的看着孙大夫:“可若不是孙大夫出手,还能是何人所为?” 这时,屋外传来一声稚子童声:“老大夫,您在哪儿呐......” 孙大夫指着屋外,笑道:“说曹操,曹操到。这帮你妻子退热的人出现了。”说完,转而对屋外喊道:“小子,老夫在里屋呢,病人醒了......” “是嘛,可终于醒了,老大夫,病人身体怎么样了?”柳宁推门而进,问道。 “休养几日便好,小子,你可安心了?” “嘿嘿,老大夫妙手回春,小子岂有不安心之礼?” “你们且聊着吧,老夫还有事情要忙,就先离开了。” “老大夫慢走,麻烦您了......” “多谢孙大夫......” “柳哥哥,你来了。我爹爹好多了......”章冬雪瞧见柳宁来了,上前挽着柳宁的手,甜甜的说道。 说实话,章楠没有想到自己和妻子能获救全是面前这个稚子所为。可是看到女儿和对待柳宁亲昵的样子,由不得不相信这件事的真实性。正在想着该如何开口时,柳宁却笑着对章楠说道:“章大叔,你可终于醒了,雪儿妹妹可担心你了。这几日都盼望着你醒过来呢,这下好了,总算是安心了。” 章楠收拾了下心情,对柳宁说道:“多谢小哥救命之恩。若非小哥出手相救,只怕......我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的感谢之情。” “章大叔客气了,我也是刚巧经过,听到雪儿妹妹的哭声才发现你们的。送你们来医馆也只是举手之劳,相信换做其他人,也会如此。” “孙大夫刚刚告诉我,贱内能脱离危险也全靠小哥良方......” “我也只是恰逢其时罢了。”柳宁笑着推辞道。 章楠却很正式的说道:“对小哥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可对我们一家却是泼天大恩。若贱内和我都出了什么事,我真不知道这么小的雪儿又该怎么才能在这个无情的世道生活下去。” “章大叔吉人天相,自然会逢凶化吉。将来的日子会过的更好的。” “呵呵,将来的日子,哎,不瞒小哥,我对将来的日子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 “章大叔何出此言。您和章大嫂还年轻,正是年富力强之时,将来的日子又怎会毫无希望呢。雪儿还小。章大叔得多为雪儿妹妹想想呀......” 章楠摸摸女儿的头,苦笑道:“如若不是还有雪儿在身边,我和贱内都没了生活下去的动力了。就算现在死了也没什么遗憾。可是为了女儿,我还得留着这条命,挣扎在这世道上。” “章大叔可是有什么难处?不妨说出来,小子也好尽些微薄之力。” 章楠摇摇头:“一年难尽啊。若非天灾,若非人祸,我们一家又何必远离故乡,投奔远亲去?在老家,经营一家酒楼,虽然日子辛苦,却还很有奔头。可是,老天不容人啊......” 当即,章楠将自家的境遇告知了柳宁,说道伤心处,这个坚强的汉子,泪水,夺眶而出。原本脸上还有些笑容的章冬雪,此时也抱着章楠的手臂,低声哭了起来。 听完章楠的遭遇,柳宁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天灾人祸,家破人亡,痛失幼子。人间最痛苦的悲剧大抵就是这些了。面前这个男人,年纪不大,却将这些痛苦全都一一经历过,在他的心里又该是有多少伤痕?柳宁想开口安慰面前的这个饱经苦难的男子,却发现自己怎么都开不出口。这个时候,说些安慰的话能有多少用?这些话语难道就能弥补他心里的伤痛了吗?没有过这些经历的人,又有什么资格对他说三道四呢。所以,柳宁,沉默了。 柳宁扪心自问,自己能承受的住吗?这些生命无法承受之痛。大抵是不能。上辈子虽是过的不如意。却是生活在一个盛世。这些遭遇,是根本想象不出来的。这辈子,就目前为止,更是没有什么不如意的。而且还多了一对父母。那就更没有什么理由去厌恶嫌弃什么了。柳宁为章楠的遭遇感到痛心的同时,有不仅为自己感到一丝庆幸。 一时间,屋子里陷入了沉默。 良久,章楠苦笑一声:“到让小哥见笑了。” “没什么,我......哎......” “不论如何,我都感谢小哥的出手相助。只是,我这已经身无分毫,是在不知道该如何报答小哥。” “莫说这些了,章大叔还是先好好养身子吧。若是有什么需求,只管跟我说,小子能办到的定然绝不含糊。” “小哥真是宅心仁厚。” 柳宁摆摆手,只是看着抱着章楠胳膊的章冬雪,不再说话。 屋子里,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第五十四章 相谈 “老爹,说的好好地,怎么又要动手了......” “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你还躲,还不乖乖过来给我揍一顿......” “我再不躲,不被你打死了......” “打不死的,我下手有分寸......” “前天揍我,我忍了,昨天揍我,我认了。今天干嘛又要揍我......” “你爹我一天没将给知县大人的寿礼准备好,你就要挨揍。谁让你小小年纪偷酒喝。偷酒也就算了,这么些酒,你不偷,偏偏偷店里最好的酒。真真气死我了。还跑,还不站住!” “老爹,我都说了,拿酒是去救人的。再说了,店里这么多酒,你随便选两坛送过去不就好了。为了两坛酒天天揍我,我还是你亲生儿子吗?” “怎么不是我亲生的!要是其他人,早给我乱棍揍死了。还有,你少拿救人这套说辞来糊弄我。你爹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我怎么就没听过酒还能救人?” “不信,你和我去医馆,见了大夫,你就知道你儿子说没说谎。” “行啊,去就去,要是给我发现,你又在骗我,看我不收拾死你。” “那要是真的怎么说?” “要是真的,老子就不揍你了。” “不框我?” “你小子,皮又痒了?你爹的话都不信?” “哦,那走吧......哎,老爹,你干嘛拍我脑门?” “这是刚刚的利息......” “......” 刘宅发生的这一幕的原因其实很简单,柳宁,刘虎,穆天赐三人放学后,便分开行动。柳宁去医馆瞧瞧病患,穆天赐先行回穆府告知祖父,父亲有同学过来暂住几日,同时让丫鬟收拾间客房出来。至于刘虎,则是先回府,取些换洗衣物之类的东西。三人分开后,刘虎一路催着刘三快些驾车,想要赶着在刘金福回宅前离开。 不得不说,刘虎有些时候呢,就是有点点儿背。正当刘虎背起行囊,甩给自家大门一个略带不自然却很潇洒的背影时。刘金福回来了。按照往常,这个时间点,刘金福该是在自己茶铺里,不该这么早回来。当刘虎看到自家老爹时,着实吓了一大跳。下意识拔腿就跑。只是旧伤未好又添新伤的刘虎,怎么跑的快呢。很轻易的就被刘金福追上了。 刘金福刚下车,就看到自家儿子那副二货的样子,有瞧见他背上背着的行囊,原本没有火气的他,顿时火冒三丈。大喝一声,让刘虎站住。没成想,刘虎非但没有站住,反而跑的更快了。那还得了?刘金福气的不轻。连快步上前,扬手,追着揍儿子去。 所以,这才有了上面那一幕。 原本,刘金福可以不用管刘虎的说辞。直接开揍就可以了。但是,刘金福想着,自己是个以德服人的人。要揍儿子,得有个正当的理由,让他心服口服。免得每回开揍的时候,刘虎都是上蹿下跳的,来回躲闪。白白浪费诸多力气。 所以,刘金福暂且按捺住想要收拾儿子的心情,跟在儿子的身后,去医馆。心里打定主意。一旦确定刘虎是在欺骗自己,那么这回绝对要让这个败家玩意儿知道自己的厉害。 自己攒点老本容易吗。将来还不是全部留给他的。小小年纪就知道败家。好嘛,你败家就败家吧。我刘宅虽然不是如同穆府那般的豪门大户,但也算是家资颇丰。些许败家还是动摇不了家业。只是,这个败家儿子一上手就将自己苦心经营的茶肆两个月的利润败掉。而且这还是刚开始,这个怎么能容忍呢。为了儿子将来能够茁壮成长,成为一个有出息,有担当,脱离低级趣味的人,必须趁着年幼好好管教一番。 只是这寿礼,又该准备些什么呢,真是头疼啊,唉都是这个败家玩意儿。 刘金福胡思乱想着的同时,医馆已经近在眼前。刘虎的视力很好,隔着老远,就看到柳宁从医馆里出来。生怕柳宁就这么离开的刘虎,放声大喊:“阿宁,等等我啊......” 告别了章楠与孙老大夫的柳宁,出了医馆,刚准备离开时。就听到身后传来刘虎的大嗓门,转过头,看到坐在牛车副驾驶位的刘虎正在和自己招手。柳宁停了下来,等着刘虎。 待牛车靠近医馆,刘虎迫不及待的从牛车上跳了下来。一把抓住柳宁的肩膀,可怜兮兮的说道:“阿宁,我爹刚刚又要揍我,非得一口咬定我偷酒是用来喝的。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这才把我爹带过来。你得给我做证啊。” “恩,没问题,交给我吧,老大夫也能给你作证,正好章大叔也醒了。” “那太好了,这下,我看我爹还有什么借口来揍我。” 刘金福也下了车,刚下车就看到儿子站在一旁,正和一个更为年幼的稚子,商讨着什么。原本倒没什么,只是,儿子的表情,怎么就那么欠揍呢。正准备上前教训一番时。那个年幼的稚子却走上前来对自己说道:“见过刘伯父,刘伯父日安,小子柳宁,是刘虎的同学。” 刘金福点点头,说道:“我家刘虎承蒙关照了。” “刘伯父客气了,小子还在想着,会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教出这般仗义,真诚的刘虎兄。今日看到刘伯父,小子方才明白正是像刘伯父这般伟岸的人,才能教出如此人格高尚的儿子。” 刘金福笑道:“好说,好说,刘虎这孩子啊,随我。我时常教育他待人要真诚,为人要仗义。” “是,是,是。刘虎兄时常也和我们说,伯父是个如何如何出色的人物。可以说,整个槐刘镇再也找不到像刘伯父这般急公好义,乐善好施的伟岸人物。” “哈哈哈,哪里,哪里。整个镇上乐善好施的人家还是不在少数的。我也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 “若非刘伯父的言传身教,想来,刘虎兄也不能像如今这般为救伤患,慷慨解囊之人了。” “哎,这小子,平时不做正事,原本我还有些担心,没想到,这小子还能做这些事情,到让我小瞧了。不过,这样也好,吾辈为人当急人所急,需人所需。” “那是,那是,刘伯父堪为一代楷模啊。我想也正是受到刘伯父精神的感染,刘虎兄才会将家中珍藏的好酒贡献出来,帮助孙老大夫救治病人......” “恩,是啊,做的好啊。不是,你说什么?还真用酒救人啊......” “刘虎兄没说与伯父吗?哎,刘虎兄还真是只为救人,不求名达啊。”柳宁佯装不解问道:“孙老大夫说了,若非这两坛子好酒,只怕伤患是救不回来了。” “恩,做,做的,做的不错。我这,这当爹的,很,很是欣慰......”刘金福脸色有些不自然,显然没想到,刘虎竟然没有诓骗自己。一时之间不禁有些语塞。 “虽说刘虎兄此番义举着实让人钦佩,但确实代价太高。如今想要找到像醉夕阳这般的好酒,着实不易,而且花费不菲。救人事情毕竟因小子而起,若全然让刘虎兄摊付,小子心中实在不安。是故,小子这几日仔细想了想,又参考了一些古书,杂书。天见犹怜,到让小子找到一法,或能弥补刘虎兄的损失。” “是何方法?”虽然说,救人是件好事,但是确实这代价,让刘金福感到心疼。不禁问道。 半天没说话的刘虎一听到老爹发问。忙插嘴道:“阿宁想到将普通酒蒸馏,这样就能得到好酒......” “是的,小子发现,现今酒肆里的好酒,大多都比普通酒要烈上许多。古书有云,只要将普通酒蒸馏,提纯,便能获得高度烈酒。所以,小子想着,若是进行蒸馏,想来,就能解决酒肆无好酒的困局。” 刘金福听完柳宁的话,叹口气说道:“你说的,我又何尝不知。只是,这蒸馏技术向来都是各家珍藏。轻易不见人。我虽然想探来这门技术,可惜,告求无路啊。” “刘伯父莫需如此。小子曾遇见一名云游道士,从他那里探来蒸馏之法。小子整理后,已绘图,交付铁匠铺打制。想来这两日便有消息。届时只需尝试一下,便可知此法可行否。若是可行,想必伯父经营的酒肆生意定能更上一层楼。” “呵呵,希望如此吧。”刘金福摇头苦笑道。心里却想着,一个小子,从老道士哪里听来的几句话,随便折腾折腾就能弄出各家珍藏的蒸馏技术,怎么可能。也太小瞧这门手艺了吧。 柳宁看到刘金福的表情,就猜到在刘金福的内心,其实是不相信自己的。想来也是,任凭谁听到一个稚子说些能鼓捣出蒸馏技术都会觉得这是天方夜谭。不过没关系,用不了多少时间,事实会证明给他们看。 “这样吧,刘伯父,这里是一些碎银子,小子从您的酒肆里订上一些果酒。但不是现在提货。等小子的工具做好了在来提货。届时小子将做个试验,还请刘伯父一道来看看。”柳宁从衣兜里掏出一些散碎银子,交给刘金福。说道。 刘金福接过银子,笑道:“好说,好说。若是有时间,定然前来。” 刘金福终究还是没有进医馆,也没有继续揍刘虎。在柳宁提穆天赐对刘虎发出邀请后,随意吩咐几句不要闹事,要守规矩后,便打道回府了。 寿礼啊,该送些什么。真是个难题。这儿子不在身边也真是不方便,想揍个人出出气都没个下手的。刘金福这样想着。 第五十五章 功成 半月一次的书塾休沐日,到了。难得的休沐,对书塾里的学生来说,这是一个可以好好放松的日子。可是呢,这个休沐日对柳宁,刘虎,穆天赐三人来说,却不能好好休息了。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张大力从铁匠铺回来后,带来消息,说是朱三郎已经将柳宁定制的工具制作好了。随时可以去验货。 所以,当三人乘上牛车,赶往铁匠铺。 恩。果然,从图纸上看,这个蒸馏器的造型放在这个时代很是怪异。对柳宁来说,这就是一个特制,铁质巨大版的实验室简易蒸馏器。而对这个时代的其他人来说。咋一眼看去,根本就不知道这个东西能有什么用。铁锅不是铁锅,酒坛不是酒坛,水缸不是水缸的东西,怎么看都很怪异。刘虎和穆天赐看了几眼就丢在一旁再也不拿正眼去瞧。 看不懂的东西,多看几遍还是不懂。只要做出来有效果就好。他两这般想着。 这件蒸馏器是朱三郎亲自动手做的。实在是这个玩意儿太过奇特,手下的学徒们根本就制作不来。制作结束后,朱三郎也曾好好审视一番,也暗自做些计较。却还是对用途一无所知。只得作罢。 从穆府小厮张大力过来打探得到准确答复后,朱三郎就一直在等着贵客上门。想想这短短两三日光景便能有三百文进账,心里还是有些小激动的。毕竟寻常一件铁制品获利很少。而这一件怪异物件,至少能获利百五十文。 日上三竿,柳宁一行人来到铁匠铺。朱三郎看到金主上门,顿时放下手中活计。上前招待:“三位公子来了啊,鄙人已将物件打制好,现在就搁在院内。烦请移步去验验货。” “到是麻烦掌柜前方带路了。”柳宁笑着说道。 柳宁看到安静的摆在后院里的那件铁质蒸馏器,还算满意。虽然侧壁圆孔与管道衔接出造型很是丑陋。不过,也没什么关系,柳宁用水做了下试验,没有漏水的现象。最担心的地方就是这个漏水问题。现在检查后没有漏水,心里一块大石也能落下。柳宁又看了看加热处坛底薄厚,得到朱三郎的保证。确保只有一般铁锅厚度。这下也不用担心传热效果收到影响。 对此,柳宁很是满意,笑道:“掌柜的手艺真不是盖的。果真出色。” “就靠这手艺混口饭吃。哈哈哈......”朱三郎得到夸奖,拍着肚子笑道。柳宁的夸赞对朱三郎来说意味着这笔生意自己赚大了。 柳宁从兜里掏出一些碎银子,递给朱三郎,笑道:“尾款在这里。朱掌柜的点点。” 也是个经常接触银子的人,打眼一看,就知道分文不差,爽朗的笑道:“嗨,没啥好点的。公子给多少便是多少。日后若是还有生意,不妨再来光顾小店啊......” 柳宁颔首笑道:“当然,当然。只是麻烦朱掌柜差人将这物件送到东明坊的德济医馆。运费我来出。”说完又掏出一锭碎银子。 “好说。好说。” ............ 早在柳宁一行人出穆府前,就有三四个小厮被穆天赐安排着先去了医馆。按照着柳宁的吩咐,提前搭制了一个简易灶台。很是简陋。用于日常的话,大约三四次,便会损毁了。不过,用来做实验却是刚刚好。 孙大夫没有阻拦小厮们的搭建。他也想看看柳宁这小子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简易蒸馏器运到了医馆,在众人的协助下,蒸馏器搬上了简易灶台。柴火什么的也早早的准备好了。现在,就等从刘虎家酒肆运来的果酒了。 终于,果酒运了过来。简易蒸馏器也已经先行预热了一番,一切都已准备就绪。 刘金福也跟着过来了。本来刘金福并不想来,几个孩子的游戏之作,又能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刘金福也不知道为什么,总会想起柳宁和自己说要做实验这番话时那副自信满满的表情。“难不成,真的能成?”刘金福不止一次的问自己。心里也是越发的怀疑。 穆府小厮前来提酒时,刘金福刚好在酒肆,也正好有空闲时间。为了安定下自己有些躁动的心。刘金福决定也跟去看看。权且当做一个笑话好了。笑笑也没什么不好的。 刘虎看到自家老爹也过来了,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想要躲到柳宁的身后。可仔细想想,觉得又有些不妥。转而硬着头皮走到刘金福面前:“老爹,来了啊。” “哼。站直了,瞧你那样子,成何体统。”刘金福看着儿子猥琐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刚要给儿子松松筋骨时。柳宁和穆天赐也走了过来,欠身向刘金福行礼。刘金福这才作罢。 “阿宁,这怪玩意儿真的能成?”刘虎心里还是不安。刚刚刘金福想帮他松筋骨的动作,都看在眼里。所以想从柳宁哪里得到一些信心。 “放心吧,我有信心,会成功的。”柳宁低声安抚道。 实验开始了。众人围在医馆院子里,仔细看着。 两个小厮将运来的果酒倒入简易蒸馏器的坛中后,封好坛口。便开始不断添加着柴火,为蒸馏器加热。这时,往大缸里加入井水的小厮见水以漫过铁管,也就停止了加水。转而和另外两个小厮一起给坛子加热。 渐渐地。蒸馏器中的果酒温度上去了。院内的温度也明显的上升了些许。柳宁山前。爬上长凳,打开坛口。瞧了一眼。见坛内还没有蒸汽出现,随即转而吩咐小厮们继续加热。 刘虎的心,也随着实验的继续,渐渐的提上嗓子口。连着几日为了两坛破酒被老爹揍,心里又怎么没有气呢?只是这个锅确实是自己的。只得背下。现在,柳宁告诉他有个机会,可以在老爹面前扬眉吐气一番,怎么能不挂念着呢。要说这实验场上,最关心实验成败的,大抵也就他刘虎了。 所以,刘虎不断祈祷着,实验,一定要成功啊。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着。铁管的出口处,一直没有动静。弄得柳宁也很是奇怪。照理说,加热了这么久的时间了,该有成果了。正在回忆着当初上学时接触到这个实验过程时。听到刘金福说道:“这个甚是奇怪的物什,也没什么大不了嘛。看来并不能蒸馏啊。白白浪费了这些果酒。” 柳宁无言以对。 穆天赐也流露出失望的神色。开口问道:“阿宁,什么情况,这么长时间了,都没什么效果出来呀。” 柳宁摇摇头,说道:“我也很奇怪,照理说这么长时间了,铁管这边该出现蒸馏过的酒了。真是奇怪,我上去看看。” 刘金福长出一口气,虽然多少有些失望,但是,确是在他的意料之中。几个稚子的游戏,又怎么可能真的出现好酒呢。要是随便加热加热就能做出好酒,那么这世道上又怎么只有这么少的好酒流通呢。摆了,摆了。白白浪费了这么些时间。还是回去吧。 正当刘金福准备离开时,却被刘虎拉住。 “拉着我做什么?” “老爹,再等等,我相信柳宁会成功的。” “放手,我已经浪费这么些时间陪你们看着无聊游戏,家里生意还要不要了。” “不放,老爹,你在等等。” “再不放手,我揍你了啊。” “哼,揍死我也不放。” “你个混小子,真是皮痒了。”说罢扬起手,正准备往刘虎身上招呼时。却听到穆天赐激动的声音:“出来了,阿宁,铁管子出来水了。” 柳宁闻言,上前,用手沾了点,放在嘴边尝了尝后,长出一口气。“呼,成功了,是酒,高度酒。” 啥?刘金福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下意识的用力一甩,将刘虎甩了个屁墩儿。快步上前。学着柳宁的样子,用手指沾着尝了尝。果真是酒,高度酒,好酒啊。 若不是亲眼所见,自己说什么都不会相信的。放进去的那些果酒都是从自家酒肆运来的。是什么样的酒,再是清楚不过。而现在,通过加热,通过这个造型奇特的东西,变成了烈酒。这个完全出乎刘金福的想象。 就这么简单吗?若是自家弄来几套这个东西,那么,将来整条道上的酒生意,自家完全能占有很大部分。那么,未来的刘家,将是酒市场的领先人物。刘金福仿佛看到美丽前景再向自己招手。 刘虎听到穆天赐和柳宁说,实验成功了,顿时高兴的不能自己。对于自己被刘金福甩出去,吃了个屁墩儿完全不在乎,屁股上的疼痛仿佛这一刻全都消失了。又看到刘金福发愣的神情。熟知自家老爹神情的刘虎立刻知道了,老爹被这个实验打败了。也知道,自己的苦日子到头了。兴奋之下,脱口而出:“啊哈哈哈。臭老头子这下没借口揍我了......” 刘金福一听刘虎的话,脸色一黑。撇下心心念念的蒸馏器,转而奔向刘虎:“臭小子,你真是皮痒了,今天我不好好收拾你,你就是我爹!” 说罢,就将来不及跑走的刘虎按在地上噼里啪啦一顿揍。 看到这一幕的穆天赐问柳宁:“阿宁,你说我们要去救虎子吗?” 柳宁侧过头想了想,说道:“算了吧,这是家法,我们是外人,不太好插手......” 哎,倒霉的刘虎,还是嘴太欠了...... 第五十六章 提案 刘金福真非得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揍刘虎吗?结果无须多说,当然不是了。 刘金福这样做的理由,无非是找个借口,来掩饰自己震惊。若是让在场的其他人看到自己这个堂堂的刘记茶肆,酒肆的幕后大掌柜竟然被几个孩子的实验给震得目瞪口呆。传出去,自己得脸面该往哪儿搁。 所以,刘金福从没想现在这般对儿子感到欣慰。这个台阶给的好啊。既能给自己充分的时间来缓和心情,又能为自己考虑对策争取时间。 只是,好像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对不起自家儿子。 嘛,不过好像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呢。这孩子皮糙肉厚的,就这么几下,完全没问题。再说了,为老爹牺牲一小下下,嗯,不错,是个孝子。 ............ “柳小子,看样子,你这番摆弄是成功了吗?”孙大夫走上来,笑着问柳宁。 柳宁笑嘻嘻的说道:“老大夫,这赌约,是我赢了哟。双倍医药费您是拿不到了哟......” 孙大夫闻言,立刻吹嘘瞪眼道:“臭小子,难道你就以为老夫这么惦记你那点医药费吗?” “嘿嘿,老大夫莫怪。这次试验成功了,小子不禁有些得意忘形,口不择言。小子给您赔礼了。老大夫您宅心仁厚,就算没有小子这次赌约,看到两个病患那般模样,想来也不忍心收取什么费用啦.....” “你这臭小子,什么话都被你说了。老夫能说什么。”孙大夫被柳宁的话气笑了,略有无奈道:“小子,你花这么大功夫,弄出这么个东西,于老夫到底有什么用?” “老大夫,您先尝尝这两份酒。看看有什么差别。”柳宁将蒸馏前后的果酒各取来一份,递给孙大夫。 孙大夫分别尝了下,惊奇道:“要不是老夫亲眼所见,断然不能相信,这份烈酒是出自这份果酒中。果然神奇。小子,这个方法你是怎么想到的。” “老大夫可真是高看我了,这可不是我想出来的。上回我遇到一个云游老道士,这是闲谈时,他告诉小子的原理。小子不过付诸现实罢了。” “嗯,不错。小子,看样子,以后老夫需要烈酒找你就好了。”孙大夫拍拍柳宁的肩膀,显得很是满意。歇会儿却又自言自语道:“有了这些烈酒,将来能就会多少生命啊。这小子,实在功德无量。” “啥!老大夫,您可饶了我吧。小子还得进学呢!” “你小子,这么大功劳的事情,你竟然还推三阻四的!” “小子是真的没时间呀。小子还有很多事情要办呢......” “你!” 柳宁见孙大夫一副快要发怒的模样,赶忙说道:“老大夫且莫急。虽然小子要进学,没有时间帮您蒸馏这酒。但是,小子定会帮您找个专业蒸馏的人员的。老大夫放心吧。” 看着柳宁胸有成竹的样子。孙大夫这才止住怒火。撇手转身往内堂走去。边走边说:“随你吧,小子。老夫只需看到结果便好。不然,哼哼......” 柳宁摸摸鼻子,神情有些赧然。好像自己总是爱给自己找事儿呀。 好吧,既然话都说出去了,做到便是。 还好,这也不算难事儿。现场就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 孙大夫和柳宁的话,刘金福一字不落的全都听进去了。多年的经商经验告诉他,有戏。也不顾不上想什么对策了。无非就是多给些利益罢了。与将来的将酒生意做大来比,些许利益。无甚所谓。 撇下正在自己巴掌下受苦的刘虎,刘金福起身,收拾了下身上弄皱的衣服,让自己看上去体面,正式一些。良好得体的着装,往往能在生意场上收获对手很大的好感。深谙此道的刘金福自然会注意这些细节。 “柳小哥,能否借一步说话。”刘金福上前,对柳宁说道。 “伯父客气了,叫我阿宁就行。”柳宁随刘金福走到一旁,笑道。 “好,既然你和阿虎是朋友,那我也就不客气了。”刘金福缓了缓语气,接着道:“阿宁,关于这件蒸馏器,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伯父请说,小子知无不答。” 刘金福正色道:“这件蒸馏器,你从哪里得来的?” 柳宁笑道:“上回小子已经告诉伯父了,这是我从云游道士哪里探听出来,又参考了些古籍。自己折腾出来的。原本只是想实验一次,积累些经验。却没想道第一次就成功了。” “那我可以认为这件蒸馏器只有你知道怎么制作?” “朱记铁铺的朱掌柜打造的蒸馏器,他见过图纸,知道如何制作。但是,这东西的具体作用,我想他是不清楚的。” “没关系,也就是除却朱掌柜之外,在无其他人知道这件物什。或者是知道这件物什的具体作用。是吗?” “这点请伯父放心,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个如何制作,且它的作用是什么。” “嗯,那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我想从你哪里收来关于这件蒸馏器的所有制造图纸。价格好商议。只是有一点,除了我之外,你都不得贩卖给其他人。” “伯父大可不必如此,小子在实验之前就曾和您说过,这次刘虎兄为了救人着实花了不小的代价。救人本来是我的意思。却让刘虎兄不惜偷酒也要帮助小子救人。小子心里对刘虎兄,对伯父实在感到愧疚。所以,才想着打造这件蒸馏器出来,目的只是为了减少伯父家的损失。这件蒸馏器不稍伯父说,小子也会双手奉上。外传,那就更不可能了。小子不会做出对不起刘虎兄的事情。” 刘金福很是认真的盯着柳宁的眼睛。他想知道柳宁说着这些话究竟是不是出于真心,还是仅仅为了应付自己。 可是,从柳宁的眼中,除了真诚,刘金福在没读出其他意思。 半晌,刘金福拍拍柳宁的肩旁,道:“哎,既然这样。阿宁,多谢你了。有了这件蒸馏器。不仅能迅速的打开酒肆局面。就连整个汾南道的高端烈酒市场我都有信心拿下了。”说道这里,刘金福顿了顿,想了片刻,又接着说道:“我想了想。阿宁,即便你说你这么做是为了弥补对阿虎的愧疚。可是,这份礼,太大了。我刘家,受之有愧。这样吧。蒸馏器我当你是对刘记酒肆的投资。我取出其中两成,就算是你的份子了。” “不,不,伯父,这样不就违背了小子的初衷了吗。小子着实受不起呀。” “不行,你若不收下,便是看不上我刘家!” “当然不是了,只是伯父,这样太多了。小子真的不能接受呀。” 刘金福继续劝着柳宁接受自己的提议。柳宁只是沉默。他有着自己的考虑。 两成酒肆份子不好吗?当然不是。柳宁不想接受的原因有两点。一个,这简易蒸馏器的出现是为了完成于孙大夫的赌约,同时,也想着给刘虎一些弥补。第二,相信蒸馏器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没有出现,只是被那些大的酿酒家掩藏起来,寻常人接触不到罢了。今日自己弄出的这个实验,见到的人不多,却也不再少数。即便在怎么吩咐,还是会有传出去的风险。一旦让其他人摸索出蒸馏器的制作方法,那市场上的烈酒也就绝不会少。到时候,自己可没有什么主意去帮刘家争夺市场。做生意这块,自己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是小白一枚。 所以,为了避免将来的麻烦,柳宁不想拿这酒肆的两成分子。 只是,刘金福还继续劝解着。 沉吟良久,柳宁说道:“伯父,小子有个提案,您看可行否?” 刘金福见柳宁终于有了表示,不由得大喜,忙说道:“嗯,你说。” “这酒肆的两成份子,小子还是不想接受,伯父先别着急,容小子说完。小子想换个方式来。刚刚孙大夫也说了,他需要一定量的烈酒用来救治病患。这里,小子想着不如将这部份份子替换孙大夫救人所需的烈酒如何?” “这是小事,即便没有这两成份子,我也答应了,治病救人,这是好事。自然无不允的道理。只是若只是如此,阿宁你还是亏损太多。” “第二个,能否用这酒肆份子换成贵府茶肆生意。小子想开间茶馆,想着能否从刘记茶肆进茶叶,以贵府的进价来收购一些茶叶。” “茶叶?阿宁,你确定?我刘家就是靠茶叶起家的,也经营了许久的茶肆生意。不怕说给你听,这里的利润着实不高啊,你要不然在考虑考虑?” “小子已经仔细想过了。现今最需要的就是茶叶。能从伯父哪里以进价拿到茶叶,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其他什么的,小子确实不需要了。还请伯父成全。” “哎,你这孩子,好吧,那就这样吧。茶叶的价格,我给你进价的九折。好了,你也不需多说什么了,就这么决定了。” “嗯,多谢伯父了。” 总算将事情谈拢了。而且茶叶价格还优惠那么多。柳宁还是很高兴的。 下面,该是将茶馆提上日程了。 第五十七章 准备工作一 刘金福离开了,挂着满脸的笑容,怀揣着简易蒸馏器的图纸,带着双手捂住屁股的刘虎和简易蒸馏器心满意是的离开了。刘金福相信有了这个东西,将来这个酒市场,定然有他一席之地。 穆天赐跟着柳宁目送着刘金福离去。待刘金福走远了,穆天赐方才问柳宁:“阿宁,为什么你不想要这刘记酒肆的两成份子呢。这都不需要你去特地做什么,在家躺着就有钱拿。不是很好的吗?你家这么穷,有了这些收入,对你家的帮助可是很大的。” “哎,你以为这两成的份子这么好拿吗?”柳宁叹口气说道。两成份子。要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什么意思,有什么问题吗?你不放心虎子他爹?”穆天赐不解,问道。 柳宁解释道:“我不想要这两成的份子,不是因为不相信刘伯父。只是,我不想这么轻易的就将自己和刘记酒肆捆绑到一起。现在看来确实,有着很大的利润前景。可是,我却不能保证这简易蒸馏器的制作方法不会传出去。一旦传了出去。刘记酒肆肯定会受到冲击。你想想,到那个时候,我还能那么轻易的脱身吗?所以,为了将来不被酒肆困住,这两成份子还是不要为好。反正咱们也没吃亏,九成进价的价钱就能拿到茶叶。给我们自己的茶馆已经带来很大的利润了。” “好吧,就算你说的有道理,不过,你觉得将来若是真的发生那样的事情,难道你还能不帮虎子家走出困局?” “帮,肯定是要帮的。只是现在什么都还没发生,不合适。况且我与刘伯父不过才第二次见面。人啊,切忌交浅言深。日后相处久了,我再帮他们想些办法。”还有一句话,柳宁没有说出来。拿着份子去帮忙,那叫义务。没拿份子去帮忙,那叫道义。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穆天赐绕着柳宁转了几圈,仔细打量着柳宁,仿佛这是第一次看到柳宁的样子。 柳宁被穆天赐的目光盯着很不舒服。轻推了下穆天赐,说道:“你干嘛,看得我浑身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呀,也没啥,我就是在想,你的脑子里到底都是些什么东西。明明比我还小,却总是一副老头子的样子。说不定,你将来会未老先衰哟。啊哈哈哈......” “滚,不会聊天就闭嘴吧。” “切,小老头。”穆天赐摊摊手,接着说道:“反正你拿主意,我就不管了。对了咱们的茶馆什么时候开始着手办?” “先回去吧,我找我爹拿点钱,咱们看看下午能不能将茶馆场地先租下来。” “好,正好我也饿了。回府,用膳。” ............ 柳柱这几日一直呆在穆府里,并未出去。闲下来的农家汉子,也想不出什么娱乐活动,来打发时间。每日就只是在这穆府里逛逛,看看景致。到了饭点就去吃些东西。日子过得很是舒坦。柳柱想着,将来若是也能过上这般的日子,那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儿子和自己说的关于投资的事情,柳柱这些日子一直在考虑。虽然儿子的成长,让自己感到无比的满意,对儿子,也很是有信心。但做生意,这件事对柳柱来说是一件从未接触的事情。所以。心里总是有很大担忧。 日子刚刚有了些起色。手里刚刚有了些富余。柳柱实在不想轻易的就把这些败掉。 儿子说了将给自己一个详细的计划。到现在为止,每日见到儿子都是一副忙碌的样子。计划的事情,也没有在听儿子提过。柳柱虽然想问,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张氏坐在客房的小院子里,纳着鞋。柳柱躺在太师椅上,看着天上的云,发着呆。心里还在想着柳宁说过的经营生意的话。这时,肚子传来阵阵哀嚎。看看这时间,到了饭点了。穆府上的丫鬟,想来很快就会将饭食,给他们夫妻两个端来。唉,这样的日子,真是享受啊。 儿子今日休沐,早上起来后,便出去了。也不知道中午回不回来陪自己一起吃点东西。若是回来,该问问儿子,这营生的事情。 片刻后,穆府的丫鬟端来了午膳,简单的三菜一汤。虽然简单,看起来却很精致。到底是大户人家的厨子,就是不一样。张氏将院子里的石桌上的杂物收拾了一下,丫鬟将午膳放下了,留下一人在边上侍候着,其他人也就离开了。 张氏给柳柱盛满一大碗米饭,递给他。说道:“快些吃吧。看样子,儿子是不回来陪咱们吃饭了。也不知道这大早上的出去忙些什么。” 柳柱结果饭碗,拿起筷子,往嘴里扒拉了一大口米饭,含糊的“恩”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将米饭咽下,柳宁的走了进来,边走边说道:“爹,娘,有吃的没。我快饿死了。” “有,有,府里刚送来了午饭。”张氏应了声,忙给儿子也盛上一碗米饭,递给儿子。 柳宁狠狠的趴了两口米饭,有塞了些菜。随意咀嚼了两下,就咽了下去。流露出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 “忙活了一个上午,快饿死我了。”柳宁边吃,边嘟囔道。 “忙什么呢,看把你给饿的。慢些吃,不够,娘再给你盛一碗。”张氏看到儿子回来了,也顾不上自己吃饭,忙着给柳宁夹菜。 柳柱有些吃味的看着母子二人:“好了,他娘,你也别光顾着给儿子夹菜了,他自己会动手,你也快些吃吧。” 张氏瞪了一眼柳柱:“我就乐意,你吃你的吧。” 柳柱被张氏回顶一句,只得讪讪,不在说话,埋头吃饭。 待饭饱之后。张氏陪着丫鬟收拾残羹。柳宁则是陪着柳柱去穆府的花园里散散步,消消食。 “爹,前几日儿子跟您说的事情,现在心里已有些计较。您帮我参考参考。” “恩,你说说看。” “儿子综合参考了下现在的市场行情,想着,开一间以娱乐休闲为主的茶馆生意。现在茶楼的选址,茶叶的进购渠道。儿子都已经确定好了。将来的经营模式,方向,心里也有了些底稿。”当下,柳宁将自己说对穆天赐和刘虎的那套说辞全都告诉了柳柱。 柳柱听完儿子的话,还是有些茫然,从没接触过这些的庄稼汉,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能消化了呢。 “栓子,你说的这些,老爹不是很清楚,只是有一点,老爹想问你。你确定这样做,会赚到银子吗?毕竟这可是做生意,前期的投入可不是少数。咱家的情况你也知道。” “爹,您的顾虑我都清楚。儿子仔细算了下,前期的投入不会太多的。儿子选的茶楼位置靠近镇上的居住区。客流量不会少。而且这个地方儿子去看过了。原来是出酒楼。能有八成新。不需要太大的修缮。稍稍改动一些就可以了,花不了多少银子。至于茶叶这块。有虎子他爹的帮助,我们可以以低价收到。综合算下来也很是划算。前期唯一花销多的,也就是这人工成本。不过有穆府的帮忙,我们也能省去很大的开销。所以说,前期的投入,不会太多。这些,老爹您就安心吧。” “栓子,你就告诉爹,前面需要多少银子?”柳柱想着反正也听不太懂儿子的说的话,干脆直接问儿子茶馆前期一共需要花费多少银子就好了。 “儿子粗粗算了下。大抵百五十两。应该能支撑起茶馆前期的投入。后面的投入,儿子想看看营业情况在做决定。” 柳柱心里算计着。百五十两,真不是一笔小数。若是放在前几个月。这么一大笔银子就算穷尽自己一生,也换不来。而现在,自己却能提这么一大笔银子的去向做计较。人生的际遇还真是不可知。柳柱不禁有些感慨。 好吧,柳柱也知道自己想着想着跑偏了。重又拾掇了心情。细细思量起来。百五十两,自己手上一半的余额。投不投?投了,若是成了,这辈子就都不用再为银子的事情担忧了。若是败了,虽然损失了这么一笔银子,很心疼,但终究手里还是有着接近两百两银子。加上家里新增的田产,节约些,也能供栓子进学。 若是不投。银子都在手里,最是稳健。只是,在看看这穆府上下,要说自己没有羡慕,那是假的。 柳柱有想起妻子张氏和自己说的那些话。是啊,现在手上有的这些东西都是儿子带来的。投了。最坏无非是亏掉这笔钱。有儿子在,总归能在赚回来。对儿子,还是有些信心的。凭着写故事都能挣来这么多银子,做生意又为什么不能成功。好吧,不在想东想西的了,就这么决定了。 “好吧,这钱,老爹出了。”说完这句话,柳柱没道理的感到一阵快感。大手花钱的感觉,好爽...... “欧耶,多谢老爹......” 咦,不对呀,这不是我自己赚来的银子吗?额,好吧,我上交给老爹了,那就是老爹的银子了。 看来,还是得多藏点备用金呀...... 柳宁这样想着。 第五十八章 准备工作二 就在柳宁从柳柱哪里拿到银票的同时。穆天赐偷偷的来到姐姐穆沐的院子,看望姐姐。 自从穆沐出事被救回来后。穆文达便下了命令,禁止穆天赐这个坑姐孩子出现在穆沐的院子里。唯恐穆天赐在整出什么幺蛾子来祸害自己姐姐。 对此,穆天赐表示自己很是无辜。谁能想到好好的计划会变成那个样子。 虽然,穆天赐对老爹穆文达的命令很是抗议。但是他也知道这回祖父穆员外是坚定的站在老爹身后。所以,自己只能老实的服从安排。恩,暂时的。 这不,距离事件也过去了好些日子。绑架犯戚老五已经伏法。家里的风头也过去了些。总算让穆天赐逮到了机会,偷偷的潜入。去看看姐姐。从出事到现在,自己都没好好的和姐姐说说话。 穆天赐也知道,这次姐姐会遇到绑架事件,自己负有很大的责任。 穆天赐潜入穆沐院子后,看院中无人。便大摇大摆的推开房门说道:“姐,你身子怎么样啦?”屋里的伺候丫鬟刚想出声劝穆天赐离开,若是被穆文达知晓了,少不得又是一顿收拾。可是却被穆天赐拿眼一瞪。只得低首装作没看见。 “没什么大碍了,休息了这么些日子,身子已经好了很多。”穆沐如实回答道,接着又问:“弟弟,你怎么过来的,祖父和父亲不是禁止你来我这里吗?” “嘿嘿,他们想拦住我,一个字,难。”穆天赐大咧咧的坐到桌前,拿起颗水果,就开始啃了起来。边啃边说道:“只是这几天老爹盯得太紧了,所以这会儿才来找你。” “恩,没事,我是知晓的。” 穆天赐放下啃了一半的水果,正色道:“姐,是我不好,害你受了这般惊吓。你放心,以后,我绝对不会让你出半分事情。谁想动你,都得问问我这拳头答不答应。” 穆沐覆上穆天赐的手,说道:“我知晓的。那只是一个意外。和你没有关系。弟弟,你不要多想了。” “恩,对了。你知道我和柳宁打算做什么吗?说出来绝对吓你一跳。” 穆沐笑道:“不知道呀,是什么?不过,你什么时候和柳宁关系变好了?你不是很讨厌柳宁吗?” 穆天赐脸色有些不自然:“柳宁那小子还不错,看在找回你的份上,不和他计较了。嗨,别说这个了。姐,我和柳宁想着开间茶馆......” 穆天赐如数家珍般的将他和柳宁开办茶馆的事情说与穆沐听。少女没有插嘴,只是安静的听的。 “姐,等茶馆开张了,赚了钱,你想吃什么,买什么,弟弟都给你买。就不用每个月可怜兮兮的从老爹哪里领点零花钱。我一定要让老爹对我刮目相看。”穆天赐信誓旦旦。对茶楼,充满了信心。 “好,那我等着你哟。恩,我家弟弟出息了呢。” 穆天赐陪着穆沐又说了些话,觉着有些困倦,便起身说道:“姐,你先好好休养,休养。我回去了。” “弟弟,你先等等。小桃,将我的妆盒拿来。”穆沐拉住穆天赐,示意他稍等片刻。 小桃拿来妆盒,穆沐从妆盒的底层取出两张十两面额的银票,还有一些散碎银子。将这些银子交给穆天赐:“弟弟,这些是姐姐月例多下来的。你先拿着。虽然不多,但若是能置办些物什也是好的。做生意的花销,可是不少。” 穆天赐接过姐姐递来的银票:“姐,谢谢你。只有你是真心帮我的。” 穆沐摸摸穆天赐的头发,笑道:“你是我弟弟,我能不帮你吗?” 穆天赐回自己的屋子了。临走时,对穆沐说:“姐,我总觉得你变了,但又说不上来,你哪里变了......” “变了吗?”穆沐低声问自己。也许吧。穆沐自己也觉得,经历了绑架事件后,自己好像是有了些变化。这些变化,是好是坏,穆沐自己也不清楚。只有一点,她可以肯定,穆天赐对他来说还是一如既往的重要。 ............ 穆天赐回屋稍微睡了会儿,起来后便跟着柳宁,再次去了牙行。 相同的地方,相同的牙人掌柜招待了柳宁和穆天赐。 “小哥,想打探什么信息呢?” “掌柜的,还记得我吗?上回我找您酒楼,饭馆出租的情况。”柳宁笑着问道。 牙人掌柜略一思索,说道:“想起来了,原来是你呀。怎么样,你家大人是有什么事情想打探的吗?” “掌柜的,我们想租下东明坊那座酒楼。” “小哥,你家大人呢?若是想租下那座酒楼,还是需要你家大人出面才可。” “不用了,我家大人有事,这段日子不在府上。租楼的事情,我来就可以了。” “若是这样,只怕酒楼主家不是很愿意呀。”牙人掌柜有些犹豫。有生意上门固然是好的,只是这面前两人着实年幼。倘若只是两人的玩笑,自己却信以为真,让酒楼主家白跑一趟。传出去,那这生意,可就不太好做。 穆天赐见牙人掌柜面有犹豫,不禁微怒:“怎么,非得要我爹出马才行吗?你知道我是谁吗?” “未请教?”牙人这行,看重的就是消息灵通和眼力。掌柜的对镇上大大小小的富庶人家都有些了解,看穆天赐这身装束,就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家,所以对穆天赐有些嚣张的话语,也没动怒,转而问道。 “记住了,本少爷穆天赐。乃是穆府小少爷。现在我要租下这座酒楼,你就告诉我,能不能成。” 牙人掌柜恍然。原来是穆府的小少爷,难怪神情这般傲据。掌柜的也不怕其中有诈,穆府毕竟不是寻常人家,还没有什么小厮敢去冒充穆府的少爷。所以,牙人掌柜陪笑道:“原来是穆小少爷,小人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怠慢穆小少爷了......” “行了,客套话,就别说了。东明坊那座酒楼,本少爷看上了,能不能租,一句话。” “能租,当然能租。您看,什么时候方便,小人带您去这酒楼看看?若您满意,小人在通知主家,让他过来跟您签订租赁合约。” “就不用看了,不要浪费本少爷的时间。你直接通知主家过来签合约便可。本少爷就在这里等着。脚力给我放快点,本少爷的时间金贵着呢。” 不得不说,穆天赐的背景和大少爷气场在这里还是很吃香的。牙人掌柜没有片刻停留,当即招来两个跑腿小厮,吩咐一番。转而,又对穆天赐赔笑道:“小人已差小厮前去招呼主家过来。还请穆小少爷到后堂稍稍休息。主家很快便到了。” 穆天赐点点头,带着柳宁进了后堂,饮起茶来。 “怎么样,刚刚本少爷气场足吧。一番话,就让这牙人掌柜的臣服在本少爷的威压之下。” 柳宁对穆天赐比了个大拇指:“不错,过会儿主家来了,你来和他谈。我就坐享其成咯。” 穆天赐虽然不知道柳宁的手势所代表的意思,但是这不妨碍自己的得意,拍着胸脯说道:“小事一桩,交给我吧。阿宁,你看看十贯钱一个月的租金可行?” “噗......”柳宁嘴里一口没来及咽下的茶水,顿时喷了出来。穆天赐也是厉害了。直接就把价格定了原来的三分之一。主家要是答应了,柳宁觉得自己名字可以倒过来写了。 “阿宁,你到说话呀,这个提案你觉得怎么样呀。” “你要能谈下来,我把名字倒过来写......” “这可是你说的,你等着。”穆天赐对柳宁的提案很是兴奋,跃跃欲试。 两人在牙行内堂贵宾室里说笑着。这时,东明坊酒楼主家接到了消息,赶了过来。这位叫做尤天焦的商人,在镇上也算是号人物。主要做的就是房产的交易与租赁生意。 尤天焦在家好好地待着,享受着小妾的按摩。却被前来报信的小厮吵到,很是不快。可当他听到是穆府小少爷想租他家的酒楼。顿时顾不上怀里的美娇娘,匆匆赶去牙行。虽然他在镇上也算是号人物,但是,跟穆府这个庞然大物想比,他就是一坨那啥。所以,哪敢耽误。 “老倪,什么情况,穆府的小少爷怎么想着租我家的楼子?消息确定吗?”尤天焦一到牙行,看到掌柜的便问道。 牙人倪掌柜苦笑一声:“消息确定了,我派出小厮去打听了。里面的这两个小子,一个是确实是穆府小少爷,另一个是这穆小少爷的伴读。” “这下可头疼了,这个小祖宗我可招惹不起,若是惹恼了穆府,我怕是别想在这里混了。哎,算了,见招拆招吧。”尤天焦苦笑着摇摇头,向倪掌柜拱拱手,进了内堂。 “穆小少爷有礼了,鄙人东明坊酒楼主家,尤天焦。听倪掌柜说,小少爷想租下我那楼子?” “恩,本少爷对你那楼还是挺满意的。想租下来做点小玩意儿。报个价吧。只要价格合适,本少爷不和你还价。” “本来租金是三十贯钱一个月。既然是穆府小少爷想租,就冲穆府的面子。您看二十贯钱一个月可行?” “什么,救你那破楼二十贯钱一个月,你怎么不去打劫呢?尤主家,这生意做的好啊。” 怎么做生意,还得你这小孩子来教我吗? 虽然尤天焦是这么想的,可是,迫于穆府权势,他却不能说出来。只得苦笑道:“那小少爷,您看多少合适呢?” “在本小姐看来,八贯钱一个月最为合适。尤主家,你说呢?”穆天冷笑这看着尤天焦。柳宁看着身旁的穆天赐,心里长叹一声,这家伙,杀起价来简直了。这市场上最低的租金也得十二贯钱一个月。而且还租不到什么好的地方。 尤天焦闻言,眼前一黑,一口老血差点没吐了出来。八贯钱,真个镇上都没有这么低的租金。穆府小少爷这家伙真会杀价:“小少爷啊,您看看整个镇上都没有这个价的租金呀。若人人都像您那有,我还怎么生活下去呀。” “这样啊,市场行情什么的,本少爷不屑去了解。这样吧,看你老实巴交的,那就在多加一贯钱好了。” 尤天焦跪了下来,抱着穆天赐大腿哭诉道:“哎呀,小少爷,在多给些吧,您这样,我的日子可就没发过了呀。” 穆天赐一跺脚:“看你着油光满面的模样,也不像是没法过下去的嘛。别啰嗦。九贯钱,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以后若是有什么好的房源,我穆府定然会关照与你。” “小少爷啊,您可怜可怜我,在多加点吧,您在多给点,我绝不还价了。” 穆天赐很是为难,盯着尤天焦半晌,看的尤天焦后背直出冷汗,方才说道:“本少爷最是心软,看你这样,算了,也不予你计较了。十贯钱。不能再加了。” 十贯钱,一个月,尤天焦是真的想哭了。整个镇上在没有比这个更低的价格了。现在,就算租间民舍,也不止这个价。可是,对方是穆府小少爷呢,自己可得罪不起穆府啊。这个亏,只能认了。哎,只能从其他房源上面多收获些吧。 “好吧,那咱们就签订合约吧。小少爷,您可真会杀价......”尤天焦一脸委屈的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小了近三十岁的熊孩子,叹息道。 合约,牙人掌柜早就准备好了,上面只要填写好金额,双方签好字,送去官府备案。这合约,便算是生效了。当倪掌柜知道双方商议的租金时。不禁瞪大了双眼,同时也为自己这个合作了多年的可怜伙伴默哀三分钟。没办法,谁让对方是穆府小少爷呢。这笔生意,自己算是亏了,算下来,自己从中只能收到很少很少的介绍费。 酒楼租赁是实行的押一付三。所以,柳宁一共支付给尤天焦四十贯钱。当然是银票。若全是铜板。穆天赐和柳宁两人可拿不动这么些铜板。 尤天焦看着手里那可怜的只值四十贯钱的银票。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没流了下来。望着柳宁和穆天赐的背影,有种说不出来的幽怨。 坐上牛车离开的穆天赐一脸笑道:“阿宁,你看,我又帮你省下多大的开支呀。还不谢谢我?” “你厉害,没见过这么杀价的......”柳宁对穆天赐这手杀价还是有些佩服的,虽然多少也是沾了穆府的光:“成本又降低了,这下,更加坚定茶馆将是我们事业第一步这个想法了。” “那是,你也不看看是谁出马。”穆天赐一脸骄傲,突然又换上一副坏笑:“阿宁,我怎么记得某人说过若是我以十贯钱一个月的价格谈下来,他的名字就倒过来写啊。这个‘柳宁’两个字倒过来怎么写来着的,你写给我瞧瞧呗......” 柳宁:“.......” 第五十九章 准备工作三 茶馆的租赁合约已经签好,钥匙也已经拿到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总算是落了地。 茶馆虽然也需要修缮,重新装修,但是好在需要整改的幅度不是很大。而且在修缮这件事上,穆天赐已经拍着胸脯跟柳宁做保证。这件事情,只要柳宁出个详细的整改计划,剩下的具体事宜,全部交给他就可以了。 对此,柳宁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的。但是看在穆天赐拍胸脯保证的份上,姑且相信他一回。当然了,柳宁是要监督的。总不能完全放任他。 接下来的行程就很简单了。首先先去四方楼。经营茶馆,又怎么能没有点茶点呢。四方楼的糕点还是很有特色的。口感也很是符合这个时代的大众的审美。加之,四方楼是一件综合性很强的糕点店。有针对达官显贵,高门大户的名贵糕点,也有面向基层普通民众的普通糕点。售价上面还是比较平民化的。对于那些能在茶馆消费的群众来说,还是负担的起这些成本的。 不过,对柳宁来说,这份合作,柳宁相信能达成,只是能不能从四方楼哪里以一个低成本的价位拿来,还是有一定难度的。在四方楼,穆天赐的身份不一定能起到威慑的作用。毕竟以现在穆府的权势,在这个槐刘镇本地商户里很有威慑力,但是对于那些外来的,本身就很有背景的商户,这份威慑,也就很难起到作用了。 四方楼,正是拥有着不俗背景的商铺。传闻四方楼在槐刘镇开店之初。曾有几个街头混混看着它的生意很是兴隆,不禁动了歪心思。想去闹事威胁勒索一番。这一去,几个街头混混便再也没出来。过了几日,官府贴出告示,宣判了这几个闹事混混不仅要赔偿四方楼的损失,还将被流放千里,刺面充军。镇上的人都被这条告示震慑住,这才知道四方楼的能量。都不敢轻易小觑它。好在四方楼平日里也只是安静的开门做着生意。从不主动招惹是非。甚至在遭灾的年月里,还主动赈灾。加上四方楼糕点着实美味,价格还很亲民。所以,镇上的民众对它还是很有好感的。 穆天赐。柳宁两人来到四方楼。楼里零星的有着顾客购买着糕点。四五个伙计招呼着客人。瞧着虽不热闹,却很是有活力。 柳宁走上前,朝一个刚忙完手上活计的伙计说道:“麻烦这位小哥,我们来自穆府,有件事情,想和贵方掌柜的商谈。烦请通禀。” 伙计看着穆天赐,柳宁两眼,点点头,说了声稍等,便进了后堂。 “阿宁,你为何要将我们来自穆府这件事情说出来呢。弄得我们好像是代表穆府来谈生意似的。” “我俩年纪摆在这里,若不将穆府名号报上去,恐怕伙计都不愿意去告知掌柜。而且,用上穆府的名号,也是为了告诉人家,我们是有实力的。之后商谈生意的时候,也能给我们增添点筹码。” “好吧,那你当心些,可真别把咱们的茶馆牵扯进家里的生意体系中了。我可不想总是被家里绊住手脚。” “放心吧,只是借个名头,不会牵扯进穆府的。” 两人说着话,不稍时,一位商贾装束的人从内堂走了出来。对柳宁,穆天赐道:“可是两位公子找我?” 柳宁点点头,欠身道:“晚生柳宁,身旁这位是穆府小少爷穆天赐。不知掌柜怎么称呼?” “鄙人,姚宪。”姚掌柜回了一礼。接着问道:“听伙计说,两位公子是有什么事要和我商谈,不知?” “此处人多口杂,不知姚掌柜能否给我们提供一个安静的地方?” “失礼,失礼。两位公子且随我来。” 姚宪领着柳宁,穆天赐进了后堂贵宾室,吩咐伙计端来茶水,糕点后,说道:“此处很是安静,最适合商谈事宜。两位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穆天赐替柳宁说道:“是这样的,我们想在镇上开间茶馆,期间需要一定的糕点,茶点。所以想找贵方商谈下合作的可能性。” “是的,姚掌柜。我们想从贵店购进一些茶点,放在我方茶馆售卖。一来能打响我方茶馆的知名度,二来,也能提高贵方的利润。我想这是一件对双方皆有利的合作。不知姚掌柜意下如何呢?”柳宁接着说道。 姚掌柜轻啜一口茶水,笑道:“先不忙谈这合作的事情,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下两位小哥。据我所知,穆府专做布匹生意,什么时候开始涉及茶肆生意了?还请两位公子为我解惑。” 柳宁笑道:“既然掌柜的这般问了。那晚生也不防说实话。诚然,穆府专营布匹生意。看上去与这茶肆生意毫不相关。但是,晚生认为,经营之道,一通百通。身边这位穆家小少爷将来总是要接受家族生意的,现今趁着时日尚早,不妨先做些其他营生。多多接触一下,了解熟悉一下经营之道。将来接手家族生意之时,也能得心顺手些。” “呵呵,这算是一个解释。只是,却和我四方楼没什么关系。” “既然要做,那么就该做好。若只是为了游戏。又何必费这番功夫。趁着现今,拿出些成绩。也好让家族看到小少爷的潜力不是?说白了一切都是为了将来小少爷能够顺利的接手罢了。姚掌柜觉着如何呢?” “不错,不错。这位公子说的不错。好,就冲柳公子的这番话,合作,我四方楼可以接受。只是,有一点,你们需明白。我四方楼每日制作的糕点供应一日所需,没有问题。若是需要扩大生产,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柳公子,穆公子,你们又如何保证我四方楼的今日所制作的糕点,今日全部售完?若是今日没有售完。这期间亏损,又该如何计算?” “我想姚掌柜怕是有些误会。我方茶馆只是从贵方购买糕点,至于售卖时产生的亏盈,则全部由我方自己承担。与贵方没有什么关系。” “柳公子,我四方楼之所以能做到如今规模,自然本着为客人着想的态度来的。我们的糕点今日制作的,今日食用,自是口感上佳。一旦隔天食用。口感上难免会欠缺很多。诚然,如柳公子所言。从我四方楼购进糕点后,盈亏贵方自负。但若是贵方若想将今日未曾售卖完的糕点用于明日的售卖。传出去,必然影响我四方楼声誉。这对我四方楼的名声可是相当不利的。这其中产生的亏损,又该如何计算?” “原来姚掌柜顾虑的是这个问题。呵呵,若是晚生说,这点,我方自有办法,既能保证全部售出贵方糕点,又不会影响贵方声誉。那么贵方是否能在进购价格上,给与我方一些优惠呢?比如以我方以低于市场售价的价格拿到贵方糕点?” “如若真能如此,那我便可做主,将以市场九成价格售与贵方。”姚宪仔细想了想,又接着道:“姿态我已经放在这里了,只是,这办法,我还得审视一番。” 柳宁颔首笑道:“这是自然。姚掌柜既然将诚意摆出来了,那我方也不能让贵方小瞧了不是?晚生不妨直说,若想在明日售卖今日所制糕点,且不影响口感的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将今日所制糕点冷藏即可。这般自然能将糕点口感损耗降到最低。” “呵呵,柳公子未免太想当然了。诚然,用冰冷藏确实能避免口感的损耗,但是,现今可是深秋,还未入冬,哪里来的冰可用?现今都没有冰,那么夏日,你有从何得来冰?柳公子,你还是太年少了。我看这合作,还是算了吧。”姚宪用着看待白痴的眼神看着面前的这两个人,心里很是不屑。四方楼经营多年,又怎么不知冷藏能保住口感。只是,只冰只有冬日方能从外获取。别说这炎炎夏日了,就算是初春,深秋都无法获取冰块。两稚子却还在这里大言不惭,还真是让自己颇为无语。若不是看在穆府的面子上,都想将这两人赶出去了。 穆天赐被姚宪的眼神刺激到了,放下手中的糕点,沉声道:“若是我们能制作出这冰呢?姚掌柜的怎么说?” 制冰,可别逗了。就你们两个人能鼓捣出这东西?这么多年了,这么多人都没做的出来的事情,你们两个小屁孩又怎么可能做出来。 姚宪强忍着笑意,说道:“好吧,若是你们能将这冰现在制作出来,这合作,我接了,八成半的价格给你们。如何?”嘴里虽然是这么说的,心里却打定主意,他们是万万做不成的。 柳宁笑道:“那好,容晚生稍作准备。” 姚宪应下了。抱着看戏的态度。 有了上次的准备,穆天赐这回准备起来很是得心应手。不多时,便都准备好了。很快,冰制作出来了。 当柳宁,穆天赐端着一盆子冰出现在姚宪的面前时。姚宪惊的连手上的茶杯摔在地上都不自知。 姚宪从盆里取出一小块零碎的冰块。那入手的触感,放入嘴里的口感,无一不是在告诉姚宪,这是冰。百分之百的冰。姚宪愣住了。深秋制出冰,听起来荒诞的事情,却真实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除了不可置信之外,姚宪的眼神里更有着一抹狂热。若是掌握了这制冰之法。自己在四方楼的地位怕是要升上一升啊。 为了保证口感声誉,四方楼只售卖当日所制作的糕点。但是,每日都能全部售卖掉吗?当然不会。每日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剩余。这些隔日不能售贩的糕点对四方楼来说都是损失。虽然四方楼家大业大,对于这些损失能够接受,但这不代表他们就不心疼。若是有了这制冰之法。那么每日剩下的糕点,放在明日售贩就会没有丝毫影响。这样将会大大减少损失。一年下来,那该是多少银子呐。一旦姚宪将这制冰之法献给四方楼背后主家,那么,显而易见的,姚宪未来,将会无比顺畅。所以,姚宪激动了。 “穆小少爷,柳公子,这制冰之法是?” 柳宁读出姚宪眼中的热切深意。笑道:“姚掌柜可是想知道这制冰方法?那么这合作?” “合作完全没问题,咱们就以市场八成半,不,八成的价格成交。只要两位公子能将这制冰之法交给我。” “七成,晚生晚生就将这制冰法交给你。” “七成半。” 穆天赐冷笑一声:“姚掌柜怕是没有诚意啊。阿宁我们走吧。”话音刚落,拉着柳宁佯装要离去的样子。 “罢了,七成,就七成。咱们就这么说定了。” 柳宁,穆天赐相视一笑,这事儿,成了。 第六十章 准备工作四 柳宁很喜欢这样的感觉,想做的事情一件件的完成的,即便中间有些起伏,但就成果而言,总归是圆满的解决了。七成的进价,即便自己以市场价九成的售价贩卖,那也能有两成的收入。轻轻松松的又赚入了一笔。将来若是可以的话,在给四方楼推荐几种糕点,达成一个更加长期的合作。或者以更低的进价拿到四方楼的糕点,那么,茶馆的利润也就更高了。 “阿宁,我越来越觉得咱们的茶馆将会狠狠地挣上一大笔银子。”坐在牛车上的穆天赐对于今天完成的两件大事,表示很是兴奋。他仿佛看到自家老爹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自己的不凡之处。 “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还算顺利。下面就该着手准备将酒楼整改修缮一下了。天赐,你说这事儿交给你来。好吧,你来办就你办,不过,你总得告诉我,你准备怎么做。比如这修缮酒楼的人。你打算去哪里寻找?” “阿宁,这个你就不知道了,整个镇上最有名的修缮好手就是陆阿平。这人的手艺,十里八乡的人,没几个不知道的。镇上的大户人家家里的翻新,修缮,整改全部找的他。就连我家花园的翻新都是交与他做的。效果你也看到的。着实手艺不错,是吧。所以,我准备找他来给我们茶馆修缮。” 陆阿平这个人,柳宁是听说过的,确实如穆天赐所说的那般有名。穆府的花园,柳宁也是经常去哪里散布的。景致确实是没得说,重要的是,整体修建的宛若天成。这些都是这个陆阿平的手艺。有此可见,这人确实是只得托付。 陆阿平的收费标准和他的手艺一样出色。对于前期小本投入的柳宁来说,若是请他来做,这代价,着实是太高了些。 “天赐,这陆阿平我是知道的。手艺自是没话说,只是你也知道,咱们手上没有多少富裕银子。只怕请他来,咱们负担不起。算上材料费的话,我手上这点钱完全不够呀。” “我知道,所以,我才说,这件事情就交给我来办。”穆天赐点点头,又接着道:“不过,这陆阿平和府上管事阿桂是亲兄弟。年轻时遭了难,若不是穆府的帮助,他们兄弟俩也就活不到现在。这件事,阿宁,你就不知道了吧。” “呃,好吧,这件事情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所以说,这件事我来出面。以穆府的名义让陆阿平来修缮茶馆。这下修缮手艺上,咱们又能放心。花销上又能省下很大一笔。何乐而不为呢。” “恩,这件事情,确实你出面更加适合。晚上我就将茶馆的修缮图纸弄好,明日早上便交给你。” 回到穆府的两人便各自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柳宁开始着手设计茶馆的设计。而穆天赐则是让管事阿桂招来自家的兄弟。以最低的成本价定下了又陆阿平出手,对茶馆进行修缮。这下,茶馆的前期准备工作基本上都已经差不多了。除了还需要招募些伙计,掌柜外。其他的,基本都确定下来了,暂时没有什么需要操心的地方了。 入夜后。穆员外习惯性的待在书房,稍稍看些书。睡前在书房看会儿书,这是多年来,穆员外养成的习惯。 一阵敲门声伴着一声询问,清晰的传到了穆员外的耳里。 穆员外放下手上的书,对站在屋外的穆文达说道:“安常,有什么事情,进来说吧。” 穆文达进了屋,对穆员外道了声安后,便进入了正题:“父亲,今日门房小厮与管事阿桂传来消息,让儿子有些拿不定主意,特来向父亲请教。” “哦,是什么事情,说来听听。”穆员外也知道,能让穆文达拿不到主意的大抵只有自己那会惹事的孙子穆天赐了。一时间,也有些好奇。这才消停了几日,熊孩子又想惹出什么事情来。 “是这样的,父亲。门房小厮说,今日下午时分,牙行有人来打探关于天赐的消息。门房将这件事情告知管事阿福,阿福出于谨慎,便让小厮尾随着去打听了一下。打听后方才知道,天赐和柳宁两人在牙行打算租下一件酒楼。天赐报出身份,牙行出于慎重,这才来打听关于天赐的消息。” “酒楼,有点意思。还有一件事情呢?一并说了吧。” “是。不知父亲还记得陆阿平吗?就是管事阿桂的亲兄弟。” “老夫有印象。这人手艺不错,将这宅子花园修缮的不错。” “是的,父亲,正是此人。天赐下午回府后,便让阿桂招来兄弟陆阿平。商议着将他们租下来的酒楼好好修缮一番。听阿桂说,价格都基本商议好了,就等着修缮图纸到手,陆阿平便开始动手修缮。看样子,这两孩子是打算开酒楼了。父亲,您看。这事情,我们要不要过问一下?还是放手听之任之?” “呵呵,安常,你的看法呢?说与为父听听。” “父亲,儿子认为,应该阻止一下。他们两人毕竟年幼,不知道这做生意的辛苦。更没有经营的经验。更何况,他们现在更应该把心思放在进学上。实在不该为了这件事情而去耽误学业。” 穆员外起身,离了书桌,背着手,走到窗边,推开窗,看着屋外夜景。说道:“是嘛?为父却不是这么看。学业固然重要,但是让天赐早些接触生意却也不是什么坏事。说不定这件事情还能分散天赐不少的心思,免得他整天在外惹是生非。至于学业上。为父说句难听的,天赐的学业摆在那里,再差又能差到那里?你若实在不放心,不妨将柳宁唤来,咱们询问一番,也就清楚了。” “是,父亲,儿子这就将柳宁唤来。” 得到穆员外的传唤,柳柱夫妻自然是不敢让柳宁有丝毫的耽搁,连声催促柳宁,快去面见穆员外,别人穆员外久等了。柳宁放下手中纸笔,稍稍收拾了下着装,便随着前来传唤的丫鬟去了书房。 刚进屋,柳宁就看到看着夜景的穆员外和站在穆员外身后的穆文达。柳宁中规中矩的向着两人施礼请安。待礼毕后,穆员外转过身来。笑道:“阿宁,听说你和天赐这混小子最近在折腾租酒楼?这事儿是真的?” “到让员外见笑了,这事儿确实。小子和天赐少爷商议着合资办间茶馆,也好为家里添点收益。” “茶馆?不是酒楼?地址选好了吗?相关事宜准备的怎么样了?”穆员外接着问道。 “是茶馆,不是酒楼,小子对酒楼营生着实没有信心。这才选一个较为容易的营生。地址选在东明坊。租下一见三亩左右的旧酒楼。稍稍修缮整改一番即可使用。除了人手还未定下外,其他的事宜这几日基本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呵呵,到有点意思。听说这几日你和天赐可是十分忙碌啊。不妨说给老夫听听。” “是。”当下,柳宁将这几日与穆天赐所经历的一切事情,茶馆的一切计划,毫无保留的全都告诉了穆员外和穆文达。当然除却简易蒸馏器这段。出于对刘金福的承诺。柳宁只是说刘金福看在刘虎与自己和穆天赐关系很好的份上,答应在茶叶进购上予以优惠。对于穆天赐从中起到的正面作用,柳宁没有丝毫隐瞒。 “看不出来啊,你们两小子到是会办事。老夫虽然不知道这茶馆具体能收益多少,但就只从进购成本上来说,已经是立于不败之地了。了不得,了不得啊......” “老员外见笑了,若不是有穆府名号帮忙,恐怕很难收获如此成果。” “穆府名号能有这般作用,也是你们会用。只是天赐这孩子办事还是有些毛糙。明日老夫会安排府上管事去找尤天焦。将这酒楼收购下来。租金还是按照你们合约来,只是每个月需要上交给穆府了。” “这是自然。”柳宁点头应道。 “说来,老夫着实好奇,阿宁按照你家情况,这茶馆的前期投入,需要的钱财也是不少,你又何来这些银两?” 柳宁讪讪:“小子前段日子将听来的故事默写下来,卖到书铺,赚了些银两......” “写书?是何大作,老夫可得拜读一番啊。”穆员外打趣道。 “让老员外见笑了,小子写的是《西游记》。” 穆文达插话道:“可是前段时日天赐沉迷的那本神怪小说?原来是你写的啊。” 柳宁闻言面上滚烫起来,颔首应道:“小子惭愧,是那本。” “哦,能让天赐都沉迷的书。老夫定要好好阅读一番。安常,明日让人去书铺将这书买来交给老夫,老夫也来读读我们柳宁大才子的著作。” “不敢,不敢,让老员外见笑了。” “刚刚阿宁你说,茶馆还欠缺些人手,这事儿就交给穆府来办吧。穆府经营布匹生意多年,人手还是有些的。经营这块就让府上人手来办,你和天赐还是需把精力放在进学上,茶馆上只需掌控一下大方向便可。趁着年轻,好好努力一番,将来获得功名,才是正途,切莫为这铜臭之物,荒废了大好时光啊。” “是,小子谨记老员外教训。” “恩,时间不早了,且去休息吧。” 柳宁当即行礼告退。待柳宁离去后,穆文达询问父亲道:“父亲,为何您支持天赐柳宁二人办这茶馆?” “老夫对柳宁描述的茶馆着实感到好奇,且看看他们能弄成什么样子。权当消遣。不也很是有趣吗?况且,这也是一个加深他们两人关系的最佳办法。何乐而不为呢。好了,你也无需关注太多。只要不出格,便随他们折腾吧。去吧,回去吧,老夫倦了......” 穆文达虽然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父亲不愿多谈的样子,只得作罢,施礼后,也就回到自己屋里。 穆员外重又走到窗前,看着窗外夜景,自言自语道:“有趣,有趣,能让天赐沉迷的小说,老夫还真想见识见识......” 第六十一章 准备工作五 柳宁夜见穆员外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穆天赐的耳中。当穆天赐听到这件事的第一时间,就去找柳宁询问清楚期间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穆天赐倒不是担心其他什么。只是生怕茶馆的准备工作做了这么多了,却被祖父轻松一句话就给扼杀在摇篮。所以,他想从柳宁哪里听来准确的说法。 “阿宁,我祖父找你是有什么是吗?”穆天赐神色有些慌张。 “能有其他什么事情,不就是咱们准备开茶馆的事情传到了你爹,你祖父哪里。他们找我询问一下是否确有其事呗。”柳宁满不在乎,耸耸肩说道。 “那你怎么说的?他们有为难你吗?有说不肯我们开茶馆的事情吗?”穆天赐一把抓住柳宁双肩,忍不住的摇晃着。在没得到准信前,他都快紧张死了,可柳宁却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可把穆天赐急坏了。 柳宁轻轻挣开穆天赐的双手,说道:“有好消息,也有坏消息,你想先听那个?” “阿宁,你大爷的,有什么话不能一次性说清楚呀,你非得急死我呀。你快说!” “恩......因为好玩呀......”看到穆天赐快要发怒了,柳宁也就不打算在逗弄他:“坏消息,茶馆不归我们管了,我们被勒令好好进学。好消息嘛,我们来把控茶馆的大方向。赚多赚少全是我们自己的,穆府出人力,帮着经营。不过人力薪资走茶馆账本。而且,茶馆的租金以后交给穆府,价格不变。” “家里把那楼买下来了?具体经营事宜我们不好插手了?” “听你祖父的意思是准备将这楼买下来。你家大业大的,买一座楼不奇怪吧。经营上面倒也不是不能插手。怎么运营,茶馆举办什么活动,这些事情,都是我们自己商议这办。只不过具体的日常事务就全部交给府里安排的人手来做。这样挺好的,免去我们在去招募人手要花费的时间。而且,用府上的人手来开办茶楼,我们也能放心。” “哎,这样做,我就觉得好像什么事情都在祖父,老爹的眼皮子底下。有种被监视的感觉,不是很舒坦。” “行了吧,你就少占了便宜还卖乖。有府上的金字招牌在,对我们茶馆的生意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再说了,就算府里不插手,难道我们还不是在你祖父,你爹的眼皮子底下办事?不一样还是被看在眼底。现在只不过是搬到台面上来而已。” “好吧,既然你觉得没问题,那就这样做吧。反正你是大掌柜。” “你滚,茶馆我就拿三成份子,你的份子,加上给你家的份子,都有四成了,你才是大掌柜了。赚了算我们的,亏了算你的。恩,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 “好了,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去书塾了。不过有一点要说的是,你要是学业没有上进,估计你很快就会被你爹,你祖父从茶馆里拽了出来。” “好吧,我尽力吧......” ............ 柳宁花了三个晚上的功夫,将自己茶馆的设计图绘制清楚。若是以专业的眼光去看待的话,这设计图画的真的很渣。不过,当柳宁将设计图交给陆阿平的时候,陆阿平表示自己看得懂。对此柳宁还是很满意的。虽然自己上辈子没有学过设计。但貌似自己还是有点天赋的吗。不然其他人又怎么能看得懂呢。 茶馆的准备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陆阿平召集了人手,已经开始按照柳宁的图纸开始对酒楼进行施工。穆府也已经安排一批人员随时听候柳宁和穆天赐的吩咐。这几日,柳宁放学回到府里后,都在给这批人员进行培训。以他脑子里仅存的一点服务知识来培训。 茶点的进购合约也已经和四方楼的姚掌柜签订好了。以市场价的七成每日从四方楼购进一批糕点。茶叶进购也在刘金福的示意下,和刘记茶肆达成合作。值得一提的是。当刘金福从儿子那里听说茶馆里有刘虎的三成份子后,在签订茶叶进购合约时,主动的吧价格从原来的进购价九成减到六成。柳宁和穆天赐本想推辞。但刘金福的一句:“这些当做刘虎的出资。”将两人推辞的话,堵了回去。只得深谢刘金福好意。接受了下来。 这天下午,柳宁如往常般的,放学回府后,检查着人员的培训成果。时不时的给这些人做出些指导。 正在忙碌时,穆府门房小厮走了过来,告诉柳宁门外有一家三口上门求见柳宁。柳宁估摸着该是章楠一家。前两日医馆传来消息,说是章楠妻子俞氏也清醒过来了。身子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在休息几日也就能下床了。柳宁本想着等这阵子手上的事情忙完了,就去医馆瞧瞧这家子。没想到,到是他们先行过来了。 章楠满心忧虑的等着妻子俞氏清醒过来。都已经过去好些时日了。一直不见妻子清醒。若不是得到孙大夫的再三保证,若不是看到妻子安详的睡颜。章楠真的没有信心在等下去。终于,天见犹怜。俞氏终于清醒了。虽然很是虚弱,但总归,人,是无恙了。章楠对孙大夫自然是千恩万谢。同时,他也没有忘记那个小少年。若不是他的帮助,自己一家子根本没有机会来到这间医馆,妻子也会在高热中失去生机。所以章楠与俞氏商议后,待俞氏身子稍稍恢复了气力。能下地走路了,便带着妻子,牵着女儿。来到从孙大夫哪儿打听到的柳宁的住址。想着无论如何,一家人也得当面好好报答柳宁的恩德。 所以,当章楠看到柳宁出了大门,朝自己走来时,低声跟妻子说了句:“那就是小恩公。”后便齐齐跪了下来。小丫头章冬雪见爹娘都跪了下来,也跟着跪了下来。 在穆府门前经过的行人,看到这一幕,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纷纷聚上来围观起来。 柳宁看到跪下来的一家三口,神色一变,他实在不能很难接受这种动辄就要下跪的举动。除了沈秀才为师那次外,也就第一次拜访穆员外,有求与穆府时拼命说服自己后,才行跪礼。之后,再也没有朝人下跪过。这下看到有人朝自己下跪,顿时接受不了了。特别是其中还有个只有五六岁的小姑娘。 万恶的封建社会下跪礼...... 柳宁跑步上前,拖住章楠的手臂,就要往上抬。说着:“章大叔这是做什么,还不快些起来。小子可承受不起......” 章楠固执的不肯起身:“这番遭难,若非遇到柳公子,我全家怕是都得死在这里。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还请小恩公受我夫妻二人一拜。”说完,纳头就拜。柳宁拦都拉不住。硬生生的受了这一礼。好不容易等到夫妻两人抬头后,柳宁废了好些功夫才将两人拉了起来。 “章大叔,这里围观的人太多了,小子怕影响太大。咱们还是进去说吧。”说完,牵着章冬雪的手,领着章楠俞氏二人进了穆府门房的客候房。 柳宁给章楠俞氏两人倒了杯茶,又将门房小厮端来的一盘子糕点递给章冬雪,坐下后,苦笑着对章楠说道:“章大叔,您又何必如此呢。小子可着实承受不住呀。当日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章楠放下手中的茶杯,正色道:“对柳公子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对我全家确实泼天大恩。看到我夫妻二人昏倒在路边,原本可以置之不理,旁人也说不出什么不是出来。可是柳公子并没有,不仅将我夫妻二人送至医馆,更是请孙大夫对我们悉心照顾。贱内差点就撒手人寰,也是柳公子找来烈酒,制冰,才将贱内救回。这一桩桩一件件,章楠不敢有片刻遗忘。现今贱内身子好了些,能下地了。上门拜谢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章大叔,上回小子就和您说过了,这件事情,真的不值得如此惦记。此次章大叔如此大礼,倒叫小子为难啊......” 柳宁沉默片刻,又接着问道:“不知章大叔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章楠长叹一口气,看看身旁的妻女,苦笑道:“还能有什么打算,本想着去南方投奔远房亲戚。只是现在已经身无分文,贱内身子又弱。暂且先在这里找份活计做做,攒点盘缠在上路吧。也让贱内将这身子养养好。” 柳宁看看面色仍有些苍白的俞氏,再看看眼巴巴看着面前糕点却没有伸手取来享用的章冬雪。柳宁伸手拿上一块糕点,放在章冬雪手心,低声对章冬雪说:“雪儿妹妹,快些吃掉这些糕点吧。”说罢。从衣兜里拿出钱袋。放到章楠面前。说道:“章大叔,这里有些散碎银两。您先拿着应急吧。” 章楠推辞道:“不信,我们已经受柳公子如此大恩了,是在不能再接受了。” “不打紧的。您就拿着吧。您也看到了,我现在住在穆府,不愁吃穿。银子用不用都无甚所谓。而您就不同了。不论是想在这镇上生活下去,还是启程去更南方,投亲。身上没点银子,寸步难行。而且婶子身子还没好,雪儿妹妹又还年幼,怎么的也得给她们补补吧。所以,这银子,您还是拿着吧。” 章楠坚决推辞,不肯接受,柳宁苦苦相劝无果。只得说道:“这样吧,章大叔。我有个方案,您看行不行。您也知道,我最近和虎子,天赐忙着开办茶馆的事情。现在还缺些人手帮忙。这些银子呢,算是我给您的薪资。您先在镇上租间屋子,置办些物什。将婶子和雪儿妹妹安顿好。待我这茶馆开业了,您来帮帮忙,如何?听您说过,您在老家也曾做过酒楼营生,这些事情对您肯定没有难处。” “帮柳公子忙,那是我应该做的,只是这钱,我是万万不能接受。”章楠还在拒绝着。柳宁是在无奈,拿过钱袋,放在章冬雪手上:“您不收,那就算了。不过,您也不能阻止我给雪儿妹妹零用钱。不许退还,不然,我就当您看不起我。就这么决定了,茶馆开业前,我会找人通知您的。这段时日,您和婶子就好好养养身子。我还有点事情要办。就先走了。”说完,柳宁逃也似的离开了客候房。 章楠来不及推辞,只得收下。心里坐下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好好报答柳宁这两份恩情。 第六十二章 寿礼 刘金福进来心情很好,好到即便刘虎这个熊孩子把自己很是喜爱的仿定窑的一套瓷器碰碎了都只是简单的一笑而过。只是叮嘱他动作小心,不要毛毛躁躁的。根本就没一点想要动手的意思。还说什么瓷器坏了就坏了,“碎碎”平安什么的。吓得刘虎楞在原地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这要搁在以前,两顿揍,那是绝对跑不掉的。 刘金福心情好的原因很简单,自从将简易蒸馏器搬入自家酿酒工坊后,看到一坛坛高度烈酒不断被蒸馏出来。刘金福想心情不好都难。 每日刘金福抚摸着工坊里生产出来的一坛坛好酒,仿佛是在抚摸着春宵一刻楼里的小娘们光滑的皮肤那般,充满了迷醉。这些可都是他的心肝宝贝啊。现在蒸馏器太少了,虽说朱三郎的铁铺正在加紧打制,但想形成规模总归还是需要一段时间。所以,现今生产出来的每一坛好酒对刘金福来说都是无比珍贵。 刘虎碰碎一套瓷器,刘金福可能不太在意,不会因此而责罚刘虎,但是,若是让刘虎打翻一坛这蒸馏出来的好酒,那一顿揍,绝对跑不掉了。仓库里堆积的一坛坛好酒,在刘金福眼里,那可都是一箱箱银子。儿子若是打翻蒸馏酒,那就是挥霍掉一箱子银子。这可是败家行为,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是刘金福绝对不允许出现的事情。 现在蒸馏过的酒,还没形成规模。刘金福不打算投入市场,只等着蒸馏器全部到位后,在收购一大批果酒后,开始全力蒸馏,扩大生产。从此他刘记酒肆只做高端好酒,不做那些便宜没多少利润的低度米酒和果酒。 虽说不忙着投入市场,但是不影响现金提前策划,为投入市场前打好前哨站。先把刘记酒肆的招牌打响还是可行的。正好眼下有个很好的机会。再有半个多月,就是知县范大晨的四十寿诞。按照往年的惯例。整个镇上的乡绅,富户都在被邀之列。当然,刘家也是如此。到时候,将这刘记酒肆生产的好酒拿去给众人品尝一番。打响名气,还怕将来没有市场吗? 当然,得给范大晨知县大人两坛更好的酒。这样,也才能在他的寿诞之上好好给自家酒肆宣传一番。以范大晨嗜酒的个性,只要送上的酒度数够高,口感上佳,那么宣传这件事情,根本不值一提。 刘金福仿佛看到无数的银子在向自己招手。 是以,刘金福每日过来,除了监督果酒的蒸馏进度,同时也在寻求着口感与烈酒之间的平衡。想找到一种口感更好的酒,当做寿礼,献给范大晨。 所以,对待刘虎,刘金福这段日子是顾不上了。刘虎呢,也乐于见到父亲没时间管教自己。日子过得很是轻松惬意。而且茶馆的事情,基本都是柳宁在操心,他只管拿来柳宁写的关于《聊斋志异》的故事底稿。看得津津有味。 ............ 知县范大晨的寿诞。受邀的除了镇上的大商家,乡绅之外,还有哪些有着功名在身的士子。这其中,就包括沈斌沈秀才。 随着范大晨的寿诞之日越发临近,可把沈秀才愁坏了。一开始接到范大晨的请帖时,沈秀才并未放在心上。请帖也只是随意的放在卧房的书桌上。若不是书桌上堆放的书,是在太多了,都没个地方下手练字。沈秀才根本就想不起来要整理书桌。当他整理书桌时,才发现那张当初被自己随手丢在一旁的请帖。沈秀才一看时间,不禁着急起来。距离范大晨的寿诞,只剩下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可自己却还什么都没准备。总不能空着手上门祝寿吧。即便自己有着功名在身,但一个傲慢官员的罪名,自己还是吃罪不起的。 寿礼这件东西,不是随随便便买件物什送去就可以了事的。特别是对方还是一方的父母官。更是得好好审计一番。可是贵重的物件,以沈秀才的家境和收入来看,有根本无力负担。而且这里毕竟是槐刘镇,只是一个镇,虽说这镇比较大。也比较热闹,但又怎么能比的上繁华的城市呢。市场上可见的物什本就不多,当做寿礼能送去的更是少见。至于那种既要寓意合适,又有价值的物什。不好意思,槐刘镇,没有。 镇上其他接到范大晨请帖的人家,早在一接到请帖就开始准备了。有的人家,甚至不惜舟车劳顿,前往金阳府,只求能购得一件像样的寿礼。比如刘金福当初的两坛好酒。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废了好大力气才寻来的。 而现在,时间太短了,即便沈秀才现在动身前往金阳府,往返时间加上挑选寿礼的时间,完全不够用。所以沈秀才只能将希望寄于槐刘镇的交易市场上。可惜啊,即便沈秀才花了好几天的功夫,将整个槐刘镇交易市场跑了个边,甚至还将镇上所有有一定规模的商铺都跑了个遍,都还是没能找到一件能拿出手的寿礼。 本来作为秀才的沈秀才完全可以自己写首诗,或是题首词。裱装下当做寿礼送去。毕竟沈秀才的书房,镇上能比他更好的,实在不多。 若是一般知县大人的寿礼,沈秀才完全可以这样做。只是我们这位范大晨,范大知县是武官转的文职。虽粗通文采,但确实不怎么样。送首诗词,未免有点不太合适。所以,沈秀才深思熟虑一番后,也就放弃这个想法了。 这日午休时分,沈秀才结束了上午的课程,回到休息室,匆匆吃了点糕点,喝了杯茶,换了身衣服,揣上银袋子,就准备出门了。想再去趟市场上看看,或许今日能发现些合适的物什。 刚准备出门时。柳宁走了过来,手里还捧着一卷书。 “恩师,学生有一点不是很明白,还请恩师解惑。” 沈秀才放缓行程,坐回位置上,结果柳宁递来的书,细心的给柳宁讲解着。柳宁的接收能力很好,沈秀才只说了一遍,柳宁就听懂了。向恩师致谢后,准备离开回到学堂时。注意到沈秀才一身出门装束。信口问道:“恩师可是要去书铺吗?”在柳宁的印象中,沈秀才除非是去书铺,不然基本不会出去。 沈秀才摇摇头:“为师想去市场转转,看看能有什么不错的东西。” 柳宁调笑道:“恩师是要去买什么礼物吗?难不成,学生很快就能有位师娘了?” 沈秀才敲了下柳宁的脑袋:“你个混小子,想什么呢。为师这是去准备给范知县的寿礼。” “那恩师可有看中什么吗?” 柳宁也不过是随口一问,却没想到会勾起沈秀才满心忧虑。只听沈秀才长叹一声:“想要挑选一件合适的物什当做寿礼哪有这般容易,为师找了好久,都还暂未找到合适的。眼下范知县寿诞之日越发临近,都快愁死为师了。” “范知县的寿诞呀。学生也想去见识见识,不知恩师可否带学生一起去呢。”柳宁还没见过这个时代的官员,上辈子见到过的地位最高的人,也不过是公立学校的校长。而且还是远远的瞧见过一眼。 虽说穆员外也曾当过官,而且职位还不小,但毕竟穆员外现在已经致仕了。对于这个地方父母官,柳宁还是有点兴趣。既然沈秀才在受邀之列,便想跟着恩师去见识一番。 “范知县不过也只是以寻常之人,有什么好瞧的。你现在该做的还是好好进学,将来考取功名,什么身份的人,见识不到。好了,为师该出门了。” “恩师,您就带学生去见识见识呗。要不,这给范知县的寿礼,就让学生来准备?”柳宁还在尝试这说服沈秀才带着他同行。 沈秀才听闻柳宁来准备寿礼这事时,差点一个踉跄:“你来准备?栓子,这还没几天就要到寿诞之日了,你小小年纪能准备什么成样的寿礼?可不要说什么大话。” “嘿嘿,恩师,您是知道学生的,既然能说的出,就会做到。大话,学生可说不出口。” 沈秀才满腹狐疑盯着柳宁,可柳宁却表现得自信十足。柳宁这孩子有些小聪明,沈秀才也是知道的。既然时间已然不够,而且,这段日子在镇上也没发现什么合适的物什,倒不妨先问问柳宁有什么办法。就算不合适作为寿礼,也没什么关系,权且当做笑闻。可,万一,若是合适呢? “说说,你个混小子要准备什么样的寿礼,若是合适的话,那带着你一起去祝寿,也不是不可以。” 柳宁兴奋道:“多谢恩师。” “先别忙着感谢为师,你还没说是个什么样子的寿礼。” “学生准备一个祝寿节目,当做寿礼。恩师您看如何?” “节目?” “恩,一个说书节目。将一段贺寿故事。一来应景,二来,这寿礼也算新奇,想来知县大人会喜欢的。”柳宁拍着胸脯,自信满满的说道。 “果真?”沈秀才有些不能相信。祝寿节目当做寿礼,可行吗? “恩师,节目的事情,学生先去准备几日。不过,节目所用的贺寿故事学生今晚写好,明日交给您检查一番,如何?” 沈秀才点点头“那便如此吧。” 成果如何,且先看看吧。自己再去市集上转转。总不能全部寄托于栓子。沈秀才如此想着..... 第六十三章 效果不错的预演 话既然已经说了出口,柳宁也就开始着手准备了。午休刚刚过半,距离下午的课程,还有段时间。柳宁没有吵醒正再学堂里休息的穆天赐和刘虎,而是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备好纸笔,研磨好墨,在纸上写着底稿。关于八仙过海和八仙祝寿的故事。 虽然柳宁到现在还不能确定大楚的文化底蕴和中国历朝历代有的差别在哪里,但是总有些共通之处。比如《东游记》这本书,在大楚民间还是有些流传的。柳宁也曾在沈秀才的卧房里看到过。里面是有着八仙这些个人物形象。讲述的是八仙修炼成仙的故事。只不过没有八仙过海和八仙祝寿这两段。 既然大楚都有八仙的故事成书在流传,那么推出个八仙过海,八仙拜寿的故事不也算是顺理成章吗。不过考虑到既然是作为祝寿节目来的话,那么篇幅不宜太过冗长。得控制下时间。所以柳宁想着将两段故事融合到一起。故事的内容就改成八仙听闻某位德高望重之人将要过寿,便相约着准备了寿礼,前往拜寿。不曾想着,路途之中却被一片汪洋大海拦住了去路。八仙纷纷掏出各自法宝,掷入海中,准备渡海。众仙刚踏上渡海之途时,却因法宝如水,引得一番动静,激怒了海底龙王。龙王差遣龙宫三太子率一种虾兵蟹将前来拦截众仙。试图阻拦众仙去路,期间众仙与龙宫所属斗智斗勇。就连众仙之一的蓝采和都被龙王三太子设计掠走。其余七仙大怒出手,将这大海搅得天翻地覆。最终还是八仙技高一筹。不仅夺回蓝采和,还顺利度过这片汪洋大海。最终,历经艰苦的八仙来到这位德高望重之人的府上,献上贺礼,为其祝寿。 故事的情节,大抵也就是这些。柳宁趁着午休时间,将大概的情节想清楚了,粗粗的写了下来。只等放学后,回到穆府,再将中间情节好好润色一番。明日好交给沈秀才。只要沈秀才对这个祝寿故事感到认可,那便可以开始让在穆府培训中的。柳宁和穆天赐仔细挑选的说书人开始排演。经过一番训练。柳宁对自己挑选的说书人还是比较有信心的。这个唤做金六子的年轻人,无论是声线,还是叙述故事时对感情的把控能力,都让柳宁感到十分满意。 能在穆府里挑选出来这么一个适合说书的人,柳宁觉得有些意外,可又在情理之中。穆府家大业大的。其中能人不乏少数。只是有时候需要一个机会,和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不然,想要在合适地方选用合适的人选还是有些难度的。 柳宁能发现金六子的说书天赋,也只是凑巧。那日正和穆天赐逛着庭园,闲聊的时候,听到一人的自言自语。当时,作为穆府杂工的金六子,听从着管事的安排,正在给庭园里的花圃浇花。无聊之时,自说自话的解解闷。柳宁听到金六子的声音,觉着很有磁性,听着很是舒服。便让穆天赐将他唤来,尝试着讲段故事来听听。没成想。这金六子讲的故事效果出奇的好,而且,面对穆天赐这个小少爷没有丝毫的怯场。所以呢,柳宁便向穆府讨来金六子,给他安排了些说书的培训。就目前为止,表现的还是很不错的。正好,也能借这个机会让他展示一下受训的成果。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首先要做的,还是得先将故事润色。拿给沈秀才看。若是沈秀才不满意,那么也就不存在什么排演。 ............ 柳宁又熬了夜,张氏和柳柱看着儿子深夜还在奋笔疾书的样子,很是心疼。可也知道,学业不是那么轻轻松松就能收获成功的。虽是心疼,却也没有去阻拦。所以,柳宁早晨来到书塾时,顶着大大的熊猫眼,不断的打着哈欠。显得很是疲惫。 趁着上午的课程还没开始,柳宁直接去找沈秀才了。准备先将准备好的八仙过海拜寿的故事交给沈秀才检验一番。 沈秀才接过柳宁送来的祝寿故事稿子,看到柳宁一副疲惫的样子,关切的吩咐了几句,注意休息的话,便仔细端详起来。 不得不说,到底是默写过《西游记》的人物,整个故事的文笔还是很不错的。读起来还是很引人注目的。不论是对整个故事的情节框架的构筑,还是八仙与龙宫三太子之间的对话,亦或是其中斗智斗勇片段的描绘,写的都让沈秀才挑不出毛刺来。对于整个故事来说,沈秀才还是很满意的。只是,沈秀才总觉得好像欠缺些什么。 沈秀才放下故事稿子,对柳宁说道:“你这小子,从哪里找来的故事?” 柳宁嘿嘿一笑:“恩师觉得是否满意呢?” “整体上,对这个祝寿故事,为师觉得还是不错的。立意也很符合庆寿这个场景。只是,为师总觉得有些欠缺。却又很难说出是哪里。” 柳宁点点头,说道:“恩师说的,学生也感觉到了。学生昨晚写完故事后,想了想,如果只是单纯的将这故事通过说书的手段来表现出来,确实多少有些欠缺。学生想着若是在这故事的末尾,加上一件应景的礼物,会不会表现的更加合适一些。” “你有什么主意?” “学生见过恩师所作的画作。学生觉得很是美观。恩师不妨辛苦一下,绘出一幅八仙拜寿的画。在故事结束之时,将画送上。学生想着,这样效果应该很是不错。” “作画?”沈秀才沉默了。虽然作画算是沈秀才除却读书之外最大的兴趣之一,但是,已经好半年没有作画的沈秀才不能确定现今的自己还能不能画出让人满意的作品出来。 柳宁见沈秀才面有犹豫,出声问道:“恩师,怎么了?学生有什么说错的地方吗?” 沈秀才摇摇头:“栓子,你的想法很不错,虽然有些不按常理出牌,不过确实挺不错的。只是,为师已经半年未曾作画,实在不能确定还能不能画出让人满意的画作。” “恩师,学生不过是提出一个想法,并不一定非得以画作作为结尾。这只是一种选择。恩师不妨先尝试一番。若是觉着画作不能让人满意,咱们在换种方式来。” 沈秀才思索一番,点点头,说道:“恩,既如此,为师就先试试。” 这时,屋外传来一阵钟声,这是书塾开课的钟声。沈秀才拿起课本,对柳宁说道:“作画这事,为师再考虑考虑,寿礼,就选这说书节目了。栓子,过几日排演好了,为师先看看效果如何。好了,开课了,先去上课吧......” “是......” ............ 几天的时间,一晃眼,也就过去了。在柳宁的重点监督指导下。金六子全力训练着《八仙过海拜寿》。终于,到了该检验成果的时候了。 这日,柳宁放学后,匆匆回到穆府,将金六子带到书塾。领到沈秀才提前准备好的房间。房间里一张长桌摆放好。长桌上放着一块拍木。一把折扇。桌后是摆着一张矮凳。这是说书人的地方。而在长桌下,放着三排矮凳,矮凳旁是一张张小茶几。茶几上放些空盘子。 整间屋子被穆天赐和刘虎按照柳宁的吩咐布置成一个小的舞台。在这里,要做的不仅是将说书祝寿预演给沈秀才看,同时,也是为了测试金六子会不会怯场。舞台表演毕竟不同于面对面展示。还是颇为考验金六子的心理素质。如果在这个小舞台上,金六子都有怯场的表现,那么将来的那些大舞台,就更别指望了。 很快,金六子上场了,台下,坐着一些平日里和穆天赐,刘虎交好的学生。以及坐在正中央最前方的沈秀才和柳宁两人。 众人见金六子上场了,也就停下彼此的交流。金六子刚上场时,看着面前的人群,心里多少还是有些胆怯的。可随着故事的缓缓开场,金六子很快就进入了状态,生动形象的将故事娓娓道来。讲到精彩处,还会拍一下响木,或是敲一下折扇。台下众人听得如痴如醉。心绪跟着金六子的叙述,随着故事情节的发展,都飘忽起来。 故事结束了,众人的心思却还沉浸在那跌宕起伏的海上斗法场景里,久久没有缓过神来。 毕竟是柳宁修改的故事,很快,柳宁便回过神来。第一个鼓起掌来。为第一次上台预演的金六子喝彩。这表现已经出乎了柳宁的预计了。不得不说,效果很是不错。 随着柳宁的第一个鼓掌喝彩,其他人也都从故事中清醒了过来。跟着柳宁,纷纷鼓掌。金六子下了台,讪讪站在一边,低着头,不敢看为他喝彩的众人。 沈秀才低头说道:“为师真没想到,这故事竟能说的这般精彩。看样子,这次的寿礼,也就不用想其他的了,就这个了。栓子,你这孩子,真能给为师带来惊喜......” “恩师过奖了,不知恩师的画作如何了?” “原先不知如何下笔,下笔后又很难成作。这回听过预演后,为师有把握,画作能成啊......” “那学生先行恭喜恩师了......” “你这小子。好了,十月初三,你且随为师一道拜寿......” “多谢恩师......” 第六十四章 穆天赐的猜测 穆天赐对手下的打赏从不吝啬,只要这个人做的事情,让穆天赐感到满意。所以,对金六子的的表现感到很是满意的穆天赐,毫不犹豫的从柳宁的衣兜里掏出钱袋,取出一块散碎银子,赏赐给了金六子。同时表示自己很是看好金六子。 这是金六子第一次收到赏赐,顿时激动地热泪盈眶。跪倒在地,抱紧穆天赐的大腿含泪发誓一定会好好表现,绝不辜负穆小少爷的看重。 穆天赐踹了金六子一脚,怒道:“你个混账,把少爷我的裤子都弄湿了,还不快滚回去好好训练,以后好好给本少爷办事,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金六子自然是连声应答,唯唯诺诺的退了出去,临走时抹了一把眼泪,捎带着一些鼻涕,随手一甩。只见那块液体飞行的轨迹,直直的飞向柳宁的鞋面。与柳宁的鞋面,来了个亲切的接触。 浑然不知的柳宁正在跟穆天赐抱怨着:“你打赏金六子我不反对,可是,你干嘛拿我的银子打赏......” 穆天赐嘿嘿一笑:“阿宁,你也知道,本少爷最近穷的厉害。老爹已经好久没给我钱零用了,我去找我爹要点银子花花,都被他拒绝了。月例那点早就给我花光了,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嘛......” 柳宁夺过穆天赐手里的自己的钱袋子。刻意的往后退了两步:“我就这点钱,都不够你这大少爷下趟酒楼呢,你就别惦记了......” “行了,我不惦记了还不行......”穆天赐没好气的说道:“不过,阿宁,我是真没想到这小厮说书的效果这般好。你没看到台下的人,一个个的都好像魔怔了。” “还好意思说其他人呢,你自己不也是。”柳宁吐槽道。 穆天赐讪讪:“我这不是一时不查着了道了嘛。说真的,通过这次,我算是知道了,当初你为什么信誓旦旦的说着茶馆一定能留住客人了。”偷瞄了一眼正离去的沈秀才,穆天赐接着说道:“不说其他人了,就连我们饱读各种书籍的沈夫子都听得着迷了。我完全相信,单单在这说书一块上,我们就能收获不菲的利润。” “茶馆的经营模式很容易就会被其他商家模仿过去,所以我们还是得抓住人才啊。就好比这金六子,天生就是一个说书的料子。培养好了,绝对是我们茶馆的招牌。对这样的人才,我们还得多多开发,多多培养。当然了,赏赐肯定是少不了的。要舍得花重金,不然,很容易被人以重金挖走。恩,前提是,不要掏我的钱袋子以自己的名义赏赐......” “呃,你就别计较了嘛......这次算我借你的好不?等我有钱了,就给你......” “好,我记下了......”柳宁正色的说道。且直溜溜的盯着穆天赐。 穆天赐被看着很是不好意思,略微低下点头,摸摸鼻子说道:“别闹,说说,你怎么想到要弄个这样的方式来个范知县祝寿呢。以我对你的了解,绝对不是只是为了去见识一下范知县的寿诞这么简单。” “可以嘛,天赐,这都给你看出来了。不错,孺子可教也......” “少摆出一副夫子的模样来,我看着嫌恶心,想揍你。” 柳宁的脸上如同便秘一般难看,对穆天赐的话始料未及:“说说你的看法,我看看你能猜出多少我这番举动的目的。” “帮着沈夫子准备寿礼,应该只是你的一个借口,只是顺势而为。对吧。”穆天赐不确信的问道。 柳宁不置可否的说道:“你继续,怎么想的,就这怎么说。先不要问我对不对。” “我想,就算没有为沈夫子准备寿礼这件事,你也会找个借口让我爹或者我祖父将你,和这说书这个节目带到范知县的寿诞上。目的的话,我想除了要检验金六子的训练成果外,还有要试验他是否能够在众人面前做到不胆怯。自然,协调的将故事描述出来。当然,最重要的是能不能描述的吸引大家的心绪。” 穆天赐不说话了,停顿了下来,歪着头,仿佛是在思考着什么。柳宁也没有刻意去打扰穆天赐的思绪。只是等着他。 半晌,穆天赐又接着说道:“我又想到一点,但是不是很能确定。” “恩,没关系,你先说说看。” 穆天赐狐疑道:“我觉得,你应该还有想要为将来茶馆开始营业后做打算。为了将说书这个项目提前摆在大家的面前。让众人提前接触到。这样以后更容易接受。恩,差不多就这些了。阿宁,我说的对吗?” 虽然没有完全说对,但作为一个不经事儿的小少爷,能想到这些,也确实不简单。柳宁为穆天赐的这番话鼓起了掌:“很不错了,能想到这些。虽然不还有些遗漏,不过,也不重要。” 穆天赐不解问道“那我遗漏的是什么?” 柳宁解释道:“其实也没差多少。也就最后你说的那段。除了为了能让大家提前接受说书这个项目,还有就是通过说书让大家感到其中的魅力。对我们茶馆推出的这个项目感到新奇的同时又欲罢不能。说白了,还是为了揽住回头客。有了稳定的客源,茶馆的生意只会更好。还有就是说能参加范知县寿诞的宾客在镇上都是有着一席之地的人物。这样的人物,平时我们不用穆府的名号是很难能够接触到的。我提前将这节目摆了出来。也有着为它做宣传,打广告的目的。” “宣传?打广告?什么意思?” “说白了呢,就是通过在寿诞上的这个节目达到吸引宾客的目的,同时呢,又通过这些宾客的口耳相传,将咱们的这个说书内容宣扬出去,不说让整个镇上的人都知道吧,至少能让大部分的人知道。这也是为了吸引客源的一种方式。当然了,必须得让众人感到满意,有了兴趣,他们才会自觉的帮咱们将茶馆说书这个项目宣扬出去。这也是为什么我会提前预演一场说书的原因之一。现在,明白了?” 本以为自己想的已经够多的了,却没成想,现实告诉自己还是太年轻了的穆天赐点点头说道:“我明白了,你就是个怪物。这一天天的脑子里都是想的些什么东西......” “嘿嘿,小弟弟,你太年轻了,记得要跟哥哥多学学。学资嘛,算你便宜些,随便二三十两银子就行了......” 穆天赐怒道:“你滚,你才7岁,你才是小弟弟......要学资,没有......” 柳宁嬉笑了片刻,收拾了下心情,对穆天赐正色道:“有点还是得注意的。就想刚刚我说的那样,咱们这个经营模式很容易就会被其他人学了去。为了能够稳定的占据客源。咱们先要稳定住说书人。该给的赏赐绝对不能少。其次,咱们的故事一定要走在其他人的前面。如果只是说些老生常谈的故事,那么还是稳不住客源的。当然了,故事这块,就交给我来。你们就不用操心了。再次,咱们还得注意培养一些新鲜的说书人。在精彩的说书,若风格总是一成不变,那么迟早客人是会厌倦的。差不多的时间,咱们推出一个全新的说书人,全新的说书风格。在保证质量的基础上还能提供客人不同的享受。这点也是很重要的。” “行了,我知道了,你就别一股脑的全都念叨出来吧。听得我脑子都快炸了......” “你呀,咱们既然要经营,自然是要好好来做啊......” “恩,知道了。开业之后再说吧。”穆天赐看了眼屋外的天色,摆摆手说道:“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 “行吧,之后我写个流程,和注意事项。营业之后,在好好说道说道。走吧,喊上虎子。咦,虎子呢?” 两人说了半天的话,才发现刘虎不在身边。转过身,却发现刘虎坐在矮凳上,仍是一副呆滞的模样。 柳宁拍拍刘虎的肩膀说道:“虎子,醒醒,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 刘虎还沉浸在金六子的说书中,直到感受到柳宁再拍着他的肩膀。仍有些迷糊的刘虎开口说道:“三太子,蓝采和交给我来......” 第六十五章 范府寿诞一 要论槐刘镇上那户人家的府邸占地最广,最为豪华,当属知县范大晨的府邸。占地十亩的府邸。单单只是从院外看来,就显得气度不凡。更别说院内各色景致,豪华的装修。无一不在彰显着范大晨的身份不凡。当然了。要抡起实力背景,槐刘镇上还是当属穆府第一。即便穆员外已经致仕,但好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今日的范府较之以往更显不凡。处处张灯结彩。锣鼓喧天。往来宾客络绎不绝,好不热闹。今日是范大晨四十寿诞,阖府上下商量着决定好好的庆祝一番。所以早早的就准备起来。长时间的准备,换来了出色的成果。到访宾客无不赞叹范府贵气逼人,景致出众。 府门处自有范大晨的儿子范程远招待,无需范大晨亲自出马。今日的范大晨换下了官府,一身富贵常服,坐在大厅接受着众人的庆贺,祝福。满脸笑容的和到访宾客交谈着。 当然了,范大晨不是对每个到访宾客都是满面笑容的。他的听力很好,对屋外传来的宾客带来的寿礼的报唱听得可是一清二楚。那些送来的寿礼,让范大晨感到满意的。自然是让这位宾客如沐春风。而对那些送来的寿礼不太满意的那呢,总是不咸不淡的问候两声,也就不去管他。 大楚的民间的寿诞大多都是从中午开始,直至傍晚方才结束。期间各色活动,节目总会让人感到乐趣十足,不虚此行。还没到入席时间。宾客们大多都聚在大厅,或者后屋庭园处,彼此闲聊着。只待时辰一到,便会在范府佣人的领导下,入席。时辰也差不太多,宾客也大多都到了。除了穆府还未到达。范大晨也不慌忙。自己身份背景比不上人家,自然不值得人穆府对自己有多重视。何况,他范大晨不是正经科班出身,这个知县官身也是花费重金打点朝内重臣才能让自己从一介武官专职成为一方父母官。比起这曾经的正四品户部侍郎自然弱上许多。 穆员外自然是不会参加这样的寿诞。对方身份地位不如自己,年岁更是比不上自己,确实没有必要前去为其祝寿。膝下大儿子身子不便,不宜出门。二子不在府里,所以,只能三子穆文达出面。反正平素也是穆文达与范大晨接触的比较多,自然前去祝寿最为合适。 正好,沈秀才,刘金福都在受邀之列。因柳宁的关系,穆文达便约着三家一道过去。沈秀才对这种事情从不在意,自然没什么意见。而刘金福呢,虽然想早些过去,但这种能和穆府牵上关系的机会,自然是求之不得。自然也不会拒绝。所以便约着时间,在穆府所处坊门外相候。到了时间,便一起过去。 刘金福父子在坊门外候了一段时间,沈秀才方才和穆文达带着柳宁,穆天赐先后到来。四辆牛车先后走着,捎着众人,带着寿礼,过去了,同行的自然少不了金六子。毕竟他算是沈秀才寿礼最为重要的一环。 范程远正站在范府门口,迎接着到访众宾客。大老远的就看到表示这刘宅,穆府的牛车缓缓走来。笑着将宾客迎进门。稍稍正了正衣装。满面笑容的迎了上去。待穆文达下了车,拱手笑道:“范志远恭候穆世叔多时了,世叔能来真是让我范府蓬荜生辉啊。”志远是范远程的字。 穆文达虚托住范程远,笑道:“世侄客气了,你父亲呢?” “父亲正在正堂等候着穆世叔的到来。世叔快请进......”范远程将穆文达和穆天赐松紧府内,转而又对沈秀才,刘金福笑道:“沈兄,刘员外也快请进,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有劳范兄。”沈秀才拱拱手,领着柳宁跟着进去了。刘金福欠身笑道:“麻烦范少爷亲自接待,刘某惶恐啊......” “哈哈哈哈,刘员外客气了,快些请进吧......” 刘金福带着刘虎,跟在沈秀才身后走了进去。 入门走过廊道,便到了正堂外,堂外有一管事装束的人在喊唱着这众人的礼单。穆文达,沈秀才,刘金福先后将礼单递上。管事结果礼单,扫视一眼,大声唱道:“穆老爷,白玉璧一对。沈秀才,说书节目一项,画作一幅。刘员外,上佳美酒两坛。” 这管事今日也算是唱过不少礼单,穆文达和刘金福的礼单还能接受。对着沈秀才的礼单就感到十分新奇了。这么多的礼单下来,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送个节目来。再说了,这说书是个什么鬼。虽说满腹狐疑,但他只是一个下人,他只需要负责将礼单唱出来,至于是什么内容,就不是他操心的了。 其实,不单是这管事感到奇怪,就连那些在正堂里三两闲聊的宾客对沈秀才的礼单都感到好奇。说书这个节目,在他们经历的岁月里,从未经历过。不过也就只是好奇一下,说书这个词短暂的在他们脑海中停顿了一下,也就一闪而过了。还未能入席的他们,也就各自继续和身边的人交谈起来。 范大晨见穆文达过来了,又听到送上白玉璧一对当做寿礼,顿时喜上眉梢。撇下身边正在交谈的宾客,离了座位,迎了上去,爽朗的笑道:“我说今日怎么从早就听到喜鹊一直在叽喳叫唤着,原来今日是安常兄到了。可这是让小弟喜出望外啊。” 穆文达笑着拱拱手说道:“忠武兄到怕是说错了,这喜鹊叫唤不是因为愚兄今日会来。而是为了庆贺忠武兄的寿诞啊。” “安常兄还是这般客气,倒叫小弟好不惭愧,一会儿入席,可要好好陪小弟饮上一杯啊......” “一定,一定。”穆文达示意柳宁和穆天赐上前,对范大晨说道:“这是犬子天赐和世侄柳宁。天赐,阿宁,还不上前拜见你范世叔?” “世侄天赐拜见世叔。” “学生柳宁见过范大人。” 范大晨摆摆手,笑道:“两位世侄无需多礼。安常兄,你这两位后辈可真是一表人才,将来成就怕是非凡啊。” “忠武兄哪里话,愚兄瞧着志远贤侄才是人中龙凤,将来定有不凡成就。” “哈哈哈,那就借安常兄的吉言啦......来来来,时辰差不多了,安常兄快些入席吧。”说罢便领着穆文达入席就坐。待穆文达坐定后,便对在场众宾客说道:“让各位久候了,快些入座吧。” 一时间,众人纷纷入座。范府丫鬟们替宾客们将酒水满上,众人一道举杯,遥敬范大晨。觥筹交错,氛围好不热闹。 同是穆府后生,范府也不清楚柳宁的身份究竟如何,索性便将柳宁的座位安排着与穆天赐一道。都是位于首席上座。三人党就差刘虎。作为商贾之子的他只能可怜巴巴的坐在堂下。好在刘虎对这种小节从不在意。自顾自的吃吃喝喝,好不舒坦。看得一旁的刘金福直皱眉头,却也不好当众说些什么。 穆天赐稍稍吃点东西,低声问柳宁:“怎么样,阿宁,这场面见过没。” “说实话,出乎我的意料,不过,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那是当然,比起我家那可差了不是一点点。不说其他的,你看看这屋外的园景,是在庸俗。一点雅致都没有。亏得我爹还能将这园景夸上天。” 柳宁轻轻推了穆天赐一下,小声说道:“小声些,你我之间说说也就罢了,莫让其他人听了去。你爹说的不过是客套话罢了。酒席间常有的,你就不要太在意了。” 穆天赐撇撇嘴,神情很是不屑:“又是这套说辞,从小听到大。行了,别说这个了。对了,说书什么时候上?上次听过之后,总觉得没挺过瘾,最近总想着在听上一听。” “节目送上去了,可又不是我安排的,应该是很快吧。” “赶紧来吧,不然我可坐不住了,还得待上半天,真是无趣。” “行了,你可别废话了,这些吃食都塞不住你的嘴啊。” “唉......” 第六十六章 范府寿诞二 宴会仍在继续,场上仍旧热闹非凡。 宾客们纷纷走上正堂,为知县大人敬上一杯酒,献上祝贺。范大晨是来着不拒,宾客敬上的酒,尽皆一口饮尽。虽然已是满肚酒水,但这些酒水对他来说只是小意思。行伍出身的他,别的可能不是很在行,但要抡起酒量,在场宾客无一是他的对手。宾客们见范大晨饮酒时爽朗的模样,纷纷自愧不如。赞叹知县大人海量惊人。范大晨摆手笑道:“不瞒各位,本官这点酒量,在行伍间都是不入流的存在。我大楚人才济济。行伍之中,尽皆酒中豪杰。犹记得当年本官北征通古斯部大胜而归摆酒庆功之时。全军十二万儿郎所饮酒水,怕是能将这贯穿槐刘镇的汾江支流比下去。” 堂下有宾客立刻附言道:“范大人海量,我等自叹不如啊。” 亦有宾客说道:“范大人上马能战贼寇,下马能治国。实乃无双大才。” 范大晨笑道:“诸位太看得起本官了,如今天下承平,全赖当今天子贤明神武,三位顾命大臣尽心辅国。我等方才能有此等盛世可享。本官提议,众人举杯,咱们遥敬天子,三位顾命大臣一杯。来,诸君,饮胜!”说完,将手中慢慢的一杯酒水一饮而尽。 众宾客纷纷随上,将杯中酒水饮下。 这时,范大晨又说道:“说起这酒水,想当年,本官北征漠北之时,曾收获一袋子漠北人饮用的马奶酒。虽满是腥味,但后劲十足,喝起来着实带劲。本官至今回味无穷啊。可惜啊,我大楚泱泱大国,好酒不胜其数。可抡起这后劲确实差漠北一筹啊。本官只想着将来有一日能喝到那般的好酒。”说罢,又将杯中酒水饮尽,饮后自言自语道:“太淡,太淡,着实无味。” 众宾客一时之间都不知如何应答。除却刘金福。刘金福自酒席开场,就一直寻找着能将自己带来的不用做寿礼的稍稍劣质些的蒸馏酒献上。只是苦于这时机不对,一直未能找到机会。而现在,范大晨此话一出,若刘金福再不接口,岂不白白浪费这样一个顺利成章的机会呢。当即,刘金福起身离席,对着坐在正堂的范大晨欠身说道:“范大人一番话,着实令人向往。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灭尽贼寇,方显男儿本色。只是可惜,这场上酒水不能满足范大人的愿望,配不上大人身份。令在下着实失望。” “哦,不知刘员外有何高见呢?”范大晨眯着眼睛,冷冷的说道。场上酒水是范府自己准备的,即便在怎么淡而无味,不堪入肚。范大晨也不希望看到有人站出来拆台。他范大晨自己可以说自家酒水不行,难喝。但是别人就不行。范府准备的东西,还轮不到你这一介商贾在这里评头论足,大放厥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先不忙处置。先容你的一番说辞,只是事后,你也就没有必要继续待在这槐刘镇了。 台下好些宾客还没反应过来,反应过来的,都摇摇头,为面前这鲁莽之人叹息。当堂驳范知县的面子,怕是在这槐刘镇再无立身之地。其中有好些人是和刘金福交好的。看到刘金福整出这么一出戏,不禁都为刘金福的鲁莽感到担忧。 坐在客席首位的就是穆文达,他的位置靠着范大晨最近,稍稍抬眼就能将范大晨的一举一动看如眼中。范大晨的脸上变化,其他人隔着远,可能没看到,但是穆文达却是看的一清二楚。本来还有些笑容的脸色,随着刘金福说出来的话,立刻变得阴沉了很多。原本看在儿子和柳宁与刘虎交好的份上,穆文达想着为了儿子将来能多一个帮手,这才尝试着接触刘金福。也才有了之前相约着一起来范府庆贺的举动。可没成想,自己有意交好的人却是这样一个鲁莽之辈。这样的人教出的孩子能不能为自己儿子提供帮助呢?穆文达很是怀疑。算了,好歹刘金福儿子与自家儿子,柳宁交好,又是随着自己一道而来的。若是真的惹恼了范大晨,自己还是帮衬一下,维护一番。只要不是当堂落不下面子就好了。算是给儿子和柳宁一个面子吧。 随着范大晨的语气变冷,堂下的气氛一时之间也逐渐变得有些沉闷。一丝微妙的氛围在宾客之间传散着。 穆文达看着氛围怕是要冷场了。正准备开口将这气氛重新炒热起来时,却听到刘金福开口说道:“想来场内也有不少人认识在下,也知道在下家里经营这一家酿酒铺。说来也是侥幸,在下偶然间得到一良方,能酿出入口极为甘美凛冽的美酒。刚刚听范大人一席话,想着似范大人这般英豪人物,也只有在下得倒良方后酿出的美酒方能配的上。是故,在下方才有刚刚那番话。若是有什么不得体之处,还望诸位海涵。” 范大晨对刘金福的这番说辞虽然不是不能接受,但仍旧很是介意。依旧冷冷的说道:“如此说来,刘员外何不将这美酒呈上,供大家品评一番呢?” 若是这酒着实美味无比,还则罢了。如若不是,那就再加上一条蒙骗上官的罪责。范大晨心里如是想着。 “本想着事后将此美酒献给范大人,既然范大人这般说的话,在下恭敬不如从命。还请范大人与在座诸位稍候片刻,在下这就取来,好让大家品评一番。”说完告罪一声,便下了厅堂。去牛车上取带来的特制蒸馏酒。当然了,这酒是比不上作为寿礼献给范大晨那般美味,但也不是寻常酒水能够媲美的。 刘金福下去了,厅堂里氛围依旧怪异。众人也都没了个声响。范大晨静静的坐在上堂,默默的喝着酒。准备看看接下来这戏该要如何演绎下去。 众人等候片刻后,刘金福回到厅堂,身后还跟着两个范府下人,合抱着一大坛子酒上来了。在范大晨的默认下,范府下人们将酒坛打开,坛中酒分倒给厅内堂下一众宾客。 酒坛打开的瞬间,一阵阵酒香便弥散在整个厅堂之内。凡事好酒之人无不下意识的吞咽着口水。这酒,不说口味了,单论这酒香,就已经超出他们这辈子所见所闻。 同样吞咽着口水的还有范大晨。问道酒香的那一刻,他确信了,面前这坛酒绝对是他平生仅见。看到一杯杯的酒水分倒给众人,不禁有些后悔。拥有着这般酒香的美酒,只有自己才有资格享用。给厅内堂下众人,简直太浪费了。可话说出了口,又怎么好反悔呢。算了,剩下的说什么都不能再给了,绝对要留给自己好好品尝。 很快,分倒好的酒水,送到众人台面上。就连穆天赐和柳宁,刘虎这样的未成年都分倒一杯。不过两人对这酒没什么兴趣。放在一旁,碰都没碰。满满的酒精是在激不起柳宁喝下去的兴趣。 可除了他们三个人之外,其他人无论是出于好酒还是好奇的目的,都将面前的杯中之物一口饮下。入口的那辛辣的滋味,下腹后的那种火辣辣的感受,以及后续直冲大脑的后劲。很多酒量小的人,都醉了。酒量尚可的人也都趴在桌上喘着气,良久之后方才大喊一声,好酒。 范大晨也是其中一员。他算是知道了,这样的美酒,这辈子都忘不掉了。和这酒相比,自家准备的酒水算是什么?水吗?就连让自己念念不忘的马奶酒都比之不如啊。此酒,真乃绝世佳酿。 刘金福满上一杯,端上来,送到范大晨面前:“范大人,刚刚是在下孟浪了,这杯酒就算是在下的赔罪。” 范大晨一把抓住刘金福捧着酒杯的双手说道:“非也,这回到是本官见识短浅了。刘员外所说不假啊,如此美酒,真是稀世少有啊。只是这喝一点少一点,本官着实不忍啊。” 刘金福微微一笑,低声道:“大人放心,这酒管够。为了表示在下刚刚的歉疚。将来范府上下的酒水,在下包了。全都是这样的好酒。” 范大晨眼前一亮:“此话当真?” “绝无虚言!” “哈哈哈哈,刘老弟真是本官的酒国知己啊......” “在下送来的寿礼,是更为美味的好酒。大人不妨日后细细品评......” “一定,一定,啊哈哈哈哈......”说罢,范大晨将刘金福端来的酒一饮而尽。良久,长叹一声:“果真好酒啊......” 在一旁听了全部对话的穆文达暗暗感叹,这刘金福也是个胆大心细的主啊。教出来的孩子,定然也不是个简单人物。儿子现在多一个朋友,对他的将来只会有好处,看来为了儿子我也得好好的与这对父子好好相处。这对父子,绝对值得交好。 而堂下,对穆文达心里活动全然不知的刘虎,正在和面前的那只鸡做着搏斗...... 第六十七章 范府寿诞三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随着时间的推移。宴席上的氛围,变得更加热闹起来。其中不乏参杂着一些不胜酒力的宾客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更有甚者被这浓烈的醇酒醉倒一头栽进面前的美食佳肴之中,仍浑然不知。 范府安排酒席间节目的管事,看着屋外时日差不多了,便开始了提前安排好的节目。 不得不说,大楚王朝的娱乐节目真的不多。除却从勾阑请来的伶人外,只剩下从外地邀来的一家小型戏剧班子。节目零星也就只有四五样。戏剧班子的两场戏,外加勾阑伶人编排的三场舞蹈。每场表演,时间都不是很长,放在今日的话,戏剧大约也就半个小时的光景,至于舞蹈,那更是短暂了,三场舞蹈加起来一共也就四十来分钟。放在这个时间漫长的宴席上来说,只能算是一个简单的插曲。所以,宴席上的节目都是主家各自挑选一个适合的时间来进行,而不是统一的在宴席的开始就举办了。 在槐刘镇上,一场宴席上能看到四五个节目,已经算是很高的标准了。毕竟,这里只是一个稍大些的镇。不是大楚王朝旗下那些大城。更加比不上京畿通城。 随着伶人们进入大堂,乐师们各自准备好乐器。节目即将开始之时。范府管事提前将府上安排的节目,通报给在场的一众宾客。柳宁的位置离得稍远些,好在范府管事嗓门够大,报出来的节目单,虽是有些模糊,但多少听了个大概。见过现代各式各样节目的柳宁自然对范府安排的节目兴致缺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曾走动,只是时不时的陪穆天赐闲聊两句,或者简单的应付着周边宾客的社交词令。 支撑着柳宁继续坐在这里看节目的原因,无非就是想看看安排的这个说书节目能在厅上堂下众宾客之中获得什么样的反响。究竟能不能提前收获一些人气,打响一丝名气。为即将营业的茶馆备好一些客源。好在说书节目被安排在第二项。仅仅就在一场舞蹈之后,等待的时间不长。 第一场节目开始了,在乐声中,伶人们开始舞蹈起来。一时间,堂下纤支曼妙,长袖飞舞。伶人们尽心的舞蹈着,面上带着浅浅的笑容,还是很能吸引住人的。若撇去舞台的视觉效果的话。果然还是此刻堂下的舞蹈较之在后世看到的那些舞蹈更能吸引柳宁的目光。可惜啊,少了舞台视觉效果,比起现代还是差了好些。柳宁看了一会儿,也就收回了目光。 穆天赐曾经见过比此刻堂下更吸引人的舞蹈,所以也是表现得不那么热衷。不似刘虎那般,直溜溜得盯着堂下正在舞蹈得伶人们。连面前得没事都顾不上了。穆天赐见柳宁一副不感兴趣得模样,问道:“怎么了,阿宁,对着舞蹈不感兴趣吗?” “嗯,我更在意不是这些伶人们得表演......” “呵呵,我知道,你在等着金六子的说书。行了,这舞蹈,马上就要结束了。下面也就是金六子的说书了。” “嗯,不过,你怎么也对这表演,不太感兴趣的样子?” “就这水品,还是算了吧。本少爷见过比这更好的。等哪天我带你见识见识......” 两人说话间,舞蹈结束了,伶人们对着厅上堂下的众宾客欠身行了一礼,也就退下去了。不一会儿,范府管事带着金六子上堂了。同时,还搬上来了和预演时金六子使用的道具。 看到这一幕沈秀才知道,该是自己出面的时候了。当即整理了一下稍稍有些凌乱的衣裳,起身离座走到厅内,欠身,对范大晨说道:“范大人容禀......” 此时的范大晨还沉浸在难得的美酒之中,不能自拔。对沈秀才的问候,反应稍稍慢了些。不过却也没落下太多:“沈秀才?平素倒是少见你的身影啊。今日既然来为本官祝寿,定要好好喝上一杯。” 沈秀才接过范府丫鬟端来的美酒。轻饮一口,说道:“学生不胜酒力,还望范大人见谅。” “无妨,无妨,美酒虽好,却不是每个人都能架住这后劲。沈秀才量力而行便可。” “多谢范大人体谅。说来惭愧,学生接到范大人请帖自是不胜欣喜。只是左思右想不得,竟不知该准备何种贺礼方才能表达学生对范大人敬意之万一。幸得学生得弟子提醒,终于备好贺礼。如今,这贺礼也上了场,还请范大人指教一二。” “沈秀才客气了,本官记得,可是一名唤说书的节目?” “范大人好记性。正是此节目。堂下准备说书之人,正是学生弟子手下从业者。此人别无他技,唯有这说书,堪称一绝。学生曾听过一回,至今依旧回味无穷啊......” 范大晨笑道:“如此说来,本官着实感兴趣,倒要好好听这说书一番啊。” 此时,沈秀才又接着说道:“学生还有个不情之请,还望范大人应允。” 得到美酒的范大晨心情大好,对前来贺寿的宾客的一些小的请求,自是无不应允。当即说道:“有何事,沈秀才不妨直说,只要是在这寿宴之上,本官能办到的,自然一切好说。” “除了这说书之外,学生还准备了一副画作,当作寿礼一并送来,为了完整的表述学生拳拳贺寿之心,还望府上管事将学生画作取来,待着说书完毕,在由学生呈上画作。更显学生心意。还望范大人应允......” “哦,还有此等说法,倒是新鲜。有趣,有趣。去,将沈秀才送来的画作取来。一切按照沈秀才说的来办。” “是。”站在范大晨身后的随侍丫鬟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这时,堂下已经准备好了。节目开始了,只听一声响木,金六子那富有磁性的声音便传了过来:“话说,这一日,八仙相聚鹤阳楼......” 厅上堂下的宾客,但凡清醒着的,视线,思绪都渐渐的被这个手持折扇,时不时来声响木的年起人所吸引过去。渐渐的都停下了手中的碗筷,专注的听着这八仙过海拜寿的故事。金六子富含吸引力的声音,把堂下众宾客的思绪都带入在那片汪洋大海上的激烈的斗智斗勇之中。当说道八仙占据上风时,众人无不长舒一口气,身临其境般的认为即将渡海功成。而又听到八仙被龙宫所属设计,不甚之下落入下风之时,纷纷面露难色。仿佛就是他们自己面对这般险境。又闻蓝采和不察之下,被龙宫趁虚而入,掠走之时。更有甚至惊呼出声:“如此,该当如何。”最终,八仙技高一筹,终于成功过海后,众宾客无不欢欣鼓舞。互相道贺。好似那般胜利,皆是他们所为。 不仅堂下宾客听的如痴如醉,就连这范大晨都听得都短暂的忘记了握在手中的杯中之物。 穆文达也被这说书带来的惊人效果给震撼得不轻。他从未见过这样一个能吸引人的节目。一时之间也是沉醉其中。 历经半个时辰的说书,结束了。宾客们都感觉有些意犹未尽。这时,沈秀才从范府丫鬟哪里接过自己的寿礼,打开,献了上去。 画中所作正是那八仙祝寿图。八仙满面笑容的齐捧着一个硕大的仙桃。旁边有一首打油诗:诸佛神仙都会到,天官赐福赠蟠桃。大众今日来上寿,斋主长生永不老。 这样一副画,应着说书的故事,顿时哄得范大晨开怀大笑:“哈哈哈哈,好啊,好啊。沈秀才有心了。本官记下了。来啊,上酒,本官要与沈秀才共饮一杯!” 众宾客听闻笑声,又见范大晨如此兴致,纷纷上前欣赏画作,顿时纷纷说道:“好啊,沈秀才大才啊。”“是啊,沈秀才别出心裁,我等自愧不如啊。”“定要与沈秀才好好喝上几杯。” 气氛一时之间,推向一个新的高潮...... 第六十八章 范府寿诞四 说书节目,结束了,金六子在范府管事的指引下,下堂休息去了。范府准备的其他节目,按照事先准备的那般,依旧继续着。众宾客虽然大多都在看着这些后续的节目,可心思,却仍旧放在之前那个对他们而言,很是新鲜的说书上。 对于那些新鲜的事物,只要不是离经叛道的,超出他们想象的。大楚民众,大多都能接受。甚至很乐于见到这些新奇的事物出现。好为他们有些无趣的日常生活增添些乐趣。 柳宁对金六子的说书,很是满意。整体效果也超出了柳宁的预料。看样子,在寿诞之上,将说书摆上台面这个决定,很是正确。柳宁甚至听到由宾客私下互相打听着,这说书,是哪里推出的节目。从他们的话语中,柳宁能清楚的感受到,他们也想在自己的生活中,用说书,增添些乐趣。 这是一件好事。意味着,说书的推出,将为自己的钱袋,丰厚不少。 柳宁端起茶水,与穆天赐轻碰一下,彼此没有说话,却都看到双方眼中的欣喜。 大厅主座上的范大晨很是满意。与沈秀才亲切的交谈着。爽朗的笑声不断从他的嘴里传了出来。 大获成功的事情,总是能够给人带来愉悦感。特别当这件事情还是自己一手经办的,那种愉悦感,更甚...... 要说起这次寿诞上收到的礼物中,最让范大晨感到欢喜的,除了刘金福献上的美酒,就属沈秀才带来的这名为说书的节目。为自己的寿诞,增色不少。曾听说,面前这沈秀才是个纯粹的书呆子,如今看来,不过是误传罢了。这般玲珑心,岂是一般书呆子能拥有的? 范大晨端起酒杯,笑着对沈秀才说道:“以往,本官也见识过不少宴席节目,皆可算是精彩绝伦。但要论其中,最为出众的,当属今日所见这名为说书的节目。本官着实没有想到,一个普通不过的故事,通过堂下说书人的口嘴,竟然能达到这般效果。这份心思,让本官很是舒心啊。沈秀才,你的这份心意。本官实实在在的收到了。来,本官与你再饮一杯。” 沈秀才笑道:“范大人谬赞了。只要大人满意,学生也就心满意足了。” 范大晨笑问道:“这说书,本官从未见过,不知沈秀才又是如何想到的呢?” “学生不过一介书呆子,那有这般玲珑心思。这还全赖我那弟子。若非是他,学生只怕到现在还在犹豫着,该如何表达能参加大人寿诞这份待遇的欢喜之情。” “哦,真不知沈秀才你的弟子是何般人物,竟有这般心思。” “学生这弟子,范大人入席之前刚刚见过。” “本官见过?是何人呐?本官怕是这美酒饮多了,对这人毫无印象啊。” 沈秀才指着正和穆天赐聊的开心的柳宁笑道:“学生弟子,便是那柳宁......” 范大晨顺着沈秀才手指方向看去,正是那名穆文达介绍的子侄后辈,唤作柳宁的孩子。一时之间,不仅有些好奇。一个稚子,竟能想出如此另类却又让人满意的寿礼,还同时被穆文达和沈秀才两人看重。这点着实不易。不由得想近距离瞧瞧这稚子能有什么过人之处。便让身后丫鬟将柳宁唤来。 对于槐刘镇地方一把手的传唤,柳宁自然不敢有丝毫耽搁。个何况两人同在大厅上,相间不过三丈。一举一动,尽在眼底。理所当然的匆匆起身离席。快步上前,欠身行礼:“学生见过范大人,见过恩师。不知唤学生前来,有何吩咐?” 范大晨仔细端详柳宁几眼,从外观瞧来,这柳宁没有什么特别出色的地方。相貌普通。除却有着一丝不符年龄的成熟外,再也没有其他什么不同之处。当即,微微一笑,道:“听你恩师说,这说书节目,是你想出来的?不错,不错,本官很是满意。只是,本官很是好奇,如此精彩的节目,你又是如何想到的?” 范大晨虽然只是随意的问道,但柳宁却不能随意的回答。若柳宁的回答不能解释清楚,或者让范大晨有什么不满,那么对将来茶馆的营业可没有丝毫的好处。刚刚接触范大晨,柳宁也不清楚这人心性如何。若这人小肚鸡肠,只因柳宁的答复不能让自己满意,而对茶馆使些小绊子。这绝对不是柳宁愿意看到的。所以,柳宁恭恭敬敬的解释道:“回禀大人,其实,这也只是偶然。学生前年还在家乡之时,曾遇到一个游方老道人。当时与那老道人一见如故,便缠着老道人给学生讲了好些故事。其中,便有这八仙过海拜寿的故事。当时听得认真,也就记了下来。前些日子,想着这故事若是用在大人大寿之日上,或许更能显得喜庆,便与恩师商议着将这故事献上。” “游方老道士,见闻定然不浅。能有此番生动有趣得故事。也属正常。只是,你又如何想出这说书?又怎恰好能遇着如此合适得说书人?” “大人,说书,说得简单些,也不过是讲故事得一种形式罢了。借助说书人得口嘴,以一种生动形象口味,将故事说与大家听听。能博取众人感同身受,身临其境,那便算是故事说的生动。而说书人,原本不过穆府上一扫洒小厮。学生只是觉着他的声线不错,这才安排他好好练习一番。”柳宁顿了顿,见范大晨仍有疑色,又接着说道:“学生办这说书节目,不过是为了将来的营生做些准备罢了。能达到现在这般效果,也着实出乎学生意料。” 范大晨听着柳宁的解释,嘴角不自觉的扯出一个弧度,问道:“哦,小小年纪就想着做些营生?有点意思。说说,是什么样的营生,让你想出这般节目来?” “学生与两好友商议着办间茶楼,为众人提供一处吃茶,休憩场所。说书,不过是为了提供给众人更好的休息体验而想出来的一种休闲方式。学生想着,忙碌许久的人们,听听故事,饮茶品茗,进点小食。这样的方式,最是休闲放松不过。所以,这才有了说书这一节目。” “嗯,听起来倒是不错。你这茶馆,倒是让本官很是有兴趣。若是方便。本官倒想见识一番。”范大晨点头说道。 “如今,茶馆还在修葺之中,暂时还未开始营业。待准备就绪之后,学生斗胆,诚邀范大人前来体验一番。” “好说,好说。这等新奇之事,本官岂有不观之理?待你万事备矣。本官定然前去瞧个仔细。” “范大人若是能来,茶馆必然蓬荜生辉。学生定然扫榻以待。” “哈哈哈,嗯,好说,好说......”范大晨拍拍柳宁的肩旁,表示自己对柳宁很是满意。 柳宁心里长舒一口气,范大晨能来茶馆,那么,也就没有白费自己这番心思。只要届时,能让知县大人满意,对茶馆而言,也是一个很不错的宣传。 范大晨转而对沈秀才说道:“你这弟子,很不错,本官最是欣赏这种心思敏捷之人。”说罢也不等沈秀才说什么,便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看着堂下戏剧,饮着美酒。 对他而言,说书,茶馆,不过是意外之喜。而这杯中之物,才是自己的人生最爱。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第六十九章 密谈 范府准备的节目结束的时候,天色也渐渐开始变得昏暗。烛火依次点亮了,宴席差不多进入了尾声。醉倒在厅上堂下的宾客也越发的多了。这一次宴席,醉倒人数,是槐刘镇历年之最。足以被好事者写入槐刘镇县志之中。刘金福看到厅上堂下醉倒的这么些宾客,显得很是开心。他知道,经此一役,他刘记酒肆的烈酒,将传扬出去。 同样开心的还有坐在厅上正座的范大晨。此刻趴在桌子上,醉意十足的他,看着台下醉倒的众人,心里很是得意。刚刚兴致所至的那场拼酒比赛,最终还是自己赢了。虽然,现在脑袋昏昏沉沉的,说起话来,都有些费力。可是,毕竟自己还是有着意识的。而台下众多参与者,全都醉的不省人事。 “哈哈哈哈,论起饮酒,还是本官更胜一筹啊,台下一个个的,都不堪重用啊。安常兄,认为如何呢?” 穆文达笑道:“这是自然,论起酒量,怕是天下都无几人是忠武兄的对手啊。如此美酒,如此后劲,忠武兄还如此清醒。这酒量,真是闻所未闻啊。” “安常兄,不是小弟吹嘘,论起这酒量,这镇上,怕是真没人是小弟的对手。目前为止。只有一人,论起酒量,小弟不是对手。” “哦?竟然还有人能在此道上让忠武兄自认不如。不知是何人物啊,小弟对这人,还真是好奇不已啊!” 范大晨一改轻松语气,反而显得略有些沉重:“说起来,安常兄定然听过此人名号。他便是我大楚第一战神,瀚海侯,宁侯爷。小弟曾有幸见识过宁侯爷酒量,小弟真真不如宁侯爷远矣。说来,小弟还真想再次目睹一番宁侯爷的风采。只是,这宁侯爷身处京畿通城,而小弟却在这槐刘镇,将来怕是再没机会见到宁侯爷了。”说罢,自嘲般的摇摇头。 穆文达听出了范大晨的言外之意,外放成为县官的范大晨一直想着通过升迁方式,再回到京畿通城。只是,他一武将能转为县官,已是难得之事。想以普通方式升迁,又谈何容易。所以,范大晨便将心思寄托在致仕在家的穆员外身上。想借助穆员外的疏通,好达到顺利升迁的目的。许久之前,范大晨就通过各种借口寻求穆员外的帮助,只是穆员外一直未曾予以准确答复。好不容易在穆府小姐被拐事件中,为了借助县衙的力量。穆员外松了口,答应范大晨,帮他疏通上层。只是好些时日过去了,却一直没有消息。范大晨不免心里有些沉不住气,是以借此机会,从穆文达口嘴探查一番。 清楚范大晨想法的穆文达笑道:“忠武兄何处此言?机遇这种事情,可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说清道明的。或许,不日将有一番际遇落在忠武兄身上也为可知。” 穆文达的意思是让范大晨稍安勿躁,暂且按捺心思。安心等待消息。答应他的事情,穆府已经在运作了。 范大晨听明白了,点头笑道:“是矣,机遇这事,又有何人能说清呢。小弟不过随口一说罢了。安常兄切莫当真。” “哪里,哪里。” 在随侍丫鬟的搀扶下,范大晨起了身。略带歉意的对穆文达以及身边其他还未醉倒的宾客说道:“招待不周,招待不周啊,各位请先自便,本官换身衣服就来。”说完,便踉跄着,走入了后堂。 这时,原本趴在堂下桌上,醉倒昏睡的一人,趁着众人不注意,也悄悄溜入范府后堂。 范府后宅,内书房。 范大晨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到了书房。进了书房的他,遣退了一直随侍的丫鬟。坐在书桌前的他,撑着头,揉捏着太阳穴。美酒虽好,后劲却大。此刻的他算是对这话有了一个充分的理解。 人前的他,为了顾及自己在众人面前的形象,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倦态。而此刻的他,卸下伪装。满脸的疲惫。强烈的醉意不断冲击着他的意识。范大晨很想就此睡了下去,可是,宴席还未结束。宾客还没告辞。自己还不能就这样醉倒睡下。只能强忍着不适,与醉意做着抵抗。 这时。屋外传来一阵敲门声。范大晨不耐烦的说道:“不是说了,不要过来打扰我,还不快滚!” “是我。”一个男子清冽的声音传了进来。 范大晨听到这个声音,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你怎么进到后宅了?不是说好了,不要暴露我们之间的关系。” “事态紧急,不然,我也不想冒着这样的风险。”说话男子确认四周无人后推门而入,解释道。 “罢了,什么事情,非得你自己亲自跑一趟?” “姜舒易的命,需要留在槐刘镇。” “姜舒易?巡检知府姜舒易?”范大晨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震掉了一地的笔墨。对面前的人,怒目而视:“王添金,你是不是疯了?巡检知府的命,你都敢留?还留在槐刘镇上?你想死,别拉着我下水。” “红色标识,公子亲自下达的命令。”说完,王添金将怀里的一张狭长的纸张,递给范大晨。范大晨接过来,仔细看了看。纸张,不过是普通的红色信纸。纸上只有简短一行字:“姜舒易活不出槐柳。”只是,在这章信纸上,确有着一处很是明显的,用朱砂描绘的巨蟒标识。 范大晨确认再三,确定信件的真实性后,问道:“什么时候的消息?” “前日清晨,信鸽传来的加急消息。” “我能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你知道规矩,有些事情,不是你我所能知道的。我们只需要办事就可以了。” “那你可知,此事一出,将引起多大风波?届时,我不是简单的罢职就能蒙混过去的。” “公子自然会将你安排妥当。现今,你只需要辅助我将此事办成即可。” “你,哼,别忘了,我才是这一阵之长。而你,不过只是邸报店掌柜罢了。” “行动上,我是你的上线。你也不要忘了。” 范大晨一时语塞,只得对王添金怒目而视。 良久。方才说道:“计划指定好了吗?我配合就是。只是,手脚干净些,被牵扯到我身上。” “嗯,我我会提前告诉你的。准备一间屋子,方便我随时过来商议计划。” “就这样。内书房,除了我,没人敢过来。” “好,我先走了。别忘了随时告诉我姜舒易行程安排。” “嗯。公子的命令,我自会执行。” “好。” 王添金离开了,趁人不注意,又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佯装醉倒,昏睡着。 范大晨的酒意,已经褪去了。站在书房窗前的他,自言自语的叹息道:“姜舒易啊姜舒易,究竟是什么事情。公子竟然会取你性命。 第七十章 离去 喧闹一天的范府,终于在夜色深沉时,逐渐恢复到往日的平静。到访祝寿的一众宾客在各自随行小厮的帮衬下,乘上各家牛车。带着各自的收获,踏上了归程。 来时同行的穆文达一行,回程自然也是同行。 柳宁,穆天赐和撑的直哼哼的刘虎找了个借口,聚在同一辆牛车上。 穆天赐看到挺着个大肚子。躺在车厢里,不愿动弹的刘虎,忍不住吐槽道:“虎子,你这是多久没吃上饭了?不过一顿宴席,能把自己吃成一副孕妇模样的,除你之外,再无他人。” 刘虎犯了一个白眼,说道:“你个大少爷自然是各种美食都尝过。我这种平头小百姓自然无法和你想比。” “你是平头小百姓,那阿宁算是什么?” “阿宁志不在此,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过,到底是官宦人家,这厨子做出来的饭食真是美味,让我不能自已啊。” “提前说明,你两互相撕逼,别把锅甩到我这儿啊。” “阿宁,你说啥?” “没什么。说起来,今天说书效果,你们都看到了,有何感想?” 刘虎竖起大拇指,说道:“没得说。连我这提前听过一回的人,又被吸引住了。跟别说那些第一次见识说书的人。你们是不知道,我在堂下可听到不少人在打听金六子的来历。想让金六子去他们的宅院,给他们单独来一段说书呢。” “是啊,阿宁。经过这次当中展示,我对茶馆更加有信心了。” “效果,已经宣传出去了。客源或多或少,咱们也收获了些。最重要的是,连范知县都答应会给咱们捧场。又有着天赐家的背景撑着。咱们这茶馆算是能够在镇上站稳脚跟了。来吧,两位小少爷,想象一下,以后你们坐在一间大屋子里数着银子的场面,是不是很激动呢?” “嘿嘿,这个好,有了银子,我想吃啥吃啥,想玩啥玩啥。谁不听我话,直接用银子砸死他......” “喂,刘虎,你的出息呢?” “怎的,不行啊?不服单挑啊。”刘虎一挑眉毛,一副你不认同,我就揍你的模样。 “看在你行动不便的份上,不和你计较了。”穆天赐撇撇嘴,表示自己很大度,不屑与刘虎计较。 柳宁看一眼车窗外的夜景,说道:“别闹了,到地方了,天赐,我们该下车了。” “哼,虎子,若不是小爷到家了,今日定要你好看......” “你来啊,晚点回去又怎么样,小爷虽然吃撑了,但是要收拾你,还是轻轻松松的。”刘虎不屑的说道。 “好了,别闹了,时间不早了,明日去了书塾,你们在闹腾吧。我可要走了......”柳宁一摊手,也不去搭理两个打闹的熊孩子,自顾自的下了车。 坊门口,一行人互相道了别。也就各自回府了。分别时,穆文达邀请刘金福择日送些刘记美酒道穆府。说是想让穆府上下都尝尝这等美酒。刘金福自是满口答应。对于穆府表现出来的善意,刘金福自然是不会拒绝,正好也可以通过这个机会和穆府牵上关系。为将来打开酒市场增添些筹码。 另一边,穆府客房。用过晚膳的柳柱夫妻两人坐在桌边说着话。只听张氏说道:“他爹,我们来这穆府也有好些日子了,你说,我们什么时候回青石桥村呢?穆府虽好,可待在这里,总觉着有些不自在,还是自家待着舒服。” “嗯,孩子他娘,你不说,我也想着这几天找个时间和你说说。虽然现在家里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过了这么些舒坦日子,总觉得浑身不得劲。等栓子回来了,咱们和栓子说下,明日去镇上买些东西,后日也就回去吧。” “好,只是要回去了,又得一段时日看不到栓子,我这心里总是牵挂着。” “孩子他娘,栓子进学了,见识上高出咱们很多了。自然再不能将他拴在咱们身边了。孩子大了,总要自己出去闯闯。现在栓子的表现,你也看在眼里。相信就算咱们不在他的身边,他也能过得好好的。更何况,穆员外对栓子又很看重,自然没有什么需要我们操心的地方。栓子又是个有主见的孩子。不需要咱们为他太过操心。” “哎,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只是,栓子毕竟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我能不操心吗?” 柳柱粗糙的手掌覆上张氏的手背。安慰道:“好了,别多想了,咱们又不是不管栓子,只是先回村罢了。再说了,再有两个月不得过年了吗。到时候你还怕栓子不在家陪你吗?” “嗯,我知晓的。”张氏叹息一声,转头看向屋外,说道:“天都已经暗了,栓子怎么还不回来啊。没出什么事情吧。” 柳柱笑道:“能出什么事情啊。今天是县尊大人寿诞,栓子陪着沈秀才老爷去长长见识,何况,穆府陪伴同行的情况下能出什么事情?你呀,太操心了。” 张氏白了一眼柳柱:“谁像你没心没肺的,整天吃了就睡,睡醒了再吃。跟头猪一样。” 柳柱闻言,立马举手投降道:“好了,好了,都是我的不对......咦,你瞧,儿子回来了,我就说嘛,能有什么事情嘛......” “爹,娘,栓子回来了。”柳宁还没进屋,就朝屋里喊着。每回自己晚归,柳柱,张氏总是很担心。为了少让他们担心些,柳宁总是再进门前,喊上两句,好让他们心安。 “回来了啊,栓子。今天见识的怎么样啊。知县大人的府邸是不是很气派啊。快和爹说说。” “你也不让儿子休息一下,这一天下来肯定都累了。来栓子,擦把脸。”说着,张氏将一块沾过热水挤干了的布巾递给儿子。 柳宁接过来,往脸上胡乱的擦了两下。笑着对张氏说道:“没事,娘,我不累。” “你呀,也是个不安分的主......”张氏嗔道。将柳宁擦完脸的布巾重新洗净。 柳宁苦笑一声。 柳柱推推儿子。说道:“别管你娘,快和爹说说,这知县大人家的宴席怎么样......” 柳宁当即将宴席上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的将给柳柱和张氏听。当两人听闻宴席之上,说书节目给大家带来多大震撼时,不由得啧啧称奇。柳柱问道:“栓子,这说书可是你说的将在茶馆里准备做的一个营生?” “是呀,爹。通过这回的检验,证明儿子的预计不错。不说其他的,光说书这项就能给茶馆带来很大收益。所以呢。爹,您就安心吧。有着穆府的支持,又有这么一个吸引众人的节目。茶馆想不火都难呀。” 柳柱私下的担忧被儿子识破,不由得老脸一红,讪讪道:“你小子说什么呢,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反正又穆府给你们撑着。家里也不指望靠你这点吃饭......” “嘿嘿......”柳宁也不戳穿老爹的窘迫,笑而不语。 张氏安静的看着父子两人,良久,方才说道:“栓子,刚刚,我和你爹商量了一下,准备后日就回乡去了。” “怎么了,娘。怎么不多待些时日呢?这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嗨,能发生什么事情。只是,娘想着这里再好,总归不是自家。我和你爹也出来这么久了,也有些想家了,还是回去好了。” “嗯,是呀,栓子,原本爹娘看你年幼一人在外有些不放心。所以趁着这个机会过来瞧瞧你。想看看你过得怎么样。这段时间看下来,有穆员外,沈秀才的帮衬,而且你自己也有着自己的注意。爹娘看你过的很好,也就不操心了。所以呢,也就打算早点回去。” “爹,娘,你们不再陪陪儿子吗?” “经过这些时间,你也长大了不少。有着自己的想法,主意。爹娘没什么见识,给不了你太多的帮助。爹娘看到你能过得很好就可以了。再说了,家里现在多了这么些地。总要去好好整饬一下不是。” “可是......”柳宁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柳柱拦住。柳柱说道:“栓子啊,这里总归不是咱们自己家。即便住的再舒心,还是没有自己住的舒坦。所以呢,我和你娘还是早些回去的好。现在还真是想念家里那张破床啊......” 柳宁见爹娘主意已定,也就不在多说什么。他也知道。穆府再好,总归不是自己家。没有那种归属感。在镇上买套宅子对现今的家里条件来说,还是有些困难。等将来茶馆赚了钱。到时候在买套宅子。将爹娘接来,一家子好好的生活在一起。想到此处,柳宁说道:“好吧,爹娘,既然您们想好了。儿子也就不阻拦了。再有两个月,书塾也就放假了。到时候我在好好陪陪您二老......” “嗯。那我和你爹就在家里等你回来咯。栓子啊,你可要乖乖的啊。穆府不是咱家,有些规矩你还是要遵守的啊。”张氏宠溺的摸着儿子的脑袋,吩咐道。 “嗯,娘我知道的,您放心吧......” 第七十一章 姜舒易 金阳府辖下共有九座县镇级单位。除却槐刘镇外,还有平阳县,下乡县,百濮县,东霞县,如林镇,吕柏县,石板镇以及金阳府治所在的金阳城。金阳府最高行政长官是一名唤作百里青输的官员。并不是现在正在金阳府下各县镇巡视的姜舒易。在权利等级上,姜舒易名义上与百里青输同级,论起实权,还是百里青输手握重权。不过,论起对官员的威慑力,反倒是姜舒易更胜一筹。就连百里青输见到姜舒易都得行下官礼。 这里就涉及到大楚王朝一个特殊行政机构。检巡司。它不同于朝廷六部。而是作为一个单独的行政机构独立出来。它的作用主要是对地方级行政部门的巡视,检查。它不属内阁辖制,且不参与六部日常工作。它只有对地方的监督权,只对大楚皇帝辖制。是属于那种可以直达上听的存在。所以同等级的普通官员与隶属于检巡司的官员相比,自然要低上一等。哪怕是那些手握重权的地方行政最高长官,看到检巡司派出的巡检知府都是得客客气气的。 当然了,检巡司也就对地方有着威慑力,在京畿通城的中央行政机构里,对任何官员构不成威慑。京畿官员虽然不会轻易得罪检巡司的官员,但也不惧怕他们。 在大楚,明面上还没有出现任何用于监视官员行政机构。对京畿官员还是比较优待的。 姜舒易,便是这检巡司中的一名很是普通的巡检知府。今年,他被分配到了金阳府,负责在年底之前将金阳府治下九县镇的详细情况上报给检巡司最高官员,巡检宰辅。 每年,像姜舒易这般的巡检知府都会被安排一些地方的巡检工作。然后便会被派遣出去,开始各自的巡检工作,一般都是直到年底才会回到京畿通城。直至第二年的三四月份在被安排另外的巡检工作。可以说,检巡司的官员较之六部官员要更为辛苦一些。若是被分派到某处苦寒之地,染病不治身亡的,在检巡司也不算少数。所以,一般官员都不是很愿意进入检巡司,若不幸被分入检巡司,不少官员都会想着通过各自关系,将自己调出检巡司。即便在这里,他们可以获得更快的升职。 姜舒易今年算是比较幸运的巡检知府,被分派到巡检金阳府。毕竟金阳府算是大楚有名的鱼米之乡。环境宜人,气候舒适,算是一处很不错的地方。而且,对姜舒易来说,金阳府也是他的故乡。正好也可以借此机会,回乡看看。回忆一番。 从四月接到巡检任务后,便开始着手工作的姜舒易,用了五个月的时间,走遍了除槐刘镇之外的其他八个县镇。每结束一个县镇的巡检工作,都会通过驿站快马,将巡检内容上报给检巡司。眼下只剩下最后一处槐刘镇。只要将这最后之地巡视完毕后,姜舒易便能回到京畿,舒舒服服的过上三个月的清闲日子。 总体来说,金阳府的巡检工作并没有出现什么幺蛾子。还算是比较顺利的。金阳府治下民众日子过得还算安稳,各个执政部门将辖下镇县治理的还算不错。没有出现什么大的问题。除了平阳县县粮仓的损耗超出的多了些之外,也没有什么其他特别的地方。 作为一个严谨的巡检知府,姜舒易没有放过这一点细节。而是系统的将这件事情通过驿站上报给检巡司。只要检巡司收到自己的报告,自然会安排相关官员过来调查。 夜色深沉,平阳县驿站里,姜舒易的房间灯火依旧通明。趴在桌上奋笔疾书的姜舒易正在详细的记录着平阳县的巡检工作。明日就要动身前往金阳府最后一站了。平阳县相关的巡检事宜还是趁着住在驿站的时候,送上去为好。这样也好在槐刘镇不耽误时间。这样或许还能抽出些时间,回乡看看。近二十年没有回乡了,心里还是很惦记故乡的。也不知道当初养育自己的那座小乡村,如今是副什么模样。是否还是如当初那般平静悠扬,安宁祥和呢。 姜舒易还有最后一点,就能将工作报告写完。这时,屋外传来敲门声。“爹爹,女儿能进来吗?” 是自己女儿姜瑜怡。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吗?女儿和自己一样,很久没有回到故乡了。前几日,女儿赶了过来,想跟自己找个时间回乡看看,重温一下故乡情怀。 “进来吧。”姜舒易放下手中的毛笔,将面前的文案合上。看着女儿端着一盅汤走了过来,笑道:“这么晚了,怡儿还不去休息吗?” 姜瑜怡将端来的那盅汤放在桌上,浅笑道:“爹爹不也是还没休息吗?” “爹爹想趁着还没离开平阳镇驿站,将这边的事情处理好,交了上去。” “女儿知道爹爹想早点做完手上的工作,好多出些时间陪女儿回乡看看。”姜瑜怡笑道:“爹爹,夜深,寒气重,您现在年纪大了,得注意休息。女儿刚刚在厨房熬了一盅母鸡汤,爹爹快些喝下,暖暖身子。” 姜舒易将桌上的鸡汤一饮而尽,接过女儿递来的绢巾,将嘴角的鸡汤残留擦净后,对女儿说道:“既然来了,咱们父女便说说话。爹爹有话想问问你。” “呵呵,爹爹,您不赶紧将东西写完吗?” “无妨,只剩下一点点了,很快就能写完了。” “好吧,爹爹,您想问女儿什么事?” “张大人第三子的情况,你也清楚,条件确实还不错,人也算是老实。你若是愿意的话,年底回到京畿,爹爹就和张大人商议你们婚事。如何?” “爹爹,女儿知道张大人的儿子很是不错,只是女儿并不愿意嫁给他。” “唉。爹爹就想知道,你到底怎么想的。爹爹知道你和建言的感情深,可是建言已经去世三年了,日子还得继续。你又还年轻,总不能这样一直为他守寡吧。吴家老祖也同意你改嫁。为何你就是不愿意呢?” 姜瑜怡沉默了,好久方才继续说道:“爹爹这和建言没有关系。只是女儿自己心里过不去那个坎。女儿不愿改嫁。就这样再吴府待着,时常还能回来陪陪爹爹,不是更好吗?” “你怎么就不听劝呢?怡儿,你才二十四。还年轻,就这样守一辈子的寡。试在不值得呀。” 姜瑜怡苦笑道:“爹爹,这就是命呀。女儿也没办法。” “什么命不命的,你听爹爹的,改嫁了,不就好了!” “爹爹,我若是改嫁了,婷婷怎么办?她才四岁。一个人能在吴府生活下去吗?建言的独苗,公公婆婆说什么都不会答应婷婷跟女儿走的。女儿不想为了自己能过上好日子,放弃了女儿。爹爹,您就别在劝我了,女儿心意已定。” 姜舒易长叹一声,自己女儿什么都好,只是这固执的性子,跟他的母亲学了个十足。一旦决定了,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当下劝说无果,只得无奈道:“好吧,爹爹不勉强你。唉,我儿怎么就这么苦命......” 姜瑜怡劝解道:“不会啊,女儿不还是有您这样一个疼爱女儿的爹爹,又有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儿。哪里命苦了......” “唉,时辰不早了,怡儿,你快些回去休息吧,爹爹将这最后一点写完,也就休息去了。” 姜瑜怡施了个万福,说道:“好的,爹爹,女儿告退了......” 姜舒易重新打开文案,接着之前书写的那部分,继续写道:“以上,皆为平阳县库管异常之所。下官以为,若想探明实情,需遣二三御史,一明察,二暗访。最为适宜......” 第七十二章 抵达 柳柱,张氏夫妻二人回乡了。坐上穆府安排的牛车,拎着大包小包在镇上购来的寻常物什,带着沈秀才给母亲李奶奶准备的物件。回去了。 牛车越走越远了。分别时,张氏对柳宁的叮咛嘱托到现在还萦绕在柳宁的耳边。柳宁虽然很是不舍父母回去。但也知道,若总是让他们住在穆府,确实有很多不方便,不习惯的地方。住惯了家里三间土屋的柳柱夫妻,比起穆府的高门深宅,还是自家住的更为舒坦。 不过也没关系,还有一个半月,就到了年关。到时候,书塾休假,柳宁也就能回到青石桥村。槐刘镇虽好,却始终比不上青石桥村在自己心中的地位。更何况,在哪里还有一户属于自己,虽是简陋,却很温暖的屋舍。以及无比疼爱自己的父母。 柳宁捧着母亲给自己做的新衣新鞋,心里暗暗发誓。说什么都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让这一世的父母过上好日子。 穆文达还有些事情要忙,没有时间过来送别柳柱夫妻,所以,取而代之的是穆天赐。此时的穆天赐站在柳宁的身后,看着越走越远的牛车,轻轻的拍了拍柳宁的肩膀:“走吧,阿宁,你爹娘已经走远了,我们也该回书塾了。” “嗯,走吧......”柳宁嘴里这般说着,人却还是站定在哪里,没有移动半分。 “过不了多久,到了年关,书塾就开始休假了。到时候,你不就可以回去了。到时候又可以见到你爹娘了。” “好,走吧,时间不早了,现在回书塾,还能赶上沈夫子的课。”柳宁随着穆天赐坐进了牛车。只听车夫一声吆喝,牛车慢慢的移动了。 “阿宁,你的家乡,青石桥村,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就是一座小乡村罢了。” “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倒也没有什么很特别的地方,不过它的景致很好,村里面总是和宁静安详。待在哪里,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 “那肯定景致不是一般的好,我都想去看看,不然,你也不会这般念念不忘。” 柳宁笑笑没有说话,念念不忘哪里是什么景致。一座普通的小乡村,能有多少出色的景致呢。不忘的无非是在哪里有自己的家,有牵挂的人罢了。 牛车缓缓的走着,柳宁的思绪也渐渐的从离别的哀愁不舍中,走了出来。身在槐刘镇的他,还得为将来的日子好好努力一番。不能浪费太多的时间沉浸在离别的哀思中。 就在柳宁和穆天赐的牛车走入槐刘镇的时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四匹高头大马,两前两后的护住两辆马车。一同向槐刘镇驶来。 这一行人便是巡检知府姜舒易,姜瑜怡一家,以及四名检巡司安排的护卫。经过了一天的疾驰。终于,今年巡检的最后一站,槐刘镇就在眼前。 特地将槐刘镇放在最后,就是想着,在这里的巡检工作结束后,能够在返京途中,顺道去木怀镇。哪里是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已经十多年没有回去过了。心里还是很惦记着的。 说起来,姜舒易还不是第一次来到这槐刘镇。年轻时,也曾在这里的亲戚家住过一段时日。在那亲戚家里,还认识了一个孩子,一个不太爱说话,却很是爱看书的孩子。那个孩子当时在亲戚家读书进学,自己也曾在闲暇之余,教导过一段日子。也不知道现在那个孩子怎么样了,考上了功名了吗?当初年纪尚幼的女儿很是喜欢在那孩子读书的时候,坐在院子里学着做女工。后来,因为自己考上进士,女儿随着自己去了京畿。也就再也瞧不见那个孩子了,为此,女儿可着实伤心了很久。那个孩子长什么样子来着的?年纪上去了,记性却差了许多。已经记不得了。就算现在,那个孩子站在自己面前,可能也都认不出来了吧。对了,那孩子,好像是姓沈来着的。具体叫什么,还真记不住了...... 随着马车缓缓行入槐刘镇,姜舒易曾在这里生活的一些记忆,也逐渐的浮上脑海。除了变得热闹了些外,这里,还真没有太大的变化啊。 马车驶到槐刘镇驿站,停了下来。姜舒易将自己的官牒,差引交给随行的护卫,让护卫将这些证明自己身份的官牒交给驿站驿丞。事先没有任何准备的驿丞突然接到上官的官牒,自然是手忙脚乱的将姜舒易一行人引入驿站。慌乱之时,还不忘吩咐手下赶紧去府衙告知范知县,张县丞,巡检知府到临槐刘镇驿馆的消息。 一天多的疾驰,早就让姜舒易一行人疲惫不堪。姜舒易并未多和驿丞说些什么,只是吩咐他稍后准备些膳食,送到房间里后,便进屋休息了。女儿,外孙女也都早早的进了准备好的屋子里,休息了。这近两天的路程,试在耗光了姜舒易很多力气。现在的他,根本就想不起来巡检工作。只想好好的休息一下。 可惜,坐在屋子里还没休息多少时间的姜舒易却被驿丞打扰了。接到消息的范知县,张县丞带着手下一批官吏过来拜见刚到的巡检知府。 姜舒易虽然不想现在接见他们。可是一干官吏都过来拜见自己了,总不能摆着个架子不见吧。同时也为了之后的巡检工作能够顺利的展开。姜舒易还是换上了官服,走出了屋子,去见见槐刘镇上的一干官员。 “下官等见过姜大人......”驿馆厅堂里,一众官吏在范知县,张县丞的带领下,恭恭敬敬的向姜舒易躬身施礼。 姜舒易笑道:“各位同僚客气了。大家都坐下吧。” 范大晨坐定后,拱手说道:“下官槐刘镇知县范大晨,不知姜大人今日到访,有失远迎,还望大人恕罪。” “范大人切莫多礼,是本官来时匆忙,未曾将行程告知贵县。与范大人无关......” 县丞张显说道:“下官槐刘镇县丞,张显。姜大人一路匆忙,想来还未用膳。下官已差遣差役在镇上酒楼定了几桌酒席。一会儿定要为姜大人接风洗尘。也好让姜大人尝尝这槐刘镇的美食佳肴。” “张县丞不必麻烦,本官今日有些疲惫,午膳就在在驿馆食用就可。说来诸位大人可能不知,本官年轻时曾在这槐刘镇上居住过一段时日,今日过来,算是旧地重游。” 范大晨哈哈一笑:“如此说来,姜大人与我槐刘镇真是有缘。午膳不去酒楼也罢,但下官刚刚入手几坛美酒。姜大人定要好好尝尝。” 姜舒易摇摇头:“不是本官不识抬举。只是这一路颠簸。今日实在疲惫。待巡检完毕后,本官再置酒席,与诸位大人开怀畅饮。” 范大晨与张显对视一眼,默契的一齐笑道:“一定,一定。” 姜舒易点点,啜了一口茶水,对着坐下的诸位官员说道:“本官原想明日再了解一番槐刘镇的情况,既然今日诸位大人都在此处,那不妨说与本官听听。这槐刘镇,今年的税收情况如何?人丁增长情况如何?各府司衙情况如何?” 范大晨想了想,说道:“回大人,今年槐刘镇还算丰收,农税,商税共计二十二万四千五百余两。在户备案的人丁有着明显的增长。各府司衙运转一切顺利。” 姜舒易颔首道:“如此说来,今年槐刘镇总体还算承平。这般最好,百信安居乐业,吾等官员方能对得起百姓寄予的厚望。来,本官以茶带酒,敬大家一杯。” 众人举杯,纷纷回应姜舒易。 待众人将茶水饮近后,姜舒易对范大晨说道:“范大人,明日本官便要开始进行巡检工作,届时,还得麻烦贵县协助本官的工作。” “一定,一定......” 姜舒易陪着众人,又说了些话。范大晨与张显见姜舒易实在疲惫,便不再多加叨扰,带着手下的官吏,离去了。原本喧闹的厅堂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姜舒易吩咐护卫,不让任何外人打扰自己后,便回屋休息了。 只是,姜舒易不知道,一场危机正悄悄的酝酿在自己身上...... 第七十三章 重逢 当姜瑜怡被女儿的动静吵醒时,已经是申时。 睡了一觉,精神恢复了些,面色看起来红润了不少。女儿也一改赶路时疲惫懒散的模样,恢复了往日的活力。在屋子里不断摆弄着自己给她缝制的小玩意,时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小孩子,即便是一个人玩耍,也总能找到些乐趣。 姜瑜怡看到女儿的笑脸,也被女儿的快乐感染了,心里满满都是幸福的感觉。也不去打扰孩子的乐趣。从包裹里拿出一本游记,翻读了起来。 日子这样就好了,有着爹爹的宠爱,有着女儿的陪伴,有了这些就足够了。至于改嫁什么的,姜瑜怡是真的不愿意去想这件事情。已经从丈夫去世的悲伤中走了出来,现在即便少了丈夫的陪伴,自己也不觉得孤单。姜瑜怡本就是恬淡的性子,对于生活,真没那么多的要求。现在这样的生活,她就已经很是满足了。不会再去奢求什么。 张大人家的三公子,姜瑜怡是见过的。对他谈不上有什么恶感,同样的,也没有什么好感。只是当作生活在随处可见的一个过客,走不进自己的心里。这样的人,嫁或不嫁,根本没什么意义。在姜瑜怡的心里,只有两个人的身影,到现在,还牢牢记着。一个,便是已经去世的丈夫。另一个,就是年幼时跟着父亲暂住亲戚家时,遇到的那个一直安安静静看着书的男孩。 对于这两人,姜瑜怡心里多少都有些遗憾。一个原本约定相伴一生。却被病魔无情的从自己身边夺走。另一个,当年离去时,太过匆忙。都没来得及好好的道别。如今人海茫茫,又能去哪里寻找呢。就算寻到了又如何。年幼时,偶然相遇,相伴不过数月的女孩,他现在还会记得吗? 所以,现在这样就好了。有一些美好的回忆伴着自己,也就足够了。改嫁什么的,就真的没有必要了。 小孩子,对什么事情都充满了新奇。总是充满了活力。玩耍了好久的吴婷婷开始对手上的玩意儿,失去了兴趣。转而对屋外传来的,市集上的叫卖声产生了兴趣。爬上椅子的她,推开窗户,趴在窗沿上,瞪大了眼睛,朝街道上望去。时不时的指着某处让她感到有趣的地方,笑了起来。 这时,屋外飘来一阵香味。那是不远处的四方楼,糕点刚出炉时,带来的香味。随着风,飘进了驿站的小楼。钻进了姜瑜怡和女儿的屋子。 姜瑜怡和女儿闻到这阵香味,同时的,腹中传来一阵哀鸣。这是肠胃在对没吃午膳的她们发出的抗议。 吴婷婷跳下椅子,走到姜瑜怡身边,对母亲说道:“娘亲,我饿了......” 姜瑜怡放下捧着的书,将女儿抱起,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抚着女儿光滑的头发,说道:“婷婷饿了呀,娘亲也饿了。咱们一起去看外公起来了没有。要是外公起来了,咱们就让外公带我们一起出去吃些好吃的,好吗?” “好......”吴婷婷甜甜的笑着。牵着母亲的手,出了屋子,去找外公。 姜瑜怡走到姜舒易的房门前,还没敲门呢。就听到从屋内传来的一阵阵呼声。不由得笑了起来。看样子,爹爹真的是累坏了。昨日为了赶路,错过了客栈,一行人只能露宿荒野。担心意外发生的爹爹,一晚上都没有睡好,早晨自己醒来时,看到爹爹一脸的疲惫。今日,又在马车中颠簸了一上午,根本无法好好休息。想来肯定疲惫不堪。估计一时半会儿也很难睡醒。还是不打扰爹爹了。让明日开始就要忙碌的爹爹,好好休息休息。 姜瑜怡蹲下身子,对女儿说道:“婷婷,你听,外公的呼声......” 吴婷婷伸长了耳朵,仔细听着。真的,一阵一阵此起彼伏的呼声,听起来很是有趣。不禁笑道:“外公的呼声,好有趣......娘亲,我们去把外公喊起来吧......” 姜瑜怡拦住准备进屋的女儿,说道:“外公累坏了,我们就不要去打扰外公了。婷婷不是饿了吗。我们直接找些好吃的吧。就不带外公一起去了。好不好?” “好,那我们给外公带点吃的回来,好不好?” “嗯,好的,婷婷真乖,难怪外公那么疼你......” “嘻嘻......”小姑娘扭捏了两下,牵着母亲的手,一道出了驿站。顺着飘来的香味,寻了过去。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逐渐消失在街角。 循着香味,母女两人,走到了四方楼的门口。香味就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两人走了进去,柜台上摆放着的那些刚刚出炉的糕点,看起来是那么的美味。两人都没怎么挑选,随意的指着几样,就让伙计将这些包了起来。吴婷婷又给姜舒易选了几样他爱吃的糕点,一并付了帐。边吃,边离开了四方楼。 糕点在嘴里咀嚼,唇齿留香,满满的都是幸福的味道。 难得出来了。姜瑜怡不想这么早,就回到驿站。便牵着女儿,拿着糕点,在槐刘镇的市集街道上,随意的逛了起来。一路走走停停,看到有趣的,便驻足观摩一番。时不时的逗弄着女儿。引得女儿笑声不断。 在槐刘镇上逛了段时间,看了不少地方。这些,和记忆中的没有多大的不同。有些景致,甚至还有些熟悉。姜瑜怡很享受,这样的感觉。旧地重游,游的是景,忆的是情。唯一遗憾的地方是,当初陪着自己游景的人,此时却不知道身处何处。享受之余,不免有些失落。不过,没关系,看到女儿快乐的模样,失落的情绪,很快就不见了。 就这样随意的逛着,不知不觉间。姜瑜怡带着女儿走到了槐刘镇书塾门口。这处,对姜瑜怡来说,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当年她生活在镇上的时候,这里,只是一户人家,而此时,却变成了书塾。姜瑜怡不禁有些感慨世事变迁。她还记得当初住在这里的那户人家,户主是一对新婚不久的夫妻。夫妻两人脸上总是带着浅浅的笑容。对任何人都是很亲切的模样,对自己,也是很好。每次自己来这里玩耍时,总会被邀请进屋,尝尝他们的手艺。每回,自己都能吃撑。而现在,屋舍还在,景致依旧,只是这人,却不见了。 姜瑜怡停下了脚步,站在书塾门口,陷入了回忆之中。吴婷婷好奇的看着停下脚步,满是思绪的母亲。却没有打扰。只是四处的张望着,陪着母亲。不去打扰。 这时候的书塾,已经过了放学的时间。书塾里,在没有一个学生的身影。忙碌了一天的沈秀才回到自己的屋子。正准备看会儿书,稍事休息时,却突然想起。今日是邸报店最新一刊邸报发售的日子。已经习惯邸报给自己带来方便的沈秀才坐不住了,迫切的想去邸报店买到最新的一期。当即,合上书,带上钱袋子。走了出去。 走到书塾大门处的沈秀才,自然看到了站在书塾门前的那对母女。看到那名母亲,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萦绕心头。总觉得这名女子,曾在哪里见到过。可是偏偏想不起来了。 沈秀才摇摇头,将这份莫名的熟悉感强压下去。朝那女子相反的方向走去。 渐渐的,越走越远的沈秀才放慢了脚步。那种莫名的熟悉感搅得沈秀才平静的心,烦躁起来。仿佛在脑海里,有种声音在不断的告诫着自己,若是这次自己就这么走过了,那么,将会是一辈子的遗憾。 终于,沈秀才停下了,转头看去,那对母女还站在书塾门口,没有离开。踌躇良久,沈秀才终是转身朝那对母女走去。即便被认为是登徒子,沈秀才也想知道,自己是不是曾经见过这位母亲。 “这位夫人,打扰了。我们是不是曾经在哪里见.......” 沈秀才的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愣住了。 面前的这个女子,泪水噙满眼眶。笑着对自己说:“兄长,好久不见......” 第七十四章 忆往昔 想起来了,是她,那个曾在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女子,那个占据自己年少时无数回忆的女子,那个让自己以为此生再不会相见的女子。此刻,双眼噙泪,面带笑容的站在自己面前。 沉默,围绕着两人。 只是简单的对望着彼此。 沈秀才也曾想过,若是将来有一天,自己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再次遇见她。到时候,自己又该说什么。为了这个很难实现的假设,沈秀才幻想过各式各样的场景,也想过各种言语,来表达自己的情感。 可如今,这一切真真发生在自己面前时,沈秀才才发现,各种言语都是空白。无论什么样的言语,都不能表述自己情感之万一。 千言万语,最终只汇成一句话:“你,还好吗?” “呵呵,没什么好或者不好的。日子,不就是这么过吗。” 沈秀才很想还像幼时那般,伸出手,轻抚着她的发丝。甚至,下意识的,已经伸出手了。可终究,还是无力的放下了。都不是当初无暇的幼子幼女了。又怎么能做这些如此轻浮的事情呢。 牵着的大抵是她的孩子吧,和记忆中的幼时的她,宛若一个模子里雕刻出来的。是啊,她已经二十四了,自己也已经二十有七,彼此已经分别了整整十八年。如此漫长的时光,已经过去了。现在的她肯定已经有了一个陪伴着她,宠爱着她,给她幸福的男子。 自己,终究是错过了。 姜瑜怡望着面前的男子,与幼时的他,没有太大的变化,只需一眼,就能认出他来。看他这身装束,该是当了夫子了吧。还记得小时候,自己曾问过他,若是长大了,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那时候的他,脱口而出,将来长大了,要成为像恩师般的教书先生。现在,终是实现了当初的诺言。 诺言啊,年幼的我们两人,曾许下许多诺言,可如今,实现的却寥寥无几。有些事情,错过了,便再也无法挽回了。 “沈斌兄长,我们走走吧......” “好.......” 街道上的两人行,多了一个身影。原本还算轻松愉悦的气氛,此时,总有一丝尴尬萦绕其中。小姑娘吴婷婷很懂事,知道母亲是遇上了故人。所以没有去打扰母亲,只是牵着母亲的手,一路走走看看。 “兄长,你终究还是当上了夫子。小时候的梦想,终是完成了呢。” “嗯,你是知晓的,我自小便很是仰慕恩师,总想成为他那样的人。恩师去世后,我便接过他的衣钵。在着镇上教教书。穆员外回乡后,办了这间书塾,我也就跟着过来了。看着书塾里许多孩子读书的模样,就好像自己也回到了当初求学时的光景。这种感觉,我很享受。” “嗯,挺好的。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 “是挺好的。你呢,小时候你经常说,将来若是可以的话,想游遍这大好河山。去见识秀丽景色。实现了吗?” 姜瑜怡摇摇头:“爹爹终究还是不允。成家后,有了孩子,这种梦想,更是一种奢望。” “那这次回来是?” “爹爹进了检巡司,成了一名巡检知府。今年接到巡检金阳府的任命。我便跟着爹爹,想回来看看故乡。年幼离开后,就再也没能回来。心里总是惦记着。难得有机会,说什么都不想放弃。” “回来看看,也是好的。这里,没有太大的变化。许多地方,和幼时一般无二。” “嗯,刚刚已经走了一些故地。确实还能看出幼时的影子。我很喜欢这里的故景,却没想到,还能遇上故人。” “这辈子,大抵不会出去了。也就当初参加府试,去了趟金阳府,之后,便再也没有出去过了。这里挺好的。一辈子生活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的。” “兄长,你不愿出去。那将来,若是你的孩子想要离开着槐刘镇呢?” “我,我还没成家......” “......为何?” 沈秀才没有说话,只是顺着街道继续走着。姜瑜怡轻咬了下嘴唇:“抱歉。” “没什么。母亲也为我的终身大事操心不已,只是我自己不愿罢了。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忙时教教书,闲时看看书,每日过的也算充实。你呢,成亲之后,日子该是不错吧。” “嗯,官人吴建言对我很好。什么事情都顺着我。那段日子我过得很开心。只是......” “只是?发生什么事吗?” “只是,官人三年前染病去世了。只留下女儿和我相依为伴。” “抱,抱歉......我不知道......” “没什么,最难熬的时候,都已经过去了。现在,已经习惯了。而且,有婷婷陪我,爹爹疼我,倒也没有那么难熬。” “今后,有何打算?” “打算?没什么打算。经历了一些事情,我也想明白了很多。学会了凡事不再去强求,就现在的日子已经很好了。只要能让婷婷快快乐乐的长大,将来为她找个好人家,也就足够了。” “其,其实,你完全可以重新开始的......” “什么?” “没,抱歉......” “兄长,我们去哪里坐坐可好?”姜瑜怡指着一家茶肆。 “好。” 姜瑜怡虽然听出沈秀才的话中话。却很好的掩饰过去了。那个约定,离去时的那个约定,她和他都还记得。 “沈斌哥哥,你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找你,我们一辈子都一起玩耍,好不好。” “好,我等你......” 年幼的承诺虽然单纯,虽然美好,可能实现的,却是寥寥。时光再沈秀才和姜瑜怡之间划上了一道巨大的鸿沟,大到无论彼此如何努力,想要靠近彼此,都是奢侈。 茶肆伙计送来茶水,沈秀才轻啜了一口,看向街上忙碌的人群。姜瑜怡给女儿倒了些温水,从包里取了些在四方楼买的糕点。摆在女儿的面前。 “这么些年过去了,兄长还是喜欢和这茶。没想过换种口味吗?” “习惯了,也就没想过去改变什么。” 姜瑜怡也取出些糕点,放到沈秀才面前:“呵呵,兄长尝尝这四方楼的糕点。做的确实美味。” 沈秀才拿了一块,尝了一口,就放下了:“嗯,是很不错。不过,我不太爱吃这些甜点。” “是了,小妹倒是忘了,幼时爹爹买来的糕点,大多都是小妹吃了。兄长到很少吃这些。”姜瑜怡笑着给自己拿了一块,吃下了。掏出手巾,擦擦嘴。对沈秀才说:“兄长,你的嘴角,还有些糕点残渣。” 沈秀才从怀里掏出手巾,擦了擦后,将手巾放在桌上。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将手巾收回怀里。 姜瑜怡神色正常,表现得仿佛没看到这一幕。 可,真没看到吗?怎么会,这么明显得一块标识,清晰得告诉自己。兄长用的那块手巾,正是幼时自己送个他得那块。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没换。 兄长得心意,自己大抵能猜的出来。只是,自己不能。 做着歇息了片刻。姜瑜怡将女儿未曾吃下的糕点,收了起来。起身,说道:“兄长,爹爹该起来了。我和婷婷就先回去了。” “我送你......” “不用了,兄长应该还有些事情要办吧。抱歉,耽搁了你这么久的时间。” “不会......” “那我走了......” “好......” 第七十五章 巡检工作 姜瑜怡牵着女儿,回到驿站。姜舒易已经睡醒了,正坐在屋子里喝着茶。 “回来了。” “嗯,屋外传来一阵香味,有些饿了,就带着婷婷出去买了点糕点。爹爹,您也尝尝吧。味道很是不错。” “好。”姜舒易尝了一块。说道:“往后要出去的话,还是待着护卫一起。” “嗯,没事的爹爹,槐柳镇的民风淳朴,女儿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话虽如此,待着护卫。爹爹终究放心一些。” “女儿知晓了。爹爹,女儿刚刚在外面遇到一个熟人。您也认识的。” “谁?你年幼时就离开了这里,还能认识什么人?哦,是了,可是幼时和你一起玩耍的男童?” “嗯,爹爹好记性。是他,不过人家现在可不是男童了,现在已经是镇上的教书先生了。” “呵呵,教书先生啊,不错,不错。看样子,你们聊了不少啊。” “时隔多年又遇到了,难免多聊了些。” “嗯,怡儿,爹爹要和你说件事情。” “您说。” “明日,爹爹就要开始巡检这里的政绩了。一段时间里,都会比较忙碌。大抵是顾不上你和婷婷了,你和婷婷若是要出去的话,记得带上护卫。” “好,爹爹您是怎么了?往日可没这般嘱咐过。” 姜舒易走到门外,望着渐渐西沉的太阳,语气变得有些沉重:“不知为何,爹爹醒来后,后背总有一阵一阵的寒意,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你万事小心些,总没有错。” “嗯,爹爹你也是。” ………… 翌日,姜舒易早早的就来到了槐柳镇县衙。开始着手巡检工作。 昨日便接到范大晨和张显指令的县衙各司小吏自然是各种服从姜舒易的安排。将县衙辖下的户司,漕司,农司,商司,狱司,工司六司近三年的各类报表,账簿全都搬了过来。同时留下了数名小吏协助姜舒易的工作。 所谓巡检工作,便是统筹所检地方县衙近几年以来下辖六司各项指标,确认与中央收录的文案是否有出入。同时细查六司各类账簿有无明显问题。若是一切正常没有疑问,那么下面就是对地方行政长官进行简易的人事政绩考核。最后,将这些巡检结果统一起来,汇成一张简易报表上交给检巡司收录。作为该地方官员升迁的重要参考标准。 基本上地方官员若是想要升迁,在检巡司里记录着的表报起到了重要的作用。若是朝内无人的情况下,检巡司记录的表报上又没有什么优异表现,那么,想要顺利升迁,基本无望。这也是为什么地方官员对巡检知府总是顺从无比。更有甚者不惜重金贿赂巡检知府,只为了能在巡检知府上交的最终报表上能获得几句美言。毕竟事关他们官宦生涯。 可以说,大楚地方官员对检巡司派下来的巡检知府既爱又恨。即便有时候对某些巡检知府的嘴脸很是讨厌,却也不会轻易得罪他们。 好在巡检知府不是每年都会来巡检。若是幸运的话,直至任期结束,都没遇到一次巡检。如此,即便政绩平平也能顺利调出地方。甚至曾有位高官在地方任职时,整整二十年,没有遇到一回巡检知府。无数同僚对他投来艳羡目光。 姜舒易取出从朝廷收录的各项关于槐柳镇的税收,民事,狱案报表细细的对照着小吏捧来的各类账簿。认真的进行巡检工作。 当然,姜舒易的工作重点还是检验包括粮食,商税在内的税收报表。主要是结合近几年槐柳镇的地方县志,判断出账簿上有无问题。如有问题,那么出现问题的诱因是什么。一一都需清清楚楚,容不得半点疏忽。 举例来说,假设今年槐柳镇新增可耕良田三千亩,且县志上记载今年镇上风调雨顺,没有任何人祸天灾。但是最终上报的粮食税收却不如往年。这其中,是何原因。天灾,人祸,还是官员贪渎,这一些些问题就都是巡检知府所要调查事情。 当然了,账簿毕竟只是账簿,只是一串串的数字,不是实物。如果有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在账簿上任意写上一串对自己有利的数字,难么这样的账簿,本身就失去了记录的意义。所以,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情发生,基本上,每个巡检知府进行工作时,出了账簿需要检验之外,实地去库存仓库查看也是很有必要的。特别对账簿记录的数字存在疑问的情况下。查验库存,也就更加有必要了。 上一回,在平阳县,姜舒易就是觉得帐簿上记录的关于粮食损耗部份明显高出许多,对此产生疑问,所以特地去粮仓检验了一番。只是这粮仓检验的结果完全符合账簿上所记录的。而且。私下姜舒易也向库管小吏询问过。小吏说是粮仓闹了鼠灾,所以损耗高了许多。而县志上确实记录着去年平阳县闹过一回规模不大的鼠灾。多方佐证证明,账簿上所记录的与事实没有出入。姜舒易这才作罢。 只是,对于这个结果,姜舒易虽然还是抱有很大的疑惑。去年患有鼠患的不止平阳县一地。下乡县,百濮县同时都有鼠患。同样是规模不大的鼠患。下乡,百濮两地粮仓虽然也有一定的损耗,但是明显没有平阳县这般损耗巨大。 所以,表面上,姜舒易接受了平阳县县衙给出的这套说辞,但还是在最终的汇总报表上点明这点,并且上书请求检巡司派遣巡检御史下访调查。 检巡工作,槐刘镇县衙安排给姜舒易打下手的小吏完全不清楚。只是简单的遵从着姜舒易的安排。帮着做些整理,打些下手罢了。能有小吏的帮忙,姜舒易的速度能快上不少。虽然姜舒易很想快速的结束巡检,早日回到故乡,但是,他也分得清轻重缓急。有些工作可以交给小吏帮忙,但有些事情,只能自己来,容不得假借人手。 姜舒易首先做的,是将民司,狱寺,工司的文案,账簿检查一遍。因为这部分只需要简单的浏览一下,确认与自己带来的,朝廷记录的信息吻合便可以了。接下来,便是商司与漕司。这两块涉及商税部份。所以,姜舒易不仅需要按照民司这部份的工作来做,而且,还需要最终去趟银库。清点一下库银。 这些其实还好,最为麻烦的就是农司提供的账簿。这里面记录的不仅有着农业税收,更有着耕地,牲畜等一系列与农业有关的事物。更涉及到粮仓储存,损耗等等。不是几日便可以巡查结束。没回巡检起来,农司这块所用的时间,总是占着总时间的一大半。 程序虽然繁琐,姜舒易还是认真的做着。 毕竟,只要这里的巡检完成了,自己也就可以回到久违的故乡了...... 第七十六章 谋划 朝起日落,槐刘镇的日子在平淡中度过着。 柳宁,刘虎,穆天赐三人一如往常般的进学,读书。时不时的在放学后,去茶馆看看陆阿平的修缮,进行到什么的地步。沈秀才较之之前每日正常的教书,读书。还偶尔会去找姜瑜怡相伴着一起四处逛逛。看看景致,聊聊天。两人从重逢时的一丝生分,逐渐的活络起来。渐渐的无话不谈。而姜舒易呢,每日忙里忙外的,想要将巡检工作早日完成。镇上的民众们,也都为了各自的生计,忙碌着。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简单,充实。 与槐刘镇的平淡不相同的京畿通城,一如既往的繁华,喧闹。寻常百姓依旧为了生计奔波,达官显贵们依旧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看上去平稳的朝局,暗地里却是一片诡谲风云。顾命大臣贺兰嘉之与李若挺之间的矛盾已经渐渐的显现出来。但凡与贺兰嘉之交好的官员提出什么提案,总是会被李若挺一方的官员驳斥的一无是处。同样的,李若挺一方实施的政策到贺兰嘉之一方总是被各种借口阻挠。即便有着另一位顾命大臣施永伟从中调停,却还是收效甚微。好在,双方现在只是一些小小的摩擦,还没有造成太大的不良后果。 这不,双方有为了年末的官员升迁起了冲突。朝堂上争论不断,双方谁都不服谁。看得惠沅帝季颜廷头疼不已。一怒之下,终止了今年的官员升迁提案。下朝时,双方纷纷怒目而视。一副恨不得啖其血,食其肉,寝其皮模样。 就在朝堂纷争不断之时。在通城某处隐蔽的地方。有几个身着黑袍,头戴帷帽的人,坐在一间屋子里,彼此轻声交谈了,时不时眼色瞥向屋外。像是在等待着某个人的出现。 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不一会儿,一个手执折扇,嘴角带着一抹浅笑的男子,走了进来。 “让诸位久候,是正肃的不是......” 屋内的几个黑袍男子看着走进来的青年男子。其中一人忍不住沉声道:“你的规矩呢,顾小公爷。” 顾峥端轻笑道:“别这么古板嘛,三掌柜。难得二掌柜约见我们,何必如此保守呢。” “规矩就是规矩,与保守无关。顾小公爷,你别忘了,我们还没到可以以真面目示人的时候。一切,都需要小心谨慎。若是现在被朝廷发现了我们的存在。将来我们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呵呵,三掌柜,没有绝对的把握,我怎么会轻易以真面目示人?” “小心总无大错。你......” “行了,三掌柜,你就少说点吧。人既然都到齐了,事情也该开始商讨了。”三掌柜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被站在一旁的四掌柜拦住了。 三掌柜只得作罢,冷哼一声:“这次不与你计较,若有下次,定然按照规矩办事。” 顾峥端合扇抱拳欠身笑道:“如此,多谢三掌柜手下留情,呵呵......” 这时,坐在首座的二掌柜发话了:“这次召集诸位掌柜,无他,就是想商议一下如何扩大战果。诸位有什么意见,不妨说说。大家一起参考参考。” 五掌柜说道:“由于顾小公爷谋划得当,成功挑起李若挺与贺兰嘉之之间的决裂,现如今,大楚朝堂纷争不断,朝局混沌不明。对我们来说,正是浑水摸鱼的好时机。我的意见是,不妨暗中收拢一批官员,纳入我们组织。为将来我们的起事提供助力。诸位以为如何?” 六掌柜说道:“善。我也是这个意思。同时,我手上有几个人选,皆是一些身怀大志,却得不到重用之人,纳入组织,为他们提供便利,将来能更好的为组织所用。” 二掌柜问道:“那些人选,六掌柜不妨直说。” “通城兵马司副统领马尚,军器监臣尤之源,国子监主簿邓义,门下省录事杜阮文,殿中侍御史丁裕兴。这五人。” 二掌柜点点头:“此事,就交与你办,记住,一定要将这几人背景调查清楚。切莫引起朝廷注意。” 六掌柜说道:“放心,不会引起怀疑。” “还有其他什么想法,不妨一并说说。” 四掌柜沉吟片刻:“如今,我们用南方诸县调来的粮食从锦林府以及周边收纳了不少难民。手上又有五千兵甲,不妨起事。让朝廷体验一下兵灾如何?” 与四掌柜有些不对盘的三掌柜立即驳斥道:“不可,难民毕竟是难民,很难形成什么战力。只需朝廷兵马一至,立刻便会被镇压下去。反倒白白浪费兵甲。更何况,若行事不慎,很难不被朝廷察觉。此事不妥。” “有何不妥?即便起事被镇压,损失的不过是些难民,天下之大,何处无人,损失些,又能如何?至于兵甲。我们手上握有三处铁矿,又有不少能工巧匠,打制兵甲更是易事。现今起事,定能挑起朝廷动荡,届时我们岂不更有可趁之机?似你这般胆小,有如何能成大事?” 三掌柜怒道:“你说的倒轻巧。若是行事不慎,被朝廷察觉,我等还能做在此处商议吗?好,且不说这起事能成与否。单论你安排的调集粮草的事宜吧。现在已经被巡检知府姜舒易发现,更是上报给检巡司了。一旦检巡司派出御史,查出些什么,顺藤摸瓜,将我等一网打尽,你又该如何?” “那有那般容易就被查出?我等祖辈潜藏如此漫长时日,有岂会轻易被发现?倒不如说是你太过胆小罢了。” “我这叫谨慎,哪能各个似你一般,冲动易怒。” “你......” 一时间,两人争吵起来。彼此谁都不服谁。直到一阵笑声传来。两人方才停下,顺着笑声望去,顾峥端,坐在椅子上,用折扇掩住嘴,笑着,仿佛两人的争吵是一出好戏。 三掌柜,四掌柜顿时停了下来,对着顾峥端怒目而视。半晌,顾峥端方才收起笑声,说道:“抱歉,两位掌柜,我只是觉得两位争吵的很有意思,一时失礼。” 三掌柜怒道:“什么很有意思,你把我们当猴耍吗?” 顾峥端解释道:“没有,只是觉得两位为何不换个思路来呢?” 二掌柜发话了:“正肃,别戏弄两位掌柜了,说说你的想法。” 顾峥端对在场众人欠身道:“其实很简单。我们只需借刀杀人便可。” 二掌柜问道:“借谁的刀?如何操作?” “诸位别忘了,漠北五部一直是大楚的心头大患,通古斯部酋长铁舒拔尔去年在大楚吃了这么大一亏能轻易的忍下这口气?铁舒拔尔此人最是锱铢必较。若是给他一个借口,他又怎能部兴兵来犯?通古斯部兵马,可比难民战力高上不止一筹。同时,我们对于我们,也没有任何风险。又能使大楚疲于战事,岂不是一举数得?” 四掌柜冷哼一声:“顾小公爷,你可别忘了,去年漠北三部二十万大军,被宁侯爷打成什么样子。铁舒拔尔此人虽然锱铢必较,但却不是一个鲁莽之人,若是朝廷依旧派遣宁侯爷北上,他们还会轻易的动刀兵吗?” “四掌柜怕是忘了,宁侯爷可是与李若挺最为信任之人。兵部掌握在贺兰嘉之手上,俩人现今不合,众所周知。这般情况下,宁侯爷还能顺利出征吗?贺兰嘉之可不会允许李若挺的手伸向他的兵部啊。” “即便如此,若是惠沅帝支持宁侯出征呢?” “简单,制造一场意外,宁侯无法出征便是。论起制造意外,这可是五掌柜手下人最为擅长的。” 五掌柜摇摇头:“太难,宁侯爷不是常人,我手下的人,进不了他的身。” “无需对宁侯本人动手,听说,宁侯事母极孝。若是宁老夫人出现了什么意外,昏迷不醒,宁侯还能放心出征吗?此时在有一位少年英豪自告奋勇。朝廷会如何办?” “何人能替宁侯出征?” “一个拜在贺兰嘉之门下,同时又是施永伟族孙的人物,施樊掣。此人熟读兵书,有深得贺兰嘉之与施永伟重视,有两名顾命大臣作保,让他出征,不是难事。诸位可能不知,这施樊掣不过是纸上谈兵,不堪大用。让他出征,战事绝对能走向对我们有利的一方。” 屋内众人听完顾峥端的话,同时都沉默了。良久,二掌柜说道:“可堪一试。正肃,此时就交予你来办。通古斯那边,先不忙运作,待这里一切就绪,在视情况而定。” 顾峥端欠身道:“二掌柜放心,正肃明白。” 这时,六掌柜问道:“顾小公爷,关于那名发现端倪的巡检知府,你处理的怎么样了?” 顾峥端笑道:“诸位放心,已经安排下去了,这几日便会动手了。过些时日,便会有消息传来。想那姜舒易,走不出槐刘镇......” 六掌柜点点头,不在说些什么。 二掌柜接着道:“诸位,此次被发现端倪,无疑,是给我们敲响了警钟。日后行事,诸位定当小心谨慎,切莫再出现任何问题。现今形势还需我等再潜伏一段时日。还不到露面的时候。” 诸人齐声应道:“是。” 二掌柜颔首道:“继续议事......” 第七十七章 八卦的熊孩子。俩 早早的,柳宁便和穆天赐到了书塾。坐在学堂里的柳宁,低声复习着昨日所学的课程,今日,沈秀才安排了场测试,这段时日。柳宁为了准备茶馆开张的各项事宜,耽误了不少课程。对这一次的测试,把握不是很大,所以想趁着还没开课前的这一段时间,再重温一下。 穆天赐呢,慵懒的趴在桌子上,打着哈欠:“阿宁,咱们商量个事情,行不。” “你说。” “咱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这么早就来到学堂,我还没睡够呢......” “你可以晚点过来的,不用跟我一起过来。” “你以为我不想啊。”穆天赐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吐槽道:“我也想晚一点过来,可是,你早早的来了书塾,而我还在家里睡觉,若是让我爹知道了,又要被骂。我爹也是的,最近脾气大的很,总是动不动骂我......” “下回你躲着他就好了。行了,不和你说了,我再温习会儿书。一会儿开课了,就该测试了。” “得,你慢慢温习吧,我再睡会儿......” 柳宁本想着再多温习一会儿,这个计划,却被风风火火跑进学堂得刘虎打断了。 刘虎坐到柳宁的对面,神秘兮兮的对柳宁说道:“唉,阿宁,你听说了吗?” “虎子,有什么话,咱们午休时再说,行吗。让我温习会儿。” 刘虎将柳宁的书本夺了去:“温习什么的等会儿再说,阿宁,你知道吗?沈夫子就要成家了......” 还不等柳宁做出什么反应,本该在补觉得穆天赐顿时抬起头,问道:“什么?沈夫子要成家了,虎子,你哪儿听来得消息,我们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啊......“ 刘虎一脸得意:“这你们都不知道,沈夫子最近总是和一个女子见面,两人时常一起在市集上散步。光咱们书塾里得人就撞见了好几次了。我昨日放学回家时,也看到了。你们竟然还不知道。” 穆天赐转而问柳宁:“阿宁,沈夫子不是你的恩师吗?难道你就没有一点消息吗?” 柳宁摊摊手:“你俩不知道吗?我最近这么忙,那有时间去见恩师。” “阿宁,这我就要说说你了,古书常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沈夫子作为你的授业恩师,那就是你的爹,你怎么能对你爹一点都不关心呢?我觉得,是时候,你该去找下沈夫子,打听,呀,口误,是问候一下他最近得生活情况。以表现出你对你爹的重视......” “嗯嗯,是啊,天赐说的是嘛。阿宁,你该去看看情况,若消息属实,那么咱们也要提前准备一下啊。毕竟,这样一来,阿宁你就多了个娘,事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啊,咱们关系这么好,说什么都得庆祝一下嘛......” “......滚......” 柳宁最终还是没能好好的温习。直到沈夫子来到学堂为止,刘虎和穆天赐两人不断在柳宁的耳边嘀咕着,怂恿着柳宁去找沈秀才打听清楚。 事实上,不止清晨这一段时间扰得柳宁清闲不得,包括午休,甚至下午课程结束后,众人准备回家,临分别时刘虎和穆天赐的碎碎念就没再柳宁的耳边消停过。吵得柳宁是不胜其烦。柳宁想了想,还是去问候一下沈秀才为好。一来,诚如刘虎穆天赐所言,自己多日问曾问候沈秀才,于理不合。二来,打探一下也无甚所谓。若是刘虎听来的消息,告知李奶奶,也能让老人家省不少的心思。第三,也是最重要的,只要自己去问候一下沈秀才,就能躲避这两个家伙噪音般的碎碎念。直至今天,柳宁才体会到耳根清净事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 “行了,你两消停些吧,我去瞧瞧,行了吧。真是的,一天下来的,一直在我耳边絮絮叨叨的,也不嫌累吗?” “嘿嘿,只要你去探探情况,我们就不嫌累。” 柳宁对两人比了个中指,也不管两人是否明白其中意思。转身就往书塾深处走去。 刘虎和穆天赐在书塾中庭的亭子里坐了下来,时不时的望向柳宁去的方向,焦急的等待着。 没多久,柳宁就回来了。 两人见柳宁回来了,“蹭”的一下,跑到柳宁面前,问道:“怎么样,打听出来了吗?” “没,恩师不在屋子里。” “真的?” “不信,你们自己去瞧瞧呗。” “呃,算了,我们就不去了。” “嗯,今日不在,就算了,阿宁,明日你再去打听好了......” “哼,走了,回去了。” “阿宁,你慢点,等等我们呀。” 回去的路上,刘虎坐上了穆府的牛车,一路上絮絮叨叨的和穆天赐掰扯着关于沈秀才的八卦。说道激动处,两人脸心照不宣的笑着,笑容里总让柳宁觉着有一丝猥琐的味道。 牛车慢腾腾的走了没多远,突如其来的一阵颠簸,让刘虎透过车窗的挂帘,看到正在街道上散步的沈秀才,身边跟着一戴着帷帽的女子。刘虎推了推穆天赐,示意他看向车窗外。穆天赐顺着刘虎所指的方向看去,兴致盎然的对柳宁说:“阿宁,咱们不用等到明日了,沈夫子就在外头散步呢。咱们一起去悄悄好戏,不,问候一下沈夫子吧......” 柳宁虽然不愿意此时去打扰沈秀才,无奈身形比不上刘虎,穆天赐两人。终究还是被两人拉下了牛车。 三人走到沈秀才面前,欠身行礼:“见过夫子(恩师),夫子(恩师)日安......” 沈秀才很享受与姜瑜怡一道散步,总是会在闲时无事时邀请姜瑜怡外出走走,透透气,散散心。姜瑜怡对于,沈秀才的邀请没有拒绝。总是会应允。所以,如今的槐刘镇街道上,偶尔能见到两人散步的身影。 专心和姜瑜怡聊着天的沈秀才没有发现柳宁三人,直到三人的声音传来过了,沈秀才才发现面前的三人。 “嗯,不必多礼,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刘虎与穆天赐悄悄的推了一下柳宁,柳宁无奈,说道:“学生三人准备回去,正好看见恩师。” “嗯,栓子,今日的测试,为师对你的成绩并不满意,回去后,还得多加温习。要牢记,温故而知新。知道吗?” “是,学生受教了。一定不辜负恩师嘱托。” 沈秀才点点头,又对刘虎和穆天赐两人说道:“你们俩,不要整日只想着贪玩戏耍。要多向柳宁学习,好好进学。课业上有什么不懂得,多问问柳宁,或者来问我也是一样得。” “是......”两人低首应道。 “好了,早日回去吧,不要在外耽搁太久。回去多温习温习功课。” 柳宁正想就坡下驴,却不曾想,被穆天赐抢了先。听出沈秀才希望自己等人早点离开得穆天赐,忍不住说道:“夫子,您身边得这位是?” 穆天赐想着,拼了,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好不容易逮住了这么好的机会,不能白浪费了。 沈秀才闻言,有一丝尴尬,正犹豫着如何开口时,姜瑜怡看出了沈秀才得窘迫,先说道:“我是你们夫子幼时得玩伴,你们称我瑜姨便可。” “嗯,是我幼时玩伴。” “玩伴啊,瑜姨,之前,我们怎么没见过您呢?” “很小的时候,我就搬离了这里,去了京畿通城,现今陪着父亲,回乡看看。” “这样啊,瑜姨,那您觉得是现在的景致好呢,还是您幼时的景致好呢?” 姜瑜怡笑着摸摸穆天赐的脑袋。说道:“各有所长吧。怎么了,你是有什么不同的见解吗?” 穆天赐仰起头,故作天真的说道:“没有,只是觉得瑜姨您肯定有一处景致没有见过。” “哦,是哪里呀?你说给瑜姨听听。” “我穆府在城外有一处庄园,哪里种了一大片的枫叶林,如今正是枫叶最美时节。瑜姨用空不妨去看看。” “小家伙,你是在邀请我吗?” “嗯,当然。” “好,那我接受了,小家伙,你想好哪日,便来驿馆寻我。” 穆天赐拍拍胸脯,说道:“不用想了,就后日吧。后日书塾休沐,届时我派牛车来接瑜姨,咱们一起去枫叶林赏景。夫子也一起吧。哪里的枫叶真的很好看。” 姜瑜怡笑道:“一言为定咯。”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一时间,柳宁凌乱了,穆天赐这小子,之前怎么没发现他这般厉害?真是小瞧了他...... 同样凌乱的,还有沈秀才,自己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呢,就这么被决定了? 剩下的,只有在一旁暗自偷笑的刘虎...... 第七十八章 庄园一日游上 柳宁没想到沈秀才真的会来。换作自己,那天,那样微妙的氛围下,柳宁可能会选择借故推托掉。 穆天赐说的好听,什么为了能让瑜姨欣赏到更加美丽的景致。特地邀请她去自家的庄园上看看枫叶林最美的时节。原本邀请瑜姨去郊游,见见美景倒也没什么。若是真心实意的话,柳宁觉得也到无不可。只是怎么看,柳宁都感觉看风景是假,更多的还是为了去瞧瞧沈秀才和姜瑜怡之间的好戏。这个才是重中之重。 “这个熊孩子。” 柳宁心里叹息一声,看着坐在一旁,安静的等待着姜瑜怡到来的沈秀才,不免为自己的恩师感到一丝难过。这年头,想好好谈个恋爱怎么就这么难呢。约个会,还得在一群孩子的注视之下...... 前去驿站接姜瑜怡的牛车,缓缓的走了过来。姜瑜怡牵着小姑娘吴婷婷的手,从牛车上走了下来。笑着跟众人打招呼,同时,将自己的女儿介绍给大家。 始料不及的柳宁三人被眼前这个俏生生的小萝莉给惊到了,呆呆的站在哪里。脑子里满是些胡思乱想的念头。小姑将到显得落落大方,乖巧的与各位哥哥姐姐问好。一想到今天四个哥哥姐姐陪自己玩耍,小姑娘吴婷婷显得很是开心。粉嫩的小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扬起的嘴角带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看上去很是可爱。 是四个哥哥姐姐,没错。准备去穆府庄园的一行人,除了前日约好的一干人众之外,还多了个穆沐大小姐。 听闻弟弟要去庄园赏风景的穆沐大小姐,不由得心里有些痒痒的。上回就想去庄园游戏一番。只是临时出了变故,没能去成。变故过后,自己就一直呆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很是无聊。也想出去逛逛的她,却碍于父亲的命令,不得随意外出。呆在家里快要闲不住的她,听到要郊游的消息,又怎么还能坐得住呢。又是哀求,又是撒娇,有与父亲定下承诺,终于,得到了这个机会,可以随着弟弟一道出去散散心。所以,早上在好些穆府小厮的跟随下,带着小桃,一道出来了。 “小家伙,人都来齐了吗?可以出发了吗?”姜瑜怡看着大脑有些短路的穆天赐,笑着问道。 穆天赐回过神来,说道:“上车吧,瑜姨,我们出发了。” 一行5俩牛车,两名护卫,一干小厮,踏上了路程,朝向槐刘镇外穆府庄园赶去。 如同往常一般,柳宁,刘虎,穆天赐三人一辆牛车。坐在牛车上的刘虎与穆天赐两人还没能完全消化关于姜瑜怡已经有了孩子这一事实。在他们的认知中,姜瑜怡和沈秀才更像是一对夫妻。所以对姜瑜怡已经成亲更有了孩子这个事实,多少有些不能接受。 “唉,没想到瑜姨已经成亲了,连孩子都有了......”穆天赐叹息道。 刘虎附和道:“是啊,我还以为过些日子能吃到沈夫子和瑜姨的喜宴呢。可惜了,可惜啊......” “行了啊,你们俩,有些话,私下说说也就算了,可别传到恩师和瑜姨的耳朵里去啊。背后议论他们,太不尊敬了。”柳宁没好气的说道。 “知道,也就私下说说。不过阿宁,你就不觉得吃惊吗?” “还行吧,瑜姨是恩师的发小,那两人的年纪应该差不多。这个年纪要说还没成亲反倒让我觉得更加奇怪。” “唉,可惜啊,我还想借着这次机会撮合一下沈夫子呢。” “是啊,可惜啊,吃不到喜宴了......” “我觉得你两这辈子怕是投错了胎,你们更应该投胎成女孩子,这样更符合你们八婆的气质......” “唉,虎子,有人欠收拾了。” “是啊,吃不到喜宴了,只能借着某人稍稍安慰一下受伤的心灵了。” 刘虎,穆天赐相视一眼,怪叫一声,朝着柳宁扑了上来。一时间,车厢震颤,呼声连连,惊得车外小厮,过往行人纷纷驻足相望。 柳宁三人乘坐的牛车走在最前方,身后紧紧跟着的,便是姜瑜怡乘坐的牛车。前面车辆里的动静太大,已经成功的吸引到了小姑娘吴婷婷的注意力。小姑娘听着车外传来的打闹声,高兴的跟着发出一阵阵清脆的银铃声。 这些大哥哥们真是有趣。小姑娘这般想着。 牛车缓缓的,却又有力的往镇外走去。出了槐刘镇,又走上了一段路,远远的,能看到穆府的庄园。壮丽,又不失温婉。让人一眼望去,就会爱上它。若是其他时节来到这里,最为吸引眼球的,出了这座庄园,再无其他。可惜,现在是深秋。是枫叶最美的时节。穆府庄园附近的枫叶林,成功的将众人的眼球吸引了过去。 远望那一片枫林,宛如一大团燃烧着的火焰,染红了天际。一阵风吹过。片片枫叶如天女散花般飘落。厚重的远山,清新的空气,绚丽的枫叶。这一片精致的景色,不断冲击着众人的心绪。就连最为闹腾的刘虎,穆天赐两人,都被着片绚烂美景感染了。神情专注,呆呆的看着那一片枫林。 众人到了庄园门口,下了车,不约而同的走向枫叶林。脚踩在枯叶铺垫的小路上,倾听着枯叶破碎时细碎的“沙沙”声,观赏着一丝风轻盈穿过枫林时卷起的一片片枫叶飘飘扬扬的旋舞装,感到一阵说不出来的惬意。 姜瑜怡闭上眼,用心感受着这里的一切美好。柔和的微风,细碎的虫鸣。清新的空气。一切的一切,都让姜瑜怡沉醉了。仿佛内心所有烦心事,都在此时此地,随着那一阵阵的微风拂过,飘散得很远很远...... 良久,姜瑜怡长舒一口气,对穆天赐说道:“谢谢你,小家伙,这里真的很美,很美......” “嗯,应该的。”突然,穆天赐苦着一副脸,对姜瑜怡说道:“瑜姨,能不能商量件事情啊。” “什么事,你说呗。” “就是能不能别总叫我小家伙,小家伙的,我有名字,穆天赐,瑜姨叫我天赐好了。总被您唤作小家伙,倒显得我真的很小似的......” “好的呀,天赐小家伙......”姜瑜怡仿若少女般俏皮的说道。一番话,惹得众人嬉笑不已。 穆天赐被逗弄得既羞又恼,一张胖脸满是尴尬神色。在沈秀才的眼底,又不能驳斥姜瑜怡的玩笑话,只得认准笑得最厉害的,最为夸张的刘虎,怪吼一声,与刘虎闹成一团。 众人看到扭成一团的刘虎穆天赐两人,笑得更加厉害了。小姑娘吴婷婷欢喜的直拍手。穆沐也从淑女式掩面微笑,变成如今这般一手扶着树,一手捂着肚子,笑得直抽抽。柳宁,算了,别找了,早就不知道笑得滚到哪里去了...... 沈秀才站在众人的身后,看着许久未见的,姜瑜怡久违的俏皮。嘴角流露出一抹浅笑,看着姜瑜怡的眼神里满是温柔,怀念,与欣喜...... 第七十九章 庄园一日游下 一番打闹嬉戏,穆天赐与刘虎仰躺在地上,喘着气。此时的林间小路上,只留他们两人躺在这里。柳宁看了会儿好戏,早就跑的没影了,生怕被两人嬉戏波及到自己。柳宁那副小身板,可经不住两个胖子的摧残。穆沐带着小姑娘吴婷婷离开了,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大抵是到庄园里采花去了。沈秀才则是陪着姜瑜怡网枫叶林的深处走去。只因姜瑜怡说了句,这般美景,当好好的走走看看。 “服不服,虎子。” “服什么?若不是我笑岔了气,你会是我的对手?” “不服是吧,看来今天不好好教训你,你是不知道我穆少爷的厉害了啊。” 话虽这样说,穆天赐始终没有什么动静。只是躺在地上,喘着气。 “怎么,你不是要教训我的吗?不行了吗?” “算了,本少爷大人大量,不和你计较。” “且,怂了就直说。” “你才怂了,你个怂蛋......” “是你。” “你。” 早膳吃的太早,路上花费时间太多,到了枫叶林后两人又这般打闹嬉戏,肚中早就没了存货。纷纷发出声响,抗议着,申诉着。 “虎子,你饿了吗?” “嗯,有些饿了。” “回去吧,找点东西垫垫肚子。” “好,不过我没力气了,你扶我起来。” “我也没了气力......” 两人相视一眼,各自挣扎着爬了起来。互相搀扶着,走向庄园。 此时的柳宁,在小厮的帮助下,搭了个简易的烧烤架子。又在厨娘的帮衬下,用竹签子将一些食物串了起来。难得的踏青郊游,怎么能少了烧烤呢。柳宁已经很久没吃到烧烤了,很是怀念一边喝着冰镇啤酒,一边撸串的感觉。可惜了,啤酒是没有了,只有刘虎从家中酒肆里偷来的一坛高度烈酒。不过,好在穆府庄园里常年都有人看管着,还是有不少食物可以食用,同时还找到些长长的竹签子。这样倒是方便柳宁自己烤些串儿解解馋。 烧烤架子搭好了,火也生起来了。柳宁坐在石头上,哼着小曲儿,拿着串好的串儿,就着火焰,烧烤着。一阵阵的香味弥漫开来,馋的柳宁直流口水。很是期待这次简易烧烤。 经过“漫长”的等待,柳宁手上的串儿,终于熟了,只不过,刚刚出炉的串儿,太烫了,没法下口。柳宁只好先在上面撒了点盐,放在一旁的盘子上,重新拿了几只竹签子,准备一边烧烤,一边享受美味。 柳宁的动作很慢,样子很是享受。独自烧烤,对柳宁来说,不但是为了解决腹中饥饿,更是一种享受生活的情调。只是可惜,这种情调,没能享受多久,就被打破了。柳宁也从美食享受者变成不断被催促的烧烤师傅。无他,烧烤的香味将穆沐和吴婷婷吸引过来了。两个看着文静的小美女。看到柳宁摆在盘子里的已经能够食用的串儿,顿时化作饕餮。双手并用,左一串儿,右一串儿。吃的满嘴是油,很是开心。同时,不断催促着柳宁快快帮着她们烧烤,等着吃呢,一点点的串儿,怎么能够满足她们的肠胃呢。 柳宁欲哭无泪,自己辛辛苦苦,花了好大的精力,眼瞅着就能吃上心心念念的串儿了。结果一个没留神,串儿没吃成,自己倒是沦为烧烤师傅。不禁长叹一声:“两位大小姐啊,嘴下留情啊,好歹也给我留点儿啊。我这烤了半天了,一块都没吃的上呢......” “我还没吃够呢,你还不动作麻利点,快点再烤些过来......”话音刚落,穆沐大小姐很没形象的打了一个饱嗝。看的柳宁直翻白眼。 到头来,还是小姑娘吴婷婷懂得心疼人,犹豫了半天,恋恋不舍的将手中的串儿,递给了柳宁,示意让柳宁吃掉它。只是,这小眼巴巴的望着串儿,有种说不清的可怜。看到吴婷婷这副模样的柳宁,还怎们忍心吃掉呢。将那串儿塞回了吴婷婷的手里,说道:“你吃吧,我在烤点......” 小姑娘张嘴就是一大口,一边嚼着,一边冲着柳宁甜甜的笑着。 小姑娘的笑容,莫名的给了柳宁巨大的动力。柳宁撸起衣袖,抄上一大把串儿,继续烤了起来。 终于,穆沐和吴婷婷吃饱了,享受够了。坐在一旁,用刚刚采摘来的花,编着花环。柳宁手上的这把串儿,眼瞅着就要烤好了。柳宁细细的撒上一层盐,正准备开口享用时,两只胳膊却被架住了。紧接着,两个硕大的脑袋伸了过来,张嘴就是一大口,将柳宁手上的串儿,吃了个七七八八。柳宁看着面前狼吞虎咽的穆天赐,刘虎两人,哀嚎一声:“禽兽啊,你们。我辛辛苦苦才烤好的串儿啊,一口都没尝啊......” 穆天赐不满的说道:“嚎什么嚎,有这力气,还不如再多来点儿......” 刘虎应和道:“就是,就这点,还不够我塞牙缝呢......” “没了......” “啥没了?” “没现成的串儿了,还得去把食材串起来......” “多大点事儿,你快去弄就是了,我们在这儿等着你好了。” “就是,快去吧,我们等着呢......” 最终,柳宁终于吃上了串儿。穆天赐嫌弃柳宁动作太慢,喊来厨娘,又让小厮再搭了个简易烧烤架。再小厮和厨娘的帮助下,柳宁终于吃到了串儿。当烤熟的食材进嘴的那一刻,柳宁泪流满面。不容易啊,这年头想吃点串儿,真心不容易啊...... 茶足饭饱后,几人坐在庭院里,看着庭院里的景致,小憩着。或许时气氛不够平淡,穆天赐觉得这样的气氛配不上他的身份,于是怂恿着刘虎来整些表演出来给大家看看。刘虎一听,兴致来了,顿时上蹿下跳的开始自己的表演。只是,刘虎这主儿能有些像样的表演呢。就连讲个故事,都让他听的昏昏欲睡。想睡,可有真睡不着,刘虎的嗓门有些大,破锣般的嗓音吵得人着实睡不着。 受够了刘虎折磨的柳宁,起身将刘虎按坐到座位上,说道:“行了,虎子,你就别再讲下去了,你这破嗓子,我实在受不了了。我来吧......” 柳宁坐回座位上,凭着回忆,开始给大家讲起《一千零一夜》里面的故事。 渐渐的,大家都被柳宁的故事吸引住了。随着柳宁的声音,一道进了《一千零一夜》的故事世界。 另一边,沈秀才跟在姜瑜怡的身后,漫步在枫叶林里。两人沉默的一前一后的走着。时不时的驻足欣赏着枫叶林里美丽的景致。 微风拂过,卷着几片落叶枫叶,飘飘扬扬的起舞着。姜瑜怡踮起脚尖,伸手接过一片枫叶,仰起头,透过洒落下来的阳光,观察着枫叶的脉络。那副专注的模样,看得沈秀才一时竟有些痴了。 一切恬静安好。沈秀才真希望时光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姜瑜怡抬起手,对着安静躺在手心的枫叶,轻轻的吹了一口气。流动的空气,将枫叶吹落手心,慢慢的飘落在地。姜瑜怡转过身,背着手,对沈秀才说道:“兄长,这枫叶林,真的好美......” “嗯,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迷人的景致。” “真希望,时光能够停在这一刻,让我能有更多的时间欣赏这些枫叶。” “你可以经常过来看看的。” 姜瑜怡摇摇头:“不行呢,爹爹的巡检工作还有几日便结束了,我们也就该离开了。回乡过完年,就要回京畿通城了。以后还能不能回来,我自己也不知道。这样的风景,怕是再也看不到了。” 沈秀才沉默良久,方才说道:“一定要走吗?” “嗯,我的家,终究不在这儿。即便这里留着我太多太多美好的回忆。可终究,我还是不属于这里。况且婷婷,她离不开我。她是建言的独苗,吴家,是不允许我将她留在这里的。” “是吗,终究,你还是会离开。” “没办法,每个人,总有些身不由己的时候呢......” “嗯......” “还有几日光景,我们再好好的逛逛吧,还有好些地方,我很想去呢。兄长,你陪我一起吧。” “好......” 沈秀才知道,此次一别,此生怕是再无见面之日了。终究是错过了,再也挽回不了了...... 第八十章 风渐起 槐刘镇府衙,坐在公事房里的姜舒易看着面前堆放的一摞文案,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经过大半个月的辛勤劳动,巡检工作终于接近尾声。剩下的工作只需要将这摞文案整理汇总一番,形成简易报告,上交给检巡司就可以了。当然,还有一个走过场的官员面试考核。 接手巡检知府一职的姜舒易,对这套流程早就驾轻熟就。之所以说官员的面试考核是一个走过场的形式。只是因为大楚承平百年,官场上背景交错,复杂不堪。也许一个小小的县丞,其背景却是京中某个高官族内子侄。检巡司对地方官员颇有威慑力,但,这种威慑却对那些个背景深厚地方官起不到太大作用。若是将这人得罪太狠,巡检知府回到京畿通城后能过得上好日子?难!检巡司的名号对朝廷里从三品以上的官员可没有半点作用。 曾有好些个巡检知府,不畏强权,愣是将某些地方官员得罪的不轻,本以为检巡司不同于朝廷任意机构,能够护得自己周全。结果呢,还不是被通城高官随意寻了个借口,一撸到底。更有甚者,直接下狱查办。所以,后继的巡检知府们,都学乖了,寻了个折中的法子,文案报表完全照实来上报,而对于地方官员的面试考核,走个过场也就算了。这样做既不得罪朝廷行政系统,同时,还能有效的完成自己的工作。 所以,作为后继者之一的姜舒易,很好的遵循了这条潜规则。每回只是简单的和地方官员聊上两句,随意问问他们未来再各自管辖地做些什么举措来维持现今承平局面。也就了事了。一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场面。 姜舒易给自己续上一杯茶水,还没来得及饮用。便有小吏上来汇报,说是范知县在门外求见。姜舒易放下茶杯,点点头,说道:“请他进来吧。”心里寻思着,范大晨也该过来找自己了。槐刘镇的粮食税收,有些问题,范大晨是该过来给自己一个解释。 不一会儿,身着官服的范大晨走了进来。见到姜舒易后,欠身道:“下官见过姜巡检。” “范大人免礼。范大人今日过来所谓何事?” “下官听说,姜巡检对我槐刘镇的粮食收入有些疑问。下官特来解惑。” “既然如此,那么就请范大人解释一下,为何去年粮食税收两千七百八十五担,而今年却只是两千一百四十担。同样的,去年商税收入三千两百二十一贯钱,今年只有两千五百七十八贯钱。本官详细查看过户籍和商籍资料,今年较之去年,无论是可耕田,亦或是入籍商家,都有一定的增长。这税收,没有增长,反倒降低了不少,是何道理?” 范大晨长叹一口气,说道:“说起这件事,下官也很是苦恼啊。姜巡检有所不知,去年年末,槐刘镇附近出了一伙落草为寇的盗贼团伙,首领唤作黑胡子,专门打家劫舍。扰得槐刘镇附近乡村是苦不堪言啊。不少百姓家的口粮被抢夺殆尽。连生活都要维持不下去,又哪来的余粮交税呢。看着他们一个个饥困难耐得样子,下官心有不忍,便自做主张,免去了他们的粮税。” 顿了顿,范大晨又接着说道:“相信大人也知道,槐刘镇堪称金阳府下商业之最。其最大的功劳便是这贯穿镇上的汾江支流。镇上的商家,大多都是靠着这条支流讨生活。那黑胡子团伙,不仅打劫乡民,就连那些在江上讨生活的商家们也不放过。府衙总能接到商家的报案。说是被黑胡子一行人打劫了货物。如此下来,您也知道,我们大楚的商税是从商家成交额中收取的。现如今,商家货物被劫,又哪能资本做成生意呢。所以,这商税自然而然的也就少了许多。” 姜舒易手指有节奏的点击这桌子,注视着范大晨的面容,沉吟良久。半晌方才说道:“既然有如此恶人为恶。范大人何不派遣差役将这帮子盗贼一网打尽呢?” “下官又何尝不曾派遣差役,前去剿贼呢。只是这帮盗匪实在狡诈,动辄逃入深山,或是潜入汾江。下官数次围剿,收效甚微啊。至今日,也不过只逮到一名盗匪团伙中的干事。本想从这人口中问出些关于盗匪团伙的相关事宜,却不曾想,此人刚烈,刚被我等逮到,立刻就想咬舌自尽。所幸我们施救及时。命虽然保住了,人却从此变成哑巴。唉,说起来真是让下官颜面无光啊......” 姜舒易观范大晨神色,从始至终,不曾流露丝毫破绽。说起话来,言真意切,不似有假。也就没有在过渡深究:“既如此,我便替范大人上书一封,陈述一二。力求朝廷派遣一营兵士协助范大人剿匪” 范大晨闻言,大喜:“多谢大人,如此一来,定能解决槐刘镇困境,保我一方百姓无忧。” 姜舒易摆摆手:“无妨,一切都已百姓为主。能看到百姓安居乐业,便是我等为官之人最大成就。” “是,是,姜巡检说的是。” “槐刘镇算是本官的第二故乡。本官自然是希望它能一直风波不兴,百姓安居乐业。这也是为何本官对槐刘镇诸多关注的原因。希望范大人能够好好治理本镇。给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范大晨欠身施礼,说道:“这是当然,下官在此任职数年,与这镇上有了感情,自然回事好好治理,定然不负姜巡检重托。” 姜舒易虚托起范大晨,说道:“本官的巡检工作,进行的差不多了。用不了几天,便要离开此处。此次一别,大抵是再也不会回来了。槐刘镇,便交托给范大人了。” “一定,一定。明日晚间,下官在镇上隆兴酒楼定了一桌宴席,算是为姜巡检践行,还望大人光临。” “好说,好说。” ............ 范大晨离开了公事房。姜舒易也继续着他的汇总工作。对于范大晨的那般说辞,姜舒易是想相信的,也想在汇报报表上如此记录下来。可是,落笔的那一刻,姜舒易的心里总有种声音告诉自己,范大晨的话,并不可信。再三犹豫,姜舒易终究还是没有将范大晨的说辞作为最终结果写入汇报报表里。事情的真是情况,还需要自己暗中调查一番。 调查一事,绝不能惊动范大晨。自己虽然官职高于他。但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谨慎一些,总归没大错。 自从自己踏入槐刘镇的那一刻,就有一种别样的情绪一直困扰着自己。总觉得有一种莫名的危险气息。也曾私下让护卫们将自己周边详细检查过,没有发现一丝端倪。可越是没有端倪,姜舒易越是觉得不安。这也就促使着姜舒易决定暗访。 “明日晚间宴席过后,便开始进行暗访。”姜舒易这般打算着。 第八十一章 云暗涌 范大晨离开了姜舒易所在的公事房,并没有回到自己的公事房,而是出了县衙后门,转入一条幽暗的小巷。巷子深处,有户大门紧闭的人家。范大晨叩响了门房,不一会儿,大门开了露出一道缝隙,里面的人透过缝隙,朝外看了一眼。见是范大晨,迅速的将门打开,把范大晨迎了进去。 进了屋子的范大晨对将他迎进来的伙计说道:“去店铺,将王掌柜唤来,就说我有事情同他商议。” 伙计点点头,转身就走了出去。 范大晨在屋里来回的踱步,神色有些不安。时不时的望向屋外。焦急的等待着王添金的出现。 终于,王添金带着伙计过来了。 等伙计给两人上茶离开后,范大晨对王添金说道:“不能在等了,是时候该动手了。” 王添金喝了口茶水,不急不徐的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让你如此慌张。” “姜舒易今日追问我今年钱粮税收短缺的原因,虽然我按照你教的那套说辞,暂时糊弄过去了,但是我真不敢确定姜舒易是否相信了我们的说辞。若是他起了怀疑,并且将事情上报给检巡司。一旦检巡司派下御史,我们难保不露出破绽。所以,我建议,趁早动手,免得事情泄露。” “且放心吧,姜舒易的消息传递不出去的。检巡司的专用信使已经被换成我们的人了。没得到我的允许,姜舒易什么消息都传达不出去。” “即便如此,我还是有些不放心,若是姜舒易不是通过检巡司专用信使来传达消息呢。你又该如何拦截?” “急脚递哪里,我也安排了手下潜了进去。驿站也有人负责监视着姜舒易女儿的一举一动。确保万无一失。” “如此甚好。只是若姜舒易不相信我们准备的这番说辞,前去调查实情,我们该如何是好。” “镇外也已经安排好了,黑胡子那伙人已经被我们的人做掉了,暂时,我们的人会扮作黑胡子一伙。在镇外闹出些动静出来。待解决了姜舒易,他们自然会回来。到时候,剿灭黑胡子的功劳,便是你的了。” “既然你都已经安排好了,那我也就放心了。只是,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我原本不想再这槐刘镇动手,一个巡检知府死在我这儿,无论是何缘由,我终归是逃不了干系。现在想来,还是早点动手为好。晚了若是出了什么幺蛾子,我们都没法跟公子交代。” “这是自然,公子的命令是让姜舒易不能活着离开槐刘镇,我自然会遵循公子的指令。这点,你就不用操心了。前几日让你打听的消息,可有结果?” “嗯,打探出来了,大抵还有三四天,姜舒易便会离开槐刘镇。你有什么计划,可以开始准备了。明晚,我在隆兴酒楼设宴为姜舒易践行,届时,我会打探出他详细的离开时间。会提前告知于你。” “好,若无其他什么事,你还是早点返回县衙,以免被人察觉出什么异常。” “这点你放心,我自是安排妥当。” ............ 隆兴酒楼,是槐刘镇最大的一家酒楼。自从昨日接到知县范大人将在此处设宴款待巡检知府的指示后,早早的便将一切准备。只待范大晨带着一干官员到临。 是日傍晚时分,范大晨准备好了车舆,将姜舒易接到隆兴酒楼。槐刘镇一干官员在知县范大晨和县丞张显的带领下,站在酒楼外等候着姜舒易的到来。 姜舒易到达隆兴酒楼后,看到站在酒楼外等候的一众官员,笑着欠身说道:“让各位同僚久候,是本官的不是。一会儿,姜某自罚三杯,以示歉意。还请诸位莫怪。” 范大晨笑道:“姜巡检客气了,下官等能在此处设宴招待大人,乃是下官等人的福分。姜巡检快快请进。待会儿定要多喝几杯。” “正是,正是。难得姜巡检赏脸光临,下官等扫榻欢迎都来不及。岂敢怪罪?”张显笑道:“姜巡检有所不知,我们范大人今日得到几坛好酒。下官曾有幸,得以一尝,那滋味,当真绝妙无比。” “哦,范大人,可有此事?” “张大人所言不虚。不是下官自夸,这几坛好酒,可不是寻常之物。其中滋味当真绝妙无双啊。姜巡检定要好好一尝。” “本官没有别的爱好,唯有这酒,着实深爱不已。由此良机,怎可不好好一尝。若是姜某贪杯,范大人届时可别舍不得啊。” 范大晨豪爽道:“别的,下官不敢保证,唯独这好酒,下官敢放言,管够。” 姜舒易捊须笑道:“那还等什么。咱们快些就席吧......” 范大晨笑着在前方领着众人:“姜巡检,众位同僚,大家请吧......” 众人入席后,待侍者将众人杯中满上酒水,范大晨端起酒杯,说道:“姜巡检不辞辛劳,来此处巡检我等政绩,为我等日后工作,指明方向。本官提议,众人一齐敬姜巡检一杯。” 众官员纷纷应和,姜舒易自是推托不掉,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杯中烈酒将姜舒易刺激的双眼发红,众人直呼姜舒易好酒量。良久,姜舒易放下酒杯,说道:“好酒,如此辛辣的美酒,本官还是第一次品尝。范大人所言不虚,确实是难得美酒。”稍作停顿,示意侍者将杯中满上。姜舒易又说道:“本官此番能顺利的完成巡检工作,全赖在场诸位鼎力协助。姜某在此敬诸位一杯,感谢诸位的大力配合。” 张显笑道:“姜巡检何出此言,配合大人的工作本是我等应尽职责,实在当不起大人谢意。” 姜舒易笑道:“非也,非也,若非在场诸位为姜某解惑,只怕此时,姜某还在这案牍之间,忧愁者今年贵镇的钱粮税收。又何有机会能坐在此处陪同各位大人饮此好酒?” 关于今岁槐刘镇税收短缺的事实,张显等人明显都是知情之人。税收中有一部份是入了他们口袋的。听闻姜舒易此番说法,一时间,回不上话来。堂下众人面面相觑。张显暗暗给范大晨使了个眼色。范大晨回以张显一个安心的眼神,转而对姜舒易说道:“姜巡检办事一丝不苟,实在是我辈楷模。唉,下官等人也是为了今岁税收短少心忧不已,无奈黑胡子那伙贼人委实狡诈,每每围剿都被其逃脱,下官等人着实难堪不已。如今,得到姜巡检承诺,上书朝廷,申请军队来剿贼,定能为槐刘镇百姓除却心头大患。下官等人对姜巡检感谢之心,真是无以言表。唯有以这杯中酒水,聊表一二。” 张显等人一听,立即就坡下驴,说道:“是啊,范大人所言不虚。全赖姜巡检帮衬,我槐刘镇百姓才能安居乐业,此番功业,岂是言语所能表达的。唯有这杯中之物,方显一二。” 姜舒易笑道:“如此说来,这杯中之酒,本官是不喝不成了啊。罢了,难得今日高兴,诸位,饮胜!” 一时间,觥筹交错。气氛好不热闹。 只是,在这热闹气氛中,姜舒易还是感觉到了一丝不正常。刚刚张显和堂下众人的表情,姜舒易尽收眼底。要说这税收上没有点幺蛾子,此时的姜舒易说什么都不会相信。其中,定然有些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 姜舒易对众人的敬酒,自然是来着不拒。饮酒的同时,也坚定了姜舒易暗访槐刘镇之心。 第八十二章 暗访 夜色深沉,满身酒气的姜舒易回到驿站,脱去靴子,正在泡脚,舒缓一下精神。不得不说,范大晨带来的美酒,委实不错,不但入口甘冽,这后劲也十足。姜舒易多喝了几杯,一时间,头胀欲裂。 姜瑜怡知道父亲今晚有应酬,也知道父亲定然喝了不少酒。早早的就准备好了醒酒汤。趁着姜舒易还未就寝,给父亲端了过来。 姜瑜怡站在姜舒易的身后,轻轻的揉捏着姜舒易的太阳穴,为他做些按摩,缓解些头疼的感觉。 “爹爹,酒水辛辣,您就不该喝这么多。” 姜舒易笑道:“无妨,官员之间的应酬,难免的。不碍事。休息一晚也就没事了。婷婷呢,睡了吗?” “嗯,婷婷白天玩累了,早早的就睡着了。爹爹,您要去看看她吗?” “不用了,既然睡着了,为父便不去了。免得惊吵到她。明日再说吧。”姜舒易摇摇头,接着说道:“怡儿,明日你对外宣称为父饮酒过度,一时之间身子不适,需得修养几日。同时吩咐下去,谁都不要来打扰为父。知道了吗?为父明日下乡暗访一番。有些事情,终究还是得确认一下。” “好的,爹爹。不过,是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官场上的事情,你就不要插手了。这不是你女儿家家该关心的事情。这几日,你收拾一下行礼。待为父暗访归来,咱们就动身离开。” “爹爹,确定下来了吗?” “嗯,若无意外,三日后,咱们便离开。” 终于,到了该离去的时候了。姜瑜怡心里不免有些感慨。半个多月的相聚时间,过得太快了。总觉得还有些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便要离开了。日后,怕是再无相见之日了。算了,终究是错过了。 姜舒易见女儿没有反应,询问道:“怡儿,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 姜瑜怡摇摇头,说道:“没有什么心事,只是觉得久违的回到这里。现今终究是要离开,不免心中有些感概罢了。” “槐刘镇终究不是我们的归处。即便感情再深,却始终还是得离开。怡儿,你得学回适应。” “女儿知晓。爹爹,女儿累了,先回房休息了。” “嗯,你去吧。” ............ 木柳乡,一个隶属于槐刘镇辖下,与宁静悠扬的青石桥村一般无二的村落。平素里很少有外人到访的村落,今日却迎来了三个不常见的货郎。他们各自背着一只大竹篓子。里面装了些村里少见的日常用品。结伴来到木柳乡。 一伙人站在村落的中央,吆喝着。引得老人,妇人,孩子们纷纷上来凑个热闹。 这一伙人,自然就是姜舒易以及检巡司安排给他的两个护卫。三人早早的在驿站换上赤脚货郎的衣装,背好提前准备好的竹篓子。乔装一番,趁驿站使役们不注意,偷偷溜出驿站,下乡暗访一番。姜舒易此行的第一站,便是这木柳乡。 为了不引人怀疑,售卖货品的事情,交给了两个护卫。而姜舒易呢,随意的在村落里逛逛,看到坐在树下休息的老丈,便走了上前,笑道:“这位老丈有礼了。” 老丈笑着摆摆手:“客气啥嘞,来,坐下歇歇呗。” 姜舒易也不推辞,席地而坐,问道:“不知老丈贵姓啊?贵庚几许?瞧您红光满面的,想来身子骨定然硬朗吧。” “哎哟,你这货郎,说话还文邹邹的。小老头姓夏,今年六十有八。身子嘛,还行,还能下地做些农活。”夏老丈笑着应道:“怎么,货都卖完了?” “都交给同行的伙伴了,我就过来偷个懒呗。” “瞧你年龄也不小了,怎么还想着出来做个货郎呢?” “想着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出来卖卖货,多少补贴点家用呗。夏老丈,今年收成如何啊?” “还行,日子嘛,还能过得下去。孩子们都大了,去镇上当帮工去了,平日里,也不回来,我和我家那口子守着家里三亩地过活,也还算不错。听小哥这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嗯,我确实不是本地人,不过老家离这儿也不算远,大约走上百来里路也就到了。” “老了,老了,百来里路现在是走不动了。年轻时,别说这百来里,就算再来个百来里,也不是个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那是,瞧您现在这精气神,年轻时绝对是干活的一把好手。” 夏老丈哈哈一笑,说道:“你这小哥,说的话还真好听,啊哈哈......” “唉,老丈,有个事儿,不知您听说了没?” “啥事,你说,不是我吹牛啊,这附近的事,就没几个我不知道的。” “那夏老丈您听说过黑胡子这个人嘛?” 夏老丈闻言,皱了皱眉头,有些警觉的问道:“你问他做什么?难道你是官府的人?” 姜舒易笑着解释道:“老丈您误会了,您看我这样子,能像是个官府的人吗?” 夏老丈细细打量一下姜舒易后,咧嘴笑道:“也是,你这身板,怎么可能是官府的人。哈哈。不过,你问黑胡子做什么?” “我听说附近有伙盗贼,为首的唤作黑胡子。专门打家劫舍的。我初来乍到,做点小本生意,所以,多少心里有些担忧,万一碰上这伙盗贼,不说身子铜板不保,说不定我这小命都得丢在这里。” “嗨,我当是个什么事儿呢。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且不说你不会遇到黑胡子一伙人。就算遇到了,也不会出什么事儿。遇到他们,你直接从他们身边走过去,都没什么关系。” 姜舒易对此很不能理解,当即问道:“夏老丈,这是何故?” “说起这黑胡子啊,附近的村落就没有不知道他的人。这孩子啊,说起来也可怜,自小没了爹娘,都是附近村落里的村名你一口,我一口的将他喂养大的。长大后呢,这孩子便去了镇上打工,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得罪了知县。被县里缉拿,这才上山落了寇。上山后,聚上一批流民,相互照应着生活下去。” “这么说来的话,那黑胡子根本就不是盗贼呀。那怎么又传出他抢劫民舍,打劫商家呢?” “也不是没有过了。前几年,各家收成都不好,官府催粮税又急。甚至还有差役下乡来,将我们手上仅存的一点口粮都给抢走了。眼瞅着就要活不下去了。也不知道黑胡子哪儿听来的消息,带上一批人,将官府收税的差役打劫了。帮我们抢回了口粮。之后呢,又从镇上粮商范水江哪里抢来一批粮食,发给我们大伙。我们这才活了下去。这黑胡子啊,也就做了这两回事儿,之后也就再没了。” “他不抢家劫舍,又怎么活下去呢?” “他和手下那帮子人去深山打点猎物。给我们换点米粮,同时,有让我们帮着去镇上换些油盐什么的生活用品。若是他看到那家吃不上饭了,还会给那家送点吃的来呢。总之啊,黑胡子这孩子,是个好人啊。附近的乡亲们都挺感谢他的。所以说啊,你要是遇到他,放心大胆的走。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当然啊,你要是有什么好东西,也不妨和他换些野味。卖到镇上酒楼还能赚上不少哩。” “是,受教了,受教了,这下子,我就放心了。”姜舒易这样说着,心里却更加坚定了暗访这个决心。 按照这个夏老丈的说法,黑胡子不但不是个穷凶极恶的人,反倒是一个知恩图报,帮衬乡民的人。这与范大晨口中的黑胡子简直判若两人。究竟是范大晨再说谎,还是这夏老丈再包庇黑胡子,姜舒易不想这么快定下决定。自己还是有必要再去打探打探。 当然了,看到木柳乡这副安居乐业的模样,姜舒易还是比较愿意相信夏老丈的话的。一个人的话语,表情或许能够作假,但是一整个村落里乡民们安详自得的神态却做不了假。所以,姜舒易觉得范大晨说谎的概率很大。 那么,范大晨又是为什么作假呢,这点,姜舒易想着若有可能,也想一并打探到。 姜舒易与夏老丈有东拉西扯的聊了很多,直到手下两个护卫将竹篓子的货物卖的七七八八,方才起身向夏老丈作别,离开了木柳乡,去距离槐刘镇更远一些的村落。 第八十三章 路遇伤患 黑胡子,本名唤作刘达。是槐刘镇刘家村人士。幼时遭遇事故,失去了双亲,从此浪迹在槐刘镇附近村落。收各乡乡民的帮衬,方能平安长大。对此,黑胡子很是感激乡民们。等到他稍大一些,有了一定的劳动能力后,便经常帮着村民们做些农活,打打下手。直到二十岁。二十岁后的黑胡子约上同乡的几个壮年,趁着农闲时分,进了镇子,找了些活计,挣些散碎银子。 本以为只要自己努力,日子也能稳当的过下去的黑胡子却在一次县衙暴力收税的风波中,打伤了几名县衙差役,从而得罪了范大晨。无奈之下的范大晨只得连夜逃离槐刘镇,躲到了附近的深山里,躲避官府的追缉。碍于生计,被迫成了逃户。结识了一帮同样在深山讨生活的流民,一帮人相互帮衬着,在深山里打些猎物,交予村民,去镇上换些生活用品。勉强维持着生计。 前两年,槐刘镇粮食歉收,官府不但没有减免乡民的粮税,反而加重税收,导致许多村民日子过不下去了。从小就受到乡民帮助的黑胡子为了报恩,聚集一帮胆大流民,打劫了官府的税粮。分发给那些生活不下去的难民们。从此便成为县衙眼中钉,肉中刺。范大晨,张显等人无不欲除之而后快。只是黑胡子为人谨慎,又有乡民们的掩护,县衙苦寻无果。这才一次又一次躲避掉了县衙的追捕。在深山里,艰难的生活着。 对未来生活已经丧失信心的黑胡子本以为这辈子自己这辈子都只能在深山里,勉强度日。可是,前几日的一场变故,摧毁了黑胡子本就不幸的生活。 仿佛从天而降的一伙黑衣人出现在自己这帮流民面前,上前询问的流民中的长辈,被这伙黑衣人首领无情的,一声不吭的割断了喉咙。鲜血染红了这名长辈肮胀的短褂。长辈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伙黑衣人,捂着被割破的喉咙,倒下了,在地上不断的抽搐着,眼看着渐渐失去了生机。余下的流民,都被眼前的这一幕打击得不轻,愣愣得站在原地,没有丝毫的反应。直到在首领的一声令下,黑衣人们举起了手中的屠刀,开始大肆屠杀流民之时。后知后觉的流民们,纷纷四窜而逃。 眼看对方不给丝毫交涉的机会,便开始大肆屠杀流民们的黑衣队伍。为了给老弱妇孺争取一丝逃离的机会,不少青壮男子在黑胡子的领导下,抄起了打猎用的简易武器,对抗着无情的黑衣人。只是毫无章法的青壮流民又怎么是进退有据的黑衣团伙的对手。很快,被杀的节节败退,一刻钟都不到,全都被无情的杀戮了。这一支流民队伍,很快,连带着老弱妇孺全都不剩的被黑衣人团伙杀戮得一个不剩。满地的尸体,大地都被鲜血染的通红。场面简直不能直视。实在太过凄惨。 黑衣人团伙屠戮完流民后,也没有收拾残局,径直离开了。前去寻找下一个流民团伙。 夜深了,残酷的一天就要过去了,身受重伤,昏迷不醒,侥幸未死的黑胡子渐渐苏醒了过来。醒过来的黑胡子,被面前的这一幕深深的刺激到了。自己所处的这个流民团队,共计九十余人,一个不剩的,全部倒在血泊之中。浓稠的血腥味刺激的黑胡子趴在一旁呕吐不止,直到苦胆汁都要吐出来了,还没有丝毫停歇的意味。 三子,狗子,五郎,小花儿,刘婶,张叔......黑胡子看着一个个倒在血泊中的熟悉的人。每个人都想是自己的亲人那般。无论是谁,黑胡子都清清楚楚的记得他们。有些人甚至在杀戮发生前还和自己瞎扯着将来讨个媳妇,传宗接代的事情。可现在,全都变成一具具冰冷的尸体。毫无生机的躺在地上。再也无法发出任何声响。黑胡子的脸上,泪水混着血水肆意的流淌着。心中如同千刀万剐般的痛苦。 黑胡子满脸悲怆,仰天长啸,怒吼道:“是谁,是谁做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可是,除了几声狼嚎外,再也没有丝毫的回应。 黑胡子忍者悲伤,用了整整一天一夜的时间,为这些流民们,挖了一个大的坟墓,将他们掩埋起来。立上墓碑后黑胡子拖着受伤的,疲惫不堪的身子,走出了深山。往槐刘镇走去。对这伙黑衣人来历没有丝毫头绪的黑胡子,唯一想到的能够为自己寻到这帮禽兽的地方,只有县衙。黑胡子宁愿自己被县衙押入大牢,甚至被处以极刑,也要让县衙找出这帮杀人凶手。 只是,这从深山到槐刘镇的道路何其漫长。放在平时,就算走官道,走路都要用上整整两天光阴。更何况,现在的黑胡子拖着一副满是创伤,疲惫不堪的身子。这样的他,又能走上多远?在官道上不过走了十余里,黑胡子支撑不住了,昏倒在路边。意识再次陷入了昏迷之中。 官道上,一行三人,身着赤脚货郎装束,各自背着个竹篓子,沿着道路,往深山方向走着。这三人就是姜舒易一行。今日是姜舒易暗访的第二日,已经造访过三间村落的姜舒易,已经从乡民们处打探到诸多情报。心里已经做出了计较。范大晨,张显两人手里不干净已经成了事实。短缺的粮税,商税不出意外,已经入了槐刘镇一帮官员各自的囊中。若不是自己这番暗查,也许就这样轻易的被范大晨与张显糊弄过去了。 缺失的这些粮税,商税,只是今年一年的税收。范大晨,张显等人贪渎,绝对不止单单只有今年。往年贪渎了多少,现在根本无从查起。对于这些硕鼠,姜舒易想来都是深恶痛绝的。只是,自己手上只有巡检权,却没有惩处权。姜舒易只能将自己收集起来的情报上报给检巡司,由检巡司下派的御史方能对这般贪官做出判决,惩处。 姜舒易之所以还没有结束暗访,回到槐刘镇,只是想着既然出来暗访了,不如多调查一些,暗中收集一些关于范大晨与张显的罪证,一并上交给检巡司。为将来来此调查的御史提供一些罪证,作为帮助。 姜舒易此行的最后一处地方,是靠近深山的周庄村。从附近村落里的老者处打探来的消息看,庄周村是受到范大晨迫害最为严重的村落。整个村子,村民十不存三,大多的村民都纷纷上山,宁愿变成流民,也不愿受到范大晨等人的催税迫害。一个偌大的村落,一片荒凉。 姜舒易很难想象,在江南这样一个暂且算是富庶的地方经还会有如此这般的村落。便打定主意,过去看个究竟。 这两日的漫长徒步,着实让姜舒易感到疲惫,但,为了不暴露行踪,姜舒易仍是咬牙坚持着。 一个护卫看到姜舒易疲惫的样子,忍不住道:“大人,不妨坐下歇息歇息吧,您都走了半天了。在这样下去,身子会累坏的。” 姜舒易摇摇头:“无妨,等到了庄周村,我们在歇息,这会儿,本官心绪不宁,委实没有心情休息。” 护卫接着说道:“那大人将竹篓子交给下属来背吧。也让您能轻松些。” “不用了,继续走吧。” 三人往周庄村方向又走了一小段路,这时,另一个护卫指着不远方,对姜舒易说道:“大人,那边好像有人昏倒了。” 姜舒易顺着护卫手指方向看去,路旁草丛里,确实像有个人昏倒在路上。姜舒易忙道:“快,上前看看去。注意安全。” 这名护卫点点头,飞奔上前,伏下身子,探着昏倒者的呼吸。朝姜舒易喊道:“大人,是个壮汉,还有呼吸,身上多处受伤,应该是失血过多造成的昏迷。” 姜舒易上前,说道:“快,救人。” 第八十四章 问明原由 多了一个昏迷不醒的青壮,姜瑜怡一行人,没办法再继续赶路。身上所携带的行礼不允许他们将这名伤患一道带着赶路。而为了赶路把这伤患随意的丢弃在路边,这件事,姜舒易做不出来。若是没见到这昏迷者,就此离去,倒也没什么,可是,既然遇到了,就这样放任不管,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姜瑜怡指挥着两名护卫将这名伤患搬到一处看上去干爽些的地方,让伤患平躺好。用护卫随身带着的刀伤药,给伤患做些紧急处理。有取出一些待在身上的米粮,熬煮些稀粥,给伤患喂食。做完这一切,姜舒易便和两名护卫坐在一旁树下,一边照看着伤患,一边稍事休息。 一名护卫低声对姜舒易说道:“大人,此人身上满是刀伤,想来该不是常人,难保身后没有追踪他的人。这种情况下,属下认为该早日离去,免得卷入是非之中。若有大批人马来寻此人,属下唯恐届时不能护的大人周全。” 姜舒易摇摇头,轻声说道:“即便如此,看到此人昏迷在此,本官着实不忍就此离去。且不管后续如何。总之先等这人醒来后,我们在离开。小心一些,也就是了。” 护卫明显还想说些什么,只是,直到自家大人的脾气。劝是劝不动了。无奈之下,只得作罢。三下五除二爬上树干,警惕的监视着四周的风吹草动。无论如何,也得护的自家大人安全。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多时辰,太阳渐渐西沉。也不知是刀伤药起了作用,还是伤患恢复了些精力。昏迷多时的黑胡子,渐渐的清醒过了,挣扎的爬了起来。双眼有些茫然的看着周边,自言自语道:“我这是怎么了......”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了?” 黑胡子循着声音看去,一个身着赤脚货郎装束,年约五十上下男子坐在树下,轻声询问着自己。而在另一颗树下,还有一位同样装束的青年男子,警惕的看着自己。那表情,唯恐自己做出什么伤害他们的事情来。 黑胡子看得出来,两人中,以年长人为首,随即抱拳朝年长之人说道:“可是先生救了小人性命?” 姜舒易笑道:“谈不上,只是瞧你昏倒在路边,便出手为你包扎了下伤口。”、 黑胡子闻言,立刻挣扎着给姜舒易跪下,磕了三个响头。说道:“小人多谢先生救命之恩,只是,小人还有要事在身,不能跟随先生左右,报答一二。待小人要事一了,定然寻找先生报恩。”说完,不等姜舒易有什么反应,勉强的站起来,往官道走了两步,无耐体力终究还是没能完全恢复,身子尚且虚弱,脚步不支,栽倒在地。 姜舒易看着这个有些毛躁的汉子,摇摇头,上前将他扶靠在树边,轻声说道:“壮士,此刻你的身子尚未完全恢复,还不能鲁莽行动,不如且先吃点东西,休息一晚再做打算。” 黑胡子不好意思接受姜舒易的好意,刚想推辞,不料自己肚子不争气的响了起来。姜舒易听到声响,笑了笑,让一旁的护卫给黑胡子盛了一碗粥,递给黑胡子。 黑胡子告罪一声,捧起大碗,一股脑的将粥全部喝了下去。护卫又给黑胡子倒了一碗,黑胡子同样一口全部喝了下去。姜舒易刚打算让护卫再给黑胡子盛上第三碗时,黑胡子看到锅里不多的米粥,连连推托。说什么都不肯再喝了。 姜舒易也不勉强,笑着问道:“壮士怎么称呼,是哪里人士,怎会满身刀伤?” 黑胡子叹息一声,说道:“说来也不怕先生笑话,我本名刘达,因为这天生浓密的胡须,所以被人唤作黑胡子。自小失了双亲,在附近乡民的接济下,勉强活了下来。后得罪了镇上的县大人,无奈之下,只得上山当了流民。平日里靠着打点猎物,勉强维生。唉......” 姜舒易心里暗暗一惊,没想到众人口中不一的黑胡子就是自己面前这个有着浓密胡须的青壮男子。这还算憨实的面孔,怎么都不能让姜舒易联想到范大晨口中无恶不作的盗匪。 暗自捺下惊讶心情,姜舒易不露声色的问道:“既然壮士在深山打猎为生,又怎会落得这般田地?满身的刀伤,可不是打猎能造成的损伤啊。” 豆大的眼泪出现在黑胡子的脸上,黑胡子沉默不语,只是默默的流着泪。这一幕看得姜舒易很是不解,忙追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壮士为何泪流不止?” 黑胡子勉强平复了些心绪,声音很是低沉:“全都死了,与小人一道讨生活的流民们,全都死了,只剩下小人一个,命大,逃过一劫。” 姜舒易惊呼道:“全都死了?到底发生了何事?经会有如此惨剧?” 黑胡子摇摇头,说道:“小人也不知。只知道,昨日在我们平日聚集的地方,来了一伙黑衣装束的汉子。没有丝毫理由的,对我们大开杀戒,五郎,狗子,三子,张叔,刘婶,一个个的,全死在他们的刀下。我们一共九十多人,老弱妇孺,除了我之外,无一幸免。” 姜舒易一拳砸在树上,低声怒道:“是何人所谓,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我若是知道是何人所为,就算拼上这条命,也要为伙伴们讨回公道。可是,那伙人,全身都被黑衣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根本就不知道是谁。小人想来想去,唯有去县衙,找知县大人为我等流民做主。即便这身皮囊交代在县衙,也在所不惜。” 姜舒易摇摇头,劝道:“你不能去,刘壮士,你别忘记了你的身份。你是流民。是一群在官府户籍上没有丝毫记录的流民。这样身份的你们,本就不在县衙的保护范畴之内。就算去了,报了官,知县也不会管理此事。且不说官府不仅不会管发生在你们身上的惨剧,就连身为流民的你被官府抓住后会立即卖身为奴或者发配充军,到时候,你还怎么去寻出这帮禽兽不如的人?” “那,先生,我该怎么办才好?”黑胡子急切的问道。 “你若是相信我,这事就让我来办把。” “先生,您不过一个赤脚货商,您能怎么办?”黑胡子满是狐疑,显然很难相信面前这个货郎打扮的中年男子能有什么办法为自己出头。 一旁的护卫受不了黑胡子满脸狐疑的表情,喝道:“兀那小厮,我们大人乃是堂堂巡检知府。有什么事情,是我们大人办不到的!” 姜舒易狠狠瞪了护卫一眼,转而从怀中掏出官印,悦声对黑胡子说道:“这是本官的官印。本官确为巡检知府。如今这副装束,不过是为了暗访而做的伪装罢了。此事,你就交予本官来办。” 黑胡子不认识什么官印,但是护卫的神情,姜舒易的谈吐气质,让黑胡子相信他们确实不是一般人,当即对姜舒易跪下,不断磕着头,哀求道:“请大老爷一定要为小民做主啊......” 姜舒易将黑胡子托起,说道:“放心把,此事本官一定深究到底。不论是谁,犯下如此滔天大恶,本官绝不姑息。定要将他们绳之于法。但是,你得老实告诉本官,劫掠税粮和税金的人,是不是你?你有没有在附近村落里打家劫舍过?本官此番暗访的目的之一,便是查清有关于你的事情。看看究竟你是不是如同传闻中那般是个无恶不作的盗匪。” 黑胡子一头雾水,根本听不明白姜舒易这番话的意思。无恶不作?打家劫舍?盗匪?自己吗? 这是什么情况?黑胡子搞不明白了,无奈之下,只得细细跟姜舒易述说着近几年来的自己的所作所为。 第八十五章 人间地狱 想要完全了解一个人的生平事迹,最简单最准确的方法就是直接了当的向当事人询问。免去道听途说的他人臆测,往往能得到最全面,也是最为正确的详细内容。所以,姜舒易决定,与其四处打听,倒不如直接开口询问黑胡子,这样岂不是能知道最为真实的一面? 黑胡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面前这个大人物为何突然询问其自己的往事,但是,为了能让面前这人帮助自己寻得仇家。黑胡子还是老老实实的将自己这不长的一生中,做过的自认为正确的事情,还是说给了姜舒易。其中,就包括黑胡子在镇上打伤差役,得罪知县,以及两次抢夺粮税的事情。 姜舒易仔细的听完了黑胡子的话,问道:“如此说来,打劫粮税的事情,你一共做过两次?还是前两年闹饥荒时才下手做的事?这几年一直待在深山,从未下山打劫他人过?” 黑胡子笃定的说道:“是啊,大人,小人所言句句属实。” “那你知道抢夺粮税该当何罪?是情节严重,轻者重责一百大板,流徙三千里,发配充军。重者直接问斩。我瞧你也算是个老实之恩的汉子,为何要做这些事?官府收税,本身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你怎可随意冲击税吏,抢夺粮税?”姜舒易颇有恨铁不成钢的味道,训斥着黑胡子。 “大人,若是还能生活下去,我们这些个小百姓,又何必跟县衙作对呢。您只知道官府收税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可是,您却不知道,官府收取的这些税粮,却是百姓们度过难关的最后一点口粮。没了这些,大伙还怎么生活的下去?小人承认,确实是小人冲动了,可是税吏不顾大伙死活,强硬收粮税,还将周大叔打伤倒地。那种情况下,小人若是还能置身事外,那么,都对不起将我养育大的相亲们。所以,这样的事情,如果再让小人重新选择一次,小人还是不会后悔当初的抉择。” 姜舒易叹息一声:“我知道,你是个重情义的汉子,只是,有些事情真不一定非要用拳脚才能解决的。你完全可以带着村民去县衙找县官申诉。按我大楚条令,发生饥荒时,可以免去当年的赋税。县官不会不理的。” “大人,小人知道您是个好官。可是,不是所有的官都向您这样的。若都是您这般的好官,我们大伙又何必上山成为流民呢。放着家里土地不种,偏偏要上山和野兽们搏斗。只是为了口吃的。多少伙伴再打猎中失去了身体的一部份,更有甚者,连命都丢在哪里了。说白了,还不是活不下去了吗。” 姜舒易能说什么?什么都说不出来。百姓的日子过成当初那副模样,罪魁祸首不是天灾,而是人祸,即便姜舒易腹中有千言万语想为同朝的官员解释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始终没脸说得出来。 沉默良久的姜舒易方才说道:“能妥善解决的办法有很多种,你却偏偏选择了最为不值的办法。” 黑胡子苦笑一声,神情却很坚决:“即便不值,小人却不后悔......” 不后悔,呵呵。世上最难的便是不后悔。曾做过多少考量,下过多少决定,可最后,能让自己没有丝毫悔意的决定,却是太少太少。而面前的这个汉子,即便选择了最为不值得决定,即便自己得生活一团糟,却始终没有一丝后悔。换桌姜舒易自己,真是太难,太难了。 姜舒易起了身,走到黑胡子身后,望着太阳落山的方向,缓缓道:“太阳下山了,且先休息吧。日后,你便跟着我。年后,随我一道去京畿通城。有些事情,只是单单上报给检巡司怕是不够,你随我去,当个人证,也是好的。” 黑胡子坚定得说道:“好的,大人。小人全凭大人安排。只要能为大家讨回公道,即便是要了小人这条贱命也在所不惜。” 一夜无话。两名护卫轮流守值。保障着众人的安全。黑胡子终究身子欠佳,早早的便进入了沉睡中。只是睡梦中,总是再念叨着一些名字。不用问,姜舒易也能猜得出来,这些名字都是属于那些与黑胡子生活在一起,现在已经遇害的流民们。这件事情,着实让黑胡子受创不轻。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让他从这深渊中走了出来。 直至翌日太阳初升时分,姜舒易始终未能睡着。昨日与黑胡子的一番对话,到现在仍在心中挥散不去。或许,较之巡检知府,做一名父母官才是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事情。待这边的事情尘埃落定,返回经济通城后,自己该向朝廷申请外放,做一名寻常的县令。跟为合适。不求闻达于世,只求治下少些像黑胡子所说那般被生计逼迫得无法生活下去得百姓。 随着太阳逐渐爬高,四人收拾好行装,继续踏上了前往周庄村得道路。 不算漫长的路途,却显得很是沉默。姜舒易一路上都未再说些什么话语。两名护卫更是不会随意插嘴说些什么。至于黑胡子,只是默默的跟在三人的身后,一言不发。满脑都是探查到那帮黑衣人下落,然后复仇的想法,自然是没有什么心情在与其他人闲聊什么。 渐渐的,午时已过,周庄村也出现在众人的面前。终于赶到了此行的最后一站,姜舒易的脸上不仅流露处一丝笑意。只是,随着众人走进周庄村。姜舒易脸上的笑容,逐渐的消失了。不仅是他一个人,其他三人同样也是如此。整个村落安静的异乎寻常,倒像是一座空村,没有一丝人烟。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怪异的味道。 这时,黑胡子突然大吼一声“不好”拔腿就往村里跑去。姜舒易见势不妙,也带着两名护卫加快了步伐,跟在黑胡子的身后,跑向周庄村。 刚进村的姜舒易,被眼前的这一幕吓得直直的站在原地,再也迈不动步子。此刻得姜舒易终于知道,之前感到得那一丝诡异,那种奇怪得味道,究竟是从何而来。这一切都是拜面前这一具具倒在血泊中得尸体所赐。 黑胡子跪倒在地上,无声的哭泣着,也不管地上的血迹沾染到自己的身上。如此熟悉的一幕,就在两日前刚刚发生在自己的面前。整个村子里的百姓,无一幸免,全都被无情的杀戮了。汩汩流出的鲜血汇集到一起,便成一团团的小型血池。甚至在不远处的村边,还能看到有三四批野狼,正在肆意的撕咬着尸体,只为能填饱他们的肚皮。 两名护卫被姜舒易派遣出去了,即便知道可能性不大,但不甘心的姜舒易还是祈祷着,整间村子能有几个幸运儿。躲过一劫。只是,一切都是事与愿违,越想让它实现的事情,它越是不愿实现。很快检查过整间村子的护卫传来消息,整个村子,除了他们四人,以及吞食尸体的野兽之外,再无一个活口。 原本对黑胡子所说的遭遇屠杀的消息,还保有3分怀疑的姜舒易,看着着满地的尸体,终于相信了。如此惨绝人寰的事情,究竟是何人所为? 查,绝对要一查到底,说什么都不能放过这些丧尽天良的侩子手。 一个护卫凑到姜舒易的身边,眼声不断扫向仍旧跪倒在地的黑胡子,轻声说道:“大人,属下发现一处墙壁上刻着一排字,上面写着‘黑胡子光临至此,特留纪念。’字迹很是新鲜,明显是刚刻上去不久。您看,是不是真的是黑胡子所为?” 姜舒易摇摇头:“别去怀疑黑胡子了,这是嫁祸,你仔细看看,这些尸体上的伤痕,明显是不久前才造成。时间不会超过两个时辰。那个时刻,黑胡子从昨日起便一直在我们视线之内,根本没有作案时间。明显是有人意图混乱我们的视线。若不是我们凑巧到了这里,还真被这群人的伪装糊弄过去了。收敛一下这些村民的尸身。不能让他们就这样躺在地上。将他们埋葬起来吧。” 护卫点点头:“是,属下遵命,这就去办。” 姜舒易走到黑胡子的身边,轻声说道:“别跪了,我们将他们收敛起来吧。放心吧,这些个杀人凶手,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的。” 姜舒易暗自思衬道:“黑胡子光临至此,特留纪念。呵呵,真是打的好算盘啊。”若不是自己与黑胡子相遇了,熟悉了一些此人的为人,只怕轻易的就被贼人误导了。 这些人,这些贼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姜舒易暗暗下定决心。 第八十六章 开业前夕 姜舒易四人花费了一整天的时间,终于将周庄村满地的尸体全部收敛起来。整整一百五十三具尸体,老弱妇幼皆有,安安静静的躺在村落的中央。没一具尸体,黑胡子都细心的整理过了遗容。让他们惊恐的表情变得安详。只是,脸面上的安详还是没法弥补他们临死前的惊慌。 从进了周庄村后,黑胡子便在没有说过一句话。替尸身收敛整理的时候,黑胡子总是带着柔和的目光看着他们。仿佛他们不是一具具的尸体,而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只是,深埋在黑胡子眼底的悲伤和愤怒,依旧还是被其他三人看出来了。姜舒易等人想去劝解一番,可是,面对这样的人间惨剧,又有谁能说出些什么安慰的话语呢。 这些村民,流民,对黑胡子而言,更代表的是亲人。生前的音容笑貌都深深的刻印在黑胡子的记忆之中。这辈子是忘不掉的。没有他们,他黑胡子或许根本就不能长大,更别说还能认识那么多的伙伴。 黑胡子将最后一具尸身掩埋后,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面前一座座崭新的坟茔。依旧不发一语。只是发白的指尖暴露了此时黑胡子的心情。站在黑胡子身后的姜舒易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里长叹一口气。同时也暗暗起誓,无论如何,都要将那帮做出如此惨绝人寰的侩子手绳之以法。 姜舒易轻轻拍了拍黑胡子的肩膀,叹道:“走吧,跟老夫一道回槐刘镇吧。” 黑胡子驻足良久,最终轻轻的点了点头,跟在姜舒易的身后,踏上了返程。 此时的槐刘镇,对周庄村发生的一切,仍是一无所知。依旧安静的平和的度过每一天。 书塾一如往常般的开课,授学,放学。外界的一切仿佛与它没有任何关系。午休时分,柳宁简单的吃了东西,就趴在桌子上,低头写着些什么。穆天赐和刘虎俩个人如往常般的坐在一旁肆意掰扯着无聊的话题。这时,学堂外一个穆府的小厮,寻了过来,走进学堂,对穆天赐说道:“少爷,阿桂管事差遣小人过来,说是茶馆的修缮工作已经完成了,随时可以过去检验。”穆天赐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小厮也没多加打扰,朝三人行个礼后,也就回去穆府了。 穆天赐转而问柳宁:“阿宁,府里传来消息,茶馆修缮好了,你听到了吧。” “嗯,听到了。放学后,我们便去走上一趟。看看最终修缮的如何了。” “好。等了一个多月,终于算是修缮好了,这下可以准备开业了。唉,想想还是有些期待呢。” “好事不怕多磨,只要修缮的效果出众,那么多等些时日也是无妨,你们说呢?” 刘虎耸耸肩“这种麻烦事儿就不要来问我了,只要有银子挣就好了......”对此,柳宁忍不住对刘虎竖起中指。 穆天赐说道:“虎子说的本质上没差。反正基本都是阿宁你在弄,话也都被你说了遍,所以呢,我也就不操心了,现在想想当个甩手掌柜也不错。”穆天赐拿起柳宁面前写满字的纸张,看了一眼,问道:“阿宁,你在写什么东西,什么开业大酬宾,什么叫做我祖父都说好啊......” 柳宁拿回写好的纸张,小心翼翼的吹干了,收了起来,说道:“小心点,我好不容易想出来的,这叫宣传,懂不懂?” “你不是再范知县的寿诞上刚整出一处宣传啊,现在还要弄宣传?” “我们确实是在范知县寿诞上做过宣传,但是,那毕竟只是一小部分人提前见识过了我们茶馆的特色。这镇上百姓这么多,又不是谁都知道我们茶馆。宣传推广的范围和力度还是小了些。所以呢,趁着还没开业,我们还需要再扩大一下宣传的力度。好让更多的人知道我们茶馆,哪怕只是在开业那天凑个热闹,我都有信心,把他们拴在我们茶馆。” “这么有把握?” “还行吧,你刚刚拿的那张叫做传单。放学后,我们先去茶馆看看修缮情况,回去后,你让府上会写字的人都来帮忙,当然,你也跑不掉,和我一起多抄几份传单。如果修缮没有什么问题的话,这两天就可以让我们训练的那些侍从提前去街上对过往行人做些宣传。” “什么,我也要抄?阿宁,你确定没逗我?” “你也是掌柜的,这种事情怎们能少了你呢。”柳宁看了一眼正在偷笑的刘虎,笑眯眯的对刘虎说:“虎子,你别偷笑了,你也要抄......” 刘虎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笑脸顿时变得可怜巴巴:“阿宁,我晚上有点事,我手疼,我不方便,就不抄这东西了啊......” 柳宁还没来得及说些反驳的话,反倒被穆天赐抢了先:“想得美,本少爷都要抄写得东西,你还想偷懒?” “是啊,虎子,你看堂堂穆大少爷都这么说了,你还有什么借口推辞呢。我一会儿再写一份给你晚上带回去呐。”柳宁和穆天赐“不怀好意”得看着刘虎,潜台词是再说,要你是虎子不答应,那么,嘿嘿,等着被收拾吧。 刘虎悲怆看着面前笑得贼兮兮的两个人,哀嚎道:“这日子没法活了啊......两个禽兽啊......” 柳宁,穆天赐相视一眼,怪叫一声,扑了上去,痒痒伺候...... 最终,受不了痒痒的刘虎,无奈的答应了下来。只是那表情活脱脱的就是一个受了气的小媳妇儿。 ............ 下午,放学后,柳宁三人坐上牛车,赶往茶馆。当他们到达茶馆的时候,接到穆府传信的陆阿平早早的就在茶馆等候着,见三人下了车,便迎了上来:“见过穆少爷,柳少爷,刘少爷。” 柳宁笑道:“陆掌柜无须多礼,这段时日麻烦你了。” 陆阿平笑着摆摆手:“谈不上,穆府交代的事情,我自然全力以赴。一道进去瞧瞧,若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在整改整改。” “既如此,陆掌柜请......” 众人进了茶馆,里面的设施较之之前酒楼布置,已经改变了许多。陆阿平在前领路,笑着对三人说道:“按照柳少爷的吩咐,我们在一楼大堂内加装了一座小型舞台,同时稍稍缩小了些二楼的空间。至于三楼,没有做多少改变,只是设立了多间房间。每间房间的墙板之间加厚了不少。确保在房间里说话,传不到隔壁房间...... 柳宁笑着点点头,四顾巡视起来。如同陆阿平所说的那般。一楼大堂里面加装了高约三尺。面积大约十余平方的长方形小舞台。侧方有一处台阶,从此处便可以等上舞台。舞台衔接着一处面积很大的屏风,屏风后便是通往二楼的楼梯以及去往后院的门房。二十余张桌椅呈半圆状,围绕着舞台。每张桌椅之间留有充足的空间。确保不会影响到其他桌位上的客人。 二楼的桌椅布局与一楼相差不多,不过为了保证宾客享受说书的效果,桌椅相较一楼要靠近舞台一些。同时,彼此之间的档距更大了些。修缮时缩小了些二楼的空间主要目的时确保在二楼享受说书的宾客可以毫不受阻的看清整个舞台。 至于三楼,则是改成了大小六间的房间。每间房间除了一套供宾客使用的桌椅,同时还放置了一张长桌。这些房间设立之初的想法便是为一些不愿受到其他宾客打扰的客人准备的。他们可以在这里休息,同时,享受只为他准备的说书项目。当然了,三楼的收费,自然是要比楼下两层高上一些。毕竟标准不一样嘛,享受到的服务也不是一二楼所能媲美的。 这次修缮的地方,主要是在主楼里,至于后堂部份没有太大的改变,除了多建了几件供侍从与掌柜休息的房间,以及一间较大的,柳宁口中的会议室。 后堂修缮工作的重点还是柳宁重点关照的地下室。主要目的还是为了保证能够在夏日妥善的储存冰块。剩下的也就是正常厨房,柴房之类的地方。这些地方只是重新翻新了一下,没做多少改变,除了扩大了地上储藏间之外。 柳宁三人在茶馆里转了一圈,彼此都对陆阿平的手艺感到满意。无论是从布局的规划,还是修缮的手艺,确实当得起槐刘镇附近十里八乡第一修缮大师的名号。 穆天赐拍拍陆阿平的肩膀,笑道:“不错,修缮的很不错,本少爷很满意,明日来穆府账房领赏吧。” 陆阿平顿时欢喜异常:“多谢穆少爷,多谢穆少爷......” 柳宁笑道:“陆掌柜手艺确实出众,整间茶馆确实修缮的很不错。这样,契约就算完成了,今日我手上未带银子。明日我将剩下的银子放在账房处。烦请陆掌柜来穆府账房一道取了吧。” “好,好。那么多谢柳少爷了......” “应该的,应该的......” 茶楼的修缮结束了,马上便可以开业了。只是开业前,还剩下去刘记茶肆将已经备好的茶叶搬了过来,四方楼的糕点,也该商议个日子送了过来。至于其他日用品什么的,也可以安排穆府和刘府的小厮们着手准备起来了。 总之,一切顺利,茶馆马上就可以开始营业了。崭新人生的第二桶金,就看这出了。 第八十七章 万通茶馆开张 十一月初八,对槐刘镇其他人来说,不过是个在寻常不过日子。可是,对柳宁,穆天赐,刘虎来说,却是一个他们短暂人生中第一个颇为重要的日子。因为这一日,便是他们三人共同投资的万通茶馆开张大吉的日子。 这一日,即便不是书塾的休沐日,三人也都早早的跟书塾打好招呼,请假了一天。开张第一日,说什么都不适合缺席。毕竟他们三人对万通茶馆投入的精力不在少数。最为重要的一日,无论如何都得见证一下。 提前准备好的万通茶馆的传单早在前两日,便让穆府和刘宅的小厮随从们散发出去了。不求整个镇上的人都知道今日茶馆开业,至少接近半成的民众都知道了,穆府小少爷协同商场新锐刘宅小少爷合资开办了一间新颖的茶馆。至于一道署名的柳宁是谁,他们不认识,也丝毫不在乎。好些想着借机与穆府刘宅牵扯上关系的客商,掌柜,抑或是寻常百姓只要手上无事,尽皆来到万通茶馆门口,想见识见识两位公子哥倒腾出来的新颖茶馆到底是个什么模样。若是能在两位少爷面前露个脸面,留下个印象什么的,那便更好了。 大楚没有鞭炮,烟火这类的东西。所以,开张这日,无法用鞭炮,烟火来庆祝。只能提前通过穆府的关系从金阳府快马请来当地最为有名的锣鼓队。吉时一到,万通茶馆门前,锣鼓喧天,好不热闹。不愧是金阳府最为有名的锣鼓队,即便像柳宁这般对锣鼓一窍不通的人也能从中听出不凡的造诣。门外围观的群众们看着精彩的锣鼓表演,毫不吝啬的纷纷鼓掌喝彩。站在门后的柳宁三人整理一下为了今天特地患上的新衣,彼此相视一笑,打开大门,走了出去。 领头的当然是穆天赐,毕竟穆天赐有着穆府的背景,作为万通茶馆大掌柜,还是比较又威慑力。也能更好的吸引住那些想与穆府结交的人。而柳宁和刘虎则是并排站在穆天赐身后,三人带着满面的笑容,走了出去。欠身对围在门外驻足的群众们做了个环揖。穆天赐笑着对围观的群众们说道:“今日是我万通茶馆开业大吉的日子,欢迎各位来宾进楼一观。找个位置,点份茶水,来份糕点,欣赏我们万通茶楼特地为大家准备的说书项目。绝对让你物有所值,流连忘返。同时,我万通茶楼承诺,为了庆祝开业大吉,三日内茶馆一切消费全部半价。” 穆天赐话音刚落,围观群众之中立马又声音传了出来:“三天全场半价,有点意思,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烦请前面兄台让个道,我要进去瞧瞧这新颖的茶馆。” 一开始说话的,当然是柳宁提前安排的托儿。目的就是为了起个头。从众心理,古往今来皆尽有之。只要有人起头,总会有些跟随者一道进去。只要有了开始的七八个,还怕没有后续的十来个吗?于是乎,在几名柳宁安排的托儿的带领下,一群围观的百姓,也跟着走了进去。一睹万通茶馆的新颖之处。 锣鼓声又响了起来,看着鱼贯而入的宾客,柳宁三人脸上的笑容更加洋溢。 进去的宾客们,在侍从的招待下,各自与相熟之人选定了座位,点了份茶水,叫了份糕点,互相攀谈起来,话题无非就是关于他们听到的这间茶楼的传闻。特别是,他们从传单上了解到的关于万通茶馆特色项目说书节目这一话题。 章楠最终还是接受了柳宁的帮助,以万通茶馆执行掌柜的身份留在了此处。在得到柳宁安排后,章楠早早的换好了提前准备好的掌柜装束,站在舞台屏风后面,看着大堂里的一举一动。待得堂内宾客们入座得差不多了,章楠拍拍站在他身后金六子得肩旁,笑问道:“怎么样,紧张吗?” 金六子笑笑:“没事,这场景,提前见识过了,现在不觉得紧张了。” “看样子差不多了,你准备准备,要上场了。” “放心吧,章掌柜,误不了事的。” 章楠见金六子一副轻松的模样,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低头审视一下自己的衣装,确定没有问题,便走上舞台,带着笑容,欠身环揖,对台下宾客笑道:“鄙人章楠,添为万通茶馆执行掌柜,在此欢迎众位来宾。想必大家对我万通茶馆特色项目说书好奇已久,下面,闲话不多说,有情我们说书人,金六子,为大家带来志怪小说:《西游记》。 说罢,章楠便下了台,在台下宾客的掌声中,一袭青衫,手执折扇的金六子走上台来。也不推辞,坐在台上长桌之后。响木一拍,呜呼一声,便缓缓的将早就练习过多次的《西游记》说与台下宾客听。 台下大多宾客从未见过如此新颖的节目,同时又被金六子那富有感染力的声音传染着,一时间忘记了与他人攀谈,忘记了手里杯中茶水或是糕点,专注的听着金六子将《西游记》缓缓道来。 站在门外的柳宁三人,一边招待着进入茶馆里的宾客们,一边时不时的关注着大堂里的动静。望见宾客们如痴如醉的专注神情,都感到时分满意。一切都按照预计般的顺利进行着。 一辆马车,两个护卫,慢慢的走进万通茶楼,姜瑜怡带着女儿吴婷婷,下了车,走向茶馆。眼尖的柳宁看到往这里走来的母女二人以及护卫们,笑着迎了上来,笑道:“瑜姨,您来了呀。” 姜瑜怡纤手一点柳宁额头,佯装嗔怒道:“你这小子,有这般热闹的事情,也不喊上你瑜姨来,若不是从你恩师哪儿听来,我到现在还不知情呢。你说吧,怎么办吧。” 柳宁一听立马举手投降道:“是小子思虑不周,竟然忘记请瑜姨您了。您快些进去,我给您准备好雅座,想喝点什么就喝什么,想吃点什么,就吃什么,全部小子请客,当作赔偿。” “只有今天一天请客吗?那可不够。” “当然不是,只要是瑜姨您来,无论您在茶馆里点些什么,都是小子请客。” 姜瑜怡这才展露笑颜,道:“这还差不多。”说罢,带着在一旁看着柳宁吃瘪正在偷笑的小姑娘吴婷婷走进了茶馆,走到门口的姜瑜怡,还不忘在刘虎喝穆天赐的额头上各自轻点一下。唬得两人目瞪口呆。吴婷婷脸上的笑容更盛。 柳宁招呼着姜瑜怡进去了,门口只留刘虎与穆天赐两人继续招待着宾客们。这时,两辆牛车载着穆文达,穆沐两人过来了。穆天赐瞧见自家老爹和姐姐过来了,赶忙上前招呼,满是陪笑的将父亲和姐姐迎了进去,上了二楼的雅座。穆文达进了茶楼,瞧见大堂内坐满了宾客,心中微微有些讶异,同时,也第一次为儿子感到满意。这才开业第一天,儿子的茶馆,生意就这般不错,嗯,说不定将来更有所为。想到此处,穆文达看向儿子的目光更加温柔了些。毕竟儿子若能在某个方面有了出息,他这个当爹的心里怎么都痛快。 时至下午,忙碌了半天多的柳宁三人,终于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三人坐在后堂的休息室内,喘着气,稍事休息。身体的疲惫,却怎么都不能掩盖住内心的欢喜。 开张第一天,成绩已经完全出乎三人的预料。如此看来,万通茶馆绝对能为三人带来不菲的收入。如此乐事,三人又怎么能不欣喜呢。 第八十八章 不欢而散 万通茶馆开业的当天,姜舒易已经回到了槐刘镇。姜瑜怡见父亲心情很差,本想让父亲跟着自己一道去万通茶馆凑个热闹,散个心也是好的。只是当姜瑜怡邀请姜舒易一道同行的时候,姜舒易笑着推辞掉了。姜舒易的借口是自己还有些工作还没做完,想趁着还没离开槐刘镇,赶紧将手上的事情完成。让姜瑜怡带着吴婷婷一起去,好好热闹热闹。姜瑜怡只得作罢,带着女儿离开了驿站。 离开时,姜舒易站在驿站门口,目送着女儿的离开,脸上带着笑容。只是,姜瑜怡从父亲的笑容中读了出来,姜舒易满腹的心事。姜瑜怡大抵也能猜得出来。从父亲暗访回来后,不仅身边多了一个满脸浓密胡须,不爱说话的男子。而且开始变得心事重重。虽然和自己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笑容,但是那副笑容,总有种很是勉强的感觉。姜瑜怡没有问是为什么。关于父亲工作上的事情,姜瑜怡从不多问。因为她知道,就算自己问了,父亲也只是推托,不会将实情相告。 姜瑜怡也知道,父亲回来后的第二日,曾在驿站与槐刘镇知县范大晨发生了争执,两人最终不欢而散。姜舒易不快的心情,大抵应该是这件事情造成的吧。 不欢而散的原因是什么呢。让我们不妨将时间倒退几日,回到姜舒易返回槐刘镇后的第二日。 姜舒易是前一天傍晚时分才回到了槐刘镇,回来的时候,除了通知女儿之外,没有与任何人提及。只是吩咐驿站驿丞再多准备一间房屋,给黑胡子居住。姜舒易返回后,没有着急去休息,只是将自己锁在房屋里,将这一次的暗访途中的所见所闻细细的整理下来。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姜舒易一直忙着整理暗访结果。同时思索着之后相关事宜应该如何处理。 通过这次暗访,结合不少村民提供的消息,以及黑胡子的自述,姜舒易很快就弄清楚了,槐刘镇,表面上看起来很是平和,实际上,暗潮涌动。而且,在槐刘镇的周遭,存在着一个成规模的秘密组织。若是没有这样的组织,说什么姜舒易都不会相信屠杀流民与周庄村平民会是一个简单的盗贼集团所为。死去的村民,每个人身上都只有简单的一刀。能做到一刀毙命,而且没有任何凌辱妇女,劫掠粮食的现象发生,这样的作为,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盗贼集团能做的出来。而就是这样一个组织,潜伏在槐刘镇上,作为一镇之长的范大晨,张显两人竟然毫不知情。这在姜舒易看来是一个严重的渎职行为。更何况,姜舒易通过村民的叙述发现,范大晨手里根本就不干净。竟然敢将脏手伸向朝廷的粮税,商税。从而达到自己中饱私囊的目的。不仅如此,还将这一切肆意栽赃到流民黑胡子的身上。只为谪清他自己在其中扮演的肮脏的角色。 这样的事情,能就这样听之任之吗?显然不能,作为一个还算正直的巡检知府,姜舒易绝对不会向这样的贪官污吏妥协。发誓要将这般硕鼠绳之以法。 只是姜舒易也知道,自己手上的权限根本对范大晨起不到任何作用,虽然自己的官职比范大晨要高上一些,但是毕竟隶属不同。自己只有监督,巡检查察之权,没有拿办范大晨的权限。按照程序,姜舒易只能将自己发现的一切上报给检巡司,让检巡司安排御史,查办以范大晨为首的一干硕鼠。 所以,姜舒易花了一整个晚上的时间,洋洋洒洒万言,将自己在槐刘镇上的所见所闻,事无巨细的全部写入报表。同时,潜伏在槐刘镇附近的神秘武装组织肆无忌惮的杀戮平民的事件也被姜舒易写进了报表。姜舒易看着自己重新撰写的报表,他知道,一旦自己的报表上交给检巡司,势必引起一番震动。槐刘镇未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很难维持着表面的平稳。御史们的所作所为可不是想自己这般软弱无力。 当姜舒易将报表誊写完毕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虽然一整晚都没有休息,可是姜舒易却没有丝毫的疲惫。姜舒易吧完成报表盖上自己的官印,装入了检巡司专用的汇报袋中,封上火漆。交给随侍的一名护卫,吩咐护卫不要耽搁,乘着快马,火速赶回京畿通城,向检巡司汇呈上自己的报表。 完成这一切的姜舒易坐在驿站大堂,等待着范大晨的到来。昨日姜舒易回到驿站之时,驿丞就曾告知他,每日午时之前,范大晨定然会来驿站探望姜舒易。前几日都被姜瑜怡以姜舒易身子不适不宜见客的借口挡住了。今日,姜舒易不想再以这样的借口来回绝范大晨。有些事情,姜舒易觉得还是有必要敲打敲打范大晨。 果不其然的。大约巳时三刻时,范大晨带着两名随从,来到了驿站,求见姜舒易。姜舒易让护卫将范大晨直接带了进来,想看看范大晨还有什么说辞来应付自己。 范大晨见姜舒易端坐在大堂饮茶,面色正常的模样,欠身笑道:“下官见过姜巡检。听闻姜巡检前几日身子欠佳,今日一见,面色红润,想来该是痊愈了,当真可喜可贺。” 姜舒易神色正常,说道:“多谢范大人的关心。请坐吧。前几日饮酒过甚,身子有些不适,休养了这几日,倒也无碍了。只是前几日不方便见客,怠慢了范大人。” 范大晨笑道:“姜巡检客气了,关心上官,本是下官应尽之责。如今姜巡检身子已然康复,下官也能放下心来。” 姜舒易冷笑一声:“虽然前几日本官抱恙,一直呆在驿站修养。不过倒也听到一些传闻,觉得颇有意思,还请范大人为本官解读一二。” “姜巡检请讲,下官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本官听说,槐刘镇辖下周庄村发生大规模盗匪屠杀村民事件,不知范大人可曾听闻?” “什么,竟有此事,下官真是一无所知。下官这就安排差役前往巡视。探明情况。” “嗯,一有消息,及时汇报给本官。这件事无论是真是假,绝对不能听之任之。一定要一查到底。” “是,下官遵令。” “此事暂且不谈,还有一事,也着实有趣。本官听闻贵镇短缺的粮税,商税并不是被恶匪黑胡子所劫,而是被以范大人以首的官员们纳入口中。不知是否真有其事?” 范大晨一听,登时站了起来,高声说道:“此事完全是胡说八道。本官添为槐刘镇地方父母官,自认为还是勤勉政事,为人干干净净,循规蹈矩,绝对不会做此违反乱纪之事。不知姜巡检从何听来这般消息,不妨将他唤来,下官要与他当面对质。以还下官清白之身。” 姜舒易摆摆手,说道:“是何人所说,范大人就不用深究了,只是,本官相信蚊蝇不叮无缝之蛋。若真没有此事,也不会传出这样的消息,是吗,范大人?” 范大晨沉声道:“还请姜巡检将此造谣之人传唤出来,与下官当面对质。下官身正不怕影子斜,承担得起对质。若是不能将此事昭明,下官一身清白,就将尽皆被毁。这是下官绝不能容许之事。” “本官说了,何人所传,范大人就不用深究了。本官此时提及此事,只是希望范大人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清白做人方为为官之道。” “姜巡检迟迟推托不肯让造谣之人出来与下官对质,难不成是包庇此人?还是关于下官贪渎之事,本就是姜巡检无端臆测?下官绝不能蒙此不白之冤。” “够了,范大人,是否真有此事,你心知肚明。本官好心劝你,你莫要胡搅蛮缠。” “大人此言差矣,下官行得端坐得正,突蒙此不白之冤,怎能不力证澄清。倒是姜巡检您再三推托,难不成此事乃是您一手策划?可是下官哪里招待不周,让姜巡检您心生不快?若当真如此,不妨直言,下官定然改正,好生招待姜巡检。只是这污蔑之词,还望休要多言。下官虽然官职不如姜巡检,但一纸诉状,上陈京畿,也不是姜巡检您能承受的住的。” “怎么,范大人是在威胁本官吗?” “下官不敢,只是希望姜巡检莫要凭借谣言就要定下官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下官虽然人小官微,但铮铮铁骨,容不得任何人污蔑。” 姜舒易冷哼一声:“范大人说的好啊,本官听范大人一席话,倒真希望范大人如你话中所说那般。行了,本官乏了,你且去吧......” 范大晨离开了,姜舒易仍是冷笑不止。这范大晨倒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若非自己身上握有人证,言证,只怕也会被此人一番正义之言所蒙蔽。可惜啊,通过一番暗访,他范大晨是什么样的人,自己心里已有了计较。碍于职权,自己不能将他怎样,等到御史来查,自己将人证,言证交出,看他还能不能再次这般面不改色的说出这般正义之言。 只是,范大晨的这番话,还是引起自己的不适,暂且在此处盘桓数日,再收集一些佐证。此等污吏,绝不能容忍。 第八十九章 结束第一天的营业 天色已经暗沉下来了,眼瞅着就要到宵禁的时间了。忙碌了一天的柳宁,刘虎,穆天赐也准备离开茶馆。各自回家休息。为了今天茶馆开张,他们特地向书塾请了假。只是,这假期只有一天,明日起他们三人还得返回书塾,继续进学。虽说三人家里同意让他们开间茶馆,但是茶馆只能作为副业,三人的主要精力,还是得放在学业上。若是因为开办茶馆而导致学业的退步,那么三人也是无法交差的。 刘虎因家里距离茶馆比较远,所以先行一步,这会儿已经坐上牛车回家去了。穆府相对刘宅,要更靠近万通茶馆一些,所以,柳宁和穆天赐还能在茶馆里多呆一会儿时间。 综合开张第一日的表现来看,柳宁和穆天赐整体上还是满意的。只是有个别侍从的表现让穆天赐不那么满意,所以趁着离开前的那点功夫,正在一旁指正那些表现不佳的侍从。 而柳宁呢,陪着章楠草草的计算着第一天的营业额。看着一笔笔的进账,柳宁的心里像是抹了蜜一般。看着自己的腰包一点点的鼓胀起来,无论换作是谁,都会感到高兴。 柳宁大致将账本翻看一遍,对章楠说道:“章叔,一会儿我和穆天赐回去后,您让账房先生辛苦一下,将今日的利润算出来,明日我来取。未来一个月,每天都是如此,我想看看一个月下来,刨去成本,咱们万通茶馆能获利多少。” 章楠点点头,应道:“没问题,我一会儿就和账房先生说一下。柳公子,你和穆少爷明日不是需要进学吗,索性明日我让伙计将算好了的账本给送到书塾去,如何。” “这样也行,就是要麻烦章叔了。” “小事,柳公子无需客气。说来,若是日后每天都像今日这般座无虚席,那么可以预见,咱们茶馆定然赚的盆满钵满。用不了多久就能将前期投入全部收了回来。” “嗯,是呀,我也希望如此,若是能将茶馆做大做强,也就能免去我的后顾之忧了。” 章楠笑道:“柳公子且安心,我相信,一切都会如预期般顺利进行的。” “呵呵,嗯。章叔,明日起我大抵不能天天都来茶馆,茶馆的经营上面,就麻烦您多多费心了。您是老掌柜,相信这方面您比我有经验。” “既然柳公子相信我,我定然不会辜负你的托付。茶馆就放心交给我吧。” 这时,穆天赐已经训完话,走了过来。柳宁合上账本,笑道:“章叔,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和天赐回去了。茶馆就交给您了。” “放心吧。” 赶往穆府的牛车上,穆天赐满面笑容,心情很是畅快。自己没有花费多少心思,就能赚钱。这般好事,想心情不好都难。坐在车里的穆天赐絮絮叨叨的和柳宁说个不停,肆意畅想着将来能不用看自家老爹脸色,而能随意挥霍。想到兴奋处,还时不时的拍一拍柳宁的肩膀。看得柳宁对穆天赐这般白痴行为很是担忧。担忧他是否回兴奋过度,烧坏了脑子。 “天赐,今天不过是开业第一天,来茶馆里的客人,许多都是为了图个新鲜来的。今天一天的成绩出众,不代表日后每天都能这样。你现在就开始想这些有的没的的事,会不会太早了啊。还有,好吧,你爱怎么想是你的自由,不过,能不能请你不要一个激动就随意的拍我肩旁啊,我这小胳膊小腿的可受不了你。” 穆天赐对柳宁的吐槽毫不介意,反倒勾过柳宁肩旁,笑道:“不要这么死板吗,来,笑一个嘛。别的我不敢说,就冲我穆府的面子,你柳宁的故事,虎子家精品茶叶,四方楼的糕点。咱们这茶馆,必然挣钱。我现在多想想,提前准备一下,免得将来面对这些事情的时候出丑。” “这些事情,你还是等到发生的时候在做打算吧。” “阿宁,我这就得好好说说你了,有些事情,你不提前做好准备怎么可以呢,万一事发突然,把你打个措手不及,你该怎么办?难不成就这么随它去?” “天赐,你这不算是提前准备,而是叫做盲目自信。现在我们茶馆营生才刚刚开始,第一天的成绩确实不错,但是我们也不能因此就认为以后可以高枕无忧。将来茶馆营生要面对什么样的考验,现在的我们还不得而知。太过自信不是好事啊。我们还是得抱有一定的危机意识。你有这时间,不妨多想想如何面对以后可能出现的问题。” “呃,好吧,算你说的有点道理,不过今天就算了,我这高兴的劲儿还没过去,让我在好好的乐呵乐呵。” 柳宁不禁暗叹一声,到底还是个孩子,刚有点成绩就容易得意忘形...... 在柳宁与穆天赐返回穆府的途中,穆文达正在穆员外的书房,将自己今日在万通茶馆的所见所闻告知穆员外。这也是穆员外的要求。开办万通茶馆这件事,穆府除了帮衬些人手之外,在其他方面并没有给予什么太大的帮助,穆员外倒有点想知道,几个孩子倒腾出来的茶馆,开业第一天能弄出什么样的光景。 穆员外听完穆文达所说的关于万通茶馆的见闻后,轻声说道:“如此说来,天赐与柳宁,刘虎所办的茶馆大获成功?” “是的,父亲,单从今日的表现来看,万通茶馆可谓是开了一个好的局面。无论是开业前的造势,还是开业后的说书节目,都成功的吸引住了很多民众的目光。儿子今日在茶馆坐了一个多时辰,期间只有不断进入宾客,而离去的宾客却是寥寥无几。大多数的人的思绪都被说书人所说的故事给吸引住了。儿子离开茶馆后,曾吩咐府上小厮在茶馆探查情况。儿子回来后,小厮来报,说是绝大多数的宾客离开茶馆时,都曾打听,明日是否还有说书节目,故事是否会承接上文。看样子,明日茶馆营业之时,宾客们必然来此听书。所以,儿子认为,经此一役,万通茶馆算是在槐刘镇上立下了脚跟。” “嗯,为父知晓了。好了,你且回去休息吧。” 待得穆文达离开后,穆员外方从身后的书柜上,取出一本类似账本的簿子。这本簿子是穆员外特地安排自己的贴身管事对柳宁日常生活中的一举一动所作的记录。穆员外一页页的翻看着,上面记录诸多柳宁在万通茶馆开业之前所作的各项安排。 这些事情,放在一个已经成年了,有着一定经验的人身上来说,并不算是什么。但是,放在柳宁这样一个年仅7岁的稚子身上,不由得让人感到惊奇。穆员外之所以在这件事中没有插手太多,也是想看看柳宁能做的怎们样。而现在,单从第一日的效果来看,着实做的不错。穆员外对柳宁无形中做的投资,并没有白费。将来有这样一个人物帮衬着穆府,穆府也能够顺利的承平下去。自己顺势而为设立的第一项考验,柳宁也算是通过了。 穆员外有些感概,现在看来,自己的贴身玉佩,至少没有所托非人。在过些日子,等孩子们在长大一些。能在通过自己后续设立的一些考验,那么自己也就能够将玉佩所代表的涵义告诉他们了,同时也能将家业顺理成章的交托给他们。 只要穆府能够顺利的繁衍下去,这样便已经足够了。 第九十章 告别 万通茶馆开业已经过去了五天了。这五天里,万通茶馆每日都是座无虚席。每日光顾此处的宾客们,品茶,享用四方楼的糕点,与相交知己聚会,小憩。偶尔在享受一下说书人带来的精彩的故事。日子过得倒也充实,自在。槐刘镇百姓在享受万通茶馆给自己一成不变,乏味的生活带来乐趣之时,同时也给万通茶馆带来了足够的人气与收入。每日,柳宁收到章楠送来的茶馆经营收入报表之时,看到那一串串纳入囊中的数字,心里就跟抹了蜜一般。 当然了,在刘虎和穆天赐面前,柳宁还是得保持着一副淡然自若的表情。虽然这副表情让柳宁暗中收获诸多来自穆天赐和刘虎的鄙视。 姜瑜怡从万通茶馆开业之后,每日上午都会带着女儿过来,直到下午茶馆快结束营业之时方才离开。倒不是因为姜瑜怡在万通茶馆没有任何开销的缘故。只是因为小姑娘吴婷婷着实喜欢听金六子讲的《西游记》中的故事。每日金六子开始讲述故事之时,小姑娘总是安安静静的认真听讲着。那小脸上专注的模样,任谁看到她都不好意思上前打扰她。而一天的故事结束后,小姑娘立马变得活泼起来,学着金六子说书时的语气,献宝似的在母亲面前复述着,时不时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在小姑娘单纯的认知中,只要遇到开心的事情就会挂上满面的笑容。很是纯粹,不会参杂任何复杂的东西。 今日也是如此。结束了上午的说书节目的金六子朝台下宾客们环施一礼后,便下台休息去了。坐在二楼雅座的吴婷婷宛若百灵鸟般的叽叽喳喳在母亲学着金六子的语气,复述着刚刚结束的故事,讲个没停。小姑娘也不在意母亲是否在听自己讲故事,她只是单纯的觉着好玩,有意思,沉浸自己的世界中。对吴婷婷来说,这样就简单的快乐也就足够了。 姜瑜怡面带笑容的看着女儿的表演,样子像是在认真欣赏着女儿的表演,可是,从姜瑜怡的眼神之中,还是能够发现,她的心思并不在女儿的表演上。 昨晚,姜瑜怡给夜深还未就寝的父亲送去夜宵时,姜舒易便告诉了姜瑜怡,是时候该离开槐刘镇了。前前后后在槐刘镇上也待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了,较之前面几个镇县来说,算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了。终究是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姜瑜怡虽然知道这一天早晚事要来到的,只是,在姜瑜怡的内心深处,她不愿意过早的去触及这块。可是,父亲昨晚的话,让姜瑜怡明白了,这一天,来了。 既然避免不了,还不如趁早面对。告别的话,始终还是要说出来的。姜瑜怡最终还是约了沈秀才,中午在万通茶馆一聚,好好的做个告别,争取不留有遗憾。 中午时分,沈秀才赴约而至。早接到姜瑜怡吩咐的茶馆茶馆侍从将赶到沈秀才领到姜瑜怡面前。姜瑜怡见沈秀才到了,便起身轻唤一声:“兄长。”吴婷婷也甜甜的冲沈秀才施礼问安。 沈秀才欠身回礼后,问道:“瑜怡,发生什么事情?这般着急约我......” “没什么,就是上回游枫叶林时说的那一天,到了。所以想趁着中午,好好和兄长道个别。” 沈秀才沉默良久后,缓缓说道:“最终,还是要离开了吗?” “嗯,昨晚,爹爹与我说了,大抵明日上午便会离开了吧。在槐刘镇已经待了许久时间了。再不离开,只怕赶不上回乡过年。所以,这才今日约了兄长在此处相聚。” “日后,还会回来吗?”其实,沈秀才也只知道,将来姜瑜怡回来的可能性很小,很小,只是,忍不住还是想要询问。心里怀揣着渺茫的希冀。希望能从姜瑜怡哪里听来一个肯定的答案。 “大抵是不会了。” “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打算,跟着爹爹走就是了。年后回到京畿通城,大概就会一直待在吴府,照顾婷婷,直到她长大,出嫁。日子也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了。” “你,你还年轻,就不想为自己做些考虑吗?”沈秀才沉声问道 姜瑜怡笑了笑,摸了摸吴婷婷的小脑袋:“婷婷就是我的全部。只要她能健康快乐的长大,我怎么样都好。兄长就不用为我操心了。” “可......唉......”沈秀才还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终究还是咽了下去。 “兄长的意思,我大抵也是知晓的,其实,没什么关系的。建言走了也这么些年了,很多事情,我都已经习惯了。对于生活,我已经认清了许多,也明白许多,更不在奢求什么。很多东西,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我已经不在强求了。现在这样的生活,我觉得挺好的。” “兄长,这次随着爹爹出来,能回到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能重新见到兄长你,能重温小时候的温暖回忆,便已经让我觉得上天待我不薄。甚至觉得,就算日后再也不离开吴府,也没什么所谓。因为,瑜怡的心里,此时已经被这些温暖的记忆填满了。没有什么失望惋惜的地方。有这些回忆支撑着,将来的我,也能好好的生活下去了。” “在这里的一个多月,瑜怡生活的很愉快,只是这样,便已经足够了。真的,心里在没有失望了。” “兄长,有些人,有些事,错过了,便再也无法弥补了,不是吗?” 沈秀才只是低着头,沉默着,不说话。本就不善言辞的他,面对着心中已有决断的她,诸多想要挽留,想要填补,想要重温的话语,再也说不出来。 万通茶馆里氛围依旧喧嚣热闹,只是这份喧闹与姜瑜怡,沈秀才无关。两人平静的坐在位子上,彼此都陷入了沉默。小姑娘虽然不清楚母亲与沈叔叔所说的意思,但也知道,此时此刻,不自己一个孩子可以顽皮的时候。所以,吴婷婷安静的坐在母亲的身边,头枕着母亲的胳膊,眼睛随意的看着周遭一切。 良久,沈秀才方才说道:“明日,我来送送你。” 姜瑜怡摇摇头:“不用了,兄长。到时候可能会有镇上官员在,可能不是那么方便。况且兄长明日还需授课就不用特意过来送别小妹了。兄长的心意,小妹领受了。” 姜瑜怡站了起来,牵着女儿的手,走到窗口,看向前方街道上行走的路人们。看向镇上一处处自己或是熟悉,或是有些陌生的景致。看向遥远不可见的京畿通城,以一种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轻声说道:“兄长,此生无缘,来生再续。” 沈秀才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对着姜瑜怡的背影说道:“一路顺风。”说罢,转身下了楼,离开了。 姜瑜怡转过身来,注视着沈秀才离去的背影:“兄长,再见了......” 第九十一章 醉酒 沈秀才茫然的走在市集上,从万通茶馆出来后的他只想着快些离开那里,不想再去触及姜瑜怡明日就要离去这一现实。虽然从一开始重逢后,沈秀才就已经知道,姜瑜怡很快就会离开槐刘镇,只是,毕竟现实还没有发生,他有着各式各样的借口可以让自己去逃离这一现实。 自从与姜瑜怡一道游过枫叶林后,沈秀才得知姜瑜怡不日就要离开此处。自认为他已经做好了接受这一事实的准备。同时,也曾天真的幻想过或许姜瑜怡太过喜爱槐刘镇,不愿就此离开。可如今,所有的一切被姜瑜怡摆上台面时,沈秀才才知道自己原来承受不住。他很想,很想让姜瑜怡留在此处。可是,姜瑜怡在茶馆上的那番话,清楚明白的告诉了沈秀才,她,姜瑜怡终究还是要离开的。 所以,那些挽留的话,没能说出口。所以,沈秀才像个懦夫般的逃离了万通茶馆。他不愿意让姜瑜怡看到自己的丑态。只想找个僻静无人的地方,独自舔舐着伤口,承受着姜瑜怡就要离去这一事实。 沈秀才满是胡思乱想的念头,脚下却是漫无目的的走着,顺着街道,转过一个又一个拐角。仿佛没有尽头,不知疲倦般的走着,慢慢的走出了槐刘镇,走到一个连沈秀才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何处的地方。直到身后传来一阵有些熟悉的声音,沈秀才才从茫然中渐渐缓过神来。 那阵有些熟悉的声音出自刘金福,不知不觉中,沈秀才走到了刘金福在槐刘镇外新建的蒸馏工坊。刘记酒肆推出的新品蒸馏酒在范府寿宴上推广大获成功后,每日接到的订单不计其数。原先一个小小的工坊已经不能满足刘金福的生产需求。所以,刘金福特地在槐刘镇外不远处重新建立了一座规模更为巨大的蒸馏工坊。招募了更多的人手,以保证自家的蒸馏酒能顺利供应。每日午后,刘金福稍事休息后,都会赶往镇外的工坊,监督工坊各项工作是否在顺利进行。 这日也是如往常一般的在午休过后,刘金福坐上牛车,赶往蒸馏工坊。只是刘金福自己都没想到会在途中遇到儿子的授课夫子。既然遇到了,又怎么能不上前打声招呼呢,所以,这才有了一阵有些熟悉的声音将沈秀才唤醒。 沈秀才转过身,欠身道:“刘掌柜......” “哈,鄙人还真没看走眼,果真是沈夫子。不知沈夫子何故走到此处?”刘金福笑着询问道。 沈秀才环顾一周,才发现自己对周遭一切毫不熟悉。只得说道:“只是随意走走罢了。此处倒是陌生,不知是何处。” 刘金福笑道:“此处已经已在槐刘镇镇外。不过,鄙人的工坊就在附近,沈夫子不若过去坐坐,稍稍休息一番?” 其实现在无论是去哪里,沈秀才都不是很在意,所以,也没推辞,坐上刘金福的牛车,随着他一道去了工坊。 很快,牛车就停在了工坊门口。刘金福刚下车,工坊的管事就上前告诉刘金福,说是有一架蒸馏器出了些问题,需要刘金福过去看看。这些蒸馏器可是刘金福的心肝宝贝,出现任何问题都会牵动刘金福的心绪。当即安排管事将沈秀才领到休息室,稍后休息。自己则是告罪一声,便进到工坊里面。 沈秀才倒也随意,跟着管事,进了休息室。在休息室里,沈秀才坐在桌旁,思绪又回到了姜瑜怡即将远离这件事上面。低着头,低着头,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好一会儿,刘金福才从工坊里出来,进了休息室。手上还拎着两坛工坊推出的新品蒸馏酒。 刘金福推门而入,笑道:“让沈夫子久候了。” 沈秀才道:“不会,是我打扰了。” “呵呵,难得相遇,沈夫子不妨尝尝我刘记酒肆的新品美酒?这款美酒较之之前的口感更佳,风味更为独特。” “好,多谢刘掌柜。” 刘金福笑着摆摆手,给沈秀才满上一杯:“沈夫子,请......” 沈秀才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沉吟良久,方才说道:“好酒。” 刘金福笑道:“沈夫子好酒量。此酒,不是鄙人自夸,确实是我刘记酒肆最好的一类美酒。若是常人,轻易不舍拿出来与之共饮。今日难得相遇沈夫子,如此美事,怎能不畅饮一番。来,沈夫子,我敬你一杯。” 沈秀才没有推辞,来者不拒,一杯一杯的下肚。心事重重的他,喝起酒来,异常豪爽。刘金福与沈秀才相交不多,还当是沈秀才也是好酒之人。频频相劝。一来二往的,很快,沈秀才就喝多了。趴在桌子上昏睡了过去。看得刘金福一愣一愣的。这还没喝多少呢,怎么就醉了呢。看样子沈秀才的酒量也浅啊。只是,喝酒时那副豪爽的样子,还以为自己遇到了酒中豪杰呢。 刘金福看着醉倒趴在桌上的沈秀才,笑着摇摇头。起身出门,唤过工坊管事,吩咐管事将沈秀才送回书塾。自己则是开始忙碌起工坊的事情。 沈秀才中午时分离开书塾,柳宁是知道的。至于沈秀才去哪里,去做些什么,柳宁并不清楚。所以,当工坊管事将醉酒后沈秀才送回书塾时,柳宁是讶异的。因为柳宁知道,自己恩师不是一个好酒之人,更不会在白日就将自己喝的酩酊大醉,昏睡不醒。其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询问工坊管事,管事也只是说陪同刘金福喝多了些。其他再也询问不出来。 醉酒后的人,身边没有人照顾可不行,所以,柳宁便留在了书塾,打算今日晚上不回穆府了,在书塾照顾沈秀才。 在工坊管事的帮助下,柳宁喝刘虎,穆天赐合力将沈秀才搬上了床上。柳宁打来一壶热水后,便对刘虎,穆天赐说道:“虎子,天赐,你们先回去吧,恩师这里,我来照顾就好了。” 穆天赐问道:“阿宁,你一个人行吗?要不要我叫两个丫鬟过来帮你?” “不用了,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好吧,我留一个小厮在这里,你有需要的话,就让他去做。我和虎子就先回去了。” “嗯,帮我跟你爹他们打声招呼。” “嗯,放心。” 柳宁送走了穆天赐和刘虎,去书塾后厨给沈秀才煮了一碗醒酒汤,端进了房。刚给沈秀才喂了两口,沈秀才突然一个起身,扶着床沿,吐了起来。柳宁一时不察,被沈秀才的呕吐物溅了一身。柳宁来不及给自己收拾,轻轻的给沈秀才推推背,想让他稍稍舒适一些。 沈秀才差不多将腹中饮下的酒水全都吐了出来后,方才在柳宁的搀扶下,躺下,继续睡着。柳宁低头看着自己被溅了一身酸水的衣服,无奈的笑了笑。脱下外裳,将外裳泡在木盆里,让穆天赐留下来的小厮回穆府帮自己拿套衣衫过来后。柳宁便开始收拾沈秀才整出来的,满地的呕吐物。 “水......”一声轻微的呼声传来,柳宁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小心的给沈秀才喂下。沈秀才无意识的吞咽着水,满足后,微微侧过头,添了两下嘴唇,继续睡了过去。 终于,小厮将衣服送了过来,同时还给柳宁带了些吃食。柳宁将地上的呕吐物清扫干净,换上干净的衣衫,坐在桌旁,准备吃点东西。忙碌了好些时间,肚子早就饿了。 柳宁刚吃了两口,躺在床上的沈秀才转了个身,听到动静的柳宁放下碗筷,看看沈秀才有没有什么需求。而沈秀才呢,只是翻了个身。换了个姿势,继续沉睡。 不过沈秀才翻身后,继续睡觉时,说了一句梦话,清清楚楚的传到了柳宁的耳中。 “瑜怡,不要离开我......” 第九十二章 劝说 翌日清晨,沈秀才从宿醉中醒了过来。宿醉的感觉真的很难受,即便昨日被柳宁喂进了一碗醒酒汤,可此时,仍是感到头疼欲裂。沈秀才揉捏着太阳穴,下了床,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稍稍喝了些,润了润干涸的喉咙。 柳宁趴在书桌上睡得正香。沈秀才没有将柳宁唤醒,而是拿起一件自己的衣衫,轻轻的给柳宁披上。他看得出来,是柳宁昨晚照顾的自己。 看了看窗外,晨光微露,时间尚早。沈秀才给自己也换了身衣衫。满是酒气的衣衫,闻着着实难受。日后若是可以的话,还是不要饮酒了。刘记酒肆的蒸馏酒,口感是不错的,只是这后劲委实厉害。虽说自己是有些心事难以排遣。但是,根本上自己也没喝多少就醉了过去。直到现在头昏脑胀的感觉依旧没有减弱半分。 换好衣衫后,沈秀才随手拿起一本书,随意的翻动着。沈秀才的眼睛虽然在书上面,可是心思,却不在上面。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着,用不了多久,姜瑜怡就要随着父亲离开槐刘镇了。此时的沈秀才满脑子的都是关于姜瑜怡要离去的事。犹豫着在临走时要不要再见上一面。 柳宁醒了,虽然昨晚没有睡得踏实,但是,时间一到,柳宁的生物钟自然而然的就把他唤醒了。柳宁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到了披在自己身上的衣衫,以及坐在桌前看书的沈秀才。柳宁的睡意褪去了,将沈秀才的衣衫收拾好。走到沈秀才的面前,问安道:“恩师,您醒了,身子感觉怎么样?” 沈秀才放下书,说道:“没事了,栓子,昨日连累你照顾为师一整晚。” “这是学生该做的事情。恩师,平日不见您饮酒。为何昨日喝得大醉而归?” “昨日遇见刘虎的父亲,稍稍喝了些他家新出的美酒,不知不觉就喝多了。” “原来是这样。恩师稍后,学生去后厨给您再煮一碗醒酒汤。刘虎家的酒,后劲比较大,对身体不好。” “无妨,已经缓过神来了。” “恩师,还是喝点醒酒汤为好,学生去去就来。” 柳宁去了后厨,昨晚准备好的醒酒汤还有些剩余,只需要温热一下,便可以了。很快,柳宁就端着一碗醒酒汤回到沈秀才的屋子。“恩师,醒酒汤好了,您快喝些吧。” “嗯,你先放下吧。为师一会儿就喝。”站在窗前的沈秀才淡淡的说道。柳宁将醒酒汤放在桌上,走到沈秀才的身后,觉着沈秀才满是心事,不由得问道:“恩师,您是有什么心事吗?” “没什么。” 柳宁没由来的想起了昨晚沈秀才说的梦话,忍不住问道:“恩师,可是瑜姨就要离开此处了?” 沈秀才转过身来,问道:“你是从何而知?” “您昨日睡觉时,说了好些梦话。都是些想让瑜姨不要离开的话。所以,学生想着,会不会是瑜姨很快就要离开了。” 沈秀才听完柳宁的话,不禁脸上有些微红。心里的秘密被人发现了,多少还是会感到一些尴尬。“你瑜姨今日就要离开了。” “今日吗?这么突然。恩师,瑜姨日后还会回来吗?” 沈秀才摇摇头,说道:“大抵是不会了。” “瑜姨今日何时动身离开?学生想再瑜姨离开前,送送她。” “不知,她没和我说。” “恩师,您不去送送她吗?” “不了,道别的话,昨日已经说了,今日就不去了。让她安心离开吧。” “恩师,学生觉得您应该在瑜姨临走时在送送她。” “只怕她没有精力顾及我们的。而且,她也不愿惊动我们。” “学生以为,即便只是过去遥遥的看着瑜姨离开也是好的。毕竟是最后一面了。哪怕不能与瑜姨说上话,但,能让她看到我们来为她送行,让她感受到我们对她的一番情谊也好过什么都不做,只是待在书塾。恩师,您觉得呢?” “嗯,也许吧。”沈秀才嘴上这么说着,手上却没有一丝想要行动的表现。 沈秀才对姜瑜怡的心思,不仅柳宁看得出来,就算书塾里其他知道沈秀才和姜瑜怡之间关系的学生,也都能看得出来。柳宁劝沈秀才再去见姜瑜怡一面,无非也就是想让沈秀才不留遗憾。将想说的话,想传达的情感告诉对方。很多事情,只是看着,不做什么行动,终究是会错过的。行动起来,即便结果不理想,却也好过什么都不做。至少努力过,便不会后悔。 柳宁觉着,有些话,还是挑明白了对沈秀才说,更好些。所以,柳宁也顾不上什么教条礼法,直言道:“恩师,学生知道您对瑜姨有感情。可是,学生不明白,您为什么不直接和瑜姨说呢?” 沈秀才没想到柳宁竟然会和自己说这些,一时之间有些跟不上反应:“栓子,你说什么......” 反正话都已经说了,柳宁也就没想在藏着掖着,继续说道:“恩师,原本您的私事,学生不应该说三道四的。只是,事关您的终生幸福。学生也就顾不上这么多了。说的话可能难听了些,您多多担待。” “恩师,您对瑜姨的感情,不仅是学生,就算其他许多人,也都能看得出来。可是,您为什么始终在这件事情上面沉默不言呢。瑜姨虽然成过亲,可是,瑜姨的相公毕竟已经去世多年。您向瑜姨吐露心意根本就不算是逾矩。于礼教,您没有任何不妥之处。” “恩师,您和瑜姨相隔多年,现在由得以重逢,这难道不是冥冥之中上苍的安排?您对瑜姨有情,瑜姨对您有意。两情相悦,在一起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吗?” “恩师,学生虽然年幼,可是,却也知道一个道理。有些人,有些事情,一旦错过了就很难挽回了。所以,为了将来不因这些错过而感到后悔,惋惜,最好的办法就是现在紧抓住机会,力争不要错失。您和瑜姨已经彼此错过一次了。难道您还想再错过第二次吗?” “恩师,就在去见瑜姨一面吧,将您想对她说的话,完完全全的告诉她。不给自己留有任何遗憾。恩师,您就去这一回吧。学生真的希望您能和瑜姨有个好的结局。” 柳宁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也没管沈秀才能不能接受,总之就是把自己想对沈秀才说的话一股脑的全部说了出来。沈秀才沉默的看着柳宁,直到柳宁将话说完,期间始终一言不发。柳宁的话,说完了,沈秀才方才说道:“栓子,你还小,有些事情,你不清楚。我和瑜怡之间,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在一起的。” “恩师,您到底在顾虑些什么呢?” 沈秀才叹息一声,摸摸柳宁的头,说道:“栓子,你是个聪慧的孩子,也是一个细心的孩子。为师的心思,被你看了出来了。是,你说的不错,为师确实对瑜怡有情。瑜怡对我,大抵也是有意的。可是,为什么我们不能在一起呢。其中缘由不是什么礼法,不是什么感情问题。只是身份。” “瑜怡的家族,姜家是舞阳县有名的大户人家。祖上曾在先朝为官。家大业大。不是我们这样的平民所能高攀的起的。为师虽说有着功名在身,可是,瑜怡的爹爹还是堂堂正六品巡检知府。为师这个秀才的身份在他的面前根本什么都不是。瑜怡的先夫,吴建言,虽然已经去世三年多了。可是,吴家依旧健在。就为师所知,吴家在京畿也算的上是达官显贵。瑜怡若是要下嫁于我,先不说姜家会如何,单论吴家这关,就很难过得去。所以,你说的事情,不是为师不想,而是不能。我和瑜怡之间,始终隔了一道无法逾越的身份鸿沟。” “恩师,身份就这么重要吗?重要到明明彼此有情,却不能长相厮守?” “栓子,你还小,所以你不知道彼此之间巨大的身份落差,会给两个人带来多大的艰辛。” 柳宁确实不知道,或者说,柳宁不愿意知道。身份差异巨大造成的彼此之间的艰辛,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这样。上辈子没有经历过恋爱的柳宁,只是单纯的认为,只要彼此相爱,那么就可以在一起长相厮守,不用顾及其他在柳宁看来是乱七八糟毫无意义的问题。 沈秀才的一番话,虽然说的是轻声细语。可是,言语中不乏决绝的意味。柳宁虽然想在劝劝沈秀才,可却也知道,沈秀才在某些地方是很固执的。不是谁都能轻易说的动的。所以,柳宁沉默了,不在劝说什么。只是陪着沈秀才望着窗外渐渐明媚的阳光。 “恩师,学生想告假一天。” “为何?” “瑜姨待我不错,我想在她临走时,去送送她。” “好,你且去吧。这会儿,她应该还在驿站,未曾出发。” “嗯,学生先去了......” 第九十三章 启程 槐刘镇驿站。姜舒易一行人都在为即将出发的行程做最后的准备。在槐刘镇停留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了,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关于槐刘镇的巡检报表,姜舒易早在暗访回来第二日就让一名护卫快马加鞭的赶回未于京畿通城的检巡司。想来再有几日,就能赶到检巡司。收到姜舒易报表的检巡司应该很快就会对这里发生的一切做出反应。 原本前几日就可以离开的姜舒易选择在槐刘镇又盘桓了数日。表现上每日都是在驿站休养生息。可实际上,却是暗中出了驿站,在槐刘镇,于附近的地方暗中调查关于范大晨与张显的事情。 一番调查下来,还真让姜舒易调查到了一些关于张显贪污受贿的证据。槐刘镇上一共有两家规模比较大的粮商,其中一家是近些年刚刚崛起的粮商。它的崛起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些,短短三年时间,就成了附近首屈一指的大粮商。要说里面没点幺蛾子,任谁都不会相信。所以,姜舒易特地好好的调查了一下。调查结果发现,这家唤作鸿运粮食的背后主家是一名叫做古童桂的男子。而这名男子还是张显的妻弟。而鸿运粮食迅速崛起的那三年正是槐刘镇粮食歉收的三年。本因缺粮的鸿运粮食却因此大发横财,迅速做大做强。作为资本的粮食从何而来?显而易见,这其中少不了张显的身影。只要细细调查一番,掌握张显贪污的证据不难。 至于范大晨,则完全出乎了姜舒易的意料。虽说调查的时间不长,但是,只要存在贪污的事实,那么想不留一丝痕迹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总归能发现一丝蛛丝马迹。可是,姜舒易调查范大晨时,别说证据了,就连一丝苗头都未曾发现。若是放在以前,姜舒易可能还会以为范大晨是一个秉公执法,勤政为民的好官。可是,现在姜舒易实在无法说服自己将范大晨与“贪赃枉法”这个词脱离关系。作为范大晨政务上的副手,县丞张显都是一名巨贪大恶。他范大晨会毫不知情?会是手脚干净的人?说出去,谁会相信?至少,姜舒易完全不相信范大晨会是这样的人。唯一的解释,就是范大晨的背景,或者说是掌握的实力,远比姜舒易所看到的要强大。一个县令,又怎么可能有如此深厚的背景,掌握如此强大的实力?在范大晨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这一切的一切,暂时还不得而知,但是,将它揭露出来却是刻不容缓的事情。 所以,姜舒易不想在槐刘镇多做停留了。甚至连家乡都不打算多待些日子了,回乡祭下祖就得离开了。姜舒易觉得自己得加紧些步伐,争取在年末休朝前赶回京畿通城。 屋外传来一阵声音:“大人,属下将黑胡子带来了。” “进来吧。” 一名护卫带着黑胡子走进了姜舒易的房间。姜舒易将一封信连同两本案牍一同放进了一块布包中。对护卫说道:“董护卫,本官有件事要交托你去办。” “大人,您吩咐。” 姜舒易将布包递给董护卫,说道:“你现在就带着黑胡子乘快马赶回京畿通城。一路上不要耽误,尽快赶回去。到了通城,将黑胡子安排暂且住在本官府邸。布包里装着两本案牍和一封信件。案牍交到检巡司即可。信件,交给御史中丞丁大人。切记,切记。” “黑胡子,董护卫会带着你快马赶回京畿通城。到了之后,暂且住在本官府邸。若是有检巡司的人来寻你,你便随着他们过去,他们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若是其他人来找你,你一概不用理会。切记,平时不要妄自离开本官府邸。以免不测发生。要是无人来寻你问话,你也莫要着急,就在本官府邸安心住下,年末前,本官定然赶回通城。” 董护卫与黑胡子同时应答称是。姜舒易点点头,就让他们快些离开了。不一会儿,两匹快马从槐柳镇驿站出发,踏上赶往京畿通城的道路上。 事情都安排好了,姜舒易的心思也稍稍稳定了些。将自己的官印,空白案牍收好后,便去瞧瞧女儿准备的如何了。时间差不多了,若是准备好了,就可以出发了。 “怡儿,行礼都收拾好了吗?”姜舒易隔着女儿的房门问道。 “爹爹,您进来吧,女儿收拾的差不多了。”姜瑜怡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 姜舒易推开女儿的房门,走了进去,说道:“这边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嗯,认识的人都好好道过别了。” “怡儿,事发突然,爹爹不能带你在家乡好好过个年了。祭完祖,我们就得返回京畿了。” 姜瑜怡安慰道:“没事的,爹爹,您公务繁忙,女儿能够理解。而且,能出来走一圈,女儿已经很满足了。” 姜舒易点点头,道:“回到京畿后,爹爹在想办法补偿你吧。爹爹先下去了,你若是收拾好了,就下来吧。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出发了。再晚我们就得在荒村野店过夜了。” “爹爹,女儿知晓了。” 柳宁,刘虎,穆天赐三人来到驿站时,姜瑜怡刚刚从驿站内走了出来。姜瑜怡看到柳宁三人过来后,将女儿交给一道跟来的女儿的奶娘照顾,自己则是走到柳宁三人面前,笑问道:“三个小家伙们,你们怎么来了?” 穆天赐有些抱怨的说道:“瑜姨,您要离开为什么也不告诉我们,若不是从阿宁哪儿听来的,我都不知道您就要离开了。说什么也得让我在您离开前请您吃顿便饭,为您送行啊。” 姜瑜怡揉了揉穆天赐的头,笑道:“你有这个心思,瑜姨就已经很开心了。” 柳宁从背包里取出一套《西游记》以及之前写好的《聊斋志异》的底稿,交给姜瑜怡。说道:“瑜姨,我也是今早才从恩师哪里听来的,也没来得及为您准备些礼物。这两本小说,是我听来的小故事,我把它整理了写了下来。给您,让您在路途上看看,打发打发时间。婷婷妹妹喜欢听故事,您也可以将这些说给她听,这样,路上她也不会感到无聊了。” 姜瑜怡接过书,同样揉了揉柳宁的脑袋,说道:“谢谢你了,阿宁。我和喜欢这件礼物。” 刘虎犹豫片刻,从牛车里拿出了一个包裹,同样的递给了姜瑜怡:“瑜姨,这是我早上从四方楼买的糕点,本来想带到书塾当作零嘴的。呃......给您了。让您和婷婷妹妹在路上吃。” 姜瑜怡笑着将装着糕点的包裹推辞掉:“糕点呢,瑜姨我已经买了很多了。这些,就留给你们吧。谢谢你们来送我,我很开心。” 柳宁说道:“瑜姨,恩师昨日喝多了,今日身体不适,所以没能来送您。我替恩师向您赔个不是。”说完,柳宁拱手欠身,长揖一躬。 姜瑜怡沉默片刻后,说道:“没关系,昨日已经和你们夫子道过别了。好了,时辰差不多了,我该走了,小家伙们,谢谢你们的心意。以后若是有机会,记得来京畿通城看看我哟。” 柳宁三人异口同声的说道:“嗯,一定会的,瑜姨,一路保重......” 马车走了,载着姜舒易,姜瑜怡一行人,离开了槐刘镇。对其他人而言,只是一场寻常的旅程。可是,此时谁都不知道,这趟旅程却改变了好些人的人生...... 第九十四章 惊魂(一) 两匹骏马,三辆马车载着姜舒易祖孙三代以及两名护卫,小厮奶娘一行人驶过槐柳镇市集街道,渐渐驶出槐柳镇。 刚出了镇,却在镇外凉亭处被以范大晨为首的一众官员拦了下来。官员们得知了姜舒易离去的消息,特地赶来送行。 姜舒易虽然不太愿意搭理以范大晨为首的一众槐柳镇官员。可是,面子工程总归还是抹不去。所以,姜舒易还是下了马车,与范大晨等人虚与委蛇。 槐柳镇官员们见姜舒易下了马车,齐齐欠身拱手作揖。范大晨上前一步说道:“下官方知姜巡检今日离开槐柳镇,时间匆促,还未来得及为姜巡检践行。特率下属官员前来请罪。” 姜舒易摆摆手,说道:“诸位不必自责,本官本不欲惊动诸位。因身子不适,本官已在此处叨扰多日,心中已然歉疚,若得诸位相送,本官于心不安啊。” “能得姜巡检指教勉励,实乃我等之幸。只愿姜巡检不嫌我等愚昧,在此多多盘桓数日,好让我等时时请教,也尽一尽地主之谊。” “此次罢了,本官还有些私事急需赶回故乡。他日若有机会,定然与诸位好好讨教一番。” “那我等便恭候姜巡检大驾。” 姜舒易点点头,向前靠近范大晨,低声问道:“范大人,关于贵县下辖村落被屠一事,调查的如何了?” 范大晨在此欠身施礼,说道:“此事正要禀报大人。自从下官得知此消息后就派出差役前往,明察暗访之下,终于有了眉目。犯下此等滔天大祸的正是以黑胡子为首的盗匪。下官虽然有心将其逮捕归案,奈何手下差役不堪重托,黑胡子等盗匪狡诈无比,至今仍未寻得盗匪踪迹。下官虽然以上奏陈情,奈何程序繁琐,至今未得朝廷半点动静。还望姜巡检上报朝廷,派出军队,协助下官剿匪,还槐柳镇明媚晴天。” 姜舒易闻言,心中冷笑不止。脸上却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说道:“既然已经查清是很人作为,上报朝廷,派兵剿匪乃是本官应尽之责。此事就交给本官。本官定会还槐柳镇百姓一片朗朗乾坤。” “下官带槐柳镇全体百姓,深谢姜巡检大恩大德。” “范大人不必客气。时日已然不早,本官就先行离去,诸位不必相送,日后若是有缘,定会相见。” “姜巡检一路顺风,下官等恭送大人。” 马车扬起风沙,渐渐消失在送行的一众官员面前。 范大晨回到县衙,吩咐县衙官吏好好当差后,便到了上回秘密约见王添金的地方。范大晨进了正堂时,王添金正坐在堂内饮茶。神情怡然自得。范大晨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后方才说道:“姜舒易已经走了,你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王添金放下手中的茶杯,笑道:“放心吧,已经安排妥当,姜舒易回不到舞阳县。” 范大晨颔首说道:“手脚干净些,切莫留下任何把柄。” “组织里的死士出手,还需要担心什么吗?倒是你,想想之后的奏报,如何取信朝廷。” “这点,就不劳你操心了,我已经准备妥当。朝廷挑不出什么问题来,之能接受这样的结果。还有,姜舒易安排的提前离开的两匹人马,拦截住了吗?” “呵呵,姜舒易怎么都想象不到,他前脚派出回京的人,后脚就被我们的人跟上。此时,只怕早已变成冰凉的尸体了。” “上交给检巡司的案牍呢?别忘了要将它销毁。” “你且宽心,误不了事。你可是公子看中的人,怎么会轻易的让你折在这里。” “嗯。姜舒易,上天有路你不走,入地无门你非要闯。既然你自找死路,就别怪我等心狠手辣了。谁让你心太细,发现了组织的端倪。”范大晨捏碎了手中的茶杯,眼中凶光毕露。 已经离开槐柳镇,自认为一切安排妥当的姜舒易怕是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竟然都被范大晨收入眼底。 其实,早在范大晨,王添金接到顾峥端除掉姜舒易的指示后,姜舒易来到槐柳镇前,镇上驿站里的所有侍从早就被范大晨安排上了自己人。而驿站驿丞本身就是王添金手下的人。所以可以说姜舒易在驿站的一举一动,范大晨与王添金都是了如指掌。就连姜舒易何时去茅房,范大晨都了解的一清二楚,就更别说姜舒易安排了人手提前离开槐柳镇这件事了。 姜舒易在发现槐柳镇存在端倪之后,在驿站不是没有小心应对可能出现的监视。甚至暗中都曾观察过驿站上下有没有任何异常。可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只能说范大晨与王添金的手下伪装的太过完美。姜舒易没有发现一丝一毫的端倪。所以渐渐的也就放下了警戒之心。 这时,正堂外传来小厮的声音:“掌柜的,货物送到了。” “拿进来吧。” 小厮走了进来,手捧着一个盒子,盒子上还放着一只包裹。小厮将盒子与包裹放在桌上后,便退出去了。 王添金走上前,将盒子打开,盒子里装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如果姜舒易此时在这里的话,一定能够认出,这颗人头,是从他手下护卫的项上摘取下来的。就是那个在姜舒易暗访回来后,派遣提前回京汇报的那名护卫。而与盒子一齐送到王添金面前的,正是姜舒易暗访回来后所写的关于范大晨有问题的案牍。 王添金笑道:“呵呵,可怜的姜舒易,还以为自己的这封案牍正在送往检巡司的路上,还眼巴巴的望着检巡司派遣御史来此调查呢。绕了一圈,终究还是到了我们手上。” 范大晨打开被火漆封好了的案牍,仔细的看了一遍。感叹道:“姜舒易不愧是巡检知府,这份细腻的心思,这双发现问题的眼睛,真是不简单。若非我们提前做好了安排,只怕这封案牍一送到检巡司,御史下来后,我等想要相见,怕只能在黄泉了。” “你我死不足惜,若是组织暴露,我等便是万死也不足惜。” “幸甚,幸甚。” 王添金点亮一盏油灯,把这封案牍放在油灯上,将案牍点燃。一时间,火光大作。“还剩两路,明后两天就该传来消息。” 范大晨点点头,说道:“嗯,我先回去了,一有消息,就差人告诉我。” “好......” 就在王添金烧毁案牍的那一刻,踏上返乡归途的姜舒易,没由来的感到一阵心悸。姜舒易掀开马车车厢的窗帘,探出头去,对骑着骏马的护卫说道:“汪护卫,一路上谨慎些,将本官的旗帜亮起来。只怕那些屠戮村落的贼人还在附近。” “大人放心,属下们一定护得您的安全。” “嗯,吩咐车夫,速度在快些,早日赶到舞阳县。” “是,大人。” 此时,槐刘镇通往金阳府的官道上,两匹骏马正在疾驰。两人正是火速赶往京畿的黑胡子与董护卫。而位于两人身后不远处,有六名黑衣骑士紧紧相随。因为两队人马之间有段间隔,所以,董护卫和黑胡子并没有发现身后有人紧随。 到现在为止,一切都显得很是平静,无论是谁都没想到,一场事关生死的危机正在悄悄逼近两人。 第九十五章 惊魂(二) 从槐刘镇去京畿通城最为方便,快捷的路程,就是走槐刘镇通往金阳府的官道,再从金阳府转道去京畿通城。虽然整体路程上多了些,但是全程都是官道,道路平整易行且安全。一路上的还有诸多驿站,客栈,方便旅人借宿,进行补给。若是从槐刘镇走直线去到京畿通城,虽然也能走,但中间要跨过好几座大山,花费的时间更多,马匹同行不易通行,而且路程上难保不会遇到危险。所以相对而言,旅人们从槐刘镇去京畿通城大多都会选择绕行金阳府。 奔往金阳府的官道上,董护卫与黑胡子一前一后的疾驰着,扬起大片尘土。董护卫御马走在前方,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眼黑胡子。虽然前几日姜舒易就曾安排另一个金姓护卫教导黑胡子骑马,但是,毕竟练习时间尚短。第一次长途骑马,董护卫多少有些担心黑胡子,万一驾驭不住骏马。 不过,暂时看来,黑胡子学骑马学的不错,虽然仍有些生涩,但也能像模像样的驾驭住骏马。一路上也没拉下董护卫太多。 从槐刘镇出发到现在,时间已经过去了半日。胯下骏马已经开始显现疲惫。按照现在的速度,明晚前能赶到金阳府城外的驿站。届时,凭借检巡司护卫的身份,董护卫可以轻而易举的换上两匹耐力更佳的马匹。但是,当下,还是需要让马匹稍稍休息一下,若一直御马疾驰,马匹很难坚持到金阳府。 董护卫有意识的放慢了马速,黑胡子见董护卫放慢马速,吆喝一声,催马上前,问道:“董护卫,有什么不妥吗?” 董护卫摇摇头,说道:“倒不是有什么不妥,只是我们已经疾驰了大半日,马匹已经开始疲惫,该让马匹稍稍休息一下,不然,会影响我们的归程。” “姜大人不是让我们火速赶回京畿通城吗?” “没事,不会耽误的,再有半日脚程就有间驿站,我们只需入夜前赶到哪里便可,这样,明晚之前定能赶到金阳府。这样一来不会耽误任何事情。刘兄弟,前面有处地方适合能让我们稍事停留,我们稍稍歇息,吃点干粮,也给马匹喂点饲料。你看如何?” 黑胡子点头应道:“好,我听你的。” 董护卫说能供人稍事休息的地方,其实也就是一处修建在官道上的凉亭。两人御马赶到后,将马匹拴好在亭外的树上,取了些饲料,有采了些野草给马匹喂食。等马匹吃饱喝足后,董护卫拍拍骏马宽阔的背脊,笑道:“你吃饱了,就好好休息一下,我们也得休息一会儿......” 董护卫从马匹的侧襟里取出干粮和水,与黑胡子坐进了凉亭,分了些干粮给了黑胡子,笑道:“先吃点干粮,缓缓精神。此去京畿通城,路途漫漫,还有些时日呢。不养足了精神,只怕撑不到那里。” 黑胡子也没推辞,接过干粮说了声:“多谢。”后就低下头与手中的干粮做起搏斗。 董护卫笑了笑,撕下一片干粮,放进嘴里咀嚼着,就着水,咽了下去。董护卫只吃了点,就将剩余没吃完的干粮收了起来。把水袋递给黑胡子说道:“慢些吃,喝点水。” 想来黑胡子该是饿坏了,对着干巴巴的干粮也能吃的津津有味。接过董护卫递来的水,猛地喝了一口,长舒一口气。说道:“多谢了。” 董护卫笑道:“不碍事,一道通行,相互帮衬些也是应该的。”顿了顿,董护卫又接着说道:“刘兄弟,你倒是颇有天赋呀,南方人能像你这样,短短数日就能将马匹驾驭的这般,真是少见。” 黑胡子口齿不清的回答道:“马儿挺听话的。控制好缰绳,它就能很顺从的听我指示。” “呵呵,就算像我这样的北方人,也很少有这么快就学会骑马的人。刘兄弟,等这边的事情告一段落后,你有什么打算?还回到这里吗?” 黑胡子摇摇头,将最后一点干粮咽下肚,说道:“我也不知道,应该是不回来了,姜大人待我很好,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留在姜大人的身边报恩。” “知恩图报,刘兄弟也是忠厚人啊。” “我没什么见识,只知道谁对我好,我就得报答他。” 董护卫颔首,说道:“是啊,可是,越是简单的道理,懂的人越少。唉,算了,不说这些了,咱们稍稍休息一下,就出发吧。” 黑胡子点点头,将头靠在凉亭的柱子上,闭上眼睛,小憩起来。一旁的董护卫也是如此。只不过,毕竟是护卫出身,虽然看样子人在休息,可实际上,一双耳朵仍在不断工作着,探听着周遭的动静。 两人也没休息多少时间,董护卫就听到一声马儿的嘶吼。董护卫迅速的睁开眼,观察四周。这不看还好,一看,顿时大吃一惊,不远处有六个身着黑衣骑着骏马的骑士,其中有两人已经举起了弩箭。弩箭对准的方向,直直的指向自已与黑胡子两人。 两名黑衣骑士扣动弩箭,弩箭射出,片刻之间,董护卫来不及思考太多,怒吼一声:“敌袭,快趴下。” 到底是常年打猎的人,黑胡子虽然还没反应过来,可是身子已经提前做出了反应,一个侧身,翻到在地。“嗡”的两声,弩箭射空,笔直的插在地上,尾端还在颤动着。 虽然弩箭射来的那一刻,黑胡子侥幸凭借下意识的反应躲过一劫,但是,手臂还是被弩箭划出了一道口子。鲜血从伤口处渗出,将衣衫染红。董护卫躲过弩箭后,询问道:“刘兄弟,没事吧。” “小伤,不碍事。他们是什么人。” “不清楚,但是,绝对是冲我们来的。小心一些,他们用的是弩箭,绝不是一般人。” “我们怎么办,杀出去吗?” “不行,他们人数多,而且,你又受伤了,冲杀出去,我们没有胜算。先逃。凉亭后不远处就是一片树林,我们躲到哪里,他们想要追上我们也没那么容易。当心他们的弩箭。” 董护卫与黑胡子两人低着腰,迅速的往凉亭后的树林跑去。六名黑衣人留下两人不断朝着两人射箭。其他四人跳下了马,抽出随身佩戴的武器,追了上去。 总算顺利躲入树林的两人,各自躲在一颗大树后面,粗重的喘着气。董护卫对黑胡子说道:“刘兄弟,分开走,我来引开追兵,你伺机绕道那两个射箭的黑衣人身后。解决掉他们,将马匹与姜大人的案牍取回。到手后,不用管我,找个地方躲起来。傍晚,我们在凉亭碰面,你等我一夜,若是我没来,你就去舞阳县,找姜大人说明情况。” “不行,我来引开追兵,你一个人对付不了他们四个人。” “你受伤了,让你来对付四人,岂不是让你去送死。我好歹是护卫出身,一身功夫还行,小心一些,他们四人不是我的对手。” “可是......” “别可是,他们快追杀过来了,就这么决定了。”说完,董护卫故意制造出大的动静,成功的吸引住了四名追兵的注意,领着他们朝树林深处逃去。 黑胡子见事不可为,只能作罢,小心躲过追兵的视线,从另一边绕到官道边。此时留下的两名黑衣人一个警戒着四周动静,另一个则在翻动着董护卫的行李。黑胡子捡起一颗石头,迅速的爬上一棵树。躲在树荫底下,将石头抛到地上,发出声响,引起余下两人的注意。两名黑衣人端起弩箭,一前一后的小心翼翼的往发出动静的地方走去。 很快,两名黑衣人便来到了黑胡子藏身的大树底下。黑胡子等走在前方的黑衣人走到前方,第二名黑衣人走到树下时,一举跃下,凭借着下坠的冲击力,将第二名黑衣人击昏倒地。顺手抽出昏倒在地的黑衣人腰间的挂刀。举刀就向前一黑衣人捅去。 第一名黑衣人听到了动静,转身就将手中弩箭射了出了忙乱之中却失了准头,弩箭只是射划过黑胡子腰间,给黑胡子带来了一道深深的伤口,却没有要了黑胡子的性命。黑胡子捅出的刀子,扎扎实实的刺进了黑衣人的腹中,很快就倒地身亡。黑胡子将刀抽出,给被自己压晕过去的黑衣人胸口一刀,结束了他的性命。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黑胡子解决掉了两名黑衣人,随意的将自己的伤口包扎起来,解下拴住马匹的缰绳。将两匹马牵走,躲进树林深处。等待着与董护卫相约的时刻。 另一边,董护卫却没有这么幸运,引开追兵的时候,被树林里的倒地的枯木绊住,不慎之下,摔了一跤。手臂被划伤了一道硕大的口子。匆匆起身后的董护卫又被身后黑衣人射来的暗器击中小腿,失掉了绝大部份的气力。满眼愤恨的看着追上来的四名黑衣人。吐了口唾沫,骂道:“贼娘婆,干你娘的,老子十八年后再来找你们算......”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刀捅进了胸膛。 其中一名黑衣人斩下董护卫的头颅,拴在腰间,与其他三人各自在树林间搜索起黑胡子的踪迹。 第九十六章 惊魂(三) 夕阳西沉,夜幕降临。已经到了黑胡子与董护卫约定的时间。黑胡子谨慎的牵着两匹骏马,小心翼翼的从树林里的藏身处走了出来。时不时的四处张望,确保自身安全。白日遭遇到的袭击,让黑胡子不得不谨慎对待,生怕周遭还有贼人潜伏着。伺机取走自己的性命。 越是走到凉亭,黑胡子越是小心。所幸今晚天空没有云朵,月光皎洁。周遭的一切,都能看得清楚。黑胡子将马匹栓在远处。自己则是弓着身子,借助树影,草丛,岩石遮掩自己的身体,慢慢的靠近凉亭。 凉亭的周遭,一切都显得很是平静。黑胡子没有发现贼人的踪影,也没察觉出什么危险。可即便这样黑胡子仍然不敢大意。仍是小心翼翼的靠近凉亭,确认再三后,方走进凉亭。此时的凉亭,一个人影都没有。董护卫也没有出现。黑胡子虽然心里有些不安,却仍是耐着性子,等待着董护卫的出现。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了,凉亭四周始终都是一副平静的模样。黑胡子放低着身子,躲在凉亭内柱子的阴影处,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期盼着董护卫快些出现。只是,无论黑胡子如何祈祷,董护卫始终没有出现。黑胡子也心知肚明,白日那般情况下,董护卫想要逃离四名黑衣人的追杀,确实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虽然,自己在受伤的情况下弄死了留下的两个黑衣人,但是,其中运气占据了很大的成分。若黑胡子自己的运气稍稍差了些,那么结果显而易见。董护卫虽然没有受伤,同时也身怀功夫,但是,要对付四个人的追杀,着实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眼看着子时将近,董护卫仍未出现,大抵是没能逃过一劫。 虽然,黑胡子猜出了董护卫的结局,但是,黑胡子没有放弃等待。毕竟与董护卫约定的时间还没有完全过去,万一董护卫能死里逃生呢。 月光渐渐的消散了,东方的天空微微的露出一抹浅白。一晚的时间,过去了。凉亭周遭一直没有动静。无论是董护卫还是追杀他们的黑衣人始终没有出现。黑胡子从柱子后的阴影处走了出来,稍稍活动了一下四肢。蹲在柱子阴影处一个晚上。黑胡子的身子,多少有些僵硬。活动一下,将身子的状态调整到最好后,黑胡子沿着昨日白天自己与董护卫躲逃的路径,开始寻找董护卫的身影。 黑胡子想着,不论董护卫是死是活,总归要将他寻到。若是尚且活着,那自然是一件好事。若董护卫不幸身陨,至少也得给他收个尸。董护卫是帮自己引开追兵的。活着,哪怕身受重伤,自己也要将他带离此处。不幸死去,那也绝不能就这样放任他曝尸荒野。 天色完全亮了。黑胡子循着昨日留下的踪迹,进了树林。在树林里寻了约莫一个时辰,终于,在树林深处的一处低洼处发现了一具无头尸身。从尸身的衣着上看,正是董护卫。董护卫终究还是没能逃过一劫,从昨日一个龙精虎猛的汉子,变成如今这副无头尸身。 黑胡子站在董护卫的尸身前,久久没有动静,只是呆呆的看着面前的这具尸身。良久,寻来了些干草,石块。将董护卫的尸身掩埋起来。黑胡子不会写字,只能在董护卫的坟前立了一只树干,权当作墓碑。 “董护卫,若不是为了掩护我,你也不会身亡。你放心,我刘达起誓,一定会为你报仇雪恨。” 说完,黑胡子叩了三磕响头,转身离开了树林。按照董护卫之前的吩咐,一人双马,离开此处,赶去舞阳县寻找姜舒易。 而在此时,槐刘镇元庆邸报店,王添金坐在后堂整理着收下收集起来的消息,挑选一些有价值的汇总起来送往金阳府。最终,在一道送到顾峥端的手上。王添金做这些事情早就驾轻就熟。整理起来自然是顺畅无比。 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邸报店伙计的声音传进了王添金的耳朵里。 “掌柜的,去取货的人,回来了。在家候着呢。” “我知道了......”王添金将手上的消息收了起来,锁紧一旁的箱子里。打开门,走了出去。整理消息的事情,可以稍晚一步,当下重要的还是余下的两路送货人的消息。所以,王添金没有在邸报店耽搁,而是回到了与范大晨私下相会的地方。去看看货物怎么样。 大堂里早有一个全身黑衣的男子坐着等候着。王添金进了屋,笑道:“难得韩首领亲自送货。小弟荣幸之至啊。” 黑衣男子没有说话,只是将放在身旁的锦盒往前推了推。王添金也没在意黑衣男子冷淡的态度,接过锦盒,打开来检视一番。锦盒里装的正是董护卫的头颅。 王添金看了一眼头颅后,将锦盒关上,笑问道:“韩首领,怎么还差一颗呢。” 黑衣男子冷淡的说道:“失手了,另外一人跑掉了。” 原本面带笑容的王添金听完黑衣男子的话后,顿时脸色变得阴沉。冷冷问道:“失手了?怎么回事?案牍呢,难道也没拿到?” 黑衣男子从怀里取出两本案牍与一封信件,放在桌上,说道:“案牍在这儿。取案牍的人中了埋伏,被人干掉了。余下四人寻遍附近,没能发现逃脱那人踪影。取了案牍就回来向我复命了。” 王添金沉声说道:“找不到,就回来了。韩首领,你是怎么带人的?若是让这人逃回京畿,你知道会造成多大的影响?公子面前,我们谁能承担起这样的责任?” “公子面前,我自然会去解释,不用你操心,我今日过来只是与你打个招呼。东西送到了,我走了,你好自为之。”说完,起身边往门外走去。 王添金一把拉住黑衣男子的衣衫,换了个柔和些语气说道:“韩首领,不是小弟故意为难你,只是,你也知道公子的脾气。最是厌恶办事不力的人。你说你手下将事情办成这副样子,我们怎么跟公子交差?公子怪罪下来,我们俩只怕小命不保啊。今日,你若不给小弟一个章程,小弟断然不能轻易让你离去。” 黑衣男子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物。所以见王添金低声下气的模样也不再计较之前对自己的强硬态度。说道:“办事不力的人,我亲自出手处置了。至于逃脱的那个人。我安排手下在通往京畿通城的各处要道监视着。一旦发现踪迹,立刻就会处理掉他,你不用担心。” “好吧,既然韩首领你已经安排好了,小弟也就不多说什么了。所幸案牍信件都已经收回。不然,我们真的没法和公子交差。只是有一点,姜舒易哪里,还望韩首领多多注意,万不可在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我已飞鸽传书,姜舒易哪里,不会再出任何问题。不见姜舒易送命,手下绝不撤回。” “那好,小弟就在此处等候韩首领的好消息了。” “嗯。” 黑衣男子走了,大堂里只剩下王添金一人。在堂内来回踱步的王添金始终惦记着那个逃脱的人。生怕这一次的行动会栽在这名男子身上。良久,王添金取出笔墨,写了一封信,将此事一五一十的记录下来。信写好后,吹干墨迹。装入信封中。王添金走出大堂,唤来一名伙计,吩咐道:“你速骑快马赶去京畿通城,将这封信亲自交到安远国公府三管事的手上。切记,除了你和三管事之外,其他任何人都不能接手此信。明白了吗?” 伙计点点头,接过信,便离开了。 王添金看着伙计离去的背影,自言自语道:“韩首领,你可别怪我不仗义。兄弟我不想这么早就去见阎王......” 第九十七章 惊魂(四) 赶了两天的路,姜舒易一行人终于在傍晚时分到了槐阳驿站。 槐阳驿站,位于槐刘镇与舞阳县的交界处。到了槐阳驿站,也就代表着姜舒易一行人只要绕过面前的一座小山,就能到达舞阳县地界。到了舞阳县地界,马车只需要再有个一日半的光景,姜舒易等人就能回到老宅。 连续两日的赶路,姜舒易等人都感到疲惫不堪。好不容易赶在日落前到了槐阳驿站,姜舒易一行人只取了些生活必须品后,就住进驿站。驿站不大,占地总共也就两亩多些。除去些马厩,后厨,大堂之类的地方,剩下的供旅人居住的也就只有四间屋子。不过这也不稀奇。槐阳驿站一来是官府设立的,本身就不对没有官府身份的旅人开放。二来,平日里途径此处的人本就不多。所以,槐阳驿站也就没有太多屋子。不过这也没什么所谓。四间屋子,足够姜舒易等人休息了。 在槐阳驿站驿丞的招待下,姜舒易等人随意的吃了些饭食,也就各自回屋休息了。毕竟明日还得早起赶路,若不能养足了精神,赶路那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坐在屋子里的姜舒易习惯性的在睡前看会儿书。大楚王朝的读书人,大多都有在睡前读会儿书的习惯。这对他们来说,就像是喝水吃饭一般稀松平常。姜舒易看得是女儿收到的来自柳宁的临别赠礼《聊斋志异》的底稿。平日里,姜舒易基本不看这种类型的书籍。但是,听到女儿将书中的故事说给外孙女听时,觉得很是有意思,便找女儿要来书。自己看看,舒缓一下精神。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委实太多了。姜舒易神经一直紧绷着。现在好不容易能稍稍缓和下,读些平日里不看的书,倒也算是一种雅趣。只是此时的姜舒易对昨日发生在槐刘镇与金阳府之间的官道上的事情还是一无所知。若是让他知道那件事,姜舒易又怎么可能还有心思再去看这样的书呢。屋子里,灯光摇曳,姜舒易手拿着底稿,坐在桌边,看得津津有味。 与姜舒易房间油灯摇曳不同的是,隔壁姜瑜怡与吴婷婷的房间此时早就灭了灯光。姜瑜怡委实是被马车一路的颠簸折腾得不轻。哄着女儿睡着后,姜瑜怡也就和衣睡下。轻微得鼾声,从床上传了出来。姜瑜怡与吴婷婷睡得很是香甜。 跟随着姜舒易一道出来,负责照顾姜舒易祖孙三人日常生活得姜府奶娘,丫鬟,还有小厮们,也都各自在槐阳驿站仆从室里找了处地方休息了。除了两名护卫还在确认周遭环境,保持一定得警惕之外,其他人全都放下戒备,只想好好得休息一番。 此时槐阳驿站,就如果往常度过得时日那般,一切都显得如此得平淡,安逸。却对火速赶来槐阳驿站截杀姜舒易等人的一伙黑衣人一无所知。 槐阳驿站少有高官经过,平日里能见到县丞,县令已然事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了。更别说能见到那些从京畿通城来的高官。作为驿丞的周扬自然是想着要好好招待姜舒易。正好,周扬见姜舒易的房间灯火依旧。便吩咐后厨煲了一碗鸡汤,趁着姜舒易尚未就寝,亲自送了过来。 “姜大人,小吏周扬求见。”周扬站在屋外说道。 “周驿丞请进。”姜舒易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周扬推开门,走了进去,姜舒易问道:“夜已深,周驿丞找本官所谓何事?” “小吏见大人您还未休息,便让后厨煲了一碗鸡汤,特地给大人送来。” 姜舒易笑道:“有劳周驿丞费心了。” “不敢,不敢,这是小吏该做的。”说完,周扬将鸡汤放在桌上,继续说道:“若姜大人没有其他吩咐,小吏就不打扰姜大人休息。先行告退了。” 姜舒易点点头,笑道:“嗯,周驿丞慢走。” 周扬欠身行了一礼,慢慢的退到门房处,转身打开门房,准备离开姜舒易的屋子。 可就在周扬离开屋子的那一刻,惊变,发生了。三只锐利的短箭从屋外黑暗处射了过来,笔直的射向周扬,周扬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短箭在身上射出了三道窟窿,鲜血从伤口汩汩而出,周扬倒在了地上,眼看着活不下去了。穿透周扬的身体的三只短箭,仍旧带着不俗的威力,钉在墙上,箭尾仍“嗡嗡嗡”颤抖着。 突如其来的一幕,唬得姜舒易一愣,他怎么都没想到,作为朝廷设立的驿站,竟然还有贼人胆敢冲击,并且还肆无忌惮的杀害了驿站驿丞。但是,很明显,贼人的目标并不是驿丞,或是驿站其他人,唯一的可能性,只有自己。是谁?要取自己的性命。姜舒易虽然很想知道,可是,现实不允许自己想的那么多。因为,屋外又传来了好些密集的破空声。贼人还没有停止射箭。姜舒易本能的放低了身子,一边躲避着从窗外射进来的弩箭,一边大声喊着:“敌袭,敌袭......” 可惜,屋内终究还是狭窄了些,桌椅之类的家具又挡住了太多闪避的空间。姜舒易终究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即便拼了命的躲闪,逃生,却还是零星的弩箭射中身体。虽然没有立刻身亡,却再也没有力气逃走。姜舒易费了好大的力气,将自己挪移道墙边。这堵墙的另一边,就是姜瑜怡与吴婷婷的房间。姜舒易隔着墙,用尽全身力气,对墙的另一面喊道:“怡儿,带着婷婷,快,快逃,别管爹爹了......” 喊完话的姜舒易,仿佛是用尽了最后的气力,虚弱的靠在墙边,低头看着射中身体的弩箭,自嘲的笑道:“呵呵,弩箭,竟然是弩箭,想不到我姜舒易最后会死在这里,可惜啊,到最后,还是没能回到家乡......”说完,姜舒易闭上眼睛,迎接着生命最后一刻的到来。 姜瑜怡虽然睡着了,但是外面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加之周扬死前的嘶吼,姜舒易的呼喊,姜瑜怡还是被惊醒了过来。窗外弩箭的破空声,父亲最后的呼喊声,让姜瑜怡来不及做过多的思考,只是凭借本能的反应,抱着女儿卧倒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挪到桌椅边,掀翻桌椅,试图挡住射进屋内的弩箭。 小姑娘被这突如其来的事件,吓得六神无主,一个劲的哇哇直哭。姜瑜怡将女儿搂入怀里,轻声安慰着。同时,也不断的告诉自己,面前的困境一定能够度过去的。 真的能吗?其实姜瑜怡自己也知道,想要度过面前必死的难关,太困难了。弩箭依旧射个不停,父亲的屋子里,早已经没有了动静。屋外出了破空声外,也曾出现短暂的奔逃声,可是,不一会儿就消弭于无声。父亲怎么样了,随从们呢,护卫们呢,还有驿站的伙计们呢,他们都怎么样了?姜瑜怡不知道,而且,当下的情势让她根本无力去顾及这些。只是为了躲避射进屋内的弩箭,护得女儿周全就已经用尽了全力。 可即便姜瑜怡再怎么拼命躲避,终究还是被几只强劲的弩箭划伤了手臂,小腿。鲜血染红了姜瑜怡的衣衫。弩箭给姜瑜怡带来的除了身体的疼痛外,更给她带来了无尽的绝望。挡在姜瑜怡面前的桌椅上布满了弩箭,眼看着桌椅就要碎裂开来,到时候,就再也没有其他东西可以掩护住自己与女儿。等待自己与女儿的命运,除了死亡,在没有其他了。 若只是自己,面对死亡,虽然恐惧,却也不是那么不容易接受。丈夫早已病逝,也已经见过了沈秀才,人生虽然还有些遗憾,但那些都只是些细微的不足道的事情。就这样坦然迎接生命的尾章,也没什么。只是女儿,她才四岁,太小了,都还没好好见识过人生的酸甜苦辣,就要与死亡面对面,这样对她来说太不公平了。 无论自己如何,至少女儿,要让她活下去。 姜瑜怡打定主意,面对射向屋内的弩箭,也不那么害怕了。姜瑜怡护着女儿,爬到另一侧的后窗处,推开后窗,趁着弩箭的射击出现了短暂的停滞,带着女儿翻过窗,逃离屋子,逃向驿站后院。 虽然姜瑜怡不确定后院是否存在贼人,但是,为求女儿能够活命,说什么,都要尝试一下。只要有希望,就不能轻易的放弃。 第九十八章 惊魂(五) 从槐阳驿站外射进的弩箭,渐渐的停止了。一阵阵凄烈的弩箭破空声也逐渐的消失了。一时间,一切惨剧都好像没有发生过,槐阳驿站恢复到之前的平静。可是,这份平静只是短暂的。或者说,在这平静之下,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孕育中。 弩箭停止射击对姜瑜怡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她在逃生的时候,不用时刻注意来自背后的弩箭。至于弩箭停止后,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在槐阳驿站上,姜瑜怡是顾不上这么多了,现在,她只想着如何利用这份短暂的平静,为女儿的生机博一线希望。 后门是没法走了,早在弩箭开始射击之前,后门就已经被几名黑衣人看守住,目的就是不让驿站的任何一个人逃离。姜瑜怡根本就不需要打开后门去看个仔细。但是听后门外的动静,就能判断出此路是否能求得一线生机。驿站后院的围墙很高,墙边又没有什么可以用来垫脚的地方。想直接从后院围墙的某处逃离,在眼下争分夺秒的时间里,也是一件办不到的事情。就算姜瑜怡将吴婷婷高举过头顶,吴婷婷也无法触及围墙顶端。更别说这高耸的围墙,吴婷婷是否有勇气跳下去,跳下去后,是否还能毫发无损。所以,姜瑜怡迅速的将从围墙逃生这条选项剔除了。 不能利用后院围墙或者后门逃离,那么还有什么方法能够帮助姜瑜怡和吴婷婷逃离呢。慌乱之下,姜瑜怡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只能先行躲起来,也不管“躲”这个方法是否管用,再不抓紧时间行动,拼命逃出屋子也就没了意义。毕竟停止射击弩箭的黑衣人团队已经抽出了腰间的佩刀,开始搜索整间驿站。 打定主意的姜瑜怡将吴婷婷拉到身前,急促的说道:“婷婷,我们要躲起来了,你不能再哭了,坏人们开始进驿站了,要是让他们抓住我们,会发生什么事情,娘亲也不知道。” “娘亲,我怕......” “乖,婷婷,听话,别哭了,娘亲会保护你的。” 吴婷婷抽噎着应了一声,听话的努力止住哭意。跟在姜瑜怡,轻手轻脚的走进驿站柴房。柴房里的柴火不是很多,无法用柴火将两个人的身影遮住。但是,要将女儿的身影遮住,还是可以办到的。姜瑜怡已经顾不上自己是否能逃过一劫,四肢被弩箭划伤了好几处伤口,稍微一动弹,衣衫触碰到伤口,疼痛难忍。鲜血虽然不在流淌,勉强止住了,但是失血过多,又经历一番折腾的姜瑜怡已经没有太多的力气。勉强搬开一部份柴火,将女儿塞进柴火堆中,又用余下的柴火将女儿的身影挡住,姜瑜怡已经是气喘吁吁。 柴房里再没有其他地方可以供姜瑜怡躲藏,若是现在姜瑜怡自己换个地方躲藏起来,只怕女儿会更快的被发现。而且,姜瑜怡真的感到累了,逃不动了。所以,姜瑜怡靠在遮挡住女儿身影的柴火旁,头枕着柴火,冷笑着看着柴房外,平静的等待前来迎接自己的阎王降临。 院外的灯火将一个身影清晰的印在柴房的门窗上。躲在柴火堆里的小姑娘吴婷婷已经被这身影吓得不敢呼吸。姜瑜怡冷冷的看着这副身影慢慢的靠近柴房大门。随后在地上抓起一跟柴火,当作武器。只要这副身影一进来,姜瑜怡就会用手中的柴火,与他搏斗,即便不能打到对方,至少也不能那么顺利的就让对方得逞。 柴房的大门被打开了,因为背光的关系,姜瑜怡看不清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的容貌,但是,能不能看清对方的模样,对姜瑜怡来说,无关紧要。姜瑜怡踉跄的站了起来,抄起柴火就像面前的人影冲了上去。柴火举起,就要落下之时,一个慌张的女声传进了姜瑜怡的耳朵:“夫人,是我,驿站厨娘,啊......” 姜瑜怡虽让听到了对方的话,可是,挥动起来的柴火来不及收回,还是打在了厨娘的身上,厨娘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夫人,我不是贼人,是驿站的厨娘,您吃饭的时候,我们见过。” 厨娘猝不及防之下,还是被挥舞的柴火击倒在地,门外灯光照在厨娘的脸上,姜瑜怡看清楚了,确实是驿站厨娘。晚膳时,就是面前的厨娘将自己的膳食送到房里来的。所以,姜瑜怡认识她。 姜瑜怡忙致歉道:“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是你,还以为是贼人进来了......” 厨娘摇摇头,站了起来,道:“老奴没事,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怪不得夫人。夫人,您没事吧。” “受了些伤,不过没大碍。你怎么来这里了?” 厨娘一边推开另一旁堆放的零星柴火,一边说道:“柴房年久失修,这里有一处狗洞,可以通向驿站后院外。当初修建这座驿站时,为了方便施工,柴房的外墙与院墙是连在一起的,所以,只要从这里钻出去,就能逃离驿站了。” 柴火被推开了,果然,在墙角处有一个狭小的狗洞,成年人是钻不出去的,但是小孩子却没有问题。发现这处狗洞的姜瑜怡顿时喜出望外,这可真是绝处逢生。有了这处狗洞,就算自己逃不出去,女儿却是毫无问题。至少,女儿有救了。 厨娘拿了根较粗的柴火,不断撞击着狗洞的边角,试图将狗洞扩大些。方便成年人逃离。姜瑜怡将女儿从柴火堆里拉了出来后,也学着厨娘的样子,用力的试图扩大狗洞的范围。 一下,两下,一点,两点,终于狗洞在姜瑜怡与厨娘不屑努力之下,被扩大了不少。成年男子或许还不能从此处离开,但女子已经没有问题了。厨娘随手丢下柴火,对姜瑜怡说道:“夫人,老奴先出去,看看外面情况如何。您跟着老奴身后,速度要快,外面的贼人随时可能进来。” “好,你先走,在外面搭把手。” 厨娘毕竟已经年过五旬,身子已经有些发福了。姜瑜怡帮着推着她,废了好些力气,才成过钻出狗洞。此时黑衣人们已经走入了后院,分开来开始寻找着活口。脚步声越发的临近了。厨娘刚出了狗洞,姜瑜怡就将女儿送出狗洞,紧接着,自己也钻进了狗洞。 就在姜瑜怡钻出狗洞的那一刻,两名黑衣人走进了柴房,其中一名眼见的黑衣人还是看到了姜瑜怡钻出狗洞的最后一刻。顿时一个箭步冲上前去。试图抓住姜瑜怡。危机关头,姜瑜怡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潜力,迅速的将脚抽离,没能让黑衣人得逞,抓住自己。 黑衣人钻不进面前的狗洞,只能折回院中,打开后门,与守在后门的几名黑衣人一道追了出去。 钻出狗洞的姜瑜怡忙对厨娘说道:“快,快走,贼人追过来了。” 厨娘闻言,不敢有所耽误,拉着吴婷婷的手,扶着受伤的姜瑜怡往槐阳驿站北面的树林逃去。眼下,也只有深入树林这一条路可以选择。驿站面前的道路上,还有黑衣人守在哪里。若是往哪里逃去,根本就是自投死路。至于东西两个方向,有没有黑衣人的存在,此时此刻,姜瑜怡等人根本来不及去探查。只有往北,逃入树林里。虽然树林深处或许有猛兽出没,但总归还有一线生机。所以,老少幼的三人组,互相帮衬着,逃向树林深处。 在她们身后,是十多名黑衣人紧随着...... 第九十九章 惊魂(六) 林深幽暗,远处时不时的传来未知野兽一阵一阵的嘶吼声。老少幼三个女人胆战心惊的互相搀扶着往林深处走去。若是可以的话,她们是真的不愿意在深夜时分还穿行在幽深树林间。 即便晚上的月色不错,可月光照在树林间,树木嶙峋的影子还是给三人一种莫名难言的惊恐。身后的有着火光,可火光处是万万不能前往的。哪里带来的可不是什么能活下去的希望,而是死亡。 槐阳驿站已经沦陷在黑衣人团伙的屠刀之中,从驿站中逃出来的,也就厨娘,姜瑜怡,吴婷婷三人。而其他人,大抵都命丧黑衣团伙手里。从京畿通城一路跟随着姜舒易而来的小厮,护卫,奶娘,都是些姜府里的老人。彼此之间多少都有些情谊,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能逃脱魔掌。就连姜舒易,也已经命丧贼人之手。姜瑜怡悲伤之余,又对这帮黑衣贼人痛恨万分。若不是这伙贼人的存在,自己还能拥有一个虽不美满,却还算幸福的家。而现在,家没了,自己与女儿的性命还不能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能不能顺利的逃出去,还未可知。 大概是树林间的阴影太过可怖,吴婷婷拉住姜瑜怡的手,哭道:“娘亲,前面太黑了,我怕,能不能不走了啊......” 姜瑜怡紧紧握住女儿的小手,安慰道:“婷婷乖,不要怕,有娘亲在,娘亲会保护婷婷的。现在后面有追兵,他们要伤害我们。为了躲避他们的迫害,我们只能往树林里走,只要躲进树林深处,他们就找不到我们了......” “可是,娘亲,他们为什么要伤害我们啊......” 姜瑜怡只是更加握紧住吴婷婷的手,人却沉默了。是啊,为什么要伤害自己等人。姜瑜怡也想知道。自己一介女流之辈,平日里除却在市集上逛逛,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又能从哪里去得罪人?吴府里对自己存有芥蒂的不在少数,就算家族里对自己这一房不满的也不在少数,这些姜瑜怡都心知肚明,可是,即便如此,与他们之间的恩怨也断然不至于要到非得夺人性命的地步。而爹爹,于公,为官口碑尚佳,朝廷内对爹爹还是颇为看重。于私,爹爹待人从来都是和风细雨,温文尔雅,从不以官身迫人且不说家里的那些仆从们对爹爹那副敬重的模样,就算是一个外人,只要与爹爹接触过了,都是如沐春风。私下无不夸赞爹爹为人良善,和蔼可亲。至于女儿,一个才不过四岁的孩子,会去得罪人吗? 可就这样的一家人,今日却遭逢如此大变。姜瑜怡的苦楚又能说与谁听?现下这个时刻,又能有谁来听她诉苦?又有谁能为她解惑?光是为了逃命就已经拼尽了全力。 “走吧,婷婷,牵着娘亲的手,千万别松开。只要逃进树林深处,我们就还有希望......” 腿上的伤口传来的疼痛不断牵扯姜瑜怡的心神,影响着姜瑜怡的行走。失血过多后又花费了太多的体力,后遗症渐渐显现出来,虽然有着厨娘的搀扶,可是,三人还是越走越慢。紧随其后的黑衣人慢慢的追了上来。眼看着火光越来越近。厨娘越发的心急,说道:“夫人,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贼人距离我们越来越近了。我们这样的速度,走不了多远就会被他们追上来。这下可怎么办。” 姜瑜怡咬咬嘴唇,说道:“不行的话,厨娘,你带着婷婷先走,我引开他们,只要能让婷婷活下去,我就满足了......” 吴婷婷闻言,紧紧抱着姜瑜怡的腰身,大哭道:“娘亲,不要丢下婷婷,不要丢下婷婷。” 姜瑜怡安慰道:“没事的,婷婷,你跟着厨娘奶奶先走,娘亲将贼人引开后,就过来找你。娘亲一定会回来找你的。婷婷,你要听厨娘奶奶的话,知道吗?” “娘亲,我不要你离开,婷婷害怕......” 姜瑜怡将吴婷婷的小手放入厨娘的手中,说道:“婶子,孩子就拜托你了,若是可以的话,将他送到槐刘镇书塾,交给一个叫做沈斌的教书先生,麻烦他替我照顾婷婷。告诉他不要将孩子送回姜府,或者是吴府,就让婷婷跟着他......” “夫人,您......” 姜瑜怡苦笑道:“放心,我不会这么轻易死去的,我一定会回去找他,找婷婷。婶子,麻烦你了。你们快走吧......” 厨娘握紧吴婷婷的手,坚定的说道:“夫人,您放心,我一定会完成您的嘱托。”顿了顿,厨娘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又说道:“夫人,您从这里往东走,那里有一条河水,通向哪里老奴并不知情,但是,河水上偶尔会有船只通过,去哪里,或许您能顺利逃了出去。” “嗯,多谢婶子大恩......”姜瑜怡笑魇如花,对着厨娘深鞠一躬。 厨娘跺跺脚,拉着吴婷婷转身就往树林深处跑去。姜瑜怡靠在树干边,稍稍休息,喘着气,试图缓解身上受创的地方传来的疼痛感。可惜,没能休息多久,姜瑜怡挣扎着,缓慢却坚定的按照厨娘所指的方向逃着。身后的火光越发的靠近了。追踪而来的黑衣人们已经能模糊的看到前面逃走的女子。越发奋力的追赶着。 渐渐的,姜瑜怡穿出了树林,已经能够清晰的听到潺潺的流水声。而身后追兵传出的声音也越发的临近。河流已经近在眼前。只要逃到河边,或许就能看到船只,这样,就能逃离魔掌,就还能再见到女儿的可爱笑颜。 疼痛,疲惫,不断侵袭着姜瑜怡,有那么一瞬间,姜瑜怡甚至想着就这样倒下也是一个不错的选项,可是,一想到女儿,一想到惨死的爹爹,姜瑜怡觉得自己还不能就这样倒下来。咬牙坚持着,继续往河边逃着。 到了,终于逃到了河边。河水给姜瑜怡带来希望的同时,却又给她带来了绝望,整个河面上,没有一只船只,有的只是一片平静,让人从心底感到绝望的平静。 熟悉的破空声从姜瑜怡的身后传来,临近的黑衣人们举起了弩箭,射向逃到河边的姜瑜怡。姜瑜怡自嘲的笑了笑,转过身,平静看着面前的一切,自言自语道:“呵呵,终究没能逃过一劫,还好,至少女儿逃了出去。还......” 一阵巨大的冲击力,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向姜瑜怡袭来。一只弩箭无情的射中了姜瑜怡的肩旁,迸溅出一大片血花。姜瑜怡被这只弩箭带来的冲击力撞倒,倒入身后的河水之中。 鲜血在河面上扩散开来,姜瑜怡的身影也消失在河面上。走到河边的黑衣人冷漠的审视着河面动静,确认河边没有其他人影,船只的存在后,又冲着姜瑜怡倒入河水中的位置上射了好些弩箭后,又等了半刻钟后,方才离开。 他们相信,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个弱女子绝无生还的可能。 第一百章 惊魂(七) 与姜瑜怡分开后厨娘带着小姑娘吴婷婷继续往北朝着树林深处逃去。 厨娘的家就住在槐阳驿站附近不远处的村落里。准确来说正是穿过槐阳驿站北面的那座树林后,就能抵达厨娘居住的村落,汾北村。 人在遇到自己无力解决的危险的时候,第一反应一般是会找一个自认安全的地方躲起来,避开风头,之后在寻求帮助,争取早日脱离危险。厨娘也是怀有着这样相同的打算,厨娘认为,只要讨回自家家里,那么就能躲过这一劫难。所以,厨娘逃跑的方向也是冲着汾北村去的。 因为姜瑜怡受伤的缘故,所以刚刚厨娘的逃走的速度并不快。而此时,已经和姜瑜怡分开逃离,带着吴婷婷的厨娘,速度明显上去了些。虽然吴婷婷走的并不是很快,可有着厨娘的牵引,也没落下多少。这条穿过树林直达汾北村的路,若是有可能,厨娘不是很想走。往常,她都是绕开树林,从东面的河边往返驿站与家之间,因为这树林与山林是相通的。山上有着猛兽,夜晚行走在树林里还是有一定的危险的。可是现在,却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即便耳旁还有野兽的嘶吼声。 姜瑜怡已经成功的将身后的追兵引走了,厨娘带着吴婷婷,已经离火光处越发的遥远。面前距离汾北村也没有多少脚程,最多再有大半刻钟,也就能回到汾北村。眼下的一切看起来已经不是那么危险了,像是躲过一劫了。可惜。异变却在这一刻突然发生了,厨娘一脚踩空,落入了树林里猎人们设置的陷阱之中。 因为树林里经常又野兽出现,所以,附近村落的猎人们总是会在树林间设置一些陷阱,一来阻挡住野兽骚扰村落的可能。二来,若是能捕获一些猛兽,买到附近城镇里,还能为家里增添不少收入。所以,越是靠近靠近村落的地方,陷阱也就越多。若是在白日,这些陷阱还是很容易发现的。厨娘又是汾北村人士,多少也知道些陷阱的大抵位置。可是当下这个逃命的情况下,慌忙之中,厨娘忘记了村落前的树林里有陷阱的存在。忘记了这些陷阱的具体位置。所以,不慎之下,摔入了陷阱之中,人虽然没有大碍,可是脚底板却被倒插在陷阱中的削尖了的竹子刺穿了。身子上也多处划伤。一时之间疼痛难忍,痛呼出声。 吴婷婷虽然没有摔入陷阱中,却也被厨娘连累着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厨娘奶奶,你没事吧。”吴婷婷坚强的站了起来,询问摔入陷阱中的厨娘。 厨娘强忍着疼痛,说道:“没,没什么大碍,小姐。快,你快去前面的村里,找些人来,将我救上去,我的脚被刺穿了,现在没法动弹了。快,快去,当心些。树林里还有些陷阱,啊,疼死我了......” “可,可我知道找谁啊......” “随便谁都可以,你只要和他们说,再驿站当厨娘的康大婶摔倒陷阱里了,就可以了。” 吴婷婷看看陷阱里忍着痛楚的厨娘,又看看面前幽深的树林。小姑娘踌躇半刻,咬咬牙,说道:“厨娘奶奶,你等等我,我这就去。” 经逢人生大变的小姑娘,在不经意间,慢慢变得坚强起来。迈着缓慢却坚定的步子,一步一个脚印的穿梭在树林里。一点一点的靠近汾北村。终于,在几声狗吠声中,小姑娘终于走到了汾北村村外。 入夜的汾北村除了狗吠声外,在没有其他动静。村里的百姓们,早早的都已经入睡了。小姑娘有些茫然的站在村外,看着一座座黑暗可怖的屋舍,一时间有些犹豫不决。可是,想起了还在陷阱中苦苦挣扎的厨娘奶奶,小姑娘还是推开了一间屋舍的院门,走了进去。敲了敲门,却没有半点反应。屋子里像是没有人居住的样子。小姑娘不放弃,又用力的敲了敲。还是没有半点回应。无奈之下。小姑娘只能离开这间屋子。准备去敲响下一家的大门。 刚出门院门,就有几只土狗冲了上来,将小姑娘团团围住,龇牙咧嘴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从没见过这般架势的小姑娘惊恐的坐在地上,不知所措。随手拿起身边的小石子,往土狗身上丢去,可是,不但没有将土狗打跑,反倒激起了土狗的凶性。越发的靠近小姑娘,一副随时就要扑上来撕咬小姑娘的模样。 就在土狗准备扑上去撕咬小姑娘的时候,村外一阵马蹄声,伴着好几声吆喝,将土狗全都驱散开来。一个人影御马而至。借着皎洁的月光,小姑娘看清楚了来人。正是之前在槐刘镇驿站见过的那个丑丑的,满脸黑胡子的男子。 是的,恰巧出现在这里的正是半途走错道的黑胡子。原本黑胡子只是以为自家救了一个农家小姑娘,可是,当他看清小姑娘的模样时,才发现,自己从恶犬嘴下救下来的正是恩人姜舒易的外孙女,一个自己曾在驿站见过几面,长得很是可爱的小姑娘。此刻的小姑娘身上破破烂烂,衣服都已经被树枝划得面目全非。脸上也都被泥土弄得脏兮兮的。哪里还有半点显贵人家小姐的模样。 偶遇相识之人的吴婷婷,顿时紧紧的抓住黑胡子的衣衫,大声痛哭起来。在黑胡子的询问之下,断断续续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出来。只是,小姑娘也不是很清楚为何睡得好好的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加上痛哭之下,说话难免有些吐词不清。黑胡子也没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情。但是有一点,黑胡子还是听明白了,那就是要去树林里救人。 黑胡子没有耽搁半分,将小姑娘抱上马匹,牵着马,小心的走进了树林里,在小姑娘的指引下,找到了落在陷阱中的厨娘。黑胡子摸着黑,拿出董护卫放在包袱里的匕首,谨慎的跳下陷阱中,用匕首将刺穿厨娘脚底板的柱子隔断。费力的将厨娘推出了陷阱后,自己才爬出陷阱。 黑胡子牵着马,载着厨娘与吴婷婷回到了汾北村。三人来到厨娘的家里,就是那间吴婷婷敲门半天没反应的院落。黑胡子拴好马匹,取下包裹,从包裹里找出些金创药,给厨娘包扎伤口。便包扎边询问事情的原委。 厨娘毕竟年长,比吴婷婷更加了解整个事情的发生始末。清清楚楚的说与黑胡子听。 黑胡子听完厨娘的叙述后,将董护卫的佩刀挂上腰间,匕首收进怀里。对厨娘说道:“康大娘,小姐麻烦你照看一下,我去趟河边......” “壮士小心些,小姐就交给老婆子我......” 黑胡子到了河边,沿着河道仔细寻找着姜瑜怡的身影。可是,无论他怎么找寻,却始终没有姜瑜怡的身影。有的,只是河水平静的流淌声。 黑胡子在河边来来回回找了一整个晚上。甚至也钻进树林里寻找了好些时间,可是,除却地上与河边的一点点血迹外在没有一丝一毫关于姜瑜怡的踪迹。 清晨的一抹阳光照亮了整个河面。波光粼粼的河面显得是那般美丽。可站在河边的黑胡子却没有一点想要欣赏这副美景的心情。槐阳驿站与汾北村之间这么一段距离,黑胡子寻了个遍。依旧什么踪迹都没有。河边的血迹告诉黑胡子姜瑜怡大抵是掉入河水中了,生死不知。而姜舒易与手下的两名护卫,几名仆从全都倒躺在槐阳驿站的血泊中,失去了生机。 黑胡子没有像此刻般懊恼悔恨,如果不是自己走错了道。如果自己能够早点赶过来,或许姜舒易能够早做准备,能够躲过一劫。黑胡子愤恨的朝着河面大吼,冲进河里抄起佩刀疯狂的砍着河面,直到筋疲力尽,才爬回河边,倒在地上粗粗的喘着气。 良久,黑胡子决定了,先去康厨娘家里带着小姐去找沈斌。将小姐托付好了,自己再去寻找这帮贼人,说什么都不能轻易的放过他们。绝对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第一百零一章 惊闻噩耗 黑胡子回到康厨娘的家里时,康厨娘与小姑娘吴婷婷安静的躺在简陋的床榻上,睡着了。一夜惊魂,在她们身上经历了太多鲜血与悲伤。为了“活下去”这个简单的想法,消耗了太多的精力与体力。而现在,终于能够在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下待着,再也无法支撑的身体被疲惫感所淹没,深深睡去,是能够缓解的唯一办法。 黑胡子没有打扰两人的休息,轻轻的关上门,重又钻进了树林里,想为这一对经历苦难的老幼两人打些野味,多少补充些体力。 时至中午,猎得一只山鸡一只野兔的黑胡子返回康厨娘的院子,坐在屋外就着边上的水井,处理野味。听到屋外动静的康厨娘推开床榻边上的窗户,看着院里的黑胡子处理着手中的野味,良久无语。吴婷婷还没有醒过来,已经洗净的脸庞上犹自挂着泪痕。外祖父失去性命,母亲为了保护自己引开贼人,下落不明。原本美好的一切,在一夜之间全部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这份沉重感,这份悲伤,给这个年仅四岁的小姑娘内心造成了多大的创伤,谁都无法说清。未来会发生什么,有着什么样的变化,同样谁都不清楚。无论是屋内的康厨娘还是院里的黑胡子对这个小姑娘都是充满了同情。现实对她逼迫太甚了。 黑胡子处理完野味,在院子里简单的打了一个支架,点了些柴火,将野味串在支架上,烤着。氤氲的烟雾升腾,着挡住了黑胡子的面容,表情已然看不清晰,唯有那双目光,在烟雾中显得那般深邃。 黑胡子将烤好的野味装入盘中,从灶台上的锅里剩了些小米粥,配上些康厨娘自己腌制的咸菜。将这些吃食端进了屋,放在桌子上。唤醒吴婷婷,搀扶着康厨娘坐到了桌前,看着两人缓慢的将食物咽下肚。自己则是用野味配上些包袱里的干粮。就着水,胡乱的吃进肚。 康厨娘胃口不是很好,只是喝了点粥后,就放下了碗筷,询问道:“有消息吗?” 黑胡子放下干粮,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说道:“找了一整晚,除了河边留有一些血迹之外,再没有任何踪迹。” “驿站情况怎么样了?” “无人生还。” 听到黑胡子说的话,吴婷婷的泪水又涌上眼眶。哭道:“娘亲,外祖都不要我了吗?” 黑胡子沉默不语,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面前的这个孩子。康厨娘握着吴婷婷的手,说道:“不会的,小姐。夫人不是答应你了吗,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一定会回来找你的。,所以在夫人还没回来找你之前,你要好好的照顾好自己,不要让夫人担心。” 话虽然这么说,可其实康厨娘也知道,姜瑜怡大抵是回不来了。身上有伤有耗尽体力的姜瑜怡,落入河中,想要平安生还的可能性太小太小了。更何况姜瑜怡在落入湖水之前,还被弩箭射中了。流下了太多的鲜血。 “之后有什么打算。” “先将小姐安顿好,再去寻找贼人下落,为姜大人一行人报仇雪恨。” “为什么不去衙门报案?” “姜大人说过,槐柳镇衙门的水太深,需要谨慎,报案不是最好的办法。” “那你打算一切靠自己解决?” “嗯。” “那先等我几日,等我着脚能下地了,就去讲小姐送到沈斌那里。” “大娘,我来送小姐,你就在家好好养伤。一切就交给我吧。我会将小姐照顾好的。” 厨娘点点头,没有拒绝。康厨娘自己也是知道的,就现在自己折副受伤的身体,根本无力完成姜瑜怡的嘱托。更没办法去照顾吴婷婷。所以,眼下最为妥善的办法也就只有让黑胡子将吴婷婷带到镇上,交给沈斌照顾。 午膳过后,康厨娘稍稍的给吴婷婷收拾了一下。黑胡子则是在给马匹喂些草料。马匹吃足了草料,喝饱了水后,黑胡子将包裹收拾妥当,和吴婷婷一起向康厨娘道了别。牵着马,带着吴婷婷离开了汾北村。去向槐刘镇。 出发刚不久,吴婷婷对黑胡子说想去驿站见外祖最后一面。黑胡子虽然心有不忍,可是,却不想连小姑娘小小的一个心愿都拒绝。所以,还是带着小姑娘沿着河道,回到槐阳驿站。 刚刚踏上官道的黑胡子凭借着出色的视力,看到驿站面前聚集着很多身着差役服饰的人里里外外的忙碌着。黑胡子没有着急上前,而是将驻足仔细看着前方发生的一切。那群差役将身陨在槐阳驿站里的人员的尸体抬了出来,又将驿站仔细的打扫过一遍。差役们分成了两拨人,一拨人继续打扫着驿站,而另一拨人则是带着从驿站抬出来的尸体,往槐刘镇方向驶去。黑胡子牵着吴婷婷,冷漠的站在官道边,看着从面前经过的那拨返回槐刘镇的差役。 小姑娘知道从面前抬走的一具具冰冷的尸体都是自己所熟悉的人,很想上前抱着他们痛哭,可是手却被黑胡子紧紧拽紧,无法脱离半分。泪水在严重酝酿着,神色着急的看着黑胡子。黑胡子轻微的摇摇头,等运送尸体的差役走远了,方才蹲了下来,对吴婷婷说道:“小姐,现在不是去相认的时候。” 小姑娘哭着问道:“为什么......” “说不上来,总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劲,我还是先带着你去槐刘镇书塾,找沈斌。将你安顿好了,我在去打听打听消息。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 吴婷婷虽然不能理解黑胡子所说的情况有些不对劲到底是个什么原因,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任由着黑胡子将自己抱上马,御着马,越过差役队伍,赶去槐刘镇。 ............ 沈秀才自从姜瑜怡离开后,出了在书塾授课外,就一直将自己关在屋子里读书,不轻易的出来。那副书虫的模样较之之前更为严重。这一切,柳宁都看在眼底,他知道,沈秀才虽然人看上去是在读书,可是心思却不在书本上。沈秀才的心绪在四天前,就跟着姜瑜怡一道离开了槐刘镇,现在出现在自己与众人面前的,说的难听些,不过是具行尸走肉罢了。 即便柳宁很是为沈秀才担心,可是,却想不出什么有效的办法能帮到沈秀才。这是沈秀才自己的心结。也只有他自己能够解开,旁人即便说得再多,做得再多,也根本无法真正帮助到沈秀才。所以,柳宁这几日除了要顾及自己的学业与茶馆的生意外,还多了项照顾沈秀才的任务。 如同前几日那般,柳宁放学后,目送着穆天赐与刘虎各自坐上自己的牛车后,便来到沈秀才的屋子。也不去打扰沈秀才什么,只是坐在屋子里忙着自己的事情,时不时的关注一下沈秀才。看看他有没有什么需求,自己能帮上什么忙。 与前几日不同的是,沈秀才今日总给人一种心神不宁的感觉。当柳宁走进沈秀才的屋子里时,沈秀才正在屋子里来回走动着,时不时的站在窗前望着屋外,显得很是踌躇。 柳宁上前,问道:“恩师,您怎么了。为何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没什么。只是今日没由来的总是觉得心神不宁,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可又实在想不出能有何事发生。” “恩师,要不然学生陪您去市集上走走,散散心?您这几日一直待在屋子里,可能是太过沉闷了,所以才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沈秀才停下脚步,思索一番,说道:“出去走走也好,正好新一期的报纸已经上市了。栓子,你陪为师一道去吧。” “好的,恩师。” 柳宁陪着沈秀才走到元庆邸报店。在邸报店伙计的招呼下,很快就买到了新一期的报纸。两人付了钱,将报纸夹在胳膊下面,出了邸报店。刚出店门,却被邸报店边上县衙外聚集的人群吸引住了。沈秀才蹙着眉头,走上前去。 沈秀才向一个站在县衙外围观的百姓问道:“这个小哥有劳了。” 被沈秀才拉住的青年转过头来,看见拉住自己的是一个书生装扮的人,倒也不敢计较什么,随意的拱拱手问道:“先生何事?” “不知这是发生了何事?为何县衙门前聚集了这么多人?” “先生可能还不知道吧,听说镇上出了大事了,县太爷摊上大麻烦了。” “此话怎说?” “先生知道前段时日来我们镇上的那个大官吧,就是那个姓姜的,从京畿来的那个大官。听说他们一家人连着护卫一起在槐阳驿站遇到贼人的袭击,全部被杀害了,县衙的差役们将尸体都带回来了,乖乖,那可是摆满一屋子的尸体啊,死的又是京畿来的大官,你说,县太爷不是摊上大麻烦了吗?唉,先生,你,你怎么了啊......” 猝不及防之下,惊闻噩耗的沈秀才眼前一黑,昏倒了,青年后面说的话,沈秀才没有听进去,他只听到了京畿来的姜姓官员一家全部罹难身亡...... 全部身亡,一个不剩,那么,瑜怡呢,她怎么样了...... 这是混到前的沈秀才脑海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 第一百零二章 悔恨与泪水 沈秀才病倒了,一连几日都是高热不退,即便用冰敷,用酒精擦拭身体,都不能起到很好得作用。病情总是反反复复。躺在床上彻底不能下床了。 沈秀才一病倒,书塾低年级得课程全部由鲁夫子代劳。鲁夫子教书风格完全不同于沈秀才,而且对待学生也没有多少耐性,几天下来低年级得学生们纷纷叫苦连天。一时间无比怀念沈秀才。可是,沈秀才得病情时好时坏,总是反复,根本就无法给学生们上课。 学生们只是不适应鲁夫子得教书风格,所以有些怀念沈秀才,可一旦时间长了,适应了鲁夫子得风格,那么沈秀才来不来教书,对他们来说也不是那么重要。 可柳宁与那些学生不同,沈秀才不仅是他的书塾得夫子,还是他得启蒙恩师,更是他重生以来遇到得第一位改变自己命运得贵人。如果不是沈秀才,柳宁根本不能顺利的来到槐刘镇穆府,不能顺利的进入书塾,也就不会有之后那么些事情。虽然沈秀才在这些事情中只是起了个开头,可是,若没有这个开头,后续又怎么能出现呢。再者,从柳宁离开父母,独自在槐刘镇书塾进学,沈秀才对他总是照顾有加。所以对待这位亦师亦友亦父的存在,柳宁不可能就这让放任沈秀才的病情不管。 柳宁彻底放下了手中的其他事情,课余时间里,全都是呆在沈秀才的屋子里,日日夜夜的照顾着他。柳宁已经和穆员外说好了,在沈秀才没有痊愈之前,柳宁暂时都先不回穆府了。两头跑,总是有些事情顾及不上。穆员外听完柳宁的理由,欣然答应。穆员外还是很乐于见到柳宁对沈秀才的一片孝心。 沈秀才躺在床榻上,面色潮红,身子滚烫,不断呓语。穆天赐和刘虎被柳宁打发着去请孙大夫,柳宁自己则是将冰袋放在沈秀才的额头上后,不断拿着酒精给沈秀才擦拭身体。可是却还是没能起道很好的作用。沈秀才的嘴里,不断说这些梦话,吐词不清,柳宁没能听清楚究竟实在说些什么。可即便柳宁听不清沈秀才的梦话,大抵还是能猜的出来。绕来绕去总还是避不过姜瑜怡这道坎。 其实,即便没有孙大夫的诊断,柳宁也知道沈秀才的病因出现在哪里。姜瑜怡一家遇害,别说沈秀才这个对姜瑜怡怀有深切感情的人会觉得难以接受,即便是柳宁这样与姜瑜怡接触不多的人,一时之间还是很难接受这样的事实。前几日还有说有笑的互相道别。还亲昵的喊自己:小家伙“的那个温婉中又有些俏皮的女子。现在只能躺在县衙冰冷的停尸房里。不只是她,还有她那个年仅四岁的女儿,都还没能好好见识过美好世界的小姑娘,也一并躺在冰冷的停尸房里。一个是温暖鲜活的生命,另一个却是毫无生机,冰冷的尸体,两者之间前后的落差这般巨大,任谁都不能轻易的接受。 不只是沈秀才,柳宁感到悲伤,难受。穆天赐与刘虎的感受也是一样的。他们都很喜欢那个总是待人很亲切的女子。虽然彼此之间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有时候就是这样的,有些人,即便每日都能见面,都能相伴,可是对他仍觉得像是一个陌生人。可有些人,明明相处时间很短,可是彼此之间就感觉像是多年的好友一般,亲切,相知。 姜瑜怡离开槐刘镇后的第二日,穆天赐曾与柳宁和刘虎提过。说是在年节时分,结伴去舞阳县,给姜瑜怡拜个年。刘虎听完穆天赐的提议,当时就附议了。柳宁虽然嘴上没有明说,但是心里却也不拒绝。姜瑜怡就是这样一个让他们忍不住想要去亲近的女子。 可现在,什么计划都不能在实现了。因为不论他们走上多久多远的路,始终都不能去到姜瑜怡的身边。他们与她,中间间隔着一道名为生死的鸿沟。无法跨越。 两道泪水顺着脸庞滑落下来,柳宁觉得自己不能随意的去想念姜瑜怡,因为一旦去想念姜瑜怡,泪水总是会不由自主的流下来。明明都是成年人了,却还是像个孩子一般,不能好好的控制住眼泪。 柳宁听闻噩耗之后,也曾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那日自己能将姜瑜怡挽留住,即便只是在槐刘镇多呆上一日,或许结局会有很大的不同。姜瑜怡一家人或许就能逃过这一劫。只要她们能逃过这一劫,即便日后不能再见面,只要知道对方过得很好,那么也就没有什么不甘心的了。 柳宁用酒精擦拭沈秀才的动作没有停止。机械性的重复着擦拭这一动作。只是心里,悲伤,懊恼,惋惜,悔恨,各种各样的情绪交织缠绕在一起。搅得柳宁不能自已。 屋外响起了脚步声,一道还传来了穆天赐的声音。柳宁停下了动作,将泪水狠狠的擦拭干净。再其他人面前。柳宁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柳宁起身,打开房门,将孙大夫迎了进来。 “孙老大夫,您快看看恩师病情吧,小子一直再给他做着降温处理,可是一直不见好转。” 孙大夫给沈秀才诊脉,翻看眼睛,查验舌苔,细致的检查着。思考良久后,方才对柳宁说道:“身体本身并没有大碍。主要还是心病造成的啊。如果不能从心病中走出来,即便外部治疗再多,也很难收到太大的效果。” “您说的,小子也知道,只是恩师这副模样,我们有怎么去劝解他呢。还烦请孙老大夫多费费心......”说完,柳宁对着孙大夫深深的鞠了一躬。 孙大夫叹了口气,扶起柳宁说道:“你们先出去吧,我给他针灸一下,看看能不能起到什么效果。” “好,好,多谢老大夫了。” 孙大夫未曾回话,只是从自己的药箱中取出了针包,点上了烛火。准备针灸事宜。而柳宁则是随着穆天赐与刘虎出了沈秀才的房间,再屋外院中的凉亭里等待着孙大夫的消息。 穆天赐拉住在凉亭里踱步的柳宁问道:“阿宁,你哭过了?” 柳宁轻轻的挣开穆天赐的手,说道:“没有。” “别瞒我了,你脸上还有泪痕呢。” “阿宁,你是想起瑜姨了吗?” 柳宁沉默不语,只是做到凉亭边,双眼无神的看着院中景致。 穆天赐与刘虎相视一眼,两人一左一右坐到柳宁身边,刘虎说道:“阿宁,其实没什么的。我知道瑜姨出事后,也哭过,天赐也是。这没有什么,你没必要在我们面前掩饰什么。” “嗯,阿宁,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从我得知瑜姨出事后,整整哭了一个晚上。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和瑜姨相处的时间不长,可对她出事这件事,我总是很难释怀。总觉得,如果那天我能拦住瑜姨,让瑜姨晚几天在走,会不会就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我也有过这样的想法......” “是啊,我和虎子都曾这样想过,这没什么值得隐藏的。阿宁,我们知道你心里难受,想哭就哭吧。” 柳宁摇摇头,说:“不是想瞒你们什么,我只是不敢去想瑜姨出事这件事。而且,我和很为恩师担心。瑜姨出事了,我们都这样难过,恩师与瑜姨的感情比我们更深。他能不能挺过来我真的很担心。” 穆天赐拍拍柳宁的肩膀,安慰道:“有孙大夫在,沈夫子会没事的。” “沈夫子一定会没事的。阿宁,我们要相信沈夫子。我还等着上沈夫子的课呢,鲁夫子的课,我可受不了。” “嗯,恩师会没事的。” “阿宁,天赐,我想去见见瑜姨的最后一面。” “我也想去和瑜姨好好的告个别,阿宁,你呢。” “嗯。” “我们去见瑜姨最后一面吧。” “瑜姨在县衙,我们进不去。” “我去找我爹,找我祖父帮忙。” “能行吗?” “不知道,总归试一下。我现在就去说。” “嗯,我们在这儿等你消息。” “好的,我很快就会回来。” 第一百零三章 惊喜 屋外只余柳宁与刘虎两人,穆天赐匆忙赶回穆府,寻求家里的帮助。好让自己与柳宁,刘虎能够进去县衙与姜瑜怡做最后的道别。 在穆天赐离开后又过了一刻钟,孙大夫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一张药方。孙大夫朝柳宁招招手,示意柳宁过来。柳宁见状自然是不敢有什么耽搁,立马小跑上前。问道:“孙老大夫,您老有什么吩咐?” “小子,去按照这个药方给你恩师抓药。药取回来后立刻喂服,三碗水熬成一碗。记住了吗?” “嗯,记住了,多谢孙老大夫。小子这就去。” “先别忙,我话还没说完。这药方从明日起,每日早晚喂服一贴即可,等你恩师清醒过来后,就不用再喝了。还有,之后照看你恩师的时候,尽量与他多说说话,说些让人开心的事情。哪怕他还未清醒过来,也要多多说给他听,这样或许能让他快些醒过来。知道了吗?” “唉,知晓了。老大夫,您放心吧,小子会按照您的吩咐照顾好恩师的。” “你知晓了就行,好了,老夫还有事,先走了,有什么情况就来医馆找我。”孙大夫背上药箱,就准备离开了。 柳宁从衣袖口袋里取出些银两,交给孙大夫,说道:“孙老先生,您的诊金。” 孙大夫没有接过诊金,反而是仔细打量了下柳宁,说道:“奇怪,你小子转性了啊,掏钱掏的这么爽快......” 柳宁脸色一囧:“瞧您说的,好像小子我会赖账似的。” 孙大夫将诊金推回,说道:“行了,诊金就算了,你用这钱去买些小玩意儿或者零嘴什么的带到医馆来看看冬雪那个小丫头,一段时间没看到你,整天嘴里嘀嘀咕咕的念叨着你,快把老夫烦死了。” “好,一定,一定。” 孙大夫离开了,刘虎帮着柳宁去药房抓药去了。沈秀才的屋子里有只剩下柳宁一个人照顾着沈秀才。经过孙大夫的针灸治疗,沈秀才的脸色好了许多,不像刚才那般有种异样的潮红。体温也较之之前稍稍降低了些。沈秀才虽然仍是时不时的说些依旧让人听不清楚的梦话,那副熟睡后安详的表情仿佛是在述说着梦中遇见的美好事物。 柳宁看到沈秀才流露出这副表情,心中也稍稍安定了些。不论怎么说,至少现在的沈秀才看上去比之前好了很多。不在那么让人看着难受。 大概是一日没有喝水加上之前又流泪的缘故,柳宁感到有些口干。走到桌前想给自己倒杯水的柳宁却发现茶壶里早就没了水。柳宁自嘲的笑了笑,顾着照看沈秀才,忙着感伤姜瑜怡,竟然忘记了给茶壶里添点水。柳宁端起茶壶,走了出去,想到后厨讨要热水。 刚出了书塾给夫子们安排的院子,正准备往后厨走去的柳宁却被书塾的门房小厮拦住了。门房小厮问道:“沈夫子醒了吗?” 柳宁摇摇头,说道:“没有,虽然好过了些,不过人还在昏睡中。” “呀,这可怎么办啊,门外有人缠着,一定找沈夫子啊。” 柳宁蹙着眉,有些不悦,问道:“谁找沈夫子?”沈秀才病倒了,一直在昏睡。书塾与书塾相关的人大都知道这件事情,一般这种情况下,大家都会自觉的不来打扰沈秀才,而现在竟会有人缠着一定要找沈秀才,未免有些不懂礼数了吧。 “是一个满脸胡须的壮汉,带着一个小姑娘。” “沈夫子病倒了,还没清醒过来,不方便见客,你帮我回绝了吧。” “我说了,可那人非得要见沈夫子,赖在门口不肯走,我也是没办法才过来的。” 柳宁愈加的不快了,沈秀才不方便见客怎么还死缠烂打起来。而且,沈秀才平时交际有限,从未听说过有一个满脸胡须的壮汉朋友啊。柳宁强忍着不快,说道:“这样吧,你带我去看看吧,我来解决。” “唉,好,我们这就走吧,他们就在门房等着呢。” 柳宁黑着一张脸跟着门房小厮去找前来缠着要拜访沈秀才的人。最近发生的让人不快的事情委实多了些,现在又来了个死缠烂打的访客。柳宁心中很不舒服。打算着若是好言相劝那人无果,柳宁便不惜翻脸也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懂礼数的家伙。 可是,当柳宁看清来人时,满脸的不悦顿时变成了惊讶,紧接着变成了惊喜。就跟换脸谱似的,短短数分钟,柳宁脸上的表情可说的上是丰富多彩。两名访客,一大一小。年长的那人柳宁确实是毫不认识,但是年幼的那个人前几日刚见过,柳宁不可能这么容易忘记她。而且,就在刚刚,柳宁还为她们一家遇害而感到悲伤不已。 来的人正是黑胡子与吴婷婷两人。早在前两日,差役将姜舒易等人的尸体带进槐刘镇之前,黑胡子就已经带着吴婷婷赶到了槐刘镇外。只是,黑胡子的身份毕竟敏感,又是曾被官府通缉的人,鲁莽进镇无疑是一个无脑之举。所以,黑胡子在镇外附近的村落里借住了一晚,等到第二日,在村落村民的帮助下,趁着清晨差役们没有多少气力来一一检查过往行人时,带着吴婷婷,混入赶早市的人群中,成功混进槐刘镇。 进了槐刘镇后,黑胡子找到了以前在一起做帮工的同村人。在同村人的帮助下,黑胡子得以暂时躲避起来。虽然姜瑜怡是让康厨娘将吴婷婷托付给沈秀才,可是,沈秀才是个什么样的人,黑胡子并不清楚。如果沈秀才是一个良善之人,那还好,至少吴婷婷跟着他,由他照顾黑胡子也算是放心,可若是沈秀才不是个好人,那么黑胡子也绝不会就这样将吴婷婷托付给他。所以,黑胡子花了几天的时间,托同乡人,自己也暗中调查了沈秀才后,得知沈秀才是一个方正,守礼的教书先生后,黑胡子方才决定完成姜瑜怡的嘱托,将吴婷婷交托给沈秀才。这也就有了书塾门房相见的这一幕。 看到吴婷婷的柳宁自然是惊喜万分,忙将吴婷婷拉到身边,仔细端详着。几日下来,明显吴婷婷看上去憔悴了些。原本圆润有光泽的小脸变得有些干燥暗淡。柳宁问道:“婷婷妹妹,究竟发生什么?官府那边说你们全都遇害了。可你,怎么又出现在这里,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久违的看到相识之人的吴婷婷,忍不住的哭了起来。柳宁忙连声安慰。可是,无论柳宁怎么安慰,吴婷婷的泪水始终没能止得住。 一直站在门房处也不是个事儿,所以,柳宁拉着仍是哭泣不止的吴婷婷,领着黑胡子进到了沈秀才的屋子。进了屋后,黑胡子指着躺在床榻上的沈秀才问道:“这位小公子,不知躺在床塌上的这位是?” “他就是我的恩师,沈斌,沈夫子。” “原来是他啊,可他这是?” “听说姜大人一家出事了,一时之间承受不住,病倒了。” “那现在呢?情况如何了?” “已经好了些,只不过还需要休息休息。还未请教,您是?” “我姓刘,姜大人是我恩公。所以我勉强算是姜大人的护卫。” 柳宁欠身一礼,说道:“刘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突然遭遇盗贼的袭击?” 黑胡子叹息道:“事情是这样的......” 第一百零四章 疑窦丛生 黑胡子将前几日发生在自己的身上的事情,以及从康厨娘哪里听来的,发生在槐阳驿站的事情,一股脑的全都告诉了柳宁。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即便是像黑胡子这般的有着丰富经历的成年男子,都有些经不住这一连番的巨变。在黑胡子的内心深处,他也想找个人倾诉一番。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当柳宁询问起事情经过时,黑胡子会将近期自己的经历告诉柳宁。 柳宁听完了整件事件的始末。沉吟良久后,方才说道:“刘叔,结合您说的事情与外界的传言,有几个地方,我百思不得其解。第一,外界都传这件事是盗贼团伙所为,可一般情况下盗贼团伙是不可能去冲击驿站的。毕竟驿站是朝廷设立管理的地方,冲击驿站,也就意味着这是在想朝廷宣战。就算规模再大的盗贼团伙,也不肯能胆子大到敢去向朝廷宣战。” “第二,假设,整件事情确实都是盗贼团伙所为,那么他们的动机是什么,为了驿站里储存的食物吗?若只是为了这些储备粮食,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何其不智。” “第三,根据刘叔您所说的,两拨袭击,贼人全都是身着黑衣,这种成规模的着装,会是一个盗贼团伙做的出来的吗?有购买统一着装的财力的话,为何不去多购买些粮食,这一点与第二点所说的目的是为了储备粮前后矛盾。所以也显得很是不合理。” “最后一点,也是我最不能理解的地方,就是为何第一晚驿站遇袭后,第二日早晨县衙差役就到了驿站。即便出事时有人目击到袭击,火速赶往县衙上报,时间上可不可能来的及。从槐阳驿站到槐刘镇县衙,就算时骑乘快马,少说也要一日半的光景,怎么可能短短一个晚上过后,差役就出现在槐阳驿站。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是跟随着姜大人的身后离开槐刘镇的。这么说的话县衙差役的目的是什么?难道只是为了顺理成章的收拾驿站残局,可他们又是怎么知道驿站会发生惨剧呢?如果不是为了去收拾驿站残局,那么为何一干差役只是打扫了驿站后,就全部回来了?这些真的是越想越觉得复杂,一时半会儿间,我实在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柳宁的话音刚落,黑胡子接过话题说道:“难怪那日见到差役们在清理驿站残局时,我总觉得有些奇怪的地方,原来问题出现在这里。确实差役们出现的时机实在是太过巧合了。” “刘叔,听您的口音,也是槐刘镇附近人士?” “嗯,我原本是镇外刘家村人。” “那您知道镇外有什么成规模的盗贼团伙吗?” 黑胡子摇摇头,说道:“没有,槐刘镇附近的治安还是不错的,在这之前根本就没听说过有什么盗贼团伙,如果非得要说有什么盗贼的话,那也只有我几年前曾和周边山里的一些流民为了生存下去,打劫过两回县衙的运粮队伍。可那也是无奈之举,度过灾年后,我们也就不曾在做这些了。” 柳宁颔首说道:“前几年的事情,暂且不论。也就是说,现今的槐刘镇附近根本就没有盗贼的存在。那么外界所传的盗贼所为根本就是无稽之谈。难道是外来的盗贼团伙,这样也根本说不通啊。” 可以作为参考的情报太少了,就现在手上所有的情报来看,柳宁根本无法想的通整件事情的缘由,无奈之下,柳宁只能暂时放弃。“不行,我们所知道的情报太少了,现在根本就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对了,刘叔,你们之后有什么打算?” “我之所以带着婷婷小姐过来,是为了完成夫人的嘱托。将小姐交给沈公子暂且照看。夫人承诺过,不论如何,她都会来此与小姐相会。” “瑜姨呢,她也逃出来了吗?” “听康厨娘说,夫人虽然也逃了出来,可是为了能让小姐顺理脱逃,独自引开追兵。事后我也去寻过夫人下落,可是,除了在河边发现一些血迹外,在没有任何夫人的踪迹。我想,夫人大概是为了躲开追兵,落入河水之中了。” 落入河水之中,下落不明,生死不知。听起来好像还尚存一线生机。可是,柳宁也知道。那种负伤的情况下,能生存下来实在是太难了。柳宁走到吴婷婷的面前,蹲下身子,轻声说道:“婷婷,这些日子辛苦你了,现在到了这里,你也就安全了,暂且先住下吧,我相信瑜姨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小姑娘用力的点点头,用有些哽咽却很是坚定的声音说道:“嗯,娘亲一定会回来的。” 柳宁摸摸吴婷婷的脑袋,说道:“对,我们一起等你的娘亲出现。到时候就又可以一家团圆了。” “刘叔,您现在有暂住的地方吗?” 黑胡子摇摇头,说道:“没有固定的地方,这两日只是暂时借住在同乡的家里。” “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这样吧,若是您信得过我,就让我来安排您和婷婷的住处。” “好,你安排吧,小姐相信你,我也相信你。” “多谢,一会儿等虎子回来了,我先带您和婷婷去万通茶馆,那里有几间空屋子,原本是给伙计留宿照看茶馆时用的,现在就先让您和婷婷暂时住些日子。只是那里环境很是一般,还请您不要嫌弃。等恩师醒了,我与恩师商议过后,一定给您和婷婷安排一个舒适的场所。” “我没事,主要还是小姐。” “您放心,我一定不会委屈婷婷的。” 柳宁与黑胡子正在说话时,房门被推开了,刘虎拎着几份包裹好的药,走了进来。边走边说道:“阿宁,沈夫子怎么样了?药我取回来了。唉,婷婷妹妹,你怎么在这儿......” 看到吴婷婷的刘虎显然很是开心兴奋,无论是他还是穆天赐都很是喜欢这个带有甜甜笑容的小姑娘。听闻姜舒易一家出事后,穆天赐和刘虎很是悲伤难过,其中不仅仅只是为了姜瑜怡的遭遇感到难过,更是为了再也见不到这个有着甜甜笑容的小姑娘而感到难过。 刘虎绕在吴婷婷的身边,神色兴奋的说着话。吴婷婷虽然为能看到熟悉的人而感到开心,可这些开心还是无法弥补心里所空缺的那一部分。所以,一时之间面对刘虎的热情,吴婷婷有些不知所措。 柳宁拽过仍是兴奋不已的刘虎,说道:“虎子,先别忙着开心了。现在婷婷她们还没有个居住的地方,我们得先给他们安排住的地方。” 刘虎不以为意的说道:“要安排什么地方,直接住我家就好了,我家那么多空房间。” 柳宁摇摇头,说道:“不能住你家,那样不合适,我已经想好了,茶馆还有些空房间,暂时让她们住在那里。也方便我们时常去照顾她们。” “行,阿宁,你要给沈夫子煎药,住宿的事情就交给我去安排。” “好吧,那你带着刘叔和婷婷去吧,有什么不能解决的事情,就问问章叔,他在茶馆的。” “这点小事,你就放心吧。” 刘虎带着吴婷婷和黑胡子离开了书塾,柳宁拿着药,去了后厨煎药。虽然对于整件事情的始末,柳宁还有很多没能想清楚的地方,但是,能看到吴婷婷平安无事,还是一件很值得开心的事情。柳宁的心情也从悲伤中得到了一定的缓释。 至于下落不明,生死未知的姜瑜怡,柳宁不断地再心中告诉自己,姜瑜怡一定也会像吴婷婷那般平安的。 人,还是得抱有希望的,万一希望真的实现了呢。 第一百零五章 苏醒 柳宁还记得孙大夫临走时对自己说的话,为了能让沈秀才早日苏醒过来,需要对昏睡中的沈秀才说一些开心的事。借此来刺激沈秀才,好让他能凭借自己的意志苏醒过来。 柳宁一边给沈秀才喂着汤药,一边轻声的在沈秀才耳边说道:“恩师,您知道吗,婷婷妹妹回来了,嗯,是的哟,她逃过了一劫,除了受了些惊吓外,没有受到一点伤害哦。您知道当学生看到她时,心里有多开心吗。婷婷妹妹不仅自己回来了,还给我们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呢。瑜姨也逃出来了呢。虽然瑜姨暂时还没回来。为了引开追兵,瑜姨将婷婷妹妹托付给别人,自己往另外一条路上逃走了。恩师,您知道吗,瑜姨答应婷婷妹妹一定会回来的,瑜姨是个守信的人,所以,学生相信,瑜姨一定会再次回到我们身边的。” “恩师,您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呢。说不定瑜姨现在就在往回赶得路上啊。要是她回来时,看到您还躺在床榻上,肯定会怪您的。因为,瑜姨说了,在她没回来之前,要您好好照顾婷婷呢。您这样一直躺在床上可不能好好照顾婷婷呢。” “恩师,您是再问婷婷的情况吗?您放心吧,婷婷现在挺好的。虎子已经带着她去了茶馆,茶馆里有住处,可以让婷婷还有带她回来的刘叔暂时住在那里。但是呢,恩师,茶馆毕竟不是一个可以让人长久居住的地方。等您醒了,我们还是得为了婷婷找一处方便的,适合生活的地方。让您能和刘叔,婷婷生活在一起。恩师,您说,到时候学生也搬过去好吗?穆府虽然住的舒服,可终究不是我的家。整个镇上,只有跟您住在一起的时候,学生才觉得开心。” “恩师,虽然学生不应该在背地里议论长辈,可是,您知道吗,您不为我们授课的这几天,是鲁夫子为我们授课的。可是呢,鲁夫子授课真的没有您教的好。不仅是我,虎子,天赐。还有学堂里的其他学生们都是这样觉得的。我们都希望您能赶紧康复了,回来再给我们授课呢。” 柳宁絮絮叨叨的,将让人开心的事情,还有这几日书塾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都说给昏睡中的沈秀才听。他希望沈秀才听到他说的这些话后,能立马苏醒过来。与自己分享失而复得的开心,或是训诫自己不该背后议论师长。可是,当柳宁的话说完了,汤药也喂食好了,沈秀才依旧还是之前那副昏睡的样子。没有对柳宁的话做出丝毫的反应。 虽然知道有些事情心急不来。可是,看到沈秀才躺在病榻上的模样,柳宁还是希望沈秀才可以马上苏醒过来,不用受到病症的折磨。 柳宁望着沈秀才,深深的叹了口气,将药碗放在桌上,自己则是出了屋子,重新坐到凉亭里。脑子里回忆着黑胡子与自己说的那些关于遇袭事件的话。虽然现在手上的情报有限,可柳宁还是想尽可能的从中多找出些线索来。能够早日的找到真凶团伙,为姜舒易一家沉冤昭雪献出自己的微薄之力。 穆天赐回来了,带着喜讯回来了。穆天赐回到穆府后,与穆文达说了想去县衙祭拜姜舒易一家人的想法后。一开始穆文达不是很情愿儿子趟这趟浑水,可是呢,穆员外却对孙子的想法很是支持。有了穆员外的支持,穆文达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所以得到家里肯定答复的穆天赐兴冲冲的赶回书塾,想在第一时间与柳宁,刘虎分享这个好消息。 “阿宁,你发什么呆啊,沈夫子情况如何了?对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爹答应明日中午带我们去县衙祭拜瑜姨。” “嗯,我知道了。有件事情得告诉你,婷婷妹妹没事,平安的回来了。” “呀,真的。她在哪儿啊,我怎么没瞧见他。” “虎子带着她先去了茶馆,我把她先安排住在茶馆。” “茶馆?那儿能住人嘛,干嘛不直接带到我家呢,我家住着舒服,什么事又不需要自己动手,有下人伺候着。不比茶馆住的舒服吗?对了,瑜姨呢,也一起去了茶馆了吗?” 柳宁摇头说道:“没,就婷婷和一名护卫回来了。不过瑜姨也逃出生天,只是现在下落不明。” 穆天赐坚定道:“瑜姨吉人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嗯。” “行了,啊宁,你先在这儿照看沈夫子,我这就去茶馆见见婷婷妹妹。” ………… 夜幕降临了,整个槐柳书塾显得很是安静。住在隔壁院子里的鲁夫子早早就已经睡下了。而沈秀才的房间里,还有一盏油灯亮着。再沈秀才的床榻边上搭着一张简易的木板床,柳宁就躺在上面。此时的柳宁虽然还没有睡着,但却是在闭着眼,假寐。这几日的事情委实多了些。心绪一直都没能好好的稳定下来。 一旁的沈秀才睡得比起白日,安稳了许多。一直高烧不退的他,体温也渐渐恢复到了正常。经过孙大夫的诊治,沈秀才的身体好了许多,多少也能平复一下柳宁不安的心情。 其实,柳宁不知道的是,躺在床榻上的沈秀才一直在做着一个梦。一个类似走马灯一般的梦。梦中的他,仿佛回到了孩提时代,回到了那个生命中最为快乐的时代,那个与姜瑜怡相遇,相互陪伴的时代。在梦境里,沈秀才抛却了书本,抛却了身份顾虑,与姜瑜怡在一起,很快乐的游戏人间。或纵情山林,或肆游湖海。梦中的他们爬过高山,见过流水,望过大海,躺在草原上看着碧蓝无垠,一望无际的天空,尽情的诉说着彼此的心事,分享彼此的快乐。梦境中的一切,都是那般的美好。 可是,梦境中的沈秀才潜意识中也知道自己面前的一切都是虚幻的。这些都只是自己美好的希冀,而现实中,并不是这样的。即便如此,在没听到柳宁说的那番吴婷婷回来的事情之前,沈秀才觉得即便自己就此沉沦梦境,也没什么不可以的。毕竟现实给他带来的打击太过沉重了。可模糊中,沈秀才听到柳宁的那番话后,沈秀才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沉迷梦境。吴婷婷还需要自己的照顾,瑜怡只是失踪了,并没有确定一定身亡。现实,还有希望。一切都没有到最差的地步。所以,沈秀才开始挣扎着,想要快些从梦境中走了出来。 虽然梦境很是美好,虽然身体很是沉重,但这些都无法阻挡重燃希望的沈秀才。在孙大夫汤药的帮助下,沈秀才终于重新掌控了自己的身体。渐渐的睁开了双眼,意识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房间的烛火摇曳,大概是在床榻上躺的时间太长了,沈秀才浑身没有多少气力,无法支撑自己坐起来。侧过头,看到躺在一旁的柳宁,沈秀才轻声唤道:“栓子......” 还未睡着的柳宁听到这声微弱的呼声,顿时大喜过望,蹭的一下就坐了起来,侧身坐在沈秀才的床榻边,惊喜道:“恩师,您终于醒过来了。” “栓子,扶我坐起来吧。一直躺着,身子有些难受。” “唉,好,恩师,您慢点,您刚刚醒过来,身子还没完全恢复,千万不要太过勉强。” “嗯。我知道的。”沈秀才在柳宁的帮助下,靠坐在床榻上,稍稍调整了下位置,让自己舒服些后,沈秀才问道:“栓子,为师昏睡的这段时间里,恍惚间好像听到你说婷婷回来了?” “嗯,是的,恩师。婷婷妹妹在护卫刘叔的帮助下,顺利回来了,现在我暂时将她安排到茶馆里,等您身子康复了,我在带她过来。” “那,你瑜姨呢,也逃出来了吗?” “听刘叔说,也逃了出来,只是为了引开追兵,与他们走散了,现在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啊……” “嗯,不过学生觉得下落不明总比香消玉殒要好,起码还有希望。而且学生以为瑜姨一定会回来的。等您身子好了些,咱们在找些人一道去寻寻瑜姨的下落。” “嗯。”沈秀才的神情有些怅惘,目光中仍有着悲伤。可他也知道,当下能听到这样的消息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良久,沈秀才方才说到:“栓子,时间不早了,休息吧。” 第一百零六章 端倪初现 翌日中午时分,柳宁,刘虎,穆天赐简单的吃了些东西后,就随着穆文达来到了槐刘镇县衙大门口。 柳宁等人之所以没有将吴婷婷一并带来拜祭姜舒易等人,甚至连他们今日会来县衙拜祭这件事都没告诉吴婷婷,主要还是因为不想让吴婷婷难过。这段日子下来,小姑娘已经不知道流下了多少泪水了。就连往日总是挂在脸上的笑容,现在都已经看不到了。他们是真的不想看到吴婷婷再留眼泪了。所以,不约而同的没有将此事告诉吴婷婷。 穆文达的贴身小厮将名帖递进县衙,很快范大晨的师爷快步出了县衙,迎接穆文达。 师爷欠身作揖道:“小吏古蒋见过穆三老爷。” “嗯,范大人呢?可在县衙?” “实在抱歉,穆三老爷,因为巡检知府姜大人遇害的事情,我们范大人这几日都不在县衙里。一直忙着在外追查凶犯呢。不知穆三老爷找我家范大人所为何事?” “倒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我的几个晚辈与巡检知府姜大人的女儿交好,得知惨剧发生后,便想着来祭拜一下,虽然相交时日尚短,可彼此之间还算熟络。不知古师爷能否行个方便?” 古蒋深思片刻后,方才说道:“原本范大人交代下来,没有他的准许,谁都不能打扰姜大人的遗体。不过既然是穆三老爷您,想来这点小小要求范大人是不会拒绝的。诸位,请随我来吧。” 停尸房是大楚每个县衙,府衙,都会设立的一处场所。即便平日里各个县衙,府衙对停尸房的使用量很少。但按照大楚御典上的章程来说,还是不能随意的取缔此处。槐刘镇县衙停尸房已经数年未曾使用过了。今次突然重新启用。才发现这里早已经布满了灰尘,挂满了蛛网。县衙的差役们草草打扫了一下后。才将姜舒易等人十多具尸体搬了进去。可即便打扫过了停尸房,可这里已经还是显得破乱不堪。 古师爷将穆文达一行人领进停尸房后,解释道:“县衙的停尸房已经好多年没有用过了。即便差役们已经将这里打扫过了,可依旧还是显得不堪入目。让穆三老爷见笑了。” 穆文达摇摇头,说道:“停尸房多年未用,从另一方面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只是如今,突发此等事件。着实让人唏嘘不已啊。” “唉,可不是吗。槐刘镇和平多年,从未有过如此性质恶劣事件。现今突发此事,遇袭的还是京畿下来的巡检知府,可把我们范大人愁坏了。自从事发之后,范大人一直忙着追查真凶,已经好几日没有合眼了。” “还望范大晨多多注意身体。追查真凶固然要紧,但也不能就此将身体搞垮了。” “是,是,多谢穆三老爷关心,小吏一定转达。” 柳宁与穆天赐,刘虎合力收拾出一张桌案出来,搬到停尸房正中央的位置,将自己一干人带来的祭品摆放在桌案上,点燃蜡烛,恭恭敬敬的对着停尸房里的各个尸身三鞠躬,在香案上敬上三只香。烟气氤氲升腾,站在卓案前的柳宁暗暗对姜舒易说道:“姜大人,小子虽然对您不熟悉。但是,小子从瑜姨口中听到很多有关您的事情,很是敬佩您的为人。在这里,小子向您起誓,一定会寻得伤害您的凶手,一定会探查出瑜姨的下落,一定会好好照顾婷婷。您的在天之灵也一定要保佑瑜姨平安无事,保佑婷婷健康成长。” 古师爷瞧见穆文达等人祭拜的差不多了,也就开口说道:“穆三老爷,难得您来县衙一趟,不如您随小吏到后堂稍事休息,品品茶,如何?” 穆文达颔首说道:“倒也可以,烦请古师爷前方带路。天赐,你们将带来的东西收拾好了再过来,明白了吗?” 穆天赐应道:“好的,孩儿明白了,爹爹。” 古师爷忙道:“没关系,不劳穆少爷亲自动手,这些交给县衙差役们收拾就可以了。穆少爷也一并去后堂饮茶,稍事休息吧。” 穆文达拦住古师爷,说道:“无妨,天赐他们弄出来的东西,还是让他们自己来收拾,就不劳烦差役们了。多让孩子们动动手也是好的,古师爷前方带路,我们先去后堂,这里就交给他们。” “唉,穆三老爷真是教子有方啊。” 穆文达笑笑,不说话。跟在古师爷的身后,先行去了后堂休息。而柳宁等人呢,将带来的祭品收拾好,将桌案放回原处后,走到一处尸身面前。刘虎问道:“阿宁,你真的要掀开这白布,看个清楚吗?” “嗯,必须得看一看,有些事情,我一直没想明白,或许尸身上会告诉我一些答案。” “阿宁,你不怕吗?这可是一具尸体啊。” 柳宁摇摇头,坚定的说道:“不怕,没事,虎子,天赐,你们要是不习惯的话,站到稍远一点。” 柳宁不怕吗?当然不是,不论是谁,见到他人的尸身心里总归是有些胆颤。可是,比起害怕,柳宁更在意的是这些枉死之人冤情得不到昭雪。而想要为他们昭雪,检查尸身是必不可少的一步。所以,柳宁虽然心中害怕,却还是坚定的掀开了遮盖尸身的白布。 柳宁检查的这具尸身是属于槐阳驿站伙计。尸身上的血渍已经被差役们简单的擦拭过了,青白尸斑布满整具尸身。即便尸身脸上的表情不是很恐怖,可在尸斑的映衬下,还是显得很是狰狞可怖。柳宁强忍着心中的恐惧,仔细的检查造成这名伙计身亡的伤口。三处明显的箭伤,以及心脏处的一处刺伤。但是很明显,这名伙计不是死于心脏的那一处刺伤,而是因为中箭后失血过多造成的死亡。因为刺伤处的皮肤伤口平整,且伤口侧面呈白色。这是死后造成的。三处箭伤中一处射中了死者脖颈的动脉血管,其他两场一处未于小腿背侧,另一处则是在肩胛骨处。 柳宁只知道一些从电视剧里看来的检验伤口的知识,所以,与其说是检查伤口,倒不如说是只能做到简单的察看。若是放在现在根本没有丝毫严谨可言。可即便如此。柳宁还是发现了一处端倪。简单来说就是箭伤造成的伤口太深了。身子上的暂且不说,单是脖颈处的箭伤就直接是个贯穿伤。 普通弓箭能造成这样的贯穿伤吗?而且还是穿过门窗后再在人体伤造成贯穿伤,怎么想象都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即便大楚寻常百姓家的门窗十分薄脆。 柳宁陷入了思索之中,穆天赐壮着胆子,走上前,问道:“阿宁,你好了没。我们能离开了吗?” “不对劲,很不对劲,这里面的问题很大。天赐,我现在可以断言,这不是一件简单的盗贼袭击事件。” “有什么问题,我们能不能出去说......” “先等等,你听我说完。”柳宁拉着穆天赐,走到尸身的面前,指着脖颈处的箭伤,说道:“你看看这处贯穿箭伤,您能发现什么问题吗?” 穆天赐迅速的瞥了一眼后,立马把头转向其他方向,说道:“你有话就直说吧,这尸身实在太恐怖了。” “一般的弓箭穿透门窗后,在射中人的身体,根本无法造成这样的贯穿伤口,弓箭在射穿门窗后,力道大减,能将箭头送进人的身体就已经是极限了,又怎么可能将整个脖颈直接贯穿。现在已知的武器中,唯一能有这样威力的只有弩箭。力道强劲的单兵短弩。” “那就是弩箭射的啊,也没什么稀奇的吧。”刘虎一旁插嘴道。 穆天赐听完柳宁的话后,突然反应过来了,纠正道:“虎子,不是这么简单。弩箭,特别是单兵短弩寻常百姓根本弄不到,这东西只有军队才有。军队的东西怎么可能出现在一般的流民身上。” “嗯,就是这个道理,所以我才说这不是一件简单的盗贼袭击事件。一定有我们不知道实情。” “阿宁,那你打算怎么办?” “走吧,先去县衙后堂,看看能不能从古师爷话里问出点情况出来。” “嗯,快走吧,这里有点瘆人......” 第一百零七章 又现矛盾 柳宁等人推开了停尸房大门,立刻就有县衙差役走上前来,对三人说道:“三位公子,古师爷差遣小人为公子们领路,请你们随我来。” 柳宁三人便跟在差役身后,去往县衙后堂。领路的差役是一个健谈的人,一路上不断给三人介绍着县衙里的设施,以及在设施里具体处理的事务类型。柳宁想着,既然领路的这名差役如此健谈,倒不如趁着还没进入后堂,从这人嘴里打听些消息。所以,柳宁便开口询问道:“差役大哥,有件事情想向您请教一下。” 差役憨憨一笑,说道:“公子想知道什么,不是我张汉三吹牛皮,我在县衙当差也有十来年了,这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就没几件我不知道的。” 柳宁不动声色的从口袋里拿出一锭碎银子,放到张汉三的手中,细声问道:“听说姜大人一行人遇害后第二日上午,县衙的差役就赶到了槐阳驿站?” 张汉三眼睛迅速的扫视了一下周遭,确定没有其他人存在的情况下,飞快的将手中的碎银子收入怀中后,方才笑道:“嗯,是啊,不瞒公子,那日槐阳驿站的惨状我也是亲眼瞧见的。啧啧,整个驿站,就没一个屋子是完整的,全都被弓箭射得破破烂烂的,满地的都是鲜血,那场景,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确实啊,光是听差役大哥你描述的场景,就让人不仅毛骨悚然。不过啊,我很奇怪,你们怎么这么快就赶到槐阳驿站的呢。从镇上到那里,听说就算是骑快马也得一日半的功夫。你们第二日就赶到了,听起来很不合理啊。” “嗨,我当是什么呢,原来是这个啊。小公子,你有所不知啊,其实我们这帮弟兄在姜大人离开槐刘镇半日后,就被范大人安排着去槐阳驿站了。” 柳宁好奇的问道:“为何当时会被要求去槐阳驿站?那里应该没有什么事情值得关注的把,毕竟是与舞阳县的分界处。一般情况下来说,算是属于两不管地带啊。” “嗯,通常来说,我们是不需要去那里的,不过在姜大人遇害前数日,周庄村也发生了一场惨剧。整间村落的村名都被屠杀殆尽。一个活口都没留。大概是这件事情的影响,所以,范大人才让我们去槐阳驿站调查的吧,毕竟周庄村距离槐阳驿站不是很远,打探消息也算方便。” “周庄村被屠村?镇上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的?差役大哥可知是何人所为?” “镇上不知情算是正常,毕竟范大人下令封闭消息。至于是何人所为,这个我倒是不知道,不过听上面说,好像是叫黑胡子的一伙盗贼所为。具体的是什么情况,我就不是很清楚了。” “黑胡子?我们都没听说过这人。外来的盗贼团伙吗?” “谁知道呢,我们也没听说过这人,前几年倒是有这么一个流民叫这个名字,倒也在县里犯了些事儿,好像是把张县丞的侄子给揍了一顿来着的,还是什么的,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被县里通缉了一段日子后,也就没了下文。之后就没了这个人的消息。难道是同一个人?感觉不像啊......” “这样啊,那可能是名同人不同吧。” “大概是这样,好了,三位公子,我们到地方了,前面就是后堂。小人就先告退了。” 柳宁笑着拉住张汉三的手,说道:“不忙急,还有以恶搞问题想请教下差役大哥。” 张汉三再次确认一下周遭,确定无人经过后,说道:“公子有话直说,不过得快些了,让人看到终究不好。” “嗯,是这样,我想知道惨剧发生那夜,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吗?或者说是与平时相比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张汉三想了想:“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只不过那日带队的头子很早就催促我们安营扎寨了。那时候明明时间还很早,还可以在赶一段路。我们哥儿几个虽然对头儿的做法不理解,不过嘛,能少走点路,多休息也是好的,所以我们也就没说什么。嗯,也就这件事与平时不一样,其他的也就没什么了。” 柳宁微微欠身,笑道:“多谢差役大哥为我解惑。今日之事,还望差役大哥替我们隐瞒一二。免得传出去被人背后议论我们乱嚼舌根。” 张汉三笑着拍拍放在胸口的碎银子,笑道:“小公子放心,我懂,我懂......” 柳宁三人走进了后堂,此时的后堂里只有穆文达独自一人坐着饮着茶水,堂内并没有古师爷的身影。穆天赐不禁感到有些奇怪,便问道:“父亲,古师爷呢?怎么不在此处陪您?” 穆文达放下茶杯,说道:“刚刚有差役过来,说是有个紧急公务要古师爷处理一下,所以,我就让他先过去处理事务了。怎么,你有什么事情要找他吗?” “倒没什么事,就是没看到他,有些好奇罢了。” “东西都收拾好了?好了,那就准备一下,我们打道回府。”说完,穆文达便要起身离去。柳宁见状忙拦住穆文达,说道:“世叔,我有些事情想要问问古师爷,只是小子不适宜开口,能不能麻烦您帮我问问?” “是什么?你先说给我听听。” 柳宁当即轻声在穆文达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穆文达听完后,神色有些疑惑,便询问道:“阿宁,好端端的,你问这些做什么?” “世叔,小子心里有些疑问得不到解释,很是难受,所以想从古师爷那里得到解惑。还请您帮小子这个忙。” 穆文达权衡一二后,说道:“罢了,我便帮你问问,只是阿宁,我们毕竟只是一般百姓,即便县衙看在穆府的面子上善待我们,但有些事情还是不容我们置喙的。” “小子知道,如果小子的问题,古师爷不予回答,小子也不会强求。” “嗯,你是个明白事理的人,我相信你能把握分寸。既然你想知道这些的话,我们就在等等,等古师爷来了,我出面帮你打探打探。” “小子深谢世叔。” 穆文达摆摆手,笑道:“行了,别客气了,坐下来休息一下。” 大约过了半刻钟,古师爷匆匆的赶回后堂,人还没进屋,声音倒先传了过来:“穆三老爷,实在抱歉,突然来了紧急公务,不得不去处理一下,怠慢了穆三老爷,还望见谅,见谅。” “不妨事,说起来,倒是我们叨扰古师爷了。”穆文达笑道:“有几件事情,我感到有些奇怪,还望古师爷能为我解惑。当然了,若是涉及县衙机密,不方便回答倒也没什么关系。” “穆三老爷请说。只要不违反范大人指示,小吏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其实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不知县衙是否知道杀害姜大人的贼人是谁?” “是一伙盗贼所为,首领叫做黑胡子。据我们的调查得知,此人凶名在外,且无恶不作。手上有着好些血案。” “为何我等之前并未听说过?” “穆三老爷有所不知,这伙盗贼平日躲在深山,与流民为伍,居无定所。是矣,很多百姓对此人都不知情。” “这样啊,那么为何县衙知晓杀害姜大人一行人的正是这伙盗贼呢?” “说起来,这也算是县衙的一道机密,不过现在说与穆三老爷倒也无妨......“ “是何等机密?现在能够说与我听。” 古师爷叹了口气,说道:“说起来,前段日子在槐刘镇辖下村落中发生了一件惨案。整个周庄村的百姓都被贼人屠光,县衙废了好大的功夫方才调查清楚屠村事情正是黑胡子所为。而如果不是姜大人的话,我们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更本不可能那么迅速的就揪出凶犯。大概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姜大人才会找来杀生之祸吧。” “竟还有此事,我确实不知。如此说来凶犯委实可憎。不过,还有一事,我也很是好奇。” “穆三老爷请讲。” “我听说姜大人遇袭之后第二日凌晨,县衙差役就到了槐刘镇,不知这是何缘故?” “这是范大人担心姜大人出现危险,所以才会差遣差役跟随着姜大人。只是,姜大人一行速度太快,差役们紧赶慢赶还是未能赶上。” “啊,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多嘴再问一下,县衙准备如何应对此事?” “总之呢,先将黑胡子一伙逮捕归案。范大人也是为了这个目的,才将县衙多数差役带离。至于之后的事情,范大人并未说起。小人也无从所知。” “多谢古师爷为我解惑,这下我心中总算是没有疑惑了。时间倒也差不多了。下午子侄们还需进学,就不多加打扰。我们就先行告辞。” 古师爷闻言,连忙起身相送。穆文达带着柳宁三人走到门外,转身对站在身旁的古师爷说道:“不劳古师爷相送了,我们自己离开便可。” “送送穆三老爷是我应该做的,来,穆三老爷这边请......” 出了县衙,穆文达便与柳宁三人分开了。临走时,穆文达笑着对柳宁说道:“阿宁,解除了你心里的疑惑了吗?你说的我可都帮你问了。” “多谢世叔,亏得古师爷一番话,我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了......” 果然,漏洞百出。 第一百零八章 潜在的未知 缓慢前行的牛车上,柳宁与穆天赐的心情都有些沉重。柳宁脸色阴沉的低着头,望着自己的衣衫发着呆。穆天赐脸色同样阴沉。人却掀开了车厢窗帘。看着与牛车错身而过的来往行人。两人不约而同的都不说话。车厢里陷入一片沉默之中。 刘虎很不喜欢这样的氛围,车厢里沉默让他感觉浑身很不自在。刘虎原本以为两人很快就能恢复到平日的状态。可是,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了,柳宁,穆天赐始终保缄口不言。终于,刘虎忍不住了,拍了拍车厢,说道:“天赐,阿宁,你们两个人怎么了,从上了车开始,就一直不说话,一个发呆,一个看着窗外。你们这个样子,让我很不舒服啊。” 柳宁稍稍抬抬头,看了刘虎一眼。穆天赐也收回来看着窗外的目光,同样的看了一眼刘虎。一瞬之间,三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织。刘虎以手抚额,说道:“拜托两位大哥了,别把气氛弄的这样难受啊。你们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这样藏着掖着,真的让人很不舒服啊。” 柳宁叹了口气,问道:“虎子,县衙里的所见所闻,你也都看到,听到了,难道你就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别问我,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最讨厌这种费脑子的事情。” “天赐,你呢,应该发现了些矛盾的地方了吧。” 穆天赐点点头,轻声应道:“嗯。多少发现了些,所以,现在心情有些复杂。” “你们到底发现了什么啊,有什么话直接说不好吗?” “天赐,你告诉虎子吧,不然,他要受不了了。” “嗯。虎子,你没觉得那个叫做张汉三的差役说的话,和古师爷说的话,中间有很大的差异吗?” “是什么?我没在意。” “唉,有时候我挺羡慕你这性子的。算了,我告诉你,你别传了出去。” “好,你说吧,我保证不外传。” “他们两人人说的话,最为矛盾的地方就是,按照古师爷的说法,派遣出去的差役是为了护送瑜姨一家。可是,按照张汉三的说法,他们出去只是为了调查有关周庄村被屠村的事情。同样的一件外派差役事情,为什么前后两人说法不一?到底谁说的目的,才是真的?” “好,这样,假设说古师爷的说法是事实,那么,问题来了。第一,既然派遣护卫是为了护送,那么为何不在瑜姨一家离开之时就派遣差役护卫,而是非得等到半日后才去?第二,差役们都是骑着快马行动的。快马比起马车,速度明显要快上一截,为何一直没能追上瑜姨她们?第三,惨剧发生的那晚,为什么差役们会早早的就休息了。明明接到的命令是追上瑜姨一家,护送她们返乡。这些不都是让人感到很奇怪的地方吗?” “那,假设张汉三的说法才是实情,那么,为什么差役们见到惨剧,收拾完残局后,就全部返回县里了?如果是分出一部份差役运送尸身回县,这样我还能理解。可是全都回来了,他们出行的任务呢?不做了吗?在没有范知县的命令下,他们敢吗?” “天赐,所以你的意思是张汉三和古师爷在跟我们说谎?” 穆天赐摇摇头,说道:“如果是为了推卸罪责而说谎倒还好了。可我总觉得实情没那么简单。县衙安排的差役给我的感觉更像是为了去给瑜姨他们收尸。如果这是真的话,那么瑜姨他们遇袭,县衙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一定不简单。” 柳宁接过穆天赐的话,说道:“现在,虎子,你知道我和天赐为什么上车后一直缄默不言了吗?很有可能我们现在看到的只是整件事件的冰山一角。在他们的背后隐藏着什么,我们根本不知道。” 刘虎问道:“那婷婷妹妹怎么办?如果真的像你们说的那样,婷婷妹妹不是还处于危险之中。” 穆天赐坚定的说道:“嗯,是啊,所以,我们必须要好好保护婷婷妹妹的安全。在没找到瑜姨之前,绝对不能让她有分毫的损伤。” 柳宁叹息道:“也许,我们面对的敌人比我们之前想象的还要强大的多。一个能弄到成规模的军用短弩以及能够利用官府掩盖事实的人,或者组织,不是现在的我们所能对抗的。可是,这些毕竟只是我们的猜测,根本没有任何实际证据。就算是尸身上的伤口,也根本不能为我们的假设提供充足的证据。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又有谁会去相信我们三个少年所说的话?” 车厢里的氛围重新变回之前的沉闷,这回不仅是柳宁与穆天赐,就连得知实情的刘虎也不再说些什么。三个最大不过十岁的孩子,面对潜在的,未知的危险,却没有丝毫能够实施的保护举措。他们除了沉默还能做些什么呢?什么都做不了。 牛车继续前行,越发的靠近书塾。下午的学业依旧繁多,可是三人却没有丝毫心情去关心学业。从吴婷婷重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后,就已经代表他们和这件事情脱离不了干系了。 要撇清与瑜姨,吴婷婷的关系吗?怎么可能去做这样的事情。柳宁三人都很是喜欢姜瑜怡,也很喜欢吴婷婷。不仅是喜欢她们的人,更是喜欢与她们相处时的那种恬淡中不失活泼的感受。为了自己三人的人身安全而去撇清与姜瑜怡,吴婷婷的关系,这件事,柳宁三人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来。柳宁三人早在重又遇见吴婷婷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一定会好好保护,照顾她,直到姜瑜怡出现。 书塾到了,三人下了车,刘虎的精神都还显得很是萎靡。柳宁拍拍刘虎的肩旁,安慰道:“虎子,别多想了。我和天赐的说法不过是其中一个可能性,现在还不能确定是否真的存在这样一个与官府勾结的人物,或是组织。所以,我们该怎么生活,还是得要怎么生活。不要因为一个潜在的未知而去破坏现在的生活。” “我知道,只是心里还是很担心。” “担心是很正常的,这没什么。只是我们现在尚未成年,说话做事都很难得到长辈们的理解和支持。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不断扩大自己的影响,壮大我们自身的实力。增加我们手中的底牌。要做到这些,我们就不能把时间用在所谓的担心上面,知道吗?” “嗯,那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正常的生活,正常的进学。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几年后,长大的我们做的准备。当然了,我们现在更要注意生活中存在的潜在的危险。特别是在保护婷婷妹妹这件事上,一定要更加小心谨慎。不仅是为了她,也是为了我们自己。” “虎子,以防万一,我觉得还是提个醒比较好,今天我们在牛车上说的事情,做的假设,千万不能传到其他人耳朵里。就像阿宁说的那样,我们要尽量避免潜在的危险。要是传了出去,被有心人听到,在惹出什么是非出来,我们想要解决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柳宁听完穆天赐的话,忍不住暗暗给穆天赐比个赞,自己的想法,他完全理解了。难怪穆员外曾说穆天赐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 “嗯,我知道了,走吧,进去吧,下午得课程开始了。要是晚了,鲁夫子要惩罚我们的。”刘虎点点头,对穆天赐与柳宁说道。 第一百零九章 赫赫战果 就在柳宁三人回到书塾的那一刻,槐刘镇外某幽深僻静处的小庄园的大门处,迎来了一位驾驭着骏马,浑身包裹在黑袍之中的男子。男子敲开庄园的大门,压低了声音对开门的小厮说到:“掌柜的到了吗?我过来取货。” 开门小厮确定男子身后没有尾随者后,又谨慎的环视着大门周遭的情况后,确定一切无恙后,将黑袍男子领进门,说道:“客人请随我来,掌柜的正在书房恭候大驾。” 黑袍男子点点头,将马匹交给在在一旁等候的另一位小厮后。便随着开门小厮去了书房。直到黑袍男子踏进书房,且将书房的大门关上后,方才脱下包裹着自己的黑袍。解下黑袍的男子露出一张方正的国字脸。若是柳宁在这里的话,定然能够认得出来,这个刚解下黑袍的男子,正是槐刘镇的知县大人,范大晨。 范大晨将解下的黑袍随意的挂在一旁的椅子上后,便径直走到书房的深处。书桌前,有一身着掌柜服饰,身形肥胖的男子正在书桌前写写画画。这个正在随意写画的肥胖男子,正是元庆邸报店的掌柜,王添金。 这一处的小庄园正是王添金暗中在槐刘镇外购置的作为一处联络点的场所。平日里不轻易投入使用。只有在特殊情况下才会使用。知道此处庄园的人,整个槐刘镇上不超过十五人。而且庄园周遭,环境幽秘,人迹罕至。是一处绝佳的密会场所。 范大晨在王添金的面前坐下,问道:“送货的人呢,还没到吗?” 王添金放下手中的纸笔,坐到范大晨的对面,笑道:“莫要心急,人还没到呢。” “这姓韩的,架子真大,每回都得其他人等他。” “谁让他是爪部。身份上自然高出我们一截。行了,你也就别计较了。这次能够圆满完成公子的指示也是多亏了韩首领。不然就我们两人手下的人手想要不留破绽的除掉姜舒易还是一件比较困难的事情。” “算了,他就那样子,我和他计较作甚。话说回来,姜舒易发出去的案牍,都收回了吗?” “我办事,还需要你操心?案牍全部收回了。发给检巡司的报表我已经让鬼手黎完美复写了。昨日已经让人快马加鞭发往检巡司了。”王添金从书桌后的架子上取出一块小包裹,递给范大晨,说道:“这是姜舒易的官印,你收好,回县衙后,找个机会将这个与姜舒易的遗物放到一起去。” “嗯,你不说我也会这么做的。” 王添金笑了笑,说道:“这个我倒是很放心,你亲自动手,我没什么可担心的。哟,瞧,韩首领来了。” 范大晨顺着王添金的目光望去。书房门口一个裹在黑袍里的身影走了进来。来者正是他们组织安排在金阳府的爪部首领,韩林韩首领。 见到韩首领走了进来。范大晨与王添金一道站了起来,迎了上去。王添金笑道:“欢迎韩首领大驾光临我言部金阳三号分部。” 范大晨脸上也挂起笑容,拱手说道:“文部槐柳分部指挥范大晨见过韩首领。” 韩首领颔首,倒没说什么,径直坐进椅子中。冷眼看着王添金,范大晨二人。论起三人在组织中的地位的话,韩首领明显是最高一层级,虽然表面看他和王添金等级相等,都是金阳府分部首领。但是组织中,言部地位最低,其次是文部,最高是爪部。所以,三人中明显以韩首领为尊。当然了,王添金本身并不用刻意去讨好韩首领。不像范大晨,见到韩首领必须执属下礼。 王添金笑道:“韩首领既然来了,那我也就不客套了。有话,我就直说了。韩首领,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我们计划下一步需要的‘黑胡子’以及他的盗贼团伙的尸身,都准备好了吗?” 韩首领冷声说道:“准备好了,尸体放在周庄村,我有两个手下在那里看着,去取尸体的时候要对暗号,暗号是‘夜半昌平’。行了,尸体我送到了。没其他事,我就先走了,以后不要为了这点小事特地将我唤过来。” 说罢,韩首领便要起身离去。王添金忙拦住韩首领,笑道:“韩首领莫急,不妨坐下喝杯茶,我们有话慢慢说。” “有话直说,我还有事要办,不要废话。” 王添金轻笑道:“韩首领,上回被走脱的那民护卫此时如何了?可曾抓捕到?如今我们万事皆以妥当,唯独走脱护卫这件事,还没结果出来。韩首领可要当心,且莫在此事上栽了个跟头。” “你是在要挟我?” “不敢,不敢,我只是善意的提醒韩首领。” “用不着你操心。此事我已上报。无论是这里还是京畿通城,爪部都已经做了安排,只要他出现,就别想逃脱。” “如此甚好。相信韩首领不会让上面失望。还有一事,马上顾小侯爷的下一步计划就要开始实施了,到时候还需要爪部的配合,还望韩首领勿要推辞。” 韩首领沉声应道:“只要上面传来指示,爪部定然全力配合。” 王添金拱手笑道:“如此多谢韩首领了。” “好了,废话不多说了,我还有事要处理,走了。” 王添金与范大晨起身相送,待韩首领的身影消失在两人面前时,范大晨说道:“呵呵,架子真大。” 王添金笑道:“人家毕竟是组织里的一把好刀。深受器重,架子大点也没什么。” 范大晨问道:“你刚说的公子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 王添金瞪了范大晨一眼,沉声说道:“你别忘了规矩,不该你知道的,不要多问。知道的越多,对你没什么好处。” “行了,我知道了,不问就是了。” “收货地址你也知道了,下面该怎么做,不需要我教你吧。” 范大晨拿起自己穿来的黑袍,说道:“知道,不用你多说,我走了。” 王添金恢复脸上的笑容,说道:“那我提前恭贺范大人高升......” ............ 平淡度日的槐刘镇上今日发生了一件大事。外出追捕凶犯多日的知县范大人终于回来了,与手下的差役一起带回来了三十多具尸体。镇上百姓很是好奇,前段时日才传出巡检知府姜舒易一行人遇袭身亡的消息,现在范大人又带回来这么多具尸体。一时之间,百姓们纷纷猜测,这槐刘镇究竟出了些什么事?为何这段时日总是能见到血光。 就在百姓们惊惧不安之时,县衙里张贴出了告示。 原来这三十多具尸体全都是来自臭名昭著的黑胡子盗贼团伙,虽然百姓们不知道这所谓的黑胡子团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但却从告示中得知,这黑胡子盗贼团伙是一群专门打家劫舍,无恶不作的强盗恶贼。就在不久之前他们犯下了两起十恶不赦的大罪,一个是将周庄村整个村子都屠戮了。第二件就是在巡检知府姜舒易停滞槐阳驿站休息时,将巡检知府姜舒易一家人以及整个槐阳驿站屠杀殆尽。所幸的是,在县令范大人与手下差役们的不屑努力,浴血奋战之下,终于将这群无恶不作的强盗恶贼授首。不但为姜舒易姜大人报仇雪恨,更是还给槐刘镇以及周边村落百姓一个朗朗晴天。 告示上声明,现今的槐刘镇已经重新恢复到以往的平安。百姓们可以放心的外出,生活,不用再去担心恶贼来袭。百姓们闻言,无不拍手称快。直呼范大人是槐刘镇百姓的青天父母官。 就在告示张贴的同时,一名县衙差役乘着匹快马携带着一份加急案牍与一个盒子。赶往金阳府府衙所在。将整件事情的始末上报给朝廷,同时也带去了恶首黑胡子的首级。 第一百一十章 安置 告示张贴了没几天,县衙又将捉到的黑胡子等人的尸首全部展示在槐刘镇中央菜市口。并且派出差役们不断宣传着。告诫百姓要遵纪守法,却莫去学黑胡子等人,净做些违法乱纪,为祸乡里的事情。 百姓们虽然对展示在菜市口的一具具尸体感到害怕,可总有些胆子大的忍不住想要去看看这些所谓穷凶极恶的黑胡子到底是个什么样子,难道真的想传说中的长着三头六臂不成? 可当他们真的过去看了个究竟后才发现所谓的凶犯不过是一个面色黝黑,长相老实,身型矮小的普通汉子。就是那种丢在人群里都不会被注意的存在。完全看不出他会是一个凶残成性的刽子手。 按理说喜欢凑热闹的刘虎应该会拉着柳宁或者是穆天赐一道去菜市口看看。可是,自从刘虎在柳宁和穆天赐哪里探听到整件事情不简单后,对这些所谓的盗贼,刘虎也就失去了兴致,虽然现在仍旧是在上课时间,可是,刘虎却没有半点认真听课的意思。这会儿正趴在桌子上目光呆滞的盯着前排学生的背影。 台上的鲁夫子对这个状态的刘虎全然无视,自从鲁夫子与柳宁刘虎打赌输了后,又看到他想讨好的穆天赐与两人关系逐渐变得融洽。鲁夫子放弃了想找两人麻烦的念头,但是毕竟输给了学生,面子上很是过不去,所以,不搭理柳宁与刘虎是对鲁夫子来说最好的方法。所以,对于整节课都不在听讲的刘虎,鲁夫子干脆就不闻不问,一直到下课后。鲁夫子夹着书,翩然离去,不管不顾堂下哀嚎课业繁重的学生们。 看见鲁夫子走远了,刘虎也就顺利成章的坐到柳宁面前。趴在桌子上,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阿宁,我这两天一直在想一件事情。” “你在想什么呢,一副愁眉不展,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在想,我们是不是生活在一个很危险的地方。” “你为什么这么想?”柳宁不解,好奇的问道:“难道是瑜姨的事情给你带来的影响?” “嗯,是也不全是。瑜姨的事情,只是一个方面。还有一个就是早上听到关于盗贼团伙曝尸菜市口的事情。放在往常,说不定我会拉着你和天赐一道过去看看热闹。可是,自从你俩告诉我这件事情不简单后,我就再也没这个心思去看热闹了。因为,从我听到这个消息后就一直觉得县衙抓到的所谓的盗贼,不过是替罪羔羊罢了。目的,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 柳宁掩住刘虎的嘴,轻声的说道:“这件事,只能你我三人知道。千万不要在任何场合说出来,更不要传了出去。以免给我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你要知道,我们现在手上的力量太小了,根本就做不了什么,你爹,穆员外,沈夫子,他们都不可能为我们挡住太多的麻烦。所以,虎子,你要记住‘祸从口出’这四个字。” 刘虎谨慎的看了一圈周遭,确定身边没有好事者围着自己后,轻吐口气,说道:“嗯,差点就要闯祸了。阿宁,我这下彻底记住了,你放心吧。” “记住就好了,虎子,别嫌我啰嗦,不过,这真是为我们自身安全考虑才说的。老人们说的那句‘无知是福’还是很有道理的。对了,虎子,一会儿你和天赐先去茶馆吧,我有点事情要找沈夫子。” “嗯,行,那我家的牛车就给你留下了,我和天赐在茶馆等你。” “行。” 沈秀才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孙大夫也过来给沈秀才检查了两次,身子的情况也一次比一次好。孙大夫说了,只要好好的在休息几日,也就能够彻底康复了。可毕竟是生了一场大病,所以即便沈秀才想要回到学堂继续教书,柳宁还是拦住了他。柳宁的意思是,学堂现在有鲁夫子在代课,暂时不需要沈秀才太过操心,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赶紧将身子养好。毕竟后面的需要沈秀才出面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 所以,无奈之下,沈秀才只能待在自己的屋子里,随意的找些书看看或者在院子里随意逛逛,打发打发时间。至于发生的那出惨剧,沈秀才下意识的逃避着不去想它。那是心里的一处伤疤,不能去触碰它,一旦触碰了,伤口会疼,很疼很疼。这也是为什么在这段吴婷婷回来,沈秀才苏醒后的日子里,沈秀才对吴婷婷的话题总是避而不谈。并不是沈秀才不喜欢吴婷婷,或者是讨厌她什么的。只是沈秀才还没有做好准备,因为一旦提到吴婷婷,沈秀才总是会不可避免的想到姜瑜怡。这个他深深挂念的,如今依旧下落不明的女子。 柳宁来到沈秀才的院子里时,沈秀才靠坐在凉亭里,虽然手里拿着书,可眼睛却没有放在书上。而是看着呆呆的看着面前的地上,发呆。 “恩师,您今日感觉如何?”柳宁走到沈秀才的身后,轻声问道。 “噢,栓子,你来了啊。为师今日感觉尚可。你且安心吧。” “只要恩师身子无恙,那便是学生最大的满足。” “你这孩子啊,唉......”沈秀才收起手上的书,站了起来,说道:“为师身子已经是一日好过一日,用不了多久就能完全康复,栓子你也就不用每日都来看望为师。为师知道,你的事情也不少。所以,你只需安心做好自己的事就可以了,为师若是有需求的话,自然会找你。” “恩师,学生今日前来是有事想与恩师商议。” “什么事,你直说吧。” “是关于安置婷婷妹妹和护卫刘叔的事情。学生有些问题想与恩师协商一下。” 疼,心里又开始隐隐作痛。沈秀才虽然不想听这些。可是他也知道,这些事情,自己终究还是要去面对的。总不能一直躲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去面对现实。更何况,姜瑜怡是将吴婷婷托付给自己照顾的。自己总是避而不谈也说不过去。所以,沈秀才长叹一口气,问道:“说说你的想法,你想怎么安置他们?” “恩师,之前您的身子不好,学生也不好太过打扰您,现在您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那么学生就想着是时候跟您说说在安置婷婷妹妹这件事上学生的想法。” “学生以为以我们现在的情况来看,无论是将婷婷妹妹安置于书塾还是茶馆,都不是很合适,茶馆晚间还好,可白日终究太过嘈杂,不适合婷婷妹妹静养。书塾虽然在环境上无可挑剔可是,这里的房间并不多余,何况婷婷妹妹不是学院学生,住在书塾终归不太方便。所以,学生想不然在镇上找一套稍大些院落,租下来,暂且住着。” “在外租房住,还是好,只是为师平日里的收入大多都用在书上,没有多少余力来租套房子。”沈秀才有些尴尬,不好意思的说道。 “恩师,既然婷婷妹妹重新回到我们身边,既然瑜姨将婷婷妹妹托付给您,那么作为您的学生,自然也是应该出些气力。加上学生想长伴您的身边,早晚听您的教导,所以租房这件事上学生自然也是要承担一部分的。” “不行,栓子,在镇上租房子价格不菲,而且你现在手上还有万通茶馆要经营,本身投入就已然不小了。为师说什么都不能让你出这钱。” “恩师,就像刚刚说的那样,学生想搬来与您一道生活。所以,这钱该学生出一部分。” “你在穆府生活的不愉快吗?为何好好的要搬出来?” “学生在穆府生活的一切都好,只是穆府毕竟不是学生的家,住的再怎么舒心,终究还是会有一丝芥蒂,所以,学生也就想趁这个机会一道搬了出来。” “恩师,李奶奶一个人住在乡下,即便有乡里乡亲的照顾,可终究还是没您和她更亲。趁着租套房子,咱们也可以将李奶奶接回来呀。学生也想将爹娘接来享享福。正好凑成一大家子,不是更加舒坦吗?而且婷婷妹妹有了李奶奶和我爹娘的照顾,对她受创的心灵多少也能起到一些恢复作用吧。所以,恩师,您就不要拒绝学生的提案了。” 沈秀才在凉亭里来回踱步。对柳宁的提案,有些意动,可又觉得这样一来占了学生好大的便宜,心里很是不忍。所以,一时之间沈秀才也无法作出决断。 好半晌,沈秀才方才说道:“此事不急,且容为师细细考虑一下。” 第一百一十一章 暂且忍耐 柳宁走了,坐着牛车,去了万通茶馆与穆天赐他们汇合。 柳宁走后,沈秀才独自一人坐在庭院凉亭里,呆呆的看着面前早已熟悉的景色,心里想着柳宁提出的那个关于租房安置吴婷婷的方案。 吴婷婷已经暂住在万通茶馆有段日子了,自己的身子也渐渐的好转了,这些事情,虽然自己不太愿意去想。但是,确实是到了该考虑的时候了,不能在拖下去了。所以,柳宁在这个时候提出这件事,也算是恰逢其时。 综合考虑到现在自身的生活环境,租一间宅子确实是较为妥当的方案。一件安静的宅子不但能让吴婷婷住的舒心,也能充分缓解家庭巨变给她带来的伤害。同时,自己也能够好好的陪陪她。两个人相互支撑着,总好过一个人独自舔舐伤口。可是,还是那个问题,在槐刘镇租间宅子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先不说要租下的宅子的地理位置,单是租下宅子的成本,就要平增不少花销。槐刘镇因为便利的交通地理位置,在镇上开店做生意的人,不在少数,本身就比较难租到一间让人满意的宅子。而这样一间让人满意的宅子,哪怕只是占地两亩,一个月下来最少也得十五贯的租金。沈秀才在书塾教书,算上朝廷对他秀才身份的补贴,一个月下来,能有二十贯钱左右。租金已经占据了很大一部份收入,在加上有了宅子,不可能只是简单的搬进去就可以了。一开始的修缮,平日里宅子的维护,还有有了宅子,势必需要招些人手打点宅子上下事务。以及还得给吴婷婷找一个能照顾她的仆人。当然了,更少不了日常的吃穿花销,这些算下来,一个月的生活成本就已经超过了沈秀才的收入。 考虑到这些,若是沈秀才独自承担的话,肯定是负担不了的。所以,对柳宁关于合租的提案,沈秀才心里要说没有一点心动那是假的。可是,柳宁毕竟是他的学生,是他的晚辈。作为长辈的沈秀才怎么能拉下脸来堂而皇之的接受柳宁的好意呢。所以,沈秀才虽然没有直说,却还是拒绝了柳宁的提案。 沈秀才幽幽的长舒一口气,拿起书,起身回房。关于租房的事情,还是在等几日再说,眼下年关将至,书塾很快就会休假了,这些事情,还是年关过后再说吧,趁着这段日子,自己在好好考虑一下。只是这段日子苦了吴婷婷了,还好,柳宁他们对吴婷婷很是关心,多少也能替自己弥补一些。 ............ 牛车载着柳宁来到了万通茶馆门口,此时的万通茶馆已经结束了一天的说书节目。茶馆里虽然还有些客人在吃茶聊天,但人气较之金六子说书时,明显差了很多。 柳宁刚进了茶馆,得到伙计传报的章楠快步走了过来,说道:“柳公子,你可终于来了。你快去看看吧,刘达在后院里闹腾的厉害呢,几个伙计都快拉不住他,不论穆少爷和刘公子怎么劝他都没有用。” “章叔,发生了什么事情?” “唉,还不是菜市口的那些贼人的尸体惹出的事。也不知道怎么了,稍早些时候,我托刘达随着楼里伙计去四方楼拿些糕点回来。原本好好的,可是经过菜市口的时候,刘达看到被展示的那些贼人后,神情就不对了,非得冲上去,要不是伙计机灵,赶紧将他拉了回来,刘达非得冲击差役,到时候还指不定带来多少麻烦呢。” 听完章楠的话,柳宁大概猜出来了黑胡子暴躁的缘由。心里不由得长叹一口气,说道:“章叔,您带我去找他,我来劝劝他吧。” 柳宁刚走到后院的时候,黑胡子已经挣脱了两个拦住他的伙计,正准备夺门而出。柳宁见状,立马喊道:“刘叔,等等我,我去后厨拿两把菜刀,然后,与您一道过去。” 原本以为又要被拦住的黑胡子,却听到柳宁说着于他一道过去的话,顿时一愣:“你,不拦我?” “为何要拦着您?您心里的愤怒我又不是不能理解。而且我心里也很不舒服,既然您和我都不舒服,那么不如带上菜刀,一道去出出气,也没什么不好的。您先等下我,我去去就回。放心,他们绝对不会在拦着您。” 柳宁去了后厨,随意的拿着上两把菜刀,转身就要离开后厨时,却被穆天赐一把拉住。穆天赐说道:“阿宁,黑胡子疯了,你也跟着疯?你知道这样会惹来多大的麻烦吗?” 柳宁笑了笑,拍拍穆天赐的肩旁,说道:“放心吧,我们只是出去溜达一圈,一会儿就回来了,不会出什么事的。” 穆天赐有些不可置信:“你确定?” “放心吧,刘叔就交给我,你和虎子好好照顾婷婷妹妹,刘虎的作为,大概已经吓到她了。” “嗯,可真别闹起事来了。” 柳宁笑着点点头,拿着菜刀,带着黑胡子,从后门离开了茶馆。为了不引起附近居民的恐慌,柳宁特地带着黑胡子从茶馆后的小巷绕行去菜市口。 “刘叔,在咱们到菜市口之前,我想提前跟您确认一下,你是打算找差役算账呢,或者直接杀进县衙?” “找差役能有什么用?他们也不过是听从县衙安排的人,既然去了,当然就要找县令问个清楚,为什么要将那些可怜人的尸体挂在菜市口。难道死后都不能让人安稳吗?” 柳宁颔首说道:“这么说的话,我果然没有猜错,那些挂在菜市口的尸体根本就不是所谓的袭击驿站的贼人。” 黑胡子悲痛地说道:“他们从来就不是什么贼人,他们都是那些曾经与我一起在山林里讨生活的可怜人。生前没有过上一天的好日子,死后却还要被县衙这般虐待。不为他们出口气,你让我心里如何受得住!” “嗯,刘叔,您说的不错,确实不能不为他们出口气。可是,您想过没有,现在就您和我两个人去县衙澄清事实,首先,县衙的差役会轻易的让我们进去找县令吗?第二,就算他们当我们进了县衙,您又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些人不是贼人呢?您可别忘了,他们的身份是什么,是流民。流民在县衙可是没有一点户籍证明的,同样的他们也根本就不受朝廷的保护。这样身份的他们,是死是活县衙根本就不关心。第三,槐阳驿站遭袭,死的可是朝廷官员,还是京官。这种棘手的事情,不论是何处的县衙,都是想着赶紧解决了,上报了朝廷,减小或是免去罪责。您在没有证据证明他们不是凶犯的情况下,又怎么可能能为那群可怜的流民昭雪呢?第四,您的身份,只怕也是流民吧,这样身份的您,只怕还没能见到县令,就已经被差役们关进牢狱之中了。您自身都已经进了牢狱,又从何谈的上帮助到流民们呢?” 黑胡子的脚步越走越慢,他虽然冲动,但并不是一个不听劝的人。柳宁的分析起到的效果远比茶馆伙计拦截要有效的多,黑胡子听完柳宁的话,也陷入了反思之中,黑胡子问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办,难不成就不去申辩了?就这样放任县衙污蔑好人?就这样让贼人逍遥法外?” “不,当然不会,刘叔,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暂且忍耐下来。现在我们去找县衙,找朝廷申辩,反倒是事倍功半,甚至还会将自身贴进去。槐柳县衙也不是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我们只有忍耐下来,同时暗中收集证据。只要我们掌握足以推翻县衙论断的证据,那么他们为保住朝廷威仪,只能为这些流民澄清真相,还他们一个清白。” “忍耐?看着他们死后还被县衙如此折腾,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是,这样的情况,无论是谁都会咽不下这口气,可是,咽不下又能怎样?我们只是平头小百姓,手上能有多大的力量去对抗县衙?县衙随便安插一个罪名,我们就得待在牢狱里一辈子别想出来。那种情况下,一切都是白谈。所以,除了忍耐,我们别无他法。” “可是,我不甘心,真的很不甘心!” “刘叔,我也不甘心,虽然不甘心,但确实暂时没有其他办法。” 黑胡子愤怒的一拳砸在墙上,鲜血顺着墙壁留了下来。柳宁拉住黑胡子另一只手,安慰道:“刘叔,您也别着急。现在这种情况下,虽然我们做不了什么,但是,有人可以,而且做的还会比我们做的更好。” “是谁?他在那里,我这就去找他。” “刘叔,我们根本无法去找它,因为它是朝廷。” “朝廷?” “嗯,毕竟姜大人是京官,而且又是死在巡检工作上,就算有槐柳县衙将他们的调查结果上报上去了,朝廷还是会派下御史调查的。只要御史下来调查,我们就有机会将我们自己查来的证据交给御史。御史出面,总比我们自己要强上许多,而且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掣肘。”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只要等御史来槐刘镇就可以了?” “嗯,不过,我们也可以暗中稍稍推动一下。” “你想怎么做?” “刘叔,过些日子可能得麻烦您去一趟京畿通城了,当然,我会求穆员外找人带您一起去的。” “只要你有办法能还给他们一个清白,我做什么都可以。” “您放心,一定会还给他们一个清白。” 第一百一十二章 请求 柳宁的劝说还是起到了效果,黑胡子总算是稍稍平息了些心中的怒火与愤懑。也不在执着着非得现在去县衙为那些无辜枉死的流民伸冤。而是听从了柳宁的劝说,暂且按捺住性子,从长计议。 黑胡子无奈的将手中的菜刀重新交还给了柳宁,神情很是沮丧,说道:“柳公子,今日不去县衙伸冤,那么你打算怎么做?多少给我一个准信。不然我心里不安。” 柳宁环视周遭一圈,确定除了他与黑胡子外再无他人后,方才压低了声音对黑胡子说道:“我现在不是没有计划,只是比较危险。一不留神就会被县衙发现。一旦被他们发现了,我们手上少掉一张底牌不说,还会打草惊蛇。这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所以,我现在还在考虑人选。这个人不但要会追踪,而且必须是坚定的站在我们这一边的。可惜,我现在还没什么合适的人选,不然早就可以采取行动了。” “柳公子,你有什么计划,能说给我听吗?我看看能不能出些里奇帮你。” “刘叔,咱们都是自己人,告诉你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您一定要保密,绝对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好,柳公子你放心,我刘达在这里起誓,决不让第三人知道今日我与柳公子之间的谈话,不然就让我不得好死。” “刘叔,您不必如此。我还是很相信您的。”柳宁顿了顿,凑到黑胡子的耳边轻声说道:“刘叔,我想偷两具尸体,一具是槐阳驿站里遇袭身亡的人的尸体,另外一具则是所谓的盗贼中的一具。其他的尸体都交给县衙处理,这没关系。唯独其中两具,一定要我自己保存着,日后这两具尸体可以为我们提供很大的助力。” 黑胡子想了想,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要这两具尸体做什么,不过,这件事交给我来办吧。毕竟我也在山林里讨过生活,追踪这点事情,我还是可以办到的。” “好,刘叔,既然您这么说了,那这件事就交给您来办。不过,您可千万不要直接去抢夺尸体,只需要跟着县衙的差役就可以了。看他们将这些尸体安置在何处。到时候趁他们不注意,我们再偷出来就好了。除非他们要毁尸灭迹,不然我们完全没有必要与他们争夺。” “好,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柳公子。这件事我一定会办妥的。” 柳宁与黑胡子回到茶馆后,时间也差不多了,不能继续在茶馆多耽搁了,很快就要到了宵禁的时间了。柳宁在临走前,去看了眼吴婷婷,确定小姑娘已经从黑胡子的骚动中缓过神来后,稍稍安慰了几句后,又委托章楠夫妻两人好好照顾吴婷婷后,也就与穆天赐一起坐上牛车,打道回府。 返程的路上,也没有询问柳宁是如何让黑胡子听劝的。只要结局是好的,那么过程穆天赐也不是那么在意的。他对柳宁的能力还是很相信的,穆天赐知道柳宁的花花肠子很多,还是有办法做好这些事的。 牛车走进穆府所在的坊门时,柳宁对穆天赐说道:“天赐,我一会儿想要去求你祖父帮点忙,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关于黑胡子的事情?” “嗯,确实是和他有关,但也不全然为了他。” “那还就是还有瑜姨的事情在其中了?你去吧,我就不过去了。祖父还是很喜欢你的,你想求他办点事,我想他还是会答应的。要是祖父不答应,我在帮你想办法解决掉。” “好,不过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虎子。” “阿宁,你想做什么?” “我现在还不能说,年后你就知道了。现在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好吧,那我就不过问了。有需要的话就告诉我。” “嗯。” 这两日穆员外的心情很好,府内一片祥和气息,家族的生意也算是经营的风生水起,儿孙辈们也没什么糟心的事儿发生,就连原本最不省心的幼孙穆天赐现今也一下子成熟了许多,不再去折腾些荒唐事。虽然课业仍旧不理想,但是,多少还是有些进步的。加上年关将至,在外游历的二孙天泽与跟着掌柜们学着经营的四孙天浩也都写信回来,说是不日就将回到府里。眼看着一大家子就要团聚了,穆员外能不心情舒畅吗。 当柳宁来求见穆员外的时候,穆员外正在听着说书。是的,说书已经成为穆员外一个新的兴趣。自从穆员外有了这个兴趣之后,柳宁特地让金六子为穆员外培训了一个说书人,虽然这人说的并没有金六子那么精彩,不过却还不错,穆员外倒也很是喜欢。隔三岔五的总要将他唤来,听听新的故事。 丫鬟绿荷将柳宁求见的事告诉穆员外后,穆员外笑着屏退了说书人,并让柳宁进来说说话。 在礼节上,柳宁从来都不含糊,恭恭敬敬的朝穆员外施礼后,穆员外笑道:“行了,小子,就不用拘谨了。你不忙着去挣钱养家,怎么有时间来看看我这个老头子?” 虽然穆员外轻松的与柳宁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但这不意味着柳宁可以没大没小,不尊长辈。柳宁还是恭敬的说道:“小子特来向穆老员外请安。” “小子,老夫还不知道你?说吧,有什么事需要老夫帮忙?” 柳宁脸上一囧,赧然道:“老员外真是慧眼如炬,小子的一点小心思完全瞒不过老员外。” “好歹也和你小子接触了这么久了,你有什么心思老夫难道还猜不出来?有话就直说吧。” “小子想麻烦老员外派遣一名管事,去一趟京畿通城,给检巡司送一封信。” “检巡司?小子,你这朋友好端端的去那里作甚?难道是和刚故去的巡检知府姜舒易有关?” “当真什么都瞒不过老员外。确实是与姜大人有关系。事情是这样的......” 柳宁一五一十的将黑胡子的事情,县衙的所见所闻,以及自己的推测全都告诉了穆员外。穆员外听后,沉吟许久,方才说道:“小子,这件事牵扯的很多,水也很深,你当真想要参与进去?你还年幼,这些事情不是你现在能处理妥当的。一个不留神,你知道你要面对什么样的后果吗?” 柳宁颔首,说道:“小子知道,正因为小子清楚的知道后果,这才前来求寻求老员外的帮忙。不瞒老员外,小子也曾仔细考虑过这样做是否值得,期间需要承担的风险,小子是否能够受的住。这些,小子都仔细考量过。也曾一度想要放弃,置身事外。可是,每次当小子想要置身事外时,却发现自己的内心痛苦无比。一看到婷婷妹妹哭泣的样子,一想到瑜姨待小子的好,小子怎么都不能置之不理。小子是人,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见到自己的亲朋好友受到伤害,关心之人难过哭泣的时候,小子怎么都不能把这一切当作没发生过。即便小子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小子也是心甘情愿。” “阿宁,你是一个仗义好孩子,可是,你要知道政治斗争从来都是残酷的,姜舒易卷进了斗争,输了,为此送命了。这是他的命数,我们无力改变。而且隐藏在背后的人,手段狠辣,做事肆无忌惮,这点你也看到了。你当真想为了姜舒易,为了那些朝廷根本就不管不顾的流民去与这黑幕中的人搏斗?一旦失败了,你可知道你的后果是什么样的?届时可能不单是你,你的爹娘,恩师,都有可能牵扯进去。这样的后果,你确定你能承担的了?” “无论什么样的后果,小子都能承担的住,即便失败了,小子也问心无愧。至于小子的爹娘,恩师,一定不会让他们被小子牵扯进去。”柳宁坚定的说道。 穆员外看着柳宁的眼睛,从柳宁的眼神中,穆员外看到了坚持与坚定。良久,穆员外长叹一口气,说道:“阿宁,如果老夫不愿帮你这个忙,你是不是打算自己找人去送信?即便这样做会面对更大的风险?” 柳宁轻轻的点了点头,没有答话。 “罢了,送信这个忙,老夫帮了。” 柳宁大喜,忙道:“多谢老员外,多谢老员外。” 穆员外摆摆手,笑道:“不必客气,你先坐下,老夫还有些事情要问你......” 第一百一十三章 背景深厚范大晨 事实上,穆员外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姜舒易遇袭事件与柳宁并没有多少关系。抛去姜瑜怡与沈秀才两人不论,本身姜舒易与柳宁并没有任何关系。至于那些无辜的流民,与柳宁就更加牵扯不上什么关系了。可只是因为姜瑜怡与吴婷婷两人的缘故,柳宁不想将自己置身事外。 上辈子是孤儿的柳宁,从小到大并没有什么真正的朋友,而关系自己的人,更是除了孤儿院院长之外再无他人。可这辈子却不一样,有了疼爱自己的父母,有关心照顾自己的恩师,有给予自己诸多助力的穆府与刘宅,更有真正知心相交的朋友。柳宁的身心,被这一些些的暖意所包裹着。即便生活仍旧需要柳宁自己去拼搏,可他仍旧觉得很是幸福。所以,柳宁不愿意放下自己所关心的任何一个人,也会想着尽自己的一点努力,去帮助一些需要帮助的人。哪怕做这些事情需要付出一些代价,承担一定的风险,柳宁觉得也是可以接受的。 所以,当柳宁看到因悲伤过度而病倒的沈秀才,看到从此不复笑容的吴婷婷,看到强自挣扎的黑胡子,看到无辜蒙冤的流民。柳宁觉得,无论如何自己都该为他们做些什么。只要能看到他们脸上一抹浅浅的笑容,即便自己需要付出许多,承担许多,那么也是值得的。 自己珍惜的也就那么些个人,不为他们做些什么又怎么说的过去呢。 “阿宁,范大晨背景不简单,在他身后隐藏着某些人或者某个组织,这件事,你是如何得知的?”穆员外待柳宁坐下后,屏退身旁随侍的丫鬟,询问道。 柳宁道:“老员外,其实小子也不知道县衙里究竟是谁的背后隐藏着黑手,这些都只是小子的推测。事实上,很多事情,小子并不确定。” 穆员外笑道:“这里没有其他人,就你我两人,将你的推测说与老夫听听。老夫很是好奇,你究竟是从什么地方推测出这些信息的。” “回老员外的话,其实一开始小子也没有想到这么多,真的只是当作一个简单的遇袭事件。可是,随着之后小子从侥幸逃生的黑胡子嘴里听来的话,县衙差役的不合理行动,以及县衙差役与师爷之间前后矛盾的话,才让小子觉得这件事情并不简单。” “确实,从你刚刚的转述中不难发现县衙在这件事情中扮演的角色不简单,可这也不能说明在这县衙背后存在着黑幕。” “其实,有两件事小子并没有说起,也正是因为这两件事让小子感觉到黑幕的存在。第一件事,小子曾在去县衙祭奠姜大人等人的时候发现他们身上的创伤并不是简单的由弓箭或者佩刀什么的造成的。虽然县衙的差役并没有在现场发现遗留下来的凶器,可是,尸身上的致命伤,很多都是由弩箭造成的。老员外见多识广,想必定然知道弩箭与弩是被朝廷列为管制武器的存在。寻常人怎么可能轻易的弄得到。这些伤口无一不是在告诉小子,这遇袭绝不是盗贼所谓。定然是一个有组织由规划,而且实力绝不容小觑的组织存在。” “第二件事是有关于小子之前提过的黑胡子的事情。老员外有所不知,黑胡子本身并不是姜大人带来的护卫,而是在半途上救下来的人。黑胡子他是槐刘镇刘家村人士,在成为姜大人的护卫之前曾在附近山林里讨过生活,身份早已从平民沦为流民。而他成为流民的契机却是曾经在镇上犯了事,被县衙通缉。县衙里的差役,对此人的认知也就只到了这一步。可是呢,黑胡子曾在几年前灾年里为了生计,组织了一批流民,抢劫了两回县里的运粮车。按理说,抢劫运粮车这么大的事情,不可能县衙里的差役对主犯没有任何印象。除非此时并不是黑胡子所为。可黑胡子曾誓旦旦的说,他确实抢劫过收缴上来为税粮的运粮车队伍。如此一来两边的话,不就矛盾了吗。所以,小子以为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两次的运粮车并不是真的由县里的差役运送的。而且这两次运粮还是一件见不得光的事情。而有能力组织两起从县衙里运粮的活动,又怎么可能是普通人能办得到的呢。” “所以,结合两件事,你觉得在县衙的背后一定隐藏着黑幕?而且这个黑幕绝对不简单,是吗?”穆员外接过柳宁的话,替柳宁将他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是的,老员外。小子就是从这些上面推测出来的。” 穆员外听完柳宁的推测,轻轻的鼓起掌来。说道:“不简单,不简单啊。只是从这些小细节上面就能推测出相差无多的真相。阿宁,你真不愧是一个聪慧的孩子。” “老员外见笑了,其实这些小子并没有确凿的证据。全都是小子的臆测。” “不,阿宁,老夫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你的推测并没有错。黑幕确实存在,而它安插在县衙里的棋子就是范大晨。 是不是好奇老夫为何如此笃定?事实上,在老夫致仕回到槐刘镇之前就已经知道范大晨这个人。他本身并不是文官出身,而是从行伍里转出来,半道出家的县令。为了老夫自己能有个稳定无忧的晚年,在回来之前,老夫就曾经调查过范大晨此人。可是,无论老夫如何调查,却总得不到任何有价值的情报。所有的调查结果都表明范大晨此人毫无任何问题。可越是这样,老夫越是怀疑,一个毫无问题,毫无背景的行伍军官,只是花重金就能让朝中重臣将他调出行伍,并且成为手掌一方实权的县令。天下又怎会有如此简单之事。所以,老夫没有终止对范大晨的调查,而是加大了调查力度。结果,老夫派出去调查的人无一例外的全都身亡,而且还都是意外身亡。无奈之下,老夫不得以放弃了调查。阿宁,老夫说了这些,你也能够想出来了吧。” 柳宁点点头,说道:“能让老员外这般身份的人都无法调查清楚的势力,绝不会是一个县令能够办到的。” “是的,所以老夫致仕回到槐刘镇后,没有必要的情况下,都不会去接触范大晨。对他的请求,老夫总是要三思而后行。上回若不是沐沐这丫头出了事,需要县衙的协助,老夫也不会那么轻易的就答应范大晨的请求。老夫告诉你这些,只是不想看到像你这样一个聪慧有前途的孩子因为招惹到不该招惹的人或事,而发生什么意外。” “多谢老员外维护,小子定当仔细小心,轻易不会让自己陷入险境。” “嗯,天赐这孩子最近明显上进了许多,也收敛了玩闹的性子,说起来都是你的功劳。老夫心里对你还是颇为感激的。” “老员外快别这么说,小子当不得。天赐本身就是一个好孩子,只是年岁还小,性子玩闹了些,又没有个认定的方向,一时间难免有些顽皮。如今天赐已经认知到自己该做的事情,所以自然会有很大的改观。这些都是天赐自己的功劳,小子所做的实在微不足道。” “呵呵,你也别自谦了,你们的所作所为老夫都看在眼里。即便是有天赐自己的努力,但其中却也少不了你的功劳。不过,阿宁,有件事需要你注意一下。” “老员外请说,小子定然遵从。” “马上就到了年关了,书塾的授课也要暂停一段时间。老夫的二孙天泽与四孙天浩不日也将回到府里。天赐与天泽,天浩的关系并不是很好。你还需多注意些。勿要使他们兄弟之间发生什么矛盾。” “老员外请放心,小子一定会尽力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 “嗯,交给你,老夫还是放心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 茶馆活动策划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穆府上下纷纷点起了油灯。时辰不早了,柳宁也就没在多去打扰穆员外休息。对穆员外的援手再次表示感谢后,也就离开了,回到了自己住的客房。 穆天赐回府后,换了身常服就去了柳宁的客房,在客房里等着柳宁回来。柳宁与穆员外交谈的时间稍稍长了些,百无聊赖之下,穆天赐趴在桌上睡着了。直到柳宁回来后,将他唤醒。 穆天赐慵懒的伸了个懒腰,问道:“阿宁,你想办的事情,我祖父答应了?” “恩,老员外答应了。” “我就知道,有时候我都觉得你会不会是我祖父在外养的私生子孙,他对你可真没话说。” “有你这么编排长辈的嘛,要是被你祖父听到了,小心你的皮哟。” 穆天赐一把勾住柳宁脖颈,说道:“嘿嘿,这里就你我两个人,你不说,我不说,我祖父又怎么可能知道。难道你想去告密?” 柳宁对着穆天赐翻了个白眼,轻轻挣脱掉穆天赐的魔掌,说道:“别闹,你祖父吩咐了一件事儿,和你有关的。” “说吧,祖父又传来了什么指示啊?” “你二哥和四哥马上就要回来了,你祖父让我看着你,说是别让你又像小时候那样和他们闹起来。” “切,我当是什么事儿呢,原来是两个讨厌鬼要回来了,看在你的面儿上,我不和他们计较,只要他们别来惹我。不然,该出手时我还是会出手的。” “说的跟个真的似的。至于吗,毕竟都是你的兄长。” “他们才不是我兄长,算了,不说这个了,反正我就那句话,我不主动挑事,但是,也不怕他们挑事儿。” “德行......” “对了,阿宁,眼看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书塾很快就要开始休假了,腊月里,你有什么打算?” “正好你提到这事儿,我在想要不要趁着年节这段时间,在茶馆推出几项活动。从而借机扩大茶馆的知名度。” “年节里让茶馆做活动?阿宁,一般商家年节都会休息的,很少再有经营的。毕竟过年时节,大家都是在忙着走亲访友,很少有时间来我们茶馆消费的。这个时候你推出什么活动,合适吗?” “也许年节时分对其他类型的生意有着负面影响,但是,我觉得这反而对茶馆是个好消息。虽然说我们主要做的还是茶水糕点生意,但是,这段时间看来,来我们茶馆消费的客人大多还是冲着我们的说书项目来的。茶水糕点方面暂时我们没法获得更大的突破,那么不如索性直接从说书这类的休闲节目入手,扩大这部分在消费群体里的影响力,从而借此扩大茶馆的在他们生活中所占有的比重。以说书这类的附加项目扩大茶馆的经营额难道不也是一个不错的出路?” 在这里,值得一说的是,大楚的年节活动与现代还是有些出入的。如果是在现代,年节对各个商家意味着商机。各类科目的优惠活动纷至沓来。让人眼花缭乱。可在大楚呢,到了年节,各家各户家里都是很热闹的,但是呢,街上的商家们大多都是处于关张状态。因为商家们也都在年节时分回家陪伴家人或是走亲访友,根本就不会想着说去市集上逛逛。当然了,也不是所有的商家都关张了,还是会有一些商家在年节时分继续经营着,只不过这营业额比起其他几个月来就要差上不少。没有客流量的集市,又哪来多少营业额呢。 对于柳宁说的年节会给茶馆生意带来更好收益这番话穆天赐不是很能理解,所以忍不住问道:“阿宁,你是不是理解错了什么,往常年节时分,大家都是在各自的府宅里,与家人亲朋相聚一堂。都是很少迈出大门的。又怎么会来我们茶馆给我们增加些收益呢?我觉得在年节做活动,就是在纯粹的浪费银子。” “不能理解?那好,你听我分析。首先,你先看看这个。”柳宁从屋里的书桌上拿出一本账簿,将账簿递给穆天赐,说道:“这个呢,是我让章叔帮我记录下来的,茶馆每一天,每一个时辰的营业额。在账簿的最后一页是我们茶馆说书节目的开始结束时间。你仔细对比一下,看看能发现什么。” 穆天赐仔细对照着账簿的前后,半晌,方才说道:“我对比了一下,其他时间的营业额整体都比较平均,而且只能达到一般水准,只有在金六子说书结束之后,茶馆一下子会进账很多。基本上可以算是其他时间段营业额的总和。” 柳宁点点头,说道:“这能说明什么?这说明,就目前为止,我们万通茶馆每日的最大收入来自说书,而不是茶水糕点这块。大部分客人之所以会光顾我们茶馆,主要还是冲着金六子的说书来的。而我们茶馆与其他茶肆相比优势也恰恰正是这点。那么这样的话,我们不妨就从这一部分着手,扩大我们的优势。” 穆天赐问道:“怎么扩大?说到底金六子只有一个人,虽然我们之后也在培养后备的说书人,可是,他们培训时间尚短,还远远不能与金六子相比,现在就将他们推广出去,反倒会砸了我们自己的招牌。” “天赐,你不要着急,且听我说完。是的,你说的不错,现在茶馆就只有金六子一人支撑着说书,其他正在受训的人都不能与之相比,而且金六子现在一天说书内容已经是极限了,不能再增加节目时间。但是,我们的出路并不只有说书这一个。说书,他的本质说到底只是一个节目,一个为客人们休闲时提供乐趣的节目,我们不用增加说书节目的时间,只要扩大茶馆的休闲节目就可以了。比如说在推出一个名为相声的节目。这样有了说书,相声两大节目支撑着,就能保证茶馆整日下来生意都会很不错。” “相声?那是什么?” “稍候我在详细跟你说什么是相声,现在呢,趁着马上就要过年了,我们将相声推广出来,同时我们让这两个节目走出去,换句话说就是在茶馆推出说书,相声的上门服务。让宾客们在家过年也能享受到这些。为他们的年节带来不一样的体验。天赐,你想想,当你在家与亲人一起享受团聚带来的美好的气氛时,再来个说书,或者相声这样的节目陪着。是不是顿时感觉这个年节充满了乐趣。我们这样做的目的是能够充分的提高我们万通茶馆的知名度。为将来扩张茶馆提供便利。” “阿宁,你说的这些是听起来不错啦,但是,你有想过没有,我们现在手上并没有多少能够拿出手的说书人,也更别说所谓的相声人选,年节也就这么些天,要是很多宾客都来点单呢,我们人手根本就不够啊。” “所以啊,这个时候我们就要推出万通茶馆会员制。只有我们万通茶馆的会员才能享受到我们的说书,相声上门服务。所谓的会员制也就是说,客人们提前在我们茶馆缴纳一定费用,我们登记下来,成为我们万通茶馆的会员。这样,日后他们在我们茶馆里消费一律可以享受九折优惠。同时,优先享受到我们万通茶馆提供的各项服务。让他们在享受我们提供的服务时,还能感受到高人一等的感觉。天赐你觉得这样如何?” 虽然穆天赐对柳宁说的什么会员制度不是很明白,不过,有种直觉告诉穆天赐,这个方法或许可行。于是,穆天赐颔首说道:“我虽然不是很明白,不过,好像可行啊,要不然我们试试?会员制好像投入的资本也不是很多,当作一种尝试也不是不也可以。毕竟我们现在账面上多少还是赚了一些银子。” “那行,活动策划什么的我来写,虎子那边你来跟他说一下。我晚上把策划写好,明天开始着手准备培训人手说相声,还有就是得去写些传单,嗯,这个事就拜托你和虎子了。” “啥,又要我来写啊......”穆天赐一听又要开始写宣传单,顿时哀嚎道。 柳宁一脸坏笑:“当然,你也可以不去写啊,只要你舍得花钱去印刷,嘿嘿......” 第一百一十五章 假期至 假期,不论是在何时代,大抵都是一件让人感到愉悦的事情。假期的到来,意味着孩子们可以充分的享受无拘无束的快乐生活,意味着大人们也能暂时放下手中忙碌的工作,好好的让自己疲惫的身心得到舒缓。 大楚这里是没有什么乌糟糟的期末测试之类的考试。书塾的管事早早的就在书塾大门口的布告栏上贴上了通知,告诉书塾的学生们具体的放假时间。每个走进书塾的学生们看到书塾张贴出来的告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的笑容。没有考试,没有课业的假期,对他们这些平均年龄只有是十一二三岁的孩子们,还是能带来很大的快乐的。 假期的到来,对柳宁来说意味着他可以有着更多的时间来准备即将开始的万通茶馆年末活动,意味着等万通茶馆活动准备好后,就可以回到青石桥村,回到爹娘的身边。离乡大半年了,柳宁的心里还是很惦记着那处风景别致,一派祥和的小村落。在柳宁看来,有家的地方才是自己的归属。槐刘镇虽然繁华热闹。各种生活设施都还算的上完善,不过,始终还是比不上青石桥村在自己心中的地位。为了能早日回乡,柳宁抓紧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将茶馆的策划准备完善。 刘虎趴在柳宁的案桌上,一个劲的“嘿嘿”傻笑着。后日就要来到的假期,给刘虎带来了巨大的幸福感,就连这几日抄写传单而痛呼哀嚎的手酸都不放在心上了。浑身上下每一处细胞都在向人展示着自己的快乐。 柳宁费力的从刘虎那硕大的脑袋下抽出已经抄写好的传单,无奈的说道:“虎子,你能别再傻笑了吗?口水都要滴下来了,要是落在传单上,你还得重写。” 刘虎一抹嘴角的口水,笑道:“多大点事儿,不就是一点传单嘛,吵起来能有多麻烦。” 穆天赐将自己面前的一踏尚未抄写的传单递给刘虎,无力的说道:“行啊,虎子,既然你觉得很简单的话,你来抄好了,本少爷实在抄不下去了,太多了。累死我了。” 刘虎笑着躲闪掉穆天赐递来的传单,说道:“天赐你是能者多劳嘛,像我这样字写得难看的人,就不出来献丑了。” 柳宁摇头笑道:“行了,你俩快别闹了,没多少了。赶紧完事儿了,还有其他东西要准备呢。” 穆天赐一听,顿时哀嚎:“还有其他的啊,阿宁,你这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啊,怎么这么多的花样啊。” 柳宁笑道:“还想不想挣钱啦。”穆天赐与刘虎不约而同的点点头,柳宁接着说道:“既然想的话,就赶紧动手。等我们挣了大钱,想做什么不行?” “行吧,我做,还不行嘛,不过,阿宁你先告诉我,还要准备什么,让我心里有个数,不然我非得过劳致死不可......” “没那么夸张,这回不用你穆少爷亲自动手,只要放学后一道去印章店铺,去定制一些印章,当作茶馆会员的标志。”柳宁笑着拍拍穆天赐的肩膀,他也知道,这几天为了抄写传单着实是苦了穆天赐这个大少爷。 为什么这回没有找穆府的人一道抄写?不是穆天赐不想,而是不能。就在他将柳宁写好的第一份传单拿着去找人抄写时,被穆员外无意间看到了。穆员外正嫌弃穆天赐字写的不好看,这下逮住了机会,自然要让穆天赐好好的练练字。所以在穆员外的指示之下,穆府上下没有一个人敢帮穆天赐抄写。穆天赐原本大为光火,可知道是穆员外亲自下达的命令后,一张胖脸要多委屈有多委屈,却也不能违背祖父的意思。只能自己动手。 听完柳宁的话,穆天赐这才放心的点点头,说道:“只要不用自己动手,我就陪你去。” 有了充裕的假期时间,学生们总会给自己制定一些计划,借此来为假期生活增添些乐趣。学堂里其他的学生们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兴致勃勃的商议着要在这个假期给自己安排些什么样的活动。大抵是大家都太过兴奋了,声音过于高亢了些。他们商议的计划传到了刘虎的耳中。刘虎光是听着就已经兴致大起。随即对柳宁和穆天赐问道:“后天就要放假了,到年节还有半个月的时间,你们有什么打算嘛?想到要去那里玩耍吗,一起去呗。” 穆天赐无比幽怨的看了一眼刘虎,满是心酸的说道:“哪有机会去玩,我爹,我祖父都给我安排好了,趁着年假没到,让鲁夫子给我在补补课业。你们的假期在游戏中度过,可我的呢,只能面对着鲁夫子,痛苦煎熬着。” 刘虎给穆天赐投去一个节哀顺变的眼神,转而问柳宁;“阿宁,你假期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具体打算,等茶馆的活动开始后,我大概就会回乡了吧。好久没回去了,还是有些想念的。” “阿宁,你家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柳宁仔细想了想:“大抵是没有什么特别好玩的地方,青石桥村也就景致不错,不过,光这个大概是入不了你虎子的法眼了。” “唉,你们两个无趣的家伙,看来只能我自己一个人好好玩耍了。”刘虎叹息道,对着两个没有游玩计划的家伙,心里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咳咳,虎子,你别忘了,茶馆也有你的一份子,我要回乡,天赐要补课,所以嘛,茶馆就交给你了。好好替我们看着哈。别一天到晚的就想着玩闹......” 刘虎没想到柳宁会在这里等着他,一时间面色一囧。可仔细一想,确实不能光顾着玩闹,茶馆的生意还是得去看看的。毕竟只有挣了钱,自己才能更加舒坦的玩耍。所以,刘虎只能无奈的点点头,说道:“好吧,我去盯着茶馆,唉,我的完美假期啊,就这么被削去了一半......” “不是还有一半嘛,你还是可以好好玩耍的。” ............ 午休时分,柳宁被沈秀才喊了过去,说是有些事情要交代柳宁。 柳宁之前提出的租房的事情,沈秀才还没有决定下来,只是说着过完年后,在去讨论这件事。柳宁也明白沈秀才的顾虑,所以也没有去催促什么。好在吴婷婷在茶馆暂时住的还算顺心。一时半会儿也不用替她太过操心。 “恩师,您找我?” 沈秀才点点头,示意柳宁先坐下来。说道:“栓子,后日书塾就要放假了。为师打算后日便带着婷婷回乡,你呢,与为师一道回去吗?” 柳宁摇摇头:“恩师,学生怕是还得耽搁几日。放假后很快就是年节了,学生打算趁年节前在茶馆搞些活动,一时半会儿间还不能脱身。等茶馆活动稳定下来后,学生就回乡。” “栓子,你觉得为师将婷婷带回青石桥村,对她而言是否合适?毕竟她刚刚适应了茶馆的生活,现在又要随着我们回乡下。对她这样一个生活在繁华之地的孩子而言,会不会不太方便?” “恩师,学生觉得家乡的平静安详的气氛更加适合婷婷妹妹。而且有李奶奶和我娘亲的照顾,应该会比在茶馆要更为方便,合适一些。况且,我们确实不能将她就这样安置在茶馆,毕竟年关将至,还是一个温暖的家庭更适合她。” 沈秀才不是不知道乡下的环境更加有助于吴婷婷从悲伤中走出来,只是没有带过孩子的他,难免顾虑多了些。所以沈秀才想找个人,问问他的意见。柳宁就是这样的人,毕竟沈秀才最为了解的,也感到最贴心的也就只有柳宁一个人。所以,沈秀才觉得还是有必要问问柳宁的意见。 “栓子,这里有些散碎银子,你先拿着,替为师去市集上买些东西给婷婷,你们与她的关系最好,比为师更知道她需要什么。” 柳宁接过钱袋,点点头,说道:“好的,恩师,学生这就去。” 沈秀才走到门口,看着柳宁离去的背影,心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假期到了,希望自己能帮婷婷走出悲伤的阴影。能不负瑜怡的嘱托。 只是在沈秀才的内心深处还是更希望姜瑜怡能够亲自带吴婷婷走出悲伤阴影。 第一百一十六章 黑胡子盗尸(上) 黑胡子的生活轨迹已经完全的被改变了,无端遭遇横祸,赖以生存的环境被破坏,熟悉的人悉数罹难,是剩下他孤身一人得以幸免,一心只想讨回公道的他本以为遇到一个能替自己伸张正义的好官。却没想到,就这样的一个好官,却也被官府所谓的以自己为首的盗贼团伙袭击,殉职。两场接连下来的灾祸只余下自己与一个小姑娘得以幸免。剩下的不是失去了踪迹,生死不知,就是已经变成一具具冰冷的尸体。黑胡子是一个重感情的人,这样的结局,是他所不能承受的痛。所以,他的心里除了复仇,再无其他。 可是,一无身份,二无财势的他,想要找到这个躲在黑幕中的组织复仇,又谈何容易。若非那个叫做柳宁的孩子告诉他,一切还有转机。黑胡子当真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迷茫之下,还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可就算按照柳宁说的那个方法来做,就真的可以成功吗?说实话,黑胡子的心里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如今形式之下,他除了遵循柳宁的办法来办,有还能怎么样呢。只能暂且不论结果如何,死马当做活马医吧。 所以,黑胡子开始利用自己在山林中捕猎时学到的追踪办法来小心谨慎的跟踪监视着县衙里负责处理盗贼尸体的差役。以图借机找到合适的时间地点,偷盗出来一具尸体。 说来也算是侥幸。从范大晨将所谓的袭击姜舒易的盗贼团伙全部授首的案牍上报朝廷后,很快就接到了朝廷下传来的指示。命令槐刘镇县衙将姜舒易等人尸身收敛妥善,封入棺椁。不日检巡司将派护卫前来将姜舒易等人的尸身运回京畿通城,而盗贼的尸体,则是就地处理。这么多的尸体需要集体处理,这倒是方便了黑胡子,给了他一个可趁之机。倒不是其他缘由,而是两方五十多具尸体,若是搁置在县衙的停尸房,根本就无法放下。难道随意的安置在县衙吗?怎么可能,县衙毕竟时一镇之中权威最重的地方,又是镇上官员办公所在,怎么可能轻易的当作停放尸体的义庄呢。可放眼整个槐刘镇却又没有固定的义庄,也就更不会存在义庄看护。毕竟槐刘镇承平百年,从未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根本就不可能会同时遇到这么多的尸体。 既然没有固定的义庄场所,也不能随意的搁置在县衙,更不能将这些尸体还挂在菜市口,任凭其腐烂败坏。所以,无奈之下,负责处理尸体的县衙差役们只能暂时将这些尸体安置在镇外一处破庙里。只待范大晨回到县衙后,颁下指示后,就可以开始处理了。 是的,范大晨最近几日不在县衙,因为巡检知府姜舒易遇袭事故,在整个金阳府府衙造成了很大的冲击。所以,金阳府知府命令范大晨前来金阳府衙述职。整个县衙里了解整个事件真相的只有范大晨一人,其他人大多都只是听命行事,所以,没有人会想着主动去处理这些在他们看来有些污糟的尸体。全都在等着范大晨的指示。只余县丞张显,他本就是一个只顾着捞钱,不管事儿的主。手上的权力早就被范大晨架空了。当然了,张显自己也不在意。只要每年都能从范大晨那里得到一笔不菲的好处。权力什么的,他无所谓。能从一名小吏晋升为县丞,已经是他官宦生涯的极限。眼看着升迁无望,还不如趁着还未致仕之前,好好的捞上一笔,也好将来能舒舒服服的养老。 所以,在这一系列的机缘巧合之下。被当作盗贼的流民的尸体,与槐阳驿站几个伙计的尸体都被安置在镇外破庙里。看守尸体的差事并不是一个好差事,这么多具尸体,加上破庙环境阴森,县衙里年轻的差役们都不愿意去接手这样一个苦差事。所以,这件差事就落到了县衙里一个最为年长的,唤作安六梁的老差役手上。 黑胡子一路尾随着县衙运送尸体的差役们来到了破庙外。不清楚其中实情的黑胡子没有贸然的偷盗尸体,而是耐着性子,在破庙外观察了两天。确定了平日里除了一名老差役外,再无其他差役来此处。同时期间将破庙附近的环境探查了个清清楚楚。同时,也定下来了脱身路线。一切探查完毕后。黑胡子用柳宁给他的一些散碎银子,去镇上给自己置办了一身货郎装束。并且利用他与柳宁,刘虎之间的关系,从刘家酒肆讨来一坛蒸馏过后的烈度酒。一切准备就绪后,黑胡子踏上了盗尸的旅程。 夜幕以至,装扮完毕的黑胡子背着竹篓,堂而皇之的走进了破庙,看到坐在破庙院内一处简易棚子里的老差役安六梁后,笑道:“这位大叔,眼看天黑了,能否借个地方,让我在这儿过一夜?” 不得不说,黑胡子憨厚的面容挂着笑脸还是很有迷惑性的。安六梁对黑胡子完全没有戒心。笑道:“夜深寒露中,小哥不妨坐到棚子里,与老汉一道烤烤火。” “多谢大叔了。唉,路上耽搁了些时间,不能早早的赶到青石桥村里,若不是碰巧看到这里又处破庙,这个夜晚,都还不知道该如何度过呢。” 安六梁笑问道:“看小哥装束,是一名赤脚货郎?” 黑胡子憨厚一笑,道:“是,靠着买点东西,勉强维生。大叔,瞧您的装束,倒像是官府里的差老爷?” 安六梁摆摆手:“什么老也不老爷的,也就是一个跑腿办差的苦哈哈。小哥是那儿人啊?” “我家就在青石桥村。平时往返槐刘镇与舞阳县之间。做点小生意。” “好啊,虽然辛苦些,不过胜在自由,至少不必担心随时被责处。” “大叔说笑了,您可是在县衙当差的,有谁敢轻易的责处您啊。” “唉,小兄弟,县衙的事情,你不懂。在县衙讨生活,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啊。没两把刷子,想在县衙混下去,一个字,难。” “是,是,是,一看大叔就是一个高人。”黑胡子不断地拍着安六梁的马屁。想要用酒灌醉差役,只有气氛到了,才能顺理成章的拿出酒来。 安六梁开怀的笑着,不论是谁,骤然间听到陌生人的一计吹捧,自然是无比得意。安六梁大笑道:“不瞒小哥你,老汉的这双眼睛,可是出了名的尖,不论是谁,有什么样的花花肠子,都别想瞒过老汉的这双眼睛。” “那是,那是,瞧您的气质,就知道您不是一个普通人。对了老哥,我这儿有一个宝贝,您给掌掌眼?”说完,黑胡子从竹篓里取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刘记酒肆最为浓烈的蒸馏酒。 一个货郎能有什么好东西,安六梁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屑的,可是,当黑胡子掏出烈酒时,安六梁瞪大了眼睛,不断吞咽着口水。酒啊,还是刘记酒肆最为出名的好酒。一时间,腹中的酒虫开始骚动起来,对面前的这美酒无比渴望。“这,这是刘记的美酒?”激动之下,安六梁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黑胡子一比大拇指,夸道:“大叔真是好眼力。正是刘记的好酒。说来也是巧合,今日我正巧出镇时,一辆马车疾驰而过。路上有些颠簸,这坛子美酒就从车上掉落下来,正好落在我的面前。您说,这等好事,我能拒绝吗。” “那,那是自然不能拒绝了。唉,小哥,老汉我能尝一口吗?当然,我会付钱的。不瞒小哥你啊,自从在县老爷寿诞上闻到这酒的香气后,老汉久久不能自己啊。只是囊中羞涩,买不起啊。” 黑胡子一拍坛口,爽朗道:“瞧大叔您说的。既然咱们在这儿相遇,那就是有缘。既然有缘,那还谈什么钱不钱的。反正这也是我捡来的。本就没打算卖钱。说实话,我尝了一口,着实舍不得买啊。这等美酒,只能我们自己好好品尝,若是卖个他人,实在太亏了。” 黑胡子说一句,安六梁就不断的点着头。表示自己深感认同。当黑胡子摘取封盖,那弥漫在四周的酒香,安六梁简直陶醉了。忙寻来两只碗来,与黑胡子痛饮起来。 烟雾升腾,酒香弥漫。一座简易的棚子里,两个酒国知己把酒言欢,真真好不畅快。 第一百一十七章 黑胡子盗尸(中) 酒是打开两个陌生人的话匣子最好的助剂。几碗烈酒下肚,安六梁与黑胡子之间变得无话不谈,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都说了出来。一声“大叔”,一句“小哥”的聊的好不欢畅。 黑胡子将安六梁的酒碗满上,轻轻的与安六梁碰了一下,笑道:“啊,安大叔真是好酒量,来来来,晚生在敬您一杯。” 安六梁将碗中酒一饮而尽,吞咽下肚后,边摇着头,边啧啧感叹:“到底是刘记酒肆的美酒,果真名不虚传。老汉今天能尝到这样的美酒,也算没白来这世上一遭。” 黑胡子又给安六梁满上酒,说道:“安大叔,既然机会难得,您不妨多喝些。酒还有不少呢。” “哈哈哈,好,好,哎呀,多谢小哥了。” 刘记的烈酒,入喉着实美味。只是这后劲却也厉害,尽管在黑胡子刻意控制少喝的情况下,却还是感到酒劲已经上头。黑胡子晃晃脑袋,努力的将头里传来的晕眩感排除,却还是收效甚微。至于一旁的安六梁更是不堪,满脸通红,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嘴里不断的说着些胡话。眼瞧着已经彻底醉倒,不省人事。 黑胡子从竹篓里取出一只葫芦,里面装的是提前准备好的冰冷的井水。打开葫芦,将葫芦里的冷水从头顶浇下。南方的天气虽然不如北方那般寒冷难耐,却也好不到哪里去。一葫芦的冷水从头浇下,刺骨的冰冷感觉,让黑胡子彻底清醒了过来。虽然脑袋里还时不时传来一阵阵脑涨欲裂的感觉,但却已经不影响黑胡子接下来的行动。 走到安六梁的身边,黑胡子轻轻的推了推安六梁。安六梁满嘴呓语的侧过身,继续昏睡不醒。确定安六梁已经彻底醉倒后,黑胡子开始了自己的行动。 竹篓的最低层,放着两只能将成人装进去的麻袋。黑胡子走进破庙里,先在安放所谓的盗贼尸体的地方,挑选了一具自己认识的人的尸体,将它装进麻袋,系紧袋口,背着麻袋,轻手轻脚的走出破庙。走到破庙外事先选定的地方。那里有他提前挖好的大坑。黑胡子的计划是先与在破庙看守的差役套近乎,借机用烈酒将其灌醉。在将尸体偷走。暂时没有交通工具的他只能先将尸体安置在提前挖好的坑里。埋起来,做上记号。等第二日,正常的与差役告别后,去镇上租辆牛车。返回掩埋尸体的地方,将尸体带回万通茶馆。藏到柳宁已经准备好的冰窖之中。 安置好第一具尸体,黑胡子回到破庙,安六梁仍旧侧躺在地上,昏睡不醒。看样子是醉的太厉害,偷盗尸体时发出的动静并没有吵醒他。第一次做这样事情的黑胡子,不禁长舒一口气,还好,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 如同偷盗第一具尸体那般,黑胡子走到安置槐阳驿站的罹难人员的地方。虽然黑胡子很想将姜舒易的尸体偷出来,可是,他也知道,一旦自己将姜舒易的尸体偷出来,势必会闹出动静,到时候反倒会误事,所以,黑胡子只能放弃这个想法。为求稳妥,姜舒易一行人的尸体,都不能偷走,所以,黑胡子选了一具驿站伙计的尸体,装入麻袋,带走了。 妥善的安置在大坑里,掩埋住,并且在大坑的边上做上记号。做好这一切后,黑胡子重新回到了破庙,靠坐在火堆旁,稍稍的休息。一番行动下来,身上也出了不少的汗,加上最近一段时间为了追踪差役,也没好好的休息过,黑胡子的身子还是有些疲惫的。此时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稍稍休息一下,平复一下心境也没什么不好的。 可就在黑胡子刚刚和衣躺下,闭眼休息的那一刻,安六梁的声音传了过来:“原来,你跟老汉套近乎是为了偷尸体啊。” 黑胡子大惊失色,一骨碌的坐了起来,瞪着大眼看着身旁面色依旧通红,可说起话来却毫无醉意的安六梁。“安大叔,你,你不是醉了,醉了吗?”黑胡子嘴里说这话,手里去下意识想要找个武器。从董护卫那里得到的匕首放在竹篓里,暂时拿不到。所以,哪怕是块石头什么的也是好的,一旦情况有变,无论时防身,还是伤人,多少还有个依托。 黑胡子的小动作被安六梁看得一清二楚,安六梁冷哼一声:“小子,别想着对老汉我做什么。就在你刚刚搬运尸体的时候,这附近能当作武器的东西,我都收起来了。就连你藏在竹篓里的匕首,现在也在老汉身上。你呢,现在就给老汉我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吧。老汉虽然年纪大了,但抡起拔刀,你小子还是差了些。” 四下确实没有什么可以当作武器的东西。无奈之下,黑胡子只能放弃寻找武器这一想法,还好尸体已经偷出去,虽然还没交到柳宁的手上,但总比在县衙手上要好的多。 “小子,说说吧,为什么要偷这两具尸体。” “哼,要杀就杀,哪儿那么多废话。” 安六梁轻笑一声:“小子,老汉要是想要杀你,刚刚你偷尸体的时候,就可以动手了,还用得着等到现在?之所以等到现在,无非是想看看你到底是在替谁办事。张显?范大晨?还是其他什么人?” 黑胡子沉默不语,只是坐在原地。现在情况未明,实在不能判断出安六梁到底是安的什么心思。安六梁身边就是他的佩刀,黑胡子即便现在猛地起身逃走,却还是无法躲过安六梁的刀。所以,保持现状算是眼下最为合适得办法。 黑胡子不说话,安六梁也不以为意。给自家倒上一杯酒,一口咽下,满足的摇摇头,叹道:“好酒啊,说起来还得谢谢你这小子,要不是你,老汉可喝不起这种好酒。” “知道你是怎么露陷的吗?呵呵,小子,老汉我家住在青石桥村,你还说你是青石桥村人士,那为何老汉我不认识你呢。再说,你出来骗人也不收拾一下仪容,这么明显得一脸胡须,老汉要是猜不到你就是传的沸沸扬扬的黑胡子,那这么多年,老汉不是白活了?” “既然你都知道我不是什么赤脚货郎,又为何不当场揭穿我?” “当场揭穿你?老汉又怎么知道,你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呢。又怎么喝得到这样的美酒呢。况且,老汉刚刚也说了,还没搞清楚你到底是张显的人还是范大晨的人,老汉又怎么会轻易揭穿你呢。” “哼,两个草菅人命的狗官,我又怎么会与他们为伍。” 安六梁神情突然有些暗淡,也不再继续喝着酒,只是看着火堆出神,好像是在回忆什么。 看到这一幕的黑胡子,心里满是疑惑,他确实不明白为何之前还一副成竹在胸的安六梁此刻为何会变得如此落寞。可有一种直觉告诉黑胡子,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所以,黑胡子暂且按捺不动,他想看看,这安六梁到底想做些什么。 第一百一十八章 黑胡子盗尸(下) 篝火冉冉,烟雾氤氲升腾。篝火背后的安六梁一双眼睛显得满是沧桑与深邃,谁都无法轻易从他的眼神中猜出他内心的想法。 沉默良久的安六梁终于起了身,随意的拍去身上的灰尘。从怀中掏出黑胡子的匕首,轻轻的抛还给黑胡子。黑胡子接过匕首,低头看着手中的匕首,又抬头盯着安六梁,眼神中尽是狐疑。黑胡子对安六梁交还匕首的行为感到很是不解。 安六梁轻笑一声,说道:“很奇怪老汉为何将匕首还给你是不是?呵呵,小哥,你且随老汉来。” 黑胡子站了起来,谨慎的跟在安六梁身后,走到了一具尸体面前。这是一具县衙所谓的盗贼的尸体。安六梁指着这具尸体说道:“知道他是谁吗?” 黑胡子摇摇头,说道:“见过一面,不过并不知道他是谁。” 安六梁也不嫌弃尸体散发出来的异味,轻轻的拭去尸体上的污秽物。说道:“他叫安四柱,是我的一个侄子。也是我三弟家唯一的后代。” “你的侄子?他不是没身份的流民吗?怎么又成了你的侄子。” 安六梁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了,父母早亡的他原本并不是什么流民,只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夫,忙时在家务农,闲事就来镇上招些散碎活计做做,挣点散碎银子。日子虽然辛苦,却也还能过得下去。四柱他不爱说话,平时少有和人交流,就连跟我们这些家里人也很少说些什么。大概是五年前吧,那一次四柱上山打猎,遇到了一个不幸误中陷阱,奄奄一息的姑娘。四柱心善,就将这个姑娘救了回去,悉心照顾。就这样过了半年,姑娘在四柱的照顾下,总算是完全康复了。也算是日久生情吧,两人相恋了,决定成亲。这本是一件好事,我呢,也乐见其成。所以,当四柱与我说及此事时,我毫无犹豫的答应了。他们成亲了,彼此感情很好,日子依旧辛苦,却也算过得甜蜜。直到那一天......” “哪一天?” “三年前的那一天,那姑娘,不,是侄媳妇突然身子难受,四柱心疼她,带她来了镇上,找了大夫。原来是侄媳妇怀孕了。” “怀孕了,不是一件好事吗,为何......” “怀孕当然是一件好事,我老安家有后了,不禁四柱高兴,就连我这老汉也为他们感到高兴。只有侄媳妇,她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开心,反倒是满面愁容。一开始,我们只当是初为人母,心里难免有些紧张,所以也没有太过在意。可直到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侄媳妇担心的根本这个,而是因为侄媳妇她是流民。在县衙没有身份。” 黑胡子听到这儿,总算是直到了为什么安四柱会成为流民。有着流民的身份,在大楚无论做什么事都会被限制。如果你是流民,在没有人查验身份的时候,与普通百姓一般无二。可是一旦到了需要身份验证的时候,那么流民的身份将会造成巨大的影响。就以安四柱媳妇生孩子来说吧,一旦孩子出生了,势必需要去官府登记身份,这个时候,就势必需要孩子双亲的身份证明。一旦双亲中有一人没有身份证明,那么这个孩子不但不能被注册,反而还会被官府强制夺走,发卖为奴。这也就是为何安四柱媳妇担心的原因。 黑胡子走到安六梁身旁,说道:“所以,他为了孩子和那姑娘,放弃了自己平民的身份,进了山,当了流民。” “嗯,老汉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们早已经上了山,寻不到踪迹。这三年,老汉也一直在找寻着他们,可是,却始终没有他们的消息。这下,好不容易有了消息,终于见到了他,却是变成了盗贼,变成一具尸体......”说到这里,安六梁的眼角渗出了泪水,神情有种难以描述的悲伤。 话语可能欺骗人,可流露的感情却不会。看到安六梁的真情流露,他知道,安六梁说的都是真的。又是一件人间悲剧,黑胡子心里不免也有些唏嘘:“安大叔,您相信您的侄子会是袭击姜大人一行人的盗贼吗?” 安六梁抹去眼角的泪水,苦笑道:“杀人的盗贼,呵呵,其他人我不知道,可是四柱,我是从小看到大的,连杀只鸡都要犹豫半天的人,怎么可能去杀人。” “既然您相信您侄子没有杀人,为何又不去澄明事实呢?” “澄明事实。找谁?张显,还是范大晨?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巴不得赶紧找个替罪羔羊,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老汉不过一个小小的差役,又怎么可能会为了老汉我放弃这种能将自己撇干净的好机会。” “那您就这样忍了吗?” “忍了又如何,不忍又能如何,老汉就一介平头百姓,拿什么与官老爷对抗?就算对抗了,就真的能成吗?老汉的儿孙还要不要生活了。” 生于世间的悲哀,大抵便是如此。明知沉冤难昭,可却偏偏无能为力。看到安六梁哀大莫过心死的模样,黑胡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他。 良久,安六梁问道:“小哥,话,老汉也说了这么多了,下面,你能不能老实告诉老汉,你偷盗尸体到底是为谁办事,又是为了什么?” 黑胡子摇摇头。缄口不言。 安六梁自嘲的笑了笑,道:“说到底,小哥你还是不相信老汉,是不是?” “不是的,安大叔,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我也不知道让我偷这尸体是为了什么。至于是谁让我偷的,我,真不能说。” “好,既然你不愿说,我也不勉强。罢了,就当老汉没问过你。” “安大叔,虽然我不能告诉您是谁让我偷的,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跟您保证,我偷这些尸体是为了将来替他们昭雪。” “昭雪?怎么做?” “我不知道具体怎么做,但是,我只知道想要沉冤昭雪,这些尸体是必须的。” 安六梁神情复杂的看着黑胡子,试图从黑胡子的表情中读取些有用的信息。可终究除了诚恳外,再无其他。 半晌,安六梁终于重新开口说道:“好吧,老汉暂且相信你。不过,你还是将那两具尸体搬回来吧。” “为什么?” “既然是为了沉冤昭雪,那么就用我侄子的尸体吧,我想他在天之灵也会愿意的。而你偷走的那具驿站里的尸体,那人,老汉我认识,他家尚有亲人在世。明后日就有亲人来领尸。到时候如果被发现尸体不见了,我没法交差,你偷盗尸体的事情也会暴露。你实在要偷,就偷那一具吧。他,我也认识,而且我还知道他孤身一人,没有什么亲人。更不会有人来领走他的尸体。” 黑胡子仔细考虑一番后,还是认同了安六梁的话。在安六梁的协助下,重新换了两具尸体掩埋起来。 忙完一切后,黑胡子与安六梁坐到篝火前。安六梁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大口咽下后,说道:“今晚的事,老汉全当不知道。你从没出现在这里过,尸体,也没有被偷盗过。老汉只是捡到一坛美酒,大醉一场罢了。明早太阳升起后,你就离开吧,再不要出现再老汉面前。” 黑胡子点点头,轻声道了句“好”后,便和衣躺下。侧过身闭上眼,休息了。 安六梁又饮下半碗酒,用微弱的声音说道:“替我照顾好四柱的遗体......” 第一百一十九章 忙碌的一天(上) 今天是书塾放假后的第一天,对其他学生而言,漫长的课程暂时告一段落,终于迎来了久违的假期,总算可以好好的休息,玩耍一番。可惜,柳宁给自己定的假期却还没有到,为了能毫无顾虑的在年节好好的陪陪父母,沈秀才与吴婷婷,柳宁必须将手上暂时落下的一些事情处理好,才能放心回乡。 昨日晚上,柳宁就将今天自己需要处理的事情一一罗列下来,今天的行程按照指定的计划来办。 首先第一件就是要去印章店。前日放学后,柳宁与穆天赐一道来了这里。在印章店暂时定下了一百枚拇指大小的印章。这些印章就是万通茶馆会员的标志。只要又宾客成为万通茶馆的会员后,都会获得一枚印章。拥有着这样的印章,也就意味着会员宾客可以在茶馆所有消费享受九折优惠。同时,可以提前享受茶馆带来的各项崭新服务项目。比普通宾客优先享有点单节目。可以说,一旦拥有了万通茶馆的印章,那么就能在茶馆里享受诸多便利。绝对的物超所值。 印章店按照柳宁的要求,在印章的四面分别刻上万通茶馆四个字,同时,在印章的底部刻有“初”这个字样。这样的印章代表着持有人是万通茶馆初级会员。按照啊柳宁的设想,茶馆一共会设有初,中,高,特,四个等级的会员。每级会员的加入标准不一样,当然了,享受的待遇肯定也是不一样的。简单来说,成为初级会员需要缴纳五百钱,可中级会员则需要一两银子。初级会员享受九折优惠,而中级会员则是八折优惠。并且享受服务等级高于初级会员。总之就是会员等级越高,享受的服务于折扣也就越高。 柳宁仔细看了下印章店制作的样本印章,一切都是按照柳宁描述的标准来做的。对此,柳宁很是满意,而且但从样品上来看,做工很是精致。虽然印章本身材质是木头,可是看起来不但简朴,而且在简朴中还带有一种莫名的奢华。让人打眼一看就觉得很有格调,很有身份。 柳宁笑着对印章店的孙掌柜说道:“孙掌柜果然好手艺,这样精致的印章,晚辈还从未见过呢。” 孙掌柜捊须笑道:“不瞒公子,别的我不敢说什么,不过要抡起雕刻印章的手艺嘛,附近的十里八乡,我孙晋印章店要论第二,没人敢论第一。” “那么孙掌柜,咱们就这样确定下来了,一百枚这样的印章,您看什么时候能交货呢?” “样本出来了,剩下的三天就足够了。” “那好,三日后还烦请孙掌柜差人将这印章送到万通茶馆去。一定要三日后准时送达呐。” “柳公子放心,穆少爷定下的东西,小店绝不会耽误。” “既然咱们都说好了,晚生还有事要办,就先走了。” “柳公子慢走,请转告穆少爷,小店定然将事情办的妥帖。” “好,一定,一定。”柳宁自然是满口答应,心里感概,到底是穆府小少爷啊,身份迫人。整个镇上没有人不敢不给面子,办起事来格外顺利。 第一件事没有耽搁太多时间,很快就办好了,而且还很顺利,柳宁还是很喜欢这样顺利的节奏的。接下来的事情,大多都是在茶馆。所以,柳宁没有拖延什么,坐上牛车,去了万通茶馆。 柳宁到达万通茶馆的时候,正值金六子的说书时间。整间茶馆里坐满了人,大家都聚精会神的听着金六子的说书。金六子说的精彩绝伦,茶馆伙计们穿梭在大堂里,不断给宾客们添置茶水或者送上糕点。掌柜章楠则是坐在柜台上计算着什么,时不时的看着热闹的大堂里,露出一抹心满意足的笑容。 柳宁下了牛车,拿着一个包袱,径直走了进去,章楠看到柳宁来了,忙放下手中笔,迎了上去:“柳公子,你来了。” “章叔,您辛苦了,今日茶馆生意怎么样?” 章楠笑道:“还不错,自从金六子开始说《聊斋》后,咱们茶馆里的客人明显多了许多。基本上都能坐满。茶水与糕点的销量都上去了不少。” “那就好,章叔,茶馆的生意就托您多照顾了。” “既然柳公子你们相信我,我自然会好好做。比起流离失所的日子,现在已经算是很好了。” “对了,章叔,安排说相声的两人在后堂吗?他们练习的怎么样了。” “效果还行,虽然比起金六子还差了些,不过相声这个节目新颖,也颇有乐趣,相信宾客们会喜欢的。” “嗯,那您先忙,我去后堂看看。” “唉,好的。” 自从柳宁提出在茶馆开设相声节目后,穆天赐就着手开始挑选人手。只是时间匆忙,来不及挑选的细致些,只能从原本是为了帮衬金六子而准备说书协助人选中,挑选了两个看着机灵,有喜感的人,让他们尝试着表演相声。至于相声的剧本则是柳宁从以前在春节联欢晚会上看来的经典的相声节目。能登上央视春节联欢晚会的相声节目,又能成为经典的,肯定不会差,想来宾客们也会喜欢这样的节目。所以,柳宁除了有些担心表演者力不从心外,对节目本身倒是充满信心。 柳宁走到后堂的时候,两位表演者孔五郎与石梁正在尽心的练习着,吴婷婷坐在他们的面前,认真的听着,全然是一个专注的好听众的模样。 柳宁笑着走了过去,坐到吴婷婷的身边,问道:“婷婷妹妹,这相声有意思吗?” “嗯。挺有意思的。柳哥哥,你怎么想到这个节目的?” “这个嘛,就是这样想到的咯。我们一起看他们表演,怎么样。” “嗯。” 总体来说,孔五郎与石梁的相声节目还算可以,虽然中间在节奏上除了点小瑕疵,不过却无伤大雅。等他们两人表演完后,柳宁鼓掌道:“孔大哥,石大哥,你们辛苦了。” 两人一抹额头上的汗水后,石梁讪讪的问道:“柳少爷,您觉得我们表演的如何?” “整体上还不错了,就是中间有些小细节的地方需要注意一下。还有就是石大哥,你的节奏快了些,孔大哥有些跟不上你的节奏。你可以尝试着放慢一点。相声不是说得越快就越有意思的。孔大哥,你也要注意一下,表演就是要让人看得,你太容易紧张了,这样对你的表现很不利的。” 孔五郎与石梁纷纷点头应和:“好的,柳少爷,我们一定注意。” “说起来还是时间上太仓促了。还有几日就是茶馆的活动了,我们剩不下多少时间了。所以,孔大哥与石大哥这几日就多多辛苦一下。” 石梁一拍胸脯,笑道:“柳少爷放心,这事儿我们一定办妥,绝对不会辜负您和小少爷的期望的。” “嗯,交给你们,我是放心的。这样吧,石大哥,你和孔大哥先休息一下,过会儿我们再来一次,我仔细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改善的地方。” 孔五郎与石梁去了别的屋子休息了,这间稍大一些的屋子就留给柳宁与吴婷婷两人。柳宁从包袱里取出一个熊型小布偶。放在了吴婷婷的手上:“婷婷妹妹,这是恩师为你准备的小礼物。” 从沈秀才让柳宁为吴婷婷准备一间小礼物后,柳宁就去了裁缝店特别定制了这么一个小布偶。直到昨晚才送到穆府上来。原本想着昨晚送来的,只是宵禁时间快到了,一来一回着实来不及。所以柳宁这才今日带过来给吴婷婷。 熊型玩偶造型奇特,不同于这个时代的玩偶,吴婷婷看着很是喜欢,紧紧的抱在怀里。说道:“谢谢柳哥哥。” 柳宁笑着摸摸吴婷婷的脑袋,说道:“不用谢,这是我该做的哟。” 吴婷婷抱着布偶,不停的轻抚着它,轻声说道:“以前,我也有一个布偶,是娘亲做的......” 柳宁叹了一口气,轻声安慰道:“你放心,瑜姨一定会回来的。我们要有耐心,慢慢的等着她。好不好?” “嗯......” 柳宁走到门口,看着后院里忙碌的伙计们,心里又想起那个温婉的长辈。 过了会儿,柳宁收拾了一下低沉的心情。对吴婷婷说:“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石大哥和孔大哥的练习吧。” 第一百二十章 忙碌的一天(下) 孔五郎与石梁的相声表演柳宁只看到一半,就不得不离开了。倒不是其他什么事,只是原本约好时间的顺德书铺掌柜高德明提前半个时辰到了茶馆。接到茶馆伙计的通报后,柳宁不得不满怀歉意的与吴婷婷,孔五郎,石梁打了声招呼,中途离席,赴高德明之约。 自从柳宁完成《西游记》的书稿后,时间已经过去了近四个月,大楚各地开设的顺德书铺因为《西游记》的缘故而销量大涨,《西游记》也成了顺德书铺的招牌。作为第一接手人的高德明也因此而备受书铺幕后主家的赏识。到目前为止,已经收到来自主家三四封夸赞他能力出众的信件。 高德明在备受鼓舞的同时,却也感到一丝丝不安。不安的原因很简单,柳宁已经快四个月没与他联系了。除了每个月过来领取一下《西游记》的销售分成外,就再没其他消息。如果只是一两个月没有什么消息,高德明多少还能接受,可是,现在都已经快四个月了都没有任何关于下本书的消息,高德明有些坐不住了,所以,这才约了柳宁具体商议一下关于下一本书的概况。 不问不行啊,高德明想要顺利晋升大掌柜,就全指望能从柳宁这里再拿出几本人气著作。所以,明明已经约好了具体的时间,高德明还是提前了半个时辰过来了,以表示他对柳宁的重视。 “高掌柜,久违了。”柳宁推开茶馆三楼包厢的房门,笑道。 虽然柳宁年幼,但是高德明却还是将自己的姿态放低。说起来高德明算是有求于柳宁。高德明略略欠身,笑道:“许久不见了,小公子,不知公子近日可好?” “有劳高掌柜挂念,学生过得还算不错。就是不知高掌柜约我所谓何事?” “不算什么大事,主要还是多日未见小公子,有些挂念罢了。” 柳宁哑然失笑:“高掌柜,说起来我们也认识一段时日了,您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好了。” 高德明讪讪道:“嗨,其实就是想问问小公子,是否还要继续在我顺德书铺发售其他小说。公子也知道自从《西游记》问世后,受到广大读者的争相追捧。只是毕竟距离《西游记》完结已经过去了四个月,期间公子一点消息都没有,所以不断有些读者朋友来我书铺询问公子是否有写下本书的计划。鄙人受到书铺高层指示,所以特来问问公子有关下本书的一些情况。” 从《西游记》完本后,发生在柳宁身边的事情委实多了些。这就导致了柳宁没有什么时间去考虑继续默书的事情。所以,原本还想着有时间在默两本小说出来的柳宁,彻底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不过,既然现在高德明自己提了出来,柳宁也不介意再从书铺那里挣点外快。毕竟钱这个东西,谁会嫌多呢。所以,柳宁略作思考后,说道:“高掌柜,实在抱歉,学生近日事情较多,一时间忘记提前和您打招呼。这是学生的失误。不过,您既然问下本书的事。学生有个提案,您看看是否可行。” 其实柳宁想的无非就是将手上现成的《聊斋志异》的书稿卖与顺德书铺。柳宁现在手上所拥有的完整的书稿,也就只有《聊斋志异》这一部。其他的都还没开始动笔写呢。而最近一段日子,柳宁有确实抽不出多少时间来静下心默写小说。所以,最方便的方法也就是这个了。 “高掌柜,您觉得楼下的故事听着怎么样?” “很是不错,且不论说书人的功底如何,单是这故事本身就很是精彩。” “多谢高掌柜的夸奖。这个其实就是学生新书里的一个小故事。而诸多这样的小故事组成了一本新书《聊斋志异》,不知高掌柜是否有兴趣呢?” “有,有,这个当然有兴趣了,不知小公子能否将书稿借鄙人一观?” “这个好说,只是高掌柜,在您看书稿之前,有件事,学生想提前与您说清楚。” “小公子请说,只要鄙人能帮的上忙的,一定在所不辞。”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希望高掌柜在对书稿满意的情况下,稍稍修改一下我们之前签订的合约。有两处细节学生想改动一下。” 事关合约,高德明倒是不好马虎,正色问道:“小公子请说。” “第一个呢,就是希望能在之后加印的《西游记》首页上注明‘欢迎光临万通茶馆享受说书版《西游记》’这样一行字。第二个就是《聊斋志异》这本书的销售部份利润学生就不参与了,不过就是希望能在印刷这书时,能在首页同样加上这样一行字。” 高德明一听柳宁要求后,顿时松了一口气。原本看到柳宁一本正经的样子,还以为柳宁想要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呢,到头来不过是在书的首页加上一行字罢了。这种小事对他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所以高德明立刻答应道:“这不过是件小事,鄙人在此代表顺德书铺答应了公子的要求。呃......那么书稿能否让鄙人一观呢。” “这是自然。高掌柜稍后,我去去就来。” 高德明走了,带着《聊斋志异》的书稿,挂着满面的笑容离开了万通茶馆。他知道,有了这份书稿,也就意味着他在成为顺德书铺大掌柜的道路上又迈进了坚实的一大步。 柳宁也是满面笑容的注视着高德明的离去。一本书稿,至少又给他带来了一大笔不菲的收入。同时也为万通茶馆打了个广告,怎么想都是一件让人值得高兴的事情。为此,柳宁又怎能不高兴呢。 就在高德明消失在街角的那一刻,章楠走到柳宁的身后,轻声说道:“柳公子,刘达回来了,带着两个大麻袋。” 柳宁不露声色的点点头,轻声道:“章叔,麻烦您跟我去找下他。” 是的,黑胡子回来了。按照柳宁的吩咐,将两具尸体带回了万通茶馆。在章楠和柳宁的帮助下,黑胡子将麻袋里的尸体暂时隐藏到茶馆地窖里。地窖现在已经成为了冰窖,在哪里储存着早在茶馆开业之前就已经准备好的许多冰块。很是方便收纳尸体,更能保持尸体不腐。而且,地窖十分寒冷,平时基本没人进去,可以算的上是整个镇上最适合藏匿尸体的地方。 安置好尸体后,柳宁将冰窖锁了起来,同时对章楠说道:“章叔,您帮我盯着些,平日里不要让人进去。钥匙我就先收起来了。如果需要冰块的话,就照我之前教您的方法重新制作好了。” 章楠点点头,应道:“放心吧,柳公子,我一定好好盯着这里,不让人靠近。” “刘叔,这趟辛苦你了。您先去休息吧,过两日等恩师的事情忙完了,我们就带着婷婷一道回乡了。您到时候跟我们一起回去吧。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好,不过,柳公子,有件事我想应该要告诉你一下。” “什么事?” 黑胡子将自己偷盗尸体时发生的事情详细的告知柳宁。柳宁听了,思索片刻后问道:“刘叔,您觉得安大叔能信吗?” “我不能确定,不过,他给我的感觉不像是在说谎。而且他也确实在这件事上帮了我的忙。” “嗯,虽说如此,我们还是不能大意,咱们返乡前的这几日,就麻烦您帮我去盯着他吧,看看他有没有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事来。此事事关重大,我们不得不小心谨慎啊。对了,刘叔,您回来的时候,身后有人跟踪您吗?” “没有,我也担心被人跟踪,所以特地在镇外,镇上逛了几圈,都没有发现有人跟踪。” “嗯,那就好。刘叔,时辰不早了,您先去休息休息吧。” “好的,柳公子。那么那件事呢?办好了吗?” 柳宁颔首,说道:“前日就已经差人去办了。大抵年后就能得到消息了。” “好,那我先去休息了。” 柳宁看着黑胡子回房的背影,突然没理由的感到一阵疲惫。今天一天下来,感觉完成好多事情。现在的他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第一百二十一章 苏子谭的见闻(上) 苏子谭是一名货商,家住在金阳府的他,常年为了家族的颜料生意而奔波在大楚的各地。眼下年关将至,从外地赶回金阳府过节的他,途中经过了槐刘镇。正巧遇上以前与自家有过生意往来的,在槐刘镇上开设染色作坊的盛林胜掌柜。熟人相见,自然不免互相问候一番。交谈之间,盛林胜得知苏子谭从外地购得一批上好颜料。一时之间,心动难忍,当即向苏子谭订购了一批颜料。 你情我愿,又是彼此相熟,苏子谭的这单生意自然谈的很是妥帖顺利。双方协商妥善后,自然而然的想要庆祝一番。苏子谭虽然不像继续耽搁下去,不过看着老朋友的面子上,还是答应了下来。盛林胜满是得意的对苏子谭说道:“难得苏贤弟今日到此,为兄做为东道主,自然得好好招待一番,只是,苏贤弟常年走南闯北的,定然见多识广,寻常之物,怕是入不了苏兄的眼。所幸,近来镇上新开办一家茶馆,着实有些意思。今日,为兄便带苏兄一道过去体验一番。如何?” 苏子谭听到这番话,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屑的。到底是一个普通镇上的掌柜,一件小小的茶馆能有什么意思。自己常年在外奔波,见过的茶馆不知凡几,什么稀奇古怪的没见识过,还需要他盛林胜带自己去见识见识? 虽然苏子谭的心里是这么想的,可是,嘴上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屑:“哦,盛兄竟然如此推崇,倒教小弟着实好奇不已,定然要去好好见识一番。” 盛林胜哈哈一笑,亲切的挽着苏子谭的手,一道坐上了自家的牛车。车夫知道自家老爷习惯,不等吩咐,吆喝一声,驾着牛车就往万通茶馆驶去。 牛车缓慢的前行在街道上,坐在车厢里的苏子谭看着盛林胜满是期待的表情,不禁好奇的问道:“盛兄,你说的这茶馆究竟有何稀奇之处,为何看你满是期待模样?” 盛林胜神秘兮兮的取出一张万通茶馆的传单,递到了苏子谭的手上,笑道:“苏贤弟不妨先看看这来自万通茶馆名为传单的东西,你也就知道,为何为兄对这茶馆如此有兴致了。” 苏子谭仔细端详了一下。传单上描写的无非就是些关于万通茶馆年节活动的通知。在苏子谭看来,除了上面叙述的年节活动时间比较长之外,以及他所不知道的相声节目与会员制度之外,其他的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地方,虽然咋一看让人有些好奇传单上所谓的会员制与相声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但其他的也着实也没什么稀奇的。打折活动什么的,一般的茶馆也经常会做出这样的举措,借此来增添些人气。 “盛兄还真是为难我了,单着传单上所描述的,除了小弟不知这相声与会员是个什么东西外,其他的,也并没有太大的稀奇。” “哈哈,真正让为兄感到有意思的就是这相声与会员制度。当然了,它的其他节目也是不错的,到时候苏贤弟也可以一道看看。欣赏品评一番。” “哦?还请盛兄为小弟解释一下。” 盛林胜掀起窗帘。看了看外面的街景,笑道:“不忙,马上就要到万通茶馆了。为兄在这里先卖个关子,等到了茶馆后,苏贤弟也就知道这相声与会员到底是个什么......” 万通茶馆的年节活动从腊月十五开始,一直延续到正月三十结束,整整一个半月的时间。期间全场茶水,糕点九折优惠。说书点单八折起。加入会员优惠更多。同时,推出四方楼新品糕点,推出全新节目:相声。推出崭新会员制度。更有年末抽奖活动,奖品有文房四宝,生活用品,价值个不相一。并且在抽奖日那天,每个在万通茶馆消费的宾客都能获得一次抽奖机会。即便没有抽中大奖,也会得到一份精巧的安慰奖。 能在茶馆消费的百姓大抵都是一些家境殷实的人家,说白了就是有钱又有闲的人。倒不是因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茶馆消费的起。只是因为那些家境不那么富裕的人家,平时日为了生计就已经废了好大的力气了,又那有多少时间过来饮茶听说书呢。所以,从昨日茶馆的年节活动正式开始后,提前从茶馆里得到通知,或是看到传单的宾客们早早的就来到了茶馆。倒不是为了茶馆的打折优惠活动。早早赶到茶馆的宾客们,大多都是好奇茶馆所谓的相声节目到底是个什么的东西。盛林胜就是其中的一员。自从昨日见识到了孔五郎和石梁的相声节目后,立刻就被这个崭新的节目吸引住了。比起说书,盛林胜更加喜欢相声这样的节目。 说书说的故事,委实精彩绝伦。但是,相声这种民间说唱曲艺,把生活中小事,琐事,通过说,学,逗,唱的方式表现出来,更加能博得盛林胜的喜欢。自从万通茶馆开办以来,盛林胜每日都会抽出时间去听一听说书,以此来缓释一下心情,而从昨日起,盛林胜就决定了,以后每日必然要去听一段相声。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自己为了生计而努力拼搏的身心。 当苏子谭与盛林胜到达万通茶馆时,茶馆里已经坐满了人,台上的金六子正在卖力的说着《聊斋志异》里的故事,说到精彩之处时,博得台下听客们阵阵叫好声。 为了自家的生意,盛林胜还是稍稍晚了些,打眼望去已经看不到什么空的座位。心下有些忐忑,生怕没了位置,不能好好享受一下。这是,看到熟客的章楠,走了过来,笑道:“盛掌柜,您来了啊。” 盛林胜拱拱手,笑道:“章掌柜,生意兴隆啊。” “托大家的照顾,生意还算不错。这位是盛掌柜的朋友吧,第一次来我们茶馆?” “正是盛某人的朋友,今日特地带来见识一下万通茶馆的独到之处。” “章某承盛掌柜之情,今日定然好好招待二位。决不让二位失望。” “哈哈哈,章掌柜客气了。不知,今日可还有座位?” “盛掌柜如此看得起我万通茶馆,又怎么会不为盛掌柜留下位置呢。两位楼上请,正好有处绝佳位置,方便两位享受说书,相声。”章楠笑着将两人迎了进来,同时喊道:“伙计,招呼一下两位贵宾。” “好嘞,两位贵客楼上请......”堂内传来伙计声音,笑着将盛林胜与苏子谭领到二楼。 待两人坐定后,苏子谭仔细的打量着茶馆的环境,茶馆的环境虽然比不上大都市里的茶肆那般精致,却也算的上典雅。看着还是挺让人感到舒心的。盛林胜笑着对苏子谭说道:“苏贤弟,你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这里的环境想来还是入不了你的法眼吧。” “虽然比不上大都市,不过却也还算不错。不过,若只是这环境雅致,也不至于让盛兄如此难忘吧。难道这里的茶水怡人,糕点精致不成?” 盛林胜轻敲着桌面,笑道:“这里茶水,糕点虽然美味,不过却也算不上罕见。只不过,这楼下的说书与相声却只有此处才有。苏贤弟不妨仔细听上一听。听完后,你也就知道为兄为何对此处如此念念不忘了。” 苏子谭不是没看到楼下的说书,只是在此之前,他的心思并没有放在说书上面。在盛林胜的提醒下。苏子谭收敛心神,开始仔细听楼下金六子的说书。 虽然苏子谭是半途才开始听说书的,但是,金六子的表演着实精彩,很快就将苏子谭的心神全部吸引过去。苏子谭专心致志的听着说书,就连茶馆伙计将茶水与糕点端到苏子谭的面前都没有注意到。 盛林胜看到如此痴迷的苏子谭,嘴角不由得扯出一抹弧度。能看到苏子谭的这副模样,倒也不枉自己带他来此。 第一百二十二章 苏子谭的见闻(下) 从未经见识过说书的苏子谭被这新颖的休闲节目深深的震撼住了。他从未想到,只不过讲述一个故事,竟然也能如此勾人心魄。故事本身虽然荒诞不羁,有些地方甚至经不起推敲。可是,就是这样的故事,却让自己深深为之着迷。在金六子说书的整个过程当中,苏子谭对外界的一切丝毫不理会,只是全神贯注的听着故事。直到金六子结束了自己的表演,苏子谭才慢慢的从故事中回过神来。 盛林胜拍拍苏子谭的肩旁,轻笑道:“苏贤弟,这说书,你觉得如何?” 苏子谭赞叹道:“不瞒盛兄,小弟从未想到,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个故事,通过楼下这说书人的讲述后,竟然能变得如此引人入胜。说来难堪,从小弟开始听这说书后,心里就再没其他想法,只想知道这故事接下来的情节该如何走向。” 盛林胜哈哈一笑,说道:“这有何难堪,若如苏贤弟所说这样让人感到难堪的话,那么为兄我岂不每日都要难堪一回?” “哦,难不成盛兄还是每日都来听这说书?” “苏贤弟有所不知,自从为兄我在这万通茶馆见识过了说书后,每日若是不听上那么一段子,就总觉得浑身不得劲。就连做生意都没了兴致。” “哈哈,若是盛兄未带小弟来此之前,这番话,小弟大抵是不会相信的。可如今,小弟相信了。这般精彩的故事,每日要是不听上一段,确实难耐啊。” “苏贤弟真乃吾之知己也。其实,现今还好,每日都只是说一个单独的故事。而在此之前,则是讲述一个名为《西游记》的长篇故事。那故事,委实精彩至极,让人欲罢不能。后来,当为兄得知这《西游记》在顺德书铺有售时,我这一不爱看书之人,也跑去买回家仔细虽然故事同样的精彩,可是,在为兄心中,仍旧是比不上说书带来的效果好。” 盛林胜浅尝一口茶水,笑道:“咱们啊,光顾着听相声了,倒是忘了饮茶。现今,这茶水都已凉了。”说罢,随即唤来茶馆伙计,吩咐伙计重换一杯茶水来。吩咐完伙计的盛林胜又对苏子谭说道:“这里主家倒也体贴,知道大家听说书的时候,没有心思再去饮茶,茶水凉了,可以免费添加,更换。” “这章掌柜倒是一个会做生意的人啊。既有精彩的说书可听,又有茶水免费添加更换,生意想要不好都难啊。” “苏贤弟初来咋到,可能还不知道,这万通茶馆的背后主家可不是你刚刚瞧见的章掌柜。他不过是替主家经营此处罢了。这里的一切项目都是由这背后主家想出来的。与章掌柜没有半点关系。” “那盛兄可知这茶馆背后主家是何许人也,竟能有如此想法与创意。” 盛林胜故作神秘的说道:“苏贤弟,你有所不知啊,这茶馆是三个孩子捣鼓出来的。” 苏子谭震惊道:“三个孩子?盛兄莫不是在哄骗小弟?三个孩子竟然能想有如此见识?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可不是吗,为兄初闻此消息时,也被震撼的不轻。也是万分不信的,可是打听之后,才知道确实如此。唉,当时为兄真的是感慨万分,看着自家的小辈,再对比一下这三个孩子,还真觉得自己对孩子教育太过失败了。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不求上进。唉......” 苏子谭安慰道:“盛兄何处此言,小弟觉着贤侄知书达理,就很不错啊。只是这三个孩子委实太过妖孽,盛兄就别自寻烦恼了。” 胜林婶摇头叹道:“唉,算了,不说这些烦心的事了。苏贤弟你瞧,相声就要登场了,这是昨日刚推出来的新节目,还是很不错的。” “哈哈,有盛兄的推荐,小弟倒是要好好观上一观。” 楼下的舞台上,一袭青衫的孔五郎与石梁上台了,带着满面的微笑,与台下观众们亲切的打着招呼。经过柳宁的指导后,两人配合越来约默契。孔五郎也改掉了容易紧张的性格习惯。站在舞台上的他,从容不迫,神采飞扬。而石梁也改掉了性急毛躁的个性,表现得相当沉稳。两人幽默风趣的相声赢得台下一片叫好声。楼上的盛林胜与苏子谭也被两人趣味十足的相声逗得开怀大笑。烦恼愁绪什么的尽皆抛之脑后。 相声的节目时间不长,很快就结束了。盛林胜和苏子谭其他观众一样,显得有些意犹未尽。这般风趣的相声,他们还没有听够,还想再来几场。 苏子谭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后,感慨万千:“今日多亏盛兄,让小弟见识到了如此精彩绝伦的表演。说来惭愧,小弟半生奔波,整个大楚,去过的地方也算不少,还从未见过像今日这般精彩的表演。还真是不虚此行啊。” 盛林胜哈哈一笑:“咱们朋友多年,这点,算得了什么。现在,苏贤弟知道为兄为何如此喜欢这万通茶馆了吧。” “小弟不仅知道盛兄为何喜欢这茶馆,就连小弟自己都已经喜欢上了它。只是可惜啊,今日过后,小弟就要返回家中,这样的表演,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到啊。” “苏贤弟不必为难,若是喜欢,到可以经常过来槐刘镇上坐坐,与为兄一道来此喝喝茶,听听说书,看看相声。这般的日子,岂不快哉。” 苏子谭颔首应道:“他日若有机会,定会再来。届时还望盛兄勿嫌小弟这不速之客不请自到啊。” “嗨,瞧苏贤弟你说的,像你这般贵客能来此,那是盛某人的荣幸,又怎会嫌弃?” “还是盛兄热情好客啊。哈哈哈......” 两人互相吹捧一番,又饮了些茶水,吃了些糕点后,看着时辰差不多了,便要起身离去。当走到柜台结账时,章楠热情的挽留住盛林胜。从柜台中取出一块印章,交给盛林胜,说道:“盛掌柜,这是您的会员印章,还请收好。” 从昨日万通茶馆的年节活动开始后,盛林胜便支付了五百钱,成为了万通茶馆的第一批初级会员。代表会员身份的印章虽然早已经准备好了,不过在穆天赐看过印章后,觉得这样一个简单的印章有些不能凸显身份,所以,在原来的基础上额外的刻上了会员的名字。因为多了额外的工作,所以茶馆昨日只是登记了一下会员的名单,在重新交给印章店刻上会员名字后,今日开始分发给会员们。这也就是为何章楠在盛林胜临走之时将他挽留住的原因了。 苏子谭看着盛林胜手上这枚小巧精致的刻章,好奇的问道:“章掌柜,这刻章有何作用?” 盛林胜不得章楠说些什么,自己开口对苏子谭说道:“这个呢,就是茶馆的会员标志,只要缴纳五百钱,就能成为茶馆的会员,之后在茶馆的所有消费全部享有九折优惠。同时呢,还能享受到说书,相声优先点单的服务,总体来说还是很不错的。所以我就办了一个。” “优先点单?” 章楠解释道:“客人们若是想听些其他内容的说书或是相声,就可以来柜台点单,我们将会统一按顺序安排下去。如果是我茶馆会员,那么就可以优先于他人听到自己想听的节目。这个也就是我们万通茶馆推出优先点单服务。当然了,如果是会员之间的点单服务的话,在同一等级上的会员还是得需要按照先后顺序来。毕竟所有同等级的会员在我们这里都是享受平等的对待的。” 章楠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其实呢,盛掌柜对茶馆会员解释的也不完全正确。我们的会员除了能享受到盛掌柜所说的那些服务外,更可以享受到点单到家的服务。举个例子来说,就是如果您是会员的话,又正巧家中宴客。席间想找些节目助助兴。那么如果是在我们茶馆点单的话,我们可以直接派表演者去您府上,为您献上演出,让您足不出户,也能享受到说书于相声的乐趣。” 盛林胜一听,顿时乐了。问道:“哦,还能这般方便呢。那么正月里也是如此吗?” 章楠笑道:“那是当然了,其实这会员制度的推出原本就是为了正月活动做的准备。盛掌柜若是有兴趣,不妨提前预约。只要时日一道,我们定然会上门表演。” 盛林胜顿时大喜过望,说道:“正巧我觉得正月一直在家很是无趣,现在有这服务,说什么我都得尝试一下。这样吧,章掌柜,您就先帮我定一下,正月初十来我宅里。” “好的,盛掌柜,您稍等片刻,我这就登记。” 一旁目睹全程的苏子谭不由得啧啧称奇,这万通茶馆,不但节目新颖,而且还花样百出。同时,对幕后的三个还是孩子的主家更加的好奇了。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家才能养出这样妖孽的孩子。 盛林胜的外派点单,章楠登记的很快,不一会儿就已经登记好了。盛林胜又缴纳了一部份定金后,便于苏子谭坐上牛车,打道回府了。整体来说,今日盛林胜过得还是很愉快的,不仅谈成了生意,同时还在苏子谭面前显露了一番。 而苏子谭呢,临走时又回头看了一眼万通茶馆的招牌。他知道,自己的心里已经深深记下了这间名为万通的茶馆。今日在里面的所见所闻都是他这三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体验。同时,心里暗暗决定,日后有时间,定要再来光顾一番。 第一百二十三章 送行 万通茶馆的年节活动进行的如何了,黑胡子跟踪安六梁是否有了收获,穆天赐补课补的如何了,送往京畿检巡司的信件达到了没,这些柳宁暂时都顾不上了。因为现在摆在柳宁面前有一件比这些更为重要的事情。返乡。 四月初离乡来镇上求学,如今已是腊月中旬了。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柳宁一直没有回乡过。不是没想过回去看看,只是中间发生许多事情。柳宁一直在忙碌着,没有太多的时间返乡。虽然期间柳柱于张氏也曾受邀来镇上小住了一个月,但是,槐刘镇终究不是柳宁的家乡,在他的心里,还是无比惦念那座安详平静的小乡村。而今,总算有了时间,堆积在手上的事情,也都做完了,终于到了返乡的时刻。柳宁的心里还是无比期待的。 住在穆府半年有余,此刻返乡,无论如何柳宁都该告知于穆员外,穆文达。所以,昨日晚间,柳宁就已经去向穆员外,穆文达辞行,并且提前送上新年祝福。返乡过年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所以,穆员外于穆文达并未阻拦,只是嘱咐了几句后,也就不在多说什么。不过出于穆员外对柳宁的重视,穆文达还是安排了一辆牛车送柳宁回乡。所以,这日早晨,柳宁在穆府小厮的协助下,将自己收拾好的行礼,给爹娘的新年礼物,附近乡民的礼物尽皆装上车后,便与沈秀才,吴婷婷,黑胡子一道踏上了返乡的归程。 按照原定的归程计划,沈秀才于吴婷婷应该是提前几日就已经返乡了。不过沈秀才临时遇上了旧识,所以多耽搁了两日。既然已经耽搁了,所幸便与柳宁一道回去。一路上有柳宁陪着吴婷婷,也算是一件不错的事情。毕竟相较之下,还是吴婷婷与柳宁更为相熟一些。 一行五人,一头青驴,一匹骏马,一辆牛车,载着沈秀才,黑胡子,柳宁,吴婷婷,还有赶车车夫,出了槐刘镇,向青石桥村赶去。 就在刚刚走出抵达槐刘镇的那一刻,刘虎与章楠两人匆匆赶来。虽然柳宁并未将自己的归程日期告诉两人,但两人还是从穆府那里打听到了消息。毕竟相处这么长一段时间。怎么也该在柳宁走之前送送他。即便柳宁过完年假还会回来。 在黑胡子的提醒下,一行人停下了脚步。柳宁下了牛车,看着匆匆赶来的两人,脸上露出了一抹微笑。章楠与刘虎先向沈秀才告别一番后,方才走到柳宁的面前。刘虎笑着给了柳宁一拳,说道:“阿宁,你可真不厚道,若不是我去找天赐玩耍,还不知道你今日离开呢。” 章楠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啊,柳公子,你要返乡,这件事怎么都没和我们说一下呢。” 柳宁欠身一礼,笑道:“不就是回乡过个年嘛。又不是不回来了,不值得大家兴师动众的。所以也就没说了。” 刘虎问道:“阿宁,你这次打算回去多久?” “一个月吧,过了正月十五,也就回来了。虎子,我不在镇上的这段时间,茶馆就靠你和天赐多多帮帮章叔了。” 刘虎拍拍胸脯说道:“放心吧,茶馆也有我的一份子,我会好好看着的。当然了,前提是不能耽搁我玩耍的功夫。” 柳宁翻了个白眼,转而对章楠说道:“章叔,您也知道,虎子是个不靠谱的主儿,茶馆就拜托您了。” “公子放心,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柳宁笑着点点头,说道:“好了,你们快回去吧,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出发了。” “好。柳公子一路平安。同时,新年快乐......” “早点回来啊,阿宁。还有,照顾好婷婷妹妹啊。要是照顾不好,等你回来,看我不收拾你。” “行啦,我知道了。虎子,章叔,多多保重。咱们年后见。提前说声新年快乐了啊。” 辞别了章楠与刘虎,柳宁一行人重新踏上了返乡的归程。 镇外凉亭边,一辆有着穆府标识的牛车停在一旁。车夫百无聊赖的给犍牛喂着饲料。凉亭里,两个小娘子坐在里面,时不时的往槐刘镇方向望去。直到柳宁一行人出现在两人的视线中时,身着绿色衣衫的小娘对身旁的紫衣小娘说道:“小姐,他们总算来了。” 在凉亭里等候柳宁等人的正是穆沐与小桃两人。穆沐虽然平日里与柳宁的交谈并不多,但她却始终记得柳宁于她有着相救之恩。所以,当她得知柳宁即将返乡之时,特地赶来相送。穆沐知道柳宁会先去与沈秀才,吴婷婷等人会合,可她不知道柳宁会耽搁多久,所以她便选择在这处柳宁返乡的必经之路上等候着他的出现。 柳宁从车窗里看到在凉亭边等候的穆沐等人,于是便对沈秀才说道:“恩师,穆沐小姐来了,学生去打声招呼。” 沈秀才点点头,叫停住了黑胡子,与黑胡子,驾车车夫一道,停下来稍息片刻。 柳宁下了车,走到穆沐面前,笑道:“沐小姐,日安。” 穆沐轻轻点点头,说道:“听天赐说,今日你要返乡过节,所以,我便过来送送你。” “多谢沐小姐相送之情。” “叫我穆沐便好,无需加上‘小姐’二字。柳宁,此番回乡,打算什么时候再回来?” “一个月吧,年十五过后大抵也就回来了。正月里茶馆还要经营,总归需要早点回来瞧瞧才放心。” 穆沐轻声说道:“嗯,早些回来,天赐身边少了你,总让人有些不安。” 柳宁轻笑一声:“不对啊,这怎么与我认识的大小姐不一样了呢。我认识的大小姐应该会双手叉腰的命令我早点回来,甚至不许离开嘛......” 穆沐轻啐一声,道:“难不成我在你心中就是一个泼妇形象吗?” 柳宁仔细想了一下,点头说道:“嗯,差不多吧。” 穆沐佯怒就要向柳宁身上拍去,可刚扬起手,自己却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油腔滑调的,真该打。小桃,替我揍他两下。” 小桃在边上笑道:“好的,小姐。”说完就在柳宁身上轻拍了两下。 柳宁也没闪避掉小桃没力道的小拳头,挨了两下后,笑道:“这才有点我认识的大小姐的模样。” 穆沐情绪突然变得有些低沉,说道:“你认识的那个刁蛮任性的大小姐大概是不见了,自从被拐之后,也不知怎么的,性子慢慢也就变成这样了。有时候想到当初那一幕,仍是觉得有些后怕。柳宁,谢谢你,若不是你,我可能就这样被人贩子拐走了。” 柳宁收起玩闹的心思。安慰道:“这样也挺好的。放心吧,我和天赐绝对不会让当初的那一幕再次出现在你面前。我保证。” “嗯,听你这么一说,突然觉得好安心呢。那以后,我的安全就指望你和天赐了。” 柳宁用力的点点头:“放心吧,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时辰不早了,你早点出发吧,我和小桃先回去了。” “好,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穆沐微微的点点头,在小桃和车夫的搀扶下,爬上了牛车。就在牛车即将起步的那一刻,穆沐掀开了车帘,问道:“柳宁,有个问题,我一直没想明白。” “什么,你说。” “当初你问我,人每天早上醒来都会做的一件事,到底是什么呢,我想了很久,一直都没想明白。” 柳宁呵呵一笑:“还惦记着呢,好吧,答案是睁开眼睛......” “睁开眼睛,睁开眼睛......”穆沐听完柳宁的答案,哑然失笑,说道:“原来是这个,呵呵,柳宁你可真是......” “真是什么?” “算了,没什么,走了。柳宁,年后见......” “好,年后见......” 第一百二十四章 抵乡 柳宁站在凉亭里,目送着载着穆沐的牛车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路尽头,再也望不到踪迹。不远处传来沈秀才的呼唤声,催促着柳宁赶紧上路。连番耽搁,已经浪费了不少的时间。眼瞅着马上就要到中午了。还有不到三十里的路程,如果不抓紧点时间的话,天黑前可能赶不回青石桥村。 柳宁应了一声“好”,朝着穆沐离去的方向浅浅的笑了笑,重新坐上了牛车,踏上了回乡的路程。 对于青石桥村,柳宁心里总有一种别样的情怀。大抵是因为青石桥村是柳宁穿越后所熟悉的第一处地方吧。而且这里还生活着这一世的父母。所以,每当想起这样一个安详,宁静的小乡村。柳宁心里总会被一阵暖流包裹着。无论再坚强的人,心里总会有那么一处最为柔软的地方。青石桥村,就是柳宁心中那块最柔软的地方。在这里,承载着柳宁所有的温情。也是唯一一处能让柳宁完全放下责任与负担,肆意享受生活的地方。即便只是精神上的享受,对柳宁而言,却也已经足够了。 在车夫的御驶下,犍牛迈着缓慢而又坚定的步子,前行在乡间的小道上。大片大片的农田,渐渐的出现在众人的面前。看到一大片的农田,柳宁和沈秀才便都知道。此时的他们与青石桥村只是咫尺之遥。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能看到青石桥村的影子。一时间,柳宁的脸上的笑容,更加盈盈。 与柳宁不尽相同的是,看向窗外景致的吴婷婷,脸上虽然也挂着一抹浅浅的笑容,可是,这笑容种,却有种莫名的不安。其实想来也并不奇怪。好不容易熟悉了茶馆生活的吴婷婷,现在又要去一个对她而言陌生的地方生活上一段日子。即便有熟人相伴,可这心里多少还是会有些不安。毕竟现在陪伴着吴婷婷的熟人并不是与她最为亲近的母亲和外祖。某种程度而言,现在的吴婷婷只是一个孤儿。 无意间,柳宁注意到了吴婷婷的那抹浅笑,也读出了隐藏在这抹浅笑中的不安。柳宁心中,不由得感到一阵心疼。吴婷婷只有四岁。就算过完年假,也不过才五岁罢了。原本这个年纪的她,应该在自己父母的疼爱下健康快乐无忧的成长着,可如今,却不得不接受人生巨变。这样的打击对一个成年人而言都是一件很难接受的事情,更何况只是一个四岁的女童。 柳宁心中暗暗为吴婷婷的遭遇感到叹息。脸上却没有流露出半分怜悯神情。轻笑道:“婷婷妹妹,马上我们就要达到青石桥村了,村里的景色很美,村民们也都很是友好,相信你会喜欢上那里的。” 吴婷婷只是点了点头,轻声的“嗯”了一声。 柳宁故作无意的问道:“怎么了,怎么感觉你心事重重的样子?” 吴婷婷微微的摇摇头,说道:“没什么,柳宁哥哥,我没有什么心事。” “奥,有什么事,你直接和我说,我会帮你的。” “谢谢你,柳宁哥哥,我还好,没再想什么心事。只是心里有些不安罢了。” “能说给我听听吗?” 吴婷婷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只是有些想念娘亲了。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来接我。” 柳宁揉了揉吴婷婷的小脑袋,轻声安慰道:“放心吧,你娘亲一定会回来接你的。她现在没有出现,也许只是因为身子还没好。毕竟你娘亲那日受了伤,肯定需要休息一段时间的。等她身子好了,就一定会过来接你的。到时候,你们就又可以开心的在一起生活啦。” “嗯......” “所以啊,为了不让你娘亲担心。现在你要做的就是要让自己振奋起来,开开心心的度过每一天,只有这样,你娘亲才能毫无挂念的,安心养身子。” “我知道,可是,就是有些开心不起来。” “等我们到了青石桥村,晚上好好的休息一下。明天,柳宁哥哥就带你一起去玩耍。这里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有很多好看的景色,有疼爱你的长辈们,更有好些个小伙伴们陪着你一起玩耍。到时候,你一定会开心起来的。所以,现在就不要多想太多了。让我们安心的,开心的度过每一天吧。” 赶了大半天的路,终于,柳宁一行人赶到了青石桥村。刚进了村。柳宁就迫不及待的跳下了牛车。大口的呼吸着弥漫在空气中的清新气味。熟悉的气味,熟悉的景致,熟悉的村民。这里的一切都没有改变。还是如同自己离开时那般。 真好。一切都没有改变。这里才是柳宁魂牵梦萦,挂念无比呃地方。只有踏上这里的土地,柳宁才会有亲切的归属感。 柳宁没有拿走行李,只是与沈秀才等人告罪一声后,便撒着欢快的步伐,匆匆的朝家奔去。一路上蹦蹦跳跳的,没有丝毫读书人该有的矜持。沈秀才与黑胡子两人对视一眼,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与几分了然。平日里成熟的不像一个七岁孩童一般的柳宁,只有在踏上青石桥村土地的这一刻,方才显现出孩童的天真烂漫。 罢了,难得回来一趟,随他去吧。 沈秀才如是想着,苦笑着摇了摇头,领着黑胡子与车夫,往自家方向走去。 熟悉的篱笆,熟悉的院门,熟悉的小院子,熟悉的屋子。啊,这里就是自己的家。虽然自己离开了大半年。可是这里的一切都未曾改变,依旧还是那么的熟悉。柳宁迫切的心,已经按捺不住了,飞快的推开了自家的院门,大声的朝屋内喊着:“爹,娘,栓子回来啦......” 屋里一阵响动,不一会儿,一个青年村妇从屋子里快步走了出来,边走边喊道:“栓子,你终于回来了啊。可把娘给想坏了。”说完一把将柳宁搂入怀中,紧紧不肯松手。 “娘,儿子回来了。嘿嘿,儿子可想您了。” “儿啊,娘也想你啊。来来来,快让我仔细瞧瞧。嗯......胖了些。好,胖些好啊,看着多喜庆。” “那是,娘,您是知道的,穆府的饭菜可好吃了,儿子一个不留神就吃多了些,所以,就胖了点......” “你个混小子,尽想着吃了。没在穆府惹事吧,那里可不是咱家,规矩那么多,你得小心一些啊。” “放心吧,娘,儿子可乖了。穆府上线都很喜欢儿子呢。” “唉,娘就知道。我们家栓子最是这么讨人喜欢了。” “嘿嘿,对了娘,怎么没看到我爹呢?他不在家陪您,去哪里啦?” “这不马上过年了吗,你爹寻思着去山里打点野味。等你回来,好叫你着馋虫多吃些。养养身子骨。所以,这几日早早的就随着葛三叔父子俩一道上山去了。时辰差不多了,过会儿也就要回来了吧。” “还是我爹了解我,嘿嘿......” 张氏佯装生气道:“哦,就你爹了解你,娘就不了解你啦?” 柳宁忙解释道:“没有,没有,最最了解我的,还是娘亲你......谁让我娘是天下最好的娘亲呢。” 张氏不由得脸色有些微红。笑骂道:“你个混小子,油腔滑调的,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嘻嘻,娘,赶了一天的路了,我饿了,有吃的没。穆府的饭菜虽好,但是最想吃的还是娘亲烙的饼。” 张氏轻戳了一下柳宁的额头,笑道:“进屋吧,馋虫。娘这就给你烙饼吃。”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夫妻趣事 休假的时候能做些什么?若是在现代,柳宁大概会躺在床上,玩上一天的手机,甚至可能连吃饭都是在床上解决。可是,柳宁现在生活在大楚,这个没有任何现代休闲娱乐设施设备的地方。手机,网络,电视,电脑这些柳宁曾深爱的东西,全都没有的地方。除了躺在床上悠闲地睡着懒觉,好像也没有其他特别想做的事情。 张氏有些无语的看了眼仍在里屋躺着的儿子,早晨在柳柱的催促下,好不容易从床上爬了起来,简单的吃了点东西,这会儿又躺到床上呼呼大觉。 柳柱看着这般懒洋洋的儿子,不禁有些气恼。“这孩子,大白天的就知道睡懒觉,都不知道帮家里做些事情。自己想睡个懒觉都会被媳妇嫌弃死。不行,不能放任他这般懒散下去。”想及此处,柳柱便打算将儿子再度从床榻上拉起来。哪怕坐到院子里晒晒太阳也比躺在床上要强。 “他爹,你干嘛去。”张氏见柳柱往里屋走去,忙拉住他,问道。 “我去叫栓子起来。大白天的,不想着帮家里做些活计,成天躺床上睡懒觉像什么样子。” “停,你给我回来。儿子好不容易才回来,睡睡懒觉怎么了。可不许你去拉他起来。再说了,家里能有什么活计要做,你不都做的差不多了。没事别去打扰儿子。” “他娘,你这不能这样惯着栓子啊。咱们农家的孩子,整日躺床上,要是被人家看到,还指不定怎么说呢。” “我管人家说什么,只要儿子愿意,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孩子他娘,你变了,从前你可不是这么宠着儿子的。” “你也不看看,儿子才多大,都离家多久了。现在好不容易书塾放假,回来过个年,你还不让他好好休息休息,还想让他给你打打下手,帮你干活。你就不懂心疼下儿子嘛。他这么瘦削,要是干活伤了身子怎么办?” “那你怎么不担心我干活伤了身子呢?” “你个粗糙汉子哪能和我宝贝儿子相比。去,干活去,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家里还没收拾干净,难道你想这么乌糟糟的过年不成?” 柳柱无比幽怨的看着自家媳妇儿,委屈道:“孩子他娘,你变了,为啥我跟儿子之间的待遇差了这么多。儿子睡个懒觉,你不但不拦着,还很支持。我呢,想睡个懒觉都会被你从床上硬拉起来......” 张氏双手一叉腰,瞪着双眼睛盯着柳柱,嗓门儿不自觉的高了几度,说道:“怎么,你有意见嘛?” 张氏一发怒,柳柱立马就怂了,忙摇手说道:“没,我这就去收拾屋子。” 唉,柳柱心里这委屈啊,能和谁说去。从儿子回来后,张氏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从前那么温柔贤惠的媳妇,变得这般不讲道理的护着儿子。看样子,自家这个当家男人的地位啊,怕是要保不住了。 柳柱那副委屈的模样,让张氏有些忍俊不禁。差点就破了功,笑了出来。她也不是真的不心疼柳柱,只是儿子难得回来一趟,不好好宠着,怎么说的过去。柳宁没去镇上求学前,天天守在自己身边的时候还没觉得。可如今孩子要去镇上求学,与自己整整隔了三十多里的路程。从青石桥村去往槐刘镇上的道路崎岖难行,要是遇上雨天,更是泥泞难走。做牛车去镇上都得花上大半天的功夫,更别说走着去镇上了。一天下来都不一定能赶到镇上。想见到儿子是一件如此困难的事情。现今总算是回来了,能好好的陪自己一段时日。说什么都得好好疼惜他,一旦儿子回去槐刘镇,还不知道多久才能再回来呢。 隔壁屋里传来柳柱收拾的声音,张氏笑了笑,埋头继续做着自己的事。儿子现在出息了,在镇上不过进学了一段日子,就能给家里带回来这么多的东西。桌子上都快放不下了。这可得好好收拾收拾。瞧瞧这批布,手感多好,色泽多么鲜艳,要是用这匹布做两件袄子,穿出去一定让村里的那些个婆娘们羡慕死。 说起来,当初决定让儿子去求学可真真是件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情。要不是儿子去进学,那里能学来这么大的本事,光是把听来的故事写成书,就能挣上那么一大笔银子。有了那笔银子,再也不担心家里的日子过得煎熬。虽然那笔银子是让儿子用来继续求学的学资,不能随意的浪费。可即便是这样,至少有这笔银子撑着,在难的日子也能过得下去。 栓子这孩子,可真是长本事了,去了槐刘镇不到一年就让镇上的大户人家穆员外对栓子那般青睐。镇上书塾的学资免了不说,吃住更是在穆府。最为难得的事,也不知道儿子究竟是做了什么事,让穆府不但无偿的将自家抵给穆府的三亩地退了回来,更是还被赠送了十亩上好的良田。就连柳柱和自己这两个平时去穆府从不被穆府下人正眼瞧上一眼的乡下人,都被正式的邀请去穆府住了一个月。期间吃住自然是没得说,整个穆府上下都对柳柱和自己客客气气的,都要尊称一声柳夫人。自己一个乡下婆子,什么时候当过什么夫人。说白了还不都是儿子的本事。 有栓子这样的儿子,张氏心里啊,别提有多得意了。加上平素里又见不到儿子,张氏自然对儿子多了许多偏爱。多到连柳柱都有些吃儿子的醋。 柳宁昨日一到青石桥村,心情激动之下,也顾不上放在牛车上的行李与带给爹娘的礼物。匆匆与沈秀才等人告了别,就回来了。行李什么的,都是车夫在将吴婷婷送至沈秀才家后,特地给柳宁送过来的。眼下年关将至,又从顺德书铺挣了一笔银子的柳宁自然是给家里带了许多东西。除了生活用品外,更是给张氏带了一只银钗子,还有好些成色,质感皆属上乘的布匹。柳柱与张氏开心之余,不免有些责怪儿子乱买东西,一下子买了这么多,实在太过浪费。 话虽这般说,可栓子买都已经买了。再退回去,多少有些伤了儿子的一番孝心。张氏将柳宁带回来的东西分成了几堆。朝隔壁屋子里的柳柱喊道:“他爹,你来一下。” 柳柱闻声,走了出来,问道:“怎么了,孩子他娘。” 张氏指着堆放在一旁的生活用品与布匹,说道:“他爹,你看这些东西咋办。栓子买了太多了。咱们也不太好退掉,这样会伤了栓子的孝心。可这么多东西,咱家也用不上呀。” 柳柱撇撇嘴,说道:“我昨晚就和你说了,你偏不信,非得要护着栓子,不让我说他。这下好了,你看吧,堆了这么多,咱们自己用,得用上好些年呢。更何况栓子买的东西,比如说铁锅啥的,咱家的还能用上好久。现在换了太浪费了。我呢,是不知道怎么办了。你看着办吧。我就不插嘴了。要是我说错了话,指不定又被你叨叨。” 张氏没好气的说道:“你个憨货,净是瞎说。我什么时候叨叨你了。唉,早知道就不问你了,一点主意都没有。” 柳柱嘿嘿一笑,将张氏按坐到矮凳上,说道:“呐,我给你支个招,不过说好了,你要是不愿意,也不许叨叨我。” “说吧,我不叨叨就是了。我倒要听听,你这憨货能想出啥好招。” “咱家当初为了给娘治病,不是欠了李婶儿,张叔他们这些乡亲们好多人情嘛,以前,咱家穷,没法还这些人情,现在,栓子出息了,咱家手上也有些积蓄了。这些咱家暂时用不上的东西,就当作人情还了吧。” 张氏想了想,说道:“这样也好,要不是乡亲们,那段日子咱家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熬过去。眼下要过年了,咱们所幸就多给些。多少算是帮衬些吧。” 柳柱得意的笑道:“怎么样,我这憨货是不是还挺有招的?” 张氏翻了个白眼,说道:“还得瑟呢,还不赶紧给人家送去,不然不给你做饭吃。” “别,我这就去,唉,这媳妇儿,脾气咋就这么大的呢。” “你说啥?” 柳柱提起几件东西,赶忙往屋外跑去,边跑边说道:“没啥,没说啥,我这就去了......” 看到自家男人那副慌张的模样,张氏再也忍不住了,“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送礼与请求 柳柱从没忘记过村里乡亲们对自己的帮助。若不是有着他们的帮助,自己一家三口早就撑不下去了,或许就会死在那段饥荒的岁月里。 大概也就是四五年前,整个金阳府闹了蝗灾,铺天盖地的蝗虫将田里的粮食啃食的干干净净。那一季,颗粒无收。若不是这里是江南地带,若不是这里的粮食两年三熟,若不是往年田里的收成还算不错,家家户户都有些余粮。只怕易子而食的惨剧就将降临在槐刘镇附近的小乡村里。 遭遇蝗灾,粮食歉收,可官府不但没有救济百姓,依旧如往年般的收取粮税。那时候的柳柱家里,共有四口人。除了柳柱夫妻与儿子柳宁外,还有个生病卧床的母亲余氏。总共就那么点地,家里也就那么点存粮,母亲还生病卧床,儿子更是年幼,被官府强制收了粮税后,有还能剩得下多少粮食?即便一日只能食两餐,每餐只有一碗能数的清米粒的清粥。可粮食依旧不能支撑着这个家度过灾年。 挖野菜,上山打猎,下河捕鱼,只要是柳柱能想到的,能支撑这个家生存下去的办法。柳柱全都尝试过了。可日子依旧没有丝毫的好转。 母亲的病要治,妻子的身子不好,儿子更是饿的哇哇直哭。现实的摧残,让柳柱这么一个坚强的汉子,不止一次的暗自抹泪。 那段时间,柳柱一次次的走投无路,却又一次次的绝处逢生。而这些能让柳柱坚持着活下去的机会,都是乡亲们给予的。乡亲们你家送点米,他家送点野菜,别家送些猎到的野味。虽然大家给的都不多,可就是这些微不足道的帮助,让柳柱一家咬牙度过了那段艰难的岁月。如今,家里富裕了些。柳宁又带回来了这么多的东西。即便张氏不问,柳柱也会寻个机会与张氏商量着,将这些东西,分给大家一些。 其实,柳柱上一回从儿子那里得到一笔银子时,就曾想着取出一些来,帮衬一下村民们。只是柳柱手上的散碎银子都给了柳宁开茶馆,剩下的只有银票。而柳柱又不知道如何去将银票换成银子。无奈之下,只能暂且将这份心思按下。这回,儿子带回来这么多的生活必需品。说什么都要分给大家一些。 夫妻间的嬉闹归嬉闹,正经事,柳柱并没有耽搁。离家时,带上了一匹布,一口铁锅,还有一小袋盐。柳柱拿着这些东西,就往老村长家里走去。 过了村中央的青石桥,往南走上几步路,就到了老村长家。老村长家的院子里,只有一个孩童蹲在院子的边角,聚精会神的看着地上。 柳柱站在院外,对孩童喊道:“牛牛,你家大人咧?” 听到询问声的牛牛抬起头,朝院外看了看,说道:“阿爷和娘亲在屋里呢,我爹大早上就出去了。” 屋子里传来一年轻女子的询问声:“谁啊?” 牛牛转过头,对屋里的女子说道:“阿娘,是柱子叔。” 女子走了出来,对着柳柱笑道:“原来是柱子哥来了啊,有啥事儿吗?” “没,没啥事,这不快过年了,我给老村长送些东西来。” “阿爹,柱子哥找你哩,快些出来吧。” 不消会儿,曹三娘搀着老村长走了出来。牛牛打开院门,将柳柱迎了进来。老村长笑着问柳柱:“柱子啊,找我啥事儿呀。你家栓子难得回来,不在家好好陪着他,咋想到来我这儿了哩。” 柳柱将带来的东西放到院内石桌上,笑道:“老村长,栓子从镇上带回来了好些东西,我跟孩子他娘商量了下,寻思着给大家伙分分。这不就给您送过来了嘛。” “你不留着自家用,送个我这个糟老头子干嘛。快些拿回去吧,补贴补贴自家用度总是好的。” 柳柱笑了笑,说道:“老村长,我家里的暂时够用。上回听麻兄弟说,您家的铁锅破了个洞了,要寻个日子拿去镇上补补。正好栓子带回口铁锅,我就给您送来了。还有这匹布,给牛牛做身衣服也是好的的。” 曹三娘走到石桌旁,拿起布仔细的端详着。突然惊喜的对老村长说道:“阿爹,您瞧瞧,这布可真好,要是做身衣裳,穿着肯对好看呢。” 老村长无奈的看了眼自家儿媳妇,对柳柱说道:“这么贵重的东西,你让我这老头子咋受得起咧。” 柳柱摸摸牛牛的脑袋,笑道:“瞧您说的,这有啥受不起的。当年要不是您帮衬着,只怕现在都看不到我这人了。” 老村长似是想起那段艰辛的日子,摇头叹道:“那段日子难啊。都是乡里乡亲的,互相帮衬着,也是应该的。” “是这个理哟,老村长。您也说了,乡里乡亲互相帮衬是应该的。所以啊,您就别推辞了,收下呗。家里还有些布,歇会儿我还要分给其他人哩。” “唉,你这孩子,好吧。老汉我就手下了,替我谢谢你家婆娘和栓子啊。” “客气啥,都是应该的。”柳柱笑着摆手说道。 曹三娘好奇的打量一下柳柱,觉着他跟往常也没啥变化,委实好奇为何突然如此舍得将这些好东西分给大家。随即问道:“柱子哥,这些东西不便宜吧,你哪儿来这么些银钱买这些东西哩。” 柳柱笑着解释道:“嗨,我哪儿银钱买这些,都是栓子自个儿买了带回来的。” “柱子哥,你家栓子不是去镇上读书了嘛,咋会有这么多钱买这些东西呐。难不成读个书还能挣一大笔银子?” “栓子识了些字,就把听来的故事写成了书,卖给书铺,换了些钱回来。要不然,他一小子哪有本事挣钱。” 曹三娘啧啧称叹:“到底是读书人,跟咱们这些不识字的就是不一样。写个故事都能换钱回来。柱子哥,你可真养了个好儿子。” 柳柱憨厚的笑着。说起自家的儿子,虽然这次回家有些懒了,不过还是一个很值得自己骄傲的好孩子。在镇上读书进学,不但没花钱,反而还给家里挣了好大一笔银子。要是搁在以前,打死柳柱都不会想到会有这样的好事发生。可当这一切真实的发生了,除了咧嘴笑,柳柱再想不到其他能表达情绪的方式。送儿子去读书,真是自己这辈子做的最成功的一件事情。 柳柱送来的布匹实在好看,一时间曹三娘有些爱不释手。忍不住的捧在怀里不断地抚摸着。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对老村长说道:“他爹,您说要不然也送牛牛去读个书吧,哪怕识些字也是好的呀。” 老村长细细的想了想,点点头说道:“嗯,这书,该读。咱村上的孩子们都得读书。识些字,将来干什么都比咱们这些地里刨食的庄稼汉要强。” 柳柱点点头,应和道:“是这个理咧,我当时和栓子他娘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才送栓子去读书的。” “不过大家的日子过得都有些紧巴巴的,要是让他们负担孩子的读书,实在为难了些。”老村长有些踌躇不定。穷,没钱,这是阻挡在村民们面前最大的拦路石。 曹三娘提了一个建议,让老村长眼前一亮,有些期待的看着柳柱。 只听曹三娘说道:“他爹,要不然让栓子先教教孩子们识些字?” “柱子啊,你觉得三娘说的这个办法怎么样哩?会不会太为难栓子了?” 看着老村长殷切的目光,柳柱想都没想,拍着胸脯说道:“这有啥为难的,反正栓子现在在家待着也没啥正事儿做,让他教村里孩子们识字,给他找点事儿做也是不错。老村长放心,这事儿,我替栓子揽下了。” “好,好,好哩。”老村长欢喜的直拍手,说道:“下午我就和村里人说说,咱们就把这事儿顶下了。” “行,回头我就和栓子说。我说的话,肯定会听的......” 老村长忽然变得有些不太好意思,略带尴尬的说道:“柱子啊,你也知道,大家伙日子过得都是紧巴巴的。家里都没个存银,只怕这学资上面,多少有些负担不起啊。咱能不能少收一点?” 柳柱不以为意的说道:“嗨,老村长您这么说就太见外了,咱们都是一个村里的,谈什么学资不学资的,直接来就是了。学资什么的根本就不需要。” 老村长激动万分,忙说道:“柱子,多谢你哩,你真是个厚道的好孩子。” 柳柱听闻这话,心里不禁有些尴尬。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被老村长称作孩子。虽然,自己在老村长的眼里,确实还是个孩子...... 仍躺在床上睡懒觉的柳宁突然没道理的感到一阵后背发凉,猛地坐了起来,茫然的看着屋子里熟悉的摆设。想不明白为什么睡得好好的,怎么就像是做了噩梦般的被吓醒了。 可怜的柳宁,怎么都没想到,就在自己睡懒觉的这段时间里,被自家老爹找了个差事...... 第一百二十七章 挖坑的老爹 青石桥村也就那么大,拢共不过三十余户人家。柳柱手脚又勤,不消半天功夫,就将柳宁带回来的生活用品除了自家留了点外,其他的尽数散了出去。 柳柱夫妻这般做法,立刻收获了来自村民们的大片好感。柳柱赠与村民们的东西值不了多少钱,可就是这些值不了多少钱银的东西,却能让青石桥村绝大多数的村民们过上一个看上去体面些的年节。平头百姓们的要求没那么多,更不复杂。能过上一个体面的年节,就已经很是心满意足了。 村民们收到来自柳柱夫妻的礼物,对他们感激只余,难免会对柳柱夫妻有能力买得起这么多的东西而感到好奇。柳柱家的情况,一个村里的人,哪有不清楚的理。与他们自家相比,柳柱家的情况只会更差一些。毕竟村民们还以为柳柱仍是当初那个无奈卖去祖田的佃户。一时间,纷纷询问柳柱如何挣得这么多些银两,能够给村里的每户人家送上一些生活用品。每当村民问及此处,柳柱的回答总是与回复老村长的话语相同。 “都是我家栓子争气,学的一些字,读了一些书,自己将听来的故事写成书,卖到书铺,赚了点银子。” 村民们在感概柳宁聪慧,争气之时,心里多少也在想着要不要让自家孩子也去读些书,识些字。毕竟识些字,将来或许会有更好的机会去挣得多些。可一想到自家那赤贫的情况,只能暗自摇摇头,将这个想法按捺下去。 时至中午,柳宁终于睡饱了,打着哈欠,从里屋走了出来。柳柱还没回来,张氏呢,刚刚将准备好的午饭端放在桌上。 看到儿子睡醒起来的张氏笑着对儿子说道:“栓子,睡饱啦?赶紧去洗把脸,准备吃饭了。” 柳宁伸了个懒腰,点点头,按照张氏的吩咐,洗了把脸后,坐到桌前。只等柳柱回来,就能吃饭了。睡了这么久,肚子早就饿了。 “娘,老爹去那里啦,今天不是说了呆家里收拾的嘛。怎么又出去啦?” 张氏轻点一下柳宁额头,笑道:“还不是你咯。乱花银子,买了这么多东西回来,好多都是咱们现在用不上的。你爹寻思着给村民们送些去,好还一还以前欠的人情。这不挨家挨户的在送东西哩。栓子啊,虽说咱家现在条件好了些,但有钱也不能这么乱花的。要不是你爹把这些东西都散给村民们,要是咱家自己用,没有个七八年,根本用不完。可这些东西,根本就不能放个七八年。记住娘说的话,以后莫要浪费咧。” 柳宁点点头,当时买的时候,只想着多买些以备不时之需,却也没想到会一下子买了这么多。现在被娘亲教育了下,自然接受指正咯。 恰巧就在这时,柳柱回来了。忙碌了一个上午,总算时将这些东西全都散了出去。柳柱忙得早就饥肠辘辘。一进屋,看到桌上烙好的大饼,抓起一张就往嘴里塞。柳宁看着狼吞虎咽的自家老爹,感到有些无语。不就是送些东西出去嘛,怎么倒感觉像是打了一场大战回来。 柳宁给自家老爹到了一碗水,拍拍柳柱的后背。打趣道:“老爹,你慢点吃那,怎么感觉您像是饿了几天的样子,难不成当我不在家的时候,我娘不给您饭吃?” 张氏轻拍了下柳宁的脑袋,笑骂道:“你这孩子,有这么打趣爹娘的嘛......” 柳宁嘿嘿一笑,看着自家老爹吃的这般香,不由得也食指大动,坐到一旁,与柳柱一起,对着桌子上的食物,发起了进攻。张氏满面笑容的看着吃得欢实的父子两人,心里很是满足。对她而言,只要一家子聚在一起,家里有口口粮,这样的日子也就够了。 终于柳柱,柳宁父子两人吃撑了,手扶着肚子直哼哼。 还是自家媳妇儿(娘亲)做的饭最是好吃。父子两人不约而同的这般想着。 过了会儿,柳柱艰难的换了个坐姿,对柳宁说道:“栓子,你爹我今天干了一件让人无比自豪的大事。” 柳宁打了个饱嗝,说道:“老爹,娘亲跟我说了,您把家里暂时用不上的东西散给村里的乡亲们了。” “嘛,这也算是一件大事,不过,你爹要说的大事可不是这件。”柳柱不无得意的说道 “哟,爹,您还做了啥大事呀?说给儿子听听呗。” 柳柱刚准备开口说话时,老村长的声音从屋外传了过来:“柱子啊,在屋里不?” 柳柱费力的站了起来,与柳宁一起将老村长迎进屋里。 老村长坐定后,方才缓缓的说道:“柱子啊,那事儿,我和村里的乡亲们说了下,大家都很愿意。这不,我就过来问问你们,啥时候开始呀。正好栓子也在。我也想听听栓子的意思是啥。” 柳柱想了想,说道:“大家伙同意了就好,我看咱们也别耽搁了,就明儿开始把,到时候就都来我家院子里呗。” “嗯,好,那咱们就这么定下来了呐。大伙儿对这件事可是很欢喜呢。柱子啊,你可真是为咱村办了件好事啊。” “这没啥,都是我该做的。我家平日里受乡亲们这么多的帮助,现在能帮衬些大家,也是好的。” 老村长笑着摸摸柳宁的脑袋,说道:“就是要辛苦我们小栓子了啊。” “嗨,瞧您说的,这有啥辛苦的,不就是教孩子们识些字嘛,这没啥的。正好也能治治栓子的懒病。一举双得啊。” 老村长与柳柱的对话,听的柳宁云里雾里的,到现在还没搞清楚到底实在说些什么,只是感觉的出来,他们说的话,与自己有关。柳宁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自己好像被摊上什么事儿了。为了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柳宁忙问道:“村长爷爷,您和我爹都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得一头雾水的呀。” 老村长有些好奇,问道:“柱子,你还没和栓子说吗?” “这不还没来的及嘛。不过,不打紧,现在说也是一样的。”柳柱不好意思的搔了搔脑袋,笑着解释道。 老村长点点头,笑着对柳宁说道:“栓子啊,我和你爹商量了下,想让你给村里的孩子们上上课。教他们识些字便好了。也好能让村里的孩子们将来有个好出路。” 啥,柳宁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让自己给村里的孩子们教书?这是什么情况,教书什么的,不是有恩师沈秀才在嘛,自己还在进学呢,怎么就和自己扯上关系了呢。 “村长爷爷,可我自己还在进学呢,都还没学的好,怎么敢给大家伙教书哩。” 老村长笑着道:“不打紧,只要让他们识些字就好了。也不指望他们能考个功名什么的。” “村长爷爷,栓子只有一个月的假期,过了假期,还得回书塾进学呢。” “一个月也就够了,也够他们识些字了。栓子啊,村长爷爷知道为难你了。不过哩,这也是为了咱们村的未来着想,你就辛苦一下咯。” “可是村长爷爷,我怕我教不好哩。” “不打紧,不论你教的是好是差,村长爷爷只会感谢你,绝不会责怪你的咧。”老村长笑着劝说道。为了能让村里的孩子们识些字,老村长也是不管不顾了。 柳宁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柳柱拍了一计脑袋,只听柳柱说道:“臭小子,让你教村里孩子们识字也是看得起你,还不谢过老村长的看重。告诉你啊,不许推辞。老爹我已经答应下来了。” 这一刻,柳宁真是无比心痛,假期啊,可以悠闲度日的完美假期啊,这才过了几天,就这么没了。 开始了吗?不,已经结束了。完美假期这个小天使,就这么欢快的远离了柳宁。越走越远。只留下柳宁一人黯然神伤。 万般无奈之下。柳宁只能点头应了下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 避之不去的阶级 老村长得到柳柱拍着胸脯的保证,心满意足的离开了。村里有八九个适龄的孩子,老村长一想到他们明日开始就能读书识字,这心里啊,别提有多开心了。作为青石桥村的老村长,若是他所管辖的村子里,幼辈们都能识些字,那便算是他教导有功。说出去也倍有面子。 老村长走后,柳宁直溜溜的盯着柳柱看,满是委屈,一刻也不曾松懈。柳柱被儿子这幽怨的目光盯着心里直发毛。终于,忍不住说道:“臭小子,一直盯着你爹看干嘛......” 柳宁一脸悲愤的说道:“老爹,您还我悠闲度日的假期......我难得有个假期,现在倒好,全被您整没了。您得赔我......” “我这也是为你好,你看看你,这才回来第一天,都懒成什么样子了,一个上午都在睡懒觉。我要是不给你找个事儿做做,你再这样下去,非得长成个废人。” “那您也不至于给我找了这么一摊子事儿把。老爹,咱村适龄的孩子起码八九个呢。又不是各个都会听我话的。要是睡整出点幺蛾子出来,您让儿子我怎么办呐。” “不就是八九个孩子嘛,你怕啥?再说了,老村长不是说了嘛,又不指望他们各个都能成才,识点字就好了。有老村长这话,你啊,就放心大胆的教。” “老爹,您倒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儿子心里的委屈,说给谁听去。” “那怎么办,老爹话都说出去了,就不能反悔。” “唉,您可真是我亲爹,就这么给自己儿子挖了个坑......” 柳柱老脸一红,不由得恼羞成怒:“臭小子,皮痒了是不?看我怎么收拾你。” 柳宁见势不妙,一溜烟的往院外跑去。隔壁屋里的张氏听到动静,喊道:“栓子,你去哪儿啊?” 柳宁边跑边喊着:“娘,我去恩师那里......” “早些回来啊,别打搅李婶儿她们太久啊......” 事实上,柳宁倒不是真的很不愿意去教导这些孩子识字,也不是真的在抱怨错失假期什么的。柳宁本身并不是嫌麻烦的人。若是柳宁嫌麻烦,他也不会答应穆员外去当穆天赐的伴读。要知道给穆天赐当伴读可远比教导孩子们识字要来的麻烦的多,更何况那时候的穆天赐并不是什么好易于的人。 只是现在去教导孩子们读书识字让柳宁心存顾虑。因为,无论是老村长还是孩子们的父母,他们的目的并不纯粹。并不是真的希望孩子能读书明事理。如果他们是为了能让孩子们明白事理而去读书,柳宁自然不会犹豫,会很爽快的答应了。可现在呢,在柳宁看来他们之所以愿意让孩子们读书,只是因为看到自己去读书进学了,不但没有增添家里的负担,反倒是为家里带来了不少的收益。不然就自家的家境,又怎么买得起那么多的生活用品分与众人。 教导孩子们读书识字,这不是什么难事。可读了书,识了字并不代表孩子们就一定能想柳宁这般有能力为家里带来不菲收入。一旦孩子们识了字之后不但没有给家里带来收益,反而增添了家里的负担,那么,他们会不会就此迁怒到柳柱夫妻和柳宁身上呢?对人心,柳宁从不敢轻易揣测。他没有这个本事,能将一个人看透。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老爹柳柱已经替柳宁答应下来了。柳宁也只有放手认真的教导孩子们。至于结果如何,柳宁不敢奢求太多。 要论镇上谁人最了解柳宁,那么这个人当属沈秀才。自从柳宁穿越过来之后,相处时间最长的,不是柳柱夫妻,也不是穆天赐,刘虎或是其他什么人。只有沈秀才与柳宁相处的时间最长。也是柳宁身边相对而言最为了解他的人。所以,每当柳宁有什么拿不定主意或是有什么想法时,他都希望能从沈秀才那里得到意见或建议。 在现在这般有些迷惘和担忧的时候,柳宁自然想要从沈秀才那里听到一些不同的看法。所以,柳宁去沈秀才家里寻他。希望沈秀才能为自己解解惑。 不论什么时候,沈秀才在假期里最想做的有且只有看看书这一件事。当柳宁来寻他之时。沈秀才不出意外的坐在自家院子里看着书。 柳宁站在院外,将自己因为奔跑而弄乱的衣衫重新整理妥帖后,方才进去院子里,恭敬的对着沈秀才施了一礼。轻声说道:“恩师日安。” 沈秀才放下书,笑道:“栓子,来了啊。坐下说话吧。” “多谢恩师。” 沈秀才看着柳宁满是心事的神情,莫名的感到趣味十足。忍不住打趣道:“怎么了?我们的小柳夫子为何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柳宁无奈的说道:“恩师,您都知道了啊......” 沈秀才笑道:“整个村子就这么大,老村长的说话的声音又那般响亮。我能不知道吗。现在恐怕不仅是我,整个村里怕是没有一个人不知自明日起,你便是我们这青石桥村的小夫子了。” “恩师,学生实在是担忧啊。这差事不好做呢。” “以你现在的课业水平来说,教导村里的孩子们识些字还是没有太大问题的。这点,你根本无需担忧,只需认真教习便可以了。” “唉,若只是教导识些字,学生倒不担心了。学生担心的是村里的长辈们心思不纯。想让自家孩子们识字是为了能借此从这里获得不菲的收益。可只是识些字,又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就能获得不菲收益呢。学生是怕到最后大家见事不可为,没能达到各自与其。反倒将这些怪罪于学生爹娘。届时岂不是好心办了坏事。这个责任,学生不愿承担也不愿承担。” “栓子,将手伸来。” 对于沈秀才的这个要求,柳宁虽然感到一丝不解,却还是照办了。 沈秀才把搁在一旁的书当作戒尺,不轻不重的在柳宁的手掌上拍了一下。说道:“栓子,我且问你。你可知当初你父母为何要将你送到我的门下?” 柳宁点点头,说道:“学生知道,爹娘是为了能让学生将来有个好的出路。不用在如同他们那般整日地里刨食,却还食不果腹。” “然也,既然你知道你爹娘是这般为你考虑的,那么为何你又会觉得其他孩子的爹娘不是这般想的呢?你所顾虑的,不过只是你自己单方面的臆测。并没有什么实际根据。既然没有实际根据,你又怎可只是因为这些无端臆测而去断绝这些孩子们的求学之路呢?” “可是恩师,为何他们不将孩子们送至您的门下。与学生一道向您求学,反而是想让学生教导他们。更何况,乡亲们是在看到学生用写书赚来的银钱买回来好些生活用品后,才决定让孩子们跟着学生学习。” “你不知道,那是因为你还没接触到罢了。为师实话告诉你吧,不是他们不想将孩子送至我的门下。只是因为他们不敢轻易这么做。我有着秀才的功名在身,在他们的认知中,是老爷般的存在。身份上自然而然的要高他们许多。身份的差距,不得不让他们不敢轻易的开这个口。而你,却不是这样。栓子你虽然在进学,但毕竟没有功名。身份上与他们都是一样的。更何况还算是他们的子侄辈。为子求学的话,自然可以轻易的说出来。这就是他们选择让你教导而不是拜入我的门下的缘由。” “恩师,身份真的有那么重要吗?难道只是因为身份的阻碍,就可以轻易断绝孩子的进学的希望吗?” “这个问题,我无法回答你。因为我自己也被这身份问题束缚住了手脚。我没考上秀才之前,与乡亲们相处起来很是和谐。可当我考取功名后,大家与我渐渐的疏远起来。其他人,暂且不论,单是你的父亲就是这样。我与你父亲自小一起长大,幼时也曾一起玩耍过,彼此相处的很是愉快。可当我开始进学并且考上功名之后,你的父亲也开始如同其他人那般称呼我为秀才老爷。而不是像幼时那般唤我‘斌哥儿’。我虽无奈,可委实无力改变。” 身份,又是身份。所谓的身份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柳宁很是不能理解。因为身份,沈秀才与姜瑜怡之间明明相爱,却不能顺理成章的走到一起。因为身份,村民们不敢将自家的孩子送到沈秀才门下进学。因为身份,老爹与沈秀才之间原本要好的关系,也变得生疏无比。 自穿越以来,对于在大楚的生活,柳宁什么都能理解接受,唯有这身份所代表的阶级鸿沟,是在让他不能接受。人与人之间没有什么本质的差别。为何非得要用这所为的身份阶级将彼此划分的清清楚楚。就不能平等的相处吗? 柳宁像改变这点,可是他知道,自己的力量太薄弱了。现在就想着去改变这点,无疑是蚍蜉撼树,自不量力。所以,除了忍耐,别无他法。 良久,柳宁方才说道:“恩师,学生明白了。教导孩子们这件事,学生接下了。不论乡亲们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我都会尽力教导好孩子们。” 沈秀才满意的点点头,说道:“正该如此。你且教导他们,若有什么不明之处,不妨来询问于我。我自会教导与你。” “是,恩师。” 沈秀才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脸上露出一抹坏笑。说道:“栓子,为师不方便出面,不过为了监督与你,明日起,便让婷婷也去听你的授课。这样我也好随时随地的掌握住你的情况。” 柳宁一听,差点没背过气去。心里疯狂吐槽:怎么这里还有一个挖坑的啊...... 第一百二十九章 授学 两世为人,柳宁从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以夫子的身份去教导他人读书识字。柳宁的学识是个什么样的水平,他自己很是清楚。虽然在很多人的眼里,柳宁是个天才,天资聪慧,学什么都很快,还很有主见。有着远超其年龄的成熟。可事实上,柳宁并没有因为他人对自己的错误的认知,就真的认为自己是个天才。如果没有上辈子的基础。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在平凡不过的人。甚至连聪慧这方面都比不上穆天赐。 所以,当老村长带着村里所有适龄的孩子一道来到柳宁家时。柳宁还是不能自控的感到紧张了。倒不是因为柳宁怯场了,只是柳宁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能较好这帮孩子们。既然自己决定接下这份任务,那么自然是要好好完成它,糊弄了事,不是柳宁的作风。 算是吴婷婷,一共九个孩子。整齐的排成两排,跟在老村长的身后,走进院子里,走到柳宁的面前。老村长笑着拍了拍柳宁的肩旁,说道:“栓子。孩子们都在这里了。接下来的教导就交给你了。我们这帮人就不插手了,随便你怎么教导。只要能让他们识些字就可以了。”说完,老村长就走到柳宁的身后,压低了声音与柳柱说了些话。 柳宁上前一步,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孩子们。并没有着急说些什么,心里还在酝酿着,究竟说些什么开场白。 柳宁沉默的时间有些长,孩子们开始有些不安,头一次面对这情况的他们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该做些什么好去打破这份略显尴尬的气氛。下意识的往院外望去。祈求希望得到父母的帮助。 虽然昨日老村长三令五申,不让这些孩子的父母们一道过来,看柳宁教书。可还是有些长辈不放心自己的孩子。偷偷摸摸的跟了过来,远远的站在柳宁家的院外。不断的往院子里张望着,时不时的指着某个孩子评头论足的。 柳宁环视了一圈站在院外的长辈们,心里暗暗的叹了口气:罢了,既然都决定教导孩子们了,那就好好教把。也好让院外的这帮大叔大婶们安下心来。 柳宁轻轻的咳嗽一声,将孩子们的目光吸引了过来。柳宁以一种轻柔的声音对孩子们说道:“大家都别这么拘谨了,虽说从今日起我便要教导大家读书识字。但是大家都是一个村子里的,平时关系也算是不错。自然些也就可以了。犯不着一个个弄得紧张兮兮的。” 柳宁的话音刚落。九个孩子里最为壮实的尚胡顿时长舒一口气。一屁股坐到地上,说道:“哎呦,栓子,你倒是早说呀,可把我紧张的......” 柳宁笑了笑,问道:“愣子,你不是自诩天不怕地不怕的吗,怎么,也会紧张吗?” 尚胡撇了撇嘴,道:“还不是我娘说你现在跟着秀才老爷读书,将来也是个秀才老爷的命。与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不一样。难为你放下身段来教我们识字。要我一定要守规矩什么的。不然我才不紧张呢。” 柳宁笑道:“大家真不用这样,都是同龄人,在我读书之前,也都经常在一起玩耍的。这些虚头巴脑的规矩什么的大可不必在意。大家都还照往常般相处就可以了。” 尚胡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粘在屁股上的灰尘,说道:“栓子,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可别怪我不懂规矩啊。” 柳宁笑着点了点头。有了尚胡这番胡闹般的折腾,其余孩子们明显松了一口气。气氛也变得不在那般紧张。纷纷那笑着与柳宁打着招呼。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村长爷爷让我教大家读书识字,我自然会好好教导大家。那么如果大家有什么做的不好或者不对的地方,我还是会指出来的。到时候还是希望大家能够按照我的吩咐来办。”柳宁补充道。 “这个没问题。我们自然都会听你的。”尚胡这般说道。其他人也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大家找个地方坐下来,马上开始教大家识字。” 孩子们坐在柳宁的下手方,与柳宁绕成了一个圆。这样坐,大家都将柳宁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不会遗落下什么。柳宁将自己从沈秀才那里借来的书交给大家后,笑道:“在开始之前,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大家。大家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没有什么好坏对错之分。” 柳宁将自己的书摊在众人面前,笑问道:“大家都知道,这是一本书。在我看来,书不仅能让我们识字。也能教会我们许多道理。更能让我们的将来充满无限的可能性。那么我就像问问大家。你们认为,书能给你们带来什么?” 柳宁笑着看着大家,等待着大家的答案。可有人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这个答案。更多的人是互相看着彼此。期望能从旁人的嘴里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尚胡倒是与他人不一样,直接说道:“书啊,当我读了它之后,它能让我像你那样一下子给家里买来这么多东西。”尚胡话音刚落,孩子们纷纷笑了起来,点头附和着。 “愣子,按照你的意思就是读书能给你带来银子咯?” “是啊,你是不知道,自从昨天柱子叔给我家送来那些东西后,我娘可高兴啦。后来知道这些东西都是你读了书之后,用读书挣来的铜板买来的,我娘一个劲儿的夸你呢。说你聪明啊,知道赚钱养家啊之类的。听的我也很羡慕,也想像你这样被我娘好好的夸赞一下。” “这个想法也不错啊,是个值得为之努力的目标。还有吗?还有其他人想说说不同的想法吗?” “栓子,我不想挣什么大钱,只想让我爹能因为我而在其他人面前骄傲的抬头。我不想总是看到我爹一直对其他人总是低着头。”说话的是丘虎,一个看上去有些木讷的孩子。 “我想将来能顺利的讨个好媳妇儿......”说话的是谢云,一个看上去最为瘦弱的孩子。 “我想......” 话匣子被打开了,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诉说着读书之后最想做的事情。 气氛终于热闹起来了。直到孩子们将各自对将来的愿景说完后,柳宁方才笑道:“大家说的都很好,都有着各自的计划打算。这样很好。至少大家对自己将来要走的路都有个清楚的认知。其实,不论是愣子说的想让母亲夸赞自己,还是虎子说的让父亲能够为自己骄傲的抬起头,更或是云猴说的讨个好媳妇。这些都能一一实现。我们需要做的就是为之不断付出自己的努力。因为只有努力的人,才能博出一番天地。” “努力,这个词说起来简单,可想要去驾驭它,却不是那么轻易简单。我们需要有顺手的武器才能更好的去驾驭它。而这件武器,便是读书。大家可能没听过这样的一句话:‘读书改变命运,知识改变未来’。只有通过读书,掌握到知识,我们才能更好的发挥出自己的才华。才能改变现在的状况。就拿愣子来说吧,他想挣钱让他的母亲开心。如果他大字不识一个,一点知识都没掌握。同样去镇上打工挣钱,那么一年下来,他的收入可能只是一点点。而一旦他通过读书,掌握了别人所没能掌握的知识。所有人都需要借用他的知识才能做好自己的事。那么这种情况下。愣子是不是就会挣得更多?刘婶儿是不是会更加高兴呢?” 孩子们点点头,他们对柳宁的这番话,还是很认同的。 “所以说,只有通过读书而去掌握一些知识,技巧。这样才能让自己将来的愿望实现。而读书的第一步,就是要去识字,并且熟悉的掌握每个字的含义,以及它的用法。只有这样,才能顺利的读好书。读好书,才能彻底改变自己的命运。大家有没有信心,学好字,读好书,实现自己的愿望。大家,让我们一起加油,好不好?” 一番鼓动下来,孩子们学习的热情被完全调动起来。跟着柳宁开始学习《千字文》。 不得不说,柳宁很好的打开了局面。不但让自己教书教得顺利,也让孩子们对读书识字充满了热情。 第一百三十章 穆天泽与穆天浩 夕阳西下,一望无际的汾江上波涛阵阵,气势恢宏,好不壮观。 一艘客轮自蜀汉道川蜀府出发,一路顺江而下。在江上已行驶五日的这艘客轮,常年往返于川蜀府与金阳府之间。客轮并不大,除了船老大一四口外,也就只能容纳十余人在船上生活。原本年关将至,一般的船家都已经纷纷停业不在摆渡旅客。只是这艘客轮的船老大想着趁着年节未到之际,再走这最后一趟,挣够了银子,也好给自家妻子孩子置办些物什,度个好年。不过这样一来,倒也方便了这些仍在旅途中的旅客。毕竟蜀道通行不易,乘坐客轮是旅客们最好的选择。 下午时分,江上下了一场雨,这会儿雨虽然停了,江面上却泛起了薄雾。在夕阳的映照下,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样美感。客轮甲板上,一位面容俊逸,身着一袭青衫的年轻男子正靠在船舷边上,往江里眺望着。欣赏着这片只能在汾江上才能看到的美景。 船老大从船舱里走了出来,对着这名青衫男子说道:“公子,舷边危险,还是早些回房歇息吧。” 男子转过头来,对着船老大笑道:“无妨,小心些便是了。眼前的这般景色,轻易不得见。现在不好好欣赏一下。怕是以后都没机会了。” 船老大整年都在生活在汾江上,对这美景早已感到稀松平常,自然是对男子的做法不能理解。不过,他也没有刻意去阻拦青年男子。当前江水虽然阵阵,但船行的还算稳当,小心一些,倒也不会出现什么危险。随即点点头,说道:“那公子可要当心些,有事招呼一声。” “船家,不知还需要几日放才能到这金阳府呢?”男子轻声询问着。 船老大看了眼水势,笑道:“按如今这速度,明日傍晚,便能抵达金阳府。公子一连几日都在询问何时抵达金阳府,莫不是要去办什么着急的事情吗?” 青年男子摇摇头,道:“倒没什么着急事情需要去办,只是离乡越近,这心里越是期待起来,总想着下一刻便能踏上家乡的故土。” “呵呵,公子稍安勿躁,只需在等上一两日便可踏上故土。” 青年男子轻轻一笑:“船家不必在意,我不过随口说说罢了。没有催促的意思。” 不管青年男子是否在催促,船老大不会,也不能将船速提高多少。所以,船老大随意的与青年男子聊了几句其他的话题,也就离开了。甲板上只留男子一人,依旧望着薄雾弥漫的江面。 “少爷,天气有些凉了,您得当心身子呐。”管家装束的中年男子从船舱里走了出来,给青年男子披上一件披风。 “忠叔,不妨事,我不曾觉得冷。” “大老爷把您托付给小人照看,小人就绝不会让您的身子出现一丝不适。” “呵呵,忠叔,你啊。就是太听我爹的话了。” “小人自小就跟在大老爷身边,自然是要听从大老爷吩咐。” “忠叔,家里有什么特别的消息传来吗?” “家里传来消息,据说是小少爷于人一道开了家茶馆,生意好像好不错的样子。再有就是四少爷今年也会回府,大抵这几日也就到了。其他的,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了。” “祖父不让六弟好好进学,竟然由得他去折腾什么生意,倒是有些意思。咱们回去后,寻个时间,也去六弟开的茶馆转转。至于四弟回府,倒没出我意料。毕竟四弟在外数年了,也该回去了。嗯,倒是有些想瞧瞧他们二人会迸射出什么样的火花。不然,这日子也太过无趣了。” “只怕太老爷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祖父不会知晓的......”青年男子突然觉得面前的江景似是看够了,觉着有些腻味了,随即转身返回船舱。嘴里还轻声说着:“什么都不给我,难道我还不能自己动手拿吗?啊,真想快些回去了,可真不想错过什么好戏呢。” ............ 四名骑着马匹的护院,护卫着一辆马车驶入槐刘镇,疾驰在市集街道上,扬起了阵阵灰尘。惹得周遭百姓纷纷怒目而视。可是,却不敢多说什么。毕竟能用的上马车,能有着护院的人家,不是那些小老百姓可以招惹的对象。能用上马匹的人家,不是当值官员,就是豪门显贵。一般人家,能有辆牛车代步就已经算是不错了。放眼整个槐刘镇,除了县衙之外,也就只有穆府一家有这实力于背景,用得了这马车。 马车停在了穆府的大门出,一身着月白色衣衫的男子,从马车里走了下来。略显青涩的面庞上满是傲然。旁若无人的走入穆府。径直往穆府后院方向去了。 刚跨进拱门的男子远远的瞧见穆文达往他这方向而来。毕竟是自己的直系长辈,男子虽不是很愿意,却还是站在一旁,等候着穆文达的到来。 穆文达走进了,满面笑容的拍着男子的肩膀,说道:“天浩,两年不见,这下彻底变成一个大小伙了嘛。走,咱们找个地方好好聊聊。” “三叔。”穆天浩微微欠身,说道:“小侄还有要事须向祖父禀告......” 穆文达倒是不以为意,点点头,说道:“嗯,这样啊,那你先去吧,改日我们再聊聊。” “好。小侄先告退。”穆天浩拱拱手,直接离开了。 书房里,穆员外已经知晓自己的四孙已经回到府里的消息。穆天浩这两年来的所作所为穆员外也有所耳闻。虽然在某些问题上,穆员外并不认同穆天浩的做法,不过,他也没有强硬的去改变什么。对穆天浩,还是放任的态度。有些事,还是统一放到最后来处理好了。 “孙儿见过祖父,祖父日安......”穆天浩边说着边恭敬的对穆员外行了一礼。 “嗯,天浩回来了不先去找你父亲,这么着急的跑来作甚?” “启禀祖父,有件事孙儿觉得应该知会祖父。是关于裴满与裴金持父子两人处理意见。” “此事,老夫已经知晓,孙儿你的意思是?” “孙儿还是之前的意思。裴金持挪用公款三百两,狎妓。裴满虽不知情,然子不教父之过,裴满对此事也应该负有一定责任。是故孙儿认为应该将裴金持送官处理,裴满革除掌柜身份,与其家族一道驱离穆府。” “裴满家族世代跟随穆府,一直忠心耿耿。裴金持虽然有过,然事后主动承认过失,并且自断两指以示反省。若是照你的方法来做,天浩,你想过没有,会伤了多少府里老伙计的心?” “孙儿认为,此事起了一个很不好的开端,应当着重来办,绝不能因府上老伙计身份就纵容。免引来后患。况且裴满管辖的铜陵府布匹生意一直下滑,似这等无德无才之人,我穆府不当留用。” “所以,你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吗?” “祖父,并非孙儿咄咄逼人,只是那裴满父子犯过在先,又委实无才。是在难堪重任。为我穆府将来计,此等人,决计不能留。” “不能留,呵呵。罢了,此事老夫自有考量。孙儿若无其他事,且先回去见见你父。两年未见,你父委实想念与你。” “是,孙儿告退......”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夜宴(上) 穆天泽与管事余忠自金阳府下了客轮后,又赶了两日的路程,终于在这日的下午时分,赶到了穆府。连日奔波,两人脸上满是疲倦。虽然很想现在就躺倒床上好好休息一番,可刚回到府里,还是需要知会一下长辈们。 穆天泽满是笑容的请府里的小厮丫鬟们将自己与余忠的行李送至各自房里。自己则是径直往穆员外的书房走去。三年没回来了,难得今年回来过个节。祖父那里,说什么都得去请个安。 穆府的小厮丫鬟们时隔三年重新看到二少爷穆天泽,突然都有种不认识的感觉。他们对穆天泽的印象还停留在三年前,那个蛮横无理的少年形象。与现在面前这个满脸微笑,说话客客气气,很有绅士风度的俊逸少年简直完全是两个人。若不是穆天泽与大老爷穆文通长得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那般,穆府小厮丫鬟们甚至都会认为面前的这个男子根本就不是他们的二少爷。而是另外一个人伪装成的二少爷。 毕竟穆天泽的行为举止改变了太多太多。多到有些让人不能适应。 小厮丫鬟们怎么对他有着怎么样的想法,穆天泽并不在意。赶了那么远的路,总算是回来了。旅途带来的身心的疲惫让他无力去顾及太多,此刻的他,只想向祖父与父亲请过安之后,好好的睡上一觉。 穆员外的随侍丫鬟绿荷歪着脖子走到穆员外的身边,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那副略带俏皮的模样,让穆员外不由得轻笑一声,问道:“绿荷,想什么呢?” 自从发妻离世后,身边最贴心的,也就只有这个丫鬟。所以,平日里四下无人的时候,穆员外与绿荷之间倒也不那么在意什么主仆关系,反倒更像是一对忘年交。 “太老爷,二少爷回来了,您知道了吧?” “嗯,三年了,这孩子总算是回来了,想来一会儿该过来请安了吧。” “婢子刚刚瞧见了二少爷,总觉得二少爷给人的感觉有些不一样。可又说不太上来......” “三年未见,有些陌生了吧。” “可能是吧。算了,婢子太笨了,想不通也就不想了。” “呵呵,你这小丫头......” 穆员外与绿荷说着话,眼神却时不时的往屋外撇去。很明显的,穆员外在等待着穆天泽的出现。 虽然穆员外对这个孙子有着诸多不满意的地方,可再怎么说他也是自己的孙子。又时隔三年未见,心里还是很惦念着的。 一阵有些陌生却又熟悉的声音,伴着敲门声清晰的传入了穆员外的耳朵里。“祖父,孙儿天泽求见......” 穆员外轻声对绿荷说道:“绿荷,去将天泽带过来吧。” 绿荷轻笑着走到门前,打开门,将穆天泽引了进来。 穆天泽对绿荷拱手一礼,笑道:“麻烦你了,绿荷姐......” 穆天泽突如其来的礼节让绿荷顿感手足无措。在她的印象中,二少爷可从未对一个下人这般客气过。突然,她明白了,为何之前瞧见穆天泽会感到一丝异样。异样感原来就出现在这里,这会儿的二少爷是在对人太过客气了。 穆天泽走到穆员外面前,恭恭敬敬的跪了下来,磕了头,红着眼睛,哽咽道:“祖父,孙儿不孝,一走就是三年,不但不能时时陪侍在祖父身边,反累祖父时常为孙儿挂念。还望祖父责罚。”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多年未见,一脸疲倦的二孙,穆员外心里不由得感概万千,对着穆天泽招招手,说道:“痴儿,快些起来吧。来,到祖父身边来,让祖父好好瞧瞧你。” 穆天泽并未站起来,反而是一路跪行到穆员外的面前,抱着穆员外的大腿,哭诉道:“祖父,孙儿好想念您......“ “痴儿,不必如此,快些起来吧,地上凉,伤了身子可不好。” “祖父,这三年,您的身子可还康健?” “身子骨倒还算上硬朗,只是你们这些个小子啊,每一个人能不让我操心的。就说你把,好好的不在家里呆着,非得外出游历求学。外出也就罢了,可你这一走就是三年。着实让我与你父亲挂念着紧啊。若不是知道你身边有余忠跟随着,非得差人将你寻回来。来,你先坐下,将这三年的经历说与祖父听听。绿荷,去给天泽倒杯茶来。” 绿荷给穆天泽倒了杯茶水,笑着给穆天泽端来。穆天泽忙站起欠身说道:“多谢绿荷姐。” 穆天泽轻啜一口茶水,将水杯放下。开始对穆员外说些三年里的所见所闻。这一说,就是整整一个时辰。 当然了,短短的一个时辰是无法将三年里所有的事情都说得清楚明白,穆天泽也只是挑选了些他认为穆员外可以知晓的事情来说,有些藏在阴影中的事情,就没有必要告知与穆员外。 “这么说来,如今你已算是国学大师蜀汉邱吉的入室弟子了?” “是的,祖父。承蒙恩师不嫌孙儿鲁钝,收孙儿为徒。如今孙儿已在恩师门下进学一年有余,着实收益良多。” 穆员外颔首笑道:“邱吉大师誉满大楚,有他教导你,祖父自是放心。只是委实未曾想到,当初那个蛮横狷狂,不服管教的后生,竟然能得到邱吉大师的重视。这人生际遇,果真难测啊。” 穆天泽再次跪下来,道:“当初孙儿顽劣不堪,不服管教,总以为祖父是在刻意为难孙儿,却不能体会祖父对孙儿一片苦心。如今得恩师指点。方知祖父用心良苦。孙儿委实无地自容。还请祖父惩戒孙儿。” 穆员外将穆天泽扶了起来,笑道:“如今你能体会祖父当年用心,却也不晚。惩戒什么的就免了吧。只需日后好好辅助你六弟天赐好好管理家族便可以了。” “祖父请放心,孙儿定不辜负祖父期望。” “说了这么多,祖父也乏了。你一路奔波,想来也是累了,早些回去休息一番。晚上府里开宴席,咱们一家子聚一起好好热闹一下。也算是为了即将到来的年节做个预演。” “那孙儿就不打扰祖父休息,先行告退。” “嗯,你且去吧......” 穆天泽离开了穆员外的书房后,并没有着急的回自己的屋子。而是先见过自己的父亲,穆文通。 三年来发生在穆天泽身边的事情,穆文通已经从管事余忠那里了解到了。对于儿子的改变,穆文通心里还是很满意的。穆文通知道父亲的脾气性格。当父亲看到儿子改观之后,或许有些事情会有一些转机。 “父亲。儿子回来了。”穆天泽恭敬的给自己父亲施了一礼后,站到一旁。等候着父亲的教导。 穆文通指着自己身下的轮椅,说道:“推着为父去院中花园里走走吧。” “是,父亲。” 穆文通屏退左右随侍女侍,由着儿子推着轮椅,缓缓在花园里走动着。良久,方才问道:“去见过你祖父了?” “嗯,刚从祖父书房里出来。就来见父亲了。” “你祖父与你说了些什么?” “询问了些关于儿子这三年的情况,其他也没什么了。” “你拜邱吉大师为师的事也说与你祖父听了?” “说了。” “他如何说的?” “夸奖了儿子一番,并且嘱咐儿子好好跟着恩师学习。将来好辅助六弟管理家族。” 穆文通不无惋惜的说道:“即便你已改正许多,依旧不愿给你机会?” 穆天泽轻笑道:“父亲,祖父的想法您还不知道吗?儿子毕竟是庶出,您又整日离不开这轮椅。祖父又怎肯将这偌大的穆府交给儿子打理呢?能让儿子将来从旁辅助六弟已是难得。” “若非你大哥走的早,我们一房又何至如此。” “事情还未道最后一步,是否会有转机,也未可知啊。父亲不妨在等等。这么多年已经等过来了,在等些时日又有何不可呢。” 穆文通长叹一声:“除了等,为父又还能做些什么呢......”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夜宴(中) 夜幕降临,槐刘镇上亮起大片烛光。虽然此时槐刘镇的街道上除却巡视的不良人与更夫外,再无其他行人走动。可这镇上燃起的大片烛光,还是给人一种热闹的感觉。 要论起整个镇上那处烛光最为明亮,当属槐刘镇第一大户,穆府为最。特别是今日。因为久不在家的穆府二少爷穆天泽与四少爷穆天浩终于赶在年节前回到府里,这让穆老员外大为高兴。便决定于今晚举办一场家庭夜宴。以庆祝一家团聚。 而因这场夜宴感到最为高兴的,不是别人,正是自书塾放假以来,备受煎熬的穆天赐。于因在青石桥村授课而失去假期的柳宁不同的是,穆天赐是属于被授课的那类。自假期开始后,穆文达便委托书塾的鲁延年,鲁夫子每日都为穆天赐补习功课。穆天赐每日天不亮就被丫鬟从温暖的被窝里唤起。直至晚膳前,期间除却早午膳时间外,其余时间里,穆天赐都不得不面对着鲁夫子那副让穆天赐着实讨厌的嘴脸。接受这来自鲁夫子的教导。一点玩耍的时间都没有,每日除了功课,剩下的还是功课。没有丝毫的个人休闲时间。 也许有人会说,穆天赐不是还有晚上睡前那段时间可以用来玩耍吗。不过这句话,要是被穆天赐听去了,那么说话的人,绝对会被穆天赐用课业作业甩到脸上去。课后的穆天赐,依旧没有属于自己的时间。他必须得在睡觉前完成鲁夫子布置的大量的功课。要是那日没有完成,那么第二日,穆天赐就得在小厮的看押下,去穆员外的面前,接受惩罚。而这,确是穆天赐最为讨厌的地方。 今日夜宴,穆天赐最为高兴的原因不是因为自家的二哥与四哥回府了。而是因为,鲁夫子知晓今晚穆府有着家庭活动,所以特地取消了穆天赐今日的功课。为他留下了充足的时间来于穆府上下其他人等,一道庆祝穆天泽于穆天浩的归来。 穆府正堂里,穆员外坐在首端,看着下首自己的儿孙们欢聚一起,显得很是高兴。整整三年了,自从穆天泽离家求学游历之后,整个穆府就再也没有如同今日这般齐聚一堂。穆员外年岁已然大了,对待家人,自然更为看重。穆员外恨不得天天都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只有一家人开开心心的相聚在一起,才叫过好日子。 穆员外端起酒杯,敲了两下桌面,坐在台下的儿孙们听到了敲打的声音,都停下了各自的事情,齐齐的看着首座的穆员外。穆员外满面笑容的说道:“三年了,难得我穆府阖家相聚一堂,不容易啊。今晚,让我们高举杯中酒,庆祝这来之不易的团聚。大家不醉不归。来,饮胜。” 堂下儿孙们都随着穆员外喊了声“饮胜”后,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大家饮尽杯中酒后,穆员外接着说道:“今日,共有三件事,传到了老夫的耳朵里。两件让人感到愉悦之事,一件有让人心痛之事。咱们呐,就先说说这件心痛的事情。” “想必,你们也都知道了,铜陵府布行掌柜裴满父子的事情。处理结果呢,也早在几日前便已经出来了,两人被逐出我穆氏一族。永不复用。为何老夫今日又提及此事呢。只是因为,今日以有五位掌柜来找老夫说情。希望老夫看在裴满为我穆氏一族操劳一辈子的份上,手下留情,不要将他逐出穆氏。五位掌柜,每个人都已年过五旬,却为了此事如同孩子一般,在老夫面前哭的不能自己。人心也是肉长的。老夫能不心软吗?” “对裴满的处理结果,老夫并未插手。老夫年纪大了,这些事情,也该让你们这些小辈来处理了。所以,老夫放权了。老夫希望你们能给我一个满意的处理结果,可是呢。这个结果,老夫并不满意。诚然,按照穆氏商行的规矩来办,这样的处理结果,虽然严苛了些,却也没多大的不妥。但我从这结果上,只感受到了无比的冰冷。没有一丝一毫的人情味在里面。” “裴满也许能力不足以胜任铜陵府掌柜一职。可这么多年来,他也算是为了我穆府上下尽心尽力,如今却因儿子的过错,被逐出去了。老夫倒想问问,这样做,合适吗?维护了规矩,却毁了人心。妥当吗?我穆府能有如今规模。不都是靠着这些个老掌柜们吗。这样对待他们的我们,对的起祖训上说的‘宽以待人’的规矩吗?老夫不知道你们听到这件事,是否会感到心疼。老夫听到此事时,不仅心疼,而且心寒。所以,老夫收回了这份处理结果。老夫不愿看到因为这样一份冰冷的处理结果而寒了一众为我穆府未来而努力发光发热掌柜,伙计们。同时,也希望你们能够明白‘法亦容情’这四个字。愿你们能从这件事里长些教训。” 穆员外每说一句话,穆天浩放在台桌上的拳头便握紧一分。古铜色的皮肤因此变得惨白。穆天浩微微的低着头,死死的盯着面前的酒杯。牙关咬得紧紧的,始终不发一语。他知道,祖父的话表面上是说给大家听的,实际上,却是说给自己听。同时,祖父也在对自己的处理结果表示不满。认为他穆天浩不懂体恤下人。是个心冷之人。 良久,穆天浩松开拳头,将酒杯中的美酒,悉数倒入自己口中,一口吞咽入肚。浓烈的酒精刺激得穆天浩双眼通红。“彭”的一声,穆天浩将酒杯重重的放在台桌上。坐在他周边的同辈们对这般行径的他纷纷投来不解的眼神。 大概是放置酒杯的声音太大了吧,穆员外的眼光被吸引了过来。只听穆员外淡淡的问道:“天浩,老夫说的话,你可曾明白?” 无数眼神全都射向穆天浩,穆天浩挣扎许久后,方才沉声回答道:“孙儿,明白!” 穆员外点点头,说道:“明白便好。那你们其他人可曾明白?” 余下众人纷纷应和着,说着自己已经明白的话语。 少顷,穆员外接着说道:“心痛之事说完了,你们也都明白了,那么此事就这么翻篇了。下面咱们就说说另外两件值得大家高兴的事情。第一件呢,是我们天泽在外求学三年,现今已然拜入国学大师蜀汉邱吉门下。来,大家一起为天泽庆贺一二,祝贺他从此学业精进,将来能为我穆府不断壮大贡献出自己的力量。” 穆天泽忙站起来,说道:“多谢各位长辈,兄弟姐妹的支持。我天泽今日当着祖父面前起誓,将来一定好好的为穆府贡献自己的力量,为大家创造出更好的生活环境。”说罢,将杯中酒遥敬众人一圈后,一饮而尽。 穆员外笑道:“天泽的话,老夫还是相信的。相比大家也都见到了,天泽此次回来,一改以往性子。如今已经沉稳知礼许多。这些改变,也是我们乐见其成的。对于天泽的将来,老夫还是很有信心的。” 顿了顿,穆员外又接着说道:“还有这第二件让人愉悦之事,就让我们当事人,天赐自己说吧。” 穆天赐嘿嘿一笑,站了起来,施了圈环揖,说道:“各位叔伯,父兄,姐妹们,今日是我二哥与四哥回来的大好日子。小弟一时间也未想好如何表达自己愉悦的情绪,所以,便从这万通茶馆里调来了孔五郎与石梁两个相声表演者。让他们为我二哥与四哥献上演出,以示欢迎。同时,也让我们大家伙一道乐呵乐呵。” 穆员外结果穆天赐的话,说道:“是啊,大喜之日若是没有个表演还算得上是大喜之日吗?来人,去将两人传来,大家一道看看这天赐满是推崇的相声节目。” 第一百三十三章 夜宴(下) 经过一段时日的实战锻炼,相声二人组已经可以完美驾驭各种场面。即便是像现在这般当着穆府上下所有人的面,孔五郎与石梁依旧没有丝毫的怯场。尽心尽力的展示着自己的表演。穆天赐给予他们的奖赏实在是太丰厚了。不卖力一些,又如何对得起穆小少爷对他们的人的看重呢。 所以,在孔五郎与石梁二人卖力的演出下,穆府众人都被他们诙谐的表演给逗的开怀大笑。一个劲儿的直夸赞。就连穆员外都把穆天赐喊到身边来,狠狠的夸赞了一番。 一时间,宴会的气氛重新回到了一开始的热闹之中,短暂的忘却了穆员外之前所提到的那件破坏气氛的事件。 当然了,并不是所有人都被这相声所带来的快乐给传染了,堂下座中有一人始终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对面前这场让人开怀大笑的相声置若罔闻。 这个人便是穆天浩。 穆天浩向来自视甚高,甚至有些刚愎自用。只要是他认为正确的事情,从来不会去顾及他人的看法,更不会去在意在他看来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的人情问题。加上刚接触家族生意没两年的他,一心想要在穆府众人面前表现出自己的才干,确定自己的权威。所以这才在处理裴满父子的事情上下了狠手。可最后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不但穆天浩自认为最为妥善的处理办法被祖父驳斥了,就连自己都被祖父当着众人的面指名点姓的说了一番。虽然祖父只是问了自己有没有明白。可即便是这样,它所带来的羞辱感不啻于被人当面扇了一耳光。 这一记,这让心高气傲的穆天浩如何能接受?望着穆员外的眼神里充满了怨恨。他恨不得冲到祖父的面前好好的理论一番,问问祖父,不过只是严格的按照规矩办事,自己究竟哪里有错。 相声表演结束了,孔五郎与石梁带着穆府众人的掌声,下场领赏去了。看到自己安排的节目如此受到众人的欢迎,穆天赐那张胖脸上满是得意与骄傲。仿佛先前在场上表演的就是自己一样。 穆员外清了清喉咙,满面笑容的说道:“这个表演倒是新颖有趣,老夫着实喜欢。天赐,你费心了。” 穆天赐当即起身说道:“只要祖父喜欢。孙儿无论做什么都是欢喜的。” 穆员外哈哈一笑:“你这顽皮儿,嘴倒是挺甜。不过,这个因该是阿宁那小子想出来的招吧?也只有他这小子,才有这般玲珑的心思。嗯,等他回来,到是要好好奖赏一番。” 穆天赐闻言,忙邀功道:“祖父,这主意虽然是阿宁想出来的。可孙儿也是出了力的,您可不能厚此薄彼啊。” “你这小子,倒是会邀功。”穆员外闻言大笑:“哈哈,罢了,今日高兴,祖父就许你一个心愿。说吧,你想要什么?只要不过分,祖父都答应你。” 穆天赐仔细想了想,不确定的问道:“那孙儿能不用在补课了吗?” 穆员外摇了摇头,道:“这个啊,只要你学业超过阿宁,我就答应你,不用在补课。” 穆天赐一脸沮丧:“祖父不是在为难孙儿嘛,唉,算了,孙儿暂时没有其他想要的,等孙儿想到了,再来请求祖父吧。唉,孙儿可真可怜,好不容易等到年假,却还得补课,都没时间好好去休息。” “只怕,你不是想去休息,而是想去捣蛋吧。啊,哈哈.......“ 穆员外话音刚落,大家全都看着穆天赐笑了起来,穆天赐羞恼的看了众人一眼,低着头,不做声。气氛顿时变得更加欢乐。 作为穆府第三代中最为年幼的存在,穆天赐自从出生后,便一直受到家族中长辈们或真情,或假意的喜爱。只要是穆天赐想要的。长辈们都会尽量去满足他。同时,也很少对他说些重话。 每每看到如此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穆天赐,穆天浩心里总不是个滋味。他很不能理解,为何同样都是穆府的天字辈的子孙,就他穆天赐总是受到大家的喜爱,而自己却总是吃力不讨好。穆天浩在怨恨家中长辈不公的同时,也经常去找穆天赐的麻烦。 穆天赐虽然总是带着有色眼镜去看待外人,可是,对待自己的家人,穆天赐是真的没得说。即便有时候受到了来自家人的欺负。穆天赐也只是忍耐着。不会去想着到祖父面前告状。 可是呢,有些人不会因为你一味的容忍,就会对你手下留情。他们甚至会变本加厉的去欺负那些容忍自己的人。离家前的穆天泽与穆天浩就是这样的人。 出于对穆天赐受到祖父的宠爱而感到的妒忌,他们总是会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时候,去欺负一下穆天赐。而每次,穆天赐总是默默的忍了。他不想为这点细毛蒜皮的事情,而让祖父感到为难。所以,对待穆天泽与穆天浩。穆天赐是能不与他们接触,就尽量不去招惹他们。穆天赐委实不想与他们撕破脸皮,让祖父伤心。这也是为什么穆天赐明明不喜欢他的二哥与四哥。却不会想着去折腾他们的原因。也许有时候当着其他人的面。穆天赐会说些狠话,可真要他去做些什么事,好报复穆天泽,穆天浩。他也是不会做的。 有些时候,你体大人大量的宽恕别人给你带来的伤害,不代表别人就会停止对你的欺凌。往往你对他人的宽容只会助长他人嚣张的气焰。想要让别人不欺负自己,只有让自己比那些欺人者更硬,更狠。 这样的道理穆天赐不是不知道。只是他不愿意对自己的二哥和四哥狠。穆天赐更希望能与他们两人好好相处。相笑泯恩仇。一起好好的为穆府的将来贡献出自己的力量。 当夜宴开始之时。穆天泽特地找了穆天赐,为之前欺负穆天赐的事情而隆重的道歉时。穆天赐顿时觉得十分开心,他为穆天泽的改变而由衷的感到欣喜。同时,也期待着穆天浩能够有所改变。 可实际上呢,穆天浩不会因为两年没有见到穆天赐就会对他有所改观。再见穆天赐之时,穆天浩依旧很是讨厌这个在他看来只会套长辈欢心的穆天赐。 当穆天浩看到家里长辈们对穆天赐如此宠爱之时,心里的妒火熊熊燃烧着。穆天浩恨不得现在就能够好好的收拾一下穆天赐。也好让他穆天赐知道,在这个家里,平辈之中,谁才是第一人。 相声虽然结束了,可穆府夜宴上的热闹气氛却没有丝毫的减弱。深受长辈喜爱的穆天赐正混在长辈群中,用他的一些小聪明来博得大家的笑容。 穆天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与其他同辈们亲切的交谈着。时不时的说些有趣的事情,哄得他们开怀大笑。可穆天泽的眼神却总是在不经意间撇向穆天浩的方向。对穆天浩的一举一动,穆天泽还是颇为关注的。 当穆天泽看到穆天浩起身离席,出了大堂时。穆天泽笑着向围在自己身边的同辈们道了声“抱歉”,起身跟着穆天浩的步伐,也离开了宴会大堂。 第一百三十四章 算什么东西 穆天赐近乎耍宝似的表现,博得穆府众人很是欢愉。在他们的眼中,穆天赐这个孩子就是一个开心果,虽然有时候很是顽皮,可却能给他们带来很多的欢乐。 可这一幕,落入穆天浩的眼底,除了厌恶还是厌恶。 穆天浩,从来都不曾在长辈面前表现出这副模样。在他看来,作为穆府一员的他,必须尽早担负起穆府的未来,用行动来证明自己对穆府的重要性。而不是装痴扮傻般的博得众人欢喜。这也是为何穆天浩对穆天赐心怀不满得原因之一。 其二,穆府二代三人中,穆员外对穆文达最为疼爱。爱屋及乌之下,对待穆天赐,穆员外也是欢喜异常。自从穆天赐出生以来,穆员外便对穆天赐十分溺爱。对一个人过度得关爱,势必会冷落了其他人。穆天浩希望祖父能对他另眼相看,希望祖父能够对他多一些关爱。可穆员外的宠爱,却全部放在穆天赐的身上。对待其他孙子的态度远远比不上对穆天赐的态度。一得一失之下,穆天浩虽然不敢再穆员外面前表现出半分不满,但心里还是对穆院外,穆天赐记恨上了。 这两点理由,便让穆天浩从小就看穆天赐不顺眼。总是想着去给穆天赐下个绊子,即便不能真的伤害到他什么,也要让穆天赐感到难受。 而现在,真个大堂里的人,都表现出对穆天赐无限的喜爱。这些,都让穆天浩感到难受。现在的他,只是觉得脖颈处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一般,感到窒息般的难受。让他整个人都透不过气来。所以,穆天浩离开了自己座位,他只想赶紧去厅堂外透透气。平顺一下暴躁的情绪。 出了厅堂,屋外的冷寂让穆天浩的情绪稍稍平缓了些。可转眼看看厅堂内的热闹非凡,再对比一下自己身边的清冷无比。这一切,让穆天浩有一种与穆府格格不入的感觉。 穆天浩委实想不明白,为何同样都是穆府的子孙,他穆天赐就如此讨众人欢喜,而自己却始终不受人待见。两年前,自己开始接手家族里的生意。第一次被祖父委以重任,让他无比激动。他想通过这样的机会,让所有人对他刮目相看,让他们知道,与耍宝的穆天赐不同,自己是完全靠实力,获得大家对他的认可。所以,再接手生意的这段时间里,他做什么都是严格按照规矩来办事的。因为,穆天浩知道,无以规矩,不能成方圆。想要将事情做好,遵循规矩是最佳途径。 可遵循规矩的他得到了什么? 没有赞扬,没人欢喜,有的只是被人嫌弃自己办事不近人情。 有错吗? 穆天浩从不觉得自己在处理裴满的事情上做错了什么。虽然说自己可能确实对待这些老掌柜们严格了些,可穆府生意这两年之所以蒸蒸日上,不就是多亏了自己这两年严格按照规矩来办事,才能有这样的成绩吗。 既然按章办事卓有成效,为什么这一次有要这般驳斥自己。难道说自己就真的不那么受人待见吗? 越想越气,越想越是难受。 “砰”的一声,穆天浩一拳砸在回廊的承重柱上。虽然手上传来一阵一阵的痛感,可这痛感还是比不上心中之万一。 “凭什么!为什么!”穆天浩愤恨的低声嘶吼着。 “四弟,何必如此作贱自己,你我不被祖父重视又不是一日两日了。”穆天泽跟着穆天浩,也走出厅堂,他轻轻的拍着穆天浩的肩旁,低声安慰着穆天泽:“自小你我就很清楚,无论我们如何表现,祖父对待我们依旧还是那般样子。从未曾正真高看我们一眼。” 穆天浩听到从身后传来的声音,转身看向来人,原来是穆天泽,他也出来了。穆天浩问道:“二哥,你不在厅堂里,为何也出来了?怎么,你也来看我的笑话吗?” “四弟说笑了,我不过是觉得厅堂里太过沉闷,出来透透气罢了,恰巧看到四弟你在这里罢了。” “哼,我不管你是真透气也好,来看我笑话也罢。总之,我现在没功夫搭理你,莫要来招惹我。”说罢,穆天浩甩开穆天泽的手,转身就要离去。 穆天泽拉住穆天浩的衣袖,说道:“四弟,莫着急离去,咱们也有三年未见了。今日不妨好好聊聊。” “我没什么好同你聊的。二哥你可是拜入国学大师门下的高材生。我不过一介不成器的商贾,我可高攀不起你这样的大人物。” “四弟说笑了,我算是什么大人物,恩师门下弟子何止万千,我不过是其中一个最不成器的罢了。高材生一言谈何说起。再说了,自小咱们关系就远比其他兄弟之间要好得多。又岂会因外力而破坏咱们之间的关系呢。” “哼。” 穆天泽对穆天浩的冷淡态度也不以为意,反倒是将穆天浩拉到一处僻静无人的地方,低声说道:“四弟,二哥知道你今日受了委屈。祖父的那番话虽然没有挑明,不过但凡有点心智的都能听出来祖父是在说你。不过,在二哥看来在处理裴满父子这件事上,二弟你并无什么不妥之处。不仅如此,我倒觉得你办的甚是妥帖,那些……” 穆天浩摆摆手,生冷的问道:“所以,二哥你到底是想说什么,如果只是为了安慰我,那还是算了。我穆天浩别的本事没有,只有这性子还算坚定。我承认,祖父的那番话确实打击到我了,不过仅凭这样就想彻底打倒我,还是小瞧了我。” 穆天泽轻笑道:“你的性子,我还是知道的,我也相信四弟你不会因为这点打击就轻易的倒下了。我这番话不过是想让你知道,这穆府上下就算其他人不能理解你,支持你,二哥我还是坚定的站在你这边的。” 能被人认同的感觉,无疑是一件让人心情愉悦的事情,所以,听到穆天泽亲口说的那些支持自己的话语,穆天浩的心里还是很受用。脸上也不再那么冰冷难看。穆天浩微微拱了拱手,道:“多谢二哥。” 穆天泽笑道:“咱们兄弟间,还说什么谢不谢的,太见外了。不过,在这里我还是想劝你一下,这件事,你就随祖父的意思来办吧,莫要再去抗辩什么。咱们毕竟不像六弟那般深受祖父喜爱。” 穆天泽不提穆天赐还好,一提到穆天赐,顿时如同一桶热油浇到了烈火之上,让穆天浩原本稍稍平复的心境再次起波澜。 “哼,穆天赐,他算什么东西,要不是祖父宠爱于他,他又哪里比得上我!” “话虽如此,但毕竟咱们五兄弟之间,最受祖父疼爱的,只有六弟一人罢了。”穆天泽摇摇头,苦笑道:“说来也不怕四弟你笑话,下午我去向祖父请安之时,就已经被祖父告知,要利用这身所学好好辅助六弟治理家族。日后怕是六弟将压过我们一头。你也知道,我其实并不是很喜欢六弟,可是为了将来我这一房能够安稳度日,不得以,只得向六弟赔礼致歉。好在他大人大量,已经原宥于我。四弟,听我的,找个时间,你也去向他赔个罪吧。毕竟之前你曾为难于他。若是不赔罪,将来被报复了,那么一生都将难安啊。” “就他,算什么?他穆天赐何德何能?凭什么扛起光耀穆府的重任?除了耍宝,装痴卖傻,讨祖父欢心外还会些什么?论学识,比不上二哥你,论才干,他连我一根小指头都比不上。这般无用的他如何能担负起我穆府的未来?” “四弟,你说的这些话,我都理解,可是只有我理解又有何用?穆府当家作主的毕竟是祖父,只要祖父觉得六弟足以担此重任,你我说的再多,心里再多不满也是无用。既然无用,何不早早的在六弟面前低下头,服个软,也能为将来自己这房挣个安稳的日子。” “哼,二哥,你要服软我不拦着,但是你可别想让我向那小儿服软。今日,我就把话撂这里了,我不但要让祖父认可我的能力,同时也要让他看清穆天赐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穆天浩说完这话,转身就离开了,任凭穆天泽在身后如何挽留,都不搭理。在他看来似穆天泽那般疲软之人,不配与自己说话。可是他却没有发现穆天泽在呼唤挽留他之时,嘴角上挂着一抹诡异的笑容……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不平静的夜(上) 穆府夜宴依旧继续着。厅堂里的气氛依旧热烈,只是这份热烈已经与穆天浩毫无干系。与穆天泽分开后的他,不愿再回到那个让自己感到窒息的地方。所以,穆天浩选择了提前离开。哪怕先不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只是在穆府的花园里逛逛也是好的,总比待在厅堂里,看着穆天赐那副令他感到愤恨的嘴脸。 花园附近的灯光依旧通透明亮,与往常不同的是,少了许多看守仆役小厮与护院。倒不是他们偷懒躲了起来,只是穆府今晚的重点是在厅堂,而不是这里。大多数的仆役小厮被管事们调遣到厅堂附近伺候着。因此,偌大的花园里,只剩下零散的三两护院看护着。 花园很大,足够穆天浩走上一段时间。沿着花园小径走着的穆天浩,不知不觉中走到了穆天赐的院门口,穆天浩抬头看清院门处的牌匾上硕大的“裕景院”三个字,心里很不是个滋味。怎么走到那里都有穆天赐的影子。就连想在花园里漫无目的的闲逛着都能走到穆天赐的院子里来。 气不打一处来的穆天浩站在裕景院门口,突然计上心来。四下观望一圈,周遭并没有什么仆役小厮,护院的存在。于是乎,穆天浩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从幼时起,他就知道,但凡是穆天赐心爱的东西或者感兴趣的东西,都会藏在卧房的床榻底下。而想要看到穆天赐难过失落的表情,只需要将这些穆天赐心爱的东西毁去便可。这样的事情,幼时的他与穆天泽做过无数次。每次都会成功。 现在,虽然年长了几岁,不会再像以前那般,做些幼稚的事情。可是,这不妨碍穆天浩进去瞧瞧穆天赐最近最为感兴趣的东西到底是些什么。只要知道穆天赐最近研究的是些什么,那么穆天浩就可以从这方面着手,在穆天赐擅长的地方打败他,这样不仅能够证明自己的能力,同时也能毁去穆天赐的信心。一举双得的事情,还是很能吸引穆天浩的。 穆天浩顺利的潜进穆天赐的卧房里,顺利的在穆天赐的床榻下找到一叠装订好的纸张。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字。穆天浩就着屋内的油灯,仔细的读了起来。他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穆天赐对它产生兴趣。 这叠装订好的纸张,实际上并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东西。只是穆天赐自己考虑的关于以后万通茶馆经营上面会遇到的问题,以及解决这些问题的方法。这些东西,已经全部被穆天赐牢牢的记住了。所以,即便是被人毁了去,也并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而至于被人偷学了去,说实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万通茶馆独此一份,用经营万通茶馆的方式方法不一定就能将其他营生同样的经营妥善。所以说,这份资料,对穆天浩能起到的实际作用有限。 随着穆天浩继续往下看,他的心,也渐渐的沉进谷底。他能认得出来,这沓纸上的字都是穆天赐手写的。上面所记录的经营方法是穆天浩所未见过的。特别是上面有一段关于如何在大楚王朝领域内扩大万通茶馆的经营点的方法。就是穆天浩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什么叫做加盟制连锁经营方式? 当穆天浩看到这段时,他整个人都蒙圈了,这几个字他都认识,可当这几个联合在一起的时候,他却不能理解这到底代表的是什么。可随后详细描述这种制度的经营方式以及它的优劣。让穆天浩震惊之余不免得感到难堪。 自诩是经营天才的他,看到穆天赐的想法后,才发觉,自己所想的关于日后如何扩大穆府布匹生意的方法就是一坨渣渣。根本无法与之匹敌。 原本以为自己才是这个家族里最善经营的人,结果却发现,一个自己最看不上眼的人有着超越自己的才能时。这心里的落差,可想而知。虽然这个加盟连锁的经营方法是柳宁与穆天赐两人的智慧结晶。可穆天浩不知道啊。他从穆天赐的床榻下发现的这沓满是穆天赐笔迹的纸张。自然而然的认为这上面记录的想法是穆天赐一人想到的。 当某一天你突然发现一个原本自己瞧不上眼的人,拥有着远超自己的才华。这种情况下,你会感到佩服还是妒忌?不论其他人的选择是什么。至少穆天浩就问曾因此而对穆天赐感到佩服,反倒在他的心里燃起了熊熊的妒忌之火。 在嫉妒心理的作祟下。穆天浩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将手中的东西毁掉。即便他知道这样做也无法毁去穆天赐的才华,可至少眼下能让穆天浩自己获得一丝丝报复的快感。所以,穆天浩选择将手中的这沓纸放在烛火上点燃。 纸张燃烧起来很快,也很猛烈。不消会儿。穆天浩就无法将燃烧着的纸张拿在手里。随手一甩,就将这沓燃烧着的纸张丢弃在地上。 卧房里,窗户并未关上,一阵风吹过,带着火苗的纸张在卧房里飞舞着。呛人的烟味,也随之飘散出去。传到了隔壁屋子里。那里住着鲁延年,鲁夫子。 原本应该住在客房的鲁夫子,为了能够更好的亲近穆府下一代的当家人。用了一个让穆员外与穆文达无法拒绝的理由,顺利的住在了穆天赐的隔壁。 穆府夜宴,鲁夫子也被邀请入席,与穆府上下一道庆祝这欢聚团圆时刻。本因还坐在厅堂内享受的鲁夫子,因不胜酒力,在仆役小厮的搀扶下,提前回到了屋子里休息。为了能够让昏沉的头脑清醒一些,鲁夫子便让小厮将自己屋子里的窗户打开着。烟味飘进鲁夫子的屋子里,顿时惊的鲁夫子直接从床榻上跳了起来。幼时经历过火灾的鲁夫子,对烟味火光什么的很是敏感。 穆天赐卧房里传来的烟味,以及异常明亮的火光都在向鲁夫子传达着一件消息。有人在屋子里烧什么东西。为防出事,鲁夫子顾不上穿鞋,捧着先前小厮倒入面盆中的热水,匆匆往屋外走去,边走边朝院外喊着屋里失火了什么的。走到穆天赐的卧房前。脚还未踏进门,声音已经传了进去:“天赐,你怎么在屋里烧东西,这样很容易出事的......” 可当鲁夫子看清烧东西的人并不是穆天赐而是穆天浩之时,不无好奇的问道:“四公子,你怎么在这里?这里难道不是天赐的卧房吗?” 为了不产生不必要的误会,鲁夫子揉了揉眼睛,仔细得确认了这里是穆天赐的卧房无疑后,说道:“四公子,你在天赐的房里烧东西,怕是有些不妥吧。所幸不曾点燃屋内什么东西,不然若是大火起了。你怕是担当不住吧?” 穆天浩的心情正不爽着呢,那里顾得上许多。他见鲁夫子一个劲儿的说着自己如何如何,顿感烦躁难忍,于是,便怒道:“你个老匹夫,好不聒噪,本少爷爱怎么样就这么样,你管得着?” 鲁夫子虽然人品欠佳,可好歹在槐刘镇也算得上一号人物。平日人任谁与他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何曾遇到这般对待。加之席中饮酒多了些,说起话来,难免顾不上什么后果。只听他对穆天浩说道:“兀那小儿,目无尊长,真是无礼至极。难怪穆员外在席中指名点姓于你。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竟在自己幼弟屋内肆意纵火。你且等着,老夫誓将你今日这般作为告知于穆员外,让他来惩处你。” 说罢,鲁夫子便要离开,欲往穆府厅堂走去。 穆天浩一听鲁夫子要去祖父面前告状,那里还能容许他离开,顿时快步上前,抓住鲁夫子衣衫,狠狠往后一拽。鲁夫子毕竟年逾五旬,身子骨不复硬朗。被穆天浩这么一拽之下,脚底没站稳,一屁股摔倒在地。身子顺着惯性往后仰,后脑勺恰好撞在一旁椅子的边角处。剧烈的撞击,让鲁夫子侧倒在地,昏迷了过去。 穆天浩原本只是向拦着鲁夫子,不让他去告状。而眼前的一幕,委实出乎他的意料。一时之间难免有些手足无措。可当他准备将鲁夫子从地上拉起来之时,听到了院子里小厮越发靠近的脚步声,以及呼喊声。 面前的这一切,已经来不及收拾了。他又不想被小厮们看到这一切都是自己所为。无奈之下,穆天浩跺跺脚,顺着屋外回廊里的阴暗处,躲开了小厮的视线,离开了裕景院。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不平静的夜(下) 人在冲动之下,做事,说话难免会不顾及后果如何。可当冷静之后,又不免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而感到后悔莫及。 在自己屋子里来回踱步的穆天浩,每每想及刚刚发生在裕景院的那一幕,心里就止不住的后悔。他很是讨厌穆天赐,也很厌恶一心只想拍穆天赐马屁的鲁夫子。可即便再怎么对鲁夫子感到厌恶,穆天浩也没想过真的要去伤害鲁夫子。虽然嘴上说的凶狠,可实际上,穆天浩的本意是想拦住鲁夫子,不让他去厅堂,向祖父他们告状。谁曾想在拉拽之下,鲁夫子竟然会站立不稳,直接摔倒在地。好吧,摔了就摔了,大不了道个歉,赔付些银子也就遮掩过去了。可哪里有想得到鲁夫子摔倒的时候竟然会让后脑勺与椅子的边角来了一个亲密的接触。这下可好,撞击之下鲁夫子直接昏死过去,生死不知。而自己慌乱之下,顾不上那么太多,趁着闻讯而来的仆役小厮尚未发现是自己所为之前,溜了回来。而现下,情况究竟如何,根本无从得知。 想及此处,穆天浩在为自己鲁莽行为后悔之时,又不免感到焦躁难忍。不知所措之下,除了在屋子里坐立不安之外,也想不出什么办法。 另一边,两个闻讯赶来的仆役小厮进了裕景院的院内,遥遥的看到倒在地上的鲁夫子,大为吃惊。所幸鲁夫子只是晕厥过去,暂时看上去并未造成太严重的后果。于是乎两名小厮合力将鲁夫子搬到屋里床榻之上,留下一人照看鲁夫子,另一人则是火速去往厅堂,向穆员外禀报这件事。 厅堂里的穆员外正坐在首座上,笑看穆天赐与他人嬉闹打诨,心情还是很不错的。一家子团聚在一起,虽然期间有这么一件让人不那么愉悦的事情,但整体而言,对于穆府的现状,他还是颇为满意的。可他愉悦的心情并未持续多久,就被绿荷告知有小厮发现鲁夫子昏倒在穆天赐的卧房里。虽性命无碍,可人依旧未醒。 得知此事的穆员外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去看穆天赐耍宝般的表演,冷哼一声,沉声道:“究竟怎么回事,我穆府竟然会出现此等恶劣之事?真是反了天了。” 穆员外的声音不大,可还是被坐在一旁的穆文达听得清清楚楚。看到父亲神色冷峻,穆文达不由得询问道:“父亲,发生何事?您为何如此气愤?” “小厮来报,鲁延年晕倒在你儿子的卧房里,现在依旧昏迷不醒,究竟发生何事,为父又如何知晓?” 穆员外的一声反问,反倒是让穆文达坐立难安,随即说道:“父亲,孩儿这就去天赐院里看看情况。” 穆员外站起身子,抖了抖有些褶皱的衣衫,冷声道:“老夫到要亲自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绿荷,你速让小厮去请大夫前来,为鲁延年诊治。” 绿荷应了一声,转身便出了厅堂。 穆员外在另一丫鬟的搀扶下,与穆文达一道,离开了厅堂,往裕景院走去。 穆员外与穆文达的离去,虽然没有惊动厅堂内所有人,但还是被几个有心人看到了。他们并没有听到穆员外与穆文达的对话,只是从穆员外与穆文达的神色中猜测出或许府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也就尾随着穆员外与穆文达,一道离开了厅堂。 穆沐与穆天赐就是这其中的两人,一道离去的,还有穆天泽与几名负责伺候他们的小厮丫鬟们。 当一行人走进裕景院时,鲁夫子依旧昏迷着,并没有醒过来。看到屋子里一片狼籍,地上还有尚未燃烧殆尽的碎纸张,以及椅子边角出残留的血迹,众人心里多少也明白,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一直守候在鲁夫子身边的小厮见到穆员外与穆文达到来,当即跪了下来,战栗不安的等待着穆员外的问话。穆员外环视一圈屋里的场景后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鲁夫子,沉声问道:“你且说来,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小人也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人听到有人喊着失火了,便过来看个究竟,可当小人与另一人赶到时,就发现鲁夫子已经倒在地上了。” 穆员外点了点头,并未说些什么。小厮说的这些,他还是相信的,整个穆府还不曾有出现过在他面前扯谎的人。 恰好,常驻穆府里的大夫赶到了裕景院,穆员外便让大夫先行为鲁夫子诊治,自己则是带着众人出了屋子,在院子里等候着。 坐立难安的穆天浩,终究还是偷偷的溜了回来,他委实放心不下,想过来看看鲁夫子究竟情况如何了。 当听到小厮说鲁夫子现今依旧昏迷时,穆天浩的心稍稍安定了些,至少鲁夫子只是昏迷,并没因此去世。这多少算是一个好消息,穆天浩可不想因此背负上人命官司。 可随即又有些不安。人现在昏迷,不代表以后一直会昏迷下去。鲁夫子终究还是会醒了过来,到时候若是鲁夫子将实情告知祖父,他穆天浩又将如何自处? 大夫为鲁夫子诊治了片刻后,随即走了出来,拱了拱手,对穆员外以及其他人说道:“老员外暂且放心,鲁夫子并无大碍。如今昏迷不醒只是因为身子突遭重击,加之饮酒过去,歇息一段时间,便能苏醒过来。我先开两副汤药,待鲁夫子醒后,让他服下,修养一段时日也就痊愈了。” 穆员外点了点,淡淡的说道:“有劳先生了。”随即转身对穆文达说道:“差人在这儿看着,鲁夫子醒后第一时间里就来告知于我。” 穆文达自然是无不应允。他对身旁小厮吩咐了几句后,便搀扶着穆员外离开了裕景院。 见穆员外离开了,穆天浩与穆天泽也没什么理由再继续待在这里,也就各自离开了。不同的是,穆天浩脸上满是担忧之色。而穆天泽则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穆天赐看到众人离开后,微微的叹了口气,坐到一旁,沉默不言。 穆沐见弟弟神色有些异常,心里稍稍有些不安,遂问道:“弟弟,你这是怎么了?” 穆天赐犹豫片刻后,方才说道:“姐,我想我知道这是谁弄伤鲁夫子的了。” 穆沐闻言,立马追问究竟是谁人所为,可无论穆沐如何追问,穆天赐始终不发一言。 突然,穆沐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不确定的低声询问道:“是,四哥做的?” 穆天赐犹豫良久,终究还是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张被烧毁了半边的纸张,说道:“这是我写的,有关日后如何万通茶馆经营的东西。这东西放在哪里只有我自己知道。旁人都不知道。” “那你怎么知道是四哥做的?” “姐,你或许不知道,我放这东西的地方是幼时藏匿心爱之物的地方,整个家里除了我之外,也就二哥与四哥知晓。幼时他们经常从哪里寻出我喜爱的东西,毁掉,借机来打击我。而刚刚二哥一直待在厅堂里并未出来过,所以做这事儿的也只有四哥了。” “弟弟,这事,你确定吗?” 穆天赐点了点头,说道:“家里始终看我不顺眼的,同时又知道我习惯的也就他们了,所以,应该错不了。” “那……要告知祖父吗?” 穆天赐摇摇头,说道:“算了,还是不要告诉祖父了,我不想看到祖父难过。” “鲁夫子哪里能瞒过去吗?” “等他醒了,我自己来处理吧。姐,这件事,你就不要告诉其他人了。” 穆沐踌躇良久,最终还是应下了穆天赐的请求。 穆天赐看着灯火通明的卧房,心里止不住的叹息。他不明白,家里为何总是要有些风波,难道和睦相处不好吗? 第一百三十七章 挑唆 发生了鲁夫子昏倒这件事,穆员外与穆文达等人再也没有多少心思愿意花在夜宴上。回到厅堂的众人,随意的找了个借口,也就散了场。 穆天赐的卧房被弄得一团糟,床榻也被鲁夫子占据着。无奈之下的他,只能在隔壁屋子里将就一下。 可躺在床上的穆天赐真的能睡得着吗? 答案显而易见。 发生了这么一件事情,穆天赐又怎么能够踏实的睡过去呢。满脑子都是想着这件事。他委实想不明白,明明都是一家人,为何穆天浩对自己会抱有这么大的敌意。原本以为小时候的胡闹,长大后,也就不复存在了。可实际上呢,只是证明一切都是自己想的太过简单。 倒不是因为自己的策划书被烧毁了而感到心疼。真正让穆天赐感到心疼的是明明自己已经尽可能的不去招惹穆天浩,可穆天浩依旧对自己紧追不舍。毁去策划书不谈,甚至还弄伤了鲁夫子,导致鲁夫子昏迷不醒。明明是一家人,至于这般咄咄相逼吗。 “唉......”穆天赐止不住的叹息着,在床榻上颠来复去的他,始终都不能静下心来。想了想,还是从床榻上爬了起来,随意的披了件衣裳,就走到隔壁,看看鲁夫子现在情况如何。 为了避免鲁夫子醒后没人照看,穆府特地派了一个唤作小珠儿的小丫鬟守在鲁夫子的身边照看着。当穆天赐走进去时,小珠儿满是疲惫的坐在床榻边,守着鲁夫子。而鲁夫子,依旧昏睡不醒。 见穆天赐走了进来,小珠儿忙揉了揉脸,强压住困意,朝着穆天赐施了个万福,略显尴尬的说道:“六少爷,奴婢,奴婢没有打瞌睡......” 穆天赐没什么心情去为难一个小丫鬟,轻声问道:“鲁夫子情况如何?有醒来过吗?” 小珠儿摇摇头,说道:“奴婢一直守在这里,鲁夫子并没有醒来过。” 穆天赐点了点头,说道:“若是困了,就别强撑着,伏在桌上稍稍睡会儿。不过,要是鲁夫子醒了,第一时间告知于我。明白了吗?” 小珠儿连连点头应道:“奴婢知晓了。六少爷放心吧。” 穆天赐也没什么心情于这个小丫鬟多说什么,看了一眼鲁夫子后,确认此时的鲁夫子睡得还算踏实后,便走出了屋子,坐到院子里的石凳上,手托着下巴,呆呆的望着昏暗的天空,愣愣出神,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另一边,同样睡不着的还有穆天浩。此时的他,同样坐在自己的院子里,发着呆。脑子里满是想着若是鲁夫子醒后自己该怎么办。 穆员外治家宽严兼并,在一些小节上,例如子孙不成材,走马斗鸡什么的,穆员外不是很在意,只要不惹出什么祸患出来,穆员外大多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也不会想着去处罚什么的。可唯有伤人这点,是穆员外的底线,仍谁都不能碰得。不论是自己动手伤人,或者是唆使他人伤人,穆员外都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家子孙后代身上。 而穆天浩这一手,明显是触范了穆员外的底线。一旦被穆员外知晓了。好不容易争取来的管理家族生意的权限肯定没有了,甚至可能穆天浩从此失去了竞争家族继承人的资格。虽然现在穆员外是想让穆天赐继承家族,可毕竟还未当着家里众人的面说出这个决定。其他的子孙不是没有于穆天赐竞争的机会。如果能力出众,穆员外还是会考虑让其他取代穆天赐,继承家族。 可一旦穆天浩动手伤了鲁夫子这件事被捅了出去,那处罚后果,对穆天浩将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该怎么办?能怎么办?被祖父知晓了,那就完蛋了....... 这些纷乱的思绪不断侵袭着穆天浩的大脑,让他整个人陷入混乱之中,看不到前路何方。 穆天浩苦思无解,一掌狠狠拍在石桌上,怒吼道:“啊,真是该死啊......” “四弟,你这是想让谁死呢......”穆天泽手持一壶酒,轻笑着走进院子,对着穆天浩说道。 穆天浩看清来人,双眉紧蹙着,沉声道:“二哥,你来作甚?不去抱着六弟的大腿,怎么想到来找我?” 穆天泽轻笑一声,说道:“四弟这话说的,可真叫为兄好不伤心啊。咱们兄弟之间的感情可不是六弟能取代的了呀。” 穆天浩沉默不言,只是冷冷的看着穆天泽。 穆天泽长叹一声,缓缓道:“看样子是我自作多情了,唉,罢了,有人祸到临头还不自知,我又何必操这份心呢。”话这般说着,却用眼角的余光冷冷撇着穆天浩。 穆天浩闻言终究沉不住气,冷声问道:“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做祸到临头?” 穆天泽并没有着急回答穆天浩,反倒是不慌不忙的从袖中取出两只杯子,放置在石桌上,斟上酒,端了起来,细细品味这杯中物。良久,长舒一口气,说道:“三年未回家,却不曾想府中酒水全都换了样。这酒,好啊。早知府中换了酒,真该早些回来。” 穆天浩抄起另外一只杯子,将杯中酒尽数倒入嘴中,饮下后,嘶哑着声音问道:“二哥,你到底想说些什么?若只是来我这饮酒的,恕我不奉陪。” 穆天泽边斟酒,边轻笑道:“四弟,你还是这般心急。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呐。有些事情,慢慢来,不就好了,何必心急呢。你看看,心急之下,不久办坏了事了嘛。” “哼,我心急什么?我有什么好心急的。” “四弟,你又何必瞒我呢,咱们呐,明人不说暗话,鲁延年受伤和你脱不了干系吧。你以为没人看见,就没人知道是你做的嘛?” 穆天浩一听,忍不住的有些慌张了,急忙辩解道:“你,你胡说些什么。怎么就与我有干系了。” “呵呵,四弟,眼下也没个其他人,你又何必否认呢。”见穆天浩沉默不言,穆天泽也不以为意,轻笑道:“罢了,你不承认,我也不勉强。不过,四弟,明眼人,可不止我一人。我能发现的事情,其他人也能发现。若是将这件事捅到祖父面前,呵呵,会被如何惩处,想必不用我多言什么了吧。” “哼,此事与我何干,我操这份心作甚?” “呵呵......罢了,话不投机半句多。就算是我咸吃萝卜淡操心吧。不过,到这个份上了,有句话,你听也好。。听也罢,你自己掂量掂量。” “有话直说,我最是烦你拐弯抹角的。” “有些事,既然已经起了头,就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不想失去现在的地位,这手啊,就软不得。”说罢,穆天泽便起身离开了。院子里又只剩下穆天浩一人。 穆天泽人是离开了,可说的话,却一直萦绕在穆天浩的耳边。让穆天浩久久不能平静。 是啊,事情已经发生了,不管自己当初初衷如何。鲁延年受伤已经成了既定事实。既然已经无法躲避,那么剩下来的,就只有迈步向前了。 如果想祖父老实交代情况,失去管理家族生意的权限,那是万万不行的。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怎么能随意的放弃了呢。当今之计只有死不承认。同时也不能让鲁延年的话传到祖父耳朵里。 嗯,只能这样了,只要鲁延年说不出话来。这一劫,也就过去了。 穆天浩将壶里的酒,悉数灌入肚中。又狠狠的将酒壶摔在地上。院中烛光映照在他的脸上,这一刻显得很是凶狠。 有些事,他避让不得...... 第一百三十八章 险恶用心 事情本身并没有真的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其实只要好好的于穆员外解释一番,在赔礼道歉一番,这件事情,也就能够翻篇过去了。可是,大抵真的是应了那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穆天浩认为自己已经被闭上了绝路,如果不想失去现在手上所拥有的管理权限,不想失去家族继承人的地位,只有封住鲁延年的嘴,同时死不承认。绝对不能让他人发现弄伤鲁夫子是他穆天浩的所作所为。 所以,狠下心来的穆天浩行动了。 管理家族生意两年的时间,手下也有几个忠心好用的仆从。而在这几个人当中有一个唤作侯五郎的小厮,为人精明狠辣,又颇有心机。对穆天浩忠心耿耿,深得穆天浩信任。但凡有什么麻烦的事情教给他去做,总是能被他办的妥妥贴贴的。而且这人嘴巴也很紧,不该说的,不能说的,从来不会多嘴。是故,当穆天浩决定要对鲁夫子动手后,侯五郎便成了穆天浩手上最锋利的一把刀。 穆天浩差人将侯五郎唤来后,便将院子里所有的小厮,丫鬟全都打发走了。偌大的院子里只留有他和侯五郎两人人。不放心的穆天浩,又将院子里里外外全都检查了一遍,确定这下彻底无人后,方才对侯五郎说道:“五郎,我且问你,若是想让一个人永远醒不过来,可有什么办法?” 原本穆天浩这番屏退下人的动作已经让侯五郎很是不解了,这下,听到穆天浩这番话后,侯五郎顿感一惊,忙问道;“四少爷,您这是怎么了?” “你别管我怎么了,你只要老实告诉我,有没有办法能让一个人永远睡着醒不过来?” 侯五郎犹豫了半天,终究还是说了出来:“永远醒不过来?四少爷,最好的办法就是送他上西天了。” 穆天浩一听,顿时狠狠的踹了侯五郎一脚,怒道:“你个狗才,本公子有说要取人性命吗?我要的只是让人昏迷不醒罢了。快说,有没有什么办法?” 侯五郎顿时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让他去杀人就好。不然听到穆天浩这番话的他,定然是走脱不了干系了。侯五郎仔细想了想后,方才轻声嗫嚅道:“小人知道一种办法,不过就是比较麻烦。公子,您确定要这么做吗?” “你个狗才,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藏着掖着,有话还不快说!” “是,是,是。公子,小人知道,在槐刘镇附近的山里有一种草菇,和水煮之,食之汤有大毒,可致人昏迷不醒,如果服用过量的话还会致人死亡。只是这草菇的毒性只能维持一日半,过了一日半后,毒性就会自行消散了。人也就苏醒过来了。公子,您看这个可行?” 穆天浩不确定的问道:“只会让人昏迷?不会致死?” 侯五郎用力的点了点头,很是笃定:“是,除非食用过度,方才有可能致人死亡。” 穆天浩仔细审视了着侯五郎,问道:“你个狗才,如何得知这东西?” “小人年幼时曾误食过这种草菇,昏迷后被山里的老人家救了。醒后询问那老人家后,方才知道的。” “那你可知,府里可还有人识得这种草菇?” “少爷,府里的老人们都是跟着老太爷从京畿过来的,那里知道这里还有这种草菇呢。而且,这草菇本就不常见,若非常年在山林里求生,寻常人家那里知道这东西。” 穆天浩点点头,说道:“这样甚好,我有件事要交给你办,要是办妥了,日后这铜陵府的大掌柜的位置就是你的了。但是要是办不妥,或者是消息泄露了,后果会怎么样,哼,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是,是,四少爷,您吩咐,小人一定半得妥妥贴贴的。” “我要你明日早晨一开市就去寻来这种草菇,熬煮成汤后,喂给鲁延年,明白了吗?” 侯五郎忙点头应道:“四少爷放心,小人知道该怎么办,一定将这件事办得让您满意。” “嗯,这般甚好。好了,你也不要在我这里耽搁太久了,下去准备准备吧。” 另一边,穆天泽离开了穆天浩的院子后,便去了父亲穆文通的小院里。 穆文通身子不便,早早的就离开了厅堂,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在小厮的搀扶下,躺到了床上。 穆天泽进了屋子后,穆文通的声音便从里屋里穿了出来:“天泽,话都说清楚了?” 穆天泽推门而入,笑着回答道:“父亲,您且安心。该说的话,儿子都已经和四弟说清楚了,想来接下来该怎么做,他是知道的。” 穆文通看着面前站在床榻边,模样俊朗的儿子,叹息道:“如果不是为父这残废的身子,终日离不开床榻与轮椅,又何需让你去做这些个脏事。” 穆天泽仔细的将盖在穆文通身上的被子掖好,笑道:“父亲不必自责,若非祖父偏心三叔一房,不肯多照顾我们,父亲您也不会这般谋划。现下这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我们又岂能让它白白溜走?” 听到儿子这番话,穆文通心里止不住的怨愤。是啊,如果不是父亲偏心,认为残废后的自己不能挑起家族的重担,自己又何必去设计自己的亲侄儿呢。可是现在形式由不得太多顾虑,他知道,自己的父亲已经认定了未来将由三房那一脉继承家族,而自己这一房只能沦为陪衬,慢慢的落败于平庸之中。 这样的结果,穆文通很不甘心,他认为,除了自己身子残废这点比不上三弟穆文达之外,其他的都是远超三弟。同样的,在他看来自己的儿子也是拥有着远超同辈人才华,岂是穆天赐那个只是胡闹生事的玩闹子弟能够相提并论的。 所以,不甘心的穆文通开始了暗中谋划,暗暗起誓,绝对要将穆府的继承权卧在自己这一房的手上。 屋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余忠的声音穿了进来:“老爷,二少爷,人回来报信了。” “忠叔,将人带进来吧。” 余忠带着一人走进了里屋。若是穆天浩在这里的话,绝对能认得出来,随着余忠走进来给穆文通父子报信的人,正是他最为信任的侯五郎。 侯五郎跪在地上,恭敬的对着穆文通说道:“老爷,二少爷,小人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办妥了。” 穆天泽淡淡的问道:“你的身份,老四没有怀疑吧。” 侯五郎点点头应道:“二少爷请放心,四少爷对小人并无怀疑。甚至还将小人当作心腹。” 穆天泽闻言,顿时笑了起来:“这老四,怎么还是这般天真。罢了,天真也好,方便行事,至少不用担心你会暴露。” 穆文通接过穆天泽的话,对侯五郎吩咐道:“小心行事,明白了吗?现在你就按照天浩的指示行动,什么时候执行下一步,我自然会告诉你的。” “是,小人遵命。” 穆天泽拍了拍侯五郎的肩膀,说道:“你先下去吧,若是事情办成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是。”侯五郎磕了一头,起身跟在余忠的身后离开了穆文通的屋子。 屋子里只余下两个脸山挂着一抹诡异笑容的父子…… 第一百三十九章 闲言碎语 与穆府看似平淡实际暗波涌动的日常不同,青石桥村的日子过得真的很是安稳。只是在这安稳的日常下,总免不去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这些个不和谐的声音倒不是某些人刻意为之,只是村里村妇们闲暇之余中免不了相互八卦些家长里短的。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被她们传着传着也就变了味道。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沈秀才家与往年不一样的是,这回多了一老一少两个人。而且全都是个陌生面孔。五大三粗的黑胡子也就算了,村妇们在他身上找不到什么话题好八卦。而且就算把他当作话题,也八卦不了什么。而小的那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就不同了,她从哪里来的,与沈秀才是个什么关系,为什么大过年的,不回自己的家里,反而要借居在沈秀才家,这一些些的,无不勾起村妇们内心熊熊的八卦之心。 村妇们大多都喜欢聚在一起做些针线活,他们手上忙碌的时候,嘴里自然也不会就这么闲着。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着。原本话题是在说着关于柳宁教书的事情。几天下来,那些个由柳宁教导的孩子们一个个的都变了样。原本正是胡闹年纪的他们,一个个的都静下来心来。认认真真的学着读书识字。就连晚上回到家里,嘴里还时不时的念叨着一天下来,柳宁教导的那些内容。那副勤奋的模样,让这些个村妇们很是欣喜。一想到她们的孩子将来会有大出息,一个个的脸上尽皆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大抵是与她们孩子一起学习的只有吴婷婷一个姑娘,也不知道是谁开了个头。村妇们的话题慢慢的从自家孩子的身上,转到了这个让她们很是好奇的小姑娘身上。 只听村妇言氏一边低头纳着鞋,一边随意的说道:“话说回来,你们知道这小姑娘的来历嘛?往年咱们可都没见过这小姑娘啊,啥身份你们知道不?” 刘寡妇接着说道:“是哩,你们瞧瞧那个小姑娘,还这么小就长得这般标致,将来啊,定然长成一个大美人。要是能给我家愣子当媳妇就好了。” 张氏笑骂道:“你这个婆娘,真真想媳妇想疯了。你家愣子毛还没长齐呢,就想着给他讨媳妇了?” 其余村妇闻言纷纷取笑刘寡妇起来。刘寡妇顿时有些挂不住了,反驳道:“且,你们这些婆娘就装吧,难不成你们就不惦记着想让这姑娘给你们当媳妇?” 曹三娘笑道:“就算惦记着就能怎么样呐,你们怕是没发现,这姑娘可是与张氏他家的栓子关系最为要好啊。将来啊,怕是给他栓子当媳妇哩。唉,你们瞧瞧,张氏那表情,一副这婆婆我当定的模样。” 张氏一拍大腿,说道:“咋地,难道我家栓子配不上那姑娘嘛?” 众村妇纷纷笑着应和道:“配得上,必须配的上啊。你家栓子这么有出息,那家的姑娘不欢喜哟。” 提起儿子柳宁,张氏就止不住的骄傲。在张氏看来,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就是养了柳宁这么个聪慧的孩子。 另一村妇刘氏笑道:“栓子他娘啊,看样子我家两个小丫头是没有机会了啊。唉,这可真真可惜啊!” 言氏接过话题,打趣道:“我看哩,刘氏你不是为了你家两闺女感到可惜吧。要是你在年轻了二十岁,就该倒贴给她张氏当儿媳妇了吧。” 刘氏一听,笑骂道:“你个贼婆娘,存的什么心思哟。只怕这是你自己的想法吧......” 这时,恰逢柳宁的教导结束了,孩子们收拾好各自的东西后,纷纷离开了柳宁家的院子,路上正好经过这些村妇聚集的地方。村妇们对着这群经过的孩子们指指点点。眼神中流露着的满是笑意。 孩子们走远了,村妇们的眼光也从孩子们的身上收了回来。继续做着自己手上的活计。曹三娘突然说道:“别说啊,我仔细看了下,也只有栓子与这小姑娘粘在一起最是般配啊。其他孩子与这小姑娘站在一起,还真是缺了点意思哩。” 言氏接着说道:“三娘这话说的倒是有些道理哩。我想啊,这小姑娘大概就是沈秀才老爷为他爱徒提前准备的婆娘吧。不然,你们说这姑娘与沈秀才老爷是个什么关系哩。往日,咱们可都没见过她哟,也只有栓子拜秀才老爷为师后,这姑娘才出现了呢。” 村妇们点头称是,在她们看来这种可能性最大。张氏虽然不断的解释着,说这推测完全是子虚乌有的,可是,其他村妇们都不是很相信张氏的话,反倒说些让张氏不要害羞,直接承认的话语。 这不马上就要过年了嘛,李奶奶便想着去找葛五叔。拜托他趁着年前再去躺山里,打些野味回来,给沈秀才和吴婷婷补补身子。 吴婷婷尚还年幼,而且又听柳宁说过,自家儿子前不久刚刚大病一场,虽然现在已经痊愈了。可这当母亲的李奶奶总担心儿子身子落下了病根。所以李奶奶想了想,觉得还是给这两人好好补补才好。所以今日下午时分,李奶奶便去找了葛五叔。 葛五叔是个爽朗人,平素里对乡亲们的请求从不拒绝。当李奶奶求上门来时,自然是无不应允。 一份心思落踏实的李奶奶笑着拜别了葛五叔,挽着竹篮,往自家走去。刚过了村中青石桥时,就看到一群村妇围坐在一起闲聊着。李奶奶想着早点回去准备晚饭,本不想与这帮子村妇掺和在一起。可没走几步路,就听到这帮村妇在说着自己儿子与吴婷婷的话。李奶奶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任谁听到有人背后闲扯自家孩子时,心里终究会有些不快。于是,李奶奶便走上前去,对着言氏啐了一口,骂道:“你个口没遮拦的贼婆娘,倒是会瞎编排,我家斌哥儿招你惹你了哩。” 言氏无端被人啐了一口,不免有些生气,可当她看到啐她的是李奶奶时,顿时没了脾气。她知道李奶奶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见不得有人编排自己的儿子。言氏随即陪罪道:“唉,瞧我这张嘴,就知道胡扯,李婶儿,我们这不是随便瞎说的嘛,您就别生气了呗。” 虽然言氏赔了罪,可李奶奶心里总是有些不舒服,冷冷的说道:“言氏,管好你的嘴,莫要再编排我家斌哥儿,不然,小心老妇撕了你这张嘴。真是的,什么人都敢编排。” 言氏毕竟不是一个大方的人,李奶奶这番话还是让她很不舒服。若是换作其他人,言氏早就与人骂起架来。可她也知道,自己丈夫的身份比不上人家李奶奶的儿子,没有底气与人骂架,所有,只能暂且忍耐住怒气。低着个头,不再说话。 原本轻松愉快的气氛被李奶奶这么一搅闹,顿时变得有些沉闷。其他村妇也都讪讪,不敢接话。刘寡妇私底下偷偷的推了下张氏。给张氏递了个眼色。张氏知道刘寡妇的意思,无奈之下,只能上前,笑着挽住李奶奶的手腕,赔笑道:“李婶儿啊,您老就被生气了。千错万错都是咱们这帮子没见识的村妇的错,您老大人大量,就被跟我们计较了。您放心,稍后我一定好好的说说她们,绝对不让她们再编排秀才老爷......” 冲着自家与柳柱家的关系,又有着张氏的保证,李奶奶到不好再说些什么,拍了拍张氏的手,狠狠的瞪了言氏一眼后,也就转身离开了。 言氏被李奶奶压了一头,又被李奶奶一顿训斥,心里自然很是不满,不敢当面反驳的她见李奶奶离开了,再也忍不住了,怒骂道:“老乞婆,真真过分。仗着自己儿子是个秀才作威作福的。有啥了不起的。嘴巴这么臭,难怪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家儿子......” 李奶奶的听力很好,不然也不能听清楚言氏她们编排沈秀才的话了。自然的,在她离开后言氏的那番话,被李奶奶听到了。李奶奶虽然很想冲上去与言氏理论一番,可她又觉得自己没什么说辞去与人家理论,儿子至今未娶却是是一件让她很是担忧的事情。是她最大的一个心病。 “唉......”李奶奶叹息一声,低着头,往家走去,只是这背影,有种说不出来的沧桑与荒凉感。 第一百四十章 家庭矛盾 大抵在每个人的心中,总有那么一两件事情是不愿意去面对的。每每就在快要遇到的时候,会习惯性的躲避掉,不去触碰。可当猝不及防之下,避无可避,不得不去面对这些血淋淋的现实之时,又该如何自处? 对李奶奶来说,二十七岁的儿子至今尚未成家这件事,就是她不愿意去面对的血淋淋的事实。 要是说沈秀才本身出现了什么问题,导致他无法成家。这也就算了,李奶奶也就认命了。可事实上呢,并不是这样的。沈秀才品貌端正,待人宽厚,年纪轻轻就考取了秀才的功名。在整个槐刘镇周边也算是一个说的上名号的人物。虽然家境不是很好,可作为槐刘书塾的教书先生的沈秀才,又有着朝廷的钱粮补贴,日子过得虽说谈不上富裕,但至少也算是衣食无忧。可就这样条件的儿子至今还未能成家。 找不到合适的对象吗?并不是这样的。自从沈秀才考上功名后,附近想要与李奶奶结成亲家的人比比皆是。容貌,性格皆属上品的适龄姑娘们不在少数。这般外部环境之下,沈秀才偏偏硬是拖着不愿意去与其他姑娘相亲,这样也就更别谈能去成家之类的了。 不着急吗?不担心吗?怎么可能! 李奶奶不过五十余岁,可已经是一头白发,瞧着像是六十余岁的人。当然了,这和她年轻的时候太过操劳也有关系,可更多的是为儿子的婚姻大事太过操心而导致的。 老沈家就这么一个男丁,可都到现在了,下一辈始终不见着落。每每看到早逝的夫君的牌位,李奶奶的心里就止不住的疼。可偏偏沈秀才又是一个倔强的主,任凭李奶奶磨破了嘴皮子,却还是不能说通沈秀才分毫。 这两年,李奶奶渐渐的放弃了,学着不再去想着这些。她觉着只要不去想这些事情,心里也就不那么难过了。可今天,村妇言氏的那句话,深深的刺痛了李奶奶的心。将她心里那块遮掩伤口的疤,硬生生的撕了开来。 回到家里的李奶奶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一个劲的叹着气。原本计划着一回来就给儿子他们准备晚餐这件事,也被李奶奶抛诸脑后。就只是呆呆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谁都不知道她究竟在想着什么。 在屋子里的吴婷婷看到李奶奶回来后,找了只杯子,倒了半杯子的白水。端了出去给李奶奶解解渴。 “奶奶,喝点水吧。”吴婷婷端着杯子俏生生的站在李奶奶的面前。可是,李奶奶仿佛没看到吴婷婷一般。对吴婷婷的行为,动作置若罔闻。仍是那副呆呆的模样。 这副状态的李奶奶是吴婷婷从未见过的。不由得心里有些慌乱,忙将水杯放在一旁的石桌上,轻轻的推了推李奶奶。 应该是感受到了身子被人轻轻的摇晃了一下,李奶奶总算是回过神来。看到站在她面前一脸惊慌不解的吴婷婷。李奶奶勉强笑了笑,拍了拍吴婷婷的小脑袋,说道:“婷婷啊,找奶奶什么事啊?是饿了吗?奶奶这就去做饭啊。” 吴婷婷摇了摇头,担心的说道:“婷婷不饿。奶奶一直坐在这里出神,婷婷喊您,您都没有反应。婷婷心里有些担心。奶奶,您怎么了?” “没怎么,奶奶只是想事情想出神了而已。婷婷啊,你再等一会儿奶奶啊,晚饭马上就好了。”说完,李奶奶就起身走进了厨房。 虽然李奶奶为了不让吴婷婷担心儿掩饰住了自己的情绪,可吴婷婷还是有些不放心,她总觉得今日的李奶奶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于是,吴婷婷一路小跑的去了沈秀才的卧房,准备将这件事告诉沈秀才。 “沈叔叔,您去看看奶奶吧。”吴婷婷一进屋,就迫不及待的对沈秀才说道。 沈秀才放下手中的字帖,笑着问道:“婷婷,奶奶怎么了吗?” “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奶奶有点怪怪的。刚刚她回来了后就一直坐在院子发呆,婷婷去喊她,奶奶她都没有搭理我。直到我轻轻的推了下奶奶,她才回过神来的。” 听闻母亲神情有些异常,沈秀才心里不由得也有些担心,于是便暂时放下手中想做的事,轻声说道:“婷婷,你先去把今日的功课完成了,我去奶奶那里看看。” 吴婷婷乖巧的点了点头,遵循沈秀才的吩咐,去完成今日的功课。 另一边,李奶奶虽然人在厨房里,可心里依旧还在想着言氏的那番话。手上的活计慢慢的也就停了下来。靠在灶台前,愣愣的出神。 沈秀才走进厨房,看到母亲这副出神的模样,轻声唤道:“母亲,母亲......” 李奶奶转过头,看了眼儿子,说道:“哦,斌哥儿,什么事?” “母亲,您怎么了?儿子瞧您一副愁思的模样。” “没,没什么。你在等等,晚饭马上就好。” “母亲,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和儿子说的吗?” “没什么,你就不要多问了。” “母亲,有什么事,您就告诉儿子吧,儿子帮您想办法解决。” “你真想听?” “嗯......” “那好,斌哥儿,我问你,你的终身大事打算什么时候解决?” 沈秀才忍不住蹙着眉,说道:“母亲,您为何又提这件事。儿子不是告诉您了吗,现在儿子不愿意想这件事。” 话匣子既然已经打开了,李奶奶便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了。想着索性便与儿子将这件事挑明白了,说个清清楚楚,不然一直横在自己的心里,很是难受。“斌哥儿,你老实告诉为娘,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么多年了,每回和你提到这件事,你都是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媒婆来了都不知几许了,介绍的姑娘也不再少数了,可你偏偏百般不情愿。今天,既然你问我在想什么。那为娘不妨跟你挑明白了。想的就是你的终生大事。说什么都得给为娘一个说法。不然,今天这坎就过不去。” “母亲,儿子以前就跟您说过了,现在还不是谈这件事的时候。” “现在不是时候,那么什么是时候?斌哥儿,你都已经二十七了,该成家了。你看看人家柳柱,就比你大一岁,孩子都已经快八岁了,可你呢,还一个人守着一堆书,一点都不想着去成家,为老沈家传宗接代。你让为娘以后有什么脸面去见你爹?” “母亲,时候到了,儿子自然会成家的,您就别在催促儿子了。” “不催?由着你的性子来?那娘这辈子还能看到孙子吗?为娘已经让你由着性子这么些年了,现在说什么都不能在由着你了。年后,为娘就去找媒婆,给你介绍姑娘。你,给我乖乖的成家。别再拖了!” “娘,您别去找什么媒婆了。儿子现在是不会成家的。” 李奶奶一听,顿时火气上来了,重重的拍了下灶台,喊道:“你还不想成家?那你到底想干什么?” 大抵是两人的声音太大了些吧,坐在房里的吴婷婷清清楚楚的听到了母子两人的争辩。手足无措的小姑娘推开了门,走到了厨房门边,半个身子躲在门后,小脸委屈巴巴的看着屋子里仍在争辩的两人。轻声的劝道:“奶奶,沈叔叔,你们快别吵了......” 小姑娘的声音虽然微弱,却还是清晰的传到了两人的耳朵里。李奶奶狠狠的瞪了儿子一眼,快步走了过去,摸着吴婷婷的小脑袋,安慰道:“婷婷乖,我们不是在吵架,只是在大声的说些事情。嗯......这样吧,你先去找你栓子哥哥玩会儿。一会儿饭好了,奶奶就来接你。好不好。” 吴婷婷怯生生的看了眼沈秀才,在沈秀才的默许之下,点了点头。李奶奶牵着吴婷婷的小手,走到院子里,喊道:“刘达,你在家里吗?” 不一会儿,黑胡子那张满是浓厚胡子的脸从屋里探了出来,说道:“老夫人,有事儿您吩咐。” “去,带着婷婷到栓子家玩会儿。晚点再回来......” 黑胡子连声应好,牵着吴婷婷的手就出了院子。 目送着两人走远了,李奶奶突然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瘫坐在石凳上。沈秀才叹了口气,走了出来,跪在母亲的面前,握住母亲的手,说道:“母亲,成家这件事能不能让儿子自己做主?” “娘不是不让你自己做主,只是你总归得告诉娘,你究竟打算什么时候再成家吧。不然这样一直拖着,娘心里很是没底啊。娘没几年好活的了,你总得让娘去见你爹之前抱上孙子吧,不然,娘怎么跟你爹,你老沈家的祖先们交代呢。” 沈秀才仔细的考虑了好一会儿,方才笃定的说道:“母亲,再给儿子三年,三年后不管结果如何,儿子一定成家。” “三年?这么久?” “母亲,儿子有件事情想去做,至少需要三年的时间,只要这件事情有了结果,儿子一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李奶奶望着儿子坚定的眼神,长长的叹了口气。从儿子的眼神中,李奶奶看出来儿子是有多么认真。只得无奈的点了点头。说道:“好吧,三年就三年。你可不能再拖了。” 沈秀才用力的点了点头,说道:“母亲,您放心,就三年,不会再拖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夜话 沈秀才与李奶奶之间的矛盾,柳宁并不清楚。对黑胡子带着吴婷婷在这个时间点来到柳家找柳宁玩耍这件事虽然感到有些奇怪,不过却也没有深究。柳宁未询问,黑胡子与吴婷婷自然也就没有多嘴。沈家母子二人之间的矛盾分歧,知情者也就四人,并未传到外人耳中。 吴婷婷性子很是乖巧,长得也很可爱,说起话来嘴巴也是甜甜的。张氏很是喜欢这个小姑娘。自小姑娘进了自家院子后,张氏就一直拉着小姑娘的小手不放,亲昵的与小姑娘说着话,甚至还从屋里取出一匹颜色质地皆属上乘的布料,在小姑娘的身上比划着,想给小姑娘做身新衣裳。 柳柱同样也很喜欢这个小姑娘,只不过与张氏略微有些不同的是,柳柱每每看向吴婷婷的目光,都是一副看待儿媳妇的眼神。小姑娘长得可爱漂亮,性子又不错,年龄上与自家儿子相差无几,与儿子的关系有很不错,怎么瞧都是当儿媳妇的最佳人选。若是能早早的给儿子订下亲事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当然了,柳柱的这份心思柳宁并不清楚。要是柳宁知道自家老爹脑子里在想这件事的话,非得一口老血吐了出来。才多大呢,就想着给自己找媳妇了…… 吴婷婷与黑胡子在柳家待了约莫半个时辰,李奶奶便过来唤他们回家吃饭,两人与柳柱夫妻,柳宁告别后也就跟着李奶奶回家了。 细心的柳宁从李奶奶的神情上瞧了出来,今日的李奶奶有些心事。心里不免有些好奇,于是就在帮张氏打下手的时候询问了几句,或许张氏知道些什么。毕竟沈秀才母子二人对自己很是不错,若是能帮上些忙也是好的。 厨房里,张氏在烙着饼,柳宁坐在灶后帮张氏烧火。柳宁一边添柴烧火,一边询问道:“母亲,李奶奶今日心情好像不是很好,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张氏想了想,说道:“大概是村妇们闲聊时说的一些编排秀才老爷的话被李婶儿听去了,让她心里有些不舒服吧。不过还好李婶儿没听到言氏之后编排秀才老爷至今未成家的事儿,不然啊,今日这村里,怕是别指望能安静些咯。” “呃,好吧,村里的这些个婶婶们可真是厉害,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人都敢编排。” “那有啥的,她们呀,也就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哪顾得上合适不合适的。就连栓子你,都被她们编排了呢。” 柳宁闻言,有些无奈,说道:“娘,这些婶婶们编排儿子,您就没拦着点儿?” “嗨,没必要,反正只是开些玩笑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娘,您心胸可真是宽广啊。不知道这些个婶婶都编排了儿子些什么事儿啊?” 张氏一听,顿时笑了起来,说道:“她们这群没羞没躁的,都说些什么婷婷是秀才老爷提前给你找的媳妇儿,可把娘给笑坏咯。” 柳宁一听顿时翻了个大白眼,说道:“娘,您们可真爱说笑,我把婷婷当妹妹看待,怎么到您们的嘴里就成了媳妇儿了……” 坐在院子里百无聊赖的等着吃晚饭柳柱,一听到“媳妇儿”这个词,顿时来了兴致。屁颠屁颠的走进厨房,一脸兴奋的对张氏说道:“婷婷给我家栓子当媳妇,嗯,这个好,我同意了。孩子他娘,要不咱们找个时间跟秀才老爷说下,问问婷婷的父母能不能应下这门亲事?” 张氏忍不住犯了一个白眼,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柳宁接过话题。只听柳宁说道:“爹,娘,这件事我也就私底下与您们说下,可不要传扬了出去。” 看到儿子一脸正色,柳柱与张氏不由得也认真起来,点了点头,不约而同的说道:“好,栓子,你放心,我们不会乱传出去的。” 柳宁叹了一口气,说道:“婷婷是个可怜的孩子,她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除了我们几个人之外,再也没有什么与她亲近的人了。事情是这样的......” 柳宁花了一些时间,将吴婷婷的遭遇与柳柱,张氏两人说了个清楚。听闻吴婷婷遭遇的柳柱,蹲倚靠在门边,止不住的叹着气。张氏呢,不知不觉中停下了手中的活计,泪水模糊了眼眶。良久,柳柱方才说道:“这孩子,委实太可怜了些。小小年纪就遇到这般痛苦的遭遇。唉......” 张氏点点头,哽咽道:“是啊,这孩子,真是让人感到心疼。栓子,你可得好好护着她,莫要让她在受到什么伤害了。对了,有没有什么事,是我们能做的。一想到这孩子这么小就受到这般痛苦,娘这心里很是难受,要是不为她做些什么,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柳宁没想到爹娘会这般感同身受,不由得劝道:“爹,娘,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已经发生的事情,我们无力去改变,我们能做的只有好好把握当下与未来,好好的照顾她,让她无忧的快乐的成长。其实,爹娘,您们现在做的就挺好的。也不用再刻意的表现什么,不然反倒容易刺激到婷婷。” 柳柱与张氏点点头,认同了儿子的话。这时,张氏突然问道:“栓子,那年后秀才老爷打算怎么办?年假后书塾开学了,你和秀才老爷不都得回去书塾嘛,总不能让婷婷这个小姑娘跟着你们去了书塾,待在一群小伙子身边吧。再说秀才老爷和刘达两人大老爷们照顾一个女孩子也多有不便。难不成你还想让婷婷整日待在那什么茶馆里嘛?” “娘,其实您不问,儿子也想找个时间跟您和爹商量一下这件事。就像您说的那样,恩师和刘叔照顾婷婷很不便。可若是将婷婷安置再万通茶馆或者书塾里也只能当作权宜之计,终究不能长久。所以,之前我就跟恩师提了一个建议。只是恩师说还需要考虑一下。我想提前和您与爹商量一下,看看是否可行。” 柳柱拍着胸脯说道:“婷婷这孩子这般可怜,有什么地方我们夫妻两人能帮的上忙的,你就告诉老爹。老爹绝不含糊。”张氏虽然没说话,不过也点了点头,表示认同柳柱的话。 柳宁笑了笑,说道:“是这样的,儿子想着要不然再槐刘镇上租套宅子。爹,娘,您们与李奶奶一道搬过去。这样一来,儿子与恩师回家也方便,而且住在宅子里,婷婷也可以受到更好的照顾。您们看,这方案可行?” 听完儿子话,柳柱与张氏不由得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道如何接下话题。儿子的建议委实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儿子竟然会想着在镇上租套宅子。要知道镇上的生活水平可不是青石桥村能够比拟的。这里面的花销可不知道要多少。自己这家子能否承受的住都是一个问题。 柳柱有些讪讪的问道:“栓子,你的方案吧,嗯,听起来还行,就是这在镇上租套宅子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光每个月的租金就得好大一笔呢。咱们家这点收入,肯定是负担不起的。而且。就算有着秀才老爷的帮衬,要想过好日子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啊。还有就是,咱家现在也有十三亩良田了,要是都去镇上生活了,这些良田可就没人照看了。就这样丢在那里不管了,岂不是太可惜了?” “爹,钱的事情,您不用担心。现在咱家茶馆的生意已经慢慢走上了正轨,很快就能将前期的投入全都收了回来,再往后就开始赚钱了。再加上朝廷对恩师的补贴,要承担起宅子的租金和基本的生活需求还是没有问题的。至于家里的十三亩良田。咱们可以把田租给村里那些手上没有几亩地的人家。这样一来,咱们不但可以从中收一点田租,又能让爹您不那么操劳,而且爹您还可以用省下来的时间在镇上找份事情做做,一举三得,不是很好吗?” “可是,可是.....”柳柱还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柳宁笑了笑,走到柳柱身边,蹲了下来,说道:“爹,儿子知道您还是担心银子的事情,担心家里负担不起儿子日后进学的学资,是不是?这点,爹,您就放心吧。儿子已经计算好了。不会影响儿子日后进学的。” “你有啥办法?难不成全都指望茶馆生意吗?栓子,虽然茶馆现在看起来形式一片大好,可是,你要知道生意都是有风险的。万一赔了呢?” “爹,您等我下,我拿件东西给您。”柳宁走到里屋,从贴身包裹里取出一小布袋后,将布袋抵给柳柱,说道:“爹,这是儿子第二本书所获得的稿酬,一共四百两,足够咱们挥霍很长时间了。” 又见大额银票的柳柱与张氏直接愣住了,他们真没想到儿子手上竟然还有这么一大笔银子。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但是有一点,他们是不会犹豫。那就是一把将银票揣入怀中,紧紧不松手。 柳宁暗暗偷笑老爹的窘态,脸上却没有表露出分毫。他知道老爹这么些年来不过第二次见到这么大额的银票,没有失态已经是不容易了,就不用再指望他能有多冷静的表现了。 柳柱将布袋收好,狠狠的瞪了柳宁一眼,说道:“你个浑小子,现在才把银子给你爹,咋,这么小就想着藏私房钱了?翻了天了,看我不收拾你。” 柳宁笑着躲到张氏的身后,却冷不防的被张氏拍了下脑袋。顿时委屈的说道:“娘,你咋也揍我了呢?” 张氏轻笑道:“没什么,就想试试手感......” 柳宁满是无语的看着面前的这对夫妻。半晌才说道:“爹,娘,现在咱家也有底气了,您们看,儿子刚说租宅子的事情怎么样?” 柳柱仔细的想了想,说道:“这件事年后再说吧,让你爹再考虑考虑。” “行,老爹,那儿子就等您的好消息咯。” “嗯。对了栓子,你要不要考虑下让婷婷当你媳妇呢?这样咱们就有更好的理由去照顾她了。” 柳宁脚下不稳,差点一个踉跄。他委实没想到老爹还对这件事这么惦念着...... 第一百四十二章 沈秀才的决断 新年像一个腼腆害羞的小姑娘,千呼万唤下,总算是来到了。 本以为大楚的新年会与现代的新年有什么不同的柳宁,悲哀的发现,这里的新年较之现代更为简约。昨日是大年三十,没有丰盛的年夜饭,有的只有较之以往多了两样素菜的晚餐。没有什么特别的活动,有的只是一家子坐在床榻上一搭没一搭的闲扯。就这样,熬到午夜。直到过了子时,柳柱与张氏准备就寝时,柳宁才惊讶的发现,所谓的守夜,竟会这般简单,甚至有些无趣。没有任何活动的守夜,只有互道晚安后的寂静,以及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 躺在床榻上的柳宁,无比幽怨的叹了一口气,侧过身,也准备睡觉了。除了睡觉,也没其他什么值得期待的了。这里的年三十,真真太无聊了。上辈子的柳宁以为新年看春节联欢晚会已经算是一个很无聊的行为了。可在大楚的青石桥村,柳宁新生后度过的第一个年三十,更为无聊。除了睡觉,没有其他值得去做的。 胡思乱想下的柳宁,渐渐的也就睡着了。一觉醒来时,已经是大楚永兴六年的第一天。 柳宁打着哈欠,换上了昨晚张氏为他准备的新衣。将半长不短的头发随意的扎了个马尾。伸了个懒腰,推开里屋的房门,走了出去。 张氏早早的就起来了,将早餐已经准备好了,摆上了桌台。柳柱呢,恭恭敬敬的跪在祖先的牌位前,上香。张氏看到一身新衣的儿子从里屋走了出来,脸上挂满了笑容,对柳宁说道:“栓子,起来啦,去洗把脸,给祖先上了香,就要吃早餐了。” 柳宁正了正仪容,朝着柳柱与张氏的方向,跪了下来,说道:“父亲,母亲,新年安康。” 张氏笑着将儿子扶了起来,亲昵的在儿子脑袋上摸了摸:“大家都安康......快去吧,一会儿早餐该凉了。” 新年的第一顿早餐,比起往常倒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不过张氏的手艺很好,柳柱与柳宁又饿的厉害,不一会儿,就将桌子上的食物吃的干干净净。 柳宁吃完饭,准备去院子里溜溜腿时,被柳柱喊住了。柳柱从衣兜里掏了半天,终于从衣兜里掏出一封红包。柳柱笑着将红包递给儿子,笑道:“栓子,往年家里没啥富余的,没能给你红包,去岁,家里多了好些收益。自然就少不了给你的红包了。来,拿好。这是老爹特地给你准备的。” 有红包,自然是件很开心的事情。柳宁满脸笑容的从老爹的手中接过红包,甜甜的说了句:“谢谢老爹。” 柳柱拍拍儿子的肩旁,笑道:“客气啥,有你这么出色的儿子,是老爹的骄傲。去吧,去给你恩师道个吉祥。” 柳宁点点头,将红包收进衣兜里。转身就出了院子,去给沈秀才贺个新年安康。 此时的沈秀才已经用过早餐了,坐在自己的卧房里,低着头,写着信。这封信是沈秀才写给一个至交好友的。委托他帮忙办一件事情。虽然今日是新年第一天,不过在沈秀才看来却与往常没什么太大的区别。有些事情,沈秀才需要尽早准备好,毕竟已经答应了母亲,三年后就成家。 柳宁走进李奶奶家的院子,向李奶奶,黑胡子,吴婷婷贺过安康后,便进了屋子。站在沈秀才的卧房外,柳宁轻轻的敲了敲门,说道:“恩师,新年安康。学生特来向您请安。” 沈秀才听到了柳宁的声音后,便说道:“栓子,进来吧,门没锁。” 柳宁推门而入后,看到沈秀才桌子上一片狼藉,笑道:“恩师,今日可是新年呢,您不好好休息休息,竟还这般忙碌。” “栓子,你来的正好,为师有些事情要说与你听。”不得不说,柳宁这会儿来的很是及时,沈秀才刚刚还在要想找柳宁商议一些事情,恰好下一刻柳宁就出现了。 “恩师,您找学生所为何事?” “栓子,日前你跟为师提过在槐刘镇上租宅子的事情,为师事后仔细想了想,觉得此事还是破有必要。年后回到槐刘镇上时,就去办了吧。不过宅子租金的事情。不能按照你说的来。为师不能占你的便宜,这样吧,你出三成,剩下的七成就从为师这里来。每个季度从朝廷那里领取的补贴,用来支付这七成的租金勉强也够。至于平日里的生活开销。日后每个月为师都会托人寄给你。” “寄给我?”柳宁有些不解,随即问道:“恩师,年后您要出趟远门吗?” “嗯,这些日子以来,为师一直在考虑这件事,虽说瑜怡是让我们在槐刘镇上等着她,可是,我这心里总是不安。而且,这么些时日过去了,一直都没她的消息,所以,年后,我想去寻她。” 不算意外,对于沈秀才这个决定,柳宁心里多少也有些准备。柳宁清楚沈秀才对姜瑜怡的感情。若是让他一直在槐刘镇上等着消息。沈秀才是绝对坐不住的。亲自去寻找姜瑜怡的下落,也算是意料之中的了。只是柳宁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柳宁叹道:“恩师,您想好了吗?年后就要动身了吗?” 沈秀才将写完的信,吹干,装进信封中后,说道:“嗯,为师已经考虑了很久了。是时候该动身了。婷婷有你,有刘达和母亲的照顾,我也能放心。书塾那里,我也写了信,托我一个至交好友过来代替我。也能给穆员外一个交代。你天资聪慧,很多事情都能处理的很好,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学业上,我那至交好友更胜我一筹。有他的指导,你也能够受到更好的教导。母亲那里,有着你爹娘的照顾。我也能放下心。既然这里没什么值得我去操心的。那么,寻找瑜怡的下落,也就势在必行了。” “恩师,您一个人去寻瑜姨下落,无人照顾,学生又怎能安心呢。不然让刘叔陪您一起去吧。” 沈秀才摇了摇头,说道:“不必了,刘达天生力大,又常年在山里求生。身手想来必然不凡。有他在这里,我才安心。至于我,考取功名前也曾独身一人游历过,也算是有些经验,你呢,也就不必太过担心了。” “恩师,您打算去多久?若是一直寻不到瑜姨的下落,难道您就一直不回来了吗?” “不会的,我相信一定会有消息的。而且,我也答应了母亲,三年,最多三年,三年后,不管结果如何,我一定会回来一趟,给母亲一个交代。” “恩师......”柳宁很是不放心,还想再劝劝沈秀才,希望他能再考虑考虑。可是,话还没说完,就被沈秀才打断了。只听沈秀才说道:“栓子,你担心为师,为师知道。可是,这件事若是不去做,我的心里总是难以平静。我这一辈子,做错了很多事,也错过了很多。但这一次,我不想再错过了。即便我选的这条路依旧是个错,可我还是想走到最后。你呢,就不用再劝我了。” “恩师......”柳宁看着沈秀才,久久说不出话来。 “好了,新年到了,你又长了一岁,也该明白人一旦认定了某件事,无论前途多么艰险,都会咬牙坚持走下去。” “恩师,既然您决定了,学生也无力劝您什么,不过有一点,学生希望您能答应。不然,说什么学生都不会这么轻易让您一个人去寻瑜姨的下落。” 沈秀才看着柳宁坚定的眼神,无奈的笑了笑,说道:“你这孩子,说吧,你想让为师答应你什么?” “您动身后,每隔一个月给学生寄封信。好让我们大家知道你的行踪,知道您是否康健。对了,还有,您一个人在外,身上没有银子可不行。宅子的租金学生全出了,日常的生活开销也由学生负责。您只需要平安即可,其他的学生自然会好好照看着的。” “这不是两个条件了吗?”沈秀才苦笑道。 “不管,学生就这两个条件了,还望恩师答应。”说完柳宁单膝跪地,直直的看着沈秀才。 沈秀才看着柳宁,不说话,屋子里一时陷入了沉默。 良久,沈秀才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好吧,你这孩子,这般倔强,也不知你这性子是随了谁。你爹娘可不如你这般倔强。” 第一百四十三章 探明病因 新年时节,没有什么烦人的课业,可以尽情的玩耍。若是往常,穆天赐一定是整日都是笑呵呵的。可是今年这个新年,穆天赐如论如何都开心不起来。 自从鲁夫子出事昏迷后,已经过去了小半个月了,期间鲁夫子就醒过来一回。在喝下府里大夫配制的汤药后,很快就睡了下去。本以为在鲁夫子答应不将实情告知穆员外的情况下。形势会慢慢的变得好转起来。风波也会慢慢的平静下去。可是现实却没有如穆天赐想象中的那般美好。鲁夫子饮下汤药后便一直沉睡不起,无论用上什么办法,全都没有效果。丫鬟每日都会定时将汤药喂食给鲁夫子,针灸,推拿之类的办法,不管有用没用,全都尝试了遍。可是,始终不见成效。若不是期间鲁夫子的生命状态一直都表现的很正常,穆府里的人甚至都怀疑,是不是出了人命。 这一切穆天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知道如果鲁夫子还不能苏醒过来的话,这穆府怕是再难平静下去了。而这一切是穆天赐所不愿意看到的。 在鲁夫子清醒的那半刻钟里,穆天赐的推测被证实了,导致鲁夫子手上昏厥的罪魁祸首确实是穆天浩。鲁夫子的本意是想将这件事完整的告知穆员外,可是,穆天赐却不愿意在这件事情上追究过多。替穆天浩想鲁夫子赔礼道歉后,又苦劝一番后,鲁夫子拗不过穆天赐,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按照穆天赐的本意,是想让鲁夫子亲口向穆员外解释,这次受伤只是一时吃醉了酒,脚步虚浮之下,不慎摔倒受伤的,与旁人并无什么干系。也只有鲁夫子的亲口解释,才能消除穆员外的疑惑,平息他的怒火。可是,现下因为鲁夫子一直沉睡不醒,什么计划都无法顺利实施了。这让穆天赐忧心不已,却又无可奈何。 每日,穆天赐都会来看望一下鲁夫子。看看情况是否有好转。今日自然也不例外。当穆天赐走进屋子里时,小珠儿在另一个小丫鬟的帮助下,将鲁夫子扶了起来,用汤匙一点一点把汤药喂进鲁夫子的嘴里。待小珠儿喂好汤药后,穆天赐轻声的问道:“小珠儿,今日鲁夫子情况如何了?谷大夫过来看过了吗?” 小珠儿摇了摇头,说道:“鲁老夫子还是那样,一直都没醒过来。谷大夫今日还未曾来瞧过。” 穆天赐轻叹了一声,也不说话,就这么站在床榻边,深深的看着鲁夫子。 虽然穆天赐打心眼儿里不喜欢这个势利的老夫子,甚至可以说,如果是在往常的话,鲁延年是死是活,他穆天赐丝毫不会在意。可现在却不同,穆天赐是真心希望面前躺着的这个老头子能够快些醒过来。因为只有他醒过来,府里的氛围才能回复到如同往年那般的热闹。穆员外最近心情因为鲁夫子的缘故,变得很不好。整个穆府里的气氛很是沉闷。穆天赐很是不喜欢这种感觉。大过年的,一家子开开心心的聚在一起才是穆天赐想看到的。 呆呆地站了一些时间后,穆天赐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小腿,对着小珠儿说道:“小珠儿,好生照看鲁夫子,有什么情况立马向我禀告。” 小珠儿点点头,应道:“六少爷放心,婢子知道该怎么做的。” 可就当穆天赐准备离开时,府上的谷大夫风风火火的走进的院子。一向冷静的谷大夫竟然会有这般急躁的时刻,这到让穆天赐感到一丝不解。穆天赐随即拦住谷大夫,问道:“谷大夫,何事如此急促?” 谷大夫拱了拱手,说道:“六少爷,老夫大概知道鲁夫子一直昏睡不醒的原因了。” “谷大夫,这知道就是知道,不知就是不知,大概知道是个什么说法?”穆天赐不解的问道 “六少爷稍候,待老夫再检查一下,鲁夫子昏睡原由,也就能水落石出了。” 穆天赐闻言忙道:“有劳谷大夫了,我就在屋外等你的消息。” 谷大夫点了点头,径直走了进去,给鲁夫子做起检查来。约莫过了一刻钟。谷大夫走了出来,与之前的急躁不同,此时的谷大夫,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看到谷大夫这副模样,穆天赐不由得一喜,忙问道:“谷大夫,瞧你这模样可是知道了为何鲁夫子至今未醒的缘由?” 谷大夫捊须笑道:“然也。今日老夫去拜访镇上的孙大夫时,提及鲁夫子的病症。孙大夫告知老夫在槐刘镇附近有一种草菇,熬汤食之会使人昏睡不醒。且在病患下眼睑处会有一抹黑色血丝。是故老夫匆匆赶回府,前来检查一番,果然,在鲁夫子的下眼睑处发现了这抹黑色血丝。所以,老夫笃定,定是有人在汤药里添加了这中草菇熬制的汤,这才导致鲁夫子至今未醒。” “那谷大夫可有诊治之法?” “知晓了病因,想要诊治不难。只是六少爷有所不知,这种草菇的药效只有一日半的光景,过后便会自行消散,误食者也会苏醒过来。” “那是不是说,只要暂停服用汤药,等上一日半,鲁夫子也就醒过来了?”穆天赐急不可耐,没等谷大夫将话说完,便急急插嘴道。 谷大夫苦笑一声,说道:“六少爷,先听老夫说完......” “是,是,谷大夫,你说。”穆天赐忙赔礼道。 谷大夫点点头,继续说道:“按理说,是这样不错。只是,现今可能不太适合。这段时日以来,鲁夫子服用的草菇汤是在太多了些,要知道,这种草菇汤若是服用过甚是会致命的,现今鲁夫子大难不死已经算是奇迹了。想要让他清醒过来,却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穆天赐闻言,面色一暗,说道:“谷大夫,难道就没有什么治疗的办法吗?” 谷大夫摇摇头,说道:“六少爷,老夫不是说这病没法治,只是药方中还缺一味名为紫红菇的草药。这紫红菇颇为稀有,据老夫所知,镇上,府中都暂时没有这味草药。就连金阳府,老夫都不能保证一定会有。” “那谷大夫,这味草药究竟何处可以寻得?” “老夫听孙大夫讲过,前几年有人曾在青石桥村附近的深山里见过一株紫红菇。现在能否在那里寻得,老夫真不能确定。” “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穆天赐仍不死心,问道。 谷大夫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老夫是没招了,或许有其他办法,可惜老夫才疏学浅,并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如果不用紫红菇的话,只有等着草菇毒性自行消散,鲁夫子方才有苏醒的可能,只是这日子需要多久,老夫委实难以预估。” 穆天赐知道,或许寻找紫红菇或许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了。所以,他只能无奈的对谷大夫拱了拱手,说道:“既然如此,就烦请谷大夫将紫红菇画给我,我想办法寻来。” 谷大夫点点头,将紫红菇的外形与特征画了出来,递给穆天赐。同时,说道:“六少爷,有句话老夫不知当讲不当讲?” 穆天赐将画这紫红菇的图纸收好,说道:“谷大夫有话不妨直说。” “六少爷,鲁夫子现今这副模样,定然是有贼人在背后暗害于他。六少爷不可不防啊。” 穆天赐欠身一揖,说道:“这件事,我心里清楚,知晓该怎么办。不过烦请谷大夫莫要将这事告知祖父。祖父年岁大了,我不想让他在为此事操心。” 谷大夫犹豫许久,可在穆天赐的再三请求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第一百四十四章 犹豫不定 一面是理智,一面是感情。两种复杂的情绪困扰着穆天赐,让他很是迷惘。 做出毒害鲁夫子的行为的人,不消细想,也能知道是谁。出了他穆天浩之外,其他人没有理由和动机去做这件事。至于为何穆天浩要做出这样的事情,穆天赐多少也能明白一些。可正因为穆天赐明白穆天浩的动机,这才更让他感到迷惘。 穆天浩不愿让大家知道夜闯穆天赐卧房,弄伤鲁夫子的行为是他做出来的。这一点,穆天赐能够理解。换作是他自己,大抵也会做些什么,好不让穆府其他人知道实情。 可不让大家知道实情的办法有很多种,并不只有通过毒害鲁夫子,导致他昏睡不醒这一种办法啊。谷大夫也说了,这种草姑是一种危险的东西。一个不小心,控制不好用量,那么就会直接致人于死命。事情真的有必要要做到这一步吗?穆天赐很难理解穆天浩的想法。可不理解又能怎么样,事情已然发生了,避之不去了。现在摆在穆天赐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条,将一切都告知于穆员外,让祖父来定夺。第二条,替穆天浩瞒下此事。反正现在穆府上下除了他穆天赐与穆沐外,也就只有当事人才知道实情如何,想要瞒下来不算是件难事。 理智告诉穆天赐不能就这样将事情隐瞒了。一旦隐瞒这件事,不让穆天浩受到该有的教训,知晓是非对错。那以后他还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谁都不知道。不论是为鲁夫子讨个公道,还是为穆天浩的将来着想,都不应该替他穆天浩隐瞒。可感情上穆天赐又不忍心将这件事捅了出来,破坏家里的平静。这件事若是让穆员外知晓了。固然穆天浩逃不过惩罚,甚至还会牵连到二叔穆文远,家里只怕再也不复往日的和谐平静。这些都是穆天赐不愿意看到的。更何况,祖父已经迈入暮年。身子早就不如年轻人,这场打击之下,势必会造成情绪的巨大波动。祖父的身子能承受的住吗?穆天赐不敢确定,更不敢拿祖父的身子当作赌注。所以,这样看来替穆天浩隐瞒下来是最好的选择。 可隐瞒真的好吗?穆天赐并不能确定。 捅破,隐瞒,两项选项困扰着穆天赐。让他一时之间很难做出一个最为正确,最为妥当的选择。 “弟弟,弟弟……”一阵熟悉的声音将穆天赐的意识从犹豫不决的情绪中唤回到现实当中。当穆天赐看清周边景致时,他才恍然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走到了穆沐的院子前。而穆沐正带着丫鬟小桃准备离开院子。 “姐,你这是打算去哪儿?” “我刚打算去找你呢,没成想你到时过来了。不过,你刚刚在想什么呢?喊你半天了,你都没个反应。” 穆天赐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在想一些事情,一时间没注意到你……” 穆沐俏皮的说道:“唉,看来我这当姐姐的在你的心中没什么地位啊。想些事情就能对姐姐视而不见,真真让我伤心啊。” 穆天赐闻言,忙欠身道:“万没此事,姐,你在我心里可是最重要的人了。” 看穆天赐说的这般正式,穆沐也不好意思继续开弟弟的玩笑,随即说道:“我不过是在逗逗逗你,看你这幅认真的模样。罢了不说这个了。对了,弟弟,是什么事能让你这么出神啊?” “没,没什么,就是随便想想罢了。” 穆天赐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显然是不愿意说出来,穆沐对此心知肚明。她也不想勉强弟弟什么,她知道若是弟弟想让她知道自然会说给她听的,不然即便自己再怎么逼问,弟弟也不会吐露半分。 “弟弟,你不愿意说,姐姐也不勉强你。不过你要知道,不管你有什么想法,想做什么决定,姐姐都会支持你的。要是有什么地方是姐姐能帮你的,尽管告诉我,我一定会帮你的。” 穆天赐没理由的鼻子一酸,眼睛一红,差一点泪水就要滚落下来。 说到底穆天赐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少年,放在现代,这个年纪的孩子不是在忙着学业就是忙着玩耍,哪里会遇到这么多的难以抉择处理的事情。 按理说在这个全家欢聚一堂的节日里,本应该是无忧无虑的,开开心心的享受生活。可是随后发生的这一些些的事情,无不困扰着穆天赐。若是他不知晓还则罢了,可偏偏他全都知晓。为难,犹豫,迷惘,一个个复杂的情绪像是一团被弄乱的毛线球,怎么理都不能理出个样来。 穆天赐强忍着泪水,没让它流了下来。可那些憋在心里的话却再也忍不住了,一股脑的全都说给了穆沐。 初闻这些事的穆沐内心的震惊可想而知。她虽然知道鲁夫子受伤昏迷的事是穆天浩所为,可是,她怎么都不能想象的出,自己的四哥会在之后又做出了投毒的事情来。 穆沐将穆天赐拉到了自己的卧房里,让小桃站在屋外看着,不让任何人进来。随后正色的问道:“弟弟,这件事,你能确定是四哥做的?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啊,投毒啊,要是让祖父知道了,那可不得了啊。” 穆天赐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确定,手上并没有证据证明这件事确实是四哥做的。可是除了他,我想不出还有谁有动机去给鲁夫子投毒。我也希望我的推测是错误的,可是,我没有借口来说服自己不去这么想。姐,我该怎么办才好啊。” “你打算将这推测告诉祖父吗?或许让祖父派人暗中调查会好一些?”穆沐不确定的询问道。 “我有想过将这件事告诉祖父,可是万一这事确实是四哥做的,那么我们又该怎么自处?祖父年纪大了,我很担心他会受不了这样的打击。而且,我怕到时候会牵连到二叔。二叔人平日里虽然荒唐了些,可对我确实很不错。要是祖父因为这件事不但处罚了四哥,还迁怒到二叔的身上,我真不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二叔。毕竟至始至终二叔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可是如果将这件事隐瞒下来也不好啊,这不是助长了四哥的贼心吗?” “我知道,正因为我知道,所以,我才会这么犹豫。不论是什么样的选择,我都很难坚定下来。姐,我是不是很没用?” 穆沐轻轻的摸着穆天赐的脑袋,安慰道:“没有,弟弟你能发现这些已经是很了不起了。姐姐知道,你是不愿意看到家里起风波,所以才会这么痛苦。你在姐姐心里是最善良,最重感情的好弟弟。姐姐为有你这样的一个弟弟感到骄傲。” 虽然有穆沐的安慰,可穆天赐心情依旧没有转好还是垂头丧气的说道:“姐,你就不要安慰我了。我要是有本事的话,就能处理好现今的情况了。” 穆沐站了起来,在屋子走了几圈后,不确定的问道:“弟弟,要不然我们去找阿宁吧,他的主意比较多,而且又是局外人,或许他能给我们提出什么好办法呢?” “可阿宁回家过节去了,难不成我们现在把他喊过来吗?” “我们去他家里找他吧,正好散散心,这样对你而言,也能舒缓一下心情。你觉得怎么样?” 穆天赐低头想了想,忠于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好,我一会儿去找祖父,只要祖父同意了,明日我们就出发。” 第一百四十五章 得知实情 或许就像穆沐说的那样,既然自己现在拿不定主意,那么不妨将这件事情告诉一个信任的人,或许他人能给自己一些不同的意见或是建议,这样总好过一个人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 念及此处,穆天赐便不在穆沐的院子里多做停留。出了院子,去将出行的计划告知穆员外。 另一边,穆文通的院子里。一个丫鬟正站在穆文通的面前,将刚刚发生在鲁夫子身边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于穆文通与穆天泽。如果穆天赐或者小珠儿此时也在这里的话,定然能够发现。这个通风报信的丫鬟便是刚刚帮着小珠儿给鲁夫子喂食汤药的那个丫鬟。 “这么说的话,谷大夫已经找出鲁夫子昏睡不醒的而原因了?”穆文通坐在轮椅上,不急不徐的问道。 这名唤作鸢儿的丫鬟答道:“是的,大老爷。谷大夫不仅知晓了鲁夫子的病因,还写出了诊治的法子。不过婢子听到谷大夫说方子还少一味药,很是难寻。好在六少爷说了他会去寻这味药。” “哦,我这天赐侄儿也在场啊?” “是的,大老爷,六少爷不仅今日在场。这些日子以来,六少爷每日都会去看看鲁夫子的情况。” 穆文通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嗯,这件事你做的很好,日后还有什么消息就都报到我这里来。好处定然是少不了你的。天泽,看赏。” 穆天泽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笑着递给了丫鬟鸢儿。得到奖赏的丫鬟鸢儿自然是感恩戴德,千恩万谢的退了下去。偌大的院子里又只剩下穆文通父子二人。 待丫鬟走后,四下无人之时,穆天泽轻笑着对穆文通说道:“父亲,看样子计划比我们想象的要顺利很多啊。六弟每日都去探视鲁延年,倒是省去我们不少的功夫。” 姜到底还是老的辣,虽然眼下计划很是顺畅,不过穆文通并没有丝毫的志得意满,反倒是咳嗽了一声,说道:“计划顺利是好事,不过还没到最后一刻,我们还是大意不得。侯五郎那里准备的如何了?可有什么变故?” 穆天泽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父亲请放心,侯五郎那里早已准备就绪,只待六弟寻得紫红菇后,便可以动手了。” “很好,侯五郎的家人安排妥当了吗?” “忠叔将侯五郎的家人暂且安置在别庄里,事成之后会送他们离开,并且给他们一大笔银子,足够他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听到这些后,穆文通的脸上刚才流露出一抹笑容:“很好,只待事成后,我们这一房的地位将大大的提高。天泽,届时拜入国学大师门下的你,也就有了能与天赐竞争下一任家主的资格了。” “父亲,孩儿已经准备好了,定然不会让您失望……” 发生在穆文通院子里的这一幕,穆天赐并不知情,就算知情,大抵也没精力顾得上深究。此时的他正战战兢兢的站在穆员外的面前,等待着穆员外将最后的一点字,写好。 穆员外知道不是不知道孙子正站在一旁等候着自己。只是穆员外有一种习惯,那就是在练字的时候,不会去管其他任何事。不论是何重要的事情,都得等他将字练好才会去处理。 约莫过了一刻钟,穆员外终于写完了最后一个字。看着面前那些力透纸背,铁画银钩的大字,满意的点了点头。撇了眼站在一旁紧张兮兮的穆天赐,轻笑道:“怎么,又犯了什么事儿?这般紧张?” “没犯什么事,只是瞧见祖父您在练字,孙儿怕打扰到您。” “咦,我们的皮猴子什么时候这般懂事了?”穆员外忍不住打趣道。 穆天赐脸色一窘,道:“祖父…” 穆员外哈哈一笑,问道:“行了,有什么事要求祖父的?直说吧。” 穆天赐闻言,不由的讪讪道:“还是祖父了解孙儿,孙儿这点花花肠子还真瞒不过您。” 穆员外只是笑笑,并未多说什么。穆天赐随即说道:“祖父,孙儿想明日去趟青石桥村。盘桓几日再回府。您看......” “为何?新年时节,你不在府中好好带着,跑去青石桥村作甚?难不成是寻柳宁?怎么,这才多久未见,就这般想念于他了?想当初,你可是对他讨厌的紧呐。” 穆天赐躬身长揖一礼,正色道:“祖父,孙儿去青石桥村并非只是单单去寻阿宁,而是有其他要事要办......” 穆员外瞧着穆天赐这般正式,不由得感到有些疑惑,随即问道:“何事?细细说与老夫。” “祖父,鲁夫子自受伤后一直昏睡不醒,孙儿心里委实着急,便时常拉住谷大夫为鲁夫子看诊。今日谷大夫为治鲁夫子昏睡之症。特地新开了一副方子。只是这方子中尚缺一位药草,孙儿便想去寻来。” “你有这份心思,祖父很是欣喜。不过这寻药之事完全可以交托府上小厮去办,你又何须亲自去一趟?” “祖父,自鲁夫子教导孙儿课业以来,孙儿自觉受益良多,深感鲁夫子教导之恩。未报教导之恩,孙儿以为此事该有孙儿亲自去办,不应交予他人。另外,孙儿认为既然鲁夫子是在我穆府出的事,于情于理,我穆府都不该轻视这件事。若是由父亲,他们出面,又未免显得太过重视,这样一来倒让有心人认为我穆府不安定。所以,孙儿出面最为妥当。是故孙儿此举势在必行。” 听完穆天赐的话,穆员外不由得抚掌大笑称善。对穆天赐明日出行的请求自然是点头应允。 得到祖父的首肯,穆天赐自然是满心欢喜。与祖父随意的闲聊了几句,拍了拍祖父的马屁后,也就离开了。穆天赐离开后,穆员外对绿荷吩咐道:“绿荷,去把谷大夫请到书房来。就说老夫有事情想要问他。” 很快,绿荷就将谷大夫带进了书房。谷大夫还未来得及向穆员外行礼,就被穆员外打断了。只听穆员外问道:“谷淼。你老实告诉我,鲁延年至今未醒究竟是何缘由。” 谷大夫答道:“鲁夫子身子孱弱,加之年岁已高,是以需要多家修养。昏睡不醒,也是正常。” “哼,还想瞒我?谷淼。你在我府上也有二十来年了,你什么水平我会不知?若真如你所说,鲁夫子早该醒了过来,又怎会拖延至此?” “员外,这每个人身子骨都不一样,不能一概而论啊。也许鲁夫子身子便是如此。也未可知啊。” 穆员外仔细的盯着谷大夫的眼睛。直到谷大夫有些心虚的低下头后,方才说道:“是天赐不让你说的?鲁延年昏迷另有隐情?这孩子讨厌鲁延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想着去帮他寻医问药。还以为能瞒过我。呵呵。说吧,实情究竟如何?” 穆员外盯着他人看时,还是很有威慑力的。即便是谷大夫这样常年待在穆府里的老人。在穆员外的注视之下,心里也有些承受不住。最终,还是一五一十将自己的见闻,以及推测全都告诉了穆员外。 得知实情的穆员外,心里的震惊可想而知。可穆员外的表情并未露出丝毫破绽。只是颔首,表示自己已经知晓。 谷大夫或许未曾看清,可站在穆员外身旁的绿荷却是看得清清楚楚,穆员外的眼神闪烁着复杂的光。 第一百四十六章 遇安六梁 让穆员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最为疼爱的六孙竟然知道鲁夫子受伤昏迷的实情。而且还宁愿当着自己的面扯谎,也不愿意将实情告知自己。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在鲁夫子受伤之后,有人竟然为了灭口,不惜投毒。 对于这件事,穆员外虽然恼怒,可心里还是倾向于鲁夫子自己吃醉了酒,意识模糊下不留神造成这样的悲剧。与府上的一干人等没有什么关系。但穆天赐的表现却清楚的告诉了他,事情并不是自己想的这么简单。 穆天赐这番举动,很明显的,不仅是不想让自己知道,同时也向包庇某个人。那么,这个人究竟是谁?他的动机又是什么?穆天赐包庇这人的目的又是为何?这一些些的问题,不断跳进了穆员外的脑子里。 穆员外看着面前自己刚刚练好的,让自己很是满意大字。原本还是挺有成就感的一件事,这一刻却突然感到索然无味。府里看似平淡的日常下面,竟也藏着风波。这还真是让他穆员外感到自己治家的失败。更让他懊恼的是,脱离官场才几年,自己就失去了对阴谋的嗅觉。沉溺于表面的平和之中。 穆员外将这一张张的大字随手丢弃在地上。对绿荷说道:“绿荷,将这些字拿去烧了。老夫不想再看到它们。同时,把穆尽忠给我叫来。” 绿荷应了一声,将大字收了起来。领着其他三名随侍的丫鬟,一道出了书房。不一会儿,一膀大腰圆,身着管家服饰的老者走了进来。恭恭敬敬的朝穆员外施了一礼。安静的站在一旁等候着穆员外的吩咐。 这名年逾五十的老者,便是穆员外口中的穆尽忠了。他自小就跟在穆员外的身边,深得穆员外的器重于信任。这么说吧,穆员外可能会不相信自己儿子说的话,但对穆尽忠的话,他从不怀疑。穆尽忠呢,也没有愧对穆员外给予的信任,对穆员外很是忠心。不但以管家的身份照看着穆府的上下大小事务,更是穆员外隐藏在黑暗中的那股力量的首领。穆尽忠在穆府的地位超然。穆员外的子嗣们看到穆尽忠无不恭敬的喊上一声“尽忠叔”,“尽忠阿祖”。 “尽忠,挑两个好手,扮作小厮,明日随着天赐一道出去。将天赐的一切行踪悉数告知于老夫。” 穆员外宠爱穆天赐这件事在穆府可谓是人尽皆知,穆尽忠自然也不例外。现在穆员外却要监视穆天赐。这让穆尽忠很是不解。不过,尽管穆尽忠不能理解,但出于对穆员外的服从,他没有询问什么,只是颔首称是。 这点,也是穆员外对穆尽忠最为满意的地方。穆尽忠很清楚什么事情该问,什么事情不该问。同时即便穆尽忠对自己的命令心存疑惑,却依旧会奉命而行。绝对不会擅自做主。 穆员外又接着说道:“同时,给老夫暗查鲁延年受伤时,穆府上下所有人的行踪。以及所有照看鲁延年的丫鬟小厮。特别是那些能接触到鲁延年服用的汤药的人。” 穆尽忠将穆员外的话,一一记在心中,点头问道:“包括老爷和少爷们吗?” 穆员外沉声说道:“包括。所有有嫌疑的人全都上报给老夫。记住,此事莫要惊动府里众人。一切暗中调查。” 穆尽忠接了命令,应了一声后,便退了下去。偌大的书房里,只剩下穆员外一人。此时的他背着手,走到窗边,神色复杂的看着窗外,谁都猜不透穆员外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而此刻的青石桥村,也迎来一个久违的故人。这个人就是已经离家数年未回的安六梁。 在县衙当差的安六梁早已将家搬到了镇上,青石桥村里只有一座老宅。以前安四柱还未上山当流民之时,安六梁还会时不时的回趟老家,给守在老家的侄儿带些生活用品。可自从安四柱上山后,安六梁就再也没回过老宅。今年安六梁之所以会想着回趟青石桥村,也是因为知晓了侄儿的死讯,想趁着年假,在老家的祖祠里供上侄儿的牌位。 对安六梁来说,青石桥村不仅是生他养他的地方,同时也是让他伤心的地方。早年家穷,父兄,三弟为了生计,拼命挣扎,日子不但没有过好,反而让父兄,三弟身子被拖垮了,早早的就离了世。虽然家里的情况在自己当差后有所好转,可他老安家也就是剩下自己与老妻以及侄儿安四柱。现今侄儿死了,安家自他之后再无男丁,安家血脉就此断绝。每每想及此处,安六梁心里就止不住的悲伤。 重新踏上青石桥村的那一刻,安六梁的心颤抖着紧。他不知道一会儿在自家的祖祠里,该如何面对列祖列宗。自己曾在父兄,三弟的墓前发过誓,一定会好好的照顾侄儿。可现在呢,他的誓言却变成了包袱重那块新刻的牌位。他是真的没有脸面去面对安家的列祖列宗。可不面对不行啊,难不成不让侄儿进祖祠吗?这又如何说得过去呢。 安六梁看着面前虽时隔多年,却依旧熟悉的景色,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将背在身上的包袱系紧了些,一步一步的朝老宅的方向走去。 “咦,六梁?好久不见了啊,难得你今日看到回来。近几年在镇上过的如何啊?”有相识的村民看到安六梁,热情的打着招呼。 安六梁收起心中的悲意,勉强支起笑容,说道:“日子过的还成,老哥你呢?你家老三成亲了没?” “凑活着过呗。还能怎么办呢。”说话的老乡笑了笑,接着说道:“我家老三刚定了亲,开春就成亲,到时候来喝喜酒啊。” “恭喜恭喜,一定一定。”安六梁笑着应着。虽然这个笑容有些勉强,不过村民并未在意,而是笑着问道:“今日回乡是想祭祖吗?” 安六梁点了点头,道:“多年未回老宅了,就想回来给祖先牌位前上点香,准备瞧一瞧。” “那行,你快些回去吧。有空来我这里耍耍……” 安六梁应了一声好,也不再多说什么,继续踏上返回老宅的路。 让安六梁没想到的是,这一切全部被不远处闲逛的黑胡子尽收眼底。黑胡子认出了安六梁。不过去没有上前与他搭话,反而是快步走去了柳宁的家。 黑胡子走进柳宁家院子时,柳宁正在给孩子们上课。看到黑胡子过来了,神色有些着急。不由得有些奇怪。柳宁随即与孩子们打声招呼,让他们自己练练字。自己则是走到黑胡子身边,笑问道:“刘叔,您来找我?” 黑胡子将柳宁拉到边上,低声说道:“柳公子,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叫安六梁的人吗?就是那个面前你让我去监视的人,现在他来了村里。” 柳宁想了起来,那个帮着黑胡子盗尸的人。自己确实曾让黑胡子去监视了一段时日,不过都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也没什么可疑的地方。恰逢之后的事情有些繁琐,柳宁也就没有过多关注。现在听闻此人也到了青石桥村,不由的有些意外。随即说:“刘叔,您先别着急,这个人就交给我吧,您这几日当心一些,别让他瞧见您了。” 黑胡子点点头,这件事交给柳宁,他还是很安心。所以,黑胡子说道:“柳公子放心,我这几日先去山里躲起来,不会让他发现的。顺便给大家打些野味回来。” 柳宁笑着应了声好,心里想着,是该找个时间打探下这安六梁的为人,不然这心里啊,总是有些不安…… 第一百四十七章 接触 在情况未明之下,黑胡子确实不宜出现在安六梁的面前。即便黑胡子自己不说,柳宁也会提出来让黑胡子暂时躲避一下。毕竟青石桥村就这么大的范围。像完全避开安六梁的视线终究还是有些困难的。眼下最为妥善的办法也只有先让黑胡子藏匿起来,待柳宁探明情况后,再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做。 不谨慎些不行啊,毕竟柳宁想做的事有着很大的风险,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不然若是传到那帮子人耳中,以他们心狠手辣的行为作风,难保不会惹出什么事情来。而这些后果,又不是柳宁所能承受的。 还好,刚刚回到青石桥村的安六梁并未发现黑胡子,这样倒是给了黑胡子充足的时间。柳宁从厨房里拿了些干粮和一个水袋,交给黑胡子,并且与黑胡子约定每日傍晚时分在自家屋子背后碰面后,黑胡子趁着天色尚明,离开了村里,先行去山上躲了起来。 而柳宁呢,目送着黑胡子离开后,便回到了孩子们的身边,一如既往的教导着孩子们读书习字。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了,太阳渐渐西沉,孩子们完成了今日的学习任务,蹦蹦跳跳的离开了柳宁家。待孩子们离开后,柳宁稍稍收拾了一下,与柳柱和张氏打了声招呼,便出了门,去老村长的家里。想知道村里一户人家的详情。找村长总归是没错的。除了当事人外,大抵也就只有老村长最清楚村里的每户人家的情况。 “村长爷爷,您在家吗?”柳宁站在老村长家的院子外,朝里面喊着。不一会儿,老村长拄着拐杖,走了出来。看到柳宁后,笑着说道:“原来是我们的小夫子啊。来,快些进来吧。” 待柳宁走进院子后,老村长笑着打趣道:“柳小夫子这个时间来找老汉何事啊?” 柳宁腼腆的笑了笑,亲昵的挽着老村长的手臂,说道:“老村长,您交给小子这么重要的一个任务,小子自然是要尽心完成啦,这不,想着天还没黑吗,过来向您汇报工作来着呢。” “小栓子,汇报就不必了,这些日子以来,你教书的情况老汉我都看在眼里呢。虽然老汉听不懂你在教些啥,不过看你这么尽心尽力的样子,老汉心里像是抹了蜜一般的甜啊。” 柳宁甜甜一笑,说道:“只要村长爷爷您满意就成。您要是不满意的话,回去我爹可就要收拾我了咯......” “放心,你爹要是收拾你,老汉我第一个不答应。有这么乖巧的孩子,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不好好宠着竟然还想着要收拾你,真真反了天。”说完,老村子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只是老村子毕竟上了年纪了。一个不留声,笑岔了气。佝偻着身子,止不住的咳嗽着。 柳宁一边轻抚着老村长瘦削的背,一边说道:“村长爷爷,您瞧您,小子不过开了个玩笑,您怎么还当真了......” 老村长笑着摆了摆手,说道:“老了,老了,身子不如以前了......” “瞧您说的,您还年轻着呢......” 柳宁随意的和老村长闲聊着,天慢慢的暗沉了下来。冬末春初的时节,太阳总是落得很早。不一会儿村里的家家户户便点起了油灯。而柳宁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只听柳宁指着院外不远处一户稍显落败的人家,故作惊奇的问道:“村长爷爷,您瞧,那户人家竟然有灯光,小子明明记得那家没有人住的呢。” 老村长眯着个眼睛,顺着柳宁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解释道:“哦,那家啊,那是老安家。原来也是村里的一户人家。只不过这几年没人住了。今天听说安六梁那小子回来了。这会儿在屋子里的应该就是他吧。” “安六梁?村长爷爷,我怎么不记得村里还有这户人家啊。” “自从十多年前安家老爹,老大,老三先后走了以后,安六梁就去了镇上。他老安家就只剩下四柱一个人在看着。前几年四柱讨了媳妇儿后,没多久也就离开了。大概也是去了镇上了吧。从那之后,村里啊,就看不到他老安家的身影了。四柱离开村里呃时候,你才两三岁,不记得也是正常。不过要是四柱回来村里后,看到你,该是会很开心吧。” 柳宁不解的问道:“村长爷爷,为什么呀?” “四柱从小就和你爹关系不错。当你出生后,四柱可喜欢你了,三天两头的往你家跑,不为其他,就为了看看你。” “嗷,原来是这样啊。村长爷爷,天黑了,栓子就不打扰您了。要再不回去,我娘该担心了。” 老村长笑着摸了摸柳宁的脑袋,说道:“去吧。可别叫你爹娘担心咯。” “嗯,村长爷爷再见......”柳宁笑着与老村长告别后,就出了老村长家的院子。当看到老村长进了屋子后,柳宁便径直走向安家老宅。 原本柳宁还在为如何与安六梁接触而犯愁,现在,有了从老村长那里打探出来的消息。柳宁便有了一个顺理成章的借口去会一会安六梁。 安家老宅的院门没有上锁,柳宁推开了院门,走到屋外,轻轻的敲了敲门。不一会儿安六梁的声音便从屋里传了出来:“谁啊?” 柳宁应道:“四柱叔,是您回来了吗?是我呀,柳宁,栓子……” 屋门被打开了,安六梁走了出来,低头看着面前这个年幼的孩童,轻声说道:“哦,原来你就是柳家的那个小孩儿啊,我听四柱说起过你,进屋坐坐吧。四柱不在家,我是他二叔。” “嗷,谢谢这位阿祖。” “呵呵,叫我六梁爷爷就行。栓子?是吧。这个点了你不在家吃饭,到我这里来有什么事?” “我刚从村长爷爷家出来,看到这里有烛光,还以为是四柱叔回来了呢,好些年没见他了,有点惦记他。” 安六梁下意识的往里屋看了一眼,叹了口气,说道:“小栓子,谢谢你还惦记着你四柱叔,只是以后怕是再也看不见他了。” 柳宁故作不解的问道:“为什么呀?” 安六梁摇了摇头,似是不愿多谈这话题。陪着柳宁坐了会儿后,说道:“小栓子,你在这里坐会儿,老汉还有些东西要收拾收拾。” 柳宁“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说道:“我也来帮忙。”说完就跟着安六梁走进了里屋。 里屋除了一张桌案外,再无其他家具。桌案上摆着一些灵位。安六梁站在桌案前,用抹布细心的擦拭着灵位。神情很是悲伤。眼角泛着泪花。 柳宁站在安六梁的身后,叹了一声,道:“六梁爷爷,四柱叔走了吗?” 安六梁转过身,深深的看了柳宁一眼,问道:“你识过字?” 柳宁点了点头,答道:“嗯,沈秀才是我的恩师。” 安六梁恍然,颔首说道:“走了,再也回不来了。” “什么缘由?” “不知道,几年未见他,再见时却已隔着生死。只知道是被贼人所害,可是谁所为,老汉不知。” “报官了吗?” 安六梁止不住的冷哼一声:“报官?若县老爷当真为民做主,事情又何至如此!报官,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穆天赐来了 烛光摇曳,此刻的安家老宅显得很是寂静。 柳宁帮着安六梁将安家的这些灵位细细的擦拭干净。安六梁在在抱怨县衙一声后,就再也不说话,柳宁一时也想不出说些什么话来宽慰面前这个满是悲伤的老者。两个人就在屋子里,沉默相对。 从安六梁的表现来看,他是县衙探子的嫌疑已经洗清了七八分。一个人说的谎言可能是真的,但他的表情不可能完全做的了假。在完美的演技,终有破绽。至始至终,安六梁说的话,做的事,流露出来的表情都在告诉柳宁,他只是事件的受害人家属。并不是什么县衙的暗探。 安六梁从院子里的水井里打了些水,将家里的两只缺了角的碗洗了洗,又从包袱里取出了水袋,倒了些水进去。递给了柳宁,自嘲的笑了笑:“家里许久不能住人,就连这碗,都已经残破不堪。栓子,将就着喝点水吧。” 柳宁结果碗,轻啜了一口,随后就将碗放在桌上,说道:“六梁爷爷,四柱叔的事,您有什么打算?” 安六梁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能有什么打算,县衙是指望不成了。没有县老爷的撑腰,我们这些个平头小老百姓就能怎么办?” “难道就这样忍着吗?四柱叔就这么白白送了命吗?” “除了忍着,还能怎么样?四柱是流民,是死是活,县衙根本就不管。更别说如今已经......” 虽然安六梁的话没有说完整,但柳宁还是明白了安六梁的意思。是啊,为了掩盖真相,安四柱已经被安插上袭击槐阳驿站贼人的罪名。一没有证据,二县衙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尚不明朗。有着这两座大山挡在前面,就凭安六梁一个人,想要为侄儿翻案,无异于白日做梦,根本就不可能讨回公道。 虽然安六梁的嫌疑已经洗清了七八分,不过柳宁还不打算将他所知道的实情告知于安六梁。不论是出于谨慎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柳宁还是认为现在的时机未到,还不能合盘托出。 安六梁突然笑了笑,拍了拍柳宁的肩旁,道:“算了,这些事还不是现在的你能顾得上的。你就不要多想了,好好的跟着沈秀才读书吧。时辰不早了,你爹娘该寻你了。早些回去吧。” 柳宁点了点头,不再多做停留。起身道了别,也就回家去了。回去的路上,柳宁仔细的想了想。觉得趁着安六梁还在青石桥村的时候,多观察观察。日后为流民伸冤,安六梁是一个很有力的人证。 送走柳宁的安六梁,和衣躺在床榻上。脑子里还在想着柳宁说的话的他,突然想起了年前遇到的那个盗尸的汉子。那个满脸落腮胡须的汉子。信誓旦旦的跟自己保证,一定会为四柱昭雪。现在也不知道这汉子带着侄儿的尸体去了那里。当时怎么就头脑一热让他带走了呢。弄得如今都没法将侄儿的尸体安葬进祖坟。 至于申冤,还是算了吧,自己这些人就是一介布衣百姓,有什么能耐能和县衙对抗? 年后去寻寻这盗尸汉子的踪迹吧,还是将四柱的尸体讨要回来。日子,就这么熬着吧。讨回公道什么的就不指望了吧。还是给女儿和外孙一个平淡的日子吧。 想着想着,安六梁慢慢的也就睡着了,睡梦里像是遇见了什么美好的事物,让这个满是沧桑与悲伤的老人,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一夜无话,知道翌日清晨,柳宁才顶着一对熊猫眼从屋里走了出来。收拾一下,很快孩子们就要来上课了。其他心思只能暂且按下,眼前还是先将教导孩子们的事情办好再说。毕竟申冤这件事,急也急不来,前去京畿通城报信的人至今都还没有消息传来。只有等到那里有了消息,才能好好考虑接下来的步骤,不然一切都是白谈。 与此同时,穆天赐和穆沐一行已经出了槐刘镇,朝着青石桥村的方向前进着。这一回穆天赐没有选择速度较慢的牛车,反而特地挑选了马车。他想赶紧赶到青石桥村。与柳宁商议如何处理穆天浩的事情。不安这件事就像是一根刺一样堵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的很是难受。 一路上,穆天赐不断催促着车夫。车夫拿出十成的功夫,驾驭着马车,不断前行着。急速前行的马车,扬起阵阵尘土。 或许是马车速度太快了,车子很是颠簸。穆沐有些受不了了,拉住穆天赐的手,说道:“弟弟,让车夫慢些吧,马车颠得太厉害了,我和小桃有些吃不消了。” “姐,你多多忍耐一下吧。咱们很快就能赶到青石桥村了。不知道为什么,从早上醒来之后,我这心里总是有些不踏实。”话虽然这么说着,可穆天赐还是让车夫稍稍放慢了些速度。马车顿时平缓了许多,穆沐的脸色也不再那般的难看。 穆沐扶着小桃,枕在小桃的肩旁上,感觉不再那么难受后,问道:“弟弟,这件事我们就算再怎么着急也没用啊。谷大夫也说了,紫红菇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得到的。万一我们迟迟不能找到,一时半刻间我们也无法回去啊。” 穆天赐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姐,你说的我都知道,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我这心里总觉得有些慌张。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 穆沐笑了笑,安慰道:“好了,你就别多想了,鲁夫子那里有谷大夫照看着,能出什么事?祖父又不知道实情。四哥那里暂时也不会出什么事。至于我们,这次是尽忠爷爷挑选的车夫和护院。都是些有本事的人。想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你又何必多想这么多呢。” “嗯,可能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是我想的太多了吧。姐,其实你没必要跟着我过来的。你带着小桃,两个小娘怕是会有些不方便,万一寻找紫红菇耽搁了太长的时间。父亲那里我也没法跟他交差。” “放心吧,这些我都想好了。我就在那里呆上一天,主要是我想看看柳宁一直惦记着的小乡村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弟弟,你也知道,姐姐呆在家里很是无聊,就算出门逛逛,最远不过也就镇外的庄园。外面的世界究竟怎样,我真的很好奇呢。所以,就想借此机会,出来看一看。哪怕只是一些寻常风景也是好的。” “是啊,六少爷,小姐平日里待在府里真的很无聊的。就连小桃我也觉得很无聊,难得有机会,出来看看,散散心多好啊。”丫鬟小桃这般应和着。 穆天赐无奈,只能摇了摇头。见穆沐脸色已经恢复正常后,穆天赐也就不在多说什么,只是看着车窗外疾驰而过的景色。心里计较着有些话该如何通柳宁说起。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了,很快就到了下午。赶了大半天的路,穆天赐与穆沐总算是到了青石桥村。小厮询问了下柳宁家该如何走后,便领着穆天赐与穆沐往柳宁家走去。很快一行人就到了柳宁家门口。 穆天赐看到院子里被背着面对自己的柳宁被一群孩子包围着的时候,心里不禁有些讶然。穆沐轻轻的推了下穆天赐,穆天赐这才回过神来,朝着院内喊道:“阿宁......” 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柳宁转过头去,看到笑吟吟的穆沐与穆天赐。顿时惊喜道:“咦,你们怎么来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宽慰 柳宁委实没有想到会在初七这天,在青石桥村这个地方看到穆天赐与穆沐两人,熟悉的亲切感油然而生。虽然不过才分别短短十数日,可却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柳宁笑着走上前去,朝着穆天赐的肩膀就是一拳,笑道:“哟,是什么风能把你穆大少爷从穆府那座温柔乡里吹到着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地方来啊。” “切,本少爷看你可怜,特地过来慰问慰问罢了。小桃,去把四方楼新出的糕点拿来,给这土包子尝尝。”穆天赐不屑的反击道。 小桃笑着应了声好,转身就去马车上拿糕点。 柳宁打趣道:“哟,还给我带吃的了啊,嗯,算你还有点良心。我没白疼你啊......” 穆天赐撇撇嘴,道:“得了吧,瞧你那德行。本少爷都不惜得说你。” “行了,还杵在这儿干嘛呢,进屋坐坐吧。”柳宁笑着将穆天赐与穆沐迎进院内。 柳宁故意走慢了一步,与穆沐并排前行,压低了声音说道:“对不住了,刚刚冷落了你。” 穆沐笑了笑,说道:“看到你这副样子就已经很好了。帮我劝劝天赐,家里出了点事。他心里有些乱。” 柳宁轻轻的点了点头,投给穆沐一个“我办事,你放心”的眼神。逗得穆沐忍不住掩面窃笑。 柳柱与张氏原本都坐在屋里,听到院子里传来异样的动静,纷纷走了出来。当看到穆天赐的时候,柳柱忙上前说道:“穆,穆少爷,您怎么来了,快,快里面请......孩子他娘,将屋里收拾一下,穆少爷来了。” 柳宁见状,不由得有些无奈。自家着老爹啊,还真是的。自己与穆天赐平辈论交,穆天赐该管老爹喊一声“柱子叔”。现在可好,还是一副低人一等的模样。 穆天赐忙拉住柳柱,说道:“柱子叔,您管我叫天赐就行,万万当不得少爷这词。张婶儿,您也别忙活了,咱们随意一些就好了。要是太计较,都让晚辈好生不自在。” “当不得,当不得......” 柳宁拽了柳柱一下,说道:“老爹,我和天赐是朋友,您要是这么客气的话,是不是得管儿子叫上一声‘柳少爷’啊。行了,您和娘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别这么拘谨呀。” 柳柱狠狠瞪了儿子一眼,转而对着穆天赐讪讪道:“那成,你们聊,我和孩子他娘就不打扰你们了。”说完就拉着张氏躲进了里屋,不出来了。 穆天赐歉然的看着柳宁,说道:“阿宁,我这可真不是故意的。” 柳宁笑着摆了摆手,说道:“不妨事,我爹就这样,等他习惯了也就好了。对了,好好的正月你不在家待着怎么想到跑我这里来了?” “在家待着无聊,过来找你耍耍不行吗?” “你啊,还死撑着干嘛?我还不知道你,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你拿不定主意,所以想让我帮你参考参考?” 穆天赐闻言,转过头,看着穆沐,哀嚎了一嗓子:“姐,是不是你告诉阿宁的啊。” 穆沐笑了笑,说道:“弟弟,你过来不就是为了找阿宁帮你参考参考的嘛,有话就直说吧。我去找婷婷妹妹,你们啊,慢慢聊。呵呵呵......”说完,穆沐转身就离开了屋子。 屋子里就剩下穆天赐与柳宁两人。柳宁收起了玩闹之心。正色道:“这会儿没人打扰我们了,说说吧,你家里出了什么事?” 穆天赐叹息一声,也不再扭捏,将鲁夫子的事情以及自己的判断,原原本本的告诉了柳宁。 柳宁听完,忍不住摇头叹道:“想不到就这短短十数日里,竟然也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唉,可不是嘛,说实话,我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才算妥当。我虽然很讨厌四哥这般作为,很想将他的所作所为公之于众,可是,我又担心祖父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家里也从此风波不断。你知道的,我不愿意看到这样。可要是替他瞒下来了,现在他就敢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那么以后呢。会不会做出更为过分的事情?我不确定,也很难说服自己。所以,阿宁,你帮我出个主意吧。作为旁观者的你,或许能有什么不一样的见解。” 柳宁一摊手,说道:“天赐,你也太高看我了,你我关系虽然很好,你祖父,你父亲也很照顾我,可是在这件事情上,我真没有什么立场去替你做决定。” “真的没办法嘛?” “不是没有办法,只是我不能保证这样做就一定能有太大的成效。” 穆天赐仿佛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握着柳宁的胳膊,说道:“有办法就成,你赶紧说。至于行不行,我在考虑考虑。” “说之前,有个细节需要问下你。你四哥与你二叔的关系如何?” 穆天赐沉吟片刻后,说道:“我想应该还是不错的,四哥平日里也算比较听二叔的话。二叔人虽然荒唐了些,不过对待我们这些小辈还算不错的。只不过他这人不愿意摊上事。所以家里一旦出现什么大事,他总是会躲了起来或者就是直接装作不知。” “这件事你二叔应该不知道实情吧?”得到穆天赐的肯定答复后,柳宁颔首说道:“那或许突破口就在你二叔身上。这样,我有一个办法,你可以试试,不过提前申明,我不确定是否真的确有其效。” “有什么话,你赶紧说吧。” “其实你考虑的不是没有道理,将这件事捅破了,对你穆家并没有什么好处,而且一旦这件事被传扬出去,你祖父辛辛苦苦经营的穆家的名声也就毁掉了。但是若是将这件事瞒住了也不合适,就像你说的,你四哥现在都敢投毒致使鲁夫子昏迷,那么日后如果面对更大的利益关系,他又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这些我们都不能确定。所以这件事还是得捅出来。只是范围,我们可以控制一下。简单来说,就是将这件事波及的范围控制在你二叔那房就可以了。” “你的意思是,让我将这件事告诉二叔?让二叔去约束四哥?这样做恐怕有些难以实施。倒不是我不愿意去做,只是我不确定二叔是否能够真的压得住四哥。毕竟以二叔性子,想让他承担起什么还是有点困难的。” “事,是一定要告诉你二叔的。只不过,并不是让你二叔去承担什么责任。而是想让你二叔去监视监督你四哥的行为,不让你四哥日后继续做些恶行。我想,你二叔也不想这件事被你祖父知晓吧?” “嗯,二叔少年时被祖父训斥得太多了,现在巴不得整日躲着祖父,这件事他是绝对不愿意让祖父知道的。” “那就是了。当着你二叔的面,与你四哥摊牌。即便你四哥死不承认,但至少在你二叔心里埋了一颗种子。日后不管他如何不想承担责任,但为了不被你祖父训斥,他只有好好得看着你四哥。不让你四哥再做出什么出格得事情。” 穆天赐仍旧有些狐疑,问道:“阿宁,这样做可行吗?” 柳宁叹道:“眼下,我也只能想到这样的办法了。事情总没有个十全十美的时候。想不让你祖父知晓此事,又能限制住你四哥的恶行,眼下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我想,尝试一下也未尝不可。” 第一百五十章 流民首领 某种程度上而言,柳宁的提案是眼下较为附和穆天赐心境的一种方案。世上本就没有两全的事。这一点穆天赐不是不知道。只是穆天赐希望能有一种较为两全的办法去解决这件事,争取将代价压倒最低。 穆天赐仔细的想了想,觉着可以尝试一下,或者柳宁的办法真的可行。随即说道:“行吧,我在想想。实在不行的话就按照你的办法来。” 柳宁笑了笑,也不再多说什么。他明白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并没有超人一等的智慧,所想所做的不可能十全十美。再没有更多情报的情况下,这已经是他所能想像的较为合适的办法了。 “对了,阿宁,你知道这附近的山里有紫红菇吗?”穆天赐的思绪很快就转到另一件重要的事情上来。既然上一件事已经暂时有了定论,那么第二件事也该提上日程。 柳宁摇摇头,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然我带你去找村长爷爷问问看。或许他知道些什么。顺便也请村长爷爷找个地方好安顿你们这一群人。” “住你家不行吗?” 柳宁发了个白眼,说道:“你觉得呢?我家就这么大,你要不嫌弃,你住厨房我也没意见。” “呃,要不我住你房间,你睡厨房怎么样?” “你滚,能要点脸不?” 两人嬉闹着,出了门,去找老村长打听紫红菇的消息以及给穆天赐这一行人找个能落脚的地方。至于孩子们,柳宁很爽快的让孩子们带上穆天赐捎来的四方楼的糕点,早早的回家玩耍去了。穆天赐来了,柳宁也就没有多少时间和精力顾得上这些孩子们。早些结束今日的课程也就顺理成章了。 在柳宁的引介下,老村长很痛快的给穆天赐一行人安排好了住处。虽然只是村里一处荒废已久的民居,虽然有些破旧,不过至少也能挡风遮雨。穆天赐看过之后,勉强还能接受。穆天赐安排两个小丫鬟将民居收拾干净。至于紫红菇的消息,虽然从老村长那里打听了些,不过用处不是很大。就像谷大夫说的那样,青石桥村附近的山里虽然产有紫红菇,但确实是一个较为稀罕的东西。一年到头都不一定能看见一株。老村长只是告诉柳宁与穆天赐,在老村子年轻的时候曾经见过一株,之后就再也没瞧见过了。无奈之下,穆天赐只得问清楚老村长发现紫红菇的具体位置,决定明早带人上山去寻紫红菇的踪迹。 ............ 新年是个让人愉快的节日。人们可以在这个节日里好好的放松一下疲惫的身心,与亲人们相聚一堂,共庆佳节。总结上一年的得失,期盼着来年更加美好。 可是,却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在这个节日里扬起笑脸,无忧无虑的欢庆佳节。就比如这个黝黑的脸上写满绝望与疲倦的中年汉子,崔武。对他而言,今年的新年是个巨大的煎熬。 崔武不过刚过而立之年。按理说应该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可他呢,佝偻的身子,沧桑的面孔,看起来犹如五十余岁。作为流民的他,常年在山里求生。为了生计,他耗去了太多的精气。面对生活,他只剩下女儿这一个希望。现如今,他就要失去这唯一的希望了。 年前,一场大灾降临在这片山林里。一伙来历不明的黑衣人,无情的屠戮着他们这群无家可归的可怜人。流民们哀嚎,祈求,反抗,挣扎,拼了命的逃跑,可真正逃出去的十不存一。崔武的妻子脚程慢了些。送了性命。崔武的女儿虽然侥幸逃过一劫,可年幼的她受了惊吓,加之营养不良。落下了病根。 活是活下来了,可苦日子到头了吗?不,才刚刚开始。 流民们仓皇之下,手上原本就不多的食物,食盐,物资之类的东西全都没来得及拿走。当他们侥幸逃过死亡后,返回原驻地想将这些东西拿走时,看到的却是一片狼藉,物资什么的全都没有了。 在山里,没有食物,没有物资,想要度过这个冬季何其艰难。没有食盐,想提起力气去打猎,根本就是奢谈。恶性循环之下。逃生的流民们,又死了一批。活下的,一个个面黄肌瘦,困顿不堪。崔武的女儿,原就孱弱的身子,这下彻底支撑不住,倒了下来。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季,都还未可知。一旦女儿走了,崔武就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理由,足以支撑着他活在这个让他痛苦万分的人世间。 用树枝树干搭建的简易窝棚里,崔武看着眼前饱受病痛折磨的女儿,心里就像是刀割一般。恨不得以身代替女儿。自己一把年纪了(流民平均寿命也就三十多岁),死了也就死了,没什么可惜的。可女儿,她还那般年幼,都还没过上什么好日子,难道就要这样离开人世吗?老天何其不公! 心里痛恨着老天,痛恨着命运,可是又能怎么办,食物匮乏,物资短缺,劳动力严重缺失,这一系列的问题,无不困扰着崔武所在的这个弱小的流民团体。作为这个流民团体的领头人,接下来该怎么办,崔武心里一点底气都没有。走出窝棚的他,看着身边聚集着的一个个衣衫不整,面黄肌瘦的流民,绝望的泪水在这个坚强的汉子的眼眶里打转。 “太好了,这里还有人......”一声惊喜的呼喊声,让崔武从悲戚中回过神来。他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迎面走来了一个满面黑胡须的健硕汉子。 那标志性的黑胡子让崔武马上就认出来人。正是与自己有过交情的黑胡子刘达。崔武不由得快步上前,惊喜道:“刘兄弟,太好了,你没事啊,真是太好了!” 黑胡子怎么都没想到面前这个老态龙钟的汉子竟然会是自己的崔大哥。当他认出来时,再也忍不住,哽咽道:“崔大哥,你怎么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崔武泪眼婆娑的将这段时日以来的遭遇原原本本的告诉给了黑胡子,黑胡子听完崔武的遭遇,心里又是悲伤又是愤恨。他将自己包袱里的那点干粮与食盐取了出来,交给崔武,说道:“崔大哥,这里有些干练,还有点食盐,虽然我知道这些根本不够,不过,你还是拿着,剩下的我来想办法。” 崔武虽然很是眼馋面前的这点干粮和食盐,可他还是将干粮推还给黑胡子,说道:“不,我不能拿。我要是拿了,你怎么办,我不能这样自私。” “崔大哥,难道你忘了吗,我们这些流民曾经彼此约定过,同甘共苦。现今小弟看到崔大哥你们在此受苦,我又怎能置之不理。这点干粮和食盐,虽然微不足道,但省着点多少也够你们支撑个半日。有这半日的时间,我就能去求援。” “求援?去哪里?今年遭了劫,附近的流民团伙全都一个样,自己都养不活自己,又有什么余力去帮助别人。” “不,崔大哥,我说的不是他们,我认识了一个心善的公子,只要我去求他,他一定会帮我的。到时候大家就都能获救了。” “公子哥?刘兄弟,公子哥可没几个是好家伙啊。你可不能被他卖了还帮他数钱啊。” “崔大哥,我说的这个公子不是这样的人。一两句也说不清,总之,你要是信我的话,给我最多一天的时间,我一定给大家找到出路。” “可......”崔武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黑胡子打断了。只听黑胡子说道:“崔大哥,大家现在是什么情况不用我说,你也清清楚楚,与其在这里等死,不妨信兄弟一回。不管结果如何,总不会比现在更差。” 说完,黑胡子拱了拱手,转身大步离开。只余下崔武神色复杂的看着黑胡子离去的背影。 第一百五十一章 初见流民 入夜,黑胡子按照约定,出现在柳宁家屋后的附近,小心的躲避着可能来自安六梁的视线。 柳宁吃过晚饭后,便一直再屋后等待着黑胡子的出现。远远的看见黑胡子出现了。柳宁忙迎了上去,笑道:“刘叔,今日怎么有些晚了?是......” 不等柳宁将话说完,黑胡子登时跪倒在地,抱拳,沉声说道:“柳少爷,我知道这样做可能会给你带来很大的麻烦,可是眼下除了你,我实在想不出来还有谁又能力帮助我们。” 看见这一幕的柳宁很是不解,忙托住黑胡子的手臂,讶异道:“我们?刘叔,您这是干嘛?快快起来,咱们有话慢慢说,实在没必要做这些。” 虽然柳宁托住了黑胡子的手臂,可柳宁的力气到底还是小了些,无力将黑胡子搀扶起来。而黑胡子本身有求于人,也无意起身。 黑胡子悲声说道:“柳少爷,求您救救那些无辜的流民吧,他们,他们怕是要撑不下去了。” “刘叔,您先起来,到底是个怎么回事,您慢慢说,我能帮上忙的一定帮。绝不含糊。” “今日下午,我在山里寻觅猎物的时候,看到了一些被遗留下来的踪迹。于是便顺着踪迹寻了过去。当我找到那里的时候,却万万没有想到,会看到那么悲惨的一幕。二十多个流民聚在一起,却没有一个人身上有一件完整的衣服,也没有一个人脸上有着过年的喜悦,有的只是破败,饥饿,还有伤患。他们的首领,是我的一个大哥,原本,只有三十来岁的他,虽然总是一副沧桑的模样,可人却还是很精神的,可今天,我看到他的时候,他仿佛变了一个人,佝偻着背,满脸的苍老,就像是一个快要入土的老汉。他告诉我,他们这帮子人已经快要撑不下去了,年前的那场灾难不仅让他们失去了亲人,也让他们失去了驻地,粮食,以及绝大多数的生活物资。如果再找不到人救济他们的话,只怕冬季还没过去,他们就全都倒下了。柳少爷,您一点更要帮帮他们啊。” 说着,说着,黑胡子的脸上布满了泪水。对黑胡子而言,流民就像是他的亲人一般。如今看到自己的亲人们遭到如此劫难,这让黑胡子的心里如何不难受?无钱无势的他又能为这些流民做些什么?能做的也只有去恳求在他黑胡子看来一定有办法解决这个难题的柳宁。 柳宁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刘叔,既然您相信我,来找我帮您这个忙,那么我一定不会袖手旁观。您放心,我家里还有些余粮,虽然不够,但多少也能缓解一下燃眉之急。这样吧,您今晚先随我回屋,明日一早,您带着我,带上粮食,我们一起去看看这些可怜人,您看如何?” “好,好,只要柳公子愿意帮助他们就行,您放心,我不会白白让您出力的,虽然我没钱没势,但是我一定会好好报答您的。无论是做什么事,哪怕是要了我这条命都可以。” 柳宁叹了口气,说道:“现在不是说这些报答不报答的时候,刘叔,您还是先跟我回家将要给流民们带着的东西收拾一下吧。” 流民们过着什么样的日子,有着什么样的遭遇。柳宁不知晓的情况下,自然会选择不去考虑。可既然黑胡子说与他听了,又求他帮忙,柳宁也就没有什么借口可以推辞,更何况黑胡子这人对柳宁来说还是一个很不错的助力,所以,对待他的请求,无论如何柳宁还是会选择能帮一些算是一些。 次日清晨,柳宁与黑胡子想穆天赐说明情况后,又在柳柱与张氏的首肯下,带上家里七成的存粮。在穆府小厮的帮助下,进了山里。去给那些流民送上眼下最为需要的粮食。 尽管黑胡子将流民们的情况说的很是凄惨,可当柳宁看到崔武这帮流民们时,才发现,原来黑胡子的描述是那样的空洞无力。凄惨这个词已经不能全面的体现出流民们的生存环境。树皮混着野草就着水煮成的汤,见过吗?大概很多人都未曾见过吧。连见都没有见过的人,也就更难想象的出将这样的一份汤喝入肚子里是个什么样的体会吧。 这样的场景,柳宁只在一些书里看到过。却从未想象过这副景象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当那些流民将这样的一份汤喝进肚子里的时候,柳宁的心被狠狠的撕扯着。 贫穷的日子,柳宁不是没有体验过,可再贫穷的日子也比这些流民要好上太多,太多。至少他柳宁还能喝上一口稀粥,可这些流民们呢,只能喝点树皮混着野草熬成的汤。而且,就这样的汤,他们还喝的很细致,不肯有丝毫的浪费。 如果说,一开始柳宁答应帮助黑胡子只是为了给黑胡子一个面子,好让他将来能更好的为自己提供一些帮助,那么此时,看到这些艰难挣扎的流民们后,柳宁是打心眼里想要帮助他们。他们是人,不是禽兽。他们值得过上好一些的日子,而不是现在这样,只为了能抗住饥饿什么都敢吃下肚的模样。 柳宁快步走上前,一把从一个老妪的手中夺下这碗泛着黑绿色光晕的汤,将碗里的汤悉数倒掉后,再将碗还给老妪。被柳宁夺走“口粮”的老妪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用一种默然中透着绝望的眼神看着柳宁。老妪身边的几个人也用这同样的眼色看着柳宁,他们不知道这个突然造访的稚子究竟想做些什么。 “大家,都别喝了,这些东西不能喝的。”柳宁这般的喊着,可流民们却没有人听他的。除了望着柳宁的那几个人外,其他的人,一点一点的将这份汤送入口中,艰难的吞咽着。 柳宁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都别喝了,我给大家带了些粮食,有米可以吃了!” 崔武听到外面的动静,从窝棚里走了出来,看到一个孩子站在流民们的面前,手舞足蹈的喊着“有米,有米”的话语。崔武皱着眉头,慢慢的走到柳宁面前,说道:“小孩儿,莫要框我们了,米在哪里?要是有米,我们又怎么可能会喝上这些东西?” “您是,崔武?崔叔是吧?我叫柳宁,是跟刘叔一道来的。刘叔给大家带了米粮,就在后面,马上就到了。” “我是崔武,小孩,你刘叔是谁?” “刘达,黑胡子。” “啊,是我刘兄弟,这,这是真的吗?我,我不是再做梦吧?真的,真的有米吗?”一种巨大的惊喜围绕住崔武,让崔武很是激动。刘达真的给他们带来的希望,真的给他们带来了活下去的助力。 “是真的,我力气小,拿不动米粮,刘叔就让我先过来将这件好消息告诉你们。而他们就在身后不远处,最多半刻钟,就会到达这里。到时候,大家就都可以吃上米了。” 慢慢的,周边的那些流民们放下了手中的树皮野草汤。眼巴巴的看着柳宁以及他的身后。时间一点点的走着,黑胡子与穆府小厮的身影渐渐出现在流民们的面前。随着黑胡子等人的越发靠近。他们的眼神中渐渐出现了一种名为希望的东西。 第一百五十二章 互助 在流民营地的正中央位置,一口大锅被支了起来。很快,浓郁的小米粥的香味,飘散在这方小小的天地里。 在两小厮帮下,柳宁将小米粥盛给营地里的流民们。看着他们一个个满是期待却又小心翼翼的样子,柳宁的心里,慢慢的都是悲伤。究竟是经历过什么样的苦难,才让他们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当柳宁端着一碗小米粥走到崔武面前时。崔武便再也控制不住内心复杂的情感,“扑通”一下,跪倒在柳宁的面前,泣道:“多谢公子就我等于危难之中,我......”已经从黑胡子那里知晓到前因后果的他,本以为能说上一大通感恩戴德的话,可话到嘴边时,才发现,千言万语都比不过一个“谢”字。 柳宁忙将崔武扶了起来,笑道:“崔叔,您太客气了。来,您先将这小米粥喝了吧,暖暖身子。” 崔武接过小米粥,三下五除二,便将这碗小米粥喝进腹中。一碗粥下肚,崔武的眼睛变得通红。一碗最为简单的小米粥,却是他崔武这辈子吃过的最为美味的食物。这一碗粥,不但拯救了崔武的身子,也感化了崔武的内心。让他明白了,原来在这世上,还有人愿意帮助他们这些可怜的流民们。 泪水顺着崔武沧桑黝黑的面庞滴落了下来。崔武抹了抹眼泪,自嘲道:“呵呵,眼睛里进沙子了。” 柳宁笑了笑,也不去戳穿什么。反而问道:“崔叔,附近就这些人了吗?” “嗯,附近也就这些人了,剩下的逃过一劫的人大概去了更深出的山林里了吧。” “既然这样,我统计一下人数后,安排人去镇上给大家采办些生活物资,衣料什么的。崔叔,您看还有些什么需要的东西,您一并说了,我好一道买齐了带过来。” 崔武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己的窝棚里,随后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需求了。柳公子,您已经帮了我们太多了,我们实在是无力偿还您的恩德。” 崔武的下意识动作,柳宁看在眼里。顺着崔武的目光看去,窝棚里躺着一个小姑娘,单从小姑娘的脸色来看,就以知晓这孩子肯定是病了。柳宁暗暗记下后,说道:“崔叔,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莫说你们是刘叔的朋友,就算只是一些陌生人,看到您们过得如此艰难的情况下,也都会想着帮助您们的。所以,小子的一点心意,您就不用推辞了。” 黑胡子从崔武的背后走来,轻轻的拍了拍崔武的肩旁说道:“崔大哥,公子的心意,你就不要推辞了。他也是为大家着想。” “柳公子为我们已经做了很多了,就单单这些米粮,就足够大家熬过这两天。熬过这两天,长了些气力,我们就能去打些野味。只要还能打猎,我们说什么都不会饿死了。” 柳宁看着这些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流民们,满是心酸。对他们而言,为了饿不死这个简单的愿望,就已经拼尽了全力。可生活呢,却连他们这点小小的希冀都不能满足。还要设置这么多的磨难来折磨他们。命运何其不公!为何不能给与这些可怜人多一些的温暖。 “崔叔,您看看大家,一个个的衣不蔽体。冬季尚未过去,天气依旧寒冷。这样的气候下,大家想熬过去,谈何容易?而现在,我多少能帮衬些,您就当是让我积攒些阴德好了,就答应我,让我来帮助你们走过眼下这个难关。” “可,公子的大恩大德,我们只怕是无力偿还啊......” 柳宁笑着打断了崔武的话,说道:“崔叔,我做这些只是为求自己能有个心安,并不是为了要您们偿还什么。现今是我尚且算是有能力来为您们做些什么,日后,若是我有什么需要您帮忙的地方,我也不会跟您客气的。这个新年前后,您和大家都经历了太多的伤痛了。实在不该继续承担下去了。” 在黑胡子的劝导下,崔武最终还是接受了柳宁的好意。站在一旁看着忙着统计需要多少物资的柳宁,久久的不说话。 柳宁简单的记录下缺少的物资,检查了一下剩余的粮食后,笑道:“崔叔,现在是新年,去镇上采办物资可能需要几日,这几日里就劳烦您们多多担待些。一旦买好了,我立刻让人给您们送来。至于粮食这块,我刚刚也看过了。现在剩下的粮食应该勉强够大家食用两天,我会在两天里在筹集一些粮食,让刘叔给大家送来。总之,我一定会帮大家度过这段艰难的日子的。” 崔武缓缓的走到柳宁的身边,道:“柳公子,我知道我们这些个流民没什么本事,可能帮不上您什么忙,可我还是想说,哪怕当作一个笑话,我也想说......柳公子你若是有什么用得上我们的地方,尽管说一声,就算豁出这条命,我也会帮您实现它。” 柳宁沉吟片刻后,笑道:“崔叔,或许现在真的有一件事需要麻烦您呢。” 崔武不由得惊喜道:“柳公子,您说,有什么是我们能帮上您的?” “崔叔,您知道紫红菇吗?” “知道。” “那可太好了,您知道山里那些地方长着这紫红菇吗?我和我朋友眼下急需这紫红菇入药救人。” 崔武偏过头,仔细的想了想,说道:“三个月前,我曾看到过一株,现在是否被人摘去了,我也不能确定。要不这样吧,柳少爷,您在这里稍后两日,我亲自去上回发现紫红菇的地方看看,要是能它还生长在那里的话,我就给您摘了过来。您放心,即便那株紫红菇被人摘取了,我也会在这林子里给您再寻来一株。” 柳宁顿时大喜,对着崔武深深的施了一礼,说道:“如此多谢崔叔费心了。” 崔武笑了笑,道:“您为我们这些被官府所不容的流民做了这么多,我们都无力报答您什么。现在您需要帮助了,这正是我们报答您的恩情的时候,说什么都会帮您寻到这紫红菇的。您放心吧,在这里等我的好消息。” 黑胡子突然说道:“咦,这样一来,你们算不算是互相帮助呢?” 柳宁与崔武相视一眼,笑了起来,别说,还真是呢。 第一百五十三章 消息抵京 京畿通城到底是大楚王朝的政治,经济中心。它的繁盛程度不是槐刘镇这一座小镇集可以比拟的。特别是在新年年节时分。繁盛程度更胜以往。生活在京畿通城的商家们,也与槐刘镇上的商家们不一样。新年时节的他们可不会只是呆在家里,守着亲人。而是纷纷走上街头,吆喝着自家的生意,吸引着通城百姓们的关注。 尤其是通城的东西二市,这里是通城商贾聚集之所。热闹更胜他出。通城也因为东西二市而倍有活力。 当然了,不是所有的地方都如同东西二市那般繁华热闹。以本午坊,上善坊为首的十余坊就显得安静异常。聚集在这些坊里的都是大楚的行政机构。年节时分,大楚休朝,官员们都在家里各自庆祝了新年,坊里除了些看守的士兵外,鲜有官员身影。少了那些忙碌的官员,本午坊,上善坊这些坊间也就显得异常安静。 这日上午时分,一管事装束的壮年男子走到位于本午坊东北侧的检巡司衙门的大门外。不住的朝衙门里张望着。这名唤作常寿安的男子,正是穆员外派来京畿通城检巡司,替柳宁传达消息的穆府四大管事之一。经过大半个月的奔波,常寿安终于在昨日下午赶到京畿通城。一路风尘仆仆。让常寿安满是疲惫。本想好好休息几日的他,一想到临行时穆员外的嘱咐,便不敢耽搁什么,休息一晚后,便去了检巡司衙门。 只是不巧的是,因为年节休朝,检巡司里并无什么官员出入。衙门外除了当值看守的十余名兵士外,再无其他人。常寿安在衙门外苦苦等候了半日,始终未见检巡司里有官员出入。无奈之下,便准本暂时返回下榻的客栈。 大概是常寿安在检巡司外守候的时间太长了些。引起了看守兵士的主意。就在常寿安准备离开之时,一队正装束的兵士走了上来,喝住常寿安。问道:“你是何人,一直在着检巡司衙门前踌躇不定。意欲何为?” 常寿安被这声喝令惊住,忙从衣袖里取出官引,递给面前的队正,陪笑道:“这位军爷,小人不是什么可疑分子,只是受我家主人托付,前来检巡司传递消息。军爷您看,这是小人的官引。” 官引,是大楚王朝分发给百姓的一种身份凭证。它的作用,类似于现代的身份证。与身份证不同的是,官引上不但会标注所持者的姓名籍贯,更会注明所持者的身份地位。让人一看便知所持者的详细个人信息。 队正仔细端详了下常寿安的官引后,问道:“外地来的?” 常寿安笑道:“是的,这位军爷,小人昨日才赶到京畿通城。” 确认官引不是伪造后,队正便将官引还给常寿安,说道:“朝廷休朝,检巡司衙门里并无官员当值。你若有事上告,三日后再来。” 常寿安掏出一锭银子,笑着塞到队正手中,笑道:“多谢这位军爷。小人初来咋到,对这些并不知情。还请军爷宽宥几分。” 队正眯了眯眼,掂了下手中的银子,轻笑道:“嗯,行了,没你什么事了。衙门重地,外人不得随意靠近,我这也是为了你好,速速离去吧。” “唉,唉,小人明白,这就离开。” 就在常寿安打点完队正后,欲意离开之时,一辆马车停在他与队正的面前。一道严厉的声音从马车里传了出来:“余队正,何事在我检巡司门前喧哗?” 常寿安暗暗叹息着一波刚平,一波又起时。那名余姓队正听到声音后,顿时站的笔直,右手朝着左胸猛地拍击一下,大声答道:“回禀大人,这名管事自上午起便一直在检巡司衙门前踌躇不定,小人觉得奇怪,便上来盘查。” 马车里的人接着问道:“结果如何?” 余队正答道:“回禀大人,并无可疑。此人是从外地赶来,有事与上报检巡司。并不知朝廷休朝之事。” 马车里沉默片刻后,一浓眉大眼的国字脸官员从马车里走了出来。站到余队正与常寿安的面前,对着常寿安问道:“你是何人?来检巡司欲上报何事?“ 常寿安见势立马跪了下来,答道:“小人是前吏部侍郎穆昭阳府上管事常寿安,奉我家主人的命令,有要事欲上报检巡司衙门,不知大人是?” 这名国字脸官员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一旁的余队正登时喝到:“大胆,有你这么跟林大人说话的吗?” 国字脸官员倒不以为意,摆摆手,说道:“本官林肃封,添为检巡司巡检知府。你口中所说的穆昭阳可是于六年前致仕返乡的吏部侍郎?” “回林大人的话,正是我家主人。” 林肃封点点头,道:“那么,你家主人差遣你前来上报何事?” 常寿安看了眼一旁的余队正,面露难色。说道:“林大人,此事重大,能否......” 林肃封笑了笑,说道:“阿贵,去后衙等我。常管事,你且随我来。”说罢,便将常寿安带进检巡司衙门内。 虽然朝廷大休,衙门里没有官员当值,不过仍旧还是有三两个跑腿小厮待在官衙里。跑腿小厮看到林肃封带人走了进来,忙取来钥匙,将朝房的门打开。并且送上两杯茶水。 林肃封轻啜了一口茶水,待跑腿小厮离开朝房后,说道:“常管事,现下此处就你我二人,你家主人有何事,不妨直言。” 常寿安从衣衫深处取出一封贴身放置的信件。恭恭敬敬的交给林肃封,道:“详细的事情,小人并不清楚。我家主人只是让小人将这封信送至检巡司衙门。” 信,正是柳宁所写的。上面只有“巡检知府姜舒易死因蹊跷,并非简单盗匪冲击驿站所致。” 简短的一句话,却给林肃封带来了不小的震惊。 年前姜舒易被盗贼所害的消息传入检巡司之时,在司衙里引起了不小的震动。这是检巡司开司建衙以来第一个遇害的巡检知府。检巡司里的官员们对司里安排的护卫能力产生了怀疑。同时还有几个巡检知府纷纷上书要求司衙增派护卫,以防这类事情再次发生。巡检知府本就是一个不受待见的职务,而如今又有生命之虞,司衙里很多官员们不禁为自己前景感到担忧,生怕姜舒易的遭遇会发生在他们的身上。 虽然这件事被检巡司正何晏知以强硬的手段镇压了下去。可是一丝暗涌依旧在检巡司里涌动着。让这个看似波澜不惊的衙门产生了一丝动荡。检巡司里的一切都被林肃封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对检巡司投入了太多的心血。不忍心看到它风波不断。 而这风常寿安带来的信,却告诉他姜舒易的事件并不是他们所看见的那般简单,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在这一切的背后,有人暗自操纵着?如果有的话,那么这人的目的是什么?他想从检巡司里获得什么? 林肃封坐不住了,在朝房里不断地来回踱步。一个个疑惑,不断冲击着林肃封的大脑,让他久久不能平静。但是不管如何看待这封信,有一点林肃封是知道的,这件事有必要告知检巡司正何晏知。所以,林肃封停下脚步,沉声道:“常管事,本官且问你,你可有隐瞒?” 常寿安摇了摇头,说道:“回大人,小人并无隐瞒。关于送信这事,我家主人只与小人说了这些。” 林肃封将信件收入怀里。道:“好,既然如此,你且随本官来。”说完,林肃封大步走出朝房,而常寿安,跟在林肃封的身后,也离开了朝房。 第一百五十四章 前往槐刘 何晏知,年逾六旬,检巡司检巡司正,执掌检巡司上下大小事务,官居正三品。是大楚朝中为数不多的可以不经通传便可面圣的官员。 正值新年,朝廷大休,何晏知与其他官员一样,借着新年年假,呆在家里好好的休整一番。 今年,何晏知尤感疲惫。到底是上了年纪,身子骨不如年轻人那般健壮。加之年前姜舒易遇袭身陨事件传入检巡司后引起的动荡,委实让他颇为头疼不已。虽然事件造成的影响已经被他强硬的压下去了,可是,何晏知自己清楚,检巡司表面看似平静,实际上内部风波不断。上下层级之间已经产生了裂痕,如果处理不好,势必造成检巡司内部产生裂痕。上下心不齐,作为大楚王朝稽查机构的检巡司还能担负起巡检天下的职责了吗? 何晏知也明白自己手底下的那些个巡检知府的担忧,身为朝廷从五品巡检知府的姜舒易就这么轻易的遇袭身亡,护卫在他身边的侍卫们无一生还。这样的消息传入检巡司衙门,让其他的巡检知府们不由得都担忧起来。若是这样的事情也发生在他们巡检天下的途中,届时,等待着他们的又是什么样的结果? 人毕竟都是惜命的。有姜舒易的前车之鉴在,司里的那些个巡检知府又有几人能不担心?朝廷设立的驿站,从五品官员,又有四名武功高强的侍卫护卫着,就这样的背景下,竟然还会遇到盗匪的冲击。放在以往都是一件不可置信的事情。可就这么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就偏偏发生了。当消息传入检巡司时,好些巡检知府纷纷上书,要么是要求增加护卫的,要么就是找借口请假,躲避外出巡检的工作。一个个的闹得何晏知好不心烦。 何府内书房里,一身禅衣的何晏知坐在桌前,把玩着手里的那块圆润通透的美玉。可他的心思却根本不在手上的这块美玉上。姜舒易遇袭风波造成的影响,终究还是得想个办法来安抚住一众巡检知府。不然,这检巡司怕是要名存实亡了。 何晏知不是没想过通过增派护卫来安抚众人,只是,检巡司内部护卫也就那么些人。一名巡检知府,四名护卫已经是极限了,在增加的话,护卫人手根本就不够。 增加检巡司护卫人手,这个方法看起来很好,但实际上可操作性却很低。检巡司毕竟是独立于朝廷三省六部之外的机构。同时也不被朝廷三省六部所喜。增加护卫的提案想要通过三省的批准太难太难。就算他何晏知将此事直接告知皇帝,皇帝也没有权限要求三省通过。说白了还是检巡司权限太大,威胁到了三省六部,被他们所不容。所以,所有检巡司上书的看上去顺理成章的请求进了三省六部的大门,总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不予通过。 何晏知放下手中的美玉,走到书架前,取出一本字帖,仔细的端详着。这本字帖是姜舒易前年送他的寿礼,他很是喜欢。每次总是会拿这本字帖来练字。可今日,何晏知完全没有练字的欲望,拿起字帖的他,只是抚摸着字帖的封页,自言自语道:“敬之啊(姜舒易的字),你可知你这一去,给老夫留下多少麻烦啊......” 就在何晏知感慨姜舒易殒命之时,门外传来了何府大管事的声音:“老爷,老爷……” 何晏知不满的说道:“何事,我不是说了今日若无要事不要来打扰我吗?” 何府大管事答道:“老爷,林肃封林大人前来求见老爷,说是有要事上禀。小人不敢擅自作主,故……” 何晏知沉吟片刻,道:“罢了,你将他领到外书房,让他稍后片刻,说我马上就来。” “是,老爷。” 何晏知脱下了禅衣,换了身常服后,便去外书房会客。 外书房里林肃封神情严肃的饮着茶。见何晏知进来后,忙起身施礼道:“下官林肃封,见过何大人。” 何晏知笑着摆了摆手,说道:“文志啊,这里也没外人,就不必如此拘谨了。管家说你有要事禀告老夫,不知是何要事啊?” 林肃封从怀里取出那封常寿安送来的信,交给了何晏知,说道:“今日下官途经司衙门口时,遇到一人,自称是原吏部侍郎穆昭阳,穆大人府上的管事,奉穆大人的命令,前来检巡司送信。这便是那人送来的信,何大人请看。” 何晏知点点头,打开信封,细细品味着信中所写的那段话,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之中。若是其他人送来的信,何晏知大概是会一笑而过,不予理会。可是,这是穆昭阳差人送来的,这就不得不让何晏知重视了。毕竟何晏知为官多年,对于穆昭阳这个前任的吏部侍郎,他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他差人传递来的消息,多少还是有一定的可信度的。 过了片刻,何晏知将信放在桌上,笑道:“文志,说说你对着封信的看法。” 林肃封沉吟片刻,沉声道:“大人,下官认为如果这封信真的是穆大人所发,那么还是有一定的可信度的。穆大人的为人相信大人也有所耳闻。而且现今他以致仕回乡,朝中纷争与他并无什么利益干系,断不会胡乱捏造些莫须有的事情。所以,下官认为此事并非虚妄,我们该小心应对才是。” “嗯,那么假设这封信所言属实,那么,你认为我们该如何处置?” “假若这封信所言属实,下官认为不论是为姜大人讨回公道还是为了稳住检巡司内部同僚情绪,该差人前往探查一番。单从这封信所言内容来看,姜大人遇袭绝非我们所知那么简单。其背后势必有着不为人知的缘由,不论这是何缘由,我们都不能等闲视之。若被有心人利用,我检巡司必然不复安稳。所以为了更好的应对将来可能出现的不利局面,下官认为查探之行必不可少。” 林肃封顿了顿,又说道:“何大人,下官有一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无妨,你有何话,直说即可。” “大人,因为姜大人遇袭身亡之事,我检巡司内部已经是人心不稳了。虽然大人您以强硬的手段暂时压了下去,可内部已经产生了嫌隙。若是被有心人一挑唆,只怕我检巡司从此不复稳当。届时,我检巡司巡检天下怕是要沦为笑话。” 何晏知深深的看了林肃封一眼,他没想到,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林肃封竟然也有着与自己相同的看法,心里不由得对他高看了几分。想着林肃封或许能堪大用的何晏知表面上没有露出分毫,而是淡淡的说道:“文志,送信之人现在何处?你且将他带来,本官有话要询问与他。” “回大人,此人现今就在外等候。下官这就将他领来。” 很快,林肃封就将常寿安领进何晏知的外书房。待常寿安一进书房,何晏知便问道:“你说你是穆眧阳穆大人府上管事,可有何证明?” 常寿安道:“敢问大人可是检巡司正何大人?” 何晏知讶然道:“你认识本官?” “回大人,小人并不认识您,只是临走时我家主人曾告知过小人何大人您的容貌,所以,小人才斗胆一问。” 何晏知笑了笑,说道:“你家主人倒是谨慎。说吧,你家主人可是有其他消息要告知本官?” 常寿安从衣衫里取出另外一封信,恭敬的交给何晏知,说道:“这是我家主人让小人给您的亲笔信。我家主人说了,只要您看过此信,便能分清真伪。” 何晏知结果信,拆开了仔细看了看后,说道:“你先下去休息吧,本官稍后自有吩咐。” 常寿安应了一声后,便退出了外书房。待常寿安走后,何晏知方才说道:“信中所诉消息是真的。文志,此事怕需要你去查探一番才好。” 林肃封欠身说道:“是,下官领命。” “此事宜早不宜迟,三日后,你便动身出发。届时老夫派遣八名侍卫随你一道去。不过,此为暗访,并未明察,切记行事需谨慎,切莫打草惊蛇。” 林肃封应道:“下官明白。” 何晏知从书桌抽屉里取出一枚印章,说道:“这是老夫私人印章,你且带着。等到了槐刘镇上时,将印章交给穆大人一观,那时,他便能知晓你的身份。” ............ 三日后,八名侍卫护卫着一辆马车,急急驶离京畿通城。朝槐刘镇方向奔去。 第一百五十五章 顾峥端的谋划 京畿通城,安远国公府,一派忙碌的景象。再有几日便是顾公爷的寿诞。国公府里的小厮们在为顾公爷的寿诞做着准备。今年是顾公爷五十大寿,国公府已经决定为顾公爷好好庆祝一番,所以,这几日国公府里异常忙碌。 当然,也不是国公府里所有的宅院都是一副忙碌的景象。就好比顾峥端所居住的热海居,其内的景象与国公府内其他各处相比,显得格格不入。热海居内安静的异常。 不过,这也不奇怪。毕竟顾公爷早已下达了命令。无论府邸里发生了什么事,都不允许下人们去打扰顾小公爷读书。三月便要进行春闱。顾小公爷苦读三年,就是在等待着这个机会。作为父亲的顾公爷自然不会为了自己的寿诞而去打扰儿子的读书。他还指望这儿子能在此次春闱中拔得头筹,好像所有勋贵们证明,他安远国公府不是只靠恩荫才能获取官职。他安远国公府有的是人才。 不过,若是让顾公爷看到此时顾峥端所做的事情,会不会感到失望呢? 此时的顾小公爷根本就不在温习功课,而是守在一张边关地图面前,细细的思索着什么。为了能使下一步计划顺利实施,顾峥端必须得提前做好准备。不然他又能拿什么理由来说服组织里其他的掌柜们呢? 就在顾峥端仔细思考计划之时,一道低沉的声音透过房门,传进了顾峥端的耳内。 “少爷,小人有事禀告。” 顾峥端蹙着眉,冷声说道:“进来吧。” 一中年男子走了进来,单膝跪地,说道:“少爷,二掌柜邀您前去相聚。说是五掌柜那里传来消息了。” “知晓了,退下吧。” 中年男子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应了一声后,便转身走了出去,临走时将顾峥端的房门重新掩上。 顾峥端的思绪被中年男子打断,心里很是不喜,不过,二掌柜相召也算是一件较为重要的事情。顾峥端也就懒得与中年男子计较。将边关图册收拾好后,便离开了热海居。 未曾带上任何小厮与护卫的顾峥端,牵着马,出了安远国公府。顾峥端慢悠悠的骑着马,来到距离国公府五个坊的一处宅邸外后,驻足停下。审视一圈确认周遭并无他人后,顾峥端敲响了这出宅邸的侧门。不一会儿,侧门打开了一道缝,以小厮探头出来,看到使顾峥端后,忙把侧门打开,将顾峥端迎了进去。说道:“小公爷,我家主人在密室等候着您。” 顾峥端点了点头,将马匹的交给了小厮后,径直往宅邸深处走去。那副熟悉的模样,显然不是第一次来此。 位于这处宅邸深处一间的密室里,两名中年男子相对而坐,边饮着茶,边随意的交谈着。他们都在等着顾峥端的出现。而这两人便是组织里负责制定计划的二掌柜与负责隐蔽行动的五掌柜。 密室的门被打开了,二掌柜与五掌柜齐齐的看着走进来的人。二掌柜笑道:“正肃,我与五掌柜等你半日了,你可终于来了。” 顾峥端笑了笑,欠身道:“让二位掌柜的久等,是正肃的不是。” 五掌柜摆了摆手,说道:“无妨,来了即可。正肃。上回组织掌柜们聚首的时候,你提出的那个计划,二掌柜告知大掌柜后,大掌柜同意了,让二掌柜统筹这个计划,同时差人命我提前行动起来,如今负责具体行动的人选我都已经准备好了。我等便想听听你的意见。商议一下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顾峥端笑道:“不知五掌柜可有何具体行动计划?” 五掌柜答道:“安插在宁老夫人身边的人,我给你安备了,遵循何种方案行动,就不是我所考虑的事情。” 二掌柜说道:“正肃,虽然大掌柜让我统筹整个计划,但这计划毕竟是你提出来的。具体如何操作还是按照你的办法来执行。你有什么话,不用藏着掖着,直说便可。” “那好,既然如此,我也就不推辞了。五掌柜,我且问你,不知你安插在宁老夫人身边的是何人?” 五掌柜淡淡道:“是一名婢子,负责照看宁老夫人日常饮食起居。” 顾峥端点点头,说道:“如此甚好,我有一物,每日添加进宁老夫人的饮食中。用量严格按照我的吩咐来。一段时日过后,自然会有成效。” 五掌柜答道:“这个没问题,你把东西交给我,我自然会让人办的妥妥贴贴。” “当然。五掌柜办事,正肃自是放心。”顾峥端笑道:“行动的第二步,便是差人前往漠北通古斯部,与该部的酋长铁舒拔尔会晤。当然了,我们可不能空手去。还得备上一份见面礼。两位掌柜认为以漠北两府的兵力布防图当作见面礼如何?” 二掌柜道:“若是有此兵力布防图自然能大大增加我们的胜算,不过,此图一直保存在兵部手中,我们的人可未渗入兵部啊,想要弄出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二掌柜放心,此事我已办妥,布防图现今就在我手中。” 二掌柜惊讶道:“正肃何时弄来的布防图,我们竟一丝风声都未曾收到。” 顾峥端笑道:“自从正肃上回提出这项计划之后,便开始收集兵部所属官员情报。从中得知兵部从八品主事贺大为近来为购宅一事很是头疼。而他手握兵部档案房钥匙,所以正肃便让人与贺大为牵上线。以重金从其手中购得漠北两府兵力布防图。此事重大,需小心谨慎,为防消息走漏,故事先并未告知两位掌柜。” 五掌柜淡淡道:“这倒无妨,小心谨慎些终无大碍。” “不错,既然我们已有兵力布防图,那么与铁舒拔尔的会晤,便多了五成胜算。此事正肃你功不可没。不知这前往通古斯的人选,正肃你可有腹案?” “为显诚意,此事还需二掌柜亲自去一趟。” 二掌柜沉吟片刻,道:“善,此行便有我亲自前往。” 顾峥端长揖一礼,道:“过两日,我便差人将此图送至二掌柜手中。计划能否顺利实施全赖二掌柜漠北之行了。” 二掌柜笑道:“通古斯左谷蠡王赫呼斯与我有些交情。料想并无大碍。正肃,这通古斯之行顺利的话,你接下来的计划是?” 顾峥端答道:“一旦二掌柜你此行顺利,立马飞鸽告知于我,接下来,就该是由六掌柜安排人手为施樊掣造势了。须将他塑造成一名军方新星。” 二掌柜问道:“如何操作?” 顾峥端顿了顿,说道:“其实四掌柜说的不错,我们确实可以利用难民起事。当然了,这次起事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能取大楚而代之。起事的目的是为了能让朝廷派遣施樊掣领兵去平反。届时,我们送上几场胜战给他。这样一来的目的是为了增加施樊掣在军中的地位,同时也方便六掌柜为施樊掣造势。依正肃所见,起事地点不妨就放在宿州。宿州年前也遭了灾,而且相距施樊掣统辖的营兴军不远。按照朝廷以往惯例,定然会派遣营兴军前往平反。这般,我们的施樊掣将军就能粉墨登场了。” 二掌柜与五掌柜相视一眼,齐齐笑道:“善。此计可行。” 顾峥端接着说道:“待这三步计划全部完成后,接下来便是我上场的时候了。为了确保通古斯能在漠北两府掀起风浪,待春闱之后,我便借口游历,前往施樊掣军中,替他‘谋划谋划’。我与施樊掣多少有些交情,去他军中当个参谋还是不成问题的。” 二掌柜站起身来,端了一碗茶,递给顾峥端,笑道:“有正肃你出马,此计划定然功成。我便以茶带酒,提前预祝我们此番顺利。” 顾峥端接过茶碗,与二掌柜轻轻碰了下后,将茶水一饮而尽,笑道:“当然......” 第一百五十六章 午后悠闲 冬日的阳光慵懒的照耀在青石桥村这片土地上,村口几只土狗趴在树荫下,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整个村子给人一种安静祥和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想要融入进去。卸下一身的疲惫,惬意度日。 穆天赐等人来到青石桥村已有一段时日了。尽管每日穆天赐都会带上人手上山去寻紫红菇的下落。可惜始终一无所获。这一情况,让穆天赐心忧不已,却也无可奈何。不过这样却也激起了穆天赐的倔强脾气。几日以来,他不断的发狠说着不找到紫红菇绝不回槐刘镇的话语。 相比而言,柳宁的日子就过得比穆天赐要舒坦了许多。每日依旧是给孩子们上上课,时不时的去山里看看流民们的情况,闲暇之余,还能陪穆沐,吴婷婷找些乐趣的事物耍耍,日子也算怡然自得。 这日中午,柳宁吃过午饭后,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下,透过树叶间的缝隙,看着天空中的云卷云舒,长长的伸了个懒腰,叹道:“这样的日子,就算给我千金都不换......” 这是,柳宁家的院门被推开了,孙老大夫带着穆府的一名小厮从院外走了进来。看到柳宁这般慵懒的模样,孙老大夫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道:“好个懒散的小子!” 柳宁“蹭”的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到孙老大夫的面前,笑道:“孙老,您回来了啊......” 孙老大夫尤是气鼓鼓的样子,说道:“好小子,大过年差人将老夫拉了过来,替人看病。看病也就罢了,可怜老夫一把年纪了,还得走上这么长一段的山路,你倒好,躺在这树荫下,打着哈欠。真真气煞老夫。” 柳宁忙陪笑道:“是,是,大过年的打扰孙老,是小子的不是。孙老您辛苦了,快些进屋歇歇。” 孙老大夫叹道:“可怜老夫一把年纪了,还被你小子这般折腾。哎,真是人心不古啊......” “孙老,瞧您说的,这附近十里八乡的,那个不知道您孙老的医术最为精湛。小子看到病患,自然第一个就想到您了。旁人哪能跟您孙老相提并论呢。”柳宁不露声色的一记马屁,让孙老大夫的心情好上不少。孙老大夫接过柳宁递来的茶水,饮了一口后,缓缓道:“行了,柳小子,下午差人将老夫送回去吧,顺便抓些汤药回来煎服,山上的那帮子人也就无碍了。记得往后的一个月时间里,还得多让他们补补身子,这番折腾下来,他们的身子都亏损的厉害。” “一定,一定,小子就知道,只要孙老您出马,什么病都不在您的话下。” 孙老大夫轻轻的在柳宁额头上弹了一下,道:“你小子,倒是会拍马屁。” 柳宁讪讪,解释道:“哪是马屁哩,明明小子说的是实话。” “柳小子,这病,老夫是瞧好了,这诊金嘛,就按往常的三倍来算,可好?” 柳宁闻言,顿时脸色一苦,哀嚎道:“孙老,您瞧瞧小子,多穷啊,这三倍诊金,可真是为难小子了......” 孙老大夫看到柳宁那副故作可怜的模样,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道:“你小子,差遣起人来倒是一套一套的,让你掏个银子就开始撒泼了......” 柳宁收起那副可怜的模样,陪笑道:“就知道孙老您最是宅心仁厚了,看到小子囊中羞涩,定然不会为难小子......” “得了,莫要再耍宝了,老夫疲了,要去休息片刻。记得,稍后差人送老夫回去。” “没问题,小子这就安排去。” 孙老大夫进了里屋休息去了,柳宁唤过小厮,吩咐了几句后,便重新坐到院中树下,恢复到刚刚那副懒散的模样。 不一会儿,穆沐走了过来,坐到了柳宁的身边,笑道:“阿宁,你倒是挺会享受的。要是让天赐看到你这副模样,非得拉着你陪他一道去寻紫红菇。” 柳宁不以为意的说道:“穆沐,你不告诉天赐,他不就不知道了嘛。” “那你觉得我会不会告诉天赐呢?” “我觉得你不会,哈哈......” 穆沐哑然失笑道:“你啊,有时候真看不懂你,疲懒是你,勤奋是你,躲事儿是你,大包大揽又是你。你倒是说说那个才是真正的你呢?” 柳宁换了个舒服的坐姿后,说道:“管他这么多作甚,随意一些,跟着本心走不就好了。何必事事非得寻个究竟呢。我就想这辈子啊,随心随意的走过去。” “呵呵,天赐说的果然不错,有时候真觉得你不是一个七岁的孩子。反倒是像个老不死的。” “错,不是七岁,已经过年了,现在已经是八岁了。” 穆沐愣了一下,随即说道:“好吧,八岁了,呵呵。你啊。对了,你觉得天赐能否找到紫红菇?” “谁知道呢,听天事,尽人命罢了。这几天没有消息,或许很快就有了消息了呢。” “你这话说的,倒像是你已经有了把握似的。” “你这就高看我了,我可没什么把握。不过只是委托崔武叔去帮着找找罢了。之前他曾在山里某处见过紫红菇,有他出马,我想多少会有些消息吧。” “我就说嘛,你怎么可能只是看着天赐去寻紫红菇,而不去帮他呢。原来在这里留了一手。” 柳宁笑了笑,解释道:“倒也不是留了一手,只是能否找到我也拿不定主意,不想让天赐空欢喜一场罢了。对了,穆沐,若是崔武叔那里也没能寻到紫红菇的话,这件事,你就不要告诉天赐了。” 穆沐应了一声,也不再多说什么,与柳宁一起倚靠着大树边,一道望着晴朗的天空。 一个时辰之后,穆府的马车将孙老大夫送走了。柳宁笑着送走孙老大夫后,刚准备回院子里继续教导孩子们读书识字时。黑胡子与崔武两人出现在柳宁的视线里。柳宁看到两人的身影后,便驻足站在院外等着两人。 崔武快步上前,跪倒在柳宁的面前,泣道:“多谢柳公子相救小女性命,这份大恩大德,崔武无以为报,但凡柳公子有需要,便是取了这条贱命,崔武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柳宁见状,忙将崔武扶了起来,笑道:“崔叔何必如此,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既然我答应了刘叔相助大家,这便就是我的分内之事,崔叔莫要客气了。” 崔武摇摇头,说道:“对公子而言可能只是举手之劳,可对我而言,这便是给了我生活下去的希望。不瞒公子,年前那场灾难,让我彻底失去了希望。若不是还有小女需要照顾,我早就不想活了。小女生病后,我便打定了主意,一旦小女走了,我也就不再苟活于人世。公子此举,不但救了小女的性命,更是救了我崔武的性命。我,真的......”说着说着,崔武的眼泪又留了下来。对他而言感激之情,真的无以言表。 “崔叔,只要您好好照顾好您自己和和您的女儿就可以了,这样,我也就满足了。对了,崔叔,有紫红菇的消息了吗?” “对,紫红菇,瞧我这记性,倒把正事儿给忘了。”崔武忙擦掉眼泪,从怀里取出一株紫红色的看起来很是妖艳的植物,放到柳宁的手中,说道:“柳公子,幸不辱命,这就是紫红菇。” 柳宁深深的看了一眼手中的紫红菇后,对崔武说道:“多谢崔叔,辛苦您了,快去歇息歇息吧。” 崔武与黑胡子走后,柳宁唤过一名穆府的小厮,让他去寻穆天赐,将找到紫红菇的消息告知与他。 柳宁看着小厮渐渐走远的背影,暗暗叹道:“紫红菇找到了,穆府却难以平静了。哎......” 第一百五十七章 启程前夕 “是你,你怎么在这里?”一声声音将柳宁的思绪打断了。当他看清来人时,才发现,来人正是安六梁。而此时安六梁的眼神直直的盯着黑胡子看,看得黑胡子不由得有些心虚。 这样的场景并不是柳宁愿意看到的。虽然柳宁对安六梁的怀疑暂时解除了,但这并不意味着就可以将实情全盘告知安六梁。毕竟柳宁想做的那件事牵扯众多,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也是为什么明明柳宁解除了对安六梁的怀疑却仍旧让黑胡子躲起来的缘由。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安六梁的突然出现,打乱了柳宁所有的计划。安六梁一连几天都是待在自家的老宅里,并未出现在村里,柳宁甚至以为安六梁已经返回槐刘镇了,可是现在却这样活生生的出现在柳宁等人的面前。这一幕委实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安六梁也没想到会在青石桥村看到黑胡子。待在老宅数日未曾出门,今日突然想起有些事情需要与老村长商议一下,便出门去往老村长的家里。没成想,刚出门隔着老远就看到一个让他觉得有些熟悉的身影。惊奇之下,安六梁便走了过去,结果就发现那个让他感到有些熟悉的身影果然是黑胡子。同时他还看到了前几日过来与自己搭话的那个孩子。 安六梁指着犹豫不安的黑胡子和有些无奈的柳宁说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柳宁看了一眼有些局促的黑胡子,无奈的叹道:“六梁爷爷,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安六梁深深的看着柳宁,面前的这一幕,让饱经人世的他明锐的感知到这个站在他面前的孩子绝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背后一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安六梁沉声道:“可以,你们随我来吧。” “嗯。”柳宁轻轻的应了一声后,又说道:“崔叔,下面的事情和您没有什么关系。为了不拖累到您,您还是先回山里吧。” 崔武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柳公子,你与我有大恩,你的事便是我崔武的事,没什么拖累不拖累的。” “哎,好吧,既然如此,您也随我一道来吧。” 安六梁领着柳宁三人回到了自己的老宅里。待柳宁三人走进屋内后,安六梁将房门关上,说道:“现下也没其他人了,栓子,不,柳公子,你有什么话想对老汉说的,现在可以说了。” 柳宁叹道:“六梁爷爷,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当然不是我想的这般简单,我还在奇怪呢,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有个孩子跑过来跟我搭话。我这张脸无论走到那里都只能吓坏孩子,那里会有孩子会主动上来与我搭话。现在,又看到你和这个汉子待在一起,哼,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安六梁一拍桌子,狠声道。 黑胡子见安六梁这副气愤的模样,急急解释道:“安大叔,您先别忙生气,事情真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柳公子也是为您好,所以我们才瞒着您,没跟您说实话。” “住嘴,老汉我与你这盗尸贼没什么好说的。我也是吃多了猪油蒙了心才让你取走了四柱的尸身,还不赶紧将四柱的尸身还给老汉。不然,就算拼了这条老命,我也决不饶你。” “安大叔,您......”黑胡子还想辩解什么,却被柳宁拉住了。柳宁微微的摇了摇头,对着黑胡子说道:“刘叔,让我来向六梁爷爷解释吧。” 柳宁走到桌前,倒了一杯水,端着递给了安六梁,说道:“六梁爷爷,您先喝口水,消消气。”安六梁只是看着柳宁,并未接过柳宁手中的碗。柳宁也不以为意,将水碗请放在一旁,道:“六梁爷爷,其实小子能理解您现在的心情。也知道您为什么生气。您猝不及防之下,在青石桥村看到了刘叔,有看到了小子与刘叔相处在一起,所以,您便觉得小子前几日是在向您套话。更觉得小子的目的不单纯。是也不是?” 安六梁沉默不语,柳宁也不甚在意,接着说道:“您久在县衙当差,看多了县衙里的诡谲风波,所以对待其他人多少会有一丝戒心。不愿意轻易的相信别人,这些小子都能理解。只是,就像刘叔说的那样,事情真的不是您想的那样简单的。” “哼,那你倒是说说,事情究竟是怎么复杂法?”安六梁总算是开了口,只不过他的语气依旧很是冷淡。仔细分辨的话,还能感受到一丝怒气。 “六梁爷爷,或许在您看来,四柱叔的死不过是范知县为了应付朝廷的追责而随意的抓了些流民,杀害之后冒充盗贼。以用来逃避朝廷的问责。是不是?” “不然呢?” “小子只能说,是也不全是。” “柳公子啊柳公子,你有话直说便是,犯不着跟老汉我拐弯抹角的。” “好,既然您这么说了,那小子有话便直说了。姜舒易大人遇袭被害后,小子曾借机去了趟县衙,检查过他们的尸身。尸身上的伤痕绝不是一般盗贼可以弄出来的。而是被强弩射杀造成伤痕。这说明什么?这说明盗贼什么的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而且县衙之后一系列的举动,十分可疑。我不知道您是否怀疑过为何槐阳驿站遭袭后第二日清晨,县衙的差役就赶到了驿站。但是您不觉得这个太过凑巧了吗?还有,县衙里总过有差役我想您一定比我更清楚吧,想要围歼三四十人的盗贼团伙,就县衙里的那么些个差役能办得到吗?我不是怀疑差役们的办事能力,只是这么多的盗贼。就县衙里不过五十余人的差役想要将其围歼,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而且还没有一个人受伤。这点,您也不觉得疑惑吗?” “六梁爷爷,说了这些,我向您也能明白,在这件事情的背后隐藏着多深的黑幕了吧。我也不妨跟您直说了,范知县所谓的黑胡子盗贼团的首领黑胡子,就是站在您面前的刘叔。如果他真的是什么盗贼团的首领的话,又何必帮着我去盗尸呢?” 安六梁指着黑胡子问道:“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安大叔,我确实曾经在前几年抢劫过县衙里的运粮队,可是在那之后,就再也没做过抢劫的事情了。之后的日子一直生活在山里,和那些流民一样。在山中求生。知道一伙黑衣人突然出现,肆意的屠戮我们这帮流民。我侥幸逃过一劫,本想去县衙报官,途中体力不支,被姜舒易大人所救......” 黑胡子细细的将自己身上的遭遇说给了安六梁听。安六梁听着黑胡子的自诉,不由得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 一直沉默不语的崔武狠声说道:“怎么不是这样,那伙黑衣人不但刘兄弟遇到了,我也遇到了。原本我们这帮人在山里生活的好好的,都是那帮黑衣人造的孽,不但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就连我们这些侥幸活下来的,都被害的快要生活不下去。若不是柳公子无私相助,站在你面前的我,不过也只是一具尸体罢了。” “可,可是,怎么,我......” 此刻的安六梁显得异常的难受,柳宁,黑胡子,崔武说的这些,委实出乎了他的意料。让他一时之间难以接受。就像柳宁说的那样,安六梁原本只是以为自己的侄子只是不幸被范大晨带人捉住,杀害后冒充盗贼抵责。却没想到在这后面还牵扯处这么多的事情。 各种复杂的情绪不断冲击着安六梁,让他痛苦的低下了头,用手掌拍击着自己的脑袋。良久,良久。 柳宁三人看到安六梁这副痛苦的模样,心里也很是难受。虽然想说些什么话,来安慰安六梁,可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三人就这么站在安六梁的面前,沉默不语。 “唉......”柳宁叹息道:“刘叔,崔叔,我们先出去吧,让六梁爷爷安静一会儿。” 说完,三人便走出屋子。在安家老宅的院子里,等待着安六梁缓释情绪。 第一百五十八章 启程前夕(二) 安家老宅的院子里,柳宁靠在一旁的水井边上,神色复杂的望着屋子里。给安六梁一个整理消化的时间,又何尝不是给自己这样一个时间呢。虽然事情全都告诉安六梁了,可柳宁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他不知道安六梁最后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其实最好的情况是不将安六梁牵扯进来,一来安六梁虽说也算是一个受害者,但毕竟他在槐刘县衙多年,一时半刻之间很难确定他的立场,二来多一个人知道便是多了一分风险。事关重大,越少人知道,便越多了份保障。第三,前去京畿通城报信的人至今还没有个消息传回来,检巡司那里得知消息之后会做何处置,会不会派人前来尚未可知。前路难测的情况下,将实情全盘告知安六梁不是一个稳妥的办法。 可是,黑胡子与自己的关系被安六梁无意间撞破了,安四柱又是安六梁的侄子。为了将来能让安四柱的尸身起到最大的作用,就必须要取信于安六梁,所以,眼下出了将实情告知安六梁,柳宁暂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这也是当下的无奈之举。 “柳公子,对不住,我实在没想到会被安大叔撞见我与你在一起。”黑胡子走了过来,神色不安的说道。对于被安六梁撞见这一事,黑胡子心里很是自责。柳宁也曾说过,当下情况尚不明朗,还不是出现在安六梁面前的时候。可是,寻到紫红菇的兴奋,让黑胡子一时之间按耐不住,终究还是大意了。 柳宁摇了摇头,轻声安慰道:“没事,刘叔,这不是你的错。六梁爷爷数日未曾出门,我以为他已经回去镇上了。是我大意了。” “公子,下面我们该怎么办?” “下面怎么办我现在也不清楚,只能看六梁爷爷的打算了,我们见招拆招吧。” “我,唉……”黑胡子欲言又止,神情沮丧。 柳宁笑了笑,说道:“没事的,刘叔,我们和六梁爷爷一样,也是受害者,只不过我们比他多知道了些内幕罢了。我相信他不会为难我们的。” 这时,崔武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疑惑,问道:“柳公子,有件事情,我想问下你。” “崔叔,您说?” “你们刚刚说的四柱,是不是一个年约三十多,瘦瘦高高,脖颈处有块巴掌大胎记的男子?” 黑胡子忙道:“对,是这样的,他脖颈处的胎记很明显,所以我记得很清楚。崔大哥,你认识他?” 崔武点点头,说道:“那就没错了,难怪我从刚刚开始就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对了,柳公子,有件事情,我想可能对你们会有些帮助。” 柳宁不解的问道:“崔叔,您说,是什么事情?” 崔武答道:“我想你们应该不知道,四柱他有个儿子吧。” 黑胡子一拍大腿,说道:“是了,我想起来了,我盗尸的时候安大叔曾说过的,安四柱当年弃了身份,上山当了流民就是为了他的婆娘和孩子。” 柳宁一听,顿时感到事情可能出现了转机,忙问道:“崔叔,您见过四柱叔的夫人和孩子?” “对,我见过,就在我们遭遇黑衣人袭击的时候,我清楚的看到安四柱死死的拽住一个黑衣人,不让他动弹,为了就是让他的婆娘和孩子赶紧逃生。之后,我们这些侥幸逃过一劫的人聚集到一起的时候,我也曾看到他婆娘和孩子,我很确定的是他娘两都还活着。” “崔叔,那现在呢?她们俩在哪里?” “四柱他婆娘为了能让自己和孩子活下去,进了更深的山里,那里还有几只流民团伙,听说四柱他婆娘的一个大哥就在深山处的一个流民团伙里。我想他俩娘大概是去投奔她大哥去了。” 听完崔武的话,柳宁有些坐不住了。虽然现在还不能确定安四柱媳妇和孩子是否还生存着,但至少这也算是一个好消息。对安抚和取信安六梁有着莫大的助益。想到这儿,柳宁一把抓住崔武的手,说道:“崔叔,太谢谢您了,有了您这个消息,我们接下来就好办的多了。” 崔武憨憨一笑,说道:“没啥,我也没出啥气力。不过公子,现在四柱他婆娘和孩子是否还活在人世间,我真的不确定啊。这万一已经死了,岂不是一样没啥用吗?” 柳宁想了想,说道:“虽然现在咱们不知道她们娘俩的生死,但您的这个消息不仅算是给了六梁爷爷一个希望,同时也是给了我们一个与六梁爷爷缓和关系的媒介。眼下,有这样一个媒介就已经很好了。所以,我还是很感激您的。” “公子客气了,只要能帮到你就行。” 屋子的门被打开了,安六梁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红着眼睛,看了门口院子里的三人一眼,用着带着悲意的声音说道:“你们,进来吧,我有话要问你们。” 柳宁三人对望了彼此一眼,不约而同的走进屋里。待柳宁三人进来后,安六梁问道:“你们刚刚说的那些事情,为何一开始不告诉我?” 柳宁解释道:“不告诉您,是不愿将您牵扯进来。现在我也不妨告诉您,之所以我让刘叔去偷盗尸体,其实就是为了保存下来,好将来作为物证。为流民,为姜舒易大人申冤。” “告诉我,你的计划。你想怎么为他们申冤?” 柳宁沉吟片刻,说道:“好,我可以告诉您,但六梁爷爷,我希望您听完我的计划后,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谁都不要告诉,特别是县衙里的人。事关重大,一旦走漏风声,不但不能替他们申冤,就连我们自己都会有性命之忧。” 就在柳宁准备将他的计划告知安六梁之时,安六梁却拦住了柳宁的话。安六梁直直盯着柳宁的脸,仿佛想要将柳宁看穿似的,他问道:“在你说你的计划之前,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姜舒易,还有那些死去的流民们,与你并没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冒着风险而去替他们强出头?” “其实,并不是没有关系。我虽然和姜舒易大人并不认识,但是,他的女儿,外孙女却与小子关系匪浅。槐阳驿站惊魂一夜,死的并不只有姜舒易大人,还有他的女儿,瑜姨。虽然看起来是失踪了,但是这么久过去了,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心里也明白,瑜姨十有八九也是丧生了。整间驿站就姜舒易大人的外孙女与驿站厨娘两人生还。每每我想到这件事情时,我的心里就很难受很难受。所以,无论是出于感情还是出于道义,我都想为他们报仇雪恨。当我看到那些无辜的流民死后的惨状时。我的这份心思也就更加坚定了。所以,不论前途多么艰难,后果多么难测。我都不想就这么放任幕后黑手,逍遥法外。” “你当真愿意告诉我?” “说实话,六梁爷爷,我不愿意告诉您。理由我刚刚也说了,不想将您牵扯进来。但是现在,为了能让您相信我。我决定还是告诉您。解除您对我们的疑惑,我们才能更好的去做这件事。” “不,不。”安六梁听完柳宁的话,忙说道:“你的计划就不用告诉我了。从你的眼神中,我已经明白了,你是真心想为他们报仇申冤。这样也就够了。罢了,四柱的尸身就暂时交给你们吧。老汉我就不多问了。” 柳宁深揖一礼,说道:“六梁爷爷,小子深谢您的信任,您放心,我一定会为四柱叔申冤的。” 安六梁摆了摆手,道:“罢了,你们走吧。这件事我就当作没发生过。”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得谢谢您,六梁爷爷。对了,您可能不知道,我听说,四柱叔的孩子尚在人世......” 第一百五十九章 启程前夕(三) 柳宁的这番话如同平地炸雷一般,给安六梁带来了巨大的震撼。此刻安六梁脑子里在也容不下其他什么,只有一句“四柱的孩子尚存人世”久久的萦绕在脑中。让安六梁难以平静。 安四柱的孩子尚存人世,对安六梁来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安家并未绝后,他老安家的子嗣依旧可以绵延下去。他安六梁也能在百年之后,昂首挺胸的去见祖先。 说来也是心酸,他老安家到了四柱这一辈,就只有安四柱与安花娘两人。花娘是安六梁的女儿,可惜红颜薄命,刚成婚不久,还未诞下子嗣,花娘就因染病去世了。老安家也就只剩下安四柱这一个后辈,传宗接代的重责全系安四柱一人之身。原本随着安四柱之死,安六梁以为他老安家就这么绝后了。可现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安六梁便再也坐不住了,一个箭步冲到柳宁的面前,一把抓住柳宁的细胳膊,厉声问道:“小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安六梁激动之下难免把控不住力道,柳宁猝不及防下吃痛呼道:“啊,疼,六梁爷爷,您先松开小子,待小子慢慢说给您听。” 安六梁大概也是知道了自己用了太大的力气,心里略微有些过意不去,便稍稍松开了些力道,不过却依旧抓住柳宁的胳膊不放,问道:“小子,你莫不是在框我?” 见安六梁怎么也不愿松开,柳宁很是无奈,却也能理解,激动之下做些出格的事,也是难免。柳宁答道:“六梁爷爷,我也是听崔武叔说的。不然,让崔武叔说给您听,如何?” “崔武,是谁?” 崔武上前一步,抱拳说道:“安大叔,我便是崔武。您先放开柳公子,四柱兄弟儿子的事情,我慢慢说给您听......” 崔武当即将他的所见所闻,细细的说给了安六梁。安六梁的神色从一开始的惊疑不定,慢慢的变得欢喜起来。这个消息对他而言,是新年里所听到的最好的一条消息了。听完崔武所述,安六梁喃喃道:“哈哈,老天不绝我安家,四柱终究还是替我安家留下子嗣,我安家有后啊......” 柳宁看着面前兴奋异常的老人,不由得蹙紧了眉头,他着实没想到这条消息会让安六梁如此兴奋,随即说道:“六梁爷爷,您先冷静一下,崔叔说的也只是一个可能性而已,这万一......” 安六梁摇了摇头,说道:“我相信老天不会绝我安家血脉的。小子,不论怎么说,我也得谢谢你,若不是你,我还不知道四柱的儿子竟然还活着。”转而又问向崔武:“这位小友,你说的他们娘俩往深山里去了?具体是那块地方?老汉我这就去寻他们的踪迹。” 崔武略带歉意的说道:“安大叔,我并不清楚他们娘俩去的是深山里的哪处地方。所以,我也没法告知您详细地点。” “恩,这样啊。”安六梁想了想,说道:“没事,大不了老汉我慢慢找就是了。不打紧。”说完,安六梁便走到里屋取了包裹,拿上佩刀。也不再和柳宁等人说些什么,推门便欲往山林方向走去。 柳宁见状,顿感无语,心里想着,这老人怎么这般急躁。 心里这般想着,人却赶忙上前拉住安六梁,急道:“六梁爷爷,您听我一言。您就这样去寻,是不会有任何结果的。” 安六梁愣住了,不由得停下了脚步,问道:“你什么意思?” 柳宁叹道:“六梁爷爷,我的意思是,您这样贸然去寻,是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的。我给您分析分析。首先,深山不比乡镇,茫茫深山,想要寻到两人踪迹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您看看您,都带了些什么,没有太多的干粮,没有过夜的毯子,就一把佩刀,加上一些衣衫,就这样想要在深山里寻到两人踪迹是在是太难太难了。第二,就算您现在将东西准备齐全,就算您很顺利的找到了他们娘俩,可是,您又怎么去取信她们呢?您别忘了您的身份,您可是县衙里的差役。您手上的佩刀只有县衙才有。而她们只是流民,官府的人去寻流民,让人听到,会怎么想?更何况,县衙刚刚才杀良冒功。您就这样过去找到她们之后,无非就两种情况,第一,深山里的流民们不相信您,您无功而返,第二,流民们不分青红皂白的将您杀死,目的是为了不暴露他们的行踪。您说,这样的结果对您而言有什么好处?” 安六梁闻言急道:“那怎么办?难道就这样放任他们娘俩不管了?” “当然不是,我给您出个主意,您看看是否可行?” “你说。” 柳宁沉吟片刻,说道:“您看这样,不如让崔叔帮您去山里找他们娘俩如何?首先,崔叔也是流民,流民之间,身份相等,遭遇相同,彼此之间更容易相互接受,让崔叔去寻,更容易取信于他们。其次,崔叔毕竟也是常年在山里求生的,野外经验要比您多很多,他去寻找,总比您像个没头苍蝇般乱撞要有用的多。第三,崔叔与四柱叔媳妇孩子多少有过接触,比起您,更容易让他们信任。让崔叔去劝她们娘俩回来,效果会比您好上太多,太多。您看,我这主意?” 安六梁想了想,仍是有些不甘心,说道:“难道我就真的不适合去寻四柱孩子吗?” “至少眼下,您的身份不适合去寻。” “那我该怎么做?就这样在这里等着吗?” “六梁爷爷,我想问问您,四柱叔的仇与冤,您就这样让它过去了吗?难道您就不想替他申冤平反吗?” 安六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能怎么办?我只是一个平头百姓,有什么办法去和官府对抗?” “不,您大概是误会了,我们并不是想要与官府对抗,只是想为这些无辜的百姓平反罢了。眼下,我或许能让这件事成真,只是,想要完成这件事,需要您的帮助,您看?” 安六梁问道:“小子,你说的办法,是不是就是刚刚想说的那个计划?” 柳宁也不掩瞒,颔首应道:“是,就是小子刚刚想说却被您拦住的那个计划。事实上计划已经开始了,如果顺利的话,用不了几天便会有确切消息传来。” 安六梁沉默良久后,他遥遥地望着深山,仿佛相通了什么,坚定的说道:“小子,你想要我怎么帮你?” “六梁爷爷,您久在县衙当差,县衙里的水深水浅,您比我们这些外人更加清楚,所以,我恳求您能当我们的暗桩吗?如果有您能为我们提供县衙里的情报,我们成功的概率会大大增加的。”柳宁满脸希冀的看着安六梁,等着安六梁的答复。 安六梁想了好久,最终还是答应了,他说到:“好,我便当你这暗桩,不过作为交换,我需要你帮我找到四柱的媳妇和孩子,将他们带到我的面前来,可行?” 柳宁重重的点了点头,沉声道:“您放心,孩子的事情,就交给我们来吧。” 第一百六十章 启程前夕(四) 与安六梁的约定定下了,柳宁心里的一块石头也算落了地,虽然最后多少有些利益交换的意味在里面,不过这也是无奈之举。虽不完美,却也差强人意。 柳宁与安六梁又商议了关于消息传递之类的话题后,也就带着黑胡子与崔武一道离开了安家老宅。 回去的路上,柳宁略带歉意的对崔武说道:“抱歉,崔叔,我擅自作主,让您帮着六梁爷爷去寻人。您要是不方便的话,就跟我说,我在想办法找人去就是了。” 崔武笑了笑,说道:“柳公子,没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只要您招呼一声,让我干什么都成,咱们这一大帮子人的命都是你给的,这些小事儿,不算什么的。” “嗯,辛苦你了,崔叔。” “不妨事儿。” 柳宁突然自嘲的笑了笑,说道:“瞧我,都忘了跟您说件正事儿了。崔叔,之后你们有什么打算?我是说等大家的身子都恢复些后。” 崔武叹道:“能有啥打算,熬过一天算是一天呗。我们这帮子人都是流民,被官府抓住了,要么被卖到大户人家里为奴,要么就是像四柱那样被杀。眼下也只能继续在山里继续熬着日子。来人世一趟,总不能那么轻易就把命交代了吧。何况我家丫头年纪还小,总得为她再拼上几年吧。” “崔叔,我有个想法,您听听,看成不成。” “公子,你说,跟我,你就别客气了。” “眼下紫红菇找到了,书塾的年假算算也快过去了,我想着是时候该会槐刘镇了。这次回去,我想将我爹娘一块带走,他们也苦了一辈子了,是时候享享福了,所以呢,我打算在镇山租套宅子,让他们住到镇里去。这样一来,村里这边我是顾不上了,而且镇上到村里的路不是很好走,坐牛车得大半日的光景。家里在这附近的十三亩上田怕是种不了米粮了,就这么慌在哪里太浪费了,所以,我就想着让崔叔你们帮着种着。种些粮食怎么都好过去山里同野兽搏斗来的安全。况且,你们有大多是些女子,打猎也很不方便。崔叔,您看呢?” 崔武仔细的想了想,说道:“好是挺好,就是这田让我们种了,柳少爷,你们吃啥?” “崔叔,这个您就不用担心了,我和穆府还有镇上的刘家,合资开了间茶馆,生意做的还算不错,吃穿是不用担心的。” “那你的爹娘会答应吗?十三亩上田啊,换作是我,绝对舍不得交给别人种粮食的。” 柳宁轻笑道:“这个啊,更不是问题了,我爹听我娘的话,而我娘呢,又宠着我。所以,我相信我能说服他们的。” “好,承蒙公子不嫌弃,这田,我们会好好照看的。” “恩,崔叔,您先回去吧,看看您女儿,几日没能陪着她了,想来她也很是挂念你呢。过些日子您还得帮我去找四柱叔家的孩子,这要用上多久,谁也不清楚,所以,唉......辛苦您了。” “那成,我就先回去了,有事儿你让刘兄弟来找我。” 说话间,不觉的就走到了柳宁家院子口,三人笑着道了别。柳宁进了院子,看看孩子们练字练的如何了,崔武则是回山里去了。至于黑胡子,既然已经暴露在安六梁面前了,也就没必要继续躲着了,所以他也就顺理成章的回沈秀才家了。 柳宁家的院子里,虽然柳宁没有陪在孩子们的身边,不过他们还是很安静的练着字。这群孩子们很是乖巧,学习的时候从不调皮捣蛋。同时,也很自觉,即便没有柳宁和长辈们在边上看着,却依旧认真的做着自己的事情。哪怕是课后最为闹腾的尚胡,在读书习字的时候,也是一副乖乖生的模样。 柳宁没有打扰他们练字,只是安静的站在他们身后,看着他们。大楚王朝的读书人不多。乡村里就更少了。对一般的村民来说,想要读书习字,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且不说负担不起学资了,光是想找到一个愿意教授读书的夫子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所以,当有机会读书习字的时候,孩子们总是分外珍惜。 绕着孩子们走了一圈,柳宁心里暗叹道,这帮孩子其实都还挺有天赋的,而且还颇为认真努力。如果不去进学倒是太过浪费了。 柳宁心里一对一的给孩子辅导了些功课,转身轻手轻脚的离开了家里。有些事,他想在离开之前与老村长商议一下。 很快,柳宁便来到了老村长的家里。新年时分,家家户户没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忙碌,所以,大多数人家都是坐在自家的院子里肆意的闲聊着,浪费着时间。老村长也不例外。坐在自家院子的他,与自己的儿子说着话。 看到柳宁来了,老村长那满是皱纹的脸上挂满了慈祥的笑容。笑道:“哟,柳小夫子,怎么不再教书了哩。” 柳宁笑着朝老村长和老村长的儿子施了一礼,道:“村长爷爷,贵叔。日安。小子有些事情,想和村长爷爷商量一下。” 被柳宁唤作贵叔的青年男子笑着招呼道:“栓子,快别站着了,进来坐吧。” 柳宁也不推辞,笑着应了一声,便走到郝贵边上,坐了下来。说道:“村长爷爷,书塾给的假期就快到了,所以栓子很快就得回镇上了,您......”柳宁有些不太好意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老村长倒是不以为意,笑道:“嗯,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这个新年啊,村子里少了些孩子们的嬉闹声,却多了些读书声,嗯。想想也很是不错,栓子啊,这都是你的功劳啊。” 郝贵笑着接过话题,说道:“可不是嘛,多亏了栓子啊,我家牛牛认了不少字呢,将来啊,铁定比我这当爹的有出息。栓子啊,贵叔这里得谢谢你啊。” 柳宁忙道:“贵叔,瞧您说的,太折煞我了。这也是牛牛自己努力的结果。” 老村长笑道:“即便是牛牛自己努力,但这也少不了你的功劳。对了栓子,你刚刚说的要和我商量的是啥事儿?” “村长爷爷,有两件事,栓子想和您商量一下,第一件事是这回去镇上,我想让我爹娘与我一道去。我们会在镇上租间屋子,平时日若是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就不回村子里。” “爹,再镇子上租间屋子得不少钱吧。”郝贵问道。 “那是人家栓子有本事,小小年纪就知道给家里挣钱。而且又得到镇上穆员外青睐。” 柳宁挠了挠头,神情很是不好意思。 老村长笑道:“我们呐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着以后很少能见到你们了,这心里啊,有些惦记。” 柳宁陪笑道:“我知道,村长爷爷。我的意思是想将家里的十三亩地交给别人种。他们都是些山里的流民,日子过得很是辛苦,我和爹娘搬去镇上,家里的田怕是顾不上了,所以想着与其荒着不如交给他们种,这样也能让他们活下去。不过这样一来,就得辛苦您帮着看看。别让官府的人抓着他们了。” 老村长赞许的看着柳宁,笑道:“栓子你心善,知道帮着那些苦难的人,村长爷爷很是高兴。你说的这个没问题,我这把老骨头帮你看着就是了。” 柳宁大喜,忙深揖一礼,说道:“多谢您了,村长爷爷。” 老村长摆了摆手,笑道:“不妨事儿,对了栓子,你说的还有一件事儿是啥啊?” “这第二件事,就是我想把愣子,牛牛他们都带到镇上去。村长爷爷,这些日子以来,我看到大家认真读书的样子,想着要是我就这么回到镇上了,他们不能继续学习了,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而且也太浪费他们的天赋了。所以,就想着反正我们要在镇上租宅子,那不妨所幸就租间稍微大一些的,把愣子他们都带上,平时呢,就住在我租的那家宅子里。书塾那边我去跟穆老员外求求情,看看能不能让他们一起进去读书。要不行的话也不打紧,大不了,我一边进学,一边教他们读书就是了。您看这成吗?” 听着柳宁的话,老村长与郝贵不由得面面相觑,送孩子们去镇上读书,他们从来都没想过,也不敢想象。毕竟在镇上生活的成本太高了。不是他们可以负担得起的。一时间不由得有些犹豫。 老村长担忧的问道:“栓子啊,送孩子去镇上读书是好事,可是这要花很多铜板呢,大家伙可能负担不起啊。” 柳宁笑了笑,说道:“老村长,没事的。花不了多少铜板的。大家和我一起生活,自然不会让他们饿着。再说了,我也在穆老员外家有份差事,每个月还能那不少铜板呢。生活起来不费力的。您就放心吧,我和我爹娘一定会好好照顾大家伙的。” 要说不心动那是假的。可老村长还是拿不定主意。这时郝贵说道:“爹,栓子也是一番好意,您呀,也先别忙着定下主意。您看要不然这样,您把大家伙聚集起来,咱们各家商量一下。听听他们的意见。到时候您在做决定也不迟啊。” 老村长想了想,觉得眼下这个办法倒是最为妥善的。也就点头应了下来。对柳宁说道:“栓子啊,你贵叔说的不错,这件事不是件小事,我还是和大家伙商量一下,到时候再告诉你决定,如何?” 柳宁点了点头,他也知道,这件事不是那么容易就定下来的。所以,也就应道:“好嘞,村长爷爷。这事儿不急。您在考虑考虑。那我就先回家里。大家伙还在练字呢,我去看看他们呐。” “嗯,去吧。”老村长与郝贵笑着目送着柳宁离开了。 柳宁往家走了还没几步,就看到一帮子人出现在村口。是穆天赐带着府里的护院,小厮们回来了。大老远的,就看到穆天赐的脸上满是惊喜。看来让小厮传的口信,是送到了穆天赐那里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启程前夕(五) 来青石桥村已经有了不少日子了。期间除却刚抵达的那日,穆天赐以及手下小厮并未出发去寻找紫红菇外,往后的这些日子里每天都是清晨一起来,稍稍收拾一下,便离了村,进山按照老村长指的一个模糊的方向,寻找紫红菇的身影。 在寻找紫红菇的过程中,穆天赐总算是理解了,为什么谷大夫他们都说此物难寻。几天下来,就算他们跑断了腿,都还是没能发现半点紫红菇的踪迹。随着时间的推移,穆天赐的心情越发的糟糕了。一天天的过得很是煎熬。这段时间下来,穆天赐都觉得自己的大肚腩都小了一圈。身心俱疲的他,觉得自己真的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可是,现在却不是该放弃的时候。家里没有半点消息传来,说明鲁夫子依旧昏迷未醒。穆天赐与柳宁商量的破局的方法想要得以实施,那是有一个前提的,就是鲁夫子必须醒了过来,不然,空口无凭的他,拿什么去证明鲁夫子昏迷是穆天浩所为?不能证明穆天浩所为的情况下,又怎么能保证让二叔穆文远盯住穆天浩呢?所以,即便穆天赐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却依旧咬牙在坚持着。他就希望老天能看在他一番诚意上,让他能顺理的找到紫红菇。 当跟着柳宁的两个小厮中的一人找到穆天赐,并且告诉穆天赐紫红菇已经找到了的时候,穆天赐的眼里,泛起了泪花,总算,皇天不负有心人。虽说不是自己找到的。但只要结果是好的,便可以了。穆天赐将找到紫红菇的这个消息告诉众人时,一阵阵疲惫不堪,却很是兴奋的声音此起彼伏。这些日子以来,跟着穆天赐的护院,小厮们也都累坏了。找到紫红菇对他们而言,意味着苦日子到头了。所以,即便腿上如同灌了铅般的沉重,大家依旧没做停顿,全都马不停蹄的往青石桥村赶回去。 刚踏入青石桥村的那一刻,穆天赐隔着老远就看到了慢悠悠的在村里踱步的柳宁。看到柳宁那副悠闲的模样,在想想自己这几天来的辛劳,穆天赐的心里顿时像是被堵上了一块石头般的,很不痛快。不由得加快了步伐,一路小跑的走到柳宁的身边。满是幽怨的看着柳宁,道:“阿宁,你日子过得好舒坦啊。” 柳宁一甩马尾,笑道:“还行,每日教教书,看看人,嗯,过得还算不错。咋拉,羡慕了?” 柳宁不逗穆天赐还好,一逗之下,穆天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仗着自己比柳宁高了半头,用胳膊一把勾住柳宁的脖颈,微微用力,狠声道:“阿宁,你大爷的,知道本少爷累,不给本少爷揉肩捶腿也就算了,还敢在这里说风凉话。说!是不是皮痒了,欠收拾了。” 柳宁拍了拍穆天赐勾在自己脖颈处地手,说道:“还想不想要紫红菇了?想要的话就放手,不然我不给你了啊。” “啥,你还敢威胁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两人在村中央的桥边闹腾了一阵子,终于,穆天赐体力不支,一屁股坐在地上,气喘吁吁的说道:“要不是本少爷这几日累坏了,你会是我对手?早就给我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了。” “行,那就等你休息好了,咱们再来呗。别看你长得比我胖,还真不一定能收拾得了我。” “哼,本少爷为人大度,不和你计较,赶紧的,把紫红菇交给我。” 柳宁从怀里掏出被布袋包裹住的紫红菇,递给穆天赐,道:“诺,给你。你要的东西。谢就不用了,等回到镇上请我大吃几顿就成。” 穆天赐接过柳宁递来的布袋,打开来,一看,原本还算完整的紫红菇,在两人嬉闹之下,已经变成一块一块的零碎。顿时感到眼前一黑,哀嚎一声:“柳宁,你大爷的,这紫红菇怎么变成这样了,还能不能用了啊。” 柳宁挠了挠鼻子,讪讪道:“嘿嘿,我忘了,这东西让我随着带着了。碎了就碎了吧,应该,可能还能用吧......再说了,要不是你非得跟我闹,我也不至于忘了着玩意儿在我衣衫内侧兜里呀。” 穆天赐哼哼道:“要是不能用了,你再给本少爷找一个去。你大爷的,可坑死我了。” “行了,别闹了,问你个正事儿。打算明日回去吗?” 穆天赐瞥了柳宁一眼,仍是气呼呼的说道:“不然呢,紫红菇找到了,鲁夫子也有救了,为了不误事,我还是早点回去好了。再说,在这儿我睡得也不踏实,还是早点回府里的好。唉,我可真想念府里的温软的床榻。” “果然是大少爷,这点苦都吃不消。”柳宁翻了个白眼,接着道:“既然你决定明日就回去的话,帮我在镇上找间宅子,我打算过两日就带着我爹娘一起去镇上,之后就打算住在镇上了。宅子找大一些的。租金嘛,你看办就成。” “行,看在你帮我找到紫红菇的份上,这忙本少爷就帮了。这样吧,我回去之后就让府里管事派两辆牛车过来,接你回镇上,你早点过来,我心里也踏实些,二叔那边,我等你过来之后再去。顺便让你帮我出出主意。” “好,对了,有件事,我想你还是有必要注意一下。我总觉得吧,虽然你还没告诉老爷子实情,不过老爷子也是久经风霜的人了,我想,他应该是知道了。回到府里之前,你不妨想想,怎么与老爷子解释。” “你是说,我祖父知道了?不可能吧,我又没告诉他。” “我也说不清,就是有这种感觉。你对待鲁夫子是什么态度,老爷子又不是不知道,这回你这么费力的为鲁夫子寻紫红菇,老爷子肯定会察觉出什么的。所以啊,你还是兜着点吧。” “嗯,行吧,我自己看着办吧,是在瞒不下去我也没辙。唉,累了,回去睡觉!” “好,你先去吧,我也该去找恩师了。走了哈。”说完,柳宁便起了身,拍了拍衣衫,将沾上的灰土拍尽。整理了下仪容后,便转身离开了。 过了桥,再走了一会儿,便来到了沈秀才的家里。此时李奶奶并不在家,家里也就只有黑胡子与沈秀才两人。沈秀才看到柳宁来了,笑了笑,对柳宁招了招手,待柳宁走进后,笑道:“栓子,今日的课程教好了吗?” 柳宁躬身一揖后,答道:“回恩师,大家都在练字,学生看着方便,便过来了。” “嗯,村里孩子们学的如何?” “都还不错,学习能力都还挺好的。学生刚刚也与老村长说商议过了,想将这些孩子们一道带到镇上去,与我们生活在一起。学生想着,这样也能不浪费他们的天赋,同时还能陪婷婷一起玩耍,一举两得。” 沈秀才想了想,说道:“嗯,这是好事。为师支持你的想法。不过,老村长答应了吗?” “还没,说是想要与孩子们的家长商量一下。” “嗯,这也正常,毕竟去镇上生活,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对了,你找为师,是有什么事情吗?应该不会只是为了说这件事情吧。” “恩师,学生打算过两日便回镇上了。您是否和学生一道回去?” “不了,我在村里在待上一些时日。鲁夫子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书塾一时半刻间,也无法开课。我便趁着这些日子,在村里等我的好友过来,顺便处理一些事情。之后,再去镇上。” “恩师,您真的打算独自一人去寻瑜姨吗?” “嗯,此事我已定下决心。母亲那里我也交代好了。你就不用替为师操心了。” “恩师,婷婷这次是否跟着您在村里多待些时日?还是与学生一道先行回镇上?” “便让她与为师一道回去。这次,你就先回去吧。” “好,学生知道了。” “栓子,为师有一句话,你需记住了。穆府里的私事,你能不掺和,便不要去招惹。虽然穆员外对你甚是不错,但是,你终究是外人。一旦处置不好,你该如何自处?凡事,三思而行。记住了吗?” 柳宁长揖一礼,恭敬道:“是,学生记下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启程前夕(六) 柳宁明白为何沈秀才会说出那样的话。事实上,柳宁也明白自己确实过多的掺和道穆府的家事里了。穆府毕竟不是寻常人家,容不得外人过多的指手画脚。现在在柳宁的背后,又穆天赐,穆文达,穆员外三人在。万一那天柳宁与三人关系闹僵了呢?那么以现在两家的背景来看,穆府想要收拾柳宁,不过是小事一桩罢了。 而这一切,沈秀才都看在眼底,所以,才不无担忧的说出这番话来。毕竟,柳宁是他最为疼爱的弟子,沈秀才不想看到柳宁因为与穆府牵扯太深,从而使他处于危险之中。 柳宁暗暗苦笑一声,沈秀才的担忧,他如何不明白,只是,就现在而言,他无法脱离穆府这艘大船。现在,柳宁手上的资源太少太少。柳家的底子太过薄弱。只有依托在穆府的庇护之下,才能使柳家成长起来。而想要让穆府庇护柳家,就必须证明,他柳宁确实是对穆府有着助益。加之,他与穆天赐,穆沐的关系摆在那里。所以,即便柳宁不想牵扯进穆府内部的风波,现下也是无力躲避。 有些心里话,柳宁暂时是不能告诉沈秀才的,倒不是见不得人,只是,这些话,从一个年仅八岁的孩子口中说出来,让人听来委实可笑。再者,比起说的天花乱坠,倒不如脚踏实地的实现它。这样,反倒更有说服力。 与沈秀才又说了些闲话,柳宁也就离开了。回去的路上,柳宁看着渐渐西沉的太阳,不由得有些感概,今天这一天过得也太充实了些。事情一件一件的接踵而至,扰得他都忘了一件最重要的前提。想到这里,柳宁加快了脚步,往家走去。 孩子们已经练好了字,正在院子里玩耍着。等待着柳宁回来。按照老村长的吩咐,只有柳宁说了可以放学了,他们才能回去。在青石桥村,老村长还是很有权威的,对于老村长说的话,孩子们从不敢违反。 一进院子,柳宁略带歉意的笑了笑,对孩子们说道:“抱歉,大家,我有些事去找老村长商量,回来的路上耽搁了些时辰。” 最为活跃的尚胡凑了上来,贼兮兮的问道:“栓子,还有上回穆家少爷带来的糕点没?我嘴馋了。” 柳宁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愣子,这都几天过去了啊,别说没有了,就算有,现再都已经没法吃了。” 尚胡闻言,有些沮丧,说道:“唉,那东西可真好吃,下次在想吃到,都不知道得等什么时候了。” “现在呢,有个机会能让你天天都吃到四方楼的糕点,你愿不愿意?” “是啥?栓子,你不是在骗我吧。” 柳宁将孩子们聚集到自己身边,说道:“正好你们都在,我想问问你们,想不想和我一起去镇上生活呢?在镇上,咱们不但可以天天在一起读书识字,还能天天吃到四方楼的糕点,而且呢,镇上也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可比村里要有趣的多呢。怎么样,想不想去呢?” 孩子们都没什么复杂的心思,听到可以天天吃到四方楼糕点时,一个个的眼睛都亮了起来。甚至还有两个馋鬼不自觉的舔了舔舌头。虽然已经过去了几天了,但只要一想到那天尝到的四方楼糕点,一个个的都有些按捺不住。看着孩子们满是期许的表情,柳宁也就知道了孩子们的答案。于是,柳宁笑道:“带大家去镇上的事情呢,我刚刚已经和村长爷爷商量过了。村长爷爷说了,要和你们的爹娘商量商量。所以呢,大家赶紧回家去看看叔婶儿的意思吧。” 孩子们听完后,哪里还坐得住,满脑子的都是想着去镇上玩耍吃喝。一个个的飞快的往家里跑去。 待孩子们都离开后,张氏从屋子走了出来,神色狐疑的问道:“栓子,你刚刚和孩子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柳宁牵着母亲的手,笑道:“娘,咱们先进屋,儿子有些想法,想跟您和老爹说说。” 张氏点点头,跟着儿子进了屋子。将柳柱从里屋喊了出来,一家三口坐定后,柳宁说道:“爹,娘,这几天儿子一直在考虑一件事情。如何让咱家的日子过得更好些。” 张氏于柳柱面面相觑,柳柱问道:“栓子,咱家现在的日子过得不好吗?” 柳宁摇了摇头,说道:“老爹,我不是说现在咱家的日子过得不好,我的意思是想让家里的日子更上一层楼。诚然,按照家里现在进项来看,衣食无忧还是没有问题的。只是儿子觉得,既然咱们活着,就该追求更好的日子。如果只是得过且过,那么是不是太浪费了呢。咱们现在手上也有一些资本,可以尝试着让日子过得更好些。” 柳柱不安的问道:“栓子,你想做什么?” 柳宁看着自家老爹有些紧张的模样,不由得笑道:“老爹,您放轻松些,儿子又不是想做什么恶事。只是想对咱家未来的日子做个规划罢了。” 柳柱长舒一口气,说道:“儿子,老爹不奢求你能有多大本事,只要能咱家这日子过得顺畅,过得开心就行。” “爹,我知道,可是,我不想看到您和娘为了家里的生计那般操劳。您和娘也在穆府生活了一个月,您也看到了那些大户人家的日子了,难道,您就不想也过上这样的日子吗?” 柳柱憨憨一笑,道:“想啊,大老爷的生活,谁不想过呢,可是呢,栓子,咱家只是普通的农户,咱家没那命数,能过上那样的日子的。” “老爹,儿子从读书后,便知道了一个道理,想过什么样子的日子,不是由老天决定的,而是靠自己的双手来的。所以,儿子觉得只要咱们努力,也能过上穆府那样的日子。” 柳柱没想到儿子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在他看来,自家是农户,也就只能过些农户过得日子。那些老爷们过得日子,根本就不是自家这个农户能奢求的。 柳柱在想些什么,柳宁不知道,他继续说道:“爹,娘,儿子现在有个规划,不过在一开始需要花上很大的精力,所以,儿子希望,您们能够支持我。” 张氏与柳柱相视一眼,彼此眼神中尽皆狐疑之色。随即缓缓问道:“栓子,你想做什么,只要不过分,娘都支持你。” 柳宁颔首笑道:“娘,眼下第一步是想将家搬到镇上去,就像我之前和您们说的那样,现在镇上租间宅子。家里的田,您们就不用担心了,我想让山里的那些流民们耕种。这样也能让他们有口饭吃,也算是积点德。第二步就是将孩子们带到镇上去,虽然这样会增加咱们的生活成本,但是为将来计,这些成本还是很值得投入的。” 柳柱问道:“将来计?这与带村里的孩子进镇有什么联系?” “爹,咱家底子太薄弱了,现在除了依靠穆府外,并没有什么自己的手段。为长远计,这样是很危险的。儿子在镇上的营生,我有把握将他做大做强。一旦生意做大了,咱家自己手底下没有些人手的话,是很容易被其他人吞并掉的。” 张氏和柳柱依旧没明白柳宁的意思,愣愣的看着儿子,满脸的疑惑。柳宁顿了顿,笑道:“您们听我慢慢说。其实呢,是这样的,咱家现在的生意是和穆府,刘家一起做的是吧。穆府的家底,我不说,爹娘你们也清楚,刘家呢,虽然比不上穆府,但是也差不了多少。而咱家,就咱们三人。对比之下,不说家产了,单是这人员对比就已经很不平衡了。以后,我是说未来二三十年后,生意做大了,如果咱家依旧就三人,那么生意上面势必会被穆府,刘家占据。现在虽然我们家和他们的关系很不错,但是万一将来遇到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呢?被他们排挤怎么办?没有人力支持,咱家很快就会被排挤出去,到时候,咱家就一无所获了。所以说,为了保证咱家的利益,只能从现在开始着手培养人手。而愣子他们就是最好选择。不说其他,但是咱家与村上叔婶儿的关系来看,他们都是最好的选择。这也就是为什么我想带他们一道去镇上的缘由。” 柳柱晃了晃脑袋,思索了很久后,方才说道:“不懂......” 柳宁满是无语的看着自家老爹。这时,张氏啪了一下柳柱的肩旁,说道:“栓子,娘也不懂你说的话。你就告诉娘,这样做是不是很有必要?” 柳宁郑重的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娘,很有必要。” “既然很重要,娘就听你的,全力支持你。” “那老爹的意思呢?” 张氏豪迈的说道:“不用管你老爹,你爹听我的。” 柳柱幽怨的看了自家媳妇一眼,心里想着,儿子久在面前呢,能给我留点当爹的权威不? 第一百六十三章 启程前夕(七) 入夜后的青石桥村,总是一副安静祥和的模样。家家户户早已熄了油灯,沉沉的睡去了。就连村里的养的几只土狗都不复白日的闹腾,安安静静的的找个地方趴下休息着。可这样的夜晚,不是所有人都能睡得安详。就好比柳柱与张氏夫妻俩,即便马上就要到子时了,两人依旧没能睡着。 躺在床榻上的夫妻俩,瞪大着眼睛,直溜溜的望着顶上的屋梁。柳柱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或许是声音太大了些,引得张氏的注目,张氏轻轻的推了一下柳柱,看了一眼隔壁床榻上的柳宁,轻声道:“他爹,小声点,别吵醒儿子。” 柳柱轻声的“嗯”了一下,悉悉索索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套了件衣衫,走道外屋。不一会儿,张氏也跟着柳柱走出里屋。张氏轻叹一声,她知道为何往常倒头就睡的柳柱今日失眠的缘由,不说柳柱了,就连她自己,也失了眠。 张氏坐到柳柱的身边,握住柳柱的手,说道:“他爹,还在想栓子说的事情?” 柳柱点了点头,说道:“孩子他娘,你不是也在想栓子说的话吗?” “倒不是再想栓子说的那番话,只是觉得从栓子开始读书后,我就觉得自己越发不理解栓子的想法了。总觉着他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说的话,做的事,都不像是一个只有八岁的孩子。他爹,你说,读书有这么大的力量吗?能改变一个人?” “这是好事,我觉得。至少从栓子现在的表现来看,将来她会有一个好的出路,不会像我们这样当一辈子的苦哈哈。栓子说的事情,我虽然听不太懂,不过,我有种直觉,事情好像不是栓子说的那样简单。” “也许吧,不过,唉,算了吧,栓子都把话说出去了,咱们也不好随意的变卦了不是。其实去镇上也好,我倒是蛮期待在镇上生活的。而且还是与李婶儿,婷婷那姑娘一起生活。挺不错的。我挺喜欢婷婷那孩子的,而且,那孩子有那么可怜,我们虽然帮不上什么忙,能替她母亲照顾她也是好的。” “去镇上生活,我不反对。早在栓子说要做生意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到了,以后咱们可能会去镇上生活。我现在有点担心栓子说的那番话,什么叫做未来与穆员外家关系闹翻,难道说,现在栓子现在已经和穆府上有了矛盾了吗?这不是一件好事啊,要是被穆府所不容的话,咱家根本别想再槐刘镇上站稳脚跟啊。” “他爹,你是不是想太多了些,我觉得栓子现在和穆府的关系还不错的啊,你看,穆家的小少爷,小姐不全都趁着新年过来找栓子玩耍了吗?虽然他们是有事要办,不过,我看他们和栓子相处起来挺好的。不像是会出现什么矛盾的样子啊。他爹,我觉得这点你就不要操心了把,我想栓子有自己的主意的。” “或许吧,唉。对了,孩子他娘,既然你都已经答应栓子,过几天就搬去镇上,那么咱们明天开始就要收拾收拾东西了,家里好些东西还能用,带去镇上,也能免去再浪费银子去买了。” “嗯,走吧,去睡吧。明日早些起来,咱们一起收拾收拾。对了,你明天去找下村长,栓子说想将村里那些孩子们一道带去镇上,你得和村长去问问他们的爹娘愿不愿意。” “嗯,记下了。” 说了些话,嘴巴有些干了,柳柱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下后,便和张氏回到里屋,褪下套在身上的外裳后,躺下,继续睡觉。听着张氏与柳宁平稳的呼吸声,慢慢的,柳柱的呼声响起来了。 柳柱的呼声响起来了,柳宁的眼睛也在这一刻睁开来了。从柳柱最开始的那声叹息后,柳宁便已经醒了过来。之后柳柱与张氏的那番对话,柳宁全都听的清清楚楚,一字不落。 听着老爹的话,柳宁多少也有些佩服自家老爹的直觉。确实如柳柱所说,柳宁并没有将自己全部的想法说给张氏与柳柱听。倒不是柳宁想要刻意的隐瞒什么,只是他觉得现在还没到可以坦白的时候。 原本,柳宁还没想到这些,但是,自从柳柱给他揽下了教导孩子们读书习字的任务之后,一个想法便在柳宁的脑海里孕育着。这段时间下来,柳宁细细的考虑过了,觉着自己的这个想法确实有必要去执行,实现它。所以,柳宁便想着趁此机会,踏出第一步。 告知柳柱与张氏的那番话只是一个牵强的说辞。事实上并不是真的为了防止将来与穆府,刘宅交恶而做的准备。以现在穆天赐,柳宁,刘虎三人的关系,想要交恶,除非出现什么原则性的问题,不然基本上不会出现那种情况。从小培养青石桥村的孩子们,真实意图也不是为了扩大茶馆生意而特地提前准备的人才。实际上,这些孩子们,包括山里的那些流民,柳宁更希望能让他们为自己柳家的壮大添砖添瓦。 第一,就像柳宁说的那样,柳家的直系人员,太少了。柳家几代都是一脉单传,祖上的那些亲戚们,早就不知道去那里寻他们的踪迹了。柳宁想要壮大自家,眼下最为快捷的办法就是从外界收纳一批忠于自己,或者是与自家利益休戚相关的人。而这样的人从哪里去找呢?以金钱或者其他利益交换关系而找来的人,柳宁是不能够完全信任的。至于穆府和刘家的人手,柳宁就更没考虑了。他们身上的标签太过明显了。不适合收进自家。眼下最合适的人选,就是村里的那些孩子们。自家与他们从小就生活在一个地方,一起嬉闹长大。感情上面毋庸置疑。彼此父母之间关系也很是不错。加之现在与自己又有了师生关系。只要自己细心教导,从小给他们灌输自己的思想,那么,这些孩子们长大后自然会与自家更为亲近。这样的情况下,将他们纳入柳家也就顺理成章了。至于认可度方面也就不需要太过操心。 第二,出于柳家的名声考虑,带孩子们进镇也是必要的。通过柳宁自己这将近一年的努力,柳家的条件改善了很多。而且,柳宁相信,将来的柳家,会在自己的手上变得越来越好。而想要一个家族变得壮大,除了硬实力要过硬之外,软实力也是必不可少的。这软实力便是名声。一个家族,只顾着自家发展,而不去顾及乡亲感受,与另一个家族不仅发展自身,还时不时的周济乡亲。这样的两个家族,让外人看来,那个家族更为可信些?答案应该是显而易见的。 第三。出于柳宁自身的考虑。增强自身实力也是很有必要的。要知道,虽然柳宁现在与穆天赐,刘虎是朋友关系,但三人之间的地位关系还是很微妙的。毕竟柳宁现在头上还顶着穆天赐书童这一头衔在。现在可能还没什么,可将来呢?会不会有人拿柳宁这个身份来说事呢?而且三人地位不对等,将来势必会造成一些问题。为了预防这种事情的发生,壮大自身实力还是很有必要的。而柳宁现在以及将来一段时间里要做的事情,就是要不断壮大自身的实力。只有这样,才能彻底摆脱三人地位之间的不平等关系。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三人真正的站在一个平等的层面上对话。 也正是因为这三点,柳宁这才想到想将孩子们带到镇上学习,想到周济崔武他们这些流民。一切都是为了壮大柳宁自身与柳家而做的准备。 柳宁转过头,看着一边安睡着的父母,微微的叹了口气,这些想法,现在还不能告诉爹娘,柳宁不想让他们为了自己的这些想法而感到担忧。 有些事情,还是自己亲自去做,只要让爹娘舒坦的过日子就可以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启程前夕(八) 青石桥村通往槐刘镇的道路上,一名男子驾着一匹骏马正在疾驰。他是穆文通培养的最为忠心的手下,遵从穆天泽的命令,前往青石桥村,监视穆天赐的一举一动。今日,他探得一个消息,穆天赐已经找到了紫红菇,明日一早便会返回府中。按照穆天泽的指示,一旦穆天赐找到紫红菇后,无论何时,都必须迅速的将消息传递回来。所以,这名男子出发了。即便当他赶回槐刘镇是已经是深夜。 镇口大门是不能走了,有差役看守着。镇上街道也是无法通行的。有不良人巡视着。大楚执行宵禁,一旦被差役或是不良人抓住,不但消息传不回府里,就连他人都得进县衙大牢。所以,当男子赶到槐刘镇附近时,将马拴好后,便走到河边。纵身一跃,跳入河中。镇门有差役,可水门却没有,而且水门的缝隙栅栏足以让男子通过。槐刘镇上除了有街道外,还有两条小河道。其中一条便是直通穆府后门。男子潜入水中,穿过水门栅栏,顺着河道,可以直接抵达穆府。 槐刘镇承平数十年,镇上从未发生过什么大事,所以镇上的不良人们巡视起来也很是应付。只是简单的在街上走走,至于水道里,从未仔细观察过。这就给了男子可趁之机。加之他的水性很好,耐力也远超常人,即便穆府距离水门处很远,男子很顺利的游到的穆府后门。借助后门边上的大树,男子翻过高高的围墙,进到了穆府。他本就是穆府的一名跑腿小厮,虽然出现在后院多少有些不合适,但也不至于让人怀疑。所以,男子很是顺利的来到了穆文通的院子外。 他轻轻的敲响了院门,不一会儿,余忠打开了门,看清来人后,余忠一个侧身,让男子进了院子。一进院子,男子便急急的说道:“余管家,快去禀告大老爷,大郎有要事相告。” 余忠点了点头,快步走进了穆文通的屋子里。 穆文通晚上睡眠很浅,一点动静就能将他吵醒。男子敲门的声音,与余忠说话的声音,全都进了他的耳朵。不一会儿余忠便走了出来,让男子进了屋子。 男子正准备向穆文通说明情况时,穆文通却笑道:“不急,待泽儿来了,你在一道说了。” 男子点了点头,等待着穆天泽的出现。 不一会儿,一身禅衣的穆天泽过来了,躬身对穆文通一礼。穆文通笑着点了点头后,便示意男子将探来的情报告知众人。 待男子诉说完后,穆天泽便让男子退下了。他笑道:“父亲,看来我这六弟还是有些本事的,这么快便将紫红菇寻到。往日我倒是小瞧了他。” 穆文通笑了笑,说道:“倒也无妨,天赐要是找不到这紫红菇倒是麻烦了。现在找到了,到正好方便我们进行下一步的行动。余忠,去将侯五郎唤来。” 站在屋外的余忠应了一声,紧接着便是越走越远的脚步声。 穆文通接着说道:“泽儿,这几日你时常去老爷子身边,可曾探清老爷子是否知晓鲁延年遇袭实情?” “父亲,您也知道,老爷子这人深藏不露,想要从他那里探出点风声可太难了,儿子又不能直接询问,所以暂时还不清楚老爷子的想法。” 穆文通点了点头,说道:“倒也没事,无论老爷子是否知道实情,都不影响。接下来,你就要出场了,细致一些,莫要让老爷子看出破绽来。” “父亲,您放心,儿子知道怎么做。” 很快,余忠便将侯五郎带了过来。侯五郎一进屋,便跪了下来,说道:“大老爷,二少爷,这么晚了找小人,有何吩咐?” 穆文通给穆天泽使了个眼色,穆天泽投以一个了然的神情后,便笑着将侯五郎扶了起来,说道:“五郎啊,天赐已经寻到了紫红菇,接下来该怎么做,你知道吧。” 侯五郎心里微微发苦,却不敢流露分毫,他沉声道:“二少爷放心,小人知道该怎么做。” 穆天泽接着说道:“知道便好,放心,你的家人我们会替你照顾好的。明日,我便让忠叔给你家捎去五百两银票。有这银子,你家后半辈子也就不用愁了。” “多谢二少爷赏赐,明日小人便让家人们离开槐刘镇,消失的远远的,再也不出现。” “很好,你去吧。大好的夜晚,可不能只有我与父亲两人从梦中醒来啊。哈哈......” 侯五郎退下了,很快,他便出现在穆天浩的屋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穆天浩从睡眠中唤醒。穆天浩不满的问道:“何人,这么晚了,还来打扰本公子休息!” 侯五郎站在屋外,用紧张的语气说道:“四少爷,是我,侯五郎,小人有要事相告。” “进来吧。”穆天浩披了件外裳,蹙着眉,不满的问道:“有什么事,不能明日再说,非得这个时间来打扰本公子清梦?” “四少爷,小人接到情报,说是六少爷明日便要回府了。” “回府便回府,有什么大不了的。出去了这么久,不回来倒是奇怪。” “哎呀,我的四少爷啊,您还不知道吗?六少爷这次出去是寻找紫红菇的啊,现在他回来了,不就是说明他已经找到了紫红菇了吗?” “不过找个紫红菇,有什么问题吗?”穆天浩打着哈欠,满不在乎的问道。 侯五郎一跺脚,急急道:“四少爷,您怎么还不明白呢。紫这红菇是专治给鲁延年用的那种草菇的啊。只要服了紫红菇,鲁延年必醒无疑。到时候咱们的这些事,不都全暴露了吗?” 闻言,穆天浩背上惊出一身冷汗,顿时睡意全消。“蹭”的一下,从床上跳了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苦苦思索着对策。可惊慌之下,又能想出什么样的对策呢。一时之间,穆天浩手足无措。 侯五郎上前问道:“四少爷,您可曾想到什么办法?” 穆天浩瞪了侯五郎一眼,怒道:“你这混蛋,有话就直说,还藏着作甚!难道想看本少爷的笑话吗?” 侯五郎忙道:“不敢,不敢,小人不敢看您的笑话,只是小人的办法只是下下策,实在有些见不得人。” 穆天浩上前就是给侯五郎一脚,怒道:“快说,不然小心你的皮。” “是,是。”侯五郎上前一步,凑到穆天浩的耳边,低声说道:“四少爷,现在咱们已经退无可退了,只有斩草除根了。不然事情暴露了,您可就难逃老太爷的惩处啊。” “你的意思是......”穆天浩在脖颈上比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狐疑道。 侯五郎眼冒凶光,说道:“是的,四少爷,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再者说,鲁延年至今未醒,就算这么死去了,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六少爷回来后,即便知道这时咱们做的,可是他没有证据。拿咱们还是没办法。您看呢?” “可是,这毕竟是杀人啊......”穆天浩有些犹豫,一时还不能定下决心。 侯五郎忙劝道:“我的四少爷啊,被人不死,死的就是您啊。您想想,六少爷与您这般不对盘,这下有了您的把柄,到时候您还不是任他揉捏?再说,这事要是通道老太爷耳朵里,您好不容易掌管的家族生意就可没了啊。一无所有的您,还能在穆府里立足吗?恐怕不仅不能立足,还得背负一辈子的罪责吧。而他鲁延年对您来说不过一个无关要紧的人,是死是活,又怎能和您的前途相比呢?四少爷啊,现在可容不得您犹豫心软啊。这当断还是得断啊。” 就像侯五郎说的那样,鲁延年是死是活,穆天浩不在意,他在意的是自己手上掌管家族生意的职权。当穆天浩想到失去权力后的自己,整日活在其他人的阴影下,还得一辈子背负着罪名时,他再也犹豫不下去了。一拳砸到桌上,狠声道:“我绝不容许有人骑到我的头上来,侯五郎,就按照你说的办,明日,就办,明白吗?办成之后,本少爷有赏。大赏!” 侯五郎躬身一礼,应道:“公子放心,小人一定将这事办的妥妥贴贴,绝不留一点破绽。” 第一百六十五章 后路 这个夜晚,对穆天浩,侯五郎而言,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侯五郎离开后,穆天浩便再也睡不着了。心里一直在想着侯五郎说的那番话。他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走到现在的这一步,对穆天浩而言,事件的开端,不过是一次简单的发泄,就如同前几年那般,简单的发泄一下心里不满的情绪而言。可偏偏被鲁延年发现了。好吧,发现就发现了吧,没什么大不了的。以他穆天浩的身份地位,除了祖父穆员外之外,这个家里还有谁能有权力处置他。在他看来,即便这件事捅到穆天赐面前,穆天赐也不能对他穆天浩怎么样。从小被自己欺负惯的穆天赐不过是个疲软性子罢了。说到底这一切还是鲁延年自己的责任。要不是他出言不逊。他穆天浩也不会动怒,也就不会动手,更不会错手导致鲁延年昏迷不醒。 是的,在穆天浩看来,现在他所面对的一切的一切都是鲁延年的责任。如果没有鲁延年的话,这个新年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的风波了。他穆天浩只是被逼的一步步的越走越远。 现在,穆天赐即将回府。即将带着救治鲁延年的紫红菇回府。当鲁延年醒后,他穆天浩又该如何自处?道歉,认错吗?不可能的,如果他穆天浩想要认错的话,从一开始就不会让侯五郎去给鲁延年下药了。他就会在鲁延年晕倒之后,直接去跟祖父承认错误了。又怎么会发生接下来的事呢。而且,从一开始穆天浩就不认为自己有错。 所以,就像侯五郎说的那样,当下只有将事情继续掩瞒下去。而想要将事情掩瞒下去,那么,鲁延年就绝对不能醒过来。虽然有些对不起鲁延年,但是为了他穆天浩的将来,为了不丢失手中所掌握的家族生意的权力,眼下能做的,只有送鲁延年去见阎王爷了。 只是,穆天浩的心里总是有种莫名的不安。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容易就平复下去。 穆天浩摇了摇头,努力的将心底的这份不安强压下去。他是相信侯五郎的,过去的两年里,从接触到侯五郎的第一面起。他对侯五郎就是信任的,不然,也不会将这些污糟的事情,交给侯五郎去办。而且他对侯五郎的能力也是很相信的。这两年里,交代给侯五郎的事情,他都能妥善的办好。从未让自己在操心过。所以,这一次,穆天浩也按照往常的经验来说服自己不安的心情。只是,他忘记了一件事。自己并未交代侯五郎去监视穆天赐的行踪。那么穆天赐的一举一动,他侯五郎又是从何而知的呢? 睡,是睡不着了。穆天浩所幸也就不在躺回床上,而是推开门,走进了院子里,任凭冬季的寒风吹打着身体。他想要借着这一股股的寒风,让自己的心情冷静下来。 另一边,侯五郎离开了穆天浩的院子后,没有回到他在穆府的临时屋子。而是小心翼翼的躲避着街上巡视的不良人,回到自己在槐刘镇偷偷买的一间只有两亩的小宅子里。 回自己宅子的路上,侯五郎心里止不住的叹息着。这一天终于还是来到了,即便自己在怎么祈祷,却还是躲不过去了。从一开始,他被穆文通安排着与穆天浩接触。取信于穆天浩开始,他就知道。自己这辈子算是废掉了。 一切都是源于五年前,自己掌管百濮县穆氏布匹商铺的掌柜的两年后,自己就被逼着上了穆文通的贼船。从此再也无法脱身了。 侯五郎是孤儿,从小就被穆府收养着。原本他该是和穆府的其他小厮一般,一辈子都只是一个跑腿小厮的命,可是,他却不甘心于这样的命数。所以,凭借着自己的机智,聪颖,他不断地偷学着如何成为一个好的掌柜。正好,穆员外致仕,穆家的家族生意重心转移,侯五郎的能力被穆府的二管事看重,被任命为百濮县的布店掌柜。虽然只是最低一层级的掌柜,可就这对他而言也是一个天大的机会。于是,他对店铺投入了全部的热情与精力。总算是皇天不负苦心人。他深受穆府赏识,在穆府的安排下,他与府里的一名丫鬟成了亲。很快便有了孩子。 按理说,能被穆府这般看重,侯五郎应该心怀感激,更加勤勉的为穆府贡献自己的力量。事实上,他也确实这样做了,只是,慢慢的,他有了私欲。看着媳妇的肚子一天天的变大了,为了即将出生的孩子,他想买套宅子,想给孩子一个好的生活环境。可是,即便他当了掌柜。即便穆府支付给他的薪资不菲,可是想买套宅子又怎会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呢。看着牙行里一套套天价宅子,他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苦。 偶然的一次,侯五郎发现穆府的名气很高,所售布匹深受百姓喜爱。即便那些质量稍差些的布匹,也能很容易的卖出高价。所以,他变动了歪心思。他用一批劣质布匹卖出了优质布匹的价格,而上报给穆府的帐簿里,却还是记录的劣质布匹的成交价。中间的差价,便全都入了自己的腰包里。第一次这样做的时候,他还是很小心,同时也很担心,就怕被穆府发现,但后来,他发现穆府并未发现的他的小动作,渐渐的,侯五郎的心思也就变得大胆起来。仅仅一年的时间里,他就攒够了买半套宅子的钱财。正当他准备在捞一年后便收手之时。意外发生了。一直跟随着穆文通的管事余忠,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手握着他黑心捞钱的所有证据,并且威胁他,要将他的所作所为捅出来,并且将他送官。惊慌失措之下,侯五郎屈服了。上了穆文通的贼船,答应从此老老实实的听从穆文通的指示办事。 后悔吗?又怎么不后悔呢。侯五郎曾一度为此悔青了肠子。可是,又能怎么办,他实在不愿意放弃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所以,他只能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越陷越深。 一切都是为了他面前的这所宅子啊。侯五郎虽然后悔,但是若是让他重新选择一次,他仍会这么做,只有有了宅子,他才觉得自己的存在,自己的生活有了意义。 侯五郎的媳妇和孩子睡得正香。侯五郎轻手轻脚的,没有去打扰他们的好梦,只是在孩子和媳妇的额头上轻轻的吻了一下。转身就要离开之时,侯五郎的媳妇醒了过了,她轻声道:“五郎,是你吗?” 侯五郎笑了笑,坐到媳妇的身边,说道:“嗯,是我,抱歉,把你吵醒了。” 侯五郎媳妇唤作松儿的女子揉了揉朦胧的睡眼,说道:“没事,今晚,你不是要睡在穆府里的吗?怎么这会儿回来了?” “我本想着等天亮后,你睡醒了,再和你说件事的,现在你醒了,也正好。事情和你说完后,我就要回穆府了。” 松儿问道:“什么事情啊,这么着急。” “你等我下,我取个东西。”说着,侯五郎便从床榻底下的深处取出一块铁匣子。将这铁匣子放在松儿的手上,说道:“松儿,这件东西,你收好,里面有些钱,还有一本帐簿。很重要。你一定要收好。明日我要替大老爷去办一件事。需要多长的时间,我也不清楚。为了你和孩子着想,等天亮了,你就把家里的细软收拾收拾,带着孩子躲到平阳县去。那里有我租的一间屋子。你和孩子现在哪里生活三个月,三个月后,如果我没来找你,记住了,一定记住了,跑,有多远跑多远。千万不要被大老爷的人找到!” 听着侯五郎的话,松儿明显的感到了慌张,她紧紧的握着侯五郎的手,问道:“五郎,你是要去做什么啊。怎么感觉这么危险的啊。” 侯五郎自嘲的笑了笑,说道:“做什么你就别管了,记住我的话就行了。” 说完,侯五郎将铁匣子往松儿的怀里塞了塞,转身,大步离开了。侯五郎的身后,松儿抱着铁匣子哀哀的哭泣着,时不时的呼唤两声:“五郎,五郎......”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东窗事发(上) 日升日落,这是自然规律,不以人的意志而转移。太阳升起后,槐刘镇上的许多百姓,如往常般从床榻上爬了起了。为一天的生活做着准备。忙碌而又充实。 但不是所有人都是从床榻上爬了起来。就好比侯五郎,他就不是这样。从昨晚子时过后,他便再也没有睡得着。对他而言,这个夜晚,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些。让他有些身心俱疲。 从自家的宅子里出来后,他小心翼翼的躲避着不良人的巡街,重新返回穆府。家里已经安顿好了,下面就该准备执行穆文通计划所需要的东西了。其实,需要准备的东西也就一样,草菇。正如侯五郎对穆天浩说的那般,这种草菇,剂量少了,只是会致人昏迷不醒,只有用量多了,才会导致人死亡。为了保证效果达到预期目的,侯五郎将手上所拥有的全部草菇全都取了出来,独自一人躲在穆府后厨里,细细的熬煮着。直至汤汁变得浓稠。 熬煮的时间很长,一直到太阳升起,方才达到预期效果。期间,侯五郎就这么坐在灶台前,看着冉冉升腾的火焰。事情还没道最后一刻,他仍在想着能不能避免这件事的办法。可是,无论他怎么思考,却始终没能想出一个完美的办法。他也不想做出什么伤害鲁延年事,因为一旦这样做了,侯五郎自己将再也不能全身而退,而是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上去。可不做又不行。不说穆文通手上握着的那么多自己的把柄,就连自己的妻儿也绝对逃不过穆文通的黑手。所以,他别无选择。 火焰渐渐的熄灭了。太阳也已经升起了。后厨里,厨娘们已经开始为府上所有人的早膳忙碌着。侯五郎无奈的笑了笑。掸去了衣衫上灰尘,将熬煮好的浓稠的汤汁倒入早已备好的竹筒里。刻意的将残留的草菇留在后厨,转身离开了。途中,遇到忙碌的厨娘们,侯五郎还笑着与她们打着招呼。 很快,侯五郎便来到了穆天赐的院子外,正好,与小珠儿一道照顾鲁延年的另外一个丫鬟,果儿走了出来。手里还端着一盆子冷水。侯五郎对果儿使了个眼色。果儿心知肚明的点了点头,将盆中的冷水倒掉后,重新进了屋子。就在果儿踏入屋子的那一刻,余忠突然出现在侯五郎的身后,只听余忠冷冷的对侯五郎说道:“侯五郎,少爷问你是否准备好了?” 侯五郎轻轻的点了点头,说道:“去告诉二少爷,我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动手。” 余忠“嗯”了一声,便消失在侯五郎的身后。侯五郎悄悄的潜入了穆天赐的院子里,找了个阴暗的地方躲了起来。 屋子里,果儿将昨日的冷水倒掉后,将水盆放到原处,笑着对小珠儿说道:“小珠儿,你看着鲁夫子身上的被子已经有些日子没有晒过太阳了。我想着是不是该将这些被子拿出去晒晒呢?今天的太阳挺好的。晒一晒,睡起来也舒服。” 小珠儿推开窗户,看了看屋外的天气,笑道:“好的呀,果儿姐,今天的天气确实不错,很适合晒被子。这样吧,我们先去取两床被子过来,等会儿就把这些被子拿去晒晒好了。” 果儿笑了笑,应了声好后,便和小珠儿从隔壁屋子里的柜子里取出两床被子,替鲁延年换上。然后,将替换下来的被褥捧着,边说边笑的走出了院子。穆府里有一处院子,专门供各房丫鬟们给主家晒被子用,只不过距离穆天赐的院子有些远罢了。 果儿离开院子之时,不着声色的咳嗽了一声。听到果儿咳嗽声后,侯五郎便知道机会来了,可以行动了。他小心翼翼的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谨慎的确认周遭没有其他外人后,便一个窜身,进了穆天赐的屋子。快步的走到床边,打开竹筒的盖子,将鲁延年扶了起来,对准了鲁延年的嘴巴,将浓厚的草菇汤汁灌进了鲁延年的嘴里,顺着鲁延年的喉咙,进到他的肚子里。 而此时,早已再穆天赐院外等候的穆天泽方才慢悠悠的,闲庭信步般的走了进来,动作优雅得让人赏心悦目。便走,便大声的喊道:“你是谁?在做什么?” 侯五郎装作大惊失色的模样,将竹筒丢在床榻边,快步的往屋外走去。按照事先的计划,一把推开穆天泽。拔腿就往院外闯。眼看就要冲出院子之时,侯五郎却与闻讯赶来的小厮们撞个正着。这时,看到小厮们赶来的穆天泽,从地上爬了起来,对着小厮们说道:“快,快抓住此人,他刚刚给鲁夫子喂食了奇怪的东西......” 小厮们听到穆天泽的话,忙将侯五郎制服住。更有甚者,从衣衫上撕下一段布条,将侯五郎的手捆绑住。牢牢的压在地上,使侯五郎不得动弹。 穆天泽又接着说道:“快去请谷大夫过来看看鲁夫子的情况如何了。” 一小厮应了一声,忙快步跑了出去。另外有一小厮问道:“二少爷,这人如何处置?” 穆天泽佯装思考一番,说道:“此人鬼鬼祟祟的出现在这里,又给鲁夫子喂食了不明的东西,定然是做了什么不轨的事情,先将他送到我祖父那里,让我祖父定夺。” 小厮们应了一声,齐齐将侯五郎扭送到穆员外的院子里。 此时的穆员外刚刚醒来,在绿荷的伺候下穿好衣服。尚未离了屋子。听到院外有动静的他,推开门,不满的问道:“什么事情,一大早的这般吵闹?” 穆天泽随着小厮们一起将侯五郎送至穆员外的院子里。这时,听到祖父询问的他,忙快步上前,指着跪在地上的侯五郎,躬身说道:“启禀祖父,孙儿今日醒后,便在花园里闲逛着。正巧看到此人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于是,孙儿便尾随着此人来到了六弟的院子里。正当孙儿好奇此人欲行何事之时,就看到此人偷偷的给鲁夫子喂食了一些奇怪的汤药。孙儿觉得不对劲,忙唤来小厮,将此人拦住,送至祖父这里。如何处置,还请祖父定夺。” 穆员外细细的盯着侯五郎,深深的看了几眼后,说道:“老夫没记错的话,你叫侯五郎,是吧?” 侯五郎颓然的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是”。 穆员外又接着问道:“大清早的,你鬼鬼祟祟的去了天赐的院子做什么?” 侯五郎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言。 正当穆员外在想询问之时,有一小厮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说道:“老太爷,不,不,不好了......” 穆天泽忙喝住小厮,说道:“何事?这般慌张。” “老,老太爷,二少爷,鲁,鲁夫子,死,死了......” 穆员外闻言,顿时惊怒交加,忙说道:“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小厮结结巴巴的回道:“老,老太爷,刚,刚刚谷大夫去给鲁夫子诊治。才,才发现,鲁夫子已经,已经死了......” 大清早的,这样的消息,带来的震撼,可想而知,穆员外稍稍缓了口气后,盯着侯五郎说道:“侯五郎,这是你做的?” 侯五郎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为什么这样做?鲁延年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杀害于他?”穆天泽忙问道。 侯五郎仿佛认命般的说道:“是,是四少爷的命令......”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东窗事发(下) 侯五郎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小厮,丫鬟不无震惊,目瞪口呆的看着侯五郎,他们实在是没有想到,这一切的背后,竟然是穆府四少爷穆天浩的指示。就连穆员外自己也是被这条消息给震惊到了,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 这时,穆天泽快步上前,指着侯五郎怒道:“你这贼人,莫要胡说,我四弟怎会做出这样十恶不赦的事情来。我看明明就是你自己的所作所为,偏偏要推卸给我四弟!” 侯五郎忙磕头说道:“老太爷,小人不敢隐瞒,当真是四少爷指使小人这么做的。就在鲁延年手上昏倒的那一天开始,四少爷就找来小人,让小人给鲁延年下药,不让他醒过来。说是一旦他鲁延年醒过来了,会毁掉四少爷拥有的一切的。小人也是被逼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老太爷明鉴啊。” 穆天泽躬身说道:“祖父,您且莫相信此獠的说辞。我相信四弟是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四弟性子虽然急躁了些,人虽然高傲了些,但心却是好的,怎么可能会做出这样取人性命的事情呢。祖父,请您一定不要相信此獠的话。” 侯五郎又说道:“老太爷,二少爷,您们若是不相信,可以找四少爷来与小人对峙。到时候不就什么都明白了吗。” 穆天泽啐了一口,怒道:“大胆贼人,竟然还在这里信口雌黄,大言炎炎。说,你如此攀咬我四弟究竟是何居心?” 侯五郎磕头不止,说道:“二少爷,真的是四少爷的命令啊,小人也是奉命行事啊......” “都给我住口!”穆员外沉默许久,终于发了话,只听他说道:“此事究竟是怎么回事,老夫自然会一查究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贼人。来人,去,把谷大夫,天浩给我喊到这里来。” 两个小厮回过神来,应了一声,匆匆的跑了出去。 此时的穆天浩,正在自己的院子里焦急的等待着侯五郎传来消息。对侯五郎被扭送到穆员外面前一事还一无所知。穆天浩对侯五郎的办事能力从来就没有怀疑过,这次也是一样。他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若是侯五郎被府里的人发现了,会怎么办。在他的潜意识中,根本就没有这样的一个选项。 可当小厮来到他穆天浩的院子里,传话的时候,穆天浩整个人都愣住了,好半天都没能反应过来。紧接着是一阵一阵的恐惧袭上心头。身子止不住的颤抖着,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完蛋了,被发现了。 穆天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小厮引着走出了自己的院子。此刻的他就仿佛行尸走肉般的。直到即将踏入穆员外院子的那一刻,穆天浩才回过神来,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退后的时候,一个踉跄,一屁股摔倒在地,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不愿意走进穆员外的院子里,手脚并用的往后退着。边退,边说道:“不,不,我不要去见祖父......” 穆天浩的一举一动,全被穆天泽看在眼里,准确说,从小厮去喊穆天浩过来时,穆天泽的眼神就时不时的看向院子外,戏场都准备好了,主角不来,这戏又怎么能唱的下去呢。 所以,看到穆天浩惊慌神情的穆天泽,忙快步往院外走去,高声说道:“四弟,你可算来了......” 听到穆天泽的话,院子里的所有人,眼神齐齐的看着穆天浩,这样倒是让穆天浩更加的惊慌了,坐在地上,再没半点力气。 穆天泽将穆天浩搀扶起来,故作天真的说道:“四弟,你怎么了?大家都在等着你呢。现在有贼人说,杀害鲁夫子是你指使的,不过,二哥相信你是无辜的。来,我们快些进去,跟那贼人当面对质。” “不,不,我不要,我不要进去......”穆天浩喃喃说道。 “哼,站在院外作甚,还不进来!去,将天浩搀扶进来。”穆员外沉声说道,看到穆天浩这副模样,他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即便不是穆天浩指使的,也肯定于他脱不了关系。 见穆天泽将穆天浩搀扶进来后,穆员外叹了口气,说道:“谷大夫,你继续说下去把。” 早穆天浩一步的谷大夫点了点头,说道:“是,老员外,就像我刚刚所说的,鲁夫子是因为中了草菇的毒而身亡的。侯五郎遗留在床榻那支竹筒,我也检查了一下,里面确实高浓度的草菇汤汁。所以,死因上是不会出错的。” “嗯,老夫知晓了。你先退回去休息把。这件事,暂时不要外传,知道吗?” 谷大夫躬身一礼,说道:“员外放心,谷淼知道。” 一大清早的就遇到这样的事情,让穆员外很是烦躁难耐,也让他很是头疼。穆员外低着头,揉了揉发胀的脑袋,沉默,久久不语。 穆天泽见院子里没人说话,便瞧瞧的给侯五郎使了个眼色。侯五郎看到穆天泽的眼色后,心里轻叹了一声。他知道,穆天泽是想让他出头,将话题摆到明面上来。既然已经到这一步了,侯五郎也知道,自己没有什么权力去拒绝了。所以,他哭丧着脸,一路跪行到穆天浩的身边,哭道:“四少爷,您可要救救小人啊,小人这可都是按照您的吩咐来办的啊......” 穆天浩吓得忙后退了几步,急道:“不,不是我,你,你瞎说......” “四少爷,分明就是您让小人去办的啊,现在您怎么有不承认了啊。您不是和小人说,鲁延年冲撞你,你才把他弄伤的吗?您还说为了不让他说出来是您做的这一切,所以让小人用低分量的草菇弄昏鲁延年,让他再也醒不过来啊。昨晚,也是您和小人说的,六少爷马上就带着救治鲁延年的紫红菇回来了,为了能保住您在府里的地位,所以必须要除掉鲁延年,小人当时还劝您不要这么做的啊,可是您执意要这样做的啊。您还担保小人绝对不会出事的。为什么现在出事了,您就不承认了呢,反倒将责任全都推卸给小人啊。四少爷,您可不能这样啊,小人做这一切可都按您的吩咐来的啊......” “你,你,你胡说,我,我从来就没这么说过......” “四少爷啊,您可不能这样啊,小人只是听您的吩咐的啊......” “嘭”的一声响。一只杯子被摔碎在地上,紧接着,一道威严的声音传了过来:“够了,别吵了!来人,将穆天浩,关进祠堂。侯五郎,送入柴房。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能去见他们。”说罢,穆员外站起身子,转身拂袖离去。将自己关在书房了。只留下满院子大眼瞪小眼的小厮,丫鬟们。 第一百六十八章 动荡的穆府(上) 按理说,新年过节,应该是一片安静祥和的景象,也许槐刘镇上的其他地方确实是这样,但是,今日的穆府却再也不复安静祥和。鲁夫子身亡,侯五郎,穆天浩双双被软禁的消息不胫而走,事件不过刚刚发生一个时辰,在有心人的宣扬下,整个穆府没有一个人不知道这件事情的缘由。虽然在穆府三大管事的勒令下严禁私下相传,但是,总有些人,在一些安静的角落,相互传着自己打听来的消息。明眼人都看出来了,此时的穆府,一派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样式。 下令将穆天浩与侯五郎软禁起来后,穆员外就一直将自己关在书房里。鲁夫子身亡这件事,不但将穆府平和的假象撕扯得干干净净。也让穆员外感到身心俱疲。如果是在往常,这个时间,穆员外应该是在练字,这是从他致仕后便养成的习惯,每日雷打不动。但是,今日,穆员外手握着笔,却迟迟不能落笔。心里还在想着那件事情。 从他将穆天浩唤来后,穆天浩的所作所述全都在告诉穆员外一个实情,那就是:“没错,这件事就是我指使侯五郎去做的。”这样的事实,对穆员外的打击不是简单的一两句话就能说清的。虽然在几个孙辈之中,穆员外最喜欢的是穆天赐,但是,这不意味着他对其他的孙子就不重视。同样都是他穆员外的后代,又怎么可能真的不重视呢。只是表现得没有像对穆天赐那般明显罢了。即便是纨绔的三孙亦或是痴愚的五孙,对穆员外而言,都是自己心爱的孙子。不分彼此。非要说有什么区别的话,就是穆天赐是穆员外内定的继承穆家族长之位的最佳人选而已。但这不意味着其他的孙子就真的没有机会,如果穆天赐一直表现得像他尚未遇见柳宁之前得那副模样的话,同时其他孙子又表现出作为当家人所应具备的品质之时,穆员外也会考虑其他孙子作为当家人的可能性。 其实,穆员外对谁都没有说过,自己还是挺喜欢穆天浩这个孙子的。不然,也不会在穆天浩仅仅只有十六岁的时候,便将一部份家族的生意交给他管理。这也是穆员外培养穆天浩的一种手段。综合穆天浩两年下来的管理表现,穆员外还是挺满意的。唯一不满的大抵也就是觉得穆天浩在处理裴满父子这件事上太过缺少人情味了些。其他的倒也觉得穆天浩做的还不错。原本也想着等过了元宵节,对穆天浩夸奖一番,鼓励一下。可现在,偏偏却出了这样的事情。这样穆员外的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 握紧着的笔,始终没能落下,穆员外终究还是放弃了练字这一想法,呆呆的坐在书桌前,双眼无神的看着正前方。站在一旁的绿荷轻叹了一声,轻声喊道:“老太爷,老太爷……” 穆员外回过神来,说道:“哦,绿荷啊,什么事?” “老太爷,您还没用早膳呢,要不要......” “算了,没胃口,吃不下。”穆员外摇头拒绝道:“对了,你去将穆尽忠喊来,我有话问他。” 绿荷应了一声,便出去了。不多时,穆尽忠便走了进来,躬身道:“老爷,您找我?” “尽忠,前几日,我让你去查的鲁延年被投毒事情,你那里收到什么风声?” 穆尽忠沉声道:“老爷,老奴这里没收到什么风声。” “当真?” 穆尽忠一咬牙,说道:“是的。” 穆员外一拍桌子,指着穆尽忠说道:“你还想瞒我?现在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了,你还要瞒着,你究竟想把这件事瞒到什么时候?是不是打算在我死了之后,才肯说出实情?” 穆尽忠闻言,立马跪了下来,说道:“老奴不敢,老奴不敢。” “那你还不赶紧说!到底查出了什么?” 穆尽忠沉默良久,终于还是开了口,说道:“投毒的事情,确实是四少爷所为。老奴检查过,四少爷所用的剂量只能使鲁延年昏迷,并不会致命。老奴认为既然不会致命,而且六少爷又不愿将这件事捅出来。为了穆府的安定计,所以......” “天赐糊涂,难道,你也糊涂吗?你这一大把年纪难道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吗?如果你早点告诉我,那么今天的事情就不会发生。难道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知道吗?” “老奴只是觉得,四少爷本性不坏,只要给他机会,他一定会回头的。” “呵呵,你觉得。你觉得他会收手,那你告诉我,他现在收手了吗?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了,外人会怎么看待我穆府?我穆府几代人营造出来的名声,就这么毁了。这个责任,谁承担的起?” “老奴,老奴知错了,请老爷责罚。” 穆员外长叹一口气,靠在椅子上,略略的仰着头,带着满是疲惫的话语,说道:“责罚,现在责罚又有什么用?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在责罚你又能解决什么。罢了,你下去把,派人好生看管着侯五郎与天浩。” “是。”穆尽忠站了起来,看了一眼一副疲惫模样的穆员外,轻轻的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 另一边,穆文通的屋子里,穆天泽与余忠正在将整件事,包括穆员外的反应一五一十的告知穆文通。穆文通听后,虽然身子不得动弹,但神情却很是欢愉,他笑道:“这下,有老爷子头疼的时候了。一边是自己的孙子,一边又是穆府的声誉,两难的选择,我们且看老爷子如何处置好了。” 穆天泽笑道:“父亲,此事一出,他穆天浩从此再无翻身的机会,三弟,五弟不足为虑,剩下的就只有六弟了,不过,他这次也是办了件糊涂事,想来,在祖父的心里,地位怕是要降一降了。” “所以,接下来,就是你的机会了,午后,你就去看望看望老爷子,帮老爷子出出主意。明白吗?” 穆天泽笑道:“父亲放心,该说什么,儿子心里已经有了定数。” “嗯。”穆文通满意的眨了眨眼,说道:“侯五郎终究是个隐患,余忠,找个机会让他彻底闭嘴。” 闻言,余忠忙沉声说道:“是,大老爷。那侯五郎的妻儿如何处置?” 穆文通冷哼一声,说道:“为稳妥计,一并除掉了吧。万一侯五郎将此事告知了妻儿。”顿了顿,穆文通有笑道:“说来我这四侄儿还真是贴心,正觉着困呢,他倒立马递上枕头来了。若不是他闯出这番祸,想要扶泽儿上位,到还需好好计较一番呢。呵呵......” 穆天泽接过话题,笑道:“是啊,如此看来,我这四弟还真是贴心呢......” 穆文通淡淡说道:“现在算是迈进了一大步,也算是件好事。天赐侄儿在老爷子心中的地位可不低。泽儿,你得当心呐。” 穆天泽点了点头,说道:“父亲请放心,孩儿知道的。定会小心处置的。” 第一百六十九章 动荡的穆府(中) 穆员外的书房外,穆天浩的父亲穆文远正跪在地上,神色很是不安。刚从醉红楼回来的他,刚回府就听到小厮们传扬的关于自己儿子的事情,大惊失色之下,忙追问情况。当小厮将实情告知与他时,满身的酒意顿时消散的干干静静。满脑子的想着如何处理这件事,再也想不起醉红楼里的那些个莺莺燕燕。 穆文远跪在穆员外的书房外也有大半个时辰了,可是,穆员外却始终不曾让他进去。对于这个儿子,穆员外心里很是无奈。好的不学,整日就知道流连于青楼,酒肆之间。正事不做,就知道吃喝嫖赌。说起来当真让穆员外感到不满。在穆员外看来,但凡穆文远平日里能够对穆天浩多加看管教育的话,也就不会有今日之事的发生。所以,当穆文远出现在自己的书房外求见时,穆员外的第一反应就是不见。 此时的书房里,除了穆员外和丫鬟绿荷外,还有穆文达。穆文达也是早上起来后,听到小厮们的议论,这才得知事情原委。担心父亲身体地上他,得知消息后便立刻赶来,正好看见穆文远跪在书房外。穆文达看着自家沮丧的二哥,心里常常的叹了一口气,拍了拍穆文远的肩旁,进了书房,替二哥与穆天浩求情。 “父亲,二哥已经在屋外跪了大半个时辰了,您看是不是让他进来呢,二哥身子弱,这样折腾怕是会吃不消吧。”穆文达劝道。 穆员外冷哼一声,道:“让他跪着,整日鬼混在酒肆,青楼时,怎么没想过自己身子孱弱呢,哦,现在跪了半个时辰,才想起来身子弱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可是父亲,今日的事情二哥事先并不知情啊,若是二哥知情的话,也断然不会让天浩做出这样的事来得。”穆文达接着劝道。 “哼,要是平日里他少往酒肆青楼里去,多些时间管教天浩,也就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了。”穆员外仍是愤愤不已,依旧不肯松口。良久,大抵是想起自己二子那被酒色掏空的身子,终于还是松了口,说道:“唉,安常,讲你二哥换进来吧。” 穆文达大喜过望,忙应了一声,快步出去,搀扶着自己的二哥,走进书房。 穆文远在三弟穆文达的搀扶下,走进了书房,刚进书房,看到坐在书桌后,面色不快的父亲,忙挣脱开穆文达的搀扶,“扑通”一声又跪了下来,说道:“孩儿教子无方,累及家族,实在罪无可恕,但还望父亲看在天浩早逝的母亲份上,宽恕一二,有什么罪责,孩儿愿一力承担。” 穆文远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穆员外刚刚平复下里的怒气又“噌”的一下爆发开来。穆员外怒道:“好一个你一力承担啊,说的真好。那老夫倒要问问你,平日让你管教天浩,你哪里去了? 啊,你倒是给老夫说说,让你管教天浩的时候,你人去了哪里?酒肆?还是青楼?” “孩儿,孩儿……”穆文远神情萎靡,说不出话来。 “哼,现在倒知道大包大揽了?可惜啊,晚了,你儿子已经做出这般人神共怒的事情来了,你让老夫怎么挺起脊梁去面对芸芸百姓?” “孩儿教子无方,导致他犯下如此恶行,是孩儿愧对父亲,愧对我穆府先祖。孩儿我……” “行了,收起你那套说辞吧,现在再说这些有什么用,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看看你自己教出来的孩子,老三和你是一模一样,吃喝嫖赌无一不精,整日不见个人影,老五痴愚不堪。好不容易像个样的老四,呵呵,却能犯下这般重责,穆府若是交给你们,只怕不消十年,让你们败得个干干净净不谈,说不准还会遭遇牢狱之灾。” 穆文远被穆员外骂得满脸通红,只能跪伏在地上是,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时,穆文达说道:“父亲,还请您暂息雷霆之怒,天浩毕竟少不更事,但他本性不坏,只要善加教导,想必他会知错就改的。” “呵呵,少不更事,知错就改。你说的倒是轻巧,若是其他一些过错也就罢了,可现在是一条人命,知道吗?一条人命啊,难道你轻巧一番话就能换回一条人命吗?世上哪有这么轻巧的事。天浩必须受到严惩,同时,你们这些作为长辈的,同样少不了处罚。安常罚抄祖训三百遍,安定(穆文远的字)教导不力,杖责五十,罚抄祖训六百遍。绿荷,去唤小厮前来执行,我要亲眼看着安定受训。” “这,老太爷,当真要执行杖刑吗?”绿荷不安的问道。毕竟穆府已经有十多年未曾动用过杖刑。 “还要老夫再说一遍吗?还不快去!” 绿荷无奈,只能施礼应道:“是,老太爷,婢子这就去……” 穆文远自知躲不过去这番杖责,而且他也知道父亲是动了真怒,也不敢替自己求情,只能老老实实的跪在那里等待着,接受惩处。 可穆文达却急了,他忙道:“父亲,手下留情啊,父亲,二哥身子骨弱,这五十棍下去怕是会要了二哥的命啊,父亲,还望您手下留情啊。” 穆员外冷哼一声,说道:“多说无益,此次必须接受惩罚,不然,何以正我穆府规矩。” “父亲……” “你若再多说一句话,便连你一道打。哼……” 很快,一名管事带着两个小厮手持家法棍走了进来,他们将长凳摆好,上面垫上褥子,把穆文远压在长凳上,一左一右站立好,只等穆员外一声令下,便开始执行家法。 待小厮们准备就绪后,穆员外摆一摆手,说道:“执行家法。” 管事闻言,应了一声,喊道:“执行。” 两个小厮待管事一声令下,便开始动起手来,一时间棍影齐飞,棍肉相击,“噼叭”声不绝于耳,每被家法棍责打一下,穆文远便哀嚎一声,渐渐的,穆文远的臀部渗出了血迹,哀嚎声慢慢的弱了下来。 这一切,穆文达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忙上前跪倒在地,边磕头,边哀求道:“父亲,不能再打了,二哥真的受不住的,五十棍啊,这要全部打下去的话,二哥这条命可就没了啊。父亲,您快高抬贵手吧。” 穆员外依旧冷眼相向,不发一语。没有穆员外的指示,行刑小厮也不敢私自停下来,只能一棍接着一棍的责打着穆文远。 穆文达苦求父亲无果,又不愿二哥再受棍责,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伏在穆文远的身上,喊道:“要打就打我吧,二哥真不能在挨打了……” 穆员外终究还是没能继续打下去,他已看到穆文远此时已经昏迷了过去。摆了摆手,示意小厮们退下。穆员外满是疲惫的说道:“来人,将安定带回房中,把谷大夫找来,替安定诊治。” 顿了顿,穆员外又说道:“你们都退下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这一瞬间,穆员外仿佛苍老了十岁…… 第一百七十章 动荡的穆府(下) 看到儿子穆文远这副模样,穆员外心里难道就不难受吗?又怎么可能不难受呢。他一共也就三个儿子,不论那个儿子,对他而言都是心头肉啊。这样惩处儿子,打在穆文远的身上,痛在穆员外的心里。 可是,责打穆文远却是必行之事。为了穆府的声誉,他必须要这样做,子不孝父之过。作为儿子的穆天浩做出这般人神共愤之事,作为父亲的穆文远又怎么能避免得了追责呢。所以,这份责打,他穆文远必须要受着。 穆天浩的处置,穆员外现在还没想好,到底如何去办。但是,有一点,是他现在必须要做的,那就是维护穆府的声誉。从穆家先祖开始经商后,对于名声,声誉,穆家一直都是很重视的。历经几代人的维护,发扬,穆府的声誉那是有口皆碑的。而现在,在穆府出了人命官司,这对穆府声誉的打击不可谓不重。该如何弥补,是穆员外当下最为急迫的事情。所幸,现在鲁延年被人谋害的消息还只限于穆府范围内,尚未传扬出去,当下尚还有机会弥补,不然,一旦传扬出去,那穆府百年声誉,顷刻间,便消散的无影无踪。 可如何去维护声誉呢,又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情。想要维护声誉,可谓是千难万难,可要毁掉声誉,却是一件轻松简单的事情。这个道理,穆员外很是清楚,同时,也很是头疼。 “绿荷,绿荷。” 绿荷一直站在屋外,听到穆员外的呼声,立刻便走了进来,问道:“老太爷,您找婢子?” 穆员外揉了揉发胀的脑袋,说道:“绿荷,去告诉穆尽忠,让他无论如何,都要将这件事压下来,绝不能传出府外,同时,严令府内小厮,丫鬟们私下谣传此事。” “是,老太爷,婢子这就去办。”绿荷应了一声,轻轻的将门关上,转身便去寻穆尽忠。书房里,只剩下穆员外一人,眼下在尚未想出对策之前,穆员外能做的,只有将鲁延年被穆天浩毒害这件事的影响压倒最低,绝不能传出穆府。 一时间,穆府上下迫于穆员外的权威,以及穆尽忠的铁腕手段,整个府里对此事,噤若寒蝉。再不敢有一人私下谣传此事。穆府的日常生活仿佛是回到了正途上,只是,这仅仅只是表面的现象。若是穆员外不能处理好此事,那么危机最终还是会爆发出来。 刚过午时,穆天赐一路急行,终于是赶回到了穆府。从得到紫红菇后,穆天赐的心就再也按捺不住,只想着赶紧赶回穆府,将紫红菇交给谷大夫,好让他为鲁夫子诊治,这样才能尽快的将鲁夫子遇袭昏迷一事掩瞒过去。刚到穆府的他,尚未得知早晨发生的一切,还以为一切顺利。 穆天赐下了马车,与姐姐穆沐暂时分开后,便匆匆忙忙的往自己院子里赶去,同时,差一随行小厮去将谷大夫唤道自己的院子里来。在回自己院子的一路上,穆天赐渐渐的觉得府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一个个的都是行色匆匆的模样,彼此之间不敢说话。穆天赐对眼前的这副景象很是奇怪,但是,暂时没有去深究。直到他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时,他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院子里,小珠儿与果儿两人正在收拾着早晨遗留下来的残局。屋子里,院子里一片狼藉。穆天赐踏入自己院子的那一刻,便觉得十分奇怪。加上府里给他的异样的感觉,让他再也忍不住了,问道:“小珠儿,果儿,院子里发生了什么?为何这般慌乱模样?” 果儿与小珠儿神色慌张,不敢答话。穆天赐边往屋子里走去边问道:“本少爷在问你们话呢,你们两怎么都不说话?这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小珠儿低声,局促的答道:“六少爷,老太爷不让说......” “不让说?到底什么事?”穆天赐越发不解,可当他看到屋内床榻上空空如也时。忙厉声问道:“说,鲁夫子去哪里?为何不在床榻上躺着?” 小珠儿与果儿迫于压力,顿时跪了下来,哭道:“六少爷,您就别问了,老太爷不让婢子们说啊。不然尽忠阿祖不会饶过婢子们的。” 就在穆天赐准备追问之时,被他派去请谷大夫的小厮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说道:“六少爷,谷大夫不愿过来。” 穆天赐情急之下,一把拽住小厮衣衫,怒道:“不愿过来?为什么?谷大夫说了没?” 小厮紧张道:“谷,谷大夫,说,说了,人都死了,还看什么病......” 闻言,穆天赐如遭重击,愣愣的松开了拽住小厮衣衫的手,呆呆站在一旁,喃喃道:“人都死了,人都死了。谁死了?”穆天赐茫然的看着屋里的床榻,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忙走到小珠儿面前,直直的盯着小珠儿,问道:“小珠儿,你说,鲁夫子怎么死的......” 小珠儿依旧不愿说出实情,可穆天赐却不愿放弃,在他不断逼问下,小珠儿终于还是说出早上发生的一切。 听完小珠儿的叙述后,穆天赐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自语道:“四哥,四哥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就在穆天赐颓废沮丧之时,绿荷走进院子里,说道:“六少爷,老太爷让您去趟他的书房。” 穆天赐是怎么走到穆员外的书房里的,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就只知道自己茫然的跟在绿荷的身后,下意识的走着路。等他稍稍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走到穆员外的书房里了。 穆员外看着面前这个在外奔波几日的孙儿。心里忍不住的叹息着。此时的穆员外已经从穆天赐的随行人员中了解到了这些日子以来穆天赐是如何不辞辛劳的找寻着紫红菇的下落,也知道了,在穆天赐找到紫红菇后,是如何火急火燎的赶回穆府。穆员外了解这种好不容易找到了希望,却发现希望变成了绝望的感觉,所以,心里也为穆天赐感到一丝心酸。 但是,这份心酸并不能替代穆天赐在这件事情种所犯的错误。所以穆员外决定还是需要好好告诫穆天赐一番。 穆员外冷冷的说道:“天赐,你知道错了吗?” 穆天赐茫然的抬起头,看着祖父,很是不解,问道:“祖父,孙儿,孙儿做错什么了?” 穆员外背着手,走到穆天赐的面前,盯着穆天赐的眼睛,说道:“你错就错在没有在你发现这件事的实情后告知与我。从而导致你四哥犯下如此重错。” “这件事,孙儿真的做错了吗?” 穆员外叹道:“错了,大错特错。你以为你替天浩瞒下,他就会感激你,他就会从此不再犯了吗?事实呢,你都看到了,你的掩盖并没能让他知错就改,反而促使他铤而走险。即便在他派人行恶之时被天泽看到了,却还是晚了一步,一条人命就这样葬送在你四哥的手里。你觉得,你替他掩盖实情,得到了一个好的结果了吗?祖父可以清楚的告诉你,若不是你的知情不报,或许鲁延年便不会死。他的死,你也要承担一定的责任。” “孙儿,孙儿,孙儿不知道会这样......” “天浩固然有错,但是你,知情不报,亦是有错。所以,你也该罚。去吧,去穆尽忠那里领十棍家法棍,回去罚抄祖训五百遍。绿荷,你带天赐去吧。” 第一百七十一章 处置办法 穆文达的话,穆天赐或许会有些抗拒,但是对穆员外的话,穆天赐从来只有接受,而不会去抗辩什么。所以,穆天赐老老实实的去了穆尽忠那里,领了十棍。虽然只是十棍,但这十棍下来,穆天赐的臀部明显肿了一大圈。稍一动弹便痛彻心扉。 不过,身体的疼痛远不及穆天赐内心受到的创伤。他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的,任由小珠儿给他上药。心里仍是在想着穆天浩谋害鲁夫子这件事。他真的没想到事情竟会走到这一步,明明自己都在为穆天浩掩饰了,为什么他就看不出来呢,还非得要动手谋害他人性命。现在东窗事发,他穆天浩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穆天赐并不清楚,但是有一点,他很是明白,那就是,无论是什么样的惩处,穆府从今日过后,受这件事情的影响,穆府势必被埋下一丝裂痕。而这道裂痕是变得越来越大,还是被弥补上,这些,穆天赐暂时还不能确定。但是至少眼下,接下来的日子,整个穆府,不复安稳。 儿子受罚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穆文达的耳朵里。穆文达看了一眼昏迷在床榻上的二哥穆文远后,对丫鬟们匆匆吩咐了句好好照看二老爷后,便急急的赶到穆天赐的屋子里。刚进屋子,就看到儿子肿胀发紫的臀部,感到一阵一阵的心疼。 穆文达侧身坐在儿子的床榻便,轻声问道:“天赐,还疼吗?” 穆天赐轻微的摇了摇头,说道:“爹,没事,尽忠阿祖没有让人太用力打,过两日就好了。” “天赐,你可知祖父为何处罚你?”穆文达显然穆天赐受罚的缘由一无所知,所以,他忍不住问道。 穆天赐叹了口气,说道:“爹,四哥弄伤鲁夫子这件事,我从一开始就知道。祖父罚我是责怪我不曾尽早的将这件事的实情告知他。”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说呢,你说了,或许就没有今天的事了。你看这一天,整个府里都乱成什么样子了。传了出去,让外人怎么看待我们穆府。” “爹,我一开始是想替四哥把这件瞒下来的。我不想大过年的,家里因为这件事而变得乱糟糟的,只是,我没想到四哥竟然会下这么大的狠手。爹,你说四哥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穆文达只是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儿子这个问题,倒不是他不愿说,只是到现在,他也没想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到这一地步。穆文达长叹一口气,轻轻的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安慰道:“既然已经发生了,你就不要多想了,这几天好好养伤,你二伯也挨了杖责,现在昏迷着,我去看看他。”说完,穆文达又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儿子的屋子。 另一边,准备就绪的穆天泽慢悠悠的走到穆员外的书房外。穆天赐受罚的消息,他已经从果儿那里听来了。他知道,现在该是他出场的时候了,再晚点,这场戏可就要落幕了,到时候自己的这番“苦心”不就白费了吗。难得这么好的机会,能让自己在祖父面前展露一下。白白浪费太可惜了。 穆天泽稍稍整理了下衣衫,轻轻的敲了敲门,说道:“祖父,孙儿能进来吗?” 半晌,穆员外疲惫的声音从屋子里传了出来:“进来吧。” 穆天泽的嘴角扯过一抹弧度,很快便收了起来。他低眉垂手的走了进去,对穆员外躬身一礼,说道:“祖父,孙儿来替六弟求情,六弟尚还年幼,行事难免考虑不周,但他的本意肯定是好的。所以,还请祖父宽宥六弟。” 穆员外摆了摆手,说道:“天赐知情不报,导致这般严重后果,该罚。看在他年幼无知的份上,并没有加重惩罚已经算是不错了。求情的话,你就不用说了。我知道该怎么处理。” “是,祖父,那四弟呢?不知您打算如何处置四弟。孙儿觉得四弟尚还年轻,加之被贼人挑唆。这才一时鲁莽,犯下大错。但孙儿相信四弟本心还是良善的,祖父能否给四弟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呢?” 穆员外冷哼一声,说道:“本心良善的话,他也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样的人怎会是我穆家子孙。他这样做可有为我穆家声誉考虑过半分?” “祖父,还望您看在二叔的份上,饶了四弟这一回。孙儿相信,经过这一次的教训,四弟定然不会再犯了。” 穆员外闻言,顿时怒道:“正是因为你二叔平日管教不严,这才出了这番丑事。你还想让我饶了他?你想置我穆府声誉于何地?” 穆天泽忙跪了下来,说道:“祖父,四弟毕竟是您的孙子啊,您总该给他一个改过的机会啊。” 穆员外突然想起幼年时的穆天浩,那个粉嫩可爱的稚子,只要见到自己,便会缠着自己不放,用着软糯的声音喊着“阿祖,阿祖”。一时间,不由得老泪纵横。叹道:“我有何尝能狠下心来惩处他呢。可是,这次他犯的不是一件小事啊。那可是一条无辜的人命啊,他怎么就能狠下心来谋害了呢。若是不严惩的话,又怎么对得起鲁延年的家人,又怎么对得起我穆府先祖百年积攒下来的声誉呢。” “祖父,四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这当哥哥的也很是心痛,更是愤概。可是,四弟毕竟是您的亲孙子,我的手足兄弟,孙儿真的不忍心看他遭受牢狱之灾。事情发生后,孙儿一直在想如何处理这件事。好让这件事情能够迅速的平息下去,终于,孙儿想到一个办法,不知可行与否,还请祖父参详一二。” 穆员外点了点头,说道:“你有什么想法就说吧。” “祖父,孙儿以为首先第一步,我们应该迅速平息府里的传言。孙儿知道府中大多数小厮,丫鬟并未看到事情发生的那一幕,只要我们稍加诱导,说是四弟虽然想谋害鲁夫子,但是,晚了一步,鲁夫子在此之前已经不治身亡了。这样,四弟也能从谋害性命转变成为欲谋人性命。而且,鲁夫子毕竟年岁大了。说是受伤导致身子急剧变差,从而导致身亡,这也能勉强说的过去。” “第二步,孙儿觉得,我们应该摆出一副严惩的态势出来,比如说,取消四弟族祭资格,让他待在镇外庄园内反思己过之类的。总之就是府里做出严惩不怠的样式出来,让所有人看到我们穆府绝对不会容忍这样的恶行出现。” “第三步,就是鲁夫子的后事,我们一定要办的隆重,同时给鲁夫子的家人一笔重金,安排好他们的将来。总之就是与他们达成和解,满足他们的一切要求,不让他们因为此事而闹大。破坏我穆府的声誉。这些,就是孙儿所想的办法,祖父您看是否可行?” 穆员外点了点头,说道:“你的想法我会考虑的,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安静会儿。” “是,孙儿告退。”穆天泽躬身一礼,慢慢的退出了书房。 穆天泽的想法,基本上与穆员外的办法不谋而合。无形间加重了这个办法在穆员外心中的分量。穆员外沉吟许久,长叹一口气,定下了主意。他提起笔来,在纸上匆匆写下几行字,走出书房,将纸交给随侍丫鬟紫鹃,说道:“紫鹃,将这东西交给穆尽忠,让他按照上面的指示来办。” 第一百七十二章 愤然离府 关于穆天浩的惩处结果很快便传遍了穆府。这不是小道消息,而是从穆尽忠手上传扬出去的,这也就可以看作是穆员外的意思。得知消息后,穆天赐不顾臀部的疼痛,在小珠儿和穆沐的搀扶下,再次去了穆员外的书房外,跪倒在地,恳求穆员外法外施恩。 穆员外对穆天浩的处罚决定很简单,只有两条。第一杖责五十,第二镇外穆氏庄园转到穆天浩名下,收回穆天浩手上一切权限,同时穆天浩的名字从穆氏族谱上除名。这两条处罚无论那一条,对穆天浩来说都是一个很严重的惩处。杖责五十,以穆天浩年轻,健壮的身子想要熬过去不算太难。但最为沉重的处罚便是将穆天浩从穆氏族谱上除名。如此一来,也就意味着穆天浩从此再也不是穆氏子弟,与穆府在没有任何关系。不得不说,穆员外此举很是严厉。但是,从另外一方面想,至少穆天浩保住了一条命,不用替鲁延年抵命。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但不是所有人对这样的惩处决定都能接受的。就好比穆天赐,他委实没想到祖父竟然会下达如此严重的惩处决定。他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这样的决定,所以,不顾姐姐穆沐的劝说,硬是迈着沉重的步伐去向祖父求情。 书房外,穆天赐强忍着臀部传来的痛感,跪在地上,朝着书房里喊着:“祖父,祖父,还请您高抬贵手,收回成命吧。这样的处罚对四哥来说太沉重了。祖父,祖父,您就饶了四哥这一次吧......” 可是,无论穆天赐如何呼喊,书房里始终不见有一丝动静。穆天赐也不放弃,一遍一遍的喊着,一副你不答应,我绝不罢休的模样。 穆沐看着这副倔强模样的弟弟,心里很是焦急,一来她担心穆天赐会就此惹怒祖父,二来,她也担心穆天赐的伤势会加重。所以,她守在穆天赐的身旁,不停的劝着他:“弟弟,你别这样,祖父会不开心的,要是他再处罚你的话,你的身子会吃不消的,你现在屁股还受着伤呢。你先起来,咱们回去慢慢商议对策好了。” 穆天赐摇了摇头,说道:“不,姐姐,我不起来。祖父不收回成命我就绝不起来。这样的处罚对四哥太过严厉了。四哥虽然有错,但是犯不着用开出族籍来惩罚他啊,没有家族的庇护,四哥往后怎么生活啊。” “可是,祖父现在正在气头上,不论你怎么劝,祖父都不会答应你的。你这样,只会惹恼祖父啊。” “鲁夫子的死,我也有错,祖父要处罚,就连我一并处罚了吧。只是这样对待四哥,太不公平了。” 书房的门打开了,穆员外站在门边,冷冷的看着穆天赐,沉声说道:“你倒是说说,怎么个不公平法?” 见祖父总算是出来了,穆天赐精神不由得一振,忙说道:“祖父,您也说了,如果不是我替四哥隐瞒的话,四哥也不至于会走到今天这一步,那这样说的话,我也是从犯啊。既然我是从犯,为什么我只是受到十下杖责,罚抄祖训这样简单的惩罚,而四哥却要被开除族籍呢。祖父,您这很明显就是在偏袒孙儿啊。” “既然你觉得对你的惩罚太轻巧的话,那你再去穆尽忠那里领二十杖责吧。但是,穆天浩的惩处,我是不会改变的,为了我穆府百年声誉,这样的惩处,必不可少。”说完,穆员外转身就往书房里走去。 穆天赐忙道:“祖父,难道穆府的声誉就这样重要吗?四哥可是您的孙子啊。也是我的四哥啊。一个活生生的人难道还比不上一个虚无缥缈的声誉吗?” 穆员外闻言,并没有转过身来,只是淡淡的说道:“我没想到这样的话竟然会从你的嘴里说出来,天赐,你太让我失望了。穆氏声誉,是每一个穆氏子孙该用生命来维护的东西,既然穆天浩丝毫不不顾穆氏声誉,那么他就没有资格继续当我穆氏子孙。而你,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穆氏声誉对你而言,也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既然这样,你也就不用再府里待着了,随穆天浩一并去镇外庄园吧,什么时候想清楚了,穆氏声誉到底重不重要,什么时候再回来。” 穆天赐的驴脾气上来了,“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愤然说道:“去就去,我就不信,难道一个所谓的声誉能比得上血脉至亲。”说罢,穆天赐甩开穆沐搀扶着的手。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很快,穆天赐领了杖责后,拖着疼痛无比的身子,乘上了牛车,搬去了镇外庄园。 穆天赐为穆天浩求情,顶撞穆员外的事情很快便传遍了整个穆府,穆文达得知消息后,要不是有小厮搀扶着,只怕当时便会直接昏倒过去。勉强稳住心神的穆文达忙去找穆员外,替儿子求情。却被无情的拒绝了。同时还被勒令严禁去庄园看望儿子,如若不然的话,穆文达同样也会被革除族籍。显然穆员外此时是被气昏了头,可穆文达着实不敢冒这样的风险。所以,出了焦急在穆府煎熬着,他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消息同样很快传到了穆天泽的耳中。得知这则消息的穆天泽,简直是喜出望外。这样的结局委实出乎了他的意料,让他一时之间难以自已,差点欢呼出声。穆天泽迫不及待的赶到了穆文通的院子里,将这样的好消息与父亲分享。 穆文通听完消息后,笑道:“这样的收获,确实出乎意料。不过这样也好,老爷子一向看重穆府声誉,视声誉超过生命。他也要求后继者必须以发扬穆氏声誉为己任。这下,天赐侄儿在老爷子心中的地位怕是要下降了好多,好多。泽儿,你的机会来了。往后的日子好好的在老爷子面前表现表现,将来,这穆府就是你的囊中之物了。” “是,父亲,孩儿一定会好好表现的。得不到祖父的宠爱,六弟不过一届小毛孩儿罢了,我难道还比不上他吗?至于老三,老五就更算不上什么了,他们连与我竞争的份都没有。” “话虽如此,凡是未到最后,还是放松不得。”穆文通吩咐道,同时又问道:“老爷子对侯五郎的处理结果出来了吗?” 穆天泽答道:“出来了,交送官府。按杀人未遂处理。至于鲁延年的死,上下统一口径,说是病死的。” 穆文通点点头,说道:“既然这样,找个机会,将侯五郎除掉吧,莫要让他说漏了嘴。余忠,这件事,你去办吧。还有,侯五郎的家室,一定要找到,除掉,明白了吗?” 余忠闻言,立马答道:“老爷放心,这回小人亲自去办。侯五郎的家室,我也找了绿林里的人去办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嗯,谨慎些,总无大错。” 第一百七十三章 兄弟和解 穆文达的屋子里,穆沐正哀哀的哭泣着,穆文达手足无措的来回走着。两人都在为穆天赐的处境担忧着。很显然,这一次,穆员外是动了真怒。这么严厉的处罚,别说穆沐了,就连穆文达都未曾见过。往常,穆员外即便再怎么动怒,最多也就是训斥一番,惩戒一下,也就过去了。从来都不会将开除族籍这样的话放在嘴边。而这一次,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无疑是在表明,穆员外对穆天赐是有多么的不满。 穆沐哀声问道:“爹爹,弟弟这一次真的会像四哥那样被被开除族籍吗?” 穆文达哀叹一声,说道:“我也不知道,你祖父这一次怕是动了真格了。天赐这一次真的是太糊涂了,他难道不知道对他祖父来说,穆氏声誉要高于一切吗,竟然还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那我们该怎么办啊,弟弟的倔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想让他去认错,除非祖父收回对四哥的惩罚。不然根本不可能,可是,四哥这一次犯下这么大的错。祖父怎么可能会收回成命啊。难道,我们就看着弟弟被开除族籍吗?” “当然不了,只是,为父现在也没想到什么好的办法来挽回。而且,现在你祖父正在气头上,谁说话都不管用。” 这时,屋外有小厮传来消息,说是穆文远醒了过来,想请穆文达去他那里一趟。穆文达点了点头,对着传话的小厮说道:“我知道了,你先去和二老爷说下,就说我马上就来。”说完,穆文达转过身,对穆沐说道:“沐儿,爹爹去看看你二伯。你就在这里待着,那里都不要去。更不要想着试图找你祖父求情,知道吗?” 穆沐无奈的点了点头,随即又伏在桌子上哀哀的哭泣着。小桃看穆沐哭的伤心,心里也很是难过,她轻声的安慰道:“小姐,小姐,您不要再哭了,都已经哭了这么久了,在哭下去的话,眼睛会吃不消的。” “小桃,我心里难受,你就让我哭会儿吧。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帮弟弟。” “小姐,少爷的脾气您也懂得。咱们谁都劝不了他的。要不然,咱们找柳宁试试?少爷就和他关系最好了,或许他能帮着咱们劝劝少爷呢?” 是啊,还有柳宁,自己没有办法劝弟弟回头,但是柳宁主意那么多,或许他会有办法劝弟弟。而且,他和弟弟的关系最为要好了。他的话,弟弟应该会听些。 想及此处,穆沐顾不上哭泣了,忙对小桃说道:“小桃,你快去找个小厮,赶紧赶去青石桥村,把这件事告诉阿宁,让他想想办法,劝弟弟回来。” “哎,小姐,我这就去。” 穆沐看着渐渐走远的小桃,心里止不住的祈祷着,希望柳宁能够不负重托,将倔脾气的弟弟劝回来。 太阳西沉,一轮残阳映照在半空中,将这个槐刘镇染的一片金黄。槐刘镇外,穆府庄园内,一对难兄难弟趴在不同的房间里。臀部传来的痛感,让他们动弹不得,稍一动弹,便痛彻心扉。可对穆天浩来说,身体的疼痛,远不如内心受到的煎熬来的猛烈。两年了,从他接手穆家布匹生意后,所作所为即使有些偏颇,但其出发点却还是为了穆府的根本着想。包括这一次,虽然自己是谋害鲁延年的性命,但是,从根本上来说,他还是不愿意放弃自己所拥有的穆府的权力。在他看来,穆府想要壮大,只有自己能办得到。其他人,全完比不上自己。这正是这种近乎偏执的自信,才促使他为了不丢失权力而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别说手掌穆府经营权限了。就连最基础的身份,都被穆员外革除了。对穆府而言,他穆天浩从此只是路人,再无干系。每每想到这里,穆天浩心里就是被千万只手撕扯般难受。他想哭,却哭不出来,只能咧着嘴干嚎着。 房门被打开了,两个小厮抬着一张床板,待着穆天赐走了进来。备受打击的穆天浩再也没什么心思与穆天赐一教高下。只是随意的瞥了穆天赐一眼,一言不发,神情很是沮丧萎靡。 穆天赐轻声唤道:“四哥......” 穆天浩没有作声,依旧神情沮丧的呆呆地看着视线的前方。 “四哥,我来看看你的伤势如何了。” 穆天浩终于有了点反应,他冷冷的说道:“你来干什么,看我笑话吗?我用不着你猫哭耗子假慈悲。” 穆天赐苦笑道:“四哥,你看我现在这副样子,还用得着看你的笑话吗?” 穆天浩这才发觉,此时的穆天赐与他一样,受了杖责。一时间,不由得有些讶异,问道:“你为什么被杖责?” 穆天赐叹了口气,解释道:“四哥,其实,你做的这些事,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了。了解我藏东西习惯的,整个府里,除了我之外,也就你和二哥了。事发当天,我看到你的神情,便猜了出来。只是,当时我没有告诉祖父罢了。包括之后,你让人给鲁夫子下毒,我也都知道,这些事情的主谋是谁。” “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不去向祖父举发我?” “举发你,这很容易,可是,一旦我举发你了,后果是什么,四哥,你想过没?” 穆天浩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穆天赐解释道:“如果我举发了你,那么你必然会被祖父惩罚,以你的性子,断然咽不下这口气,必然会报复我,而我呢,为求自保,只能反击。从此,穆府就会因为你我两人相互攻讦,再无宁日。好好的穆府从此不复团结。这不是我所愿意看到的。所以,我选择了替你瞒下此事。” “那你为什么去寻找紫红菇?” “我找紫红菇,只是为了能让鲁夫子早点醒过来罢了。他一日不醒,这件事便一日不得安定下来。所以,我想找到紫红菇,让鲁夫子早些醒过来,然后,我会请求他,让他帮着我瞒下这件事。只是,我没想到,我好不容易找到紫红菇了,还没赶回来,你就已经动手取了他的性命。” 穆天浩良久沉默不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了,直到丫鬟进来替两人点了灯后,穆天浩方才说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事情已经被大家知道了,我也被祖父革除了族籍。从此,我,什么都不是了。”顿了顿,穆天浩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也被杖责。” 穆天赐轻叹一声,说道:“我向祖父求情,希望他不要为了所谓的穆氏声誉而革除你的族籍,没想到反而被祖父训斥惩罚,所以,我也就受到杖责了。” 穆天浩呆呆的看着穆天赐,他没想到,事发之后,在每一个人恨不得都要与他撇清关系的情况下,竟然是面前这个他曾经最为厌恶的六弟,反而替他去求情。一时间,他满心思绪,却无从开口。千言万语只汇成一句感概:“唉......” “四哥,你放心,我一定会让祖父收回成命的。一定不让他革除你的族籍。” “算了,我也算是想明白了,祖父一项最重声誉,而我这一次有犯下这么大的错。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就收回成命呢。罢了,罢了。事到如今,我也就没什么奢求了。” “四哥,你别灰心啊,只要我们好好想想,一定会有办法的。” “办法,呵呵,算了,我乏了,要睡了。办法什么的,我不指望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抽丝剥茧(上) 虽说穆天赐铁了心要让穆员外收回对穆天浩的惩处决定,但是,具体怎么操作,如何实施,他现在委实是一筹莫展。毕竟他也知道,这一次穆员外是真的动怒了。而且,穆天浩犯的错确实是太严重了,不是简单的一句两句劝说,就能让穆员外收回成命。但是,即便这样,穆天赐也不愿放弃,他仍是想要尝试一下,他不能眼看着穆府从此走向分裂。一个家,就应该好好的,完完整整的才算好。 直到鲁夫子身亡后的第二日午时,柳宁才得知了消息。倒不是传话小厮有意拖沓,而是穆沐差人传话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夜路难行,虽然穆沐心里很是着急,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让传话小厮第二日一大早乘坐马车,赶去青石桥村,将柳宁接来。 小厮将消息告诉柳宁时,柳宁正在收拾着家里的行装,即便没有小厮过来接他,他也打算后日清晨便启程返回槐刘镇。但这件事情一出,柳宁不得不将行程提前。他与柳柱,张氏说明情况后,又与沈秀才告别后,便坐上穆沐派来的马车,火速赶回槐刘镇。一路上未曾耽搁。下午时分刚过半,柳宁便赶到了穆府庄园外。让小厮先行回穆府复命后,柳宁便整理下衣衫,大步踏进庄园。 穆府上下,没有一个小厮丫鬟不认识柳宁,同时,他们也知道穆员外很重视柳宁,所以,在庄园里,柳宁一路畅行无阻,很快,便来到了穆天赐修养的屋子里。柳宁轻轻的咳嗽一声后,便走了进去,笑道:“哟,穆小少爷,听说你被打屁股了呀,来,快把屁股撅起来,给我瞧瞧。” 穆天赐看清来人后,不由得有些惊喜,可当他听到柳宁的话后,忍不住啐道:“阿宁,你大爷的,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如果是的话,麻烦你那里爽快,那里呆着去,别站在本少爷面前碍眼。” 柳宁收起调笑的模样,叹道:“你说呢,你姐火急火燎的让小厮赶去我家给我报信,我一听到消息就着急赶来了,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你说,我是真的来看你的笑话的吗?” 穆天赐讪讪道:“我姐也真是的,怎么什么事情都和你说,让你看到我现在这副样子,实在有些丢人。” 柳宁轻轻在穆天赐腿上拍了一下,说道:“丢人?没什么好丢人的,你姐也是关心你,才想让我来帮帮你。你呢,也就不要埋怨你姐了。” “这回,我看你想帮我,太难了。虽然四哥有错,但是祖父的惩罚太严厉了。我想让祖父收回成命,结果,你也看到了。而祖父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你说,现在还能有什么办法来挽回?” 柳宁冷笑一声,说道:“你觉得你祖父惩罚的太严厉了?我不这么看,即便我再不喜鲁夫子,但,我也知道,那是一条人命,你四哥害死了一条人命,只落得一个被开除族籍的处罚,在我看来已经算是很轻了,按照我本意的话,我根本就不想帮他什么。如果不是冲着你穆天赐的面子,我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我也知道,四哥这次错得离谱,但是,他毕竟是我四哥,我真不想看到他如今这副模样。你是没看到,四哥原本是一个多么神采飞扬的人,可现在,却是一副神情恹恹的模样。阿宁,我知道你主意多,你就帮帮我四哥吧,算我求你了。” 柳宁从穆天赐的眼神中读出了乞求的意思,心里不由得哀叹一声,点点头,说道:“即便你这样说,可是,我现在也没什么把握啊。如果非要让我说的话,你祖父能收回成命的概率不超过一成。” “那怎么办?这样说来的话,四哥不是铁定回不去穆府了?没有家里的支持,他拿什么生活啊。” “如果只是为了让你四哥将来能好好的生活,这个我倒是能帮你。重返穆府,我看悬。不过,我到现在还没想明白,为什么会这么巧,你刚找到紫红菇,你四哥就迫不及待的动手了。找到紫红菇的消息当时应该还没传到穆府里吧,你四哥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一会府里,就发现鲁夫子已经身亡了。” “你四哥呢,关于这件事,我想问问他,我总觉得这件事不是我们表面看得那么简单。” “在别屋呢,你等等,我让小厮带我们去。” 不多时,柳宁便与穆天赐出现在穆天浩的屋里。此时的穆天浩依旧是昨日那副沮丧萎靡的模样。穆天赐微微的叹了口气,说道:“四哥,有些事情,我想问问你。” 穆天浩低低的“嗯”了一声,穆天赐随即问道:“四哥,你是怎么知道我昨日回府的?我出去找紫红菇的消息只有祖父与谷大夫两人知道,其他人都以为我是陪着姐姐去找阿宁玩耍的。” “是侯五郎告诉我的,前日后半夜,侯五郎突然到我的屋子里,告诉我这条消息,原先我也不知情。一开始,我也只是想让鲁延年一直昏睡不醒罢了。” “那他是怎么知道的,侯五郎这人与我完全没有交集,按理说,我做什么事情,他应该不知道啊。” “我不知道,不过现在在追究这些问题还有必要吗?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再深究也没什么必要了吧。” 柳宁淡淡的说道:“这是我想知道的事情,天赐不想看到你被革除族籍,希望我能帮他想想办法,让你重回穆府。” 穆天浩瞥了柳宁一眼,问道:“你是谁?你能有什么办法?” 穆天赐忙道:“他是柳宁,是我的挚友。阿宁的鬼点子很多,或许他能有什么办法让四哥你重回穆府呢。四哥,你把整件事情完完整整的告诉他吧。” 穆天浩看着穆天赐,叹道:“大抵的情况,你也知道我没什么好补充的。” 柳宁问道:“我想知道,一开始是什么缘由促使你定下主意对鲁夫子投毒的?” 穆天浩答道:“一开始,我也没拿定主意,当时,我不小心弄伤鲁延年后,心里很是慌张,一时间没想出什么好的办法来掩饰,后来,还是二哥来我院子里,找我喝酒。期间跟我说,明眼人不止他一个,他能发现的事情,别人也能发现,还说什么事情到了这一步,我能做的也只有拼命的掩饰下去,不让大家发觉。所以,我才想到找来侯五郎办这件事。用草菇下毒的办法也是侯五郎提出来的。不是我想推诿什么,而是在侯五郎提及草菇之前,我确实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东西能使人长时间的昏睡不醒。” 闻言,柳宁喃喃道:“挑唆?我怎么觉得你们的二哥用心不良呢?表面上像是在给穆天浩出主意,但像样的主意没看到,说的话倒有些挑唆穆天浩的感觉。” 穆天赐蹙眉道:“没理由啊,四哥出事,鲁夫子身亡,我被罚,他能有什么好处?”突然穆天赐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表情愣住了,渐渐的一抹惊恐的神色出现在脸上,他喃喃说道:“不会吧,没理由啊。” 穆天浩不是傻子,柳宁话一说,加上穆天赐的表情让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说道:“哼,怎么没理由了。祖父很早之前就说了,穆家下一任族长就从我们这些孙辈中挑选,三哥,五弟不在祖父的选择之中,剩下的也就你,我,还有二哥,现在,我被革除族籍,你又被祖父如此严惩,二哥继承族长的机会不就大上许多。哼,他倒是好算计,一件事,一举双得。” 穆天赐摇摇头,说道:“不会的,二哥不是那样的人。我们肯定是误会他了。” “误会?我看不见得吧,这样的好事,让我,我也做。穆府族长的位子摆在面前,有什么狠手下不去的?” 穆天赐仍是摇头,他不愿相信,是自己的二哥一手策划出这些事情。目的就是想让他自己更加靠近族长这个位子。 柳宁拍了拍穆天赐的肩膀,说道:“现在先别忙下定论,是不是你二哥下的手,我想,找侯五郎问问清楚,或许也就能知道了。如果是你二哥下的黑手,那么侯五郎一定就是他的人。” 第一百七十五章 抽丝剥茧(下) “侯五郎是老二的人?你有什么根据?侯五郎成为我的手下不过两年时间,那时候,老二已经外出游学去了,怎么可能安插人手在我身边?”听到柳宁的断言,穆天浩满是不解,随即问道。 柳宁点了点头,说道:“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先问你一下,你有让侯五郎去探查天赐的行踪吗?” 穆天浩摇了摇头,答道:“没有,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我根本就不知道那时候的天赐已经猜出来鲁延年是我弄伤弄昏的,我又怎么会去派人监视他呢。” “那就应该错不了了。你没有派他去监视天赐,那么他从哪里得来的天赐寻到紫红菇的消息。很显然,肯定是有人告诉他的。那么又是谁告诉他的呢,联系上穆天泽对你说的那番类似挑唆的话,我想他们之间应该是有某种联系。至于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联系的,我想也只有当面询问他们才知道了。对了,侯五郎现在在哪里?” “好像是暂时还关押在府里,等鲁延年的亲人来了之后再当着他们的面,移交官府。” “还好,还来得及。” “来得及什么?” “你们两先在这里好好养伤,我这就去穆府,探探侯五郎的口风,一有消息就告知你们。如果我们的判断没错的话,那么我想让穆天浩你重返穆府应该会有一线机会。” 穆天浩与穆天赐对视一眼,郑重的点了点头,说道:“好,一切就拜托你了。” 在穆天赐的安排下,很快,柳宁便坐上了返回穆府的牛车。 柳宁赶到穆府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穆沐的耳中,她一得知消息便火急火燎的找到柳宁,不等柳宁说什么,便急不可耐的说道:“阿宁,天赐怎么样了?” 柳宁安慰道:“别担心,现在他们的情况都还好,只是天赐的性子你也知道,非得让穆天浩重返族籍才肯罢休。一时半会儿我也想不出太好的办法,就先回来了。” 穆沐急道:“那怎么办?想要让祖父收回成命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啊。” “我感觉这件事不是我们看到的这么简单,所以有些情况想要确认一下,可能需要文达叔帮忙,你看……” “好,你跟我来,我们这就去找我爹。” 穆沐带着柳宁在穆文远的院子里找到了穆文达,柳宁将他的疑惑与穆天赐两人现在的情况与穆文达,穆文远说了之后,穆文达当机立断,火速带着柳宁来到看押侯五郎的地方。迫于穆文达的威势,看守侯五郎的小厮们并未过多的阻拦,柳宁得以顺利的见到了侯五郎。 看押侯五郎的地方是穆府一处荒废已久的屋子,由于长时间未曾打扫过,屋子里满是灰尘。还时不时的有一阵阵的霉味传入鼻中。环境很是糟糕。 侯五郎就处在这样的环境下,双手被束缚住,羁押在荒废的屋子里。 柳宁与众人协商后才便一个人走进了屋内。一开始,谁都没有说话,侯五郎沉默以对,柳宁呢?也只是坐在侯五郎的对面,冷眼看着靠坐在墙边的侯五郎。屋子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僵持。 经过长时间的沉默后,侯五郎终于开了口,他冷冷的说道:“小子,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哪里来的回那里去吧。” 柳宁轻笑一声,说道:“这里确实不是我该来的地方,不过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你替我解完惑,我自然也就离开了。” 侯五郎冷笑一声,说道:“你是谁,凭什么我要替你解惑?” “我是谁,对你来说并不重要。不过,若你想死的不冤枉的话,我觉得你还是老实交代你和穆天泽之间的关系。” “你什么意思?” “我没其他的意思,只是在想,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了,你觉得穆天泽还会留你姓名吗?毕竟死人比起活人,更能保守得住秘密,不是吗?” “呵,我并没有什么秘密。更谈不上保守什么秘密。” “好吧,你不愿承认你与穆天泽之间的关系,我也不强求,只不过,我倒是好奇,穆天浩并未让你去监视穆天赐,那么穆天赐得到紫红菇的消息,你又是从何而知?难道不是穆天泽告诉你的吗?” “你到底想怎么样?” “很简单,告诉我你和穆天泽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我虽然救不了你的命,但是我可以想你保证,如果你死了,我会让一切真相大白,不会让你白死。那些躲在幕后的人,我会一一的揪出来。” “你?不过一稚子罢了,凭什么让我相信你?” “就凭你现在除了我,没其他的选择了。坦白告诉你,我不是穆府里的人,与穆府上下所有人都没有什么利益冲突,也只有我说的话,才能让所有人都相信。你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我想你也明白,穆天泽他们是不会让你继续活太久的。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不用我多说了吧。” 侯五郎安静的看着面前的这个稚子,心里反复咀嚼着他的话。确实,从一开始侯五郎便知道这件事功成之后,为做实穆天浩的罪责,自己必然难逃一死。甚至可能连自己的妻儿都难逃毒手。不然,他也不会放下五百两银子不要,而是让自己的妻子带着孩子赶紧逃离槐刘镇了。穆文通父子的心黑与狠辣,他见过了太多太多。自己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一件工具罢了,作为工具的自己又有什么理由让他们对自己网开一面呢?至所以,就像这个坐在自己面前的稚子说的那般,他侯五郎的命,所剩无几。 可是,他不知道面前的这个稚子究竟是谁派来的,万一是穆天泽派来的,那么自己只会死的更快。所以,侯五郎冷冷的问道:“你是谁派来的?我凭什么相信你和穆天泽没有关系?” 柳宁从衣衫里取出一块金牌,金牌上一面刻着“穆”字,而另一面则是一个“常”字。这面金牌是穆文达所特有的,拥有这面金牌的人也就意味着他是穆文达的亲信。这面金牌是柳宁来见侯五郎之前特地向穆文达要来证明身份的东西。在这个时候,是一个表明柳宁不是穆天泽派来的人的最佳证明。 侯五郎认识穆文达的特有金牌,他点了点头,说道:“我相信你不是穆天泽派来的。不过有些话,我现在还不能说。这样吧,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便告诉你,如何?” “好,你说,只要我办得到。” “如果我死了,你便将我缝在内衫上的钱袋子取走,找到我的妻子,把钱袋子交给她,届时,她会给你你想要的东西,但是,你得保证护得她与我儿子的周全。如果我没死,那么当我对峙公堂时,我会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实情。” 柳宁郑重的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护你妻儿周全,也请你一言为定。” 侯五郎深深的看了柳宁一眼,说道:“我信你,就像你说的,我没有选择的权利了。同样的,我也绝不失信。” 柳宁与侯五郎约定好后,便离开了。柳宁已经从侯五郎那里得到了想确认的事情,有些话也就不用说的太过通透了。 翌日清晨,小厮传来一条消息,侯五郎死了,死因,咬舌自尽。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下一步行动 翌日清晨,柳宁尚未从睡梦中清醒过来,便被火急火燎赶来的穆沐吵醒。待柳宁穿好衣衫后,用冷水洗了下脸后,穆沐再也忍不住了,急急说道:“阿宁,侯五郎死了。不久前有小厮来报,现在消息都传遍整个穆府了。” 柳宁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嗯,早想到他会有这么一天了,只是,我没想到这一天这么早就来了。” 穆沐愕然,问道:“什么意思,你知道他会死?” “嗯,当我觉得他背后隐藏的人不是穆天浩的时候,我就猜到,他必然躲不过一死。只有他死了才能坐实穆天浩的罪名。” “那现在怎么办,他死了,就查不出他背后的人,这样就不能减轻四哥的罪责。不能减轻四哥罪责,天赐那倔脾气说什么都不肯轻易低头的。” “没事,我们还有其他的办法。我先去办件事,一会儿去庄园见找天赐,今日,我会让他老老实实回来认错的。” “当真?”穆沐狐疑的问道。 柳宁笑了笑,说道:“我何时骗过你了?你就安心吧。我保证黄昏前,天赐一定被我带回来。” 穆沐嫣然一笑:“好,那我等你好消息。” 按照与侯五郎的约定,柳宁在穆文达的帮助下,顺利的拿到了钱袋子。里面除了几块散碎银子与一封信之外,在没有其他的东西。信件是封好的。作为接受过现代教育的良好青年,柳宁充分的尊重了死者的意愿,不曾私自将信件拆开。只是将它连同钱袋子一起收好。 做完这些事后,柳宁便坐上了牛车,出发,去镇外穆府庄园。现在,他已经知道了一些内幕,那么也是时候劝穆天赐低头回穆府了。毕竟,早上还答应了穆沐。答应了人家的事情,说什么的都该完成,不是吗? 牛车载着柳宁来到穆府庄园。得到消息的穆天赐,在小厮的帮助下,又去了穆天浩的屋子里,等待着柳宁的出现。他很想知道,这一次柳宁带来了什么样的消息。 柳宁刚进屋子,穆天赐便迫不及待的问道:“阿宁,怎么样?查到什么了没?” “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那个?” 穆天赐忙道:“当然是好的,你快说。” “侯五郎虽然没有直接承认他与穆天泽的关系,不过却也没有否认。而且,我也从他那里拿到了信物。只要找到他的妻子,我想一切也就明白了。” 穆天浩问道:“为什么一定要找到他的妻子?难道,他死了?” 柳宁点点头,说道:“不错,这也就是坏消息了。侯五郎今早死了,死因是咬舌自尽。现在穆府里传言说,侯五郎是畏罪自杀,我早上也见过他的尸体了,确实是咬舌自尽的模样。不过嘛。我不觉得他会自杀。昨晚我见他的时候,他还是很想活着的。这样一个人,不可能轻易的选择这么一个极端的路。所以啊,我更倾向于他是被灭口的。” 穆天浩冷哼一声,说道:“哼,肯定是被老二派人灭了口,目的就是要坐实我的罪责。” 柳宁道:“行了,你有什么好生气的。就算他不死,你的罪责也减轻不了多少。毕竟谋取鲁夫子的命还是你定下的主意。即便穆天泽在其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但是还是改变不了你谋人性命的罪。” 穆天浩抗辩道:“那不一样,如果他没有挑唆,参与的话,或许我也不用走到现在这一步。” 柳宁冷哼一声,说道:“是吗?我不觉得,如果你真的没有这个心思的话,不论别人怎么挑唆你,怂恿你,你仍旧不会去谋人性命。而如今,你已经谋人性命了,这就说明,在你心里的深处,你还是漠视其他生命。一旦他们威胁到你,你还是走到现在这一步,只不过,穆天泽的参与加快了你的脚步罢了。” 穆天浩恼羞成怒,高声喝道:“你不过一介稚子,你知道什么!” 柳宁摊了摊手,说道:“我虽然年纪小,但至少我比你更明白什么是尊重他人的生命。而你呢,到现在还没明白自己究竟错在那里,真是白长我几岁了。” 穆天浩借着怒道:“你算什么,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穆天赐见气氛变得不对。忙劝阻道:“四哥,你先别生气,听听阿宁有没有其他的消息。阿宁,你也是的,少说两句吧,我四哥已经在反省己过了。” 穆天浩冷哼一声,虽然看向柳宁的神情仍是忿忿,但终究还是听进了穆天赐的劝阻,不再继续争辩什么。而柳宁呢,则是摊了摊手,说道:“其他的也没什么特别的消息了。你们也体会到了穆天泽的手段了。他是不会那么轻易的让我们抓住把柄的。现在能指望的,也就是我从侯五郎那里得到信物了。期望它能给我带来些有价值的消息。” 穆天赐问道:“那我们去那里找侯五郎的妻子?” “不知道。侯五郎没说。” 闻言,穆天浩顿时大急,怒道:“不知道?你在耍我吗?” 穆天赐也说道:“阿宁,你别逗我们了,你怎么可能没问侯五郎,他妻子在哪里呢。” “我确实没问,而且,我知道,就算我问了,他也不会说。” 穆天赐问道:“为什么他不会说?他不说的话,又为什么把信物给你呢?” 柳宁叹了口气,说道:“天赐,我是拿着你爹的金牌去找他的,凭着金牌让他认为我是你爹的人已经是极限了。以他谨慎的性格,能交给我信物已算是难得。又怎么可能轻易的告诉我他妻子的藏身之处呢。” “那怎么办,找不到他妻子,这信物留着还有什么用啊。” 柳宁仔细的考虑了一下,说道:“侯五郎说了,让我好好照顾他的妻儿。既然他这么说了,我想他的妻儿藏身的地方应该就是我们能找到的地方,不然,他这话说的也没有意义。所以我想接下来我们分两步走。第一步,天赐,你随我回穆府,向你祖父低头认错。这样,有你当挡箭牌,可以方便接下来穆天浩的行动。同时呢,你出面,让你爹暗中派心腹寻找侯五郎妻儿的消息。第二步,就是穆天浩这边了。我想你经手穆府生意两年的时间,手里应该有一批信得过的人把。让他们暗中收集有关侯五郎和穆天泽的一切消息。不管是已经确认的事实,还是道听途说的谣传。这些都要收集起来。你们两人,一人在明,一人在暗,两边交错掩护着。只有这样,才能着实有效的探听到消息。一旦找到侯五郎妻儿后,就是我们翻盘的时候了。” 穆天赐看了穆天浩一眼,有些犹豫不决,问道:“我一定要回穆府认错吗?我不觉得我错了啊。” “嗯,一定要回去。不但要回去认错,而且,你还得拿出更加出色的态势出来竞争穆府族长的位置,只有这样,才能更好的掩饰住暗中搜寻侯五郎妻儿的人手。” “可,可我不想就这样回去,我想让四哥重回族籍后再回去。” 穆天浩淡淡道:“六弟,我觉得柳宁说的不错,你还是先回去吧。你的心意我了解。不过为了遏制老二的上位,只有你回去才行。毕竟祖父还是很疼爱你的。” “可......”穆天赐仍是有些迟疑。 柳宁劝道:“如果你想让你四哥重返族籍的话,还是回去的好。就像你四哥说的,遏制住穆天泽的上位。一旦他上位了,到时候想让穆天浩重返穆家族籍的话,就更难了。” 穆天赐沉吟良久,终于点了点头,说道:“好吧,阿宁,我便随你一道回去。” “嗯,这件事,表面上暂时就先到这里,接下来的一切行动,都是再暗处进行。” 第一百七十七章 暂告段落 与穆天浩商议了些关于下一步行动计划的细节后,柳宁便随穆天赐离开了。回屋的路上,穆天赐不安心的问着:“阿宁,我有些担心,要是我们找不到侯五郎的妻儿,又该怎么办?关于这点,你有对策吗?” 待两小厮将穆天赐安置好了,退下之后,柳宁方才说道:“天赐,刚刚你四哥在场,有些话,我没法说。接下来的我要说的话,只能你我两人知晓,千万不要传到你四哥的耳朵里。” “为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和四哥说?” “老实说,我不太相信你四哥。我担心这些话让你四哥知道了,不但不会帮你,反而会妨碍到你。” “什么意思?” “就像我刚刚说的那样,我不是很放心你四哥,你想想看,你四哥能为了不丢失穆府生意上的权力而做出杀害鲁夫子的事情。从此可见你四哥的心里,看重权力多余人命。在这样的情况下,若是他知道了我想让你回去的真正目的的话,难保他不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伤害你们。而这点,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所以,有些话,我觉得还是不告诉他比较好。” “阿宁,你别卖关子了,你到底想说什么?这些和找不到侯五郎妻儿有什么关系。” “天赐,天下这么大,槐刘镇周边,你穆家生意能涉及到的地方也不小,这种情况之下,你想找到两个人,不啻于大海捞针。而且,就算找到了侯五郎妻儿,拿到了侯五郎与穆天泽之间的关系证据,那又能怎么样?老实说,我不觉得有了这个证据,就能让你祖父收回成命,让你四哥重返穆府。毕竟我说过了,穆天泽在这件事情中只是起道一个推动的作用,真正做决定的,还是你四哥。如果,你四哥没有伤人性命的心思,那么即便穆天泽再怎么煽动,你四哥依旧不会做出这样的恶行出来。所以。我觉得,你祖父不会因为穆天泽在其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就会让你四哥重返穆府。很大的概率是你祖父依旧维持现在的判决。所以,我们接下来做的这些事,很有可能只是无用功。” “那怎么办,既然是无用功,那我回穆府又有什么必要?” “不,你错了,正因为这样,你才更要回去。以现在我们看到的穆天泽的一面,一旦让他继承穆府,那么接下来你这一房将会被他打压,甚至迫害。而且,穆天泽继承穆府,你四哥彻底回不了族籍。能让你四哥重返族籍最好的办法就是由你出面。只有你将来当上族长后,而你四哥有做出一些对穆府有贡献的事情,那么,身为族长的你,才能顺利成章的让穆天浩重返族籍。所以,你回穆府,与穆天泽竞争穆府族长的位子还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情。而我不想让你四哥知道这件事情的缘由,就是怕他知晓我的目的后,会暗中给你使些绊子,阻碍你拿到族长位子。穆天泽的手段你也看到了,为了能让你全心全意的竞争族长,那么就不能把精力浪费在提防穆天浩的身上,你明白了吗?” “为什么,好好的一个家,非得要变成这个样子?” “天赐,我只能说,这样太正常了,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疯狂的事情做不出来。亲兄弟都能反目成仇,更何况你们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亲兄弟呢。” “族长这个位子,我真的有必要要去争夺吗?” 柳宁笃定的点了点头,说道:“嗯,有必要,除非,你愿意看到穆天泽做出一些伤害你和你爹,还有你姐的事情来。” “不,我不想看到这一幕发生,阿宁,你说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接下来第一步,就是我说的那样,回府,跟你祖父认错,然后,坐等小心应对穆天泽的出招。他既然能使阴招对付穆天浩,那么对你,肯定也不例外。但是暂时我们又不知道他会怎么做,所以,我们只能等着,见招拆招。” “好吧,我知道了,一会儿我就让小厮帮我收拾东西,然后,就回府去。但是,阿宁,有一点我要说明,我不想学二哥那样使阴招,所以,当他没来招惹我时,你也别想让我主动招惹他。四哥的事情,我也会让我爹差人好好办的。总得要努力一下,即便祖父真的不会因此让四哥重返族籍,但就这样让我眼睁睁的看着现在这样的他,我也是不愿意的。” “当然,你放心,你四哥的事情,我会想办法帮你的。当然了,既然我身为你的书僮,自然也会在你竞争族长上出些主意。只是,你看之前说的每个月2贯钱是不是少了点,穆小少爷,要不要再补贴些?” 穆天赐犯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说道:“你滚,整个人掉钱眼里出来不了都。” “没办法,我要养家啊,要养一帮子人,钱财什么的,自然是越多越好。” “一帮子人?哪来的这么多人?” 柳宁打了个哈哈,笑道:“这个啊,之后再和你说,现在你该做的就是跟我回穆府。省的你姐,你爹担心你。” “嗯,差不多了,就走吧。” 忙碌的一天,很快就过去了。穆天赐听从了柳宁的劝导,乖乖的跟着他回到了穆府,老老实实的去跟穆员外道歉认错。当然了,被训斥一顿,自然是免不了的。但穆员外终究还是心疼穆天赐的。看到穆天赐一副诚恳的认错态度,加上高高肿起,满是血痕的臀部,心里多少也有些不忍。稍加训斥之后,也就放穆天赐回自己的屋子了。 穆天赐回府,被穆员外原谅,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欢喜的,不用说,自然是穆文达与穆沐他们。对于劝说穆天赐回府的柳宁,他们两人自然也很是感激。特别是穆沐,看到弟弟能回府,高兴的将自己随身携带多年的荷包送给了柳宁。柳宁看着荷包,样式虽然挺不错的,就是用的时间长了,多少有些旧意,心里有些感慨,想着:“唉,可惜了,这荷包换不了多少钱......” 愁的人,自然也就是穆天泽父子了,不过,他们也知道穆员外很是宠爱穆天赐,也没指望单靠这一件事就能让穆员外从此不在疼惜穆天赐。所以,短暂的失落之后,很快便振奋了精神。等待机会,谋划下一步行动。当然了,一些表面功夫,他们还是要做的。穆文通行动不便,所以呢,这些表面功夫自然都是由穆天泽亲自出面。当穆天赐从穆员外的书房出来后,穆天泽很快便去了穆天赐的屋子,不仅带来了亲切问候,同时还带来了治疗棍棒伤的良药。若是让不知情的人看到,只会感叹一声,好一副兄友弟恭的场景。 入夜时分,穆天赐让小厮将柳宁请到自己的屋子里来,柳宁刚进了屋子,穆天赐便迫不及待的让服侍他的丫鬟们退下。对柳宁说道:“阿宁,你知道我二哥来看望我的事情了吧。” 柳宁点了点头,答道:“嗯,我知道了,怎么了?” “唉,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里再作怪,总觉得二哥今天跟我说的话,总让我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嗯,行了,你暂时就先别想太多了。好好养伤才是正事。你只要自己当心些,不要做出什么忤逆老员外的事情,那穆天泽想抓你把柄,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不过啊,你也别表现得对他有戒备啊。保持平常心对待就可以了。毕竟吧,咱咱们现在的推测,都还没有实证。” “好吧,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我会注意的。” “嗯,哈......”柳宁打了个哈欠,看了看屋外的夜色,说道:“时间不早了,我回去睡觉了。你也早点睡。” “干嘛这么早睡觉?” “我的小少爷啊,我跟你可不一样,明儿还得去看宅子呢。我爹,我娘,还有一帮子人马上就都要过来了。我不得提前把住的地方准备好啊。本来指望你的,可是,看你现在这副样子,是指望不上了。所以啊,赶明儿起个早,早点去牙行看看情况。” “好吧。” “嗯,反正呢,现在这件事暂时告一段落了,你呢,也就别多想太多了,好好过日子吧。” 第一百七十八章 洽谈合作(上) 元宵佳节过去了,悠闲的新年年假也渐渐的走远了,家家户户也慢慢的从休闲中走了出来,重新走上为生计奔波的道路来。作为芸芸众生之中的一员,苏子谭自然也不例外。为了偌大的苏家,他重整旗鼓,开始为新的一年努力奋斗。只是,当他开始忙碌之时,回顾今年这个新年,他的心里,总觉得有些遗憾。似乎是少了些什么。可是,对他而言,这个新年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究竟是那里少了点什么,那里多了些遗憾呢?苏子谭一时间也没想明白。 直到他按照约定,为盛林胜送来一批颜料之时,他才知道,原来这个新年自己感觉缺少的,是万通茶馆的说书与相声。 当他重新走入槐刘镇,看到偌大的万通茶馆时,他突然想起了,年前自己再万通茶馆的所见所闻。那个引人入胜的说书故事,那个逗人开怀相声节目。一点点的钻进了他的脑海在,久久不能平静。不能去想万通茶馆,一旦想到了万通茶馆,苏子谭的心里啊,就像是被千万只蚂蚁爬过一般,瘙痒难耐。可是,现在还不是去万通茶馆过瘾的时候,盛林胜定的这批货,还没送到他盛记染坊去。还得暂且忍耐片刻,待生意交接完毕后,看看时间还剩下多少,视情况,再决定要不要去万通茶馆过过瘾。 毕竟是经常有这生意往来的老客户了,苏子谭的货物交接进行的很顺利。只是当他走进盛记染坊时,却发现,染房里除了几名管事外,并为曾看到盛林胜的踪影。这一点让苏子谭很是奇怪,按盛林胜往常的习惯,每次货物交接的时候,他都必然在场。可这一次却没有看到他,让苏子谭不由得有些疑惑,所以,苏子谭拉过一名盛记染坊的管事,低声问道:“徐管事,你家东主呢?为何这一次没看到他?难道出了什么事了吗?” 徐管事笑了笑,说道:“苏掌柜的,您多虑了,今天万通茶馆推出了几个新的相声节目,我家东主心里难耐,特地一早早的就赶过去,占个好位子。准备好好过个瘾。” “哦,原来是这样啊。”听到徐管事的话,苏子谭的心里再也按捺不住了,他拉过自家手下一名伙计,吩咐道:“你在这里看着,我有些事情,要去处理一下。等这边的货物交接完毕后,你们就去驿站边上的客栈等着我。我很快就会过去寻你们。知道了吗?” 伙计点了点头,说道:“掌柜的放心,这点小事就交给小的们来办,您安心去忙您的事吧。” 苏子谭满意的拍了拍伙计的肩膀,搭上自家的牛车,迅速的朝万通茶馆赶去。 当他赶到万通茶馆时,才发现,此时的万通茶馆里已经坐满了人,根本就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让他坐下来一边品茶,一边看相声。就连楼上楼下桌椅间的过道上,都站着好些人。看到这一幕,苏子谭不由得摇头感慨道:“如此热闹,这茶馆东家怕是得乐疯了。” 还好,苏子谭从徐管事那里得知了盛林胜此时正在茶馆里看相声,所以,苏子谭拉住茶馆里的一个跑堂伙计,问道:“这位伙计,打听一下,盛记染坊的东家,盛掌柜,他人在那里,我是过来寻他的。” 被拉住的伙计想了想,笑道:“我知道他,他就在楼上雅座,这位客官,您请随我来,我带您去找他。” 有茶馆伙计的领路,苏子谭很顺利的就来到了盛林胜的位置旁。此刻的盛林胜正全神贯注的看着台上的新出台的相声节目,对苏子谭的到来,丝毫没有发现。 “盛兄,盛兄。盛兄......”苏子谭轻声的唤道,可是盛林胜依旧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苏子谭无奈的笑了笑,点了一壶茶水和一份茶点,在盛林胜的身边坐了下来,与盛林胜一道,仔细的观看起相声节目。渐渐的,苏子谭的心神全被台上的节目吸引住了,忘却了与盛林胜攀谈。 直到台上的相声节目结束了,苏子谭与盛林胜同时长舒一口气时,盛林胜才发现原来在他的身边,坐着苏子谭。盛林胜忙拱手笑道:“原来是苏贤弟,不知苏贤弟何时到此的啊?” 苏子谭回了一礼,笑道:“盛兄,你可终于注意到小弟了。小弟来此也有些时间了,期间,小弟也曾向盛兄打过招呼,可惜啊,盛兄的心思全在这相声节目上,对小弟的来到,完全没有注意到。” 盛林胜哈哈一笑,说道:“是盛某人的不是,来,我以茶代酒,向苏贤弟赔个不是。”说完,端起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 苏子谭笑道:“其实不瞒盛兄,小弟这新年里啊,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今日按照与盛兄的约定,送来一批染料。当小弟踏入这槐刘镇之时,才发现,原来啊,小弟觉着缺少的东西,正是这万通茶馆的说书与相声。往日不曾觉得新年在家有什么单调的,可自从见识过这里的节目后啊,小弟这心里总是惦念着。这不,刚将货物送至盛兄你的染坊里,小弟便再也呆不住了,连忙赶了过来,准备好好过个耳瘾。” 盛林胜笑道:“苏贤弟的心情,愚兄能够理解。愚兄今年过年这几天里,也总觉得家里少了些什么。着实枯燥无味。所幸,这万通茶馆在新年年假里每日都有开门做生意,所以愚兄这才能够把这日子每日过得精彩万分啊。” 苏子谭叹道:“盛兄这日子过得可真叫小弟羡慕啊,可惜偌大的金阳府竟找不到一家茶馆能与这万通茶馆相媲美。不,准确说来应该是小弟走过的那些地方,竟都没有一处能与此处相比。若是这金阳府能有一处地方与之相同的话,小弟这个新年也就能过得美满万分了啊。” 盛林胜笑道:“这也是我槐刘镇之幸啊,能有这样一处好地方,供你我好好放松,休闲一番。” 苏子谭环视一圈后,笑道:“盛兄,你看这茶馆里,真是座无虚席。想来这茶馆的东家是赚的盆满钵满啊。真好啊,若不是小弟没这福气,不然,到也想开一家这样的茶馆,每日坐着看看戏,都能有大把的银钱进账。怎么都好过小弟现在整日在外奔波,却换不来多少养家钱啊。” “嗯,你这么一说,倒也是的,若我是这茶馆的东家就好了。也省的每日为染坊的销量担忧。苏贤弟,不然,咱们去找这茶馆章掌柜问问?” “问问?问问什么?”苏子谭不解,问道。 盛林胜压低了声音说道:“哎呀,苏兄,你糊涂啊。金阳府是不是没有这样的一间茶馆?要是你也能在金阳府开上这么一间茶馆,那么岂不是坐在家里数钱呢?” 苏子谭毕竟是经商之人,经盛林胜这一番点拨,立马就想到了其中的关键处。是啊,这样一间生意火爆的茶馆,这么精彩的说书与相声节目,又怎么可能不吸引人呢?只要能保证每天的客流量,那么,这银子,不就主动的往自己的口袋里蹦嘛。所以,苏子谭一拍大腿,说道:“是啊,还是盛兄你想的透彻。走,咱们这就去找那章掌柜商议商议,看看能不能向他取取经。学学怎么开这么一家茶馆。” 盛林胜饮了一口茶,指着柜台方向,说道:“说走就走,咱们现在就去。” 第一百七十九章 洽谈合作(中) 从柳宁回到槐刘镇后,这一天天的日子过得,让柳宁觉得充实得过了头。从一开始的处理穆天赐的事情,到后来的租赁宅子,再到搬家,这一件件的事情压了过来,让柳宁忙的手脚不沾地。也不知道算不算的上幸运,原本过了元宵节后,书塾就该开课了。但正因为鲁夫子的死,沈秀才又暂时还未回到槐刘镇上,书塾的课时便往后延迟了。不然,柳宁又要忙着这些事,又要去书塾上课,还真是会分身乏术。不过,这些事情处理下来,也让柳宁更加坚定早些培养出一些办事伶俐,对自己又有认同感的人手。 所幸,这些日子的忙碌总算没有白费。穆天赐老老实实的认错后,便一直待在穆府里养伤,整日乖乖的,没有再出来胡闹。穆天浩依旧将自己关在穆府庄园里。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但至少眼下还没折腾出什么事情。宅子呢,柳宁也已经选好了,定下来了。宅子距离万通茶馆很近,也方便柳宁进学。宅子占地四亩,整体看起来能有七成心,暂时也不需要修缮。除却了些必要的生活设施之外,还有不少空的屋子,柳宁算了下,虽然稍显紧凑些,但是完全能满足未来几年里的生活需求。柳柱与张氏带着村子里的孩子们于前日搬了过来,大大小小的行李,花费了一日半的功夫,总算是全都收拾好了。其实只是行李的话倒还无所谓,柳宁家小业小的,能有多少行李。主要还是八个孩子的家长,总觉得自家孩子的生活全依赖柳宁家,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所以在送孩子们过来的时候,顺便捎来了好些生活用品,大包小包的堆满了整整两辆牛车。柴米油盐的什么都有,那副架势倒像是将自家全都搬空了似的,看得柳宁很是无语,但碍于人家一片好心,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帮着打些下手,一道将这些东西收拾好了。 不过,总算忙碌的日子过去了。一切都慢慢的步上了正轨。柳宁心里的一块大石也算是落了地,宅子里暂时也没什么需要处理的事情,接下来只要等沈秀才带着吴婷婷,黑胡子,李奶奶搬过来就行了。该为他们准备的东西也全都准备好了。这下彻底闲下来的柳宁总算是能够抽出些时间去万通茶馆看看,这么长时间没去了,要说不惦记那是假的,毕竟现在柳宁的收入大部分还是指望万通茶馆的,要是万通茶馆出了什么幺蛾子,柳宁一家子只能去喝西北风了。所以,将家里事情都安排的妥善的柳宁,带着一帮子孩子们,齐齐杀向万通茶馆。打发孩子们听说书,看相声的同时,引起孩子们对万通茶馆的兴趣,顺便呢,柳宁也能够看看近期万通茶馆的经营情况。可谓是一举三得。柳宁不由得暗暗为自己的机智而感到骄傲无比。 “章叔,这段日子真是辛苦您了。也多亏了您,茶馆才能这么顺利的经营下去。”万通茶馆的三楼的一间雅室里,柳宁正在与章楠闲聊着。柳宁能来茶馆转转,章楠还是很开心的。毕竟茶馆是柳宁他们开办的,章楠自己只是一个代为管理的掌柜,有些事情,还是得让柳宁点过头之后,才能拍板定下主意。 章楠笑道:“嗨,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能看到咱们茶馆的生意一天好过一天,我这心里也是舒坦。” “嗯,这倒是,现在就指望这茶馆赚钱养活我们了。” 见柳宁说的有趣,章楠不由得大笑几声,问道:“柳公子,听说你把家搬到镇上了?要是有什么地方需要我们帮忙的,你招呼一声。” “基本上都收拾好了,唉,章叔,您是不知道,前两日可真把我给累惨了。又要忙着收拾家里,又要看着这群孩子,真是让我半点不得闲。” “哈哈,柳公子,你自己不就是孩子嘛。怎么现在升为孩子王了?” “章叔,你就别取笑我了。对了,跟您说个事儿,您要是有空闲的话,顺便帮我教导一下这些孩子们,我想将来如何可以的话,让这些孩子们帮着咱们一起经营茶馆。” 章楠笑了笑,说道:“这个没问题,只要他们愿意跟我学,我自然会好好教导他们。”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一名茶馆伙计在门外说道:“章掌柜,有两个客人想见见您,说是有些想法想和您说说。” 章楠答道:“行,我知道了,这就过来。”说完略带歉意的看了一眼柳宁,说道:“柳公子,要不然你和我一起去看看?”柳宁笑着点了点头,两人便出了雅室,去见这两名宾客。 这两名宾客自然就是苏子谭和盛林胜两人。他们商议了一下,觉得不论能不能事成,还是有必要跟万通茶馆的掌柜说一下,万一成了呢? 不一会儿,柳宁便于章楠出现在苏子谭和盛林胜的面前。当苏子谭看到两人时,心里多少有些好奇。苏子谭是见过章楠的,所以,见章楠过来了,倒也不觉得奇怪,他好奇的是,在章楠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孩子。他不知道三个大人谈论生意,一个孩子跟在一边做什么,但是,他也没有多问。毕竟他关注的还是章楠这人。 盛林胜就不同了,他看到柳宁后,表现得有些欣喜了。盛林胜的家就在槐刘镇上,对于万通茶馆背后东家是三个孩子的传闻,他多少知道一些。而且他基本上天天都会来万通茶馆听书,看相声,所以对万通茶馆的一些内幕消息自然是知道的不少。当他看到柳宁时,他便猜出来了,面前的这个孩子很有可能就是万通茶馆的东家之一。一旦确认着孩子确实是东家之一的话,那么想谈成这笔生意,也就更方便了。 所以,盛林胜不顾苏子谭的讶异,笑着与章楠打过招呼后,问道:“章掌柜,不知这孩子是否贵馆东家之一呢?” 柳宁本不想出声,只想看看他们会有什么事情。但听到盛林胜这么说的话,也就不在掩藏什么,笑道:“这位掌柜的好眼力,小子柳宁,正是茶馆东家之一。不知有什么地方能帮上您们?” 苏子谭闻言,顿时讶异道:“盛兄,章掌柜,这名孩童竟然茶馆的东家,你们不曾开玩笑吧。” 苏子谭的惊讶可以理解,毕竟柳宁才八岁,不论他实际心里年龄,但看起来就是一个孩子。一个孩子会是这样一个生意兴隆的茶馆东家,搁谁都会感到惊讶。 章楠和盛林胜相视一眼,笑了笑,未曾说话。柳宁上前一步,拱手笑道:“这位掌柜的,小子确实是茶馆的东家之一,不过,这茶馆最大的东家可不是我,而是穆府的小少爷。您有什么是与我说也是一样的。在茶馆里我还是能拿的了主意的。” 苏子谭看着面前自信无比的柳宁,勉强收起惊讶的心情,欠身回了一礼,说道:“既然如此,鄙人也就不客气了。是这样的,鄙人是金阳府人氏,家里做些染料的生意。年前曾来此体验过一次。可就那一次却让鄙人留下了太深的印象。无论是说书,还是相声,让鄙人久久不能忘怀啊。倒不是鄙人自夸,因为家里生意的缘故,天南海北的也走过了不少地方,什么样的茶馆都见过一些,但像这万通茶馆的却还是只此一家。所以,鄙人便想着能不能再你们这里取取经,回金阳府也开办这么一间茶馆。也让金阳府的百姓们能体验一下这般新奇的茶馆。公子,你看,这是否可行啊?” 这个消息对柳宁来说还是很不错的。正磕睡着呢,就有人递来了枕头。柳宁也想过如何打开茶馆经营局面,正巧,苏子谭这个想法提了出来,倒是与柳宁不谋而合。柳宁笑道:“这样啊,倒也不是不行,具体细节上面咱们再商量商量。要不,两位掌柜的楼上雅室请,咱们好好说道说道,如何?” 苏子谭大喜过望,忙到:“小公子请......” 第一百八十章 洽谈合作(下) 槐刘镇虽然是座规模较大的镇集,但是人口,资源都很有限。即便茶馆每日的进账都很不错,但想要扩大茶馆规模却还是一件比较困难的事情。毕竟现在茶馆经营时间不长,账面上可用的资金并不多。大楚有没有银行,只有钱柜。虽然钱柜也能提供子钱服务,但是,他要收取的利息却十分高昂。十分不划算,所以,扩大茶馆经营这件事,只能暂时压下。按照柳宁的打算,等日后茶馆的账面上资金有了富裕,再找个合适得地方开办第二家万通茶馆。一步一步的将茶馆经营成一个像四方楼,顺德书铺那般全国性的大型商业品牌。 如何扩大万通茶馆的经营,柳宁在开业之前就仔细的考虑过,也曾为了锻炼穆天赐和刘虎,而将这个问题交给他们考虑过。三人零零总总的也说了不少的办法,但是正是因为资金短缺,柳宁只能延缓计划的实施。不过,现在好了,苏子谭的出现,让柳宁扩大茶馆经营的计划得以其他实施。 柳宁虽然心里很是欢喜,但是呢,脸上却没有流露出分毫。毕竟是谈生意嘛,表面功夫还是得做做的嘛。 万通茶馆三楼雅室,也就是柳宁之前与章楠呆着的那个地方。现在多了苏子谭与盛林胜两人。茶馆伙计送来了两壶热茶以及一些糕点后,便离开了。柳宁轻啜了一口茶水后,笑道:“楼下人多嘈杂,不适合谈些事情,楼上雅室安静,苏掌柜有什么想法不妨说说,我们要是觉得合适,自然会考虑考虑。” 谈及生意,苏子谭便收起了其他的心思,仔细的想了想,说道:“柳公子,我也就不和你绕什么弯子了,说实话吧,我对你这茶馆经营的项目很是喜欢,也相信日后它必然会成为大众百姓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份。所以,便想趁着金阳府暂时还没出现类似万通茶馆这样的营生,先行开设一家这样的营生。但是呢,对于你这茶馆的经营,我不是很了解。所以,便想向你请教一二。不知能否不吝赐教?” 柳宁笑了笑,说道:“刚刚听苏掌柜说,您家经营的是染料的生意?” “不错,确实是这样。但是呢,染料的生意啊,太累了,一年到头都有一大半的时间是奔波在外的。我毕竟年纪不同了,就想着换个不用在外奔波的营生。据我观察下来,我觉得你这茶馆营生做的很不错,能赚钱,所以也就想弄个一样的营生。” “我想,既然苏掌柜你有这样的想法,那么必然仔细观察过我万通茶馆的经营方式了吧?不知苏掌柜可曾发现我这茶馆的利润点在何处呢?” 苏子谭想了想,笑道:“从盛兄和我自己的身上,我便发现了这茶馆经营的利润如何而来。我想这固定的回头客,给茶馆带来了不菲的收益吧。” 柳宁点点头,说道:“苏掌柜果然慧眼如炬。不错,茶馆收益很大程度上是由这些回头客带来的。苏掌柜也因该知道这些回头客是冲着什么才来到我万通茶馆消费的吧。” 苏子谭答道:“嗯,正是因为你们茶馆有着新颖的说书,相声,才能脱颖而出。” “所以说啊,我万通茶馆真正宝贵的正是这些说书人,相声表演者。可以说,没有这些说书人和相声表现者,也就没有如今的万通茶馆。” “所以柳公子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简单,如果苏掌柜想开间类似我万通的茶馆,那么缺少这些说书人,相声表演者,可是很难吸引得了回头客的啊。没了这些回头客,那么苏掌柜,你又能拿什么来保证收益呢?” 盛林胜笑道:“柳公子有什么高见,不妨直说。我们若是觉得可行的话,自然会应下。” 苏子谭点头应道:“盛兄所言在理,请柳公子指教。” “指教谈不上,我有个想法,两位掌柜的听听,是否可行。” 苏子谭坐正身子,正色道:“请说。” 柳宁笑道:“不如这样,苏掌柜可以加盟我们万通茶馆。只需要交付我们一百贯的加盟费,同时呢,苏掌柜你新开的茶馆名字也以我们万通为名。日后,苏掌柜你经营的茶馆所有收益,我们万通茶馆收取一成。” 苏子谭问道:“我这样做,能有什么好处?” “好处就是,将来苏掌柜的茶馆经营所需要的说书节目,相声节目,全部由我们提供。说书人,相声表演者全部由我们培训,保证能让他们的说书水平,表现水准达到现在你们在我万通茶馆看到的那样。当然了,日后如果我们万通茶馆在推出什么新的项目,我们将会无偿的提供给苏掌柜你。这样一来,就能替苏掌柜你解决了经营我们这间茶馆最为关键的问题。”柳宁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接着说道:“当然了,表演人手的选择上,还需要苏掌柜自己多费费心。同样的,茶馆的选址,修缮什么的也需要苏掌柜自己亲自来办,我们不会干涉。不知苏掌柜觉得可行否?” 要说苏子谭不心动,那是假的,毕竟这样一来就能帮他解决了开间如同万通那般的茶馆最为缺少的娱乐项目。而且,柳宁所说的加盟费一百贯铜钱,对苏子谭来说算不上多,他两单生意谈成,就能获利这么多。主要是之后自己经营茶馆的收益要缴纳一成给柳宁,这让他心里多少有些不乐意。所以,苏子谭说道:“其他的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这一成的收益,是不是太多了些。毕竟我这边需要负担这么多成本。这样吧,如果只收半成的话,我觉得这份合作倒是可行。” 柳宁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苏掌柜,这一成的收益是我的底线,我呢也不和你玩什么虚的。四方楼我想苏掌柜是知道的吧,我们万通茶馆所售的糕点全部来自四方楼,而且进价低于市面售价。若是合作达成的话,苏掌柜的茶馆我们也保证你们能以同样的进价拿到四方楼的糕点。如何?我想这样一来,苏掌柜能省下不少成本吧。还有,茶叶这方面,我们也以同样的进价交付给苏掌柜,同样是远低于市场上的售价。苏掌柜,你看我们这边如此诚意,这合作是否可行呢?” 苏子谭心里迅速盘算了一下,欣然说道:“可以,那我们就算是达成合约了。” 柳宁笑道:“甚好,甚好。具体的事宜,我们稍后慢慢详谈。这样吧,不如苏掌柜先行准备起来,过些时日,我们这边亲自去一趟金阳府,将这合约落实下来,如何?” 苏子谭哈哈一笑,说道:“可以,那我就再金阳府,恭候柳公子的大驾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沈秀才的请求 这日中午时分,一辆牛车缓慢的驶入了青石桥村的地界。除却驾车的车夫外,车上还有两个青年男子。看样子,约莫三十上下。一人身着长衫,一人身穿劲装。长衫男子时不时的透过车窗往外看着。欣赏着车外的风景。而劲装男子则是在闭目养神,丝毫不为外界景致所影响。 长衫男子放下车帘,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劲装男子,笑道:“宜安兄,莫不是昨晚没休息好?这般精致美景都不能吸引你的目光?” 劲装男子睁开眼,往窗外看了一眼,淡淡道:“东梁兄应该了解我,这些景致虽好,却不是我兴致所在。” 长衫男子摇了摇头,说道:“你这性子啊,还真是冷淡无比。真不知道什么才能吸引住你。” 劲装男子问道:“东梁兄,还有多久到目的地?” “快了,前面就是了,数年未见子正兄了,我这心里委实想念的紧。” 长衫男子名唤林子恒,字东梁。他便是沈秀才与柳宁所说的那个至交好友。沈秀才考取秀才之前,曾外出游学过,在林丘府与林子恒,两人趣味相投,遂结成至交好友。即便两人分隔数年,但期间一直有书信往来。这次,林子桓接到沈秀才的传书,邀他来青石桥村一趟,说是有要事需拜托与他。林子桓收到信后,便在家过完新年后,与这名名唤秦少游的劲装男子一道坐着牛车赶来青石桥村。经过数日的奔波,两人终于赶到了青石桥村。 牛车驶入青石桥村后,林子桓向村民打听了沈秀才的住址后,便带着秦少游一道来到了沈秀才的家。李奶奶刚好有事出去,此时的沈家院子里只有吴婷婷一人坐在树下,安静的看着书。林子桓轻轻的敲了敲院门,问道:“这位小娘,请问这里是沈斌沈子正的家吗?” 吴婷婷放下手中书,问道:“是的,请问您们是谁?找沈叔有什么事吗?” 林子桓笑了笑,说道:“我们是沈子正的好友,接到他的书信,特意过来看望与他。” “哦,您们先进来吧,我去喊沈叔。”吴婷婷应了一声,便往屋内走去。还没踏入屋子,听到院外有动静的沈秀才便走了出来,问道:“婷婷,何人找我?” 林子桓看到走出屋子的沈秀才,忙躬身一礼,笑道:“子正兄,好久不见。” 沈秀才看清来人后,顿时笑着回了一礼,说道:“东梁兄,许久不见。”说完两人相视一笑,从彼此的眼神中都流露出欢喜的神色。 林子桓笑道:“接到你的来信,我处理好家里的事情,就赶过来了。对了,给你介绍一位朋友。”林子桓侧过身子,指着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劲装男子,说道:“这位是秦少游秦宜安,是我的挚友。” 沈秀才笑着躬身一礼,说道:“宜安兄,你好……” 秦少游拱手一礼,淡淡的说道:“你好。不请自来,多有打扰。” “不会,不会,宜安兄能来,也是小弟的福分。” 林子桓亲切的挽过沈秀才的手,说道:“子正兄,他这人性子比较冷淡,平日里不苟言笑,你多包涵包涵。” “无妨,无妨,东梁兄,宜安兄,你们快些请进。” 林子桓与秦少游进了沈秀才的书房,仔细的打量着。书房里出了大量的书籍外,剩下的就是些练字,作画的东西。除却这些外再无其他。看到这般场景的林子桓心里不由得感概。虽然他早就知道沈秀才是一个爱书如命的人,对于沈秀才的收藏,心里多少也有些预估,但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原来以前预估的数量还是太少了些。相比林子桓自己的书房,大多都是些古董玩物,书籍之类的,着实不多。 沈秀才将茶水端了进来,给林子桓与秦少游倒上后,笑道:“一路舟车劳顿,委实辛苦了。来,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林子桓接过茶杯,浅浅的啜了一口后,便放下了。他笑道:“子正兄,我瞧你这书房,怕是再也放不下太多书籍了吧。” 沈秀才赧然笑道:“嗯,早就放不下了,还有些书让我搁置在槐刘镇的书塾里。没办法,我就这点爱好了。” “看到子正兄,方知什么才是真正的读书人。与子正兄相比,我真的差太远了。” “东梁兄莫要笑话我了。你十八岁便考取秀才,现今都是举人了。小弟可比你差远了。” 林子桓笑着摆了摆手,说道:“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对了,子正兄,你在书信里说有要是想与我商量,不知是何要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但有需求,必不推辞。” 闻言,沈秀才站了起来,躬身一揖,正色道:“实不相瞒,东梁兄,小弟有件事情想要麻烦你。希望你能替我在书塾教书三年,最多三年,三年之期来临前,我必然回来。” 林子桓不由得问道:“子正兄,这是何故?难道你要去办什么事吗?”沈秀才在书塾教书的事情,他曾听沈秀才提及过,也知道沈秀才很是喜欢在书塾教导孩子。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的话,沈秀才是不会轻易离开书塾的。所以,林子桓心里多少有些讶异与好奇。 沈秀才叹了一口气,说道:“小弟想去寻一人踪迹,但是小弟却不知道此人现在何处,所以只能在这茫茫人海中碰碰运气。希望能够寻到她的踪迹。但是,我也知道,没有目的的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所以便给自己定下来这三年的期限。东梁兄,你也知道,这槐刘书塾就只有我与鲁夫子两人教授孩子们。马上我要离开了,鲁夫子一人定然顾不过来,但此行又势在必行,我思前想后,只有东梁兄你能帮我这个忙了。所以,这才写信邀你过来一叙。” 林子桓仔细的想了想,突然狡黠一笑,说道:“哦,我明白了,子正兄你可是要去寻那唤作瑜怡的心上人?” 沈秀才闻言,顿时窘促异常。问道:“东,东梁兄,你,你......” 看到沈秀才这副窘迫模样,林子桓的心里更加确定了。随即笑道:“子正兄你有心上人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当年我与你一道游学时,曾听你在梦中呓语,不断呼唤着‘瑜怡’这个名字。加之子正兄你迟迟不肯成家,所以,我多少便猜到了些。” 此时的沈秀才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站在林子桓的身边,神情很是局促。讪讪,说不出话来。 林子桓接着笑道:“子正兄今年二十有八了吧。早就该成家了。如今,你既然定下决心想要去寻那心上女子的踪迹,我自然是支持的。反正我接下来的几年也没什么太多的计划,你的这个忙,我便帮了。去书塾授课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沈秀才闻言,不由得大喜过望,他本以为需得费好一番功夫,才能说动林子桓,毕竟那可是三年的光景。却没想到,林子桓这么爽快的便答应下来了。沈秀才忙躬身一揖,说道:“深谢东梁兄大恩,小弟真是无以为报。” 林子桓笑了笑,说道:“你我挚交,这点小事不算什么。若不是你当年出手相助,我焉能有今日成就?你就放心去寻心上人。书塾的事情,便交给我吧。” 第一百八十二章 送别沈秀才 槐刘镇镇门处,柳宁,穆天赐,刘虎,吴婷婷,沈秀才,林子桓,秦少游,柳柱,黑胡子齐聚一起。不为了其他,只是为了送别沈秀才。 从林子桓与秦少游来到青石桥村后,已经过去了数日的光景。林子桓两人到来后,沈秀才便开始着手收拾家里的行装,柳宁早已托人捎来信件。说是已将租赁宅子的事情办妥了,宅子也收拾的差不多了,沈秀才他们只需要待些行李,便可以直接入住了。得到柳宁的消息后,为了早日能出发,沈秀才没有耽搁太多的时间,与李奶奶,吴婷婷,黑胡子一道将家里的行装收拾好后,便领着林子桓,秦少游去了槐刘镇。 在槐刘镇上,沈秀才处理好一切事物,向穆员外辞行后,便带了些行李,银两。动身出发了。 得知具体的离去时间,柳宁的心里虽然很是不舍,但也知道,他阻止不了沈秀才的决心。姜瑜怡对沈秀才来说太过重要了。沈秀才失去了姜瑜怡两次,这一次,不论结果如何,沈秀才都不愿意轻易的放开。即便现在的沈秀才对姜瑜怡的生死,下落没有丝毫的头绪,但这仍旧阻挡不了沈秀才的脚步。每每想及此处,柳宁总是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终于,沈秀才动身离去的日子到了。大家相约着一道去送别沈秀才。此次沈秀才的离开,短则数月,长则三年。这么长的时间不能相见,彼此的心里都有些惦念。一行人来到槐刘镇的镇门处。牵驴走在最前面的沈秀才转过头来,看着面有不忍的众人,他轻笑着说道:“大家的心意,子正心里明白,最多三年,我必然会回到这里。” 林子桓笑了笑,说道:“子正兄,祝你功成而归。” 沈秀才深揖一礼,说道:“东梁兄,书塾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林子桓颔首,回了一礼。不再多说什么。有些话,不一定要说出来,放在心里便可以了。 沈秀才转向柳宁,穆天赐,刘虎,吴婷婷方向,说道:“你们要好好进学,学业上有什么不懂得地方,就多去请教林夫子,他会为你们一一解惑的。”四人点了点头,应了声“好。”沈秀才又对柳宁说道:“栓子,你平日里鬼点子甚多,心性也算成熟,照顾大家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还有,且莫因为师不在你身边就荒废了学业。茶馆虽然重要,但是你需切记,进学才是你安身立命之所,明白吗?” 柳宁郑重的点了点头,应道:“恩师,您放心吧,学生知道的。决然不会荒废学业的。” 沈秀才又俯身在柳宁的耳边轻声说道:“栓子,穆府的水,太深。你年纪尚幼,能不牵扯进去,还是不要牵扯进去。对他们而言,你毕竟是外人。过多插手穆府的事情,终究不是一件好事。” 柳宁轻声答道:“嗯,恩师,学生会注意的。” 沈秀才笑着点了点头,又对穆天赐和刘虎说道:“你们两人年纪最长,平日里要多多照顾婷婷,她还小,性子又文弱,凡是多让让她。天赐,你天资聪慧,只是有时候过于玩闹了些,这样不好,需要改改,沉稳做事,踏实进学,才是你该有的。刘虎,你虽然天资不如天赐,栓子,但是,你重视朋友,与人为善。只要你坚持这样,一定会有一个美好的将来。” 穆天赐用力的点点头,并未说些什么。刘虎则是拍着胸脯说道:“沈夫子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保护婷婷妹妹,不让她受一点欺负。也会牢记您的教导,须臾不敢忘却。” 沈秀才蹲了下来,蹲在吴婷婷的面前,握着她的双臂,道:“婷婷,你在这里安心待着,遇到什么事,有什么困难,就去找这三个兄长,他们会帮你,也会照顾你的。你沈叔没什么本事,只能慢慢的去寻找你娘亲的下落,虽然现在还没有什么头绪,但是,你放心,沈叔一定会将你娘亲带回来的。无论是以什么方式。” 吴婷婷红着眼睛,咬了咬嘴唇,轻声说道:“沈叔,谢谢您......” 沈秀才摸了摸吴婷婷的脑袋,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容。随即站了起来,对黑胡子说道:“刘兄,家母与婷婷还有大家的安危就全靠你了。” 黑胡子郑重的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沈老爷,您放心,我一定会全力护住他们的。想要伤害他们,除非踏过我的尸体。” 沈秀才拍了拍黑胡子的肩膀,颔首笑着。过了一会儿,沈秀才将目光转向柳柱。他说道:“柱子哥,呵呵,好久没这么叫你了。”柳柱闻言,还未来得及喊一声“沈秀才老爷”便被沈秀才拦住了,沈秀才接着说道:“还是喊我‘斌哥儿’来的亲切。别再喊我什么‘秀才老爷’了,听着多生分。我们两家一直交情不错,咱们从小也是玩到大的。身份什么的对你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柳柱心里感动,眼角泛着一丝泪水。柳柱看着沈秀才,良久。终于他咧着嘴,笑道:“斌哥儿......” 沈秀才哈哈一笑,说道:“这才对了嘛,这才是我的柱子哥啊。柱子哥,我想麻烦你一件事,我母亲就托你和嫂子照顾了。老人家年纪大了,我又不能再身边侍候着,只能麻烦你们了。” 柳柱一抹眼角泪花,憨厚一笑,说道:“斌哥儿,你放心,李婶儿,我们会替你好好照顾着的。你自己一人在外,也凡事当心些。想回来了,随时都能回来,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你。” 沈秀才笑着点了点头,随后,他将目光投向站在众人身后的秦少游,笑道:“宜安兄,小弟这就走了,你多保重。” 秦少游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沈秀才也知道秦少游冷淡的性子,所以,也没多计较什么。 沈秀才环视众人一圈,笑着拱手一礼,说道:“子正这就走了,这里的事情,就拜托各位了,大家多保重,最晚三年,我们还会再见。”说完,沈秀才跨上了随手牵着的青驴,朝着槐刘镇外走去。 为了心中的执念,沈秀才离开了槐刘镇。潇洒的挥了挥手,告别了众人。两只包袱,一头青驴,只身一人,踏上了漫漫寻觅路。前路等待着他的是什么,他不清楚。也许会有风险,也许会很艰难。但是,所有的一切,只能成为他的动力,不能阻拦他分毫。 看到沈秀才离去的背影,柳宁突然想起了一首诗。他低声的念了出来:“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此地一为别,孤蓬万里征。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 第一百八十三章 整月 距离沈秀才离开已经过去了一整个月了。日子一天天的过得很是平静。所有的一切都是一副风平浪静的模样。仿佛所有的风波都随着沈秀才的离去而消失不见。 随着穆天浩被开除族籍,侯五郎自尽身亡,鲁夫子的死带来的风波,也渐渐平息了下来。穆府刻意的隐瞒下,槐刘镇上就仿佛不曾出现过鲁夫子这个人那般,无论是穆府内部,还是槐刘镇上,都不曾有人对鲁夫子的死因感到疑惑。全都接受了鲁夫子因病去世这个死因。而鲁夫子的亲属们,得到了一大笔银子,也乐得不在追究。顷刻间,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回到了年前那般。 风波平息后,穆天浩一直老老实实待在穆府庄园里,不再出现在众人的面前。穆天泽每日在穆府里读读书或是外出游戏,不再有丝毫的动作。但是从他近期的表现来看,若是此时有人说鲁夫子的死与穆天泽有关,只怕没有人会去相信。穆天赐除了每日完成穆员外布置的课业外,便是与柳宁,刘虎,吴婷婷一道,或是茶馆悠闲度日,或是槐刘镇周遭一日游。过得也很是惬意。只是在这份惬意之下,不断有穆文达的心腹被派遣出去,寻找侯五郎的妻儿。暴风雨前的宁静,无外乎如此。 少了诸多纷繁复杂的事情,柳宁的生活也回归平静。忙时教导孩子们读书识字,闲时茶馆,镇外四处游玩。日子不就是这样吗,哪会每日都是一副刀光剑影的模样。 林子桓与秦少游送别沈秀才后,花了整整半个多月的时间,将槐刘镇以及周遭好好的游玩了一番。直至心满意足后,方才去拜访穆员外。有沈秀才的推荐信,加上沈秀才离去之前曾拜访过穆员外,将林子桓的情况介绍给穆员外过,所以,对于林子桓提出来的,想要代替沈秀才在书塾教书的事情,很顺利的得到了穆员外的首肯。只是若只有林子桓一人教书,书塾还是难以为继。即便林子桓如何才华非凡,毕竟一个人精力有限。所以书塾暂且还未开课。只等穆员外派人在外地重金聘请的三名夫子抵达槐刘镇后,方才开课。趁着时间充裕,林子桓便与秦少游一道在槐刘镇上租了套占地只有两亩的小宅子。每日待在宅子里,悉悉索索的忙碌着,也不知道究竟在忙些什么。整日不见他两人踪影。 柳柱往日忙碌惯了,现在搬来槐刘镇上,待了十来日后,便再也闲不住了,在穆文达的帮助下,在槐刘镇上找了份还算轻松的活计,每日早出晚归的,日子过得也算充实。虽然挣得不多,但多少也能补充家用。知道自家老爹闲不住,柳宁原本是想让柳柱去万通茶馆帮帮忙。一开始柳柱也答应下来了。可待了两日后,柳柱说什么都不愿意再去万通茶馆帮忙。按他的说法是,自己过去后,非但没能帮上什么忙,反倒每个人对他客客气气的,让他很不自在。柳柱坚持不肯再去万通茶馆,柳宁苦劝无果,只得作罢。 相较柳柱的闲不住,张氏与李奶奶更能适应当前的生活。搬来新家后,张氏的生活与她在青石桥村的生活并没有太大的不同。唯一有些不同的就是以往只需要煮三人份的饭食,如今却是十多张口等着她。这让她在疲惫之余,不由得又感到有些愉悦。家里多了这么些孩子,气氛还是很热闹的。张氏还是很喜欢孩子的,也曾想过再为柳宁添一个弟弟或者妹妹,只是碍于家里的窘迫的生计,只能作罢。 李奶奶呢,搬来槐刘镇,带着吴婷婷与柳宁一家生活在一起,倒也没什么不方便的。老沈家与老柳家相交数辈。李奶奶与柳柱夫妻二人更是关系匪浅。往日在青石桥村时,就曾经常走动。如今搬到一起,生活不仅没有不方便,倒不如说更加舒适了些。张氏与柳柱两人都是勤劳能干的人。有他们在,家里很多的家务活根本不需要李奶奶亲自动手。所以,每日李奶奶的脸上都是洋溢着笑容,就仿佛这样的生活给她带来了极大的享受。 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柳宁不止一次的在李奶奶的脸上看到了思念与担忧。想来这也很正常,李奶奶只有沈秀才一个儿子。如今沈秀才孤身一人在外。为了他心中执念苦苦寻找姜瑜怡的踪迹。这又如何不让李奶奶为之担忧呢。“儿行千里母担忧”。这一句话虽然能概括如今的李奶奶,可是却无法完全概况李奶奶对儿子的情感。 这日中午,刘虎屁颠屁颠的又跑来了柳宁的新宅子里,目的很简单,为了来蹭饭吃。自从上回刘虎尝过张氏手艺后,便被张氏的手艺给征服了,隔三岔五的跑来蹭饭。为了能有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蹭饭。刘虎每次过来的时候还会再胳膊地下夹着一本书,美其名曰过来向柳宁请教课业。对于刘虎这般行径,柳宁除了送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和一记中指外,也没其他举动了。 刚用完午餐,刘虎趴在柳宁的床上,长长的打了个饱嗝,用细树枝剔了剔牙,叹道:“阿宁,你娘做的饭可真好吃。与她相比,我家的那些个厨娘做的饭就不是人吃的。真羡慕你能每天都吃到这样的美味。” 柳宁瞥了刘虎一眼,搓手坏笑道:“我娘做饭确实好吃,但这个好像不能成为虎子你隔三岔五来蹭饭的理由吧。要不然,你考虑一下,给点饭钱如何?我算算啊,一个月下来,你有大半个月在我家吃的午餐,每次吃的都是双人份。按照镇上酒楼里的价格来算,一共是一贯三百文。刘少爷,承蒙惠顾,掏钱吧。” 刘虎满不在意的说道:“多大点事,不就是一贯钱呗。” “不,是一贯三百文。零头不能少。少了不久掉你刘少爷的面子嘛。”柳宁纠正道。 “行,一贯三百文,回头我就找我爹要去。” “这个月你不是要过例钱了嘛,确定还能从你爹哪儿拿到钱?” “能,我爹过两天就要去金阳府,说是有单大生意要谈。因为这单生意,我爹这几日可开心了,找他要点零钱还是不成话下的。” “金阳府啊......”柳宁想了想,心里暗暗算了一下时间,随即说道:“虎子,想不想去金阳府逛逛?你看啊,整日待在槐刘镇,想必你也够无趣的了,不如,趁着你爹去金阳府谈生意的时候,咱们也一起过去呗,见识见识大城市的风采如何?” “不想去,如果只是去金阳府倒是不错,但是陪我爹去,一路上肯定被他叨叨。还不如待在这里,耳朵还能清净些。” “去吧,金阳府多好玩啊,槐刘镇太小了,没什么有趣的地方。还是金阳府有意思。你爹一路上的叨叨就能阻挡你去金阳府玩耍的心嘛?” “嗯......还是算了,不想去。” “这样吧,你要是带我一起去的话,这一贯三百文就不要了,不仅如此,以后欢迎你天天来我家蹭饭吃,如何?” 单纯的去玩耍,还不能促使刘虎去金阳府。但加上日后每日都能吃到张氏煮的饭菜,这让自诩美食爱好者的刘虎怎能不心动。有了柳宁这句话,刘虎立马说道:“那还等什么,收拾收拾,走呗。一起去我家,和我爹说下呗。”此刻的刘虎完全忘记了一路上可能会听到的来自刘金福的叨叨。满脑子都是张氏煮的美食。 第一百八十四章 欲往金阳府 柳宁之所以想去金阳府,正是因为与苏子谭的合作协议。这毕竟是万通茶馆踏出槐刘镇的第一步,即便金阳府的万通茶馆营业后,经营权在苏子谭的手上,但这也算是万通茶馆的第一家分店。第一家分店,又怎能让柳宁不关心的。毕竟第一步的成败能为往后万通茶馆前进的步伐提供很多的经验和助益。 当然了,柳宁也想要去金阳府,也不完全是因为万通茶馆第一家分店。多少也存着想去见见这个时代的大城市的想法。正好新请来的夫子们还没抵达书塾。时间上很是充裕,难得有机会,又怎么能不去看看呢。 牛车行驶在前玩刘宅的路上,坐在牛车里的刘虎边打着哈欠,边说道:“阿宁,金阳府不就是比槐刘镇大上许多嘛,其他能有什么特别的,你怎么就想去了呢?还非得和我爹一道去。唉,我看啊,这路上有的煎熬了。” 看到刘虎这副懒洋洋的模样,柳宁简直无力吐槽,他无奈的说道:“虎子,平日里让你多关心点茶馆的生意,你就是不听,难道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很快在金阳府就会有我们万通茶馆第一件分店了。我们不该去看看筹备情况吗?那毕竟是我们茶馆迈出槐刘镇的第一步啊。” 刘虎掏了掏耳朵,随意的拿起一块布,擦完手后,说道:“哦,这件事啊,我好像听谁说起过的。嗨,茶馆的事情,我有什么好操心的,上有你支招,下有章叔把持,我嘛,坐等拿钱就行了,啊哈哈哈哈......” “虎子,你大爷的,拿我的衣服来擦手,你还要点脸不......”柳宁对刘虎竖起了中指,愤声道:“茶馆什么事都甩给我。你倒是舒坦的,可怜的我却要累死累活,太没天理了。” “谁让你能者多劳呢。我多少水平心里还是明白的,就不跟着瞎掺和了。唉,可怜啊,有你和天赐这两个家伙在,我制霸槐刘镇的愿景怕是难以实现了,所以,我只能躺着收钱,以弥补我受伤的情感。得了,我眯会儿,到我家了喊我......” 刘虎躺下没一会儿就发出轻微的鼾声,柳宁看到这副模样的刘虎,心里微微的叹息着。刘虎什么都好,只是这性子太过疲懒了。做什么事情都只是三分钟的热度。茶馆刚开始营业的时候,刘虎还想着帮帮忙,照看些茶馆,可没过一个月,他就不再管事,而是把所有的事情都丢给茶馆伙计来做。真不知道什么样的事情才能真正吸引住刘虎。 牛车刚在刘宅门口停下,刘虎便醒了过来,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后,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说道:“到了嘛?那就进去吧,这个点我爹应该在家午睡。” 确实如刘虎所说,此时的刘金福正在午睡。肥胖的刘金福躺在床榻上,睡得正香。他不但睡得很舒坦,同时脸上还露着笑容。连梦中都在笑,可见刘金福的心情是多么的愉悦。 能让刘金福做梦都在发笑的也就那么几件。要么自己又讨了房小妾,要么儿子金榜题名,要么就是财源广进。眼下家里的母老虎盯得死死的,想讨房小妾太难了。至于让刘虎金榜题名,不是他刘金福对儿子有意见,而是他知道自己儿子能有几斤几两,想金榜题名,做梦都不会梦到,更何况现实呢。所以,也只有财源广进能稍稍弥补一下刘金福的心。 自从刘金福在范大晨的寿诞上将自家刘记酒肆的名声打响后,高度蒸馏酒的订单纷至沓来。一张张订单意味着一大把的银子。刘金福也是个有魄力的人,将高度蒸馏酒赚来的第一大笔银子全都投入了工坊,不但扩大了工坊的规模,招募了更多的人手,同时还将附近的三家酿酒作坊全都收购进刘记名下。随着刘记高度蒸馏酒不断上世以及大卖,让刘金福赚的是盆满钵满。名气不断增长,终于在刘金福的不断宣传下,刘记美酒的名气传入了金阳府。渐渐的在金阳府的酒水市场上占据了一定的地位。很快,刘记美酒的名气传进了金阳府规模最大,影响最广的酒楼,鹤松楼的东家耳中。在鹤松楼的东家品尝过刘记美酒后,对这美酒大为赞赏。就在不久前,鹤松楼的东家差人到槐刘镇上来,邀刘金福去鹤松楼,与刘金福谈笔大生意,想让刘记美酒成为鹤松楼的专供美酒。 关于鹤松楼,刘金福是知道的。作为金阳府规模最大,影响最广的酒楼,凡是鹤松楼推出的东西,必然受到广大百姓的追捧。若是让刘记美酒成为鹤松楼的专供美酒,那么对刘记美酒占据酒水市场的助益,不是简单一两句就能说清的。可以说,只要将刘记美酒摆上鹤松楼的桌子。那么整个金阳府以及下辖数镇的酒水市场必将被刘记所占据。他刘金福也能凭此一跃成为整个金阳府最有影响力的商贾之一。每每想及这件事,刘金福简直都能乐上天了。一旦这成为现实,他刘金福将会名利双收。这也就是刘金福最近睡觉的时候脸上都挂着笑容的原因。 刘金福每日中午都会睡上一个时辰,也只有这样,下午他才有充足的精神去工坊检查进度。刘金福午休时间很是固定,午时三刻至未时三刻。从不更改。对于自家老爹的习惯,刘虎自然很是清楚,时辰还没到,刘金福肯定未醒。所以,刘虎撇下柳宁,自己回了房,准备继续补觉。 柳宁与刘虎的关系很好,也很受到刘金福的欢迎,所以,柳宁在刘宅就跟在自己家一般,很是随意。刘虎去睡了,柳宁便独自一人再刘宅的花园里闲逛着,等待着刘金福醒来。 时间刚过未时三刻。刘金福便出了卧房。宅子里的小厮当即将柳宁在花园等候刘金福的事情告知与他,刘金福闻言后,便让小厮将柳宁请到自己的外书房。很快,小厮便将柳宁带到了刘金福的外书房。柳宁刚进屋,刘金福便笑道:“阿宁,说说你多久没来我这儿了?莫不是忘记你刘叔我了?” 柳宁忙欠身一礼,陪笑道:“刘叔莫怪,不是小子不惦记着您,只是小子知道您贵人事忙,不敢轻易叨扰您。” 刘金福摆了摆手,笑道:“什么忙不忙的,只要你来,我都欢迎。” “刘叔爱护之意,小子感激不尽。只是有件事,想要麻烦刘叔您......” “什么事,只要我能办到,一切都好说。” “是这样的,刘叔,听虎子说您最近要去金阳府办事,我们便想着能不能跟您一起去。听说金阳府那里很是有趣,所以,我们就想去逛逛。” “哦,这件事啊,简单。你今日回去便收拾一下,后日我们便启程前往金阳府。” 柳宁闻言,大喜过望,忙拱手笑道:“多谢刘叔,多谢刘叔。” 得偿所愿的柳宁又与刘金福闲聊了几句后,便起身告辞了,他知道,刘金福接下来还得赶去镇外的刘记工坊。所以,也就不在多加打扰刘金福,而是转去喊刘虎起床...... 第一百八十五章 金阳府 要说汾江地区最大的城市是那座,金阳府当之无愧。作为前朝南都的金阳府,无论是地域范围,还是城市规模,亦或者常驻人口,都不是槐刘镇这样一座小镇集可以媲美的。单从地域范围来看的话,金阳府怕是能有二十座槐刘镇大小。据大楚官方统计,金阳府常驻人口能达到百万人次。略逊于西川府与京畿通城,在整个大楚排名第三。 金阳府距离槐刘镇两百余里,一条笔直宽敞的官道连接着金阳府与槐刘镇。官道两边还有数座驿站客栈可供旅人休息。乘坐牛车从槐刘镇出发大约四天左右便能赶到金阳府。总体来说,路途还算是方便通畅。 柳宁与刘金福,刘虎父子两人乘坐两辆牛车,并上三五跑腿小厮,花了整整五日的时间,方才抵达金阳府。之所以花了五日时间才到金阳府倒不是路上刻意耽搁,而是,刘虎路上贪嘴,吃坏了肚子,在官道边上的一处客栈里休息了一日后才继续出发。 穆天赐这次倒没有随着柳宁与刘虎出来,倒不是没有和他说,只是这几日穆沐受了风寒,在家休息着,穆天赐不放心姐姐,想要陪在她的身边照顾她,所以就没跟着柳宁两人一道出来。 一路上刘虎不断的哀嚎着,说什么这趟外出实在太亏了。东西没吃多少,倒把肚子给吃坏了。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都不能吃太多的东西,这让刘虎这名吃货怎么忍得了。对此柳宁表示很是无语,早就和他说了,东西虽好,但不能贪多,可惜刘虎就是听不进去。现在吃坏了肚子,不去反思己过,反倒一个劲的埋怨着什么随着柳宁出来太亏了。所幸,路上虽有点小风波,但整体还算顺利。 当金阳府出现在柳宁面前时,柳宁被这座巨城所深深的震撼住了。二十余丈高的城墙雄厚方正,巍然耸立,给人以坚固持重和凛然难犯之感。沿着外墙挂着一串又一串的大红灯笼,给这厚重感十足的城墙增添了几分喜色。城墙上一队队神情严肃,一丝不苟的巡逻兵士,又给这城墙添上了几分肃重凛然。柳宁下了牛车,走到城墙边,轻轻的抚摸着斑驳的城墙。暗青的灰色诉说着曾经的繁华和如今的庄重。一缕遗漏的阳光穿越厚重的尘土,蝉鸣蓬勃,细水谴绻。也只有站在这座巨大城市的边上,才能感受到自己所面对的一切是多么的壮丽非凡。柳宁很想开口,为这座巨城吟诵些什么,可是,当他张开口后才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前的这份庄重,壮丽,不是用一些简单的言语就能描绘出来的。 刘金福办好了入城手续后,柳宁重新坐上了牛车。牛车缓缓的往金阳府内城驶去。柳宁透过车窗,注视着高大庄严的城郭渐行渐远。心里仍是感慨万千。 与柳宁不同,刘虎对金阳府的城郭没有丝毫的兴趣。一直坐在牛车里的他,除了时不时的抽动着鼻子外,再无其他动作。当柳宁放下窗帘,将目光收回时,刘虎捏了捏鼻子,问道:“阿宁,你在看什么?这么专心?” 柳宁摇着头,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金阳府的城郭真是厚重庄严。” “是吗,我倒是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味道不错。” 柳宁讶然,问道:“味道?城墙能有什么味道?” 刘虎换了更为舒适的姿势,答道:“不是城墙的味道。唉,难道你没闻到有股美食的香味传来吗?闻得我肚子都饿了。” 柳宁翻了个白眼,吐槽道:“你可真是个吃货,都这副模样了,还惦记着吃。” “要不是我肚子不方便,我早就下车找吃的了。算了,不说了,我还是睡觉吧,也只有睡着了才不觉得饿。” 金阳府东西北三面有城郭围着。而在它的南边,便是汾江的入海口。金阳府内最繁华的地方恰恰正是这临江的南面。商家,酒楼,客栈,勾阑,妓寨,画舫,鳞次栉比,错落有致。每日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这处位置被金阳府当地居民们戏称为“销金坊”,每日在这里产生的交易都是一笔天文数字。由此可见,这处是有多么的繁华热闹。 而要询问当地人,哪座建筑在销金坊占地最广的,那么得到的答案无不雷同。他们都会说,正是鹤松楼。三座想连接着的酒楼,占地整整三十余亩。槐刘镇最高最大的酒楼隆兴酒楼不过才五层。而鹤松楼最矮的那座楼都有七层。两者之间委实没有什么可比性。 柳宁一行人是从东城门进入金阳府的,从东门到鹤松楼,整整用去了三个时辰。一来是两者之间相距不少路,二来金阳府里人头攒动,牛车前行不易。一行人抵达鹤松楼时,天色已经暗沉下去了。刘金福透过牛车看了一眼座无虚席的鹤松楼,微微的叹了口气,他下了牛车,转坐到柳宁与刘虎的那辆牛车上来,说道:“今日已经晚了,咱们先找个地方落脚,明日再来这鹤松楼吧。”听到刘金福这么说,刘虎与柳宁自然没意见。招呼车夫一声,一行人便离开了鹤松楼。在鹤松楼所在的隔壁坊里找了处客栈,一行人便开始收拾起来。 有小厮的协助,众人很快便将行李收拾好了。刘金福问了下客栈掌柜时辰,见还没到宵禁时间,他便整了整衣衫,对刘虎与柳宁说道:“阿宁,虎子,你们两人好生在客栈带着,不要到处乱跑,马上就要宵禁了,知道了吗?” 柳宁点了点头,刘虎问道:“爹,你要去哪里,怎么不带我们一起去?” 刘金福目光闪烁了几下,犹豫了片刻,说道:“你爹我有要事要去办,带着你们不方便。好了,时辰差不多了,老爹我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说完,刘金福哼着小曲儿,迈着轻快的步伐,朝屋外走去。 待刘金福走后,刘虎撇了撇嘴,说道:“这老头子,又去妓寨了。” 柳宁不解,问道:“虎子,你怎么知道的?” “很明显啊,这个时间点出去能办什么事儿,我爹就那点爱好,平日在家里被我娘看着,除非有朋友相邀,不然轻易出不得门。这次来金阳府,我爹要不去妓寨逛逛都有鬼了。” “呃,好吧,算了,别管你爹了,我饿了,去找点东西吃。你晚上吃不了东西,早点回房歇着吧。” 说完柳宁便转身离开了,可刚没走上两步,却被刘虎的话惊的一个踉跄。只听刘虎说道:“老爹你太过分了,都不带我去妓寨逛逛,回去我一定告诉我娘,哼!”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与鹤松楼的合作(上) 一路疲惫,柳宁早早的就睡了。当他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换好衣衫后,简单的梳洗一下,柳宁便下了楼。此时刘虎还没下楼,仍旧在客房里呼呼大觉。简单的吃了些早点后,刘金福才姗姗而归。一副神清气爽,志得意满的模样。看到柳宁也没有丝毫的尴尬,仿佛一切往常如昔。 刘金福随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后,问道:“阿宁,虎子呢?还没起床嘛?” 柳宁笑着点点头,说道:“嗯,刘叔,要去喊虎子起床吗?我们什么时候去鹤松楼?” 刘金福想了想,说道:“那你去喊虎子起床,我去换身衣裳,梳洗一下。过会儿咱们就过去,早点把事情办好,心里也踏实些。” “好,我这就去。”说完,柳宁便起身上楼。 “嗯,收拾好了,咱们再楼下碰头。”刘金福吩咐道。 半个时辰后,刘金福带着刘虎与柳宁出现在鹤松楼的门口。三人下了车后,便往鹤松楼里走去。刚准备进门时,鹤松楼里的伙计便迎了上来,略带歉意的说道:“不好意思,三位客官,我们还未营业,还请您们午时再来。” 刘金福回道:“这位小哥,我们不是来吃饭的。你去禀报你们支掌柜。就说槐刘镇刘记酒肆东家刘金福前来商谈合作。” “好的,您稍等,我这就去通报。”说完伙计便快步走入楼中。不一会儿,这名伙计带着一位年约四十,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了出来。中年男子边走边笑道:“我说呢,怎么一大早喜鹊就叫个不停。原来是刘东家来了,来,刘东家快些里面请。我们去雅室详谈。” 刘金福拱手回了一礼,笑着带着柳宁与刘虎随着中年男子往里走。中年男子一边领着路,一边笑道:“自我介绍一下,鄙人支凡,添为鹤松楼大掌柜。刘东家近日来访的消息,数日前我们东家就曾告诉我了。”支凡突然有些赧然,指着楼里乱糟糟的环境说道:“真是不好意思,昨日我们东家宴请宾客,热闹了一整晚。这不宾客刚刚离开,还未来得及收拾,多少有些狼藉。还请刘东家见谅。” 刘金福笑着摆了摆手,道了声无妨。柳宁好奇的问道:“支掌柜,晚间不是会宵禁吗?为何贵楼还敢彻夜夜宴呢?” 支凡傲然一笑,解释道:“小公子有所不知,我们鹤松楼东家不是常人,乃是当朝江宁郡王南翼云。在这金阳府,官府多少会给我们些面子,夜晚的宵禁对我们来说,算不得什么。” 刘金福忙道:“原来如此,难怪这鹤松楼这般气势不凡,原来是郡王殿下开设的。今日得以一见,真是三生有幸。” 支凡笑道:“刘东家客气了,我们东家尝过贵方的刘记美酒后,惊为天人,着实欢喜异常。这不,特地吩咐我好好招待刘东家,一定要让刘东家宾至如归。这样吧,我们先谈谈合作的事情。待事情谈完后,刘东家一定要在我鹤松楼用下午膳。尝尝我这鹤松楼的美食。来,诸位里面请。” 鹤松楼由一共三座高楼组成,鹤楼,松楼与屹楼。三座高楼成品字形错落着。其中鹤楼与松楼是招待宾客的地方,而屹楼则是有大大小小的雅室与客房组成。至于后厨,柴房之类的地方全都不在三座高楼里,而是在三座成品字形高楼的中间位置。支凡带着刘金福等人去的雅室便是在屹楼。雅室位于屹楼五层的位置,从雅室的窗外望去边能看到一望无际的汾江。当柳宁踏入这间临江雅室的时候,便深深的喜欢上它了。那一望无际,碧波浩淼的江景给柳宁带来了极大愉悦。 待众人坐定,鹤松楼伙计送来茶水后,支凡便笑道:“刘东家,你看,咱们先谈谈正事如何?” “好,支掌柜请说,我洗耳恭听。” 支凡笑了笑,说道:“我们鹤松楼的东家交代了三种方案,供刘东家选择,第一种,我们鹤松楼以三万贯的价格收购你们刘记美酒,包括美酒酿制技艺。收购之后,刘东家你便不能再酿制这等美酒。第二种方案就是刘记美酒的生产还是交由你们刘记负责,只是日后除了能将此等美酒售与我鹤松楼外,不得售与其他酒楼,酒肆。每坛美酒我们鹤松楼以十八贯价格收入。第三种方案更简单了,你们刘记美酒售与何人我们鹤松楼都不管,但是,每月必须供应我们五十坛美酒,每坛酒水以十贯价格收入。刘东家,你觉着哪种方案合适?” 听到这三种选项,刘金福的心里很是苦涩。按他的想法来说的话,哪种方案他都不能接受。将整个酿酒工艺卖给鹤松楼,虽然能拿到三万贯,但是从此却失去这个聚宝盆。不用想也知道万万不可。第二种方案呢,本质上与第一种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不能外售,专供鹤松楼,那么也就意味着他刘金福从此沦为鹤松楼下辖管事。从东家沦为管事,再没有一点自主权限,这让刘金福怎么能接受。至于第三种,看起来最为合适,但是,价格上,他不能接受。要知道单酿酒的成本他刘金福就要花去每坛八贯钱。再刨去送酒时所需的运输成本,刘金福根本挣不了多少钱。而且每月五十坛美酒,这样的产量占据了现在刘记工坊每月产量的九成。这样一来,他刘金福还如何指望刘记美酒给自己带来名利呢?所以,刘金福犹豫万分,迟迟不愿开口。 对于刘金福的犹豫,支凡心中自然明白。他暗暗冷笑一声,面上却依旧挂着笑颜。支凡问道:“不知刘东家考虑的如何了?选那种合作方式呢?” 刘金福一咬牙,说道:“不瞒支掌柜,遵循我本意的话,更倾向于第三种合作方式,只是这价格上面,不知能否再商量商量。十贯每坛,委实少了些。要是能提高到每坛十五贯,我二话不说,立马签约。” 支凡摇了摇头,笑道:“刘东家,我支凡不过一介掌柜,哪有什么权限更改呢。你要知道,这可是我们南郡王亲口定下来的。我们南王爷向来说一不二,我可不敢违背他的意思。” 刘金福苦笑道:“这个我自然知道,只是这价格委实太低了些,还烦请支掌柜通融通融。” 支凡冷笑一声,说道:“我想刘东家可能不明白我们南王爷时个什么样的人吧。从没有人敢与我们南王爷讨价还价的。要知道,我们王爷脾气可不太好。若是惹他不快了,这会发生什么事,谁都不清楚。你说是吧,刘东家。” 支凡话音刚落,雅室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冰冷无比。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洽谈了,而是已经开始以势迫人了。豆大的汗滴从刘金福的额头上不断的渗出,神色再也不复往日的欢悦。他没想到自己这次过来竟然会遇到这般的麻烦。双手不断搓动着,几次欲起身,却又坐了下来。整个人显得很是局促。 柳宁看到刘金福这副样子,心里长叹一声。事情到了这一步,确实出乎他的意料。原本柳宁以为这只是一场简单的洽谈。真没想到会演变成这副模样。 对方的背景强大,柳宁本不愿招惹,但他又不忍看到刘金福这般模样,所以他权衡利弊后,还是站了起来,对支凡长揖一礼,说道:“支掌柜,您提的三种方案我们会好好考虑的,只是,昨晚我刘叔去办了件要事,没能好好休息,今日难免精神不振,一时难以抉择。您看这样可行,我们这便先行回去,好好商议一下,明日再给您答复,如何?” 江宁郡王毕竟是一个需要维护名声的人物,支凡也不敢逼迫刘金福过甚,所以支凡沉吟片刻后,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刘东家精神不振,不适合商谈合作,那么我鹤松楼也不勉强。便如这位公子所言,明日咱们再详谈。希望到时候刘东家能给我们一个好的答复。” 柳宁笑了笑,说道:“一言为定。明日此时,我们一定再来拜访。” 支凡没有亲自将刘金福等人送出鹤松楼,而是招来一名伙计替他送客。当伙计将柳宁等人送出鹤松楼时,柳宁笑着拉过伙计,低声说道:“这位小哥,小子对贵楼美食颇感兴趣,不知能否将贵楼菜品告知与我?”说完,往伙计的手里塞了一把碎银子。 伙计暗暗掂了掂手中的碎银子,趁四下无人迅速的将碎银子收入怀中,笑道:“客官稍后片刻,我去给您取份我们鹤松楼的菜单来。” 柳宁拱手笑道:“多谢小哥。” 不一会儿,鹤松楼伙计拿来一份薄薄的菜单,递给柳宁。柳宁看了一眼手中的菜单,笑了笑。转身就钻进了牛车。 今日刘金福三人是共乘一辆牛车来的,当柳宁钻进牛车时,刘金福倚靠着车厢边,一个劲儿的长吁短叹着。柳宁劝道:“刘叔,咱们先回去吧。有什么事,咱们回去一起商量商量。” “唉,形势逼人,还有什么好商量的。阿宁,虎子,我来这一趟算是遭了殃。” “刘叔,事情还没到最后一步,咱们不能轻言放弃。咱们先回去养足了精神再决定如何处理这件事。”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与鹤松楼的合作(中) 兴冲冲的赶去鹤松楼,结果不但糟糕,人还被威胁。刘金福的内心的难受与愤恨,可想而知。可是,他又能怎么样?形势不由人,继续耗下去,吃亏的终究还是自己。 刘金福算是有些家底,在槐刘镇也算的上一号人物,但是,鹤松楼的东家是何人?江宁郡王南翼云。一个是堂堂郡王殿下,而另一个却只是一介平民百姓。两者之间身份地位差的不是一星半点的。刘金福拿什么去与人家抗衡?所以,刘金福自己也知道,等待着自己的最终结局无非就是妥协。 虽然心里明白这个结果,但是,刘金福还想争取一下,至少能让自己不亏那么多。身为商贾的他,事关自己贴身利益,也不愿意轻易放弃。回客栈的路上,刘金福一直在思考这件事,也想着在为自己争取些利益,但是,如何操作,心里委实没有一点注意。 刘虎对生意上的事情从不关心,对他而言这笔生意能否谈成,自家能获利多少,根本无关紧要。虽然他对支凡前恭后拒的态度也感到不满,但也只是短短一瞬。随着三人回到客栈后,这份不满也就消散的干干净净。进了客栈,刘虎随便找了个借口,也就回客房了。刘金福的心思不在儿子身上,对儿子的举动也就睁只眼闭只眼,随他去了。 刘金福吩咐了小厮几句,也就往自己的客房走去。柳宁手拿着从鹤松楼伙计那里得来的菜单,边看边跟随着刘金福去了客房。刘金福一进客房,便坐在桌旁,撑着头,不断揉捏着太阳穴,一副沉思的模样。 柳宁没有打扰刘金福的思索,只是坐在一旁,仔细的看着手中的菜单。时不时侧头思索着什么。时间这么一点点的过去了,终于刘金福发现了柳宁的存在。刘金福询问道:“阿宁,你不回去歇着吗?” 柳宁的目光从手中的菜单转向刘金福,他问道:“刘叔,您是不是还在为鹤松楼提出的合作而担忧?” 刘金福苦笑道:“可不是吗。原来以为只要搭上鹤松楼这艘船,就能让我刘记美酒从此扬名金阳府,甚至拿下汾南道的酒水市场。可是我当真没想到鹤松楼提出的条件这般苛刻。前两个合作方式,我无论如何都不会考虑的,一旦接受了,也就意味着我刘记从此失去了自主权,只能沦为鹤松楼的陪衬。可要是让我接受第三种合作方式,我根本挣不到钱。甚至弄不好还会赔上不少。阿宁,你也知道我现在手上也有不少订单堆积着,可鹤松楼一开口就是每月五十坛。这样一来,我得赔付多少银钱给其他商贾。实在损失不起啊。” 柳宁点点头,说道:“刘叔,你的顾虑我知道,所以刚刚我才找了个借口将这件事往后拖了一日。” “嗯,这点我还是很感谢你的,不然以支凡的态势,只怕刚刚就会强硬的逼着我签约了。唉,虽然暂时拖了一日,却还没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江宁郡王的势力不是我们能招惹的得起的。只怕到最后,我还是得接受鹤松楼提出的合作条约。” “所以,刘叔,你还是决定接受第三条合作方式吗?” “我也不想,但凡能以每坛十五贯的售价售出,我也就能度过这次的难关了。虽然之前赚了一些银钱,但是现在全让我投到工坊里了,一时之间还没法收回成本。而且人手到现在也没募集齐全。虽然我有把握能在五月之前将现在的产量扩大一倍,但是,中间的三个月委实难过啊。” 柳宁叹了口气,说道:“刘叔,我刚刚一直在看鹤松楼的菜单,也想到了一个主意,只是我现在没有把握。不敢保证一定就能帮您争取到更大的利益。您看,要不要试一试?” 刘金福此时就像是快要溺死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只要有办法,他都想尝试一下,那里还管究竟能不能成。所以,当他听到柳宁的这番话后,当即问道:“阿宁,你有什么办法,快说给我听听。不管能不能成功,我都想试一下。” 柳宁点点头,说道:“那刘叔,还请您随我一道下去,找客栈掌柜的借用一下客栈的后厨和食材。我有两道菜,是鹤松楼菜单上没有的,我向将这两样菜做出来,让您尝尝,要是您觉得不错的话,就用这两道菜去帮您换些利润回来。” 刘金福也没想太多,急匆匆的拉着柳宁就下了楼。与客栈掌柜的打过招呼后,有支付了些铜钱,总算是能借用客栈后厨了。柳宁走入后厨,检查了一下放置在后厨的食材后,对刘金福说道:“刘叔,做菜的佐料什么的,后厨还算齐全,只是我还需要一些猪肉和虾,猪肉最好是带皮五花猪肉,虾一定是要鲜活的。” “好,我这就让小厮去市集上买回来。对了还有其他什么需要的,我一并让小厮买回来。” 柳宁尝了尝存放在后厨里的酒,摇了摇头,说道:“刘叔,这里的酒太淡了,做不出我想要的,您不是带了两小坛好酒吗,让我用些吧。” 刘金福本来是想在生意谈成之后,便将这两坛好酒送给鹤松楼东家的。听到柳宁想要这两坛好酒,心里有些不舍,但他转念一想,生意都谈成现在这样了,还送什么礼,倒不如拿出来给柳宁做尝试。想及此处,刘金福点点头,说道:“行,我这就让人拿来。” 柳宁想做的菜就是东坡肉与醉虾,这两道菜曾是柳宁的最爱,上辈子的时候即便囊中再如何羞涩,总会每周尝一次这两样菜。所以,对这两样菜的做法,柳宁早已驾轻就熟。而且他先前看过了鹤松楼的菜谱,确定了这两样菜不在鹤松楼的菜谱上,所以柳宁便想试试看,能不能用这两样菜换取一部份利润。 趁跑腿小厮去市集购买食材的功夫,柳宁将制作东坡肉与醉虾需要的其他食材与佐料全都准备好。很快,跑腿小厮便将柳宁需要的带皮五花猪肉与活虾买了回来。柳宁先将猪肉切成一个个小方块,找来了些小细绳将切好的猪肉块捆好,放在锅里慢慢煎。待猪肉熬出了油脂后,取了出来。柳宁又找来一口砂锅,虽然这口砂锅看起来有些寒碜甚至还有块缺口,但好在不影响使用。柳宁先在砂锅里铺上一层竹篾,再竹篾上垫上切好的姜与葱,将猪肉铺在竹篾上。最后在砂锅里倒入提前准备好的糖水,酱料,一些清水以及少许刘记美酒。这些都准备好后,便将砂锅放在炉子上,熬煮着。东坡肉需要熬煮半个时辰,所以在等待的期间,柳宁把切好的蒜末,姜末,少许青盐,酱料,刘记美酒混合腌制片刻后,将洗净后已经泡入普通酒水的活虾倒入腌制好的调料内。已经提前泡过低度酒的活虾很快便醉了。虾醉了,便可以食用了。所以,柳宁先将醉虾端到刘金福的面前。说道:“刘叔,您先尝尝这道菜,另外一道菜还需要一些时间。” 刘金福看着碗里仍有几只虾还在蹦弹,有些不忍心下筷,犹豫片刻后,终于还是夹起一只醉虾放入口中,牙齿轻轻一挤鲜嫩的虾肉便从壳中掉入刘金福的口中。仔细品尝一下,那鲜嫩爽滑的肉质,带着美酒的醇香,海鲜的甘美,在口中弥漫开来,口感饱满,回味悠长,美妙至极。一只虾入肚,刘金福不由得又下了一筷,慢慢的,一筷接着一筷,手中动作不停,嘴里闲不住。很快,柳宁端来的以玩醉虾便被消灭掉了一半。刘金福还想再吃些醉虾,却被柳宁拦住了,柳宁劝道:“刘叔,您先等等,还有一份东坡肉您还没尝呢。您要是醉虾吃多了,可就尝不了东坡肉了。” 闻言,刘金福勉强遏制住了口腹之欲,放下了手中的竹筷,等待着东坡肉被端上来的那一刻。时间一点点的流逝着,砂锅里东坡肉的香味渐渐的弥散开来。后厨里待着的人们,闻到这香味后,无不眼睛直溜溜的盯着仍在炉子上熬煮的东坡肉,不断的吞咽着口水。 香味弥漫的这一刻,刘金福的嘴角流下一丝口水,可他却不自知,心里对着东坡肉越发的期待着。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与鹤松楼的合作(下) 当东坡肉入口的那一刻,刘金福觉得以往三十多年的人生像是虚度一般。从他记事起就从没吃过这般美味的食物。那薄皮嫩肉,色泽红亮的东坡肉,味醇汁浓,酥烂而型不碎,香糯而不腻口。让刘金福的口,胃,还是精神都带来了极大的满足。他知道,此刻的他已经被这东坡肉给深深折服了。从此深爱上东坡肉了。 “阿宁,快,快把做法交给我,等我回去之后,定要每天食用,这,这菜真是太好吃了。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般美味的菜品。”刘金福一边吞咽着东坡肉,一边断续却又急促的说道。 柳宁笑了笑,看着面前狼吞虎咽的刘金福,说道:“刘叔您要这两道菜的做法,很简单,等回去之后,我就教您家里的厨娘这两道菜的做法。不过,现在这两道菜您也尝过了,您觉得用这两道菜来为换些利润,可行吗?” 刘金福实在太忙了,分不出精力来回答柳宁的话。直到将整整一砂锅的东坡肉全部吃下肚,再将汤汁也喝下去后,方才满足的拍着大肚腩,笑道:“哎呀,真是美味。阿宁,原本啊,我这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担忧不已。但是,吃完这两道菜之后,我可以很确定的说,单凭这两道菜,我相信一定能让鹤松楼东家松口。” 柳宁笑问道:“刘叔,您就这么确定吗?对方可是江宁郡王啊,什么样的珍馐美味没尝过啊,我这两道菜算不上什么呀。万一人家不买咱们的帐呢,您有打算如何处置呢?” “那也没事,大不了我就选第一种方式,用三万贯开间酒楼,就用你这两道菜当招牌,我就不信了,凭着两道菜还能没生意?” “好吧,既然您决定了,小子也就不多说什么了。您看,我们什么时候再去鹤松楼?” 刘金福看看天色,现在刚过未时,还算充裕,便说道:“宜早不宜迟,我担心迟了会生变。我再让小厮去市集上买些食材回来,稍后,咱们再去鹤松楼。” 鹤松楼的后台虽说是江宁郡王南翼云,但这不意味着南翼云就会一直关注着鹤松楼。这位年逾六旬的老郡王平日里甚少关注这些在他看来是琐碎的事情。鹤松楼的日常管理全都交给了他的四子南洪。与刘记美酒的合作便是南洪拍板决定的,南翼云本身并不知情。 就在刘金福与柳宁准备再度出发前往鹤松楼时,鹤松楼里也迎来了他的主家,南洪的长子,南昭信,一位年约二十年轻俊逸,神采飞扬的青年男子。 南昭信踏入鹤松楼的那一刻,便有酒楼伙计通知了支凡。得知昭信少爷来到鹤松楼,支凡哪敢耽搁半分,忙一路小跑,前去迎接。遥遥望见南昭信的支凡,忙躬身快步上前,说道:“昭信少爷,您怎么亲自来了?有什么吩咐差小厮传唤一声便可,小人定帮您办的妥妥贴贴的。” 南昭信笑道:“今日我与几名同窗相约饮茶,刚刚分别,恰好想起近日父亲就要检查楼里的账册。所以,便顺道过来取了,带回去交给父亲。” 支凡陪笑道:“这种事何须劳烦昭信少爷您亲自来办呢,只要招呼一声,小人亲自送至府里。” 南昭信摆摆手,说道:“行了,不说这些了,一会儿交给我便可。对了,让后厨给我做些饭食。只顾着与同窗闲聊,忘却了用餐。” 支凡忙忙说:“少爷,您先雅室请,我这就去安排。” 南昭信指着临窗的一处座位说道:“不去雅室,我就做哪里了。让后厨快些。我腹中难耐。” 对于南昭信的吩咐,支凡自然不敢耽搁分毫,忙吩咐后厨为南昭信准备饭食,不一会儿,满满一桌的菜肴便端了上来。南昭信看着面前满满一桌的菜肴,不由得蹙着眉说道:“怎么还是这些菜色,这么久了,鹤松楼还没推出什么新的菜肴吗?”支凡讪讪,不敢答话。面前的这些菜肴,南昭信早已吃腻了,但眼下腹中饥饿难耐,也顾不上太多。举起筷子吃了起来。 南昭信吃着饭食,支凡随侍在一旁。突然,一名伙计走了过来,低声对支凡说道:“掌柜的,刘记的东家这时又过来了。说是想与您商谈一下合作的事情。” 支凡低声答道:“让他们去雅室候着,我稍后就来。” 正当伙计领命准备离开时。南昭信突然说道:“刘记的东家?可是最近出现在金阳府的那种烈酒的酿制东家?” 支凡忙道:“是的,少爷,按照老爷吩咐,想让他们与我们鹤松楼达成合作。” 南昭信吃了一口菜,说道:“让他们来这里把,顺便让我也听听。” “是,少爷。”支凡转身对伙计说道:“听到没,去将他领到这里来。” 伙计应了一声,便快步下去了。不一会儿,伙计便领着刘金福,柳宁两人过来了。刘金福和柳宁与支凡见过礼后,看了一眼正在用膳的南昭信,说道:“支掌柜,我们这次过来,就是希望能将合约确定下来。您看,在这里谈方便吗?” 支凡说道:“就在这里谈吧。这是我们少爷吩咐的。” 刘金福与柳宁相视一眼,心中对面前那个正在用膳的青年男子的身份多少有些了然。刘金福也不点破,随即说道:“也行,那我们就开始吧。以上午所说的三种合作方式来看,我们更倾向于第三种,只是,这每坛十贯的价格,委实有些低了。希望贵楼能稍稍增加些。” 支凡笑了笑,说道:“刘东家,该说的话,我上午便已经和你说清楚了。价格是我们东家定下来的。希望你还是能遵守我们东家的安排。不然,呵呵......” 刘金福闻言忙道:“支掌柜,您先听我说完。我的意思是,酒的价格以十五贯每坛来算。但是呢,我们这边也不会白占贵楼的便宜,这样吧,既然贵楼是间酒楼,对菜品菜色什么的必然有这需求。我们为贵楼提供两种特色菜品,若是贵楼满意得话,不妨考虑一下我的提案。” 支凡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南昭信却有了兴致,说道:“咦,有点意思,来,你说说,是什么菜品?” 刘金福拱手一礼,说道:“不知这位公子是否听过东坡肉与醉虾这两道菜?” “并未听过,这两道菜是什么?说来听听。” 刘金福笑道:“光说可说不清,不如这样,就让我这侄子为大家烹制这两道菜,如何?” 南昭信看了柳宁一眼,讶然道:“他,一个稚子,会做菜?” 柳宁上前一步,笑道:“小子多少会些,不知这位公子能否赏脸品评一二?” 南昭信抚掌笑道:“可以,若是你做的菜能让我满意,合约的事情,咱们可以在商量商量。” 有了南昭信这句话,又有支凡的默认,刘金福顿时大喜过望。向鹤松楼借了后厨后,便让柳宁去烹制东坡肉与醉虾。鹤松楼不愧是金阳府排名第一的大酒楼,后厨该有的东西一应齐全。就连柳宁带来的活虾与带皮五花猪肉都没用的上,鹤松楼本身就备好了。有了在客栈那回的尝试,这一次柳宁完成的更加顺利,半个时辰过后,东坡肉与醉虾便端了上来。 当南昭信尝过之后,他被这两道菜深深的迷住了,东坡肉的酥软香糯,醉虾的鲜嫩爽滑,无一不在刺激着南昭信的味蕾。当他尝过一口之后,在看着桌上其他的菜肴,顿时觉得自家鹤松楼煮制的菜肴是那般的难以下咽。单是看着便觉得提不起兴致。而反观柳宁所制的东坡肉与醉虾,却让人看着食指大动。加之南昭信本身颇爱口腹之欲,不多时,一盘子东坡肉与醉虾便尽数入了南昭信的腹中。 吃完美食后,南昭信闭眼回味良久后,说道:“果然是人间美味。按照约定,合约的事情,咱们可以在谈谈,你想要以每坛十五贯的价格成交也不是不行。这样吧,我这儿呢,有一件难题,也是我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你们若是能替我解惑,便以你们所说的价格成交。如何?” 支凡闻言,立即凑到南昭信的身边低声说道:“少爷,这是老爷定下来的,擅自更改的话,怕是不能交差啊。” 南昭信拍了拍支凡的肩膀,说道:“无妨,父亲那边,我去解释。” 南昭信与支凡的对话,刘金福与柳宁没听到,不过,南昭信与刘金福两人说的那番话在给与刘金福底气的同时,也带来了一丝忧虑。于是,他便问道:“若是我们不能替公子您解惑呢?” 南昭信笑了笑,说道:“那很简单,酒的价格还是按我们提出的合约来。同时,这两道菜我们也收了,以每道菜一千贯的价格从你们那里收来做法。如何?” 刘金福沉吟片刻,用力的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公子,请出题吧。” 第一百八十九章 电视剧般的展开 鹤松楼准备的这段时间里,柳宁与刘金福被鹤松楼伙计请到了雅室稍事休息。雅室里刘金福来回踱步着,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紧张的。虽说现在合约的事情出现了转机,但是,毕竟还没有拍板定下来。若是鹤松楼出的测题太难,或者是翻脸不认账,刘金福也拿他们丝毫没有办法。而柳宁表现得却比刘金福镇静的多。只是坐在椅子上,以手托腮,望着汾江,愣愣出神。没人知道太在想着什么。 半晌后,柳宁将目光从汾江上收了回来,伸了个懒腰,看了一眼刘金福,淡笑道:“刘叔,您这来回走着也不嫌累吗?要不暂且坐下来歇歇?” 听到柳宁这么一说,刘金福顿时觉得腿脚有些吃力,感到一丝疲累,随即坐了下来,说道:“唉,都半天了,怎么鹤松楼一直没点反应呢。” “刘叔,您莫心急了,我想他们准备好了,自然会来找我们的。” “你说的我也知道,只是这么久了,迟迟不见半点动静,我这心里有些不踏实。虽然说咱们凭借东坡肉与醉虾有了一丝与鹤松楼讨价还价的资本,但要是他们不认账,我们也没什么办法。” “刘叔,您不是在来之前已经做好最坏的思想准备了嘛,既然如此,又何须太过紧张呢。即便咱们丢了蒸馏酒,这不还是有东坡肉与醉虾嘛,就像您说的,大不了咱们自己开间酒楼,到时候我在帮您想几道菜品,让您的酒楼也能办的红红火火就是了。” “话虽这样说,但若是开酒楼的话,我两眼一抹黑,毕竟不如制酒来的这般顺畅。唉,罢了,再等等看吧。” 两人说话间,鹤松楼的伙计走了过来,对着雅室里的刘金福说道:“刘东家,我们少爷请您过去。” 终于来了消息,刘金福便坐不住了,应了一声便随着鹤松楼的伙计离开了雅室。柳宁摇了摇头,也跟在刘金福的身后一道离开了。 当伙计领着两人来到南昭信与支凡的身边时,在场的出了他们两人与两名伙计之外,还有四个装束朴实的男子,其中两人上了年纪,大约五十来岁,另外两人一个高胖壮硕,另外一人相比之下就显得瘦弱了许多。四人皆是神情紧张像四根木头一般的垂手站在一旁,没有南昭信的吩咐不敢稍动分毫。 南昭信见刘金福与柳宁来了,便笑着指着高胖男子与瘦弱男子说道:“他俩之间的问题,便是我要出的难题。来,你们两个自己说说是什么一回事。” 高胖男子与瘦弱男子相视一眼,颤抖着向前走了两步。高胖男子先说道:“小,小人叫做薛大郎,是本地一个屠夫。”瘦弱男子接着说道:“小人唤做张全,是,是一名渔夫……”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将午时发生在他两身上的事情说给了众人听。原来薛大郎今日生意很好,上午半日光景便将铺子上的肉食全都卖出去了,委实赚了不少的铜板。欣喜之下,便想着中午回家之前给自家媳妇买件铜簪子。可当他走到首饰铺子前菜发现原本系在腰间的钱袋子不见了。发现钱袋子不见的薛大郎顿时大惊失色,要知道,他丢的可不是一笔小钱啊,钱袋子里整整有着五百多文铜板,还有好些碎银子。这些钱对南昭信而言,光喝点酒都不够,但是对薛大郎而言,却能让自家舒坦的过上五六天。于是,薛大郎便开始寻找起自己丢失的钱袋子。他沿着自己走过的路,一路寻找着。当他转过三条街道时,发现了瘦弱男子张全手上正拿着一只钱袋子,而且,这个钱袋子的样式与自己的是一模一样。心急之下,薛大郎也顾不上许多,上前一把夺过张全手上的钱袋子,打开了,将钱袋子里的铜钱细细的数了一遍,发现与自己丢失的钱财一样。于是,薛大郎便一口咬定是张全偷走了自己的钱袋子。而张全呢,平白无故的被人夺走钱袋子,有被人说成是小偷,顿时不乐意了,于是两人便争论起来,薛大郎非说自己的钱袋子是张全偷走的,而张全呢,却说这个钱袋子是自己的,里面的钱财也是自己上午卖鱼所得,并不是他偷取的。两人各执一词,言辞激烈之下,差点动了手。 两人闹出的动静委实不小,很快便在他们周围聚集起一群人。有好事者见两人争执越发激烈,于是便找来巡街的不良人与他们闹事地点的坊长。希望能让不良人与坊长来调停两人之间的矛盾。可就算不良人与坊长来了又能如何?一个坚持咬定自己的钱袋子是被偷的,另一个呢,坚持说自己的钱财全是辛苦卖鱼所得。而这钱袋子呢,委实太过寻常,在大街上随随便便找来一人,他们手中所持有的钱袋子大多都是薛大郎丢失的那个样式的。再说,有人能证明张全上午确实卖了不少的鱼,所以,一时之间,不良人与坊长也不能分辨出什么究竟谁对谁错。 薛大郎与张全将事情原委全都说明后,南昭信笑道:“想必刘东家也能明白我的题目了吧。只要你能分辨出,这钱袋子里的钱财究竟是谁的。那就按照你所说的条约来办。” 柳宁将整件事仔仔细细听完了一遍后,被惊的目瞪口呆。眼前的这一幕怎么那般熟悉的,好像自己上辈子在电视剧里就曾见过。柳宁不由得哑然失笑,还以为南昭信会出个多难得题目,没想到却只是一道送分题。柳宁稍稍考虑一下,心里便有了腹案。于是,他笑着低声对刘金福说道:“刘叔,我知道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您让我来吧。” 刘金福正在犯愁呢,听到柳宁这番话,顿时大喜,忙问道:“阿宁,你当真知道?” “嗯,八九不离十,基本能解出来。” 柳宁的聪慧,刘金福还是知道的。于是,他点点头,笑道:“那好,你就去吧。” 柳宁应了一声,走上前,拱手一礼后,自信笑着说道:“这题不难,不过,我需要些一盆清水。不知贵楼能否提供一下。” 南昭信颇为新奇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自信满满的稚子,点头笑道:“可以。支凡,让人去打盆清水过来。” 不一会儿,鹤松楼的伙计便端来一盆子清水。柳宁从坊长手上接过让薛大郎与张全产生争执的钱袋子。将里面的钱财悉数倒入清水中。倒完后,笑着解释道:“薛大郎是屠夫,整日与肉食为伍,经与他手的铜钱必然会沾染上油脂。现在,我们把这些铜钱放入水中,过一会儿看看上面会不会浮出一些油脂,如果有,那这钱袋子也就是属于薛大郎的了。如果没有,那就是张全的了。”顿了顿,柳宁对着南昭信笑道:“公子,不知我这答案,你还满意否?” 第一百九十章 合作功成 “公子满意吗?” 对于柳宁提出的这个问题,南昭信并未做出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水盆里的清水。 满意不满意,南昭信倒不是很在意,他所想知道的,无非就是一个答案罢了。从他知晓这件事情开始,想要一探究竟的心思就不曾断过。现在柳宁做出了这样的试验,南昭信自然一门心思都在试验上,无暇顾及其他。 当水盆里的清水里浮现出一些油腻时,南昭信瞥了一眼柳宁后,便转向看着张全。冷笑着。很快,豆大的汗滴从张全的额头不断渗出来,此刻的他较之刚刚显得更为紧张。看到张全这幅模样,答案已经不言而喻。随着张全“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不断磕头认错,这份答卷已经有了完美的答案。 钱财与钱袋子尽数完整的还给了薛大郎,而张全也被坊长与不良人带走了。等待张全的结果会是什么,南昭信并不在意。心里的疑惑已经得到了答案,对他而言这样就已经足够了。不过,在他解惑的同时,心里却对柳宁多了些好奇。曾一度以为这是个问题不会那么轻易的被决绝,可现在呢,在柳宁这个稚子手上不过只用了半刻时辰的时间就解决了。如此速度又怎么不让他南昭信感到惊奇呢。所以,他开口向柳宁询问道:“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想到这样的办法的?” 柳宁闻言,暗暗苦笑,他总不能说这样的办法是他从电视剧里学来的吧,要是这样说的话,他又该如何解释什么是电视剧呢。所以,柳宁胡乱的掰扯着说道:“这个问题倒不是很难,主要是大家在遇到这样问题的时候,思维被薛大郎和张全的对话带偏罢了。实际上,我们只要转换下思路,不要受这两人对话的影响,用不同的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就能很轻易解决它。”也不管南昭信能否理解,总之柳宁就这样糊弄着回复南昭信,心里暗暗祈祷着,望南昭信不要在继续深究什么。 所幸的是,南昭信并未深究什么。 “转换思路,改变视角来看待问题。呵呵,有点意思。”南昭信沉吟片刻后说道:“既然你们成功替我解了惑,那么我也遵守诺言。合约就按照你们的方案来办。” 随着围观人群的散去,一旁的支凡忙对南昭信道:“昭信少爷,这样不妥吧,以十五贯每坛的价格成交的话,我们鹤松楼便挣不了多少利润了。要不要先和老爷商量一下再决定?” “不用了,只要拿到东坡肉与醉虾的做法,酒水上短缺的利润也能弥补起来。父亲那边,我自己去和他说。你只管照我吩咐来办就可以了。” 支凡见无法说服自家少爷,只能无奈道:“好吧,少爷,那我就按您的吩咐来办了。” 支凡与南昭信的对话并未刻意隐瞒,清清楚楚的传到了柳宁与刘金福的耳中。刘金福闻言自然是喜不自禁,柳宁心里却有了一些其他的想法,于是,他便对南昭信两人说道:“这位公子,支掌柜,小子有些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正是南昭信对柳宁感兴趣的时候,听到柳宁说他自己有些想法自然感到一丝好奇,于是,便问道:“你有何想法,不妨说来听听。” “其实,从一开始听到支掌柜介绍三种合作方式的时候,小子就在想,贵楼有必要每个月进五十坛刘记美酒吗?”见支凡正欲插嘴说话时,柳宁忙道:“支掌柜,请先听小子说完。” 南昭信瞥了支凡一眼,说道:“支凡,你先不要插嘴,让这小子说完。小子,你继续。” “小子并不清楚贵楼对这刘记美酒的定位如何。如果说,只是当作一般美酒的话,说实话,一月五十坛,根本不够。但若是当作珍藏来的话,一月五十坛未免又太多了些。这位公子或许不知,从一开始,刘记工坊酿制这种美酒的时候,就是想将这种美酒定位成珍藏。所以对外刘记美酒的售价都是在每坛五十贯。如今是与赫赫有名的鹤松楼合作,所以,这才将酒水的定价定得这般低廉。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刘记美酒就真的这般低廉。不知道两位是否尝过我刘记的美酒呢?” 支凡摇了摇头,而南昭信却颔首笑道:“自然是尝过的,不然,我也不会支持父亲与你们合作。” 柳宁笑道:“既然公子您尝过,自然也清楚我们刘记美酒在酒水市场上的价值如何。我想用‘奇货可居’四个字形容不为过吧。”见南昭信颔首,柳宁又接着说道:“那既然如此,贵楼每月根本没必要从刘记工坊采购五十坛。且不说贵楼是否能卖得出去。就算卖出去,我想以贵楼的定价来算,这五十坛美酒想来也不能为贵楼带来多少利润吧。所以,我觉得贵楼不妨换个思路来销售这刘记美酒。” “哦,怎么换个思路,你倒是说说。”南昭信显得很有兴趣,问道。 “我想公子您应该听说过‘物以稀为贵’这句话吧。与其将刘记美酒当作普通酒水来买,倒不如少量售出,提高售价。比如说,可以用每日限供几斤刘记美酒的方式来售卖。同时提高它的售价。我想以贵楼的影响力,定然不缺财大气粗的宾客吧。有着每日限供这样的噱头,加上我刘记美酒本身的品质保证,还怕卖不出高价吗?而今您我两家之间的合作已经确定下来了,所以,我们给贵楼的成交价不会改变。贵楼将这酒水卖的越贵,赚取的利润不就越高了吗?公子,您觉得呢?” 南昭信笑了笑,说道:“小子,你说的这些话,存了什么样的小心思,你当我不知道。说白了无非就是想减少每月供应给我鹤松楼的酒水量罢了。不过,你说的这些还算有些意思。倒是可以试一试。这样吧。合约生效后,第一个月五十坛不能改,至于之后每月供应多少,等我们消息。按你的想法来实施,总得先试验一下看看可行与否。” “这是当然,一切都已贵楼的需求来办。” “好了,闲话就不多说了。支凡,准备一下,可以签约了。对了小子,记得将东坡肉与醉虾的做法交给我们。” “没问题,小子这就写下来。”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三进厨 鹤松楼不愧是有着江宁郡王的背景,果然势力惊人。原本签订商业合约这件事,需要经由牙行介入以及去官府备案。中间花费的时间,不说多,至少也需要整整半日的光景。但是,刘金福与鹤松楼签订的商业合约只用了短短半个时辰便悉数办妥当了。牙行的中间人与官府的备案都不需要刘金福与支凡亲自跑去办理,全都是鹤松楼出面,将牙行中间人与官府见证小吏直接带来鹤松楼。双方就在鹤松楼里迅速的签好合约。 合约总算是签好了,虽然中间几经波折,但好歹一切顺利,刘金福也算是以一个让自己能够接受的价格拿到了合约。鹤松楼里签订合约的事情处理完后,接下来两家具体的合作细节就不是柳宁能插手帮得上忙的了。所以,柳宁趁着刘金福与支凡详细商议合约实施细节的时候,或随意的在鹤松楼里面逛逛,或是去了鹤松楼给两人安排的那间雅室里,独自眺望江景。 南昭信在拿到东坡肉与醉虾的烹制方法后,不等两家合约签好,就已经离开了。临行前,南昭信倒是表达出想让柳宁过府一叙的愿景,只是被柳宁笑着拒绝了。对方毕竟是江宁郡王府的少爷,柳宁自己不过只是一介小百姓,双方背景相差过巨,委实不适合与江宁郡王府牵扯过多。被柳宁委婉拒绝后的南昭信也没表现出有什么不满,随意的说了些客套话后,独自一人离开了鹤松楼。 刘金福与支凡将合作细节敲定后,便带着柳宁乘上牛车,离开鹤松楼,返回他们下榻的客栈。回去的路上,刘金福不断看着柳宁啧啧称叹。弄得柳宁实在是不好意思。柳宁尴尬的笑了笑,说道:“刘叔,您能别这样看我了吗?被您这样盯着看,我心里有些发毛。” 一切处理完毕的刘金福自然是心情大好,他打趣道:“哎呀,阿宁,我一直在想啊,你这脑子里到底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怎么就这般聪慧的。我家虎子年纪比你大,进学时间也比你长,可是,你瞧瞧他,整日里做了些正事了吗。不给我惹祸我就谢天谢地了。唉,要是他能有你一半的聪慧,我也就心满意足,此生无憾了。” “刘叔,瞧您说的,我可当不起您的夸赞。再说了,虎子不也挺好的。心地良善,为人有很仗义,您该为他感到骄傲啊。我也就有点鬼主意罢了,论其他我可比不上虎子。” “说真的,阿宁,这次刘叔我得好好谢谢你,要不是你的两道菜谱,还有那机智的分辨出钱袋子的主人,我想这一趟来金阳府根本不会像如今这样有惊无险啊。” 柳宁讪讪,说道:“刘叔,您过奖了,我想就算没有我想的蠢招,这样的局面您也能应付的过来。我也只是侥幸而已。” “是不是侥幸,我心里有数,总之,阿宁,你帮我们刘家的这一次,这一份情义,我牢记于心。” “刘叔,您快别这么说。我和虎子是兄弟,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刘虎今日算是彻底睡足了,自中午回来后,他就回到自己的客房里,本想着在床榻上稍稍眯一会儿,结果却是彻底睡了过去,当他醒过来时,太阳已经落西。觉是睡够了,精神也养足了。可是又有一个问题开始困扰着他。那就是腹中饥饿难耐。早膳没有吃多少,中午有不曾吃,现在眼看太阳就要落下了,早膳的那点存货早就被消化得干干净净。腹中不断抗议着,提醒着他是时候弄些吃的来安慰一下辘辘饥肠。 于是乎,刘虎洗了把脸后便下了楼。此时柳宁与刘金福尚未回来,客栈里除了刘虎外,也就只剩下一个随行的跑腿小厮。刘虎询问了下柳宁的去向后,就走到了后厨,想在后厨找些东西暂且垫垫饥。当他走入后厨的时候,大抵是后厨通风效果不是很好,后厨里尚且还存留着东坡肉的香味。柳宁烹制东坡肉的时候,刘虎已经睡着了,自然不知道在他睡觉的那段时间里,后厨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可在这种香味的刺激下,刘虎觉得更加饿了。于是便开始寻找起香味的来源。可是柳宁就只做了一份东坡肉,还全都被刘金福吃的干干净净,那里还有什么剩余,刘虎的寻找,注定只是徒劳。 找了好一会儿,除了找到一盘子实心馒头外,在没有其他什么。无奈之下,刘虎只能将就着吃些馒头,暂且应付一下。嘴里嚼着无味的馒头,心里却一直在想着刚刚在后厨闻到的那香味。刘虎越是想着,心里越是躁动难忍,于是,他便向客栈掌柜的询问道:“掌柜的,今日你们是做了什么美食了吗?后厨里现在还存留着香味呢。还有吗?要是有的话,给我来一份呗。” 客栈掌柜笑道:“小客官,这香味可不是我们倒腾出来的,而是与你一道来的同伴整出来的。唉,说实话,当我闻到这香味后,我也想尝尝,可是,你的同伴只做了一份,还全被你父亲全部吃掉了,我们算是没口福了。而且,我们客栈也做不出那两道菜。你想要尝尝,只能等你同伴回来了。” 客栈掌柜说完这番话,刘虎的心里别提有多伤心后悔与愤恨了,伤心的是美食全被自己老爹祸害掉了,都没舍得给自己留一口。后悔的是,中午大好时光,不好好在楼下待着,干嘛要去睡觉呢,这下好了,直接错过品尝美食的机会了。至于愤恨,那是针对柳宁的,作为自己最好的兄弟,竟然对自己还藏着掖着,会做美食也就罢了,还不给自己尝尝,真真太过分了。 一想到老爹独自一人吃了美食,而自己只能在这里啃馒头,味如嚼蜡啊。刘虎放下了手中的馒头,对馒头彻底失去的兴趣。只是呆坐在客栈楼下大堂里,无比幽怨的盯着客栈大门,等待着柳宁的出现。刘虎已经大定主意了,一定要让柳宁好好补偿自己,不吃上个三天三夜,自己绝不罢休。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了,终于,那辆熟悉的牛车驶进了院子,柳宁与自家老爹从牛车里出来了。刘虎不做停留,风风火火的冲到柳宁的面前,紧紧抓住柳宁的双肩,瞪大了眼睛,说道:“阿……宁……你竟然会做饭!而且做的还是美味佳肴!” 见刘虎这幅模样,柳宁心里有些疑惑,问道:“怎么了,我不过会做几道菜罢了,有什么问题吗?” 刘虎眼睛里闪烁着火光,他怒声说道:“你不告诉我也就算了,可做过分的是你做给老爹吃竟然不喊我一道,亏我当你是兄弟,你就这样对待我啊?太让我伤心了。” “咳咳,行了,多大点事儿啊,不就是没喊你一起吃嘛。” “很重要好不好!你明知道我就好这口,却还不满足我。你说,你该怎么赔偿我。” 刘金福不满的瞪了刘虎一眼,说道:“丢不丢人,在这里为点吃的大吼大叫的。” 刘虎仍是不依不挠,说道:“老爹你也是的,只顾着自己偷吃了,都不给我留点儿,我还是你儿子嘛。” 刘金福顿时怒道:“你个小兔崽子,三天不收拾你,你就要上房揭瓦啊,连你老爹都敢埋怨,真是反了天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柳宁见状,忙打了个哈哈,笑道:“刘叔,您莫生气,虎子不过一时嘴快罢了。虎子快跟你爹道歉。你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还不行吗?” 刘虎闻言,顿时神情一变,笑道:“好咧,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快去做吧,我都快饿死了。”说完就拉着柳宁往客栈后厨跑去。 柳宁无奈,又挣脱不开刘虎的手,只能任由着刘虎拉着自己奔向后厨。心里哀叹道:看来三进厨是跑不掉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吃货刘虎 对待某些事情,刘虎可能会表现得较为急躁,但是,对待美食,刘虎总是会给予最大的耐心。即便此刻的他已经是饥肠辘辘,双眼直溜溜的盯着炉子上正在熬煮的东坡肉,双手不断的搓动着,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但是,当他听到柳宁说东坡肉还需再熬煮一段时间时,他总是能克制住内心的欲望,哪怕他的肚子不断地叫唤着。 醉虾是做不成了,现在已是黄昏时分,市集上售卖鱼虾的小贩早就撤了摊,客栈里虽然还有些残留下来的虾,但是这些虾早已死亡多时,不复新鲜。刘虎的前几日吃坏了肚子,至今尚未完全康复,柳宁也不敢用这些死虾来做醉虾,所以,只能答应刘虎,明日再做醉虾给他尝尝。 暂时吃不到醉虾,刘虎心里对东坡肉更为期待了。端来一张矮凳的他,就守候在炉子边,等着东坡肉出锅的那一刻。不多时,刘金福也走到后厨。他知道柳宁在为儿子烹制东坡肉,又想起中午初尝东坡肉时的那份惊艳的感觉。加之与鹤松楼合作的这件大事也已经暂告一段落,心中再没忧虑的他,也惦念起东坡肉的滋味,所以,也就走进了后厨。当他看到自家儿子一副馋鬼上身的模样,在看看坐在一旁的柳宁,刘金福心里忍不住长吁短叹。都是孩子,怎么差距就那么大的呢。 说起来,与刘虎相处很好的,也就是柳宁与穆天赐两人。若是以年龄相比的话,穆天赐与刘虎都是十一岁了,柳宁不过才八岁。而且,刘虎月份还比穆天赐大上几个月。按理说,刘虎应该是三人之中最为成熟稳重的人,可事实上了,刘虎却是三人之中最不谙世事,最为幼稚的人。整日没心没肺的过着,从来都不会主动帮着刘金福分担些家里家外的事情。当然了,刘金福本身也没指望刘虎能帮他做些什么,但做不做,做得如何是一回事,有没有想着主动帮着分担又是另外一回事。刘金福就从没在自家儿子身上看到一丝想要替自己分担责任与压力的举措。 再看看柳宁,小小年纪,不但主动帮着爹娘承担起养家糊口的职责,更是凭借着自己的能力,让他的那个小小家庭生活的风生水起。勤奋好学,用于担责,极有主见,成熟稳重。刘金福能想到的所有能代表优质的品格的词汇,大多都能放在柳宁的身上。远的暂且不说,但是这回的鹤松楼之行,若不是柳宁帮着这么大的忙,可能到现在刘金福都还是头疼不已呢。 刘金福想着,整个鹤松楼之行,柳宁全程陪着自己,帮自己出谋划策,又帮自己解决了难题。此行能大获成功,柳宁可谓是居功至伟。可自家的熊孩子呢,除了早上随着自己跑了一趟外,整个下午,他都是与床为伴,与梦为友。醒来后看到自己回来了,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询问此行顺利不顺利,而是心心念念着东坡肉。对家里生意丝毫不关心的虎子,是否能担得起将来继承生意的重担呢。 让刘虎踏入官场,刘金福是不指望了。刘虎的学业成绩摆在那里,都学了几年了,还是所获无几。刘金福唯一希望的就是能让刘虎好好的继承自己创下来的这番事业。可是眼下,刘虎的表现,着实让刘金福担忧不已,他很是担心刘虎将来是否真的能接替自己好好的管理家里的生意。可惜刘金福只有刘虎这一个儿子,但凡刘虎有个亲兄弟的话,刘金福也能安心一些,兄弟之间帮衬着,总能打理好家里的生意。 刘金福心里胡思乱想着,突然失去的再次品尝东坡肉的心情,他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他觉着如今有必要找个时间与刘虎好好谈谈,不能仍由他这样荒诞下去。不然他的将来就真的废掉了。 刘金福的来与去,刘虎并未注意到。他的心思全都在面前的砂锅里。随着东坡肉的味道越发诱人,刘虎越是坐立不安。他已经迫不及待了,但又勉强克制着自己。当柳宁说了声可以出锅后,刘虎再也按耐不住,掀开砂锅的锅盖,也不等东坡肉摆盘,直接从砂锅里夹起一块,就塞进嘴里。不一会儿,一块硕大的肉块便被刘虎吞入腹中。虽然滚热难耐,但是刘虎还是尝出了东坡肉的滋味。顿时被东坡肉的滋味深深的吸引住了,于是乎,一块接一块的,吃的欢畅。很快,大半锅就已经见底了。这时,柳宁拦住了刘虎,说道:“虎子,你肠胃还没完全康复,油腻的东西不宜吃太多。有这些就已经够了,剩下的还是给你爹吧。总不能一个人吃独食不是。” 刘虎不以为意的说道:“没事,看到这玩意儿,我肠胃就好了。前些日子一点油水都没沾,嘴里快淡出鸟来,这次可得让我好好过把瘾。至于我爹,他中午不是刚吃过吗,晚上肯定不想吃了。” “这玩意儿虽然好吃,但你也不能一下子吃太多呀。少吃点,以后又不是没有机会了。” “哼哼,说起来还不是你不厚道,中午做这东坡肉的时候,也不知道给我留点。害我等了这么许久。我不管,我非得一次吃个够。”说完,刘虎左右开弓,一连往嘴里塞了好些。 当砂锅里还剩下六块东坡肉时,刘虎终于停下来了,他将剩下的东坡肉装入碗中,喊来一名小厮,让小厮把这还热乎的东坡肉给自家老爹送去。 小厮端着碗走了,刘虎满足的舔了下舌头,摸了摸吃的滚圆的肚子,笑道:“满足了,今天总算是满足了。” 柳宁翻了个白眼,说道:“呵呵,整整三十块东坡肉下了肚,你还能不满足吗?”客栈的砂锅很大,柳宁一次做的也比较多,按理说足够三四人吃了结果基本都被刘虎吃进肚子里。柳宁只是尝了一块,就被刘虎狠狠的瞪了一眼。直至此刻,柳宁方才对刘虎的吃货属性有了一个崭新的认知。 刘虎剔了剔牙,满不在乎的说道:“要不是我肠胃没康复,就这么小小一锅,对我而言根本不算什么。不过,阿宁,我之前还真是小瞧了你,没想到你除了鬼主意多之外,厨艺也不错啊。怎么之前都没听你说过啊?” “之前不是一直都不需要我下厨嘛,所以也就没想着去做了。” “好吧,看在你手艺的份上,以后我的饭食就由你负责了。嗯,本少爷对你的手艺很是满意。” “虎子,你不觉得你学天赐说话,学的很别扭嘛?” “还行吧,对了阿宁,你这手艺跟谁学的?你娘吗?” 柳宁脸不红,气不喘的扯谎道:“不是,这都是我跟那个老道士学来的。今天也是第一次尝试,没想到做出来的口味还不错。” 刘虎啧啧称叹道:“好厉害的老道士,又会讲故事,又会烹制绝世佳肴。唉,我怎么就没遇到个呢。” 柳宁笑笑,没有答话,心里却长舒一口气,还好这是刘虎,没什么复杂的心思,不然还真糊弄不过去呢。不过,刘虎的这番话,倒是给柳宁提了个醒,毕竟现在自己只是一个八岁的孩子,还是不要表现得太过异常。若是被有心人注意到,还指不定惹出什么麻烦呢。 刘虎稍坐了一会儿,便起身说道:“吃饱了,吃饱了,是时候去休息了。养足了精神,明天才能继续大吃大喝。啊哈哈哈哈......” 刘虎笑得爽朗,殊不知柳宁在他背后疯狂翻着白眼:睡了吃,吃了睡,虎子你丫是猪吗? 第一百九十三章 漠北 在大楚王朝所控制的疆域的最北端,只设立了一道,漠北道。漠北道下辖赤松,漠南两府,二十五州县。从地图上看,这两府二十五州县摆列的如同一条蜿蜒游曳的蛇。而出了这两府二十五州县,便是一处狭长的荒漠。当地人称呼这处沙漠为沙卡加斯荒漠。沙卡加斯荒漠南北纵深并不长,只有三十余里。可它却十分宽阔,宛如一道天然屏障一般,将大楚与漠北五部分隔开来。穿过这片卡沙加斯荒漠便是漠北五部控制的一大片广阔无垠的草原。 漠北五部人口并不兴旺,加起来一共不过三百五十余万。放置在大楚,不过两道疆域的人口。可就是这样的漠北五部,却有兵员一百余万。漠北五部职业军人并不多,一共不过十二三万,余下的这些兵员,闲时都是牧民。这片草原上雨水丰沛,草盛丰茂。是处天然的牧场。十分适合牛羊马匹的生长。而且生活在这片草原上的牧民们从小就与马匹生活在一起,骑术自然精湛无比,只要拿起武器,便是一名合格的骑兵。所以,漠北五部从来就不担心缺少兵源,对他们而言,只要拥有人口,那么就有的是兵源。可是,草原虽然适合牛羊马匹的成长,但对牧民却不是那么友好。各种物资都十分短缺,尤其是人口。生活在这片漠北草原上的牧民们,性情十分彪悍,一言不合,常常就是拔刀相向。动辄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所以,这里的人口始终繁衍得并不昌盛。经常在一大片广阔的草原上,看不到一丝人烟。 而大楚却不是这般,大楚虽然缺少马匹,但人口众多,物资较之漠北草原要丰盛得许多。大楚生产得铁制品,丝绸,瓷器,茶叶都是漠北五部贵族们的最爱。这也就导致了漠北五部总是会时不时的派出一些小部队穿过沙卡加斯荒漠,前往大楚的疆域掠夺人口,物资。这也就导致了漠北一道常年纷争不断。只是战争对生活在漠北道的人们来说,算是件稀松平常的事情。往往两三年间,大楚与漠北五部必然会发生一场大规模的战争。不过,大楚漠北军军力强盛,将领尽责,兵士用命。往往能将战争波及范围控制在卡沙加斯荒漠上,少有影响到整个漠北道的时候。所以,生活在漠北道的大楚百姓,生活得也算是安居乐业。在这里很少出现大规模人口被掠夺至漠北草原上。 漠北草原上牛羊繁多。可大楚却缺少肉食。大楚盛产丝绸,茶叶,瓷器,漠北草原上却对这些物资的需求量很高。这也就导致了,在卡沙加斯荒漠上经常能看到往返两地的商贾们。虽然漠北之行危机重重,但往返中间利润十分丰厚,只要走上一趟,中间产生的利润足够使寻常商贾为之疯狂。所以,即便大楚王朝建立之初,朝廷禁止与漠北五部之间产生贸易。却依旧阻止不了利欲熏心的商贾们。渐渐的时间长了,大楚也就放开了民间贸易,只要不是铁器,粮食之类的战略物资,对茶叶,丝绸这类贸易,也就睁只眼,闭只眼。毕竟,大楚商贾们带去漠北的物资往往能换来巨量的牛羊。而这些牛羊不仅能为大楚提供海量肉食,更加利于民间耕种。所以,在大楚与漠北五部之间便产生了一种奇异的现象。官方之间纷争不断不仅没有影响民间贸易,反而促使两地之间民间贸易更为活跃。 漠北五部,指的是通古斯,丁零,马扎尔,高车,乌巢这五支强盛的部落。但这不意味着,在漠北只有这五支部落存在。事实上,在漠北草原上还生活着其他大大小小十数支部落。大的人口三四万,小的人口只有数千。这些部落的规模远远比不上通古斯这五支部落。要知道,以通部,为首的这五支部落,规模最小的丁零部人口都有四十余万。所以这些小部落只能沦为他们的附属。为他们卖命。 五部之中,以通古斯最为强盛,通古斯部人口七十余万,拥有着近二十万的骑兵。加之漠北草原上近十支小部落听从它的调遣,所以这也就导致了,通古斯所占据的领域最为广阔。正因为通古斯占据了广阔的领域,而这片广阔的领域与大楚的疆域相连,所以这也就导致了通古斯与大楚之间的纷争最多。但凡漠北与大楚之间产生了战争,其中定然少不了通古斯的身影。而且,通古斯也是漠北五部中唯一一支常年派兵前往大楚掠夺人口的部落。虽说通古斯尝尝都是无功而返,但百年下来,也从大楚漠北道上掠走了不少的人口。大楚也不是没想过出兵彻底解决掉通古斯这个隐患,但漠北五部之间虽然存在着间隙与矛盾,可一遇到大楚出兵漠北的情况,五部之间都会放下彼此之间的矛盾,团结起来,抵御大楚的进犯。大楚缺少马匹,军队以步兵为主,也许集全国之力对付一个通古斯部不算难事,但它面对整个漠北一百余万骑兵时,只能望洋兴叹,毕竟以步兵对抗骑兵,难度太大了。骑兵灵活的机动性,远不是步兵能够比拟的。大楚也不是全完没有骑兵,只是大楚的马匹远不如漠北马匹那般高大健硕,同时,大楚骑兵在对马匹的掌控上也远不如漠北兵士。若是彼此骑兵相抗,往往都是大楚骑兵吃亏。而骑兵又是大楚最为昂贵的兵种,轻易损失不得。所以,面对通古斯这样一个宿敌,大楚往往是有心无力。 其他四支部落,对大楚的敌意不如通古斯那般强烈,他们兴兵来犯大楚,更多的是为了掠夺大楚的人口与财富。大楚的丝绸,瓷器,铁器在漠北那是财富的象征。而人口,对他们而言意味着强盛。所以,每当通古斯酋长提议兴兵抢掠大楚之时,都能得到其他四部的支持。 特别是在前年,大楚龙兴四年。通古斯连同马扎尔,高车两部兴兵二十万来犯大楚。原本是想着隐蔽行动,好好掠夺一番漠北道的财富与人口后便返回漠北。却没想到他们的行动被大楚的斥候提前察觉。当他们兵临城下之时,大楚早已作好准备。漠北虽然盛产马匹,不乏骑士。但想让骑兵攻城委实太难了。加上又被大楚瀚海侯宁侯爷施计斩杀了两万漠北骑士,只能灰溜溜的返回漠北。 这一次的战争,对漠北三部来说可谓是损失巨大。不但没能抢掠财富,反倒折损这么多的人口。这让通古斯酋长铁舒拔尔如何忍得下这口气。他本就是一个锱铢必较的人,这一次的战争损失又是通古斯部数十年来未曾有过的。也是从他当上酋长以来最为丢人的一次。所以,他便深深记恨上了瀚海侯,同时,也一直惦念着如何报复大楚。只是苦于一时找不到机会,所以,只能暂且忍耐着。只要时机合适,他必然会让大楚尝到通古斯铁骑的威力。 为了能有一个合适的时机,铁舒拔尔从去年折回部落后,在他的生活中便多了一个习惯,那就是每日他都会朝拜天狼神。乞求天狼神赐予他一个机会,能让他一雪前耻。 或许是天狼神被他的诚意所打动,一个机会,悄然降临在他的身边。 第一百九十四章 通古斯之行(上) 漠北草原,广阔无垠,放眼望去,满地郁郁青草就像是天工织就的绿色绒毯。在晨光的照耀下像是刷了一层金粉,随着阵阵晨风,掀起了碧波金浪。草原壮阔的景色,总是给人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让人不自觉地沉醉其中。 如果不是身怀重任的话,孙熠宪大概也会沉醉其中吧。草原虽然不如京畿通城那般璀璨繁华,却比京畿通城显得更为壮阔波澜。孙熠宪喜欢一切美好的事物,若是条件允许的话,他一定会好好的欣赏面前的景色。就如同上回来到草原那般,原本只有十天的路程,却整整走了二十来天。倒不是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孙熠宪被草原特有的景致所深深吸引着。不自觉的放慢了前行的步伐。 自从上位成为组织的二掌柜后,孙熠宪已经有八年没有离开京畿通城了。而距离上回亲自来草原,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年。那时候的他,只是组织里的一个首领,主要还是负责与漠北五部之间的沟通。而今,却已经成为组织的第三号人物,身份的不同,给他的心境也带来了不小的变化。上一回他还能好好的欣赏草原景色,这一回,他再没有什么心思去欣赏这片壮丽景致。 原本,以他现在在组织里的地位来说,根本无需他亲自动身前往漠北五部。但是,组织接下来的行动重要无比,可以说,组织若想事成,这一趟漠北之行,就必不可少。为了确保诸事无虞,只有他亲自出面。毕竟也曾经常往返于大楚与漠北之间。漠北五部里,还是有着不少的人脉。 顾峥端的计划已经被组织所认可了,大掌柜也颁下指令,接下来组织必须全力配合顾峥端,力保计划顺利实施。而计划的下一步,便是这漠北之行。新年尚未来到之时,孙熠宪再将顾峥端的计划上报大掌柜后,得到大掌柜的首肯后,他便已经出发了。历时两个多月,孙熠宪终于就要抵达通古斯部的王庭,杭盖。 “杭盖”在通古斯的语言中意为天空的意思。通古斯的王庭被成为杭盖,也是希望通古斯的王庭能如同天空一般辽阔无比。也只有王庭如同天空般辽阔,整个通古斯才能永世屹立在世界之巅。 可是,当孙熠宪看到来到杭盖时,嘴角不经意的扯过一抹弧度。这抹弧度充满了嘲讽的意味。一个不过只有五万人口的聚居地,也敢称为“天空”还大言不惭的祈求着通古斯的王庭能如天空那般辽阔。说来真是可笑至极。大楚随便一个中等规模的镇集无论在人口,或是疆域上都能碾压面前的这个所谓的“天空” 孙熠宪的心中虽然这般想着,但是当他克制住自己的嘲意后,表现得很是恭敬,行走在杭盖里的他,仿佛朝圣一般恭谨。 此行,孙熠宪是随着组织里的商队一道,来到通古斯。通古斯人虽然会经常劫掠大楚的商贾,但是,当商贾们来到他们的聚居地时,通古斯人却又对商贾们表现出十足的敬重。在他们看来,但凡能穿过荒漠,躲过劫掠兵士,避过草原狼群的商贾,都是好汉子。而这样的好汉子,足以让他们表现出足够的尊重。所以,孙熠宪等人来到杭盖之后,生活在这里的通古斯人对他所在商队都是欢迎之至又客气至极。 居住在漠北草原上的人们崇敬草原狼。对他们而言,草原狼群是非常可怕的野兽。它们往往集合成群,无论捕食或对付进犯之敌,都协同搏斗,凶猛而富有灵性。草原人因恐惧而敬奉,把草原狼视作自己的亲属与同类。同时,他们也认为,自己与草原狼一样都是天狼神的子孙。所以,在草原各个部落里,但凡是人群聚集地,必然都会有着一面绘着狼头的旗帜。而且草原贵族的帐篷前也同样竖着一面这样的狼旗,以代表他们是勇猛果敢的天狼神的子孙。 孙熠宪随着组织里的商队来到杭盖后,他便待着两名随从,与商队暂且分开了。他接下来的要完成的事情,与商队没有任何关系。而且事关重大,也不宜让太多人知晓。事实上,孙熠宪的组织二掌柜的身份,商队里的其他人都不知晓。只有一直跟随着,护卫着的孙熠宪的两名随从才知道孙熠宪的真实身份。就连商队的首领,对孙熠宪的身份也不了解。他只知道孙熠宪身份特殊,却不知道孙熠宪的真实身份乃是组织里的第三号人物。 与商队暂且分开的孙熠宪穿过杭盖的正中央,来到位于杭盖东北角的一处帐篷前。对着帐篷外立着的银边狼旗恭敬的长揖一礼。而后,他对守在帐篷外的兵士说道:“麻烦穿禀左谷蠡王,就说他的老朋友,孙熠宪前来拜访。” 守在帐篷外的一名兵士冷冷的看了孙熠宪一眼,说道:“在此稍后。”说完,便掀开了帐篷,走了进去。不一会儿,一位高大健硕,身着华裳美服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了出来。看到孙熠宪后,上前,亲切的拍着孙熠宪的手臂,大笑道:“哈哈哈哈,孙耐家,多年不见,你还好吗?” 孙熠宪笑道:“尊敬的左谷蠡王赫呼斯,一别十年,您风采依旧不减当年。” 赫呼斯爽朗的笑着,亲切的拉着孙熠宪的手就往帐篷里走去。帐篷很大,前后一共由十间小帐篷与三间大帐篷组合而成。赫呼斯待着孙熠宪进的便是其中一间大帐篷。这里是赫呼斯专门用来招待贵客的地方。帐篷里,地上堆满了大小不一的瓷器与金银。甚至还有几匹丝绸随意的放置在瓷器的上面。通古斯的习俗便是如此,他们从来都不知道“财不露白”这个道理。在他们看来,财富这些东西,就是要摆在明面上展示给所有人。 赫呼斯亲自将孙熠宪领到矮桌前,带他坐好后,赫呼斯也就坐到主位上。他端起酒杯,遥遥敬了孙熠宪一杯,一口饮下后,笑道:“孙耐家,我这马奶酒如何?” 孙熠宪浅浅饮了一口,笑道:“自然事甘美无比。” “孙耐家多少年未曾喝到这马奶酒了?” “整整十年,未曾再喝道这马奶酒。说来还真是怀念无比。遥想当初,我与赫呼斯王拼酒的日子,当真是好不畅快,可惜,如今岁月不饶人,我这身子大不如前,再也喝不了多少马奶酒了。倒是赫呼斯王,健壮如昔,岁月没有再您的身上留下一丝痕迹。” 赫呼斯又饮了一杯马奶酒,笑道:“时隔多年,孙耐家终于回到杭盖,却不知,这次回来,给本王带来些什么好东西呢?” “自然是场大富贵。” “大富贵?呵呵,孙耐家,你看,以本王如今的身份地位,还缺少什么富贵吗?” “我送来的这场富贵,远不是赫呼斯王如今能比拟的。” 听到孙熠宪这般说道,赫呼斯不由得兴趣大增,笑道:“天下还有我不能比拟的富贵?你倒是说说,我很有兴趣。” “法不传六耳,还请赫呼斯王屏退左右,我慢慢说与您听......” 第一百九十五章 通古斯之行(中) 与大楚中央集权制不同的是,漠北草原上从来就没有正真意义上的中央集权。虽然漠北草原上最为强盛的五个部族都有名义上的酋长。但是,这个名义上的酋长所说出来的话,不代表该部族上下就会全部遵从。就好比通古斯部族吧。铁舒拔尔是名义上的酋长,但在通古斯部族里面还有两个人的地位于他相当。一个便是孙熠宪此时拜访的左谷蠡王赫呼斯,另一个则是右谷蠡王扎木乌斯。 通古斯并不是一个整体的部族,而是由大大小小数十个小部族组成。其中,势力最强盛的便是酋长铁舒拔尔与左右谷蠡王。草原人看中实力,尤其是在通古斯,这种风气尤为炽烈。在通古斯人看来,只有统帅最强大的部族的人才能成为通古斯的酋长。这也就是为什么通古斯上一任老酋长是赫呼斯的父亲,而这一任却是铁舒拔尔的缘故。血亲关系只能让他们继承本部部族,却无法是他们成为通古斯的酋长。想要成为酋长,只有让自己的部族成为通古斯上下最为强盛的部落,这样,他才有资格带领整个通古斯部落。 铁舒拔尔便是通过这样的途径从赫呼斯的手上夺走了通古斯酋长的位置。铁舒拔尔不顾老酋长的命令,私自派出族人前往大楚,掠夺人口。而那些被掠夺至草原的大楚女子,饱受摧残,替铁舒拔尔所在支尔波金部落诞下了许多人口。而被掠夺来草原的大楚幼子,迫于铁舒拔尔的淫威,只能支尔波金部落放牧牛羊马匹。如此数年,铁舒拔尔部落一跃成为通古斯上线最为强大的部落。实力远超赫呼斯所在的夹施煜地部落。而铁舒拔尔又是一个野心勃勃之辈,当时赫呼斯的父亲,卡沙斯尚未退位,但却被铁舒拔尔威逼着,不得不从通古斯酋长的位置上退了下来。当了多年酋长的卡沙斯怎么甘心就这样退位,他还想着让自己的儿子赫呼斯将来继承通古斯酋长的位子。但形势不由人。铁舒拔尔已经获得通古斯一大半部落的支持。剩下的那些部落也不是支持他卡沙斯,而是处于中立地位。孤立无援之下,卡沙斯只能暂避锋芒,毕竟比起个人的得失,他更在意的是整个部族的生存。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坚持而导致整个夹施煜地部落被支尔波金部落所吞没。所以,卡沙斯只能强逼自己忍下这份屈辱。待日后自己部落强盛了,再夺回酋长之位。 成为酋长后的铁舒拔尔势力增长的飞快,迅速的吞并了大小数个部落。支尔波金愈发强盛,卡沙斯想要夺回酋长之位,遥遥无期。最终,他在无尽的屈辱与不甘中离开了人世。作为人子的赫呼斯如何不知父亲的心思。只是形势由不得人。虽然夹施煜地部落依旧是整个通古斯族群中第二大的部落。但是它的实力,人口,与支尔波金差距甚大。自诩天狼神嫡系后裔的赫呼斯只能暂时低下自己高贵的头颅,臣服在铁舒拔尔的淫威之下。 虽然暂且臣服,但这不意味着赫呼斯就忘却了铁舒拔尔给他带来的屈辱。他仍在观望着,等待着机会,期待着能有一天彻底打垮铁舒拔尔。大楚龙兴四年秋季的那场战争,铁舒拔尔损失惨重,这让赫呼斯看到了希望。但是,支尔波金部落毕竟强盛非凡,即便铁舒拔尔损失惨重,赫呼斯依旧没有丝毫的机会。所以,他只能继续等待着机会的降临。 孙熠宪是在卡沙斯在位时,来到的通古斯部落。他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才搭上赫呼斯这条线。并且与之相处甚为融洽。只是后来在竞争酋长之位的争夺之中,卡沙斯败下阵来。赫呼斯也失去继承酋长之位的机会。而孙熠宪之前有不曾与铁舒拔尔有过什么接触。这一次的漠北之行,孙熠宪不是不想与铁舒拔尔之间搭上关系,只是暂时还没有什么机会,所以,他只能在先与赫呼斯达成协议后,再行想方设法与铁舒拔尔接触。 面对赫呼斯的询问,孙熠宪详细的解释了这场大富贵从何而来。只要赫呼斯发起战争,那么这场大富贵便唾手可得。 赫呼斯的大帐里,赫呼斯一口接着一口的饮着马奶酒。心里反复思索着孙熠宪带来的协议。前年秋季的那场大战,他夹施煜地部落也出兵了。虽然不如支尔波金那般损失惨重,但确实也折损了不少精锐兵士。如今刚过去不过一年多些,再次发动战争,对夹施煜地部落来说无疑事一件很冒险的事情。赫呼斯想要重夺通古斯酋长之位,那么夹施煜地部落的人口便轻易损失不得。一旦折损太多人口,想要重夺酋长之位,不啻于痴人做梦。所以,对待出兵这件事,他慎之又慎。但是,孙熠宪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毕竟战争能给他带来太多的红利了。且不说大楚漠北道两府二十五州县所积累的财富,单是生活在漠北道上的数百万人口,只要惑得其中一部份,那怕只有十几二十万人口资源,连同他夹施煜地本部人马,他赫呼斯便能组织起近二十万的大军。这样边能碾压过铁舒拔尔所在支尔波金部族。酋长之位,也不过是囊中之物罢了。 虽然获利良多,但赫呼斯生性谨慎。不愿那么早的就做出决定。毕竟以他夹施煜地本部兵马发动战争,胜算不高,即便能获取一些战争红利,但他将会面对铁舒拔尔的问责。现在的他不敢保证能否从容面对铁舒拔尔的问责。所以,他迟迟不愿给与孙熠宪答复。 孙熠宪也不着急,他有着充足的信心,相信赫呼斯必然会出兵。他对赫呼斯现在的处境很是清楚,也知道留给赫呼斯考虑的时间并不多了。现在孙熠宪想着的是如何能将通古斯,甚至整个漠北五部拉下水,投入与大楚的战争之中。 孙熠宪淡笑着,看着赫呼斯,说道:“赫呼斯王,不用我多说,想必您也明白,现在夹施煜地部族的处境如何。可以说,除了对大楚战争之外,夹施煜地避免不了支尔波金的吞并。一旦支尔波金着手吞并夹施煜地,或许贵部族一般牧民能逃过一劫,可是赫呼斯王,您呢?能躲过铁舒拔尔的清洗吗?” 赫呼斯放下酒杯,眯着眼问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呵呵呵呵......”孙熠宪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忍不住的嘲笑道:“赫呼斯王,您是真不明白还揣着明白装糊涂呢?铁舒拔尔的秉性您应该比我更清楚吧。还需要我说给您听吗?” “好,就算他铁舒拔尔想对我夹施煜地部族动手,但我夹施煜地也不是那么易与的。” “两虎相争,非死即伤。他支尔波金即便不能吃下夹施煜地,但届时的夹施煜地也将会变得衰败无比。这样一块肥肉,我想仍谁都想来咬上一口吧。您生活在草原上,这里的风气如何,您自然是比我更清楚。我一介外人都能看明白的事情,难道您会不明白?” 赫呼斯沉默良久,问道:“话虽如此,但这与我部发对大楚的战争又有和关联?” “缓解内部矛盾的最好办法,便是将着矛头指向外部。而对大楚的战争,就是一剂缓和通古斯内部矛盾的良剂.......” 第一百九十六章 通古斯之行(下) 午时的阳光温暖的照耀在这片旷阔无垠的漠北草原上。生活在通古斯王庭杭盖的许多牧民们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慵懒的晒着太阳,看着不远处的牛羊低头吃着青草。整个草原一派安宁祥和的景象。 距离孙熠宪提出的对大楚的战争这个议题,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时辰。期间,赫呼斯始终一眼不发。虽然他对孙熠宪说的那番“缓和内部矛盾的最好办法是一致对外”的话保有疑惑,但这不意味着他不清楚现在夹施煜地部族将要面对的处境。正如孙熠宪所说的那般,此时的赫呼斯与整个夹施煜地部族面临着巨大的危机。而且场危机的来源正是来自前年的那场对大楚的战争。因为大楚瀚海侯宁侯爷的缘故,导致铁舒拔尔与整个支尔波金部族损失了一万多的精锐兵士。而且,这一万多的兵士只是阵亡人数,还没算上那些伤残兵士。要知道整个支尔波金一共不过八万有余的兵士。一下子损失了这么多的人口。这让整个支尔波金上下对铁舒拔尔的意见非常大。若是铁舒拔尔再不能拿出什么成绩出来,那么他这个酋长的位置也差不多到头了。 好不容易才夺来的酋长之位,铁舒拔尔能轻易的放手吗?答案不用说,也很清楚。铁舒拔尔定然不愿意就这样交出酋长之位。所以铁舒拔尔便想着通过吞并通古斯内部其他部族来壮大整个支尔波金部族。而铁舒拔尔的目标便盯上了夹施煜地部族。夹施煜地毕竟是前任酋长的部族,无论是人口还是财富都不是其他部族所能媲美的。只要吞并了整个夹施煜地,那么支尔波金将永世立于不败之地。他铁舒拔尔的酋长之位也将再无动摇。 可是,夹施煜地毕竟不是通古斯内部其他部族所能媲美的。实力强大的夹施煜地不是那么轻易的就能吞并下来。即便如今的夹施煜地不复往昔的光辉,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对支尔波金部族来说,夹施煜地依旧是块难啃的骨头。稍有不慎,整个支尔波金将面临灭顶之灾。要知道,除了支尔波金与夹施煜地这两支强大的部族之外,整个通古斯还有右谷蟸王扎木乌斯的喀罗卡斯部族也甚为强大。虽然扎木乌斯为铁舒拔尔之命是从,但这不意味着扎木乌斯就一点野心也没有。只是这人隐藏的更深罢了。只要让他逮到机会,扎木乌斯定然不会轻易的放过残败的支尔波金与夹施煜地。 所以,铁舒拔尔只能暂且维持着表面的平衡,与赫呼斯相处得至少面子上还过得去。同时,铁舒拔尔从去年开始不断吞并草原上不遵从他得小部落,已达到他扩充实力得目的。只要整个支尔波金壮大更甚往昔,那么,下一个倒霉得便是他赫呼斯与夹施煜地部落。 面对如此危机,赫呼斯想尽办法却也无力阻止铁舒拔尔得扩张。只能不安得看着眼前一步步慢慢恢复元气的支尔波金。一个酋长之位给铁舒拔尔带来了极大的便利。足够方便铁舒拔尔完成许多他想要完成的事情。 沉默了整整一个时辰,赫呼斯终于开口问道:“好吧,就算孙耐家你说的有道理,但是单以我夹施煜地一部,即便倾尽全力,也不能伤大楚漠北道分毫。没有任何收获不说,甚至还会导致我夹施煜地损失惨重。这比买卖不划算啊。” 孙熠宪淡淡一笑,说道:“赫呼斯王可能没理解我的意思。我指的战争并不是只让夹施煜地一部发动。而是让整个通古斯部落全加入这场对大楚的战争之中。只有……” 不等孙熠宪把话说完,赫呼斯便插嘴说道:“不可能,我不是酋长,根本无法促使整个通古斯加入战争之中。况且铁舒拔尔也不会答应让整个通古斯部落对大楚发动战争的。虽然不愿承认,但是前年的那场大战确实伤了通古斯的元气,没有个三五年,是不可能再次发动那般盛大的战争。难道你不清楚大楚漠北军的实力?” 孙熠宪笑道:“自然很是清楚。可以说大楚漠北军是整个大楚上百万军队中最为强大的一支军队。” “既然你都清楚,那你还说什么战争?我通古斯男儿不惧死亡,但也从不打没把握之战。” 孙熠宪站起身子,从怀中取出两份图纸,交到赫呼斯的手上,笑道:“如果有着漠北军的兵力部署图呢?通古斯还怕吃不下这只有十万人的漠北军吗?” “这......”赫呼斯讶异的看着手中的两份漠北兵力部署图。吃惊的问道:“这两份图纸,你从何而来?” “虾有虾路,蟹有蟹道,我自然也有我的办法来弄到这两份兵力部署图。至于如何弄来,就不能告知赫呼斯王了。毕竟这也是我们组织里的秘密。” 赫呼斯对孙熠宪所处的组织多少也知道些,也了解这个组织的目的是什么,所以,他对这两份兵力部署图如何而来并未深究,只是问道:“此图是否属实?” 孙熠宪淡淡一笑,自信无比的说道:“这是自然,不然我也不会拿来给您了。” 赫呼斯看着这两份兵力部署图,端详良久,说道:“不行,以我夹施煜地现在的兵力来看,想要进入漠北道还是困难重重。” “以贵部一部之力自然有着不小的困难,但若是集齐整个通古斯的力量呢?只要有了这两份兵力部署图,漠北一道两幅二十五州县对通古斯来说不过是砧上鱼肉,任人宰割罢了。” 赫呼斯瞥了孙熠宪一眼,说道:“若是集齐整个通古斯部落之力,自然不算难事,但是我也说过了,只有酋长才能动员整个部落发起战争,而我,现在还办不到。” “让铁舒拔尔出面不就好了!” 闻言,赫呼斯冷冷的看着孙熠宪,说道:“孙耐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怕他铁舒拔尔功劳不够,再给他送上一笔吗?” “赫呼斯王怕是想岔了。我的意思是难啃的骨头交给铁舒拔尔来做,而您只需要坐收渔翁之利便可。” “怎么说?” “与大楚漠北军交锋的事情,交给铁舒拔尔来办也就可以了,夹施煜地只需要在这场战争之中出工不出力便行。明处派些兵力,佯装配合铁舒拔尔。暗处嘛,自然是深入漠北道,劫掠漠北道人口。只要操作得当,夹施煜地还怕没有富贵可获嘛?届时,大楚漠北道多年积攒下来的财富,人口全是您赫呼斯王的了。有了人口,只需登上几年,整个通古斯便都是您的天下了。赫呼斯王,您觉得我这话说的可有道理?” “如何操作?”赫呼斯仍是不放心的询问道:“你若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这场战争不发动也罢。” “呵呵,赫呼斯王,您是第一天打仗吗?战争中的事情,岂是如今这简短的三两句边能说明的?我现在虽然说不清楚,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跟您保证,那就是,只要你能说服铁舒拔尔起兵。那么,我们组织将全力配合夹施煜地掠夺人口的目标。如何?” 有了这漠北军的兵力部署图,要说赫呼斯不心动那是那是假的。毕竟战争带来的战争红利实在太过有人。这让赫呼斯心痒难耐。但以他谨慎的性子,却也不会轻易的就答应下来,于是,他说道:“此事重大,让我在想一想,你先去休息一下,等我想明白了,自然给你答复。” “如此我便恭候佳音……” 第一百九十七章 铁舒拔尔 通古斯王庭杭盖的正北方向,有一座由数十座大帐组成在一起的巨型帐篷,这处帐篷便是通古斯酋长铁舒拔尔的王帐。同时也是这个通古斯部落财富,权力,地位的象征。 在这座王帐的正中央位置,有一处尤为硕大的帐篷,这处便是王帐的主帐。是只有通古斯历代酋长方能使用的主帐。在通古斯人的心目中,这处主帐,神圣不可侵犯,是天狼神赐予给通古斯酋长的代表尊赫身份的象征。 自从铁舒拔尔从卡沙斯手中夺来通古斯酋长之位后,只要他人在杭盖之时,必然会待在王帐的主帐位置。即便是夜间休息,铁舒拔尔依旧不会离开这处主帐,在他看来,也只有这处主帐才能显示出他尊贵非凡的身份地位。铁舒拔尔大抵是历代通古斯酋长中最为看重自身身份地位的一位酋长了。同时,也是历代之中手腕最为狠辣的酋长。但凡挑战他酋长之位的人,无不例外的被铁舒拔尔残忍的虐杀了。同时,那人的部族,也被支尔波金部族无情的吞并了。 主帐里面与帐门位置相对着的有一座纯金打制的王座。这是铁舒拔尔最为喜欢的一个王座。为了打制这个王座。铁舒拔尔特地派出大批军士前往大楚,掠夺数名工匠前来为他打制。虽然这个王座很能吸引人们的眼光,但它却是让人感到不寒而栗。王座本身倒没与一般座椅有太大的差别,但在它的扶手最前端与靠背的最上端,放置着四颗以化作白骨的头颅。也正是因为有这四颗白骨头颅的存在,整个王座才会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若是胆小的人,只怕刚见到这张王座,便已经吓晕了过去。 这四颗白骨头颅是铁舒拔尔最为珍爱的收藏。这四颗头颅都曾属于铁舒拔尔曾经的敌人。当他们被铁舒拔尔击败后,他们的头颅便被剥成了白骨。成为铁舒拔尔的收藏与纪念。当铁舒拔尔的王座打制完成后,又被取了出来,特地镶嵌在王座上。凭此证明,他铁舒拔尔是如何的威风凛凛,战无不胜。 此时的主帐内,一名壮硕如铁塔般的男子,正坐在这张王座上。他一手抵着太阳穴,一手抚摸着王座扶手前端的一颗白骨头颅。男子闭着眼,微微摇晃着头,黝黑的脸庞上,不悲不喜,不带一丝情绪,仿佛是一滩深不见底泉水,很难从他的脸上读出他内心的想法。这个靠坐在王座上的男子便是现任的通古斯酋长,支尔波金首领,铁舒拔尔。如往常一般,铁舒拔尔坐在王座上静静的思考着什么。用完午膳后的那半个时辰是铁舒拔尔独处思考的时间,任何人轻易不能打扰,所以,整个主帐里,除了铁舒拔尔,再无其他人的存在。 从午膳结束后,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了。若是往常,此时的他已经结束了思考,外出狩猎去了。但是这几日,铁舒拔尔完全没有了狩猎的心思。前些日子,儿子传来的一条消息,让铁舒拔尔的愤怒不已。他不得不为这条消息而仔细的思考着对策。 消息的内容很简单,一句话便可以概况清楚。支尔波金部族两左右大将,十六左右大当户,有一半的人已经开始支持铁舒拔尔的二叔,轶支博尔。 这条消息的传来,对铁舒拔尔来说,意味着若是他在不采取什么行动,那么且不说通古斯酋长之位,只怕连支尔波金首领的位置,铁舒拔尔都难以坐得安稳。毕竟整个支尔波金部族的人都知道,铁舒拔尔与二叔轶支博尔的关系很差。当年支尔波金老首领去世后,若不是轶支博尔势弱,那么继承首领之位的人根本轮不到他铁舒拔尔。也正因为这缘故,轶支博尔对铁舒拔尔的态度总是十分冷淡。现在轶支博尔已经获得支尔波金部族至少一个大将,八名左右大当户的支持,那么也就是说,从此之后,他铁舒拔尔与轶支博尔之间实力再无差别。若是铁舒拔尔再不行动,轶支博尔只怕很快就要开始设法夺位。从此,整个支尔波金部族将动乱不已。 而这一切动乱的起源正是源自于前年的那场与大楚之间的大战。若非在那次大战之中,铁舒拔尔损失了太多嫡系人手。那些个跳梁小丑又如何感跳出来蹦跶? 王帐外传来一阵马匹的嘶鸣声,紧接着,一个身形与容貌皆与铁舒拔尔相似的青年男子快步走了进来。匍匐在铁舒拔尔的面前,亲吻着铁舒拔尔的靴子,说道:“父汗,儿子禄络里奉命前来。” 铁舒拔尔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匍匐在地上的儿子,淡淡道:“起来吧。” 禄络里迅速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垂手站在一旁,等候着父亲的吩咐。 铁舒拔尔问道:“现如今,部族里情况如何?” 禄络里忙回道:“父汗,如今部族尚且还算稳当,虽然左大将与其他八名左右大当户已经开始支持轶支博尔,但是他们暂时还没有什么行动。都只是在观望着。同时,儿子接到消息,说是轶支博尔已经开始接触右大将。只是右大将暂且还未给他任何明确答复。” “轶支博尔这个人,还真是一个蛇种豺性之辈,当年若不是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又怎么会留他苟活于人世。现在倒好了,趁我势弱,便开始四处蹦跶。妄想夺我首领,酋长之位。当真是不自量力。” “若是真刀真枪的干上一场,我们根本不怕他。轶支博尔手上的那点残兵败将又怎么会是父汗铁骑的对手。只是现在一半的左右大当户都已投靠于他,他的实力以不可小觑。更何况。还有左大将这一个棘手之人的存在。父汗,我们现在情势不太乐观啊。” “这个我自然知道,暂且忍耐吧,等格里斯率兵而归之时,便是我们对轶支博尔动手之时。” “父汗,格里斯去何处了?儿子刚刚就觉得很奇怪,身为父汗护卫队长的他竟然不在父亲的身边。” “我让他去乌巢借兵去了。过些日子也就回来了。对了,禄络里,棻值津部还是不肯归顺于我支尔波金吗?” “是的,父汗,派出去的信使被他们首领斩去了头颅。将尸体送了回来。” 铁舒拔尔沉默不语,良久,突然笑道:“也好,正愁没有借口拖住轶支博尔。现在倒好,机会来了。” 禄络里疑惑不解,问道:“父汗,什么机会来了?” “禄络里,你这就回去,告诉轶支博尔,就说我可以将支尔波金首领的位子让给他,但是,他必须先证明自己的实力足够担负起首领的职责。顺便,再将前去棻值津部传信信使的尸体带给轶支博尔。告诉他,我支尔波金的善意被无情的践踏了。其他的不用多说,他自然会明白我的意思的。” “是的,父汗,儿子这就去办。”说完,禄络里便快速的走出主帐。 随着禄络里的离去,主帐内又恢复了平静。铁舒拔尔站起身子,轻抚着王座的靠背,自言自语道:“很快,这上面就能再多一件藏品了。呵呵呵呵......” 第一百九十八章 初会(上) 通古斯左谷蠡王大帐边有几处相对狭小许多的帐篷。这里便是护卫左谷蠡王大帐护卫平日里所暂居的帐篷。同时,这些帐篷还有另外一个用途,那便是为前来拜访左谷蠡王赫呼斯的人提供一处暂且休息的地方,与大楚大户人家家里的客房一般无二,只是在各种设施与环境上,要差上不少。 孙熠宪从赫呼斯的大帐里出来后,便在赫呼斯仆从的指领下,带着随他一道来的两名护卫,去了这处稍显狭小的帐篷里。稍事休息,等待着赫呼斯的再次相召。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了。太阳渐渐西沉,把整片漠北草原抹上了一层层红红的胭脂。远处的牧民们吆赶着成群结队的牛羊,踏上了回家的路。下午时分,草原上下了一场雨。雨不大,很快便停了。雨后,青草雨泥土的芬芳混合在空气中,那种清新的气味,让孙熠宪很是沉醉。他掀起帐门,窗帘子,一边观赏着夕阳西下,一边贪婪的呼吸着草原上独有的清新芳香。 虽然期间赫呼斯一直未曾派人过来传唤孙熠宪,但孙熠宪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担忧。从先前的与赫呼斯的那番对话中,他便知道了,自己一路上所最担忧的情况再也不会出现了。赫呼斯出兵已经成为必然的事情。现在就是看能不能将整个通古斯以及整个漠北草原都拉进与大楚的战争之中。 只有战争,才能使大楚陷入慌乱之中。也只有大楚陷入慌乱之中了,孙熠宪所处的组织更快,更好,更隐蔽的的达成既定目标。实现组织百年以来的梦想。 想到不久的未来,组织的前景一片光明的时候。孙熠宪的嘴角扯出一抹弧度,深深的吸了一口草原的芳香。这时,跟随孙熠宪来到此处的一名护卫走到孙熠宪的背后,轻声的说道:“二掌柜,六掌柜安排在杭盖的人手刚刚传来紧急情报。” 孙熠宪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问道:“什么情报,说与我听!” 护卫依旧用着低沉的声音,在孙熠宪的耳边说道:“支尔波金内乱将至,轶支博尔强势崛起,现在已经威胁倒铁舒拔尔的地位。” 孙熠宪笑了笑,叹道:“还真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啊。这漠北草原还真是越发的热闹呢。我们左谷蠡王也该过来召见了我了吧。” 护卫并未答话,他将消息传递给孙熠宪之后,便退下来了。组织里等级森严,向他这样的护卫是不能随意的与二掌柜孙熠宪攀谈的。所以,当护卫离开后,帐篷里又只剩下孙熠宪一个人。依旧静静看着西沉落日。 赫呼斯为了重新夺回酋长的位置,私下也做了不少安排。在铁舒拔尔的身边,他也安插了几名暗探。有这些暗探的存在,发生在铁舒拔尔身边的事情,他也能很快知晓。所以,支尔波金即将内乱的消息,通过暗探的传递,赫呼斯很快便知道了。 支尔波金发生内乱这条消息让赫呼斯喜出望外。只要这场内乱发生了,支尔波金势必深受其害。到时候,就是他赫呼斯与整个夹施煜地的机会了。于是,赫呼斯唤过一名仆从。吩咐他去将自己的叔父忽珊罗请来商议事情。但凡赫呼斯有什么犹豫不能决断的事情,他都会将他的叔父喊来,商议一下。即便他的叔父往往不能给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但与他商议能安赫呼斯的心。 很快,一名满头白发,精神矍铄的老年通古斯贵族出现在赫呼斯的大帐前。得知叔父已经过来的赫呼斯,快步走出大帐,迎了上去。笑着与叔父拥抱后,看了一眼孙熠宪所处的位置后,便领着忽珊罗走进大帐。 待忽珊罗坐下后,赫呼斯亲自为他斟满马奶酒,同时,屏退了大帐里的仆从们。而后,赫呼斯满是惊喜的对忽珊罗说道:“叔父,好消息,支尔波金即将内乱,我们的机会来了。” 忽珊罗毕竟不如赫呼斯那般消息灵通,对于这样一条重要情报,他暂时还不清楚。于是,他便问道:“我王,此事当真?莫不是些小道消息?” “消息属实。铁舒拔尔叔父轶支博尔已经得到了支尔波金部族里左大将,八名左右大当户的支持。而且,铁舒拔尔护卫队长格里斯已经被派去乌巢部借兵去了。若是此事虚假的话,铁舒拔尔根本无需派遣格里斯去乌巢借兵。从此可见,支尔波金内乱确实属实。” 重夺通古斯酋长之位,壮大夹施煜地部族,不仅是赫呼斯的愿景,更是忽珊罗的愿景,所以,得知此消息的忽珊罗一把握住赫呼斯的手,急道:“我王,此乃天赐之机,且莫白白放弃啊。” 赫呼斯点点头,说道:“这个自然,只是,叔父,我暂时还想到如何具体利用这个机会,一句夺回我们失去的东西。还望叔父教我。” 忽珊罗沉吟片刻,笑道:“最好的办法就是等支尔波金自相残杀之时,我们坐收渔翁之利便可。怎么,我王难道不是这般想的?” 赫呼斯摇了摇头,说道:“并不是。只是,支尔波金强盛数年,无论是从兵力,还是兵士的战斗力上来看,都要高过我夹施煜地的兵士一筹。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却是如此。我有些担心,若是处置不当的话,有可能会导致铁舒拔尔与轶支博尔联起手来对付。虽说我夹施煜地兵士也都是些骁勇善战之人,但我不想让部族里的兵士受损过多。一旦损失太大,支尔波金的下场便就会是我们的将来。” 忽珊罗想了想,说道:“我王说的的确不错。先前倒是我考虑不周了。又我王的统领,相信我夹施煜地终有一日能傲立在这片草原上。” 赫呼斯笑了笑,并未接过话题,而是问道:“叔父,我今日从孙耐家那里拿到两份图纸,是大楚漠北道两府的兵力布置图。你觉得,若是我发动战争的话,能不能从中夺来我们缺少的人口?” 忽珊罗接过赫呼斯递来的图纸,仔细端线着,思索着。一番思考过后,忽珊罗问道:“我王,这两幅图纸从何而来,是否确认过情况是否是真的?“ 赫呼斯点了点头,说道:“这些你放心,我都会派人去一一确认的。现在,我就想知道,我们接下来到底是先发动对大楚战争还是先坐收渔翁之利?” 忽珊罗说道:“从长远上来看,战争带来的好处,对我们更为有利,但是,支尔波金内乱确实是难得的机会。两者之间利弊参半,我一时也难以抉择。不过,我王,将这兵力布防图交给你的是何人?我想听听他的看法,不知可行吗?” “自然可行,正好,我也想就这两件事,再问问他。叔父稍后,我这就让人将他领来。” 第一百九十九章 初会(中) 当仆从带着赫呼斯的相召指示前来拜见孙熠宪时,孙熠宪并未表现出太大的惊讶,对于这样的结果,他早就心知肚明。所以,孙熠宪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衫,便在仆从的带领下,再次踏入左谷蠡王大帐。 孙熠宪踏进大帐的那一刻,忽珊罗的目光也从手中的漠北两府兵力部署图上转移倒孙熠宪的身上。孙熠宪早年来过通古斯,也曾与忽珊罗打过交道。所以,忽珊罗还是记得这个人的。他爽朗的笑道:“我还以为我王所说的孙耐家是何许人也呢。原来是孙熠宪,孙首领。这还真是一个老朋友了。” 孙熠宪笑道:“原来是忽珊罗宰桑大人,还真是许久未见了。如今的您还是那般精神矍铄,光彩不减当年啊。” 忽珊罗与孙熠宪客套了几句后,赫呼斯笑着说道:“既然都是老朋友了,也就不用多家拘束了。我们坐下说话。”待孙熠宪坐下后,赫呼斯说道:“孙耐家,真是抱歉,打扰你的休息了。若不是我叔父想见见给我漠北两府兵力部署图的人。我也不会这么着急的将你喊来。” “为赫呼斯王解惑,是我该做的事情。无论何时,只要赫呼斯王有需求,我定当前来。” 赫呼斯笑着点点头,对忽珊罗道:“叔父,你有什么疑问就直接说吧。” 忽珊罗应了一声后,便指着桌上的两张图纸问道:“孙首领,事关重大,我也就不和你客套什么了。我想知道,这两份大楚漠北兵力部署图,你是从何而来?希望你能如实告知我们。” 忽珊罗不但使赫呼斯最为敬重的叔父,同时也是整个夹施煜地部族的二把手。在整个部族里算得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赫呼斯对他不但异常敬重,同时很多时候很多决策都会仔细参考忽珊罗的意见。所以说,若想说动赫呼斯出兵,那么就必须说服忽珊罗。不然如若忽珊罗不愿出兵的话,很有可能这个计划就会泡汤。原本孙熠宪想在说服赫呼斯之后再去拜访忽珊罗的。但现在两人同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这对孙熠宪来说,也算是件好事,至少能省去不少唇舌。 孙熠宪细细权衡利弊之后,说道:“宰桑大人也知道我身处组织,有很多事情,是被严禁外传的。漠北兵力部署图的来源也是组织严禁外泄的消息之一。但是,既然宰桑大人与赫呼斯王对这两张图纸的来历如此不放心的话,那我也只能如实相告了。只是,还希望两位在我说完后,不要再将这条消息告诉其他人。” 忽珊罗与赫呼斯相视一眼,郑重的说道:“孙首领(耐家)请放心,这件事只我们仨人知晓。绝不相传外人。” 孙熠宪点点头,说道:“我自然是相信两位的。好吧,事情是这样的。想来您们也知道大楚军队是严格按照指令行动的军队。而且他们日常驻扎,巡防也是严格按照指令来的。所以,为了应对朝廷的视察,他们都会在驻扎的情况绘成图纸,上报给朝廷。朝廷将各处上报上来的兵力部署图收集在一处,交由专人负责。这个人便是大楚兵部主事。而我们通过收买的手段,成功将这人与我们组织捆绑在一起。这漠北两府的兵力部署图也就是从他那里抄绘而来。” “原来是这样,你们组织还真是有些本事,如此重要的东西都能拿到。”忽珊罗与赫呼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赫呼斯更是啧啧叹道:“你们能有如此手段,将来大事必然能成。” 孙熠宪哈哈一笑,说道:“那就借赫呼斯王的吉言了。现在这漠北兵力部署图的来历我也说清楚了。不知道赫呼斯王与宰桑大人可有决断否?” 赫呼斯微微一笑,说道:“当然了,既然兵力部署图属实,那么如此大好时机怎能轻易放弃了呢。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孙耐家或许还不知道,如今的支尔波金已经出现了内乱的苗头。铁舒拔尔接下来的重心必然会转移倒支尔波金内部。只要他们发生内乱,那么就是我夹施煜地坐收渔翁之利之时。” 孙熠宪笑着打断了赫呼斯的话,说道:“如此说来,赫呼斯王实想在支尔波金内乱,吞并整个支尔波金残部之后,在考虑发兵大楚的事情吗?” 赫呼斯点点头,说道:“正是如此。只有吞并了支尔波金,壮大了我夹施煜地,同时,让我夺回酋长之位后,我才能更好的将精力投入对大楚的战争之中。毕竟酋长之位更方便我对大楚用兵。” “恕我直言,如果赫呼斯王这般想象的话,那这场对大楚的战争也就没有必要了。您也会就此错失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 赫呼斯不解,问道:“孙耐家,你这话什么意思?” “赫呼斯王或许不知道,大楚军队的部署向来都是三年一换。而今年正是第三年。错过了今年,那么也就意味着这份兵力部署图失去了作用。” 忽珊罗淡淡一笑,说道:“那也无妨,毕竟对我们夹施煜地而言,最重要的还是夺回酋长之位。只要能夺回酋长之位。对大楚的战争倒是可以暂且缓一缓。大楚漠北军虽然军容强盛,但却依旧不是我草原男儿的对手。只需十万铁骑就能碾压整个漠北。” 孙熠宪仿佛是听到一个笑话那般,大笑出声,半晌,方才止住笑意,说道:“请原谅我的直言。若实情正能如宰桑大人所说那般,为何前年,草原痛失数万大军呢?” “你......”忽珊罗涨的满脸通红,气呼呼的说不出话来。 “孙耐家,注意你的言辞。这是他铁舒拔尔的过失,并不是我草原男儿无能。”赫呼斯不满的说道。 孙熠宪正了正色,长揖一礼,说道:“抱歉,赫呼斯王,宰桑大人。我不是故意揭伤疤,只是觉着赫呼斯王您不能任由如此良机白白错失罢了。若是错失此等良机,只怕您不但会被铁舒拔尔嘲笑,就连通古斯其他部族也会不服您作为他们的酋长。” “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明白些。” “要我说,对付支尔波金与对大楚出兵这两件事可以同时进行。两者之间根本没有冲突。甚至一旦铁舒拔尔起兵反到能促使夹施煜地的收益能远超单只吞并支尔波金。” 赫呼斯与忽珊罗对视一眼,问道:“你倒是说说怎么个远超法?若是可行,我也不介意去怂恿铁舒拔尔动员整个通古斯发动战争。” 孙熠宪淡然一笑,解释道:“夹施煜地想要壮大,必须吸纳足够的人口。支尔波金内乱之后,又能留有多少人口?即便夹施煜地尽数吞并了,壮大的实力依旧有限。倒不如以掠夺漠北百姓来达到壮大夹施煜地实力。同时,让铁舒拔尔打着复仇的名义动员通古斯起兵,一来支尔波金内乱在即,一旦战争必然难以统一指挥,借大楚漠北军的手来削弱支尔波金岂不更为有效?二来,铁舒拔尔深恨大楚,让他发动战争,深陷战争泥沼那他还能分出多少精力来限制夹施煜地扩张自己的势力呢?可以说,一旦功成,夹施煜地收获的就不单只是一个残破的支尔波金,还有大楚漠北两府二十五州县无尽无穷的财富与人口。赫呼斯王,宰桑大人,您们觉得如何呢?” 两人沉吟良久,突然,忽珊罗起身走到赫呼斯身边,俯首在赫呼斯耳旁说了几句后,赫呼斯点了点头,对孙熠宪说道:“孙耐家,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这样吧。明日你且随我去见一见铁舒拔尔。先将这漠北兵力部署图交给他。看看他的意思如何。若是他愿意发动战争,就按照你的办法来办事。若是不愿的话,那就按照我们自己的方法来。” “如此甚好,那我便等候赫呼斯王的相召了......” 第二百章 初会(下) 对孙熠宪来说,说服赫呼斯不是一件难事。漠北之行最困难的部份,是如何说服铁舒拔尔起兵。为此孙熠宪在来漠北草原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一些说辞,用来劝说铁舒拔尔。但是,现在徒增支尔波金内乱在即这样一个问题,让孙熠宪之前的准备白费了不少。对于能否说服铁舒拔尔起兵,孙熠宪的心里委实没有太大的把握。但是,也不意味着孙熠宪就全然没有机会。只是,他还需要更多的关于铁舒拔尔的情报。所以,当夜深后,他便让护卫将六掌柜安插在杭盖的探子带了过来,详细的询问了关于支尔波金内乱的消息。 探子离开后,孙熠宪一夜未睡,他一只在准备这明日与铁舒拔尔的会见。细细的将各种情况都考虑进去了。力求能妥善处理即将出现的一切可能。 清晨,一抹晨曦穿过帐帘,射进大帐里。暖洋洋的阳光照在孙熠宪的身上,为他驱走了一丝寒意。孙熠宪从思考中回过神来,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虽然经过一夜的反复思索,孙熠宪的心里还是有许多的不确定。不过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即便心里尚有太多的不确定,但也容不得孙熠宪再顾虑其他。 护卫为孙熠宪打来一盆凉水,孙熠宪匆匆梳洗一番后,换了身干净清爽的衣衫,吃了点干粮,给自己泡了杯热茶后,孙熠宪便坐在帐篷里,等待着赫呼斯的前来。 太阳刚刚完全爬上天空,赫呼斯便出现在孙熠宪的帐篷外。孙熠宪瞧见赫呼斯,快步迎了出去,长揖一礼,笑道:“今日之事还需多多麻烦赫呼斯王。” 赫呼斯笑着摆了摆手,说道:“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只要是为了我夹施煜地的壮大,什么样的屈辱,我都能承受。” “我相信,夹施煜地一定会在赫呼斯王的领导下傲立在这片旷阔无垠的漠北草原上。”顿了顿,孙熠宪又接着说道:“有件事,我需要提前知会赫呼斯王。” “什么事?” “接下来会见铁舒拔尔,我将说的一些话,可能在言语间多是对支尔波金考虑,但是,请赫呼斯王不要误会,我所说的话,目的只是为了能让铁舒拔尔出兵。我本人依旧还是站在赫呼斯王这边的。” “我们是多年的兄弟,不是吗?”赫呼斯大度的笑道。孙熠宪闻言,也投以一个感激的笑容,同时,伸出手来,对赫呼斯说道:“当然,赫呼斯王永远都是我,以及我背后组织的朋友。” “那就够了,走吧,我们去会会铁舒拔尔。”说罢,赫呼斯便跨上骏马,朝杭盖王帐奔去,孙熠宪紧随其后。 当赫呼斯与孙熠宪出现在王帐前的时候,铁舒拔尔正用着一把镶金嵌银的匕首,从面前已经烤好的小羊羔的身体上割下一片一片的肉食,送进口中。细细的咀嚼着。这是铁舒拔尔的早膳。每日睡醒之后,他都会吃掉一整只小羊羔。 在仆从的禀告下,铁舒拔尔得知了赫呼斯与孙熠宪到访的消息。铁舒拔尔手中动作不停,点了点头,让赫呼斯与孙熠宪进来。 孙熠宪在踏入王帐之前已经对着王帐外的金狼旗恭敬的磕了一个头。所以,护卫大帐的护卫们并不曾为难于他。孙熠宪很顺利的进去了主帐。很快,孙熠宪便见到了这位通古斯的现任酋长,铁舒拔尔。他知道铁舒拔尔并不喜欢大楚人。所以,他在行了一礼后并未主动说话,而是由赫呼斯先开口说话。 赫呼斯右手握拳,狠狠的在左胸上撞击了一下,半跪在地,沉声说道:“尊敬的汗王,您最为忠实的仆从,赫呼斯前来拜见。” 铁舒拔尔依旧维持着用膳的动作,看都没看赫呼斯一眼,淡淡说道:“你不在自己的大帐里待着,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难不成还需要我赏赐你一口吃食?夹施煜地已经落魄到这般田地了吗?” 低着头半跪在地上的赫呼斯脸色异常难看,双拳握的紧紧的,心里愤恨异常。赫呼斯不愿意见到铁舒拔尔的原因,不仅只是因为铁舒拔尔夺走了原本属于他的酋长之位,更是因为每一次他赫呼斯见到铁舒拔尔时,总会被铁舒拔尔冷嘲热讽一番。这份屈辱是一直被赫呼斯牢记于心,片刻不敢忘。 赫呼斯知道,铁舒拔尔之所以这样对待他,只是为了不断的告诉他,谁才是这片草原上真正的主人,而赫呼斯只是一个被他铁舒拔尔击败的失败者而已。赫呼斯十分想抗争,十分想杀掉铁舒拔尔,借此来证明,自己不是一个失败者。只是现在夹施煜地的实力还无法与支尔波金抗争,所以,赫呼斯只能忍着,任由铁舒拔尔羞辱。 现在终究还不是与铁舒拔尔翻脸的时候,所以,赫呼斯迅速的调整了心态,陪笑道:“只要能见到尊敬的汗王,便是对我最大的奖赏。” “呵呵......”铁舒拔尔将最后一块羊肉吞入腹中,抹了抹嘴后,方才说道:“说吧,现在过来做什么?” 赫呼斯依旧维持着恭敬的模样,说道:“尊敬的汗王,我得到一份礼物,想要献给您。” “呵呵,还真是稀奇啊,有什么好东西,你赫呼斯不自己留着,反倒想着送给我?” “作为您最忠实的仆人,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您赐予的。有好的东西,自然是要献给您了。” “拿上来吧,给我看看,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赫呼斯从怀中取出漠北两府兵力部署图,恭敬的交给随侍在一旁的仆从,由他将这份部署图转交给铁舒拔尔。 铁舒拔尔接过仆从递来的兵力部署图,随意的瞥了一眼。可就是这么一眼却让他的视线再也离不开图纸。有着多年带兵打仗经历的他很快便认出了面前的这份图是一份兵力部署图。同时,他也发现了,图上所绘制的地形很像是大楚漠北两府所处地形。于是,他将图纸轻轻的放了下来,说到:“赫呼斯,你老实交代这是什么?从何而来?” 赫呼斯答道:“尊敬的汗王,这份图纸上所绘制的正是大楚漠北道两府的兵力部署图。这是我兄弟,孙熠宪,花费巨大人力,物力,财力,特地绘制而成。好献给最为尊敬的汗王。” 铁舒拔尔指着站在赫呼斯背后的孙熠宪问道:“这图,可是你所献来的?” 闻言,孙熠宪忙上前一步,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答道:“尊敬的汗王,此图正是鄙人送来的。这是我们组织送给汗王的见面礼。” “组织?” “正是。我们组织与汗王您有着共同的敌人,也有着共同的目标。所以,组织里便差遣鄙人前来献图,希望能将我们的善意传达给汗王。同时,也是希望能与汗王有着更进一步的合作。” “呵呵……”铁舒拔尔笑了笑,饮了一杯酒后说道:“有点意思,说来听听,你们想怎么合作?” 第二百零一章 狼烟将起(上) 这是第一次有一个大楚人站在铁舒拔尔的面前,说着想要洽谈合作的事情。这让铁舒拔尔感到意外之余又觉得有几分乐趣。毕竟整个漠北草原的人都知道他铁舒拔尔甚为不喜大楚人。若是放在往常,铁舒拔尔看到一个大楚人直挺挺的站在自己面前,或许稍有不喜便会直接将其虐杀。即便那人是为他送来财富。 在漠北,只要提到铁舒拔尔的名字,总会在草原人的脑海中浮现一个词汇,那就是“人屠”。“人屠”这个称号背后所代表的含义,对他铁舒拔尔来说是赫赫战功。而这些战功则是建立在他曾在数年间亲手残忍屠杀了大楚漠北两府二十五州县整整近两千余人。这一“壮举”对他而言,足够他炫耀一辈子。也正是因为有这样一个“壮举”导致大楚漠北普通民在听到他铁舒拔尔的名号后,无不瑟瑟发抖,内心恐惧异常。 所以,当他听到孙熠宪提出合作这一说法时,心中莫名的感觉的乐趣无穷。 铁舒拔尔尧有兴致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样貌普通的中年男子,打断道:“我倒是想知道,你所说的你背后的组织,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虽然铁舒拔尔对孙熠宪提出的合作颇有兴致,但这不代表他就会当即答应孙熠宪的合作请求。关于孙熠宪背景什么的,他总得先了解一下。让孙熠宪自己交代是一种了解方式。在孙熠宪说完之后,他铁舒拔尔派人前去调查又是另外一种了解方式。眼下,还是先暂且先听听孙熠宪有什么说辞。 孙熠宪原本准备先将组织与通古斯的合作计划阐述给铁舒拔尔听,但,铁舒拔尔突然询问起有关组织的问题。孙熠宪只能先将组织介绍给铁舒拔尔。于是,孙熠宪说道:“尊敬的汗王,我背后的组织只是由一群寻常商贾联合组建而成的商业组织。而鄙人承蒙组织里其他掌柜的信任,添为二把手,主要就是负责组织的一切对外活动。所以,当组织里提出想要与您合作之时,作为往日常年往返大楚与漠北草原的鄙人,也就自然而然的被选为使者。” 铁舒拔尔呵呵一笑,说道:“你是觉得我很好骗吗?寻常的商业组织,竟然有能力弄到大楚漠北两府兵力部署图。还真当我是三岁稚子吗?” 孙熠宪闻言,忙长揖一礼,解释道:“尊敬的汗王,我想您是误会了。我们组织名为游龙,确实是由一群实力雄厚的商贾组成的。只不过,我们组织的规模比较大,遍布大楚的漠北,岭南,西蜀,东海。可以说,凡是大楚内部稍微大一点的州县,府道,都有我们组织活动的踪影。组织建立之初,只是为了能携手共进,共同抵御商业中存在的各种风险。组织起步的很顺利,随着它的不断扩展,加入组织的商贾们也越发的多了起来。一开始,我们只是在岭南活动,但经过百年的发展,我们的势力范围开始渐渐覆盖整个大楚。商人崇利,而组织恰恰能为他们提供最好的经商环境。所以。如今的我们已经单从财富上来看,已经是大楚首屈一指的存在了。有这丰厚的财力作为基础,想要收买一些底层官吏对我们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这漠北兵力部署图虽然以寻常手段弄不到。但是,有钱能使磨推鬼。大楚负责保管兵力部署图的官吏跪倒在组织的财帛之下。想弄到它,不算难事。” “呵呵,有钱能使磨推鬼,你们大楚人的花花肠子就是多。” “若是尊敬的汗王您亲自出手,大楚的寻常底层官吏迫于您的威严,自然是对您百般顺从。而我们组织却不行,我们游龙组织不过只是一些商贾组成。远不及您那般威严迫人。所以,只能用钱财收买的方式来弄到漠北兵力部署图。” “行了,这些无用的话就不用说了。我现在倒是很好奇,你们这个商业组织希望从我这里获得什么好处?‘商人无利不起早’这个说法我还是听过的。” 孙熠宪微微一笑,说道:“我们组织的目标很简单,就是希望您能率领威猛的漠北草原铁骑踏平大楚漠北两府二十五州县。” 铁舒拔尔玩弄着手中的兵力部署图,冷笑着问道:“我这样做,对我又有什么好处?你们的目标又是什么” 孙熠宪笑道:“战争对您来说,好处自然很是明显。漠北两府二十五州县的富庶,我想汗王您肯定知道。只要您麾下的铁骑攻破了漠北两府,那么那片土地上的财富,人口,还不都是您的囊中之物?至于我们的目标,自然是整个漠北两府的商业市场。” 见铁舒拔尔不说话。孙熠宪又接着说道:“尊敬的汗王,您有所不知。我们游龙组织虽然实力雄厚,但是却如无根的浮萍。虽然我们是从岭南开始发展起来。但遗憾的是,我们当初并未能在岭南站稳住跟脚,不能将岭南作为组织的跟基地。所以,我们只能如乞儿一般,四处流浪。数十年过去了,我们想要一块根据地的心情也越发的迫切。经过组织里几个大掌柜的共同商讨,我们将眼光放在了漠北这块人口众多,物资丰沛的地方。但是大楚掌控漠北百年,当地商业发达,加之漠北人十分排外,即便我们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渗入漠北两府,收效依旧甚微。所以,我们便想到了‘破而后立’这个办法。想要将漠北两府的市场改变成适应我们游龙组织生存的环境,那么只有打破它原有的商业模式。使之完全变成适合我们生存的根据地。而最为便捷的打破方式,便是让漠北遭遇一场百年未遇的兵灾。我们游龙组织虽然财力丰厚,但是我们毕竟只是一个商业组织,没有任何兵权在手。所以,我们只能寻求外力。而您,伟大的通古斯汗王,您的实力强大,正是我们最为渴求的合作伙伴。” 铁舒拔尔冷笑道:“一群商贾也妄想拥有一块领地,怎么,你们是想造大楚的反吗?” “当然不是,鄙人刚刚也已经说过了,我们只是在需求一块安稳的根据地而已。大楚虽然放任商贾经商,但是对我们这些商贾还是歧视的。一旦大楚朝廷遭到什么变故,最先受害的必然是我们这些商贾。而我们游龙组织正是大楚眼中最为肥美的一块肉食。我们这般做,也只是为求自保而已。” “好一个为求自保。呵呵,你倒是说说,我与你们合作,我能从你们那里获得什么好处?” 孙熠宪上前一步,瞥了一旁的赫呼斯一眼,低声说道:“尊敬的汗王,有些事情,我只能说与您听,左谷蠡王不适合在场。您看,要不要让他先行离开?” 铁舒拔尔深深的看了孙熠宪一眼,有瞥了赫呼斯一眼,指着漠北兵力部署图,淡淡道:“看在你这份诚意上面,赫呼斯,你先退下,帐外候着吧。” 第二百零二章 狼烟将起(下) 赫呼斯此刻感觉自己就像是条丧家之犬那般,被铁舒拔尔呼来喝去的。即便自己装的再怎么低眉顺眼,唯唯诺诺,却依旧被他冷嘲热讽。若是不听话了,只怕铁舒拔尔会直接扬起屠刀,灭掉自己以及整个夹施煜地部族。虽然分裂在即的支尔波金不足为惧,但是难保轶支博尔会和铁舒拔尔在吞并夹施煜地这件事上联手。所以,稳妥起见,赫呼斯还是暂且忍下了这口气。日子还长着呢,笑到最后的人才是胜者。 赫呼斯慢慢的退了下去,孙熠宪转过头来,背着铁舒拔尔对赫呼斯使了个眼色,赫呼斯不露神色的轻轻点了下头。对孙熠宪,赫呼斯还是相信的,不然,他也没有必要在一开始就先来找自己。毕竟有大楚漠北两府的兵力部署图,无论走到那个部落都是最受欢迎的人。 待赫呼斯的身影消失在王帐后,铁舒拔尔淡淡说道:“你不是随着赫呼斯一道来的吗,竟然还有什么话是不能对他说的,你就不怕他从此迁怒与你?” 孙熠宪淡然一笑,解释道:“大楚有一句话,叫做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虽然早年鄙人来草原经商时就与左谷蠡王有过联系,彼此关系勉强说得过去。但是,鄙人也知道,在这片通古斯的草原上,谁才是真正的主人。既然尊敬的汗王您才是这片草原上的主人,那我又何必给您的仆人什么面子呢。” 铁舒拔尔闻言,心情大为舒畅,眯着眼笑道:“说的不错,算你还有些眼力。行了,现在碍事的人也不再了,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尊敬的汗王,诚如刚刚我所说的,这漠北两府的兵力部署图只是一份见面礼,并不算是给您的好处。按照我们组织内部商议的结果来说,只要您出兵大楚,虽然我们无法为您提供什么人力。但是,我们将会为您提供一大笔物资,比如铁器三万斤,粮食五万石。黄金三千两,白银十万两。同时,在合作期间,但凡我们获得一切关于大楚漠北的消息,都会第一时间告知与您。并且在适当的时候为您提供一些便捷。当然了,在您出兵期间,漠北两府二十五州县所有的人口,物资,钱财都是您的,我们组织不会擅自占用您的财产。这份诚意,您看如何?” “还算是有些诚意,不过,若是我不接受你们的合作,不愿意出兵呢?” “在大楚还有一句话,叫做买卖不成仁义在。所以,就算您不接受我们之间的合作,不愿意出兵,我们组织自然也不会强求您什么。作为叨扰您的代价,我们还是会献上黄金三千两作为补偿。”孙熠宪笑了笑,接着说道:“不过我觉得为了汗王您的地位稳固,还是出兵为好。” 铁舒拔尔脸色一沉,冷声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在威胁我吗?” “当然不敢,我就想问汗王一句,如今的您还能牢牢掌控整个支尔波金部落吗?” 铁舒拔尔眼露精光,冷冷说道:“怎么,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你太客气了,当我不敢杀你吗?” “当然不是了,鄙人怎么敢冒犯汗王您的威严。鄙人只是实话实说罢了。作为一个生意人,有曾多年往返大楚与漠北草原,鄙人自然有些门道,能打听出来一些消息。就好比说支尔波金部族的宰桑轶支博尔如今已经获得多人支持,您的首领位置坐得并不安稳。这条消息,从我进入草原之前,便已经知晓了。当然了,我相信以汗王您的手段和威严来说,一个小小的轶支博尔对您造不成什么太大威胁,充其量也就是一点小麻烦罢了。” “呵呵,你的门道倒是挺多,我支尔波金内部得消息都能被你打听出来,还真是有些本事。” “不敢当,既然我们游龙组织想要与您合作,那么自然需要提前打听清楚有关于您得事情。不然,这么大的一件事,我们也不敢随意得就定下主意不是?而且,我们也相信,一旦我们与你接触后,您一定会先兵发大楚。” “那你倒是说说,既然你们游龙都知道了这条消息,又为何笃定我一定是先出兵大楚,而不是先收拾轶支博尔呢?” “很简单,因为我们组织有把握能让您在兵发大楚的同时,收拾掉轶支博尔这个人。并且让支持他的那些手下重归您的麾下。” “哦,有点意思,来,说说看,若是合适的话,兵发大楚也不是不可以。” “很简单,因为您是整个通古斯的酋长,可以顺理成章的组织起整个通古斯部落发动对大楚的战争。以整个通古斯的骁勇善战的铁骑来对付大楚漠北军,根本不算难事,加之,您现在有了漠北两府的兵力部署图,对大楚漠北军的兵力部署了若指掌。一旦战争开始,便可以轻易而又迅速的击败大楚漠北军。届时只怕大楚朝廷还未反应过来,您便已经带着无尽的战利品回到漠北。大楚无力兵发漠北,所以,他们只能忍下这口气。而您呢,有了这些战利品,不但能迅速扩大您部族的实力,而且,还能分享战利品为由,携整个通古斯部落的大军去收拾掉轶支博尔。我想,他轶支博尔手段再怎么精巧,也是无力与整个通古斯的大军抗衡吧。只怕届时您的大军尚未抵达,轶支博尔手下的兵士们便纷纷投降于您了。一个孤家寡人又如何抵抗您的威严呢?” 顿了顿,孙熠宪又接着说道:“也许您会问,若是轶支博尔手下兵士顽强抵抗,被通古斯其他部族所灭,那么也就会在无形间极大的削弱了您的实力,从而导致您再无绝对的力量来统治通古斯部落。关于这一点,我可以说,您的想法是多余的。为什么呢?很简单。作为通古斯酋长的您,完全可以在这场战争之中以酋长的名义将漠北军难啃的骨头交给其他人来办。就比如说,漠北汕州这处驻兵一万的地方。您完全可以交给夹施煜地部族或者是喀罗卡斯部族来啃。这样一来可以借大楚漠北军之手来削弱这些个强大的部族,二来也为您夺取漠北人口争取了很多的时间。可谓一箭双雕。”说完,孙熠宪便垂手立在一旁,等待着铁舒拔尔的决断。 铁舒拔尔沉吟许久,看着面前的漠北兵力部署图,不断权衡着孙熠宪的说辞。不得不承认,孙熠宪的这套说辞对铁舒拔尔有着很大的吸引力。若是按照孙熠宪的说法来办,只要自己谋划得当,那么他将以极小的代价来夺得大楚漠北道诸多财富,人口,还能解决掉轶支博尔这个上下跳窜的老猴子,更能借机削弱左右谷蠡王的部族,为将来吞并他们做好准备。最为重要的一点,他铁舒拔尔可以通过这场对大楚的战争一洗前年瀚海侯给他带来的耻辱,当着整个通古斯部族,证明自己的实力。所以,铁舒拔尔心动了,想要尝试一下。即便事情不会像孙熠宪说的那般完美,但至少不会比现在更差。 铁舒拔尔大笑着走下王座,走到孙熠宪的身边,围绕着他转了两圈,拍着孙熠宪的肩膀,笑道:“难怪说你们大楚人花花肠子最多,今日一见果然不假。你可以向你的组织复命了,让他们把礼物给我送来。这场对大楚的战争,我打!” 孙熠宪顿时大喜,忙欠身说道:“遵命,鄙人这就将这好消息送入组织,让他们准备好礼物,给您送来。” 铁舒拔尔哈哈一笑,道:“嗯,很好,来人,备酒。今日我很高兴,便与你畅饮一番。” 第二百零三章 人心复杂 当喊出备酒的那一刻,铁舒拔尔突然觉得自己面对的困局仿佛不再是件难题,而是一个壮大自己实力的最佳契机。只要好好把握住机会,什么轶支博尔,什么大楚漠北道的财富,人口,还不悉数都是自己的囊中之物。想到这里,铁舒拔尔恨不得纵情大笑一场。 很快,仆从们便捧着马奶酒,烧烤好的羊羔,牛犊,送进主帐里。铁舒拔尔端起酒杯,遥遥敬了孙熠宪一杯,笑道:“先生,虽说我现在已经答应了与你们的合作,但是,我还是想知道,一旦我起兵之后,你们游龙组织会如何配合我的行动?” 孙熠宪浅饮了一口马奶酒,放下酒杯后,笑道:“论起实力,我游龙组织自然是比不上汗王您,但是,要论及财力,放眼整个漠北草原,我们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所以,我们自然还是在最擅长的领域上配合您。比如说收买一些漠北军的底层后勤小吏,小军官什么的,将漠北军的动向及时提供给您。以便您调兵遣将。当然了,若是汗王您在战争期间有任何需求,只需告知我们,但凡我们办得到的,自然是全力相助。” “既然如此,我倒是有一件事情需要先生以及先生背后的游龙组织替我查探一番。” “汗王,您请说,只要我们办的到。”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需要先生为我探查清楚,在我起兵后,大楚领兵的将领是何人便可。先生也知道,我们草原人与你们大楚人长相不同,前往大楚探查不便,所以......” “此事易尔,便交给我们来办。”顿了顿,孙熠宪又说道:“尊敬的汗王,恕我直言,您这王座看起来甚是气势不凡,与您搭配起来甚是相得益彰。但总觉得缺少些什么。依我之见,若是在上面镶嵌几颗明珠,效果会更好些。我们组织上倒有收藏了些明珠,若汗王不嫌弃,过些日子,我让人给您送来?” 提起王座,铁舒拔尔的心里就止不住的得意,他笑道:“明珠什么的就免了,我这王座暂时还未完整,还缺少几颗头颅。先生若是有心,倒不如给我送来写兵甲,战刀。” “既然汗王这般说,那么我自然全力满足您的需求。这样吧,在原定的三万斤铁料的基础上,我们在额外为您筹备两万斤,凑齐五万斤,一并给您送来。” 铁舒拔尔大喜,忙道:“一言为定!” “当然。”孙熠宪淡淡一笑,说道:“只是汗王您也知道,大楚对铁料,铁器这类东西监管的很严格,我们很难送至您的手上,所以,我想,不如我先将这些铁料送至漠北化州,那里有三处仓库,是我们游龙组织的财产。同时化州只驻兵一千,防守甚弱。届时,您只需攻破化州,便能拿到这些铁料,铁器。您看如何?” 铁舒拔尔如何不清楚孙熠宪打的是什么算盘,不过,他也不甚在意。笑着点了点头,将杯中的马奶酒一饮而尽。 酒至半酣,从帐外走进两名力士,他们赤裸着上身,就着主帐中间的空地上,相扑以娱众人。这是通古斯贵族的传统,但凡他们举办酒宴之时,必然会有两名力士表演相扑助兴。一来表达对宾客的欢迎,二来,也是彰显主人的武勇。 孙熠宪饶有兴致的观看着相扑,时不时的与铁舒拔尔相谈几句,共饮着马奶酒,席中氛围好不欢畅。 约莫一个半时辰过去了,铁舒拔尔的这场酒宴终于结束了。孙熠宪在不知不觉中喝的有些多了,走起路来都是摇摇晃晃的。 铁舒拔尔本想派人送孙熠宪回去,但被孙熠宪婉拒了。他独自一人离了王帐,踉跄着脚步,慢慢的往赫呼斯的营帐走去。 草原的风轻轻的拂过孙熠宪的脸庞,不断为他吹散酒意,脑海中也渐渐清醒过来。不复之前那般昏昏沉沉。杭盖里生活着许多通古斯各部的贵族,以及侍奉这些贵族们的仆从,奴隶。仆从照看通古斯贵族的日常生活,而奴隶却只能为这些贵族们放羊牧牛,甚至做一些粗重的活计。通古斯的仆从大多是些贫困的草原人,而奴隶们都是通古斯人从大楚漠北道劫掠过来的普通百姓女子以及身高不过马腿的稚子。在通古斯,他们没有任何地位,只能沦为最下贱的奴隶,吃不饱,穿不暖,白天干着最重的活,晚上还得受尽通古斯贵族的欺辱。在这片天地间,他们是最为悲惨的一群人。 孙熠宪朝着前往赫呼斯营帐的方向随意的走着,不觉中,走到一处恶臭弥漫的地方,这里是一处通古斯贵族安置奴隶的场所。闻到空气中弥漫的恶臭,孙熠宪下意识的掩住口鼻,换了方向,想离这处远一些。却不曾想,就在他换道的那一刻,撞到了一个稚子。被撞倒的稚子吃痛,大声呼喊出声。孙熠宪低下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这个年仅四五岁的稚子,本能的想要将他搀扶起来,却又被这稚子身上传来的恶臭所阻碍。一时间正犹豫不决的,不知如何是好时。从远处飞奔而来一个满是污垢,面容凄切的年轻女子。她跪倒在孙熠宪的面前,紧紧的搂住被孙熠宪撞倒的稚子,神色惶恐的不断说着“老爷饶命,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就仿佛孙熠宪是那些能决定她们母子生死的通古斯贵族一般。不断哀求着。 孙熠宪突然心里没由来的一阵心酸,面前的这对母子与自己是同族人,同样都是大楚人。只是两者之间命运相差太大。一个是高高在上,衣衫华贵的组织二掌柜,另一个只是通古斯人的任打任杀的奴隶。同样都是大楚人,彼此之间相差得太多,太多。 孙熠宪知道,这对母子是被通古斯掠夺而来大楚人。也知道对她们而言,好好活下去已经成为一种奢侈。更是知道,她们所遭受的是千千万万被掠夺而来的大楚人的缩影。孙熠宪想要将她们拉起来,可手伸到一半却再也伸不下去。他轻叹了一口气,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安静的离开了。 或许孙熠宪能挽救这一对母子,但是,他明白,即便他挽救了这一对母子,却也挽救不回千千万万的可怜人。而且,自己这趟通古斯之行后,还会有更多的漠北大楚人沦为通古斯的奴隶。那些人的遭遇或许比这对母子还要凄惨。虽然心中万分不忍,但他也只能强逼着自己无视这群可怜人。为了组织的大业,这些牺牲的必要的。只要组织事成之后,或许,他能将这些可怜人拯救出来。 只是,孙熠宪忘记了,或许也是他刻意的不去想着,在他们组织功成之前,他着手拯救这些可怜人之前,又有多少他的同胞会死在这片草原上。 人的感情总是复杂的。 遇到了那对母子,让孙熠宪的酒意消散的干干净净。他走入赫呼斯的营帐,将赫呼斯离开后自己与铁舒拔尔的对话告诉了赫呼斯,再许给赫呼斯诸多承诺后,孙熠宪说道:“赫呼斯王,草原上的事情,已经差不多了。明日,我就该离开了。接下来,我会安排专人与您接洽。您放心,既然您愿意与我们合作,那么我们自然会让您得偿所愿。” 第二百零四章 家书一封(上) 从沈秀才离开槐刘镇的那一天开始算起,日子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说起来,这是沈秀才第三次外出这么长的时间。第一次是外出游学,第二次是赴金阳府参加乡试,第三次便是这趟外出寻找姜瑜怡踪迹之行。 沈秀才告别柳宁等人后,便去了槐阳驿站。从姜瑜怡失踪的地方,顺着河道,开始了慢慢寻觅之旅。如果说,第一第二次外出,沈秀才还能沿途欣赏这片山河的壮丽,那么这回,沈秀才全然没有欣赏壮丽景致的心情。他满脑子想着的全是姜瑜怡的身影。 沈秀才的画工很好,凭着记忆,他为姜瑜怡作了一副画。画上的姜瑜怡栩栩如生,宛如姜瑜怡本人。沈秀才便拿着这一幅画像,走过了一个又一个的村庄,遇到一个人,便要上前,将画像拿出来,询问对方是否见过画中女子。可即便画中人再怎么栩栩如生,没见过的人,还是没见过。一次次的询问,换来的是一次次的失望。沈秀才已经不记得自己已经失望了多少回。他只知道,现在还不是放弃的时候。姜瑜怡一定会在某处等候着他。当他寻到姜瑜怡的时候,那个温婉如玉的女子,一定会对他露出笑颜,轻声的唤一声“兄长”。每每想到这幅画面,沈秀才就像是受到了无尽的鼓舞,浑身充满了力量。暂时的失望根本无法将他打到。 蒋家村,沈家村,兔窦村......这些个沿着河道的村庄,舞阳县,瀤沿县,止平镇,这些个河道流经的县镇。都留下了沈秀才的踪影。生活在这里的人们都还清楚的记得,过去的某一天里,在他们生活的地方突然出现了一个牵着青驴的男子,手上拿着一幅画像,不断的询问着过路的人,有没有见过画像中的女子。虽然得到答案都是一句“没有”,但是这名青年男子并没有放弃,依旧询问着其他路人,是否见过画像中的女子。 与槐刘镇一般无二,黎霞县也是一座典型的江南水乡。每日清晨,随着一抹朝霞照耀在这片土地上时,黎霞县的大门也缓缓的开启了。两名手持水火棍的差役打着哈欠,慢慢的从大门里走了出来,站在县门的两边,百无聊赖的看着进进出出的百姓们。又是如往昔般平静祥和的一天,没有半点风浪。非要说与往日有什么差别的话,那就是,今日的县门外,有一身着长衫的青年男子,手里拿着一张画像,不断询问着进出的人们,有没有见到过画像中的女子。尽管未曾得到什么消息,男子依旧笑着向他人致谢。 男子自然就是沈秀才,天未放亮,沈秀才便离开了县外的客栈,来到这黎霞县的县门口,等待着县门打开的那一刻。县门开启的那一刻,进出黎霞县的人很多,在这里打听打听,或许能有关于姜瑜怡的消息。事实上,沈秀才没到一个县镇,都会站在县门口询问过往的来人。 清晨赶集的人很多,在这个时候打听消息也最为便捷。可人潮再多终究还是会慢慢的散去。渐渐地,县门口的人潮开始变得稀朗。沈秀才也不再执著着待在县门口。而是稍稍收拾了一下,牵起陪着自己的那头青驴,缓缓的往县里走去。 踏入县门的那一刻,沈秀才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走到执勤的差役身边,打开画像,笑着询问道:“请问这位大哥,是否曾见过画像上的女子呢?” 差役摇了摇头,说道:“不曾见过。”说完这名差役有问了身旁的伙伴,得到的回答同样是没有见过。沈秀才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多谢两位差大哥。”笑着致谢后,正当沈秀才准备离开时,另一边的差役拦住了沈秀才,说道:“这位先生,你若是想打听什么消息,不妨去找一下县里的赵长生,赵大叔。他是我们县里的百事通。或许他知道些什么。” 沈秀才对这名差役长揖一礼,说道:“多谢这位大哥。” 打听了赵长生的住处后,沈秀才便牵着青驴,往赵长生的地方走去。一番打听下来,沈秀才找到了赵长生居住的地方。赵长生的家只是一座极为普通的小院子。从外观看来,并未有什么特殊之处。沈秀才轻轻的敲了敲门,不一会儿,一个七八岁模样的稚子走了出来,仰起头,问道:“您找谁?” 沈秀才蹲了下来,笑问道:“请问,这里是赵长生,赵大叔家吗?” 稚子脆生生应道:“是啊,您找我阿祖有什么事?” “我有些事情,想找你阿祖打听打听。” “嗷,那您进来把,我带您去找我阿祖。” 赵长生约莫五十来岁,当他的孙儿带着沈秀才来找他时,他正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常年的劳作,让他的身子有些虚弱,所以,他闲下无事之时,总是喜欢坐在家中的院子里,晒着太阳,陪着孙儿。 沈秀才看到赵长生后,长揖一礼,将自己的来意说给赵长生,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一丝消息。可现实依旧残酷,当赵长生看了姜瑜怡的画像后,略带歉意的说道:“委实对不住,画像中的女子,我未曾见过,实在帮不上先生您什么忙。” 沈秀才摇了摇头,说道:“没关系的,我再去他去问问便好了。” 赵长生看到沈秀才一副落寞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忍,于是,他便说道:“这位先生,你要是有时间的话,不妨等我两日,我托人帮您问问,如何?” 有人愿意帮忙,沈秀才自然是感激不尽。忙拱手致谢:“多谢赵大叔了。多谢......” “不妨事。不过,先生你得将有关这女子的一切都告诉我,信息越多,探听来的消息也就越是准确。” 沈秀才点点头,应了声“好”可正当他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赵长生的院子里来了一个中年男子,快步上前将一封信递给赵长生,说道:“长生叔,俊哥儿的信。” 赵长生满是为难的看着手中的信,叹了一口气,就收入怀中。这一幕倒让沈秀才觉得有些奇怪,不由得问道:“大叔,这信,您不看吗?” 赵长生为难道:“这是我那外出的儿子寄来的信,我当然想看,可惜,我却识不得字。所以,只能先收起来了。明日找个写书先生,帮我瞧瞧。” 沈秀才笑了笑,说道:“大叔,您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帮您读。我读过几年书,识得些字。” 赵长生闻言大喜,忙从兜里取出信来,放到沈秀才的手上,笑道:“麻烦先生了。” “大叔,您客气了。”沈秀才拆开信封,取出信,一字一字的念了起来:“父亲,距离儿子上一封来信,不觉间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了,您的身子还好吗?儿子甚是想念您......” 赵长生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听完沈秀才将整封信念完。花了好些时间,赵长生才整理好情绪。将儿子的来信小心的收了起来。 看到赵长生这副珍惜的模样,突然间,沈秀才觉得自己的心里某处地方被撕扯了一下,让他莫名的感到一阵心酸。 第二百零五章 家书一封(下) 赵长生将儿子的来信收好后,调整了下情绪,神情略带赧然的看着沈秀才,说道:“真是不好意思,让先生您见笑了。儿子终于来信了,老汉一时心情激动,难免有些收不住情绪。” 沈秀才微微摇了摇头,说道:“不妨事的,老丈。我能理解您。我虽然还未成家,但也清楚为人父母,关心子女的那份心情。所以,您不必介怀。” 赵长生微微叹道:“若是可以的话,我也不希望我这儿子整年的在外闯荡。自小他的性子就野,成天想着外出闯荡,想要把他牢牢的拴在我的身边,太难了。好不容易把他拉扯大了,替他找了个好对象,以为这样就能收住心思,乖乖的待在老汉的身边,可惜啊,没成想,孙儿刚出生不久,他媳妇就患病去世了。这下家里在每一个人能管住他,找了个借口,就把孙儿托付给我,自己外出跟着漕运的那些人一道随船外出闯荡去了。他这一去就是五年。如今孙儿都块七岁了,却连自己的爹长什么样子都还不知道。” 沈秀才沉默着,安静的不说话,只是听着赵长生诉说着儿子的一切。赵长生也不在意沈秀才态度如何,仿佛是像打开了话匣子一般,自顾自的说着:“儿子外出太久了,若不是偶尔他会托人写封信来,我还真不知道现在的他过得如何。老汉我虽然也想托人给儿子带封信,可是,先生也知道,漕运的那帮人,向来居无定所,只怕送信的人还没到他那儿,他人就已经离开了。其实家里也还算得上宽裕,不缺他这口吃食,好好呆在家里陪着老汉,陪陪孙儿多好。何必非得跟着漕运那帮人外出闯荡。老汉年纪大了,身子也大不如前了。不知道还有几年好活的,要是老汉我突然走了,家里只留下孙儿一人,孤苦伶仃的可怎么是好。” “男儿志在四方,老丈,想来您儿子也是想成就一番事业,过两年,功成名就后就回来了呢。看您精神,气色都这么好,一定能看到您儿子功成而归的。”沈秀才不知道说些什么是好,只能轻声的安慰道。 赵长生笑了笑,说道:“我这个人没多大出息,也不指望儿子能有多大出息,只要他能陪在我身边,陪在孙儿身边就可以了。”顿了顿,赵长生又问道:“听先生口音,应该不是本地人吧。家中可还有长辈在?” “嗯。”沈秀才点了点头,说道:“我家在槐刘镇那边,家中尚还有母亲在。” “先生,有句话老汉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老丈,您请说。” “先生,您若是方便的话,还是早日回去吧,在家多陪陪母亲,比什么都强。” 沈秀才微微低下头,轻声应了一声好。赵长生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安静的晒着太阳。沈秀才陪着晒了会儿太阳,短暂的享受了一下静好岁月。约莫过了一刻钟,沈秀才站了起来,对赵长生长揖一礼,说道:“老丈,打探消息的事,就烦您多多费心了。时辰也不早了,我也就不多打扰您了。” 赵长生回了一礼,笑道:“先生放心,两日后,不管有没有画像中女子的消息,老汉都给您一个准确答复。” “深谢老丈慷慨相助,拜托您了。” 离了赵长生的家,沈秀才牵着青驴,手持着画像,漫无目的的走在黎霞县的街头,时不时的向过路人打听一下姜瑜怡的下落。渐渐的,一阵朗朗读书声传入了沈秀才的耳中。他循声望去,那是一座用篱笆围着的小书堂,书堂里只有一位年老的夫子,还有七八名孩童。在老夫子的教导下,孩子们专心致志的念着书。看到这一幕,沈秀才突然想起了自己在槐刘书塾教学的那段时光。虽然只是过去了数月,但沈秀才觉得,自己与那段岁月像是间隔了十数年一般。陌生而又亲切异常。他开始想念书塾里那一张张或天真无邪,或鬼灵精的青涩稚颜。想念起成熟稳重的柳宁,想念起调皮骄横的穆天赐,想念起憨憨无华的刘虎,想念起柔软怯怯的吴婷婷。还有那些他教导过其他各色的孩子们。 因为赵长生儿子的那封家书,让沈秀才的心中,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思念的心绪不断搅动沈秀才脆弱而又坚定的内心。而此时,受到眼前的这副场景的影响,让沈秀才觉得自己是如此的脆弱。他突然没了再去寻找姜瑜怡的心情,只想找个地方,写封书信,将自己的对母亲,对柳宁这帮孩子们,对槐刘镇的思念写下来。托人寄给他们。同时也让他们知道自己现在过得很好,不用替他担心。 坚强了两个多月,往后也会继续坚强下去,但唯独今天,容许自己稍稍软弱一下吧。 沈秀才转过头,不再看向那边的小学堂,重新迈开了步伐,继续未走完的路。只是稍稍有些不同的是,之前还是想着要寻找姜瑜怡的下落,而现在,却只想找一处地方落脚,写封家书。 走着,走着,沈秀才发现在不远的前方,有一家客栈。他不自觉地加快了些脚步,走入了客栈。在客栈伙计的协助下,沈秀才很快便住进了客房。向客栈掌柜的借来水墨纸笔后,沈秀才坐到桌前,摊开纸张,握起毛笔,开始写起了家书。 “母亲亲鉴:孩儿不孝,不能随侍在母亲身边。一别两月有余,不知母亲康健否?孩儿一切都好,母亲无需挂怀......”写着,写着,汹涌的思念喷薄而出,豆大的泪滴滑落脸颊,滴落在纸张上,氤氲着。扩散着。这封家书上的字迹已经被泪水打湿模糊,已经无法寄出。沈秀才只能重新取来一张纸张,重新开始。 一封信,断断续续的写了好久,好久。直到太阳西沉,沈秀才才将这封信写完。装进信封后,沈秀才便靠坐在窗边,望着窗外,愣愣出神。 在黎霞县又逗留了两日,寻找了两日,始终没有一丝关于姜瑜怡的下落。沈秀才只是无奈的叹息着。他已经习惯了失望,也习惯了坚持。虽然不免有些遗憾,但这些失望与遗憾还是无法将他打倒。他依旧坚信着,一定前方一定会有希望存在。 时至下午,沈秀才重又出现在赵长生的家外,轻轻的敲响了赵长生家的院门,在赵长生孙子的带领i下,沈秀才再次见到了赵长生。他满怀希望的望着赵长生,希望赵长生可以给自己带来一线希望。可惜,赵长生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叹息道:“先生,对不住您,老汉我没能打听出来什么消息。” “嗯,没关系,辛苦老丈了。”沈秀才掩饰住内心的失望,勉强扬起笑脸,对赵长生说道。 赵长生如何看不出来沈秀才的失望,他略带歉意的说道:“真是惭愧,都没能帮上你什么忙。” “哪里的话,老丈您愿意帮我,我已经很感激您了。只是,我能再托您一件事吗?” “先生请说。” 沈秀才从怀中取出那封写好的家书,递给赵长生,说道:“老丈,能麻烦您找个人帮我把这封信寄到槐刘镇槐刘书塾,交给一个叫柳宁的孩子吗?” 赵长生将家书收起,放入怀中,笑道:“放心吧,先生,我一定找人帮您把这份信送到。” 沈秀才长揖一礼,致谢道:“多谢老丈。”说完,沈秀才便向赵长生辞行。看样子黎霞县是没有姜瑜怡的下落了,那么也是时候动身离开了。 赵长生看着沈秀才离去的背影是那么的孤单,落寞。突然,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或许能帮助到沈秀才,于是,他便高声喊道:“先生,方便的话,您不妨去林州打听打听,那里南来北往的客商很多,或许会有你想要知道的消息。” 沈秀才闻言,转过身来,对着赵长生遥遥的施了一礼。 第二百零六章 迫于淫威的柳宁 “阿宁,怎么样,东坡肉好了没?我肚子早就饿的受不了了。”柳宁新家的后院里,两个熊孩子靠坐在树下的石椅上,有气无力的催促着。 厨房里传来了柳宁的哀嚎:“你们两个牲口,天天跑过来让我做东坡肉,你们就吃不腻嘛!” 穆天赐不屑的说道:“腻?那是什么?东坡肉这么好吃,怎么可能会吃腻。我说阿宁,你快别废话了,都好久了,还没煮好啊。你看虎子都快饿昏过去了。” 柳宁气急,狠声道:“你丫的,天赐,我都把食谱交给你了,你就不会在家找个厨子,厨娘什么的做给你吃嘛?非得天天缠着我,搞得我一天下来,正事不做,光顾着给你们两个做东坡肉了。” “哎哟,你可别提了,我家那些厨子,厨娘委实笨的厉害。让他们按照食谱来做东坡肉,可做出来东西和你做的比起来,味道上总是差了许多。不然我又何必天天跑过来,等上半天功夫才能吃到啊。我说,阿宁,你倒是别光顾着说话呀,手脚要麻利些,知道不。” “你们倒是进来端盘子啊,煮好了,在装盘啊。” 穆天赐轻轻的推了下刘虎,两人迅速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飞快的奔向厨房。不一会儿,穆天赐刘虎两人一人端着一盘子的东坡肉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坐到后院的石桌旁,吃的津津有味,满嘴流油。柳宁满是无奈的看着正在狼吞虎咽的两个熊孩子,心里哀叹着,这样的日子还不知道要煎熬多久。 柳宁与刘虎随着刘金福返回金阳府后,已经过去了七八日的光景。自从刘虎尝过东坡肉后,便如食髓知味一般,每日中午还没到饭点就准时出现在柳宁的家中,点明了要吃东坡肉。某日中午饭点,刘虎准时来吃东坡肉的时候,恰巧被穆天赐发现了,于是,尝过一次东坡肉滋味的穆天赐也加入了这个混饭的队伍中。与刘虎一道缠着柳宁为他们烹制东坡肉。 柳宁虽然每日嘴上都会吐槽着两个混饭的吃货,但对他们两人的要求还是有求必应,只要他们提出来,都会满足他们的口腹之欲。在柳宁看来,既然穆天赐与刘虎都喜欢吃自己做的东坡肉,那么给自己朋友做几顿东坡肉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一会儿,穆天赐与刘虎两人便将各自面前的一盘子东坡肉全都吃进肚子里。穆天赐打了一个饱嗝,用细树枝剔着牙齿,靠在椅子上,满是享受的说道:“哎呀,还是这个味道好,吃的我真是满足了。” “嗯,今天的份算是吃够了,明天在继续吧。”刘虎附和道:“对了,阿宁,我记得你说过,你还会做其他什么菜来着的,要不然明日你也一并做给我们尝尝呗。” 穆天赐闻言,双眼冒光,忙坐正了身子,抓住柳宁的胳膊,说道:“阿宁,虎子说的可是真的?你还会做其他菜?” “还有个叫花鸡,怎么,你们想尝尝看?” 两人如小鸡啄米般的不断点着头,满是期待的看着柳宁。柳宁坏笑道:“我倒是想做给你们尝尝的,可惜啊,明天书塾就要重新开始授课了。叫花鸡什么的怕是没有时间做了。” 刘虎与穆天赐对视一眼,彼此微微点了下头,齐齐站了起来,怪叫一声,就往柳宁身上扑去。柳宁一时不察,猝不及防之下,被两人压在身下。可怜的柳宁,这副瘦弱的身板那是刘虎与穆天赐两个重量级的身体能媲美的。很快便在招架不住,连声求饶。 见柳宁求饶了,穆天赐和刘虎才从柳宁的身上爬了起来,掸了掸身上沾到的灰尘,穆天赐无比骄傲的说道:“你要是老实一点,主动做给我们吃,又那会受这番折腾呢。就你那点小身板完全不是我和虎子的对手。虽然明天书塾开课,但是我知道,你这家伙一定能抽出时间来做叫花鸡的,所以,明晚我和虎子准时来吃叫花鸡。” “你们两个没人性的家伙,明知道自己那么胖,还往我身上压,差点没要了我这条小命。”柳宁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不断地吐槽着穆天赐与刘虎。猝不及防的两座“肉山”压在自己的身上,弄得浑身上下酸疼无比。柳宁叹道:“我可真是倒霉,遇到这么两个为了吃食没下限,不择手段的家伙。”为求自保,不再遭受折磨,柳宁只能无奈说道:“叫花鸡是吧,知道了,晚上再来吧,晚上弄给你们吃。” “这才差不多。”穆天赐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问道:“阿宁,我记得你和我说过你先前去金阳府是去看看与苏掌柜合作的情况,我倒是忘了问你了,合作的情况如何了?能成嘛?” 柳宁翻了个白眼,说道:“哟,你现在终于想起来了?我还以为你忘了呢,不关心这事儿呢。” 穆天赐讪讪,说道:“我这不是在家陪着我姐嘛,事儿多,一时难免忘了。你倒是说说,怎么样了?” “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了。我在金阳府看了一下,苏掌柜不愧是老掌柜,选的地方是没话说,人流量多,也靠近金阳府的住宅区。茶馆的地方也大,比我们这里这家要大上许多。他那边的准备工作完成的差不多了,只待茶馆修缮好了,稍稍布置一下就可以了。接下来就是等金六子他们将苏掌柜送来的人培训一下,教会他们如何说书和表演相声。我们这边弄得差不多了,茶馆那边也应该修缮完毕了,到时候就可以正式营业了。” 穆天赐点了点头,说道:“那就行,有人看着就是不一样,都不需要我们操心什么。” “话虽这么说,但毕竟茶馆的经营主权还是他苏掌柜手上,我们只能那点分成。赚的不多啊。以后可以的话,还是我们自己开办新的茶馆。这样才能保证我们的利润呢。” “行吧,看来我们也得开始着手培养能挑起大梁的人手啊。嗯......反正这事儿就交给你好了。我也想学虎子那样,坐等分成。” “你们两个人,这甩手掌柜倒是当的可以的啊。” 穆天赐嘿嘿一笑,说道:“你能者多劳嘛。行了,我走了,先回去了,明天就要开课了,我还有些东西没准备。别忘了,晚上还欠我叫花鸡呢。” “知道了,晚上你来就是了。瞧你那出息......” 穆天赐没有理会柳宁的吐槽,转身就离开了,留给柳宁一个潇洒的背影。柳宁轻轻的推了推躺靠在椅子上的刘虎,问道:“虎子,你呢,要先回去准备明天开课的东西嘛?” 刘虎换了个更加舒适的姿势,小声嘟囔道:“不用了,晚上回去后在准备好了,阿宁,我困了,让我睡会儿。你去准备叫花鸡,不用管我。做好了再来叫我......” 柳宁看着躺着的刘虎,一副享受的模样,很是无语,无力吐槽。 第二百零七章 书塾开课(上) 清晨,天刚蒙蒙亮,柳宁便从床榻上爬了起来,换好衣衫,随意的梳洗了一下,匆匆扒了几口清粥,就带着青石桥村的八个孩子们,一道出了门。一行九人齐齐往槐刘书塾的方向走着。柳宁本想去牛羊市场购买两头犍牛,当作代步工具,可惜,犍牛的价格还是太高了些,一头正值壮年的犍牛要价五十贯,虽然现在柳宁家里稍稍有些家底,但是这样的开支还是太高了些,所以,一番犹豫后,柳宁还是放弃了购买犍牛的想法。等在多挣了些钱财后,在考虑好了。反正柳宁的新家与槐刘书塾相距不算远,步行过去也就两柱香的时间。早上早点起来也就是了。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了,柳宁九人嬉闹着,来到了槐刘书塾的门口。时辰尚早,还未到书塾开课的时间,所以书塾的大门暂时还没打开。不过,即便此时的书塾尚未开门,但书塾外却聚集着好些适龄的孩子们,以及陪同着他们的长辈。与去年年末相比,学生的数量明显多了不少。 鲁夫子的死,沈秀才的外出,让这个只有两个夫子的书塾停了课。就在槐刘镇上的人们觉得书塾办不下去的时候,穆员外从外地重金聘请了三名夫子,加上沈秀才的挚交好友林子恒,现在的槐刘书塾教学资源更盛往昔。而且,与去年不同的是,这次穆员外请来的三名夫子中,有一名换作魏兆青的老夫子,乃是一名举人。还有林子恒也是一名举人。这一下子让槐刘书塾的实力大增。毕竟寻常的书塾能有一名秀才老爷教书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槐刘书塾不但有这魏兆青和林子恒两名举人,就连余下的两名夫子都有着秀才的头衔。这让槐刘镇上的父母们如何不动心。更何况穆员外为了消除鲁夫子是在穆府“病死”的不良影响,特地说明了,以后但凡来书塾进学的孩子们,学资全免,全部由穆府代为缴纳。这一消息传出,镇上但凡家中有适龄孩童的家庭,全都把孩子送来槐刘书塾,希望能让自家的孩子们读书识字。即便不能考取功名,但至少也能在未来多几条出路。所以,此刻的书塾外,聚集的孩子们越发的多了起来。 这样的好事,柳宁自然不能错过了,所以,原本是由柳宁自己教导的孩子们,现在全都跟着柳宁一道来了槐刘书塾。免费的进学,不来白不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聚集在书塾外的孩子们越发的多了。很多孩子都是满怀期望的看着尚未开门的书塾,早熟的他们早已明白,读书进学能给他们带来什么。所以,虽然书塾大门外的孩子们很多,但是大家都还挺安静的,并不吵闹。 柳宁跟着孩子们在书塾外等待了好些时候,刘虎与穆天赐才姗姗来迟。想来也算正常,刘虎与穆天赐两人对进学并不上心,从来都是卡着时辰赶到书塾,少有提前来书塾的情况。当他们两人到了书塾后,看到面前这群乌泱泱的人群,不由得有些咋舌。他们很难理解,不过进学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至于一大群人来的这么早吗。特别是刘虎,若是他可以选择的话,定然是不会来书塾进学的,对他来说,进学是一件无比煎熬的事情。能躲自然事要躲掉的。 穆天赐与刘虎前后脚赶到书塾,下牛车时,彼此看到了对方,于是他们便先行碰了头,聚到一起。不一会儿,眼尖的穆天赐看到了柳宁这群人。他轻轻的推了下刘虎,指了指柳宁的方向。刘虎点了点头,两人穿过人群,挤到了柳宁的身边。穆天赐啧啧叹道:“这人可真多,不过进学而已,至于来这么多人嘛。” “就是,进学有什么好的,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刘虎附和道。 柳宁看了穆天赐与刘虎一眼,说道:“你们两个大少爷家资丰厚,不愁吃穿。将来的出路早已被安排好了,自然是不能理解对寻常百姓来说,能进学事一件多么不容易,多么幸运的事情。你们俩看看,有多少穷人家的孩子身后不是站着他们的父母。这些父母为什么跟着孩子一道来?还不是想亲眼看到自家的孩子走进书塾,开始进学。” “可这人也太多了些吧,我家得为这些孩子垫付多少学资呐,看着我都心疼。”穆天赐颇为不甘。 柳宁压低了声音,说道:“这笔帐不是这么算的。你家损失的不过是一些身外之物,但是收获的却是大量的民心。钱财易获,民心难得啊。而且,天赐,你祖父此举也是为了消除鲁夫子死在你家这件事的不良影响。可以说,穆老爷子这番举动,不但挽回了鲁夫子死亡的不良影响,而且让你穆家的声望更盛以往。你啊,要想继承穆府,你还得好好的多跟你祖父学学。” “唉,都是二哥和四哥做的好事啊。”穆天赐叹道:“要是他们两人能安分一点,我祖父又何必这样做啊。这么多孩子,每年垫付的学资占据家里生意赚来的不少利润了。” “你啊,不要满脑子想着都是损失了多少,有时候帐不是这么算的。天赐,你要知道,不是所有的孩子都能踏上仕途的,可以说,现在,你在这里看到的这么多的孩子,能有一两个考上功名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大部分的孩子在进学后,充其量也就只能找份管事,掌柜的活计为生。而当他们在找活计的时候,你穆府高声一呼,说什么需要招募更多的掌柜,管事,伙计来扩充你穆府的生意,你说,这些孩子因为今日在穆府的帮助下免费进学会不会首选你家?” 虽然穆天赐比较容易钻牛角尖,但这不影响穆天赐的聪慧,有些事情,只需要柳宁稍稍提醒一下,他便想明白了。穆天赐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安静的站在一旁,等着书塾开门。 柳宁与穆天赐的对话,刘虎明显没放在心上。他踮着脚尖,往书塾大门方向看着,若有所思。过了一会,他打了个饱嗝,对柳宁与穆天赐说道:“阿宁,天赐,你们说,书塾那么点儿大的地方能容下这么多孩子进学嘛?” 刘虎昨晚一人吃掉了整整四只叫花鸡,打了饱嗝,满嘴都是鸡肉味。柳宁嫌弃的往后退了两步,掩着鼻子说道:“若是原先的书塾的话,地方肯定是不够用的,不过,我听说,穆老爷子在等待夫子们赶来的同时,就让人将书塾扩建了不少,现在的书塾,足够现在在场的所有人在里面进学。” 刘虎点了点头,感概道:“天赐,你祖父可真厉害,这都想到了。” 闻言,柳宁与穆天赐齐齐对刘虎翻了个白眼。 三人说话间,书塾的大门终于是打开了。几名穆府的管事从书塾里走了出来,招呼着孩子们进入书塾。笑着将孩子们的父母拦在书塾外,不断安慰着他们,让他们放心。 很多长辈看到自家的孩子踏入书塾的那一刻,眼角都泛起了泪花。他们都知道,从此之后,自家的孩子,将有一个更加光明的前途。长辈们在为自家孩子高兴的同时,也对促使这一切的穆府深怀感激。 第二百零八章 书塾开课(下) 虽然穆天赐与刘虎没有料到前来求学的孩子们会有这么多,但穆府对面前的这一切早有准备。为了应对今日汹涌的人群,穆府特地派遣了十多名府中的管事与小厮,配合着书塾里的管事们,有序的维持着秩序,不让书塾门口的场面变得紊乱。五六名管事以及小厮站在门外拦截着想与孩子们一道走入书塾的长辈们,三四名管事引导着那些新入学的孩子们进入书塾。余下的管事与小厮则是将孩子们按照年龄分开,带进各自的学堂。 至于柳宁这帮子老生,则是各自去往之前的学堂,不需要额外的指引。柳宁这些已经入学两三年的孩子们依旧去了致知堂,而那些备考科举的考生则是返回登科堂。 槐刘书塾扩建了不少,由原来的占地三亩,三间学堂扩建成了占地十亩,六间学堂,同时,也新建了四间供书塾夫子休息,或是留宿的屋子。六间学堂,成“U”字型排列着,在这六间学堂的面前是一块大约一亩半左右的空草地,这块草地是书塾特设的,供孩子们午休时间玩耍的地方。 槐刘书塾现在一共四名夫子,以及十余名负责书塾日常杂事的管事,伙计。四名夫子分别是魏兆青,林子恒,孟平安和黄冬升。魏兆青负责登科堂的考生,林子桓负责教导致知堂的孩子们。孟平安与黄冬升分别负责教导新开设的学海堂与苦乐堂。 学海堂与苦乐堂暂时还未能开课,毕竟开课前还有许多事情要准备。但登科堂与致知堂就不是如此了。尽管在致知堂内依旧能听到几丝喧嚣声,但这却没有影响到致知堂与登科堂的正常授课。课铃刚刚响起,林子桓便夹着两本书,满面笑容的走进了致知堂。林子桓将夹在胳膊下的两本书放在讲台上后,环视台下的孩子们一圈,笑着说道:“我呢,叫做林子桓,字东梁,是你们的新任夫子,受因有些私事外出的沈夫子之托,前来教导你们的课业。我想,台下的你们绝大多数人都还不了解我,这没关系,时间长了,你们也就自然了解我了。嗯,我想说的也就这些,其他没什么了。接下来呢,我们就开始授课......” 新的课程开始了,林子桓坐在讲桌后侃侃而谈,学生们因为还不了解这个新任的夫子,到也不敢整出什么幺蛾子。乖乖的坐在下面认真的听着。就连刘虎都没敢在林子桓的第一堂课上睡觉。若是沈秀才在授课的话,只怕刘虎早就在课本与学生的遮掩下,呼呼大觉。虽然柳宁与刘虎,穆天赐早已在沈秀才尚未离开槐刘镇的时候与林子桓有过几面之缘,但是彼此之间联系却是不多。沈秀才离开槐刘镇后,林子桓与秦少游要么外出游玩去了,要么将自己锁在他们租赁的院子里,整日都不曾见过两人的身影,所以,柳宁他们与林子桓的关系,只能算是彼此认识的陌生人。 一开始,柳宁还有些担心,林子桓教书的方式方法会让他较难适应,不过,真当林子桓开始教书后,柳宁才发现,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林子桓教书的水平很不错,将苦涩无味的课本知识,讲解得通俗易懂,趣味十足,让学堂里的孩子们听得如痴如醉。纷纷沉迷于林子桓的教导之中。 当你专心做着某件事情得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前一秒耳边还能听到依稀传来得喧嚣声,后一秒太阳就已经挂在天空得最顶端。一个上午的时间,仿佛眨眼间就过去了。当课铃再度响起的时候,致知堂里的学生们才惊觉,原来都已经到了午休的时间了。 林子桓笑着说了声“大家休息吧”。后,便夹着书离开了学堂。柳宁在整理课本的时候,刘虎凑了过来,感概道:“什么情况,都已经到了午休时间了嘛。时间过得那么快嘛,我都还没感觉......” 穆天赐也凑了过来,说道:“啧,真没想到这林夫子能把枯燥的课讲得那边有意思。你们能相信我全程完整的听完了嘛?期间一点都分神。” 刘虎点点头,附和道:“就是啊,我不但没睡着,还认真听完了。真是太神奇了。” 柳宁发了个白眼,说道:“喂喂,你们俩人这话说的,要是让沈夫子听到了该有多伤心啊。” 穆天赐嘿嘿一笑,搂住柳宁的脖子,嬉笑着说道:“阿宁,你不告诉沈夫子不就好了,走吧,吃饭去吧,我请客,怎么样?” “虎子,你还等什么,天赐请客吃饭啊,还不赶紧走,争取多吃点啊。”柳宁笑着喊道。很快整理好书本的三人嬉闹着走出了学堂。 槐刘书塾有间后厨,里面有两名厨娘,她们是专门为书塾的夫子们准备一日三餐的。一般时候,到了饭点,她们就会将饭食送到各个夫子的房间里。当林子桓回到书塾给自己安排的房间里时,午膳已经送过来了,摆在桌子上,还冒着热气。不过林子桓倒没有着急去享用,而是坐在书桌前,一口一口的饮着茶,时不时的望向屋外,像是在等待着谁一般。 约莫过了半炷香的时间,一身劲装的秦少游出现在林子桓的视线中。不一会儿,秦少游便走入了房内,顺手将房门关了起来。刚刚坐定的秦少游接过林子桓递来的热茶,饮了一口后便放下茶杯,闭上眼睛歇息着。 林子桓笑了笑,问道:“宜安兄,此行可还顺利?是否打听出来什么消息了?” 秦少游睁开眼晴,稍稍停顿了下,方才缓缓说道:“虽然不多,不过也算是有些收获。” 林子桓笑道:“有消息便好,你也莫要心急了,毕竟已经过去这么些年了,想探查清楚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秦少游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说道:“我知道,十年了,急也急不来。我先回去了,准备一下,晚上就过去找她。” “不在我这里吃点东西再走?” “不饿,走了。”说完秦少游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林子桓的房间。 林子桓看着秦少游的背影,微微摇了摇头,暗暗叹道:“不容易啊,十年了,总算是有消息了,不枉你如此执着......” 第二百零九章 秦少游的过往 秦少游已经三十岁了,从他记事起,在他的心里一直有一个心结,这个心结就是他的小师妹,秦少游师傅的女儿。 秦少游是一个孤儿,从小就被父母遗弃在深山里,若不是他的师傅,叶子仪那日恰巧途径深山,听到尚在襁褓中的秦少游的哭泣声,只怕,秦少游的这条命早就被深山里的野兽收走了。 叶子仪间襁褓中的秦少游可怜,便收养了他,教导他读书识字,教导他武艺,把他当作亲生儿子一般对待。可以说,没有叶子仪也就没有如今的秦少游。 叶子仪在收养秦少游的八年后,终于有了自己的女儿,叶琴儿。女儿的降生让叶子仪欣喜若狂,老年得女的叶子仪十分宠爱叶琴儿,视若掌上明珠。不过,叶子仪也不曾因为有了女儿就不在重视秦少游。毕竟是继承自己师门衣钵的传人。叶子仪对秦少游还是投入了极大的关怀。 左手抱着叶琴儿,右手牵着年幼的秦少游,身后跟着相交相知的妻子。这让漂泊半生的叶子仪觉得此生已经足够完美了。世间的一切已经回报给他最大的温暖。半生的漂泊让叶子仪看尽了人间的繁华与黑暗。也让这个年近半百的汉子不在想着出去闯荡什么,只想寻出山青水美的地方隐居下来。于是,叶子仪带着妻子,带着秦少游和叶琴儿找了一个小村落,居住了下来。日子一天天的过着,虽然清贫却也舒坦。秦少游也很喜欢这样生活,对他而言,随着师傅练武,务农,吃着师母做出来的美食,时不时的逗弄着小师妹,这样的日子就算给个神仙也不换。 秦少游原本以为这样平淡却又无比美好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可突如其来的灾难降临在他们的身上。叶子仪年轻时持勇好斗,结下了不少的梁子,虽然当时的他已经退出了江湖,但是却还是被人惦记着,一直想从叶子仪身上找回场子。秦少游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个午后,十多个凶悍的壮汉冲进了叶子仪的家,将师母,小师妹以及他自己制住,等待着师傅叶子仪的出现。叶子仪当时去了附近的镇上购买些日常生活所需的物什,家中就秦少游一个男丁,虽然秦少游当时习得一些武艺,但是对方毕竟十余个凶悍的壮汉,武艺也都还不错。师母不会一点武艺,叶琴儿也不过刚刚五岁。这样的三人又怎么会是这帮暴徒的对手。尽管秦少游奋力抵抗,却还是很快被制住了。十多个壮汉只余两个看守着秦少游与叶琴儿,余下的壮汉将师母拖入里屋,里屋里传出了师母抵抗的声音,但是,很快,便再也听不到师母的声音了。秦少游知道里屋发生了什么,他很想去救师母,可是,他却始终无法挣脱束缚住自己的缰绳。秦少游心中愤恨异常,恶狠狠的盯着在外看守的两名壮汉,可却被一名壮汉重重一击,击昏在地。 秦少游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当他再度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地的尸体倒在血泊之中,束缚着自己的缰绳已经被割开。秦少游挣扎着爬了起来,寻找着叶琴儿与师傅,师母的身影。可是,寻遍整个屋子,除了衣衫褴褛,身亡已久的师母,屋子就只剩下十来个壮汉的尸体,根本没有师傅与叶琴儿的踪迹。 因为师母的死,让秦少游内心悲痛无比,可是眼下师傅与师妹下落不明,秦少游只能强忍住内心的悲伤,踉跄着脚步,走出了屋子,往远处寻找着师傅与师妹的踪影。整整一日,秦少游踉跄着在山林中,旷野里整整走了一日的光景,却依旧没有寻到师傅师妹的身影。就在他即将绝望之时,莫名的一个转头,让他看到倚靠在一棵树下的那个熟悉到骨子里的身影。秦少游快步挣扎的走上前去。那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叶子仪。当秦少游看到叶子仪时,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倚靠在树下的叶子仪陷入深度昏迷,衣衫破烂,浑身都是创伤,虽然鲜血已经不在顺着伤口流出,可满地的鲜血以及叶子仪微弱的呼吸清楚明白的告知着秦少游,自己的师傅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秦少游毕竟年轻,面对这样的场景,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只能笨手笨脚的将师傅身上受创的地方包扎起来。默默守在师傅的身边,不断留着眼泪。这一守,便是整整三天。终于叶子仪从深度昏迷中苏醒了过来。师母的身亡,师妹的失踪,师傅受创严重,加上三日不眠不休的守候,让这个当时年仅十三岁的少年,再也坚持不住,趴在师傅的身上大声痛哭着。 叶子仪只是轻轻的抚摸着秦少游的背脊,不发一语,默默的流着泪。眼下因只是还了当初自己种下的果,只是,年过半百的他,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女儿,却再也寻不到踪迹。即便自己再如何奋力拼杀,拼着重创取走了十多名壮汉的性命,救下了弟子,却因为自己失血过多,导致女儿被恶人掠走。 再秦少游的搀扶下,叶子仪返回到了自己的家。师徒二人艰难的将叶子仪的妻子埋葬了。待叶子仪身子稍稍好转了些,两人便离开了这处伤心地。漫无目的的寻找着叶琴儿的下落。 遭受的惨痛,师徒两人谁都没有再次提及,一切仿佛都没发生一般,只是,叶子仪的脸上再也没有了笑容,秦少游练武练得更加勤奋。 春去秋来,一晃五载过去了,年仅十八的秦少游再师傅的调教下,武艺突飞猛进,青出于蓝。江湖中的寻常打手很难近秦少游的身。五年里,师徒二人一直再寻找着叶琴儿的下落,可是,却始终未能寻到一丝踪迹,就仿佛叶琴儿人间消失一般。五年里,叶子仪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当初受创委实太过严重,而且叶子仪毕竟年过半百,身子不如青壮。终于,一场大病来袭,叶子仪再也支撑不住,卧在床榻上,奄奄一息。 弥留之际,叶子仪将自己的过往悉数告知了秦少游,也告知了他掠走叶琴儿的幕后黑手可能是哪些人。只是,叶子仪不愿意秦少游招惹祸端,不想他沾上江湖是非,逼着秦少游发誓不去找那些人,替自己与妻子报仇,只是希望秦少游能将自己的女儿寻回,希望秦少游能好好的照顾自己的女儿。 秦少游强忍着悲痛,送别了师傅,将师傅带到了当初生活的地方,与师母埋葬在一起。秦少游在师傅与师母的坟前磕头起誓,哪怕穷尽此生,也要替师傅,师母找回叶琴儿。 一晃十二载过去了,期间秦少游走遍了大楚的大江南北,一直寻找着叶琴儿的下落。皇天不负苦心人,机缘巧合之下,秦少游救了一个苦难人。从他那里探听到当初叶琴儿被恶汉掠走后,可能卖到金阳府附近的妓寨里。于是,秦少游孤身一人来到了金阳府。在金阳府,秦少游遇到了林子桓,彼此相谈很是投机。在秦少游寻觅叶琴儿下落的间隙中,两人时常相聚一起把酒言欢,一次,一场大醉之后,秦少游将自己的过往告知了林子桓,林子桓怜惜秦少游,可怜叶琴儿的悲惨遭遇,便答应秦少游帮着他一起寻找叶琴儿的下落。所以,至此两人便相伴一起,共同在金阳府附近的村落,镇集上寻找着。 金阳府附近没有叶琴儿的下落,又正值新年将近,在林子恒的盛情相邀下,秦少游便去了林子恒的家中,接着新年时节,休息一下。两人刚回林子恒府邸不久,恰巧沈秀才的来信相托,又刚好槐刘镇附近还未寻找过,所以秦少游便随着林子桓来到了槐刘镇。终于在槐刘镇上以及附近的村落,镇集上,秦少游从一名退隐江湖的残疾打手哪里,寻得了一丝消息。 十二载了,终于有了消息,这让秦少游激动万分。只是他性子冷淡,没有表现出来罢了。但是,他还是将这个消息告诉了林子恒,他希望林子恒能与他共同分享这条好消息。 暂时告别了林子恒,秦少游稍稍准备一番,便准备前往醉红楼,寻觅那一丝的可能性,。虽然只是一丝微弱渺茫的可能,但秦少游仍是不愿放弃,满怀期望的,祈祷着一切都会好转。 第二百一十章 夜入醉红楼 槐刘镇只是一个镇集,虽然这个镇集范围很大,人口众多,但是槐刘镇上的娱乐设施没有几处。在大楚最为常见的娱乐活动场所也就只有勾栏,妓寨,与酒肆这三种地方。酒肆,自不必多说,供人饮宴相聚攀谈之所。妓寨,也就是俗称的青楼,做的都是皮肉生意。而勾栏,相对就要高级一些,妓寨卖身卖笑不卖艺,勾栏不卖身,不卖笑,只卖艺。而且如勾栏的女子大多都是获罪官宦家的妻妾子女。其中酒肆与妓寨比较常见。基本上,在大楚各个镇集都能见到酒肆与妓寨的踪影,而勾栏却很少见,只有在像金阳府那般规模宏大的城镇上才能看到。而且,除了京畿通城外等少数大楚巨城,余下的城镇上能有一家勾栏就已经很不错了。所以,像槐刘镇这样的地方镇集,在万通茶馆没有开业之前,人们所能寻到的娱乐场所,除了几间酒肆外,也就只有槐刘镇上独一家的妓寨,醉红楼,俗称春宵一刻楼。 酒肆都是白日营业,到了下午酉时两刻之后,便不再营业。而妓寨白日并不营业,只有在申时三刻方才开始营业直至翌日卯时三刻关门歇息。大楚戊时初刻便开始宵禁,所以,妓寨除了皮肉生意之外,也能供人留宿。而光顾妓寨的绝大多数人都不能赶在宵禁前离去,所以,他们大多都是留宿妓寨,翌日方归。 作为槐刘镇上独一家的妓寨,醉红楼与大楚其他地方的妓寨一样,申时三刻开门营业,卯时三刻关门歇业。略微有些不同的是,与附近镇集上的妓寨相比,醉红楼的规模要大上许多。单一个醉红楼的规模便能媲美其他镇集上两三家妓寨的规模。而且,槐刘镇上只有醉红楼这一家妓寨,这也就导致了,醉红楼的生意异常火爆。每日客来客往的,好不热闹。 为何槐刘镇上只有醉红楼一家妓寨,即便是当地人,也不甚清楚。他们只知道当初醉红楼建立之时,槐刘镇上尚且还有三四家妓寨,但慢慢的,其他的妓寨全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倒闭歇业。只有醉红楼生意越做越大。不过有传言说,醉红楼的东家是一名叫做张钊的男子,而这名男子不但有着江湖黑帮的背景,更与槐刘镇县丞张显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黑白通吃的醉红楼,寻常百姓那个敢惹?当然了,传言是真是假,寻常百姓谁也不清楚,不过对他们而言,这个也无甚重要,只要能有一处地方可以让他们挥霍溢满的精力也就足够了。反正不是竞争对手。醉红楼幕后东家情况如何他们根本就不关心。 醉红楼规模很大,占地足足二十余亩,由一座主楼与绵连着的大大小小数十间屋舍组合而成。柳宁与刘虎上一回偷偷翻墙而入,见到的不过只是醉红楼的一小部分,醉红楼的全貌,他们全然没能见识到。但就那么一小部分就足够两人惦记许久,特别是刘虎,若不是家里看得格外严,他是真想再去醉红楼看看两人打架。 除了占地广阔之外,在醉红楼里讨生活的人,也不在少数,各色妓子五十余人,龟公,小厮,厨子,帮厨百余人。可以说,整个槐刘镇上,除却了穆府外,再无其他营生规模能够比得上它。醉红楼堪称槐刘镇上首屈一指的销金窟。抛去酒水外,在醉红楼指定一个最为普通的妓子都需花上两贯钱,一般民众谁能担负得起?也只有如同刘金福那般的商贾之人,才能担负起这般高昂的消费。 太阳的身影尚未完全没入山里,天空尚存一丝光亮,整个槐刘镇市集上除却匆匆赶回家的小贩们,已经看不到太多寻常百姓的踪迹。三五成群的不良人们已经开始巡街,喝令那些尚未归家的小贩或是行人,赶紧回家,莫要在街上耽搁太长时间。渐渐地,随着最后一丝光亮的消散。槐刘镇的街道上除了巡视的不良人外,再无普通百姓的身影。街道上显得异常安静。 与安静的街道截然不同的是,此时的醉红楼里一片热闹喧嚣,人声鼎沸。龟公,小厮,妓子,老鸨,还有哪些前来享受的宾客们,穿梭在醉红楼的主楼里,调笑,娇笑,淫笑,各种笑声不绝于耳。饮酒,呼喝,调戏,猥亵,各种不堪入目的场景在醉红楼里显得是那般稀松平常。纸醉金迷,恣意妄为的生活大抵便是如此。 当秦少游踏入醉红楼的那一刻,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从未来过妓寨的他,见到这般的场景让他很不适宜,本能的有一丝抗拒。可即便心中如何抗拒如何不适宜,他还是坚定的大步踏入醉红楼,十二载的光景,总算是有了一丝消息,说什么都不能轻易的放过。 秦少游刚踏入醉红楼不多久,便有一个模样猥琐异常的男子挂着满脸的笑容,半弯着身子,迎了上来,笑道:“这位爷,您来了,快里边请。” 秦少游面无表情的跟着这名男子走进了醉红楼的主楼,猥琐男子将秦少游领到一张空白桌子上后,为秦少游倒上一杯热茶后,说道:“这位爷,您想来点什么?我们醉红楼新推出刘记美酒,那滋味真真叫人难以忘怀.......” 秦少游冷冷说道:“随意来两样小菜,一壶酒水便可。”他对醉红楼委实没有半分好感,根本不加掩饰内心的情绪。 秦少游冰冷的态度并未打消猥琐男子的热情,他已经是那副讨好的模样,笑问道:“这位爷,不知您可有相知的姐儿呢?还是您喜欢什么类型的姐儿,我们替您安排安排。” 秦少游想了想,沉声问道:“把你们这儿时间待得最长的妓子给我叫来。” “哟,这位爷,您的口味还真独特。”猥琐男子笑道:“不过,可惜的是,我们这人从业最长的妓子正在陪同其他客人,您看,要不您换一个?” “我只要在你们这儿从业最长妓子,钱财不是问题,你看着办吧。” 猥琐男子笑道:“只要您出得起价格,我们醉红楼没有办不成的事儿。您稍等,我这就去安排。” 秦少游看着猥琐男子越走越远,心里的感受十分复杂,他希望能在醉红楼寻得叶琴儿的消息,可又不愿意叶琴儿生活在这样一个鱼龙混杂,淫秽荒诞的地方。秦少游能想到的最好的结果就是叶琴儿曾经出现在这里,醉红楼里有人知道关于叶琴儿下落的消息,同时,叶琴儿已经脱离了这里,远离了这处污糟之地。 秦少游怀揣着这样的希望,看着猥琐男子领着一个姑娘越走越近...... 第二百一十一章 异类 不知道为什么,当秦少游看到猥琐男子领着醉红楼里的妓子越走越近时,他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住了一样,堵得厉害。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其他什么,有一种想法在秦少游的脑海里越发的强烈起来。他总觉得,自己一定会在这醉红楼里寻到叶琴儿的下落。 就在秦少游胡思乱想之际,猥琐男子将妓子领到了秦少游的身边。猥琐男子笑道:“这位爷,按照您的要求,这是我们醉红楼精心为您安排的姐儿,春儿。春来,还不来拜见这位爷!” 一位年约二十上下,涂红抹绿,穿的花枝招展,满脸媚笑的美丽女子从猥琐男子身后走了出来,上前一步,对着秦少游施了个万福,娇笑道:“婢子春儿,见过这位公子......” 不等春儿说完,猥琐男子便对春儿喝道:“春儿,还愣着干嘛,还不快给这位爷敬酒?” “是......”春儿上前,坐到秦少游的身边,半个身子倚在秦少游的胳膊上,斟满一杯酒,端起来,递到秦少游的嘴边,微微侧过头,媚眼含春,深情款款的说道:“公子,春儿敬您一杯......” 秦少游微微皱眉,不动声色的将身子往边上挪了一些,避开春儿靠过来的身子。接过春儿递来的酒水,并未饮下,只是放到桌上,对着猥琐男子淡淡道:“你可以走了......” 猥琐男子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拱手笑道:“这位爷,您慢慢的耍乐,有事儿,您招呼一声,我就过来。”说完,就慢慢的退下了。 待猥琐男子走远后,春儿娇笑一声,重新端起酒杯,递到秦少游的嘴前,说道:“这位公子,您请饮酒。” 秦少游举起手,挡住春儿递来的酒杯。春儿的殷勤被秦少游第二次拒绝,也不恼怒,只是放下酒杯,故作委屈的说道:“这位公子,您不愿喝春儿敬上的酒水,是嫌弃春儿吗。”说完,还用衣袖半掩住面容,微蹙着眉,故意的抽泣了两声,临了还不忘投给秦少游一个委屈可怜的眼神。那表情,就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哀怨。 秦少游顿是感到有一丝局促,内心闪过一丝不忍,下意识的就像端起春儿递来的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秦少游何曾见过这般场面,自从他独自一人浪迹江湖之际,满心思的想着就是如何寻到叶琴儿的下落,何曾来过妓寨,又何曾见过妓子这般逼真的表情。 但秦少游很明白自己此次来醉红楼的目的,所以,虽然心中有那么一丝不忍,但还是勉强忍住了。一只一直放在大腿上的手,狠狠的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下,强烈的痛感,让秦少游彻底回过神来。他对着春儿,淡淡的说道:“姑娘,此处可有什么僻静的地方?” 春儿乍闻秦少游这番话,不由得愣了一下,突然,她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一般,顿时笑得前仰后合的。半晌,春儿方才勉强制住了笑意,半掩着面容,妩媚的瞥了秦少游一眼,娇笑道:“公子,您可真是迫切难耐呢。呵呵,罢了,您且随春儿来吧。”说完,便站了起来,伸手就想牵过秦少游的手。秦少游把手往衣袖里一缩,说道:“姑娘,前方带路吧。” 春儿也不以为意,应了一声“好”后便在前方带路,领着秦少游便醉红楼的深处走去。途中,碰到了先前招待秦少游的那名猥琐男子。猥琐男子有些讶异的看了秦少游一眼,想春儿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春儿微微摇了摇头,指了指醉红楼的后院。猥琐男子顿时明白了春儿的意思,满脸笑容的目送着春儿领着秦少游离开。 不一会儿,春儿与秦少游便穿过了醉红楼的主楼,走到了后院。醉红楼的后院由一道长长走廊连接着数十间大小不一的屋舍组成。秦少游随着春儿走到了一处屋舍外,就在秦少游环视一圈屋舍周遭情况之时,春儿已经推开了屋舍的房门,笑着对秦少游说道:“公子,请吧,这里绝对安静,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的。” 秦少游闪过一丝犹豫,心中总觉得眼下的情况有些不太对劲,但又说不出来到底是那里不对劲。但毕竟还是叶琴儿的消息比较重要。所以,秦少游还是踏进屋内。 屋舍里的布置与一般的客栈里客房没太大的差别,非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话,那便是醉红楼的屋舍里的床榻远比客栈客房里的床榻要大上许多。不但如此,与客栈客房床榻的朴素相比,屋舍里的床榻上被布置的红红绿绿的,给人一种妖娆异常的感觉。 秦少游刚走到屋舍里的桌旁,尚未来得及坐下,春儿已经将房门关好,拴上门栓,她倚靠在房门上,褪去了外裳,露出鲜红色的肚兜与雪白的肌肤。春儿羞涩的低下了头,深情的望了秦少游一眼,楚楚可怜的说道:“公子,望您怜惜春儿......” 雪白柔软的躯体,鲜红娇美的肚兜,两种对比强烈的色彩直射入秦少游的眼底,这突如其来的视觉冲击,让秦少游顿时愣住了,呆呆地看着面前的楚楚可怜,媚眼含春的春儿,一动不动。春儿等了半天,不见秦少游有半点反应,心中觉得好笑,但总这样站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于是,春儿催促道:“公子,春儿已经准备好了,您还在等什么呢。” 春儿的声音再度传来,让秦少游顿时一惊,下意识的,秦少游狠狠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下。眼神中总算时恢复了清明。为了不受春儿的诱惑,秦少游侧过头,不再看着春儿的方向。一个纵身,便闪到了春儿面前。春儿娇呼一声,还以为下个瞬间就将被秦少游抱起之时,才发现原本已经褪去的衣衫重新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一切发生的太快,春儿根本来不及反应,她呆呆的握着披在身上的衣衫的一角,讶异的问道:“公子,您这是?” 秦少游为春儿披上衣衫后,已经坐在桌旁。只是,此刻的他却不敢看向春儿,深怕当他看向春儿得时候,就会想起刚刚出现在自己视线中无比刺激的一幕。秦少游勉强压抑住心神,装作冷静的说道:“姑娘,你先穿好衣裳,我不是......” “公子是嫌弃春儿吗?” “不,不是,我只是有些事情想问问姑娘......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春儿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这是她从业以来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以为,无论是那个男人,哪怕再如何风度翩翩,故作清高,人五人六的。只要随着她走入醉红楼的后院屋舍,见到自己褪下衣衫后,总是大呼一声便扑了上来。什么风度,什么清高,统统寻不见踪迹,能看到的只有无尽的兽欲。而面前的这个男人却不是这样,他不但朝自己扑了上来,反倒是将自己褪下的衣衫,重新掩住自己的身体。而且还在不敢看自己一眼,仿佛自己是洪水猛兽一般。 春儿知道自己长得是副什么模样,也清楚自己的演技,更相信是个男人就很难抵挡住自己的魅力。她也从秦少游的眼神中读出迷醉与欲望。但是,她委实没想到,尽管秦少游迷醉了,陷入了。却还是能抑制住欲望。她有些不明白了,面前的这个男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不由得讶然道:“你可真是个异类......” 第二百一十二章 你是何人 屋舍里,秦少游依旧是那副撇过头,看着地面发呆的表情。春儿呢,也不忙着穿好衣衫,只是颇为无奈,不解的看着秦少游。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房内一时陷入沉默之中。 烛光摇曳着,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终于,春儿率先有了动作。三下五除二,春儿便将褪下的衣衫穿好。也没有顾及什么,自顾自的坐到了秦少游的身边,神情也不复之前的妩媚可人。她为自己倒上了一杯茶水,淡淡的说道:“公子,一直这样下去可没有半点意思啊。是寅是卯,你到是给个话。你要是再不吱声,我便要去前堂伺候其他的客人了。” 秦少游听完春儿说的话,总算是将目光从地面上收了回来,不过,他也不敢像之前那般看着春儿,只是闪烁着目光,说道:“姑娘,银子我会照付的,只是,刚刚那番作为,实,实在是不用了。我想向你打听些消息......” 春儿简直突然觉得荒诞无比,秦少游放着自己这个如花似玉的女子不好好怜惜,反倒是想着打听些消息。究竟是自己太缺乏女子的魅力,还是面前的这个男子是个另类?不过,话虽如此,但打听消息能花去多少时间?不用自己伺候,只需要随便应付着说上一些话,就能拿到银子,这样的好事,以前可从没遇见过。于是,春儿迅速的换上了一副笑容,娇笑道:“哟,公子原来是来打听消息的啊,看来倒是春儿误会公子了。公子,您想打听什么消息?只要银子够了,但凡春儿知道的,没什么是不能说的。” 秦少游点了点头,从钱袋里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说道:“姑娘,听说你在着醉红楼生活了很长时间了?那不知姑娘是否知道一个唤作叶琴儿的姑娘?” 春儿眼神迅速的掠过放在桌上的那锭银子,马上便知道了桌上的那是一锭五两的银子,心里不由得欢喜异常。五两银子,她需要好好伺候两个客人才能挣来这么多。而且,这挣来的五两银子还只是客人给醉红楼的,她自己连一两都拿不到。春儿已经在醉红楼待了七个年头了。如今二十一岁的她从被卖身入醉红楼以来,已经不记得伺候了多少个客人。但她只知道自己辛苦了这么些年,不过只挣到了不过五十余两。这笔银子若是让寻常百姓看到,或许会认为是一笔巨款,但是这笔“巨款”却仍是无法让春儿替自己赎身。户籍什么的都在醉红楼的幕后东家手上,想要重新拿到它们至少需要一百五十两白银。春儿已经二十一了,在醉红楼里已经是一个老姑娘了。在这个普遍年轻化的地方,二十一岁的老姑娘,那里能接待到多少客人?醉红楼里比比皆是十五,十六的小姑娘。而十五十六的小姑娘最是受客人的喜爱。若不是春儿与猥琐男子有些说不明的关系,可能十余天都接不到一个客人。这样,让春儿如何挣到银子替自己赎身呢。所以,春儿看到秦少游放在桌子上的那五两银子,心里异常欢喜,但是,阅人无数的她清楚的知道,秦少游既然能拿出五两银子来打听消息,那么他也就能拿出更多的银子来打听更多的消息。 面前的这个男子是一块肥肉,只要把握住机会,一定能从他身上狠狠的捞上一笔银子。 春儿如此想着,也顾不上考虑什么后果,她迫不及待的将银子收入怀中,笑着回答道:“叶琴儿,是谁?奴家在这醉红楼里生活了七年了,倒还从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呢。” 失望,除了失望,秦少游的心里再无其他感受,原以为能打听出有关叶琴儿的消息,但是,却没想到,依旧一无所获。与师傅一起寻找了五年,自己又单独的寻了十二载。好不容易有了一丝消息,结果又断了线索。这慢慢寻觅路,何时才能是个尽头。 秦少游失望无比,可突然,他突然想到林子桓之前和自己说过的,妓寨里讨生活的女子大多不愿用原来的名字,都是会给自己重新起一个名字。于是,他忙问道:“姑娘,你可知这楼里可有人在入楼前唤作这个名字?” “哟,公子,您这个问题可算是难倒我了,我得好好想想了,什么时候能想起来,我可没有半点把握啊。”春儿如是说道,意有所指。 秦少游当然明白春儿的意思,于是,他又从钱袋里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说道:“姑娘,可曾想起什么?” 春儿掩面娇笑道:“倒还真让我想起件事儿。” 秦少游将银子推到春儿的面前,说道:“姑娘请说,只要消息属实,我另有重谢。” 春儿快速的将银子收了起来,说道:“在这醉红楼里啊,倒也有两人在入楼前俗名姓叶。一个是打杂的老妈子,另一个也是楼里的姐儿。至于她们是否唤作叶琴儿,我倒是不知了。” 叶琴儿被掠走时,不过才五岁,十七年过去了,至今也就二十二岁罢了。叶姓的老妈子断然不会是了。那么春儿口中说的这个姐儿,会不会是叶琴儿呢?秦少游不能确定,但他也不想就这样放过这条消息,于是,他便说道:“春儿姑娘,你说的这个姐儿如今芳龄几许?” 春儿笑笑,不说话。秦少游微微皱了下眉头,很快便恢复正常,他淡淡的说道:“春儿姑娘,你只需告知我详情,这笔银子便是你的了。”说完,便从钱袋子里取出一张面值二十两的银票。 春儿娇笑连连,说道:“这个姐儿啊,平素与奴家关系最好,所以,她的情况奴家最是了解了。奴家若是没记错的话,今年她该有二十三,二十四了。” 秦少游闻言,不由得喜上眉梢,忙说道:“春儿姑娘,此人现在何处,可否带来让我见见?” 春儿指了指桌上的那张银票,笑了笑。秦少游见状,将银票推送过去。春儿将银票收了起来,站起身子,笑道:“公子,且随我来吧。”说完,头也不回的推门而出。秦少游呢,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的往醉红楼后院的更深处走去。 不多时,秦少游便随着春儿走到一处明显破旧许多的屋舍前,春儿指着这间屋舍说道:“喏,就是这间了,公子想要找的那个姐儿便住在这间。” 秦少游站在屋舍前踌躇不定,明明近在眼前了,却让秦少游感到有一丝不真实,幻灭的感觉。同时,他心中也有着一丝害怕,害怕在这希望背后,又是一片无尽的失望。 春儿见秦少游始终犹豫着不肯推门而入,便催促道:“公子,奴家都将您带过来了,您倒是进去啊。还是说,需要奴家将人给您带出来?怎么,难道事到临头了,反倒是怂了?” 秦少游没有理会春儿的冷嘲热讽,微微的摇了摇头,说道:“不必,我自己进去。” “哦,是嘛,不过公子,恕奴家丑话说在前面,若这不是你要寻的人,银子我可不退还啊。” “嗯。给你了。”说完,秦少游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房门刚打开,扑鼻而来的便是一股浓重的草药味。屋舍与春儿领秦少游去的那家屋舍没有什么差别,只是屋子里多了两只炉子。炉子上还熬煮这草药。一名面容苍白而又清秀的女子倚靠在床榻边,时不时虚弱的咳嗽着。下半身盖着被子,不过却有一条腿从被中伸了出来。而伸出来的那条腿的小腿部位被包扎着,上面还能依稀看到几抹渗出的血丝。 秦少游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的场面,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只是呆呆站立在原地,看着床榻上的女子 床榻上的女子听到推门声,便循声望来,当他看到站在门口的秦少游时,愣了一会儿,很快,便回过神来,问道:“公子,您是何人?这里不是您该来的地方。姐儿们都在前院,这里只有奴家一人。奴家这副模样,也不便伺候您,您还是顺着屋外廊道去前院吧......” 第二百一十三章 纷争(上) 在踏入这件破旧屋舍之前,在秦少游的脑海里幻想过诸多场景,但这些场景中却没有一个是眼前所面对的那般。破旧的屋舍,受伤的妓子,不解的询问。秦少游发现自己眼下能做的,只是呆呆的站在哪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见自己的问询始终得不到任何答复,而且发现秦少游完全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床榻上的受伤女子眉头微蹙,不由得有些气恼,便挣扎着起来,想要驱赶秦少游。大概是动作太大,牵扯到了腿上的伤口,受伤女子猝不及防下,惊呼出声。 大抵是女子的声音稍大了些,传到了屋舍外,一直站在屋舍外望风的春儿听到屋内的动静,忙走了进去,快步走到床榻边,扶住手上女子的肩膀,柔声问道:“娟儿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这名唤做娟儿的受伤女子轻轻地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没事,刚刚只是动作大了些,牵扯到了伤口。”娟儿蹙这眉,揉了揉受伤的边缘,试图缓解腿上的痛感。揉了一会儿后,娟儿轻声说道:“春儿,你帮我把这客人带出去吧,我现在这个样子,怕是动弹不得了。” “娟儿姐,这人是我带来的,他是一个另类,来妓寨不是找姐儿,反而是来打听消息的。” “打听消息?那你把他带我这里做什么?” “娟儿姐,你还记得双儿吗?” “恩,怎么了,她都走了这么些年了,你还提她做什么?” “她把你害的这么惨,我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忘记。若不是她,你又何必遭这番罪。” “算了,都过去那么些年了,我也习惯了,那件事,你就莫要再提了。” “不,娟儿姐,你听我说,我刚想到一个主意,很有可能能帮你脱离这块魔窟。你还记得的双儿在来醉红楼之前俗名唤做叶琴儿吗?这人打听的正是叶琴儿。我想他们两人之间一定有着什么联系。娟儿姐,你若是顶替了双儿的身份,那么就一定能借他的手逃出这里。” 娟儿犹豫道:“怕是不行吧,这人与双儿是什么关系,我们都还不清楚呢,你怎么就觉得他会帮顶替双儿的我逃离这里呢?而且,我毕竟不是双儿啊,万一被拆穿了怎么办。” “那不是还有可能不被戳穿吗?” “春儿,我不是双儿,也不想成为双儿那样的人,所以,你这个想法莫要再提了,我不会那么做的。” 春儿握着娟儿的手,默默无言。她只是不愿见娟儿再受那诸多苦难才提出冒名顶替这个想法,暂时并没有考虑太多可能会出现的问题。更没有想到娟儿会如此决绝的拒绝掉这个办法。当娟儿说出顾虑和表明决心之时,春儿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所以。只能选择沉默。 春儿的想法虽然片面,但娟儿还是从中感受到了她对自己的一片心意。娟儿朝着春儿笑了笑,用另一只手在春儿的手背上轻轻的拍了拍,抬起头来,重新看着秦少游的方向,柔声问道:“公子,听春儿说,您想打听叶琴儿的下落,不知您与叶琴儿有什么关系?” 秦少游看到受伤的娟儿,很是可怜这个女子,心里对她无法产生半分警惕,听见娟儿的问询,便如实的回答道:“她是我的师妹,幼时被人掠走了,我寻了她许久,却始终得不到任何消息。如今听说姑娘从前俗名姓叶,不知姑娘可是叶琴儿?” 娟儿面色复杂的看了一眼春儿,轻叹了口气,说道:“这位公子,我虽然俗家姓叶,但却不是叶琴儿,我想您是找错了人。” “那姑娘,你可知道有关叶琴儿的消息?” “公子,您这倒是为难我了,单单一个姓名,我有如何知道这叶琴儿究竟是何许人也?您想打听她的下落,总得告诉我们,她长得是何模样吧。” 秦少游楞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沮丧道:“我不知道,十七载了,我早已经记不清她的样子。心里只剩下找到她的执念。” “公子既然您都不记得叶琴儿的样貌,那奴家也帮不上您什么忙了。恕奴家身子不便,不能起身相送。” “姑娘,你真的不认识叶琴儿吗?”秦少游心有不甘,仍是询问着。娟儿摇了摇头,说道:“很抱歉,公子,帮不上您什么忙。这里不是您该来的地方,还是快些去前厅的好。” “可......” 秦少游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春儿拦住了。春儿怒声说道:“走啊,娟儿姐都说了你找错人了,也告诉你了,不认识你说的那个什么叶琴儿,你还不快走!不然,我喊人了。别以为自己有点臭钱就可以在醉红楼里吆五喝六的。” 秦少游不想就这样放过,可他有种感觉,面前的娟儿与春儿,应该多少知道些什么。可惜面对娟儿的婉拒,春儿的愤然,他也没有太多的办法,总不能让他放下身段去强迫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吧。所以无奈之下,秦少游只能转身,离开了这间破旧屋舍。 秦少游离开后,春儿尤是愤愤不已。娟儿看着春儿,不由得感到好笑,便问道:“春儿,人都离开了,你还在气恼什么?难不成是把对我的气撒在他的身上?” 春儿勉力克制了半天,方才勉力抑制住,她仍是不甘心的说道:“可不是,难得有一个机会,你却偏偏这般固执,不愿意利用他,帮助自己脱离这里。娟儿姐,我早就和你说过了,你太善良了,这样的性子是很难在醉红楼里活下去的。” “我又不是他要寻找的人,何必呢。再说了,我现在不也依旧活的好好地。” “好?”春儿指着娟儿腿上的伤,怒声说道:“这就是你说的好?虽然楼里的其他姐儿碍于张桂平,不敢对你怎么样,可是,你看看你自己身上大大小小多少处伤痕了。每次他过来只要你伺候,伺候也就算了,每次他走了,却在你身上留下那么多的伤痕,十天前,他给你留下的这出创伤,到现在还没好。你在这下去,还能活多久?你怎么都不为自己考虑一下啊。单单我为你着急又有什么用!” “就算是为自己考虑,我也不能将其他无辜人卷了进来呀。春儿,你为我着想,我很感激,但是,原则还是不能违背的。” 春儿冷笑一声,道:“原则!那是什么,能当银子使吗?从我们踏入妓寨的那一刻,就不该在惦记着什么原则。其他人不说,单只是看看人家双儿,原来也和你一样,为人处世很有原则,可后来呢,还不是逮到机会就为了自己把你给祸害惨了?虽说她人是死了,但是,你还是没能逃出魔掌。真的,娟儿姐,你相信我,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 “双儿人都去了,还替她做什么。春儿,你说的话,我会考虑的。” “考虑,考虑,每次你都用这样的话来应付我。娟儿姐,你再继续在醉红楼里带着,你会死的。你听我一句劝,就利用刚刚的那个客人吧。他不是来寻双儿吗,你就把自己当做双儿,让他把你救出去,反正他也说了,过去了十七年,早已不记得所寻之人的容貌。这么好的机会,真的不能白白错过啊。只要我们好好谋划一下,不但能让你脱离魔窟,我和庆哥儿说不定也能顺利逃出去啊。一举三得啊,娟儿姐。你就放下那该死的原则,利用他吧。大不了事后我伺候他几个晚上,反正他刚刚见到我的身子,一副迷醉的样子,只要陪他几个晚上,说些好话,也就能糊弄过去。” 娟儿娇笑一声,打趣道:“迷醉?怎么,你们中间还有些故事啊,正好我闲闲无事,你不妨说给我听听呗。” 春儿闻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狠声说道:“娟儿姐,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嚼这些舌头。” “反正也是闲着嘛,说说呗。” 娟儿话音未落,屋舍的门再度被推开了,一名男子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边跑边喊着:“娟儿姐,娟儿姐,不好了,这下真的不好了......” 若是秦少游还在这里的话,他一定能认出来,这个神色慌张的男子正是之前招待他的那名猥琐男子。春儿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忙迎上前,扶住猥琐男子,说道:“庆哥儿,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这般慌张?” 庆哥儿瞧见春儿扶住自己,心中有些讶异,但此时他也顾不得询问什么,忙说道:“张,张桂平又来了,现在由老鸨子陪着正往这里来呢。娟儿姐,你,你可怎么办啊。” 庆哥儿话音刚落,原本脸上还有一丝笑容的娟儿顿时恢复成如往日般平静,苦笑一声,说道:“还能怎么办,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谁让我的命运便是如此呢。庆哥儿,你快带着春儿走吧,若是被老鸨子看到春儿在这里,少不了又是一顿毒打。” 第二百一十四章 纷争(中) 要说整个槐刘镇上最为嚣张跋扈的人,大多人的嘴里都会提及一个名字,那就是张桂平。张桂平能以二十来岁的年龄成功当选槐刘镇一霸,可不是单单飞扬跋扈就能概况他的所作所为。用他的话来说,那就是从他记事起,就再也没有干过一件好事。小到仗势欺人,大到草菅人命。真可谓是无恶不作。 尽管被张桂平祸害的百姓们恨不得啖其肉,啃其骨,可他们却始终拿张桂平没有半分办法。实力全完比不上张桂平的百姓们不是没想过去寻求官府的帮助,也曾有过数人将张桂平告上官府,可是,非但张桂平毫发无损,反倒是那些个告状之人从此失了踪迹。可以说,只张桂平一人,便让槐刘镇上绝大多数的百姓受尽了苦难。可不忍着又能怎么办,谁都不知道张桂平的深浅,有都想好好活着,所以,大家只能躲着张桂平,尽量不与之有接触。而那些被张桂平欺辱过的,也只能咬碎牙齿和血吞。 张桂平在槐刘镇上嚣张跋扈了十数年,直至穆员外致仕,返回槐刘镇,张桂平才收敛了许多。渐渐的淡出了寻常百姓的视线之中。但淡出百姓的视线,并不意味着张桂平的性子就会有所改善,他只是不出现在寻常百姓的面前,却还在私底下做着其他见不得人的勾当。 张桂平虽然嚣张跋扈,但有一点还勉强算是可圈可点,那就是他并不甚好女色,对色欲的兴致不高。为祸镇上这枚多年,从未传出他强抢民女,或者玷污女子清白的消息。所以尽管他已经二十多岁了,却始终未成婚。平素若有什么需求,便会去醉红楼,寻娟儿伺候着。只是,他虽然不甚好女色,但他却有个习惯,那便是伺候他的女子始终都是同一人,同时,他会在女子伺候他的时候,对女子施加暴力。这也是为何秦少游初见娟儿时,娟儿受伤的缘故。 妓寨里的妓子命运尽皆坎坷,毕竟都是娘生爹养的姑娘家的,若是可以的话,谁都不会愿意来这样地方卖身谋生。人前为求苟活卖身卖笑,人后受尽老鸨子的欺压辱骂。年纪稍长些,便会被打发去做些低贱的活计。可她们中的绝大多数人根本就活不了几年,要么身患隐疾去世,要么便是被妓寨里的勾心斗角,辱骂暴力伤残致死。哪里能得一个善终的结局。 娟儿被送来醉红楼后,很快便见识过了楼里的残酷,也饱受醉红楼里的摧残。她咬牙坚持着,勉强苟活着。妓子之间大多没有真正的友谊,可正因为娟儿的天性善良,让她在醉红楼里收获了两份友谊,一份便是她与春儿的,另一份就是与双儿的。原本娟儿以为三人互相帮衬着,总能将这日子熬下去。可惜,好景不长,一切都因为一个人而完全变了样。 某一日张桂平突然出现在双儿的面前,钦定双儿不在接待其他客人,只需要好好伺候他张桂平。一开始三人都不知道这所代表的的意思是什么,还以为双儿遇到了一件好事。直到双儿第一次伺候张桂平后,三人才发现,原来这不是什么好事。只是一个夜晚,双儿的身上便布满了淤痕,鼻青脸肿的,甚是可怖。虽然三人互相安慰着,说着只要在坚持一段日子,就能度过这黎明前的黑暗。可现实却将她们的希冀撕扯得稀烂。张桂平的一次次前来,带给双儿的是一次比一次更为严重的创伤。终于,双儿再也坚持不住了,便告诉张桂平,娟儿比起自己更懂得如何伺候男人,还怂恿张桂平将娟儿唤来,与她一道伺候张桂平。张桂平一时猎奇,便听从了双儿的建言,从此,娟儿也沦为了张桂平的专属姐儿,开始了更为悲惨的生活。 双儿为了不让自己多受张桂平的摧残,不断的在张桂平的面前“美言”娟儿。慢慢的,双儿脱离了张桂平的魔掌,取而代之的是娟儿深受其害。直到有一次娟儿身子不适,不宜伺候张桂平,张桂平勉强放过娟儿,重又将双儿招来,让双儿伺候自己。也正是那一次张桂平没能收住手,当他察觉到的时候,双儿已经殒命。 双儿的死,没有触动张桂平冰冷的心半分。他只是道了声“晦气”之后,便打发老鸨子将双儿的尸体草草的掩埋了。双儿死后,伺候张桂平的只剩下娟儿一人。肉眼可见的,娟儿身上的创伤越发的多了。严重的时候,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皮。醉红楼生活多年,娟儿早已经习惯了逆来顺受,也习惯了被辱骂责打。张桂平施加在她身上的痛苦,她只是默默的忍受着。她不会去寻死,但她也不会刻意的去求生。对娟儿而言,自己是生是死,命运如何,根本无关紧要。只是这样一天天的熬着日子。这也是娟儿对春儿提出的建议始终不予答应的原因,不完全是为了心中依旧坚持的原则,更是因为她已经看淡了生死。 张桂平每隔八到十天,就会来一趟醉红楼。这一次,依旧也是如此。只是,这短短的十日光景,根本无法使娟儿的身体恢复康健。上一回的伺候,让娟儿受伤太过严重了。受创最为严重的小腿,至今还会渗出血迹。根本无法伺候张桂平。 张桂平会因为娟儿身子没有恢复康健就会放过娟儿吗?答案显而易见,根本就不会。寻常百姓的性命对张桂平而言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存在,更何况娟儿只是醉红楼里的一个下贱的妓子,死了便死了,换一个就是了。即便这个妓子甚得他的欢心。 得知张桂平再度前来的消息,娟儿并未慌张,只是平静的看待即将到来的磨难。她知道以现在自己这样的身子,怕是再难坚持下去。可她却也不惧这样的命运。只是静静的迎接着最终那一刻的到来。 春儿被庆哥儿拖着拉了出去,即便春儿再怎么挣扎,反抗,却依旧阻挡庆哥儿的拖拽。春儿急的破口大骂:“贼汉子,你还不放下老娘,老娘要去救娟儿姐!” “春儿,你怎么去救?你那什么去救?你别忘了,我俩,娟儿姐的命都是拴在楼里的,楼里要我们生,我们就能生,要我们死,我们不死也得死。张桂平和楼里是什么关系,你我都清楚,即便我们再如何抗拒,却只是在做些无用功罢了。” “扯淡!难道让我看着娟儿姐去死吗?”春儿情绪异常激动,仍是挣扎不休。 “我们除了祈祷娟儿姐能度过此劫,在没有其他的办法。除非现在老天爷派来天兵天将前来拯救娟儿姐。” 春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大声喊道:“天兵天将?拯救?对了,我想到办法了,可以试一下。贼汉子,庆哥儿!你快放下我,我有办法了,你快按照我说的办法去办。” 第二百一十六章 救人 秦少游原本是想就这样先行离开醉红楼的,反正消息暂时打听不出来什么,总是呆在这里也不算个事儿。而且,醉红楼的里环境,让秦少游看着很不舒服,他很不喜欢醉红楼里那种纸醉金迷,荒诞淫乱的氛围。虽然现在已经是宵禁时间,虽然醉红楼外有不断巡视的不良人,但这些对武艺高强的秦少游来说,算不得什么阻碍。只要他愿意,他可以轻易的躲过不良人的巡视。 可就在秦少游付完银子,走到醉红楼大门前时,无意间的一瞥,让他看到一旁角落边侧翻在地的一只酒坛子,使他突然很想饮酒,大醉一番。 若是在以前,探查一番后,依旧没有丝毫叶琴儿的消息之时,或许,秦少游也不会像今日这般失落。可今日,他明明从春儿,娟儿的言语神情中感觉得出来,她们两人时知道叶琴儿得下落或者说是掌握一些关于叶琴儿得消息。可偏偏,她们两人言辞闪烁,不愿说出叶琴儿的下落或消息。这让秦少游内心有种说不出来的抑郁。秦少游虽然有些木讷,虽然性子冰冷,但不代表,他就不懂得察言观色。他相信自己的判断,相信自己的直觉。 每当秦少游心情抑郁之时,他便会想着大醉一番,好让酒精暂时麻痹自己。而此时,槐刘镇上除却了着醉红楼外,寻常酒肆,酒楼都已经停止了营业。所以,秦少游停下了脚步,重新折回醉红楼前厅,唤来一名小厮,让他为自己送来最为醉红楼里最为浓烈的刘记美酒。 秦少游独坐在前厅的一角,拒绝了醉红楼里的妓子的相陪,孤单一人,一杯接一杯的痛饮着酒水。一杯杯浓烈的酒水下肚,酒精在刺激着秦少游肠胃的同时,也短暂的麻痹了秦少游苦闷抑郁的内心。秦少游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酒水已经被自己饮下,他只知道,此时此刻,他不愿放下酒杯,不愿停止饮酒这个动作。直到庆哥儿慌慌张张的寻来,拉住了秦少游的手。 端着酒杯的手,被面前这个面容猥琐的男子拉住。这让秦少游十分不满,此时的他是真不愿意被其他人打扰。于是,他手腕稍稍用力,挣脱开庆哥儿的手掌,冷声的说道:“我不需要什么妓子,只要给我酒就好,你,走开,趁我没发火之前。” 庆哥儿听到秦少游的话,本能的想要离开。作为醉红楼的资深龟公,察言观色只是最基础的要求。庆哥儿自然看出来秦少游的心情并不好。但是,当他一想到春儿对自己的叮咛嘱咐,一想到春儿可能会有的危险,这让庆哥儿生平第一次鼓起了勇气,拒绝了秦少游的要求。而是重新抓住秦少游的手臂,急道:“这位爷,您快去救救娟儿和春儿吧,不然,您就再也看不到叶琴儿了。” 刘记美酒毕竟不是寻常酒水,即便秦少游酒量很好,但连番空腹饮下之后,还是让秦少游醉意十足。虽说秦少游醉意十足,但他的意识还算是清明,当他听完庆哥儿说的话后,一把反握住庆哥儿的手臂,沉声说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春儿让我告诉您,若是您再不去救娟儿,那么以后,你就再也别想见到叶琴儿了。”庆哥儿颤抖着声音,将春儿的话重复的说给了秦少游听。而秦少游听完后,再也顾不上庆哥儿。松开庆哥儿手臂的他,一个箭步向前,几个纵身之后便消失在庆哥儿的面前。当庆哥儿回过神来之时,秦少游早已不见了踪迹。 秦少游飞快的往娟儿居住的地方冲去,满脑子想的都是那句“晚了就再也看不到叶琴儿”的话语。他不确定春儿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说娟儿便是叶琴儿,但是,他知道,但凡有一丝的可能,他都要全力保下娟儿与春儿,毕竟只有她们,才知道叶琴儿究竟是谁,身在何处。 全力施为之下,原本相距前厅甚远的娟儿居住的破败屋舍很快便出现在秦少游的视线之中。如春儿来到这里那样,两名护卫张桂平的壮汉守在屋外,一言不发的四处环视着,确保没有人能来打扰到屋内的张桂平。尽管这两名护卫看起来很是健硕,气势不凡,可却依旧不被秦少游放在眼中。多年的江湖闯荡,让他见识过太多的壮汉。与自己这样武艺高强的人相比,这些壮汉不过是有几把子气力罢了,加之,远超常人的健硕身形,让他们看起来比较能唬得住寻常百姓,但让他们面对自己这样有着不俗武艺的江湖人士,除了被动挨打,再无其他可能。 秦少游在两名壮汉的面前停了下来,冷声的说道:“如果不想尝些苦头的话,现在就给我让开。” 两名壮汉只是普通的打手,平日里跟着张桂平作威作福惯了,那里看的上这个比他们瘦削了太多太多的秦少游。两人狞笑着上前一步,其中一人趾高气扬的对秦少游说道:“小子,哪条道上的?说话倒是挺拽的嘛。就是不知道一会儿还能不能拽得起来了。” “我再说一遍,不想死的话,立刻给我让开。” 两名壮汉对视一眼,放声大笑。另外一名壮汉抬起胳膊,露出健壮的肌肉,说道:“小子,我倒是想看看你能不能承受着我这一……”壮汉的话还没说完,屋内便传来了一声女子的惨叫,紧接着,随着胸腔部位传来的一阵剧痛,这名壮汉突然发现四周的景象正在飞速的移动着,然后又是背部传来的两段疼痛感,以及在空中飞舞的门板碎片,还有有些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周遭环境。让这名壮汉的大脑来不及一一分辨发生了什么。等他回过神来,自己已经飞到了屋舍里面,一屁股坐在墙角边,而不远处,原本还站在自己面前的年轻男子正在缓缓的将伸出去的腿收回。 被踹飞进屋的壮汉还来不及说些什么,便昏厥了过去。另一名壮汉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的秦少游,显然他还没从刚刚那令人震惊的一幕中反应过来。他微张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没能说出来,因为,就在秦少游将腿收回的下一刻,这名壮汉也被踹飞了出去,远远的,远远的,落在了廊道之外的园子中,很快也就昏厥了过去。 处理这两名壮汉,对秦少游来说算不得什么难事,他也没再对这两名壮汉投以更多得关注,迅速的窜进了屋子里。 屋子里的一切,让秦少游愤恨异常。师娘的遭遇,使秦少游再也见不得女子受到半点暴力伤害,他没有跟张桂平多说一句话,张桂平挥舞在半空中的手臂,以及身上沾染到的血迹已经充分的说明了一切。秦少游一个箭步上前,在张桂平尚未反应过来之前,一记重拳狠狠的砸在了张桂平的胸腔之上,张桂平整个人就要飞出去之际,秦少游又迅速的握住张桂平的手,用力一拽,将张桂平再度引到自己的面前。另一只手一记上勾拳,重重砸在张桂平的腰部。这一次秦少游没有再度抓住即将飞出去的张桂平,而是放任他狠狠的摔落在一侧的椅子上,将结实的椅子彻底压坏。 整个过程中,张桂平连一声呼喊都没能喊出来,就已经彻底昏死过去了。秦少游看都没看一眼昏死过去的张桂平。而是迅速的走到娟儿与春儿的面前,伸出手来,探着她们的鼻息。所幸的是,虽然两人的气息很是虚弱,但至少还有着呼吸。秦少游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心中稍稍安定了些。 秦少游随意的找来两块毯子,将娟儿与春儿包裹起来,一左一右的抗在肩上,沿着屋外廊道,快速的走到醉红楼的后门处,一脚便将后门踹开,带着两女,大步的离开了醉红楼。 第二百一十七章 介入 时值后半夜,槐刘镇的绝大多数街道上都是一片寂静无声。除却了醉红楼后门口的那条小胡同。走路发出的回声,在这个僻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可即便脚步的回声如此刺耳,却依旧不曾有什么巡视的不良人出现拦截刚从醉红楼里出来的,救了人后的秦少游。 大楚虽然会在入夜后执行宵禁政策,但是像槐刘镇这样的地方集镇已经承平百年,平素里鲜有大事发生,所以,虽然每夜还是会有不良人外出巡视,但是,大多数的不良人都只是走个过场,或者简单的在街道上转转,下半夜里便会找个僻静的地方躲起来呼呼大觉。这没多年过去了,入夜后也未曾见到过什么危机或者可疑分子出没,槐刘镇上的不良人们早就失去了警惕心。恰好现在时间已经过了子时,已经步入了后半夜。不良人们大多都已经找了个地方休息起来。巡街的不良人早就消失不见了。 正是因为不良人们的巡视马虎,倒是给了秦少游极大的便利,不然,即便他武艺如何高强,面对成群的不良人,有扛负着两个受伤的女子,行动起来很是不便。现在在街道上没有遇到巡视的不良人,倒是让秦少游很顺利的回到了林子桓与自己租赁的宅子。 林子桓的屋子里烛光还在摇曳着,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在烛光的照耀下,倒映在窗户上。秦少游不知道林子桓屋里还有何人。所以也就没有将两女带到林子桓的屋内。而是找了间空屋子,暂且将两女安置妥当。秦少游毕竟是常年浪迹江湖之人,身边自然是不缺疗伤药。匆匆返回自己的屋子,从屋里取了些疗伤药,迅速的折回安置两女的地方,开始为两人处理起伤口来,直到林子桓走入了房中。 待在林子桓屋子里的正是柳宁,今日傍晚时分,有人寻到槐刘书塾门口,找到了柳宁,将沈秀才的家书送到了柳宁的手上。柳宁将家书拆开后,发现沈秀才除了给柳宁,李奶奶写了信之外,还给林子桓也写了封信。于是,柳宁便趁着还未日落,赶忙将信件给林子桓送来。原本柳宁倒是想着送完信后,就趁着还未宵禁赶紧回去。却没成想林子桓,秦少游皆不在家中,而将柳宁迎进家门的照顾林子桓与秦少游日常生活厨娘很快便离开了。这下就让柳宁陷入了是走是留的两难之中。大抵是犹豫的时间稍长了些,等柳宁回过神来时,街道上已经开始执行宵禁了。而林子桓也总算是在宵禁前的一刻,回到了家中。无奈之下,柳宁只能在林子桓家中留宿一宿。 至于,为何已经过了子时林子桓与柳宁仍未休息,只是因为林子桓看到沈秀才的信件后,想起自己答应过沈秀才要好好指导柳宁的学业,所以便趁此机会考教,指导柳宁的学业。一时未能察觉时间的流逝,以至时过子时,两人都还未曾休息。 一如白日那般,林子桓的教习很能引人入胜,柳宁不觉间听得如痴如醉。而林子桓呢,短暂的与柳宁相处过后,也对这个聪慧的孩子感到满意。柳宁对待学习认真端正的态度,以及一点就透的悟性,让林子桓很是享受教导柳宁的感觉。他甚至有种想法,那就是与沈秀才商量商量,让这个孩子拜入自己的门下,毕竟自己到现在为止还没正式收过弟子。而他对柳宁也很是满意。只是,他忘记了,虽然沈秀才再收柳宁为徒之前,也曾教导过不少的孩子,但是,正真意义上的弟子,也只有柳宁这一个孩子。 大抵是秦少游推开宅门的声音太大了些,即便林子桓与柳宁一个讲得愉悦,一个听得开心,却还是被这推门的声音给惊动了。林子桓推开窗户,看了眼院中,便瞧见抗着两名女子的秦少游钻进了一间空屋子里。很快又从屋子走了出来,去往自己的屋舍。 林子桓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还是敏锐的感知到,期间定然发生了些不同寻常的事情。不然,秦少游也不会深更半夜的抗着两名女子回来。林子桓刚想将柳宁支开,一回头却发现柳宁正睁大了双眼,直溜溜的盯着秦少游的背影。林子桓无奈,只能叹了一口气,说道:“柳宁,你先去客房休息吧,为了你自己着想,忘记眼前看到的一切,明白了吗?” 柳宁默然,点了点头,转身便打算去林子桓给自己安排的客房。只是,客房与林子桓卧房之间隔着院子。柳宁只有穿过院子才能回到客房。就在柳宁走到院子中之时,却在月光的映照下,发现地上有些异样。有一些黑色一团团的东西从院门处一直延伸进来。柳宁蹲了下来,用手轻轻的抹了一下,有种粘腻液体的感觉。鬼使神差的,柳宁将手放在鼻尖闻了一下,才发现,这一团团漆黑的粘腻液体是血。联想起刚刚所见的那一幕,柳宁心里很快便有了计较。出于对沈秀才的盲目信任,加上与林子桓相处的简短时间里的感受,柳宁觉得,秦少游既然能与两人相处的算是愉快,那么想必也不会是什么穷凶极恶之人。那么,极有可能两名被带回来的女子是被秦少游所救的人。但是,柳宁也知道,现在还不能完全定下决断,所以,他选择暂且观望一下。视情况来决定自己该如何自处。 想到此处,柳宁便暂时止住了返回客房的脚步,而是往秦少游安置两名女子的空房间走去。当柳宁走到房门外时,林子桓与秦少游的对话清晰的传到了柳宁的耳中。这样让柳宁想着为两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宜安兄,何人下的毒手,竟然能将这两名女子折磨成如此。尤其是这女子。”林子桓检查了下床榻上两名女子的伤势后,指着娟儿说道:“她的伤时实在太过严重,只怕是很难撑下去了。” “东梁兄,我知道你会些医术,还请麻烦诊治一番,这两人对我而言很重要,能不能寻到琴儿师妹就指望她们了,所以,我真不希望看到她两有什么三长两短。” 林子桓仔细的给娟儿把过脉后,说道:“我的医术,你也是知道的,三脚猫功夫,寻常的小毛小病的或许没什么问题,但这涉及到人命,我真没什么把握。” 秦少游叹了口气说道:“东梁兄,你全力施为,我这就去寻大夫去。” “唉,夜色已深,你又能去那里寻找大夫?即便寻到大夫,大夫是否能甘冒违背宵禁的风险,前来诊治她们呢?” “总要试一试,不然,我不甘心。”秦少游转身就要离开,却看到站在屋外的柳宁,他不由得皱着眉头说道:“柳宁,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速速离开吧。” 柳宁施了一礼,说道:“秦世叔,我知道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大夫,您去找他,他一定回过来的。” “何人?家在何处?” 秦少游询问道。柳宁细细的说给了秦少游听后,秦少游点了点头,道了声“多谢”后便一个纵身翻上围墙,迅速的离开了宅子。 第二百一十八章 谎言 对寻常百姓而言,昨夜与往常的夜晚并没有什么差别,同样都是一闭眼,在一睁眼,就已经过去了。只是对醉红楼来说,昨夜发生的一切,却如同梦魇般折磨着楼中的所有人。 张桂平与两名护卫被秦少游击晕后,一直昏迷不醒,直到第二日太阳升起后,才被醉红楼里清扫的老妈妈发现。这一发现,让整个醉红楼上下动荡不已。张桂平可不是寻常的宾客,他可是醉红楼幕后东家张钊的嫡亲侄子。张钊的儿子年幼时就因病去世,至此之后,即便张钊如何努力,却始终不曾再度得子。而张桂平的脾气秉性又与年轻时的张钊十分相像,所以,张钊一直很是疼惜这个侄子,甚至都将他视作自己的亲生儿子。而现在,东家张钊视若嫡子的张桂平竟然连同护卫一道被人打晕在醉红楼里。即便打人者与醉红楼无关,但一个护卫不利的罪责,醉红楼势必难以逃脱。 所以,醉红楼里所有的龟公,老鸨,小厮,全都行动起来了。一部份人忙手忙脚的将受伤昏迷的张桂平送至医馆诊治,另一部份人则是全力的查探着究竟是何人打伤了张桂平,以及娟儿的下落。毕竟伺候张桂平的是娟儿,如今张桂平受伤了,娟儿也失踪了,这其中要是没有点联系,反倒让人觉得匪夷所思。所以在醉红楼的管事老鸨子的安排之下,所有醉红楼隶属人员全都行动起来。 醉红楼里虽然风波渐起,但是还未波及到秦少游的身边来。毕竟知道这是秦少游所作所为的只有猥琐男子庆哥儿一人罢了。庆哥儿不论是为了自保还是为了春儿,都不会主动的将秦少游供出来,所以,眼下,秦少游所居住的地方暂且还是安全的,平静的。 昨晚前来替娟儿与春儿诊治的是孙老大夫,柳宁认识的,熟知的,信任的大夫,眼下只有孙老大夫一人。所以柳宁向秦少游推荐的也只有他了。孙老大夫也不愧是宅心仁厚,德艺双馨的老前辈,当秦少游深夜前来邀请他的时候,他只是简单的询问下情况后,便挎上药箱,随着秦少游一道来替两女诊治,根本就不曾顾及什么宵禁不宵禁的,对他而言,病患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孙老大夫毕竟是孙老大夫,医术高超。在他巧妙的施为之下,成功的挽留住娟儿的性命。同时,也提娟儿与春儿处理好了伤口,使她们两人能够好好的休息休息。虽说两人一直未能苏醒,但是,至少两人睡得很是安稳。不再是那副紧蹙着眉头,神情痛苦的模样。 清晨天亮后,柳宁送孙老大夫离开了林子桓的宅子,林子桓则是出去探听一下醉红楼里的消息,只留下秦少游一人照顾着娟儿与春儿。看着两人恬静的睡颜,秦少游原本急躁难耐的心情,也渐渐恢复到往日的平静。现下关于叶琴儿的消息反倒是不急了。毕竟两人都已经被自己救了出来,想要打听什么消息,也比在醉红楼要方便许多。 白日里,孙老大夫也曾单独来过一趟,重新为娟儿与春儿检查了一下,开了两副方子。让秦少游好生照料着,并且交代了他如何好好照顾两女的方法。对于孙老大夫的嘱托,秦少游自然是不敢不从。他更为细心的照顾着两人,除却为两人熬煮汤药外,再也不曾离开半步。 很快,时间便到了下午。林子桓与柳宁都在槐刘书塾,宅子里雇佣的厨娘在秦少游的吩咐下,已经先行回自己家。偌大的宅子里只有秦少游一个男子与躺在床榻上受创严重的两名女子。 为了避嫌,在两女躺着的床榻外,秦少游额外的挂上了两道帘子。在厚厚的帘子遮挡下,秦少游看不清帘子里两女的情况,但是,他的听力还算不错,加之宅院里寂静异常,没有太多的杂音,秦少游化石能够凭借自己的听力来判断出两女情况如何。 秦少游倚靠在窗沿边,微微仰着头,看着天空上的云卷云舒,静静等待着两女的苏醒。这一刻,时间对秦少游而言仿佛是静止的一般。他不知道自己究竟靠在窗沿边坐了多久,只知道在娟儿与春儿没有醒过来之前,他会一直坐在这里等候着,照看着。 终于,隔着厚厚的帘子,终于传来了一些不一样的声响。原来是昏睡已久的春儿渐渐的苏醒了过来,满是疲惫的睁开了双眼。春儿昨晚受到了重创,加之刚刚苏醒,意识还未能全部恢复过来。她有些茫然的环视了一圈周遭。试图想要看清自己究竟是身处何处的她举起了手,想揉一揉视物有些模糊的眼睛,大抵是动作稍稍大些了,一个不留神,牵扯到昨晚受伤的地方,春儿不由得痛呼一声。也正是这个声音惊动了仰望天空的秦少游。 秦少游走到帘子外,轻声说道:“你醒了,感觉如何?” 身子的疼痛,让昨晚的经历重新浮上脑海,春儿顿时回忆起昨晚遭遇到的一切。也不知是太过疼痛还是想到了什么悲惨的遭遇,春儿流着泪,问道:“这里是哪里?我怎么过来的?” “这里是我居住的地方,是我把你们两人带过来的,放心,这里很安全。你们大可以安心养伤。” “娟儿姐怎么样了?” “大夫看过了,勉强留住了性命。” “谢谢你,不嫌弃我和娟儿姐妓子的身份。” “无需多礼。” “我知道你为何会来救我们,但即便如此,我们还是深谢你的恩情。” “那,叶琴儿是她吗?”秦少游满怀着希望,又有些忐忑不安的询问道。 春儿沉默良久,侧过头,隔着帘子,望着秦少游站立的方向。泛着泪水的眼睛闪烁着,透出复杂的情绪。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否正确,但是,她收购了醉红楼对自己的,对娟儿的摧残,无论如何,她都想逃离那处地方。而秦少游是她眼下所能寻到的,最有能力帮助她与娟儿脱离醉红楼的助力。所以,她便不在顾及其他,而是用力的点了点头,说道:“是,虽然娟儿姐不愿意我在多提及什么,但是,她进醉红楼之前的俗家姓名正是叶琴儿。” 春儿的这番话,像是久违的春雨,滋润着秦少游干涸的内心世界。让秦少游这一刻感到无比的满足与欣喜。 十七载的辛劳,总算是有了回报。 第二百一十九章 建议 秦少游得到了准确的答复之后,没有在多询问什么。过去的毕竟都已经过去了,他需要做的,只是好好的把握住当下。对他而言,只要找到了叶琴儿,这样也就足够了。至于叶琴儿在着十七载里究竟经历了些什么,受到了那些折磨,委屈,秦少游并不是不在意,只是,他觉得比起那些,更重要的是眼下,以及将来。只要自己好好的照顾着叶琴儿,终有一天,能将她受到的那些折磨,委屈全都弥补回来。 当然了,秦少游也不会就这样放任那些欺辱过叶琴儿的人。只是现在叶琴儿尚未苏醒,他也不愿强行将她唤醒,所以,便暂时放过那些伤害的叶琴儿的人,只等叶琴儿醒过来之后,在好好的从他们身上,将这笔债讨要回来。 春儿重又睡了过去,毕竟只是一个弱女子,又被张桂平施加了那么严重的暴力,身体亏损的实在太多了。短暂的苏醒后,确认了如今已经身处安全之地,春儿便再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很快便重新被疲惫感吞没,沉沉的睡了过去。 秦少游听到了春儿平稳均匀的呼吸声,也知道春儿确实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所以,他也就未曾多加打扰,重又倚靠在窗沿,安静的看着屋外出神,心里想着师傅,师娘。 这下,总算是能够让九泉下的师傅师娘安心了。或许,等小师妹的身子养好之后,倒是可以将她带回去,让她好好的陪陪师傅师娘。 就在秦少游思绪纷飞之际,宅子的侧门被打开了,原来是书塾已经结束了一天的课业,林子桓与柳宁回来了。柳宁之所以想过来,一是想继续昨晚的课业,毕竟像林子桓这样有水平的夫子可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二来也是过来瞧瞧秦少游的情况如何。秦少游毕竟是自己恩师沈秀才的朋友,如今沈秀才不在镇上,自己怎么都该过来看看。替师傅表达一番心意。当然了,娟儿与春儿的情况也是需要关心一下的,毕竟这是两条人命。柳宁无论如何都是做不出漠视生命的事情来。 柳宁随着林子桓走到了秦少游的身边,他们并没有走进屋子,而是站在屋外,询问了几句关于两女的情况。秦少游简单的说给两人听后。林子桓露出一副安心的神情,说道:“这样就好,看样子她们很快就能痊愈了。” 秦少游点点头,说道:“多亏了东梁兄和孙大夫的妙手,这才能保住她们的性命。” 林子桓笑了笑,说道:“你我挚交,何须这番客套。宜安兄你好生在此照看着。我便不多加打扰了。” 待秦少游应了一声后,林子桓便带着柳宁回到了自己的书房。过去的路上,林子桓笑道:“柳宁,这次多亏了你的援手。若非是你,昨晚只怕还得折腾好些时间。” 柳宁微微的摇了摇头,说道:“林世叔,小子并没有做什么,委实当不得。” 林子桓停下脚步,直直的看了柳宁一眼后,感概道:“到底是子正教出来的弟子,说话的口气都和他如出一辙。” 柳宁闻言,暗暗的翻了个白眼,心里吐槽道:“才没有好不好,恩师那可是老古董,我可不是。”心中虽然这么吐槽着,但柳宁的脸上依旧还是那副谦虚恭敬的模样。 柳宁心中如何想的,林子桓自然是不知道,他依旧说着:“柳宁,虽然从一开始我并不想将你牵扯进来,可惜还是被你看到了。既然现在已经这样了,我便希望你能够将这件事藏在心里,谁都不要去说。哪怕是你最近亲的父母亲朋,最好都不要告诉他们,可以吗?” 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柳宁自然也是明白的。即便林子桓与秦少游是自己恩师的挚交好友,但是,对自己而言终究只能算是亲近的陌生人罢了。而且柳宁也知道不论是谁,即便是再光明磊落的人,在他心里总有一处角落,藏着些秘密是不愿意让其他人知晓的。所以,柳宁认真的点了点头,说道:“林世叔,您放心,昨晚发生的一切,小子会让他烂在肚子里,无论如何都不会说出去的。” 林子桓拍了拍柳宁的肩膀,笑道:“你是个好孩子,世叔相信你。走吧,我们去书房,昨晚还有些东西没将给你听,今天给你补上来。” 柳宁应了声“好”后,便跟在林子桓的身后,往书房走去。书房离得很近,转过一个拐角,两人便走到了书房。刚进去没一会儿,柳宁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便对林子桓说道:“林世叔,小子在想我们是不是该提前做些准备?” 林子桓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问道:“做什么准备?” 柳宁解释道:“是这样的,林世叔,小子虽然不知道秦世叔昨晚遇到了什么事情,但是,从秦世叔带回来的两女女子身上的着装,以及受到的创伤来看,她们应该不是寻常的百姓,所以,小子觉得,秦世叔或许是从什么人手中救下她们的。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为了防止可能出现的变故,我们需不需要提前做些准备呢?” 柳宁不知道娟儿与春儿的身份,但林子桓却早就从秦少游那里听来。也在今日清晨去了醉红楼楼外打探了下情况,只是当时醉红楼里并未发现昏厥的张桂平,加之林子桓还要去书塾授课。所以,林子桓很快就离开了,并没有打听出来什么有价值的消息。本想着下午书塾放学后,再去醉红楼探清情况,可一天过去了,林子桓太过忙碌,一时也忘记了去醉红楼查探这件事。现在柳宁的这番话,倒是提醒了林子桓。秦少游算是得偿所愿,将人救了回来,但是有没有留下尾巴,留下的尾巴难不难处理倒还是不清楚。想到这里,林子桓觉得眼下还是再去查看一下较为妥当。于是,他便说道:“嗯,你说的也是。这倒是我疏忽了。柳宁,说来有些对不住你,看样子今天是没法给你授课了。我得去探探情况。” 对此柳宁倒是没有什么意见,他能理解林子桓的做法,毕竟现在情报不明,去摸摸情况总归是没错的。于是柳宁便笑道:“林世叔,您有事便去忙吧,授课什么的,晚些日子也是没什么的。” 林子桓点了点头,摸了摸柳宁的脑袋,笑道:“嗯,等这边事情处理完了,我在好好教导你。今日,你便先回去吧。” 说完,林子桓稍稍收拾了一下,与秦少游说了声,趁着时间还有富裕,便独自一人去了醉红楼。 第二百二十章 张钊 在槐刘镇的最南端,有一处很不起眼的宅子。这座宅子并不大,占地不过三亩,单从外观看来,与寻常百姓家的宅子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寻常人若是从宅外走过,根本不会想到,在这里居住的会是整个槐刘镇上地下势力的头领张钊。 张钊年约五十,长得倒是膀大腰圆,一张方脸,看起来到让人觉得此人极为方正,应该是个端正正直之辈,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张钊本人却是一个心狠手辣,草菅人命之辈。 张钊兄弟四人,按年龄来算,他该是排行老三,但是,他本人却如同隐形一般,并不为外人所知。原因很简单,张钊是个私生子。直至成年后,方才被父亲带回家里。幸而张钊极会做人,颇讨其他兄弟们的欢心,所以,兄弟四人相处起来倒也极为融洽。 说起来张钊的家族也算是槐刘镇上的数一数二的大族。虽然长辈们都已经去世了,再也没有父辈们的帮衬。但是要说起张氏一族的族长,只怕整个镇上无人不知。他便是张钊的大哥,槐刘镇县丞张显。当然了,张钊与张显之间的兄弟关系,只有张家四兄弟自己知道,其他人都不知道张钊与张显还有这样的一层关系。 也正因为与张显的关系,加之张钊极会钻研经营,把握机会,这让张钊建立的黑虎帮从一个普通的小帮派逐渐成长为槐刘镇上的地下黑帮领袖。张显也正是因为三弟张钊的关系,牢牢把控着槐刘镇县丞的位置。虽然张显本人手上的权力大多都被范大晨架空了,但这也是因为张显心思不在争权夺利上,而是只顾着自己发财。若是让张显与范大晨斗起来,张显倒也不惧他范大晨。当然了,如果范大晨动用他背后的势力的话,张显与张钊还是根本不够看的。 黑虎帮的总部并不在这处宅子里,而是在镇外的一处庄园里。只不过那里位置比较偏僻,让张钊不是很喜欢,所以,平日里,张钊都是住在槐柳镇里这处小宅子里。如往常一般,张钊在家里悠闲的度日。黑虎帮发展道到如今,很多事情已经不需要他张钊亲自出面,而张钊,拼搏了大半生,斗争的心思也淡了许多,帮中事物很多都交给了底下人去办,自己则是经常待在家里休养。 张钊已经很久没有被什么事情给激怒过了,黑虎帮是他一手建立的,帮中上线无人权势能比得过他。醉红楼生意火爆,槐刘镇四处码头,他黑虎帮控制着三处,加之镇上寻常商家都会每年缴纳一定的钱财充当保护费。所以,张钊手中并不缺银子。有权,有财,又有张显作为后台。根本没有什么事情是值得张钊操心的。没有操心的事情,那么又何来什么火气呢。所以,这几年的张钊,总是一副和和气气的模样。 直到今日下午,醉红楼里的几名伙计抬着受伤昏迷的张桂平与两名护卫来到张宅的时候,张钊看到躺着昏迷不醒的张桂平时。沉寂已久的怒火终于爆发了出来。张钊指着张桂平,沉声的对醉红楼的伙计问道:“是谁干的?” 几名送张桂平过来的伙计们战战兢兢的呆站在一旁,不敢回话。张钊面沉如水,满腔的怒火随时都会爆发出来,这样的情况下,任谁都不敢轻易的答话,生怕自己说的部队,触怒了张钊,引来杀身之祸。 张钊很清楚自己的威势,知道做出这样事情的人绝对不会是自己的手下,他气恼的并不单单只是有人打伤了张桂平,更是气恼,在这槐刘镇上竟然还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可以说整个槐刘镇上没有几人不知道张桂平是自己的视若亲儿的存在,但凡动了张桂平的人,就是在挑战自己的权威。所以,他绝对不会放过这样的人。 可是,面对自己的问询,手下的伙计们竟然都不敢回话,这样他同样很是气愤。张钊走到一个伙计面前,狠狠的将他踹到在地,一脚踩在这名伙计的肩头,眯着眼,怒声说道:“来,你告诉我,这是谁干的?究竟是谁动手上了我的侄子?” 被踩住的伙计痛苦万分,不住的哀声说道:“老爷,小人不知啊,老爷......” “不知?”张钊是何许人也,怎会容忍手下人连伤人者是谁都不知呢。他没在多说一句,只是狠狠的往这名伙计的脖颈处踩了一记。一声清脆的脆骨声响起,倒地的伙计眼看就活不成了。 张钊如法炮制,接连问询了数名醉红楼的伙计,可是得到的回答都是一句不知。张钊相信他们不会欺骗自己,可又无比痛恨他们的无能,竟然连是何人所为都查探不出。不过,连取数人的性命,总算是让张钊烦躁的心情稍稍的平静了些。他也不在继续为难余下的数名醉红楼伙计。只是说道:“回去告诉何老三,给我好好的查一查昨晚去过醉红楼的所有宾客。若是查不出来,仔细你们的皮。还愣在这里作甚?还不快滚!” 几名醉红楼伙计如蒙大赦,忙踉跄着,逃离了张钊的视线。张钊没有理会逃离的手下,而是满是悲伤的看着自己的侄子,很是心疼。张钊很是喜欢这个侄儿,并不只是因为自己膝下无子,而张桂平又与自己性格很是相像。更是因为张桂平是他四弟的独子。张钊与他四弟关系最为要好,爱屋及乌,对四弟的独子自然也是爱护有加。十年前,张钊的四弟因病去世,只有下孤儿寡母。张钊便更加怜惜这个侄子。只要是张桂平想要的,他都会满足他。可以说,张桂平嚣张跋扈的性子有很大的原因是因为张钊宠溺出来的。 张钊吩咐宅中的丫鬟将张桂平送入卧房后,便去了自己的书房,此时的书房里,早有一个四十余岁,神色阴骛的瘦削男子等待着张钊。张钊刚一出现,阴骛男子拱手说道:“首领。你找我?” “周青,你先坐下。”张钊摆了摆手,对阴骛男子说道:“原本找你是想让你亲自去处理一下这一批的米粮,不过现在有另外一件事要你去办。” 阴骛男子周青恭声说道:“请首领吩咐。” “我侄子昨晚去了醉红楼,结果被人打伤了,至今还在昏迷中,你去替我查查,到底是何人所为。何老三沉迷温柔乡已久,怕是会办事不力,交给你去办,我更放心。” 周青应道:“是,首领,我这就去办。” 张钊冷笑一声,露出一抹残忍的微笑,说道:“找到是何人所为后,便抓到这里来,我要亲自好好的招待招待他。” 第二百二十一章 再访醉红楼 听了柳宁的建议,林子桓便知道接下来该是自己出马了。想想也是正常,毕竟昨日秦少游是从醉红楼里扛着两名女子回来的,虽说在秦少游的身后并没有什么追兵,但是保不齐秦少游那张冷峻的脸就被楼中某个人个记住了。若是让秦少游自己过去探查情况,反倒容易惹人怀疑。倒不如林子桓自己亲自出马来的方便。对醉红楼里的众人而言,林子桓这张脸可是陌生的很啊。 打定注意后,林子桓便动身出发了。当林子桓走到醉红楼的门前时,楼外的异样感还是让他不由得提高了警惕。醉红楼外与往常相比,除却站在楼外招揽,迎接客人的姐儿之外,还多了面色冷峻护卫们,守在醉红楼的周边。寻常人若是见了这副阵仗哪里还敢踏入醉红楼半步,还不赶紧能走多远就走多远,毕竟小命只有一条,为了贪图一时享乐,却断送了性命,那可真是太不值得了。 也正是因为醉红楼外站着的那些面色冷峻的护卫,导致醉红楼今日的生意远不如昨日来的那般好,距离醉红楼开门营业已经过去了不少的时间了,可是任凭楼外的姐儿们如何搔首弄姿,声嘶力竭的招揽着客人,可真正走入醉红楼的客人却是寥寥无几,生意较之昨日差了可不止一筹。 林子桓看到这一幕,自然明白醉红楼之所以今日如此戒严,必然是与昨晚秦少游在此处的所作所为有关。虽然今日的醉红楼看起来如同龙潭虎穴,但林子桓觉得自己还是该往里闯一闯,须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进去游戏一番,又怎能顺利的探听清楚呢。打定主意后,林子桓便轻摇着手中折扇,满脸笑容的朝站在醉红楼外的姐儿们走去,边走边笑道:“哟,好俊俏的小娘子们,看得本少爷心痒痒的......” 楼外的姐儿们正在头疼着今日招揽不到什么客人,却刚巧看到一衣衫华美,模样英俊的青年带着满面的笑容朝这边走来,顿时喜上眉梢,互相使了下颜色,齐齐上前将这名青年牢牢围住,纷纷娇笑道:“公子,长夜漫漫,孤寂难耐,不如来我们醉红楼里坐坐啊,我们这儿啊,有最俊俏的姐儿陪您,一定让您如沐春风,乐不思蜀。” 衣衫华美的青年男子自然便是林子桓了,往日时常光顾妓寨的他自然深谙其道,面对楼外姐儿们的投怀送抱,不但没有丝毫拒绝的意思,反而表现出一副极为享受的模样。让人一看便知道他定然经验丰富,让姐儿们一看便知道此人一定是来享受的。林子桓笑道:“那还等什么,还不陪本公子赶紧进去?”众姐儿闻言大喜,忙分出两个最为娇媚柔弱的姐儿陪着林子桓走入了楼中,余下的姐儿们则是在楼外继续招揽着客人。 林子桓虽然往常经常出入妓寨勾栏,但是这却是他第一次来到醉红楼,不过即便如此,对于醉红楼的一些传言,林子桓也是有过一些耳闻。毕竟当初与秦少游相遇之时,秦少游便告诉过他,叶琴儿可能被卖入妓寨。当两人来到槐刘镇上时,又怎会不对这镇上独一家的妓寨了解一些呢。踏入醉红楼的林子桓上下打量着这座妓寨,布置的到是相当不错,能在林子桓见识过的妓寨李排行第三,只是这楼中的人气,却是差了太多,不但不能与大楚一流的妓寨相比,就连那些不入流的妓寨,都要远比此时的醉红楼要来的热闹。楼中零零散散不过小猫十来只。哪里有往常三成的热闹。 见林子桓走进来后,立马便有伙计上前招呼着林子桓,将他安排好后,有送上酒水菜肴。服务到是十分周到,让林子桓很是满意,只是今日他不是来享受的,而是身负重任,心思自然不在这些酒水菜肴,小厮美女上。林子桓环视厅堂一周,微微蹙着眉头,佯装不解的向身旁伺候的姐儿询问道:“今日到是稀奇,整个楼里竟然只有这么些人,往日过来耍乐时,人数可远不止这些。见之颇让人费解。” 坐在林子桓左侧名唤晴儿的姐儿笑道:“公子,这有什么稀奇的。那些男人都被家中母老虎束缚住,自然来的人就少了呀。”说完便在一旁吃吃的笑了起来。 林子桓右侧的唤做柳儿的姐儿却不这么认为,她反驳道:“公子,莫要听晴儿胡说,这明明是其他人知道公子今日要光临醉红楼,大家迫于公子的威严,不敢过来冒犯您罢了。” 林子桓勾起柳儿的下巴,笑道:“说的不错,有赏。”说完,便从衣袖口摸出几锭碎银子,放入柳儿怀中,引得柳儿娇笑不已,晴儿则是羡慕不已。 林子桓左拥右抱,有两女的相陪,脸上露出一副很是享受的模样,一边享受着美酒佳肴,一边一搭没一搭的与柳儿,晴儿调笑着,闲扯着。只是,虽然在外人看来,林子桓与寻常享受的男子无甚差别,但是若是有人仔细盯着林子桓的话,便能发现林子桓的眼神并不在两个女子身上,而是会时不时的扫视整个厅堂一圈,观察着周遭的动静。 晴儿是个观察细致的女子,她坐在林子桓的身边,敬酒的同时,也在观察着林子桓,当她第三次发现林子桓的眼神扫过整个大厅的时候,便佯装委屈的说道:“公子,奴家觉得还是与柳儿退下好了,给您换两个姐儿陪着。” 林子桓讶异,问道:“此话何意?” 晴儿唉唉的说道:“想来公子是嫌弃奴家与柳儿长相难看,入不了您的法眼。从您进楼之后,便总是往楼中厅堂里看着,到很少看向奴家与柳儿。”说完还不忘抽泣了两声。 林子桓忙说道:“莫要胡思乱想,本公子对你俩很是满意,无需换什么姐儿。” 柳儿也学着晴儿的模样,哀声问道:“那公子何故不细细看着我俩,反倒是看着这无趣的厅堂?” “哎呀,本公子只是好奇,为何都过去这么久了,厅堂里不但未见宾客人数增加,反倒愈加的稀少了,难道这楼中出了什么变故?” 晴儿答道:“公子说笑了,我们这醉红楼好好的,能出什么变故?” “哦,是嘛,我倒以为这楼中应是出了什么变故,不然,为何今日楼外站着那么些面沉如水的护卫?” 晴儿不自然的笑了笑,并未答话。柳儿则是忙在杯中倒了酒,恭敬的敬了一杯。 林子桓笑了笑,不以为意,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叹了声:“好酒。” 约莫又过去了一刻钟的时间,林子桓笑着问道:“本公子来之前听说这楼中走失了两名姐儿,不知可是真的?” 林子桓此话一出,柳儿神色倒是没什么变化,而是疑惑的问道:“公子何出此言?楼中并未走失姐儿啊。” 晴儿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精芒,随即恢复正常,她笑着接过话题说道:“就是,公子怕是听错了传言了吧。” “是嘛,呵呵,也许是我弄错了。”林子桓笑笑,打了个哈哈,暂且先糊弄过去了。在林子桓的刻意调笑下,桌上的气氛恢复正常。 又过去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晴儿摇了摇酒壶,起身笑道:“公子,这壶中酒水不多了,奴家再去为您打一壶来?” 见林子桓笑着点了点头后,晴儿施了个万福便摇曳着腰肢款款的离开了。很快晴儿便消失在林子桓的视线中,林子桓倒也没太过在意。酒壶中确实没了酒水,而他也没有尽兴。只是林子桓不知道的是晴儿躲过林子桓的视线后,快步走入后堂某处屋舍里,对屋舍里的老鸨子说道:“花妈妈,有人打听我们楼中失踪的两个姐儿的消息。” 花妈妈应道:“知道了,你回去陪着那人,莫让他就这么离开了。放心,功劳有你一份,将来少不了你的好处。” 晴儿大喜,躬身施了一礼,说道:“多谢妈妈提携。”说完,便从醉红楼伙计手中拿了一壶刘记美酒,摇曳着腰肢,走入厅堂,继续陪着林子桓饮酒作乐。 第二百二十二章 抓人 醉红楼主楼的第三层,在这一层,有一处房间是寻常人轻易进不得的。这里便是黑虎帮第三号人物,也是醉红楼明面上的大掌柜何老三的专属房间。平日了除了醉红楼里的两个老鸨子与统辖楼中伙计,小厮的管事可以进来之外,其他人都不得入内。一旦被发现,那就不是简单的被打一顿那么简单了。何老三年轻时跟随着张钊在黑帮中讨生活,心狠手辣,草菅人命对他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如今性子收敛了许多,但是,他还是容不得其他人违背自己的命令。所以,在他的狠辣统治之下,整个醉红楼都为他之命是从。 寻常,这间屋子里也就只有何老三一人。不过,今日屋子里倒是多了一个人,那个人便是之前出现在张钊宅子里的阴骛男子周青。周青奉张钊的命令,前来调查究竟是何人动手伤了张桂平。在黑虎帮中,周青的地位仅次于张钊,比何老三还要高出一些,但是,醉红楼毕竟是何老三统辖的地盘,所以,周青过来调查,还是需要何老三的配合。这也是为什么周青会出现在这间屋子之中的原因。 何老三站在临街的窗户旁,看着楼下稀少的人群,紧蹙着眉头,不满的说道:“老二,你是不是有些过了?大哥让你来调查实情我不反对,你要我配合你行动,我也全力配合。但是,你带着这么些人过来,还往这楼外一站,你让我怎么还怎么做生意?你知不知道,你这么一来,我一个晚上得损失多少银子?” 周青冷冷的瞥了何老三一眼,说道:“三哥,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考量,你只要配合我就行。其他的,不劳你操心。” 何老三一拍桌子,喝道:“老二,你是不是觉得有大哥罩着,我就不敢把你怎么样?你别忘了,你现在站着的是我地盘。对我而言,想要收拾你,根本费不了多少功夫。而且,你觉得大哥会为了你与我翻脸吗?” 这间屋子并不大,而且周青与何老三之间相距不远,而且周青的腰间藏着一把软剑,以周青的身手,取何老三的性命易如反掌。周青乍闻何老三这番话,确实想动手取了他的性命,但是就在他想要动手之际,他突然想到张钊之前与他说过,现在还不是收拾何老三的时候,所以,周青只能暂且忍耐住怒气,只是沉声的说道:“三哥,你先听我把话说完,等我说完之后,你若是觉得我说的没有道理,到时候你在收拾我不迟。” 何老三见周青服了软,也不想太过为难他,毕竟周青是张钊心腹中的心腹,在帮中地位极高,翻脸确实不智,于是,他便说道:“行,老二,你倒是说说看你这么做的理由。” 周青走到窗边,淡淡的说道:“我是故意安排这些护卫站在楼外的。目的就是要威慑寻常百姓。三哥,我问你,如果是你打了小公子,那么事后,你会不会过来查探一下情况?” 何老三沉吟片刻,说道:“会,不然心里多少有些不安,毕竟镇上无人不知小公子是大哥的侄子,以大哥的威势,寻常人哪个敢惹。” “那就是了,我安排护卫守在外面,迫于护卫们的威势,寻常宾客大多不敢进楼。但凡进了楼的,不是艺高人胆大就是过来打探消息的。所以,我们只需要盯紧了楼下的宾客,让楼中姐儿汇报他们的一言一行,那么,想要知道谁是来探听消息的一目了然。” 何老三点了点头,不在多言什么,算是默认了周青的办法。 何老三不再多言,周青自然也不会多嘴什么,只是安静的坐在屋里。只是看着何老三的眼神充满了冰冷于漠视,仿佛面前的何老三是一具死尸。 黑虎帮首领是张钊,张钊的一共有四名心腹,按地位来排的话,分别是周青,何老三,李老狗,崔唤。四个人分别掌握着黑虎帮中不同的事务。其中以何老三的财力最为雄厚,毕竟皮肉生意,做的是无本买卖,来钱来的最快。所以,何老三心思也渐渐变得有些不安分,一直想着等张钊退位之后,便将黑虎帮纳入自己名下。所以,何老三便开始用手中的钱财开始收买帮中骨干。他以为自己的这番作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道,张钊经营黑虎帮多年,帮中有什么事请能瞒过他,尽管何老三做的隐蔽,还是被张钊知道了。于是张钊便想动手除掉他。可何老三毕竟是帮中的第三号人物,手下也有一批死忠于他的人,现在动手不是时候。所以,张钊不露神色,仿佛不知道何老三的暗中所为。只是安排周青派人盯紧了何老三。只要逮到机会便会将何老三收拾掉。黑虎帮是他张钊的,容不得他人染指。 两人在屋中等待了没多久,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响起,伴随着的还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只听那女子说道:“掌柜的,楼下有消息了。” 何老三深深的看了周青一眼,说道:“进来说话。” “是。”屋子打开了,一个老鸨装束的女子走了进来,正是花姓老鸨子。何老三将目光从周青脸上收回,问道:“楼下有什么消息?” 花姓老鸨子恭敬的施了一礼,答道:“回禀掌柜的,楼中姐儿晴儿陪同着的一名客人向她询问昨晚失踪的两名姐儿。晴儿觉得此人可疑,便汇报于婢子,婢子得知消息后,便上来禀告。” “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此事办的不错,稍后我自有打赏。”何老三淡淡一句便打发了老鸨,随即他转而对周琴说道:“昨儿失踪的两个妓子其中一个便是伺候小公子的人。两妓子的失踪,我并未让人宣扬出去,楼下这人既然打听失踪的妓子,想来与小公子被打脱不了干系。” 周青点了点头,说道:“三哥,宁杀错,勿放过,动手抓人吧。” 何老三应了一声,便走出屋子,对着楼下喊了几声,不一会儿,一管事装束的男子快步走了上来,单膝跪地,恭敬的说道:“掌柜的,您有何吩咐?” “找几个人,把楼下的晴儿作陪的男子给我绑了,塞进后院的牛车里。” 男子一抱拳,便起身下了楼。很快,楼下传来一阵骚动。不一会儿又安静了下来。从男子离去到再次出现在周青与何老三的面前,花了一炷香不到的时间。何老三很满意男子的办事效率,赞许的拍了拍男子的肩膀,转而对周青笑道:“行了,老二,我的事儿算是办完了。接下来,就轮到你将人送给大哥了。” 周青拱手抱拳,沉声说道:“三哥功劳我自会向首领禀报。时辰不早,我便先行回首领宅院。”说完头也不会的转身就下了楼。 何老三笑着目送着周青离去,直至周青的身影消失在何老三的视线之中后,何老三面上的笑容顿时消散,恶狠狠的朝地上吐了口唾沫,骂道:“妈了个蛋的,什么玩意儿,仗着是张钊手下最听话的一条狗,就敢在我面前指手画脚的。等我坐上了张钊的位置,看我怎么收拾你。” 何老三不知道的是,周青此时仍在楼下,尚未离去。而他的这番话,全都进了周青的耳中。 第二百二十三章 私刑 一辆牛车迈着缓慢而又坚定的步伐前行在去往张钊宅邸的路上。牛车外有四名护卫跟随着,他们警惕的便向前走着,便四处张望着,模样很是谨慎,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这一幕,只会以为坐在牛车里的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但实际上呢,牛车上坐着的是周青和一名他的心腹,以及一个头上被黑色麻布包裹着的衣衫华丽的男子。 这名男子自然就是林子桓,原本在醉红楼打探消息的他,一时疏忽,露出了马脚,被晴儿告密后,便被何老三的手下将他制服住,如今被周青押送着,送去张钊的宅邸。 林子桓确实没想到醉红楼竟敢如此大胆,当着楼中那么多人的面,将自己捆缚住。按理说,以林子桓举人的身份,寻常百姓那个敢轻易招惹他,虽说举人比起官场上的那些官员或许有些不及,但是,举人的地位却要比一半的官府吏员的身份要高出不少,而且,举人们大多都有些背景,寻常八九品的底层官员看到他们也都会客客气气的。不愿意轻易的招惹他们。底层官吏都是如此,更何况寻常百姓。若是林子桓在街道上表露身份的话,可以不夸张的说,绝大多数的百姓都得老老实实的跪下来向他行礼。可就是这样身份的他,却被黑虎帮的贼人们束缚住,尚未来得及表露身份,就被人用抹布塞住了嘴,除了只能“嗯嗯嗯”之外,在发不出其他的声音。 被束缚住的林子桓虽然有些心慌,但是却也不是很害怕,只要等这群人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之后,到时候难堪的就会使他们。只要自己表示不深究他们的罪责,想来他们也会礼遇与他。 只是林子桓的这个想法实在太过书生意气。不知黑虎帮底细的林子桓尚不知道自己是被一群什么样的人抓住。 醉红楼与张钊的宅邸相距不是很远,一群人大约花了半个时辰便走到了张钊的宅邸门口。周青从牛车上跳了下来,对着车上的心腹说道:“将车上的人暂且关到宅中地窖里,找几个兄弟,好生看管着。且莫让人走脱了。” 心腹点点头,应了一声后,便让车夫将牛车牵进宅中。周青目送着牛车进了宅子里后,便往后宅走去。周青在黑虎帮中的地位很高,又是张钊的心腹,宅中的管事,小厮自然不敢阻拦,很快,周青便走到了张钊所处的书房处。历经半辈子的厮杀,张钊见惯了生死与鲜血,如今年纪大了,倒是开始学着读书人那样附庸风雅,总是喜欢在宅中的书房里,随意的拿本书细细的品读着,虽然书中绝大多数的字张钊并不认识,但这不妨碍张钊看书的热情。他只是为了装个样子,并不是真的想要从书中学到些什么。 周青进了书房,恭敬的施了一礼后,便站在一旁,安静的等候着张钊的问话。张钊并不着急问话,而是等看完手中的这一页之后方才和颜悦色的淡淡说道:“有结果了?”那副和善的模样,让人很难相信在此之前他曾残虐的杀害了几名醉红楼的伙计。 周青恭声答道:“是的,首领,我在醉红楼里发现了一名过来打听消息的人,想来应该与打伤小公子的人脱不了干系。” “怎么,抓到的不是打人者吗?” “属下觉得不是此人打伤小公子的。此人一副书生装扮,并无半点会武艺的表现。手无缚鸡之力的他,绝对不会是小公子的对手,更别说能打伤小公子。只不过,这人既然来醉红楼打听消息,想必与打人者定然关系匪浅。” “既然不是他打赏桂平这孩子,那么我就不出面教训他了,这人就交给你来处置了。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一定要从这人口中问出究竟是何人打伤我桂平侄儿。明白吗?” 周青拱手抱拳回道:“首领放心,属下一定撬开他的嘴。”顿了顿,周青又说道:“首领,有件事,属下觉得有必要告知与您。” “何事?” “是这样的首领,在属下离开醉红楼之际,于暗中听到何老三口出不逊,扬言将来等他坐上首领您的位置后,一定不会轻易的放过与他作对的人。” 周青虽然没有言明何老三不放过的是何人,但是张钊如何不知何老三不想放过的是谁。眼下何老三将当这黑虎帮首领最大的障碍便是张钊自己。若是将来让他何老三上位,只怕第一个要收拾便是张钊自己。 张钊闻言虽然心中愤恨异常,但是他却没有表现丝毫不满出来,只是温和的笑道:“是嘛,他倒是挺有自信的。行了,这件事我知道了,你下去好好办事吧。” 周青再次施了一礼后,转身便离开了书房。待周青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张钊的视线后,张钊的脸上不复温和,而是异常冰冷。他狠狠的砸了一下桌子狠声的自言自语道:“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啊。何老三,你很不错啊,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斗过我的手段。” 张钊的宅邸里有一处地窖,与寻常人家的地窖不同的是,张钊家的地窖被扩充改建成一处地牢。虽然这处地窖平时使用的不多,但是,却还是让黑虎帮上下谈及色变。但凡被送进去的,基本也就被宣告了死刑,再也没有活着出来的可能。 林子桓便是被周青的心腹送至这处地窖。双手双脚被绑缚在地窖中的一处木架子上,头上的黑罩子与口中的抹布仍未被取掉。林子桓并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处,他只能感受到双手双脚被仅仅束缚住,不能视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周遭一片寂静,除了他自己的呼吸声外,再无其他动静。 突然的,一阵脚步声传来。越走越近的脚步声清楚的告诉林子桓有人慢慢的走到了自己的面前。他“呜呜呜”的试图说出话来,得到的却只有一声冷哼。紧接着头上的黑罩子被人取走了。林子桓怒目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阴骛男子,双手不断的挣扎着。自小起他一直深受所有人的欢喜,从来就没遇到过这样的事请。 阴骛男子自然就是周青了。他站在林子桓的面前,冷笑着看着挣扎不断的林子桓,并不着急说话,直到林子桓放弃挣扎后,他方才说道:“怎么不继续挣扎了?是知道自己逃脱不掉了,放弃了?” 林子桓怒斥着周青,可话到嘴边却只是“呜呜呜......” 周青搬来一张椅子,坐在林子桓的面前冷笑道:“我也不想为难你,给你指条明路,只要你告诉我,是谁让你去醉红楼打听消息的,我便做主放了你。不然的话,可有你好受的。” 见林子桓半天每个反应,周青心中微微有些讶然,可突然想起林子桓嘴中还被塞着抹布,自嘲的笑了笑,起身将抹布取了出来,说道:“现在,你可以说......” 不等周青话说完,林子桓便破口大骂道:“兀那贼人,你知道我是谁吗?还不速速将我放开,不然有你好受的......” 周青无奈的掏了掏耳朵,说道:“真是聒噪啊,你们这些人啊,为什么都这般吵闹不堪?难道非得受点苦才知道老实答话吗?”说完便将抹布重新塞入林子桓的嘴里。堵住林子桓的破口大骂。转身从一旁的桌上拿起一条鞭子,在一旁的水桶里沾了点水,重新走到林子桓的面前。笑道:“这也是为你好,不然你啊是不愿意好好说话了。”说完就狠狠的抽在林子桓的身上。一鞭子下去,林子桓身上的衣衫便破损了,露出了内裳,再一鞭子下去,内裳上便映出了一抹鲜艳的红色。 林子桓只撑了十鞭子便昏了过去。周青放下鞭子,将水桶中的水悉数泼到林子桓的身上,剧烈的疼痛让林子桓重新睁开了眼睛。虚弱而又愤恨的看着周青。周青笑了笑,说道:“现在可以说了吗?” 第二百二十四章 虚假下的真实 娟儿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幼年时光。在那段时光里,有母亲的和蔼可亲,有父亲的遮风挡雨,有兄长的呵护关爱,还有许许多多让她无比怀念的事物。 梦中的她,回到了最为难忘的那天,那天,她随着父母,兄长一道去了离家很远的一处花海,花海很大漫山遍野的一望无际。花海很美,里面盛开着许许多多姹紫嫣红的花朵。当她一看到花海的那一刻,便再也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与兄长一起,一头扎进了花海之中。一会儿低下身子,折摘一朵开的鲜艳的小花,戴在头上。一会儿随着漫天飞舞的蝴蝶,徜徉在这片花海之中。一会儿与兄长一道亲昵的围绕在父母的身边,看着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自己也跟着笑得很开心。兴许是玩得太累了,终于不再东奔西跑,而是躺了下来,嗅着鲜花的芳香,看着天上云卷云舒,渐渐的闭上了眼睛,慢慢的睡了过去。 那段日子是多么的美好,可以让自己放肆的,纵情的生活着,没有一丝一毫的烦恼,不必为了活下去而强迫自己忍耐些什么,更不用逼迫自己去面对那些让她看的生厌的人或事。她可以恣意的躺在自己最爱的花海里,享受着这个世界给予她的善意。 可是梦境毕竟只是梦境,当娟儿醒来时,看到的是一副陌生的场景,浑身的疼痛,以及躺在自己身旁不远处的春儿。娟儿悠悠的叹了一口气,她明白,自三岁后,这样的日子便再也回不去了。三岁那年去了花海后不久,家中便遭了变故,一帮山贼闯入家中,杀害了父母兄长,掠走了自己。山贼们将自己养到十岁后便把自己卖到了醉红楼,自此之后,不,是从三岁变故之后,自己的人生就是一团糟。生活不再是充满希望与幸福,而是负累与绝望。 生活在醉红楼里多年了,楼中的一切,娟儿都很是熟悉。看着屋中的布置,很明显,这里并不是醉红楼,她轻声的对着帘外喊道:“有人吗?这里是哪里啊?”可是却没得到半点答复。娟儿无奈,只能挣扎的从床上爬了起来,可是身子受伤太过严重,仅仅只是让自己坐了起来便已经花去了她此时所有的全部的力量。娟儿是在无法下床,只能倚靠在床榻边,对着春儿的方向,轻声的唤着:“春儿,春儿,你醒了吗?” 娟儿轻声唤了好一会儿,春儿方才从睡梦中苏醒了过来。春儿揉了揉疲惫的双眼,循着声音望去,当她看清倚靠在床榻边上的娟儿时,心里顿时舒了一口气,异常欢喜的说道:“娟儿姐,你终于醒过来了......” 娟儿歉然的看着春儿,说道:“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不过,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这里是哪里?为什么我们会躺在这里?” 春儿将她想出来的办法,她的遭遇,以及被秦少游救了之后与秦少游之间的对话,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诉了娟儿。听着春儿平静的叙述,娟儿留下了心疼泪水,她现在是无力下床,若是她能下床的话,定然会抱着春儿好好的大哭一番,谁说妓子之间无真情,春儿这番对待自己,为了救自己的命,连春儿她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这份恩情,怎能让娟儿不感动,不震撼。虽然最后将自己救出魔窟的是秦少游,但是,若不是春儿的舍命相护,自己根本坚持不到秦少游的到来。 娟儿泪眼朦胧的看着春儿,哽咽道:“春儿,我,我......”娟儿愣住了,说不出话来,她觉得此时此刻,无论自己如何说,如何做,都无法表达对春儿的感激之情。 尽管娟儿激动异常,春儿却表现得很是平静,仿佛之前所作的一切都是微不足道一般。她淡淡的说道:“娟儿姐,我们姐妹之间就不用说这些客套话了,我相信,如果出事的是我,你也一定回来救我的。” 娟儿没有说话,只是用力的点了点头。春儿又接着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姐妹之间也就不用说什么客套话了,只是娟儿姐,我刚刚也说了,我对救我们的那个公子说了谎,谎称你就是双儿,叶琴儿。娟儿姐,我也是被逼无奈的,当时情况紧急,除了扯谎骗他来救你,我真想不出来其他更好的办法了。娟儿姐,反正双儿亏欠你太多,不如,你将错就错吧,所幸就冒名顶替了双儿吧。我看得出来,这人很是怜惜叶琴儿,所以,只要是叶琴儿的要求,他一定会办到的,只要你冒充叶琴儿一段时间,让他拿回我们的户籍之后,我们在向他坦白。” 娟儿虽然不想欺骗其他人,但是她能够理解春儿的苦心,这事若是换做是她的话,被逼无奈之下,也许她也会这样做吧。毕竟现在的她与春儿已经出了醉红楼的范围,即便现在回去,一顿责打肯定是跑不掉的。以两人现在的伤势,根本无力咋承担一次创伤。所以,娟儿擦净了眼泪,轻声的说道:“好吧,就这样办吧。事后,待拿回了户籍,我亲自向他坦白,要杀要剐都由着他。” 娟儿的话音刚落没多久,一阵推门声响起,秦少游端着两碗汤药走了进来,时辰到了,该是娟儿与春儿喝药的时间了。秦少游刚刚不在屋内,也是因为他亲自为两女熬药去了。 帘子中间有一道间隙,隔着间隙,娟儿清楚的看清了来人,正是那晚被自己赶出去的男子。如今以这样的样子再度与他相见,又想到自己就要冒充他最为珍视的人,娟儿的心里充满了苦涩与矛盾,但是为了舍命救自己的春儿,娟儿只能强迫着自己。她轻声的对帘子外的秦少游说道:“公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奴家......” 一阵强风扑面迎来,娟儿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下一刻却看在端着汤药站在自己面前的秦少游,满脸惊喜与期待的看着自己。秦少游确实很是高兴,昏迷快两日的娟儿送算是醒了过来,当秦少游得知娟儿便是叶琴儿时,她的苏醒便是老天赐予秦少游最大的惊喜。 “别喊我公子,唤我师兄便可以了。” 娟儿沉默良久,在春儿紧张的注视下,最终还是轻轻的唤了声:“师兄......” “当日为何不愿与我相认?若不是春儿姑娘通知于我以及她的舍命相护,后果真的会变得不堪设想。” “我......”娟儿神色犹豫,吞吐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秦少游不以为意,反倒是对她说道:“罢了,你不愿说,我也不勉强,是师兄不好,让你孤身一人在外受了十七载的苦难。不过,你放心,如今师兄找到你了,便定然不会再让你受任何苦楚。那些欺辱过你的人,只要你愿意,我也会一一的收拾他们,替你出气。现在,你身子还虚弱,来,先把药喝了。”说完,秦少游端起一碗汤药,做到娟儿的身边,用汤匙一点一点的喂给娟儿喝。期间生怕汤药太烫的秦少游,总是很细心的提娟儿将汤药吹凉后,在喂给她喝。动作异常轻柔,神色也很是温和,再也寻不到往日的冰冷。待娟儿将汤药喝下后,秦少游又从怀中取出一方丝帕,里面放着几颗蜜饯。秦少游温柔的将一颗蜜饯送入娟儿的口中,轻声说道:“汤药太苦,含颗蜜饯,润润口。” 从秦少游喂药开始,娟儿不发一语,只是任凭秦少游施为,可眼睛里却渐渐被泪水所浸满。多少年不曾有过了,自己上一次感受到这样的温柔是什么时候,娟儿已经记不清了,在她的回忆了,见到的只有男子虚情假意的笑容,何曾有过一个男子这般温柔的对待自己。她只是醉红楼里的妓子,只是男人口中的玩物,只是张桂平发泄的工具,“人”这个词对她来说虽然熟悉,却又无比陌生。这么多年了,只有秦少游一人,是真正的把自己当做“人”来看待,而不是单纯发泄的工具。这一刻,娟儿突然很希望自己便是那叶琴儿,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光明正大的享受面前男子给她带来的温柔与温暖。 秦少游见娟儿吃下蜜饯,便笑道:“再躺下睡会儿吧,你现在身子还虚弱,还得在多多休息休息。”说完便扶着娟儿躺下,细心的给她掖好被子,温柔的对她笑了笑。接下来,秦少游将另外一碗汤药端给了春儿,只是明显没有对待娟儿那般细心,虽然同样也给了春儿几颗蜜饯,但是却没有给春儿喂药。 秦少游所作的而一切,娟儿都看在眼里。看着秦少游对待自己与春儿明显差别,娟儿的心,动摇的更厉害了。 秦少游做完这一切后,便笑道:“我人就在外面,有事喊我就好。”说完,秦少游转身掀开帘子,准备离开。 看着秦少游的背影,娟儿轻声的说了句:“谢谢你,师兄......” 第二百二十五章 情愿就此沉沦 自师傅家的巨变之后,秦少游很长一段时间里忘记了发自内心的笑容是怎么样的体验。平日里,秦少游给人总是一副冰冷的模样,这不意味着秦少游这人性子就真的很是冰冷,若秦少游当真有着一副冰冷的性子,只怕也不会与林子桓相处的这般要好。 面容冷峻,只是因为没有什么事情能让秦少游发自内心的笑起来罢了。而如今,他终于有了一个可以让自己畅快欢笑的理由了。临走时,娟儿那轻声的一句“师兄”让秦少游感受到了娟儿已经开始慢慢接受自己了。完成了师傅的重托,十七载的光阴没有白费,师妹不但找了回来,也已经开始准备慢慢的接受自己了。眼下已经没有其他事情能比这件事更让他感到开心与满足。 够了,真的够了,这样简单幸福的美好,对秦少游来说就已经足够了。人生,再也没有什么不满足的了。 厨房里,火炉旁,秦少游就着一张小矮凳,盯着面前火炉上熬煮着的米粥。 娟儿昏迷了两日,一直未曾吃下什么东西。如今刚刚醒过来,定然腹内空空,饥肠辘辘。秦少游缺少照顾人的经验,但他也知道,一份小米粥,最是养身。之前不知娟儿何时苏醒,如今她已经苏醒了,也该是为她熬煮一份小米粥,暖暖肠胃,养养身子。 小米粥特有的清香渐渐的在整间厨房里弥散开来,秦少游掀开了锅盖,看了看锅内汩汩翻腾的小气泡,略显浓稠的小米粥,满意的点了点头。秦少游觉得,这是自己这么多年来煮的最好的一次,师妹应该会喜欢这份小米粥的。 盛了满满一碗小米粥,秦少游转身就准备离开厨房。却想起锅里还有些剩余,又想到屋子里还有一个病患,他轻笑了一声,重又盛了一碗。取了两支汤匙后便端着小米粥,往娟儿与春儿的屋子走去。 屋子里很安静,没有一丝动静。春儿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像是睡了过去,娟儿同样躺在床榻上,只是双眼空洞的看着屋顶,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秦少游推开了房门,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隔着帘子低声问道:“师妹,你睡了吗?” 娟儿下意识的沉默了下,很快又恢复常态,轻声说道:“还没。” “那我进来了。” “嗯。” 秦少游掀开帘子,端着两碗小米粥,走了进来。将一碗小米粥放在春儿的床榻边上,随即坐到了娟儿的床边,笑道:“昏睡了两日,一点东西都没吃,该是饿坏了吧。师兄刚刚去煮了些小米粥,你尝尝。” 娟儿轻轻的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师......兄,我,我不饿......” “多少喝点,对身子有好处。小米粥最是养人,最适合现在的你喝。来,乖,听师兄的话,喝一口。”秦少游勺了一汤匙的米粥,轻轻的吹了吹,送到娟儿的嘴边,满面笑容的看着她。眼神中充满温柔。 娟儿低垂着目光,不敢看向秦少游,下意识的咬了咬嘴唇,心里有些犹豫,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否真的合适。她很怕自己就这样沉沦进秦少游的关怀中,如果自己就是双儿,就是叶琴儿也就罢了。可是,她清楚的明白自己的真实身份并不是叶琴儿。娟儿很怕自己一旦沉沦进去后,便再也出不来了。 娟儿本能的想拒绝秦少游释放出来的善意,可是当她稍稍抬起眼神,看到秦少游眼睛中蕴含着的,满是温柔与怜惜。娟儿仿佛不受控制般的张开了嘴,将汤匙里的那点小米粥尽数吃进嘴里。软糯香甜的小米粥下肚,娟儿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顺着脸颊,滴落在被子上。 秦少游放下碗,从怀中取出一方手巾,细细的替娟儿抹去泪水,温和的笑道:“傻师妹,你哭什么呢?往后可不许哭了,师兄只想看到你的笑容。知道了吗?” “嗯......” 随着一汤匙一汤匙的喂食,娟儿的心也一点点的沉沦了下去。那份本能的抗拒再也寻不见踪迹,就在这个时候,娟儿选择性的忘记了,自己不是叶琴儿这个事实。她不想再考虑那些尚未发生的事情,只想就这样被秦少游带来的温暖紧紧的包裹着,束缚着,再也不愿挣脱开来。 娟儿享受着秦少游的喂食,浑然不知自己究竟喝下了多少的小米粥。直至腹中饱胀难耐,娟儿才惊觉一整碗小米粥已经尽数被她喝下,不由得俏脸发烫,害羞的躺了下来,用被子遮住脑袋,生怕被人瞧见。娟儿那副俏皮的模样,惹得秦少游“哈哈”的笑了起来。往日秦少游脸上的阴霾,此刻再也寻不见踪迹。 约莫过了片刻,秦少游方才止住笑意,隔着被子,柔声的说道:“师妹,你好好休息休息,师兄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了。”说完,秦少游便端起粥碗,轻轻的转身走了出去。过了好一会儿,被子里才传出一声闷闷的“嗯”。只是这声,秦少游是听不见了,此刻的他已经走出屋子了。 娟儿的这声回答,秦少游是听不见,但屋子里的春儿却是听得清清楚楚。目睹全过程的她再也忍耐不住,指着娟儿的方向笑了起来。 娟儿听到熟悉的笑声,不由得羞涩难抑。掀开被子的她对着春儿娇嗔道:“春儿,你笑话我!” 春儿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抑制住笑意,说道:“娟儿姐,这人都走了半天了,你才给个答复。这答复是说给谁听呢,哈哈哈......” 娟儿更加羞涩,都不敢面对春儿,索性便转过身子,不再看着春儿,任由她笑话去。 春儿看着这般的娟儿,心里为她高兴的同时,有略微感到有些吃味。同样是病人,秦少游对娟儿是如此温柔的照顾,对自己却是那般随意。 “若不是有娟儿姐的存在的话,只怕秦少游都不会管自己到底是生是死吧。没办法,谁让娟儿姐是他秦公子的‘小师妹’呢。而我春儿只是醉红楼里的一个上了年纪的姐儿。唉,老天爷,你究竟何时才能赐予我一个这样的男子呢。让他也能对我不离不弃,温柔照顾呢?”春儿如是想着,心中即使吃味又是艳羡。 “春儿......”娟儿背着身子,轻声的说着:“你说,若是我当真便是那叶琴儿该有多好啊。” 春儿撇了撇嘴,说道:“娟儿姐,你就是叶琴儿啊,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又有谁能知道你不是呢?” “这样,真的可以吗?” “没什么不可以的,只要你愿意,谁都无法阻拦你......” “老天爷,求求你,让我再以叶琴儿的身份多生活一段时间吧,哪怕让我死后入阿鼻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我也心甘情愿。”娟儿暗暗的祷告着...... 第二百二十六章 林子桓失踪 下午书塾放学后,柳宁与刘虎一道,坐着牛车来到了林子桓与秦少游的宅邸。叩响了宅门。不多时,受雇于林子桓宅邸的厨娘走了过来,替柳宁与刘虎开了门。 柳宁前脚刚踏入宅子里,便开口问道:“卞婶儿,林世叔在家吗?” “不在家啊,今日一天都没瞧见。” “哦,那卞婶儿,秦世叔在家吗?” “秦公子啊,他倒是在家,就在那两个受伤的姐儿住的屋子隔壁待着呢。” “嗯,多谢您了。”柳宁说完就拉着刘虎快步的往宅子深处方向走去。一日未曾见到林子桓,不知道为什么,柳宁的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踏实,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柳宁与刘虎刚走到后宅,便看到了刚打开房门的秦少游。柳宁急忙喊道:“秦世叔,秦世叔......” 秦少游循声望去,看到是柳宁与刘虎后,便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等待着两人快步上前。待柳宁与刘虎走到秦少游面前时,秦少游方才笑道:“何事这般慌张?” 柳宁拱手施了一礼后,忙道:“秦世叔,今日您见过林世叔了吗?” “东梁兄?未曾见到,怎么了?他不是去书塾授课了吗?” 柳宁摇了摇头,说道:“林世叔今日未曾去书塾授课,也不曾向书塾告假,大家很是疑惑,所以,我便过来看看情况。” 秦少游沉吟片刻,说道:“好像自昨日晚时分间前后就不曾再见到东梁了。柳宁你也是知道的,东梁兄说他要去趟醉红楼来着,往后,便没见过他了。” “嗯,林世叔说要去醉红楼,这事儿我是知道的。不过秦世叔,林世叔一夜未归吗?” “很正常,东梁兄往常就颇为喜欢去这种地方,一夜未归都是常态,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今早他该是直接去了书塾了吧。” 往日里,林子桓便时常会流连烟花之所。在妓寨,勾阑时常能见到林子桓的身影,所以,对林子桓昨晚一夜未归,秦少游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只是,当秦少游听到柳宁接下来的话之后,顿时觉得有些不安。 柳宁听完秦少游的话,不但没有放松下来,反而紧蹙着眉头,越发的不安起来。柳宁很是不安的说道:“秦世叔,林世叔今日并未去书塾授课,,一整日都未曾在书塾见到过他。” 秦少游与林子桓相处很长时间了,对彼此之间生活习惯都是了如指掌。林子桓虽然会在妓寨,勾阑过夜,但是绝对不会影响到第二日要办的事情。更别说是去书塾授课这么一件重要的事情。就算昨夜喝多了,烂醉如泥,倒地不起,按林子桓的习惯,他就算实在无法去书塾授课,也会找个人去书塾替他传话。绝不会平白无故,一声不发的就不去书塾授课。其中,发生了什么变故的可能性最大。一想到此处,秦少游不由得有些心急起来,他忙向柳宁问道:“柳宁,昨晚东梁和你说了些什么?有没有说过他为何要去醉红楼?还有,他有没有说过醉红楼之后要去那里?” 柳宁叹了一口气,说道:“秦世叔,林世叔并没有与我多说什么,只是说他有些事情要去趟醉红楼,没办法教授我的课业。您也看到了,昨日我是在林世叔离开后,方才回去的。” 秦少游心里也明白,询问柳宁是不会有任何结果的。此刻的他不过是即将溺毙之人试图抓住救命稻草罢了。林子桓的下落不明让他此刻如坐针毡,很是不安。 秦少游看了看天色,时辰上还来得及,距离宵禁时间还有不少的光景,于是,秦少游遍打算沿着林子桓昨日的步伐走上一遍,这样也就知道了林子桓究竟去了哪里,为何没消息。 首先林子桓的第一步,便是去了醉红楼。秦少游也打算再度去一趟醉红楼,这一次一定要弄清楚林子桓的下落在何处。 只不过,上一回过去,秦少游一时情绪激动之下,也算是惹出了不小的麻烦,只是醉红楼自己没有将其声扬罢了。这一回,秦少游打算隐蔽点行动,不能再想上回那般惹出什么风波出来。独身一人的时候,即便惹出些麻烦事出来,倒是没什么所谓,反正凭借自己的武艺,附近少有人会是自己的对手。但是现在不同,如今师妹找到了,为了她的安全,自己还是能不惹事就别去惹事。不然,万一有人伤害了小师妹,那么自己就真的是百死莫赎了。 不过临行之前,秦少游觉得还是有必要讲自己出去这件事告知一下娟儿,免得到时候她苦寻自己不得。 秦少游推开屋门,轻声的问道:“师妹,你休息了吗?” 不一会儿娟儿的声音便从厚厚的帘子后面传了出来:“还没,师兄,你有什么事?” “东梁兄昨晚出去后便再也没回来,书塾也不曾去。我担心他出了什么事,便想出去打探一下。所以特地过来和你说一下,你有什么需要我帮你做的,等我回来后,我再一道帮你完成了。” “嗯......师兄,你一路小心。” “好......”秦少游应了一声后,随即对站在门口的柳宁与刘虎说道:“柳宁,刘虎,你们俩帮我守在这里,以备不时之需。我这就去醉红楼。” 柳宁与刘虎相视一眼,纷纷点了点头。可就在秦少游准备离开时,娟儿的声音从帘子后面传了出来:“师兄,你要去醉红楼?现下你又去那里做什么?那里太危险了,你不能去。” “危险?”秦少游闻言,心中很是讶然,不由得问道:“师妹,那里怎么了?为何你说那里很危险?” “师兄,你为了救我和春儿,出手打的那个人叫做张桂平,是黑虎帮张钊的侄儿,也被张钊示若亲儿。醉红楼的大掌柜叫做何老三,是黑虎帮的三当家。你大了张桂平,按照张桂平与黑虎帮的行事作风,一定不会轻易的放过你的。你别去那里,要是被他们逮住,就不是简单的抗一顿打就逃过去的。” 虽然娟儿不希望秦少游去醉红楼冒险,但是,林子桓昨日去了醉红楼之后便再也了消息。这让秦少游如何不心急。更何况林子桓的失踪十有八九是与自己脱不了干系的。所以说什么自己都该再去醉红楼。 想及此处,秦少游隔着帘子对娟儿投了一个让她安心的笑容,说道:“师妹,你放心吧,师兄我的武艺可高强了,醉红楼里的那些人都不是我的对手。” “可,师兄你只有一个人,对面可是整个黑虎帮啊。” “昨日知道是我打伤张桂平的便只有你我,春儿,还有楼里那个过来找我的小厮,只要我小心一点,乔装打扮一下,不被那个找我的小厮发现,醉红楼里的人是不会知道是我打伤张桂平的。” “这时,春儿的声音也传了出来,只听她淡淡的说道:‘秦公子,你说的那个小厮叫做庆哥儿,他是奴家的相好,他是不会出卖你的。你若是去了醉红楼,有什么想要打探的消息,直接问他便可。顺便告诉他,我在这里很好,让他勿念。” “好,春儿姑娘你放心,话我一定带到。”说完又对娟儿说了声:“放心吧,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话音刚落,不等娟儿再说些什么,秦少游转身一个箭步,便窜了出去,很快便消失在柳宁与刘虎的视线中。刘虎看到行动如此行云流水的秦少游,浑然不觉自己整个人已经陷入了震惊之中,目瞪口呆的看着秦少游离去的背影。嘴角挂着一抹口涎...... 第二百二十七章 担忧与求助 出于对林子桓人身安危的担忧以及对自己身手的自信,秦少游终究还是动身前往醉红楼了。娟儿的劝阻没有阻挡住秦少游的决心,但多少还是起到了些警醒作用。秦少游在出发之前先回了趟自己的卧房,从屋中取了一把短刀,带在身上。这把短刀曾是师傅的心爱之物,陪着师傅走过了一生,经历了大大小小无数场争斗。是在师傅临终前方才交到秦少游的手中。如今取出来,一来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二来,也算是秦少游对师傅的一种缅怀。他希望这把短刀能将自己寻回师妹的消息告知泉下的师傅,师母。希望他们能够安息,不再为寻不到师妹而担忧什么。 虽然秦少游对自己这一次的醉红楼信心十足,但是另一边的娟儿却不自觉地为秦少游担心起来。尽管秦少游告诉她,他秦少游的武艺高强,让她安心,只要好好照顾好自己的身子,不用为自己担心,但是娟儿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旁人或许不知道在槐刘镇黑虎帮是个什么样的存在,但是,被困醉红楼多年的娟儿如何不知黑虎帮是一个何等的庞然大物。对他们这些弱小的寻常人来说,黑虎帮绝对是不能招惹的对象。一旦招惹到了黑虎帮,等待着他们的结局,必然会是无比凄惨。往昔娟儿层亲眼见过一个自诩武艺高强的男人挑衅黑虎帮的权威,但他的下场却是凄惨无比。不但自己身死,就连他的妻儿也没能逃过黑虎帮的魔爪。娟儿至今都还清楚的记得,那个挑衅黑虎帮权威的男子,目睹妻儿凄惨下场的他,临死前发出了何等哀嚎。 娟儿像是重新回忆起那个哀嚎不断的男子,身子止不住的战栗着。她心里不由得有些埋怨春儿,不该将庆哥儿的事情告诉秦少游。如果秦少游不知道庆哥儿是春儿的相好的话,或许只要娟儿再多劝劝秦少游,便能止住秦少游再访醉红楼的决心。 另一边的春儿倒显得很是平静,娟儿没见识过秦少游的身手,但是她春儿却是见识过的。无论初会时,秦少游那如同鬼魅般的步伐,还是被张桂平殴打昏迷之前的飞起的身影,都给春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同时,也无比清楚的告诉春儿,秦少游的身手,绝不是醉红楼里的那帮打手便能阻拦得了的。 此刻屋中四人之中,最没能搞清楚状况的只有柳宁一人了。柳宁虽然也觉得秦少游孤身前往醉红楼有些不太合适,但也没觉得有太多的不妥之处。当柳宁看到娟儿惊忧的神情时,心中觉得很是不解,柳宁不知道黑虎帮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初闻黑虎帮时,柳宁只当作是一个由一些小混混组成的小团队。 柳宁轻轻的推了下刘虎,悄悄给刘虎使了个眼色,却发现刘虎不但没有领会自己的意思,反而瞪大了眼睛,满是疑惑的看着柳宁。柳宁无奈,拉着刘虎退出了屋子。一出屋子,柳宁便问道:“虎子,你听说过黑虎帮吗?” 刘虎点点头,说道:“当然啊,槐刘镇上除了二愣子之外,谁不知道黑虎帮的存在呢。” 柳宁闻言,满头黑线,恶狠狠的说道:“真是抱歉了,我就是你口中说的那个二愣子。不知道,虎子你这个聪明人愿不愿意向我这个二愣子介绍一下黑虎帮呢?” 刘虎刚想嘲笑柳宁一番,却看到柳宁不善的眼神,又想起柳宁做的一桌的好菜。忙抑制住嘲笑心思,解释道:“阿宁,你不知道也正常,毕竟你不是一直生活在镇上的。镇上势力最大的黑帮只有一家,那就是黑虎帮。说起来,黑虎帮横行镇上已经好多年了,寻常人对他们黑虎帮的成员都是敢怒不敢言。而且镇上绝大多数的商家每年都得缴纳好些铜钱给黑虎帮。算是他们的保护费。如果不交的话,之后就会有数不清的麻烦招惹上门。” 柳宁蹙着眉头,疑惑的问道:“咦,我怎么丝毫都没听说过啊。” “你不知道是因为章叔没告诉你罢了。去年年底,你会青石桥村后黑虎帮就有人来我们茶馆收取保护费的。本来章叔想花点银子买个平安,后来正好碰到天赐过来,对方听到天赐名字之后,碍于穆府在槐刘镇的威势,不太敢造次,便灰溜溜的走了,再也没提什么保护费的事情。事情本身并不大,所以,章叔就没告诉你。” “那你怎么知道的?” “我那天正好再茶馆里看相声啊......” “虎子,你没管这事儿?” “茶馆有你,天赐和章叔照看着,我就不操心了哈......” “真有你的......”柳宁无奈的吐槽道:“不过这样说来的话黑虎帮确实是块毒瘤啊,也不知道林世叔与秦世叔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林夫子我是不知道了,不过秦世叔我想应该没问题吧。阿宁,你看到秦世叔刚刚那副身手了没?” “没注意,怎么了?” “秦世叔绝对会武功,而且应该还很不错的样子。唉,我要是能有那样的武功就好了,以后上房揭瓦,额,不对,是锄强扶弱就有我虎子的用武之地了......” 尽管刘虎在一旁不住的意淫着他学回武功后场景,但是柳宁却没有半点的心思听刘虎的絮絮叨叨。如果说之前柳宁只是关心林子桓的下落的话,那么现在,他就真的是开始担心起来了,林子桓会不会落到了黑虎帮的手里。从刘虎与娟儿的描述与神情中,柳宁不难推断的出来,黑虎帮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一个镇上势力最大的黑帮,手上或多或少都会有着一些亡命之徒,或者身怀武艺的高手。黑虎帮有这样的人存在,林子桓却是手无缚鸡之力,又不知道秦少游武艺高低。这样的两人小组如何对抗黑虎帮?只怕期间要遇到太多太多的危机,稍有不慎,两人性命堪忧啊。 柳宁越是细想,越是坐立难安,终于,柳宁觉得不能只是在这里干等着,于是他便止住刘虎关于身怀武艺的碎碎念,对他说道:“虎子,我有些担心秦世叔他们,这样吧,我们分开行动,你去茶馆,让章叔差两人机灵点的人过来照顾屋子里的病人,然后,你就在茶馆等我。我这就去找天赐,想办法与天赐一起说服穆府帮衬一下秦世叔与林世叔。我这边一办好就去茶馆找你,然后,我们一起去醉红楼。” 刘虎一听要动身去醉红楼,顿时喜得怪叫一声,一溜烟的窜了出去。边跑边说道:“阿宁,牛车留给你了啊,你动作可得快点,晚了要是宵禁了,咱们可就去不成了......” 柳宁讶然的看着跑远的刘虎,心里很是好奇,这小子,怎么突然那么积极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三进醉红楼 介于在醉红楼外站立着好些神色冷峻的大汉,导致昨日一整个晚上,醉红楼的生意并不好。即便楼中的姐儿们再如何搔首弄姿,招揽顾客,却只能招到零稀的几个客人。而这些个客人对醉红楼的底细多少还是知道些的,更是深谙明哲保身之道,很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所以,尽管昨日楼中的打手,龟公为了抓住林子桓废了不少的气力,闹出不小的动静,但是这件事情还是未能传扬出去。甚至都没有人知道昨晚醉红楼抓住了一个衣衫华美的青年男子。 今日的醉红楼,没了那些身形剽悍,面容冷峻的大汉后,楼中的生意重又恢复到如往昔那般的红火,莺歌燕舞,欢声笑语,好不热闹。毕竟,人都是健忘的,只要事不关己,没有什么是不能忘却的。 秦少游再度出现在醉红楼外时,楼外依旧站着好些楼中姐儿,卖力的招揽着过路的行人们,时不时的就有人抵挡不住诱惑,半推半就的,随着姐儿的步子,迈入了醉红楼的大门。 今昔不同往日,秦少游不希望自己被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拦住,所以,他绕着醉红楼主楼以及后院的围墙走了一圈,在侧门处发现了一处漏洞,趁着无人注意,三下五除二的便爬上了围墙,顺势跳进后院之中。秦少游抖了抖身上沾染到的灰尘,装作无事人一半,随意的在后院里闲逛着。有着前日到访的经验,秦少游对后院的布置大致上熟悉了一些,不会像没头的苍蝇一般,四处乱撞。而是有目的的沿着廊道,走过一间又一间的屋舍。凭借着自己出色的耳力,来判断屋舍之中是否有其他人的存在。 当秦少游走到娟儿居住的那件破旧屋舍时,下意识的驻足停步。屋舍上被自己破坏的地方虽然尚未被修缮,但却已经被大致的整理过了。屋舍中残留下来的鲜血也已经被清洗干净。整间屋舍看起来就如同荒废掉了一般,寻不到有任何人居住的痕迹。 不过,秦少游却在这里发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人影,当他眯着眼睛,仔细观察一番后,便发现那个让他感到有些熟悉的身影,正是前日招待自己而又通风报信的那个龟公。面容猥琐的男子,庆哥儿。 秦少游正在寻找他呢,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心中倒是有些惊喜。虽然此时的庆哥儿身边还有一个人,但是这对秦少游来说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放轻了脚步,迅速的跟了上去,就在将要靠近庆哥儿两人时,迅速的扫视了一下周遭环境,确定周遭无其他人后,以手作刀,狠狠的砸到庆哥儿身旁之人的后脖颈处。猛烈的撞击之下,那人闷哼一声,便软软的倒了下去。庆哥儿注意到了身边之人的异样,下意识的转过头,看着秦少游。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之时,秦少游的手掌迅速的掩住了庆哥儿的嘴巴,将他抵在廊道的柱子边沿,轻声的说道:“莫要发出太大的动静。我有事要找你。” 庆哥儿突遭变故,本欲惊恐的大声呼喊,没成想却发现拦住他的却是秦少游,顿时一惴惴不安的心,顿时安稳了下来。他顺从的点了点头,待秦少游松开自己的嘴巴后,低声的问道:“你怎么来了?春儿呢?她怎么样了?” “寻个僻静的地方,先将这人藏匿起来,我们在慢慢说道。” “好。”庆哥儿也不拖沓,帮着秦少游,将昏倒的龟公搬进了一处久无人居的屋舍内。秦少游的身手,他算是彻底见识到了,且不论今日只一击便击昏身侧之人,单是前日干净利落的打昏张桂平以及他的两名护卫,以及足够让庆哥儿感到吃惊了。张桂平的两名护卫,庆哥儿是认识的,那可是黑虎帮里有名的打手,身手很是了得。可就那样的两人却还敌不过秦少游一人,由此可见,秦少游的武艺该有多高强。 待安置好昏迷的人后,庆哥儿迫不及待的紧张兮兮的问道:“春儿如何了?她没事吧?” 秦少游点了点头,对面前这个看似猥琐,实际上颇有情义之人,秦少游还是挺欣赏的。他淡淡的说道:“放心吧,她们两人现在都已经安全了,春儿姑娘虽然身子受了些伤,但已经被大夫诊治过了,只要好好调养,便能痊愈。” 庆哥儿长舒一口气,紧张的神色完全放松了下来,喃喃说道:“那就好,平安就好,平安就好。”可放松的情绪并未维持太久,庆哥儿神色又紧张了起来,他快步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开了一小缝隙,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屋外的情况,确认屋外安全后,庆哥儿走到秦少游的面前,压低着声音说道:“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不安全,你还是快些离开吧。黑虎帮可一直都在寻找公子你呢。” 庆哥儿虽然对秦少游的身手充满信心,但是现在却不是节外生枝的时候,毕竟春儿与娟儿还需要秦少游的照看,若是现在秦少游被黑虎帮发现了,那该会惹出多少的麻烦出来。到时候秦少游还能顾得上春儿与娟儿吗。 庆哥儿紧张万分,但秦少游却一点紧张感都没有。他轻轻的拍了拍庆哥儿的肩膀,说道:“无妨,我有件事要问你,希望你能如实相告。” 庆哥儿点了点头,说道:“公子请说。” “昨日,这醉红楼中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异常?”庆哥儿蹙着眉想了想,沉吟片刻后说道:“公子难道是指昨日被楼中打手抓住的那名年轻公子?” 秦少游闻言,顿时觉得有些不安,急忙问道:“说说昨日被抓的那名公子,长相如何?身着何样的衣衫?” “我也只是远远的看到了一眼,倒是没有看清那名公子长相如何,不过却看清楚他身着一身浅白色的衣衫,样式倒是华美不凡,哦,对了,我想起来了,在他衣衫的下摆处绣着一朵黄色的雏菊。” 浅白色衣衫,下摆一处浅黄色雏菊,这正是昨日林子桓的装束。雏菊是林子桓最爱的花,只要是他的衣衫,上面都会绣上一朵黄色雏菊。秦少游单从庆哥儿的这番话中便断定下来,昨日被掠走的,便是林子桓。 林子桓虽然身子康健,但毕竟只是一个读书人,哪能比得上自己这样练武之人。被楼中人抓住后,能熬得过吗?秦少游当真不敢继续想象下去。秦少游的神色也不复刚刚那般的云淡风轻,一抹慌张已经浮现在他的脸上。秦少游一把抓住庆哥儿的双肩,沉声问道:“那人现在被抓到那里去了?” 庆哥儿吃痛,闷哼一声,说道:“公子,您轻点,小人吃不消......” 秦少游惊觉,反应了过来,歉然说道:“情况紧急,对不住了。不过,那个公子现在何处?我必须马上去救他。” 庆哥儿答道:“小人也不知啊,那公子被楼中打手抓住后,很快便被交给了黑虎帮的人,由他们带走了,去了那里,小人委实不知道。” “那楼中谁是黑虎帮的人?这个你该知道吧?” “楼中好些人都是黑虎帮的,不过听说何掌柜是黑虎帮的第三把手,他应该知道那个公子的下落吧。” “何姓掌柜人现在何处?” “主楼三楼,最深处的那间屋子,门口有两个壮汉守着的那间,一般这个时候他都在那里待着。” 庆哥儿话音刚落,只听房门一声巨响,当他回过神来时,秦少游已不见了身影...... 第二百二十九 驱狼吞虎 醉红楼三层最里层的那间房间里,一个管事装束的中年男子站在何老三的面前,微微前屈着身子神色异常恭敬,正在向汇报着他探查来的情况。 当中年男子细细的将自己手下探来的消息告知何老三后,何老三晃了晃端于手中的酒水,深深的吸了一口杯中清冽的酒香后,方才不急不徐的说道:“如此说来,周青并没有从那个男子口中问出究竟是谁打伤了张桂平咯?” 中年男子回答道:“是的,大哥,据手下的人传来的消息,那男子虽然被周青打的浑身上下伤痕累累,数次昏迷过去,但是却始终没有吐露究竟是谁打伤了张桂平。为此周青还被张钊首领狠狠的训斥了一番。” 何老三面上流露出一抹不甘的神色,很是遗憾的说道:“真是可惜了,若是那人说出究竟是谁打伤张桂平,倒也能方便我将其收入麾下,这样,对付张钊那只老狐狸,我就更加由一些把握了。” 中年男子建议道:“大哥,要不然我让手下人去向那人探探口风?您和他之间没有什么利益冲突,我想他应该会告诉您的。毕竟这样对他来说也有着不小的好处。” 何老三沉吟良久,终究还是摇了摇头,说道:“张钊,周青两人可都是老狐狸,你能想到的事情,他们会想不到?虽然我和欣赏打人者的武艺,但却也不是必须得得到他。多他一个,少他一个,对我们的大业没多大影响。趁着张桂平如今昏迷着,你抓紧时间收买照看张桂平的那帮人,只要能弄死他张桂平,我就更有信心了。” “是,大哥。”中年男子应了一声后,随即又问道:“那大哥,周青审问的那个人怎么办?还有必要继续查下去吗?” “倒也不用太过深究,派人稍稍盯着便可。若是那人在周青的手中支撑不下去了,坦白了打人者是谁,我们也不能就这样轻易放过。” “小弟知道怎么办了,大哥。” “对了,上次我交代你的,让你去查查看张钊手中这批米粮押送的具体消息来着,现在怎么样,有消息了没?” “查出一点苗头了,这次督办......”中年男子刚开口说了几个字,就被门口传来的巨大的声响给震惊到了。他忙回头看去,才发现,原来发出巨响的原因是这间屋子的房门,被门外看守的两名护卫壮汉给撞倒在地。房门在被撞倒的同时,两名护卫壮汉也已经彻底昏迷了过去。在这一刻,目睹眼前这副情景的中年男子突然觉得面前的这一幕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正当他准备努力回想一下究竟是在那里看到这副熟悉景象时,却从中年男子的太阳穴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感。正是这阵疼痛感让中年男子根本来不及思考什么,就已经彻底被击倒在地,昏死过去。 做出这些事情的人,当然就是秦少游了。从庆哥儿的话语中判断出昨日在醉红楼中被抓走的人正是林子桓后,秦少游心里如何不急,他知道,若不是因为他秦少游,林子桓这个公子哥儿根本犯不着来这里冒险。秦少游觉得一切都是他的错误。所以,他也不再掩饰顾虑什么,很快便来到了庆哥儿所说的那处房间外。一路上凡是想要阻拦自己的人,全都悉数被秦少游击昏在地。 屋中就两人存在,一个端坐在桌后,另一个却是姿态恭敬,谁是楼中大掌柜显而易见。秦少游也不废话,现在对他而言,时间便是一切,他每在这里浪费一点时间,林子桓便会多遭一份苦难。所以,秦少游没有废话,轻松的解决了屋中的中年男子后,迅速的闪到何老三的身后,一把抓住何老三的后衣领,将何老三整个人提了起来。虽然秦少游的身材并不高大,但何老三却是身材矮小之辈,被秦少游提在手中的模样很是滑稽。 一切发生的都太快,何老三尚未从自己房门被人砸坏的愤怒中反应过来时,下个瞬间他就看到自己的心腹被人一拳击倒在地,再下个瞬间,便是自己如同婴儿般的被人拽住后衣领,提在半空中。 当何老三回过神时,一种前所未有的愤怒感充斥着他的大脑。自他何老三开始闯荡之时起,到现在已经过去二三十年了,从来就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更不曾被人视若稚子般提在半空羞辱。满腔的愤怒让他失去了理智,拼命挣扎之余,厉声呼喊着楼中的打手。 很快,便有十多个楼中的打手闻声赶来。他们手持的木棍,冲入了何老三的房间内,看见遍地狼藉的他们尚未来得及思索什么,便下意识的按照何老三的吩咐,挥舞起手中的木棍,冲向秦少游,那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倒是想恨不得要将秦少游生撕活剥了一般。 何老三看到冲进来的数十个打手后,一颗惊怒交加的心稍稍平复了些,正准备思考一下如何好好教训这个带给自己耻辱的男子时,却感受到一阵大力传来,自己竟被秦少游顺手甩了出去,一屁股摔坐在地上。紧接着,在何老三面前发生的一切,让他满腔的愤怒统统消失不见,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恐惧。十多个手持木棍的打手联手竟然都不是面前这个男子的对手,只见秦少游冷哼一声,一个闪身,便冲入了人群之中,携猛虎下山之势,侧步挪转之下,手起拳落之间,很是轻易的便将十数个打手悉数击倒在地,打手们除了躺在地上哀嚎之外,再也站不起身来。与打手们不同的是,反观秦少游,那副闲庭信步的模样,仿佛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身上竟连一丝灰尘都为沾染上。 直到秦少游解决完冲入屋内的打手们后,再度走到何老三面前之时,何老三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若不是见惯了刀口舔血的日子,只怕此时已经是屎尿齐流了。何老三下意识的往后挪动着身子,想要躲开秦少游。可惜,还未挪动两步,就被秦少游一脚踩住肩膀。剧烈的疼痛让何老三再也控制不住,大声痛呼,同时高声喊道:“少侠,少侠饶命啊,饶命......” 秦少游并没对何老三下狠手,他还需要从何老三这里询问出林子桓的下落。他听到何老三的痛呼后,稍稍收回了些力气,冷冷的看着何老三,问道:“说,昨日被你们抓走的那个人,现在何处?如果你不想受苦的话,最好给我老实交代,别想跟我玩什么心思,不然,后果是你承受不起的。” 秦少游的身手彻底打消了何老三反抗的心思。他现在根本兴不起一丝一毫报复的想法,只想着如何从秦少游的脚下脱险。不得不说,何老三能坐到如今的位置,和他素有急智脱不了干系,感受到肩膀不再那般疼痛,加上秦少游的那番话,让何老三惊魂未定的心,稍稍平复了些。毕竟打杀多年,何老三还是能够在关键时刻掌控自己的情绪,同时,他又从秦少游的那番话中想到了一丝可能性。何老三赶忙回答道:“少侠,少侠,我也是被逼的,都是张钊逼我这样做的,我只不过是张钊手下的一个小弟,什么事情都得听他的,少侠,少侠,你饶我一命,我一定帮你救出那公子。” 秦少游不耐烦的说道:“我不用你救,你是什么东西,我自然很是清楚,今天,我不是来找你的,我只要知道被你们抓走的那个公子的下落。” “我,我知道在哪儿,就在张钊的宅邸里,位于镇子的最南端,门匾上写着张宅的地方就是张钊的宅邸。很好认的,那里就张钊一家姓张的人家,少侠,你一过去便能看到了。” 秦少游的出现,对何老三而言,未尝不是一个机会。秦少游的身手他是见识过了,他也知道就单凭张钊的那些手下根本不是秦少游的对手,所以,何老三只要将秦少游推到张钊宅邸中,那么,张钊不死也残。同时,为了加重秦少游对张钊的仇恨,何老三又接着说道:“少侠,我,我刚接到消息,昨日被抓的那个公子,受到了张钊的私刑,一日之间昏迷了数次,浑身上下都是伤痕,你要是想要救他的话,得快一些去,张钊手下都是亡命之徒,下手从无分寸,再晚点,只怕那公子性命不保。” 何老三话音刚落,秦少游再也顾不上脚下的何老三,迅速冲到窗前,打开窗户后,纵身便跳了下去,很快,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秦少游离开后过了好一会儿,何老三方才从地上爬了起来,走到窗前的他使劲的揉着被秦少游踩伤的地方,冷冷的看着张钊宅邸的方向,嘴角露出一抹冷笑。何老三很是佩服自己的急智,不但顺利的逃过一劫,而且还为张钊送去了一个无比的麻烦。 第二百三十章 二见柳宁 历时近三个多月,林肃封一行八人终于抵达槐刘镇。刚刚踏入槐刘镇的那一刻,穆府管事常寿安再也忍不住,长舒一口气,年前就出发前往京畿通城的他,离开槐刘镇已经整整五个月了,五个月的时间,让他对槐刘镇的一切无比怀念,也更加思念家中的妻儿。前脚刚踏入槐刘镇的镇门,常寿安便再也忍不住,对身旁的林肃封说道:“林大人,如今我们已经抵达槐刘镇了,不知您接下来作何打算?” 时值午时,槐刘镇街道上依旧还是那副忙碌的景象。一派物阜民丰的样子,让林肃封看着很是欢喜,不由得动了想在着街道上走走逛逛的心思。他淡淡一笑,说道:“大家尚未用午膳,就先找一处酒楼,随意用些午膳好了。”说完,他看了常寿安一眼,随即又说道:“常管事离家多日,若是惦念家中的话,不妨早些回去与亲人团聚。顺便,替我传个信给穆老大人,就说末辈后生林文志稍后前来拜会穆老大人。” 多日的相处,常寿安已经对林肃封的性格了若指掌,很清楚林肃封私下是一个十分随和的人,所以,常寿安长揖一礼后笑道:“多谢林大人体恤,小人一定将您的话带到。” 林肃封笑了笑,不再多言,领着手下的四名护卫两名跑腿小厮便在这槐刘镇上便寻找着中意的酒楼,便闲逛起来。 受检巡司检巡司正何晏知的托付,林肃封于年后便向检巡司中递交了病假申请。在得到批复后,林肃封便在常寿安的引导下,待着检巡司中的护卫以及自家的跑腿小厮动身出发前往槐刘镇附近,调查巡检知府姜舒易的死因。因为是何晏知的私下相托,所以林肃封并未惊动任何官府上的人。就连检巡司中的其他同僚也都以为他林肃封是患病在家休养。一行八人乔装打扮成寻常商贾,暗中悄悄前往槐刘镇。 原本从京畿通城前往槐刘镇,坐牛车只需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便能抵达,但是林肃封却整整花去了三个多月的时间,方才抵达槐刘镇。这倒不是林肃封刻意拖沓行程,而是在他抵达槐刘镇之前,先行去了金阳府以及附近的平阳县,百濮县和如林镇等地,按照姜舒易上报检巡司的行程安排,逐一暗中巡视了一下这四处城镇县区,想看看能否从这些地方发现出于姜舒易死因有关的消息。只是可惜的是,虽然林肃封从这四处地方发现了一些不法之事,却与姜舒易之死并无什么牵连,至少表面上是如此。所以,林肃封也就不在路上耽搁太久的时间,取消了原定先去槐阳驿站旧址的打算,而是先来槐刘镇上,与穆员外接触一下。 有些事情,林肃封觉得还是很有必要向穆员外询问清楚,并且通个气。不然,自己很容易变成无头苍蝇到处乱撞,这样反倒容易打草惊蛇。毕竟姜舒易死因蹊跷的消息,还是穆员外派人传到京畿通城检巡司衙门来的。 林肃封在槐刘镇的街道上随意的逛了小半个时辰后,随意的找了间酒楼,与护卫,小厮们吃了点东西后,便找了间客栈,休憩起来。原本林肃封是打算明日再去拜访穆员外,今日好好休息一下,调整一下状态,毕竟长时间的跋涉,无论是他还是手下的那些护卫们,都已经很是疲惫不堪了。可正当林肃封住进客栈后,让他躺下休息之时,他到反而睡不着了。心中有块石头堵着,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当初姜舒易死因蹊跷的消息抵京后,他力劝何晏知差人调查此事,除却是真心想要安定检巡司内部之外,更是有着自己的私心。林肃封与姜舒易乃是同科进士,彼此私下相交莫逆,虽然两人年纪上相差十余岁,但是两人性情相投,喜好相同,互相引为知己。只是对于两人之间的关系,检巡司其他同僚并不清楚罢了。当姜舒易遇袭身亡的消息传到林肃封的耳中时,林肃封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整整一天一夜,期间不发一语,只是默默对着姜舒易所赠字画饮酒。对于姜舒易的死,林肃封感到无比的惋惜与痛心,他恨不得以身相替,可是逝者已逝,再也挽回不了,他除了默哀之外,再也无法为之做些什么。 林肃封原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姜舒易的死给自己带来的影响也会慢慢的平息下来,可在知道常寿安带来的那个消息后,让林肃封稍稍平静些的心,再度波澜起来。初闻消息的他恨不得立刻飞到槐刘镇,将姜舒易的死因详细的调查一番,为姜舒易昭雪,可他还是完美的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装作无事人一般。从离开京畿通城,到抵达槐刘镇,期间林肃封表现得都极为寻常,就仿佛自己真的只是奉命前来一样。直到此时,他住在槐刘镇的客栈里,独自一人的时候,各种复杂的情绪纷至沓来。有对姜舒易的惋惜,有对害人者的愤恨,有对自己无力的不甘。还有对真相的迫切,零零总总,搅得林肃封躺在床上颠来复去,根本睡不着觉。 所以,林肃封放弃了好好休息的想法,虽然现在已是临近黄昏时分,前去拜访穆老员外有些不太合时宜,但是林肃封为了早点弄清楚消息的来源与准确性,为了早些安定自己心情,林肃封还是决定现在就动身前去拜访穆员外。想及此处,林肃封换上一件较为正式的衣衫,并未唤醒手下的护卫小厮,而是向客栈掌柜打听了穆员外的府邸方位后,便独自一人踏出客栈,前往穆员外的府邸。 不多时,林肃封便走到穆府的大门处,他将拜帖交给穆府门房小厮后,便再门房处等待着。就在林肃封等待的时候,他讶异的发现,从穆府中快步走出一群约莫十来个小厮装束的男子们。他们护卫着两个孩子急速登上了停在门外的牛车,一行人风风火火的朝远处奔去。 林肃封对眼前的这一幕感到很是疑惑,他不清楚穆府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作为外来客人的他,也不方便随意插嘴询问什么,只能当作无事发生一般,不去理会。只是,在与那两个孩子错身相会之时,林肃封觉着其中有一个孩子看起来很是面熟,就好像曾在那里见到过一般。就在他苦思自己曾在何处见到这个孩子之时,这孩子对小厮们的一句话传到了林肃封的耳中,让林肃封顿想起来了。前段时日,他还在金阳府逗留时,曾在鹤松楼用膳之际,目睹过一场好戏,而那场好戏中的主演之一,便是刚刚错身而过的那个孩子。 第二百三十一章 痛击张钊(上) 说来也是凑巧,就在柳宁,穆天赐在万通茶馆与刘虎汇合后,三人一道乘着牛车待着十多个穆府的护卫,小厮赶往醉红楼时,刚刚转过街角,刘虎掀开车帘,看向车外,无意间的一瞥,让他发现了一个正在急速穿梭在屋顶上的人影。只瞬间,刘虎的眼神便被吸引了过去。当他定睛细看之时,才发现,那个动作如行云流水般飘逸的身影,正是秦少游,顿时,刘虎拉住身侧的柳宁,指着窗外说道:“阿宁,快,快看,是秦世叔,哇,他竟然能在屋顶上跑的那么快,简直如履平地啊。” 柳宁与穆天赐循声望去,只见面前的屋顶上,一道身影疾驰而过。秦少游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柳宁与穆天赐根本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在屋顶上穿行的人是否是秦少游时,人影就已经消失在三人的视线之中。可即便如此,匆匆的一眼还是让柳宁借着微弱的灯光,辨识出那道身影上所穿着的劲装正是秦少游今日所穿的那套。 柳宁来不及仔细考虑,忙对着紧随在牛车车旁的穆府护卫首领,穆安邦说道:“安邦叔,麻烦您赶紧分出两人前往醉红楼查探一下情况,剩下的人随着刚刚屋顶上的人影行动。” 穆安邦点了点头,转头便对身边的两人说了几句后,那两个人便与大部队分头行动,前往槐刘镇北侧的醉红楼,而其他人,则跟着牛车,随着屋顶上的身影,急速赶往镇南方向。 吩咐完这一切后,柳宁重将头缩回车厢中。面色略略有些不安。一旁的刘虎还是那副兴奋的模样,人生第一次带人干票大的,这让刘虎心情激动,久久不能平静。另一边的穆天赐相对就要冷静了许多。他怕了拍柳宁的肩膀,安慰道:“阿宁,放轻松些,林世叔定然会没事的。” “唉,我也希望如此,现在想来真是后悔,昨日如果我不对林世叔说什么提前做好准备的话,那他也不会冒险去醉红楼,更不会到现在还寻不到个踪迹。要是他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放心吧,阿宁,林世叔吉人自有天相,断然不会轻易出事。而且,我爹都派出穆安邦帮我们寻找林世叔下落了,放眼整个镇上,还不曾有谁不给我穆府这个面子呢。再说了,林世叔乃是朝廷钦定的举人,单以他这个身份,就算是镇上的县丞,县令见到他都得客客气气的。更何况寻常人?” “希望如此吧。我现在就担心,若林世叔真的是被黑虎帮掠走,而且他们又拒不交人该如何是好。” “不会的,它黑虎帮不过是癣疥之疾。在寻常百姓面前它能作威作福,但是在我穆府面前,他是条龙就只能给我盘着,是只虎就只能给我卧着。只要我穆府出面,但凡它稍有不配合,那么等待它的就只有覆灭。” “嗯。”柳宁轻声的应和了一声,虽然穆天赐再三安慰,可柳宁内心的不安却没有得到丝毫的缓释。林子桓已经失联了整整一天,时间太长了,期间会遭遇到什么样的变故,谁都想象不出来。这么长的时间,足够黑虎帮对林子桓做出太多太多的事情。 就在秦少游与柳宁一行人匆匆赶往张钊府邸的同时,张钊府邸内地窖中,周青对林子桓的审讯仍在继续之中。整整一日了,什么样的审讯手段,周青都已经施加在林子桓的身上。可是却依旧收效甚微。鞭刑,辣椒水,甚至烙铁,都已经施加在林子桓的身上,林子桓虽然浑身上下,伤痕累累,整个人也早已不复当初的神采飞扬,可唯独这张嘴却依旧如昨日被抓进来那般,片刻不肯松口,至始至终不肯透露半分,究竟是谁打伤了张桂平。 周青无奈愤恨之余,却又不得不对林子桓升起敬佩之情。自从成为张钊的心腹之后,这样的肮脏的事情,周青已经记不得自己究竟做了多少回了。可但凡经过他手的人,没有一个能像面前的林子桓那般,即便已经气若游丝,遍身伤痕却还依旧咬牙坚持着。寻常的人,落到了他周青的手中,只一顿鞭刑就足够他们高声求饶。哪怕埋于心中最深处的秘密都会悉数吐露出来。饶他是再如何健壮的刺头,到他周青的手里,也只能变成最是温顺的小猫咪。可偏偏面前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男子,偏偏却有着远超他人的倔强,任凭自己如何施加暴力,却始终不肯吐露一言。甚至于有时候还会对他发出嘲讽的冷笑。那看向自己的眼神,仿佛将死之人不是他而是自己一般。 地窖中,周青蹙着眉,坐在林子桓的面前,暗暗盘算着究竟如何才能让林子桓吐露消息。作为张钊心腹多年的他,深知张钊的脾气秉性。但凡交给属下完成的事情,一旦属下没能按照他的要求来完成,那么,张钊可不会看在你没有功劳还有苦劳的份上便对你放松片刻。反而会更加严厉的惩罚。代价往往会是赔上性命。即便那个未能完成任务的人是周青。 张钊心腹中的心腹,黑虎帮的二把手,这些名号看起来很有威慑力,但却只能是用来吓唬吓唬那些不明就里的寻常百姓罢了。说到底,周青只不过是张钊手下的一条狗罢了,略微有些差别的是,周青这条狗办事得力,对张钊忠心耿耿,用起来很是顺手而已。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周青的处境与面对的困局,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虽然心里对林子桓的骨气很是敬佩,但是张钊布置的任务,终究还是得完成,不然一顿严惩定然是躲不去的。对林子桓的审讯只能继续下去。周青发出一声微弱不可闻的叹息后,重新站直了身子,走到林子桓的身前,轻声劝道:“你看看你,这么倔强又是何必呢?挺俊逸的一个小伙子,非得自己把自己折腾得满身是伤。早点把你知道的事情,全都说出来,不就能免去这些皮肉之苦了吗?” 林子桓虚弱的睁开了眼睛,无力的瞥了周青一眼,不发一言。 周青继续说道:“说实话,我倒是挺佩服你的,这么多的手段下去了,你还能坚持住,确实挺不容易的。不过,佩服归佩服,让我停下手来是不可能的,除非我得到我想要的消息。”周青手持着鞭子,往林子桓身前的那处烙伤的地方摁了摁,林子桓咬紧了牙关,发出一阵痛苦的闷哼。周青说道:“看你这个样子,我都感到心疼,说真的,你根本没必要再强撑下去,这对你没什么好处。倒不如老实交代了,我能交差,你也能少受些苦,大家各得所需,岂不美哉?” “咳,咳......你,你们,还有,什么本,本事,不妨,都使出来。少在这里,废,废话......” “我不妨告诉你吧,手段呢,我算是用的差不多了,耐心呢,也消耗的差不多了,你要是再不说的话,你的这条命,我也就只能收下了。你最好想想清楚,为了别人,丢了你自己一条命,是否值得。” “杀,杀人?你,你们敢,敢杀一个举人吗?你,你们,等着吧,等,等我出去......”林子桓话未说完,再也撑不下去了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林子桓的声音弱不可闻,以至于周青未能听清楚林子桓的话。见到林子桓再度昏迷过去,周青走到一旁,拎起一桶水就要往林子桓身上泼去之时,有个人影匆匆的走入地窖之中,说道:“二当家的,大当家的让你过去一趟,说是又要事相商。” “嗯,我知道了,这就去。”张钊相唤,周青自然不敢耽误,忙将水桶放下,快步往地窖外走去。进过入口时,周青对外面看守的两名手下说道:“好好看着,不要让其他接近。”吩咐完之后,周青便大步往张钊书房走去。 第二百三十二章 痛击张钊(中) 昏迷了一天的张桂平总算苏醒了过来,这也让张钊担忧侄儿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些。张钊原本想从侄儿那里问出究竟是谁打伤了他,不过张桂平的回答却让张钊失望不已。一切发生的太快,张桂平尚未来得及完全看清楚来人容貌之时,就已经被人击晕在地。不过,张钊还是从侄儿口中得知,打伤侄儿的人是一个身手很好的着劲装的青年男子。虽然有些失望,但却也算不上是一点收获都没有。至少知道伤人者是一个青年男子,那么报复的时候,便算是有了一个大致方向。 同时,张桂平的话告诉了张钊一个讯息,那就是伤人者的身手十分出色。只在瞬间,便击晕了连侄儿在内的三个人。张桂平的身手,张钊从来就看不上,当然,他也没指望自己侄儿能有什么出色的武艺,被人一击击晕也算是再常理之中,但是张钊派去护卫张桂平的两个壮汉的身手,张钊自然很是清楚,他们也算的上是黑虎帮一众打手之中身手数一数二之辈,不然,也不会被张钊看重,派去护卫张桂平了。 可就这样的两名好手,竟然在那青年男子的手中撑不过一回合便被击飞晕倒,到现在还未苏醒过来,可想而知,那个青年男子的身手是如何的了得。至少再他张钊半辈子的厮杀争夺之中,还未见过身手如此了得的人。黑虎帮身手最好的人是周青,可就算是周青出手同时对付护卫张桂平的那两个护卫,想要将他们击飞晕倒,也得废上不小的气力。身手这般好的人,究竟是从何而来?他打伤张桂平的目的又是什么?他是对黑虎帮有什么企图吗?还是受人之托前来挑衅自己?又是何人所托呢?这一个个问题,不断的再张钊的脑海中萦绕着。让张钊百思不得其解。 但不论打人者是出于何种目的,在打人者背后藏着何人,他张钊都不会轻易的放过。打伤了他张钊的侄儿,扫了他的面子,还想当作无事人一般的就此翻篇,做梦罢了。虽然打人者的身手很好,但是,张钊相信,凭借他黑虎帮一众常年刀口舔血的打手,只要舍得几条人命,想要拿下那人也不是件难事。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从抓来的那个人口中问出打人者的相关消息,最好是能知道,打人者现在藏身何处。打听出来的消息越多,对张钊接下来的部署越是有利。 想及此处,张钊便差人去地窖将周青唤来,一整天的时间过去了,以周青的本事,多少也该从那男子口中问出一些消息了。不多时,周青便出现在了张钊的面前。周青单膝跪地,神色异常恭敬的说道:“首领,您找我?” “起来,坐下说话。”张钊瞥了周青一眼,淡淡的说道:“一日的光景已经过去了,可曾从那男子口中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出来?” 虽然张钊让周青坐下,但周青很清楚自己在张钊面前是个什么身份,自然是不敢轻易的就这样大大咧咧的坐在一旁答话,所以,周青站了起来,稍稍向前半弓着身子回答道:“属下无能,尚未从这人口中获取什么有价值的消息。” 张钊虽然对周青摆出的姿态很是满意,但是,对周青处理此事的能力还是感到很不满,都整整一日了,还是什么消息都没得到,这样的结果,是张钊所不能接受的。张钊冷哼一声,沉声说道:“还没撬开那人的嘴?周青,你在搞什么鬼?都这么久了,竟然还是一点消息都没?你是不是觉得近年来我性子软了些,你就可以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周青闻言,顿时一阵心慌,忙跪倒在地,说道:“属下不敢,属下无能,未能好好完成首领的任务,还请首领再给属下一点时间,属下一定撬开那人的嘴。” “哼!”张钊虽然对周青完成此任务的结果很是不满,但是,却也不想太过逼迫于他,毕竟现在黑虎帮内部有些不安定的声音传出来,张钊手下可堪大用的人才不多,周青办事能力不错,为人对自己异常恭敬又忠心耿耿。再此用人之际,像周青这般听使唤的狗腿子可不好找。要是对他逼迫太甚,将他逼得与何老三联手,对自己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麻烦。所以,张钊勉强克制住内心的不满,沉声的说道:“罢了,看在你多年忠心于我的份上,这次的办事不力,我就不处罚你了。但是,你给我记住了,无论用尽什么办法,都得给我从这人口中问出打伤我桂平侄儿的人是谁。在他们的身后是否还藏着其他人。明白了吗?不过,同样的事情我不想在看到第二次,如果下一次,你再办事不力,就自废两指吧。” “多谢首领,属下领命,一定将这人所知道的一切消息悉数挖出来。” “嗯,好好办差,办好了,我自然不会少了你的好处。但是若是让我发现你阳奉阴违,我的手段,你也是知道的。” “属下不敢,属下定当尽心尽力为首领办事。” 张钊微微点了点头,说道:“行了,你下去吧,早点撬开那人的嘴,不要让我等太久,你知道的,我一向没什么耐心。” 周青磕头行礼后,道了一声:“是。”后,便离开了,返回了地窖之中。重返地窖的周青感到自己肩上巨大的压力,而这份压力,自然是源自张钊。 跟随张钊多年,他如何不知张钊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凡从张钊口中说出来的话,就没有一句是玩笑话,张钊从来就是说道做到。虽然张昭说了让他早点撬开林子桓的嘴,表面上不曾定下时间限制,但是周青知道,他只剩下最多不过两日的时间。一旦接下来的两日里,他还不能从林子桓的口中探出什么消息,那么张钊就绝对不会轻饶了自己。自断两指不过只是最轻的惩罚罢了。 周青清楚的记得,在他成为张钊的心腹之前,曾有一个男子比现在的自己更得张钊的信任,但就是那个男子未能在规定的时间里完成张钊布置的任务,而被张钊亲手割断了喉咙。男子死前不可置信,不甘心的模样,至今还深深印在周青的脑海中。 周青不是没想过与何老三等人联手,扳倒张钊。但是,周青太了解张钊了,与张钊玩什么内斗,最终失败的,只能是何老三。何老三不清楚这些,他周青确实清清楚楚,他想好好活着,可不想被张钊的手段弄死。 周青的目光再次投向被束缚住的林子桓,心里原本对林子桓产生的那一点点的敬佩之情,在经过张钊这番训诫之后,变质成为比的怨愤,他实在太厌恶林子桓的硬骨头。正是因为林子桓的硬骨头,让周青不得不陷入了困局之中。现在的周青不想再使用那些“温柔”的手段来对付林子桓,因为他知道,这些手段对林子桓来说起不到分毫的作用。眼下只有让林子桓与死亡来个亲密的接触,林子桓才会吐露实情。 想到这里,周青便将目光转向一旁桌子上放着的一把剔骨刀,他向前走了两步,将剔骨刀握在手中,冷冷的看着林子桓,心中想着,或许从林子桓的身上割下几块肉,他就会回心转意,配合自己,完成张钊布置的任务。 第两百三十三章 痛击张钊(下) 从前,林子桓从未觉得时间是如此的难熬,一日的光景总是会再不经意间就过去了。可偏偏刚刚过去的一整日的时间里,时间漫长得不由得让林子桓觉得像是经历了大半辈子那般。各种辛酸苦辣,纷纷涌上林子桓得心头。肉体的疼痛不断刺激着林子桓的内心。 再其他人的眼中,林子桓是一个骨气十足的男人,可是,林子桓自己却是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从小无灾无病,没有经历任何大风大浪的他,无疑是如温室中的花那般。承受不起什么风浪。骨气是什么?林子桓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有骨气的人。如今的咬牙坚持一个是已经习惯罢了。是的,习惯了。习惯周青对自己施加的那些刑罚,习惯了时不时的传来的疼痛感。习惯了对秦少游的一切事情缄默不言罢了。第二个便是因为林子桓想要替秦少游除去后顾之忧。 从一开始,第一下鞭子抽在林子桓的身上时,那种撕裂皮肤的痛感,确实是让林子桓差点就要承受不住,若不是及时昏了过去,只怕,林子桓就会因承受不住而说出了秦少游的一切。可随着周青一鞭子一鞭子的抽打,慢慢的,让林子桓的身体适应了这种疼痛,也是因为习惯了,所以,林子桓才能始终保持缄默。同时,他也想看看,周青还能玩出什么花样出来。 当然了,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林子桓相信秦少游一定会发现自己失踪的事情,更相信秦少游一定会带人来救自己。所以,对于过去的一天中所受到的一切痛苦,林子桓都能咬牙坚持下去。 就在林子桓已经对周青的刑罚习惯并且产生麻痹之时,却看到周青拿起一旁桌子上的剔骨刀,不怀好意的走到林子桓的面前。林子桓的心里还是不可抑制的升起了深深的恐惧感。鞭刑,烙铁什么的,他都能忍受,这些刑罚施加在自己身上虽然很疼。但林子桓觉得,现在的自己已经能够适应下来,不再像一开始那般很是惧怕。但是,刀子却不一样。这东西,被周青拿在手中可不是说的笑笑那么简单的。稍不留神,就会轻易的割伤自己。要是伤口稍微深了一些,那么,极有可能,他林子桓的这条命就会真的交代在这里。 啧,秦少游,秦宜安这家伙,怎么到现在还没发现我被人抓走了呢。算了,要是这帮人真打算动刀子的话,我还是说出来好了,秦宜安这家伙身手很不错,这帮人远不是对手,想来一定不会出事。覆灭这帮人的证据,我也弄得够多了,足够玩死他们了。 林子桓心中这般想着,疲惫的睁开眼睛,看着越走越近的周青。就在周青手中的刀子将与林子桓来个亲密接触,林子桓准备喊停的时候,地窖外的一阵惊呼打断了周青的动作。周青不满的转过头,狠狠的瞪了一眼因慌张而摔倒在地的黑虎帮的小弟。沉声问道:“发生何事,竟然如此惊慌?” “二当家,不,不好了,有人打进来了。那人太强悍了,弟兄们根本抵挡不住啊。”小弟用着慌张不已的声音回答着。周青闻言不由得蹙紧了眉头,从黑虎帮成立至今,就不曾遇到这样的事情过。这要是传出去了,黑虎帮还如何在槐刘镇立足。周青此刻再也顾不上林子桓。顺手一甩,就将手中的刀甩了出去,刀身没入一旁的木桩上,刀柄还在不停的颤动着。周青沉声道:“在这里把人给我看好咯,我倒是要看看是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闯我黑虎帮的地盘。”说完,将腰间的软剑抽出,一个闪身,便冲了出去。 目睹面前这一切林子桓,嘴角不由得扯出一抹弧度,重新闭上了眼睛,心中的恐惧再也消失不见,满脑子想着的都是:秦少游,你这家伙,总算是来了,他娘的,动作这么慢,害得我吃了这么多的苦...... 张钊的这座宅邸本身并不大,所以,当秦少游闯进来并且打伤数个黑虎帮成员的时候,张钊很快便得到了消息,一开始,张钊依旧是一幅云淡风轻的模样,觉得秦少游不过是一个傻子,连他张钊的府邸都敢闯,张钊相信,用不了多少时间,手下的小弟们就会押着这个胆大包天的人来到自己的面前,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张钊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屋外的动静始终不曾停下,反而有种愈演愈烈的感觉。张钊心里没由来的感到一阵心悸,他忙差遣身边的人去前院打探一下情况。很快,前去打探的人慌张不已的跑了回来,短短的廊道上,竟然摔倒了四次。看到这一幕的张钊,心中的不安更盛,不等小厮站起来,张钊就已经快步上前,抓住了摔在地上的小厮肩膀,问道:“前院情况如何了?” 打探小厮带着哭腔说道:“首领,那人好生凶猛,弟兄们都不是他的对手,现在已经很多兄弟被他打伤倒地不起。现在二当家的在与他做搏斗,可是那人武艺太强大了,二当家也不是那人的对手,只怕撑不了太久了。首领,您赶快做决断啊。” 张钊闻言,如遭雷击,他很是不明白,来的人究竟是谁,谁有这般本事,能以一己之力力抗自己宅邸中这么多黑虎帮的精锐打手。而且,以周青那般的身手,都不是这人的对手。这人到底是谁派来的?闯自己的宅邸又是为了什么?他背后到底是谁在指使? 张钊从没想过这种被人堵在门口殴打的处境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而今晚眼前发生的一切,让张钊愤恨之余,又升起了浓浓的无力感。他不想逃离自己的宅邸,但是,慎重起见,张宅现在已经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了,只能先行躲起来,一切,等平静下来后,再做定夺。想到这里,张钊一把将打探小厮从地上拎了起来,恶狠狠的说道:“去,再去前院查探情况,同时,让宅中所有人都去拦住那个家伙,不论死活,只要能拦住他,所有人统统重赏。” 打探小厮踉踉跄跄的跑去前院了,张钊则是迅速的回到了自己的卧房。在张钊的卧房里有一个秘密,除了已经死去的那个心腹之外,帮中再无其他人知晓的秘密。那就是,在卧房里有一处衣橱是固定在地上的,而将这处衣橱的底板打开后,便有一间很狭小的密室。密室里常年储存着能供人生活三个月的淡水,米粮。这处密室的伪装实在太好了,一般人根本发现不了。到了关键时刻,只要躲进这里,便能保住一命。 自黑虎帮独霸槐刘镇地下势力之后,张钊就再也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启用这间密室。可是如今形式迫人,为保性命,张钊不得不让自己藏身进去。再也不顾密室外的一切如何。张钊觉得,只要自己活了下来,那么,就不怕黑虎帮不能重振。只是,这一刻的他,忘记了,与自己卧房相隔两间屋子的地方,还躺着他的侄儿。 就在张钊将自己藏好的同时,前院里的搏斗也到了最后的关头。周青从没有怀疑过自己的武艺,他相信,放眼整个槐刘镇,他周青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可就是武艺独霸槐刘镇的他,却根本不是面前这个身着劲装的青年男子的对手。剑招用尽了,花招使尽了,气力耗尽了,不但近不了秦少游周身一尺,反而还被秦少游将自己与所有前院聚集的黑虎帮打手们全都限制的死死的,动弹的余地很小。 若只是技不如人,周青可能还不会觉得那么愤怒,可在他看来,秦少游明明可以很轻易的就取了自己的性命,却一直如猫戏老鼠那般玩弄着自己。 周青不能忍受这番耻辱,他更为奋力的搏命着,满脑子想着就是能给秦少游带去一道伤口,只要一道便可以了。可现实却是如此残酷,即便他再如何努力,奋力,直至力竭倒下,还是没能伤到秦少游。周青突然想到十九年前,他出师的那天,师傅曾经告诫与他,让他不要眼高于顶,要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一开始,周青确实牢记着,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师傅的叮嘱,早就被他抛掷脑后。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师傅是多么有远见。原来,所谓的槐刘镇武艺第一当真算不得什么。 周青力竭倒下,秦少游并没有对他痛下杀手,而是转向冲入黑虎帮人群之中。事实上,除却一开始闯进宅邸后,秦少游就不曾打死过一人,都只是弄昏对手后,便不管了。刚开始,秦少游还很是心急的往里闯,但随着柳宁,穆天赐,刘虎带着穆府的护卫们出现时,秦少游便不再火急火燎。而是将聚集在前院的黑虎帮打手们圈到了一处,不让他们去干扰穆府护卫们,为护卫们搜寻林子桓下落争取时间。这也是为什么,秦少游明明可以三两下便收拾掉周青,却始终没有下手,而是戏耍与他。 周青倒下没多久,穆府的护卫们便发现了地窖的存在,同时,也发现了地窖中的林子桓。他们小心的将林子桓从地窖中救了上来,同时,又将林子桓获救的消息告诉秦少游后,秦少游便再也不留手,几个闪身过后,秦少游身边再也没有站着的黑虎帮打手,他们全都悉数昏倒在地。看到这一幕的穆府护卫们不约而同的在心中浮现了“变态”两个字。 林子桓被送上了牛车,在秦少游的陪同下,迅速的送去了孙老大夫的医馆。秦少游看到伤痕累累的林子桓,心中觉得很是亏欠。双目通红的看着躺在牛车里的林子桓。 林子桓虽然虚弱,但也知道自己获救了。恍惚间,他感受到了从秦少游那里传来的歉意,不由得低声呢喃道:“秦宜安,你这家伙,这下欠我这么大的恩情,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不顺着我......” 第二百三十四章 拜访穆府(上) 黑虎帮首领张钊府邸发生的一切,穆员外暂时还不知道。不过,就算穆员外知道了,也不会对它投入太多的关心。事实上黑虎帮是什么,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穆员外根本就不关心。到了这个年纪,除了穆府名声与穆氏一族后继人以及槐刘书塾的事情之外,其他的事情,对穆员外来说,根本无关紧要。而这些穆员外不关心的事情,悉数都交给穆文达处理。也正是因为穆员外如今不太管事,所以,穆府派出护卫协助柳宁寻找林子桓下落的事情,全都是由穆文达一手操办。 若是在往日,这个时候,穆员外应该已经用完晚膳,准备回书房,看会儿书,消消食后,便早早安睡。只是,今日却有些不同,倒不是其他什么,只是黄昏时的一封拜帖递上,让穆员外不得不打断原定的生活规律。 这封拜帖自然就是林肃封递上的那封拜帖。 对于林肃封的拜访,穆员外自然是清楚的。从今日,外出送信的常寿安回来之后,穆员外便知道林肃封必然会过府一叙。只是穆员外没想到林肃封这般心急,已是黄昏时分,林肃封还前来拜访自己。更为甚者,他还是孤身一人前来,不带一个随从。以现在尚不知穆员外本意的情况下,林肃封孤身前往拜会穆员外,倒是让穆员外不由得高看了林肃封一眼。 人既然来了,那自然是没有回绝的道理。加之,穆员外也对这个孤身前来的检巡司官员有着一丝欣赏。所以,在穆员外的吩咐下,未惊动府中其他人的情况中,穆尽忠亲自将林肃封领进了穆员外的书房里。 穆员外端坐在首座,微笑着受了林肃封这个末生晚辈一礼,待丫鬟递上茶水后,方才笑道:“呵呵,林大人有心了。一路舟车劳顿,今日方抵槐刘镇,不好好休息一番,倒是想着先来瞧瞧老夫这个半个身子入土的老头子。” 林肃封笑道:“晚辈刚入官场之时,便听过穆老大人的威名。当时便想着寻个机会拜会老大人,只是时机一直未凑巧,让晚辈一直寻不到机会。如今难得有机会能来到槐刘镇这样山清水秀,人杰地灵的地方,恰逢老大人又住居在这里,说什么晚辈都该来拜访一下。只是,晚辈今日来的唐突,打扰了老大人的休息。” 穆员外笑着摆了摆手,说道:“无妨,无妨。老夫致仕多年,久不见往昔同僚,今日能再见往昔同僚,说来也是人生一大快事。不知林大人现官居何职?” “晚辈现任检巡司巡检知府一职。老大人,您可算是折煞晚辈了。当着您老的面,晚辈可不敢称什么大人,您若是不嫌弃,不妨唤我表字文志即可。” “既如此,那老夫就厚颜唤你一声‘文志’了,呵呵。”穆员外笑了笑,又接着说道:“巡检知府,嗯,倒是不错,与文志你倒是相配。如今着检巡司司正还是何晏知何大人吗?” “老大人好记性,如今检巡司司正依旧还是何大人。晚辈也曾多次从何大人的口中听得老大人您的壮举。对老大人您很是敬佩。” 穆员外捋须笑道:“都是往事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呵呵,如今何大人身子如何了?想来,今年他也该快年近七旬了吧?我与他倒是相识多年,只是自我致仕后渐渐少了往来,如今对他倒是颇为想念啊。” “回老大人的话,何大人如今依旧精神矍铄。去年年末大朝时,陛下还曾以何大人为榜样,激励朝中众位大臣。” “能得陛下夸赞,定然让你们何大人志得意满啊。呵呵呵......文志,如今朝中局势如何啊?老夫久不在朝,对朝中的各方消息倒是知之甚少。不知文志可否说给我在老头子听听呢?” “不怕老大人笑话,关于朝中近期的动态,晚辈有一事委实看不明白其中缘由。还请老大人为晚辈解解惑。” “哦,还有这事儿?你倒是说说看。” 林肃封饮了一口茶水后,说道:“去岁漠南道下辖锦林,霸下,汉亭,兰杨四府突降暴雨,百姓流离失所,受灾严重。朝廷虽然即时赈灾,但还是有不少百姓迫于生计,在赈灾米粮送至之前,不得不弃田背井离乡,不过事后大多背井离乡的百姓都重归故地了。按理说,只要受灾期间,情况特殊,虽然百姓们是弃田而逃,但时候都及时返回了故地,不曾耽误农事,原先属于他们的田产应该还会返还给他们。可是,这些本属于百姓的田产却被附近的遂安军,扬威军没收以作军田。并且他们以百姓弃田而逃,视作主动放弃田产,田产自动充军为由,不予归还。因为此事,去岁年末,朝中乱成一团,兵部,户部两部官员各执一词,吵得不可开交。到现在都还没有个统一的说法,仍旧相持不下。” 穆员外淡淡一笑,说道:“文志是否觉得,兵部此事办的虽然虽然合理,却不合情?” “是,这正是晚辈不解之处。兵部如此行事,就不怕引起百姓对军队的不满吗?” “单从此事上来看,确实有许多费解之处,但是,文志不妨将前年兵部主张的马政结合起来看。你就明白为何兵部要如此作为了。” 混官场的人又有几个不是人精?穆员外稍加一指点,林肃封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大楚缺少马匹,而且养马的费用很高,一匹马的花销能地上寻常三十个步兵的花销。所以,为了减轻压力,兵部于前年提出实行马政,希望借此能将一部份养马的费用,分摊给百姓承担。但是,这一提议被以户部为首的一众官员否决了。为此贺兰嘉之还与李若挺大吵数次。 这一次,兵部借这机会大量合理没收百姓弃田,一来是为军队开源,减轻因养马而造成的兵士俸的问题。而来也是为了恶心一下以李若挺为首的一众户部官员。 想清此处,林肃封不由得暗叹一声,姜还是老的辣。虽然穆员外已经致仕多年,但是这份眼光依旧还在。还是能很轻易的就发现朝中争端原因何在。 林肃封起身长揖一礼,恭声道:“多谢老大人解惑。原来是......” 穆员外笑着摆了摆手,打断了林肃封的话,只听穆员外说道:“文志,你想明白了就好,有些话,不用说出来。” “是。晚辈受教。”林肃封沉吟片刻,心中细细做了番思考,觉得将话挑明了说为好。打定主意后,林肃封便接着说道:“不瞒老大人,晚辈此次前来,其实还有一事不明。还望老大人指教。” 穆员外捋须笑道:“可是为了巡检姜知府之事?” “是,何大人接到老大人您的传信后,特派晚辈前来探查。” “这件事呢,老夫并不很清楚,不过是受人之托罢了。” “敢问老大人,是何人相托?” “相托之人,我已派人去唤来,文志你且先去用膳,稍后待人来了,在细细说与你听。” 第二百三十五章 拜访穆府(中) 俗话说,客随主便。既然穆员外说了让林肃封先行去用些晚膳,林肃封自然没有理由拒绝。而且,林肃封中午时分并未吃下多少东西,满腹思绪的他,早就已经饥肠辘辘。现如今,既然蒙穆员外相邀享用晚膳,林肃封也就长揖一礼,顺势承了穆员外的这番好意。 虽然与穆员外相处的时间不长,彼此交谈也没有几句,更多的都是一些客套的场面话,但是,林肃封还是敏锐的从穆员外对朝中局势的那番分析中判断出虽然穆员外人已经致仕,但这份久浸官场的心思还是存在的。这样的穆员外,说出来的话,办的事自然不会是无的放矢。虽说按照穆员外的说法,他不过是替人传话。但所传的这番话,如果穆员外没有进过仔细的斟酌的话,会轻易的充当他人与朝廷之间的对话桥梁吗?在朝中混了几十年的穆员外能够在圆满安稳的致仕,所具备的最必不可少的一个品质就是谨慎。凡事三思而行,谋定而后动,不然穆员外早就被朝中大大小小的怪物们给撕扯成了碎片,哪能像如今一般在家颐养天年? 不过,虽然林肃封相信了传到京畿通城消息属实,也认为姜舒易死因却有蹊跷,但是,在他的脑海里又浮现了好些疑惑,那就是,究竟是谁委托穆员外传话的?这个人是什么身份?与姜舒易之间有着什么关系?在姜舒易死因已经盖棺定板情况下,他又为何要将这件事再度暗中捅到检巡司的面前?这些疑惑,在林肃封独自用膳的时候,不断的困扰着他,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另一边,柳宁与穆天赐,刘虎在穆府护卫的陪伴下来到了孙老大夫的医馆门口,尚未来得及踏入医馆,就被穆员外派来寻找柳宁的小厮喊住。当从小厮口中听到京畿通城来人时,深埋柳宁心中的那点不安,如今总算是平复了下来。大楚朝廷内总算还是有些人对姜舒易的死因感到蹊跷的,同时,也感受到肩上传来的压力。柳宁不知道自己能否把握住这一次的机会,为姜舒易一行人,以及那些受到牵连无辜死去的流民伸冤昭雪。但是,最终结果如何,柳宁都打算尝试一下,不然,他始终无法度过心中那道坎。 林子桓的情况到底如何,柳宁暂时还不知道。他在穆府传话小厮的催促下,来不及进去探个究竟。柳宁是见到过林子桓受伤后的样子的,心里明白,一时半刻之间,孙老大夫定然是全力救治着林子桓,根本无力顾及自己。所以,柳宁微微叹息一声,将林子桓这边的事情全部委托给穆天赐后,便随着穆府的传话小厮一道,折返穆府。 柳宁刚进穆府,就被穆员外的随侍丫鬟绿荷带到了穆员外的书房里。柳宁进了书房,恭恭敬敬的对穆员外施过一礼后,便站在一旁,等候着穆员外吩咐。 穆员外见柳宁施过礼后,便笑道:“阿宁,你这小子,自从搬出穆府后,倒是很少再来瞧瞧老夫了,莫不是嫌老夫老迈话多了不成?” 柳宁闻言,忙道:“老员外可太冤枉小子了,小子这不是怕打扰老员外您休息嘛。再说了,您身子精神这般好,身子骨这般硬朗,那里老了?若是有人说您老迈,小子第一个不服,定然要与他好好辩驳一番。” 穆员外闻言,哈哈一笑,说道:“行了,你小子就不要拍老夫马屁了。老夫知道你最近事情多,花去了太多的精力。不过,往后倒是要多来陪陪老夫聊聊天,解解闷。” “一定,一定,只要老员外不嫌小子无趣且话多,小子定然多多前来问安。” “呵呵,阿宁,闲话老夫便不与你多说了,今日这个时间唤你过来的用意,想来小厮应该告诉你了。你小子托老夫办的事情,老夫算是办妥了。接下来如何操作,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当然了,如果你有什么需求,倒是不妨来找老夫,老夫能帮你,就绝不含糊,算是你替老夫将天赐劝回来的致谢。” 不愧是穆府的当家人,虽然柳宁,穆沐,穆文达等人并没有在老爷子面前提及什么,但是还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穆员外的眼睛。 因替穆天浩求情,导致穆天赐受罚离府,若不是柳宁从中劝说穆天赐,只怕以穆天赐那个倔强的性子,到现在都不肯认错。穆员外当时确实很恼怒穆天赐不顾穆府名声,但是,事后想想又觉得穆天赐友爱兄弟这份品性很是难得,特别是在穆天浩对穆天赐不满已久的情况下,穆天赐仍为他求情,这就更显得这份品性弥足珍贵。当然了,作为当家人,穆员外是不会放下面子,求穆天赐回府。所以也就导致了穆天赐与穆员外之间彼此僵持着。若不是有柳宁的从中斡旋,让穆天赐与穆员外两人都有了台阶,两人才能顺利的和睦如初。这也就导致了穆员外对柳宁着孩子更为欢喜。平日里与柳宁说话不但全然没有一丝长辈的威严,反而会时不时的打趣柳宁。这种相处模式让穆天赐看见了很是艳羡,穆员外对他的态度可远不如对待柳宁那般亲切。 柳宁忙欠身一礼说道:“小子与天赐乃是好友,劝解天赐乃是小子分内之事,实在当不得老员外的致谢,再说了,老员外您忘了,小子每个月还在府中领着薪资呢,这点小事都不能办的话,那岂不是太对不起这份薪资了。” “哈哈哈哈......”见柳宁说的有趣,穆员外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半晌才平复笑意,接着之前的话题说道:“不过,阿宁,这次从京畿通城过来的不是什么御史,而是检巡司中的巡检知府,你还是得小心应对着。毕竟老夫虽然与检巡司司正相识,但只是君子之交。彼此之间没有过深的交情。而且,这个巡检知府为人究竟如何,老夫尚不清楚,你诸事且莫大意。朝中官员都不是易与之辈,凡是小心为上。宁愿一步一步慢慢来,都不能操之过急。明白吗?” 柳宁点点头,说道:“请老员外放心,小子一定遵从您的吩咐。一定会小心应对。” 对柳宁的态度,穆员外很是满意,他也知道柳宁的性子,所以倒也不是太担心。穆员外捊须笑道:“当然了,你也不用太过谨慎,注意掌握个尺度便行。老夫虽然与检巡司司正何大人相交不多,但是对他品性还是有些了解的。林肃封既然能被何大人派出调查此事,那么首先,这人必然不会是个徇私舞弊之人。况且府中派去传递消息的管事回来后,也曾到老夫面前汇报过这一路的情况,老夫也问过他,这次前来的巡检知府品性如何。据常寿安所说的来看,这位名唤林肃封的巡检知府倒是一个品性不错的人。为人正大严厉,一丝不苟。说话办事皆按规矩来。应该不是一个奸险狡诈之辈。接下来首次会面,你若是能得他他的信任,对办成此事倒是有着不小的助力。” “是。小子明白了。”柳宁恭声说道。 “嗯,接下来,老夫暂时就不出面了。绿荷,你带着阿宁去拜会林肃封林大人。” 第二百三十六章 拜访穆府(下) 柳宁赶到穆府的时候,林肃封已经用完晚膳了,只是未得穆员外的相召,于礼,林肃封不便随意的前去打扰穆员外,所以,便坐在穆府为他准备的客房里,便饮着茶,便随意的翻看着客房里书架上的书籍,等待着穆员外相召的同时,也在等待着那个发现姜舒易死因端倪之人的出现。 书架上的存书,大多都是一些稚子启蒙的书刊,以林肃封如今的底蕴,自然是对这些了若指掌。不过偶尔翻来看看,倒也感到一丝乐趣与几分怀念。 林肃封刚翻过一本启蒙书籍后,正准备将其重新置放在书架上时,无意间的一瞥,到让他看到一叠书稿。心中不由得感到一丝好奇,便取来就着屋中的烛光,细细的品读了起来。 书稿是完全手写的,并不是书铺里售卖的那种印刷过的样式。林肃封从书稿中的字迹能够清楚的辨识出,写这份书稿的人,并没有什么书法底蕴。字写得并不好看,更不论什么书法风骨了。若是往常的话,但就这字迹便会让林肃封弃之一旁,但是抛开字迹,书稿的内容读来倒是有趣的紧。里面都是一些些单独,简短的神魔故事。故事描述的很是精彩,光怪陆离的世界,各显神通的大罗神仙,妖魔鬼怪。以及形形色色的寻常凡人。独来甚是有意思。不但如此,以林肃封读书多年的眼光看来,着一个个看似荒诞不羁的故事,其中隐约着传达出一种人生价值观,或者是暗喻当今世间众生相。 读了几篇简短的故事后,林肃封不由得对书写这故事的人产生了好奇。他很好奇,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才能写出这一篇篇看似荒诞,却饱含深意的故事。 世间总有这些那些巧合得惊人的事情发生。林肃封休息的这间客房正是柳宁搬出穆府之前居住的地方。而书架上的那本书稿,正是之前柳宁默写的《聊斋志异》中的一些故事。当初柳宁搬出穆府时,太过匆忙,忘记了收拾书架上的这些东西,却没成想倒是被林肃封看了去。 客房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林肃封放下手中的书稿,将它重新放回原处。隔着房门,淡淡的问道:“何事?” 敲门的绿荷轻笑道:“林大人,奉老太爷的吩咐,婢子将人带来了。您看您是在客房中会客呢,还是婢子重新给您安排一处场所呢?” 林肃封笑着将门打开,说道:“不必麻烦了,就在此处好了?不知穆老大人.......” 绿荷轻声答道:“老太爷身子乏了,已经安歇了。老太爷吩咐了,希望您能将穆府当作自己的府邸那般,有需要,只需吩咐婢子们一声便可。” “替我多谢穆老大人。不知那委托穆老大人的人现在何处?” 绿荷轻笑着,并未说话。柳宁闻言,面挂着笑容,上前一步,从绿荷身后走了出来,对着林肃封长揖一礼,恭声说道:“后生晚辈柳宁,见过林大人。” 背着烛光的缘故,林肃封并未看清来人,只是单从身形上来看,觉着面前这个身材委实矮小。不过林肃封虽是好奇,倒也没有太过在意,说道:“先生客气了,快些请进。本官有好些事情想问问先生。” 可当柳宁随着林肃封踏入屋子之后,林肃封看清楚来人模样后,顿时被惊的愣在原地,心中充满了不可置信,又觉得自己刚刚那番话说的很是滑稽。于此同时,他还觉得有种被戏弄的感觉,这让林肃封不由得升腾起一阵难抑的怒火。想想也是正常,发现朝中官员死因蹊跷的竟然会是一个孩子,这说出去谁会相信? 林肃封沉声对站在屋外尚未离开的绿荷说道:“这是何意?难道说委托人是个稚子?” 绿荷笑道:“回林大人的话,委托老太爷传递消息的正是站在您面前的这为稚子。老太爷特让婢子给您带一句话,请您暂熄雷霆之怒,听柳宁说完后,在做定夺。” 以林肃封的身份与修养,自然不会和穆府的丫鬟计较什么,虽然心中不满异常,但是还是勉强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坐了下来的林肃封借着烛光,仔细的端详了柳宁几眼后,冷哼一声,说道:“原来是你,看在穆老大人的面子上,本官便听听,你这稚子有何话说。” 在林肃封打量柳宁的同时,柳宁也在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巡检知府。单是从林肃封那张方正的国字脸,柳宁便有种常寿安所言不虚的感觉。对于林肃封的不可置信,柳宁很能理解,毕竟现在的他看上去是在太过年幼了。一副稚子模样的他,说出的话,办的事情,难免会让不知情的人觉得很是荒诞。换作是柳宁自己,他也不会轻易的相信一个稚子说的话。也正是因为如此,虽然林肃封口气不善,柳宁却没有丝毫的计较。而是继续笑道:“林大人的口气,像是之前见过小子?”总之,先尝试着缓和一下屋中略显尴尬的气氛。 “莫要扯这些闲话,本官倒是知道,你这稚子与姜大人是何关系?” 柳宁没想到林肃封半分没有想要配合自己缓和气氛的样子,不由得感觉更加尴尬。不过既然林肃封不愿意配合柳宁,柳宁自然也就不会在继续扯这些有的没的来加深林肃封对自己的不信任。所以,他也就没有继续在林肃封见没见过自己这个问题上牵扯太多,而是如实的将自己与姜舒易女儿姜瑜怡之间的关系说给了林肃封听。 听完柳宁的话,林肃封的脸色稍霁,还好,至少不是完全没有关系的人,虽然柳宁与姜舒易之间的关系有点牵强,但至少勉强能联系得上。林肃封淡淡问道:“那你倒是说说,你为何觉得姜大人死因很是蹊跷?” 柳宁淡淡一笑,道:“小子斗胆,请教林大人一个问题。不知林大人为官多年可曾听说过寻常盗匪冲击朝廷驿站的事情?” “这个,自然是没有。” “那就是了,盗匪之所以为匪,其目的无非就是钱财与米粮。而且他们所做都是不法之事,平日里见到官员唯恐躲之不及,深怕被朝廷官员惦记上。况且驿站这种地方,钱财,米粮平日里都稀少的很,一般盗匪为何要冒着被官府剿灭的危机来从此大逆不道之事呢?这么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其实,柳宁的这番话,也是林肃封最为疑惑的地方。正如柳宁所说,寻常盗匪根本没有理由这般为之。毕竟单从利弊上来看,盗匪袭击驿站,明显弊大于利。但凡有点眼力见的盗匪都不会这般作为。 “嗯,言之有理。”林肃封听完柳宁的这番话,看出来了面前这个孩子的不凡之处。心中也就放下了对他的成见,问道:“那依你之见,会是何人所为?” “很抱歉,林大人,是何人所为,小子至今尚未有个头绪,小子只知道姜大人一行人的死因绝不是县衙里的那番说辞,虽然也查出一点头绪,但确实是不知道何人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出来。为了能替姜大人等人伸冤,小子才厚颜恳求穆老员外帮忙,传递消息入京畿通城,希望能引起朝廷的重视。” “哦,说说看,你查出来些什么头绪?” 柳宁将自己手中掌握的一部份证据,以及自己对姜舒易遇袭身亡这件事的判断细细的说给了林肃封听。林肃封听的很是仔细,时不时的就柳宁话中而产生的一些疑问,询问柳宁。 守在门外的绿荷虽然听不清屋中林肃封与柳宁说的是那些内容,但也知道柳宁这个举报人算是得到了林肃封的认可,便不再继续守在屋外,而是转身回穆员外的书房复命去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一夜 在林肃封的屋子里整整待了一个半时辰,柳宁方才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屋子,此时的穆府,万籁俱静,除却廊道上亮着的灯笼之外,屋舍里的灯光都已经熄灭了。穆府中的其他人都已经进入了梦乡。此时再回家已是不可能了,毕竟已经入夜多时了,碍于宵禁,柳宁只能暂在穆府借宿一宿。幸而柳宁深受穆员外与穆文达两人的喜爱,又与穆天赐,穆沐两人关系匪浅,穆府寻常小厮管事也都将柳宁当作府中少爷看待。所以,在柳宁来到穆府之际,府中的管事就已经为柳宁准备了一间客房,供柳宁晚上留宿所用。 躺在客房床榻上的柳宁,虽然身子疲惫,可却还是不能入睡。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这一刻,柳宁的心中难免会有些不安与忐忑。虽然在京畿通城来人之前,柳宁就已经做了不少的准备,也收集了好些证据,但是,这些证据严格上来说,只能用来证明姜舒易死因蹊跷以及槐刘镇县衙有问题而已。对查出幕后黑手并且指证幕后黑手所犯罪行并不能起到什么实质性的帮助,所以,为姜舒易与众多无辜流民昭雪之路尚还漫漫。最重要的一点是,柳宁到现在为止,也还没想清楚,下一步的调查应该如何展开,又该从那里寻找突破口。 柳宁并不是没有怀疑的对象,在柳宁的心中,槐刘县令范大晨是首号嫌疑人。但是,如果仅仅只是怀疑的话,还是没有什么太大的用处的。因为以柳宁的身份,不可能堂而皇之的去调查范大晨。虽然以林肃封巡检知府的身份倒是可以光明正大的调查范大晨,但是,眼下柳宁手上并没有什么证据证明范大晨就是姜舒易遇袭事件的幕后真凶。按大楚律例,若无切实证据,未经三司允许,是不能随意的调查朝廷官员的。所以,除非柳宁手上有证据证明范大晨确实幕后真凶,否则,林肃封根本无权查办范大晨。仅仅只凭对范大晨的怀疑,以及在整件事情中的反常行为,根本无法将范大晨如何。 说到底,眼下缺少的,还是一个突破口啊。没有这个突破口,接下来万事难行。 不过,稍稍能安定柳宁心绪的是林肃封这个人。经过一个半时辰的交谈,柳宁觉得自己对林肃封为人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感官印象。再结合穆员外与常寿安对林肃封的个人印象,柳宁觉得为姜舒易与一众流民伸冤昭雪的事情交由林肃封来办倒很是一个很不错的主意。 正大严厉,一丝不苟,心思细腻,虽然有些循规蹈矩,但也不是完全不知变通。最重要的是,从见到林肃封的第一眼起,柳宁便觉得这个人是一个值得托付的对象,由林肃封来主导调查,自己从旁协助,虽然前途漫漫,但应该会有一个好的结果。 柳宁侧过身子,透过床边窗户上的一道缝隙,将目光投向无尽的夜空之中,暗暗祈祷着,希望姜舒易与流民们的在天之灵能保佑自己与林肃封能够顺利的找到幕后黑手,将其绳之于法,替那些无辜死亡的人沉冤昭雪。 今夜睡不着的,不单只是柳宁一人,相隔不远的那间客房里居住着的林肃封同样久久不能入睡。坐在桌旁的林肃封一口一口的饮着早已凉透了的茶水,目光深邃的投向地上,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与柳宁的一番交谈下来,林肃封对柳宁的态度再也不想第一次接触那般,觉得柳宁只是一个仗着自己有些小聪明便信口开河的稚子。而是开始相信柳宁说的那些,确有其事。虽然从柳宁的叙述中,林肃封觉得推测的成分居多,而且,柳宁所说的某些证据并没有实际的作用,但是,这却足够让林肃封判断出姜舒易的死因绝非是一封奏章上所言的那么简单。 所幸的是,因为柳宁的关系,倒省去了林肃封的不少功夫,与事件有关的人员,柳宁已经告诉给林肃封了,今晚过后,林肃封便准备去会一会这些人。有些事情,还是需要自己亲自调查,即便他相信了柳宁的话,也认可了柳宁的判断与推测。但这些事情,不由林肃封亲自问询检视一遍,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一想到自己的挚交好友惨死后,贼人依旧逍遥法外,林肃封心中的怒火愈发炽热。虽然眼下尚未发现幕后黑手的踪迹,但林肃封却没有丝毫的气馁,他暗暗发誓,定然要将这帮贼人绳之以法。 林肃封打定了主意,明日一早,向穆员外告辞之后,便顺着柳宁提供的证据,开始着手自己的调查。至于柳宁提出的从旁协助,倒是不急,视情况再做决定。 只是一个在寻常不过的晚春初夏的夜晚,漆黑的星空,一轮残月映照着整个天际。稍许的夜风,带来了一丝丝的凉意。生活在槐刘镇上的许多百姓并未觉得今晚与往昔有什么不同,在他们的眼中,不过是人生经历的无数个日夜中极为普通的一个。可就是这个极为普通的夜晚,无论是林肃封,还是柳宁,亦或是远在医馆的秦少游,甚至更远处的刘宅里的刘虎,都在这个夜晚里,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时间一点一点的煎熬着,四周寂静无声,夜色中渐渐的开始透出一抹微光。新的一日就在这份静谧中缓缓的走到了那些失眠人的眼前,为他们的世界重新带来光芒。 桌上的蜡烛早已经燃尽,林肃封依旧还是那副端坐着的姿态。虽然是身子不断抗议着,显示着自身的疲倦,但林肃封的精神依旧很好,半分睡意都不曾在他的脸上出现。新的一天开始了,林肃封不愿意再将时间花在对他而言很是无用的休息上,而是随着渐亮的日光,活动着疲惫的身子。 客房外,随着太阳的逐渐升起,沉寂一夜的穆府,随着早起的丫鬟小厮们的清扫声,整个穆府再度恢复了活力。不多时,屋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便有一个面容青涩的小丫鬟轻手轻脚的推开了客房的门,探着头,往屋里望了一眼。见林肃封已经起来了,有些局促的说道:“大人,婢子给您送来热水。” 林肃封微微的点了点头,待小丫鬟离开后,林肃封稍稍梳洗了一下,重新整理了下衣衫,推开门,转身便走了出去。叨饶了穆府一夜,是时候该离开了。接下来等待着他的,还有一番硬仗。 在穆府中丫鬟的引导下,林肃封来到了穆府的会客厅堂中,待着穆员外起来梳洗过后,好向其告辞。不多时,昨晚曾见过的那个名唤绿荷的丫鬟走到了他的面前,笑意盈盈的对林肃封施了个万福后,说道:“林大人,老太爷昨日特地吩咐了,说是希望您不必拘于常礼,老太爷知晓您此番行程忙碌,所以若是您欲离开穆府,便可直接离开,不必知会老太爷。同时,老太爷也说了,但凡您在槐刘镇上需要任何帮助,尽管开口,穆府上下定然全力相助。” 闻言,林肃封也不再客气,对绿荷说道:“请告知穆老大人,晚辈深谢老大人体恤,他日定然亲自上门致谢。” 说罢,便再小厮指引下,大步走出穆府,往客栈走去。 幕后黑手,我林肃封来了,倒要看看是你魔高一尺还是我道高一丈。 第二百三十八章 刘虎欲拜师 柳宁从穆府客房出来的时候,林肃封已经离开了。林肃封离开的时候,除了留下一些客套话之外,并没有留下其他任何讯息,对柳宁提出的从旁协助查案的主意,也未置可否。对此,柳宁并未多说什么,他能理解林肃封的做法。大家都还只是初次正式见面,林肃封不会那么轻易的就完全相信自己的诚意。不过,柳宁相信,林肃封终究是会来找自己的,毕竟柳宁手中掌握着的一些证据,对调查姜舒易遇袭事件还是很有帮助的。 在穆府简单的吃了点东西后,柳宁便与穆天赐一起去了书塾。昨晚穆天赐回到穆府的时候,柳宁还在与林肃封交谈着。作为局外人的穆天赐,自然不会去打扰他们。困倦不堪的穆天赐,早早的就入睡了,没有等待柳宁从林肃封的房内出来。直至早晨起来后,用早膳时,才与柳宁说上了话。 昨日有林肃封这件事缠身,导致柳宁不得不早早的离开了孙大老夫的医馆,对林子桓受伤的情况知道的并不多,出于担心林子桓的状况,柳宁待穆天赐用完早膳后,便开始向他询问起林子桓情况如何。可惜,碍于宵禁,穆天赐昨晚在医馆并未待到很晚,而是在得知林子桓并无性命之忧后,便与秦少游告别回府了,所以,穆天赐并不清楚林子桓现在的情况究竟如何了。虽然柳宁与穆天赐很想现在就去医馆看看林子桓,但书塾开课后,柳宁与穆天赐再不能如之前那般可以随意的支配着时间。两人只能暂时收起这份心思,先去书塾进学。 刚进学堂,学堂里的其他学生们已经到了七七八八,只是刘虎暂时还未到达书塾。不过两人也为深究,毕竟以刘虎的性子来说,除非是有什么事情让刘虎很感兴趣,不然,不到最后一刻,刘虎是不会轻易的踏入书塾的。 两人刚坐下没多久,便有书塾的管事出现在致知堂中,管事以林子桓身子欠佳需要调养一段日子为由,让致知堂的学什么自行复习往日所学的知识。学生们虽然感到一丝不解,不过却没有深究,自顾自的拿起书,看了起来。柳宁微微叹了一口气,也拿起书,准备复习复习。林子桓这次受伤,必然需要调养一段时间,致知堂怕是有段时间不能正常上课了。书塾里其他三名夫子都各自有着自己的课业要教导,抽不出来多少时间来帮着林子桓教导致知堂的学生。 课业会被落下,虽是无奈,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总不能告诉所有人林子桓被人掠走,受了刑罚吧。 一个上午的时间,就在大家安静的复习中悄悄流逝了。期间,刘虎始终未出现。柳宁与穆天赐两人都不知道刘虎的身上发生了什么。正当两人刚走出书塾的大门,想着趁着午休时间去过医馆后,再去刘虎家瞧瞧时,这才看到下了牛车,匆匆忙忙向书塾奔来的刘虎。 柳宁拦住了刘虎,问道:“虎子,你干嘛去了?怎么这会儿才来?” 也不知道是因为刚刚跑动了一番,还是因为害臊,刘虎的满脸通红,微微喘着气,说道:“唉,一个不留神,睡过头了。阿宁,夫子没生气吧......” “早上没有夫子过来,书塾里的管事让我们复习复习,所以,知道你上午没来的人不多。” “噫,那就好,我就怕被其他夫子发现了,又要受什么惩罚。” “这倒不会,其他三个学堂里的夫子才来了多久啊,只怕到现在都还不知道你刘虎的大名呢。” “倒也是,书塾里除了管事就只有林世叔认识我,管事不授课,林世叔暂时有来不了。倒也算是天助我也,让我躲过一劫。不过,话说回来,你俩这是准本去哪里啊?” 穆天赐推着刘虎往书塾外走去,边走边说道:“昨晚走得急,都还不知道林世叔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所以,我和阿宁打算趁着午休去趟孙老大夫的医馆看看林世叔。原本还想看望完林世叔后再去你家瞧瞧你来着,现在你过来了嘛,倒是省了我们不少事。” “哦,去看林世叔啊,也成,一起去吧,正好,我想拜托秦世叔一件事。” 正好刘家的牛车尚未离开,三人便乘上牛车,一道出发赶去医馆。 一夜未睡,柳宁多少还是有些疲乏的,虽然牛车颠簸,并不能好好休息,但坐在牛车上的柳宁还是选择闭上眼睛,毕竟趁这会儿养养精神也是好的。而得到充分休息的穆天赐与刘虎两人精力倒是很充足,坐在牛车里的两人随意的聊着天。 对刘虎刚刚那番话有些好奇的穆天赐不由得问道:“虎子,你刚说有事想要拜托秦世叔,到底是个什么事儿?” 提起这事,刘虎不由得有些小得意,他咧着嘴角,笑道:“听好了,我这个想法可是很了不起的。那就是,我要拜秦世叔为师。”说完,刘虎满是得意的朝着穆天赐挑了挑眉,那神情仿佛就像是再说着“我好棒,你快夸夸我”。 穆天赐满脸惊讶,觉得自己产生了幻听,忙追问道:“虎子,你说什么?拜师?秦世叔?我没听错吧。” “当然,我就是要拜秦世叔为师。” “你想让秦世叔教你什么?秦世叔不是什么科班出身啊?” “什么科班不科班的,我是想让秦世叔教我武艺啊。咦,你昨天没看到嘛?秦世叔的身手?那么多的打手,愣是没有一个能近得了秦世叔的身,反而被秦世叔收拾得满地求饶。秦世叔那么厉害得身手,难道不该去学学嘛?待我学成了,我也要像他那般威风凛凛。” “虎子,你确定?没说胡话吧。” “当然,天赐,你知道嘛,我昨晚睡觉得时候,一闭上眼睛,满脑子出现的就是秦世叔的身手。真的,我是越想越兴奋,越是兴奋,就越是睡不着。让我想了整整一个晚上,终于,我想明白了,我要拜师,我也要有这样的身手。” 穆天赐摇着头,他对刘虎的这个想法很是不能理解:“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好端端的学什么武艺。”在穆天赐的认知当中,一直觉得除非万不得已,不然,打架这件事,还是让手下的小厮代劳比较好。 “虎子,我问你两个问题,你想清楚后,在决定要不要拜师学习武艺。”听完刘虎的话,柳宁便开口说道:“第一个,学习武艺不是一件速成的事情,而且,它肯定是一件很幸苦的事情,你确定你能坚持下去?第二个,一旦你开始学习武艺,那么,书塾的课业,你肯定是没有时间来学了。你觉得,你爹会让你放弃学业而去学武艺嘛?” 刘虎沉默了,脸上得意的神情消失了,他想了好久后,方才说道:“我想学武艺是因为我喜欢,所以,我能坚持下去。不管最后能不能成,我都想尝试一下。至于我爹那里,我暂时还没想到如何说给他听,不过即便我爹阻拦我,不让我学,我还是要去学。武艺,我是真的喜欢......” “那好,既然你这么说的话,就先抛开其他什么顾虑,你先问问看秦世叔愿不愿意收你当徒弟,再决定接下来该怎么办,如何?” “嗯,我一定会让秦世叔教导我武艺的。” 这时,穆天赐掀开了车帘,看了一眼窗外,说道:“前面就是医馆了,我们到了......” 第二百三十九章 猝不及防的拜师 刘虎想要拜秦少游为师的想法不只是因见时过秦少游身手后萌发的简单的头脑一热,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外人接触了柳宁,穆天赐,刘虎三兄弟后,对他们的想法,无非是柳宁的成熟稳重,敏而好进,心思细腻。穆天赐的聪慧灵敏,家世非凡,颇有头脑。而刘虎呢,大抵是三兄弟中最不起眼的一个。谈不上愚笨,却也不显得聪慧,待人待物虽然热情十足,却多是三分钟热度。并没有什么能够让人高看一眼的地方,最是平凡不过的一个孩子罢了。 刘虎不介意自己的兄弟比自己优秀,不但不介意,更大的程度上,刘虎对自己两个兄弟的能力感到很是骄傲。刘虎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学业上,与柳宁完全没有丝毫可比性。家世上,管理万通茶馆的日常经营上,完全比不上穆天赐。与他们相比,自己真的是不值一提。 刘虎不是没想过努力改变现状,他也曾在柳宁的帮助下,尝试着改变现状,但是呢,大抵是真的没有什么天赋吧,明明暗中努力了好久,却依旧在学业上,在做生意上,还是无法与柳宁,与穆天赐相提并论。所以,他放弃了,默然接受了如此不堪的自己。装作无所谓的而样子,带着愚鲁不堪的面具,笑看着自己的两个兄弟变得越来越优秀,直至将来的某一天,柳宁与穆天赐取得的成就完全超越了自己后,便会笑着离开这个圈子。 直到,昨日目睹了秦少游孤身面对黑虎帮一众打手的豪迈气概,还有那近乎无敌的身手。这一切,给刘虎的心灵带来了极大的震撼。学文不行的自己,或许能在武之一道上取得一些成就呢?刘虎知道自己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他能够忍受得住辛苦,习武,最不能缺少得就是这份能熬得住艰辛的性子。而且,与其他同龄人相比,刘虎的气力要大上许多,自认为谈不上是块习武的好料子,但是多少还是有一些优势。只要自己能够把握住这个机会,得到秦少游的指点,全力的,努力的,挣扎一番,或许真的能在武艺之道上冠绝三兄弟。 刘虎是在是很喜欢与柳宁与穆天赐之间的相处,如果可以的话,他不想只能让自己看着柳宁与穆天赐越走越远,而自己只能在原地踏步,最终沦为陌生人。刘虎也希望终有一日,自己也能如柳宁那般,在某些或者某个地方,成为其他人的依靠。所以,经过一夜的深思,刘虎终于还是定下决心,无论最终自己能在武艺一道上走得多远,但眼下,还是想要再挣扎一下。就像柳宁时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不试试看,又怎么知道行还是不行呢?” 颠簸了一路的牛车,终于在孙老大夫的医馆外停了下来。柳宁拍了拍刘虎的肩膀,说道:“拜师的事情稍后再说吧,咱们还是先去看看林世叔的情况怎么样了。” “嗯。”刘虎紧随着穆天赐的身后,从牛车上跳了下来,可当他正准备踏入医馆的那一刻,街道的一旁传来了一阵货郎的叫卖声,刘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顿时立在了原地,迟迟没有踏入医馆。紧接着,他对已经走进医馆的柳宁与穆天赐说道:“阿宁,天赐,你们先过去,我去办点事,马上就来。” 穆天赐与柳宁不疑有他,只当是刘虎落下来了什么东西在牛车上,应了一声,头也没回的往医馆的内堂走去。此时孙老大夫并不在医馆内,而是外出看诊去了,医馆内只留下两个学徒看着店铺。因为柳宁时常来医馆看望孙老大夫的缘故,孙老大夫的几个徒弟都对柳宁很是熟悉。其中一人看到了柳宁,笑着上前招呼道:“宁小哥,过来了啊......” 柳宁笑着回了一礼,问道:“孙老爷子呢?怎么没见到他老人家的影子啊?” “师傅出去看诊了,不在医馆里。” “这样啊,那好吧,那昨晚送来的伤者怎么样了?” “师傅出马,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放心吧,人是没有什么大碍了,只不过现在还没醒。服些汤药,好好修养修养就能痊愈了。” 柳宁闻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长舒一口气,叹道:“不愧是孙老爷子,一出手就是不简单。” “呵呵,那是自然。宁哥儿,病人就在里面,你们自己进去吧,我还有点事儿要做。” 柳宁笑着道了声“好”后,便与穆天赐一道,进了后院。刚进了后院,推开房门,就看到守在林子桓床榻边上的秦少游,柳宁与穆天赐忙对秦少游施了一礼,笑道:“秦世叔…” 秦少游点了点头,说道:“你们来了,放心吧,东梁兄现下情况还算稳定。” 柳宁答道:“只要林世叔平安无事,我们也就放心了。” 穆天赐接着说道:“嗯,秦世叔,若是您有什么需要穆府帮忙的地方,尽管直言,我穆府绝不推脱。” “你们有心了,我记下了。” 三人彼此又轻声的说了些话,正在柳宁打算起身告辞之际,屋外一阵匆匆脚步声响起,不一会儿,提着大包小包的刘虎便出现在了屋门处,看到端坐在屋内的秦少游,忙快步上前,将手上拎着的东西放在秦少游的面前,双膝跪下,高声喊道:“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刘虎的这番举动,别说是毫不知情的秦少游了,就连事先知晓刘虎这份心思的柳宁与穆天赐都被唬得楞在原地,目瞪口呆。柳宁知道刘虎会找个机会向秦少游拜师求艺,但是他却没想到,刘虎会在这个时候直接拜师求艺,而且就连连拜师所需要的束脩都已经准备好了,看刘虎这番架势,完全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啊。 就在柳宁转动脑筋想着办法缓和眼前的尴尬气氛时,秦少游率先开了口,说道:“咳咳,刘虎,你先起来,有话慢慢说…” 刘虎闻言,惊喜道:“师傅,您愿意收弟子为徒啦?” 秦少游满头黑线,自己不过是让刘虎起来,怎么就变成要收他为徒了,这刘虎满脑子想的都是什么啊…... “收不收你为徒稍后再说,你先起来…”秦少游无奈,只能继续说道。 可惜,秦少游的无奈,刘虎没有丝毫的自觉,仍是满怀期待的看着秦少游,说道:“师傅,您就收我为徒吧,我很听话的,而且还很乖巧,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而且,我一定会好好练武,继承您的衣钵,绝不会抹黑您的。” “你......”秦少游为之气倒,这倒霉孩子怎么就讲不听的呢。从没遇到过这般情况的秦少游,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处理,只能尴尬的说道:“刘虎,你还是先起来,收徒的事情,让我考虑一下啊,那个,柳宁啊,时辰不早了,你们还是早点去书塾,我还有事,先去办点事......”话音刚落,秦少游一个闪身,就消失在柳宁等人的面前,只留下面面相觑的柳宁与穆天赐,满是崇拜之色的刘虎,以及床榻上的林子桓。 猝不及防下的拜师,让秦少游手足无措,面对讲不听的刘虎,秦少游无奈之下只能选择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第二百四十章 不一样的刘虎 再次目睹秦少游身法的刘虎,愈加坚定了拜师求艺的心。虽然眼下秦少游在没有答应的情况下,一个闪身已经离开了屋子,不知去了哪里,但是,这对刘虎却没有丝毫的打击。他坚信,金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自己坚定信念,发挥百折不挠死缠烂打的精神,任凭秦少游如何铁石心肠,终究还是会被自己的一番诚意所打动,最终认下自己这个弟子。 刘虎觉得自己现在兴奋的不得了,只要一想到秦少游收自己为徒后,自己在秦少游的指点下,武艺突飞猛进,独当一面的时候,那种感觉,真的是让他欲罢不能。 越是这般想着,刘虎的情绪也就越是亢奋,至于秦少游离开所带来的尴尬气氛,也完全被刘虎所无视了。 等了好些时间,始终不见秦少游折返,柳宁与穆天赐刘虎也就不再继续等待下去,而是与医馆的学徒们打过招呼后,便坐上牛车返回书塾。 一路上,柳宁与穆天赐看着满脸笑容的刘虎,不由得面面相觑,他们是想不明白,虽说秦少游没有明确的拒绝,但是那副姿态,也与拒绝没有太大的差别了。可即便是这样,刘虎不但没有丝毫的气馁,反而倒是显得十分开心。柳宁与穆天赐真的想不明白,现在这种情况之下,还有什么是值得开心的。 穆天赐突然想起以前与柳宁聊天时,曾听柳宁说过人在受到巨大的刺激后,有时候会做出一些行为反常的举动。而刘虎脸上的傻笑让穆天赐不由得怀疑刘虎是不是真的的受到太大的刺激。穆天赐不由得有些担忧的问道:“虎子,你没事吧……” 刘虎一脸兴奋的说道:“能有什么事?我现在别提有多开心了,啊哈哈哈哈……” 穆天赐满脸狐疑,轻声宽慰道:“开心?虎子,没关系的,秦世叔只是有事离开了,你可不要想太多啊……” “想太多?我没有想太多啊。天赐,阿宁,你们可都看见了吧,秦世叔没有拒绝我的拜师啊,哈哈,我真是太开心了。” 柳宁说道:“虎子,虽然秦世叔没有拒绝,可他也没有答应下来啊。” “哎呀,你们怎么不明白的呢,我知道,秦世叔是没有答应下来,但是啊,他刚刚也没有直接拒绝,是吧。” “那又怎么样?不还是没差别?”穆天赐不解的问道。 刘虎鄙夷的瞥了穆天赐一眼,说道:“啧啧,天赐,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你这么笨啊。” “啥?你说我笨?”穆天赐简直不可置信刘虎竟然会说自己笨,明眼人不用看都知道自己与刘虎那个比较笨。顿时,穆天赐不服气了,忙辩驳道:“我哪里笨了?笨的明明是你。” “你想啊,如果秦世叔当真不愿意收我为徒的话,那么刚刚他就会直接拒绝我啦。可刚刚他并没有拒绝我,这说明什么?说明我还是有希望的啦,只要我再拜几次师,多多显示出自己的诚意,那么,秦世叔的弟子我不就是当定了啊?所以说,天赐你笨啊。你说是吧,阿宁?” “你......” 柳宁看了眼有些气恼的穆天赐,撇了撇嘴,说道:“得了啊,你们两个说话归说话,可别牵扯到我身上。不过,虎子,你怎么就这么有信心秦世叔一定会收你当弟子的呢?万一他一直不愿意呢?你难道一直缠着秦世叔嘛?” 刘虎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郑重的点了点头,说道:“嗯,只要秦世叔在槐刘镇一天,那我就不会轻言放弃。” 柳宁微微皱眉,问道:“虎子,你,怎么了?往日的你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啊。” “因为,我不想看到自己与你还有天赐越走越远啊。”刘虎自嘲的笑了笑,道:“阿宁,你学业这么好,主意又那么多,性子又好,不论与谁相处,都能处得很好,将来无论是考取功名,还是做生意,以你得表现来看,一定会做的很好的。天赐你呢,穆老员外虽然已经致仕了,但是,人脉资源什么的都还在,你穆家家大业大,家世显赫,你自己又很机灵,做生意也很有天分,即便没有穆府的帮衬,你还是能有一个很好的出路,更何况,穆老员外还想将穆府交给你当家,这样一来,你的前途也是一片光明。而我呢,不论是聪慧,机灵,性子,家世,都比不上你们。这样的我,将来的出路在哪里呢?面对优秀的你们,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与你们越走越远,却怎么都追不上。” 柳宁紧蹙着眉头,不说话,刘虎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身份地位之间的差距,能力之间的不对等,有时候真的会带来许多隔阂。现在三兄弟年纪尚幼,可将来呢,当他们长大了呢,彼此身份之间有了差距,能力再也不对等的情况下,还能再像现在这样毫无顾虑的聚在一起玩耍吗?就算自己没有顾虑,可是能保证刘虎,穆天赐心里就没有一点隔阂吗?有些事情,不是不知道,只是逃避着不想去想象罢了。 与柳宁不同的是,穆天赐听完刘虎的话后,顾不上之前的气恼,而是既不满又紧张的问道:“虎子,你怎么会这么想?好端端的,我们怎么就越走越远啊。” 刘虎朝着穆天赐笑了笑,轻轻的拍了拍穆天赐的手背,没再多说什么。 柳宁沉默良久,终于开口说道:“所以,虎子你才想在武艺这一道上走下去是吗?” “嗯,只要我学武有成,将来才能更加挺直了腰板站在你们身边不是。你们都是我的兄弟,我可不想真差你们太多,不然我都没脸和你们在一块玩耍了。” “虎子,你别胡说,你,我,阿宁,三个人是兄弟,我们之间没有什么谁比谁好,谁比谁高的说法,我们之间是没有什么不能分享的。我的便是你的,只要你喜欢,尽管拿去就是。” “天赐,谢谢你。不过,我还是走上武艺这条路。我想试试看,究竟自己能走到那一步。” “既然虎子你这么说了,我支持你。需要我帮你,就直说。”柳宁朝刘虎伸出了手掌,刘虎开心的笑了笑,将自己的手覆上了柳宁的手掌。穆天赐狠狠瞪了两人一眼,说道:“随便你们吧,真是的,真不知道你们想玩什么。”说完,还是将自己的手覆了上去。 牛车继续前行着,松开手掌的三人谁都不在说话,只是安静的等着牛车抵达书塾的那一刻。不多时,牛车停了下来,赶车的车夫告诉三人已经到了书塾。三人从牛车上下来后,刘虎走在前面,穆天赐刻意的放缓了脚步,落在了后头。他轻轻的拉扯了一下柳宁,轻声的问道:“阿宁,虎子是怎么了?怎么觉得他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不挺好的吗?至少他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不是?” “你当真觉得让虎子去学武合适?”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合不合适呢?再说了,天赐,我们与虎子认识这么久了,你什么时候见过这么认真的虎子过?至少这么认真的虎子,我之前是没有见过。不论其他,单是这份认真,就足够我相信他了。” 穆天赐望着刘虎的背影,突然觉得眼前的刘虎有些陌生,可更多的却是有一种难以言述的气质,让穆天赐觉得,或许不一样的刘虎也是挺好的。 第二百四十一章 烦恼与醒来 有那么一个瞬间,秦少游有点怀疑槐刘镇这个地方是不是与他八字不合,五行相冲。人生在世近三十载,风浪什么的都已经算是司空见惯了。特别是孤身一人寻找叶琴儿下落的那些年中,什么样的遭遇没有遇见过?什么样的心境没有体验过?可唯独,这种窘迫,手足无措的感觉却是往昔的那些岁月中未曾体验过的。只有来到了槐刘镇后,短短数日里,接连让他体验到了两次这种窘迫异常的感觉。 第一次,是春儿将自己当作寻常宾客,在自己面前褪下衣衫的时候。第二次,就是在刚刚刘虎拎着大包小包的跪倒在自己面前,高呼师傅的那一刻。除了窘迫,秦少游再也想不出其他词汇来形容当时的心境。 春儿对秦少游的误会,随着接下来的一件件事情,已经算是完美避开了。可是,刘虎这孩子的那番举动,让秦少游有些担心能否顺利的掩饰过去。 收徒这个想法,从来都没出现在秦少游的脑海中。因为叶琴儿的关系,秦少游不得不漂泊在世间中,哪有什么时间稳定下来收一两个徒弟,好好教导。叶琴儿没找到,秦少游根本就没有什么心思去想着收徒一事。而如今,虽然叶琴儿已经被自己找到了,但是,毕竟才刚刚找到,后面还有一大堆的事情需要自己去处理呢,收徒一事根本就没有出现在秦少游的计划之中。况且,秦少游对自己能否教导好徒弟一事深感怀疑。对秦少游而言,徒弟意味着半个子嗣,习惯了无牵挂的秦少游,真的能当的下这份责任吗?为此,秦少游深感不安。 可刘虎那番举措,那坚定的眼神,让秦少游怀疑,只怕这件事情是不能够轻易简单的蒙混过关的。若是刘虎坚持一定要拜自己为师,那该如何是好。虽说现如今已然寻得叶琴儿,自己无需再继续外出闯荡,可是叶琴儿伤患未愈,需得自己好生照料。这种情况下,委实抽不出太多的精力再去好好照看弟子。练武之人都知道,幼时的基础,决定了将来能在这条道路上走上多远。若是收了徒弟,却不能好好教导,那么还不如不去收徒呢。 虽然对待收徒一事,秦少游有着这样,那样的顾虑,但是,这并不意味着秦少游不愿意身边有弟子相伴。孤身一人漂泊江湖那么多年,那么多个孤寂的夜晚,秦少游也曾希望能有人相伴在自己的身旁。不然,秦少游也不会在与林子桓互相熟悉之后,自然而然的结伴同行。虽说其中很大程度上是林子桓自己凑上来的,但若是秦少游不愿意的话,无论如何林子桓都不可能追的上秦少游。 收个弟子对秦少游而言,也是有着不少的好处,最浅显的一个,那就是,往后的闯荡江湖,秦少游不用在孤身一人。而且,师傅的衣钵终究还是要传承下去的,寻个弟子是个迟早的事情。刘虎的这番拜师举动,实在是太出乎了秦少游的意料,而且,秦少游也从没想过在柳宁,穆天赐,刘虎三人中挑选一个两个作为弟子。所以,这番意外之下,一时之家手足无措的秦少游,只能选择暂且先规避开刘虎的拜师热情,慢慢的,从长计议。 离开柳宁等人视线的秦少游先行回了趟自己与林子桓租赁的宅院,看了看娟儿与春儿的情况。秦少游身边拢共也没几个人,却一下子出现了三个病患需要自己照看。若非柳宁让刘虎委托章楠安排了几个使唤婆子前来替秦少游照顾春儿与娟儿,不然,只凭秦少游一人,饶是他武艺高强,也必然忙的头昏脑涨,顾此失彼。 秦少游站在娟儿与春儿的屋外,听到屋内时不时的传来两女的娇笑声,知道两人现在情况不错后,也就彻底安心了。秦少游没有进去打扰两人的闲聊,而是重新去了医馆,现在医馆可没什么人照顾林子桓,万一他醒过来了,没人照顾可是不行。而且算算时辰,刘虎三人也应该离开了,毕竟他们下午还有课业要上。 秦少游回到医馆后,并未着急进入后院,而是拉住一名医馆的学徒,询问着柳宁一行人是否已经离开。得到肯定答复后,秦少游这才安心的往内堂走去。 眼下自己还没想好如何面对刘虎的拜师,暂时还是不要与他碰面为好。秦少游心中这般想着。 林子桓还没有醒来,依旧还是秦少游离开时的那副模样,略微有些不同的是,秦少游凭借着出色的听力发现现在林子桓的呼吸声比先前秦少游离开时的要平稳了许多,也有力了许多。这是一件好事,说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秦少游重又坐回林子桓的床榻边,提林子桓掖好被子后,呆坐在一旁出神,心里想着收徒一事,却没发现原本一切正常的林子桓脸色还是变得潮红异常。不稍片刻,林子桓再也憋不住了,顿时笑出声来,揶揄道:“师傅在上,受徒儿一拜......”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出神的秦少游一跳,当他反应过来后,发现这道轻声细语是来自病榻上的林子桓时,顿时大喜过望,忙道:“东梁兄,你可算是醒了,身子如何?可有不适地方?” 林子桓笑着摆了摆手,说道:“放心吧,已经无事了。不过,还真是没想到,我刚醒过来,就看到了一出好戏啊。” 秦少游这才回想起刚刚林子桓的那番话,不由得老脸一红,神情有些窘迫,动作有些不自然。秦少游颇为不好意思的说道:“到是让东梁兄看了个笑话。” “不算笑话,不算笑话,刘虎那孩子做了我一直想做的事情。恩,值得表扬,哈哈哈哈......” “东梁兄,你可真是......”秦少游满头黑线,很是无语的看着面前这个玩闹之人。 “谁让宜安兄你的身手这般出色,若非我已经过了习武的年纪,不然,我也会如刘虎一般找你拜师。” “咳咳,你还是好好养养身子吧。”秦少游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东梁兄,这次因为我,害你收到牵连,我实在过意不去。你若是......” “行了,这些话就不用说了,当日我答应你帮你找寻叶琴儿下落,那自然会全力相助。虽说醉红楼之行让你找到了叶琴儿,可是却还是有着后顾之忧。所以嘛,我就牺牲一下,把你抹去了这后顾之忧。以我举人的身份,加上这一身的伤,总该能好好治治那帮人了吧。往后,只怕他们再也翻不了身了。” “可你这番是在太过冒险了,稍有不慎,你这条命就交代在哪里了。” “事出突然,来不及细细考较太多。不过,眼下不是挺好的吗,有惊无险……” “东梁兄,这样的事,莫要有下回了。” “嗯,我也不想在经历一回了。”林子桓心有余悸,可不多时,却又满脸坏笑的说道:“关于刘虎拜师的事情,你如何考较的?” “我也没想清楚,兴许只是那孩子一时脑热,隔了几天就忘了这事儿了。” “是嘛……我倒觉得刘虎那孩子不会轻易放弃的,只怕接下来有的是你受的了……”林子桓若有所思的说道:“不过也没什么不好,倒是为我这无聊的养病日子添些乐趣。” 第二百四十二章 有志者事竟成(上) 秦少游是真的想掐死林子桓了,这个家伙就是一个乌鸦嘴,而且还是最灵验的那种。 林子桓醒来的那天说什么刘虎对于拜师这件事情不会轻言放弃,秦少游接下来有的是够他受的了。还说什么他林子桓必然有番好戏可以看看。 一开始秦少游觉得林子桓不过是随便说说罢了,可没想到,林子桓的这个随便说说竟然成真了。接下来的这些天里,刘虎一天至少会在自己面前出现两次,每次一见到自己就跪倒在地,高呼“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弄得秦少游满脸都是特写的尴尬。刘虎无处不在的存在感,让秦少游在屋外没走出的一步,都得小心翼翼,仔细探查,就怕冷不防的刘虎从某个角落窜了出来,在上演一处跪地拜师求艺的一幕。虽然,这一幕让秦少游心中微微有些小得意,但是,更多的却是惊吓后的手足无措。 不过,秦少游也算是见识到了刘虎那百折不挠的性子。这都多少天过去了,林子桓身上的创伤都开始结痂了,春儿都已经能下床乱跑了,娟儿虽然仍有些行动不便,但是在他人的搀扶下,还是能走上一段路。这么多天过去了,秦少游或暗示,或直言的拒绝了刘虎多少回了,可刘虎呢,却还是没有半分想要放弃的念头,第一天被拒绝的他,第二天又会突然出现在秦少游的面前。搞得秦少游不堪其扰。 对待刘虎,秦少游是打不得,骂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刘虎在自己面前不断上演着拜师求艺的一幕。而这一幕,每回被林子桓看到后,在林子桓的脸上总会浮现出一副贱贱的笑容,看得秦少游很是不自在。 秦少游是真的不知道该拿刘虎如何是好了,也只能任由他每日上演两次拜师戏码,自己也是照例每日拒绝两回。秦少游唯一的希望,就是这场拜师的戏码不要在林子桓的面前上演,不然,看到林子桓脸上贱笑的秦少游真的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艰苦的日子熬了过去,充满阳光与希望的日子终究会再度降临。这些日子对春儿,娟儿,还有庆哥儿来说,就像是新生一般,再是寻常不过的景色也带给他们不一样的感官体验。天是那么的蓝,草是那么的绿,花儿是那么的香,水是那么的清澈,空气是那么的清新,总之,对他们而言,身边的一切,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而这些让人无比喜悦的一切,全都是来自一张看来再是普通不过纸张,一张简单户籍。原本抵押在醉红楼的户籍终于在秦少游三临醉红楼的时候,由何老三亲手恭恭敬敬的将娟儿,春儿,庆哥儿三人的户籍交给了秦少游。并且,何老三当着秦少游与庆哥儿两人的面,将娟儿三人的卖身契撕得稀碎。自此之后,娟儿,春儿,庆哥儿三人于醉红楼,再无任何瓜葛。他们终于可以昂首挺胸的站在阳光下,为自己而活着。 拿到户籍的那一刻,待在家里的娟儿,春儿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抱头痛哭着。已经哭过一轮的庆哥儿也站在一旁摸摸的垂着泪。没有经历过这些的其他人,又怎能理解三人内心的伤痛与此刻的激动呢。一直守在一旁的秦少游一句话都没说,而是轻轻的退出了屋子,不去打扰他们的欢喜与悲伤。 至于以周青为首的那些黑虎帮成员,在救出林子桓的当天,就被穆府护卫们绑缚住,交给随后听闻动静而赶来的不良人与县衙差役们。罪名,非法囚禁殴打举人老爷,私设刑罚。 得知实情的槐刘镇县令范大晨顿时大为震怒,下令全镇抓捕参与迫害林子桓林举人的一干黑虎帮成员。同时,上报金阳府府衙,要求在附近诸镇诸县下发檄文,全力追捕潜逃的黑虎帮首领张钊。而已被抓捕的以周青为首的一干黑虎帮成员,全部被判刺面流放三千里。暂且全都被关在县衙之中,待得秋后,在差役的监管下,开始执行流放。 至此,惊动槐刘镇的举人被掠事件总算是落下了帷幕。少了饭后谈资的槐刘镇百姓们的日子,也恢复到往昔那般,平静祥和。 林子桓到底身子骨健壮,在家休养了数日后,伤口尚未完全痊愈之际,便在得到孙老大夫的首肯后,重返槐刘书塾教导孩子们进学。虽然大家都劝他借此机会,在家好好休养一番再去书塾,但是,林子桓却以一句“书塾授课便是最好的休养”堵住了众人的嘴。拿他没辙的众人,只能任由他顺着性子来。只是暗中吩咐柳宁与穆天赐好生看着林子桓,莫要让他太过操劳。对此柳宁等人自然是满口应答,待在书塾的时候,也时常关注着林子桓的动向,想对待瓷娃娃一般的看待林子桓。 平淡的光景,如此过去了数日。直到刘虎身上发生的一件小事,让这平淡的有些枯燥的生活重新变得有些乐趣。 事情很简单,用刘虎的话来说,那就是秦少游被刘虎诚意所打动,决定给刘虎一个机会,只要刘虎完成两项任务,那么秦少游便会将刘虎收入门下。 但事实上呢,却是秦少游不堪其扰,终于下达了最后通牒,交给刘虎连个任务,单凡其中任一任务不能完成,那么就拜师之事休要再谈。如果刘虎成功完成两件任务,秦少游则会将刘虎收入门下,教导一些寻常武艺。 秦少游此话一出,顿时让刘虎喜出望外,经过自己不懈的努力,秦世叔终于正视了自己,给了自己这次机会,只要把握住,那么自己也就能顺利走上武之一道。 只不过,在刘虎领取秦少游布置的两个任务之前,还有一个前提需要刘虎去达成。这个前提很简单,就是要刘虎获得刘金福的准许。只有刘金福准许刘虎跟随秦少游习武,刘虎才能从开始自己的考验。对于秦少游的两个任务,虽然暂时还不知道这两个任务究竟是什么,但是刘虎倒不是很担心。他相信自己能够完成这两项任务。只不过,要提前获得自家老爹的首肯,这倒是让刘虎很是为难。他不确定自家老爹是否真的会答应。万一老爹不答应,那么一切都成空谈。 会答应吗?自家老爹的脾气,刘虎自然多少也是知道些的,心情好的时候,不论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请求,大多都会答应,可要是心情不好了,就连喝口水都能被叨叨半天。刘虎长叹一声,自己亲自出马却是胜算不大,而且还有太多不确定性,看样子,只能是请外援了。 刘虎将眼光投向柳宁,其他人的话,刘金福可能不会采纳,但是对于柳宁提出的一些问题,即便刘金福最终仍旧不会采纳,但是也会慎重的考虑一番。毕竟,刘家能从镇上一个二流商贾一跃成为槐刘镇上首屈一指的大商家,其中柳宁起到的助益实在是太大太大了。只要柳宁帮刘虎在刘金福的面前说上几句好话,那么获得刘金福准许的可能性将直上两个台阶。 想到这里,刘虎再也坐不住了,神秘兮兮的凑到柳宁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阿宁,帮我个忙,晚上陪我回趟家。” “干嘛?好端端的去你家做什么?” “嗯......有那么一两件事想让你出个面做个见证,放心,花不了多少功夫。” “哦,那行。你让你家小厮去趟我家,告诉我娘,今天我晚点回去。” “好。”刘虎蹑手蹑脚的走开了,表情很是得意,仿佛奸计得逞一般。此时的他,对晚上的摊牌,再也不感到慌张了,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第二百四十三章 有志者事竟成(中) 往日,刘金福还是比较嫌弃自己这副肥胖的身子的,走上几步路就累的不行。但是今天却没有丝毫的嫌弃,因为刘金福得知一个好消息后,顿时让他一蹦三丈高,走起路来身子十分轻便。同时,今天的他也没什么心思去做生意了,只想陪在自己的小妾身边,好好怜惜她。 让刘金福如此高兴的原因很简单,多年的辛勤耕耘,终于,今早大夫前来为小妾检查身体后告诉了刘金福,他即将拥有第二个孩子。这个消息一传出,让苦于子嗣单薄的刘金福如何不欣喜若狂。一向有些吝啬的他大喜之下,重赏了刘宅上下大小数十个管事,丫鬟,小厮。重赏之下,阖府上下尽皆沉浸在一片欢腾之中。 刘金福小妾被查出有喜的事情,还是在刘虎去了书塾后才发生的,所以,刘虎一开始并不知情,直到下午书塾放学后,拉着柳宁一道回了家后,刘虎才从家中小厮的嘴里得知了消息。得知这消息对的刘虎表现得比刘金福更为开心,想想也算是正常,刘虎固然为自己即将拥有一个弟弟妹妹而感到高兴,同时,也为刘金福得好心情能极大的提高自己的成功率而更为兴奋。得知消息的刘虎二话不说,直接拉着柳宁就跑向后院,找刘金福去了。 刘虎兴冲冲的跑进屋子,手脚动作太大,不慎将屋子里用来装饰的一个看起来很是精致的瓷瓶打碎了。若是往常,目睹这一幕的刘金福定然要狠狠的斥责刘虎一顿,但是,今天的刘金福一点想要动气的念头都没有。只是笑了笑,摆了摆手,示意儿子不用为之介怀。虽然已经高兴了一整天了,但是刘金福的情绪依旧没有缓和下来。家中生意红火,自己又即将再添子嗣,长子身子健壮,刘金福的人生中再也没有比现在更为舒坦的时候了,一天下来,脸上的笑容就不曾落下。 柳宁笑着向刘金福道过喜后,便随着刘虎坐了下来,静静的看着神色激动的刘金福与刘虎,柳宁可没忘记今日陪刘虎回家的目的为何。 原本对自己不慎打碎深得自家老爹喜爱的瓷器而惴惴不安的刘虎,见刘金福对自己的毛躁没有半点气,不由得又兴奋起来,嬉皮笑脸的对刘金福说道:“爹,听家中小厮说,萍姨有身孕了??” 刘金福捻着下巴处那一撮短小的胡须,笑道:“不错,你萍姨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小子,你就高兴吧,明年这个时候,你就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 刘虎哈哈一笑,上前抓住刘金福的手,兴奋道:“老爹,我老高兴了。哎呀,不容易啊,等了这么多年,总算是能有个弟弟妹妹了。” “好儿子,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老爹就知道,将来你一定会好好疼爱你的弟弟妹妹的。” “那是当然啊,毕竟那可是我的亲弟弟,亲妹妹啊。”刘虎满脸谄笑的说道:“对了,老爹,儿子再告诉您一件更让您高兴的事情。怎么样?” “哦?还有什么事情能让老爹更高兴?” “秦少游,秦世叔,您知道吧。秦世叔答应要收儿子为徒了,教导儿子武艺。只要老爹您答应儿子能拜秦世叔为徒,那么,儿子将来也就能像秦世叔那般身手了得,保护您和母亲,萍姨,还有弟弟,妹妹。怎么样,这个消息让您很高兴吧。” 刘金福半天没有一点反应,紧接着,随着一阵清脆的声音响起,原来是刘金福手上的茶杯掉到了地上。乍闻刘虎要拜师学武的消息后,此刻刘金福的表情动作甚是讶异,脸上的笑容还未消去,还保持着咧嘴微笑的模样,但嘴角竟有一丝晶莹的口涎留下,一双小眼睛冒着精光,却瞪得老大,仔细看的话,眼珠像是要蹦出眼眶。原先握着茶杯的手开始止不住的抖动着,像是受到巨大惊动的模样。 刘虎与柳宁被刘金福这副模样给吓到了,正准备问询一下情况时,刘金福却一把甩开刘虎的手,快步走出屋子,跪倒在廊道上,伸出双手,仰天高呼道:“老天爷,老天呀啊,您可终于开眼了啊,不但再赐给我一个子嗣,就连这个让我操碎了心的大儿子都不再荒唐,而是想着学个本事。啊,老天爷啊,我,我,我真是太开心了。”说完,刘金福蹭的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高声喊道:“三子,三子,人在哪儿啊?你快些过来。” 不一会儿,一个管事模样的男子快步走了过来,说道:“老爷,您有什么吩咐。” “去,快去准备一下,隆重点,我要拜谢老天爷,拜谢祖先,我刘家祖坟冒烟,儿子总算是开窍了。” 唤作三子的管事闻言,顿时长啸一声,掩面泣道:“恭,恭喜老爷,双,双喜临门啊。小人这就去准备......” 柳宁与刘虎目瞪口呆的看着刘金福这番操作,他们俩谁都没想到得知刘虎欲拜师习武的消息后刘金福竟然会是这番表现,是在是太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刘虎不由得吞了一口唾沫,喃喃自语道:“这,这还是我爹吗?” 这样的疑问,同样出现在柳宁的脑海中。刘金福刚刚的表现,与柳宁印象中的那个刘金福形象完全吻合不上。两者之间形象相差的也太多了。 就在柳宁与刘虎目瞪口呆,尚未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之时,刘金福快步折返屋中,走到儿子面前,紧紧握住儿子的双手,老泪纵横,哽咽无言。这一幕,看得刘虎慌乱不已,含糊不清的说道:“老,老爹,您,您怎么了?我,我……” 刘金福费了好大的气力,终于控制住了自己激动的心情。松开握住儿子的手,抹去了眼角的泪水,带着欣慰的笑容,拍了拍儿子厚重的肩膀,道:“好儿子,你终于长大了,好,很好,老爹很是欣慰,我刘家先祖泉下有知,也能安息了。” “老爹,您,您不反对我习武?” “反对?什么要反对?不论你是学文还是习武,只要是你自己主动愿意做得到,老爹都赞成。只要你定下心思去学,不管学成没学成,学好没学好,老爹都不那么在意。对老爹而言,只要你有这份心思就足够了。” “老爹......您放心,儿子一定好好学习武艺。” “哈哈哈哈,好,好,只要你不再继续窝在家里像那只旺财那样没心没肺的混日子,那就足够了......” “嗯!”刘虎用力的点了点头,可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蹙着眉头叹了声:“咦......”回头看向柳宁,才发现柳宁早已经笑得前仰后合。 第二百四十四章 有志者事竟成(下) 今日是书塾休沐的日子,是书塾学生们整个月下来为数不多的能够让他们好好放松的日子。绝大多数的孩子都会选择在书塾休沐的日子里,窝在床上,好好的睡个懒觉。 若是在往常,刘虎也会与其他学生一样,慵懒的躺在家中舒适的床榻上,透过床边的窗户,看着屋外天空上的云舒云卷。恣意的享受着美好愉悦的一天。 可是今日却不同往昔,刘虎没有窝在床上睡懒觉,而是早早的便从床上爬了起来。简单的洗漱,收拾了一下,随意的吃点了东西,就坐上牛车,出发前往秦少游居住的地方。今日有两场测试等待着刘虎,而这两场测试决定着刘虎是否能够顺利的拜入秦少游的门下,成为秦少游的弟子,学习秦少游那一身高超的武艺。可以说,今日对刘虎而言是个决定他将来出路的一个最重要的日子。所以,不愿意浪费这个机会的刘虎,早早的就出了门。 刘虎到达秦少游家的时候,秦少游早就已经起来了,正在院子里做着晨练,活动着筋骨。看到刘虎来了,心中暗暗的点了点头,且不论今日两轮测试刘虎的成绩如何,但仅凭刘虎这认真对待的精神,倒是颇有可取之处。 “师傅,徒儿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接受您的测试。”刘虎快步上前,对着秦少游恭敬的抱拳施礼。 “先不急,等你林世叔起来后,再开始测试。”秦少游收了功,舒出一口浊气,淡淡说道。 “是。”刘虎神色异常恭敬,完全不似往常那般自在随意,跟在秦少游身后进了前厅。一边等待着测试的开始,一边调整着自己的情绪,努力让自己既是紧张又有些亢奋的心情平复下来。 不多时,柳宁与穆天赐两人前后赶来,他俩都知道今日对刘虎而言有着什么样的意义,在今天这个日子里,不论最终的测试结果如何,两人都想陪在刘虎的身边,共尝成功带来的喜悦,共担失败携来的失意。两人进了厅堂后,向秦少游见过礼后,皆都不再多言,而是站在刘虎的身侧,陪伴着自己的兄弟。 约莫又过了半刻钟,林子桓才出现在几人的面前,柳宁,刘虎与穆天赐向林子桓见过礼后,待他与秦少游两人用完早膳后,一行人方才出了门,乘着牛车,到了槐刘镇镇东大门处。 几人下了车,秦少游走到刘虎的面前,轻声的说道:“刘虎,可做好接受测试的准备?” 刘虎郑重的点了点头,沉声说道:“徒儿以做好准备,请师父吩咐。” 秦少游往镇内方向看了一眼,说道:“第一项测试很简单,从镇东门出发,沿着城墙外沿,跑步去镇西门,抵达西门后,在原路返回这里便可,用时不能超过两个时辰。你可听清?” 虽说槐刘镇不大,但是从东门到西门的直线距离少说也有十五里,若是沿着城墙来跑的话,一来一回少说也要四十里。跑完四十里用时两个时辰,就算是寻常成年人都不一定能完成,更何况像刘虎这样有些肥胖的小少年。要知道寻常成年人一个时辰能跑完二十里就已经算是难得,再算上期间体力的消耗,这个测试对刘虎而言,无疑是一道难关,而且还是极为艰难的那种。 刘虎体型较之寻常同龄人要胖上许多,跑步这样的运动,一直是刘虎心中难以克服的一道坎。如果可以的话,刘虎是绝对不会去尝试跑步,跑步带来的痛苦感,让刘虎深为恐惧。可是,眼下这让他头疼不已的跑步却成了他拜师道路上的第一道关卡,让坚定决心拜师的他避之不能。刘虎狠了狠心,咬了咬牙,一跺脚,褪去外裳,交给一旁的柳宁后,对秦少游说道:“徒儿这就出发。”说完,迈出坚定的步子,沿着城墙跑了起来。 柳宁与穆天赐对视一眼,轻叹一口气,转身坐上牛车,尾随着刘虎踏上了征程。待刘虎与牛车的身影消失在秦少游与林子桓的眼前时,林子桓上前走到秦少游的身边,笑了笑,说道:“宜安,这道测试对刘虎而言是不是太难了些?即便是是像我们这样的成年人,都不能在两个时辰内完成这一来一回。” 秦少游淡淡道:“我本就没指望刘虎能在规定时间里完成这项测试,而且,我本意也不是想看他是否有超人一等的体质。我想看的,无非是他能坚持多久,习武之道最需坚持。若他连这段路都不能坚持下来,那么习武并不适合他。我不想浪费他的时间来做些无用功。” “你啊,何必如此呢?收下这个弟子,随意教导一下不也可以吗?” “我的弟子,不论记名还是亲传,断然不能看他碌碌无为。若是不能达到我的要求,这个弟子不收也罢。”说罢,秦少游一个箭步,朝着刘虎跑步的方向追了过去。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着,刘虎一步一步费力的艰难的往前走着。是的,走着。气喘吁吁的他,再也不剩什么力气来奔跑,每一口的呼吸,肺部都是火辣辣的疼,双腿如灌铅一般沉重,都还不能抬起,又重重的落了下去。 豆大的汗滴顺着脸颊如潺潺小溪一般不断的滴落在地上,束着的发丝已经散乱紧贴着皮肤,整个人看起来很是狼狈。可饶是狼狈不堪,饶是疲惫不堪,饶是痛苦万分,刘虎却还依旧坚定的往前走着。此刻刘虎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在往前多走几步。刘虎不断的对自己说,没有才能到自己如果连这点坚持都没有了,那还有什么脸面站在柳宁与穆天赐的面前。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缓慢却坚定的往前走着。意识被疲惫一点点的吞没,强撑着坚持的继续走下去的只有深埋在刘虎心中那份执着与坚定。 尾随刘虎前行的牛车上,穆天赐与柳宁神色紧张的望着刘虎,他们不止一次的想去拉住刘虎,却都被秦少游阻拦住。只能坐在车厢里干瞪眼。 秦少游的速度很快,在刘虎开始奔跑后没多久,就追上了载着柳宁与穆天赐的牛车。秦少游跳上牛车,坐在车厢外,旁观着跑步前行中的刘虎。刘虎的表情,举动悉数映入秦少游的眼中,秦少游看到已经快到奔溃边缘的刘虎依旧咬牙坚持着,虽然有些心疼,但对刘虎的这份毅力还是很满意的。至于测试的结果,已经不重要了,即便刘虎不能跑完全程,但现在已经足够了,在跑下去就将真的伤到身子了。 叫停住牛车,跳下牛车的秦少游走到刘虎的身后,轻轻的在刘虎的后脖颈处敲击了一下,疲惫不堪的刘虎便昏倒了下来。秦少游伸手揽住刘虎的肩膀,将他送进牛车,随后,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瓷瓶,从中倒出一刻红色的药丸,送入刘虎口中,助他吞下药丸后,在刘虎周身上下几处穴位上拍了几掌。做完这一切后,秦少游对着柳宁与穆天赐说道:“第一项测试就此作罢,刘虎这个弟子,我收了,但是,你们两人先不要告诉他,等他醒后,将带到万通茶馆来,第二项测试在那里进行。”说完后,不等柳宁与穆天赐说些什么,打开车厢几个闪身后就消失在柳宁穆天赐的视线之中。 穆天赐与柳宁面面相觑,他们想不通,既然秦少游已经决定收下刘虎了,为何还要继续第二项测试。不过现在秦少游人已经走远了,想要追问什么已是不能,只能带着昏迷着的刘虎,出发前往万通茶馆。 第二百四十五章 得偿所愿 刘虎做了一个梦,一个很美好很幸福的梦。梦中的他得以拜入秦少游门下,跟着秦少游学习武艺,历经多年风霜雨雪后,终武艺大成,成为一代江湖宗师,受万人敬仰。与官场新锐柳宁和商贾大家穆天赐一起,成为大楚朝野民间冉冉升起的三颗明星之一,在千百年后,被后人奉为槐刘镇史上第一人。 多么美好的梦,承载了刘虎对将来的无限向往,也成为刘虎为之坚持努力的目标。 大抵是梦境太过美妙,因疲倦而昏睡不起的刘虎不由得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目睹整个过程,守在一旁照料刘虎的穆天赐叹道:“虎子又何必这般作为呢,虽说如今秦世叔收下了虎子这个弟子,可尚未入他门下就要经历这般辛苦,一旦入他门下,又还会有多少辛苦等着虎子啊,虎子能受的了吗?” 柳宁手执一把小折扇,边轻轻的为刘虎扇风,边轻声叹道:“我虽然对习武一事知之甚少,可多少也算是见过些,这本身就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相较而言,跑步已经算是最为简单的了。可即便如此,我们又能则样呢?虎子往日对诸事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唯独这次,是我见过的最为坚持的一次。自虎子第一次拜师秦世叔到如今,已经过去了多少天了,期间,他可曾有过放弃?虎子自己都没有放弃,那我们能做的,唯有替他加油鼓气了。” “我不是不知道这些,只是觉得,虎子这样是在太辛苦了。” “人生啊,从来就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也正是因为有这些艰难辛苦,才更加觉得风雨后的彩虹分外美丽。不是吗?” “可能吧,算了,不说这个了。一会儿到了茶馆,找个地方让虎子多休息一下,第二项测试晚点应该没事吧。” “嗯,一会儿我让章叔收拾间屋子出来,让虎子多睡会儿,秦世叔若是问询的话,我来跟他说。” “嗯,好,那一会儿我去找孙老大夫过来,让他给虎子瞧瞧,刚刚那番奔跑,我有些担心会伤了虎子的身子。” 牛车“咿呀”驶到万通茶馆门口,两个茶馆伙计手忙脚乱的将刘虎搬入后院。穆天赐去医馆请孙老大夫,柳宁则陪在刘虎身边。闲暇无事的林子桓,秦少游则是坐在前厅品茶听书。忙乱的生活重又回归到悠闲平静之中。每个人都在做着自己的事,过着自己的生活,但是不约而同的,他们都把目光关注在尚在昏睡之中的刘虎身上。 刘虎这一觉睡得很长,直至太阳西下,刘虎才从睡梦中苏醒了过来。刘虎揉了揉沉重的眼皮,茫然的看着坐在床边的柳宁与穆天赐,说道:“这是哪里?我怎么在这里?” 见刘虎苏醒了过来,柳宁与穆天赐都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忙道:“虎子,怎么样?身子有不舒服的地方吗?放心吧,这里是万通茶馆。” “哦。”刘虎微微点了点头,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急忙的从床上爬了起来,说道:“现在什么时辰了?完蛋了,我还没跑完。”说完就要往屋外跑去,可是先前的那场测试,终究花去了刘虎太多的气力,即便已经休息了很久,可双腿却还是酸胀异常,走了没两步,刘虎体力不支,双腿一软,一屁股坐了下来。 穆天赐上前,将刘虎搀扶起来,说道:“第一场测试结束了,是秦世叔让我们把你带回来的。虎子,你先好好休息。测试的事情稍后再说。” 刘虎一把抓住穆天赐的手,问道:“秦世叔是不是觉得我和差劲?连测试都没完成的我是不是不能拜入他门下了?” 柳宁与穆天赐一道,将刘虎按在一旁的桌子上,轻声安慰道:“没事的,第一项测试你虽然没完成,可是秦世叔说了还要再看看你的第二次测试结果。虎子,放心吧,你还有机会。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一下,休息好了,再去完成第二次测试。” “当真?”刘虎满腹狐疑的问道:“阿宁,你不是在安慰我吧?” “当然是真的,不相信的话,一会儿你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秦世叔与林世叔就在前厅喝茶呢。” “那就好,还有机会就好。”刘虎这才安下心来,稍稍休息了一会儿后,刘虎便站了起来,准备往屋外走去。边走边说道:“我还是没什么心思休息,还是先去完成第二项测试好了。” “虎子,你身子吃得消吗?” “嗯,没事的,你们俩放心吧。” 已是黄昏,万通茶馆里已经没有什么客人了,前厅了除了几个正在收拾的伙计与算账的章楠之外,也就只有秦少游与林子桓两人还坐在前厅的角落里,边望着夕阳西下的美景,边享用着茶点。当刘虎在柳宁与穆天赐的搀扶下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秦少游轻声问道:“无碍了?可以开始第二项测试了?” 刘虎坚定的点了点头,说道:“请师父吩咐,第一项测试徒儿没能完成,第二项测试无论如何都会完成它。” 秦少游深深的看了一眼刘虎,说道:“因为第一项测试,现在的你没什么体力,我也就不为难你什么,第二项测试很简单,我在茶馆主楼楼顶西北屋檐边角处藏了件东西,你去取来给我,就算是完成了这项测试,不过,不许借助他人的帮助,你可明白?” 刘虎应了一声后,转身就上了楼。待刘虎上了楼之后,林子桓方才笑道:“你这人啊,真是会折腾,六丈高的地方藏个盒子,让刘虎这孩子去取,就不怕出事吗?” “放心吧,那处地方虽然高,但是还是有落脚的地方,小心一些也就是了。” “你还说呢,能落脚的地方也就只是楼边的栏杆而已。宜安兄,不是我说你,既然你都愿意收刘虎为徒了,又何必再让他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呢?” “第一项测试,我考验的是刘虎的毅力与坚持,这第二项测试,则是考验他的勇气。东梁兄,你也知道,我们这些江湖中人再与人厮杀之中,却不能缺少的就是那股勇气,缺少了勇气,即便你武艺高超又如何。还不是只能任人宰割?若刘虎连直面生死的勇气都没有,我也无须将他收为亲传弟子。收做记名弟子,随意教些拳脚功夫便可。” 再林子桓与秦少游说话的时候,刘虎来到了秦少游所说的那处藏匿物什的屋檐边角处。东西很好找,一眼就看到了挂在檐角处的那个狭小的盒子。只是想要取到它,就得刘虎站再边沿的栏杆上,踮起脚尖,解开束缚着盒子的绳子。说起来,很简单,可是,要知道栏杆外便是街道,再无任何可以凭靠的地方,稍不留神便会摔了下去。从六丈高的地方摔下去即便不死,残废却是跑不掉了。 仅仅只是看看,便觉得危险万分,柳宁与穆天赐一个劲的劝说刘虎不要去爬上栏杆。因为他们都知道秦少游已经收了刘虎为徒弟了。可是,刘虎不知道啊,秦少游也勒令柳宁与穆天赐不许告诉刘虎,所以,任凭柳宁与穆天赐如何劝说,刘虎始终不为所动,深吸一口气,坚持着爬上栏杆。下方的柳宁与穆天赐急得直跳脚,可是却又不敢大声说什么,唯恐惊动了刘虎,让他不留神,摔了下去。 刘虎一点点的挪动着,缓慢却又接近檐角。刘虎强逼着自己不往楼下看去,身处危险边沿的他知道,一旦自己看了一眼楼下深邃昏暗的街道,那么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便会全部消失不见,届时,只怕自己真的会摔了下去。 一点一点的靠近,慢慢的向前伸出了手,终于手指触碰到了系住盒子的绳子。缓缓的解开绳子,将盒子紧紧握在手中。拿到盒子的刘虎不由得长出一口气,总算是完成一大半了,接下来只要将盒子交给秦少游就可以了。 下方的柳宁与穆天赐紧张的大气不敢喘一口,好不容易见刘虎抓住了盒子,准备折返之时,以为总算事熬过去了,可偏偏这时异变突生,原来,刘虎是在太紧张了,加之之前的跑步花去了刘虎太多的精力,双腿分外酸胀,不受控制的抽动了一下。若是在平地上,即便抽搐了都算不得什么大事,可现在呢,现在可是在站在狭窄的栏杆上啊,是可以抽动,抽搐的时候吗? 这下,刘虎再也站立不稳,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后仰倒,眼看着就要摔出楼中,柳宁吓得惊呼一声,飞速上前,死命的抓住刘虎的衣袖。穆天赐被吓得下意识的闭上了眼,可随即又睁开来,整个人如柳宁一般冲了出去,与柳宁一道,紧紧的抓住了刘虎,心里想着绝不能让他摔了下去。 所幸的是,两人并未坚持太久,刘虎就被秦少游提着衣衫,拽了上来。柳宁与穆天赐这才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气。刚刚的一幕,是在太惊险了。 生死边沿走一遭,让刘虎废了好长的时间才缓了过来。秦少游看了一眼惊魂未定的刘虎,没有说什么,转身就下了楼。下楼时,遇到了晚了一步的林子桓。林子桓看着秦少游脸上的微笑,不由得摇了摇头,心中叹道:这家伙,收个徒弟可真是麻烦。 林子桓看了看楼上瘫坐在地上,依旧惊魂未定的三人,笑道:”恭喜你,刘虎,此刻起,你就是秦宜安的亲传弟子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张钊的愤恨 刘虎整个人还处在混沌之中,一边是大难不死的心有余悸,一边是得偿所愿的欣喜若狂。两种不一的情绪交汇,搅得心境复杂的刘虎变得呆滞异常,愣愣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而穆天赐看到那副模样的刘虎,顿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也顾不上此时的刘虎疲惫与否,对着刘虎的背脊就是一顿暴捶。穆天赐边捶边怒道:“虎子,你大爷的,吓死老子了,怎么什么事儿你都敢玩儿,还怎么劝你都不停,是不是把老子吓死了你才开心啊?老子真是遇人不淑,怎么就摊上你这个兄弟!” 若是平时,若是刘虎被穆天赐这般责骂,定然会跳脚与穆天赐好好辩驳一番,可是,现在的刘虎却根本没有搭理穆天赐的这番话,只是坐在椅子上,神情呆滞。偶尔朝着柳宁的方向咧嘴傻笑。 柳宁被刘虎的这副模样弄得又是觉着生气又是觉得滑稽,他上前拉住依旧捶打着刘虎的穆天赐,说道:“算了,天赐,别和虎子计较了,你看虎子现在这个样子,你说的话,他能听进去倒有鬼了。” “阿宁,你说,我怎么就遇到虎子这个极品,我究竟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我这辈子就没这么担心过一个人。他大爷的,真是气死我了。” “算了,忍忍吧。等他回过神后,你再好好说说他。” “我就没见过这么作死的人,为了学个武艺,连命都不要了。”穆天赐看看左右没有其他人,又说道:“秦世叔也是的,不就是收个徒弟嘛,至于要弄这种玩命的测试。要是我的话,说什么也不找到当师傅。哪怕秦世叔武艺冠绝天下。” “人各有志,我们毕竟不是虎子,不能去太过干涉他的选择。我们能做的,只有在背后支持着他。” 穆天赐仍是愤愤不平,对刘虎满腹的怨气怒气无处发泄的他只能狠狠的抄起茶盏,狠狠的摔在地上。今日的所见所闻,只怕是久久都不能平静下来了。 今夜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下来的,除了柳宁,刘虎,穆天赐之外,还有一人。那人便是黑虎帮大首领张钊。这些日子,张钊过的很是屈辱难受。自从那日秦少游孤身一人闯进张钊宅邸后,得知宅中一帮黑虎帮打手全都不是秦少游对手后,深谙明哲保身之道的张钊只能选择躲了起来。躲入哪间最为隐蔽的密室之中。 张钊躲在密室里整整三日,如同下水道中的老鼠一般,透过密室中的暗孔观察者宅中的一切动静。秦少游之后是穆府护卫的搜寻,穆府护卫离开后,又是县衙差役与不良人的查抄,看护。随着手下一名名打手被差役捆绑着送去县衙,深藏在家中的上百两黄金,上前两白银,三箱珠宝,还有那厚厚一摞面值不等的银票被差役们搜刮带走。张钊的心头被划出了一道道伤疤,汩汩的流下鲜血。打手们也就算了,抓了也就抓了,这年头,只要张钊愿意,轻易的就能招来一帮子打手。真正让张昭心痛的,是那些被搜刮带走的金银珠宝。整整数万贯啊,是张钊拼杀多年才积攒下来的积蓄。下半辈子就指望靠这些金银珠宝来安享晚年,可如今呢,全都没了,全都被充公了。而且,没有这些财宝的他,又如何笼络帮中那些亡命之徒呢。帮中本就不太安稳,暗潮涌动。何老三对自己屁股下的这个位置虎视眈眈,原本张钊还能凭借手下一帮出色的打手以及这价值数万贯金银珠宝来与何老三斗上一斗。可现在,张钊的手中所剩下的底牌真的不多了,能不能顺利的斗倒何老三,张钊是真的没有太大的底气了。 县衙的差役整整在张钊的宅邸里搜查了三日,将宅邸搜刮的干干净净后,放下锁门离开。张钊耐着性子又等了半日,放下走出密室,重新走入阳光之下。 张钊人虽然在阳光之下,可宅邸却已经不负往日光景。宅邸中光溜溜的一片,院子里种的一些花草也悉数被毁。整间宅子看上去有种别样的荒凉。 看着宅中这番景象,张钊内心除了愤恨外便是想着要报仇。秦少游,林子桓,穆府,这些个给自己带来耻辱的人,张钊暗暗发誓,自己一个都不会放过。 偷偷的出了宅子没多久,从镇上传来的消息,却让张钊不得不暂且按耐下报仇的心思,带算暂且偷偷的潜出镇子。张钊怎么都没想到,那个被周青抓来的人竟然会是一名举人。 举人被贼人殴打,被贼人施以刑罚的事情,在张钊的印象中从未听说过。在大楚建国百年岁月里也是寥寥无几。举人的地位何其高,那是张钊这样的人能惹得起的。同时张钊也算是明白为何县衙会查抄自己的宅邸。 看着镇上大肆搜捕黑虎帮成员,让张钊了然一件事,那就是槐刘镇暂时是不能待下去了,为自保,只能逃脱出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自己逃出去了,那就还有东山再起的希望。 眼下县衙差役搜捕的严,仅靠张钊自己一人,很难顺利逃脱。倒不是张钊没有逃脱的手段,只是眼下在自己的身后还有何老三虎视眈眈,但凡被何老三从背后捅了刀子,那么张钊别说想逃出去了,就连性命都可能不保。无奈之下,张钊只能找到张显。张显虽然不想被牵连,但看在张钊是自己兄弟,而且往年又送给自己那么多银子的份上,张显还是给了张钊一些银子,暗中将张钊送出了镇子。 张钊出了镇子,重新寻了处隐蔽的地方。给手下李老狗发出了信号,等待着收到信号的李老狗带人与自己会和。只要一切顺利,那么张钊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毕竟,李老狗带出去的那些人都是帮中的精干,各个都是能打能杀的猛汉。李老狗这人虽然不如周青那般深得己心,但与何老三素有恩怨的他也绝不会被何老三收买。况且,眼下也只有将希望寄托在李老狗身上了,帮中另一个手下崔唤。对于这人,张钊不敢将希望放在他的身上,崔唤这人心思复杂,为人见利忘义,若是寻常,靠着那些金银珠宝还有一众打手,崔唤倒也不敢生出什么异样的心思,但是如今,张钊落了难,崔唤这人便不能相信。 张钊躲在那处隐蔽的场所,半刻不敢出门,一切行事只能小心谨慎,躲在暗处进行。可越是这样,张钊心中对秦少游,林子桓,穆府的仇恨便越是浓烈。 日子过的艰难屈辱,唯一能让张钊感到舒心的就是李老狗已经接到了信号,得知了消息,正快马加鞭的带人赶回来,不日就将与张钊汇合。 张钊无比期待着与李老狗的汇合,更加期待着手刃仇人的那天。 第二百四十七章 山中破屋 山林中的夜晚,寒意迫人。即便现今已是初夏时节,山中的夜晚却还如同初春时节那般,刺骨的寒意随着拂过山林间的风,直直的灌入衣衫之中。 山林深处,一处简单,破败的屋舍里,一簇篝火冉冉升腾。张钊捂紧了衣衫,靠坐在火堆旁,试图从篝火中汲取些暖意。可却还是感觉寒意逼人。这间屋舍委实太过破败,窗纸早就破烂不堪,墙壁上到处都是破洞,有几处破洞太大,顺着洞口甚至能清晰的看到屋外随风摆动的树木树枝。屋门也早已经损坏,随着穿屋而过的冷风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至于屋顶,瓦片什么的早就脱落了大片,仰起头的话,便可以看清天空中闪亮的星星。 这间破屋是张钊这辈子所住过的最破的,没有之一。如果可以的话,张钊是绝对不会藏进这里的。原本的他躲在镇外那处隐蔽场所好好的,虽说那处场所谈不上有多豪华,但是至少里面有着温暖的被窝,充裕的食物,最重要的一点,那处场所虽然旧了些,但绝不是眼下所在的这间破屋所能比拟的,至少那里可以为自己遮挡风雨,哪像这间破屋,什么都没有不说,就连起码的遮风挡雨都不能。 张钊不愿意住在这里,可是没有办法,那处隐蔽场所已经不再隐蔽,根本无法供自己藏匿。也不知道是那个天杀的贼人,将那处地方的位置告诉给了何老三。张钊落难,一直企图掌控黑虎帮的何老三又怎不会好好把握住这次机会呢?张钊在那里待了不过三日,便发现何老三心腹带着十多个手下赶了过来。张钊当然不会天真的认为何老三派人过来是为了帮助自己脱离苦海,何老三派心腹过来的目的无非是趁病要命罢了。当时张钊手下并没有什么可用之人,单枪匹马的张钊如何是这帮打手的对手,这种情况下,张钊除了逃走,再无其他办法可选。 张钊沿着场所中布置的暗道,废力的逃了出去。他所能去的地方,或者说他认为比较安全的地方,除了山林之中,再无其他。倒不是说张钊在槐刘镇外只有这一处可供他藏身的地方,狡兔尚有三窟,何况是张钊这个谨慎之人呢。槐刘镇外还有两处地方是属于黑虎帮的。只不过,眼下是绝不能去那里,且不论县衙里的人会不会从那些被抓住的打手口中问出那两处的具体位置,单单仅是何老三能找到这处最为隐蔽的地方,那么其他两处又怎么可能会没有他的暗哨呢?张钊若是前往那两处地方,无疑是自投罗网,所以,能供张钊选择的也就只有山林之中了。 至于大哥张显,二哥张茂在镇外的庄园,那是指望不上的。虽然三人关系倒是不错,但张钊毕竟是张家老爷子的私生子,张显,张茂两人从心底还是颇为看不起张钊的。现如今他遭了难,张显和张茂最多给点金银上的帮助,想让他们为张钊提供一个安身之所,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遇此遭遇,张钊的心里如何不愤恨,开始,他的这股子愤恨却不是针对何老三。黑帮中的争斗向来如此。你死我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些都是常态。张钊理解甚至支持何老三的这番作为,想要成为黑虎帮的首领,这点手段,这点残酷无情都没有的话,还像话吗?换做是他张钊站在何老三的位置上,只怕做出的事情还要卑鄙残忍,冷酷无情。正是基于这一点,张钊对何老三并不怨恨。张钊所怨恨的,是哪些将自己逼到这般田地的人。林子桓,秦少游,穆府一干人众。这些人的名字,已经被张钊深深的记在了心中,只要让张钊抓住机会,定然会让他们付出代价,让他们知道,得罪自己的下场。 睡,是睡不着了,身处的这样的环境,稍稍有些困意也会被无情的寒风吹走,而且,现在还是在山林之中,周遭可能会有野兽的踪迹,在无人看守的情况下,这个时候昏昏睡去无疑是自寻死路。张钊只能强逼着自己保持清醒,即便如今的他早已困顿不堪。 屋外时不时传来野狼的嚎叫声,听到这些野狼的嚎叫,反倒让张钊稍稍有些安心。比野兽更恐怖难测的是人心,四周传来的野狼的嚎叫虽然听着瘆人,但从另一个角度也说明至少四周除了张钊自己之外并没有其他人的存在。再说了,只要屋中的篝火不熄,那些屋外不知躲在何处的野狼也不会轻易的进来。 可渐渐的,野狼的嚎叫声越来越小,张钊的心也渐渐的提了上来,他小心翼翼的挪到窗边。透过窗户,张钊看到不远处有着一大片的火光,那些火光是由一只只火把组成的。 有一大群人过来了。这是张钊的第一反应。此刻的张钊不知道屋外不远处走动的那些人究竟是何人,来此处的目的又是为何,出于谨慎,张钊不会轻易的出去查探,眼下他能做的唯有躲起来而已。 早在来到这处破屋之时,张钊所作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屋中角落里挖了一个可供人藏身的土坑,并且,在土坑的周边张钊还提前准备好了不少枯草,树枝。之所以这般做,倒不是因为张钊预料到这里会有其他人出现,之所以这么做,仅仅只是出于谨慎罢了。虽说这处破屋看起来荒废已久,但是既然在山林里会有一间屋子,也就说明了这里曾有过人活动的迹象。万一当初搭建这间屋子的人突然出现了呢?且不论自己会在这间破屋里待上多少时日,为防万一,还是提前准备好一处简单的藏身之所为好。 也正是因为提前做好了准备,所以张钊虽然紧张,但却并不慌张。将自己藏入土坑之中后,由用土坑边上的枯草树枝,将自己整个人都掩盖了起来。 火光越来越近,脚步声也越走越近,张钊的尽力平复着情绪,控制着身体,放缓着呼吸。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太大的动静。终于,屋门被人推开了,一个看不清晰容貌的男子手持着火把走了进来。男子检查了一下已久燃着的篝火,又就着火把的光环视了屋中一圈,看到屋中并没有什么人的男子并没有仔细检查,转身就打算离开。就在这时,屋外有走来一个男子,后来的那个男子站在屋门口问道:“里面可有情况?” 先进破屋的男子恭声回答道:“回首领的话,屋中没有特殊什么情况,篝火燃着,却没有什么的踪影,属下以为屋中之人应该是离开了。” 手持火把先入屋子的男子是谁,张钊并不清楚,可后来的那个,张钊却是很熟悉,仅凭声音,张钊就能辨识出那人是谁。因为那人的嗓音实在是太独特了,整个槐刘镇只有一个人有着这样的嗓音。后来的那个男子正是张钊苦候多日的李老狗。李老狗年轻时在与人争斗中弄伤了喉管,自此,他的嗓音便成了如今这般嘶哑沉闷的样子。 张钊受够了逃命的生涯,见李老狗出现在自己面前,便不再藏匿,推开身上的枯草与树枝,从土坑里站了起来,说道:“老狗,我在这里......” 第二百四十八章 意欲报复 实话而言,张钊确实是没想到会在这山林之中遇到李老狗一行人。不过,这对张昭而言却也算是一个好消息,至少在遇到李老狗之后,张钊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李老狗虽然身手不如周青,但是却要比何老三,崔唤高出不少。只要不是遇到秦少游,寻常打手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有他护卫,张钊的人身安全也就有了保障。 李老狗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张钊,原本他不过是在看到有间屋舍后,例行惯例的检查一遍罢了,虽然他也对这间破屋里的篝火感到怀疑,但却也没想过这篝火会是张昭点燃的。不过,此刻遇到张钊对李老狗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至少免去他再如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李老狗推开站在他面前的那个先入屋子里的手持火把的男子,快步上前几步,单膝跪地,说道:“大哥,原来您在这里,可教兄弟一番好找。” 张钊一边掸去衣衫上沾到的枯草,一边说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我接到大哥您的信号后,就带着手下的兄弟们赶了过去,可是到了那里之后却只看到何老三那家伙手下的一些人。我带人与他们干了一架,抓了个俘虏,问询了一番之后才知道原来您早已经不再那处地方了,所以,我就带着手下人四处寻找您。也是凑巧,才能在这里发现您。” “嗯,你来了就好,对了,身上待了匕首了吗?” “带了,喏,给您。”李老狗从怀中掏出一把样式精致的匕首,交给了张钊后,接着说道:“大哥接下来您有什么打算?何老三这个贱人您打算如何处置?” 张钊把玩着手中的匕首,将匕首从鞘中拔了出来,就着火光仔细的端详着。看了一会儿后,张钊绕过李老狗,走到先入屋子的男子身边,像很是随意的挥舞了一下匕首,接着便看着那个男子痛苦的捂住喉咙,缓缓倒地,鲜血顺着手指缝隙流了出来,在地上映出好大一滩,男子的身子也随着鲜血的不断渗出不住的抽搐着。张钊甩了甩匕首上沾染的血迹,笑道:“不错,这玩意儿不错,我很喜欢。老狗,这东西我便收下了,他日若我寻得一把好的,便还你这份人情。” 李老狗笑了笑,说道:“大哥说笑了,你若是喜欢,拿去便是,谈什么还不还的。” “呵呵,现在情况特殊,手上没有点傍身的,总有些不踏实。但说到底,打打杀杀的日子啊,我算是过够了,早就想着退了下来。只是帮中情况你也是知道的,没有一个可堪大用。何老三能力不错,心术却不正。周青性子不适合,崔唤看重钱财远超黑虎帮,至于桂平侄儿,虽然他各方面都很不错,不过,他毕竟不是帮中人。所以我也不打算将黑虎帮交给他。这些日子里,我思前想后,帮中上下也就只有一你个人可堪大用。虽说你这个人吧,平素有些毛躁,不过,这也无伤大雅,找些性子沉稳的帮衬着你也就是了。待诸事平定下来,回归正途之后,这黑虎帮就交给你了。老狗啊,你可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望啊。” 李老狗大喜过望,忙抱拳说道:“多谢大哥栽培,老狗定不负大哥期望。”两人边说边笑的一同走出了破屋。谁都没有顾及屋中倒在血泊之中微微抽搐的那个男子,仿佛男子本就不存在一般。 “老狗,这次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一切可还顺利?” “大哥放心,老狗出马焉有不顺利的道理。这一批米粮还有铁器全都悉数送到了指定地方。”李老狗拍着胸脯爽朗的笑道:“对了大哥,这次贾先生也随我一道过来了,现在就在大部队之中,您看要不要与他见上一面?” “可是游龙的贾郑道,贾先生?” “对,大哥,就是那个贾先生。” “他来做什么?罢了,毕竟是游龙里的人,将来还是少不了合作,还是见一见的好。”说罢,张钊便随着李老狗走到了人群之中。 不多时,一个中等身型,手执折扇,一袭长衫,年约四十几许的干瘦男子在两名护卫的保护之下走到了张钊的面前。贾郑道笑着对张钊长揖一礼,说道:“张大首领,许久不见,您还是这般健壮不凡啊。” 张钊淡淡笑道:“贾先生客气了,不过我却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见到你。不知贾先生这次到访我黑虎帮是有何指示?” “不敢,不敢。”贾郑道笑着摆了摆手,说道:“指教谈不上,不过是奉命前来罢了。” “哦?游龙有什么指示要给我黑虎帮?” “倒也不是什么指示,只不过是些嘉奖罢了。黑虎帮这么些年确实办事得力,不但从未出现过什么差错,就连送来的货物都是上上之选。对此我游龙很是满意,所以特让我带来白银三千两以示嘉奖!”顿了顿,贾郑道又接着说道:“大首领的事情,我在来的路上已经听说了。不过大首领请放心,您的这些遭遇不会影响到贵帮与我游龙的交易。人生嘛,总有潮起潮落的时候,还请张大首领莫要太过介怀才是。” “呵呵,贾先生说的不错,今年不过流年不利,时运不佳罢了。虽说遇到了些事情,折损了些忍受,但我黑虎帮根基尚在,用不了多久便能恢复如初。” “那是自然。不过,既然我来了,那么便断然见不得张大首领无辜遭此厄运。恰逢我最近读了些书,较有所得,不如让我来替张大首领谋划谋划,收拾一下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权当是我游龙送给张大首领的见面礼如何?” “不知贾先生有何妙计?我又该如何配合?” 贾郑道大笑几声,说道:“山人自有妙计,张大首领只需做好看戏便可,数日之后,定然让那穆府上下颜面尽失,威严扫地,为万人所唾弃。” 张钊叹道:“不愧是游龙,说话做事就是霸气十足。不过穆府毕竟不是寻常人户,游龙就不怕引火烧身吗?” “槐刘有穆府的存在终究还是太过碍事了,即便没有张大首领的这番遭遇,我游龙与那穆府终究还是会有一场较量。既然如此,我游龙何不卖给张大首领一个人情呢?毕竟张大首领可是我游龙最为坚实的盟友啊。” 张钊闻言哈哈哈大笑,道:“即使如此,那我便静静等候贾先生的佳音传来啊。” “好说,一定。哈哈哈哈……” 第二百四十九章 救兵穆文远 穆文远作为穆员外第二子,自出生起,便就是含着金钥匙,注定有着远超常人的优势。无论是祖辈经商积攒下来的家业,还是父辈官场打拼多年而获得的地位与人脉,都是些足够穆文远挥霍一辈子的财富。当寻常百姓还在为生计奔波之时,穆文远就已经是衣食无忧。而当普通人还在为自己的理想努力奋斗之际,穆文远却是躺在舒适的家中,只需要思考如何让自己规避掉穆员外布置的课业以及让自己的日子过得更加悠闲。 穆员外专情得很,终身只有发妻一人,并未纳妾。穆老夫人共育三子,长子穆文通,次子穆文远,三子穆文达。作为穆府嫡二子的穆文远,原本在穆文通身患残疾,行动不便的情况下,他该是穆府最有希望继承族长位置的人选。事实上,在一开始穆员外也确实将穆文远当作接班人来培养。可惜的是,穆文远终究只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任凭穆员外如何绞劲脑汁的费心培养,可穆文远却依旧是那副疲软性子,对继承家业之类的事情完全没有兴趣,满心思的只想着走马斗鸡,呼卢喝雉。这样的表现,让穆员外对穆文远很是头疼,不止一次的训斥过穆文远,可偏偏没回受到训斥后的穆文远依旧我行我素。 不久后,穆文达手上痊愈后,一改原先纨绔性子,这才使穆员外放弃了穆文远继承家业的想法,转而将目光投向穆文达。若是寻常人,在家中的地位一下子从家业继承人败落至寻常家族成员,内心应该很是不甘才是。可穆文远却偏偏不是这个样子。穆文远不但没有丝毫的不快,反而他表现的很是开心。还特地跑去府外酒楼,与一干狐朋狗友大肆庆贺。甚至在酒后还跑去穆文达那里,向穆文达表示出感谢,感谢他帮助自己脱离苦海。 得知此事的穆员外这下对穆文远彻底死了心,彻底将穆文远从家族继承人候选者名单里删除了。而穆文远对此毫不在意,依旧潇洒的过着对他而言是无比舒坦的日子。 不过,在穆府之中,穆文远也不是全然一无是处,至少单以子嗣而言,穆文远冠绝整个穆府。穆文通膝下长子病故之后,只余一子,穆文达膝下只有一子一女。而穆文远不同,生性风流的他除却正妻之外还纳了四房小妾,一共育有三子五女。从为穆府开枝散叶的角度上来说,穆文远算是穆府的功臣。穆员外看在穆文远在为穆府开枝散叶有功的份上,对穆文远平日里的所作所为也就睁一眼闭一眼。 尽管在穆员外的眼中,穆文远这人除了能生养之外,其他方面一无是处,但不能否认的是,穆文远与府中小辈的关系程度上,不是府中其他人所能比拟的。对待小辈门和蔼可亲的他,还是深受以穆天赐为首的一众穆府小辈们的欢喜。当然了,穆文远除了这个优点之外,还有一个值得称道的地方,虽然那算不得什么优点,但若在槐刘镇赌友圈中提起穆文远的名字,恐怕没有一个赌友不会竖起大拇指,叹一声好本事。到底是沉浸其中,钻研了二十年之久,穆文远在赌博一道有着不俗的成就,赌友们都亲切的将穆文远称作槐刘镇赌圣。穆文远本人对此称号也是大为欢喜,同时,他本人也算是嗜赌如命,每日若不能玩上几局穆文远便会浑身不得劲,别说做事了,就连精神都将萎靡不振,整个人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不过,自穆天浩犯事被穆员外开除族籍,发配镇外庄园后,穆文远再去呼卢喝雉的心思便淡了许多。受到穆员外责罚的他被罚闭门思过,加上又担心儿子的境遇,让这个嗜赌如命的人在平日里很难在升起去外面找那帮狐朋狗友一起玩上几把的想法。而是老老实实,安安分分的待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手痒的时候,最多也就是摸一摸骰子,自娱自乐罢了。 不过,今日对穆文远而言却是一个好日子,无他,仅仅只是儿子终于让庄园里的小厮给自己带来了一封信件。在信件之中,穆天浩向穆文远说明了近日来的情况如何,并且坦言让穆文远放心,声称自己已找到办法,不日就能顺利的重返穆府,重回族籍。同时还告诫穆文远要小心穆天泽,穆文通等人。 儿子的来信自然是让穆文远喜出望外,得知儿子进来日子过的还可以的他,顿时松了一口气。心中的忧虑缓释了不少。不过他对儿子所说的要警惕穆天泽,穆文通的说法却持有怀疑态度,虽然穆天浩在信中言之凿凿,不过,穆文远并没有选择相信儿子的话,只是将这番话当作儿子的推脱罪责之言。于是乎,穆文远便决定给儿子回上一封信,尽一尽作为父亲教导儿子该负有的责任。让他不要随意的揣测长辈,诬陷长辈兄弟。 可惜,信还没有写好,穆文远就被一个访客所打断了。前来拜访穆文远的人,是一名唤做阮鹏举的男子。阮鹏举正是穆文远相处要好的几个狐朋狗友之一,两人时常聚在一起赌上几把耍耍乐子。 一进屋,阮鹏举就快步走到穆文远的身边,急急说道:“哎呀。我的穆二老爷啊,这些日子你都到哪儿去了?可让兄弟我一番好找啊。” 见阮鹏举的到来,穆文远只得暂且先将给儿子的回信收了起来,颇为无奈的回答道:“阮兄,你不在聚宝坊耍乐,跑来找我做甚?” “看样子,穆兄你是当真不知道了喽?” “怎么,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近日聚宝坊里来了一个新客,赌艺十分了得,大家都不是他的对手。只是输些银子倒也无所谓,只是再此下去,我等赌友的面子算是被抹了个干干净净。所以啊,我便应大家所托,前来请你这一代槐刘赌圣出山,灭一灭那人的傲气,同时也算是为我等赌友寻回些面子。” “想不到这些日子里还发生了这等事情,有点意思啊。阮兄啊,你可知那人来历?” “这点我倒是所知甚少,不过,听他讲述,应该只是一个寻常商贾家的子嗣罢了。” “嗯,原来如此,不过此事不急,容我考虑考虑。” “哎呀,我的好穆兄啊,你还有什么好考虑的,你不是常言与我们相赌甚至无趣嘛,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一个与你旗鼓相当的对手,你不去会上一会,岂不太可惜了?” 穆文远呵呵一笑,道:“阮兄,你老实交代,究竟输了多少银子给那人了?” 阮鹏举脸色微红,尴尬的笑了笑,说道:“不多,不多,也就一千两银子…” “哈哈哈,难怪你来找我,原来是输了这么多银子啊……” “哎呀,我的好兄弟啊,你就帮帮我吧,若是让老爷子知道我输了这么多银子,非得打死我啊。咱们兄弟一场,你可得帮我赢回来啊。” 穆文远想了想后,便点了点头。换了一身衣衫,随着阮鹏举一道,离开穆府,直奔聚宝坊。 第二百五十章 赌斗始 聚宝坊是槐刘镇上最大的赌坊之一,每日聚集在此的赌徒不在少数,是以聚宝坊内人气长盛不衰。不过与其他赌坊稍有差别的是,想要进入聚宝坊,就得出示能证明自己身家不菲的证据,不然,聚宝坊是不会让进的。是以,聚集于坊中的,大多都是些富家子弟。这些富家子弟家境优越,又无需为生计奔波,有钱又得闲的情况下,三五成群的聚集再聚宝坊中以赌博为乐,虚度时光。 聚宝坊距离穆府倒不是很远,乘着牛车一炷香(半小时)的功夫也就到了。牛车在聚宝坊外停下,阮鹏举与穆文远一前一后的从牛车上走了下来。不一会儿,原本守在聚宝坊外的两名坊中伙计忙上前陪笑道:“穆二老爷,您可算来了,我们掌柜的可时常叨念着您呢,您快里面请......”说完,伙计们半弯着腰,热情的替穆文远打开屋门,恭敬的将穆文远与阮鹏举迎了进去。一进屋,不少眼尖的赌徒们看见了穆文远,忙撇下手中的赌局,聚集到穆文远的身边,与穆文远亲切的打着招呼,嘘寒问暖。这一刻,穆文远仿佛就变成了世界的中心,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穆文远的身上。而且,从架势上来看,此刻的穆文远,丝毫不输给现代的一些明星。 穆文远嗜赌如命,时常光顾槐刘镇中大小数家赌坊,自然对聚宝坊毫不陌生。而且,以穆文远的身份家世,远超聚宝坊中寻常富家子弟,早就被聚宝坊列为贵宾中的贵宾。坊中管事早就传下话来,只要穆文远出现在聚宝坊门前,坊中伙计必须好好招待与他。以及,穆文远在赌徒中的威名远播,只要是接触过赌博的槐刘镇上的居民,便没有一个不知道穆文远的大名,再者,穆府算是槐刘镇最大世家,穆文远又是穆府二老爷,寻常人又有几个不来巴结讨好于他呢。所以,对于聚宝坊外伙计的盛情招待,以及坊中赌徒们对穆文远的敬仰与讨好也就不足为奇。 周遭的赌徒们实在太过热情,他们将穆文远紧紧的包围着,不断的向他搭话,扰得穆文远根本无法前行。穆文远困于赌徒之中,哭笑不得,无法前行。无奈之下,穆文远侧过头,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阮鹏举,对他使了个眼色。对此,阮鹏举心知肚明,忙上前,与手下的几个小厮一道,艰难的推开了热情的赌徒们,为穆文远打开了一个通道。 往日,穆文远为了应付这些过度的热情总要废上不少时间。但是,今日不同往昔。今日的穆文远是应阮鹏举之邀,为他赢回输掉的钱财而来。所以,应付这些过度热情的赌徒便成了阮鹏举义不容辞的义务。 当然了,不是所有的赌徒都会聚集在穆文远的身边,至少现在就有一个人没有如同那些聚集起来的赌徒一般,围绕在穆文远的身边。那个人满是疑惑的看着厅中的这一幕,他初来乍到,并不认识穆文远,更是不清楚穆文远在槐刘镇赌徒中的号召力,自然也就对眼前的这一幕感到疑惑不解。这个人自然也就是穆文远应阮鹏举之邀,即将面对的对手,杨旭余。 穆文远在阮鹏举等人的帮助下,艰难的走出围绕着自己的人群,微微的叹了一口气,一段时间没来,没想到聚宝坊里的赌徒对自己的热情更甚。阮鹏举笑着对穆文远说道:“到底是槐柳赌圣啊,穆兄,你可真是受大家欢迎。” 穆文远自嘲的笑了笑,道:“呵呵,若是可以的话,还真不愿如刚刚那般被人群围绕着。算了,闲话少说,阮兄,你说的那个赌技不凡的人在哪儿?” 阮鹏举指着不远处正在狐疑的看着穆文远的杨旭余,说道:“就是他了。穆兄,咱们去会一会?” 穆文远点了点头,笑道:“走吧,去会上一会。也不知道这人能否让我玩得尽兴。” 阮鹏举领着穆文远走到杨旭余面前,说道:“杨兄,你我今日又见面了......” “原来是阮兄啊。”杨旭余轻笑着拱了拱手,道:“不知阮兄今日又有何赐教?呵呵,莫非昨日没玩得尽兴?” “哼,莫要以为胜了我便可以得意。杨兄,你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阮鹏举自认不是你的对手,但这不代表我槐刘镇上就无人是你对手。你可瞧见我身后这位?他可是我槐刘镇一代赌圣,与他相比,我不过一介蝼蚁罢了。” 杨旭余笑了笑,上下打量着穆文远,嘴角轻佻的向上扬了扬,神情中明显带着几丝不屑,说道:“这位兄台,未请教?” 穆文远微微蹙起眉头,他很是不惜杨旭余这副挑衅的模样,不过,穆文远毕竟是出生穆府,穆员外常年以来的言传身教还是起到了些作用。穆文远随是不惜,却并未动怒,只是淡淡的说道:“区区贱名,不足挂齿。不过是听闻杨兄赌技高超,特来见识一番罢了。” “呵呵,这位兄台想要见识见识本少爷的赌技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这银子带够了吗?银子不够,你拿什么和我玩?” 穆文远轻笑道:“银子自然是管够,不然我也不好意思开这口。” “银子管够就成,樗蒲,骰子,你选一个吧。”杨旭余声色轻松,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骰子吧,一局一百两,每人三颗骰子,比比大小,简单些就好。” “可以,既然你特地赶过来送银子,那就你盘个场子吧。” 穆文远走到厅中较为僻静的一隅,在一张空桌子前站定,笑道:“就这里吧。这里够安静。” 杨旭余撇了撇嘴,不知可否,只是走到空桌的另一边,说道:“伙计,去六只骰子,两只骰盅来。要全新的。”说完,杨旭余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对着阮鹏举笑道:“多谢杨兄盛情,哈哈哈哈......” 穆文远从人群中走出来后,未曾去往日常去的聚宝坊中的雅室,依旧是在大厅之中,所以,身边还是围绕着不少的人。这些赌徒是知道穆文远的赌技,同时,基本天天都会来聚宝坊的他们,自然也是清楚这坊中新贵杨旭余的实力。如今,见两人赌斗起来,纷纷兴致大增,对自己手中的赌局再无兴致,悉数聚集在空桌周遭,紧紧的盯着站在空桌两侧的穆文远与杨旭余,十分期待两人的赌斗。毕竟,这可以算是难得一见的盛宴。 阮鹏举暗暗握紧拳头,对着穆文远轻声说道:“穆兄,靠你了......” 穆文远笑着点了点头,待聚宝坊伙计按照要求拿来六只全新骰子与两只崭新骰盅后,取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笑道:“杨兄,请吧。” 话音刚落,在围观赌徒的欢呼声中,穆文远与杨旭余同时出手,摇晃起骰盅来...... 第二百五十一章 不打不相识 聚宝坊中喧嚣声不断,诸多赌徒聚集在坊内厅中一隅,饶有兴致的看着赌桌前相持不下,各显神通的穆文远与杨旭余。距离这场赌斗开始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时辰了,赌桌上的两人也从最开始的自信满满,闲庭信步,变成此刻这副争锋相对,剑拔弩张。 一个时辰的缠斗下来,杨旭余与穆文远各有胜负,堆积在两人桌前的那堆银票不曾有过太多的增减。赌局也总是在穆文远胜了一场后,杨旭余立马找回场子。 桌上的人斗得大汗涔涔,桌下的赌徒们却是看的津津有味。来聚宝坊赌博的富家子弟们,无非是嫌生活太过单调,毫无新意。这才来赌桌上寻找一些刺激。对他们中绝大多数的人而言,赌局的结果如何,并不是很重要,他们享受的是,随着赌局陷入胶着所给他们带来的那种远胜自己赌博时的快感。赌桌上的穆文远与杨旭余就像是两个江湖侠客,一人持剑,一人握刀,于高山之巅,绝岭之上,展开一场精彩绝伦的旷世之战。不论谁能获取最终的胜利,仅仅只是他们之间你来我往的斗智斗勇,便足够让人心驰神往,如痴如醉。 一回合结束,穆文远与杨旭余不约而同的靠坐在身后的椅子上,喘着气,眼神中除却紧张刺激之外,更多的是满足于享受。这样畅快的赌斗,两人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了。两人对视一眼,一种心心相惜的感觉油然而生。阮鹏举蹲下了身子,一边使劲的给穆文远扇风,一边略显焦急的问道:“穆兄,这赌斗,你有把握吗?” 穆文远并没有结果阮鹏举的话题,而是轻声的叹道:“哈哈,爽快,刺激,有意思。真真好久没有与人赌得这般畅快了。阮兄,可真得感谢你输给这杨旭余的银子啊。不然,我可能都没机会像今日这般好好享受一下了。” “哎呀,我的穆兄啊,你倒是享受了,可我的银子都还没个影子啊,你也知道我家老爷子平素看我就不太顺眼,要是被他知道我一下子输掉这么多的银子,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莫要急躁,阮兄,赌斗尚未结束呢。谁胜谁负,尚未可知。” “穆兄,你可有些把握?” “并无把握,此人是一个劲敌,他的赌技不再我之下,想要完胜于他,着实有些难度。” 阮鹏举闻言顿时面若死灰,连最大的依靠穆文远都没有十足的把握,那岂不是说自己输掉的那些银子彻底打了水漂?这一刻,阮鹏举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强出头,抖威风,这下好了,输了那么多的银子,回去算是没好日子过了。在阮鹏举后悔自己冲动之余,对杨旭余却多了几分佩服,能与穆文远斗得不相上下的,这是他阮鹏举第一次见到。 就在穆文达与阮鹏举对杨旭余升起敬佩之心时,对面的杨旭余何尝不是如此。事实上,不论是穆文远还是杨旭余都没想到,在槐刘镇上的聚宝坊这样一个算不得多大规模的赌场上能遇到与自己旗鼓相当的对手。赌技到了他们这个层次,平日里已经是罕逢敌手,赌博对他们而言不再是为了大发一笔横财,而是一种用来消磨时间的替代品。以他们两人的背后的身份而言,赌博的胜负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享受赌博给他们带来的快感。就以穆文远来说,平日里每日赌博的他真的只是缺少那些银子吗?当然不是,穆府里的生意遍布整个汾南道,以日进斗金来形容穆府并不为过,而作为穆府中的二老爷,穆文远手中的积攒下来的银钱可想而知。不缺钱银的他,每日赌博不过只是为了让这无聊的时日多些刺激与乐趣罢了。所以对于这场赌斗,穆文远已经从最初的为阮鹏举找回面子转变成了如今享受赌斗的快乐。同时,他也暗暗决定,无论接下来的赌斗胜负如何,就冲杨旭余所展示出来的这番赌技,这个朋友算是交定了。 杨旭余饮了一口茶水,放下茶杯后,笑道:“穆兄好本事,这番赌技可算是惊天动地。”杨旭余说的诚恳,一改之前的傲拒。 穆文达随即笑道:“杨兄客气了,你的这番赌技不也同样是举世无双。”两人互相吹捧一番,将原本杀气腾腾的赌桌变成了如今这副和谐无比的场面。 杨旭余笑着说道:“穆兄,你我赌技相当,在缠斗下去,终究很难分出胜负。我倒是有一个提议,不知你是否愿意接受呢?” “杨兄请说。” “不如这样,我们一局定胜负。赌注三千两白银,如何?” “我也正由此想法。不知杨兄可曾休息好?若是休息好了,咱们这就开始吧。” 杨旭余笑着点了点头,两人重又站起身子,上前一步,走到赌桌前。彼此相视一眼,互道了声“请”后,便在裁判的一声令下,同时拿起骰盅,顺势一抄,将三颗骰子同时纳入骰盅之内。两人不约而同的将骰盅甩入半空中,在骰盅即将落在桌上的瞬间,立马又接住骰盅。穆文远将骰盅置于耳边,闭着眼睛,一边晃动着骰盅,一边侧耳倾听着骰盅内骰子的声音。片刻之后,像是听到让自己满意的声音似的,立刻猛的一下,将骰盅按在桌上。满面笑容的看着杨旭余。 比起穆文远的动作迅捷,杨旭余的动作更显夸张。一只骰盅在杨旭余的操控之下,上下翻飞,不断高高扬起又重重落下。如此反复十数回后,最终终于被杨旭余按置在赌桌上。两人的动作委实飘逸精彩,博得桌下一众赌徒喝彩纷纷。 杨旭余嘴角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在裁判的一声“开盅”之下,与穆文远同时将骰盅掀开。桌下赌徒们伸长了脖子,迫不及待的想要见证这场赌斗最终花落谁家。 骰盅打开了,穆文远面前的骰盅下,三颗骰子的点数是六,六,五,十七点。而另一边杨旭余骰盅之下的三颗骰子点数皆是六点,共计十八点。杨旭余稍胜一筹。杨旭余仰头哈哈长笑数声,穆文远在短暂的惊讶后,随即笑了起来,叹道:“杨兄好本事,在下自愧不如。”言语平静,没有一丝不快。这份坦然,引得台下赌徒们纷纷叫好。 杨旭余笑着接过裁判递来的三千两银票,走到穆文远的面前,道:“多谢穆兄慷慨......” 穆文远摆了摆手,笑道:“能与杨兄来一场如此精彩的赌斗,这三千两,花的值。” 杨旭余笑着点了点头,说道:“穆兄赌技之高,绝非常人能比,我也不过是侥幸略胜一筹罢了。” “杨兄莫要自谦,这份赌斗,杨兄赢得精彩。” 杨旭余抽出一千两银票,递给一旁的阮鹏举,笑道:“阮兄,之前是小弟唐突,这次若非是你,我也遇不到穆兄,这是之前赢你的赌注,现在还给你,权当是我的赔罪。” 阮鹏举接过银票,哈哈一笑:“杨兄客气了,也亏了是你,才能让我等见识到如此精彩的赌斗。这样吧,我做东,咱们醉红楼潇洒一回,如何?” 杨旭余笑道:“不知穆兄意思如何?” 穆文远微微一笑,道:“既然阮兄相邀,在下岂有不应之理?” 阮鹏举大喜,忙道:“宜早不宜迟,咱们这就出发......” 第五百二十二章 请君入瓮 醉红楼的主楼共分上下三层,其中,除却三楼禁止外人入内外,二楼与底楼大厅都是供宾客们耍乐的地方。稍有不同的是,底楼仅仅只是一间大厅,而二楼却有着大大小小近十间雅室。比起底楼大厅,二楼的雅室明显被装饰得更加华贵不凡,但凡能入二楼雅室的,出了需要支付大笔的钱财之外,更重要的是,还需要一定的身份地位。像寻常来此耍乐的普通百姓是绝无可能进入二楼雅室的,也只有像阮鹏举,穆文远这种家境不凡,身份显赫之辈才能顺利的入内享受。 二楼深处一间僻静的雅室内,莺歌燕舞,欢声笑语不断。里面享受着的除了阮鹏举,穆文远,杨旭余以及各自身边陪同的姐儿之外,还有五六个姐儿在雅室内跳着妖艳的舞蹈。引得阮鹏举三人开怀大笑,雅室内气氛好不热闹。 阮鹏举端起酒杯,对着杨旭余,穆文远说道:“杨兄,今日你与穆兄,与我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我提议,我们共饮此杯,以庆贺我们彼此之间的相遇。” 穆文远与杨旭余笑着端起就被,三人碰了一下后,尽皆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杨旭余笑道:“不瞒穆兄,阮兄。在今日遇到你们两位兄弟之前,我一直以为凭我的赌技,不敢说打遍天下无敌手,但至少在整个汾南道上罕逢敌手。没想到啊,今日穆兄却给我上了一课。虽说最后我侥幸胜穆兄一筹,但是,我却很清楚,如果再来一局的话,这胜负之说还未可知啊。” 穆文远笑着摆了摆手,说道:“杨兄你太自谦了,以杨兄的赌技,莫说整个汾南道了,就连京畿通城那种地方,能与杨兄你比肩的觉不出双手之数。” “哦,听穆兄的口气,是去过京畿通城了?” 穆文远笑着点了点头,端起酒杯轻啜了一口,说道:“自离开了京畿通城之后,在赌博一道上,我再也没有像今日这般尽兴了。槐刘镇上赌技不凡之人不在少数,但却都不能与杨兄你媲美。平素里,我也就只能简单耍耍,消遣消遣罢了。只有今日,才算是真正的尽兴。” 阮鹏举接过话题说道:“杨兄有所不知,我们这位穆兄可是穆昭阳,穆老爷子的二子。而说起这位穆昭阳,穆老爷子,那可不是一个简单人物。在老爷子致仕前可是朝中正四品吏部侍郎。穆兄也是在数年前刚刚回到槐刘镇。在此之前,可一直都生活在京畿通城啊。” 杨旭余忙拱手笑道:“我说了,难怪瞧着穆兄不像普通人,原来还是官宦之后,这刻真真了不得。先前小弟若有什么唐突之处,还望穆兄宽宥一二啊。” “杨兄,在下倾心于你的高潮赌技这才与你相交,无关家世。以后还是莫要提这些。”说完,穆文远又瞥了一下阮鹏举,说道:“阮兄,你也是的,自你我相交起,我便一直说过,莫要提及什么家世地位之类的。你我相处愉悦,随即结为挚交,这是你我之间的缘分。提及家世不就伤了你我之间的情分了嘛?” 阮鹏举忙赔笑道:“是,是,是。是我的错,还望穆兄见谅。这样吧,我自罚三杯,权当赔罪。”话音刚落,一旁伺候阮鹏举的姐儿忙给阮鹏举倒了三杯酒水。阮鹏举满意的点了点头,轻佻的勾起姐儿的下巴,笑道:“不错,真是懂事。下回爷来的时候,还让你伺候。”说罢,便将面前的三杯酒水悉数到如口中,长叹一声“好酒”。 杨旭余笑道:“穆兄不嫌我等商贾世家子弟身份卑微,倾心与我等相交,委实让我感动异常。来,我敬穆兄一杯。” 待穆文远一杯酒水下肚后,阮鹏举随即也举起酒杯,笑道:“说起来,今日我还欠穆兄一个人情,眼下算是无以为报,只能浊酒一杯,敬向穆兄。” 一时间,酒桌上气氛异常欢畅。三人不但聊的尽兴,喝的也很尽兴。特别是穆文远,整个人显得兴致十足,对杨旭余与阮鹏举的敬酒来者不拒,而且总还是一饮而尽,不一会儿,整个人就开始昏昏沉沉,阮鹏举喝得比较多,整个人也显得醉意十足。反倒是杨旭余,不知道他是酒量好呢,还是喝的少的缘故,反倒是三个人之中神态最正常的一个。只不过,杨旭余明显还未喝得尽兴,也不想轻易的放过阮鹏举与穆文远。一个劲的不断找穆文远与阮鹏举敬着酒。唯一有些区别的是。杨旭余敬穆文远三杯,方才敬阮鹏举一杯。 不多时,穆文远彻底倒在趴在桌上,昏昏入睡。阮鹏举虽然不如穆文远那般严重,却也轻巧不到哪里去。倚靠在一旁姐儿身上,不断的喘着粗气,时不时的嘟囔着两句。杨旭余见两人喝的都差不多了,便喊停了屋中舞蹈着的姐儿们,赏给她们一笔银子后,便让她们离开了雅室。 待那些跳舞的姐儿们离开后,杨旭余对着一直伺候着阮鹏举的姐儿说道:“阮兄就交给你了,把他带去休息。这是赏你的,晚上就在他那儿伺候他,哪儿都不许去,明白吗?伺候的好,我自然重重有赏,但若是我阮兄出了什么事儿,我定然饶不了你。” 姐儿接过杨旭余递来的银票,定睛一看,竟然是整整一百两银子。顿时大喜过望,忙应答道:“大爷,您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伺候阮大爷的。”说完,就艰难的搀扶起阮鹏举,踉跄着脚步,走了出去。期间有在外伺候的小厮想要过来搀扶,都被这名姐儿拒绝了。在她看来,搀扶着的可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移动的金库。 见阮鹏举在姐儿的搀扶下离开了雅室,杨旭余随意的赏了些银子给陪着自己的姐儿后,便打发她走了儿。丝毫不顾那姐临走时无比哀怨的眼神。 至于穆文远,杨旭余则是亲自动手,在一直伺候穆文远的姐儿陪同下,搀扶着穆文远下了楼,往后院走去。在这名姐儿的指领下,杨旭余将穆文远安置在姐儿的屋中。待穆文远躺下后,在这名姐儿无比期待的眼神中,杨旭余从怀中掏出一张面值两百两的银票,交到了这名姐儿的手上,吩咐道:“仔细照看着我穆兄,不然,我会让你知道,这银子可不是那么容易好拿的。” 姐儿忙不迭的点头应道:“大爷您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穆大爷的。” 杨旭余冷冷的看了一眼面前的这名姐儿,对着躺下的穆文远冷笑一声后,便转身离开。 有些东西,杨旭余该去准备一下了,不然错过了,可就太可惜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槐刘震动 清晨的一缕柔和的阳光透过窗檐,射进屋内,给这间昏暗的房间带来一抹光亮与几分温暖。宿醉一宿的穆文远缓缓的从这间屋子里的床榻上睁开了眼睛,艰难的从床榻上坐了起来,茫然的看着屋中凌乱不堪的景象。昨夜兴致高涨,与杨旭余,阮鹏举两人开怀畅饮,不觉之间,穆文远醉的不省人事。现在的他脑海里停留着的记忆只有酒桌上的觥筹交错,酒酣耳热。至于醉后的点滴,说来惭愧,穆文远全然没有半点印象。 穆文远摇了摇头痛欲裂的脑袋,不断揉捏着太阳穴,试图让自己稍稍清醒一些。可是,饮用刘记美酒宿醉后所带来的后遗症,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消除的呢。穆文远为了能让自己清醒过来废了好大的功夫,可是整个人却还是昏昏沉沉的,眼前一片模糊,不能清晰视物。 穆文远颓然的放下了揉着太阳穴的手,心中暗叹道,这刘记美酒果然名不虚传,饮起来倒是美味异常,醉酒后的煎熬也远胜其他酒水。 穆文远闭上眼睛,这在床榻边小憩一会儿后,眼睛总算是恢复了正常。他站了起来,将身上凌乱不堪的衣衫收拾整齐后,走到桌边企图想给自己倒杯水,解解渴。可惜的是,桌上除了一盏倒下来的烛台外,不见茶壶。穆文远没发现的是,他所寻找的茶壶已经破碎,此刻正倒在桌脚的一旁。穆文远不满的皱了皱眉头,朝着屋外喊道:“屋外有人吗?伙计,丫鬟,送壶茶水来。”说完,便坐在桌边等待着醉红楼里的伙计,小丫鬟送茶而来。 不多时,屋外响起一阵敲门声,穆文远随口说了声“进来”。可屋外的丫鬟推了推门,才发现屋门被门栓拴住。穆文远蹙着眉头上前给丫鬟打开了门,毕恭毕敬的将茶水端到了桌上。正当小丫鬟准备离开之时,穆文远却喊住了小丫鬟。只听穆文远说道:“小丫鬟,将这屋中清扫一下,乱七八糟的看着着实让人不适。” 小丫鬟应了一声,便将衣袖卷起,走到床榻边开始整理起来。穆文远过夜的这间屋子的床榻倒是挺大的,即便三四个人在床榻上休息都不会现得拥挤。床榻上的几床被子被人凌乱的堆置着,乍一看,倒像是一个小土包似的。小丫鬟捧起一床被子抖了抖,准备将它折叠起来。可当这小丫鬟刚折叠好一床被子,刚刚掀开第二床被子时,顿时被面前的景象所惊吓住,一声尖锐的惊叫声不自觉的从小丫鬟的口中传出。 原本正在饮茶的穆文远顿时被这声尖叫声所惊吓到,不满的说道:“大清早的做什么这般大声?难道死了人不成?” 小丫鬟紧张的转过身来,指着床榻,颤抖着声音,惊恐万分的说道:“死,死,死人,死人了......” 穆文远皱着眉,走上床榻边,顺着小丫鬟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床榻上被子掀开的一角露出一张脸色青紫,面容惊恐万分的女子的脸。女子的双眼瞪得老大,直视着前方,似是要蹦出眼眶,嘴巴张开,舌头抵着下嘴唇伸了出来,那副模样,委实吓人至极。 穆文远认出来了,床榻上躺着的这个女子正是昨日陪自己喝酒作乐的姐儿,大惊之下,连连向后退了数步,一个不留神,被翻倒在地的椅子绊倒,一屁股摔了下来。整个人慌张得不行,愣在那里,说不出个话来。穆文远怎么都没想到,昨晚自己得身旁竟然睡着这样得一句死尸。 小丫鬟得惊叫声太大,不少醉红楼里得丫鬟,清扫的伙计听到了屋中传来的动静,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走了过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他们走进屋子,可当他们看到床榻上那具死状瘆人的女尸后,不由得的都不断退后着,退出了这间屋子,还有好几个人一边朝外奔跑着,一边大喊着。 动静越演越烈,聚集在房门口的人越来越多。所有人都止步于房门出,却都不约而同的对着屋内瘫倒在地的穆文远指指点点,他们不断小声议论着,看向穆文远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惧。仿佛在他们面前瘫倒着的就是杀害楼中姐儿的杀人凶手一般。 也不知道是谁去县衙报了案,不多时,一伙手持水火棍的差役走了过来,他们推开房门口聚集的人群,走了进去。差役们分出六人,两人抬着尸体走了出去,另外两人架住已经完全呆滞住的穆文远,最后两人则是拿住第一个发现尸体的小丫鬟,将小丫鬟与穆文远带到差役头子面前。 差役头子看了一眼死状可怖的醉红楼姐儿,对着穆文远,小丫鬟说道:“你们谁第一个发现尸体的?” 小丫鬟惊魂未定,颤抖着声音,断断续续的说道:“回,回差,差老爷的话,是,是婢子发现的。可,人,人不是我杀的。我,我只是,只是过来给这个,这个老爷送来茶水,整理,整理床榻的时候,看,看到,到的......” 差役头子点了点头,对着穆文远问道:“这么说来,昨晚是你睡在这个屋子的了?” “是,是,不是,不是......”穆文远含糊不清的说道。 差役头子蹙着眉头,抬高声音,不满的说道:“说清楚,到底是还是不是?” “不,不是,不是我,我,我......” 这时,闻讯赶来的杨旭余挤开聚集着的人群,走到穆文远身后,讶异的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穆兄,你这是怎么了?你屋子里怎么是这副模样了?” 差役头子听到这话,对着穆文远就是一声怒喝:“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杀人的就是你吧。来人,将这僚给我带回衙门,交给范大人审问。” “杀,杀人?”杨旭余拉住穆文远忙问道:“穆兄,你杀人了?怎,怎么会?” “不,不是,不是我啊,我,我都,我都不知道到底怎么了啊。我......” 差役头子推开杨旭余,冷哼一声:“闲杂人等还不赶紧退下,莫要阻碍我们做事。带走......” 穆文远不断辩解着,高声直呼自己不是杀人凶手,可是,架住他的差役们丝毫不理会他的声音,围观的群众对穆文远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同情,只是对着他指指点点。 差役们将穆文远带走了,走的时候交代了醉红楼的花妈妈不要收拾案发现场,他们还需要等待范大晨的现场勘验。醉红楼里主事的几个人都不在,留下的大多都不能做主,对差役头子说的话,自然是满口答应。 很快,穆文远在醉红楼杀人的事情在有心人的宣传下,传遍了整个槐刘镇。这是近年来自姜舒易遇袭身亡后又一大令人震撼的消息。整个槐刘镇都沸腾了起来。许多人都将目光投向了穆文远,投向了穆府。 第二百五十四章 穆员外的应对 穆文远于醉红楼虐杀楼中妓子,被县衙拘走的消息很快边传入了穆府之中。这条消息一经传入,顿时打破了穆府数年来的平静。府中小厮,丫鬟们议论纷纷。以穆文达为首的二代长辈们也被这条消息给震惊的手足无措。穆文远的妻子,佘氏以及穆文远的几房小妾全都聚集在穆文达的院中,不断哀哀的哭泣了,恳求穆文达想想办法,把穆文远就出来。 熟知自己二哥本性的穆文达当然不会相信穆文远会做出虐杀妓子的事情来,可是,眼下,他也不过刚刚得到消息,一时半刻之间又能想出什么好的办法呢?只能让自己的妻子出面,先将穆文远房中的妻妾安抚住,同时勒令府中小厮丫暂且瞒住这条消息,暂时不要传到穆员外的耳中,待事情清晰后,在做决定。自己则是火速的感到槐刘镇县衙,当堂直面的去找范大晨问清楚情况。 这不问清楚倒还好,一问清楚,反而让穆文达的一颗心坠入谷底。在醉红楼里的那处案发现场过夜的只有穆文远以及被虐杀的妓子两人。在送茶水的小丫鬟来之前,屋子里只有位于顶部的一处很小的透气口开着,房屋的门窗全部都是从内部被锁住。而那处透气口根本无法供人出入,就连幼童都无法从那处透气口进出屋子,整间屋子就是一间完整的密室。也就是说,除了整晚待在屋子里的穆文远,外人根本无法进入这间屋子杀害妓子,所以,就眼下收集而来的证据推断,穆文远的作案嫌疑最大。 穆文达自然不能接受范大晨给出的这番说辞,在他的强烈要求下,范大晨让穆文远,穆文达兄弟两人相见。穆文达不断问询穆文远昨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问穆文远究竟有没有做出杀害妓子的事情出来。穆文远坚决咬定不是自己的所做所为,可当问询穆文远对昨晚进入屋子后的事情还有什么印象,可曾听见房中有什么动静没有时,穆文远却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昨晚喝的太多,他早就已经不省人事,昏昏睡死过去。那里还听得到屋中的动静。即便是真的听到了什么动静,喝断片的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穆文达急得直跳脚,他很想将自己的二哥从阴暗潮湿,肮脏不堪的牢房里拯救出来。可作为醉红楼妓子被杀一案中的第一嫌疑人。范大晨说什么都不肯答应穆文达的请求。只是告诉穆文达,在没有找到真正凶手,或者任何新的证据能证明穆文远不是凶手之前,范大晨时绝对不会让穆文远从牢狱中走出来的。 穆文达在县衙整整磨了一个上午,却还是一无所得,摆在他面前的一个个证据,证词,无一不指向穆文远。穆文达毕竟所知甚少,也不曾去案发现场探查,别说找到真正的凶手了,就连一丝能证明穆文远无辜的证据都不曾找到。无奈之下,穆文达只能在安抚住穆文远后,火速的赶回府中。虽然穆文达不想穆员外因为这件事而动怒伤了身子,但为了能证明穆文远的无辜以及将他从牢狱之中救了出来,穆文达别无他法,他不知道眼下除了穆员外,还有谁能帮助自己救出二哥穆文远。而且,事情闹得这般大,想要瞒过穆员外,仅靠自己出面,根本不可能。 穆员外一开始却是并不知道穆文远出事的消息,可当他用完早膳后,在府中花园里散步闲逛的时候,看到府中丫鬟小厮们神色紧张的模样,不禁怀疑府中有事,在穆员外的问询下,府中小厮,丫鬟承受不住穆员外的威严。将镇上传来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诉给了穆员外。 穆员外毕竟久经风霜,虽然这条消息给他带来的巨大的震惊,但是穆员外还是在府中小厮丫鬟面前很好的掩饰住了。再也没有闲逛心思的穆员外找来了穆尽忠,吩咐了几句后,便将自己独自一人关在书房里。并且吩咐下去只要穆文达回府后,立刻让他来书房。 午时过后,穆文达刚回到穆府,门房小厮立刻将穆员外的指示传达给穆文达。穆文达接到指示后,暗暗长叹一声,顾不上吃些东西来垫一垫早已饥饿难忍的肚子,快步朝穆员外的书房走去。 穆文达刚进书房,就被穆员外一声冷哼吓得跪倒在地上,半天不敢出声。穆员外看着面前这个有些愚鲁的三子,心中止不住的叹息着。仅仅只是自己的一声冷哼就将穆文达吓得跪倒在地上,久久不敢出声。虽然其中也不乏对自己的敬畏,可单是这份胆魄,能成为穆氏一族的掌舵人吗?将来自己百年之后,穆府若在穆文达手中,还能平稳的传承下去吗?相比之下,穆天赐胆子就要比穆文达大上不少,至少,穆天赐敢坚持己见,不惜顶撞自己。 “安常,你在县衙可曾见到安定(穆文远的字)?”穆员外平静的问道,神色平淡如昔的他,让穆文达无法看出穆员外此时此刻的想法。 “孩儿已经见过二哥了......”穆文达老老实实的回答着,将自己在县衙里探清来的一切一五一十的说给穆员外听。 穆员外站在窗边,看着屋外,蹙着眉头,沉默不语,似是在思考着什么。穆文达一直保持着跪倒着的姿势,等待着穆员外的指示。可好半天过去了,穆员外始终没有开口。穆文达不由得有些焦急,随即问道:“父亲,二哥的为人我们都很清楚,他是断然不会做出虐杀妓子的事情的。可现在县衙非得要我们拿出实质性的证据来证明二哥的清白,不然二哥还得继续待在牢狱之中,这可如何是好?” “老夫早就跟你说过,让你平时多劝劝安定,都是知天命的人了,就不要那般荒唐了,可是呢,你听了吗?你劝过了吗?现在好了,出事了,你到过来问老夫如何是好,你倒是说说,你想让老夫如何是好?” “父亲,孩儿知错了。可是,眼下当务之急还是将二哥救出来啊。” 穆员外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救安定的方法,范大晨已经说了,只要拿出不是安定所为的证据便可。寻找证据的事情,交给穆尽忠去调查。而你,你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安抚住府中上下,同时,给我看仔细了,不论是店铺那里,还是其他什么地方,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悉数报告给我。” “是,孩儿这就去办。” 穆文达离开了,按照穆员外交代的事情去着手处置。书房里,依旧是穆员外独自一人。穆员外依旧保持着那副站在窗前看着屋外的模样,目光深邃,让人无法看清他内心的想法。 穆员外不担心穆文远的问题,他着眼的不是眼前这个困局,而是躲在这个困局后面的危机。 第二百五十五章 接踵而至的危机(上) 往日,槐刘镇上彼此熟悉的人相遇之后,总是会亲切的问候一句:“唉,某某某,你吃了吗?”或者是:“啊,某某某,好久未见,最近都忙些什么呢?”诸如此类的。但是,如今两个相识之人遇见后,开口的第一句话总是像:“唉,某某某,你听说了吗?穆府的二老爷昨晚在醉红楼狎妓,而且还把人家姐儿给杀了呢......”这样的话。就好像除了这件事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话题可以供大家闲聊一般。 在某些有心人的刻意宣扬之下,时间不过中午,穆文远在醉红楼宿醉狎妓并且虐杀妓子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槐刘镇。酒楼里,街道上,客栈中,但凡有居民活动踪迹的地方,总能听到镇上的居民对此事的议论。很多人都在感概,良善人家穆府竟然也会出现这种丧尽天良之人,对待一个可怜的妓子,都能做出这等人神共愤之事。 秦少游一开始对这条消息并不知情,直到他去了万通茶馆后,方才知晓了此事。 在槐刘镇上,秦少游除了与柳宁等人有些焦急之外,与镇上的百姓并无什么来往。自从救下娟儿,收了刘虎为徒之后,秦少游的日子过得很是简单。每日早起教导刘虎之后,便会去万通茶馆取一些四方楼的茶点带回家中。 娟儿的身子已经没什么大碍,人也已经可以下床做一些简单的活动。虽然孙老大夫鼓励娟儿应该多多走出去活动活动,可娟儿一直过不去心中的坎儿,总觉得自己以前的身份会给秦少游他们抹黑,所以,就一直待在宅子里。只不过,娟儿比起往昔多了一个爱好,那就是很喜欢吃些点心。特别是四方楼专供给万通茶馆的茶点,娟儿最是喜欢。时常托秦少游给她买些回来。久而久之,秦少游便养成了每日去趟万通茶馆取茶点的习惯。 这日,秦少游也如往昔那般,早晨指点了刘虎之后,就去了万通茶馆。听章楠说今日万通茶馆会有新品茶点推出。为了能让娟儿早点吃到这新品茶点,秦少游特地早点结束了指导。 可秦少游终究还是来早了,四方楼还没将那些新品茶点送来。秦少游知道自己心急不得,所以,便耐着性子,坐在茶馆的厅堂里,一边饮茶小憩,一边等待着。 秦少游等了还没多久,一旁桌子上的两个宾客的对话清晰的传到了秦少游的耳中。只听宾客甲说道:“哎,你听说了吗?穆家二老爷在醉红楼干出的那件事吗?” 宾客乙忙点点头,说道:“怎么没听说啊,这么轰动的事情,整个镇上怕是没有几个人不知道吧。” “这倒也是,不过说真的,我还真没想到良善人家穆府出身的二老爷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一个年纪轻轻的姐儿就这样被他给虐杀了。我听说啊,那个死掉的姐儿死状可恐怖了,眼睛瞪的老大,舌头也伸得老长,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 “嗯嗯,我也听说了。不过说真的,穆家的二老爷我也是见过的,看起来挺和善的一个人,怎么就能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呢?” “这就叫知人知面不知心,穆家二老爷看着和善,谁知道他心里藏着什么呢,昨晚不是初犯也未可知啊。” “嗯,也是。哎,总之往后我们还是少和穆家牵扯上关系吧。这样的人家,还是能离多远就离多远吧。” “说的是,说的是啊。” 若是平常,秦少游对这种事并不会表现出丝毫的关心,但从他收了刘虎当弟子后,便等于与穆府无形之间有了联系,再想置身事外已是不大可能。而且,在娟儿与林子桓一事中,穆府多少也算是给自己提供了不少帮助。于情于理秦少游都不可能简单的听之任之。 况且,秦少游也不是没见过穆员外。在槐刘镇上的这些日子里,秦少游对穆府上下待人处事多少还是知道些的。他不觉得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会是穆府中人做出来的,恰好看到章楠手提着一碟子茶点走了过来,便拉住章楠,问道:“章兄,穆府出事了?” 章楠放下碟子,轻叹一声,说道:“我也是刚知道,听外出采买的伙计说,这条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镇上了。我也让伙计赶去书塾将这消息告诉穆小少爷和柳少爷。唉,告诉了又怎么样,听说现在都已经是证据确凿,穆府这下算是摊上大事了。” “这么说来,此事当真?” 章楠摇了摇头,说道:“虽然县衙里传出来说消息属实,可我觉得不像。秦公子,你也是知道的,穆府是个什么样的人家,这样的良善人家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秦少游点点头,说道:“事情有点棘手,这样吧,你帮我把茶点送回宅中,我去县衙那里探探风头。” 章楠点了点头,可正当秦少游准备动身之时。一辆牛车停在了万通茶馆大门口,从牛车上下来了一个身着大户人家管事服饰的略显老态的男子。 老管事原本只是想下车打听一下住址,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了熟人,忙惊喜的说道:“哎呀,秦少爷,竟然会是您啊,老奴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您。” 秦少游蹙着眉头,仔细端详着面前的老管事,不确定的问道:“你是,常管事?” “是,是,正是老奴。秦少爷,我家少爷在哪儿啊?老奴有急事找他。” 原来来人正是为林子桓家族贡献了一辈子的老管事,也是林府之中年龄最长,资历最深的管事之一。寻常小事都不需要他来亲自处置,但凡他亲自来办的事情,定然不是一件小事。秦少游曾在林府中住过一段时日,不但认得常管事,更是知道常管事在林府中的地位,知道常管事来了定然不是一件小事。随即忙询问道:“常叔,发生什么事情了?您怎么亲自过来了?现在还未到放学时间,东梁兄应该还在槐刘书塾授课。” “那太好了,秦少爷,您能带老奴过去吗?家中出了大事,老爷他前些时日外出会友,回来时遇到了山贼,老爷被山贼打伤了,至今还昏迷不醒啊……老夫人生怕有什么不测,便让老奴过来训少爷回府一趟。” 秦少游闻言顿时一惊,也顾不上去县衙探查穆文远的消息,忙说道:“常叔,你快上牛车,随我来,我这就带您去见东梁兄。” 常管事忙应了一声,匆忙上了牛车,在秦少游的指领下,极速的赶往槐刘书塾。 章楠看着渐行渐远的牛车,不由得哀叹一声,穆府刚出了事,现在林子桓家中又出了大事,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怎么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全都聚到一起来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接踵而至的危机(中) 在穆文远被县衙差役带走之时,穆天赐与柳宁两人已经进了书塾,所以,一开始,他俩对这件事情并不知情。还只是把这天当作在寻常不过的一日。直到中午时分,柳宁与穆天赐见到了章楠派来的传递消息的万通茶馆伙计之时,两人这才知道了发生在穆文远身上的事情。得知消息的穆天赐与柳宁震惊万分。不论是柳宁还是穆天赐都不敢相信,那个行事虽然有些荒诞,但却待人和善的穆文远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出来。 特别是穆天赐,得知消息后的他显得尤为激动,一把抓住报信伙计的双肩,不断的摇晃着,疾声厉呼着,询问茶馆伙计是不是听错了消息。虽然茶馆伙计极力辩解自己所言非虚,并且直言现今整个镇上都知道了这件轰动异常的事件。但是,穆天赐仍是不相信。直到他自己去了镇上街道后,才从形形色色的行人口中,再度确认了这条消息。 穆天赐面若死灰,呆呆的站在街上一动不动。任凭街上的行人对他投来异样的眼神。从行人的口中得知的消息,虽然有些夸张的成分,但整体上与县衙调查出来的并无什么太大的差别。单单仅是案发现场是一间密室,密室之中又只有穆文远与被害妓子两人,便足够绝大多数的人认定穆文远就是凶犯。除非打破案发现场是一间密室这个说法,否则,穆文远只能被县衙当作真凶处置。 穆天赐不愿承认,但他也知道,从街上坊间所传的这些小道消息中,是根本无法提穆文远洗清冤屈。穆天赐虽然聪慧,但毕竟历经的太少,遇到这样宛如大山一般的铁证之时,任凭他绞劲脑汁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只能无助的站在原地。 柳宁就站在穆天赐身后不远处,他看着如此这般的穆天赐,心中忍不住的叹息着。柳宁知道,整个穆府之中,除了穆员外,穆文达,穆沐还有穆天赐母亲韩氏之外,最疼爱他的,就是穆文远。而且穆文远在穆天赐很小的时候,总是会弄出一些花样出来逗穆天赐开心。穆天赐心中,对这个二伯很是惦恋。所以,这次穆文远出事,穆天赐会有这样的表现也就不足为奇。柳宁虽然不想去打扰穆天赐,可也知道,现在这个时候,最重要的还是的去搞清楚,这一切究竟是个什么回事。到底为什么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柳宁上前几步,走到穆天赐身边,轻轻的拉了拉穆天赐的衣袖,说道:“天赐,现在不是待在街上的时候。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乱,但是,你还是得振作起来。你要做的就是马上回府去,你二伯的事情既然弄得整个镇上都传遍了,那穆府里面不可能一点消息都不知道。我想穆府查出来的消息,怎么都要比街上传的要准确吧。所以,你还是先回去,找你爹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书塾那里,我去替你请假。稍晚点,我也会去穆府,到时候,我们一起想办法,一起证明你二伯的无辜。” 听着柳宁的话,穆天赐总算是稍稍恢复了些精神。他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阿宁,你说的对,街上传的不一定都是真的,我现在就回去。我爹一定知道些什么。阿宁,这次,你一定要帮我。我知道你心思细腻,就像我姐姐被绑架的那一次,也是因为你的心细才能顺利的找到姐姐。阿宁,拜托你了。” “放心吧,天赐,我一定帮你。” 两人在街道上分开了,穆天赐顾不上会书塾唤上小厮,乘车回府,而是自己一个人飞快的往府中跑去。而柳宁则是回到了书塾,打算像林子桓说明情况,顺便请上几天的假期。 可当柳宁走到位于书塾内部,林子桓的休息室时,看到林子桓与一个陌生老者说着话,让柳宁不得不暂时不去打扰。而是在屋外等候着。 柳宁没有等多久,屋内的对话还没有结束,屋外不远处倒是走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来人正是秦少游,同时,在秦少游的手上还提着两只包袱。咋一看,到像是准备远游一般。 柳宁心中觉得奇怪,便上前询问道:“秦世叔,您提着两只包袱,这是要外出吗?” 秦少游摇了摇头,说道:“这是东梁的换洗衣衫,东梁家里出了些事情。” 大概是林子桓听到了屋外秦少游的声音,尚在屋中的他隔着房门说道:“宜安兄,小弟的东西取来了吗?” 秦少游推门而入,点了点头,将两只包袱放在屋中的桌子上,说道:“给你准备了几件换洗的衣衫,还有些散碎银子。” 林子桓拱手致谢道:“麻烦宜安兄了,我这就动身出发,到了家中之后,在托人给你捎来口信。”话音刚落,林子桓恰好看到进屋的柳宁,便对柳宁说道:“阿宁,正好你来了,我家老爷子遇袭受了伤,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我可能暂时回不来。学业上的事情,你莫要耽搁了。书塾这里你帮我去向穆员外道个歉。” 自从姜舒易身亡之后,柳宁就莫名的对“遇袭”这个词汇感到一阵心悸与担忧。他随即问道:“林世叔,林世祖为何会遇袭受伤?方便说给小子听吗?” 林子桓笑了笑,说道:“没什么不能说的,老爷子外出访友,回来的时候遇到了山贼,被山贼打伤了,现在昏迷不醒。母亲让我回去一趟,陪陪老爷子。” 听完林子桓的话,柳宁不由得蹙紧了眉头,心中愈发的不安起来。忙向秦少游问道:“秦世叔,您不跟林世叔一道回去吗?” 秦少游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不随着林子桓离开。林子桓说道:“你秦世叔现在身边可是多了一个佳人需要照顾,又多了个弟子需要教导,所以啊,还是让他待在这里好了。” “林世叔,我觉得还是还是让秦世叔随您一道回去比较好,琴姨那里我可以托人代替秦世叔照顾。” 林子桓与秦少游不由得有些疑惑,相视一眼后,林子桓便问道:“为何要让你秦世叔陪我一道回去?” “我也说不上来,听您说这次您一个人回去,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不安?阿宁,你这不安从何而来。”林子桓与秦少游都曾从沈秀才那里听说过柳宁的不凡之处,更是知道柳宁心思细腻。所以,对于柳宁说的这份不安,心中都是讶异不已。 柳宁想了想,说道:“也许是我想多了吧,不过,我总觉得时机太巧合了。这边刚闹出天赐二伯虐杀妓子的事情。林世叔您家就传来林世祖被山贼袭击。这两件事请同一时间发生,而且,不论是您,还是穆府,都与之前秦世叔大闹黑虎帮有关系,在加上黑虎帮首领一直在逃,所以,我不得不怀疑这两件事情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柳宁这话不说倒还好,一说,秦少游与林子桓不得不慎重起来。诚如柳宁所说,平时什么事请都没有,可偏偏今日却连续遇到两件,而且都能与黑虎帮牵连上去,由不得人不去联想一二。 林子桓轻声说道:“怕是巧合吧......” 林子桓话还未说完,秦少游却忍不住了,只听他说道:“东梁兄,不论阿宁的这个担忧有没有道理,总之,小心无打错,你在这里等我片刻,我去去就来。”说完,一个闪身便出来屋子。很快就看不见他的身影。 而柳宁的心中也在祈祷着,希望这一切只是自己想得太多,产生了错觉。 第二百五十七章 接踵而至的危机(下) 林子桓终究还是接受了秦少游的好意,由秦少游护送着返回老家。虽然林子桓多少有些觉得是柳宁想得太多了,但还是没能拗过秦少游的坚持。毕竟黑虎帮曾对林子桓下过狠手,而且,林子桓的身份已经彻底暴露在黑虎帮的面前。虽说现如今黑虎帮已经十不存三,但即便黑虎帮已经败落,依旧还不是林子桓这副小身板能够单枪匹马对付的了的。所以,不论是出于慎重,还是其他什么考虑,由秦少游护卫着,终究小心没大错。 是以,秦少游匆匆赶回他与林子桓在槐刘镇上租赁的宅子里,取了几件随身衣物后,交代了娟儿几句,便坐上牛车,与林子桓,常管事等人驶出了槐刘镇。 柳宁在送别了林子桓与秦少游后,便赶去了穆府。事分轻重缓急,虽说林子桓家中事多少也牵动着柳宁的心思,但眼下还是穆文远的事请更为迫切。柳宁没有与穆文远接触太多,但是他却相信穆文远是断然不会做出虐杀妓子这样的事情出来。更何况,现如今的自己与穆府上下牵扯太多,无论是穆天赐,还是穆沐,穆文达,穆员外这些人,莫不皆是柳宁心中惦念的人。尽管微不足道,但,只能多添一份气力终究也是好的。 在穆文达的把控与穆员外的震慑之下,穆府也从早晨的慌乱之中恢复了几分平静。只是,隐藏在这份平静之下会有着什么样的风波,而这样的风波又该如何度过,眼下穆府众人并不清楚,穆员外到现在还没给出什么具体指示,一切就好像陷入了僵局之中。 柳宁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来到了穆府。柳宁刚到穆府,就被守在门外的小厮带到了穆天赐与穆文达身边。此刻的父子俩再无往日轻松惬意,全都面色深沉的坐在屋中,一言不发。柳宁暗暗叹了一口气,上前向穆文达见了礼。穆文达只是简单的点了点头,并未多说什么。柳宁静静的陪了这对父子一会儿后,开口说道:“世伯,穆二伯的事情,小子已经听说了。小子相信以穆二伯的为人断然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出来,这一定是被人陷害的。您且放宽心,小子相信事实终有澄清的一天。” 穆文达点了点头,说道:“我也这般相信着的,只是,老爷子到现在都还没个指示下来,后面该如何做,我半点头绪都没有。心中难免有些焦急不安。” “世伯,小子有个不情之请,还望您能应予。” “嗯,但讲无妨。” “小子受穆府多方照顾,一直未能相报,这次穆二伯出事,小子想为穆府添些气力,所以,希望您能应予让小子去醉红楼的案发现场勘验一下。” “这......”穆文达面有犹豫,迟疑不能定下决议。穆天赐见状,忙道:“爹,您就让阿宁去看看吧,您忘了,当初姐姐被贼人掠走,多亏了阿宁的细腻心思,这才能很快的锁定住贼人,成功救回姐姐。这次让阿宁去看看,说不定他能发现什么县衙遗漏的地方。” 穆文达叹了口气,说道:“哎,这倒不是我不答应,只是,老爷子说了,这件事让尽忠叔去调查,我不好随意插手啊。” 穆天赐“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拉着柳宁就往屋外走去,边走边说道:“老爹,我去找祖父说,恳求他能答应。” 穆文达看着穆天赐与柳宁离去的身影,下意识的想要拉住穆天赐,终究还是垂下来手来。天赐与柳宁也是一番好意,老爷子应该不会见怪。 两人来到穆员外的院子时,书房外,绿荷与另外一个随侍的丫鬟守在门外。穆天赐走近书房,正准备敲门时,却被绿荷拉住了,绿荷轻声的说道:“小少爷,老太爷吩咐了,不让任何人打扰他。” 穆天赐忙说道:“绿荷姐,你帮帮忙,帮我通传一声呗。我有急事要找祖父。” 绿荷摇了摇头,说道:“小少爷,不是婢子不帮您,只是老太爷吩咐过了,先前二少爷来找老爷子都不拒绝了。您还是过些时候再来吧。” 绿荷虽然只是丫鬟,但却深得穆员外的欢心,所以,穆天赐不敢对她耍横,可他又不愿放弃,只得对着绿荷软磨硬泡。撒娇,哀求,各种方式都试过了,可仍被绿荷笑着拒绝。一时间,有些僵持不下。 可就在这时,穆府二管事陆阿桂匆匆的跑进院子,高声喊道:“老太爷,大事不好了,百濮县县衙的差役找上门来了。您快去看看吧......” 闻言,不论是柳宁还是穆天赐,绿荷,全都愣住了,他们都想不明白,百濮县县衙的差役怎么会突然上门来。陆阿桂话音刚落不久,书房的门被打开了,穆员外从书房中走了出来,很是不满的怒斥道:“没大没小,府中的规矩都忘了吗?” 陆阿桂顿时噤若寒蝉,跪倒在地不敢轻易开口说话。穆员外狠狠瞪了穆天赐一眼后,问道:“阿桂,百濮县派差役过来所为何事?” 陆阿桂战战兢兢的说道:“老太爷,差役说百濮县上有好些百姓将咱们店铺给告了,说是咱们仗势欺人,以次充好,肆意抬高布匹价格,谋求暴利。” 穆天赐惊呼出声,忙道:“怎么会,我穆记布坊从来都是规规矩矩经营,童叟无欺,怎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陆阿桂低声说道:“小,小人也不知,只是听差役们这样说的。现在他们要求我们交出案犯侯五郎。可侯五郎已经死了,我们到哪儿去交出这人啊。” 穆员外冷哼一声,说道:“阿桂,你带着老夫的名帖亲自去一趟百濮县县衙,去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详细的打听清楚,会来在报之给我,明白吗?同时,告诉百濮县县老爷,就说此事我穆府定然全力配合。” 陆阿桂应了一声,匆匆的退了下去。穆员外转过身来,对着穆天赐与柳宁说道:“这个时候,你们不在书塾待着,来老夫这里作甚?” “祖父,二伯的事情,能让我和阿宁去调查吗?我相信二伯是无辜的,我一定会找到证据来证明他的清白。”穆天赐哀求道。 “这件事不用你们插手,老夫已经交给穆尽忠去办了,你们只要好好进学就好了。”说完,穆员外头也不回的走进书房,将房门关上,不让穆天赐与柳宁进来。虽然穆员外很满意穆天赐与柳宁的这份心思,但这种事情还用不着两个孩子出面来办,家中自然有的是人手去办。就像穆员外自己说的那般,现在他对柳宁与穆天赐的要求就是好好的进学,其他的无需他们操心。 穆天赐还想再挣扎一番,可却被绿荷拦住了,只能再书房外焦急的踱步着。柳宁轻叹一声,上前拉住穆天赐,凑在穆天赐的耳旁轻声的说了两句后,穆天赐顿时大喜过望,忙与柳宁两人匆匆跑出了院子。 穆天赐与柳宁两人离开的那一幕,虽是被穆员外看得清清楚楚,但现在穆员外没有什么心情去顾及两人。眼下的穆府,面临着近年来最大的一次危机。不论是穆文远虐杀事件还是百濮县的以次充好,哄抬物价这件事,一旦处理不好,对于穆府的名声将是一个致命的打击。穆员外虽然不惧这些风浪,但是,总得拿出些手段来处置一番,不然,岂不是让那些躲在幕后的人白白看去了笑话? 老虎不发威,并不意味着它就只是一只病猫。穆员外虽然致仕多年,但不意味着他的虎须就能肆意的拉扯。 第二百五十八章 得意的贾郑道 百濮县派来槐刘镇穆府公干的一众差役虽然很快再穆府的配合下,很快就折返回百濮县,但是,一众面容陌生的差役来到槐刘镇还是引来了许多人的注意。在这些关注的人中,也不乏消息灵通之辈,在这些好事者与有心人的刻意宣扬之下,穆记布坊掌柜侯五郎在百濮县的所作所为很快便传了开了。 以次充好,肆意抬高布匹价格。这样的作为让槐刘镇百姓觉得不可置信之余,不由得对穆府产生了浓浓的怀疑。在距离槐刘镇不远的百濮县都能发生这样的事情,那么穆府在槐刘镇上的生意是否也是这般作为呢?那些个曾在穆记布坊购买过布匹的客人,是否都被穆府的这种操作之下,吃了大亏呢? 原本镇上百姓得知穆文远虐杀妓子的事情,都还只是认为只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可百濮县的事情传出来之后,不得不让人怀疑,穆府本身是不是真的如同往常所表现出来的那般,是个良善之家。或者说,穆府中人本就是那种利欲熏心之辈,只不过之前都掩饰得太好了,让人看不出来。而如今,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穆府深藏的“恶行”终究还是被曝光了出来。 正是因为有着这样或者那样的对穆府的恶意揣测,不过顷刻间,穆府的声誉便彻底败落下来。从原本的良善之家,彻底沦为了眼下这般人人恨不得得而诛之的存在。更有那些性子暴躁,不满穆府已久的恶徒在某些人的带动之下,开始冲击穆府位于槐刘镇上的三处布坊店铺。虽然这些人很快就被制住了,并且扭送至槐刘县衙,但是,它所造成的影响不可谓不恶劣。接到这一个个噩耗的穆文达在家急得直跳脚,数次去书房求见穆员外。但可惜,都被绿荷婉言拒绝了。穆员外现在仍是一个人待在书房之中,谁来都不见。 不论是穆员外这个当家主事人还是穆文达,穆天赐这样的穆府直系子弟,亦或者是柳宁,刘虎这些与穆府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人都不知道的是,策划这一系类的背后黑手贾郑道就租住在距离穆府不过一坊之隔的一处宅子里。此刻的他正冷眼旁观这些出自自己之手的“杰作”,心中充满了大仇得报后难以自抑的高兴与亢奋。 原本贾郑道这番槐刘之行确实是如同他说给张钊那般,只是简单的给张钊带来了游龙组织里的嘉奖。但黑虎帮落败后,张钊内心的愤恨以及想要报复的心情,让贾郑道不由得想起了当初自己废了多少的心思,想尽了无数办法,才凭借作弊考取举人这一身份,但正是因为穆员外的从中作梗,导致贾郑道作弊一事东窗事发,由此,贾郑道不但被革除了举人身份,就连秀才的身份也不保,更为严重的是,这辈子,贾郑道都将无缘科举。 这样的结果不然彻底击溃了贾郑道,就连贾郑道的父亲也因此积郁成疾,大病一场后不幸离世。所以,穆员外对贾郑道而言,不仅是摧毁了他美好未来的罪人,更是导致他家庭支离破碎的杀父仇人。虽说后来机缘巧合之下,贾郑道加入了游龙组织,加入后的日子过得很是不错,但是对穆员外的这份仇恨,一直深埋在贾郑道的心中。让他从未放下打击穆员外的心思。 当初,贾郑道孤身一人,哪里有什么实力来找穆员外报仇。但如今确实不同,现在的他,不但有游龙组织可以依靠,为他提供情报以及他所需要的特殊人才,更有张钊这个一心报复的人以及黑虎帮残存的一众人手可供他差遣。若是就这样浪费一个可以打击到穆府的机会,岂不是太可惜了。 也正是出于这样的算计,贾郑道依靠游龙内部提供的情报,制定了这样的计划,打算彻底摧毁穆府几代人辛苦积攒起来的名声。因为贾郑道知道,穆员外年事已高,所剩下的岁月并不多了,如果只是单纯的要了他的性命,根本就不能解恨。只有在穆员外最重视的穆府声誉上下手,才能从根本上彻底击垮穆员外。 贾郑道一想到穆员外不得不在声名狼藉中结束一生,心中便有止不住的得意。他越想越是喜悦难耐,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在宅中厅堂里开怀大笑。甚至还打破了他白日从不饮酒的习惯,破例让手下送来一壶美酒,自饮自乐。 三杯酒水下肚,一名手下快步走了过来,轻声的对贾郑道说道:“贾先生,张钊求见。” 贾郑道放下酒杯,轻摇着折扇,笑道:“让他进来吧,算算时辰他也该过来了。” 不一会儿,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紧接着张钊便走了进来。一进入厅堂,张钊便笑道:“不愧是贾先生,这份谋划,当真无人能及。一日光景未过,这穆府便被折腾得手忙脚乱,自顾不暇。现如今在槐刘镇上的名声算是彻底毁去了。贾先生可能还不知道,就在刚刚,在我手下的煽动之下,三拨人冲进了穆记布坊,对布坊里又打又砸,看着让人好不畅快。” 贾郑道微微一笑,说道:“看样子,张大首领是手刃了何老三这个叛徒了?现在你知道为何我不让你去取穆府中人的性命了吧。夺人性命终究算不得什么,只有击垮他最为看重的地方,才能获得最大的快感。” “今日张某算是学到了,说来还是要多谢贾先生设计引得何老三上钩,我才能手刃叛徒。” 贾郑道笑着摆了摆手,说道:“这第一,第二步计划已经完成了,接下来,第三步计划就看你张大首领的本事了。究竟能不能大仇得报,我拭目以待。” “贾先生放心,有贾先生提供的这般好手在,即便那秦少游随着林子桓一道回去,也护不住林子桓的性命。我要让他们知道,得罪我张钊是个什么下场。” “行事小心些,莫要被人发觉了。” “这个我当然知道,扮作山贼既然这么好用,我为何不继续用下去呢?啊哈哈哈哈......” “嗯,不愧是张大首领,一点就透。” “这都是贾先生这一箭三雕计谋了得,不但让我手刃了何老三,还搞臭了穆府的名声,让它背负起人命官司,更是将林子桓等人引出镇外,方便我等动手。” “张大首领协助我游龙多年,如今你遭遇困局,我游龙不帮衬一下,岂不是回寒了人心?况且,穆府与我素有旧怨,我不过是借此机会报仇罢了。” “这般便很好了,你我精诚合作,各取所需。哈哈哈哈......” “接下来,便让我们静观事态发展吧。我倒是很期待穆府如何面对这般困局。名声毁于一旦,直系子弟陷入官司。有得够穆昭阳那条老狗头疼的了。不过,我倒是不希望承受不住这些打击。” “哦,这是为何?” “若他承受不住这些打击,就此逝世,那我岂不是少了太多乐趣了?” 贾郑道与张钊相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大笑出声。笑声中充满了难以言述的得意。 第二百五十九章 两兄弟的活跃(一) 柳宁附耳说的一番话其实很简单,既然穆员外不让穆天赐与自己去勘验的话,那么两人偷偷摸摸的去,不就好了。只要找到什么能证明穆文远无辜的证据,那么即便穆员外会当真责罚自己与穆天赐,也会看在为自己两人找到证据的份上雷声大,雨点小。 对于柳宁的这提案,穆天赐自然是答应的,穆天赐觉得就算受些穆员外的惩处那也没什么,毕竟只要能顺利的为二伯穆文远洗清冤屈,些许苦难算不得什么,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二伯承受着牢狱之灾吧。 打定主意后,穆天赐打着回书塾的借口,与穆文达打了声招呼后,就乘着牛车赶往醉红楼案发现场。而穆文达忙着应对百濮县差役们,根本无暇顾及穆天赐与柳宁。简单的应了一声后,也就随他们去了。 先是发生了命案,再有县衙的勒令,醉红楼的生意算是暂时没法做了。醉红楼里的黑虎帮成员除却了几个打杂的之外,其他的基本都是何老三的直系手下。而在命案发生前的三日里,何老三就已经带着楼中的直系手下全都外出了。因为何老三接到了一个密报,说是在镇外某处发现了张钊的踪迹。一心想要除掉张钊的何老三自然是不会放弃这个机会。向来奉行狮子搏兔,亦需全力的他二话不说,带着楼中全部的手下离开了醉红楼。企图彻底灭掉张钊。而楼中剩下的能够主事的也就只有何老三的姘头花妈妈。 花妈妈虽说能力有限,但由她总管楼中大小事务,在那些身家清白的跑腿小厮,伙计,丫鬟的帮衬下,只要不发生什么大事,短时间内,也能顺利的将醉红楼经营下去。但现在,楼中出了大事,以何老三为首的楼中主管们又都不在,花妈妈毕竟只是一介见识不多的女流之辈,着实难以处理面前的局面,所以,没有何老三站在身后当作依靠的她,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听从县衙的安排,暂时关楼歇业,待穆文远虐杀妓子一案尘埃落定之后,再重新营业。 不过,也多亏了花妈妈是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女子,柳宁与穆天赐才能顺利的打着穆府的幌子,堂而皇之的走进醉红楼。 若是在寻常时节,能有机会来到醉红楼,柳宁与穆天赐一定会好好的欣赏一番,毕竟这可是传说中的“春宵一刻楼”。在这楼中会有着怎样的精彩才能使那么多的人为之流连忘返。但如今,柳宁与穆天赐却没有什么心思去好好的“探险”一番。他俩现在想着的就是赶紧到现场看看,命案今早才被发现,现在不过刚刚下午,案发现场应该还没有被破坏,或许还遗留着什么有价值的证据。 穆文远昨晚过夜的那个房间很好找,都不需要醉红楼里的伙计刻意引导,只是简单的往后院走了几步便就看到了。 刚走到案发现场门口,柳宁一把拉住毛毛躁躁的就准备进去的穆天赐,轻生说道:“小心点,不要弄乱了这里,万一还留着什么线索。” 穆天赐忙不迭的点了点头,跟在柳宁的身后小心翼翼的走了进去,控制着自己,不去破坏现场的布局。 屋子里很乱,原本在穆文远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就已经很乱了。县衙差役们过来的时候又没有想柳宁这般小心的不去破坏现场,所以,此刻的屋中显得更加的凌乱不堪。当然了,柳宁并不知道现场已经被差役们破坏了,他仍是很小心的控制着自己的身体。 屋中的地上,一片狼籍,随处可见凌乱破损的衣衫,帘子。同时,地上还倾倒着数张椅子与大小不一的陶制品。原本放置在一旁架子上的几个小盆栽也被碰倒在地,好几盏茶杯也是破碎的散在地上。 至于发现尸体的床榻上,则是依旧保持的尸体被差役们搬走时的模样。一床被子倒在地上,另外两床被子则是被随意的掀开在床榻的内侧。 柳宁仔细的审视了一遍屋中凌乱的景象,并未发现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只是他有些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偌大的屋子里,会是这样的景象。屋中的景象给柳宁的感觉与其说这是一间杀人案的案发现场,倒不如说更像是一场入室抢劫。不过,如果非说这是楼中姐儿死前的挣扎而造成的,虽然有些牵强,但勉强也能说得过去。 屋内的几扇窗户依旧维持着昨晚那副紧闭着的模样,窗户是从内部被关紧,从外部除非是用力的砸开,否则是打不开的。而且,窗户与窗框之间的缝隙很小,窗户上的花格之间的空隙也很小,从屋外根本不可能将窗户锁起来。因为想要将窗户锁起来就只能将平时放在窗檐边上的一块长方形的小木栓放入位于窗户内侧底部靠近窗框位置的两个凹形卡槽里,否则是无法将窗户紧闭起来的。 据外面的谣传所述,房间的屋门是被由穆文远自己亲自打开的,在穆文远未将房门打开时,屋门一直是从内部被锁住的。站在屋外的人除了破门而入外,是无法打开房门。同时这也就意味着屋外的人是无法从外部将房门锁起来。毕竟这间屋子的门窗造型是一样的,屋门上半部分的花格之间的空隙很小,手指伸不进去,而且,就算伸进去了,也无法够及屋门后侧的门闩。 至于屋子里的那出狭小的透气窗,不但与门窗的距离都很远,同时,狭小的它目测下来最多只能将脑袋伸进去,身子是绝对伸不进去的。即便是以孩童的身型也不行。 所以,单单只是从眼下勘验的结果来看,在命案发生之时,这间屋子是一间完全的密室,除了始终待在屋中的穆文远之外,旁人根本无法杀害妓子,更别说还能将妓子藏于三床被子之下。 在柳宁勘验现场的时候,穆天赐一直都跟在柳宁的身后,柳宁走到哪里,他也就跟到哪里,期间不发一言,尽管有一肚子的话想要问柳宁,但始终还是忍住了。直到柳宁检查完现场后,走出了屋子后,穆天赐方才迫不及待的问到:“阿宁,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柳宁摇了摇头,说道:“情况不是很好,但从眼下的种种迹象表明,外人无法进入,而且就算进了屋子,杀了人后,也无法在离开后还能将门窗从内部锁起来。眼下,还是穆二伯的嫌疑最大。” 穆天赐焦急的说道:“怎么可能啊,二伯这人你是知道的,他绝对不会杀人的。” 柳宁安慰道:“天赐,你先别着急,我当然清楚穆二伯的为人,我也相信他是无辜的。毕竟那有人在杀了人后还能装作无事人一般,与尸体相处一夜,直到第二日被人发现。可是,光我们相信穆二伯没有用啊,县衙不相信穆二伯,百姓也不相信,那么穆二伯还是无法躲避掉律法的制裁。” “那怎么办,我们现在又没有证据,拿什么拯救二伯?” “对了,天赐,老爷子不是说了这件事让尽忠阿祖去调查的吗,你知道尽忠阿祖人在哪里啊?” 穆天赐想了想,说道:“应该还在县衙吧,我们出门的时候,我特地向府内的小厮询问了一下他的行踪。” “那正好,这里暂时找不到什么证据,待在这里也是浪费时间。我们还是赶紧去县衙,趁尽忠阿祖人还在县衙的功夫,当面问问穆二伯昨天发生了什么事。” “那好,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说完,两人不再耽搁,坐上牛车,匆匆赶去槐刘县衙。 第二百六十章 两兄弟的活跃(二) 对穆尽忠而言,像今日这般让人精神紧张的日子不知已经多少年没有遇见过了。印象中也只有在穆员外致仕之前,才会遇到这样的岁月。随着穆员外致仕返乡之后,日子已经逐渐的回归到平静之中。虽然去年曾经出现过一次穆沐小姐被贼人掠走这件令阖府震动的事件,但当时穆尽忠并不在穆府之中,而是受到穆员外的派遣,外出办事去了,所以,那时候的紧张,穆尽忠并未经历。而且,在那一次的事件之中,因为柳宁的活跃,很快便寻回了穆沐,一切有惊无险。至于鲁延年死亡事件,对穆府中的其他人而言,可能算是一次危机,但对穆尽忠这样的久经风霜的人来说,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难题罢了,与往昔经历的艰苦相比,委实算不得什么。 但这一次却是不同,不论是穆文远身陷人命官司,还是穆记布坊出现信誉危机。这些都已经是被人刻意的摆置在台面上,如果处置不当,对穆府而言将是一个颇为致命的危机。当然了,穆尽忠相信以穆员外的手段,定然能够完美的应对,使穆府顺利的从这潭深渊中走出来。作为穆府的一员,穆员外最为信任的手下,穆尽忠知道自己能做的就是全力妥善的完成穆员外布置下来的任务。 在穆员外的指示下达之后的第一时间,穆尽忠就着手开始调查醉红楼妓子被杀一案的真相。与柳宁首先勘验现场不同的是,穆尽忠对勘验案发现场这件事并不是很重视,他觉得首先还是先与穆文远接触一下,从穆文远那里得知到有关事件的详细情况为好。所以,穆尽忠率先来到了槐刘县衙。 因为替穆府办事的缘故,加之穆尽忠在穆府的身份特殊,槐刘县衙之中对穆尽忠这人可谓是无人不识。在某种程度上范大晨都会给穆尽忠几分薄面,毕竟穆尽忠可是穆员外最为信赖的人。是以,当穆尽忠提出想要与穆文远会面时,范大晨并未多加阻拦,而是大开方便之门。 穆文远见穆尽忠来看望自己,便知道了,这一定是父亲安排来救自己的。所以,只要是穆尽忠想知道的有关昨晚的消息,穆文远只要是还记得的,悉数都告诉给了穆尽忠。穆尽忠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后,轻声的安慰了穆文远几句后,便走出了牢狱,准备进行第二步行动。 可就在穆尽忠刚走出槐刘牢狱,准备动身离开之时,一名差役领着两个穆尽忠十分熟悉的小少年走了过来。差役将两个少年交给穆尽忠后,便离开了了。穆尽忠狐疑的看了两人一眼,问道:“天赐少爷,柳公子,你们二人为何来此?” 穆天赐憨憨一笑,推了下柳宁,柳宁下意识的对穆天赐翻了个白眼后,随即对着穆尽忠躬身施了一礼,笑道:“尽忠阿祖,我和天赐得到老员外的准许,特地过来向您学习。” “学习?查案吗?”穆尽忠淡淡的问了一句:“此事当真?” 穆天赐闻言,忙道:“当然是真的啦,尽忠阿祖,我们怎么敢欺骗您呢,不信,你可以回去问问祖父。” 穆尽忠细细地看了两人几眼后,方才说道:“即是如此,那你俩便随我走吧。接下来,我们该去看看这个被杀害的妓子的尸体了。” 柳宁偷偷的对穆天赐使了个眼色,穆天赐微微的点了下头,随即说道:“尽忠阿祖,您看我们都已经到了这牢房之外了,要不然您稍等我们一会儿,让我们进去看望一下二伯。事情发生之后,我还没见过二伯呢,心里有些担忧他......” 穆尽忠轻笑一声,道:“好,时间急迫,接下来还有好些事情需要处理,还望天赐少爷您快些。” 穆天赐忙不迭的点了点头,拉着柳宁就进了牢狱。 牢狱中的景象如同柳宁想象中的那般,阴暗,潮湿,脏乱不堪。在狱卒的引导之下,柳宁与穆天赐走到了关着穆文远的那间牢房之外。此刻的穆文远虽然还是那一身华美的衣衫,但可见的是,衣衫上面已经满是污秽,就连穆文远的脸上,也被弄得脏兮兮的,满是灰尘。穆文远神色无光的坐在地上,低垂着头,看得出来,这一次的遭遇,让他受尽了委屈。 穆天赐在看到穆文远的那一刻,便冲了上去,一把紧紧握住牢房的围栏,唤道:“二伯,二伯。” 穆文远茫然的抬起头,循声望去,看到来人是穆天赐与柳宁后,随即说道:“天赐,你们怎么来了。” “二伯,您怎么样了,县衙里的差役和狱卒没有为难您吧。您放心,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救您出来的。” 穆文远叹了口气,略带着哭腔说道:“怎么救?县衙一口咬定就是我杀的那个姐儿,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是我所为。众口铄金,我拿什么去否认?况且,昨晚酒醉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自己都已经不记得了。我该如何是好?” 柳宁上前走到穆天赐身边,对着穆文远说道:“穆二伯,我们都相信您的为人,知道您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的。只要您真的没有做过,那么您就该对自己有信心,对我们有信心,您要相信,我们一定会替您洗刷冤屈的。” “我当然相信我自己不会做出杀人的事情出来,可是,可是,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证据啊?那可是一间密室啊,只有我与被杀害的姐儿两人存在,即便我再怎么否认,其他人不相信,我又有什么办法?” “穆二伯,小子听过一句话,叫做‘办法总比困难多’只要您不放弃,我们不放弃,穆府不放弃,那么就一定能找出真凶,还您清白。只不过,眼下为了能多一些机会证明您的清白,还请您将昨日离府之后到今早进着牢房的这段时间里发生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告知我们。只要您记得的,无论是多大多小的事情,全都告诉我们。您说的越详细,我们也就越有机会找到证据。” “阿宁,你说的可是真的?” 穆天赐忙道:“二伯,阿宁的本事您还不知道吗?当初姐姐被贼人抓走,多亏了阿宁的细腻心思,我们才能那么快锁定人犯,顺利的救回姐姐。您也知道,当时我们根本就不清楚贼人是谁,可还是在阿宁的抽丝剥茧之下找到了贼人。您这件事,虽然艰难,但总是有迹可循,只要您详详细细的说给我们听,我们一定能够找到真凶的。” “嗯,穆二伯,小子还是那句话,您要对穆府,对我们有信心。” 穆文远用力的点了点头,道:“好,我相信你们。事情是这样的......”穆文远将昨日他离开穆府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悉数告知了柳宁与穆天赐。没有一丝遗漏。甚至连他与阮鹏举和杨旭余之间的对话都复述了个七七八八。 听完穆文远的叙述之后,柳宁沉吟片刻后,问道:“穆二伯,昨晚您在醉红楼宿醉过夜的事情,几个人知道?” 穆文远想了想,说道:“原本跟我一起来的小厮让我给打发回去了,知道我在那里饮酒的也就阮兄,杨兄以及他们带着的两三个小厮罢了。” 柳宁又接着说道:“穆二伯,这件事有些唐突,不过,您能将衣衫褪去吗?然后将脱下来的衣衫交给小子看一看。” “阿宁,你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为何要二伯脱衣裳?” 柳宁伸手拦住穆天赐的话,只是说道:“穆二伯,这件事很重要,能不能为您洗冤很大程度上便决定在这件事情上。” 穆文远听到柳宁这番话,心中很是不解,但是,为了能够洗清自己的冤屈,他还是按照柳宁所说的那样将衣衫脱了下来,就连内裳也都脱了下来,一并交给柳宁。柳宁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之后,重新将衣衫交给穆文远,说道:“穆二伯,小子接下来还有些事情需要去调查,还请您不要慌张,对大家要有信心。小子相信,事情很快就能有水落石出的。” 穆文远郑重的点了点头,说道:“好,阿宁,天赐,二伯相信你们......”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两兄弟的活跃(三) 人心多变,这句话未尝没有道理。早在穆尽忠与穆文远接触的时候,穆尽忠也曾说过这些希望穆文远要对穆府有信心,相信府中不会放弃他,一定会将他拯救出来。穆文远在初闻这段话的时候,却是,心中底气很足,对自己,对穆府充满了信心。坚信自己一定能拗过这个难关。可当穆尽忠刚离开牢狱不消片刻,穆文远重又独自一个人待在这阴暗的牢房之中时,好不容易鼓起来的信心又迅速的消弭散尽,倒不是穆文远对穆府失去了信心,只是,他对自己真的没有太大的信心,他不知道在穆府想出办法,找到证据来拯救自己之前,自己是否能够咬牙坚持下来。对于自己被抓入狱这件事,他的内心充满了恐惧,他不知道接下来他要面对的都是些什么。从小娇生惯养的他,是否真的能够撑得下去?县衙里的差役,狱卒会对自己做些什么?屈打成招吗?这一个个的未知所带来的恐惧,在这片阴暗逼仄的牢狱之中被无限的被放大了。 紧跟穆尽忠之后,柳宁与穆天赐也来探视穆文远,对他说了那些鼓励的话语,同样给他带来不小的信心,可随着柳宁与穆天赐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这间牢狱之中,阴暗潮湿的气息重新笼罩在穆文远四周之时,刚刚升腾起来的信心与勇气,又一点点的被蚕食殆尽。穆文远抱膝坐在地上,将头深埋在双膝之间,肩头微微的耸动着,无声的哀嚎哭泣着。从自己被抓入狱已经过去大半天的时间了,这么长的时间下来,=穆文远至始至终都没能想明白,自己又不曾得罪过什么人,为什么偏偏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自从记事起,就没遇见过这般倒霉的事情,如果家中没能找到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的话,那么等待着自己的结局会是什么,穆文远想都不敢想,或者说是越想越觉得恐怖。 对于穆文远的恐惧与无助,柳宁,穆天赐与穆尽忠自然是不明白的,眼下他们能做到的,只是尽全力,尽早的替穆文远找到能力证清白的证据。 范大晨收到来自穆员外的协助请求,并得到了来自穆员外的好处之后,对于穆府中人自行调查穆文远杀人一事自然是提供全面的协助。穆文远是个什么样的人,范大晨虽然接触不多,但多少也是听说过的。乍闻穆文远杀人时,范大晨的第一反应是这绝对是误传。可当收到手下差役收集而来的证据时,范大晨碍于律法,同时也是为了在百姓面前表现出自己大公无私的一面,不得不将穆文远暂时拘禁起来。但在他的心里,对穆文远一案还是存有怀疑的。他也想调查一下,可组织里突然安排下来的任务,让范大晨没有多少精力顾及的上,正好穆府希望能由他们自行调查,范大晨稍稍考虑一下后,便欣然应允。毕竟,无论最终结果显示穆文远是不是凶手,对他范大晨而言不会造成任何困扰,不仅如此,他范大晨还能在穆员外眼中落下一个积极协助的好印象,日后有什么需要穆府帮忙的地方,他范大晨也能开得了口。 所以在范大晨大开方便之门下,穆尽忠与柳宁,穆天赐一路顺畅的进入了县衙内部停尸房,准备着手对被害人的尸体进行检查。不过,柳宁前世可没学过什么验尸的方法,他所知道的全都是从那些刑侦类的电视剧中学来的一点皮毛,对于自己是否能真的在尸体上方发现什么东西,柳宁真的没多少信心。 但是,话又说回来,虽然柳宁没有太多的信心,但这不意味着柳宁就会放弃不去做。总归还得得尝试一下。只要耐着性子,仔仔细细的检查检查,拿出好奇宝宝的劲头出来,但凡有些疑惑的就询问询问,总归是能发现出一些问题的吧。 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思,柳宁掀开了盖在尸体上的白布,仔细的检查起尸体。推断死亡时间,判断具体死因,解剖尸体等等这些专业性的东西,柳宁当然是毫无疑问的不知道,前世的柳宁又不是什么法医或者从事什么医学有关的工作,前世的他不过只是有着大专文凭的普普通通的打工仔罢了。平素里喜欢看着刑侦探案的电视剧,看些有关古典文学的东西,对尸检这种事情根本就是十窍通了九窍,一窍不通。但尽管如此,柳宁还是颇为细致的检查着尸体,嗯,用眼睛来检查。 虽然死者死状可怖,但柳宁毕竟已经经过了姜舒易遇袭事件的洗礼,虽然心中仍有些不适,但总算是还能坚持下来。而穆天赐呢,也学着柳宁的样子,跟在柳宁的身后,用眼睛检查着尸体。不过,穆天赐没什么收获就是了。站在穆天赐与柳宁身后的穆尽忠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面前的两个孩子,并未多说什么。穆尽忠要检查尸体无非只是想要看看被害人的死因是不是真如县衙里所说的那般被人掐死的罢了。而对于尸体上需要仔细检查的地方,穆尽忠不是仵作出身,自然并不重视。 粗略的检查了尸体之后,柳宁与穆尽忠都不约而同的得出一个相同的答案,那就是,被害人确实是被人掐死的。不论是被害人脖颈处的掐痕,还是死后的面部特征都在讲述着这妓子是被人掐死的事实。穆尽忠在得出妓子被人掐死这一事实后,便打算离开了。但就在他准备离开之际,却被柳宁唤住了,柳宁抓起女尸的手掌,对穆尽忠说道:“尽忠阿祖,您先等等,您看看这里面的是什么。” 穆尽忠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女尸的手部,从外观上看,并没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穆尽忠不由得问道:“怎么了?不是挺正常的一只手吗?” “尽忠阿祖,您看看这指甲的缝隙里面是什么。” 穆尽忠上前走到尸体边上,顺着柳宁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女尸的指甲缝隙里有一些类似皮屑与血丝的东西。并且是两只手上的指甲缝隙里都有这样的东西存在。穆尽忠看后,站在原地,低垂着头,若有所思。穆天赐倒是一脸狐疑,不解的问道:“阿宁,这个有什么问题吗?” 柳宁没有回答,只是走到穆天赐的面前,趁他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双手掐住穆天赐的脖颈,稍稍用些气力。穆天赐猝不及防之下,被柳宁扼住脖颈,下意识的伸出双手,抓住柳宁的掐住自己脖颈的双手,试图将它们从自己的脖子上掰扯下来。 柳宁自然不会当真掐着穆天赐脖颈不放,所以,穆天赐稍一用力,柳宁便松开了手。穆天赐不满的说道:“阿宁,你干嘛啊。好端端的卡我的脖子干......嘛......”突然穆天赐像是想明白了,顿时大喊一声,说道:“哦,我明白了,这指甲缝隙里的东西,是这妓子从凶手身上撕扯下来的。” 柳宁点了点头,笑道:“嗯,正是这样。被人掐死是多么痛苦,所以,这妓子死前肯定会剧烈的挣扎,拼命的反抗,指甲缝里留下来的东西应该是在挣扎过程中,弄伤了凶手而留下来的。” 穆天赐恍然大悟,点点头,说道:“难怪你刚刚在牢房之中要我二伯脱下衣衫啊,原来你早就想到了。” 柳宁笑了笑,道:“我只是想到有这种可能性罢了,所以提前确认一下。”心中不由得赞叹道:“多亏了电视,让我学到了这招......” “阿宁,那接下来做什么?我看你这边也检查好了。” “接下来有的忙的了,昨晚与穆二伯一道喝酒作乐的人,我们都得去会一会啊。阿祖,您接下来的打算呢?” 穆尽忠又深深的看了柳宁一眼,说道:“走吧,我也正打算去拜会一下阮鹏举,杨旭余。” 第二百六十二章 两兄弟的活跃(四) 女尸手指缝隙间皮屑以及穆文远光洁并无任何创伤的皮肤充分证明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醉红楼妓子的死因与穆文远并无任何瓜葛。穆文远并不是杀人凶手,而是被人陷害的。 那么问题来了,究竟是谁,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来陷害穆文远呢? 虽然柳宁与穆天赐,穆尽忠暂时还不知道幕后凶犯是什么人,但是却不影响他们对嫌疑人的判断。毕竟往日里,除非特殊情况,一般穆文远在外胡闹之后晚间都会回到穆府,很少在外过夜。熟悉穆文远的人都知道穆文远有着不习惯在外过夜的习惯,原因很简单,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穆文远这个人比较认床,除非是自己屋子里的床榻否则穆文远很难睡着。想要陷害穆文远的人势必在行动之前会对穆文远调查一番,对于他这个这么明显的特征定然不会随意放过。 由此可以推测出来,陷害穆文远的人必然是知道昨夜穆文远是在醉红楼里过夜的人。也就是说,昨日与穆文远有过接触,或者说,与穆文远一道在醉红楼里的人是最有可能躲在幕后陷害穆文远,杀害妓子的犯人。如果不是他们,那么案犯现场应该是会选择在穆府之中,而不是在什么醉红楼里。 这样推测下来,昨日与穆文远一起的阮鹏举,杨旭余以及他们各自带着的小厮便有着最大的嫌疑。 至于为什么嫌疑人不是醉红楼里的人,原因很简单,穆文远虽然喜好女色,但却不是一个流连妓寨之辈。一年到头,穆文远去往醉红楼的次数两只手掌便能数的过来。就像刚刚说的那般,如果犯人的目的是为了陷害穆文远的话,他们是不可能不清楚穆文远这个习惯的,毕竟这个习惯实在太过明显了,犯人根本就没有理由守在醉红楼里去赌穆文远会来醉红楼,而且还在醉红楼过夜。 当然了,还有一个可能性,那就是犯人是与醉红楼里这个妓子有仇的人,这次杀害这个妓子只是出于报复的目的,而穆文远只是恰逢其时,刚好在那个妓子的屋子里过夜,被犯人利用着抵罪。但是,若是将这件杀人事件与穆记布坊声誉遭受沉重打击相联系起来,那么,犯人是与死亡的这个妓子有仇的可能性小的可怜。世间哪有那么凑巧的事情,这边刚把穆文远拉来抵罪,那边就出现了穆府声誉遭受重创的事情。 思前想后,两件事情都是有预谋的出现,目的是为了陷害以穆文远为代表的穆府中人的可能性最高。 穆尽忠与柳宁正是想明白了这些才有着接下来的计划:前去拜会阮鹏举与杨旭余。 当然了,作为昨日与穆文远有过接触的人员,他们两人以及手下的小厮本身就在调查计划之中。只不过在向穆文远了解情况,以及检查过尸体之后,穆尽忠与柳宁的目的性更为明朗罢了。 在柳宁,穆天赐,穆尽忠来到阮宅时,阮鹏举已经回到宅中,正被软老爷子关禁闭中。至于被关禁闭的原因倒也不难理解,毕竟昨日阮鹏举是与穆文远一道的,阮老爷子担心因为穆文远的事情而牵扯到阮鹏举的身上,为了避嫌,所以勒令阮鹏举未得准许,不得出房门半步。 阮老爷子对穆府中会派人过来询问情况的行为没有丝毫的意外,毕竟出事的是穆文远,阮鹏举昨日又是与穆文远在一起,若是穆府不来人询问,反倒让阮老爷子费解。正是基于这样的理解,对于穆尽忠所说的想要向阮鹏举问些事情表示了理解与支持。在穆尽忠说完来意之后,便让宅中小厮领着穆尽忠,穆天赐,柳宁三人去了阮鹏举的屋子里。 其实,阮鹏举此时也不过才回宅不到两个时辰。这倒不是阮鹏举刻意在外耽搁什么,实际上,当阮鹏举得知穆文远虐杀妓子,被县衙差役带走的事情后,唯恐被牵连上的他立刻就回了宅中,只不过,阮鹏举昨晚喝高了,在醉红楼一直睡到临近午时方才醒来。 原本有些焦虑的阮鹏举再回到宅中后,情绪明显缓和了许多,不再像刚开始得知消息时的那般慌张异常。在穆尽忠见到阮鹏举,并说明了来意后,阮鹏举表示了理解与配合,穆尽忠问什么,阮鹏举便老实的回答什么,一五一十的将昨日他与穆文远之间,杨旭余之间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的说给了穆尽忠三人听。穆尽忠听后,神色正常,并为怀疑什么,因为阮鹏举所说的那些,与他从穆文远哪里听来的之间并没有什么差别。阮鹏举并有隐瞒昨日发生的事情,而且在讲述的期间,阮鹏举神色虽有些紧张,但却并不慌张,在某些细节上面与穆文远说的也没有什么出入。所以,穆尽忠对阮鹏举的判断是此人并为说谎,对妓子被杀一事不知情的可能性较高。 在向阮鹏举了解了情况之后,在阮宅的配合下,昨日随着阮鹏举一道外出的随侍小厮也被唤了过来。一番问询之下,小厮并为有什么异常之处,加之昨晚两名小厮一直在一起,互相可以为对方提供不在场证明。所以,穆尽忠与柳宁的心中也并未对两名小厮产生怀疑。 简单来说,这一次的阮宅之行,穆尽忠三人可谓是有些收获同时也没有什么收获。 在临走之时,柳宁向阮鹏举问道:“阮世伯,小子有个问题想要请教您。” 阮鹏举点点头,说道:“请讲。” “是这样的,您为何昨日会想着来找穆二伯?”柳宁解释道:“据我所知,最近一段日子里,穆二伯最近收了性子,一直都在府中,并未出去与您,还有其他一些赌友聚赌。您为何会想到来找他陪您出去赌博的呢?” “这,这个……”在穆尽忠与柳宁疑惑的眼神下阮鹏举不好意思的说道:“实不相瞒,杨兄这个人前日来到了槐刘镇上,在各个赌坊里大杀四方,战绩辉煌,我一时手痒,昨日上午便去找他赌斗一番,没成想,他技高一筹,将我身上的银子尽数赢走了,并且扬言,若想重新赢回我的银子,就找一个高手过来,不然,银子,他就笑纳了。我当时也是输急了眼,想到穆兄赌技高超,就去找穆兄帮忙,提我把银子赢回来。” 柳宁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啊,也就是说一开始不论是您还是穆二伯都不认识这个人了。” “嗯,我与穆兄也都是昨日才与杨兄初见初识。” “那为何您们昨晚会去醉红楼饮酒作乐呢?” “一开始倒也没想去醉红楼饮酒,只不过,杨兄在赢了赌斗之后,还将银子还给了我,我一时兴起,也就请他与穆兄一道饮酒去了。去醉红楼不过是一时兴起。” 这时,屋外一道声音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阮老爷子过来了,只听阮老爷子说道:“说来惭愧,我这儿子平素正事不做,就好赌博。而且只要见到赌技高超的人,总喜欢去与人赌斗一番,每每总是要输上不少银子。我这点身家怕是都会被他败掉。” 阮鹏举讪讪道:“爹,您竟说这些没用的,儿子哪有这么败家……” 阮老爷子正打算训斥阮鹏举几句,穆尽忠开口说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就不多打扰了,不论如何,阮老爷子多谢您的帮助,这份情,穆府记下了。” “客气,客气,只要是能帮的上忙的,我阮家定然相助……”阮老爷子客气的说道。 穆尽忠与柳宁,穆天赐向阮老爷子告辞之后,便打算去找杨旭余,可当三人从县衙里得知的杨旭余居住的客栈时,才发现,原来早在午时,杨旭余就已经退了房离开了。 这下即便柳宁也是穆尽忠不说,穆天赐自己都觉得这个叫做杨旭余的人嫌疑最大,不然,好端端的为何会急匆匆的离开呢?县衙里可没说他杨旭余可以离开,毕竟关于这件凶杀案还有一些事情需要杨旭余到场作证。 第二百六十三章 两兄弟的活跃(五) 杨旭余的突然失踪给柳宁,穆天赐与穆尽忠的调查带来了一些麻烦,不过,凡事皆有利有弊,虽然在阮鹏举与穆文远喝醉之后的事情,暂时无法通过询问杨旭余得知,但是,对于他在这个时候消失离开,无形之间,也就增加了他杨旭余在整件事件中的嫌疑。柳宁是如何想的暂且不论,至少在穆尽忠与穆天赐的心中,已经是认定这个叫做杨旭余的商贾,就是穆文远虐杀妓子事件的幕后真凶。 即便就算心中再怎么认定杨旭余有罪,但眼下最现实的问题是,杨旭余此刻已经消失不见了,他去了哪里,还能不能找到,暂时都还不清楚,也许凭借穆府在槐刘镇上的实力,最终能找到这个人,但这期间需要花费多少时间,谁都不清楚,一旦这个杨旭余逃离了槐刘镇,只怕找到他需要花费的时间会更多,甚至有可能还就此找不见。 三人走出了客栈,穆天赐狠狠的说道:“这个该死的贼人,竟然在这个时候消失了,依我看,一定是这个人杀了人然后嫁祸给我二伯。” 柳宁轻轻的拍了拍穆天赐的肩膀,说道:“天赐,现在说的再多也没有什么用,因为我们现在没有证据啊,杨旭余不是本地人,这次过来只是为了做生意。虽然他和这件案件有所关联,但眼下的证据显示,他并不是什么凶犯,所以,他是走是留根本不会受到任何人的限制。” 穆天赐仍是不解气,问道:“阿宁,尽忠阿祖,不然我们现在去将他已经消失的事情告诉县衙吧?” 穆尽忠摇了摇头,轻声说了一句:“不妥”后便不再多做解释。 柳宁知道穆天赐有时候聪慧异常,一点就透,但有时候脑子一抽,行为表现就会像个白痴一样,你不跟他把话说得清清楚楚他那倔脾气上来了,就什么事情都敢做的出来。所以,柳宁便耐着性子,对穆天赐解释道:“即便现在你将这杨旭余消失的事情告知县衙,他们最多只会治他一个不服从县衙安排的罪名。对将穆二伯就出来这件事并没有任何帮助,说不定反而会打草惊蛇。”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总不能像大海捞针一般的去寻杨旭余的踪迹吧,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啊。” “不,天赐,你错了。杨旭余的消失,对我们接下来的行动没有太大的影响。其实,想要将穆二伯救出来不一定非得要抓住杀人凶手,只要我们能证明穆二伯的清白,证明所谓的密室,所谓的证据根本就站不住脚,那么县衙还有什么理由认定穆二伯是杀人凶手呢?到时候还不是只能将穆二伯放回来。至于到时候追查真凶的事情,也就是县衙的事情了,我们不去理会都没有关系。” “对啊,阿宁,你说的对,是我钻牛角尖了。那我们现在再去醉红楼吧,去找找看能不能破开这个密室问题。” ............ 入夜,喧嚣了一日的槐刘镇也重新回归到平静之中。镇上各家各户燃亮着的烛火渐渐的一盏盏的熄灭了,夜色越发的深沉。今日一天下来,镇上发生的大事还真是不少,但对许多人而言,这些大事不过是供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只是看客的他们,根本就不会对穆文远以及穆府将来会如何花费太多的心思,他们要做的,只是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可以了。但是,穆员外却不能如那些看客一般,淡然的看待穆府发生的一切。为了穆府,这个老人已经花费了一生的心思了,眼下,穆府好不容易才取得如今的地位身份,是断然不能就此眼睁睁的看着它败落下去。所以,虽然现在已经夜深了,但是穆员外依旧没有睡下,依旧待在书房里,始终不曾走出房门一步。稍稍有些不同的是,此刻的书房里,除了穆员外之外,还有穆尽忠一直守在穆员外的身边,一副随时等待穆员外问询的模样。 今日大半天下来的调查中所见所闻,除了穆天赐与柳宁也参与进调查之中这事外,其余的一切穆尽忠已经悉数的告知给了穆员外。穆员外听完,沉吟良久后,方才说道:“天赐与阿宁这两个孩子去找你了吧?” 穆尽忠虽然不会刻意的说出柳宁与穆天赐两人也参与其中,但在穆员外的问询之下,也不会隐瞒什么,穆尽忠点了点头,说道:“是的,老爷,小少爷和柳公子两人今日是随着老奴一起调查,小少爷说是得了您的准许。” “这孩子,净添乱.......”穆员外摇了摇头,说道:“罢了,他也是一心想要救出安定,随他去吧。不过,尽忠,明日起多安排些人手,暗中保护着所有外出的府中人员。柳宁以及他的家中也是。” “好的,老爷,您放心,老奴一定会安排妥当。” 穆员外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后,便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站起了身,伸直了腰,在书房里来来回回的走动着。书房里有两扇窗户依旧开着,一阵夜风吹过,给屋中带了了不少的寒意,穆尽忠走到窗前,望了望夜色,将两扇窗户关上。他轻声的说道:“老爷,夜深了,您还是早些休息吧......” “尽忠啊,你跟着我多少年了?” “回老爷,四十七年了。” “是啊,四十七年了,一转眼都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了。还记得你刚进穆府那会儿,府中还很残破吧。而现在,你看看,都已经是这副模样了。” “可不是嘛,尽忠是亲眼看见穆府是如何在您的手上一点点的崛起的,能看到穆府今日的辉煌,就算让老奴现在死去,老奴也无憾了。” “这日子啊,虽然有些小不如意,但总算是还能凑活着过下去,可是啊,就是有人看我穆府不顺眼,想弄垮我穆府。这些个跳梁小丑当真是惹人厌啊。” “老爷,这么多的风风雨雨,您都经历过来了,这点小风小浪对您来说算不得什么。” “呵呵,我终究是老了,没有几年好活了。尽忠啊,既然天赐这孩子想要插手的话,便将这调查交给他和阿宁来做,你从旁协助,每日晚上回来向我汇报便可,正好,我可借此事,验一验天赐究竟值不值得我将穆府托付给他。” “是,老爷。那布坊那边的事情也一并交给小少爷吗?” “不,不需要交给他,布坊那边我已经有了安排。记住,不要告诉天赐。” “是......” 第二百六十四章 两兄弟的活跃(六) 这个夜晚,对穆员外而言,注定很难安稳入睡。今日发生在穆府身上的事情,单论凶险的话,远远比不上穆员外在官场上经历的那么多的风风浪浪。真正让穆员外睡不着觉的理由,不是担心穆文远的安危以及穆府眼下所要面对的危机。而是在这两场危机来临之时,府中二代当家人与三代子嗣的应对。 二子穆文远作为当事人,自然不必多提,而长子穆文通依旧如往常一般,躺在屋里,表现出对任何事情都毫不关心的模样。至于平时主事的三子穆文达,虽然也算是能将局面把控得住,但却还是少了几分果断,多了几分犹豫不定。简单一句话来说就是,让穆文达去办事的话,他可以办的很好,但让他自己掌权拿主意的话,他行事就会又些举棋不定,进退两难。 至于孙辈这一代,女眷自是不谈,除了已经去世的长孙与被开除族籍的四孙外,二孙年后又外出游历,暂时不在府中。三孙,五孙胆小得只感躲在各自屋中,不敢外出一步。也只有幼孙跑前跑后的,为家族奔波。 看着子孙们一个个不成器的样子,穆员外心中如何不担忧万分。眼下的危局虽然紧迫,但好在处理起来也不算太难,有自己出马,都能迎刃而解,但是,自己百年之后呢,穆府再遇到这样的局面,又该如何办?难不成还得指望自己从坟墓中跳出来帮着子孙处理吗? 穆员外越想越是担忧,越是担忧,就越睡不着。穆员外眼下唯一能指望的,也就只有穆天赐能够如自己所愿般成材,在自己百年之后,顺利的接手穆府,成为穆府新一代的领路者与顶梁柱,将穆府的荣耀顺利的传承下去。 作为备受穆员外瞩目的人物穆天赐,此刻却并不在府中,而是与柳宁一起,去了镇外的穆氏庄园。 原本按照计划,在与柳宁,穆尽忠离开客栈后,应该是准备再去醉红楼里的案发现场,重新寻找寻找,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线索。可事发突然,柳宁与穆天赐不得不暂且搁置计划,与穆尽忠分别后,转到去了镇外庄园。至于去穆氏庄园的理由很简单,原本一直待在穆氏庄园里休养生息的穆天浩得知了自己父亲的消息,焦急异常,不过身边小厮的劝阻,非得要赶回镇上,去县衙探望父亲。原本呢,这是也没什么不可以的,但是,眼下不同于往时,穆天浩暂时还没能重返穆府,加之今日发生了这么些的事情,穆员外一定为这些事情而烦透了心,现在穆天浩堂而皇之的出现在镇上,若是被有心人刻意宣扬,添油加醋一番,传到穆员外的耳中,不论是对穆天浩还是对穆员外,都不啻于火上浇油。到时候在弄出什么矛盾出来,更是不好的。 所以,穆天赐与柳宁在接到镇外庄园里的小厮报的信,只能暂且放下计划,快速去了镇外庄园。两人费尽了口舌,花去了好大的精力才安抚住穆天浩,并且两人还当着穆天浩的面立下誓言,一定会将穆文远就出来,这才使穆天浩按耐住前去探视父亲的心思。 穆天浩急躁的情绪安稳了些,柳宁与穆天赐两人也累的差不多了,就连庄园里厨娘准备的大餐都没吃,各自挑了间屋子,衣衫都没脱,直挺挺的躺下就入睡了。今日一天奔波了好些地方,委实是累坏了两人。精力耗尽的两人,一觉睡到天大亮方才起来。匆匆的吃点了东西后,跟穆天浩约法三章后,两人坐上牛车,匆匆赶去了醉红楼。如今纷乱的局势下,最重要的还是先将穆文远从县衙牢狱里拯救出来最是重要。 昨日与穆尽忠分别之时,柳宁曾拜托过穆尽忠安排几个小厮守在案发现场外面,不让其他人随意进出,唯恐他人不留神,破坏了现场,或是被人从现场中拿走了什么有利的证据。也正是因为有柳宁的这一番拜托,致使今日柳宁与穆天赐再度来到醉红楼中的案发现场时,屋中的场景与昨日的并无什么差别。 此番来醉红楼有两个目的,第一便是再次搜查整个案发现场,第二则是找前日伺候阮鹏举与杨旭余的妓子问询些事情。 不过此时,穆尽忠还没来到醉红楼,虽然已经过了与柳宁,穆天赐约定的时间。对此柳宁与穆天赐并没有说什么,他们知道穆尽忠日常还是挺忙碌的,未能准时过来,说不定被什么重要的事情耽搁了。柳宁与穆天赐在屋外等了片刻,见穆尽忠始终未出现,他们也就不再等待什么,而是转身就再度踏入屋内,先行搜查起来。至于向醉红楼里前日晚间伺候阮鹏举与杨旭余的妓子问询的事情,还是等到穆尽忠来了之后再说。没有穆尽忠在旁震慑,那些妓子不一定会老老实实的听两个孩子说话。 屋子还是那副模样,与昨日的并没有什么差别,虽说昨日柳宁与穆天赐已经仔仔细细的检查过一遍了,但是今日两人却如初次来到此处那般,仔细的检查这屋子。不过可惜的是,尽管再三谨慎小心的检查,却还是没能得出什么与昨日有所不同的结论。怎么看,都觉得,能在这间屋子中行凶的,只有穆文远一个人。但是,通过检查尸体与穆文远已经得出他穆文远不可能是凶手的论证。眼下两者之间是在是矛盾至极,扰得柳宁绞劲脑汁也苦思不得。 穆天赐同样没能找出什么证据,他下意识的想去询问柳宁有没有什么头绪,可却看到柳宁一边在廊道外来回踱步,一边苦思冥想。这下穆天赐也不敢轻易的打扰,生怕自己随意说话,搅扰了柳宁的思绪。 穆天赐只能折返会屋中,继续小心仔细的检查,可却依旧一无所获。焦急恼怒之下,穆天赐的暴脾气上来了,很突然的,一种想要打砸的欲望冲上了穆天赐的脑中。穆天赐开始寻找着可以供自己乱砸一通的物件,但屋中毕竟是案发现场,轻易破坏不得,能有什么东西可以供穆天赐摔砸呢。无奈之下,穆天赐快步走出屋子,走到隔壁屋外,朝着隔壁屋子的房门用力就是一脚。 一脚踹下去,脚踹疼了,穆天赐暴躁的情绪也平缓了些。恰好穆天赐刚刚的一脚踹开了隔壁房门,下意识的,穆天赐走了进去,随意的瞧了几眼后,就退了出来。隔壁屋子与案发现场屋子的布置没什么区别,对穆天赐而言没什么可看的。 穆天赐踹开屋门的动静还是打了些,打断了柳宁的思绪。柳宁有些茫然的看了一眼穆天赐,正好看见他走入隔壁屋子,便走了过去,原本是想问问穆天赐在做什么的。但当柳宁看到隔壁屋子中的布置后。便在也没有心思询问穆天赐什么了,而是学着穆天赐那般,走入屋子,在隔壁屋子中检查起来。 柳宁边走边看,边看边思考着,直到看见摆在房门后的一块门闩,顿时将柳宁的眼睛与心神完全的吸引了过去。柳宁蹲在地上,双眼直愣愣的看着倒在地上的门闩,一言不发,像是在思考着什么。突然,柳宁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快步走到未于案发现场另外一侧的屋子前,打开房门,在这间屋子房门背后,同样看到倒在地上的一只门闩后,柳宁愣了一下,突然像个疯子一样的喊道:“啊,难道这是样的??”说完,又快步回到了案发现场中,在满地的残骸之中,寻找着什么。丝毫不顾身后的穆天赐与看守现场的两个穆府小厮对他投来的异样眼神。 第二百六十五章 两兄弟的活跃(七) 醉红楼,穆文远虐杀妓子案的案发现场里,一道瘦削的身影正低着头,弯着腰仔仔细细的在一片狼藉的地上寻找着什么。 自柳宁第一次见到这案发现场起,在他的心中便一直有一个疑问:明明穆文远是睡在床榻之上,而且妓子是死在床榻之上,可为什么整个案发现场如此凌乱不堪? 每当柳宁勘察一次案发现场,便会产生一次这样的想法,只不过,起先柳宁并未对此想法有过什么深究,只是觉得隐隐觉得有些难以解释罢了。可现在,当柳宁在见过了与案发现场摆设一致的左右两间屋子之后,柳宁突然觉得,自己多少还是大意了些,忽略了案发现场与左右两间屋子之间最明显的差别。那就是在案发现场之中并没有发现,用来从内部锁住屋门的门闩。按理说,从目前的勘验来看,案发现场的屋舍与边上几间屋舍的布置上没有什么差别,其他屋舍的房门门闩是单独的一个个体,那么,作为案发现场的这间屋舍的房门门闩也应该是一样的,是一个单独的个体。可柳宁寻遍了整间屋子凌乱的地面,却始终没有发现作为个体存在的门闩。 根据穆文远的描述中,可以得知,昨日早晨,在醉红楼中的小丫鬟送来茶水之前,门闩还是牢牢的锁住房门的。既然在屋中凌乱的地上没有找到门闩的踪迹,那么这门闩会不会还存留在房门的背后呢? 想到这里,柳宁便放弃了寻找,站直了身子,快步走到房门口,将房门合上,这时,柳宁一直在寻找的门闩便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只是,与其他两件屋舍的门闩不同的是,案发现场的这间屋舍的门闩的一头被一根细小的类似于现代的铁钉样式的物件穿透,并且固定在房门上。用手稍稍的挪动一下,门闩并未被死死的卡住。而是可以让门闩以这根铁质的物什为轴心画出一个圆。 在柳宁发现这个被固定在房门上的门闩的同时,还发现了,一侧房门用来安防门闩,从而使房门锁起来的卡槽处由一些崭新的刮痕,甚至在这某些刮痕上,还留有着一些木屑。这一发现,让柳宁的脑海中顿时浮现了一种可能性。柳宁忙抬起头,看着头顶上的屋舍正中央的结构横梁。可惜的是,横梁有些高,看不清楚可能出现在横梁上的痕迹。 柳宁一跺脚,忙对守在屋外的小厮说道:“快去找个梯子过来......” 屋外的小厮很是狐疑不解,但在柳宁的催促下,还是去找醉红楼里的伙计借来一把小木梯。带来梯子的小厮,在柳宁的吩咐下,将梯子立在屋中,梯子的上端靠着屋舍上部的横梁边。柳宁就着梯子爬了上去,屋顶横梁毕竟长久以来不会被清扫到,所以,在横梁上堆满了灰尘。但是,却有一处地方有着一道很是明显的刮痕。 与屋顶横梁同在一个水平平面上的正是屋舍中的狭小的透气口。而与屋顶横梁上刮痕在同一个竖直水平面上的正是房门处的卡槽处。发现了这些,柳宁的嘴角情不自禁的流露处一抹弧度,心中不禁想着,如果自己没有推测得错的话,那么,在这间屋舍背后,该会有些发现,同时,也可以宣告,这间所谓的密室,再也不成立。 想到此处,柳宁也不耽误什么,而是匆匆的下了梯子,走出屋子,绕到这间屋子的背后,在围墙内部,屋子背后,透气孔位置下面,找到了一根底部有段凹槽的已经被折损了一些的短小的长条形的木棍。柳宁拿着这根小木棍,带着笑容,重新走回了作为案发现场的那间屋舍里。 在柳宁寻找这根小木棍的同时,穆尽忠也抵达了醉红楼里的案发现场,与穆天赐汇合了。也是因为穆尽忠的出现,让穆天赐停下了跟随在柳宁身后的脚步,而是与穆尽忠交流着什么。 见柳宁回来了,穆天赐忙上前走到柳宁面前,问道:“阿宁,你怎么了,神神叨叨的干什么去了?” 柳宁笑而不答,只是朝着穆尽忠施了一礼,笑着问候了一声。穆尽忠若有所思,说道:“柳公子可是找到了什么决定性的证据?” 柳宁笑道:“还是尽忠阿祖慧眼如炬,什么都瞒不过您。就在刚刚,小子已经想出来是如何在外部锁上这间案发现场。” 穆天赐忙惊喜的问道:“阿宁,你说的可是真的?你真的知道如何在屋外锁上屋子?” 柳宁点了点头,笑道:“烦请尽忠阿祖为小子寻来一条绳子,待小子演示一下,大家也就知道了。” 穆尽忠吩咐了身后的小厮两句,小厮应了一声,便离开了。不多时,小厮便寻来了一条长长的绳子,交到柳宁的手上,柳宁检查了一下后,便将绳子的一头系在刚刚发现的那根小木棍的没有凹槽的一段。随后,便领着几人走进案发现场里。柳宁将拴着绳子的小木棍向上抛过横梁后,又在小厮的帮助下,将绳子的另一端穿过透气孔,伸出屋外。做完这两步后,柳宁便将一侧的房门先行合上,把小木棍的凹槽处卡在另一扇房门的卡槽上,又将固定在门上的门闩抵在小木棍的上端。在这之后,柳宁走出房门,在小心谨慎的将这侧房门也合上后,快速跑到先前发现小木棍的地方,拉动着已经伸出屋舍外绳子。在感觉到小木棍上的负重消失后,柳宁便快速的将屋内的绳子与小木管抽出屋中。 而此刻,屋中的穆天赐已经看呆了,就连阅历无数的穆尽忠也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在他们的视线中,那根抵住门闩的小木棍,在绳子的抽动下,将门闩稍稍向上顶了一下,就在小小木棍下端的凹槽脱离房门后的卡槽时,小木棍迅速的落到落到地上,而那个先前还被稍稍顶起的门闩则是迅速的落下,刚好落入两扇房门背后的卡槽里,将门从内部锁了起来。 柳宁走回案发现场外,轻轻的敲了敲门,穆天赐这才回过神来,他迅速的打开房门,快速的走到柳宁面前,给了柳宁的肩头一击,兴奋的笑道:“啊哈哈哈,阿宁,真有你的,这种方法都被你想到了。这下好了,有了这个,我二伯就能从牢狱之中出来了。” “嗯,幸不辱命,总算时找到破解密室的方法了。”柳宁笑着应了一声。 穆尽忠看向柳宁,终于也流露出了笑容,有了先前尸体的上证据,加上柳宁这个证明案发现场不是密室的方法,那么,穆员外交代给自己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接下来,只要将这些告诉县衙,那么这件沸沸扬扬的事情也就算是能落下帷幕。 穆尽忠笑着对柳宁说道:“柳公子,这次你功不可没,我一定会告知老爷的。” 柳宁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尽忠阿祖,您太客气了,这些都是小子应该做的。”顿了顿,柳宁又说道:“不过,阿祖,小子觉得,就算现在将我们找到的证据交到县衙的手上,恐怕还是不能堵住百姓的悠悠之口。而且,县衙会不会认可我们的证据,小子也不能确信。” 穆天赐讶然,忙追问道:“阿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穆尽忠稍一思索,便知道了柳宁想表达的意思。随即说道:“你说的确实是一个问题,毕竟现在县衙差役不在这里,饶是我们找到了什么证据,他们大可说是我们私自伪造。” 柳宁点了点头,说道:“就是这个道理。” 穆天赐蹙紧眉头,说道:“那该怎么办啊,我们都找到证据了,难道还不去将二伯救出来吗?” “不,当然要去救,只不过,最好的办法是在抓住犯人之后,再去将穆二伯就出来。” “怎么救啊,我们又还不确定究竟谁才是犯人啊。” 柳宁看了一眼穆尽忠,穆尽忠了然的点了点头,说道:“小少爷,您稍安勿躁,犯人的事情,老奴会去调查,定然不会拖沓太久。” 柳宁随即又说道:“尽忠阿祖,眼下嫌疑最大的是这个叫做杨旭余的商贾,小子觉得当下还是找出他的下落比较重要。” “嗯,我会一并展开行动的,柳公子放心......” 第二百六十六章 两兄弟的活跃(八) 不论是柳宁,穆天赐,或者穆尽忠,虽然他们嘴上说着,抓捕凶手的事情完全可以交给槐刘县衙的差役们来办,但是,从他们的行动总不难看出,比起将抓捕犯人的事情交给槐刘县衙,在他们的内心深处,更多的还是想要亲自出马去抓捕这个犯人。穆天赐与穆尽忠自然不消多说,毕竟身为穆府中的一份子,这辈子他们的命运都将与穆府牢牢的拴在一起。至于柳宁,除却了他与穆天赐,穆府府中各人的关系匪浅之外,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是有着自己的私心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以柳家现在的实力来看,根本不值一谈,随便那个稍微有些背景的人或家族就能轻易的将柳家抹杀干净。对柳家而言,穆府不啻于一棵参天大树,在柳家尚未崛起之前,穆府是绝对不能倒下的。再去寻找一个彼此信赖,值得依靠的靠山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所以说,柳宁出手协助穆天赐调查穆文远的事情,不仅仅只是出于兄弟情谊,其中也不乏深埋在柳宁心中的那份小心思。当然了,柳宁也不是一个知恩不报的家伙,从柳宁来到大楚之后,穆府给他提供了多少的帮助,这些,柳宁时刻的都记载心中,即便将来柳宁靠着自己的本事,博得比穆府更为广阔的天空,将柳家发展成为远超穆府的家族。柳宁依旧不会忘记现今为止穆府给予他的帮助。只要穆府需要,柳宁还是会帮衬些的。 当然了,将来的事情,现在一切尚未可知,以柳宁的性子,也不可能现在当着所有人的面去说些什么大话。活在当下的他只想着如何帮着穆天赐,帮着穆府找出真凶,将这纷乱的日常,回归到往日的平静之中。 所幸的是,不过一日多的光景,就成功的破解了这件凶杀案中最难解的密室难题。可以说密室的破解,就已经能算是成功的救出穆文远了。接下来要做的,也就是将真凶抓获。毕竟,谁都想知道,犯人为何会想着对穆府做出这样的事情出来。 无论是谁,只要参与进调查之中对的人,心中都明白,眼下何人的嫌疑最大。可惜的是,做为最大嫌疑人的杨旭余此刻却不知所踪,一时半刻之间想要找到他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杨旭余的嫌疑最大,但这也不意味着杨旭余就一定会是真凶,不论怎么说,一切还是靠证据说话。所以在穆尽忠回府安排人手寻找杨旭余下落的时候,柳宁抱着宁错不放的想法,还是在穆天赐的强势逼迫之下,顺利的开始对醉红楼中的凡是前日晚上与穆文远有过接触的人,以及楼中几个与被害妓子有着私人恩怨的人逐一问话。 醉红楼中凡是与穆文远有过接触,或者与被害人有恩怨的人不在少数,为了不浪费时间,柳宁与穆天赐分开行动,按照在阮鹏举家所说的那番问题,询问着楼中人。 时光一点一点的流逝着,在柳宁与穆天赐两人连番的问询下,不论是谁,都已经疲惫不堪。可大半日的时间花费掉了,却还是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消息。不过这样也好,这样也就说明了,犯人是穆文远身边之人,而非醉红楼中的。而且,犯人的目的是为了陷害穆文远,而非单纯的报复被害妓子。 终于,在黄昏即将来临之际,柳宁与穆天赐两人总算是将醉红楼中的关系者悉数问个清楚。两人带着不算收获的收获,拖着疲惫的身子坐上牛车,准备打道回府。 牛车咿呀咿呀的前行着,牛车上相对而坐的两人都沉默着,今日问了太多的话,嘴巴都不太愿意轻易的再度张开。 可在穆天赐的心中,仍有些问题想要知道,所以,即便他不想再多说什么,却还是强迫着自己张开了口,向柳宁问道:“阿宁,我一直在想一件事。你看啊,现在呢我们基本上可以确定嫌疑人就是在阮鹏举与杨旭余以及他们各自带着的几个小厮里,但是,我们又如何让他们露出破绽呢?我觉得吧,除非是犯人露出破绽,不然,我们也不能那么轻易的抓住犯人啊。” 穆天赐说的这些,柳宁确实还没想过,而现在,听到穆天赐说的这番话,让柳宁不由得也陷入了思考之中。嫌疑人毕竟只是嫌疑人,没有确凿的证据,根本无法给他定罪。可就现在手上掌握的证据来看,根本算不上什么决定性的证据。女尸指甲缝隙里的皮屑,案发现场门房后的被固定住的门闩,找到的小木棍,这些个证据都不能直接指向凶犯是谁。这个年代又没有可以对比指纹之类的现代化刑侦工具,想要仅凭那些证据就确认犯人,抓捕犯人确实是一件难事。 穆天赐接着说道:“其实吧,我觉得如果真的能凭借我们手中现有的证据去抓人,即便是抓错了人,也是好的,可是,我就是有些担心,万一这些证据根本救不被县衙所承认该怎么办。说着说,我们自己去抓住了真凶,可到头来,却不被县衙承认。我们又该怎么办?” “嗯,天赐,你说的也未尝没有道理,之前倒是我将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但眼下,我们手上握有的也就只有这么一点证据。不管怎么说,有证据,总归比没有证据要来得强。” 穆天赐看了一眼窗外,幽幽的叹道:“哎,要是犯人能自己跑过来被我们抓住就好了。可惜啊,犯人连那种密室方法都能想得出来,又怎么可能会笨到自投罗网呢。” 穆天赐这话不说倒还好,一说,柳宁顿时想起了上辈子看电视剧的时候,经常会看到的场景,忙一拍大腿,说道:“对啊,天赐,你说的没错啊,让犯人自投罗网不就好了。只要我们与县衙差役们准备好,只要他一出现,就能当场抓住他了。而且,有差役们的参与,县衙不可能不承认。天赐,你真是太机智了......” 柳宁兴冲冲的说着一些在穆天赐听来是不着边际的话,这样穆天赐不由得担忧道:“阿宁,你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怎么尽说些胡话呢?” “不,天赐,我没有说胡话,我已经想到了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穆天赐狐疑的问道:“阿宁,你想怎么做?” “我先卖个关子,先回去,找尽忠阿祖帮忙,明天开始,我们救可以着手布置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两兄弟的活跃(九) 在返回穆府之前,柳宁先行回了自己在槐刘镇上租赁的宅子之中。自穆文远虐杀事件发生起,柳宁就没有回过家。为了不让张氏与柳柱担心,柳宁觉得还是先回去报备一下为好。不过,柳宁晚上却没有留在家中过夜,毕竟穆文远的事件还没有尘埃落地,前路依旧未卜,仍是充满了太多的不确定。柳宁觉得还是晚上留宿穆府,方便就接下来的行动,可以多向穆员外请教请教。 对于柳宁想要帮助穆府的想法,柳柱与张氏表现得很是支持。他们都是懂得感恩的人,同时更是明白,现在能过上这样的日子,很大程度上是得益于穆府的帮助。虽然眼下关于穆府的不利流言在整个槐刘镇上传得沸沸扬扬,但柳柱与张氏并不相信,那么一个和善人家会做出那些事情出来。柳柱与张氏心中坚定的相信着,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人在作怪,诬陷穆府。也正是出于相信穆府的无辜,所以,对于儿子柳宁的想法,夫妻两人自然是全力支持。在这对夫妻两人看来,知恩不报,与禽兽无异。哪怕柳宁帮不上太多的忙,哪怕只是添些手脚,但只要有这份心思便是极好的,他们实在没有什么理由去拒绝儿子的报恩。 夫妻两人在吩咐柳宁注意自身安全后,就目送着柳宁重新坐上牛车,往穆府赶去。刚到穆府,柳宁与穆天赐就被绿荷叫住,原来是穆员外传下指示,让穆天赐与柳宁一回府后,就去书房,穆员外有事相询。 得到相召的两人自然不敢耽搁,跟在绿荷的身后,去了书房。 一进书房,柳宁便看到坐在书桌后的穆员外与站在穆员外身边的穆尽忠。见到穆尽忠,柳宁心中对今晚的问询大概有了点预计。在对着穆员外见过礼后,便站在一旁等候着穆员外的问话。 而一边的穆天赐则是有些紧张,毕竟他与柳宁两人是在没有得到祖父的首肯之下,自作主张的参与进来,虽然托柳宁之福,眼下得到了些收获,但对于可能会出现的责怪,要说没有一点担心与不安,那肯定是假的。 不过穆员外开口的第一句话,却让穆天赐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样子,此时的穆员外并没有在穆天赐不听吩咐这件事情上,太过计较什么。 坐在桌后的穆天赐见到柳宁与穆天赐来了后,便开门见山的说道:“事情,尽忠都已经说与老夫听了。阿宁,这一次能顺利的找出破解密室的方法,你功不可没,老夫在这里替安定这个不肖子向你表示致谢。” 柳宁忙回了一礼,说道:“老员外,您太客气了,这些都是小子该做的。小子相信,以穆二伯的为人是断然不会做出这样事情来的,而且这次能够顺利的破解密室手法,也说明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老天爷都不愿意看见穆二伯蒙受冤屈,不然,小子也不能顺利的破解密室手法。” “天意,呵呵......”以穆员外的精明,自然听的出来,柳宁只是不愿意居功自傲罢了。当然了,柳宁的聪慧,穆员外也是心知肚明,对于柳宁如何找到破解方法,穆员外不会也不想太过深究。所以,他只是淡淡一笑,继续说道:“尽忠也说与老夫听了,关于你对县衙接下来行动的顾虑。关于这点,老夫支持你的看法,接下来还是优先抓住犯人为好......” 穆员外话还没说完,就被穆天赐打断了,穆天赐忙说道:“祖父,孙儿还是觉得既然咱们手中已经有了能够证明二伯无辜的证据,那么还是先将二伯从牢狱之中救了出来为好。牢狱阴暗逼仄,蚊虫鼠蚁横行,二伯待在里面实在是有太多的不妥啊。” 尽管自己的话被穆天赐打断了,穆员外却没有表露出什么不满,只是回答道:“这件事,老夫已有决断,就让安定在牢狱之中待上几日,蚊蝇不叮无缝之蛋,若安定洁身自好,不那么荒唐的话,贼人又怎么会逮住机会陷害于他?眼下既然让他遭逢此劫,那就不妨趁此机会,让他好好待在里面反思己过。免得将来出来后,在胡作非为。都这么大的人了,行事还这般荒唐。当真是该好好教训一番。” 穆天赐还想替穆文远辩驳什么,但看到穆员外投来的严厉的目光,最终还是将一肚子辩驳的话语收回腹中,老实的站在一旁,不敢再说些什么。 穆员外又接着说道:“接下来抓捕贼人的事情,就交给尽忠了,阿宁,你与天赐就不要在参与了。贼人凶悍,对我穆府又充满敌意。为了你们俩的人身安全考虑,还是不要掺和进来了。明日起,就回到书塾老老实实的上课去吧。” 听完穆员外的话,穆天赐明显的焦急了起来,事情都还没结束,难道就这样置之不理吗?那可是自己的嫡亲二伯,总归是要看到他安全回来,事情全部尘埃落定,自己才能安心回书塾继续读书。这时,穆天赐想起来的柳宁在回来的路上说的想到了如何抓捕犯人的办法,也不管是否真的管用,忙私下避开穆员外的目光,拉了一下柳宁的衣衫,示意柳宁快说出他想到的办法。 柳宁得到穆天赐的暗示,微微点了点头,恭声说道:“老员外,嫌疑最大的人已经消失不见,而且,也不能确认他是否真的就是犯人,小子觉得,眼下若仅仅只靠寻找不啻于大海捞针,委实费时又费力,效果如何也不可知。” “老夫自然是知道的,但终究还是要寻找的,这般诬陷我穆府人,老夫断然不能轻易放过。” “老员外,小子觉得在我们寻找犯人的同时,不妨来个双管齐下,或许会有不错的收获。当然了,若是这个办法不能成功抓捕犯人,对穆府的声望也没有什么不良影响,不知老员外是否愿意尝试一下?” 听完柳宁说的话,穆员外倒是来了几分兴趣,便问道:“哦?阿宁,你这鬼灵精又想到什么办法?” 柳宁摸了摸鼻子,讪讪一笑,随即将自己的办法说给在场的众人听。穆员外听后,心中细细考较一番后,说道:“嗯,这个主意倒是新颖,可堪尝试。尽忠,安排一下,按照阿宁说的办法去办。” 穆尽忠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柳宁与穆天赐又和穆员外说了几句后,便告退了。穆员外饮了一口茶后,轻笑了几声。这时,穆尽忠不解的问道:“老爷,您不是打算将这次的两件事情交给小少爷来处理的吗?为何不准许小少爷再掺和进来呢?” “你啊,还是不了解天赐这个孩子。”穆员外摇了摇头,笑道:“天赐这孩子啊,你越是不让他掺和进来,他便越是想要掺和进来,而且还会更加用心。老夫故意说些不然他参与的话来,就是等着看他接下来如何作为。” “可是,老爷,这回的两件事全都交给小少爷来处置的话,对他而言是不是太过棘手了些?要不要案中帮他一下?” “之前吩咐你的事情,你都吩咐下去了了?” “是,老奴已经差手下可信赖的人去办了” “那就好,等人来了,找个契机,送到天赐面前吧。有阿宁这孩子在边上出些主意,想来应该能办好。不过,你还是得多留些心思,莫要让他们将事情办坏了。” “是,老奴知道该怎么做了。” “这次陷害我穆府的幕后黑手,你也得抓紧时间找出来,我穆府虽然不惧,但麻烦若是太多,难免会有些疏忽。同时,老夫也要让那些心怀不轨之人看看,我穆府可不是那么好惹的。” 穆尽忠应了一声后,便退了下去,仅仅只是从穆员外眼中闪烁的精芒便让这个伺候穆员外四十七年的老者明白,这一次,穆员外心中是有多大的怒火。 第二百六十八章 两兄弟的活跃(十) 从清晨起,在槐刘镇的街道上,有一个谣言在不断的被有心人宣扬着,引得镇上诸多百姓对它投来关注的目光。而且,随着这个谣言的不断传播,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接受并接受这种说法。 谣言的内容讲述的是某个在穆府当差做事的小厮的所见所闻,据这个小厮所说,昨日,他随着穆尽忠的身后,前去了醉红楼调查穆文远虐杀妓子事件中的密室问题。并且亲眼见到穆尽忠是如何利用房门后被固定住的门闩与房屋上部的横梁以尽房屋中的那处狭小的透气孔成功的在案发现场的外部,成功的将屋子锁了起来。完美的完成了密室的制造。通过这个制造密室的手法,可以充分的证明无论是谁都可以在虐杀妓子后嫁祸给穆文远。 一开始,听到这个谣传的百姓,第一反应是绝不可能,但是,通过有心人的详细描述,以及穆府经营多年所积攒下来的声望,让槐刘镇上的百姓开始怀疑,究竟穆文远是不是杀害醉红楼妓子的真凶。毕竟,镇上还是有不少人是知道穆文远为人的。加之,从往昔来看,穆府确实是一个良善之家,时常救济镇上需要帮助的百姓。别的不说,单是一个多月前的那个资助镇上诸多适龄孩子进入书塾就读的做法,就足够许多受益百姓为之歌功颂德。 民心总是多变的。一开始大家坚定认为穆文远就是杀人凶手不外乎是因为案发现场是一间密室,可现在,既然制造密室的手法已经被破解了,那么,穆文远的真凶身份也就值得大家去怀疑。前有穆府良善人家的名声,后有密室不再是密室的说法。双管齐下之下,也就造成了越来越多的百姓开始相信穆文远以及穆府的无辜。同时,对穆府高价售卖劣质布匹的传言,越来越多的百姓也对之产生怀疑。 当然了,槐刘镇上也有一些人就这个谣言本身的真实性提出了疑问。毕竟谣言是从穆府之中传播出来的,那么极有可能是穆府为求自救而自导自演的一个笑话。在这些人看来,穆府所谓的制造密室的手法委实太过匪夷所思,没有亲眼所见,这些人是断然不会轻易相信的。 就在这份怀疑刚刚传出之时,县衙之中也传来了一个小道消息,那就是,槐刘县令范大晨,县丞张显已经亲眼见过这个密室是如何制造的,并且已经相信真凶就是这样制造密室,从而嫁祸给穆文远,目的就是为了抹黑穆府的名声。并且,这个小道消息还说,眼下只缺少一个决定性的证据,那就是到现在为止还没能找到制造密室中最不可缺少的,底部有凹槽的长条形木棍。只要找到这个特制的小木棍,那么穆文远将会无罪释放,于此同时,槐刘县衙也会为穆府正名,恢复穆府的一切声誉,并且追究随意攀咬诬陷穆府之人的罪责。 也正是因为这个从县衙之中传来的小道消息,让那些抱着怀疑态度的人,不敢再轻易的说些什么怀疑穆府自导自演的话语,也让槐刘镇上的许多百姓已经开始相信穆府的无辜,并且,一些曾受到穆府帮助过的百姓开始自发的寻找县衙与穆府所寻找的那个造型特异的小木棍。 穆府中传出的谣言,以及县衙中散播出来的小道消息越演越烈,闹得整个槐刘镇沸沸扬扬。在有心人的可以宣扬之下,午时刚过不久,这两条小心便传入了千家万户,整个槐刘镇的百姓都俱以知晓。 既然槐刘镇的上寻常百信都知道了这个消息,那么作为始终关注着事件发展的幕后主使贾郑道一行人自然也知晓了。一开始,初闻谣传的贾郑道与镇上那些持有怀疑态度的百姓一样,认为这只是穆府为求自救而自导自演的无稽之举。但,随着县衙的小道消息的传出与镇上百姓的自发的寻找小木棍的行为被贾郑道得知后,贾郑道便再也坐不住了。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打击,弄垮穆府的计划,断然不能这般轻易的就被破解了。虽然,在手下的面前,贾郑道始终表现得很是正常,甚至对这两条消息还表现出不屑一顾,单是,深藏在贾郑道心中的不安,却越演越甚。他不断的派出手下去街道上探查虚实,时刻的关注着事态的演变。 当外出探查消息的手下告诉贾郑道,现下整个镇上绝大多数的百姓已经开始相信穆府是无辜的时候,贾郑道顿时越发的不安与慌张起来,他觉得,如果自己再不行动的话,若是真的被他人找到这关键的小木棍,那么之前的努力将会全部付之东流。于是,贾郑道便将藏匿在宅中的杨旭余唤来,是时候,该让杨旭余出马去取回被他作案时随手丢弃的小木棍,以用来挽回现在不利的局面。 两条消息在传入贾郑道耳中的同时,自然也传到了杨旭余的耳中。别人可能不知道这两条消息的真假,可作为真凶的杨旭余如何不知。底部有凹槽的小木棍,正是他杨旭余在制造密室时所用的关键物什。与贾郑道一样,杨旭余的心中也开始不安起来。虽然,他不认为穆府与县衙仅仅只是凭借这根小木棍就能对自己产生怀疑,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就在杨旭余思考如何从这件案件中彻底抽身之时,贾郑道将他唤了过去。杨旭余刚走进贾郑道的书房时,贾郑道便开门见山的问道:“我且问你,现在镇上所传的那个小木棍是否是你制造密室时所用的东西?” 杨旭余心想,此事定然是瞒不过去的,与其等着被人寻上门来后被贾郑道处罚,倒不如趁现在在一切尚未落实之前,坦白相告。想及此处,杨旭余略显不自然的点了点头。 “你......”贾郑道颓然的揉了揉太阳穴,他怎么都没想到纰漏竟然会出现在这里。不由得对杨旭余充满了失望与愤恨。可现在却又不是处置杨旭余的时候,关键的证据还需要杨旭余亲自去收回来。此事全程都是杨旭余自己一手布置的,小木棍究竟是什么样子,也只有杨旭余自己知道。“镇上的谣言已经传开了,再不去补救,一切就都白费了。杨旭余,你自己捅的篓子,你自己去处理。” “贾先生,您放心,这东西被小人丢在何处,小人心中大抵明白。等入夜后,小人便亲自去取回。断然不会让您的计划付之东流。” “行动之前,我是怎么说的?你又怎么回答我的?可现在,竟然还出现这么大的纰漏!你当真是......”贾郑道长叹一声,言语中充满了失望:“将物证取回来后,自己去接受惩罚,明白吗?” 杨旭余咬了咬牙:“是,小人领命。” “去吧,准备一下,且莫再失手!不然,等待着你的就不是简单的惩罚了。”说完,贾郑道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书房,看都不看一眼跪倒在自己面前,让自己失望透顶的男子。同时,贾郑道的心中不断祈祷着,希望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他是真的不想自己绞劲脑汁所想出来的一箭三雕的计划会败在这个小小纰漏上。 第二百六十九章 两兄弟的活跃(十一) 离开了贾郑道的书房,杨旭余的心中充满了苦涩,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等待着自己的却是严厉的惩罚。按以往的规矩来看的话,犯下这种失误,被杖责三十下,大抵也就能混过去了。但是,杨旭余却明白,以贾郑道对穆府的执念与对打击穆府这件事情的重视程度上来看,只怕这回不是简单的杖责三十就能够了事的了。断手断脚可能都算不得大事,弄不好的话,真有可能会让自己把这条命交代进去了。如果真的那样的话,未免太不值当了。 杨旭余心中满是苦涩与不甘。贾郑道将陷害穆文远的事情交给自己后,自己也算是绞尽了脑汁才想出这么一个陷害的办法。而且,就整个过程而言,虽然在事成之后行事稍稍有些大意,不慎落下了把柄。虽然,自己设计的密室被那个天杀的穆尽忠破解了。但好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难道就不能看在自己为组织贡献多年的份上,宽宥几分吗? 杨旭余突然想起曾经有一次组织中的一个前辈对自己说的关于贾郑道为人的一番话,说他是一个不值得跟随的上司,是一个不记功劳,只记失误的人。同时,那个前辈还劝说杨旭余应该早点找个机会脱离贾郑道,重改门庭。现在想想,杨旭余真觉得槐刘镇上的事情全部结束了,自己侥幸逃过一劫后,也该考虑一下改投门庭的事情了。跟着贾郑道没有前途不说,稍稍有些失误就会被严处。或许,前辈所在的那个组织部门是个不错的选择。 杨旭余一边这样的胡思乱想着,一边为晚间补漏而做着准备,目前天色尚未昏暗,还不是外出的时候。毕竟在槐刘镇高调了几天,若是现在外出,难保不会被某些闲散之人认出来。万一再因此惹出什么事情出来,被贾郑道知晓了,只怕这条小命真的得交代在这里了。 太阳逐渐西沉,杨旭余不住的在屋子里来回走动着,等待着夜幕降临。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漆黑的衣衫,杨旭余长叹一声,这身紧身的衣衫穿着还真是不舒服,可就算不舒服还是得穿着。夜间外出,这身紧身衣衫必不可少。说来算是好的了,至少与设计陷害穆文远时所需要准备的物什相比,此时需要准备的物什当真算不得什么,毕竟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只要换上一身夜行衣,用一块黑巾蒙住脸也就可以了。毕竟只是去醉红楼取回被自己随意丢弃掉的小木棍罢了。说起这小木棍,也是自己大意了,怎么就随意的丢掉了呢。不过,话又说回来,明明布置的那么巧妙的密室,怎么就被穆尽忠这个天杀的汉子给破解了呢。好吧,破解也就破解了吧,传出谣言也就传出吧。可这槐刘镇上的人都这么闲吗?一根小破木棍竟然还能惊动镇上这么多的人去寻找。这些人当真是吃饱了没事做啊。唉,说起来也是自己倒霉,怎么就摊上了这个一个上司,他也不想想,虽说这个槐刘镇算不得太大,但好歹也是汾南道少有的物资运转中心之一。面积摆在那里呢。整个镇子上会有多少类似的小木棍啊,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被发现了呢,这贾郑道还真是一个神神叨叨,胆小之人。 看看屋外的天色,太阳已经彻底没入西山之下。夜幕终于降临了。也是时候可以出去了。杨旭余走出屋子,绕到宅子后门,与看守后门的护卫打了声招呼后,推开后门,谨慎的张望了两眼,确定了宅子周遭再无人迹后,便走了出来,给自己的脸上蒙上黑巾后,杨旭余便沿着宅子围墙下的阴影,小心翼翼的前行着。看时辰,巡夜的不良人们该出来巡街了。可不能被他们发现了,不然,以杨旭余现在的这副装扮,不被不良人们当作贼人抓去才怪了。 杨旭余一边谨慎的行走在夜色之中,一边竖直了耳朵,关注着四周的动静。但凡听到一丝不寻常的动静,杨旭余便会迅速的在四周找一个可供藏匿身形的地方,将自己隐藏起来。此刻的他,宁愿行动慢一些,也不愿意被不良人发现。 随着杨旭余一点一点的向醉红楼移动着,原本警惕的心思也慢慢的松懈了下来,这一路上实在太顺利了。虽然期间也听到了不少的动静,但事后都发现,这些动静不过是由某些在夜间活动的小动物造成的。一路上根本就没发现任何不良人的踪迹。虽然这有些难以置信,但仔细想想却也能解释得了。大楚承平百年,始终未曾听闻什么内乱,建国初期的被严格执行的宵禁制度经过漫长的平安岁月,早就不如当初那般。在大楚诸多大城市里,那些个达官显贵早就对所谓的宵禁制度视若无睹,丝毫不会去遵从。特别是京畿通城,是不是的还会解除宵禁。相比之下,槐刘镇算是不错的了,至少镇上百姓都还遵从着宵禁制度。只不过,百姓遵从宵禁不代表现今的不良人就会如建国之初的那些不良人那般尽心尽力。入夜了,不去找个地方好好的睡上一觉,还巡什么劳什子街。 在杨旭余与穆文远接触之前,他就已经详细的调查过时常聚集在穆文远身边的一众赌友。对以阮鹏举为首的这帮人的秉性,喜好全都了若指掌,不然也不可能那么轻易的钓阮鹏举上钩。所以,对于阮鹏举为首的这帮人平常最爱去的几个地方,杨旭余早就探查得清清楚楚,对其中得布局构造,全都牢牢记在心中。紧紧只是凭借醉红楼中散发出来得微弱的烛光,杨旭余就能够准确的找到当时作案的那处现场。 站在案发现场围墙外的杨旭余环视四周一圈,再三确认四周无人之后,杨旭余很轻松的就攀上了这处不高的围墙,翻墙而入。 跳下围墙时,不慎踩到了树枝一类的东西,发出一阵稍显沉闷的声响。杨旭余迅速的将身子隐与昏暗之中。大气不敢喘一声,唯恐动静太大,惊动了醉红楼中的人。可,杨旭余静候了许久,始终未见什么异样。围墙内,只是一片静悄悄。除却了几处屋舍内散发出来的微弱烛光外,一切仿佛毫无生机。 杨旭余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稍稍活动了身子。暗叹自己实在太过谨慎。这里可是案发现场,死过人的地方,醉红楼中的那些妓子们还不躲得远远的,如何敢过来? 杨旭余走到位于透气孔正下方的位置,蹲下了身子,从怀中去除了火折子,就着小火苗,在地上寻找着小木棍的踪迹。巧的是,被杨旭余丢弃的那根小木棍就在此刻他蹲下来的位置边上,一眼就瞧见了。杨旭余拾起小木棍,暗暗自喜的同时又在感慨穆尽忠的失策。既然能破解自己制造密室的手法,又怎么不会想到先在这案发现场附近寻找一下这根小木棍呢。这下好了,小木棍被自己取走了,他再也无法凭借这玩意儿挽回局面。 越想,杨旭余也就越是兴奋,他甚至都可以想象出来得知一切后的穆尽忠是一幅如何悲愤与懊恼的表情。杨旭余轻声哼着轻快的小调,站起了身子。正准备功成身退之时,四周突然蹿出了好几个身影。 面前骤然出现的一幕,吓得杨旭余亡魂皆冒,下意识的转身就要翻过围墙逃离醉红楼。可当他翻过围墙时,才发现,在围墙下还有几个人影在等候着自己。 杨旭余自然不甘束手就擒,可对方人多势众,杨旭余孤掌难鸣,尽管奋力挣扎,终还是抵不过对方数人的包围。被人击晕之后,用粗绳束缚得严严实实。 在杨旭余晕倒之前,他隐约听到一个沧桑的声音如是说着:“小子,你可终于来了,等你好久了......” 第二百七十章 两兄弟的活跃(十二) 穆府众人能够顺利的抓获杨旭余说白了无非是因为犯人做贼心虚的缘故,如若不然的话,即便谣言传遍了天下,不是犯人的人,听到了,也就听到了,根本不会想着去按照谣言上所说那样,去寻找什么可当作证据的小木棍。 而槐刘镇上那些所谓的自发寻找小木棍的百姓,根本就不是贾郑道与杨旭余所理解的那种寻常百姓,一切自发寻找小木棍的百姓,都是被穆府所相信的,受过穆府恩惠的人家。他们在得到穆府的暗中指示后,才佯装出一副寻找小木棍的样子。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加深幕后黑手对小木棍的重视。 说到底,还是杨旭余与贾郑道太过心虚了。一根木棍,即便是底部有凹槽的特殊木棍,放眼整个槐刘镇,那么多的树木,树枝,想要找到相似款式的小木棍,并非什么难事。如果真的只靠这个小木棍就能使穆府挽回局面的话,从一开始,槐刘县衙也就根本不会想着去冒着得罪穆府的风险而选择将穆文远押进牢房。只要穆员外的一句话,县衙也就会将这件虐杀醉红楼妓子事件当作没发生一样,不但不会将穆文远送入牢狱之中,反而会拼命的将虐杀妓子事件掩盖下来。穆员外的一句话所承载的分量可远远不是一根特制小木棍所能媲美的。 贾郑道与杨旭余输就输在对先前大好的局面太过重视,不舍得退后两步。这样也就会在无形之中被束缚住手脚,变得患得患失,无法准确的分辨清那个才是重点中的重点。处理穆府与县衙传出来的两条消息最妥善的办法就是以不变应万变,冷眼旁观便可。即便穆府找到了被杨旭余使用过的那根小木棍又能怎么样。找到也就找到了,只要在穆府找到后,贾郑道安排些人手将数个甚至十数个同个模样的小木棍散播出去,再传播些例如“这一切都是穆府自导自演”这类的谣言,到时候,仅凭县衙的能力,如何分辨得清楚。同时,还能进一步得打击穆府。又岂是如现在这样,杨旭余华丽丽的掉进了圈套,落入了穆府之手。 不敢说有十成的把握,但按照柳宁的预估,起码也有个五成的胜算。也正因为这五成的胜算,让柳宁对自己与穆府设计安排的圈套是否能够成功投入了极大的关注。只不过,柳宁没想到的是,谣言不过传出一日,演戏不过才演了半天,后招还没使上呢,就有人迫不及待的钻了进来。不过,这样也好,抓住这人,即便他不是幕后真凶,也定然与幕后真凶脱不了干系。抓住了心虚之人,也让柳宁稍稍安心了些。多的不说,至少穆文远这些是彻底摆脱了嫌疑。 与柳宁相比,得知有人落入圈套后的穆天赐则是表现出极大的兴奋。前脚小厮刚回府禀报,后脚穆天赐就拉着柳宁守在后门处翘首以待。 不多时,十来个穆府护卫押解着一名垂头丧气,被绑缚的严严实实的男子回了穆府之中。事先与县衙通过气,并且许下了诸多好处之后,槐刘县衙也就默许了穆府的夜间行动,并且积极配合穆府传播谣言。同时,得到穆员外诸多承诺的范大晨欣然答应在穆府抓住犯人之后,由穆府先行问讯,待问出想要的答案之后,再交给县衙,换回穆文远。 所以,不等穆尽忠吩咐什么,护卫们自然而然的将杨旭余关进了穆府后院中的一处空屋之中,并且留下足足八名护卫守在屋外不断的巡视着。 穆尽忠看着杨旭余被关押严实后,就去了穆员外的院子。因为穆员外曾说过,但凡抓住了犯人,无论是什么时候,都必须第一时间告知与他,所以穆尽忠没有着急着问讯什么,而是转身离开了。 穆尽忠离开了,不代表穆天赐就会这样轻易的离开。看到疼爱自己的二伯被人设计,蒙受不白之冤,穆天赐对犯人的愤恨可想而知。同时,他更想知道,一直和善待人的穆府究竟为何会被人这般设计陷害。是以,等穆尽忠的身影消失在穆天赐的眼前时,他便拉着柳宁进了关押杨旭余的空屋之中,准备亲自动手,问讯犯人。 一开始,不论是穆尽忠还是穆天赐,亦或者柳宁,谁都不认识杨旭余这人,但是,从穆文远与阮鹏举的描述中,让所有人都知道杨旭余的容貌特征。毕竟在杨旭余的鼻尖有一块很是明显的暗红色胎记。所以,当他们见到杨旭余的第一眼起,便已经知道了杨旭余的身份。因为胎记的缘故,杨旭余自然知道自己的身份瞒不过其他人,所以在身份问题上,杨旭余很大方的承认了。只不过,杨旭余人虽然被抓住了,却不代表他会就此轻易承认虐杀妓子的事情是他所为。面对穆天赐的不断问讯,杨旭余始终矢口否认,坚决声称自己只是想要去醉红楼中窃玉偷香,并非什么杀人凶手,幕后黑手。面对杨旭余的否认,穆天赐急得直跳脚,却始终无可奈何。穆天赐毕竟年轻,没有想过通过刑罚来迫使杨旭余招供。所以,仅仅只是一些声疾颜厉的问询,根本起不到任何实质性的作用。 柳宁在穆天赐问讯期间,始终一言不发,只是细细的端详着杨旭余。见穆天赐始终没有收获,柳宁便开口说道:“杨掌柜,我倒有一事想要请教请教。既然你说你是无辜的,那么为何着急的藏匿起来呢?可别说没有藏匿之类的话,我们去过你暂住的客栈,昨日上午,你便已经结了帐,离开了客栈。这段时间里,初来槐刘镇的你又去了那里?” “我去拜访好友了,不行吗?”杨旭余犹自嘴硬,强行辩解着。 “当然可以了。”柳宁笑道:“那么我倒想请教一下,不知你口中的这个朋友住在何处呢?明日,我们也好备上礼物替你前去看望看望。” “这,这,这个不劳你们操心!” “杨掌柜,你看看你这身夜行衣,这条遮住面容的黑巾。仅仅只是这副装束,便足够说明许多事情了。你又何必否认呢。现在你落在我们手上,如果不想受苦的话,还是老实的交代,为何要设计针对穆府?” “切,小子,你算什么东西?老子走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有本事,你他娘的倒是放马过来啊!” 穆天赐闻言,怒火“蹭”的一下就冒了出来,他匆匆走出屋子,在屋外找来一块石头,握在手中。返回屋中后,举起石头,狠声说道:“你说不说?再不说,你信不信小爷一石头砸死你!” “小样儿,来,你朝这里砸!老子就不信,你他娘的敢动手!” 穆天赐热血上涌,举起石头就往杨旭余头上砸去。可就在穆天赐刚刚抬起手来,就被柳宁拉住了。柳宁低声在穆天赐耳边说了几句话后,穆天赐便将手中的石头丢到地上,恶狠狠的瞪了杨旭余一眼,转身又出了屋子。 柳宁看着穆天赐离去的背影,笑了笑,追了上去。一时间,屋子里又只剩下被束缚住的杨旭余。 此刻的杨旭余,在没有刚刚的一股子“威武不屈”的气概,有的只是满脸的哀愁。他不知道落入穆府之手,等待着他的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第二百七十一章 两兄弟的活跃(十三) 离开了羁押杨旭余的屋子,穆天赐仍是一副气愤不已的模样。如果不是柳宁拉着的话,穆天赐只怕当真会抄起石头狠狠的收拾杨旭余一顿。所有对穆府抱有敌意的人,都是不能被穆天赐所容忍的,更何况杨旭余这个人还如此陷害穆府,不好好收拾他一顿,穆天赐心中的那份愤怒又如何能消散。 从一开始,穆天赐确实是对柳宁怀有敌意,但那种敌意,只是出于穆天赐的个人喜好。随着柳宁帮助穆府迅速的救出穆沐后,穆天赐看清了柳宁对穆府的善意,所以,也就渐渐的放下了自己对柳宁的成见。随着之后的慢慢相处,到现在,穆天赐与柳宁的关系可以说得上是比亲兄弟还要亲。 但杨旭余对穆府的态度却不是如柳宁那般,所以,也就注定了,穆天赐对杨旭余的所作所为绝不会那么轻易的忘却。 穆天赐气哼哼的沿着廊道走着,柳宁从他身后快步追了上来,笑着挽住穆天赐的肩膀,半开玩笑的说道:“哟,穆小少爷,还在生气呐,看你这脸红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个猴屁股呢.......” “你滚......”穆天赐不耐烦的推开柳宁的手臂,深深的吸了两口气:“阿宁,你刚刚为什么拉着我,不让我去收拾杨旭余那家伙,我一看到他这副死不承认的模样,我就气不打一处来,不收拾他一顿,这口气我实在难消。” “呐,看在咱们是兄弟的份上,我就交给你一个独家秘技,保证让你从杨旭余那里问出想知道的一切。”柳宁故作神秘的在穆天赐耳边低声念叨了两句。穆天赐的神色也逐渐的有阴转晴。柳宁刚说完,穆天赐忍不住的笑着锤了柳宁一下,怪叫一声,一溜烟的就跑不见了。 自从穆天赐尝过柳宁做的叫花鸡后,便深深爱上了这道菜,每天不吃上一口就觉得浑身难受。可穆天赐又不能像刘虎那样没脸没皮的天天跑到柳宁家里蹭饭。为了天天能吃上一口叫花鸡,穆天赐特地从柳宁那里讨来菜谱,交给了自己的厨娘。由府中厨娘操刀,每天做一道叫花鸡。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在穆府的后厨院子里,总能见到数只被圈养起来的母鸡。 这个点,后厨已经没有什么人了。不过,这也不影响什么,穆天赐跑到后厨那边,卷起衣袖,亲自动手,掉下鸡圈。在穆天赐的不懈努力下,历经一番“搏斗”,穆天赐终于成功的抓住了一只小母鸡。穆天赐将小母鸡抱在怀里,细细的挑选了些最柔软的鸡毛后,顶着满脸的尘土,如同一个打了胜仗的将军一般,昂首阔步的离开了后厨。 当穆天赐再度出现在柳宁的面前,得意的将一把鸡毛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时,柳宁顿时被穆天赐的这副造型给逗乐了。沾在穆天赐头顶上的几根小鸡毛,加上穆天赐脸上的几抹尘土,让穆天赐看上去活脱脱得就像是一个印第安土著。 穆天赐自然不知道柳宁的笑点何来,只是狐疑的看着柳宁。柳宁呢,费了好大的劲,总算是止住了笑意,帮着穆天赐一起,收拾好取来的鸡毛,将鸡毛分成两堆,用细绳子捆起来。准备好这些后,待穆天赐洗了一把脸,重新换上一身衣衫后,两人再度去了关押杨旭余的屋子。 虽然眼下杨旭余被穆府关押着,但这不代表杨旭余就会这样轻易的认命,穆府看守虽然严谨,但是,杨旭余相信,只要让自己逮住机会,便一定能够顺利的逃了出去。一旦能够顺利的逃了出去,那还不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吗。 只不过,让杨旭余觉得稍稍有些腻烦的是,两个连毛都没长齐的小鬼头又过来了。不但过来了,手上其中一个叫唤的特别厉害的小鬼手上还拿着一把鸡毛。杨旭余心中冷笑不已,换做是穆尽忠这类的,能破解自己密室手法的狠角色,杨旭余倒还真不敢太过大意与放肆。但是,两个乳臭未干的小鬼头还学长辈来审问自己,还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杨旭余心中暗暗发狠:虽然眼下自己不能将他们怎们办,但即便这样,也要让这两个小鬼头知道,自己可不是软柿子。随便什么人都可以骑在自己头上的。 “小鬼们,不去抱着你娘喝奶,又来这里找你爷爷作甚!你爷爷我可没有奶水给你们喝,哈哈哈哈......” 穆天赐强忍住怒气,冷哼一声:“你也就只能嘴上逞能了,歇会儿,小爷便让你知道,得最我穆府的下场!” 柳宁轻笑一声,用满是同情的眼神看着杨旭余,缓缓道:“杨掌柜啊,若我是你,绝对会在一切事情如实相告,接下的惩罚,可以说是非常残酷的。我真不觉得你能承受的住。听我一句劝,该当孙子的时候,还是老老实实的当孙子吧,逞能对你这没什么好下场的。” “哼,小鬼,你当爷爷我是吃素长大的吗?就你们个小鬼能把爷爷我怎么样?来,有什么招都使出来,爷爷等着呢。” “唉,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柳宁感概一声,走到门外,对着外面看护的护院们说道:“宁叔,王伯,麻烦您们过来一下,有个忙想要请您们帮忙。” 屋外王姓与宁姓两名护院应了一声后,走进屋中。穆天赐指着杨旭余对两名护院奸笑道:“你们两人去将他给我按住,不要让他动弹。让我来好好的‘伺候’他......” 两名护院按照穆天赐的吩咐,将杨旭余紧紧的按住,不让他动弹半分。穆天赐与柳宁相视一眼,齐齐坏笑着扯掉了杨旭余的鞋袜,用鸡毛,开始给杨旭余的脚底板做着“按摩”,紧接着,一道高亢而又凄厉的笑声从这间屋子中传了出来......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柳宁与穆天赐带着满足的笑容,一蹦一跳的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紧随其后的是两名面色苍白的护卫。而杨旭余呢,浑身上下被汗水浸透的他,无力的瘫软在地上,不住的抽搐着身子,艰难的喘着气。仅仅只是从他的这副模样,便不难看出,过去的半个时辰中,杨旭余究竟历经了何样的折磨。 此夜过后,穆府上下便流传着这样一条谣言:穆小少爷与柳少爷能将人“玩死”...... 第二百七十二章 两兄弟的活跃(十四) 这几天中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局势也是一变再变,作为穆府当家人的穆员外不得不拿出大量的精力来面对眼下的局面。自从上了年纪之后,虽然在外人看来,穆员外依旧身子健朗,精神抖擞。但是,也只有穆员外一人才知道,自己的精气神是一日不如一日。每日总会在一段时间里莫名的感觉到疲累,可真让穆员外去休息的话,却又是躺在床榻上怎么都睡不着。特别是在晚上,总是会在床榻之上颠来复去好些时间,才能睡着。但即便睡着了,睡眠也是很浅,屋外稍稍有些动静,穆员外就会被惊醒。 穆员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但现下的穆府,正值青黄不接之际,穆员外是不会,也不允许自己就这样倒下。在穆府下一代的接班人成长之前,穆员外还是会咬牙坚持下去。比起自己的身子,穆员外更看重的,还是整个穆府的传承。 也正是因为夜间的穆员外睡眠很浅,所以,当穆尽忠羁押着杨旭余返回府中的时候,府中稍稍有些动静,穆员外就被惊醒了。在问询过绿荷之后,穆员外便起了身,换上一身常服,去了书房,等候着穆尽忠将一切的消息告知自己。 穆员外在书房等候了片刻之后,穆尽忠便过来了。随在穆尽忠身后的,是穆文达。穆文达这几日晚间也是久久不能入睡,眼下的局面虽然有些好转,但是依然不容乐观。如果说虐杀妓子的事情只是代表穆文远个人声誉的话,那么百濮县穆记布坊出事所带来的影响则会彻底波及穆府在整个汾南道上的布坊生意。布坊生意可以说是穆府上下的经济命脉,是断然不能出事的,一旦出事了,对穆府将会造成巨大的影响。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穆文达这几日里也是忧心忡忡,吃不好,睡不着。始终注视着穆府内外的一切动静。 当穆尽忠率着一众穆府护院羁押着杨旭余返回穆府时,穆文远第一时间便得到了消息。急于得知情况的他知晓穆尽忠必然会去父亲的书房,向父亲禀告情况,是以,穆文达便想着去父亲的书房候着,正巧在书房外遇到了前来禀报的穆尽忠,于是,两人便一同进来了。 穆文达在向父亲问过安后,便静候在一旁,安静的听着穆尽忠将抓住杨旭余这件事的前后经过细细的说个清楚。 穆员外听完穆尽忠的叙述后,不由得哑然失笑,片刻后,方才止住了笑意,缓缓道:“没想到,阿宁这小子下的钩这么快就钓上鱼来。” 穆文达听闻已经抓住了凶杀案的犯人,一颗心稍定,附和道:“是啊,阿宁这小子,鬼主意真多,这样的办法也能被他想出来。父亲,既然我们已经抓住犯人了,那明日便将他交到县衙,将二哥换回来吧。” “换回安定的事情不急。”穆员外摇了摇头:“老夫的许诺如果只换来这么些收获,未免太不值当了,总要在这贼人身上获取些对我穆府有用的情报。” “父亲,那二哥怎么办?难道还让他继续在牢狱中受苦吗?” 穆员外瞪了穆文达一眼:“受些苦楚有能如何?若这一次能让安定受些教训,那么多待些日子也是好的。” 穆文达惶恐不敢多言,只能稍稍退后一步,低眉顺眼的,不敢忤逆父亲。 穆员外无奈的微微摇了摇头,随即对穆尽忠说道:“尽忠,多派些人手看紧了贼人,同时,你务必记得,须得问出目前这幅局面是何人一手营造出来?又是出于何种目的?” 穆尽忠点点头,应了一声,在穆员外的示意下,穆尽忠转身便离开了。 看着穆尽忠离开了,穆文达下意识的也打算离开,但暂时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一时间有些踌躇不定。 穆员外如何不知儿子的心思,暗叹一声,道:“安常,你且先回去,百濮县若传来消息,第一时间告知于我。” 穆文达应了一声,长揖一礼后,也就出了书房。可当他刚走到门口,却看到穆尽忠再度走近书房,并且在穆尽忠的身后,还跟随着柳宁与穆天赐。 穆文达心中讶异,忙问道:“尽忠叔,您这是?” 穆尽忠苦笑一声,指着身后的两小子,无奈道:“三少爷,托天赐少爷和柳公子的福,老奴可以交差了……” “啊......”穆文达呆若木鸡,半天没回过神来。 柳宁笑而不语,穆天赐则是一脸得意,大言不惭的说道:“老爹,儿子的本事,您还不知道吗?有儿子出马,区区杨旭余不足为虑,哈哈哈哈......” 书房里,穆员外静静的听着穆天赐与柳宁将他们审讯杨旭余的过程说个清楚明白。听完两小子的话,穆员外再也忍不住,指着柳宁与穆天赐笑骂道:“两个贼小子,瘙痒这么鬼的审讯方式,亏你们能想得出来。老夫不由得为这杨旭余感到可惜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落到你们两个贼小子的手上,这下可好,怕是要落下一辈子的阴影了,哈哈哈哈......” “祖父,像杨旭余这般贼人,怎么惩处都不为过,您怎么反到替他说话了。”穆天赐半是不快,半是撒娇的说道。 “行了,莫要做这副小儿姿态。”穆员外双眼含笑的瞪了穆天赐一眼:“不过,能有这番收获,你与阿宁确实做的不错。待一切事宜平稳后,祖父自然会好好嘉奖你们。” “老员外,小子不过恰逢其时,当不得什么嘉奖。”柳宁笑着推辞:“小子觉得,眼下还是大意不得。虽然穆二伯无忧,但情势依旧不容乐观。据杨旭余交代,在他身后,还藏着一个名唤贾郑道的人物,而这个贾郑道才是当下一系列事件的幕后黑手。虽说小子已经问清这贾郑道的藏身之处,不过可惜的是,这贾郑道甚是狡诈,槐刘镇上便有数处地点可供他藏身,而杨旭余不过只是知晓其中一处。况且,杨旭余已经被抓住,这样势必会惊动贾郑道,想要抓住这贾郑道只怕会更加艰难。还望您早做决断。” 穆员外笑着点了点头,缓缓说道:“眼下还不是抓住他的最佳时机,老夫还想看看,接下来他还会有什么后招。初始,他在暗,穆府在明,我们只能被动接受。而从今日起,便是他在明,穆府在暗。不好好利用这个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岂不是太过可惜了?” 处理这样的事情,穆员外从来奉行的就是不动则已,一动便要将他们彻底击毁。至于是怎么击毁,还不是穆文达,穆天赐,柳宁现在所能接触得到的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书塾团战 情势虽然依旧严峻,但所幸的是,在柳宁与穆天赐以及穆府众人的配合之下,较之往日,已经好转了许多。最为重要的一点是,至少现下不会再如一开始那般,似个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撞。躲在背后策划这一切的主使,贾郑道已经被穆府众人知晓,以穆员外以及穆府的深厚的实力而言,只要不贪功冒进,那么无论贾郑道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弄出什么花样出来,穆府也都能够顺利应变过去。 既然穆文远的事情暂时被搁置下来,而有关百濮县的穆氏布坊风波还没有消息传回,杨旭余在被穆天赐与柳宁“玩坏了”之后又是一副全力配合的模样,那么,柳宁与穆天赐也就暂时没有了“用武之地”。穆尽忠差遣了几名好手,去监视根据杨旭余交代的贾郑道的藏身之处。不需要柳宁与穆天赐出面做什么,所以休息了一个晚上后,穆天赐与柳宁便回到书塾继续进学。 槐刘镇上对穆府的谣言不断,受各自家中长辈的影响,书塾之中也传着一些不和谐的声音,不过,书塾之中明眼人还是有不少的。即便这些谣言中将穆府说的很是不堪。但书塾中的许多学生都知道,自己能够进来读书,完全是穆府的恩惠。在这个尤为看重报恩的年代,孩子们纷纷表现出对这个不实谣言不屑一顾。甚至有几个稍显急躁的学生,亲自动手,将某些散播谣言的学生扭送到书塾管事面前。 书塾的管事们自然不能也不会对这些误信谣言的学生做什么,只是简单的说了些让他们好好读书进学的话语之后,也就对他们放任他们离开。 书塾的管事不追求这些散播谣言的孩子,不代表其他人就不会追究,比如刘虎,他就没有放过某些散播不实谣言的学生。 自从刘虎拜师秦少游之后,就已经很少来书塾了。刘金福支持儿子学武,书塾里的新来的夫子们自然也就没有太过在意刘虎的去留。事实上,他们可能都还不知道刘虎这个人。刘虎呢,清楚自己不是一个读书的料,为了能在武艺一途上有所成就,所以,便全力的,遵照秦少游的指示,勤奋锻炼自己。书塾,自然也就被他搁置了。今日也算是时隔多日一来,刘虎重返书塾的第一天。 在秦少游随着林子桓离开槐刘镇的时候,刘虎其实就可以过来书塾继续读书,但他却在那段时间里仿佛凭空消失一般,不再出现在槐刘镇的街道上。这倒不是因为他真的消失了,只不过是躲在家里,不出来见人罢了。穆文远的事情,闹得槐刘镇沸沸扬扬,刘虎虽然躲在家里,但还是从刘宅中的丫鬟那里听说了。刘虎知道,柳宁与穆天赐一定会因为这件事而头疼不已,他也想出来帮着柳宁,穆天赐分担些。但是,刘虎却没能出来。他那时候还不能下床,只能整天躺在家里,动弹不得。为什么不能下床?只是因为在锻炼的过程中,用力太猛,不小心伤到了。虽说不算什么大伤,但孙老大夫也说了,如果不想有什么后遗症的话,这几天中就只能老老实实的躺在床榻上休息。 在刘宅中丫鬟的严防死守之下,刘虎不得不强忍着急躁的心情,极不情愿的在家里窝了三天。终于,在第四天的时候,让刘虎逮住了机会,成功“越狱”,顺利的溜了出来。 刘虎拖着不太方便的身子,艰难的来到了万通茶馆,想要在这里问询到关于柳宁与穆天赐的消息。可惜的是,柳宁与穆天赐没有将他们的行程安排告知章楠,章楠等人并不清楚柳宁他们的行踪。无奈之下,刘虎只能坐上章楠安排的牛车,去了书塾。这倒不是刘虎知道柳宁与穆天赐会在今日回到书塾进学,只是但凡柳宁与穆天赐可能出现的地方,刘虎都打算走个遍罢了。 到了书塾,正值课间休息的时候。刘虎下了车,一边四处张望着,寻找着柳宁与穆天赐的身影,一边往致知堂方向走着。途中,恰好听到身旁走过的几个登科堂的学生正在低声嘀咕着镇上关于穆府的谣传,其中一人更是出言不逊,不断诋毁着穆府声誉,言语之间,仿佛穆府是世间首恶一般,人人得儿诛之。 刘虎平时对很多事情都是毫不关心,即便有时候听到有人在暗中念叨着关于自己的是非,刘虎也只是一笑而过,不去与他人计较什么。但是,一旦被他听到有人在议论自己认可的兄弟的是非,特别是当那人还尽是说着一些无稽之谈之时,刘虎就绝不会轻易的放过这等搬弄是非之人。 当刘虎听到登科堂的学生在议论着穆天赐与穆府的是非,还是说的那般难听,刘虎顿时被激怒了,也不管自己的身子是否能够吃得消,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二话不说,上前就是给其中一个搬弄是非的学生脑袋上来了一击重创。可惜的是,刘虎动作太大,用力过猛,在击倒那学生的同时,自己也摔倒在地,咬紧牙关,直抽着气,试图减轻身上的疼痛。 猝不及防之下,登科堂的其中一人被刘虎打倒在地,余下的几人,先是目瞪口呆的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但,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几人将刘虎团团围住,趁着刘虎摔倒在地的时机,开始对刘虎拳打脚踢。试图为他们的同伴报仇。 刘虎不甘示弱,强忍着身上的疼痛,怒吼着,不断的格挡住挥向自己身上的拳头,与那些人战成一团。 刘虎在外与人打架,柳宁与穆天赐两人一开始并不知情,但是,很快,刘虎在外斗殴的消息传进了致知堂。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穆天赐将柳宁拉了出去,与其他看热闹的学生一样,将发生斗殴的地方团团围住。刘虎在包围圈的最里面,身形被登科堂的学生挡住了,柳宁与穆天赐没有立刻发现刘虎。但,随着刘虎不断奋战之下,侥幸将一个围殴自己的人绊倒后,他的身影顿时暴露在柳宁与穆天赐面前。 柳宁与穆天赐没想到在里面斗殴的会是刘虎,但是,看到自己的兄弟被人围殴,柳宁与穆天赐又怎么可能忍得了。正好前两天积攒下来的怒气太多,正愁无处释放,穆天赐怪叫一声,冲了进去。柳宁自然不甘落后,虽然没有发出什么怪叫,但还是一样冲了进去,加入到团战之中。 顿时,在书塾这块原本不起眼的地方,便出现了这样一幅场景,最里面一层,是柳宁,穆天赐,刘虎三人与登科堂学生的团战。中间一层,是诸多围观看热闹的学生。最外面的一层,则是试图冲进去拉住斗殴学生的书塾管事们。 第二百七十四章 床榻上的难兄难弟 林子桓与秦少游租赁的宅子里,一张床榻上,柳宁,穆天赐,刘虎三个难兄难弟一齐横趴在上面,无力的轻声哼着。他们各自袒露着背部,背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看上去极为凄惨。背上都这般凄惨了,更何况脸上?三人无一例外的,全都是鼻青脸肿的,模样惨不忍睹。 从柳宁与穆天赐加入团战直至被书塾的管事们拉开,期间整整过去了一盏茶的功夫。柳宁,穆天赐,刘虎三人虽然极力奋战,但终究不是那帮年长的登科堂的学生的对手。虽是极不情愿,却也只能是被他们摁在地上暴揍一顿,事后被其他学生抬进了学堂之中。 当然了,登科堂的那帮学生也绝对好不到哪里去。虽然他们在“团战”结束之后,除了一开始吃了刘虎一记闷棍而昏迷不醒的家伙之外,其他人都能一瘸一拐的走着,但是,却也掩盖不了他们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 处分自然是少不了的了。作为学生的柳宁,穆天赐,刘虎以及登科堂的一帮学生,竟然敢在书塾里公然聚众斗殴,书塾自然不会轻易的饶过这些闹事的家伙,除了正常的罚抄与勒令回家反省之外,等到柳宁他们痊愈之后,还得老老实实的回到书塾挨戒尺。书塾的处罚一下来,刘虎倒还没什么,反正这家伙将来基本上是不会再来书塾了,柳宁与穆天赐却是心中苦涩,难以言述。不过,唯一让柳宁,穆天赐好受一点的是,那帮登科堂的学生受到的处罚比自己更为严重。谁让那帮子人年长几岁呢。 被人揍成这个样子,各自的家中算是暂时回不去了。回去之后都不知道该如何与长辈们交代。特别是穆天赐,穆府的风波尚未平复,穆天赐就刚安稳成熟了两天,就又恢复本性,在外打架闹事,这若是让穆员外知道了,估摸着又要被收拾一顿。万通茶馆也是去不成的,茶馆里的伙计,大多都是从穆府过来的,加上章楠与柳柱,刘金福的关系很是不错,柳宁三人打架被揍成如今这副鼻青脸肿的模样,若是给章楠看到了,那也就别想瞒过三人各自家里人。到时候,与他们现在直接回去所要面对的后果相比,又有什么区别呢。三人想来想去,也只有林子桓与秦少游租赁的那间宅子是最适合三人安安静静的养伤的了。所以,在穆天赐的一番威胁之下,车夫在赌咒发誓不会将三个少爷的行踪吐露出去之后,将三人送到了林子桓与秦少游的宅子里。 娟儿,现在该改名唤作叶琴儿了。看到这互相搀扶着的三个鼻青脸肿的熊孩子后,也顾不上询问他们身上的伤时从何而来,当即然车夫去请孙老大夫过来替柳宁等人看诊。同时,她与春儿两人,小心翼翼的将三个熊孩子搀扶进屋。 孙老大夫给三人细细的瞧过之后,留下了两瓶药膏后也就离开了。叶琴儿拿到药膏之后,根本不顾柳宁三人的极力反对,与春儿一起,将柳宁三人的衣衫给扒了下来,将三人按在床榻上,细细的替三人擦了膏药后,便与春儿一起,戴上帏帽,去了街市,给三个熊孩子买些吃食。 由叶琴儿与春儿为柳宁三人擦药,三人还是很羞涩的,在叶琴儿擦药期间,紧张的大气不敢喘一声。现在,叶琴儿与春儿出去了,三人经过了这段时间的休息,精力都恢复了些。除了身上偶尔传来的阵阵痛感之外,倒也没什么大碍了。 对于这一次突如其来的斗殴,柳宁与穆天赐都不知道到底是出于何种原因才会发生这种事情。他们只是不愿意看到刘虎一个人被几个登科堂的学生欺负,这才加入进去。在此之前,也一直不曾有机会向刘虎询问斗殴的原因,现在总算是有了机会,柳宁自然的询问一下造成斗殴的前因后果。 “虎子,好端端的,你怎么就和那帮子人打起来了?” “没啥。”刘虎满不在乎的说道:“不过就是看到他们感觉不顺眼罢了。” “啧啧……”穆天赐用手摁了一下刘虎:“看不顺眼?你就会这般拼命?” 刘虎疼的直抽了口冷气,狠狠的瞪了一眼穆天赐,说道:“阿宁,天赐,其实你们没必要过来帮我的,我一个人应付得过来,你们可别忘了,现在我可是在我恩师秦大侠的徒弟,是新一代的武学天才,就那小猫三两只,完全不是我的对手。” 柳宁撇了撇嘴,道:“虎子,你可快得了吧,还武学天才呢,这么武学天才的你,还不是与我和天赐一般,躺在这里,浑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的。” “我那是发挥失常......”刘虎仍是辩解着,指着穆天赐被人揍出来的熊猫眼说道:“只少,我就没被人揍成面目全非。” 穆天赐正为自己被人揍成这般面目全非的模样而自怨自艾之时,看到刘虎伸出的手指指着自己的脑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挣扎的想要给刘虎点颜色瞧瞧。可一个不小心,穆天赐碰到了自己身上的伤口,顿时哀嚎着直呼疼。刘虎见状,顿时大笑起来了。刘虎身上的伤势可比柳宁与穆天赐要严重得多了。只是简单的大笑两声,就不小心碰到了伤口,笑声还未止住,痛呼声又响起了。又哭又笑的,模样好不滑稽。 闹了半天,刘虎与穆天赐送算是安定了下来,趴在床榻上,一动都不动。半晌,穆天赐又继续问道:“虎子,你还没告诉我们为什么会和那帮人打架?” “真的没什么,就是看他们不顺眼而已.......”刘虎还想隐瞒这打架的原因,可在穆天赐与柳宁的追问下,还是说了出来。“谁让他们无凭无据的就在那里颠倒是非,不揍他们一顿,难解我心头之气。” 穆天赐没想到刘虎因为听到外人搬弄自己与穆府的是非,而去与那人打架。一种超越感动却又难以言述的复杂感情涌上了穆天赐的心头。他很想对刘虎说些感谢的话,可这些话刚到嗓子口,还是被穆天赐咽了下去。不是穆天赐不想说,只是他觉得,不论自己说什么感谢的话,或者将这些话说得如何精彩绝伦,却还是难以表达自己心中复杂情绪之万一。 最终,穆天赐还是没能说出什么,只是拍了拍刘虎背脊。 刘虎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随即问道:“对了,你们这几天干什么了,都不来找我......” 柳宁轻叹一声,说道:“我们啊,唉......这两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了。我慢慢说给你听吧。”柳宁当即与穆天赐两人将这两日里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悉数告诉了刘虎...... 第二百七十五章 穆天赐的复杂心绪 在刘虎看来,为自己的弟兄出头根本用不着多说什么,因为他觉得,这实在是一间微不足道的事情,既然是自己的弟兄,那么为他出头根本算不得什么,自己的兄弟都不挺一把,那还算得上什么弟兄。可是,刘虎却不知道的是,也正是因为这一次的为穆天赐打抱不平,彻底俘获了穆天赐的心,让穆天赐真正的认可并且重视刘虎这个弟兄。 在此之前,穆天赐对刘虎的态度,虽然也表现得出很是不错,从表面上看来,对刘虎也颇为珍视,在力所能及的地方,总是会对刘虎给予一些帮助。但是,穆天赐所表现出来的那一切,都是基于他与柳宁之间的关系而言。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柳宁这个中间人的话,穆天赐是断然不会这般对待刘虎的。穆天赐把柳宁当作朋友,把柳宁当作兄弟,所以,对于与柳宁兄弟,他也会看在柳宁的面子上,予以一定的重视。但这种重视,断然不同于他对待柳宁那种。 穆天赐是骄傲的,无论是家世,还是身份,都让这个备受宠爱的孩子的心中充满了骄傲。也正是因为这种深藏在心中的骄傲,穆天赐自从跟随着祖父穆员外返回老家槐刘镇之后,对待周边所有的非穆氏嫡系成员,总是会不自觉的摆出出高人一等的姿态。在穆天赐看来,槐刘镇上,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能与自己平起平坐的人物。这也是为什么,从一开始穆天赐并没有拿过正眼瞧过柳宁,如果不是后来在穆沐被掠走事件中,柳宁的出色表现,可能到现在为止,穆天赐还是打心眼里怨恨这柳宁。 对待柳宁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对待柳宁的朋友,那个曾经与穆天赐打过架的刘虎呢。虽然碍于柳宁的缘故,穆天赐确实对刘虎不错,也算是把他当作自己的朋友来看待,但是,在穆天赐的内心深处,还是会不自觉地感觉自己高人一等。认为自己完全是因为柳宁的缘故,给柳宁面子,才会高看刘虎一眼。即便刚刚看到刘虎在与人斗殴后,第一时间冲了上去,那也只不过为了不让柳宁看出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同时也是为了发泄一下几日一来积攒的怒气。其实在穆天赐的内心深处,对刘虎这种总是喜欢随意与人打架斗殴的性子,很是不喜。 可当穆天赐得知了刘虎打架的目的是为了替自己出头,为自己打抱不平的那一刻起,穆天赐内心深处对刘虎的不屑一顾,高人一等的姿态,就彻底崩溃了。从穆天赐记事起,很多人都因为自己是穆府小少爷,将来的穆氏一族继承人的身份而巴结讨好自己,可却从没有一个人会为了自己强出头。穆员外还未致仕之前,穆氏一族仍在京畿通城之时,穆府不是没有遇到过危机,虽然穆天赐那是尚还年幼,很多事情已经记不太清,但是,唯独一件事情,他记得很清楚。当是穆府遭遇危机之际,原本那些与自家交好的世家,纷纷选择明哲保身,断绝与穆府的一切关联。以往与穆天赐关系不错,相处的很好的世家子弟也一个个的全都里自己远远的,生怕引火烧身,那种仿佛自己是洪水猛兽一般的态度,让穆天赐到现在还是记忆深刻。 在这一次的穆府危机之中,他本以为,许多人会如同当年一般,开始对自己敬而远之。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虽说现在镇上对穆府的不利谣言已经开始一点一点的被撇清,但是,书塾之中,原本许多平日里总是喜欢跑到自己身边来巴结自己的学生,现在一个个的全都离自己远远的。也只有柳宁一人,对待自己一如往昔。穆天赐原本认为,刘虎大抵也会如同那些学生一样,开始疏远自己,可能刘虎碍于柳宁的面子,不会表现得那么明显,但,怎么都会和自己保持一定的距离,但是,出乎穆天赐预料的是,刘虎非但没有疏远自己,反而还替自己,为穆府的声誉而强出头,与人打架斗殴。即便是一个人单挑一群年长的学生,却还依旧毫不退缩。这份由刘虎带来的感动,这种被人重视的感觉,不断滋润着穆天赐的心。让穆天赐感觉到,原来除了柳宁之外,还有人是真正的把自己当作朋友,当作弟兄。看重自己本身多于看重自己的家世与身份。 刘虎的这份表现,让穆天赐开始真正的将他当作自己的兄弟来对待。只不过,这种感激,感动的心情,穆天赐是不会说出来的,它只会深埋在穆天赐的内心深处,不会借由穆天赐的嘴,来表达出什么。 看着躺在自己身侧的刘虎与柳宁不断掰扯着,胡闹着,穆天赐的心中充满了满足。对穆天赐而言,一辈子,有柳宁与刘虎这两个兄弟就够了,别的什么人对自己的态度,如何看待自己真的不重要了。如果这个时候,柳宁注意到穆天赐看向自己与刘虎的眼神,大概就能发现穆天赐的眼神中充满了满足与信赖。 屋外传来一阵动静,柳宁,穆天赐,刘虎三人不约而同的停止了嬉闹,将目光投向屋外。不一会儿,两道身影出现在柳宁三人的面前。原来是外出购买食材的叶琴儿与春儿回来了。叶琴儿不放心三人的伤势,回到家中的第一时间,便走了过来,瞧瞧这三个熊孩子。 见到三个熊孩子生龙活虎的模样,叶琴儿也就放心了。指着手中篮子里的食材,笑着对三个熊孩子说道:“你们啊,听话,好好养上,琴姨给你们做好吃的去。”说罢,便于春儿一道去了后厨,忙活起三个熊孩子的吃食。 打架消耗了刘虎太多的体力,一听到有吃的,立马变得激动起来,高声对着屋外已经渐渐走远的叶琴儿喊道:“琴姨,您可快些啊,虎子我已经饥饿难耐了......” 柳宁闻言,不由得叹道:“虎子,你丫真真是个吃货,一听到有吃的,立马就变得活跃起来......” 柳宁话音未落,就听到刘虎的腹中传来一阵“咆哮”,这些柳宁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与穆天赐两人齐齐大笑起来。 这间小屋里,狭长的床榻上,三人尽情的享受着生活里难得惬意。 第二百七十六章 再临槐刘镇 距离林肃封离开槐刘镇,外出去探查关于姜舒易一行遇袭身亡一事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了。虽然,林肃封从柳宁的口中得知了不少情报,但说实话,林肃封的心底还是存在一些怀疑与疑惑的。倒不是说林肃封不相信柳宁的为人,只不过,林肃封实在难以相信,一个孩子所调查出来的东西,会是准确无误的。而且,林肃封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想明白为什么姜舒易会遭遇袭击。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最值得相信的,还是自己的眼睛所见到的一切,自己调查出来的东西。所以,林肃封考虑再三后,还是决定由自己亲自走一遍姜舒易走过的路,巡检过的地方。 临行前,林肃封坦白告知了穆员外与柳宁,自己接下来的行动计划。柳宁听闻后,心里也明白,像这种京畿通城里来的高官,是不会轻易的相信一个孩子所说的话,所以,柳宁也没去计较什么,只是委托林肃封外出时带上黑胡子。林肃封考虑之后,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妥的,所以也就接受了柳宁的提案,带着黑胡子,一起离开了槐刘镇,沿着姜舒易走过的路,重新见识一下姜舒易见识过的景象。 两个多月下来,林肃封走遍了槐刘镇附近的基础县镇,也探知了不少情报。不过可惜的是,这些探知的情报对姜舒易遇袭一事并没有什么起到什么决定性的帮助。只是让林肃封察觉出,槐刘镇以及周边的几处县镇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平稳与安定。在这些地方的暗中,似乎有一股暗流在涌动着。 林肃封现在只不过是微服出巡,并未得到朝廷的认可,所以,对于这种隐藏着的暗流,林肃封暂时还不能直接了当的摆上台面来调查,他能做的,只有将这股暗流的所显现处理的一角牢牢记在心中,待得姜舒易事情水落石出之后,返回京畿通城之后,在请命前来调查。 在林肃封重返槐刘镇之前,他要去的最后一个地方,便是姜舒易身亡的地方,槐阳驿站。 通过黑胡子,让林肃封知晓了,整个槐阳驿站遇袭事件中,仅仅只有两个幸存者,一个是姜舒易的外孙女,吴婷婷,而另一个,就是一直在槐阳驿站工作的厨娘康大娘。吴婷婷尚且年幼,对整个遇袭事件可能知晓的,理解的并不是很多,而且林肃封始终觉得一个年幼的孩子,所知晓的,理解的定然很是狭隘,即便她是这个事件的受害者。而另一个幸存者康大娘就不一样了,她毕竟是一个成年人,又是长期在槐阳驿站工作的厨娘,对整个事件一定有着不同于吴婷婷的理解与看法,而这种看法说不定就是林肃封正需要的。所以,比起吴婷婷,林肃封更愿意从康大娘哪里得知事件的发生经过。 经过了几日的奔波,林肃封终于在黑胡子的指领下,来到了槐阳驿站。此刻的槐阳驿站,早已经没有了往昔的光景。杂草丛生的它,看上去有种说不上来的破败与荒芜。 林肃封没有嫌弃这里的肮脏与破败,依旧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的将整间槐阳驿站搜查了一遍。可惜的是,在这里面,林肃封并没有发现出什么特别的东西。想想也不奇怪,毕竟在遇袭事件发生的第二日,槐刘县衙的差役们就曾在这里清扫过现场,将所有的血迹与痕迹尽数清扫干净,现在留给林肃封的,除了墙壁,门户上的一个个洞眼,以及遇袭事件之后的几个月中生长出来的杂草与蛛网外,在没有其他。 但是,林肃封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的,只少有一点,他是相信柳宁所说的,那就是贼人们所用的箭弩绝非一般盗匪所用的弓箭那么简单。盗贼们用的弓箭,大多都是一些粗制滥造的。别说射程能够穿透门户射进屋内了,就连射程都很是很难达到一般市面上所售弓箭的射程。而且即便是合格的弓箭,也绝不可能会在墙壁之上造成洞眼。能够达到这种效果的,据林肃封所知,也就只有大楚军队中所用的强弩。而且是专供漠北军队的那种最高规格的强弩。这种强弩被朝廷严格把控着,是绝不可能流落到民间,成为盗贼手中的武器。也正是因为这个发现,让林肃封不得不开始相信柳宁的一些判断与猜测。 不过,林肃封虽然心中这般想,嘴里是绝不会说出什么。一来,担心会被手下人在无意之间走漏风声,二来,到现在为止,他虽然开始相信柳宁,相信黑胡子,但是对待他们,心中多少还是有一些谨慎,毕竟,在来到槐刘镇之前,林肃封并未与柳宁,黑胡子有过什么接触。 一个身份只是流民的寻常人,一个则是年仅8岁的孩子。这样的两个人,若不是因为姜舒易的缘故,可能这辈子林肃封都不会与他们产生什么关联。 检查完了槐阳驿站,多少也算是有些收获,林肃封也就不在继续待在这里浪费太多的时间,跟随在黑胡子的身后,林肃封带着护卫们穿过了槐阳驿站后的那片树林,去了康大娘家所在的小村子。 巧的是,黑胡子刚领着林肃封来到了村口,隔着老远,便看到了正准备进自家院子的康大娘。黑胡子快步奔了上前,高声喊道:“康大娘,康大娘……” 康大娘循声望去,瞧见了黑胡子,不由得迎了上去,欣喜道:“刘小哥,是你啊,你怎么来了?” “康大娘,您的腿伤好了吗?这次,我是特地来找您的。” “腿伤已经好了,还好没拉下什么后遗症,现在也能下田干活了。”康大娘拍了拍腿,笑道:“刘小哥,这次来找老身做什么呀?那个小姑娘现在如何了?” “小姐现在有一群疼爱她的人照顾着,过的很好。这次来找您,是有些事情想要问问您。您跟我来,有个老爷想问问您那日的情况。”说完,黑胡子便领着康大娘来到了林肃封的面前。 康大娘虽然不知道林肃封是个什么人,但从他的穿着,以及身后跟随着的护卫,她也不难看出,林肃封定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康大娘客客气气的对林肃封施了个万福,道:“这位老爷,您想知道些什么?” 林肃封没有客气,直接问道:“大娘,关于那日槐阳驿站遇袭的情况,你能说给我听听吗?” 虽然已经过去了几个月了,但只要想起那天的光景,康大娘仍是觉得心有余悸,一阵后怕:“哎,那天真是太惨了,若不是老身人在后厨,有托姜夫人的帮助,恐怕老身这条命也就交代在哪里了。” “你能详细和我说说当日的情景吗?” “事情是这样的……”康大娘详详细细的将那日她所亲身经历的一切,如实告知了林肃封。林肃封听的很仔细,待康大娘说完后,又问道:“大娘,你在槐阳驿站做厨娘做了多久了?之前有遇见或者听说过过这样的事情吗?” 康大娘摇了摇头:“别说遇见了,就连听说都没听说过。槐阳驿站附近一直都很安稳,附近连个盗贼的身影都没有过,老身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遇到那样的事情。” “附近都没有过盗贼吗?”林肃封喃喃自语,心中不断思索着,没由来的感到了一阵烦躁。时间过去了那么久了,也查访了不少地方,可到现在为止,他还是没能查清楚这一切的背后,究竟是何人所为…… 第二百七十七章 重临槐刘镇(二) 林肃封的面前像是被一团团的迷雾所笼罩着一般,让他看不透,想不明白。两个多月下来,确实被他发现了不少的情况,但是,这些异常情况会与姜舒易遇袭身为事件有关联吗?还是说这些只是被他发现的与姜舒易无关的隐藏在平和表现下的阴暗一面?搞不清楚,也想不明白的林肃封现下能做的,大抵也只有广撒网,不论最后钓上来的是鱼还是鳖,总好过两眼一抹黑,什么都搞不清楚,被人牵着鼻子走要来得强。 查到的情报多了,了解的事情足够了,或许就会被自己发现其中的一两个关键点,到时候,所有的一切也就都能串联起来了。林肃封知道,眼下缺少的,可能也就是那么细小的一个关键点。深吸了两口气,勉力克制住内心的焦躁,林肃封迅速的调整好心态,笑着对康大娘说道:“大娘,方便说些这几年中槐阳驿站附近的事情吗?随便什么都可以,我想知道的更多些,更清楚些。” 康大娘想了想,笑道:“行,客人不嫌老身啰嗦,不妨到老身家里暂坐片刻,休息一下,老身细细说给您听。” 康大娘领着林肃封一行人,进了自家的院子,烧了一壶热水,给林肃封倒上了一碗,笑道:“客人莫要嫌弃,农家简陋,实在拿不出什么像样的来招待您,暂且喝碗热水,坐下歇歇。” “大娘,你太客气了。”林肃封轻啜的一口热水,放下碗后,笑道:“这水倒是甘甜可口,倒不是寻常就能喝得到的。” “我们这小村子,能拿出手的,也就是这水了。”康大娘笑着给林肃封的护卫们都倒上了一碗:“来,大家也都尝尝,随意些,将这里当作自个儿家就成,不用跟老身客气。” “大娘,你久在槐阳驿站做厨娘,这人来客往的,定然听到不少的传闻吧,不妨说给我听听。” “说起来吧,这槐阳驿站虽然不大,但舞阳县与槐刘镇之间也就这一间驿站,往日里,过往休息的行人却也不再少数。驿站的驿丞大人呢,也是个通情达理之人,虽然朝廷规定像这种官府设置的驿站平素是不对寻常百姓开放的,但是,我们驿丞大人平素里也倒是经常提供给过路的行人们休息。平时来这里休息的行人也总会说些他们的听闻,只不过其中真真假假,我们也就不得而知了,大多情况下就是简单的听上这么一耳朵,权当作消遣了。” “那,大娘,在驿站出事之前,到此休息的行人们都在说些什么呢?” “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大多都是些张家长,李家短的闲话,也着实没什么异常的。” “大娘,你仔细想想,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康大娘沉默许久,仔细的想了想后,说道:“倒也是有这么三件传闻,让人觉得有些奇怪。这第一件事,老身没记错的话,大概是去年年中的样子,老身听过路的行人说啊,听闻在平阳县,石板镇等几个地方,有一群商贾,运送着好多的粮食,送往漠南道,说是,漠南道今年遭了灾,当地的百姓吃不上饭,朝廷特地从江南这一带搜集了粮食,打算送过去。不过,让人觉得奇怪的是,这朝廷运粮不该是当地官府的事情吗?与寻常商贾有什么关联呢,客人您说是吧。” 林肃封点了点头,应道:“确实,按常理来说,朝廷运粮应是各地县衙差役运送,不该由商贾出面。嗯,这个暂且也是想不明白,或许其中有些什么隐情吧。大娘,还有两件奇怪的事情呢?你也说来听听。” “这个第二件事情,是老身亲自见到的,大概是去年九十月份的时候吧,说来那天也是奇怪,驿站里突然来了一伙商队,原本这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就是,这伙商队里的人一个个的都是彪形大汉,声色冷峻,不苟言笑的,那副模样,让人看的就想要离得远远的,不愿去招惹他们。人家不是常说,做生意的都是应该笑容满面的招呼四方来客,他们倒完全不是这样,也不知道那副冰冷的模样,那个人愿意与他们做生意,反正换做老身,是不愿意招惹他们。” “这驿丞就没上去问问吗?” “这个老身倒是不知道,驿丞大人只是让我们不要随意的去招惹他们。不过,这群人也就在驿站里喝了点水,喂了喂马,很快也就离开了。之后也就没再看到他们,若不是客人您问起,老身还真想不起这件事。” “嗯,还有一件呢?” 康大娘叹了一口气,找了处地方坐了下来,说道:“唉,这第三件事,虽然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呢,听起来确实让人觉得很害怕。大概也就是驿站遭袭的前一个月吧,原本呢,来我们这驿站的行人还是挺多的,但是,突然有一天吧,别说来驿站休息的行人了,就连官道上过路的行人都很少了。后来,也是听到一个落脚的行人说的,好像槐刘镇附近突然来了一伙盗贼,好些村庄都被这伙人血洗了。吓得好多人都不敢随意的上路了,而且就算上路的话,也都是好几个人结伴而行。老身听闻后,也是一阵后怕,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再者待在驿站里面倒也安全,所以,也就没关注太多。驿丞大人倒是派了个伙计去附近查查看的,可惜的是,这驿站伙计一直都没个消息传回来,消息的真假我们就更不知道了,再往后,驿站就遇到贼人的袭击,老身侥幸逃脱后,就一直待在村子里,再也不敢随便离开村子了。”顿了顿,康大娘又说道:“不过,现在想想,大概那个消息是真的,老身觉得吧,除了这伙无恶不作的贼人,也没人敢过来袭击驿站了。” 康大娘所说的前两个消息,暂且不论虚实,但就第三个消息,林肃封是知道的,不论是从黑胡子还是柳宁的口中,亦或是槐刘县令范大晨上报给朝廷的文书中,都有提及过这件事。但前两件事,听起来像是与姜舒易遇袭事件没什么关联,但林肃封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只是,一时半刻之间,他也说不上来,究竟是那里不对劲。只能沉默着,揉着太阳穴,心中不断的考量着。 康大娘见林肃封在思考着什么,也不去打扰。看看了天色后的她,站了起来,笑着说道:“客人稍坐,时辰差不多了,老身去给大家弄些吃的来。”说罢,转身就往屋中走去。 林肃封依旧垂首沉思着,仿佛没听到林肃封所言一般。林肃封身后不远处的黑胡子见状,随即也站起身来,便往屋里走去,便喊道:“大娘,我来帮您......” 第二百七十八章 重临槐刘镇(三) 午时已至,数道炊烟自这座小小的村落里,冉冉升腾,远远瞧过去,很是有着田园风趣。 在黑胡子的帮助下,康大娘很快便准备好了午膳,午膳很简单,三四样农家小菜,烙了两碟大饼,配上米饭,端到了林肃封的面前。康大娘热情的招呼着林肃封与随行而来的护卫们用些午膳。自己则是从厨房里端出了刚刚炖好的老母鸡汤。 康大娘居住的这座小村子里,难得有客人到访,加之,林肃封气质不凡,身后跟随着的那些随从们一个个的都是孔武有力,乍一看就知道,这些人绝不是寻常百姓,想来不是随意的一些饭食就能够轻易的应付的。为了能够好好招待这群客人,康大娘特地将自家鸡圈里养的两只下蛋的老母鸡抓出来了一只,给这些客人们炖个汤。虽然每个人吃不了多少,但总归比没有的要好。 饭菜汤都端上了桌,康大娘见林肃封依旧坐在一旁,没有动弹半分,便走上前去,笑道:“客人,请些用些饭食吧,农家简陋,实在拿不出什么像样的招待您,您见谅些。” 林肃封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桌上的饭食,笑着向康大娘致谢后,随意的吃了些东西,喝了一碗鸡汤后,也就放下了碗筷。康大娘的厨艺很不错,简单的农家菜也让她做的很是美味,可惜,林肃封现在确实没什么胃口,只是勉强的吃了点,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吃饭上,心中想着的,还是关于这边纷乱的一切。 虽说就目前为止,林肃封手中也掌握了不少的消息,但这些消息都太过凌乱,简单看来彼此之间根本没什么有关联的地方。也正是因为这些凌乱的消息,让林肃封还不能顺利的理清姜舒易遇袭的缘由。林肃封根本就不接受槐刘县衙上书的文案中那种说法。什么叫做遇到悍匪而被杀身亡。好端端的,悍匪为何要去袭击朝廷设立的驿站?而且驿站之中还有巡检知府的存在。若不是刻意的去针对姜舒易,那为何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就在姜舒易入住后才过来? 林肃封现在缺少的,就是一个原因,一个姜舒易遇袭的原因,只要有了这个原因,那么接下来的一切就都可以串联起来了。林肃封明明知道这个原因是整件事最关键的地方,可是,直到现在为止,林肃封还是没能想明白,姜舒易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死去。 至始至终,黑胡子一直注视着林肃封的一举一动。即便是他在帮着康大娘做饭的时候,目光也时不时的扫向林肃封。经过这两个多月的相处,黑胡子对林肃封这个人有了一个大概的印象。从一开始的谨慎慢慢变得信任起来。黑胡子相信林肃封是真的想要调查清楚姜舒易的死因,而不是简单的应付了事。有些话,黑胡子之前一直都没对林肃封说过,但现在,黑胡子觉得可以告诉林肃封了。于是,黑胡子随意的扒拉了两口饭,放下了碗筷后,便走到了林肃封面前,轻声说道:“林大人,小人觉得是时候该向您坦白一件事情了。” 林肃封抬起头,茫然的看了黑胡子一眼,不解的问道:“刘小哥,你想说的是什么事情?” “您还记得小人之前曾对您说过,小人在与董护卫前往京畿通城的时候遭遇到了袭击吗?” “嗯,记得,不过,有什么问题吗?” “遭到袭击这事上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小人先前对您隐瞒了姜大人派我随着董护卫前去京畿通城的主要目的,小人觉得,这个可能对您会有些帮助。” 林肃封蹙着眉,忙追问道:“姜大人派你去京畿通城的目的是什么?你快说与我听听。” 黑胡子叹了一口气,说道:“您也知道,小人的身份不过是一介流民,以小人这样的身份,姜大人为何这般看重小人呢,您难道没有一点怀疑吗?其实,康大娘先前说给您的那个槐刘镇附近村落被屠灭的事情是真的。只是康大娘不知道的是,不仅仅只是附近的两座村落被贼人屠灭,就连附近山林中,我们这帮流民聚集的地方也被屠灭了几处。而我之前所生活的地方,就是被屠灭的一处流民聚集地。我只不过侥幸未死,昏倒在路边,被姜大人救了......”黑胡子边诉说着自己与姜舒易的相遇,边回忆着那个让他无比心痛的一幕幕。声音越发的低沉沙哑,泪水开始在眼角氤氲着,随时都能落了下来。 林肃封没想到面前的这个汉子还有过这样悲惨的经历,不由得哀哀的叹了一口气,轻轻的拍了拍黑胡子的肩旁以示安慰。黑胡子自嘲的笑了笑,道:“让您见笑了。” “没关系,经历那种悲惨的遭遇后,你还能坚强的想要为他们讨回公道,已经算是做的很好了。那之后呢,发生了什么?” “之后,我便一直跟随在姜大人的身边,权且充作他的护卫。必要时刻作为关键证人出面。” “按你这么说,姜大人是知道了这屠灭村子的贼人是谁了?” 黑胡子摇了摇头:“这个小人并不知道,姜大人从未与小人说过,但是,小人从姜大人平素的表现上多少还是看出来了些。在槐刘镇上,姜大人并不相信县衙的一帮官员。” “这是为何?” “县衙的官员老爷们说屠村的是以黑胡子为首的盗匪,可黑胡子正是小人的绰号。在第二座村落被屠灭的时候,小人当时已经被姜大人所救,并且一直昏迷着,根本就不可能纠集一批盗匪去犯下屠村的事情。” “我有一点不明白,既然不是你所为,为何你又会被县衙指名点姓的说你就是犯人呢?” “事情是这样的,小人与槐刘县衙有过恩怨......”黑胡子随即将自己与槐刘镇县衙之间的牵扯细细的说给了林肃封听。林肃封听完之后,这才恍然大悟般的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现在我理解了,为何姜大人会派你随着董护卫一道前往京畿通城。” “是,姜大人派小人前去京畿通城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小人当作证人,力劝京中派遣官员老爷前来槐刘镇详细调查一切。同时,在小人临走之前,姜大人还特地单独吩咐了小人,等到小人到了京畿通城后,遇见检巡司的官员老爷们后,一定要问他们有没有收到姜大人在平阳县传回去的文案。” 林肃封摇了摇头,说道:“检巡司没有收到来自平阳县的文案,槐刘镇上的文案也不曾收到。事实上,自姜大人传回石板镇的文案后,检巡司就再也不曾受到任何来自姜大人的文案了。” “槐刘镇上的文案是随着小人与董护卫一并送回的,只不过在我们遇袭后,文案也被贼人抢走了。” “两处地方的巡检文案都不见了,这难道与姜大人遇袭有什么关联?”林肃封自言自语的轻声说着,他觉得自己好像隐隐的抓住了什么关键点。但是却还是有些模糊,让他一时之间不能确定下来。 这时,康大娘端着一碗米饭,上面添了些菜肴,端了过来,放在林肃封身边,笑道:“客人,您可吃的太少了,这样对身子可不好,来,您在多吃些,厨房里还有些鸡汤,老身去给您盛来......” “大娘,我已经吃饱了,你不用,米饭,粮食,对,粮食!”林肃封看着看着碗中的米饭,突然想起了先前在平阳县时,曾探查出来一个消息,那就是姜舒易曾在检查过平阳县粮库之后大发雷霆。没过两日,姜舒易就离开了平阳县。 粮食,难道真的与粮食有关,粮食一直时朝廷监管的重点,也只有粮食这种事情才能引得姜舒易这么一个好脾气的人大发雷霆。林肃封暗暗思忖着,或许一切的突破口就在这个粮食上面...... 第二百七十九章 重临槐刘镇(四) 粮食,这两个字如同重锤一般猛烈的砸在林肃封的的心头上,让他突然觉得像是抓住了一切的关键点。 因为平阳县等地粮库出现问题,被姜舒易发现了端倪,当相关文案在传送回京畿通城之际,被一群身份不明的人物拦截住了,让这群幕后黑手知道了,姜舒易已经发现了端倪,为了灭口,所以才设计出这一系列的所谓盗贼悍匪冲袭槐阳驿站,致使姜舒易身亡的事件。同时,为了不引起朝廷的怀疑,这群幕后黑手不惜制造出数起骇人听闻的屠村,虐杀流民的事件,目的就是为了落实在槐刘镇附近有一伙异常残忍的盗匪集团。这样一来,姜舒易被盗匪袭击这件事也就不显得那般突兀。有了铺垫,一切看起来也就顺理成章,只要稍加润色,那么就可以轻易的掩盖住事情的真相。 想清楚了这些,林肃封不由得暗叹这幕后黑手算计,好手段。未达目的,当真是什么手段都能使得出来啊。 与此同时,林肃封也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这幕后黑手的势力定然异常庞大,不然,他又该如何组织起这么一批人力物力来完成这份计划?要知道,袭击姜舒易所用的武器,那可是专供漠北军队使用的强弩。寻常势力,即便是京中高官,又怎么可能弄到这么一批武器。每一把专供军队的强弩上都是有着编号标识的,一旦强弩破损需要更换,朝廷军械所在分发的同时,还会将破损的强弩收回,断然不可能流通于民间,市面之上。可这帮袭击姜舒易的人竟然能弄到强弩,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躲在幕后的黑手,势力之大,绝非寻常可以比拟。 林肃封不由得苦笑起来,越是想明白这前因后果,便越发感概自己要走的路还很长,很长。长到林肃封根本就不知道这条为姜舒易平冤的道路的尽头在那里。 一个是朝廷重点监管的粮食,一个是军用强弩,无论是那个,无一不在显示着这条道路是有多么艰难。这些东西既然能堂而皇之的出现,那在要说朝中没有人躲在背后撑腰,打死林肃封,他都不会相信。以林肃封的身份,若是面对寻常百姓或者一般低品阶的官员,或许还有几分威慑力,但是面对京中朝内的高官显贵们,他林肃封根本什么都算不上。 虽说林肃封知道等待着自己的将会是无比艰难的道路,但是,为了心中那一点的执念,他也不愿就此放弃。在想清楚前因后果之后,林肃封就已经暗暗发誓,哪怕是穷尽自己一生的时间,哪怕自己会因此丧命,他也绝不姑息这幕后黑手,定要将这背后之人或者组织逼出水面。现在已经不是单纯的只是为了姜舒易平冤昭雪那么简单了。粮库紊乱,军弩外泄,轻则纵容贪腐,危害朝纲,重则民心不稳,动摇国本。大楚难得百年盛世,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片大好局面就此断送。为官者,当为国为民,如若不然,又怎么对得起当初寒窗十数载,满腔报国之心呢? 林肃封坚定揪出这幕后黑手的决心,紧随而至的便是如何着手一点点的查清楚真相。仅凭借林肃封自己的力量肯定是无法与与这个幕后黑手对抗的。林肃封能做的就只是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探查清楚姜舒易死亡的真相,并且将这真相顺利的上报给检巡司,是有以检巡司为代表的朝廷势力介入,才能全力支持自己调查清楚这幕后黑手究竟是何许人也。 眼下的第一步,就是选择一处着手点开始调查。林肃封想到的第一选择便是去调查平阳县粮库异常问题,但是,很快就被他自己给否决了。理由很简单,虽说林肃封身为巡检知府,但现在的他只是蒙检巡司司正所托,前来微服私访,明察暗访的。并没有得倒些好听的准许。而想要调查粮库,就必须要得到朝廷的准许。如果现在就这样贸然前往调查的话,站不住跟脚不说,反而还会打草惊蛇。林肃封不怕在调查过程中遇袭身亡,但不想死的毫无价值。不想自己死了,朝廷却还不知道这里的情况。而且,林肃封认为周遭县镇县衙必然牵扯其中,不然朝廷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得到。所以,直接去调查平阳县粮库是一件极为不智的选择。 既然这个选择被林肃封否决了,那么剩下的也就只有一个了,那就是返回槐刘镇,从姜舒易死亡一事着手调查。要知道,失踪的两份文案,一份是来自平阳县,另一份便是来自槐刘镇,要说槐刘镇干干净净的,一点嫌疑都没有,谁信?反正他林肃封是不相信槐刘镇无辜。姜舒易的死,必然与槐刘镇中的某些人有关联。只要调查出究竟是谁牵扯其中,那么就可以以他作为突破口,逼出幕后黑手开展活动,但凡幕后黑手开始行动了,那么,就一定会露出破绽。到时候,只要抓住这个破绽,那么,幕后黑手就将无所遁形。 调查平阳县粮库问题需要朝廷下达的任命,但是调查姜舒易死因却不需要什么朝廷的任命。林肃封完全可以在调查姜舒易死因的同时,派遣护卫火速赶回京畿通城,将眼下自己查到的一切告知检巡司司正,由何司正出面,申请朝廷的任命。双管齐下,效率最高。 想到这里,林肃封便不打算在耽搁什么,让一名护卫取出笔墨纸砚,就着桌子上,迅速的写了一封信件,封上火漆后低声的对这名护卫吩咐了几句。很快,这名得到吩咐的护卫收好信件,牵出马匹,火速的离开了村子,朝官道上驶去。 林肃封目送着这名护卫的离开后,随即转身对康大娘说道:“大娘,实不相瞒,我来自京畿通城,是奉命前来调查姜舒易大人遇袭死亡一事的。你作为槐阳驿站唯二的幸存者,我需要你的帮助。希望你能随我返回槐刘镇。你的证词,对我调查整件事情有着巨大的帮助。” 康大娘这才知晓了林肃封的身份,慌忙的跪了下来,惶恐不安的说道:“乡,乡下,下妇人不知道官老爷的身份,先前怠慢官老爷了......望,望您宽恕......” 林肃封笑着将康大娘扶了起来,轻声的安慰道:“大娘,我还要多谢你的款待呢,饭食很是美味。不过,关于调查姜舒易大人身亡一事,当真需要你的协助。” 康大娘忙不迭的点头:“敬遵大人之命,妇人不敢不从......” 林肃封大喜,忙对其他护卫们说道:“收拾一下,准备启程,返回槐刘镇.......” 第二百八十章 重临槐刘镇(五) 就在林肃封决议返回槐刘镇,展开调查的同时,一场危机悄然的出现在林子桓与秦少游身边。 林子桓的老家就在临近金阳城附近的林丘府,林丘城中,乘坐牛车从槐刘镇出发,需得花上十数日的光景才能抵达林丘城。林府在林丘府也算是首屈一指豪门大户,而林子桓的父亲林肃萧正是林府的掌舵者。这一次,林肃萧出了事,一下子让林府上下慌乱起来。老夫人出于慎重的考虑,这才差遣林府中的老资历常管事前来槐刘镇将林肃萧的独子林子桓唤回府里。 林子桓平日里虽然对自家老爷子总是摆出一副不以为意的姿态,但是,在他的心中,还是很重视自己老爷子,这回接到家中的传信,二话不说,取了几件洗换衣服就直接动身返回林丘城。 林肃萧受伤,这本是林府的家事,从本意上来说,林子桓并不想麻烦秦少游随自己返回林丘城。但是,诚如柳宁忧心的猜测一般,事情传来的太过巧合了。这倒不是说林府之中有着什么人会与黑虎帮有着牵连,只是,一边是穆府接连出现麻烦,另一边又是林子桓父亲遇匪受伤。同一天中,接连两条对穆府,林子桓等人不利的消息传来,而且,穆府与林子桓又都在此之前曾与黑虎帮有过牵扯。黑虎帮首领张钊现在有暂且还没落网。如果真的像柳宁所推测的那般,这背后的一切都是以张钊为首的黑虎帮余孽暗中策划的话,那么林子桓独自随着常管事返回林丘府,无异于一头钻进黑虎帮精心准备的陷阱之中。也正是出于这些考虑,林子桓最终还是接受了柳宁的提案,在秦少游的陪同下,一道返回林丘城。毕竟秦少游武艺超群,寻常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饶是黑虎帮打手众多,却也丝毫不能靠近秦少游周身三尺。有秦少游的护卫,至少一路上能护得林子桓的人身安全。 官道上,两辆牛车正在奋力的前行着,随着牛蹄的踏过,阵阵尘土飞扬。常管事单独一辆牛车,紧紧尾随着林子桓与秦少游的牛车之后。两辆牛车毫不停歇的赶着路。 车厢中,林子桓满怀歉意的对秦少游说道:“宜安兄,这次真的是麻烦你了,琴儿姑娘刚刚寻回,正需要你的照顾,结果却在这个关头发生了这种事情,害得你需要陪我回府一趟。” 秦少游却摇头说道:“东梁兄,你客气了。谁也没有想到林伯父会在这个时候遇到这种事情。” “其实,我一个人随着常管事回去就可以了,实在无需你再陪我走这一趟。你待在槐刘镇好好照顾琴儿姑娘也就可以了,我这边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柳宁的推测终究也只是一个推测罢了。不一定会发生的。” “虽是如此,但是谨慎一些总是好的。诚如柳宁所说,时机是在太巧了。前脚穆府刚出事,后脚你府中的消息就传了过来,这是在不得不让人担心。” “罢了,宜安兄,待我返回至府中后,你就先行重返槐刘镇吧,我待在林丘城府中,料想定然无事。反倒是槐刘镇上不太太平,有你在,多少也能帮衬些。毕竟穆府对咱们或多或少算是有恩。” “嗯,我心中有数,自会好好处理。” 林子桓点了点头,也就不再多说什么。林子桓掀开车帘,望窗外看去,过了一会儿,他便隔着车厢对御车的车夫说道:“车夫,我们现在到哪里了?” 车夫吆喝一声的,答道:“回公子的话,我们到了石板镇附近了。只需半日光景就能抵达岔路口了。对了,您想好我们走哪条路了吗?” 林子桓心中迅速的算计了一下,打定主意后,便说道:“车夫,走小路吧,你快些赶路,我们比较着急。” 车夫应和了一声,也不再多说什么,手一扬鞭子,甩在拉车的老牛身上,老牛吃痛,不由得加快了些脚步。 从槐刘镇折返林丘府,势必会经过石桥镇,这是不可避免的。但是过了石桥镇后,便有两条道路通向林丘府。一条是大路,也就是沿着官道,先抵达金阳城后,在转道去向林丘城。另一条则是小路,能直通林丘城。只不过与大路相比,小路则显得崎岖了些,危险了些。而且,途径之地并没有什么客栈,驿站之类的地方可供人休息。但是唯一便捷的是,走小路去向林丘城,会比走大路要近得多。两者相比,差不多能有近三十里的路程差别。 林子桓为了赶时间,为了能让秦少游早点折返槐刘镇帮助穆府度过难关,便刻意选择了走小路。毕竟三十里的路程,可算不上小数,一开一回能省去不少时间。 就在林子桓一行人赶路的时候,以张钊为首的一帮黑虎帮残存的打手们正埋伏在通向林丘城的必经之路上,等候着林子桓一行人的到来。 自贾郑道设计完整个计划,并且告知张钊后,张钊就开始着手全力配合起贾郑道的行动。先是派出李老狗带着数名好手佯装盗匪,前去林丘城,寻个机会,打伤林肃萧。之后,便是躲在某处险要的地方,等待着何老三送上门来。一番火并之后,张钊成功的灭掉了何老三一帮心怀不轨的黑虎帮成员,并且趁机收拢残存手下。接下来,就是赶在林子桓动身回府之前,先行准备埋伏好,只待林子桓一行人的出现,到时候,便能大仇得报。 谨慎起见,张钊特地向贾郑道借来了秘密武器。目的,就是为了对付秦少游,秦少游的武艺,他张钊虽然没能亲眼所见,但是,那日宅中的动静,他还是听的清清楚楚。仅仅一个人,便能对抗以周青为首的一帮黑虎帮好手,这样的身手,饶是以张钊的见闻,都也算是前所未见。为了能够顺利的大仇得报,张钊不得不做好充足的准备。 经过一番准备,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林子桓一行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那么,张钊便有充足的信心,灭掉林子桓与秦少游这两个让自己半辈子心血覆灭的仇敌。 为了报仇,张钊已经红了眼睛,他满心只剩下复仇两个字,至于林子桓举人的身份,张钊刻意的选择的无视。眼下的他,已经不剩下什么了。张钊就像是一个输光资本的赌徒一般,将自己的命都搭在这最后一把上了。 第二百八十一章 重临槐刘镇(六) 随着林子桓一行人越发的临近,张钊的一颗心也变得越发的慌乱不安。接下来,马上就要迎接一场直接关系自己下半辈子命运的斗争,饶是像张钊这般过惯了刀口舔血日子的人,也不由得变得有些紧张,时刻关注了周遭的一切,一点动静都不愿放过。 或许是受到张钊情绪的影响,跟随在张钊身边的那些黑虎帮的打手们,也开始隐隐不安起来。他们一面紧紧的握住刀柄,一面谨慎的关注着四周动静。蓄势待发的他们,已经迫不及待的准备冲杀对手。 动手之前保持着高度紧张,戒严的精神,固然能够极大的提升对战时的斗志与战力,但,刚过易折。太过紧张的精神容易让这帮打手们在行动前就提前崩溃在这种高压之下。 作为常年领导这帮子打手的首领,张钊与李老狗两人如何不知道越是在关键的时候,就越是要控制好情绪,不能松懈,但更不能太过紧张导致崩溃。 若是在往常,不消李老狗说什么,张钊自己就会开始提醒这帮手下,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在向贾郑道借用秘密武器的时候,就被下达了最后通牒。 往日若是在争斗中输了,大不了就是折损些人手,丢些地盘罢了,有游龙组织在背后支持,东山再起不过翻手之举。可今日确是不同,今日接下来的一战,他张钊,以及手下黑虎帮的这群人是绝对不能失手的,一旦失了手,不但失去的无法再度夺回,就连当下所拥有的,也会被游龙无情的收回。 前有朝廷通缉,后无任何支持,自身实力十不足一。到那时,等待着张钊的结局会是什么,可想而知。 也正是因为有着这样的顾虑,张钊再也不能表现出往常一般的云淡风轻。为了报仇,张钊借来了秘密武器,借来武器的同时,张钊付出了太大的代价。这代价大到他张钊根本无力担负起失败的后果。 张钊的神态一丝不差的全都落入了李老狗的眼中,与此同时,周遭打手们紧张的神色也被李老狗看得个清清楚楚。李老狗虽然是个粗人,不知晓什么太大的道理,但是,对于战前不能太过紧张这件事他还是知道的。随着张钊越发的紧张,李老狗再也忍不住了,他觉得是时候该提醒一下张钊了。不然,当真误了事,后果可就太严重了。 李老狗凑到张钊身边,四下瞅了瞅后,压低声音说道:“首领,首领,您今天是不是太紧张了些?要不,您先缓缓?您瞧瞧弟兄们,一个个的都成什么样子了。再这样下去,弟兄们这根经儿怕是要绷断了......” 张钊环视一圈,四周手下们的神态诚如李老狗所言,张钊也明白,确实不能再继续紧张下去了。随即,他深深的吸了两口气,正准备对手下们说些什么的时候,一个手下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跪倒在张钊与李老狗面前,喘着粗重的气息,断断续续的说道:“大,大首领,他,他们来,来了,还,还有,不,不足,一里的,路,路程......” 果然,林子桓等人选择的是走这条小路,现在终于等来了。也不枉提前准备一番。张钊心中不由得有些庆幸,庆幸的是一切果然如同贾郑道所预料的那般,为了早日回道林丘城,林子桓一行一定会选择走小路。虽然大路官道上也安排了些人手守候着,但是更多的人手还是埋伏在小路上这处绝佳的埋伏地点。也只有这里,才能为张钊等人的这次伏击带来更多的胜算。 张钊再也顾不上为手下鼓舞士气,缓解压力之类的事情了,越发临近的林子桓一行,所留给张钊用来准备的时间不多了。张钊只能怒吼一声:“弟兄们,准备好。牛车一到射程,强弩就发射,弩箭射后,大家就冲杀上去......” 没有人应答张钊的怒吼,因为时间已经不允许他们这么做了。在他们视线的尽头,小路的远方,两辆牛车一前一后的出现在众人的眼中,正朝着他们藏匿的地方驶来。 随着牛车的驶来,一种越来越强盛的压迫感也随之而来,在这种压力之下,所有的黑虎帮成员已经全都压低了身子,抽出锋利的刀,牢牢的握在手中。只待强弩的射出,他们就会一股脑的全都冲杀上去,将牛车里的人,悉数杀死。 张钊向贾郑道借来的秘密武器就是两副军用强弩,这种强弩的威力,远远不是寻常弓箭所能媲美的,如果非要将弓箭与强弩做个比较的话,用现代的例子来说,大概就是匣子手枪与AK-47之间的差别了吧。也正是因为借来的这两具强弩,带给了张钊极大的信心。张钊坚信,只要有这两具强弩,杀死秦少游根本算不得什么难事,只要舍得用人命往里面填,死死的拖住秦少游,最后,再用强弩给他致命一击,那么,万事可期。 饶是他秦少游武艺再高,面对强弩,终究还是落了下乘。 若是按照张钊的计划来行动的话,第一步,就是在秦少游与林子桓所乘坐的牛车进入了强弩的射程之内后,第一轮的强弩射出,目标,正是牛车的车厢。坐在牛车中的秦少游与林子桓定然不能发现弩箭的射出,等到他们发现之时,只怕弩箭已经射入车厢之中。弩箭的威力巨大,牛车车厢又狭小,没有多少可供挪动的空间,只要弩箭射中车厢,必然会对车厢里的人造成损伤。到时候,以黑虎帮二十多个好手,要收拾一个秦少游还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吗? 退一万步说,即便秦少游运气好,侥幸躲过弩箭的射击,但面对二十多个好手的围攻,他还能分出什么精力来保护林子桓吗?一旦林子桓落入黑虎帮手中,那秦少游还不是任人揉捏?只要秦少游站在原地不动,两个操控强弩的手下一轮射击之下,秦少游必死无疑。 对于这一次的埋伏,张钊已经预想得十分充分。可以说,只要一切按照张钊所想的剧本来演绎的话,成功的概率高达九成九。同时,为了不让手下认错秦少游,张钊特地挑选了曾在张宅之中见过秦少游,并且侥幸逃脱的两个好手充当弩手。目的,就是为了能够准确无误的弄死秦少游。 只是,张钊还是低估了人心,高估了自己的手下。 张钊的想法是好的,为了认清楚秦少游,特地选择了见过秦少游的手下来操弩,但是,见过秦少游,也就意味着,这两个弩手是见识过秦少游武艺的人。 秦少游以无敌姿态横扫张宅的同时,不仅打伤了张钊的许多手下,同时,也在张钊手下的心中埋下了一颗无敌的种子。面对这般无敌的秦少游,作为弩手的两人,心中的紧张可想而知。虽然他们手握利器,但是,在他们的内心深处还是缺乏信心。当张钊把这个任务交给他们的时候,与其他打手相比,这两个见识过秦少游身法武艺的两人内心更加紧张。 在秦少游林子桓牛车出现之前,张钊紧张的情绪影响了许多人,其中就包括这两个靠近张钊的弩手。原本,他们就比其他打手要更加紧张,在张钊的影响下,这种紧张感尤为强烈。在紧张的情绪挑动下,握着强弩的手,都开始不自主的颤抖着。如果,张钊能在行动之前勉励一番,鼓励一下,或许,这两个弩手还能稍稍克制一下,但是,时间不允许张钊鼓励,勉励众人,所以,豆大的汗珠不断出现在两名弩手的额头上,心跳越发的急促,手指也更加的颤抖着。 同时,虽然事先操练过几次强弩,但强弩这种东西从来就不会出现在民间,两个人都是第一次摸到强弩。想要熟练的操控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跟别说要在这种紧张的情况下拿捏好射程距离与准头。 牛车越发的临近,距离强弩的最佳射程只有短短的一百五十余步。张钊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面前小路上的动静,心中暗暗祈祷着,只要在稍等片刻,一切也就能够达到最佳的效果,届时一切也就完美无缺了。 可就在这时,两只弩箭,一前一后的,从张钊的身后两侧射出,笔直的射向牛车的正前方...... 第二百八十二章 重临槐刘镇(七) 就在黑虎帮两名弩手将手中强弩先后射出的那一刻,一种强烈的失望感,顿时萦绕上张钊的心头。 如此完美的安排,只要一切如同计划那般演绎,那么这场袭击的成功率将会是九成九。九成九啊,那与十足的把握还有什么区别? 九成九的成功率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张钊将会大仇得报,意味着张钊将会不用再过这种躲躲藏藏的日子,意味着张钊将会更进一步的得到游龙的帮助,意味着张钊将在游龙的支持下,从此走向人生的巅峰。 可是,一切的美好愿景全都毁在了这两支提前射出去的弩箭上。 弩箭提前射出,没有射中既定目标,秦少游与林子桓提前得到了示警,即便一切只是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可以秦少游的身手,这么短暂的时间已经足够他作出许多的应对了。 九成九的成功率没有了,虽然现下张钊还有拼命一搏的机会,但成功率却已经不足三成。 对于出现失误的两名弩手,张钊已经不想再去说些什么了,虽然在此之后,张钊定然不会轻易的饶过他们,但眼下,张钊暂时是顾不上他们了。只是转过头狠狠的盯了两人一眼,张钊便回过头来,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提前打响的袭击之上。 张钊从藏匿之所站起身来,抽出佩刀,指着两辆牛车的方向,对着冲向牛车的黑虎帮打手们怒吼着:“弟兄们,给我杀啊……” 在张钊的怒吼声中,黑虎帮的打手们,手持着刀棍,齐齐的冲向牛车。 当为首的黑虎帮打手距离牛车不足十步之时,一个身影从前排的第一辆牛车之中窜了出来,紧接着,一道亮光闪过,在一片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为首的冲在最前方的黑虎帮打手双手握紧了喉咙,鲜血顺着手指缝隙,染红了衣衫,身子还保持着向前奔跑的姿势,人却已经软软的倒了下来。抽搐了两下后,便再没了动静。 诚如张钊所想象的那般,提前射出的弩箭,让车厢里的秦少游有了充足的时间来应对当下的局势。随着两声凄厉的破空声传入秦少游耳中,江湖经验丰富的秦少游立刻有了反应,他来不及细说什么,只是迅速的说了一声:“快,去后面那辆牛车……”紧接着,秦少游便一掌打开车厢门,双脚在车厢上一个借力,身子便迅速的窜出车厢。 在秦少游人窜出车厢的同时,右手在腰间一抹,一道亮光闪过,一柄软剑便出现在秦少游的手中。情势紧急,秦少游来不及计划什么,只能凭借着本能的反应,率先击杀首当其冲的贼人。 一切都很顺利,秦少游毕竟武艺高强,身法敏捷,不是黑虎帮这帮打手所能媲美的。在秦少游刻意的牵引与游走之下,成功的将黑虎帮打手们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到自己的身上。辗转挪腾之间,刀剑相击之下,秦少游不但成功的牵扯住来袭的贼人,更是在对面漏洞之下,成功的再度击杀三人。 而林子桓则在秦少游冲出车厢与贼人缠斗之时,也迅速的离开了牛车。虽然林子桓的动作不快,但却在这个生死关头,异常的冷静与准确。 牛车的前方,射进地上的弩箭箭尾依旧因为巨大的冲击力而颤颤颤抖着。这一幕,在林子桓下车的那一刻便瞧得一清二楚。虽然林子桓来不接辨认地上的弩箭是从何而来,但是他却清楚的知道,只有利用老牛与牛车本身,才能有效的阻挡可能再度射来的弩箭。 老牛的性子温和,但面对射来的强劲的弩箭以及奔袭而来的黑虎帮打手,老牛本能的不安的向后退着。老牛向后退,带动着牛车整体也不断的向后移着,这样在无形之间就给林子桓的逃脱提供了一个绝佳的庇护。 在老牛与牛车的掩护之下,林子桓顺利的逃到了后一辆牛车边上。这时,位于有一辆牛车上的,听到动静的常管事与林府的两个小厮也都已经从牛车上下来了。面对突然而至的袭击,他们手足无措,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之时,林子桓二话不说,拉着常管事的手,就在牛车的掩护之下,迅速的往一侧没有贼人的树林中逃去。余下的两个小厮见状,也来不及细想什么,本能的紧随着林子桓的身后,一并逃向树林之中。 秦少游在游战黑虎帮打手的同时,目光也时不时的看向林子桓逃离方向。虽然林子桓的身后也有数名贼人紧随其后,但两者之间还有一段距离,贼人们暂时还无法追上林子桓。 秦少游心中稍定,但是他也知道,这样的局面维持不了许久。林子桓毕竟只是一介书生,身体素质本就无法与打手们相比。更何况现在他的手中还有拉着常管事这样一名上了年纪的老管事,被追上是迟早的事情。更何况对面还有两名弩手正在一旁虎视眈眈…… 秦少游只能加快行动节奏,一边与黑虎帮打手们缠斗着,一边刻意的往林子桓方向后退着。缠斗之中,秦少游抓住时机,又解决了数名打手。虽然没能杀死对手,却也让这几人失去了战斗力,倒在地上,无法行动。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两名弩手此时已经将手中强弩重新上好弦,装好弩箭,“噌”的一下,两支弩箭先后朝着林子桓方向射去。 其中一支弩箭方向偏了些,没入树中,但另外一支弩箭却是狠狠的射在了林府一名小厮身上,顿时,血花四溅,强劲的弩箭将这名小厮牢牢的盯在了地上,再也不得动弹半分。 弩箭没入身体,带来的疼痛是无法言诉的,小厮发出一声惨痛的哀嚎,被钉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眼瞅着活不下去了。不消片刻,这名小厮的脑袋便被紧随其后的李老狗割去了脑袋。 突如其来的巨变,让林子桓大惊失色,当下的情势,让他顾不得许多,只能加进步伐,坚定而又迅速的往林中更深处逃离。 可让林子桓做梦都没想到的是,他竟会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一脚踩空,整个人摔倒了下去,常管事也被林子桓的摔倒所牵连,一并摔倒在地。 追兵将至,这个时候但凡一点小的失误都有可能造成严重的后果。更何况还是摔倒在地这般更为严重的失误呢。林子桓尚未从地上爬起,黑虎帮的一名打手就已经赶到,这名打手刚刚扬起手中的刀,准备朝林子桓身上砍去之时。只听“噗噗噗”三声异响,高高扬起的刀,从这名打手手中脱落,连带着连这名打手整个人也都重重的摔倒在林子桓的脚边。而在这打手的背上,三支棱形锁子镖显得格外显眼。 这三支锁子镖正是秦少游所发暗器,在危急关头,救了林子桓一命。 原来,秦少游在边战边退的时刻,注意到林子桓的危机,但此时的他距离林子桓尚有一段不短的路程,想要赶上去明显是不可能了,危机关头,秦少游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甩出去的三支暗器上。所幸的是,暗器成功击杀了这名正准备对林子桓动手的打手身上,成功的挽救了林子桓一命。 林子桓的危机就这样过去了吗? 不,当然没有,追赶林子桓一行的不仅仅只是这一名倒下去的打手,紧随其后还有刚刚砍去被弩箭射中的小厮头颅的李老狗。 在这名扬刀打手倒下的同时,李老狗距离林子桓仅仅只有十步之遥。不消片刻,李老狗便能追上林子桓,取走他的性命。 此刻的林子桓甚至都能看清楚李老狗的脸上,满是扭曲的狞笑…… 第二百八十三章 重临槐刘镇(八) 什么叫做危急时刻?大抵眼下的这幅场景便能算是最为危急的时刻吧。 林子桓躺倒在地上,手脚并用的不断向后挪动着,摔倒时不慎扭伤了脚踝,稍一用力便觉疼痛难忍,想要起身再度逃跑已是不能。而以李老狗为首的三名黑虎帮打手正不断的逼近林子桓,离得最近的李老狗,与林子桓之间的距离不过仅有十步之遥。李老狗脸上流露出的残忍的笑容,已经能够清晰的印入林子桓的眼中,眼瞅着李老狗即将奔到林子桓的面前。届时,等待着林子桓的结局会是如何,不言而喻。 另一边,秦少游边战边退,缠斗住黑虎帮十多名打手的同时,不断的向林子桓身旁靠去,距离林子桓仅仅只有三十余步。 仅仅的三十余步,若是放在寻常,这三十余步对秦少游而言,不消片刻,便能抵达,可是,现在,这三十余步对秦少游来说却是如同天堑一般难以逾越。一人缠斗十多名黑虎帮打手,在这种情况之下已经是能力的极限了,秦少游又不是得道仙人,没有什么分身术。先前发出去的三支锁子镖已经是身上最后的暗器了,除非秦少游立马转身,不顾与他缠斗中的十多名打手,即刻冲到林子桓身边,不然,林子桓注定在劫难逃。 可秦少游能这样做吗?答案显而易见,秦少游很难做到在甩开十多名打手的同时,全身而退。 生死之间的搏斗,那会有什么手下留情,秦少游不会轻易的放过这帮的打手,同样的,打手们也不会不把握住秦少游背身而去这个千载难得的机会,而不对他痛下杀手。 到了这一刻,秦少游真的没有太多的选项可以供他挑选。他不远看到林子桓惨死在李老狗的刀下,所以,秦少游能做的,就只有在一脚踹开跳袭而来的打手,向后半弯着侧过身子,躲开砍下来的刀,同时,背身撞进从另一侧扬刀而至的一名壮汉打手怀中,利用这名打手的身形,强行避开其他打手挥舞而至的刀棍。秦少游左手握拳,猛地向上打去,只听一声清脆的骨裂声,那名被秦少游撞入怀中的壮汉打手顿时眼前一黑,身子不受控制的向后仰倒,顺带还帮秦少游撞到了两名紧随其后的打手。 壮汉打手倒下了,同时也让秦少游失去了掩护,数把刀棍直直逼向秦少游面前。秦少游避无可避,只能举起软剑,抵在胸前,强行拦住砍向他面前的刀棍,虽然没能让刀入体半寸,但却被刀棍挥舞而至所带来的冲击震得嗓中一甜,一口鲜血从口中吐了出来。 秦少游并不是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但是,为了能够让自己更快的甩掉缠斗的黑虎帮打手们,同时能够更快的冲到林子桓的面前,秦少游只能这般作为,凭着远超他人的过硬身体素质,强吃下这由数人挥舞刀棍所带来的冲击,并且利用这份冲击力,迅速的向后退去。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秦少游距离林子桓不足二十步,只消片刻,便能冲到林子桓面前,抵挡住来自李老狗的袭击。 但是,李老狗会给秦少游这个挡住自己大刀的机会吗?答案显而易见,李老狗只恨不能立刻屠杀掉林子桓,又怎么可能站在原地给秦少游这个机会呢?李老狗距离林子桓只有最后的五步了。 五步,四步,三步,李老狗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狰狞,他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手中的大刀捅穿林子桓身体后,林子桓那副痛苦万分的模样。以及当他抽出大刀后,林子桓体内的鲜血飞溅的老高的场景。啊,光是想想就让李老狗一阵迷醉。 鲜血的味道,那是李老狗最喜欢的味道。 要说张钊手下四个首领中,那个人最为嗜血好杀,黑虎帮成员的回答有且只有一个,那就是李老狗。李老狗杀人从来不是为了泄私愤,他只是单纯的享受杀人后给他带来的别样的快感罢了。 仅剩两步了,可以出刀了,鲜血,马上就要四溅开来了,那种让人欲罢不能的快感就要再度出现。李老狗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着,兴奋着,他这辈子杀的人已经数不清了,但是,向举人这种身份高贵,平日里接触不到的存在,却还是第一个。他李老狗即将成为整个黑虎帮,不,不仅仅是黑虎帮,而是整个金阳府第一个虐杀举人的凶恶之徒。只要成功了,他李老狗就将成为整个金阳府黑道中最为耀眼的一个。这对李老狗来说,是一个多么大的荣耀啊。 李老狗的大刀已经往林子桓的身上捅去了,秦少游距离林子桓还有十步,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林子桓已经绝望的闭上了眼睛,林子桓不想就这样离开人世,但是没办法了,这一劫,他躲不过去了。 在林子桓闭眼的那一刻,他听到了两道熟悉的声音,一道是来自秦少游的怒吼,而另一道则是来自常管事的哀嚎。听到常管事的那一刻,林子桓没由来的感到一阵歉意。若不是因为自己外出来到了槐刘镇,常管事也不用特地过来寻找自己,也就更不会遇到这般倒霉的袭击了。真希望常管事能够顺利的逃出去...... 林子桓双眼紧闭着,等待刀子捅入身体那一刻所带来的痛感,可是,林子桓感觉已经过了许久了,依旧不曾感受倒任何痛苦的感觉。心中不由得有些讶然,林子桓缓缓的睁开了双眼,眼前的一幕,让林子桓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咧着嘴,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林子桓的面前,年老的常管事面向着他跪倒在地上,李老狗的大刀已经穿透了常管事的身体,半截刀头露在常管事的胸前,被常管事紧紧的握得死死的,任凭李老狗如何抽动,常管事始终不肯松手半点。鲜血从刀尖汩汩流出,胸前的衣衫已经被鲜血染透了。 常管事苍老的脸上扬起了一抹笑容,看向林子桓的眼神中充满了慈爱的笑意。这一刻的常管事,神色中看不到一丝痛苦,就好被李老狗捅穿的身体不是他自己的一般,感受不到半分的痛苦。常管事微微张开了嘴巴,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一般,可半点声音都没能从他的口中传了出来,有的,只是溢满口腔的鲜血。没消片刻,常管事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双眼中的慈祥,也失去了光彩,整个人头一歪,彻底没了动静。 就在李老狗的大刀即将捅向林子桓的那一刻,不断朝林子桓方向挣扎着的常管事,终于在这最为危急的那一刻,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气力,常管事奋力一跃,护在林子桓的面前,被李老狗的大刀捅了个通透。 人的潜力是一种难以言述的东西,它总是会在最危急的关头爆发出令人难以置信的力量。就想着即将死亡的常管事一般,也不知道他哪来的气力,竟然能够牢牢的握紧李老狗的大刀,让李老狗无论怎么拉扯,都不能将大刀从常管事的身上抽出。虽然只是短暂的瞬间,但在这种争分夺秒的时刻里,即便是那么短暂的瞬间,也足以改变许多。 李老狗是在常管事彻底死亡之后,才将大刀抽出。虽然被常管事阻拦了片刻,但对李老狗来说,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权且当作正餐之前得开胃菜也是不错的。 李老狗一脚踹开阻拦住自己去路的常管事尸体,不屑的朝着常管事尸体吐了一口唾沫,低声骂了两句后,再度出手,大刀直直的朝已经麻木的林子桓身上捅取。可就在大刀即将接触道林子桓的那一刻,李老狗只觉后脖颈一阵刺痛,眼前突然一片黑暗,浑身使不完的力气突然消失的干干净净,连握住大刀的气力都没有了。整个人就这么软软的躺了下来,怎么挣扎都不能在起身半刻。 在李老狗意识沉沦黑暗前的那一刻,他一直在思考着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身子不听使唤了呢? 第二百八十四章 重临槐刘镇(九) 大刀从李老狗的手中滑落,李老狗本人也随之软软的倒在地上,林子桓侥幸逃过了一劫。 李老狗倒下的那一刻,林子桓看清楚了,在李老狗身后,给与李老狗致命一击的,正是火速赶来的秦少游。多亏了常管事用命换来的短暂时刻,成功的为秦少游的赶来,争取了时间。让秦少游在最后关头,挽救了林子桓的性命。 刺入李老狗脖颈处的软剑,被秦少游抽了出来,秦少游没有太多的时间,匆忙的将林子桓扶了起来,将他安置在一旁的树后,只是匆匆的看了一眼到在一侧已经身亡的常管事一眼,秦少游一甩剑上的血渍,折返身子,冲向了任显密集的人群之中。 常管事用命换来的机会,不能就这样浪费了,说什么,都得让林子桓完整的返回林丘城的家中。不然,就太愧对常管事的以命相搏。 这场袭杀进行到这一刻,原本黑虎帮二十多个打手,到现在只剩下十余人。林子桓与秦少游已经窜入了树林之中,隐藏在远处的弩手已经失去的准头,虽然时不时任有弩箭射来,但是,却不能伤到林子桓与秦少游半分。局面已经开始慢慢的向林子桓与秦少游这一边倾倒。随着十余名打手的身亡或者丧失战斗力,以及李老狗被秦少游击杀,存活下来的打手们明显的不如一开始那般龙精虎猛,虽然对手只是秦少游一人,但是,他们依旧不是对手,反倒接连出现许多失误,被秦少游成功抓住机会,仅仅片刻之间,又是数名黑虎帮打手命殒秦少游之手。 秦少游虽然经过这么久的长时间搏杀,精力已经不如一开始那么充沛,但是,常管事的死,对他留下的影响实在太过深刻,秦少游不断的暗恨自己的无能,他觉得,正是自己的无能才导致常管事毙命于此。对黑虎帮打手们的攻势越发的猛烈。完全就是一副不要命的模样。 此消彼长之下,黑虎帮余下的打手们还能发挥出多少战力?虽然他们人数远超秦少游一人,但是仍旧是被杀的节节败退。终于,在同伴不断死亡的精神压迫之下,第一个黑虎帮打手率先丢下手中的武器,哀嚎着转身往另一侧林子深处逃走了。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不消片刻,黑虎帮除了率先逃走的四名打手之外,余下的全都命丧秦少游之手。而秦少游,也顾不上去追杀逃走的黑虎帮成员,站在原地稍稍调整了一下呼吸后,便冲向弩箭射来的方向。 不解决弩箭,头顶上始终悬着一把刀,秦少游如何安心折返牛车,离开这里。而且,秦少游也想着弄清楚,究竟是什么人会用弩箭来袭杀他们。 从这场袭杀开始,张钊就一直躲在原地,时刻关注着场上的变化,从一开始的秦少游独斗黑虎帮一众打手,到后来的林子桓转身向树林中逃脱,再到李老狗追杀林子桓,以及现在树林中的搏杀声渐渐的弱了下去。这一切的一切,张钊悉数看在眼中。随着局势的一点一点变化,张钊的心也渐渐的沉入了谷底,一场精心策划的搏杀,二十多名黑虎帮好手,两把强弩,还是没能取下林子桓与秦少游的性命。 没能取下林子桓与秦少游的性命,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张钊这一次的袭杀以失败而告终。 失败,张钊现在最见不得就是失败这两字,已经丢失全部赌资的他,如果这一次失败了,就彻底失去了可以利用的价值,就彻底失去了东山再起的机会。 一种名为绝望的情绪开始在张钊的心中蔓延开来,张钊已经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是好了。身边除了两个紧张异常的弩手之外,再没有一个可以使唤的手下。二十多个打手,已经不剩一个的,要么逃走了,要么命殒秦少游之手。眼下,张钊还有什么翻盘的机会?没有了,彻底没有了。虽然还有两把强弩,但是,又能如何,以秦少游的身法,只怕强弩还没射到秦少游面前,就已经被他闪过去了。 看着秦少游一步步的靠近,张钊越发的明白,等待自己的时间真的不多了。以秦少游得身手,自己是断然不能轻易得逃脱的。诚如张钊最恨秦少游与林子桓那般,经历这场截杀之后,他张钊也势必是秦少游与林子桓两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一名弩手用着颤抖的声音问着张钊:“首领,我,我们,接,下来,怎,怎么办,还继,继续吗?” 张钊冷冷的撇了一眼这个说话的弩手,心中说不出的愤恨,都是这两个无能之辈,害得自己完美无缺得计划彻底破灭,害得自己已经再无退路。害得自己从此之后再无将来。害得自己随时可能命葬于此。张钊越想越是愤恨,心中“腾”的一下燃起熊熊怒火,再也无法克制情绪的他,猛地抽出随身的刀来,一下子就捅进了问话的那个黑虎帮弩手的腹中,用力的搅动了几下。 这名弩手怎么都没想到,张钊会对自己痛下杀手,腹中的绞痛已经带走他全部的力气,汩汩涌出的鲜血让他已经说不出话来,双手紧紧的握住张钊的双臂,身子慢慢的跪倒在地上,神色中满是不解与疑惑,他很想知道张钊这么做的理由,但是,现实已经无法准许他将心中的疑惑询问出来。 张钊抽出刀,用力的踹了一脚身旁的尸体,紧接着便开始走向另外一个黑虎帮弩手。张钊已经打定主意了,在弄死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后,为了不受屈辱,自己还是坦然的自杀吧。生活,未来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除了死,张钊想不出还有什么出路能够逃过即将追赶过来秦少游。 幸存的弩手见张钊在杀死另一人后,转而走向自己,如何不知张钊心中所想?张钊已经失去了生存下去的动力,但是,不代表这名弩手也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见张钊不愿让自己活下去,这名弩手也没有了往昔的敬畏,抽出长刀的他大吼一声,为自己壮胆后,冲向了张钊,与张钊搏杀起来。 秦少游追到弩手的藏身之处时,地上除了两具尸体之外,仅有一人靠在一具尸体上粗重的喘着气。 在与弩手的搏杀之中,张钊侥幸略胜一筹,杀死了弩手。但是,他的手臂却也被弩手的刀给划出一道狭长的伤口。用尽全身气力的张钊无力的靠在弩手的尸体上,见秦少游越走越近,他很想重新握起刀,在自己的脖子上一抹了事,但是,还未等他将刀举起,就被一颗飞速而来的石头砸中了手腕,再也无法将刀举起。只能无力的,愤怒的,死死的,盯着越来越近的秦少游。 第二百八十五章 重临槐刘镇(十) 突如其来的袭杀结束了,林子桓一行人付出了三条人命,林府的小厮,车夫,以及为救林子桓而殒命的常管事三人。而另一边,以张钊为首的黑虎帮成员们呢,除却侥幸逃脱的三四个打手与被秦少游俘虏的已经受了伤的张钊之外,其他的一李老狗为首的二十余名的打手,悉数死与秦少游剑下。 树林中,林子桓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看着躺在地上,再无生机的常管事。苍老的脸上,仍旧是那副慈祥的笑容,一切就好像常管事不是去世了,只是睡着了一般。林子桓伸出手,轻轻的抚着常管事沾满血迹的脸庞,试图将常管事脸上乌糟糟的血迹抹去,可是,无论林子桓怎么费尽心力的去抹,常管事的脸依旧无法抹干净。而常管事嘴角的那一抹浅浅的笑容仿佛再说这:少爷,您怎么还是这般调皮啊,若是被夫人看到,又该责罚您了...... 丈夫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这句话,林子桓记不清是从那里听来的了,在这之前,林子桓一直觉得这样的一句话只不过是在为那些软弱的男人流泪找一个借口罢了。可现在看来,原来,这不是什么借口之言,而是当真如此。自从成年之后,林子桓一度认为自己不会再轻易的哭泣了,可现在,看着倒在地上再不动弹的常管事,林子桓的泪水,仿佛像是决堤的小溪一般,顺着脸颊,止不住的流着。 林子桓与常管事,名为主仆,实际上,情同父子。常管事是林子桓父亲的书僮,陪伴了林府两代人。林子桓自小就是一直由常管事陪伴着长大的。林子桓的父亲,林肃萧老爷子在林子桓年幼时忙于公事,一直待在外地为官,每每只有在年底才能见到父亲从外地赶回来,待不了几日,又会匆匆离开林府,林子桓幼年时鲜少能够与林肃萧有相处的时间。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常管事陪伴着林子桓,无形之中满足了对父亲的幻想。 原本,前去槐刘镇唤林子桓折返林府这一件事,是不需要常管事这样的老资历出马的,只需要派遣一个普通管事出马也就可以了。但这次,却是常管事主动揽下这份活计。除了能够催促林子桓尽快折返回府之外,也有着常管事的一份小心思:许久未见小少爷了,心中甚是惦念着。 在槐刘镇上,许久未见的两人终相见,彼此心中皆很是欢喜,可是这种欢喜却没有维持太久。折返林丘城的路上,遇上了袭杀,常管事为了保护林子桓而被善人的杀害了,林子桓内心的悲痛,可想而知。 “东梁,你......”秦少游将张钊捆缚好后,便拽着张钊返回刀林子桓身边,轻声的问道:“你,无事吧......” 林子桓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对秦少游的问话,置若罔闻。 秦少游知晓常管事与林子桓之间的感情羁绊,对于林子桓这副模样,心中也能理解。对于这样的结果,是谁都不想看见的。秦少游微微叹了口气,转身将张钊捆在树上后,便去收拾起来。 幸运的是,虽然这场袭杀来势汹汹,但黑虎帮的打手们全部精力都在秦少游与林子桓身上,并未对牛车予以太多关注,加之弩箭也没有往牛车的方向射去,所以,两辆牛车,整体上还算完好。其中一头老牛受了点伤,所幸并不影响行走。 秦少游在幸存的车夫与林府小厮的帮助下,将不幸离世的另一个车夫与小厮的尸体搬入了一辆牛车车厢之中,虽然带着尸体行走很不方便,但这两个人毕竟是无辜人,人离世了,总要将尸体还给亲人吧。秦少游将尸体安置好后,又将缴纳的两把强弩收了起来,放置于另外一辆牛车之中。 处理完这一切之后,秦少游这才重新折返到林子桓的身边。半跪在林子桓身后的他,轻声的说道:“东梁,人死不能复生,你多节哀。让我们把常叔的尸体搬上牛车吧,事情我都处理好了,也是时候带常叔离开了。” 大抵是因为过去了不断地时间了。林子桓的眼泪不在流淌,心中虽然仍是悲痛,但较之先前,心境多少算是平复了些。他虽然没有回答什么,却点了点头,挣扎的爬了起来,与秦少游一起,将常管事的尸体搬上了牛车。 安置好常管事的尸体,秦少游原本想着就这样离开,不去管被捆绑在树林中的张钊。在秦少游看来,只是将张钊束缚住手脚,口中塞入麻布,捆绑在树林间仍由他被活活饿死已经算是便宜他了,但是,却被林子桓拦住了。林子桓眼神中带着复仇的光芒,沙哑着嗓子,说道:“带回去吧,交给官府。不能让他这么便宜的死去。林丘城府尊大人是我爹的好友,到了林丘城后,我去拜托府尊大人,让他派手下差役们好好招待招待他。” “好。”秦少游点点头,对于这样罪大恶极的贼人,秦少游自然不会为他感到不值什么的,不然,秦少游也不会想着让张钊活活饿死这样的死法。 秦少游将张钊从树上解了下来,提着张钊的衣领,半拖半拽的将他塞进了安置小厮与车夫的牛车之中。林子桓见张钊被塞进牛车之后,他二话不说直接跟在张钊身后进了牛车之中,坐在张钊的对面,冷冷的直直的盯着他。秦少游担心出现变故,也就随着林子桓身后进了牛车。不算宽敞的牛车车厢里立刻变得很是拥挤。 幸存的车夫与林府小厮一人驾着一辆牛车,再度启程了,离开了这个让他们担惊受怕的灾厄之地。 牛车中,林子桓一直努力的克制着情绪,自小的家教告诉他,要学会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但,即便林子桓再如何的克制,可看到张钊那副让他感到恶心的嘴脸时,再好的家教也被他抛掷脑后。林子桓终于忍不住了,甩起手就是一个耳光,扇在张钊的脸上, 张钊被着突如其来的耳光给打蒙了片刻,但随即,他回过头来,恶狠狠的盯着林子桓与秦少游。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那么张钊面前的林子桓与秦少游只怕已经死了不下百趟。 又是一个耳光扇了过去,林子桓狠声的问道:“为什么?” 张钊不说话,或者说,他是没法说话,嘴巴被麻布塞住,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但是,张钊的神色却是异常的狰狞,丝毫没有服软的意思。 “为什么?”再是一个耳光扇了过去:“为什么?” 林子桓一个耳光一句“为什么”的不停歇。很快,张钊的半侧脸就彻底肿了起来,一抹血丝沿着嘴角的麻布缓缓的流下。可即便受到这样的折磨,张钊依旧不服输,始终不肯低头。 林子桓也不在意,只是机械性的重复着扇耳光,问话这样动作。终于,有一下耳光扇得太过用力,将张钊嘴里的麻布也一并扇了出来。张钊恶狠狠的朝林子桓吐了口带血的唾沫,口齿不清的怒道:“你妈的,有种打死老子,反正有穆府少爷陪葬,黄泉路上老子也不孤单。只是可惜,没弄死你们两个......” 第二百八十六章 百濮消息(上) 对于秦少游与林子桓遭遇以张钊为首的黑虎帮成员的袭击这件事,因为当时并未有什么目击者的存在,所以,槐刘镇上的百姓们对这件事一无所知。自然,柳宁,穆天赐与刘虎也并不知情。 秦少游与林子桓不过离去了五六日,想来也不会那么快就赶回林丘城,自然消息也就不会那么快的传回来。 进过三日的好好修养,三人因为打架斗殴所受的伤,基本上已经痊愈了。除了最严重的刘虎脸上还有一些淤青之外,单看柳宁与穆天赐,根本看不出来两人曾在三日前与人打架斗殴过。 也是因为三日前的打架斗殴,为了不让三人的家中知晓这件事,三人除了正常的去书塾进学外,其余时间全都躲在叶琴儿哪里,就连万通茶馆都不敢去了,更别说随意的回去。好在每日托人回去传个信,倒也没有被家中人发现。 虽然这三日里柳宁三人可以说是足不出户,但是对于外界的消息却是时刻关注着。关于穆文远事件的风吹草动,三人悉数知晓的清清楚楚。 整个槐刘镇上对穆文远事件的态度与谣传,虽然没有再度恶化,却也不曾改善多少。一切就好像陷入了僵局一般。当然了,这些都只是浮现于表面之中的情况。深藏在这表现之内的是如何的波涛汹涌,不消细说也能想象的出来。 最直接的感官就是在两日前,穆尽忠从槐刘镇上的某间坊内一处宅院里搬回了两具尸体送回了穆府。这两具尸体并不属于穆府中任何两个人的,而是来自贾郑道手下。虽然穆员外在三勒令不允许穆府派去监视贾郑道的人与贾郑道手下有任何接触,但是还是被狡诈的贾郑道发现了端倪。无奈之下,穆尽忠只能提前采取行动,力求抓住贾郑道。不过可惜的是,虽然留住了贾郑道手下两人的姓名,却还是被贾郑道本人逃脱了。眼下贾郑道藏到何处,谁也不清楚了。只能茫然的在槐刘镇上暗查着。 杨旭余依旧被穆府严密看管着,穆文远也依旧被关押在牢狱之中。穆府与贾郑道之间已经有了正面接触,但是槐刘县衙却如同没事人一般,置身事外,没有丝毫的作为。当然了,这并不是范大晨不想插手,只是碍于他与穆员外之间的协定,在一切明朗之前,槐刘县衙不介入穆府与贾郑道之间。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躲在暗中进行的,所以,槐刘镇上的寻常百姓对这些一无所知。百姓们不知晓,不代表柳宁三人不知晓。穆天赐得到消息后,一心想要为家里分担些的穆天赐,二话不说,拉着柳宁就回到了穆府,向穆员外表达了自己与柳宁想要帮助府中出谋划策的决心。只是可惜的是,穆天赐的这份心意却被穆员外拒绝了。 穆员外给出的理由很简单,两个孩子,只要好好进学就可以了,府中的事情,现在还轮不到他们站出来指手画脚。 听到穆员外这番话,柳宁作为外人,确实没有什么理由来抗争什么,但穆天赐却不能就这样轻易的接受。 穆天赐离开了穆员外的院子后,整个人一直都是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回到自己院子后,穆天赐仍是很不甘心的四处走动着,发泄着自己心中的怨气。 柳宁将穆天赐拉住,按坐在椅子上后,笑着给穆天赐到了一杯水,说道:“好了,天赐,还在生气呢?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来,喝口水消消气先。” 穆天赐一仰脖子,将杯中的水悉数灌进肚中,却还是轻哼哼:“阿宁,我就不明白了,你说祖父为什么不让我们帮忙?难道我不是穆府的子弟吗?为府里出谋划策,帮府中度过难关不是应该做的吗?” “嗯,作为穆府的一份子,你想为府里做些什么,这无可厚非。” “那为什祖父不答应啊,再说了,要不是因为你,尽忠阿祖他们也不可能那么快的就抓到杨旭余啊。真是的,越想越不开心。” “毕竟两者之间不同啊。抓住杨旭余我们不过给点意见罢了,动手的还是尽忠阿祖他们,而且当时也不想这会儿都闹出人命这般。你也体谅一下老爷子的心情嘛,他也不过就是不想你出事罢了。” “我知道我几斤几两,我又不会鲁莽的冲过去抓捕贾郑道,我只不是想帮着出些主意而已,有什么危险的。” “你什么脾气,难道我们还不知道嘛?性子一来,十头牛都拉不动你。万一,你脑子一热,直接冲到贾郑道面前怎么办?你要是出了事,你让老爷子,你爹,还有穆沐怎么办?” “我哪有这么鲁莽?”穆天赐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但在柳宁似笑非笑的注视下,说话声越发的细弱:“好吧,我承认,有时候我确实容易头脑一热就不顾后果的冲上去。” “你知道就好了,多体谅一下老爷子吧,现在的局面还谈不上可以彻底放下心来啊。虽然幕后黑手的身份我们已经知道了,但是,现在已经打草惊蛇了,府中又没能抓住贾郑道。重新躲在暗中的贾郑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出来,我们都还不知道呢,小心一些总无大错。” “真是的,好好的怎么就被发现了,现在好了,被贾郑道逃脱了,他会不会就这样逃离槐刘镇我们还不知道呢。若是被他逃走了,即便最后是我们赢了,却也只是惨胜,不能抓住他,真真让人不甘心。” “现今的局势对他还是比较有利的,我想他应该不会就这样简单的放弃掉,应该还会躲在镇上某个地方,暗中观察这一切。我们还有机会。再说了,进出槐刘镇的几处地方不全都被府中的人手暗中监视着吗?只要他一出现,总归是会被发现的。” “嗯,希望他能早点出现被我们抓住。到时候,看我怎么收拾他。”穆天赐稍稍安定了些,他也知道,眼下很多事情光是急躁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只有耐着性子等待机会。 但是穆天赐毕竟是穆天赐,对于被穆员外小瞧这件事,还是不能轻易的释怀。他不会去埋怨穆员外什么,他只会想方设法的来证明自己的能力。 “阿宁,我还是有些不甘心,这么轻易的就被祖父看轻,我一定要证明我穆天赐不是泛泛之辈。” “嗯,你想怎么做?” “我,我,我还没想到……”穆天赐烦躁的游开始在屋子里来回折腾。 这时,屋外有一个小厮匆匆的跑来,进了屋子后,对穆天赐说道:“小少爷,陆管事回来了,这会儿正往老太爷的书房走去……” 穆天赐愣了一下,突然又想起来了,之前他曾吩咐过只要陆阿桂一回来,就马上告诉他。陆阿桂回来,意味着百濮县哪里有了消息。 穆天赐突然想是想到了什么,拉着柳宁就忘屋外跑去,边跑边说道:“阿宁,帮我,百濮县那边的困局我们来解决,证明给我祖父看看,我穆天赐也不是白姓穆!” 第二百八十七章 百濮消息(下) 如果说穆文远虐杀妓子事件事关穆府声誉的话,那么百濮县穆记布坊哄抬物价,以次充好欺骗客人所带来的影响就不仅仅只是声誉上的损失,而是直接关系到穆府的经济命脉。可以说,一旦百濮县的事情处理不好的话,给穆府带来的损失可能不会只有百濮县一家穆记布坊,而是会波及到穆府在汾南道所有的布坊生意。 这不是危言耸听,而是确凿的事实。大楚与重农抑商的历朝历代相比,简直是商人的天堂。整个社会对商家的态度并不不严苛,也不会刻意的去限制商家什么。但是,大楚对待商人也是有一个底线要求的,那就是,大楚王朝甚为看重商家声誉与信誉,对待那些声名狼藉的商家,大楚绝不姑息,一经发现存在商家弄虚作假的现象存在,轻则勒令关门整顿,重则按律处以刑罚。 这也是为什么贾郑道为何在杨旭余事情暴露之后迟迟不愿收手的原因。因为只要将穆记布坊哄抬物价,欺骗宾客这件事给落实,他所带来的影响,就绝非简单的穆文远虐杀妓子事件所带来的影响可以媲美的。只要贾郑道操作得当,眼下被穆府挽回一些的局面将再度被逆转掉。届时,穆府就真的彻底沉沦下去了。 贾郑道明白的事情,穆员外又岂会不明白?穆员外如何不知贾郑道真正的杀招是躲在这穆记布坊诈欺事件之中的呢。穆员外之所以没有对穆文远事件投入太多的关注,不仅仅只是因为他对穆尽忠能力的信任,更重要的是,他得着手准备应对再穆记布坊事件中可能出现的杀招。 当然了,这一切都是再暗中进行的,包括穆文达,穆天赐在内的所有人,都不知道穆员外暗中做了那些准备。穆文达,穆天赐更看重的还是如何将穆文远救出来,对穆记布坊欺诈消息并未太过重视。 在百濮县消息传回来之前,穆员外一直都没有采取什么具体行动。穆员外毕竟不是穆天赐,不会简单的头脑一热,就冲上前去,急躁的处理一切。在没有充足的消息之前,做得再多,不过也只是些无用功罢了。只有对症下药,才能事半功倍。所以,在陆阿桂刚从百濮县赶回来,穆员外便让他赶紧到书房里来,说明百濮县的一切情况。 陆阿桂作为穆府中的老人,自然也是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回府后,自然不敢耽搁什么,在绿荷前来传话的而同时,陆阿桂就已经在赶去穆员外的书房路上。到了书房后,陆阿桂便开始将自己这几日在百濮县的所见所闻一字不落得悉数告知穆员外。 其实,百濮县当下得局势并不复杂,甚至可以说是十分清晰明朗。事情的起因很简单,一年前,一个名为莫无限的中年男子自北方而来,前往南方购置一批丝绸布匹,送往北方售卖。这件事本不稀奇,虽说北方也产丝绸布匹,但若论及工艺来的话,当然还是南方的丝绸布匹稍胜一筹,更得上层社会的达官显贵所喜,并且常常能售卖出一个很好的价格。莫无限也正是看到了其中的商机。这才于一年前自北方而来,于金阳府下辖数地购置了一大批成色,工艺皆属上乘的丝绸布匹。 穆记布坊的生意可以说是遍布整个汾南道,一个穆府的布匹生意独占市场的五成份额。所以,莫无限前来购置丝绸布匹自然会与穆记布坊打上交道。莫无限经过几番考较后,便在百濮县,东霞县等地的穆记布坊购入了一大批品质上乘的丝绸布匹。在东霞县,双方交易的时侯,莫无限曾细细的检查过穆记布坊的丝绸布匹,无论是质地还是工艺都属上乘。所以,莫无限很是满意的交付了银子。接下来的几处县镇,莫无限在与当地的穆记布坊交易时,同样检查过,确认了是同样品质的丝绸布匹。 几次一来,莫无限对穆记布坊的货品也就彻底放下心来了。在接下来的百濮县交易中,莫无限出于对穆记布坊信任,也就没有去检查什么。可也就是这一次没有检查,却让莫无限蒙受到了巨大的损失。 如果只是经济上的损失,莫无限虽然会气愤,但看在自己着实获利甚巨的份上,捏着鼻子认下来了。毕竟除却百濮县的那批货成色品质太差之外,其他地方的货物皆属上上品,而且,价格也很是实惠。但是,偏偏这批来自百濮县的丝绸布匹被京畿通城一名王姓大户宅中所购。当对方验货时,看到这样劣质的丝绸布匹,深感自己被人愚弄,所以,也就将莫无限告到官府。这名王姓大户与朝中某个官员又是亲戚关系,莫无限自然不敢得罪。为平息对方怒火,无奈之下,只能赔付了一大笔银子。这笔银子一赔,让莫无限这一次的生意,不但没有赚到什么,反倒赔了小半个身家。这下让莫无限如何能忍。他当即动身,前往百濮县,将百濮县的穆记布坊告到县衙之中,并且,他还号召所有受到穆府蒙骗的人家一并向穆记布坊讨回公道。在要求赔偿的同时,还必须要当时与他交易的侯五郎出来,当面向他道歉。 莫无限的这番举动,在百濮县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不少在穆记布坊购买到劣质布匹的人家纷纷加入了这次声讨应援活动中来。百濮县县令迫于民意,不得不差遣差役们,前来槐刘镇,招穆府相关人等前去县衙陈明事实。 听完陆阿桂的叙述,穆员外以及后到的穆天赐与柳宁悉数陷入了沉思之中。倒不是觉得这件事有什么棘手难办之处。与穆文远事件相比,这件事情反倒是要好处理的多。简单来说的话,想要最快的将事情平复下去,最好的办法就是按照莫无限的要求来办就可以了。无论他提出什么样的要求,全数答应就是了。 让穆员外等人不解的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在这个时刻突然爆发出来,难道只是巧合?怎么看都不觉得这件事是由贾郑道一手策划的。难道在一年前贾郑道就开始策划这一次正对穆府的行动吗?难道贾郑道不是简单的为黑虎帮报仇吗?一个个问题不断敲击在穆员外等人的心中。 仅凭想象,暂时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穆员外只能暂且压下心中的困惑,问道:“阿桂,既然对方的要求我们赔偿他的损失,那么,照他的意思来办就是了。” 陆阿桂苦笑道:“老太爷,如果对方只是这般简单的要求的话,小人当即就会处理好了。可对方的要求是在过分,小人没办法处理......” 穆天赐一蹙眉,问道:“他还想玩儿什么花样?” “那莫无限想要让侯五郎当面向他还有那些受骗的客商们赔礼道歉。” 穆天赐声音一扬:“难道你没告诉他,侯五郎死了?” “小人自然说了,可是,可是,唉......” “可是什么?你说个话能不能不要吞吞吐吐的,有话直说便好。” 陆阿桂看了穆员外一眼,随即垂头丧气的说道:“他说,如果侯五郎真的死了,那就让,就让,老太爷亲自去给他道歉......” 穆天赐怒不可恕:“什么!他安敢如此!” 第二百八十八章 偷往百濮 陆阿桂这话一出,穆天赐简直怒不可恕,在他看来,世间怎么有如同莫无限这般厚颜无耻之辈。竟然敢想要穆员外亲自上门向他致歉。 且不说一切事实是否真的如他所言那般,是由于穆记布坊的弄虚作假而导致他生意失败,赔进去了小半个身家。单就以身份而言,他莫无限是个什么身份,凭什么让穆员外这样身份的人当面向他致歉? 虽说穆员外已经致仕多年,但好歹穆员外曾经担任过大楚正四品吏部侍郎。身份何其显贵,岂是他一介平民百姓可以与之平起平坐的?现在竟然敢在这里大放厥词,大言炎炎的想要让穆员外当面向他致歉,这份屈辱,别说穆员外作何感想,就连穆天赐都是断然接受不了。 “不行,绝对不行,他莫无限是个什么身份,怎么敢让祖父当面向他致歉,当真活腻了不成?”穆天赐气愤不已,不停的咒骂着这个不是所谓莫无限:“陆管事,难道你就没有当面驳斥他吗?我穆府的威势,怎可被他轻易藐视,任他拿捏?” 陆阿桂忙道:“小少爷,小人如何不气愤。可是,小人在如何气氛,当下百濮县的局势确实是我们穆府很是不利,而且,小人从百濮县的布坊中探听得知,侯五郎任掌柜期间,确实曾经数次以次充好,将一些劣质丝绸布匹售卖给许多客商,甚至连百濮县布坊仓库中还存有不少劣质布匹。眼下证据确凿,我们确实是被人拿捏住跟脚,与他莫无限相抗争,确实很是不利啊。” “即便如此,那也断然不能折损我穆府威严,不然,让外人如何看待我穆府?难不成我穆府就这样被人任意拿捏吗?” “小人与那莫无限也接触了几次,每每都曾劝他莫要如此作为,可是,他就是不听小人劝说,非要老太爷出面致歉,还扬言若是老太爷不出面致歉,给他一个交代,他就将这一切捅到商检司,由商检司为他做主。您也知道,这件事若是捅到商检司,对我穆府实在不利的很,到时候别说是百濮县的布坊不能营业,至怕对整个汾南道穆记布坊的生意又将会有不利的影响啊……”陆阿桂苦笑不止:“小少爷,小人也是实在难以做主,这才急急赶回来向老太爷禀报。” 商检司,是大楚朝廷特设的一处专司商贾营生的事物场所,商贾之间若有不平事发生,一般都会寻求商检司的帮助,但,一经商检司插手,且被调查出什么不规范之处,那么对商家的信誉将是一个致命的打击。届时,别说能否将生意继续经营下去,指不定还会被处以刑罚。到时候的损失就不是一些银财可以止住的。 穆天赐虽然没有着手家族生意,但是,对于商检司还是不陌生的,面对这样赤裸裸的威胁,尽管穆天赐异常气愤,却也无可奈何。穆天赐清楚的知道,这件事一旦被捅到商检司面前,那就不是一件简单的小事了,处理不当的话,整个穆府的布坊生意将面临严峻的后果。 “可,可,啊……委实气煞我也!这侯五郎,死了也不让人安生。”穆天赐气的直咬牙。此刻的他恨不得将侯五郎的尸身挖出来,鞭尸一顿,方才能泄恨。 面对莫无限这样的要求,穆员外心中也很是不喜,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恼怒。诚如穆天赐所言,他穆员外是个什么身份,怎么可以随意的就对一个寻常商贾低头? 穆员外平素待人处事可以做到和蔼可亲,但这不意味着什么人都可以与他平起平坐。以柳宁为例,穆员外对柳宁甚至看中,在某种程度上甚至比起穆天赐还要更为看重柳宁,平素里对柳宁也如同对待自家孙辈一般。但是若是柳宁拿捏不住自己的立场,或者一开始柳宁没有拿出一副低姿态来面对穆员外,那么,即便柳宁当真才华横溢,穆员外也不会对他多看一眼。毕竟一个是当过朝廷高官的达官显贵,另一个只是寻常佃户家的孩子。两者之间身份差异巨大。 穆员外虽然心中不喜,暗恨莫无限的嚣张,但在众人面前却没有显露分毫,仍旧是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这一切与自己毫无干系一般,淡淡的说道:“好了,此事,老夫已然知晓,阿桂,你先下去休息吧,该如何做,老夫之后会吩咐与你。” 陆阿桂应和一声,缓缓的退了下去。 穆天赐急道:“祖父,您可不能就这样顺着那莫无限来啊,这样实在太有损您的尊严了。” 穆员外呵呵一下:“那你打算怎么做?” “孙儿,孙儿以为……”穆天赐思考良久,终究还是无奈的低下了头:“孙儿不知该如何是好……” “行了,该如何做,老夫自有考量。”穆员外站起身,背过手,淡淡说道:“时辰不早了,老夫乏了,天赐,你退下吧……” 穆天赐不甘心,仍旧想说些什么。刚准备开口时,却被柳宁暗中拉扯了一下衣服,穆天赐转过头来,瞧见柳宁对他摇了摇头,使了个眼色。穆天赐无奈,只能跪安,与柳宁一起,退出了穆员外的书房。 出了书房,穆天赐显然还没平复下来,走到花园中的他,猛地朝树上踹了一脚,怒道:“真是气煞我了,阿宁,你说这莫无限怎敢如此?当真以为我穆府好欺负不成?” “一开始我还在好奇,这件事与贾郑道有何关系,现在,我算是明白了,这莫无限的背后若一定有贾郑道的怂恿。不然,这般折损穆府声誉的事情,定然不会出自他一商贾之手。” “那眼下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坐在家里什么都不去做吧。” “解铃还须系铃人,问题出在哪里,我们就从哪里解决。” “你是说,让莫无限让步?不可能吧,现在局势对他这么有利,他怎么可能轻易的放弃这大好局势?再说了,莫无限人在百濮县,祖父只不过答应让我们过去的……” “嗯。这个我知道,所以,天赐,如果你想插手的话,不如我们偷偷去趟百濮县?去了哪里,与莫无限接触一下,或许能想到什么办法来解决。” “偷偷去百濮县啊……”穆天赐低头沉思良久:“好,那就去吧,既然祖父不相信我们有能力为穆府解决问题,那么,我们就非要证明给他看。不过,阿宁,你可得想个办法,不让祖父发现我们私自跑去百濮县啊。” “嗯,办法我已经想到了,我先回去准备一下,你也收拾一下,明日我们就动身前往百濮县。” “好,我这就去准备。” 翌日清晨,两辆牛车,一前一后的驶出了槐刘镇,出了镇后,两辆牛车停下道别后,为首一辆牛车径直朝百濮县方向驶去,牛车上坐着的正是万通茶馆掌柜章楠。而另一辆牛车上则能够看到刘虎,以及柳宁,穆天赐的模糊身影。他们与章楠告别后,就去了镇外穆府庄园。声称前去庄园暂住几日。 可实际上呢,在镇外分别后,柳宁与穆天赐便坐上了章楠的牛车,与章楠一起,借着开办万通茶馆分号的名义,探查百濮县市场。而刘虎则是带着两个来自青石桥村,与柳宁,穆天赐身形相仿的孩子,去了穆府庄园。 穆府以及柳宁家中都未曾察觉什么异常,一切俨然神不知鬼不觉。 不过,柳宁与穆天赐不知道的事,他们自以为瞒天过海的计划,还是被穆尽忠探知。就在柳宁与穆天赐出发之时,在穆员外的指示之下,一行五人的穆府暗卫尾随着柳宁与穆天赐身后,一道去了百濮县。 穆府暗卫的任务就是去护卫柳宁与穆天赐的人身安全,必要时,提供一些帮助。 第二百八十九章 投名状(上) 百濮县,源兴酒楼三楼,一间雅室内,七八名商贾装扮的客商正齐聚一堂,共享佳肴美酒。其中,坐在主桌的那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笑得尤为欢畅,频频与下手方的数名宾客畅谈欢饮。笑容璀璨得尤为显眼。 若是陆阿桂此时也在此处的话,定然能认出来,这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正是搅得穆记布坊不得安定的主要人物,莫无限。而下手方的那些宾客们,尽数皆是曾因侯五郎的缘故而蒙受损失的客商们。他们都是应莫无限的邀请而特地赶来,齐聚一堂,共商如何从穆府身上讨回公道。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在莫无限的刻意引导之下,酒宴上的氛围越发的炙热。莫无限坐在主桌上,眯着一双小眼睛,看着厅下三四个已经萌发醉态的客人,嘴角不自觉的扯过一抹冷笑,随即又换上一副爽朗的笑容,与前来敬酒的客人轻碰了酒杯,互相恭维了两句,心中想着:差不多了,是时候该将正事摆上台面了。 莫无限目送着敬酒的客人坐回原位后,随即端起酒杯,轻咳了一声,道:“今日承蒙各位东家赏光,来此共商如何挽回我等损失,莫某在此深谢诸位高义。眼下,因各位东家挺身而出,我等已经取得不错的成就。莫某相信,只要我等团结一致,定然能从穆记布坊那种无良奸商处,挽回损失。” “莫东家严重了。”厅下一名客人笑道:“其实要我说来,这一切都是莫东家的功劳,若非莫东家敢为人先,争做表率,我等也不然附尾于后。碍于穆记布坊背景,我等也只能强忍着,咽下这份损失。毫不夸张的说,我等之所以能取得现在的成就,一切全赖莫东家。” 莫无限微微一笑,道:“李东家谬赞了,若非有在场诸位对莫某的支持,莫某断然是无法迈出这艰难一步的。穆记布坊背后背景,不消莫某多说什么,想必大家也都清楚。可以说,除非我们团结一致,不然,单凭某位东家,是断然不能与之抗衡的。” “莫东家所言不错。”另一名客商忙附和道:“说来惭愧啊,我万东流经营布匹生意也有十数年了。原本我们都有着自己的收购渠道,但自从他穆府得势后,我这万记布坊的生意那是每日俞下,失了收购渠道,只能在穆记布坊购货不说,就连这市场份额都压缩了不小。原本我手下还有三家布坊在经营,但数年过去了,只剩下最后一家了。其实,这原本也没什么,谁让我实力不如穆记布坊,丢失市场也属正常,我老万这点还是能够接受的。毕竟从穆记布坊收来的布匹皆属上乘,虽然赚的不多,但多少也能勉强维持下去。但是自从那侯五郎来了这百濮县后,从穆记布坊进的货,就全都是些次品。每回挣不到银子不谈,老万我还赔了不少。你们大家说说,在这样下去,还有我等活路吗?” “是啊,是啊,万东家说的一点都不错啊,我等也是深受其害啊。”余下众人纷纷附和道。 “各位东家说得不错。穆记布坊吃相如此难看,如此仗势欺人,丝毫不给我等活路。所以,莫某思前想后,决定还是要抗争一番。绝不能屈服在穆府的淫威之下!穆府都不给咱们活路了,我们还给他什么脸面。咱们就要团结起来,向穆府讨回公道。大家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不错,莫东家说的在理......” “定然要让穆府见识见识我等也不是易于之人......” “绝不屈服,定要穆府赔礼道歉......” 大抵是酒喝高了些的缘故,莫无限稍稍一挑唆,厅下一众客商们群情激愤,纷纷扬言要让穆府付出代价。一个个的都是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 莫无限暗笑连连,看着这些吃多了酒,丑态百出的客商们,打心眼里瞧不起他们。没有他莫无限牵头,这些家伙一个屁沟不敢放,对抗穆府?讨回公道,不过是一个天大的笑话罢了。 当然了,也不是所有的客商都是那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厅堂之下,还是有一两个较为冷静之辈,始终不置一词,只是安静的坐在桌后,冷眼旁观一切。姚言信,姚东家便是这其中一人。他至始至终都没有被莫无限的言语所鼓动,而是异常冷静的看待这一切。 “在下听闻,穆府管事曾于数日前拜会莫东家,不知这穆府管事与莫东家商议了些什么?能否说给大家听听?”姚言信端起酒杯,轻饮一口后,淡淡问道。 “姚东家真是消息灵通啊。”莫无限笑道:“其实姚东家不问,莫某也打算告知诸位。却是如姚东家所言,数日前,穆府的陆管事曾找到莫某,提出愿全额赔付莫某这一次所蒙受到的损失......” 不等莫无限话说完,厅下立即有人不安的问道:“莫东家,你是如何答复的?难不成应允了?” 莫无限笑着摆了摆手,道:“孔东家,你请放心,莫某自然不会这般轻易的应允。这损失,自然需要穆府一力承担,但是,莫某认为,穆府欠的可不仅仅只是这些银财!” 姚言信微微蹙眉,略有不安的问道:“莫东家什么意思?” 莫无限起身朝着厅下众人微微躬身,揖了一礼,说道:“承蒙各位东家的支持,莫某自是感激不尽。是以,莫某觉得在挽回自己损失的同时,也要位大家讨回个公道。所以,我便拒绝了穆府陆管事的赔偿协议。转而提出另外一份赔偿协议。在这里,我便说给各位东家听听。” 莫无限顿了顿,轻啜一口酒水,走下主桌,走到厅下各个宾客中间,环视众人一圈,笑道:“首先,这第一个要求自然是要赔偿我们这些受损客商的所有损失。这点毋庸置疑。我想对于这点,诸位应该不会有什么异议吧?” 众人纷纷摇头:“这是自然,穆记布坊应当赔偿我们的损失。” 莫无限又接着说道:“这第二点嘛,就是希望百濮县穆记布坊的主事者站出来,当面向我们道歉。” 有人不解,问道:“莫东家,难道你不知道,这侯五郎已经因病去世了?百濮县现任管事可是唐大有,唐掌柜啊。难道,你想让这唐掌柜代替侯五郎,站出来道歉?” “自然不该由唐掌柜出面担责。”莫无限摇了摇头:“侯五郎去世这件事,莫某也略有耳闻。只不过,莫某所指的主事者,并不是这侯五郎,而是穆记布坊背后的当家人,穆昭阳,穆员外站出来,当面致歉......” 莫无限话音刚落,原先有些吵闹的雅室厅堂中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不论是吃酒吃多了的,亦或者如姚言信那般一直冷眼旁观的,莫不无一,全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站在厅堂中央侃侃而谈的莫无限。他们怎么都没想到,莫无限竟然会如此大胆的提出这样的要求,一时间,除了莫无限之外,其他人全都被吓到了......天涯在线书库《www.tianyabook.com》